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送偏执大佬进火葬场〔穿书〕 作者:郎总 文案 孤儿唐软意外穿入一本书的甜蜜番外,与丈夫沈顾过了八个月蜜里调油的生活,真心爱着堪称二十四孝的优质丈夫。 意外回到书的开头。 赫然发现三件事: 一,这本书居然是早古虐文。 二、老公喜欢的人不是他,是他的弟弟唐凌。 三、老公双腿残疾后,唐凌拍拍屁股跑了,由唐软顶替弟弟嫁入沈家。 同床之夜,男人阴沉地掐住唐软过分漂亮的面颊:“我的腿不中用了,区区一介废人而已,你长得这么不安分,能守得住春闺寂寞?” 唐软颤巍巍抱紧老公受伤的膝盖,“老公你会站起来的,软软只想要老公平平安安。” 男人决心将他当作一个可有可无的玩意儿,残酷地说,“除了呆在沈家,你一无是处!” 直到沈顾真的站起来那一天。 唐软已经彻底被伤透心,决心脱离剧情设定,与沈顾离婚。 冷心冷意道,“我们永远都不会再进入那个甜番,到此结束吧。” 沈顾发疯寻了很久,用复原的坏腿跪在冰天雪地里,缠在某个人的门外面色苍冷。 “软软,我想起来小甜番了,我知错,你原谅我好不好?” 〔核弹预警,这可是核弹级别的排雷〕 1.攻腹黑心狠,火葬场必烧,但是不换攻。 2.受蠢货美人,蠢货美人,蠢货美人。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豪门世家 欢喜冤家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唐软(づ ̄3 ̄)づ沈顾 一句话简介:不想跟你进小甜番,BE吧! 立意:拥有彼此并珍惜,前进的道路必定缩短一半。 第 1 章   我的肚子曾被手术刀切开过。   怎么也睡不醒似的,唐软的手指却下意识滑过细腻肌肤,来到全身最为性感的部位之一。   单薄的肌肉线条使得他的腹部平滑且腰部纤细娇软,成为一种无端勾人的利器。   而这利器的中央不知何年何月留下一道残忍的深红色疤痕,隐隐诉说曾经的疼痛与绝望。   唐软穿进书中世界早过了八个月,恰好掉进了书的结尾部分——一个充满粉红泡沫的甜蜜番外。   不论同名同姓甚至连模样都相同的原主曾经遭受过哪些过往,如今他们二人从身体的部分完全融合为一,唯独原主的记忆缺损,导致唐软对整本书的剧情无法俱悉。   “这书该不会是个生子文吧?”第239次的灵魂发问。   出身于孤儿院的唐软直到18岁时也无人愿意领养,成为社畜后偶然看过几篇纯爱读物,知道某一种类文里男人是能生崽的。   彻夜的欢愉使得他的嗓音带着梦呓般的甜糯,手指刚伸到疤痕的中央,另一只霸道的大手探来截胡,正把他指尖牢牢捉稳。   “软软你说什么……”   被窝里另一具身躯如复苏的春风,把唐软顺势牵入双臂的管辖范围,再由坚实的胸膛传递赤烫的温度。   “早。”   沈顾睁开极好看的眸子,朦胧的清晨彻底被点亮。   无论认真端详几万遍,沈顾都是唐软在两个世界里见过的最俊美的男人,五官拆开来看各有各的锋利果决,组合成一张沉冷玉质的矜贵面容。   唯独对唐软是温默的,缱绻的,拨云见月的,凸显难能可贵的珍惜。   唐软称对方为老公,扯了红本本的,两人没有孩子,这不是生子文。   微赧了脸皮,唐软没再纠缠肚皮上关于刀疤的各种联想,慢吞吞回复一句,“早……”   再没吱声儿了。   扑闪着鸦睫,乖巧等老公发号指令。   其实唐软的长相颇为诱人,天生便有些妩颜媚视的征兆,光看粉白的面皮,高挑的眼尾,水色琉璃的眼珠,琼鼻樱唇……整个一只狐狸精变的,可只有脸能看,脑子笨得要命,说话温温吞吞,反应也不够机灵。   老天爷赏饭的时候八成只顾了面子,忘记配备脑子。   沈顾却颇为心怡对方的乖顺,主动从被窝里挖出宝贝,赤条条抱入怀里,双腿微瘸着往浴室走。   唐软一晚上被折腾得早没劲儿了,粉圆的指甲盖抠索老公结实的胸肌,交错的挠痕诉说自己被逼急了也会失控与疯狂,肢体的零度接触最令人陶醉。   “老公,我把你弄疼了吗?”   人被放进浴缸,唐软低声表达出自己的关心,温热的水流包裹修长洁白的四肢,腰部的酸乏迅速释放。   沈顾对照镜子瞧了瞧前胸后背的抓痕,又扫一眼唐软自上而下的咬痕,不分伯仲的战斗痕迹令人愉悦。   “那,软软被我弄疼了吗?”   沈顾的回复却是意味深长。   迈入浴缸从后面拥抱,两条逆天大长腿勉强夹住唐软的腰肢,谨防某人腰软滑入水里呛到。   于是。   沈顾两个膝盖间的狰狞疤痕顺利滑入唐软眼底。   与唐软肚子上的疤痕不同,沈顾的伤疤更加惊悚万分,上百针的缝合痕迹仿佛重新组装了两坨废肉,将完美的膝盖打碎再塑造。   沈顾走路很慢,因为旧伤调养不错,很少有人能发现他的步伐别扭。   难道疤痕也流行夫妻同款?   每次看到老公膝盖的旧伤,唐软便会头疼不已,仿佛尘封的记忆试图突破冰层,给他厚重的一击,连带着肚子也一抽一抽疼痛难忍。   “软软……”   沈顾似乎不准他盯着伤疤胡思乱想,扭过唐软的面颊与他交颈,强势的吮吻驱散全部的痛楚,生出许许多多生理性的甜蜜,激烈的池水立刻充满热意。   直到唐软变成一塘被疏松彻底的沃土,沈顾才在水底放过他。   帮唐软穿上衣服鞋袜,两人在卧室享用美味的早点。   一切都显得自然而美妙。   沈顾牵起唐软的手从二楼走下一层,停在最后一级台阶时转身,大手揉抚娇妻的蓬松发丝,伏头贴吻耳垂,热气喷涌道,“乖乖等我。”   唐软知道他的意思,点点头。   沈顾去书房,唐软去侧屋,两间屋子门对门,只需稍微张望,就能看到沈顾自然而然切换成工作状态,英俊的容颜流泻着不容抗拒的威严,即使书桌上的三台大屏电脑切换成销售分区总裁苦苦等待的画面,他这位主事人居家办公,依旧不疾不徐打开专属笔电,沉冷听着每周例报。   唐软收回视线,从自己的专用纸夹内取出一沓原色折纸,翻开一本折纸书,一点一点摆弄那些漂亮的颜色。   现实世界里,唐软学习成绩并不好,世界上没有教不会的学生纯属教育界最大的谎言之一,勉强大专毕业的唐软离开福利院的监护,在社会上四处打打零工。   进入书中世界后,沈顾的温柔体贴令他这一片漂流的孤帆找到了归宿,唐软也深知自己只是时机刚好地顶替了原主的宠爱,人毕竟自私,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对于家庭的渴望非常人能够理解。   唐软的脑子并不聪敏,他也习惯顺应天意,既然老天给他一个家,一个全心全意热爱他的丈夫,他便全部承受下来,并竭力保持到最好。   沈顾喜欢他,他打定主意要跟沈顾和和美美地过日子。   唐软习惯于自我释怀后,开始摆弄一张绿色的折纸。   发现拥有折纸天分是因为富豪夫人的生活委实太过悠闲,沈顾不可能时刻陪他,他也不是一个会花钱买快乐的人。   唐软自己找了些乐趣。   刚开始是偷偷摸摸自娱自乐,沈顾发现后竟比本人都兴奋,专门准备了一间折纸屋,购买来自世界各地的漂亮纸片,包括书籍。   如今一些较为复杂的折纸视频,唐软边看边学,也能很快掌握技巧。虽说人依旧笨拙些,但每个人都拥有最适合自己的天赋。   唐软的天赋即是折纸。   而适合他生根发芽的地方就是沈顾的身边。   所以他心甘情愿蒙起眼睛做一只井底之蛙。   他许愿一辈子做只快乐的小青蛙。   恍惚间,绿色的折纸在他手中演变,心随所想,一只碧绿油亮的纸蛙从掌心跳在桌面,还跃了三跃。   唐软的心情变好,盘算折一只玫瑰送给沈顾,不然沈顾会议结束后伸手要奖励,取不出要被打屁股。   手卷玫瑰花叶茎期间,唐软的嘴角一直荡漾着甜腻的微笑,然而制作花蕾的红色折纸恰巧用光了。   沈顾的私人秘书不断在书房来回穿行,大约是一个季度的财务报表与各项工作堆积如山,正把忙碌的沈顾遮挡得严严实实。   一个大胆的计划瞬间在唐软的心头形成。   假如让司机载他去城里的文具店,两个小时老公忙完工作后,就能看见这支成品玫瑰花。   与其说是抱着讨巧的心思,其实更多是因为沈顾八个月来一直没带他出过门。   理由万万千千,唐软没有反驳过一次。   他只是很快得走,再更快得回来。   立刻跑上楼去取钱包,唐软蹑手蹑脚溜入别墅的地下停车场,沈顾喜欢的几十辆高级跑车如同陈列品熠熠发光,而他平常前往公司上班的商务用车是一辆最新款迈巴赫。   司机曹师傅很乐意为他效劳,这位师傅可谓是沈顾最信任的老司机,车龄长达十六年,技术娴熟值得堪任。   迈巴赫缓缓向沈宅大门外驶去,竟在离电动铁门几米的位置被赫然喊停。   唐软以为出门买东西只是一件小事而已。   沈顾却恰恰相反。   当他发现人不见了超级生气的,一个眼神下达命令,可怜的曹师傅被强壮的保镖从主驾拖拉出去。   唐软一旦紧张会结巴,双手揪扯胸口的安全带,“不……不怪他……是我……”   沈顾坐进主驾位置立刻堵住他的嘴,嘴巴进攻如同逼急了的野兽,紧抱住唐软的身体仿佛怀抱易碎的瓷器。   “软软,别乱跑好吗?”   沈顾的额头果真沁出汗珠,两条腿因奔跑剧烈打颤,极度恐慌与他临危不乱的性格截然背离,嘴唇苍白而冰冷,直到唐软重新焐热了他的口舌,才找回些理智。   与沈顾生活八个月,唐软第一次见丈夫的失态,小声替曹师傅求了情,也告诉对方只是红纸没有了。   沈顾解开衣领最上层的纽扣,露出性感的喉结,额头的冷汗渐渐隐退,理智又重新回归,他的拇指捻在唐软肿红的唇瓣,竟有种惩罚娇花的错觉,最终抵不过疼爱的情绪,缓然道,“软软你身体不好,脑部也受过伤……万一出门发生意外怎么办?”   唐软垂下头。   沈顾的目光沉光闪烁,几秒钟后又做出了妥协,“我们一起去买红纸。”   追来的私人秘书几乎焦急提示道,“沈总,您的视频会议不能结束,何况您的膝盖……”   “闭嘴。”   沈顾已经拉紧车门,隔绝了秘书的聒噪。   唐软问,“老公,你的膝盖?”   沈顾发动车子,露出专属于爱人的微笑,“不影响踩油门。”   车子从奢华的电动铁门缓缓出发,沿路风景似画,如唐软想象,他们的别墅在私人山腰间坐落,下了一夜雨的缘故路面湿滑,但空气十分清新。   从一层一层厚叠的树影下穿梭,这令唐软的心情也一层一层地褪去沉闷,豁然开朗起来,不停地趴在车窗上看树影婆娑。   沈顾专心握紧手中方向盘,他的腿伤两年来恢复迅速,毕竟是膝盖的问题,所有坐姿中开车最为吃力。   但他默默忍住。   因为软软开心。   唐软的开心进一步表现在他的语言逐渐生动,甜着嗓音或是谨慎得谋划起进城的打算。   “老公,买完红纸以后我们可不可以去吃抹茶冰激凌?”   沈顾但笑不语。   “老公,我还想看电影……”   沈顾的右手从方向盘移开,拢在唐软的头顶宠溺地揉了揉。   “软软,对不起,我应该早一点带你出门,我只是太担心你会想起……”   沈顾的话掐头去尾分外含糊,商场的风云色变早令他心如磐石,唯独一件事情是他心头的刀,没日没夜割戮沈顾的灵魂。   唐软很想问他没说完的话是究竟什么。   但他的目光落在沈顾微笑中若有似无的愧疚,心头不自觉有种好奇在滋生。   他和沈顾在一起生活八个月,足够唐软爱上这个体贴入微的男人,尤其是最后相处的短短几个小时。   他记得沈顾说早。   他记得沈顾的体温很烫。   他记得沈顾额头的冷汗与颤抖病腿。   他记得沈顾的吻……   唐软记得沈顾开车载他去买红纸,记得抹茶味的冰激凌是他一直想要吃的,还记得手拉手看电影的约定。   然而沈顾的车在山路上转弯的时候爆了一个车胎发生了侧滑,车体从高耸的山坡飞出去的瞬间,沈顾奋不顾身的抱住了他。   唐软深深地回忆那半天发生的所有细节,也刻骨铭心得厌恨自己,如果不是他要求出门,或许他与沈顾会永远留在小甜番里恩爱。   一切又重新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啦!   换了一种新题材尝试一下,可能比较狗血〔反正我一直以狗血为荣〕喜欢的亲亲们欢迎来给大郎助威,今天的红包雨不断哦。   排雷提示:   1.我的文笔就是没有文笔。   2.攻超级渣的,受也很傻白甜娇软,不爱好这口的就请止步于此,保重身体噢。   3.不是甜文,但也不是虐文,偏火葬场一些。   【推荐下一本书《渣攻,你爷爷没了》】   江芷白跟了宋启七年,一直鞍前马后出谋划策,最终协助宋启当上宋氏跨国食品公司总裁。   临到头准备跟宋启去见宋氏家族掌权人,彻底敲定两人婚事,结果宋启这不要脸的渣滓竟领着白月光去了宋家家宴,还在饭店门口绝情推了江芷白一把。   江芷白不慎滚落台阶当场毙命。   血耻深仇,不共待天!   索性江芷白幸运,重生去了八零年代,意外遇见了宋启的爷爷,宋氏未来董事长——宋执,两人还莫名成了同班同宿舍的学友。   宋启此生最畏惧,也最敬重的就是他爷爷,总说他爷爷年轻时英俊倜傥,博学多才,是打下宋家庞大基业的先锋力量。   江芷白远远看着传说中的先锋力量,正在逃学的路上跟人打架,提砖的模样确实够狠,瞪向宋芷白的黑色瞳孔仿佛幽深的离渊,令人禁不住瑟瑟发抖。   宋家的人果然从根儿上就是坏的,上梁不正下梁歪!   tui~   再后来……   拥有第一座食品加工厂的宋执单手把江芷白往玉米地里扯,江白芷急红了眼眶使劲阻挡,“我们是俩男的,那事儿不合适呀!”   宋执凶恶不减一分:“老子又不喜欢小孩,老子这辈子只想要你!”   江白芷突然想到一个报复渣攻的毒辣计划——让你爷爷断子绝孙就行了。   红着脸道:“那,那来吧!”   第二本《做魔王独宠的小人鱼不香吗?》   爱希礼穿书,竟然手拿炮灰剧本,成为兽人阶层最低下的人鱼王子,被各种族的强大渣攻们觊觎,屡次险遭辣手摧花。   我好可怜啊~神啊~救救孩子~   艾希礼每夜匍匐在神殿低声啜泣,粉白的肌肤哭成玫瑰花的娇艳,珍珠眼泪颗颗砸在巨大神像的脚趾。   他都不知道自己其实跑错了宫殿,去了羁押邪魔的魔冢。   路西华是整本书中世界最强大的邪魔,邪魔自我净化魔体期间不可离开封印,绝美俊逸的身躯只能包裹在金质雕塑中,几千年来杀掉的兽人比怜悯的更多。   小人鱼的哭声娇娆易碎,逐渐令邪魔冷酷的心脏动摇。   只要艾希礼一哭出小珍珠,红艳的嘴唇一并发誓会献出宝贵的贞洁换取自由与尊重。   路西华就会从灵体中将自己切割一片,用来帮助心仪的对象。   暴躁白狮,阴冷狂蟒,邪虐血族……   每一块精神切片放出暂时替代邪魔大人照顾脆弱的小可怜儿。   小鱼鱼近几年再不来哭,魔王等烦了,强行突破封锁去找王子兑现承诺。   书中世界早已彻底改变。   美艳绝伦的人鱼王斜躺在世界最顶层的铁座之上,闪亮的鱼尾变成修长细腻的美腿,几位精神切片勇士匍匐脚底亲吻他的脚丫。   艾希礼俯视比自己还要俊美万分的金光璀璨男,傲慢轻睨,“whoareyou?”   #得志便猖狂的小贱人变成海洋霸主~~急#   #每一个精神切片死活都不愿回归本体~~急#   #是时候该让小蠢鱼领教所有精神切片攻汇聚一体的强硬威力~~眯眼冷笑#   艾希礼哭了三天三夜,抓起满床的珍珠捏成粉末,他恨恨地打量身旁一脸餍足的某魔鬼,愤道“你怎么敢!!”。   路西华手指勾撩小鱼鱼的玫瑰色锁骨,咬耳轻语道:即使全世界每一个男人都企图让你笑,偏只有我能让你每夜哭泣到天明。 第 2 章   生活早规定好各自的角色,铺就了每个人一生的轨道。   唐软用三天时间从打击中勉强恢复精神,小番外的车祸使得他重新回到了书的开端。   为什么能做出如此判断呢?   首先是唐软肚子上的疤痕消失了,其次是年月日以及身份证件显示出他回到五年前。   而此刻,唐软所谓的家人正坐在装修豪华的客厅里,围着他进行毫无亲情温度的审问。   父亲唐晓天一巴掌将欧洲原装进口的骨瓷杯拍翻在地,爵士红茶泼洒向高级地毯,淳红茶汤渗透出的形状颇为嘲讽。   还有那张可耻的成绩单。   “唐软啊唐软,你可真是够丢人的,每天饭不见你少吃,钱不见你少花,怎么脑子里灌了水泥似的,考七门功课四门就挂科,照这样下去你今年能顺利毕业吗?从小你就病病歪歪的,怕不是发烧太多把脑子烧傻了吧!”   原主唐软的人物设定就是一块读书废柴,从小到大稳居倒数第一,原本的分数勉强能混个专科,然而唐家无论如何都不能允许家里出一个学渣丢人,花了大价钱将人硬塞进所谓的贵族学院,选择的专业还是最难读的国际金融。   唐软本身也大同小异,完全没有学习头脑,再加上挂科等于需要缴纳一定的金钱才能换取毕业证。   唐晓天是一点都不想在窝囊废身上花钱了,瞪向唐软的眼神仿若割韭菜的镰刀。   “啊呀,老公你不要跟他一般见识了嘛......”苏倩挥手催促女佣快速收拾地毯上的污渍与碎渣,相比去同情碍眼的家伙,她更心疼奢贵的地毯被弄脏了不好清洗。   “我早跟你说,这孩子完全没有学习的天分,当初直接念一个大专或者职业高中可能更有前途。”   “他跟咱们凌凌又不一样,凌凌从小品学兼优又伶俐可爱,这不拿到了迈阿密大学的交换生名额,一周后直接出国深造。”   唐软并不是很敢与两个人呛声,尤其苏倩一边安抚丈夫暴躁的情绪,一边说自己的坏话,眼底的厌恶完全不需要遮掩。   恶人是懦夫造就出来的。   何况唐软并非苏倩亲生的儿子,只是唐软短命的母亲难产大出血后的产物。   在保大保小的问题上,唐晓天坚定地选择后者。   可惜拼命保下的儿子完全派不上用场。   苏倩的话起到很好的煽风点火效果,唐晓天看他愈发厌恶,直接吼道,“我今天若不是要参加重要的宴会,非好好教训你一顿,现在拿上你的东西快滚!”一脚踢在脏污的成绩单上。   唐软捏起薄纸,终于松了口气,大约扫了眼所谓的成绩单,是用打印机打印的,估计是谁从校园网下载数据,故意拿给父亲看。   不论如何开脱,考试成绩糟糕确实是他自己的问题。   唐软条件反射把成绩单折成一只纸飞机,想扔进过道垃圾桶,最后叹口气装进背后的双肩包。   即使学校给机会让他补考,他也完全会浪费机会啊。   唐软捶捶自己的脑瓜,要是穿书能提高智商就好了。   不由想起老公沈顾。   既然他回到了五年前,说明沈顾也活在人间,这个信念帮助唐软极度忍耐着度过最艰难的三天。   沈顾在小甜番里与他每分每秒都在恩恩爱爱,唯独工作的事情提及很少,可以确定的是,老公未来掌管着一家规模宏大的跨国企业,是很厉害的角色。   前两天从高烧中苏醒,剧烈的悲伤占据了唐软全部的意识,今天被唐晓天指鼻子骂了一顿,唐软向来迟缓的思绪终于有了主意。   他为什么不用百度搜索一下沈顾的名字呢?   好笨。   掏出又破又旧的市场淘汰款手机,发现手机内存基本占满,网络速度堪比蜗牛,沈顾两个字输入后,网络一直在加载中。   咯咯咯......   轻灵悦耳的笑意从门缝中钻了出来。   是唐凌。   与他同父异母的弟弟。   唐凌的卧室门缝微敞,唐软只通过那指头缝宽的距离,看到一具漂亮到不像话的可爱人儿在床上煲电话粥。   唐凌的长相甜美如蜜,嘴唇红软,是那种特别适合被放在掌心宠爱的人间小可爱,何况脑筋机灵聪颖,跟笨拙的他是完全的两个极端。   不知道唐凌正在跟谁讲电话,声线甜甜蜜蜜,时而光着雪白的脚丫在床单间翻滚。   “他算个什么东西。”唐凌舒展腰肢声音陡转,眼神里突然露出些不一样的揶揄,“追求我的人可以排到天城郊外了,哪一家背景不是非富即贵,姓沈的不过是家里资产稍微比唐家多一星半点,居然还说要考虑一下,我不过利用他而已……”   唐软立刻被一个沈字所吸引。   正被警觉的唐凌扫视到人影,斥责道,“你有素质吗?滚进来给我道歉!”   唐软扯了扯肩膀上的背带,主动推开门认错,“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唐凌与他一直呈水火不容之势,尤其看不惯唐软期期艾艾的愚蠢模样,正想拿捏几句。   手机里俊朗的声音嗡嗡催促,“你今晚究竟来不来沈家宴会?”   唐凌微恼的神情一松,“当然要去,厉旭今晚也会去,我必须跟他见一面。”   挂掉电话,一直打量对面的唐软,目光上上下下一番审视。   “爸妈今晚参加宴会,说要带你去了吗?”   “没有。”   “想也是,”唐凌并不稀罕唐软的道歉,他只是随机发现了对方的利用价值,从床底下取出一个长形精致的礼盒。   一件高级定制礼服躺在盒中,还有一张能遮住大半张面孔的华丽面具。   “今晚你穿这件衣服顶替我。”唐凌容貌可爱,但也被娇宠惯坏,鬼主意层出不穷,甚至不容争辩。   “这怎么可能呢?”虽说二人身高肤色相差不多,唐软竟对这个小自己一岁的弟弟毫无办法,“爸爸和阿姨一眼就会看穿的啊。”   唐凌完全不想听他的蠢话,递出狠话,“我让你去你必须去,否则我找爸说,你挂科是因为在外面与野男人鬼混,反正爸他从来不会相信你。”   白皙的手指扭住唐软的脖子根儿,水灵灵的大眼睛里充满威胁,“不要试图抵抗我,从小到大你都不是我的对手。”   对了,唐软对自己穿进的这本书里人物介绍终于有了一点记忆。   唐凌是天使,但也是魔鬼。   .   唐凌说到做到。   先安排唐软躲在车子的后备箱,再跟唐晓天与苏倩推说自己嗓子疼,不想参加晚宴。   唐晓天知道今晚的宴会,沈家是有意想在唐凌出国之前,撮合两家的孩子订婚,唐凌不出场绝对会驳了沈家的面子。   苏倩倒认为沈家不过是豪门望族里与唐家不相上下的一族,人若登高眺远,还有更富贵更权势的门第,她的儿子是万里挑一的美人,将来应该配给最强的才对。   夫妻两人首次意见不合,唐晓天严肃道,“嗓子痛多喝点水,说不出话就不要张嘴,总之人必须去,不然我的面子摆哪里?”   苏倩立马示弱。   唐凌则算准了父亲的心意,他也时常听到唐家与沈家生意往来密切,唐晓天有意将他作为商业联姻的筹码,与沈家共筑长城。   可惜唐凌的心气跟苏倩的一般高,想更上一层楼。   沈家在天城占有一席之地,近年来大有崛起之势,阔达的建筑面积中西合璧,灯光辉映如昼,照得红墙碧瓦颇有格调。   唐凌找个借口叫父母先行,等穿着白色紧身的高级西装追来时,已经换成了唐软。   宾客们戴起各式各样的面具,唐软的眼尾高挑,与面具的眼孔相得益彰,凭空生出些娇媚如丝,只是害怕露馅以手帕紧堵住嘴巴,轻轻咳嗽。   苏倩立马说,“怎么愈发厉害了,要不要妈妈带你去医院做检查?”   她从未对唐软耐心地说过三句话以上,有的只是疏离讽刺与深恶痛绝。   一番体贴儿子的话,讲得唐软汗毛倒立。   唐晓天明显更过分,唐软临行前喷了点唐凌惯用的香水,他便认不出儿子早已换人,却也柔和几分,“忍一忍,与主家打过招呼以后,喝点蜂蜜水润润嗓子。”   这些属于父母的关心唐软在书外从未感受过,书里更是一种近乎凉薄的体验。   这些爱都属于别人。   从来自己无缘。   却想着,宴会场灯光聚亮,仿佛大明星登场前的灯光效应,众宾客的目光纷纷转投向正中央。   隆重登场的男女共有十几位,应该是豪宅的主人及血亲,每个人都言笑晏晏和蔼可亲。   但只有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最为闪眼。   三件式西装显得肩阔腿长,背脊挺拔如同雪松,清冷又高雅。   他的容貌长得极好,浪漫且浪费,浪费是因人类塑造的溢美之词可从那英俊的五官里随意拈来使用,浪漫则是青年那张棱角分明的嘴唇竟微微弯起,青涩的年华与成熟的仪态鲜明的交集争锋。   最主要是他没有戴面具,形似清冷皎洁的月光,全世界的黯淡只为烘托一人。   天空已经有了月亮,还要星星做什么用?   他活着,他活着,他活着。   他竟活着!   唐软没出息地堵住嘴巴,死命咬住手绢,深怕自己发出尖叫或直接晕厥。   唐软刻骨铭心记得,沈顾在危险面前不要命地抱紧他的头部,火光电泳中令唐软减轻死亡带来的痛感与恐惧。   老公……   沈顾朝他翩翩移动,尽管要与所有宾客一一至礼。   唐软的心简直要爆炸。   近了,近了。   明月奔我而来。 第 3 章   唐软屏息凝视,心跳折腾如雷贯耳,沈顾与沈家两位长辈施施然走来。   沈顾眉眼最像他的父亲沈冲,欧化的深邃五官略显严苛,成功商人应具备的礼仪与气韵却分毫不差,与唐晓天握手谈笑。   沈顾的母亲温婉淑良,苏倩的俗媚不可比拟。   无论如何,大人们彼此推心置腹,腾出的时间便是孩子们的天下。   沈顾安静地站在唐软面前,或许是想找个最合适的话题作为切入点,伪装的沉稳风度终于泄露出一丝不一样的摇摆。   沈顾此刻仅有二十三岁,社会阅历尚浅且富有青春朝气,与他五年后的冷酷寡淡呈鲜明对比。   唯独眼神里散淡着一些柔润的光芒,是唐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爱慕。   沈冲最知儿子的心情,借助话由提议道,“你不是一直叨念着要见小凌,那边的喷泉景色宜人,适合年轻人说说心里话。”   沈顾的耳根竟红了一丝,极快隐去。   对于唐软的打击却是突如其来且沉重无比。   原来……原来老公看他的眼神,竟也曾属于过唐凌。   沈顾一向话少,年轻还不懂掩饰,伸手揽了对方一把,绅士风度道,“小凌,我们去喷泉那边走走。”   他的手指才摸到唐凌,明显被对方瑟瑟发抖的动作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唐突亲昵令对方尴尬,只做了短暂的停留便收回去插在裤兜。   唐软怎么可能不紧张。不,他这并非紧张所致,而是一种连环打击在攻击他迟钝的神经。   即使迟钝如麻,也一针一针得开始疼痛起来。   沈顾不明所以,带着颤颤巍巍的唐凌来到喷泉附近,此处客人稀落,偶有觥筹交错的声音,池水荡漾如潮,冷得唐软连指尖也寒了。   唐软并不知道,他身上的西装与面具都是沈顾精心挑选,差人送给唐凌的礼物。   他挑选得那么合身,衬得此刻“唐凌”腰细腿长,遮住半面的面具与手绢虽堵得严实,露出的雪白侧颈却散发迷人的幽香。   这令一向从容的沈顾心底甜蜜至极,轻声道,“上次你与我说的事,想听听我的回复吗?”   唐软被问了个懵圈。   故事的开局弄错顺序已经够糟糕的了。   沈顾这个时候根本不记得他。   唐软暗处掐紧指尖,忍得生疼。   沈顾微微一笑,“我考虑得很认真。”   徐徐道来。   “我本人非常愿意与你一起去留学,奈何父亲认为我应该更早熟悉家族业务,想让我边工作边读经济学硕士……”   “不知道唐伯伯有没有回去跟你提过,就是两家联姻的事情,上次你说自己还想多玩两年,其实并不耽误,订婚只是一种形式而已……”   “小凌,我也喜欢你。”   沈顾一辈子没有跟人表白过,如果有,一定不会说第二次,唯一的这一次,绝对是郑重其事又刻骨铭心的。   他从来没说过喜欢我,或者爱我。   唐软不断搜索八个月里与沈顾在一起全部的点点滴滴,他对他很好很好,好得足以令唐软倾心相许。   ……   原来沈顾的唯一一次喜欢,在这里已经使用掉了。   沈顾似乎还想继续话题,不过唐凌反常的举动令他起疑,伸手扯掉对方的面具,正是唐软一张苍白无血的面孔。   态度立刻转变。   “唐凌去哪里了?”   “居然是你?!”   居然二字包涵的意味深长,或许是震惊,或许是恼怒,或许是嘲讽或者是别的饱含贬义的内容。   总之不是怜惜疼爱,还有该死的缱绻温柔。   唐软在福利院学好的第一个人生词条,就是忍耐。   他从六岁忍耐到十二岁,再成倍得忍耐到十八岁,身边的小孤儿都被人断断续续领养去了,唯有他像一株可耻的歪脖子树,经年累月在孤儿院的阴暗里野蛮生长,却渴望一丝丝光明抚慰。   开局太差了,这本书的开局简直太差了。   唐软想,原本他就是捡了原主的一个便宜,享受了沈顾的全部温柔,如今回到了书的正轨……   沈顾在车子飞出悬崖的一刹那紧紧抱住了他,如果他没有擅自出去要求卖红纸,或许他和未来的沈顾躺在床上,一起欣赏家庭巨幕播放的爱情电影。   不要试图改变剧情,会变得不幸。   唐软的眼眶微红,冲到喉咙的话强行咽下去了。   沈顾大约对他真抱有某种偏见,挥挥手道,“你不需要解释。”径直离去了。   唐软空落落得等人走远,手里的面具捏了又捏,眼泪不争气地落在手背。   无论如何,沈顾活着就好,活着就好,他们两人都活着,生活还可以重头再来。   唐软将面具重新挂在脸上,虽说笨拙,但他还是知羞的,两只眼睛湿红泛肿,大庭广众之下传出去总归不是一件好事。   沈顾又倒退着走回来,一把摁住唐软单薄的肩膀,将人吓了一跳,险些跌进自己怀里。   沈顾对唐软的印象只有几眼,每一次都是在唐凌不断抱怨声中巩固认知。   唐凌说他哥太蠢了,每次都考班级倒数第一,弄得爸爸很生气,家里鸡飞狗跳的,害得他一点安静的学习氛围都没有。   说唐软分明拿着上大专的分数,却逼着爸爸捐赠一栋教学楼,硬往贵族学院里塞,连他飞去瑞士滑雪的计划也被打断。   还说唐软不珍惜学习机会,在贵族学院里勾三搭四,乱.交男朋友,连毕业证都拿不到。   沈顾因为暗恋的因素,多少偏听偏信,何况唐凌学习成绩异常优异,完全不必要撒谎。   唐软这个哥哥比不上弟弟,唐凌身边的朋友都知道。   沈顾折回来是有话要说的,“为什么我给小凌买的衣服被你穿了?”   你有什么企图心?   沈顾此话讲得多少倨傲无理。   唐软以为他误会自己有勾引之心,傻孩子实话实说道,“我没想跟你怎么样,唐凌叫我穿,我就穿了。”   沈顾旋即轻笑,他侧眸睨了一眼唐软不经意流露出的憨拘,与那张天然媚态的面孔毫不搭界,双眸如画,带着不可微察的幽怨,竟簇闪出怜人的水光。   反诘说,“我的意思是,叔叔阿姨不可能因为你穿了小凌的衣服,能被你顺利隐瞒一路,我推测你俩只可能是在沈宅外面某处换了衣服,你的衣服是什么款式和颜色的?”   唐凌必然在沈宅某处,而且也不会接他的电话。   唐软惊讶地眨眨眼。   唐凌根本不稀罕穿他的普通衣服,自备了一身时髦外套,车上下来后套上就走。   沈顾随手掏出电话,朝家里的安保人员打了一通电话,调一下监控就大概知道唐凌跑哪里去了。   对方的两次无视都叫唐软分外难过,但他什么都不能说,甚至什么都做不了,原地站立了十几分钟。   沈家近年生意兴隆,举办的宴会宴请半个天城的财阀权贵,酒宴之后是烟火表演。   别的不提,唐软对烟火的喜爱来自于沈顾。   未来的沈顾在唐软生日那天,请人在山庄天际放了一场别开生面的烟花秀。   半空中巨大的两只手缓缓移动,随着十根手指不断靠近的刹那,一圈明黄焰火勾勒的素戒精准得套进无名指。   烟火骤明骤灭之后。   沈顾将同款素戒戴入了自己微颤的右手。   他说,“软软,我们有家了。”   唐软闭上了眼睛。   人都说感情要占据天时地利人和才得长久,他怕是哪一头都占不住。   沈顾什么都不知道,却只有他牢牢都记得。   唐软不可能跟唐晓天与苏倩一起回家,自己摸着原路打车返回家里,豪门酒宴一般持续时间较长,他洗漱完毕后先躺下睡了。   至半夜,宅院里突然闹得人仰马翻,开进院子的豪车连家门也不进了,车前大灯直射向阳台,照得唐软从梦中惊醒。   原本他暂时没有适应目前的剧情,睡眠尚浅。   院子里的吵闹惊人。   唐软顾不得披起外套,光脚贴近窗户,稍微打开一丝缝隙,吵闹声便钻进屋来。   唐晓天显得异端气恼,他的性格暴烈,唐软算是领教了三天,料谁也想不到他会动手打人,扇的还是唐凌的耳光。   唐凌哭哭啼啼,嘶声力竭道,“这件事跟我毫无关系……爸……我是无辜的……”   苏倩的声音也不掩饰,“凌凌都说他什么都不知道,你打他做什么!”   佣人们都被呵退,滚到屋子里闭目塞听。   “他什么都不知道!”唐晓天简直气急败坏,“沈家现在乱成一锅粥,沈顾还在ICU躺着生死未卜,宴会上你不是一直跟他在一起!”   ICU……   唐软的脚踩在冰冷的地面,竟有种虚妄的错觉。   老公……沈顾他又发生了什么事?   但他又不能冲下去质问,强忍着胡乱猜测的煎熬躺在床上,企图等待天亮。   事与愿违。   唐晓天八成觉得应该与沈家说清楚点,叫喊着司机载他赶紧往市医院赶。   不过五分钟的空隙。   唐凌像疯子一样踹开卧房的门,扑过来抓住唐软的睡衣衣领,一双眼睛不再美丽,被血丝侵染得狰狞。   唐软确定他此时此刻露出一脸想杀了自己的表情。   最终忍住。   唐凌换了一个表情,可怜兮兮道,“哥……哥哥,帮帮我好吗?我是无辜的,你要不帮我,我就毁了。”   唐软被他拼命牵制连气都快喘不过来,脸上血色渐消。   只听得唐凌哭诉,“沈顾不知道被谁从楼上推了下去,摔断了腿,而且人也昏迷不醒,我听那意思是,有可能一辈子都醒不来了。”   “你跟我从小一起长大,知道我胆子最小了,怎么可能是我推的沈顾坠楼呢!”   “当时你假扮着我,如果警察问起,你就说你一整晚都在家。”   “哥,求求你了,现在的情况对我很不利,但我真的是无辜的,我可以对天发誓,绝对没有伤害沈顾,你应该知道的,沈顾他喜欢我,心心念念想跟我订婚,全学院的人都知道的,我怎么可能害他呢!”   唐软被他摇来晃去,脑子里更是一团浆糊。   根本不用唐软做出任何承诺。   第二天警察到家里取证。   只跟家里的佣人和司机大致了解一下情况,许多人都亲眼看见唐凌穿着白色西装与夫妻二人出门。   即使是沈宅摄像头监控下,也是沈顾与唐凌在一起待了不到半小时,沈顾自行离去,留下唐凌一人在原地。   而沈顾离开后的视频资料则少之又少,有的地方还有监控死角。   唐凌彻底被洗的干干净净。   一周时间里,家里的佣人把唐软盯得严严实实,不知是谁作怪,连唐软上洗手间都会发现不应该存在的眼睛。   半个月后沈家那边再无动静,而唐凌交换生的文件正式被批了下来,他高高兴兴地去美国留学。   临走前,唐软终于逮住机会问他沈顾的情况。   唐凌一改委屈的状态,眉眼重新恢复活力,不耐烦道,“还能怎么样,植物人呗。”   唐软的打击更大了,以至于接连不断的灾祸横行,使他极致的悲伤痛苦都显得麻木起来。   得不到沈顾的消息,他只好想方设法与唐晓天那边套信息。   唐晓天一向不喜欢他,冷脸白眼一项没少,甚至骂他蠢,以前沈顾好的时候不知道多亲近,现在都一个植物人了,有什么可挂心的。   要不然说蠢货就是蠢货,脑子不灵光,脑回路也与别人不一样。   唐软这边无计可施,忧思惧怕使得他一个月里暴瘦近十斤,单纯的脑子终于想出个主意。   提前写了几句话背了好几天。   跪到唐晓天与苏倩面前苦苦哀求道,“沈顾反正也醒不过来,爸你还要继续跟沈家做生意,要不然我自愿嫁给沈顾……绝对不是为了伺候沈顾,就是为了爸能继续挣大钱。”   作者有话要说:   我常常反思,幸亏我的猪脚不是韩国人,不然车祸白血病伴一生,哈哈哈哈。 第 4 章   唐软安静地等待父亲的裁决。   唐晓天确实有些心动,大儿子是个没出息的,一直留在家里当米虫也不是养不起,假设能与沈家攀上姻亲,全当废物利用。   问题是因为唐凌的缘由,沈家最近似乎趋避与唐家的商业联系,若是此刻硬将唐软塞过去,且不说人家愿不愿意要的问题,他唐晓天善于钻营的恶名,便要在天城商圈里被贬损好久。   一瞧父亲眉弓深锁。   唐软的心立刻凉了一截。   苏倩的心也凉了一截。   唐软再是个没用处的窝囊废,也是唐家未来的继承者之一,即使将来管理不了公司,也要根据继承的股份从企业里每年分几千万的红利。   唐氏未来一定是唐凌的天下。   凭什么她的儿子辛苦打拼,却叫白痴占尽便宜。   她怎么可能甘心?   苏倩也很聪明,没有立刻出声支援,而是私下里使出浑身解数,把唐晓天伺候得舒舒服服。   男人都是贱东西,下面的玩意儿控制全身的神经。   苏倩每夜都在唐晓天进入贤者状态的功夫吹枕边风,酥软的热气呼在丈夫的软耳根内,不停地分析唐软嫁给沈顾的各种好处。   世界上没有不裂缝的寒冰。   唐晓天终于松口道,“沈家那小子也就是成植物人被毁了前程,生得一表人才能力卓群,早听周遭夸赞他年轻有为必有成就,也是可惜得紧,要不然与咱们的小凌真是佳偶天成。”   苏倩才不认为可惜,她的小凌早晚要成为天城第一。   继续煽风点火道,“沈顾成了植物人正是便宜了唐软啊,他吃了那么多年白饭,对这个家的贡献也就这一件事,沈冲把恶气全怪在小凌头上,我们此刻把唐软嫁过去伺候沈顾,他们家但凡有点头脑一定会担忧儿子的将来,起码沈顾以后有贴身的人照顾,这多好呀?”   “况且凭唐软的个性,你是盼着他娶啊或是嫁啊,肯定都是不成气候的人家,唐软嫁给沈顾顶多守个活寡,熬一熬沈顾死了还能捞一笔遗产,再说这件事也是他自己主动要求的。”   “话说我一直小瞧唐软,不一定这孩子还挺有心机的,知道自己毕业后身无长物,也没有机会进自己家的公司,这不,立刻给自己谋划了这么好的一门亲事。”   唐晓天似乎被她说动,也认为及早下手是个好主意,虽说沈顾成了植物人,但他的家产摆在那里,简直就是一座沉默的金窟。   揉抚爱妻的香滑软肩,欲心又起道,“沈冲也不是个善茬,我再试一试吧。”   秋风流火,冬日初临。   时间缓缓又匆匆得度过了一个月,天气正式进入隆冬。   唐软惴惴不安地被苏倩叫去。   他从未进过继母的私人领地,与童话书中遭受迫害的小可怜一般,低垂着花蕊一般绵软的睫毛坐在继母面前。   苏倩一如每次见到的模样,容妆精致,装模作样。   两人在花房的小餐桌旁随意闲聊两句,空气中散漫起浓烈的花香,以及一丝丝茶汤与姜饼的甜味。   一切都让唐软胃部抽痛难忍。   苏倩自然不想与讨厌鬼共处一室。   在她的眼底,唐软不仅是一只小心翼翼的耗子,偷偷汲取营养的蠹虫,更是死去前妻遗留在丈夫眼球上的痕迹。   如今这些顽固的污渍即将被清除干净。   苏倩难得露出微笑,破天荒问及唐软过冬的衣服有没有准备好。   唐软乖乖等她表演完。   苏倩终于不再拖延,对他讲道,“沈家同意让你过门,但是在此之前,沈家夫妇还想见你一面,确认一下你的个人意愿。”   唐软原本以为此事没有希望了,谁知柳暗花明又一村,圆睁的丹凤眼仿若盛夏采撷的菡萏,盛满喜悦的汁水。   苏倩讨厌唐软的理由万万千千,其中有一条则是唐软长得太勾人了,虽说他衣着朴素发型老土,但只要他坐着便让屋子瞬间亮眼起来,何况那双眼睛天生适合顾盼生情。   跟他貌美福薄的贱人妈妈一种风韵。   苏倩的声音明显不悦,“据我的揣测,沈家早已经请人把你在学校的情况摸透了,至于你那点乱七八糟的事情我也不想提,不过你想嫁进沈家,见面的时候就要端庄一些。”   刻薄审视道,“最好一直低着眼,不要让沈家人觉得引了一只狐狸精进门。”   唐软知道从她嘴里听不见任何好话。   不过他还是谢谢对方极力促成这件事。   因为沈顾,他已经快把自己逼疯了,现在只有开心与焦急盘踞心头,双手沁满喜悦的汗水。   苏倩见他一直低眉顺目,心里嗤笑,取出两沓纸,一薄一厚,先递出厚厚的一沓文件,是继承股权转让书。   “如果你能令沈家夫妻满意,估计一周内便能嫁进沈家,从此以后锦衣玉食,只要把沈顾照顾好,后半辈子也就衣食无忧了。”   “你占有百分之十的唐家股份希望能转让给我,万一哪天你跟沈顾离婚,唐家的财产可不能分出去给外人。”   唐软没动。   他虽然有点笨,并不是彻底的白痴。   苏倩要他转让股份,一来没有请律师全程陪同,二来还不知唐晓天清不清楚,估计是她自己的私下行为。   唐软本来就是书外人士,唐家那些股权完全没有觊觎的想法,舍去也不可惜。   苏倩瞧他一动未动,心骂傻子心眼足,再递上薄的纸,是闹市区三间门面房的过户手续。   “放弃百分之十的股份也不是说完全亏待你,给你三间门面房,光每年几十万的租子也够你吃一辈子了。”   苏倩估摸,自己把话都说如此不堪入耳了,小傻瓜应该会绝口推辞,她顺手做一次稳赚的买卖。   唐软的反应却迅速了很多,立刻签了两个文件摁上手印,紧抱住不动产权转让书讲,“谢谢。”   苏倩简直震惊到目瞪口呆。   半天才缓过神,“你确实应该谢谢我们,要不然能被你占这么大便宜?”   .   唐软与沈冲夫妇俩吃饭明显拘谨多了,苏倩的威胁在先,让他安分守己一点。   于是唐软也没穿得特别讲究排场,只是套了身洗到发白的卫衣牛仔裤,乍眼一瞧,绝对是个朴素的毕业大学生,与唐凌那种自信张扬俏丽的做派截然不同。   但凡沈冲与沈夫人问话,他都在脑海里想五遍再做回答,虽然有些胆怯,但都十分得体。   唐软在生活中常宅在家里,学校几乎没有朋友,沈家通过调查发现这个孩子私生活干净得似一张白纸,传闻中乱七八糟的事情全是虚构,对他的态度由狐疑揣测转为保持观望。   沈顾成了植物人,什么都不能做,娶个媳妇等于找了一个长期保姆。   对此,沈冲不得不对唐软提最后一个问题。   “唐少爷也是豪门出身,自身条件并不差,虽说我也不是贬损自己的爱子,但是你不觉得自己吃亏了吗?据我所知,你与犬子并不在一所大学,生活中除了唐凌再无交集。”   言下之意,为了一个陌生人耽误自己一生的幸福,究竟值不值得?   因为沈顾的情况,沈冲的疲倦忧虑同样雕刻在皱纹与花白头发之间。   与上次意外相见,足足老了五岁。   沈冲跟他要理由,唐晓天跟他要理由。   所有人都对他的理由产生好奇。   唯有唐软清楚无比。   因为我爱他,我爱沈顾呀。   沈家自然也有自己的顾虑,在唐软与沈顾的结婚证上盖戳前,签订一些保全各自资产的文件,例如婚前财产证明。   唐家说要给唐软陪嫁妆,沈家婉拒了,毕竟两人结婚的事情不能大肆宣扬,隆重的婚礼更不必操办,所以一切免俗。   唐软提上随身行李即可入住沈宅。   软软的私人物品也是少得可怜,帮他提行李的佣人以为提的是个空箱子,以怪异的目光测量他的衣着。   豪门出来的少爷还有如此寒酸的?   唐软且不管别人探究的目光,他想死了沈顾,取得同意后,第一时间到房间去看丈夫。   沈顾目前情况基本稳定,几日前从医院接回家中,由专业的家庭医生照管,大概也有结婚冲喜的因素,屋子里铺设得非常喜庆。   火红色的被子以金丝娟秀,窗帘也挂上惹眼的绛纱,连医疗检测仪器上都贴着新鲜的红字,满是欢庆的气氛。   唯有沈顾白惨惨得躺在一片红色的海洋中间,仿佛浓稠的曼珠沙华里漂浮的白石雕塑。   孱弱,俊美。   医生小声地交代了注意事项,带领两个看护离开房间。   沈夫人对唐软点点头,“婚礼的事情委屈你了,不过放心,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   唐软轻声叫她安心。   送走沈夫人后,唐软终于像松了一根筋,轻轻地跪在床头。   沈顾的脸上与露出的皮肤依稀能看见有剐蹭的伤痕,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痊愈,皮肤阴白得透明,能感受到淡青色的血管里,血液在缓慢流动。   如同心电血压检测仪的声响在沉浮。   除了不能说话。   跟唐软记忆中的老公简直一模一样。   帅气,迷人,温良,不会说自己喜欢唐凌,只会安静地朝唐软一个人呼吸。   老公......   唐软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只红艳艳的纸戒指,轻轻地套在沈顾瘦弱修长的无名指间。   我爱你,我真的爱你,沈顾。   唐软轻轻地摩挲丈夫瘦削的面颊,仿佛隔年。   沈家的佣人将他收拾得很干净,面颊皮肤光洁,毫无苒青的胡茬存在。   但却依稀扎手,刺得唐软素白的指尖颤颤巍巍。   “我爱你。”   唐软终于忍不住,尽情流淌着憋屈许久的泪水,贴吻沈顾温凉的耳垂,喃喃细语道。   “小甜番是我占了原主的便宜,但这次换成由我,从头开始,不论生死病痛残疾健康,由我来努力......让你爱我......爱我这个唐软......”   吻了又吻,唐软贴心地替沈顾掩好被子,起身去收拾自己那一点单薄的行囊。   却不知沈顾沉睡如死的眼皮一直在跳跃,跳跃......   直到警报声响起。   作者有话要说:   大戏明天就正式开始了。 第 5 章   当晚,沈宅里彻底被搅扰得天翻地覆,很快有医护人员被专车送来,脚步声成串得在偌大的豪宅内阵阵聒噪。   唐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喜悦与感恩的情绪令他使劲往卧房门口挤去,不过沈夫人很快将他阻拦下来,轻声告诫道。   “小顾现在有苏醒的迹象,我们还需要把人送去医院做进一步的检查,虽说你是他的新婚妻子,但他并不知道这件事,尤其你还是唐凌的哥哥.......”   他睁开眼睛看见你,会不会再受到什么刺激?   她也不是故意想提及此事,毕竟唐软眼底的担忧纯净得如同一汪清泉,毫无杂质,言语伤害他于心不忍。   “小软,你先暂时在家中耐心等待好吗?”   沈夫人生性温柔善良,怕唐软会胡思乱想,温柔得握住对方的右手,“小顾会没有事的,你给这个家带来了福气,你的丈夫会平安苏醒的。”   唐软瞧出沈夫人已经竭尽所能抑制住慌张,却还温柔地抚慰自己,不在沈顾的卧房门口挣扎,点点头,乖顺地退回到自己该去的位置。   沈夫人离开前道,“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第二天电话如期而至。   沈顾彻底苏醒了。   不过唐软带来的好运也并非万能,沈顾从楼上跌落时双膝最先着地,髌骨粉碎性骨折但复位效果不甚理想,所以双腿可能要终生残疾。   唐软对医学概念并不了解,仅凭他在小甜番里积存的认知,沈顾的膝盖上确实残留多次手术的痕迹,最终他还是能顺利走起来的。   一想到此,唐软也不认为难过无法忍受,轻声安慰沈夫人几句,终于开口问,“我可以去医院见沈顾了吗?”   沈夫人回话的声响略显空旷,并不是在病房外过道上回复,应该是到了更加僻静的角落。   “最近可能不太合适,小顾的身体虚弱,也不知道自己的腿出了问题......其实他能醒来已经是医学奇迹了......我真害怕他接受不了现状......”   想挤出笑又明显带起哭腔,“可能人就是如此贪心,人睡着的时候想他醒来,醒来的时候又想他健健康康......”   唐软无奈挂断电话。   对于沈顾的病情,以及未来的道路突然产生了某种虚幻的渺茫。   过了几日,沈家派出去接人的车终于回来了,唐软站在窗户旁扯开厚重的帘子,便能清晰的看见车中抬下一个担架,沈顾的脸被摇摇晃晃的人影遮掩得不可明辨。   但他是分外开心的。   利索打开窗帘,害怕沈顾身体虚弱需要人手帮忙,穿着松软的室内拖鞋哒哒哒跑到卧室门口迎接丈夫健康回家。   沈顾极快得被安置在软硬适中的新床,屋内一切关于喜气洋洋的装饰全部被家佣拆除,沈夫人按照儿子的喜好重新布置屋内,黑白灰三种极冷的色调简雅而大方。   这次并没有人堆在门口堵着路,唐软很轻松地在屋外探头瞧了一眼,双手微拢散在娇瘦裤腰外的毛线衫,轻咳一声道,“爸妈好,我可以进来了吗?”   毛线衫穿了三四年,失去了时髦的热度与新鲜的颜色,若不是穿在唐软的身上,真不如一件裹货物的破烂帆布。   唐软便如一朵云彩,清淡得出现在沈顾面前。   沈顾背后垫起蓬松的枕头,半坐着打量面前的不速之客,他还是那般英俊,只不过原先能认真发现到温柔悉数沉没,剩下一具冷冰冰的外壳,不悲不喜。   沈夫人仓促介绍道,“儿子,这就是我跟你提到的小软,从此以后他便是你的夫人,两个人要好好过日子。”   不知为何,她的介绍语里充满警惕与尴尬,八成在担忧儿子生气自己的终生大事被父母擅自做主。   沈冲站出来调节气氛道,“小软是个好孩子,你生病的时候主动要求照顾你。”   大家都在竭力渲染一种和谐的气氛。   连唐软也抿了抿嘴,露出微不可察的甜蜜软笑,轻道,“我们见过一面的。”   “我知道。”冷冰冰的雕塑终于肯张嘴说话。   只一句,高冷的气压扫荡去整个房间内的虚伪和睦,令所有人从脚趾间开始泛出惊悚的凉意。   若他不是沈冲夫妇熟悉的儿子,唐软心心念念的恩爱丈夫。   恐怕错觉会告诉三人。   撒旦从地狱里发出轻蔑至极的嘲弄。   “我记得你,唐软,唐凌的亲哥哥。”   沈顾不笑不怒,眉眼甚至连微皱都不曾有过,仅是那双璀璨生辉的眸子黑得深沉,散发出嗜血的傲慢神采。   突如其来。   他的手抄起床头花瓶猛地砸了过来,完全避开父母双方的防备。   那花瓶紧擦着唐软白嫩的耳骨划过,不偏不倚打在墙上,壁纸间立刻残留一孔深邃的印痕。   只消他再故意一点点,多一毫米的距离,立刻能叫唐软头破血流。   唐软已经被吓傻了,几秒钟后耳朵传来火辣辣的疼痛,白皙的软肉上已有些泛红。   “我根本不需要什么妻子,尤其是姓唐的。”   沈顾露出陌生而残忍的微笑,仿佛自己只是抬手拂去一粒尘埃,随口说了一句玩笑。   但他眼底散漫的阴光,足够令沈冲也无法张口批评。   那么残忍,固执,与狠厉绝情。   是唐软永远都没有见过的模样。   沈顾从三楼的阳台跌落下来。   没有防护,没有人证,更没有上帝的眷顾。   他只是从地狱里拾掇好一身碎烂如泥的骨渣,一步一步爬回人间。   活着,永远不再为爱。   只为复仇。   他朝唐软一笑,“滚。”   作者有话要说:   我稍微需要压一下字数,所以今天少发一点,不好意思。 第 6 章   他要他滚?!   唐软难以置信地摸了一下耳朵,齿轮粗打过砂砾的嘈杂声,在叫嚣。   有许多回忆全然不能被遗忘。   沈顾迷人的呼吸盘旋在耳廓,几乎要把他的魂儿给撞出来,反复勾住唐软的后颈,威胁又迷乱道,“不要乱跑,乖乖待在我身边。”   如今记忆仿佛笑谈。   沈顾叫他滚。   唐软抿了嘴,眼眶里泪汁被对方展现的冷意冰封。   沈夫人立刻揽住唐软的肩膀,适才发现这孩子瘦弱得不像样子,安慰道,“小顾情绪不好,让他爸与他谈谈,你瞧你的身体在发抖,喝点热牛奶会舒服些。”   小甜番里,唐软的生活空间满满被沈顾一个人强占,八个月从来没见过除他之外的几张面孔,更没有看到公婆长相。   对此唐软一直遗憾。   索性沈冲威而不严,沈夫人知书达理,都是唐软梦想中的家人模样。   只是沈顾......   沈夫人揽着唐软的肩膀,唐软小心翼翼地回头去看床上。   沈顾彻底不再瞧他,视线偏移向窗户外,阳光被花格玻璃过滤成稀薄的细沫,覆盖去他全部的锋利,唯独阴沉加剧,黑眸愈发显出偏执的暗芒。   沈夫人叫佣人暂时不要去打扫碎裂的瓷器。   先给小夫人准备一杯温热的牛奶。   唐软虽软,却不懦弱,难过也不会说出嘴来,况且他好喜欢沈顾的爸妈,拧起一根筋,更要帮助丈夫脱离残疾带来的阴翳。   毕竟沈顾生病了嘛,我原谅他了。   唐软不好意思地朝沈夫人眨动眼睫,“小夫人是女孩子的称呼,还是唤我一句软先生吧。”   沈夫人暂且遗忘儿子的失态,噗嗤笑道,“软先生这称呼未免有些失礼,不若大家改口叫你软软,显得亲切自然。”   男人不是最忌讳说快说软吗?   良主不会有孬仆。   沈家家佣们的素质也不差,改口请软软少爷与夫人先移步客厅,牛奶温好送去。   两人才走几步,豪宅的仿欧式木门外急匆匆走进来一具高大挺拔的身影,虎步沉稳且气度不凡,宣墨浸染的发丝梳理得一丝不苟,五官立体山根微耸,紧抿的薄唇是沈家血统固有的凉淡,身上穿件合度的风衣,走起路来俊美面孔上的金丝边眼镜翻出一些精光。   是位容貌教养都居上乘的年轻绅士。   “嫂子。”   沈夫人见他来,不自觉露出和蔼微笑,浅声介绍给唐软。   “这是你父亲最小的弟弟,沈顾的小叔叔,沈慎言。”   沈家的老爷子取名颇有些意思,给大儿子起名沈冲,蕴意金鹏展翅一飞冲天,小儿子则谨言慎行知足安乐,或许是随着年龄递增,对人生产生不同的理解看法,愿望与寄语逐渐偏于安然处世,不再争锋。   唐软没来由的肚子一痛,但只是一秒钟的错觉,朝男人道,“小叔叔好。”   沈慎言的脚步不禁停留在下几层台阶处,稍微仰了视角,恰看见大嫂与一位朴素美人立在高几阶的位置。   沈慎言停顿得望了唐软几眼,薄透的镜片反光,遮挡去绝大部分的惊讶。   “他......他是谁?”   沈夫人亲切介绍,“这是小顾新娶进门的男妻——唐软。”   沈慎言难以置信到微张薄唇。   沈夫人略显尴尬,“慎言,你急匆匆得来,可是找你大哥有什么难事?”   唐软总觉得新出现的小叔叔眼睛隔着镜片,死死盯在自己身上,虽说不甚明显,里面夹杂的东西令他有些害羞惊扰。   不自觉往婆婆身后微躲。   八成是没料想自家的亲侄子会娶一个软乎乎的男妻回家,一时半会儿震惊无疑。   沈慎言轻咳一声,朝唐软道,“你好。”   最后才去回复嫂子的疑惑,“我听说小顾醒来,火急火燎想看看他的情况。”   若是寻常,也便让他去了。   此刻沈冲正在与儿子交涉,从天而降的小娇妻该何去何从的问题。   对小叔子请道,“多谢关心,小顾身体康健没什么大碍,只不过医生正在做全身检查,稍等半个小时再见也不迟。”   “你一直对小顾挂心,真是谢谢了。”   二人行变成三人会谈。   佣人替唐软准备了温牛奶和小饼干,幸亏为沈夫人准备的茶点更加丰富,若不然没有沈慎言的份儿也是尴尬。   沈慎言端着咖啡杯,浓醇的苦涩香气烟雾缭绕,使得他的目光沉沉浮浮。   “小顾没事就好,我知道他出事了急得厉害,直接买了飞机票匆匆往回赶......你们应该早一些告诉我的。”   因沈慎言在国外参加经济交流会,再加上沈家上下保密,所以知道的最晚。   沈夫人也不愿回忆那段恐怖的经历,只要回想起爱子躺在血泊中奄奄一息,足够令她这个母亲赴死一千回的。   “那小顾醒来,可有说出是谁推他跌下楼的?”   唐软本在专心吃烘焙小饼干,两颗门牙如同小仓鼠一般细细地切开薄脆的酥糖层,再一点点堆满口腔,皙白的腮一鼓一鼓,味蕾的满足使得颊边染了一层腻人的红晕。   沈慎言瞧着他,眼神微弹。   “没有谁,”沈夫人则叹口气,“小顾说他也记不清了,多半是站在阳台的围栏与人争吵,恼怒之下脚滑后仰,自己失足造成的恶果。”   如此逻辑根本经不起推敲。   沈慎言睨了睨眼神。   “你认为小顾是不是想保护谁,故意不说?”   唐软微微咳嗽两声。   沈慎言的长指在牛奶杯侧推了一把,“喝点,别呛到。”   唐软双手礼貌接过杯子,“谢谢。”浅啜牛奶的姿势突然笨拙,连眼神都闪烁躲避。   沈夫人如此温柔的人也禁不住咬牙道,“若他真是想护着谁,八成只有那一个祸害了。”突然意识到唐软还在身旁,慌忙噤声。   唐软大约知道两人明里暗去的交谈提到的人是唐凌,当时沈顾是奔着寻他去的,即使唐凌完全无罪,定也脱不开干系。   只是他有些奇怪。   沈慎言的目光总是若有似无地往他身上飘,一秒钟又不到,转而掠走,了无痕迹。   笨脑子里无端意识到。   他和唐凌都姓唐,难免人家的小叔叔会对自己多揣测几眼。   沈顾的膝盖不能长时间绷直或弯曲,况且人苏醒后更不可能圈.禁在卧房中一辈子不出门。   沈冲替他从美国定制了一款人工智能电动轮椅,这几天刚到货。   沈顾自从与父亲谈过后,基本上不再发脾气让唐软滚,而是换成一种更为漠视的态度。   直接把唐软当空气对待。   每天沈顾醒来,便会由男护工将人抱进浴缸净身,穿戴整齐解决完生.理.需求后,他可以自由地操纵人工智能轮椅去各个房间。   沈顾的作息安排精准到可怕,手机上设定了各种各样的闹钟与备忘录语音提示,即使双腿移动费劲,每天用过晚餐,他都必须要认真做五百个握力器训练。   唐软说要伺候他完全没逮到任何机会。   人家根本就不需要,甚至比看见地沟的烂臭虫还要趋之若鹜。   沈夫人只能宽慰他,说沈顾勉强答应暂时不提离婚事宜,条件是沈冲立刻开始让他接触公司的相关业务。   愿意妥协,这便是最好的预兆。   沈夫人端给唐软一盘精致茶点,眼神暗示他沈顾三点半从卧房乘坐室内电梯到下两层的书房看一个小时的书。   要抓住机会就要先抓住男人的胃。   唐软知道沈顾不喜欢吃甜,托盘里的精致小点都是木糖醇的。   果然知子莫若母。   唐软以为捉住了机会的小尾巴,冲婆婆感恩一笑,欢欣雀跃地提前站在电梯门口等待丈夫下楼。   话说他这般行为跟期盼无情帝王一夜恩宠的后宫冷妃有何不同。   所以室内电梯门打开的瞬间。   沈顾的智能轮椅停在电梯门口,瞧他一脸人畜无害的甜笑,唯有嗤之以鼻。   唐软双手端起托盘,轻声解释,“是妈妈让我在这里等你的。”   他的声线软甜,妈妈二字竟出卖得十分美妙。   “那是我的妈妈。”沈顾绝对没好气回应,如果有可能,他一辈子都不想跟眼前的人说一句话。   唐软一时无语,嘴角的微翘缓缓滑落,似乎认真思考想,“你是我的丈夫,她就是我的妈妈呀。”   沈顾最烦有人浪费宝贵的时间,尤其是膝盖隐隐作痛的每一个时刻,掩埋在沉稳性格中的血虐因子即会躁动不安。   “我也不是你的丈夫,不许再叫。”   “哦。”   唐软竟乖顺地认命服从。   沈顾并不想与他过度纠缠,也绝对不稀罕唐软出手帮忙,手指灵活地操纵智能轮椅上的方向键,准备走人。   哪知他这款轮椅的双面轮胎材质特殊,为了增强轮椅在粗糙的水泥路面,甚至是稠密的草坪间行驶,轮胎表面采用双螺旋交错花纹,增强抓地能力。   今天也是倒霉,轮胎花纹完美地契合在电梯门下部空隙,竟半天挪不开,生硬地在原地打磨,逐渐弥漫出一丝胶皮味。   手机备忘录不断提示,学习的时间到了。   沈顾屏息凝神,心底狠狠做了几次深呼吸来调节情绪波动。   睁开黑眸,朝唐软道,“过来帮忙。” 第 7 章   唐软非常乐意帮忙,放下手中托盘,从电梯与轮椅的缝隙间钻了过去。   他那般清瘦,一截细腰挤在狭窄的角度里如同鱼儿般流畅自如,近在咫尺的距离竟然唤醒了沈顾的嗅觉,如同沙哑低吟的香味若有似无地飘了过来。   不属于任何香水或是沐浴露的味道。   沾染了唐软肌肤的温度,由蛊惑逐渐转向暖甜。   沈顾警觉自己会被对方的气味引到恍神,立刻屏住呼吸,侧首转向另一边。   唐软自背后用力推了一把,沈顾二话不说操纵起智能轮椅径自走了,连道谢也没有,徒留下冷漠的背影。   唐软重新端起地面的托盘,一路小碎跑跟上去。   这时又像极了跟在少爷屁股后面追的忠心小仆。   沈顾已经在书房选取了一处绝佳的位置,滤光的玻璃驱赶走那些嘈杂的东西,留下些适度的光芒,使得屋内的光线朦胧而不喧闹。   他有很多准备工作要做,书桌上铺满各种厚重的书籍,告诫过家佣们不要随便整理,以防找得时候耽误时间,即使如此,也被沈顾摆放的井井有条。   唐软端托盘走进来问,“这些吃的是妈妈叫我端给你的......我没有故意叫妈妈......沈夫人让我端来的。”   沈顾坐在几十本书堆成的小山前,刻意疏离道,“话不用说两遍,啰嗦。”   翻开笔记本电脑,认真分析昨晚提前汇总好的数据。   唐软偷偷吐了吐舌尖。   根本不用一分钟的时间,沈顾彻底沉浸在学习的氛围中,全然忘记周遭的一切,包括唐软的存在。   他的睫毛保持着低垂的姿势,偶然有智慧的光芒在黑眸中闪烁,薄唇紧抿成性感的曲线。   唐软在小甜番里每天都能观察到丈夫认真工作的状态,他对下属要求很严格,行事雷厉风行绝不拖泥带水。   即使如此,沈顾总会抽空抬一下眼帘,检查老婆有没有乖乖坐在纸屋里折纸。   唐软也会心有灵犀地抬眼看他。   间隔十几米距离的空间里会微微簇闪起一串电花,仿佛四目调情的甜蜜逗弄。   沈顾会轻启薄唇,做出暗语固定的形状。   宝贝儿,吻你。   如今不会有任何四目交接的机会存在。   因为沈顾不记得了嘛。   唐软噘嘴笑笑,我原谅他了。   书房很大,除了办公用的书桌之外,还有果绿色的沙发和折叠椅。   唐软将托盘放在茶几上,手瘾上来了,从托盘中取出一块方糖,剥开上面的铝箔锡纸,开始折叠起来。   糖便进了嘴里。   桌面上逐渐出现一只张牙舞爪的猎豹,一只惹人可怜的小狗,以及一朵不知叫什么名字的花。   唐软嘴巴里三颗方糖块早消失得无影无踪,迷迷糊糊得望了沈顾一眼。   沈顾早已经将十本书从左边挪在右边,显然是查阅完毕,两只手分工合作,修长的指尖从不慌乱,有序地在键盘敲击。   眸底的暗光在跃动。   唐软索性脱掉拖鞋,蜷缩在沙发里,尖小的下巴抵在松软的沙发托,露出弥漫水汽的玲珑眼眸,套着奶油粉的袜子里,十根脚趾在阳光的抚慰中不停扭缩。   这里真暖和,好适合睡觉。   懒困仿佛藤蔓,紧紧地封固住他的双眸,一点点垂下去。   沈顾原本设定一个小时内完成规定的学习任务,但在资料与书籍的环绕下,他竟学得沉迷其中无法自拔,索性将提示时间置后两小时,一直忍到膝盖的旧伤隐隐作痛,下半截肢体轻微水肿,才肯作罢。   他要尽早掌握家族企业的管理要诀,若不是不能勉强身体,他会直接坐进沈氏大楼的助理办公室,从最简单的部分跟父亲学习。   一想至此,沈顾不得不按捺下心头复燃的仇火,首先他得学会冷静才不会打草惊蛇,其次膝盖髌骨的粉碎扭曲带来撕心裂肺的痛感,需要每天服用镇痛剂来强行抑制。   痛苦可以使人暴躁,也可以使人思维冷静。最近在研读各种法典,里面存在着各种的漏洞都是能利用的条件。   沈顾终于能伸张笔直的背脊,从剧痛中获得一丝心灵快慰的满足。   当爱过变成恨毒,会是一种极端残酷的体感。   唐凌,还有......   我不让你们死,我只令你们生不如死罢了。   隐去残酷的暗芒,沈顾操纵智能轮椅缓缓绕过书桌,即将路过折叠躺椅时。   看见睡到不省人事的某个小可怜。   唐软在沙发边角小心翼翼地蜷缩成一团,泛白的朴素毛衣与牛仔裤略显宽大,称得他一张脸愈发娇俏精致。   从某个角度瞧,唐软与唐凌稍微有点相像。   这也是沈顾讨厌他的第二个原因。   夜幕开始渗透城市,书房里微弱的小书灯也惶然暗沉,唐软的呼吸却很轻极轻,奶白的肌肤随着呼吸的颤动起伏。   就某种心理学角度来分析,蜷缩的睡姿反应出人极端不安全的潜意识。   既然如此,为什么你非要嫁给一个不相熟的陌生人,为什么叫你走,你偏偏要赖在这里?   沈顾扫一眼托盘,咖啡早已冷却,松软的糖果子也分毫未动,反倒是多了几个巧手折叠的造型折纸,宣告创作者的怯懦与无聊。   世界上不会有没来由的卑微。   那么,你的理由究竟是什么?   唐软?   黑暗笼罩向沈顾微簇的眉宇,使得他棱角分明的矜贵面孔多了一丝猜忌与嚣厉,与初升的浓夜浅月融为一体,苍白而寡情。   唐软冥冥梦见依稀在小甜番中,沈顾拿鼻尖蹭他的红珠,如此精英竟也有小孩子般的顽皮的瞬间,就是不任他睡。   唐软挠抓胸口,哝哝软软道,“沈顾......”   意外被点名,沈顾稍探出身去问,“什么?”   唐软微睁开眼,勾俏的眼尾染了一点红晕,呼吸暖暖的,嘴唇润润的,双手慢拢住沈顾的后颈,颇为撒娇道。   “饶我好吗?我想再睡一分钟。”   怕沈顾要继续欺负人,主动吻住沈顾紧抿的薄唇,柔软而讨巧地沿着唇珠微舔。   口中融化的香甜,毫无防备地渡进沈顾的口中。   沈顾惊了一跳,鼻尖立刻充斥满唐软睡暖了的体香。   是蜜珀。   蜜珀本身没有香味,但是细细打磨或是在上面钻孔时,会散发出一种蜂蜜般的稠甜,而且越磋磨味道越浓厚,是稀世难以提取到的气味。   唐软隐约感到丈夫暂且放过他,便不再讨巧地吻下去,重新躺回沙发继续睡他的回笼觉。   一分钟后。   沈顾才恍如一场艳梦惊醒,狠狠地擦一把吻湿的嘴唇,却越擦越香,如同贴在唐软的脖颈处细细摩擦他的肌肤。   烦闷。   主要是因为自己居然没有立刻推醒眼前的罪魁祸首。   沈顾阴狠睨唐软一眼,竟像被非礼一般,调整方向迅速离开,甩门的声响连一楼都听见了。   唐软这才被震醒,伸手揉一揉睡翘的呆毛,恰好破手机的铃声响得及时,他还以为自己是被电话铃声拉回现实。   来电显示却更为惊悚。   竟是唐凌。   唐凌人在美国,居然会打越洋电话。   唐软不得不迟缓几秒,才打开接听键问,“请问有什么事。”   唐凌那边应该是早晨,背景里嘈杂纷乱,唯有唐凌的声音清晰无比。   “唐软我问你,沈顾是不是醒来了!”   急促的声音使得甜美不再,而是一种你死我活的尖刻态度。   “嗯。”   唐凌几乎是在咬牙切齿,“那他有没有说是谁把他推下楼的!”   唐软凭直觉反问,“你怎么知道他是被推下楼的?”   “我......”唐凌急忙改口,“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哪里问这句了,我是说,沈顾有没有提他受伤的事!”   那声音仿佛割在耳朵上,唐软只想快点挂电话,稍微回忆道,“听妈妈说,沈顾自己也记不清了。”   “妈妈,你哪来的妈妈?”   唐凌的反问令人生气。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   “啧啧啧,我真佩服你,唐软。”大约是唐软的亲口证实了沈顾确实不记得那天发生的惨剧究竟如何发生,稍微放心道,“你居然连植物人都敢嫁。”   唐软立刻护犊子,“沈顾他可好了,他不是植物人......喂喂......”   唐凌那边知道了自己想要知道的内容,立刻挂掉电话。   只留下一阵仓促的忙音。   被唐凌一闹,唐软也了无睡意,收拾好自己睡乱的沙发,端着托盘重新返回后厨房,简直无功而返。   沈夫人找他半晌,却见人垂头丧气的回来,再一看盘子里的纹丝不动,叹口气道,“傻孩子,小顾不愿吃,你自己吃掉就行了,不用总顾虑他。”   似乎替唐软打气道,“我的儿子我最清楚了,他既然同意留你下来,肯定是要给你一个交代的,在此期间他避开你也是对双方的留有余地。”   话又问,“结婚前,小顾爸爸问过你,你为什么要嫁给他,甘愿一辈子伺候一个植物人,你虽然没说,但我能瞧出,你心底想必是喜欢他的。”   “既然如此,你应该胆大告诉对方,把自己的情感先传递出去,至于接下来对方的态度,我想你们两个都是成年人,也应该坐下来坦诚布公地聊一聊。”   唐软觉得她说话好好听,绝对是很有道理的,轻声问,“那我什么时候适合找他谈呢?”   沈夫人早看出唐软是个实心眼的算盘珠子,拨一下动一下,不是主动会耍心眼的小妖精,诚心提议道,“不然就晚上睡觉前吧。” 第 8 章   唐软丝毫没有认为沈夫人的提议有何不妥,反而觉得传递心意这件事情为什么自己之前没有想到过,真笨。   表达感情需要仪式感。   洗了一个香喷喷的澡,唐软穿戴得十分整齐,特意用固发胶抓了个算得上中规中矩的发型,攥了一把糖揣进兜里,才满意地往沈顾的卧房走去。   他的性格并非落落大方,童年在孤儿院时就有些自卑心理,主要缘由出在没人愿意领养他,导致唐软对自己冥冥中缺乏自信。   第一组夫妻计划找个外貌可爱的小男孩,唐软笑得可灿烂啦,但是他们挑走了一个会背十几首儿歌的女孩子。   后来一组夫妻与他面对面问了几个问题,唐软记得之前的灀弍教训,一定不要傻笑,反而声音怯懦又躲嗦,导致人家以为他自闭得厉害。   再长大些,来的夫妻都不希望领养的孩子的年龄过大。   况且唐软并不知晓,随着时间推移,他的容貌舒张愈发妩媚,类似于雌雄莫辩的中性美人,任谁会将一只天然绝伦的狐狸精领回家中养祸。   如今沈顾也烦他......   现实总是比他自己预想的要残酷一些。   唐软吃一颗糖先镇定了情绪,敲了四五遍门,里面没有任何应答声,才鼓足勇气探头探脑问,“我进来了?”   卧室里面并没见丈夫的身影,倒是浴室里传来水流飞溅的声响,泠脆悦耳,雄性专属的幽香从门缝间溢出。   唐软立刻像个闯空门的小贼,一双美眸左右摇曳,脸颊红扑扑到难堪。   万一老公说我随便进房间怎么办?   完全来不及躲,沈顾扯开门,操纵着轮椅从盥洗室款款而出。   唐软的眼神顿得一亮。   沈顾换一身高领莫迪兰色羊绒衫,黑润如玉的发丝梳理潇洒肆意,也便是那一双腿弯曲在轮椅上,却也修长到惊人的程度。   他的嘴角颇有些肿红的痕迹,贴了一小块白色的活淤药膏。   唐软紧张问,“嘴怎么啦?”   你说呢?   沈顾呼吸一滞,瞧肇事者一脸无辜呆萌,仿佛真心遗忘自己曾经舔湿了别人嘴唇,入侵口齿的恶劣行径。   “你有事?”   唐软把嘴里含着的半块奶糖咽进肚,“我找你有几句话想说。”   沈顾挑眉,“说你同意离婚的事?”   唐软摇头。   沈顾立刻否决,“那就不要张嘴。”听着烦。   长臂一展从衣橱中取一件奢牌的驼绒大衣。   唐软突然眼色十足,主动帮他取出挂在衣杆间的外套,谨慎问,“你要去哪里吗?”   “你有意见?”   沈顾高冷气压的胁迫下,唐软唯有摇头的份,嘟哝道,“现在已经九点,外面又黑又冷的......况且你身体才刚复原,万一想解手怎么办?”以上,是他全部能设想到的内容。   沈顾当然不会徒手出门,一名男性医护与几名私人保镖,他还是会带的。   冷眸一睨对方浑身上下也收拾得精神,沐浴过的肌肤红润有光泽,水润的软唇微勾着,眼底的媚态自然而成。   无端想起唐凌曾提起这位蠢笨的亲哥,喜欢在外面跟乱七八糟的人来往,导致学习成绩一直名列末梢。   假如不是唐凌给他一击血的教训,教会沈顾何为知人知面不知心,沈顾一定会对以上的诽谤产生疑惑。   完全不愿多说一句话,他早替自己与姓唐的人之间圈定好彼此的安全范围,不会允许唐软再次越界的。   沉起脸,独自乘坐室内电梯到宅子的地下一层,早有人在那里等着沈家少爷的到来。   唐软拧起一股劲儿,搭乘另一架电梯匆匆跟着,他很担心沈顾的状态,生病的人半夜外出,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盘算?   专车早已准备就绪,暖风开得整个车厢内温暖如春,两名保镖身强力壮,左右抬起沉重的轮椅往车内恭送。   唐软钻出来帮忙抱住轮椅的后背一起用力,保镖不约而同道,“小夫人快松手,您先进车坐好,我们来做就行。”   “我不是小夫人。”   “谁说他是我夫人?”   两人异口同声。   沈顾的脸色阴沉得紧,“回去。”   唐软摸了摸兜里的糖,一股脑钻进汽车里,承载沈顾的轮椅被顺利推进车厢内,二人并排坐稳。   这是唐软第一次敢大胆违抗他的意愿。   “下去。”   这一次沈顾的声音,锋利得连车厢内的其他人都禁不住瑟瑟发颤。   唐软的拳头把兜里的糖纸捏得滋滋咔咔响,壮起胆子道,“沈夫人说我可以跟你表达清楚自己的想法,所以我也要去。”   严肃的气氛在一瞬间如泄气的皮球。   沈顾出门并未知会父母,毕竟他的身体暂时不适合外出。   万一这个家伙哭哭啼啼去找母亲哭诉,父亲也会动怒。   唐软说那两句嘴硬的话时,仿佛忍受了极大的挑战,两只眼底潋滟起层层水花,再说下去便要掉金豆子下来。   沈顾可不想在其他人面前失去风度,忍了气,幽恨道,“开车。”   才发现唐软的微表情跟小孩儿似的,说变且变,多云转晴,立刻开心无比抿嘴浅笑,从男医护的手中接过绒毛方毯,悉心遮盖在沈顾的腿上。   沈顾的情绪从未如此复杂,单手拖起腮,冷静分析唐软举动的意义,微动的中指划过嘴角的药膏,细小的撕痛令人烦躁。   “没有下次。”   以后无论哪一次,任何一次,唐软即使再搬出母亲做借口,他都不会主动迁就对方。   唐软却冲他露出一笑,心满意足地坐在座位中央,转移脑袋去看车窗外的霓虹灯光,即使没有眼神接触,也觉得他的微笑并非虚假,在长街流动的光彩中璀璨如星。   沈顾视野一落。   唐软脚上套着兔子造型的室内拖鞋,两腿轻快地晃动,身上仅是一件朴素的毛衣,每一个线孔都难以抵挡寒冷侵袭。   为什么要跟来?   为什么要跟来?!   沈顾蓦地冲司机叮嘱,“前面路口放他下去。”   唐软以为是自己要被驱赶下车,惊得双目圆睁。   却见沈顾微一打眼神,一名保镖俯首帖耳,叮嘱几句,车停后那保镖顶着寒风信步走出。   唐软疑惑的目光投向沈顾,沈顾顶多送给他一个闭嘴别问的眼神,擅自阖紧双眸假寐养神。   唐软只好再次将目光投向车窗外,认真观察沿途有没有什么大桥大河大厦,特别有利于人想不开跳下去的地方。   最终车子停在天城最为繁华的娱乐街口,一条街面到处是奢侈品专营门店,会员制的夜总会大楼穿插其间,巨幕投屏里播放当红天团的劲歌辣舞。   沈顾稍微等了五分钟,之前走掉的保镖急匆匆手提几个大衣袋子开门递进。   沈顾微扫两眼,“他说穿不下,你拿去试试。”   唐软愣了半晌,才发现是对自己说话,实感意外。   沈顾没头没尾的话到此结束,保镖们照样将他的轮椅原模原样抬下车去。   打过几次照面的男医护替唐软翻译道,“小夫人,少爷今天晚上要参加一个私人派对,你赶快换衣服吧。”   唐软这才发现,对方今天穿戴也时髦鲜亮,与在家穿的护士服并不相同。   迟钝的人连忙应答,拉紧车内窗帘用快速换衣大法,从头到尾换一身新衣服。   再下车后。   沈顾的轮椅居然耐心等他。   派出去的保镖常年察人观色,在保镖公司也培训过服饰搭配,根据小夫人的气场挑选一件奶油粉的蓬松毛衣,外加一件露脚腕的修衬裤,洋气的软皮皮鞋,恍惚间从朴素大学生立刻变身为明星气十足的温软公子。   沈顾皱皱眉,唇线微绷。   低声朝跑腿的保镖冷道,“我只让你买一件地摊羽绒服来。”   保镖顿时心理好苦。   分明给了我一张银行卡,哪家地摊能刷卡啊? 第 9 章   唐软主动走到轮椅侧,新衣服照得整个人的气质俨然如同乔治克莱尔细腻笔触下的静物花,保镖毕恭毕敬将风衣披在小夫人肩头。   许久之后,再次感受到被重视,唐软的笑容也慢慢绽开,心底默念谢谢老公。   沈顾不予置否,渡了一层寒霜的表情,稍微融化了一丝半毫。   一行人搭乘电梯行至夜总会顶层。   其他人搭乘另一座。   沈顾与唐软搭乘VIP专用电梯。   电梯外侧采用透明材质,随着高度攀升,放眼去,愈发看尽人间繁华。   唐软与沈顾同处一个空间内多少有些不自在,低头打量自己合脚的新皮鞋,手腕忽然被大手捏住,带力扯至与丈夫坐姿一般高矮。   透明的玻璃被擦拭得雪亮,两个人影绰约地挨在一起,竟是相配的。   沈顾英俊,沉稳,骄矜,呼吸如雷鼓在唐软的耳朵尖尖吹拂。   “看。”沈顾暗示唐软关注倒影中的二人。   唐软柔软,细腻,投入湖心的云朵一般缥缈。   “你认为我们俩相配吗?”   唐软开心地点点头,半秒钟后又迟钝的发现丈夫其实并未露出笑脸,昙花一现的融化只是隐藏在黑夜深处的虚假,真像只会在灯光下昭然若揭。   沈顾的问题充满刁钻,霸道,甚至嘲讽。   唐软的面色瞬间苍白乏力,木讷地摇头。   不相称。并不。   沈顾收回手,毫无感情叮嘱道,“不该说的不要说,乖乖站在后面。”   等走出电梯与保镖们汇合时,唐软垂头丧气地跟在轮椅后面,一寸不敢逾越。   顶层被改造成一个整体的室内活动平层,露天游泳池此刻蔚蓝的水色被倒入红酒,渲染成奢靡的绯红,如同血液迅速渲染了一片海域,身着比基尼的辣妹与身材精健的各色帅哥四处皆是,侍从不论男女半身穿性感的兔尾装端着酒水穿梭其间。   青春的肉.体与活力的血液在纠缠沸腾。   唐软被电影里才会出现的香.艳气氛打破陈旧三观,紧张到想抓住轮椅靠背,手指颤颤巍巍探了探,最终藏进毛衣长袖底。   原本热闹非凡的人间游乐场,突然因为有轮椅的闯入而引起小范围的惊叫,待更多的人发现坐在轮椅上的人正是大名鼎鼎的沈顾,甚至有人狗腿得跑去打小报告。   于是整个派对现场的欢笑声开始压低,最终连劲爆音乐与灯光都逐渐降低污染。   “沈顾......他不是成植物人了.......”   “沈顾的腿......艹,他居然半身不遂了!”   “沈少爷不是来找晦气的吧!!”   各种猜测在豪门少爷名媛间传播。   沈顾硬忍住各种不适,生理的包括心理的极度厌恶,全部隐忍下去,摆出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惯有姿势,从人群主动退出的小路间禹禹前行。   “说实话,厉学呢?”   打破猜忌与忌惮的气氛,沈顾竟能做出一副处事不惊的平静语气,朝目瞪口呆的蠢货们问,“今天可是厉大寿星的主场,我带礼物来的,怎么不见寿星公的身影?”   在场的人非富即贵,几乎都是天城城墙根儿下一起长大的豪门子嗣,有的甚至从穿开裆裤时期便混在一处,更不要提很多人甚至是本城大学的校友。   若说沈家的沈顾是阔少圈里一颗冉冉明星,就不得不提厉学这号冒尖人物,同为富家公子出身,厉家的根基要比沈家更为深固庞大,据说厉家有很强硬的后台背景,根基深厚在天城可称一霸。   沈顾与厉学的渊源并不深厚,当初在一所大学里的同级生而已。   沈顾以品学兼优清冷矜贵闻名,而厉学却花天酒地盛名远播,但二人的个人能力却难分伯仲,又因颜值颇高,常被各类圈内人士拿出来比较。   若说两者之间非要存在某种交集,那便是小二人两届的唐凌。   唐凌可爱靓丽,是天城诸多富家少爷争相追逐的梦中情人。   这其中也包括了二人。   不过才追求了几个月,厉学便像吃多糖嫌腻似的主动退出追求者的行列,对此外界猜测褒贬不一,更多人推测是厉少爷的热情永远超不过三秒钟,对唐凌烦了不愿下功夫。   人们前脚停嘴,后脚曹操说到便到。   唐软从一堆白花花的肉.体里看见一个身形高大的修长男生,只因他的胸肌蓬勃且腹肌健美,逆天的长腿如鹤立鸡群,一现身便超过周围众多凡夫俗子,再加上张扬邪肆的五官以及刻意染成银灰色的炫酷毛寸短发,令人想遗忘都不行。   厉学原本以为打小报告的家伙眼睛有毛病,亲自过来确认一下究竟。   毕竟把人从三楼推下去后,他也稍微有点担忧自身的安危。   再一看沈顾老神在在,唯独残废似的坐在轮椅里,面目表情依旧一派清风明月,并未有什么怨毒报复的细微情绪渗透进空气。   朝周遭骂道,“音乐呢?”   冰山与火焰交锋的瞬间必定精彩,奈何厉学的脾气不遑违抗,围过来的人四散开去,重新投入进酒池肉林。   沈顾的血液早已凝结成冰,但他对外伪装的假象是成为植物人的期间失去部分记忆,充分发挥演技朝厉学淡淡一笑,“生日快乐。”   唐软离他最近,虽看不清任何表情,冥冥中被沈顾周遭散发的狠鸷刺地背脊发寒。   厉学穿条湿润的游泳裤,他刚从温热泳池内爬出,一群漂亮的小可爱尚在排队等候他的爱抚,带着红酒香的水滴自肌理间缓缓滑落,酒香熏蒸。   他可尚未饮醉。   沈顾如同往日一般,对他的态度止步于一个普通的情敌,既不露出恶犬的争锋相对,也不蒙头退缩。   情绪,表情,甚至呼吸都恰恰自然。   厉学对他还是不能特别放心,单手一抚银灰色的短发,露出邪意十足的笑弯,“我与你之间似乎从来不是可以互相赠送礼物的关系吧?”   沈顾的手指轻轻击打在扶手边缘,纵使聒噪的电音与男女调笑的声音令人打从心底呕吐,还是保持翩然的绅士风度。   “礼尚往来嘛,”若说是语带双关,沈顾的回复明显要随性而为,“之前我过生日时,小凌拉着你给我送了一个明代博古架,我一直等这个机会,返还你一些喜欢的东西。”   送钟喜欢吗?   可惜沈顾并不幼稚,他的目的尚未达到之前,不过是来刽子手面前刷脸而已。   厉学万没有想到从沈顾嘴里听见小凌二字。   那个贱人骗沈顾最狠。   居然还能唤得如此亲昵。   于是厉学从沈顾的身后看见了唐软。   整个天城里,他还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精致的小人儿,当年唐凌进大学的第一天,到处传疯了有个人间尤物进了贼窝。   但也不及沈顾背后那个。   分明是个妖精,偏偏又纯洁得惹人想撕碎玷污。   不过......   厉学转念一观,对方眉眼里有一些唐凌的影子,怕不是沈顾追求唐凌未果,找了个替身?   但不可能,沈顾应该恨死唐凌了。   刻意问,“新收的小情人?别的礼物我也不缺,不如送给我玩两天。”   唐软连忙摇头,他哪知跟着来会被别人当人沈顾的情人,羞愤交加,一着急结结巴巴道,“我......我......我.....不要.”眼泪花顺势涌出眼眶,将活色生香几字演绎的栩栩如生。   沈顾手心微攥,轻声笑,“什么情人,你知道我最喜欢的人是唐凌,怎么可能随便碰这些小玩意儿。”   “如你所见,我的腿有些不便,请来的护工而已。”   “如果厉少觉得他有趣,我倒是可以先自己勉强对付几天,玩两天早点还我。”   唐软的手从暗处扯住他的毛衫,快要掐到他的肉。   沈顾心里有数,面不改色。   厉学出身豪门,吃好用好皆是顶级,一听是个帮人伺候打杂的护工瞬间没了兴趣,何况他还不至于饥不择食挑最廉价的,轻笑道,“你还是留下自己用吧。”   没礼貌地上下扫量了沈顾的坏腿,刻薄笑,“毕竟你更需要嘛。”   二话没说,一挥手道,“既来之则安之,我的客人太多,沈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吧?”留下嘲弄的残忍眼神,转身离开。   假如说他来之前有些心疑,凭借沈顾的精彩表现,他也能多少安下心来。   当初花了钱买走过道的监控录像,甚至提前聘请律师团队,正是怕沈家将自己翻出来,如今厉学可以肯定的是,沈顾不敢动他,毕竟与他作对,就是与天城的商权界作对。   沈顾不是傻子。   以卵击石是需要勇气的。   可惜姓沈的运气不够好,成了残废。   厉学前脚离开,沈顾尚未爆发,后颈处被一只软绵绵的手塞进衣领。   接着是唐软白细的小尖牙,狠狠在他后颈的敏.感处咬了一口。   反天了。 第 10 章   沈顾颈后受痛,只觉得这种等级的发泄,痒痒的,湿湿的,甚至令他羞恼之外心内产生一丝丝的异样。   他那至高无上的自尊心不禁在换位想象,众目睽睽之下所看到的,两人腻在一起仿若调情般的景象,甚至引得某些人嘲笑连连。   令人生气,却想冷笑。   一个一无是处的废人,居然还能拥有怀抱别人的能力?   沈顾怒极反笑,勾手一扯将唐软拉到对面站稳。   唐软脸上的难过不似作假,沈顾虽不能判断别人的心理,却对面前的小软蛋有些了解。   唐软的笑和哭都是真正的情绪发泄,藏不进别的伪装在里面。   所以唐软哭得很伤心,与鼻涕泪花抹一脸脏的哭法截然不同,而是一大颗一大颗从娇柔的眼眸底落入掌心,砸成几瓣零碎。   沈顾又不笑了,刻意板正面孔,“我给过机会让你离开沈家,如今连这么随便的两句玩笑都无法承受,往后的苦可比现在的眼泪还多。”   唐软的鼻头哭得粉红,连着双腮浮现一层诱人的彤云,抽抽噎噎说,“你要把我送给别人玩,我竟不知道你之前的脾气竟这样坏......”   什么之前之后的。   沈顾肯定不会叫厉学带走唐软,这点节操他还是有的,不过嘴比心硬,脸比户吊黑,“现在知道我是什么人也不晚。”   唐软被他两句话刺得心痛,嘴巴也笨得只会咬人,胡乱擦两把泛红的眼眶,不由赌气道,“知道了,知道了,我现在开始不缠你了。”转身便跑,从未如此利落过。   沈顾无端心尖一颤,但忍住不去瞧他,不断开解自己,唐软与他从未见过两面,不过是图他成了植物人的便利,或者其中也有唐凌的教唆,像唐软这种绵软的性格,充当唐凌留在沈家眼线也不是不可能。   开派对的平层外罩着巨大透明的有机玻璃,仰头足以眺望星空,高处不胜寒,外面的寒风在头顶掠过,室内春意盎然。   沈顾想,那家伙哭一会儿便会乖乖回来,外面那么冷,傻子才会跑出夜总会。   .   唐软幸亏兜里装了那部破烂手机,交付了打车钱,颤巍巍从温暖的出租车走出,隆冬的寒风又阴又潮,吹在疏松多孔的毛衣上,冷得鸡皮疙瘩能掉一地。   与沈顾争吵完,想也没多想,甚至连外套风衣都丢掉了,只想着发泄自己的伤心。   以前唐软也有过许多不开心的瞬间,例如被福利院大一些的孩子欺负,例如打工时被超市的主管安排加班,例如种种糟糕的记忆。   他都能挺过来。   唯独沈顾不可以。   唐软是真的拿他当做世间最亲人的亲人,若是沈顾生命垂危,他甘愿拿自己的命去换的那种关系。   可如今,他对这种关系产生了一丝疑惑。   是不是故事重新开始,他与沈顾积攒的那八个月的情分,也该到头了呢?   对此唐软完全不敢深想。   他不能没有沈顾,不能没有家,沈顾的妈妈做饭那么好吃,笑容那么优雅,包括沈顾的爸爸也会与他慢慢讲话。   他不能轻易失去其中任何一个。   都怪我,我实在太笨了。   唐软久久蹲在江畔的石桥上,夜风吹得行人步履匆匆,连镇守桥头的石狮子也沁满寒霜,枯枝败叶萧瑟地发出声响,一切仿佛虚弱的美景即将失去似的在眼前晃动。   唐软这才发现自己竟不知道回家的路,出租车师傅问他好几次,他说叫什么桥,师傅倒是热心肠顺利将人放下。   可唐软仅仅记得坐沈顾车里路过这座桥,接下来往回想自己的出发地,只能想起沈顾家的豪宅格外偏僻,从桥头不知道哪个方向走起。   更惨的是,他不敢给沈夫人打电话。   万一沈夫人问他为什么跟沈顾发生争执。   我刚才还咬了沈顾一口。   唉。   唐软也不想回家,讲真的,他对唐晓天与苏倩有种天生的抗拒感,嫁出去的人正是泼出去的水,回家肯定会挨骂。   唐软端起手机查看手机余额,大概还有五百元够挥霍,索性哪边也不打扰,晚上找个廉价出租屋去住一宿,免得叫沈顾再冷笑自己还不是乖乖回家了。   说到做到,唐软重新鼓起勇气,打的寻了一间过夜一晚二百的廉价旅店,潦草收拾直接睡了。   沈顾那边却是鸡飞狗跳。   首先是保镖报告说小夫人不见了。   沈顾想不见就不见了吧,八成回娘家去了,心里多少有些气,也没派人去找。   其次是他这副身体根本不适合外出,稍微禁受些风寒居然回家就发起高烧,半夜请来医生看诊。   沈夫人立刻发现唐软不见人影,问哪一个家佣,都说没见过小夫人的面。   沈顾烧得迷迷糊糊,朝母亲告知说唐软回娘家去了。   待到天明,沈夫人实在放心不下唐软,想着软软不会没来由得半夜离家,怕儿子对人家使坏脸色,越想越不对劲,给唐家打电话询问,苏倩那边倒是实话实说。   沈夫人才生气起来,不管儿子是否高烧,只问唐软究竟跑到哪里去了。   沈顾身体虚弱,头脑烧得像沸腾的铜壶,一双膝盖剧痛难忍。   只听母亲又心疼又抱怨说唐软彻夜没回家,那孩子也不知道会去哪里,万一遇到意外,该怎么跟唐家交代。   还说谁都知道唐软的母亲死于难产,苏倩不过是他的继母,家里若是真心宠爱这孩子,怎么肯同意唐软嫁给植物人,守一辈子活寡。   稍微唠叨两句,沈顾恍惚间产生某种错觉。   他妈妈已经彻底变成唐软的亲妈了。   支撑起烧得滚热的身躯,从床头摸来一瓶止痛剂,硬吞了三倍药量,与护工吩咐,“扶我起床,我去找他。”   沈夫人又心疼他道,“叫家里的保镖全部出去找,你先躺着吧,腿也不舒服又发着高烧,别再折腾厉害了。”   沈顾摇摇手,“没事,我亲自去。”   不听任何劝阻,一意孤行要出门找唐软,恰好沈慎言来拜访。   沈夫人可算找到个救命稻草,转求他道,“小软一晚上没回家,小顾发烧要去找,我实在放心不下,你哥今天有个重要会议脱不开身,能不能请你帮忙去找一找。”   沈慎言推了一下金丝眼镜,“小事一桩,不过小软的手机号码嫂子你没有吗?”   沈夫人道,“关机了。”   “那手机定位系统也没安装?”   自从沈顾出事,沈宅内的雇佣保镖给每位家庭成员都安装了手机定位系统,以防意外再次发生。   唐软进门两个月,不上学也未从业,暂时没有安装的必要。   沈慎言摁住沈顾滚烫的身躯,宽慰道,“没事,我警局有熟人,调用全市的监控系统,很容易找到人的。”   沈顾摇摇头,若说不敢担心,他还不至于冷血至此,只是想到唐软彻夜没回家,万一在路上遇到什么危险。   ......   唐软并未亏欠他的。   执意要跟沈慎言一起去警察局。   几个家佣七嘴八舌喊道,“回来了,回来了,小夫人回来了。”   沈顾的担忧神色仿佛从未有过,瞬间挂了一张债主脸,黑得阴冷。   唐软手提两大袋新鲜的菜和猪蹄子,一步一蹒跚从门外进来,家佣赶紧替他接走手中重物。   他的表情竟有些开心的模样。   原本唐软因为迷路而哭了鼻子,结果到警察局一问,沈家在天城也算很有名望,报上沈冲和沈夫人的姓名,警察叔叔亲自给他指了路。   我也不是特别笨嘛。   沿路还拿多余的钱给爸爸妈妈和老公买了新鲜蔬菜,睡觉前的委屈一晚上全部睡没了,笑眯眯回家给沈顾熬猪蹄汤。   结果三张脸八只眼睛把他从上到下扫描一遍。   沈夫人是心石落地,沈慎言是意味深长。   沈顾绝对是脸最臭的那一位。   烧到39度的高温似乎又攀升了几度,好些个冷嘲热讽在起伏的胸口酝酿。   我应该立刻说几句狠话,让这家伙现在收拾行李滚回娘家去。   脱口而出道,“没规没矩,你想把人急死才甘心?!”   又补充,“是我妈急死。” 第 11 章   沈夫人被当众点名,心里竟是好笑,对愣在一旁的唐软提醒,“夜不归宿确实不对,索性你一切平安,下次可不能这样了。”   唐软乖巧点头。   “好了,你看小软知错了,你身体不好,也快上楼去休息吧。”半推着沈顾往电梯口送。   唐软本想问他身体哪里不舒服,被沈顾回眸一眼狠瞪,立马泄气。   能看得出来,丈夫的面色异常潮红,生病的样子愈发残酷。   沈慎言并不参与他们的家庭琐事,但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只是用那双眼打量唐软几下,自顾自坐在客厅的沙发,舒服翘起二郎腿,饶有兴趣地做旁观者清。   家里的主人一瞬间走了两位,唐软也不知自己究竟能否做主,悄悄给佣人说替小叔叔准备茶点。   他自己是不敢独自应付客人的,索性沈夫人很快下楼,顺理成章接下这门苦差事。   唐软趁机躲进后厨房,他昨天发狠说再不缠着沈顾,今天连楼上都不敢去,只有躲在角落适合他这棵杂草。   大家见小夫人都含笑致意。   唐软渐渐放开拘束,主动帮忙准备午饭。   一个佣人前来请问,“小夫人,少爷发高烧要单另做些素爽的汤饭,您看吃些什么比较合口。”   唐软意外指指自己的鼻子,他也能做别人的主吗?   沈顾生病与自己脱不开关系,若是在小甜番里,沈顾一定是彻夜寻他被冻感冒,可是在这段陌生剧情里,沈顾巴不得病死都不想多理睬自己一眼。   唐软真想叫沈顾去吃麻辣火锅。   转念一想,沈顾生病了嘛,不与病人论短长。   指走佣人,挽起袖子露出皙白的小臂,蹲在地上亲手择菜,洗净每根切得手指宽,又用鸡脯鸡腿肉煲一盅浓汤,再以汤勺撇去全部油脂,最后撒点葱姜末调味。   端上楼去,停驻在卧房门口踟躇不前,房门倏然拉开,走出家里聘请的男护工,瞧沈软瞻前顾后的样子分外可爱,忍不住道,“小夫人是给沈少爷送爱心鸡汤吗?”   唐软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不是......我......嗝!”   护工笑道,“少爷的烧勉强退下来些,他的体质原本很好,之前病得太久伤了底子,情绪不能过度波动,还得注意保温防暖......抱歉抱歉,不小心打开话匣子。”用手在嘴巴间做一个封锁的手势。   唐软被他逗乐,知道未来的日子里,沈顾的生活离不开护工的协助,乖巧笑道,“护工哥哥不用这么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对方也笑,“小夫人真过分,竟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伸出右手,“正式认识一下,叫我石麒。”   唐软双手端着盛装嫩鸡汤的瓦罐,探出一根细粉细粉的小拇指,分外抱歉。   石麒才该是该抱歉的,捏住他的小指尖尖,露出阳光般灿烂微笑,“很荣幸。”   探头探脑偷窥一下丈夫的状态,沈顾已经服药安然睡下,唯有好看的眉弓深锁。   唐软放好瓦罐,用干毛巾小心围住保温,趁沈顾安静合眼的空档,从兜里掏出小宝宝专用冰凉贴替丈夫贴好。   他与石麒说好,待鸡汤温凉后稍给沈顾喂食半碗,鸡汤小火慢煲得久,鸡肉完全融化作肉泥,粘稠糯香,虽说高烧病人不适宜喝鸡汤,不过沈顾病情需要滋补,少量即可。   唐软替他稍微擦拭汗液,想着你也不稀罕我呆在身边,我也不缠你讨你嫌弃。   病痛中的沈顾俨然噩梦连连,墨染的眉宇紧缩仿佛梦见什么妖魔鬼怪似的,连嘴唇也枯白一层。   算了,我再心疼心疼你吧。   唐软不由偏向他,用手指轻柔拨开丈夫眉心的川字,又以指尖在太阳穴间缓慢揉动,依照当初帮助孤寡老人按摩的手法,替对方放松。   哪知摁了两下,沈顾一把扯住他的纤细手腕,睁开的眼睛滚滚冒着灼黑的怨气,幽深的离渊在呼啸呐喊着不甘与仇恨。   “我这就不缠你。”   唐软吓了一跳,退缩着身躯往后躲,沈顾的手指饱含力道,须臾便在他的手腕留下三指红痕。   隐藏在沈顾瞳孔中的暴怒喷薄欲出,却在与软软的纠缠中变得骤然萎缩,仿佛钟声传播许久,回荡起渐渐消匿的尾音,扯住唐软轻飘飘叫一声。   “别走。”   唐软见过沈顾痴情的缠绵的凶狠的表情,从未见过沈顾脆弱的颤抖的,甚至是幼稚的模样。   那副样子,仿佛收起伪装的利爪,只对依赖的人露出肚皮。   我也不是,不能原谅你。   唐软点头,乖顺地坐在床头,沈顾的脑袋又滚烫如火,像颗火球钻进某人充满香味的怀抱。   唐软抱着他,捋他浓密的头发,伏头与他相贴,喃喃细语着,“我不会走的,老公,我会守着你,直到一切都好起来。”   沈顾又沉沉睡去。   唐软才把他平稳放回被窝里,沈顾纠缠的劲儿实在太大,害得人腰酸腿胀。唐软消无声息从卧房出来,叮嘱石麒再热一热鸡汤,等里面的人晌午醒来喝。   舒展酸困的腰肢,唐软走下楼准备瞧瞧有什么力所能及的活儿。   才路过客厅,一只漂亮的纸飞机穿堂风似的飘了过来,撞在唐软的胸口,被他抱个满怀。   “不好意思。”沈慎言走来道歉。   唐软并不是太会应付,微红起脸捧着纸飞机,“小叔叔您太客气了。”   沈慎言并没有要接过来的意思,他的身量比唐软高一头,单臂微撑住门框,另一手插在西装裤兜内,成熟男性的韵味油然而生。   唐软只好把纸飞机用手小心地捏住,胡乱找个话题轻声问:“小叔叔平常在哪里上班?”   没心没肺的一句话叫沈慎言笑意横生,“听软软的意思,是嫌我游手好闲整天往亲戚家转悠?”   沈慎言的金丝眼镜挂一条细丝般的金链,绕过耳后垂在笔挺的西装马甲,折射出一种璨璨的光斑。   “不不......不......”唐软紧张得脸涨红如潮。   仰头看沈慎言的笑,居然有一点眼熟的错觉。   有点温柔,但令人不敢深思。   或许是因为小叔叔与沈顾是亲戚,才觉得眼熟吧。   “别紧张,虽说我比你和小顾大十二岁,小顾对我喜欢用平语,而你每次看见我总毕恭毕敬的,会让我错觉自己像个七八十的糟老头子。”   沈慎言并无过分的言辞,相反谈吐颇为幽默文雅,捏回自己随便折的纸飞机,反手摸摸唐软丝绒般的头发,“我可是正正经经有工作的,而且很快你就知道我是做什么的了。”   算是打个招呼,潇洒地挥挥手道,“改天见。”   唐软愈发认定自己就是个大笨蛋,随便两句话也能开罪得了沈家长辈,即使沈慎言并未流露出介意的姿态,谁知人家心底会不会骂自己没有眼力见。   瞧着沈慎言离去的身影,唐软的肚子几乎有点痛起来。   沈慎言走到沈家宅院,司机将车子提前热好,并替他开门。   顺便问了一句,“二爷,是否帮你把垃圾扔掉?”   垃圾吗?   沈慎言捏着手里的纸飞机,在两指间掂量一番,最终露出微不可辩的冷笑,将纸张宝贝似的揣入大衣的内口袋。   珍重道,“不必,谢谢。这是我的宝贝。”   .   沈顾躺了两三日,突然问起前天喝的鸡汤十分合口,主动要家佣再熬一盅来尝尝。   家佣只好求到小夫人那边。   唐软当社畜时经常自己做饭,虽说脑笨口拙,手却灵巧得紧,汤点小菜样样拿手。   沈顾喝了鸡汤全当是后厨手艺精进,也没去问究竟是谁熬制的,连续喝了一周,每天还换着汤底配料,面色总算红润些,机体的抵抗力增强,膝盖因寒冬引发的神经疼痛也能很好缓解。   还有就是,唐软只要不触碰他的领地圈,沈顾居然能忍他。   尤其是沈顾在书房照例学习的时候,唐软也拿着一沓彩纸,安静地坐在果绿色沙发里忙一些手工折纸。   正常的社交距离在0.46-1.22米以内。   沈顾偶尔抬头目测唐软坐在两米之外,很好得保持了固定距离,属于他个人允许范围之内。   唐软不知究竟想做一个什么样的浩瀚工程,叠了上百个不同颜色的三角。   绝对没有好奇,沈顾问,“你平常都不用学习?”   一句话直射红心,羞耻得某人瞬间脸红道,“我,我毕业了。”   沈顾猜他最多比唐凌大一点,没想到居然毕业了,随口问了哪个学校毕业的。   唐软说是某间贵族学院。   沈顾几乎脱口而出,“花钱就能进能出的学校。”   唐软那边彻底不说话了。   沈顾微停止手中的钢笔,抬启眼帘。   唐软沐浴在阳光底下,整个人红扑扑的,许是被憋得气闷,卷翘的长睫毛一直在拼命跳跃,他的脖子又长又白,穿的宽松毛衫完美地露出他的优点,低垂的后颈宛如珍珠串子一直延伸进毛衣衣领深处,细细的汗毛渗出些带着蜜蜡的热香。   沈顾有点口干,甚至气紧,伸出二指勾了勾衬衫衣领的宽度,还是透不过气,索性解开最上层的纽扣。   “我......”   其实他没有解释的必要,实事求是的认定自己说的没错。   电话铃蓦然响起,打破一层无形中尴尬的气氛。   沈顾决定转移注意力,结果看到来电显示的名字。   眼神迸出暗光。   唐凌。   对唐软冷冷道,“你出去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文文稍微埋了一个脑洞在里面,会缓缓解开,还是要提前打个招呼,不然太突然怕吓到大家,哈哈哈。 第 12 章   沈顾很优秀,但也极像块顽石。   他对自己的人生规划分外明确,早日接手父亲的公司,与商业联姻的对象组建幸福家庭,成为天城第一。   对于结婚对象的部分,沈顾理智的近乎残忍,即使沈冲从未规定过儿子将来与什么样的人结合更利于生意,沈顾的盘算是只要没有什么不良嗜好,再聪慧一些即可。   唐凌的出现,是沈顾始料未及的,会喜欢上唐凌也是人之常情,毕竟他那般可爱活泼又思维敏捷,还是个商业联姻的最佳人选。   于是沈顾喜欢了他,也确实在众目睽睽下暴露出追求唐凌的举动。   正如沈顾对唐凌的评价,唐凌真的是聪明极了,在沈顾面前一直很收敛自己的缺陷,将男人最喜欢的乖巧伶俐展现到了极致。   唐凌说,顾哥,我好像挺喜欢你的。   呵。   沈顾竟然轻信了,甚至在唐凌发出一起去国外留学的邀约时,更加肯定唐凌对自己是不一样的。   直到他推开那扇门,看见两具身躯交缠在阳台上,还是在他沈家的宴会,他沈顾的地盘上,像两条野狗一般毫无廉耻的交.媾。   沈顾后悔了。   他后悔自己听见喘.息为什么不快速离开?他后悔自己为什么忍不住极大的愤怒要进门质问?   他应该把唐凌推下去.......   不,他不能犯法。   若说推的方式有千千万万,另一个人生不如死的手段远远要比叫他死更痛快。   深渊,那才是贱人们该去的地方。   于是他抬头看见唐软。   猛地一看略微,但在仇火焚烧中十分像某个玩弄人心的恶徒。   于是沈顾又道,“出去!”   不知沈顾哪里来的火气,瞪向唐软的眼神像要鲨人,软软不敢忤逆他的意志,蹑手蹑脚走出书房。   沈顾极快地接通电话,厚沉的嗓音宛如大提琴发出的低音,自然亲切道,“小凌,你终于肯给我打电话了?”   保持许久的沉默,唐凌那边开口道,“顾哥,你身体好些了吗?我挺担心你的。”   沈顾的手一把摁紧书桌边缘,手背青筋暴起,“我很好,不必太挂心,对了,在那边留学还适应吗?真心抱歉,当时你邀请我一起去的,可是我选择了留下。”   留下。   留下。   唐凌被发现丑事的第一句便是:沈顾,你根本没有心,你如果真愿爱我,应该服从我的要求,可惜你太无趣了。   呵。   沈顾冷想,那上了你的厉学一定足够爱你。   唐凌给沈顾打电话其实只是想验证,有人在厉学的生日宴中见到沈顾,还拍照为证,但是两人从始至终未有口角发生,沈顾不是去找茬的。   似乎......沈顾从三楼被推下去,成为植物人的那段时间失忆了也犹未可知。   都怪厉学。   当时他哭着问厉学该怎么办。   厉学只冷冷说,反正我又不会坐牢。   厉学就是个人渣。   唐凌咬牙诅咒。   沈顾似乎还是那么骄矜冷慢,唯独对他说话温柔脉脉。   唐凌高高吊起的心脏,似乎降落一半,朝沈顾甜起嗓音,“虽然很可惜,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我会好好在这边完成学业,顾哥你也要努力哦。”   沈顾压掉电话,背后的衬衫已经被汗液浸湿一片,复仇的旺火一直舔舐他作痛的膝盖,整个人都似笼罩进漫漫黑幕之中。   上学?   沈顾的手终于紧握成拳。   我要让你无学可上。   .   吃饭的时候沈顾明显心不在焉,手捏筷子往菜盘中间夹。   沈冲的筷子也伸出去。   父子二人的筷子落在一处。   沈冲赞道,“最近家里换厨师了?做的小炒口感细腻,不咸不淡,味道不错。”   沈顾知道父亲是借用另外一种方式帮他提神,换了精神,也夸口,“我也很喜欢。”   唐软娇羞得低下头,对沈夫人悄然摇摇头。   妈妈肯定是想说出我来,万一沈顾知道最近的饭菜都是我特别准备的,他一定会连桌子掀翻。   越推测越觉得正是如此,低头闷吃。   沈冲借题发挥,把手中筷子放下,双手交叠,朝全家人道,“难得今天其乐融融,我也说几句。软软是咱们沈家的男妻,嫁进来也有三个多月,我生意上年底忙碌,一直忽视了他,真不应该。”   从桌面下取出一张金卡递在唐软面前,“小顾如今的身体逐渐康复,你也没必要天天守在家里,下午去买些时髦的衣服,若是想买辆自己喜欢的车,叫司机过几日帮你提车去就行了。”   沈夫人怕唐软肯定会推辞,帮助丈夫道,“天气冷了,我早觉得软软要备过冬的衣服,再说春天转瞬就到,春季主打的男装也有好些设计可爱的。”   说到可爱二字,沈夫人的兴趣盎然。   “软软这孩子生的白白嫩嫩,特别适合暖色系搭配,纯色系更好显得水嫩。”   摩拳擦掌,简直把唐软当女孩子似的想往公主级别里装扮,朝闷不吭声的沈顾建议。   “你也该出门透透气,任务交给你了,下午陪软软去商场购物。”   沈顾冷面,“没空。”   吃饭的姿态端得平稳,全然不管所有人面色一变的尴尬。   好说歹说,唐软收起金卡,沈夫人下午要参加阔太太们的插花教程培训,没办法陪他出门。   午膳后,沈顾安然坐在舒适的躺椅间看手中平板,为了能让儿子多晒太阳,不至于皮肤阴白通透,夫妻二人特意把宅子打通,改造成别馆,安装十几扇落地窗,引充沛的光芒进屋,驱散阴暗。   唐软主动去找沈顾解释,两只手递上金卡,“我......我也不需要钱,衣服......也够穿的......钱都给你花......”   沈顾的眼神分毫不移,认真端详平板电脑的页面,既不理睬也不反应,半晌道,“拿走。”   冰冷的语调欺人太甚,吓得唐软不敢再打扰他看书,揣好金卡偷摸地溜走。   不过半小时的时间,沈宅进来一位打扮异常时髦的男生,虽说是冬日时光,那个男生仿若一缕朝阳,自带喜气洋洋的的色调,照亮了屋子的暗沉。   “我叫米克,是来接沈小夫人的。”   唐软自己接待客人,分外狐疑,“我不认识你呀。”   真是好巧。   米克一瞧面前水灵灵的男孩儿,竟是沈宅的小夫人,喜笑颜开道,“麦芒掉进针眼里——凑巧了,小夫人收拾好了吗?咱们快出发吧。”   与唐软软萌的个性相反,对方简直是活泼开朗得过头,似乎还画了淡妆,眉毛修得精细,还用紫色眼影膏把睫毛刷得根根分明。   不等唐软问一个去哪里的问题。   米克已经扯来羽绒服把唐软包裹得严严实实,一边解释,“沈少爷一个小时前点了我的业务,由我陪您这位大金主去购物。”   米克的职业是天城最近流行的时尚陪购,专门选取一些年轻貌美的男孩女生花时间陪人购物,所服务的对象针对有钱的寂寞阔太,以专业眼光协助太太们买到合心的时尚奢品。   唐软被米克强行拉到奢侈品广场,两人花了整整一下午时光,疯狂转了十几家店,反正有保镖跟着,眨眼几十个衣服袋子便把保镖强壮的身躯掩埋一半。   唐软一辈子的运动量都在今天耗尽,实在走不动,懒洋洋地赖在供VIP贵客的皮椅中,连手指都累得无法蜷缩。   米克帮他倒一杯果汁解渴。   若是平常的顾客,米克多少会绷着点,今天的顾客软绵绵的又没有架子,简直就是愉快花钱的小伙伴,随性的个性逐渐疯魔。   唐软摇摇手,“不行,我已经彻底动不了了。”   米克才放过他,阳光灿烂道,“小夫人真好命,老公帮你提前选好品牌款式,要不然今天晚上咱们都回不去。”   “老公?”   米克满眼羡慕道,“就是你的丈夫沈少爷呀!他在指名上留言给我,指定了款式和品牌免得你太累,瞧你老公对你多贴心呀。”小拳拳打在唐软的肩膀。   唐软的面色顿时红润无比。   米克觉得他有满血复活的迹象,连忙催促,“不能光买外套,内裤也得买全新的才行。”   内裤属于私人物品。   唐软拒绝,“那个我自己买。”   小夫人的品味米克已经领教过了,基本等于没有品味。   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打扰他疯狂想看别人变美的欲.望,否决,“恕我直言,小夫人穿的海绵宝宝款内裤实属垃圾。”   他也不是故意看见的,只是无意间瞄见了一丝丝。   唐软已经结巴起来,“我......我要投诉......”   娇软的威胁完全没有威力。   米克眨巴卡姿兰大眼睛,“你害羞什么劲儿啊,咱俩身体构造一模一样,我还能从你身上瞄走两块肉不成?”   唐软被他说得又气又笑,脸红脑热,打死也不要去买什么情.趣内.裤。   米克扯住躲藏的手臂,拉到眼前讲,“你这小孩儿真笨,男人为什么送衣服给你,不就是为了一件一件把衣服再脱掉啊?”   .   唐软特意给公公婆婆买了礼物,朝两人道谢后,又腼腆地笑着,去给沈顾送谢。   他看沈顾最近膝盖隐痛时常蹙眉,镇痛剂服用过量对肝肾不好,绕路去了医药店,买了一对儿药草热敷包,用好看的蜀绣包裹着,大气又不失实用性。   沈顾已经洗完澡,准备早点睡了,唐软穿着香奈儿男款阔领毛衫进门,两个金红秀线的药敷包早被热透,散发出阵阵药香,被他宝贝似的捧着。   沈顾一直认为唐软的脖子最美,白滑如玉,微露出两块性感的锁骨最佳,赏心悦目。   也便没有拒绝唐软手中的药包。   唐软半跪在他床前,微掀开丝被,轻递入药包放置在沈顾痛感最明显的膝盖间,生怕弄痛丈夫,他的动作缓慢而柔和,全然不似平常的笨拙,眼神乖顺且润亮。   仿佛眼中只有自己。   沈顾微看直了眼。   与唐软意外转来的视线相接。   沈顾自然而然地移开,也不说谢,一股股暖流从膝盖间滑来,令他的肢体在开不见的位置逐渐舒畅。   唐软红了耳垂,他若是道谢,一定会挨骂,抿嘴问,“我的衣服好看吗?”   室灯姜黄色的光晕包拢着他,唐软的眼底含水,一漾一漾得撩人心尖。   沈顾冷漠依旧,“给我,我是不会穿的。”   唐软起身,话也没有要走。   沈顾不疾不徐道,“......我穿着又不好看。”   像是发现什么新大陆,伸手探进唐软宽松的毛衫,沿着一截细腰滑行至腰窝。   四肢血液不甚通畅,他的指尖沾满冰凉,如同两条冷腻十足的小蛇,攀爬向唐软的腰肢,冰得骇人,点在肌理间酥麻得起电。   刚才唐软起身,毛衫微微翻卷,他的低腰裤滑下去一小截,软款的细腰露出一段淡粉蕾丝带,横在香软的腰间如同一抹艳痕。   沈顾扯住松紧再松手。   啪得打在唐软逐渐滚烫的身躯,惊扰得眼底水汽凌乱。   “这是什么?” 第 13 章   沈顾似乎没有停手的意思。   只用一成力气,羞恼交加的人乖顺趴进他的怀里,而他的指尖自然不会闲着,半揶揄半勾扯,以食指撩拨那根缀满蕾丝小花苞的细带子。   直到唐软苏得像一滩铺满桃花细粉的黏糕。   他的名字起得恰好,又甜又软。   唐软始终不敢反抗他,双手紧紧攀在丈夫的双肩,头埋得极深,绒软如鸭儿雏毛的发丝贴着沈顾棱角分明的面颊。   即使在小甜番里做了更多没羞没臊的事情,唐软已经许久没让沈顾近身碰触过自己。   他对他来说,像冰,像石,像规定人不可靠近的戒规。   殊不知。   沈顾还是那个沈顾。   满怀清冷的禁欲,深不抵唇的笑意,连带他的身躯也未曾改变,或许单薄的肌肉尚存些病态的乏力,五年后每一块都尽显优质雄性的血脉喷张与强硬的力量。   唯有眼睛是永恒不变的。   唐软生怕压着他,心理又想依赖他,微抬起额头,任沈顾的下颌滑过自己洁白的额头。   沈顾并没有笑,刻意认真,“我一直以为你挺朴素的。”   那手指在瞬间疏松,复原的松紧重新打在肌肤上。   啪。   沈顾眼底的笑像刻意勾人就犯的引子,逼使唐软那颗隐藏在暗处的羞耻心,被强硬推倒在阳光底下曝晒。   “我......我没想......勾引你......”   沈顾轻笑,低醇的笑音引起胸膛的颤动,火热地传进唐软的心头,四肢百骸亦发颤。   太气人了,他原来竟是这般坏的。   唐软鼓足勇气再抬起些视野,沈顾的眼神早变幻了另一种诱人的颜色。   黑压压得,无边无际的深渊,引人想不顾一切跳进去。   “可以继续。”沈顾怂恿。   于是,唐软真的跳了进去,像贪图吃糖的孩子吻上丈夫凉薄带笑的嘴唇。   他的胆子太大了。   唐软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   沈顾勉强接受了这个幼稚的吻,即使比唐软睡梦中主动求饶的伏贴差了一万倍。   但撩人得紧。   沈顾摁住了他的腰,翻身给某人些深度指引,膝盖的麻木却使他彻底惊醒。   他在做什么?!   蛊惑人者人恒受惑?   一切热情都瞬间冷却,摸了一下唐软红扑扑的面颊,丝毫不顾唐软眸中的潋滟水纹,转为淡然道,“我想睡了,你去吧。”   .   唐软接到苏倩的电话委实意外,他早以为自己与那个冷漠的家脱离关系,一辈子不想再去看继母鄙视与嘲讽的嘴脸。   苏倩倒也不是极想见他,不过家里生出些变故,需要唐软的出席而已,当然沈顾也被意外邀请,让这变故的内容立刻意味深长起来。   到了晚宴时间,沈顾与唐软早已盛装备好,由家里的司机专门送去唐宅。   沈顾两次见到唐软穿宴会专用的三件套式礼服,第一次穿得是纯白无瑕,是他亲自挑选送给唐凌的礼服,那时昏眼竟认为戴上面具的两人是同一个。   这次唐软穿的是雾蓝色修身款,称得肌肤白得通透。   我怎么会认为两人长的很像呢?   沈顾反问。   唐凌确实可爱,但他的可爱是死气沉沉一成不变的,说他二十岁可爱,三十岁可爱,若是四五十岁还是可爱,估计腹中饥饿的人都能吐出来。   唐软的可爱却不尽相同,他的眉眼深藏娇媚,一颦一笑含春,水一般的玲珑剔透,随着时间转变会积累得越来越浓厚,怕是陈酿一般光阴雕琢,愈发夺人心魄。   沈顾立刻住脑。   对着唐软这张脸他在想什么未来可期。   唐凌却小心地拿手指去抠领口的蝴蝶结,好看的眉头轻皱。   脖子根连最上面的纽扣都被系紧,简直要窒息。   平常在家,他都穿露出脖颈的宽松毛衫,人真的不能走出舒适区,束手束脚地卡住喉管,整个人扭动不安十分躁动。   眼瞅雪白的颈子即将挣脱约束。   沈顾倏然摁住对方躁动的指尖,“别动,安静一点。”   唐晓天的豪门佳宴邀请的人大多数是天城商政圈的新贵,偶然有十几位德高望重的泰斗级人物,也是在子孙的携同下一并出席。   年轻的面孔肯定要比老头子们吸引人的注意。   沈顾从容操作智能轮椅于宾客间穿梭,唐软安静地跟在他之后,自从被摁动静音开关后,他连呼吸都变轻了。   那颗半截脖子高的纽扣限制着他的自由,管控起他的肌肤,除了手脸,所有的雪白细腻掩藏在精良的衣料中,被细细地摩擦。   沈顾衣冠楚楚,坐直的姿态稍有些矜傲,那些投向唐软的窸窣目光很好地被他隔绝在外。   直到唐氏夫妻端着酒杯来到面前搭话,还有一脸丧气的唐凌也在其中。   唐软看见唐凌的刹那简直怔蒙了。   他不是漂洋过海,在梦寐以求的国外学府求学吗?   他这种狐疑的目光立刻刺痛了唐凌的敏.感神经。   身为从小大学习成绩名列前茅的成功者,居然在宿舍里发现隐藏超过微量克数的违禁品,被人告发到学院勒令休学,若不是唐晓天动用金钱与人脉,恐怕还得在那边拘役几个月。   天降双重横祸使得唐凌那张明媚的脸带着一层死气沉沉的颓丧,但瞪向气色愈发红润的唐软简直不遗余力。   求学路被彻底断送,背着污点的人即使想要开始学会如何接管唐氏企业,那些个股东也会借机弹劾,另选品行纯良的人加入董事会。   拔掉爪牙的老虎连猫都不如。   沈顾心知肚明唐凌的落魄困境因何而起,进门前早把唐晓天的盘算推测了一遍,如今再看这一屋子的精英海归,仿佛大型的选秀现场。   唐凌想光彩夺回公司的所属权,只能找个能排上用场的丈夫,把对方推上位去,自己侧面操控。   当然,这个丈夫的选择,必须是唐凌自己能把控好的。   例如厉学就不行。   苏倩和唐晓天与沈顾虚以为蛇半晌,总见沈顾含笑地打量着唐凌,若有似无的爱慕简直无法隐藏,完全不顾唐软逐渐消沉的情绪。   看来沈顾对凌凌依旧怀有留恋,绝对不会在意唐凌在外国的那点丑闻。   苏倩之前一直认为沈顾虽好,但唐凌的选择性可以更多,如今再看沈顾,生得仪表堂堂玉树临风,与唐凌站在一起简直天配佳人。   而且,还是一个深深陷入情网的残疾。   凌凌操纵起来简直易如反掌。   沈顾拿捏细节恰到好处,完全从每个人的微表情里猜透各种龌龊的盘算。   唯独背后的视线正在逐渐暗淡。   是他没有回头去捕捉的唯一的光。   沈顾微微朝地面一扫,唐软明显矮了一截的身影竟在摇摇晃晃。   如果他回头冲某人微笑一下。   唐软一定也会傻乎乎地回应他。   空气中仿佛出现一条黑白分明的线。   向前,往后,必须有取有舍。   须臾,沈顾操纵轮椅滑过那条界限,驶向唐凌,彬彬有礼道,“如果不嫌弃我的腿,我特别想与你跳一支舞。”   世界仿佛崩坍。   对于唐软来说,他穿着最漂亮的衣服,仿佛在死亡的道路消亡。   沈顾与唐凌的身影逐渐滑入舞池,唐凌原本略显颓废的脸在沈顾的带动下,恍然恢复了神采。   唐家邀请唐软只是借口,最终要引来的却是沈顾,毕竟沈顾家世显赫,若他能表现出对唐凌的兴趣,其他追求者也不会甘于屈居人下,拿出真本事来追求。   沈顾是在给唐凌抬高身价。   唐软的璀璨生辉似乎只有一个瞬间,便如丢弃的垃圾一般扔进无人问津的角落,而他的丈夫与喜欢的人在舞池中翩翩起舞。   直到唐凌嫌麻烦,大胆地坐在沈顾的双腿上,沈顾笑韵温柔,操纵着轮椅在众目睽睽下潇洒旋转,而唐凌终于注满活力恢复精神放肆大笑。   够了。   唐软别开头去不看,即使他从小是个爱哭的人,幸好也足够能忍耐,绝对能很好地控制泪腺的闸口,借助喝饮料的动作隐藏委屈通红的眼眶。   不要随便改变剧情,不要试图改变剧情。   唐软告诫自己。   否则会变得不幸。   我原谅他了。   他只是......他只是在最开始喜欢的人,不是我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我看到一句话。   消耗完所有的喜欢与执着才是解脱。   我的软软,我的沈顾便是如此。 第 14 章   回家的路上沈顾一直心有所思,神情沉淀在某种志在必得的阴沉与狠毒中,或许是他刚才与唐凌演一幕痴心不忘的戏码过于隐忍,堵在情绪之下的负面颜色此刻倾泻而出。   他毕竟是年轻些,心机与盘算尚有忍不住流露的瞬间,但是随着年龄阅历的提高,任何人都会再难看见毒蛇狩猎前,利齿暴露在空气之中的光芒。   手下意识碰触了一下唐软,指尖与肌肤的火花乍然迸出。   唐软无声抽开自己的身躯,一直认真凝视车窗外的风景,躲缩的身影紧靠向车门,仿佛下一个瞬间会打开后跳出去。   沈顾上车就闻见礼服外套沾了唐凌那种令人作呕的浓郁香水味,恨不能连衣服裤子当场脱掉焚烧。   车窗被过路的树灯花影映出一层莹亮的反光,依稀足以瞥见唐软的面孔很木讷,明亮的眼眸如霜雪欺压的花枝,低垂而沮丧,秾红的嘴唇轻咬,使得下弯的唇角努力保持平衡。   他确实很难受,如果一个凡夫俗子能轻易掌控自己的情绪,也便成了圣人。   沈顾的话音陡起,“我发现你挺喜欢折纸的。”   挑选这类话题作为开端,既容易引发共鸣又不显得突兀。   唐软又侧了脸,连影子都藏起来。   “没那么喜欢,只是闲着无聊。”   沈顾又问,“你叠了五千多枚绿色的三角。”   唐软拗不过他的执意,“我想给妈妈插一个花瓶,她最近常说花艺课搭配的白牡丹、小百合、橘色玫瑰委实好看,可惜找不到偏亮的花瓶称色,我觉得莹绿色的纸瓶特别相合。”   其实何必费工去制作那样一个素洁的纸瓶迎合母亲,到古玩市场或进口商人那里淘两个琉璃彩瓶更加实用,毕竟过几天母亲就会为新的花艺搭配转移注意,而唐软却每天熬四五个小时折出大小分毫不差的三角形,指尖尖磨得红彤彤的,眼神慵懒困倦。   沈顾依旧想象了成品的模样,确实蛮好看的,“你想去专业教育机构学习一下吗?”   “不用了,我脑子不好,白浪费钱的。”甚至笨到连脾气也发不好,分明想哭,还跟某人说了这么多话。   空气里唐凌的气味依稀被冲淡些,沈顾开窗吹散最后残存的余味。   适才缓慢说,“我也不会让你去学那些的......石麒被我安排去做其他的事情,我并不打算请其他的护工,以后由你来安排我的衣食住行。”   不是询问,而是一种肯定。   你,唐软,是有资格靠近我的存在了。   唐软彻底忘记宴会的不快,转身调向丈夫,“我吗?你确定?”   眉眼处的那一点因意外而产生的小喜悦,冥冥中撅住沈顾那颗冰冷的心。   “难道车里还有别人?”   他的手指抬起,抚摸唐软耳廓的边缘,记得发狠时朝对方扔出的花瓶,险些砸破如此乖巧的一层软肉。   如此回忆令沈顾多少后悔怜惜,认罪似的捏了捏开始泛红的部分,耳尖在他的掌心里轻颤。   “晚上回去收拾一下,明早搬来我的卧房。”   .   沈顾习惯早起,他从小自律,极少有睡懒觉的时候,居然有人会起得比他还早,是一脸喜悦的唐软。   唐软蹑手蹑脚走进卧室,仿佛踏入禁地的羔羊,谨慎得张望沈顾的睡颜,掏出一包消毒湿巾半跪在地上,先把丈夫的轮椅擦得干干净净。   沈顾憋不住道,“轮椅不用你保养,上面的皮质都是意大利进口高级真皮,消毒湿巾富含酒精成分,会导致异常气味释放。”   唐软立马扔掉手里的一整包。   沈顾示意,“扶我起来。”   唐软在他背后垫好松软的枕头,快步拉开窗帘,沈顾的睡眠质量略差,屋内摆放的低音空气过滤器打开,才去问帝王级的老公,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沈顾凝眸,“抱我。”   唐软憋得脸涨红,思考三秒钟才理解这句话的真谛,把沈顾的轮椅推倒床前,掀开丝被,面红耳赤地朝丈夫请道。   “搂住我的脖子。”   沈顾对他还真是放心似的,修长的手臂绕过单薄的肩膀。   “另一边也搂住。”   沈顾的双臂挂在唐软的脖子间,两颗脑袋近在咫尺,连某人急促的呼吸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接下来呢?”沈顾问。   唐软一定神,扎开马步,左手穿过丈夫的双腿,右手臂紧搂腰部,憋住一口气,摆出标准的公主抱姿势。   起!   ......起不来!!   沈顾的身高直逼187,即使半年体重偏低一直未曾达标,但骨头分量也不轻的。   唐软只有勉强174。   他朝怀里的老公尴尬笑道,“我就是手有点滑。”屏息凝神使出吃奶的力气,拿出蚂蚁搬大象的勇气。   还是搬不动。   沈顾微皱眉,“你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唐软自然不肯服输,但他是无论如何也搬不动沈顾一丝一毫,不好意思地转身进了盥洗室,从里面拿出罐空瓶子,红着脸道,“我先帮你解决问题。”   沈顾撑起胳膊往远躲了些距离,“我从来没在这里面解决过。”   唐软也有点急,生怕被否定,“没关系的,我不会弄脏床单的。”一咬牙,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沈顾差点没被他弄疯,俊气的剑眉狠狠蹙起,被子里唐软小心翼翼地吹着口哨,简直令人窒息,俗话人为刀殂我为鱼肉,但凡他的腿有好的一天,一定要叫某人也尝尝同样的待遇。   唐软钻出来快步去了盥洗室,把手指洗干净,挽起袖子走出来不肯服输,“我肯定能抱得动你,不知你一般是洗澡还是仅仅洗脸刷牙。”   只见沈顾颤巍巍得撑起双臂,支撑住轮椅的扶手,僵硬地坐进座位上,索性他只是膝盖的问题更多,双臂近几个月的握力锻炼肌肉渐隆,否则还不知尽早得在床上躺倒几点。   主要,他好怕唐软再拿个别的罐子出来强迫他。   于是,沈顾的神情也黑中透红,朝唐软冷道,“多亏你,我又增加了新的技能。”   估计要是选择浴缸浸浴的话,某颗软糖一定会把他溺进水里扯都扯不出来,只好忍住彻夜汗渍的黏腻感,“你去宅子里随便叫个男佣过来。”用一种快去请人救急的模样冷眼瞅着唐软,“我错了,我不该对你的体力抱有期望。”。   唐软努努嘴。   沈顾终于抵不过他的沮丧攻势,声音轻道,“那晚上一起睡觉,帮我翻腿,你总能做到吧。” 第 15 章   沈氏夫妻意外发现两件喜事,第一件是唐软与沈顾的亲密度无形中增加了些,某天早晨沈夫人路过儿子的卧房,也不是故意要听的,门缝并未关紧顺耳朵听了两嗓子。   唐软糯糯的声音抱怨,“我实在没力了。”   沈顾的声音则沉得压抑,“我快憋不住了。”   唐软嗯嗯哼了几声,“用新买的那个东西行吗?”   “我说过不想用罐子。”   第二件喜事就是唐软每天努力吃三碗饭,气色愈发红润有光泽,人也愈发好看,不似刚嫁进门那时瘦得像根豆芽菜,沈夫人总不自觉瞄他的肚皮,索然男孩子是不可能怀孕,否则她简直怀疑自己要当奶奶了。   沈顾最终征得父亲同意,任职沈氏集团的一个分公司CEO,身体渐好后,他便不愿意屈居在家中做一个被动的废人,他得主动拿出自己的实力来证明能力。   唐软只是在家中全程照料丈夫的起居,到分公司任职则重新雇佣了两名贴心的生活助理,一天中超过一半时间丈夫都不在家,软软平常早晚见惯了沈顾那张冷冰冰的雕塑脸,如今还怪想念的。   唯独庆幸的是,沈顾的夜间应酬并没有,生意上的人无不知晓小沈总身体抱恙,光是沈氏给机会让小公司发展经济已经天大的恩惠,谁还敢要求小沈总务必抽出时间来应酬酒局。   唐软每天在家陪沈夫人插花品茶,婆婆不在家就打开社交学习平台,跟几个主推折纸艺术的主播学习。   对于一个新世纪的年轻人,沈顾真是没见过这世界上还有谁居然不会使用社交软件,从不玩微博抖音Ins。   如果真有,那一定是傻乎乎的某软糖。   沈顾在进入公司前二话不说扔掉他那部破破烂烂的报废手机,买了全新款又再里面下载几个常用软件,帮唐软注册好账户,还好心提示他哪些播主专业性强可以关注,哪些就是哗众取宠毋用理睬。   余下的光阴,唐软安静地坐在二楼朝外的飘窗,波西米亚风格毛毯会吸饱阳光的温暖,令他像只慵懒的猫蜷缩在上面,眯起眼睛享受安逸带来的闲散时光顺便补眠。   只要晚上八点一到,唐软便会拿起一块提前焐暖的方毯守在门口,据说有些人的听力格外敏锐,能分辨出汽车发动机停止的声响。   每当如此,他便第一个乘坐室内电梯冲进地下停车场,沈顾也必然会在保镖们的助力下,连着轮椅载人一并谨慎地抬下地面。   沈顾的腿上早盖着暖融融的毛毯保温。   唐软还是会把方毯披到对方肩头。   早成了习惯。   沈顾对于这种热切的关怀并无言语,他的私人助力倒是背后经常议论,为什么小夫人总要多此一举,小沈总被照顾的很妥帖,根本不用再画蛇添足。   一个说,“小夫人是不是太喜欢咱们小沈总,以至于殷勤得格外夸张。”   另一个则说,“也有可能是急于求宠的表现,毕竟这位唐家大公子在天城里连名头都排不到位,可不得狠狠巴结好小沈总。”   “小夫人长得挺好看的,就是脑子似乎不怎么聪慧的样子,咱们小沈总一瞧就是个注重内在的男人,靠脸在他面前刷存在绝对是吃不开的。”   “对呀,你记得咱们秘书科那个王秘书,趁着送文件的空档贴了小沈总一下,直接被开除了......”   沈顾眼睛里揉不得不干净的东西,两人早心领神会。   ......   唐软兴冲冲要推沈顾进屋,沈顾被他连天的跃跃欲试弄得很无奈,轻声道,“这个轮椅智能驱动,不用推。”   唐软也知道自己脑子一根筋,想不出更能体现出关心爱人的最好方法,他只是觉得不要让一个人在冷得时候觉得寂寞,躺平的时候能安心合上睡眸,不以赠物为喜,不以相离为忧,吃饱喝足温暖与共,便是世间夫妻最好的相守。   缩回手去揣进衣兜,怯生生反驳,“万一没有电了怎么办,前面那么一个大坡,滑下来我可顶不住。”   幼齿的发言,总觉得这个人尚未鸿蒙开智。   沈顾背后的两个私人助理快要忍不住笑。   “放心吧,电很足。”从一旁牵过唐软的手腕,突如其来的妥协连他自己也深感意外。   唐软垮着的小脸很不好看。   惊呼一声,整个人已经坐在沈顾的腿上。   背后的一众保镖和私人秘书们简直目瞪口呆。   唐软瞬间脸红到爆炸。   小沈总却是一种追求理论验证的从容不迫,操纵着轮椅以最快速度往坡上横冲过去,边对准唐软烧得通红的耳洞低声问,“你看,电量够不够?”   唐软搂住他的脖颈,怯怯点头。   “嗯,好猛啊。”   男佣帮少爷洗干净身体,将人平稳地搬回床上,唐软乖巧地替他盖好被子,取出吹风机一点一点吹干发丝间的水滴。   唐软的手指又软且长,热风会顺延着他的指缝,款款摩挲沈顾的发尾,连他的指尖都不敢用力,仿佛雀尾柔滑的羽毛在雪地间留下的扫痕,令人享受至极。   待一切收拾停当,两人一起躺倒在大床上,沈顾独自占着最左边,伸手将床头前的小书灯调至光线温和,取出笔记本电脑继续完成日间未能完成的工作。   唐软睡得离他很远,两人之间自然形成一道隔绝彼此碰触的距离。   沈顾要的是一个能在夜晚帮他翻腿,或者解手的人,而不是耳鬓厮磨的爱人。   这点认知唐软从第一天躺进来就已经知晓,石麒被安排做秘密的事情无影无踪,再雇人当然也是不费吹灰之力的,唐软除了体力跟不上需求,听话顺从皆是万里挑一的。   还有什么比他更好用的保姆呢?   唐软有些气馁的想。   再说老公也从没表达过对自己有其他需求的态度。   一切都是他自己想得太美了。   沈顾从繁忙的工作中难得抬眼,最先关注的是唐软在做什么。   远远的丝被里蜷缩着另一个人,仿佛怕冷而深深掩埋进去,唯独留下半张脸和一双潋滟微波的眼睛,似乎盯着自己发呆。   探手在唐软的耳朵尖尖揪了一把。   唐软嘶嘶抽了半口凉气。   “快睡觉。”   通过几天的磨合,沈顾总算习惯旁边多睡一个人的存在感,叫唐软接替石麒的工作其实一点指望都没有,让唐软帮忙搬腿也是意外有了如此荒唐的一个想法。   他都躺在床上近半年时间,从未叫石麒睡在旁边帮忙翻身。   他只是想适度补偿一下他而已。   一种措辞,一种开脱,一种对于自己的复仇行为,会意外伤害别人的心理补偿而已。   唐软却当真的来伺候他,也当真晚上在他翻身的时候,帮他把不灵便的腿脚轻手换个角度。   令他舒服,自己却睡不踏实。   抱着一种亏欠补偿再亏欠再补偿的心理,沈顾开始对唐软说不出任何冷面心黑的狠话,有时候也愿意迎合对方的期待与热切。   但这些应该不属于爱的范畴。   他因为自己轻言相信爱情付出如此惨痛的代价,哪能随便再移情别恋。   唐软很好,真的很好,不了解时觉得他只是个花瓶,稍微了解,便觉得天使的纯洁也不过如此。   沈顾的神情骤然专注,温柔浅笑从他的脸上退潮之后,留下一片泥泞的荒芜。   人如果遭受一次彻头彻尾的背叛,会否还能顺理成章接受第二次的丘比特安排?   唐软觉察出他的走神,柔了嗓音问,“是想上厕所吗?”   “不用,”沈顾条件反射露出一种“唐软与罐子禁止入内”的拒绝表情,揉一揉对方松软的发丝,“今晚什么都不需要,快睡觉吧,嗯?”   等待沈顾回家,很快就能成为一种习惯。   唐软依旧拿出烘烤得暖融融的小方毯,掐着手表一瞧时间也差不多了,载着丈夫回家的车每天差不多都是这个时间段归家,在他身上冥冥中形成固定的生物钟。   沈夫人见他火急火燎从楼上下来,手里认真抱着毯子,就猜到可爱的儿媳妇要去接自己的老公回家,朝人招手道,“今天不用去了,软软,小顾今晚在外面有应酬。”   唐软的热望立刻冷却下来。   “没听说......他晚上要出门吃饭。”   沈夫人正在玩手机,跟闺蜜们分享最近新得的爱马仕铂金包,沈冲爱妻心切,给她买了各种颜色塞满半个屋子,最近新得的极难入手,半年前沈冲就叫秘书从国外预定了。   唐软的语气里浓浓透露出一种失望的鼻音,即使再富贵奢华的包也要搁置一旁,沈夫人朝他温柔解释,“其实我也很意外,他的身体状况才刚好就硬撑着工作,不过我这儿子自己最清楚,就是太好强了,算了,由他去吧。”   也宽慰唐软,“软软,你自己也得找个喜欢的乐趣分散一下注意力,否则丈夫天天在外不回家的日子可多着呢,”手指向自己,“我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你瞅你爸爸都出差一周了,连个打电话的空闲也没有。”   唐软立马乖巧地走到她背后,替沈夫人捏肩松背道,“我懂的妈妈,爸和他都是做大生意的人,不可能时常陪在咱们身边,不过......”   拿起桌面摆放的新包,“爸爸多爱您啊,知道你最喜欢的东西,想尽办法买回来哄您开心。”   沈夫人似乎很受用他的按摩,转头笑问,“小顾对你也很不错吧?”   毕竟两人都睡进同一间房里了,想当初她可真怕那个倔脾气的家伙会强行驱赶软软离开。   唐软踟蹰一下,抽回手道,“可能他给我也发了信息,我一直没留意,现在给他回个信息去。”转身跑了。   沈夫人笑笑,全当对方是害羞了。   唐软走到家里偏僻的地方,掏出手机把微信短信息一切能翻的软件看了一遍,完全没有沈顾的任何留言提示。   或许,他是真的太忙了吧。   唐软蹲在地上考虑了十分钟,才鼓起勇气给沈顾打个电话,毕竟沈顾还在服药阶段,是不能饮酒的。   他只是提醒他一下下。   电话打了第二遍才接通,沈顾的声音立刻透过听筒传了过来。   “有事吗?”   唐软万没有想到对方的语气竟有点带着被打断好事的疏离,立刻怯懦三分道,“听妈妈说,你晚上不回家吃饭。”   少喝点酒......不对不对,是千万不能喝酒呀。   他的叮嘱还未说出口。   沈顾那边有人娇滴滴喊着,“顾哥,电话讲完了?快过来!”   背景声音突然嘈杂起来,似乎是在酒吧里与一群熟人混在一起。   沈顾并没有迟疑,朝唐软嘱咐,“晚上早点睡,今天不用等我。” 第 16 章   孤儿院每个季度都会收到来自社会各界的捐助,捐赠的东西包括玩具、书籍、衣服等,稍微机灵的孩子们会通过哭闹来争取自己最心仪的物品,只有笨拙的唐软总是捡一些挑剩下的。   某一次,据说是一个著名企业的领导到孤儿院慰问,到了与小朋友们亲密互动的环节,摄影师已经扛着长.枪短炮围成半圈,纷纷准备捕捉精彩镜头。   那领导从一众小朋友里挑出唐软是因为他长得实在太可爱了,粉白.粉白的团子独自坐在房间最靠后的位置,手里拿着一本小人书正读的津津有味。   镜头需要营造出领导热心于慈善公益的人设形象,所以那人二话未说,抱起看着最乖巧腼腆的唐软。   唐软在孤儿院里一直相当于透明人的存在,很少有人愿意抱他,表情显得慌促紧张极了,保育员阿姨发现笨孩子被领导抱起来了分外后悔,因为这个孩子的脑袋远远比看起来要迟钝。   之前教过孩子们要怎样回答问题,不知道这个小笨蛋究竟能记住几句。   领导对着镜头笑问唐软的年龄,软软都勉强回答的自然,毕竟问题简单。   当领导问他喜不喜欢叔叔,想不想要叔叔下次再来。   唐软的小脑壳居然开天窗了,轻声嘀咕,“不喜欢,你只是假装对我好,又送不来爸爸妈妈。”   周围所有的人既尴尬又好笑,淡淡还带着些同情怜悯。   事后保育员阿姨拧住唐软的小耳朵,怪他不争气道,“笨死了,就知道哭哭哭,你这么笨得孩子谁会愿意当你的爸爸妈妈?!”   那是唐软唯一一次放声大哭,哭得整个人像蒸熟的虾米,他只是说了实话,表达出内心的真实喜欢与愿望。   阿姨并没有因为他哭鼻子而原谅他的愚蠢,哭泣不会换来认真对待,或许其他的孩子可以,唯独他是不行的,他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糕。   唐软睡熟的时候紧蹙眉头,他的梦境既连通现实世界那段孤儿院的伤心过往,其中又夹杂着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虚幻背景,仿佛一片黑魆魆的情景生硬塞进脑海的空隙,有人用手掐住他的脖子,令唐软艳丽的五官愈发如垂死的花朵般释放全部华彩。   那人坐在轮椅上,宽阔的身躯溶解于黑暗深处,五官模糊不清,唯有给他的痛苦是认真的,绝不掺杂一点多情的水分。   是沈顾吗?   唐软渐渐感到窒息,随后身体的感觉不断变幻,掐住脖颈的手如同沙尘一般缓然散去,一种陌生粘稠的抚摸感从他的后背开始,指尖似一条逆流而上的鲟鱼,带着明确的目标与病态的执拗,拨弄唐软的脊柱直到后颈,轻声低语。   软软等我。   等我......   唐软努力睁开眼睛,身旁确实站立一具高大的身影,那身影挺拔如同从天际浮现的阴翳,无形中散漫不容抗拒的阴暗气息,笼罩在他的整个身躯之上。   沈顾?   但是味道与体型不对,虽然眉眼仪态较为神似,终究不是丈夫的身影。   “是谁!”唐软害怕得快要哭了。   一只大手稳稳摁紧他险些跳起来逃窜的肩膀,颇为绅士道,“是我,沈慎言。”   “小叔叔!”唐软睡觉带着痛苦,以至于噩梦惊醒时也格外憋闷,喉咙被扼制的窒息感犹然存在,而沈慎言的意外出现令他更加害怕,连没有吃晚餐的肚子也一阵抽痛。   “您怎么在这里!”   沈慎言并未收敛紧摁他的大手,神态自若道,“你这样睡觉的姿势是会窒息的。”   唐软终于想起自己实在太难受,独自躲在书房的沙发像埋首的鸵鸟闷在狭小的角落,欲哭不哭最后浑浑噩噩睡着了。   沈慎言小心推托起他的后颈,谨防头颅长时间呈憋屈状态,会带来短暂的晕厥。   唐软稍微轻松一些,便赶紧与这位突如其来的亲戚拉开距离,毕竟夜晚还能还见对方悄无声息地站在身边,简直太怪异了。   沈慎言倒是一副冷静的模样,摇晃手里的文件袋,自然解释道,“我帮大哥来取他的东西。”侧首示意书房的文件架上全是诸如此类的文件,不必大惊小怪。   唐软被连翻惊扰,全身冷汗涔涔,水里捞出的溺水者似的。   沈慎言瞧他腰苏腿软的样子,主动提议道,“软软,你的脸色极不好,先不要乱动,我去给你冲杯糖水。”   完全拦不住长辈的意愿,唐软只好半捂着肚子,躺在沙发间适应身体突然的痛感。   沈慎言极快回来,还带来沈夫人,沈夫人看到儿媳妇半晌难以恢复的情况,不由叮嘱道,“软软晚上没有吃饭,这孩子原本看起来就虚弱,要不然慎言劳你把他抱到楼上的卧房,我给佣人说煮点清淡的燕窝粥。”   唐软连忙挣扎起身,示意自己绝对没有看见的那么虚弱,又从沈慎言手中接过糖水一饮而尽,转了一圈解释道,“妈妈,小叔叔,你们瞧我,根本没事儿的,不用担心。”   沈夫人缓口气,才对沈慎言感谢,“幸亏你帮你哥来取文件,否则软软晕倒在书房都没人发现。”   唐软极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吃醋吃得伤心欲绝,手指微拢耳朵的柔软发尾,冥冥中感知有人看他,回眸却是沈慎言的微微含笑,虽然没有任何不礼貌的举止,却令他心颤得厉害。   不过。   沈慎言以后算是与他有恩了。   沈夫人送走小叔子,又盯着唐软吃掉半碗燕窝粥,才打着呵欠要去睡美容觉。   唐软洗过澡,心想自己绝对走了狗屎运,能遇见真心关怀他的婆婆与叔叔,再一看床畔另一边空空荡荡的,屋里虽热,心却冷冰冰的要命。   他以为沈顾所谓的不要等,是彻夜与别人在一起,孰知沈顾凌晨两点居然回来了。   唐软是生气的,原因不言而喻,两只脚丫躲在被窝底下蠢蠢欲动,习惯性想去帮忙。   反正......他说叫我别等他的。   软软把头整个蒙进被窝深处。   装死人而已,傻子也能做得很好。   沈顾由佣人伺候着洗过澡,沾了酒气烟气的外套全部拿去送洗,一名男佣拿着干毛巾朝少爷恭敬说,“帮您擦头发。”   结果一顿操作猛如虎,大手刚往沈顾头上一搓,立刻被呵停,“想亲眼看看我的头皮?”   不知谁惹他不快,脾气隔着被子也能感受到。   软软立刻认定自己装睡是件非常明智的举动。   佣人们讨个没趣,灰溜溜离开。   沈顾似乎无心睡觉,叮叮当当地发出些微妙的声响,偶尔拿起手机发送信息,又冷意十足地丢在桌面。   软软打定主意不要理睬某人,纹丝不动得躲了许久。   沈顾的胳膊足够长度,一把扯开他身上紧裹的棉被,温度的攀升使得唐软露在外面的手臂与小腿白花花得晃眼。   若不是沈顾知道他是个男孩子,单从背影看那一截妖娆深陷的腰身,全然没有一丝坚硬精壮。   “真睡呢?”   沈顾的大手一把掐住他的半截腰,指尖无意识滑入睡衣下摆,与细腻的肌肤相触,温温软软的触感,连指尖也快被融化。   对于唐软,沈顾是没有欲望的。   不过这句话只适用于在社交距离的范围外,远远看着某人时。   一旦进入安全范围,唐软尤其像失足踏入狩猎圈内的迷途羊羔,随意拨弄或是猎杀悉听尊便。   他……有没有用这副漂亮的身体去诱惑过别人?   沈顾的牙根发痛得咬合。   唐软依旧紧闭眼睛。   沈顾确实在生气,出去玩耍的人分明是他,为什么他要生气?   我才委屈。   唐软第二次跟他较劲,沈顾又搬着他的腰,逼人调转过来面朝自己。   “有话想问你一下。”   这次沈顾用了很大的力量,几乎是连扯带拽,把唐软揪到自己面前。   原本他正与唐凌几人在夜店娱乐,是唐凌组的局,里面大部分都是校友,还有唐软提到的那个贵族学院刚毕业的学生。   不知谁提到了唐软的名字。   接下来一些故意或非故意的话题令沈顾心底分外不爽。   他也不是不许唐软曾经交往男朋友,一两个都很正常。   唐凌以前也说过他哥风品不是很好,背后遭人诟病。   现在一群人都在暗示。   仿佛唯恐他这个残疾遭受了欺骗,满足不了老婆。   沈顾强迫自己听一半留一半,毕竟他的理智会判断出唐软究竟是什么品行。   他只怕再次遇人不淑,再次怕纯洁的皮囊底下隐藏鲜为人知的歹毒用心。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沈顾强硬搬过唐软装睡的脸,他只是不喜欢被温柔欺骗。   哪知唐软的脸上布满泪痕,那种委屈与难过堆积在稠艳的五官深处,融合成一股无法言说的楚楚可怜,连钢铁般强硬的心脏都会瞬间被粉碎。   沈顾的手彻底松了劲,“为什么哭?哪里不舒服?”   不问倒好。   唐软回忆起自己哭鼻子也不能获得孤儿院阿姨的原谅,根本没有人在意过他真正需要什么。   他只是想让沈顾像小甜番一样只对他好。   他讨厌沈顾旁边会有唐凌存在的痕迹。   包括那声顾哥他也很讨厌。   破罐子破摔哭得好大声。   委屈连连道,“你的身体这么不好,还晚上出门喝酒,万一喝死了,我就要守寡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此处解释一下。   福利院是很好的事业单位机构,对孩子们也很好。   我这里用的是孤儿院,稍微把里面的工作人员塑造得残酷一些,只是因为小说的需求,大家千万不要代入现实哦。 第 17 章   守寡?   沈顾怒气顿消,可笑之外竟生出些怜惜,从床头抽来一张纸巾,艅媳细细替唐软揩尽眼畔的泪珠,他也并非是个擅长哄人的角色,看似不经意,实则尽力宽慰,“没喝酒,也不会叫你年纪轻轻守寡。”   想来唐软在他昏迷的时候嫁入沈家,时间虽短却一直满心满眼只有他一个。   沈顾上学时仿佛铜墙铁壁,多少爱慕倾心的目光对他围追堵截,多数也只是铩羽而归。除去他唯一走眼的那一次,沈顾很容易能分辨出这些人眼底心中所想,不是图他的才貌,便是为其他些什么慧利。   全部都与唐软眼底映衬出的内容截然不同。   他眼底有我。   虽说,不知这份痴态尽显的深情从何而来,又会否藏满虚假的污垢。   唐软的眼睛只看沈顾,看他一人。   男人都会有虚荣心,此刻的沈顾虚荣心被膨胀,沾了唐软的眼泪之后,仿若钠遇水的化学反应,明起火花。   “唐软,你......”   唐软的眼泪泛滥成灾,沾湿纸巾透过指尖,烫得沈顾的心产生前所未有的动摇。   你是不是非我不可?   沈顾绝对问不出如此幼稚的话,他的双臂有力,把哭成一团软绵绵的白皙人儿扯进怀里,该怎么样才能不令软糖继续哭哭啼啼呢?   唐软正觉得自己的失控行为太丢脸了。   沈顾俯头叼住他被泪水渍红的嘴唇。   凌晨两点正是万般靜籁,唯有渐渐加粗的呼吸掷地有声。   唐软睁开微肿的眼,沈顾的姿势并不怎么舒服,一手搂住他不任躲避,另一手微撑在耳畔,但丈夫的头微偏右,说惯冷言冷语的嘴唇毫不慌乱,反而在强硬中逐渐升温。   他让唐软感受到一个熟悉的,全新的沈顾。   须臾,沈顾抬眼,用手指捻弄被吻的嫣红的唇肉。   唐软确实不再哭了,但也没有生涩反抗的迹象。   他只是乖巧地等待沈顾的放过,手指拽紧沈顾的衬衫,拇指颤抖。   沈顾用手指挑开他的嘴唇,露出苞蕾一般瑟瑟的舌,以仅有的经验教导着。   “如果我探出去吻你,你要用这个狠狠地勾缠我的。”   唐软其实早被吻傻了,愣怔点点头。   “乖,闭上眼睛。”   沈顾的手指滑过他湿润的唇角,二指紧夹唐软的耳朵,不停摩挲沾了暧昧温度的发丝。   重新又吻了下去。   .   唐软毕业也有几个月,挂科的问题最终还是由唐晓天出钱解决,正如沈顾所言,贵族学院不过是拿钱就能进去的地方。   所以学院把毕业证寄回到唐宅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苏倩利用完他彻底忘记唐家还有这么一个大少爷存在,毕业证随手丢给家佣,打发人给送去沈宅。   她这边说话,唐凌恰巧下楼。   母亲尖酸刻薄的声音即使听厌了,也难免有强行钻进耳朵眼的契机。   不由喊住佣人的脚步,冲跑腿的人招手,“先别走,拿来我瞧瞧。”   包裹毕业证的外包装已经被苏倩撕开,看到唐软的邮寄品竟是花钱买来的毕业证后,唐凌的嘴角露出与母亲一般的嘲讽。   我居然沦落到与笨蛋一种学历的凄惨下场。   自从被退学后,唐凌也才拿到大学本科毕业证,即使有心想退而求其次,在国内继续深造一下,毕竟纸包不住火,他那点丑事还比不上继承唐晓天的公司重要。   唐晓天的公司属于股份制企业,还有其他家族参股,如果唐凌在某些方面出现纰漏,例如信用度的问题,其他古董完全有资格弹劾唐凌依靠股份继任总裁一职。   沈顾则完全没有后顾之忧。   他的父亲沈冲独揽公司大权,即使儿子是个残废,也能先从分公司做起。   若说风水轮流转,谁也没占更多便宜,但是若说唐凌有没有后悔。   他还真有点后悔。   沈顾看起来似乎越来越好,自从接任CEO的职位后,作风处事愈发雷厉风行,丝毫不像刚步入社会的菜鸡,风度翩翩不失矜贵尔雅。   唐凌知道沈顾是优秀的,否则当初不可能既想勾引厉学,又抛给沈顾希望的橄榄枝。   归根究底。   唐软捡了一个大便宜。   白痴的运气就是格外好。   唐凌将毕业证重新塞回包装袋,走到苏倩的耳畔吻了一下,几乎撒娇道,“妈妈,最近我在家里呆的好无聊,爸爸究竟什么时候能说服董事会的几位伯伯,让我先进公司学习一段时间。”   苏倩尤其宝贝他的精贵儿子,反手拍拍儿子可爱的脸侧,“放心吧,爸爸答应我尽快的,你就先忍忍。”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继续道,“最近有没有跟你的那些追求者多走动一下?多稳固自己的交际圈,将来正式步入生意场,才有人愿意替你冲锋卖命。”   唐凌嗤之以鼻。   每个追求他的人非富即贵,不过也猥琐油腻,哪个不是图着跟他上床的目的,每个都把他当作宠物猫在乖哄。   其实不比较一下,怎么能体现出沈顾的与众不同呢?   人不能往牛角尖里钻。   唐凌捏了捏包装袋褶皱的外皮,计上心来,“最近我想请点朋友到家里来玩,行吗?”   家佣给唐软打了电话,说门卫收到贵族学院寄来的毕业证,请大少爷务必回家取一下。   唐软与家里打好招呼,准备回家快速拿到就走。   唐家的庭院里却是热闹非凡,一众衣着鲜亮的少爷小姐们在忙着开烧烤派对,唐软从侧门被家佣引进门时才回忆起宅院外为何停着一串豪车。   唐软低声道,“我看家里挺忙的,客人也多,不然你帮我取来,我就不方便进门打扰了。”   他平常在佣人面前毫无威信,心善些的对他还算不错,但是苏倩周围豢养的几个习惯性仗势欺人,对唐软的身份毫无芥蒂。   那佣人知道大少爷认生,领人送到楼下,打包票说稍等。   唐软终于松口气,乖乖站在原地安静等待。   哪知谁开起拙劣的玩笑,从二楼泼下一桶冰水。   天寒地冻,凉水迅速渗透他那件羽绒服外套,沉坠得仿佛被人推进冰窟。   唐软的血管瞬间被冰封似的,从楼门冲下来两个阔少爷,一个手里提着水桶,另一个则抱歉满满,“不好意思,真是不好意思,我们跟朋友玩冰桶挑战,没想到把你给误打误伤了。”   唐软冻得直哆嗦,睫毛不断抖落寒凉的水珠,嘴唇微紫道,“没......没关系......”   两个阔少更是不好意思,左右扯住他的双臂,连忙抱歉,“无论如何先换个衣服吧,大冷天的,不要着凉。”   不论唐软如何拒绝,两人表面上歉意满满,实际都下了狠手,生拖硬扯将人往聚会的中心走。   唐凌半裹暖融融的羊毛毯,见落汤鸡似的某人被架过来,阴笑一瞬,失声叫道,“李杰唯,祝子琪,快瞧你们做了什么好事,开玩笑要有度啊,这是我哥,你们这样胡闹真是太过分了。”   他不喊不要紧,近乎半个庭院的客人都听到唐凌甜美的声音在高呼。   唐软不仅冷得发颤,更是无地自容,以至于冰封的血液强行解冻,化作赤烫的岩浆,羞辱他的脆弱神经。   “没事......”   努力挣脱两个阔少的约束,用手摸一把脸上的水渍,“我没事的,不用这样......”   他那种类似于蚊蝇般的哼哼根本没人能听懂。   唐凌却脱下自己的披肩,主动替唐软罩在潮湿冰凉的羽绒服外,故作狐疑问,“哥哥,咱们已经好久不见了吧,话说你今天怎么想起来回家?”   唐软完全不敢提毕业证的事情,颤巍巍摆脱唐凌的施舍,微昂起脸道,“也没什么......事,我就是......回家......看看。”   一旁提着桶的李杰唯突然回想起什么,“小凌,他真是你哥呀......我记得,叫那个......唐软是吧彧嬉?”   李杰唯丢掉水桶,把唐软的脸硬搬朝向自己,那张惨白的小脸迎光一照,竟生出无端的冷艳,竟是美丽又孱弱的。   “你还记得我吗?唐软......啧啧啧,你现在大变样了,跟以前的寒酸绝对不一样,难怪我没认出你来!”   李杰唯的熟稔完全来的莫名其妙,但他的话像一声暗号,周围开始有人应和,“唐软啊,我也没认出来。”   “这不就是学习成绩吊车尾的学渣吗?”   “什么学渣啊,人家忙着谈恋爱,怎么有空学习。”   嘈杂的声音此起彼伏。   唐软再次挣脱李杰唯的掌控,才发现唐凌今天邀请的客人有好几个都是他的同学或校友,每一个人在知晓他的身份后,不无露出怪异的神情。   唐凌朝李杰唯笑得意有所指,“都过了啊,我哥现在今非昔比,人家嫁给了沈氏集团的大少爷,如今可不是你们随便能张嘴评论的对象啊。”   无疑在众人间抛出一个重击。   “什么?沈氏集团?有没有搞错!沈顾找了一个......”嗡嗡嗡   “那沈顾虽说腿不好,还不至于落魄到娶这样一个......”嗡嗡嗡   嘲讽与奚落的声音令唐软有些耳鸣,他的忍耐力显然不够用,在面对多数人的诋毁时如即将崩溃的堤岸。   嗡嗡嗡   嗡嗡嗡   李杰唯蓦地搂住唐软的肩膀,用手指剐蹭他尖俏的下颌骨,“我你都不记得了?软软,当初你还给我递过情书,说只要我肯与你交往,帮你应付考试,无论干什么都愿意的。”   唐软被他的话惊得浑身颤抖,“胡说......胡说......”   我都不认识你。   他下意识看向唐凌,唐凌俨然对这场无中生有的戏份很满意。   毕竟他一直跟身边的人吐槽说,他哥在外面跟乱七八糟的人来往,如今可不得创造点既在事实,否者沈顾怎么会相信自己娶的是个破烂呢?   李杰唯得到唐凌的示意,准备再抖出些“证据”。   有人失声发出尖叫。   李杰唯的背后升起一股寒风,回头去看,一个保镖朝他挥出一拳,将人瞬间击倒在地。   叫叫嚷嚷的场面顿得安静下来。   七八个保镖维持秩序,从人群中劈开一条道路。   沈顾操纵轮椅,缓慢朝几人的方向驶来。   唐凌万没想到沈顾会出现,狠狠瞪向唐软,“你居然坏成这样,故意让沈顾误会我欺负你!”还想跟沈顾解释一下。   沈顾冷冰冰朝保镖道,“去把小夫人抱过来。” 第 18 章   保镖完全服从主人的命令,脱下外套,快步走到唐软身旁,低声致歉,“不好意思了,小夫人。”协助唐软脱掉潮湿的羽绒服,再换上外套勉强抵御寒冷。   唐凌则扑过来,一脸委屈朝沈顾诉苦,“顾哥你误会了,我哥身上的水是意外泼的,我还跟他道歉,把自己的羊绒毯给他披上......”   说到此,果真被寒冷侵体,双手抱臂冷得颤颤巍巍,一张可爱的脸几乎发生某种程度的扭曲。   沈顾轻笑,“我看见了,小凌你也别着凉,快让佣人拿一件外套,我先带你哥走。”   虽说是宽慰的说辞,唐凌却感不到一丝松懈。   沈顾的压迫感变得越来越强,有时候连他也很难猜透对方的表情与内心是否朝截然相反的方向发展。   他请来的那群乌合之众都是蹲家里啃父母老本的,与成熟稳重的沈顾绝非一种档次,尤其沈顾在天城的盛名在外,很多人哪有机会亲眼所见。   今天,真是一场别开生面。   躺在地上的李杰唯恨意难消,半挣扎身体指沈顾臭骂,“知道我是谁吗?!你居然敢叫人打我,跟你讲,沈顾你完蛋了,我要让你全家倒霉!!”   保镖将冻得苍白的小夫人扶到少爷背后,原本唐软又冷瑟又羞愧,连头都抬不起来,再一听身后人的威胁,慌张的瞳孔骤缩。   沈顾反而从容不怒,抛出话道,“我倒是挺想领教领教能让我害怕的报复。”   拉住唐软的手,那截手腕冰得森骨,身强力壮的人也扛不住如此折腾,何况是虚弱的软糖?   “坐我腿上来。”   众目睽睽,沈顾把人强硬拉坐在腿上,又取下搭配在脖子上的围巾,把某软糖的头颅包裹起来。   “原来两人挺恩爱的嘛......唐凌这一出弄得自己也要下不来台......”   “谁让他之前那么晾着沈顾,如今把好男人让给一个笨蛋,啧啧啧......”   有些知情的人开始小声议论。   唐软在沈顾怀里挣了挣,低声讨饶着,“我把你要坐湿了,你的腿不好呀。”   “没事。”沈顾的话锋斗转,冷得意外凶劣,“回去我再收拾你。”之前都是伪装。   唐软吓坏了,以为自己给丈夫丢脸,要挨打了。   但两者互动在外人眼中,皆是无形中秀恩爱,气得唐凌双拳紧握,咬牙切齿道,“顾哥,顾哥!”   你不是喜欢我的嘛!喜欢我为什么偏要叫我难堪!   沈顾大约猜透他眼神中迸发的怒意,顾左言右道,“软软的东西,劳烦你亲自送我们家来,今天就这样吧。”全然不想在肮脏的地方多呼吸一口空气似的,领着人扬长而去。   一路上唐软都不敢惹到沈顾,虽说在关键时刻是丈夫将他从水深火热拉出一把,俨然又推人进了更可怕的冰窟,简直弄不清自己哪里得罪了他。   记得小甜番里的沈顾,不是一个阴晴不定的人啊?   性格还能摇来晃去?   沈顾对司机说,“不回家了,去附近的酒店开一间套房。”   神来之笔。   唐软被带进豪华套间,头发已经被车里的暖气烘得半干,身体依旧瑟瑟发抖。   沈顾沉冷,“衣服脱了,进去泡澡。”   这句话于软软来讲,简直是逃避无形压迫的一种极好的借口。   等他整个人沉淀在热水的包裹中,沈顾打开门,驾驶轮椅径自破门而入。   唐软被他突如其来的闯入惊呆了,想往水里躲,沈顾也便是膝盖不好,若不然身手尤其灵敏,靠近浴缸边沿大手一把捏住唐软纤细的后颈,从水里扯出半截身躯来。   饱含着水意的肌肤被浴室明亮的灯光照射,泛出一种剔透的白,粉的粉,软的软,腰线因为颤抖而不断收紧单薄的肌肉,愈发使那逆天的娇软处细的诱人。   沈顾用力捏住脖颈的脆弱,仿佛变身无情的罗刹,只要再用一点指力,唐软便会香消命陨。   “那些男人......”   沈顾的眼神极不对劲,本来就又黑又沉的眸子仿佛含了杀意,积蓄许久的阴鸷全然不受控制,瞬间爆发出来。   “我听说你结婚前一直身边不怎么缺人,刚才那个搂住你的男人,怕不是你以前的相好?”   其实沈顾赶到时,只看见李杰唯搂住唐软,那种令人不快的画面,再听见李杰唯的话后,瞬间侵袭了他的理智。   谣言也并非空穴来风。   沈顾的眼睛不断游走在唐软湿漉漉且白软的身躯之间,那些颤巍巍的粉白肢体,包括泛着淡青色的血管,都是男人们争相追逐的艳品,足令他发酸生气的源头。   唐软是他的东西。   沈顾的脑海自私地想。   “你真的为了考试,出卖过自己的身体?”   唐软好痛,双手紧抓浴缸的边缘,他不知沈顾哪里来的火气,害怕极了,“没......没有......我根本不认识他的......”   “反正你们唐家人都爱撒谎。”   沈顾松手的空隙,唐软重新跌落进温热的池水,但他身体依旧冰凉,持续替自己辩解,“我......我以前在......在学校根本......没人理睬我的。”   他的眼前溅起一层水花。   沈顾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仿佛不达目的誓不罢休,阴狠解开衬衫两颗纽扣,抓住浴缸的边缘,用尽全身的力气翻进浴缸,如同去死一般毫无惧怕。   唐软怕他溺水,伸手把人从水里捞出来。   沈顾的腿脚不便利,大口换气,呛入口腔的水使得他剧烈咳嗽。   但他依旧扯住唐软的手臂,谨防对方会擅自逃离。   唐软的下颌撞在浴缸圆滑的壁面,嘶嘶倒抽着凉气。   沈顾借助水的浮力,失控得掐死对方的腰肢。   软软瞬时只能在激荡的水里沉浮。   波光粼粼映衬着唐软那对漂亮精致的蝴蝶骨,在狩猎者爪牙下不断挣翅欲逃。   唐软只能感受到沈顾突如其来的愤怒,结结巴巴恳求道,“老公......老公......我真的只有你一个人.......你别生我气......”   沈顾严肃问他,“你叫我什么?”   “老公......”   “谁是你的老公?”   唐软被他吓到,断断续续抽泣,“你。”   (此处仅是攻受的对话)   沈顾从浴缸里勉强坐直身躯,扯住唐软的手臂逼问,“说名字。”   “沈顾。”   “以后还敢让过去认识的男人随便接触你吗?”   唐软委屈,“我......我只有......老公。”   沈顾狠狠咬他会对别的男人媚笑的嘴角,留下自己专属的执念。   唐软哭道,“再不敢了。”   ......   沈顾双腿不便,只能搂着唐软在浴缸里将就一晚,干涸的白色玻璃钢分外冰凉,沈顾将整个浴室墙壁挂着的毛巾全部扯下来裹住妻子。   我昨天一定是疯了,才会跟软软发脾气。   沈顾揉揉胀痛的太阳穴。   为了能更好的完成复仇计划,即使是对唐凌露出爱慕的意图之后,都没有使他坚毅的决心随便动摇过。   只不过是一条狗靠近唐软,转了个圆圈。   他便气的要命。   仿佛骨子里最深的某部分一直隐藏着强烈的占有欲,被他遗忘之后猛然发作,以至于失控到自己都彷徨害怕的程度。   沈顾对什么都是要求极致,且唯一的。   如果有了极致的恨,便很难有极致的爱。   提醒自己,他并不打算在复仇成功之前,肆意允许什么人干扰他的生活规划,瓦解他的意志。   唐软绝对是不行的。   沈顾下午便去医院探望那个叫李杰唯的家伙。   对方的律师很有工作效率,邀请小沈总务必亲自去解决一下软组织损伤病患的民事诉讼。   沈顾大概调查了一下对方的背景,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角色,居然敢犾犾犬吠。   李杰唯的家人并不在现场,毕竟只被打了一拳而已,又不是打得生活完全不能自理,估计并没有通知家里,而是拿腔作势地躺在医院里想威胁沈顾。   沈顾并没有带任何人进病房,这令躺在病床上的人格外高兴,以为自己占据主导权,说了一大堆要求沈顾道歉与赔偿的相关事宜。   沈顾安静听完,从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夹在修长的二指间晃了晃,折射出寒凉入髓的惊悚感。   “给李公子买点补品,但是道歉我不会。”   李杰唯气急败坏,从病床坐起来大声呵斥,“不要以为你们沈家在天城一手遮天,我舅舅可是某局的局长,要弄死你一个区区分公司的CEO简直易如反掌。”   沈顾被他的威胁逗笑了。   “那万一我先让你舅舅下马,再整你,又如何?”   对方的脑子愚蠢至极,还不至于能聪明到能安装录音器的地步。   何况沈顾这句话讲得意味深长,仿佛先下手为强,早已经掌握了李家舅舅的某些秘密。   李杰唯确实被唬到了。   整日花天酒地的阔少除了会吃喝玩乐,哪里会有什么真手腕。   尤其沈顾临危不乱的一抹冷笑,简直叫人毛骨悚然。   寥寥数语,他便站在上风,鄙睨脚底伏尘。   来这里耗费时间是有目的的。   沈顾问,“唐软以前在贵族学院,与哪些人交往过?”   话题转移速度太快。   李杰唯哈哈大笑,“唐软那个小贱人可厉害了,我偏不告诉你,他背后到底有多么y乱。”对于这件事情,他也只是受到唐凌的拜托。   但是能令沈顾感到恶心,简直不要太美妙。   李杰唯故意编造,“我偏要说,我跟你老婆之前也睡过,你信不信!”   沈顾确实脸色骤变。   李杰唯愈发大胆道,“你老婆又美味,又骚,主动求艹,你简直不知道他在人前人后是两副面孔,尤其他背后有颗小痣,晃动起来诱人极了。”   反正每个人背后,不都会长一两颗痣,谁还会真的去在意这个,能恶心到沈顾今天就是赚了。   哪知他最后一个字音落地。   沈顾的轮椅倏然靠近,把他手上打点滴的针头拔下来,又原模原样地刺进骨头里。   又狠又快。   所以痛感尚未苏醒,沈顾已经朝他笑道,“你的造谣水平真是劣质,但也让我放心多了,可以给你两点提示。”   “无论你周围的人包括你,谁再敢随便污蔑我的老婆,我都会把你的嘴巴缝起来,就用这根针。”   故意把针往血肉深处戳了戳,逐渐浮上心头的恐惧感比疼痛更叫李杰唯害怕。   还有。   沈顾说,“谢谢你提到了痣的事情,让我轻易看破你的谎言。软软确实有颗痣,不过长在只有我能看见的地方。”   沈顾的笑骤然餍足起来。   软软的臀尖有颗嫣红的桃心小痣。   他已经看过了。 第 19 章   《天城日报》的财经版面放的都是唐晓天的独家采访,唐凌西装革履也一并出现,画面中父子二人神采奕奕,精彩展现了天城商界未来青黄相接的喜人前兆,同时也暗示了唐凌终于等到可以一展宏图的机会。   沈冲在吃饭前都会稍微看一会儿纸质的报刊,唐软帮忙给他递擦手用杀菌湿巾。   “爸爸,吃饭了。”   眼神稍微一瞟,便看到唐家父子二人笑逐颜开的彩版图片。   沈顾小时候也爱喊爸爸。   长大性子越冷,只会叫一个爸字。   两字与一字之间的情感虽无区别,不过听进耳朵里的感受却截然相反。   沈冲挺喜欢小媳妇唤他爸爸,亲昵又不造作,合起报纸开始擦手,语气平和道,“这些家务琐事就让佣人去做就好。”   唐软微赧,“我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本事,孝顺爸妈是应该的,也是我唯一能做好的事。”回想起报纸上的内容,自卑心理作祟,唯有与唐凌在事业学业的比较中,他是一败涂地的。   如今或许还包括了其他内容的失败。   譬如感情。   沈冲敏锐,“《孝经·圣至章》所言,天地之性,人为贵;人之行,莫大于孝。人能把尽孝摆在首位,已是非常难能可贵的品德,像有些人虽然工作业绩突出,在同一张饭桌上居然目无父母,十几年的教育也只教会了生存本能而已。”   被点名批评的沈顾掀了一下眼皮,也随手合住摆放在面前的笔记本电脑,沈冲也并非全部批评,所以儿子欣然接受父亲的意见,轻声道,“那我们开饭吧。”   一副当家主事的做派,落字掷地有声。   沈夫人隐觉丈夫的变化,出来打圆场道,“你想夸儿子能干就直说,拐弯抹角又扯他不孝顺你做什么,小顾最近给你拿下一单上亿的生意,还不是最孝顺你的表现啊!”   当妈的肯定要护着儿子。   唐软也有些开心,毕竟丈夫的能力卓群,作为男妻的他也倍感骄傲与荣幸。   只是软软最近有点避着沈顾。   沈顾也没说什么,取出湿巾擦手指,他的擦拭方法与别人不同,需要一根接一根擦拭,只见得他那根食指与中指修白如玉,被纸巾沾湿后挂着一层油亮的反光。   唐软蓦地低下头慢慢吃菜。   那天沈顾虽然没有对他做什么,但那两支祸害却像发疯要确认什么深掘浅挖,害得唐软肚子里进了好多水,不舒服了几天。   谁也没关注到他的脸红得斐然,齿尖小心翼翼嗫咬筷子头,时而偷窥沈顾。   沈夫人果然是这个家的调和剂,见缝插针道,“老公,你看,儿子给你拿下这么大一单生意,是不是该给个奖励?”   沈冲对于爱妻的要求一向有求必应,笑容表示同意。   沈夫人柔掌一阖,“让软软和小顾去日本泡温泉,送他们甜蜜的夫妻双人豪华游如何?”   完全不需要父亲允诺,沈顾头也没抬,“我很忙。”丝毫不打扰优雅的用餐姿势。   沈夫人只好以多关心身体为话题转折,圆滑地终结了上面的提议。   其实唐软也没打算从他这里能讨得更多的关注,他只是觉得穿进来这本书的走势似乎不太对劲,完全是在单方面的消耗他的热情。   唐软想,最终老公是会爱我的。   毕竟故事的结尾,我和沈顾完美地生活了八个月。   而且......   沈顾在危险来临的瞬间,不顾性命抱住了他。   沈顾会以后会不一样的……   沈顾却突然在静默的餐桌间提了一嘴,“待会儿唐凌会过来。”   唐软冥冥中感觉沈顾在看他。   确实。   沈顾眼神淡漠,与那天发狂失了风度的样子截然两个极端,乌黑的瞳仁无波无澜。   唐软如此一个心智单纯的人,依稀从里面看出某种令人捉摸不透,甚至略带压抑的暗示。   你最好不要与唐凌碰面。   唐软觉得可怕,他从来不适合去做一个察言观色的人,居然从一抹眼神看出沈顾的暗语。   沈夫人一听便气了,“那小子怎么有脸来?”   因为沈顾意外坠楼的事情,唐凌在警局狡辩推诿,令她对某人的好印象全部大打折扣。   沈顾道,“谈一些生意上的事。”   沈夫人几乎变了脸色,“勉强跟他爸做生意全看这些年积累的交情,若是轮到这小子来谈,怕是要城隍庙的老爷戴孝。”   “我们只是谈生意。”沈顾碗筷摆在桌面的声音有些打断人的征兆,“妈,你跟几个阿姨约好逛街做美容的,时间也差不多到了。”   沈夫人鲜少被儿子气到,沈冲轻咳一声,也便乖乖消匿无声,硬忍了下去。   唐软几乎是被沈夫人拉扯进更衣间。   沈夫人气呼呼道,“真是鬼迷心窍了,明知道对方根本不是自己臆想的样子,就凭着第一印象的喜欢,连那个唐凌是人是鬼也分不清了。”   完全不避讳唐软与唐凌的兄弟关系,双手揪住唐软略显苍白的脸,搓出两团绯艳的红晕,恨铁不成钢道,“软软啊,你也争争气,我那一根筋的傻儿子要被狐狸精给勾走魂儿了,你要反击啊。”   唐软也不知道该从哪里用劲。   沈夫人已经挑出了一身他平常绝对不会穿衣服,从正面看也中规中矩,而后面露出大半截脖子,再用高级珍珠金属链一层层叠加,走路时摇摇摆摆,金光闪烁中能看清性感的脊椎形状,雪白的肌肤亦朦胧起来。   是米克帮他选的妖艳逼人绝杀款。   沈夫人教唆唐软穿戴好,又给他戴上同款时尚戒指。   蓦地摸了摸唐软光秃秃的手指,异常奇怪问,“小顾一直没给你送结婚戒指吗?”   狗儿子居然这么缺德,谁生的啊,肯定是医院抱错了。   唐软背后的金属链微凉,刺激得他心尖生出同款的悲伤,努力转移这份许久以来的缺失,“他......他说......等事业稳定了,就买。”   沈夫人又气又无奈,“婚姻就像鞋子一样,舒不舒服脚最知道,我也不是说儿子的坏话,你总惯着他,将来被无视的时间会越久。”   软软突然明白,沈顾为何会提前用眼神暗示他不要冒头。   知母莫若子,知子莫若母。   他们都能很顺利地摸出彼此的想法。   可是他呢?   唐软以前一直以为沈顾的深情十分外露,理解起来异常简单,如今他却觉得,沈顾更像一道斯蒂芬克创造的谜语,想要答案唯有鲜血淋漓。   .   唐凌来送毕业证是受到沈顾的邀请。   或者说,他擅自认为这是邀请。   佣人将他引进书房时,温暖的阳光正如金粉重塑着沈顾俊朗丰神的面容,沈顾单手微托侧颊,竟有种莫名的溢美质感。   我当初一定是脑子坏了,才会错过他。   换了惯用的笑脸,可可爱爱道,“太过分了,叫我来,自己却不理睬人。”   沈顾才像恍如一梦中惊醒,用手指摁动太阳穴,佯装疲乏道,“真是抱歉,我想事情太入神了。”   微笑着邀请唐凌坐下。   唐凌一向伪装俏皮,偏不按照规矩般坐下,跑到沈顾的轮椅旁侧身坐在扶手的位置,连手也不甚老实,挂住沈顾的胳膊撒娇,“让我瞧瞧,是什么让堂堂沈总的眉毛皱成一团疙瘩?”   “这可不行。”   沈顾也故作玄虚,合起面前的笔记本电脑,露出会让猎物上钩的神经毒素般的沉笑,“想喝什么,我亲自给你去弄。”   唐凌假意被气到,挥手驱赶,“顾哥你真小气,我喜欢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吗?还要问?!”   沈顾并非想与他黏腻,催唐凌乖乖坐好,自己去去就来。   操纵轮椅往书房外走。   等他前脚一离开,唐凌的坏毛病果然不受任何约束,越不让看的东西越好奇,如同越得不到的东西甘醇,直接打开电脑界面。   切,居然设置密码。   唐凌试了一下沈顾的生日。   未解锁。   又试了一下唐软的生日。   也未解锁。   但这个发现令皱眉的唐凌突然找到了某种乐趣,甚至颇为得意。   除了沈顾爸爸妈妈的生日他不知道,其他的特殊数字基本全部试验一遍。   唐凌突然想,干脆试试我的生日好了。   当最后一个数字输入后,电脑锁屏居然神奇地解锁。   唐凌的心理一阵餍足的狂跳。   接下来沈顾来不及关闭的文档令他简直目瞪口呆。   买壳上市?!   唐凌谨慎又快速地浏览的文档中的各类数据汇总,也便是走马观花,看得并不细致,又担忧沈顾马上要回来,匆匆用手机扫了桌面的微信软件,将文档发送给自己一份,又悄无声息地抹除痕迹。   沈顾想做风投生意?   但他哪里能弄到七个亿来做这种危险投资?   唐凌的小手脚完全逃不过沈顾安装在书房顶头缝隙里的针孔摄像头。   沈顾从手机里看到一出好戏,实在是越来越精彩了。   从厨房取来一杯煮好的蓝山咖啡,慢慢往书房靠近,只为给唐凌留下更多的时间,却见唐软缩手缩脚地站在书房门口,欲进不进的迟疑样子。   沈顾缩紧眼眸。   唐软穿的衣服太打眼了,从未见他如此暴露出自己诱人的身体线条,若是随便叫哪个佣人看见,指不定议论他又纯又欲很不安于室。   不自觉警告道,“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被惊吓的唐软像一只双耳垂落的小兔子,眼眶立刻红润起来,犹如遭受极大的委屈。   里面的唐凌绝对也能听见,会慌张的离开书桌,回家好好研究他的计划方案,而唐软也不会突然闯入祸害他的好事。   提高声音道,“这衣服真丑,回去换掉!” 第 20 章   唐软被这话迎头一击,想反驳说是妈妈挑的衣服,最终朝沈顾忍住委屈,浅淡回复,“好,知道了,以后再不会穿这样丑的衣服了。”   不知沈顾会作何表情,软软也不想掺合他与唐凌的事情,转身快速离开,或者说像不战而退的败兵,落荒而逃。   沈顾的目光一直刺向他的背脊,令他的伤心成倍增加,唐软只能选择利用自己最擅长的忍耐来应对一切冷漠。   既然你嫌弃我,那我就离开好了。   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令唐软差点从楼梯台阶愣神滑倒,他从未如此大胆的考虑过这样一个离谱的假设。   我只是出门去散散心,不是真的走。   一个更加愚蠢的念头叫他内心重新恢复之前的折磨,但凡他的勇气足够惊人,一定会冲进书房朝唐凌爆呵,叫他滚出自己的家,远离自己的丈夫。   但他的脑袋实在令人惭愧,导致丈夫对他的爱慕与努力视而不见且喜怒无常,只能一遍又一遍得找寻各种继续忍受惆怅的新办法。   无论如何,唐软仍旧出了门,他回房先换身衣服,重新替换身属于自己风格的旧衣服,朴素又寒酸,扔到阴暗的墙角缝隙里绝不会有人发现的一颗小草籽而已。   也没叫司机送他,一个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溜着别墅区的整洁街道随意漫步,冬天的风已经逐渐开始带着春天的味道,走了一截路程后,唐软的身体也开始复苏起来,沿街的树桠光秃秃得萎顿,但只要细看总会发现嫩青的叶苗正在破枝而出。   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人一辈子难过,傻子的快乐就是更容易忘却烦恼。   唐软的心情随之稍缓,脚步轻快多了,整个人扑棱着两条手臂简直快要飞起来。   一辆,两辆......逐渐有四五辆奢华的豪车从他身边经过。   沈宅附近还居住许多有钱有权的豪门阔户,只不过各自雇佣了安保守护自家庭院的安全,但物业是由一家公司承保的,定期上门清理生活垃圾,维护绿植等公共设施。   不知道哪一辆车对着唐软的后背打喇叭。   唐软以为自己占了别人的过道,使劲往人行道内侧走。   车主人并不放弃,使劲摁了更多次喇叭,惊扰得灯杆间的雀鸟惊飞阵阵。   唐软赶紧跑起来。   开车的人大约被他惹恼了,一踩油门从他身后不远处滑出,在右转弯严禁停车的角落逼停傻乎乎逃跑的唐软。   沈慎言从车窗朝他微笑道,“在被警察通缉吗?跑得像只小兔子一样,连头都不敢回?”   原来是小叔叔。   唐软带着毛茸茸的耳套,用红色的围巾围起脖子,双手是一副蓬松如兔爪的棉厚手套,整个人软绵绵像个团子,不好意思拨动挂在脖子上的手套绳,“对不起,我以为自己挡了别人的路。”   一串雾白状水汽从肉红的唇间吐露,连字音都带着惹人怜爱的潮湿。   “那怎么可能呢?”沈慎言也没说自己又跑来哥嫂家做什么,只朝唐软眼神示意,“想去哪里,我开车送你。”   唐软连连摆手,“我就是......随便转转......”   沈慎言却没有饶他的意思,持续热情洋溢,“没事,正好顺路的事情而已。”又说,“你瞧,我为了拉你上车,不小心停在禁停区,估计要罚二百扣三分。”   唐软被他说怕了,赶紧小跑登上车,抱歉的态度诚恳至极。   沈慎言完全不在乎那点违章扣分,绅士地替唐软系好安全带,他的面颊离软软贴得略近,鼻尖几乎要蹭到唐软的胸口。   而后撤离,亲切问,“想去哪里?”   唐软其实自己都没想好,又怕连累小叔叔继续被扣分,只说了自己从小到大一直梦寐以求的地方,小声道,“游乐园......”   沈慎言笑意肆意,“那没问题呀。”   驱动车子往天城最好的游乐园驶去,除了途中用手机通知秘书预定两张游乐园VIP的通票,其余时间不断与唐软找话题聊天。   唯独没有一句提到沈顾。   这令唐软逐渐放松。   两人真站到游乐园的入口处,唐软才又怯懦起来,他都二十岁的成年人了,居然说要到游乐园来玩,会不会暴露出智商不高的缺陷呀?   索性沈慎言极有眼色,示意唐软去观察周围还有五六十岁的外地游客,宽慰道,“快乐的事从来不分年龄大小,何况我比你还大十二岁,也喜欢游乐园这般热闹的场所。”   唐软发现他真会说话,不像那种一本正经教育晚辈的同龄人,由衷感受到亲切自然,即使现在找借口跟小叔叔说谢谢再见也完全不能张口。   十分钟后。   唐软的忧虑很快就被游乐园里人声鼎沸的喧闹吵得抛到九霄云外。   他喜欢游乐园。   孤儿院只有在每年六一儿童节的时候会带着所有的小朋友进来玩一次,但是不可能玩全部项目,只能选择一项内容,所以他每年雷打不动会选择固定一种。   抱抱熊。   在有限的五分钟里,抱抱熊会亲切地搂住每一个孩子,与他们亲密合影留念,唐软总会站在最后,认真地去迎接临别的一次拥抱,即使后来他知道那套毛茸茸的皮囊里钻着满腹牢骚的工作人员,但是抱住他的熊爪充满力量,使他温暖。   我想让人予我温暖。   即使他已经在努力朝这个世界释放自己的全部热度。   沈慎言虽说年过三十不适合激烈的儿童类运动,但只要唐软眼睛露出渴望光泽的瞬间,就会跟着唐软一起玩。   云霄飞车、大摆钟、极限三十秒......   软软中间吐了一次。   沈慎言带他去休息间稍微缓了缓精神,其中一直拿捏着最得体的距离,不叫唐软尴尬拒绝,但也随时能与唐软并行。   唐软冥冥中对他放松戒备,真像面对自己家的长辈一般与对方亲近。   沈慎言给他买了一支抹茶口味冰激凌,唐软受宠若惊地盯着他半晌。   沈慎言挪了挪手里的蛋卷筒,温笑道,“怎么,不喜欢吃吗?是不是有龋齿不敢吃甜品?”   唐软完全无法抵御美食诱惑,微眨眨眼,接过去小口吃了起来。   抹茶的滋味甘中回苦,即使掺杂在奶油里也不会觉得油腻,舌尖微挑一点便会生出一股绝妙的滋味蔓延至舌根,令大脑生出无边无际的幸福。   ……   我不应该去买那些红纸。   我也不应该闹着跟沈顾说,想吃抹茶冰激凌......   我可能不配得到幸福,因为我亲手毁掉了小甜番......   沈慎言突然道,“想看看我最拿手的绝技是什么吗?”那成熟的语气仿若注满清泉的幽潭,瞬间击溃唐软内心隐藏的痛苦根源。   “快过来,别总发呆。”   沈慎言不会做多余的亲昵动作,在游乐园任何一个过客的眼中,都会觉得这不过是一对普通的认识的人而已。   只是沈慎言拥有沈家基因中天生骄傲孤高的气场,令人对他这位帅大叔产生必须要多看几眼的深切欲望。   领着唐软走到射击场,唐软小心翼翼地舔着冰激凌,瞧他拿起一支略粗糙的弹弓,而并非安装红外线的气.枪。   游乐园的工作人员对于明星似的帅叔叔充满恭维,亲切问沈慎言准备要玩多少钱的。   沈慎言取下眼镜,以鹿皮镜布轻擦镜片,剔透如冰的镜片在室内灯的折射下发散出寒冷的幽光。   唐软偷偷打量他脱下眼镜的模样。   沈慎言的眼神非常锐利,虽然佩戴低度数的镜片,但全然不会影响到他眼神自然而然形成的冷酷与敏锐。   令人熟悉到不寒而栗。   但是戴回眼镜时,他又重新变得风度翩翩,甚至有那么一些和蔼可亲。   “软软,你想要哪只抱抱熊,我送给你。”   像是长辈要哄小孩子开心似的,不过一句随心之语。   唐软想,他怎么知道我喜欢抱抱熊呢?   或许是猜的吧,毕竟大部分都喜欢小熊。   唐软指着礼品底下最小一只布偶小狗,“那个。”   沈慎言笑,“你要对叔叔我的技术充满肯定才行,小孩儿。”   付款买了十枚弹弓专用玻璃珠。   工作人员以为他穿金戴银的一派富贵逼人,必定会买好几百块的玻璃珠,提示道,“先生,那只小狗需要六十积分。”   打中前面的标靶一次是五积分。   沈慎言笑道,“这不是刚好够吗?”   动作超级快得摸出两颗玻璃珠,瞄准标靶的边沿拉满弹弓松紧,放手时两颗玻璃珠如同星殒划破夜幕,撕裂了浸染天陲的角落,完美地击打在两个标靶边缘,因为力道的狠辣,瞬间撞翻两个标靶。   制作酥脆的玻璃珠居然并未被完全击碎,迸飞的残余碎块又狠狠撞向四周。   沈慎言的后两颗玻璃珠也同时发射。   一时间,被击倒的标靶逐渐增加,那些乱撞乱飞的碎块又形成了一股更强大的力量,将四周的标靶野蛮撞倒。   “当当当当!!!”   撞击声虽然只有短短一分钟,但是周围的人都被眼前的奇观惊呆了。   沈慎言的衣服底下隐藏着恐怖的肌肉力量,若然一座挺拔屹立的高山一般,轻松掠夺走所有人的光芒,只有他一人在盈盈放辉。   沈慎言捏着最后一颗专门留下的玻璃珠,朝工作人员道,“积分可能超过一些,不过我们就要那只小狗。”   .   唐软抱着小狗,一路上偶然用崇拜的眼神打量小叔叔。   他真厉害,我之前对他真不礼貌。   沈慎言驱车停靠在沈宅门口,并不打算进去,替唐软打开车门,绅士地扶他下车。   那只有力的大手终于在唐软的头发上揉了揉,笑脸温柔,“好了,小孩儿,快回家去吧,今天很开心,祝你做个好梦。”   唐软脸红想了半天,找出句话夸道,“小叔叔,你真厉害。”   沈慎言的笑容加深,对他勾勾手,拉长语调道,“可能因为我从不打无准备的仗吧。”   他这句自信满满的话搅扰得唐软异常迷糊,抱着新得的小狗往身在大院里走。   家里的气氛特别诡异,沈氏夫妻像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在朝佣人们发号施令。   沈夫人最先看见唐软进门换拖鞋,失声尖叫道,“软软回家了,谢天谢地,老公不要报警,软软没有离家出走!!”   唐软听得一头雾水。   沈夫人扑上来使劲攥住唐软的手臂,险些把小狗弄到地面,欲哭带泪道,“可吓死人了,佣人们说你的旧衣服不见了,还说你离家出走了。”   她因过度紧张而话语颠三倒四,最终说一句道,“小顾以为你离家出走了,一着急从楼梯上摔下来......” 第 21 章   沈夫人的话只说了一半,唐软的腿脚已全然不受控制得往楼上跑去,即使再跟沈顾生气,他仍旧格外担心丈夫的情况,那一双腿的膝盖脆弱不堪,若是磕碰坏了也不可能说换就换。   沈顾的卧房外几乎没有什么人敢靠近,沈家的家庭医生被叫来看诊,反而被少爷的冷漠逼走,任何人都不敢擅自靠近房间的门口,就连父母的面子也没给。   唐软被这股无形中凝重肃冷的气息所震慑,微缩起脖子又胆怯起来。   他肯定又要骂我了。   转了一圈,鼓起勇气往门缝里一探头,沈顾冷然无声地躺在床侧,白衬衫与轻质长裤间糊了几块明显的脏污,连手肘处也露出大片的擦痕,渗透丝丝血迹与碎皮。   沈顾躺在那里,不吭不喊,若是猛一打眼看过去,整个人森冷惨白,甚至连活着的呼吸都不存在似的。   唐软吓坏了,立刻扑上去痛哭流涕,眼泪一大颗一大颗往沈顾的床畔砸,“老公......老公......你......别吓我......我好害怕......呀......”   也不敢肆意去抓沈顾露在双肘间的伤口,伸手想探一下丈夫的鼻息,确定这个人从楼梯上跌落会不会断气了,否则怎么脸苍白得如同失去全部血色。   “假模假样。”   沈顾冷眸轻闭,仿佛从无尽的深谷攀爬而出,带着回魂状的凉薄与微微的喘动。   “我没有假装......”唐软收回手指,紧扯住床单的边角,使出全部勇气解释。   沈顾依旧不睁开眼睛,置气的态度陡然明显起来,“一个离家出走的人,根本没有狡辩的余地。”   唐软哭得愈发楚楚可怜,“别气了好吗?我下次再不敢胡乱跑了,快让我瞧瞧你的伤口,还有膝盖,会不会摔坏了?你看你的脸色白得吓人,我好害怕呀。”   呵。   轻笑。   “说这种讨人欢心的话,你倒不结巴了。”   沈顾终于愿意睁开眼,深邃的目光仿佛一场压抑的风暴,积蓄了煊赫的电势火力,只在睁开的一瞬间令对方感到恶寒。   唐软自然不是他的对手,怯懦闭嘴。   “你现在说关心我,但从家里消失的时候,可曾想过我会需要你的帮助?我区区一个废人而已,在你心里怕不过是一个累赘,你有腿有脚想走便走,我现在往后将来死在这床上了,也与你无关。”   好绝情的话。   唐软被他莫须有的指责气得更哭道,“是呢是呢,我为什么要替自己解释,你有唐凌就行了。”   唐凌更聪明,更得你的喜欢,你看我更不顺眼,嫌弃我丑陋粗俗,我若不是太爱你了,今天或许真得离开这里也好。   傻子难道没有自尊心吗?   唐软丢下一句话,袖子胡乱抹干眼眶,起身直接离开。   才往前走了几步,背后发出闷重的一响,有重物跌落在实木地板间,发出骨肉撞击的恐怖声音。   唐软惊了一跳,转头再瞧,沈顾整个人掉在地面,虽说只有双膝的阻挠,但双臂仍然保存力量,撑起上肢往门口爬,咬紧的牙关发出切齿的磨肉声,刚结疤的臂肘不断磨出新的血珠。   “跟唐凌有什么关系!”   几乎是在艰苦的攀爬中发出冷呵,“我娶的人又不是他,只不过是你受够我的脾气,自己忍不住想走了。”   嘴里虽说绝情绝意,但手指极快碰触到唐软的鞋底,修长的指尖划拨鞋面的花纹,竟然可怜到残忍。   “走吧,我本来……我开始以为你眼里是有我的。”   沈顾侧首,拍开唐软的鞋,暗示意味明确。   你走,不拦。   唐软受不了他这种类似疯癫又自.残的行为,抛开自己的那一部分委屈,爬下来抱紧沈顾。   “我自始至终眼里只有你......你太坏了!”   太坏了,沈顾!你太坏了!   为什么每次跟你生气,你总用生病或受伤来令人妥协!你就跟孤儿院那些用哭声博取同情的小孩一样!   可是......我也没办法说服自己真的离去。   沈顾一把掐死他的腰身,像一只即将沉入水底的人拽住救命的稻草般令对方逐渐放弃任何抵抗。   包括想走的欲望,也一并被残酷得驱赶出颅脑外去!   唐软睡觉的姿势一向很乖,从不乱踢乱抱,只是今天折腾得太久,睡得不很实在,微肿的眼皮外淡扫着胭脂色,嘴唇微嘟哝着,似乎在睡梦中呓语自己的委屈。   沈顾侧身斜靠床头,身上的多处擦伤软软处理得很好,还帮他呼呼吹了好几口气儿,早不疼了。   其实他选择的角度很讲究,跌落的台阶级数并不多,刚好蹭破了些皮,流了点血,最主要的是膝盖不能再遭受一点重击。   床头灯的暗光使得沈顾的眼神略带粗鲁,一直狠狠地梭巡在唐软皎白又吹弹可破的肌肤上。   沈顾想,唐软是离不开我的。   记得母亲提过,软软与家里关系僵硬,与唐凌的恶劣关系更是冰上加霜,那个家如今离开已是万幸,更不要提唐软会把那里作为靠山。   那软软手里有钱吗?   沈顾一直在盘算这个问题。   假如唐软身无分文,又缺乏应有的劳动技能,离开沈家无异于在行乞的边缘徘徊,何况他还从唐凌手里拿到了毕业证,锁进保险柜深处。   一无所有,才能抓得牢固。   例如他自己也是一样。   沈顾盘算得太久,以至于保持固定的侧卧姿势,使得一半身躯微麻。   唐软竟心有灵犀,迷迷糊糊坐起来,爬到沈顾的腿边,梦游一般帮丈夫摆好腿的角度,又在发麻的肌肉间用两只温暖的手轻搓轻捏。   “老公,你是不是疼得睡不着?”半睡半醒的人完全记不住前几个小时的怨气,如同一个健忘症病患,半夜固定的几个时间点内,即使做梦都要帮爱人翻身。   你这样子,怎么离得开我。   沈顾伸展手臂,“不痛,睡吧。”   唐软打个哈欠,冥冥中受到招引,主动钻进沈顾的怀里,下一秒便睡得酣甜,俨然遗忘眼角的泪滴,面颊条件反射似的在沈顾胸口蹭了蹭。   软软。   沈顾毫无发觉,他的眼神瞬势而柔软,黑光中泛出清亮。   我是必须要报仇雪恨的,这是我的执念,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哪怕一辈子成为废人也在所不惜。   但是我不能温柔,所以我不可心软,我要冷酷残忍才能保持绝对的理智,否则唐凌和厉学永远会逍遥法外,得到傻逼一样的宽恕。   沈顾的手指在对方的肌肤间不停摩挲,仿佛一种调.教的手法,使得唐软为了躲避痒意使劲往他怀底钻去。   我可能还会波及到你。   沈顾顺着软软帮他摆好的腿位,换了令自己舒适的姿势,血液重新流通,仿若一道光明贯通四肢百骸,重获新生。   只能让你主动死死抓紧我了。   沈顾在唐软的额头轻轻烙下一吻,咬住他的耳朵倾心温柔道,“我要是因为什么破戒……”   “全怪你。”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今天更新晚了,嘤嘤嘤(┯_┯) 第 22 章   又过半个月,天气愈发和暖起来,春风拂面令人喜气倍增,一家人坐在客厅品尝水果切盘,沈顾突然朝父母双方知会说近日的工作日程宽松些,打算带唐软出国去玩两天。   沈夫人与丈夫面面相觑,蓦地开怀,“这真是太好了,之前一直想让你们这对新婚小夫夫补度蜜月,快叫妈妈来看看,这个季节去哪里玩又浪漫又值得多流连几天。”说着要扯住沈冲参谋,另一手拿出手机,当即要挑选时下最热门的旅游景点。   沈顾直接打断夫妻两人的热情,“秘书已经订好机票,晚上便要动身。”   言下之意是不用别人插手。   沈夫人转瞬气恼,“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呢!今天晚上几点?去哪里呀!那你的东西收拾好了?软软的东西收拾好了?话说软软你出去玩的衣服准备了吗?走走走,现在还有几个小时,我们快去购买一些呀!”   沈顾突如其来的决定,令女人的敏感神经瞬间如同被刺激的猫儿般,浑身炸毛。   唐软倒是一脸悻悻然,没有做出过多的表情。   沈顾也没管他的情绪,自顾自道,“不用,助理准备好了。”   唐软趁着重新切水果的借口,溜墙角的小仓鼠一般钻进厨房,等他听见轮胎碾压实木地板的窸窣声时,沈顾的轮椅正一点点靠近过来。   他只能稍微朝橱柜旁挪了几步,沈顾的轮椅也能精准控制到身边一步地之外的距离,冷眼旁观他的局促不安。   唐软以为自己挡了路,再往更里面的位置转移,甚至为了腾出能令智能轮椅顺利路过的空间,借助纤细的身体优势,强硬躲缩进橱柜与双开门冰柜的缝隙间。   沈顾依依不饶,操纵着轮椅更加牢固地将某颗软糖围堵起来。   “你不想跟我出门?”   很明确的面部表情令他十分不爽。   唐软的指尖尖轻抠在冰箱外壳上,小心翼翼道,“我不会讲英语。”   “这不是主要理由。”   唐软抿了抿嘴唇,“我怕自己会晕飞机。”其实他只搭乘过高铁,飞机还从没坐过,像一个傻白甜一般毫无眼界见识。   “飞机比汽车与轮船更加安全。”沈顾的不依不饶今天有些执拗,顺便暗自打量着唐软的一切。   软软又像只躲缩在木屑底下的小仓鼠,完全不想探出头来与自己目光交接,刻意回避与他的语言交锋。   但他的目光灼灼,黑沉却炙烫,逼得人无法忽视。   半晌。   唐软轻叹,精秀的眉宇逐渐开始生出许多不自然的忧郁,“我又不好,出门给你丢人怎么办?”   “谁说的?”沈顾微抽一口凉气。   好吧,是他自己造成的。   沈顾并非一个善于道歉的人,他从小家境优渥立于人端,常从高位者的视角去思考问题,从未自低矮处仰人鼻息,所以他的骄傲与自尊常要比更多人尖锐,再加上父母对他的循循善诱并不到位,所以沈顾的自我中心意识略强,甚至偏颇。   所以他跳开这个令两人都会感到不适的话题,拉起唐软素白的指尖,他的手指幻化成几条蜿蜒凉淡的小蛇,不断逗引唐软手心那一块如酥敏感的掌肉,直到侧耳凝听对方的呼吸渐促,两腿也微夹起来,才稍微使了手腕的力量。   唐软自己也身不由己得坐到沈顾的怀里。   心念,讨厌。   沈顾的嘴唇淡凉而薄,蹭着唐软逐渐发红滚热的耳垂描画出暧昧的弧度,待勾不勾道,“我如今没了你,宫液不出来。”   一颗小小的烟花从唐软的心底直喷向脑海上空,绽出一朵朵绚烂多彩的银花火簇。   连日来积累的怨怒与忧郁在瞬间化作绵绵不绝的委屈,唐软拨开沈顾衬衫衣领,不管不顾地咬在丈夫那根惹人恨的锁骨间,又麻又痛得惹人轻笑。   沈顾抚摸他的发梢,忍去来自骨头上的异常痒痛。   都说人是世间最健忘的动物,他的身躯从高处坠落摔得鲜血淋漓,那种绝望的疼痛似乎正在慢慢远离。   唐软嗫咬他的痛倒是蛮痛的,犹胜一根根携带着麻药的细针,纷纷刺向他宛若磐石的冷酷心脏。   我可能永远都忘不掉这份痛楚饱含的愉快与烦躁。   沈顾道,“一切都不用你操心,你只要跟着来就好,若说真需要带什么个人物品。”   沈顾的眼神竟黑得一霎。   “那件绣了小花苞的内裤一定带上。”那个穿上最好看。   锁骨钝痛。   唐软收了牙齿。   沈顾从未见过任何一个男人的恼羞成怒的瞬间依旧保持着孩童一般的纯真,双目妩媚如丝,软唇湿启,妖精一般腐蚀着他身为一个家主的寡淡不化,使得他开始像个有需求的男人一般渴望。   沈顾一把捏住唐软的下颌,那层天天抚摸的肌肤竟是又细又滑。   想吻软软。   唐软却在沈顾的嘴唇快要碰触到的瞬间,蓦地推开他的胸膛,脸更红道,“妈......妈妈要来了......”   从沈顾的腿上跳着下地,偷偷摸摸得往厨房外面跑去。   .   沈家现有的经济条件完全可以买一架私人飞机,不过沈顾另有考量,加上随行的家庭医生与生活助理,以及私人保镖,将近三十几人共同承包一架飞机。   唐软坐在飞机里,一直禁不住抖动双腿,两眼往窗口望去又极快地收敛,既怕给沈顾丢面子,又担忧飞机起飞的瞬间自己会哇哇叫出声。   没有见识真得很可怕。   沈顾的笔记本电脑并不离手,一边认真核对公司提交来的最新数据,一边道,“靠过来。”   最近他采用命令式的祈使句次数增加,大概在公司里号令几万员工时,也如帝王一般喜欢发号施命。   唐软那颗毛茸茸的脑袋顺势往丈夫的臂弯依靠,眼神却出卖了丝毫无法掩饰的羞赧情绪。   沈顾:“飞机是掉不下去的。”   唐软气鼓鼓回嘴,“我大学毕业了。”   换取沈顾一声闷笑。   唐软索性不理睬他的揶揄,搓搓自己略带粉烧的面颊。   我看起来有那么傻吗?   拉斯维加斯与华国的时差在十七个小时左右,三月的华国才刚踮着脚尖迈入初春,赌城已然春意盎然。   入住进了豪华酒店,沈顾的助理给所有随行人员做了简单的工作安排,虽说小沈总的口头表达说是带妻子出门度蜜月,大家也顺便出国消闲散心,实际上对于雇主的服务根本一点都不敢松懈。   家庭医生是沈顾另外聘请的,之前一直服务于沈宅的那位年龄高些,何况被小沈总气了一次,打死都不可能跟着出国,推荐了自己的侄子来伺候这位冷面大少。   李医生替沈顾做了常规检查,毕竟长时间的旅途劳顿,加上下肢血管回流较差,会造成腿部水肿,沿途唐软一直采用冷热交替的泡脚与按摩替他舒缓。   临出门前又给沈顾服用特效药以及一定剂量的镇痛药。   天色尚早,沈顾问,“昨天叫你自己学会做旅游攻略,既然来了世界著名的欢乐圣地,想好去哪了?”   唐软旋即掏出小本本,认真看了自己根据百度挑选的著名游览圣地,解释说,“我们先去凯撒皇宫大酒店的Empress吃广式菜,再去仙人掌公园,它旁边有一个巧克力工厂......”   沈顾止手,“既然出门到国外为什么还要吃华国菜,而且仙人掌有什么好看的?”一副打量没见识家伙的寡淡眼神,仿佛在审视秘书的无能。   唐软嘀咕,“那个公园有五千多种仙人掌......”   他现在看沈顾就挺像一株浑身立满尖刺的仙人掌。   沈顾对他的小动作视若惘闻。   彻底否定道,“除了凯撒皇宫大酒店的Empress,哪个也不去。”   拉斯维加斯的博.彩行业异常发达,将本地经济推动极高,城市规模并不大但建筑十分豪华,即使是普通的餐饮业也格外讲究品质,世界各地的菜肴都能一一品尝。   沈顾优雅地用餐巾布擦拭嘴角,冲远处的助理招手。   能与老板在同一家餐厅用餐,助理的态度也如小太监一般欢脱,小跑到总裁面前低声下气。   沈顾嘱托,“我和软软晚上要在Poppy Den吃二人套餐。”   “早已经给您订好了。”   原来他早有计划。   唐软有些气馁。   那为何要叫我做攻略来丢人现眼,欺负我就如此令他开心?   唐软在餐桌底下搜了Poppy Den,发现是当地最著名的情侣餐厅之一,里面有软软最爱吃的招牌抹茶冰激凌。   那……那原谅他吧。   一张垂丧的小脸又重新回复活力。   伴着沈顾的轮椅在国外的高楼大厦间溜达,沈顾并不是一个好的陪伴者,主要是身体不允许,走了半晌终于朝唐软问,“除了那些糟糕的计划,还有哪里你最想看看。”   唐软凝眉,我想看的全部都在糟糕之中,分外气馁道,“豪客摩天轮......”   被称作世界第一的观光轮足以俯瞰半个拉斯维加斯的全部美景。   果不其然,沈顾冷冰冰道,“我的轮椅恐怕不能同意。”   唐软今天的气馁多过于欢喜,兴冲冲的好奇心被连翻打折,几乎提不起多少劲儿,解释道,“我好像有点累,你也该回去舒缓一下腿部了。”   他前面走了几步,懒懒散散。   沈顾却未动一下。   唐软回眸瞧他,沈顾勾勾手指道,“听话,跟着过来。”   两人不知进入了哪一座豪华大厦内部的电梯,直到最高处的顶层,一架炫酷感十足的直升飞机已经在原地待命,巨大的叶状螺旋桨卷起阵阵狂风。   快要把单薄的唐软吹走似的。   沈顾与唐软坐着直升飞机,从拉斯维加斯的高空一同欣赏这座华丽异常的城市。   沈顾显然并不在意脚底的风景如何,他只是喜欢站在高处鸟瞰的感觉。   唐软却迥然不同,他这只被围困在井底的小青蛙终于能放肆地寰视四野,赫然发现自己的渺小,只是因为仅仅局限在了爱一个人身上。   如果我从没有爱上过沈顾,或许我得到的才会是永生的自由。   唐软有点难过,但也有点开心,沈顾总是在高峰处将他推落,又在即将触底前把他抛到另一个高峰。   我终究......我终究还是爱他更多。   唐软嘴里嗫嚅着欢喜,眼底堆积着郁凉,当他看向并排坐在软椅中的沈顾时。   他说。   谢谢,无论什么,都是谢谢。   沈顾把他的头摁在自己怀中,其实他根本没听清软软漂亮的口唇中吐露了什么,风潮带来了喧嚣的噪音。   但他突然害怕唐软眼底的水光。   高空疏冷,人间清醒。   沈顾不觉情深道,“谁让你每天早上,都紧紧抓住我的软肋。”   作者有话要说:   宫液就是嘘嘘的意思,软肋嘛……   嘿嘿嘿。 第 23 章   Poppy De的装修极具华国特色,明黄、朱红、绛紫以及神兽图腾被运用自如,融合了时尚高端的设计理念,每一个雅间的设计都如一个神秘时空,将客人的感观从视觉味觉甚至听觉嗅觉提高至无比享受的地步。   唐软什么也没有点,最先来一份抹茶冰激凌,精致的餐盘中,一艘小船停当在红豆味稀奶油伪装的湖泊摇摇摆摆,木桨状长勺挖起一团碧玉的抹茶奶块再沾一些“湖水”。   蜜豆与抹茶果然是绝配。   唐软的眼睛眯出幸福的弧弯。   沈顾慢慢细品牛排,刀叉放下朝某人指了指嘴角。   “好脏。”   唐软赶紧低下头擦擦嘴角,他吃得太得意忘形了,简直忘记了体面。   做人上人也不容易,时刻得端着虚假的架子,即使不为自己活,也得要演给别人活。   唐软用腼腆的笑来掩饰尴尬,“我......我嘴里有两个肉包包.......咬东西.......有时候兜不好.......”   沈顾的眼神微紧,冷道,“光吃冰激凌会坏肚子。”   唐软舔舔唇齿里的余味,只好暂且放下心爱的美食,去吃沈顾正在品尝的烤面包来提高品味。   沈顾不知是不是一直在等着他挑这款食品,眼神示意软软拿那个略大一些的,唐软偏起了尊老爱幼的心思,把那个留给丈夫吃,自己摸去了最小的位置。   沈顾的眼神蓦地冰冷犀利。   吓得唐软又重新摸回了丈夫批准他吃的那个。   沈顾终于缓和眼神道,“这是餐厅里著名的幸运面包,面包里会加入一张纸,写上幸运箴言或者幸运数字,毕竟拉斯维加斯是世界公认合法的豪赌圣地。”   “我个人并不觉得赌博是一件好事,也不推崇博.彩业,毕竟更多的人将运气与投机挂钩是一件超愚蠢的事情,人的命运最终还是要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唐软心念,那你还带我来这边玩,肯定还是想试试运气与手气哪个更眷顾与你。   也不看沈顾的笑意逐渐加深,一口咬在被称作传说中的幸运面包上。   哪知沈顾接下来的话令人心惊肉跳,“这个小面包的材料取自于粟罂籽,甘甜逸香,是烘焙制作的高级用料。”   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软软随口便要吐掉。   沈顾又继续解释,“粟罂籽一定是要经过灭活处理去毒的,所以能吃进嘴里的食物绝不会令你中毒,尤其我让你吃的。”   看来他捉弄我成瘾了。   唐软的耳根子顿得灼烧起来,狠狠又咬一口传说中一个买260元的外国馒头,蓦地牙齿门一痛,似乎咬到个铁疙瘩,从面包里掏啊掏,取出一枚带钻的白金戒指。   “这......这......”唐软慌张极了,拿出夹在面包里的钻戒给沈顾展示。   沈顾轻咳一声,唇边难得露出微笑。   只听唐软惊呼,“做面包的师傅太糊涂了,居然把戒指掉进这里面来了!我得赶紧还给人家。”   趁没起身前,沈顾一把捏住他手指尖的钻戒,猛地夺了过来,冷言冷语道,“你别动。”   那句话的余温寒彻心扉,又惊得唐软赶紧往嘴里继续塞小面包。   此时沈顾想说些什么补救一下,却见餐厅的服务员领着一群衣着鲜亮的俊男美女登上楼来,转眼去了隔壁不远处的雅间。   为首的华国男子一头银灰色时尚毛寸,双目含着惯有的轻鄙而且五官锋利,是个站在人群中必须处于主导地位的张扬帅哥。   厉学。   唐软对他的印象尤其不好,甚至还记得厉学跟沈顾说要弄自己回去玩一玩的旧恨,也便忘记再思考戒指的事情,而是忧心忡忡地将目光转移向丈夫,潜意识中企图寻求安抚。   沈顾居然是一脸笑意。   或许餐桌底下,他的双手紧攥,甚至将掌心的钻戒狠狠嵌入皮肉,勒出可怕的血痕。   但沈顾的笑却像是预知猎物会出现在哪里,而他仅是提前布置好足够危险的陷阱,企图一击毙命。   唐软被他盯得背脊发毛,连手脚亦禁不住寒凉彻骨。   沈顾道,“软软,你需要去一趟洗手间。”   唐软摇头,自从看见厉学后,更不想乱跑,免得碰见对方。   有些人天生恶骨,令人从内心生出许多恐惧。   “去一趟吧,我觉得你很需要洗把脸。”   沈顾的提议不容抗拒。   唐软只好起身,快步往洗手间走。   等他前脚一走,沈顾淡漠的掏出手机,电话拨通后,朝李医生道,“我之前让你准备的特效药准备好了吗?现在拿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破文文要入v啦!火葬场之旅任重道远,谢谢亲爱们的陪伴,爱你们,今天留言的都有红包哦,还有订阅v章可参加抽奖活动。   ~~~~~~~~~~~~~~~~~~~~~~~~~~~~~~~~~~~~~~~~   自荐《假少爷靠弹幕成功咸鱼了》   顾子书无意获得一种超能力,可以看见半空中飘过的弹幕内容,这才发现自己其实是某金榜漫画里被豪门抱错的作死假少爷,他的亿万富豪爸爸和绝世美颜妈妈都不是亲生的,正版太子爷居然是大学里那个高冷又穷逼,被他欺辱打压了三年的夜霏辰。   弹幕里有一条剧透信息,暗示了顾子书的终极结局:【夜霏辰返回顾家第一件事,就是把几年来遭受的羞辱一件一件,百倍千倍的返还给顾子书,最后折磨得他一无所有,被打断狗腿沿街乞讨。】   打击太大,容我缓缓。   顾子书思来想去决定抱紧狗头,从此刻起,咱做个人吧。   某一弹幕:【wuli男主身世好凄凉,爹不疼妈不爱,大冷天发烧还要打工努力读书,好惨一帅哥.jpg】   顾子书立马双手奉送爱的现金,除去人体降温等暖心操作,甚至为了展现十足诚意,亲自背着夜霏辰去医院打点滴,贴身照顾男主直到痊愈。   某一弹幕:【男主完美style,跟主受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姓顾的这个洗脚奴,总是缠着主受献殷勤,臭不要脸的贱渣!】   顾子书连夜堵住夜霏辰的去路,拍胸脯,泪两行:“我从来没认真喜欢过那弱鸡哒,你信我,我只喜欢身高腿长胸肌夹笔的~”   某一弹幕:【姓顾的tm真不是个玩意儿,居然为掩盖自己不是宋家亲骨肉的事实,把男主从楼梯上推下来!】   顾子书哪里敢碰夜霏辰一根手指头,自己主动从一楼楼梯上滚下去,磕破了天灵盖,白花花的小脸上直冒血,被男主抱着送去医院急救。   终于到了滴血认DNA的关键时刻,夜霏辰扬眉吐气的时刻到了,顾子书背好早已准备就绪的行囊,挥一挥衣袖,带走了好多好多好多领盒饭补助金。   才过几天清闲日子,他头顶的弹幕炸锅了。   【男主为什么拒绝了主受,说自己喜欢的另有其人~这什么骚操作!】   【男主为什么发疯要找顾子书?!为什么还准备了金锁链和银锁链!】   【男主人设严重OOC……卧槽,黑化的好突然!】   【顾夜什么时候成的cp……啧啧……真香~】   ~~~~~~~~~~~~~~~~~~~~~~~~~~~~~~~~~~~~~   自荐《渣攻,你爷爷没了》   江芷白跟了宋启七年,一直鞍前马后出谋划策,最终协助宋启当上宋氏跨国食品公司总裁。   临到头准备跟宋启去见宋氏家族掌权人,彻底敲定两人婚事,结果宋启这不要脸的渣滓竟领着白月光去了宋家家宴,还在饭店门口绝情推了江芷白一把。   江芷白不慎滚落台阶当场毙命。   血耻深仇,不共待天!   索性江芷白幸运,重生去了八零年代,意外遇见了宋启的爷爷,宋氏未来董事长——宋执,两人还莫名成了同班同宿舍的学友。   宋启此生最畏惧,也最敬重的就是他爷爷,总说他爷爷年轻时英俊倜傥,博学多才,是打下宋家庞大基业的先锋力量。   江芷白远远看着传说中的先锋力量,正在逃学的路上跟人打架,提砖的模样确实够狠,瞪向江芷白的黑色瞳孔仿佛幽深的离渊,令人禁不住瑟瑟发抖。   宋家的人果然从根儿上就是坏的,上梁不正下梁歪!   tui~   再后来……   拥有第一座食品加工厂的宋执单手把江芷白往玉米地里扯,江白芷急红了眼眶使劲阻挡,“我们是俩男的,那事儿不合适呀!”   宋执凶恶不减一分:“老子又不喜欢小孩,老子这辈子只想要你!”   江白芷突然想到一个报复渣攻的毒辣计划——让你爷爷断子绝孙就行了。   红着脸道:“那,那来吧!”   泼皮无赖宠妻攻+美貌与心机并存受 第 24 章   浪漫晚餐结束后, 李医生与私人保镖们全部赶到餐厅门口恭候,沈顾与唐软一并下楼。   餐厅外的华灯初上,整个拉斯维加斯的霓虹灯照亮了半个天空。   沈顾道, “拉斯维加斯大道风景优美, 我派两个人陪你去逛逛。”   身后的秘书双手呈上一张金色的银行卡,在夜幕下如一盏新点燃的明灯般晃眼,“小夫人, 这是全球通用金卡, 提供您必要的购物需求。”   “有喜欢的买些。”沈顾作了补充。   唐软被那卡晃得眼盲, 心情大为不快,毕竟一整天围着丈夫转悠, 如今他又不顾及自己的感受, 甚至还有想用钱打发自己的势头,气呼呼扁嘴。   “不......不用, 我......有钱。”   他那三个门面房的租金前几天顺利汇入支付宝,唐软准备一股脑存进余额宝挣点利息。   沈顾维持原本的决定, “不然也可以回去休息......”   软软真的被气到,一受委屈连眼眶也通红起来, “你跟妈妈说......是带我度......蜜月来着的。”   如今抛下我,指不定想去哪里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他没留心眼, 禁不住稍微撒了点娇,一并出行的男士们都暗自弯唇, 忍去了笑意。   沈顾侧首打量,“我要去的地方, 会教坏小孩, 你确定?”   两撮浓密的睫毛在急促中不停闪动, 唐软涨红脸反驳, “谁小孩......我二十了!”   沈顾笑,“那就来看看成年人的世界吧。”   拉斯维加斯的各类表演异常丰富多彩,有许多情趣高雅的秀场,当然也有一些旁的地方无法看到的禁.忌类表演。   巨大的喷泉内开始翻涌出一股洪流,逐渐汇成一道水柱,四周的火焰从预留的喷射口簇簇燃起,舞台仿佛置身于火海深处的夜泉,散发出古老神秘的气息。   那道水柱如魔法师的狂野操纵,由清澈转瞬变作了血液的红,蓦地朝四周迸裂开来,无数道水流朝四周的观众泼洒而去。   唐软被迫坐入沈顾的怀里,条件反射抱住丈夫的头颅。   而沈顾撑起伞。   周围的每一个观众都及时撑起伞,伞面互相交连,形成一圈七彩的彤云,严密地遮住一部分的水液。   只听得哗啦啦!!   沈顾朝唐软咬耳朵,“你快勒死我了。”   唐软想起身,沈顾没准,缓缓掀起伞面。炸开的喷泉中间逐渐水面消失,露出升降台,将藏在底下的演员们托到观众面前。   这些演员扮演得是勾引水手们在夜间航海迷航的海妖,身穿衣料褴褛的服装,差不多属于只遮蔽了关键部分,剩下一片光白果赤的境地。   唐软直到连续看了一部分节目,才知道里面含有艳.舞的环节,那些妖娆美丽的海妖有男有女,脸上浓妆艳抹,身段玲珑或强壮,纷纷从主台步下观众席间,近距离地展现肢体的美。   一个漂亮的男性舞者走到两人面前,金发碧眼的英俊小伙子,皮肤白皙且手脚修长,伴随诡谲的乐曲,在两人面前放肆舞动着肢体的幅度。   唐软红脸看了半天,多少后悔偏要跟着来凑热闹,想躲又躲不开,任由对方做出任何挑逗的姿势。   那男性舞者似乎也很喜欢唐软的羞涩,刻意在他面前极近的距离,手臂如海草般浪荡,仿佛每一截骨头都能被残忍弯曲,而他的眼神娇媚,勾向唐软的瞬间令人精神萎靡。   “他挺喜欢你的。”   沈顾并没有救场的打算,唐软早已倒坐在他的双.腿.间,而本尊恰似一只高贵慵懒的波斯猫,下颌微抵在软软的肩膀,鼻尖与口唇轻轻剐蹭淡色的血管。   “那个......那个......”唐软的口齿从未如此含混不清,舞者的肢体在面前摇曳摆弄,媚眼放电,而沈顾则近身贴在后脊,能隐约感受到丈夫的肌肉在慢慢变化。   “求求你了。”   唐软终于看到周围的舞者已经放肆地坐在客人的腿上,摆弄出各种类似于无法描述的动作。   薄衫透出一股粉腻腻的香汗,蜜珀的甜味叫身后的人缓慢品尝半晌。   沈顾轻笑,往他的手指里递了一百美金的钞票,“你要塞入他的胸口,还不能掉在地上,否则会被视作对舞者的不尊敬。”   唐软求道,“我.....我不行......”   沈顾微吻他的雪颈,“我也不行,我得撑伞。”   唐软被前后夹击得奄奄一息,终于鼓起勇气,往漂亮男孩胸口那一块待遮不遮的碎布块塞好钱,指甲微碰对方单薄的胸肌,快速收了回来。   沈顾随手一夺,把碰触过别的男人的手指塞进自己口内微一舔。   “消毒。”   幽暗的眼神示意收了钱的舞者,走开。   唐软已然浑身轻颤不止。   对于纯洁的孩子来说,委实太刺激了些。   唐软虚脱地依靠山与~息~督~迦。在他胸口,气息微促问,“我要是不来......你......你会不会......”让他坐你的腿。   沈顾永远不会给他最明确的答案。   “你猜。”   饶是唐软这般一个人畜无害的个性,也总有幻想自己天天能狠狠咬某人一口的仇怨。   保镖穿过嬉闹的人群,走到沈顾面前,附耳道,“目标已经到位,而且让他赢了不少。”   沈顾点头,方才的一切玩笑逗闹仿佛仅仅一场海市蜃楼,恢复理智朝唐软道,“下来,陪我去个地方。”   .   厉学每隔几个月都要来拉斯维加斯豪赌几场,作为天城厉家的大少爷,他的一言一行从某种程度上也代表着顶级富豪世家的声誉,所以他进入的赌场都是华国人自己开办的VIP专场,并非大街上那种宁酊大醉的普通人花钱能随意出入的。   这样的好处是,既可以挥金如土地度过消闲假日,也不会被人偷偷录视频拍照,发送到网上引起轩然大波。   运气有时候也是戴着有色眼镜看人的。   厉学今晚的手气一直很棒,赚回来的筹码逐渐增高,令大少爷的张扬性格更加嚣肆几分。   尤其是他盯上几个同样来自华国的人,仿佛送钱一般,更是在赌桌上无往不利。   不一阵,他的喽啰便快步走来报喜,轻笑道,“猜我看见谁了?”   说话的人叫贺琪,是贺氏远洋贸易公司的幺子,常年尾随在厉学身旁,对他伏低做小。   “那个双腿残疾的半废物——沈顾!”   其实沈顾与这二人皆是校友,彼此大略都知道对方的底细,只不过学院里最出彩的人不是厉学便是沈顾,他一个区区远洋贸易的小公司,根本是比不上沈厉一根脚趾的。   如今借着厉学的势狐假虎威,背地里才敢称呼沈顾为残疾,平常见了定然是连屁都不敢放一个的孬货。   “沈顾?他会来这种地方?他不是书呆子吗?”   厉学丢开手里最后的底牌,是一张黑桃A,凑出了三条A,成为牌桌上最大的赢家。   庄家将所有的筹码一并划拨到厉学面前,以讨好的语气恭喜道,“厉总的手气真是今夜之最了。”   厉学并不以为然,但沈顾是一种可以称之为特殊的存在。   毕竟他的眼线说,沈顾似乎在重新追求着唐凌,与唐凌时常见面约会。   足见沈顾确实遗忘了之前坠楼的事情。   厉学朝发牌的庄家说,“筹码给你当小费。”   .   沈顾手中拿着一沓面值最小的绿色筹码,轻声问身旁的唐软,“压几比较好?”   摆在两人面前的美式转.轮.盘中,戴白手套的人准备要将红黑两枚小球丢进转盘中。   唐软满脸开心,今天他的运气突然好起来,低声贴近丈夫道,“36是个好数字。”   沈顾手里那一沓筹码便全部压在软软指定的位置。   这才是令唐软欢欣雀跃的地方。   沈顾居然破天荒愿意听他的安排。   两人终于找到些乐趣,像两个普通游客玩耍。   厉学过来时最先以为沈顾旁边坐的是唐凌,再一瞧那张光彩照人的脸庞笑得愉悦,竟把周遭乱哄哄的一切都压了下去。   却不是唐凌。   似乎是之前见过的另一个美人。   厉学身边并不缺投怀送抱的美人,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最漂亮的总是更加吸引旁人的目光。   走上前道,“沈总,许久不见。”   沈顾约莫三秒钟后,才装出一副错愕的表情,露出礼节性笑脸道,“竟是你。”   你这该死的。   厉学原本也不打算与沈顾招呼,只不过沈顾最近在天城的名头实在太过响亮,时间不长从厉家的眼皮底下抢走四五单生意,厉学父亲才意识到后生可畏,叮嘱儿子务必要跟老校友多打个照面。   生意场上无敌人,不一定哪天会有合作的机会。   两人简单地攀谈几句,厉学道,“既然来赌城,不然咱俩也切磋几把?”   沈顾笑着摇手,“厉总玩的都是大数字游戏,我只是随便玩两把,小赌怡情一下。”   他这话直往厉学最不爱听的位置猛戳,深知对方脾性,又怎么会不知道厉学最讨厌别人因为小事拒绝自己?   厉学果然挑起俊眉,反语一句,“难道沈总最近挣得钱,不够玩点大数字的游戏?”   沈顾故意从厉家抢走好几单生意,虽然才是刚过亿的买卖,不过厉家还真没在生意场中吃过瘪,那种如鲠在喉难以下咽的痛感,最令人容易恼羞成怒。   沈顾连忙装出一副理亏的表情,喊唐软道,“你去别处玩一玩,待会儿我派人找你。”   唐软正求之不得。厉学那种扫视他的眼神分外直白,令人禁不住想躲起来似的。   沈顾与厉学走后,两名保镖一直保护着唐软在偌大的赌场里转悠,没有丈夫陪同在身边,玩什么都会输钱,索性唐软从小接受的教育理念是要爱惜钱财,面对这些花里胡哨的销金窟秉持着拒绝的态度。   沈顾那边比较费时间,保镖帮小夫人找了一个提供游客休息的躺椅,让唐软先小憩片刻,而两人则一直忠心耿耿地守护在身旁,但凡有什么意图不轨的人探头探脑偷窥唐软的睡颜,一律被无情驱赶。   赌城彻夜都是灯火通明,差不多凌晨三点左右,唐软被保镖轻手推醒,低声汇报,“少爷那边似乎不太妙。”   唐软原本睡眼惺忪,一听沈顾不妙,以为他腿疾发作,连鞋都顾不上穿,光着脚丫直接往走廊里跑。   两个保镖连忙拦住他,一个俯身替他穿鞋,一个有模有样说,“少爷好像被那个姓厉的缠住了,一晚上输了不少,但对方不依不饶的......”   唐软偷问,“他大概输了多少......”   保镖朝他比划了几根手指。在某人的小脑瓜里简直是天文数字了。   临晨时刻,人的脑袋总是又闷又沉,连思维都比平常迟钝,但唯一能想到的是,爸爸妈妈要是知道沈顾的所作所为,必定会大发雷霆。   唐软原地转了几圈,忽然道,“劳烦这位大哥,您能帮我回旅店把我的贴身背包取来一趟吗?”   又朝另一位道,“我这里有点钱,并不是很够,但也勉强可以用,麻烦您帮我兑现成筹码。”等他们三人走入沈顾所在的包间时,屋内的凝重气氛已然是剑拔弩张的境地,浓烈的烟气令人厌恶,但赌徒的恶臭才最令人不齿。   厉学正在吞云吐雾,他那边的筹码已经高高垒砌,俨然成为本次豪赌的最终赢家。   而沈顾这边略显凄惨,主要是他那副不堪用的身体呈现出一种颓靡的状态,一双沉黑的眼睛布满血丝。简直不似那个神清气沉的优雅男子。   唐软立刻扑上前问,“你怎么了?”紧张到连嘴唇都泛起一层干白的皮。   沈顾冷道,“回家去,不用你管。”   又来了,又是这句。   唐软即使再生气,也能感受到沈顾的偏执使用在赌桌间是非常无耻的。   但沈顾异常的在坚持,仿佛为了打一场胜仗不惜任何代价,包括出卖健康。   厉学作为胜利者,张狂吐一口烟气道,“沈顾,你已经不行了,赶紧放弃吧。”   言谈间一种高高在上,眼神浸满轻蔑的光。   蓦地转向唐软,“若是说你想进行下去也可以,这个小玩意上次我就蛮中意的,这次还是那句话,不然我们拿他作为赌注,来玩最后一把如何?”   唐软立刻躲在沈顾身后。他看到沈顾的身躯在微微轻颤,似乎强硬克制,但又仿佛立马妥协似的。   唐软颤巍巍道,“我有钱......跟你来......最后一次......完了让我们走.......”   “呦,”厉学笑得逐渐放肆,胜利者的姿态愈发猖獗,“还是个小结巴,话说沈顾你的口味真重,不能因为脸蛋儿长的像唐凌,连细节都不挑剔了吧。”   沈顾仿佛哑巴,默默忍受任何嘲讽。眼里的红血丝更深了。   唐软气不过,尤其是任何一个人都要拿他与唐凌摆在沈顾面前的时候。   他都会好气,好难过。   憋着眼眶微红,朝保镖大哥说,“倒出来吧。”朝桌面放出一堆红色的筹码,以及三个房产证红本子。   厉学放声大笑,拿起房产证本子每个都粗略看一眼,“天哪,沈顾,你这个小玩意儿简直可爱死了,出国玩还带着房产证。”   唐软微低下头,正对上沈顾探究的目光,那目光如同皮鞭在拷问。   为什么你把房产证随身携带?   你有随时离开的打算?   厉学见不得两人彼此凝视,大手一挥,“那好吧,我们也不要在婆婆妈妈的,我这人信奉的是追求刺激,不然我们就玩这最后一次的梭.哈,成败由天,富贵由命。”   一把推倒面前全部的筹码牌,哗啦啦形成一股刺耳的噪音。   两方的牌很快都发好。   其余四张全部翻开的牌面,厉学看了自己的底牌之后一直露出坏笑,邪气十足地叼着香烟,不停观察沈顾的反应。   沈顾真的是不行了。其实厉学就是在熬沈顾的心态,人都是一样,坐在赌桌上会越来越迷失自我,谁都逃不过这股恶咒,除非从第一局就不要开始。   还有那个小可爱的表情也很有趣,脸色简直如同死人一般苍白。傻乎乎的人是最藏不住心事的。   厉学几乎断定沈顾手里的底牌简直烂到家了。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唐软一句话也不敢说,大气也不敢喘,他坐在沈顾的旁边感受最为清楚。   沈顾在冒汗,可畏是大汗淋漓,从沈顾看了一眼底牌后,他浑身的冷汗便分外引人担忧。   沈顾从不会如此慌张失措。他的身体状况已经成功的出卖了全部运气。   唐软轻声求道,“没关系的,回家我陪你跟爸爸妈妈道歉......”   “闭嘴,很吵。”沈顾如是说着,暗下却摸到了唐软的手指,他连手心手背也在放肆出汗。   唐软更担忧了。   厉学知道沈顾已经完了,这里面的筹码算起来有几千万,区区一个沈顾从哪里能搞到这么大一笔钱来。   叫你随便动厉家的生意,当初怎么没彻底摔死你!厉学把底牌一亮,“看吧。”   竟然是一副炸.弹。唐软的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掉出来了。沈顾特别悲愤地翻开自己的底牌。   “抱歉。”   所有人都以为他输惨了。   沈顾长久的沉默换来最后一抹轻笑,“同花顺,我赢了。”   什么!!   厉学简直无法置信,冲过来一瞧对方的牌,大喝一声,“沈顾,你是好样的!老子记住你了!!”   恼羞成怒的人猛踹一脚桌腿,领着他的喽啰败兴而归。   唐软的腿脚瞬间没力了,沿着沈顾的轮椅缓缓滑落在地面。   就在刚才翻牌的一瞬间。   软软觉得自己小金库被掏干,一无所有了。   哪知沈顾紧绷一个晚上的虚伪表情,终于软化了一丝,敲了唐软的小脑瓜一手指,“本来是让他赢。”   都怪你,害我破戒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业是不可取的,本文只是为了某些特殊剧情稍微设计一部分进去,看书的亲们绝对不要碰触赌博哦,赌博违法哦,本文除了是一个超级凶残的狗血文,适当还做一点普法栏目,哈哈哈哈。 第 25 章   沈顾一席话未说完, 李医生朝唐软抱歉一声,“不好意思,小夫人, 我需要给少爷检查身体。”越过唐软, 极快地掏出便携式听诊器放置在沈顾胸口。   唐软被保镖扶了起来。   沈顾才以他听不见的声音交谈道,“那颗药果然很有用。”使得他的状态一直处于虚脱的假象,大量增进排汗。   他确实是想营造出一种假象, 彻彻底底在今夜输给厉学, 再将自己粉饰过的危险项目以资抵债, 转接在厉学手中。   如今便是算了。   谁让该死的畜生对唐软起了兴趣。   李医生又翻出随身携带的注射器,翻开沈顾的衬衫袖子, 一针扎在他的手肘静脉, 轻声道,“我舅舅若是知道我乱给你用药, 他大概会用同样的方法让我脱水而死。”   又道,“你对自己难免狠了些。”   沈顾补充适当的淡盐水, 微一扫唐软紧张苍白的面颊,真切的关心从来都无法掩饰或伪装。   他很开心能遇见一个打从内心毫无杂质只留恋自己的人。   但也同时感到害怕。   李医生按照说好的, 给唐软交待如何正确地看护沈顾,毕竟人体对药物的代谢时间为3-7天, 适度增加饮水量能很好地维持身体电解质平衡。   离开他又确定问二人一句,沈顾若是饮水多, 相对的生理解决也会增加,要不要留下两个保镖来帮忙。   沈顾断然拒绝。   他这种身体情况, 在日常生活中处处需要旁人辅助已经令人不快, 夜晚最是私密的个人空间, 除了唐软, 任何人留下都是多余碍眼的。   套间里终于清静下来。   唐软脱去他的毛衫与西裤,正是凌晨五点中,拉斯维加斯的热情依然不减余温,即使房间的高度以及窗帘的厚度,完全不能妨碍不夜城的欢愉穿透进来,令人全然遗忘睡觉的萎顿。   “今晚,我只帮你擦拭身体......好了。”   唐软挽起衣袖,他的小臂逐渐形成一层单薄的力量,只是不敢确定仅凭自己一人之力,能否顺利将高大的丈夫从浴缸中成功捞出来。   沈顾突然道,“我们俩一起洗。”   是什么令他突然大胆,或许是唐软看辣眼睛助兴节目的憨态,或是赌局最终的扭转。   无论如何。   他们的关系都完全可以再进一步。   沈顾拍拍唐软的后腰,“去把我们之间说好的那条穿上。”   套间的浴室设计分外贴心,有桃心状的双人用温泉浴缸,还有方便情侣们享受的充气床垫。   沈顾沉稳地躺在气垫中央,加上连日来的身体锻炼,病态的身躯多少改变,长臂往头后微枕,露出一派放松随性的气场。   唐软乖顺地半跪在他身侧,浴室内特殊安装的玫瑰色照明灯,使得两人同样洁白的身躯,氤氲在暧昧的气氛下,胧出一层旖旎的颜色。   沈顾的身体与小甜番的时候有极大的不同。   这是唐软今晚替他洗澡,才发现衣服底下隐藏的秘密。   小甜番里的沈顾只有膝盖间遗留下缝合了上百针的恐怖痕迹。   眼前的沈顾却更加破碎。   他的胸口,腹肌,腰侧均有十几厘米,甚至二十厘米的疤痕,新疤彼彼交叠,依旧带着扭曲且恐怖的赤红色痕迹,令人触目惊心。   沈顾从对方的眼底瞧出多种复杂的情绪在激涌,自嘲嘲冷道,“我掉下来的角度十分幸运,下坠的过程中伸手扯了一把建筑外墙的浮雕造型,你瞧......”   手指右臂内侧的蜈蚣状缝合口,“肱骨与桡骨骨折,手臂多处撕裂。”   “但是落地时也很不幸,膝盖遭受重创,而且内脏也多处受损,能捡回这条命来真的很神奇,我从不信鬼神,死而复生之后便真的信了。”   “软软,你看到这样一个缝合的我,觉得害怕吗?”沈顾的表情很难有露出脆弱与悲伤的机会,如果有,恐怕也只有区区一两次。   唐软竟能忍住伤心难过,把丈夫的手托在自己面颊侧,两人身上沾满了雪白绵密的泡沫,身下的充气床垫因为轻微的挪动发出嘎吱声。   他愿意把他的伤口露给我看。   唐软小心翼翼地抚摸每一道疤痕,不带任何一丝情涩的蕴意,满满饱含着歉意与怜悯。   “老公,我们以后会很好的。”   唐软开始痛恨自己没用的大脑,如果他能拥有其他穿书者聪慧,不用熟记全文,哪怕只是牢记最开始沈顾遇难前的那一点章节。   或者,那天沈家晚宴,他再聪慧机灵那么一点点,拖住沈顾,再或者毫无羞耻心地抱住沈顾。   这些恐怖的疤痕,绝对不会从沈顾的肢体如鸩毒一般,蔓延进他的心底。   我们是一体相连的。   唐软带着半身泡沫帮丈夫揉搓,沈顾的手臂带动他的腰身,让他反向背对着自己,坐上自己的腹处。   相比较他这种病态的苍白,唐软的背脊俨然美丽极了,泡沫沿着挺直的脊柱缓缓朝下滑动,停驻在两个极可爱的腰窝,横在软腰间那条缀满小花苞的细嵛犀带子勾勒出令人惊艳的腰线,肌肤带着水腻的莹光。   唐软不瞧他也是好的,往手心里挤入更多的沐浴乳,匀揉成雪白绵密的泡沫,沿着丈夫的逆天长腿,一直滑动向膝盖,在髌骨的疤痕间不停画圆。   他这边一弯腰,沈顾很轻松能看到那颗嫣红的桃心小痣。   他们都能窥探彼此身体最隐藏的秘密。   只不过唐软是无心,沈顾却非常有意。   他的手蓦地打在对方的小痣上,红彤彤的掌印瞬间浮现于雪色之间。   “趴下别动。”   沈顾又拍了一把。   唐软规规矩矩抱住他的膝盖,背对丈夫的戏弄轻红了眼眶。   沈顾狠不能咬下那块肉似的,又捏又拍,眼神不自觉孕育着昏黑不明的暗光,“软软,你知道为什么我不换个膝盖骨,让自己重新走起来?”   “居然可以换的吗?”唐软可怜巴巴地抱着残破的膝盖,温软的面颊贴敷着交错的疤痕,心想小甜番里沈顾从不准许他触碰这些伤口,今天却让他整个人都趴在疤痕间起都起不来。   “当然可以,你太低估医学水平的发达程度了。”   沈顾捻红了那颗小桃心,又缓慢抚慰,“但是人工膝盖是有使用年限的,每个人只能换一次膝盖,而且年限为十年的使用期,也就是说,假如我现在换了的话,等我们快到四十岁的时候,我还是需要在轮椅间度过余生。”   “所以,我不想换的那么早,或许老的时候,还能一起去爬山。”   主要是。   一切等我解恨之后才行。   他并非多么想对唐软说一些温情脉脉的贴心话,只是表达出一个最普通的夙愿而已。   唐软蓦地不动弹了。   “你哭了?”沈顾问。   唐软确实哭了。   他的难过如今的沈顾永远不会理解,因为在五年后,沈顾能顺利站起来行走,这是小甜番里唯一透露给唐软的信息。   沈顾老了之后,他还是要一辈子坐在轮椅,行为举动遭受到一切限制,难怪小甜番里丈夫总不准他出门,八个月内完全生活在山腰的别墅里避不见人。   原来他是想用双腿十年的期限,与自己每一秒都纠缠在一起。   “沈顾......沈顾......”   软软抱住他的膝盖,哭声渐大,简直抽抽噎噎到泣不成声。   沈顾牵着他的手,将人又扯进怀里问道,“把你吓哭了?”   唐软一个劲的摇头,只是低声道,“我会好好照顾你的,老公,不要害怕,有我在你不要害怕。”   .   一行人在赌城又玩了几日,买了一大堆礼物,最终兴冲冲包机返回至华国。   沈夫人快想死儿子与小媳妇二人了,连礼物包包都来不及看,只是拉住唐软的手瞧了又瞧。   果然有了爱情的滋润后,连人的整个气质都是不一样的,甜甜腻腻。   沈冲一旁合拢报纸,温和笑道,“软软不在家,咱们家的伙食质量也提不高,你妈妈又念叨没有你腌制的小酱菜配饭吃不香,又恨不能叫我多放你们小夫夫几天假,好好把蜜月度美满了。”   矛盾混合体的表现。   沈夫人气笑道,“那不是因为当年我说一定要生个女儿,女儿多好,贴心又温暖,知冷知热的,哪像儿子一脸总严肃,回家都不知道抱抱妈妈。”   无辜躺枪的沈顾微抬一下脸,平静中带着不易觉察的反抗,“我又不是女孩子。”独立的德行完全不如小时候可爱。   这次轮到沈冲帮忙打圆场,“小顾很好很孝顺了,你若生个败家子试试,脸上哪有现在笑得漂亮。”   沈夫人的马屁被拍舒服了,娇瞪丈夫一眼,拿起儿子亲自挑选的包包,里外夸了一遍。   唐软暗自松一口气,幸亏赌桌上最后一把全捞回来了,若是沈顾真的输掉几千万,八成他们夫夫俩现在得跪在地上磕头认罪。   不想不知道,唐软突然意识到赌桌上扔出去的房产证似乎还没拿回来,他又笨嘴拙舌得不够机灵,万一说得不够好,丈夫必然会误会自己存有私心。   索性两人关系缓和,沈顾对他也有许多转变。   他的就是他们的,都一样的。   .   夜店。   魔幻的音乐在每一个人的耳畔叫嚣,舞池中的俊男靓女对对成双,这里并没有清吧的宁静致远,更多是挥洒青春荷尔蒙的躁动之气。   立在舞台中心的金属立杆间,一具活泼的身影围绕着立杆做着类似于勾缠的肢体动作,那截细腰仿若无骨,紧窄的胯骨微微撞击着金属,身躯摆动如同蛇舞,身上的潮派夹克挂在双肩,露出雪白的肩头与修长的脖颈,微仰头时,精巧的圆润喉结上下翻动,充满了性张力与渴激的舞姿骚气十足。   台下的人群发出尖叫,不断呐喊要求上面的小美人快将外套脱掉。   绕着舞杆这种摆妖娆poss的绝色半长的乱发遮面,唯有淡红色的嘴唇微微嘟起,似在说着下作的脏话,抬手将身上的外套脱下,用力抛了出去。   人群顷刻沸腾。   挤上来一个体格强壮的外国人,一把扯住小美人的手臂,把人抗上肩膀,野蛮人的掠夺方式,粗鲁地将人带走。   唐凌使劲反抗了几下。   老外的双臂如绞铁的扳手,凶狠扯住他那双纤细的手腕,只消稍微用一丁点儿劲力,直接能将那双可爱的骨头拧成麻花。   壮汉走进一间密闭的包厢后,并不懂的轻拿轻放,娇气易碎的小少爷如同沙包一般被丢到了沙发一角,如同丢弃的易拉罐滚了半个圈才勉强停住。   “艹!”唐凌扯掉头上的假发,一把甩给对面沙发的正在饮酒的厉学。   包厢内正面侧墙是一块可视性有机玻璃,舞池内激光闪烁,连带每一个包厢内都炫彩如昼。   “厉学,你下次叫我的方式如果再这么粗鲁,我保证弄得你死无全尸!”唐凌从沙发跳到地面,裹在假发内的发丝染成金棕,早被汗水沾得一头,连额角也泛出湿润的汗渍。   走到偌大的茶几前,唐凌全然抛弃小可爱的假面,他的性格狡猾又极富有小聪明,哪种人喜欢的哪种人设,哪种场合适合的哪种形象,全部随手拈来。   厉学端着水晶酒杯,狂野的目光一直打量起曾经的床伴。   曾经的曾经。   他跟沈顾都以为,唐凌是个纯的。   结果真tm的浪,四五次都无法得到满足的哪种。   修长双臂展开搭在沙发靠背,眼神里难得泄露出一丝玩味。   “我找你,你就得来,如果敢抱怨,分分钟拧断你的脖子。”   就好比他还馋对方身子的时候,一通电话,即使人在南极,也得脱光了打包在几个小时内空运过来。   可惜现在不稀罕了。   眼神示意那个外籍保镖离开。   换了表情问,“沈顾究竟有没有失忆?你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我是李元芳,你的智商也达不到狄仁杰吧?”唐凌不无揶揄,举起拆开瓶盖的啤酒,仰头饮尽,“应该是失忆了吧,假如按照沈顾的个性,能随随便便放过我们?”   厉学嗤笑。   “我能把他推下楼一次,下次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得从天城最高的大楼上把他再丢下去。”抿一口酒,厉学捏住酒杯的五指不断收缩,“但是他若是假装失忆,背后做小动作搞我,我可不能忍气吞声。”   “哦?”   唐凌重新坐回沙发,“沈顾怎么搞你了,我倒真的很乐意听一听详情介绍。”   厉学肯定不会提拉斯维加斯的赌局,毕竟当时沈顾的状态确实极其糟糕,一副奄奄一息的死相,又叫多疑的厉学对他稍微放心。   “沈顾追你追得如何了?”换了一个全新的交谈角度,他也不想只是自己一个人心理不痛快,“沈顾对你旧情难忘,身边养了一个小宠物,有你的影子。”   但比你好看更多,怜爱可人。   唐凌稍微思索,简直气不打一处来道,“什么小宠物,那是我哥......呸!什么哥哥,要不是他趁沈顾成了植物人拐弯抹角嫁给沈顾,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白痴!”   “居然是你哥?”   其实厉学最惊讶的是两人居然已经结婚了,而且还是隐婚。   既然已经结婚了,为什么还会有人对小可怜儿念念不忘。   人.妻吃起来就那么香?   “那你真是可惜,有这样一个小可怜儿在沈顾身边纠缠着,你们两个怕是这辈子都有缘无分了。”   这话讲得极其没有良心。   当初若不是与厉学狼狈为奸,此刻沈家的小夫人早落在自己头上。   不。   唐凌的野心更大。   他不光想占有唐氏自己的企业,还想在沈氏公司横插一脚。   沈顾最近风头渐胜,几单大生意做得干练又不失口碑,唐晓天每天回家吃晚饭都要在餐桌上唉声叹气几次,艳羡说沈冲好命,生了一个能干的儿子,沈氏马上会在天城独占鳌头。   言下之意便是自己是块废柴呗。   唐凌虽然聪慧,却不善于应酬,尤其那些做生意的老家伙总借着谈合约的功夫,在他的屁股上掐一把,破皮老脸都不要了。   若不然,他一介堂堂副总裁,也不会半夜冒着被曝光的风险,跑到夜店里放浪形骸。   最主要的是,做总裁的要熬夜加班处理日常琐事。   唐凌或许在学习上肯吃苦,但进入社会后所承受的压力比起学业负担又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每当抱怨从心底袭击他的脆弱时,唐凌总会懊丧不已。   若是当初没贪图厉学的家族地位,而是选择沈顾的话......   我现在选择沈顾也是完全可以的。   只要能先解决掉那个大白痴的存在。   唐凌穿好鞋子,手里的酒瓶往茶几间重重一磕,警告道,“沈顾究竟是不是假装失忆,我自然会有办法检验一下,但是我跟你早已经玩完了,若是下次再对我不客气的话,我可必然要给你点颜色瞧瞧。”   语毕,狠瞪肇事者一眼,扭头转身出门。   厉学露出不屑的轻笑。   若是以前,他还真会喜欢唐凌身上这股伪装的野劲儿,如今他的脑海满满被另外一个更漂亮的吸引。   掏出手机拨送了一个并不常见的电话号码。   对方接通后并无言语,相约好的死寂与沉默,连厉学这般大胆妄为的家伙也深感忧惧。   厉学居然换了种态度,“你要求我做的事,我每一件都认认真真地执行,哪怕将来真有什么祸患会报应在我的身上也在所不惜。”   “依照我们的约定,你也要保证我未来平安无事。”   “唐凌已经准备就位,接下来,你所期待的好戏差不多该上演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太复杂的脑洞啊,亲亲们,不会看不懂的。   爱你们! 第 26 章   春天是一个最美好的节日, 代表着新的希望,迈入新的航程。   唐软正是在春天,被孤儿院看大门的老爷爷捡回去的, 他的生日在阳春三月, 但他只会自己内心欢喜,绝不轻易说出口来。   毕竟不是一个好的日子。   往年的生日都是自己勉强地对付,如今有了梦想中的家庭, 唐软居然对生日这个概念充满希翼, 偷偷摸摸想与大家一起庆祝生命中最特殊的日子。   早晨睁眼, 伺候沈顾洗漱宽衣,目送丈夫坐上车去上班, 喜洋洋地跟着家佣一同前往菜场购买生活必须品, 沈家对饮食的要求较高,每天的蔬菜肉类都是最新鲜的, 唐软在家帮厨了一段时间,与后厨的家佣们彼此熟稔。   熬了一锅香浓的羊肉萝卜汤, 唐软挽起袖子开始制作手工面条,老人有讲究的, 生日那天寿星要吃长寿面保的一生平安。   沈顾的前半生他无缘参与,后半生极力加入。   除了爸爸妈妈的一份, 唐软把寿星专享的手工面给丈夫搓了两米长度,又匀又细, 与压面机里出来的几乎一样。   家佣夸道,“小夫人心灵手巧, 这是家里有人要过生日了吗?”   唐软连忙解释, “就是老公他身体虚寒, 喝羊肉汤我怕他吃不进去, 配点面条进去调和着吃。”   佣人又奇怪,“这根面条难免也太长了吧。”   唐软不会撒谎,闭起眼睛瞎说,“我喜欢吃长的,越长越好......”   佣人才管不住人家小夫夫间的情趣,忍笑不说话,出门去接个电话,又转回来道,“小夫人,您这面条恐怕下不了锅了,少爷晚上有酒局,不然咱们找个保鲜盒先速冻起来,明早煮给少爷吃。”   唐软翻开自己的手机,沈顾晚上不回家吃饭从不主动给他留言,或许是嫌自己的话太多,叮嘱太多会啰嗦吧。   可是明天一起吃长寿面就没有意义了。   难免失落地开始翻找保鲜盒。   一朵雨云堆积头顶,蜷缩在地上翻箱倒柜像无家可归的奶狗。   家佣实在备受心灵摧残,忍不住提醒,“其实小夫人如果不嫌弃麻烦,可以中午去少爷的公司,我听司机说少爷中午在公司用餐,他的办公室里有一间另外隔出来的房间,平常吃饭或休息。”   “这样不太好吧,”唐软胆怯,“万一他看见我去送饭,那些属下员工的,会不会背后笑话我呀?”   “那怎么可能?”佣人难以置信,“您是谁啊?您可是咱们沈氏集团的小夫人,哪个敢笑话你,巴结你还来不及呢。”   唐软想想也对,自己平常在家无所事事,连以前积累的人情世故都快忘干净了,内心反复激烈争吵,邃又想,我又不是长得奇丑无比,只要穿戴好看一些也不会丢面子,若说一年只过一次生日,稍微任性一次也不算过分。   冥冥中居然被自我说服了。   再一看时间俨然要到中午,叫家佣帮他把羊肉汤装进保温罐,而面条速冻,等去了沈顾的公司,再单独煮给他吃。   穿了最喜欢的一套新衣裳,下楼时家佣已经把所有东西装进手提袋,告诉唐软,“司机我也帮您叫好了。”   对小夫人点赞道,“您今天真好看......应该是真帅!”   唐软确实开心,坐在车子里抱着手提袋,笑容就没有从面孔间消失过。   他一生度过的二十个生日里,今天是最幸福的一个。   司机将他亲自护送到公司的旋转玻璃大门。   唐软没出息地仰头往上看,心里偷偷估算了一下,这幢楼起码有五六十层,高耸入云的部分,沈顾正坐在里面办公。   司机道,“小夫人,您请。”   唐软垫垫手里的袋子,往里迈进一步,哪知走过来两个公司保安人员,在进门处将两人拦下。   开口便问,“您好,请问您有什么业务要办理?”   唐软一直不清楚沈家是做什么生意的,倒是司机非常熟练,开口道,“这位是咱们小沈总的夫人,你们还不快让开。”   什么?小夫人?没听说咱们小总裁结婚了呀?   毕竟那个司机经常来往公司给沈顾送东西,与保安都很熟悉,心里直犯嘀咕,行动上随机应变快速让路,态度立刻变得更加和谐。   司机怕唐软心里有气,一旁帮忙解释说,“主要是小夫人您从来没进过公司,他们对您不熟悉,下次不敢拦您的。”   唐软也不是一个斤斤计较的人,心底只是闷闷的,多少有些不知如何排解。   当初与沈顾结婚确实属于秘密行为,也签订了一些相关的契约,毕竟沈顾那时候可是植物人,传出去遭受到的社会舆论压力对沈氏企业并不好。   后来沈顾苏醒,他们的婚姻关系也一直处于某种难以形容的状态,或许豪门圈内有些人家是知道的,但更多人并不知情,沈家也没找到好的机会再补办一场婚礼。   沈顾有自己的专属电梯,仪态多姿的电梯小姐替两人点开了电梯门。   唐软突然惴惴不安起来,司机大叔主动提议,“小夫人您自己进去,我一个普通人就不上去弄脏少爷的地毯了。”   唐软想叫他别走开,只听见电梯小姐道,“唐少爷也是要搭乘专门电梯吗?”   以为是叫自己的。   结果唐凌西装革履地出现在面前,对电梯小姐道,“我与你们沈总有约。”   那电梯小姐笑得格外亲甜,绝对不是第一次接待唐凌的感觉。   唐软几乎是产生了某种错觉。   唐凌才该是大家毕恭毕敬迎接的沈家小夫人。   双手紧攥带子,不断有青筋从手背扭动的痕迹。   电梯门缓缓关上,唐软差一点夺门而出,唐凌的手已经满满嫌弃地摁住他的肩膀。   “你跑什么,怕我在电梯里做点什么?”唐凌用鼻尖微扬示意,“有监控摄像头的情况下,我什么想法都没有,你也不要太小家子气。”   唐凌身周很香,是法国高级香水的味道,于密闭的空间内如堆积的棉絮,会堵塞人的气管,直至窒息为止。   “我......来找沈顾......你来做什么?”   唐凌对电梯小姐微笑,“不好意思,我想跟他说几句话。”   电梯小姐将楼层摁到36楼,主动先走出去,礼仪到位,“随时为两位先生服务。”   沈顾的专用电梯有悬停按钮,电梯一直会停留在36层。   唐凌见没人了,指尖拨了一把唐软手里的袋子,轻笑揶揄,“怎么?想拴住男人的心,首先要拴住男人的胃啊!”   唐软调转身体方向,袋子抱紧,“跟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很有关系了。   唐凌笑得不阴不阳,“可惜沈顾已经约我吃饭了,而且晚上还要约我去玩,你突然跑来还提着廉价餐盒,不怕自己尴尬吗?”   唐软眨眨眼睛,“沈顾要是知道我来了,就不跟你去吃饭了。”   我的天哪~   唐凌简直被唐软的迟钝神经打败了,装作扶额状,“跟白痴讲话果然不能太讲究艺术性,啧啧啧,那我就把话说的通俗易懂一些,让你明白。”   “唐软,沈顾根本就不喜欢你,你看他公司里的人,这个社会上的人,有哪一个知道你是他的男妻?”   刚才进楼的时候,唐凌就看到了可以利用的画面,用来攻击傻白甜最有实用效果。   唐软语塞,想了半晌才道,“爸爸妈妈知道我们是夫妻就好。”   “但是沈顾并不认为你是他的男妻呀?你瞧瞧你!”   唐凌硬扯过唐软的右手,这是他上次捉弄哥哥时就发现的一处小细节,“你连结婚戒指都没有,而且......而且.......沈顾碰过你吗?就是说你俩做过爱吗?”   唐软沉默委屈的表情简直叫唐凌开心致死。   果然,果然沈顾心里最爱的人是自己。   唐凌的心思一旦活泛起来,连心眼也会变歹毒,一步步逼迫唐软,“哥哥,沈顾真正喜欢的人是我,他只是处于某种道义上,不能挑明了话来跟你说清楚,我呢,也不想强人所难,你主动跟沈顾提出离婚,或许对咱们三个人都很好。”   胡说,你胡说。   唐软硬起脾气,冲唐凌第一次发火,“离婚是我和沈顾的事情,不需要你挑唆。”   再说沈顾让他看了身体的伤疤,说明开始要接受他了,他也想和沈顾重新好好过日子,不会随便听人两句话就被吓倒。   唐凌是听说过傻子执拗起来连两头牛都拉不动的,明眸微转,心想原本他就打算找个机会刺激一下唐软,如今机会摆在面前,若是不用,他自己才是个傻逼。   “那好,咱们一起上去找沈顾把话说清楚,我倒要让你听听沈顾的决定。”   唐软预备打开电梯门就跑。   奈何他比唐凌又矮半头,怀里抱着冻面条和羊肉汤生怕洒掉,被唐凌抓住后,半推半就搭乘电梯去了最顶层。   顶层的工作人员都没见过唐软,纷纷露出奇怪的表情。   唐凌警告他,别给沈顾丢脸。   唐软只好甩开手,跟着后面一齐走。   秘书们对于唐凌异常熟悉,唐凌自从担任唐氏集团的副总裁后,两家公司但凡有业务往来,都是他亲自在中间运作。   “唐副总,沈总这阵子有个加急会议,您可以先坐下来慢慢等他。”   唐凌从容自若,微笑如孩童般天真甜蜜,“没事,我像往常一样,到沈总的休息间等他。”   秘书虽说脸上挂起职业微笑,心底实属为难。   沈顾最讨厌人进入他的私人领域,而且发火超凶的。   但她又拦不住对方,只能眼睁睁瞧两个人进入沈顾专属的休息间。   但在唐软看来,唐凌简直熟门熟路极了,扯着自己的衣摆,强行将唐软塞了进屋。   沈顾的休息间收拾得格外精简大气,各个功能的家具一应俱全,而且屋子中央摆着一张松软的双人床。   唐软一瞧便浑身发憷,为什么是双人床?   唐凌从他直白的眼神中捕捉到对自己有利的部分,加以利用道,“因为你是我的亲哥,所以我也不想把事做的太绝,你只是贪图沈顾家有钱有势,沈顾长得英俊潇洒,等你知道沈顾并不爱你的真相后,听话,乖乖离开他好吗?”   不由分说将衣橱的柜门打开,唐软毫无办法,直接被唐凌一推硬塞了进去,阖紧柜门。   不到一分钟,沈顾不悦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我的房间无论是谁都不能随便进入,记住,不会有下次机会。”   轮椅载着面无表情的沈顾,慢悠悠进入房间。   唐凌立刻笑眯眯地搂住他的手臂,“顾哥不要跟秘书姐姐生气嘛,难道你的不准里,还包括了我吗?”   女秘书哪里还敢提还有第二个人的存在,悻悻然拉紧门先退了出去。   沈顾忍了忍,没有抽开手臂,冷然的怒意缓缓压制,朝唐凌道,“现在还不是吃饭的时间,稍微再等半个小时。”   “我也不是只来跟你吃饭的呀,”唐凌笑得可人,眼神若有似无地飘向衣橱柜,从手提包里取出一份合同。   “你先看看这个文件。”   沈顾接过文件,几分钟迅速浏览完全部内容,“银行批款合同?”   这可是唐凌借用唐氏企业的土地改建项目,好不容易从某行弄来的专项批款。   “顾哥,别生气,我那天在书房无意间看到了你的计划书,那个买壳转手拆卖的生意起码能为你挣到十八个亿,我想参一股。”   沈顾今天穿着黑色面料的高定西装,屋内光线夺目,显得他肩阔颈长,气质卓尔不群。   他笑,“可是为了挣到这十个亿的快钱,需要投入进去七个亿,我确实拿不出这么多运转资金,你可以先挪用五个亿确实能解我燃眉之急,不过你的条件是什么,我起码应该先听听。”   既然谈到生意,沈顾的态度便自然切换成生意人的谨慎模板。   唐凌气笑,走到他的轮椅旁坐在扶手上,双手捧起沈顾的面孔,一副痴迷道,“我什么都不想要,顾哥,你懂我的,我想要你。”   沈顾并不拒绝,任由唐凌的手指沾染属于自己的气息,“我结婚了。”   “可你又不爱他!”仿佛在万圣节讨糖吃的小孩,迎面得来的却是一扇冷冰冰的门,唐凌使出浑身解数贴近沈顾,“你爱的是我呀,顾哥,难道你不承认吗?”   沈顾沉思,缓而轻启薄唇,“但我不能离婚,唐软对我来说很有用。”   本来,沈顾还想说如果你介意,可以把贷款合同拿走。   孰知一阵窸窸窣窣的哭泣声,从衣柜中传来。   还有人?   唐凌一把扯紧沈顾的衣袖,故意大声道,“所以你一直都爱我,不是吗?!”   沈顾的轮椅已经彻底甩开他的纠缠,驾驶到衣橱前猛一打开。   唐软双目通红,眼泪如同不受控制玉串子不断打湿怀里的手提袋。   你喜欢唐凌,我知道啊。   你爱唐凌,我也知道啊。   我只是假装不知道,求求你不要讲出来好不好?!   唐软的心脏快要被揉碎了,许多年的今天,他被亲生父母丢弃在孤儿院的门口。   而今天,他被深爱的人再次抛弃。   两次。   唐软是个干脆的人,他从来无法隐瞒自己的真实情感,但他极会忍耐,他能像一个穿越沙漠的苦行僧,一直狠狠隐忍全部的苦楚与艰辛。   可他永远不会遇见属于自己的绿洲。   因为前方从来没有绿洲。   唐凌泣不成声道,“沈顾......沈顾......你花心.......离婚......我们离婚......我成全你。”   一把刀,深深剜进他的心口,死命堵紧那道创口,连一滴血也不准流淌下来。   唐凌听了自然开心,装出慌张的样子解释道,“哥,你误会了,沈顾又没说他喜欢我,你怎么这么能胡闹呢?!”   又朝沈顾拍拍肩膀,“我与你合作的事情不然先放一放,我哥的情绪现在极度不稳定,你先哄他要紧。”   其实,他这句话说得恰如其分,若是沈顾真要去哄唐软,即使沈顾失忆了,他也不会跟一个懦弱的男人继续相处,若是沈顾确实真心爱自己,那他会奋不顾身地投入沈顾怀抱,奉献全部热情。   这就是投机主义者所谓的爱情观。   唐凌在试探他。   沈顾的面前又出现了再一次的选择。   爱情,或仇恨。   他蓦然一看唐软眼神里流露出的绝望。   为什么会使他也成倍的难过。   这是一种如何深沉的感情。   沈顾以为他对唐软只是刚开始,居然却要刻骨起来……   绝对不行,他只能抓住一头。   他为了布置陷阱让敌人葬身火海,连他自己的灵魂都是可以出卖的。   他受了那么多伤,遭了那么多罪。   他替自己规划了那么多条戒规。   他因为唐软一次次打破自己的底线。   仇恨才是他活着的勇气。   ......   软软会原谅他的,一如既往。   沈顾的表情绷得极紧,嘴唇因为太过用力而泛出隐忍的青紫,俊美的五官骤然狰狞,最终朝唐软爆发道。   “你够了!”   唐软嘴里反复吐露离婚二字,被丈夫突如其来的恶语惊呆。   沈顾一如既往的肃冷无情,“你也不打量一下自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区区一个傻子而已,能嫁给我是你的福气,什么花心?什么离婚?这世界上只有我能抛弃的东西,唐软你听明白了没有!”   甩回柜门,用大手狠狠揉搓面部僵硬仇忾的扭曲表情,转身招呼唐凌说,“先去吃饭,不要管他,等他哭够了,自然会闭嘴滚回家去的。”   唐凌看完一场大戏,身心愉悦,主动装好银行批款合同,满心欢喜对沈顾道,“顾哥牛气,我哥确实欠缺管教,你骂他是对的。”   沈顾对他硬挤出些表情,叫唐凌先走,随手招来秘书几乎像在宣布一个阴鸷的诅咒。   “衣柜里的人,找人给我看紧了,如果丢了或伤了,你们全部的人永远都不要想在天城混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火葬场肯定是要虐回来的,我技术很好的,信我。   因为要上架子,明天就不更新啦!   后天星期二晚上十一点更新,谢谢大家。   写火葬场的太太肯定都会战战兢兢,因为要挨骂嘛,但是大家不要骂我,我超级玻璃心的。   弃文一定不少,也请不必告知,因为我会心痛。   爱你们哟。   星星眼,最后求大家收藏我的小甜饼《小渣喵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第 27 章   唐软沉淀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宛如沉浮在梦境与现实的交界,又似乎低声啜泣许久,这世界只有一个人能破坏他多年习惯的顺从, 叫他像个真正的低能儿一般丧失全部的忍耐力。   这个人叫沈顾。   他好像还做了另一个梦, 梦中轮椅上的黑色男人无比阴鸷,他说了好多刺伤人心的话,单薄的嘴唇开开合合, 唐软冥冥中已然无法呼吸, 狠掐住肚子上那一块撕心裂肺的痛处。   疼痛似乎蔓延时空, 从远方抵达彼岸。   于是,一道光冲进了茫然昏暗, 刺得唐软那双微肿的媚眼轻轻拢闭。   沈顾拉开衣柜的门, 冷眼瞧了一下旁边纹丝未动的晚餐,淡定地问, “哭够了?”   唐软那个糊涂梦里的混黑身影与沈顾冷峻的面容互相融合,使得他整个人不禁蜷缩, 甚至扯起一件衣柜中悬挂的西装来遮掩自己的狼藉。   沈顾执意让他说话,人的情绪便是如此, 该发泄一定要发泄出来,如果硬生生堵回去, 仇怨会像恶脓一般深埋在血管之下,迟早从骨血里溃烂出来。   即使如此, 沈顾却不准唐软再说要离开或离婚的话,这份执着不知从何因而起, 或是何时何地, 遥远极近, 在他的潜意识里都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沈顾冷道, “回答我。”   唐软抱紧肚子,“哭好了。”   沈顾心底一松,刚想伸手去触摸对方的眉梢,抚平唐软依稀挂在眉角的忧郁。   唐软却移开脸,“你不该不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   “告诉我......”唐软并不是很有骨气的人,他一直受命运的摆弄颠覆,处于楚楚可怜的地步,他当沈顾是生命中唯一一道温暖的光,怜惜他,爱护他,懂他......   所以才在明知沈顾心里有人的情况下,还愿意倾心守护自己的光芒。   原来错位的光芒,也是能鲨人的利器。   “你喜欢唐凌,我愿意跟你离婚,人一辈子就该跟自己最喜欢的那个人生活在一起。”   可是……   你在小甜番里为什么要跟我生活八个月?我在你沈顾的心理究竟属于一个什么样的存在?难道是我太笨理解错了?   沈顾冷眸一睨,“怎么现在想离开了?那当初我叫你离开的时候,为什么你又装瞎充楞,偏要赖在沈家不肯走?”   为什么呢?   是为什么呢?   唐软一把揪扯肚皮上的隐痛,那里曾经的一道旧疤是被原主遗忘的悲苦,如今这股痛楚属于他的,逐渐蔓延四肢百骸,渗透进他的骨髓深处。   因为我爱你!   因为我爱你!   因为我牢牢记住了对你的爱意,而你却要在遗忘中狠狠令我冷却!   唐软决定撒一个谎,这个谎言可以使他安全得包围在茧裹之中,而不至于赤果果地暴露于嘲弄。   他说,“我......我......我赖着你只是因为......”下唇早已经咬得生疼,却失去任何痛苦的感觉,“因为我想彻底离开那个家。”   竟是沈顾未曾料想的答案。   他以为软软会说因为喜欢,或者更深层次的情感表达。   唐软对他特殊的情感早从表情细节暴露无遗,也正因为如此,沈顾知道。   无论如何,软软都不会离他而去。   即使他也分明知晓伤害的存在。   沈顾缓缓张口,“现在,你也想彻底离开沈家,离开我的父母?他们那么喜欢你,连我都嫉妒他们对你的关爱,你现在说想离婚,你考虑过他们的感受吗?”   搬出父母作为说客,是一种极佳的手段,他不信唐软能狠心拒绝自己,还能用同样的决绝来推开父母的疼爱。   他早观察到了这一点,善于利用人的缺点是他最擅长的部分。   沈顾想在复仇与唐软之间达到一个最完美的平衡点,就不得不抛出一点卑鄙的诱饵。   唐软的眼神确实在摇曳,包括微表情中最能出卖人内心的肢体部分,沈顾都不会轻易饶过。   软软真心很喜欢沈顾的父母,他从不知道拥有长辈宠爱的感觉是如此的美妙绝伦。   但是......   从感情的角度,他对沈顾发生了一些动摇,冥冥中只有他自己知晓的动摇。   沈顾没发现,继续道,“你在我昏迷不醒的时候签订了婚前财产协议,如果从沈家离开,甚至连一分钱都拿不到。你的生存技能相当于零,一贫如洗的你该如何在这个社会上活下去?”   “我可以活下去的,”唐软在书外世界在社会上打过短工,厨房帮厨的经验比较丰富,可以去饭店里帮人洗盘子搬菜。   沈顾仿佛长了通天眼一般,凉薄的嘴角勾起一声冷嘲。   “你好歹也是堂堂的唐氏企业大少爷,若是你那讨厌的父亲与继母知道你去做令家族蒙羞的普通社畜,我猜他们与你断绝父子关系的可能性占极小一部分,更多的推测是会把你揪回家锁起来,甚至拖着你回到沈家,逼你低头认错。”   沈顾太会分析了,他在上学期间便精于各种分析,不论是经济形势或是股票投资,小到人际关系的利害,完全精熟于心,所以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从天城商圈独占鳌头。   唐软的胸口不断起伏,沈顾的分析俨然极有道理,若说他对唐晓天与苏倩的理解并不够深刻,但那夫妻二人绝对不会轻易容许自己离婚。   但他很难受,无法忍受自己被处处牵制的感觉破土而出,简直实在横冲直闯道,“不用你管我......我有三个房产证,即使......我也能活下去。”   这是他最后的杀手锏。   可是,沈顾幽深如潭的眼神使得他恐慌。   沈顾也等他这句话仿佛等了一个世纪,似乎早在许久前便精心布置下陷阱,等着某人跳下来自求结束。   “你学习不够好,所以不懂华国的某些法律规定,我们在拉斯维加斯参与的赌局是合法的,可你的房产证作为赌资赢得了高倍于房价的回报,这部分收益到了华国却属于违法的,要判处极高金额的罚款,若不是我这几天帮你处理干净,你恐怕很难躲得过去。”   他的说法多少带着含糊其辞,处罚确实是有的,包括他自己也要接受一定数额的罚金,能把唐软的经济力量抽走是他去拉斯维加斯度蜜月的目的之一。   如此一来,软软是不可能离开他身边半步的。   唐软又是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沈顾绷紧的心脏倏然疼痛不止,在与唐凌吃饭的时候他便一直一心二用,既稳住唐凌,又能兵不血刃地将唐软激动的情绪合理安抚。   唐软确实不再挣扎,甚至逐渐露出苦恼的神情,眼泪仅仅是多余的情绪宣泄。   没有丈夫的喜爱,没有独立生活的依赖,甚至还要失去来自别人父母的热切疼爱。   唐软不想再哭了,坐在衣柜中微微低垂着头,面颊因过度难受显露出某种异常的红润,连呼吸亦若有似无。   沈顾蓦地温柔,伸手进去,宽厚的掌心在唐软的后颈上抚摸。   唐软突然好气,气自己的无力辩驳,也气自己的默然沉寂,最气沈顾竟能寥寥数语击溃他的决定。   我太懦弱了。   懦弱得令自己都嫌弃。   但他本就是一只绵软的兔子,如何能与拥有利爪的猛禽一较高低。   沈顾把他从衣柜中牵了出来,那副曾颤抖抗拒的身躯又重新乖顺地坐回在沈顾怀里。   唐软手里还紧紧攥着盛放冷却食品的袋子,密封的保温罐里泄出部分羊肉汤,混合未干的泪痕溅在胸口毛衫,形成一大片难闻又黏腻的污渍。   沈顾一点也不嫌弃,刚才一直伪造出的强硬骤然疏松,一片片武装到牙齿的鳞甲正在收敛,能重新搂住软软的触感使得他从心底呼出一口浑浊的薄气。   太险了。   差点失去一个人的感觉太险了。   怎么也抚摸不够小妻子的柔滑肌肤,沈顾逐渐上瘾,是专属于软软特有的瘾。   “我这辈子只娶过一个人,那就是你,软软......”   再不会有别人的,只是你。   若是往常,软软的脸一定会绯红如夏日里骄阳。   如今灰白的一片,愈发楚楚可怜,异于常人的睫毛垂落如伞,遮蔽了全部的痕迹。   那些想要离开自己的痕迹全部被抹除得干干净净。   沈顾操纵轮椅,单手搂紧唐软的腰肢,一直驶到盛放晚餐的桌前,冷声呼唤秘书快拿去再热一热,小夫人要吃。   沈顾的指尖轻轻滑蹭唐软细白的耳畔,替他整理好微乱的耳畔碎发。   “分明是你先赖上我的。”   “就乖乖待在我身边好吗?”   .   回家的路上唐软一直没有啃声,沈顾也不再逼他,兔子逼急了也是会咬人的,他盘算差不多也稳住了唐凌,计划的进度超前完成。   在家好好陪软软呆几天。   司机将车停靠在宅子的地下停车库。   一路上他都怀抱唐软,亲手给他喂了点稀饭,唐软显出困倦懒散的姿态,沈顾将平常盖在身上保暖的羊绒毛毯裹住他的身躯。   保镖问,“少爷,用不用我帮您把小夫人送回卧室?”   沈顾侧横他一眼。   保镖好没眼色,自知无意中触犯了少爷的逆鳞,悻悻退到轮椅后面躲起来。   沈家宅子里却多少有些异样的交谈声,平常沈夫人要睡美容觉十点必定躺上床睡觉。   现在快凌晨一点钟,灯火却辉煌依旧,整幢豪宅连客厅带每一条走廊的灯具全部明亮着。   沈顾本打算先给软软洗个澡,伏头低看,不知何时唐软依偎在怀里已经睡着,眼皮子在微暗的毛毯底翻转挣扎。   沈顾贴在他耳畔低语,“没事的,忍一忍,过两天一切都会好起来,我会好好待你。”如同魔咒。   他的轮椅从客厅滑过,沈夫人已经耳聪目明听得清楚,隔着半条走廊的距离急匆匆喊道,“小顾,快过来!你小叔叔出了点意外!”   对于沈慎言,沈顾的记忆并没有多么深刻,只是小时候觉得这个比自己大十几岁的亲戚成天总爱往自己家钻,若不是父母鹣鲽情深,恐怕在旁人眼底,还会猜测这家伙是不是应承了觊觎嫂子的恶名。   虽说沈家的亲戚数量也不在少数,既然沈慎言总来串门,应该对侄子也是格外不同的。   奈何这个小叔叔似乎并不怎么喜欢沈顾。   沈顾念国小也就是十三四岁的年纪,某一次去同学家玩耍,被邻居家养的德国黑贝咬了一口,虽然主人及时呵停狗,犬齿在沈顾的大腿划破一层皮,除了剧痛之外,啃咬流血的情况并不严重。   沈慎言来家串门听到沈夫人心疼儿子,随口朝年幼的沈顾抛出一句,“德国黑贝活泼热情,高度敏感,狗的种类里最聪明的一种,甚至是做警犬的最佳选择,为什么偏觎嬉要咬你?”   那话说得活脱脱沈顾活该,况且沈慎言讲话完全避开沈夫人耳目,侧首还附赠一抹轻慢的微笑,尤其惹眼。   沈顾对这个亲戚不喜,也不厌,总之很难亲近起来的感觉,尤其这次他出了意外连腿都残疾了,所有亲戚里最不希望看见沈慎言的身影。   沈夫人说小叔叔出事了,他还以为沈慎言出了严重车祸,正在被运送到重症监护室的路上。   哪知沈慎言坐在沙发中央,一脸烟尘狼狈,风度翩翩的形容是绝对配不上的,倒是落魄中透露出自然优雅。   都说外甥像舅舅。   沈顾这个侄儿与沈慎言因为血浓于水的基因连系,眉眼里彼此都有点相近的地方。   不过沈顾毕竟年轻,身上的沉稳冷重初见雏形,而沈慎言一脸温笑,岁月的磨砺之后是成熟的绅士,更多的是深藏不露的圆滑。   沈夫人眼尖,最先看到唐软被抱在沈顾怀里,大声问,“软软怎么了?为什么要抱着回来?难不是也受伤了?!!”   她一叫,沈慎言也神情微凌,快用眼神探过来瞧。   沈顾道,“没事,软软睡着了而已,”不得不关心亲戚的随意态度问道,“小叔怎么了?”   沈慎言一身灰尘,高级的真丝睡衣边角处有撕破的痕迹,眉眼倒是干净得,双手黑乎乎沾了灰烬,摸哪儿哪儿脏。   沈冲坐在一旁终于搭话道,“你小叔可丢人了,小孩子就别问了。”   沈慎言倒不在乎丢丑,脏手扶了扶脸上的镜框,“我新雇的钟点工没注意,把我工作室的纸不小心点着了,等我洗完澡发现家里起火,原本想要及时救火,结果我堆在家的那些纸都是易燃品......轰!!”   双手作了一个夸张的手势,“整个都烧起来了,包括我的身份证,银行卡,社保卡......基本上都没救了。”   沈夫人宽慰他半天,忍不住再唠叨一番,“人没事就好,钱财都是身外之物,再说你的工作室烧没了,还得再重新装修,估计没有三五个月很难再营业。”   沈冲没说话。   打惯圆场的沈夫人自然能猜透丈夫皱眉的原因,主动做个顺水人情道,“反正家里的房间多,你就在家里挑个合心的房子,舒舒服服住下就行。”   沈慎言有专属自己的工作室,每年的进账也不在少数,称为黄金单身汉也不为过,单这个人自由惯了,没有在天城购置下任何一处别墅,只往自己偌大的工作室楼顶高一层住下,拿工作的地方当家,而且岁数逐年增长不结婚,成为大哥沈冲的一块心头顽石。   沈顾一听便不愿意。   沈慎言却毫无推辞的意思,双手合掌朝哥哥嫂子致谢道,“真是太好了,要不然我今晚连酒店的房费都支付不出来。”   他又瞧沈顾,或者瞧沈顾的怀里,使得沈顾冥冥中起了一层冷意。   可能是他手指带力,捏痛了唐软,昏昏沉沉的唐软蓦地睁眼,失声叫道,“你是魔鬼!”剧烈挣扎从沈顾怀里跳了下地。   整个人眼睛圆睁,依稀在噩梦中无法挣脱,朝门口跑去。   “软软,别跑!”   沈顾的反应算是极快了。   但沈慎言的动作更快,一眨眼从沙发间窜了出去,翻过沙发的阻拦跃到唐软面前,低声慰藉道,“别怕,你是做噩梦了,别怕!”   唐软真是做了一场噩梦,具体内容并不十分清晰,只是有人在他的脑海里不停嘀咕。   “你是我的,生也是,死也是,哪怕打断你的腿,把你变成跟我一样的,也别想离开我的身边。”   唐软痛楚地捂紧双耳,他看看沈顾,又看看突然横在面前的沈慎言,双腿顿然一颤,整个人晕厥了过去。   “软软!”沈顾腿脚不方便。   还是沈慎言最利索,伸手抱住摇摇欲坠的唐软打横抱起,冲沈夫人提示道,“快喊家庭医生来一下。”   沈顾回过神来要去抢回唐软。   沈慎言竟用一种他从来未曾见识过的警告眼神,一种趋于居高临下,一目了然的长辈态度冲他命令道。   “你的腿脚也不方便,别过来添乱!”   .   李医生再次代替了舅舅的要求,前来给唐软看诊,一家人都守在门口,直到医生给出最专业的建议。   “没关系,可能是最近没休息好,再加上稍微有些脑部供氧不足导致的晕厥。”   沈顾冷脸问,“真的不用送去医院吗?软软刚才好像魔怔了一样,确实没问题?”   一想起之前的种种,不禁后悔自己今天胁迫唐软的手段委实太极端了。   李医生自然知道他这位年轻雇主的脾性,惹不起的存在,极其诚恳回复,“可能小夫人长时间处于某种憋闷的状态下,导致的呼吸不畅,至于你们说他爬起来就跑的情况,应该属于人的应激反应,今天我暂且给他打一针安定,若是以后这种情况经常发生,再考虑精神层面的问题。”   “没事就好。”   毕竟软软刚才的反应十分吓人,完全不像他平常柔顺的模样,变了个人似的。   沈夫人听后微微拍抚胸口的紧张,又问“我听帮厨的说,软软今天提着做好的食物去找你,怎么回来也不见你脸上有个喜色,怕不是你有对人家......”   想起沈慎言还在旁边站着,也不好当着小叔子的面教训儿子,只叹口气道,“你估计也累了,早点休息吧。”   说着把三个大男人全部赶走,准备由自己亲自照顾唐软。   沈顾被驱赶到客人住的卧室将就一晚,避免晚上起夜,在走廊里支了一张小床,临时叫了一个男佣睡在走廊外面。   沈慎言双手环臂,没有搭手帮忙,也没有指手画脚的意思。   只是冷眼看着。   沈顾被他看到发毛,刻意礼貌问,“小叔,你打算帮我唱摇篮曲哄我入睡?”   “噗嗤。”   沈慎言笑了起来,连连招手示意晚安,回身换了另外一种脸色,连一丝笑弯都不复存在。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文中的法律常识稍微做了一点改动,小说里的华国属于完全架空,而世界则直接采用了现实的名字,为了方便与现实接轨,但又不能完全描写现实世界。   自从写了火葬场以后,我居然连俏皮话都不会说了,每天码字一脸严肃,看来我还是适合写沙雕小甜饼,哈哈哈。   推荐两位基友的作品,就这一次。   文名《死灰不燃》作者:良月有酒,也是火葬场文文   “放过他或者好好爱他,殷泽衍一样也做不到”   林倾舟这辈子最大的败笔就是爱上殷泽衍,死心塌地爱了十二年,倾尽所有。   为了他的事业放弃梦想,放弃尊严,为了他连命都不要,最后却换来一句“分了吧,我腻了”。   查出晚期那天,林倾舟受着剧痛崩溃求他:“衍哥,我要死了,你来看看我。”   殷泽衍搂着自家艺人,语气不耐:“死了去殡仪馆,别来烦我。”   林倾舟认为十二年的感情总能让他回头,默默忍受着他的绯闻,直到一条视频发到他手里,天降大雨终于浇灭了一腔爱意。   他在雨中狼狈的像死过一次:“我同意分手,这次不骗你。”   林倾舟撂下这句话人就消失了。   人人都觉得殷泽衍不爱林倾舟了,他自己也这么认为。   十二年早就干腻了,他厌倦了他身上那股寡淡的月季味。   连月季香他都是最廉价的。   可人走了他又开始发疯的去想,想那人的温顺,想他为自己犯过的傻,直到失眠让他出了车祸,记忆停在最爱林倾舟的年纪,一张林倾舟的化验单落到了手里。   那个高傲狠戾的殷总终于弯了背脊,歇斯底里的崩溃痛哭。   他发疯似的找到林倾舟,但对方眼里已经没有他,尊严骨气全不要,殷泽衍跪在林倾舟脚边祈求:“我错了,我该死,你打我骂我杀我都好,你再看我一眼好不好?”   推荐基友的无限流作品。   《二分之一噩梦[无限]》by明词   祁路是因为系统bug而被意外卷进游戏里的。   很多年以后,他成为了审判官076号。   他站在主神面前。   “你现在可以回到过去任意一个时间点,救你任何想救的人。”   “回到一开始。”   “救谁?”   “我自己。” 第 28 章   一针安定, 让唐软度过最难熬的一夜,人终归是一种最会替自己的心理寻找各种能获得舒适安慰感的动物,等到天亮之后, 再沉痛的原因也能在自欺欺人中得到开脱。   唐软闭起眼睛, 用不太灵光的头脑找了一千种理由,可能最能劝说他继续留在沈顾身边,而不再怨恨自己懦弱的理由。   便是沈顾的腿。   他虽不爱我, 但我也不会白白受更多沈家的恩惠, 沈顾在小甜番里对我那么温柔, 我也能回报他这些温柔。   但温柔可能也只是温柔。   沈顾的腿总有一天会好起来的......   五年后,丈夫就能顺利站起来。   只需要五年而已。   唐软用被子紧紧卷裹自己。   我曾经发誓, 要用全部的努力来换取丈夫的喜欢, 让他爱我,只爱我这个唐软。   可惜, 他如今再也拿不出更多的勇气来应对自己诺言,像只不敢再次试探世界的蜗牛钻进单薄的壳里, 战战兢兢。   一只温柔的细手伸进被子里,摸准唐软的额头处细细抚摸他, 女人的声音极具柔美,仿佛甜口的砂糖于舌尖慢慢融化。   “软软, 还有哪里很难受吗?”   沈夫人端来了润肺安神的糖水,细腻地关怀着家里的小媳妇。   唐软一听是妈妈的声音, 连忙露出脸,嘴角弯成最尽力的弧度, 轻声说, “妈妈, 我很好, 不用太担心我。”   沈夫人给他喂了糖水,找一块方枕替他调节好最舒适的角度,话在嘴边犹豫半晌,又下定决心问,“和小顾吵架了?还是他单方面欺负你?”   唐软摇头。   沈夫人最懂自己的儿子,原本沈顾的性情并非如此,自从沈顾大难不死后,性格中突然呈现出一种生人勿进的自我防御意识,有时连她这个做母亲的,都很难真正触探到儿子的内心深处。   沈夫人即使见唐软摇头,也未能真正放下心来,只叮嘱道,“当初也是我们抱着自私的念头,才让你嫁给深陷昏迷的小顾身边,希望等我们百年之后,儿子不会躺在病床上一直可怜兮兮地等死。”   “后来他苏醒了,这份惭愧又逐渐转变成担忧,你们两人没有感情基础,我想你这么乖巧听话,小顾应该会很喜欢你的。”   “我的儿子样样优秀,可也太过自信,凡事喜欢自作主张从不让我们夫妻插手。或许他对你的感情还需要一段时间的积累,如果你能忍受,再稍微给他一点时间。”   “如果不能忍受......”   沈夫人真心喜欢善良的孩子做自己家的小媳妇,叹口气道,“离开或许对彼此更好。”   唐软本安静听着,唯独沈夫人的一声离开令他分外难过。   沈顾虽有不好的地方,但爸爸妈妈是好的。   他对这份难得的温柔起了贪念,就如沈顾说的一般,他极度渴望着父母的关心。   人一旦习惯了享受洋洋温暖,又如何能勇敢与寒冷相伴?   几乎是一瞬间,唐软扯住沈夫人的手,几乎哀求道,“爸爸妈妈不要赶我走。”   起码,在沈顾能站起来之前,让我再贪心一点点。   但如果......   沈顾要娶唐凌回来......   那个时候我再离开,是不是显得更可悲,更可怜,更要恨死自己?   沈夫人全然猜不透唐软眼底浓烈的忧伤,反手也抓紧软软的小手,轻声安抚道,“我和你爸爸肯定是喜欢软软的,我没了你连饭都吃不香,你爸也特别喜欢你给他制作的手工摆件,就连小顾......”   沈夫人叹口气,“小顾也是离不开你的,不管他如何嘴硬,今天早晨伺候他的佣人就被狠狠骂了一顿,说佣人笨手笨脚的,害得那小伙子一脸沮丧快崩溃了似的。其实小顾早在卧房门口转了好几圈了,一直打问你的情况,我没让他进来而已。”   四只手紧紧地交握在一起。   沈夫人算是恳求道,“再给他一点时间,小顾会好好待你的,既然心里始终舍不得,稍微再试一试好吗?”   软软被她柔亮的眼睛一凝,快要流出眼泪。   好吧,好吧。   虽然我不能总是原谅沈顾。   但是......   唐软妥协地想,就到唐凌嫁到沈家那一天为结束吧。   .   虽说沈顾计划在家稍微陪伴唐软几天,但是早晨公司的加急来电还是将人匆忙招走。   唐软见不到他心情反而稍微舒畅一些,沈顾若在家,难免要闹出许多不快让彼此更加难受。   平常用过早餐之后,主管后厨的佣人便会拿着菜谱找沈夫人确认中午需要做哪个系列的膳食,春秋增补,冬夏守衡,都需要按照家里成员的营养需求进行调配。   自从唐软来后,沈夫人逐渐将这个任务慢慢转移到了唐软身上。   沈夫人其实也有意要训练他处理家中简单事务的能力,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照例由软软选择今日中午的食谱。   多少为难。   家佣说沈慎言从今天起也要在家里吃饭,肯定是要照顾客人的饮食口味,虽说沈慎言也没少在亲哥亲嫂家蹭饭,长时间用餐可决然不同。   唐软抿了抿淡粉的嘴唇,轻声道,“我去试试吧。”   家佣将菜谱交给他,蓦地用一种恳求的语气说,“小夫人,我想求您一件事......虽然想说看在平常一起聊天的薄面上,不过您始终是这个家的雇主......若是不行就算了。”   唐软几乎脱口而出,“只要我能做到,你不用这么客气。”   家佣立刻求道,“我家小柱......也就是我老乡家的孩子,昨天晚上帮少爷翻身,结果他粗手笨脚地惹了少爷不快,听司机老张说,少爷已经支会叫他拿两个月的酬薪,明天必须离开沈宅。”   “这小柱子也是个苦命的孩子,能在沈宅找一份轻松工作也是他的福分,若是离开八成就要落到工地帮人家扛水泥打苦工。”   “所以求小夫人在少爷面前美言几句,好歹罚那个倒霉孩子去庭院里收拾花圃,也比丢到外面傻呵呵挣那些辛苦钱要好。”   若是其他的请求,唐软肯定会热心应承,沈顾向来不可能会听他的,他也不能跟沈顾再撒娇。   他已经够不上沈顾那个身边人的位置了。   但若直言拒绝,他又不是会说八面玲珑话的个性,瞧那佣人面露恳切的神情,嘴不由心,只好勉强同意去试试。   沈慎言的工作室被烧得七七八八,由助理接洽去保险公司谈理赔的事情,他则消闲独坐,专门挑一个仰面见光的地方,端着咖啡杯细品香醇咖啡的绝妙滋味。   唐软若有似无地敲了两声门。   获得小叔叔的准许,才敢冒出头问,“您方便吗?”   沈慎言噗嗤笑道,“小孩儿,你再用老气横秋的词语来称呼我,我可要生气了。”   招手的姿势十分随性,与唐软第一次见他的肃冷格外不同。   唐软红起脸钻进屋内,抬眼一瞧沈慎言竟未穿戴整齐,随意套一件宝蓝色真丝浴衣,两条逆天长腿如兰草般交叠,倾斜依靠在藤编竹椅,慵懒但不失风采。   他瞧唐软小仓鼠似地又要溜出去,笑得愈发灿烂,“我又不是光着身体,你也不是一个黄花大闺女,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想来也对。   唐软又红着脸,只是站在门口随时能跑出去的位置,举起菜谱挡半张脸问,“我是来问问,不知道小叔叔您......你喜欢吃什么菜,有没有什么忌口......”   偷瞄到人影好像没了。   一双大手分别朝绕过他的腰际左右一搭,紧紧摁在门上。   于是门关了起来。   两条修长的手臂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包围圈,将某人围困于那一点可怜的空隙,难以环转。   “软软,我以为......”   深邃的眼神摇曳,分别示意彼此的距离,“咱们已经属于好朋友的关系了。”   虽说彼此险些贴身拥立,沈慎言的言辞却异常冷却,并非挑逗的油腻对白,而真像一种直面的质疑。   唐软小声道,“可是......你是小叔叔呀......”   沈慎言的下颌有意无意蹭了一下唐软蓬松的发梢,收回手臂放他自由。   软软的脸红扑扑的,若是再逼近些恐怕要淌出眼泪,甚至下次再瞧见自己来,最先会选择逃开似的。   亲戚这种身份,想要靠近一个人很便利,但想更靠近一点,则要拥有顽强的意志。   沈慎言并非打算玩弄面前的小可爱,也不想令软软难于做人。   他已经打定十二万分的决心。   他要让软软对自己更放松才行。   伸手摸摸小可爱的头发,轻声道,“小叔叔也可以是别的关系,懂吗?”   瞧唐软似懂非懂地偷窥自己,一双娇媚如水的眼睛迎光生亮,既胆小又谨慎。   就是那种介乎与纯情的边界,总是无形中勾引任何男人心的呆萌美人。   沈顾......太便宜他了。   沈慎言的双臂未能如愿,换成一派清风合宜地环于胸口,朝人问,“你想知道我喜欢吃什么吗?”   “我基本上不怎么挑食,不过有几样菜如果能天天吃到,那简直是给个皇位都懒得继承那么开心。”   于是沈慎言报了几道菜名,有荤有素,居然都是唐软最拿手的菜色。   或许是凑巧吧。   唐软微睁开眼睛凝视小叔叔英俊成熟的面容,他一直没有什么得心的朋友,若是非要结交一个能直通他心灵,懂他喜好的人。   沈慎言简直太懂他的喜好了。   唐软思忖,或许这就是命中注定的朋友,不一定小叔叔说得对,他与小叔叔冥冥中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欣喜的感觉不过一秒钟。   唐软又气馁想,小叔叔开玩笑的罢了,逗他这个傻子玩呢,彻底打消不该有的念头。   谨慎问,“小叔叔想今天中午吃哪几道?”   沈慎言几乎脱口而出,“你做吗?我真是交了什么好运,你要是亲手操刀的话,我真太幸福了。”   深感自己话由不对劲,继续道,“你瞧我多倒霉,连唯一工作生活的地方都被烧个精光,若是能吃到好朋友亲手做的饭菜,估计很快就能振作起来。”   不知道为何,他说话很好听,很顺耳,看似不经意的每一个文字,从小叔叔的嘴巴里如淙淙流水一般吐露,总让唐软觉得自己有被肯定的价值。   软软破天荒露出一抹笑,拨云见日一般泄露出一丝丝明艳的光芒。   他笑起来是极美的,有些人的风情天生而成,无须任何雕饰,只消心情愉悦便能如花朵般绽放。   沈顾从来都没见他这般发自内心地笑过。   但沈慎言却看呆了。   喉头微微滚动,在唐软的头发间依依难舍地又抚摸了几把。   我的宝贝应该一直微笑,只对我笑。   餐桌上一家人其乐融融,沈慎言很风趣,把沈夫人逗得合不拢嘴,沈冲倒是见惯他这个自小顽皮的弟弟淘气的模样,即使三十多岁有所收敛,也还是从不经意间流露出不羁束缚的旧习。   沈顾晚上终于处理完公司的全部事宜,正式放自己三天大假。   全家人坐在沙发上谈天说地,就连唐软也乖乖地坐在沙发的一角,手里摆弄一张浅红色的折纸。   大家全然遗忘就在同样的位置,昨夜的气氛是如何凝重,唐软失魂落魄地发出刺耳尖叫。   直到沈顾出现在客厅角落,阴霾似乎又重新笼罩回整个家中。   他想叫一声唐软。   唐软早听见他的保镖护送主人进入走廊的声音,立刻化身为一只小兔子,惊慌失措地钻进他的兔子洞里去。   沈顾的视线扑个空,唯独跟父母打个招呼,一脸冷然地略过小叔叔的存在,擅自搭乘室内电梯返回自己的卧室。   推开门后。   唐软原是躲进这间屋来的,以为沈顾会在客厅与父母寒暄,哪知上楼速度竟这般快。   手里拿着整套换洗的睡衣,不是准备去洗澡,就是要搬去其他空屋子住的潜台词。   沈顾的轮椅足够宽度,恰恰把卧室房门把控得寸土不让。   唐软原地矗立半晌,不知该往哪里走。   沈顾最先开口问,“你今天没有出门接我。”   竟有点委屈抱怨的暗示在话语里浮现。   “没有小毛毯盖着肩膀,脖子痛到要死了。”稍微抚摸了一下自己禹禧的膝盖。   “你想去其他屋子暂住几天也可以,走之前帮我查看一眼腿。”   唐软已经打算要继续再待一段时间,对于沈顾的要求又不能明显不理睬,只好道,“你自己往床上爬。”   居然连碰都不想碰触丈夫。   若是以往,沈顾的表情决然是黑的。   如今竟一句话不吭,伸出手臂紧扣安装在床沿的辅助架,爬上床俨然像掉一层皮似的大汗淋漓,脸色骤然苍白。   唐软无论说多少狠话,抱怨,甚至诅咒,唯独对眼前这个该死的家伙冥冥中又留存一块最柔软的部分,根植于心脏深处。   我真贱啊。   但他还是替沈顾脱掉鞋袜长裤。   沈顾的一双腿呈现微微水肿的状态,膝盖斑驳的旧伤犹如刀子一般割戮唐软的脆弱心房。   “这......一晚上而已,腿怎么......”   唐软自己先痛彻心扉,眼眶瞬间红了起来道,“你为什么不好好吃药!万一腿要恶化了怎么办!”   心底又怨。   你为什么总要这般折腾我!是因为我活该爱你更多,是不是?! 第 29 章   唐软低垂头颅, 羽睫扑簌簌抖动着,每一颗牙齿都在嘴唇内细细嗫嚅,爱的话, 怨的话, 每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沈顾倏然把手托向他的颊侧,令唐软不得不抬头凝视对方。   沈顾眼底的光泽永远深沉,无波无澜的湖面激不起更多的浪花, 但足够人沉沦。   “我离开你的话, 是不行的。”   这是他能表达出口的最温柔以脉的告白。   沈顾是不可能再谈喜欢, 或者爱这般的词汇来形容自己的感情,就像被毒刺扎到鲜血淋漓的人, 不敢更多去触碰玫瑰的花枝。   “软软, 你也是一样。”   根本离不开我的。   沈顾的唇或许是霸道的,但在唐软本能闪躲之前, 他又极力如藤蔓一般纠缠住对方的腰肢,不似讨好, 却更甚于讨巧地吻住软软险些惊呼的口唇。   唐软撑手推开他的胸膛,依稀是乏力无果的, 沈顾只吻过几次,便能轻松掌控令对方服弱的技巧。   唐软的眼底氤氲出粉红色的水汽。   他勾缠他, 让唐软的央求变成呜咽,他润濡他, 令唐软的腰肢逐渐松软。   沈顾退去全部的温柔,一脸疯狂地捏紧软软的脖后, 唐软微微扬起雪白的颈, 野兽则伺机吻咬猎物的喉结, 宽大的手指于发丝间穿行, 粘稠的热度怦然增加。   直到唇齿分离。   软软的嘴唇饱受摧磨,比雨露沾染的合欢花更红艳。   沈顾的心脏蓦地跃动,但也坚硬如铁,强摁着唐软的头颅贴近怀底,让他聆听自己的颤动,“就乖乖呆在我身边,知道吗?”   唐软被突如其来的吻缠得发晕,他是没有力气能推开沈顾的,包括他的心理依旧隐藏着对丈夫的依恋。   这是小甜番的沈顾在他潜意识里深埋的劣根。   唐软真的好想连根拔除。   可他真的也好怕会痛。   他极想问沈顾,一个人怎么可以在心里有人的状况下,去亲吻另一个人的嘴唇,咬另一个人的舌尖,叫人一句反驳的话也吐露不出来呢?   但还是以脑子不灵活为借口,硬生生地强忍了下去。   他怕自己一旦想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跟沈顾积攒的情分会连也一点不剩,到此为界了。   .   沈夫人惊喜地发现,唐软重新从沈顾的卧房里出来,喜欢穿宽领毛衫的孩子破天荒穿了高领衬衣,喉咙间若隐若现微露出两截创口贴。   唐软前脚溜着墙边走。   沈顾的轮椅后几秒尾随在后面,儿子乌云压顶的情绪终于拨云见日,唯独追着小妻子的目光分外缠绵。   沈夫人喊住儿子,轻声问,“你跟软软和好了?”   沈顾反问,“我们什么时候不好了?”   不知该如何介入这个话题,沈夫人颇为担忧,在儿子肩膀上拍了拍,“总之,你得多学会体谅一下别人的情绪。”   要不是爸爸妈妈提前帮你找好媳妇,真怕你一辈子打光棍。   沈顾的目光依旧追随着唐软的背影绝不放松,直到前者完全消失,沈顾才侧首回问沈夫人,“软软除了喜欢折纸,还有没有什么别的特殊喜好?”   沈夫人愁眉苦脸地摁了摁发疼的太阳穴,“你一直不清楚吗?”   沈顾未言。   沈夫人摇头道,“这个妈妈也不能告诉你,你若是逐渐发现软软的好,想跟人家白头偕老,就稍微放低自己的姿态,自己发掘去。”   居然不像亲妈,而是一个看热闹的观众,转身离开,完全不肯给儿子提供任何便利的条件。   沈顾盘算,反正有三天时间来稳住唐软,在家有外人极不方便,索性直接将人弄到外面去。   遂给私人助理打个电话,预定去云城的机票,晚上就要带着唐软到云城去。   当他把这个匆忙的决定在饭桌间随口通知了一下。   沈夫人第一个表示反对,“为什么你说风便是雨,完全不问任何人的意思,况且才三天时间,你带着软软到云城要做些什么?”   沈慎言也意外一脸严肃,“总不是说我住在家里,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吧?”   但他紧攥筷子的右手转移到了餐桌下方,发出咯吱的声响。   唐软似乎早习惯了被招来唤去,低头专心吃自己的饭,表现得毫无意外更无惊喜。   沈顾一意孤行说,“当然与任何人都没有关系,只是我们夫夫之间的事情。”   他说这话也没有要抨击谁的意思。   不过沈慎言的剑眉微蹙,镜片折光看不清眼神,倒是令他无端开怀了那么一点点。   于是沈顾的匆忙决定又使得唐软必须提上行李,跟他两个人外加三名保镖一同坐上飞往云城的飞机。   甚至连医生都没有带。   唐软根本猜不透沈顾究竟想做些什么,直到来到云城后,他才发现云城竟是一座四季如春的美好城市,比起拉斯维加斯那种浮夸奢靡的大都市,云城的生活节奏明显要更加放松舒适。   沈顾预定了当地一间古村原生态的特色民宿,体会质朴民俗的生活,因云城的气候温和,每位游客的砖瓦小院里四处可见绿色的花花草草,房间的外层伪装成远古村居的造型,包裹一片片树皮与茅草,实际里面的空间则更贴近与现代装修风格,用具一应俱全。   屋外引来了山涧活水,接架一座红木小桥,与池中锦鲤相映成趣。   唐软的不情愿,在看到小院子后骤然减低了许多。   远处见青山,近处闻花落的美好风景令人陶醉,没有什么人能随便拒绝的。   沈顾这次将保镖打发得较远,隔着自己与软软的住宿地有些距离,并且特别知会,若非有特殊情况发生,最好不要打扰到二人的生活。   唐软也是吃过当地的特色晚餐,才发觉目前只有他与沈顾两个人在单独相处。   原本沈夫人、沈冲,包括家里的佣人,还有新来的小叔叔,这些人偶尔穿梭在家中的各个角落,并不觉得冷清。   但现在,蓦地变成只有他与沈顾两人交换呼吸的天地。   唐软竟极其不自在,甚至有点害怕。   他不知道沈顾把自己困在如此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山城角落有什么念头,频繁打开手机确定究竟还有多少时间能够回家。   他对新生的环境总是需要一定的勇气去适应。   就像他必须重新适应自己与沈顾的新关系一般。   沈顾挑选的地段很有讲究,为的是轮椅方便进出,如此一来与唐软两个人朝夕相对,也完全不必遭受多余人的干扰。   当他的轮椅缓慢从门外靠近,唐软居然在一瞬间便能听得极其清晰。   他想跳进被窝里蒙起头,假装旅途劳累要睡觉。   沈顾却及早洞悉了一切,朝他扔了一件极富有当地民族特色的服饰,“换上,我带你去个地方。”   见唐软动也未动。   沈顾抛砖引玉道,“不来的话,保证你会后悔。”   只要不是单独跟沈顾相处就行,唐软套上那身略微宽大的半袖衫与短腿裤,柔白的四肢露在外面,若不是头顶戴着富有男性象征的布质帽子,简直像套了一条半腿裙似的。   “我好了。”   唐软怯生生从屋子走出来。   沈顾也穿好自己的服装,他的轮椅独立在红木桥头,回身时明月撒遍肩头,如落雪的松枝一般俊亮,包括惊艳的眼神,满满承载着星辉。   云城并不冷,甚至温暖得紧。   唐软却觉得裸在外面的小腿光溜溜的,毫无遮拦,伸手使劲扯扯裙裤的下面,一双男士专用的布鞋上,蓝白线娟绣着连绵的祥云,十根脚趾不停地在里面扭动抠地。   为什么沈顾的衣服看起来比自己更加得体?   唐软扶了扶头上的布帽子,自以为像个小仆人似的走向桥头。   “你想去哪里?”   反正,所有地方都是你想去的。   沈顾拍打自己的腿,“坐上来,我们一起去拜月亮。”   唐软并不想坐他大腿。   沈顾必须让他坐上来,才肯出小院子的门。   僵持不下。   负责游客们参与活动的导游从门外抱歉一声,“不好意思,沈先生,大家都在等。”   唐软自然怕人怪他,索性也坐了许多次,往沈顾怀里一坐,那轮椅动力满满往门外驶去。   唐软也没猜到门外等着参加所谓活动的人居然有上百个。   大家都穿着不同色彩的民装,千姿百态闲话家常,唯独眼神统一投向他们二人,神情慧深莫测。   唐软也不是非想要往沈顾怀里钻,但他实在过于羞耻,成为目光汇聚的焦点后更,是灼烧成一条蜷缩的小虾米。   沈顾靠他耳畔贴贴,“走的路程有点远,轮椅的蓄电池支撑不了太久,平常会有人帮忙提着备用电池,今天回来的时候你推我。”   原来是帮自己养精蓄锐呢。   唐软反正也在生他气,多一点反而更习惯了。   几百人浩浩荡荡地沿着导游引领的道路,往传说中的月池闲庭散步。   民宿的管理方俨然考虑很周到,生怕游客们走累了评价不好,每隔一段距离会安排驴车、牛车、甚至借助道路旁的河流搭乘竹排,叫游客们时刻保持浏览的畅游感。   唯独沈顾一种交通工具没有使用。   全凭智能轮椅在蜿蜒的水泥路面禹禹前行,专门滞留在队伍的后面,最终脱离了导游带领的人群。   自由自在更加愉快。   偶尔经过摆地摊的小吃车,沈顾刻意问唐软想吃什么。   唐软摇头,晚饭吃得很饱,谢谢,何况也没运动,不想吃。   不赏脸有不赏脸的办法。   沈顾观察了几眼,对软软说,“那边的老爷爷看见了?你不买他会多可怜。”   一位年过花甲的老爷子不服输地挤在一众青年男女间,简陋的小吃车上摆放各种制作粗糙的糖葫芦,甚至拿一整颗橘子做颗大头,穿成四肢的水绿色葡萄,耳朵简直不忍直视地戳了两截胡萝卜条。   真灵魂呀。   沈顾給唐软买了两只这样的灵魂兔子。   唐软一只手拿一个,摆在沈顾嘴边问,“你吃吗?”   糖葫芦跟眨动眼睛的软软一比较,果然丑得无比清奇。   沈顾道,“一会儿留给月神娘娘吃。”   云城当地关于拜月亮的传说被描绘的分外夸张,无疑包含了古代劳动人民对美好生活的殷切向往,唯一被沈顾看重的地方是,据说拜了月神的夫妻永远都不分离,即使生离死别,恩爱的人下一世还能再做夫妻。   沈顾从不是个信命的人。   他一直只相信自己的双手能紧紧掌握一切。   如今多少有点信了。   两人沿路还买了三条纸鱼船,四盏荷花灯,外加月神娘娘的守护灵符。   唐软问这灵符究竟有什么功效?   沈顾给他戴脖子里,说是保平安的。   一众人越往拜月亮的圣池步行,纵横交错的水道里,逐渐漂浮起越来越多了的荷花灯与纸鱼船,中间明冉冉的蜡烛燃起细火,连成一大片的瞬间仿佛流水浮起一片火海。   愈近时,被称作圣池的湖畔扑入眼帘,成千数的人围绕在湖畔四周,简直是人头攒动,声响鼎沸。   数公顷的天然类圆形湖水中央倒影一轮皎洁的明月,无论湖水中的荷灯纸鱼船如何众多,甚至挨挨挤挤的境界,最中心那一块湖水始终能露出,而色彩明亮的各种华灯总会随着十几道水流缓缓飘走。   沈顾刻意查阅过关于圣湖的介绍,地质学家曾分析因为云城建立在山脚,常年山顶积雪融化后渗透地表,由地下水系统涌向圣湖,形状类似一个U形管,湖水常年不干涸,且朝四面八方形成数道溪流。   唐软认真听别人家的导游随便神吹两句,竟被神奇的湖水吸引,而且越听越玄乎,仿佛这湖水里真得隐藏着神明。   沈顾取出买好的荷花灯,催他快许愿。   唐软第一个愿望没说出声。   沈顾帮他点燃第二盏,立起耳朵仔细听清楚。   唐软异常虔诚的闭紧眼睛祈祷,“祝爸爸妈妈平安快乐,身体健康。”   第三盏灯祝爸爸生意兴隆,妈妈越来越漂亮。   沈顾等了半天,荷花灯放完,接着是纸鱼灯,纸鱼谐音为治愈。   他耐心等唐软祝福完了全部的人,包括阿猫阿狗。   最后一盏纸鱼灯,唐软实在讲得口干舌燥,双手捧起明火辉煌的小纸鱼,认真许愿,“祝小叔叔......”   沈顾一口气吹灭鱼灯里的蜡烛,稍微缓和半晚的表情冷漠到无情。   “换个人。”   沈顾手指旋转着打火机,“就再没别的什么可以祝愿的?”   他的表情隐藏在忽明忽暗的火光里,俊美的淡笑逐渐升温,勾出鲜少才有的笑弯,冥冥中吸引了周遭许多双眼睛的关注。   例如祝福一下眼前人?   唐软张开嘴问,“那祝你和喜欢的人......”   沈顾的笑容迅速敛退,“带你出门玩是为了让你气死我?”   “难道我说得不清楚,还是你真的连话也听不明白。”一种落寞感浮上心头。   哪还有别的什么喜欢的人。   早变成你了,傻瓜。   可惜沈顾不能随口对唐软说喜欢,唐软连感觉都感觉不到,一旦说出口,完全会被他曲解成敷衍欺骗。   快乐的想法容易互相传染,恼怒亦是同样。   唐软从他腿上立刻跳下地,稍微融洽的距离顿时消匿,他也气鼓鼓道,“唐凌......唐凌他......聪明极了......我就是最笨的......”   太生气了,结巴得越厉害,一想自己又被某人牵着鼻子走,转身就跑个无影无踪。   唐软穿过许多游客的身躯,眉头皱得极紧,许多人都是双双成对的情侣作伴,恩爱的甜蜜氛围叫路过的人都被满满塞一口狗粮。   我就是笨。   我就是笨。   唐软拍打自己的头,如果我聪明一些,才不会稀罕你那一点温柔。   也不见沈顾追来,或许是人挤人的声音实在嘈杂。   唐软跑出圣湖后,看见一家五口人正随着人潮往湖中心走,因为地势平缓,这一家人中也有一个残疾人坐在轮椅上,每个人的微笑在灯火的映照下都格外幸福甜蜜。   沈顾的腿不好……   或许电池要没电了……   唐软的脑海里唯一想到的便是这些。   他又后悔自己的冲动,折回人群里四处寻找沈顾的踪迹。   索性沈顾的轮椅十分好认,没走太远便看见沈顾操纵智能轮椅往人稀少的方向驶去。   唐软并没有立刻跟上去敲他的狗头,而是安静地尾随。   纵使人群熙熙攘攘,欢笑连天,也没有什么能阻拦他的逆行,每个人都格外有礼貌地让出道路,方便残障人士轻松路过,只不过一位神色寡淡的英俊男士坐在轮椅上一脸冷酷,依旧引得旁人窃窃私语。   唐软跟了半天,一眼不敢少看,生怕他被挤到湖里。   直到沈顾到达圣湖与小溪流相接的位置,人群都往湖中心挤,唯有少许的位置能让他的轮椅挤过去。   沈顾应该是叹了口气。   唐软藏在来来往往的人影底下,至少能听见一些。   沈顾伫立湖畔停了半晌,取出打火机将最后一只纸鱼船点燃,丢进水里前,轻声默念着。   “希望软软有朝一日能原谅我所有的错,如果要我的腿一辈子都好不起来......”   他原本还想说下去。   唐软走过来从背后捂紧他的嘴巴,害怕丈夫嘴里的每一个字眼成真,竟吓得脸色惨白。   “不会的,别瞎说......”唐软的头没出息地斜靠在沈顾的后脊,“你的腿会好的,我其实一直只想你平平安安而已。”   包括荷花灯的第一个愿望。   也只是希望你能早日康复。   唐软叹口气,温热的呼吸喷向沈顾永远不会弯曲的背肌。   我......我最后一次原谅你吧。   作者有话要说:   磕头谢罪,最近实在太忙了,跪求更新时间放在十二点,亲亲们早点睡吧,不好意思<(_ _)>。 第 30 章   软软......   沈顾的心底鲜少有融化的时刻, 若说他曾对唐凌的外貌与聪慧有那么一丝丝心动,再面对唐软的任何时刻,尤其包括此时时刻。   都绝不能简单地以心动二字来概括。   唐软是天使。   反手扯住唐软的手腕, 从后带到面前, 遑论多少身影从轮椅后蹭过,投来纷繁复杂的眼神,他都视若惘闻。   如果一个人眼中只有另一个的存在, 余下的世界便只剩下黄昏。   “别这样......”   软软的泪珠尚未从眼眶中跌落, 待留不留得欲在清亮的眼底流转。   隔着一层水雾, 他看到了沈顾的变化。   一种高亢的变化。   唐软真怕他要在人多的失态,匆忙拿出那两只奇丑无比的糖葫芦兔兔, 往沈顾的嘴唇猛一塞。   “别这样......别人看见不好的......”   沈顾无奈转为轻笑, 嘴唇戳着四只胡萝卜耳朵,仿佛同仇敌忾的卫兵奋力保卫公主免受巨龙的侵害。   沈顾道, “看了又如何?我们是合法的。”   唐软颤了颤,低头不好意思说话。   唯有天上的皓月与圣湖的月影依旧。   沈顾对生活质量的要求很高, 每晚必须要浸浴,这对家里的男佣们来说非常容易, 唯独对唐软确实是一种体力考验。   他必须要先调节好水温,放半池的水, 沈顾脱好衣服坐轮椅进来,两人一起用力, 他要负责轻手轻脚抬起丈夫的腿往水里放置,借助水的浮力把沈顾侍弄平稳, 后腰处必须提前摆好隔水的充气靠垫。   入浴较简单。   出浴则麻烦极了。   因为是一个人的单薄力量, 唐软要先将池水排空, 取两条干净毯子, 一条铺满仍然潮湿的浴缸底部,叫沈顾湿润的身躯不会感到任何不爽利,再铺盖好另一条盖身上叫沈顾保暖。   接着软软会取出吹风机,替沈顾吹干一头乌黑清爽的短发。   再半蹲身躯叫丈夫趴上后背,吃力地将某人重新摆弄回轮椅间坐好。   唐软做这些繁琐的工作从未喊累,更无怨言,只是微微屏住呼吸,竭力保证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丈夫的一切需求安排妥当。   把沈顾安安稳稳地转移回矮床上,倒温水服侍对方吃完药,再把提前温好的热敷药包摆放在沈顾的膝盖上。   沈顾想与他多讲两句话。   软软已经拿着专用的皮革保养油,趴在轮椅间上上下下忙碌,高级皮革保养得油光锃亮,外出不会失掉沈顾的身价。   比勤劳的小蜜蜂还要努力心细。   唐软自从返回民宿一直没来得及脱掉身上的服装,他体型偏瘦,即使有一米七的身高,偏又白皙又纤细,民俗服装穿在身上介乎于某种原始纯洁的美感。   既像半裤,又似裙子,一截绣花的长带紧紧扎起小腰,两条光滑的腿柔洁如玉,趴在轮椅前微撅起并不明显的臀,两条腿一条半跪,一条半曲,摆成令人口干舌燥的形状。   颇软,颇美。   褪去绣鞋的脚便更白了,足尖时而绷直,时而弯曲,随着汗液涔涔,周身散发的蜜珀香味愈发浓厚起来。   沈顾道,“软软,休息吧。”   唐软从轮椅间下地,踮着脚尖重新回到沈顾旁边,伸手进去试了试药包的热度。   “烫吗。”   沈顾当然烫了,烫得浑身都不对劲。   摸了一把唐软的面颊,“去洗洗。”   唐软以为他催自己早点睡觉,乖巧地点点头,取了一身睡衣进入浴室,自己也洗得干干净净。   同样用吹风机弄干自己的秀发,唐软的手机逢时响了一声,是微信的提示音。   他平常极少与人联系。   打开手机屏幕,果然是微信软件的联系人上显出一枚红色的圆圈。   沈顾教过他如何填加好友,但也警告过他社会上有些乱七八糟的人不要乱加。   唐软点开那个红色的小圆圈。   空空荡荡的界面出现一张特别可爱的抱抱熊图案,无昵称,但备注写着:嘿,小孩儿,加我。   语气满满的敦促感,即使是寥寥几个文字,隔着屏幕也能猜到是谁。   小叔叔?他为什么要加我的微信?   唐软点击【接受】   沈慎言那边真是料事如神,若不然就是一直在耐心等待,邀请一通过,立刻问候:【在干什么呢?小孩儿?】   发了一张可爱小熊的表情包。   很难想象一个三十多岁的社会成功优质男性,还会使用Q版表情包与后辈交流,但凭借沈慎言那张百看不厌的面孔来说,竟然一点也不违和。   【也没做什么,替沈顾洗澡、敷腿。】   唐软的每一个字都打得很认真。   【小叔叔,您......】   唐软摁动删除键,将“您”换成了“你”。   【小叔叔,你是不是想要让我帮你带土特产回家?】   沈慎言发送一个小熊喷水的表情。   【家里没人,黑洞洞的,我就是想跟你说说话。】   估计是沈冲夫妇不在家,他终归是一个客人,单独在家颇感寂寞。   唐软也有模有样,发出一个表情包回应他。   沈慎言说稍等,传过来一张照片,画面拍得十分清晰,一只毛绒小狗安静地趴在人造小狗窝里,周围是软软用折纸叠成的花瓣造型,中间摆了一片薄薄的棉花,使得这只小假狗在温软的小窝里住得异常舒适。   呀~   唐软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脸烧得红起来。   【被你看到了呀。】   他只是不想让小狗睡在冰冷的书桌,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小狗窝。   跟他一样。   沈慎言一定在微笑,发来的文字充满温暖体贴,【我替小狗谢谢你,真可爱。】   唐软愈发害羞,【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假窝而已。】   沈慎言笑得愈发开心,【我说你好可爱。】   唐软的指尖尖不断在屏幕间敲击字符。   沈顾等久了,远远喊道,“软软,软软,你还好吗?”   “来啦!”   唐软根本来不及发出去编辑好的文字,手机装进睡衣兜里,小跑到丈夫身边,脸蛋红扑扑得带着慌张。   “予溪疃对是不是腿哪里的不舒服,还是想嘘嘘了?”   “我怕你太累,别要躺在浴缸里睡着了。”沈顾都没发现,他极少对唐软说关怀的话。   唐软却灵敏地发现了端倪。   耳朵尖浮现一层粉,“我才不会那么笨呢。”   沈顾笑,“软软,我想吃葡萄。”   原来是想吃水果了。   唐软帮他掖好被角,衣兜里的手机又叮叮叮响了三次。   他都来不及看。   认真替沈顾洗了一串水晶葡萄,用盘子盛放摆好,亲自到丈夫的床头。   沈顾不知为何,万年不会更替的寡淡表情含了些笑,眉眼撒开些暧昧的光,竟好看得醉人。   “能帮我剥皮吗?”   唐软也伺候他惯了,四只尖笋笋的指尖捻住一颗葡萄,低声问,“要看电视或手机吗?”   他剥葡萄的技术并不好,葡萄充沛的汁水沿着指尖流淌,最终湿润了指缝,抵达指根。   沈顾盯着那一道黏腻甘甜的糖汁,将软软的手指染出一抹油亮的春韵。   张开嘴道,“喂我吃。”   唐软对于自己的拙略深感羞愧,勉强把剔透的葡萄果肉往沈顾的嘴边一放。   殊不知。   沈顾的嘴连他的指尖一并吃了进去。   唐软呀得轻叫。   沈顾掐住他的腰,不让他躲避。   那颗葡萄在两根手指间不断的滑动,从上到下,从左到右。   指尖的每一块肌肤都被葡萄糖汁腌渍得且粉且软,又被吮得发疼。   唐软快要窒息。   一股莫名的妩媚油然而生,使他在微暗的室内灯下熠熠生辉。   尤其那一双微挑的狐眸,极快地沾染了融化的胭脂,粉中透艳,水光涟涟。   沈顾咬了口。   软软轻呼。   沈顾的舌也追了出来,轻吻一下唐软泛红的手尖。   唐软气道,“好好吃葡萄呀,你真是的。”   那颗葡萄依旧在某人的唇齿间流转。   唐软的腰肌被一提,整个人坐在腹部。   沈顾扯住他的两条手臂,让他像树袋熊一般抱紧自己。   “软软,葡萄好甜,跟你一起尝尝。”   唐软匍匐在他胸口,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听懂。   沈顾的葡萄沿着在他的耳廓一滑动,仿佛什么软糯的东西要塞进耳洞里去。   唐软吓得要命,侧首紧夹起脖颈。   引得沈顾得意,沉沉而笑。   眸底映衬出一张漂亮的红唇,在翕合。   “你放松一点。”   沈顾的嘴唇品尝到了比葡萄更甜美的滋味,浓稠的糖汁辗转分给另外的人吃了一半。   唐软想躺下。   被高高地束缚在上面。   他连眼泪都快要滴淌下来的瞬间。   沈顾往他嘴里又喂了另一颗未剥皮的葡萄。   手掌控制着纹丝不能离开的唐软,眼神底喷溅出一股股火苗。   “软软再剥一颗,好甜,我还想吃。”   唐软的手脚都被他控制,摇头哭道,“不行,我没有办法做到。”   沈顾的笑抵达眉眼,甚至带着几分诱骗,“你这么棒,没有问题的。”   他的指尖拨了拨唐软的牙齿与舌,教他何为灵巧。   唐软躺在沈顾怀里,沈顾已经熟睡,而软软是因为嘴里太甜,唇角仿佛又溢出了糖汁,想再去刷牙。   可是沈顾把他楼得极紧,快要嵌在体内似的。   他只好伸手取来一张湿巾,勉强把嘴巴和牙齿都擦了擦。   睡衣早被揉乱了丢在一旁,摆在沈顾手边的盘子里,一半的水晶葡萄被拿来玩耍。   刚开始还在嘴里。   最后滚得满身都是。   软软蓦地脸如火烧,仿佛圆溜溜的葡萄还在四肢百骸流转。   他想去再洗个澡。   小心翼翼去掰沈顾的手指,完全打不开一根。   唐软索性躺在沈顾怀里咬他,沈顾在睡梦中找到软软的嘴唇,亲了亲。别闹。   沈顾似乎蛮喜欢软软求他的楚楚可怜,若不是念在唐软刚原谅了自己,谁知道他今夜究竟能做到哪种地步。   唐软会像带雨珠的梨花一般哭泣到天亮。   坏人!   软软只能在沈顾双臂规定的范围内转了半个圈,伸手够到远处乱丢的上衣,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瞧一眼时间。   凌晨四点。   手机界面,沈慎言的微信留言令唐软忽然想起,自己还没回复小叔叔的留言。   沈慎言的话不多。   【我那个侄子事情比较多,你好好照顾自己......】   【想要真正的小狗吗?】   【回来给你买一条......】   【晚安......】   唐软思考要不要回复一个晚安。   沈顾蓦地收紧手臂,害得他只好放开手机,把头主动往丈夫怀底一埋,悄悄用脚塞进沈顾的腿弯拨了一下。   沈顾的腿自然改了个方向,人也随之换个新角度。   这是唐软掌握的新技能,不用起身也能帮丈夫翻身。   先就这样吧,软软闭上眼睛,在沈顾的腿未好之前,先就这样过日子,也还算好的吧。   两人闹了半夜,起床时已是早晨十点。   解决需要,洗漱,包括吃早点和穿衣。   沈顾每天是样样都离不开唐软的。   随着时间的递增,他只会越来越难以割舍。   等一切收拾停当,唐软主动问沈顾接下来要做什么。   沈顾道,“爬山。”   唐软却退缩了,先不提自己的负担会有多重,对于腿不好的沈顾来讲,爬山无异于在悬崖边舞蹈。   沈顾的执拗也不是一两天形成的,明知道完全无法说服对方的情况下,唐软只能勉强试一试问,“不去好不好?”   沈顾的计划是早做好的,本想直接说不行,但一想起沈夫人告诫他要多考虑一下唐软的心情,险些脱口而出的话硬生生忍下去。   “云城有两大奇观,一就是到圣池拜月神娘娘,二就是到云山顶守一夜,看早晨升起的曦阳。”   他大概一点也不觉得腿不好是某种负担,拉起唐软的手道,“我想跟你在云山顶过夜,一起守太阳从地平线跳脱出来的景象。”   “这是我成年礼的时候一直隐藏在心底的夙愿,当时云城的旅游宣传广告推广的力度很大,我一直想有朝一日,必须带一个人来完成这个心愿,与这个人共同迎接全新的希望。”   唐软首先想到的是唐凌。   沈顾一把狠狠打在他的屁股上,刻意纠正道,“我想的这个人,必须是我的妻子,没有别人。”   这是......   他在说我吗?   唐软从未在这段故事情节里,见识过沈顾说甜言蜜语的样子。   有点心动是为什么,明明刚才差点要生气的说。   唐软揉一把火辣辣的屁股,脸红道,“等你腿好了,我再陪你爬......”   原以为沈顾决然不肯听他的。   沈顾骤然沉默。   他的眼神飘过玻璃窗,直逼距离不远的云山山巅。   那是他的一个刚成年期的幼稚诉求。   他想和生命中的光一起去迎接全新的朝阳。   唐软的眉头微微蹙成一团。   他才知道问,“软软是不喜欢爬山吗?”   唐软缓然半跪在他腿前,温软的脸蛋摆在沈顾的膝盖上,蹭了蹭,“不是说了吗?等你腿好了,我一定会陪你爬山的。”   如果我真的能取代唐凌。   如果你真的不是骗我。   或者你也愿意跟我试试。   我的未来,说不定能陪你做很多事情。   沈顾做决定从来都是以自己为主,他说东便东,从来不听旁的。   唐软无形中刺激到了他的决心。   或许.......妈妈说得对。   沈顾摸一摸唐软的发顶,“好吧......”   话锋一转,“但是我的朝阳可不能改,必须要看到的。”   唐软美目圆睁。   他已经好久没见到沈顾愿意顾虑自己的感受,听取自己的意见了,为此,他仿佛煎熬了一个世纪,险些撑不下去要放弃的。   或许,他们的转变从现在就要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   火葬场不会太遥远的,亲亲们,只是该铺垫的剧情要到位,最后一击才会更决绝。   等我哦。 第 31 章   第二天起, 唐软便与沈顾继续换上民俗服装,跟着在民宿居住的其他游客,一并到附近的小村庄赶集。   靠山吃山。   小摊上主要卖的山货比较多, 唐软对每一种都很好奇, 月亮菜干、笋干、还有各种野菌,都被很好地码在竹子编成的圆形簸箕里。   沈顾问,“你瞧这些干货做什么?那边有很多好玩的, 去那边我给你买。”   唐软的手一直揣在兜里, 自从沈顾说他那些家底没有了, 手机里的余额还多少留个几万块,以备不时之需。   “这些菜干都是纯天然无污染的好东西, 买回去给爸爸妈妈煮汤喝, 可好吃了。”   对丈夫也腼腆笑起来,“给你也煮的。”   沈顾却奇怪问, “你会做饭?”他每天在公司日理万机的,再说也没人告诉他呀。   但见软软的面色一沉, 沈顾改口极快朝掌柜喊道,“把这几筐菌子, 还有那几筐菜干全定下来。”   果然转移了唐软的注意力,连忙扯住他的手臂轻摇, “太......太多了,好浪费。”   沈顾轻笑, 抓过小妻子的手不断摩挲,“家里人多, 你拿回去再给佣人们分一些, 做做人情。”   十几款野菜山味称斤付款, 沈顾打电话叫附近的快递公司也委派了人来取货, 最迟三天就能送去天城。   沈顾故意道,“难怪我说家里饭菜的口感特别好,出门在外吃的就是不如在家。”   唐软哪里被他这般奉承,不由欢心道,“这里有现成的,晚上想吃吗?”   于是二人认真地在集市里逛游,软软挑了些蔬菜,想着给沈顾要补身体,集市里的活鸡都是家养的山鸡,味美价廉。   沈顾帮问,“活鸡又不好收拾,老板给处理一下。”   买鸡的大叔果决点头,只要给手工费,处理活鸡活鸭都是家常便饭。   只见那大叔提起两只活鸡,转身去了树丛,手起刀落立刻成两只死鸡,又放热开水里拔毛去内脏,收拾得异常利索。   沈顾拽着唐软避开如此血腥的画面,隐隐感觉唐软的指尖泛凉,俨然被吓到了,不由扯住人坐腿上,偷问道,“杀鸡也不敢看?胆子真小。”   唐软平常接触的都是速冻肉类,哪知道宰鸡的现场鲜血淋漓,光听那两只鸡惨叫简直心惊肉跳。   沈顾最是坏心的,伏头从下往上打量他垂落的睫毛,故意欺负人道,“晚上我喂你多吃点,帮你壮壮胆?”   软软真想打他。   提上鸡肉和新鲜果蔬后,唐软就开始只跟在沈顾的轮椅后面。   沈顾的心情从昨日至今愈来愈好,声音淳淳如歌,沉而宏阔,十分好听,轻声问他,“软软为什么不走到我旁边来?”   如今农村家家门前互通公路,更不要说每天都要接待上千人的民宿村,脚底的小路修建得十分质朴平整,沈顾差秘书全部都咨询清楚才动身来此,只为了轮椅能在每条路上来回自如,不要陷进烂泥地里。   何况他的目的是与唐软甩开周遭的闲杂人等,让软软更快消气,那天的话他确实讲得伤人,但若说要放弃唐软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沈顾操纵轮椅侧的智能平台,轮椅原地转了半个圈,与他的双腿毫无区别,灵巧又迅速。   唐软被他突如其来的转身骇了一跳,只见被惊吓的人儿两条细白的手臂仿佛半撑开的伞叶,稍微离开身上的衣服,极力保持距离。   那些成捆的新鲜蔬菜,水灵可爱的水果,还有几种新鲜的肉块,滴水的滴水,滴血的滴血,与从速冻柜里取出的不甚相同。   一阵风遥遥吹来。   怕是色风。   一股脑钻进唐软宽大的半腿裤底,立刻如高高掀起的白帆,五彩斑斓的绣线宛如撑起的伞骨,两条又白又直的腿在阳光的抚慰下活色生香起来。   “呀~”   沈顾的轮椅逢时赶到,双手帮忙摁住春光乍泄的罪魁祸首,一双冷冰冰的眼睛不停在周围梭巡,生怕谁把小妻子的白腿偷走似的,多占了许多便宜。   唐软羞脸极大,很不好意思地说谢谢。   “把菜都挂在轮椅后面的扶手上,你坐我腿上。”   唐软沁出来的汗水自有一份甜香在飘动。   “不要了,你的轮椅好几十万呢,会弄脏的。”   沈顾执意叫他把累赘都挂在扶手上,载着软软重新上路。   其实有很多次,唐软低声问他,“这轮椅......你总叫我坐上来......会不会坐坏了呀?”   沈顾的手自然要占点便宜,钻进裤腿不停地抚摸,软软的肌肤沾了汗水后又柔又滑,手感极佳。   “当然不会,你又不重。”   唐挼稍微扭了扭腰。   “别乱动,当心出事。”   沈顾对那颗红色的小桃心格外情有独钟,无论从各种角度,最终还是赏玩个不停。   唐软逐渐粉生生地哼了一下,趴在丈夫耳朵偷问,“我那里是不是有什么?”   又捏又掐又咬,从没变过。   沈顾笑得意犹未尽。   “你猜。”   两人回去,唐软跟民宿的负责人借用炉灶,替沈顾煲了一盅野菌子鸡汤,又烹调了几道喷香的农家小炒。   沈顾这次用用心心地去品,果然真的是后厨房里端出的菜肴味道。   是他最合口的味道。   沈顾一边吃一边琢磨,软软为什么从最开始什么都不讲呢?   吃过午餐后,沈顾执意要唐软午休,他则招来那几个留守待命的保镖,几人在小院子里叮叮咚咚忙碌了一中午。   下午三点,唐软准时起床,院子里的人都不知去了哪里。   沈顾喊他,“软软,上来!”   从房顶一隅探出他那颗俊美无铸的头颅。   原是几人掏了保证金与修补费,将民宿的房顶做了简单的加固与改造,在最宽阔僻静的位置搭了一座小帐篷。   “今天晚上,我们就在这里睡觉。”   天幕为席,房顶为枕。   唐软晚上躺在沈顾的怀里,怯怯问丈夫,“为什么要睡在房顶上。”   沈顾轻笑,“你不让我爬山,我总是要想办法跟你一起看日出的。”   帐篷四周是密不透风的防水防潮帆布,但头际用料却是透明的质材。   天城的工业污染较严重,尘霾遮蔽了天空的繁星,但云城的空气质量极佳,上玄月垂空时,可以看见密布星群的壮丽奇观。   唐软好喜欢这样紧密地依偎在丈夫怀里,仰头便是星海沉浮。   仿佛。   他又重新和小甜番里的沈顾恩爱无比。   “以后......”唐软的记忆与过去开始完美的融合,似乎忘记了全部的不快,贴着沈顾凑过来的耳朵道。   “以后我会好好陪你爬山的。”   只要你好好养腿。   我们的以后会有很多奇迹。   沈顾从未见他的眼底如此明媚,一抹清甜的微笑能荡漾进内心深处,软化任何烦恼与仇恨。   我竟是如此喜欢他的。   沈顾确认,我竟然是喜欢唐软的。   幸亏天不再负我。   小帐篷里黑乎乎的,没有任何灯光的指引,却能在呼吸中,确认彼此的心跳。   软软在星空余晖的照耀下,媚眼如波,狠狠撅住沈顾的钢铁心房使劲拉扯。   沈顾贴近软软的耳畔。   竟连腿不便的事情都遗忘在脑后。   唐软惊呼,“这可是在房顶上。”   男人早已经失掉了理智,狠狠地吻他,叫小娇妻不要总是大惊小怪的   沈顾的指尖在他的发丝间滑拨。   极快发现。   即使四周朦胧,一双狐媚的眼水灵透亮,注满水语阑珊,连下颌尖尖也挂着露珠般的泪点。   小娇气鬼。   沈顾隐藏在星空底下的温柔连他自己都始料未及,不由亲吻唐软的颤抖,淡笑道,“好了,你赢了。”   在软软的腰口粗鲁掐了一把,“但是没有下次哦。”   唐软仿佛得救一般,紧紧地抱住丈夫的肩膀。   他这具皮肉堪比初春花枝的苞芽。   始终要在更加妥帖的环境才能一点点开放。   沈顾蹭了蹭,蓦地伸出手指描画对方凉软的嘴唇。   “但是也不能完全放过你。”   沈顾摸了摸唐软的嘴角,“你不是说你的嘴里面长了两个肉包包,喝水总有点兜不住的时候?”   “我检查检查,是不是真的。”   天刚蒙蒙亮,两人披着衣服趴在帐篷里,防水布掀开一角,远方地平线的鱼肚白呈现出一种挣扎的苍白无惧。   唐软的嘴唇红通通的,微微撅起是因为嘴角破了点皮,连他的眼角也带着水红,眼波朦胧流转。   当地平线一点点开始转为漫天金红。   沈顾把他倔强的头颅揽回怀里,尤其像只公鸡用羽翼保护住自己的小鸡仔般霸道又滑稽。   软软嘴里苦涩,呼吸有点微痛。   沈顾伸手取来点温水,侍弄人稍微喝了点,润润喉。   竟坏笑问,“肉包包还厉害?”   唐软知道与他生气,最终还是自己妥协得更快,两腮微微鼓动,睫毛扑闪得飞快。   “我......我最讨厌......你了......”   你最爱我的,我知道。   沈顾闷笑,忍不住心旌摇曳,想要缠吻住软软的嘴唇。   唐软怕了似的推开他,滴滴撒娇道,“好痛呢,不要了,好不好。”   沈顾最喜欢他说不要时的娇憨,依旧浅尝辄止了半晌,伸手搂抱住小妻子的细腰,两人一起安静地瞧着太阳挣脱苍茫大地,露出万丈精光,他这一生见过许多次晨光如瀑,却永远无法与今天这一次相提并论。   唐软的头乖顺地贴靠在他肩膀,眼睛在曦阳中慢慢合拢,两人互相交换彼此的暖意,令小帐篷里温度渐增。   天际火红的云彩似乎穿透半块天幕,一直烧到沈顾沉黑的眼睛深处,连那死气沉沉的阴暗,竟也神奇地驱散开去,露出原有的粹亮的光泽。   仿佛罪孽的灵魂逐渐得到清洗,最终某一日的某个时刻,能彻底得到解脱。   在云城滞留一天,沈顾重新回到了天城,他好好构思了一下自己的复仇计划,似乎有很多地方都太激进冒险,也便是他的掌控能力一向强势,但凡有一根引线绷乱,或许他真的要跟着一同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所以,他的主动出击,慢慢转为了旁敲侧击,冥冥中替自己留转余地。   在悬崖坠落的一瞬间,紧紧扯住一根极细的树枝。   沈顾照例去公司上班,唐软重新恢复到了日常琐事中,之前家佣托他帮忙提一嘴小柱子的事情,沈顾很给他面子,第二天小柱子便重新回到沈宅工作,专门修剪花花草草。   这位年轻的小伙子也差不多是唐软这个岁数,高中念得不好辍学在家,能在沈宅找一份花园里打杂的活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美事。   所以他很感谢小夫人,有时候去苗圃公司进货,总替唐软拿一把郁金香回家。   唐软也不知如何拒绝他的谢意,怀抱一大束郁金香往楼梯上走。   才行两步,一双擦得水光蹭亮的皮鞋摆在面前,再往上是一双长腿,最后是一具健壮精瘦的笔挺身姿,西装革履分外惹眼。   唐软的脸隐藏在郁金香花束后,刚看见小叔叔的身影,人已经来不及躲,被沈慎言出手揽住腰身,险些从楼梯翻身滚下去。   沈慎言温文笑道,“小孩儿,可要当心些,跌下去屁股可是要摔成四瓣儿的。”   一副老神在在的长辈玩笑。   唐软惊魂未定,也伸手紧攥沈慎言的西装领口,掌心的汗水不断,险些把沈慎言的钻石领带夹给扯下来。   直到小叔叔打趣他。   唐软才虚惊一场地擦擦额头冷汗,心虚笑道,“多亏有你帮忙,不让我真的要摔傻了。”   再一看沈慎言的西装领,活生生的多出来半截小爪子印,被攥扯得皱巴巴的。   这个......   沈慎言抚了一下金丝镜框,低头一扫,主动开解道,“没关系,我再上楼去换一身衣服就行了。”   转身上楼。   唐软追在后面抱歉,诚心诚意说,“我给你洗衣服......小叔叔,我洗得可干净了......”   沈慎言走得并不快,相反他的步幅减缓,步履分外优雅,等软软追到与他比肩的位置,能清晰闻到唐软身上的蜜珀甜香,以及沈顾残留的若有似无地味道。   足令沈慎言皱了皱眉。   如同有一只狼崽子胆敢闯入雄狮的领区,偷偷摸摸洒下些不被准许的标记。   令人阴鸷。   侧身微笑说,“既然你觉得很不好意思,那不然咱们想个折中的办法。”   “衣服不用你洗,换成陪我外出吃顿晚餐,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沈顾真正面临火葬场的剧情并不是文案剧情,那个文案剧情写起来太牵强了,是大家都想不到的一个关键点。 第 32 章   唐软面露难色, “可是我打算要给爸爸妈妈做酥鲫鱼、香糯荷藕肉和腐乳炝虾的。”   沈慎言旋即暂停脚步,眉眼深深,隔着镜片难以掩饰笑意, “我能借你的手看一眼吗?”   行。   唐软竭力夹紧满怀的郁金香, 从深绿水灵的叶茎中伸出手,轻放在小叔叔的掌心。   沈慎言的体温偏高,掌心蹿火, 唐软快被烫到一般, 抿嘴脸热。   小叔叔佯装细瞧他的指尖弧度, 又以粗粝的拇指礼貌地揉了揉他掌心微粉的薄肉,轻笑说, “这么好看的手指, 理应用在制作手工艺品上,做饭拿刀实在太暴殄天物了。”   唐软耳根一红, “我哪里能制作出手工艺品......随便......随便叠着玩的......”   结结巴巴,可可爱爱。   沈慎言却不准他妄自菲薄, 直言打断对方的拒绝,替人做决定道, “你嫁到沈家本就是享福的,又不是做佣人的, 你瞧我嫂子腰上那一圈新增的肥肉......”   唐软吓得花都不要,踮起脚尖捂紧小叔叔的嘴, 万分紧张说,“我妈妈......她超级......怕说胖的。”   沈慎言餍足地从他掌心里哼笑, 半晌才捉起唐软的手, 微捏几下, “反正我哥又不会嫌弃她。”   就像我永远都不能离开自己的宝贝一样。   沈慎言情绪收敛极快, 完全不会被反应稍缓的某人捕捉得正着,笑意不减道,“那么......我们可以一起吃晚餐了吗?小孩儿?”   沈慎言在天城混得极其不错,沈家老爷子将偌大的家产交付给兄弟几人,只有沈慎言从约束中跳脱出来,另起炉灶,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唐软从他开得车,穿戴得配饰都能隐约感觉到小叔叔的品味不俗,而且生活优渥,处处追求品质。   唯独不知沈慎言究竟做什么买卖的。   即使是沈顾,唐软也搞不清丈夫的生意是以什么为主业。偶尔偷窥过沈顾的电脑屏幕,除了各类数据报表就是一大串英文字符。   学渣的苦,就是拆开来都是1234ABCD,合起来是黑漆麻乌。   最近他路过沈顾的书房,隐约听见沈顾说这次的合作盈利愿意给对方分三个点,谁让彼此都熟人。   然后沈顾低笑的声线仿佛魔鬼的诱骗,轻声神秘说道,“扣除那合同中借贷的五个亿,你能净赚两个亿,还不开心?”   唐软当时还觉得他口气夸张,两个亿说得与两万块一般轻松容易,软软以前在书外帮雇主削土豆,一晚上削整整一麻袋才能换几十块的加班费。   两个亿怕是要削几万袋的土豆。   沈慎言把他带来会员制的法国餐厅时,唐软禁不住要往后退。   但凡进入餐厅的人皆是身着西装气质尊贵,连漂亮的女士们都不怕冷似的,身穿优雅的小晚礼服,甚至还有电视机里常露脸的大牌明星,也金装玉器得打扮雅致,趁媒体镜头尚未捕捉的瞬间,极快得鱼行入内。   唐软以为小叔叔只是带他出门吃碗麻辣烫的,身上衣服鞋子连颜色都不统一。   沈慎言仿佛看透他的退缩心思,主动伸出手臂揽住唐软的腰,轻声道,“没事,咱们先走到门口试一试。”   唐软以为他讲话是认真的。   结果小叔叔继续后半句话,“如果他不让你进去,我们扭头就走,”用手挡住耳朵,轻飘飘朝小孩儿暗示,“拨打质量卫生监督局的电话,举报他家后厨有蟑螂出没。”   唐软被他吓到了,更怕他胡来似的,硬被沈慎言推搂着腰,走到富丽堂皇的旋转门口。   门童简直比看见亲爹还欢欣道,“沈先生,好久不见您来了,晚上好。”   对衣着不符合规定的唐软笑得愈发恭维。   “请进。”   唐软进入灯壁辉煌的大厅瞬间,真想反手捶沈慎言一拳。   这人......姓沈的怎么都是这个样啊,坏人!   小叔叔淡笑不语。   引路的服务生将二人领到餐厅最难预定的位置,靠在透明的玻璃窗边足以俯瞰半座城市的繁华与喧闹。   而且还颇安静,伴随着优雅的钢琴声,令就餐的氛围转眼间轻松舒畅。   法国菜的特点就是量少而精致。   唐软与沈慎言边说边笑,十几盘菜色已经悉数进肚,沈慎言认真打量着唐软的一举一动,隐藏在镜片后的目光,在室内昏暗灯光的掩饰下,露出刻骨的缠绵。   软软的手指,软软的锁骨,包括微翘含笑地嘴唇,都在恬静中变得异常美好灵巧。   但是就目前的情况来讲。   沈慎言赤.裸的念想,务必要包裹成长辈与晚辈的疼爱。   他忍了又忍,隔着烛光遥问,“怎么样,小孩儿,好吃吗?”   唐软从不是个说假话的,点点头又摇摇头,“超好吃......可是好像没吃饱......”   引来沈慎言善意的哂笑,“我以为你是小鸟胃呢,早知道就领你去吃西班牙海鲜饭......那我能否有这个机会,多约你出来吃几次饭?愿意给这个面子吗?”   见缝插针的技术堪称滴水不露。   唐软肯定要犹豫的。   沈慎言的眼神微变,竟大胆说,“你最好答应我,因为背着你的丈夫,我的侄子吃饭,难道不是有一种隐约的背德感,吃起任何美食都会更加香纯可口?”   他的单薄嘴唇微含了一口红酒,湿润了嘴唇的表面,酒液在剔透的酒杯中慢摇细曳,二者之间形成了一种明暗的光泽,包括那镜片后姗姗来迟的目光。   沉醉,又邪恶,仿佛迷诱羔羊的魔咒。   唐软哪里受过如此程度的逗引,面红耳赤地结巴道,“小叔叔......那个......这是你随便......”   沈慎言噗嗤低笑,宛若破功般笑得开怀,伸手揉一把唐软乖顺的头颅,“当然是开玩笑的,以后不会了,毕竟跟小孩子开成年人的玩笑,你还太嫩了一点。”   唐软脸更红,不服输道,“我已经......二十岁了......不是小孩儿......”   沈慎言又与他调笑几句,道声抱歉,用手指示意需要上一趟洗手间,而后轻松离开。   唐软趁他走了,连忙翻出手机看时间早晚,微信提示排列了有十几条@,生怕谁有急事找他。   原来是沈顾。   【在哪?】   【在哪?】   【在哪?】   【......】   【发定位给我】   【叫小叔叔告诉你怎么发定位,或者语音告诉我饭店名字,我去接你。】   【回家】   【你在哪?!!】   【软软......】   【你别动,我已经出门了。】   .......   基本上五分钟一条微信,还有许多未接电话,因为小叔叔说进高级餐厅不能打电话免得吵到其他顾客,帮他把手机早调成静音模式。   唐软一下子便紧张起来,毕竟沈顾从未给他发过留言,短短几个小时内仿佛把一年的短信发个够本。   头皮顿时发麻发涨,仿佛沈顾那一张冷脸已经呈现在面前,甚至要抬手打他的屁股。   正当唐软慌促不安,希望小叔叔快点回来的时间内,一具傲慢的身躯穿过半个餐厅的过道,分外夸张地坐到沈慎言的位置,朝唐软不客气道,“晚上好呀,哥哥。”   唐凌气势凌然地坐在唐软对面,调整身姿两腿交叠,他那张可爱哄人的脸蛋露出一种几乎揶揄的微笑,既好看又恶毒。   唐软完全不想看见他。   但在如此高级的餐厅内做出任何不妥帖的行为都是难堪,何况唐凌的身份今非昔比,他不会做出任何跌身价的事情,只是不满地瞪着唐软。   唐软道,“这里有人坐了。”   唐凌笑,“我当然知道有人坐了,他要是不肯离开,我还没办法近距离来跟我亲爱的哥哥打个招呼。”   他一口一声哥哥,并不显亲昵,仿佛一种反讽的口吻。   “我以为我那天听错了,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要和沈顾离婚吗?”   唐凌原本也不想在这种地方来刺激唐软,只是唐软的状态一点也不憔悴,反而与陌生男人谈笑风生。   贱人就是令人如何也不能爽快地吃饭。   所以他要来找点晦气。   唐软被他一刺,也气得不轻,但他笨嘴拙舌不是对手,只能忍了忍,才出口道,“我和沈顾不离婚了。沈顾说,不让我跟他离婚。 ”   唐凌不知该气,或是该笑,每当唐软用一种纯白又清澈的眼神瞪他,他就隐约觉得自己正在跟无脑儿对话,分外吃力。   所以,打击必须快狠准。   出言不逊道,“顾哥他当然不会同意跟你离婚,他得要面子不是......”   唐凌拿起沈慎言用过的刀子,一刀一刀切割盘子的边沿,发出刺耳挠心的声响,“但是你得自觉一点呀,像那种白痴爱情电视剧里演的离家出走什么的,你不是最爱看了,稍微学一点总不难吧?”   “你都已经知道顾哥喜欢的人是我,为什么不努力一点赶紧离开,他说不能离婚只是怕我爸妈去沈家闹,但其实我爸我妈哪个在乎你呀,你既然嘴巴太笨说不清楚,你就身体力行主动提上行李走不就好了。”   唐软被他说得好气,单手紧攥自己的毛衫,也嘴硬道,“我才不要听你的,沈顾没有叫我走,我......我才不会走呢!”   唐凌翻了一个大白眼,蓦地说道,“那我只好继续跟顾哥在外面见面了,反正我也不在乎名分。”   似乎想到什么更坏的主意,朝唐软刻意提醒道,“你都不知道顾哥有多喜欢我,他说要跟我同享富贵,让我在短短半个月里挣到了两个亿,像他那种有本事的男人,就应该跟我这种聪明漂亮的在一起。”   “话说顾哥做过在乎你的举动吗?你俩连床都没上过,他连你的身体都看不上,真不知道你这个白痴究竟在坚持什么,啧啧......”   自从沈顾带着他挣了钱后,唐凌愈发认定了沈顾的爱是默默无言的存在,自信心无限膨胀,恨不能立刻刺激走唐软,与沈顾真正得双宿双栖。   他看唐软倔强的表情马上就要崩溃,一双眼睛里点点星光,立即能流出眼泪的不堪一击的状态。   准备再狠狠说一句釜底抽薪的话。   唐凌手中的刀被一只大手抽走,蓦地往餐盘中间凶狠一插,昂贵的盘子瞬间碎裂成四瓣,那柄钝刀刺入餐桌一厘米内。   沈慎言的动作又快又狠,几乎没有很多人听见声响,只能隐约从这位高大冷峻的男人身后感受到不可名状的煞气。   “我很讨厌随便什么人坐我的位置,跟我的人说话。”   唐软的眼泪还来不及擦,只觉得沈慎言的肃冷情绪十分恐怖,即使他隐去言笑,却依然能用气势鲨人。   唐凌的手还在桌面摆着颤抖,就在刚才,他以为对方要砍断他的手腕,连腰都软了一截。   “你......你是谁?!”   唐凌吓得连肆声尖叫都忘记了。   “我嘛......”   沈慎言却笑了,“我是沈顾的小叔叔,礼貌点讲,我可不希望有你这样的侄媳妇的存在来影响心情。”   “不过,若是非要说烂锅配烂盖的话,你和沈顾也不能完全说不是绝配。”   啊!!   唐凌被气到了,一张可爱的被气得碧油粹亮,从扭曲中释放出无法反驳的憋屈与震怒。   餐厅侍从很紧张地靠近出事的餐桌,毕恭毕敬朝沈慎言询问道,“沈先生,需要我报警吗?”   沈慎言挥手,“不必了,不过破损的费用由唐氏集团的二公子承担,我想他应该不会付不起吧。”   拉起一旁发怔的唐软,抚在怀底搂住就走。   唐凌气得无处宣泄,一脚狠登在餐桌的桌腿间,生硬地踹出几道裂纹。   他还真骂不得沈慎言。   不光是因为沈慎言的特殊身份,最重要的是沈慎言在天城属于出名的惹不起的存在。   唐软被小叔叔搂着,连哭泣的功夫都没有,心想怎么会有人骂人这么干脆帅气,甚至紧盯沈慎言的手。   这人的手力好大呀。   沈慎言的手从唐软腰际挪到他的头顶,眼神黑得骇人,顽固地闪烁着阴鸷的暗光,依旧温柔安抚怀里的小东西说道,“不要理睬人渣的发言,你是最好的,沈顾根本配不起你。”   言语间,阔步走进电梯,一个转身间看见唐凌满脸丧气的从不远处路过。   唐凌......   唐凌。   心底喃喃,一个马上就要从剧情淘汰的炮灰而已,利用完了直接可以抛弃的垃圾而已。   回家的路上,唐软的情绪始终难以开解,他反复回想唐凌提到的两个亿的事情。   沈顾确实与电话那头的人窃窃私语,尽显出一种诡异的宠溺。   但在唐软心底,简直与暗中调情无异。   越想越气,还很委屈。   但又无可奈何。   毕竟是他自己要原谅沈顾的,即使如今打碎牙齿,和血也是要往肚子里吞的。   他又不是真正地捉奸在床......   在床.......   唐软好害怕,万一沈顾跟唐凌真的滚在床上。   就等于当场杀了他似的。   沈慎言一路无声开车,但他车速极慢,生怕惊扰到愁眉不展的唐软。   唐软几乎蜷缩成渺小的一团,手指尖紧扣在车门边缘,指甲的月白处渗出苍白用力的泄恨痕迹。   为什么要伤害自己呢。   应该哭,应该闹......   这就是他的软软,无论何时。   沈慎言将车停靠在马路边,俯身解开自己的安全带,又解开对方的。   唐软终于从脑海的挣扎中摆脱煎熬,眼泪汪汪地瞧向小叔叔。   沈慎言说,抱歉,就一下。   随后狠狠地抱住唐软。   狠狠地,快要将人揉碎。   唐软几乎要踹人了,不停反抗道,“这......小叔叔......这样不好......”   沈慎言当然知道不好,可他心里煎熬的程度比唐软更加剧烈,忍住情感的爆发,只平稳地拍抚软软的后背,轻声安慰道,“我只是感觉你需要一个温暖的拥抱,而我......只能给你一个拥抱......别想太多。”   沈慎言抬眼,昏暗的车窗借助路灯的微光,几乎能倒影出他那张紧绷如死的面孔。   惊恐,忍耐,愤恨!   忍一忍。   他轻声宽慰自己,也宽慰唐软。   “稍微再忍一忍,想哭就哭,想咬就咬,打我也行,发泄出来......”   再过段时间,我们就都解脱了。   永远解脱了。 第 33 章   沈慎言的怀里还没将唐软焐热到几秒钟, 附近缓慢驶来的一辆车猛地一冲,笔直地撞在他那辆迈巴赫的后车尾。   骇得两人均是一怔。   后面追尾的车辆急速拉开车门,露出的空间跃下三名保镖, 沈顾的轮椅停靠在车舱内, 灰暗的光线紧紧遮蔽他的表情,声音极冷道。   “软软,我们回家。”   万没想到是丈夫寻到面前, 唐软的脸刷一层枯白, 急于解释道,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   小叔叔只是在关心我。   连沈慎言的脸也是一阵黑一阵冷,反手保护唐软说, “臭小子, 你想做什么?!”   换来沈顾的一声轻笑。   “什么也没想做,这只是一场意外而已, 我的司机走遍了大半个天城寻找我的妻子,八成是头晕目眩了, 还得麻烦小叔叔您留下来与保险公司商谈一下理赔金额。”   两名保镖将轮椅顺利抬下来,沈顾的身影从阴暗中一点点进入路灯细弱的光明底下。   他的情绪不甚好, 使劲绷着面部表情,惨白得如同大理石雕塑般冷硬。   唐软管不住腿, 一点点往丈夫身边挪去。   沈慎言拉扯住唐软的衣袖,露出些许笑意, “小顾,你要把软软吓到了可不好, 我身为你的长辈, 邀请自家的小朋友吃顿晚饭而已, 你还不至于如此小气吧?”   沈顾也笑, “当然不介意,只是现在晚上十一点了,我必须要和我的妻子休息了,可能您不太清楚,我离了软软根本睡不着的。”   伸出一只玉白的手。   “软软,回家。”   单他这几句话,已叫沈慎言怒气丛生,二人虽然是血亲,但关系并不和睦。   沈顾的三个保镖都是高薪聘请的专业人员,不论面前的人是谁,只替雇主卖命,人高马大地往沈慎言周围一站,大有胁迫的意味。   唐软隐隐感觉再这样下去,或有什么激烈争吵发生。   何况沈顾出手太绝,竟允许司机撞了小叔叔的车尾。   也不敢与沈慎言再靠近,隔着几只手的距离,抱歉道,“小叔叔谢谢您,我得回家了。”怯生生往沈顾的轮椅后跑去。   沈顾一把扯紧唐软的手腕,用劲是极狠的,对沈慎言道,“我的身体不好,剩下的事情就劳烦小叔叔您来处理了。”   他句句礼貌妥帖,却句句疏离警惕。   沈慎言的眼镜片逐渐呼出一片淡淡的白霭,足见若非良好的教养维持,肯定是要拳脚相加一场的。   沈顾将唐软扯上另外一辆车。   唐软话都不敢说一句。   手腕处传来的剧痛全部来自于沈顾的怒火,虽然自己也很难受,依旧要先解释清楚。   “小叔叔......他只是......”   “闭嘴。”   沈顾叫他闭嘴,而后从座椅侧摁动电钮,冲司机低声,“找个地方停车,你立刻离开。”   简单的命令却使唐软的头皮发麻,几乎忘记提唐凌的事情。   沈顾的指力极大,完全不能挣脱。   司机找个隐蔽的树林附近停车,目不斜视地下去,仿佛一个听话的机器。   车门紧关的一刹那。   唐软率先吓到哭个不停,他对于沈顾发脾气有深刻的印象,绝不可能随便轻饶他的惩罚一次就会刻骨铭心。   “我没有......故意不接......你的电话......”   “我出门......跟妈妈打过......招呼了......”   沈顾对这些哭哭啼啼的内容完全不感兴趣,他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的叔叔——沈慎言!就在几分钟前,就在大马路边,抱着他的老婆!!   绝对不能容忍。   沈顾坠楼后心态多少发生变化,他可以忍受自己曾经追求的人跟别人搞脏床单,却完全不能忍受自己在意的妻子,背地里躲向别的男人怀里取暖。   人被彻头彻尾背叛过一次,即会处处提防。   若不是他失心疯发作前先打电话,调动关系网请人调了几十条主干路的监控,迅速查出沈慎言的车从哪几个路段经过。   今晚。   他的老婆,还能单纯的只是他一个人的老婆吗?   完全不敢想象。   沈顾一点也不心疼唐软那些源源不断的眼泪,甚至一串串冰凉的水液,刺激了他隐藏在内心最阴暗的占有。   他对唐软施以命令的口吻道,“你身上染了别的男人的气味,脏了,脱掉。”   遑论那个男人是他并不亲近的小叔叔,即使是他的救命恩人。   沈顾也会毫不犹豫,朝对方的脸上挥出窒息带血的一拳。   唐软哭泣声逐渐减少。   还有衣物。   沈顾折叠唐软纤细的胳膊,他像刚从深海中浮上岸的人鱼,海水使肌肤带着咸意黏腻,而泪水又将这些污秽清洗殆尽,一颗一颗坠落在幽闭的环境中,如同忏悔的珠串,一遍遍吟诵罪孽深重。   沈顾一口狠狠咬在手腕,残忍地留些牙印,几乎狠厉问,“他有没有碰这里?”   唐软摇头。   沈顾又狠狠地咬在颈肩,“这里呢?”   唐软痛得眼神涣散,仿佛下一个瞬间,就要被咬到喉咙,一口一口拆骨吞没。   “没......没有......”   沈顾咬了一遍。   确认唐软仍然光洁如新。   终于才肯去溺吻妻子冰凉的唇,像从对方口唇中掠夺氧气的末世恶徒,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不论是谁,绝不准他们随便碰你,若不然......”   都该死。   软软糯糯地回应,“没让.......小叔叔乱碰的.......他只是安慰......我再不敢了......”   沈顾只想等他这一句求饶话似的,把小桃心拍到红彤彤的,以拇指从唐软的面颊托了些许泪珠。   坏心道,“你这么喜欢哭哭啼啼,今天可不再让你随便躲过去。”   眼泪随着他的掌心去了远方。   唐软终于爆发了第二次哭闹,“老公,我害怕......我以后再不敢了......我每天晚上都乖乖在家等你......不出去吃饭了......唔。”   沈顾不让他求饶。   良久。   沈顾也禁不住冒汗,放开唐软的嘴巴,依旧生气不止,“你不要滑来滑去的......”   软软一直在躲闪。   害得冷静的沈某人一身热汗。   沈顾终于被磨去了力气,搂住老婆的脖子,换了一种语气,不再怒火中烧,而是无奈后的柔软,轻吻唐软冷汗涔涔的额头,自我揭短说,“我没有经历过......稍微配合一下。”   刚才有多么凶狂,如今有多么挫败。   唐软的眼泪顿得一消,“你不是和唐凌早已经......”   马上被沈顾施以严酷的反击,“谁跟你乱嚼舌根的!”话头点到为止,再讲下去,他不要做这一家之主的面子的?   唐软原本是哭泣渐入佳境,猛一听沈顾的自我剖析,忍不住情绪互转,绵笑了一声。   沈顾怒道,“我正生气着呢!”大手在后背又拍又拧,“以后不要再提唐凌,也不许提小叔叔......我说你,你是不是傻了,居然还敢笑!我真的......”   唐软哪里敢笑,自己刚从生死存亡的边界线拣一条命,唯有沈顾的手忙脚乱叫他不觉得痛楚。   唐软怕是病了似的,竟想。   原来堂堂沈顾,也有这般没脸的时候,要知道小甜番里的沈顾尤其能整夜折腾人的,常叫他下不来地。   心,突然就安定无比,也不闹腾了。   即使只成功了一小小小半,唐软回家依旧出了点血,沈顾自作孽不可活,对人凶狠完又转身替软软抹药,给人吃了两片消炎药后,先让唐让先盖好被子睡下。   他自己则斜靠在床头回味今晚全部的患得患失。   他并不是一个善于强求的人。   这是沈顾对曾经的自己最精准的定位。   所有的人,包括所有的事,都是自己往他身边主动靠过来的,包括曾经决定追求唐凌,也是唐凌围在他身边晃来晃去的时间更多一些。   他从来没有伸出过一根手指去挽留任何,甚至从有记忆起都未发过如此大的滔天怒火。   他一向还算是个性沉稳的人。   却在一颗小小软糖身上屡次破戒,而且愈演愈恶劣。   他仿佛不再像他。   究竟是什么改造了他。   是仇恨,或是软软的存在?   暴怒并非是一个人强硬的象征,恰恰相反,是潜意识里极度懦弱恐惧的表现。   是谁令我能感到懦弱,恐惧,甚至是手足无措惶恐不安?   是软软吗?   沈顾伸手摸摸老婆的额头,他怕软软身娇体弱,被发疯折腾后不一定要害病,守护后半夜直到唐软睡得很安稳,并没有要发烧的迹象。   此时四周并没有一面镜子,如果有,他会被自己眉眼低垂的关切爱意吓到。   他是沈顾,一生都无所畏惧运筹帷幄的沈顾。   但他以后也开始有害怕的东西了。   唐软的皮肤皙白剔透,若说像剥壳的鸡蛋也不为过。   沈顾一直爱不释手。   软软蓦地皱起眉毛,在熟睡中似乎遭逢了什么极端不情愿的记忆,于平展的眉心汇成一道惆怅的深沟。   “是那里疼了?”   沈顾亲亲他微皱的眉头,忍不住心疼道,“还不是要怪你,若是下次再跟别的男人纠缠不清,我就惩罚你三天三夜......”   “唐凌......”   唐软轻轻吐露出这两个字眼,眉头蹙地越紧。   唐凌,竟然是唐凌的缘故?   沈顾的黑眸不停沉下去。   唐凌让你在睡梦中难以释怀,是吗?   沈顾努力将唐软往怀底更贴近一些,心思逐渐沉淀下来。   他有个大胆的推测,会否今天是因为遇见唐凌,才让软软难过,而又被小叔叔占了便宜。   越想越觉得极有可能。   毕竟天城富家少爷小姐愿意消费的餐饮场所,也就那几家而已,能偶遇的概率起码占十分之三。   若是唐凌故意想偶遇的话,那就更容易了。   不提唐凌的名字便是好的,一旦提起,沈顾也觉得分外厌恶呕心。   原本,他还想让唐凌多活几天,如今看来,也没必要了。   完全不管现在是临晨几点,沈顾直接给李医生发了一个微信,内容极其简单。   【有没有那种西药,可以暂时抑制人产生X冲动的药,帮我弄一点。】   沈氏夫妻二人并未察觉出家里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对于家里另外三个人几点归来的问题也没有多作了解。   沈夫人依旧言笑晏晏地替唐软切好肉排,温和笑道,“软软你昨晚是不是没睡好?两只眼睛底下都泛青了,待会儿来我屋子一趟,我给你敷个眼膜。”   唐软其实睡得还不错,只是现在坐在丈夫身旁,方桌对面是细嚼慢咽的沈慎言。   莫看江面平如镜,要看水底万丈深。   他才刚一抬眼,尚未与沈慎言关心的目光对接,沈顾已经发话道,“软软是男孩子,不要给他乱用你们女人才抹的化妆品。”   沈夫人反驳,“臭儿子当了几天分公司CEO而已,怎么跟妈妈说起话来越来越没有分寸。”   拿沈慎言做例子,夸赞道,“你瞧你小叔叔,才而立之年已经掌握财富密码,为人低调又懂风情,妈妈跟你讲,要不是遇见软软这般好的妻子愿意忍受你的坏脾气,你早该打一辈子光棍了。”   沈夫人也是说者无心,毕竟小叔子住在家里,她也不能厚此薄彼,不奉承优秀的小叔子几句。   原本她这句话能令两个人欢心。   哪知沈顾突然揶揄起来,“我也觉得小叔叔特别优秀,话说小叔叔也已经事业有成好些年了,就不打算赶紧给我找个小婶婶?”   沈慎言原本想与唐软目光对接一下,确认沈顾晚上没有欺负小孩儿。   哪知沈顾的故意早已经体现在方方面面,早晨起床叫软软穿了一件肩膀微透的白衬衫,颈肩侧的咬痕若隐若现,宣誓主权之余,难免令人联系出些旖旎之色。   唐软不敢瞧小叔叔,一直埋头用餐。   沈慎言保持良好的风度道,“也对,我这个岁数也该找个合心的人确定下来。”   “真的吗?慎言?”沈夫人拊掌欢叫,“你在咱们天城圈也算著名的钻石王老五了,跟我打听你的名媛小姐简直不要太多哦。”   又问,“既然你已经动了心思,那我可就要好好给你介绍几个,你也去看看,吃吃饭逛逛街,立马感情就开始升温,若是遇见合心的,明年这个时候咱们家就可以办两场喜事了。”   女人对于做媒,天生保持着一股热情。   沈顾问,“为什么是两场婚礼?”   沈冲适时搭话说,“我和你妈妈商量,见你和软软的关系也逐渐稳定下来,之前迫于无奈没有举办婚礼,无论如何,也该叫天城里每一个人都清楚知道,唐软是你沈顾明媒正娶的男妻。”   唐软的脸蓦地一红,也不好意思表态。   沈顾刻意或无意牵住他的手,伏头与他额头轻碰,甜腻问一句,“高兴吗?”   嗯嗯。   唐软抿住嘴,绯红起脸蛋使劲点头。   沈夫人隐觉得沈慎言突然停住手里的刀叉,周声散发出难以名状的森森气息,以为自己要做媒的话题被打断令小叔子不快,赶紧补充问,“慎言呀,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孩子?偏爱男孩子或是女孩子,性格上有没有什么要求呀?”   沈慎言紧盯唐软的刘海,今天都没能很好地看见唐软对他的微笑,似有不甘心道,“必须是男孩儿,而且......我只喜欢乖的。”   沈顾贴近唐软耳侧的微笑蓦然顿住,仿佛被谁拿针刺了一下心脏,面无表情且饱含冰霜。 第 34 章   用过早餐后, 将餐桌收拾干净,沈夫人才不管亲儿子的意见,推着小媳妇往自己卧室走去。   沈慎言心愿落空, 他最近一直找机会靠近软软, 亲侄子把他提防地紧,虽然还没有到彼此撕破脸皮的程度,但是小孩儿身上的吻痕叫他沉淀的心思逐渐浮起波澜, 快要生出恨意。   只要稍微再忍耐一段时间, 就可尘埃落定。   沈慎言往自己的卧室走, 沈夫人替他安排的客房距离小夫夫二人较远,走过漫长的一截长廊转两次弯, 方可看见唐软时常穿着拖鞋, 在书房与洗衣房来回轻跑。   软软的动作总是放地极轻,不似平常男人的粗鲁, 细腻且温吞,一颦一笑饱含着徐徐的柔顺, 从不伤害任何事务,令人每靠近一步都很愉悦。   这就是他曾经的一切。   如今又变成了另一个男人的一切。   ......   沈慎言沉默地隐藏在走廊摆设的一座樱桃木置物架侧, 往常他会驻守在此,只消听见软软的脚步靠近, 便会探出头找个机会上前搭话。   或者也完全不露出身影,只是看着。   看着他亲爱的宝贝。   沈慎言完全沉淀在某种幻象中, 仿佛曾经一切尚未改变之前,他也总是等在某个深不可测的阴罅间, 狩猎般等候某个小可爱的踪迹。   不一会儿。   唐软果然抱着洗衣篓从楼梯下来, 他的心情不错, 眉开眼笑的模样并不夸张, 而是一种娇媚如柳的款摆,微挑的眉梢带笑。   “软软......”   沈慎言的心底话完全没机会说出口。   沈顾不知从哪个老鼠洞钻出来,抢先一步阻拦住对方的步伐。   唐软被他扯了一把,笔直骑在沈顾的两腿上,洗衣篓的衣服泼洒一地,凌乱得仿佛预示某种不可言说的事情。   沈顾吻了吻怀里的人。   唐软之前被他吓怕了,哆哆嗦嗦道,“别......别这样......好疼的......”   掀开肩头的衬衫,沈顾即便心疼,也是十分餍足道,“再不咬了,只要你乖乖听话。”   唐软趴在他怀里很安静,两条手臂仿佛玉白的藤蔓,在丈夫肩膀弱弱地搭着。   沈顾的心肝被他的驯服快弄化了,轻声问,“明年办婚礼的时候,你想穿什么颜色的婚纱?”   婚纱?   唐软反问,“我又不是女孩子,为什么要穿婚纱?”一瞧丈夫讲得有板有眼,骤然胆怯道,“我不想......求求你了......”   他本就是个任人捏扁搓圆的迟钝个性,完全听不出沈顾的坏意,以为是讲真的,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沈顾面冷心黑,轻声说,“那你好好求我,我就考虑收回刚才的话。”   唐软的笨脑袋哪里会有什么绝妙的主意。   沈顾暗示性地眨了一下眼。   唐软竟能猜透他的这层暗语,犹豫半晌,才鼓起勇气,把嘴皮贴在丈夫的唇瓣,轻微沾了沾温度。   好幼稚初级的吻,好像亲吻了一个BABY。   唯独里面的爱意是真诚的,浓厚的,依依难舍又面红耳燥的。   是沈顾能怦然心动的。   沈顾低头,与软软的额头来一个亲昵的对对碰。   小笨蛋真是好可爱,怎么随便骗一下都能当真。   害得沈顾真心盘算要请人制作一件男性婚纱,让软软婚礼晚上单独穿给他一个人欣赏,甚至撕破。   “你属于谁,软软。”仿佛那清淡的一吻完全不够转移他的意志,沈顾搂紧唐软的腰,倏然深情问,“一生一世,你都只属于谁?”   唐软从未被他如此黏腻地追问过,问话简直比任何谈情说爱电视剧里的油腻台词还矫情几分。   可是,软软极开心的。   他守了沈顾这么久,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而沈顾也愿意真心承认他,他这个唐软了。   虽说害羞的情绪占主导地位,唐软依旧怯生生说,“是老公一个人的。”脸色通红洇血,再多说一个字,恨不能钻进地缝里一辈子都不要见人了。   “咚!”樱桃木置物架隐约有人撞了一下,发出些微乎其微的声响。   如怨如咒。   唯有沈顾侧耳倾听到异常微弱的响动,地面拉长的黑影一闪而逝。   含笑的嘴角加深弧度,摸一把唐软粉烫的耳垂,“把地上的衣物捡起来,我陪你一起去洗衣房。”   唐软并未觉察,听话捡好一切,与丈夫一同前往。   忍不下去了!!   沈慎言早看穿了沈顾那些自以为是的小把戏,险些将樱桃木置物架推翻,终究忍了心底的怨毒,阔步离开二人甜甜蜜蜜的攻击范围之外。   沈顾!   沈顾!   沈慎言每在心中默念一声,便要更仇视对方一些,原本他的恨意伪装得极好,最近却越来越要忍不住爆发的迹象。   从沈顾呱呱坠地的那一刻,婴孩脆亮的哭声使他觉醒了某种神奇的能力。   他发现自己所处的生活环境竟然是一本书。   而其中的一切剧情安排,都令他深感熟悉且愤怒。   在这里,他要遭遇一切不公平的待遇以及彻头彻尾的背叛,他的生活一团黑暗破败不堪,甚至陷入泥沼成为渣滓。   唯有唐软,是他生命的光芒以及渴望。   所以,他痛恨极了沈顾这个偷光者,即使是他的亲侄子,但也绝对不能轻易容忍一个盗窃犯对自己做出的全部恶性行为。   软软终究是我的。   沈慎言的执念隐藏许久甚至与他的骨髓血液完美地融合为一体,甚至使他扭曲且固执。   我会夺回来的,一切。   回到房中,沈慎言刻意拨通了国际专线,朝里面接电话的人施以命令。   “你可以回国了。”   对方惊讶,“可是......”   “没有任何可是,”沈慎言的语气冷砧无情,仿佛滴水成冰般的寒冷充斥整个房间。   “回来。”   毁灭一切。   夺我所爱。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我今天实在太累了。   但是火葬场可以进入倒计时了。   嘿嘿嘿。 第 35 章   唐凌自从与沈顾合作一把, 轻松挣到了两个亿的利润后喜不自胜,总认为自己确实被对方挂记心尖,而且是件极占便宜的美事, 在唐氏企业也时常表露出一种得意扬扬之态, 对于那些平常看低自己的人露出傲慢姿态。   不过他也有许多个不如意的瞬间,每当天城商圈里的各大财阀公子在酒宴中提及沈顾的名头,无不带着明处的夸赞与暗处的嫉恨, 更多是无聊谈笑, 戏称不知什么样的绝色能收敛沈公子的心。   若是我能成为沈顾的伴侣就好了。   唐凌如实惦记沈顾身边人的地位, 愈发将仇恨的目光聚焦向那位愚蠢的篡位者。   唐软。   该死的唐软。   话说这家伙除了戚戚弱弱地攀附在沈顾身旁,宛如一株菟丝子般汲取优秀者的养分与财富, 根本什么也不会做, 做不好。   一种莫名的自信感使得唐凌止不住地幻想自己与沈顾在一起,除了生活中能彼此和谐, 甚至在商场逐鹿中也能成为彼此最助力的帮手。   唐凌开始频繁找沈顾,以各种借口, 他以为应该是很顺利的,沈顾的态度却骤而疏冷。   前一秒给他春天般的微笑, 后一秒甚至连一抹眼神都疏于递出。   唐凌的意志开始被操控,逐渐患得患失。   他哪知自己早成对方勾线上垂钓范围内的鱼儿, 时而抻长,时而收短, 全部在沈顾掌控之内来回摆弄。   唐凌聪明,但这也是他最大的缺陷, 过度对智慧的误解使他颇为自负, 能想到的办法也都足够愚蠢。   沈顾收到了共进晚餐的邀请。   原本唐凌尤其邀请沈顾一起去欧洲游玩几天, 借机升温, 奈何沈顾的腿是最大的阻碍,他是绝不可能像唐软一样,无微不至去照料沈顾的一切。   他永远都只会以自己为最先顾虑对象的。   这是他的本性,更是失败的开端。   沈顾猜测到唐凌八成已经再也等不及了,欣然同意前往。   唐凌预定的酒店自带娱乐设施,楼下十层包括餐饮、桑拿、按摩等各种vip等级的服务,而顶层可以睡觉,干一切随性而为的事情。   沈顾人未到,他从法国空运的八千朵百叶香水玫瑰已经将餐厅一整层装饰成一座浪漫的花园,包括柔美花瓣间流淌的每一滴甘纯的露珠,都闪烁着极其新鲜的光泽。   没有多少男人会打从心底真正喜欢鲜花,假若有,也只是因为喜欢那种被恭维,被追逐,被捧在手心娇宠的感觉。   一种虚荣心被无限放大与极致的满足。   原本是唐凌想请客,如今反客为主,他却并不认为冒犯,从血管内处隐发的刺激感,正在逐步攀升。   装乖坐在餐桌的一端,两只白如无骨的手互相交叠,托起完美的下颌骨,明亮的眼睛被花朵的浓香熏得水光层层。   沈顾与小提琴声一起闯入眼帘。   沈顾衣着华贵且隆重典雅,虽说半截身体需要轮椅来承载,即使如此,那遍体的贵气与越来越成熟俊逸的面孔,完全在一众凡夫俗子中属于天人之姿,承能人之力。   沈顾含笑,“久等了。”   每一个字音说得恰恰好,且与小提琴悠扬的琴音形成鲜明对比,沉醉又失翩翩风采。   唐凌一向走可爱那一挂的,主动扑向沈顾的身旁挽住手臂,似撒娇道,“可我等到了你送我的意外,和这满屋的玫瑰。”   意外吗?   恐怕还有更意外的。   沈顾浅笑不减,“很高兴你喜欢。”仿佛能哄唐凌开心,算是他活着的毕生追求。   专门从法国请来的主厨奉献了二十三道拿手好菜。   音乐美食最浓烈时。   唐凌坐在沈顾最贴近的地方,连称呼亦特别改了一下,“我幸福到好累,顾哥哥喂我吃。”   沈顾切好鱼排,沾了特殊酱料,银色的叉子锃亮无比,往对方檀口一送。   唐凌故意要引逗他,舌尖卷走肉块,而洁白的贝齿轻合,稳稳咬住叉子。   沈顾一抽。   对方夹咬得极紧,情涩暗示已经相当明确。   沈顾微一顿。   唐凌已经坐进他的怀里,凑着嘴唇往沈顾的嘴唇贴去。   四片嘴唇即将要贴近的瞬间。   沈顾立起一根手指。   唐凌的甜吻正被手指顺利阻挡。   略带娇羞得打量沈顾的眼眸。仿佛被粘稠的欲流顷刻吞没。   沈顾此刻对他像是饱含欲望的,只不过顾哥他不说,仅仅靠硬忍着,连整个人都像染渡了异常兴奋的色彩,目光绝睿,气质沉沦。   唐凌满意极了,他早知道沈顾对他是格外不同的。   “顾哥哥,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愿意吻我?”   沈顾的喉头在衬衫领口上下摩擦,一副隐忍的渴饥。   “是因为唐软吗?”唐凌的头紧蹭着沈顾的嘴唇,手指在胸膛乱抓,“我一点都不介意的,真的,只要能跟哥哥在一起,我也不在乎任何名分。”   “顾哥哥,我真的好喜欢你,一点都不能离开你。”   沈顾的手在他的头发后摩挲,轻道,“我也很想跟你早日成双成对,不止你想。”   在唐凌看不见的角落。   沈顾撇了一下嘴。   既然两情相悦,那任何问题都不是问题呀!   唐凌陡然大胆,双手紧紧勾缠沈顾的脖颈,贴着呻道,“那什么也别再提,抱我上楼,今夜......往后以后直至永远,我都是你的。”   沈顾并不想叫他坐腿上贴近自己,浅笑晏晏,“房间在9045。”   原是早准备好了。   唐凌眉眼携笑,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拿起房卡在沈顾面前晃动,“我先去准备,你快来。”而后穿过玫瑰铺垫的丛林,欢愉地上楼先做准备。   沈顾十分钟后紧紧跟上。   殊不知,两人从坐在一起享受甜蜜的约会时光,便有一台摄像机隐藏在玫瑰花墙背后。   所能拍摄到的暧昧画面,都以最高清的形式传入机器,再由远程可操控电脑全程接收。   特意截取了最为精华的部分,照片中的沈顾一脸平静,倒是唐凌一副春心荡漾,恨不能脱了衣服在餐桌间能用腿勾紧对方的腰。   照片几经转发,最终进入了厉学的手机,他正浸泡在温泉里,袅袅的水雾替张扬的五官笼了一层寂静等候的暗芒。   一位漂亮的女性迈入温泉,同时将私人手机递送给他,娇嗔道,“厉总。”   厉学示意美人坐入怀中,单手在腰间揉摁,另一手轻松点开手机微信,随意目睹了唐凌与沈顾密会的照片。   瞧几眼唐凌的身段与风情竭力在为另一个男人施展,狠一句,“骚.货。”   转手将精选照片发送给手机里一个没有昵称的好友。   等了几分钟,美女连连说快要泡软了,叫厉学快一点。   对方才姗姗发来一段信息,【告诉你盯紧的意思,可不是这么简单幼稚的行为,我是叫你亲自动手。】   厉学心骂,艹!   回复,【知道了。】   俄而,对方示意安抚的信息终于来到,【你父亲在未来三个月内会遭逢一场飞来横祸,他若是死了,你暂时也撑不起整个偌大的厉家,所以我的意思表达的非常明确。】   【助沈顾一臂之力,就是在帮助你自己。】   厉学发怒,一把将怀里的女人推开半米远,随手一砸手机,粉碎的外壳与女人的尖叫,纷纷使得温泉池的氛围陷入某种恐怖窒息的境界。   擦尼玛!擦尼玛!   这发泄是他第无数次被对方玩弄于股掌之中,但又无可奈何必须听命的气恼与憋屈。   没有办法,对方掌控了厉家的某些很玄奇的把柄,为此他不得不奉献自己的耐心,安静地像一条狗一般听命于人。   但……   总有一天,一切都会被讨要回来的!   厉少爷发狠时,宛若恶毒的秃鹫为了争夺一块腐肉不惜残杀同僚。   美女被他这种血腥的目光震慑,完全不敢再哼哼一声,而是紧捂着嘴,安静地抽噎。   厉学蓦地一攥拳头,不就是先搞掉唐凌嘛,反正又不是从来没搞过。   .   沈顾用备用房卡刷开9045的房门,屋里灯火通明,水汽缭绕,甚至隐隐约约漂浮着某类润滑液特有的清香。   不出意外。   唐凌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屋内环绕立体音响播放着靡靡的音乐,他在乐曲的伴奏下,毫无廉耻地扭动着胯骨。   妩媚,放浪。   恶心。   沈顾稳当坐在轮椅间,沉寂地仿佛一尊雕塑,欣赏完对方半勾引半推就的妖艳舞蹈。   不知从哪里找来的薄纱裤笼罩在唐凌的翘臀间,连一切都无法遮掩,笔直地展示出自己的全部。   沈顾无端想起软软。   虽说是兄弟。   但软软明显更会勾人,只要像猫儿一般在沙发间蜷缩,露出一截纤细的腰,或是脖子。   沈顾的命都没了。   唐凌的大胆叫沈顾发散的思维得到很好的扼制。   他爬上他的腿。   要解开他的衣服。   沈顾默然按住唐凌的手,轻声道,“小凌,抱歉,我......不行。”   他讲得诚恳,深切,又疲倦。   以至于唐凌听岔了,以为沈顾对自己是已婚状态仍然保留着顾虑。   “没事的,顾哥哥,我刚才已经说了,我真的什么都不介意,我也什么都不愿意要,只求你能要我。”   他说得凄凄婉婉,若非知道此人极端的利己主义,随便谁听取后都会相信对方甜腻的嗓音充满热爱。   他想在沈顾身上扭动,抓住沈顾的手,让爱慕的人帮忙扯去两人间,最后一层遮羞的薄纱。   沈顾依然冷板寡淡地看向他,仿佛抱歉道,“对不起,小凌,我不行。”   不行!   不行!   唐凌终于听出这句重复话语中的另一层含义。   沈顾,他不行。   “你......”唐凌讶异地仔细地端详了一下沈顾的某处,果然毫无反应。   即使自己撕破脸皮,准备狠狠诱引对方犯罪,竟不能激起对方任何兴趣。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唐凌难以置信,甚至从沈顾的腿上跳下地,如同趋避毒蛇猛兽。   沈顾幽幽探他半眼,“我摔坏了腿那次,也影响到了生殖系统,终身无法站起来了。”   但是。   沈顾突然拉住唐凌的手臂,“你不是说愿意不计后果,跟我在一起吗?小凌,你不会介意这种事情的吧?”   不介意?   当然会介意的好吗?!   唐凌仿佛在最高兴的时候被人狠狠抽了十耳光,嘴角淌血连带着破碎的牙齿,生硬往肚子里咽。   “我当然不会介意了,”唐凌的脸色异常,连身体都暴露在痛楚与嘲笑中,他怎么会这么愚蠢,想到跟沈顾上床。   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残废呀!   跟一个残废能得到什么快乐!   难怪沈顾始终对他保持距离!!!   唐凌活络的思维在僵死之后,终于自以为清醒道,“沈顾,真的对不起,我居然不知道你的身体有如此巨大的创痛,你放心,我不会嫌弃你的。”   话虽如此,唐凌一阵撤退,将故意洒落在四周的衣服一件件穿起来,朝沈顾抱歉道,“我们会是很好的合作伙伴,真的,我永远不会背离你的。”   去你麻痹!!   唐凌内心可不会如此轻松原谅,他的脸和身体都好痛,被人疯狂打脸,鲜血淋漓滴淌着羞耻得红色。   我tm差点,要委身于一个残疾人,我怎么可能跟一个残废上床。   他用什么让我快乐?!   越想越觉得恐怖。   唐凌穿好衣衫,虽然心底将沈顾臭骂得连猪狗都不如,但他还是想从对方身上狠狠赚一笔再抽身。   无论沈顾前一秒在他心目中有多么完美,现在开始,沈顾只是他利用挣钱的工具。   一个太监!!   唐凌伪装抱歉道,“现在天晚了,我恐怕得先回去,今晚顾哥你就睡在这里吧。”   低头看一眼沈顾的腿,以及那个始终毫无反应的地方,倒抽凉气说道,“毕竟你的腿不方便......早点休息。”逃也似得从房间门冲了出去。   沈顾从头到尾欣赏了一场精彩的变脸术,若非对唐凌的了解深入骨髓,他还真不敢棋行险招,连续几天服用李医生帮忙找来的抑制X冲动的药剂。   接下来,无论布置任何陷阱,唐凌都会奋不顾身地跳下来了。   毕竟这个世界上只为自己而活的人,是最会钻空逢迎的婊.子了。   沈顾洗了澡才回到家中,从此以后他的身上不会再沾染唐凌的恶心气味。   不对,任何人都不能随便再靠近他一寸。   沈顾操纵轮椅驶进卧室,唐软半坐在床头,一边打盹,一边两只手仍在叠着折纸,困极了快要一头栽倒地上的瞬间,猛然惊醒又摇摇头。   可爱地要命。   他看见沈顾悄无声息回来,露出软绵绵的微笑,含着囫囵不清的睡语,呵欠连连道,“老公,你回来啦。”   他的眼睛眯得弯弯的,似两个弯月牙,一步一跌地走到沈顾面前,主动搂住丈夫的脖子,“工作辛苦了,肚子饿不饿,腿今天痛了吗?需要嘘嘘吗?”   软软身体散发出清淡的沐浴露,萌态如一只瞌睡的猫儿。   “我太啰嗦了。”鱼兮牍家   他只是太瞌睡了,等了沈顾整整六个小时,实在坚持不下去,仿佛在睡梦里看见那个人回家,迷糊又依恋。   沈顾亲亲他的耳朵,“软软......”   原本沈顾是想叫软软快去睡觉的。   可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怖念头叫沈顾骤然害怕。   软软这般香甜,这般乖顺。   为什么他会没有任何反应。   总会不他当时一心想恶整唐凌,失去了理智,以为胜券在握,把那种伤根基的药给吃过量了吧?   沈顾扯住对方的腰,迫使老婆坐在怀里,说不紧张是骗人的,朝唐软道,“我......我好像不举了......软软怎么办?” 第 36 章   软软嘴巴都酸了, 实在没什么效果,只能羞耻之余侧眼偷窥沈顾的反应。   沈顾原先脸色暗沉,但还不至于绝望的地步, 缓慢伸开一条手臂。   唐软得到暗示, 乖巧地钻进他的怀抱,睫毛也颤颤得抖动着,轻声安抚说, “可能是最近太累了......我了解你的......你以后会超级厉害的......”   紧咬下唇, 再鼓励下去, 他自己都快不好意思极了。   沈顾一向得势卖乖,三指夹捏住唐软的下颌, 狠狠道, “你会不会抛弃我,因为我不够好......”   摇头再摇头。   唐软抛开所有羞涩, 贴贴他的薄唇,以示安慰着, “这世间我只剩下你了......我会对你负责的。”   沈顾的心底闷起笑,脸上完全不表达出来, “好,一言为定。”   不几日后。   沈顾再约唐凌, 便是唐凌的态度多少有些变化,多半会议工作忙碌为借口, 即使在合作项目中有见面的机会,也会竭力避开沈顾深不可测的目光追逐。   沈顾的演技愈发纯熟, 那种既怀疑对方的可信度, 与深切眷恋的情绪杂糅得异常到位。   唐凌时不时考虑, 其实不与沈顾发生关系, 只是单纯利用沈顾的才智与地位来挣钱,也是异常明智的选择。   所以他开始着手研究沈顾的动向,聘请私家侦探调查沈顾往常都与谁接触得最为频繁。   半个月后,派去调查沈顾行踪的人给他传信,告知沈顾近日频繁与圣图公司的主要负责人私下见面。   圣图公司头几年在天城的房产生意做得如火如荼,公司拥有的软件硬件都是首屈一指的,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在政府的牵头下对天城某区的民宅进行拆迁改建,投资了几十个亿的先期款进去,哪知被套牢后政府将所有的拆迁户安置全部交由公司一方承担,再加上后期资金回收太慢,导致从银行借贷的雪球越滚越大,导致资金链彻底断裂,整个公司岌岌可危。   唐凌自然知道沈顾不是一个慈善家,他完全不会好心到借钱给圣图起死回生,况且沈家做的是外贸,并不接触房地产生意。   只有一种可能。   沈顾打算故技重施,与圣图内部人员勾结,以最合算的价格收购圣图,再拆解开来四处买卖,跟之前那次一样,从中赚取高额的利润回报。   之前沈顾手里没钱,如今却不一样,他小半年的养精蓄锐,早掌控沈氏集团的财权,何况沈冲暗中鼎力相助,风头渐起所向披靡。   沈顾喜欢挣快钱,而且胆大心细,唐凌吃到两个亿的好处,自然相信沈顾的眼光。   但是沈顾这次完全没有带他的意思。   唐凌心底的小九九算盘打得飞速。   或许沈顾被他那天的态度刺激,决定给他一个沉痛教训,有好处再也不会考虑自己了。   唐凌原本对沈顾的喜欢也没多深刻,更多的只是一种慕强心理。   奈何沈顾并不完美,而且还有着难以言喻的致命缺陷。   如今居然还瞒着唐凌,准备自己一个人独吞。   一条无法弥补的间隙很容易横亘在二人中间。   沈顾跟他的关系开始陷入僵局。   但叫他与一个太监虚以为蛇更令人恶心。   唐凌更不会轻易放过如此良机,被沈顾盯上的项目,如果不能叫他参入一股,倒不如彻底抢过来自己独享。   他粗略算了一下,凭借圣图的壳子拆卖,起码能挣到三十几个亿不止。   委派人与圣图的副总接洽后,大约了解到圣图确实濒临破产,但是公司里的许多东西例如资质物产,拿出来拆拆卖卖可以挣不少钱。   果然是一块肥肉。   唐凌也在暗处悄然行动,与圣图的副总裁暗中钩挂,承诺予对方数不尽的好处。   两人约定在德胜楼一起吃饭。   原本约定最初,那副总表现得特别积极,哪知临到最后半小时,圣图副总突然抱歉发来信息,说取消一切说定的合作,单方面进行毁约。   唐凌简直气得要死。   他以为是沈顾发现了自己暗中的动作,准备构思一下如何叫沈顾打消怀疑,哪知他的私人秘书打来电话,说一直盯紧的圣图副总,今晚改约了厉家的人在牧马山度假村见面。   一听厉家。   唐凌不由得凝眉,厉家的少东家最近也逐渐活跃在天城,原本厉家就盘稳根深,给少东家提供的平台都是最好的。   厉学......   唐凌对这个拔雕无情的王八蛋简直不要太痛恨,若不是当初对这个人渣抱有希望,也不至于错过沈顾这支绩优股。   ......   沈顾也是个垃圾。   若不是厉学这个名字,若是其他人断唐凌的财路,唐凌也便认了。   可是厉学太不一样了。   唐凌对他恨得牙痒,但有怨恨得极深切。   毕竟......   他对他有过一些喜欢的情愫。   唐凌在继续坚持与彻底放弃间反复徘徊衡量,犹豫再三,咬牙狠想,反正是沈顾亏欠我的,我也没跟他上床,也不算背叛他。   挂掉电话后,从衣橱中挑选一身合度的时髦衣裳,又喷了点优雅男士芬香,叫司机将他连夜送去了牧马山度假村。   时光一晃已是春末夏初,度假村的绿化做得极佳,即使夜幕降临,也能被环山的碧树菲花吸引,换取每一口新鲜的空气都是吐却沉故。   迎向唐凌的人是他提前安插好的眼线,对方告知厉家少东家与那人进去泡温泉已有好些时候,又去做了泰式按摩,估计再往KTV点几个陪酒的,半夜能返回房间。   早知道厉学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一帮人前呼后拥,妥妥的太子.党做派,不由冷笑,“他可真不挑个干净的带来,竟然唱歌还要点个能外带的,真不怕哪天得个艾滋病弄死他。”   肮脏、龌龊、下贱!!   无论过了多久,他还是那么恨他,恨毒了!   唐凌并不想去KTV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自找羞辱,而是坐在走廊提供贵宾的沙发里,安然等待姓厉的归来。   大约凌晨三点,走廊里一阵喧闹的调笑,厉学与圣图副总谈得差不多,领着三个小可爱往自己的房间返回。   唐凌对他这种风流浪荡的模样早已经见惯不怪。   当厉学提议在床上再加一个人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姓厉的从头到尾根本没拿他当作一回事。   唐凌咬咬牙,或许也不光是金钱的诱惑,更多也算一种强烈的不甘心作祟,推着他冲破黑暗的阻障,出现在客房门口,阴气十足道,“厉学,我有事找你。”   仿佛捉奸男友的做派,把那三个小可爱惊了一跳。   厉学酒量不错,虽有醉态但意识清醒,故意亲了一口怀里紧搂的小男孩,刻薄问,“这tm的谁呀,半夜在这里当老子的路。”   长长一声感叹,“原来是你呀,唐少爷,大半夜的不睡觉,往老子门口一站,跟鬼一样还怪吓人的。”   唐凌也曾可爱娇软,厉学也有的拿他当宝的甜蜜时刻。   可是是人都该清楚知道。   想要征服一个彻头彻尾的浪子,或者编织浪子回头金不换的童话,都是一场可笑至极的谎言。   有些人是根本没有心的,怎么会为你做任何改变?   唐凌早习惯他的各种调侃,只对那三个狗仗人势的小傻逼说道,“你们紧抱的这个家伙杀人未遂,如今我手握罪证,要送他去坐牢,你们确定还不滚开吗?”   厉学神色骤变。   那三个弱鸡面面相觑,直到厉学一把提起唐凌的衣领,被冒犯的野兽一般扯住对方,猛地开门进屋,只甩出一道剧烈关门的骤响,隔绝了所有人诧异的神情。   厉学从不肯让人随便凌驾头顶,更不可能叫人威胁。   他把唐凌狠狠甩在地上,本想毒打一顿泄恨。   但他居然停手了。   只是一把扯起唐凌的头发,对着唐凌那张开始落泪的脸一番揶揄。   “贱货!”从没有过任何的尊重,也不会拥有更多的爱意,曾经的喜欢基于对皮囊与权力的追求,两人除了肉.体上的纠葛,再无更多感情。   “你在沈顾那里骚够了,是吧?居然还敢再来招我?”   厉学的手掌用劲极大,快要从对方的头皮扯下一块头发,唐凌原本做好要被毒打一顿的觉悟。   厉学居然能忍住拳脚。   唐凌蓦地觉察,或许厉学对他是有点不一样的地方,哭得愈发逼真道,“你怎么好意思提沈顾,如果不是出事后你直接甩了我,我怎么会跟他做生意?!!”   “厉学,你不是人……”   厉学把他又贯摔在地,从身上迈过去,走到茶几旁自烟夹里抽出一根香烟,点火后吞云吐雾。   “不要说你一直对老子才是真情实感。”   厉学的背影凌厉且张扬,一头寸长银发在室内灯的照耀下发出冰针般不容靠近的寒冷感。   唐凌决心要重新在攀附到他身上,心底早打定主意,是连脸都不要的。   匍匐到厉学的腿旁,用面颊轻蹭对方的大腿,忠心的狗儿一般甜言蜜语道,“沈顾根本比不得你,是我不好,我愿意一直跟在你身边......学哥,想想我们曾经的快活,其实你也并不是真的讨厌我,只是沈顾那件事你觉得我烦心,才抛开我的。”   “如今我知错了,沈顾他确实失忆了,我想他绝对是没有能力与你抗衡,看在我的身体你还合心的份上,我愿意再跟着你,学哥......”   他讲话的语气是厉学最喜欢的跪.舔型,只有完全地臣服才会叫对方大为喜欢,激起满满的凌虐欲。   厉学其实早玩腻他了,不过有人说叫他助沈顾一臂之力,也只好再玩几天了。   一只手猛地扯开唐凌的衬衫,鹰隼般锐利残忍的眼神一刀刀紧刮对方雪白的胸口,一脚踩上去道。   “贱货就该有贱货的样子,自己躺上去弄。”   ......   唐凌躺在空旷凌乱的大床上,背后两三道的皮鞭痕迹隐隐作痛。   厉学躺在一旁睡得死人一般,也不如曾经一般紧搂着他。   这让唐凌对厉学的仅存的爱意荡然无存。   人总是要有所图的。   如果没有爱,有很多钱也是极好的。   他已经探听得清楚明白,厉学果真有收购圣图的打算,有厉家的资金入注,他只要出一小部分的投入,便能获得超额的回报,风险比与沈顾在一起降低极多。   男人嘛,不就是那么一回事。   只要还能干,就仍有希望。   .   沈顾的计划实施一半,原本很顺利地将唐凌的关注引入到圣图公司,厉学突然横差一脚是始料未及的。   他倒是很高兴会有一箭双雕的机会,让厉学与唐凌一起抱着死的打算。   可是厉学毕竟比唐凌要聪明许多,应该不会愚蠢到相信区区圣图公司的壳子能卖到更好的价钱。   圣图是一个无底洞。   吃人不吐骨头的那种。   沈顾旋即暂停自己的脚步,一边引诱敌人,一边又观察厉学究竟想要做什么。   最近沈慎言的工作室装修初建成效,小叔叔忙于奔波家里与工作室,不会与软软有更多的交集。   多少放下一些心。   毕竟软软是他一个人的,如今再看见那些随便对唐软露出微笑的人,沈顾都无端将对方从内心归类为讨厌的人。   家里的气氛逐渐和谐。   唐软陪沈夫人在家练习插花,两人有说有笑,活像一对亲母子般嬉笑不停。   佣人冒然打断二人的亲近时光,朝沈夫人恭敬道,“石麒先生等在院子里,说着急往家里搬点东西,已经通知过少爷了,少爷叫我赶紧把靠近卧房的屋子清扫出来。”   石麒?   唐软都快要忘记这个人的存在了。   沈夫人倒是记得十分清楚,提醒说,“就是之前给小顾提供照顾的男护工。”   唐软也想起来了,那个与他灿烂微笑的阳光帅哥。   沈夫人说,“那你就按照少爷的意思赶紧去收拾客房,我先去看看这人消失了好几个月,怎么一回来搞得神神秘秘的。”   叫上唐软,两人往宅子外的庭院走去。   只见许久不见的石麒站在院中,一辆皮卡车的后仓装着一座小山似的物品,高有一米左右,遮盖起灰色的防尘遮光布,完全看不见里面的东西。   唐软的心剧烈地跳动不安,连小肚子也抽疼了几下,他以为是中午吃多了,也没多管。   倒是石麒看见二人,分外亲切问候,“夫人,小夫人,许久不见,今天真是打扰了。”   唐软这才回忆起沈顾说石麒帮他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但车上那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真的冥冥中有一股魔力。   唐软一看就分外紧张,不由得脸色苍白。   沈夫人倒是没注意,也好奇地打量车上的物品,朝石麒问,“小顾让你弄了什么东西回来?”   石麒礼貌地微笑,“这个......我与少爷签订了保密协议,除非他主动告知,否则我是无权说出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我真是狗血得令人发指。   哈哈哈哈哈。 第 37 章   “什么保密协议, ”沈夫人啐道,“我是他的母亲大人,莫非做母亲的还不能看一眼亲儿子究竟把什么古怪东西搬回家来?”   话虽如此, 沈夫人依旧是很尊重沈顾的, 笑语盈盈打量唐软,眉眼递话。   就拜托你去打听秘密了,小媳妇~   唐软的好奇心也被冥冥中逗起, 尤其是石麒对他但笑不语的阳光微笑, 更是挠得他心里痒痒。   晚上沈顾归家, 谁都没多去提示隔壁房间里摆放东西的事情,石麒应该是受他的示意, 将房间的门锁换成密码锁, 愈发神秘莫测。   不过石麒回来倒是好事,重新又加入进照料雇主的日常工作中, 晚上帮沈顾淋浴的速度更快,与唐软两人合力将他搬到床上也格外默契。   石麒应该是有什么情况要对沈顾汇报的, 不过沈顾要避开耳目做足保密工作,并不会选择在卧室内商榷重要的事情。   一记眼神。   石麒很快便抽身离开。   唐软用吹风机替丈夫吹干每一根湿润的发丝, 几次濡了濡嘴,把口唇舔咬得殷红娇媚。   沈顾背对着他, 手里捏书,蓦地笑道, “不可以。”   “嗯?”唐软疑惑。   “我说......”沈顾放下书,扯住他的手臂牵到面前, 冲软软淡笑, “那个房间里的东西, 还是一个秘密, 等到过段时间,我会好好叫你看个够的。”   他的手指把玩起唐软的手腕,摩挲怜爱,滑了滑,又在对方的肚子间勾了一把。   唐软立刻脸红气短,微噘嘴反驳,“我......是妈妈她要我问的......”   我又不是特别好奇。   沈顾从他手里取出吹风机,轻手搁置在床头柜侧,放平胸脯叫软软趴在中央,手指始终不能消闲,只在四处流连揉捏。   “作为补偿,我给你讲个故事。”   男人的声音漫长而低沉,无形中的钩子在牵引唐软的神思。   “在佛教传说故事中,释迦牟尼佛某一次转生成一只雪白的兔子,常日在森林深处自由流窜,与狐狸和猿猴结为好友。”   唐软一听是讲故事呢,瞌睡的眼睛也睁得圆圆亮亮。   “兔子其实一直在修行菩萨,帝释天想要检验他的境界,变成一位枯骨嶙峋的老者进入森林,装作奄奄一息的模样对三个动物求告,希望三个动物能寻来一些吃食救他。”   “猿猴善于攀爬,在山林树梢采摘来水果,狐狸善于捕猎,从溪水中捉来鲤鱼,唯独这个小白兔什么都没拿回来。”   唐软轻叹,“那也不能怪他啊。”   “可他却受到了老者的讥讽,说兔子言不由衷,根本不是真心要救他。”   “于是兔子沉默下来,请猿猴和狐狸捡来许多柴火,烧成熊熊之火,他自己则投身火海,将肉献给老者吃。”   “老者瞬间被他的舍身行动所感动,重新幻变回帝释天的形象,将火中的小兔子取出放到月亮上,成为月宫的主人。”   “这个故事来自于佛教经典,体现出大乘佛教的内涵,普度众生坚持唯善,后人为了纪念这个传说,在当地修了一座窣堵波,被称为三兽窣堵波。”   他再看向唐软,唐软的小脸崩得紧,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仿佛抱怨讲,“我以为......你会给我讲一个......睡前故事。”   “这故事听起来好可怕......是不是说明......我不够善良呀?”   沈顾笑,“谁说我讲故事是准你睡觉的?我就是想让你多清醒一下。”   扯住发蒙的唐软坐在身上,“今天晚上的康复训练还没做呢。”   不不不,不想弄了。   唐软摇摇头,“老公,我给你揉腿好不好,或是帮你热敷膝盖?”   小声求道,“好苦呢。”   舌尖暗自舔一舔微破的嘴角,连喉咙里也发起麻来。   沈顾的眸子被鸦羽半遮半掩,无光的深邃处掀起人眼难以辨识的狂澜,严肃且认真道,“那我尝尝。”   捧住唐软的脸,从外到内狠狠尝了几遍红润的唇舌,轻声赞叹着,“胡说,分明又软又甜。”   见软软反抗的表情委实鲜明,也舍不得逼他,啧啧道,“小娇气鬼。”   单手往后一握,紧攥着唐软的脚丫,每根脚趾都肥圆有肉,趾腹泛粉,掌心柔韧。   眼睫一抖,便生出一个坏主意,“软软用脚踩过葡萄吗?”   唐软摇头,“那多脏啊?”   沈顾不叫他移动,两只脚被牢固抓住。   沈顾嘲他,“你那手机平常也多拿出来用用,少刷点无聊视频,多看看世界上有什么其他有趣的事情。”   已经是一种自带声音效果的嫌弃了。   唐软对他的百般变脸早习以为常。   沈顾继续道,“法国的酒庄,每年会在葡萄丰收的时刻用一个很大的橡木桶盛放所有葡萄,选十几个年轻男女进入到橡木桶中,赤足踩挤葡萄的果肉,一直将果肉踩成果泥,挤出葡萄汁由桶底的管子导引而出,用来制作红酒。”   沈顾今晚的话格外多,或许有想转移唐软好奇心的因素,不过他的小动作也随之多起来。   唐软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沈顾掐捏住他的趾尖尖,令人浑身香汗涔涔,一汪清泉如泓流淌,问他,“软软想不想踩踩葡萄?”   .   唐软几日未见小叔叔,之前跟沈慎言私底下道歉,对方也只笑着摇手,“莫非我一个长辈,还能与沈顾那贼小子斤斤计较?”   只要唐软没有被欺负,暂时也不想与沈顾寻晦气。   沈顾的工作日程安排得极满,但他工作效率很高,懂得统筹利用时间,加之知人善任又雷厉风行,只要晚上没什么酒局应酬,多半能赶回来吃唐软做的晚餐。   天气渐热,软软也不用每天提前帮他烤小毯子,偶尔听见车子进院的独特声响,立刻知道究竟是家里的谁回来了,主动跑到门口去微笑接人。   唐软晚上被沈顾折腾久了,两只脚虚软无力,平常并不嗜睡的人,今天吃过午饭后到别墅的别馆,蜷缩在仰光的长榻上睡得昏昏沉沉。   许是午休时间过于长,鬼压床似的,整个人被梦魇压得昏昏沉沉,唐软睡觉的习惯不好,如果沈顾在一旁,或许还会往丈夫怀里钻,一旦独自睡觉时,就会从头到脚卷成半个圈,还爱蒙起头来。   他耳朵冥冥中是苏醒着,听见车子停在院落,佣人低声答复,或是谁用低沉的声音询问软软在哪里。   脚步声稳重地靠近身边,帮他从沉闷窒息的被子里挖出来。   “软软?做噩梦了?”   唐软被难以描述的黑暗包拢着,大气喘不上一口,紧紧搂住对方的脖子,哽咽喃呢,“老公......老公......我难受......”   “没事我在,别怕,以后都不用再怕了。”男人迷恋地磨蹭他的耳垂,大手沿着背脊拍打,令唐软近乎脆弱的肌肉缓慢放松。   唔。   一口气猛地换了过来,唐软终于睁开铅石一般的眼眸,眼帘中叠叠落落的人影几秒钟后才清晰可辨。   沈慎言!   “小......小叔叔......”想起自己睡傻了还搂住对方的脖子,叫人家老公,前所未有的尴尬令人想赶紧再钻回被子。   沈慎言倒是不介意,习惯于抚摸唐软的头发,稍微整理了睡乱的部分,又掏出手绢擦尽心擦拭对方额头的汗渍。   “如今可不是封建社会,你我都是男的,抱一下又不会把你浸猪笼。”   身体力行着刚才的拥抱不过是一件小事。   唐软愈发不会搭话,害羞低头间,所见小叔叔穿一件并不修身的外套,里面一直鼓动,发出低声呜呜。   “这......这是......什么!”   顺利被转移注意力,唐软对小叔叔胸口乱动的鼓包包产生巨大的好奇,十根手指都在蠢蠢欲动,就是没有哪一根敢去翻开沈慎言的衣服。   沈慎言早瞧出他的畏缩,主动解开衣服,一只毛茸茸的博美犬从他怀里露出一颗圆溜溜的头颅,精心修剪过的形状仿佛一团雪球,黑色的眼睛透满无辜与寂寞,还带着些许对新环境的恐慌。   “狗狗......”见第一眼就喜欢的要命,何况这只小博美被理容师巧手装扮,特别像一只灵巧的抱抱熊。   沈慎言把掌心小狗递给,“喏,我从不骗人,说好送你的小玩意,决不食言。”   唐软几乎是两只手把小狗抱个满怀,小心谨慎又满怀怜爱。   小博美在他怀里感受到舒适与温暖,逐渐开始依赖起新主人,虽说博美多半活泼好动,但也又个别听话驯良的。   沈慎言极会挑狗,连小狗也往唐软最喜好的点子上选择。   果不其然,两人一狗,很快便趴在长榻间彼此熟络。   沈慎言教唐软如何给小狗狗喂宠物羊奶粉,幼小的博美会有乳糖不耐症,绝不能用牛奶喂食。   送佛送到西,小叔叔自然不可能只送软软一条小狗就算完事。   顺便将人拐出门去,买了一堆小狗专用的奶粉,小饭盆,高级狗粮还有各种洗护用品。   唐软简直爱死了怀里脆弱又依恋的小狗狗,相处几个小时后,一人一狗完全不能分离。   沈慎言下车提东西,他把小狗狗往自己怀里一塞,极不好意思说,“劳烦小叔叔了。”   沈慎言唯独喜欢他柔情似水地与自己说话,含羞中带着几分娇弱,激起任何人的保护欲。   沈慎言才不会累,只对软软提议,“你瞧我糊涂不糊涂,咱们都还没给小狗起名字,就抱它跑遍了好几家宠物店。”   软软帮不到小叔叔,抽空思索半晌,摇头道,“我不会起名字,只怕能说出口的名字多半是白白,雪雪,贝贝或者可儿。”   偷瞧见沈慎言笑他,气恼说,“反正就是很土气。”   沈慎言摸了一把小狗的头,轻声说,“我确实有个好名字,就叫......沈顾好了。”   简直太过分了。   唐软可不敢打长辈,眼眸含水着,“不行不行,老公要生气的,再说......我老公也不是一条狗呀?!”   沈慎言呐呐,沈顾怎么不是一条狗,专闻着别人的好东西打转,可不就是一条狗。   言语平复道,“反正他山,与,三,ク。平常惯于欺负你,正好你骂狗等于骂他,多解气。”   “不不,”唐软慌忙拒绝,抱紧小狗说,“我永远不会骂它的。”   也不会骂沈顾。   一副痴缠依恋的微表情,叫沈慎言提着袋子的手指紧抠,快要挠破掌心。   “那就叫咕咕好了,反正沈顾也听不出来。如何?”   唐软也有点心动,对于丈夫平常的坏脾气,借小狗的名头来捉弄他一下,感觉还蛮不错的,笑嘻嘻问,“小叔叔要保密才行。”   沈慎言微停脚步,侧身挡住他欲要进门的身影,高大的身体微弓脊背,蓦地凑在唐软面前,吓人一跳。   “那我的封口费呢?或者送你小狗的谢礼,是不是该支付一下。”   唐软把小狗半遮住脸,稍微隔开小叔叔的倏然贴近,“需......需要我,怎么做?”   沈慎言见好就收,温笑道,“帮我把眼镜擦一下,镜片有点迷了,不好看路。”   太好办了。   唐软把咕咕揣进衣兜里,心想得罪了,从小叔叔脸上取下眼镜。   沈慎言微闭眼帘,纤长的睫毛微微垂抖,眼镜夹在高耸的鼻梁间落下丹红的印痕,一张薄唇饱含桃蕊般的粉薄,连眼角的细纹都分外迷人,鼻息若隐似现。   仿佛预备接吻。   唐软一时脸红,谨慎从对方的内兜取出仿鹿皮眼镜布,轻轻在镜面呵一口气,把水晶镜片擦拭得光明透亮。   又小心翼翼替小叔叔重新戴回脸上,连那根坠在镜腿尾的细金链子也帮沈慎言调整好角度,绅士风度分寸不乱。   沈慎言眨眨眼,干净通亮的镜片使得他心情愉悦至极,深邃的眼孔满满只凝望着唐软。   “世界突然亮了一度。”   他笑意逐深。   只有光明和软软同在。   沈顾归家很快发现小狗的存在,都是唐软太蠢了,玩小狗玩得不亦乐乎,忘记去迎接回家的丈夫。   沈顾进卧房逮人,却见唐软大着肚子,一副被捉贼拿脏的样子,战战兢兢往肚子上搂,生怕偷的东西从衣服里跳出来。   沈顾一眼明了。   那大肚子里一直发出呜呜呜的声响。   唐软蹑手蹑脚,“老公......你要先吃宵夜......还是洗澡?我去叫麒哥......”   挺着肚子要往门外钻。   沈顾的不高兴立刻变成两份。   “谁是你麒哥?我怎么之前没发现,你还乱认哥呢?”   一把扯向软软掩盖事实真相的大肚肚,“来,我帮你把把脉,究竟是男是女。”   软软好怕小咕咕在躲闪争抢中掉下地,小幅度抵抗说,“不是我怀的......我没怀......别扯我衣服......”   主动喊停,从沈顾的魔爪下提前拿出小狗,轻声说,“是小狗狗而已。”   他穿的是薄毛衫,泛起一角后露出雪白的肚皮,小脐窝在松紧处剧烈的上下浮动,仿佛与人捉迷藏。   沈顾对小动物一向不爱不厌,“哪里来的东西?”   博美倒是不贵,才500-1000元,沈慎言早猜到沈顾会问狗的来源,叮嘱唐软说是他自己出门路过宠物店买的。   唐软从不会撒谎,不过为了能留下小咕咕,说了人生中第一个谎言。   沈顾直接拒绝,“送人,或者退掉,总之有我的地方,绝对不能有它。”   眼睛紧紧瞅着老婆的肚皮,那狗舔过的地方,以后叫我怎么舔?   不行,弄走!丢掉!   唐软的眼圈竟红了起来,“这狗可小了......没有爸爸妈妈......跟我一样......”   突然看见沈顾一脸无情地叫自己丢掉小狗,气得要命,嘴硬道,“那我也走好了。”   沈顾噗嗤笑起来。   但笑不抵眼,俨然是从不会受任何威胁的冷酷模样。   唐软心骂,完了,小咕咕,小叔叔讲得对极了,沈顾就是一条恶犬,太坏了他。   站在原地抱着小狗吧嗒吧嗒掉眼泪,委屈得不得了。   “我才说一句话而已,你这眼泪就要为一条狗掉个没完没了的。”沈顾凝眉,半晌终于心软,开口说清楚,“也不是不能养,一条狗而已。”   唐软立马笑起来,泪水尚在眼眶沾着,完全是个小傻子的性情,伤心与快乐转换超快,任意切换。   沈顾一板一眼讲,“第一,这狗绝对不能睡我的床。”   唐软努力点头。   “第二,叫这狗少舔你,你管着点它。”   这......   小狗狗就是会很舔人嘛。   唐软想,只能是在丈夫回家前洗澡,不再沈顾面前抱小狗好了。   也重重点头。   第三。   沈顾一字一句,冷脸提议,“我牺牲这么大,不也得收点好处才行?”   又是好处。   唐软心里泛嘀咕。   沈家的叔侄怎么都挺爱收好处的。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一懒,更新完蛋。   对不起大家,留言发红包赔礼道歉。   明天就会知道沈顾藏了什么在家。   你们可以先猜猜哦。   【注明】本章中的佛教故事确实来自于佛教故事集,并非原创。 第 38 章   唐软一直等待沈顾的好处究竟在指代什么, 丈夫示意他快把小狗狗放进狗窝里,收拾完两人一并睡下。   好奇心仿佛一颗种子,在唐软的潜意识里播种、生根、发芽, 唯独没有结果, 连他这般的乖孩子都心底猫抓似的痒痒。   咕咕是一条与唐软性格一般温顺的小博美,应了那句话,真是狗随主人, 才到沈宅短短几天, 立刻化身成一颗高度粘人的小雪球, 不是在唐软的怀里打滚,就是在唐软的脚边打滚, 撒娇得要命。   唐软也确实宠它, 甚至连折纸的功夫都把咕咕的小窝随身携带,他这边忙手里的活儿, 那边狗崽子睡得香极了,在睡梦中仿佛奔跑, 偶尔四条小短腿不停地扑腾。   睡醒的咕咕也很好带,起床第一件事情是滚到唐软腿边转圈圈, 直到肚子饿了才不肯动,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凝视新主人。   唐软笑道, “好,吃奶奶的时间到了是不是?我去给你冲羊奶粉。”   将咕咕装进卫衣前面的大口袋里, 帮小狗狗冲奶粉。   才上三楼的空档,一向乖巧伶俐的咕咕突然从兜里扑腾出来, 幸亏跌在旁边的一块波斯地毯上, 惊得唐软一头冷汗, 险些错以为小狗狗要摔断腿。   咕咕才没有他的担忧, 迈起小短腿歪歪扭扭朝走廊里面跑。   唐软既担心又好笑,追在后面轻声召唤萌宠,“咕咕别跑,快回来,我给你冲奶奶喝啊。”   咕咕才不管他,最后跌跌撞撞跑到卧室旁边的那间神秘房子,两只小前爪不停挠抓木质屋门,嘴里呜呜低叫。   唐软过来,没来由地笑道,“原来你也是个小好奇鬼呀,可惜另外一只坏顾顾不让咱们进去看,所以下次吧。”   虽说要抓起小狗折返,唐软还是忍不住好奇,心想不一定有什么缝隙的存在,偷窥一眼又不会犯错。   沿着门缝仔细张量,甚至撅起屁股,使劲将眼睛贴近门缝往里瞧。   根本什么都看不到嘛。   沈慎言自打上楼,便看到如此可爱的景象。   一人一狗都扒在地上,翘臀高掀,努力想要探看屋子里的一切秘密。   沈慎言不由放轻脚步,弯曲食指,蹑着过去在门上猛敲一击。   “咚!”   “啊啊~”   “汪汪~”   唐软与咕咕原地起立,尤其是软软脸庞挣得泛红,极其害羞道,“没......没......里面什么都没有......不不,我没有偷看里面!”   引得沈慎言笑意横斜,环臂侧靠着墙,眼神紧盯着某人可爱的小脸通红,竭力安抚,“好奇心太重可不是什么好事哦。”   故弄玄虚地张望了一下密码锁紧封的门,如同长了一双透视眼,轻松能越过加厚木板,窥伺到屋子内的秘密所在。   “软软听过蓝胡子的故事吗?”   唐软隐约是有印象的。   就是一个女孩子嫁给一位有钱的蓝胡子老头,这个老头告诉她城堡里的每一个房间都可以进入,唯独一扇门不能推开看。   女孩子在城堡里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唯独强烈的好奇心在不断蔓延,最终违背诺言打开那扇被禁止的门。   屋子里竟然是蓝胡子历任妻子的尸体,原来跟她一样,忍不住窥探秘密的前妻们都被残忍的蓝胡子杀害了。   包括这个姑娘,因为她违背了自己的承诺,最终迎向她的结局正是提着冰冷斧头,露出残忍微笑的丈夫。   《格林童话》里的这部经典作品已经被删除了,不过唐软小时候在孤儿院的老旧书籍里,未知半解得读过该故事。   沈慎言不提倒好,幽深的长廊两排并列着二十几个空房间,除却窗户透光之外,许多截空间内的光线细弱,形成明暗杂驳的交错光阴。   再看沈慎言半明半暗的俊美五官,在白与黑之间含笑伫立,眼镜片反光成两片薄薄的雾,只觉得笼罩下的笑容丰富且噬魄。   甚至有那么一点点隐藏嗜血的征兆。   唐软吓道,“小叔叔,你可别吓唬我,我胆子可小了。”   身旁那扇隐藏秘密的门,陡然泛出许多阴森之气。   沈慎言哈哈大笑,从地面抓起小狗,一手揽住唐软微微颤抖的肩膀,顾影怜惜道,“你这小孩儿也太不禁骗了,走,我请你喝一杯热可可暖一下身体。”扶着人往楼下走去。   与此同时。   唐凌坐在厉学的公司大楼门口,已经守候了那个王八蛋一天一夜。   非但厉学的身影不见一寸,连前台的小姐都很冷漠地告诉他,厉总不在,并被通知没有预约是绝对不可能放行上楼去的。   唐凌目前还没有撕破脸皮的打算,若是在大厅里发少爷脾气,一定会被保安毫不留情地轰出去。   但他实在快要被气炸了。   原因不过是厉学这个王八蛋居然欺骗了他,先是牵引他作为投资人,参与到圣图公司的购买案中,并挪用了唐氏企业十个亿的基础资金先行垫付。   哪知那个圣图公司居然存着猫腻,表面看起来粉饰太平,实际上负债累累,原本需要十几个亿就能拿下的公司,如今若是加上债务累计需要二十多个亿。   唐凌私底下找人查了许多次,圣图公司都干净得宛若处女般,哪知一时疏忽,尤其厉学也参加其间,给了他一种绝对没有任何问题的错觉。   现在他的十个亿被圣图公司牵制得纹丝不能动弹,厉学突然消失不见了,据唐凌得到的可靠消息,厉学抽身得极其干脆,甚至无情至极,再看目前几日内找不到人的情况,八成是被厉学这狗娘养的放鸽子了。   唐凌当然不肯做亏本的生意,四处派人搜索姓厉的行踪。   放出去的十几个人久久未曾回信,他在家已经整整一天一夜难以合眼,如今连往日的翩翩形象也懒得顾及,面色蜡黄,满眼血丝,如同发疯的野狗一般坐在对方办公的楼前,准备冲上前随时撕破厉学的脸。   他从天明守到天黑,又从天黑守到另一个黄昏,直到面色苍白如死,连饥渴也遗忘殆尽。   唐凌的打算已经从找厉学问个清楚,变成要狠狠捅他两刀,无数种恐怖的念想将他的理智一点点蚕食,最终湮灭。   直到一辆加长版劳斯莱斯停靠在企业大楼前。   一头银发的厉学身披长款风衣,由十几个助理前呼后拥地从车上迎接下来。   该死的王八蛋!!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何况前几天,厉学还和唐凌在窗户前做个天翻地覆。   唐凌已经两天未曾休憩吃饭,头重脚轻,但是仍旧奔跑了出去,将手里提着的公文包远远投向厉学,臭骂道,“姓厉的!!你站住!!”一些不堪入目的话由此刻的唐凌讲出,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也许,人被逼急了之后都是野兽。   唐凌竟凭借拙略的拳脚蛮冲到昔日床伴面前,准备狠狠给厉学一击重拳。   厉学的保镖自然不是吃素的,极其容易将手无缚鸡之力的唐家二公子轻松压倒。   唐凌已经在崩溃与愤怒的边界线挣扎跳脱,恨意不减,更生新仇,一口口朝对方控诉道,“厉学,我被你害惨了!那个圣图副总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说啊!老子的十个亿被套牢了,马上就要额外负债!你究竟为什么要害我!!”字字泣血。   厉学当然不会在自己家的企业大楼门口丢人现眼,朝保镖道,“是个疯子,扔到旁边的垃圾桶去。”刻意折辱唐凌地补充说明,“而且是个湿垃圾,别扔错了。”   唐凌活了二十年,一直养尊处优,哪里被人连叫数次垃圾。   何况这人不是旁的,可是厉学啊!   或许更多是被羞辱后的悲愤,唐凌的反抗也随之剧烈,直至被四五个保镖摁住,扯到了大楼较为偏僻的人工树林旁。   厉学一声轻嗤,两个保镖终于敢下狠手,在人娇体弱的唐少爷肚子上捣一拳,又把人丢入树坑里。   唐凌被这一拳捣得五脏六腑错位般疼痛,也再不闹了,怀抱腹部在脏污的土坑里打滚。   厉学伸手,有人替他点了一根香烟,用嘴叼着走到土狗一般狼狈的人前,扬声道,“唐凌,你怨不得我,只能怪你目不识人,又没有足够的心机来跟我斗。”   况且有人叫你死,你就赶紧夹起尾巴快滚吧。   唐凌痛得撕心裂肺,从眼眶滚出的眼泪沾了满脸脏土,呸声道,“我真的是瞎了眼,居然会相信你的话。”   “哦?”   厉学蹲下,手里的香烟袅袅,目空一切说,“你说这话是不是也很不要脸?相信我?还不是你居心不良,想借着我厉家的东风挣一笔快钱?话说,我是那种随便叫人占便宜的?我只是稍微挖了一个陷阱叫你跳,但最终决定跳火坑的人,难道不是你自己?”   唐凌简直恨毒了他,尤其此刻此时此秒,恨不能活生生啖其肉饮其血!   “你太狠毒了,厉学!”一句怨言喊出了三分凄厉,余下七分皆是摧肝裂心的折磨,“我......”   无论哪一次,他都被眼前这个男人伤害到体无完肤。   无论哪一次。   厉学依旧不为所动,不羁地喷吐着烟圈,少分了一些看不清情愫的眼神给唐凌,“我若是你,就赶紧去四处求看看,究竟有谁还能救你,而不是到我这边来撒泼。”   仿佛交待完毕,厉学把半截点燃的烟头狠狠戳进唐凌面贴的土坑,起身欲走。   “厉学!”唐凌几乎是负隅顽抗,最后用尽力气威胁道,“你推沈顾下楼,我可是当时的人证,如果你不怕自己坐牢的话,你走!!”   厉学果然停步。   这个动作叫唐凌蓦地嗅探到一丝丝生机的味道。   哪知厉学看都不看他,迎光而立,挺拔的身躯在唐凌的头际形成一片恐怖的阴云。   “唐凌,恐怕有一件事,你从来不知道。”   厉学缓道,“我从来没有真的喜欢过你,即使沈顾追你时,我所暴露出来对你的喜欢,也是一种伪装。”   “我根本不喜欢你,也不在乎你,你是很漂亮,但你对自己的优点明显太过自以为是,我顶多当你是一个泄.欲工具罢了。”   “我做的一切的一切。”   厉学回眸送给唐凌一个恐怖的微笑。   “只是为了替某人激怒沈顾罢了。”   你在我眼底,一直什么都不是,白痴。   唐凌被他这一笑怔若木鸡。   他,从来没有喜欢过自己!甚至,只是为了刺激沈顾而已。   寥寥数语,已经将唐凌打入万劫不复的地狱,永不翻身。   .   沈顾的心情明显渐好,在接到电话后,连司机都能从后视镜冥冥中感受到冷冰冰的少爷嘴角轻翘。   仿佛胜券在握,等待看好戏上演的一抹嘲讽与餍足。   确实。   沈顾大约听说了唐凌的某些倒霉事,而且这些倒霉事的缔造者,正是另一个该死的东西。   例如厉学。   犹胜狗咬狗的残酷斗争,诸如此类。   简直替他省下更多的时间来准备下一场硬仗,甚至兵不血刃。   而他需要做的仅仅是落井下石,或者完全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看着唐凌一点点倒瘫如烂泥即可。   这份突如其来的痛快叫他归心似箭,忍不住和软软一同分享。   当然。   他还有一个全新的秘密,想要与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共享。   沈顾回家的第一件事,便是叫佣人将唐软叫到三楼,而他坐在轮椅间安静闭目凝神,仿佛等待一个圣洁时刻的到来。   唐软估计丈夫不想看见咕咕,把小狗狗留给佣人照看,一路惴惴不安走到沈顾身旁。   沈顾虽未长身英立,但原地等待的姿势分外玉树兰芝,转了轮椅方向朝他笑道,“屋子里的秘密,想看吗?”   唐软气呼呼地摇头,才不稀罕呢,可瞧沈顾一脸难得的邀请笑容,又红脸点头。   “嗯。”   沈顾说,“来,坐我怀里。”抱着柔软的可人儿,当着唐软的面输入了某个生日密码。   虽说很老土。   但唐软眼尖看到那几个连贯的数字,最后组织成了自己的生日密码。   沈顾贴近他的耳朵,一口热气缠缠绵绵,“我知道那天的面条为什么拉得那么长,想让老公长命百岁不是吗?”   唐软连脖颈也粉红一片。   沈顾打开门,继续着难得的甜言蜜语,“明年好好为你庆生,而今天,你要好好为我庆祝。”   庆祝我的仇恨值终于开始减低一滴滴了。   屋内的一切也随之慢慢呈现。   整个房间早已经搬空了全部的家具,唯有在一面墙间摆放着金属制成的柜子,上面铺放着各种各样的仪器,无数道透明且精密的试验管,从仪器中最终通往屋子里最大的一个容器中。   仿佛一个小型的实验室。   而容器的中央充斥着气味刺鼻的黏稠液体,混合各类化学试剂的淡黄色液体仿佛浓到化不开的胶水,在上百个玻璃管中来回输送。   最终。   唐软好奇的眼神投向那个将近一米多高的最大容器中央,里面悬浮着两块手掌大小的骨头。   人的某个部位的骨头。   汲取着化学品给它们带来的养分,在黏稠的溶液中微伏微落。   “这......这是......什么呀?”   唐软十分震惊,丈夫隐瞒了无数个日夜的神秘物品,居然是两块骨头,于是愈发好奇,好奇到他整个人都不舒服起来。   沈顾微笑,“我的膝盖。”   隐约感受到唐软在怀里颤抖了一下,继续解释道,“当然,也不能算是我的膝盖,应该说,是我未来要安装在腿上的髌骨,足够我能好好站起来走十年路程的东西。”   只要报完仇后,我就会将破碎扭曲的髌骨取出,换上全新的。   沈顾以为他会开心。   哪知唐软愈发紧张地抱紧自己的脖子,两只眼直勾勾盯紧浸泡在药液里的髌骨,紧张兮兮问,“可是......可是这双骨头,又是从哪里挖出来的呢?”   对于挖这个词,沈顾居然笑了。   有点笑得阴沉。   趴在软软的耳畔,低声恶劣讲,“还能是哪里来的,当然是人身上挖出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沈顾是逗软软的,大家不要上当,嘿嘿嘿。 第 39 章   从人身上挖的吗?   无形中与恐怖的蓝胡子故事互相勾联, 再被沈顾的表情引导,吓得唐软当即要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哈哈哈。   沈家的男人或多或少都有些顽虐的血统,对于捉弄喜欢的人, 先天秉持着某种恶劣的一致性。   沈顾立刻抱紧怀里的人, 吻了耳垂,轻声解释说,“骗你的, 小傻瓜。”   “这是国外最新研究的碳基聚纤维合成材料, 质轻耐磨, 使用年限比市面上任何一种材料都长久,是一种最新型的仿骨骼材料, 在我尚未做手术之前, 必须在这溶液里好好养着。”   他说话时一直紧盯唐软,仿佛在告知一段世间仅能有二人知晓的秘密。   唐软自然不会随便将秘密说出去。   沈顾搂近他的肩膀, 如同交代重要事项一般严肃,“密码只有你我知晓, 软软可以随时进来看看我的新骨头,不过其他人可是不行的。”   “尤其是咕咕也不行。”   .   也没有两日的功夫, 唐凌的求助电话果真打到了沈顾秘书那里。   沈顾刻意要叫他难受,交代所有人统一口径, 均说他事务繁忙人在外地开会。   硬拖了一周时间。   沈顾估摸着唐凌的精神也该趋于崩溃的边缘,才朝助理示意道, “帮我约一下唐氏企业的唐副总。”   助理平常总听他亲切唤对方小凌,今天反生疏冷淡, 一时疑惑不解, 尤其沈顾指名的地点叫助理更是吃惊万分, 紧张问, “约唐副总去那种地方,真的合适吗?”   沈顾冷齿,“再合适不过。”   能受到沈顾的邀请,对于唐凌来说简直如同在地狱深渊垂下一根蜘蛛细丝,纵使缥缈纤细,却满满承载着生的希翼。   厉学把他害的委实太惨,若是此刻有个无恶不作的歹徒愿意借他钱,唐凌敢打保证,无论做任何下作的事情都是没有问题的。   于是,唐凌满怀期待来到天城最高的大楼顶层,所谓高处不胜寒,即使快要进入夏季,顶楼的疏风也飒飒吹到头皮发麻,肌骨生寒。   沈顾将顶层包了下来,做了最为简雅的装饰,仿佛要举办一场二人参加的盛宴,以蓝紫色的缎带精巧装饰十几道漂亮的拱门。   唐凌缓缓放下心来。   沈顾每次都愿意送他意外的惊喜作为礼物,无论是曾经、现在、或是未来。   唐凌不停地安慰自己。   没什么,没什么,   哪怕沈顾一辈子不举,只要他肯在这样关键的时刻拯救自己。   他唐凌可以做沈顾的一条狗。   沈顾的轮椅停靠在漂亮的绸缎拱门之下,那些昂贵的绢花细丝于夜晚的安抚下沉寂绽放,仿佛具备了生机勃勃的希望。   助手将唐凌领到总裁身后,谨小慎微鞠躬,“沈总,唐副总来了。”   沈顾并未搭话,黝黑的瞳眸写满难以描摹的深邃,连带周身的气场也强压一头,叫任何靠近的人不由膝盖瑟瑟。   见总裁并不发话,助理主动退下。   唐凌却对沈顾的沉默生出诸多情愫。   或许有遇难时不得不依恋求助的无奈,或许有曾几何时,与沈顾共同拥有的美好时光的唏嘘,更多的是一种依附于强者,不得不低头的苟延残喘。   我必须拯救自己,我还年轻,我不能坐牢。   如实想。   唐凌被浅风推送,讪讪走到沈顾面前,原本想要先说一套虚假华丽的开场谎言。   直到看清沈顾冰冷的眼神中,毫无怜惜杂念。   自信彻底分崩离析。   唐凌瘦了极多,曾经秉持着修长身材的可丽佳人如今只剩一把骨头,纵使临出门前精心打扮,一种萎靡不振,犹胜丧家败犬的气息从骨头里强行散发。   他的一半,已经开始腐败。   如果沈顾不愿救他,死亡便是全部。   唐凌不禁含泪,更不觉地羞耻,在看到顶层的璜丽装修使得他自带几分自信。   万万抵不过杯水车薪的自尊,以及处处求人无果的挫败感。   所有的朋友,所有曾经围着他打转的每一个人都不见了。   如同消失的财富,无影无踪。   他只剩沈顾这一根救命稻草了。   “请帮帮我。”   唐凌最终选择于屈辱的姿势,半跪在沈顾面前,如果需要磕头,他愿意亲吻对方擦拭油亮的皮鞋。   “怪我太贪心,上了......当,但是我真的很想证明自己的能力,顾哥你该知道的,我从小聪明过人,一直是备受瞩目的佼佼者,所以进入唐氏企业后,我真的不想让那群老家伙来质疑我的能力,才不小心行差踏错。”   “顾哥,只要你帮我这一次,我就是你的人,无论是让我当牛做马,或是做你的地下情人都没有问题的。”   除了出卖尊严,他还有身体可以利用。   唐凌的眼睛一直紧盯着对方的反应,一丝微表情不敢错过。   沈顾半晌才露出缓然翩翩的微笑,对唐凌道,“小凌,我曾喜欢你。”   喜欢!   喜欢!   从来没有听过沈顾表白过任何一个字眼,如今在唐凌的耳畔居然能清晰听到,可谓一场复苏的细雨,浇灌在绝望的心田。   唐凌快要活泛起来,反问,“那为什么用曾这个字,顾哥,我是愿意的,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立刻在一起的。”   换取沈顾一声低笑。   “你真是完美地玷污了喜欢这个词语,唐凌,害得我一辈子不敢再对重要的人轻言一句喜欢。”   原本,喜欢是一个最纯洁无垢的词汇,它饱含了人类至高无上的情感表达。   但是他把喜欢用在一个垃圾身上,况且还是面对着唐软讲出口的。   从此以后,此生此世,他都无法对软软说出这两个字。   喜欢,或者爱。   因为实在太恶心了。   配不上唐软在心里的份量。   唐凌的面孔来不及转变,沈顾阴沉的嘲讽随之而来,“你听清楚了,我对你的那一点好感,早已经被你和厉学的媾.和弄得污秽不堪,所以你與。西。糰。懟。想叫我救你,凭什么?”   “难道你都不知道,我今晚叫你来,是为了更好地欣赏你的绝望吗?”   这哪里是惊喜,简直是惊吓。   唐凌想要起身,被沈顾的大手肆意一摁,另一条腿顿时失去力量,完全跪在沈顾的面前,仿若恶徒罪行的宣判。   “其实我根本就没有失忆,那天厉学将我从阳台上推下去,你可以说是他的帮凶,我残疾的身体在冥冥中记得,你不哼不喊,甚至冷眼旁观我坠楼的悲惨模样。”   “如今这副惊恐的模样转移到了你的脸上,真是报应。”   完全不想与唐凌多费一句口舌,他的表达也极致尖刻,透尽凉薄。   唐凌果真被吓傻了,结结巴巴道,“你......你居然......没有失忆!!你居然......全部都记得?!!”   无声胜于有声。   沈顾笑得阴冷绵长,“原本,我还不想让你先死,若是能把你跟厉学捆绑着一起从这楼顶扔下去,我能忍得更久。”   可是我不想让软软再被你纠缠欺负,所以把你们分开打击,也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我根本不怕你把此事告诉厉学,据我所知,你这次被坑的罪魁祸首便是这位昔日情人。他已经彻底背弃你了,以后你再能见到他,简直难上加难。”   事实确实如此。   全然不顾唐凌越来越苍白的神色,沈顾一把掐死对方的喉咙,万分厌恶道,“唐凌,凭你从公司挪用的那十个亿,包括圣图加诸在你身上的债务,恐怕要把牢底坐穿了,这辈子都休想出来。”   唐凌明知道自己完全是穷途末路,彻底病急乱投医道,“顾哥,我知道你恨我,求你了,你救我一次好不好,只要我不用坐牢,你可以随便报复我,真的!”   唯恐对方不信,在脸上连抽十几个耳光,直打得满脸红印,鼻孔流淌殷红的鼻血。   简直可悲极了。   沈顾仿佛欣赏一副残忍的画作,缓慢低沉道,“也不是不能救你,只要......”   他的眼神黑得吓人,朝高楼的防护栏外界一暗示。   “只要你从这里跳下去,感受一下我当时的绝望与痛苦,我保证,在你死后,帮你挽留最后一点名声,不至于身败名裂。”   唐凌:“......”   一道黑色的闪电劈开唐凌的头颅,将里面残存的希望彻底打击得粉碎成齑。   没想到。   真没想到。   最狠的原来是沈顾。   厉学只是粉碎他的尊严,沈顾实实在在地是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唐凌彻底瘫软在地面,四肢百骸仿佛被抽筋断骨,既无生的气息,也无死的勇气。   他的人生已经彻底完蛋了。   沈顾收回手指,在对方领口揩了揩,如同消除世间恶心的污浊。   他知道唐凌是不会死的。   唐凌没有勇气自鲨,无论何时,自私的人永远最惜命。   朝对方最后一击道,“祝你牢狱生活愉快。”   .   唐软听话没有抱来咕咕,一个人安静地跪在盛放溶液的器皿面前,学着电视剧里的模样,闭目祈福道,“小骨头啊小骨头,你一定要好好长,保佑老公将来把你用上后,能走一辈子的路。”   之前沈顾无意中提到,这副髌骨能叫他好好走十年路。   他们的人生还如此漫长,尚未去过的地方如此众多而美妙。   他想一直陪伴沈顾的。   一起走每一步路。   为此唐软祈祷,愿意少活二十年,用二十年的寿命,来换取沈顾一双腿的健康。   许完愿后,唐软又被自己的傻气笑到,不好意思地搓动手指,哪里有人靠许愿便能心想事成的。   即使如此,他更相信心想事成。   不一定沈顾便是那万里挑一的奇迹嘛,再说如今医学如此发达。   软软琢磨,我会好好吃饭,加强锻炼身体,有朝一日沈顾真的老得走不动后,我会亲自背他,看遍名山大川。   正当他这边傻乎乎瞎想,沈顾的专车幽然从大院的门外驶进,门口的保安与司机打招呼的声音也清晰可辩。   唐软吐吐舌头,万不能叫丈夫发现自己频繁溜进屋子来观察他的膝盖骨。   嘿嘿嘿~   唐软餍足,主要是因为他和沈顾拥有了同一个秘密,这令人幸福极了。   但一想到沈顾最近总明处暗里抱怨他不准时到门口迎接一家之主,耳根一红,踟躇着还是要去欢迎一下人的。   全怪沈顾每次都强迫自己坐在怀里,以前从没觉得不好意思,他如今生意做大,身边尾随的助理秘书越来越多,软软实在不好意思在众人面前搂住丈夫的脖子。   于是,他决定乘坐室内电梯,悄然溜去地下停车场,从半路接人。   地下停车场内的采光一向灯火通明,今天不知道是不是电压不稳,每一个照明灯都不甚明亮,忽闪忽闪得令人心慌意乱。   唐软早熟门熟路,提前站在某个水泥台分割出的角落,假设如果在这里迎接丈夫,沈顾一定会因为道路的问题不逼他丢脸。   只想着,沈顾的声音骤然清晰。   今天奇怪,沈顾似乎没有带任何人在身边,只有石麒提前了唐软几步,最早与雇主打个照面,在停车场的暗处交谈。   唐软便失去了露脸的最佳时机,只能安静先让两人讲话。   话题的内容大概是沈顾心情不错,准备叫石麒安排国内做手术的相关事宜。   石麒说原本不应该把髌骨运回国,在国外接受手术会得到更优质的术后理疗。   沈顾却认为他有些等不及,想与某人一同分享最值得庆祝的时光。   被提及的这个某人,原地隐藏在罅角,笑容甘甜极了,仿佛吞食了蜜糖。   原来,他也有想到我的时候。   毫不知情的二人一直在商量置换髌骨的相关事宜,石麒虽然身为男医护,但也是学医出身,只因当初家庭条件无法送他出国深造,才转做了医护,专业素养绝对不遑辩论。   唐软正听得有点发困。   石麒突然对沈顾问,“不知少爷你有没有听说过,民间存在这一种迷信的说法,叫做以血养肉。”   沈顾收拾了唐凌,心情不得不说颇为微妙,冲石麒嘲道,“你一个堂堂学医的,居然在我耳旁讲这种奇闻异事,就不怕你的专业导师失望?”   石麒倒不怕,“您也清楚,医术的渊源有一部分来自于巫术,而且医学最早的形式之一就是巫术。”   “我的家乡曾经有个同学,在冬天最寒冷的时候把耳朵给冻坏了,于是医生把他的耳朵取下来后,从肚子上切开一道疤,将坏耳朵缝在肚子里用血液滋养,几年后又把耳朵从肚子里取出来,再原模原样缝回脑袋上,如今也用得十分健康。”   沈顾瞧他讲得愈发血腥,止手道,“你跟我讲这些做什么?若是叫小夫人听见了,又要害怕。”   石麒对他最后这句话俨然分外满意,继续补充,“这种事例其实在医学中是屡见不鲜的,例如手指断了......”   “好了,”沈顾不得不打断他,“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讲,如果没什么别的事,还是先让我回去休息吧。”   石麒反倒说得尽兴,骤然严肃道,“少爷,您甘心自己一辈子仅仅只有十年时间能恢复双腿的自由吗?”   沈顾无言。   “您叫我联系国外的医院,找了那么多骨科专家以及科学研究所,不就是为了打造出一副能够叫您重新恢复健康的人造髌骨?这对骨头并非人体真正的骸骨,但它非常完美,近乎与真正的骨骼。”   “假若您能找个人,让他帮您以血养骨,在肚子里面稍微存放两三年,我想这副髌骨或许能给您的期限不止是十年,也许是二十年......三十年......或许是一辈子。”   够了。   沈顾也不知平常稳重的石麒为何要将残忍的话题讲个没完没了,不由反诘,“那你说,会有谁愿意把肚子借给我,让人家把这么大两块骨头塞进去,用鲜血来滋养我的髌骨呢?” 第 40 章   二人谈话专心致志, 根本未曾关注周围的变化,唐软紧捂住嘴,不停倒退再倒退。   以血养骨?!   以血养骨!!   他的肚子蓦地抽疼不止, 虽然重新回到了五年前的小说世界, 身体的一切恢复至五年前的状态。   但那道疤,仿佛记录着不为人知秘密的疤痕,早在八个月的陪伴中渗透进唐软的生命。   那是他的一段过往, 记录了生命中曾被原主遗忘的隐秘。   但疼痛是活灵活现的, 每天夜晚在他腹部皮肉之下, 折腾他的每一道神经提防。   原来。   这道疤痕的存在竟是如此血腥不堪,原主甚至消除任何记忆, 由外人来承担接下来的剧情。   或许, 绝望到太无望了吧。   而往后某一日,他又会在同样鲜血淋漓的道路上, 重蹈覆辙!   按照原有剧情安排!   唐软的五脏六腑彻底翻江倒海。   他好想吐,连内脏都呕吐出来般呕吐。   捂着嘴, 即使一个傻子也知晓要在最恐怖的时刻保全自己的命,即使腿脚早软烂得如同腐朽的泥塑, 依旧步步后退。   先沉默退回室内电梯门口,原本以为无人会发现他的踪迹, 唐软现在只想躲进某个房间如同蜗牛缩进壳内。   他实在太难受,太过于绝望了。   哪知电梯门骤然打开, 从里面走出手提车钥匙,准备外出的沈慎言。   小叔叔瞧他紧缩着脖子, 双肩颤巍巍得打着寒颤, 单手一拍唐软的肩膀, 轻喊道, “嗨,小孩儿,这是见鬼了?怎么......”   止住话头,却见唐软欲哭无泪地转过身。   不见他还不打紧,电梯内的灯光投影在沈慎言的后背,在立体的五官与魁长的身影前汇成浓黑色的痕迹,挂在脖颈间的长链仿若镰刀的寒光,不停地摇曳。   唐软被巨大的恐惧占领了理智,连话都未说一句,竟使出力气狠推沈慎言一把,将人从面前的路搡开。   沈慎言从未见过如此慌张失措的唐软,紧张问,“软软,你到底怎么了?”   唐软快步钻进电梯,颤抖的手拨动电梯按键,电梯门顺利将小叔叔的关心封锁在门外。   他好怕,他好怕呀!   不但想呕吐,就连肚子也痛得厉害,不知道曾用什么刀子割的,居然这么疼,疼得他好想去死。   如果死了也是好的。   唐软笨拙的头脑闪过一丝灵光。   因为我根本不知道疤痕的由来,我以为小甜番的沈顾是爱着我的。   他开始揪扯头发,从头皮扯出血来,居然不认为疼痛。   原来沈顾的宠爱,全部来源与他对可怜的唐软曾经做了最过分的事。   如今他就是唐软了。   沈顾要拿他的肚子来养骨头。   好害怕。   眼泪始终逗留在眼眶,死死不肯流淌下来,仿佛亦在残酷的告诉唐软。   你虽不是原主,但你享受了原主用鲜血换来的幸福!你的报应也来了,马上便让你也尝尝极致痛苦的滋味。   割破你的肚子,放你的血,让你把那两块骨头塞进血肉里养着,直到对方再从肚子里挖出来使用一辈子。   沈顾!   沈顾!你要是这样对我,你就太狠毒了!!   我为你忍了那么多委屈,我以为只要足够能忍,你在五年后终究重新与我进入小甜番。   不能擅自改变剧情,否则会遭遇不幸!   好害怕!好害怕!   唐软走出电梯最先冲进洗手间疯狂呕吐。   不要,不要,他可以为沈顾做任何事。   可是他不能以血养骨,这对他来讲简直太过残忍。   即使他脑子不够聪明,即使他在现实世界是一个没人愿意爱的傻孤儿。   他不想死。   第一个人彻底的心死更加惊骇。   他不想彻底对沈顾绝望。   仿佛听见沈顾在叫他,从佣人那里,从每个楼层,冷酷无情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悠长地朝他索命。   唐软甚至想到,沈顾心里喜欢唐凌,定然是舍不得叫他养骨。   一定是打算叫自己开膛破肚了。   毕竟哄哄他就可以随便使唤。   也只有他这样没脑子的愿意为了爱,解剖开自己的肚子。   不能想。   唐软并非一个先天的乐观主义者,他极胆小,甚至懦弱到可怜。   沈顾若是强迫他,或者说些甜蜜的话。   他可能会同意......   沈顾知道他爱他的。   软软低头看一眼肚子,雪白的毛衫间出现了一个殷红的点,逐渐汇大变深,如即将死亡的牡丹般层层绚烂。   连同他的手,每根捂紧腹部的手都在滴血。   可怕,害怕,残忍......   卫生间门口传来一阵低低地呜咽,咕咕应该是嗅到主人的气味,用小爪子使劲刨挠门。   纵使如此低小的声响,也叫唐软担惊受怕,如同即将被发现般吓得忍不住要发出尖叫。   “咕咕,去去......”   他想叫咕咕快跑开。   沈慎言的声音也逐渐清晰起来。   唐软拧住一口气,把咕咕从门口拉进洗手间,蜷缩在拐角保护自己。   沈慎言朝沈顾道,“软软应该在书房。”   沈顾的声音显得极其不高兴,“书房没有。”   沈慎言并未提起唐软失魂落魄的见鬼模样,朝侄子道,“或许他去了酒窖,嫂子晚上临睡前都要适量饮用一些红酒的。”   沈顾完全不想搭理他,他刚才把石麒骂了一句,嫌他说了不该胡说的话题,并且警告若是再敢胡扯八道,直接收拾东西走人。   如今再看到自己的亲叔叔对自己亲老婆的行踪简直了若指掌,更是气道,“那我去酒窖看一下。”   待沈顾的声音消失。   沈慎言的声音又响起,“软软,你在哪里?出来吧,沈顾走了,他要是欺负你,小叔叔会帮你做主的。”   唐软躲缩在角落使劲摇头。   没用的,没用的。   这是剧情安排,我要被开膛破肚了。   沈慎言来回喊了一圈,也没找到唐软,跑下一楼去寻找。   唐软适才颤颤巍巍从洗手间走出来。   叫他再直面沈顾,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他现在对沈顾的情绪十分复杂,比起恨,更多的应该是惧怕。   唐软想起沈顾的书房打开窗户,有一截排水管道外做了造型,很适合攀爬。   很难再想到更好的藏身处,唐软几乎是条件反射,把咕咕装入口袋,快步走进沈顾的书房,打开窗户后简直不要死地爬上造型架,那上面有一米平方的隐秘雕塑,唐软想要是被找到,他就跳下去。   摔死也不怕。   无尽的恐惧,令他生出鲁莽的勇气。   一整夜,他都没再爬下去,一直抱着饥肠辘辘的小狗,蜷缩在建筑外面饱受冷风摧残。   沈家彻夜不得安宁,到处有人在找他。   偶尔爆出沈顾与沈慎言的争吵声。   沈夫人与沈冲也参与其中。   调出监控也说唐软从未离开过沈家大宅,但是宅子里的过道是不可能安装过多摄像头的,毕竟涉及到主人的隐私。   沈顾简直怒不可遏,几乎操纵着轮椅要与沈慎言拼在一起,口口声声说小叔叔一定把软软藏起来了,不然为何说软软去酒窖拿酒。   沈慎言自然有理,室内电梯的监控现实唐软曾在门口与小叔叔相遇,脸色煞白地在电梯里抹眼泪。   必然是沈慎言对唐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沈冲肯定是指责儿子不尊重长辈,沈夫人则是打圆场。   一片吵吵嚷嚷的混乱,家佣们将全部的柜子翻个乱七八糟,甚至还把安装变压器的杂物间都寻找了。   唐软躲缩在建筑外面,连脚趾也完全藏得严丝合缝。   直到快要天明,他在迷迷糊糊中做了一段类似于记忆般的梦。   一片洁白的病房里,医生对躺在病床上的自己问,“麻药过去了,肚子痛吗?夫人?”   唐软痛得要命,伸手去摸平常光滑又细腻的腹部。   一条深邃的疤痕被羊肠线缝合,指尖一碰便要疼出冷汗。   医生说,“夫人,不能乱摸,万一伤口感染了可不好的,沈先生要骂的。”   说曹操曹操到。   病房门嘎吱打开,一个坐在轮椅上的黑黝黝的男人带着煞气进来,几乎残酷道,“还跑吗?”仿佛在说疼死也是活该一般冷血。   唐软睁开眼一头冷汗,幸亏坐得稳,要不然非得从二楼坠下去摔死不可。   眼看天快亮了,沈家闹哄哄度过一夜,八成时间差不多可以报警,只要警察来了就会发现失踪人口一直偷藏在外面。   沈顾会捉到他,会用梦里那种森冷恐怖的话问,“还跑吗?肚子里装着我的骨头,还敢跑吗?”   我宁可死了。   真的。   唐软低声啜泣了一会儿,直到此时他才敢稍微哭一会儿。   等情绪稍微平静,他又冒险从雕塑上爬下来,脚底又软又滑,险些跌下去摔死,甚至抠破了两个指甲,渗出殷红的血珠。   半夜倒是有佣人进书房翻个天翻地覆。   不过少爷的书房藏书需要通风,经常开几扇窗户,让唐软侥幸躲过一劫。   最幸运的是窗户没关,估计沈顾的火气太大,佣人们全然丧失往日的悉心。   唐软蹑手蹑脚跑进后厨,往塑料袋里装了许多吃的,轻声安慰咕咕不要瞎叫。   但是咕咕醒了要喝羊奶粉,发出的声响简直要软软背脊生寒。   他只好勉为其难替咕咕剥了一根宠物火腿肠,将咕咕亲了亲,放在原地。   他要跑了,如果有命能活的话,希望咕咕不要恨他。   唐软平常在后厨帮忙,知道三天一次,会有专门的人上沈宅来收垃圾。   各种各样的垃圾用黑色的塑料袋包装好,唐软挑了看似最轻的一包,忍住腐烂物的恶臭与破损铁罐的切割,把自己深深埋入其中。   等死,或者在死前挣扎活下去。   唐软并不灵光的脑袋考虑得特别简单。   他不要跟沈顾在一起了。   如果说,破坏剧情会遭遇不幸。   这一次他就只为自己,看看究竟能变得有多不幸吧。   作者有话要说:   亲亲们,这本书是一个带有一点脑洞的狗血文,除了日常狗血之外,还处处渗透一些伪科学冷知识,哈哈哈哈,最后是有反转的,希望亲亲们不要嫌弃我哦。   爱你们。   因为有小朋友疑惑,所以补充说明一下,不管沈顾现在有没有同意会让软软养骨,小甜番里的唐软肚子上是有疤的,他现在听见二人的交谈,会认为沈顾在某一天会真的破开他的肚子,毕竟唐软的人设是蠢货美人又胆小,所以一胡思乱想就害怕得要命,感觉是真的。   因为是脑洞文,我不敢解释太多,叫亲亲们猜到我的设定,我就萎了,哈哈哈哈。 第 41 章   六点四十左右, 负责收垃圾的车辆缓然从沈宅的后门驶入,车上共坐有两个身穿橘黄色制服的工作人员,附近别墅区的雇主要求工作制造的噪音不能太大, 免得影响户主睡眠。   那两人也是轻车熟路, 车子倒退在后院接近豪宅一米的墙角处,将自动运送垃圾包装袋的传输皮带对准后门。   沈宅共雇佣13位佣人,5名花匠, 3个帮厨, 再加上主人, 近20个人三天的生活垃圾以及修整花园的杂物也堆得半高。   两个工作人员在男佣的协助下,一包一包抬着黑色的塑料袋, 丢到传输皮带。   其中有一包格外重一点。   “这户最近搞盛大的酒宴了吗?怎么会有这么重的垃圾, 死沉的。”   “你废话真多,又不是叫你搬运尸体, 怎么就听你整天逼逼叨叨个没完。”   沉重的塑料袋往传输皮带一丢,发出闷重的声响, 后几秒钟滚动进车后面的垃圾存储舱。   “你有没有听见奇怪的声音?我好像听见哇的一声。”   “......”   一直帮二人的男佣适时提醒道,“我们家少爷昨晚发了一晚上的脾气, 你们两个如果不想找晦气的话,赶紧收拾完走人。”   两个工作人员也不好继续聊天, 匆忙收回工具阖紧车舱后门,快速往宅子外面离予口惜口湍口兑。去。   幸亏里面已经垫着些垃圾, 唐软的腰才没有摔得太疼,可是垃圾的味道, 尤其是腐烂的厨余简直在折磨人的脆弱神经, 令人作呕。   防止呕吐被人听见, 他用双手死死扣紧嘴巴, 再不敢发出一声闷哼。   总共几百米的路程仿佛变成漫长的一个世纪。   直到沈顾疲惫但冷肃的声音从垃圾车外响起。   “打开车门,看看里面。”   他靠车离得极近,完全不在意一星半点的恶心气息,甚至连语气中饱含的冰碴子也难以掩饰。   唐软顾不得恶臭,又重新钻回垃圾袋深处,用颤抖的手掌紧捏住塑料袋袋口,如同面临死亡般闭紧呼吸。   不不要,我再也不要回去了!!   那两个工作人员完全没有自己的动手的机会,一众保镖仿佛破门的狂徒砸开垃圾车的后舱。   工作人员竟争吵起来。   沈顾冷道,“给你们赔辆新车,若不然就选择失业,或者闭嘴。”   总之,现在连一只苍蝇都不要想离开沈宅。   咕咕。   沈顾焦躁欲狂的瞬间看见那只小蠢狗在后厨房的门旁扒挠着,分明一整晚都没有看见的玩意儿突然出现在眼前。   瞬时脑袋里灵光一闪。   虽说依照唐软的服帖与思维缓慢,是绝不可能产生如此荒谬又机灵的方式溜出沈宅。   沈顾倒是愿意放手一搏。   几个保镖准备往垃圾堆里跳。   直听见沈冲暴呵道,“小顾,你太没有分寸了。”又朝被保镖严格施命,“你们全部被开除了。”   赶来的还有沈夫人与沈慎言。   沈顾紧攥智能轮椅的扶手,依稀咬牙切齿着,“那我亲自爬进去看看,若是软软不再里面,正好把我也轰走即可!!”   “好了,小顾,”沈夫人彻夜未眠,美丽的容颜掩不住憔悴,“家里已经被你搞得人仰马翻,结果呢?若是能找到软软的一根头发丝,你爸爸也不会生这么大的气。”   “软软不见了,我们都很着急,但不要自乱阵脚啊,稍微再等等若是真有问题我们立刻报警,还不一定是软软昨天出门了咱们都没注意。”   “我不想听。”   沈顾竟横眉冷对道,“监控录像分明没有软软离开家的任何记录,他一个大活人,究竟能去哪里?妈,你不害怕吗!”   他的声音颤抖且脆弱,一点都不似杀伐果决的那个冷面阎王。   若是平常,唐软会毫不犹豫钻出去。   如今他只觉得害怕,深深得害怕。   沈顾操控了他的一切,包括感情。   软软现在害怕他,一点也不想再听见沈顾的声音,包括他惯用的脆弱祈求自己原谅。   不听,我不信,唐软捂紧耳朵,死死地。   沈慎言道,“先叫这辆垃圾车先出去吧,味道太大了,若是叫邻居家看见,指不定要遭背后议论。”   “我不准!!”沈顾还要检查。   “小顾,我忍你一晚上了!”沈冲简直忍无可忍,“你昨晚还打了小叔叔,不道歉就算了,我命令你现在立刻让开,否则软软回家我也不准你见他!!”   沈夫人低声劝解,“别生气,都别生气,这意外发生的着实突然,所有人都还蒙着搞不清楚状况,咱们回去从长计议,千万不要自乱阵脚。”   说实话,沈顾从未如此恐怖地打量过家里人,彻夜不眠不休使得他双眼通红如魔,浑身上下散发出暴戾的气息。   仿佛不是她曾熟悉的儿子。   沈慎言道,“昨晚的事就不提了,既然小顾担心,也不能只在屋子里找,这些保镖也不要忙着开除,一人开一辆车全部出门,现在天光大亮,每人负责一片区域,再跟熟悉的人调一下天城的全部监控录像,尽早找出人来。”   话说,沈慎言也不愿与疯子纠缠,取了车钥匙最先从沈宅出发。   垃圾车又重新开动起来,唐软心弦适才缓慢放松。   他没有带手机,全身上下除了恶臭连一毛钱的没有,不过手里提了点吃的,只消等垃圾车返回来及处理站,他就可以下车。   往后......   暂时他还想不到那么多,一夜的惊慌失措与恐怖难过将他折磨得异常疲倦,直到垃圾车又停靠在哪家豪宅的后门。   每一次门声响动都叫他心惊肉跳,简直生不如死的感觉。   熟悉的声音再起。   “软软,我知道你在里面,出来好吗?里面太脏了,你会生病的。”   居然是沈慎言!!他不是主动要求出门找人吗?   唐软才不会上当。   沈慎言又道,“昨晚你躲在洗手间里,我其实是知道的,毕竟你呕吐的声音那么大,论谁也不是聋子。”   “小顾不知怎么惹到你了,但我一直是你的朋友,你仔细回想是不是这样?”   “软软,我作为一个朋友当然会站在你的立场上保护你的,如果你暂时不想看见小顾,我可以先把你藏起来,直到你气消为止。”   “你还记得那天晚上,我带你出门吃饭,结果小顾轻而易举就定位咱俩,如果你以为凭借自己的本事能漫天过海,那么我可以告诉你,小顾找人的手段更加狠厉老辣,你根本躲不过三天。”   沈慎言既然敢说出如此一长串的规劝,自然有自己的判断,其实整晚他是唯一一个知道唐软是绝对没有离开过沈宅的人。   而且他看见咕咕的瞬间与沈顾做出了一样快速的判断。   耐心等待两分钟。   从臭气熏天的垃圾塑料袋中隐约钻出个人。   “我不想回去,小叔叔......我现在好臭......”   沈慎言从自己的车后面取出一条备用毛毯,又朝两个目瞪口呆的家伙扔了一万元现金,他的车上随时会备一点现金以防万一。   “最好闭嘴,否则......”   也毋用再多说什么,沈慎言打开毛毯,冲怯懦的唐软微笑,“来,我把你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绝对不会叫沈顾把你带走,相信我。”   唐软忍了忍鼻子的酸涩,钻进毛毯中央,严丝合缝地包围,被沈慎言打横抱起快步送回车里,以最敏捷的速度送回家里。   唐软也不知沈慎言将他运送去了哪里,或许是因为浑身紧绷的神经骤然疏松,整个人不一会儿便晕睡了过去。   其间他应该发了一场高烧,连夜的冷气侵体,加之垃圾恶臭熏天,即使是个高壮的汉子也遭不住狠厉的折腾。   何况是养尊处优好久的唐软。   他病得太厉害,脑子里浑浑噩噩,时而睁开眼在车里,时而睁开眼在一片洁白的屋子里。   沈慎言低声喊他,“软软,张嘴。”   他喝到的水是甘甜的。   身上的臭气被清洗干净,但是实在浑身着火,完全记不得是谁帮他清洁的。   似乎还有医生的身影出现。   医生!!医生!!   刺激到了记忆的痛点,足以令人失去理智,梦境与现实,恐惧与迷茫交错拉扯,碰撞又叠合。   他的肚子痛得要死,双手一抹全部是殷红的鲜血。   那道陈年的旧疤变得鲜血淋漓,仿佛恶魔即在身边。   别划我的肚子!!   唐软凄厉地嘶喊,原主沉睡的记忆似乎在最恐怖的位置复苏,令他的惊惧变成两倍。   他捉住了一条胳膊,扯过来狠狠地撕咬,撕咬,仿佛报复般的用尽全力,直到对方被咬烂皮肉,渗出血。   沈慎言半搂着他的肩膀,任由唐软在病热中发疯,镇定又怜惜道,“别怕,别怕,不论是什么,软软,再也不会有人伤害你了,别怕。”   唐软记得孤儿院的老师说,笨蛋是不会感冒发烧的。   所以他一直没怎么生过病,健健康康得像一只牛犊。   一周内,他简直把一辈子的病痛集中爆发出来。   还有噩梦。   只有在输入退烧药的液体中加入适量镇静剂,他才能稍微沉睡一会儿,但每一次的短暂休息都从噩梦开始,从尖叫结束。   直到一周后,医生终于朝沈慎言轻叹道,“病人的情况终于稳定,只是不要再刺激他了,若不然……搞不好要出事的。”   沈慎言点头无答。   唐软彻底苏醒过来是三天之后,他先木然地坐在床上,反应了十几分钟,直到两条扎满针眼的惨白胳膊在阳光底,明显得泛出青紫的痕迹,以及碘伏涂抹过的黄渍。   他才真正地又感觉到正常的疼痛,那些锥心的隐约的伤害又被关入了潘多拉的魔盒深处,使他稍微能喘口气。   沈慎言不知所踪。   唐软小心地蜷缩在被窝里面等待半小时,也不见小叔叔回来。   他实在头晕口渴,不得已才离开赖以生存的新床,小心翼翼穿好拖鞋,从卧室走了出去。   沈慎言的新家?   唐软的视野里所有的墙面都是新刷的粉白,地面瓷砖是新铺好的大理石,除此之外,连一件家具都没有。   十几个偌大的房间占用了一个整个平层面积,应该是刚装修完成,空气中稍微散漫着乳胶漆的余味。   唐软实在猜不透这是哪里,他也不像往常一般满怀好奇,只想喝点水赶紧回到有床的那个房间去。   在看似像个大客厅的空间内,找到了饮水器以及一些简易的茶具。   仰头喝了三四杯水,唐软才终于有了某种尘埃落定的真挚感受。   他真的......真的从沈顾的身边离开了。   这认知并不令人愉悦,甚至比痛苦还有难受几分。   分明不久之前,他们还甜甜蜜蜜地搂抱在一起。   沈顾叫他小娇气鬼。   转变实在太快太突然,令人窒息。   我得赶紧回去再躺一会儿。   他在走路时发现,两条腿也不停使唤,走在地面的足心毫无踩踏地面的实际感。   回去躺会儿估计就会好的。   唐软转身。   蓦地房间的大门传来一阵清脆的响声。   噔噔.....   很有礼貌得响了三下,既不突兀也不急躁,但在阔大的房间里形成回音,于人的耳畔孤寂得震动。   唐软一下子惊楞住,直到几秒钟后一直保持着纹丝不动的动作,仿佛定格。   又响三声。   唐软才回魂似地走到门口,通过猫眼紧张得张望外面。   一个装修工人装扮的老师傅轻声唤道,“沈先生?沈先生?您在吗?你预定的壁纸到了,我们来贴一下。”   唐软考虑了好半天,本想假装没人,但又不想影响小叔叔的装修进度,勉为其难地将门打开,怯生生道,“请......”   尚未说完。   门被粗鲁的推开了,连带那位老师傅也被推到一边凉快着。   两名强壮的保镖鱼贯而入,左右扯住唐软毫无缚鸡之力的手臂。   沈顾的轮椅从侧面缓缓滑出,一脸冷寂与寡淡,俊面携带小半月来的全部不快与沉闷益发阴鸷,目视唐软只穿着睡衣的单薄身躯,血虐异常道,“找到你了,亲爱的老婆。” 第 42 章   好快被找到。   唐软的眼神仿佛被强硬的手腕掠夺, 只能死死钉在沈顾的身上。   人的感情终归是复杂至极的,从最初的害怕,到发热折磨中的怨恨, 直到清晰看见沈顾呈现在面前, 用饱含血染的眼神瞪向自己。   唐软不得不承认。   他还是有许多委屈隐藏在潜意识里的。   或许丈夫这一次不会叫我来帮他以血养骨。   潜意识背叛唐软的意志,告诉他一万种可能里肯定会有皆大欢喜的一个。   但是......   唐软稍微后退了几步,情不自禁的, 忐忑不安的, 以及充满质疑的。   万一以后呢?   万一以后终有一天, 历史会重演呢?   他又狠狠地害怕起沈顾来,低声结巴道, “你......你走开......”   无异于瞬间点燃沈顾的怒火, 对身旁保镖冷道,“把他给我捆起来。”   “不不......不要!!”   唐软转身欲跑, 两个保镖一个负责守门,一个负责捉人, 才几步的距离,唐软的天地完全颠倒, 老鹰抓小鸡一般被强壮的保镖抗上肩头。   沈顾纵着轮椅一点点入侵到了沈慎言新房的内部,冷漠且阴鸷道, “小叔叔把你藏在新装修好的工作室,便以为能瞒得过我的眼睛, 殊不知最安全的地方才是最危险的,他自以为是长辈就可以随便愚弄我, 甚至连我的人都敢乱动......”   话未说完, 残留的余韵足以叫任何听见的人都能嗅间透血的腥气。   我不会放过任何伤害过我的人。   例如唐凌厉学之流......   我也决然不会放过抢我东西的人......   例如沈慎言。   尤其是骗子。   沈顾这辈子最恨的就是骗子, 例如唐软这种看似无害, 却胆敢跟别的男人跑的小贱人。   沈顾露出残酷的微笑。   整个房间里,唯有一张洁白干净的床,令人生气。   在他昼夜失眠饮酒麻痹自己的时间里,唐软究竟跟他的小叔叔做了什么!他们有没有在这张床上滚来滚去!!有没有嘲笑过他是个双腿残疾的废人!!有没有说他像个白痴一样被愚弄了感情!!   一个瞬间,沈顾的爆发令他整个人呈现出黑暗的色彩。   “把他给我拴在床上。”   “不不要!!”完全没有任何解释的机会,何况他现在完全不想让沈顾碰自己一下,唐软被保镖凶狠掼倒在双人床中央,虚弱的身体与头脑立刻宕机似的散成一滩。   保镖取下领带,低声道,“抱歉了,小夫人。”把他双手一束结实地捆在雕花的金属栏杆。   唐软剧烈挣扎,人也没多大出息,又惊又恐,前怨旧恨,使得嗓子仿佛失去任何辩解的能力,仅能断断续续控诉,“没跟小叔......你走......别......”   双脚又踢又踹毫无力道,打在保镖身上跟踢在棉花枕头似的,睡衣睡裤蹭开露出一截腰线,胸口的粉红令沈顾呼吸一窒。   “滚出去!”   谁也没有资格看他的软软,谁也没有资格夺走他的心!!   保镖识趣,主要是少爷的眼神鬼魅如刀,快要剜出他的眼珠子似的。   待人前脚一走,沈顾已坐在唐软身侧,“你是不是一直瞧不起我?”不知为何说这种话的沈顾分明露出忧伤的情绪,熬夜酗酒的通红双眸浮现出水汽般的恨郁。   叫唐软停止反抗一瞬。   “因为我是个残疾又舍不得叫你疼,所以找个能满足你的?”   话题的锋利度只在沉郁了几秒钟立刻拔高。   “我早就看出你跟唐凌那个贱人一样耐不住寂寞,毕竟你们是亲兄弟嘛,一个血管里出来的下贱基因应该没有什么区别,是不是?”   沈顾一口咬在唐软依稀辩解的嘴巴上,用了三分狠厉便从牙尖涌出血液的铁锈气味,令交缠的舌如在彼此的伤口间不断嗫咬,吞咽对方的血汁,直到哪一个人最先死亡为止。   唐软的窒息感越来越重,手腕的剧痛令他全身都疼。   但是心脏最疼。   沈顾根本就不会听他说任何话的,每一次都是一意孤行在做决定,任何决定。   他对他的爱很浅,但是恨足够深。   以后他还会更狠得伤害我,就如他现在要我死一般。   唐软不争气地流泪不止,他挣扎,反抗,甚至反咬沈顾的嘴。   血液的味道只是越来越浓,口齿间的较量也只是彼此伤害。   软软从不反抗我的。   沈顾更气恼想。   每一次对他发火,他只会求饶哭泣求饶哭泣,但他今天很不一样。   他敢回咬我。   谁给他的勇气!!   小叔叔吗!   他们什么时候搞在一起的,从小叔叔毫无廉耻地住在我家以后吗?!!   恨!   沈顾几乎瞬间暴露出全部的恨怒,发疯点火道,“你有没有跟他睡!!你究竟有没有跟他睡!!在这张床上!!你抛弃我,跟小叔叔跑,是不是嫌弃我满足不了你!!你说呀!!该死的贱人!!”   沈顾高高扬起手。   直到刚才进门看见唐软的刹那,他还能平心静气地面对现实,如今软软一点话也不听了。   软软不肯听他的话了,软软从沈家消失得无影无踪,软软背后有别的男人了。   唐软!你辜负了!!你辜负了我!!   我恨你!   几乎是毒火烧身,甚至连仅存的理智也焚烧殆尽。   一把扯掉唐软的睡裤,毫无半点怜惜,也无情分,有的只是后知后觉的愚弄感与滔天妒火,还有那他心比天高的遭受重创的自尊心。   毫无怜惜与疼爱,发疯进去了。   门外负责看守的保镖委实听不过去,朝另一个咬耳朵,“少爷不会搞出人命吧?”   “那你敢进去劝吗?”   ......   两人同时保持沉默,但又不可距离太远,免得少爷突然发难要求苛刻。   沈慎言的房间虽然做了一定程度的隔音,毕竟还未全部完工,隐约的碰击声与哭喊不曾断过。   从天亮到天黑,又转到天亮。   保镖只负责出门买了必需品和清粥小菜,闭目塞听地送了进去。   屋内的纠缠气味着实浓烈窒息,唐软似奄奄一息的小猫儿一般被沈顾藏在被窝里,唯有露出的两截脚腕,连白皙的脚背也布着两三枚残酷的咬痕。   保镖实在忍不过,想多一句嘴。   沈顾依旧如护食的恶犬,情况并不见好转,而是易发阴狠道,“滚。”   单字如刀。   如此折腾反复了四五次。   保镖们实在害怕,生怕二人会死在屋子里,况且屋主人也是不好惹的,前后思谋商量,先把沈家专属的李医生招来。   李医师不时赶到,手里还提着简易治疗箱,之前两个保镖只是用堂皇之词哄他来的,李医生还并不着急,一副闲庭信步。   直到进了沈慎言的工作室,听到真实情况的汇报,才紧张暴怒道,“胡闹!太胡闹啦!你们这两个蠢货!!这都拖延几天了!!”   领着两个人一脚将门踹开。   垃圾污秽堆积了一地狼藉。   沈顾全然不似的人状,而是披着猩红欲流的魔鬼,死死压制着唐软,而小可怜已经不省人事。   整个床单变成斑驳的颜色,浓白浅黄四溅可视,糜烂掠夺的气息令人脸热,胜似人间炼狱,又仿瑶台宣淫。   听见人声响动,沈顾宛如被从餍梦惊醒的魔魅,肤色惨白且唇部殷红,饮血啖肉般红得艳丽,双眸黑漆漆得无边无际,风浪不生而暗涌澎湃,一把搂夺了唐软的腰,似发疯喊,“滚出去!”仿佛要吃人的恶魔,将闯入者剥皮拆骨。   一副同生同死的绝望状态不容小觑。   “赶快,分开他们!!”   李医生放下治疗箱,两个保镖方才从愣神中恍然彻悟,少爷魔障了。   扑上去将抵死反抗的沈顾拔了出来,顾不得未来的职场问题,强行摁住,由李医生往静脉注射适量的镇定剂。   沈顾如同垂死的野兽,嘶声力竭喊,“不准动他,鲨了你们!!”   开开合合的眼帘中,保镖用脏污的床单把人包裹严密,从雇主的面前强行带走。   沈顾挣扎得特别厉害,满口暴怒的言辞,俊美的形象摧毁殆尽,更想挥拳打翻牵制自己的保镖。   李医生无奈,只好再给他注射一针,也暴怒喊道,“沈先生!少爷!你清醒一点!再拖延下去,你和小夫人就都别活了!”   软软!还我软软!还给我……   沈顾还想反抗,奈何镇静剂的药量终于足够麻醉一头大象,方才叫情绪失控的人最终双眸一翻,裹挟着无尽的仇恨闭上眼睛。   ......   疼,好痛!   仿佛锯条在割裂他的双腿,炙热永无止尽地喷洒,叫他满了又空,空了又满。   好累,干脆一直睡下去好了。   唐软自暴自弃地想。   可是,选择权永远不在他的手里。   他被动得参与到这本书里,被动得承受着故事安排给他的痛苦、折磨、期待、甜蜜......   傻唐软,你真的有甜蜜的时刻吗?   或许有吧。   对于那八个月极致的甜蜜,唐软忽然健忘起来,那时每天每夜心头情不自禁涌动的蜜糖,那些令耳朵沉醉的情话,以及温暖又舒心的拥抱。   还有一座被称作家的房子。   我真的曾经拥有过它们。   在车子从山路上飞出去的刹那。   我以为甜蜜会是永恒的缠念,将我重新带到沈顾的身边。   却不知。   结束就是永远地结束,哪有那么多的下一次,可以重新开始。   重新爱你。   如电亦如露,不过是痴人反复舍不得放弃人间温柔的一抹残念仍在执着罢了。   真正的解脱。   等于消磨尽了所有的喜欢与期待。   唐软冥想了许久许久......   直到沈顾的声音在耳畔重新回响,狠厉问大夫,“为什么我的男妻还没醒来,都好几天了,他若是再不醒来,我就撤回这所医院的全部投资,叫你们全部失业。”   医生唯唯诺诺回复,“可能是病人之前身体虚乏,而后连续几天遭受......身上的微创口过多引发炎症,多症并发,身体与心理上都不愿清醒过来。”   “庸医,你简直是个彻头彻尾的庸医,”沈顾的声线火急火燎,粹了寒毒般怨恨诅咒,“我要你必须用最好的药,多金贵的多难搞的统统用上,花多少钱也在所不惜,无论如何要叫他醒来,否则你和你的家人终生不会好过,我保证。”   沈顾从不说如此有失水准的话,即使他对自己恶言恶语过几次,面对外人始终秉持着一定的礼节与风度。   魔鬼的诅咒。   那医生肯定被威胁吓得不轻,见惯风浪的人竟也颤颤巍巍道,“是是,沈总您放心,小夫人目前的生命体征非常稳定,那些昂贵的进口药治疗效果是很显著的,目前只是因为一些医学中无法解释的现象,或许小夫人只是需要足够的时间。”   医生不得已在顺承沈顾的意思,专门编捡些对方喜欢听的。   什么叫身心都不愿意清醒过来。   有些人是宁可头断血流,也不肯听真话的。   倒是装睡的唐软不由得害怕,毕竟医生已经瞧穿了他那种拙略伪装的西洋镜。   沈顾若非心焦如焚,很快也能反应过来。   于是唐软再三做好心理建设,他虽然不够聪明,但也不是弱智。   电视小说里演的桥段还是能拿出来用一下的。   只看能不能骗住沈顾罢了。   总之......   只要回想起沈顾床上对他的所作所为,唐软禁不住遍体生寒。   他被抬进医院时满身印痕,不知道下面撕扯得何等狼藉,隐约看见医生怔得目瞪口呆,即使跟死了一般昏昏沉沉,他也难堪羞愤得要死。   而沈顾完全不知所踪。   他是如此残酷得对他,糟蹋甚至蹂.躏,疯狂告诫他再敢跑,再敢跟野男人跑,要折断他的双腿,给他打上烙印,还要在他身体制造属于沈顾专属的形状。   唐软用手指摩挲了自己的腹部。   若早知道会接受没完没了的折磨,倒不如当初不跑了,像个木偶乖乖等待自己被开膛破肚,替沈顾养几年骨头。   才不会难过得如此彻底。   他不动还好,一动立刻引起沈顾的注意。   沈顾几乎喝道,“快快!他动了!他动了,快看看是不是人清醒过来了!”   医生被他反复折腾也不好受,心脏病俨然突发,朝沈顾叮嘱,“沈先生您别着急,先出门等,我会替贵夫人好好检查的。”   小护士连请带送,才把沈顾这尊大佛请出加护病房。   医生绝对是看出了唐软的隐情,但看破不说破,悉心替人看诊输液,做够了一整套“努力”。   唐软下午便靠着松软的枕头半坐直身躯,一双微吊的媚眼惺忪且慌张,神采微少,活气不足,楚楚可怜却是无限放大的,娇弱得仿佛吹一口气便能死去。   沈顾比他苏醒得早几天,稍微睡了两天理智多少回复一些,从病床下滚下来便要往唐软的病房爬。   他爸气得不想看见这个不孝子,只有沈夫人眼泪汪汪伺候两边的孩子。   见沈顾不顾惜身体,还要作践自己作践软软,举起手里的包狠狠砸儿子的背脊。   “你还要害软软,我怎生了你这么个畜生儿子!!”   如今唐软真的醒来,沈顾却又打起退堂鼓,他当时连续三天三夜没有睡觉,脑子比浆糊还糊涂,看见唐软穿着睡衣出现在小叔叔的房子,脑子里唯一的神经彻底迸裂。   他只想抢回属于他自己一个人的东西。   这个想法叫沈顾彻底变成禽兽。   先回家洗澡,刮胡子,又换了新的衣服,沈顾才敢出现在唐软的面前。   两个人全身上下都是一副病态模样,唯独不同的是,唐软并没有露出太多的厌恨。   柔白的脸蛋,一双媚眼木讷地盯着沈顾半晌,悄悄问一句,“你是谁呀?”   看到沈顾瞬间定格的身躯与表情。   唐软心底多少有点谱了。   松懈沈顾的疑心,叫他慢慢放松,若是头碰头,硬碰硬,我是完全逃不掉的。   受到电视剧的启发。   唐软忍住想哭想撕想咬的全部冲动,只怯生生说,“我害怕。”   他是真的害怕,他要害怕死了。   沈顾半晌才缓过神,居然可以做到毫无愧疚,甚至露出一抹微笑,驶到唐软身旁,展臂搂住他哄,“别怕,我是你的老公,我们是扯了红本本的关系,真的,不骗你。”   或许,他还松了一口气?!   唐软竟觉得他的胸膛热烫的吓人,还很恶心,就像那几天没日没夜的艹弄里,用火棍开启他全部的羞耻,令他刻骨得长了记性。   我才不是你的。   唐软在心底咬牙切齿。   我再也不是你的了。   唐软又如愿得在医院住了几日,起码沈顾对他的碰触仅仅局限在喂饭,搂抱,贴额头,他尚且能忍得住。   那几天求饶哭泣的眼泪似乎流多了,导致他的眼眶暂时性干涸,也完全没有任何值得流泪的事情。   沈顾终是要接他回家的。   唐软打算向妈妈求助,不想跟沈顾同房。   哪知沈顾的司机一路沿着天城外环行驶,一直开到城外的一处山脚,又往上开了段距离,一幢极致奢华的豪宅建立于半山腰间。   沈顾瞧唐软一脸震惊,彻底的惨白无色,连嘴巴的红润也退去了华彩,扶着怀里人的身躯道,“是不是坐车太久不舒服了?”   唐软的眼泪说好不再流一滴的,竟一串一串地往下落。   “这......这房子......”   竟是他荒诞美梦开始的地方。   小甜番里,他和沈顾在这幢房子里甜甜蜜蜜地度过了八个月。   八个月里,因为他没有记忆,沈顾说不能乱跑,让他待在里面整整耽溺光阴的山间别墅。   唐软哭得厉害。   几乎快要喘不过气。   沈顾不明所以,只哄他道,“你身体不太好,可能还忘记了一些事情,住到老宅子怕叫你心情更不好。”   干涉我们的人实在太多了,全部要排除在外。   沈顾贴吻一下唐软的额头。   虽然残酷,但是软软忘记了所有讨厌的事情也未尝不是一次机会。   我再也不会伤害你了,软软,我们好好过日子吧。   沈顾心底无数次慎重许诺,再没有任何伤害,他也不会再去追究软软为什么会和小叔叔跑掉的过往。   “我们一辈子生活在这里,好吗?”   沈顾体贴入微得帮唐软盖好毛毯,使小宝贝不再瑟瑟发抖,甚至舔去脸颊摇摇欲坠的泪珠。   恶心!!   骗子!!   这是什么小甜番!   唐软的眼泪厄然停止,用古怪又绝望的眼神回赠给曾经赖以生存的丈夫。   这tm的,是什么小甜番!!这是失去自由的小黑屋!   原来一切,一切不过是自以为是的空妄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比较刺激。   为了酬谢新老客户,今天留言送小红包哦。   主要是昨天发烧了,对不起大家。   火葬场不会放过沈顾的,信我。 第 43 章   沈顾购置的山间别墅对于唐软来说简直熟悉非常, 每一个房间,每一条通道,包括后厨房通往各个楼层有一条专属的食品升降箱也难以遗忘。   可惜如今再走入这幢房子, 既无故地重游的兴奋, 也无对剧情循环的唏嘘。   他必须像个真正的失忆者,站在偌大的客厅中央,举头数天花板垂落下来的欧式奢华水晶吊灯的闪耀锆石。   软软好乖, 乖得沈顾心都快醉了, 驱动轮椅靠近妻子的身旁。   “喜欢这个房子吗?”   “嗯。”唐软木讷地点头, 以前是真的好喜欢呢。   沈顾牵他的手,叫唐软坐自己腿上, 经过几日的精细膳食, 小妻子又重新恢复了红润的气色,唯独眼神略微空洞, 无怒无喜。   可能失忆的人都会是这样子,沈顾自以为是得判断, 他从网上查找一些关于失忆者的注意事项。   软软属于全盘性失忆,忘记了所有人的存在, 但是会害怕孤独。   沈顾终于变成了他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   虽说极端残忍,沈顾心底的某个角落, 从人性最肮脏阴暗的罅隙里,悄悄传递出一种莫名的轻松。   抱稳唐软后, 贴近他的耳朵哄,“我给你准备了一个礼物。”   载起唐软往书房旁走, 轮椅沿着陈年未变的路线做了一个稳妥的转弯, 最终看见唐软曾今最喜欢的折纸小屋。   沈顾打开门, 仿佛魔法。   整个屋内的布局如画轴施施然展开。   来自华国与世界各地的彩纸被规范地摆放着, 从深到浅,赤橙蓝紫,恍如生命的律动在眼帘内流淌。   可惜唐软的眼睛是死的。   不过是一堆纸而已。   沈顾心尖被拧得生疼,试探问,“很不喜欢吗?”   “喜欢的。”唐软以前的身子柔弱无骨,如今连声音也没了骨头,酥糯得好比一把龙须糖丝,抿一抿立刻消融。   沈顾旋即忍住慌神,贴吻软软的发旋,不论喜欢或讨厌,软软脸不红心不慌,一直保持着异端的安静。   安静到反常。   二人抱住半晌,沈顾蓦地从一旁抽出一张特制的折纸,这纸并非普通的纸页,半透明的薄如蝉翼,碎夹着几朵细小的水蓝色花瓣,仿佛在水流中颤动。   “软软帮我折一个礼物好吗?作为我们乔迁新居的贺礼。”沈顾的头埋在唐软的后颈,用低廉的讨要换取唐软多一些的反应。   我错了,软软,我真的错了......你原谅我最后一次好不好……   他的心底喃喃,喷在唐软后颈的热气遭遇寒冷后转而凄凉无比。   唐软领教入骨,知道他缠起人来是不要命的,轻叹一口气,拿起那张薄纸,“你说我喜欢在空闲的日子里做些折纸的活计,可我现在脑子里空空的,大约做不了什么太好的东西。”   低头开始摆弄纸张,手指装得笨拙异常,一张好纸折起来又拆开,反复折腾,残痕凌乱。   以前。   他给沈顾偷偷叠过许多小玩意的,可以抽出幸运符的大嘴娃娃,摆在床头的红翎孔雀,晚上能点亮的小纸灯。   还有一枚不值钱的纸戒指......   软软搜刮了脑海里的折纸大全,最终缓缓折出了一朵花的图形,捧在雪白的掌心,剔透玲珑似冰雕的水花。   “桔梗。”唐软把那朵叠得不成气候的东西准备递给沈顾,突然后悔,反手又想藏进怀里躲羞。   沈顾硬哄了过来,他知道这花的话语的,永恒的爱。   于是收起心底浓烈的愧疚,搂紧唐软揉了又揉,“谢谢老婆。”   “嗯,不谢的。”在沈顾看不见的角落,唐软的羽睫垂落得几乎合拢,里面隐藏的是他的厌恶与抗拒。   看来沈顾并不知晓,桔梗花还有另一个意思。   无望的爱。   沈顾随即将自己的办公室搬进了斜对面的书房,安装最先进的视频软件,可以远程在家里办公,一点也不影响工作效率。   主要是他不放心软软一个人在家。   唐软的饭量骤减,再也没有更多的气力帮助他洗澡穿衣,甚至懒懒散散,连帮沈顾吹头发的小事也做不好,时常走神心不在焉,把沈顾的头发烫到冒出焦臭气味。   软软也睡不好,半夜总是睁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沈顾,好比癔症发作。   白天沈顾还是能哄着人进怀的,晚上连一点肌肤都碰触不了。   唐软那种冥冥中带狠的眼神,半夜睁开眼会令人胆战心惊。   沈顾被折磨得不清,终于伸手摸一下老婆的头,百般保证说,“别怕我好吗,软软,我绝对不会碰你一下的,闭上眼睛试着睡觉好吗?”   为此,沈顾买了两张床摆在屋中央,分别一人一个。   唐软原本打算最好一人一间房,奈何沈顾的忧虑向来更密更缜,从早到晚视线完全离不开老婆一步。   好吧,且耗着吧。   唐软知道自己是绝对离不开这幢房子的,索性每天幽灵一般闲晃起来。   直到某一日,院子里进来了一个新人,说是新人,其实年龄也不轻,近四十几的大叔,干练的短发显得精神气十足,五官老实厚道。   家里的几名佣人看见唐软一齐以目光致敬,轻声介绍道,“这是少爷从总公司调来的司机曹师傅,因为驾驶技术过硬,咱们少爷晚上偶尔出门也很安全。”   竟然是曹师傅。   唐软打量着小甜番里唯一熟悉的人物。   呸,那根本不是什么小甜番。   是骗子番,哄人钱的狗屎。   一脸柔和地问起曹师傅许多事情,例如家住哪里,有孩子吗,上没上大学。   曹师傅俨然很开心,见小夫人平易近人,虽说年纪小却也备足礼貌,与唐软几人聊得较多。   而后沈顾的私人秘书便喘着粗气,小跑过来喊,“小夫人,小夫人,原来您跑后院来了,沈总找不见你脸拉得......”   老黑老长了。   晚上睡觉前,沈顾从他的床爬到软软的床,仿佛翻过了一座喜马拉雅山,哼道,“小半个月了......你只跟别人笑。”   唐软在被窝里掐紧拳头,低眉顺目说,“我对你也笑得,只不过你太忙了。”   才懒得笑给你看。   沈顾把人搂进怀里,下颌顶在毛茸茸的头颅,“我明天把工作全部赶走,只陪着你,好不好?”   好不好?   好不好?   堂堂沈顾居然用这种罕见的商量语气与人交流?唐软笑道,“反正我也出不了门,都行。”   沈顾立刻警觉,“你想去哪儿?”话脱口而出又分外懊悔。   每天他抱着软软,只隐隐觉得老婆越轻小起来,连骨头都开始扎人,叫他心惊肉跳。   “你想出去吗?”沈顾换了主意,“明天咱们先去医院复检,然后带你去吃抹茶冰激凌,顺便看一场电影放松一下?”   他想多让软软开心一下,哪知唐软匀称的呼吸声传来,竟在几秒钟的交谈里睡着了。   呼~   沈顾胸口憋闷得厉害,堆积的失落简直要把他逼疯似的。   失忆的唐软确实是他希望要的。   可是他更想要曾经那个在他怀里撒娇,会脸红,会哭泣,会紧攥着他的胸口衣衫小声说不要的小可怜。   即使是着急万分,讲话结结巴巴的时候,也那般惹人怜爱。   如今失忆的软软,服帖、顺从、谨慎,说话一字一蹦,连个颤音都没有,有的仅是毫无生气的低迷与麻木。   等死的囚徒一般没有希望。   不不不。   沈顾狠抽自己一耳光。   软软怎么会像等死的囚徒呢?他说未来要陪我去看更多的山川湖泊,在我真的不能动的时候背着我走。   我的软软......   一巴掌打得太狠,连他那颗坚如磐石的冷酷的心禁不住摇摇欲坠。   他真得害怕起来。   万顷巨厦,俄而崩摧。   曾经他满心满眼扑在复仇上,甘愿抛弃了唐软的感受。   如今他甘愿为了唐软,想要放弃更多,包括尊严。   可惜到头来,两手空空,什么也没抓好,没抓牢。   一如承诺。   沈顾带着唐软到医院做复检,唯恐引得唐软不舒服,换了一家同样富有权威声誉的医院。   医生替唐软做了全面的身体检查,脑部造影及CT显示一切正常。   医生偷偷朝沈总建议,“贵夫人的身体指标基本合格,只是不思饮食偏瘦一些,所以推断有可能是心理疾病。”   沈顾止手叫他噤声,不想让老婆听见任何不舒服的话题,对一同跟来的助理道,“先扶小夫人坐车里等,电影快开始了,我马上下来。”   唐软被妥善地送回车里。   倒是没有保镖在车里盯着他,连助理也没留下,但是逃跑无望,大家都坐在附近的几辆车中,表面不会刻意干扰总裁夫夫二人的亲昵时光,实际上换了更大的鸟笼而已。   如果想监控我,坐远点和坐近点都一样,毫无区别。   唐软从座椅取了一块方毯,分明暑气渐涨,他却冷得非常,把自己严密窒息得包裹起来。   曹师傅通过后视镜反复打量他好几眼,鬼鬼祟祟,连唐软这种心思愚钝的人都禁不住问。   “有什么事吗?”   曹师傅左右张望车窗外,确定沈顾不会立刻返回,才用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问,“小夫人,您想离开吗?”   唐软闭紧眼睛,“什么意思?”   曹师傅愈发慌张地窥探四周,确定平安无事才说,“我可以协助你逃跑。”   唐软枯槁的心灵狠猛得颤动了一下,最终归于死寂,“我现在很好。”   浑浑噩噩也是一辈子罢了。   曹师傅没料想竟会遇到如此反应,大为吃惊道,“我是沈慎言沈先生委派来的,他一直很担心你的安危,千方百计把我送过来做专属司机。”   “沈先生他很努力,若不是少爷严防死守,他豁出命都会来救您出火坑的。”   “沈先生说了,只要您肯,他会通过我与您建立新的联系,只要你还肯信任他,不出几天,他就能帮您彻底脱离苦海。”   原本,唐软听到曹师傅居然是沈慎言的眼线而讶异。   骗人番里,沈顾的保镖一把将他从车里扯出去,唐软满心抱歉,觉得自己的唐突行为连累了一个老实厚道的好人。   ......   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真正的好人。   就连他自己,不也是依靠着欺骗的伪装,才能在沈顾的监视下勉强苟活。   不过,他早打定了主意。   苟活不会太久的。   朝曹师傅谢道,“我不想离开,谢谢。”   “为什么?!”   据曹师傅观察,唐软半死不活的状态并不乐观,每次他偷摸着向沈慎言汇报时,沈先生那边都恨得咬牙切齿。   唐软说几句话且累了,多一句不想说。   但又不想曹师傅不好交差,面如沉水,无波无澜道,“小叔叔,一切都晚了。”   当初你去哪里了。   现在,不需要,什么都无所谓了。 第 44 章   沈顾从医院出来, 保镖手里提着几大袋中药,一路尾在身后。   连他整个人被抬到车舱内,西装衣角也沾了药香。   瞧唐软闷头睡熟, 不知该如何是好, 电影票无须提前购买,华天大厦顶层的3DIMAX巨幕影院全场包下,只是抹茶冰激凌的约定要推后。   医生建议小夫人忌口, 生冷腥辣能免全免, 先遵循中医的保守治疗方法, 能不服用刺激性较强的西药暂且不碰。   沈顾用指尖微剥开包裹软软的一层毛毯。   唐软立刻蹙眉,“拿走, 好苦的。”   闻见沈顾的气息令人不适。   原来一直未睡。   沈顾说不上是失落或是别的情绪, 更多的应该是勉强的调笑,“良药苦口, 不过会拿回家去制成蜜丸,苦不到你的。”   唐软并不为之所动, 秀气的长眉依旧蹙地可爱,唯独眼睛始终闭着。   沈顾微叹口气, 在爱妻身旁依偎。   有好几次,他是特别想亲口道歉的, 沈顾从来不低头致歉,如此标杆贯穿着他的脊梁, 纵使膝盖受损双腿乏力,也从未放松挺直的双肩一次。   这次, 他心底明显挣扎着要开口了。   又恐怕引起软软不好的回忆, 一直硬憋着。   成熟的歉意在口角里吞吞吐吐, 演变得羞于见人, 最后沉寂湮灭。   只他思索一瞬的功夫,唐软的轻鼾默默响起,不知哪来的瞌睡,每天睁开眼的时间变得越来越屈指可数。   我究竟该怎么做呢?   沈顾沉冷得似一潭古井,想要唤醒唐软却始终做不到再对他颐指气使。   如今。   他们互相调转换了位置,冥冥中,天秤的高低发生变化,使他的地位愈发轻贱起来。   给另一辆车的保镖施命道,“小夫人睡了,今晚一切外出活动取消。”   .   唐软并不好好吃药,每次沈顾没盯他的时候,转手会把药丸丢进厕所,或是在院子里转悠的时候埋进土里。   他不承认自己生病了,懒懒洋洋的症状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手腕的骨头日渐从苍白的皮肤凸显出来,病瘦得似一支玉竹在凌冽风潮中摇曳。   佣人禁不住朝沈顾打小报告,“小夫人总偷偷丢药丸。”   “小夫人的胃可能不太好,吃过饭便到洗手间吐掉。”   “小夫人今天走路摔倒了,可他居然没有爬起来,就呆呆地坐在院子里,怕是这里出问题了。”佣人比划了一下脑子的角度。   这个佣人几分钟后被正式辞退。   沈顾自然能感受到唐软的一切变化,无论清瘦的肌骨,或是消减的饮食,唯独五官中双腮塌陷下去后,越发称得双眸眼尾长吊,嘴唇湿红,脱去少许婴儿肥后生成一种全新的姿貌,艳丽得好比吸人精.气的狐妖。   沈顾时而看着他,既冲动,又愧疚,唯独碰不得他。   某一次,沈顾搂着软软的细腰,寻思怎么剩一把细骨头了,伸手到睡衣底下摸了把。   唐软立刻从半梦半醒的状态发出尖叫,“去死......去死......”捂紧嘴,光脚跑到厕所吐得撕心裂肺。   沈顾也撕心裂肺。   情况每天都在变得更坏。   长期的异常状态使得唐软终于扛不住,娇眸一翻晕死过去。   沈顾终于往宅子里增加了两个人,李医生和石麒。   有李医生在,即使软软不想吃饭,在条件准许的范围内可以替他打点营养液,延续着生命的尾巴。   不过唐软似乎格外冷落李医生,李医生也知晓那天自己亲眼看见了对方狼藉的身躯,多少是尴尬非常,而主动规避这种尴尬也是社会经验积累的应对手段。   石麒则是承担起沈顾的生活作息安排。   妻子的缺席与异常开始严重影响到沈顾的神经,对生活细节的苛责越来越挑剔,赶走了七八个生活助理。   石麒毕竟照顾他更久,摸准了雇主的逆鳞,在担忧软软之余,能更高效省心地替沈顾解决后顾之忧。   沈顾往常都在宅子里办公,但总有必须离开的特殊时刻。   唐软一向到处乱飘,唯有沈顾前脚离开,才跟在石麒的身后。   石麒被他类似于艳鬼般无声无息的行为缠得厉害,终于笑道,“小夫人,您可不要害我被少爷开除呀。”   他还是笑得一脸灿烂,殊不知如此阳光的人在皮囊之下,竟能说出血腥残忍的迷信话题。   唐软尽量不引起对方怀疑,每一口气都呼得绵绵长长,徒增许多勾人的媚态。   “我想让老公的腿变好,有没有办法?”   石麒被沈顾骂惨了,绝口不提当初那句戏言,只保持笑道,“那得少爷愿意主动去做手术。”   “那他为什么不做手术呢?”   唐软追在他后面,眨巴起无辜的大眼睛,仿佛无害。   “因为啊......”   石麒也摸不准雇主的脾性了,尤其唐软失忆后,沈顾与家里的关系也分外紧张,沈夫人要求把软软接回家修养,被沈少爷强硬拒绝,非说要等软软打从心底能重新接受自己再做考量。   “或许只是时机不到吧。”   唐软问得次数变得越来越多,直到石麒也遭受不住,对愈发傻呵呵的小夫人挤出微笑。   “少爷其实原本是打算换一双新膝盖骨的,不过......”   不等他说完,唐软仿佛发现新大陆似的,揪住他的衬衫袖口,摇了摇,“我好想看看丈夫的新骨头,但我不敢说,石麒哥哥能不能带来叫我瞧一瞧?”   “而且我会叫老公早点安上新膝盖,这样软软很开心,石麒哥哥也不会每晚太累的。”   石麒被他唤得面红耳赤。   失忆的唐软娇媚似火,一身细养的白肉水嫩透亮,脖颈与腰都细得惊人,嘴巴变得甜蜜极了,嗓音荼靡,软糯得快要勾飞人的魂儿。   有的人生病似骷髅,剩一缕待死不死的僵气。   有的人生病反而病西施似的,眉目声色都在惹人疼爱,疼到肝儿颤。   石麒不敢被人瞧见小夫人口口声声亲昵喊他哥哥,耐心说道,“既然小夫人有心关怀咱家少爷,那我就勉为其难做一次说客。”   事实证明,美人儿的纠缠分外有效。   沈顾间接知晓软软是担心他的,一时喜出望外,很快便把滋润在试验管的髌骨以及仪器搬进新宅子里来。   沈顾抱着唐软一起来看人造髌骨,小娇妻仿佛第一次看见神奇的玩意儿,把整张脸贴在玻璃罩外,印出一个朦胧的美人面。   许久不见软软对任何事情感兴趣。   沈顾也很开心,没忍得住心旌摇曳,在唐软的后颈吻了一口。   “软软很想让老公立刻走起来吗?”   “嗯。”   唐软死盯着那两块骨头的轮廓,仿佛看见了逃出生天的钥匙。   按照骗子番的剧情。   沈顾四年后会走起来,但我......忍不到四年了。   早点走起来吧。   唐软的单纯眼神闪过一些怨恨,淡如一抹泛黑的轻烟。   从山坡上滑出的汽车......   沈顾临死前依旧紧紧抱住他的身躯......   汽车坠落撞击在巉石间迸激的花火,撕裂的身躯与交缠的二人。   沈顾临死前说,“别怕,有我......”   一起死,一起死......   唐软木讷的想。   这次不了......你自己去吧。   唐软终于开始有了活气,是沈顾喜闻乐见的,不但主动吃饭了,也开始进入折纸屋打发时间。   沈顾隔着一条走廊,工作强度最大的时刻,也不忘多瞧妻子几眼。   唐软微低着美丽的头颅,柔软的厚密的睫毛层层垂落,仿佛花蕊的蕊丝在花影中扑簌。   恬静,绝妙,或是等待。   沈顾并不知晓他的软软对他起了什么心思,还以为自己处处伏低做小的讨巧终于令妻子感动。   晚上睡觉也稍微进了一步,能握住对方的手,等软软进入梦乡再吃力地爬回自己的床畔。   半夜时分,天空中微起了一声闷雷,天城的夏季说到便到,只要天公一声号令,细如牛毛的雨丝从天垂落,闷燥的空气立刻被滋润得潮湿清透。   唐软听见衣声摩挲,微张开眼。   沈顾自己撑起上肢,换去睡衣开始穿衬衫,佣人每晚必将熨烫整齐的衣衫成套得摆在少爷床侧。   沈顾轻手轻脚,借助床侧的助力架吃劲得撑起上半截身躯,冷汗涔涔转移进贴床停驻的轮椅。   冥冥中感知,他朝唐软宠道,“多睡会儿,阴天好睡觉,我出门一趟,回来给你带好吃的早餐。”   唐软没吱声,但也再无法合眼,直勾勾得看沈顾进入盥洗室,再出现时一派玉树临风,除却天然的冷肃,一身素黑的西装称得腰直腿长,面孔生俊。   沈顾已经亲不到软软的面颊了,只又温柔叮嘱,“睡吧。”   睡醒来,或许你就不用再见到我了。   唐软立刻把头埋进被窝深处,狠狠掐自己的肉,忍住不说一句话。   沈顾稍微停驻片刻,微乎其微得叹口气,操纵轮椅驶了出门,又轻轻合上。   他是活该的。   唐软拼命要紧齿门,他令自己陷入死一般的麻木中已经有些日子,心如死灰得看着沈顾对他各种屈尊降贵。   他是活该的。   唐软加大掐住皮肉的力道,雪白的肌理间洇出一片沙状的血点,嘴唇泛出腥味。   他根本不爱我,我只是他的一个工具,被他精神控制的工具,锁在鸟笼子里的不安分的贱人。   我和他的一切都是假的,假的,包括他对我的强迫,简直令人恶心窒息到想吐!!   一声闷雷又适时地炸响起来,声波令得窗户玻璃发出轻颤。   或许不在这一次。   唐软浑身冒出细密的冷汗。   山间本来就容易湿滑,即使不下雨,每早的晨露与雾气也会在那条弯曲的山道上遮蔽视线。   或许......这一次沈顾他是平安无事......   掀开被子,唐软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开门后带着湿润的夜风叫人瑟瑟发颤,吹动单薄的睡衣裤,在孱弱的瘦骨外摇晃。   唐软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出去。   沈顾禁锢了他。   沈顾欺骗了他。   他和沈顾的一切都是谎言的深渊。   一直跑一直跑,直到脚底的大理石地板换成门外的碎石子路,每跑一步都硌得脚底板生疼,仿佛刀割血管薄弱处一根根挑断又放入火烧。   落在身上的雨水极快打湿他的衣衫,包括眼帘深处也挂起模糊不清的云雾。   或许是眼泪。   他说好不再哭得。   一直跑一直跑。   直到看见沈顾的专车即将要通过电动铁门,往宅子外面那条山路转移。   唐软喊不出声,从花匠摆放在两旁的花枝间连瓦罐一起搬起,狠狠砸在地上,泥土和满雨水汇成泥汤,直溅得他流血的脚一片污渍。   砸一个,砸两个!   沈顾的司机终于中濛濛细雨中听见异常巨响,快比得上天空中隐约的闷雷。   沈顾也听得清清楚楚。   “是小夫人,少爷......”   软软吗?   沈顾喊道,“快倒车!快......快把他抱上车来。”   唐软完全不用人抱,已经从车后面发疯钻进车舱,蒙头躲进沈顾的怀里。   “怕......害怕......路滑......危险......”   沈顾被他扑了一身水,抱起唐软一瞧,白花花的脚丫子底下全是斑驳的血痕。   气道,“快送小夫人去医院!”   “不,不要......”唐软使劲抱住他的脖子,凄切的结巴喊道,“下雨天不要出门,雨后也不好......求求你......我害怕的......”   真的。   若说。   一切从骗局开始。   但有一件事终究是个例外。   他爱他的八个月,总是真真切切地在用尽全力,不曾说过一丝谎言。   作者有话要说:   就这两天火葬场,铺垫到位了。 第 45 章   沈顾怀抱唐软, 二人沉淀在浴缸温热的水涌之间,前者虽不能将膝盖完全抻直,超长的腿部线条依旧能支撑在浴缸边沿, 让包扎好脚部的某人将脚丫搁在一旁, 避开水的侵染。   为此,沈顾特别替软软的脚丫扎上两个塑料袋,碰一碰哗啦哗啦得酥响, 堪比二人之间的水流暗涌。   他便总是这样的, 夏天的寒冰, 冬天的流水,故意唱起反调惹人无奈又慌促。   唐软身上的颤抖已然渐渐停止, 水温驱赶尽寒凉的余韵, 背后的肌肤传来清晰得熨烫。   沈顾以手臂为牢,圈禁着怀里的爱妻, 下颌不断在唐软的肩膀摩擦。   “软软......”   浴室自带的扩音效果使得他的嗓音哑哑的,在水汽的氤氲中衍幻出千百种滋味。   唐软的肢体自带蜜蜡的甜香, 他越磨越揉,香味越腻。   但他不敢真得下口去咬, 免得激起唐软不好的回忆。   关于那部分失控的强迫,不仅是唐软的心结, 也是沈顾的。   他如果更深思熟虑一些,也不至于将两人的关系置之死地。   如今还有一句后话讲得好, 置之死地而后生。   软软拦阻他出门,担忧他的安危, 怕是一线极佳的征兆。   他不敢肆意乱碰软软, 但又处处试探, 最终比划着唐软臀尖尖那颗绯红的桃心小痣, 拇指反复摩挲,恨不能做些什么似的。   “好想把你这块香肉现在给咬下来,咽进肚子里温存着。”   沈顾委实太自信,过于自信变成自大,稍微施点甜头便会沾沾自喜,全然不觉得自己的调情话里始终带着冷虐的血气。   唐软被泡酥了,白皮浸泡成了粉皮,又渐渐衍生出殷红的魅色。   神态并不娇羞,只是安静地躺着。   是谁给沈顾这样放肆的权利呢?   唐软的思考与浴室内的水烟袅袅,神情放空至虚无,对于沈顾的碰触隔离在皮肉之外。   是我,是我。   我终究抵不过自己骨子里的懦弱,随波逐流了。   唐软将沈顾阻拦下,以害怕打雷为名头,即使感动,某人终究还是要外出去处理公司的紧急CASE。   或许是唐软的情绪终于拨云见日,沈顾无须时刻紧盯着他的一言一行,委托给石麒代为照看,表明会很快回来。   唐软一觉睡得极晚,没有来自某人情不自禁地视线干扰,连做梦都变成一件轻松异常的事情。   难道,我要和沈顾这样半死不活地虚耗下去?   梦里他问自己。   沈顾他是舍不得让死的。   那只能......   睡得太久人会变得各项反应萎靡迟钝,唐软完全睡饱了,多一秒钟也不愿继续躺在床上,眼睛顺理成章便睁开了。   与沈顾一同的卧室显得格外冷清,厚重的窗帘阻断部分阳光,单从缝隙的角度可以看出,天空的颜色暗得发灰。   沈顾很少走如此长的时间,而他居然从天亮睡到傍晚。   稍有的空腹感催他起床去觅食。   忍住脚心的痛楚,踩一双偏软和的兔毛拖鞋,唐软连睡衣也懒得换,随手披一件外衫遮冷,往门外走。   原来不止卧室内是冷的,连走廊中竟也微冷。   平常家佣们会轻手轻脚在屋内来回走动,今天偏偏奇怪,竟然连一个人影也见不到。   好吧,或许是饭点到了,大家都去后厨吃饭去了。   越想越饿。   昏沉的头脑完全不想家里究竟哪里不对劲,只是一味地沿着楼梯往下摸索。   蓦地,有人吹了一声口哨。   那口哨嘹亮且幽怨,若不是家里一半的灯惨白得打开着,恍如声控灯般一瞬间骤亮的错觉,闹鬼似的令人毛骨悚然。   或许是哪个男佣在跟旁人开玩笑。   唐软抚平胸口的震动,一点一点忍痛触地,最终走到了后厨。   后厨竟然空无一人,真是见鬼,唐软伸手触摸了灶台,冰冷得能冻结指尖。   嘘......   又是一声幽长的口哨声,在空空荡荡的整层豪宅中,四处兜转叠撞,生出更多的鬼魅之气。   人呢?都去哪里了?   唐软胆子一直比针尖还小,自己吓自己的行为又不是第一次做过,头皮阵阵发麻,最可笑的猜想是,世界大战里的外星人把家佣全部用机器给抓走了。   唐软试着喊了几个平常讲过话的佣人名字。   无人答应。   更害怕了。   连打开冰箱门的时间都没有,捂住耳朵蒙头便往楼上跑。   普通人穷其一生都想有朝一日能买一幢豪宅,过几天富豪的生活,殊不知房间大了再没几个人,活气不足平添阴气,是分外吓人的事情。   唐软生怕口哨声再次响起,跌跌撞撞的脚步一松劲,险些倒在冰冷的阶梯上。   有一道人影从阴暗处冒出来,拉扯住他的手臂。   唐软快要发出尖叫的刹那,只看清留下来照顾自己的石麒一脸灿烂微笑。   “吓死......我了......石麒哥哥。”   石麒依旧抓住他过分纤细的手臂,“小夫人胆子确实挺小,跟小老鼠似的,随便出点动静,把小胆子都快要吓破了吧。”   原是他故意吹的口哨。   唐软不再害怕,终于放心说,“你太坏了。”沾了水点的羽睫颤动,示意对方松开手。   “家里的佣人呢?”   石麒松手,自然而然笑,“少爷放他们大假,都回家休息去了。”   唐软唏嘘不停,手掌拍打险些骤停的心脏处,思忖自己睡了快十几个小时,家里发生什么情况自然是不知道的。   石麒问,“小夫人饿了?”   原本是饿的,现在吓饱了,也不理睬对方的恶劣玩笑,重新披好半挂在肩膀的薄衫,准备回去再缓缓神。   石麒却没有叫他离开的意思,用话勾住唐软的脚,“小夫人不去看一眼少爷的人造髌骨吗?我记得前几天您还缠住我的胳膊,说想叫少爷更快能走起来。”   唐软确实引导过他的协助。   但他心软,始终无法推着沈顾往骗子番坠崖的剧情走。   “今天不了,我想......”   石麒道,“可是少爷说,想让您今晚睡觉前务必替他瞧一眼,不要试验管中的营养液变了质,那骨头离开液体的滋养会脱水钙化,整个就不能使用了,而且再定制一副全新的,需要时间会很长。”   唐软嘀咕,你曾是学医的,你去看不就好了,纵使如此难抵邀约,终是跟着去了。   结果石麒分外奇怪,并不将他往楼上引,而是往楼底下带。   唐软从不知这幢豪宅负一层竟然被打造成储藏室,大约山间的温度原本就低,天然的低温储藏室可以贮存更多的食品或其他。   不知何时,沈顾将他那对宝贝的髌骨也挪到了地下室的某一间特制的房屋内。   里面隔潮防湿的工作准备到位,安装数台除湿机一同工作,保证着室内温度与湿度常年守恒。   除了屋子光线阴暗,并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唯独还辟出一个小房间,有卧室还有卫生间一应俱全,不知是为谁住的。   数台医学专用仪器不停地运作与中央的巨型密封管,一对巴掌大的人造骨简直堪比帝王级待遇,除了人工看护,连机器也在不停制氧,谨防粘稠的液体变臭变质。   唐软完全不想看见这两块骨头,瞄一眼转身道,“我看没什么问题......”   石麒反手将门锁好,依旧笑道,“小夫人真是个乐天派,怎么会没有问题呢?问题分明很大的。”   地下室阴寒阵阵,石麒突如其来的举动令人害怕。   唐软撑起胆子问,“有什么问题。”   石麒过来拍拍他的肩膀,硬搂着人走到密封管前,所有人离开后紫外线灯会自动打开,保证消除房内以及液体中的有害病菌。   此刻粘稠的剔透液体反而碧油油得衬着,猛一看那两块骨头也森然恐怖。   “少爷当初定制这两块髌骨,是打算在两个月内完成换膝盖的手术的。”   “可是现在已经过去五个月了,就算是把全世界最好的医学仪器引进国内,这里面的药液也濒临过期的风险不能再等。”   “那就劝他赶紧换吧。”唐软并没有更多的担心,话随口出蓦地惊醒,“我是说......我会好好劝他的。”   沈顾现在完全仰仗他的脸色而活,虽然他再也不想管沈顾的事情,但这一件事必须除外对待。   石麒假意沉思,“少爷说,他大仇未报,绝对不能做这个换骨的手术,但再拖延下去,这两块人造髌骨也不过是一堆过期的废骨头,扔给狗都不吃的垃圾。”   唐软被他字里行间的暗示震慑,但要仔细分析出对方真正要表达的内容,迟钝的反应又不够迅速。   “那......”   “要换个地方重新安置这两块骨头,直到少爷报完仇的。”   “重新弄一些全新的瓶瓶罐罐回来吗?”   石麒笑而不语,只紧盯着唐软的身躯,虽说太瘦弱了,但好吃好养的供着,例如这些日子用燕窝鱼翅精贵养着,总是会有肥厚的部分。   “小夫人,您爱少爷吗?”   他瞧得唐软毛骨悚然。   以前或许,现在......   “小夫人,您说过想要少爷赶紧站起来的吧?”   以前或许,最近有点......   石麒的目光一闪,竟冷得骇人,“人的肚子里有丰富的毛细血管,作为临时养人造髌骨的地方确实不错......”   肚子,肚子!!   唐软的脸色瞬间惨白,二话不说要往外逃跑,石麒一把扯紧他的衣领,反手一甩。   唐软从前健康时也不会是他的对手,更不要提病弱孱瘦的仅剩一把骨头。   与其说被甩,不若说被扔,失去平衡的人一头撞在中央的试验管上,加厚的特殊玻璃给他闷重一击。   唐软倒在地面上时,头部肿起的包并不是最疼的,肚子也不是最疼的,死寂许久的心疼得最厉害,拿刀子分.尸似的,一片片割肉凌迟。   石麒的举动之下,俨然有人替他撑腰,才如此猖獗狂妄。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他真蠢,他太蠢,他只沉浸在与沈顾的情感拉锯中,却忘记提防最重要的一个细节。   他禁受了那么多欺骗,那么多虐意,最终他的肚子上还是要有一道疤痕的。   这是原书的设定,是他全部痛苦的根源。   “当然不为什么,”石麒从旁边的小房间里推出一个建议手术台,把软成一滩烂泥的唐软抱到上面,手脚四肢用皮带扎好,连一点都不能挣扎,甚至从膝盖与胸口处也各拉出一条皮带,固定某人发疯扭动的肢体。   “家里没有一个人存在,少爷也不在家,这间屋子的隔音措施很好,还特别设置了供一个人生活的独立空间,又不会被佣人发现暴露......”   他的话快要像刀子一般,锋利地切割切割。   “我学了几年医,因为某些原因......好吧,就是钱的原因而放弃了,但是曾经解剖个小动物的手艺还算不错。”   “况且只是在腹部切一条十二厘米的口子,并不会割开肠子,小夫人不会太痛苦的,隐隐会有异物感而已。”   他讲得话好可怕,微笑灿烂到阴森,终于让唐软从无声的呼救中清醒了一瞬。   “是沈顾要你做的吗?!!是他允许的吗!!”   石麒从一旁再推出一个简易手术工具架,从摆放的药品种选取剂量充足的麻药,主动走到一旁的洗手池开始拼命洗手,连指缝都不错过。   “小夫人可不要这样瞎猜,我可什么都没说。”   洗完手自然甩干,又戴上干净的手术手套,仿佛故意叫人印象深刻,从一旁取出一团白绷带,掐死唐软的下颌骨,强迫他吞下绷带堵住嘴巴。   “别哭呀,小夫人,你可可怜怜的小模样真得很招人心疼,但我受了别人的指示,就不能心疼你这样的小美人儿了。”   震惊!!   唐软的肢体全然不能移动,但石麒说得每一句话,都叫他震惊,甚至刻骨害怕。   沈顾!   难怪沈顾时时刻刻都在盯紧他,还买了外宅不愿回家与父母同住,原来他的重要,竟是做这样一件残忍的事!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恨你,我恨你!我舍不得叫你死,最终,换来你的凉薄与绝情吗!!   石麒取出针管,对准唐软的静脉一针下去,缓慢推送的冰凉液体瞬间将人杀死。   有的人鲨人用刀,有的人鲨人诛心。   沈顾!   唐软哭泣挣动的眼睛越来越沉重,这就是他的宿命吗?这就是他必须要承受的过程吗?   我的家是假的,我的小甜番是假的,究竟还要逼我到什么地步才肯放过我!!   唐软摇摇头。   我就是死,就是真的把肚子当作盛放骨头的器皿,就是再痴再傻再贱......   死了便罢。   假若我能再睁开眼!   ……   我们永远不会再有以后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放心,软软的肚子好好的,这辈子不会有疤存在。   明天开始先虐沈顾。   奥利给。 第 46 章   不知该死的石麒究竟给他打的是不是麻醉药, 唐软脆弱的胃部一直极端难受,俨然从残忍的手术中睁开眼便能呕吐出来。   或许还有对沈顾的恨意使然,令他即使属于被动挨刀的地步也一直紧抿嘴唇, 甚至不自觉得咬出血来。   最夸张的是竟还有火影重叠的幻影在疯狂摆动。他那喉咙也像真的一般痛得要命, 滚滚的热水汆熟了喉头的嫩肉,又以凶劣的手段破坏了声带似的。   唐软不知自己昏迷的过程中经历了什么刀光剑影般的磨难,待他再次苏醒来时, 人居然躺在医院里。   石麒的变态微笑, 泛出油绿光芒的人造髌骨, 包括烟火缭绕的呛人气息,依旧在眼前无限循环, 仿佛身往地狱里真正地游走了一遭。   而后, 他的下意识举动是去触摸自己的腹部。   医院在他的印象里已经与魔鬼化为一体,不得不害怕。   然而并没有。   他的腹部一直保持着平滑细腻, 除了瘦弱的身材连肌肉都消匿无踪之外,依然保持着平坦, 并没有被石麒捅破肚子。   门声响动。   唐软惊骇得要命,生怕接下来才是鲜血淋漓的开始, 却见沈慎言一身烟火狼藉,温文俊美的面颊沾了灰渍, 连眼镜片也雾蒙蒙地罩了层土,风度倒是不减一分, 与曹师傅一同从门外走进来。   曹师傅恨道,“我就看那个石麒不像个好东西, 平常总与少爷套近乎不说, 还把那古古怪怪的东西遮了布, 一件件往地下室搬, 对佣人们吆五喝六的。”   沈慎言回他,“幸亏你一直帮我照看软软,否则这次真是凶险,再晚一步后果十分可怕。”   曹师傅被夸奖分外高兴,平常并不善于言谈的人陡然加粗了嗓门,“可惜叫石麒那个贼孙子跑了,还一把火给宅子点了,差点殃及沈先生您......”   唐软一直假寐,听到二人稀松平常的话语里,隐藏着许多难以想象的恐怖画面,尤其是沈慎言为何突然出现在这里,更叫人突生惶恐,害怕沈顾正尾随他的脚步,下一秒立即会出现在面前。   他许过愿,若不死,此生必然恨毒了沈顾。   虽然拿刀伤人的不是他,但沈顾更狠。   哪知曹师傅开口便是沈顾的话头,直接对他的真正主子献策道,“要我说,不然咱们报警吧,除了那个逃跑的石麒,就连......就连您的侄子恐怕也很有些问题......”   吞吞吐吐的谏言,立刻遭到沈慎言的驳回。   曹师傅打开了话匣子,一股脑全部抖出来,“沈先生,您一直待我不薄,但是我这人也是个心里憋不住话的直肠子,在您辞退我之前,我非得一吐为快不可。”   “少爷......少爷他根本是在预谋犯罪!他把宅子里的佣人全部放假遣走,唯独留下小夫人与石麒,试想这是多么明显的意图,若不是少爷与石麒背地里应承过什么好处,石麒那样一个普通的青年,怎么敢拿刀子往小夫人的肚子上比划?”   “够了,”沈慎言适时打断他的狂妄猜测,八成会想此人怎么长了一张口无遮拦的大嘴,什么话都敢随便乱讲。   “没有事实依据的话不要乱讲,我准备待一会儿给沈顾打电话,叫他赶紧往医院来,不要他的男妻出了如此大的意外,还忙着在公司里搞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营生......”   不等他的话外音说尽,唐软再也绷不住颤抖的身躯,掀开被子顾不得身体的虚弱,抱着头直往外跑窜。   不要!   若是沈顾来,倒不如叫他去死。  芋咭 曹师傅眼疾手快,展手一拦。   唐软索性放弃往门外逃,转身冲到病房窗台,眨眼攀爬上塑钢玻璃,推开窗户要跳下去寻死。   千钧一发之际,沈慎言动身而跃,及时抱住他冲动的腰身,激恼的五官瞬间锋利,也发怒道,“软软,你做什么?别吓我,快下来!”   唐软的嗓子痛如刀切,连完整话也说不清,眼泪混着脸颊的余灰,汇成几道泪痕,可怜又绝望。   说不出话。   他竟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在小叔叔怀里拼命摇头,一拳接一拳往对方身上招呼,奈何没有多少杀伤力。   沈慎言喊道,“够了,软软,我从鬼门关救你出来,可不是让你随意伤害自己的!”   唐软终于找回些理智,不再拳脚相加,唯独眼泪一颗颗砸向沈慎言的衣襟,冰凉的泪珠激得对方心颤。   但是,圈紧唐软的手臂绝对不会放松一厘米。   “软软是怎么了,好好跟小叔叔讲,我是能听懂的。”   沈慎言保持着绝对的安静,朝曹师傅递出眼神。   曹师傅立刻出门。   唐软的嗓子不知为何,可能真如之前二人交谈时所言,自己打完麻药后昏迷不醒,石麒丧心病狂地又点燃了那座山间别墅,无形中吸入过度的烟气伤害了声带。   总之不管他能否说话,都再也不想回到沈顾身边去,眼泪汪汪地朝小叔叔摇头。   此时此刻,除了依赖面前这个同样姓沈的男人,他再无法想出更好的解决办法。   沈慎言把他平稳地搂进怀里,似是认真打量唐软真实悲切的眼神,最终竟猜透人的内心。   “是不想见沈顾,是吗?”   唐软拼命点头,连泪水都从眼眶中甩出坠落。   “可沈顾是你的丈夫,而你出了这么大的意外,总不能不知会你的配偶吧?”   他倒不提沈顾与自己也是至亲的话题,反而像朝唐软抛出了几个致命问题。   唐软嗓子好痛,掰开沈慎言的手,在掌心比划,“让我走,求你了,帮帮我。”   “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走呢?”沈慎言抚了一下眼镜框,“你现在身体不适,而且神经虚弱,让你离开而不知会沈顾,怕你出事的话,我不好与亲侄子交代。”   唐软愚笨,却也听出些言外之音,随即跪在病床上朝沈慎言磕头。   沈慎言攥紧掌心,硬忍着冲动受了他的几个响头,叹口气道,“好吧,虽然我不知你与小顾之间究竟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但是今天的情况那么凶险,究竟与小顾有几成关系也不能断言,既然软软求我,那我就送佛送到西,不让小顾知道这个地方,先安心养病。”   许下承诺后,原本以为唐软会放心躺下,哪知小软软一把缠住他的脖子,主动抱紧他,眼泪汪汪地对自己又轻摇了头。   沈慎言立刻被依赖的动作所融化。   这是他想要的感觉。   一种能被唐软当作唯一依赖的舒爽感,立马柔和了声音,更温柔道,“那软软是什么意思?”   “不想留在这里?想离开医院?或是彻底离开天城?”   唐软被恐惧与新仇旧恨完全支配了理智。   小叔叔的推测全部一语中的。   唐软点头。   若不是他突然失去了发声的能力,只能如菟丝子一般求到沈慎言面前,凭着他那一点点骨气,还是能自己趁夜深人静从医院溜走的。   如今,现在,他实在无计可施。   沈慎言是沈顾的小叔叔,两人看起来平常并不怎么对付,还有口角之争发生。   这是他唯一最快摆脱沈顾的捷径。   唐软一身病软,但也弥弥中散发出一股冷汗热渍交汇后的香气,一双含泪眼顾盼生辉,何况求人的时候从绝望中生出强烈的娇艳感。   沈慎言的眸子沉了又浮,大手也沿着对方的脊梁轻慢拍打,“好,既然软软有求于我,那我自然愿意成人之美。”   快见唐软要全部信任自己的瞬间。   又补充道,“不过我这次帮你,等于从此与小顾为敌,我跟你是好朋友自然愿意,若是以后你又想起他的好来,可不要说是小叔叔从中作梗呀。”   唐软乖巧点头。   心想,绝不会的。   只要能离开,距离沈顾远远的,此生都不复相见,他连命都能抛弃,何况是一切虚的皮囊外的东西。   沈慎言并未立刻带唐软离开,毕竟沈顾那边找不到人,最容易往自己这边考虑。   他答应要带唐软离开,先在沈氏夫妇家里冷眼旁观了几天疯狗发癫的惨状,自然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等沈顾那边的动静稍微安静了几天,他便安排私人飞机从天城直飞曲洲城,也只有自己专属的飞机运送软软,才最不会被发疯的沈顾查到踪迹。   他把唐软隐藏得太好了,简直好到完美无缺。   曲洲城是百年造纸大城,除去悠久的历史底蕴,包括风土人情都是照着唐软会喜欢的方向选择。   而沈顾......   沈慎言面含浅笑,礼貌周到将唐软抱进了私人飞机舒适的机舱内。   唐软不知什么原因,暂时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再加上连翻遭受打击,精神萎靡不振,唯独对于要离开天城这件事,能勉强挣起身躯,急不可耐要跟着小叔叔走。   沈慎言把人放入优质皮沙发内,绅士替他垫好靠枕,抬手抚弄了一下软软疲倦的眼睛。   “睡一会吧,曲洲城在华国之南,距离天城路途遥远,你连续好久不能安心睡觉,放心吧,以后由我来照顾你,不会让你再出任何意外的。”   沈慎言掌心很热,自带一种安稳人心的魔力,唐软或是真得感受到自己能顺利离开,眼皮子终于困乏酸软。   他想对小叔叔讲一句谢谢。   但他已经说不出话了。   试想,其实也是一种好事,他现在对谁都饱怀警惕,跟谁也不想多说一句话。   勉强弯了嘴角,示意感谢。   沈慎言收到,仔细在心里品味再三,竟生出许多甜蜜感怀。   这就是他穷其一生想要追求的。   哪怕是软软的笑容带着显而易见的敷衍,竟也令他开怀如畅。   唐软侧首不再看他,装作小憩的眼睛在飞机起飞的颤抖中睁开一瞬。   天城的天空还是一如初见,只不过,他永生不会再回来了。   【两年后】   潮湿的空气充盈着慈竹、撑绿竹与白夹竹特有的清香,窗外竹影重叠,新生的幼笋依贴在修竹侧,处处生机盎然。   一条粉润的舌头在唐软的面颊侧舔来舔去,终于将某人紧闭的眼帘舔开。   唐软睁眼便看见手臂旁蹲着一只雪白可爱的博美犬,分外淘气地在长木桌面跳来蹦去。   咕咕?   不是,这是他新养的小狗吉吉,之前那只小狗丢在了沈家,即使想讨回来也是不可能的,何况唐软对那只小狗有愧,只好再养一只近乎一样的,拼命善待宠爱,借来宽慰自己的愧疚心。   唐软朝小狗挥挥手,微舔了一口湿润的口角,他应是睡觉侧趴压到脸了,嘴角涎出一道银色的细丝。   好脏。   适才想起自己睡着前正在画画,才见他那只小祖宗狗的四条腿早不是白色,沾了粉红的颜料,踩得桌面到处是梅花瓣,连他的宝贵竹纸也踩得一片狼藉。   坏狗狗。   唐软起身,先以纸巾擦尽嘴角的湿渍,双手一抓要拿住吉吉打屁股。   吉吉可不是咕咕那种听话个性,淘气得很,时常将唐软气得哇哇叫。   一瞧主人微蹙的俊眉,吉吉倒是个有眼色的,直接从一米高的木头桌面跳了下去,汪汪欢叫引着唐软去追它。   一人一狗冲出几层几叠的竹子楼,跑到院子里去,院中的设计模仿中式园林,亭台隐藏在竹影深处,翠绿中玲珑有致又饱含雅趣。   再往前是一片空旷的林间地,上百个颜色各异的竹帘倾斜而立,一面朝向东南日头晒得最猛烈的方向,待几日竹帘中被染色的竹浆晒得半干时会专门转移去特殊的房间里烘干。   穿过这几百个倾斜的竹帘,吉吉似乎无路可走,一头钻进常躲的狗洞里便不再出来。   唐软气喘吁吁地盯着爱狗时而从洞中朝他招摇的姿态,假装气恼地比划手指。   敢戏弄主人?臭狗狗!   也趴下后,抬起屁股往狗洞里钻,准备将逆子从里面拉出来。   不等三分钟的人狗缠斗。   唐软腰际被人双手一掐,也从地面抱了起来,经过一年的身体调养,他已经从骨瘦如柴调整到了之前的体重。   然而沈慎言还是把他轻易地从地面抓了起来,堪比捉一只萌宠小狗般轻松。   小叔叔的个子很高,臂力很足,怀抱软软的姿势丝毫不累,直把唐软托到面面相近的距离,旁人看来仿佛贴耳私语。   “吉吉被你吓坏了,你就不能放过它?总与小狗斗,你也是个孩子个性。”   小叔叔的谆谆教导尚未说全,唐软气恼地转过脸瞪他。   素净靓丽的面孔上,多印了几朵粉红色的梅花,若是拓在寻常人脸上,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可软软脸上的几朵粉色桃瓣很是香艳,犹像古代女子对镜细贴的花钿,平添了许多娇俏浓丽。   那一双微带愠怒的眉眼长翘,抖落的风情无限美好,不似人间应有的颜色。   沈慎言怀抱着他,突然吹了一声口哨,轻赞,“还是狗儿子知道你最美的地方在哪里。”   又似宠爱无限道,“软宝宝,真好看。”   唐软瞬势从他痴迷的眼神中跳脱出来,腰上取下一块方便随时携带的多功能画板,用银针笔写道,“我才不是宝宝,你又胡说,家里的工人私底下都在笑我傻瓜了。”   一口气写了好些个字,无论多久,沈慎言一直耐心看他写完最后一个句号,摩挲了一下下巴,轻笑道,“叫他们笑吧,反正等你嫁给我之后,看哪个敢背后胡说,老板娘别给他发工资,急哭他们。”   “何况我比你大十几岁,你在我面前,可不就是一个宝宝?”   作者有话要说:   不会换攻的,不要害怕。   不好意思,没完成大的,给大家发红包赔礼道歉啊~ 第 47 章   自从沈慎言开始表露出那一份隐藏心底的亲慕之情后, 成熟且俏皮的情话便未曾断过。   成年人的浪漫更为直接些,毕竟人生阅历摆在哪里,挑挑拣拣过了许多载, 见惯许多人, 最好的年华消失一半,若还像楞头小子遮遮掩掩,怕是变成白发苍然的老头子也难找个合心的。   出手必然是快、狠、准。   奈何唐软不再是之前的那个软萌可欺的小屁孩。   他把心彻底堵死了, 虽说在沈慎言的绅士攻势之下仍会有面红耳赤, 奈何一谈到关于情爱的方面, 最先逃跑的人也是他。   唐软现在正要逃跑,红脸瞅着小叔叔在阳光的笼罩中含笑, 取出写字板道, “答应抄的经文还没做呢,吉吉交给你了。”   大约是想到很好能躲避对方表白的主意, 甜笑着在最后重点写画。   “谢叔叔恩~”   沈慎言不得不承担起从狗洞里套狗的重大任务,若不是嘴没关严, 偏要提结婚两个字,恐怕此刻唐软一定会同意跟他一起在院子里再逗会儿小狗。   吉吉最喜欢他, 很快在沈慎言的两条长腿间转来钻去。   沈慎言眉眼淡色,“今日份求婚失败, 狗儿子你说该怎么让软软同意做你妈,嗯?”   吉吉旋即躺在地面打滚讨巧, 露出雪白的肚皮示意自己超级听话乖巧。   沈慎言被逗笑,单手抚弄小狗的肚皮, 沉默起来, 也对, 他毕竟不是楞头小子, 太急切的方式依旧不适合他。   适时,意外有电话切入,是沈慎言归类在可接可不接联系名单里的,今天的挫败感使他改变了主意,单手抄起小狗,也同时接起电话。   四周无人。   沈慎言的表情瞬时冷酷无比,对话筒语言简洁,“撑不住了?”   厉学被他一贯的谈话方式气到,俨然又不能得罪他,硬气稍减,“是。沈顾兼并了厉家欧洲分部的三家子公司,如今在天城风头正盛,快要替换我厉家在天城的地位。”   想请您回来帮忙。   厉学自然不敢对沈慎言说任何重话,他对谁都能下得去死手,唯独对沈慎言颇为顾虑。   沈慎言有些不一样的地方。   所以这些年他们彼此利用,也都是在各取所需。   如今沈慎言有两年没给他提供任何情报,原本厉学认为单凭他的深厚背景,哪里有需要再依靠外姓人的时刻。   熟料,有件事他预估错了。   便是轻敌。   沈顾发疯了。   像一条疯狂的野狗一般撕咬厉家,撕咬他,处处作对。   厉学不得不拿出些绝招,来请沈慎言兑现当初那件事的诺言。   “沈叔叔,你之前允诺我帮你做的几件事,会同样回报我几件好处。”   “如今还剩一次机会,我现在十分想预支它。”   沈慎言抚摸小狗仔的手势丝毫未变,“你已经拙略到,连沈顾那种菜鸡也对付不了的地步了?”   “你......”   厉学简直在心底要艹沈家祖宗了。   “你当真不帮我这次?”   一只杂毛小狗居然学会嗷嗷冲主人吠叫?   看来是调.教的力度不够。   沈慎言冷笑,“我想试试,过几天你的求人态度会不会更低廉一些。”   挂断电话,耳根瞬间清静。   小叔叔将吉吉单手举到半空,吓得小狗呜哇乱叫,又搂进怀里温柔抚摸,一举一动满是戏谑。   吉吉却不敢反抗,乖顺地贴近他,汲取对方身上并不足够的温存。   沈慎言道,“走,给你的小主人做顿好吃的去。”   院子里的人共分两拨,专门负责唐软与沈慎言起居的共五位,余下的十几人都是请来的工人,专门帮唐软制作古法竹纸的专业工作者。   许江先生在《中华竹韵》序中有言:竹,有四境。即:纯洁、虚怀、守节、持贞,一纯一虚,一守一持,本身就含了变化之道,蕴含着无数天机。对于中国人来说,竹是一种居所的喜物,又是一种深具精神性的物种(摘自百度)。   纸煏屋的煏墙上张贴着一张张烘干薄透的竹纸,唐软谨慎地一片片揭下来拢在怀里,又交给工人拿去裁剪毛边,最后摆放他双手中的,已然是四边修剪整齐,剔透如翼的古法竹纸。   软软被沈慎言刚送到曲洲城,沈慎言将人安排在此间宅院里直接离开的。   毕竟要干扰沈顾的耳目,小叔叔将近一个月内以谈生意为由,马不停蹄地去过更多的城市。   唐软起先夜夜都做噩梦,没有任何人陪伴身旁,靠自己孤苦地支撑,尤其话不能讲,连喊都发不出多少声音,境况每日消沉。   最终撑不下去,他还起了一些很坏的念头。   趁家里佣人不备,提着刀子遛出家去,找了一片竹林茂密的地方,挥刀乱砍。   估计也是机缘巧合,从不远处传来敲钟的声响。   推开竹丛遮掩,发现一座不知建立于何年的破庙立在深处。   索性丢下刀,准备当和尚去。   自古以来,庙是寸土之地,容纳不得更多人,况且是供鬼神的,管理破庙的老和尚瞧他红肿的眸子虽然情死,但是长相浓艳,在鬼神面前怕镇不住阴气,又说唐软年纪尚轻对红尘仍有眷恋。   取来一本破旧的《多心经》,吩咐他白天抄写两个小时,晚上切不可念读,此经多抄可以静心、净心、安心,增长智慧。   大约抄了几天,唐软确实能稍微睡得安稳,沈慎言顺利回来后,唐软似乎又安定一些,直到抄写的心经变成小小一叠,近半年前,终于不再梦见沈顾狰狞恐怖地叫人破开他的肚子。   小叔叔的职业一直颇为神秘,也是两人慢慢接触中才揭开谜题的。   沈慎言之前的工作室,是专门帮豪门贵户的大佬们做艺术品投资,凭借他独到的审美眼光与对艺术品市价的评估,帮助有钱人能收藏到物超所值的孤品或珍品。   最近流行收藏古法竹纸抄写的经文,古法竹纸在华国内自然是千金难求的,沈慎言瞧唐软自己也爱抄写《多心经》索性高薪聘请工人在自己家院子里赶制一批,而后再依照顾客的需求,借助人脉关系请国内的书法大家亲自浸毫保墨,从中间赚取高额的费用。   这份职业的优点是常年悠闲,只消针对老客户的个人需求,提供艺术品方面的推荐与评估,一年做十几单生意,即能轻松挣八位数。   与小叔叔一同享用完晚餐,唐软把下午抄写好的字拿出来叫对方瞧。   从最初的丑字到如今初见雏形的正楷毛笔字,沈慎言可谓功不可没。   轻描淡写地指点了一下唐软需要收笔纵墨的笔画,在电灯的映照下,俨然师生二人在挑灯讲学。   唐软一个没绷住,噗嗤笑出声。   沈慎言掏出鹿皮眼镜布擦拭镜片,应笑问,“小孩儿,傻笑什么?”   唐软在写字板标注,“你好像电视剧里私塾的先生。”   沈慎言重新戴好眼镜,嘴角微勾,“小孩儿,你今天是不是有点过分。”   唐软微撮圆嘴唇。   沈慎言竟一把拉住他的手腕,凑脸过去,“我有那么老吗?你好好看我的脸,沈叔叔......老学究......我分明才刚三十出头而已。”   唐软确实认真看了小叔叔完美无缺的面孔。   有些男人越老越值钱的。   譬如沈慎言。   唐软很多次都偷偷在心里描摹过对方的面孔。   俊美,沉稳,连眼尾若有似无的细纹都饱含岁月沉淀的智慧与魅力。   可是,也该死得从某个角度,跟沈顾长得有一丝相像。   这是基因与近亲血统缔造的痕迹,不可轻易抹除。   唐软的面色微变。   沈慎言立刻装作恼怒道,“好好好,男人三十一枝花,软宝宝却嫌弃我老,那我离开这几天保证每晚敷张面膜,等你十天后见我,一定被我的美貌所诱惑。”   唐软又撮圆了嘴巴。   若不是他不同意。   沈慎言都快想叼住那张鲜红粉软的小嘴了。   “对,家里的古法竹纸已经做好了,约定的买家看上一个最近风头正盛的新生代书法家手笔,若是能谈成这笔买卖,我们出国玩三个月。”   唐软眼神一闪。   沈慎言竟能读懂似的,将手上抄写《多心经》的竹纸放在一旁,和蔼搓一把对方的头发,“这笔生意交给助手去做会出差错,何况我也必须回天城去见见哥嫂,免得起疑。”   天城。   唐软侧了头去看桌面间摆放的黄花梨镇纸,曾经的学渣经过两年的沉淀与熏陶,也知晓哪种墨汁配合哪种毛笔,写出哪种字最好看。   沈慎言对他分外小心谨慎,简直快要捧在掌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融化,随即哄道,“放心吧,我自有分寸,不会把不该引来的人引来的。”   唐软顿时愧疚,回眸又对上沈慎言,仔细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我可以理解为,软软是舍不得我走吗?”   唐软似乎要生气了。   沈慎言举双手投向,“你就原谅我,毕竟我老了嘛,舌头跟不上脑速,也不知究竟该怎么哄你了。”   吉吉恰逢时机窜进屋来。   唐软旋即有了主意,写道,“是吉吉说,叫你路上小心。”   沈慎言哈哈大笑,扭了一把唐软粉弹的脸蛋,心底是无奈的,脸上终究未表露什么遗憾,“那你跟吉吉说,我会按时回来的。”   十天过后。   沈慎言并未如期回来,连手机也意外断开了联系,家里请来的工人制作完最后一批竹纸,唐软按照小叔叔临行前的安排,给大家结了尾款。   热热闹闹的院落里顿时更加安静,甚至寥落到连麻雀都看不见几只的地步。   唐软又试图用手机联系。   害怕沈顾会采取极端方式查找他的下落,沈慎言说即使用手机联系,软软也是尽量要伪装成他的熟客。   手机号码也确实是那位熟客友情提供的。   但是发电子邮件,或是别的联系方式并不可取,网络黑客随时能追索到信息来源。   小叔叔一向说定几天,几天会准时回来。   也不是说唐软对沈慎言的依赖程度已经达到不可或缺,只是沈慎言无故推迟回来,唐软的疑心便发作得厉害。   是不是沈顾找来了。   是不是沈顾找来了?   与被沈慎言藏起来的这两年,他算半个与世隔绝,看电视玩手机从来规避开那些财经娱乐频道,生怕看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他想起来沈慎言说这笔生意做成功,带他出国玩。   唐软并不知晓自己离开天城后,沈顾会做出什么举动,但是出国是要拿护照通海关的。   若是沈慎言的诺言为真,只能猜到最浅显的一件事。   沈顾已经不稀罕他。   或者,已经跟唐凌顺利在一起了。   唐软能推测到这条隐藏信息耗费了十天时间,一旦想明白,心底的一半是放松的。   沈顾,你终于去祸害别人了。   唐软竟在想明白的刹那冷冷一笑。   这一笑反把他从镜子里吓了一跳。   原来,他还能露出这种不阴不阳的笑容。   也对,毕竟他也不是他了。   相信过爱又失望的人,会彻底变成另外一个人。   佣人每天会准时准点送来早餐,今天却不然,常送早餐的佣人神色慌张道,“苏先生,沈先生托人来家里了。”   唐软在一年前换了化名苏颜,所有认识他的人都以为他叫这个名字。   唐软随即与佣人一同前往客厅,却见一个年轻人面色苍白地坐在沙发前,看见人毫无顾忌,直接道,“苏先生,沈先生出了一点意外,现在急需请您收拾一下,跟我去见他。”   唐软很少见沈慎言的人,两年来只有小叔叔出现在这座宅子里。   拿起写字板写道,“他怎么了?”   也难怪他会担心。   沈慎言失联超过十三天,若是再久一点,唐软几乎要选择报警了。   那青年似乎很着急,只催促道,“沈先生这件事一句话讲不清楚,但是您是他唯一信赖的人,只有您能帮到他,要不然这样,您赶紧收拾一些简单行李,我们快上路,路上我会替您讲得清清楚楚的。”   唐软也不是个多有心眼的人,况且契机恰好,也慌张起来,随便拣两件衣裳,用画板告诉佣人们要守好家,过两天便回来。   吉吉瞧他慌慌张张,一直乱叫。   唐软摸了摸狗,朝年轻人比划,“沈先生在哪里?”   “榕城。”   一听并非是天城,唐软又以询问的眼神示意,我们坐什么交通工具?   年轻人也该是极有眼色的,慌乱中依旧面面俱到,“您可以把小狗带上,我们去榕城很快,坐车一天就可以到达目的地。”   事不宜迟。   唐软与青年坐上停在门口的悍马车,怀抱小狗,带着紧张的心情直奔榕城。   榕城距离通州城确实不远,若非如此,唐软是打死也不可能上车的。   年轻人见惯风浪八面玲珑,知道唐软不能张嘴说话,一路上除了简单贴心的照料,也不会特意跟唐软说话。   唐软写,“他究竟出了什么事?”   “车祸。”青年说得十分沉重。   “不过您放心,人没什么大事,只是胳膊断了,而且昏迷中一直喊您的名字。”   目前听起来十分合理。   唐软忙于担心沈慎言的安危,胡比划乱又问关于小叔叔的其他事。   青年都合理应答,毫无破绽。   两人连带司机是早晨出发,第二日早晨差不多相同时间到达榕城市第一人民医院。   司机的车路过医院面前并未停车,而是在某个位置停了下来。   一晚上都没睡好的唐软蓦地警觉,比划问,“为什么不进医院?”   还不等他反应,青年面露凶光,将他整个人的脖颈提住。   唐软想要反抗,怀里的吉吉猛地咬上去,把欺负主人的大坏蛋咬了一口。   “死狗!”青年抬手要打死吉吉,唐软一把抱紧拼命救主的小狗,从包里掏出一瓶防狼喷雾,对准对方狂喷,包括司机也没放过。   车厢内顿时打了起来。   可惜寡不敌众。   从旁边的酒店里走过来一群男人,为首的发色银灰,面目张扬,直接打开车门坐了上来。   被满车厢里刺鼻的气味、狗发疯的叫声,以及反抗的唐软气得面色一凌。   扯住唐软的胳膊一甩。   “我倒要看看,沈慎言金屋藏娇的是个什么样的绝色。”   厉学的情绪分外嚣张。   沈慎言居然敢用电话驳他的面子。   那他也得处心积虑掌握一些沈慎言的软肋才好。   只见唐软庐山真面的刹那。   厉学几乎愣住三秒钟。   “你是......你是沈顾那个死鬼老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沈顾,哇哈哈哈哈。   沈慎言一门心思地谨防沈顾,而厉学与沈慎言单独联系时定位了他,所以提前遇见了唐软。 第 48 章   沈顾是一个禁词。   而厉学代表着无限黑暗中的某一块绊脚的石头或土坑, 突如其来且每次印象异端不好。   两者加在一起所产生的效果更是非常不好,打从心底令人惶恐。   唐软摇头示意,你根本认错人了。   厉学的手却不肯放松, 一直掐死对方细弱的手腕, 险些一个用劲便掐断了。   若不是沈顾把他逼得太狠,厉总也想不出用手机致电定位沈慎言的馊主意。   得罪沈慎言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不过厉学尚有筹码握在手心, 暂时无所畏惧。   但沈顾不一样, 沈顾是要他死的。   也不管唐软如何反抗, 张狂笑得不阴不阳,“你说不是可不算, 要捉到沈顾面前瞧瞧, 究竟是不是从棺材里爬出来的。”   唐软又闹了半天,瞧厉学的手下取出一块沾了迷药的方巾, 若是被药晕了会更为被动。   唐软旋即改变策略,拿出打斗中被扯得七零八碎的写字板。   “我听话。”   竟乖得吓人, 同时还抱住面部,谨防对方朝自己下黑手。   厉学从之前便觉得这张脸比唐凌的要魅惑人心, 是个男人都喜欢占有的软物,但凡乖顺一点的话, 一颦一笑都是勾人的利器。   沈家的男人还真tm的会选。   朝手下递去眼神,示意不用再弄那些个下三滥的手段, 免得将来这美人真是沈顾的人,唯恐不好交易。   蓦地想起更有乐趣的事情, 单手撑住车座的后端, 靠向明显躲闪的唐软, 啧啧说, “曾经听说过不少挖墙脚的爬灰的,都是些龌龊事,没想到沈家这样的名门望族,竟也出了侄子与叔叔抢一种货色的丑闻,要是传出去恐怕能影响到沈氏企业的不少股价吧?”   他侧起脸,近乎贴近唐软的长颈。   厉学本是男女色通吃的顽主,睡过的人数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但凡是吃惯了肥肉的,总想再吃点清淡搭配。   眼过千帆。   唐软这块肉便生得极好,雪丽透白,连耳垂都似颗粉圆珠子,含在嘴里的感觉嚼劲十足,更不要提身上别的玩处。   他虽好色,但也不是下流无度没有底线,收敛了一些艳羡的眼神,刻意观察唐软听见自己的话后,会做出任何反应。   怎知唐软毫无反应,仿佛真的是另外一个毫不相关的人,在听一件毫不相关的事。   拿着银针笔在写字板上写,“反正在你手里,随你讲。”   我才不是什么沈顾亡妻,也绝非那种流转在叔侄争夺里的玩物。   厉学的提醒,唐软以前也并非未有知觉,与沈慎言适度保持距离也有这方面的考量。   他确实不够聪明,但在是非曲直面前总会有多少考量。   况且,他上辈子与这辈子何其不幸,才总要折在姓沈的手里。   厉学见他沉默不语,知道对方暂时不会出什么幺蛾子状况,也不再为难唐软,甚至为了方便交流,差手下替他临时买了部手机,下载朗读女软件,选择“度叔—男生—普通话。”方便与哑巴交流。   对于唐软,厉学还是挺好奇的,依稀记得对方第一次见自己不过一个口齿不清晰的小结巴,转眼半年竟成了个可怜楚楚的小哑巴。   常听家里那群嚼舌头的讲八卦,沈顾的妻子被大火烧死了,才导致他性格大变,成了天城商界一把暗黑镰刀,任谁与他做生意都战战兢兢,但又不得不仰他鼻息,说话做事不能差错一丝半点,否则绝不会好过。   厉学便是吃了这方面的亏。   纵然沈顾性格阴郁反复无常,能强忍下来的不但有肉吃还有肉汤喝,冥冥中还拉拢了天城几位重量级的大佬一起针对厉家。   百足之虫死而弥僵。   厉家毕竟树大盘根,还能有撑得住的根基,然而沈顾决绝,凭他家几十年做外贸积攒下的海外力量,将厉家延伸至国外的试水公司逐一击垮。   目的只为砍掉厉家伸向海外市场的手脚,留下华国东部区市场,叫厉家的资产缩水百分之七。   不可谓不歹毒。   厉学瞧着唐软路途跋涉,坐车久了昏昏欲睡,起了念头对准快要合眼的人儿问。   “喂,你究竟是不是真的哑了?”   即将睡着的人惊得一个机灵,张开嘴失声啊啊了几声。   喉咙深处的嘶哑感仿佛缺水的鱼,全然听不见一点水花。   唐软睡意顿消,输入文字,再由浑然有力的男士音播放道,【你有病啊!!】   与娇弱的人成鲜明对比。   包括怀里的可爱狐狸犬也警戒得汪汪狂吠。   厉学得趣了,呵呵笑了起来。   比他那些所谓的小情儿们还能招人喜欢。   返回天城后,厉学旋即将唐软安排好了地方,再由人从偷拍的角度拍了几张模糊照片,给沈顾的公司邮箱发了过去。   唐软似乎已经习惯了各种被拘束在某个宅子里的生活。   他意外穿进这本书就是一个错误,但并不会一错到底。   首先他把能与沈慎言联系的手机藏了起来,手下们搜身的时候没找到,他借口说出门太着急忘记了。   其实把手机卡拔出来藏在吉吉身上。   而那手机被找到后,直接被厉学生气地丢进洗手池里浸泡成废铁,转身告诫他千万不要挑战自己的忍耐底线。   手机卡就能偷偷安在新机子里用了。   唐软好吃好睡得在空旷的屋子里随遇而安,一点也不会拘束。   厉学时来看他,都见唐软穿着睡衣飘来飘去,总睡不醒的模样。   问严格看守唐软的私人保镖,“他就没哭没闹,没什么异常过?”   保镖答,没有。   厉学与唐软一起吃了顿饭,唐软竟也不说厌烦,甚至公然抢走了堂堂厉总最爱吃的一块五花肉。   厉学眯起眼问,“你还真是好养活,要不然别跟沈家那两个阴险的家伙了,我多养一个小玩意儿,也不耗费多大的地方。”   唐软打个饱嗝。   厉学旋即笑道,“你说都好几天了,为什么沈慎言也不来找你,沈顾也不来找你,总不能他们都不在乎你吧?”   “要不然你真跟我得了。”   若是曾经的唐软,听到此句差不多会吓到泫然欲泣。   现在却不会。   他可以只为自己谋出路,而不再单独为谁而活,用手机输入问,【你给你的小情儿一个月多少包养金?最贵的是多少?逢年过节有抚慰金吗?】   俨然认真。   奈何他设置的播放速度特别缓慢,一秒钟往出崩一个字音,在男低音悠长拖拉的机械朗读中滑稽异常。   唐软还问,【要是把狗算上,能多加多少钱?】   厉学从不与人玩笑,坏着一张俊脸,气恼万分,“之前沟通用的那个写字板呢?”   【被你的人弄坏掉了~弄坏了~你赔我一个~我才能用呀~】换成女高音,速度超快。   刺耳的声音令吉吉又狂吠起来。   躲在一旁的保镖撇开专业素养,拼命压抑微翘的嘴角。   厉学顿感颜面扫地,一脚踹在桌腿侧,丢下句话,“也就是你还有利用价值,要你真的不是沈顾那个死鬼老婆,我明天就把你送到公海船上丢大西洋里。”   唐软拨弄了一下朗读女软件,还怪好用的,能下载各种类型的语音包,还有付费的明星声音提供朗读支持。   厉学勾勾手指,助手立刻走过来低头哈腰,“厉总,您有什么吩咐?”   “叫你打包传给沈顾的照片?话说他的五个私人助理每天都帮他过滤一遍邮箱信件,已经三天时间被浪费,难不成沈顾已经彻底不在乎他老婆的安危了?”   唐软依旧毫无反应,继续研究手里新得的软件,提前编辑好几个txt,以备不时之需。   助理连忙低头道歉,“属下办事不利,请您稍安勿躁,毕竟沈顾那边安排不进去咱们的眼线,但我估计,差不多正是这两天。”   厉学放在桌面的手机适时亮了一下。   信息提示:【你是不是派人到过通州城?】   隔着屏幕快要喷出无尽火气。   居然是沈慎言率先发的短信消息。   厉学微抬眼,唐软还在专心摆弄。   手指微划了一下,彻底忽视这条短消息。   等他把面前这个小哑巴交出去。   仇恨就是沈顾与他小叔叔之间的了。   多少能分散点沈顾的注意力。   这招移花接木是厉学刚想到的好主意。   哪知他的主意才刚成雏形,手机来电也如催命一般,时尚动感的乐曲怔得所有人均是一愣。   沈顾。   厉学洋洋自得道,“看来你确实有点用了。”   点开播放功能。   沈顾的声音在空气中彻底弥散开来,仿佛平地掀起雪暴,过境之处,连日光皆是寒冰。   “项目归你,人在哪里?”   仅有八个字,却瞬间击溃了唐软伪装的卖蠢假象。   事到如今,两年之后,他还是害怕这个男人,身体不自觉地打个寒颤。   被厉学的目光直接捕捉到了。   “人在我这里,今晚八点来取。”   唐软起身一推桌子,上面的碗筷与盘碟噼里啪啦摔碎了一地的精美佳肴。   不行,我装不了。   唐软不战而退,他以为他是可以做到的,但是他做不到,根本做不到!!   保镖们一早冲出来摁紧唐软激动的身躯,唐软连眼神都写满恐惧。   厉学轻笑连连,“你不是说,你根本不认识沈顾吗?那你且不要害怕得这么明显,简直是不打自招。”   约定的地点在城南,两家都派出来十几辆车子,封堵起长达一百米的车道,准备做一场交易。   远隔十几米的道路对面,沈顾的专车早已经久候多时,瞧厉学的车缓慢驶来,车门骤然大开,四个高壮的保镖跃下车舱,从里面抬出一座全新智能款轮椅。   椅中人如天上月,却笼罩起一层衰败的阴云,夏日里凉风嗖嗖,随便一看都会瑟瑟发抖。   厉学逮住退缩的唐软,“现在可不是你想逃就能逃掉的。”   去吧。   二人在月色之下从车内走出。   沈顾立刻呼唤,“软软!!”   他的眼神倒是十分清亮明锐,怕是看见唐软的一根头发丝,都能立刻认出朝思暮想的人。   “软软!!软软!!软软!!”   沈顾发起疯来,撑手扫开周围的保镖,颤抖的手指竟摁不住惯用的操纵按钮,使劲猛拍了两把,才正常驱动轮椅。   沈顾好难受,他要窒息了,不对,他浑浑噩噩像一个毫无生命的机器苟活730多天,连每一秒钟的呼吸,都是剧烈穿心的疼痛。   那天,他归家稍晚,为了替唐软买到好吃的早点,特意绕了远路。   半山买的别墅安装着火警报警装置。   后来消防站的电话便接通到了沈顾的手机。   等他冲回家里,半山的火光从很远便照亮了天空。   沈顾一边安慰自己,一边祈祷保佑,千万不能出事,千万不能出事。   以最快的速度奔到火场附近,刺激带毒的烟气已经熏得人俨然窒息,剧烈的浓烟滚滚,魔鬼般烧着了夜空。   沈顾双目通红,被消防工作者拼命阻拦。   “先生,不能进去!!太危险了!!”   沈顾根本听不到,他的眼睛里也燃起凶烈的火苗。   “我的妻子还在里面,他叫唐软,你们救出他来了吗?!”   “他的卧室在三楼,这么大的火情发生,他一定很害怕,甚至会躲起来!!请一定找到他,求求你们!!”   沈顾第一次说求字,即将挣脱轮椅的限制,跪倒地上。   水火无情,纵使万贯家财,在真正的灾害面前,没有谁能保持特殊与高贵。   轰隆一声!   那五层高的建筑仿佛故意要叫他心肝断裂,在摇摇欲坠中倒坦成一堆喘息呐呐的废渣。   “软软可能还在里面!!”   没有人能阻拦。   沈顾完全顾不得常年冷漠的高贵形象,匍匐在石子路面不停往前爬动,每一颗石子都在发烫,每一粒沙都似刀子。   有人摁住他的腿,叫他冷静。   沈顾从来没有如此恨过自己这双腿。   如果能走,能跑,或跳跃,他会奋不顾身地冲进去。   他也恨自己一意孤行买了这座房子。   以爱之名编织的囚笼。   最终葬送了全部,全部。   我只是想,用力地再抓住些什么,抓住一个人,很重要的人。   沈顾翻手,掌心全部是血痕,可他才爬了仅仅十米,或许只有九米。   软软!!!   他从未怕过什么,人或事,如今他害怕得要死,肝肠寸断不足形容。   他最终,困死的,一直都是他自己而已。   “软软!!”沈顾不停地呼唤,这种身份,他这种地位,如今卑贱的像一只蝼蚁。   唐软乖巧地被厉学牵制住,沈顾的呼唤仿佛来自地狱,不似人间。   无数次索命的噩梦里,沈顾都是在用这种凄厉的声音从黑暗深渊诱惑着他,荼毒着他。   最终杀死他。   唐软鼓了鼓勇气,朝沈顾的方向走了两步,却像故意展示一个天大的笑话,回头猛得抱住了厉学的脖子。   手机适时朗读出他的心思,【厉少爷,我真的不行呀,当商业间谍是要被移送公安局的!】这次的声音很正常。   厉学瞬间变脸,“你再胡扯什么!你敢再说一遍!”   唐软抱紧他的脖子,【我根本不是沈少爷的亡妻,你把我搞来骗他也是没用的呀!】   唐软的哭声也嚎啕起来。   沈顾瞬时改变脸色。   厉学被彻底气到,他见过多少蠢货,却没有比唐软更叫他生气的,抬手推了一把,唐软随即倒在地面。   “厉学,住手!”沈顾适时呵止,某个瞬间,其实他被吓到了。   他的软软胆小又怯懦,怎么敢去抱厉学的脖子,软软对厉学的印象很不好。   操纵轮椅横亘在二人之间。   沈顾更多的是气恨愤怒与嫉妒。   唐软的身体,他才是那把最熟稔的钥匙,无数次的耳鬓厮磨,区区两年并不能泯灭脑海里最美好的点滴。   “软软,我扶你起来。”   在车灯的照射下,与他伸出手的另一端。   沈顾看见了正一脸阴狠瞪他的唐软本尊。   说是本尊,确实如此,但又分外不像。   以前的唐软乖眉顺目,眉眼婷婷,可爱的像只猫儿,如今的唐软,满目嫌恶,只会用反抗不屈的眼神逼近他。   无端叫沈顾的心脏蓦地疼起。   “软软?”   沈顾小心喊他,不敢大声,生怕将梦境喊碎了一般。   唐软不知从哪里摸出藏好的银针笔,找准沈顾的手背狠狠一刺。   沈顾剧痛入心。   手背上顷刻划出一道深邃的血痕,颗颗滴落着鲜血。   为什么?沈顾借光瞪大眼睛。   为什么,他的软软恨他?   除了憎恨厌恶的情感之外,他的妻子已经彻底摒除了对他的全部依恋,瞪着鲨人凶手一般怒视。   “啊......啊......”唐软原本想借助厉学躲一躲的,奈何沈顾偏要过来,害他盘算好的计划全部落空。   他想说话,嗓子痛得直冒烟,枯死多年的胡杨树皮,在砂砾的击打下斑驳剥落。   “啊......啊......”   唐软痛苦地想说话。   你走开!别碰我!你这魔鬼!!   沈顾顾不得擦去手背的血流,吩咐周围涌来的保镖与助理不要妄动。   急切的目光安慰唐软,放低姿态问,“软软......你的嗓子怎么了?”   我讨厌他对我温柔,也讨厌他看穿我的一切!   唐软紧攥着银针笔,又想朝沈顾挥一下。   意外来了一辆新加入的车,改装的车前灯照得每个人都睁不开眼。   灯灭后,沈慎言从车上下来,他倒是很有胆量,除了司机孤身前往。   走到人群中央抬手,先给了厉学一击耳光。   “成事不足,还不滚?”   那一耳光抽得极狠,宽厚的掌心瞬间在厉家少当家的面部烙下一块红紫的印痕。   厉学却不敢反抗,居然默默承受这份折辱,对自己人说,“走!”   “厉少!!”   “厉总!!”   他的爪牙恶犬们率先打抱不平,都被厉学呵退着,“还不嫌丢人?都滚开!!”   暗中阴森地瞪了沈顾与唐软,唯独不敢与沈慎言对视,坐上车灰溜溜地走了。   接下来是处理沈顾了。   他先摁住唐软的手,轻轻拍打道,“苏颜?苏颜?冲动是魔鬼,还记得吗?”   随后背诵一句《多心经中》的一句,“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唐软条件反射地心里默念,随即安静丢开笔。   小叔叔将人从地面抱起。   衣袖瞬间被沈顾扯紧,保镖们一瞧主人动手,立刻以压倒之势围了过来。   沈慎言拍一拍唐软颤抖不安的后脊,“放手,怎么,想要医药费?”   “放开,这是我的老婆,你不准碰他!”沈顾的手依旧血流不止,每当沈慎言亲昵地碰触唐软一下,他都气得要死。   今晚的一切都很混乱。   沈顾什么都不想思考,他只想把软软抱回来,带回家。   “别发疯,小顾,”沈慎言挣脱对方的纠缠,“你的男妻唐软已经葬身火海,三年前那场火灾你就在面前,难道你已经失心疯到失忆了?”   “这根本不是你的唐软,这是我在曲洲城遇见的孤儿苏颜。”   “与你何干?!” 第 49 章   沈顾被这句话蛰了一下手, 险些脱开手中的衣衫,然而唐软躲在沈慎言怀里避不见他的姿态,更是另一种极致的折磨。   怎么会与他无关呢?   分明属于唐软的气息在隐隐环绕!   沈顾旋即换另一种策略, 朝沈慎言反驳, “与不与我有关?当然是有关系的,我的男妻与小叔叔怀里这位.......苏颜苏先生长得十成十得相似,就算今天不是我本人的事情, 换成别人的, 也必须要拦下来问个清楚吧?”   沈顾竭力放松着口齿间的恨意, 若不是他暗自拧住一口气,非要把软软从对方怀里给扒拉下来, 已经动手要跟对方撕破脸了。   “何况, 小叔叔您着急要走,若是在我看来, 岂非更像是故弄玄虚?”   唐软平静的心口陡然一颤,单手紧攥沈慎言的衣襟, 沈顾的视线如烫火的刀尖一般在他背后划动,五脏六腑的情绪瞬间交织挣扎。   沈慎言安抚性地拍打他的后脊, 直面来自侄儿的挑衅,“在这里拉扯并不是正确处理事情的方式, 要不然挪个地方,也别叫你身后这一帮子人看笑话。”   十几个保镖外加十几辆车围在附近待命, 若再耗下去简直比拍摄家庭伦理剧现场还要精彩。   沈顾只得作罢,笑里警告道, “既然要换地方, 我来定个地点, 一定是让苏颜苏先生满意的, 万一他不是我的软软,也不会叫人家心里对我有什么成见。”   唐软气得要命,什么心里有意见,分明是要恨毒他的诅咒。   去死!去死!   沈慎言低声安慰,“没事儿,不给他一点告诫,以后会缠你更紧。”随即抱着唐软走回自己的车。   沈顾的豪华车队左右分开,一旦沈慎言的车跟上,立刻将人带车一并包围,看似随性,实际上有押解的趋势。   唐软在车内急得与沈慎言一个劲儿得比划手势。   之前一年,沈慎言替软软专门高薪聘请过手语老师。   唐软那时一副死气沉沉模样,完全不想与人交流,更别说学手语,最后不了了之。   现在想快速沟通,想出解决对策,两只手只能胡乱瞎绕,就是点开朗读女软件输入文字,满头冒汗手脚滑腻,越发生气。   【我不要再跟沈顾说话!!】   【小叔叔,我们快走!】   眼泪含在眼眶,分外憋屈。   【还有我的狗......狗还在厉学关我的别墅里呢!】   机械音朴实而僵硬,与软软焦急委屈的神态呈鲜明对比。   噗嗤!   小叔叔全然不怕事情搞大,只被唐软最后这句可爱的抱怨逗笑了。   “这是什么聊天神器?”   【你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唐软紧皱眉头,丢开手机,双臂环在胸口紧抱,翦瞳内的红潮隐退,更多的是冥思苦想着,如何能再划沈顾两条血道子。   车窗外两边同时行进着数量可观的豪华轿车,黑漆漆的在路灯中穿梭,仿佛无数双兽眸同时紧盯自己的行踪。   尤其沈顾的私家专车跟得不依不饶,快要以最近的距离贴在车门。   路灯最明亮处,依稀可辩沈顾阴沉的侧脸,一路上不曾换过动作,只追着自己这扇车窗。   犀利冰冷的眼神快要刺进车窗,融化钢铁。   唐软又是一恨,连车窗外都懒得看了。   他这副千姿百态,即使连满满怨怒,皆是灵动诱人的。   唯独,只有在贴近沈顾身边,才能看到那些许变化多端。   为此,沈慎言心底是十分吃味的。   唐软对他纵然也笑,也闹。   唯有在沈顾的面前,软软的喜怒哀乐痴嗔娇怨才是最完整的,由内心真实情感而散发的。   沈慎言虽为长者,还是特别嫉妒沈顾。   为此,不惜使用任何手段。   但,首先是哄某人高兴。   沈慎言也有一套延着软软软肋揉捏的顺毛技巧,捡起被丢一边的手机,大约瞧了几眼软件的播放功能,似遗憾道,“早知道有这种神器,我就早点给你安装了,害得与你少说了许多话,也是可惜的。”   搬过唐软倔强的肩膀,两根粗粝的手指轻轻拨弄软软眉心的阴郁。   “软软,你可曾想过,沈顾若是将你直接带到他的父母面前,先由他们两人来软化你,你可有什么好的办法不被认出来?”   沈冲与沈夫人是唐软心底不得不说的隐痛。   不论他与沈顾的恩怨情仇。   公婆对他的关怀从未作假,是他无光生活中唯一的温暖。   无论多少次,只要回忆起二人的音容笑貌总是心头一暖的存在。   沈慎言一针见血。   “很好,你可以跟沈顾重归于好了。”   唐软瞪他。   沈慎言笑,也是一种变向地提示,“你想舍弃沈顾,那必须要连他的父母一起齐根切断,否则依照我这侄子的个性,你但凡流露出一点软肋,立刻会被吃得死死的,甚至连血肉都被吃喝干净。”   并非危言耸听,而是在危机来临前,预设出各种各样的可能性。   “你必须跟我的哥嫂也划清界限,懂吗?”   沈慎言言中。   沈顾确实很有心机,他直接一路“护送”,把唐软与沈慎言直接约到了沈家旧宅里去。   估计还提前发了信息给夫妻二人。   沈冲将沈氏集团交付给家中独子,逐渐放权,如今已然是半退休状态,平常多数时间留在家与沈夫人作伴。   接到沈顾的信息后,沈夫人便与丈夫在门口等着接车,沈夫人显然快要控制不住难过的情绪,沈冲在一旁低声慰藉妻子。   所以唐软最先看见的,便是这般一副摧人心肝的画面。   从来没有人站在家门口,热切地等待过自己回来,那些温暖的灯煌如梦似影。   仿佛曾经那个孤寂的自己,怀里紧抱着焐热的小毛毯,一心翘首张望,等待沈顾回家的每一个寒冷晚上。   这种回忆的感觉实在太可怕了。   让他情不自禁地抗拒,退缩,甚至抵触。   唐软咬牙,我总得牺牲一些事情,为了换取自由。   当沈慎言把他扶下车。   沈夫人竟失控,顾不得丈夫的哄劝,冲过来一把搂住唐软的脖子,失声哭道,“软软,我的孩子,原来你还活着,这真的是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妈妈好想你呀!!”   摧人心肝的话语立刻如蜂刺,朝唐软的心底注射源源不绝的毒素,即使如此疼痛,但也足够温暖。   温暖的痛楚最为要命。   唐软快要哭出来了。   沈慎言适时点醒道,“嫂子,这位并不是唐软,这是我在曲洲城聘请的古法造竹纸的师傅苏颜。”侧向沈夫人耳畔低声提示道,“这孩子天生是残疾人,您这样哭哭啼啼的,会把人家给吓坏了的。”   如此讲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毕竟沈夫人情真意切,泪水沾了唐软的衣衫,若再哭下去,软软也要被牵动情绪,跟着哭出来了。   沈夫人果然收敛情绪,很抱歉说,“可是他多么像软软,不要说脸,就连身材也像得不得了。”   尴尬或是糊涂,一双泪眼投向儿子沈顾,似在寻求解答。   沈顾肯定是相信自己的判断的。   沈夫人的第一反应直接令他的判断更加确定。   什么苏颜?!   这就是他的软软,该死的沈慎言不知想耍什么把戏,难不成想拆散他的家庭不成?!   沈顾的双手一直紧攥在轮椅扶手两侧,掌心沁出一层焦急的汗珠,冷风一吹,连表情都更阴冷三分,伪装淡然道,“苏先生请勿见怪,毕竟像我小叔自己讲的,有什么明话暗话话,是在家里摆不开说得?所以才把苏先生和小叔叔,先请到家里来一住。”   什么?!一住?!我什么时候同意要在这里住呢!   尚未等唐软发怒,沈夫人最先高兴起来,“是是,小顾说得对,苏先生是从曲洲城来的客人,又特别像我的乖儿媳妇软软,先进屋吧,都先进屋来谈。”   接过丈夫递来的纸巾擦干净眼泪,反复盯着唐软的脸,怎么瞧都觉得完全一模一样,愈发不肯松手,凭借第一直觉说,“苏先生看起来气色也不是很好,咱们先进屋子里去喝点热的,我叫后厨做点饭菜,无论如何先进来吧。”   沈顾的算盘确实打得精妙,只要由他母亲出手,无论是所谓的苏先生,还是沈慎言都得给她这份薄面。   唐软知道遇见沈顾是绝对没有好事发生的,奈何沈夫人的善心与关爱委实推脱不开,只好点点头,暂且先屡走屡看。   沈慎言提前告诫过他的,唐软也不会过度表现出对婆婆的愧疚,勉强能支撑得住今夜。   差不多也是足够的。   沈慎言十拿九稳。   他想跟着两人一起进屋。   沈顾的轮椅滑到面前,险些绊他一个趔趄,仿佛胜券在握,黑眸含笑道,“小叔叔还是不要在我的家事里搅浑水了,您先看看我爸的脸色,您不是应该先跟我爸去书房里解释说明一下?”   原本沈顾说只是他自己要验证,如今拖着全家人一起下水,偷梁换柱,偷换概念......在商场上学得那些心机手段堆起来使唤。   沈冲确实神色严肃,与沈夫人这类冲动派完全不一样,看向胞弟道,“慎言,你过来。”率先往书房的方向走。   沈慎言并不慌乱,冲唐软露出一个两人都懂的微笑,对沈夫人说,“嫂子您最好也管管小顾,别太吓到我的人。”   沈顾的左眼皮狠狠一跳,暗气汹涌,眼神沉狠到要鲨人了。   沈慎言跟着沈冲去做关门解释。   沈夫人则呼来一大群佣人,每一个看见唐软的瞬间,都失声喊道,“小夫人,快看是小夫人!!小夫人没事!!”   沈夫人剜每人一击眼刀,叮嘱道,“先别瞎叫,去准备些热腾腾又助消化的饭菜,余下的谁再多嘴,我可要生气了。”   沈夫人一般不会发怒,但佣人们都很敬重她,也都闭紧嘴巴纷纷离开去做事。   一桌好菜很快便搬上饭桌。   沈顾并不靠近,他只在观察,远远坐在唐软的侧面,由沈夫人去亲近。   无论一个人如何变化,身上的一些小习惯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唐软竭力不去在乎某人密切关注的眼神,竭力平和着去应对沈夫人热情的欢迎与照料。   其实唐软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失去了声音是一件极好的事。   首先他的声音是不会被人认出来的,而且将每一个想说的字打出来,或者写出来,也给了他足够的时间去隐藏真实的情绪。   所以沈夫人亲切地与他问话时。   软软总能在低头输入答案的空档里告诫自己。   稳住,稳住,按照小叔叔曾经教导我的那些来做,不会露出破绽的。   沈夫人每问他一句,总是自己先热泪盈眶,因为小媳妇也是不善言谈的软性子,眉眼根本藏不住情绪,从五官的微表情便能猜透出想法的纯洁孩子。   唐软大约回答了沈夫人的一些问题。   【我从小生活在曲洲市郊区的一所孤儿院里。】   对于孤儿院,唐软有很多的发言权,他的回答虽然简略,却字字戳心。   因为这就是他原本的生活。   沈慎言替他安排的那家私人制孤儿院完全收钱办事,唐软去看过那里的环境。   简陋、贫穷、孤儿众多,因为每个人头上每年会有一千块的专项拨款,孤儿院会为了这些钱在一个床位塞两个小孤儿,所以孤儿们的资料又多又杂,加入唐软的一份伪造资料并不难。   何况他还伪造了残疾人的身份,从小在私立的聋哑学校勉强读到初中毕业,简直太符合一切需求。   沈慎言考虑得极其周到,把足够隐藏唐软身份的每一个细节,都考略得分外详致。   【是的,夫人,因为我初中毕业又是哑巴,没有进入专门的职业学院学习技术,而且孤儿院是私营的,等我十八岁成年被赶出来就在社会上打零工。】   【不过基本上没人愿意收留一个哑巴,所以很长时间我都在忍饥挨饿。】   对,这就是他曾经在现实社会真实生活的缩影。   只不过那时候被欺负,是因为他的懦弱。   加更多的夜班,搬更多的箱子,挨更多的骂,没有人爱,有的只是无尽的工作和职场性.骚扰。   所以,我再也不会软弱了。   唐软冥冥中感觉沈夫人皱紧眉头,低声感慨,“可怜的孩子。”   包括沈顾,整个人沉淀在黑魆魆的阴暗深处。   他们都在为我感到可怜,愤懑,不甘,恼怒。   可我正是在叙述我曾经的故事。   唐软想,这才是真正的我,沈顾,比你营造的虚假还要真实的我。   唐软陡然来了底气,不再害怕,继续用朗读软件缓慢解释。   【索性后来沈先生需要一批竹纸工人,我主要打打零工。】   【沈先生说我特别像他死去的朋友,可能因为这份奇遇,他最终雇佣了我。】   【我很感谢沈先生,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沈顾一寒,不知唐软在提到“救命恩人”四字扯到了他的什么痛处,激得他整个人都不舒服,膝盖抽筋得疼,脸色煞白至毫无血色。   沈夫人也不知道该做何种判断,毕竟唐软不能用真实的声音讲话,对孤儿院的过往讲得异常真实可信。   况且,面前的苏先生毫无怯懦,更不去看沈顾一眼。   哪怕她儿子眼底的风暴滚滚,使人觉得森冷又揪心。   毕竟,承认面前这个漂亮的人儿绝非唐软,他的老婆真正地葬身火海,死无全尸。   承认这件事,是多么的残忍。   沈夫人永远记得沈顾被五个佣人摁倒在床上,撬开牙齿逼他吞咽浓缩营养液,或是在手臂插满针管,强行注射助眠剂的可怕瞬间。   她的儿子又死了一次。   如果这个苏颜不是软软。   沈顾等于再死了一次。   沈夫人能感受到沈顾全身的神经都在拼命挣扎,像是压制着一股股的冲动,马上要爆发出黑色的浪潮,毁灭屋子里的每一个人。   她的儿子在勉强忍耐,因为他正在强迫自己相信,苏先生的每一句真话看起来都是漏洞百出的谎言。   沈夫人摁了摁胀痛的太阳穴,决心帮儿子一把,冲对方致歉。   “请原谅小顾的冲动,他只是太过思念妻子,毕竟没有找见尸首,证明一切还有生还的希望,何况苏先生又格外像软软。”   看一眼手机,轻声道,“估计慎言还要与我丈夫长谈,今天苏先生也应该被弄得糊涂了,要不然先在这里住下,明早咱们再从长计议?”   唐软本想说,他可以等小叔叔出来就走,沈顾的眼神一直干扰他的神经,包括从沈顾身周传染而来的致命气息。   都令他想快速离开。   但是沈冲并没有放沈慎言出门的迹象。   唐软只好勉为其难地同意,暂且在宅子的客房住一晚,明天一早便走。   佣人替他收拾了一间客房。   故地重游,并不值得人留恋,唐软几乎是钻进客房便牢牢锁好房门。   除了爸爸妈妈,他根本不想在这个家待一秒钟。   唐软小心地把晚餐吐个干净,长时间紧张的交谈,使得他的手指麻胀,甚至胃部痉挛。   明明他说的都是真话,却十足得虚构,明明他只想脱离沈顾远远的,却又住在充斥着沈顾呼吸的宅子里。   洗过澡,唐软用吹风机吹干湿润的头发。   有人敲了门。   他以为是小叔叔,准备用朗读软件问一嘴。   哪知沈顾近乎苦楚的声音从门缝透过来。   “别怕,是我,我知道你是软软,无论你是不是拿出身份证来证明自己叫苏颜,我都能认得出,你就是软软。”   “软软,为什么你不想理睬我呢?”   “你真的好狠心,你明知道我的心拴在你的身上,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来折磨我呢?”   这不是沈顾能说出的话。   他的话里有浓烈的酒意,应该喝了不少。   否则,他何时对我说过任何软话呢?   真是从未。 第 50 章   唐软盯紧金属门把手的动静, 索性沈顾还知道分寸,并未主动去搬门锁强行进入。   客房内的气氛依旧紧张。   唐软迅速出手将门锁死,那咔哒一声脆响, 委实逼人至极, 冥冥中告知沈顾自己对他的不信任与排斥。   沈顾苦笑,虽然仅仅两年的离别,却有如一生加一世思念纠葛, 狠狠折磨着他。   沈顾从不低头, 唯今却低垂着头颅, 近贴在冰凉的木质房门,酒意熏熏道, “软软, 你别怕我好不好。”   唐软被他嚷得烦了,从不知沈顾喝多酒会如此纠缠, 掏出手机驱赶道,【沈先生, 这里确实是您家,我只是暂住一晚的客人, 现在夜深了,虽然我们都是男性, 但也有很不方便的地方,您喝醉了请早点回去休息吧。】   耗在我这里, 我也不可能再多看你一眼。   沈顾的胸口疼得厉害,脑轻顶着门板, 嘟哝着, 冷却的声音化成一淙淙溪流, 直往门缝里钻。   “软软你别气, 我只想见你一面,绝对不会做任何令你讨厌的行为,只是开门看一眼的程度。”   唐软语气决绝:【夜深了,我已经睡下,不方便。】   唉。   “软软,你不想见我也好,或者,你只愿承认自己真的叫苏颜也可以,我只想说的是。”   沈顾沉默了一瞬,而后又打开话匣子。   “你能活着真的是太好了,无论你多气我,或是讨厌我,我只想表达的一句话是,你活着真的太好了。”   唐软:“......”   胡说!   你根本就是在胡说!   你叫石麒来伤害我的时候,骗子番里我肚子上的伤口!   我那么痛,好不容易能继续振作起来苟活在世上!凭你一句骗子惯用的话,我就会被你再次牵制?   唐软又输入道,【从沈先生的字里行间,包括之前耳闻的一些,我大概能猜到沈先生为何要缠着我叫软软了。】   【贵夫人死去的方式,大约很令您揪心吧?】   只要不通过嘴巴亲口传递思想,26个字符的输入可以堪比匕首一般冷硬无情。   【与其在这里缅怀一个去逝的人,我想奉劝沈先生一句......早知如今,何必当初呢?】   【如果您的夫人在临死前,回忆的全部都是您对他的尊重贴心,我想他即使死去,也是怀着对您的爱意与不舍,而您也不至于愧疚地趴在我的房门前说醉话吧?】   已经谈论得不能够再直白了。   谁犯得错,谁自己去消化,犯不着将这种隔夜饭似的悔恨摆在嘴里,听着叫人恶心。   沈顾,我给你留了面子,若是你再纠缠,我也可以报警。   数句话被朗读软件讲得义正严词,缺少情感波动导致的结巴,从机械式的回复中充斥着疏远的警告。   这是唐软本尊无法传达出口的心理内容。   沈顾那边确实被怔住,即使酒意越来越深,穿透门板抵达耳畔的告诫,果然如一个陌生人般,将他的一切希望扑灭。   【长得一模一样又如何呢?我又不是您死去的男妻,根本没有必要听您接下来的胡言乱语。】   沈顾的掌心轻抚在门板。   传递的生硬与冰冷,都在告知他。   这不是他的软软,软软不会这样跟他讲话,软软的眼里满满是他的身影。   只是他先前太过随性,将那些属于自己的关注,击碎再摇散了。   难道说,他的软软真得死了?   不,绝不可能!   沈顾摇摇头,试图唤回理智。   “抱歉,苏先生,”他改口得很及时,在自己的尊严即将跌到粉碎之前收口,“我很抱歉自己唐突的行为。”   “这是我两年来第一次饮酒,我需要强迫自己在痛苦深渊里,保持绝对的冷静理智,我必须要找见我的男妻。”   无论生死。   “也请苏先生不要总对我的爱人使用死这个字眼,”沈顾抬手托一把额头,烈酒使得他眼前发昏,“他根本没有死,他绝对不会死的。”   我的软软还活着的,我最知道。   唐软将耳朵安静地贴在门板,沈顾离开的声音很不干脆,踟蹰不前,兜兜转转。   其实,门后的唐软并不如播放器里的语音一般冷漠。   一个好好的人,怎么会愿意承认自己已经是个死人了呢?   我还活着,我分明还活着的啊。   一阵揪心地酸痛使得他的鼻尖瞬间发胀,双眼强行忍住泪珠。   是你让我死的,沈顾。   你要我承认自己活着,还想要控制我?或者继续欺骗我帮你养骨头吗?   是你让我彻底死去的,沈顾!   .   沈冲与沈慎言聊了许久,一部分时间在聊弟弟的工作,更多时间则在审视弟弟的私生活问题。   “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什么意思,慎言?唐软曾跟你是什么关系?你说的朋友?我会相信吗?!”   沈慎言取下金丝眼镜,镜框尾的金链子轻微挂住他的后颈,他做每一个动作都如闲庭漫步,理智又文雅。   “哥,你讲这话,莫非是怀疑我有什么居心?”   “最好是没有!”   沈冲作为一家跨国企业的总裁,举手投足皆是不容争辩的气场,“软软是小顾的妻子,你最好是清楚这一点,才去接近那个长得像极了软软的苏颜。”   这或许是一个苗头,若不管,将会成为一件极端败坏家门门风的丑事,在社会道德约束之下,是绝对不容许发生的恶劣行为。   沈慎言对光瞧一眼玻璃镜框,剔透得弧度使得镜片中的兄长,在清晰得愠怒着。   沈冲忍不住问,“你总不会......就是有这种爱好,专门挑别人的老婆下手吧!!之前几次,我就发现你对软软那个孩子格外亲切,你......你......”   呼,说出来了,没忍住。   沈冲尴尬地欲要掀翻书架上的藏书。   “当然不可能。”   软软原本就是我的,是沈顾抢走了他!!那条恶毒的偷人心肝的狗贼?!   “哥哥你在胡乱猜测什么?”沈慎言镇定地戴起眼镜,“你可曾在天城听过任何关于亲弟风流蕴藉的丑闻?没有吧?”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哥哥,”沈慎言的手摸在亲哥僵硬的双肩,被对方反手拍开。   “咱爹还没死呢,我就是安装十几个胆子,也不可能会做出任何败坏沈家名声的事情,难道哥你怀疑我的人品?”   哼。   沈慎言确实从小到大没出过任何差错,除了人颇有点倨傲冷淡,瞧谁也攀不起自己似的,然而表面功夫又做得很足,从不叫任何人当场被下面子,为人颇有圆滑的地方,即使做着艺术品投资顾问的工作,也与天城的许多富商们暗中交好。   应该不是个没有分寸的混蛋。   “最好是这样,”沈冲严词厉色告诫完亲弟,又格外提示道,“你确实到了该放弃外面花花世界,安定生活的年龄,原本我是不想横加阻拦的,不过,外面那位苏先生万万不可。”   “为什么?”   “他和唐软长相实在一模一样,叫小顾看见了,恐怕引起诸多事端。”   原来是为了儿子。   他这个哥哥时常偏向自己,唯独与沈顾摆在一起时,冥冥中总是要向着儿子考虑多一些的。   不过无所谓。   沈慎言绝对也不会听他的话,哪怕兄长的话说起来如此深刻且富有哲理。   他是一定要和软软结婚的。   这是沈慎言的执念。   为此,他会先安排唐软与沈顾离婚,神不知鬼不觉的。   还要叫沈顾为曾经偷走他的人,付出惨痛的代价!   第二天清晨,拒绝了沈夫人的一再挽留,沈慎言与唐软收拾利索,准备要返回曲洲城。   沈氏夫妻热情好客,一路送二人前往宅子的正面大门。   沈冲与亲弟在交流中偶尔用话激他,提示沈慎言切记自己的谆告。   沈慎言淡笑着,拿合宜的态度小心应对,反正再走出一扇门的距离,即使天皇老子来拆,也得瞧他沈小爷愿不愿给脸。   沈夫人最后拥抱一次唐软。   昨晚是在夜色下初见,包括餐厅吃饭时的端详,如今站在阳光地里,名叫苏颜的男孩依旧软软活灵活现再面前腼腆的笑。   沈夫人十分喜爱小媳妇,当初听闻死讯,哭得最为伤心。   突然便管不住,情不自禁地落下泪道,“不知我是不是太思念那孩子,简直一样的脸与身段,如今我的软软却回不来了,发生火灾时他才二十岁......才二十岁......”   唐软不由喉头哽咽。   沈慎言来不及阻止他。   沈顾喊道,“他就是软软,我有证据!”   一早晨不曾见过的人影倏然从宅子里滑出,应该是彻夜未曾入眠,沈顾的精神状态颇为异常,嘴角噙着笑,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连眸底的黑也粘稠起来。   “软软的身上有我知道的胎记,假如苏先生也在相同位置长着,那今天,谁也不能走出这间大院去。”   “小顾!”“儿子!”沈氏夫妻二人同时出声阻止。   沈冲颇为严肃道,“近一年来你把公司经营到位,我才对你多少放下心来,今天你若是发疯,可不要怪我裁你的权。”   沈夫人总是充当着调解员角色,“儿子别太过分,你爸说得很对,苏先生昨天拿出了身份证的,与他说得身世经历都投得上。”   “这世上确实有许多神奇的事情解释不通,就像为什么苏先生为何与软软如此神似。”   唐软被沈顾的神态举止惊扰了一下。   沈顾常年一直精于打理自己,即使双腿膝盖受损不能移动,也要每晚洗浴替换干净衣裤,把自己收拾得纤尘不染。   如今竟只穿一件皱巴巴的衬衫,连皮鞋都未来得及换上,面色蜡黄且下颌处冒出一片拉碴胡子,应是整夜未眠又处心积虑想办法,以至于穿了整夜的旧衣被碾得凌乱,颇有些颓废之感。   唐软不由反问,他对我说得话竟如此强烈的反应?   一定是假象。   低头打字,【我不同意,这是......】   “这是侵犯苏颜的隐私权。”沈慎言恰如其分地将唐软搂在怀里保护。   沈顾几乎怒道,“软软在两年前那场火灾发生时处于失忆状态,假若有人借助这个机会将他拐走,再灌输了一些不善的概念使他与我产生嫌隙,也是极有可能的。”   沈慎言笑,“小顾,小叔知道你思念妻子心切,但是你毫无根据地怀疑我,是不是没顾忌到你父母的颜面?”   沈冲被两人的对话前后激怒,推开妻子不停阻碍的手,“都够了,也就是在自家院子里吵,但叫家里的工作人员听去,真不嫌丢人。”   “爸,你最应该懂我的,我从不说毫无依据的话,”沈顾反正破罐子破摔,“既然小叔叔不肯同意,那我只好以拐带人口的罪名来起诉你,苏颜是否失忆中被人诱骗的软软,只要提交申请验证唐家的DNA核对一下,立刻即见答案。”   他已经彻底疯了,论谁想跟一个疯子较量,那得瞧谁出招更狠更歹毒。   沈慎言指他,“你倒挺能想办法,既然你想法庭上见,我也不是奉陪不起的......”   这是唐软最害怕的地方。   即使他的脑子依旧不很灵光,也能瞧出沈顾的主意非常糟糕。   如果他同意让沈顾看一眼身上的胎记,他的真实身份完全是藏不住的。   假如拒绝。   一旦与唐家的DNA比对出检验报告,沈顾会立刻送小叔叔去坐牢。   毕竟他们二人的合法夫妻关系,并未得到解除。   抠了抠掌心,痛得厉害。   唐软对沈慎言打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用手机简单敲几个字。   【好,只是看一眼胎记的位置,我奉陪。】 第 51 章   不得已, 唐软几人又重新折回到宅子里面,既然沈顾拿DNA的事情来胁迫,软软不得不考虑确实要退后一步替自己着想。   沈冲实在也没法拿出治理他这个疯魔儿子的办法, 气恨道, “也就是你小叔不与你计较,苏先生又愿意解开你的心结,若是换成别人非得扒你一层皮。”   又说, “闹完这一出就放弃吧, 地球又不可能只围着你一个人转, 男人还要拿得起放得下才行。”   哼了一声,扯着妻子大步离开, 绝对不掺乎他们三人的烂事。   虽说沈冲表面只是在骂儿子, 其实一语三关,既叮嘱沈慎言务必要以长辈的身份宽待侄儿, 又叫沈顾千万不可失去分寸,最主要也是安抚了唐软。   小顾是因为失去了男妻, 悲痛过度,还请海涵, 大约就是这些意思。   沈慎言反正是听明白了,冷笑道, “我哥走了也是好的,说吧, 你想看苏颜的什么部位?”   唐软的脸瞬时红了,冥冥中喉头紧了紧, 忐忑不安起来, 毕竟他的本性纯善乖巧, 纵使心灵上历经过一场大劫, 遇到问题多少会开始替自己先考虑周全,毕竟反应愚钝是天性使然,不可能说改就改。   沈顾最喜欢唐软微表情中的一些小细节。   便是,他又羞又急的时候,会微垂着头,轻快地眨动睫毛来化解羞涩。   “软软身上共有三处胎记。”这是他编的。   他为什么要让该死的沈慎言知道软软身体的秘密。   “我想,苏颜先生已经是成年人了,最好由我和他亲自来确认一下,不便由第三者介入进来。”   沈顾补充着冷笑道,“何况据我所闻,小叔叔你也不过是苏先生的雇主,管不住他的身体吧?”   冒犯的话讲起来,简直不要太痛快,沈顾对所谓的亲戚概念原本是尊敬的。   如今沈慎言竟数次欺到他的头上来,自然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强势打压的扭曲态度。   沈慎言眯眼。   唐软也不想与人磨蹭,敲字,【沈先生别恼,我去去就来,很快的。】   率先走在前面,之前的娇羞一闪而过,极快又替换成疏冷的态度,随便进了一间房屋。   沈顾的脸彻底沉冷如冰,紧跟一同进屋,随手关了门。   唐软已经准备好自己要说的话。   【哪三个地方,请快一点讲。】   仿佛多说一个字,多待一秒钟,会因为窒息而死似的。   沈顾并不慌张,只是多少被唐软的不耐刺痛,“请苏先生搬个凳子,坐在我的身边来,毕竟都是一些较为隐藏的地方,还是让我看得清楚些,一次性死心个彻底更好,不是吗?”   这种话他讲出口来自己都要心痛半晌,哪知唐软的利索动作更是快刀斩乱麻,叫人难过。   唐软坐在沈顾的腿前,并不慌张地望着房间里的一幅画。   无论如何都不肯施舍一些眼神与沈顾的。   沈顾忍了忍对方的疏远,“第一颗痣在我最常吻他的地方,苏先生猜得到是哪里吗?”   唐软的脸说变且变,红得发胀。   最常吻的地方,不过也就是那些地方。   沈顾的手毫无越界的动作,轻指自己的脖子根,“苏先生能否将这个部位露出来,我不会很过分的。”   唐软思考一瞬,解开纽扣,单薄衣领打开,剥开一层花苞般,露出晕染白光的细长颈子。   沈顾稍微看了一圈,软软的脖子敏嫩而多情,一直是他的唇舌流连之地。   一圈细肉依旧洁白无瑕,没有被任何人侵染过的样子,唐软微抬天鹅颈,线条随之拉长的喉结圆润干净,随着呼吸慢慢吞咽。   宛如一尊玉琢的雕像,纯洁且细腻。   沈顾只是不放心唐软与沈慎言的关系,怕小叔叔偷着碰了他的东西,还造出印子来折辱他。   并没有。   沈顾难免露出心安的浅笑。   若是今天在这截白肉上存留下一星半点的雨露痕迹。   发誓大义灭亲,非弄死外面那个人不可。   唐软做个手势,看好了没?   沈顾道,“第二个的位置,在后背。”   简直太强人所难了。   唐软正襟危坐,以眼神表达着某种抗拒,最终横下心来,只要给他看一眼,之后便能远远离开这个人。   被弃若敝帚的再也不是他自己,而是该死的沈顾。   一狠心,把襟口所有的纽扣全部解开,衬衣猛地褪到腰际,转身露出一面白璧状的蜿蜒身躯,感性的脊椎由后颈起始,一直向下延伸,去了最薄窄的腰线深处,一对蝴蝶骨如振翅而飞,隐藏着呼吸的凌乱。   沈顾拼命收敛想要抱上去的冲动。   唐软的身体一如水嫩的豆腐般,亦或可以称之为莹润无瑕。   沈顾为亲眼检查他并非是为了贪色的目的,只是为了确认一件事。   那场熊熊烈烈的大火中,他的软软是否受了什么伤。   从面部到上身,唐软都是毫发无损的。   沈顾快要因为这一点惊喜的发现热泪盈眶了。   软软......   唐软却并不知他的心意,蓦地重新套好衬衫,连多一块皮肉都不稀罕对方瞧,把纽扣系到最上一颗纽扣,连脖子也遮蔽得严丝合缝。   眼神充满告诫。   还有一个地方。   唐软捂紧了自己的肚子。   这个地方没有因为你的狠心而血流不止,也绝不会再像上一次一样留下永恒的疤痕。   全部都是因为我恨你!恨你极了!!   锋利的肢体语言都在活泛地告诉对方。   拒绝。   沈顾的面色一直都极不好看,内心的波澜从发现软软周身健全的开心,再到直面对方愤恨的凝视。   他不再爱你了,他恨你,他恨你。   这是为什么呢?   沈顾隐去喉头的颤音,请道,“在我男妻的臀处,有一个从来没人发现,但只有我咬过的小痣......”   “啪!”   沈顾的面颊一阵火辣辣的烧。   打了他这击耳光的人却激气倒整个人散发红光,颤颤巍巍得双腿也站不住,坐不拢,只是恨得要命,满眼带刀地直视而来。   “啊......啊......”唐软真得极想说话,如果他能讲话,哪怕是一句,一个词,一个字,都是对沈顾的控诉。   你......你这种卑劣的托词实在太恶心,太可恶了。   唐软扭头要走。   沈顾侧过去的面颊一直未曾转过来,配合一身颓丧简直落拓到极限,狠了心咬牙道,“苏先生如果拒绝,那我们只能司法部门见了。”   恨!   恨!   唐软啊啊嘶叫了两声,那便如你所愿吧!   哪知沈慎言居然推门走了进来,打破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   再看到侄子面颊泛红的五指印后,颇为快意地勾了嘴角,“刚才忘记告诫你,不要得寸进尺。”   揽住唐软摇摇欲坠的腰身,护送唐软出门。   “那我们就走司法程序更为妥帖了。”   沈顾的警告,在看见沈慎言的动作后,突然发狂起来。   “软软的臀尖有一颗小痣,全华国能在同一个位置长那种胎记的人根本达不到千万分之一,如果今天小叔叔你在这件事里偏向于隐瞒事实,那我很可以放心对警方阐述,你或有可能拐走我失忆的男妻!!”   不就是鱼死网破嘛!来呀!   沈慎言并不打算听他的一派胡言,扯住唐软一起走。   唐软却不动弹了。   他在犹豫,毕竟他与沈顾的夫妻关系尚未解除,一旦沈顾说到做到,他真的隐瞒不了多久,甚至还会因为伪造身份连累了小叔叔。   沈慎言用手微搬过他的脸,柔声问,“你想给他看一眼吗?”   那种隐私至极的部位?   让你的仇人?   唐软思索再三,眼眶因羞耻和愤懑憋出两种红晕,沿着高挑的眼尾淡淡扫去。   “啊。”   他想表达,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他还能怎么办呢?!   沈慎言不顾侄子鲨人的眼神,搂住唐软的肩膀道,“我不会离开你的。”   沈顾气道,“小叔叔,我警告你,快出去,这是我的私事。”   “不,你惹到了我的人,现在已经很难是一件私事了。”   他的人!   沈顾滑动着轮椅,如果他能走起来,必然每一步都携带着滔天的嫉恨。   为什么是他的人!   这几个字眼听多了叫人气闷。   唐软彻底不说话,沈慎言贴近他的耳朵道,“给我三秒钟,我帮你粉碎他。”   宽厚温柔的大手掌把唐软苍白面颊藏向肩窝,对冲过来的沈顾鄙睨一扫。   “希望你不要太过失望。”   在这里,从以后,再也没有叔侄之分,只有情敌之恨。   沈慎言轻轻拍了唐软的后脊,令他放松,“想看,就让你看清楚再死心吧。”   继而解开软软的裤口,将纯白的平角裤微推下去一些。   “放开他,放开他!!我跟你说!!”   沈慎言抬起一条腿,皮鞋狠狠踩住沈顾的轮椅,叫那笨重的器械完全不能靠近一寸。   而后露出一瓣雪白的臀肉。   沈顾惊得快要死去。   那个他最孰知的部位,竟然没有桃心小痣。   什么都没有,就像软软安静地趴在沈慎言怀里,却对他咬牙切齿般露出凶光。   沈慎言的手掌宽厚,一把捂紧整块丰腴的雪白,如同占领了私有丘陵,从指缝间挤出膏脂般的肌肤,珍珠般优美的光泽逐渐泛出艳粉,宣誓着新主人的主权般问道,“看一眼就行了,别太贪婪,当心眼睛要烂掉。”   而沈慎言的眼底与掌心,才冒出了最为贪婪了火,在金丝眼镜的隐藏下,转化成难以言喻的挑衅的光斑,冷酷的笑弯满是鄙睨。   沈顾前不能前,退不能退,只能眼睁睁见他的软软如同一只纯白的羔羊落入魔爪。   别的男人的魔爪。   唐软应该是因为极度羞耻而低声啜泣。   在别的男人怀里,轻咬住别的男人的衣领,轻声诉说着委屈。   沈慎言则以沈顾能看清的口型道,“以后别再招惹他,他是我的,滚。”   替唐软重新穿好衣裤,仿佛侍弄着象牙塔里的小王子,精心抹去小王子的泪串,伏头问。   “是不是三秒钟,嗯?小孩儿以后再不用为任何事难过,知道吗?”   也不管震惊中的沈顾如何狼藉,足尖猛一蹬对方的轮椅边缘,竟把智能轮椅踹得险些翻开。   哄着唐软双双走出房间去。   唯有沈顾麻木地坐在原地。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他的身上没有那颗红痣?!   沈顾扯住头发问自己的眼睛,蠢货,蠢货!!你究竟看清楚了!软软那个地方怎么什么都没有!   那个人,他臀上什么都没有!干净得像一把残忍的刀!   他是软软!他是软软?   他假如不是软软怎么办?!我该怎么活下去!   我把软软真得弄丢了?!   软软死了!!   沈顾越想越害怕,越想越担忧,不过是一颗痣而已,并不能代表任何......   软软死了?   强烈的悲观意识瞬间入侵沈顾的大脑,他之前遭受了巨大的精神创伤,一直靠着某种信念强撑下去。   然而现在,他的信念,活着的期许,在一个刹那,几乎灰飞云散。   不不不......   软软没有死!   他不会离开我的,他说要陪我一辈子的,哪怕我只是一个不中用的瘸子。   软软......   唐软仿佛一片脱线的风筝,被沈慎言小心翼翼搂着走出长廊。   沈顾撕心裂肺的叫喊声陡然从身后传来。   那般凄厉,惨痛。   仿佛坚信的世界崩塌,星云毁灭,黑暗吞没永恒的希翼。   沈顾从不会尖声痛呼,即使膝盖粉碎也不曾哼叫一声。   他坚强到总是如此冷漠寡情。   而此刻,他的哭泣声却如一个凄惨的野兽,永远失去了生命的重量,连灵魂也逐渐在消亡。   唐软蓦地停了一下。   沈慎言重新将他搂入怀抱,捂紧他的双耳,“别听,别想,别管......往前走,别回头,知道吗?”   永远都不要再回头了。   作者有话要说:   攻火葬场是细水长流的活儿,不可能一张就结束,慢慢来嘛。 第 52 章   唐软一路上只是盘算该如何回避尴尬, 虽说是为了帮助自己趋避沈顾的纠缠。   小叔叔......他捏了他的屁股。   唐软决定千万不能后知后觉到红了脸,免得引起对方不必要的误会。   从沈宅离开,唐软巴不得再回曲洲城去, 那里风景人文都是按照他最喜欢的来设定的。   用语音软件急切表达, 【小叔叔,谢谢你来救我,很多次, 都是谢谢。】   沈慎言与对方并排依靠, 小叔叔喜欢车身宽大的座驾, 最主要他的腿长,完全不喜欢坐在后排位上还憋屈到自己。   不过此刻, 他距离与软软极为贴近, 冥冥中如一棵苍翠古柏,在展示自己的可靠与旺盛实力, 期望乘凉的倩影能多作停留。   “软软想回去曲洲城吗?”   唐软点头。   对于沈顾口口声声提到的那颗痣,唐软从不曾发现过, 尤其长在那种隐晦的部位,也只有沈顾啃他捻他逗弄他的时候, 最喜欢粘黏在那里。   为何痣会消失,唐软并不在意, 丝毫不想去弄清楚这个问题,只想赶紧远离是非之地, 再也不与沈顾......纠缠不清。   沈慎言有些迟疑,“能不能稍微等几天, 我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一下, 安顿好后一起回去。”   这个一起, 是否包括尘埃落定后, 一起生活的潜台词?   唐软稍作沉思。   依照沈顾的反应,暂时应该被瞒过去了,但这段期限能维持多久,连他也不敢确定。   还有,他也不能总是缠着小叔叔替他撑腰。   从各种方面来讲,沈慎言都毫无怨言一直帮助他到底。   之前为了逃离天城,他抱住了沈慎言的大腿,确实是他利用小叔叔在先。   为了回报对方,唐软曾经想过若是小叔叔不介意,他可以做对方的佣人,伺候沈慎言来报恩。   但,他给不了沈慎言希望的爱情。   厉学虽然是个混蛋,那句话讲得分外有理。   他不该是辗转在沈家叔侄身边的玩具。   连厉学都看出来了,还有沈冲......   他的前公公。   当沈冲冥冥中告诫沈慎言的话语,眼神若有似无地飘打在唐软脸上。   唐软恨不能钻进地缝里去。   他真的与沈顾纠缠得够久了,若是将来还要与小叔叔纠缠,简直是没脸极了。   差不多,也是时候跟小叔叔挑明了。   沈慎言全然不知唐软心里的盘算,将人领去了自己在天城北街购置的一处房产,寸土寸金的奢贵地界,单平米都是按近十万来计算的。   精装修的宅子几乎没住过几次,偶然会有钟点工进房间打开窗户通风,沈慎言准备要回来住几天,早提前知会家政公司派人来清扫干净。   唐软进屋便问,【小叔叔你既然有这样好的一座房子空置,为何那时还要住在我的公婆家?】   问了话又觉得好蠢,一个人住在空荡荡的房子里,连脚步声都是寂寞的,肯定愿意往热闹的地方钻。   沈慎言靠在他身后浅笑,“我要是说,因为这里缺少一个人,你会不会介意?”   唐软慌张转移话题,【这房子真好,只是太大太空了。】   沈慎言也并非急不可耐的俗人,不过该说甜言蜜语的时候,也绝不嫌弃自己口甜舌滑的才能。   “那小孩儿你这几天就帮我来撑撑房子......多撑个几十年也行的。”   唐软几乎连耳根都在火烧火燎。   果然,沈顾那边若是摆平后,沈慎言的攻势立刻会显现出汹涌的痕迹。   唐软摸了一下鬓角的碎发,露出柔软的耳朵,【小叔叔晚上想吃什么?我下厨。】   唐软几乎有两年没有动过刀。   最初那一年时间,沈慎言根本不敢叫他动刀的。   唐软会盯着刀发愣。   沈慎言也不敢叫他用火。   唐软曾在某次热油锅后发呆,连锅带人差点烧起来,索性沈慎言一把扯开他人,随手用灭火器扑灭着火的油锅。   所以唐软那一双能做出美味饭菜的巧手,沈慎言是一点也不敢劳驾。   不在家的时候是佣人帮厨,但凡在家时,沈慎言的单身生活并非徒有玩乐,能烧一手好菜才是他的绝活。   朝唐软挥手,“你昨晚估计彻夜未眠吧,去补一会儿觉去,我可不想家里多一只大熊猫宝宝。”   在唐软的鼻尖拧了一下,“虽然大熊猫很可爱,想rua。”   唐软对他的温柔毫无办法,之前那些忧虑暂且打消,点头示意小叔叔辛苦啦。   二人一起享用了美味的晚餐。   沈慎言端来软软的汤碗,亲自盛了碗最拿手的海鲜菇虾米豆腐汤,递过去。   唐软安静品尝了。   沈慎言蓦地问,“晚上我要出去一趟,你一个人在家里会害怕吗?”   在这么大的一幢房子里吗?   唐软当即摇头,不行,他现在超级害怕自己一个人在家。   沈慎言笑,“想来也是不该问你这句话的,试问有哪个小孩子会不怕黑?”   把唐软安置在私宅而非酒店,也是出于提防沈顾的目的。   沈顾只是被暂时性迷惑了,等他回过味儿来,继续会纠缠上来。   沈慎言之所以说要在天城滞留几天,也是为了要在短时间内牵制沈顾一下。   对唐软,他并不会露出一点蛛丝马迹,笑着摸摸对方可爱的头颅,“我现在把你变小,装进上衣口袋里如何?”   .   沈慎言约得饮茶居环境清雅,绝非夜店那种嘈杂混乱的地方,他把唐软安排在六楼,告诫他如果一个人实在害怕,可以下楼来找他。   遭到唐软的小白眼一枚。   沈慎言扭他的脸一把,Q弹的手感令人心头大悦,叮嘱唐软尽量多品尝精致茶点,全部算他账上。   人潇洒地走到二楼最隐秘的包间内,屋子里站着十几个黑衣保镖,清一水儿是训练有素的专业好手。   “我的狗呢?”   沈慎言冲坐在里面的人淡淡一句。   十几个保镖中走出两个,推开更内一层的和玉纸门。   厉学脱了鞋,曲起修长的腿,怀里的小蝴蝶犬迫于恶.势.力般的压迫感竟乖顺地被揉乱。   一旦瞧见主人来了,又恢复生龙活虎的精神,险些咬破厉学的手指,四条小短腿一跃,汪汪汪奶叫着往沈慎言脚底一钻。   对于乖顺的玩意儿,小叔叔皆是格外偏爱的。   大手一捏,随性把吉吉揽入臂端。   厉学竟不敢露出任何轻啧的声响,似偷偷抱怨道,“沈叔叔,请您露一面真是比登天还难呀。”   语句里带着某种试图反抗的因素,例如把唐软弄到天城来这件事。   至今,厉学的脸还肿着一块。   足见沈慎言的心狠手辣。   “无论如何,打也打了,怪也怪了,沈叔叔您之前答应我的最后一个心愿,我今天无比想要讨回来。”   厉学示意门口的保镖,二人立刻将门拉紧。   沈慎言抚摸小狗,也坐在厉学对面,茶桌间的茶具正在烹煮新茶,清幽的茶香令整间屋子里的紧绷气氛,自带些潜移默化的疏松感。   沈慎言了然于胸,“你究竟想做什么,无非是被沈顾逼得太紧,找不到突破口,希望我能帮你预测出一条能踩得沈顾无力翻身的捷径。”   “不过,你似乎忘记了,沈顾可是我的亲侄子,我若说无能为力,你今天带再多的人来威胁造势,也不可能奈我何。”   沈慎言敢只身赴会,可不仅仅因为厉学有求于他,而是他有令厉学害怕的利器。   厉学噗哈哈哈狂笑几声,“沈叔叔别装了好吗?你曾经对沈顾做过什么,难道你都忘记了?”   敛去唇角的张扬,转为难得的严肃,“这个秘密如果叫沈顾知道了,他要干掉的人就不止我一个,即使你有通天本领,也难逃一劫。”   说到底,他厉家简直是在替姓沈的挡灾,若不是沈慎言之前预言厉家往后十年内会大势渐去,如今真的应验,厉学第一个想捅死的便是乌鸦嘴沈慎言。   沈慎言挑眉,“厉少爷,你这脏水可不能乱泼,当初我说了什么?你又做了什么?是我亲自指挥你做的吗?可有证据?”   并非真的要什么证据。   沈慎言隐藏的镜片后的眼神,是他惯用的无辜,简直冷漠到不似活着的人。   好吧。   厉学原本以为,抛出拿手锏多少能激到对方,沈慎言果真不怕他手里紧捏的秘密。   这个男人冷静到恐怖的程度。   沈慎言突然开口,“想击败沈顾,倒也不是不行,只是沈顾最近很忙,八成没空再针对厉家,你可以趁这个空档整合厉家的资源进行大胆投资,将华国的市场盘更稳固一些。”   “虽说沈顾有心将你厉家的经济实力围困在华国之内,但在未来几年内,国际形势会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那个时候会有一个时间段是沈顾生死存亡的关头,我会提前告知你在哪里,当然,这个机密绝对价值不菲。”   毕竟,沈慎言最能获得厉学信赖的主要原因,是他能预测到某些很玄学的东西,例如提前去灾避祸。   厉学在最初遇见沈慎言时,正是沈慎言给了他一条忠告,厉学才在厉家站稳脚跟,避免了一场飞来横祸。   所以,厉学对沈慎言有一种近乎迷信至极的信任。   只是他并不知道,沈慎言在书里觉醒了自我意识,他知晓整本书的前因后果,自然可以随便改变他人命运。   一听到能有机会挫败沈顾,厉学立刻回应,“只有那个时间攻击沈顾才行吗?沈叔叔,你知道的,现在沈顾在天城的势力越来越强大,我真的不用这个时候给他迎头痛击?”   沈慎言虚抱小狗,看他的眼神仿佛在凝视一个傻逼。   “如果你只是想给沈顾一点教训,随时都可以的,可如果你想彻底给他痛击,让自己解恨的话,只要稍微忍耐一小段时间,效果会大大递增。”   “小不忍则乱大谋,凭你这点毫无预见的个性,彻底也放弃厉家的继承权吧。”   虽说厉学是厉家公认的大少爷,可他底下优秀的弟弟们也不少,等着坠他下马的人都在暗中潜伏,都在看他被沈顾折磨的笑话。   厉学忍了,自以为聪明地多问一嘴,“沈叔叔,您身边的那个苏先生,跟沈顾死掉的男妻真是极像的。”   沈慎言给自己倒了半盏新煮好的热茶,涮干净茶杯,倒掉后重新沏一杯新茗,唇间轻抿来感受茶香的甘苦回醇。   “什么苏先生,那就是唐软。”   厉学虽然从第一眼看就是如此认为,如今沈慎言居然亲口承认,即使是他,也不得不大吃一惊。   “沈顾确实很麻烦,”茶杯中的热气袅袅冉冉,在沈慎言的镜片外笼罩一层薄雾,“他想借助查DNA的手段,检测苏颜是否是唐软。”   厉学仿佛在一瞬间找到了全新的思路,“唐凌已经坐牢了,他那种程度的经济诈骗罪,没个十几年是出不来的,沈顾想要通过司法部门从唐凌头顶揪一根头发出来,并不容易。”   “为了替唐凌归还欠下的十几个亿,唐晓天和苏倩也是费尽心机,该卖的卖,该借的借,实在资不抵债,股东们又闹得厉害,听说连亲儿子也丢在牢里不顾了,双双移民去了外国......沈顾想要借助医学手段验证DNA,哪里去找......”   谈到此处。   厉学不寒而栗。   不会这么凑巧吧?   不会吧?   当初沈慎言要求他帮助沈顾推唐凌一把的时候,厉学完全弄不懂沈慎言究竟为何要去处理一个根本不认识的家伙。   如今再看整件事的巧合程度。   沈慎言能预测到某些事情的能力,真的有些令人害怕的地方。   厉学对对方的信服程度不断加深,就如他当年对沈慎言的信任坚定不移,而最终做出那件事情。   沈慎言才不管他是聪明,还是笨拙,只朝厉学道,“既然你还算有点智商,我明天去你的公司一趟,稍微看看你这两年都投资了那些愚蠢的项目,还有救没有。”   .   吉吉回家是唐软最开心的一件事,起码沈慎言忙碌的几天内,有小狗陪伴他,还不至于害怕到跟着小叔叔不可。   沈慎言早出晚归的两天,唐软也考虑了很多,盘算等小叔叔工作不太繁忙的机会,与他诚心谈一下离开的事宜。   不知厉学是否给吉吉乱吃了什么,吉吉突然开始打喷嚏流鼻水,一向健健康康的狗儿,怎么突然便病了起来。   沈慎言给唐软专门留下了司机,供他无聊时可以出门去散心。   唐软把吉吉放在宠物专用背包里,跟司机比划去宠物店给小狗看病。   司机是老天城人,对城市里的各个地界都熟悉异常,建议说,“小狗生病了,普通的宠物店可医治不好,这样吧苏先生,我知道天城有一家专门给宠物看病的专业萌宠医院,咱们快去那里看看。”   唐软使劲一拍脑门,他真是太笨了,八成急糊涂了,害怕小狗病得厉害会死,催促司机赶紧往宠物医院赶去。   给吉吉挂了病号,唐软叫师傅在车里等他,自己抱着可怜兮兮的小狗,坐在等候室叫号。   这家宠物医院的收费非常昂贵,多半是给富贵人家的高级宠物看病的地方。   司机师傅肯定是依照沈慎言的生活水平,率先拉着唐软走的去处,也是天城最豪华的。   排队的人并不多,温柔的护士小姐还替唐软送来了消毒湿巾,帮助吉吉擦拭流淌的鼻水,而不伤害到狗狗敏感脆弱的鼻子。   两人正忙着照顾小狗。   等候室的门倏然打开,从门外驶进来一辆智能轮椅,沈顾坐在上面,怀中抱着一只雪白毛绒的小狗。   那小狗第一眼瞧见唐软的瞬间便发疯叫起来,甚至从沈顾怀里跳出来,直奔向同样郁闷的唐软身边。   在看见唐软怀里抱着一只近乎一模一样的小博美犬时。   咕咕似乎不敢叫唤了。   可怜巴巴地绕回沈顾的轮椅底下,委屈的神情仿佛再说。   软软有新的狗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有一章,我提到过,沈慎言觉醒了书里的意识,知道这是一本书的,这个伏笔埋的有点早,怕大家忘记了。   在34章《我的》81%的位置。   我的火葬场持续时间会比较长,但不够集中和迅速,亲亲们耐心往下看。   这是个脑洞的火葬场哦。 第 53 章   沈顾的精气神比前两日要好一些, 穿着得体神态矜贵,唯独缺少活泛的气息,导致内里的枯萎与外表强撑的冷漠形成鲜明对比。   在看见唐软的瞬间, 那一双黑粼粼到毫无波澜起伏的眸子陡然生出些光芒, 屋子里的人全部都被他特有的魅力震到面红耳赤。   “好巧。”沈顾搂回地面上正打怵的咕咕。   小狗原本并没打算养的,因是软软的心头肉,沈顾一直幻想着有朝一日软软回家, 发现小狗不再了, 肯定会哭鼻子掉眼泪, 惹人心疼。   明知这一句寻常的招呼并不会引起唐软的任何反应,沈顾依旧挤出笑说, “我家的狗叫咕咕, 最近不知道怎么了总咳嗽得厉害,我平常很少在家, 多数时候是我母亲在照料它。”   听起来到没什么逻辑性的错误,但听进软软的耳朵里便好生气。   很少在家不是借口, 拿妈妈出来作挡箭牌也不是托词,你就是对咕咕无所谓, 之前也嫌它到处在家里掉毛,还不让咕咕沾你的床。   越想越生气。   唐软的脸板得紧, 吉吉都被他鲜少的严肃吓得不敢叫唤。   数起沈顾的坏处简直罄竹难书,唐软已经对他恨意难消, 不会再对他遗留任何不该有的情感。   咕咕是无辜的。   小狗如今难受异常,水汪汪的眼睛偷窥唐软时的小表情, 像极了被遗弃的孩子, 尤其心爱的主人目前无暇管他, 怀里还有只更会撒娇呜呜叫的新狗崽。   身为孤儿的唐软立刻不好受极了, 大人的恩怨还不至于牵连到宠物的身上。   何况唐软对咕咕有愧,也暗中偷瞧了乖狗儿好几眼。   很快叫号到吉吉,唐软抱着小狗去做检查,医生说没什么大碍,只是感冒了而已,开了些含有头孢成份的消炎类药物,并且告知如何使用物理方法替小狗降温。   相对来讲,博美狗黄色的比纯白色的要贵,但软软唯独喜欢白色的,只要真爱了是不分贵贱的。   吉吉平常调皮活泼,生病了大眼睛里总是眼泪汪汪可怜得要命,唐软怕自己太笨处理不到位,连忙打开手机问大夫,【我怕自己照顾不好小狗,能否办理住院治疗。】   感冒并不是什么大病,不过这所宠物医院专门替富人服务,肯定从各种角度替有钱人设想周到。   医生绝对不会与金主作对,立刻办理入院手续。   等待的几分钟内,沈顾的号也被叫到,唐软安静地站在一旁怀抱吉吉,伸长耳朵听一下咕咕的病情。   咕咕虽说也是只博美,性格却是少见的乖顺,不像吉吉才被医生检查几下,就敏锐得汪汪乱叫,娇气得不得了。   若说咕咕像刚六岁的小朋友,一定也是最令家长省心的乖宝贝。   医生检查说咕咕得了犬咽炎,可能是硬粗的食物食用不当划破了嗓子导致发炎。   沈顾听得认真,从医生一本正经的耐心指导之余,还隐约听到唐软咬牙切齿的咯吱声。   他就是这种人。   唐软狠狠地诅咒,只要是乖的可爱的,最终沦落到他手里,总会得不到善待。   听见医生说,咕咕的情况尚算乐观。   唐软才最终放松,在护士小姐的引导下,抱起吉吉通过走廊,住进了宠物医院的住院部。   吉吉被舒服地安置在1号小床上,谨防小博美的活泼好动到处乱跑,小床四周安装了升降栏杆。   唐软温柔地抚摸小狗,令它很快适应了新环境,又从背包摸出吉吉最爱的磨牙玩具胡萝卜先生,轻微逗弄着小狗。   不一阵,沈顾阴魂不散地也跟了进来,护士小姐极力亲和解释,“不好意思苏先生,因为其他的宠物病房全满了,唯独这一间可以再加一个床位。”   若是沈顾采用了卑鄙手段,掏钱占用了所有的病房,硬要挤进来挨骂,唐软自然不遗余力给他好看。   不过他怀里抱着的乖狗狗可是咕咕。   人虽然是贱的,狗却无辜,这人全然不比上狗重要。   唐软勉强点头。   沈顾终于松口气,应笑道,“实在抱歉。”   唐软则想,要不是咕咕病了,谁要见你笑脸。   护士被沈总意外的微笑迷住眼,痴态尽显几秒钟,暗自掐了一把大腿,才回过神说,“沈先生您稍等,我把2号病床替您的爱宠收拾好。”   热情洋溢地将咕咕安顿好才走。   一时间屋子里两只小狗都睡了,两个人却各自坐在不同的角落。   唐软轻声击打键盘,给小叔叔发送信息,详细地解释了自己不在家的原因,也说明自己要陪吉吉在宠物医院住两天,退烧就回家,叫沈慎言认真工作,不要担心他。   沈慎言无论多忙,回复他的速度总是极快,总令人误会是否小叔叔一直在紧盯微信消息。   【好,我忙完去医院看你。】   【是吉吉病了,应该是看它。】唐软纠正。   【看吉吉出于人道关怀,看我的软软是因为想你了。】   唐软顿得一笑,面露尴尬回复,【少吃点蚝油......叔叔大人。】   其实唐软并非真的想在微信上与沈慎言打情骂趣。   其实他是快要喘不上气,单不论沈顾那种粘人的眼神令他厌烦,只是与仇人共同呼吸同一间屋子的空气,他都要窒息。   沈顾被他嘴角甜蜜的微笑,与眼神中跃动的光泽折磨到要死。   一定是沈慎言!!   沈顾无论如何都无法说服自己,不过是一颗胎记而已,并不能证明什么。   软软怎么笑,怎么脸红,怎么娇嗔得蹙起鼻尖,他都记忆进骨子里。   什么苏颜,对面的就是他的软软。   只是他的软软彻底无视他,多瞧狗几眼的时间,都挤不出来递他一个轻慢的眼神。   沈顾的心好痛,连太阳穴也突突直跳,他劝说过自己勿要再饮酒误事,也要学会克制偏执的脾性。   即使连狗都要利用一下,他也在所不惜。   可惜唐软绝不理睬他一句,甚至与别的男人调笑到可恶,使他双拳紧握快要去抢走软软的手机,对立面的人威胁几句,叫对方滚蛋!   不行,不能,不可以。   唐软已经不看他了。   唐软眼睛里早没有他了。   沈顾强忍了许多冷漠,最终朝唐软示意,“不好意思,苏先生,我需要去公司处理一些事情,我的狗能不能劳烦你照看一会儿。”   终于要走了,看看这人的本性,总是不会耐烦在小事情上浪费时间。   唐软不说话。   沈顾自我安慰,软软只是不能说话,他......   算他答应了吧。   沈顾前脚一走,唐软立刻过去从2号病床上捞出咕咕。   咕咕真是跟他同病相怜的狗狗,犬咽炎病犯了依旧小声叫唤,似乎在迎合自己的旧主。   狗是非常敏感且灵巧的生灵。   它能感受到唐软的关心并非作假,只是之前看见了吉吉,八成以为自己被遗弃了,乖顺的性格使得它不敢靠前。   唐软抱它好紧,满怀歉意,以至于眼眶瞬间便红了。   对不起,那个时候只顾着自己逃命,把你留在恶魔的家里。   抱歉找了另外一只小狗代替你。   抱歉只能在坏人走了,才能搂住你,问你嗓子疼不疼。   抱歉我现在连话都讲不出,只能对你说更多的对不起......   咕咕全听得懂,它清楚记得软软身上甘甜的蜜珀香气,记得主人每天抱它亲它的柔情安抚。   懂事得伸出舌头舔湿唐软的眼眶。   仿佛在说,别哭啊,小主人,我们又在一起了呢。   两只小狗正好都醒来,软软把咕咕正式介绍给吉吉,吉吉是个小傲娇,平常顽皮又活泼,起初还不愿意亲近咕咕。   最终还是欢快地玩在一起。   两只小狗都是雪球似的白毛博美,扭到一起十分相似,像两团雪彼此交叠玩耍。   沈慎言进门手里提着保温饭盒,最先瞧了病床上翻滚的两只狗雪球,诧异问,“咱们的吉吉有丝分裂成两个了?”   唐软腼腆微笑,示意小叔叔怎么过来了。   沈慎言脱掉风衣挂在衣架上,文雅笑答,“狗儿子生病了,若是我不来瞧它,万一被记恨怎么办。”   轻叫,“狗儿子。”   两团雪球立刻分开,吉吉扑腾起前足,要往床栏上趴。   另一只几乎与吉吉一模一样,沈慎言敏感地扫了一下2号病床的病号登记卡。   狗主人姓名:沈顾。   这是意外呢?是意外呢?还是故意而为呢?   沈慎言自然不会询问他的小宝贝,装作没看见,提着饭盒走到略显尴尬的唐软身旁,“饿了吗?来吃饭吧。”   唐软以为他真的没看见,也暗自松一口气,露出笑示意,一起吃嘛。   沈慎言把高级寿司摆满半桌,给唐软布好筷子,仔细叮嘱说,“寿司虽然好吃,毕竟是生食,吃多不要闹肚子。”   委实太喜欢唐软了,禁不住捏捏他的耳垂,那颗圆珠似的耳垂粉烫灼手,揉搓在指尖像暖玉一般舒服。   “狗儿子生病了,要是你也病了,我得心疼死。”   唐软挣他不开,又没嘴说话,只好缩起脖子躲闪。   “不逗你了,你乖乖吃饭。”   沈慎言转向小狗的病床,咕咕对他的气息也不陌生,很快与小叔叔的手指逗成一团。   沈慎言喜爱一切听话的小动物,也愿意留出时间逗弄萌宠,微笑灿烂地挂在嘴角。   心里嘀咕。   你是我买的狗儿,我就不与你计较了,不过你的主人实在太烦了,得给他点教训,是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因为考试导致更新时间不稳定,抱歉,不过我这书也不会太长,亲亲们攒攒看吧,祝所有有考试的亲亲们都顺利过关哦。   萌萌哒。 第 54 章   吉吉和咕咕不愧是两只超可爱的小博美, 在病房里常逗引得四周的爱狗人士前来围观,而且恢复能力很快,两天后生龙活虎。   其间沈顾晚上都有过来, 若不是每次来软软总远坐在病床旁, 只专心跟小狗玩,或者替小狗梳毛,他还能多靠过去些。   而且。   沈顾一现身, 唐软便不再理睬咕咕。   可怜的咕咕会老实地趴在自己的2号病床, 也不敢张望唐软, 只是将眼神移向也不怎么在乎它的沈顾脸上。   沈顾总会对它眼底满满的遗弃感同身受,伸手捞起可怜巴巴的萌宠。   咕咕的喉头发出呜呜的声响。   沈顾更难受了。   忍住难堪与强烈的失落感, 朝唐软道谢, “苏先生,感谢你这两天对咕咕的照料。”   “......”   “苏先生, 现在也晚了,我能请你吃点宵夜吗?”   “......”   “可能苏先生对我有些误会, 但我并没有将你当作我的男妻,只是一种缘分使然, 让我极想与你做个朋友,如果我此刻的言辞唐突了, 请不要介意。”   在谈判桌上宛若伶牙俐齿的沈总,以气场横杀各大商业对手的沈总, 如今连一句话,讨对方一个欢心, 竟是极难的抉择。   若是唐软愿意说一句话, 哪怕一个字眼, 也能叫他递棍攀蛇, 顺着话头而上。   可惜软软并不与他任何方便,始终不理不睬,简直比一拳挥在棉花肚上还要无奈。   唐软拿出来了耳机,用装狗的背包塞好吉吉,休闲款牛仔褂随身一穿,一副要出门的模样。   沈顾立刻用轮椅拦住门,他本人是最瞧不起用死缠烂打的招数留人。   如今哪里还有挑剔的手段,剖心剖肺解释,“这阵子外面天黑了,你一个人外出很不安全,都怪我管不住嘴,这样吧......我绝对不再多说一句话。”   唐软实在被他逼得生气,用软件帮忙,【遛狗时间到了。】   已接近盛夏,天城的气候愈发闷热,病房里的空调时刻工作,但不能吹得过度,免得老来诱发关节炎。   他不知道沈顾那双病腿在18℃的凉风中会否膝盖抽痛,自己憋闷心烦至极,要外出透透气了。   沈顾哦一声,主动退开距离。   唐软扫一眼他的掌背,淡红色的划痕早已痊愈,不过因银针笔锋利的笔尖刺破皮肉,留下难以消退的疤痕。   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受过伤,是不会留下痕迹的。   心伤最痛。   背好狗包,与护士小姐打完招呼,一个人走出医院大门,夜晚即使再闷热,只消有一丝风吹起,总会带来难得的凉爽。   天城的夜晚并不寂寞。   每条街道的路灯都明得莹亮,脚踩得阴影仿佛雪地里的痕迹,再往前又被全新的素白覆盖。   吉吉欢快地叫着,大约是在招呼同伴,狗的听觉与嗅觉奇佳,很快另一只小狗也在低声迎合。   唐软纳闷回头。   沈顾的轮椅跟在不近不远的位置,怀里抱着咕咕,小心翼翼地追在十米远的距离。   这人怎么这样......   究竟有完没完!   唐软索性不理睬他,打开耳机里的音乐,隔绝一切与沈顾有关的声音,气息,包括全部感知,全部记忆。   正低头走了段距离,冥冥中听见沈顾在喊他的名字,唐软把声音调整多加一格,掩埋去对方的扯不断理还乱的骚扰。   “软软......”   “软软......”   连背后包里的吉吉也疯狂蹬起爪子,一个劲儿得刨挠。   唐软终于觉得不太对劲,停脚回头,一辆载货汽车从黑魆魆的侧路中陡然冲了出来,车后堆叠着超重超长的圆钢,转弯瞬间将圆钢一头甩向路边正在低头走路的唐软。   唐软立刻怔呆了。   即将受伤的一瞬间,沈顾的轮椅疾驰而来,侧身抱稳唐软滚入右面的灌木丛里。   连带着沈顾侧翻的轮椅一并倒下来,狠狠砸在沈顾腿侧。   沈顾闷哼一声,二人重重跌落进烂泥坑,叠在树坑里的松针树枝扎得人生疼,连两只小狗也未能幸免于难,挤得哇哇乱叫。   那辆肇事车径自开走,没有一点安全意识,甚至不知道自己险些碰了人。   “软软,你没事吧?”   唐软一阵头晕目眩,两只耳机掉出耳阔,沈顾的声音配合惨白的面孔,焦急的模样仿佛流露出真情实感。   “啊啊……”唐软心头激痛,狠心推开身上紧护自己的男人,谁要你来假好心,难道说受你的保护便能原谅你的罪责?!   世间哪有如此好事。   沈顾的腿疼得钻心,拼命忍住痛,单手在对方脸上身体不断触碰,“疼吗?没受伤吧?快让我看看。”   两人两狗扭在一起,私人保镖赶到得很及时,沈顾并不领情似的,朝几人喝道,“轻点,别弄伤他。”一副将安危置之度外的反应。   最终二人又被妥善得带去了距离最近的医院,索性都是轻微擦伤,沈顾捂紧腿侧,坐在轮椅上总是姿态别扭。   医生对天城崛起于商圈的新贵记忆犹新,前后向沈顾建议三次,希望沈先生能对双腿做个更细致的检查,排除骨裂、膝盖水肿等病况突发。   沈顾哪里有时间听他啰嗦,即使腿疼的部分隐隐在扩大化,依旧敦促主任医师先委派外科,帮唐软先检查一下全身。   刚才那一刹那,沈顾的血液凝结成冰,即使现在也心跳规律失常,周身肌肉僵硬难疏,双手冰冷得无法挪动一根手指。   唐软一步步向前移动,头际切实笼罩着死亡的阴云……软软差一点从这个世界消失。真正的在他面前。   声嘶力竭都不能唤回他的爱人。   沈顾与主任医师一并走到走廊,唐软已经处理好身上划破的伤口,索性穿得是牛仔褂,只有额头处被灌木丛的刺尖划破几道红痕。   两只小狗乖巧得被他抱拢,一切显得顺其自然。   沈顾瞬势来了火气,冷怒道,“苏先生都受伤了,难道你们连点眼色都没有?”   保镖立刻心领神会,主动过去要接过两只小狗,让唐软能放松休息下。   唐软并不领情,也偏过头不再顺着沈顾过来的方向。   沈顾快要习惯性哄起他说,“请让医生帮你全身检查一下,苏先生,否则......”   不等话讲完,沈慎言意外出现在医院走廊,或许是跟谁发了火气,俊雅的面孔彰显出愠怒,连挂在脖间的细金链子也随着步态来回摆动,摇晃出割眼的冷光。   “苏颜,你还好吗?”   他看见沈顾靠在唐软最近的距离,于是更生气起来,直接略过侄子的轮椅,阔步走向另一个人面前。   唐软摇摇头。   不用担心,我很好。   沈慎言却并不认为很好。   厉学随口与他讲解如何折腾沈顾一次的坏主意时,沈慎言提议厉学千万不要贸然行动。   真是个白痴。   应该叫他自生自灭才对。   当着沈顾阴鸷的视线围堵,扫开挡住唐软的两只雪团子,直接将惊魂未定的小孩儿搂入怀底。   “吓死我了。”   厉学说那司机技术老练,绝对不会碰到重要的人一丝一毫。   沈慎言抬腿便走,多一秒钟都坐不住。   对于沈顾......   沈慎言不能拿他做任何办法,这本书的男主现在是沈顾,如果沈顾死于非命,这本书会因为缺乏主角而暴露出全新的弊端。   沈慎言掌握了这本书的密码,用这些密码做了许多对自己有利的事情。   例如控制厉学。   唯独沈顾是绝对不能死的,男主有特殊存在的价值,不能轻易撼动他的地位。   而沈慎言,目前最满意的,也是他如今这份职业地位,多一分少一分都是不好的。   能在唐软的身边长久待着,并且能顺利拥有软软的爱与生活。   必须要努力维持这份恰恰好的特殊地位。   为此,他只好多次利用到厉学。   即使对方摆明被设定成一个蠢货。   沈顾眼睁睁看他的亲小叔,怀里紧抱他失踪的男妻。   二人之间仿佛没有任何插足的缝隙,天然成一体,仿佛这二人曾经一直是不可分割的一对璧人。   沈慎言确实吓坏了,依照他的阅历和年岁,行为处事一向合度得体,唯有这次竟能骇得像魂儿都没了,走路太快,连梳理好的发型也被乱风吹散。   “别让我担心好吗?我真的......从未这么害怕过......”   无论什与。熙。彖。对。读。嘉。么引发他的慌乱,唐软几乎能感受到对方双臂间传递而来的颤抖与紧锢。   沈顾冷在一旁,被忽略得像一个天大的笑话。   “你放手!”   可笑,他连阻止别人随便碰软软的合适借口都没有。   唐软在小叔叔怀里挣扎了许久,都被沈慎言巧妙地化解,纠缠得愈紧。   “我说......”沈顾红了眼睛,终于忍无可忍。   沈慎言怕是故意而为之,也在冥冥中宣誓着主权,在唐软的额头轻轻烙下一吻。   “我答应你,绝对再不会让你受一点伤害。”   不让你受伤,不让你哭泣,爱你,疼你,身边只有你,永远不会再有别容身的地方......   多么熟悉的爱情告白。   沈顾曾经在唐软耳边说过很多次的承诺,谁都说男人在床上的情话几分真假,只有沈顾最知道自己全身心都在投入这段永恒的关系。   可如今。   承诺的人还在,他的软软去哪里了呢?   沈顾的眼底不自觉氤氲出一层单薄的水汽,曾有一秒钟,他真心宁可沈慎言怀里的人其实真的叫作苏颜。   不过一个恍惚的瞬间。   苏颜微红了耳尖,白皙的长颈总爱在羞耻中洇得粉红,手掌轻推小叔叔坚实的胸膛。   如此动作,如此神韵。   正是在那场火海中,连遗骨都未曾找到一根的爱妻。   唐软也未料想,沈慎言竟会在沈顾面前吻他的额头。   这种感觉很奇怪,痛快又痛苦。   下意识去打量沈顾,对方惊憾而痛苦的表情令他极度舒适。   再看沈慎言满满爱意的叮嘱,简直在灼烧他的心脏。   我不是一个放.荡的人。   软软推开小叔叔的怀抱,脸一阵红一阵白,对二人全然不知该作什么解释。   转身跑开了。   “苏颜!”沈慎言一半是做戏给侄子看,另一半则是满足自己的相思与渴慕,若说他与唐软和谐相处了两年,而完全是个君子的话,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沈慎言最大的野心,就是狠狠折辱沈顾,再把唐软占为己有,看沈顾一点点被粉碎成渣。   沈顾确实不负他望,才单一个幼儿园等级的低端吻,已经叫他可爱的侄子双目充血,俨然要杀掉自己,却又拿不出证据无可奈何。   活该。   沈慎言的目光中的凶狠简直快要从眼镜片中喷射而出。   这是你抢走软软应得的报应!!可惜这些还不够呢!我愚蠢的侄子!!   沈顾几乎也抱持着同样疯狂的心情,顾不得腿部撕裂的剧痛,伸长手臂一把扯紧沈慎言的衣襟,语带警告道,“从今天起,我们不再是一家人,你若胆敢随意碰触他一下,我会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沈慎言被亲侄子扯住衣领,腰身微弓,低头靠近沈顾身侧,但他却并不显得屈辱,即使衬衫衣领将他的脖子勒得透不过气,形成恐怖窒息的勒痕。   但他依旧笑得翩翩然,“我与苏颜的关系不是你可以随便界定的,混小子!”   微颤的语调,连威胁的强硬居然是怀满鄙视的否定。   “下次,不要再叫苏颜什么软软,叫他小婶婶。”   听见了?   沈顾剧震,随着手头一松,让沈慎言挣脱他的掌控范围。   毕竟,他只是个残疾人,但凡能站起来,也能跟情敌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殊死搏斗。   恨!   沈顾气毒了,俊美的五官生出许多冷鸷,“你敢!!”   沈慎言调整好被爪子弄皱的衣襟,弯起嘴角勾道,“可以试试。”   在沈顾的愤恨中,抱起丢落的吉吉,朝唐软离开的方向追去。   小婶婶?   软软?   打死都不可能的。   他不同意。   沈顾魔怔似的拨通了手机中的私人号码,朝里面的雇佣的私人侦探吼道,“再给你追加一百万,务必动用任何手段,掘地三丈给我找出石麒。”   还有唐软,他也必须要更快抢回来才行。   两人分开后各自不提。   殊不知,第二天沈慎言到宠物医院接唐软的时候,早已人和狗都跑了个空空荡荡,只收到唐软留下的只言片语:   谢谢您两年来的关照,请不要试图找我,如果您真的愿意再帮助我一次,这回请放开我吧,小叔叔,我会过得很好的。   苏颜留字。 第 55 章   沈顾到宠物医院来接咕咕, 恰好沈慎言冷着一张脸往门外走。   叔侄两人互看一眼,都心道晦气,彼此擦家而过, 连眼神都懒得递与对方。   沈顾毕竟聪明, 一瞧小叔叔走得慌张匆忙,身边也无软软的身影,九成有八是出了什么问题, 否者为何沈慎言两手空空也能离开。   操纵轮椅往医院接待口询问了一下缘由。   护士小姐也并不知晓, 只是刚才沈慎言已经盘问似地抓住她问了半晌, 再应对起沈顾这种高山级别的俊美男人多少心里有点谱。   唐软是今早七点钟离开的。   沈顾道谢后立刻用手机调出全天城的交通运输时刻表,七点之后的车肯定是赶不上出城的, 因为来不及坐早班班车或火车, 更不要提飞机,抱着小狗的限制会更多。   况且如今无论选择哪种交通模式, 都需要身份证件,随便一查就能知道唐软的去向。   沈顾猜着一种假设, 如果唐软真的是属于不告而别的那种情况,很有可能会选择坐黑车离开。   但软软会去哪里呢?   沈顾的脑子越乱越清醒, 不断回忆唐软那几天在病房呆着时,有没有提及过任何一个异常的词汇。   没有, 他连一个字也懒得交流。   那么在他一同守在病房里,软软的手机界面可否固定在某个页面上吗?   似乎也没有。   唐软只是很安静地逗弄小狗, 一副我与世界互相隔离的疏远表情。   再或者......   沈顾想到唐软之前的一切平静,又想到了沈慎言吻他额头时的手忙脚乱以及紧张逃避。   该死的。   沈顾难受了几天的情绪终于缓过一些劲儿来。   软软是被逼走的。   王八蛋!!   沈顾心底赌咒沈慎言迟早要遭报应, 转念一想, 如果他也委派人去寻找, 只要从天城那些专门租赁黑车的钓鱼圈里买情报就行了, 快捷省事。   以防万一自己的推测出现失误,他这边忙忙碌碌,某人另外一边已经把人彻底请回来了。   不若渔翁得利更为妥帖。   决定找人跟踪沈慎言,一旦对方先找到人,沈顾也能顺藤摸瓜跟着一起去,在唐软面前揭破小叔叔那张善于强迫人的伪装,接软软回家。   计划于脑海里瞬间通过,沈顾打起精神招来他培养的得力干将,从各方面做好全方位部署。   一部分人进天城几个区域的钓鱼车圈找人,一部分人跟踪沈慎言的动向,另一部分人则到天城近郊的村庄打听,为了能更早找回软软,沈顾不惜动用金钱关系,从宠物医院购买监控录像,介意掌声握唐软的动向以及最终离开医院时的乘车方向。   没有几天,他派出去的人有个经常帮沈顾打听隐秘消息,帮他带回来一组偷拍的照片。   照片中可以清晰看到沈慎言与厉学,两人周围站着好几个厉家的专属保镖,纵使如此,沈慎言依旧将厉学击倒在地。   最诡异的是,厉学平常耀武扬威且跋扈异常,如今甘做他人随意践踏的狗。   也是奇了。   沈顾不得不分析二人的关系。   首先是厉学最近一直被他强势打压,非但切断外贸经济的发展路线,包括周边的几单大生意都横加干扰,为的目的就是要在天城困死他,设障打狗。   如今他委屈求全竟缠到沈慎言身旁去。   要不然就是他被沈慎言掌握了某种秘密。   若不然或是厉学求助沈慎言来帮忙,摆脱他对厉家的打击式报复?   愚蠢至极。   沈顾冷得骇人。   他的小叔叔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艺术品评定商人,论资产比自己少了一半有余,论人脉也并非是想象中的广泛。   但是......   沈顾凝眸,用刀子一般割戮的眼神,狠狠剖析了二人的关系。   无论如何,这二人的行为举止实在太诡异了,假如说两者真的狼狈为奸,其中隐藏的不可告人的秘密,说出来一定令人害怕至极。   连稳坐如钟的沈顾,也禁不住背脊瑟瑟发颤。   .   如沈顾所猜测,唐软确实提前雇了一辆黑车,远的地方从来没去过,他虽说心智多少成熟一些,依旧保持着单纯的心性,也怕自己愚蠢会被人欺骗。   所以先在天城附近的一座小规模的城市落下脚来。   小城市虽说总人口四五十万,好歹依靠着华国首都,餐饮旅游生活各个方面发展较迅速,经济实力也较发达。   这些天然条件造成的结果是,租房价格也随之水涨船高。   唐软的钱并不很充裕,多数是沈慎言给他的零花钱,一部分是他跟着造竹纸的工人们一起劳作,小叔叔给他开的工资。   租那种高品质的单元住宅楼是绝对不够的,何况他只是稍微作短时间停留,攒够路费后,还是要选择去更隐蔽的地方,永久性居住。   廉价平房区则非常符合需求。   租房的女房东心宽体胖,拥有一把女中音的好嗓子,带着唐软一起走进又黑又脏的狭窄道路,两边斑驳的砖墙经过常年的风吹雨打,墙皮脱落得斑驳泛黄,空气中弥漫狗尿人尿的骚臭气息与成堆腐烂垃圾的恶臭。   唐软也是这些年被豪门养惯了,差点忘记自己在书外世界也曾住过这种廉价房子,禁不住用雪白的手背轻捂了一下口鼻。   房东太太瞧他身上穿着名牌,脚底的小白鞋都是AJ,八成是哪家夜总会出身,或者装扮得漂漂亮亮,专门钓凯子的坏家伙。   说话多少带着几分鄙夷道,“你也看清了,咱们这个地方就是这样一个状态,最主要是房租便宜,一个月才收你一千块,若是去好地方起码三千元打底。”   言下之意正是,你也没有挑剔的余地,实在受不了恶心,花高价钱去找好地儿去。   唐软的手机快没电了,没有太多电量跟她语音沟通,只简单回复。   可以,就这里。   唐软只租了一个月,一般租房的生怕租客会搞花样,都是整租半年的。   能寻到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实属不易。   他不敢挑剔。   果不其然,房东太太推开门的刹那,一股腐烂物的恶臭与浓重的灰尘扑面而来。   唐软差点吐出来,吉吉也不高兴地汪汪大叫。   房东太太从兜里掏出两个口罩,一人戴一个,唠唠叨叨讲,“你也别嫌弃,一千块只租一个月的房子,你当哪里能找到我家这么方便的地方。”   又解释,“之前那个王八蛋也是穿的人模狗样的,我以为对方是做什么正经工作的,哪知道他把我这个屋子当作卖的地方,招来一群不三不四的家伙,成天在屋子里糟蹋,垃圾堆了几个月不收拾,害得我这房子差点快租不出去了......”   多言必失。   房东太太立刻推开这间二十平米房间的全部窗户,将里面浑浊窒息的味道快速往外扩散。   家里瞬间亮堂起来,还能看清楚是一间普通的单间屋子,唯独还有一个卫生间。   唐软也没有嫌弃的余地,跟房东太太两人戴上胶皮手套,先将散落的垃圾逐一清除出去,再打来清水一遍接一遍地擦墙洗地,连带破旧单人床的脏乱被窝枕头卷成一团都丢个干净。   吉吉被他放在纸箱子里,时不时趴在边沿处,探个圆脑袋偷窥主人在干什么。   房东太太只干了半个小时,皱眉说家里有急事,与唐软收了一千元房租,   扇扇鼻子前的余味,开心走了。   唐软中午吃了简单的盒饭,从下午一直收拾到晚上,第二天继续清理,才使得这个小房间里的味道变得清爽一些。   困了他就抱着吉吉在干硬的床板上对付,周遭的环境委实恶劣,半夜有敲错门的醉汉在门口狂砸破门,简直要捅个窟窿出来。   唐软会选择男高音模式,恶狠狠送对方一句,【你小子别跑,打死你!!】反复播放无数次。   直到逼走对方的无意识骚扰。   可能这就是他原本的生活,或者说,这是他选择的未来一辈子要过的生活。   没有锦衣玉食,没有纠缠不清,甚至也不用再爱上谁,很好地守护好自己身体和心脏。   唐软睡得很平静。   第二天买了新的凉席和毛巾被,还给吉吉买了小狗吃的肉罐头和狗粮。   吉吉简直馋疯了,吃得又香又欢。   唐软则研究规划了一下卡里的余额,他出门匆忙,一切凡尘俗物都没有携带。   只带了狗。   目前他有五万元,若在从前来说简直够两年的生活费了。   接下来,唐软去找了份不用露脸的工作。   毕竟他没有声音,包括学历证明也没有,按照沈顾曾经笑话他的,那张花钱就能买到的大学毕业证也杳无音信。   现在连美团送外卖的骑手都需要高中学历。   唐软想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到学校附近的饭馆帮厨。   那里每天接待的学生数量极多,很多店都是招收学生工,不会太挑拣劳动力的身份学历。   饭馆需要他即会洗菜刷锅,又能帮忙蒸馒头拌凉菜。   正好他都会。   饭馆老板瞧他一个哑巴白白净净,甚至颇有几分姿色,不像是社会上混日子的骗子,试用期不到就同意长期雇用。   给唐软开得工资是3500。   软软想,暂时沈慎言是找不到他的,不如延长租房的时间,每个月抠1000出来,半年就有六千,去下个地方的路费就攒够了。   如果可以,其实他还是很愿意去曲洲城附近居住,那里一切都慢悠悠的,很适合自己温吞的个性。   一切尘埃落定后,唐软也逐渐适应了在肮脏的平房区来回穿梭,偶然饭馆老板要求加班,凌晨一点钟也敢在昏黑的道路里打着手电走夜路。   没有任何人......没有任何姓沈的存在的生活......真的很好。   我可以自食其力过得很好。   租房里没有单独的淋浴间,洗澡需要到几百米外的公共浴室掏钱洗澡。   毕竟是夏天,空气又闷又热,后厨的油烟味道呛人,每天下班后连头发丝也是汗涔涔臭烘烘的。   唐软不得不每天花十五块钱去公共澡堂洗澡。   顺便吉吉也跟着一起洗。   唐软洗过澡,将擦得干干净净的蓬松小狗放在盆子里,自己半湿的头际搭一块毛巾,人只穿半袖半裤,一双夹脚趾的凉拖鞋,被晚风一吹别提多凉爽了。   一人一狗照例走在回家的路上。   唐软买了一根一元雪糕,好吃还不贵。   吃得剩下最后一口的位置,伸手递给馋了半天的吉吉舔。   吉吉才不会嫌弃小主人的口水,粉红的狗舌头一直舔个没完,直到剩下一根光洁的木棒,再让小狗当作磨牙棒啃。   嘿嘿。   唐软打开两元店买的手电筒,一路避开居民乱扔的垃圾果皮,低声打手势劝阻吉吉不要跟路边的野狗对吠,亦步亦趋又分外欢快地走进最后一条通道。   今天多少有些不同的地方。   盆子里的小狗叫声嘹亮,四只小爪子不停乱刨,几次三番要从半空直接跳下地,被唐软用狗骨头饼干阻止也不听话。   而他手里那柄光线并不明亮的手电筒,光柱一晃一悠地摇着,从后往前,从后往前。   一直照到自家门口。   最终,摇晃的光柱闪出了一个高大的人影,旁的不说,只看对方那棱角分明的面孔浅浅微笑,高挺的鼻梁间一副金丝镜框在摇晃的光芒里熠熠生辉。   沈慎言竟能忍住全部的恶臭与不适应,在破烂的门口硬等他半个小时。   即使是更长时间,他也会等下去的。   毕竟,他曾经发过誓,无论唐软此生此世逃去哪里。   他都能精确并极快得找到他。   唐软是逃不出他布下的天罗地网的。   沈慎言双臂抱胸,笑意温柔道,“嗨,小孩儿,我违背你的希望,专门等你来了。”   展开双臂,似哄人吃糖毫无俗欲的圣者,轻言细语道,“过来让我抱抱,究竟瘦了几斤?” 第 56 章   唐软与吉吉的动作完全背道而驰, 小狗狗一跃而下,敏捷得从洗脸盆中跳下地,撒欢儿扑倒在沈慎言的西装裤底转圈。   唐软则不自觉往后退半步。   沈慎言看在眼中并不吱声, 大手随性搂住吉吉, 装作掂量了小狗的重量,啧啧说,“狗儿子反而变重了许多, 怕不是你把钱全部吃进自己的肚子里, 把我的小软软给饿着了吧?”   作势要打狗的屁股, 唐软上前去拦。   沈慎言一把将人也搂进怀里,洗过澡的软软又香又甜, 即使在充满各种贫困潦倒的恶劣环境下, 依旧能清晰地看见他的肌肤在微弱的余光底下莹莹发亮,连皮肤都好闻极了。   沈慎言丢开狗, 专心只搂紧唐软的细腰。   确实过分,好的贵的肯定都舍给吉吉那馋嘴狗儿吃了。   唐软啊啊低唤, 不能说话真的极不方便,连推开一个人都变得费劲。   沈慎言始终是个能说会道的, 贴近对方耳朵,连喷热的气息一并与炎炎夏风叠加, 生出热辣的效果。   “我找你那么久,皮鞋都跑坏了一双, 抱一下又怎么了......坏孩子......”   沈慎言的嘴唇,有意无意擦过他的耳垂, 舌尖快速抖动出每一个讨人欢心的词语, 字字诉苦。   说不清是何种感觉, 唐软的脑袋瓜里“嘣~”   脆脆地响了一声, 连他自己也烧了起来。   不知因为什么,只是之前吃的雪糕白吃了一般,身体里降低的暑气重新升温,耳垂明显烫得惊人。   湿润了红软的嘴唇,妄图用眼神告诉对方,真的坏了一双皮鞋吗?   沈慎言仿佛看懂他眼睛里全部的涵义,噗嗤笑道,“你可真是个小可爱。”   破坏气氛的小可爱。   唐软将小叔叔引进了狭窄昏暗的屋子,打开灯后,一眼见底,连5瓦的灯泡都似病病恹恹的,开灯与关灯简直毫无区别。   唐软把家里唯一的喝水杯子用开水烫了三遍,刷得干净,才给小叔叔倒了一杯温水。   沈慎言完全没有能坐的地方,优雅地翘着腿,坐在软软的单人床上。   屋子的环境极差,空气质量堪称恶劣,幸亏是夏天,否者单薄的玻璃怎么能抵挡得住严冬的寒冷?   我得把软软带回家去,玫瑰花即使再娇艳危险,放在恶劣的环境底下曝晒也会枯萎。   如实想着,唐软给他解渴的水温柔地递在面前。   廉价玻璃杯在玉白的双手衬托下,也能绽放出水晶一般剔透的华彩。   何况还是软软用过的杯子。   沈慎言小口得从杯中啜饮,如同品尝玉液琼浆般晕醉,在收口的时候舌尖舔去了沿着杯壁滴落的水珠。   他时刻紧盯着谁,一眼不能偏移。   唐软蹲在地上,小心翼翼给吉吉打开肉罐头,哄吉吉快点来吃。   沈慎言放下水杯,也蹲在唐软的身旁,两人安静不说话,时间在一秒秒中平稳度过。   吉吉吃饱喝足,玩了一会儿,便跑回自己的专属狗窝里睡大觉去了。   唐软用眼睛询问沈慎言,已经快十点了,小叔叔......   沈慎言拂摸他馨香柔软的发丝,终于开口,“我跑了很多地方,腿特别累再走不动了,想在你这里借宿一晚。”   唐软都没有拒绝的权利,对方已经将他拉到床畔。   “我知道你为什么选择离开,我懂的,错在我,软软......”   “我只是太累了,绝对不会再做那种令你为难的事情,我以成年人的信用做保证,不会再随便亲吻你,只是借个地方让我睡一觉,仅此而已。”   唐软立刻腹诽,我也是个成年人好不好?   其实是中了对方的语言陷阱,一个成年人对于吻的处理方式有很多种选择,而他总是条件反射去选择最为幼稚的那种,委实愧对成年人应有的从容与睿智。   像个长不大的小傻子一样。   唐软这个小傻子决定要镇定一次。   专门找来手机,【可我只有一张床,而且还不是很干净。】   说要镇定的人始终红起脸,叫沈慎言始终不敢再下手,免得对方的小脸蛋儿要爆了。   “你看,这张床正好能睡我们两个,”沈慎言适时打个哈欠,用手指在上面画了一条泾渭分明的线,“我绝对不会越过这条线,保证。”   沈慎言没有带换洗衣物,勉强洗漱一番,将衬衫西装裤脱掉后,套上唐软最大号的半袖和短裤。   “好像马戏团的猴子穿了最滑稽的衣服。”   唐软竭力抿住嘴不笑出声来。   小叔叔的身材异常好,肩宽腰窄,半袖紧绷绷得包裹在上身,明显勒出了淡淡的八块腹肌的形状,短裤就更不用提了,小山丘的形状也是分量可观。   唐软像干尸一般平躺在靠墙的最里面。   沈慎言也忍住笑,“你睡外面来,靠在墙上睡并不好,墙面返潮寒气侵体,对身体有害无益。”   几番毛遂自荐,沈慎言名正言顺地躺在最里面紧挨墙的部分,美其名曰,他若是不规矩,软软可以拔腿就跑。   唐软谨慎地与小叔叔比肩躺在单人床上,咬住嘴巴抱歉,【床单三天没有洗了。】   他一直背朝沈慎言,缩成很小的一团,洁白的手臂轻放在身侧,随着高低起伏的腰线,五指轻拢在大腿侧,颇有美人春睡的撩人意味。   他以为是趋避,哪知分明是种含羞的诱引,单薄的白色半袖因夏热紧贴在身,俨然比小叔叔的腹肌更为清晰的是。   唐软的背脊竟如此绵软,与细腰勾勒出一种能肆意折叠的娇弱感。   沈慎言的手指,并不碰触,只是借助隐约的暗光,隔空描画了一道妩媚动人的长线。   仿佛热吻,连指尖也泛起渴望至极的紧绷,过电一般叫人不可触,只可贪慕。   沈慎言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沙哑了几度,竭力保持着绅士,相反带着浓重的鼻音。   “跟我回家吧,软软。”   唐软在昏暗中微摇了摇头。   沈慎言轻言细语,“你说自己能过得很好,但这种生活环境可不叫好,如果放你走,我可能一辈子都会在担惊受怕中度过。”   “软软睡得香不香?软软吃得好不好?软软究竟有没有被人欺负,会不会又一个人偷偷躲在屋子里掉眼泪?”   这些全部是他很担忧的。   唐软被他问住,想用手机回复他,沈慎言伸出手搬过他的肩膀,“不要用那种无机质又冷冰冰的声音告诉我假象,我要你用手指亲自写给我看,我慢慢等你。”   沈慎言的掌心宽厚,在暗中能触摸到薄薄的茧层,以及舒适的温度。   唐软与他的距离陡然拉进了些,肩膀与肩膀依靠在一处。   他在小叔叔手中写道,“感谢。”   沈慎言立刻否决他的虚词,“照顾你是我自愿的,不要再用感谢来敷衍我,这两个字只会令我伤心,如果你真心感谢过我的付出,把你的真实想法说给我。”   在这彼此贴近都看不清表情的黑暗里,把彼此的真心表达明白。   沈慎言的鼻息近在咫尺,连他恼怒的声音也穿透肢体的碰触,清晰传递在耳侧。   唐软冥思苦想了半晌,在他手掌间写得一笔一划,“因为你也姓沈。”   哦。   沈慎言蓦地由恼变笑,“你可真是一杆子打死了全天下姓沈的好男人了。”   “沈顾是沈顾,我是我,或许他让你伤心难过,但我永远都不会的。”   听起来好像追求者急于求成的誓言,殊不知誓言誓言,都是打折的话而已。   沈慎言抓过唐软的手,端正地摆放在心头位置,充当起谎言检测仪的作用,柔声道,“我从来没跟任何人告过白,活了三十几年连情话都没送出去过一句,若是人从出生算起会拥有百分之百的力量奉献给爱,随着年龄的增加,能付出爱的部分会越来越少,而世故逐年增加。”   “我见惯了太多的悲欢离合,人情冷暖,很多人在爱情的道路上纷纷攘攘各奔东西。”   “索性我还有敢爱的勇气,在最好年华的尾梢里与你相遇,即使此刻我对于爱情的付出只剩下了百分之七十,软软......”   有些深情,必须要多说几遍才能正确传递。   “我想拿这百分之七十,来换你的余生。”   唐软的指尖在他的心口蠕动,似用了些力量,令心脏也被抠得生疼。   沈慎言发誓不会过度逼迫他……   再也不会逼迫软软做痛苦的事情了。   唐软保持了相对的沉默,即使他全身都在因为难过而颤动,小叔叔坚信自己的真心更多会令他感动。   唐软控制了许久,才把眼泪全部又逼回泪腺去,他靠着小叔叔的肩头,从对方身躯旁汲取勇气和醉人的温暖。   如果没有小叔叔,或许他此刻早已经成了一具血淋淋的活死人,甚至更悲惨地每天在期盼能早一天死掉吧。   我有什么好的呢?   像他这样一个神仙似的人物,竟然愿意用全部来爱我。   唐软最先否定的是自己。   我也不过是一个残花败柳,勉强在这个世界上多活几年,不为别的,只为自己好好能活一次而已。   唐软轻微摇摇头,从沈慎言的手里挣脱出来,即使小叔叔暗中使出许多力气,他还是抢走自己的指尖。   在手机上输入一段发自肺腑的顾忌。   【可我是唐软,我并不是自由自在的苏颜,小叔叔。】   【我跟沈顾还存在着婚姻关系,假如我选择和你在一起,这是违背道德底线的,我不能害你,也不想让自己道德沦丧。】   【我从来能为别人做到的事情不多,假如说最后害得你名誉扫地,倒不如让我离开,我会在远处很好地祝福你,期许你找到一个真正干净的人,与他完美地度过余生。】   “软软,原来你一直是在担心这件事?”   沈慎言翻身,他的手试图搂住软软的双肩,嘴唇在贴近。   不等安慰唐软。   门被疯狂地砸动起来,简直恶劣无比,快要把整扇门拆解击碎,惊吓得吉吉发出一阵悚叫。   唐软以为是喝醉的家伙又来半夜敲门,沈慎言单手揽住他问,“每天你都在这么危险的环境下生活吗?”   唐软并不想回答是。   沈慎言凝眸,浑身溅起冷意,“交给我处理。”   从地上捡起一块垫桌脚的砖头,穿好鞋大步走到门口,倏然拉开门朝对方丢出去。   他下手超狠,毫不留情,站在门口的高大男人瞬间头破血流。   “啊啊!!”   凄厉的惨叫随后赶到。   唐软光脚跑过来帮忙,抓住小叔叔的手臂,担心他被人伤害。   只见门口大亮着车灯,一排保镖毫不客气地涌上来,有一个见同伴被开瓢了格外生气,一脚踢向沈慎言的腹部。   “啊!!”   唐软第一反应是抱住小叔叔,替他挨一脚。   但听一人阴沉沉喊道,“停下!!”   却是沈顾。   沈顾的轮椅缓缓显身,他看得清楚明白,在关键时刻,他的软软决然抱住了沈慎言,要替对方顶下一脚的重量。   沈慎言也同样发现,不可能叫宝贝挨揍,长腿更快劈出一脚,可恨的家伙瞬间踹翻在地,嘴里吐出血沫。   “为什么!!”沈顾随着沈慎言的脚步追来,虽然晚了几个小时,但他确信自己已经足够拼命。   这些天,他几乎疯了一般,从天城疯狂搜刮关于唐软离开的一切路径可能。   强烈的懊悔与失眠已然将他逼向另一个极端,尤其当探子引他进入这片贫民窟似的破烂房区。   沈顾的心都要碎烂了。   见到唐软与沈慎言从同一间房屋出现,双双衣衫不整,尤其是小叔叔还穿着男妻的贴身衣物。   沈顾的双目登时一红,暴呵道,“把小夫人抢过来,另外一个往死打!!”   几名保镖得令,迅速出手攻击沈慎言,导致沈慎言被逼在角落。   “啊啊啊!!”不等沈慎言保护,唐软已经被他禽兽的发言恨得要命,脚底踩着脏污冲出几个私人保镖的围堵,冲过来狂打沈顾。   混蛋!!混蛋!!   一拳一拳毫不容情,使劲全力砸向沈顾的胸口。   沈顾竟不觉得疼痛难忍。   他麻木得连自己都害怕,亦如他气恨得想要鲨人。   “好,你打我,你打死我,唐软!!”沈顾的嘴角被砸中一拳淌出血来“你为了别的男人,你要打死我!!来呀!!你现在就打死我!”   唐软立刻安静了一秒钟。   血......   沈顾的血又令他害怕。   沈慎言那边只被保镖围困住,完全不能靠近,大声喊叫,“沈顾,你疯了吗!快放开他!!”   沈顾充耳不闻,双手趁机拉住唐软的手腕,凄厉喊道,“你就这么恨我?软软?你为什么要恨我!!”   他!!   沈顾颤抖地指向沈慎言的位置。   “他哪里比我好!我是你的丈夫,你居然跟他......你们在一个房子里!!软软......”   怒极必反,沈顾控制不住地咬住自己的嘴,他恨毒了,也害怕得要死。   如果他再对软软多说一句残酷的话,他们之间最后维系的一根丝,会彻底断裂。   “求求你,求你跟我回家好吗?”沈顾嘴角的血越流越多,眼神的锋利软化,顿时凄楚无比,“我只想你跟我回家,好不好......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唐软被他牵制不能反抗,使劲在他的掌控中猛踢,膝盖撞击在轮椅边缘,划破单薄的肌肤流出血珠来也毫不在乎。   沈顾一见他弄伤自己也要护沈慎言的周全,全部的嫉妒与懊悔化作熊熊烈火,简直要把小叔叔给当场烧碎了。   “回家!!跟我回家!我什么都不在乎!”沈顾把唐软扯到腿上,疯癫地抱紧软软的腰。   就是抢,今晚也要把人抢走!   沈慎言的身影从混乱中终于脱离出来,一拳打在沈顾的鼻梁。   酸辣急痛的感触叫他对沈慎言的夺妻之恨不断累积,到爆发出口,不顾满面血痕,缠住唐软的腰肢,朝其他人喊。   “我要废他一只手!!现在立刻!!”   唐软惊呆了,一口咬在沈顾的肩膀,使用全力下口,简直要咬一块肉下来。   沈慎言很快被扑上来的保镖摁倒,之前被砸的头破血流的人捡起地上的砖头。   唐软依稀听见危险逼近的声音,喉咙的极痛俨然如同火烧,一道屏障在封锁他的力量,咬碎牙也要硬撑下去,冲破壁垒。   啊!!   啊!!   他扯住沈顾的脖子,用全力嘶喊道,“不!!不!!我......我是......软!!” 第 57 章   说话了, 软软竟能张口发出声音来!   比起唐软亲口承认自己的身份,能喊出声音更加叫沈顾激动万分。   虽比不上之前的口齿清晰,喉头挤出的字音或多或少含混着, 口齿激颤得厉害, 眼泪说掉便真得颗颗砸向沈顾的胸膛。   这些眼泪,这些字音,不过是为另一个人流淌罢了。   当沈顾清醒地意识这些招他心疼的小细节, 不过是在拿刀子直戳戳捅他的心房时。   沈顾的自信心与自尊瞬间被碾压成齑粉, 扬在半空里散作灰尘。   我只是想找回属于我的老婆, 为什么心口缺空洞洞得少了一大块血肉,包括灵魂的残缺不全愈发鲜明。   不, 不是这样的。   他先呵停了动手的保镖, 沈慎言被丢在一旁不理不睬,只抱住唐软的肩膀, 强迫对方必须要靠近自己怀底。   距离是自己造就的,无论远近, 只要他的手还在,人未亡, 沈顾就不准任何人撬走他的全部。   “好,软软别哭, 好吗?”沈顾凶狠地剜了地面上狼藉不堪的沈慎言一眼,多少不甘愿与余恨都饱含在着阴沉一瞥中。   “只要你乖乖跟我......是要让你跟我先去医院做个检查。”沈顾快速改口, “先让专业的医师检查一下声带问题,能发声是件好事, 什么都可以忽略不计, 老公带你先去医院好吗?”   他每一声都在询问, 其实每一个动作都在钳制, 唐软完全挣不开他的纠缠,又精疲力尽。   一只孱弱的猎物被陷坑淹没,直至周边的碎土一起崩塌,连带着猎物的呼吸一起被剥夺,直至泯灭。   唐软觉得自己真的好累,陷入一种低端的死循环,不停地在与沈顾博弈,反反复复到窒息疲倦。   沈顾刻意不提问廉价租住房里两人究竟干了些什么,只要想到一丝半点都不行的。   他发起疯来连他自己都害怕。   唐软很快被送进天城中外合资的私立医院,院长亲自与耳鼻喉科的教授级专家在门口迎接,专门腾出一间高级病房叫唐软先住进去,隔绝一切媒体狗仔的暗中采访,安排大小六次检查,分别针对他的喉部以及脑部进行会诊。   沈顾总认为软软失语症与他之前的失忆症有一定的关联。   奈何唐软并不配合他的安排,只要看见沈顾的身影冒出一丁点,抗拒到绝不治疗。   院长只好充当和事老,请沈总最好在病房外面等候,尽量不要干扰道医务人员的正常工作。   沈顾一半是喜,因为对方给他提前透了些底,说不定软软的痊愈指日可待。   另一半的忧则是沈慎言。   沈顾的手指一直敲击在微感麻木的膝盖骨,恨不能捏出青紫的血痕。   小叔叔为老不尊,居然敢对亲侄子的男妻下手,甚至帮助软软从医院逃离在外,吃两年的苦。   不说曹操,曹操未到。   沈慎言的电话随即打来,小叔叔的关心自然不需要隔着一个人来传达。   “软软检查得如何了?”   沈顾简直狠毒地咬了齿尖,“小叔叔,不知有句俗话你可曾知晓,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   “我自己的男妻,我自己会好生宠爱,以前你怎么纠缠软软的,为了他的名声,我便不再与你追究。”   若不然......   我也不是白叫你几年小叔叔的。   真废你一只手也不是不可以。   沈慎言那头居然轻笑,“既然软软的检查还需要一阵功夫,你出来,咱们到医院附近的清静地方坐一坐。”   他居然还敢笑出声音?!   沈顾握紧的手指捏得手机外壳刺啦作响,欲要砸出去似的。   “别带保镖,我要说的事情,最好不要有第三个人在场。”   沈慎言挂电话很快。   沈顾自然不会怕他耍手段,关起门来都是姓沈的宗亲,只要弄不死彼此就行了。   沈慎言选择了一间档次并不高的咖啡厅,花少量的钱就可以买到清静,最主要是离医院还近。   沈顾阴恻侧地坐着轮椅,遥控到距离沈慎言两米远的位置。   统共才一天一夜不见面,小叔叔脸上神采恢复得倒是挺快,除了嘴角贴着一块白色膏贴,脸上的擦伤与淤青已经处理差不多了。   沈顾也不好过,他的脸颊与鼻梁现在还隐隐作痛。   但他看见沈慎言居然悠闲地坐在廉价沙发间,唯一悔恨的就是自己的腿为什么站不起来。   若不然,对方脸上的每一道伤疤,都是他亲自挥拳造成的淤痕。   他会打爆他的眼珠,叫这个老不要脸的再敢用偷窥的眼神瞄唐软一眼,还要拔掉他的牙齿。   每一次荼毒的念头,都叫沈顾从无情到冷血寸寸攀升。   说起话也是毫无分寸道,“不知小叔你还有什么脸约我出来见面?”   拐走我的男妻,两年来一直待在一旁看我的笑话,给软软伪造虚假身份,如今甚至觊觎侄媳妇的身体......简直罄竹难书。   沈慎言是喝惯了蓝山咖啡的,对于咖啡馆提供的咖啡兴趣并不很大,只是抿着杯口轻啜一点。   涩!一点也不柔滑顺口。   “你手下的人把我打成这样,冤有头债有主,找你说话难道不对?”   沈慎言嘴角破了,竟还能温和笑着问了侄子一个问题,“作为长辈,即使与你并不亲昵,还是叫你一声小顾吧。”   “你知道为什么每次与你针锋相对,我总是显得更落魄又悲惨,而你总能高高在上地呼呵带来的保镖们,在我面前作威作福?”   沈顾一怔。   确实,沈慎言虽然没有接手沈氏企业的事业,全部由父亲沈冲一个人在运作。   可沈慎言并不是缺钱的,甚至身价不菲。   他也是能雇佣得起私人保镖的。   “为什么?”沈顾问。   沈慎言笑不达眼,“为了让唐软心里的天平更倾向于我。”   “你敢提他的名字!!谁让你叫我的老婆软软!!”沈顾一向冷贵矜持,唯独谈及唐软的事情能叫他瞬间失智。   操作轮椅撞向沈慎言,被沈慎言一脚蹬住轮胎的位置,齿轮发出咔咔的声响。   没有唐软在场,沈慎言一改落於下风的常态,一把攥紧沈顾的衣领,语调深沉,目光犀利,“难道你以为我是在顾忌你的腿脚不便?或者担忧破坏咱们的亲戚身份?”   “别傻了,你这个小屁孩。”   沈慎言的臂力竟比想象中强大极多,不断收紧五指中的衣料,令沈顾的领口不断收缩,能呼吸到的空气愈发稀薄,脸色的灰暗逐渐由缺氧的苍白代替。   此时此刻,这两人在无人的咖啡厅内互相较量。   沈顾也不甘示弱,与小叔叔的较量僵持不下。   沈慎言冷笑,“我从来就没拿正眼瞧过你这个孩子,若不是你有必须该完成的使命,再加上很有能利用到的地方,或许你从这个世界上早消失无数次了。”   哪里还容得你屡次以下犯上?   “每次我去找唐软的时候,都是故意自己一个人行动的,软软说到底是个心善的孩子,若是在起争执时,我稍微落在下风,是不是你看起来更加可恶许多?”   事到如今,叔侄二人早已扯破脸皮。   “你卑鄙!”   沈顾对准对方的漏洞,猛地挥出一拳,沈慎言被迫松手。   两个彼此博弈的人又重新跌落回彼此的座椅中,大口喘气。   沈顾剧烈地咳嗽,甩动不断闪烁白花的视野,气恨道,“我跟你说了,不许再提我妻子的小名,你根本不配!”   “我不配?”沈慎言猛咳两声,“他本来就该是我的妻子,是你无耻得抢走了他!!”   觉察到自己气极生恨,讲了不该说的话,小叔叔愤恨地拍了拍身上的高级西装,将沈顾的指痕抹得干净。   “你不是想知道前天晚上,我跟软软在房子里做了什么?”   “不许说!!”沈顾因为之前长久的窒息,再加上许久不曾休息好,腿上的旧伤复发,刚要扑过去与对方扭打成一团,却因短暂的晕眩又跌坐回轮椅中。   沈慎言对他这副起也起不来,走也走不掉的姿态分外满足,继续刺激道,“软软他在我手心里写过,他想跟你离婚,他要与我重新开始。”   “今天约你出来,是劝你识相一点,唐软你已经再留不住了,赶紧把人放了。”   “凭什么!”沈顾剧烈的咳嗽着,双目红通通得憋足了血丝。   “凭什么?你问这话不是愚蠢得很,当然是因为软软恨你。”   沈慎言仿佛不想与对方持续纠缠过多时间,“他要跟你离婚,知道吗,沈顾,你把他简直恶心透了,软软从心底恶心你,懂吗?”   沈顾终于缓过一些力气,又去回击沈慎言。   对于跟残疾人打架这件事情,沈慎言的不耐烦早已相当明显。   轻快地躲闪开沈顾的攻击,沈慎言决定拿出杀手锏,拿起提前在桌面摆放好的手机,点开屏幕。   一段清晰度颇高的小视频在空荡的房间内缓缓播放。   视频里的求饶十分可怜,口口声声喊着老公不要好疼呢,含混着唐软的哭泣声以及衣物撕裂的暴虐声。   沈顾的声音最为清晰可辨,他压着一截腰不停地杀伐,全然魔障似的。   沈顾蓦地睁大眼睛。   画面中的唐软弱小无助,哭得撕心裂肺。   为什么他都不记得了呢?他只记得当时好生气,因为软软擅自逃跑,还出现在别的男人家里,叫他嫉妒得快要发疯,连做的事情都毫无印象。   沈顾想去抢手机。   沈慎言更快地关闭视屏收了回来,朝目瞪口呆的沈顾道,“没想到我的工作室里会安装防盗摄像头吧?”   “小顾,你知道自己的行为构成了什么犯罪吗?”   沈慎言扶了一把耳畔的镜腿,“跟软软离婚,是你对他最后的尊重,如果你还要闹下去,我会支持软软将这段视屏提交给法院,最终法律会惩罚你的卑劣行径,强制离婚在所难免。”   “究竟是你主动离婚,还是咱们法庭上撕破脸给彼此难堪,小顾,你要想清楚。”   沈慎言等这一刻仿佛煎熬一个世纪,“你有强大的背景作为后盾,可是软软的声誉会遭受影响,如果这段视屏在法庭上作为证物被公放,你设想过软软遭受的二次伤害会有多么沉重。”   “他才刚刚能发出一点声音。”   沈顾的情绪从最开始的愤慨到沮丧懊悔,不过短短几句话的时间。   终于幡然醒悟道,“难怪我当时很容易就在你的工作室找见了软软,你!!你是故意的!!”   让我找到软软,让我嫉妒,让我发狂!!   沈慎言一把扯住沈顾泛冷的头发,更阴狠道,“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最终做出禽兽行为的人,可是你自己本尊。”   “沈顾......”沈慎言在他面前摇了摇手机,“退一万步话来讲,我就是在威胁你。”   “立刻跟软软离婚,你根本不配得到他......从来都不配!!他是属于我的,我的!我的!!”   沈慎言的面目骤然狰狞,扯住沈顾的短发简直要血淋淋扯掉一块皮去。   他们都恨毒了对方。   但沈慎言的恨意更为隐藏,鲜明得似伪装精巧的猎手,从地缝中探出锋快的刀尖,企图一击直戳心脏。   沈顾讪讪返回医院,心里不停重现小视频中的残破画面。   他.....他当时真的是疯了,畜生一样的。   院长亲自来报告他一个好消息,小沈夫人的声带完好无缺,只是遭受了某种刺激暂时性失语,如今能再次发声是一件好征兆,只要按时来做复建,少则几个月能恢复正常的。   沈顾的耳朵一直嗡嗡作响,无数种嘈杂的声响环绕在头际,叫他的精神混沌不堪。   软软是因为这件事失忆的,软软恨他,软软想离婚,软软不要他了......   沈顾的大脑一片混乱,连自己如何进入唐软的病房也不记得。   一抬头,他只看见唐软安静地坐在病床上。   这是一幕多么熟悉的画面,简直熟悉到可怕的程度。   两年前,唐软像一个残破的娃娃一般躺在病床上,仿佛死去的尸体,连呼吸的气息也是若有似无。   他......   他总是在伤害唐软,总是总是......一直不停歇地伤害着这个世界上最爱他的人。   软软。   沈顾的眼泪在眼眶中不停地转动,此刻他真的意识到自己错了。   他伤害了这个世界上最爱他的人。   “软软,你还爱我吗?求你,你还有一点点爱我的,是吗?”   沈顾带着祈求怜悯的目光,认真地凝视着唐软的嘴唇。   求你,求你,你还爱我的,是吗?   唐软几次三番想说出口,尤其是沈顾半死不活地问自己还爱不爱?   胸口的气闷至深,如毒蛇的毒液腐烂全部理智,最终使得他不得不开口。   “滚!”   这是唐软能说话后,唯一想说的全部内容。   也是沈顾彻底绝望的渊源。   “滚!” 第 58 章   沈顾被那一个滚字伤得无地自容, 双手紧攥轮椅边缘,指尖绷得泛白,坐立不定的模样如坐针毡。   “软软你说滚, 你觉得我能接受你这个简单的到应付的字眼?”   之前爱又如何, 不爱又如何,关键还是要看他接下来如何去做。   如果将来,他回首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有拼命去挽回过, 岂不是更加痛恨现在的自己?!   “山腰的别墅发生火灾, 到处都找不见你的尸体, 哪怕是一点烧焦的灰渣都抠不出来。勘察现场的工作人员整整耗费半个月,才把倒塌的别墅清理干净, 而这半个月我几乎不吃不喝, 依靠李医生给我强行注射营养剂才勉强支撑。”   “我当时特别害怕,我好怕离开的瞬间, 你就被别人先找到了。”   沈顾吞了吞嗓子眼的苦水,“索性没有找到你的遗骸, 这是我一生最开心的瞬间。”   “软软你不在那灰色发烫的废墟里躺着,我真的开心极了, 我沈顾一生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从不信神佛报应, 但那个时刻,我心甘情愿跪在地上重重磕一百个响头。”   “因为佛祖庇佑我的软软逃过一劫。”   “可是这个时候你在哪里呢?你像从未来到过我的身边, 从未对我温柔浅笑,挥一挥手如云消雨散般从人间蒸发殆尽。”   那个时候, 他真的疯了, 疯得可怕、可恨、又可悲!   “你知道两年来, 为了找寻你的确切下落, 我是怎么挺过来的?”   “我成把成把吃安眠药,才能在晚上疯狂思念你的时候稍微安静几个小时,最严重的时候因为用药过量,险些死在医院的洗胃机旁边。”   “爸妈他们见我难受,都执意叫我放下手里的工作,专心养病,但是我不能停止上班,只有堆积如山的工作折磨我,腾空我,我才能不去想我的宝贝老婆究竟是生是死,如果死了,他的遗骸为什么我找不见?如果还活着......为什么我依旧找不见他呢?”   “我究竟犯了什么天杀的罪,让你恨我躲我到这个地步,如果你愿意讲出来,我沈顾对天发誓,一定会改的!真的!”   沈顾从不是个善于流泪的人,此刻他已经彻底抛却了那些虚浮于表面的自尊脸面,他把自己的一颗红心生硬从胸腔里挖出来,只为了求唐软能给他一句话,一个确切的回复。   他不要滚,在这场爱情角逐里,他沈顾可以倒下,甚至可以死。   唯独不能滚。   他不可能放手。   尤其想到自己被家佣用绳子捆在床上,强硬搬开他的嘴往里面灌流食,而沈慎言冷冰冰地站在一旁面带嘲讽,仿佛居高临下在观摩一场好戏。   他不服。   无论如何,他死都不会将唐软送到这样一个表里不一的人身边去。   唐软安静地听完沈顾的控诉,每一句都说得清楚逼真,在他栩栩如生的讲解之下,真的身临其境去感受到了对方经历过的全部痛苦。   唐软也会心痛的。   他用了两年时间来舔平心头坑坑洼洼的遗痕。   为什么沈顾还有脸来控诉自己的无情。   难道最先开始无情的人,不是他自己吗?   他暗中让石麒把自己关进地下冰冷的黑房子里,让石麒给他打麻药,要破开他的肚子......   他从不对我说爱,他永远以至高者的姿态对我索取索求,我像个破烂的玩意儿一般被他搬来摆去,被他监控约束。   唐软的眼泪滴滴答答垂落下来。   沈顾从来没有爱过他,他爱的只是他自己而已。   唐软把病床旁的手机拿起,犹豫不决再重新放下,单手捏起嗓子的皮肉,竭力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倾吐。   “沈顾,记得之前为了哄我睡觉,你讲过的佛教三兽窣堵波的故事吗?”   “那只兔子,为了验证自己的佛性修为,主动投身在火海,把自己烤给帝释天食用。”   “话说这兔子打从内心是心甘情愿的吗?”   “你讲这个故事给我,让我像这只兔子一样,在被你冷嘲热讽无限伤害之后,还能无怨无悔地投身火海,替你验法,向你表明世界上只要有人一直爱着你,而你只要坐享这份爱,什么都不用给予。”   “很抱歉,我做不到。我曾经许愿要爱你如生命,如今我做不到了,退缩了,也放弃了,我胆子小得很,你是知道的,我不敢把自己烧熟了给你整个吃掉......我还想要平等的尊重和自由。”   他说得每一个字都好疼,砂纸在一点一点打磨喉咙上腐烂的血肉。   但,他要说。   两年,无数个日夜,唐软都在构思自己如果再见到沈顾,他会怎么样清楚表达自己,而不结巴,不落泪。   现在他终于不结巴了,可他的喉咙在承受每一个字音锋利的重量,连他的生命也脆弱到难以承受更严重的摧磨。   沈顾想要拉住唐软的手,因为软软的两只手颤抖地抓住床单,用力地绞紧,大颗大颗的冷汗从额头滴落,与眼泪一并坠落成零星碎片。   “是我错了,软软......”沈顾恍然,是他的一意孤行导致软软缺乏安全感。   自由会给你的,尊重当然......我会很尊重你的,老婆......   唐软反手推开他的碰触,“并不一样,我要的东西应该是你主动给予的,而不是哭哭啼啼从你那里求来的。”   “沈顾,你知道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安心幸福甜蜜......可我现在只要你一靠近,我就害怕......我是打从内心对你感到恐惧,懂吗?”   沈顾蓦地愣住,打算触碰唐软的手搁在半空,迟迟不敢落下。   恐惧......软软怕他......   两人都相对沉默下来,唯有唐软小声的啜泣仍在断断续续。   沈顾舔了舔微干的嘴唇,狠下心道,“既然如此,软软,我如果说同意与你离婚呢?会不会令你不要那么害怕我?”   沈慎言对他下的命令式威胁绝对不容小觑,沈顾也不敢妄自再做出伤害唐软的事情。   只是他不甘心。   他永远都不会甘心对唐软放手,既然卑劣的行径会招致恶果,那他放低尊严,狠狠求他也并非不可。   “但是我有个条件......你要给我做一个月的饭。”   沈顾扫量唐软哭到通红的双眼,唐软在畏缩,眼神的无助确实在躲藏。   不管不顾。   一把攥住唐软要躲的指尖,“我只想吃你亲手做的饭,一日三餐,总共九十顿饭......然后我会同意跟你离婚的。”   沈顾好不容易止住眼泪,喉头又哽咽起来,“只是我想牢牢记住你的味道,仅此而已。”   “你别怕我好不好……求你别怕我……”   他的眼神脆弱,仿佛唐软再说一次滚,立刻如飘落的羽毛折断在风潮里。   无助,又祈求。   令人在诱惑面前,很难不答应。   唐软下午将这件事轻描淡写地给沈慎言转述了一遍。   沈慎言从不在他面前发火,终也忍不住将手掌拍打在病房床头。   “这个小崽子的花样真是防不胜防,都答应离婚了,为什么要你给他做饭?!还计算好九十顿,早午晚三餐一顿不落.......吃死算了。”   拿不准沈顾的预谋方向,令人大为光火。   沈慎言自以为手握证据,可以狠狠扳沈顾一城,始终未曾预料沈顾居然能想出这样一个鬼都摸不清楚套路的拖延方法。   他一发火,唐软扑闪着大眼睛,仿佛做错了似的一动不动。   沈慎言单手抓了一把零碎在额前的发丝,主动坐在唐软身旁,揽住软软的肩膀。   “没事儿,做一个月的饭而已,反正我也要吃饭的,做谁的不是一样。”   唐软早晨用嗓过度,现在多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取出手机敲击,【是我太笨又被骗了吗?】   沈慎言瞧他快要懊丧地哭出来,只会心疼哪里有抱怨,“他敢!”   迅疾又问,“一日三餐是在哪里做,总不能是到他父母家里再住下吧?”   沈慎言自然有他的考虑。   如果软软被接到沈宅去住,沈顾势必会借助亲情攻势,让沈夫人在其中做和事佬,唐软最喜欢哥哥嫂子,搞不好会被亲情软化。   主要是沈冲之前警告过自己,不要碰不能妄动的人,若是沈顾瞅准时机煽风点火,八成还能离间亲兄弟俩。   越想也认为,沈顾的心机果然深沉,不得不防。   唐软在他冥思苦想的空隙里输入一段字符,【他说在天城市区里,有间没住过的房子,暂时安排我住在那里去。】   连地方都找好了。   沈慎言颇有些后悔,不该把视频这么早拿出来。   只要沈顾不与唐软离婚,他永远无法正面干涉两人之间的家庭矛盾。   “在什么小区?”   唐软输入了一个小区的名字。   倒是一栋新开发的楼盘,环境简单干净,周围有公园菜市场一应俱全,属于热门黄金地段了。   沈慎言摸摸唐软的头,似乖哄道,“别怕,不过是做几顿饭而已,我会守护在你身旁,盯死这个家伙的一言一行!”   .   沈慎言很少参加所谓的慈善酒宴,除非是老主顾强烈邀请之下,不得不赏个薄面。   参与酒宴的无非就是一些愿意在高潮部分捐款的企业家或者拿父母钱找面子的富二代。   沈慎言在一种觥筹交错中含笑,因他衣冠楚楚而且谈吐非凡,很快能吸引到许多人的关注,尤其他还是未婚,更博得了某些名媛少爷的青睐。   沈顾隐藏在所有人都不会发现的二楼玻璃隔层,今晚他根本不会显身,沈氏企业捐助的一亿元善款会由特助代表来完成。   二楼玻璃采用了特殊的化学材质,从外面看进来一片朦胧,而从上往下俯瞰却是清晰可辨。   沈顾今天来并非应酬,他是来打听沈慎言的关系链的。   如今在天城,除了厉家还在负隅顽抗,其他的商圈财阀哪个不给沈顾几分面子,尤其打着慈善为名号的宴会更是卧虎藏龙,最容易套出些实话。   对于沈慎言这个人,天城里头号的神秘人物,放着偌大的家产不去继承,反而自己创业,虽说做艺术品鉴定顾问的行当,却也能赚得盆满钵满。   最诡异的是,沈慎言在天城的地位并不低,许多名义上的客户,私底下对他分外恭敬。   沈顾不由得想起厉学。   厉家嫡子竟能被一个区区大叔脚踩在淤泥脏土底下,很难不让人警惕。   沈顾摇动着酒杯里的酒液,他身旁同时坐着几个天城商界极有分量的大佬。   这些人有的六七十岁了依旧鹤发童颜,有的而立之年精神龙虎,唯独沈顾在中间端正坐着,是唯一一个年龄最轻的。   寥寥几句,大佬们的话题终于聊到了沈慎言的头上。   有人笑说沈慎言才是真人不露相的高手,挥袖能见腥风血雨,跺脚能使地动山摇。   沈顾立刻接话,“我小叔平常总在外玩儿似的,真不知道他还有这种本事?”   老一点的长辈轻笑道,“所以说你毕竟是个娃娃,并不是所有坐在公司里朝五晚九的老总们才叫做事业,你小叔他背后稍微指点一下,效果是相同的。”   沈顾始终装作听不懂,“我小叔不过是一个俗人,整天跟古人字画打交道,平常在家混日子的时候居多。”   要不然也不可能盯上我的老婆。   “非也非也......”在座中年龄最长的一位笑道,“说句叫小顾你要生气的真话,你可愿意听吗?”   在座的都是人精,加之年龄都很大,在天城摸爬滚打的时间又长,说话留三分讲三分,余下的四分和成黏黏糊糊的稀泥混淆视听。   沈顾举杯笑道,“那我饮尽此杯中酒,若是齐老您看出我脸上有一丝不信,我再自罚三杯赔罪。”   几个大佬早被沈顾近一年的好处喂得心满意足,对沈顾的提携与照应也是个别对待。   被称作齐老的人笑意不减,朝沈顾缓缓讲道,“话说,你的爷爷沈庭骏当初创立沈氏集团,他是打算交给沈慎言来全权打理的,你的父亲沈冲只是辅助你小叔叔,更别提你现在能做到目前这个规模了。”   哦?   沈顾顿时来了兴致。   齐老继续解说,“可是你小叔叔偏也是个怪人,净身出户也绝对不肯接手家族企业,当时你爷没少跟我们这群人发牢骚,说公司交给沈慎言的话,起码能将事业版图扩大三倍不止。”   “那为什么?”沈顾寻思,沈慎言如果重情重义,不想叫长兄心寒,那他更不会处处算计自己的亲侄子。   究竟该说他有多么虚伪呢?   齐老也不打算深谈,只略过一笔,“我听说找你小叔买卖艺术品的人,一少部分确实是在收藏,更多的是求他稍作指点,所以你小叔在天城的地位不可撼动,主要是这伙人都受过他的指教,生意上利益均沾,甘愿做他的靠山。”   沈顾笑,“您这么一讲令人恍然大悟,怪我有眼不识泰山,原来我小叔竟然藏山不露水,改日真要讨教一二。”   话到此,点到为止。   心里却陡然一震,寻思着沈慎言居然能给别人指点迷津。   那么多种企业规划,那么多种营运模式,都能指点得了?   听起来像个无所不知的神算子似的。   沈慎言通神了? 第 59 章   沈顾与医院商定好唐软的治疗方案, 每天早晨或下午抽空到理疗室,期间接受中医针灸配合微电疗治法,平常饮食上需要注意清淡为主, 再辅助以中成药调节。   赶不及七天的短暂住院观察结束, 沈顾的私人秘书前来接人,顺利将唐软安排去了之前说定好的小区里。   新开发的小区多半已经住人,环境清幽设施齐备, 安保工作到位, 小区内四处可见监控摄像头。   唐软的屋子在二楼, 统共183平米,三室两厅双卫外加厨房和透光的敞亮阳台, 屋内全部装修完毕, 属于简洁的雾蓝色主调,唐软一瞧素洁整齐, 进屋后情绪稍微舒畅多了。   毕竟只要熬一个月,他就可以顺利地离开沈顾。   这是无数个难熬的日夜里, 唯一让他感觉前行路上充满盼头的日子。   原以为要从明天开始计算起,哪知唐软准备吃晚餐, 手指刚端起碗筷,沈顾就敲门进来了。   沈顾的身旁多站了另外一位西装笔挺的男子, 他只作简单介绍,“这位是林律师, 这位是我的夫人。”   名唤林律师的男子原本以为大名鼎鼎的沈总把他带到哪个小情人家里签协议,再听介绍, 原是沈顾的夫人, 不由伸出右手礼貌问候。   唐软也不好发作, 与人握手回礼。   沈顾误以为唐软已经吃过了, 一进门就闻见久违的饭菜清香,冷沉严肃的表情焕然一闪,浮出笑道,“软软你居然开灶了,我肚子正好饿了。”回头偏向林律师,“一起?”   林律师慌忙推却,“谢谢,我就不耽误沈总的用膳时间,可以坐在客厅等候,并不着急。”   有外人在家,唐软自然不能摆出任何脸色,先引着客人在沙发坐下,端好热茶与水果。   再返回餐厅,沈顾竟自己盛满一大碗米饭,对桌面的几盘烧菜频频下手。   穿上西装俨然社会精英,挽起袖子妥妥干饭张三。   唐软瞬时没了胃口,打算去收拾灶具,沈顾适时说,“浪费粮食可不好吧?再说那天的话咱们也没谈详细,究竟怎么操作才能让双方都无后顾之忧,和平地度过这三十天,你若现在躲避,咱们这个婚一辈子都离不干净。”   怕自己说话习惯成自然,不够温柔细腻,又补充了半句,“软软,你说是不是?”   唐软并不被他后半句的商量语气所感动,只烦沈顾的花花肠子委实太多了。   他必须小心再谨慎,才不会落入对方的圈套。   悻悻坐回餐桌对面,重新吃原先那半碗饭。   沈顾嘴角微勾,轻赞说,“我两年都雨ク彖対没吃过一顿舒心的热饭了,家里光厨师就换了三五茬人,哪有你的手艺好?”   医生叮嘱唐软在治疗期间,务必要安全用嗓,可以适当做些发音练习,但不可强制性长期说话,总之且不可着急。   唐软并不想跟他拉家常,把专注力全部集中在饭碗中的每一颗米上。   沈顾早做足了上百次心理建设,在生意场上轮谁也不是所向披靡的,总会遇见各种各样的软硬钉子存在,关键是,谁能完美地掌握了主动权。   他也不可太过焦躁,沈顾告诫自己,软软怕他,以后切不可再急火攻心,做下惊到对方的蠢事。   于是也闭紧嘴。   洗碗的时候,沈顾的轮椅一直停靠在门框边沿,他从没发觉软软连洗碗的动作都那么美,两双细腻的小臂上下交错,杯碗盘碟在灵巧的手指间发出清脆的碰击声。   我真是个蠢货……沈顾低咒,有些人穷尽一生奔波去追求明月,殊不知月光最美的照耀,是投映在自己身上。   沈顾还想起与软软一起拜月神娘娘,两人都在圣池清澈的水塘边许下愿望,他当时的愿望是什么?   哦。   希望软软能原谅他所有的错,即使双腿永远也站不起来……   那个愿望能不能也用在这一次……   沈顾的手暗处揪着自己的腿肉,从一分力气到十分用力,连皮肉的疼痛也忘记了似的,沉淀在往昔美好的幻想中去。   呐呐说道,“月神娘娘的灵符还是有些用处,保了你的平安无恙……”   唐软对于他面不改色的骚扰已经相当厌烦,锅铲往铁锅边缘敲了一把,“你嘀咕……什么!”   嗓子疼得厉害。   沈顾立马改口,“我是说你一个人留着怪孤独的,要不要我把咕咕抱来给你做个伴?”   唐软果然面露不舍,算上这次,他已经抛弃了咕咕两次,如果是个小孩的话,八成早恨毒了。   忍住喉咙的痛痒,坚持说道,“狗是最认家的……这里又不是家……”   沈顾顿住,眼眶瞬得泛出一丝红意。   唐软微咬了嘴唇,“吃完就走吧。”他还说不了太完整的话,之前与沈顾交流的那次,或许是因为太痛苦太憋屈,说起来即使再痛楚,也能强忍受着一吐为快。   现在不一样,以后也不一样,他对沈顾偏要惜字如金,他会更爱惜自己一点。   人虽然天生是自私的动物,但总会无限度地献出自己的第一次热情,一旦失败后,全世界都不如自己最重要。   沈顾的颊腮鼓了鼓,应该有反驳的字眼在龃龉,不过他是不敢吐露出一个字的,毕竟软软讨厌他的咄咄逼人,能在外面耍的威风,待回了家后多要三思而后行。   他说过要好好尊重软软的,必要身体力行。   与唐软在一起只是吃顿饭,也能令他在商场杀伐的心逐渐归于平和。   软软就像一颗神奇因子,轻松感染周围所有人的,令所有人愉悦安定。   即使现在软软叫他吃完走人,沈顾也有更好的拖延办法。   语气里带着耍赖说,“软软,你忘记了,屋外还坐着客人呢。”   狡猾!奸诈!混蛋!   唐软心里气呼呼骂他十几遍,依旧抬手收拾了耳鬓碎发,给林律师沏了一壶新茶。   三人都落座后,林律师瞧了眼雇主的眼色,始才开口解释到访的由来,“唐先生,我是沈顾沈先生委托离婚律师,来商榷您与沈顾先生离婚后的财产分割协议。”   唐软瞬时如坐针毡,险些跳起来喊谁要姓沈的臭钱!   沈顾先一步摁住他的动作,“别急,这是解除我们婚姻关系必须走的法律程序,而且我也不想让你离开沈家后,再去住那样一个破烂的廉价房区。”   唐软之前消失的那次,身边就没有带任何值钱的物品,推测应是沈慎言背后给予了软软一定的经济帮助。   这是沈顾最无法忍受的部分之一。   软软是他的妻子,他的心肝,即使离婚了也要被他佛祖似得供养起来,花的每一毛钱都刻着沈顾的名字。   绝对不准唐软去花沈慎言的钱,但凡沈慎言有点脸,也不会靠过来碰一下唐软手里的储备金,但凡他要一点点的脸。   沈顾算盘打的十拿九稳,“软软,你看这栋房子,我已经划拨在你的名下,别墅也有准备,但怕你一个人住的害怕,平米小一点也好打扫。”   “每个月我都会付你一定数额的赡养费,包括之前从你那里收来的三个商户的房产证,我也对应成沈氏集团的股份,每年让你享受分红待遇。”   “你的五险一金也早划入了沈氏企业的公司内部,每年按时由公司缴纳,不用你操心,还有信托基金……”   沈顾的眼神蓦地柔情蜜意,挡不住地款款情深,掏心掏肺的话说个不停歇。   林律师一旁听得鸡皮疙瘩都快酸掉一地。   这是人类社会能看到的离婚奇观吗?有这样搞离婚手续的吗?世上完全没见过的,活久了真是能看见各种奇迹。   也就是离婚财产分割不能把人也分割了,若不然沈总怕是把自己这一大块肉也割了,塞进前妻的怀里,说,喏,都是你的,快拿去吧!   唐软半听半不懂,但能听懂的部分都让他生气。   谁要你的臭钱!   简直是气的要命,奈何手机又不在身旁,若不是林律师的眼睛来回在审视二人,软软一定拿出擀面杖把某个人给赶出去了。   许是气了,唐软的眼角扫了点急红,嘴也嗫嚅个不停,喉咙痛得厉害,不知该骂还是该扭头走掉。   林律师自然不知二人之间的恩怨,从随身的皮包中取出厚厚一沓文件,递在唐软面前,礼貌以人,“沈总已将字全部签好,请唐先生也过目一下,若是没有问题,从签订后即为起效。”   他递了半天,唐软连动亦未动,默然僵持。   沈顾大约知道软软为什么不肯收下,几乎是换了伏低做小的语气,轻道,“这些年跟我一起,也叫你受了极多的委屈,即使你在厌我烦我,总该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也让我能补偿你一次。”   唐软瞪他,狠狠地。   沈顾暗忖,看来确实不容易。   三人正彼此消耗耐心,门口电铃响动。   简直是天旱忽逢及时雨,唐软几乎跳起来,逃离般地去开门。   门才刚打开一条缝隙。   吉吉穿着新买的小半袖,汪汪叫唤着从门口钻了进屋。   小狗俨然刚做了美容,棕黄色的毛蓬松新亮,四只狗爪子套着四个最新款白板鞋,见了唐软如同撒欢的小屁孩放学回家,第一件事就是贴在唐软腿上,显摆它的新装扮。   软软被它逗乐,抱起小狗端在怀里,用脸轻柔地磨蹭对方毛球一般的小脸。   沈慎言一身保罗衬衫搭配休闲短裤,肩膀披着一件时髦的薄毛衫,走进屋冲唐软邀请,“吃过晚饭了?一起到附近的公园去散散心。”   假意才看见沈顾与林律师,“你不是说只吃饭的吗?”抬手瞧一眼腕间的钻表,“差不多也到时间了。”   沈顾迅速做出反诘,“我们还没有离婚,并且有第三者在场,莫非还能对我的妻子做出些什么不合规矩的事?”   “你做过什么,或者会做些什么,难道你自己心里没数?”沈慎言自然话锋犀利,“既然你如此喜欢这间屋子,那你愿意多坐几分钟也是没有问题的。”   转向朝一脸懵逼的林律师自我介绍说,“没事儿,别紧张,我是沈顾的叔叔,常教训这个侄子的,你可以坐久点。”一派大家长的从容自如。   林律师即使再聪明,也快搞不清楚这一家究竟是什么状况,一头惊叹号加问号。   沈顾笑,“确实是我的好小叔,好得可以从我的面前直接要带走我的妻子。”   沈慎言:“主要是这里空气不如外面的好,小孩儿同意要陪我遛狗,我们是有言在先,所以你就得靠后等着。”   从唐软怀里抱过吉吉,揽一把唐软的腰,温和笑道,“临街的商城有超级好吃的纯正抹茶冰激凌,狗和人都已经准备就位,一起走吧。”   唐软也不用拿钱,顺势勾住小叔叔伸出的橄榄枝,两人一狗匆忙打个招呼,从沈顾一张阴沉的面孔前大咧咧走出家门去。   沈顾一口恶气卡在喉咙,整个人的气场从温柔变作阴鸷,屋内的中央空调仿佛失去控制,四周泛滥出阴冷肃杀的气息。   林律师连话都不敢插一句。   这什么情况?   家庭伦理剧现场?社会新闻名场面?   直到唐软被推出了整个单元楼,才恍然想起来问沈慎言,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以为小叔叔最近两天忙着做自己的事情,准备自己想办法来应付沈顾的各种诡计。   我总是被小叔叔救赎。   在每一个关键时刻。   唐软微赧了脸,羽长的睫毛搭落下来,掩盖眸子中的异光。   沈慎言颇外高兴似的,不用软软耗费嗓子来问,自己主动解释说,“这两天我搬家了,你知道我买到哪里了吗?小孩儿?”   唐软.......   蓦地捂紧嘴巴,“你.......小叔叔........”   沈慎言笑,“没错,我搬到你们这个小区里来了,也不贵的房子,买下来当作增值的不动产就好。”   最主要的事,还能让你更方便依靠我。 第 60 章   虽说沈慎言在同小区买了房, 沈顾也不是傻瓜,他之所以将唐软搬到了避人耳目的地方,肯定自己也有许多打算。   例如, 他就住在唐软的隔壁。   软软知道后气恼非常, 不过姓沈的托辞美其名曰---为了吃饭方便。   唐软一直自认为是个脾气好的人,虽不够聪明,忍耐度是极佳的优势。   现在, 他只想拿沈顾的肖像做个巫蛊娃娃, 拿银针戳他的脚心。   实在太过分了。   除此之外, 每天不仅按时按点会出现在家门口问好,还会发小红书上看到的菜谱截图, 指名点菜。   唐软的勺子不停在芥菜瘦肉粥里搅拌, 直到米粒从浓稠的汤汁中逐渐离析。   沈顾的晚餐却吃得极慢。   不知他是否故意,每次来吃饭总携带一束新开的鲜花, 并非表情达意的红玫瑰,多数是香气淡雅的洋甘菊。   若不给他脸, 多半这些花会很快丢进垃圾桶,但沈顾持之以恒地送, 软软又觉得花朵毕竟无罪,不该迁怒于纤细的生灵, 最终还是在门口鞋柜摆了个折纸花瓶,随手往里面一摆。   目光再扯回到沈顾身上。   他的用餐姿势一直保持着良好的教养, 双臂微夹在体侧,露出戴表的修长手腕, 十指敏巧且灵转自如, 刀叉捏在手上从不笨重, 直微微切割着羊排, 与杯盘发出的声响恍如从手琴中流泻的音符。   唐软收敛回视线又开始后悔,早知道多聪明点,为什么当初答应让对方亲自点菜?   沈顾那些制作费事的亲口御定,吃起来也格外耗费时间。   慢咀细嚼,已是半个小时后。   沈顾抿口红酒,擅自讲道,“软软你嗓子不好,可以不用说话,只当我自言自语也是可以的。”   “软软,你知道吗?我现在可以脱离家佣的帮忙,自己处理好生活琐事了。”   “你瞧,自从我住在你的隔壁,每天能依靠助力架自己坐到浴室的升降台上,淋浴器就在手边,完全不用担心会滑倒,只是擦干身体需要耗费些功夫。”   “不过也没关系的,有时候累了我会躺在台子上待会儿,直到浴霸把身上烘得半干再爬回轮椅上,不怕跌下去摔了。”   “平常除了在室内做一些消除腿部浮肿的运动,更多还需要锻炼臂力和腰肌,我现在可以用双臂把自己吊在单杠上,偶尔还能练自由搏击,打打沙袋。”   ......   他讲得很稀碎,作意识流文学状随说随想,完全是在消磨时间,可脸上的浅笑饱含讨好,似乎在用各种小话题来吸引唐软,借此来获得不可能会存在的鼓励与关怀。   最开始沈顾会讨论生活琐事,一个单身残疾人士在没有任何人助力的情况下,如何利用各种器械获得新生,接下来会逐步渗透些关于沈夫人和沈冲的恩爱轶事。   毕竟眼底的艳羡是如何也藏不住的,每到此刻,沈顾眼神里会生出柔情的水光。   唐软听他讲这些琐事,从最初的不耐逐渐走到平静,心底的腹诽更多的是一种倒计时般的解脱与释然。   饮食男女。   餐桌果然有一种神奇的魔力。   它会潜移默化地改善两人的锋利,转化成另一种走向的东西。   唐软终以最超脱的心态,趁嗓子恢复些,对他讲几句话,“十五天后,你可以重新回到沈宅,你慢慢得还是会接受佣人的伺候,众人的簇拥,你会忘记这段生活,忘记我,因为这也是我想做到的。”   “沈顾,我们在错误的路上走的太远,已经没有再次相交的可能了。”   “你还是做你最好。”因为与我无关。   沈顾一顿,放下手中刀叉,“软软......你变了很多......之前你讲话,总是结结巴巴的......”   是啊。   唐软也知道自己紧张会有口齿不伶俐的坏习惯。   为什么现在再跟沈顾吵嘴,一个字也不会说错了呢?   因为心平气和了吧。   唐软有点难受,替自己深感不值,微眨了眼睛,隐去不该有的水雾,“抄写了两年的心经,可能开窍了。”   沈顾眼里的难过陡然明显,其实他是有点慌张,因为软软提到了十五天,对于自己处心积虑想靠近的十几天里,唐软则分外清楚地在计算时间。   不过他没有任何再问下去的机会。   吉吉吃过狗粮,正朝沈顾汪汪汪大叫,跟它的主人沈慎言一般勇猛无畏,又毫无眼色。   沈慎言不可能总是有闲心,在唐软面前与侄子搞修罗场大战。   白天把吉吉故意留下。   吉吉果然对沈顾很有意见,总是在气氛很不对劲的关键时刻吼两嗓子,起到破坏和谐的作用。   每当此时唐软都有种解脱感,抛开沈顾灼灼的目光,去哄吉吉开心。   再次完美体现出人不如狗的理念。   或许沈顾也会有气馁的时候。   第二天,他中午便没来吃饭,晚上七点后也没有。   唐软本不想理睬他,爱来不来,可一想沈顾不按时吃饭,就得再往后多推一天。   自从沈顾搬到唐软隔壁后,很少有应酬的时刻,比小学生上学还准时,整点准前往唐软家报到。   来也不好,不来也不好。   唐软踟蹰了一个小时左右,甚至还想咨询一下沈慎言的建议。   最终从自家迈出门去,敲响沈顾的屋门。   屋内仿佛没有人,从门板传来的声音尽显空旷。   吉吉在他身后壮胆,喉头发出狐假虎威式专用嘶吼。   半晌之后,唐软又敲了门,这次带着怒道,“在吗?沈顾!!”   侧耳倾听,竟又是一阵毫无反应的回声。   八成是外出应酬去了。   之前沈顾在外,总是不习惯给唐软发信息告知情况,如今连要离婚了也是这样!   狗改不了吃屎!   唐软回家,把中午跟晚上做好的饭菜一并连盘子丢入垃圾桶。   吃吃吃!吃个屁!   不能消火似的,走到鞋柜旁,一把从纸花瓶里抽出洋甘菊的枯败花枝,打算与坏心情一并丢掉。   一张小纸条从纸花瓶底下随之飘落。   捡起来一瞅。   沈顾的字写得很清楚:139xxxxxxxx,我的电话。   唐软团吧团吧,随手一扔,准头不佳,正丢在垃圾桶的侧面,吉吉以为是跟它玩儿,扑上去就咬。   “去去!”唐软又追上去抢,最终从吉吉的狗嘴里抢夺成功。   左思右想,还是打个电话算了。   沈顾那边的电话彩铃唱了足足半分钟,即在唐软要挂断的瞬间。   “喂......”沈顾的声音仿佛醉酒,夹杂着难以言说的痛苦。   唐软气道,“骗子......”   沈顾反说,“软软......救救我......”   气息奄奄的尾音不似作假,仿佛下一秒即刻会断气般。   “别叫沈慎言......”   临死了还不忘提醒。   唐软第一反应是害怕,也不管对方接下来会叮嘱什么,只问,“你在哪里?!”   “隔壁......”   唐软确实慌神了,沈顾的声音逐渐在虚弱,是前所未闻的垂垂之音。   完全忘记通知沈慎言来帮忙,唐软从工具箱提出一柄榔头,大步走到沈顾的家门口,对着门口的指纹锁准备一阵狂砸。   指纹锁有防暴装置,如果被他硬砸后会彻底锁死,索性此类锁还有远程控制功能。   八成是沈顾从里面手机遥控了一下,铁门倏然打开。   那门开得突然,叫唐软又无端回忆起诸多不好的恐怖细节,不由喊着吉吉跟紧,双手握紧榔头,一步一停挪了进屋。   沈顾的屋内装修与他的风格相同,地面一道红色的血迹从浴室滑出,仿佛干涸的蚯蚓,一直攀爬进了卧室。   沈顾的半截身体就趴在卧室门口。   “沈.....沈顾!”   唐软又结巴起来,冲进房间,将全果着身体的沈顾从地板间翻个身。   沈顾的身体冰冷异常,面色枯槁,额头碰伤了一道血口子,应该流了一段时间血,现在已经结成血痂。   唐软急忙尖叫,“来人!!救命呀!!”   都忘记了整个楼层只有两个住户,应该用手机拨打120,吉吉也跟着一起瞎叫,简直乱成一锅粥。   哭叫犬吠很快引得昏昏沉沉的沈顾睁开眼,阻止说,“没事......软软别怕,就是洗澡......从升降台掉下来,头......撞洗漱池拐角了......别怕的......”   唐软已经哭道,“我才不怕你死,可是好多血......我叫救护车!!”   沈顾并不准他叫人,以手摁住唐软颤抖的手指,“叫李医生来就好,没事的。”   唐软也不懂他为什么偏要坚持,抬手擦一把眼泪,无数种生活常识在大脑中过滤。   最终决定还是要拨打120。   万一摔成傻子怎么办?   从床上扯下被子,厚厚地先包裹住沈顾被冻得颤抖的身躯,同时拨打了电话。   沈顾因为头部撞击流了血时间较长,从地上的血迹可以瞧出他本是昏在浴室,唐软的两次召唤,叫他强忍晕眩爬到卧室取手机。   流血的人最容易感到冷,他的牙齿不停地打架,对唐软低语,“我要死了......软软......我好冷......你抱抱我......”   唐软抱住他说,“祸害遗千年,死不了你的,救护车要来了。”   其实他为自己第一反应竟会流下眼泪,而深感自我厌恨,唯独沈顾恹恹得往他怀底钻了几下,软软的手冥冥中搂住了对方。   “怎么了,这是?”   沈慎言每天定时找唐软散步,听见狗叫深觉不对劲直接来了这边。   唐软一瞧沈慎言露脸,也不知为何,止住的眼泪突然奔溃,带着哭嚎道,“小叔叔救命,沈顾要死掉了。” 第 61 章   沈慎言当即帮助唐软将昏迷的沈顾送去医院。   唐软一路上并不说话, 看向沈顾时面带复杂至极的表情。   直到医生说做了脑部核磁并无大碍,只是额头的小血管破裂,需要缝几针还要打破伤风。   唐软轻问一句, “流那么多血会不会影响到智商?”   医生回复不会。   沈慎言倒是笑了, 揉一把软软的发丝,“反正他的智商那么高,流掉点也不会有多少损失。”   他以为唐软会被没心没肺的话逗笑, 哪知唐软竟更加沉默。   “是最近用嗓过度吗?”   唐软摇摇头, 好不容易能找回说话的感觉, 他比任何人都珍视自己失而复得的东西,只是心口坠着沉重的石块, 铁铅在里面横冲直闯, 难受到喘不上气。   却不想弄清楚究竟为什么会难受。   沈慎言蓦地问他,“是心里还放不下沈顾吗?哭成那般可怜的模样, 连我都揪得撕心裂肺起来。”   小叔叔确实在嫉妒,从紧皱的深邃的眉眼底, 生出许多侵染霜寒的肃冷,吃醋的男人必然是不够大度的, 只不过沈慎言吃味的模样既成熟又冷静。   一种修养极高的隐忍,总会透露出别样的锋利。   唐软怎么可能同意他只言片语就对自己做出判断, 鼓起腮回嘴,“除非我死, 否则这事儿是绝不可能发生的。”   可惜他的赌气并不成功。   沈慎言适时捂紧他的嘴巴,先前的醋意蒸发殆尽, 心疼满满道, “小孩儿, 别咒自己, 我不准你拿自己的命来开玩笑。”   唐软倒是被他孩子气的一面逗乐了。   沈慎言的指腹略带薄茧,擦在柔嫩的嘴畔,唐软能感受到一种粗糙的力量与温度。   在融化他的口唇。   便乖顺地点点头。   沈顾平安就好,可能他只是被血惊吓到哭了起来,并非还对沈顾保持着眷恋。   沈慎言最喜欢他乖巧听话。   任何男人都会喜欢。   包括沈顾也喜欢到愿意送命给唐软。   昏睡了四五个小时,沈顾连在昏迷中都在呢喃软软的名字,叫他别哭别害怕,干裂的嘴唇发不出声响,只是在开开合合。   一抹湿意沾了沾他的唇皮。   沈顾立刻召唤回了全部的感观神经,不但嘴巴愈发口渴,连额头缝针的地方也失去麻药作用,痛得厉害。   “软软......”也找回了语言神经,能从嘴里迷糊地喊出爱妻的名字。   随后掀开眼皮,渐渐从黑暗的世界中跳脱,所能看到的视野里,唐软趴在病房给客人提供的沙发上小憩。   应该是熬夜的状态,皮肤倒是透亮的,唯有睫毛搭落的下眼睑浮现一层淡青。   沈顾的第一反应是自责。   那天中午,他因公司的事情忙着开了四个小时的视频会议,与欧洲,美洲分公司的CEO碰个头,等会议结束才察觉居然早已经过了午膳时间。   我没给软软报备,完蛋了。   带着愧疚的念头,沈顾慌张地换了身上的家居服,准备去浴室先洗个冷水澡,去掉身上的汗腥气味,再拿着秘书早晨送来的鲜花,去跟软软道歉。   谁知意外来得突如其来。   他准备照常从升降台上转移进轮椅中时,狠狠滑了一跤,头撞在洗漱池边沿,当场就昏迷不醒。   人在死的时候,据说能看见自己的一生。   沈顾跳过了所有的春风得意意气风发,只在遇见唐软的短短一年里流连忘返。   我那时候多坏啊。   沈顾诅咒自己,同时也不断提醒。   千万不能死掉,我还没有把老婆追回来,若是死了,该怎么去挽留软软离去的心呢?   于是沈顾睁开眼睛,看到了软软的眼泪,还看到了软软温柔地趴在沙发上睡觉。   我是多么爱他,以至于全然舍不得去死。   沈顾餍足地喊一声,“软软......”   忽略了他病床边一直坐着的高大身影。   沈慎言低语,“别喊了,软软平常做声带的保养复健,自己都很累的,你喊他起来做什么?”   沈慎言执意替换唐软,一直双手抱怀,冷冰冰等着侄子苏醒。   “想解手吗?”沈慎言把墙上的电铃扯过来,“我叫护士帮你弄。”   沈顾头晕得厉害,他知晓救自己的还有这个人的加入后,简直恨毒了自己的无能为力。   断然拒绝,“我稍微缓缓,自己就可以。”不需要任何人碰触的倔强,令沈慎言轻声笑出。   “反正难受的是你自己。”   沈慎言除了帮他在干涸的嘴唇间点了些水,一副老神在在又置身事外的态度,翘起腿在软椅间肆意坐着。   仿佛在看一个笑话。   沈顾的意识逐渐清醒,松懈的表情也一点点紧绷起来。   “为什么?”他一直很想弄清楚这个问题,“你上次说软软是你的,我想知道缘由。”   什么时候认识,什么时候结缘,什么时候非软软不可?   沈顾刨根问底。   沈慎言回复,“说了你也不懂。”   这是一本小说,小说里就是如此设定的因缘,你只是个天降,俗话说得好,天降赶不上命中注定,抢走软软难道不是应该的?   沈慎言自然不会说这些玄学诡异的话题,换了问题,“还有十四天,你想用十四天来挽回一颗被伤透的心,想法是不是太幼稚了。”   沈顾原本头最痛,现在换作心脏。   “只要你不从中干预。”   他话没说完,沈慎言蓦地掀开身上的被子,沈顾穿着医院提供给VIP病员的病号服。   沈慎言竟毫无解释,一把扯开病号服的全部纽扣。   露出结实的肌肉......还有隐藏在衣服底下的数道疤痕。   早在唐软朝他哭泣求救时,沈慎言便看到这些遗留在人体间最恐怖的创伤。   即使沈顾躺在病床不能移动,依旧暴呵道,“你做什么!”   这喊声令他愈发头痛欲裂,刚清晰的视野因剧痛袭来,眼前一片失血过度引起的光白。   “痛不痛?”   沈慎言眼底一片隐藏的血色,莫名其妙问了一句。   痛不痛?   怎么会不痛!   从三楼跌下来除了血肉模糊,还折损了一身傲骨,扭曲了原本清风明月一般的个性,走上一段自己也险些失控的人生,还弄丢了老婆。   你说痛不痛呢?!   沈慎言在沈顾挣扎起身反抗的瞬间,又扯过来被子,将那些令人胆颤心寒的疤痕盖住。   “其实并不很痛,知道吗?”   沈慎言站得笔直,用高不可攀的态度鄙睨着衣衫不整的沈顾。   “肉.体的惩罚只是其中最薄弱的环节而已。”   又是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沈顾早烦了听他猜哑谜一般言辞,几乎下意识道,“可能你疯了,也可能我疯了,但我希望你现在从病房离开,我要休息。”   沈慎言并不恼怒,倒退着走到唐软身旁,“我们当然不是故意要守着你醒来的,我早通知哥哥嫂子,差不多这阵子也该赶到了。”   沈顾最不喜他提“我们”二字,单手抓紧病床旁的栏杆,忍住伤痛,微撑身体说,“我的妻子会留下,你走先走。”   若是平常人听了,都会服从沈总的任何要求,唯独沈慎言还他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唐软其实一直没有失忆,当时我从火场捡到他的时候,他一把抱紧我的脖子,喊小叔叔救命,你觉得他为什么那么喊?”   沈顾的瞳孔骤然收缩,脸色刹那变得极不好看,“你承认了!你承认是自己擅自带走了软软!你竟然把他从我身边带走后藏了两年!!你是畜生吗?!你怎么能眼睁睁地拆散我和软软!”   气急败坏,沈顾拼命撑住床沿,想要从病床间坐起来,他的剑眉深锁至极,将额头的皮肉扯动,从包裹的白纱布间渗出一条洇红的血痕。   “那你有没有思考过,软软为什么撒谎?”沈慎言掏出手机摇了摇。   视频......   那段视频!!   唐软恨他怨他远离他,甚至要跟着另一个男人离开,是有充分依据的。   因为他做了不可饶恕的事情。   他有罪。   沈顾几乎要从病床间一头栽倒地面,浑身哪里都疼,疼得异常厉害,包括那些陈伤新创,从四肢百骸里一起折腾报复。   他扶着额头的纱布,保证缝针的部分不再被扯裂,以冷及冰点的残酷眼神作为回礼。   “那也是我和软软的事!”   真的,真的好讨厌被威胁的感觉,尤其是来自情敌的无理挑衅。   沈顾有时候会产生某种错觉。   小叔叔对他的偏见仿佛与生俱来,或者说,从这辈子一开始,有可能也是上辈子便积累起来了。   沈慎言耸肩,手机重新装回衣兜,“我也只是想告诉你,你还剩十四天的负隅顽抗,你的小聪明对或许软软有点用,但毫无意义而已。”   “我,才终成为软软的归宿。”   仿佛要气死沈顾,毕竟一个双腿不能动弹的人,折磨起来毫不浪费吹灰之力。   沈慎言轻拍唐软的肩膀,故意当着面问,“软软,回家还是待在医院?”   唐软睡得迷迷糊糊,之前在曲洲城,每次睡在沙发间都是小叔叔抱他回房。   在软软心底,沈慎言仿佛化身为保护神明般。   伸出手说,“小叔叔,我要回家。”   乖孩子。   沈慎言把唐软的两条腿缠在腰际,轻车熟路地揽住他的臀部,将人轻松抱起。   唐软也条件反射搂紧他的脖子,睡得蓬松的头颅深深埋在对方的肩膀。   “真乖。”沈慎言亲亲他的脸颊。   肯定是故意的,当着沈顾的面亲吻他深爱的妻子,甚至发出挑衅般的啵音。   “不不不!你放下他!”沈顾简直被逼疯了,奈何两条腿完全不争气,只是烂泥一般瘫软在病床上。   我不能任由他带走软软!绝不能!   沈顾掀开被子,从病床上整个翻到地面,修长的身躯砸在地板间发出沉重绝望的声响。   沈慎言恰好捂住唐软的一半耳朵,另一半夹在肩窝,让睡美人在怀里睡得格外香甜。   “什么你不要,”沈慎言的嘲讽笑容如针如刀,“你每次总在我的面前故意抢走小孩儿,总该让我回敬你一次吧。”   但分明不是抢,而是夺,从沈顾的生命里,毫无避讳更无退让,径自强硬得带走他的人,剜走他的心。   “放下他!”沈顾趴在地上,挥动拳头,委实太过虚弱,头疼欲裂得要死,直到缝合的创口崩裂,流出一道血流染红了眼眶。   他迎着头,居然从沈慎言的镜片底发现一些洋洋得意的诡光。   小叔叔第一次毫无掩饰地流露出这种表情。   一种强烈到几乎扭曲的恨意。   他......   沈慎言居然恨我?   沈顾浑身冰冷,比地面的寒凉更加颤抖三分,仿佛定身术,彻底不能动了。   小叔叔居然如何恨我?为什么?!   沈慎言抱稳唐软,极快从医院离开。   果然,十分钟后,沈冲夫妻二人从门外进来。   沈夫人瞧儿子瘫倒在地面,半张脸渲染了血水,犹如当初被人发现从三楼坠楼般,惨绝人寰地苍着脸,一副半死不活。   “老公!老公!快叫医生!”   轮到母亲慌张起来,扑上去紧抱儿子彻底冰凉的身躯,“小顾,小顾,你别吓唬妈妈?快跟妈妈说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沈顾紧咬齿门,半晌不肯答话。   他的眼底也有簇新的怨恨,从身周冒出滚滚黑烟般,冷得不似活人。   和着血水的滴淌,沈顾终于从眼眶里流出几滴清泪,糊在半张脸上既狼狈又可悲。   沈夫人哭道,“儿子,别吓妈妈,哪里不舒服,你说出来啊!”   终于被母亲的呼唤召回一点反应,沈顾咬碎了牙齿,凄凉回应道。   “我想要回我的腿,妈,我想立刻治好我的腿!”   我要弄死沈慎言!! 第 62 章   沈夫人一直不知道沈顾已经找回了唐软, 所以第二天,唐软前往医院送病号餐的时候,沈夫人足足愣怔了几分钟, 才最终回过神来。   唐软对她抱有万分的歉意, 之前化身为苏颜的名字一点也没与沈夫人相认,而今再以真面目见面,论谁都会尴尬。   何况唐软也没很好的理由, 解释自己的所作所为, 只能提着盛放餐盒的保温包站在门口, 双手不断绞扭带子,连着衣角也未能幸免于难。   沈夫人对他是充满好感的, 不过儿子昨天首次失态地趴在地上痛不欲生, 很难不将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即使再喜欢,也分亲疏的, 柳眉不由得凝起一抹难解的积郁,“你们的事情太复杂了, 恐怕也不是我们这些做父母能理解到位的,虽说小顾让你也算吃尽苦头, 不过你也不遑多让。”   “索性就如你所愿,早点散了各自安好吧。”   沈慎言差不多也料到会有如此情况, 软软进医院前特意叮嘱说,要是实在心里难受, 可以叫他上楼救急。   唐软确实难过,他曾精心守护的爱情没了, 家没了, 连公公婆婆对他的那一些珍稀疼爱也彻底没了。   他又成孤家寡人一个。   眼见老婆挨了数落, 沈顾自然阻止道, “妈......都是我的错,根本不怪软软。”   连嘴硬如铁的儿子也是能道歉的。   许是太阳活该从西边升起。   沈夫人替儿子看了眼输液瓶的容量,“差不多消炎药要输完了,妈妈去叫一下护士。”   哪里劳烦得住她这位锦衣玉食的阔太太亲自去请,不过是留下二人空间方便说话。   沈夫人走到唐软的身侧,唐软又是羞愧又是依恋,满眼瞧向曾经最喜欢的妈妈,水雾层层升起。   终究还是喜欢过可爱的小媳妇儿的。   沈夫人叹口气道,“大约最错的还是我们,当初不该在小顾成植物人的时候,把你耽误进来。”   “希望......”沈夫人想说希望你多少能记得我们的好,少记些小顾的坏。   终究未说出口,转身出门去了。   沈顾今天的情绪不佳,额头创口昨天绷裂,又被沈慎言激气一番,若说昨天是苍白脸色,今天调了黄蜡一般的颜料,病患沉疴似的,几乎要脱相了。   “软软,你坐过来。”   沈顾的眼球泛红,以致于每根血丝都清晰可辩,面颊胡髯钻出零星头来,颓丧的气质从天生精贵的皮囊中几乎破土而出。   “我只是来送饭。”并不需要坐,放下就可以走的。   沈顾默然嫉妒起沈夫人来,真可怕,他的母亲能凭借三言两语叫软软露出温柔的肚皮,唯有他一张嘴,必将替妻子披上铠甲。   沈顾眨眨酸痛的眼帘,“请坐过来,我想冷静与你谈一下。”   唐软踟躇,最终坐在距离沈顾一米远的椅子上。   “什么事?”保温包紧紧抱在怀里,仿佛能令自己获得安心。   如今,无论唐软在他面前在做任何防备动作,沈顾都会神经一扯,仿佛被皮鞭抽打的陀螺,不停以痛苦为原点高速旋转。   “你可喜欢小叔叔?”沈顾决定一针见血。   唐软蓦地皱眉,“难道你还想着要打断他的腿?”   发疯的沈顾简直不可理喻,但是一脸阴沉的沈顾更加充满危险气息。   “软软......”沈顾隐藏在被子中的手取了出来,因为连续输液,他那只筋骨分明的手背泛出青紫,“我只求一个真象,你心里究竟有没有沈慎言的一点位置?”   话未说完,他随手一抽,刺入血管的针头连血拔了出来。   “只是一句真话而已,你可以点头,或摇头。”他想去抱住唐软。   唐软立刻避开,趋之若鹜,“你究竟还想糟蹋我到什么时候?难道说我以后不能交友?不能跟同性或异性接触?他们中哪一个都可能与我有染?”   你究竟看轻我到什么地步?!唐软苦涩已久的心掀起轩然大波。   “不是这样,软软……不是的。”沈顾恨不能时光倒流三十秒,把每一个字都再吞咽回去。   他只是在做一次验证,从唐软的反应看来,更多的,软软只是对沈慎言产生了某种依赖心理。   亏沈慎言大言不惭。   他想,我还是能有几分胜算的,即使现在我在软软心底被排空为零,沈慎言也最多是二三。   沈顾几乎放低了姿态,“软软别气好吗?我错了,再说讨你反感的话,你......你就扣我的伙食,好不?”   唐软没心思听他打一棒子给一甜枣的话,估计沈夫人快要回来,怀里的保温包往桌面一丢,轻声道,“不用洗,晚上我回来取。”   沈顾竟从对方冷冰冰的态度里使劲抠出久违的蜜糖。   对,还可以晚上见面。   即使每次只能看见几分钟,说话不到两句半,沈顾依旧在唐软起身的瞬间长臂一捞,擦着软软的衣袖摸了个空气。   “路上慢点。”若不是腿脚不灵便,沈顾的手指完全能勾住软软皙白的小指尖尖。   等待他的依旧是毫无应答,然而沈顾万分开心,甚至取出手机点开了微信界面。   他的微信共有两个,一个专门处理公司业务,另外一个则是私人专用。   嘴角的浅笑在看见私人微信界面的瞬间,蓦地绷成一线。   对方回复【人找到了。】   .   沈顾的脸恶臭得像西伯利亚地脉里挖出来的石块,带着地冻三尺的阴寒。   为了赶到某城,白白浪费了他与唐软预定的三日餐饭。   私人飞机上,随行的李医生替他用药棉擦拭了额头残留的疤痕,缝合的创口面非常漂亮,过段时间可以作专业除疤的微创手术。   不过这样一道无伤门面的疤痕,唯今在配合沈顾那张冷峻如松的面容,颇有些不好惹的紧迫感。   沈顾一下飞机,专门来接他的车将人载上,马不停蹄往目的地赶。   李医生提着医药箱准备同行,被两个保镖摁倒在飞机上,其中一个机械化语言般告诫,“沈总几个小时就返回,你不必跟来。”   没大没小的语言令人生气。   沈顾一生中伙伴很多,但朋友极少,李医生多少知道他与唐软之间的事情,依旧不属于心腹级别。   毕竟相处三四年功夫,李医生也自知无权过问金主的心情,只不过身为医生天生带着职业敏感性与判断力,总隐隐从沈顾的身旁闻到血腥四溢。   但愿不要出什么事情才好。   李医生以祈祷的目光打量私人停机场外的一切,暗自讷讷。 第 63 章   悠长的走道, 大理石地板表层光滑如水,沈顾的智能轮椅碾过无痕,反倒是他身后紧紧追随的五六个保镖, 硬质皮鞋底踩出的声响凌乱而压抑。   夹道站着七八个保镖, 统一穿着纯黑的西装制服,在看见主人来后无不礼貌恭敬说一声,“沈总。”   沈顾无声应答。   门开后, 屋内陈设简单明了, 没有任何可以用来藏身或自鲨的家具陈设, 一位衣着褴褛的青年讪讪地坐在单人床上,木讷地张望着沈顾的到来。   沈顾道, “好久不见。”   石麒。   石麒经受了太多考验, 知道终会有一天灾难降临在自己头上,毕竟学过医见过血液横流的残忍场面, 多少处事不慌不惊。   唯独所面对的人不是旁的,正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沈少爷, 才多少有些忧顾害怕。   石麒决定接下沈顾的全部问话,装出一副平常样子道, “确实好久不见,瞧老主顾的神色雅然, 沈少爷您也一直无恙吧?”   沈顾摇摇头,“可不太好。”随着他的靠近, 屋内的保镖全部心领神会,默然恭顺地退出门去。   沈顾的大手掌才轻放在膝盖间, 摩挲一周, 话意沉浮道, “如你亲眼所见, 时间过去两年了,我的腿还是如此窝囊,时常因血液不畅水肿难忍,如果遇上阴雨天气,钻心得要疼上几天,现在吃止痛药的次数也更频繁些,有时候药量还得加大两倍。”   石麒被对方唠家常的态度心内一惊。   怎么?沈顾并不是找他秋后算账的?关于那场火灾,他都没有任何要问的吗?   石麒道,“所以沈少爷,您不惜派人追了我两年,就是为了与我诉苦?”   沈顾轻叹,“当然不是如此,只是有些问题只有你能回答,我辛苦找了你大半个华国,以为你去享清福了,还是到哪个山沟里支援去了,总是很难找的样子。”   眼见对方的态度语气,越来越轻松,并非带着要整死他的目的,也降低一点戒心,多回答了一点。   “原来如此,沈少爷您真是宅心仁厚,当年我不告而别正是为了趁着年轻,到华国四处走走,看看不一样的风景。”   其实并非如此。   石麒之所以没有出国,也没有前往大城市隐藏,而是躲藏在城乡结合部的某城镇区,只是因为他有必须要藏起来的理由。   孰知有一天,他偷偷使用了一下他的身份证,才得知有人给他挂了失踪人口。   如今两年的时效期过去,失踪人口的户口已经被注销。   他,石麒,彻彻底底从华国的公民户口数据库中被清除干净。   石麒的家庭背景极其普通,甚至可以称之为贫困,导致学习成绩优异的人最终没有继续学医,而是转行为男特护专业,早日出来挣钱糊口。   确实。   只要给他那个该死的酒鬼老爹一点钱,八成他那个喝得像傻子一样的亲爹真的会以为他在山间别墅着火时葬身火海。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非沈顾莫属。   他这一猜测确实不假,只是万没想到自己隐姓埋名,觉得三五年后能继续出现在白日之下,哪知对方直接扯断他的后路,逼他主动显身。   石麒了然于怀后,不由苦笑道,“沈少爷说话其实不用兜圈子,我现在完全是个没有身份的非自然人,若是您找人在这间屋子里弄死我,也像碾碎一只蝼蚁般,好不费吹灰之力。”   沈顾本来还想溜溜他,提起自己的手指尖,仔细打量指甲缝隙,修整的甲皮干净剔透,是双养尊处优的手。   可不是专门来沾血的手。   幽幽道,“千万不要胡说八道,我哪里说过要弄死你的话,咱们华国可是法制社会......”   话锋一转,“但是再过两年可就不一定了,失踪人口期限满四年后,有利害关系人向法院提起宣告失踪人死亡,你才是真的从社会上消失了,像鬼一样活着,没有享受医保和社保的权利,连身份证都是无用的摆设,没有任何人敢雇佣你。”   “我其实更好奇的是......”沈顾的十根手指轻轻一点,“你兜里的钱还没有花完吗?”   石麒语结,仍旧带着负隅顽抗的心理,“所以呢,沈少爷?在你切断我的全部生死桥梁之后,究竟想怎么逼我?”   他的小小挣扎,换来沈顾轻蔑一笑。   “我想跟你做笔生意,别紧张,我又不会把你真怎么样。”   沈顾坐在轮椅上,身披昏暗的光芒,窗帘间透进来的光线自带滤光,使他最近略显瘦削的五官立体冷峻,阴冷的肌肤比海底沉寂的白雕像更精美细腻。   却像手握羊皮卷魔典的魔鬼,一点点引诱人走向绝望的深渊。   沈顾最擅长步步为营稍微谈判手法,一点一步将对方引入深渊埋葬,“我会给你钱,一大笔钱,买你一样东西。”   “什么?!”   沈顾终是露出全部残忍的利爪,“你的肚子?”   “我的......肚子?”石麒原本还能保持镇定自若,当沈顾的轮椅载着黑魆魆的身影靠近的片刻,形如一团乌云过境,或是一股寒流,冻结了石麒的五感六知。   来自于沈顾身体周围的阴沉气息把他牵制,竟让石麒这个将近一米八的男人动不敢动,惊骇地捂住自己的肚子。   “你想干什么?!!”   沈顾笑了,皮笑肉不笑。   “你不是曾说过吗?把我的膝盖骨塞进谁的肚子里,用丰富的毛细血管供养一年半载,能保证那双髌骨助我顺利地走起来,还能一辈子又走又跳,安然无恙。”   沈顾的动作一向很快,即使坐着几年不动,但他的臂力非凡,是常年自律约束锻炼身体带来的最大好处。   一伸手,正紧紧摁住石麒颤颤巍巍的肩膀,捏住对方肩窝的死穴,一股股酸麻撕痛在冲.撞,导致石麒动不动,狼狈的身躯整个摇摇欲坠。   “怎么样,不过是在肚子上破开个口子,塞进去两块小骨头而已,用一年半载养成之后,我还能赶快通知你的父亲,不要那么快去法院公示你已经死亡的判决书。”   难道不好吗?帮我以血养骨?   “毕竟这是你为我出的好主意,用在你的身上难道不是最好不过的?”   石麒的冷汗一点点从周身滴淌,他被对方血淋淋的提议吓得不轻。   恰时屋门不知被什么东西碰触了一下。   “咚。”   仿佛替他开膛破肚的仪器准备就绪,准备往屋子里推。   正如当年他准备对半昏半醒的唐软动手。   “不......不......”   石麒心智健全又富有社会经验,唯独两年的藏身经历使得他宅在村居的时光更多,与世隔绝的生活容易使人慌张,尤其是沈顾的眼神。   直勾勾的,毫无一丝人类善意的,黑如离渊的眼睛,与他近距离对视。   可怕,真的好可怕。   而他根本逃不掉的,但凡敢袭击沈顾,外面十几个人会生吞活剥了他。   石麒害怕了,奔溃了,撕开伪装懦弱得像一坨烂泥,颤抖的腿几乎摆出要被吓尿的窝囊姿势,口齿不清含糊道。   “对......对不起,沈少爷,求求您放过我......这件事真的不怪我,真的。”   “我只是收了钱,故意吓唬一下唐软,至于您与沈慎言之间有什么过节,我真的完全不懂的。”   嗯?   沈顾松开手,暗自攥成一拳。   不是解恨,就是结仇。   石麒瞬间连逃跑的力气也没有了,区区七尺男儿彻底没了骨气,大口换气瑟瑟发抖,“真的,我不骗您的,我缺钱您是最清楚不过的,而沈慎言给了我一百万,说让我在您耳边不停去提以血养骨的事情,最好是能叫唐软也听到。”   “原本我们说好的,要不停地给唐软灌耳音,小夫人性格软糯毫无心机,多耗些时间叫他逐渐信以为真,以为你真的想拿他动手。”   “谁知我也只说了一次而已,小夫人的反应居然那么大。”   “然而沈慎言说不行,毕竟小夫人对您情深似海,心里必须不能留一点你的好处,最好叫他对你彻底死心,所以才做了一场戏给他看,让他绝望。”   叫软软对我绝望!!   沈慎言!!   沈顾一时间无法在强装镇定,一把又重新扯回石麒的衣领。   “究竟什么戏码?说给我听!”   此刻的沈顾哪里还有人的行为,被激怒的野兽一般摇动手里的垃圾。   软软是他的逆鳞。   孰知沈慎言与石麒竟然在暗处做下如此龌龊的交易,而他竟闻所未闻,知所未知。   恨!   沈顾抛开教养威仪不论,狠厉威胁道,“每一个字,你和沈慎言的阴谋每个字都给我讲清楚,否则现在就破开你的肚子放血!!”   .   中医门诊常年病患满棚,来去的人影多半面色不佳,走廊中时有小孩在跑,不消一刻钟又被大人狠狠捉住,叮嘱医生需要诊脉,千万不要制造噪音。   唐软依照寻常的惯例,先到门诊请老中医切脉,再去理疗室做针灸。   医生每天替四五十人针疗,手艺稳健,唐软脱了外套再将衬衫纽扣解开三五,露出细长的脖颈,再往理疗室的病床上一躺。   后颈长仰,连圆巧的喉结都泛着粉,更不要提大敞的衣领深处,露出两截性感到要命的锁骨,能在骨沟里盛放雪水酿就的佳酿,引人啜饮。   医生布好十几根粗细不同的银针,要放最后一根时。   沈慎言蓦地探进半截身子,直面见到如此良肌美肤,软腰乖顺,赞了一声,“冷吗?要不要烤电磁红外线治疗仪?”   唐软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惊扰,侧了头往旁处去躲小叔叔的汹涌视线。   医生气道,“别胡闹,多大的人了,快出去等着,万一我这手里的针扎错地方,他这一辈子别想好彻底了。”   沈慎言一向自有主张,今天主动要求陪唐软一起来医院理疗。   对医生的冷嘲热讽也不觉得冒犯,主动认错道,“实在对不住,我只是想看看这孩子扎针的时候怕疼不?”   唐软微嘟起嘴,从侧面能看见他雪白的胸脯隐藏在衬衫底下,起起伏伏得诱人,能明显看到耳朵粉粉烫烫的一片。   “才不怕呢?小叔叔你快出去。”   穴位上扎着针,连这些细如发丝的银针也随之起落,颇有些楚楚怜爱又忍受痛楚的隐忍。   怎么看都是好看得要命。   医生本对二人的关系产生猜测。   情人?爸爸?   一听是叔叔。   没好气说,“请不要耽误其他病人的时间。”又补充说明,“请到病人家属接待区坐一会儿。”   沈慎言轻笑,从兜里摸出一只早买好的手捏萌萌兔,递在唐软的手心。   “太疼的话,给你解压的。”   医生简直对于他的无视要发怒了。   沈慎言双手合十做了一个抱歉手势,“软软,我在外面等你。”   终于送走不速之客。   医生故意反诘道,“软软......还当你小孩子呢。”   唐软捏住掌心里的绵软萌萌兔,又气又无奈说,“他老糊涂了,瞎叫呢。”   自己可不想七老八十的岁数,还被人叫软软。   他要抗议。   沈慎言则含笑走出理疗室门廊,专门安静地等在两三米远的位置,方便唐软出门就看见自己。   其实如果可以,他会天天都陪软软来做理疗,每天给他买不同的手捏小玩具,还会提前给他准备入口即化的牛奶巧克力。   ......   沈慎言做了很多的宠溺设想,尤其是唐软与沈顾的婚姻濒临结束的最后一周。   他的设想简直疯狂到要爆炸的地步。   沈慎言想。   为了能宠溺他的宝贝,将他的宝贝重新搂进怀里日夜亲吻。   他仿佛计划筹谋了两生两世。   一直未曾停歇。 第 64 章   沈慎言极尽耐心地等待里面的人出来,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针灸加艾草熏蒸,软软再出现时面颊粉汗淋漓,自带几分药蒸后的熏香。   沈慎言脱下外衫, 将人牢牢裹住, 指尖整理衣领的角度,指腹无意识滑过白皙的脖颈后侧,细绒般的碎发并不扎手, 反而绵柔地挠人。   唐软顿时粉了脸, 轻嗔道, “好痒。”   换来头顶春风拂面般的轻笑声。   沈慎言并不总会处心积虑逗弄他,掏出手绢朝对方的额头摁去, “稍微找个地方坐会儿, 凉凉汗再走。”   他的手绢上带着优质熟男的幽然香气,属于偏于草木般清透怡人的味道, 毫无攻击性且令人心脾舒畅。   与沈顾的肃冷禁欲系香气截然不同。   更安心,也更低调地奢贵。   唐软手攥着贵重的真丝手绢, 因做了理疗,使得他说话有气无力, 于浓重的鼻音中透出撒娇似的喃呢。   “不用凉汗的,”唐软坐在被小叔叔擦到干净如镜的凳面, “平常弄完可以直接走。”   沈慎言坐在他的身侧,微微贴近的两层衣服里, 雄健的臂肌在微微鼓动,似在暗示着无穷的力量。   告诉唐软。   靠过来, 靠到我的身边。   不过沈慎言的表情相对来说要自然许多, 取下鼻梁间的眼镜架, 掏出鹿皮镜布, 一点点擦拭镜片的余污。   嘴里轻责道,“也就是我早先并不知情,不然真要拍你的屁股。”   “人做了针灸艾熏后,毛孔都是打开的状态,钻了风进去将来老了有你受的。”   唐软被他的养生言论逗笑,无端顽皮起来,“小叔叔是不是每天都在喝枸杞人参泡茶,穿三层秋裤保暖。”   沈慎言的手中镜框已经擦拭得精光闪烁,戴回高耸的鼻梁间,又是一副尊贵的模样。   故意的,缓缓说道,“我的裤子底下可只穿了内.裤。”   舌尖弹了弹,“而且完全不用喝强肾的茶饮,身强体健极了。”   如果能再放肆一些,八成接下来的话会是。   谁可以来试试,检验一下真假。   唐软最怕他说诸如此类的话,语义层层叠叠,却又直白得要命。   害得他不会接,连招架都会无力。   最叫唐软脸热心跳的是,沈慎言似乎随着话音的消匿,整个精健的上半躯压了过来。   叫他软绵绵地矮了半截身姿,双手轻推着对方的胸膛,低声说,“不要,那个......人好多呢......”   接吻,或是别的。   此刻的姿势最为合适。   以至于路过的男男女女不禁倾目相视,又觉得应该是情侣间肢体发肤的细腻碰撞,面红嬉笑着快速离开。   唐软的掌心很快印出小叔叔有力的心跳声,微眯起眼眸,像只坐以待毙的小奶喵,横竖逃脱不开。   沈慎言则停止了欺压的动作,一双眼睛在镜片的映衬下闪烁明亮,偏长的眼睫毛扑簌簌地剐蹭着眼帘内的可爱风景。   “脖子还痛吗?”   沈慎言细细扫量唐软白皙的脖颈间,明显存在的十几个针眼。   随着喉结上下,那些小针眼也栩栩如生起来,红沙细点,每一孔都含着小可爱的甜美血汁。   假如嗫一口,或舔尽余血。   应该很美味的,是唇齿的享受。   沈慎言内心越躁动,表面愈发安静地如同一抹轻烟,朦胧了眼底疯狂滋生的慕欲,舌尖在牙尖上摩挲。   快要暴露出真实的性格了。   嗜血又独占。   唐软用手里的手绢遮挡住脖颈,小心翼翼应答,“习惯了,不痛的。”   说话的气息喷吐向快要燃烧的人。   无异于扇风点火。   “我帮你吹吹,痛痛就飞走了。”   沈慎言的唇形极薄,在面相中属于寡情的一类人。   此刻那唇沾着夜露般的湿润,缓缓贴在唐软的脖前,轻轻地,疼惜地,其实是怀着恶意,想弄得对方疼出眼泪来的意图。   呼~   绵长的气涌,与软软慌促的鼻息交融。   唐软无法阻止,锁骨的细皮嫩肉里泛起潋滟般的粉浪,红得烧起来似的。   “小叔叔......”   沈顾的声音使劲打断了二人间无端的旖旎之色。   “软软!”   这一声堪比砸乱池水的巨石,削平翠□□流的利刃。   他很想充满占有欲的冷吼一声,软软,过来,到我身边来!   但必须忍耐克制......   妈的。   他只能主动擅自坚定不移地驶向唐软,朝沈慎言冷道,“不劳烦小叔叔照顾我的妻子了,我来亲自接他。”   沈慎言并不为之所动,只是亲侄子投来的眼神有些叫他意外。   居然不再像一只疯狗,拼命保护饭盆里的食物。   而是一种提防,或是警惕,包括讲话的方式都开始讲求面面俱到,甚至步步为营。   叫人一时间无法接受,也无从拒绝。   唐软当然不想让来往的人听见任何不妙的对话。   例如你快从我老婆身边滚开!   我与你的老婆清清白白,你哪只眼睛瞧到有奸情的存在。   ......   两个男人之间的眼神对杀,唇枪舌剑。   几乎很容易就能幻想得出来。   唐软率先站起,手里攥着沈慎言的手绢递还给他。   “谢谢。”   也没分给沈顾任何眼神,只自己先逃离了战场较量。   沈慎言接过手绢,上面沾染了软软的余温,在他的掌心内不断揉缩后,冷静地揣进口袋。   他与沈顾都坐着对视。   沈顾的气场确实在冥冥中变化,只是三天未曾狭路相逢而已。   沈顾的防备气氛俨然要从肢体发肤间满满溢出来。   “你想对我告诫什么?”沈慎言耸耸肩,“反正你也告诫不了几天了。”   也就是七八天吧。   沈顾自从与石麒谈了许久之后,立刻意识到对方的心机深沉到恐怖的地步。   简直是无耻至极。   “我什么也不想多说,”也没有多余的告诫,只说,“劝你你也不会听,只能说咱们走着瞧。”   沈慎言的镜片前,翻涌起无尽的精光,连嘴角也翘了起来。   “咱们屡走屡看。”   唐软跑出医院,被沈顾安排在外面的保镖截住,朝他毕恭毕敬说,“小夫人,沈总的车停在外面。”   唐软无法拒绝,跟着去了。   沈顾的车身较长,方便他的轮椅能轻松上下。   打开的车门内坐着熟悉的人影。   李医生朝他笑道,“好久不见,小夫人。”   唐软曾被他看见过最狼藉的部分,一见李医生的脸,瞬间唤醒了诸多难堪的记忆。   当然不能表露出来。   只是轻点了点头,“好久不见。”然后坐在离沈顾会很远的地方,也不愿与李医生交流。   李医生只能隐约看见对方的头发丝从前几排的座位方露出。   尴尬地笑了笑。   真是一对难伺候的夫妻。   李医生突然回忆起与沈大少一同乘坐私人飞机赶回来的过程。   沈顾不知去见了谁,情绪一直很不稳定,在密闭的机舱内屡次发作,甚至砸碎了一瓶难得的珍藏款红酒。   沈顾用从未有过的醉态低吼道,“他竟这样残忍!他竟然算计了我和软软!”   “但我什么都不能说,不能讲,我只能恬着脸求软软多给我一些时间。”   “我在软软心底究竟像个什么?!一个血淋淋的吃人的魔鬼!还是无法轻易相信的失信人员!”   “他太歹毒了,简直是深藏不露,叫我一点翻身的余地都没有!”   “软软为了这件事,甚至还曾......失去过声音!”   李医生不间断地回忆着沈顾的忧愁与抱怨,直到飞机落地后,他的雇主才彻底清醒过来,换了最干净整洁的西装,来医院接他的爱妻回家。   李医生不知该唏嘘一对璧人如何走到今天这一步,还是暗骂沈顾也是活该的。   毕竟他可看见好几次,沈顾没有疼爱小妻子的过分瞬间。   原本也是活该的。   李医生越过几排座椅,坐到唐软的身旁,“我听说小夫人曾得过失语症,现在能恢复说话的功能,真是太好了。”   唐软从不会拒绝对自己态度和善的问话,不好意思回应对方的眼神,轻轻说,“谢谢。”   能说话很好,不能说话也很好。   起码用手机软件与沈顾交流,比他亲自发音要坚强很多。   于是,唐软从衣兜里掏出沈慎言送他的解压玩具萌萌兔,置于掌心不停地扭动。   李医生也不是非要与他套近乎,只是出于医生的职业敏感性,忍不住想对雇主放在心尖的妻子多一点有利于治疗方面的建议。   “小夫人是突然又能讲话了?还是因为发生了什么,诱发你的语言功能?”   唐软才不会去提沈顾如何强迫自己的事情,微蹙眉宇对李医生问,“如果我不想回答呢?”   哦呵呵~   李医生笑起来,双手做出投向状的举动,“对不起,对不起,我的职业习惯。”   笑意加深道,“不过小夫人比较两三年前,倒是伶牙俐齿了许多。”   之前结结巴巴的模样很是可爱,如今一句话反三句的炸毛姿态,也很可爱。   是个叫沈顾永远不会腻歪的存在。   “请原谅我的直白和粗鲁。”   眼瞅着曾经的熟人口口声声都在致歉。   唐软又不好意思起来,把小萌兔玩具重新装回兜里,轻声道歉说,“是我刚做完针灸和艾疗,委实不太舒服,我才是对你失礼呢。”   道歉的模样更是乖顺可爱。   李医生笑,“确实,也不是谁都能忍受住扎针的痛楚,虽然细小,确连绵不绝。”就差把小夫人很勇敢的表扬打在公屏上。   直到他看见了沈顾的臭脸,近在咫尺,马上要被抬上车来。   一路上车内沉浸在低气压中。   唐软最先从车内下去。   沈顾竟一把扯住李医生的衣袖,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冷言冷语道,“少跟我老婆说有的没的。”   也不要露出那种赞美般的微笑。   自从有了沈慎言的前车之鉴。   沈顾对任何一个靠近唐软的男人都心怀嫉妒与防备。   李医生被他的警告冷得肌骨生寒,浑身打个冷噤。   “不不......”李医生当然不会觊觎唐软,只是沈顾既然要问,他便顺嘴提议道,“小夫人的喉咙,我还是建议到我家的医院去再做一次系统检查,总比他天天扎针挨痛的强。” 第 65 章   在李医生的建议下, 唐软到对方推荐的专科医院前去看诊。   起初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的,奈何自己一个在家混吃等死的闲人,暂时又没个工作营生, 想找身体不适充当理由都不十分恰当, 只能去了。   医院是李医生家自己开得私人性质医院,他家世代行医,本可以自己早一点接管家业, 只不过他打着兼职沈顾的私人医师, 钻空子从两者之间找空隙, 一天不用总耗在固定的地方,能被自己利用的时间愈发充裕。   唐软接受的检查都是最先进的仪器。   沈顾等软软穿着病号服, 前脚进门, 翘起的嘴角蓦地塌陷,眼含直指人心的寒冷。   “软软光核磁共振都已经做过两次了, 再不准你给他安排带有辐射性质的检查。”   李医生进入医院后也没穿他家专门定制的雾霾蓝色工作服,依旧西装革履道, “沈少爷请放心,我们医院的宗旨就是收最贵的诊疗费, 确保为病患提供百分之百的无痛康复。”   “当心去315举报你做虚假广告,扰乱经济市场物价平衡。”沈顾操纵轮椅, 面朝唐软做体检的通道口耐心等待。   “沈少爷突然说话开始要接地气了。”李医生自然不敢与雇主过度开玩笑,他只是觉得沈顾开始潜移默化地在改变。   不是那种自尊心高于一切的, 力争完美无缺的,甚至对敌人不惜赶尽杀绝的掌权者。   他也会在饮酒后倾诉自己的忧惧, 或者沉默的眼睛里满满只凝望着谁的背影。   像个二十几岁应该拥有的模样。   沈顾并未接他的戏言。   倒是替唐软检查气管与声带的医生从办公室走出来, 朝李医生喊一句, “打扰你一点聊天的功夫。”   李医生礼貌暂别, 先跟那个医生进办公室谈话。   八成是说唐软的病情。   沈顾决定还是先等唐软出来。   直到李医生十分钟后从办公室探出头喊,“沈总,劳请你过来一下。”顺便做了一个侧头的暗示动作。   反正唐软也不可能在下一秒中出现,沈顾微拧了眉,操纵轮椅进入李医生千呼万唤他的办公室。   这才发现,屋子是连通的,之前说话的医生已经从另外一个门出去,如今屋内只留着他们二人方便谈话。   墙的另一侧挂着头部B超,EEG和头部MRI的全套检查数据,唐软的头部CT检查还在等结果。   手里叠着一沓纸质性报告,血尿常规,肝功肾脏,以及前列.腺.液的各类数据汇总。   “首先我可以确定的是,小夫人之前得的病并非是失语症。”   李医生慢慢将诊断报告分析给沈顾听,“传统意义上的失语症病发时所呈现的状况比较复杂,除了语言功能的消失之外,还包括阅读、计算以及写字能力的缺失。”   “而且对小夫人的声带也进行了检查,他的声带情况完好,扎那么多针的痛也是白受,何况是药三分毒,吃多了反而也起不到多少好的效果。”   沈顾对医学上的事情所知甚少,但只要是花钱能请到最好的,他都不惜花在唐软身上,如今一听不用再做任何治疗。   好是自然好,唯独恐怕留下后遗症,叫软软将来还会再次犯病。   李医生道,“能冒昧问一句,小夫人失踪前的那场火灾,算是导致他失语的主要诱因吗?”   李医生的舅舅是沈家一直雇佣的家庭医生,主要负责沈冲与沈夫人的身体健康与调养问题,听到些豪门秘闻再正常不过。   何况李医生自己也跟了沈顾两年多,医生天生的敏锐度早叫他猜出一些端倪。   沈顾并不想拿任何人做知己,对方的提问也并不触犯他的逆鳞,说,“从只言片语里,大约猜的是这样。”   李医生愈发了然,把一沓检查报告单卷成纸筒,于掌心间轻轻敲打,“一般人从火场中逃生,因为吸入了部分烟尘,确实会对嗓子产生某种程度上的灼烧感,但能彻底损害声带的灼伤是不可逆转的。”   “我昨天听小夫人说话蛮流畅的,声音细软,并不像是火灾吸入浓烟的后遗症。”   沈顾被他的分析逐渐引入了另一个考虑的层面。   石麒说受到沈慎言的指派,用麻醉药将唐软弄晕后,为了焚毁所有的监控摄像头记录,专门将整座山间豪宅点燃,造成唐软或许葬身火海的假象。   足见沈慎言是说谎了,他根本没有在火场里救出软软,应该直接抱走了。   可是在软软睁开眼的一瞬间,他便摇身一变成救命恩人,接着顺理成章会接受唐软提出的任何要求,把人藏到一个论谁都找不到的地方,叫自己发疯癫狂。   真是玩得一手好计谋。   沈顾最气得事情并不只有这些。   主要是唐软在沈慎言的错误引导下,对自己充满疑虑憎恨,连信任度都是最低的,若是把石麒揪到面前三方对峙,依照沈慎言的狡猾,唐软也不会再轻易相信自己。   一石多鸟。   难怪天城圈里那些巨富大佬都说沈慎言的好处,说他藏山隐水不露真面目,原来心机都体现在跟他抢老婆的事情上。   沈顾从小品学兼优,也知道在华国历史上,各家王朝历代中有些不堪细读的家族丑闻。   什么脏的烂的乱的且不提了。   唯今,沈顾只想弄清楚一件事。   怎么他的软软偏被小叔叔给盯上了,还不惜花费如此代价。   这是他要好好盘查一番的。   沈顾这边沉默不语,倒是李医生率先沉不住气,朝他笑道,“我给少爷您讲了这么多,您大概猜到我最终想说的是什么吗?”   沈顾沉了眼,“大概把事情能理顺一些。”   得。   李医生把唐软的检查报告往垃圾桶一丢,摇晃的塑料桶在地面碰撞得发出声响。   “看来你是根本没有任何怀疑,”他也不想卖关子,直言不讳道,“我怀疑小夫人的失语症是装的。”   沈顾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点了下头,又蓦地以森冷的眼神汇聚,“为什么?理由是什么?”   李医生耸耸肩,“最主要的理由,恐怕还得少爷您自己去亲自验证,但是我想说的是......”   他拍拍沈顾的肩膀,以示宽慰,“对于小夫人来讲,装病总比真病要好很多吧?”   返回住宅小区的路上,沈顾一直沉默寡言,他的视线仿佛看透对方,一直在唐软的肢体发肤间梭巡打量。   唐软终于受不住,“停车!”冲司机喊的声音中气十足,也不像李医生说得那种娇软乏力。   沈顾道,“停下吧。”   司机只服从于他的安排,找个合适的地方将车辆安全停靠,完全不需要沈总提出要求,自己与几名保镖全部规矩下车,还顺便锁了车门。   “你......你究竟想对我做什么!”唐软被锁车门的举动惊得厉害,以为沈顾要故技重施,从衣兜里掏出手机,准备要给110打电话。   沈顾完全没有作出移动的任何姿势,只是像安抚被惊扰的小动物般,露出外人绝对看不到的温柔微笑。   “软软,别怕好吗?我只是想跟你谈谈,我离你远一点好吗?别激动。”   唐软手里紧攥着手机,仿佛拿着一块杀伤力极强的板砖,捂在胸口紧张说,“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   你要敢随便欺负我,当心我砸你的眼神,叫沈顾既好笑,又深感无奈。   哄了好几声,才叫唐软渐渐缓和下来,转身做到了车子的最后一排。   “你也不必对我这般避如蛇蝎,”沈顾苦笑,“我碰不着你的,放心。”   又讲,“李医生刚才跟我谈了你的检查情况。他跟我说......”   “说你,”沈顾想了又想,不准备再拐弯抹角,直言道,“说你的嗓子一直是好的。”   “软软,你为什么要装病?”   沈顾的眼神浓到化不开的柔情,“是为了欺骗小叔叔的吗?” 第 66 章   沈顾的问话自然也是经过多方面考量, 何况李医生解释得也有理有据。   先前的医院之所以不敢说真话,只因院方不敢开罪沈总,尤其涉及到小夫人存在着撒谎嫌疑, 若是背后揭穿免不了要遭受沈顾的压力。   李医生却是不同, 他能对沈顾提出来多半是希望两人之间的心结快速解开,完全不用藏着掖着。   唐软听他没来由地一句问话,所呈现出的状态立刻变成抿住嘴巴, 两只手根本不知往哪里去摆, 塞进衣兜里或放在膝盖上都很不舒服, 最终攥住皮质座椅的两侧。   “听......听不懂,你胡说什么......”   牙尖嘴利也变得结结巴巴, 引得沈顾暗自一笑, 仿若记忆深处那个最可爱的人儿,又重新回到自己身边, 从未远离。   沈顾主动解开固定轮椅的支架,驱动着往唐软的最后一排驶近一米的路程。   唐软直到对方靠近到咫尺距离, 才慌张忐忑说,“你快走开!我……我要报警了。”   沈顾轻易摁住他掌心的手机。   唐软被恍惚的触觉一搅扰, 连手机都跌在地上。   沈顾的大手一直很热,轻易能感受出对方的手尖微凉, 还自带难以掌控的颤抖,包括唐软逐渐渗透出水汽的翦瞳, 若非沈顾知道这些楚楚可怜的反应,很大一部分取决于老婆对他的害怕。   他真是爱惨了唐软的每一种肢体细节与微表情转化。   在人还爱着自己的时候, 就很喜欢很喜欢。   以至于软软因为撒谎被揭穿后的小结巴, 也喜欢得不得了。   他只安静地看着唐软。   唐软最终放弃好不容易组织起来的武装, 忍不住地自我揭短, “我有什么办法!我只是一个被你玩.弄的可怜人而已!”   “那个时候我想着摆在面前不过是两条路,一条是索性被你抓住弄死,若不然装得更可怜一点,求小叔叔能帮我一把。”   “我根本不是你的对手,沈顾!”   眼泪这种东西并不是随便且能忍得住的。   像一种可恶到条件反射的习惯,巴普洛夫的试验。   唐软眼前一花,泪汁便如奔泻的珠帘,成串地往衣襟前掉落。   他并非一个擅长撒谎的人,那个时候睁开眼睛的瞬间,嗓子也确实像刀割一般疼痛。   起初,他是真的说不出话来。   接下来是他不想说话,他只想死。   最后等他能看开生活不过是一道处处布满暗算的机关后,更多的恐惧汇聚成一股洪流,将唐软屡次吞没,撕扯,分崩离析。   小叔叔毕竟跟沈顾是亲叔侄,打断骨头还连着筋......   沈顾家里那么有钱,找到他只是弹指一挥的简单事......   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唐软确实没有更聪明的头脑来想出办法,只好装成哑巴,让自己看起来愈发可怜,更容易被保护起来。   那些曾经折磨他困扰他的念头又被沈顾提示激发,排山倒海地压向唐软脆弱的神经,令他因诡计被轻易揭穿而羞耻万分。   从不会撒谎的人连头都开始痛起来,眼前一片光白,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起来。   沈顾听他每一声哭泣俨然要心碎,把唐软强行扯进自己怀里。   他有多久没有抱过软软了呢?只是半个多月而已,总觉得如果自己再不掐紧一点。   老婆便会如烟云一般,被风一吹消散殆尽。   沈顾亲亲他微凉的指尖,恨不能把每根玉白的手指捂在胸口,含在嘴里,慢慢焐热。   他也偷着吻了老婆的面颊,老婆哭得实在太厉害了,眼泪沾满了沈顾的口舌,竟不觉得咸苦,只是甜蜜的磨难。   他只能低声哄道,“软软并不是说谎,软软只是被吓到了。”   该死的沈慎言和石麒!   只要想到唐软沦落到小叔叔手里,委屈自己不能说话,并且仰仗对方的力量来保护自己。   沈顾简直恨到牙痒。   “我怎么可能会做对你不好的事呢?”   真相。   他很想当着唐软的面说出事实的全部真相!   “软软,你对我是有误会的,懂吗?我们都被人算计了,我这么爱你,怎么可能找人伤害你呢?”   他急于在真相的前面安装一块踏板,叫唐软顺利地接受所有的事实。   哪知他的处心积虑,并没有引起唐软的重视,反倒是软软立刻不哭了,汹涌委屈的泪水说停且停,水涟涟的眼眸生出一片前所未有的清明。   而后,在看清沈顾担忧的面容后。   用一种极空洞的目光在回应对方剖心剖肺的款款深情。   唐软从不会这样看他。   一种含混着委屈,愤怒,或者说是嘲讽不屑的空泛眼神瞧他。   仿佛从唐软干净清澈的躯体里掺杂进了一抹不属于他的灵魂,使他的单纯混入了浓稠的别样的情愫。   唐软利索抬起袖子,擦擦自己被吻过的部分,额头或面颊,用一种令沈顾感到心寒的话说道。   “即使你说的话都是真的,那又如何?难道你曾经对我的各种伤害就能一笔勾销了?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我也想叫你吃点苦头,不敢轻瞧我。”   推开沈顾的怀抱,弯腰捡起地面上的手机,迎光看了一下屏幕,边角并没有被划破或是磕碎的地方。   “我骗沈慎言,你觉得仅仅是想从他那里寻求些安慰和保护?”   唐软不再看向沈顾,仿佛刚才吓到哭鼻子的人并非是他,以瘦长的背影应付沈顾狐疑的目光追寻。   “更多的,我是想让小叔叔来收拾你,因为我知道他对我有些意思,我又可怜又无法开口说话,他只会更站在我这边,替我狠狠地教育你!”   陌生,陌生,一种陌生异常的感知叫沈顾惊慌,他试图将唐软重新拉回到身边。   唐软反手一拍,打开沈顾手背的刹那,在他手背擦过三道指痕。   沈顾嘶得倒抽凉气,依旧不能松手,手背火辣辣地疼痛着,拼命扯住唐软的衣摆。   “软软,那些事情都过去了,你气我怨我又没有办法,只能抓住你认为最好的最厉害的来对付我,我都是能理解的。”   “但是小叔叔并不可信,他......他才是我们最应该提防的人。”   “无论你怎么惩罚我都是应该的,唯独不要再继续依靠沈慎言好吗?他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爱情使人失去睿智这句话委实不假,沈顾不断从内心更是自责自怨,若不是他后知后觉,怎么可能从一开始就叫沈慎言钻了空隙。   唐软却毫不留情,一点也不感谢他的开脱之词,狠狠说,“少说好听的话,也少管我的事情。”   回眸递给沈顾一抹完全陌生的眼神,似乎警告道,“还有六天,我们就该离婚了,希望你不要再想任何主意来转移注意力,最好说到做到。”   .   沈慎言在唐软的公寓里一直耐心等待,锅里煲煮香糯的白米粥,吉吉叼着最喜欢的胡萝卜造型塑胶玩具。   沈慎言:“过来。”   吉吉便撒欢地将胡萝卜放在主人手里。   “去捡。”   沈慎言丢出了一道橘黄色的抛弧线。   吉吉得了趣,欢快地扑向抛物线的尽头。   不用沈慎言刻意立起双耳,唐软开门的声音已经最先吸引了吉吉的注意。   吉吉连小玩具都不要了,最先迎面扑向最亲爱的小主人。   唐软换了拖鞋,轻言细语揉一把小狗毛茸茸的脑袋。   沈慎言从屋里走出来,想潇洒地跟唐软打个招呼,跟他解释自己只是突然想喝点清淡的,来软软的灶房借点做饭的手气。   他刚出来,唐软闪身进了盥洗室,连影子都没看到。   倒是把吉吉也一并驱赶在门外,害得小狗委屈巴巴从狗嘴里发出唔唔之声,水圆乌黑的眼睛打量向小叔叔,仿佛在求小叔叔做主。   沈慎言微露轻笑,走到盥洗室门口敲门,绅士般礼貌问,“我可以进去洗个手吗?”   里面发出一阵水花四溅的沙沙声。   沈慎言推门进去,唐软早把温热的毛巾展开,满满地遮盖在整张脸上。   沈慎言有模有样地洗了手,出其不意地搂住唐软的腰,逼得软软遭电击一般趋避他的手掌。   沈慎言趁势拉开遮面的毛巾,露出一张饱含委屈的小脸,面颊被搓得红彤彤的,快要破皮似的。   立刻敛去开玩笑的表情,双手托住对方的面颊。   “别碰。”唐软要避开。   “让我看看,听话。”   沈慎言露出强势的一面,更多得还是关心,捧起唐软不断闪躲的头颅,冷声问道,“沈顾强迫你了?”   唐软的嘴角也被搓得红肿,嘴角微微蹭破点皮,不知情的人只看他这张被粗鲁对待的脸,从胸腔里就会生出许多愤怒。   何况沈慎言尤其不喜沈顾再碰唐软,再三拿视频的事情警告过对方。   真是狗改不了吃翔。   沈慎言说,“你应该狠狠抽对方的脸,打肿他也不敢多说什么,而不是伤害自己。”   捧着一张精致如玉雕雪团般的漂亮面颊,仔细检查有没有擦伤弄破的地方。   唐软的肌肤在盥洗室的强光底剔透如剥壳鸡蛋,几处粗鲁的擦痕叫人心疼不已。   “不能再搓了,当心毁容。”沈慎言安排他坐在小凳子上,快速从厨房取来一颗真鸡蛋,温得刚好,拿来给某人在脸上滚伤。   唐软原本一肚子火,被小叔叔三两下消灭干净,眼眶轻扫了一层委屈的红痕。   “我骗了你,你不该对我再好下去的。”   沈慎言弯着腰,单指勾动唐软的下颌,令他完美无缺的诱人面颊迎着光,只朝自己绽放。   “哦?”沈慎言动作轻柔,虽不是医生,却拥有和医生一般轻柔灵巧的手指,几乎不让唐软感觉到一丝疼痛。   “我倒想听听,你这个小聪明能骗得了我这个大聪明。”   唐软弯了弯唇角,又认为做坏事的人不该笑,严肃交代自己的拙略骗局。   “我其实一直没有失语症,我是装的。”脸蓦地如同火烧。   “嗯。”沈慎言轻手慢作,一点也没停止滚动鸡蛋。   “我当时想利用你带我出天城,避开沈顾,但是我又害怕你会出卖我,如果装成哑巴,你可怜我,或许就不会说出去了。”   沈慎言微皱了一下眉头,“你确实应该更相信我一点,无论能不能张口,我都不会把你交还给沈顾,以前如此,以后依然如此。”   他的动作愈发轻柔,简直可以称之为痒痛的撩人。   唐软以为他会更生气的。   或者扇他一耳光都不为过。   可是沈慎言仿佛自动忽略了他的话,只专心照顾自己的笨小孩。   支支吾吾半晌,说,“沈顾说他根本不会伤害我的,你才是骗了我的那个人。”   “哦?”   唯有这一句,沈慎言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包括神态也发生显著的变化。   有些严肃,或者不屑。   “你信他说的?”   唐软摇头,“他说了好多谎,我才不要信他的。”   可是沈慎言似乎被点醒了什么,自言自语道,“难怪他离开了三天,原来如此。”   唐软以为自己不该笨嘴拙舌,起码,应该先讨得对方真正地谅解。   沈慎言摸摸他的脸,终于不再那么红,基本上恢复了原有的白皙,才柔和回复,“我是真的不在乎你骗我的原因,但你骗我的结果,我猜,应该是想借助我的力量,来彻底摆脱沈顾的纠缠吧?”   他竟一针见血。   唐软立刻慌张到想要从小凳子上站起身。   沈慎言反而做出一个令他匪夷所思的举动。   单膝跪在唐软的面前,犹如骑士俯首跪在荆棘丛生的玫瑰花前,带着即将被扎得鲜血淋漓的勇气,高高捧起最美艳的一株花朵,吟唱歌颂。   “如果,你真觉得抱歉,不防亲亲我,算作所有该付的利息。”   而后又说,“我也甘愿化作你手中的利刃,帮你把挡在前面的一切烦恼斩断,包括沈顾,我会把令你哭泣的一切清理得干干净净。”   谨防着唐软避开他火热的目光,又小小地俏皮了一下,“或者当作一场清洗行为也行,要知道,沈顾每次能名正言顺地碰你,都是我被嫉妒之神附体的瞬间。”   唐软原本是想忏悔的,却被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弄得好笑,嘴角才露出些许笑。   “那我当你同意了。”完全顾不得礼仪法旨,捏住唐软下颌,亲了上去。   唐软的惊呼使得他有机可乘,唇门大开直接侵袭进去。   正如他自己所言,当作一场灵魂的清洗。   忍受鞭笞,享用甘蜜。   直到唐软因过度羞耻与震惊,在他迭起的技巧中缓缓透不过气,红着脸晕了过去。 第 67 章   如果人的感觉能分成多种多样, 唐软此刻必然处于冰火两重天的中界线。   冰冷的是克制,而火热属于恣肆。   他的晕厥只维持了短短一分钟,脚底踩了软烂流淌的云, 蓦地蹬空后, 酥麻的电流从脊背延伸向四肢百骸,连指尖都荡漾起缱绻的倦怠。   唐软微闭紧眼睛,眼睑处搭落的睫毛宛如蛱蝶款款, 唯独不敢睁开, 害怕脸红心热得更加厉害。   沈慎言朝他的额头间放置一块浸满温水的毛巾。   那些根跳跃忐忑的睫毛, 早已经宣告了某种刻意伪造的假象。   某人泛笑,食指揉了一把唐软的唇珠, 贴近问, “还敢嫌弃我老吗?”   如同往油锅扔了一块冰,旺火里泼了些许水。   制造的烟烟雾雾, 沸腾滚卷,快把某人羞得要命, 连伪装也不敢了,慌忙扯起头上渐凉的毛巾, 遮盖住眼前的一切。   沈慎言笑得益发欢快。   刮了几下唐软粉烫的耳垂,如同弹奏一曲撩人的音符, “小孩儿太容易害羞了,等我以后会好好教导他的。”   做更多可耻的事。   唐软反手推开他的坏嘴, 口齿含糊说,“小叔叔快走, 十点了, 我要睡觉。”偏偏无法正视与自己调笑如常的人。   仿佛方才害他窒息的人, 不叫沈慎言。   小叔叔捉住他酥麻的指尖, 在掌心亲了亲,恋恋不舍道,“那我真走了。”   又说,“锅里煲了清粥,记得要喝一下,浪费粮食并不好,当心打你屁股。”谈笑间,似乎又舍不得立刻离开。   扑在唐软肩头,“讲真话,别太担心那些个旁的人或事,我愿意做你的盾与剑,绝不是哄你开心的。”   唐软被他反复安慰,之前深感抱歉的心情得到彻底的放松,点头嗯了一声。   沈慎言绝对不是开空头支票。   他手里还有一条好狗,豢养了那么多时间,正是好钢用在刀刃上的机会。   沈顾被软软说得那几句话折腾的整宿合不拢眼,自我安慰不过是软软被逼急了的气话,勉强刚睡了两个小时。   公司那边突然打来电话,说跟沈氏长期合作的两家银行突然终止贷款合同。   沈氏集团主要做机械产品为主的外贸交易,引进与出口需要船舶运输,包括港口租赁都是很大的一笔开支,而且按照国外的行业规矩,朝买家出售商品一年以上才能收回货款,更是需要四家以上银行的信贷支持。   如今两家不再提供任何中长期的资金贷款,简直堪比突遭横祸。   沈顾毕竟老练,也没有慌张到自乱阵脚的地步,当即通知知情的几人必须把事情强行压下来,避免走漏风声造成沈氏股价的波动。   同时派人出去打听两家银行为什么突然终止合约。   最主要的是,这件事情处理起来比较耗费时间与精力,眼下正是他与唐软结束婚姻关系的关键时期,两边各不能耽搁,都很重要。   都说从商的人第一要具备的优点,即是要拥有野兽一般的直觉。   沈顾拧眉思索半晌,世间总不可能有如此多凑巧的事情,若是非要找一个合理的理由,他心底有个人,冥冥中跟那个人脱不了干系。   当即做两手准备,请父亲沈冲出山,由父亲通过多年积累的人脉关系,多方打听幕后黑手的由来。   而他自己能分出几分精神,保持每天早午晚按时去软软那里享用最后的晚餐。   沈慎言应该算是最不意外的那个例外,几乎每天都在唐软家里做客。   沈顾这边想跟软软说几句话,他那边总弄得狗乱叫,简直把侄子气笑说,“我总听人家说,一个家庭的位置很小,容不得插.进来第三个人,今天这屋子里不止第三个吧?”   还有一条狗。   明喻暗喻各种喻,就是拿沈慎言与吉吉作同类比较。   沈慎言抱起吉吉,淡然处之,“食不言。”   沈顾手里攥着刀叉,切割盘中羊排的举止优雅之外,带着天然怨气。   唐软已经对这种二人对峙,自己夹在中间的状态麻木不仁,再忍一忍,他每次告诫自己,只要再忍一忍,就不用再面对这种既无语且羞耻的场面。   对两个男人都是。   沈顾缓道,“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单薄的嘴唇除了冷嘲热讽,竟也有说出丧气可怜话的时候。   终于要结束了,唐软深深松一口气。   沈顾却一点都不想看见他做出类似摆脱自己的举动,落下刀叉的动作稍重。   “明天对你我来说非常重要,我希望明天只是你与我来解决问题。”   不要有第三个人在场。   唐软下意识去看沈慎言。   沈顾完全被一种全新的妒火所侵袭。   为什么总要看向别的男人,依靠别的男人,难道说我就这么不可靠?!   沈顾心底有多么气恨委屈,表面便有多么平静淡然,对唐软不停灌迷魂药,“最后一次了,软软,难道说最后一次还不能满足我的心愿吗?”   唐软本来有沈慎言在家里插科打诨多少避免些不该有的尴尬,但是此刻沈顾的每一句里底气不足,连尾音都在祈求发颤。   再说下去,有可能会红了眼睛。   对于沈顾会哭这件事情,无异于十二级大狂风的破坏力,唐软率先有一丝丝的退缩。   我把他逼急了,他搞不好要变本加厉,想出更多的花招。   恰好沈慎言在给吉吉喂火腿肠。   唐软打定主意,“也不是不可以。”   沈顾的眸子瞬间点亮了。   唐软趁机说,“但是我也有要求的,”葱茏的十根手指在桌面底下忐忑缭绕,“离婚后我也不想要你的钱,本来我两手空空嫁到沈家,现在离开也不该拿不属于我的东西。”   “只是我想要回咕咕。”唐软一直很后悔,早打定主意,什么都不带走,只带走属于自己的狗。   沈顾抢了一嘴,“咕咕跟我妈的感情挺好的,何况你总不会不放心,说我对咕咕不好,虐待它吧?”   “上次咕咕住宠物医院完全只是一场意外……”他肯定要替自己辩解,“你若是想咕咕了,沈家随时敞开大门欢迎你回去看看。”   “我们仅仅是离婚,又不是一辈子做敌人,老死不相往来。我妈回家一直后悔,说上次我受伤见红了,她对你的态度不够明理,叫我务必跟你致歉。”   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越到关键时刻越要拉满好感值,一点都不能叫唐软对他完全脱离。   唐软哪里斗得过他的心机,不断腹诽,我只是想要回属于我的小狗。   何况那狗跟你有什么关系,那也是小叔叔买给我的呀。   沈顾还想继续在唐软这边赖一会功夫,他的私人秘书不断来电将总裁大人的好心情彻底败坏。   沈顾只好离开餐厅,先转移去了隔壁自己的房间。   摁开手机第一句话充满浓重的警告意味,“你说的事情最好很有意义。”   私人助理快被他语气中浑然天成的肃杀惊得心脏骤停,连忙回复。   “查出来了,那两家银行放弃了我们的贷款合同,转而暗自投资了另外一个地产项目。”   “沈董那边也很给力,查出来那个项目背后的负责人,是厉家少东家牵的头。”   厉学?   这是沈顾暂时没有想到的一个人。   他以为自己关门打狗的方法,已经叫厉学不敢再轻易招惹自己了,而且以厉家如今的地位,敢对沈家下手简直是螳臂当车。   熟知……   沈顾很快将厉学大胆的触线行为与另一个人联系起来。   沈慎言,传闻中天城深藏不露的商界高手。   除了是他在私底下暗中指点,厉学即使想报复自己,也得稍微掂量掂量。   沈顾不由产生一种被苍蝇缠上身的心烦意乱感,啧啧说,“怎么哪里都是沈慎言的狗,莫非他是专业的?!” 第 68 章   第二天照如往常, 唐软应该到菜市场买菜,他下载了专门做饭的于西牍家软件,按照荤素搭配四菜一汤, 每天给沈顾精心准备餐饭。   等他回味过来究竟是哪里最不对劲。   那便是, 他竟然对即将成为前夫的人解除了部分恨意,不知沈顾采用了什么心理学手段,当唐软做了几顿粗制滥造的饭菜后, 开始在饭菜的搭配和菜色营养上下功夫后, 连带着对沈顾的情绪也有多少改变。   等唐软最后一天坐在家里等沈顾的安排, 蓦然发觉一切变得异常顺理成章,连反抗的意思都没有滋生过。   唐软盯着冷冰冰的灶台。   我真是玩不过他的。   唐软把那根逐渐飘离自己把控的细线, 又重新扯紧抱住。   我是恨他的, 我应该是恨极了他的。   意识到自己冥冥中被沈顾转移注意后,唐软又开始寻找当初憎恨沈顾所作所为的一切根源。   蓦然回首, 发现人果然是世间最容易遗忘的动物。   归根究底,还是他对沈顾的恨不够彻底。   不对一个人抱有爱意, 甚至连恨意也逐渐变得浅淡。   一切爱与恨早已消磨殆尽,由他今日来划上句号。   结束这场荒唐的谎言。   其实, 这才是人生最好的状态,卸除负担, 轻身前行。   早晨七点半,沈顾的私人助理送来了一套高定的纯白色西装, 负责打理私人容貌的设计师也扛着大包小包挤进门来。   唐软只能开门迎人,被七七八八的闲杂人等扯回沙发间躺下。   因为他有晨间淋浴的常年习惯, 用玫瑰精油按摩身体的环节彻底取消, 去角质修指甲做面膜的环节依次进行, 还把稍长的发尾修剪精干, 连带衬衫领角的装饰针和西装配合的珐琅彩袖口也精心挑选。   害得软软花费四个小时一直在忙,只能抽空跟小叔叔微信沟通,【今天我自己处理事情且好,你放心吧。】   根本等不到小叔叔的回复,被一大群人请出房门,送上专车直往沈总规定好的地方驶去。   沿路唐软几次打算下车,不过沈顾的私人助理很有眼色,轻声安抚小夫人不用焦急,沈总安排的地方很安全,而且有律师也在现场。   唐软随即摸了空空如也的高定西装,“我忘记带身份证了。”   私人助理应该被警告过不要联想沈总的婚姻状况,只是用礼节性极强的笑容说,“您与沈总的婚姻关系解除确实需要到民政局签字,不过沈总的身份特殊,避免被天城媒体大肆报道,会委托专业律师代为办理,可以简省不必要的冷处理环节。”   咋一听,似乎是自己要再被拖延一些时间,后一听,还能避免法院规定的30天的冷静期。   忍一忍,风平浪静。   沈顾包下来天城滨海的一片私人沙滩,唐软对他会出其不意使出哪种手段也全然没有兴趣。   毕竟他从来没有真正看透过沈顾,每一次靠近,愈发觉得他难以捉摸。   私人助理替小夫人恭敬打开车门,地面铺着纯白石子组成的小径,一直延伸向沙滩的另一边。   “沈总在等您。”   搞不清楚沈顾究竟要卖什么关子,唐软也不好意思驳了无关人员的善意,朝对方勉强笑道,好。   一步步沿着石子小径走向沈顾。   沈顾在石径的另一端坐得笔直。   专门用于婚礼装饰的黄色玫瑰门立在沙滩中央,海风徐徐,潮湿的气息中混合海洋的咸涩与阳光的和煦。   罗马柱垂落的纱幔吹拂如浪,唐软便在这层叠的纱浪中穿行。   落座在成排贵宾座椅中的参与者,只有二人的离婚律师。   唐软顿时有些害羞,急冲冲走到沈顾面前,带有抱怨问,“你......你又想怎么害我......丢脸。”真是不擅长与沈顾生气,一生气连话都说不好。   沈顾露出浅淡的微笑,使得他绅士得恰到好处。   不论愿意与否,他都执起软软的右手,轻声解释,“我曾答应过给你一场盛大的婚礼,事到如今,落魄至此,起码在缘分结束的时刻,我只能送你一场离婚典礼,担忧你会不好意思,所以我们无声地结婚,也选择无声地结束,不需要任何观众看客,只有我们两个。”   坐在一旁的律师朝唐软打个安心的眼神,忽略我,我是空气。   唐软暗咒,他一定是疯了,要不然就是脑子不清楚了,怎么会想起这样一个鬼主意。   或许是天天做饭给沈顾吃,他总会真挚无比地双手合十,感念能吃到妻子最后的手艺,对唐软潜移默化发生些转变。   他可以选择不要再惯着对方。   唐软心底一嘟哝,我说过要亲自为这段关系划上一个句号的,也不必急于一时一刻。   沈顾瞧他没有反对的意思,喜不自禁,指了指自己的膝盖。   “坐上来。”   唐软告诉自己,真的是最后一次,与怜悯无关。   沈顾身上一重,智能轮椅将二人顺利地拉进黄玫瑰搭成的花之壁垒底下。   面对空无一人的环境,直视前方是无边无际的大海,波纹晕满极致的蔚蓝色,光斑碎碎呈金。   没有人能对着波澜壮阔的大海撒谎。   沈顾一袭剪裁利落的黑丝绒西装,像是花影下唐软的影子,卑微且深情地宣告着离婚誓言。   “我沈顾,不曾好好珍惜过我的妻子唐软,不曾对他许下过任何关于一生一世的郑重诺言,不曾帮助他避免悲伤,衣食无忧,不曾给他买过结婚戒指。”   “无论生老病死,富贵贫穷,都无法与他再延续到生命的最后。”   “我是一个不称职的丈夫,也是一个坏的爱人,今天我宣誓与唐软先生的婚姻关系止步于此,不再对其进行各种不道德的纠缠。”   他一直紧盯软软的变化,直到看出唐软的眼底晕出水汽,对他讲,“软软,你也要在神的面前宣誓。”   唐软确实快要哭出来,两年多了,就在今天早晨,他还坚持认定自己对沈顾无爱无恨。   “我唐软,不再每天给丈夫沈顾做饭洗衣,不再关心他的双腿雨雪天气下是否疼痛难忍,不再担心他是不是更爱别人多一点,不再去偶尔回忆小甜番里的事情是真是假,不再担心自己能否活到明天……”   一股脑地全部要讲出来,毫无保留。   “我真诚地宣誓与沈顾先生解除婚姻关系……”   这是他一直盼望早日摆脱的事情,可是哽咽到撕心裂肺的人也是他自己。   命运使人奔波不停,最终只是为了寻找一个目标,唐软以为自己找到了那个归宿,原来只是重重摔了一跤,头破血流。   沈顾扶起他逐渐垂落的面颊,“我可以亲吻我的前妻了吗?算作最后一吻?”   四片嘴唇绞缠难分的时候,唐软确信自己咬破了沈顾的舌尖。   血味如难以描述的埋怨,在不断蔓延。   解恨,痛快!但谁都不肯服输。   一个在祈祷,一个在发泄。   直到律师很不识趣地走过来,打断这场报复性极强,又充满不甘示弱的吻战。   沈顾的嘴角淌着一缕血珠,却神采飞扬。   怕是染上了什么全新的受虐倾向,还想叫软软咬他更狠,对无辜留在现场的人冷冷瞪去。   律师努力保持镇定道,“两位的离婚协议已经正式授权给我方代理,一周后需要我们三方到民政局办理最后的签字。”   唐软一听,怎么又成了一周后的事情,嘴里浓郁的血气使得人十分亢奋,皱眉凝视沈顾的怒意简直要再咬他一口。   律师给沈顾递去了一块洁白的手帕。   沈顾伸出舌尖舔去嘴角的余血,拨动一把唐软即将锁成一道的眉心。   对心爱的前妻道,“离婚手续多你应该知道的,我不会骗你,不过今天除了和你举办离婚典礼之外,还有几个人希望你能亲自见一见。”   唐软已经被他弄得晕头转向,暗怪自己又被牵着鼻子走,没好气问,“除了我们,你还想让我看谁?”   沈顾一笑,“都出来吧。”   他一声令下,从远处开来一辆沙滩车,车身在白茫茫如雪原一般的散沙间飞驰而来。   唐软这才发现沈顾胸口的花束装饰内藏着一个小对讲机。   “我对你,真的无话可说!”唐软啐了啐口里残留的血腥气,仿佛吃了什么不干净的脏东西,一脸嫌弃从沈顾怀里欲要跳下去。   反复尝试,沈顾双臂箍紧他,想跑就是一句话。   门缝儿都没有。   使出浑身解数哄道,“我们已经在办理离婚手续了,真的不是耍花样,我怕你待会儿看见的这个人要害怕,坐我这里好保护你。”   骗子!骗子!   唐软简直快被气死了。   离婚仿佛摇身一变,成了沈顾的拖延工具,哪里是一条界限,分明是无限趋近于一的函数。   直到三五个身穿医生服装的人从沙滩车上走下来,才正式叫唐软往沈顾怀里躲了一下。 第 69 章   唐软并不是惧怕医生, 只是当医生与沈顾这两种生物共存的状态产生某种异常效应。   仿佛自己被曾经的丈夫亲自送在屠刀底下,等待切割。   “不......不要......让我走......求求了......”   沈顾旋即抱稳他,耳畔低语说, “现在我才是捏在你手里, 若是害怕的话,你可以先反手擒拿住我的喉咙,他们哪个也不敢拿我的生命开玩笑。”   好像有点道理。   但是, 坐在沈顾怀里直叫人难堪, 该沾的部分, 不该沾的部分都紧贴无隙,害他都不敢乱动。   医生们陆续迈过一截沙地, 走到两人面前, 无不神情严肃且举足恭敬。   沈顾介绍,对方都是来自国内外的骨科专家, 其中一位金发碧眼的甚至还亲自参与过沈顾人造纤维髌骨的研制工作。   唐软的脸沉得厉害,先前的惊恐又换成气鼓鼓, 沈顾几乎能从他的后背感受到心跳激烈的冲撞。   沈顾对几个人提了关于自己的病情,他在轮椅上已经坐了近三四年时间, 深感各种方面的不便,对几位专家表示, 只要能再次站立行走,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唐软的手在暗处紧握成拳, 俨然咬碎满嘴的牙齿。   医生们并非今天第一次见面,之前已经被很好地宽待了几天, 彼此间互相认识后, 拿出沈顾的病例又仔细研究数次, 初步的治疗计划已经提出, 最近正在不断完善。   唐软听到沈顾的腿是有可能治好的,准备起身离开。   谈不上高兴不高兴,祝福不祝福,沈顾的腿一直是他心头横亘的刺,扎得人不断在理智与慌乱间徘徊。   沈顾适时问了一句话,“之前各位专家为我量身打造的治疗方案,我也认真看了一下流程与细节,这里只是想提出一点疑问。”   “按照现在的医学水平,假如我替换成之前的纤维型髌骨,起码使用期限可以在十年之间,但我是一名商人,一双好腿对我来讲,承担着十几个分公司和无数职工安身立命的重要责任,假如说我想要延长人造髌骨的使用年限,可不可以采用一些极端手段来保养这些髌骨?”   几位专家面面相觑,其中人造纤维髌骨的参与者大胆质疑,用蹩脚的华国话询问,“不知道沈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信不过我们研究室精心研制出来的医用产品吗?”   沈顾陡然转了脸色,“在我们华国有一些民间的方子,说把骨头养在血液中,也就是养在人的肚子里,能提高骨头的使用年限。”   “沈顾,你想做什么!”唐软被他恐怖的话讲得心惊肉跳,曾经很多次,他都逼自己不要去幻想,沈顾这张薄情的嘴唇里口吐寒霜。   可他现在讲出来的瞬间,比唐软能联想到的冷漠更加无情。   沈顾终究还是沈顾。   无论经历几次的书中故事,他永远不会放过我的。   唐软彻底放弃任何希望。   难怪他同意与我离婚,唐软竟没有产生任何逃跑的念头,他好累好累,大概这就是宿命般的情节的安排,与人的命运线相似,是无法割离挣脱的。   沈顾一语震惊四座。   几位医术高超学术精伦的专家异口同声道。   “不不不,这简直太荒谬了,比水蛭治疗修复男性海绵体还要离奇。”   “上帝呀,这种治疗手段即使能够正常应用,难道说贵国的法律会无视这种侵犯人权的恶毒行径吗?”   “太可怕了......难以置信!”   所有人都坚决持反对意见,尤其是金发碧眼的专家可谓怒不可遏,一阵英文,一阵华国语,慷慨激昂道。   “首先我得替沈总您解释一下什么是碳基纤维复合型材料,这种材料只是类似于一种轻质型刚度强的耐磨性能卓越的高科技材料,但是说白点,与一块髌骨型的塑料毫无区别。”   “把一块塑料养在肚子里,简直与丢在海水里的效果一模一样,无法降解同时也汲取不了任何水分,何来养这样一个恐怖的字眼呢?”   “其次,任何异物放进人的肚子都会导致及其严重的炎症,何况再用这样一块占满别人病菌的骨头,也会导致您自己患上难以治愈的病症,这主意真是糟糕透顶。”   “最主要的是,沈总,您是一个现代人,怎么能偏听偏信那些古老又迷信的谣言,这都是不科学的谬论呀。”   所有人都七嘴八舌,连看向沈顾的眼神也变得含混不清,仿佛在看一个现代智障。   沈顾无奈低笑,摇了摇唐软逐渐放松的肩膀,“软软,你都听见了吗?”   “听见......什么?”这些人激动的时候用英文,偶尔掺杂着中文,叫人摸不清头脑。   “淘气,你其实根本听懂了的。”沈顾摸了一把对方刻意闪开的脸,“我怎么可能凭着石麒随便几句话,就拿你当作器皿,用你的血来养我的骨头呢?”   这才是他的真实目的。   软软被石麒离间,错以为自己是个昏了头的大白痴。   “如果我想以血养骨,当然是用我自己的血来养,”抓住唐软逐渐回暖的手放在膝盖上,带着他帮自己摩挲痛苦。   “我怎么舍得伤害你呢?”沈顾又委屈起来,“你听听这些专家的抱怨,再看看他们瞧我的表情。”   “我现在在这几个人眼里,跟大猩猩的智商有什么区别?”   “都是你害得。”   沈顾实在忍不住,众目睽睽之下,亲了唐软因羞愧而绯红的面颊,“你不要擅自误解我,又擅自恨我,而我从头到尾都一无所知,是不是冤枉极了?”   唐软暗忖,可是我的肚子上分明有一条疤痕。   况且,石麒他......   说曹操曹操到。   石麒被两个保镖带了过来,虽然临行前梳洗打扮,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依旧面无人色,灰头土脸得像个逃犯。   沈顾对几个专家致歉,说自己只是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希望还能继续与大家合作,尽快令自己摆脱轮椅的约束。   那几个专家在私人助理的邀请下,又重新返回沙滩车。   石麒被踹了一脚腿弯,惨叫一声跪倒在二人面前。   唐软对他才是真正得害怕。   沈顾安抚他,对石麒极度冷鸷道,“说出你的所作所为,不要给我狡辩。”   否则剖开你的肚子。   这是之前早说好的。   老实讲出沈慎言的阴谋,会给石麒五百万,再送他出国。   石麒跪在地上,脸色更是不甚好看。   他本是一位阳光灿烂的青年,因被人利用又贪图金钱,佝偻的弯着腰,仿佛一条等待处决的耗子。   唐软对他害怕极了。   石麒也不敢直面两人,颤颤巍巍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不需要这三个字,只需要真相。”若不是沈顾双腿残疾,早一脚踢在对方的脸上,瞧瞧败类的嘴脸究竟有多么无耻。   对不起,对不起……   石麒仿佛只记得这三个字,嘴里絮絮叨叨不停在咀嚼。   唐软怪看沈顾一眼,沈顾硬生生从里面瞧出质疑的成分,不由替自己申辩,“我不可能对他做不好的事,这违背我的底线问题。”   唐软才不知道他的底线究竟在哪里,终于耐不住荒诞说,“之前听信了石麒的话,确实考虑的不到位,我那时候真的很害怕,我……”   我是穿书者,我知道这本书的结尾。   但是,我不想跟你继续纠缠了。   沈顾不准他走。   石麒却在这时笑了,笑得阴阳怪气,直言不讳道,“你们这些有钱人就是这样,自以为手里有权有势,凭着我们小老百姓自认死活。”   他的话歧义性极大,当着唐软的面讲容易引人遐思。   沈顾不禁警告说,“三思而后行,我规劝过你的。”如今人在自己手里拿捏,何况沈顾还故意抱着唐软作亲密状,就是为了叫石麒产生误会,以为两人早已冰释前嫌,索性不再抵抗讲出实话。   他这边一生气,保镖肯定是站不稳的,一脚踢在石麒后背,严厉警告,“怎么跟沈总说话的,注意你的立场!”   我还有立场吗?   石麒的苦笑蔓延进悲伤深处,形成一股怪异的暗涌,以至于他笑起来是如此自然而然,毫无维和。   “沈少爷让我说的真相,我真的开不了口,若是非要逼我今天当着所有人的面,扯一个替死鬼出来,那我理应是最佳的人选。”   反正摆烂嘛,谁不会!   沈顾从未如此失算,更未如此恼羞成怒,分明两人之前单独交流时,石麒把沈慎言的丑恶交代得一清二楚,为何在软软面前,对方一改常态,偏要再把过错推到自己身上。   唐软狐疑地在二人之间来回打量。   石麒蓦地说道,“沈少爷,你交代我做的事,我之前没做好,现在只好重新再来一遍了。”   语毕,趁身后两个保镖不注意,从裤腿里摸出一把手工磨制的短刀,藏在袜子里许久根本没有被发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刀刺去。   沈顾怀里坐的,正是微微一怔的唐软。   一切都发生的太过突然,论谁都没有做好防备。   那刀子虽然是手工磨制并不锋利,但石麒是握过手术刀的,知道挑人哪里捅最容易死。   沈顾凭借自己的敏捷反应,一把推开唐软,将他安全地搡进花束装饰的纱帐间。   石麒扎进沈顾的腹部,一刀见红,以唯有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这不能怪我,沈慎言实在太厉害了,他算准你两年后能找到我,我不敢与他为敌。”   两个保镖反应慢半拍,这才拖开发疯的石麒,拳拳脚脚要他好死。   唐软从花丛里扑出来,一把扯住沈顾的手,又害怕又慌张,只见沈顾的黑丝绒西装不见血渍,却飘出血腥的气味。   “别死,别死……”唐软去摸兜里的手机拨打120,“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听见石麒鬼哭狼嚎的求饶声,海风吹进嘴里如眼泪一样咸涩。   “沈顾,我真的……再也不会相信你了。” 第 70 章   沈顾的伤口尚戳着手工刀, 血如泉涌逐渐染红了,惜随之而来的极痛并不算痛。   软软说得话,才是诛心的刀。   “软软, 你信他?”沾满的血水的手笔直地扯住唐软的手臂, “我流这么多血,不一定马上就要死了,石麒随便的两句话而已, 你听他胡言乱语吗?”   唐软也被汩汩流淌的血色惊得头脑发胀, 口不由心道, “先不说了,让我打120。”   收拾完石麒的保镖一个摁住罪魁祸首, 另外一个掏出对讲机狂吼, “老板被刺伤了,妈的, 快叫随行的医生过来,再派一架直升飞机!”   “闭嘴!你们全都闭嘴!”沈顾突然来了脾气, 抓住唐软手里正在拨通中的手机,抢过来一把丢得老远。   “沈顾!你疯了!”   听说失血会叫人丧失心智, 沈顾喊停所有人的举动,无异于鲁莽地送死行为。   “我就是疯了!”沉冷多年的性格陡然爆发出无尽的怨气。   “你连信都不信我, 认为我始终就是那个想害死你的人,说再多有什么用!!既然我这么坏, 那就让我死掉不是正好!”   不知是血水染红了沈顾的眼睛,或是他的眼球充满血丝, 连世界都变成一片汪洋血海。   绝对不是撒谎, 因沈顾骤发性的警告言辞, 连那两个保镖都不敢妄动。   唐软回头“请不要听他胡说, 快一点叫直升机来。”   又面朝沈顾,他对血液天生有种惧怕感,仍然忍住强烈的呕吐感,规劝说,“都怪我嘴笨,并不是那个意思......沈顾,你去医院好不好,意气用事最后伤害的是你自己,是爸爸妈妈。”   “但是唯独伤害不到你,是吗?”逐渐流失血液的感受叫沈顾的嘴唇泛白,周身的温度逐渐降低,只消海边的风涌一袭,整个挺拔的身躯摇晃欲坠。   包括听觉与理解力,都异常地偏执。   “唐软,我们只是在离婚的路上,还没有真正走到婚姻的尽头,你是不是已经不耐烦我了,随便什么人都能影响你,随便什么话都可以把我在你心底的印象粉碎得稀烂?”   沈顾从不喜欢针对某个问题长篇大论,如果三句话内能说清楚摆明白,他都会极端简洁得表达清楚自己的真实需求。   可眼下,他滔滔不绝,他舍生忘死......他快要无计可施,像垂死的落败的兽,不停地哀嚎连连。   “还是说......你已经彻底被沈慎言洗脑了?”   天,他在说什么!   沈顾完全管不住自己的言行举止,发现一个惊恐的真相般疯疯癫癫。   “软软你爱上沈慎言了是吗?很好,他的阴谋诡计终于得逞了,在他设计这些所谓的连环计谋之后,你终于发现他要比我好!是不是?!”   “不可能!不行!”沈顾完全遗忘腹部的伤口,扯住唐软横在腿上,“软软,我真的不能没有你,如果我用命来换你一次的信任,你可不可以认真听我说......”   强烈的眩晕感叫他每嘶声力竭一句,都是在凭白得消耗体力与生命。   唐软被他钳制得纹丝不敢乱动,俨然被对方疯狂地逼问折磨得头晕目眩,只能竭力安抚说,“沈顾你现在不清醒,而且很不理性,我求求你,算我拜托你了,咱们先往医院里去好吗?”   他摸了摸沈顾用发帘遮住的额头,“你上次流了那么多血养了好久,现在的情况更加危险,为什么你总是要这么固执?!假如你真的曾在意过我,愿意听我一句规劝,咱们现在立刻去医院好不好?”   沈顾被他的触碰怔了几秒,“其实软软你还是关心我的,不是吗?可是我真得很害怕,对于石麒刚才说得话,我很害怕,沈慎言在背后总能准确地刺伤我,很害怕,但我最害怕的是你说不相信我,害怕的我要死了。”   说完要抱紧唐软的身躯。   天哪,他肚子上还戳着半截刀具呢!   唐软不断后悔自己为什么如此不会讲话,他其实也是被石麒充满挑拨的语言干扰,失去了正确的判断。   连他自己都恍如一梦。   石麒被揍得面目全非,口吐血沫哈哈狂笑,如一条流浪的垃圾狗一般可悲。   唐软被他的笑声一刺。   沈顾用血淋淋的手捂住他的双耳,贴近恳求道,“信我,求你信我一次,我的心都是你的,怎么可能会害你呢?”   沈顾现在连命都不要了,血从腹部不停地流淌,沾得唐软一身。   用生命遗失的温度,烫得吓人。   唐软摒除杂念,也不去受石麒的干扰,主动弯腰搂住沈顾的脖子,“听话好吗?你从来也没认真听过我的话,这一回听一次好不好,我们去医院吧......”   不等回复,沈顾后颈被重重一袭,因失血过度彻底昏了过去。   背后袭击他的保镖一脸苦笑,八成做好了主动辞职的准备,无论如何,不能看着一个理智镇定的人,像得不到糖块抚慰的小孩般哭闹,甚至连命都不要了吧?   直升机靠近的声音划破苍穹。   保镖启动智能轮椅,飞快地往降落地点奔去。   另一个保镖掏出手铐将石麒紧铐在巨大的花束造型旁,扯住唐软的胳膊一并往直升机上送。   “抱歉小夫人,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沈总若是面临危险,还需要您在病危通知书上签一下字。”   原本唐软只是担心,听他已经做了最坏的设想,不知哪里来的火气,隐忍不发道,“不要乱说话,他不会有事的。”   依稀低头间,华白无垢的西装上半截浸染了血红的浆液。   都是沈顾的血,流了那么多的血。   腹部还有半截刀子长的创口。   唐软再看向沈顾的侧面,灰白如死。   心跳骤然停止了。   不不不,唐软低声地祷告起来。   明明我们根本不合适,明明我们一直在不停地错过又伤害彼此,明明我已经彻底不在乎你了。   ......   求求你。   唐软微捏紧拳头,指尖掐得掌肉快要被剜出一块来。   唐软已经很久不去回想自己与沈顾在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包括两次书中世界的全部恩爱与苦恼。   他可能还是......   唐软快步跑过去,当沈顾的轮椅被彻底搬运在直升机机舱内。   沈顾乏力闭眼的瞬间,仿佛在发出哀怨的诉苦。   你就那么狠心地看我死吗?   唐软迟疑了一瞬,很快攥紧沈顾冰凉的指尖。   不,当然不。   无论在最恨你的时候,唐软的鼻子蓦地酸胀发麻,我都从未彻底设想过要你死的画面。   求你千万不要有事。   我现在不是那么恨你了。   我早就不恨你了,真的。   沈顾被运送进医院后,是上一次的主治大夫接的手。   本着治病救人的原则,手术用的推车早已准备就绪,沈顾血淋淋地被抬上去时已经奄奄一息。   “家属请在手术室外等候。”   唐软被阻挡在手术室门外,火烧火燎干等了半个小时,根本不允许有喘息的机会,一位护士拿来一沓通知书请他签字。   果然是关于此次手术需要承担风险的文件。   唐软头晕目眩的一下,极快站稳。   原本他以为只是与沈顾签署离婚协议,没想到却要在病危通知书上签上自己的大名。   正要起笔。   沈夫人的声音横空而来,“不用你签,走开!”   来者不善。   唐软实在没脸看沈顾的妈妈。   沈顾的血沾了他的脸,他的身体,沾了双手,如燎原的火星,形成熊熊大火,灼得人无处遁形。   沈夫人一把从他手里扯出文件,良好的修养使得她没有将这些纸砸在他的脸上。   “放过小顾吧。”沈夫人突然泪流满面,“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小顾因为你受伤了,求你高抬贵手放过我的儿子吧。”   唐软抬头。   沈夫人大约是听见儿子被刺的消息,脸上的精致容妆被泪水融化,显得面目全非。   “看在我和小顾爸爸以前疼爱你的份上,请你留给他最后一点尊严吧。”   沈冲没有妻子跑得快,但也及时赶来,他深看唐软一眼,并没有过多的指责,大约理智告诉他,目前只是听见沈顾病危的消息,也不知二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不快,未知的要素过多,并不好妄下论断。   从哭哭啼啼的沈夫人手中拿回文件,快速签好字,递出去给护士,“务必请救一救我们的爱子。”   护士稍微做了安抚,赶紧离开。   沈冲这才有缓转的时间问,“你和小顾究竟在干什么?难道这就是你们年轻人对待生活,对待婚姻和爱情应该有的态度?”   沈夫人全然沉浸在悲伤中,这次沈顾遭遇的横祸比起上次简直小巫见大巫,奈何两次意外短短间隔了一个月而已。   回想起唐软失踪那段期间,沈顾被捆在床上强迫进食的状态,外加上次儿子第一次哭泣失色,求着母亲帮忙联系国内外最好的治疗团队协助治腿。   沈顾一直是他们夫妻俩的骄傲。   而这天之骄子,如今连疯子都不如。   沈夫人完全丧失理智,气疯尖叫道,“叫他们离婚,我们沈家庙小,委实也留不住这尊大佛,叫他们离婚吧,我只想要我的儿子平平安安的,求你别再折磨小顾了,就算他亏欠你什么,他现在快要死了,你还不能放过他吗!!”   字字泣涕如血。   唐软也听得心如刀割,傻子一般站在旁边,任由沈家父母对自己的指责。   确实,无论爸爸妈妈曾经有多么喜欢他,如今也成倍的恨毒他了。   唐软低声致歉,“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我会与沈顾离婚的,现在只剩下签字了。”   他说得声音极小,蚊子哼哼似的。   手术室里跑出来一位护士,着急问道,“病人的血型是A型,医院血库不太够,需要亲属紧急输血!”   沈冲和唐软异口同声说,“我是A型血。”   沈夫人突然来气道,“不要你的血,你走!你看你满身沾的都是小顾的血,你走!”   伸手推了唐软一把。   唐软早已经形如飘絮,跌跌撞撞朝后倒去,正撞在沈慎言怀里。   是他专门送沈冲夫妻来的医院,今天去嫂子家做客,恰好碰到沈顾的私人助理打来电话,说沈总遇难,叫沈氏夫妻二人赶紧来医院。   沈慎言先不理会唐软的木讷,只朝沈冲示意,“哥,小顾里面还等着输血呢。”   催着沈冲快走。   又朝沈夫人劝说,“嫂子你也别太紧张,这家医院你们每年投资上百万的设备,肯定是尽心尽力救治沈顾的。”   单手将唐软的头摁在自己胸口,以保护者的姿势安抚,朝沈夫人提示说,“刚才走廊里我听见你责怪软软,这就是嫂子你失礼了,软软本来也与小顾感情不合,两人今天是一起办理离婚手续的,你应该先问清楚究竟小顾如何受伤,而不是应该责难软软,他又有什么罪?”   沈慎言一席话叫沈夫人无话可说,只能唉声哭道,“可是我儿子现在生命垂危,你说如果不是因为跟他去离婚,哪里会遭受横祸。”   沈慎言也没去扶她的意思,神情一直是置身之外的冷淡,半劝半责道,“软软口齿不伶俐,受了委屈只能自己受着,嫂子你现在情绪不稳定,话说都是不负责的气话,还是先坐会儿等等结果,当心自己的身体也不是很好。”   沈夫人稍微缓和了情绪,也不再狠狠与唐软生气,找到沙发瘫坐着,用手绢捂住嘴鼻低声啜泣。   “小孩儿,吓坏了吗?”沈慎言这才不断打量唐软的身体,除了整个人瑟瑟发抖,又冷又傻之外,并没有受伤的迹象。   寻思着石麒还算有点用,也对自己忠心不二,关键时刻补这一刀十分给力。   况且石麒学过医,不会乱捅的。   只是这一刀没砍在沈顾的膝盖上,算是他两年前的一个误判吧。   揽紧唐软的肩膀,轻声宽慰说,“沈顾不会有事的,相信我的直觉。”   他并不打算让沈顾死,沈顾又怎么会有事呢? 第 71 章   不知是不是上次沈顾出意外已经磨炼过软软的心智, 这次反倒没有哭闹,只是呆愣得等在走廊里,仿佛也顾不上看爸妈的脸色, 死盯手术室的红色灯泡目不转睛。   沈慎言的手便一直揽在唐软肩头, 给他肢体间的支撑力。   手术进行了九个小时,就在唐软即将把嘴唇咬破的瞬间,手术室的提示灯终于熄灭。   主治医生疲惫地走出房间大门。   沈夫人顾不得揩尽脸上余泪, 高跟鞋踩在脚底一瘸一拐走上前, 沈冲也面露幽色。   毕竟沈顾之前从三楼坠楼时已经是对二人的极致考验了, 而且能从植物人状态苏醒过来,简直是福大命大。   如今又一次因危在旦夕, 全然是更深级别的考验。   唐软也想走上前去询问沈顾的病情, 两条腿因绷得太紧太久,倏然放松后连一丝气力都没有, 若非沈慎言扶着他肩,人大概会晕厥过去。   沈慎言继续轻声宽慰, “站远点听一下情况就好了,不必走到前面去, 本来嫂子哥哥心急如焚难免会迁怒,你在这里站了九个小时一口水都没喝, 诚心诚意都已表达足够了。”   唐软原本空寂的心回魂儿似的,对小叔叔感谢说, “没事儿,我去听听而已, 毕竟沈顾那时候护了我一下, 否则挨这刀的应该是我。”   沈慎言拦不住他, 在唐软迈出第一步时眉头深锁。   什么意思?   难道石麒这个蠢货连该捅谁都弄不清楚吗?弄巧成拙, 竟在软软这边替沈顾搬回一成。   愚蠢。   沈慎言又想,幸亏唐软没受到一星半点的擦伤,否则石麒坐牢之后别想过一天舒坦日子。   他并不知道石麒完美地按照自己的提示,在沈顾与唐软的关系中狠狠离间几句,只因沈顾机缘巧合护了唐软,又连命都不要,才叫石麒的诡计失效不少。   沈慎言虽说掌握了书中剧情,并随时随刻为自己所用,但一切皆有变数,不可能面面俱到。   沈顾的情况较为乐观,因为对方的手工刀长度较短,捅进腹部也是避开了重要的脏器,加之沈顾平常很注重上半身的力量训练,腹壁强壮险些刺破肠管,唯独失血过度导致现在昏迷不醒,还需要进重症监护室观察几天。   沈夫人与丈夫纷纷松了一口气,尤其是沈夫人,热泪盈眶地回握主治医生的手,连声致谢,都顾不得此刻披头散发。   唐软听到沈顾暂且没事的信息也松了一口气,原本最近跟沈顾闹离婚已经神思不定很久,晚上睡不好吃得也不香,加之今天的状况突如其来又惊险万分,前脚听见医生的叮嘱,头立马晕眩起来,眼前飘出无数旋转的星子,仰头栽倒过去,被沈慎言连忙抱进怀里。   沈顾这一次死里逃生并不容易,因他身上累加的沉疴困苦太多,一直处于半昏半醒的状态。   沈夫人唯恐天城的医疗条件还是不够完备,趁沈顾昏昏沉沉的状态下,替他办理转院手续,转送去了国外的知名医院。   临走前,她以沈顾不能正常履行离婚手续为由,向法院提交申请,由父亲沈冲代为签字。按照华国法律明文规定,一方没有民事能力的情况下是不予离婚的,只因二人委托律师办理离婚协议,相关事宜全部办妥,只差这临门一脚而已。   沈冲的秘书通知唐软到民政局签字的时候,唐软也备受心里的折磨,辗转反侧好几日茶饭不思,再好的气色也消磨殆尽,四肢百骸里透出一股病气。   因沈冲的身份特殊属于全天城有目共睹的风云人物,所以托了关系,专门准备了一间较为隐蔽的房间避人耳目。   两人在离婚办事处签好字后,工作人员将盖好钢印的离婚证分别递到二人手中。   今年的离婚证封皮已经由绿色换成红色,火红的皮面薄本分量极轻,托在唐软的掌心竟重若泰山,镇得他好一会儿缓不过气来。   这正是他最想要的东西。   一把钥匙,一把能解开枷锁,奔赴自由的钥匙。   是他梦寐以求的东西。   从此以后,他与沈顾桥归桥,路归路,若有可能,永生都不必再相见。   只是,一种复杂至极的情绪在晕染,使得他的双眸中透出无尽绵延的凄凉。   他跟沈顾结婚的时候,没有酒宴,没有欢笑,有的只是一纸合约。   他签了字,他结婚了,他勇敢地将自己一生的幸福寄托给了一个醒不来的男人。   现在他离婚了,还是孤零零的。   签字,离婚。   完全也没有一丝沈顾的身影。   这场婚姻仿佛永远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的参加,结束的时候也寥落得荒芜,只有他一个人的叹息。   自由,其实并不完全觉得自己是自由,任何一个自由都来之不易,且鲜血淋漓,伤痕遍体。   沈冲原本打算签完字便走,毕竟沈顾那边更需要亲人的照料,沈夫人对儿子的病情关心进入一种魔障般的执念,必须要求丈夫二十四小时陪伴在孩子身边,以冥冥中鼓励儿子尽快复苏。   但看见唐软面如苍白地站在那里,笔直的身躯一如初见,纤细得仿佛一根绷直的线,拽得太紧会断,可不拽的时候会倒地不起。   他们夫妻对唐软的喜欢一部分源自于儿子,更多是因为软软的孝顺与乖巧。   即使离婚了,即使他们两个小夫夫之间过得并不和睦,沈冲也没有办法完全否定唐软对沈顾以及沈家做出的全部贡献。   “谢谢你,软软,”沈冲衷心地朝唐软倾诉,“谢谢你愿意在今天来签字,给你和小顾一个彻底的痛快,放过彼此等于拥有新生。”   作为一个纵横商场数十年的领导者,沈冲并不可能与唐软谈一些伤春悲秋的别离话题,他只能更加理智与分明。   “当初把你带到小顾身边的是我,现在把你从小顾身边带走的也是我。”   “或许小顾苏醒后会很长一段时间不再理我,甚至弄得家里人仰马翻。”   “我的儿子,我最知道,他还是爱着你的,我和他妈妈都能感觉得到。”   “但真正的爱很多时候并非是互相牵制,拉扯,捆绑,摧毁,它还有放手这一种更美满地抉择。”   “我的儿子一直很优秀,以至于我以为他聪明到什么都不用去教,他自己在生活的教育中会自己学会一切经验。”   “所实话,他在你这里狠狠跌了一个大跟头。”沈冲一笑,“我应该更早教会他何为放手,虽然我和他妈妈到现在也没弄明白你们之间究竟怎么走到现在这个地步,但是对不起。我没很好地教会沈顾,教会他做人应该张弛有度,不应该偏执固执。”   “而对你,软软,我也很抱歉,在小顾伤害你的时候不能很好地教训儿子,在你被他纠缠不休的时候不能正确引导。”   “也谢谢你能陪伴他走过短短两年的婚姻生活,他这样一个自以为是的不能行走却脾气超臭的坏小子,也能好好尝一次爱情的苦。”   “他下次应该不会再敢了。”   沈冲竟一直在表达感谢,从始至终没有数落唐软的一句不好,只是在细数沈顾的不足。   他真是一位很好的父亲,只为了不让唐软更多地气恨沈顾,潜移默化告诉软软,婚姻并非一件恐怖的事情,遇见对的人,还是能拥有下一次的幸福。   人生永远不会止步于此。   唐软忍住泪水,也表达了自己的感谢。   离婚并非为了互相憎恨,而是一种怀念,一种转变,一种更好地面对生活的反思。   沈冲抬腕微看了一眼手表,重新面朝唐软说,“听你们的离婚律师讲,小顾给你的离婚补偿你一点都不要,要知道你的父母早已经离开了华国,去了国外......相当于从此以后,你是自己一个人生活,会很艰难。”   唐软破败的心情终于有了一丝好转,礼貌地回复说,“没关系,我自力更生的能力其实很强的。”   咬了下嘴唇,轻声问道,“爸爸,我还想最后叫您一声爸爸......沈顾他,好点了吗?”   连续一周,他连睡觉都抱着手机,生怕沈家半夜打电话告诉他,沈顾怎么了。   现在已经离婚了,他还是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也许将来直到他死,也不会再看见沈顾一面了。   起码,他想沈顾应该好好地活下去。   沈冲了然一笑,拍拍他的肩膀,“做你的爸爸是我的荣幸。还有......”   “小顾他很好,他将来的每一天都会很好,请放心,过好自己的每一天。”   从民政局走出来,唐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他曾设想过自己终有一日被沈顾抛弃,或者自己抛弃沈顾的这一天。   天空尚且蔚蓝,街市车道尚且热闹,世界没有一丝一毫地改变。   唐软大大伸个懒腰,举头望天,阳光依旧铺面而来,只是太阳永恒地刺眼,即使闭紧双眼,依旧会有滚热的泪水从缝隙中汩汩地钻出来。   好吧,我爱过沈顾,正如我此刻享受阳光抚慰。   我恨过沈顾,也如我现在泪水涟涟。   正像沈冲所言,一切爱恨只是痕迹不是唯一,拍拍膝盖上的泥土,人还是要继续前行。   唐软隐在别人看不清的角落里擦干眼泪,毕竟民政局门口人来人往,被发现他鼻尖通红得在哭,还是怪丢人的。   往下走一共二十几级台阶。   唐软每一步都走得大方又稳重,最后才轻快起来。   首先,他要回家去收拾行李,沈顾说那套房子已经过户在他名下,反正自己也是不会要的。   其次是买一只最贵的抹茶口味冰激凌,一定要花自己挣的钱。   最后去跟沈慎言要回他的狗,名正言顺告诉小叔叔,他已经离婚了,要带着吉吉去曲洲城安家落户。   计划通!   正当他为自己的计划感到满意,并立刻实施起来时。   一辆迈巴赫在民政局门口仿佛等到不耐烦,一个劲儿得摁喇叭,分明是不准停车的地方,硬被对方的百万豪车强行占领,生怕安保人员不敢来扣他似的。   唐软终于反应过来,对方是在朝自己摁喇叭。   沈慎言那颗俊逸非凡的头颅已经从缓缓降落的车窗前露出全貌。   “熊孩子,快点上来!”他拼命催着,连吉吉也在车里汪汪大叫。   “再不快点,你就要去公安局捞我了。”   他那副金丝眼镜框熠熠生辉,连带他那双迷人的眼睛都泛起光波。   唐软吓得跳上他的车,关好车门,抱紧狗,连声问,“小叔叔,你疯了吗?你怎么不遵守停车规则呀。”   沈慎言动作敏捷,启动汽车仿佛弹指一挥,“我要是一直遵守规则,怎么能等到你?”   等到你顺利离婚的这一天呢?   “祝你离婚愉快!软宝。”   他以后可以天天叫他软宝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法律小科普。   对方昏迷不醒,因为没有民事能力,所以另一方不能协议离婚和起诉离婚。   如果对方永久性的不醒,也就是植物人,那么,经过当地居委会作证,确认了对方的监护人,由监护人出面,可以协议和起诉离婚。   沈顾太惨了,昏迷中被离婚了。可怜宝宝没人疼。 第 72 章   唐软哭笑不得, 之前在曲洲城里,小叔叔便会叫他一两声软宝,仿佛尝试着投喂鸟雀的小零嘴儿, 一点点适应。   但他并不很喜欢软宝这样的昵称, 不管里面饱含着怎样的柔情蜜意,唐软都不喜欢自己被叫得如此软糯可欺。   他以后要自己努力生活了,才不是曾经那个生活目标只剩下丈夫的人。   也没表示出明确的不愿意, 唐软抱好吉吉, 从一旁的狗包里取出专属水壶, 给小狗倒了一小部分温开水。   吉吉好久没见他,估计想得紧舔舔水壶盖子上的水, 又在唐软的掌心舔动。   小狗的舌头粉粉软软的, 蹭过掌心异常温热,连心脏都快融化了。   “小叔叔, 那个......”唐软心底早组织好语言,“我想带吉吉回曲洲城......”   沈慎言正在打右转向灯, 神情专注认真,并没有听到来自后方座位上的小建议。   车辆顺利转弯后, 他说,“离婚并不是你的错, 光是天城每三分钟就会有一个家庭支离破碎。”   唐软猜,可能小叔叔瞧见沈冲前几分钟先出门, 以为那边对自己有所怨言,主动宽慰自己的心情。   唐软取出一块消毒湿巾, 仔细擦拭被狗口水沾满的掌心, 细声细气说, “爸他并没有怪我的意思, 只是说,我和沈顾好聚好散,是最好的结局。”   “我也觉得。”沈慎言这次听得十分清楚,“毕竟人总是要不断地向前看嘛。”   唐软把弄脏的湿巾装进密封塑料袋,准备下车处理干净。   回头无意间看一眼车的后备仓,并排放着两个复古行李箱。   “这是......”   沈慎言笑,“我拿了你的家门钥匙,去屋子里替你简单收拾了一下,既然离婚了,那边也彻底不用回去。”   唐软本身也没有很多的私人物品,只是没料想小叔叔会与他想到一处去,而且更为提前。   接下来的话,沈慎言却绝对不是跟他商量的意思,直接开门见山,“我们一起去进行一场告别之旅怎么样?”   不等唐软反应过来,又自顾自解释说,“记得之前离开曲洲城,我答应过你,只要完成了天城的工作,我带你出国玩几天,现在正是时候。”   小叔叔确实说过此话。   那时候唐软的假身份还是用苏颜的,现在可以光明正大走出国门。   他微一沉思,主要是觉得跟小叔叔两人出门,总是不那么和谐自然。   心里还有点紧张。   沈慎言通过后视镜,完全看透了他的全部,勾唇笑道,“小孩儿对我不放心吗?”   一派慢条斯理地家长做派。   唐软碎碎念,我一个二十多岁的人,何况还是个男的,出门散心是多么好的机会,不去白不去。   点头说,“事先说好,我可不会讲英语。”   沈慎言乐了,“放心吧,不会把你卖到外国农村的,这么漂亮的小孩儿,与其叫别人占便宜,我自己不会吗?”   平常他没正经惯了,唐软也只当个笑话听。   沈慎言先把车开去距离机场最近的饭馆,先把软宝喂饱了,随后他的助理拿着两人的飞机票和相关证件专程送来。   唐软一门心思吃饭,吃得七成饱才想起来问,“小叔叔,你准备带我去哪里。”   国外那么大。   沈慎言可没有告诉他的打算,只说,“你就闭上眼睛跟我走,到了自然知道。”   之所以没有讲的太清楚,主要是打算掩人耳目,等一会儿他就会收来软软的手机,与自己的一并丢掉,用助理送来的新手机。   唐软吃到嘴辣,呼哧呼哧吐舌头,沈慎言摸摸他的头,“这家湘菜味道生猛鲜辣,去买瓶可乐喝。”   唐软气道,“你哄我,那不是更辣。”人还是站起身,乖巧地去饭馆提供的饮料机前,选一瓶冰镇牛奶。   他一走。   沈慎言朝私人助理低语,“沈顾醒来了?”   这人并不是真的助理,只是沈慎言雇来的眼线。   “也是奇了,今早要用私人飞机把人运去国外,结果临上飞机前睁开两只眼睛,黑洞洞直勾勾得盯人,把沈夫人都惊吓坏了。”   沈慎言冷笑,总不能说鬼门关了转了一圈,回魂后觉醒心灵感应,知道老婆签署离婚协议,要跟小叔叔跑了吧。   “别管他,他虽固执,却也是个孝子,只要他的老娘哭哭啼啼,也会忍住腹痛听话乖乖去国外治疗几天。”   “只怕他贼心不死,使劲惦记我的东西,所以你去跟厉学通个气,就说务必按照我吩咐的事情,给沈顾找点麻烦,等他分神乏力,我已经顺利求婚成功了。”   做了一个去吧的手势。   那个助理点头,把代为购买的东西替沈慎言搬到车上,也不做多余停留,走得飞快。   唐软根本不知道究竟要飞往哪个国家,只是跟着沈慎言走,两人登机后,在华国的航班上尚能听清楚是飞去哪里,中途在国外转航班后,唐软便是没头没耳的蒙眼瞎,只知道跟着沈慎言瞎跑。   转国际航班后,沈慎言买的是头等舱机票,总共八个座位,躺在皮质按摩椅上,会有漂亮的空姐端来精致的牛排红酒。   沈慎言与半蹲着的空姐亲切交谈两句,前来提供服务的空姐掩口莞尔,笑语阑珊说YES。   唐软纯熟的一个大学渣,能听懂的单词根本没几个,拽了一下沈慎言的衣袖,小声问,“空姐对你说什么YES?”   沈慎言当然不会讲自己刚才对空姐讲,他们两人新婚,希望能在保持亲昵的接触下,不要打扰到其他客人的休息。   随后空姐给二人的休息区遮挡了两条帘子,从侧后面稍微营造了一个较为隐秘的空间。   唐软惊讶极了。   沈慎言随之解释说,“我坐飞机的晕动症有些严重,需要适当休息,不然飞机飞不到七个小时,我就要难受得晕过去了。”   唐软的旧手机已经换成了新的,还没有用顺手,只觉得小叔叔从不曾骗他,完全信任道,“那你赶紧先休息会儿,等睡一个小时后,我叫你起来走会儿。”   嗯。   沈慎言赞同,往身上披了一条毛毯。   唐软贴心地拉紧窗帘,再调转了空调的吹动方向。   两人所处的空间立刻比其他座位昏暗几分,唐软也准备稍微闭眼休息一会儿。   肩膀上蓦地一重。   沈慎言的头颅靠了过来,贴近唐软的胳膊,均匀地呼吸。   睡得还真快。   也对,毕竟之前已经飞了四个小时的航程。   小叔叔应该很难受了。   唐软也没推开他,而是调整好自己的角度,也舒服地半躺在按摩椅上。   头等舱里本来客人就不多,偌大的空间内连说一句话都容易被别人听见,唐软也没心思插上耳机看视频,主要也不想干扰到小叔叔的休息。   两只脚穿着洁白的袜子,十根脚趾无聊地在棉袜底下扭动。   然后是两只手也无聊起来,每根手指叠在前一根手指的侧面,宛如编织的花结,皙白柔软又妙趣十足。   光是这样,他便安静地打发了十分钟时间。   小叔叔睡得很沉,头一直靠在身侧,也不觉得重坠,只是令唐软愈发小心翼翼起来,生怕惊扰到熟睡的人。   听沈慎言的呼吸一直很匀实。   唐软放心地从果盘里摸了一块外国巧克力过来。巧克力自己吃了,边回味着唇齿间的余味,边想自己也好久没有做手工活了。   反正也是打发时间。   用手里的巧克力糖纸慢慢折了起来。   他先把糖纸压得很平整,再用纤细的指尖对掐,在可塑性并不很强的塑料薄纸上留下浅淡的痕迹,最终耗费五分钟时间,叠了一只活灵活现地小博美,简直就是吉吉的翻版。   也就是手里没有剪刀,否则四条腿可以做的更加栩栩如生。   他把小吉吉托在掌心左顾右看。   毕竟飞机上是不能带宠物的,吉吉只好办理的托运。   想来吉吉跟着他还能出国,可怜咕咕还在沈家要不回来。   沈家......   唐软的眼神跳跃不止。   不知道沈顾的情况有没有好转一些。   正恍惚。   沈慎言不知怎么醒了,微抬半身,一口把他掌心的小吉吉给叼走了。   动作那么迅速,仿佛捕猎的雄狮,爆发力迅捷惊人。   唐软一把扯住他的双肩衬衫,轻嗔道,“你把我的小吉吉给吞掉了。”   蓦地觉察这句话很有歧义,趁着半昏半黑使劲摇摆对方的身躯。   “你快吐出来。”   沈慎言并非是真睡,只不过暗中在观察他的小可爱自己跟自己玩,既安静又俏皮,温柔的样子仿若回到从前很早的时候。   大手伸在唐软微烫的后颈,拇指不断拨动肌肤的汗珠。   “那你自己来取回小吉吉。”   吻他。   不准任何人再阻挠。   放肆地缠吻住唐软的嘴唇。   他们现在身处三万英尺的高空之中,无论谁都够不到的地方。   唐软被他叼住了。   在纠缠窒息间,辗转发现。   小叔叔的舌下并没有隐藏他的糖纸小狗,为了很好地找狗,他快失去自己的嘴唇。   沈慎言好久才放开他,手指太用力,竟在软软的脖颈间捏出缠绵的指痕。   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尴尬的局面。   唐软气喘吁吁问,“我的吉吉呢?”竟打算把指头塞在沈慎言嘴里,再认真翻找一下。   沈慎言的眼底隐隐浮动着浓稠的情流,似笑非笑地咬了一下胆敢再来招惹的指尖。   伸出宽大的掌心,小糖纸狗依旧站在上面。   “你看。”   嘴角润了一层水光,寡淡的薄唇魇足得彧奚发红,轻笑说,“反正你也无聊,我也晕眩,不如一起玩会儿?” 第 73 章   唐软旋即推开他的脸, 带着明显的不好意思,“机舱里大家都在休息,小叔叔别闹了。”   其实帘子遮掩得隐隐绰绰, 旁边的人若是无心探究别人隐私, 根本不会在意二人的亲昵行为。   沈慎言逗弄他总是适可而止,拿捏得恰到好处,等人被逼迫得双眼泛红时候, 转而又正经起来, 捏一把同样微红的鼻尖, “现在不想玩就养精蓄锐,几个小时飞机落地后再慢慢玩。”   彻底取下鼻梁间的眼镜框, 半拦住唐软也叫他躺下。   唐软的头差点不知道该摆在哪里。   小叔叔帮他搬在自己伸展的胳膊上, “又不跟你收费,不躺白不躺, 人肉的,舒服极了。”   唐软只好放了几分力量在沈慎言的胳膊上, 不敢完全压下去,小心翼翼地仿佛躺在某种打盹野兽的皮毛之下, 生怕被一不小心咬断脖子。   分明小叔叔闭着眼睛,嘴角含笑, 肢体发肤间传递出来的讯息却异常鲜明。   是要吃掉他的意思。   唐软又不是不清楚小叔叔对他的好感,只是他才刚与沈顾离婚, 冒然接受对方的暧昧,似乎很不礼貌, 没有尊人尊自己。   漫长的飞行路程属于煎熬级别的, 索性头等舱提供的服务很优质, 还能在无聊至极的空档里使用飞机提供的无线网络玩点小游戏。   飞机一落地, 正是早间六点钟左右,机场播音切换成西班牙语、法语以及英语模式,回荡在敞亮空旷的玻璃大厅之内。   唐软简直听不懂,看着航空公司的标志里写着BARAJAS,手机虽说是新的,却还没有置换成当地卡片,翻手机查询根本做不到,嘴里一直ABAB地嘀咕。   惹得沈慎言不禁哈哈大笑,不似寻常的绅士做派,找了一辆手动推车,所有行李箱往上一堆,招呼唐软往出口走,完全一副保密到底的架势。   唐软也真是怕走丢了找不见方向,一手暗自扯住小叔叔的外套下摆,怕被丢弃的可怜小孩儿似的亦步亦趋。   两人先去托运处接吉吉,之前在天城登机前已经在机场动物检疫监督站进行现场检疫,沈慎言从狗笼里取出一脸萎靡不振的吉吉,低声宽慰说,“咱们只坐这一次飞机好不好?”   从行李箱中取出提前制作好的狗牌,要给小狗套在脖子上。   唐软也心疼说,“先别戴了,吉吉似乎呼吸不畅的样子。”主动抱来吉吉,又怕沈慎言腿太长跟不上,条件反射拽住对方的衣角。   小叔叔自然卷起唇角,颇为得意,一只大手径自推动行李车,另一只手翻到背后攥紧唐软的手指,每一根都细细地交叠在一处,包含进宽厚的温度中央。   美其名曰,“我的卡斯蒂利亚语讲得也不是很好,咱们俩必须紧紧地拴在一起,免得到时候谁也找不见谁。”   走出机场大厅外停靠着许多辆白色出租车,车漆油新发亮,秩序井然地排成一条长龙。   沈慎言坐到车后排,极流畅地报了一串地名,他的嗓音有着沉静如酒的清澈,从不吸烟酗酒的良好习惯使得他的声线如从未沾染烟火的谷粒,在岁月中缓慢发酵。   唐软指着他努嘴,“那个什么卡亚语你讲得这么好,还敢说自己不擅长。”   沈慎言笑,“我只能说短句,长的真是不敢拿出来献丑。”   唐软对他的诚信度有所狐疑,揉着怀里逐渐恢复精神的吉吉侧首看向窗外。   车窗外的景色开始以六十迈的速度再变幻,首先是触目皆是的绿植红花,风似乎也与天城的不同,滚热却不焦躁,融汇着热辣的异域风情。   随之而来的是高大的纯白墙体古建筑群落,基本上随处可见雕像艺术广场,喷泉和阳光一般活跃,在白色的热闹海洋中穿行,钟楼比比皆是,斑驳地墙体仿佛在低吟雄壮瑰丽的赞歌,尤其是出租车每行驶一段距离便穿行进高大的凯旋门底,如同在石门之国穿行。   唐软的眼睛彻底被夺走了,发出没见识的哇哇声。   好歹他也跟沈顾去过不少地方,唯独小叔叔带他来的神秘国度,竟叫他从内心感到震撼。   “小叔叔,我知道我们在哪里。”他的手指不停在各个建筑上比划,“那个大门我在电视上见过的,是不是法国的凯旋门!”   沈慎言竟像宠溺自家的孩子,由着他大呼小叫,蓦地板脸,“不对,你可以好好猜三次,如果都猜错了,晚上要请我吃饭。”   唐软挠挠头,确实,司机说话的语言也不像是法语。   但是他好像真的被拐带了似的,来到一个极其陌生又充满艺术氛围的殿堂。   直到街头矗立的巨大铜牛雕塑以及身披斗篷的斗牛士器宇轩昂,才恍然点燃唐软那颗反应慢三拍的头颅里的小灯泡。   “小叔叔,我们来的是西班牙?”   沈慎言露出一抹算你聪明的浅笑,一把将手嵌在软软的细腰上,不停摸索道,“突然变聪明了,是不是因为不想请客?软宝原来还是一只铁公鸡呢?”   唐软毫无招架之力,他的腰部敏感,被人一挠就发痒,顾不得礼仪双手抵住对方的胸膛,拼命叫道,“我......我有钱的,小叔叔......别闹,好痒!”   终于恢复精神的吉吉以为两人在跟自己玩,也汪汪汪大叫,夹在在二人中间做狗形大灯泡。   这里确实是西班牙的首都马德里。   沈慎言接下来的几天行程安排的相当充实,两人牵着吉吉横穿在马德里的大街小巷。   有时为了欣赏到正宗的马德里风情,两人能早晨六点钟起床,徒步穿过三个广场,在太阳门敲响钟声时吃下十二颗葡萄,步入西侧的圣菲利佩教堂。   沈慎言完美贴心地充当着一名合格的向导,给唐软详细介绍两人所站的宽大平台曾经是被称之为“闲话传播地”,现在已经是非常著名的景点,但以前在这里站满了马德里最游手好闲的人。   唐软正沉静在宏伟建筑的气氛中,沈慎言蓦地拽住他的耳朵,徐徐地语气如风如雾,轻声缓道,“我们也来互相传两句闲话,好不好?”   唐软被他吹得面红耳赤,但又挣不脱对方有备而来的纠缠,咬了嘴唇,凝视沈慎言近在咫尺的俊朗容颜,轻声说,“小叔叔,你有时候......好像我的爸爸。”   沈慎言猛一咳嗽,“别介,我跟唐晓天可一点都不像,他是无情无义惯了,我可是能把你捧在手心的男菩萨。”   男菩萨?   唐软被他笑得要命,连眼睛里都晕满水意,“我是说真的,不是真说你是我爸爸的意思......就是说你真得太好啦!跟你在一起仿佛没有任何烦恼,什么都可以交给你来处理,我什么都不会不懂,你太叫人放心了。”   他不是很会说话,尤其脸红的时候仿佛飞起两团彤云,印在眸子里,整个人都活色生香起来。   勾人。   沈慎言都快舍不得叫周遭路过的老外,随便欣赏怀里的亚洲小狐狸。   分明理解唐软对自己无尽的谢意,故意曲解说,“那你以后也别叫我小叔叔,叫我新爸爸好不好?我就按照这个新爸爸的标准,更加宠你疼你。”   唐软快被他曲解得无地自容,羞得想躲进教堂接受洗礼。   沈慎言偏不躲避旁人艳羡的眼神,掌控着唐软全部能遁逃的距离,对他说,“别跑呀,新爸爸也有一句闲话说给你听。”   唐软已经彻底沦陷,主动送上耳朵给他。   “请讲。”   沈慎言对着白腻的耳朵,   脉脉含情。   “Te amo, manana es más amor que hoy.   Pero no me atrevo a decirte, caminaré desde el amanecer hasta la puesta de sol.”   (我爱你,明天比今天更加热爱,却不敢告诉你,我从日出孤独走到日落的距离。)   唐软被他婉转的沉涩音调勾了魂儿似的,眼帘微微闭落,以缓解燥热的温度与微痒。   轻缩着脖颈,几乎颤巍巍推他,“小叔叔,你还敢说自己不会说长句子,这句话好长,你说了什么啊?”   沈慎言抿嘴低笑,唇尖下意识蹭了柔软的耳珠,全然舍不得这份娇弱乖巧,简直快撕裂仅存的理智。   阳光正好。   沈慎言幸福地含笑,“我说我......”   我说你的睫毛好长,扑闪得时候好像能在男人心底吹起阵阵涟漪。   沈慎言最终笑笑,放开唐软,只是拉住他的手道,“没什么,是说时间差不多了,我该给软宝喂饭了。” 第 74 章   两人享用完美味的海鲜饭, 沈慎言并不支持唐软立刻回宾馆休息的主意,半推着对方的肩膀不停吹风,“吃完饭要适量运动, 否则八块腹肌会变成一块。”   小叔叔总是适时幽默, 调节各种各样的氛围,软软这点最拿他没办法,主动牵过吉吉脖子上的狗绳, 回应他说, “我的身材太单薄了, 之前也试着做过力量锻炼,就是肚子上始终没有什么肌肉。”把手放在腹部, 只有单薄的手感。   沈慎言也假意漫不经心摸了一下, “其实挺好的,漂亮的男孩子就要有纤细感才好看。”   带起唐软的手放在自己腹部, “你看我这肌肉就太不像话了,穿衣服特别挑版型。”   唐软是知道小叔叔身材奇好无比的, 不过真的隔着一层亚麻质衬衫还能摸到腹肌线壁垒分明,足见脱下来后会更加惊人。   “这......这不是挺好的嘛, 真是个凡尔赛。”   唐软抽了抽手,硬没夺回来, 沈叔叔自然而然地握紧,含笑说, “晚上散步的人多,待会吉吉要是撒欢跑起来, 我好帮你扯住它。”   唐软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这两年在小叔叔的引导下, 他能与人的交谈水平逐步在提升, 加之小叔叔很会找话题,总能逗着他不停地回应,最后与人交流的时候也不再唯唯诺诺。   西班牙被称为旅游之国,每年八月份相当于整个国家都在放假,从世界各地涌来的游客数以万计,以至于街头到处人影攒动。   唐软也没再拒绝小叔叔的好意,被他牵着手,一起在人影中来回张望。   马德里共有50个博物馆与150个美术馆与展览馆,白天看起来恢弘的建筑到了华灯初上时刻,看起来又别有一番文化情调。   两人一直在外面走到满头热汗,沈慎言才终于放过唐软,带他折回酒店休息,把吉吉寄存在酒店的宠物专区。   唐软的两条腿早又酸又麻,进入自己的客房后首先放了满满一缸热水,投了一颗薰衣草海盐气泡浴球。   淡紫色的浴球迅速溶解在水中,不停地释放出魅惑的紫色,一层华白的泡沫很快涌出,遮盖了整个浴缸表面。   唐软从没试用过这种泡澡的玩意儿,本来是打算满足一下好奇心的,再一瞧满缸的泡沫堆叠娘气十足。   直接脱了衣服站在淋浴下面,准备不泡澡了,随便把身上的汗腻冲干净且好。   正洗着,有人敲他的房间门。   唐软猜八成是酒店服务,准备装作没听见,敲门的人倒是不疾不徐,转而摁动电铃,一声接一声。   八成是小叔叔。   匆忙从玻璃浴室探出头,“来啦!就来!”   客房的外屋门木质厚实,隔音效果良好,他怕小叔叔着急,粗鲁地擦了擦身体的水渍,套上酒店浴衣打算几步冲出去开门。   谁料浴缸里的浴球还在拼命制造泡沫,一部分已经涌到了地面,白花花地占据了一半面积。   唐软脚底一滑,整个人仰头倒下,慌乱中伸手扶了一把浴缸边缘,头撞在正好打开的玻璃门上,退后两步再一倒,彻底栽进满是紫色泡泡水的浴缸,倒霉催得还从口鼻倒灌进两口水,强烈的薰衣草味又苦又咸,呛的人从水底爬出来就快吐出来了。   沈慎言还在敲门。   他的手里提着一瓶从酒店订购的阿塔迪七弦琴盖章干红葡萄酒,和一份包装好的乳酪火腿切片配面包。   起初敲门无人应答,他猜测软软是不是睡了,接连敲了五六分钟的电铃,还没有人开门,稍微有点慌张,毕竟身在国外,即使住得酒店再高档,也会有出意外的任何可能存在,寻思应该提议两人住一间比较好互相照应。   都准备要拿出电话来,门总算开了。   只见唐软整个人湿漉漉的,身上包裹着绵密的泡沫,脸上也沾了不少,头发湿润而凌乱,两只眼睛睁也睁不开,可怜楚楚得仿佛遭受了巨大的磨难。   沈慎言一瞧便心疼了,手里的食品红酒直接丢到地面,上前搀扶住人。   “快坐下给我瞧瞧,哪儿疼啊?”   唐软眼睛微蜇,半眯着眼睛缝隙,瘸着腿被送到床边坐下,嘴里拒绝,“不不能坐这里,我身上都湿透了,不要弄脏床单,退房要罚款的。”   沈慎言自然要笑他两句,更多的还是心疼,小心翼翼走进浴室挽起袖子,先把浴缸的塞子拔开,又用毛巾浸透热水拧干,随手抓来一件新浴衣。   走出来。   唐软已经没坐在原位,而是脱掉淌水的旧浴衣,双手抓起一件白衬衫准备往胳膊里套。   他的身段正如他自己所言,无论如何运动都很难增加肌肉量,纤细骨干却并不单薄,该有肉的地方十分饱满,尤其湿的三角裤包裹下,什么圆润都难以隐藏。   唐软的肌肤也白的不像话,白衬衫披在肩头竟影影绰绰地扇起一阵香腻的风。   吹热男人的风。   沈慎言抑制不住心潮澎湃,走过去说,“不要穿衣服,先擦一下。”   唐软才发觉他的靠近,闭着眼睛哇的一叫,丢开手里的衬衫,准备钻进被子里遮丑。   沈慎言哪里会同意,他正欣赏得心满意足,一把扯住唐软的脚腕,将人从床中心扯回到边沿。   “不是说,弄脏了床单要罚款吗?现在又舍得花钱了?”   唐软仰面朝上支支吾吾,“衣服.......衣服先递我一下。”虽说也没什么可尴尬的,都是男人。   但冥冥中室温在升高,让他面红心跳得厉害。   沈慎言捡起白衬衣替他披在肩头,拿起手里的温毛巾先替人擦了眼睛,连带着脸,耳朵和脖子,连带头发整个认真地擦了一遍。   “谢谢。”   唐软勉强睁开眼睛,身上沾的泡沫在不停发出哔哔啵啵的破裂声,亦如他的心跳。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般慌张,只是完全不敢去看沈慎言的眼睛。   小叔叔此刻的眼神太过犀利,里面藏着温柔的针,在他的敏.感度上绵密地试探。   唐软蜷缩了一下脚趾,低声说,“刚才头好像撞门上了。”   想转移某人直勾勾的注意力。   沈慎言说,“我看见了。”   他看见的东西实在太多了,今夜。   唐软的两只脚正在他的腿两边慌张的摇摆,膝盖粉嘟嘟的可爱,包括那湿润的脐。   “还疼吗?”沈慎言的眼神愈沉,先朝额头上撞下的痕迹吹了吹,“我去拿点药。”   但又一想,“身上还有哪里疼吗?”   大手绝不客气地握住两只易折断的脚腕,轻柔地转了转,又沿着紧绷的小腿线条,滑到了小腿肚上,几根手指饱含力量,揉了揉问,“这里呢?膝盖痛不痛?”   仿佛检查骨头皮肉,认真地从下往上亲手确认一遍。   唐软小心地趋避,但又痒得忍俊不禁,那种待触非触,欲碰未碰的接触,既是皮肉的酥麻,又是心湖的撩拨。   根本不是在看伤,简直是在他的曲线上制造混乱。   唐软整个人都粉热起来,必须要打开空调,不然他率先要自.燃到爆.炸了。   轻手推开沈慎言的检查,“没事,我挺好的,我需要稍微再冲洗一下,小叔叔你先坐会儿。”   他的肩膀上披着白色的衬衣,似一道牛奶味的风涌,从沈慎言近在咫尺的视野中逃脱。   唐软进了浴室深吸一口气。   救命。   小叔叔要是再检查下去,他就要......   总之不太妙。   就在他要关门的瞬间,沈慎言的身躯竟一同挤了过来。   沈慎言微不可查得危险起来,一副到嘴的猎物逃走的警惕与穷追不舍,确保不会再犯相同的问题。   “我帮你洗,免得你再滑倒。”不由分说,把唐软抱起来放置在带有镜子的盥洗台上。   暖黄的大理石台面仿佛玉体横陈的勾魂处,称得唐软白得地方更白,粉的地方欲粉。   他背后顶着微带湿润潮气的玻璃,朦胧出两具令人窒息的身躯。   “不,不用了,小叔叔,我自己可以洗的。”   唐软背后的冰凉提醒着他的理智,浴室暧昧灯光的诱引下,沈慎言的五官立体且身姿伟岸,周身散发出雄性荷尔蒙的迷人气息。   唐软不自觉地舔了一下红软的唇角,这对一个猎手来说,简直的致命的魅惑。   柔弱,美丽,还一动不动地睁着水亮狐媚的眼,欲拒还迎。   沈慎言几乎是再忍不住了,用手指摩挲着唐软微张的水润的唇角,“软软,你真是个小坏蛋。”   伏头吻住了日夜梦寐以求的娇软,“别怕我,我一点一点帮你清洗,不会弄疼你的。”   沈慎言的头埋在他的肩窝,唐软的脑子里所有的情感都在快速融化,浴室里委实太窒息太燥热了。   他也快融化了。   双手抓着沈慎言的头发,仅剩的理智尚在阻止对方的继续,眼底默然滑过一丝挣扎。   沈顾。   唐软的眼神从空泛中闪起一抹痛楚,像水底的星影,在激荡的漩涡中不停闪烁。   屋外的门又被敲响,一阵阵的急促,简直是在制造噪音。   沈慎言明显感觉到融化的软软开始在抗拒,低咒一声该死,大约是他丢在门口的红酒和食品引来的服务员。   “别理他,专心在我这里。”   他把唐软的手臂抬起来,摆在自己的肩膀上,“要学会主动缠住男人的脖子,男人才会为你窒息。”   唐软有点昏头迷脑。   门外的声响易发大了起来,不像是别的,仿佛来寻仇一般。   沈慎言被惹怒了,一脚踢在浴室门上要隔绝一切碍事的噪音。   唐软则清醒过来,顺利从盥洗台上滑下去,重新穿好白衬衣,“还是去开门吧,不知道有什么急事。”   沈慎言被无端打扰了,骤然恼火,伸手摸了一下唐软的头,“没事,我去开门比较合适。”   气冲冲走到门口,打开门说了一句英文,叫对方快走。   唐软只听见这句怒气冲冲的英文,骤然听不见沈慎言再说下一句,以为出什么事了,光着脚跑到门口。   惊愕、尴尬、无语、慌张多种感情复杂地袭击他的大脑,排山倒海的窒息感瞬间使他晕眩。   沈顾坐在轮椅上,一只手半握成拳的姿势,每个骨节都通红渗血,因为门板厚实的原因听不清,但实际上他已经是用全力在砸门了。   “你来做什么?!”   沈慎言的恼怒瞬间达到极值。   为什么这小子能找到这里?没用的厉学!   沈顾的突然造访,使得周遭的旅客都被惊扰,有几个人甚至在走廊的地毯上张望。   “那么你呢?这么晚了,你为什么不在自己的房间,反而还在软软这里?!”   上下犀利地打量着沈慎言,沈慎言的衣衫倒是整齐,唯独唐软穿着凌乱的白衬衣,一脸红潮难消,连嘴唇也微肿了。   是他想的那样吗!!   沈顾简直瞬间被点燃了,暴呵道,“滚出去,从这个房间里滚出去!”   什么绅士风度,什么好话常说,统统不要,他几乎是拼命要从轮椅上挣扎起身,一把扯住沈慎言的衬衫,“我叫你走!”   沈慎言原本被打扰了就分外不爽,再看阴魂不散的人来了,单手扫开对方不堪一击的力量。   也对,沈顾死里逃生才多久,现在就像一只随时能被捏死的耗子一般,原地狂吠而已。   大手把怔呆的唐软推开身后,一脚猛地踹在沈顾的轮椅上,将沉重的轮椅以及上面的男人蹬得退后半米。   “该滚的应该是你,沈顾!”   沈慎言也火力全开,完全不再留一点情面,“软软已经跟你离婚了,他现在是我的人,你即使撒泼打滚像一条狗一样吠叫,都是毫无意义的,我的建议是,哪来的赶紧滚回哪里去!你真的是命也不要了?!伤口长好了!赶紧去哪个医院里好好治一治!!”   伸起手指指向沈顾苍白的脸,“把脑子也治一治,简直太不正常了!”   沈慎言还想多骂几句,背后唐软揪住他的衬衫,使劲摇了摇。   别说了,求求你。   唐软并不是在替自己解围,而是替对方。   沈慎言益发生气,他很少生气,一旦真的动怒,便是海啸级别的暴怒。   回头对唐软说,“别理睬疯狗,你没穿鞋,当心着凉,让我跟他谈。”   出门想要拉好门。   沈顾的轮椅已经蓄满马力,笔直地冲撞了进来,把人高马大的沈慎言撞了一个趔趄,直接摔到在地。   “谁要跟你谈,你算个什么东西!”沈顾也完全撕开脸皮,现在他可以是狗,也可以是鬼,甚至是不要命的疯子。   他跟父母闹翻,连保镖也没随身带来酒店,就是要跟沈慎言拼命的。   沈顾撞了沈慎言一次不够,见他人跌倒了,简直开始丧心病狂,准备把轮椅退后一下,照着对方的腿笔直得碾压过去。   这辆智能轮椅的重量可观,碾压过去绝非一般的重击。   沈慎言隐觉对方杀意横横,原地翻了个身,擦着轮椅的宽边轮胎躲了过去。   沈顾的眼睛充满血丝,连精神也不正常极了,继续操纵轮椅压去。   “混蛋!混蛋!谁要随便碰我的老婆,你去死!!”偏执又疯狂的模样简直不再是沈顾,而是一个杀人犯似的。   “够了!沈顾你停下来!”唐软主动站在沈顾的轮椅前面。   “你要是想害小叔叔,先从我身上压过去!”   沈顾根本没料到软软会横在前面,轮椅的操纵全部属于微电脑掌控,直接把唐软撞倒。   唐软原本在浴缸上撞了几个位置,再次受到重击,彻底捂住肚子躺倒在地上面色瞬间不佳,低声痛苦不堪。   “软软!!你没事吧!”   沈顾觉察自己失手,心脏的钝痛异常尖锐,快要喘不过气。   如果他能站起来,此刻就不会出现这么多难堪的意外了。   沈慎言一步扶起唐软,一瞧唐软的额头全部是细汗,紧张地脸色骤变,“没事吧,小孩儿,别吓我。”   唐软摇摇头。   “放开他!”沈顾迟疑一秒,快速掏出手机,“我送他去医院,不用你碰他!”   “你放tm的狗屁!”沈慎言被逼得爆脏话,“你tm脑子被狗啃了,智商出现问题了是不是,赶紧滚开!不要挡路!”   唐软扯住他的袖子,“没事,不要去医院,我稍微休息一下就好了,真的。”   他痛苦地看一眼沈顾,“别闹了,好吗?你出去好不好!”一脸不想再看见沈顾的表情。   “软软,我不是故意的,我是太着急了。”沈顾想靠前看看。   沈慎言挥手一把扇在他脸上,打得沈顾彻底蒙了,“出去!你没听见软软说,滚出去!!”   “我!”   沈顾还想再看一眼,沈慎言已经把唐软抱起来,笔直地离开这间晦气的房间,送去了楼下自己的客房。   “沈顾......他......”   唐软想说些什么,小叔叔根本不要他说任何关于沈顾的话题,“管他做宇唏什么,他现在已经不正常了,离他远一点!”   沈慎言的火气感染到了唐软,他从未见过小叔叔发火,这次真的是惹怒他了。   沈慎言把唐软安置好,先检查了一下被轮椅撞倒的位置。   因为沈慎言自己也被撞了一下,所以知道那个铁疙瘩撞过来会有多么痛苦。   骨头撞断的情况应该是没有,毕竟在国外,想要到医院检查稍微有点麻烦。   何况唐软躺一会儿稍微感觉好一些,沈慎言决定再观察一晚。   但是沈顾是绝对不能放过他的。   沈慎言本来打算要报警的,一瞧唐软恳求的眼神,咬咬牙忍了,始终气不过给客服打个电话,说有其他客人进屋骚扰,交给酒店的人来处理。   沈慎言叫唐软先好好歇息,他穿好外套到附近的药店买点去痛片。   唐软很不好意思地拉住他的袖子,说抱歉。   小叔叔也受伤了。   沈慎言终于降了几分火气,其实刚才唐软替他挨了一下,他就从心底更加餍足了。   比起沈顾,他才是软软现在更重要的男人。   沈慎言抱歉地亲了软软一下,低声缓慢道,“我身体强壮,根本没事儿,放心吧,本来说带你出门散心的,结果变成闹心,不过没事,等会儿警察带走沈顾,我们明天换个地方住,避开这个麻烦精。”   唐软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点头。   沈顾的出现,叫他特别的慌张,以至于超越了身体的撕痛感。   沈慎言又安抚他几句,才不放心地离开房间去买药。   唐软稍微睡了几分钟,感觉身体不再那么痛了,又尝试着下地走了几步,差不多能缓和身体的剧痛,从沈慎言的行李箱翻出衣裤穿好,踩着拖鞋走出门去。   他一开门。   还是沈顾,梳理好的头发早被他揉的乱七八糟,形容憔悴得快要死去,脸侧还带着巴掌印,愈发形容枯槁。   一见是唐软开门,死去的眼神瞬间活泛起来,“软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让我看看你被撞的地方。”   唐软却最先看见他的衬衫底,腹部的位置渗出一点血痕。   也不知该可怜自己,还是该可怜对方。   唐软摇头说,“我没事。”   又说,“我以为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傻的人,没想到你才是……你太不爱惜自己了。”   小叔叔待会儿回来估计要被气死。   但是沈顾气息奄奄的模样又不能不管。   叹口气,“先进来,看一下你的伤要不要紧。” 第 75 章   沈顾如同被带进教导处的初中生, 神情萎顿但嘴里嗫嚅,一直想要说出话来又吞吞吐吐。   “软软,我没事的, 你先让我瞧一眼你的伤, 我在外面担心死了。”   “你闭嘴!”   唐软万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能对沈顾严厉说出这两个字,果真风水轮流转。   “我先看一眼你的伤口, 如果很严重的话, 去医院好吗?缠着我有什么前途?”后半句话略带残忍, 基本也只是在他心底想了一下而已。   沈顾听话地解开衬衫纽扣,他的腹部缠着几层绷带, 按照日子算下来, 伤口应该愈合了,只是不能乱动, 最好卧床休息。   幸运的是那一刀是手工磨制的短刀,并没有捅破肠子, 否者即使姓沈的偏要追到西班牙,也得需要八个人抬着才能动身。   绷带上稍微有几个渗血的地方, 看起来出血点不多,依旧叫唐软皱紧眉头, “去医院看看吧,反正你肯定会说英语, 哪里不对劲去跟医生讲清楚,不要跟我讲, 没用的, 我又不是药。”   心底思索, 小叔叔不是已经知会酒店那边, 为什么还没有人来带他走?   沈顾一点都不关心肚子的伤口究竟疼还是不疼,□□的创伤早已经习以为常,但他的心疼得快要被摧毁了,尤其在听见软软趋于驱赶的语言,更是当头一棒。   “我不去。”   沈慎言的行踪很好查清楚,包括处理厉学的那些背地里的小手脚也完全不再话下。   他来西班牙是抱定主意,一定要带唐软回家,假设不成功,伤口迸裂死在这里也绝不会退缩害怕。   “你跟我走,我们一起回家。”   他人虽单独在这个房间里,保镖们都在酒店外面随时待命,只要一声令下,立刻可以带走唐软。   唐软大约能猜到他会说什么,这小半年听过最多的话,也不过是这几句在循环重复。   “不要,不行,不可以。”唐软垂着头。   沈顾的眼神咄咄逼人,令他快喘不过气来。   只能忍了又忍,“沈顾我其实挺谢谢你的,之前,我一直以为你暗中操纵了石麒,对我做那件不好的事情,我又恨你又怕你,躲躲藏藏,战战兢兢了好几年,快因为你死掉了。”   “你在沙滩上间接叫那几个医生博士告诉我真相,其实也是在保护我的自尊心。”   “我确实很愚蠢,是个没什么脑子也没什么本事的蠢货,我因为自己的无知伤害了你.......所以并不是我原谅你,整件事应该从头到尾是你原谅我。”   沈顾听他的自我否认,不停摇头,伸手扯住唐软的手腕,也不再乱发疯,“别这样说,从相识到现在,我们两个一直在错误的时间里产生误会、矛盾、各种纠纷,但我对你的感情却越来越深厚,一点都没有减少过,只在不断地加强累计。”   “软软,我对你割舍不下,你早已经像是我的肉,我的血,我的全部生命,我已经彻底不能离开你了。”   “你也该知道我是一个自尊心比一切都高的男人,今天我抛开一切,甚至连命都不要了,只是来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洗心革面,我彻头彻尾只对你好的,真的。”   他那双深沉镇定的眼睛永远盛满浓稠的黑,如今波光粼粼到难以控制。   他以前是一台冷冰冰的机器,但他现在是一个痛苦到窒息,被掏空了心脏部位的男人。   沈顾一边说,一边打量唐软的神情变化,宽大的衣领露出一截天鹅般的长颈,喉结的位置被吮吸出极美的吻痕。   足以想象得出他和沈慎言刚才在干什么!他们曾经干过什么!或者未来会干些什么!   这些凭空的臆想足以杀死十个沈顾,但现在这些早已经不是最重要的。   他的老婆要跟别人了,无论这个横刀夺爱的人是谁,都是该杀的死罪,何况对方还是他小叔!   唐软被他的话逼到面无表情,只能对沈顾殷切的眼神采取躲避的措施,可沈顾字字如泣如诉的恳求,在满满冲击着唐软的听觉器官。   “可是我们已经离婚了呀。”   一种精疲力尽感油然而生。   他确实在与沈慎言亲热的关键时刻率先想到沈顾,才会对沈顾现在这种凄楚无助的反差感无所适从。   他的印象里,沈顾是坚强的,冷漠的,强大的,甚至颇有些绝情寡淡的意味。   如此目空一切的男人,他也会低声下气地缠着自己求重新来过......   唐软害怕这种转变给自己带来的冲击,也害怕自己依旧潜藏在心底的懦弱,尤其在知道误会了沈顾之后,一种前所未有的悔不当初又叫人害怕。   “我们已经不可能在一起了,”唐软狠狠心,把抓住自己手腕的铁钳往下拨。   “我们在一起只是不断地互相伤害,从我最初发誓要好好跟你过日子,到现在看见你会情不自禁地痛苦,我们早已经把爱都消磨殆尽了,若是硬要重新在一起,我真的耗不起,我真是害怕你下一次的无意识,会怎么狠狠伤害我!”   “不会再伤害你的,软软,真的。”沈顾生拉硬拽才抱紧唐软的腰肢,伤口一定程度上会撕裂得更严重一些,但他不管了。   “我这一生非常不幸,先是成为植物人,有成了瘸子残废,每一个跟我在一起的人,我都觉得他们会在某个时候会做出背叛我的事情。”   包括他的父母。   沈顾伤心极了,只要回想起他最亲爱的亲人们,在他生死一线的关键时刻,去签署了离婚协议,把他活着的唯一执念给扯断了。   那个时候,他就是一个失魂落魄的疯子。   沈顾仿佛遭受了全世界的背叛,生不如死。   他只能冒死来抱住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   “软软,跟我回去吧,我发誓,用我这双腿换取对你的一世忠诚。”   “我办离婚典礼,根本不是真心想与你离婚的,你对我的防备太重,我说什么话你只会认为是在狡辩,我只好先卸下你的心防,接下来才能相信,我确实不会做让你以血养骨的蠢事。”   “软软,我的伤口好像有点不太对劲,现在浑身好冷,你别挣扎,我稍微抱抱你,你送我去医院好不好?”   唐软没料想对方最后一句来个急转弯,竟可怜得像一只即将被抛弃的蠢狗,也慌张道,“那你就不要抱着我,松手赶紧去医院!”   沈顾彻底发疯了,如何都不肯松开手,“你陪我去医院,我怕我一睁眼你会跟小叔叔跑了。”   “沈顾!你这疯子!”   唐软被他缠得快要窒息,沈慎言恰好买药回来,还带来了酒店管理和安保人员。   朝人催道,“赶紧弄出去,再放疯子进入这间酒店,我可要向酒店管理上一层投诉了!”   唐软也唯恐乱子越出越大,摆脱沈顾的纠缠低声说,“闹到警察局的话,你有可能会被遣返,请你快点恢复理智吧。”   或许是唐软恳求的语态唤醒了沈顾当初的承诺,他答应过不会再让软软难堪的,再说今天的闹剧若是被警察接管,确实有将他遣返的可能,会失去继续跟着唐软的机会。   沈顾只好作罢,深看唐软两眼,用英语简单做了致歉解释,跟着那几个酒店管理人员出去了。   唐软捂住脸,完全没有生气或是想哭的任何反应,最多长叹两口气。   沈慎言过来哄他半晌,保证明早两人换个地方,沈顾腿脚不方便,很快就能甩掉这个疯子。   替唐软在腹部喷洒些消淤去肿的药剂,又安慰几句,叫人先睡下。   第二天临晨五点钟,沈慎言就把唐软叫起来,虽说算不上体面离开,给服务员十欧元的消费,去寄存宠物处接回吉吉,提前叫来出租车趁早去了火车站,搭乘高铁去往西班牙西南部的塞维利亚。   三个小时就到了目的地。   塞维利亚街道宽阔整洁,绿化较好,市内古迹颇多,与马德里相比较又是另外一种风情。   两人在高铁上已经简单休息过,行李往新酒店一放,牵着小狗走上热闹街道后,须臾又换回了之前的轻松。   只要不提沈顾两个字的话。   塞维利亚是佛拉明戈的发源地,路边走来的西班牙美女们很多都穿着改良版的舞裙,色彩艳丽裙尾摇曳,走在棕黄发白的古建筑街道间,犹如一抹抹艳丽的飞鸽,轻快而优雅。   随处可以听见的热情洋溢的吉普赛音乐,古老教堂的广场不用很广阔,随处可见街头艺人在表演着弗兰明戈。   唐软与沈慎言的心情彻底好起来,逛了半天也玩累了,随便找了一家中餐馆吃晚饭。   唐软不经意间捂了一下肚子。   沈慎言立刻紧张问,“是肚子疼吗?”   唐软立刻笑着摇头,“一点皮肉伤,早不疼了,就是海鲜饭虽然好吃,但还是咱们华国的炒菜最勾人馋虫,才几天不吃,我闻见味道都快馋死了。”   沈慎言也笑了,招呼服务员快速点餐,多点了几份面点,催软软先把扁肚子里的馋虫喂饱。   两人边笑边吃。   不一阵功夫,从饭店门口又涌进来一波华人,着装随性,只有中间簇拥的一位穿着精贵的西服套装,坐在全新的轻便型轮椅上神情矜冷。   沈顾!   阴魂不散!   唐软的脸色微变,拴在一旁的吉吉也不服气地汪汪叫了几声。   沈慎言则一直盯着沈顾和他的手下包圆了大半个餐厅,然后在不远处的位置落座。   服务员自然笑脸迎客。   沈顾的气色比昨晚要稍微好一些,不知道怎么摆平酒店那边的,估计还专程去当地医院挂了水,现在装扮得精致冷清,一点也瞧不出昨晚发疯的狼狈与凶狠。   那桌的菜很快上齐,摆满珍馐佳肴。   沈顾换了迷人的淡笑,朝唐软说,“软软,过来,我点了你最爱吃的酱烧虾。”着手开始一只只剥虾皮,摆在餐碟中稍微蘸了点调味料。   唐软借手抱起地面胡乱发出嘶吼的小狗,彻底转头去看窗外的马路,无言以对。   沈慎言倒是笑了,嘴里啐道,“我tm现在算是搞清楚,他当初是怎么把你弄到手的。”   唐软的脸气到绯红,“他没弄我.......我主动嫁给他的。”   沈慎言才不想听这种偏心的解释,丢开腿上的餐布,柔声说,“别怕,他不敢乱来的,我去探探他的底线。”   主动走到沈顾那一桌坐下。   沈顾忙着剥虾,眼皮都不曾抬起一下,嘴里警告说,“让软软过来,晚饭我会陪他吃,小叔叔你最近辛苦了,我会找人陪你好好在西班牙转一转的。”   身后站了一排保镖,任君挑选。   与昨天的丧心病狂相比较,沈顾今天的姿态又端得很平稳,仿佛昨天发疯的不是眼前人。   沈慎言快要笑掉大牙,冷不丁问,“你用这种方法追求别人,不显得下作又胡闹?”   “下作?如果我还是一个健康的人,我可能会亲自折断你的脖子,不管我的手段会有多么肮脏,又或者触犯了什么法律边界。”   沈顾停止剥虾,找了一张湿巾开始擦拭每一根手指,“我之前警告你那么多次,始终碍着你是我父亲的兄弟这一条界限。”   “沈慎言,你也是做生意的人,百密一疏,我如果真想叫你有个什么经济纠纷,简直不要太好得手。”   “毕竟华国是一个尊老爱幼的礼仪之邦,我为我昨晚的失态致歉,但是以此为界,下一秒你胆敢再随便用你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碰触软软,我会叫你无法完整的从西班牙走出去。”   沈慎言单手托着腮,指尖磨蹭过耳鬓修剪整洁的碎发,轻笑说,“小孩子的警告好像总是这么无聊又弱智。不过你身后这群家伙确实挺令人害怕的,正如我之前给过你的提示,不要总觉得我身边没有什么帮手,就可以对我的生命为所欲为,搞不好没办法从西班牙完整出去的,会是你。”   两个人之间顷刻形成一股巨大无比的压力感,叫传菜的服务员也好,站在身后的私人保镖也好,都不敢随便吱声或用脚尖发出摩擦声。   沈顾最终笑道,“我们都可以试一试,看谁能做到真正的狠心。”   他的手丢开脏污的纸巾。   “这几天别想甩开我。”   沈慎言对他的纠缠既好笑又深恶痛绝,想了一下,最终起身弯腰,挡着嘴角朝沈顾低语一句。   “其实你就是咽不下这口气,觉得我抢走了软软,害你丢了脸面。”   “不对!”沈顾的手转而去抓起切割肉的钢刀,“我不在乎什么面子,你也不要用这句话挑拨我和软软的关系。”   “我根本不在乎什么面子,也不在乎你的挑衅,我只在乎唐软,我只在乎他!!”   沈顾不知是否刻意,最后两句话几乎要穿透整个餐厅的大堂。   唐软听了后,抱紧吉吉,第一个做出的动作是捂住耳朵。   沈顾看进眼里,心头立刻苦涩泛滥,连带着新缝了几针的旧伤又在清晰作痛。   软软不信我吗?   他到底怎么信我!如何愿意回来我的身边!   沈慎言微叹口气,表示对侄子扭曲自信心的无奈,蓦地一问。   “小顾,记得你曾提到过,靠软软身上的一颗红痣,就能正确辨认出他的事情吗?”   沈顾立刻立起手中刀具,气氛在不断的压缩中变得即将崩溃。   “你闭嘴!”   软软的那颗红痣,只有身为丈夫的人才知道。   王八蛋,为什么要去提那颗神秘消失的东西。   沈慎言故意顿了顿,“虽然是你亲自说软软那里有什么东西,但是......它是一个有形状的胎记,你从没告诉过我是什么形状,对吧?”   如此锋芒毕露的挑衅话语,已经叫沈顾要发疯了。   沈慎言果然擅长将人逼到绝境。   轻松笑道,“是一颗小桃心的形状。”   对吧?嗯? 第 76 章   一时间, 沈顾的表情可谓是精彩纷呈,但凡与怒字相关的词汇皆从他的脸上活灵活现地表现到位。   憎恶,愠恼。   咬牙切齿之后, 沈顾说, “这又如何,即使你真的有可能碰触过我的妻子,但软软第一个男人是我, 他最后一个男人也是我。你不过是中间的一段插曲而已。”   桌面下, 沈顾的掌心已被手中紧攥的钢刀割得鲜血淋漓, 这些切肉刀不会开刃,只是微锯齿状的刀尖依旧足以伤人。   沈慎言的笑容倒像是被扼制住, 嘴角低垂, 并非是迫于对方的压力所致,更多是因为一种难以摆脱的厌烦感缠绕不息。   “随你便吧。”   沈慎言起身朝唐软浅笑, “塞维利亚的西班牙广场夜景不错,咱们去欣赏一下?”   沈顾想出言阻止, 结果唐软跑得很快,几乎是抱着吉吉一闪身从中餐厅溜出去, 分明是一句话都不想听的意思。   私人保镖准备说什么,沈顾立起血染的单手阻止, “跟上。”   “可是,沈总您的手?”   沈顾沉了气, “没事,昨晚在医院已经打过破伤风的针, 你把绷带递给我, 然后多派几个人跟着他俩, 我马上就到。”   雇主的命令就是天大的事情, 从他身后走出来六个专业性极强的好手,如发射的利剑一般从餐厅跃出。   沈顾自从频繁受伤后,随身保镖会配备药箱,里面的药品一应俱全,久病成医,熟练在掌心撒了止血药粉,又吞了半把口服用止痛药。   前面追去的人几分钟后发来定位。   沈顾包扎好的手一挥,“走吧。”反正为了追回老婆,脸算什么重要器官?   沈慎言可不傻,嘴上说去西班牙广场,结果搭乘出租车直接领人换了路径,去了美洲广场,两人乘坐了马车,还在古典建筑前二人一狗合影留念。   沈慎言只惋惜没能早晨过来,美洲广场在塞利维亚艺术与传统博物馆和考古博物馆中央,那些地方参观的价值姓更大一些。   唐软经受了这几天的艺术洗礼,不由说,“其实转了很多地方,感觉建筑、小广场和雕塑看起来差不多大同小异。”   沈慎言可不以为然,“城市是文化的凝缩,每一座看似相同的建筑,摆在巴塞罗那和摆在塞维利亚,它的历史意义和价值立刻各不相同。这些建筑就像人生档案一样,记录了出生日期、生长过程、包括身高体重,呈现出历史的厚重感和多样性。”   伸手摁在唐软的头颅间,拿嘴贴了贴他的发梢,“懂了吗?”   唐软听他娓娓道来,不由笑道,“小叔叔不愧是做艺术品收藏与鉴赏生意的,眼界开阔,跟我这个大俗人绝对毫不相同。”   沈慎言捏一把他秀挺的鼻梁骨,“我可不是只想听虚假的恭维,快,付出点崇拜的实际行动。”   脸上的眼镜框取下来,交到唐软手里,递上口袋里的仿鹿皮眼镜布,“给我把眼镜擦干净,待会儿咱们去二手品市场转一圈,我给你相几件值得收藏的小玩意耍耍。”   唐软旋即像得了糖哄的傻小子,乐呵呵地捏起眼镜布,小心地呵了口气在金丝眼镜的镜片间,嘴里笑道,“遵命,铁定给小叔叔擦得跟新买的一样。”   沈慎言纠正,“你不说我是你新爸爸吗?”   唐软旋即转过身背对他,指尖细细抹擦,把锃亮的镜片对照远处的灯光照了一下。   小叔叔究竟多少度数来着?   一眼看过去,湖边栏杆旁坐着巴掌大小的黑色身影,沈顾并没有靠近的意思,只是坐在结了果实的柑橘树下,阴沉沉得透过半个人工湖凝视这边。   唐软当即吓了一跳。   沈慎言接过眼镜戴好,也看到了追过来的沈顾。   沈顾转头低声与保镖们交代了几句,那些身高马大的壮汉立刻开始辟道,引领雇主的轮椅往眼前驶来。   “没事,”沈慎言的好情绪被干扰,伸手抓住唐软的手,“你抱好吉吉,咱们......”   “快跑!”一声令下。   唐软被沈慎言扯着奔跑起来,起初只是惊吓,跑一会儿两条腿瞬时来劲了,吉吉狗仗人势,早看沈顾不顺眼,趴在唐软肩头朝身后拼命吠叫几声。   大约跑出了美洲广场,两人一狗差不多精疲力尽。   身后并没有保镖们追上来的意思。   唐软深深喘了好几口气道,“我不想跑了,我去跟他谈一谈。”   “别去,”沈慎言把他汗涔涔的手腕夹在胳膊下,几乎挟持道,“我说过要做你的剑和盾,所以不要再去跟他纠缠了,没意义的,一切有我搞定,你不要太担心。”   唐软侧身跟在小叔叔身后,沈慎言的身高颀健遮挡光影,剧烈的喘息下无意识散发出某种强硬的态度。   八成是生气了。   不过没几分钟,沈慎言又缓和下来,揽着唐软穿过地下通道。   通道里张贴着巨幅海报,是斗牛士与公牛的手绘艺术图片,血染的部分被处理得十分妥帖,一点都看不出斗牛其实是一项特别血腥残酷的运动。   沈慎言问,“马埃斯多兰萨斗牛场挺有名的,要不然明天带你去看看热闹?”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直盯着墙面海报,隔着玻璃挡板的白炽灯闪闪烁烁,投影在他雪亮的眼镜片上,竟带着一些残酷的冷漠。   唐软摇头,“太血腥了,我不想去看。”   沈慎言自言自语说,“也对,斗牛流的血又不多,很没意思。”   唐软没听清他这句话,准备让他重新说,沈慎言蓦地从冰冷跳回温柔,“不,我是说确实太危险了,万一斗牛过程中发生意外确实不好了,毕竟西班牙平均每年因斗牛比赛,意外死亡的人数大约在200-450人左右。”   唐软正听到心惊肉跳处,沈慎言已经彻底换了其他的话题,“走地下通道台阶多,沈顾的轮椅想追过来大约要耗费些时间,我们走远一点,甩掉他。”   原本是一场美好的西班牙之旅,如今搞得简直像是地下党突破特务围剿,心惊胆战的要命。   即使再累唐软也选择了保持沉默,安静被沈慎言扯东扯西,最后真的被领去了之前提到的二手市场。   因为是旅游旺季,二手市场夜晚也是人满为患,尤其是古着古玩的摊铺,还有身穿印花长裙的吉普赛女郎摆摊替人算命。   沈慎言从琳琅满目的古着vintage慢挑细选,选出来三枚维多利亚时期珠宝胸针。   唐软问,“这上面都是真金子吗?”   “有,但是含量并不高,大约也就是14K或9K,稍微添加些金子在里面也只是为了提高金属的硬度,容易制作复杂繁复的花样图纹。”   沈慎言往唐软脖子上缠了两串大珍珠项链,被对方无情地取掉了。   真是很遗憾。   沈慎言原本想让唐软今晚只穿这两条珍珠项链陪他睡觉。   假如该死的沈顾没有缠上来的话。   神思懊恼间,沈慎言从一堆好货里慧眼识珠,看到一枚自然主义风格的蛇形戒指,精细的做工搭配明艳的珠宝,虽算不上国际大品牌的奢贵,逗弄软软一下倒是很有意思。   “小孩儿,这里有好东西。”语毕,执起唐软的右手,预备将那枚小蛇形戒指顺利套进食指。   唐软吓了一跳,迅速握紧右拳。   无论是小甜番还是这一次,他都没有戴过任何人给他的戒指,纤细的白嫩手指仿佛未开发的处女地一般,理应得到警惕的保护。   唐软瞪着眼睛瞧来,仿佛质疑主人的小猫,眼瞳于众多珠宝间流光溢彩。   沈慎言笑问,“这不是求婚戒指,只是试试你手指的适不适合戴。”   那枚精致小蛇戒指好像会咬住人的眼睛,害得唐软立刻转移了视线。   “不......我其实不喜欢戒指。”   转了身,又像逃避什么似的,去看陈列在货架上的可爱猫咪摆件。   脸庞并非是绯红的,而是一种乏力逃避的苍白。   沈慎言忍了没说,走过去抱住他的腰,细腻地用下颌摩擦他的脖颈。   “现在说这种话其实很不对,场合不对,气氛不对,时间也不对……软宝,你知道这次从天城出发,为什么我把吉吉也带过来了?”   小叔叔紧贴着他,依稀从唐软单薄的后脊传递来强烈的心跳声。   还有他自己的颤抖。   唐软摇头,低眼瞧一眼脚底不停转圈的傻吉吉。   “我想在西班牙买一幢房子,你瞧这里环境优美,而且你也吃得很习惯,也很利于我继续做一点收藏方面的小生意。”   我们一起移民到西班牙吧。   唐软被他的话音熏染,正沉醉在沈慎言勾勒的安逸生活中,尚未弄清楚小叔叔为什么想移居在西班牙。   买货的店主很不好意思说,“先生抱歉,戒指......”   沈慎言哦了一声,将半套在指尖的小蛇戒指以拇指拨了拨。   他会正式向软软求婚的,也会给软软买更美更奢华的求婚戒指。   只是手里这枚戒指他很喜欢,也打算买回去给软软当饰品,用英语回问,“多少钱?”   老板更加抱歉道,“真是不好意思先生,那边的先生说,无论您看上了哪一款,他都以十倍价格收购。”   沈慎言一阵闷气,虽说商人无利不起早,不过他已经冥冥中猜到是谁在干扰好事了。   果不其然。   沈顾的轮椅缓慢驶进二十平米大小塞满各种古着的店铺,黑压压的私人保镖也微喘着气跟了进来,追踪是一件力气活儿,尤其对手是沈慎言花费的气力要更多。   原本在店里挑货的外国游客很有眼色,一瞧气氛紧张,纷纷掉头走了。   “沈顾,你!”沈慎言快要被气笑了,沉起脸问,“有完没完?”   沈顾回答,“没完没了。”   唐软羞耻的快连头都抬不起来,尤其是当他看到外国店主一脸错愕的来回在所有人脸上打转,八成以为是黑.手.党在追杀叛徒,要不然就是华国人在借他的场地拍功夫片。   唐软真心想自己出去跟沈顾好好谈一次。   沈慎言扯住他,坚决不许软软跟沈顾说一句话。   手里的戒指礼貌地放回原处,对沈顾道,“你喜欢,你就全部买回家摆好。”   抬起唐软的手,放在嘴唇间吻了吻,“但人始终不是物件,没有让来让去或者买卖的道理,你不珍惜软软跟你在一起的机会,现在离婚了,机会就彻底转移在我的手里,你能跟踪我们一时,能跟踪我们一辈子?”   沈顾依旧不愿多说一个字,只冷冰冰道,“至死方休。”   好。   沈慎言拉着神色萎靡的唐软从另一边货架绕了一截路,错开唐软与沈顾面对面说话的一米距离,站得更远道。   “你不是喜欢跟着我们吗?那就接下来每一天都跟来。”   我免费赠送一个机会,让你至死方休。   唐软原本被叔侄对峙的场面弄得尴尬异常,陡然觉察出沈慎言的气场一转,阴沉可怖。   抬头看了沈慎言一眼。   沈慎言朝沈顾笑道,“赶紧回去吧,身体也不好,病病歪歪的,就不要再继续添乱了。”   明面上是一种拒绝的意思,实际上会起到很好的反效果。   沈慎言攥紧唐软的手指。   唐软竟浑身一冷,滋生出某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仿佛两个男人曾经对峙的画面,在他记忆深处不断闪现,令他害怕极了。 第 77 章   第二天, 沈慎言带着唐软继续上路,沈顾当晚便入住进了同家酒店,打定主意要死磕到底的架势, 第二天跟着两人一起挤进同一趟特快列车。   三人座位不前不后, 彼此稍微探身就能打到照面。   唐软也不再提主动去劝说对方的主意,免得主动走上前去被缠住,搞得整节车厢都在看笑话一样。   沈顾与沈慎言都有如此共识, 坐在各自的座位上竭力保持着安静。   沈顾因为身体不便, 列车中的乘务员多次过来询问是否需要帮助。   沈顾都淡而礼节地表示不用, 谢谢。   沈慎言与唐软连线下五子棋解闷,小叔叔朝斜侧方瞟了一眼沈顾以及他身旁的两个便装保镖, 轻笑着摇头, “明明坐在家里享福多好,非要出门受这些罪。”   唐软也偷看一眼, 心想沈顾即使腿不好,长得帅又有钱, 走到哪里都有人众星拱月,即使是漂亮的男女玩伴儿也都是主动送上门任君挑选, 何苦贪图自己这样一棵歪脖子树。   连输十盘棋之后,气鼓鼓从手机下线, “小叔叔太厉害了,我彻底认输了。”   本也没有撒娇的意图, 不过由他讲出任何话,即使丧气满满, 余韵也带着天然的惹人怜爱。   沈慎言蓦地不分场合, 捏住他鼓动的颊腮, 疼爱地揉了揉, “要是不连续赢你,怎么能看到你不服气到快哭出来的可爱表情?”   “我才不会哭哭啼啼呢。”   两人的互动引得沈顾频频注意,气又气不得,骂又十分掉价,只能告诉旁边的随行人员,“倒杯水给我。”而后端起水杯服用半把止痛片。   腹部的伤口原本并无大碍,只是他总不能服从医嘱安心静养,坐在轮椅里东奔西走,导致伤口愈合的切口频繁撕裂,加上长途跋涉膝盖旧伤复发,小腿血液循环不良引发水肿,连掌心也新添了伤。   多重折磨使得人坐立难安极了,尤其唐软每与沈慎言谈笑风生一次,就是在拼命刺痛他的全部神经。   吃药只是缓解,治标不治本。   保镖在公司里都经过专业培训,有很多都是退伍军人,掌握简单的医疗救治手段,但并不专业。   见沈顾茂密的发从间隐着一层冷汗,在暗暗发光,应该是强忍着身体极限的痛楚与煎熬。   从随身携带的医疗箱中取出温度计,替他稍微检测一下。   37.9℃。   处于低烧的边界。   保镖不得不提议雇主理应快一点下火车,赶往当地最近的医院就医。   沈顾全盘否决。   他得好好赖着唐软,即使被厌恶抛弃,也要紧紧扒在对方眼皮子附近刷足存在感。   他根本没有承认离婚的事实,也害怕另一个男人所取代,被渐渐遗忘。   人生有无数种开始的路口,这样才永远都不会结束。   拜伦在《唐璜》这样描述塞维利亚,“ 他出生在塞维利亚,一座有趣的城市,那里出名的是橘子和女人——没有见过这座城市的人真是可怜。”(百度引用)而海明威在《太阳照常升起》中将潘普洛纳推向世界。   列车行驶至潘普洛纳火车站,几人前后脚下车,地中海气候带来的舒爽感迎面扑来,沿路满眼绿色的田埂一道道无限延伸。   唐软手中的行李箱已经被沈慎言无声提走,转而放置在手推车上。   等从火车上下来,进入的城市却是热闹的,四处充斥着各地奔来的年轻男女,很多人都身穿白衣白裤,仿佛要参加某种盛大而神秘的仪式。   沈慎言找好了职业遛狗人,把吉吉托付给对方十个小时,最好再带着狗狗去宠物理容店洗个澡再修剪一下毛发,经过七八天的舟车劳顿,小狗快被折腾成一颗灰黄色的小脏球了。   唐软终于体会到为什么出门旅游尽量不要携带宠物的难处,真是走到哪里都需要操心。   殊不知他自己也精神疲惫,没有刚踏进西班牙领土的畅快,整个人也无精打采极了。   都怪沈顾。   沈慎言叫他快去洗个澡,出门前提唐软准备了一身白色衣裤,穿上跟门外走在街边的人群一样。   唐软也不知道对方究竟葫芦里卖着什么药,只见沈慎言也穿着同款的衣衫,索性他身材高大,即使穿奇装异服也不觉得怪异,只觉得新奇好看。   沈慎言从衣袋里取出一根血红色的方巾充当腰带,帮唐软整理好衣摆,悉心地紧扎在腰际,挽了一个好看的结,温情脉脉笑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今天潘普洛纳有盛大节日活动,我们一起参加着玩玩。”   早看出唐软的疲态,满是心疼道,“过了今天就不会这样累了,信我。”   他说得风轻云淡,倒是唐软在他怀里打了一阵寒颤,没来由得从背脊升起一股阴森的寒流。   吃过饭,两人便快步走出饭店,与同穿一种衣衫的活动参与者一样,涌入雪白的人浪中去,不断往市中心汇聚。   唐软被呵护得很好,沈慎言的手臂拢成半个圆,人造出一方安全的空间,不让莽撞的外国人撞到唐软身旁。   越往人群密集处走,节日的气氛愈发浓烈起来,有人打开香槟的酒瓶四处泼洒,有人则是朝天空燃放手持型烟花,一股股白烟滚滚,从二三楼的阳台处,不断有人开始抛洒红白两色的碎纸条。   热情洋溢这个词汇仿佛被形象化,加诸以番茄酱的酸甜与各类酒精的浓烈,包括拥挤着的人浪挥汗如雨。   一切都充斥着莫名的紧张刺激,不断往肾上腺色注射着兴奋的药剂,使每一张笑脸散发出勇敢而迷人的色彩。   沈慎言从一旁的行人手中拿来一瓶开封的全麦啤酒,仰头啜饮一口,他是一个极重视绅士形象的人,此刻也抛开满身虚无的束缚,化身为一个会有冲动,浑身散发出原始野性的男人。   漂亮性感的喉结滚动,小叔叔在波浪般的呐喊声中,如同激昂涌进的喧嚣里放肆啜饮数口酒液。   唐软不得不小声劝他少喝些。   软软虽然也很开心,但是在如此壮观宏阔的非凡场面之下,心里愈发惴惴不安,一种第六感明确地告知他,接下来的活动会非常刺激,甚至饱含未知名的危险。   沈慎言提着酒瓶,揽住唐软肩膀的手臂蓦地一紧,怀里的人儿如同乖顺的绵羊,被他一口叼住了嘴唇。   沈慎言的大胆行为叫唐软的羞耻多过于挣扎,直到小叔叔口舌里的啤酒像隐藏的小偷,撬开他的防备,一点点把他的舌窃走,叫他的理智沦陷。   无数雪白的身影与呐喊从他们二人身边路过,完全不用一丝力气,只是被人浪推送向前。   唐软小声地吞咽,来自另一个舌尖温暖的酒水,眼角开始挂起渗透的水痕,双颊羞恼地红润。   不一会,沈慎言的忘情地举起酒瓶倒下,使得他的脖颈与前胸一片湿濡,酒水带着麦子的熟香,还有身体的甜腻香味。   “不要了。”他小声的哀求被其他喧闹的声响吞没,身躯抖得厉害,两条腿软得提不起劲,被小叔叔掐住腰稳妥固定在怀底。   而嘴唇与理智始终属于沈慎言一个人,被他稳稳地操控。   沈慎言忘情之余,不忘抬眼寰视四周的反应,直到他看见沈顾也穿着白衣白裤,在保镖们的呵护下缓缓追来。   所以沈顾也看到了如此荒唐又迷乱的一幕,整个人濒临崩溃,被拥挤的人潮阻挡,始终无法靠近。   真爽。   沈慎言眸底阴光一闪,更加沉沦地吻了唐软的面颊,耳垂,抱着软软发酥的腰,沉哑的声线缓缓贴着他的耳垂,“喜欢吗?我吻你?”   唐软的唇齿尚存留的发酵的热度,气不过又恼不过,眼泪花旋即在眼眶中流转,银牙微咬着嘴唇,俨然被逼迫得过度了,快哭出来说,“人这么多,你......我......不想再理你了。”   像在骂一个很坏的家伙,自己却连站都站不稳的小可怜,胸口因气愤而起伏,却不知酒水渗透雪白的衣衫,贴出了一副何等诱人的绝美画面。   沈慎言更把人拉紧,敏锐的双目不断环视建筑的二层布局,“待会儿特别危险,你一定要紧紧跟着我,不要乱跑,知道吗?”   唐软完全不知道接下来会如何危险,沈慎言的目光陡然严肃,带着一种不容抗拒,叫唐软只能点头说好。   周遭的人群瞬时更加兴奋,如同往热锅里泼了一盆凉水,油花乍溅。   所有人取出红色的方巾高举头际,成千上万的人浪从渺渺茫茫的纯白转眼换成了一片激烈的绯红。   似乎有人宣布了什么的开始。   唐软问,“什么?广播说了什么?”   狭长的街道里一瞬间所有人都在蓄势待发,连之前如火如荼的热浪也开始凝滞。   终于,一切在停止了几分钟后,变得恐怖又喧闹无比,甚至连头际的一角天空都被震碎了一般。   沈慎言抚了一把鼻梁的眼镜,薄情的唇吐出三个字,“奔牛节。”   “这是什么?”   还不等唐软再问,远处的行人开始往回跑,犹如看见了恐怖的野兽侵袭,边叫边吼地扑了过来。   于是,在恐怖源起的地方,六头怒气冲冲的公牛在横冲直闯,这些身强力壮的公牛双目通红,已经被无数道火红的绸缎与鲜血激地满眼通红,原本属于正常的传统节目逐渐变得失去控制。   唐软反应过来时已经被沈慎言拖着手跑出一段距离,身后时常传来刺耳的尖叫和哀嚎,在胆小的人耳中无异于一种恐怖惊悚的死亡旋律,在缓缓逼近。   潘普洛纳奔牛节是全世界勇敢者的挑战游戏,也是最危险的节日之一,每年的奔牛节都会发生被公牛攻击而死伤的伤亡事故,是野蛮又带有血腥意义的疯狂游戏。   沈慎言的身手敏捷,总能在一群狂奔的人中找到最安全的罅隙,带着唐软顺利逃出去,甚至有一只发狂的公牛擦着两人不远的距离,连翻撞倒数人,踩着人的身躯往逃跑者身上撞去。   一时间血腥气在蔓延四周。   唐软忍住恐惧,一点也不敢发出任何尖叫,混沌慌张的脑海里除了跑,还有一丝狐疑。   小叔叔疯了吗,为什么要带他来参加这么危险的游戏。   直到他看见沈顾。   沈顾的轮椅转移到了一块相对比较安全的角落,他的私人保镖正努力保护主人的安全。   沈顾也发现了唐软与沈慎言的情况。   沈慎言抱着唐软蜷缩在街边一处凹进去的墙角处,若是等所有的公牛冲过去,也是很安全的一块地方。   唐软明显失去血色的面庞叫沈顾益发怒不可遏,心里不断咒骂小叔叔的白痴行为,将保镖全部呵止,叫他们越过人群到路对面,护着小夫人先离开。   几个人听到命令,全部屏息凝神,前后越过不断发疯的人群,顺利走到唐软身旁。   沈慎言居然像算准了沈顾的心思一般,在唐软额头低吻安抚了半晌,由着保镖们的护送,先将唐软往安全地段带领。   沈顾仍旧不太放心,小心地趋避奔逃的人群窜来窜去,也谨防公牛突如其来的撞击,一边沿着建筑跟着唐软往街道开阔地不断返回。   也就是几分钟的功夫,奔牛现场的事态似乎逐渐失控起来,几头公牛仿佛被什么激怒来了,原来是有人不怕死的将破碎的啤酒瓶刺向其中一头牛眼睛,被流血的公牛撞得当场断气,也引发了更加严重的冲撞事故。   沈慎言一瞧事情果然不妙,也跟他预见的一般,要出人命事故,叫那两个保镖搭建人梯,自己踩着保镖的肩膀爬上街边的二层阳台,又叫人把唐软给递了上来。   那两个保镖完全没有更多的时间返回到沈顾身旁,只能先求自保,拉住沈慎言递出的橄榄枝,沿着墙角踩紧突出的墙砖,沿墙爬上去。   公牛发疯会盲目攻击任何一个移动的活物,沈慎言的轮椅逐渐被慌乱的人群包围,甚至有的人踩着他的扶手攀爬到二层楼的阳台上。   大难临头,唐软趴向阳台栏杆,隔着上百人遥远相望。   人们逃的逃,哭的哭,原本喜气洋洋的氛围被癫狂的公牛撞碎,变成地狱一般的环境。   “沈顾!小叔叔!沈顾他太危险了!!”   唐软亲眼见沈顾的轮椅被包围,很多人开始往高处爬,除了借助凌乱的桌椅板凳,只能依靠他的轮椅。   人叠人的惨状比比皆是,惨绝人寰。   即使不被公牛撞死,也会被慌不择路的人踩踏致死,意外发生的瞬间,没有人会傻到放弃自己的性命。   沈慎言捂住唐软的眼睛,把人扯回怀里搂紧,“现在太危险了,这是意外!救不了他了,是他自己要跟来的。”   他的眼神冰冷无情,远远看着沈顾逐渐湮灭的位置。   心道:沈顾也差不多该下线了。   这是书中剧情中的一场小意外。沈慎言带着唐软来西班牙之前,并未料想会借助到这段剧情。   而此刻利用这一段剧情,也是天赐良机。   一场谁也预料不到的意外,顺利除掉烦人东西。   还不用脏他的手。   唐软在他怀里蓦地僵硬。   沈慎言觉察到一丝不对劲后。   唐软竟一把将他推开,用一种看陌生人的表情凝视沈慎言。   良久,唐软不断后退。   “我做不到,对不起,我做不到。”   完全超出了沈慎言的预想。   平常看起来娇弱无力的小可怜,居然当着他的面从二楼的阳台上翻身跳了下去,落在一片狼藉中间,连命都不要地钻了过去。   “唐软!!唐软!!”   无论他怎么喊,唐软极快地消失了,不知是否安全,在公牛不断装死人的惨剧现场,不怕死地奔向了另一个男人。   沈慎言一拳打在墙上,一个跨步登上栏杆,也纵身跳了下去。   也不知是否运气太好,唐软左躲右闪并没被什么绊倒,跌跌撞撞扑到了沈顾这边。   沈顾倒在地面,竭力贴着墙角,双手抱头蜷缩,努力不让纷乱的脚践踏到头部和脊椎。   唐软扑过来抱住他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做梦,失声骂道,“你疯了吗!!安全的地方不会躲吗!跑过来干什么!”   唐软被他一扯,又被沈顾保护在下方。   周遭的混乱不断加剧,哭喊声在崩溃的边缘声声震天,但是沈顾却难得地安心起来,“你跑来救我,是不是因为还爱我!!”   唐软抱着他,有人踩了沈顾几脚,他的白衬衣上沾了血和泥,脏污的不像话,甚至还踩到了唐软的手和胳膊,钻心的痛楚叫所有人的脸色更不好看。   不等唐软回答。   沈慎言扛起半截残破的桌子,拼命挥打几下,把险些踩死二人的家伙们打得满头冒血,而后也加入到二人躲藏的墙角,挫低身躯,用破碎的半截桌子阻挡外面的一切纷乱。   直到枪声响起,发疯的公牛被当场击毙,人群分崩离析的状态稍微缓和。   沈顾原本就在发低烧,又被混乱的人群从轮椅上推倒地面挨了几脚,全部的剧痛与旧伤同时发作,直到安全的信号发来才双眼发昏,使劲抱住唐软的身躯,在生与死的界限,对唐软哭泣的脸低语。   “我不会死的,宝贝儿,我不会让你守寡的。”   这一次,他看见脸色黧黑的人换成沈慎言。   呵呵。   连昏过去都是带着笑容。   沈慎言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侧,彻底叫他晕厥过去,恨不得撕碎他的嘴道,“要死就死,少tm废话!!”   作者有话要说:   西班牙的奔牛节在七月份,而本书提到的在八月份,只是为了剧情需要,不要误导大家哦,嘿嘿嘿。 第 78 章   本次事件在西班牙造成轩然大波, 受伤人数堪称奔牛节中之最,对于传统节日的狂热喜爱经过血液残酷的洗礼,人们也从热血沸腾中骤然冷却, 甚至引发了抗议。   包括沈顾等伤员全部被潘普洛纳当地医院接纳, 并安排最好的医治团队,索性受伤人员多数是踩踏伤,还有一部分公牛牛角的穿刺伤, 实属运气很好了。   沈顾在医院昏迷了三天三夜, 腹部的伤口再次进行了缝合, 重点处理了发炎的部分。   但他的膝盖颇有些复杂,在混乱中被踩踏了数脚, 原本破烂不堪的髌骨出现多处骨裂。   医生的建议是, 病人已经不能再等下去,最好近期替换坏掉的髌骨, 否则髌骨坏死后会彻底影响行走功能。   沈慎言没办法不说,只能将这些不太好的消息转告给哥哥沈冲。   自然是被狠狠教训一番, 包括昏迷中的沈顾也没放过。   反正他是不会出国来接沈顾的,更不会让妻子再受多余的刺激, 只说那个小子跟家里争辩的时候不是讲得无情决绝,口口声声再不需要父母操心, 既然如此,能不能从医院里爬回华国, 就看他自己的嘴够不够硬吧!   表面看,沈顾自生自灭, 言下之意, 交由沈慎言全权处理。   沈慎言也早知沈顾这条赖皮爬虫除非横遭灾祸, 否则离死尚远着呢, 跟沈冲讲一声也只是看在兄弟的脸面,尽到的责任。   这三天里沈顾自己的私人助理就会搞定一切,完全不用其他人插手。   只是唐软的情绪一直很不稳定,沈慎言叫他回宾馆休息,他也无语拒绝了,只是坐在医院走廊或病房里将就对付。   沈慎言悉心谋划的事故未能成功,倒是野火烧不尽,把唐软潜藏在心底的那点儿情爱残根春风吹又生了,益发有气难言。   医院的院落里摆放着供病人们散步与休息的长木凳,唐软正坐在上面双手捂面。   实在太累了。   累到他正好不用去思考为什么在关键时刻要冲到那个男人的身边,累到他可以假借忙碌来躲避小叔叔探究的目光。   他真的不知该如何面对沈家叔侄,解决问题的需求的能力远远超过他的认知水平。   此刻他的感情世界正一片混沌,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如同失衡的天平一直在沈顾与沈慎言之间来回摆动。   原本,他想逃离,如今,越陷越深。   身侧突然一挤,并肩坐过来另外一个人高大的身影,随后而来,是嗅到熟悉的冷质香水气息。   唐软想跑,反被对方摁紧肩膀,纹丝不动地坐在沈慎言的身旁,再被牢固地控制在手臂旁。   “我每天都在等你,软软。”沈慎言轻柔的话语仿佛在缓慢等待一颗蒲公英的成熟。   唐软羞得没脸,低着头说,“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救人并不是一件需要道歉的事情,但他搞砸的部分却是实实在在伤害了另一个人真挚的感情。   “我并非在等待你的道歉,这件事情上你问心无愧,无须向任何一个人说对不起,只是......有点失落,”   沈慎言笑,“之前沈顾用轮椅撞我的时候,我以为自己终于有了回应,软软会保护着我,就像我无数次做到的一样,我以为我们早已经心意相通了。”   “比起我所遭遇的,沈顾明显更需要帮助,只是生死存亡的关头,你最先考虑的竟是他......我也知道自己不该用两种情况做比较,只是管不住心而已。”   他虽未责怪分毫,听进唐软的耳朵里字字都似煎熬。   “对不起,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我不喜欢你重复太多,仿佛等你说够了一百遍,我就再也没有资格继续留在你的身边了。”   你以为在我这边道完歉就可以再返回到沈顾身边?   沈慎言表面的风轻云淡,始终不能缓和内心的挣扎嫉妒。   他是一个男人,成熟稳重而且富有耐心,但他现在只想对这些岁月沉积的忍耐力道一句去你妈的。   唐软嘶得倒抽凉气。   沈慎言搂着他的肩膀,每一根手指都在弯曲禁锢,毫不服输。   “我是真的很抱歉,小叔叔,”唐软叹口气,“我没有玩弄你的感情,跟你在一起的每一秒钟,都是我平平无奇一生里最值得记忆的光斑。”   并不怕沈慎言笑话,或许在他接受那些吻的时候,软软打从心底或曾冒过些念头。   试一试。   或许跟小叔叔在一起就能距离幸福更接近一些。   试一试吧。   唐软的眼底迅速蓄满湿意,“可是沈顾要死了,我不能看着他死,在我眼前那样凄惨无助的死去,我会痛苦。”   “对不起,我做不到也做得不够好,可能我这样的人并不配获得幸福。”自怨自艾的模样仿佛自己做了罪大恶极的坏事。   沈慎言的主要目的并不是想弄哭他,指尖滑过他的卧蚕沾走扰人的水渍,“软软你记住,我没说你救小顾不好,他双腿残疾处于弱势群体,眼睁睁看着他被践踏而死,恐怕会让你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沈慎言早看出唐软仍在感情漩涡里挣扎,或许如自己猜测一般,软软的内心深处依旧保留着对沈顾剩余的依恋与爱意。   不过。   他是不会让唐软去弄清楚这些残留的情愫究竟代表了什么。   他会引导唐软,忽略那些令人心烦的感情,肃清软软对沈顾的全部,换成自己。   缓慢替唐软开解,“软软你就是太善良了,假设当时换成是我身陷囹圄,你也一样会去救我,无论是否危险,我坚信你也会毫无顾忌。”   唐软混沌的眼神一亮。   沈慎言抓到这一丝微表情,扶起唐软的肩膀,两人沿着碎石子铺成的小径施施而行。   “你对沈顾还有责任感,毕竟他跟你结婚的时候处于昏迷状态,你觉得身为一个男妻,有义务也有责任帮助丈夫,呵护他保护他协助他,这种情感掺杂着强烈的责任意识,所以当沈顾遇难的瞬间,你会主动去帮助弱者。”   西班牙的绿植覆盖面积广泛,两人在绿绿团团的树丛中穿梭,彼此因互相贴近而热汗涔涔,但是凉风一吹,连唐软的眼神也凉了起来。   他抬眼问,“小叔叔,你觉得我在关键期间不顾危险,跑去救沈顾,并不是还有感情,而是一种责任?或者是习惯?”   也不是没有可能。   沈慎言笑意渐浓,“不然呢?你都和他离婚了,若不是真的缘分耗尽,又怎么会走到今天这步。”   “其实没想到这一层时,我真的很嫉妒沈顾能被你拯救,”沈慎言故意与前面的话题归一,有利于加深概念,“现在我只想夸奖你,你做了一件很对的事。”   唐软眯起眼,安静地接受小叔叔夸奖般的抚摸,“真是这样吗?”连他自己也开始糊涂,对于沈顾遇险时产生的那一刹那窒息痛苦,究竟是出于什么心态?   沈慎言寥寥数句足以打乱他的思绪,替唐软的混沌寻找了一个顺理成章的借口。   或许沈顾顺利解除他的心结,让他对沈顾的气恨变成了愧疚。   究竟当初小甜番里的疤痕从何而来,已经是上一次遗留在故事结尾的悬念,除非亲身经历,否者永远都不会知道起因。   这就跟重生似的,他又重新活了一次,爱了一次,恨了一次。   差不多够了。   他真的累了,扯不动这本书里面的细枝末节,何况他什么都不记得,一直在被剧情限制,也差不多该跳出限制了。   恍惚的一个瞬间,沈慎言从衣兜里掏出一枚蛇形的精致戒指,拉起唐软的手,轻声道,“我知道这枚戒指不是很昂贵,眼前的场合又在医院,华国古语说天时地利人和,而现在这些都不符合浪漫的要求。”   “但是我已经不想再忍耐下去了,软软,我爱你。”   沈慎言的爱一直来得细水长流,润物无声,唐软凭借第六感,完全猜出小叔叔迟早有一天会跟他说出这句甜蜜的魔咒。   “软软,我想你做我男妻想的太久了,以至于我现在说的每一个字,都像在神的面前郑重宣誓。”   唐软疲倦的面孔逐渐恢复些红晕,“可是现在并不适合谈论这件事.......”   沈顾还在里面躺着。   他只会不依不饶。   沈慎言手里的戒指是在古着市场看见的那一枚,当时沈顾捣乱,小叔叔拉着自己扭头离开。   看来,小叔叔专门又去将戒指买了回来。   沈慎言的每一次小细节,都令人回味且感动。   唐软只能沉默。   “软软,别忙着拒绝我,”沈慎言笑韵不减,把小蛇戒指安然戴入唐软的中指,“这只是一份定礼,真正的求婚也不在这里。”   沈慎言只是做好一切提防准备。   沈顾马上就要醒过来。   他必须要先下手为强。   “等把沈顾顺利送去西班牙,我们两个留下,你看西班牙是多么适合移居的国度,我们包括吉吉全部留下,再也不返回那座曾经让你痛苦徘徊的城市,我们可以在这里重新开始。”   沈慎言俨然在描绘一幅幸福的蓝图。   而唐软侧耳倾听到的是重新开始。   “我会在靠海的地方买一幢宅子,不会太大,是你最喜欢的规模,那种带很大院子的房子。”   “院子里种满你最喜欢的花朵和果树,屋子有两层就很好,房顶建成一座小的观星台,晚上我可以搂着你看海边的星月,屋子的玻璃窗会安装很多,让足够的光线照射进来,如果天气冷了,咱们可以躲到壁炉旁,互相摩挲彼此的身体取暖。”   小叔叔描述地很零碎,但每一句都很温暖,他说过自己并不是在求婚,但每一句都包括着他们的未来。   唐软不能直说自己毫无心动的想法,毕竟他对面前这个世界最大的贪念,就是能拥有自己的家。   一个能盛满全部的,给他安全抚慰,永远不会抛弃他的家。   他太想有一个安身立命的家了!   唐软的手指被小蛇缠住,想拔下来的瞬间,赫然发现沈慎言太会选择了,这枚戒指仿佛安装了某种内置机关,只能戴上永远都无法取下来。   冥冥中似乎在暗示他答应。   沈慎言给他留下缓转的余地,只是一枚暗示预定的戒指,仿佛一个承诺,一种印痕,让他不要总是再想着沈顾,于某个瞬间将沈顾的音容笑貌从脑海驱逐。   唐软踟蹰地摸了摸中指上的小蛇,并不轻松道,“请让我考虑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天啦噜了,总算拜完年啦,最近断更断得我都快忘记剧情了,救命。从明天开始正常更新,谢谢亲们的等待,爱你们! 第 79 章   唐软这边的话音落定, 沈慎言也没来得及再引导他早日做下决定,助理那边的电话打来,说沈总醒来, 急切地想见到小夫人。   沈慎言的好颜色立刻隐藏于皮囊之下。   沈顾这个狗东西太下头了。   沈顾大概是受到了唐软的抚慰, 连晕带睡了三天精神反倒充沛,苏醒时见软软没在身旁脾气大到不行,助理打完电话讲小夫人正在返回。   沈顾又像泄了气力的气球, 安静地躺在病床间。   唐软与沈慎言一同走进屋内。   他才病怏怏说, “医生交代我要静养, 病房里也不需要那么多人,小夫人陪着我就好。”   沈慎言蹙眉, 被机灵的助理作出恭送的手势, 也不好在医院闹出不愉快的一幕,拍抚一下软软的背脊, 此处无声胜有声,快步走出病房。   待私下无人。   唐软说, “你病着,我就不惹你翻来覆去了, ”帮沈顾倒了一杯温开水递在手上,又替人背后垫好枕头, “但是也不许你再叫我小夫人,我们离婚了, 这是不争的事实。”   沈顾抿一口水,不气不闹也不焦急, 凭着软软在生死攸关的关头护着他, 沈顾内心一点也不煎熬了。   “好, 你说什么, 我都听。”水喝进嘴里宛如蜜糖。   “我就是想跟你说一下,医生刚才......”沈顾打算谈一下双腿的问题,假如做了手术,而且手术很顺利的话,复健期会格外辛苦。   如果软软肯陪着他,完全不会辛苦。   软软是他的良药。   唐软反而打断他,主动坐在病床旁摆放的椅子,伸展手露出每一根漂亮的手指,包括那枚戒指。   “沈顾,别再缠着我了,也别在我的面前受伤或者露出什么痛苦的表情,更不要再追着我到天涯海角了。”   唐软的疲累感重新包裹身体,使得他不得不开始选择。   “你看,小叔叔给我戴了一枚戒指,你是那么聪明,应该知道其中包含的意思吧?”   沈顾放松的身躯骤然一阵钝痛,失去血色的嘴唇又紧抿成一线。   唐软继续,“沈顾,我是无法眼睁睁看你在我面前死掉,”心脏骤然传来一阵紧缩,逼得他忍了一会儿这股无端的心悸,“但是你的行为把我变成了一个窝窝囊囊的坏人。”   “你拼命得黏着我,不顾惜自己的身体健康,让爸爸妈妈怨恨我,现在连小叔叔都认为我对你余情未了......”   说到这些难免委屈,“你知道我不是一个聪明的人,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来替自己争辩,我只能求你别再这么幼稚了好吗?”   唐软转身背对沈顾,一丝也不愿看对方的眼神,其实也是不敢。   就像沈慎言所言。   他实在太需要一个重新开始的勇气和借口。   而沈慎言给他的条件又实在过于诱惑。   假如他不能一次性给沈顾绝望的念头,对方势必要与自己纠纠缠缠一辈子。   “小叔叔跟我求婚了。”   他以为沈顾会焦灼地问,你答应了吗!!   结果没有。   唐软背后传来的气息凌乱而痛苦,但是这次沈顾竟能忍住任何打击,也没有失去理智似的乱吼乱叫。   唐软依然感觉屋内的气氛愈发压抑,沈顾的拳心在用力,骨骼发出咯吧的声响如同捏碎一切沉痛阻碍。   沈顾克制又克制,终于缓道,“石麒死了。”   对于石麒的名字,堪比惊悚之夜的莅临,是唐软永恒的痛。   沈顾决定换另一种方式,“他是自鲨的,在他捅了我之后,送他到警察局之前,石麒切断了自己的气管,当场死亡。”   “我也不想说他究竟有多么罪有应得,死不足惜,但他死的不早不晚,正在我需要他作证的关键时期,软软你不好奇吗?”   唐软捂住耳朵。   沈顾抛弃腹痛带来的颤抖,一把将他扯回自己怀里,忍受伤口不断被碾压,强硬扯开唐软固执的双手。   “软软,你知道我最初找见石麒的时候,他曾对我说过什么吗?”   事到如今,不论唐软相信与否,沈顾都决定赌一把,把整件事情的真像告诉对方。   他不准软软被沈慎言带走,何况沈慎言心机深沉,谁知道这个家伙是否对唐软存着什么坏心。   “软软你必须听我说!”   腹部的绞痛远比不上心头的撕裂,“石麒告诉我,他对你做的一切,包括以血养蛊的事情,都是沈慎言暗中指使他做的,为了将我们分开,沈慎言简直卑鄙无耻极了!!”   唐软的手腕被紧扯着,沈顾把纤细的部分牵制到全然不容抗争,他只能小幅度挣扎,低声重复,“你说谎。”   “石麒真的死了,要我给你看尸检报告吗?”沈顾被唐软手指上的戒指气到要命,下狠心拔了几下,居然卡得很紧。   一气之下将唐软的手指含在口中,舌头猛卷,咬着戒身使劲拔了下来,一口吐在地面砸出响动来。   双手始终不肯放松,把软软强硬摁在身下,“看在我这刀口第三次被挣破,求你稍微听我说几句,就几句话!”   沈顾说话嘶嘶地倒抽冷气,确实痛得满头冒冷汗。   唐软果然不再乱动,只是不能相信沈顾的造谣,怀着拒绝说,“小叔叔一直很关照我,你这样诋毁他是什么居心,好,即使小叔叔确实想拆散我们,可他又跟石麒的死有什么关系!”   沈顾痛到双眼星花乱坠,拧住一股劲儿压制唐软,对情敌的恨意愈发深刻,“软软,这并不是危言耸听,你知道石麒的手里捏着几百万现金,一直藏在乡下的出租屋内,那他为什么会愿意死?他只不过在我肚子上捅了一刀,即使坐牢也顶多三五年也就自由了,他若不是被什么威胁到性命,又怎么会舍得抛弃金钱和自由。”   “何况他为了挣到这几百万,对你做了多么过分的事情,他都跟我交代清楚了。”   “他先把你捆起来,让你在误以为是我指使的同时用迷药将你麻醉,然后点燃了整座宅子。”   “其实那个时候沈慎言已经在门口接应着了,说到这里,石麒还说那个该死的司机老曹也是沈慎言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一个一切向利的自私鬼,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去自鲨呢?!”   “你知道石麒用刀子捅进我肚子里,他说过什么?他说沈慎言实在太可怕了,两年前就能猜到我会找他。”   “还有这次,沈慎言故意激我,叫我跟着你们来潘普洛纳,你当时跟他待得最近,出事时他是真心主动来救我的吗?他打我的那一巴掌时眼神有多么歹毒?!恨不得我立刻死一般,软软你注意过吗?”   唐软被一连串的问题怔住,半晌不知该如何回复。   沈顾比他聪明,也极善于观察,可他现在逻辑缜密地将问题一股脑地抛向唐软。   唐软彻底不再说话,沉默是金。   沈顾低抽两口冷气,用冷汗浸透的手掌去抚触软软僵硬的面颊。   “宝贝儿,不好意思,吓到你了。”沈顾一股脑说完自己的疑惑,又看到唐软被自己咬伤的中指指根,可怜兮兮得啃出洇血的咬痕,他又自怨到心疼。   “宝贝儿,我不该把这些负担又施加在你身上。”   沈顾的头缓缓靠近唐软,以光洁的额头摩挲对方的下颌,直至整颗头颅全部埋在唐软的颈窝。   “我好痛,真的好痛。”   一点儿也不骗人。   “但我从没欺骗过你,不是吗?软软,你可能认为我为了阻挡你嫁给小叔叔满口诬陷,但我不是那种人,你跟我在一起生活那么久,我对付敌人的招数极多,唯一不屑使用的就是诬陷。”   “我只是不同意你跟小叔叔结婚......”说得太多,也很痛,沈顾的眼角情难自已地淌出眼泪,沾湿了唐软的衣领。   “我可能真的病了,不是身体上,而是心理上,每当我从噩梦中惊醒,第一个念头便是,软软不肯要我了,我的胸口被你剜了一个血窟窿,好疼,软软,你以前不是最疼爱我的吗?连我从两层台阶下跌落都会紧张得红了眼眶。”   “软软,我现在就好疼,疼得快死了,你不要抛弃我好不好?”   沈顾幽怨的声音逐渐降低,贴着唐软的心口不断倾诉。   “软软,我怎么舍得让你为难呢?只是我也就只剩下这一条烂命而已,如果不全力向你靠近,恐怕......”   沈顾的声音逐渐空洞,“一眨眼你就彻底消失了。”   等沈顾睡下,唐软整理好被他扯乱的衣衫,走进洗手间随便洗把脸,眼睛看不出红来,才转身走出病房。   沈慎言一直等他。   待唐软一靠近,沈慎言立刻扶住他道,“你已经仁至义尽,也没必要再陪他耗着,明天一早我们可以继续上路,我跟哥嫂说好了,助理会等沈顾的病情稳定,亲自送他回国修养。”   唐软抬手,将自己耳畔的碎发整理清爽,“不用,我刚才认真思考了一下,西班牙毕竟不是我的故乡,住在这里一时可能是痛快的,但不能住一辈子,我也没有信心能学好外语。”   沈慎言目光立刻沉淀下去,“什么意思?”   唐软露出抱歉的笑容,把从地面捡回的破戒指放回沈慎言的手心。   “就是这个意思,我想回华国,也没有和任何人结婚的打算。”   无论是沈顾,还是沈慎言。   我都不想要。 第 80 章   一刻不愿意再作停留, 唐软也不想跟沈顾一起回国,他只能尝试用手机的翻译软件,到入住酒店的前台咨询, 能否帮忙订一张返回华国的机票。   潘普洛纳飞往华国倒是有特价机票, 只要他从沈慎言那边拿回签证和户口,也是能自己回家的。   沈慎言知道他的打算后,多少有点生气, 不过他并非在气恼唐软的一意孤行, 而是全部推在沈顾那个倒霉侄子的头上。   知道唐软心里不舒服, 也顾忌到他们两人的旅游签证期限有90天,本来打算看好房子, 同时申请居留, 等居留申请批复后再回国一趟的。   全部被沈顾破坏殆尽了。   沈慎言自然心底不痛快,不过哄好唐软才是关键, 关起门来与唐软促膝长谈几小时,才最终说服软软一定要跟自己搭乘同一班飞机回家, 起码互相有个照应也更加安全。   对于求婚的事情绝口不提了。   唐软对他的愧疚感是发自内心的,沈顾的咄咄逼人与小叔叔的洞彻事理呈现出鲜明的对比。   可是人心从不是对称图形, 总是歪了那么一点点,偏心起来论谁也没有办法。   沈顾跟他喊疼的时候, 唐软不得不承认,连他肚子上也隐隐地痛, 仿佛那块疤痕重新切割这块肌肉组织。   是他羞于见人又不愿正视的隐患。   最终,提早结束了西班牙之旅, 两人顺利从异国他乡返回天城。   吉吉恐怕是再也不想看见飞机, 旅途的一半路程中就在狂吼乱叫, 害得唐软去领它回家, 被机场的工作人员深深凝视了许多眼。   唐软只好低声安抚小狗,抱歉说以后再也不乱跑了,再也不会让它遭受这些罪了。   沈慎言一旁冷静听着,沉默的目光不停在唐软身上来回梭巡。   唐软在动摇,即使他不彰显也不明确表达,但软软对自己的逃避已经溢于言表。   这种状况很不好。   沈慎言深知唐软的个性并非果决,自带一部分孩童般的幼稚与纯真,逼急了也只会先为难自己,而从不会反击。   沈慎言只能采用循循善诱的方式,叫软软再次倾向于自己。   两人拖着行李刚走出机场大厅,飞机场的停车位早已经有人在等候。   沈慎言猜测了一下,除了沈顾那个烦人精的手下应该不会再有别人。   哪知竟然是沈冲委派来接他们二人的。   唐软一听是爸爸派来的人,立刻忐忑慌张,沈慎言则顺利牵起他的手,给他安慰说,“没事儿的,一切有我。”   车子直接将两人送到了沈宅,沈冲在书房等着,站在门口的佣人说老爷只想见沈慎言。   沈慎言对唐软交待,“别担心,我哥大概也就是问一下沈顾的情况,你看吉吉长途跋涉不舒服极了,你带它到屋外转转。”   随后笑道,“软宝其实才应该最不舒服,待会儿咱们也不在这里吃饭,我带你去正宗的铜火锅,从外国回来就馋这一口,是不是?”   他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是沈冲在书房里使劲咳嗽一声,从门缝钻出来恰如一声警告。   唐软立刻落荒而逃。   即使沈顾不在沈家大宅,也处处充斥顽固的回忆,每一帧都与那个男人有关,忽然令人窒息。   想逃却逃不开,唐软真的累极了,包括舟车劳顿的疲倦,使得他最终选择先去厨房倒一杯柑橘汁。   厨房里没有佣人的身影,只有沈夫人沉默的身影,看见唐软想要逃跑的架势,沈夫人未卜先知,或者专门等着他来,说:“软软,对不起,前些日子在医院我说话态度不好,你别走。”   唐软立刻被她的歉意绊住脚底,原地踟躇半晌,吉吉从他怀里跳下地,一溜烟跑走了。   唐软最终又乖巧地走了回来。   走进厨房后,直到缓缓接近了对方,赫然发现沈夫人的眼圈通红,应该是熬夜失眠导致,施了厚粉的眼底泛出青灰。   沈夫人原本不是一个唠叨或者懦弱的女人。   不等他开口,沈夫人再也无法忍耐,双手扯住唐软的手道,“我是不是做错了?”   唐软不知该如何应答。   沈夫人的苦笑比哭还难看,“我只是不想让你和小顾为这段婚姻殉情而已,我只是想让我的儿子不要再那么固执,所以才自作主张安排你们离婚。”   哦,是在说他和沈顾的事情。   唐软可以推开任何人,唯独推不开沈顾的母亲,她是他感受到家庭温暖的启发者,即使她也说过令人伤心的话,唯独沈顾妈妈的倾诉,唐软愿意安静地听下去。   这也给了沈夫人继续讲下去的暗示。   “你不知道,小顾从医院里醒来,第一时间就是找你,我跟他说再也不要提你的名字,以后家里再没有你这个人了。”   “小顾就像疯了一样。”   “软软,你不知道,我真的好害怕从他嘴里提你的名字,小顾仿佛不再是那个我所熟知的优秀孩子,他变得冷漠无情,甚至麻木残酷。”   “他跟我和他爸爸争吵,在医院里就开始发疯,你知道我有多么害怕,他才刚苏醒,身上流了那么多血,但他不管,小顾说我们不该多管闲事,害得他失去了你,失去了家,他还说以后要跟沈家划清界限,什么时候追回你,什么时候才回家。”   沈夫人一直在抱怨诉苦,抓住唐软的手暗自垂泪。   “软软,我真的只是想让你们离婚后,能各自重新开始。”   “但是小顾他变了......万一,小顾再也不愿意回家了怎么办?”   沈夫人出身名门金枝玉叶,结婚后又被沈冲捧在手心疼爱有加,一辈子顺风顺水从没遇见过什么大的坎坷。   以前她总认为沈顾天生优秀,从不会让人操心,如今翻身一变,沈顾快要磨光她的全部信心。   怎么样才能换回她之前那个正常的孩子?   沈夫人泫然欲泣道,“小顾的私人助理给家里打来电话,说他不准备做髌骨手术。”   这句话简直犹如晴天霹雳。   连唐软也震惊道,“他什么时候说的?”   沈顾似乎想跟他说来着,好像被他硬生生给堵了回去。   唐软立刻心虚半截,“我听小叔叔讲,他这次被意外踩踏,髌骨有些问题,我以为他会更爱惜自己一点......”   “不,”沈夫人擦了一把眼泪,“小顾的助理私底下给我来了电话,说他彻底放弃治疗腿,还说小顾连国内请来的几个专家都辞退了。”   沈夫人痛苦地闭上眼睛,“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报复我和他爸爸,因为我们执意叫你们离婚,所以他恨我们!宁可一辈子选择坐在轮椅上,也不愿去做手术。”   沈夫人从接到电话告密后,一直茶饭不思寝食难安,精神萎顿极了,在看见唐软的瞬间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不停絮絮叨叨。   “软软,对不起,我不该让你们离婚,现在该怎么办?小顾他想做一辈子的病人......他连我们都不要了.......”   唐软心里更是难受,有点责怪自己不该一声招呼不打就回国,带着愧疚安抚沈夫人道,“妈妈你不要太紧张,等沈顾回来,或许现在也可以,我给他打个电话,亲口问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真的吗?”沈夫人露出惊喜的表情,“软软,原谅我之前做的错误决定,现在小顾谁的话也不听,只听你的话。”   唐软自愧,他不太敢肯定,沈顾是否能听取自己的意见。   或者这又是沈顾的新计谋,通过沈夫人来引导自己重新回到他的身边。   真不知道他还能做出什么糊涂事。   唐软准备接过沈夫人递来的电话。   却听小叔叔与沈冲在楼梯间争吵。   沈冲的脾气也不好惹,气急败坏地时候也会飚出脏话。   不知他怒吼了什么。   沈慎言立刻回嘴道,“管好你自己的儿子,也不要干涉我的私事,我是个成年人,知道自己想跟什么人共度一生!”   “我是必须要娶到唐软的,谁管你们的许可!”   连绅士风度都不要,满走廊喊唐软的名字。   沈夫人被吵架内容吓一跳,手指向唐软道,“你......你和慎言?你们?”   唐软立刻像被五雷轰顶。   “不是这样的,”他也解释不清楚,朝沈夫人鞠一躬道,“对不起,我先走了。”   逃也似的冲出沈宅。   吉吉不久也跟着追出来,还有沈慎言。   沈慎言在门口扯住他的胳膊,“软软,怎么了?有人欺负你了?我嫂子吗?”   “你为什么要在爸爸面前说要跟我结婚!”唐软又羞又气,慌促的眼神不停扫量四周的树丛,沈家的家佣指不定会在哪条缝隙里隐藏着瞧他的笑话。   少爷的老婆现在要变成沈家小叔的老婆。   “我根本没有同意好不好!”   唐软抬手想推开对方。   沈慎言的眼镜并没有挂在脸上,英俊的面颊侧浮现出一个清晰的巴掌印。   三十年,他哥沈冲第一次照着他的脸,重重给了一击耳光。   唐软立刻偃旗息鼓。   “出去说。”   沈慎言拉着他的胳膊,两人不再交谈,须臾,才领着木讷的唐软往大门外走。   “正如你所见,”沈慎言走在前面,高大的身躯遮挡了阳光的一半,“我跟沈冲摊牌了,其实他心有怀疑,也早早警告过我。”   “但是人如果能控制得住自己的心,就不会走那么多弯路。”   一句话多少激怒了唐软。   唐软不停反抗,“那也不能跟爸爸说结婚的事,我没同意!”   这是他一直最担心的情况。   “为什么你们沈家的男人都是这个样子!我累了,我真的不想再跟你和沈顾纠缠下去了!”   唐软不管不顾,径自蹲在地上纹丝不动。   “你也是这样,沈顾也是这样!我!”   简直要被你们两个气死了!!   沈慎言被哥哥好一顿教训,又跟着把书房里的古玩砸了许多,目的就是扯开所有的遮羞布,叫沈冲管好沈顾,不要干涉他的私事。   但是看见唐软被逼进角落又心疼不已,也蹲下身问,“沈顾他又怎么了?”   唐软快被这两个男人气哭了,狠狠地咬牙切齿,“他放话说,他不要治腿,打算坐一辈子的轮椅。”   “妈妈快要担心死了,想让我劝劝他的。”   沈慎言听出来,另一层意思太明确了。   沈顾也太不要脸,想通过卖惨来挽回唐软。   连沈慎言此刻也被气到。   沈顾这块绊脚石真得越来越难缠,简直是茅坑里的绊脚石又臭又硬。   沈慎言道,“沈顾那边的电话你不要管,我来亲自说服他。”   唐软对他的依赖感从西班牙回来后瞬时减半,更多的只是抱歉,捂住脸痛苦说,“小叔叔,你就不能......”   选择不要跟我在一起吗?   “不能!不行!不可以!”沈慎言猜透他想借最近集中爆发的矛盾,彻底拒绝自己。   怎么可能呢?   对于沈慎言来讲,活着就是为了娶回唐软,疼他爱他宠他的。   沈家人别的不谈。   偏执第一。   “总之由我劝说沈顾,”沈慎言的执拗竟然如此令人害怕,叫唐软恍如一梦,仿佛看见了一个从不曾认识的男人,从梦霾的浓雾中渗透出残酷的影线。   “这次我非叫沈顾趴下来滚蛋不可。” 第 81 章   院方建议沈顾在医院多住几天, 被他直接拒绝,唐软未道一声的告别令他伤心,以至于主治大夫再三强调, 最好把髌骨替换手术提早安排了, 否则错过最好的治疗时间,一辈子只能坐在轮椅上的滋味更加绝望。   沈顾向来自信颇丰,连翻的打击本应该使他越挫越勇, 可是人总会有负面情绪爆棚的某个时间段。   他现在就是想自暴自弃, 还当着私人助理的面, 强烈要求把国内那几位骨科专家全部遣散。   其结果是,小助理吓到慌张不已, 私底下先给沈董与夫人透露交代。   沈冲一向雷厉风行, 见儿子近两年愈发不像话,恨道即使绑起来, 务必把不孝子沈顾迅速捆回国来。   沈顾被专机接回华国已是四天后的事情,风风火火冲出国去抢老婆, 返回时灰头土脸,俨然一副重刑犯押解回国的架势。   一路阴沉, 随行的人连气都不敢深喘,害怕被沈总的无边黑暗怒火所吞没。   直到飞机降落, 沈顾又被人请到专车上,才冷哼哼施一道命令。   “小夫人回来后住在哪里, 把我送过去。”   私人助理立刻战战兢兢道,“可是沈董那边......”不好交代呀。   沈顾眉宇深锁, “还用我说第二遍?”   车厢内的气氛骤然紧张窒息。   车子的方向只好调转成前往沈慎言别墅的御景华庭高档小区。   沈顾愈发不痛快。   为了强硬克制双腿日益增加的剧痛, 他的口服止痛剂全部换成注射型杜冷丁, 这类药连续使用1-2周就会药物成瘾, 沈顾只有在完全扛不住疼痛的情况下才会轻量使用。   这些年,他滥用的止痛药实在过度,对内脏的负担很大,李医生也总规劝他早一点换了髌骨,不要自我折磨。   可他怎么甘心呢?之前以为软软出事的那两年,拼命吃药是为了找回爱妻,如今这半年疯狂吃药,是为了拼命挽回爱妻。   他的难过委屈,只有在医院里朝唐软释放过一次,平常都是咬碎牙硬吞回肚子。   为什么依旧把软软弄丢了呢?   于是悲观得想,可能我死掉也挽回不了唐软的心了。   车子快要行驶到地方,马上要进御景华庭的大门,从右侧的道路上突然窜出来一个人影。   司机为了避开他,猛打方向盘转左,险些撞上道闸杆,最终还是擦着劳斯莱斯的车顶漆层滑了半米。   开车的司机师傅简直气到要命,但也不能挡路,硬生生往前开出点距离,车内的私人助理则没有好脸,打开车窗朝车外那个倒霉鬼臭骂道,“找死滚远一点,这里是你能碰瓷的地方!!”   突然出现的人穿着朴素衣裳,被骂也不走,反而主动走到车子跟前。   因为在小区门口弄出了响动,从值班室冲出来几个保安,每个人都来者不善,恨不能两脚踹飞这个叫花子似的泼皮无赖。   沈顾更是没有好脸,可是当那个人的面孔不断贴近车窗,还是被他尖锐发现对方是个熟人。   唐凌。   竟是唐凌。   他坐牢出狱了?!!   想来当年他挪用公款,犯下严重的经济诈骗罪,他爸唐晓天拿出全部家当替他填补窟窿判了五年有期徒刑,看来是在牢里规矩才三年多就被放出来了。   隔着车窗外的太阳膜,沈顾的视线冷若寒冰。   三年多未见,唐凌明显风光不再,一张可爱白皙的面庞如今形容憔悴,身躯线条完全变形,即使在盛夏天气也穿着加厚的牛仔服,一副落魄至极的装扮。   与沈顾曾经心仪的那个漂亮精致的小可爱全然是两个极端。   唐凌对照着明亮的车窗映出略带浮肿的面庞,流里流气地吹了一声口哨。   世界上有两个地方会将人彻底改造,学校和监狱。   唐凌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备受万众宠爱的优质青年,落入泥塘后被反复蹂躏,如今只是一条落魄到可以伺机咬人的土狗。   揉了一把参差不齐的毛寸,坐牢后必须剃成青皮,现在长长了,又因在各大工地没命地搬了几个月的砖头,满头都是脏土灰尘。   “沈公子,”唐凌大约隔着玻璃窗猜到了沈顾会坐的位置,“你的车差点碰到我呀,都是旧熟人,你不打算露个脸吗?”   沈顾对私人助理道,“去把那几个保安拦住。”   冲过来的保安不由分说,个顶个得穷凶极恶,正准备把唐凌扯住胳膊扔出小区门口。   秘书下去给几个人说了什么,塞了点钱。   车窗缓缓降低。   沈顾便闻到对方身周散发出的烟酒臭气,不禁皱眉问,“你怎么知道这辆车是我的?”   谁告诉你的?   沈顾的警觉叫唐凌哈哈大笑,也不认为此时此刻真是一种滑稽的相逢。   唐凌一手撑着干净的新亮车身,侧头靠近,“谁来等你,我只是听说,我哥最近住在这个小区,过来问候一下。”   吊儿郎当的姿态十分欠扁。   沈顾当即怒道,“你找软软做什么?要哭要闹,打滚求饶,不是应该去找你的父母?”   自从唐凌出事,唐晓天的事业惨遭拖累,主动从唐氏集团离职,把手里的股份一卖,大部分替不孝子还账补窟窿。当初唐晓天其实暗中找过沈顾帮忙,沈顾恨不得唐凌死,怎么可能借钱,明中暗里将唐晓天好一顿羞辱,一毛钱也没借他。   唐晓天实在没脸继续待在国内,自私自利的个性只能保住自己跟苏倩的安生,用剩下的钱办理了移民去了国外躲着。   等于没有唐软和唐凌这两个儿子。   唐凌嘴角僵硬地挤出痞子一般的微笑,“我爸妈早不管我了,所以来碰碰运气,听说他在天城听说活得挺滋润,总不能不管我这个亲弟弟的死活吧?”   沈顾的眉角一抽搐,厌恶之情沉淀进眼底。   他现在不但厌恨死灰复燃般的唐凌,更恨极了自己。   他当初一定是眼睛瞎了,脑子长蛆了,才会喜欢这种人造垃圾。   软软恨他是应该的,连他自己也恨不得弄死自己。   “想要多少?”   沈顾点了一下手指,身旁立刻递来一本支票夹。   “啧啧啧,我又不是找你要钱的,再说我哥已经跟你离婚了,我准备找他现在的姘头要。”   沈慎言。   沈顾怒目而视,“我和你哥鹣鲽情深,感情好着呢,坐牢坐久狗嘴吐不出象牙了。”   原本没必要理会这个倒霉鬼,叫司机直接开车从他脚板上碾过去就好了。   唐凌不知道是否有备而来,精准踩着沈顾的逆鳞不停挑唆。   沈顾都快要怀疑,是不是沈慎言把他从牢里捞出来,故意恶心自己的。   “我警告你,软软那边不要随便打扰,”沈顾推开支票夹,从随身的皮夹里拿出一张金卡,“上面有一百万,拿上从这个小区滚出去,否则......”   语气里的阴沉完全不受控制,“否则就继续滚进牢房里蹲到死吧。”   二指将金卡用力抛了出去,打发叫花子似的不屑与嫌弃,告诫的余韵尚在空气中蔓延。   晦气死了。   沈顾的车转了个方向,并没有朝沈慎言的别墅前进,也为了避免唐凌顺利找到唐软,又从小区门口开走了。   唐凌早泯灭了羞耻心,工地搬砖的生活连狗都不如,别说沈顾打发了一百万,就是只给他十万块,叫他跪下也完全没有问题。   等沈顾的车子销声匿迹。   唐凌收好金卡,从口袋里掏出破旧手机,顺利地拨通了沈慎言的电话。   沈慎言接听的很快,一开口便说,“沈顾走了?”   唐凌咧开嘴不阴不阳笑道,“沈先生真是料事如神,沈顾那个王八蛋看见我果真晦气的很,跑得比兔子还快,妈的。”   嘴上揶揄自己,心底草了沈家祖宗十八代。   话说这个沈慎言很有意思,唐凌并不记得自己跟对方有多少交集,哪知一年前这个沈家小叔叔居然会到牢里探监。   唐凌当初就觉得,这个小叔叔外表衣冠楚楚,刷人的眼神透着残暴阴霾。   只对他说了一句话,“想早点出来吗?”   唐凌真是太tm感谢他了,谢谢沈家祖宗十八代!   “你还有点用,不枉我费力捞你出来。”   沈慎言当初费了点关系,提前半年把唐凌从牢里弄出来,原本只是当一颗废子养着。   目的为了谨防今天如此这般的局面。   跟沈顾一样,沈慎言也不想与他多费一句口舌,“按照说定的协议,你要好好替我缠着沈顾。”   “反正你现在也是个低入尘埃的社会渣滓,把你从牢里学到的东西尽情用出来吧。”   唐凌从听筒中,品尝到一股嗜血意味的残酷,连他自己都忍不住亢奋。   在监狱里看见沈慎言的第一眼,唐凌就跟自己告诫,即使像烂泥狗屎一样活下去,也绝对要远离这个皮笑肉不笑的恐怖男人。   对方给人的直觉,特别不能惹。   可他也有自己的仇恨。   恨沈顾!   也更恨另外一个人!   直言不讳道,“我不过是烂命一条,但是我也有自己的要求,沈顾我会帮你铲除,但是我的仇不能不报。”   在漆黑的牢房里,每一次的折辱蹂.躏,都叫他的恨更鲜活一些。   “我要你帮我整厉学,等我把沈顾搞定之后,我要厉学的一只手给来陪葬。”   挂断电话。   沈慎言想,这个家伙坐牢成了白痴?   厉学的手?   唐凌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   暂且假意答应了对方。   沈慎言将手机卡从手机里取出,折成两半丢进马桶里冲走。   唐软的午饭已然喷香扑鼻。   一共三菜一汤,唐软盛好两碗米饭,连围裙都没来得及脱,沈慎言的手臂已经缠了上来,圈住他的腰身。   “我手里还端着碗呢,小叔叔......”   唐软已经打定主意,不会跟沈慎言结婚,当然也不会跟沈顾继续前缘。   但他始终亏欠小叔叔的恩情,在他落魄凄惨甚至想要以死解脱的时候,是沈慎言把他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   如今,他只求能报恩就好。   沈慎言在他后背笑了笑,嘴角荡漾的笑意仿佛传递进唐软的后心。   “我帮你。”   主动接过两碗米饭,沈慎言浅笑晏晏踱着大步,米饭碗正正经经地摆在桌面上。   相对安静地吃完午饭,沈慎言又自觉地去刷锅洗碗。   他的豪宅面积可观,家里一直没雇佣佣人,现在只有唐软一个人在负责打扫与烹饪。   好像新婚的感觉。   可是并不甜蜜。   打自从沈家大宅出来,唐软一直竭力躲着沈慎言的碰触,是对方一意孤行说暂时找不到合适的家佣,才把软软强行又拖回别墅里的。   死缠烂打这一点,沈慎言完全是沈顾的前辈。   洗干净的碗完美地摆进烘碗机内消毒,沈慎言准备了柠檬红茶,怕唐软会拿小狗做借口,不得已把吉吉送去了宠物店。   偌大的别墅里只有两个人的呼吸。   我和你。   感觉真好。   唐软并没有坐在沙发上,而是拿着手机原地打转,从各种角度都能推测出,他在想如何离开这个家的借口。   沈慎言把水杯放置在茶几,轻轻磕出些响动,唐软恍如被惊动的林间白鹭,挑着水润的眼,神态诧异。   “软软,你在想什么?可以说出来,我帮你一起想办法。”   唐软立刻伪装正常无异,目光躲闪道,“没什么,我只是吃太饱了,随便走几步消食而已。”   胡说。   沈慎言立刻能判断出,一个说谎的坏孩子的眼珠会像钟摆一般摇曳。   他一定是在想沈顾。   因为沈顾不肯做手术。   沈冲也讲了同样的话,因为自己直言不讳地说要娶唐软为妻。   他的亲哥才会为了儿子,打了他这个弟弟。   沈慎言并非不会生气,一把抓住了唐挼的手腕一带,软软低声轻呼好疼,直接被摔进了沙发间。   随后,沈慎言也压了上去。   唐软快被他吓哭了,从未见过彬彬有礼的男人发火,软软像一只瑟瑟发抖的小兔子,不停地挠动无力的爪子,口口声声求道,“小叔叔,你怎么了,这不像你。”   其实,这才是真正的他。   沈慎言心底毒咒,我就是这样一个坏男人,你看走了眼,我就是想压着你,让你从身体到心灵,永远只有我一个男人!!   可惜唐软被怔住的表情实在太可怜了。   沈慎言又噗嗤笑道,“我逗你玩的,软软听话,稍微让我靠着你一会儿。”   其实每一颗牙齿都在切割,泛出酸水醋意。   沈顾不就是腿不好,除此以外,他还有什么值得留恋!   假如当初双腿残疾的人是我!!   沈慎言面露阴沉暴戾。   坏孩子屡教不改。   你不还是一心偏向沈顾!!   唐软被沈慎言突如其来的强制举动吓坏了,可是沈慎言立刻又温柔地笑了,甚至将头轻柔地贴在他的肚皮上。   唐软立刻面红耳赤,“小叔叔,我吃了好多饭,肚子好撑。”   沈慎言的面颊轻蹭,耳朵滚动,终于对唐软的顺从满意道,“确实,我听见软软的肚子里在唱歌。”   沙发上,两具修长的身影在交叠。   唐软抿紧嘴,他真的很想说沈顾不肯做手术这件事,呼之欲出。   可他的肚子突然疼痛起来,尤其是沈慎言头颅摩擦的部位,仿佛有刀尖在皮肉间切割。   不对劲。   自从沈顾跟他说过那些之后,唐软对沈慎言冥冥中的感觉便不对劲了起来。   小叔叔......想拆散我和沈顾。   为什么?   唐软侧过脸,不愿意说出那个显而易见的答案,轻咬着手指不敢说话。   半晌,沈慎言在他肚皮上趴舒服了,连金丝眼镜都摘掉,口中发出舒适地喟叹。   “软软,回天城之后,总不见你摘抄《心经》,如今还会背诵吗?”   唐软为了平复疯癫的心情,连续一年多都在纸上誊抄《心经》,熟练成自然,每一句都熟记于心。   “背给我听听好吗?”沈慎言闭上眼睛。   他真的需要听取一些静心凝神的佛经,否则隐藏起来的暴戾因子会难以控制下去。   都是沈顾逼的!   “软软,刚才真的很不好意思,我吓到你了,那么,现在开始吧。”   唐软被他压制地不能动弹,小声而服从地背诵着每一个字音。   好听,软软的声音在洗涤灵魂。   沈慎言居然觉得幸福。   不管明天醒来是否会传来噩耗,但他却难能可贵地平静。   内心再无波澜。 第 82 章   唐凌抽出身来, 连衣服也没穿,赤足从床上走下地,沿路滴滴点点, 最终跨坐在脏污的破旧沙发间, 脚踩着烂桌子的边沿,伸手从桌面的垃圾堆里掏出一支香烟点燃。   烟火明灭无序,缕缕白烟混合着满屋子残羹剩饭的馊气, 以及未知名的腥臭, 使得环境愈发恶劣。   沈家曾经最宝贝的少爷, 如今颓烂得像一坨臭泥般,两条不再丰盈的长腿间布满痕迹。   有细微的刀伤, 还有烟头烫过的痕迹, 最深的烙印属于改锥从脚背处扎下的窟窿。   这些都是监狱送给他的永恒纪念与馈赠。   床上的两具身躯滚动如蛆,其中一个鼾声阵阵, 而另一个则挺着大肚子走下地,脑满肥肠的模样仿佛一头会行走的猪。   那头猪开口就骂, “贱货,大半夜的不睡觉, 躲在这里发什么浪。”   唐凌心底恶心死了。   但是没有办法。   刚进牢的几个月,总是有人惦记他的屁股, 被殴打被折磨被威胁之后,他也不得不抛弃养尊处优目空一切的坏习惯, 从一群人渣里挑出个厉害的,主动献身来保住自己破烂不堪的贱命。   这头猪仅仅是里面的三把手, 最厉害的还在牢里蹲着。   唐凌原本打算从牢里出来后找个地方藏起来, 谁知道这头蠢猪也到了出狱期限, 很容易找上了自己。   蠢猪姓廖名强生, 出来整天不务正业,之前也是因为打架滋事误伤了人,被抓起来关了几年,现在出狱了也是无所事事,找到唐凌后拿他曾巴结过自己的旧事做人情,死皮赖脸地纠缠过来。   人赖又变态,嗜好难以描述,不过对于唐凌来讲却是一把好刀。   蠢猪是没有脑子的。   唐凌装出一副委屈的模样,别过头不再看令人恶心的肥猪脸。   廖强生一直把他当下贱的表子对待,弄了半天没反应,直接扯住唐凌的后颈骂道,“贱货!是嫌弃没满足你是怎样!”   唐凌阴暗处面带嫌弃,从嘴里掏出香烟,反手要往猪男的肚皮上烫。   “给老子滚开!!你们这些个王八蛋狗屎!一天只会欺负老子,根本就没把老子当人看,王八蛋!!”   廖强生的变态在于,对方越反抗越兴奋,摁着唐凌贴近耳侧,邪笑道,“两个人还不行啊,呵呵呵,正好你醒了,我还有点没够......”   唐凌跟他对手过好多次,知道这个家伙的弱点,象征性挣扎半晌,就让对方得手了。   哭哭啼啼道,“生哥,我恨你!你都不管我的死活!好吧,现在弄死我吧!反正我死了,你正好去找以前的姘头!”   廖强生掐住他的下颌,一身肥肉颤抖,“这是哪里的话!我要不是惦记着你这块好肉,从牢里出来那天直接到我舅舅那家水泥厂报道去了。”   其实,他对唐凌还是有点回味无穷的,毕竟唐凌当初哭哭啼啼地找上自己,脏污的小脸哭得黑一块白一块,多少挺惹人疼爱。   唐凌气道,“你懂个屁!我被我之前的男朋友给当众羞辱了!你只知道动动动,根本不是真的心疼我!”   廖强生早知道唐凌坐牢前那些破事,唐凌把厉学跟沈顾合并成一个人物形象,隔三差五给自己拼上的靠山们诉苦。   说他被男朋友骗财骗色,最终被对方祸害进牢,讲得牙根子都快磨出血了。   总有一天,我要报仇雪恨!   唐凌每说到这个话题,总是很欠抽的不服从命令,导致所有跟他有染的地痞流氓都知道,这个畜生一般男朋友的存在。   廖强生停下,“那你想怎么办?”   唐凌一听蠢猪上钩了,不由露出隐藏已久的恶毒表情,“当然是弄死他,才能泄我心头之恨。”   廖强生直接从沙发起来,略带退缩道,“我要是再被警察抓住,数罪并罚估计要判死刑的。”   畏畏缩缩得,比在牢里耀武扬威时窝囊多了。   唐凌既然敢用他,肯定不止灌这一次耳音,用手拉住蠢肥猪的手腕,小指勾动道,“你是不是蠢啊,谁让你开车去撞他了,好办法难道不是人想出来的?”   又说,“他从我身上骗走了几个亿,如果他死了,我和他曾经一起购买过一笔稳定增值的基金,他若是死了家里一定大乱,正好能留出空子叫我顺利从账户里套几千万回来。”   廖强生有些怀疑他的话,但是唐凌最近每天都能拿出几万快钱撂给他,说是自己动脑子挣得。   说明唐凌的脑筋不差,从他还能把牢里的几个欺负过他的毛头恶整得服服帖帖,大约是不会骗人的。   半信半疑问,“你那个该死的男朋友死了,你真能顺利地从他那里弄到几千万?”   若说睡出来的感情多半属于塑料,真金白银的诱惑则无法拒绝。   唐凌轻笑,“比钱还真的事情,我能骗你?”   .   沈顾每天都需要到医院去检查一下髌骨的恶化情况。   他本人非常不愿意去。   沈夫人快要以死相逼,甚至说假如他不肯先治好腿,而是再去骚扰唐软,自己就往三楼上走,叫他一辈子后悔!   能把贤惠端庄的沈夫人逼到如此境地,沈顾也没办法不予理会,只好用缓宾之计,派人盯着沈慎言的动向,自己随便去医院检查两次。   他的腿,其实沈顾自己最清楚,检查是毫无意义的,只有尽快出国接受手术治疗才是良策。   但他不能离开。   即使是一个月的功夫,唐软都有可能被沈慎言抢走。   何况加上术后复建,起码一年的时间内,他都得被围困在茧房中不能自已。   虽说嘴上喊自己累了,真的要他祝福唐软跟另一个男人。   他沈顾,第一个就做不到。   从医院检查出来,沈顾低声给助理交代,叫人私底下对夫人务必报喜不报忧,一来是不想叫爸妈太担心,二来是争取留在天城的时间。   安排完一切。   沈顾真心疲倦极了。   他的轮椅被很好地固定在车辆中间,侧头仰靠在皮质光滑的椅背,屏息凝神地在注视窗外。   盛夏至极,便是秋初。   街道两旁绿叶如泼如倒的墨汁,碧绿到发黑,在反衬着阳光的粼粼碎光。   恍如一梦。   即使身体疲倦,沈顾的眼睛依旧苏醒着,不停地打量着从窗外滑过的风景,不知不觉从主干道出来,转向进入高速路段。   沈家是做外贸生意的,有几个大货仓健在郊区,沈顾每个月都要亲自过去视察一趟,正好阳光晌午,等见过管理货仓的主管后傍晚前完全能返回天城市区。   软软那个时间段会和沈慎言外出遛狗,如无意外,三个人能正好遇上。   一想到唐软,沈顾的脑壳子里嗡得发出一阵轰鸣,那种类似于不堪想不堪忘的纠结情绪令人肝肠寸断。   软软。   他低声地唤了那个人的名字。   沈顾听沈夫人的断断续续的话语里,大约猜出母亲也试图说服唐软,请他帮忙规劝自己早日治疗。   可是一周过去。   了无信音。   沈顾绝望得快要窒息。   直到一辆满载水泥的重卡从车窗前超过。   城市主干道有限载,但通往郊区的高速路段则经常有货车往来,沈家仓库建设在郊区即是为了运输方便,节省不必要的开销。   那辆重卡超车之后一反常态,速度压得刚好,车尾一直在正前方三百米处。   开车的司机手艺娴熟,从后视镜瞧着沈总并不像睡觉的模样,被卡车压着行驶一路必然会大发雷霆。   打灯预备超车。   哪知前方重卡上突然发生意外,阻挡水泥包装的栏板突然打开,上面的水泥包装如同失去支撑力的洪流倾斜而下。   距离太近,完全来不及反应。   开车的师傅只能条件反射猛打方向盘,在撞上水泥包前,冲破右侧道路栏杆。   车内的助理与保镖齐声高喊,“当心!!”“沈总当心!!”   他们的车在下一秒从车道上撞破栏杆,如莽撞的犀牛笔直地撞了出去。   沈顾的身体被牢固地约束在轮椅间,随着车身翻滚,安全带不停得往他胸腔前勒紧,双眼一片混乱,包括绝望的低吼与求助哀鸣。   冥冥中。   沈顾竟然听见了唐软的声音。   那么凄惨,悲凉,像预示死亡的嗥叫,缠绕着他逐渐缺氧的大脑。   竟栩栩如生。   沈顾的眼前仿佛产生了某种逼真至极的幻觉,唐软正坐在他的副驾驶,面孔里泄露的惊恐无处不在。   唐软喊,“老公!救命!”   但他的双手却是勇敢地握紧了沈顾。   沈顾居然感到安心。   此时此刻的软软一如三年前,只爱他的时候,连生命完结的最后一秒钟,也对自己充满关切的爱恋。   软软!   软软......   沈顾宁可自己去死的。   他伸出了手,将唐软那具虚幻又充斥着十足真实感的身躯,牢牢地抱进怀底,发疯般地祈祷上帝。   软软要活着!   ......   保护不了他。   便一起去死!   一股股莫名其妙的大段记忆,如同翻滚的页码,不停地涌向沈顾的脑海深识,直到人失去意识。 第 83 章   巨大的投影屏幕上正在播放着一部法国的同.性.爱情电影, 印象主义绘画般的镜头质感,主题粗糙却情节慧深,尤其适合打发下午的无聊时光。   唐软原本正襟危坐着看片儿, 随着一个小时的剧情推进, 两位英俊的男主演不断地情感拉扯,在图书馆的书架后接吻,草莓田里的猩红翻滚, 包括有意无意地手指抚摸, 欲.望的深度逐渐得得到了挖掘。   沈慎言再看唐软小可爱时, 某位面红心热的单纯孩子已经躲到了沙发拐角里,双手紧抓沙发抱枕遮挡眼睛。   沈慎言不自觉侧身靠过去, “害羞了?”   播映厅门窗紧闭, 厚重的窗帘遮蔽了外面的白光,倒是在密闭的环境底, 无声的暧昧在喧叫。   唐软的足尖一点一点往后躲避,“没......就是突然有点......不太适应。”   沈慎言笑着搂住他颤抖的肩膀, “那我把你护住些,万一到了什么不得了的镜头, 我免费提供能隐藏的好地方?”暗示自己宽阔的胸膛。   唐软语结。   小叔叔这两天不知为何缠他更紧,相处的空间感越来越窄, 唐软早已经打定主意不再与任何人纠缠不休,一心只是回报对方的恩情错爱。   沈慎言根本不会放过他。   眼瞅小叔叔已经顺理成章地将手抱在肩膀之上, 唐软的呼吸快要停止,头颅间闪过一道闷雷似的声响, 逐渐扩散至两个耳朵, 嗡嗡作响。   有些什么从未经历过, 却切切实实存在的幻听直往他的脑海里灌输。   救命!救命!快跑!   唐软瞬间脸色惨白, 低呼一声,“小叔叔,我头疼。”   沈慎言伏头观察,确实不是伪装拒绝的表情,蹙紧英俊的眉宇,“怎么了,软宝?哪里最不舒服?需要去医院吗?”   唐软的潜意识不停在打架,不知哪里钻出来的阵痛,不断攻击机体的自我防卫意识。   “没事,我躺一会儿就会好了。”   沈慎言哪里肯让他强撑,二话不说打横抱起人,“你这种情况怎么能说还好?去医院咱们先做个检查。”   沈慎言的手机一直在裤兜里装着,时机恰恰不好,来电铃声早被调成震动,谨防会被打扰。   唐软已经怕极了医院,无论怎么乖哄都不想再去那种晦气地方,沈慎言将人搀扶进卧室躺好,宽厚的手掌摸一把软软的额头,浸出一层绵密的冷汗,鬓角泼了冷水似的,卷曲地贴敷在面颊,益发见怜诱人。   沈慎言的手机在口袋里隐隐发烫,对方起码打了几十通电话,俨然催命似的。   沈慎言仿若无闻,心底与明镜似的大约猜到了什么。   直到唐软喝了点温水安稳躺下,特意将软软的手机关机,他才专门换了另一个隔音的房间。   果不其然,其中二十次的来电显示姓名是沈冲,而零星几个号码则没有标注。   沈慎言想着他哥八成快恨毒自己了,仍旧面冷心硬,毫无半点愧疚将手机号拨通。   沈冲已然是忍不住从商场中沉淀下的修养,只是面对不争气的亲兄弟骂道,“出来,给我往天城西区医院走!快一点!!”   沈慎言明知顾问,单手插兜靠在墙边,“你不是说再不要认我这个亲弟弟了?”   一想不能太刻意,“去医院做什么?总不是咱家老爷子......”   “放屁!”沈冲的情绪激动到无以附加,“是小顾,你的亲侄子!!他现在大量失血在急救室!急需要A型血!”   沈冲经历大风大浪锤炼的铁铮铮的汉子,在爱子几次三番濒临死亡深渊的考验下,也禁不住老泪纵横。   “你来瞧一眼小顾吧,说什么,他都是我的骨血,咱们老沈家的未来的顶梁柱啊!”   看来唐凌这块废料出手真狠。   沈慎言当初只是叫他尽量缠住沈顾。   所以沈顾这次死了,与他也是八竿子打不到的关系。   眼神冷中夹狠,阴沉如蛇,抚了一把金丝镜框的框尾,“好,我马上到。”   沈慎言走前在唐软身边摆了一碗素食白粥,轻声安抚说有些急事要办,穿戴整齐拿上车钥匙,不一会儿就从宅子出发去城西医院。   唐软并没有想象中的难受,稍微躺一会儿头颅里的震动逐渐消失。   一些快要想起的事情如浪潮般隐退。   究竟是什么呢?   摁了摁发痛的太阳穴,唐软也无心吃速食白粥,起身换了件干爽的衣服,打算起床将播映厅里收拾干净。   吉吉这几天被沈慎言送去了宠物中心,说是要打蛔虫还是做什么的,所以偌大的豪宅里异常安静,掉一根针都能听见响动,即使有风吹草动更是无人能知。   对于孤身一人处于过分寂静的环境,唐软不由想起当年石麒给自己造成的心理阴影。   胆小地取出一件外套,披上身后准备到小区外面灯光充足的地方去待着,总也被孤零零守在家里感觉要轻松些。   唐软前脚出门,因为是豪华别墅高档小区,每一户之间相隔的距离较远,沈慎言的这座小别墅还有独立的私人花园。   穿过花园走到笔直的道路中央,基本上很难见到哪家的富豪阔太在人工道路间夜跑。   连车辆都很少。   冷风一吹,唐软不由得缩了脖子,只在他收紧领口的功夫,从一旁的树丛走出两个身形高大的保镖,左右靠近微微愣怔的唐软。   “唐先生,抱歉,沈先生想请你来一趟。”   唐软立刻反驳,“我跟沈顾没有什么好说的。”   “是沈冲,沈先生。”   哦。   唐软自然不会驳了爸爸的脸面,稍微再一打量两个保镖,也不是生面孔,浑身散发出不容抗拒的森冷感,应该在门外守了一会儿。   唐软也没多心,跟着两人登上来接人的车辆,一个小时后顺利送去了沈宅。   沈家今天也是异常安静,哪怕地面铺着奢贵的羊绒地毯,人走在上面还是能发出隐约的摩擦声。   “沈先生在二楼书房等你。”   保镖应该被警告过,不准跟着上楼。   唐软一路上感觉并不很妙,惴惴不安登上二楼,书房中透出的惨淡光线由其令人心惊胆战。   爸爸他找我会说些什么事呢?   是不是因为小叔叔?   ......   成百种想法一拥而入,比今天下午突如其来的头痛更加猝不及防,直到真正走入书房里面。   沈顾单独坐在轮椅之上,矜贵的脸上挂了点彩,浓密的头发被凌乱地抓在脑侧,露出沉稳又锋利的面颊。   “你怎么了?”   见到沈顾的脸上带伤。   唐软承认,此刻还是会在第一时间关注对方的异常,类似一种难以克改的顽固类疾病。   即使这几天,他狠下心肠采取不闻不闻的态度,来叫沈顾心寒放弃。   关键时刻,不争气的永远只有他。   沈顾不言不语,用一种极其异常的表情在上下打量着唐软。   陌生到冰凉,但绝非是针对唐软。   更像是一种从恐怖噩梦中惊醒的瞬间,意识恍惚摇摆,不知现实与梦幻的边际线究竟在哪里,不断行走又不断碰壁,直至疼痛敲响警铃。   “软软?”   沈顾的话意与眼底滚动的暗涌都呈现出某种不正常的狐疑。   “我好像在做梦。”他的说话声音也趋于理智崩裂的边缘,“差点死掉。”   确实差点死掉。   当车子翻滚不停地每一个时刻,他都觉得自己下一秒会直接惨死与一场车祸。   但,他已经倒霉得够久够狠了。   老天爷总要偏爱他一次。   在最关键的地方,车辆安稳地停住,没有侧翻进旁边的山沟,再加上安全带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以及奢贵汽车内的保护措施都是高等级的防碰撞等级的。   他才能只受了一点轻微的皮肉伤后,仍然理智地叫秘书通知父亲去城西区医院,骗走沈慎言,并且顺利带出唐软。   唐软被他诡异的举动吓一跳,身后又传来了利索的锁门声,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沈顾又欺骗了一次。   愤恨道,“沈顾,这样真的很没意思,你找人把我骗来又锁上门!只要我报警,你就是非法拘.禁我!”   沈顾则魔怔般,操纵着轮椅不停往前靠近,直到将唐软逼到墙角,脸上的僵硬表情才一点点碎裂,露出里面的柔软与脆弱。   “软软,我刚经历过车祸!你对我难道只剩下恶意的揣测吗?”   唐软不敢妄动,上下再次打量对方脸上与露出来的部分,“都怪你找人骗我过来.......还锁门!”确实是他胡乱推断,可谁让对方是个恶劣的惯犯。   “对不起。”唐软还是趋于内心的抗衡,“用我叫人送你去医院吗?”   沈顾苦笑,“李医生已经到家里检查过了,之所以叫你来,是因为我实在太过忐忑不安。”   不由分说,把唐软使劲一扯,满身遍体的痛楚已然忘却,不停地摩挲着唐软的胳膊背脊,包括面颊。   “别动,让我摸摸你。”   沈顾低声祈求,“我刚才真的出了车祸,在我以为自己快要完蛋了的瞬间,我还看见了你,软软。”   一想起那时的惊恐,沈顾说每一个字都很克制,生怕有哪里没有讲清楚,把唐软给吓到了。   “我可能产生幻觉,不知道为什么能明显感觉到车子在不停下坠,我疯狂地踩刹车,但一切都失灵了,你在我身旁凄厉地喊着救命,我真的感觉自己是个废物,然后我就抱住了你。”   “你没事真的太好了,”沈顾似乎终于能从痛苦中解脱而出,眼神底隐藏着别人无法轻易觉察的暗光,“真的好害怕,回想起来简直像做了一场噩梦。”   “我们俩相拥着,汽车坠落山间谷底,爆炸把一切撕碎,但你还是信任地躲在我怀底。”   唐软始终没有了动静。   沈顾喃喃自语说,“还好一切都是我胡思乱想的。”   包括他脑海里突如其来的东西。   可能一切都是假的。   然而当他抬头看向唐软,唐软紧咬着嘴唇,被戳中心头最深的毒刺,莫名其妙反问一句。   “那......那如果这件事是真的,又或者曾经发生过呢?”   不不不。   沈顾没有必要知道小甜番的存在。   唐软摇晃一下眼神,“我胡说的,你可能真的被意外事故刺激到了,我叫人送你去医院看看。”   沈顾立刻冷脸问,“叫人送我,那么你呢?你还想回到沈慎言那边去?”   即使与心爱的人靠得再贴近,还是感觉永远不能摸到这个人真正的内心。   强烈的挫败感让沈顾的脑子一阵晕眩,之前否定的记忆顷刻涌上心头,变成一种含混不清的记忆,召唤出全部的嫉妒与恼怒。   沈顾搂紧唐软屡次三番要离开的腰身,几乎脱口而出,“你为什么还要回到沈慎言的身边!你们都已经离婚了,他那么伤害你,你肚子上的伤口难道不是他心狠手辣的证明吗?!软软,为什么我的真心你永远看不到,偏要回到禽兽的身边!”   唐软被他错乱的情绪搅得一头雾水。   “沈顾,你在胡说什么?是我和你离了婚,而且我的肚子......”   唐软的肚子突然好痛,他不禁捂住自己的腹部,“你怎么知道我肚子的疤痕?你究竟想到了什么?是小甜番的事情吗?”   蓦地住嘴。   我在说什么?!沈顾又在说什么!   唐软的内心冥冥中在叫嚣。   不要问,不要再问下去!   真像可能会很残忍。   可他的手颤巍巍地扯紧了沈顾的肩膀,似乎在寻求一种确切的答案。   沈顾俨然重新沉淀回进门前的迷茫。   在出车祸的瞬间,他似乎觉醒了一种隐藏的潜意识。   他的一生,仿佛从新来了一遍。   与现在的完全毫不相同,简直可以说,是一种截然相反的极端。   这是一本书。   沈顾唯一确定的是,他的脑海不停在告诫他。   这是一本书,一本书。   而他根本不是这本书的男主。   这本书的男主,叫沈慎言。   作者有话要说:   亲亲们,这是一个脑洞文,接下来我要不停反转啦!么么哒 第 84 章   沈顾微晃了一下头, 那些感觉荒唐至极但实实在在已经发生了事情,无一不在证明。   他没有被撞成脑震荡,更没有疯!   他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脑子里灌入的可怕情节, 如同一个差生怎么也不可能立刻学会未解的知识。   唐软被他抱着, 最先感知到对方肌肉的僵硬,尤其沈顾所讲的事情让他害怕。   试探问道,“你刚才说.......我肚子上的伤是谁造成的?”   沈慎言?   唐软立刻慌促不安到极限, 之前沈顾说过的, 小叔叔为了得到他, 才联合石麒来欺骗自己,只是被他故意否定。   没来由的肚子和头都疼到难以承受, 仿佛沈顾乱吼的话语里隐藏着被原主刻意隐瞒的真像。   确实, 他穿进小甜番的时候,脑海里空洞无物, 唐软只是与一具皮囊完美地融合,随着剧情如浪潮般不断推进, 才亦步亦趋走到今天这种局面。   他太随波逐流了。   沈顾也感觉得到唐软的沉默,抱紧对方说, “别怕,别怕, 我是胡说的,毕竟差点出车祸丧生, 即使是我,也会有思维混乱的时候。”   若是之前, 唐软大概会安抚他两句, 找各种借口或强行离沈顾远一点。   沈顾无意间的话, 冥冥中对他起到了极其强大的牵扯作用。   完全不用沈顾挽留, 他竟萌生一种大胆的想法。   为什么我会是小叔叔的妻子?   究竟还有哪些事情我不能知晓。   难道说,是真的吗?在上一次的故事里?   唐软假意起身,做出一副准备随时离开的姿势,沈顾立刻警觉问,“软软,你还是想回沈慎言那边去吗?”   唐软点头。   “为什么?!”沈顾痛苦地捂紧自己的额头,决定不再胡乱说出口的话几乎脱口而出。   确实,他只是受了一点皮外伤,根本没有更好的借口挽留对方。   唐软是自由的。   他不能强迫他,这是沈顾对自己无数次的保证。   不由忍却心头的强制感,换成更为妥帖的语气,打起马虎眼来,“能不能等明天,即使我拦不住你的人,能不能等明天再走!我现在一身病痛,难道你已经跟我决定形同陌路了吗?”   当然不可能叫唐软离开自己的视野,否则把沈慎言骗走又是为了什么?   沈顾原本还在迟疑,唯有唐软反复说要回沈慎言那边,他才真正地意识到危机的存在。   这万一真是一本书呢?!   沈慎言真的很有问题!   对方一恳求,唐软又摇摇头。   “不是这样的,”唐软也不知道究竟该如何才从沈顾嘴里,再听到那些话的其余内容。   自我嘲讽,我是疯了吗?居然会觉得沈顾冥冥中知道一些什么。   但……   沈顾能准确描述出他们两人一起遇难的画面。   连他自己这样一个大活人都能从故事的结尾回到开端,其他人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我听见你刚才讲,我和沈慎言已经离婚了......”唐软努力构思着笨拙的解释,“沈顾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可你选择不告诉我,我又为什么要听信你的,还乖乖待在宅子里不回去?”   唐软的激将法并无什么实际上的攻击力度,沈顾仔细望他,书房的台灯原本就是为了保护视力健康,选择了晦暗不明的灯泡。   唐软的表情也十分晦暗,即使他的五官艳丽,在幽暗的灯光下更加难掩心事重重。   沈顾只好假装同意道,“今天一切都太过凌乱了,真的,我现在脑子连前后左右都分不清,让我先休息一晚,如果明天这种混乱的感觉仍旧没有消除,我再跟你详细说清楚。”   强迫自己恢复了往日的冷静,揪住唐软的手指说,“先留下,现在天色也晚了,一切等明天再说,好吗?”   沈顾已经准备好了下一句要对唐软讲的话,唐软居然主动同意说,“只要爸爸妈妈不讨厌我,我......”   实在太想知道,沈顾明天会告诉他些什么了!   主动跟在沈顾的轮椅之后,走出了书房,家佣早受到少爷的嘱托,晚上务必什么人来都不要应答,特意将唐软送去了较为偏僻的客房。   而后长呼一口气。   事情比较顺利。   沈顾抬起手腕,时间正是9:45,距离他被抢救出来还差好几个小时。   经过苦苦的哀求,沈冲才答应帮忙缠住沈慎言。   对于不孝顺父母的例子,他该身当反面典型教材了。   接下来,沈顾并未闲着,操纵智能轮椅来到地下车库,司机早已经准备就绪,包括李医生也在,还有一名提着化妆箱的化妆师。   沈顾上车后,直接问道,“你从来有没有对我们所处的世界产生过怀疑?哪怕一次也好?”   李医师快速掏出手电,打算翻看一下沈顾的双眼球。   啪!手电的靠近被冷淡打开。   沈顾明显不爽极了,“我的脑袋现在很清醒,这点我可以百分之百保证。”   每个人的混乱是必然的,只是他实在无法相信,这个世界居然是一本书,而他仅仅是书中的一个重要配角。   “医生是无神论的忠实捍卫者,这点我深知肚明,可是我有个问题想你,你能帮我找到答案吗?”   车子开始缓缓上路,逐渐加速。   李医师收回手电筒,坐到沈顾的身旁,不断观察对方的精神状态,目前看来确实正常,除了腿部,沈顾并没有遭受重创,实属走了狗屎运。   沈顾问,“为什么我结婚前后几年里,遭遇了这么多的灾祸?每一次都是致命的?”   这?   李医生不得不对这个好笑的问题,回报以不厚道的哂笑。   “这个真是把我为难住了,恕我从医这么多年的经验来讲,遭遇车祸的人下次很有可能还是会被车撞,而做手术摘掉肾脏的人下次有可能还会摘掉胆。”   他可没敢说,不一定沈顾正是那种万中挑一,倒霉到喝凉水都塞牙的体质呢?   沈顾凝神,“并不是这样的。”   他派出去的人正在着手调查事故的起因,还没有来音信。   不知道究竟哪里最不对劲,沈顾双手不停在膝盖上画圈,“我之前为了去找软软只身前往西班牙,可是在潘普洛纳遭遇了牛群发疯的意外,险些被逃命的人踩踏致死,这次也是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   可以说灾祸接连不断了。   李医生也被他沉重的思考方式所引导,“你在西班牙居然还遇到了危险?”   那你确实有够倒霉的。   “所以我不能更倒霉,也不能坐以待毙!”沈顾的双手在膝盖前叠握,“毕竟我现在面临的疑惑不能跟任何人讲,以防听见的人都以为我是神经病。”   “所以我得亲自验证一下,只有通过验证,我才能确定那些疑惑是真是假?!”   沈顾指指头部,“我得自己弄清楚,为什么以前从不在意的事情,如今联系起来竟然充满波云诡谲又合情合理!”   真的是我运气不好,还是有人扭转了剧情,让他成为了替罪羊。   两人一路各有所思。   赶到天城西区医院,时间是凌晨12:15,化妆师一路替沈顾的脸上涂抹灰白色的化妆品,脸上蹭伤的部位用高超的技术伪造出恐怖的创伤。   李医生不由啧啧道,“我认识你这么久,说句老实话,若非你花重金雇佣我,我真不想做你的朋友。”   疯子一个。   沈顾咧开苍白的嘴,气色惨然反驳,“以后我会把你当作我最重要的心腹。”   建立比朋友更深的友情。   李医生努努嘴,“还是算钱吧,方便。”   按照沈顾的安排,医院后门推来一辆手术车,沈顾换好病号服被抬在上面,用医用棉被紧紧裹着身躯,送进医院内。   李医生是医生世家,自己家就是开医院的,平常各大医院开学术交流会彼此都十分熟稔,这家公立医院的院长更是熟到不行,稍微行个方便也没有损害到谁的利益。   沈慎言与沈冲二人在手术室外守着几个小时,沈冲提前把妻子送去了美国,说要她联络好美国的医院,替儿子做膝盖手术做足准备,恰好没有参加这场闹剧。   沈慎言算是能沉得住气了。   主要他也并非白白等待,起码知道沈顾的好歹再做打算。   不过沈顾车里的那些随行人员可没有沈顾那么幸运,除了车子的主副驾驶系上安全带,其他人并没有系安全带的习惯,所以车子滚动的瞬间有人被甩出车窗,造成多处骨折。   给沈冲汇报的秘书小心翼翼,头上还捆绑沾了血的纱布,胳膊吊起来一只打好石膏。   沈冲立刻叫他回去病房休息,公司会委派别的人来处理事故解决遗留问题。   正常人都成这样,更不要提沈顾那个残废。   手术灯灭,医生满面憔悴地走出来,朝两个人表示好的消息说,“病人总算脱离险境,全身多处骨折,肋骨还扎到了肺部,幸亏抢救及时。”   其实说得人,正是从车子上甩出窗外的那名保镖。   沈冲清楚知道真实情况,终于松口气,朝医生由衷道谢,“谢谢,真是太感谢,辛苦你了。”   又对沈慎言叹口气,眉宇紧皱,“谢天谢地,你帮我去送一下大夫。”   手术室中推出的病人戴着呼吸面罩,毕竟是腹部刺穿伤,仍旧需要送入重症监护室留观一段时间。   沈慎言完全不想看沈顾的脸,扭头去送连续做了六个小时的大夫回办公室。   医生连忙推辞,“不用了,这是我应该做的,等会儿家属可以进去看一眼病人。”又交代了一些相关事宜,转身走了。   沈冲又重重松口气道,揉摁太阳穴舒缓紧绷的神经,“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啊。”   侧身招呼沈慎言,“幸亏你嫂子去了美国,这件事真的不能往外传播。”大手摁紧兄弟的肩膀,几乎老泪纵横,“多亏有你。”   看见沈冲的鬓角露出银丝,满脸困倦仿佛老了几岁,沈慎言心头稍微异样,极快回复平常。   “这是我应该做的。”   依照护士的要求,两人穿上抗菌服进入重症监护室,里面的仪器声沉缓而严肃,无时无刻不再记录生命的脆弱易逝。   沈顾如同尸体一般躺在病床中央,面戴呼吸器,满上插着透明的玻璃管,不停往机体输送着赖以生存的液体。   沈冲不禁难受,“我上次看见小顾这副模样,他就成了植物人......人老了,见不得这些。”虽说假戏真做,但确实害怕极了儿子再次躺在病床,不能起来叫他爸爸。   忍不住哽咽了声,捂住胸口,“活着就好,就好。”再不敢看,转身从病房门走了出去。   沈慎言原本也想一直陪着他。   不过他此时此刻的心情颇为复杂。   一方面是对沈冲的抱歉,兄弟真情总是有的,可惜生在豪门人家,两人从小长大并非一直亲昵,随着年龄增加隐含的竞争关系逐年暴.露。   说白了,若不是他另有打算,整个沈家的家业根本轮不到亲哥上马,更不要说沈顾这个烦人的东西占尽好处。   另一方面的心烦,早已经是不言而喻的。   沈慎言稍微靠近了病床,沈顾的睡颜如死亡般乏力,可惜呼吸机中起起落落的声响证明,对方还能好好活着。   简直出乎意料又令人气恨。   于是再也忍不住道,“为什么你就不能顺顺利利去死呢?为什么你就不能像上一辈子那样顺利地死掉呢?”   沈慎言说得小心翼翼又咬牙切齿。   “这次不许你再缠着软软了,最后一次警告。”   沈慎言深换了一口气,才勉强忍受那种一切不受自己控制的暴戾感。   “不过是个该死的配角而已,这本书根本轮不到你来做主。”   “支配剧情的人,是我。”   仿佛压抑在心头的抱怨终于倾诉完毕。   再也不看一眼,沈慎言扭头就走毫不停留。   几分钟后,沈顾的心率检测仪波动不断地提升,心率从75飙升到110,直到他恨得要命,一把扯开了面上的呼吸面罩。   作者有话要说:   情人节快乐啊,亲爱的们,留言发红包,祝亲亲们……无论单身情侣都快乐(?˙ー˙?)!么么哒么么哒! 第 85 章   难怪他一向聪明冷静, 最近几年却像被什么一直羁绊,处处狼狈到无以复加。   沈顾自然不会再继续忍着挨打,要换被动为主动。   沈慎言走后, 沈冲在车内与儿子保持了很长时间的沉默状态, 最终抑制不住内心的恼火与疑虑,朝儿子发泄道,“我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配合你演这出戏, 我大约能猜到与软软有关。”   “正是因为如此, 我才肯出手助你一次, 叫你能狠狠敲醒慎言,但我对你很失望, 包括慎言也是, 你们都已经被迷得痴疯了,连名声亲缘都抛开不顾了!”   父亲的责骂不无道理, 外甥与叔叔抢一个男妻,干架到头破血流, 若是传扬出去必将在豪门圈内掀起腥风血雨。   不过沈顾完全不在意名声之类的,他现在一是大概了解到书中的真实剧情, 更不可能叫唐软送羊入虎口,二是必须狠狠报复沈慎言一击。   突然抓住父亲仍在抖动的指尖, 严肃说,“送佛送到西, 爸,既然你肯帮我演这出戏, 剩下的事情还请继续交给我来处理。”   “什么意思?”沈冲想抽手, “慎言是你的亲叔叔, 咱们血脉相连, 难道一个外人能叫你不顾血脉人伦?!”潜意识里,沈冲对儿子言辞里的情绪感到担忧。   沈顾知道没什么能瞒住父亲,拍拍对方的手背,“我没那么禽兽。”   与沈慎言相比,他不会下手得太狠。   沈冲仿佛第一次真正意识到儿子的成长,包括沈顾此刻坐在他的身旁,目光如炬且身量挺拔,与自己逐渐衰老的身躯相比,愈发像一座拔地而起的高山危不可测。   一个男人的成长往往在一个瞬间,而会隐藏心狠手辣则是心理上真正成熟的标志。   沈顾在这种事情上,经历过刻苦铭心的两次。   这是第二次。   他向来有仇必报的。   “你去美国待一段时间,我妈一向娇气,你陪着她我会放心些。”沈顾最终说出打算,“最多一个月,我会找你们汇合,我会做个乖儿子,早日治好腿,再不会因为唐软的事情闹情绪惹你们二老伤心了。”   .   唐软几乎一夜未眠,他知道沈顾出了门,毕竟在沈家大宅久住,沈顾最喜欢乘坐的几款车型,轮胎碾压过路面的声音包括发动机嗡嗡地低鸣,都令他熟稔异常。   临晨四点钟又悄然返回,而后一直没有敲响过卧室的门。   紧接着是沈冲清朗沉厚的声音在反对,“我越想越觉得你这孩子太有主见,以致于会做出错误的判断,华国可是法国社会,我警告你千万不要触及到国法的边缘!”   “不会的,我保证。”沈顾的声音则若有似无,在高低两种男性声线的碰撞之下,于黑暗深处不断蔓延,反而透着刀尖般的犀利。   “我向您保证,我会平安无事,也绝不弄脏自己的手,我会解决好一切,带着软软一同去美国,平平安安地去。”   沈冲简直暴呵,“为什么突然多出来了一个唐软!!你还没清醒一点啊!!”   这句怒吼,吓得唐软把手从门把手上又快速移开了。   “是,”沈顾反而坚定起来,“正如我对你保证的,我不会伤害小叔叔,只是跟他讲道理,我也不会放弃唐软,我俩连死了都必须是一起的。”   隔着漫长的走廊与橡木门,唐软被他赌咒似的保证弄得瑟瑟发抖,却面红耳赤,整张脸掩埋在双臂之间,耳根在灼灼冒火。   沈冲最终肯定是被说服了,许久不听响动,等再次有声音盘旋,还有行李轱辘在地板拖动的噪音。   沈冲仿佛消气,更多是无可奈何,“我昨天还在医院,今早就动身去美国......在常人看来这合理吗?”   要得就是不合理。   沈顾安排人送走一脸恼怒的沈冲,才有机会松口气,给李医生打个电话,麻烦他通知院方,假如沈慎言到医院来探望,或者任何人以任何借口靠近重症监护室,一律婉言拒绝。   包括沈宅内也是,家佣都是常年用惯的,不可能有吃里扒外的家伙,凡是任何人来也全部打发。   沈顾寻思,最多一个月,他要和沈慎言好好地玩一场猫鼠游戏。   并不知晓唐软其实一宿未眠,沈顾回自己的卧室先洗漱干净,换身干净整洁的衬衫衣裤,把沾了医院晦气的脏衣服拿去叫佣人到后院焚烧干净,自己则接通了私人保镖的队长电话。   他这些年共雇佣了二十多位保镖,基本上以转业军人为主力军,各项业务能力拔尖,分成四组循环使用,保镖们的工作强度会变轻松,连带着他自己用起来也有极强的安全感。   一组的人被他专门派去跟着沈慎言。   电话接通后,队长及时汇报了情况,说沈慎言进屋没多久又着急忙慌地冲出来,现在正叫小区的值班保安调监控。   即使知道唐软坐哪辆车离开小区,也不可能在几天内调出全市的路面监控来定位车辆吧。   不过有几天的拖延时间也差不多够了。   沈顾又给二组的人通了电话,尽量快一点调查运载水泥的卡车哪个运输公司的,冥冥中总觉得与小叔叔脱不开关系。   等一切尘埃落定安排妥帖,一抬手腕推测软软差不多该睡醒了,叫佣人端来素粥小菜,自己操纵轮椅亲自过去敲门。   手一推,门随便开了。   唐软趴在床头,衣服穿的是昨天那身,被滚来滚去压得褶皱,八成没有睡好。   不由靠前问,“客房里有专门给你买的替换衣服,都是按照你的大小买的。”   唐软从枕头上缓缓露出面孔,一双眼睛水媚勾人,唯独红通通的眼尾流露出些许伤怀。   “你要对小叔叔做什么?”   有对沈慎言的担忧,也有对沈顾的担忧,就如沈冲回荡在宅子里的声响,他怕沈顾会做触犯法律的蠢事,也怕小叔叔的前途未卜。   沈顾被他哭泣的面孔一激,醋酸地仿佛眼睛里注满柠檬汁,酸溜溜地气道,“这是一本书,你知道吗?软软?”   原本他想更加理智,更加循循善诱地引导唐软接受这件事情。   正常人能做到在三秒钟内接受这个设定吗?   聪明如他,都不敢相信自己赖以生存的世界居然是虚构的。   可俗话又说:真作假时假亦真,无为有处有还无。   人从小生活在这本书里,这本书有他的父母,有他的生活,连他的生老病死都在书中完成,包括爱情。   所以这本书就是一个真实的世界,它就是真的。   可是,有人擅自改变了书的节奏,替换了书的剧情,使黑白更替日月倒换,强硬打乱书中秩序,把别人推向深渊。   这个别人,就是沈顾。   他本来在这本书里是一个健健康康的人,起码在遇见唐软前,与软软相识、相知,他都是一个健康的机体。   而沈慎言,才是真正坐在轮椅上的残疾总裁。   他扭曲、变态、偏执,对一切人或物都冷漠无情又充满鄙睨,缺乏安全感还善于控制别人的情感。   书中的剧情设定正是如此。   沈慎言因为意外摔断了双腿,这使得他的性格从阳光转为阴暗无常。   沈慎言对待男妻的态度冷若冰霜,对方就像一个可有可无的玩物,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沈慎言在精神上极度嫌弃男妻,因为男妻唯唯诺诺又过于顺服,不是他会喜欢会欣赏的类型。   可是沈慎言最后完全离不开男妻,又因偏执的基因作怪,坚决不肯放开一心想离婚的男妻离去,最终强行用残酷的手段将男妻捆绑在自己身边,直到永远地失去。   沈顾把餐盘摆在双腿上,一双手不停地揉搓着梳理整齐的发型。   该死!   真的太该死了!   沈慎言的男妻......正是唐软。   而他充当的角色,是想尽办法帮助唐软脱离魔爪的正义勇士。   该死,真的太该死了。   现在两个人完全调了过来!彻底弄颠倒了!   对软软做过分事情的,变成了他。   沈顾不由通红了双目,他好后悔,他不应该在双腿残疾后朝软软砸花瓶,他不应该对软软的态度始终若有似无,若即若离,他不该死死地捆住唐软的自由,一步步将人逼向绝望的深渊,却没有给对方足够的爱意。   天哪!   他和沈慎言一样坏!   为什么这种事轮到他身上,他没有做得更好更妥帖,为什么他没有更好地爱护唐软,而是把他气走逼远,最终将心爱的人重新推回了恶魔的身边。   沈顾几乎快要被自己的愚蠢折辱殆尽,眼睛红得厉害而脸色泛青,一把扯紧轮椅的扶手,修长的指尖在皮革间发出狰狞的噪音。   “这是一本书.......我出车祸时昏头了,错觉我们都生活在书的世界里,所以昨天跟你胡说的,软软,你把我昨天说得浑话都忘记,好不好?”   沈顾打定主意,他要抵死否认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   真像会烂在肚子里,他咬碎牙和血吞咽。   也不会叫唐软再次徘徊难过。   哪怕,在这本书里,唐软原本应该是他的小婶婶。   笑死了。   沈顾眼眶里的红云变得恐怖。   既然这本书现在的男主角是他,那唐软就必须是他沈顾的老婆。   沈慎言想让他承担全部罪责,自己洗白上岸,再拐走前世心爱的男妻。   沈顾第一个就不会同意。   说变脸,沈顾的痛苦表情瞬间压抑下去,重新端起餐盘,“软软别气我,我刚才见你哭,以为你想回到沈慎言那边......”   啧,恶心。   “我都是胡说的,快过来吃饭吧。”   沈顾这才关注到唐软漂亮的眼睑下带着困意的乌青。   唐软一心想听见真话,奈何沈顾临近换了语气,心事重重全部掩埋入腹。   叫他伤心,甚至生气。   为什么不能告诉我?有什么秘密需要隐瞒我?   脑子里空荡荡的感受突然叫他气恼懊丧。   但是沈顾的态度转变也确实证明了一件事是真的。   这本书,他进来的时候是进入小甜番剧情,至于前面什么内容,已经被原主彻底遗忘,或者说是抹除干净。   但只有一句话,沈顾肯定是没有撒谎的。   沈慎言是原主的丈夫,而且与原主身上那一道沉痛的刀疤绝对脱离不了关系。   小叔叔......   唐软不断回忆耳畔脑海里那清晰的救命声。   这与他对沈慎言的好感不停再抗衡。   但他现在不能继续追问沈顾,他需要自己想办法去验证一下。   装作乖顺的模样,从沈顾手里接来餐盘,露出抱歉的微笑道。   “我没有想找小叔叔......一起吃点早饭吧。”   另一层意思,他会留下。   沈顾当即心神放松,替唐软盛好白糯的稀饭,心满意足道,“好,软软多吃点,我也一起吃。”   二人用餐的气氛,又仿佛和谐起来。 第 86 章   沈顾的人办事能力卓越, 不到半天已经将肇事司机的资料调查清楚,包括所属公司以及人际关系网均一览无余。   原本这个司机就职于圣王水泥厂专属的运输公司,经过一系列调查, 得知这司机本身与沈顾以及沈家都无干系, 不过整个水泥厂的管理者姓翟,与一个姓廖的男子是亲家娘舅。   沈顾听了十几分钟的详细汇报,不由反问, “这些人际关系以及肇事者的债务摸底基本上毫无用处。”   二组队长应答如流, “我们调查这么多也确实捉襟见肘, 感觉所有线索似乎都没有什么大用处,不过前面提到的这位姓廖的可就有点奇怪。”   沈顾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之前我与您一起去找小夫人, 在小区门口曾遇见过唐家二少爷唐凌, 不知您还记得?”   沈顾仿佛吃到苍蝇一般恶心,但他是极聪明的人, 知道对方意有所指,而且拥有的专业警觉堪比猎犬级别的。   对方冥冥中受到鼓励, 信心更甚道,“那个廖强生因为出手伤人被判了七年有期徒刑, 刚被放出来,而他在监狱里正是与唐家二少爷唐凌关系密切。”   嗯?   沈顾正是听到了最妙处, 眯起眼道,“唐凌想搞我?”   现在已知的部分, 沈慎言与唐凌倒没有什么感情线纠缠,而书中人物设定却恰恰相反。   沈慎言的腿部残疾之后, 一直对男妻唐软冷眼想看。   唐凌作为一个最佳炮灰, 最开始是被唐家安排给沈慎言做男妻的最佳人选, 然而唐凌心思不正听说要嫁的是个残疾, 扭头跑了。   唐家斗不过沈慎言权势滔天,只能把并不聪明的唐软硬塞进沈家。   沈慎言一出场就已经是整个沈家的掌权人,常年在天城兴风作浪,结婚大事里既不能失了面子,也不能叫人在婚礼上看他的笑话。   草草完成了结婚典礼,就把唐软冷冰冰地撂在一边,并未尽到丈夫应尽的责任。   直到唐凌在外面混得凄惨无比,又在家宴中意外看见了威风煞气的沈家掌权人,被沈慎言的阴沉气质深深吸引,这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嫉妒唐软连脑子都没有,竟能独享沈家的奢华生活。   所以唐凌存在的意义是不停地朝唐软下狠手,出阴招,直到他为了追求沈慎言追到了西班牙,在奔牛节意外中死于非命。   沈顾瞬时冷汗如瀑。   好多细节不能深思。   例如厉学,在人物设定上,他是沈慎言的一个商业竞争对手。   而现在,厉学像失疯野狗一样紧缠着自己不依不饶。   原著中,唐凌在念大学的时候曾追求过沈顾好几年,沈顾一直没对他动过心。   而现实中......   沈顾沉着脸推想,原本他对唐凌的喜欢也仅是因为对方的长相可爱伶俐,再加上厉学这个竞争者的加入,顺利改变了沈顾的心境,使得他冥冥中被激发了争强好胜的欲.望,一门心思地沉淀下去。   也就是说。   沈慎言稍微打乱了一下剧情的顺序,起到的蝴蝶效应所掀起的飓风足以倾覆海洋。   最可怕的是,沈慎言对他们所有人的人设或许了若指掌,能预测出每个人在遇见某种境况时会做出哪种或哪些反应,再提前干涉剧情走向。   太可怕了。   难怪人说沈慎言的预测能力令人恐惧。   沈顾彻底相信了,沈慎言确实已经掌握了全部,且事无巨细。   他们就像沈慎言手里的木偶,一动应动,被随意玩弄于鼓掌之中。   而他,竟像个大白痴一样,认为唐凌是个纯真的小可爱,假如家族联姻或许是个合适的对象,对他产生了不该存在的好感。   他当时一定是猪油蒙了心,为什么会觉得唐凌是良伴呢?   沈顾的痛苦排山倒海侵袭而来,连队长的汇报都未听完,沉默不语挥动手腕,失魂似的操纵着轮椅缓缓驶出书房,搭乘室内电梯下降到一楼大厅。   连他的神思,也在挣扎中不断飘离远方。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他的脑海里缓缓浮现出另外一段文字描写:   【沈家举办一年一度的家宴,所有的亲戚与商政界贵客欢聚一堂。   屋内觥筹交错,衣香鬓影,精致的美人如画,暗香浮动,而男士们则自信挺拔,谈笑生风。   沈顾因学成归来,第一件要学习的事情便是学会与各色人群应酬,两个小时下来,他的冷静睿智确实赢得了不少长辈佳人的青睐,再加上外貌矜贵修养得体,俨然成为一颗冉冉升起的年轻新贵。   他抬头看了眼自己的小叔叔,那个沉默却不失格调的成熟男子,纵使坐在轮椅中,依旧西装笔挺发型时髦,一盼一睨无不自带令人生畏的凌凌威风,包括一些年长者也对他点头哈腰,毫不夸张。   沈慎言才是整个宴会的主心骨,纵使他从未言笑奕奕,所有人都暗自捏着冷汗陪送笑颜。   沈顾心头一闷,跟父亲沈冲招呼一声,说喝多了想去外面透透气。   沈冲语重心长说,“年轻人切记做事不要太毛躁了,宴会中的酒水只是引发交流的媒介,不可先自己饮醉生出丑态。”   不过还是夸赞了儿子,“第一次交际很有派头,难得你小叔叔肯叫你来露脸,待会儿要去单独表达感谢。”   沈顾并不喜欢父亲对亲弟弟马首是瞻的模样,明明都是沈家人,为何父亲却要低人一头。   走出富丽堂皇的沈家大宅,沈顾不停地倒退行走,几层洋房奢贵至极又富含美学情商,不落俗套。   直到他看得足够完整,已经是走到足够远的距离。   沈慎言在家里四周种满了各种鲜花,花朵的香味总是要胜于香水的甜腻,清新自然沁人心脾,一时间,连喷泉也幻变成粉紫色的华彩,清唱着醉人的旋律。   沈顾的心情愈发舒畅,准备到喷泉旁去休息片刻。   却见花影重重,喷泉旁站着一位身穿白色西装的绝世美人。   那美人竟然是个男人!!   沈顾在国外游学几年,见惯了白种人的皮肤与亮眼的五官。   总不如眼前这位好看的万分之一。   美人的肌肤是一种冰肌雪骨的透白,干干净净到仿佛到了五十岁都不会沾一点脏斑,折一道皱纹,在月光与人造灯光的交织下,散发出迷人的光泽。   美人的五官也惊为天人,眉眼柔弱如三春新长的桃花花瓣,琼鼻秀翘,一张嘴巴红如浓稠的葡萄酒,最是画龙点睛的绝处。   不过美人看起来略带忧郁,修长软婉的身段随着徘徊的步调,腰臀线在西装的紧绷与松弛间忽隐忽现。   美人大约感受到了来自角落的一束视线,立刻收敛全部的悲伤,像湖畔被惊醒的白鹭一般轻呼问,“谁在那里?!”   沈顾终于与美人正面相视。   心脏骤然停止后紧缩,几乎叫他痛不欲生,一股浓到化不开的疼惜与爱慕之情没来由得冲击着他紧闭的心房。   噗通!!!噗通!!!   沈顾的脸瞬间红到滴血。   真过分,他看遍了五湖四海国内国外的各种绝色,却不如看见对方吃惊地瞧自己一眼,娇喘似得问自己一句。   沈顾的足底不停再融化,心中不停在告诫自己。   我不是一个贪色的人,我绝不是一个贪色的人......   噗通!!!噗通!!噗通!!   对方莞尔一笑,微侧了头问,“不好意思,是我太大惊小怪了。”说着用手不自觉地撩拨一下耳畔的碎发,露出玉珠子雕琢的耳垂。   “我叫唐软,你是谁?”】   ……   文字逐渐从脑海里退却,余韵仍旧盘桓。   呼呼呼呼!!!   沈顾大口的呼吸,借助用力喘气来缓解脑海里文字的冲击,无论他如何洗刷这种异常心痛又心动的感觉。   都没用。   因为他已经将文字彻底转化成一种可视的景观。   而对方,就是唐软。   是他所熟悉一切,包括眼神,包括耳垂,包括手指脚趾和体味的男人。   沈顾凝了凝神,心跳依旧在不停加速,操纵着轮椅驶入别馆。   唐软正抱着咕咕,一人一狗趴在睡塌上呼呼大睡。   咕咕八成是想极了旧主人,一见唐软的面便死活不肯离开。   唐软则微蹙着眉,与文字中描绘的一样,稍带着些睡困愁浓的忧伤,红软的嘴唇清浅呼吸,连着平坦的腹部都在颤抖。   一把细腰从睡衣下掀出来,是扼杀男人心脏的利器。   沈顾快要分不清究竟是现实,还是一段文字的记载,或者全部都有。   他的心脏爆.炸了,开花了,轰轰烈烈!!   噗通!!!!!噗通!!!!!   巨大的石锤在心房间敲打。   噗通!!!   沈顾俨然窒息了,缓缓靠近唐软的身边,咕咕冥冥中感觉不妙,抬头朝新主人龇牙咧嘴。   沈顾一把转开臭狗的头,单手抚弄在唐软的耳侧,将粘在面颊的碎发拂清。   噗通!!!噗通!!!   快要死了。   沈顾的眼底燃烧着欲.望的火苗。   从没有如此鲜明,从没有如此热烈。   唐软微蹙的眉心缓缓张开,如花似玉的容颜渐渐绽放,红唇轻启说,“好痒......别闹......沈顾……”   噗通!!!!!   沈顾快要死了,从嘴里跳出一颗通红的心脏。   我爱你,软软。   我本应该第一眼就爱上你的。   我们之间根本没有唐凌,没有别人,任何人的空隙存在。   第一个,一辈子,一生一世只爱你一个人的。   沈顾情难自已,低头吻住了唐软的嘴唇。   唐软唔哝一声,舌尖泌出了甘糖。   真好。   谢谢沈慎言把你送到我的身边。 第 87 章   一日后, 家佣匆忙来作汇报,说沈慎言在宅子院外叫门,已经派人过去按照少爷的嘱咐, 与小叔叔劝过, 说家里没人。   少爷住院了,老爷去美国接夫人回来,诸如此类。   沈顾坐在书桌前正在与几个保镖队长秘密商谈, 听后说, “做的很好, 不用管他更不许放他进来,狗逼急了才会跳墙, 他尚且能守着风度, 自然还没逼到最急的程度。”   佣人自然不敢干涉少爷的家事,只接受了夸奖的部分, 惴惴难安地离开书房。   沈顾双手相互交叠,对几个站立在书桌对面的高壮男人们继续道, “刚才说到哪里了?”   “说到唐凌在这两天内的动态追踪。”   三队的四名保镖把各种监听监控的数据做成一套详细的分析计划展示在墙面投影的挂屏间。   沈顾暂时撂开公司的事情,潜心藏在家里, 也是为了分出这二十几个保镖的精力,全部投放在应对沈慎言和唐凌身上。   虽然沈顾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这二者的勾结, 但也无所谓,他并不需要证明什么。   唐凌或许真得通过这个叫廖强生的人渣对自己下毒手。   从沈顾给他的那张金卡的消费流水可以看出, 唐凌连日陆续从卡里划走了五十几万,而姓廖的刚从牢里出来家底一穷二白, 却能夜夜笙歌。   暗中联系有目共睹。   唐凌必然拿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接下来廖强生买的东西就很有意思。   隔水帆布, 各式菜刀, 长绳, 榨汁机以及工业强硫酸。   若说这些东西想往他沈顾身上招呼,恐怕不可能。   唐凌现在八成早认为沈顾昏迷不醒得住在ICU呢。   那么这个世界上大概还有一个人最值得唐凌冒险行凶。   厉学。   这个把他亲自送进监狱的大混蛋。   沈顾与经验老道的保镖们互相推测,唐凌下一个的动手的目标百分之八十占厉学。   这可真是风水轮流转。   沈顾自从不想弄死厉学,转为经济打压后。   曾经耳鬓厮磨的一对儿小情侣居然进阶到互相厮杀的地步。   真是天道好轮回。   沈顾指了几个位置,都是厉学最近常出席的场所,无非是厉家的商业办公室大楼,各种高档会所,以及包养的小情儿家。   尤其最近他新看上的一个美味多汁的男大学生,正玩得带劲,无论多晚都会驾车过去磨一磨春光。   沈顾几人预估若是动手,也差不多选这个窃遇偷香的地方。   记得上次看见唐凌,沈顾多少记忆犹新,监狱对唐凌的改造相当彻底,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会撒娇的小机灵了,更多的是洗精伐髓般的丧气,仿佛随时能回口咬人的阴狠。   不由朝保镖们说道,“既然唐凌起了杀心,那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劈开一条道叫他能顺利靠近厉学。”   他肯定会出点力。   毕竟厉学与唐凌亏欠他两条腿的债,是时候该一笔勾销了。   何况厉学是沈慎言的狗腿子,他更要打狗给沈慎言瞧瞧。   议事完毕,保镖们陆续从沈家宅子的后门离开。   沈顾拿定主意后情绪很好,纵着轮椅满家找唐软的踪迹,若不是咕咕老远听见轮椅动静警戒性哇哇乱叫,他还不知道唐软正窝在二楼的阳台,拉紧窗帘靠着一堆松软靠枕折纸花。   都说狗忠心护主,咕咕这只吃里扒外的狗崽子,每次对他都格外不屑。   白给它吃那么多进口狗粮。   沈顾进屋,唐软的身躯半遮掩在素色的窗帘之内。   沈顾安静地看。   窗帘剪影朦胧,一具身影,一双巧手,一朵朵层次叠累的纸花在徐徐绽放。   唐软被这痴痴的目光缠了近一个小时,面颊因阳光晒出红晕,拉开帘子问,“你都没事可干吗?”   一生气,嘴角微痛,前天被沈顾亲到差点断气,梦中以为泰山压在身上。   差点殁,全剧终。   沈顾单臂斜靠在扶手,单掌托着半张俊美丰仪的面颊,朗声说,“软软,我饿了。”   唐软没好气极了,“不是才吃了早饭?”   “我饿了,给我做饭吃。”   沈顾的不依不饶颇显无赖。   唐软赤脚从飘窗走下地,窗帘流水一般从他肩膀滑落,咕咕随后紧跟不放,使劲用小尖牙叼住他的宽松裤腿。   从沈顾的轮椅旁路过,仿佛没瞧见这个人。   沈顾转了方向,一直跟在后面,不停说,“软软,我饿了。”   管管我的眼神与咕咕如出一辙。   从二楼上了三楼,又搭乘室内电梯下一楼。   不知姓沈的喊腻了没,反正唐软已经是面红耳赤,某人仿佛被饿死鬼投胎,连智商也渐低。   若不是想搞清楚书中世界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剧情,他早离开了。   沈顾一路制造出不大不小的动静。   “软软,我饿了。”语气语调都与平常无异,只是平添了些许撒娇。   沈顾只适合冷漠矜贵,哪里适合撒娇!!   唐软被他烦的哭笑不得又一身热汗,终于妥协道,“你去客厅找个随便的什么儿童节目看会儿,我给你做午饭,行了吧?”无奈地穿好围裙,跟后厨的人说自己亲自上手。   沈顾心底憋着笑,一本正经继续跟进厨房问,“我喜欢吃什么,软软你知道的吧?就是那个......”   .   唐凌蜷缩在维修车里,他已经被饿醒了好几次,也可以说每一次都是被惊吓醒来的。   黑漆漆的牢房,粗壮的手指,还有公共浴室里的哀嚎,包括劳改工厂里的锯条、电钻以及忽明忽暗的烟头。   他好痛,即使被扯碎了自尊心后依旧好疼,连骨头缝里都泛滥出恶臭的厌弃,所以他更恨了,也更狠了。   不一会儿,穿工作服的廖强生摇晃着肥壮的身躯,跟跑完男子一千米负重似的呼哧呼哧钻进车。   “东西都弄好了?”唐凌嫌他身上充满机油与烟臭的混合气味,往副驾驶座位挪了挪。   沈顾那个意外处理得很太平,对方也没有揪住运输公司的失误使劲告,草草了事而已。   大约是这个原因,反而助长了两人的嚣张气焰,以为做坏事滴水不漏,算盘很快打到厉学头上。   为此唐凌特意花了钱,廖强生找了些社会关系,居然很顺利地混进了厉学包养的小情儿这片小区的物业处就职。   主管的正是房屋维修。   廖强生一把蛮恨搂过唐凌的肩膀,使劲在他脸上香一口,露出牙笑,“事儿很好办,保证半个小时能起反应。”   他们在劳改的过程都学过简易的机械操作和电学原理。   肥肉挤住的狭长眼线露出色眯眯的光,两只手上下而乱摸,嘴巴一直往对方脸上啃,“乖,半个小时差不多能来一发。”   唐凌彻底被他恶心到了,寻思就你那种软如脓烂如酱的水平,根本撑不到一分钟。   关键时刻也不好得罪对方,附庸道,“那半个小时也不够你挥霍呀,我们的大事儿都被你磋磨没了。”   嘴巴真甜。   廖强生骂他骚货,恶心地调了半天情,别墅区的客户电话打到总台,说家里断电断水,骂着赶紧来修一下。   总台正好把唐凌这辆维修车派出去。   厉学和小情儿正在别墅里胡天海地得翻滚,平常他都会带着自己的保镖守在屋子里,不过今天把人都打发到外面车上等着。   停电造成的影响并没有影响到厉少爷的雅兴,两人一直从客厅滚到厨房,从书房滚进卧室,在黑暗中摸索进出的崎岖道路,等两人趁黑站到了通透的大阳台,才赫然发现远处的人家都是灯火通明,除了他家一片漆黑。   “艹!”厉总顿时扯着小情儿去浴室,连冷热水都停了。   厉少爷简直气到无法忍受,小情儿眼力见好,连忙安抚好金主,立刻给小区物业总台打电话,报了门牌号叫快点来修。   唯恐金主生气牵连自己遭罪,二人又翻出家里的蜡烛点燃,浪漫的氛围感逐渐浓厚,敲门的声响到了暧昧气氛。   小情儿气道,“学哥你等着,我去好好收拾这些白拿工资不干活的东西。”   屁颠屁颠高兴去开门。   厉学躺在毛绒地毯上伸个懒腰,连日来工作上的疲倦逐渐得到缓释,躺了七八分钟也没见小情儿回来。   不由问人去哪里了。   听见一阵缓慢的脚步声逼近,厉学眯着眼睛怒道,“这是个没用的东西,离开了那么久也没说把水电送来,这几个月给你的钱呢?全部拿去挥霍了?”   睁眼一转身。   只见两只伤痕遍布的阴白脚丫站在脸庞,往上是一身防水的渔夫连体塑胶裤,一柄射钉枪阴寒阵阵地瞄准自己的头颅。   “厉少爷,好久不见呀。”唐凌居高临下地站在近在咫尺的位置,面色颇为红润道,“人都说一代新人换旧人,遥看旧人离愁恨,这句话撂在咱俩跟前,它虽不这个道理,却应景不是吗?”   厉学的头皮瞬间发炸。   尤其血红色的蜡烛光芒疯长,映出的异常光芒把唐凌照得妖冶又邪气。   “你竟出狱了?”此时此刻,厉学并不关心去开门的小情儿究竟到哪里去了,狠狠回瞪向胆大妄为的唐凌,恨不能将对方再摁死进监狱里关押一辈子。   唐凌才不是来跟他聊天的。   他可是来寻仇的。   二话不说照着厉学的腿直接摁动了射钉枪的卡关。   听得咔咔几声。   五六枚长钉直接钉入厉学的长腿,并不见血喷溅,只是闷声入肉的感觉格外令人兴奋。   厉学万没想到对方会直接动手。   剧痛侵袭而来的顷刻之间,他已经不停地像狂暴的巨兽一般嘶吼,口里都是对唐凌变态的辱骂。   太可怕了,为什么他的喊声如此大,也没有一个保镖冲进来救他!   妈的!   唐凌的扭曲早已经刻入骨髓,带着血腥气十足的微笑道,“厉学,你这么激动干什么?不过是两颗钉子扎进腿里,有没有爆掉你的脑壳?”   “艹NM唐凌!”厉学的凶气依旧不减分毫,那些被钉子刺穿的皮肉开始渗血,很快汇成一股股血流,染红的纯羊毛地毯涂抹出惊悚的花朵,像雪白的画布沾染了杂质。   “啧啧啧,”唐凌时刻提防对方的反扑,耐心等待厉学的血液流干,“真可怜,堂堂华国一百强的民营企业总裁居然现在像一条垂死的狗一样趴在我脚底。”   唐凌一脚踩在厉学不断流血的大腿上,“放心吧,我打的地方很准确,你还能生。”   曾几何时,娇弱的小可爱也变成毒意满满的歹徒。   顺利进家后,厉学的小情儿甚至连大声呼救都做不到,被早有准备的廖强生捂住口鼻,拖进了储物室内随便处置。   没有任何人的干扰,曾经在唐凌阴暗心底火烧火燎的事情可以放缓到每一个步骤都成为纪念。   因为痛快。   唐凌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他只要现在的痛快。   “你来看看我的脚,”沾血的脚丫又紧踩在厉学的胸口,钻着心往皮肉里塞,“你看到上面的伤口了吗?那些改锥留下的痕迹?那些烟疤?”   “我总计算着痛苦难熬的时间,期待今天跟你一笔清算的机会,谁扎我一钉子,我就扎你十根,谁对我不好,我就成倍回报他。”   唐凌的神思颠倒,既痛苦又兴奋,朝着厉学想要移动的手臂又摁动了几下射钉枪。   咔咔!   厉学的嘴角因牙齿的切磨淌出血花,喷着血沫字骂道,“唐凌,你个王八蛋,别让我站立来,等我的人来了,我成倍弄死你......”   厉学闭嘴。   射钉枪的使劲塞进他的嘴里,不断往嗓子眼捅。   “都怪你......”唐软踩稳他血肉淋漓的胳膊,竟有一点眼泪泛光,“你还敢辱骂我,当初还不是因为你!!我才沦到这步田地。”   回想起以往,他确实也喜欢过高大张狂的厉少爷,如今只剩下恨了。   唐凌的手指在颤抖,轻声靠近厉学的耳朵,指尖拼命地扯来扯去,终于气恨爆发道,“亏欠的总是要还的,我并不怕死,我只要你死,你知道我准备怎么处理你的尸体吗?!”   一声嚎啕,仿佛从地狱钻出的鬼语怨声载道。   唐凌的手指微颤,准备再次摁动气压摁钮。   半天都不出声的廖强生突然撒了气,哇哇喊得比厉学还肝胆俱裂,嘈杂的脚步声也随之而来。   冥冥中廖强生叫了唐凌的名字。   唐凌哪里管他的死活,仅只是一个瞬间的打岔,厉学一把拍开嘴里的射钉枪,忍住剧烈的疼痛,翻身卷起带血的地毯瘸起腿朝侧面狂奔几步。   “打死你!”唐凌气得朝那块移动的地毯连摁数次。  雨兮団兑 咔咔咔咔!!!   该死!   厉学应声倒地却完全没有时间去看看对方的死活。   仿佛逃窜的耗子迅速跑向别墅的后屋。   “给老子活捉他!!妈的!老子要弄死这个傻逼!!”   厉学也听到了来人的脚步声如急促的雷鼓,慌张有力。   八成是他豢养的那些酒囊饭袋终于来救他了。   厉学也不知自己后背中了几钉子,总之疼痛感攀登极限,叫他痛不欲生。   厉学嘴里骂骂咧咧。   蓦地有人掀开他披在背上的羊绒毛毯,直接拔掉半截铁钉,血水喷涌而下。   厉学简直要抓狂,又在一瞬间凝固。   沈顾坐在轮椅中间,周围站得都是他的人,一片黑压压的身影连绵起伏。   直到电灯被全部点亮。   沈顾整洁肃穆的身影在明晃晃地摇曳生辉。   “你......原来一切都是你捣的鬼!”   不知为何,刚才被唐凌拿捏都不认为惊悚,此刻一看沈顾嘴角微弯,笑不达眼的模样,竟害怕得要命,周身不自觉寒风彻骨。   “开什么玩笑。”沈顾轻笑说,“厉总最喜欢指鹿为马颠倒黑白,我分明是来救你的。”   冷眼旁观旧仇的生命不断流逝,完全没有打电话报警的意思。   “你tm只会讲伪善的话!唐凌那个王八蛋已经跑出二里地去了!”   厉学宛如一条死狗,临终前不忘抱怨,“沈顾,你太狠了,你真的太狠了!!”因为有太多的话讲不出口,所以只能一直重复,循环播放。   沈顾反诘一笑,并不离地面的血迹很近,仿佛脏鞋。   “你这身上才打了几根铁钉?当初我的骨头上打了多少根钢钉钢板,厉总大概也没数过吧?”   厉学被他堵得只剩下喘气的劲儿。   “唐凌我肯定懒得管他,那是你们俩之间的恩怨,咱们之间的恩怨......肯定是没完没了的。”   只要我心情不好,你就要承受下去,直到倾家荡产为止。   沈顾抬手看一眼腕表,“厉少爷的血估计还能流半个小时,咱们等等再打救护车吧。”   “等等!!”   厉学不知用了多大的劲才喊出这两个字,失去了往日的嚣张跋扈,只沙哑无力道,“你赶紧给我打救护车,我不想死,我根本不想死!”   想到什么最重要的一点,极力爬起上半身,强忍剧痛直视沈顾道,“有个秘密,我一直没讲过,用来换我的命!”   沈顾低头看一眼腕表,但没有反对。   厉学破防道,“当初推你下楼,是沈慎言暗中指使的我,真的,他利用我爸的信任接近我,诱导我说,只要能把你弄得半死不活,他能保证我躲避很多灾祸,真的!!”   沈顾剑眉一蹙,驾驶着轮椅缓慢靠近厉学,身边的保镖请他注意有诈,沈顾也无暇理睬。   “这种话,讲出来不可笑吗?”但,沈顾心底明镜一般澈亮。   厉学为了保命丝毫不顾及与沈慎言的口头保证,全部交待说,“你的小叔叔说你心高气傲,瞧不上唐凌这个贱货,让我横插进去搅乱你的判断,再找人到处宣扬唐凌的好。”   “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唐凌,他特别能伪装,之前也以为他真的是个小可爱,哪知骨子里是个贱货。”   “捉奸是故意被你发现的,其实你跟唐凌并没有什么实质关系,我根本没有推你下楼的理由。”   “是沈慎言说要我逮住任何机会送你一程,我才动了死手。”   “真的,沈顾你好好想一下,唐凌值得吗?!”   这些话放在以前,沈顾打死都不会相信。   直到今天,他彻底信了。   沈慎言,一直在暗害他,从未停歇。 第 88 章   沈顾直接用轮椅撞开唐软卧室的屋门, 唐软抱着咕咕翻身从床上爬起来。   洗过澡后软软只套了一件遮住臀部的宽松半袖,确实也没防会有情况发生。   哪知提防沈顾的时候,他正人君子, 不理睬沈顾的时候, 他穷凶极恶。   不由气道,“沈顾,你现在立刻出去, 不然我明天......我现在就走!”   沈顾阴沉沉地挡在卧室门口, 不进不退, 身上的成套高档西装纹丝不乱,连衬衫纽扣都完美地系在最上一颗。   唯有气息是乱的, 一纵江水暗涌迭起, 引得鼻翼微鼓,而双目瞠红, 冷然的表情底,隐藏难以描摹的悲愤与几乎脱口而出的赌咒。   最终颓丧地对唐软说, “抱歉,我走错房间了, 你别害怕。”迟迟却不肯离开,甚至稍垂了眼帘, 抖落许多沮丧。   “你......”唐软从他周身发散的气息感受到了许多不会从沈顾身上能泄露的隐秘,也没多想, 几乎只是条件反射地靠近对方身边,轻声问, “怎么了?”   与这本书有关吗?   实在忍不住了, 沈顾双臂猛张, 凶狠地抱住唐软的腰。   软软的腰有男人应有的精瘦与韧力, 却也比女人更纤细,抱起来十分惹人心疼,顺利转移他心底的烦闷。   “软软,你又瘦了......”顾左而言他。   唐软可烦他这种转移话题的坏习惯,双手扯住沈顾的耳朵,“是腿很疼吗?”   幽幽叹口气道,“赶紧做手术吧,拖得太久,你都不怕截肢么?”   这是唐软第一次用柔和的语气与他探讨此事。   沈顾的脸埋得极深,恨不能与唐软的皮肉贴合成牢不可破的一体。   我好难过。   我真的好痛。   压抑的心情在感受到唐软体温的瞬间,不断得到平复。   我已经失去很多了。   我的生活方向,我的婚姻,包括我的腿!!   全部都是沈慎言一手操纵!   唯独唐软坚决不能再失去。   沈顾并不打算把这个消息告诉唐软,毕竟真正的一家之主,更应该将重担背负在自己身上。   埋着脸对唐软含混说道,“稍微再等几天,你陪我,我好好做手术去。”   唐软也不知该说什么,人在难过时最好不要说泄气的话。   他试着模仿安慰的样子,把手平放在对方头上缓缓抚摸。   沈顾牢固抱着唐软半个小时,咕咕急得不得了,分也分不开两个人,只能趴在两个主人脚底吐舌头玩。   唐软连腰都酸麻了,使劲掰开对方藤蔓一般耍赖的手臂,用拳头不疼不痒地给了一下。   “快去睡觉吧,十二点了。”   沈顾暗道,“我想在这里睡。”   唐软一跺脚,两条白皙长腿绷得挺直。   沈顾自嘲笑笑,“你都不好好安慰我吗?”   今夜。   “好,别激动,我走。”   眼看唐软要发火,主动操纵轮椅离开,手抚了一把唐软的指尖,如同春风拂槛。   唐软愣在原地,连每一颗毛孔都似炸开来的烟花,一簇簇并不绚烂,但滚烫无比的热流令人无所适从。   他与沈顾极度熟悉彼此,倒还不至于被摸一把便脸红心跳。   唐软洗把脸冷静片刻,把温顺的小狗抱回狗窝,叫它快快睡觉。   自己则走出门去。   最近住在沈家,父母全部不在,只有沈顾一直熬夜到深夜,不知在书房里忙些什么。   虽说也轮不到他管,不过人在屋檐下,总要稍微看一眼对方有没有别的需求。   主要是,沈顾刚才对他流露出的眼神。   依依惜别。   总有种不去说一句话,这个人会消失不见了的错觉。   沈家的佣人也一大半不在家,只有少数的五人负责打扫烹煮。   唐软从冰箱取出冷藏鲜牛奶,用小铁锅热透凉温,端着给沈顾送去。   这总算是好好安慰他了吧。   书房的门关得并不严密,露出灯光照耀在地板间,像分割的线。   唐软一靠近,就听见沈顾正严肃地交代着重要事情。   与刚才搂着他的人判若两样。   “只负责把厉学送到医院就好,他根本赖不上我的,毕竟害他受伤的从始至终都是唐凌。”   “接下来的血债血仇,就让他们两个狗咬狗自己解决。”   “但是有件事我要申明。”   “沈慎言暗中指使厉学推我坠楼的事情,你最好跟那几个说清楚,但凡有一个字流露进我父亲耳朵里,唯你是问。”   沈顾的考量不无周全,虽说他才是这群私人保镖的雇主,相信他们也会履行各种保密协约。   但是还是有些事会漏进沈冲的耳朵。   毕竟可怜天下父母心。   沈冲离开前,多少也会关心儿子有没有做违法反击伤害亲人的事情。   很可惜。   他不可能放过沈慎言。   他与沈慎言之间抛去唐软不提,简直是血海深仇了。   沈慎言仗着知晓小说情节,一路给他挖陷阱,阻碍他的人生规划,甚至左右他的未来。   其罪可诛。   唐软在门外听得更是清楚,单手捂住嘴,难以置信地往后撤退再撤退,直到退出整条长廊。   沈顾第二天一早乘车出门,走得急急匆匆,临行前交待家佣给唐软做点清淡早点。   唐软几乎也是彻夜未眠,沈顾的离去正给他一个最好的机会。   吃过早点后,他以不舒服为借口,说要去医院检查身体,很快回来。   佣人应该被沈顾警告过,不能随便放唐软出门,在她正犹豫的时候,唐软抱歉说一声,对不住了。   用力把佣人推进旁边的房间反锁起来,又怕她的呼叫引来更多的人,几乎拔腿就跑。   穿过几个小花园,从高墙上翻出去,跳下来时扭了脚,一瘸一拐沿街拦住车径自坐了进去。   沈慎言最近快要疯了似的,手里能动用的任何人和关系全部撒出去,唯独找不到唐软的踪迹。   没有出城,没有出国,唯一的指向就是载走唐软的那辆车。   车主很狡猾,在前后车牌上喷了一层反光涂层,在监视器中呈现出的编号模糊至极。   怀疑的方向越来越清晰可辨。   沈顾。   沈慎言给哥嫂打了无数个电话,二人均是拨打后用户不在服务区。   于此看来,沈冲的立场已经十分鲜明,他会坚决地站在儿子那边,彻底不管他这个兄弟。   也罢。   沈慎言也不再伪装温文尔雅的人设,从安保公司雇佣了十个最好的特种类私人保镖,准备夜袭沈家的宅子。   经他连日来缜密的思量与推断,沈顾若是没在医院躺着,必定在家里龟缩。   他怎么能这么无耻,像个小孩子一样无能。   沈慎言正在家里与几个保镖交代事情。   家门突然响起来。   一个保镖去开门,视频瞧了一眼随口问道,“好像是咱们今晚的目标任务。”   不等他问雇主的意思。   沈慎言大步过来一把搡开他高大的身躯,害得七尺壮汉没站稳,后退险些撞倒。   “软软!!”   唐软面前的门蓦地打开,手仅是刚刚抬起的姿势,连眼底的惊愕都未消散赶紧,被沈慎言直接抱进怀来。   “很好,主动回来很好!”   沈慎言一向从容自若,在一众保镖极度错愕的眼神中,居然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伙,把对方粗鲁地抱到窒息。   唐软被他快勒断了气,眼神的余光看见家里凭白多出了许多身穿黑色西装的私人保镖。   心道,完了,这些是不是沈顾的人?沈顾也来了?   沈慎言感受到他的分心,竟会产生不快的情绪,冷道,“都出去。”   等他的狗撤退赶紧。   沈慎言依旧不能轻易松开唐软。   很多次,他都不该松开他。   嘴唇不断扫荡着唐软的脖颈,几乎失控道,“回来就好,我在这里,你不要乱走。”   沈顾或许会失态,唐软很少见他失态。   或者,沈慎言的吻像刀子,沿着他的血管不停地刮削。   仿佛下一秒会说。   “还跑吗?再跑会杀了你。”   不由瑟瑟发抖,半推着对方,竭力躲闪说,“小叔叔,我脚扭了,好疼。”   一句话才唤醒了沈慎言凌乱的情绪。   对,对。   软软害怕我这样。   不由停止亲吻,仍然贴近说,“我看看你的脚踝。”不允许拒绝,抬手把人抱起送进卧室。   唐软紧抿住嘴唇,心里疯狂替这种情侣似的接触做足解释。   我只是来寻找一个答案。   心里砰砰乱跳,对沈慎言的崇拜感恩,不知何时,变成了一种小心翼翼。   沈慎言取来云南白药气雾剂,用温热毛巾擦干净唐软的脚踝,喷洒药液又缠紧绷带。   唐软忍着痛,竭力冷静地打量着眼前稍显颓废的男人。   沈慎言终究是沈慎言。   即使再痛苦,也不会表露出来,尤其是外形上,总是衣冠楚楚发型清爽。   沈慎言冥冥中感到对方小兔子般惴惴不安地打量。   弯唇温柔笑问,“我弄疼你了?”   扭了一下唐软微凉的鼻尖。   “小孩儿不乖,不早点回家。”   每一句话都倾尽温柔,很难联想这样一个人会是原主的丈夫。   会是一个送给原主刀疤的丈夫。   唐软用手轻扫面部的红晕,“不疼的,小叔叔,你的手艺很好。”   每次我受伤,你都对我很温柔。   唐软一时有些难过,不知道该如何问他。   沈慎言反客为主,率先问道,“沈顾他疯了吗?把你弄去有意思?”   唐软并不知道沈顾在他面前诈病的事情,只低着头打量被白纱布包裹的脚。   “没有,他只是跟我说了一点事情。”   沈顾果然是在骗我!!   沈慎言心底对侄子的恨意更增,表面温柔克制,“别听他讲些瞎编的话,这个孩子从小便有些心机,最喜欢做些连自己都不知深浅的蠢事。”   他把唐软的足尖捏进自己的掌心,不断摩挲着,替软软揉搓着红肿的脚踝。   唐软益发接受不了这种梗在心头的温柔。   咬了咬牙问,“沈顾说,我们所处的环境,其实是一本书。”   沈慎言的手,蓦地一顿。   “这样荒谬的事情,他编出来骗你的,傻小孩儿,讲出来你会信?”   沈慎言的镜片折出一道冷冰冰的光。   “他还说了什么蠢话?”   唐软思索,一副犹豫不决地支吾着,“他说我在书里,其实是你的妻子,还说你为了逼我离婚,在我肚子上划了一刀。”   后半句完全是他自由组合的谎话,他只是想找寻一个正确的解释。   并非沈顾用他来养骨,真的只是一个单纯的刀伤,一个意外而已。   沈慎言有可能会知道吗?   应该不会。   唐软话讲出去就后悔了。   小叔叔又不知道这些,怎么可能给他一个详细的答案。   不待唐软否决自己的问题。   沈慎言几乎是露出痛苦的脸色,反问一句。   “假如说,是这样,你确实曾经是我的妻子,但是我为了挽留你,在你的肚子上留下了刀伤,你会害怕我吗?”   他问得那样认真,简直叫唐软毛骨悚然。   随后,沈慎言蓦地笑了起来,“傻小孩儿,你真的被骗了,沈顾说这种话只有你会相信。”伸手揉揉唐软的发丝,浓情蜜意到浓的化不开。   “晚上想吃什么好吃的,我亲自下厨,嗯?”   唐软松口气,“谢谢,我想吃......”报了菜名,心口突然堵得慌,连平坦的小腹也痛得令人窒息。   沈慎言笑着起身,“再跟我说谢谢,不饶你。”安排唐软先躺下休息一会儿,转身出了门。   随手从裤子口袋掏出手机,眼神沉冷如冰,给其中一个保镖发了信息。   【帮我弄个注射器来。】 第 89 章   沈慎言的厨艺精湛, 三盘五碟飞速便摆上餐桌,不断敦促唐软好好吃饭,各色菜肴拣得快要从碗中溢出来。   包括带笑的眼神, 也满满地快要溢出脉脉温情来了。   在小叔叔灵巧的谈话技巧之下, 逐步由紧绷的神经变得放松,唐软也能跟着话题讨论上几句。   唯独谁也没再提书中世界的事情,仿佛不敢妄动烫人的巨石, 掀开会喷涌炙烫的岩浆。   时间过得突然飞快起来, 转眼竟过了两个小时, 沈慎言杯中的红酒斟满饮尽,又重新倒了半杯, 金红色的酒液在透明的高脚杯中不断摇曳。   转圈, 摇摇晃晃。   灯光点点碎亮。   唐软蓦地头晕目眩,浓重的困意使得他的眼帘不停往下坠。   沈慎言手执酒杯, 大手揉摁唐软的头颅,如同撸猫一般款款神情, 反弄得唐软愈发瞌睡。   最终顶不住懒困侵袭,趴在桌子上闭眼睡了, 临合眼前,朦朦胧胧看着沈慎言露出一副宠溺的微笑, 酒汁浸红的嘴唇淡薄,把微笑染得竟又些迷人, 甚至可怕。   待唐软彻底晕厥,沈慎言放下手中酒杯, 朝门外喊道, “都进来吧, 时间差不多, 可以走了。”   进屋更衣,从卧房取来两件风衣,一件自己穿戴整齐,另一件裹住唐软的身躯。   进门的保镖提着一个黑色小型手提箱进门,鱼贯而入走来七八个彪形大汉。   沈慎言的面色如常,挪了位置让唐软摊在自己怀里抱稳。   “沈先生。”   保镖把小型手提箱摆在餐桌间打开,里面整齐摆放四只全新型注射器,看不清的密闭针管内装着匿名药水。   “这是通过渠道从国外进口含有管制类成分的精神药品,我们安保公司只有接国外危险地带的保全工作,生命遭受极大的威胁之后,才会给犯罪分子使用这类药物。”   沈慎言搂着唐软,慢慢揪开他的衣袖,露出白皙的小臂,手肘内侧淡青的血管细弱至微乎其微。   “不要注射太多。”沈慎言眼底沉了一秒,“这种玩意确定不会上瘾?”   保镖不敢说话,毕竟用来对付暴徒的药剂,指不定用错一丁点儿脑子就彻底废了。   然而这些保镖也只是拿钱办事,原本这些药品都属于公司的违禁品,偷出来确实因为抵抗不了金钱的诱惑。   沈慎言不说话。   保镖头子打开其中一支针管头,找出酒精棉签擦拭唐软的血管,超细针头马上要刺入血管的瞬间。   沈慎言蓦地阻止,“先别注射,我自己来。”   从箱底摸出一支针管装进兜里。   车子已经完全准备好。   他抱起唐软坐在后面,中间的隔板缓缓升起,营造出一块十分隐秘的谈话空间。   提前在饭菜里放了一点安眠药,唐软熟睡得像个婴儿,不会吵不会闹,也不会笑更不会哭哭啼啼的,令沈慎言十分安心。   手指不停地抚摸着软软细腻的肌肤,镜片闪过黑白错闪的光。   沈慎言的思绪不由扯到远方。   其实,他一直撒了一个弥天大谎。   他根本不是这本书的觉醒者,其实他是一个货真价实的重生者。   如果只是一个了解故事大纲的人,怎么可能把每一个欲将发生的步骤,都安排得详细到分秒不差。   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会清楚知道一切。   沈慎言对自己下过一个暗示。   他会完美地制造一些漏洞。   假若有一天,这本书里还会有其他的人觉醒类似的预见之力。   他要最先能百分百给自己留有余地。   是的,他曾狠狠地伤害过唐软,上一次。   一场交通意外剥夺了他行走的权利,让他只能坐着轮椅度过人生最辉煌的时期。   这严重得伤害了他的自尊,和争强好胜的性格。   沈慎言抢到了沈家家主的位置,让他的大哥任劳任怨地在身边辅佐,包括整个天城商政界的贵胄名流,哪个不在他面前尊称一声。   沈先生。   对于婚姻的选择,沈慎言一直没什么太大的要求,唯独是漂亮,可以拿得出手见人那种。   与唐家订婚是因为商业需求,不过唐凌临阵脱逃,无疑于在订婚现场打他沈慎言的脸!!   沈慎言很难不承认,最初看见唐软颤颤巍巍走向订婚典礼现场中央,一种强烈的愚弄感,使他沾染了血淋淋的气息,浓烈到难以清洗。   他要的可不是眼前这个软软绵绵的傻漂亮。   这就是唐家答应给他的报答?!!   报答他这样一个高高在上的人?   沈慎言嗤笑。   他对唐软说,没有我的许可,不要随便进我的卧室,不要随便碰触我,更不要试图讨好我。   他也在豪门夜宴里,分明带着男妻出席,却跟其他的漂亮玩意儿打情骂趣,惹得整个豪门圈对唐软流言蜚语。   他厌恶唐软,一个别人拿来敷衍自己的小傻瓜。   同样,他也必须要狠狠地报复回去才能解心头之恨。   唐家破产便是他的精彩手笔。   唐软在他卧室门口跪了整整一晚,祈求他放过父亲和继母,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沈慎言只是冷血地丢给他一盒玩具,告诉唐软挑一个,这个家没什么能满足你,最好自给自足。   如果做得好,可以允许唐家的某个人活下去。   ……   俗话说得好。   对于善者是水滴石穿,对于恶者却是天道好轮回。   在这场强弱双方明显不对等的较量中。   他......他的心随着时间涤荡,逐渐沦陷。   只因唐软实在太过软弱可欺......竟,最后成了唐软最致命的武器。   沈慎言收回那些不愿意去多想的陈旧回忆,几乎偏执地吻了吻唐软湿润的嘴唇。   “我原本是欣赏沈顾这个小子的,他有远见也能沉得住气,冷静自持又极度聪明。”   “我和你都是男人,我并不想跟哪个女人生孩子,也讨厌你的注意力被任何人分走大半,原本我想把公司的权利慢慢交付到沈顾手上,跟你一起找个安逸的地方度过余生。”   “软软,我的脑海里形成过各种各样的商业规划与并购方案,唯一一次的人生规划,就是跟你一直一直在一起。”   “可在我决定要一辈子都对你好的那天夜里,你和沈顾跑了,家里只留下一张冷冰冰的离婚协议书......你真得太狠心了,你用我最痛恨的方式,狠狠践踏了我的心。”   沈慎言的眼角不禁淌出眼泪,神色紧绷得像一块顽固的钢铁,“所以我抓到了你们两个,剜出了沈顾的两个膝盖骨。”   “我把膝盖骨丢在你的身上,说如果你用自己的肚子给我养这两块骨头,养到我能自己用的程度,我就同意离婚的事。”   怎么可能呢?我只是想吓吓你,你的胆子总是那么小,风吹草动都会紧紧抓住我的胸口。   我只是吓吓你,叫你看清楚听明白,我即使手染鲜血,也不会同意的。   怎么可能放你离开我!!   “结果你用刀划破了自己的肚子,说要跟我一刀两断。”   “怎么可能呢?”沈慎言俯身抱紧昏昏沉沉的唐软,“你就那么喜欢沈顾?宁可划破肚子,忘记我是谁,也执意要跟我离婚?”   “你连机会都没有给我一次,你不听我说,也不再只看我一个人......可你现在明明给了沈顾好多机会?”   “你就偏偏爱他,不愿再爱我一星半点?明明现在我更好,是不是?”   沈慎自言自语半晌,稍微湿润的眼眶干了又湿,最后又重新恢复平静,擦干净镜片一脸从容镇定。   车门被打开,正是凌晨三点,夜还正是浓重时刻,明月不再,星星显得格外亮眼。   近在咫尺的教堂内灯壁辉煌,拱形门外的石柱灯亮得灼灼,将三十几层的台阶照耀得格外惨白。   “牧师叫来了?”   沈慎言脱掉风衣,里面的西装笔挺,亦如他最苛求自己要不断追求完美的时期。   “已经接来了。”   沈慎言眼神微扫,所有人都不敢随便动他身边酣睡的人。   一位保镖抱来一簇火红的玫瑰花,一半被夜色遮掩,一半被光明笼罩,愈发热烈得像燃烧的血液,令沈慎言浑身滚烫无比。   不怕被刺扎上手指,小叔叔用力摘下一朵最娇艳欲滴的花苞,倾斜地戴在唐软的耳侧,称得人比花娇,仿佛陷入沉睡魔咒的睡美人,等待一个绵长的亲吻。   “软软,我们进去吧。”   沈慎言抱着心爱的人,大步登上台阶,一层一层走进了教堂里。   这间教堂是全天城最大的结婚殿堂,许多追求时髦的富二代都会选择在这里举办庆典,还是网红流量的打卡圣地。   沈慎言动用了一切能动用的关系。   为得就是让这座教堂灯火通明一整夜。   唐软乖顺地安静地被他抱着,一点点走进婚姻的殿堂。   重新来一次。   如果世间真有上帝,必须要给他这个重新再来一次的机会。   他的生命重来一遍,包括他的爱情也是一样。   沈慎言边走边亲吻唐软的面颊,“软软,嫁给我,再嫁给我一次。”   我会好好对你的,疼你宠你当你是永恒的唯一。   这一次,我们真的一直一直都在一起。 第 90 章   外国牧师一切早已准备就绪, 身穿圣袍端庄地站在圣台之上,对于常年在华国定居,他的华语讲得异常流利, 但也因为常年主持婚礼, 从未见过谁是抱着伴侣款款走入教堂。   沈慎言的身后如仪仗队般,鱼贯而入走进来二十几个身强力壮的专业保镖,安静地排成几行坐在靠大门的位置。   架势骇人。   除此之外再无任何人参加典礼。   硬逼着牧师将不该问的话咽进肚子里, 打开主持词朝沈慎言微笑点头, “沈先生, 那我们现在开始吧。”   沈慎言双臂一直禁锢般搂着唐软,身姿颀长挺拔如玉, 竟浑身充满力量, 礼貌回复说,“仪式请立刻开始。”   牧师的后背是一尊巨大的圣母玛利亚石像, 恬静圣洁的面孔充满悲悯之心和纯善之爱,彩色琉璃铺成几十面大面积的玻璃花窗, 详细描绘了圣经故事中的精彩场面,在灯火辉煌中色彩斑斓地隐着光。   生活与未来在这一时刻, 完美地结合而伟大起来。   牧师肃穆地宣告声在教堂内沉淀,当他询问沈慎言是否愿意娶唐软先生为男妻, 终生爱他敬他,无论生老病死, 不离不弃时。   沈慎言的镜片映衬出流光溢彩的影子。   “我愿意,并永远以此为婚姻的箴言。”   他已经从陈旧记忆的茧壳中, 逐渐脱变出一股湿润的幸福感, 滋养着干涸的信念, 使它强大到根深蒂固。   我们会很幸福的, 软软。   沈慎言柔情地凝视怀里的睡美人。   教堂门口传来一阵喧嚷声,在太阳即将升起的黧黑大地间,震碎一切朦胧的静谧感。   牧师稍微抬头。   沈慎言笑着说,“请您继续,不要停止。”,站得纹丝不动,亦如无事发生。   坐在后面的保镖全部站起来,形成一堵铜墙铁壁的人墙,将圣台严实地围堵起来。   “可......可是您的伴侣”牧师对于门口愈演愈烈的慌乱声显得很紧张,“他昏迷了......”   沈慎言充耳不闻,餍足的目光中迸射出威逼利诱的光彩。   “请您最好继续下去......”   牧师只好对着昏迷不醒的唐软,宣告圣神的婚姻誓言。   吵闹声干扰着所有人的情绪,最终随着一声声拳脚到肉的打闹,另一群保镖推着一个轮椅从突破重围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央。   沈顾快速操纵着智能轮椅,面色急躁到不惜喊出惨烈的声响,“沈慎言,你住手!!把软软还给我!!”   一回家看到唐软不见了,沈顾最先只能想到沈慎言这个最大的始作俑者。   没想到沈慎言没有藏起唐软,反而明目张胆地要在夜间使用天城最大的教堂,想不找到他都很难。   牧师的慌促感更加急迫,沈慎言双目阴鸷地一瞪,“别管他,接着念。”   一个保镖从西装裤中掏出一柄□□,笔直地走在牧师身后,低声道,“得罪了。”刀尖直接比划在牧师的脖子前,锋利的刀刃横向滑过上下吞咽的喉结。   沈顾带来的人与二十几个人快速地扭到一处,沈顾也从兜里掏出电击棒坐在轮椅上猛挥,口中大喊,“唐软!!唐软!!唐软!!”   冥冥中唐软体内的安眠药成分逐渐在代谢,紧闭的眼帘微然跳跃,嘴里嘟哝,“小叔叔......我的头好疼.......”   牧师恰好念完最后一段文字。   沈慎言面色如常,“唐软说,他同意。”   拿刀的保镖一把甩开牧师,从衣兜里掏出两枚戒指。   沈慎言自己戴上一枚,另一枚给唐软也戴上。   牧师重新爬回圣台,颤颤巍巍地看向走进教堂的红毯路面,横七竖八躺着受伤哀嚎的保镖,还有血水泼洒的痕迹。   俨然气愤至极,“这里是神的殿堂,你这样强行藐视婚姻的圣洁,是会下地狱的。”   沈慎言把渐渐苏醒的唐软立在地面,让他舒服地斜靠在怀里,两只戴上戒指的手紧叠交握,皮笑肉不笑说,“只要我们两个永远在一起就行了。”   宣誓词只是一场仪式,在华国来讲,并不具有真正的法律效益。   沈慎言大手一挥,把圣台上的主持词扫向地面,雪白的纸片凌乱不堪。   保镖递上婚姻合同书,端正地摆在正中央,掏出派克钢笔。   “你!!你!!你这怪人!”   有保镖在保护沈慎言,牧师完全不敢冲上来维护正义。   沈顾的额头逐渐被乱扫的电击棒打中了一下,眼冒金星里瞥见沈慎言在文件中签字,然后抓住唐软的手在下面书写。   唐软似乎被吵闹惊醒,沈慎言正埋头亲吻他的耳畔,叫他听话签字。   “唐软!不能签!!不能签!!”   沈顾激气到无以复加,挥动手里的电击棒开足最大的电压,拼命从一众高墙般的战斗力中拼杀出一条血路。   唐软木讷地睁着眼睛,药物作用导致大脑里融化得仿佛灌注了浆糊,有气无力问,“这里是哪里?好像教堂的样子......沈顾的声音,我听见了沈顾的声音......”   沈慎言笑着捂紧他半边耳朵,伏头道,“软软乖乖把名字写好,沈顾他太烦了又来扰你,我叫他滚。”   唐软想说并不需要,手指里被逼着塞了一支派克钢笔,在沈慎言的指引下刚写出一个“唐”字。   右手食指的戒指,钻石熠熠生辉。   唐软又清醒几分,“为什么我戴了戒指?”   沈顾那边已经豁出来连命都不要,双方都没有选择使用枪支,手里都提着折叠式电棍,缠斗得异常凶猛。   家伙在手的时候就是比狠,家伙被打掉了就是比谁骨头硬,很快婚礼现场的血腥气渐浓,沈顾凭借着较为机灵的身手和保镖们的誓死保护,勉强中了几棍,但被他打趴下的人也不少。   沈慎言凶狠地瞪了他一眼,狗东西越来越近,里里外外布满了沈顾领来的爪牙,想起来这座教堂共有九层楼高的巨型尖顶建筑,沈顾的轮椅无法攀爬上最高层。   示意保镖拿好婚姻合同,自己重新抱好唐软,从教堂的侧门突破出去,笔直地往五楼爬去。   拿稳合同的保镖用刀子笔直地指向在一旁试图打电话报警的牧师,严重警告道,“你最好是考虑清楚再摸手机。”   打进来的人不太清楚,但请他来主持婚礼仪式的沈慎言可是威名如雷贯耳。   不敢惹,不能惹,旋即将手机关机,站在一旁等待闹剧结束。   沈慎言大步流星,抱着唐软连续登上五楼。   这座教堂建成于两百年前,有着悠久的历史背景,属于哥特风格建筑,内部空间高旷而外部尖顶入云,直上五楼后可看见清晰的拱券建筑穹顶,墙壁的内部雕花随着光线逐渐黯然显得异常诡谲。   唐软摇摇晃晃中终于彻底清醒过来,绵软着劲力推开沈慎言的肩膀,欲从他怀里挣脱,足尖不停得摇晃。   沈慎言的力量差不多耗尽,勉强将人放在地面,依稀带着笑问,“软软怎么了?我抱着你不舒服吗?”   昏暗的环境以及逼仄的楼梯间,石头阶梯因年代久远而破烂斑驳。   一切都叫人说不出的诡异。   假若不怕高,探出头往五楼底瞧,打斗的喧闹声尚且在脚底的空间内徘徊回荡。   唐软依靠在墙边,双手不停揉搓太阳穴,嗡嗡的耳鸣随之而来。   “小叔叔,我好不舒服......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呢?我想下楼去,这楼层好怪......”   沈慎言示意保镖把合同递上来,缓慢靠近唐软身旁,故意转移他的注意力,不叫那些嘈杂的声音干扰到他。   幽幽说道,“这座教堂年代久远栏杆多次修缮,看起来挺不结实的,软软乖,听话,先签这个字,然后我带你离开。”   唐软站在暗处,只看见沈慎言手里的白纸黑字不清不楚,更加迷惑不解,“签什么字?还有......为什么我戴着戒指?”   沈慎言心底叫道该死,唐软清醒了,准备换个方式叫对方服从。   沈顾的声音居然从六楼的位置怒冲冲而下,如同雷霆万钧从头劈下。   “别签!!软软,别签任何字!!”   原来沈顾见唐软被带走简直气急败坏,无心恋战后领着三个人从正门绕出去,沿着教堂城墙找到修缮专用的备用电梯,直接从七楼的窗口进来往五楼挪动。   他的腿伤相当严重,英俊的脸上带着淤青,只能叫左右两个保镖夹着他走。   每一步,好痛,痛极了,膝盖在油锅里煎炸一般痛不欲生。   沈顾咬牙挺住,竭力不吭一声。   在两人的帮助下,沈顾终于从上而下拖出身影,恨意难消道,“沈慎言!!你卑鄙,居然趁软软昏迷的状态,骗他签什么合同!!!”   罪行简直罄竹难书,应该丢进监牢里坐穿大牢!   唐挼被他说得话怔呆了,再一瞧沈顾像水里捞出来的纸人一般,一阵风都能叫他身上戳出个窟窿。   说谎的概率应该不大。   又看看沈慎言明显变得阴沉可怖的表情,背靠楼梯内壁,一点点准备往沈顾的方向转移。   沈慎言的心当即钝痛不止,一把抓住唐挼的手腕,用强硬的胸膛紧逼着对方的柔弱。   “为什么?为什么你选择他?!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对你坏也是,对你好也是,难道沈顾他有什么天赋异禀,偏叫你去跟他走!!”   唐软被吓坏了,沈慎言的眼睛仿佛充血的恶魔,里面布满残酷的血光。   接下来,沈慎言也分外残酷地说道。   “既然你舍不得他,那历史只能再重演一次了。”   一声令下。   保护他的保镖从内兜里掏出了□□,瞄准沈顾带来的三个人,每人胸口精准地给了一枪。   砰砰砰!!!!   子弹穿透血肉的声响仿佛魔音灌耳。   搀扶沈顾的保镖想将雇主保护在身后,奈何中枪后的身体倾斜连自保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沈顾滚下几级台阶,离罪魁祸首愈靠愈近。   唐软几乎是下意识扑了出去,用力甩开小叔叔的钳制,将沈顾挡在最危险的地方。   “这是你逼我的!!”   看到关键时刻,唐软依旧只会选择保护另一个人,沈慎言简直气急败坏,从保镖手里抢来□□,像一只化魔的狂兽,瞄准沈顾露出来的膝盖猛地扣动扳机。   “不要!!!!”   枪声落尽,震得唐软耳朵里恐怖地回声阵阵。   那一颗子弹已经冷血打入沈顾的膝盖。   随后爆发出沈顾凄厉的惨叫声,极快又用牙狠狠咬紧发出闷响。   他狠狠搂着唐软的腰肢,忍住剧痛贴近心爱的人说,“我没事,软软别怕!”   唐软已经泣不成声,手在沈顾的腿上反复摩挲,奇怪竟摸不见血,极度的难过与恐慌令人方寸大失,甚至认为沈顾被打到别的地方,要死了。   沈慎言更是气道,“沈顾,我真的是不该小瞧你,你简直比小水道的蟑螂更令人厌烦!”   “我把什么都让给你了,身份地位钱财,包括软软的第一次,我拼命推动着剧情,希望你能很好地重蹈我的覆辙,让唐软先遇见你,先被你伤害,让他对你失望,让他恨你!!”   “为什么!!为什么!!就算到了现在,软软还是无条件站在你这边!!”   “我们明明是一样的,我们明明做了一样的事情!!为什么软软最后还是要固执地选择你!宁可失去记忆从我身边逃离,被你藏起来又跟你坐驾车出行,从山坡山滑下去玉石俱焚!!也不愿重新回到我的身边!”   唐软紧抱沈顾的模样令他痛不欲生,以至于前世今生的全部记忆如涂炭的业火,在他的脑海里熊熊燃烧。   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价值了。   沈慎言一直没有体会过极致的苦楚,但在唐软这个人身上尝遍了挫败与磨难。   “我真想叫你死,沈顾!!无论是上一次,还是这次!为什么你那么难死呢!”半自动□□的上膛声骤然清晰,如同开启生命的倒计时。   “你安息吧。”   “不不不!!!”唐软实在没有力气扶起沈顾的身躯,反身用自己的肉.体遮掩住沈顾的一切。   “因为你们根本不一样!沈顾他跟你完全不一样!!”   不知自己的话夹子里,为什么会在关键时刻迸出这样一句话。   唐软的面孔挂着泥泞的泪痕,凄楚地看向沈慎言道,“其实我是一个穿书者,我根本不是之前的唐软,我只是刚好穿进了原主的身体里!”   什么?!   沈慎言与沈顾都大为吃惊。   在沈慎言迟疑的瞬间,两名保镖纷纷从楼梯间爬起来,与沈慎言的保镖打成一团。   狭窄的空间愈发危险,时刻散发出死亡临近的血腥气息。   “你胡说,你为了救他你胡说!”   “我没有胡说!”唐软缓缓直立起上半身,沈顾在后面拼命阻止他,被无视了。   “我是从现实世界穿进来的孤儿唐软,我穿进这本书的时候,正是跟沈顾在小甜番里,他对我很好特别好,我又蠢又呆产生了贪念。”   “我想有个家,我想和沈顾有个家,我不想再做一个可怜巴巴的孤儿,被各种人欺负又抛弃。”   “可是我跟他只生活了八个月,我闹着出门想买红纸,我只是想给自己心爱的丈夫叠一朵纸做的玫瑰花,我只是因为太贪心太爱他。”   “结果车子失灵从山上飞出去,沈顾抱着我,让我在死亡的瞬间一点都不疼。”   “那个时候我真的很爱沈顾,结果死亡又将我带到了书籍的开始,我拼命想嫁给并不喜欢我的男人,虽然我知道原来我的丈夫一直喜欢的是唐凌.......我还是想贪心地留在他的身边。”   沈顾的声音轻轻从身后绕来,“没有爱过唐凌,我只爱你,软软,信我好不好,我只爱你。”   呼。   沈顾长长舒了口气。   他终于讲出来了。   他爱他,那么爱那么爱,即使即将失去生命,也想大声讲出来。   我爱你唐软,就是你这个唐软。   沈慎言难以置信地挫低身姿,用□□顶在沈顾的额头间,避免看见他流露出任何爱慕的恶心情谊。   他好好地端详着唐软,每一个细节都未放过。   “软宝,”沈慎言的狠厉表情骤然失控,眉眼耷拉着,唯独眼神依旧清明,“软宝别胡说,好吗?你刚才吃了一点安眠药,可能还没睡醒呢。”   “你就是我深爱的软宝,以前是,现在也是,真的,我怎么可能连我深爱的人都瞧不出来。”   “你看你,”沈慎言用衣袖试图抹平唐软脸上的忧伤,“你一直都是这样爱哭,生气的时候喜欢微微鼓起腮帮,眼睫毛不停地眨动,笑得时候像花儿一般好看。”   “遇见喜欢的东西,眼睛里总能闪出无数小星星,长了嘴却不会说话,只有扯住我的衣领说对不起的时候最可爱。”   “我的腿不好雨天雪天一定疼得要命,你总把小毯子提前焐热,站在阳台的窗户上眼巴巴张望,等我回家。”   “每天晚上你都要帮我按摩膝盖,说老公好勇敢,痛痛马上会飞走了。”   你就是我的软宝,我怎么可能认错人呢?   “你还是你呀,怎么会不一样呢?”   沈慎言的眼孔皱缩,眼眶红得不像样子,沉厚的声线哽咽着,捉住唐软的手放置在自己的膝盖上。   “你看老公现在是个健康人了,膝盖也好好的,我以后都可以牵你的手去任何地方,其实我更想抱着你,我会每天都抱着你,背你,宠你爱你,我发誓了,一辈子都不会再那样欺负你了。”   手中的枪蓦地一掉。   “我怎么可能会认不出自己的老婆?”沈慎言抱紧唐软,虔诚的像一个刑满释放的囚徒,雾气湿润的眼睛沾满了镜片,泣不成声道,“我只是想再跟你在一起,好好地过日子,真的,软宝,你别气我,好不好?”   唐软被他紧致的双臂勒紧脖子,极度痛苦地快要窒息,颤巍巍道,“可我......可能,真的......不是那个......唐软。”   时间静止了。   无异于在沈慎言坚定的信念里,丢下一枚深水炸.弹。   轰!   片甲不留。   悲痛的潮红瞬间从他的眼湖退潮,换成难以隐忍的剧痛。   “说了这么多,你还是要爱沈顾,不爱我。”   好啊。   好啊。   沈慎言的手摸进了衣兜,缓缓取出那支携带违禁品药液的针管。   那就只能,彻底毁掉你,再夺走你的躯壳了。 第 91 章   沈慎言一旦打定主意便如疾风迅雨, 从衣兜内掏出注射器,搂住唐软道,“抱歉, 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即使能得到一具身体也是好的。   沈顾眼疾手快, 更敏捷地去抢掉在楼梯台阶的手.枪。   一切都来得太过突如其然。   沈慎言终究是留着一手,他原本想扎唐软的针尖陡然调转了方向,笔直得刺向沈顾的脖颈大动脉。   最该成为行尸走肉的可不就是这该死的东西?!   沈顾从后方拼命拽住唐软, 把他往楼梯的内侧一带, 从沈慎言的怀里推出去, 完全没有机会触碰手.枪的边沿,撑起一股劲儿, 抱着对方的腰沿着楼梯滚了下去。   此刻正是双方斗得最焦灼的关键时刻, 沈顾此举无异于打算与小叔叔同归于尽。   唐软一头撞在粗糙的墙壁间摔得眼冒金星,再看沈顾与沈慎言沿着五楼的台阶不断翻滚。   沈慎言毕竟身体健康矫捷, 长臂一拦狠地用手臂挂紧旁边的石柱雕花栏杆,停住自己的身躯后使劲用锃亮的皮鞋踢踹沈顾。   沈顾被他残忍地踹到脸部, 脖颈,肩膀, 极快被喷涌的血水所染红,残破的口里不停地吐着血花, “软软......不能给你......他是......我的命......”   “他是我的!!软宝是我的!!你闭嘴!你这个杂种!!”沈慎言狠狠抬起一跳腿,用皮鞋阴狠地踢向沈顾微抬的头颅。   踹他的喉结, 足以一招毙命。   只一眨眼的功夫,另一道身影勇敢地冲了出来, 抱着沈慎言的身躯, 因为力道没有控制好, 冲向最外侧的石柱栏杆。   可能因建筑拥有二百多年的悠久历史, 石柱的缝隙处难免有松动的地方,竟活生生撞开一根,抱成一团的二人齐齐从楼梯上飞了出去。   沈慎言最为倒霉,直接双手挂在半空,与抓他的人紧密地连接在一起。   居然是唐软,他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生死关头连命也不要,发了疯地阻止沈慎言的暴行。   “软宝!软宝!!你背叛我!!你背叛我!!”   沈慎言的身躯颀长健壮,双手被唐软紧致地抓着,二人在十几米高的教堂上空摇摇欲坠。   唐软的身后是沈顾。   沈顾在他飞出去的一刹那,也用劲最后一丝力气抱住他的腿,沈顾的膝盖全然使不上气力,只能用牙竭力咬住唐软的裤腿,从满口血水里挤出几个字,“救人啊.......过来救人啊......”   远处的几个保镖三伤一活,打得难舍难分,几乎是听不见这奄奄一息的呼救。   沈慎言悲观至极,紧握唐软的手,两枚结婚戒指不断地摩擦,磕碰,似他们曾经波折的爱情,但又缠绵悱恻,掏空了他毕生的温柔和悔恨。   沈慎言的金丝眼镜在打斗中破损,和金链子虚挂在脏污的西装前。   所以他的眼神如何忧郁破败,完全是破罐子破摔的狼狈,口口声声道,“软宝你变心了......你真的变心了,我的感情对于你来说,早已经一文不值了......我真蠢......”   “闭嘴,小叔叔,”唐软倒挂在台阶之外,血液倒灌入脑,连呼吸亦急促至极,说话的每一次呼吸,都像吞咽了火炭一般痛楚。   “这样一点都不像你,你原本是个温柔的人,请不要这样!”   “我根本不温柔,一切的伪装都是骗你的,”沈慎言的自信在一个瞬间灰飞烟灭,常年积攒且压制的破碎自尊使他心如坚石,锋利沉重。   “我和你结婚的时候,我就是这样的坏脾气,我就是这样睚眦必报的个性,可软宝从来不会说什么,只是安静地在趴我怀里,听我说每一个字。”   “可惜你再不爱我了,去爱了别的男人......我终究失去你。”沈慎言的眼眶泛红,积累的泪水也夺眶而出。   唐软只觉得他双手中紧握的有力十指,正在慢慢松劲,快要掉下去了。   沈顾的支吾声从后面传来,腿部被颤巍巍地抱紧,冥冥中传递给唐软力量,叫他不再懦弱。   “不是这样的,小叔叔,不是这样的。”   唐软喉头哽咽异常,“我在穿进书里的时候,其实脑子里什么剧情都没有。”   “我什么都遗忘了,或者说是......小叔叔,你的软宝他选择将一切都彻底遗忘。”   沈慎言蓦地不说话,嘴唇白中泛紫,失了活力。   接着,他的脸湿了大半。   迎面跌落的是唐软的眼泪,滴滴答答如同凌乱的雨星,砸进他同样潮湿的眼鸿,亦日湖面掀起风澜。   “我猜他内心深处依旧是爱你的......”   唐软哽咽得厉害,“否则他怎么会选择离开,引导我去跟另一个男人在一起......”   自己带着绝望的爱,永远地离开、隐藏、或者彻底销毁。   “小叔叔你很温柔,不论你以前怎么样,你温柔的样子,我全都替软宝感受到了。所以再把我拉紧一点,咱们马上就都获救了。”   ......   沈慎言的瞳孔骤而收缩放大,表情僵硬的一个瞬间,立刻又绽开微笑。   “我的软宝爱吃抹茶口味的冰激凌,十指灵巧喜欢叠纸艺品......他最喜欢叠红色的纸玫瑰插在我的西装口袋......我也最喜欢用轮椅载着他抱他......”   沈慎言的呼吸一窒,目光深邃含情。   “假如那次没有在沈顾的车上做手脚就好了,这样你也不会死掉,我还可以好好地挽回你......根本不会有这一次,叫沈顾能顺利地遇见你。”   沈慎言的手指在唐软的掌心钻了钻,仔细打量过他最深爱的面庞。   “软软,还好你什么都不记得,我的那些坏……这真的很好。”   ......   唐软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些什么意味,蓦地反应过来。   “小叔叔!!不要啊!!!”   沈慎言彻底放开唐软的手指,化身成一只翱翔的白鸽,翩翩从高处坠落。   坠落。   直到他忏悔的地方。   在唐软涟漪的眼底,绽开一朵最美的红花。   ......   警察很快地把教堂包围地水泄不通,天空已然大亮,曦阳跳脱地平线的约束,将光明与温暖重新普照。   沈顾被血淋淋地抬入了救护车,他使劲抓着唐软的手,昏迷不醒的状态下依旧嘀咕不停。   “软软......危险......”   经历太多,唐软完全不会说更多更好的话,只贴在担架最近的位置,竭力说,“我活着,你也要活着,沈顾,谢谢你一直抱住我的腿。”   沈顾的嘴里不停往出涌血水与唾沫,因为全力用牙齿咬住唐软的裤腿,几乎快要报销他全部的牙床。   唐软低声地恳求着急救的大夫,一定要保住沈顾的命,求你了,求求你们了。   医生完全没有时间照顾他心情。   即将把沈顾推上救护车,沈顾的私人秘书也赶来,帮忙着将两个紧拉的人分开。   唐软也准备登上救护车的瞬间。   一具包裹着白色裹尸布的死者被抬上另一辆救护车,血水极快沾湿了纯白的布面,渲染成一大堆浓稠的黑红。   静静地呆滞了一秒钟。   仿佛五雷轰顶。   唐软的难过立刻变成双倍,沉重到难以呼吸。   一种辗转又悲伤的情绪瞬间撕裂了他的心脏,痛得要命,简直要从他的记忆深处钻出来把他活生生扯碎撕烂。   小叔叔也死了。   慎言。   唐软情不自禁蹲在地上嚎啕大哭,仿佛在悲伤着另一个人的悲伤。   在他继承这一具身体之后。   许多次的悲欢离合之后。   终于,难过到溃不成军。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这个文文的脑洞总结就是,看起来是一个火葬场,实际上是双火葬场。   快给宝宝掌声鼓励,哈哈哈。 第 92 章   沈顾终究要聪明一些, 他脑海的剧情内容说得十分详尽。   沈慎言会在争夺唐软的时候,叫保镖剜出他的髌骨。   所以前往教堂救人时,他先在膝盖里垫了贴片, 顺利躲过沈慎言那一颗子弹的袭击, 不至于造成无可挽回的终生残疾。   沈夫人与沈先生听闻噩耗的发生,沈冲亲自回国来交接案件的调查,而沈顾因昏迷不醒, 沈夫人一道命令, 用自家的私人飞机, 几个私人助理押解,把沈顾从华国接到美国接受髌骨移植手术。   唐软在警局呆了几天, 尽力配合警方做笔录, 因射击沈顾的枪.支上有沈慎言的指纹,而且私人持枪本身也属于严重违法行为, 加之唐软在危难关头是为了保护沈顾,属于正当防卫。   沈冲在里面也起到一定的调节作用。   可他表示不想再见到唐软, 并希望他的儿子后半生能获得永久的安宁。   秘书传达了沈冲的意愿。   唐软统统接受。   其实,他本身也无法再说服自己与沈顾重新走在一起。   或者, 也有沈慎言的因素吧。   沈顾在美国接受了移植手术,手术非常顺利, 直到他从洁白的病房中苏醒,就四处寻找唐软的身影, 稍微有点劲儿便闹得轰轰烈烈。   沈夫人早猜到免不了会发生这种事,好说歹劝, 拿出唐软留下的一段语音。   沈夫人递给儿子, 疲倦的眼神难掩一丝期待, 期盼着儿子终能从一场梦中清醒过来一般, 吻了一下沈顾额头残留的疤痕。   留下沈顾一个人在病房。   一分钟......   十分钟......   直到半个小时后,沈顾才鼓起勇气点开语音包。   也是漫长地一段等待般的空白,几乎能听见唐软的呼吸亦在偷偷躲避。   而后他才说,“对不起。”   真挚而脆弱。   以至于沈顾发自内心引起一阵钝痛。   “沈顾,能听见这段录音大概你已经顺利做完了手术,我应该亲手送你一捧鲜花,祝你康复快乐。”   “但是,我只能送给你这三个字。”   “强行参与到你的前半生,我真的很抱歉,那个时候我一心想跟叫沈顾的男人在一起,希望从你那里拥有一个从头开始的机会,直到小叔叔死的那一瞬间,我才幡然醒悟。”   “我是一个懦弱的小偷,我从软宝那里偷到了跟沈顾在一起相处的八个月,我贪婪自私胆大妄为......占有了这份不该属于我的爱情,还企图从你这里从头开始延续下去......”   “其实我跟沈顾一起葬身山谷的时候,我的贪念就应该一同埋藏在那片废墟里了。”   “我不配得到任何人的爱,尤其是你的,你那么完美坚韧,对自己的人生拥有极高的价值追求,你值得争取更适合自己的人......”   “沈顾,我们都错位了,你、我还有小叔叔......”   “沈顾,请你不要恨我用这段冰冷的文字与你告别,也请你给我保留最后一丝怀念的空间。”   “愿你没有我捣乱的后半生,能用这双好腿,去追求更加值得期许的未来。”   唐软的语调不急切,很平静,甚至连喉头哽咽的颤音都没有,足见他下定狠心,用一段看似合理的解释来作告别。   沈顾简直被气笑了。   他把这段语音平静地关闭,撒落的发梢不断扫过乱动的眼睫毛,瞳孔内一阵沉寂。   沉寂,沉寂,终于清明如昼。   .   周六的早晨五点,唐软总会很早起床,从一旁的床头柜里取出一根极细的皮筋,将微长的发尾扎成一个小揪揪。   两条小狗还睡得像小猪一样,抱团在温暖的狗窝里,缩成两颗肉乎乎的狗球。   唐软往狗盆里倒满狗粮,先去吃自己的早餐。   洗漱完毕,唐软穿好羽绒服,脖子上戴耳套,一副全副武装的架势手里拿起笤帚,艰难地打开工作室外面的卷帘门。   莫城在华国最北边的寒冷地带,严寒总是多过于酷热,据说人的眼泪在涌出眼眶的一瞬间会冻结成冰,悲伤在寒冷里也会被凝结。   所以唐软定居在这里很安定,以至于从来不曾回忆任何一件难过的往事。   莫城的隆冬每天都会飘点雪花,地面总是积雪皑皑看不清原本的路面。   花了一个小时,唐软挥舞着扫帚,将门口扫出一条歪歪扭扭的小路。   已经有家长拉着小朋友,远远朝他打招呼,“唐老师!!唐老师!!早上好!”   唐软开了一家纸艺品培训班,毕竟是他最拿手的项目,奈何生意惨淡,很多小孩的家长认为没有投资价值,更多会叫孩子选择去学习钢琴口才美术等业余课程。   不过唐软的亲和力很高,进来试听几节课的小孩子都很听他的话,能够几个小时都跟唐软待在屋子里玩耍。   索性挂羊头卖狗肉。   明里是小特长培训中心,实际上是帮忙照看孩子的临时托儿所。   唐软从中只收取便宜的照看费用,还能解放家长,让他们腾出时间出门工作或办事。   唐软放下笤帚,半蹲在原地,与第一个小朋友热情拥抱,“欢迎你,我烤了草莓味的小饼干,你是第一个来品尝的哦。”   眼神示意孩子爸爸可以放心走了。   这些小朋友最大的五岁,最小的三岁,总共五个孩子,尚且是唐软能照应过来的数量。   他的物欲一向也不强,五个孩子的照管费,再加他接的手工零活,一个月足够一人两狗的正常开销。   唐软与每一个孩子温柔拥抱,指挥着小朋友们跟爸爸妈妈们道别,五个人一摇一晃地躲进他租的便宜工作室内。   好闻的草莓味烤饼干气息浓甜,早把二十平米的简陋房间里充盈得每个角落都满了。   五个人两条狗,开着电视机,吃着饼干,开心地度过了一个小时。   唐软立刻准时断掉电源,小孩子看多电视机对眼睛并不好。   于是拿出四份手工材料包,给四个大一点的小朋友穿上围裙,三岁的那个还不会用剪刀,唐软也给她套上一个小围裙。   小孩子的注意力并不强,剪十分钟纸就开始尽显淘气本色。   幸亏班里四个大孩子只有一个男生,还是性格相对腼腆的文静孩子,应付起来相对简单。   不过神兽终究是神兽,手里的东西不一阵就飞得到处都是,地面洒满了零碎的纸屑,双面胶也从左边的小手乱贴到了墙上。   吉吉和咕咕两只狗睡饱了,就起床造反,跟几个小孩玩闹了不到一分钟,被唐软赶进了睡觉的小卧室。   毕竟有的家长很忌讳这些,怕小孩玩疯了被惹红眼的小狗咬了。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艰苦奋斗,以唐软为中心的六个人终于将材料包里的部件整理干净,做成了简易的手工艺品。   唐软怀里抱着最小的粉嫩嘟嘟的小崽崽,从一旁拿出自己晚上提前做好的金色奖牌,叫四个孩子端着自己的作品站成一排。   一等奖一名。   唐软给他颁发了一枚金牌巧克力,用红丝线穿好,挂在对方娇嫩的脖子里。   剩下的都是二等奖。   唐软笑眯眯地给怀里的小宝贝也脖子里,挂了一个银纸包裹的美味巧克力,以示鼓励。   等到下午六点准,家长们会陆续接孩子们回家。   唐软这种营生见不得光,一旦被教育局卫生局工商局发现可不得了,索性这几个家长是真的有事,单位或者生意忙得顾不过来,再加上便宜的托管费,对外宣称是把孩子放亲戚家里。   小神兽们平安送走,唐软又急匆匆的打扫卫生,伺候完两个狗祖宗之后,整个人简直累瘫了,倒在给小朋友授课的圆木桌子上,骨头立刻松软无力。   好想一直躺下去。   软软的长手长脚耷拉在桌子边沿,像慵懒的猫一样安静呼吸。   最后因为桌子太小,人太长,不得不翻身面朝向门。   因为他没把卷帘门整个关起来,只紧闭着最里面的玻璃门。   所以很清楚地看见,在卷帘门之外,站着一双笔直的腿。   从小腿到脚上蹭亮的高级皮鞋,无一不显示出诡异的气息。   啊啊啊~   分明外面天都黑了,居然有人站在他的门口,像个木头人一样纹丝不动。   吓死人了!!   唐软的第一反应是抄起笤帚,静悄悄地蹲下身躯,慢慢爬到门口,使整个身躯平趴在地面,撅着屁股朝门外一看。   卷帘门依旧遮挡着男人的上半身。   可对方就像吊死鬼一样,不声不响地正对自己家的门。   吓死人了。   是人是鬼!!   吉吉和咕咕吃饱喝足了,变成两只小胖狗后居然连点警觉性也没有,只是前后围着唐软转圈圈,一点冲出去咬人的架势都没有。   救命!   我没钱啊。   唐软悄悄拉开玻璃门的缝隙,瞄准时机,一把扯住卷帘门的空隙,连问谁的勇气都没有。   蹭一声,把卷帘门彻底一拉到底,飞快地锁了起来。   外面传来一阵骚动,穿西装裤的男人不停用手摇动卷帘门,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八成是没想到面前的门突然能凭空锁起来,瓮声瓮气道。   “软软!是软软吗?你开门一下,好不好?”   是沈顾的声音。   唐软震惊到匪夷所思。   沈顾,他能站了?   不对不对!   他应该想,沈顾怎么找上门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本《渣攻,你爷爷没了》   确定2022年4月开,求收藏预收专栏的文文,包好看。   江芷白跟了宋启七年,一直鞍前马后出谋划策,最终协助宋启当上宋氏跨国食品公司总裁。   临到头准备跟宋启去见宋氏家族掌权人,彻底敲定两人婚事,结果宋启这不要脸的渣滓竟领着白月光去了宋家家宴,还在饭店门口绝情推了江芷白一把。   江芷白不慎滚落台阶当场毙命。   血耻深仇,不共待天!   索性江芷白幸运,重生去了八零年代,意外遇见了宋启的爷爷,宋氏未来董事长——宋执,两人还莫名成了同班同宿舍的学友。   宋启此生最畏惧,也最敬重的就是他爷爷,总说他爷爷年轻时英俊倜傥,博学多才,是打下宋家庞大基业的先锋力量。   江芷白远远看着传说中的先锋力量,正在逃学的路上跟人打架,提砖的模样确实够狠,瞪向江芷白的黑色瞳孔仿佛幽深的离渊,令人禁不住瑟瑟发抖。   宋家的人果然从根儿上就是坏的,上梁不正下梁歪!   tui~   再后来……   拥有第一座食品加工厂的宋执单手把江芷白往玉米地里扯,江白芷急红了眼眶使劲阻挡,“我们是俩男的,那事儿不合适呀!”   宋执凶恶不减一分:“老子又不喜欢小孩,老子这辈子只想要你!”   江白芷突然想到一个报复渣攻的毒辣计划——让你爷爷断子绝孙就行了。   红着脸道:“那,那来吧!”   泼皮无赖宠妻攻+美貌与心机并存受 第 93 章   唐软吓得不敢吱声, 奈何两只小狗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对着玻璃门汪汪汪狂吠,两条毛绒尾巴简直摇断了的架势。   来者确实是沈顾, 能找到唐软的方式很多, 只不过他也暗自赌了一口气,偏等到两条腿复建到能正常行走的程度,才肯在今天站在门口。   沈顾又敲了敲卷帘门, 单薄的铝合金在寒冷的冬风中, 发出脆生生的咔吧声。   原本, 他是不敢打草惊蛇的。   只打算在软软的房子外面逗留几天,每天先远远地观察对方的生活状态。   哪知今天一来, 瞬间被气饱了。   唐软的生活条件真的比想象中还要差些, 单凭这间屋子能抵抗得住三九天的严寒?   所以沈顾一下车,司机保镖全然拦不住, 沈总怒气冲冲,率先走到半阖的卷帘门前站定。   忽然又不敢迈出第一步。   十几个月的辛苦复建, 每当想起唐软一个人在外遭受辛苦,他立刻特别配合医生护士定制的治疗方案。   哪知人影还没见一眼, 门关起来了。   沈顾不停地摇动卷帘门,冰冷的金属瞬间透过指尖, 冷得整片掌心麻木僵硬。   “软软,你知道是你, 你把门打开,我只是看你一眼。”   屋子里狗叫声此起彼伏。   只好拿出杀手锏了。   沈顾蓦地跪在门口的台阶上, 砧骨的寒冷瞬间穿透长裤, 融化的雪水直往羊绒毛料中钻, 瞬间冻得人瑟瑟发抖。   沈顾朗声道, “软软,我想起小甜番了!!”   “其实那根本不是一个甜蜜的番外,而是一处很关键的情节安排。”   “原本这里的安排是只叫沈顾......也就是我一个人出交通事故死掉的,然后沈慎言会顺理成章带你回去,你重新原谅了他,你和沈慎言会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而我的尸体只会在爆炸中连一块好肉都存不住,故事里我其实只是一个工具人,一个给你宽慰的炮灰!!”   “如果当时你没有上那辆车,你只是乖乖地在家等我,最终的结局是......”   你会顺理成章地回到沈慎言的身边。   “软软,我好气那个沈顾,那个占有了你八个月的沈顾,那个和你一起葬身黄泉的沈顾。”   “我只要一想起这个家伙占了多少好处,恨不得跟他拼命一场。”   “好可笑,我居然嫉妒我自己!”   屋外的天际又开始下雪,洋洋洒洒的雪片宛若鹅毛,降落在沈顾的肩头,从他挺直的后脊兀自滑落,随风而逝。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提那个沈顾,分明现在这个世界里,我才是永恒的主角,可我对他的嫉妒与日俱增,但我也满怀着感恩之心。”   “是他完整地又把你送到我的身边来的,他肯定是期望我能像他一样,把你当作生命般爱你疼你。”   “我以前做得不好,我太坏了,现在我真心知错了,我在努力挽回你,弥补你,我只想跟你认真地过一辈子......”   “软软,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对不对?其实我讲了这么多,曾经无数个日夜里,思考究竟如何表达,才能说服你跟我走。”   “那么多那么多的借口......其实最好的理由只有一个。”   “就是我爱你软软,我爱的不是任何人,就是你这个人!现在的这个你!”   “如果你不信我,或者认为还觉得自己更喜欢之前的沈顾,我可以一直跪在这里等你回心转意......”   他的话音不曾落尽,卷帘门被狠狠地扯了起来。   咕咕和吉吉钻出缝隙,对沈顾龇牙咧嘴,只有唐软面对面站着,眼眶红通通的,不停在流泪。   “你疯了吗,沈顾!”唐软气到难过,“你的腿已经彻底好到能跪在雪地里挨冻吗?”   “你总是这样坏!”唐软伸手扯住对方的手臂,使劲喊道,“快起来呀,你这疯子!!”   沈顾从内心深处感到春暖花开般的喜悦,直接将唐软扑倒在地。   “软软,你是在心疼我吗?”他的嘴唇冻到青紫,半个小时的忍耐绝对超值了。   唐软左右躲避着他的贴吻,被高大的男人压得气喘吁吁,又急又气道,“快起来!邻居都听见了!你快起来呀!”   沈顾的膝盖稍微有些冻麻,在唐软的搀扶下,仿佛初生的婴儿蹒跚学步,花了十几分钟才挪到最里面的小卧室里。   唐软被累得满头大汗,眼泪也不流了,只是生气。   他太厌烦自己了,沈顾说了那么一长串都没叫他心酸,唯有跪在雪地这半句话,快要折腾得人透不过气来。   或许这才是命里的冤家。   插好床铺下的电热毯,唐软板起脸说,“老实躺着,把裤子也脱掉。”   转头离开时,沈顾敏锐的目光捕捉到他的耳根在冒热气。   沈顾蛮高兴的,外套裤子缓缓脱掉,钻进唐软的厚棉被窝里。   屋子微凉,心里暖融融的。   两条小狗前后跳上床想靠近他,沈顾旋即冷眼一瞪,“这个位置以后轮不到你们,滚下去。”   他早看这两只小狗不顺眼。   凭什么他的软软瘦得像一把骨头,把这两条臭狗喂得滚滚圆圆。   明天晚上吃狗肉火锅吧。   两只小肉狗仿佛听懂他的心声似的,被呵斥加恐吓后委屈十足,呜呜低叫从床上跳了下去,躲进狗窝不敢出来。   几分钟后,唐软搬着一盆滚烫的热水,毛衣袖子卷在手肘,露出白皙但过分孱弱的小臂,面颊微红,是热蒸气染渡的绯色。   他先试了下床铺底下的电热毯温度,并不敢调得太高,毕竟沈顾的膝盖现在还冰冷的像两块铁坨。   “我先给你揉揉,放松一下。”   许久没有照顾过对方,但每一个理疗的手法都熟记于心。   当唐软柔软的双掌贴合在膝盖上,俨然一怔,被上面纵横交错的疤痕吓得红了眼尾。   沈顾靠在床头,紧抓住他的手说,“害怕吗?”   唐软反问,“还疼吗?”   沈顾温柔餍足地打量着他的担心,掀开被子一角,露出破败的两条长腿,犹如蜈蚣的上万条步足攀延而生。   唐软一看就眼睛疼,扑簌簌地掉眼泪。   沈顾竟能忍住胸腔里波涛汹涌的情愫,稀松平常道,“都打麻药的,根本不疼,去掉髌骨后我没有选择使用人造骨,而是金属3D打印的髌骨与膝关节,用的是金属钽,以后能好好陪你走一辈子了。”   狠狠拽住唐软的指尖,“你现在好好告诉我,你究竟稀不稀罕这一辈子?”   唐软被他扯疼了,指骨抽不开,眼底的水汽环山绕雾。   沈顾益发以进为退,硬扯住唐软退缩的身躯,拽到床上,狠狠压着。   “你刚才哭了。”   “我没哭。”   软软眼神兜兜转转憋住眼眶的酸麻,小幅度地挣扎,背后的电热毯蓦地烤人,烧得他脸蛋红彤彤的醉人。   连嘴唇也红得妖冶。   沈顾咄咄逼人,“我问你一个问题,最后一个问题。”   反客为主。   霸王硬上弓。   沈顾一丝都不容错过唐软眼神里的紧张,直接问他,“你刚才为什么哭了?”   “我没哭。”   “那我刚才跪在雪地里,你心疼的是谁,我还是沈顾?”   沈顾的固执脾气上头必须要分出个高下,刚才不让他进门,他要跟老天爷拼命,如今让他进门,他要跟自己拼命。   唐软被他逼得毫无退路,知道引狼入室这句俗语确实不假。   脸红到快要滴血,喉头滚动道,“你,是你,行了吧......”   小心翼翼又气喘吁吁地回复,瞬间叫沈顾满血复活。   “我就知道是这样。”沈顾自信得骄傲。   “软软,我的宝贝儿......”平常冷肃寡淡的沈总裁,只有在跟老婆耍心眼的时候,从不要脸。   也不让唐软继续治腿,更不叫他下地,卷起被窝紧裹着两具身体。   满意了,我赢了。   沈顾的脸在唐软胸口摩挲,帮老婆脱衣服,“睡吧,我今天好累,我就抱抱你,宝贝儿,我什么都不干。”   唐软被他缠得快要断气,“你腿......你腿不疼了?”   沈顾用腿缠住他,“那盆水太烫,医生说不能使用开水,你的温度挺合适的,就这么帮我焐焐。”   唐软一晚上没敢翻身,梦里好像梦见一条巨蟒缠着自己,后腰顶着东西,纹丝没敢多动一下。   星期天照例要在五点钟早起,沈顾抱着唐软哼哼,“我腿有点不太对。”   唐软立刻紧张万分,“会不会是昨天把那个什么钽金属冻坏了?”转腰在对方胸口砸了一下,“你再不好好爱惜腿,就彻底坐轮椅到老死吧。”   准备穿衣服,“我送你到附近的乡医院做个检查,这样大家心底都有个保障。”   沈顾这双腿如今堪比镶金嵌玉,比坐轮椅的时候更需要呵护,哪里敢出一点意外。   沈顾只好从被窝里钻出来,嘴里嘶嘶倒抽冷气,“软软,这环境真的太冷了,要不然你跟我回去吧,天城的温度适宜,你留在这里我肯定是不愿意的。”   “况且我的腿禁不住长时间冻,你就当心痛我的腿,嗯?”   唐软对他的妥协也不是一两次,昨晚把话都说开了,再推推诿诿难免矫情。   考虑一下说,“那我得先跟托管的五位家长打好招呼,让人家再找新的地方也很不容易。”   沈顾微不可察地扁扁嘴,如果可以的话,他现在已经准备领人回家了。   又怕惹唐软生气,把唐软重新抱在怀里搂一会儿,“那你今天就跟那五个家长说不干了,我留个人帮他们找新的地方,不然退给他们双倍钱也行。”   “处理完后,你陪我去天城的医院检查,李医生在那边,我比较信赖他。”   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   沈顾穿戴整齐,往工作室的椅子上端正一坐,完全瞧不出他在晚上会是一个如何无赖的家伙。   家长们来送小朋友,唐软原本还挺不好意思解释突然不干了的原因。   沈顾颤颤巍巍走到他身边,搂着肩分外抱歉道,“我快不行了,希望他能回家多陪陪我,提前预支的酬劳,我可以三倍退还。”   只要你们肯放回我老婆。   一本正经。   义正严词。   家长和小朋友看面前的帅叔叔表面彬彬有礼,浑身总散发出不准抗拒的狂霸气场,只好勉为其难地收下多给的钱。   唐软却是很不好意思的,反正他也要陪沈顾回去,把家里购置下的材料包平均分给几个孩子,亲自送他们到门口。   沈顾已经是消耗自己最大的耐心,等最后一个家长打发完毕,直接对唐软说,“秘书已经订好机票了,咱们现在可以乘车去机场。”   送他来的司机早已经把车热好。   唐软可没办法立刻离开,举手一一细数道,“我房租五千块的定金还没退呢,衣服也没收拾,咕咕和吉吉不能坐飞机,办理手续太麻烦了......”   沈顾一旁安静听着,也不答话。   唐软乖巧地用肩膀蹭蹭他,“等我几个小时好不好?”往下打量,“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腿疼的不行了?”   “要不然......”   噗嗤。   沈顾忍不住笑了,他又禁不住跟自己打赌,软软心里只有他,再没别的。   而后亲吻了一下小可爱的脸,“我会留个人来收拾这些,包括狗,你现在必须跟我走。”   也不知什么时候转了性格,凡事成了急性子。   唐软正奇怪他究竟在急什么。   沈顾直接把他往肩膀上一扛,走路也不瑟瑟发抖了,而是一种略带踉跄,实则行云流水的步伐,大步往车子前走。   沈顾笑道,“今天是周日,明天是什么日子,周一啊。”   “周一怎么啦?!”唐软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慌张。   世界末日还是宇宙崩塌?   沈顾朗声笑道,“周一,民政局上班呀,咱们赶着坐飞机回去办理复婚手续。”   他已经提前预定好了,肯定不能拖延。   唐软倒挂在他肩头,摇摇晃晃。   脑子里陡然乱七八糟。   我门还没锁呢。   不对,我狗怎么不追出来叫唤!!   不对,我没同意跟你复婚呀!!我只说答应跟你回天城检查腿来着。   终于反应过来,朝沈顾伟岸的身躯连踢带打喊,“不对!!沈顾.....你你你不是腿疼吗?!”   终于想明白,这冰天冻地的环境,他昨天直愣愣地站在自己家门口,还无声无息的,要不是行走自然了,怎么可能站得那么笔直。   愈发气得脸红脖子粗道,“那个......你又骗我!我再也不要理你了,你大爷的!!”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最后一章,放点甜甜蜜蜜的东西,眯眼笑。   亲亲们看看我下本书《渣攻,你爷爷没了》,喜欢的话收藏一下。   么么哒。 第 94 章   唐软乖乖跟着沈顾返回天城, 不过只应了他一件事,就是去医院检查对方的膝盖有没有在雪地里冻伤。   李医生亲自安排他家私人医院最好的骨科专家,详细检查后说一切良好, 不过健康可不是开玩笑的本钱, 如果再把金属膝盖弄坏了,基本后半生瘫在床上的概率占百分之八十。   唐软连忙感谢医生,心底恨得要死, 寻思着自作孽不可活, 瘫了正好给他截肢!   其实是太害怕了, 浑身一直在暗自发颤。   沈顾一摸他的手指就知晓害老婆担忧了,大手包裹着唐软瑟瑟发凉的指尖, 见缝插针道, “以后在老公身边待着,哪里也别乱跑了, 好不好?”   腻得李医生内心一阵白眼。   别看平常冷冰冰的一个人,恋爱的时候脑子里全是汪洋大海。   从医院出来沈顾又提民政局三个字。   唐软被他抱着沉默不说话。   沈顾推敲一番终于明白, 根本不是软软拿乔,应该更多的是害怕爸妈这边对他很有意见。   沈顾在美国做治疗的期间跟母亲做好约定, 只要同意他跟唐软复合,吃再多的苦他都能承受, 而且保证没彻底好前坚决不找唐软的下落。   真男人说话算话。   沈夫人也没再有什么干涉的言词。   不过沈冲那边较为棘手,他总认为亲弟沈慎言的死跟唐软有一定关联。   沈顾原不想翻出沈慎言的旧账, 人死如灯灭,若是趁人死后落井下石毕竟不厚道。   只是叫警方将证据出示给沈冲, 确实是沈慎言对沈顾下死手, 唐软为了保护沈顾才与小叔叔起肢体冲突。   别的多一句没提。   沈冲毕竟是成熟的长辈, 很多事情不能接受其实在于情感的左右。   他与沈慎言情感自幼笃深, 只要想到聪明伶俐的胞弟是因为抢自家儿媳妇而命丧黄泉,说能轻易想通简直是天方夜谭。   只能靠时间来慢慢冲淡一切。   沈顾也不想唐软住在沈宅里受累,直接在附近选购了一幢别墅与父母靠近,六日带软软回去探望父母,时间久了任何隔阂都会慢慢消散。   只是早晚的问题。   半年后,两人终于迎来了一场盛大的婚礼。   沈顾发过誓的,一定要让全天城的人都知道,他的结发男妻究竟姓甚名谁。   沈顾站在教堂的神台上,一袭黑西装矜贵温情,唐软站在他的身旁低他半个头的距离。   是传说中的黄金情侣比例。   微侧身,刚好能把头靠在丈夫的肩膀。   唐软几年前曾偷偷幻想过沈顾的腿好起来的样子。   真的很好。   是他这辈子见过最好最笔直的神级大长腿。   二人顺利结婚后,沈顾也不愿再干涉唐软的事业,两个人一合计,索性沈顾收购了一家传媒公司,专心搞短视频分享以及娱乐类直播APP。   沈家是做外贸生意的,借助短视频和直播带货,宣传自家进出口的商品、服务以及技术交流。   销量都是次要的。   主要是让唐软借助自家的平台,做一个完全不用露脸,就能打发豪门无聊生活的职业。   唐软平常会在自己的房间里直播如何制作手工艺品。   他的折纸技术十分娴熟,成品清新自然,充满生活情趣,偶尔也富有儿童趣味。   沈顾在公司上班的时候,有空就打开老婆的直播间,听一听老婆柔软无骨的声音,再刷一百个穿云箭。   一般哪个留言说“小哥哥声音真好听,像绵羊音。”,“小哥哥的手不是手,是塞纳河畔的春柳”,“小哥哥居然结婚了呀,好想看一眼小哥哥的脸”“软哥哥真是哪里都软绵绵的~”等等之流的骚扰留言。   沈顾会一股作气发一串穿云箭,把讨厌的留言顶到九霄云外,再把最后留言的那个用后台操作,采用黑手段永久性踢出直播间。   实在忙不过来就叫七个助理秘书帮忙刷。   看着怪心烦的。   唐软已经连续几个月成为平台的人气主播排行榜第一。   可把老婆气坏了,立刻跟沈顾翻脸,说自己只是想找点事做,不想被挂在平台首页排行榜前面,关注他的人太多了,自己特别不好意思。   沈顾一想,也对,老婆根本用不着更多的人看见,自己这样暗处使劲简直是本末倒置。   唐软却不理睬他,赶他去书房睡。   一个枕头砸过去,“反正你腿也好了,睡在哪里都很方便。”   沈顾在书房睡到半夜,拐着两条腿又偷偷摸摸钻回到唐软的被窝里。   老婆洗了澡特别香。   就跟直播间那个王八蛋说的一样,四处都软绵绵的。   唐软从梦中惊醒,沈顾把他的嘴捂紧,低声贴他的耳垂,“这不公平。”   委委屈屈。   唐软很快就不抵抗了。   沈顾的腿好得太利索了。   沈顾趴在他耳畔说,“咱们家的吉吉和咕咕是公狗还是母狗来着?”   唐软抱住自己的膝盖,蜷缩道,“你太过分了,咕咕跟你住了好几年。”   沈顾帮他擦一把湿润的发丝,“咕咕是公狗,我当然知道,那个贼兮兮的吉吉也是公的?”   沈顾一直在谈狗的事情,弄得唐软越发觉得他才是真的狗。   物以类聚。   沈顾气道,“吉吉那东西一看就不是正经好狗,刚才我看见它连着咱们家咕咕。”   唐软抱住枕头,背朝他,气呼呼说,“你今天有完没完,使劲说狗的事情。”   沈顾当然没完,大手攥紧老婆的每根手指,吻了又吻,“我就是想给你详细解说一下,那个死吉吉是怎么连着咱们家咕咕的,你说都晚上几点了,连狗都有性.生活。”   “你赶我去睡书房,这真的是太不公平了!”   两个人的生活越过越和美,越幸福。   沈顾的腿越走越利索,只要稍微走得慢一些,完全跟正常人没有差别。   除了不能做剧烈运动,早晨和傍晚能跟老婆手挽手,一起到附近的公园散步、划船,甚至开车到露天电影院,爬坐在车顶上整夜看巨幕电影。   若说有什么遗憾。   沈顾心里还真有点小疙瘩。   就是唐软的那颗红痣究竟跑哪里去了。   他是不敢问软软,老婆之前究竟有没有把这颗痣露给沈慎言看过。   看过吗?   没看过吧。   毕竟书里可没专门描写这颗红艳艳的小痣,是他自己通过认真观察,努力探索后发现的。   对此,沈顾久思成疾,晚上说梦话,直把唐软摇醒,酸溜溜得像一颗硕大的柠檬精。   你的桃心小痣为什么不见了?   甚至呜呜低噎,埋首在唐软的怀里,嫉妒得像醒着,“小叔叔他没碰你吧?那颗痣究竟去哪里了,你还给我……”   唐软被他气笑。   终于几天后,沈顾的工作没有那么忙,明天又是周六,正是放纵的好日子。   唐软亲自准备了他最爱吃的菜,两人浅啄几杯红酒。   软软漂亮的面孔扑了些许酒色,一双微挑的媚眼流转浑然天成的风情。   家里四下无人。   正是干柴碰烈火的最好时机。   沈顾招手叫他过来,在自己大腿最内侧拍了拍,暗示说,“坐上来。”   唐软的脸红得更厉害,慢吞吞起身,主动坐进沈顾的怀里。   沈顾沉静凝视烛光底下的大美人,居然是他的老婆,日以夜继浇灌出的娇花,随着时间沉积越发夺目。   好想一辈子都捧在手心。   “软软,”沈顾的精贵形象顿时撕毁,涌动的情潮使得他全身都在沸腾。   唐软搂住他的脖子,轻轻一哼,“嗯?什么?”   沈顾亲吻他,无限温情与魇足,“你知不知道,我每渝西笃加。天醒来后,都会发现自己更爱你了。”   “我也一样的。”   唐软被他吻得发晕,而后推开沈顾的纠缠,双手揉摁着丈夫的肩膀,指尖画圆道,“我先去洗个澡,五分钟后你过来。”   沈顾想说,我帮你。   唐软拒绝的眼神带着神秘地俏皮。   五分钟,憋住。   沈顾真的安静等待五分钟。   其实软软根本不用洗澡,他一直浑身香喷喷的,被摩挲久了的蜜蜡,浑然散发出甜口的馨香。   沈顾掐好表,五分钟,多一秒钟不能等待,迈开腿笔直得走向二人的卧房。   房门微关,沈顾轻咳一声,以示礼貌,内心早丧心病狂得躁动不已,推开门后。   屋内灯火辉煌。   沈顾的眼神直得发胀。   唐软坐在床沿,只穿着一件沈顾的大号白衬衫,两条白皙的腿轻微交叠,一双足形完美的脚点在地面,足踵高抬,尽显小腿完美无瑕的线条。   唐软忍着脸红,从床侧伸手取来一支红色的无毒水彩笔。   对于老公,沈顾。   这个世界上最亲密无间,又无法割离的另一部分。   面对他一生的灵魂所向。   没有什么可再羞耻的。   唐软微赧了一下,伸出手朝老公递出水彩笔。   明光燃燃,露出的肌肤一片白腻皎洁,而嘴角笑得妩媚浓艳,仿若点燃引线的火种。   “想不想……在你最喜欢的位置……”   “亲手帮我点一颗痣.....”   作者有话要说:   沈顾最喜欢哪里呢?哪里适合呢?   大胆想象一下吧,亲人们,哈哈哈~   谢谢亲爱的们,我终于完结啦,此书没有番外,以甜番开端,以甜番结束。   对于唐软和沈顾来讲,是最好的结局。   留言的亲亲们送爱的红包,咱们有缘再见哦。   么么哒。   最后再次自荐新书《渣攻,你爷爷没了》,喜欢的亲们收藏一下。爱你们哟~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