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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安然穿成清穿文里的女配角，唯有完成女配角的心愿才能回到现代。偏偏女配角目标广阔，竟是想要当上后宫第一人……？偏偏剧情之中女配角屡屡宫斗不成，成为宫中笑柄，险些丢了卿卿性命。面对宫斗要命的险恶处境，万安然决定争当咸鱼，努力在清宫之中活到一百岁。本文行文流畅，风趣幽默，剧情苏爽，人物鲜活，描述出既有冰冷一面，也有温暖一面的清宫生活记事。 第一章 病愈。[改错字] 　　“万答应的身子如何？” 　　“回禀宣主子，万答应此病甚是凶险，若是今日无法退烧，只怕……” 　　万安然睡梦中还听到一阵阵对话。 　　她挣扎着睁开双眼，却只见过眼前一团朦朦胧胧的光球以及晃晃悠悠的黑影。万安然挣扎着动动手指，嘴唇蠕动着试图说话，只是干哑到疼痛的嗓门却是连发声都困难。 　　“小主醒了——小主醒了！” 　　“住口！海桃安静些！赵太医，还望您仔细为万答应看一看。”先是尖锐的呵斥声，紧接着女声又逐渐柔和下来，柔声细语地说着话。 　　“微臣自当尽全力……” 　　万安然强撑着听着话语，只是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变轻，她的眼皮也变得越来越重，最终还是撑不住闭上双眼。 　　睡着之前她的脑海里只有一个问题。 　　是谁……？万答应是……谁？ 　　--- 　　数日后。 　　从之前病得无法起床到现在，万安然也终于可以坐起身来，她无所事事地望着窗外的雪景，禁不住回想起昏迷时的事情。 　　那时候自己没想到。 　　这万答应指的可不就是自己吗？万安然原本是后世的一名美食up主，除去繁忙的学习考究拍摄视频以外，仅剩的乐趣就是喝着肥宅快乐水，吃着薯片追追小说看看剧。 　　闹，比如最后一本追的书。 　　网络上有一句戏言，碰到其中角色名字和自己一样的就是反复念诵牢记，免得哪一天嘿！你就穿过去了。万安然当然从未想到，这一天居然真的会落在自己身上，更哭笑不得的是她穿越的理由。 　　在这本清穿小说里，万答应只是前期出场的一个不起眼的小配角。她容貌上佳，初入宫廷便颇得宠爱，却不料命运坎坷，重病缠身的她很快就被皇帝抛在了脑后，遭受了不少冷眼和蹉跎。 　　等到病愈这位万答应也彻底钻进牛角尖，她铆足劲想要争宠上位，却足足当了四十余年的答应，成了旁人眼里的一场戏。 　　可悲、可叹又可怜。 　　万安然没忍不住，在留言抱怨一通。 　　下面的回复是一片片哈哈哈，还有不少好心人提醒万安然得熟读本书，免得一朝穿越。 　　谁知道竟是一语成谶。 　　没过两日万安然竟是因做美食视频过度疲劳晕厥过去，只记得自己苏醒以后，已是成了重病缠身的万答应，同时她的脑海里还浮现出一句话：若想要回去，必须要消除前身的怨念。 　　唯一的办法是：成为后宫第一人。 　　这谈而容易？将整个后宫视为一个公司，后宫第一人那就是董事长的位置。要真有这本事，自己上辈子哪里还会是个小萌新，早就成为百大up主了。 　　这根本是无法完成的目标！ 　　正当万安然颓废的时候，一道灵光划过了她的脑海。虽然不知道小说最后结局如何，但是从自己有限的清朝历史知识里，万安然还是知道万答应，也就是万琉哈氏，她将会是清朝最长寿的宫妃。 　　与其争什么后宫第一人，要不就在紫禁城提前退休得了？比起做任务宫斗失败英年早逝（还不一定能回家），她觉得还是活到九十九来得更实际一些。 　　敲定了未来方向，万安然总体还是挺满意的。思绪落下的同时，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席卷着雪花的冷风吹入室内，紧接着一名提着食盒的小宫女匆匆而入。 　　她穿着一件半旧不新的袄子，面颊上带着被冷风吹出来的红晕。宫女先是立在原处跺跺脚，搓搓手，等抖去身上多余的雪花，才匆匆忙忙往里走。 　　宫女提着食盒放在桌上。 　　转身她动作麻利地将万安然扶起，又在她身后塞了个软枕头不说还将被子每个边角都塞得严严实实。最后宫女又端出一个小几子摆在床上：“小主，您别伤心了。那冰露就是个没良心的，日后有的是她后悔的时候。” 　　伺候答应的有两名宫女。 　　另一名叫冰露的宫女在前身重病时寻了门路，前两日连话也没留一句便匆匆搬走。 　　“海桃别瞎说，我可没伤心。” 　　“是是是，好好好，小主没伤心。”海桃像是哄孩子般应声。她将食盒摆在几子上，又忙忙碌碌将温在炉子上的苦汤药奉送到主子面前：“小主请用？” 　　万安然：…… 　　苦汤药更让我伤心。 　　药汤苦得吓人，可是这单薄脆弱，连走几步路都累得喘气的身体不喝药哪能成？万答应垂着眼睑接过药碗直接一口饮尽。 　　苦涩的味道从舌尖一直流淌到胃里。 　　万答应面上仅剩下的那一丁点红晕也瞬间消散得一干二净。她忍不住握拳在胸前敲了敲，蹙眉咳嗽数声。 　　海桃急得鼻尖冒汗：“小主！” 　　她连忙将食盒打开，取出一碟子红枣糕：“小主赶紧吃一口，压一压涩味。” 　　红枣糕甜丝丝的，一口咬下去甜味沁入唇齿之间，很快就将药汁的苦涩压了下去。 　　万答应眉眼舒展，满足地长舒一口气。紧接着她垂眸看向红枣糕，忍不住开口道：“我记得答应的份例里没有……这个来着？” 　　宫妃们为何削尖脑袋也要往上爬？ 　　这俸禄在其中也有不少的缘故——比如像是万答应，除去每日定量的吃食以外，其余的皆需要花钱购置，炉子要钱，炭火要钱……说实在的，像是前身这种不受宠的，日子甚至比起贵主子们身边的宫女都不如。 　　也难怪后世书籍里会有勋贵小姐身边的婢女，过的比寻常人家的小姐都要好的事儿。 　　这些天除去苦汤药就是米粥。 　　万安然起先还想要些糖果点心压压药汁苦味，后来才知道……答应的份例里没有糖！！！ 　　在清宫吃糖都是要份例的：） 　　以至于现在看到眼前这份红枣糕，万安然都兴奋得有些眼泪汪汪，当然用之前她还是要确定下。 　　海桃应了声。 　　顿了顿她才补充道：“这是宣嫔娘娘使人送来的。” 　　宣嫔乃是咸福宫主位。 　　她有个响当当的姓氏——博尔济吉特氏。名义上来说她和佟贵妃一般都是皇上的表妹，入宫后封为宣嫔，居咸福宫主位。当然从佟贵妃是贵妃，宣嫔是宣嫔不难看出，皇上对于宣嫔无甚感情，态度淡漠。 　　宣嫔也乐得如此。 　　对于抱病被挪入咸福宫的万答应也是态度和熙温柔，不仅没有无视怠慢，反倒频频请御医来为她诊治。说句不好听的，要不是有宣嫔在，许是万答应还等不到万安然穿越过来就没了。 　　万安然恍然大悟。 　　红枣糕软糯香甜，她一口气吃了两块才意犹未尽地停下来——这可比她这些天喝的米粥要好吃多了！ 　　今日的海桃格外沉默。 　　万安然抬眸看向肃着脸的海桃，笑嘻嘻地将碟子递到海桃面前：“海桃怎么了？来，吃一块红枣糕！心情不好的时候啊就得吃甜的！” 　　海桃低低应是。 　　瞧着她的反应不对，万安然也回过神来：“是不是外面宫人说了什么？” 　　海桃摇摇头：“没这回事。” 　　万安然扫了她一眼，伸出手指戳戳海桃的脑门：“就你还想骗我？还不赶紧说。” 　　海桃勉强撑起笑脸。 　　很快在万答应固执的表情中败下阵来：“外头的流言蜚语，越传越是夸张，奴婢听着都想要撕掉她们的嘴！明明太医都说小主只要好好将养着就能养好，她们却说的小主，小主……” 　　说到最后，海桃鼻尖一酸，眼泪珠子都险些落下来。 　　想想也知道。 　　许是又在说自己活不久了吧？万安然摸了一圈没摸到帕子，只好用指尖拭去海桃眼角的泪珠：“随他们去说吧，等小主我养好身子出去，看谁还能再说你？到时候本小主带着海桃，在她们面前多转几个圈，好不好？” 　　海桃破涕为笑。 　　她瞧着叽叽喳喳说着要如何‘耀武扬威’的小主，心里的酸涩也终于褪去大半。 　　小主说的对！ 　　养精蓄锐，赶紧好起来才是重点。海桃露出甜甜的笑容，她重重点头：“嗯，奴婢相信主子一定会好的！对了小主，咱们搬到咸福宫已有两月多了，小主一直生病没有给宣嫔娘娘请安过，明日要不去给宣嫔娘娘请安吧？” 　　若说后宫是一家公司。 　　那六宫便是隶属于公司里的部门，宣嫔便是部门经理，而万安然则是隶属于部门的小员工。现在领导已经给予示好，身为员工的万安然理应给予回应：“的确如此。” 第二章 好事。[改错字] 　　太皇太后信佛。 　　皇太后也信佛，同样出身于博尔济吉特氏的宣嫔自然也信佛。咸福宫正殿暖阁里便安置着一个小佛堂，佛龛内供着一个青花海水纹三脚香炉，炉上烟雾缭绕，整个殿内都弥漫着檀香的气味。 　　一名年长嬷嬷推门而入。 　　宣嫔跪在佛堂前的蒲团上，微阖双目，捻着一串金念珠，嘴里念念有词。 　　嬷嬷竖手垂首立在一旁。 　　良久等宣嫔诵念佛经结束，立起身重新取香插入香炉以后，嬷嬷才上前一步，将万答应销假请安之事说出口。 　　宣嫔嘴角扬起浅浅的弧度。 　　她心情不错地告一声佛，旁边的大宫女塔娜笑着奉承：“都是主子的大恩大德，才让万答应留下这条命。要奴婢说这万答应日后定然以主子马首是瞻。” 　　宣嫔睨了塔娜一眼。 　　她摇摇头：“本宫为的是自己的良心，而不是为其他。” 　　塔娜欲言又止。 　　眼看宣嫔面色微沉，她赶紧老实认错：“都是奴婢胡思乱想。” 　　宣嫔的脸色这才阴转多云。 　　她满意地颔首，又使人赏了万答应一些补身子的药材和吃食，吩咐她好好照看身体，再迟上几日请安也无妨。 　　说这么说，万安然却不能这么做。 　　第二日清晨她换了一身鲜亮衣服，早早赶到正殿。候在门口的小太监赵多喜躬着身，三步并两步迎上前：“万小主请往里走。” 　　万安然一路走进正殿次间。 　　里面已经坐着一名穿着缠枝纹宫装，容貌鲜妍的宫妃，海桃凑上前提醒了句：“小主，这是徐常在。” 　　万安然上前给徐常在深蹲一福。 　　至于这位徐常在嘛，她眼皮子也不抬一下，随意地挥挥手示意万安然起身以后，就再也没搭理她。 　　拿热脸贴冷屁股？ 　　万安然也没这个兴趣，反正不过是同事面子情有也就得了。 　　她垂眸端起茶水抿了口。 　　宣嫔这里上的不是绿茶，而是咸奶茶。淡淡的咸味和奶味恰到好处地融合在一起，万安然抿了口挺喜欢，接着又抿了一口。 　　唔…… 　　咸奶茶虽好但莫名想念甜奶茶了呢？想到自己还没有糖可以享用的位份，万安然是默默垂泪不已。 　　就在此刻，大门吱呀一声再次打开。 　　这回走进来的是一名仪容清雅，秀美端庄的美妇人，徐常在立马没了先前的冷漠，她站起身满脸堆笑地迎上前：“婢妾给那拉姐姐请安。” 　　海桃提醒：“这位是那拉贵人。” 　　万安然点点头，她表情古怪地扫了徐常在一眼，紧随其后也是蹲福一礼。 　　同时万安然心里也有些嘀咕，进来的这位不会是特别喜欢人拍马屁的吧？公司里可最烦事多又烦人，不拍马屁就阴阳怪气的领导了。 　　万安然心里惴惴不安。 　　她抬眸一看，恰好和那拉贵人对上了视线。 　　明白了！ 　　这是和我一模一样的人！ 　　两人脑海里齐齐冒出这样的念头。 　　万安然和那拉贵人相视一笑，那拉贵人打住徐常在的话语：“万妹妹的身体如何？” 　　万安然笑着应声：“谢那拉姐姐关心，妾的病已经好了。” 　　问题在于那拉贵人和万安然也是初次见面，说了两句就有些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眼看徐常在要插话，两人不约而同，竟是齐齐开口：“那拉姐姐/万妹妹，您/你可用过早膳了？” 　　话刚说完。 　　两人登时愣住了，迟疑三息时间两人又同时说道：“姐姐/妹妹已经用过了。” 　　话音落下，两人又止不住沉默了。 　　她们相视一眼，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鹦鹉对话的小闹剧让两人亲近了不少。 　　那拉贵人赶紧喊着万答应坐下，先将手上的暖炉塞在她的手心里，紧接着又喊宫人给她送上热乎乎的咸奶茶，热情的模样让万安然都有些手足无措，也让徐常在眼里冒着火气。 　　万安然没时间搭理徐常在。 　　正当她想要起身按住那拉贵人的时候，耳边响起一阵叹气声。 　　万安然诧异地转头看去，只见叹气的竟是一个奶娃娃。奶娃娃长得圆滚滚胖乎乎，黑葡萄般的大眼睛水汪汪的，他察觉到万安然的视线，板着可爱的小脸蛋：“万答应，额娘这个人就是爱操心了一些，爱唠叨了一些，还望您多多包涵，多多体谅才是。” 　　声音奶呼呼的。 　　明明是个三头身的奶娃娃，说话是一板一眼。 　　万安然当了一辈子的母胎单身，哪里见过这般可爱的萌娃？她当即倒抽了一口凉气，直接将这可爱萌宝给搂入怀中，来一个亲亲摸摸捏捏三件套。 　　奶娃娃这下傻眼了。 　　他急得小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地喊着：“万答应您怎么能这般不矜持——男女有别也不知道的嘛？” 　　万安然才不管类。 　　她亲亲红通通的小脸颊，厚着脸皮道：“男女有别那也得到七岁以后，就你？再等个几年！” 　　奶娃娃眼睛睁得溜圆。 　　他在宫里就没见过这般厚颜无耻之徒！奶娃娃红了眼，委委屈屈地朝着那拉贵人伸出手：“额娘！万答应欺负我！” 　　万安然：……啊这？ 　　合着自己是当着妈的面调戏娃啊？万安然赶紧将小阿哥搁在地上，故作无事发生端着茶水抿了一口。 　　万安然故作冷静，垂眸称赞茶水：“嗯……这咸奶茶还真是别具风味。口感咸香柔和，奶味十足，配上炒得酥脆可口的炒米简直就是一绝。” 　　那拉贵人哭笑不得。 　　至于小阿哥都气得直跳脚了，嘟嘟嚷嚷着万安然半点没有大人样。 　　没大人样又如何？ 　　万安然还偷偷摸摸朝着他做了个鬼脸呢！ 　　小阿哥瞪圆了眼。 　　生气之余他也对万安然产生了不小的好奇，小孩子的气来得快也去得很快，不久那拉贵人又惊讶地发现万答应和儿子万黼头碰头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说着话。 　　徐常在满心复杂。 　　有句俗话说常抱孩子的人能得运气，徐常在早对九阿哥眼热不已，只可惜那拉贵人对自己冷淡不说九阿哥更是理都不理自己。 　　偏偏现在！ 　　徐常在盯着万答应，眸底窜着一把火！ 　　等迟些宣嫔过来就看到这让人颇为惊奇的一幕。她扬了扬眉，略有些惊讶：“这是怎么回事？” 　　那拉贵人也说不上来。 　　万答应自打来咸福宫一直生着病，那拉贵人养育着小阿哥也从未去探望过，只从旁人嘴里听说是个性子骄矜的，可现在看看哪里有半点揣着的模样？倒活像是还没出闺阁的小姑娘呢！ 　　宣嫔也不急。 　　她饶有兴致地看了半响，觉得一大一小两人的动作很是逗趣。宣嫔看得是津津有味，大宫女塔娜的眉心却是越拧越紧，到最后更是握拳在嘴边轻轻咳嗽一声。 　　万安然和万黼齐齐抬起头。 　　两人动作一致，表情相同，活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万安然和万黼呆愣了半响，紧接着才恍然大悟，万安然赶紧表情一肃，顺势跪在地上：“宣嫔娘娘万福金安。” 　　万黼单膝跪地，麻溜地弹了弹袖子。 　　别看他人小，架势却是摆得足足的：“儿臣给宣母妃请安。” 　　宣嫔笑着应了声。 　　她示意万安然坐下，又招招手让万黼过来。身为咸福宫独个儿的小阿哥，万黼那可是诸人捧在心尖尖的宝贝儿。宣嫔左右端详片刻满意地笑着：“瞧着越发大了，咱们万黼长得真健康，以后定然能成为巴图鲁的！” 　　万黼昂头挺胸，如同小公鸡般骄傲。他用力拍了拍胸膛：“等儿臣长大了，跟着汗阿玛去鹿苑射鹿，射老虎，然后给宣母妃做垫子！给额娘做围脖手套！” 　　万安然期待了半天，也没听到下文。 　　她故作伤心捂住心口，忧愁地叹了口气。 　　万黼扫了她一眼，捂住嘴偷笑：“至于万答应，唔……就给您射个傻狍子吧！” 　　你这意思是说我傻吧？ 　　万安然气了个仰倒，委委屈屈地瞅着宣嫔和那拉贵人。 　　偏生两人都站在万黼那。 　　尤其是宣嫔更是虎着脸：“多大的人儿还好意思问三岁的孩子要礼物呐？还嫌弃咱们万黼打的狍子？开了春本宫带你去南苑打猎，不打到狍子你就不准吃饭！” 　　万安然：………… 　　不是，要我打狍子？上辈子的自己连马背都没上过，至于这辈子的万答应倒是骑过马，只是随着选秀将近之后到现在也有个四五年没有上过马背了。 　　要她去打猎，怕不是狍子先把自己撞翻了。 　　万安然赶紧转移话题：“妾哪里敢嫌弃？只是想一想一只狍子怕是不够吃！红烧、清蒸、加萝卜豆腐做成汤，又或是做成狍子肉肠或者切成肉糜加蜂蜜和糖做成肉干，还可以撒上胡椒孜然和辣椒做成烤串……一只哪里够，起码得三只。” 　　被她这么一形容，宣嫔还真有些心动了。 　　只可惜狍子肉口感一般，除非打猎时恰好遇见打打牙祭，否则在平常还真不是立马可以吃上的。 　　万黼同样心动不已。 　　他双眼亮晶晶的，双手叉腰大声宣誓：“宣母妃放心，我一定会多打两只的。” 　　殿内三人笑作一团。 　　唯一被排除在外的徐常在指尖用力，她紧紧攥着裙摆下角，垂头遮住眸中的怨色。 第三章 请安。[改错字] 　　说完了孩子事，宣嫔话题一转开始说起新年安排。 　　再过五日就是新年大宴了。 　　徐常在也顾不得生闷气，她满脸期待和渴望地望着宣嫔。 　　与她相反的是万安然。 　　自打来到清宫她才知道，内廷筵席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去的。比如像是自己和徐常在，除去乾清宫家宴以外其余宴席都是没有资格出席——除非有太皇太后、皇太后、皇上、皇后或者本宫主位嫔妃的允许。 　　四尊大佬万安然哪个都沾不到边。 　　宣嫔娘娘，请看在我没有兴趣而忘记我吧。宣嫔抬眸看了万答应一眼：“万答应。” 　　“婢妾在。” 　　“你身体刚刚痊愈，今年的宫宴便不要出席，好好在宫里养一养。”宣嫔温声说道，一边说一边细细观察。 　　徐常在抬手用帕子捂住嘴。 　　她眉眼间流露出幸灾乐祸，用帕子遮盖住自己上扬的唇角。 　　咸福宫本就不受宠爱。 　　徐常在早已心思浮动，只想借着宴席试图引起皇上注意……或是寻条更好的出路。 　　万答应可真可怜啊。 　　她身体好了，挂上绿头牌又如何？在这无宠的咸福宫里呆着，只能蹉跎到老！ 　　宣嫔哪会不知道徐常在的心思。 　　正因此她素来也不待见徐常在，目光淡淡地从她身上扫过，落在万安然脸上的瞬间，宣嫔僵住了。 　　嗯？嗯？嗯？？？ 　　万安然脸上分明是……喜色？ 　　宣嫔微微睁大了双眼。 　　再细细打量她也没有从万答应的脸上寻出一点点不满意，反而看她强行将自己嘴角往下压，按住自己的喜悦。 　　宣嫔有些迷惑。 　　万答应是从承乾宫里挪过来的，她也使人打听过。传来的消息是——万答应争强好胜，上进心很是强烈。 　　宣嫔不喜欢。 　　她早就打算好了，要是万答应脸上露出点不满定要好好打磨打磨她的性子，要不就另寻他处让她搬过去得了，只是没想到一切会和自己预计的能有这般天差地别！ 　　万安然只差举起双手双脚同意了。 　　不用参加宴席，意味除去年三十的乾清宫家宴以外她都只要在咸福宫里呆着就好，想想宣嫔刚才说的那些弯弯道道，万安然更是暗暗庆幸不已。 　　果然还是窝在咸福宫里舒服! 　　心安理得的万安然端坐在椅子中，双手捧着咸奶茶喝得有滋有味，时不时还捻起一块芸豆卷放入口中。 　　不愧是宣嫔这里的点心。 　　柔软香甜的芸豆泥和枣泥恰到好处地融合在一起，柔软甘甜的口感让万安然欲罢不能。 　　一块、两块、三块…… 　　眼看着碟子里已经空了一大半，海桃急得掐了掐小主的后背。 　　万安然悚然一惊。 　　她这才勉勉强强控制住旺盛的食欲，挣扎着停了手，就是眼角余光还念念不舍落在这芸豆卷上，眼眸里写满了渴望二字。 　　这一幕被宣嫔纳入眼中。 　　送走那拉贵人和万答应以后，她瞧着空了大半碟子，勉勉强强还剩下三个芸豆卷的碟子噗嗤笑出声。 　　“回头让小厨房里多送一份芸豆卷到东厢房去——算了，让小厨房多送几份点心过去。“宣嫔面上带笑，乐呵呵的嘱咐着宫人。 　　也是该让万答应多补补。 　　夏嬷嬷恭声应是，心里也不免感叹万答应这是入了主子的眼，日后对她的态度也要好上一些才是。 　　宫女塔娜噘着嘴 　　她小小声嘀咕：“不求上进有什么好的？要我说还是徐常在这般的抬举起来才有用！” 　　夏嬷嬷扭住她的耳朵：“笨死了！” 　　真要是再来个徐常在性子的，主子怕不是得烦死！而要是万答应是这个性子，怕不是转头就要被赶出咸福宫。刚病愈又被赶出咸福宫，万答应还能有什么好去处？就算有地方收了只怕也好一顿蹉跎。 　　--- 　　回屋的徐常在心情还不错。 　　她透过窗口朝对面扫了一眼，彻底不再遮掩面上的轻藐：“真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还想复宠？怕不是一辈子也只能是个答应了。” 　　亏得自己之前还把她当敌人呢！ 　　徐常在想想万答应颇为出挑的容貌，心里头是一阵阵的欢喜和得意。 　　当然重点不是这个。 　　徐常在想到过几日的宫宴心头一阵火热，她赶紧吩咐宫女取出各种宫粉，决定要好好抱养保养脸蛋肌肤，争取拔得头筹才是！ 　　另一边回到东厢房的万安然也是经受着考验。一走进室内，海桃便念叨个没完：“小主啊小主，您在正殿里不说话也就得了，何必吃个没完！要是在宣主子心里留了个糟糕印象，咱们的日子就会更难过了。” 　　“哪里你说的这么严重。” 　　“当然严重了！只要宣主子一句话，小主连出宫门的资格都没有！之前宫人们还说起翊坤宫的宜嫔娘娘将张常在和庆答应禁足在后院，以前还能偶尔得一天宠爱，如今也都没了个干干净净。” 　　海桃面色严肃。 　　她一边说话，一边细心地将万安然的鬓发拆了个干净，用香头油梳理顺滑再编成一条大辫子。 　　万安然万事不愁。 　　她端着镜子左看右看：“本小主觉得待在宫里也挺好。” 　　怎么就挺好的呢？ 　　海桃眉心紧锁——要说以前小主的志向是高了那么一点，那现在小主直接志向清零，躺倒当咸鱼的态度也让人忧心。她苦口婆心：“小主，不能出宫门，难以遇见皇上，不能遇见皇上，还谈什么宠爱？谈什么升位份？谈什么怀孕生子？” 　　不是海桃唠叨，是她心急。 　　咸福宫算是宫里最不受皇上待见的宫室，不说身为皇帝表妹却落在八嫔最后，和同是表妹的佟贵妃呈现鲜明对比的宣嫔，还有明明有子却只封了个贵人，被嘲全靠运气的那拉贵人。 　　要是小主不上进，怕不是转头就被忘记了。抱着这般深切的担忧，海桃苦口婆心，认真劝说。 　　争宠？位份？ 　　康熙是个很追求资历的皇帝。简而言之，要不生下很多孩子要不就得一步步熬，鲜有直接晋升之人，问题又归到生崽上。 　　怀孕？产子？ 　　在这个只有顺产没有剖腹产，乃至没有医院的时代生孩子？怀孕哪里是一道鬼门关，那简直就是让你在鬼门关上左右横跳，分分钟就让一条小命归西。 　　万安然不想生崽。 　　她只想平平安安活到九十七。 　　至于不生崽她还争宠做什么？ 　　一切都回到了原点。万安然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然后推了推还在唠叨的海桃：“好好好，知道了知道了，海桃你可就别说了赶紧去取早膳吧！” 　　海桃哪里看不出小主敷衍的态度。 　　偏偏身为奴婢的自己也拿小主没辙，海桃整个人蔫巴巴的，垂头丧气地往外走的同时还一步三回头，希望小主能给点别的反应。 　　万安然权装作没注意到海桃的反应。 　　海桃的事业心比自己强太多了，要是在后世或许能做出一番事业，只可惜在当下也只能把满腔热血投注在自己这条不想翻身的咸鱼上。 　　等时间长了想必海桃就能想清楚了吧？ 　　万安然端着茶水出神，至于另一边刚拉开门海桃就被外面的仗势吓了一跳。 　　只见东厢房门外立在数人。 　　带头的是夏嬷嬷，身为咸福宫的管事嬷嬷她平日里总是端着脸庞瞧着分外严肃，而今日却是带着和善温和的笑容，瞧着分外慈祥和熙。 　　慈祥的让海桃一口气憋在喉咙里，愣是没敢说话。她有些惴惴不安，绞着帕子笑道：“夏，夏嬷嬷。” 　　夏嬷嬷朝着海桃点了点头。 　　她侧身让海桃出去，紧接着带着一行宫人走入室内：“奴婢给万小主请安。” 　　万安然偷偷和海桃交换了个眼神。 　　也不知道这位夏嬷嬷在外面听了多久——只有一名宫人偶尔便会有这样的烦恼，不过细细想一想没觉得自己做啥坏事的万安然很快恢复冷静：“夏嬷嬷请起。” 　　夏嬷嬷恭敬地传达了宣嫔的吩咐。 　　万安然光是听到芸豆卷就眼前一亮，更别提里面还有其他各色小吃点心了。她的脸颊红扑扑的，小小欢呼一声不说更是恨不得立马跑到正殿去亲宣嫔两口！ 　　待夏嬷嬷退下，万安然满脸炫耀看向海桃：“瞧！宣主子还乐得我这般吃呢！” 　　海桃：………… 　　望着一桌子的吃食点心，她还真说不出一个不是！ 　　更别提对面屋子的徐常在。 　　盯着笑容满面的夏嬷嬷，她撕拉一声就将手上的帕子给扯烂了，清丽的脸蛋更是扭曲成一团，满是愤怒地瞪着外面。 　　旁边的宫女小声提醒：“小主……” 　　还未说完她的脸上就是一阵火辣辣的疼：“我都说了多少遍，叫主子！” 　　“主，主子……” 　　“滚滚滚！笨手笨脚的，到外边去给本主子罚站！” 　　宫女嘴里泛苦。 　　她垂首敛容轻轻应是，退出屋子以后忍不住抽泣一声。 　　另一名宫女心有戚戚然。 　　两人手握手立在原处，耳边听着东厢房里传出的欢声笑语，只觉得身体越发冰冷。 　　雪也是越下越大了。 第四章 坤宁宫。［改错字］ 　　万安然吹嘘着宣嫔。 　　海桃一边倾听，一边心里也是暗暗纳闷不已。如同她看到在坤宁宫给钮钴禄皇后请安的宣嫔，或许就会知道宣嫔对万答应满意的理由。 　　在皇后提起新年的安排后，所有宫妃都是眼前一亮。深宫寂寞，所有人都期待过年能够看戏听取热闹一番，加上皇上忙于处理三藩之乱最近难得入后宫，过年可是见面的最好时机。 　　唯独例外的就是坐在最后的宣嫔。 　　她宛如刚才请安的万安然，宣嫔垂首敛容，目光直直落在自己眼前那一碗茶汤之上，任由着满殿宫妃的话语从左耳朵进又从右耳朵出。 　　反正皇帝的宠爱不关她的事。 　　唯有听到咸福宫参宴的名单之类的，宣嫔才起身应个是算是交代差事。 　　说完一些安排，话题也很快转向其他——通常晨昏定省的主角是皇后。安嫔、敬嫔、端嫔……等人会轮番儿同皇后说话。 　　比如安嫔掩唇笑道：“今日早上嫔妾见着喜鹊叽叽喳喳叫，果然皇后娘娘的脸色都要比往常好上两分。” 　　宣嫔暗暗翻个白眼。 　　皇后娘娘的妆容比平时要厚上三分，分明是操劳过度多扑一些宫粉遮盖气色。 　　又比如敬嫔会说：“皇后娘娘这里的茶点比嫔妾宫里要好吃得多，不愧是皇后娘娘真会□□宫人。“ 　　宣嫔忍不住又翻个白眼。 　　好家伙！一盘子点心五块，到现在还是五块，您吃的是空气啊？ 　　宣嫔暗暗摇头。 　　望着钮钴禄皇后未变的笑靥，她也只有佩服佩服。等拍完皇后娘娘的马屁，那接着就轮到对前一日受宠幸的宫妃夹枪带棒，轮番攻击。 　　比如昨日受宠的佟贵妃。 　　她和会给人点面子的钮钴禄皇后不同，性格本就高冷的佟贵妃对于诸人的冷嘲热讽都是淡然处之，大部分连个眼风也不给，只用呵呵两字解决。 　　碰到这种情况，难免让有些宫妃觉得自己像是跳梁小丑。 　　比如宜嫔心里就很不舒服。 　　偏偏佟贵妃就像是只刺猬无从下手，她眼角余光刚好扫到出神的宣嫔，心中登时一动：“宣姐姐，听闻你宫里的万答应……病好了？” 　　别看万答应只是个小小的答应，在后宫却是颇有名气。听闻宜嫔提起她，诸多宫妃忍不住竖起耳朵，好奇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宣嫔身上。 　　“的确如此。”宣嫔将茶盏搁在几子上，淡定的回答。 　　“万答应……？”荣嫔大吃一惊，“本宫记得她病了有两个月的吧？倒是宣妹妹本事大，挪到咸福宫的时候本宫记得都快不行了吧？” 　　这事儿也算是人尽皆知。 　　毕竟万答应当时连路都走不了，是用轿子一路抬进咸福宫的。对于当时还不是答应，只能算宫女子的万答应来说就算被挪出去都不算什么事，只是此刻提起多多少少显得佟贵妃有些苛刻无情。 　　话音刚落，自知失言的荣嫔就紧紧闭上嘴。 　　坤宁宫里一片寂静。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偷偷转向佟贵妃。 　　佟贵妃端坐在位子上。 　　她长得极美，一双凤目冷若冰霜，带着点与生俱来的清高孤傲的气质，尤其不笑的时候更是气势十足。 　　低垂着头的宜嫔偷偷撇撇嘴。 　　装什么清高的梅花？还不是嫉妒心十足，在翊坤宫里病得快死，到咸福宫里就能痊愈？要她说怕不是万答应在承乾宫里吃了不少苦！ 　　佟贵妃心里不豫。 　　只是她不动声色，表情依然风轻云淡：“宣妹妹照顾得当，姐姐自愧不如。” 　　宣嫔可当不起佟贵妃的称赞。 　　她赶紧起身，恭谨回答：“嫔妾也只是按着太医的吩咐去办，哪里当得起贵妃娘娘的称赞？” 　　佟贵妃点点头。 　　眼看着殿内气氛尴尬，钮钴禄皇后接了话：“太医做得不错，赏。” 　　一句话就算将此事掠过。 　　拿着万答应膈应贵妃出口恶气，宜嫔转头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倒是佟贵妃回到承乾宫脸色也不好看。她还真不是故意将病得半死的万答应挪出去的，只是恰好那几日自己染上风寒病得厉害，一连三五日都没有好起来。 　　承乾宫里难免多出一些流言蜚语，大多直指万答应，认为贵妃的病定然是她的缘故。起初也是随口说起没人在意，偏偏小小的风寒让佟贵妃病了十天还未好，这件事又被人提出来。 　　众口铄金，到最后承乾宫上下都有三四分相信了。 　　眼看贵妃病情越来越重，承乾宫管事的兆嬷嬷和许嬷嬷最终选择将万答应挪出去，还别说万答应刚挪到咸福宫没两天佟贵妃的病情也逐渐变好，没两日便痊愈了。 　　这下子，包括佟贵妃在内承乾宫上下原本的三四分相信变成七八分。认定是万答应将病染给自己的佟贵妃自然不会为这件事处置宫人，加上万答应那时已经病入膏肓，佟贵妃很快将其抛在脑后。 　　要是万答应死了…… 　　这件事也就过去了，只是万万没想到万答应竟然是命硬得很，愣是从阎王爷的手里抢回一条命。 　　佟贵妃心里感觉怪怪的。 　　她立着不舒服，坐着不舒服，躺着也觉得不舒服。 　　主子不舒服，宫人们也瞧着心疼。他们面面相觑，很快兆嬷嬷和许嬷嬷便上前请罪。 　　“你们是为了本宫，本宫知道。” 　　“主子……这，要不要……索性赏些东西给万答应？”兆嬷嬷犹豫着发问。 　　佟贵妃苦笑一声。 　　事到如今又哪里是送礼就能挥之而去的事情？送也好，不送也好，这万答应的事硬生生砸在自己的头顶，只怕一时半会都无法挥褪。 　　佟贵妃心里郁闷归郁闷，却也没打算将过错归咎于宫人身上。她蹙着远山黛眉倚在软榻里，静静地发着愣。 　　小小的一个答应自然是无所谓。 　　只是要是她变成表哥和自己之间的一根刺，那就让佟贵妃寝食难安了。想到这些日子以来太皇太后对自己倍加冷漠的态度，佟贵妃抿抿嘴唇，心里烦闷的同时也升起一丝悔意。 　　要知道……使着宫人送些补身的药也好。 　　--- 　　坤宁宫里，宣嫔还在陪钮钴禄皇后说话。 　　她乃是博尔济吉特氏，别看与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一个姓氏，明眼人皆知皇上是不允许博尔济吉特氏再出一位皇后，就连贵妃都没有打算。 　　钮钴禄皇后会警惕佟贵妃，却从未把宣嫔当做敌手，也因此两人算得上是关系和睦，是后宫里为数不多可以说上话的人。 　　钮钴禄皇后对万答应也有些好奇。 　　她眉角微皱：“这万答应还真的是病愈了？” 　　宣嫔笑着道：“是真的病愈了。” 　　钮钴禄皇后松了口气，难掩眉眼间的欢喜：“能熬过来就是有福气的，这回万答应也是吃了一番苦头，希望她日后在咸福宫也能够学学你和那拉贵人，变得懂事稳妥才是。“ 　　让万答应变得懂事稳妥？ 　　宣嫔嘴角抽了抽，那叫一个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钮钴禄皇后立马看出宣嫔神色不对，她笑容微敛：“难不成刚苏醒就做了什么出格事？” 　　宣嫔摇摇头。 　　她将早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随后笑道：“要臣妾说，她这性子倒是娇憨逗趣，瞧着……与臣妾离开草原时，那五岁的妹妹似的。” 　　拿十几岁的万答应和四五岁的妹妹比？ 　　要不是宣嫔是一脸的诚恳，钮钴禄皇后都以为她是在奚落万答应。 　　钮钴禄皇后心生好奇。 　　她顺着宣嫔的话往下说：“正巧本宫也有数日没有见到九阿哥，周嬷嬷就去咸福宫走一趟，请九阿哥、那拉贵人和万答应到坤宁宫来。” 第五章 午膳。[改错字] 　　万安然心情很不错。 　　宣嫔赏的是点心早膳皆是御膳房大厨精心制作的，比起万安然这几日吃得要不是焦了点，要不是咸了点的点心要好吃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 　　比如一口咬下去酥脆又甜美的萨其马，又比如口感酥脆香味浓郁的核桃酥……万安然吃吃这个吃吃那个，脸上写着满足两个大字。 　　正当她端着点心吃得有滋有味的时候，门外响起一道高喊声：“皇后娘娘有旨，令贵人那拉氏，答应万氏入坤宁宫觐见！” 　　万安然：………… 　　她噗的一声将嘴里正嚼着的点心全喷了出来！ 　　万安然来不及想皇后娘娘召唤的原因，她一跃而起，惊声尖叫：“海桃！海桃！快！快来！我的衣服在哪里？！” 　　海桃也急得团团转。 　　她一边翻箱倒柜寻出衣裳，一边喃喃自语着：“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怎么会突然召见小主？” 　　别说是答应，就是贵人和常在也是无需给皇后晨昏定省，只要在各自宫内给主位主子请安就是了。突如其来的召见让一主一仆乱了阵势不说，嘈杂的声音让外头等候的周嬷嬷也微微皱起了眉尖。 　　那拉贵人牵着万黼走了出来。 　　见状她赶紧为万安然说话：“万答应如今只有一个宫女，又是头一回给皇后娘娘请安，只怕是有些紧张过度了。” 　　万黼也点点头。 　　他常常去坤宁宫喝茶，对这位看着严厉实则温和的周嬷嬷熟悉得很，顺着额娘的话语笑道：“万答应她好笨的，周嬷嬷就别生气啦！” 　　周嬷嬷笑着应声。 　　当然她也不着痕迹将万答应的事情记在心里，比如少了宫婢内务府至今也没有补上，又比如瞧着那拉贵人和九阿哥对万答应的印象都不错。 　　周嬷嬷耐下性子等着万答应。 　　还没等东厢房的大门打开，西厢房的门倒是开了。穿着一身绣石榴花海棠红外裳，头顶红宝石流苏的徐常在急急忙忙的走了出来，她欢欢喜喜地走到那拉贵人的身边，略显嫌弃地盯着东厢房，略略抬高了声音：“这万答应真真是不像话，竟是劳烦嬷嬷等她。” 　　周嬷嬷皱了皱眉。 　　她没接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立在原地。 　　又等了半盏茶功夫，东厢房的大门才急急忙忙打开。 　　万安然扎着简简单单的两把头，穿着一身算得上得体的宫装，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人前，就这样要不是周嬷嬷眼疾手快，恐怕她还得被台阶绊上一跤。 　　万答应赶紧道谢。 　　周嬷嬷温声道：“小主请小心。” 　　面上平静，心里周嬷嬷是好一阵摇头。 　　果然宫里的流言蜚语就没一句能相信，居然能把这万答应说成一个性格骄矜，志向远大的？周嬷嬷恨不得能把人拉出来让他们盯着万答应看看。 　　瞧瞧！瞧瞧！ 　　没有因笨被逐出宫，她瞧着都是万答应的运气。 　　还不知道自己脑门上已经被戳上笨蛋两字的万安然，她道了声谢，又整整衣裳跟着队伍最后，顺带还得了徐常在好几个白眼。 　　走至咸福宫门口，徐常在就被宫门口的太监给拦下了。徐常在满脸惊愕和不悦，略高声音斥道：“皇后娘娘的旨意，你们也敢违背？” 　　“这位小主。” 　　周嬷嬷打断了她的话，微微躬身道：“皇后娘娘有旨，请九阿哥、那拉贵人同万答应觐见。” 　　话里压根没有提及您。 　　虽然周嬷嬷的话没有说完，但是其中含义谁能听不出来？徐常在一张脸蛋忽青忽白忽红忽紫，目送周嬷嬷一行人走远以后，她狠狠掐住随侍宫女的胳膊：“贱婢！你居然敢让本主子丢脸？！” 　　无论是那拉贵人还是万安然，都还没有使用暖轿的资格，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行人踩着厚实的白雪，沿着漫长的甬道一路走至御花园前，再穿过一处宫门，经过宽阔的广场，就可以看见巍峨的坤宁宫。 　　在她们身后不少宫女面面相觑。 　　有人小小声说道：“带头的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周嬷嬷吗？” 　　“最后面那是万答应吧？” 　　“难不成……”宫女们面面相觑，啧啧称奇，也有人脸色不好看，散去之后一溜烟小跑着回去报信。 　　话题中心的万答应并不知道身后发生的诸事。 　　她带着一缕挥之不见的震惊，环视着整个坤宁宫……里的人。只见两侧每隔着三步便有宫女太监肃立，垂首敛容，明明这么多人在殿内，却也和外面一样无人发出任何动静。 　　万安然心脏扑通扑通跳得激烈，她紧紧跟随在那拉贵人的身后，宛如一只生怕走丢了的小鸡崽。 　　万黼偷偷转过头，朝着万安然做了个鬼脸，然后再张牙舞爪地做口型——胆小鬼！ 　　好家伙！ 　　万安然气了个半死，伸出手就想要掐住万黼的脸颊。她的手才刚刚伸出去，旁边那拉贵人就轻轻咳嗽一声。 　　万安然：…… 　　她默默地缩回手，和鹌鹑一般老老实实站好。万安然低垂着头，目光直直落在自己脚背上，耳边则是九阿哥万黼和钮钴禄皇后的对话声。 　　除去听得出皇后声音悠扬动人以外，唔……其他倒是听不出什么，大体问题都是万黼吃得如何，睡得如何，玩得如何。 　　殿内回荡着万黼清脆的回话声。 　　足足一盏茶的时间以后，两者的对话才告一段落。 　　周嬷嬷一示意，那拉贵人和万安然就齐齐蹲福：“嫔妾/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钮钴禄皇后像是才看见两人。 　　笑着叫起后她指着小凳吩咐那拉贵人坐下，然后将目光转向万安然：“抬起你的头让本宫看一看。” 　　万安然恭恭敬敬地应声。 　　她犹记得入殿前周嬷嬷嘱咐的不能直视皇后娘娘容貌的嘱咐，抬起头来也依然努力将目光往下瞟。却不知道这样一来，自己原本水汪汪的鹿儿眼愣是被挤成了倒三角，大半都只剩下眼白。 　　周嬷嬷一张脸都要扭曲了。 　　更别说是皇后，她微微一愣紧接着就被万安然古怪的表情逗笑了。 　　万黼好奇地探头来看。 　　紧接着他捂住嘴，肩膀一耸一耸的，可是小小的人儿哪里忍得住？没两下就哈哈大笑起来，要不是万黼还记得自己是在坤宁宫，怕不是得一头栽在地上乐得打滚。 　　皇后眉眼间晕满了笑意。 　　她的声音也比先前温柔多了：“给万答应搬一张小凳来。” 　　万安然郑重小心地端坐在矮凳上。 　　她两只手规规矩矩的搁在膝盖上，犹如后世上课的差生，紧张防备唯恐被老师给点名。 　　通常越是这样越容易被老师点名。 　　同理皇后也觉得万安然很好玩。提出问题万答应就像是只胆小的兔子，戳一下那胖乎乎的身体就要哆嗦一下。可要是你真认为她是一只胆小的兔子，她回答话语清晰有条理，感觉还算是个聪明人。 　　皇后好奇心起，问东问西眼瞅着要午膳才意犹未尽地停了嘴。她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眼看着快要到用午膳的时辰了，你们……” 　　皇后的声音戛然而止。 　　宣嫔暗道不妙，一抬头果然见万答应的眼睛已经开始pikapika放光了。 　　宣主子赏的早膳就这么好吃，也不知道皇后的膳食会是如何？万安然滚了滚喉咙，她倒是没有打算留下来用膳的心思——光是站在坤宁宫，她就足够压力山大，更别提留下来用膳了。 　　偏偏此刻万安然耳边响起皇后的声音。 　　皇后话锋一转：“你们就留下来，陪着本宫一起用午膳吧。”用完了午膳刚好继续聊。 　　万安然：……？ 　　这接下来的话不是应该各回各家吗？尤其是宣嫔和那拉贵人同时怒目瞪向她的时候，万安然更是一脸茫然。 　　万黼摇了摇头，小大人似地拍了拍万答应的胳膊。察觉到万安然疑惑的视线，他抬起小脑袋朝着她做口型：你完了。 　　万安然：…………我怎么了！？ 　　万黼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他一蹦一蹦地往皇后身边走，嘴里嚷嚷着：“皇额娘，儿臣想吃红烧狮子头，还想吃糖醋里脊，还想吃……” 　　万黼报菜名。 　　万安然也没空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她双眼放光听到一个菜名那就重重点头一下。 　　宣嫔和那拉贵人相视一眼。 　　两者同时忍不住叹了口气——这可怎么办哦！ 　　这伺候皇后用膳的规矩可不一般。 　　别说是万安然自己，就是宣嫔和那拉贵人也得肃立在两侧，准备伺候着皇后和九阿哥用膳。 　　原本还以为能吃上御膳的万安然立马颓废。当然心里忧伤，面上她还是恭谨慎重，学着宣嫔和那拉贵人的模样也摆出一副要伺候主子用膳的架势。 　　皇后牵着九阿哥坐下。 　　眼看着三人严肃的表情她嘴角噙起一抹浅浅的笑意，皇后随意地指了指前面：“你们三个赶紧坐下吧，别拘束。” 　　宣嫔迟疑着。 　　眼看着皇后又招手唤来几名宫女伺候，她这才谨慎地落座。宣嫔落座以后，那拉贵人和万安然也跟着小心翼翼的坐下——臀部只能坐在椅子的前三分之一，脊背笔挺，目不斜视，这架势比站着都还累得慌。 　　至于用膳万安然想了想还是就近原则。 　　她端着一碗白米饭，专攻摆在面前的莲藕肉丸子。这莲藕肉丸子嚼劲十足，尤其是里面切成一粒粒的莲藕清香味美，解腻又增加鲜味，就着一颗扒了一口饭，万安然吃得别提有多香了。 　　她吃得香甜旁人看着也是稀奇。 　　宫妃们皆是小鸟胃，扒拉三口饭就完成用膳的也不在少数。忙于新年宴会诸事，累了好多天的皇后胃口一直不太好，瞧着万安然的模样目光却是止不住朝着莲藕肉丸子飘去。 　　唔……有点想吃？ 　　伺候用膳的宫女赶紧夹了一颗送到皇后跟前，钮钴禄皇后尝了一尝，莫名觉得还真的挺下饭？顺势她也多吃了两口饭。 　　周嬷嬷喜不胜喜。 　　这下子她认真关注起万安然的动作。 　　莲藕肉丸子眼看就要清空，她赶紧一名宫女过来伺候。有宫女伺候，万安然能选择的余地也瞬间变大了不少，她的目标直指糖醋里脊，酸甜口的味道刺激食欲，万安然扒着饭快速地消灭了一碗白米饭。 　　这……总不能再来一碗吧？ 　　万安然看着空荡荡的碗，暗暗叹了口气。 　　就在此刻周嬷嬷笑盈盈地拿起碗，温声吩咐宫人：“给万小主再上一份米饭。” 　　万安然：………… 　　她面对诸人的目光，欲言又止：我现在说我不是吃货……还有人相信吗？ 第六章 劝说。[小修] 　　显然是没人信的。 　　周嬷嬷看着皇后吃了小半碗饭，已经乐得眉眼弯弯，瞧着万安然非但没了先前的嫌弃，更是多了满满的欢喜。要不是规矩多，周嬷嬷只恨不得让万答应天天到坤宁宫陪着主子用膳呢！ 　　周嬷嬷心里遗憾，这手上的动作也越发快了。 　　什么红烧狮子头、什么火腿炖鹿筋、什么鱼肠焗蛋、什么菌菇鲜虾豆腐汤…… 　　万安然：…… 　　还能怎么办？继续吃呗！心里忐忑的她等将美食放入嘴中以后，登时把先前的情绪抛在了脑后。万安然微微眯着眼睛，身后似乎飘起了一朵两朵的小红花。 　　明明只是普普通通的红烧狮子头而已！ 　　万安然捧着脸颊发出满足的哼唧声，经过千锤百炼的猪肉弹性极佳，牙齿微微用力撕破略有些酥脆的外表，里面柔软的肉馅夹带着香浓的肉汁席卷而出，肆无忌惮地侵占着口腔。 　　更让人惊讶的是里面还有一缕缕奇异的清香味……道？万安然细细咀嚼，片刻之后眸中带着点点惊讶：“这里面……还有清香……这味道是绿茶？” 　　皇后闻言大为惊奇。 　　她示意宫女也送来一颗，细细品尝期间的味道。钮钴禄皇后惊奇得发现这里面的的确确有茶叶的味道，忍不住使人喊来做这道菜的厨子问个究竟。 　　这位厨子姓赵。 　　他恭恭敬敬地打了个千：“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兴致勃勃的叫起。 　　随即她指着面前的狮子头笑问道：“这道菜里可是加了茶叶？” 　　赵厨师微微抬头看了一眼，慎重小心地点头应声：“回禀皇后娘娘，为了去油解腥，增添风味，此道狮子头里的确加了绿茶。“ 　　还真被万答应说中了。 　　皇后啧啧称奇，朝着万安然笑道：“你这舌头，可真真是天生的吃货！” 　　说完之后，皇后笑眯眯地赏了赵厨师。 　　钮钴禄皇后并不是重口腹之欲的人，打从册封以后这也是头一回赏赐像他这般的厨子呢！赵厨子欢喜之余也有些疑惑，等端着赏赐跟着小太监退出殿门以后，他就没忍住悄声问道：“皇后娘娘这是……？”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别看赵厨子在皇后娘娘跟前卑躬屈膝的，真到了膳房里太监们还得看他的脸色呢！小太监心里思绪一转，面上堆笑着回答：“是咸福宫的万答应，吃到狮子头的时候说里面有绿茶的清香，皇后娘娘觉得稀奇，特意请赵大厨您来问一问呢！” 　　赵厨子瞪圆了眼睛：“咸福宫的……万答应？” 　　这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的人选，赵厨子啧啧称奇回到膳房之后还在琢磨这件事。 　　要不要结个善缘呢？ 　　--- 　　等万安然吃完第二碗饭，皇后也是难得吃了个七八分饱，甚至她难得觉得肚子还有点撑。撤了碗筷，用茶水漱了漱口，皇后难得清净地倚靠在椅子里，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借着机会，万安然抬头偷看了眼皇后。 　　这一看她当即愣了神，眼前的钮钴禄皇后瞧着约莫只有十七八岁……容貌端正肤色白皙，只是明明在后世还不过是高中大学生的年纪，却自带威势，透着一股不能忽视的存在感。 　　万安然暗暗咋舌。 　　此刻一个小小的细节引起了她的注意——钮钴禄皇后身上的绣石榴花团福正红色宫装，瞧着愣是空空荡荡，露出来的手腕上青筋暴起，瘦得惊人。 　　万安然低头看看自个儿的手背。 　　明明病了两个余月的是自己，可是眼前的皇后看着比自己还要瘦削。 　　正当此刻，察觉到皇后瞌睡的宣嫔也起身告退了。原本还想继续说话的皇后点了点头，温声道：“那就下一回再来陪本宫说话吧。” 　　紧接着她的目光转向万答应，温声道：“万答应今日也辛苦了。“ 　　她辛苦什么？辛苦吃饭吗？ 　　万安然闹了个大红脸，又在宣嫔的示意中赶紧蹲福一礼，恭声回答：“侍奉皇后娘娘用膳是婢妾的福气。” 　　这话万安然说得真心实意。 　　要不是皇后允许她在坤宁宫用膳，哪里能扒拉出这么多好吃的？只怕又要对着青菜豆腐苦汤药发呆了。 　　皇后笑了笑，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万安然默默地跟着宣嫔身后往外走，只是临走到门口她神使鬼差地转头往后看去。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皇后苍白的脸颊上，越发衬托得她肤色透明，身形消瘦，仿佛下一秒就要化蝶消失一般。 　　康熙的三位皇后皆是早逝。 　　这一句话忽如其来出现在万安然的脑海之中，她的心跳如同擂鼓般剧烈——心底有一个声音在细细地说着：要是现在不说出口的话，或许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万安然的脚步猛地停住。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在宣嫔和那拉贵人诧异的目光中猛地转过身：“皇后娘娘，身体不好的话一定要好好吃饭，好好休息，身体才是最最重要的本钱！” 　　钮钴禄皇后眼睛微微睁大。 　　随即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本宫知道了。” 　　钮钴禄皇后的笑容有如春雪消融，枯木逢春，激得万安然的心跳也止不住加快了速度。她嘴角禁不住噙着笑，脚步轻松地踏出大门，一时间没有注意到宣嫔奇异的目光。 　　回到咸福宫，目送宣嫔进了主殿以后，万安然也转身回了东厢房。海桃欢欢喜喜地迎上前：“主子，您回来了？奴婢这就去泡茶。” 　　捧着暖呼呼的茶水，万安然沉重的心情也好了不少。自己的话已经说出口，接下来也要看皇后娘娘自己的了，她抿了口茶水又抬眸朝着海桃看去：“海桃，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海桃一边整理着手上的布料和皮草，一边恭声回答：“再过几日就是新年宴了，奴婢得抓紧时间赶紧把衣服做好，小主您先到一边去看书哦。” 　　前身之前病得厉害，内务府都没有安排人给其量做冬衣，怠慢之情肉眼可见。万安然撇撇嘴：“反正答应常在也用不着出现在新年宴上，何苦做这些呢？去年的拿出来穿穿就是了。” 　　海桃哭笑不得。 　　她将布料放在膝上折叠好，一边念叨着：“新年新衣新气象，哪里能用去年的料子？再说了虽然大宴去不了但是还有乾清宫家宴呢，指不定皇上一见小主就上心了呢？！” 　　那是女主角的待遇不是她的！ 　　万安然对皇帝兴趣缺缺，对眼前的皮草料子倒是挺感兴趣的。她眼珠子一转，偷偷摸摸从竹筐里拉扯出一块灰色皮草：“我也会。” 　　海桃也任由着万安然随意动。 　　她一边仔细看着图纸，一边手上忙碌的缝制起来，良久没有听见动静才抬起头看向埋头苦干的小主。 　　万安然专注地折腾着手上的皮草。 　　答应用的皮草料质地自然不佳，大多数都是混合着一点杂色的野兔毛。万安然将边角修剪干净，里面做上一层衬里，将边角连接缝合，等海桃看过来的时候她带着点炫耀，高高举起手上的毛绒手套：“完成啦！” 　　海桃嘴角抽搐了下。 　　就这针脚不匀，还有线头乱冒的东西能叫完成了吗？她在小主得意洋洋的目光中接过手套，违心夸赞的同时上手修改。 　　起码得修得看不出瑕疵。 　　至于万安然倒是对自己的作品挺满意的，又将视线转向那堆皮草，唬得海桃赶紧把筐子藏在身后：“小主，奴婢的好小主，这些都是有用的，可不能随便糟……额。” 　　万安然：(个_个) 　　她脸颊气鼓鼓的：“你想说糟蹋是不是？” 　　海桃眼神发飘，一看就是心虚非常。 　　小主都这么说了，虽然海桃依然在心疼这些料子但还是将筐子挪了出去：“奴婢哪里敢。” 　　瞧着哪里哪里都敢！ 　　万安然用眼角余光偷偷瞄着海桃，只要自己的手落在那几张完整的皮子上，海桃便立马嘴巴一抿，屏息凝神，直到自己的手挪开那是连眨眼都不眨一下。 　　逗弄了几回海桃也发现了。 　　她脸蛋红扑扑的：“小主！！！” 　　万安然吐吐舌头。 　　没选仅存的几张完整皮子，她选了一块边角破损的野兔皮子，拿着尺子比划了片刻操起剪刀细细沿着边缘裁剪起来。 　　海桃长舒了一口气。 　　乘着小主的注意力全集中在手工上，她赶紧将一筐子的皮子挪到自己身边。 第七章 常在。[小修] 　　康熙带着太子在慈宁宫用的午膳。 　　太子保成今年四岁，豆丁大的人儿板着小脸摇头晃脑背书的模样说有多招人疼就有多招人疼。不止康熙看着欢喜，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脸上也露着浅浅的笑容，搂着小小的保成直叫心肝。 　　用完午膳，保成就打起哈欠。 　　太皇太后眼神微闪，使着苏麻喇把太子抱下去休息。明白皇玛嬷有话要和自己说，康熙也就没有阻止，默默端着茶盏抿了一口。 　　太皇太后虎着脸：“皇帝啊……哀家知道你重视太子，可是皇后……你就这么干晾着？你知不知道皇后近来身体差了不少？前些天还得了风寒？你有没有去看过一眼？有没有问过太医一句！？” 　　他不知道。 　　康熙握着茶盏的手微微一紧。 　　太皇太后一眼就看出答案。 　　她眉角微皱，忍不住叹息了一声：“皇帝，哀家知道你记得赫舍里氏，更看重保成，也因此不愿意和钮钴禄氏亲近。只是你一边亲近佟佳氏，一边又疏远钮钴禄氏，你知不知道如今后宫都出了两种声音？” 　　康熙皱了皱眉：“表妹不是这种人。” 　　太皇太后呵呵一声：“她不是，不代表宫人们不会看脸色！其他不说，哀家可没听说过未经皇后允许还可以擅自挪动后妃的。” 　　万安然以为自己只是个无名小卒，却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连太皇太后都记在心里。 　　康熙自然也记得这件事。 　　太皇太后提起这事，他顿时无话可说。 　　太皇太后也明白自己太过为钮钴禄氏说话，只怕还会引来反面效果。她也不提万答应，转移话题又回到皇后身上：“你有多久没去看看皇后了？自从钮钴禄氏册封为后后，你留宿了多久？你去了承乾宫几回？” 　　“这事和佟佳氏……” 　　“哀家没有怪她的意思，只是皇帝要记得这后宫平衡还是看在你的身上。”太皇太后过去也不太喜欢钮钴禄氏，可是起码她对仁孝皇后态度恭敬，为人处世皆是端正谨慎，比起佟贵妃那是不知道好了多多少！ 　　太皇太后苦口婆心：“哀家知道你是为了抬高保成的地位，可你想想没有你在后面助阵，皇后这段时间有多难？” 　　康熙沉默不语。 　　太皇太后不管康熙什么反应，她就直接拍了板：“今日保成就留在哀家这里，你好好去坤宁宫看看皇后。” 　　康熙来到坤宁宫时还有三分怀疑。 　　钮钴禄皇后是装的还是……可是这思绪刚刚浮起，康熙目光就被瘦削了一大圈的皇后给吸引住了。他眉眼间难掩震惊，止不住上前一步：“皇……后？” 　　钮钴禄皇后容貌在宫妃中只能算得上一般。 　　举止端庄，进退得体又不失少女活泼性情，赫舍里氏还在世时钮钴禄氏就常常撒娇卖萌，像是没长大的小孩子一般闹腾。 　　以上便是钮钴禄皇后在康熙脑海中的印象。只是眼前的皇后或许能说婉约贞静，端庄秀美，却是和活泼稚嫩谈不上一丁点的关系。 　　钮钴禄皇后对于皇帝的出现也很是吃惊。 　　她嘴角弧度扬得恰到好处，起身深深蹲福：“臣妾给皇上请安。” 　　紧接着钮钴禄皇后上前将皇帝迎入殿内，伸手替皇上褪去斗篷，再奉上热茶。动作行云流水，半点不见慌张，好似皇上不是两月以来头一回进屋，而是日日过来一般。 　　康熙反而是无措的一个。 　　没有见到钮钴禄皇后之前，他可以将一切异常视而不见，可是等见到了钮钴禄皇后以后，他却无法将一切异常视若无睹。幸亏康熙是理智的，他迅速地将自己混乱思绪压到脑海深处，指着对面的位置笑道：“皇后坐下吧，最近政事繁忙朕与你……也许久没有说话了。” 　　钮钴禄皇后笑了笑。 　　她柔声道：“朝堂政事繁忙，后宫诸事臣妾一定会为皇上管好的，皇上尽管放心就好。” 　　皇后越是这么说，康熙越觉得自己良心不安。尤其是看到皇后瘦削的身体，他更是忍不住发问：“皇后的身体……是怎么了？” 　　“……臣妾无事。” 　　“周嬷嬷。”这点康熙就不相信了。他目光转向周嬷嬷，打算从这位皇后的奶嬷嬷口中得到答案。 　　周嬷嬷不怕皇后。 　　面对钮钴禄皇后示意的眼神，她依然是昂首挺胸，雄赳赳气昂昂地将皇后不听规劝废寝忘食之事说了个遍。 　　周嬷嬷说得越多皇后的脑袋垂得越低，到最后除去看到满头秀发外是看不到一丁点的表情。 　　康熙听得又好气又好笑。 　　尤其是听闻皇后之前还得了风寒，依然操持宫务没有停歇更是无语。他下意识想要让皇后分点宫权让旁人做事，话到了嘴边又怕刺激到皇后，只得耐下性子好言劝说：“瞧瞧你瘦成这样，不好好养身体怎么能成？这几日用的多少膳食统统拿来让朕瞧一瞧。” 　　周嬷嬷巴结地送上单子。 　　比起前面小鸡嘬米式的用膳，今日午膳的登记让康熙有点愣神。他念着这明显比旁边要长上一大截的菜单，难掩眉眼间的疑问：“今日的午膳……” 　　周嬷嬷想起来就眉开眼笑。 　　只要让皇后娘娘高兴那就是好人！她不吝赞赏地朝着皇上说明：“多亏了九阿哥和宣嫔娘娘、那拉贵人和万答应，主子是难得用了一个午膳呢。” 　　康熙微微愕然。 　　周嬷嬷唠唠叨叨说了一大串，康熙看了看皇后弱不禁风的模样又想了想太皇太后说的话。他眸色一暗，很是随意地说道：“既然如此，就传朕的口谕晋咸福宫万答应为常在。” 　　当御前太监来咸福宫宣旨时，万安然和海桃都还在忙碌。她这回裁剪皮草料是打算做两双鞋垫子，花盆底踩起来的感觉不比高跟鞋好，甚至更难把持平衡，最重要的是自带的底部凉飕飕的，夏天估计舒服冬天就是折磨了。 　　万安然小心翼翼地裁剪形状。 　　她屏气凝神，就差最后一点，夏嬷嬷惊喜的声音就打破了东厢房的寂静。 　　万安然手一滑……QAQ 　　眼看着这块好不容易从海桃手里得到的兔毛皮草变成了两半，万安然默默地将其塞在软榻后面：“夏嬷嬷，这是怎么了？” 　　夏嬷嬷眉开眼笑。 　　她恭恭敬敬地笑道：“小主！是大喜事啊！御前来人了，说是奉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口谕要晋小主为常在呢！还请小主赶紧跟着奴婢到前面谢恩吧！” 　　万安然和海桃的动作猛地僵住。 　　主仆两人眼睛睁得溜圆，皆是不可置信地看着夏嬷嬷，良久才惊声道：“哎！？？？” 　　自己可是连皇帝的脸都还没见过啊？ 　　万安然一脸懵，很快又想起这里头还有皇后两字。恍惚间一座全新的大门徐徐在万安然的眼前打开，原本不止是嫖康熙能上位这一条路吗？还可以……抱大腿？ 　　听起来似乎挺好的。 　　可是转瞬万安然又哑然一笑：无论是皇帝亦或是钮钴禄皇后，想要讨好奉承的人有多多少？又哪里轮得到自己？这个念头刚刚在万安然脑海里出现又很快地消退，安静悠闲的做自己，不好吗？ 　　恢复平静以后万安然也没有刚才的兴奋了。 　　她含笑望着脸蛋涨得通红，双眼亮晶晶的海桃：“走吧！咱们去前面接旨。” 　　夏嬷嬷看着泰然自若的万常在，暗暗满意不已。要是晋升常在万常在就控制不住的话，那就得禀告于宣主子，后头要好好管束才是。 　　去了前院接了旨意以后，万安然又带着两个宫婢和一行端着赏赐的太监走回了东厢房。 　　踏入东厢房的一瞬间，万安然打了个激灵。她惊疑不定地停下脚步，略有些困惑地转身看去。 　　西厢房外竖立着两名宫女。 　　一切看着都和之前一样，平平淡淡，安安静静。 　　是自己的错觉？ 　　万安然若有所思地走入室内，紧接着就迎来了欢喜非常的海桃。海桃跪在地上给万安然磕了个头：“奴婢恭喜小主！贺喜小主！” 　　万安然笑着叫起。 　　紧接着她将视线转向两名新来的宫婢。 　　两名宫婢年长名紫苏，曾是一位已过世太妃的二等宫女；另一名年幼名橘白，乃是今年秋天刚入宫的宫女。加上海桃一共三人，刚好凑齐了人数。两者见万安然目光投向她们，带着点紧张蹲福一礼：“奴婢给万小主请安，万小主金安。” 　　万安然叫了起。 　　虽然来了新人，但是万安然却没有让她们即刻伺候的念头。一来是用惯了海桃，二来新来宫人究竟是什么性子也不确定，因此万安然让两人给海桃打了下手，打算看上一段时间再做决定。 　　比起万安然的慎重海桃倒是挺开心的。 　　一个人伺候小主的时候总有顾及不到的地方，而如今有了新的姐妹她那叫一个热情百倍。她满脸笑容地迎上前，拉着两人去梢间整理赏赐的同时细细说着关于东厢房的事情，力图让两位宫女尽快融入进来。 　　比起胆怯中带着一抹好奇的橘白，紫苏就显得慎重小心许多。在太妃去世之后，到万常在身边伺候已是她能得到的最好机会，紫苏细心地听着海桃的介绍，逐一将诸事记在心中，并且迅速开始帮忙整理赏赐的物件。 　　上等的狐狸皮五张，上等兔子皮二十张，还有时兴的宫缎绸料等共计十匹，另外还有颇为精致的妆匣摆件等。 　　对于这些万安然都表现得很是淡然。 　　让她最开心的是待遇的上升，同赏赐一起来的还有补足的俸禄和份例，猪肉从一斤八两升至了五斤，另外还有茄子黄瓜等蔬菜，调料的数量也提升了一大截。 　　瞧着其中一些答应位份没有的材料，万安然眼前一亮。她右手握拳敲在左手心里，笑着道：“今日的晚膳就吃烤肉吧！对了，我去问问宣主子、那拉姐姐和徐常在，要不要一起来吃！” 　　海桃乐呵呵地应了是。 　　紫苏倒是吓了一跳——身为常在请嫔主子和贵人来用膳？她连忙小声提醒：“小主，若是庆祝的话还是……”就屋里吃一顿怎么样？ 　　可紫苏的话尚未落下，外面就响起清脆的声音：“还有我！我也要参加！” 　　来者是九阿哥万黼。 　　他如同兔子一般窜进屋，围着万安然蹦蹦跳跳的。垂涎三尺的小模样，看着都知道他想着烤肉不知想了多久。 第八章 醉鬼。[改错字] 　　万黼说要参加，那拉贵人立马便同意了。 　　至于宣嫔原本她倒是想婉拒的，偏偏万安然和万黼两个和念经的和尚一般在她耳边唠叨个没完，用不着半盏茶功夫宣嫔只能选择投降。 　　可不是嘛？ 　　再不投降她怕自己都要出现幻听了！ 　　宣嫔和那拉贵人都要参加，就万安然这点份例能够吗？宣嫔一边叮嘱宫人去御膳房，一边怀疑地扫了万安然一眼：“你这丫头，不会是看中本宫的那些吃的吧？” 　　万安然心虚一秒钟。 　　紧接着她厚脸皮的表示：“妾谢宣主子厚赏。” 　　那拉贵人肩膀耸动个没完。 　　至于万黼也是，就差朝天翻个大白眼了。他拉下下眼睑，略略略的朝着万安然吐舌头：“厚脸皮！” 　　宣嫔好一阵无语。 　　这没脸没皮的模样到底是哪里来的？好歹是万常在的晋升宴，宣嫔也懒得和她计较：“罢了罢了，就当是本宫为你庆祝吧。” 　　别看宣嫔不受宠。 　　作为博尔济吉特氏，皇太后的族妹，皇帝的表妹，宣嫔在后宫的待遇那是一等一的好。有了她的吩咐，不稍一盏茶功夫御膳房里就送来了一堆食材和器物，附带打下手的小太监若干。 　　眼前是雪景，一株腊梅盛放得正好。 　　赏着美景待会儿再用上烧烤，色香味也就齐全了。 　　万安然满意地欣赏了下环境，有了美景就差美食。她心里盘算片刻，回头先拦住拿起火折子的小太监：“等等，现在还用不着点燃。” 　　还得先准备一番才是。 　　万安然吩咐宫人将一箩筐的蔬菜洗干净，然后将南瓜、黄瓜、西葫芦等蔬菜切成片，中间夹上用胡椒孜然腌制好的肉块，最后再用长竹条串起来。 　　一串串的五颜六色瞧着食欲十足。 　　这一批准备就绪，转头万安然又指挥宫人给鸡翅划上几刀，用腌料浸泡两盏茶功夫，再撒上雪白的芝麻粒，还未上烤架就足以抓住众人的目光。 　　其他还有御膳房里准备好的肥牛肥羊肉、厚切的猪五花肉、小黄鱼和大虾、生菜、金针菇、蘑菇……以及小馒头串。 　　万黼没忍住从屋里蹦了出来。 　　他穿着一身边缘缀着白狐狸毛的黑色大氅，手里还捧着一个暖炉，浑身上下就露出一张圆滚滚的脸蛋，满是好奇地东张西望。 　　万黼看了好一会儿。 　　他忍不住歪了歪小脑袋瓜，老气横秋地说道：“要是万常在你打算靠这些来拉拢宣额娘的心，那你就完蛋啦！宣额娘可是从蒙古来的，吃的羊肉串嗯……比万常在吃的米粒还多。” 　　万常在嘴角抽搐了下。 　　乘着没人看见，她偷偷敲了敲万黼的脑门：“就知道胡说八道！” 　　万黼不乐意：“我可没胡说！” 　　顿了顿他又扭扭捏捏地嘀咕：“顶多，顶多就是说得夸张了那么一点点！“ 　　这可不是一点点！ 　　万安然不理万黼，细细琢磨着：宣嫔是从蒙古来的，吃惯了各种口味的烤羊肉。想要用区区眼前这些烤串拉拢宣嫔的心？就算万黼不说，万安然自己也知道那定然是不可能的。 　　也因此万安然还有别的主意。 　　她竖起手指，朝着万黼晃了晃：“放心吧，还不止这些呢！” 　　真正的法宝现在才要出现呢！ 　　除去花生酱、芝麻酱以及用茱萸和花椒等调味而出的调味酱以外，万安然还准备了一个秘密武器。 　　那就是蛋黄酱。 　　蛋黄酱的制作方法很简单。在万黼和宫人们惊讶的目光中，万安然将一颗鸡蛋敲在碗里，取出蛋黄备用，随即滴入几滴醋——从这一步起所有人都已经开始发蒙，完全不知道万常在打算做什么了。 　　万安然拿出视线让宫人做好的简单搅拌棒，她用力舞动着胳膊在碗里转着圈圈，时不时吩咐宫人倒入一点点菜籽油——宫里烧菜用的荤油为主，为了寻菜籽油还花了不少的时间。 　　正在万黼和宫人们满脸迷惑之际，只见碗里的蛋黄逐渐发生了变化，它的颜色变得越来越淡，同时体积也越来越大，柔软蓬松的感觉已经和原本的形状差距甚远。 　　这简直是和仙术一样的变化。 　　搅拌至粘稠，也意味着蛋黄酱宣告完成。 　　万黼兴奋地哇哇大叫，指着里面的蛋黄酱：“这个好吃吗？这个是什么味道的？” 　　万安然嘿嘿一笑。 　　她吩咐小太监们点燃炭火，随即摆上一串馒头片。 　　馒头片只有自带的奶香味，老实说万黼对这个没什么兴趣，眼看着万安然拿的是馒头片他还咕哝着：“烤肉烤肉，肯定得吃肉啊！这馒头片算什么……我才不要嘞。” 　　万安然不理他。 　　等馒头片烤制金黄焦脆，她沾上一些蛋黄酱往万黼手里一塞：“尝尝看？” 　　万黼嫌弃脸：“……哎？” 　　可是他对蛋黄酱又很有兴趣，想了想万黼还是一咬牙，啊呜一口狠狠咬在馒头片上。 　　浓郁的香味瞬间涌入嘴里。 　　怎么说呢？这蛋黄酱的味道并不是甜也不是酸也不是腥，偏偏这种奇特的味道和馒头片的香甜融合在一起，像是电击般触动了自己的心脏。 　　万黼眼睛大睁。 　　他啊呜啊呜啊呜三口就将馒头片吃完，紧接着又兴奋地喊道：“好吃！超好吃的说！” 　　万安然得意一笑：“是吧？” 　　万黼伸出手探向其余的馒头片：“我还要！” 　　万安然反手一筷子敲在他的手背上：“要等大家来一起吃才行！” 　　“哎——偷吃一块也无所谓的吧？” 　　“不可以！刚才不是已经让你偷吃了吗？” 　　“可就是吃过了才特别想吃呀！” 　　“那也不行！等下你吃饱了还有精神吃其他东西吗？” 　　叽叽喳喳的吵闹声在院子里奏响。 　　那拉贵人忍不住站起身走至窗边，望着神采奕奕的万黼和万常在摇了摇头：“亏得万常在能和万黼玩在一块。” 　　宣嫔也摇了摇头：“是啊……” 　　这种事谁能想得到呢？两人望着窗外，瞧着说说笑笑的一大一小倒是生出了点期待来。 　　待准备就绪，万安然亲自去请了宣嫔和那拉贵人出来。游廊之上已经摆上了柔软的垫子，屏风挡住了大半的寒风，却又留出了可以观赏景致的空隙。 　　万安然看了半响。 　　她似乎忘记了什么？又似乎没有忘记？打断万安然思绪的是万黼，他满脸兴奋地指着院子：“快看，又下雪了！” 　　雪花从天而降，犹如雪绒花般纷纷而落。 　　四人随意地坐在游廊之上，旁边是热气腾腾的炭火盆子，足以让万安然、宣嫔、那拉贵人和万黼四人全然感受不到寒意。饮着美酒就着烤串，再来点凉拌木耳黄瓜、蒜泥生菜、卤肉酱鸭舌之后的小菜，酒过三巡三人的脸上都浮起了一丝红晕。 　　万安然端着酒杯轻轻耸动着鼻尖。 　　辛辣的酒味之下是淡淡的芬芳，若有若无，若即若离，像是柳树枝条在自己心头轻轻搔动一般，她端着杯盏砸吧着嘴，像是小猫般咕哝着：“酒……好喝。” 　　提供酒水的是那拉贵人。 　　她难得得意，轻声细语的说道：“这是用桃花做的……要是你喜欢等开了春咱们一起来做。” 　　万安然当然是一百个乐意。 　　她甚至把目光扫向院子里的梅花树，眼睛亮晶晶的放着光：“那桃花可以做酒，梅花也可以的吧？” 　　大有那拉贵人说是，她就上前薅秃了梅花树的架势。宣嫔捏着筷子，反手敲了敲她的手背：“瞎说什么呢？这可是咱们咸福宫唯一的梅花树，不准你霍霍它！” 　　万安然不乐：“妾重要还是它重要？” 　　宣嫔看着她一脸震惊：“你和梅花树做什么比较，再说了一看就知道梅花树比你重要得多！” 　　万安然：………… 　　她捂住脸垂泪嘤嘤嘤，偏偏宣嫔不理她而是目光如电般转向万黼——这小子正伸出小爪爪探向酒杯。 　　宣嫔伸手推开万黼。 　　她板着脸想要训斥，只是打出的酒嗝败坏了宣嫔的形象：“嗝……额！小孩子不能喝酒。” 　　那拉贵人顺势将万黼拉入怀中。 　　揉揉儿子的胖脸颊，那拉贵人兴致勃勃地说道：“等你想喝酒，那再等十年以后吧！” 　　宣嫔笑嘻嘻地说道：“十年以后，咱们不醉不散！” 　　那拉贵人和万安然也咧开嘴笑着附和，三个女人傻乎乎地相视而笑，清脆的笑声响彻了整个院落。 　　只是一道男声突然打断了院子里的欢乐。 　　声音里透着威严：“你们三人，这是在做什么？” 　　宣嫔摆摆手：“喝，喝酒啊。” 　　就是回答完以后她愣了愣神，男人的声音好像有点……耳熟？她苦思冥想，忽然有如一盆冷水浇在头顶一般，宣嫔猛地回过神来。 　　这声音，分明是—— 　　宣嫔赶紧起身，偏偏她半熏半醉，重心不稳直直倒向那拉贵人。 　　三人登时摔作一团。 　　宣嫔来不及喊疼，赶紧扯着两人起身蹲福一礼：“嫔妾给皇上请安。” 　　那拉贵人：…… 　　万安然：………… 　　两人龇牙咧嘴喊疼的表情僵在了脸上，半响才猛地垂首跟着蹲福：“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浓烈的酒味扑面而来。 　　康熙的表情古怪万分，他原本是想去翊坤宫里安抚宜嫔——绿头牌早上便选了宜嫔侍驾，只是太皇太后发了话，加上钮钴禄皇后的情况看着的确糟糕，身为非常有事业心的皇帝，康熙决定这段时间待在坤宁宫。 　　当然对于颇为上心的宜嫔，康熙还是乐得去安抚赏赐一番。只是没想到还未踏入翊坤宫，倒是先被咸福宫里的欢声笑语所吸引，更没想到进来的他居然会看到三个醉鬼。 第九章 炸鸡。[改错字] 　　康熙心中诧异，面上神色却是不变。 　　他不疾不徐地迈开步子走入院子，拿起喝了一半的酒壶看了眼。机灵的小太监双手奉上干净的杯盏，至于宣嫔、那拉贵人和万安然那都是维持着半蹲的姿势，抿着嘴寂静无声。 　　耳边响起的是斟酒的声响。 　　万安然挪了挪酸痛的脚丫子，心里暗暗叫苦不迭。好好的庆祝小宴，怎么就把皇帝给招惹来了？她的目光直直落在绣鞋上，除去能用眼角余光瞥到一双九爪金龙的杏黄色靴子以外看不到其他。 　　康熙抿了一口酒。 　　酒香扑面而来，芬芳馥郁，入口醇香，后味辛辣，果然是好酒。 　　也难怪三人竟是有点醉酒了。 　　康熙摆摆手叫了起，宣嫔吊在半空中的心也缓缓落下。 　　就是她的心还未落地，康熙又开口了：“这酒是谁酿造的？” 　　宫内酿造的美酒皆有封条日期，规格尺寸有着详细的规定，而眼前的酒水随意用瓷瓶一装，一看便知道是私下酿造的。 　　宣嫔不敢隐瞒，老老实实交代：“是那拉贵人所酿造。” 　　康熙扫了眼那拉贵人。 　　好歹有万黼在，他对那拉贵人还有三四分熟悉，扫了眼拘谨的万黼，康熙表情淡淡：“万黼不过三岁，还碰不来酒水，做额娘的还是要上心一些才是。” 　　那拉贵人小心翼翼地应了是。 　　她诚惶诚恐的模样让康熙也没什么劲道，皱了皱眉就撇开目光，觉得这咸福宫果然无趣得很。 　　没了兴致康熙转身就打算走。 　　万安然不着痕迹地舒了口长气，她微微抬头却只能看到康熙的后脑勺。 　　万安然兴趣缺缺地收回目光，一转头却是对上了万黼落寞的眼神。他渴望又失落地看着康熙的背影，落在身侧的拳头微微颤抖着。 　　万安然瞅瞅万黼，又看看康熙。 　　大约是酒水给的胆量？她轻轻拍了拍万黼肩膀，在他茫然回首的瞬间将万黼推了出去，同时高声喊道：“皇上！九阿哥还有话要和您说。” 　　说完万安然嗖地一下，躲在宣嫔身后。 　　动作之灵活让人瞠目结舌，别说宫女太监们看得一愣一愣，就是宣嫔和那拉贵人也惊呆了。偏偏两者喝了酒水都有点晕乎乎的，愣是没拦住她的动作，两人恨得咬牙切齿怒目盯着一天不捣乱就浑身不舒服的万常在。 　　万安然：无辜.jpg 　　康熙闻声也有些愕然。 　　他自然听出这声音不是沉稳内敛的宣嫔，也不是柔和沉静的那拉贵人……那只有？康熙目光紧紧盯着宣嫔……身后露出的那一截裙摆。 　　宣嫔能怎么办？ 　　她也只能权装作没看到皇上的反应，板着脸一本正经地直视正前方。 　　康熙悻悻然地收回目光。 　　他看向一脸紧张的万黼，万黼双手紧紧揪住衣服边角，他的心脏以比平时要快一倍不止的速度用力狂跳着。 　　万常在这么胆小的人都做了。 　　难道身为男子汉大丈夫的自己做不到吗？万黼心一横，闭着眼睛大声道：“汗阿玛，能不能，能不能，能不能和儿臣一起用膳！！！” 　　嗓门响亮，余音在咸福宫上空久久不绝。 　　良久万黼都没得到答案，他心里越来越失落，像是心头被压了一块大石头一般又酸又痛的。 　　万黼的声音越来越轻，呐呐着道：“不用膳也没事……要不要吃吃看万黼最喜欢的东西？……汗阿玛不喜欢也行，能不能和万黼说说话……” 　　万黼：弱小，无助且可怜。 　　康熙怔怔地看着万黼，他的儿子不多留存在世的包含太子在内也就四个。保清和安泰（胤祉）如今更是养在宫外，一直没有回宫，在后宫的除了太子也就只有万黼了。 　　对保成有多关注，那对万黼就有多漠视。 　　康熙想了想，竟是想不出自己与万黼相处过的时光。瞧着儿子逐渐黯淡的目光，他伸手揉了揉万黼的脑袋：“朕还有政事在身……” 　　万黼垂头丧气。 　　康熙温声道：“不过也不至于用两串烧烤的时间也没有。” 　　这意思就是要留下来用膳了。 　　万黼脸上的表情那叫做一个春暖花开，登时在原地一蹦三尺高：“万岁！万岁！汗阿玛您真好！” 　　只不过陪这孩子用膳他就高兴成这样？康熙心里诧异过后是心疼，脸上的笑容也显得柔和了不少。他的目光追随着万黼，瞧着他小跑着蹦到宣嫔身后，硬是拉扯出一个人：“万常在！谢谢你！” 　　万安然一脸懵。 　　谢我做什么啊！？尤其是康熙的目光扎在自己身上时，万安然浑身都快僵住了。 　　康熙嗤笑一声。 　　他还以为是多大胆的人呢？瞧着僵硬的模样就和兔子似的，只怕刚才那点胆子还是喝酒喝出来的。 　　正所谓将熊熊一窝。 　　瞧瞧宣嫔就是个谨慎小心的，也难怪那拉贵人和万常在一个比一个胆小。 　　康熙摇摇头，很快就把万安然抛在了脑后。 　　皇上要留下用膳，当然不能让皇上吃剩下的。御膳房的宫人们强忍住心中激动，手脚麻利迅速地撤去桌面上的各种东西，用最快的速度换上了一批。至于制作更不用万安然等人费心，反正等回过神，万安然就看见康熙和大爷一般坐在上首了。 　　能和康大爷坐在一起的也只有宣嫔了。 　　酒醒之后只剩下脑壳疼的万安然都开始怀疑自己做啥啥不好，非得让万黼把皇帝留下来？她麻着一张脸给皇帝斟了一杯，瞧着康熙一口饮尽后又乖乖地为他斟满。 　　唯一的好处是这位置还能看到康熙的长相？ 　　康熙身形高大，墨眉朗目，唇角微微向下，脸上稍许的几粒麻点也难掩清朗容貌。明明如今也不过是二十岁出头的青年人，周身的凛然气势却让人在一眼之后不敢再抬眸多看。 　　万安然屏息凝神，决定做一个倒酒的工具人。 　　万黼倒是兴奋难耐，他窝在康熙的身边叽叽喳喳说着身边发生的好玩的事情，顺便将自己最爱的小馒头送给康熙：“汗阿玛，这个最好吃哦！” 　　康熙脑门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他看着烤得焦脆的馒头片，瞬间有种将内务府拉来狠狠审讯一番，看看是不是他们有狗胆疏忽怠慢年幼阿哥，否则万黼怎么会说馒头片好吃来着？ 　　亏得万黼接下来说的话打消了康熙的念头。 　　万黼把馒头片塞在汗阿玛的手心里，又将用了小半的蛋黄酱也挪了过来：“汗阿玛，一定要配这个吃哦。” 　　奇怪的酱料也让康熙扬了扬眉。 　　他尝了一点点，味道说不上的奇怪，可是看着万黼兴奋的表情康熙还是将小馒头片沾了沾酱料，然后送入嘴中。 　　和单独吃的时候隐隐的油腻不同，与馒头片一起吃的时候独特的风味瞬间在唇齿间爆炸——第一次吃到蛋黄酱又有谁能不为这种神奇酱料所折服呢？ 　　康熙也一样。 　　他眼睛微微大睁，又取了一片馒头片沾了沾酱料咬了下去。先是淡淡的酸味，随即奶香味在口中引爆，康熙足足吃了一整串，又意犹未尽地看向下一串。 　　原来康熙的口味居然和小孩子一样吗？ 　　万安然觉得自己一定是醉酒了，否则她怎么会壮起胆子在康熙耳边恶魔低语：“配上炸鸡吃的话更是一绝哦！” 　　康熙还没反应，万黼已经率先兴奋起来了。 　　他挥舞着胖乎乎的小手：“炸鸡，炸鸡，炸鸡！” 　　康熙：“……上一份吧。” 　　这炸鸡怎么做？就把鸡肉放在油锅里炸一炸吗？就这么方便吗？梁九功将问题抛给御膳房，越是单纯的做法越让御膳房的厨子们紧张，他们面面相觑，一个个额头都沁出了汗珠。 　　皇上在咸福宫？ 　　一道灵光从赵大厨脑中一闪而过，他恭恭敬敬地发问：“梁公公，这是万答……万常在提出的？“ 　　“正是。” 　　“下官可否请人去问问做法？” 　　梁九功自然不敢怠慢。 　　他带着赵厨子来着咸福宫的小厨房，很快万安然也赶了过来，倒不用亲自出手，她的工作主要是在旁边说明。 　　先将鸡腿肉去骨浸泡在牛乳里，加上少许盐、胡椒粉腌制两盏茶时间，然后用鸡蛋面粉将腌制好的鸡肉搅拌均匀，再裹上淀粉，油温六成热的时候放入炸至金黄…… 　　炸鸡的香味迅速扩散开来。 　　明明做法简单又粗暴，可是香味却不是一般般的浓郁。小厨房的厨子们面色肃穆，各自取了一块鸡肉放入嘴中品尝。 　　……好吃。 　　厨子们表情古怪得很。 　　正当他们打算再准备一份送到御前时，万安然止住了他们的动作。她满脸严肃：“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再转为大火将炸好的鸡肉再炸上一遍！” 　　厨子们：……哎！？ 　　重新炸过一遍的炸鸡颜色更深一些，香味却是比之前要淡上一些，在众目睽睽之下万安然给炸鸡撒上芝麻再加上装饰，然后宣布完成。 　　当然这份不会送到御前。 　　赵厨子率先尝了一口，好吃是好吃只是……他眉心紧锁：“感觉要配上沾酱才可以……” 　　万安然点了点头：“对哦。” 　　刚好蛋黄酱也不够了，她亲自动手又增加了一点。不管赵厨子的反应，万安然使着海桃端着碟子一路送到皇上面前。 　　不说康熙，万黼倒是对炸鸡很有兴趣——应该说是超有兴趣。他的双眼pikapika地放着光芒，难掩兴奋地注视着面前的炸鸡，等康熙拿走一块之后，万黼赶紧也选了一块。 　　沾上超多的蛋黄酱，然后啊呜一口放入嘴中。 　　油炸食品万岁！蛋黄酱万岁！万黼捧着脸颊哼唧哼唧的，兴奋地朝着万安然说道：“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康熙哑然失笑。 　　就这普普通通的炸鸡，万黼也太过夸张了。他一口咬下去，酥脆的外表在唇齿间破裂，被外表封锁在内的香气骤然释放，配合细嫩柔滑的鸡肉以及带点酸味的蛋黄酱，美味程度……比馒头片可强太多太多了。 　　就是康熙，也接连吃了三大块。 　　意犹未尽的他下意识又伸出筷子，只是临空虚浮着没有再落下。万安然曾听说为了防止刺杀，避免被贼人发现自己的喜好，皇帝只能吃三筷为止。 　　可惜可惜。 　　做皇帝果然也不是普通人能干的。 　　康熙略显犹豫。 　　正在兴头上内心一个声音正在喊着再来一块，再来一块，可是理智又让康熙紧紧地停住动作，目光略带不舍地落在炸鸡上。 　　“汗阿玛不吃了吗？”将脸颊塞得鼓鼓囊囊，犹同一只藏食松鼠的万黼发问。 　　“……啊嗯。” 　　“那就由儿臣消灭它！”万黼恶狠狠地用筷子扎住最后一块炸鸡，啊呜一口塞进嘴里。吃完之后他的小肚腩已是高高鼓起，万黼顶着小肚子打了个大大的饱嗝，只差脸上浮现出四个大字：心满意足。 　　康熙：………… 　　万黼是心满意足了，康熙却觉得不是滋味了。他惆怅地为炸鸡叹了口气，瞅着万黼的眼神多了一丝不怀好意。 　　万黼：………… 　　他浑身一激灵，猛地坐直了身体，像是机敏的小猫崽东张西望，尤其是对上康熙双眸时万黼都快炸毛了。 　　康熙声音和熙：“万黼啊……” 　　万黼冷汗涔涔而下：“……儿，儿臣在？” 　　康熙温声道：“你现在也应该开蒙了吧？去写个大字给朕瞧一瞧。” 　　万黼瞳孔地震。 　　这……不是他想要的亲子相处啊QAQ 　　就算万黼一百个不乐意，一千个不乐意，一万个不乐意，他还是被康熙拎进了书房。宣嫔、那拉贵人和万安然也紧随其后跟了进去，万黼年幼又娇养在咸福宫里，宣嫔和那拉贵人没把他宠成嚣张跋扈的小霸王就算不错的了，更别提是开蒙之事。 　　光是‘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这十二个字……错误就让康熙扶额，不是缺一横就是少一点，不是多一竖就是少一捺。 　　康熙叹气。 　　宣嫔和那拉贵人登时低头看脚背，唯独万安然探头探脑，天真懵懂地低声发问：“万黼的字不是写得挺好的吗？” 　　宣嫔：……？ 　　那拉贵人：……？？ 　　康熙更是眼睛圆睁，不可置信地盯着万安然。他抬高了声音：“万常在，你过来写几个字给朕看看。” 　　万安然：………… 　　她硬着头皮上前，拿着狼毫的手微微颤抖。 　　万安然忽然发现一件事。 　　作为新时代中国人，她会看繁体字但她……不会写：） 第十章 小笼包。 　　现在的情况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万安然表现出赴死般英勇无畏的表情，她凝神屏息，气沉丹田，手持狼毫蘸取墨汁，下一秒她奋力挥动手上狼毫，洋洋洒洒写下一幅大字。 　　看动作那足以给一个十分，再看字…… 　　平日里泰然自若的康熙头一回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他不可置信地看看大字，又抬眸看看万安然。 　　用四个字可以形容康熙眸底的情绪：痛心疾首。 　　康熙万万没有想到在他的后宫竟然还有万安然这般无知无识之人，光是看着这字康熙气得肝胆肺都觉得疼，哆嗦着嘴怒道：“竟是连三岁的万黼都不如！” 　　万安然：………… 　　她偷偷瞄了眼万黼写的大字，颇为不服气地发声：“比万黼的……应该还……好些……吧？” 　　康熙额头的青筋开始跳起了踢踏舞。 　　他难以置信地盯着万常在，想不到此人竟是如此厚颜无耻，十来岁的人和三岁的孩子作比较？你这脸皮呢？ 　　万安然赶紧捂住嘴，脑袋更是越垂越低。 　　她觉得自己的良心隐隐作痛，对前身那是有一万个对不起要说。前身虽说文采不佳，但字还是认得的，至于书法虽说不是婉转秀美的簪花小楷，却也是中规中矩，起码不会像自己这样缺横少竖的。 　　偏偏前身是前身，万安然是万安然。 　　一来万安然上辈子压根没写过书法字，二来万安然穿越至今，先是在病榻上躺了许久，能看书识字熟悉已是不错，起身练字是万万不能的。好不容易养好了病以后事情也是接踵而至（比如吃），自然没有功夫想起还要练习书法这件事。 　　直到如今，被康熙、宣嫔和那拉贵人震惊目光笼罩的万安然脑袋垂到了胸前，宛若后世看着平日认真听讲，结果考试得了个零鸭蛋的差生，在三位老师犀利的目光中瑟瑟发抖。 　　康熙脸色阴沉沉的。 　　虽然说宫妃们争来斗去他也不喜欢，但是康熙也不允许后宫竟然有这等又懒又馋还不懂上进的宫妃！他身后冒出了熊熊烈焰，黑沉着脸吩咐下去：“万常在。” 　　万安然暗暗叫苦。 　　她只能上前一步，深深蹲福：“妾身在。” 　　康熙肃着脸：“从今日起你每日抄写十张大字，等朕万寿节的时候朕要看到成果。” 　　吩咐完万常在，他又将目光转向宣嫔：“由宣嫔你监督。” 　　离康熙万寿节还有三个多月的时间。 　　宣嫔心里微微一宽，她谨慎地应是：“嫔妾遵旨。” 　　没等万安然松口气，康熙眼刀又直接剐在了她的身上：“要是万寿节上你的字还和现在这样……那你的常在就不用做了。” 　　万安然神色一紧。 　　事关位份，事关份例，事关吃食，万安然瞬间燃起了熊熊斗志。她郑重地应声：“妾身遵旨。” 　　当然万黼也没有逃过一劫。 　　康熙睨着躲在角落里降低存在感的万黼：“万黼如今才三岁，一日写太多字也对生长发育不好。” 　　这意思就是不用写字了？ 　　万黼眼前一亮，蔫头蔫脑的小蘑菇又挺直了身躯，圆滚滚的眼眸里满是兴奋和喜悦。 　　万安然蔫巴巴地看了万黼一眼，忧愁地叹息一声。 　　这傻乎乎的小家伙。 　　也不看看皇上的陷阱已经准备就绪，就等着一只傻憨憨的小鸡崽自己蹦进去呢！ 　　至于宣嫔和那拉贵人嘛…… 　　两人看出皇上的意思也没有拒绝的念头，能得皇上宠爱的阿哥和不得皇上宠爱的阿哥，日后的前途可是大有区别。 　　万黼注视着康熙。 　　康熙注视着万黼，然后露出了大灰狼般的笑容：“写字免了，但背书就无所谓了。朕的要求也不高，只要万黼能背完三字经和千字文就成了。你太子哥哥已经开始读四书五经，想来万黼背这两样应该没问题的吧？” 　　有问题！有很大问题！ 　　万黼很想要将肚子里的话吐出来，或许是小动物的第六感提醒了他，万黼委委屈屈地应了下来。 　　康熙紧紧抿住的唇角松开。 　　他伸手揉了揉万黼的脑袋，潇洒地走出书房。 　　宣嫔带着诸人一路送至门口。 　　等到了咸福宫大门口，万安然的表情忽然一僵——只见打扮得极为精致的徐常在出现…… 　　好家伙！ 　　少的原来就是她。 　　徐常在满脸期待地迎上前。 　　比起醉醺醺的三人，理智清醒的她才是最为端庄贤淑的存在，也定然会让皇上…… 　　康熙看也没看她一眼。 　　带着宫人们，他头也不回地离开咸福宫。 　　宫门口一片寂静。 　　宣嫔假装没看见僵立的徐常在，与那拉贵人一同将万安然和万黼分别拎到一边进行教育。 　　那拉贵人唠叨万黼。 　　宣嫔的枪炮目标自然是万安然，她伸手拿起万安然所写的大字，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扶额叹息：“你……你怎么……”能写出这样的字来的呢？ 　　果然没有因笨出宫已是万常在的运气了吧？ 　　宣嫔思绪一转，现在皇上有了硬性目标出来她也不敢松懈，立马管束着万安然开始练字。 　　“手要抬高！” 　　“动作不能晃动。” 　　“墨汁不要蘸太多……你这回也太少了。” 　　宣嫔的念叨声直到睡前都还在万安然的脑海里回荡。她颤颤巍巍地钻进被窝里，想到明日还得继续抄写大字就欲哭无泪，万安然一缕魂魄飘了出去，喃喃自语着：“要是能有办法让我立马能写出一手好字就好了……” 　　伺候在一旁的海桃为小主捻了捻被角。 　　她温声劝着：“小主，早些睡吧。”就别做梦了啊。 　　万安然忧愁着自己的大字，而在坤宁宫和皇后躺一个被窝里的康熙也在吐槽这件事：“朕瞧着万常在除了在吃上面是比较精通以外那是什么用处都没有！大字写得比三岁的万黼都要丑，真真是……” 　　钮钴禄皇后偷偷笑出了声。 　　康熙愁得叹了口气，拍了拍皇后的手背：“还有万黼，皇后也要上心些。太子都开始读四书五经了，万黼连个三字经都还写错字，瞧着他性子天真浪漫的，还是得好好教才行。” 　　虽然不满意万黼的学业，但是对万黼康熙还是很满意的。自己儿子数量一个手掌都数不过来，每一个康熙都抱着不小的期待呢。 　　要是万黼的学业比太子好，皇上还会这样称赞吗？要是自己信了皇上的话，将万黼带在身边开蒙的话……皇上能这般说话？钮钴禄皇后脑海里思绪百转千回的，面上的笑容却是半点没有变，笑盈盈地应了是。 　　--- 　　第二天。 　　一大清早宣嫔就喝令万黼和万常在到书房里去，一个背书一个抄字，那拉贵人也没空着，被宣嫔委托成为监督考教。 　　每日十张大字。 　　每张上大约要写五十个字左右，如果沾到墨点就要重新写一遍，要是写错了的话那当然也要重写一遍。 　　光是听听要求都是眼前一黑。 　　万安然面无表情地盯着宣纸，已经感觉自己的手腕开始发麻了。 　　第一张大字不知道回炉了几遍。 　　反正等那拉贵人宣布合格，那已是一个时辰以后的事情。万安然长舒了一口气，海桃赶紧拿着帕子上前为小主擦了擦汗珠，而紫苏并橘白则提着食盒等在后头。 　　宫里只用两道膳，也就是早膳和晚膳。 　　晨昏定省之后肚中空空，那可以补一道早点，要是迟一些也有点心，到了晚间更是有小酒菜色备着。 　　比如现在宫人们送来的就是早点。 　　今日的早点是小笼包，这是万安然昨日点的。尚未打开盖子便能闻到芬芳的气味，更何况抄写一页大字之后她已是饥肠辘辘。 　　万安然眼神渴望地看向早点。 　　那拉贵人合上书籍，她慢条斯理地笑道：“先用膳吧，用完了膳再继续。” 　　正巧她和万黼也有些饿了。 　　他们的早膳清淡得多，一碗花豆黑米粥，再是三碟子清淡爽口的酱菜，也就微微尝了个味道，以养生为主。 　　那拉贵人喜欢，不代表万黼喜欢。 　　他没滋没味地吃了两口，耳边就听见了万常在的低呼声，目光止不住转了过去。 　　捂在蒸笼里的小笼包子，刚掀开一股子热气是扑面而来。用汤勺盛起一个，只见外皮单薄到几乎透明，轻轻晃动还能感受到里面的汁水。 　　万安然啊呜一口咬了下去。 　　饱满的肉汁和带着马蹄粒的肉馅塞满了嘴巴，香的她恨不得能把自己舌头也直接吞下去。 　　万安然颇为惊喜：“这手艺可真好。” 　　海桃笑着答道：“这是赵厨子亲手做的，说是答谢小主的送配方之恩呢！” 　　赵厨子的手艺自然与旁人不同。 　　万安然惊喜的同时赶紧取出另外两抽屉，使着紫苏送到那拉贵人和万黼跟前：“那拉姐姐，九阿哥，你们也尝一尝吧？真的超好吃的说！” 　　那拉贵人素来注重养身。 　　伺候的小宫女当下就打算回绝万常在的话，却没有想到自己小主快了一步。那拉贵人心情不错地应下：“好好好，咱们尝一尝。” 　　要是平时在屋里吃着清淡的也就得了，旁边万常在吃着香喷喷的小笼包，自己跟前的花豆黑米粥说有多不好吃就有多不好吃。 　　更别提万黼了。 　　他欢天喜地地勺起一个，啊呜一口全部放进嘴里。紧接着万黼大张着嘴，呼哈呼哈地喘着气：“烫哈哈哈哈——” 　　就这样还不舍得吐出来。 　　胃口大开的万安然一口气吃了两整屉——听着多实际也多，足足有十二个呢！ 　　那拉贵人只吃了两个就觉得有些撑了。她微微蹙了眉，看着万安然纤细瘦削的身材，话含在嘴里半响还是咽了下去。 　　如今让万常在养好身体才是头等大事，至于她胃口略有些大，吃得有些多……这种事等以后再说吧。 　　等万常在用完撤下碗筷，又净手漱口之后那拉贵人又指向桌上的宣纸：“继续吧。” 　　万安然：“……刚吃饱先休息下？” 　　那拉贵人惆怅地叹气，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枚铜镜照了照自己清丽的容貌：“就这进度，姐姐怕不是半夜三更也没有办法睡下呢。” 　　顿了顿她朝着万安然温柔一笑：“万常在应该知道的吧？要是晚睡了会有损容貌的。” 　　万安然：………… 　　不知为何她仿佛看见了无数黑莲花在那拉贵人的身后绽放，万安然打了个激灵，不用那拉贵人再多说一句话她便默默垂首，握住狼毫开始与宣纸进行下一轮斗争。 第十一章 条件。[小修] 　　坤宁宫。 　　宣嫔一如既往地坐在最后面，也一如既往地保持着低调的人设。将满宫室的宫妃视作菜色的话，皇后娘娘是顿顿不能少的米饭，佟贵妃是必不可少的蔬菜，其他宫妃们则是隔三差五主人要点的美食，至于自己那大概是下饭用的酱菜，可有可无。 　　因此对于自己在晨昏定省时的作用，宣嫔很是了解。通常她只要在这里坐着，发呆发上大半个时辰，等宫妃们退下再陪陪皇后说上半个时辰的闲话，然后便到了回咸福宫的时间，这一流程打从钮钴禄皇后册封起便一直如此，从未改变过。 　　可是今天却不同。 　　今日的宣嫔不再是旁人眼中若有若无的配菜，而成了主人吃腻了大荤大肉以后，偶尔想开开胃口的存在，其余诸妃尤其是宜嫔的目光如尖刀般直直插在宣嫔的身上。 　　宜嫔心头恼火得很。 　　明明昨日是自己得了绿头牌，又在乾清宫侍驾，晚上更是准备了美酒好菜等候皇上的大驾光临。 　　偏生皇后将皇上抢了去。 　　看着钮钴禄皇后荣光焕发的模样，宜嫔心里酸却没有胆量和皇后直接杠上，唯有在其余人嘲讽的目光中憋气不已。 　　除去皇后还有能怨谁？ 　　当然还有咸福宫喽！宜嫔目光一转，火气自然而然往宣嫔而去。明明小太监都来报信皇上已经到了翊坤宫的大门口，却愣是转了个弯进了咸福宫。 　　呵呵，为万答应晋升为常在办酒席？ 　　怎么宣嫔被封嫔，那拉贵人被封贵人的时候没办啊？好巧不巧非得在昨天，要宜嫔说他们不是故意就是有意！ 　　越想越气，宜嫔的眼睛都快喷火了。 　　至于旁边的宫妃难得见宜嫔吃瘪，一个个兴致高昂，只差摇旗呐喊：打起来打起来！ 　　宜嫔皮笑肉不笑：“听闻万答应晋升万常在还给办了个晋升宴？宣姐姐还参加了？换做妹妹我可做不到呢！” 　　意思是宣嫔尊卑不分。 　　眼看着朝着自己发出第一波进攻号角的宜嫔，宣嫔眉眼间多出一抹怒意。 　　自己是可以训斥念叨那拉贵人和万常在，至于你宜嫔……呵呵！有什么资格来管我们咸福宫的事情？宣嫔眸色微沉，嘴角含笑：“既然宜嫔妹妹叫了一声姐姐，那姐姐今日也要说一说你，满宫里的宫妃那都是姐妹，容不得嫉妒心重。” 　　宜嫔的脸色登时变了：“你——！” 　　以前还有张常在和庆答应在，等宜嫔晋升为主位后这两人都被她撵去了梢间里，连大门都不让出更别提见到皇上。 　　宣嫔不说而已，一说这话像是刀子般狠狠插入宜嫔的心头。她勃然大怒，刚想说话就被皇后给打断了：“时辰差不多了，准备准备到慈宁宫请安吧。” 　　宣嫔起身蹲福应是。 　　她眼角余光都没给宜嫔一个，平静稳重的模样让其余宫妃是侧目不已。宣嫔看着像是兔子，实际上是急了会咬人的那种。 　　宜嫔立在原地。 　　她的脸色忽青忽白的，不止是宣嫔连带着害自己出丑的万常在也被她记恨上了。 　　万安然打了个喷嚏。 　　一个喷嚏，一个哆嗦，一个抖手，只见笔尖墨汁滴落，一大滩墨汁在宣纸上迅速晕染开来。 　　只差两个字这一张就写完了！ 　　万安然心疼得龇牙咧嘴，她暗搓搓地瞄了眼正在盯着万黼读书的那拉贵人，贼眉鼠眼试图修改修改蒙混过关…… 　　那拉贵人单手握拳：“咳咳。” 　　万安然动作一僵，她眼角含泪，依依不舍地将这一张大字揉成了团，啪叽丢到一边。 　　同是天涯沦落人，九阿哥万黼偷偷瞄了万常在一眼却没有半点同情，甚至希望对方能再做一点妖，将额娘的注意力拉过去也好让自己松快松快。 　　只可惜万安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观察了一会儿万常在，确定她的确老老实实地开始描红写字以后，那拉贵人的注意力也重新转回到万黼的身上。 　　万黼圆滚滚的脸蛋皱成了一团。 　　他盯着三字经出神，上面的大字仿佛一个个活了过来，它们统统排着队在自己的脑袋瓜里手牵手，跳着踢踏舞的同时嘴里唱着：“我不认你，你不认我，我也不想和你做好朋友……” 　　万黼绘声绘色的描述让万安然都侧目不已。 　　说完大字们的反应，他痛心疾首地说道：“额娘，不是儿子不愿意学，是这样子让儿子怎么学哦，三字经里面所有的字他们都是好朋友，我没有办法再加入进去了。” 　　万安然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至于那拉贵人的脸色就黑沉沉的不太好看喽。 　　万安然觉得自己似乎看错了，否则怎么会看到那拉贵人温柔的脸庞咔嚓裂开？她摇了摇头脑袋，决定按着自己的第六感垂首继续写字，可没写两个字就被那拉贵人的怒吼声给惊得一哆嗦。 　　“三字经和你说不想和你做朋友，你就不和他们做朋友了吗？你就不会冲进去抱住他们告诉他们：我不是来拆散你们而是来加入你们的吗？！” 　　那拉贵人掷地有声。 　　万安然瞳孔地震，她手一晃，狼毫啪嗒一声落在了书桌上。 　　在那拉贵人厉目朝她扫来的前一刻，万安然赶紧将这张宣纸也卷吧卷吧丢到一边，顾不得同情嗷嗷惨叫的九阿哥万黼，她赶紧摆出一本正经的表情，认认真真地抄写起大字。 　　第一张大字的艰辛也是有好结果的。 　　似乎身体还存在本能，第二张比先前的第一张要写得要轻松一些，第三张又比第二张写得要更轻松一点……万安然聚精会神一口气写了三大张，才挥了挥酸痛的手腕。 　　也不知道这一回花了多少时间？ 　　万安然抬起头朝着悬在墙上的自鸣钟看去，这一回两张大字只花了半个时辰。其实也挺费时间的，只是和先前那一个时辰比起来已是缩短了不少。 　　照这个速度一天完成十张还是很轻松的嘛！ 　　万安然将狼毫搁在笔架上，吹干了宣纸上的墨印，满意地左看右看心里颇为得意。正当她带着点炫耀，想要拿到那拉贵人面前显摆求夸奖的时候，书房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进来的是宣嫔。 　　那拉贵人赶紧起身，带着万安然和万黼齐齐请了安。 　　宣嫔的面色淡淡的。 　　后头跟着的宫人们也是目不斜视，给主子褪去斗篷，补上炭火盘子之后低眉垂首退出了书房。 　　这下子那拉贵人和万安然都有些忐忑了。 　　两人相视一眼，先将蔫巴巴的万黼推过去卖萌，再由那拉贵人出面说话。那拉贵人哪里还有刚才的河东狮吼状，整个人温温柔柔，细声细气地问道：“宣主子可是有什么心事？” 　　宣嫔脸色神秘莫测。 　　半响之后她慢悠悠地开口：“皇后娘娘下了口谕，让咱们三个和万黼待会儿去坤宁宫用膳。” 　　别说万安然有些惊讶，就连那拉贵人都有点震惊了。这昨日去坤宁宫用膳还能说偶尔而为之，连着两日？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那拉贵人只要略想一下便明白罪魁祸首是谁了，她的目光瞬时间转向万常在。 　　至于宣嫔更是比那拉贵人还要快一步。 　　两者的目光让万安然有些茫然，她眨了眨眼睛，认为自己就像是一朵平凡无奇的小白花那般无辜。 　　再是装得乖巧也没用！ 　　宣嫔上前两步，伸手戳着万安然的脑门愣是戳出一个红印才消气：“还不是你做的好事！” 　　万安然捂住额头，脆生生地道：“宣主子，妾一早上老老实实描红写字，什么事情都没有做！不信您问问那拉姐姐。” 　　宣嫔呵呵一声：“你可别打岔。” 　　她睨了万常在一眼，尤其是注意到她眼里无法遮掩的兴奋时只剩下了无语：“本宫瞧着你面上是担忧，心里是高兴吧？就想着蹭吃蹭喝。” 　　万安然讪笑一声。 　　她小小声咕哝着：“坤宁宫的菜好吃！” 　　宣嫔朝她翻了个大白眼。 　　懒得理会万常在，宣嫔又看向那拉贵人：“皇后身体胃口不佳，皇上的意思是让咱们陪皇后娘娘用膳。” 　　那拉贵人恍然大悟。 　　只怕是因为皇后娘娘看万常在吃得香甜，昨日胃口大开的关系？她嘴角重新扬起笑，很快又微僵在嘴角：“那万黼……？” 　　宣嫔细细嘱咐着：“皇后娘娘说皇上也提及了九阿哥，要看着他开蒙读书，你好好教着回头皇后娘娘许是会考教考教万黼。” 　　那拉贵人郑重地应了是。 　　万黼捂住胸口，整个人都快要灰白成雕像了，他似乎能想象万一没通过皇额娘的考核，只怕自己…… 　　万黼瑟瑟发抖。 　　至于万安然瞅着万黼险些乐得笑出声。 　　就在此刻宣嫔的眼刀也剐在她的身上：“万常在，你可别高兴得太早！皇后娘娘吩咐了，让你将写好的大字送到坤宁宫里，下午接着在坤宁宫抄写。” 　　万安然：………… 　　到坤宁宫……去抄写？她一脸的震惊，可是那拉贵人的震惊比她还多。那拉贵人脸色不大好看：“就……就这字？拿去坤宁宫？” 　　宣嫔抬步走至书桌前。 　　她翻看了写完的三张大字，和那拉贵人一般面上充满了担忧。宣嫔转身看向万安然，声音非同寻常地严肃：“万常在，咱们咸福宫的名声可都压在你身上了。” 　　万安然瞬间觉得自己身上压上了重重一座山。 　　这名声……要不咱们就别要了吧？ 　　还没等她将这个想法传递出来，宣嫔便率先开口了：“万常在，要是你能通过皇后娘娘的考核，本宫做主将你的份例提到贵人！多余的份例本宫出！” 　　万安然瞳孔微缩。 　　宣嫔柔声说道：“不止如此，从今以后任由你使用咸福宫的小厨房。” 　　万安然瞳孔震颤。 　　宣嫔压低了声音细细说道：“想一想万常在。小厨房任由你使用后会是如何的景象？你喜欢吃的东西可以吩咐厨子立刻做，一天三顿点心？错错错！一天五顿都可以……“ 　　万安然捧着脸畅想着。 　　想吃就什么都能吃？她喉咙滚了滚又试探地问道：“那……能在院子里种些东西吗？” 　　宣嫔愣了愣。 　　紧接着她点头如捣蒜：“当然没问题！” 　　万安然握住了拳头：“妾要做！” 　　宣嫔满意地握住她的拳头：“你能做到吗？咱们咸福宫的脸面就包在你身上了！” 　　万安然重重点头。 　　她眼底斗志正在燃烧，气势如虹：“妾一定会做到的！宣主子就放心吧！” 　　“万常在！” 　　“宣主子！” 　　手牵手，心连心。 　　万安然和宣嫔对视了许久，两人眼底燃烧着炽热的火。 　　宣嫔的火焰是对万常在改造后的期待，至于万安然的火焰嘛……那只能是对美食的渴望吧！ 　　想到厨房任由自己用，美食任由自己吃的万安然，她那叫一个精神百倍。再次将目光转向书桌的万安然，这一回她不用宣嫔和那拉贵人的督促，干劲十足地重新练起字来，直到宫人提醒已是未初万安然才停了动作。 　　是时候该去坤宁宫了。 第十二章 红糖姜汤。[小修] 　　雪从昨日下到了今日。 　　在书房里还没有感受，等万安然掀帘而出被这风雪吹得满脸时，她忍不住紧了紧斗篷打了个喷嚏。 　　仅仅走到咸福宫门口这几步路，即使万安然已经裹着厚厚的斗篷，也依然能感受到耳朵逐渐变得冷冰冰的，指尖也变得冷冰冰的。 　　还得走到坤宁宫呢…… 　　咸福宫门口停着两座舆轿，一辆是宣嫔的，另一辆则是九阿哥万黼的。那拉贵人护着万黼让他登上了车，万黼嘟嚷着：“额娘和我一起坐嘛！以前咱们都是一块儿坐的……” 　　那拉贵人没等万黼说完，直接了当地将他塞入舆轿中，紧接着回头温柔一笑，伸手牵着万常在：“万妹妹，咱们走吧。” 　　指尖的暖意缓缓涌上心头。 　　万安然摇了摇头：“那拉姐姐还是和九阿哥一起坐舆轿吧。” 　　“不用不用，我和万妹妹一起走。” 　　“那拉姐姐不要托辞……” 　　那拉贵人和万安然你谦让我，我谦让你。 　　前面舆轿里的宣嫔掀开帘子，温声道：“那拉贵人上万黼的轿子，至于万常在你到本宫这里来。” 　　舆轿在坤宁宫外停了下来。 　　万安然拎着裙摆走下舆轿，倒是将前来迎接的周嬷嬷吓了一跳。 　　宣嫔素来是重规矩的人，怎么？ 　　一道灵光忽然闪过周嬷嬷的脑海，她忽然想起万常在之前病了两个月，这才刚刚病愈呢！ 　　万常在的身子骨哪有这么快能养好的？ 　　她从咸福宫冒着风雨到坤宁宫伺候皇后用膳，要是万常在得了风寒岂不是连累了主子的名声？周嬷嬷懊恼之余也多了三分愧疚，赶紧护送着一行人往里走。 　　皇后还在忙碌。 　　周嬷嬷领着一行人来到偏厅等候，同时早有准备的宫女笑着迎上前：“宣嫔娘娘、九阿哥，两位小主，这是主子娘娘令人准备的红糖姜汤。” 　　宣嫔和那拉贵人笑着接了过来。 　　万安然双手碰过姜汤，脸蛋却忍不住皱成了一团，和她反应一模一样的还有万黼。 　　姜汤啊…… 　　万安然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这个了。 　　那拉贵人抿着喝了一口，她睨了万常在和儿子一眼：“红糖姜汤很好喝的！” 　　“额娘骗人！” 　　“……那我试试看。” 　　这可是皇后的心意。 　　万安然凑近闻了闻，又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入口是淡淡的清甜，随后会泛起一丝一缕姜的辛辣味，不会呛人更不会难喝。 　　吞咽下去，一股暖意涌入四肢百骸，肉眼可见万安然脸颊上泛起了一丝红晕。她一口饮尽，将白瓷碗放回托盘之上：“好喝。” 　　万黼怀疑脸：“骗人！” 　　他抗拒地将姜汤拿得远一点：“听着名字都知道肯定不好喝啦！万常在你不能帮额娘骗人的哦，汗阿玛说的说谎话的都是坏人。” 　　人小鬼大！ 　　万安然哼了一声：“我啊从来不说谎，这个真的很好喝！淡淡的清甜，一点都不腻也不齁嗓子，一点都闻不到姜本身的味道，只有回味带着一点点的辛辣，而起喝了之后浑身都会热乎乎的！” 　　“……我不信。” 　　“真的不骗你！” 　　“那要是你骗我怎么办？” 　　“……唔，那我就喝一勺醋怎么样？”万安然笑嘻嘻地说道。 　　“……”万黼将信将疑地看着他。好歹万常在这两天给他的信任感还不错，万黼想了想还是端起茶盏略略舔了舔。 　　真的，伸出小舌头舔了舔。 　　万黼微微睁大了眼睛，有些吃惊地喃喃：“还真的……是甜的？” 　　确定红糖姜汤是甜的以后他也不怕了。 　　万黼端起茶盏一饮而尽，身后冒出了一朵又一朵小花花。他捧着脸蛋回复着，兴奋地朝着万安然说道：“万常在，真的很好喝哎！” 　　“对吧！” 　　“嗯嗯，尤其是后面这辣辣的味道，唔……大约便是大人的味道吧？你说是不是？万常在。“ 　　三岁的孩子就知道大人的味道了。 　　一群人统统被万黼天真的话语给逗乐了，暖了身子打足了精神，就等皇后的召见了。 　　偏偏左等右等也没听到消息。 　　万安然都快怀疑是不是皇后忘了一行人的存在，恰好此刻周嬷嬷又回转过来：“宣嫔娘娘、九阿哥和两位小主请跟奴婢来。” 　　万安然见到了皇后忙碌的一面。 　　还是三天便是新年大宴，钮钴禄皇后正在和宫人们核对接下来几日宴会的安排。皇上退朝以后，皇后要带着宫妃们进殿行礼，随后是太子和阿哥公主们，再来御前侍卫、各宫首领太监宫女虽然不用见面，也得安排红包礼物准备赏赐，等乾清宫拜年结束皇上还要再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请安。 　　光是流程顺序就花了好些功夫敲定。 　　拜年仪式以后则是家宴，再然后是皇上宴请满朝文武，后宫宴请福晋命妇的宴会，再来还得款待远道而来的蒙古王公，还有各种茶话会……能这些结束，差不多又得开始准备起上元节。 　　反正万安然等人就见着正殿里宫人们进进出出没个停歇，她们说是来陪皇后用膳的，却是连插话的机会都没有。 　　万安然观察片刻便暗暗咋舌。 　　皇后这职业可不是一般人能当的，别看钮钴禄皇后只有十七八岁的模样，办事却是办得格外漂亮。其他不说，光是听着里面犹如绕口令般的诸多八旗勋贵，官员家眷的名字，皇后却是能在对方提出的瞬间就接话过去，甚至时不时还能指出错误…… 　　万安然肃然起敬。 　　亏得自己穿成了万常在，换做穿越成了皇后怕不是头一天就暴露了。 　　人潮来来去去。 　　终于周嬷嬷抓住了其中一个空档，她上前一步：“主子，该用膳了。” 　　皇后端起茶抿了一口。 　　这茶水放得时间长了已经彻底凉透，却刚刚好压了压心头的燥热。她勉强定了定神，略带歉意地看向宣嫔：“让你们等了这么久，周嬷嬷传膳吧！” 　　周嬷嬷登时高兴了。 　　一行人走至花厅，刚刚落座面前的如意圆桌上便摆上了热气腾腾的菜色。主菜是一道酱爆鸡丁、一道清蒸鲈鱼还有一道黄花菜笋条木耳炖老鸭，另外还有这个季节难得一见的青豆虾仁、清炒芥兰以及香菇炒菜心，另外还配了数道凉拌菜和什锦酱菜。 　　每一道都是精心制作而成，虽然味道还不知道但是色和香嘛……万安然都可以打满分！ 　　落座以后万安然就巴巴地开始吃了。 　　酱爆鸡丁甜咸适宜，带着特有的豆瓣酱香味，鸡肉口感滑嫩骨头细脆可以直接咬断，下饭吃是再好不过的了。 　　老鸭煲的鸭肉被炖得酥软，所有的味道都被集中在汤汁之中。花黄菜、笋条和黑木耳吸收了所有汤汁的精华，美味得让人爱不释手。 　　还有…… 　　万安然每一道都尝了一尝，再一次被厨子们高超的技术所折服。就在她沉浸于美食之中，胳膊却是被人撞了一撞。 　　万安然缩了缩胳膊，继续埋头苦吃。 　　这一回她的腰上多了一只手，那么一掐一转——万安然眼睛睁得溜圆，委屈巴巴地朝着旁边看去。 　　宣嫔怒瞪着她，努努嘴示意万常在看向钮钴禄皇后。 　　和昨天不一样，即使万安然今天吃得再香皇后也是无动于衷。她勉勉强强吃了两口米饭——顶多只有四分之一的样子就停了手：“本宫想起还有事情要做，你们继续吃吧。“ 　　万安然：………… 　　她还记得自己今日的工作，更记得一件事：要是皇后娘娘不好好吃饭，那自己下一回想要吃到这般好吃的菜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 　　万安然表情一肃，事关未来千万顿眼前这一顿又算得上什么？万安然筷子一搁，满脸忧心地起身：“周嬷嬷，能否带本小主去膳房里看一看？” 　　周嬷嬷心里还在为皇后担忧，乍一听万常在的话语她也是愣了一愣。尤其是看到万常在神情肃穆，面带忧愁，上回吃了两碗饭这次才吃了半碗饭就停筷的架势，周嬷嬷是发自内心的感动。她没有拒绝，而是躬身一福：“是，请小主跟着奴婢走。” 　　看到周嬷嬷领着万常在走进来，膳房里面的厨子和宫人们面上都带着点惊讶，紧接着又呼啦啦地全跪了下来。 　　万安然叫了起，又在管事的带领下看着每个灶台上热着的菜色，除去送到圆桌上的膳食，在小厨房里还摆着不少其他菜色，鸡鸭鱼肉样样齐全，另外还有粥点、酥酪以及各色糖糕，当然旗人们的最爱各种馅料的子孙饽饽也是摆着好几大盘子。 　　厨子们满怀期待。 　　昨日赵厨子得的赏赐可是让不少人眼红不已，今日负责膳食的厨子们那是用尽了浑身解数，只求能得到主子的一声称赞，一份赏赐。 　　他们虽然惊讶于万常在的出现，但是很快就将期待的目光转向了跟在后面的周嬷嬷，一个两个笑着迎上前：“周嬷嬷，主子今日可说吃什么？” 　　唯独赵厨子乐呵呵地看向万常在：“万小主可是想吃点什么？或是做点什么？” 　　万安然想了想：“有辣椒吗？” 　　赵厨子扬了扬眉：“当然有！” 　　回答的同时他还有些感叹。 　　辣椒乃是番外来物，进入中原也不过百年时间。一来知道的人并不算多，二来其味道辛辣刺激女子多吃还会长疮痘，加上自带的味道，别说宫妃就是寻常府邸里的千金小姐，那也是避而远之。万常在虽说是小选入宫，其父也是内务府郎中，知道这辣椒还敢吃辣椒还真是出乎赵厨子的意料。 　　万安然眼前一亮。 　　还真有啊？果然伺候皇上皇后的膳房就是不一样，昨日在咸福宫里和御膳房送来的材料里都没有发现辣椒的存在，自己还有点点失落呢！ 　　有辣椒的话就简单了！ 第十三章 红油水饺。[改错字] 　　钮钴禄皇后又再次开始工作。 　　这是她册封以后头一回负责这些事情，皇后心里也憋着一口气，想要做到完善完美给皇上看。 　　将狼毫重新搁置回笔架上，皇后向后倚靠在椅背上。她略有点饥饿却无甚胃口，只闭上眼睛想要休憩一番。两名宫女适时上前，一人点起檀香，另一人则走至皇后的身后，替她轻轻捏着肩膀松松筋骨。 　　即便如此皇后的眉心也没有松开。 　　突然间一股香味从殿外涌入殿内，沉静柔和的檀香在其面前毫无招架能力，这香味是如此强硬，它刺激着皇后的味蕾，挑逗着皇后的食欲，即便是钮钴禄皇后这般意志坚定的人，也禁不住滚了滚喉咙。 　　皇后不想理会。 　　可是她的肚子却是搅在一团，胃肠不甘心地发出轰鸣声，催促着皇后去发现去探索这香味的来源。 　　更可怕的是香味越来越浓郁，意味着越来越靠近自己。闭着眼睛的皇后听见吱呀一声，带着寒风而入的是越发浓郁的香气，要说前面只是一丝一缕若有若无勾引着皇后，那现在简直是一个香气炸弹在室内开启。 　　皇后再也忍不住了。 　　她睁开了双眼，带着点点好奇抬眸看去，恰好和万常在来了个对视。 　　说万常在不胆小吧，在自己跟前也并不多说话，连讨好拍马的话语都没有一句。说万常在胆小吧，明明自己说了没有胃口，她却亲手端着吃食进来了，而且还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 　　万安然信心满满。 　　她带着端着托盘的宫女，一路走至皇后跟前：“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叫了起。 　　她略显好奇地看着粉彩大碗：“这里面是什么？” 　　万安然嘿嘿一笑。 　　她不打算卖关子，而是双手捧起粉彩大碗送至皇后面前。掀开碗盖的瞬间，一股热气带着更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等雾气褪去露出来的红色汤汁也让皇后感到一阵惊奇。 　　皇后细细看了半响。 　　她终于在里面发现了不少熟悉的东西，掩唇低呼一声：“……这不是子孙饽饽么？” 　　粉彩大碗里是一碗子孙饽饽。 　　问题是这碗子孙饽饽和平日雪白的模样截然不同，表皮沾着点红色汤汁和白芝麻粒。 　　“皇后娘娘，您用用看吧！”万安然对这碗红油饺子的信心十足，想想刚才在膳房中尝到的味道她又舔了舔唇瓣。 　　说起来也有些不好意思。 　　因为前面还未吃饱，所以等红油饽饽做好，万安然就直接吃了两大碗。 　　就两字可以形容：好吃！ 　　她自信满满：“这是红油饽饽，超好吃的哦！” 　　听起来倒像是在哄小孩。 　　皇后本应该说自己没有胃口的，可是闻着诱人的味道她止不住滚了滚喉咙，拒绝的话语在舌尖转了一转又吞回了肚子里。 　　要不就尝一尝？ 　　皇后执起汤匙舀了一个饽饽，吹了吹，缓缓含入口中。吸收了汤汁的饽饽皮很是柔软，带着一股不同于胡椒的辛辣味，吞咽下去从腹中就燃起一簇火。 　　皇后微微张开嘴，不顾形象地斯哈斯哈着，脸颊浮起红晕的同时额角鼻尖也开始冒汗。 　　看来第一次吃辣对皇后也有些刺激。 　　万安然赶紧吩咐呆愣住的宫女们：“快去取一杯水或是牛乳来，记得都要凉的！” 　　宫女们何尝见过皇后这般的模样。 　　听到万常在的吩咐以后，她们急急忙忙取来凉水、牛乳和毛巾，小心翼翼给皇后擦拭着汗水。 　　大宫女映荷瞅着红色汤汁心里犯嘀咕。 　　大庭广众之下，她不觉得万常在会有什么恶意，只是觉得或许皇后娘娘并不适合吃这个。映荷伸手想要将粉彩大碗挪开，意外的是她的手被皇后打开了！ 　　“主，主子？” 　　“本宫还想再尝……一些。”皇后的视线直直落在粉彩大碗里，护食地将碗往自己这边挪了一挪。 　　辣味还真让人欲罢不能。 　　再次舀起一个饽饽，皇后眯着眼睛享受起来，甚至吃完这一碗她都是意犹未尽的：“再来一碗！对了，这是谁做的？” 　　“是赵厨子做的。” 　　“又是他？周嬷嬷，看赏。” 　　赏了赵厨子自然也不能少了万常在赏。 　　皇后左思右想也是捉摸不定，忽然间她想起了一件事：“说起来你练习的大字可曾带来？“ 　　万安然：………… 　　她沉默片刻，还是干巴巴地回答：“额，没，没带。” 　　皇后笑眯眯地起身，示意万常在跟着自己往里走。两人一前一后走过穿堂，绕过一座紫檀木大屏风后走入内书房。这里墙角一侧摆着几座楠木书架，上面被各种书籍塞得满满当当，除此之外书案、画案、古琴也是一应俱全。 　　皇后一直走至书案跟前才停下脚步。 　　她示意万常在坐下：“来，写一张让本宫看看。” 　　还得再来一次？ 　　万安然麻着脸，如果这个是奖励的话她半点也不想要哦？偏偏皇后柔美的脸庞上一双星眸专注地看着自己……嗯，想到眼前的美人会失落垂眸，郁郁寡欢，万安然深吸一口气，义无反顾地走上前。 　　她的动作依然潇洒，写出来的字也依然让人无法直视。万安然羞红了脸庞，垂首盯着脚背，一点都不希望看着皇后失望的眼神。 　　意外的是细细看了一会的皇后非但没有叹息，反倒是露出一抹笑容：“对于初学者来说，你写得字还不错。” 　　还不错！？ 　　万安然猛地抬起头，一双眼睛睁得圆溜溜的。紧接着她面上表情皱成一团，垂头丧气地说道：“皇后娘娘就不要安慰妾了，妾知道自己的字写得丑。” 　　“比本宫想得好多了。” 　　皇后神使鬼差的伸出手，揉了揉万常在的脑袋。 　　和宫里喜欢打扮得满头环翠的宫妃不同，万常在的头顶连一根步摇流苏也没有插，乌黑油亮的长发简约地盘了个发髻在脑后，除去一块扁方外别无他物，也因此摸上去软乎乎的。 　　万安然第一次听到夸奖的话语，眉眼间隐隐露出一抹喜色。她雀跃地一蹦一蹦，要是有尾巴耳朵的话怕不是要甩得转圈圈。万安然骄傲得昂首挺胸：“就是就是，妾也觉得自己写得挺好。” 　　皇后登时哭笑不得。 　　她算是明白为何宣嫔说起万常在就想叹气的缘故，她伸手敲了敲万安然，随即从书架上抽出几本册子：“这是本宫以前的字帖，你拿回去临摹描红，记得先练大字或者中字，等你熟悉习惯了手感再开始练小字。” 　　万安然对书法不了解，而显然眼前的钮钴禄皇后是其中好手，听她说的准没错！万安然抱着一摞书籍认认真真地应了是，唯一意外的是刚想退出内书房的她被皇后拉住。 　　钮钴禄皇后指着位子：“坐下吧。” 　　万安然僵着身体坐下，嘴角轻轻抽了下：“妾……在这里写？” 　　钮钴禄皇后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外面风雪正大，你在这里抄写一会等回头本宫再让人送你们回去。” 　　万安然苦哈哈地应了是。 　　她沉心静气，将全幅注意力集中在面前的书籍上，一笔一划认真书写起来。 　　皇后看她写得认真也笑着出去了。 　　等万安然感觉手腕酸软的时候，旁边已经摆上了四五张的大字。她捧着大字看得满意，正巧一名宫女掀帘而入，笑盈盈地将茶水和点心摆在桌上：“小主请用。” 　　点心是新鲜出炉的叶儿粑。 　　柔软的糯米粉面皮嚼劲十足，还带着点橘子的清香？内馅可咸可甜，比如万安然先吃的一个内馅是冬笋鲜肉馅，咸香味美，下一个是黑芝麻馅，吃起来就有点点像汤团了。 　　无论是哪一种味道都很好吃！ 　　万安然快快乐乐地一碟子叶儿粑和茶水用完，也到了该回咸福宫的时间。 　　周嬷嬷笑着将一行人送出宫门。 　　这一回万安然不用和宣嫔挤在一座舆轿之中，坤宁宫的门外足足停着四座。不止如此周嬷嬷还逐一送上皇后的赏赐，给万安然的是两套首饰，一套是鎏金点翠花蝶纹的，另一套则是金錾花嵌珠宝的，两套首饰从钿子、扁方到头花，亦或是簪子、戒指至手串应有尽有，堪称是华美至极。 　　就是像万安然这般不喜打扮的都看了好生喜欢，她欢欢喜喜地收下，心里琢磨着明天见到皇后如何道谢，只可惜周嬷嬷遗憾地表示后面几日更忙，皇后娘娘有旨让宣嫔一行人暂且不用来了。 　　万安然略有些失落。 　　不过等回到了咸福宫里，她又重新打起了精神，望着已经落得厚厚一层的白雪，伸了个懒腰。 　　明天就来堆雪人吧！ 第十四章 雪雕。[改错字] 　　万安然第二天起了个大早。 　　给宣嫔请了安，随后她来到书房认认真真地抄写了十张大字以后，万安然在万黼欣羡的目光中离开，兴冲冲地往后院走去。 　　因着万常在昨日交代过，宫人没有清理掉后院的白雪。积攒到现在，白雪已经足有及膝高度，别说做一个个大大的雪人，就算做成小雪屋也足够了吧？ 　　万安然先堆了个雪人。 　　戴上一顶瓜皮帽，再用黑色的毛线编织成小辫子挂在后面，用黑炭作为眼睛，用胡萝卜做成长鼻子，最后拿出一块不用的深色毛毡布挂在后面充作斗篷，最后插上树枝作为手臂，一个可爱的雪人就大功告成啦！ 　　万安然满意极了：“可爱吧！” 　　海桃连连点头：“可爱极了！主子您做的实在是太好看了！” 　　赞美之余海桃也偷偷擦了擦眼角。 　　瞧小主做的分明是男孩的模样，定然心里头想念皇上却是说不出口呢！ 　　万安然揉了揉鼻尖。 　　她叉着腰欣赏了作品片刻，决定要再做一个。这一回的雪人戴上了一个旗头，挂上了碎布作为围巾，最后万安然还把自己上回做的兔毛手套给贡献出来，装饰在树枝上作为小手。 　　将两个雪人挪到梅花树下，万安然还特意回屋子里看了看角度。从软榻边推开窗便可以看到两个雪人，加上在白雪中傲然盛放的梅花，景色别提有多美了。 　　剩下的白雪也不能浪费。 　　万安然决定要做一些小动物造型，摆在四周装饰——比如乌龟兔子，又比如小猫小狗什么的。 　　就是这些比雪人要难得多。 　　万安然折腾了好几回也没能成功，立在旁边的橘白犹豫片刻，选择上前一步恭声道：“小主，要不让奴婢来试试？” 　　橘白的会是真会。 　　在众目睽睽之下她三五下就雕出一只小兔子，明明是一样的白雪，在万安然手里那叫一个桀骜不驯，在橘白手里却是服服帖帖的。 　　万安然低低地惊呼一声。 　　这迅速精湛的技术让海桃和紫苏也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目不转睛地看着橘白又捏出小鸡、小猫、小狗甚至于猫头鹰，一个个活灵活现，别提有多可爱。 　　万安然乐得合不拢嘴。 　　她捧着一只小猫造型的雪人，双眼都要发光了：“橘白，你可真是太厉害了！你怎么会做这些的？” 　　橘白脸蛋腾地泛红。 　　她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回答：“奴婢，奴婢家里贫困……弟妹们没有玩具，冬天就拿雪雕来凑合着玩耍。” 　　万安然喃喃着：“要本小主说这可算不上凑合的等级了，对了橘白还会做更大一些的吗？” 　　大型雪雕看上去更有派头！ 　　橘白郑重地点了点头：“奴婢可以，奴婢还曾雪雕出滑滑梯，锦鲤舞狮之类的。” 　　万安然眼前一亮。 　　光是想想她就一阵激动，只可惜咸福宫里的雪地想要做大型的雪雕似乎还有些不够。万安然只能按下心中遗憾，暂且让橘白再多做点可爱的小动物。 　　比如松鼠、丹顶鹤、梅花鹿、孔雀、老鹰……万安然说得欢快，橘白做得麻利，到最后愣是将整个后院变成了个雪雕动物园。 　　徐常在冷冷看着外面。 　　接连受到皇上和皇后的暴击，火热的心思也平复不少。徐常在觉得万常在果然是自己的一生之敌，想要被宣嫔捧出来首先就要讨好宣嫔。 　　思来想去徐常在决定抄佛经。 　　太皇太后、皇太后和宣嫔都信佛，指不定能用这个讨得欢心呢？确定好心思以后她示意宫人关上窗户，专心致志地开始抄写。 　　外面的笑闹声清脆响亮。 　　不止是万安然和宫人，紧接着背完书的九阿哥也加入其中。抱着松鼠雪雕又看向小狗雪雕，抱着小狗雪雕又看向老虎雪雕，他堪称是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最高境界。 　　到最后连宣嫔也被吸引过来。 　　这般精致又可爱的雪雕她也未曾见过，颇为满意地颔首：“这手艺的确不错。” 　　宣嫔说到底也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年纪。 　　看到可爱的小玩意她挪不开眼的同时还有点炫耀的心思，索性使着宫人们将这些雪雕挨个儿摆在咸福宫门口的墙角下，当然光是橘白做的这些还不够，从宣嫔到九阿哥，从那拉贵人到万安然，再到所有宫人都一同坐在廊下兴致勃勃揉搓起雪球。 　　自诩有造雪人经验的万安然斗志满满。 　　只是看着容易做起来难，不用用力太猛将雪球捏得粉碎，就是用力太小雪团不听使唤。万安然做出来的兔子那是一个长耳朵一个短耳朵，做出来的熊长得像猫，做出来的猫长得像狗……造型堪称是惨不忍睹。 　　偏偏万安然还很得意。 　　要是让她给自己打分，那必须是满分！ 　　万安然昂首挺胸，将自己的完美作品也摆在了橘白做的那些旁边，要说前面还颇有童趣那现在就是阴森恐怖，闹得路过的宫人们也是战战兢兢，暗暗疑惑咸福宫这是在搞什么鬼。 　　宣嫔扶额：………… 　　夏嬷嬷忍不住劝说：“主子，要不把万常在做的雪雕给挪进来？” 　　在咸福宫里丢脸总比丢出去要好吧？ 　　宣嫔摆摆手：“让它们去吧，看多了还挺可爱的。”有种丑萌丑萌的味道。 　　万安然却是不知外面的纷争。 　　将剩下的雪雕装扮完整个院子，感觉今日做了不少事的她伸了个懒腰，决定要好好犒劳犒劳自己！ 　　冷冰冰的下雪天首选自然是火锅！ 　　万安然迅速拍板决定：“海桃，今日的晚膳就点一个清汤锅和一个辣锅，要切片的羊肉和鸡肉，肉丸子也要一些，蔬菜的话就有什么拿什么，对了，有鸭血和金针菇什么的一定要拿哦！” 　　海桃逐一记下。 　　她脸上带笑着应了是，倒是紫苏提醒：“主子，清汤锅子和其他材料倒无事，辣锅的话只怕小厨房里没有，去御膳房得给点银钱才是。” 　　海桃拍了拍胸口：“这点抱在我身上。” 　　紫苏有些疑惑，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她正要退下，又听见万常在吩咐：“对了，今日橘白教本小主做雪雕有功，橘白你也点个自己喜欢吃的菜。” 　　橘白欢欢喜喜应了是。 　　能在宫里当差的也没一个蠢笨，她笑着和海桃紫苏两个讨论着要加个什么菜，叽叽喳喳的说笑声让万安然也禁不住弯了弯唇角。 　　玩的时候没有感觉，倒是现在觉得浑身酸痛得厉害。万安然窝在软榻里，随手拿起一本书籍翻看起来，这本书是皇后给的那一摞书籍之中的。许是拿错将一本杂谈小说也塞了进去，万安然觉得稀奇得很，发现之后决定每天都要看上两三页打发打发时间。 　　倒不是不想看多，只是没有标点符号的文章看着真是太累太累了，要是自己的书她也就做了笔记，偏偏这是皇后的书籍……万安然苦恼托脸，最终决定还是慢慢看吧。 　　反正在宫里的时间还长着呢。 　　手上的这本书总有一天能看完的。 　　锅子是宫里贵人常吃的，不用多少时间万安然要的材料便全送了过来。将小小的圆桌摆了个满满当当，望着窗外的景致万安然悠闲自在地吃起了锅子。 　　--- 　　万安然很悠闲，别处却是不一样。 　　比如康熙心情就很糟糕，连日的大雪引发了雪灾，河北等地传来请求朝廷赈灾的消息，让本就不富裕的朝廷雪上加霜。 　　如今的朝廷穷啊！ 　　三藩之乱尚未止住，兵部粮草饷银都是一笔大开销，这边还要赈灾——户部尚书看着账册上剩余的数字愁得一夜一夜睡不着觉，眼下的青黑无比吓人。 　　康熙下定决心。 　　他要借着新年，推广节俭之风。 　　倒霉的就成了钮钴禄皇后。 　　明明此前所有事情都已经安排好，皇上却突如其来的出了个新主意新打算…… 　　钮钴禄皇后：……呵呵。 　　还能怎么办？赶鸭子上架立刻开始办呗！临近的新年大宴已经来不及修改，后头的茶话会元宵灯会那还是能改一改的，皇后略一沉思赶紧喊人开始吩咐下去。 　　至于康熙将话说出口之后，他多多少少有些心虚。瞧着皇后身后冒火的架势，他选择往外走去御花园里透透气。 　　还未走到御花园康熙便听见一阵笑声。 　　他脚步一顿，眉眼间就露出一丝不耐烦，打从梅花盛开以后每回走到御花园总有碰上那么一二三四名宫妃，她们或是采摘梅花，亦或是闻香吟诗，亦或是玩雪跑跳还有在雪中舞蹈的。 　　闲暇之余康熙还是乐得拿来打发打发时间。 　　忙的时候嘛……康熙扫了眼便转身离去：“恰好满宫室缺梅花枝装饰，刚摘梅花闻香吟诗的是哪几人？就让她们去做吧！至于喜欢玩雪的，朕瞧着御花园里正缺一个扫雪的，让她今日扫完再回去，至于雪中跳舞的……梁九功你使人盯着不跳够一个时辰不准回去！” 　　梁九功肃着脸应是。 　　谁让这些小主偏偏在皇上一肚子火气的时候撞上来？这几位小主也只有自认倒霉的份了。他眉眼淡淡，吩咐小太监几句让他们即刻去办。 　　康熙一行人走远了。 　　他们的身后传来隐隐约约的喧哗声，康熙置之不理充耳不闻。他背着手在路中间，犹豫着是去承乾宫还是翊坤宫，想了想上回没去翊坤宫的事，康熙脚步一转朝着翊坤宫走去。 　　走到近处，康熙眼角余光恰好看到了拐角处那一尊尊小雪雕……长得还挺可爱的？思绪还没落下，后面那几尊奇形怪状的雪雕就让他的眼皮子跳了一跳。 　　康熙好奇心起。 　　他跟着那一尊尊稀奇古怪的雪雕走了一大圈，虽然不确定是谁做的，只是能厚着脸皮摆在宫门外的……嗯……应该是万黼吧？ 　　万黼：“阿啾！” 　　康熙摇了摇头：“玩物丧志！这小子回头朕要是抽背他背不出，朕非得抽他的屁股！” 　　万黼：“阿啾阿啾阿啾！！！” 　　那拉贵人很是担心，伸手摸着万黼的脑门：“万黼你是不是玩雪玩太久了？来来来赶紧到屋子里烤烤火，再喝一碗姜汤！” 　　康熙立在咸福宫门外。 　　原本他想要进咸福宫问一句，只是想想宜嫔此前那眉梢眼角染上如烟轻愁的美态，康熙脚步一顿，转身朝着翊坤宫去了。 　　想到宜嫔康熙心情不错。 　　他止住想要通报的太监，迈着轻快地脚步走入室内，想要听一听爱妃在说什么。 　　只是还未走近殿堂，就听见宜嫔讥笑的声音。听闻咸福宫动作的宜嫔刚刚去外面转了一圈回来，如今带着三分讥讽三分嘲笑四分幸灾乐祸：“咸福宫不会以为这么丑的东西能勾引到皇上吧？不会吧不会吧？要本宫说，皇上见着非但要绕道走而且还要把咸福宫训斥一顿才是！啧，这么丑的东西，被吸引住的人才奇怪吧？！” 　　康-被吸引住的很奇怪的人-熙：………… 第十五章 龙虎斗。 　　咸福宫里。 　　皇上在门外驻足片刻，又往翊坤宫走去的消息自然被第一时间送入正殿。 　　塔娜难掩眼中的失望。 　　宣嫔扫了她一眼：“即便来了也不是找本宫的，你这般期待做什么？” 　　塔娜抿了抿唇瓣：“奴婢是为主子委屈。明明主子比……其他人好的多得多，可是皇上为何看不见主子的一片真心呢？” 　　哪来的真心啊？ 　　宣嫔哑然失笑，抿了口热乎乎的茶水，借着氤氲的雾气掩去眼中的冷漠。 　　打从太皇太后的消息传到府邸中，自己便已经不再是环绕在父母膝下的孩童，要说进宫起初还有点点期盼，在初见到皇上时察觉到的冷漠，到接触时皇上僵硬的身体，宣嫔心里头那些懵懂情愫犹如烟花般转瞬即逝，整颗心门被用铁链紧紧锁住。 　　嫉妒和怨恨是万万不能露出来的。 　　宣嫔只会偶尔黯然神伤，偶尔强颜欢笑，一切只是为了让皇上看到自己时多一份愧疚，这一份愧疚或许会在关键时刻对博尔济吉特一族的利益……产生些许的好处，这便是作为宫妃的目的。 　　宣嫔眸色深沉。 　　她止住塔娜的话语：“别在说这些了，说起来新年要用的器物东西都准备——” 　　话还没说完，门口忽然传来了禁鞭的声音。宣嫔抬眸看向门外，沉静的面容染上一抹异色：“皇上……来了？” 　　康熙是个心气很高的人。 　　二十岁出头的他像是一柄利剑锋芒直露，自信满满，却没有想到自认为和谐相处的后宫里，平素温柔体贴的宜嫔私底下却是对咸福宫恶意满满，他话也没说直接拂袖离开了翊坤宫。 　　这还不提，他转头就进了咸福宫，打定主意要给宜嫔一个没脸。先不知宜嫔怎么想的，反正宣嫔看着走进来的康熙还真是一脸懵，当然控制力极佳的她立刻收敛表情，上前蹲福一礼：“臣妾给皇上请安。” 　　康熙面色淡淡的叫起。 　　等走进了咸福宫，发热的脑袋一冷静下来，他也有些尴尬了。 　　咸福宫康熙素来是不喜欢来的。 　　热衷于将权利掌握在手心里的康熙，即便依然对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恭敬有加，心里头对于蒙妃的势力却是警惕万分。他不想像先帝一般为情痴狂，却也不希望让蒙妃继续把控自己的后宫，也因此就是九阿哥万黼，康熙都对之淡淡。 　　明明在五阿哥和十阿哥被送往宫外抚养的现今，宫里除了太子也只有九阿哥了，却是连万黼的身体情况，学业进度也不甚了解。不过既然来了，康熙也就顺口问起：“九阿哥人呢？” 　　借着万黼的话题他就可以去寻那拉贵人……康熙的算盘打得啪啪作响。 　　偏偏事与愿违。 　　宣嫔恭声回答：“回禀皇上，九阿哥玩了一会儿雪，那拉贵人恐他冻着带回屋子里喝姜汤了。” 　　康熙颔首：“果然如此。” 　　宣嫔眼眸里露出一丝疑惑，歪着头好奇地看着康熙。 　　康熙朗笑一声：“就那些小雪雕，丑得稀奇古怪的，朕一看就知道是出自万黼之手。” 　　宣嫔：………… 　　她的表情古怪，以至于康熙扬了扬眉难得疑惑：“难道是朕说错了？” 　　宣嫔：“事实上……” 　　康熙越听那眼睛睁得越大，嘴角都止不住抽搐起来了。他甚至怀疑地反问一句：“真的是万常在做的？” 　　宣嫔点了点头。 　　康熙欲言又止——这万常在字写不好不说，就连手还这么笨！他扶额叹气的同时也升起了点好奇心，朝着宣嫔淡淡地点头：“朕去看看。” 　　宣嫔起身蹲福：“臣妾恭送皇上。” 　　目送康熙的身影消失以后，她重新端坐回椅子上继续和宫人们说着刚才未说完的事情。 　　康熙远远便看见摆满雪雕的后院。 　　被摆出各种姿势的小动物们，还有用木头做的小篱笆和雪屋，独具匠心的摆设让康熙眼前一亮，饶有兴致地看着每一个。 　　眼尖的海桃捂住了嘴。 　　她惊疑不定地看着窗外，半响才喃喃着：“小，小主……那，那是不是皇上？” 　　万安然：“呜呜呜？” 　　她压根没空抬头，全幅精神都沉浸在美食之中。鲜嫩细腻的羊腿肉只需在铜锅里涮上三息时间就熟透了，入口弹牙肉香四溢，配合上一点芝麻酱更是风味绝佳。当然也可以放入辣锅之上，刺激的味道更是让万安然欲罢不能。 　　什么皇帝啊！ 　　天大地天火锅最大，火锅万岁！ 　　海桃和紫苏急了。 　　两人一左一右的摇晃着万常在：“小主！小主！真的，真的是皇上啊！” 　　“皇上关我……额？”万安然猛地醒过神来。她对着窗口往外看，果然穿着杏黄色龙袍的康熙正在院子里左看右看，瞧着兴趣盎然的模样。 　　万安然：…… 　　她猛地低头继续集中在锅子上：“淡定淡定，要本小主说皇上定然不是到咱们屋子来的，瞧瞧！徐常在已经迎出去了。” 　　果然西厢房大门打开。 　　徐常在难掩喜色，匆匆走了出来。 　　这难道是天上掉下的馅饼？ 　　海桃和紫苏陷入沉默之中，随即她们也低下头选择继续伺候小主。 　　窗户里可以看到后院，而后院自然也能看到大开的窗户和隐隐有着动作的万安然等人。康熙一时间竟是不知道应该说万常在是愚笨，还是老实了，寻常宫妃这个时候不得出来请个安吗？比如眼前这个……这个谁来着？ 　　还是说…… 　　万常在根本没有把朕放在心上过？康熙心中的不悦微微上扬，跟在后头的梁九功那也是暗暗摇头：那什么扶不起的阿斗——说的就是万常在！ 　　就在此刻，梁九功耳边传来康熙的声音：“咦？” 　　康熙目光落在了雪人上。 　　一男一女的两个雪人立在一块，瞧着分外和谐可爱。梁九功没看出什么问题，倒是康熙忍不住笑了：“果然是个胆小鬼，心里有朕却不敢说。” 　　梁九功：……？？？ 　　他面上一片茫然，而康熙绕开徐常在以后朝着东厢房走去。 　　“小主！皇上来了！” 　　“呜呜呜呜……”又想骗我？万安然抬起头，看到推门而入的康熙整个人都僵住了。 　　现在还能怎么办？ 　　硬着头皮上呗！她泰然自若地搁下筷子，起身朝着康熙蹲福一礼：“婢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康熙：“起身吧。” 　　他目光转向窗前，小桌上两只锅子还飘着热情，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辣味。一桌子丰盛的餐食已经用了一小半，看着乱糟糟的，海桃、紫苏和橘白鼻尖冒汗，起身的第一时间就想要上前将膳食撤了。 　　万安然看着还挺心疼。 　　那细嫩的小羊羔肉才用了一点点，羊腿肉也没有吃完，还有那难得一见的牛肉卷更是碰都没碰……现在就要撤下去了？万安然厚着脸皮：“皇上，您可用过膳了？” 　　康熙：………… 　　出了馊主意的他在坤宁宫自然没吃上饭，又被宜嫔气得离开翊坤宫，到现在闻着面前诱人的香气，康熙还真有点想要用膳的……打算？他盯着辣汤看了一会，咳嗽一声：“这就是皇后所说的红汤？” 　　万安然点头应是。 　　紧接着她便看到康大爷大摇大摆地坐下：“皇后颇有赞誉，朕便尝上一尝。” 　　皇上开口要用膳，那当然不能用眼前这些。海桃、紫苏和橘白欢欢喜喜地将桌上膳食撤下，而梁九功已经立即让人去取新的食材过来。 　　辣锅材料就是从御膳房赵厨子这里拿来的。 　　听闻皇上要留在万常在这里用膳，他乐得险些笑出声来。继在皇后娘娘跟前得赏又要在皇上跟前……？当然赵厨子面容一肃，就是这等时候万万不能有任何松懈，否则容易功亏一篑。 　　同在御膳房厨子们之间的竞争也不小。 　　赵厨子现在占了上峰，他也不乐意把自己的好机会给丢出去。赵厨子赶走想要切肉打下手的徒弟，仔细认真地准备食材，铆足了劲要在皇上跟前秀一秀。 　　康熙等着用膳时也顺道问起了雪雕之事。 　　他心里还有些疑虑——若是那些丑的不行的雪雕是万常在做的，那那些个精雕细琢一看就技术非凡的又是谁做的？ 　　万安然：“那不是妾做的。” 　　她将橘白喊了过来：“这些都是橘白这丫头做的！而且不止是这些橘白还会做大型的雪雕，就是咸福宫里的雪用得差不多了，倒是没机会让橘白表现表现。” 　　对此万安然深表遗憾。 　　橘白手足无措，她双眼直直盯着脚背，根本不敢抬头看皇上一眼。 　　记得初见万常在时，她也是露了个后脑勺给自己看来着？康熙哑然失笑，对于一个小丫鬟他无甚在意，只随意地点了点头：“御花园里堆积的白雪也有许多，既然想让她做就去那边做吧。” 　　万安然面上一喜。 　　她高高兴兴地应是的同时对康熙也是热情不少，恰好此刻新的食材也送到了，万安然立马决定要好好招待招待康熙。 　　新到来的食材比万安然刚才吃得要精彩得多。首先是福禄寿考四拼盘，福为山鸡肉、禄为鹿肉、寿为羊肉，考为鱼肉。其次汤底也是不同，比起万安然所食的清汤，康熙更爱的是酸汤。 　　而酸汤和辣味是绝配。 　　万安然亲自动手调配了一份辣酱，拿筷子夹出一块薄如蝉翼的肥羊肉放入蘸碟，最后再送到康熙面前：“皇上请。” 　　红通通的蘸料。 　　要不是皇后刚才说起红油饽饽时的欢喜，否则康熙绝对不会选择尝试的。 　　他端起蘸碟，夹起肉片放入嘴中。 　　酸汤和辣味是如此的和谐，两种味道毫无抵抗地融为一体，康熙胃口大开之余，也不忘刚吃了一半的万安然：“坐下一起用吧。” 　　万安然等的就是这句话。 　　她半点没有犹豫的应是，操起筷子就开始涮起了肉片，比起康熙悠闲自在的动作万安然的动作要快得多。比如涮肉片她喜欢一口气涮三片，饱蘸酱汁塞入嘴中，那叫一本满足。 　　这番操作也有后遗症。 　　因为每碟子菜肉都有定量，万安然的操作让桌面上的菜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消失。 　　康熙：…… 　　换做旁的宫妃那是吃一口看自己一口，各个都和小鸡嘬米似的，他还是头一回看到非但不伺候自己用膳，而是抢菜的宫妃。 　　康熙止住跳脚的梁九功。 　　区区一个万常在还想和朕比速度？他扬了扬眉，手下的动作也骤然加快。 　　梁九功：………… 　　望着皇上和万常在一句话不说埋头苦吃的架势，依稀间梁九功似乎看到他们身后浮现的咆哮龙虎。 　　这哪里是在用膳？ 　　这分明是在龙虎斗啊！ 第十六章 过夜。 　　康熙难得吃得这么爽，甚至还有点撑。 　　尤其是最后一块羊肉，从垂涎三尺的万常在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这块肉夹起，再放入口中时的美味让康熙久久难以忘却。他朝着万常在得意一笑：“还想和朕比速度？” 　　万安然：…………呸！ 　　她脸上撑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浮夸地合掌赞道：“皇上，您的速度太快了，妾自愧不如。” 　　明明是称赞。 　　偏偏万常在说出口总有那么一点阴阳怪气的味道？康熙心里疑惑，不过吃得顺心的他也懒得和万安然计较，舒舒服服地往后倚在软榻里。 　　万安然：………… 　　康大爷还不打算走吗？她眉眼间带着点点困惑，偏偏康熙是皇帝，别说是自己小小的东厢房就是整个紫禁城也是康熙的，他想在哪里休息就在那里休息，还真用不着自己的同意。 　　万安然郁闷之余也望着外面发愣。 　　皇帝不急太监急，嫔妃不急宫女急。梁九功暗暗摇头，望着扶不上墙的烂泥巴——万常在只剩下无语，至于海桃、紫苏和橘白都急得心肝肺痒痒得很，只恨不得上前推小主一下。 　　起码和皇上多说几句话也好呀！ 　　康熙的确没有打算走，他一时没控制住，竟然吃的有些撑住了。再说吃了万常在一顿马上就走，多不给面子？康熙懒洋洋地倚在软榻上，悠闲自在地打量着整个东厢房。 　　东厢房里用物简单雅致。 　　不！不能算雅致，只能说是空旷。因为装饰用的东西太少，所以整个东厢房看着简洁明了，自然也摆不出什么奢侈华美的模样……等等？ 　　康熙看着置物架上的东西扬了扬眉。 　　他好奇心上涨，站起身来溜达了过去，盯着这置物架上的东西看。 　　心生疑问的梁九功也伸长了脖子去看。 　　等到置物架上的东西映入眼中，他也是双眼大睁整个人愣在了原处。 　　康熙：“万常在，这是何物？” 　　万安然瞅了一眼：“回禀皇上，这是首饰。”连首饰都不认得，这皇上好笨哦。 　　别以为你的眼神朕没看出来。 　　康熙黑着脸瞪了她一眼，尤其是落在她随意扎着的□□花辫上。进门的时候康熙便注意到万常在的打扮随意，只是他是临时起意过来的，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没有看见。 　　而现在他是气极反笑了。 　　康熙还是头一回见着万常在这般的宫妃，不但绑着个□□花辫连簪子都不插一根不说，而且脸上也不施半点粉黛。 　　最重要的是她居然将首饰摆在置物架上做装饰！康熙嘴角抽搐两下，到最后还是没能忍住：“朕当然知道这是首饰，可是好好的首饰不放在妆匣里，你摆在博古架上是做什么？” 　　万安然：“这些首饰长得好看。” 　　她兴冲冲地指着面前的首饰：“这两套首饰都是皇后娘娘赏给臣妾的。瞧这一套是鎏金点翠花蝶纹，尤其是这根蝴蝶簪子，头部镶嵌红宝石，蝴蝶的翅膀则是金托点翠，更镶嵌着红宝石和粉色碧玺，造型生动华美，宛如彩蝶翩翩起舞……“ 　　万安然说得那叫一个眉飞色舞。 　　钮钴禄皇后审美在线，更何况这些放后世得摆在博物馆里的首饰平时万安然也舍不得用？恰好这博古架上也无甚东西摆放，她就将首饰摆在上面充作装饰了。末了万安然还带着点炫耀：“这样摆着是不是很好看？“ 　　算不上丑，可也不算美。 　　康熙扶额叹气，只能暗暗腹诽万常在就是块朽木！不不不？或许是没有见识？他想了一想倒是目露怜惜，决定回头再给万安然寻点装饰物和首饰来，也免得她一副小家子气的模样。 　　万安然满脸疑问。 　　康熙选择转移话题：“说起来，朕吩咐你写的大字写得如何？” 　　万安然一个激灵。 　　她迅速醒过神，并且吩咐海桃取来：“妾认真练习，这两日并无懈怠。” 　　康熙扬了扬眉。 　　他不予回答，立在原处翻看着万常在的练习。只看了两眼，康熙眼底就浮现出一丝嫌弃：“就这字，比太子那是差远了！” 　　不如说要是太子的字和自己一样丑那才是出大问题了吧？万安然暗暗吐槽。当然在面上她依然是乖巧受教的教训，温顺老实地回答：“妾自然比不得太子。” 　　话锋一转。 　　万安然带着点点炫耀：“但是妾觉得可以和九阿哥比较比较。” 　　康熙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半响他没忍住：“你怎么好意思和三岁的孩子作比较？” 　　万安然振振有词：“妾是初学者，九阿哥是初学者，初学者当然要和初学者比较了。要是和那拉姐姐、宣主子亦或是佟主子或是皇后娘娘比，那臣妾才是不切实际呢！” 　　听着还有那三四分的道理？ 　　有道理个屁！康熙黑着脸，吹胡子瞪眼的：“你怎么这般没有志气？要朕说……” 　　康熙开始说了以后就没完没了，压根没有停止的打算。他念念叨叨将万安然从头到脚寻了一通，什么贪吃懒惰，什么不思进取统统都冠在万安然的脑袋上。 　　万安然：………… 　　重点是他这么嫌弃，也不妨碍康熙今晚上照旧选择留宿在万安然这里。 　　万安然早知道有这么一天倒也没抗拒，半推半就之后的感想是康熙身材保持得不错，有大胸肌不说还有八块腹肌，更有一身的好本事，不愧是后宫第一牛郎。 　　至于剩下的……她也记不清了。 　　反正等万安然醒来的时候，早已起来的康熙正在数名小太监的簇拥下更衣洗漱，看着满脸疲倦还打哈欠的万常在他哼笑一声：“朕就说你太懒了。” 　　旁的宫妃那是一有动静就起身伺候着，唯恐漏了一步。眼前这万常在倒好，睡得和小猪一样，要不是丫鬟偷偷推了几下，怕是朕走了万常在都没醒！ 　　转头想想这也是自己的本事。 　　康熙嘴角扬起浅浅的弧度，冲着还在发愣的万安然张开双手：“还不赶紧过来伺候？” 　　双手奉上腰带就算是伺候皇上更衣了。 　　万安然笨手笨脚的模样让康熙直摇头，临走前还睨着她说道：“想送到朕跟前就送过来吧，倒也不必藏着捏着。” 　　万安然疑惑了一瞬。 　　这是什么意思来着？她含糊地应是，等目送康熙离去以后万安然赶紧重回到床上，用被子蒙着自己的脑袋：“我再睡一会儿……呼……” 　　再苏醒已是到了平时起身的时间。 　　满脸喜色的海桃和紫苏伺候着万安然洗漱更衣，万安然心里则是在叹气——皇帝瞧着也是难当的活计。 　　明明是新年假期呢，这不照旧还是得天蒙蒙亮就起来了？她啧啧叹气，转头就将康熙丢到了脑后：“海桃，今日的早膳是什么？” 　　海桃将食盒搁置在桌上。 　　她难掩面上笑意，欢欢喜喜地回答：“小主，早膳是红枣黑米粥、笋丁猪肉烧麦、虾仁炖蛋以及六色甜点盒子。“ 　　除去头一回请安宣嫔赏的，这回算是最隆重的了。也难怪海桃喜气洋洋，在宫里恩宠大于一切，咸福宫的宠本就不多万常在这一动也让不少宫人心思浮动了呢。 　　万安然一脸淡定。 　　海桃瞧着她淡定的模样倒是心生疑惑了：“小主？您怎么不高兴？按着现在的情况下去，小主定然能得到皇上的宠爱的！” 　　万安然摆了摆手：“本小主看皇上指不定只是顺路到我这里来的，天知道下一回会是什么时候，咱们还是按照以往做事就行了！” 　　海桃咕哝着：“小主也得有点信心。” 　　还是紫苏站在万常在这边：“小主说的没错，咱们还是低调些才好。” 　　万安然点了点头。 　　她的视线转向了早膳：红枣黑米粥熬制得香甜可口，笋丁猪肉烧麦肉汁四溅嚼劲十足，虾仁炖蛋鲜美柔和，加上各种味道的六色点心，要是问万安然给打几分的话她定然给的是满分！ 　　当万安然还沉浸在用膳之中时，皇上的赏赐也到了。 　　宣嫔看着还颇为惊讶。 　　赏赐竟是比那拉贵人前几回都要多上不少，更奇怪的是赏赐的内容：一般宫妃侍寝后的赏赐多是料子珠宝，这一回却是完全不同，例如碧玉双孔瓶子、青玉万松山房图、掐丝珐琅长方盆石榴盆景等类的装饰品居多，又或是如端石猫蝶砚之类的文房四宝。 　　宣嫔啧啧称奇。 　　好在最后还送了三套首饰，否则她非得以为皇上对万常在不满意来着……等等。宣嫔看看摆设又看看文房四宝，面上表情又有些古怪了。 　　指不定还真的是有些不满意。 　　她扶额叹气，又是挥挥手吩咐夏嬷嬷：“赶紧让万常在出来领赏。” 　　万安然领了赏就打算回去。 　　宣旨太监上前一步：“万小主请留步，皇上还有一句话让奴才带给万小主。“ 　　万安然重新打起精神。 　　下一秒宣旨太监笑着道：“请万常在务必将博古架上的首饰放回妆匣里。” 　　万安然：…………啊这。 第十七章 好主意。 　　下一秒万安然又恢复泰然自若的表情，她含笑应是，乘着宣嫔还没回过神悄然退下。 　　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等宣嫔回过神来，殿内早已没有万常在的踪迹。她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忍不住朝着夏嬷嬷吐槽：“你说，这万常在是怎么想的？怎么能把首饰摆在博古架上的呢？” 　　夏嬷嬷也憋着笑：“奴婢也想不到！” 　　宣嫔啧啧称奇了片刻，回头还是吩咐了一句：“等会嬷嬷去东厢房瞧瞧，看看这万常在有没有将皇上的赏赐摆好。” 　　要真是皇上私下吩咐，宣旨太监也不会当着自己的面说了。宣嫔觉得八成是皇上放心不下，让自己盯着呢！ 　　夏嬷嬷应了是。 　　这一回万安然是老老实实摆好了——紫禁城的房东康大爷都发话了，她还能不照着办吗？更别提海桃和紫苏了。 　　两人在东厢房里展开激烈的争论，大有要将每一样装饰都放到最完美的位置上。说真的万安然在旁看了片刻，也没看出多大的区别。 　　她看看海桃和紫苏。 　　到最后万安然还是决定默默闭上嘴，放手将这件事全交给两人处理。 　　至于她则开始琢磨皇上的话。 　　让自己送上前去？送什么给皇上？万安然端坐在软榻上左思右想，半响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是送荷包？还是为皇上缝制一套内衫？ 　　心灵手巧的橘白立马给出好多个答案。 　　几乎每位宫妃都会为皇上做点东西，比如荷包、扇套、表套、扳指套……这些都是最常见的，又比如做内衫靴子的，各种各样都有。 　　当然想要让皇上满意并不容易。 　　要是哪位宫妃的礼物能悬挂在皇上的腰带上或者穿在身上，那将是说上一个月也不会过时的荣耀事。为了这个宫妃们也是争先恐后，送到皇上跟前的东西怕不是每日换一样一年都换不完。 　　万安然光听听，脸蛋就皱成一团了。 　　就她的技术和水平，这岂不是业余爱好者和专业大师级人物进行对比吗？偏偏康熙还发下话来，让万安然心里是一阵一阵的发虚。 　　等到海桃和紫苏摆完装饰，这边万安然和橘白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最重要的问题还是皇上到底看上了什么？四人面上都带着疑惑，在屋子里转来又转去，许久都没得出个答案。 　　夏嬷嬷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一幕。 　　她面上一片空白，险些还以为自己是走错了地闯进跳大神的地方。夏嬷嬷下意识退后半步，抬头仔仔细细看了看屋子内外，确定没来错地方她才再一次走入东厢房：“奴婢给万小主请安。” 　　夏嬷嬷的到来让万安然眼前一亮。 　　她欢欢喜喜地迎上前，叫起之后第一句话便是：“夏嬷嬷！您来得正好！” 　　夏嬷嬷想说的话到了舌尖又吞了回去：“……哎？” 　　海桃有点纳闷：“小主，咱们都不知道，夏嬷嬷怎么会知道呢？” 　　还有一句话海桃没有说。 　　要是她们三个花了这么久都没帮主子想出来，反倒是夏嬷嬷想出来的话，她们三个倒不如当场挖个坑直接跳进去得了！虽然紫苏和橘白没有说话，但是她们心里显然也是这般想的，看着夏嬷嬷的视线里都多了三分敌意。 　　夏嬷嬷无辜又茫然。 　　万安然摇了摇头：“这就错了，正所谓当局称迷，傍观见审。咱们身处其中可能看不清局势，但在夏嬷嬷眼里许是一眼就能分辨出来呢！” 　　原来如此！ 　　海桃、紫苏和橘白瞬间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她们没了敌意，反而和万安然一起满脸期待，齐刷刷地抬头注视着夏嬷嬷。 　　夏嬷嬷：………… 　　她心里发虚，面上则是强撑起笑容：“不知道万小主有什么要奴婢帮忙的吗？“ 　　“嬷嬷，皇上说要本小主送东西……” 　　万安然有些脸红：“可是本小主我并不知道要送什么！”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夏嬷嬷下意识回答道：“小主可以做简单点的，比如扇套、表套、扳指套、眼镜盒、荷包、跟头褡裢、钥匙袋……” 　　那不就和咱们说的一样了嘛！ 　　海桃、紫苏和橘白话没说出口，目光里的期待已经消散一空。 　　果然把期望放在夏嬷嬷身上是不行的吧？ 　　夏嬷嬷这时候反而被激起了斗志，她想了想：“万小主，送东西的事情是皇上提出来的？” 　　万安然点点头。 　　夏嬷嬷在屋子里绕了三圈，目光落在竹筐里一堆乱糟糟的皮草上。裁减了一半的皮草看得出大致的雏形……夏嬷嬷心中一动：“万小主，这是鞋垫吧？” 　　万安然点点头。 　　这皮草是上回自己打算做鞋垫用的，只是裁剪了一半被其他事打断以后，万安然也彻底把这事丢到了脑后，放在筐里也好几日了。 　　反正也不着急着用。 　　可是夏嬷嬷现在说这个是做什么？问题刚刚浮起，耳边就响起了夏嬷嬷斩钉截铁的声音：“没错了！皇上定然是看到小主您做了一半的鞋垫，要是奴婢没猜错的话皇上说的定然是这个！” 　　海桃、紫苏和橘白齐齐抽了口凉气。 　　她们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上面去呢？海桃眼圈红了，捂住嘴轻声说：“都是奴婢无用，瞧瞧这鞋垫分明做的不是小主的尺寸！” 　　万安然槽多无口。 　　尺寸的确不是，那是因为自己头一回做没经验裁错了啊！ 　　紫苏也垂下了头：“奴婢们……奴婢们居然也没有发现小主一直深深地，深深地牵挂着皇上，奴婢们实在是……实在是不配伺候小主。” 　　万安然面无表情。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橘白紧紧握住拳。 　　她声音坚定：“没关系的！皇上已经看到了小主的心意，咱们要做的就是服侍好小主，让小主能够全心全意地做好鞋垫！” 　　所有人重重点头。 　　就连夏嬷嬷都是孺子可教也地看着三人：“没错，没错！” 　　万安然环视眼前热闹景象，面上流露出一丝迷茫——难道只有她觉得皇上说的不是鞋垫吗？可是环顾四周，万安然也没寻出另外能让皇上看上眼的东西，最终她也选择点点头：“好，那就努努力争取早日做完吧！” 　　说是这么说。 　　等送走夏嬷嬷以后，万安然又去了书房练字。 　　与她同处一室的还有九阿哥万黼。 　　万黼将小脑袋搁在书桌上，像是冬日的小白菜般蔫巴巴的，打从万安然进来以后他就长吁短叹个没完。 　　写字是一件需要专注的事情。 　　尤其对于万安然这样的初学者来说，没忍过一盏茶的功夫她就把笔给丢下了。万安然满脸苦恼：“万黼，明日就是除夕了，你没事唉声叹气做什么哦？” 　　“万常在，你要不要去新年大宴啊？” 　　“不用去。”万安然淡定地表示。 　　万黼眼前一亮：“那你想去吗？” 　　万安然斜了他一眼：“这可不是我说想去就能去的！” 　　新年大宴需贵人以上位份才能去。 　　至于答应常在，除非荣获太皇太后、皇太后、皇上和皇后的允许，否则只能待在各自的宫中等待晚上家宴。 　　万黼嘿嘿偷笑一声。 　　他跳下凳子，三步并两步蹦到万安然身边：“万常在，那我把我的资格让给你，你去好不好？” 　　万安然嘴角抽了抽。 　　这小子还真是异想天开！她伸手掐了掐万黼如同面团儿般软乎的脸颊：“你啊！天天净是胡说八道，小心我告诉你额娘去！” 　　万黼急了：“不去就不去嘛，打小报告的是坏人。” 　　万安然拉长调子：“哎——是吗？” 　　她弯下腰盯着万黼：“你怎么突然不想去了？前几天看你还很兴奋的样子？” 　　万黼闷闷不乐。 　　他低垂着小脑袋，声音越说越轻：“反正我嘴笨又不聪明，也记不清规矩，去了到时候犯错额娘又要说我，而且还会把我和太子做比较……我才不想去呢！” 　　万黼小声咕哝着。 　　比如去慈宁宫给乌库玛嬷和皇玛嬷请安的时候，大家总是淡淡的，尤其是几名宫妃总是夸自己两句之后就拐着弯吹嘘太子的优秀。 　　为了参加宫中大宴，宣母妃和额娘还让嬷嬷仔细教导自己磕头。别看是磕头那也有磕头的技术，如何磕得响亮，如何磕得漂亮……更不要说什么举手投足间需要有皇子风范！ 　　万黼气呼呼的：“我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万安然轻轻揉着万黼的脑袋瓜。 　　万黼性格活泼好动又浪漫天真，又因宫人的吹捧稍微有点娇纵但也不会跋扈欺负宫人，总体来说是个非常附和标准的可爱幼崽，在后世会被夸赞的那种。 　　偏偏万黼出生在清宫。 　　宫里需要的是更懂事，更聪明的皇子，这样一来平平凡凡，普普通通的万黼就显得不够出色了点。 　　尤其是和太子比较。 　　万黼蹲在地上，越想越是害怕越想越是沮丧：“要是我犯了错的话，所有人都会嘲笑我……然后嘲笑宣母妃和额娘……” 　　万安然想了想后也蹲下身：“这样吧？要是你碰上了不懂的东西，就朝着太子殿下说——“ 　　万黼期待地看着万常在。 　　她双手交叉捧在唇边，掐着嗓门说道：“哥哥，帮帮我~！” 　　万黼吓得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将信将疑，没忍住露出嫌弃的表情：“这样？能行吗？不会被嘲笑吧？” 　　万安然拍了拍胸口。 　　她重重点头：“放心吧！这招保准有用！” 第十八章 乌雅贵人。 　　第二天，大年三十。 　　清宫上下一片欢腾，无论是宫妃亦或是宫女太监们的脸上都洋溢着欢乐的笑容。宫妃们是忙着妆点容貌，力求能在接下来的宴会上夺得皇上的瞩目，至于宫女太监们则是欢喜于主子和管事嬷嬷们的慈和。 　　在新年开始到结束，宫里有忌讳不能斥责不能责罚宫人，更不能说死啊杀啊之类的字，每人脸上都噙着一抹笑，一个个都宛如菩萨在世。 　　万安然也挺高兴的。 　　她高兴的缘故是——打从年三十到大年初六，宫里都是不允许用剪子和针线的，免得来年出现什么血光之灾。这也意味着，万安然的鞋垫子业务暂且告一段落，可以暂且轻松轻松。 　　想想昨日晚上，被海桃、紫苏和橘白轮番唠叨害得自己胃口都差了一半的遭遇，万安然的脸上扬起了轻松畅快的笑容，欢呼雀跃地开始报菜单：“今日就吃个清爽的，让厨房做个热汤面，要切得厚厚的酱肉和煮蛋，再加上一些青菜和油豆腐……” 　　海桃不得不打断小主的念叨：“小主您忘了？今日的午膳是素馅饽饽！” 　　万安然的脸猛地僵住。 　　她还真把这件事给忘记了，在宫里晚上是乾清宫家宴，而白日皇上在太和殿接待文武百官，皇后则带侍奉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同时，接待福晋命妇们。 　　至于剩下的宫妃们那是在宫里看着小戏，吃着素馅饽饽和点心，等着今晚的宫宴到来——据说有些宫妃为了能显出身材，避免在皇上跟前丢脸，今日一日不食的都有好多呢！ 　　万安然对此表示：妾身做不到啊！ 　　她蔫巴巴地点点头：“那就上一，不！三碗素馅饽饽，一碗蒸的，一碗红油的，还有一碗酸汤的！” 　　海桃欲言又止。 　　最后她还是没说话——瞅着小主每天吃那么多都没有胖起来的趋势，海桃琢磨着就让小主吃吧。 　　老话都说了：会吃是福！ 　　用完午膳万安然又开始了每日的抄写，若有起初的写字那是作业是不得而为之，这两日她却有点感受到这写字的乐趣。 　　正当万安然沉浸其中的时候，海桃推门而入：“小主，时间到了。” 　　在前去乾清宫参加家宴之前，宫妃们还要到坤宁宫给皇后娘娘请安，再随着皇后娘娘前往慈宁宫给两位太后请安，随后诸多宫妃要侍奉着两位太后再至乾清宫。 　　这也意味着一件事。 　　除去皇后、宣嫔和那拉贵人，万安然终于可以见到其他宫妃了。 　　说到这里万安然还有点点激动呢！ 　　她在海桃三人的服侍下更换上绣八团花色石青色吉服袍，踩着带流苏绣唐草纹凤头高底鞋——凤头高底鞋踩起来要比花盆底的要来的稳当得多，大约是后世厚底鞋的感觉。 　　即便如此万安然走起路来也是聘聘婷婷，摇曳生姿，倒是凭空增加了三分美感。当然这还不算完，最重要的还是头发和妆容，光是头发和各种首饰便足足捣鼓了半个时辰，海桃和紫苏才郑重地停下手上的动作。 　　至于橘白，她只有在旁边看着学习的份。 　　紧接着是妆容，妆容大致以清淡雅致为主，细细的柳叶眉，眼角微微上挑更显楚楚可怜，当然还有独特的花瓣唇妆……好吧，万安然其他能忍这个实在忍不住了。 　　她止住海桃的动作，选择自己涂起唇瓣。万安然算不上化妆大手，但是著名的咬唇妆还是会的，只见她亲自涂好的唇瓣外浅内深，看着精致小巧又不如花瓣唇般看着做作，精湛的技术让海桃三个看得目不转睛。 　　万安然心中得意。 　　抿了抿嘴唇让颜色更加自然以后，她骄傲地扬了扬下巴：“怎么样？不错吧！” 　　海桃连连点头，不吝赞美：“小主实在太厉害了！这般的妆容定然能吸引皇上的注意。” 　　……你这么说就让人想擦掉了。 　　万安然欲言又止，又期待地看向紫苏和橘白。紫苏难掩笑意，连忙也附和着赞扬：“小主心灵手巧，奴婢自愧不如！” 　　没等万安然露出笑容，旁边的橘白也笑着道：“小主能化出这般的妆容，想必鞋垫子定然难不住小主。” 　　万安然：…… 　　不一样，这和这根本就是两码事！ 　　倒是海桃和紫苏连连点头。 　　她们期待地看着小主，仿佛已经看到小主成功的景象。 　　万安然对于她们的期待表示拒绝。 　　她咳嗽一声肃起脸庞：“走吧，时间也差不多了。” 　　海桃三人也立马收敛了嬉笑的表情。她们齐刷刷地应了声，紫苏和橘白送着万安然走到东厢房门外，目送小主带着海桃匆匆往前殿而去。 　　徐常在早早到了。 　　她面上噙着和善的笑容……就是徐常在笑得越是温柔，态度越是殷勤，万安然越觉得自己汗毛倒竖，整个人都不好了。 　　幸好很快那拉贵人也来了。 　　万安然赶紧往那拉贵人这挪了两步，两人就着妆容还嘀嘀咕咕片刻，万安然还帮那拉贵人也改了改唇色。 　　倒是宣嫔对此颇为淡淡。 　　眼看着那拉贵人和万常在准备就绪，她也点了点头：“走吧。” 　　坤宁宫比上两回来的时候还要热闹。 　　殿内已经或坐或立着不少宫妃，宣嫔被一路引到前面坐下休息，至于那拉贵人和万安然就没有坐的地方了，至于海桃和其余宫人是不得入内，被引入茶房内等候，在偏殿里伺候的都是坤宁宫的宫人。 　　那拉贵人在外属于不爱说话的类型。 　　她没有去寻三三两两说话的其他贵人，而是带着万安然立在宣嫔后头，垂首竖手地倾听着几位嫔主子的对话。 　　万安然看着老实。 　　她立得端正，唯独一双眼睛正好奇地东张西望。 　　坐在首位的应该是佟贵妃。 　　只可惜离得太远只能看到一道侧影，却是看不到全容。或许是落在佟贵妃身上的视线太多，佟贵妃全然没有注意到万安然的注视，倒是立在佟贵妃身上的一名蓝衣宫妃抬眸看来。 　　她长得朱唇玉面，目光柔柔桃靥含春，朝着万安然微微一笑，颇有闭月羞花之美态。明明是难得一见的佳人，明明万安然也喜欢与美人贴贴，偏偏此人朝着自己露出笑容的瞬间万安然内心却是重重一跳，心底一股怨气猛地涌上前来。 　　自己与这名女子无冤无仇怎么会……？ 　　这股怨气许是来自前身的？万安然目光有些恍惚，以至于那拉贵人都察觉到她的异常。那拉贵人微微抬头，警惕地扫了那人一眼，又轻轻拧了拧万安然的手背：“万常在？万常在？” 　　“……那拉姐姐。” 　　“你怎么忽然出了神？”那拉贵人面带愁绪，拉着万安然微微走开几步，又低低说道：“这乌雅贵人有何问题？” 　　那拉贵人心里早有疑惑。 　　万常在天真浪漫，性情和顺活泼，是个极好相处又待人真挚的，很难想象在此之前承乾宫里居然说她性格骄矜，志向远大，争强好胜之人。 　　至于乌雅贵人的风评就截然不同的。 　　明明是和万常在同处一宫，与评价不佳的万常在比乌雅贵人却是人人夸赞，说其对贵妃恭顺有礼，对宫人和善温柔，处事大方体贴。 　　那拉贵人原本也没觉得哪里有问题。 　　可是和万常在交往久了，回头一想便能发现其中古怪，定然有些鲜为人知的问题。她面庞微正，抬眸恰好注意到朝着她们走来的乌雅贵人，那拉贵人下意识将万常在护在身后：“乌雅贵人。” 　　乌雅贵人点点头：“那拉姐姐。” 　　她不愿与那拉贵人多说话，微微抬头看向万常在：“万妹妹，许久不见。听说你病愈以后我一直都想来探望你，只可惜……” 　　乌雅贵人眉角微皱，神色怅然。 　　万安然脱口反问：“乌雅贵人很担心我？” 　　乌雅贵人点了点头：“那是自然，咱们尚未成为宫妃时住的是同一个屋子，成了宫妃以后也住的是对门，比旁人亲近的多得多。” 　　合着就不该和我亲近吗？ 　　那拉贵人面色微沉，她刚想要说话就听见身旁的万常在抢先一步开口。万安然面带疑惑，声音清脆：“可是妾病了那么久，也没看到乌雅姐姐来探望妾身？就是姐姐的宫人也没看到？” 　　“那是因为……”乌雅贵人满脸为难，欲言又止，眼角余光朝着佟贵妃扫去一眼。 　　万安然恍然大悟。 　　她重重点头：“定然是乌雅姐姐的宫人不听话吧？毕竟乌雅姐姐没有佟贵妃娘娘的允许是不能随意出承乾宫的，您定然是嘱咐了宫人帮忙，结果那些个宫人把您的事儿抛到了脑后，把您的钱财都给贪污了！” 　　万安然义愤填膺。 　　她握紧了拳头，声音里满满都是怒火：“这事儿可不能就这么过去，妹妹这就去告诉佟贵妃娘娘让娘娘为姐姐做主。” 　　万安然的声音引起不少宫妃的侧目。 　　眼看着是乌雅贵人、那拉贵人和万常在，几名宫妃心照不宣的相视一眼，饶有兴致地偷听着她们的对话。 　　乌雅贵人悚然一惊。 　　她下意识伸手拉住万安然，僵着笑脸道：“姐姐的宫人姐姐回头会训斥的，这点小事没必要惊动到贵妃娘娘……” 　　万安然一脸震惊。 　　她捂住心口，满脸皆是心碎的表情：“这哪里是件小事，这分明是祸害了姐姐和妹妹之间真挚的友情，往小里说这是损坏了咱们之间的情谊，往大里说那是破坏了后宫的和谐气氛！不止是告诉贵妃娘娘，要妹妹说理应告诉皇后娘娘，狠狠处置这些擅作主张的宫人！” 　　好家伙！ 　　这铿锵有力的声音，这无私无畏的态度，惊得周遭宫妃们一愣一愣的。更别说那拉贵人，她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第十九章 会说你就多说点。 　　一个人笑出了声。 　　紧接着在四周围观的其余宫妃也是接二连三地笑出了声，爆发出来的笑声甚至还引来了佟贵妃和诸嫔的注意。 　　佟贵妃扬了扬眉梢，等注意到被围在中央的是乌雅贵人和万常在以后心里微微一动。她站起身来，作为殿内地位最高的宫妃，佟贵妃一起身所有坐着的嫔妃也齐刷刷起了身，所有人抬步朝着万常在和乌雅贵人所处的地方走去。 　　宣嫔起先有些担忧，等看到万常在眉眼平静，那拉贵人难掩笑意以后吊在半空中的心也随之落地，看起来两人并不是吃亏的那一方？ 　　至于旁人吃亏又关她何事？ 　　尚未注意到佟贵妃一行人靠近的乌雅贵人咬着唇瓣，她试图安抚住万安然。乌雅贵人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柔声劝道：“今日是大年三十，哪里是打打杀杀的日子？妹妹不要着急，等过了初六姐姐定然会将此事处理得妥妥当当，保准妹妹放心。” 　　万安然点点头。 　　她一脸的懵懂天真，眸里满满都是信任：“妹妹自然是相信姐姐的！” 　　乌雅贵人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可还没等她放心，万安然话锋一转又叹道：“问题是姐姐温柔体贴，对下宽和仁善，只怕会被那些犯错的宫人仆役话语所触动！妹妹我哪里舍得姐姐做这样的恶人，倒还是让我来做吧！” 　　乌雅贵人的脸都要裂开了。 　　她几乎维持不住温柔的笑容，眸底滑过一丝怒意。乌雅贵人的双手紧紧攥着帕子，咬着牙沉声道：“妹妹放心，姐姐定然不会留情，会狠狠处置这些个不知事的宫人。” 　　当然嘴上说是这么说。 　　这些宫人可是乌雅贵人好不容易才选出来的帮手，她哪里舍得随便除掉？反正宫人也不在这里，回头安抚一二，让她们出门避开点万常在和咸福宫人就是了…… 　　乌雅贵人的思绪还未落下，身后忽然响起的声音让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佟贵妃冷冷地盯着乌雅贵人，声音平静无波：“处置宫人？这是出了什么事？” 　　乌雅贵人这下子真的撑不住表情了。 　　她强忍住心中惶恐，回转身深深蹲福：“回禀贵主子，妾正在和万常在聊一聊琐事，谈及如何教育，教育宫人而已。” 　　琐事？教育？ 　　佟贵妃冷哼一声：“本宫怎么瞧着不像？” 　　更何况佟贵妃分明听到了一些。 　　不会留情？狠狠处置？乌雅贵人难不成背着自己做了什么事？最近颇为抬举乌雅贵人的佟贵妃眼里闪过一丝暗芒，她的眼锋如如刀般从乌雅贵人的身上滑过，最后落在万常在的身上。 　　万安然垂手敛容。 　　佟贵妃深深注视着他：万常在没有过去见到自己时的畏惧、瑟缩和彷徨，她背脊笔直挺立，看着……比过去要顺眼点，也看着比过去要健康精神。 　　佟贵妃眸色微沉。 　　她强行强行按捺住心中那隐隐冒出头的烦闷，又将视线转向另一名宫妃：“妙答应，你可听见了乌雅贵人与万常在的对话？” 　　妙答应上前一步恭声应是。 　　乌雅贵人的心登时沉入了水底，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 　　妙答应也是承乾宫的一员。 　　她本是佟贵妃身边的三等宫女，得了贵妃抬举才当上答应。只可惜她长相只能算得上是小家碧玉，又大字不识，没得到几次宠幸就被丢到脑后，紧接着又有前身和乌雅贵人的出现，妙答应很快也被佟贵妃抛在脑后。 　　问妙答应甘心吗？ 　　她当然是不甘心的，只是妙答应寻不到什么机会。要知道一个月三十天，皇上足有十天在承乾宫，再去掉皇后的日子，宜嫔再占个大头，最后估摸着只有剩下十天才轮得到旁人。 　　佟贵妃的盛宠可见一斑。 　　能得到佟贵妃的抬举，意味着指不定就是被碰上枝头，常在贵人不用愁，甚至可以考虑考虑嫔位，为此满宫里有的是想抱上佟贵妃金大腿的宫妃。 　　尤其是在承乾宫内。 　　像是万常在那就是失败的类型，而最有力的人物就是乌雅贵人了。从一介宫女子扶摇而上成为贵人，妙答应早已羡慕且嫉妒许久。 　　遇上这样的机会哪里能够错过？ 　　妙答应难掩眼底的兴奋，立马将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清楚楚。 　　等妙答应说完，佟贵妃白皙的脸庞上也浮起了一丝绯红，眼底更是燃着点点星火。她神色不变，颔首笑道：“万常在所说甚有道理，这件事本宫记下了。等到初七乌雅贵人就将犯错宫人送去慎刑司吧，至于日后伺候的人本宫定然会精心，细致地选择一二。” 　　精心细致这四个字尤其重音。 　　乌雅贵人面色惨白，下意识地呢喃：“贵主子，贵主子，那这几日……” 　　佟贵妃看也没看她一眼。 　　放完话又深深看了万常在一眼之后，她一甩袍子就重新走回原来的位置。 　　乌雅贵人僵立在原地。 　　万安然故作天真，轻轻拍了拍手掌：“太棒了！乌雅姐姐，有了贵妃娘娘为您做主，您接下来定然会有好日子的！” 　　乌雅贵人望着万安然，一双美目都要冒火了！ 　　周遭宫妃们难掩面上的幸灾乐祸。 　　好日子？要她们说眼前的万常在分明是杀人诛心！从今日到初六都是年节日子，各种宴会是数不甚数，心怀怨恨的宫女还能好好伺候乌雅贵人？怕后面几日有的折腾了哦！ 　　更何况乌雅贵人也让人在意。 　　想起宫里一些称赞乌雅贵人为人宽仁慈善，随和温柔的话语，再想想她刚才脱口而出询问自己接下来日子要怎么办的模样，宫妃们也是暗暗摇头。 　　这宫里的传闻果然听不得！ 　　那拉贵人憋笑憋得肚子疼，眼看万常在还想唠叨她赶紧将万安然拉到一边：“你啊，都不知道见好就收！” 　　万安然哼了一声。 　　为前身出了口恶气以后，她感觉浑身畅快无比，连脚步都比往常轻快得多。 　　将她思绪拉回来的是那拉贵人的唠叨声：“你还哼？那乌雅贵人定然是记恨上你了，下回你可得远离她一些知道吗？你平时不是挺会低调的吗？怎么今天这么高调……” 　　她伸手拉拉那拉贵人的手：“我知道啦。” 　　万安然垂眸轻声说：“就是头一回见到她，实在有点忍不住。姐姐您知道吗？您和宣主子那些日子做的事，海桃每回都要念叨好几回……” 　　从宣嫔到那拉贵人，从紫苏到橘白。无论大小，只是做了对万常在好的事情，海桃便会不吝赞赏细细说上好三两回。 　　明明在乌雅贵人口中她和前身是同一个屋子里出来的宫女，成为宫妃那又是对门，也是难得说的上话的姐妹。可是这么久，海桃却从来没有提及过一次，只怕乌雅贵人的宫女非但没有给海桃任何善意，甚至有可能还正是此前欺负过海桃的宫女之一呢！ 　　前身就是瞎了眼。 　　要她说那是一份真心对了狼肝肺，也难怪在书中之后会选择黑化，再也不愿意把一份真心剖析给其他人看了。 　　那拉贵人察觉到万常在的失落。 　　她并不知道万安然是在为前身叹息，还以为万安然是在为自己过去看错人之事郁闷。那拉贵人捏了捏万常在的手背，就在她抬眸看向自己的时候，那拉贵人微微抬高音量：“万妹妹放心吧！有了贵妃娘娘做主，那些个知人知面不知心的东西哪里还能有机可乘，兴风作浪？你就不要再担心了，乖乖等着好消息吧！” 　　知人知面不知心。 　　这可不就说的是乌雅贵人吗？在场宫妃憋笑不已，几乎用尽了浑身力气才没有笑场。她们左歪右倒，花枝乱颤，甚至于额角都冒出了点点汗珠。 　　当然乌雅贵人不在其中。 　　她脸蛋腾地泛红，紧紧咬住唇瓣却又不能站出来反驳。只怕她说出口，眼前的那拉贵人要追上一句说的不是你是那些宫女！ 　　乌雅贵人恨恨瞪了那拉贵人和万常在一眼，唯有揣着一肚子的心事走到一边，眉眼间皆是焦虑和不安。 　　万安然大张着嘴：“……哎？” 　　那拉贵人朝她弯了弯嘴角，拉着万安然一路走到宣嫔的身后站定，一脸的泰然自若。要不是大家确定那句话是出自她的嘴巴，许是就要被那拉贵人这锯嘴葫芦的模样给骗过去了！ 　　万安然心情瞬间变好。 　　她拉着那拉贵人的手晃了晃，笑嘻嘻的说着：“那拉姐姐，那拉姐姐！” 　　“嗯？” 　　“会说话您就要多说点！”万安然兴奋极了。 　　坐在一边还想听听那拉贵人和万常在有何高论的荣嫔，她这下子是真的忍不住，乐得笑出了声：“没想到宣妹妹的宫里还藏着两个大活宝呢！” 　　宣嫔：………… 　　要她看啊，分明是那拉贵人被万常在给带坏了。 　　荣嫔兴致盎然。 　　她刚想向宣嫔打听几句，可惜就在此刻两名宫女掀开帘子：“皇后娘娘到。” 　　这下所有的话题都宣告结束。 　　宫妃们齐齐起身蹲福一礼：“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 第二十章 不能输。［改错字］ 　　和平日的素雅妆容不同，钮钴禄皇后今日妆点得尤为华美，头顶足有三百余颗珍珠华美金约，颈悬饰东珠杉树明黄领约，身着明黄色五彩云金龙八团龙袍，一派皇室的威仪和庄重。 　　普一入殿便成为所有人的视线焦点。 　　皇后一路直行走至最上首落座：“妹妹们都起身吧。” 　　宫妃们笑着应是。 　　皇后环视殿内，又吩咐宫女们给贵人、常在和答应们也搬来软凳、茶水和点心：“今天乃是大年三十，所有人都松快松快，开开心心过个好年。” 　　说是这么说。 　　等万安然抿一口茶水，顺带眼疾手快取两块点心尝尝以后也到前往慈宁宫的时辰。 　　这也是万安然头一回见到两位太后。 　　比起满脸微笑的皇太后，威严肃穆的太皇太后只要目光一抬，周遭的宫妃们就下意识垂首竖手，一个个都是恭谨顺从得很。 　　唯独万安然的反应要慢半拍。 　　她懵了一瞬，紧接着赶紧也底下脑袋瓜，双眼盯着脚背，却不知道自己的身影早已被太皇太后纳入眼中。 　　皇后领着一干宫妃请安。 　　她蹲福一礼：“臣妾给皇祖母，皇额娘请安。” 　　紧接着再是贵妃和诸妃的请安：“臣妾/嫔妾/婢妾给太皇太后请安，给皇太后请安。” 　　光是看称呼都知道亲疏远近。 　　果然随后慈宁宫里便是太皇太后、皇太后和皇后说话的场所，至于包括贵妃在内的其他人则是将自己当做是慈宁宫的一株壁花，紧紧闭着嘴就是。 　　直到和皇后的交谈告一段落，太皇太后才随口问佟贵妃一句，又和宣嫔说两句……算算次数和时间，接下来大约就是前往乾清宫了……吧？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太皇太后又开口道：“哪个是万常在？” 　　万安然的心里一激灵。 　　硬着头皮向前踏出一步，同时她的心中也是暗暗叫苦——万安然一点都不想当那出头的椽子。 　　可如今也不是她愿不愿意的事情。 　　盯着扎得自己背脊隐隐发疼的视线，万安然蹲福一礼：“婢妾在。” 　　太皇太后又道：“抬头给哀家看看。” 　　万安然微微抬起脸，最近吃好喝好加上恰到好处的妆容，看不出半点病容不说瞧着还精神气十足，太皇太后满意地颔首：“是个有福气的，赏。” 　　一句话以后太皇太后的视线便转向宣嫔，眉眼间露出一丝柔和：“宣嫔将万常在照顾得极好，也要赏！” 　　佟贵妃垂首敛容，不发一语。 　　太皇太后越夸奖宣嫔，越是将自己高高架着，越发说明对自己的不满意。她不着痕迹地吐一口长气，心里没有半点过年的欢喜，反而添加不少郁闷。 　　果然还是应该…… 　　佟贵妃的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在万常在身上，万安然抖抖身体，蹑手蹑脚地退回原地，高高挂在半空的心也重新回到地上。 　　这新年还真是不好过啊。 　　环视四周宫妃放空的目光，弧度久久未变的笑容，万安然苦恼地思考着——而接下来的乾清宫家宴更是让她肯定自己的想法。 　　曾经的期待犹如破碎的镜子落了一地。 　　什么好吃好喝看表演？那就是在做梦。 　　好吃好喝的的确不少。 　　宴席菜色琳琅满目，平日超越份例的吃食是源源不断地送上来——问题在于这些菜色大多是早上准备就绪，一直摆在蒸笼里保温准备的，鸡鸭鱼肉已经蒸得酥烂如泥巴，蔬菜倒是现炒的，可惜轮到万安然桌子上时已经放置的冰凉凉的。 　　郁闷的还在后头。 　　刚开始奏响音乐时万安然还没回过神，后来才发现皇上出场奏乐，皇后率嫔妃行礼也要奏乐，就连上个菜都得奏乐……别说静下心来尝尝菜色，说说话语，看看表演，到最后万安然心里只剩下三个字：烦死了！ 　　这还不是最糟心的。 　　让万安然郁闷的是说是家宴却是规矩重重。皇上登场所有宫妃需起立蹲福行礼、皇上坐下也得行礼、皇上站起再行礼、皇上举杯也要行礼…… 　　好家伙！一场家宴下来，万安然觉得自己做了一回深蹲运动，两条大腿都酸痛得厉害，紧紧绷着的精神更是让她累得如同小鸡啄米，频频点头打瞌睡。 　　回到咸福宫，她宛如咸鱼般扑在床上再起不能。 　　今天才是大年三十呢！ 　　万安然气若游丝：“你们说……这样的日子还得过几天呐？” 　　三名宫女同时一愣。 　　紧接着海桃掩口轻笑：“小主，这才哪到哪？今日才只是开始，明日起才是重头戏呢！” 　　万安然：………… 　　望着小主难掩痛苦的表情，紫苏安慰着：“小主，咱们来泡个热水澡好不好？奴婢和橘白已经烧好水，等洗完澡奴婢再为您按摩一番，保准您舒舒服服感觉不到累。” 　　“紫苏你还会按摩？” 　　“是的小主，奴婢以前伺候的太妃年纪大小，三天两头就头痛脚痛，因此奴婢学了一手按摩的技术。”紫苏细细解释。 　　万安然面上露出一抹期待。 　　一主三仆踏入浴间之中，海桃轻手轻脚地为她拆开发髻，先将香胰子搓弄出泡沫，随后才将泡沫细致揉搓在她的发丝之中。待所有头发都沾上泡沫，紫苏舀一瓢温水慢慢地浇上去，一点一点将泡沫清洗干净。 　　光洗头发就用了一盏茶还多的时间。 　　橘白也乘着这个机会将浴桶全部装满热水，紫苏还想用棉布包裹着小主的头发送着万安然进浴桶，这样不舒服更不方便。 　　万安然摇摇头，她取过一块长毛巾，三两下就将头发紧紧裹住往上盘在头顶。 　　紫苏一脸的心疼：“小主，小心头发！” 　　万安然有着一头乌黑油亮的长发，就连生病这几个月也没有折损头发的色泽，海桃、紫苏和橘白夸赞的同时那也是非常重视，就连梳理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唯恐落下多一些。 　　哪里有万安然这么粗暴的。 　　和海桃、紫苏和橘白眼眸里全是心疼的模样不同，万安然并不是很在意，她抬步就往热气氤氲的浴桶奔去。 　　褪去外衫抬腿走入其中，起初略感觉有些烫，紧接着是温暖，很快万安然眉眼间的疲惫都被热气所抹去，她的脸颊上也浮起一丝红晕。 　　万安然双臂搭在桶沿上，枕着下颚直愣愣地发着呆。紫苏和橘白赶紧拆掉裹在头发上的毛巾，用沾了香头油的梳子细致地梳理她的长发，光是保养头发就需要小半个时辰。 　　在这个时代可没有吹风机使用。 　　等梳理完成，橘白早已端着毛巾在旁候着。擦拭头发也不是那么简单的活计，需要三人齐心协力，先将干燥的毛巾轻轻覆盖在发丝上吸去多余的水珠，随后再一点一点的擦干，三人进进出出，忙忙碌碌，也不知道花费多少时间处理妥当。 　　至于万安然已是昏昏欲睡。 　　热水渐凉，随着海桃的提醒声响起，她也起身挪出浴桶。紫苏和橘白端着厚厚的毛巾迎上前来，与擦拭头发一般，既要保证动作麻利不会让小主冻着，又要动作轻柔免得磕碰到小主的身体。 　　想苏醒之后头一回洗澡时的不适应，再想想现在居然可以淡定地立着由宫人们为自己擦拭水珠，更上睡衣…… 　　前面自己还嫌弃宫宴繁琐，可是现在看看全程享受的自己，再看看没有停下几息时间过的海桃三人，心里难免百味横杂。 　　自己穿越的好歹是个主子。 　　要是穿越的是个宫女，那又要怎么办？万安然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穿着棉布制的睡衣睡裤——宫里按规定做的都是绸布，手感更光滑贴肤，不过因着万安然更喜欢棉质的，这套睡衣睡裤还是海桃之前赶制出来的。 　　瞧瞧要不是自己是个主子，就连想穿上这样的衣服也是无能为力，万安然觉得自己已经这个时代的糖衣炮弹彻底给腐蚀了。 　　回到寝殿睡在床上。 　　紫苏又为她做起按摩，紫苏的力道力道恰到好处，万安然趴在床上逐渐打起瞌睡，倦意上涌她强撑着精神，试探着问道：“你们三个，觉得在我身边……好吗？” 　　紫苏手指微微一顿。 　　橘白还在愣神海桃已经跪在地上：“小主何出此言？奴婢们哪里做得不好，还望小主说出来才是……” 　　“你们没做错事情，只是我……” 　　万安然没忍住叹了口气：“只是小主我既没有远大的志向，也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 　　“小主，您是天下最好的小主了！” 　　“小主，您想赶奴婢们走吗？”橘白泫然欲泣。 　　三名宫女宛如小狗狗般看着万安然。 　　万安然那叫一个压力山大，将脑袋摇得和拨浪鼓一般：“本小主哪里舍得你们？” 　　待万安然耐着性子将心里琢磨的话说出来，三人也忍不住愕然。 　　三人面面相觑。 　　其中年岁最大，在宫里呆的时间也最久的紫苏率先回答：“小主，对于奴婢来说您这里是再好不过的地方。” 　　不等万安然露出疑惑，紫苏垂眸往下说道：“奴婢过去是伺候太妃的。” 　　不比时有赏赐的宫妃。 　　无子无女的太妃们，是最容易被宫人们怠慢地。 　　热乎乎的是菜，冰凉凉的那也是菜；干燥新制的是炭火，陈旧发潮的也是炭火，鲜亮华美的是缎料，染色不均的也是宫绸…… 　　宫里那么多人那么多物料，总有点别人不想要的，看不上眼的，最后就落在这些无子无女的太妃们身上。 　　被人怠慢地太妃们能怎么办呢？ 　　在这等级分明的紫禁城里，她们的选择便是将怒火转向伺候自己的宫人。宫人的膳食都算在主子的份例之中，有心折腾人自然能让宫人吃不饱喝不暖，更别提值夜的时候的。 　　即便能熬到太妃去世，伺候过这些太妃的宫女也被视为不吉，很难找到更好的去处，大多最后沦落洗衣局或者在空旷无人的宫室里打扫。 　　紫苏话音刚落，橘白也可怜巴巴地开口：“奴婢已经没有父母，大哥嫂子能养育下面的弟弟妹妹已是艰难，更不用说给奴婢打点宫里。” 　　橘白和紫苏相识一眼。 　　两人跪下给万安然磕了个头：“小主，对于奴婢们来说，能遇上小主您已是三生有幸！” 　　这话也说得太夸张了。 　　万安然撑起身体便要扶起她们：“本小主……只是觉得自己事儿多。” 　　“小主您又乱说话。” 　　“小主您怎么能这么说自己？” 　　“小主随和又温柔，是最最最好的小主！” 　　三人齐刷刷的抗议。 　　她们脸蛋涨得通红，乍一看情绪比万安然都要来得激动。橘白连声道：“奴婢们做的活计，宫里其余人只有做得更多更细的，像是像是乌雅贵人！” 　　嗯？ 　　万安然和海桃齐刷刷地朝着橘白看来。 　　橘白并没有跟着去坤宁宫，也不知道小主和乌雅贵人之间发生的龃龉，眼看小主有兴趣她赶紧将自己知道的全部说出来：“奴婢也是听嬷嬷们聊起，听说乌雅贵人每日都要用四五种宫粉方子擦脸按摩，光是按摩就得花上一个时辰！” 　　万安然目瞪口呆。 　　她连一种宫粉都懒得用，乌雅贵人居然要用四五种？讨厌乌雅贵人的同时，万安然也是钦佩不已——反正她是做不到的。 　　恰好此刻万安然的耳边响起海桃的声音：“主子，咱们不能输给乌雅贵人呐！奴婢这就去取玉容粉为您擦脸按摩！” 第二十一章 出乎意料 　　行业内卷也不必如此。 　　万安然好说歹说，才勉强让海桃放弃取玉容粉为自己按摩的念头。就这样海桃还一脸遗憾，细细盘问橘白还曾听过其他的关于宫妃的事情没。 　　橘白想了想还真说出了好几个：比如年岁在宫妃之中最长的惠嫔，据说她每日坚持喝还童养荣汤，日常餐点更是不能少豆腐这一味菜，才有这洁白无瑕，细腻光泽的肌肤。 　　又比如安嫔娘娘，身为八嫔之首的她则有每日用首乌胰子洗发的习惯，就连泡澡用的水里都要加上用各种药材熬制而成的汤药。 　　零零总总让人听得瞠目结舌。 　　别说是海桃和紫苏惊讶，就是万安然也对橘白侧目不已。她伸手戳戳橘白的脑门，禁不住叹道：“原来咱们橘白还是个小机灵鬼。” 　　橘白吐了吐舌头。 　　她红着脸低着小脑袋：“奴婢不喜欢说话，旁的姐姐妹妹反而喜欢拉着奴婢念叨……” 　　合着橘白还是个情绪垃圾桶。 　　万安然拍拍橘白的肩膀：“这也不错啊！下回咱们想要听的八卦可就全靠橘白你了！” 　　橘白微微抬头。 　　她眼睛里闪着光：“真，真的可以吗？” 　　万安然重重点头：“当然可以啦！” 　　紧接着她声音微微低沉：“来，橘白，再说说看宫里还有什么传闻呐？” 　　“嗯……那奴婢再说一个……” 　　“呜哇！？还有这种事情的吗？” 　　“还有还有……” 　　“嘶……太可怕了。” 　　“奴婢记得……” 　　“啧啧啧，这种事情也就宫里能有吧？” 　　…… 　　要不是海桃还记得明天是大年初一，怕不是这场茶话会得开个通宵。就这样万安然还意犹未尽，再三表示回头得再聊一聊。 　　大年初一是个好日子。 　　从两位太后开始、皇上皇后、佟贵妃和诸位嫔位以上的宫妃都逐一送来赏赐。 　　太皇太后的礼物要比寻常厚上三分。 　　其中几样更是让紫苏面露喜色：“主子，这些个是贵人的份例。” 　　宫内管制严格。 　　没有上峰允许赏赐万万不会出差错，送来贵人份例意味着什么？不止是紫苏，就连海桃和橘白都难掩眼中火热，心中隐隐浮现出一个想法。 　　万安然激动了一瞬又平静下来。 　　康熙哪里是这么容易给位份的人？想太多想太多。她摆摆手，吩咐三人将太皇太后的赏赐放好，又兴冲冲地翻看着别的赏赐。皇太后和皇上的赏赐中规中矩，皇后的赏赐就海桃说要比隔壁的徐常在好得多，里面多了四卷新进的纱绸还有不少野兔皮、狐狸皮、羔羊皮和野牛皮子，算得上是大手笔。 　　佟贵妃的礼也非常厚。 　　万安然看了两眼，兴趣缺缺地搁在一边。要是过去她还觉得欢喜，可以摆在博古架上欣赏欣赏，自打上次康大爷一口气填满了博古架，万安然小小的东厢房也无处搁置这些华丽却大而无用的东西了。 　　她继续往下看。 　　要说皇后送的是上等且罕见的料子，那宣嫔送的便是上等常见和中等普通的料子。前者是拿来自用，后者是拿来赏人的，宣嫔的良苦用心万安然自然没错过，她将这几卷料子挑出来，笑盈盈地推到海桃三人跟前：“这些归你们，新年刚好可以多做两套衣服！” 　　宫女的衣服都是定式。 　　不过逢年过节还是可以换一换款式增一增喜气，或是略改动点宫装——据说有几位宫女子就是这般引得皇上的注意。当然更多的人是选择将这些料子捎回家里，也算是一种福利了。 　　海桃、紫苏和橘白欢欣鼓舞。 　　她们跪地磕了头：“奴婢谢小主赏赐！” 　　这还不算完呢！ 　　新年新气象，万安然还大手一挥发了节日红包：紫苏和橘白一人十两，至于海桃则足足有二十两！宫女月俸禄才三到五两，这般的大手笔乐得三人眉开眼笑。 　　对比东厢房的欢喜，西厢房的宫人们则是一脸的郁闷。别说是节礼赏钱了，徐常在从清晨起就将三人指挥得团团转。 　　为的是什么？ 　　当然是今晚上的宫宴！ 　　大年初一的宫宴是在慈宁宫里举行的，与昨日礼节繁重根本不像家宴的乾清宫家宴，今日的家宴才是真真正正有机会和皇上撞面的。 　　徐常在咬咬牙。 　　今日万常在不出席，自己定要得到皇上的注意才是！ 　　至于其他。 　　徐常在早就抛到一边——只要本主子上去了，你们到时候还不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吗？忙忙碌碌的妆点之后，志在必得的徐常在碰上贺礼推门而出。她睨了眼还在欢声笑语说话的东厢房，轻哼一声抬步走向前殿。 　　咸福宫的声音逐渐变轻。 　　没了九阿哥万黼的笑闹声，没了宣嫔和那拉贵人无奈的唠叨声，整个宫室变得空旷而寂静。 　　唯一的主子只剩下万安然一人。 　　万安然也不小气，她揣着暖炉悠闲地坐在廊下，有宫人过来请安就抓上一把碎银子充作年节礼，从夏嬷嬷到负责洒扫的小太监人人都有份，很快咸福宫的宫人们脸上都扬起真心实意的笑容。 　　众人聚集在院子里。 　　叽叽喳喳的欢笑声让万安然总算有了过年的味道，就是单独一人吃年节菜瞧着多多少少有些寂寞。想了想，她索性汇聚了咸福宫里剩下的宫人，再次在院子里烧烤起来。 　　万安然拍拍手：“大家一起来过新年吧！” 　　宫人们原本想要拒绝，可是看着万常在期待的目光又一个个犹豫了，海桃第一个应是，紧接着接二连三的应声在院子里响起。 　　一起过新年吧！ 　　熊熊燃烧的火焰仿佛融化了所有人的内心，先前还战战兢兢的宫人们脸上逐渐扬起了笑靥，伴随着逐渐溢散而开的烤肉香味，笑闹声也是越来越响。 　　忽然间耳边“砰”地一声闷响。 　　万安然抬头看去，只见璀璨的烟花将天际染成一片金黄，这才是第一朵，接着是第二朵、第三朵、第四朵……红光、紫光、黄光在空中绽开。 　　火树银花，五彩绚烂。 　　万安然将灿烂的烟火记在了心头，连海桃的提醒声也没注意。久久之后她才听见海桃的呼声：“小主，慈宁宫来人了！” 　　传旨太监满脸堆笑。 　　他恭恭敬敬上前一步：“万小主，这是皇上赏赐的菜肴。” 　　万安然这下真的惊到了。 　　老老实实在咸福宫的自己，何德何能会被皇上记在心头？不说海桃、紫苏和橘白激动得手软脚软，就是夏嬷嬷等人也是一脸懵。 　　这可真是太出乎意料了！ 第二十二章 茶膳房。 　　突如其来的赏赐让人心思浮动。 　　等宣旨太监离去以后，宫人们又再次上前恭喜。万安然左思右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到最后索性将这事抛到脑后，大手一挥：“咱们继续！再不吃这些烧烤就要凉掉啦！” 　　宫人们喜气洋洋地喊着。 　　欢笑声再次在咸福宫里响起——已经走到门外的宣旨太监惊讶地回首看了眼，啧啧称奇。 　　寂静的甬道，沉默的宫殿。 　　今日还困守在宫室内的宫妃，大多数都是极不受宠的，此刻心里也都是郁闷万分，哪里有什么心思举办小宴？反而是不起眼的，传闻中最不受皇上待见的咸福宫，依然是这般的热闹喧嚣。 　　宣旨太监带着感慨匆匆离去。 　　咸福宫里的小宴一直持续到宣嫔一行人归来才宣告结束，原本万安然还以为宣嫔定然会将自己拎去提点一二，意外的是宣嫔根本没召见自己。 　　奇怪？ 　　新年前五日不必晨昏定省，万安然也难得睡到日上三竿。要不是九阿哥万黼在外面叽叽喳喳个没完没了，她觉得自己可以再睡上一两个时辰。 　　万安然脸蛋皱成一团。 　　将被子扯到脑袋上，身体往里蜷缩，她决定装作什么都听不见，继续睡觉觉：zzzzZZZ~ 　　只可惜命运并不打算放过万安然。 　　海桃掀开被子，轻轻摇动着她：“小主！小主！小主！得起来了！” 　　“……嗯。和万黼说我困嘛……” 　　“小主！九阿哥说一会儿太子爷要来！”海桃的声音满满都是急切和焦虑，隐隐还带着点不知所措。 　　“……zzzzZZZ？！”打呼噜的万安然猛地坐起身。她茫然地大睁着双眼，喃喃着重复一遍：“太，太子？” 　　想想不太可能。 　　万安然再次闭上双眼躺平——太子怎么可能跑到咸福宫来？定然这是一场梦境。 　　继续睡吧。 　　她双手轻轻拽住被角，重新盖在最恰当的位置。 　　海桃哭笑不得。 　　她赶紧用力推着万常在，声音急切：“小主！小主！奴婢说的是真的！是九阿哥亲口说的！“ 　　万安然的瞌睡一扫而空。 　　太子殿下要到咸福宫来？她只在乾清宫家宴远远扫到一眼，听到太子口齿伶俐说了不少恭贺新年的话语以外，甚至连太子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太子为何要到咸福宫来？ 　　为何九阿哥要告诉自己？万安然脑海里有一万个问题，而能解决这个问题的只有九阿哥一人。 　　万安然不得不打起精神。 　　在三人伺候下她赶紧漱口洗脸，将长发简单的挽了个髻，其余披散在后背以后万安然匆匆走出来。 　　万黼坐在高背椅上。 　　他无聊地晃荡着小短腿，眉眼里全然都是兴奋之色。 　　听闻动静以后万黼抬头看来，刚想说出口的话语在舌尖绕了一圈又吞下去。原本激动的表情瞬间变成无语，他一脸嫌弃地看着万安然，连连摇头。 　　就算是万黼也知道。 　　宫妃起码要扎个二把头，插两朵流苏金花，脸上要扑一些宫粉才是。哪里像眼前的万常在，睡觉睡到午后也就罢了，大新年的非得穿着一身陈旧的妃色宫装，顶着一张没有上妆的脸就跑出来。 　　或许旁人会赞叹万常在一句节俭朴素，小小的万黼却是一眼看出万常在的内在。他双手环胸，老气横秋：“万常在，您这也太懒惰了！” 　　万安然嗤之以鼻。 　　她理直气壮的回答：“你这小不点知道什么？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听过没？本小主这岁数不用妆容都能看得出美！” 　　瞧着还挺骄傲的。 　　万黼像个小老头般叹气，他捧着脸看着万常在坐在对面，紧接着三名宫女忙碌的将早膳送上前来。 　　昨日吃得油腻，早上万安然就想吃的清淡些。 　　膳房里送来的是一道黑米党参粥，党参补中益气，养血生津，加上黑米益肾补肝，乌发明目的功效，很是适合万安然这般大病过后气虚体弱之人。另外还有几个清淡爽口的酱菜，比如酱黄瓜，酱茄子，酱萝卜等，都是御膳房里精心制作的，风味独特，极为开胃下饭。 　　万安然津津有味地用着。 　　察觉到万黼的目光，她伸手指指面前的膳食：“九阿哥也要来一些？” 　　万黼摇摇头。 　　他一脸纳闷地看着万安然：“你难道不好奇太子哥哥为什么会来吗？” 　　万安然点头：“好奇。” 　　万黼越发疑惑：“那你怎么不问问呢？要是旁人肯定会先问这件事的吧？哪里像你根本不放在心上哦。” 　　万安然用汤匙舀起一勺黑米粥，粥点熬制大半个时辰制成，口感细腻顺滑。她眯着眼睛享受着美食，吞下一嘴的吃食才回答万黼的问题：“虽然太子殿下到来的确是件重大的事情，但是要吃饱喝足以后才有精力准备呀。” 　　“再说。” 　　万安然顿了顿，笑嘻嘻地瞅着万黼：“你能忍住不说？“ 　　那肯定忍不住！ 　　万黼昨日晚上回来都兴奋得睡不着觉，缠着额娘念叨了许久许久。只是他觉得万常在应该和自己一般才对，却没有想到会看到对方这般泰然自若的反应。 　　万黼托着下巴。 　　他哼唧一声：“那本阿哥决定不说了！” 　　嗬！这小家伙还开始傲娇了。 　　万安然放下碗筷，她双手合十对准万黼：“说嘛说嘛！” 　　万黼双手抱胸，小表情那叫一个傲娇。刚才万常在还说不在意呢，瞧瞧现在分明就是装模作样。等万安然说了好一会儿，万黼才勉为其难地回答：“太子哥哥说等到上午祭典结束以后才有时间，估摸着总得下午吧？” 　　“今日就来！？” 　　“没错。”万黼点点头，满脸都是对太子保成的敬畏：“太子哥哥实在太厉害了。万常在你知道吗？太子哥哥昨日都还在读书呢！” 　　昨日？ 　　万安然惊呼一声：“昨日可是除夕啊！？” 　　万黼连连点头：“就是啊！” 　　想到自己日后也要过上这般的生活，万黼便瑟瑟发抖：“要是换做我，怕不是要累成一片柳叶，风一吹就没了踪迹。” 　　万安然瞅瞅万黼圆滚滚的身体。 　　就你？变成柳叶？要她说变成树墩子还差不多。 　　万安然古怪的眼神被万黼即刻捕捉。 　　他小脸拉得老长，恶狠狠地瞪着万常在：“你是不是在想什么不好的事情？” 　　万安然咳嗽一声。 　　她赶紧转移话题：“说起来太子殿下怎么会突然说要到咸福宫来？而且看样子是要到本小主这里来？” 　　说起这个万黼得意了。 　　他眉飞色舞，手舞足蹈，说的兴奋：“昨日太子哥哥牵着我的手，汗阿玛还夸赞我听话又懂事，嘿嘿！万常在想听为什么吗？” 　　“想听想听，当然想听啦！” 　　“咳咳，咳咳！”万黼装模作样咳嗽一声，用眼神示意万常在——既然如此，那你不得表示点什么？ 　　万安然恍然大悟。 　　紧接着她捧脸惊呼：“九阿哥许是冻着了？海桃！赶紧去取姜汤来！要熬得特别浓的那种！” 　　万黼脸都要黑了。 　　就在此刻万安然伸手捏捏他的小脸蛋：“当然不会啦！橘白，去膳房取些牛乳、蜂蜜、砂糖和红茶来，本小主要做些好东西来招待我们九阿哥——要是九阿哥觉得好喝，等下咱们还能推荐给太子殿下。” 　　宫里时兴喝六安瓜片和天池茶，喝红茶者少之又少。橘白应了声，又小小声回道：“小主，红茶只怕膳房里没有，需得去茶膳房取才是。” 　　万安然了然：“拿荷包去吧。” 　　御膳房分饭房和茶房，平日里打交道来往的都是膳房，头一回到茶膳房去，不给个暖灶荷包想拿份额以外的茶叶？一句话就将你轻飘飘地打发了。 　　即便早有准备，橘白也依然遭到拒绝。 　　茶膳房的管事太监一脸冷漠，他颠了颠手上的荷包，摆摆手将橘白喝退出门：“茶库里的茶叶乃是专供诸位贵主子们和诸位大臣用的，区区常在竟是跑来索要茶叶，眼中还有没有宫规？赶紧走赶紧走！再不走杂家定然要到皇上跟前，告你一个擅闯茶库之罪。“ 　　这里是茶膳房又不是茶库！ 　　明知道前面这太监是随口胡扯，橘白也不得不忍气吞声：“这位公公，这茶叶是招待九阿哥和太子爷所用……” 　　胡说八道。 　　区区一个常在还能和太子搭上关系？ 　　管事太监翻了个白眼。 　　他直接将荷包往后一丢，头也不回走进茶膳房。 　　立在外面的橘白一脸尴尬。 　　问题是里面隐隐还有管事太监的嗤笑声传出来：“哪里来的猫猫狗狗，竟是把太子爷拉来当虎皮？也不看看她有没有这个资格！” 　　来来往往的太监数量众多。 　　听到茶膳房管事太监的嘲笑声，所有人看着橘白的目光中也夹带上三分讥讽三分嘲笑。 　　太子保成乃是先皇后之子。 　　年仅一岁就被册封为太子，如今刚满四岁已然开蒙，他天资聪颖，学业远超同龄孩童，更是被皇上亲自照看养大。 　　一个常在和太子联系上？ 　　脸皮厚的都可以去做垫子了，太监们连连摇头，当做笑谈听了也罢。 　　没能从茶膳房里拿到红茶，橘白急得额头冒汗。偏偏管事太监都发了话，其他的小太监们再是垂涎橘白手上的荷包也只有心痛地表示拒绝。 　　橘白愁眉苦脸地往回走。 　　穿梭过长长的甬道，走至乾清宫外甬道时她的身后响起一个威严的声音：“……你是咸福宫的人？” 第二十三章 太子保成。[二合一]…… 　　茶膳房里的茶叶足有三十余种, 按着宫中主子喜好每种有数瓶至数十瓶子不等。各处用茶或是到茶库领取，也有为了方便到茶膳房来领的，若是偶尔超出份例, 给点小钱从茶膳房里取用一些也是常事。 　　因此等橘白离开不久，小太监们就琢磨出一些异常之处。几人脑袋凑在一起嘀咕了好一会也没想通, 他们互相交换着眼神，最后推出个年纪最小的小太监上去提问。 　　小太监苦着脸, 一步三回头地凑上前去。他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孙爷爷，为何不给那宫人一点？小的瞧着万常在出手还挺大方的。” 　　那小荷包里得有两三两碎银子。 　　太监不像宫女都是包衣里选出来的，有些在家里也是千金小姐，最低的月俸也有三两, 像他们这些无品级的小太监一月俸禄不过一两白银, 大半还要交给上峰。 　　从天而降的馅饼还没到嘴就被丢出去, 小太监们心里那叫一个念念不舍。 　　管事太监睨了他们一眼：“混账！都是一帮子蠢货，来一回咱们就给这钱不就成定数了吗？这轰回去下回拿来的钱那就更多了！要本公公说起码得拖个两天才能给, 懂了吗？” 　　不懂。 　　小太监点头哈腰着应是，心里却暗暗泛着嘀咕。 　　管事太监说是这么说。 　　可平日其他主子来, 管事太监都是一回就给的啊？有些宫妃还没眼前的万常在给的多呢！ 　　小太监们心里揣着疑问。 　　偏偏管事太监这番话说完以后, 他二郎腿一翘, 美滋滋地开始抽起水烟, 显然是不打算再回应话语了。 　　小太监们相视一眼。 　　他们无奈地耸耸肩膀, 觉得许是万常在倒霉，撞在管事太监心情不好的时候了吧？小太监们同情万常在一瞬，随即在另外几个大太监的呵斥声中四散开来，或是洒扫院落或是清理驴车。 　　忽然间诸人耳朵一动。 　　一阵鞭子抽打地面的声音落入他们的耳中，小太监们的动作一僵，有人小声嘀咕：“听起来……怎么像是禁鞭的声音？” 　　“……禁鞭？” 　　“皇上怎么会到茶房来哈哈。” 　　可是禁鞭的声音逐渐接近。 　　一行人望着从远至近的队伍, 入眼的杏黄色让所有人的心脏狂跳，更让人心惊的是队伍里那张熟悉的脸庞——这赫然是刚刚来过又被轰走的宫女！茶膳房里的宫人一涌而出，麻利地跪倒在地，注视着眼前一大一小两双杏黄色的靴子走过去。 　　所有人的脑子里都只有一个念头。 　　嗬！管事太监这一回是踢在了铁板上啊！ 　　橘白难掩眉眼间的欣喜。 　　到小主身边也只是意外，能碰上小主这般的好主子她已觉得自己是烧了高香，而如今更是隐隐觉得或许跟在主子身边能有大造化呢！ 　　她强行压抑住内心的惊喜。 　　橘白垂首竖手，一步一步跟着皇上和太子殿下走入茶膳房。 　　管事太监眼珠子都要弹出来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只是随意打发了一个小宫女，竟是会引来皇上和太子这两尊大佛。管事太监冷汗直冒，强自镇定上前请安：“奴才——奴才给皇上请安！！” 　　康熙并无责怪他的意思。 　　规矩是规矩，只怕管事太监也不知道万常在真能邀请到太子到她那边去。顺路带着太子到茶房来走一遭的康熙心平气和，淡淡吩咐：“取正山小种红茶来。” 　　皇上口气再是平淡，落在诸人耳里那就是一个惊天巨雷。别说外面的小太监暗暗惊奇，疑惑于万常在到底是何等人，管事太监更是手脚发软。 　　问题不在这里。 　　管事太监冷汗直冒，身体都直接僵硬在了原地。虽然早有预感，但是等到事情落在眼前，他依然难掩心中惶恐，面上多多少少流露出迟疑不定。 　　康熙眯了眯眼睛。 　　他察觉到情况不对，康熙眸色微沉示意身后的梁九功带人进去取用。 　　不过是几两茶叶罢了…… 　　梁九功带着小太监抬步走入茶房——茶房左右是排列整齐的高大木柜，里面是来自各地的贡茶与一些罕见茶叶，大多都是绿茶。宫里人很少品红茶，在茶膳房里也就备着两三种，其中以皇上提及的正山小种红茶最受青睐。 　　梁九功一路走至小种红茶之前。 　　不用他亲自动手，随侍的小太监便打开匣子，露出被放置在软垫上的茶叶瓶，瓶口贴着封条说明茶叶尚未有人动过。 　　小太监双手取出茶叶瓶。 　　他动作一僵，没忍住惊咦了一声。 　　梁九功：“这是怎么了？” 　　小太监有些犹豫：“奴才觉得份量有些不对？” 　　他伸手摇了摇。 　　里面簌簌声明显……问题在于茶叶瓶口封条尚在，要是满罐的话根本不应该听得清楚这些声音。 　　梁九功立马反应过来。 　　他目光如刀，冷冷剐向那名管事太监。而这名管事太监已经面色雪白，浑身战栗，说其中没问题在场人都不相信。 　　康熙脸色发黑：“打开。” 　　梁九功恭声应是，他撕开封条将里面的茶叶倒出，明明是粘着封条的满罐茶叶，倒出来却是有五分之一左右的量。 　　茶膳房里的宫人一片哗然。 　　先前询问的小太监们面上更是露出恍然，也难怪管事刚才不愿意交出茶叶，交给万常在万一其他贵人们想要可怎么办？只怕想着暂且忽悠过去，凑合过这几日补上再说。 　　他们想得到康熙自然想得到。 　　想到自己刚才还在太子面前夸奖这名管事做事负责认真，他只觉得自己的脸都要被打肿了！ 　　康熙脸色逐渐阴沉。 　　他转头吩咐宫人去茶库取一份红茶送至咸福宫，紧接着拍拍太子保成的肩膀：“你先去咸福宫陪弟弟玩，朕稍后再来接你。” 　　声音照旧温柔和熙。 　　只是里面透出来的冷意让太子保成也紧了紧脊背，他乖乖应是，在海桃的引领下匆匆离去。 　　目送太子远去以后，再转身回来的康熙眸底已是一片雷鸣电闪。他沉声吩咐：“让御膳房总管，内务府管事……都给朕立刻滚过来！” 　　--- 　　万安然左等右等也没等到橘白回来。 　　她心里疑惑且担忧，正打算吩咐海桃去茶膳房瞧一瞧的时候，院子里响起一阵喧哗声，其中正有海桃的声音。 　　万安然舒了一口气。 　　她站起身往门口走，一边掀起帘子一边嘴里还在埋怨：“橘白？我都等你等了好久了！你怎么才回——哎？” 　　万安然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怔怔地注视着眼前这人——眼前的男童身着明黄色长袍，面露惊讶之色，显然也被出现在眼前的她吓了一跳。 　　除去皇上宫里能穿明黄色衣物的还有谁？万安然不假思索地蹲福一礼：“婢妾给太子殿下请安。” 　　太子保成往侧边走了一步。 　　他态度和熙，动作沉稳：“万常在不必多礼。” 　　比起太子和万常在的尴尬，万黼则要激动得多。他飞身扑了出来，亲亲蜜蜜地抱着太子保成的胳膊：“太子哥哥！太子哥哥！” 　　软乎乎的小奶音。 　　啧！上回自己让他这么喊的时候，万黼还嫌弃呢！现在怕不是心里只有两个字：真香！ 　　万安然偷偷翻了个白眼。 　　紧接着她又抬眸看向后面的橘白，用眼神谴责她——是你，就是你，你怎么把鬼子给带进村来了？ 　　橘白那是一个无处喊冤。 　　她也不乐意直接带太子回来，可是皇上下的旨意，她这个小小的宫女又能怎么办呢？只能老老实实带着太子殿下归来，原本她还想拦着太子殿下先提醒提醒小主，可是小主却自己掀帘而出了。 　　这般的巧合是橘白也想不到的。 　　跟在万安然身后的海桃鼻尖冒汗，察觉到陌生宫人们惊疑不定的目光，她赶紧拉了拉自家小主：“小主……您是不是该换一套衣服，改一改妆容？总得正式一些吧？” 　　太子保成也有些咋舌。 　　他跟在汗阿玛身边，偶尔看到到乾清宫来侍奉的宫妃那一个个从头到脚无一不是妆容精致，华美大气。偶尔入席宫中盛宴，见到的所有宫妃也各有各的动人美感，或是娇俏灵动，或是优雅矜贵……反正像眼前这位万常在这般的，太子他也是第一回 见到。 　　太子保成没忍住好奇心。 　　他转头抓着万黼的胳膊：“万常在……就这样？” 　　万黼已是见怪不怪。 　　他朝着太子咬耳朵：“万常在是个大懒虫。” 　　太子保成还有点不信。 　　他摇摇头：“许是刚才孤还没有到的缘故，现在定然会回去换衣服的……吧？你看宫人都开始劝万常在了。” 　　话音刚落。 　　保成和万黼就听到万常在清脆响亮的声音：“得了得了，反正都看到了还装什么？就这样吧！穿着还舒坦呢。” 　　万黼瞅瞅保成。 　　他语重心长：“太子哥哥，和弟弟一起念万常在是个大懒虫。” 　　保成复杂地长叹一声。 　　他点点头：“万黼说的没错，是孤太小看万常在了。”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因此后宫里冒出万常在这样的宫妃自然也是正常的。 　　别把别人说成怪兽啊！ 　　要是万安然知道太子保成的心思，定然会这样吐槽吧？只可惜她并不知道太子的吐槽腹诽。万安然面带笑容迎上前：“太子殿下请坐，婢妾恰好要准备吃食，还请太子殿下尝一尝点评一番。” 　　太子保成张了张嘴。 　　倒是万黼扯了扯他的胳膊：“太子哥哥，咱们先看看再说，总要支持支持万常在的动手能力。” 　　上两回万黼吃得还是很满意的！ 　　保成想了想，也乖乖点点头。他毕竟初来驾到，直接提出疑问也不好吧？万一真和万黼弟弟说的一样呢？想到这里保成和万黼排排坐，小胖手放在膝盖上专注地看着万安然的一举一动。 　　万安然先是吩咐海桃取来小炉子。 　　这是过去宣嫔赏的，专门拿来给万安然煮药保暖用，在万安然停药以后也有几日没用上了。 　　随即万安然又吩咐宫里取来一口小锅，想要找出尺寸恰好的锅还真不容易，到最后还是在膳房里翻出来的——要是平日膳房管事铁定得唠叨几句，谁让今日东厢房里坐着一位祖宗呢？ 　　咸福宫所有的宫人都想给太子殿下留个好印象，徐常在也是一样。她眺望着东厢房的窗户，尤其注意到明黄色袍角在屋内一闪而过的时候，徐常在还算清秀的脸庞已经彻底扭曲狰狞。 　　她的手横扫过桌面。 　　徐常在将满桌的东西都扫落在地，也没能让自己的怒气消散。她恨恨的骂着那拉贵人：“真是个蠢货，没用的东西，连自个儿的儿子都看不住，带着太子不是去自己屋子去东厢房，我呸！” 　　要是九阿哥是她的就好了！ 　　自己定然会借着九阿哥拉拢住太子，然后借着太子让皇上的目光全部集中在自己身上。 　　想到这样的未来她心头一阵火热。 　　唯一可惜的是自己使了几次都没能拉拢住九阿哥，果然这孩子……还得自己生的才是。徐常在抚摸着肚子，眼里冒着一缕精光。她垂首思考片刻，朝着宫人问道：“你们说那方子……那方子真能有用吗？” 　　宫女们摇摇头。 　　她们声音轻微：“奴婢愚钝，实在，实在也不知道。” 　　徐常在翻了个白眼。 　　真真是没用的东西，怎么到她身边的净是些这种货色？想到昨日听墙角听来佟贵妃使着乌雅贵人喝的怀子汤药，徐常在心里是激动非常。只要怀上孩子，自己定然能够一跃上树梢成为后宫宠妃。 　　到时候别说区区一个万常在。 　　就是那拉贵人，宣嫔都得乖乖听着自己的指挥。 　　徐常在想入非非的时候万安然那叫一个忙忙碌碌。 　　有了炉子有了锅子，接下来她吩咐海桃寻出以前用的捣药杵。牛乳、砂糖之类的配个捣药杵是做什么？别说保成和万黼纳闷，就是紫苏等人也是疑惑：“小主您这是要做什么？” 　　“煮奶茶。” 　　“……奶茶才不是这样子的！”万黼立即提出异议。他可是有见识的小阿哥，当然知道蒙古奶茶的做法，万黼板着手指头念叨着：“奶茶里用的是青砖茶而不是红茶，要放酥油而不是蜂蜜，还得放盐而不是放糖……“ 　　小小年纪对吃的还真了解。 　　万安然侧目不已，她伸手摁住万黼的脑袋瓜：“你放心吧，我保证绝对能让咱们太子殿下和九阿哥满意！” 　　没有人能逃脱奶茶的魅力！ 　　吩咐紫苏用长钳子拨弄炭火变旺之后，万安然将砂糖倒入小锅子里。砂糖在锅里逐渐变得焦黄，等到砂糖融化变成细腻的琥珀色糖浆以后沿着锅子边缘将牛乳倒入，再放入茶叶熬煮。 　　剩下的这一步至关重要。 　　万安然拿着捣药杵用力碾压茶叶，小锅里热气腾腾，将她的脸颊也蒸得红通通的。一直碾压到牛乳汤色不变，且沸腾翻滚以后，万安然才停下动作。 　　她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好了！” 　　香甜的味道在殿内晕开，要说万黼先前还有些将信将疑，现在那是百分百的没有疑虑了。他迫不及待地凑上前来，又被万安然拎得远一些：“小心烫着！” 　　橘白端来空碗。 　　撇去浮沫，再过滤掉茶叶，留下的就是美味可口的奶茶。紫苏小心翼翼地将甜奶茶倒入白瓷碗中，由海桃双手奉送到桌上。 　　万安然捧起一碗吹气。 　　牛乳的沸点要比水更高一些，碗的热度更是滚烫，她不顾万黼的催促声，一直等到入手温热才送到太子殿下面前。 　　当然很快第二碗也送到万黼面前。 　　万安然叮嘱着：“小心点，当心烫。” 　　万黼心不在焉的点点头。 　　他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牛乳的香甜和茶叶的芬芳完美结合在一起，和咸奶茶截然不同的风味却又一模一样的好喝，万黼眼前放光：“好喝！真好喝！” 　　他咕咚咕咚地喝掉一整碗，紧接着就将垂涎三尺的目光挪到罐子上，瞧着馋嘴猫的模样恨不得一口气全部喝完！ 　　另一边的太子就显得斯文得多。 　　不……应该说他根本还没喝。旁边的小太监严肃地盯着面前的奶茶碗，他执起汤匙舀了勺奶茶，谨慎地含入口中。 　　万安然看着稀奇。 　　原来还真有试毒太监啊？等了片刻这名太监才点点头：“太子，此物可用。” 　　……不能用的话九阿哥已经扑街了。 　　万安然槽多无口，索性垂首注视着保成：“太子殿下，快尝尝看吧？” 　　保成点点头。 　　这是他从未尝试过的东西。保成像是只警惕的小狗狗嗅了嗅奶茶的香味。熟悉的牛乳熟悉的茶叶交融在一起之后却变成了一种不太熟悉的味道。 　　紧接着他也执起汤匙轻轻尝了一口，和咸香浓郁，喝多了略微有点腻味的蒙古奶茶不同，恰到好处的甘甜和芬芳的茶味交缠着在口腔内扩散开来，保成舔了舔嘴唇又尝了一口，接着又尝了一口。 　　许久他才蹦出两个字的评价：“好喝。” 　　这么大一桶奶茶呢！ 　　万安然热情推荐着：“继续喝，多的是！” 　　顺带她看向万黼：“满意了吧？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 　　万黼咳咳一声。 　　他的目光左右漂移，要是太子哥哥不在他还能说。太子哥哥在的时候让他怎么说哦？万黼脸蛋红扑扑的，却不知道越是越这样万安然越是都弄得开心。 　　保成还是头一回见到。 　　融洽的气氛让他心里隐隐有些羡慕——万黼不但有亲生额娘照顾，而且还有温和的宣母妃以及和他打打闹闹的万常在，比自己要来的幸运得多。 　　万安然察觉到太子眼中的失落。 　　她暂且放过支支吾吾的万黼，朝着太子笑得温柔：“说起来太子殿下有没有尝过炸鸡？” 　　何以解忧？那自然是奶茶和炸鸡。 　　还没有保成给出反应，万黼已经欢呼起来：“太好了！炸鸡炸鸡！太子哥哥你一定要尝尝，炸鸡超好吃的！” 　　万安然一边让宫人去做，一边得意的叉腰：“而且比起上回，这次我又有新的法宝了哦！” 　　那就是芝士！ 　　万黼眼睛亮晶晶的，叭叭叭朝着一脸懵的太子解释着关于炸鸡的美味，并且反反复复解释：“只要尝过一次，太子哥哥绝对不会再忘记炸鸡的美味。” 　　这说的也太夸张了吧？ 　　自认为在宫里吃过所有好东西的太子保成欲言又止，只是看看手中软乎乎的奶茶以后，他还是流露出一丝期待。 　　或许真有自己没吃过的美食呢？ 　　万安然吩咐膳房开始准备炸鸡的材料，而这边她也打算亲手来制作芝士。 　　制作芝士的材料很简单。 　　只需要两样东西：牛乳和白醋。简单到比刚才的奶茶都要夸张得多，听闻小主就用这两样东西来制作，海桃三人面上都露出一丝震惊。 　　好在万安然至今还没失败过。 　　就算是心里惴惴不安，海桃几人还是用最快的速度准备好了材料。 　　万安然先洗了手。 　　她用香胰子细致地洗着手，尤其是指甲缝一个不能漏下，都要洗得干干净净，随即她才正式开始芝士工程。面对太子和万黼疑惑的小眼神，万安然还顺便推广了下爱卫生的好习惯：“手指脏脏的做事情，要是把脏东西也一起吞进肚子里就糟糕了。你想要是我没洗手，手上的灰尘汗水到你们的肚子里……万一要是我刚刚挖过鼻——” 　　还没等万安然说完呢。 　　保成和万黼同时露出嫌弃的表情。 　　被金贵着养大的他们光是想想就浑身恶寒不已，尤其是太子，他都开始琢磨回头要让身边宫人做事之前都好好打理一番，万一真有那种东西混进去，保成觉得自己非得把隔夜的饭菜也全部吐出来。 　　恐吓完两位小阿哥，万安然也将注意力转向锅子。 　　同样是煮奶茶的小锅。 　　同样将牛乳倒入锅中，缓缓加热牛乳。只是和上次要持续加温不同，这次只是略略感到感到温热万安然就将锅子提起，伸入手指试了一试。 　　略微有些温热却不烫手就是合适的温度，万安然一边将白醋倒入一边细细搅拌着牛乳。 　　保成和万黼凑在一边观察。 　　不需要多少时间他们便看到牛乳结成了大块，而留下的则变成带着淡淡乳色的液体。分离出来的乳酪就要上手鸡鸭彻底清除乳清，一大锅牛乳最后只剩下了拳头大的一块乳酪。 　　紧接着就是要揉捏了…… 　　万安然抹了抹额头的汗珠，海桃和紫苏抬步向前走，都想要接过剩下的工作。意外的是万常在略过了他们，而是将目光转向保成和万黼：“太子殿下，九阿哥，你们要不要也来试试看？” 　　保成和万黼齐齐一愣。 　　他们指向自己：“让孤/本阿哥来？” 　　这还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没等保成和万黼再开口，倒是太子身后的宫人急。长相富态的奶嬷嬷图氏第一个沉下脸，厉声呵斥：“大胆！万常在你怎么能让太子殿下动手？” 　　偏偏她的话音刚刚落下，太子保成就喜滋滋地凑上前来。他撩起袖子，跃跃欲试：“好！万常在您快说，孤要怎么做？！” 　　“太子哥哥你耍诈！” 　　“明明是万黼你动作太忙了！” 　　万安然则作为裁判拦住两个。 　　她将乳酪扯开揉成两个小团团，分别放在两个温水盆里：“好好好——你们两个不要吵了，都有份！” 　　三人笑闹成一团。 　　他们越是玩得开心，周遭宫人的表情也是越发扭曲。尤其是图嬷嬷，望着捧在手心里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小太子，竟然按照万常在的指挥开始努力揉搓乳酪时，她捂住心口眼看着就要当场晕厥。 第二十四章 图嬷嬷。【第三更】…… 　　图嬷嬷提心吊胆地在旁边看着。 　　眼看过了好一会儿万常在都没让太子停手, 她心里焦急难耐。尤其是看到软乎乎的太子殿下双手捧着乳酪让万常在检查，结果被判定为不合格，要求太子殿下继续完成以后, 图嬷嬷彻底怒了。 　　她将太子殿下一把抱起，在诸人惊愕的目光中高声怒喝：“万常在, 您怎么能这般对待太子殿下？您眼里还有没有点规矩了？太子殿下哪里是做这些鸡毛蒜皮小事的人？您以下犯上，不懂规矩的事情, 奴婢要告到皇上跟前，让皇上为太子殿下做主！” 　　这话一出整个东厢房都瞬间寂静。 　　万安然一脸懵，着实不明白大家一起动手增加乐趣的事情会引发这般严厉的斥责。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万黼第一个不乐意了。他啪叽将乳酪丢回盆里, 指着图嬷嬷怒斥：“本阿哥看没规矩的是你！来人, 把这没有规矩的奴才给——” 　　话还没说完, 万安然咳嗽一声。 　　她示意万黼：“别摔着乳酪，要对待小宝宝一样温柔地对待它知道不？！” 　　万黼刚冒起的怒意宛若心生火苗遭遇倾盆大雨, 转瞬消失不说还有些哭笑不得。他噘着嘴咕哝着：“本阿哥是为了万常在你说话，万常在你好笨！” 　　伺候九阿哥的宫人长舒口气。 　　同是皇子, 被皇上捧在手心的太子和丢在咸福宫里难得问上一句的九阿哥那是截然不同的存在, 更何况图嬷嬷作为太子的奶嬷嬷, 乃是先皇后赫舍里氏的宫人, 也是皇上精心挑选出来的。 　　九阿哥让他们把图嬷嬷拖下去, 岂不是啪啪啪地打皇上，打先皇后，打赫舍里氏的脸？宫人们先前还在琢磨怎么办，万常在这一番转移话题让所有人的心重回肚子里。 　　图嬷嬷昂首挺胸。 　　眼看无人反驳，她越发觉得自己说的是义正辞严。图嬷嬷小心翼翼地将太子殿下放在一边的高背椅上，温声劝说：“太子殿下, 您是皇上的嫡子，是大清的太子，岂能纡尊降贵做这等事情？还被一名常在指挥？” 　　万黼又恼火了。 　　太子保成看看万黼，又看看图嬷嬷。 　　图嬷嬷笃定非常。 　　太子殿下素来懂事听话，想来定然会知道自己对他的……好？她低下头，恰好对视上太子殿下的双眸，心中的肯定却瞬间消失了不少：“太子，殿下？” 　　太子保成推开图嬷嬷。 　　他从高背椅上一跃而下，抬眸冷冷凝视着图嬷嬷。保成轻声道：“孤看——最以下犯上的人不就是嬷嬷你吗？” 　　图嬷嬷的脊背上冒出了冷汗。 　　她口干舌燥，惊恐又迷惑地看着眼前的太子殿下。图嬷嬷说话说得结结巴巴：“太子殿下！太子爷！小主子，奴婢是为了您啊！” 　　太子保成冷笑一声。 　　他轻藐地扫了图嬷嬷一眼，吩咐后面的宫人：“九阿哥不都说了把她拖下去吗？你们还愣着做什么？” 　　图嬷嬷的脸白了。 　　被当众拖出去？那她这当奶嬷嬷的还有何等颜面留在太子殿下的身边？图嬷嬷惊慌失措地跪倒在地，软言相求：“主子！主子！都是奴婢的错……” 　　保成已有些不耐烦。 　　他淡淡地扫了图嬷嬷一眼，吐出三个字：“滚出去！” 　　宫人们相视一眼。 　　眼看太子殿下已经开始不耐烦，他们也不再犹豫，三步并两步地冲上前去。宫人们捂住嘴的捂住嘴，用力的用力，直接了当将图嬷嬷拖下去。 　　万黼双眼放光。 　　他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场景。万黼兴奋地宛若小兔子，围着保成一蹦一蹦的：“太子哥哥，你太厉害了！好威风，好霸气，超级厉害的！” 　　自己说的话宫人们总要犹豫再三。 　　瞧瞧太子哥哥说的话，直接就把那刁奴吓得跪倒在地求饶了！ 　　太子保成脸蛋红扑扑的。 　　说起来这也是他头一回这样做，他握拳咳嗽一声：“孤……也是学汗阿玛的。况且……” 　　保成抬头看了眼万安然。 　　他直言不畏：“万常在乃是后宫宫妃，也是宫中主子，而图嬷嬷只是一介宫人，以下犯上，不懂规矩的不正是她吗？” 　　万安然微微一愣。 　　她原本以为太子只是为九阿哥出头罢了，没想到里面还有给自己打抱不平的份量。万安然眉眼间染上一抹笑意，双手撑着膝盖笑着道：“婢妾谢太子殿下。” 　　万黼探头：“光谢谢没用。” 　　万安然摁住他的脑袋瓜：“行了，我知道！保准让两位大爷满意！” 　　好好答谢是好好答谢。 　　当然现在支使萝卜头干活还是要继续支使的。万安然大手一挥，吩咐太子和九阿哥继续揉捏奶酪：“来来来，继续继续，这奶酪还得再揉搓个五六十次才可以！揉搓的次数越多，乳酪的弹性就越好，到时候做出来的口感也就越棒！” 　　两个小的埋头苦干。 　　而被丢出门外的图嬷嬷那叫一个失魂落魄，她觉得路过的每一个宫人都在用或是震惊，或是鄙夷或是不屑的目光打量着自己，从耳朵根到脚底都热得发烫。 　　图嬷嬷不敢责怪太子殿下。 　　她将所有的怒火都倾泻在九阿哥和万常在身上，图嬷嬷匆匆而去决定要在皇上跟前狠狠告上一状！ 　　康熙在乾清宫召唤朝臣。 　　今日乃是大年初二，虽然没有昨日那般繁忙的各种祭拜仪式，却也是满朝文武阖家团圆的好日子，难得能奉着老母，和妻妾子女的官员，全然没有想到会得到皇上宣召的旨意，不得不匆匆忙忙赶入宫中。 　　更重要的是皇上的脸色很难看。 　　进殿的官员交换了个眼神，心里暗暗叫苦。康熙召见他们来当然是为了茶膳房之案——经过盘点，明有封条内缺茶叶的竟是三十余罐，少数为罕见茶叶，大多数为常用茶叶。 　　这倒也是。 　　比如红茶少了大半就会出现今日的情况，绿茶本就库存充足，每月份例满当，就算茶膳房里缺了一些也很难被发现。 　　偏偏出了万常在这件事。 　　偏偏还被皇上撞了个正着！ 　　偏偏万常在还正是为了招待太子殿下才选的茶叶！ 　　这巧合……也太巧合了吧？ 　　朝臣们心里泛着嘀咕，眼角余光忍不住朝着索额图飘去。 　　索额图的脸色不太好看。 　　他当然有那么一点点怀疑万常在的心思，只可惜赫舍里氏男丁旺盛，女娃却是不多，嫡支的姑娘更是为零。 　　要是万常在无甚恶意，或许也能用上一用？索额图心里琢磨着，同时义正辞严：“皇上，此等贪赃枉法之徒应严加处置才是！” 　　在场官员都觉得理应如此。 　　就连平日喜欢和索额图打打对台戏的纳兰明珠也没发表意见，众人齐刷刷表示同意。 　　康熙将诸人招到御前不是一句同意就可以打发的，他立马将任务发布下去，眼看打算在新年里就好好整顿整顿御膳房，顺带查验广储司六库七作的库存与账册——这可不是个小工程。 　　官员们苦笑连连。 　　眼看接下来的新年假期宣告为零，他们还得要努力工作才是！正当朝臣分别拿到任务退下时，外面传来阵阵喧哗声，其中还夹杂着‘太子’二字。 　　朝臣们面面相觑。 　　退出门外还不忘用眼角余光扫视四周，索额图目光犀利直直落在图嬷嬷身上，整颗心猛地往下一沉。 　　难不成太子出了什么事？ 　　看到图嬷嬷到来的康熙心里也冒出了同一个想法，他勃然色变急声问道：“保成！保成是怎么了？” 　　图嬷嬷扑上前去，用力磕头。 　　她声音里含着哭腔：“皇上，您要为太子殿下做主呐！” 　　康熙眼前一黑。 　　太子是他与皇后留下的唯一一个孩子，要是保成出事自己百年以后要如何面对仁孝？他大口大口喘气，见状不妙的梁九功赶紧扶住皇上，同时催促着：“图嬷嬷，太子殿下究竟是怎么了？” 　　康熙目光幽幽转向图嬷嬷。 　　要是有人敢害了朕的保成，朕定然要他的九族陪葬！ 　　图嬷嬷抹着眼泪，微微抬起头来：“奴婢无用，竟是让九阿哥和万常在欺负太子殿下！” 　　康熙燃起的怒火像是被冰雹砸了个干干净净，连火花都没留下一粒。他双目茫然，直直盯着图嬷嬷：“……哈？” 　　九阿哥？万常在？ 　　这两个人能欺负太子？康熙脑门上冒出无数个问号。他顾不得搭理尚在朝堂里磨磨蹭蹭的官员，抬步急急往咸福宫去。 　　康熙倒要看看。 　　九阿哥和万常在如何欺负太子，以至于保成都要支使奶嬷嬷来告状？一行人匆匆走至咸福宫，转弯进了后院康熙只听到里面皆是嘻嘻哈哈的孩子笑声，之前紧锁的眉头悄然松开。 　　他停在墙后探头往里看。 　　廊道上蹦蹦跳跳的不是太子和九阿哥还能是谁？全然看不出他们那里受到委屈的康熙眉心紧锁，扫向图嬷嬷的眼刀犀利非常。 　　康熙回身细细看去。 　　只见竹廊上的炉子火焰正旺，炉子上方还摆着一块……一块锅盖？康熙还是头一回看到拿锅盖当锅子的，锅盖上放着炸鸡？炸鸡上还倒在乳白色的酱汁？古怪的做法让康熙一愣一愣的。 　　唯独他知道的是保成和万黼分明吃得开开心心，玩得快快乐乐，根本没有图嬷嬷所说欺负之事。 　　竟然当着朕的面诬告皇子宫妃？ 　　想到乾清宫不少朝臣都目睹此事，康熙头也不回，厉声吩咐：“非议皇子宫妃，来人！将她拖下去责打二十大板，轰出宫外不得再用！” 第二十五章 鞋垫。 　　轰出宫外永不再用？ 　　图嬷嬷双膝一软瘫倒在地。她声音哀切, 跪行几步急声喊冤：“奴婢冤枉啊！皇上，皇上！您听奴婢解释！这万常在支使着太子殿下做事，还给太子殿下吃乱七八糟的东西——奴婢是先皇后身边的人, 一心一意都是为了太子殿下，都是为了太子殿下啊！” 　　凄厉的声音穿透整个咸福宫。 　　别说太子保成、万黼和万安然听见, 连西厢房里的徐常在也走出来张望，甚至在前殿说话的宣嫔和那拉贵人也赶了过来。 　　一行人赶紧上前给皇上请安。 　　比起诸人的谨慎小心, 太子保成显得十分自在。他没理会伏在地上的图嬷嬷，兴冲冲地小跑到康熙身边。保成带着点炫耀指着吃食：“汗阿玛！您快来尝尝看，这是保成亲手做的哦！” 　　康熙眸底的怒火骤然消散。 　　他嘴角扬起浅浅的笑容，牵着太子的手往竹廊走去：“哦？是保成亲手做的？那朕可要尝一尝。” 　　图嬷嬷还试图再求饶。 　　梁九功朝着周遭宫人使个眼色, 御前太监们对图嬷嬷的动作可比之前粗暴多了。拿着破布堵住她的嘴, 只需几息时间就彻底让图嬷嬷消失在诸位主子的眼中。 　　作为皇帝的康熙, 他的威严和脸面是绝不允许有丝毫的冒犯，胆敢欺骗于皇帝？后果便是眼前的图嬷嬷。 　　明知道一切都是图嬷嬷自身的错误, 只是看到刚才有多自傲于自己是先皇后留下的人，有多自傲于自己是太子的图嬷嬷, 在短短半个时辰便落得如此下场, 到底让万安然心底升起一丝寒意。 　　太子也是为自己出头。 　　万安然不是圣母, 当然不会对敌人施予援手。她垂首敛容, 在心里细细叮嘱自己——这里不是小说而是现实, 在这个皇权为大的世界里，自己定要记住自己的本心，绝不要被权势迷晕了头脑。 　　万安然定定神。 　　她抬步向前走去，恰好此刻走在前面的太子保成停下脚步。他回转身看向图嬷嬷被拖走的方向，伸手拽了拽康熙的袍角：“汗阿玛，看在今天是大年初二的份上, 就不要打图嬷嬷了。” 　　万安然刚好看到太子的双眸。 　　清澈无邪的，没有阴霾的，再是被人追捧为天才，眼前的太子也不过是四岁的孩子罢了。明明只是个孩童，满宫里所有人或是对他避之不及，或是对他献媚讨好，在这种环境下长大没变成熊孩子，已是康熙教育得当。 　　更何况还记得给乳母求情呢？ 　　万安然的心逐渐柔软。 　　康熙也是一样。 　　太子的赤子之心他又哪里能看不出来？时下所有人都信奉新年里不能见血，否则一年都会不顺利这句俗话。当然说是这么说，就像是查案会照样查，抓人会照样抓，惹怒皇上打板子贬斥也是不会拖延到年后的。 　　谁让太子发话了呢？ 　　康熙眉眼舒展，转头吩咐梁九功：“没听到太子的话吗？传令下去就免掉图嬷嬷的板子吧！” 　　梁九功躬身应是。 　　皇上脸上带了笑，整个咸福宫的气氛也骤然松弛——在宣嫔和那拉贵人看到放在炉子上的铁盖为止。两人表情古怪，不用多想都知道是谁出的馊主意，齐刷刷将视线转向万安然。 　　徐常在瞧了一眼。 　　她捂住嘴低低惊呼一声：“用，用铁锅盖子做东西给太子殿下吃？那……这得有多脏？万常在……你这，你这也太不讲究了。” 　　徐常在都得给图嬷嬷喊声冤枉。 　　要是换做她是图嬷嬷，也得被万常在的随意给吓到。徐常在的幸灾乐祸都快满溢出来，觉得皇上接下来就要朝着万常在发火。 　　宣嫔眉心一跳。 　　她刚想要为万安然解释一二，却发现太子比她更快一步朝着徐常在炮轰：“万常在吩咐宫人将这锅盖洗了三遍，孤亲眼看到的，才没有脏兮兮的。” 　　保成噘着嘴。 　　他对着康熙又重复一遍：“真的不脏，万常在刚才做事之前还和儿臣一起洗手了，洗手洗的干干净净才不会吃了肚子疼，不会生病。” 　　“还有这样的话？” 　　“对啊。”保成叽里呱啦地将万安然说的一通话告诉汗阿玛，就连万安然的形容词也没拉下。 　　康熙侧目不已。 　　宣嫔扶额无语。 　　那拉贵人更是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万安然脸蛋烧到耳朵根。 　　她恨不得当即在地上挖个洞，直接钻进去得了。 　　非得说什么鼻子不鼻子…… 　　这下倒好，比说鼻子现在是里子面子全没了。 　　细细想一想虽然万常在说的粗俗但是道理还是有一些的，康熙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就连房间时间长也会沾满灰尘，更何况人呢？天知道宫人的手上身上堆砌多少灰尘垃圾？ 　　小心为上总是对的。 　　想到这里康熙也欣然同意：“万常在所说虽然浅显，但也颇有道理，既然如此便传朕的口谕下去，命宫女太监者伺主之前必须洗手清洁，去除污垢。” 　　梁九功应是。 　　不管他打算如何去办，康熙的目光转向铁盖子上的吃食。 　　原本徐常在还期待皇上能怒斥万常在一顿，结果没等到不说倒是她自己先被梁九功轰回屋子里。她气得一张俏脸黑沉，偏生还不敢发火只得回屋子里暗暗生闷气，宣嫔和那拉贵人眼色劲十足的退下，临走之前还叮嘱万安然要伺候好皇上和太子殿下。 　　光一个太子就够麻烦还要伺候康大爷……万安然暗暗叹气，等她回首发现一大两小已经凑在炉子旁。 　　炸的金黄酥脆的炸鸡摆在铁锅盖上，它的上面撒着米白色的奇特酱汁——这是上回吃到的蛋黄酱吗？瞧着也不太像？康熙心里还有些困惑，而早早想要表现给汗阿玛看的太子胤礽则是撩起袖子，亲自执起筷子夹住一块炸鸡块。 　　炸鸡块带着拉得长长的酱汁，保成麻利地转着筷子在鸡块上裹上厚厚的一层芝士，瞧这动作就知道铁定做了好几回了。他将鸡块送到康熙跟前：“汗阿玛，您快尝一尝！” 　　康熙笑着点点头。 　　父子亲昵和谐的景象让万黼忍不住露出一丝羡慕，万安然摸摸他的脑袋瓜：“等会儿，请那拉姐姐也一起来吃吧！？” 　　万黼点点头。 　　他踮起脚尖在万安然耳边嘀咕着：“万常在，你就放心吧。” 　　万安然微微一怔。 　　紧接着她听到万黼小声说：“太子哥哥的额娘已经去世了，而我有额娘有宣母妃还有万常在，因此我就把汗阿玛让给太子哥哥好了。” 　　万安然心里软软的。 　　她用力揉搓他的脑袋瓜：“万黼真是个好孩子！” 　　历史上的皇后册封不足一年去世。 　　万黼也没有活到皇上为诸位皇子更名的岁数，眼前太子还依然是个好孩子。 　　万安然脑海里渐渐浮起一个念头，一个想法。她感受着手下暖呼呼的万黼，对视上他带着点疑问的眼神，露出温暖的笑容。 　　试试看吧！ 　　尝试总是没有错的！ 　　康熙一回首，落入视野的恰好是这一幕。 　　冬日的阳光穿过树木枝叶的缝隙，在万常在的发梢眉眼间落下一片跳跃的金色光斑。她嘴角噙着轻轻浅浅的笑容，眉眼柔和的不可思议，犹如冬日阳光般温暖惬意。 　　康熙的心脏错了一个拍。 　　他眨眨眼，若有所思地收回视线。 　　万安然没有察觉到康熙的注视。 　　年幼的皇子尚未蓄起小辫，头发还盘在脑后毛绒绒的一团。万安然觉得手感挺好，又用力揉了揉。 　　万黼像是落水的小狗用力晃动脑袋，鼓着脸颊抗议：“万常在你放手啦！” 　　万安然笑嘻嘻的，甚至揉搓得更起劲：“不放！不放！你能把我怎么办？” 　　万黼撒开腿逃跑。 　　他朝着汗阿玛和太子哥哥奔去，嘴里还嚷嚷着救命。 　　笑闹声再次在咸福宫后院响起。 　　大年初二的风波过后，后宫又一次恢复宁静。 　　当然这只是表面。 　　内务府暗潮汹涌，广储司与御茶膳房的人事变动引起不小的争论。 　　承乾宫的乌雅贵人也受到牵连。 　　其祖父恰好便是如今的御膳房总管，被皇上狠狠训斥不说更是罚俸三年，降职待用。加上年前惹怒佟贵妃一事，乌雅贵人的宫人也大多被撤换，日子比过去艰难许多。橘白早就听到不少关于乌雅贵人的流言蜚语，全当做笑话陆陆续续说给万常在听。 　　有遭受牵连的自然也有蒙阴的。 　　比如这一天橘白欢欢喜喜地冲入东厢房：“小主！小主！奴婢听到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万安然立马放下手上的活计，摆出吃瓜人的姿态。见状海桃又好气又好笑，一边收拾一边念叨：“主子！再这样下去，别说是皇上的万寿节前做完，就是等到夏天鞋垫子都做不完呢！” 　　万安然假装没听见。 　　她捧着下巴注视着橘白，催促着：“快说，快说！” 　　橘白兴奋难耐：“小主，乌雅贵人的祖父被夺膳房总管一职——” 　　“这事儿上回不是说过了吗？” 　　“是啊！”橘白兴奋地低语：“可小主知道如今升任膳房总管的是何人？” 　　万安然茫然摇头。 　　倒是海桃眼前一亮，低低惊呼一声：“难不成……？” 　　橘白重重点头。 　　她难掩眉宇间的喜色，兴奋非常：“正是小主您的父亲，托尔弼大人！“ 　　万安然倒吸一口凉气。 　　苏醒就在宫中万安然当然是没有见过原身的父母的，只知道万琉哈氏家中关系亲密，父母祖辈皆在，乃是内管领也就是后世所说的辛者库出身。 　　来到清宫万安然才知道。 　　此辛者库非彼辛者库，非罪入籍的包衣与其他包衣身份一致，倒也没有高低区别。比如前身祖父原任内务府广储司司库，兄弟曾任头等侍卫和太常寺卿，前身父亲则为膳房司库，也就是乌雅贵人祖父额参的下属。当然现在他们的关系已是掉了个头，乌雅额参更是得回家吃自己的。 　　日常饮食乃是宫中头等大事。 　　能坐到膳房总管这一职务，无一例外都是皇上的心腹！也难怪橘白得到消息便喜不胜喜，急急忙忙回来报信。 　　占了原身，原身的父母自然也要照顾才是。对于托尔弼的晋升，万安然自然是百分百的欢喜。当然，欢喜之余她也郑重嘱咐海桃三人：“事关皇上和诸位主子们的日常饮食，咱们更得小心谨慎免得给阿玛招去祸端。” 　　三人面色一肃。 　　她们异口同声：“小主放心，奴婢明白！” 　　咸福宫里欢欢喜喜。 　　承乾宫里则是安静沉寂。 　　乌雅贵人眉眼间带着一抹轻愁，坐在窗边出神。一连串坏消息让她心乱如麻，乌雅贵人抚着肚子喃喃自语：“如今能解决一切的办法……就是怀上四阿哥！” 　　要是旁人听见怕是会悚然一惊。 　　宫里的皇子已经排到十阿哥，又哪里来的四阿哥呢？或许只有万安然听到才会发现问题所在。 　　乌雅贵人心里郁闷得很。 　　原本她还想要和四阿哥好好处处母子亲情，绝不会像那愚蠢的德妃抛去金疙瘩偏将土块当宝贝。只是面对现在的窘况，她也顾不得原本的打算，准备早早怀上孩子登上嫔位，远离这该死的承乾宫！ 　　至于四阿哥。 　　自己可是他的亲生额娘，到时候用点招数还怕孩子不与自己亲近吗？敲定主意以后，她赶紧招来亲信宫女：“本小主要你办的事情……你办好了吗？” 　　宫女郑重点头。 　　乌雅贵人一颗心终于落下，她望着铜镜里岁月静好的脸庞，喃喃自语着：“你可是这本小说的主角，一切都会如你所愿的。” 　　至于那意外的万琉哈氏。 　　乌雅贵人眸色微沉，原本看在同为宫女时的情谊，她才只是将其赶走。而如今吗？她嗤笑一声，捋了捋长发：“也休怪本小主无情无义了。” 　　万安然打了个喷嚏。 　　海桃赶紧起身合住窗叶，又喊着紫苏点燃炭火：“今年的天气还真是古怪，到如今还没有暖起来的迹象。” 　　过完年以后太阳便一去不复返。 　　今日外面的天空也被厚厚的乌云所遮蔽，从缝隙里吹进来的寒风，直直冷到骨子里去。 　　抱着手炉的万安然盯着炭火发呆，决定今天的午膳就来一碗热乎乎的汤面——万安然心里想吃的是螺蛳粉。可惜这玩意臭气十足，要是在咸福宫里吃……怕是她得被宣嫔给打出门去。 　　为了不被赶出家门，万安然很是遗憾的表示：“让膳房放点新做的辣椒酱，再放点青菜和厚切的肉片，还有粉要用细的那种。” 　　海桃笑着应是。 　　暖呼呼的汤面不多时就送了过来——咸福宫的膳房主管还特意跑了一趟。要说过去他献媚那是因着皇上，太子亦或是九阿哥的缘故，那这一回无疑是因为新上任的托尔弼大人。 　　这倒是没想到的好处。 　　万安然笑着赏了荷包，心里却是微微一动。 　　既然如此是不是能够让阿玛帮忙寻觅点东西？比如番茄、土豆和番薯。前者可以制作各种酱料和菜色，而后两者且不说产量问题，光是土豆粉、番薯粉、孜然土豆、炸薯条、香煎土豆饼、酸辣土豆丝、干锅土豆片、烘番薯、番薯饼、芋圆丸子、芝士焗红薯……咳咳只要想想万安然的口水都得掉下来。 　　过去万安然只能想想顶多感叹一二，而如今这个念头却可以摆到明面上来试试看了。哧溜哧溜吃完面条，万安然一双胳膊支棱在桌面上，捧着脸颊继续畅想着美好的未来。 　　“小主……小主！您的口水都要掉下来了！”海桃哭笑不得，她将手上的筐子推倒万安然跟前：“咱们还是赶紧做吧！” 　　“做什么？” 　　“做鞋垫子呀……哎？太子殿下，九阿哥？奴婢给太子殿下请安，给九阿哥请安！”海桃下意识跪地。 　　万安然也起身行了礼。 　　最近太子和九阿哥来得太勤，以至于万安然都有些见怪不怪了。她翻着筐子里的鞋垫，勤勤恳恳地再次开始工作，倒是太子保成纳闷地开口：“你们咸福宫都喜欢送鞋垫子吗？” 　　万安然动作一停。 　　她露出一丝愕然：“哎？” 　　海桃立马听出其中含义。 　　果然下一秒太子保成说道：“过年的时候，孤拆了好多贺礼，孤记得对屋的徐常在送的就是鞋垫子。”就是汗阿玛没看上，随手赏给梁九功了。 　　“而且……” 　　保成凑过来看了半天，露出一张嫌弃脸：“万常在你的审美也太差了，绣两只野鸡在上面做什么？” 　　万安然脸一红。 　　她愤愤不平：“这个分明是一对鸳鸯！” 　　保成大惊失色。 　　他瞳孔地震，手指微微颤抖：“这居然是鸳鸯吗？” 　　你这也太夸张了吧！？ 　　万安然恼羞成怒，她涨红了脸嘀咕着：“哪里像是鸡了，顶多，顶多就是像野鸭子……吧？” 第二十六章 毛绒拖鞋。 　　太子保成垂着眸, 细细地端详着面前的绣活。左看右看他也没能看出这哪里像鸭子，更别说像鸳鸯，到最后保成还是果断地回应：“分明就是野鸡。” 　　字里行间都透着坚定。 　　万黼闻声也好奇凑上前, 只是他观察片刻也没看出有何区别，只是抬眸看向保成：“太子哥哥, 您怎么看出来的？” 　　“孤虽然没有打猎过却也见过汗阿玛狩猎而得的猎物。”保成信心满满，细细讲解：“公野鸭头颈油绿并带有白环, 上体黑褐色尾巴也是黑色的，母的则是以棕黄色为主，万常在所绣图上只有一点点绿色，居然还想充当野鸭。” 　　万安然陷入沉思。 　　万黼哇的一声, 眼眸亮晶晶的。 　　望着弟弟崇拜的眼神, 太子保成心里那叫一个得意非常。他没有停下而是继续述说着野鸡的特点：“野鸡也就是雉鸡, 它的羽毛华丽，色彩鲜艳, 拥有棕色蓝色紫色绿色的羽毛不说还有长长的尾羽，官员帽子上的翎毛就是用雉尾做的！” 　　万黼全然没听说过这些。 　　头一次听说的他看着太子, 眼眸里满是向往：“我也要好好学习, 以后和太子哥哥一样聪明！” 　　太子保成越发高兴了。 　　他像是一头洋洋得意的小公鸡, 骄傲地昂首挺胸。开蒙读书时的艰难和委屈在此刻一扫而空, 认真学习总算有了成果——瞧瞧自家弟弟是多么崇拜自己啊！ 　　头一回尝到这般滋味的保成高兴坏了。他暗暗下定决心回头就要接着努力学习, 争取要做弟弟的表率。 　　当然在此之前最重要的是鸳鸯之争。 　　太子保成目光炯炯扫向万安然，背着手冷哼一声：“万常在，你可认输？“ 　　万安然试图挣扎：“还，还有鸳鸯，鸳鸯和野鸡太像了——” 　　保成：“……完全不一样的。” 　　见万常在竟是还是不服，他使出致命一击：“公鸳鸯眼周雪白, 头冠艳丽，翅膀上更有一对栗黄色扇形羽毛。你里面倒是颜色没有错误，问题母鸳鸯虽然眼角带白色，却压根没有栗黄色扇形羽毛。要说万常在绣的是鸳鸯也可以，只可惜却是两只公鸟在比翼双飞。“ 　　万安然心虚低头。 　　还别说许是绣得头晕脑胀的缘故，两只鸳鸯接触部分没看仔细，一路用了同样的线条，可不就是两只公鸳鸯比翼双飞吗？送到皇上跟前怕不是要活活把人给笑晕过去。 　　啊这…… 　　万安然伸出手，赶紧将鞋垫子往筐里塞了塞。 　　送不出去……那就改改自己用吧？ 　　反正徐常在也送了，自己也不必急着想这件事。就在万安然垂头丧气的时候，一旁的紫苏冷不丁开口：“小主，徐常在怎么会送鞋垫子？奴婢之前明明听说徐常在准备了一整套的活计呢？” 　　诸人面面相觑。 　　明明做完了活计却临时改成鞋垫子？这件事看着蹊跷，内里更让人生疑。 　　皇上开口乃是在东厢房里。 　　发生的时候，一共也就万安然和三名丫鬟在，其余的都是皇上身边的宫人。要是徐常在有本事收买乾清宫的宫人，还能沦落到宠爱最少最受冷遇的咸福宫？如果不是从乾清宫那得到消息，那岂不是只有海桃、紫苏和橘白有嫌疑？ 　　三人面面相觑。 　　东厢房里本来轻松欢快的气氛逐渐凝滞，莫名尴尬起来。 　　太子保成拉住万黼。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万常在，想要看看她如何处理这件事。 　　意外的是万安然没有询问三人。 　　她打发橘白去问问夏嬷嬷知不知道：“你们忘了吗？夏嬷嬷后头来指出这件事的，她当然也是知情者。”就是万安然觉得夏嬷嬷也不像是碎嘴的人。 　　三人猛地回过神来。 　　橘白赶紧退下去寻夏嬷嬷问个究竟。她心里还有些忐忑不安，橘白喜欢东厢房里快活的气氛，也喜欢海桃和紫苏两位姐姐……还别说橘白自己都有点怀疑自己。三人之中自己最会啰嗦，难不成是自己说到兴奋处说出去了？ 　　万安然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听闻徐常在已经送了鞋垫子，万安然嘴角扬起浅浅的弧度，高高兴兴地将筐子塞回海桃的手里：“皇上有了徐常在做的鞋垫子，自然用不上咱们的！这活计就免啦！” 　　声音那叫一个雀跃。 　　就是太子保成和万黼也能听出里面的兴奋。 　　两人嘴角抽了抽。 　　他们鄙夷地看着万常在，没忍住好奇提问：“万常在，万寿节您打算送什么？” 　　万安然的手一顿。 　　她又默默地将筐子拿回来，垂泪叹道：“那还是做吧，万寿节上还能送呢。” 　　就是万寿节没必要做成这样的吧？ 　　万安然端着鞋垫左看右看，决定要不……做一双拖鞋？说尝试就是尝试，羊绒鞋垫做的本就厚实，不管上面绣的图案只要再弄一截皮草上去就是个毛绒拖鞋。 　　堪堪一盏茶功夫，简易拖鞋就出现在万安然的手中。保成和万黼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个稀奇古怪的鞋子，两双眼睛都睁得溜圆。 　　唯一遗憾的就是底面比较滑，还好以前做鞋子用的底子库房里还有。海桃取了两个细细装上，倒还真是有模有样了。 　　万安然打算脱鞋子。 　　别说海桃惊声阻止她的动作，就连保成和万黼也同时倒退一大步，他们齐齐捂住眼睛：“万常在，您怎么能脱鞋子？” 　　倒是忘了。 　　在这个时代女子的脚那就后世女人的胸一般——不！比女人的胸还离谱。后者好歹还可以在海边穿个比基尼，而前者除去在丈夫跟前露出来，平日里是万万不能露出在其他人眼前。 　　就算孩子也一样。 　　那这拖鞋做出来还不能用了？万安然遗憾一瞬，她的目光禁不住朝着保成和万黼的脚丫子看去。 　　自己不行两个小阿哥可以啊！ 　　她将手上的鞋子再次拆开，又支使着保成和万黼把鞋子脱下来。被迫脱鞋子的两个小家伙是一脸懵，坐在高背椅上直愣愣地出神，小脚丫还随意地晃荡了两下，险些让绸缎足袋落下来。 　　小孩子的鞋尺寸就小很多了。 　　万安然对照着尺寸快速地画出图纸，几人忙忙碌碌开做，就连橘白什么时候归来都没注意。 　　橘白急急忙忙走进屋。 　　她一脸严肃，想要将此事尽快告诉主子，可出现在她眼前的这一幕着实让人茫然。在橘白的想象中所有人应该焦虑难耐地等着她归来，甚至屋子里的气氛也应该尴尬万分才对。 　　眼前这是什么情况？ 　　只见小主趴在桌上绘制着图纸，海桃和紫苏则忙碌的将做好的鞋垫拆开。太子和九阿哥更是晃荡着小短腿，看看这里又看看那里，脸上满满都是好奇之色。 　　橘白脑门上蹦出好多个问号。 　　一切的一切，到最后就只剩下了一句话：小主这里还真是奇怪啊！ 　　万安然忙忙碌碌。 　　她让海桃取了些羊绒布出来，黑色羊绒做耳朵，米白色的做脸，再捏上两个小球球戳一撮黑毛在中间当眼睛，一双小羊拖鞋花了半个时辰就做了出来。 　　有了第一个成功品，第二个速度更快。两双一模一样的小羊羔拖鞋摆在眼前时，保成和万黼已经控制不住惊呼出声。 　　这也太可爱了吧！ 　　等宫人伺候他们换上，两人便忍不住在屋子里撒欢。俏皮可爱的而且还软乎乎的小羊羔拖鞋比硬邦邦的靴子要受欢迎得多，最重要的是他们两个还穿的一模一样哦！ 　　保成和万黼兴奋极了。 　　万安然看着也挺高兴，唯一遗憾的是就是时间太短做的有些简陋。她示意两人脱下：“等回头我改一改再给你们送去。” 　　万黼乖乖应是。 　　保成却是舍不得，他摇摇脑袋：“孤很喜欢，孤打算要穿着！” 　　万黼一看太子哥哥拒绝。 　　他登时也改变态度，一屁股蹲坐在地上抱着脚脚：“那我也不脱！” 　　万安然哭笑不得。 　　她扶额叹气：“好好好，不脱就不脱，回头我多做两双给你们送去。” 　　比起给康熙精心刺绣那劳什子的东西。 　　万安然觉得做点这些给小皇子们才更得她的心意。再说了毛绒拖鞋穿在太子和万黼的脚上那是可爱，穿皇帝的脚上——光是想想康熙踩着羊羔拖鞋的场景，万安然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送走兴冲冲的太子和九阿哥，万安然的目光终于转向橘白：“夏嬷嬷怎么说？” 　　橘白轻声道：“小主，徐常在分明是故意的！” 　　万安然微微皱眉：“这是怎么回事？” 　　橘白细细将此事说来。 　　万安然成为庶妃不久就重病卧床，海桃忙于照顾紫苏又是伺候太妃，而橘白也是新入宫的，一直以来主仆四人在宫里地位低，便也不知道宫里的潜规则。 　　为了防止寿礼出现类似的情况，同属一宫的宫妃们都会提前互相打听，免得和对方撞上同样的东西。比如宣嫔送的是屏风，那拉贵人送的内衫，徐常在定下送的是活计。 　　偏偏徐常在听说皇上发话让万常在送鞋垫子以后，她顾不上已经绣制完成的活计，临时改成了鞋垫子。 　　等橘白问到夏嬷嬷那边，夏嬷嬷也是难掩怒色。要知道各宫的礼单那是早早送上去的，徐常在临时更改那不仅仅是和万安然作对，更是再打宣嫔的脸。 　　橘白幸灾乐祸：“小主没看到夏嬷嬷的脸色，怕是徐常在有的吃苦头了！” 　　可不是嘛！ 　　当天下午西厢房就迎来一通训斥，宣嫔不在意院子里的宫妃争宠却不代表对方能打自己的脸。她大发雷霆，命徐常在在室内抄写经书百卷，要是写不完？写不完就别出咸福宫大门丢人现眼。 第二十七章 夸奖。[改错字] 　　乾清宫。 　　太子保成如今还跟随着皇帝住在西暖阁里, 虽然朝堂上有不少声音认为应该请皇后代为照顾太子或是挪至皇子育所照料，但是康熙却是迟迟没有应允不说，更是安排内务府大臣研究太子宫殿位置打算重新兴建宫殿安置太子。 　　当然就康熙这吹毛求疵的态度, 打从去年底忙到如今也没敲下个具体位置，更别说开始修建太子居所, 眼看太子搬出乾清宫的日子还是遥遥无期。赫舍里一族乐见其成的同时，也引发不少后宫宫妃与宗室官员的不满。 　　比如惠嫔和荣嫔。 　　两者的孩子皆被养育在宫外, 荣嫔好歹还有长女傍身，至于惠嫔每日除了烧香拜佛祈求老天保佑保清健康以外，难免对皇上的偏心有一些怨念。 　　皇帝没有注意宫妃官员们的这些小情绪。 　　毕竟四岁的太子还是个小可爱，别说让他单独挪至一宫, 康熙是恨不得将他挂在自己的腰带上贴身携带。要是哪个狗胆包天的大臣敢说句不是, 康熙很乐意告诉他花儿为什么这般红。 　　康熙在东暖阁内处理完政务朝事以后, 难得松快地舒展了下胳膊，脚步轻松打算回西暖阁里休息, 顺带和太子来些父子之间的亲密互动，比如考考保成的功课, 又比如拿什么新鲜东西来奖励保成。 　　至于考核失败？ 　　这怎么可能！？自家的保成天资机敏聪慧, 断然不会出现那样的情况。 　　康熙对自家小太子有着强烈的滤镜, 自信心堪称爆棚。 　　他刚刚走进西暖阁, 太子保成便蹦蹦跳跳的出现在眼前。保成欢欢喜喜的请安, 起身抱着康熙的胳膊就是一阵叽叽呱呱，重点是他和弟弟快乐的玩乐时间。 　　康熙心情很不错。 　　年幼的太子在太监宫女们的簇拥下长大，比起根本不敢赢的宫人，九阿哥万黼才算得上他第一个玩伴。康熙原本也有些担忧，看着太子一派天真浪漫，快乐开心的模样心中那些担忧也终于散去。 　　康熙瞬间眉眼柔和, 伸出手揉揉保成的脑袋瓜的同意故意提问：“今天这么高兴，难不成又做了什么坏事想讨好于朕？” 　　保成心虚：“儿臣才没有做坏事！” 　　康熙扬起眉梢：“之前带着万黼薅秃梅花树的不就是你吗？” 　　保成眼神漂移。 　　他捂住耳朵假装没听见，一蹦一蹦就要往回走。 　　康熙一把揪住他。 　　拎起他顺便拍了一巴掌保成的屁股：“朕说你不爱听的你就跑对不对？要朕说你笑得贼眉鼠眼那就是不怀好意！” 　　保成哇哇叫着挣扎：“才没有！儿臣才没有捣乱！“顶多是和万黼一起钓了一条锦鲤学做烤鱼。 　　当然这种事不能告诉汗阿玛。 　　保成的眼睛滴溜溜地打转，可是康熙是谁？光是看看他的小表情都知道这小子定然是捣鬼了，康熙哭笑不得的同时心里也琢磨起万黼的开蒙。以前的保成多听话啊，就是和万黼一起玩之后才变得调皮捣蛋起来。 　　罪魁祸首就是你！ 　　窝在咸福宫里吃炸鸡块的万黼，莫名觉得自己身体沉重了许多，好像头顶被压了什么东西一样。 　　这些大约就是黑锅的重量吧？ 　　太子保成的小脚丫胡乱蹬着，羊羔绒拖鞋本就松垮垮地垂在脚上，随着晃荡的小动作啪叽落在地上。梁九功赶紧躬身去捡小太子的鞋子，一弯腰他就愣住了：“……这是？” 　　康熙低头看去。 　　眼前的鞋子长得和木屐靸鞋有三分相似，又有一些差异。比如木屐通常是绑带交织，又常出现在江南各地，因此下面会加高防止入水鞋袜的情况发生。靸鞋则是用牛皮、棕编结乃至用草编织为原料，高档一些的则用锦缎所致，康熙无事在室内休憩时也会穿着。 　　当然像是眼前这般用羊羔绒制作而成的，康熙也是头一回见。黑白色的羊羔绒皮拼接在一起，恰好组成小羊的造型，整个瞧着都是软绵绵胖乎乎的。 　　梁九功捡起，双手奉至皇上跟前。 　　康熙取来看了一看，点点头：“模样倒是巧妙独特值得赞赏。梁九功，赏。” 　　赏归赏赐。 　　话题一转，康熙又略显不悦：“只是这做得实在有些粗糙，保成喜欢也应该吩咐内务府重新制作才是。” 　　说完他吩咐梁九功将羊羔拖鞋拿下去。 　　这下子太子保成急了，他连忙喊住梁九功“汗阿玛，这不是女工做的，是万常在做的，儿臣和弟弟一人一双的！” 　　康熙表情一僵。 　　随即他微微一笑，只是笑意却不达眼底：“这是……万常在所做？她怎么会突然为你做鞋子的？” 　　万常在怎么会为太子做东西？ 　　太子近身之物自然都是经过细致检查挑选，万万不能随意取用的。更何况无甚关系的庶母，又怎么能送给太子东西？康熙眉角微皱，隐隐有些不悦。 　　难不成万常在想借着太子上位？ 　　要是好感度可以目测的话，现在就可以看到康熙脑袋上冒出无数个减号。先前对万常在的好感度基本清零，甚至隐隐有跌至负数的趋势。 　　室内的温度下降许多。 　　梁九功以及西暖阁里的宫人们低垂下头，紧紧盯着自己的脚步，心里忐忑不安。 　　太子保成并没有发现汗阿玛的异常。 　　他从康熙手里挣扎下来，心满意足地将脚脚塞回软乎乎的绵羊拖鞋里。他踢踏踢踏着小脚丫绕着康熙走了一圈，展示完心爱的羊羔拖鞋才大声道：“儿臣今天去咸福宫寻弟弟玩耍，刚好看到万常在在做鞋垫子。” 　　康熙愣了愣。 　　他下意识地接了句：“咸福宫的人都那么喜欢做鞋垫子的吗？” 　　为何对鞋垫子记忆深刻。 　　毕竟康熙还是头回碰到宫妃给自己做鞋垫子做得还挺骄傲，特意要到自己面前献宝，因此康熙还记下此人——咸福宫的徐常在，重点是这鞋垫子款式做得很是普通寻常，甚至有些赶工的意味，天知道徐常在怎么会这般自得。反正康熙回头便赏给梁九功，连试都没有试一下。 　　“可是万常在说是汗阿玛吩咐她做鞋垫子的。”保成歪歪小脑袋瓜，有点点疑问。 　　康熙面上一片茫然。 　　他下意识否认：“瞎说！朕什么时候让她做过鞋垫子了？” 　　康熙和太子面面相觑。 　　倒是梁九功从脑海里拨出这件事：“皇上，上一回去万常在那……” 　　康熙表情逐渐变得古怪最后化作无语。 　　他明明是看到雪人上挂着尺寸和自己合适的手套，当时又觉得万常在胆小如鼠，便随意提点一句。 　　怎么到万常在这里就成朕让他做鞋垫子了？康熙槽多无口，欲言又止，最终断定万常在果然是个傻的。 　　既然是个傻的，或许太子这件事还真是她无意所为？康熙心里泛着嘀咕，揪着太子还是决定先问个清楚：“就算是给朕做鞋垫子又如何？和你脚上这双羊羔毛靸鞋有何关联？” 　　保成叉着腰大声回答：“当然有关系了！毕竟儿臣脚上的鞋子，大半的材料都出自汗阿玛的鞋垫子呢！” 　　康熙面露茫然。 　　保成叽叽喳喳地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重点在于万常在绣了两只公鸳鸯，万常在听到不用刺绣松了口气，万常在拆开来给他们做鞋子。 　　贴心的太子保成还将万常在脱鞋子一事给隐瞒过去——嗯！孤真是个贴心的好孩子，今天晚上的炸鸡块就多吃两块吧！嗯哼！ 　　相比得意的保成，康熙莫名有点不爽了。 　　虽然知道是万常在做错在前，又是为了浪费才改成皇子们穿着的靸鞋，但是一想到新年连个鞋垫子都没有收到的自己，康熙莫名觉得心态特别差。 　　凭啥啊？ 　　为什么啊？ 　　你眼里还有没有朕了？三连疑问足有看出康熙的恼怒。 　　自己不关心后宫宫妃是没错的。 　　后宫宫妃不关心自己那就是大大的错误，康熙脸色都黑了不少，刚刚收敛的冷意又四溢而出。梁九功苦哈哈的垂首竖手，险些想要跪倒在地了。 　　太子保成没发现。 　　甚至天真浪漫的他还在康熙的心头又重重插上一支箭，美滋滋地大声道：“万常在还说，后头要为儿臣再做两双呢！” 　　康熙，今天心态彻底崩了呢！ 　　他黑沉着脸，一把拎起美滋滋的太子保成：“保成啊，今日你的功课做完了没？” 　　保成后知后觉地发现情况不对。 　　他像是被揪住后脖颈的小猫崽，弱小可怜又无助。保成一路被拎进书房，明明汗阿玛平日里十句里面八九句都是称赞，今天却是少了大半。他被训得蔫头蔫脑，到最后都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保成委屈。 　　保成想要弟弟亲亲，抱抱才高兴！ 　　--- 　　忙忙碌碌的万安然打了个喷嚏。 　　她将藏着的各种料子拿出来，刚才那版的羊羔绒拖鞋也就个讨巧，细节上显然是不够完美的。 　　既然要做，万安然打算索性多做几双。 　　比如可以做成亲子拖鞋，给那拉姐姐一双和万黼配对？对了！再给宣嫔娘娘做一双吧……嗯要不索性凑成咸福宫集体拖鞋？ 　　万安然扳着手指细细算。 　　这羊羔绒拖鞋还是宫里独一份，独一份的东西是不是也应该给皇后娘娘一份？想到钮钴禄皇后对自己一直以来的看顾，万安然也记上一份。 　　做了皇后的，那能不做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吗？除非你想被穿小鞋了！因此万安然又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那份也记上。 　　洋洋洒洒算下来，要做的数量翻了好几倍。好在一来拖鞋不费材料，二来羊羔皮子和羊绒制品都略有气味，宫中喜好使用的主子数量不多，万安然遣橘白去内务府问了一句，转头广储司皮库就送来许多，送货的小太监还表示要是万常在需要的话还可以再送一些来。 　　送来的不止是羊羔皮子。 　　许是觉得这羊羔皮子实在用途不大，广储司还顺带送来了一批羊绒制品。 　　这倒是意外惊喜。 　　万安然细细瞧着这些绒褐布和羊绒线团。这些都是所谓的梳活羊绒制作而成，气味极淡，又用茜草、红花、蓝草、栀子，姜黄等染成各种颜色，绒褐布手感细腻光洁，羊绒线团更是入手蓬松柔软。这些后世织成一件纯舒活羊绒衫的话许是要卖出五位数的原料，如今就这般随意的堆在自己面前，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当然这也是宫妃的待遇。 　　在宫里自己只是个小小的常在，可架不住整个清国的一切都在为皇权输血。在外人看来价值千金之物，也不过是宫中主子们眼中有异味难上身的东西。 　　万安然摸摸料子，又摸摸毛线团。 　　要是再拿两根毛衣针的话岂不是可以做点羊绒线衫了？可惜如今开了春就算做出来也穿不上多久了。 　　万安然遗憾一瞬。 　　她先将这些羊绒线和羊绒布堆到一步，注意力挪回那堆羊羔皮子上。想要去除气味就得用盐水清洗，再放置在阳光下晒干梳理…… 　　等等？要太阳晒干？ 　　瞅了眼外面的天空，万安然登时变得蔫巴巴的。就这阴沉沉的天气，处理羊羔皮子那就是两个字：做梦！ 　　好吧，一开始的打算都归为零。 　　万安然不得已又将目光转向羊绒线。 　　罢了罢了，就先来练习下？她支使人去营造司取了几根细长木棍，磨成前面尖后面粗的模样充当毛线棒针后，万安然拿着棒针开始琢磨。 　　还别说一开始她便发现不少问题。 　　先是羊绒线太细，这也好解决用三四股绕在一起使用就是，其次才是最大的问题。 　　万安然也记不清如何打毛线咳咳。 　　应该是钻个圈圈打个结……吧？还是绕三圈再绕着手指头打个结……来着？ 　　万安然琢磨着脑海里仅剩下的那点记忆，跌跌拌拌地折腾着毛线团儿。大半天别说织出造型，反倒是将几个毛线团儿弄成了一堆。 　　康熙推门而入的时候还以为万常在新养猫崽，否则满屋子里怎么会这般乱糟糟的？他皱着眉扫视全场，立着片刻还是梁九功一声咳嗽，忙忙碌碌的一主三仆才发现皇上的到来。 　　万安然吓了一跳。 　　她赶紧放下手上的东西上前蹲福一礼：“婢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康熙漫不经心地点点头。 　　他一路走到软榻边坐下，海桃赶紧起身利落的倒了一杯茶水，双手奉送到皇上面前。 　　康熙伸手接过茶水。 　　抿了一口他便将茶盏搁在几子上，康熙也不说话，坐在软榻上环视整个东厢房。 　　万安然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最近……没犯什么事吧？忽然间万安然脑海中灵光一闪，她三步并两步地走到博古架边：“皇上，婢妾这回将您赏赐的宝物都放在架子上了。” 　　口气里带着点炫耀。 　　万安然望着康熙的眼睛闪闪发光，左脸写着‘夸我’，右脸写着‘快点’。 第二十八章 好听就是好头。 　　你还真是个小机灵鬼。 　　康熙一阵无语, 他还真没见过这么脸皮厚的宫妃。再说这事能表扬吗？且不说这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就瞧着你翘尾巴的模样，表扬一句怕不得飞上天。 　　康熙扶额不想说话。 　　立在一旁的梁九功也没忍住偷笑起来。问题在于万常在位份再低也是主子, 梁九功赶紧垂首掩住唇角的弧度，身体憋得一抖一抖不说, 肚子更是忍得隐隐作痛。 　　万安然还在自鸣得意。 　　她从左边走到右边，细细介绍着每一件御赐之物：“皇上赏赐之物, 婢妾是视若珍宝不说海桃更是每日要擦上两三遍，您瞧瞧！就和当初刚送来时一样明亮干净。” 　　这件事其实得表扬的是海桃。 　　得知其他人（重点是徐常在）屋子里没有这些御赐之物的她志得意满，对于这些个华而不实的装饰品迸发出一百分一千分一万分的热情，早起擦一遍午休擦一遍睡前也要擦一遍。 　　御赐之物每一件都铮亮铮亮的。 　　康熙抬眸扫了一眼, 心里还是颇为得意的。 　　蠢归蠢了些, 这心意还是在的。 　　当然打算兴师问罪的康熙, 在万常在发现自己问题所在之前是不会表现出其余态度的，他表情未变只是淡淡地应了声。 　　冷淡平静的表情让万安然心有疑惑。 　　她也不傻, 自然发现皇上大约不是为检查御赐之物这种小事而来的。那是为了什么？总不觉得觉得自己这里坐着特别舒服吧？这是不可能的啦。 　　万安然对此非常有自信。 　　就自己这个咸鱼样，康大爷这种上进的类型和自己根本不是同类啦！ 　　那是为什么呢？ 　　万安然将自己代入皇上的角度, 细细琢磨着皇上的想法, 很快她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万安然右手握拳敲在左手心里：“瞧婢妾这记性！” 　　说完话她转身就往里间走。 　　万常在的动作让所有人都是一愣, 海桃三人是茫然疑惑, 而梁九功则是松了口气。 　　看来万常在还有点眼色劲的。 　　想来也不是光做了鞋垫子吧？应该会拿个荷包福袋出来的吧？ 　　康熙则有完全不同的想法。 　　望着逐渐消失在眼前的背影, 他没由来的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甚至觉得万常在还会抖出一些奇思妙想。 　　康熙陷入沉思。 　　他倒是要看看万常在还能给自己怎么一个惊喜！？康熙端着茶水抿了一口，炯炯有神的双眼眨也不眨地看向她离开的方向。 　　这一回万安然动作很快。 　　不多时她捧着一摞纸走出来，昂首挺胸双手奉送上前：“皇上您看。” 　　康熙的表情倏然僵住。 　　他表情古怪扫了万常在一眼，在她催促的目光下还是选择接过来。 　　梁九功双眼大睁，手指用力狠狠一掐自己的大腿——别, 千万别，绝对不能在御前笑出声！ 　　海桃、紫苏和橘白已经彻底绝望。 　　她们的脸蛋涨得通红，一个个垂首凝噎的同时还试图朝着小主使眼色。 　　然后她们一个个目露绝望。 　　瞧瞧小主那模样，分明还在骄傲呢！ 　　万安然当然很骄傲。 　　她暗暗庆幸这段时间自己从未偷懒，认真抄写书卷没有松懈。要不然现在面对老师……不是，康大爷的抽查自己恐怕会提心吊胆，心慌意乱了吧？ 　　康熙吐出一口长气。 　　果然万常在和其他人不一样，他接过万常在抄写的书卷细细翻看。还别说她的字进步不小，虽然离风骨二字还差十万八千里，但也算得上中规中矩，从初学者的角度来说短短一个月有余就能得到这种成果，可见她的努力程度。 　　就这点上的确值得夸赞。 　　可是康熙是这么容易夸奖的人吗？更何况他现在左看万常在不顺眼，右看万常在还是不顺眼。康熙非但没和万安然想得那样表扬，而是引经据典批评万常在过于骄傲自满，直到看着万常在逐渐蔫吧才心满意足。 　　给一棒子还得再给点胡萝卜。 　　康熙话锋一转，还是好生奖励万常在一番，并叮嘱她再接再厉：“你如今写的字也顶多和太子比一比罢了，还得继续勤加苦练，明白了没有？” 　　万安然蔫巴巴的应是。 　　康熙满意颔首的同时瞧着万常在可怜兮兮的模样又有点心虚，想一想他特意吩咐梁九功一句：“将那一方瑞石高空悬月砚取来。“ 　　取来的意思当然是要赏给万常在。 　　梁九功应是的同时还有些意外，瑞石高空悬月砚乃是皇上的心头好，之前还在安嫔娘娘跟前提起过，说要等侍驾的时候一同欣赏欣赏才是。 　　怎么转头就送到万常在这里？ 　　梁九功摇摇头，肚子里暗暗泛着嘀咕——皇上还打算兴师问罪呢，瞧现在东西没要来反倒是先赔了一屁股……咳咳，一龙臀出去。 　　这叫啥来着？ 　　对，对！这叫本末倒置！ 　　梁九功心里嘀咕得起劲，面上则是使着小太监赶紧回乾清宫库房里寻东西。 　　万安然不懂砚台。 　　光看看梁公公那奇怪的表情她也知道是好东西，万安然欢欢喜喜地应了赏，顺带还提名万黼表示万黼的字也进步得很快。 　　提起万黼康熙反而想起正事了。 　　他笑容收敛，再一次端着茶盏抿一口，抿一口……眼看着都要见底了，万安然赶紧拿起茶壶又给满上不说，还吩咐海桃再送一壶水来。 　　康熙：………… 　　他的脸又黑了，万安然眨眨眼后知后觉地发现似乎……好像……不是检查作业来着？ 　　那皇上到底是来干啥的？ 　　算算时间也不像是来用膳的，那究竟是为何？万安然露出好奇宝宝的眼神，疑惑地瞅着康熙。 　　眼看室内气氛再一次凝滞，梁九功只好出言提醒：“万小主，年节的礼物——” 　　万安然微微一怔。 　　徐常在不是送了鞋垫子吗？听太子殿下说起皇上也并无多大兴趣，怎么现在倒是过来问了？恰好此刻一道灵光从万安然脑海里一闪而过，她盯着满地的羊毛线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性。 　　难不成是看到绵羊拖鞋的关系？ 　　……不可能吧？皇上还和孩子计较？万安然心里孤疑不定，面上泛红微微垂首：“婢妾手艺不佳，倒是做错了样式。多亏有太子殿下提点才没有酿成大错，今日才全部拆掉得重新做一遍呢。” 　　康熙扬眉。 　　给朕做？朕看你是打算给太子做！他端起茶盏，茶水微凉却又刚好静一静自己的内心。稍稍冷静以后，康熙抬眸扫了万常在一眼：“你打算给朕做什么？” 　　万安然立刻傻眼了。 　　哪里人直接问别人送什么……好吧，您是皇帝您是康大爷，您想问您随意。偏偏还没等万安然回答，康熙似笑非笑：“鞋垫子？” 　　要是从太子口中已经得知康熙对鞋垫子的不满意，自己还硬是撞上去，那她岂不是成了铁头娃？万安然当然不能这么回答，问题说送什么好呢？她冷汗从额角冒出来，垂首盯着地面出神。 　　满地的毛线球落入万安然的眼中。 　　她灵机一动，信心满满：“婢妾想做的是手套。” 　　这话一出康熙倒是一愣。 　　他抬眸看向万安然，微微眯了眯眼睛：“朕听闻太子分明说你在做的是鞋垫子？还绣了一对公鸳鸯来着。” 　　臭太子！ 　　定然是臭太子在那边告状！ 　　万安然又羞又囧。 　　自己绣了一对公鸳鸯的事迹传出去，不得被满宫室的人笑掉大牙？想想那场景她如丧考妣，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 　　康熙扬起眉梢。 　　犀利的目光上下扫视着万安然，声音微沉：“这是这么回事？” 　　还是说——你想忽悠朕？ 　　万安然的心跳错拍了一瞬，面上依然泰然自若。她的脸上浮出一丝惊愕一丝疑惑一丝茫然：“婢妾怎么会做的是鞋垫子？” 　　紧接着万安然微微垂首，双手搅着帕子：“婢妾女红手艺一般，要是立马做手套怕是太容易失败，因此想要先从简单点的开始练起……” 　　万安然越说越小声，将一个成绩不好却努力上进的人设表达得淋漓尽致！一边说，她一边给自己点个赞，要是自己在上辈子有这等演技，许是可以去考影视学院了。 　　听起来还真有那么三分真实。 　　想想能绣出两只公鸳鸯的确是应该多多练习才对，康熙也从三分相信到了七分。他没了怀疑态度也瞬间和熙不少，含笑逗弄着万常在：“是吗？朕上回看到的手套就很不错嘛？” 　　手套？万安然瞳孔地震。 　　说手套那也只有她随手挂在雪人上的那一对了。得亏万安然低垂着头装羞涩，否则定然会被康熙发现她的表情不对。 　　万安然心虚片刻。 　　她故作镇定，脸颊微红：“雪人上的手套是婢妾做着玩的，哪里能给皇上您送去？” 　　康熙哈哈一笑。 　　他深深看了万安然一眼：“那朕等着你的手套。” 　　万安然面上笑得灿烂，其实内心慌得要命。也不知道脑子怎么动了一动，万安然伸手抓起康熙的龙爪和自己的手掌比了一比。 　　康熙的手掌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指比万安然的手掌大上不少，手掌和手掌紧贴的时候还能感受到掌心传递来的热度。 　　梁九功嘴巴大张，下巴险些落地。 　　康熙也被万安然的动作吓了一跳，敢这般大胆的也只有眼前这人。 　　他微微垂首。 　　康熙的目光恰好落在万安然长长的睫毛上，翘密纤长的睫毛一颤一颤，在眼帘下投下一小片细碎的阴影。除此之外，他还能注意到万常在未施粉黛，白皙到剔透的肌肤，弧度厚薄恰到好处的唇瓣…… 　　康熙眸色渐渐深沉。 　　他喉结滚动，声音略略低沉：“万……常在？” 　　东厢房里一片寂静。 　　梁九功并周遭宫人微微垂首，似乎已经可以想象接下来的场景，甚至开始考虑是不是应该赶紧退下。 　　康熙低沉的声音富有磁性。 　　万安然一下子从思绪中惊醒，她像是受惊的小兔子般险些直接窜上天，松开康熙的手连连退后两步，却是一脚踩在一颗毛线球上。 　　毛线球一动，万安然猛地往前扑去。 　　方向正巧是朝着康熙而去——梁九功不得不赞一句万常在好本事！ 　　温香暖玉，美人入怀。 　　岂不是美事一件？他垂首敛容，伸出手暗暗做出一个手势。宫人们齐齐屏息凝神，蹑手蹑脚准备退出东厢房。 　　就在此刻他们的耳边响起咣地一声巨响。 　　这声音听着不对劲啊？ 　　正在试图溜走的梁九功抬起头那么一看，他的表情登时僵住不说，脑海里涌现的暧昧旖旎更是如同落地的瓷器，噼里啪啦碎了个干干净净。 　　刚才的声音好听吗？ 　　好听就是好头：） 第二十九章 赢家。[改错字] 　　什么温香暖玉。 　　什么旖旎暧昧。 　　在这一撞下都是烟消云散, 甚至于康熙对万常在的印象只剩下一行字：她的脑袋……好硬啊！ 　　梁九功脸色刷地变白。 　　望着被撞得身体晃了晃不说，露出吃痛表情的皇上，他赶紧使着宫人去请太医。 　　小太监刚跑到门口就被康熙喊住。 　　他黑着脸, 凌厉的眼风扫过梁九功：“胡闹！召太医是做什么？太医问起来你怎么回答？嗯？“ 　　说朕和万常在撞了下撞晕了？ 　　也不怕说出去变成笑话！望着抱着额头疼得泪眼汪汪……好吧，是疼得龇牙咧嘴的万常在, 康熙怜花惜玉的心思也没了。 　　应该说自己不跟万常在计较，已经是很给面子的事情。康熙淡定地起身, 又和善地吩咐万常在好好歇息，然后赶紧走人。 　　万安然本就没打算让康大爷留下。 　　不是她怨念，瞧瞧康大爷每回来都挑三拣四，不从鸡蛋里挑一二三四根刺他浑身都不舒服, 就这架势万安然能看他顺眼吗？她面上沉静, 暗地里已经鲜花怒放, 亲自将皇上送出门。 　　万常在眉眼间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实则是窃喜。康熙回首一看，又觉得自己是不是走得太急太快了些？太不给万常在面子了？他脚步略微迟疑一瞬。 　　万安然：……？ 　　皇上, 赶紧走吧你！ 　　康熙垂首，目光落在万常在额头的青肿上。万常在的肌肤白皙, 就算没有涂抹脂粉也看不出任何毛孔的存在, 而如今破坏这份美感的自然是一个浅浅青色, 略略肿起的小包。 　　万安然赶紧捂住脑门。 　　康熙被她的动作逗得一乐, 吩咐梁九功稍后再送份伤药过来, 没等万常在蹲福谢赏康熙又笑着道：“手套的事情，可不要再忘了。” 　　言下之意很是明白。 　　做太子和九阿哥的羊羔绒拖鞋前，万常在得先做手套。 　　这小心眼也是绝了！ 　　看着那送上门的赏赐份上，万安然还是快速应了声来，她乖巧老实地表示自己绝对会以最快的速度完成，然后尽快上交给皇上。 　　送走康熙万安然也终于长舒了口气。 　　她抚着还隐隐作痛的脑门, 回到屋子里就赶紧使着海桃取来药膏。 　　端着铜镜左看右看。 　　镜子里的脸庞和她后世有着七八分的相似，唯一不同的是万常在的五官更精致，保养得更好，别说细纹痘印就连黑眼圈也是没有一点点的。 　　要是损伤一丝一毫万安然都得哭！ 　　海桃取了点药膏轻轻沾点在鼓包上，动作轻柔地按摩着。同时她也不忘念叨着：“小主……哪有您这样的！明明能把皇上留下来的机会，就这样浪费了……” 　　投怀送抱不挺好的！ 　　当然的气氛多棒啊！越想海桃越是为小主错失良机而感到哀愁——别以为她没看见，小主刚才方向分明就是朝着皇上扑去的！ 　　海桃嘴翘鼻子高。 　　倒是紫苏另有想法，她摇摇头：“要奴婢说小主做的恰到好处！” 　　海桃一脸不信：“……哎？” 　　紫苏柔声解释：“要是小主投怀送抱，无论小主是不是无意的，只怕皇上日后都会以为小主是有意的故意的，反而败坏了小主在皇上心中的印象。” 　　什么印象？铁头娃吗？ 　　万安然一脸懵逼，吐槽之魂在心底熊熊燃烧。 　　海桃也觉得不对：“这样和皇上头碰头比谁的脑门硬，能留下哪门子的好印象……” 　　紫苏眸底浮现出一丝笑意。 　　她不慌不忙细细解释：“皇上此番前来，定然是因为小主送给太子殿下的羊羔绒拖鞋。“ 　　这点众人都知晓。 　　海桃和橘白齐齐点点头。 　　紫苏又接着说道：“要是小主借机和皇上相处，只怕现在气氛是好等回头皇上想起来，或许会有觉得小主借太子殿下上位的意图。” 　　皇上非常非常看重太子殿下。 　　比如之前的图嬷嬷，皇上的的确确没有惩处图嬷嬷，只是将她驱逐出宫。可是太子殿下不知道的是，图嬷嬷的夫婿也被贬去官职，从内务府一名前程相当不错的主事，沦落成盛京一座皇庄主事，这辈子还能不能回京城？怕是所有人都可以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不可能！ 　　除此以外皇上还整顿太子殿下身边所有的宫人，无论出身凡是查出有丝毫贪污受贿，懒惰松懈者轻者重则二十杖，重则贬去皇庄行宫做事。 　　要是小主落了个借太子殿下上位的意图，只怕五十分的好感都能直接跌成负五百。 　　紫苏说的严肃，海桃和橘白也是听得认真。光是想想小主被厌弃的下场，两人便是冷汗直冒，海桃和橘白齐齐抬眸看向小主，满脸的崇拜和敬佩：“小主的高瞻远瞩，奴婢们是万万不能及！” 　　原来我如此厉害的嘛？ 　　万安然心里泛着嘀咕，面上还是一派镇定，大有一切尽在自己掌握之中的架势。 　　三名丫鬟那是连番恭维。 　　东厢房里的气氛也逐渐热烈起来，叽叽喳喳说了一会以后众人又想起另一件事。 　　也就是手套。 　　一主三仆大眼瞪小眼，万安然先是忍不住笑：“原来皇上说的是手套！？咱们都被夏嬷嬷给忽悠瘸了。” 　　夏嬷嬷阿啾一个喷嚏。 　　瞧瞧那口黑锅，就直接砸在她的头顶。 　　海桃三人也没忍住。 　　橘白乐得捂住嘴，难掩眸中的幸灾乐祸：“还好主子送礼慢了一步，倒是……得了个良机！” 　　可不是嘛？ 　　要不是徐常在快人一步，怕不是含辛茹苦送上去还没得皇上一个笑脸呢！ 　　说起倒霉蛋徐常在，四人也禁不住摇摇头。好好的活计不送，非得送鞋垫子，还在皇上心里留下个奇奇怪怪的印象，真真是……说不上来的倒霉。 　　万安然摇摇头。 　　她叹了口气：“说到底，都是徐常在自作自受！” 　　要不是莫名其妙把自己当做敌人，非得铆足劲在自己前面出出风头，也不会落了个被皇上视为奇行种，被宣嫔怒斥罚抄的结果。 　　万安然总结之后觉得：“所有做事还是要从心，不是属于自己的东西没必要去争去抢。” 　　要说以前海桃还有些不平，如今想想小主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就像刚才的事情，若是走错一步或许会在皇上心底留下截然不同的印象，又或是像徐常在要不是被宠爱两个字给蒙蔽了头脑，又如何会落到现今的下场？ 　　海桃、紫苏和橘白若有所思。 　　万安然说完一番话，再次将心思落在了手套上。新年已过，再做雪人那种毛绒手套显然是没有必要的事情，万安然细细琢磨片刻决定做一副皮手套。 　　和常规的五指手套不同。 　　为了用起来清凉舒爽，万安然选择做成无指的款式，掌心处还加了一层软垫，握手起来非常舒适。截然不同的手套款式让宫人们看得一愣一愣，海桃禁不住发问：“小主，这手套的样式奴婢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现在已经冬末初春，皇上后头能带着全指手套的时间还有多久？”万安然反问一句。见海桃等人迟疑摇头以后，她又垂眸细细制作：“而无指手套起码可以在春秋两季使用。” 　　“那中间的软垫呢？” 　　“皇上喜欢练习骑射不说，各式武器也是皇上的心头好。”万安然所做的手套在后世也有，常常是锻炼身体用于握把避免脱手，避免磨损皮肤所用，现在拿来给皇上用显得恰到好处。 　　三人恍然大悟。 　　在不知内情的海桃等人眼里，小主分明对皇上有着脉脉情谊却因受了伤而不愿意靠近，虽然嘴硬但是碰到皇上的事情又恨不得花费所有心思去做。 　　这样的小主哦…… 　　三人眼泪汪汪，纷纷握紧拳头——我们要保护好全世界最棒的小主。 　　万安然困惑地扫了三人一眼。 　　总觉得海桃三人有些奇奇怪怪的，她摇摇脑袋继续折腾手上的皮料。 　　半指手套花不了多少料子。 　　万安然看看剩下的皮料，顺便剪出两块小的搁在旁边：“到时候给太子和九阿哥也各做一双吧。” 　　海桃裂开了。 　　紫苏更是一脸无语，她赶紧上前劝说：“小主，太子殿下和九阿哥年纪尚小还用不着这些。皇上要是真觉得好，小主再给太子殿下和九阿哥制作也来得及——” 　　还有一句话紫苏没有说。 　　她知道小主不愿意表露出自己尚且惦记皇上的心思，可是也不能这样做！起码也得给皇上三分面子的嘛。 　　以上都是紫苏心里琢磨的。 　　万安然要知道，非得给个三连否认：我没有，我不是，别瞎说！ 　　紫苏的话也有的确有道理。 　　万安然遗憾地将布料堆在一边，决定赶紧先将手套做完交差。 　　无指手套做法颇为简单。 　　做上七八遍，又从中挑出模样最好的一双由着海桃亲自送去乾清宫。 　　独特的样式还真让康熙眼前一亮。 　　尤其是习武练习以后，更是对这巧妙的设计大加赞赏。 　　赞赏的结果是万安然睡了康熙几回。 　　宽厚而结实的胸肌，八块闪烁着光泽的腹肌，汗水顺着纹理一路下滑——偶尔品尝，万安然很乐意给打个高分，期待皇上不要辜负自己做的运动手套，再接再厉更创佳绩。 　　万常在的异军突起颇让人侧目。 　　在咸福宫乃至其余宫室宫人们的嘴里，万常在灶头正热，俨然有下一任宠妃的架势。 　　宫人的追捧只让万安然心烦。 　　幸好她只是个小小的常在，不用出门与其他宫妃打交道的她窝在东厢房里，吃着美食做事羊羔绒拖鞋，倒是越发悠闲自在了。 　　倒霉的只有宣嫔。 　　幸好这风潮没过多久，原因是承乾宫的佟贵妃再一次病倒。 　　对此海桃表现得非常淡定。 　　她小声嘀咕：“小主您忘了？每年开春秋季，佟贵妃总会病上一个月两个月的，已是见怪不怪的事情。” 　　万安然微微皱眉。 　　这么弱的身体，加上和康熙又是近亲，也难怪历史上的佟贵妃唯一产下的女儿也幼年夭折，自己的寿命也是不长。 　　宠爱再多身体不好又有什么用？ 　　想想佟贵妃的未来，万安然越发坚定要好好养身体的想法。 　　说起来也是稀奇，打从自己苏醒以后万安然的身体一日千里的好起来，过了正月初六连汤药也彻底停了。别说是当值御医觉得稀奇，就是宣嫔也心生疑问，还特意另寻了几名御医再为万安然把脉确定一番。 　　这还是一开始。 　　到如今万安然说句不好听的——她觉得自己的身体那是比牛还壮，她偷偷摸摸试过，随意一扮食盒的把手就被扮了下来，闹得海桃还以为食盒质量有问题，险些闹到内务府去呢。 　　或许身体好就是金手指？ 　　亦或是前身自带的能力？ 　　万安然不是很清楚，如今听着佟贵妃近来需要卧床休息的消息传来，她还是有点庆幸。 　　什么东西能比得上健康？ 　　只有活到最后才是赢家！ 　　喧嚣的日子退去。 　　平静的生活又重新归来，而万安然也总算做完了一堆毛绒拖鞋。 　　这一回用的不止是羊羔绒。 　　得知宫中不少人并不喜欢有气味的羊羔绒，刚好天气不佳导致去味工作难以进行，万安然索性换成了兔毛。 　　作为数量最多的兔毛皮子，超出的份额给点银子就可以拿来不少——尤其在万安然对皮料子要求并不高的情况下，毕竟就算整的，到最后也要剪开拼接的嘛。 　　给太子和九阿哥做的是可爱版，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做的颜色简约朴素，再由手巧的海桃和紫苏绣上精致优雅的团福花纹，而给皇后、宣嫔与那拉贵人做的，就显得俏皮可爱许多。 　　毕竟再是沉稳大气，宫妃们现在大多数也不过是十几岁二十来岁的年纪。粉粉嫩嫩的小星星，圆滚滚的小熊造型，立起来的猫耳朵，长长的兔耳朵……萌哒哒的造型让海桃三人目不转睛，爱不释手，更何况送到其余宫室之中。 　　最早收到的自然是宣嫔。 　　再是崇尚佛道，平静心情，眼看着柔软蓬松的拖鞋出现在眼前，她也忍不住眼前一亮。 　　等紫苏退下她第一时间就试了试。 　　木质的薄底上覆盖着厚厚的兔毛料子，犹如踩在云朵上一般柔软舒适。可爱精致的模样也让人爱不释手，在旁边的夏嬷嬷也是目不转睛：“万小主的心思还真是稀奇。” 　　宣嫔心情不错。 　　望着毛绒拖鞋她脸上带着浅浅笑意：“算万常在还有点良心，也不枉本宫为她挡了这些刀枪。” 　　不用晨昏定省的万常在自然可以窝在宫里，可是宣嫔不行啊！她这些日子可没少被宫妃们的眼刀剐，甚至还有人怀疑万常在平日也不出门是被宣嫔管束的。 　　好你个宣嫔，原来是一肚子的坏水。 　　天降一口大黑锅，宣嫔这些天都快郁闷坏了。如今她的脸上也总算露出些笑，宣嫔摆摆手：“将刚刚送来的那一筐子桑葚给万常在拿去吧，想来她定然会高兴的。” 　　而那拉贵人则有些惊愕。 　　除去上次帮着万常在吐槽乌雅贵人几句以外，她和万常在的相处也只是平平淡淡。 　　更何况……那拉贵人心里也知道，自己对万常在的帮助哪里比的上万常在对万黼的帮助？多亏有着万常在，万黼才能入了太子殿下的。而现在还送东西过来……万常在这一番投桃报李，让那拉贵人有些无地自容。 　　橘白蹲福一礼：“那拉小主就收下吧！这是小主特意为那拉小主和九阿哥做的亲子鞋子呢！” 　　那拉贵人一怔：“……亲子？” 　　橘白言笑晏晏，她拿出一模一样，唯独小了几个号的毛绒拖鞋。一大一小摆在面前，那拉贵人前面是三分心动也变成了七八分，甚至已经可以想象万黼和自己一同穿着的模样。 　　这……还真是让人无法拒绝。 　　那拉贵人想想还是收了下来，只是身为贵人的她没有可以拿出手赠送的东西，那要怎么办？那拉贵人左思右想，正当她一筹莫展的时候正巧看到了万黼…… 　　有了！ 　　那拉贵人眼前一亮。 　　听闻皇上前段时间又唠叨万常在的字，而自己除此以外也恰好无甚出色之处，这不正好巧了吗？那拉贵人下定决心，她亲自走入东厢房，表示在接下来的时间内一定会在学业上严格指导万常在，力求让她的学业成绩节节攀升，争取得到皇上的赞誉！ 　　万安然的脸麻了。 　　她瞳孔地震，连连摆手：“那拉姐姐，咱们之间何必这样客气！？” 　　那拉贵人握紧万安然的手。 　　她一脸严肃，掷地有声：“就是我把你当做妹妹，才要如此！” 　　万安然：………… 　　要不……咱们再商量商量，我不当你妹妹成吗？ 第三十章 学习。 　　深宫寂寞。 　　那拉贵人性格温柔内敛, 素来不喜争执，也不得皇上宠爱，怀上万黼更是靠的运气二字。能怀上孩子的宫妃不太看得上那拉贵人, 没有孩子的宫妃或是嫉妒或是冷视，除去勉强能说上话的宣嫔外, 那拉贵人在宫里也没有说的上话的宫妃。 　　打从升起给万常在授课的心思，她也是一鼓作气, 回头就整理了一摞教案，决定要从头开始细细给万常在讲课。 　　看着那拉贵人翻出来的一堆资料书籍，还要熬夜写出来的教案，再看看她期待的目光和眼底淡淡的青黑……万安然拒绝的话语在舌尖转了个圈, 又被她重新咽回肚子里。 　　还能怎么办？ 　　就宠着呗QAQ 　　万安然只能安慰自己——自己可是要在清宫活到一百岁的人, 这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总得多学学多看看才是。 　　俗话说得好：活到老学到老。 　　这样一想是不是能接受多了？恢复平静以后万安然老老实实地捧着课本，全身心沉浸入学业之中……个鬼啊！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万安然像是孙猴子碰上了那拉贵人这位唐僧, 在师傅的念叨声中头大如牛，望着课本眼睛里只剩下了圈圈。 　　万黼看着就汗毛倒竖。 　　他蹑手蹑脚, 偷偷摸摸往外走, 只可惜却是被万安然逮了个正着。她一把揪住万黼, 试图让他和自己一同在学海内玩（zheng）耍（zha）。 　　万黼：痛苦面具.jpg 　　人活着是为了学习吗？那当然不是！他不过是个三岁的宝宝, 为什么要这样折磨自己？ 　　万黼虽小, 话语却是不少。 　　万安然听着他的喋喋不休也是无语，她摁住万黼的脑袋瓜：“你想想，你的太子哥哥是不是课业比你还重？” 　　“那是太子哥哥！” 　　“那我问问你，皇上说的话咱们万黼听不听得懂？” 　　万黼摇摇头。 　　他一脸鄙夷：“万常在你好笨哦！汗阿玛的话我怎么可能听得懂？” 　　你这个小笨蛋还敢鄙视我？ 　　万安然长长叹了口气，伸手敲敲万黼的脑袋瓜：“万黼啊，你脑袋瓜里难道装的是水吗？还装的是浆糊？” 　　万黼还不乐意。 　　那拉贵人却是附和：“额娘觉得你万母妃说的是！万黼, 你觉得皇上会和你一起玩耍吗？比如一起玩捉迷藏？” 　　万黼想了想，没忍住一阵恶寒。 　　他的脑袋瓜摇晃得犹如拨浪鼓一般，光是想想就足以让万黼受不了。他圆滚滚的小脸皱得犹如包子皮：“额娘您在说什么呀？汗阿玛才不会这样做。” 　　就算是太子哥哥也没和汗阿玛玩耍过。 　　万黼曾经以为太子哥哥和汗阿玛住在一起，汗阿玛一定会陪着他玩耍嬉笑，却没有想到太子哥哥却是摇摇头，告诉他汗阿玛身为皇帝每天要早出晚归，除去读书和用膳以外的时间他也很难和汗阿玛相处。 　　万黼叭叭叭说个没完。 　　就连太子哥哥都这么困难，还陪着自己玩？把自己抓去骂一顿才差不多。 　　“万黼也知道太子殿下跟着皇上学习，总有一天他会变成皇上那般足智多谋，文韬武略之人，到时候太子殿下还会愿意和不学无术的万黼一起玩耍吗？”万安然插话。 　　万黼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还从未想过这些，猛地听到万安然提起万黼的脑袋就有点转不过弯来。他看看那拉贵人，又看看万常在，呆立在原地好半响。 　　“太子哥哥才不会呢！”万黼涨红脸，气呼呼地嚷嚷着。 　　不仅如此，放下话的他一转身冲出书房——万安然被他的模样吓了一跳，想要去拉却被那拉贵人拦了下来。 　　“那拉姐姐！” 　　“妹妹放心。”那拉贵人反应比万安然淡定许多，她安抚住万安然，又吩咐宫人跟上万黼：“他这段时间气性大了，就是该受受刺激！” 　　万安然能对宫人的示好泰然自若。 　　而万黼不一样，和太子保成关系上涨以后宫人们的态度越发讨好卑微。加上在太子身边看到那些宫人一个个恨不得将他们捧到天上去的架势，万黼近来活泼可爱之余熊孩子属性也逐渐呈现上升趋势。 　　“万黼年纪还小。” 　　“……在宫里哪里有孩子。”那拉贵人摇摇头，又端出书本细细讲解。 　　万安然试图扯开话题未果。 　　她偷偷吐了口气，愁眉苦脸地继续盯着书籍，而狂奔出去的万黼则是一路跑到了乾清宫。 　　乾清宫戒备森严。 　　九阿哥哒哒哒的脚步声普一出现就引发不少侍卫的关注，等看到三头身的小包子出现在墙角，一行人皆是惊疑不定地交换着眼神。 　　能出现在宫里的小包子只有两人。 　　其中的太子殿下正在乾清宫读书，还有一人便是眼前的九阿哥了。 　　知道身份也不意味着能放他进去。 　　为首的侍卫敏捷地逮住九阿哥，半蹲着身体温声道：“奴才纳兰性德给九阿哥请安，九阿哥是有事情想要求见皇上吗？” 　　万黼摇摇头。 　　他眼里含着泪珠，抬眸细细看看纳兰性德。虽然有点陌生，但是起码比周遭五大三粗的侍卫看着亲近，万黼胖乎乎的小手紧紧抓住纳兰性德的衣襟：“我想见太子哥哥。” 　　他声音哽咽。 　　配合上红红的眼睛，宛若受惊的小白兔一样。 　　难不成是受了欺负要找太子殿下告状？纳兰性德心里泛着嘀咕。问题在于现在正是太子殿下读书写字的时间，要是惊扰到太子殿下的话，只怕皇上会恼火。 　　纳兰性德扶住圆滚滚的九阿哥。 　　他略显为难：“九阿哥，太子殿下正在读书写字，还没有到玩耍的时间。咱们要不要先去见一见皇上？” 　　受委屈还是直接告诉皇上才是。 　　意外的是九阿哥摇摇头，执拗问他：“我就想偷偷看太子哥哥一眼。” 　　读书……写字。 　　万黼的心里不由自主升起万常在和额娘的话语，他嘴唇抿了抿，眼神越发可怜：“我……不会吵的，我就想看看太子哥哥读书的样子。” 　　不会吵闹也不行啊…… 　　纳兰性德知道自己应该开口拒绝，可是着拒绝的话语在舌尖转了个弯又缩回肚子里。他一边伸手示意侍卫去东暖阁禀告皇上，另一边则亲自抱起九阿哥往西暖阁走去。 　　纳兰性德的脚步缓慢。 　　一路上他试图从九阿哥嘴里套话，偏偏别看九阿哥年幼这嘴巴却是和闭嘴的河蚌般怎么也打不开。 　　到最后两人来到西暖阁门口。 　　一看到了目的地，万黼立马从纳兰性德的怀里挣脱出来。他小跑着上前，将来意告诉给守门的宫人们。 　　宫人们表情古怪。 　　他们不用思考便立刻摇头，偷偷看一眼太子？往大里说岂不是窥视太子殿下的行迹？就算九阿哥没有恶意他们也免不了被皇上狠狠惩治。 　　万黼这下是真蔫吧了。 　　得到侍卫通知的康熙远远就看到这一幕。他心中微动，示意院子里的宫人们不要做声，上前牵住万黼的小手：“朕带你去看看。” 　　万黼被吓了一跳。 　　他一双眼睛睁得溜圆，张开嘴就想叫又被康熙堵了个严严实实。万黼呜呜两声，康熙这才松开了手。 　　“……汗！阿玛。”万黼眼睛亮晶晶的，他超小声的说着话，唯恐被里面的太子保成发现。 　　康熙牵着万黼往里走。 　　一大一小蹑手蹑脚地跨过门槛，透过帘子往内室书房看去，万黼的目光直直落在太子哥哥的身上。 　　保成正端坐在位子上。 　　他背脊挺直，右手微抬，铺纸蘸墨，一笔一划认真书写着大字，聚精会神，专注到完全没有发现康熙和万黼的到来。 　　万黼沉默无语。 　　康熙略显疑惑，尤其是感受到手心里的小手紧了紧更是困惑非常。带着万黼离开西暖阁，一直回到东暖阁以后康熙才提出了自己的问题：“万黼，你跑来看太子是为何？” 　　小小的人儿一脸心事重重的。 　　康熙一共也有四个儿子活着，就算对万黼略显漠视但碰上还是会过问一二。 　　同时他心里还有些阴谋论。 　　会不会后宫有人在万黼耳边说了些流言蜚语？以至于让万黼介意起他与太子之间的差别？万黼是保成如今唯一玩在一起的兄弟，最重要的是康熙也明白保成对万黼的在意。 　　也因此康熙颇为紧张。 　　他深深注视着万黼，看着他小脸蛋皱成一团，在原地想了许久许久。万黼忐忑不安的表情落入康熙眼中，让他的心往下沉了一沉，眸底更是闪过一丝戾气。 　　这后宫要好好…… 　　就在此刻垂头丧气的万黼叹道：“汗阿玛……儿臣回去也会好好读书的，儿臣会努力跟上太子哥哥的。” 　　……整顿？ 　　康熙面上的怒火瞬间消散，甚至带了点茫然失措：“……哈？” 　　这是什么意思？ 　　偏偏万黼像是重新打足了精神，他迈开小短腿就往门口走。才走了两三步，便被回过神的康熙给逮了个正着：“你给朕说说，怎么忽然想起要好好读书了？” 　　保成之前还想拉着万黼读书呢。 　　偏偏万黼这小子跑得比兔子还快，眨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现在却一下子打起干劲来？ 　　其中定然有诈！康熙目光灼灼，而万黼蹬着小短腿，他气势汹汹，声音响亮：“儿臣要向额娘和万常在证明，儿臣才不会被太子哥哥丢下！” 　　康熙脑门上的问号越发多了。 　　远在咸福宫里，那拉贵人翻看着万常在提交的课业，她微微皱眉，敏锐地察觉出一些问题所在。 　　万常在不是不认字，而是下意识会简略几笔或者用更简单的同音字来代替复杂的字体：比如用干来代替乾，又比如後用后来替代…… 　　那拉贵人若有所思。 　　万安然则是抓耳搔腮颇有些忐忑不安，那拉贵人抬眸注意到这一点，她笑弯了眼睛，柔声安慰：“妹妹的想法很独特，指不定在哪里也有人是这样用的。” 　　万安然眼前一亮。 　　那拉贵人话锋一转：“当然在宫里还是不能乱用的，光是皇后的后，和前後的後你敢乱用，指不定谁就告你一个僭越不敬之罪。” 　　万安然垂头丧气。 　　那拉贵人伸手摸摸她的脑袋，含笑往下说道：“当然姐姐我有一个好办法。” 　　万常在与其说是不认字，更像是没有习惯这些字。那拉贵人敏锐地发觉，万常在总是连在一起认识，分开又不会书写或是遗忘读法，解决的办法也很简单，只要多加阅读书籍，尤其是从一些简单的故事书开始一步步阅读熟悉，加以抄写背诵。 　　确定办法以后，那拉贵人笑着道：“走吧，姐姐带你去个好地方。” 　　好地方指的就是景阳宫吗？ 　　这里门庭空落落的，长长的甬道中除去自己这一行人外，再也看不到旁人的踪迹。 　　万安然揣着一肚子的问题。 　　远远看见那拉贵人到来，原本端坐在门口的一名小太监登时乐得跳起来：“那拉贵人，您来啦？” 　　显然这不是那拉贵人头一回来了。 　　她笑着朝小太监点点头，示意宫人塞了个荷包给她然后走了进去。 　　这里的小太监真的没有油水。 　　拿到小小的荷包他已乐得眉开眼笑，一路哈腰点头地跟在旁边。眼看着万常在是个陌生的，小太监更是舌灿金花，细细说起这景阳宫来。 　　景阳宫乃是东西六宫之中最偏远的宫室，在前朝乃是冷宫之所，听起来实在是不吉利得很，以至于宫妃们避之不及，宁可住在一起也不愿意搬到这里来。 　　康熙也不强求。 　　当然好好的景阳宫也不能浪费，康熙使人修缮一二重新安排装潢成藏书楼。 　　“那为何没人过来？” 　　万安然好奇反问：“既然是皇上准备的藏书楼，也定然有可能遇见皇上的吧？“ 　　大冬天的，一些宫妃还能守在御花园里，甚至在雪地里跳舞只求皇上一眼关注，那为何这景阳宫却是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没？ 　　小太监摇摇头。 　　他苦笑一声：“真要是皇上能来过一次，这藏书楼也不至于这般萧条喽。” 　　“难不成……？” 　　“万常在猜得没错，打从景阳宫修缮完成至今，皇上一会都没有来过！”小太监想想就叹气。他以前还以为自己得了个好差事，指不定就能落入皇上青眼然后扶摇直上，却没想到到最后却是在这寂静空旷的室内了度时间。 　　想到这里小太监一激灵。 　　他赶紧细细观察万常在的神色，唯恐这位好不容易过来的主子失望。 　　这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意外的是万常在一脸的惊喜，目光直直落在远处：“这是……猫？” 　　小太监顺着万常在的视线看去。 　　两只百无聊赖的大猫肆意的躺在书架上，好不自在随意，仿佛景阳宫是它们的地盘。 　　“这是专门用来抓老鼠的。” 　　小太监解释一句，见着万常在跃跃欲试想要去撸猫，赶紧上前拦着：“这些猫凶的很，小主小心些……额？“ 　　万安然伸手撸向猫猫的下巴。 　　只见猫猫打着小呼噜，舒舒服服地哼哼唧唧，别说露出尖锐的利爪甚至还伸出软乎乎的肉垫催促。 　　这样摸还不够。 　　万安然又将猫猫抱在怀里，从耳朵到尾巴根集体撸了个爽。 　　别说反抗了。 　　另外一只猫猫还焦急地凑过来，竖起长长的大尾巴发出娇气的喵喵声，还乘着万安然和那拉贵人说话的时候伸出爪子，试图把同类给推开。 　　小太监陷入沉思。 　　他学着万常在的动作，也试图捞过一只猫揉搓揉搓。 　　只是尚未碰到猫，两只猫猫便已翻脸不认人。它们露出尖锐的牙齿，呼哈呼哈地朝着小太监喷气，至于那只没的到万常在抚摸的猫猫更是后脚一蹬，冲上前对准小太监就是一通胖揍。 　　小太监：卒。 　　眼热也想揉猫猫的那拉贵人滚了滚喉咙，默默后退一步。 　　惹不起惹不起。 第三十一章 杏花。 　　万安然在宫里还是头一回见到猫。 　　和后世流行的娇软猫猫不同, 眼前这两只大猫被养得油光水滑，走起路来霸气横生，威风凛凛的模样让人眼前一亮。 　　“给你们喂食洒扫的可都是我啊！”小太监捂住脸嘟嘟嚷嚷着, 看着两只猫在万常在怀里软萌可爱，到自己面前便嚣张跋扈的架势, 他的鼻子都要气歪了。 　　万安然也忘记正事。 　　她随手抹了抹椅子上的灰尘，抱着两只猫猫快乐的撸一撸。 　　猫猫又软又暖, 手感堪称一级棒。 　　万安然越摸越是欢喜，眼里放光看向那拉贵人：“那拉姐姐，咱们能养它们吗？” 　　“这两只猫是景阳宫专门养来抓老鼠的，你要是真喜欢咱们去猫狗房挑一只好不好？金丝猫就极好, 姐姐听说还有异色瞳的波斯猫, 毛色洁白手感顺滑……”那拉贵人笑着道。 　　两只猫朝着她龇牙咧嘴。 　　瞧着通人性的一幕, 那拉贵人赶紧又退后一步。她和声解释：“倒不是眼前两只不好，只是景阳宫是拿来抓鼠用的, 脾气自然也要凶狠一些，和寻常拿来耍玩的猫狗不同。带着这两只回去, 万一在咸福宫里抓伤人就麻烦了。” 　　能被小主们抱养对于两只猫当然是大好事, 小太监喂养它们这些日子也有了三分情谊。可是想想那拉贵人说的话, 万一伤着小主们的话, 这两只猫只怕得落个被杖毙淹死的下场。 　　小太监吓得一哆嗦。 　　他搓着双手, 赶紧解释：“万常在，宫里的猫狗都有登记造册，并不是小主您想抱走就能抱走的。这抓鼠的和养做宠物的也不是一概而论……”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 　　到最后小太监一咬牙：“小主想养猫还是听那拉贵人的话，去猫狗房里取一只吧！” 　　“不能抱回宫里我就过来看看。”万安然也不在意。 　　“毕竟养猫还是要以缘分为主，既然我看到你们，你们又亲近我, 说明咱们之间有缘分，对不对？”万安然笑着冲两只猫猫说话，轻轻搔抓着它们的下巴。 　　两只大猫仿佛也知道她在说什么一般，发出娇滴滴的咪呜声，一个在万安然怀里蹭来蹭去，另一个则是绕着万安然打圈圈。 　　只要不带回去就好说。 　　那拉贵人吊在半空中的心瞬间落下，脸上带笑走入书架之中，很快挑出几册书籍交给万常在：“这些故事书看着颇为逗趣，你可以翻看一二。” 　　万安然乖乖应是。 　　按理说取完书籍应该转回咸福宫才是，可是看着景阳宫里的两只猫猫，万安然决定就在咸福宫里窝一会吧？ 　　那拉贵人哑然失笑。 　　她点点头：“好。” 　　今日阳光明媚，和风惠畅。 　　前两天尚不肯离去的寒意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比起缺少人气阴冷的景阳宫殿内，万安然和那拉贵人一商量，决定到景阳宫后院花园里坐着看书。 　　两只猫如影随形。 　　它们在万安然的脚边跑来跳去，如同领路人一般将一行人引至后院。 　　春风悠扬而过，一股股甜甜的清香扑鼻而来，万安然下意识抬起头接着哇的惊呼出声。 　　财政吃紧。 　　除去充作藏书阁的景阳宫前殿经过修整，而后殿和院落却尚未修整。破败的青石块院落已经杂草丛生，簇拥在其中的是一棵颇为壮观的杏树。 　　现在恰好是杏花怒发的时节。 　　比起御花园里经过细致修缮，呈现出优雅纤细美感的杏花，这棵杏花就显得粗狂又霸道，比之更别具一番风味。没有人为的控制，它肆意舒展着自己的枝条，雪白的杏花满缀枝头，一团团一簇簇，微风过处花瓣从天而落，洋洋洒洒地落在万安然的发间肩头。 　　两只猫咪更是爱惨了这些飞舞的花瓣，在其中上扑下跳别提有多欢快。 　　那拉贵人平日只取书赏阅，从未踏入景阳宫的后院之中。眼前这一幕也是她初次所见。 　　“还真是另有一番天地。”那拉贵人手指捻着一朵杏花，笑得眉眼温柔。 　　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 　　万安然心里禁不住涌现出这句话——别说男人欣赏，她也愿意欣赏美人呀！ 　　驻足欣赏美景片刻，两人携手走到树下。坐在石凳上，那拉贵人和万安然沐浴在杏花的清香芬芳之中，脸上一派轻松惬意……停停停！ 　　“开始读书吧。” 　　“……好好好。”万安然除了点头应是还能怎么办？她翻看着书籍，很快就沉浸入其中。 　　那拉贵人选的都是些故事书。 　　有后世也颇有名气的《搜神记》《西游记》，也有一些自己从未听说过的。内容都是一些小短篇，说的是一些田园趣事，万安然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提出一两个问题。 　　一问一答，气氛祥和。 　　足足看了一个时辰，万安然才意犹未尽地合拢书籍，决定剩下的回头再继续看。她抬头看着杏花树出神，沉吟片刻提出一个问题：“姐姐，杏花能做酒吗？” 　　那拉贵人还在欣赏眼前的美景。 　　普一听到万常在的话语，那拉贵人忍不住白了她一眼。 　　现在是说吃的时候吗？ 　　看看满枝头的杏花，那拉贵人还是选择重重点头：“当然能。” 　　海桃几个嘴角已经开始抽搐了。 　　紧接着她们看到小主和那拉贵人兴冲冲地走上前，围着杏树转圈圈。 　　这么一棵树能酿多少酒？ 　　要是杏花树有神志，怕是此刻没有刚才的嚣张而要开始瑟瑟发抖了。 　　当然那拉贵人也没打算全部薅走。 　　她拉住磨掌擦拳的万安然：“只能摘一部分，一来咱们酿酒喝不完，二来你夏天还想不想吃杏子，秋天想不想吃杏脯了？” 　　万安然点点头。 　　她拍拍胸口：“那拉姐姐放心吧，妹妹我心里有数。” 　　说完万安然指使着小太监搬来梯子，兴冲冲地准备摘花瓣。光是看着宫人们的冷汗就要冒出来，海桃和紫苏赶紧拉住小主：“小主！小主！奴婢来，奴婢来！” 　　万安然不情不愿地退后。 　　她和那拉贵人立在树边指手画脚，不至于薅秃了一整棵树却也让杏树茂密的发际线往后退了那么一些。采摘了整整两筐子的杏花，再带上不能忘记的书籍，一行人笑着离开景阳宫。 　　回到咸福宫。 　　刚刚踏进大门夏嬷嬷便匆匆迎上前：“两位小主，你们去了哪里？皇上带着九阿哥来了。” 　　万安然和那拉贵人猛地一怔。 　　紧接着两人面面相觑，心底泛起了一丝心虚：她们似乎把万黼忘到了九霄云外。 　　两人相视一眼。 　　她们谢过夏嬷嬷，赶紧脚步匆匆往正殿里走去。 　　康熙大马金刀地坐在殿内。 　　一脸气呼呼的万黼坐在下首，委委屈屈地窝在宣嫔的怀里。徐常在难得给放出来露面，她俏脸微微扬起，满目柔情望着皇上——只可惜落花有情流水无意，康熙直接无视了徐常在。 　　待那拉贵人和万常在进来，他不轻不重地将茶盏搁在几子上：“你们两人去哪里了？亏得万黼急急忙忙回来读书，你们两个倒好先溜走去玩了。” 　　真真是不像话。 　　康熙黑着脸，上来就是一通训斥。 　　“就是！还读书，背着儿臣出去玩耍！”万黼难得有皇上的助威，他双手叉腰，嘟嘟嚷嚷个没完。 　　那拉贵人没了先前的肆意。 　　她深深蹲福，声音恭谨：“嫔妾知错。” 　　殿内的气氛瞬间凝滞。 　　万安然也总算明白，明明那拉贵人拥有姣好的容貌和身材，同时还有万黼这个孩子却依然位份只到贵人为止。 　　理由大概就是眼前这个。 　　万安然上前一步笑道：“回禀皇上，那拉姐姐是带婢妾去了景阳宫。” 　　“景阳宫？”康熙有些惊讶。 　　“是的，那拉姐姐为婢妾选了几本书籍，咱们还发现一棵杏树摘了一些杏花。”万安然脸上浮起浅浅的笑容，“那拉姐姐打算酿造杏花酒嘿嘿。” 　　上回皇上可是喝了梅花酒的。 　　康熙显然也想到这一茬上，他装模作样地咳嗽一声，倒是直接将这件事挥去。他话题一转：“朕来咸福宫是和你们说一声，日后万黼就跟着太子一起开蒙。” 　　那拉贵人猛地抬头。 　　她杏眼圆睁，眉眼间的震惊之色难以遮掩。良久之后那拉贵人才强忍住心中激动，欢欢喜喜地蹲福一礼。 　　康熙交代完事情便匆匆离去。 　　万安然握上那拉贵人的手：“那拉姐姐，这是件大好事！” 　　那拉贵人鼻尖酸酸的。 　　她点点头，眼眸里闪着星星泪光：“是……好事！” 　　万黼叉着腰。 　　他小脑袋微抬，用力拍着胸口：“额娘，宣母妃，万母妃，你们放心吧！我一定会努力跟上太子哥哥的节奏，绝对不会丢了咱们咸福宫的脸面！” 　　“万黼，你居然叫我母妃？”万安然乍一听，难掩惊奇地注视着万黼。这小子一直以来就万常在长万常在短的，万安然也懒得和他计较。 　　万黼撇过头装不知道。 　　万安然掐着他肉嘟嘟的脸颊：“再喊一声呀？” 　　万黼望天望地就是不看万常在。 　　咸福宫正殿里笑闹一片，回头大家一起忙忙碌碌，开始晒花、准备糯米，开始酿酒大业。 　　那拉贵人是各中好手。 　　她熟练地指挥着宫人将杏花清洗干净，另一边和万安然一同搓洗着糯米，洗过三五次的糯米要足足放置三个时辰，直到变得手指一搓就能碾碎。 　　万黼津津有味地看着。 　　而后第二天还引来了太子保成，再然后又带回一个万常在初次见到的人。 　　七岁的大公主。 　　说是大公主，所有人都知道她是恭亲王常宁的长女，半个月前皇上宣旨抚养宫中，如今正养育在皇后身边。 　　满打满算来了也就十日。 　　大公主很是拘束，骤然从一个地方换到了另一个地方，年长的人都按捺不住心中的惶恐，更何况只有七岁的她。大公主心慌慌的，心里唯独记得奶嬷嬷说的要好好和太子相处的话语。 　　只是…… 　　大公主看看正忙着和九阿哥说话的太子，再看看场间忙碌的宫人们，除去无措地立在原处，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做什么是好。 　　万安然的心软绵绵的。 　　能为恭亲王生儿诞女的庶福晋自然不丑，大公主也长得颇为可爱。稚嫩的圆脸雪白，长而卷翘的睫毛宛若精致的洋娃娃，万安然凑上前去：“大公主，要不要一起来挑花？” 　　大公主微微一怔。 　　她抬起头打量着万安然，小小声应是。 　　万安然握住大公主的手。 　　小小的，软乎乎的手掌心里都是汗珠，还不住地轻轻颤抖着。万安然的心软了三分，牵着她一路走到人群之中。 　　竹篮里堆着小山般的杏花。 　　叶片泛黄的，有残缺的一一挑出，偶尔发现一只毛毛虫那简直就是惊天动地的大惨案。 　　意外的是大公主居然不怕虫。 　　她捏着胖乎乎的毛毛虫，一路将它送到树边上，这模样着实让一群大人们汗颜。 　　“大公主不怕虫吗？” 　　“嫡额娘……”大公主的声音戛然而止，顿了顿她垂眸低语：“恭亲王福晋说，等毛毛虫变大就会变成漂亮的蝴蝶了，所以我不怕它们。” 　　可是这条毛毛虫以后只会长成蛾子哎…… 　　万安然沉默片刻，想了想还是没选择打破大公主的梦想，让大公主继续拥有童年的梦想不是更好吗？她顺着话点点头：“没错，就像是丑小鸭会变成白天鹅一样。” 　　“丑小鸭？白天鹅？” 　　“从前有一只丑小鸭，它有着一身灰褐色的绒毛，黑色的嘴巴，而它的兄弟姐妹们则有着金黄色的绒毛和橙色的小尖嘴……”丑小鸭的故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万安然绘声绘色地说着。很快大公主，太子保成和万黼，以至于那拉贵人和宫人们都竖起耳朵，听着万常在说的故事。 　　大公主双眼亮晶晶的。 　　倒是太子保成不以为然：“因为丑小鸭本就是天鹅，所以才——呜呜呜！” 　　万安然伸手捂住太子的嘴。 　　她用眼神和太子谈判：您可就给大公主和九阿哥留点幻想的余地吧！ 　　太子保成还不乐意。 　　他振振有词，声音却是压得很低：“孤是将内情告诉他们。” 　　万安然不想搭理太子。 　　令她欣慰的是不像孩子的孩子也只有太子一人，起码大公主和九阿哥都面露向往，甚至万黼嚷嚷着也想在咸福宫养一群小鸭子。他振振有词：“指不定里面就能养出一只天鹅呢？” 　　可别扯犊子了。 　　那拉贵人拎起万黼的耳朵，还未动作万黼便开始讨饶：“不养不养，儿臣不养了嗷嗷嗷！” 第三十二章 皇后。 　　嬉笑声在咸福宫院子里奏响。 　　与此同时杏花也终于挑完, 取出浸泡好且蒸到熟而不烂，透而不明的糯米，剩下便是今天接下来的工作。 　　首先在煮熟的糯米中倒入凉白开降温, 等到降温的同时万安然招呼着所有人一起把手洗干净。 　　咸福宫的宫人们早已习惯这个流程，唯独大公主身后的奶嬷嬷皱眉念叨着：“大公主乃是金枝玉叶, 哪里是做这些……额？” 　　话还没说完，奶嬷嬷就紧紧闭上嘴。 　　毕竟眼前的太子殿下也拿起香胰子洗手, 顺带还提及最近宫里的趋势：“汗阿玛下了旨意之后，太监都会把手洗得干干净净，还别说孤以前都不知道他们的手也挺白的，还以为都是黑漆漆的呢！” 　　吐槽到最后太子保成脸都黑了。 　　想想以前那些脏兮兮的手伺候着自己, 不知道多少脏东西进了肚皮！他摇摇脑袋, 赶紧将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从脑袋里甩出去。 　　大公主的奶嬷嬷也不敢说话了。 　　她一心一意是为了自己小主子好, 唯恐小主子入了宫受到怠慢。如今看到连太子殿下都没二话，话里的意思更是皇上也是这般, 她只差深深弯下腰，满脸堆笑催促着大公主净手。 　　和太子打好关系才能得到皇上的宠爱！ 　　大公主知道嬷嬷的心思, 可她毕竟只有七岁脸皮还薄得很。大公主垂首敛容, 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将手洗干净, 默默地又站到万安然身边。 　　感觉还是万常在这里更轻松一些。 　　万安然看了大公主一眼, 趁其不备抓住她的小手就塞进盆里。软乎乎的糯米黏在手上, 这种奇妙的触觉还是平生头一回！大公主睁大双眼，略显茫然的看向万常在：“接下来要……要，要怎么办？” 　　“接下来把它们都给捏散开。” 　　“……嗯。”大公主伸手一捏，糯叽叽的软乎乎的手感让她眼前一亮，用小手揉搓按捏，玩得不亦乐乎。 　　万安然也开始折腾。 　　片刻以后, 她用胳膊肘撞了撞大公主：“瞧！这是爱心。” 　　万黼乐得笑出声。 　　他也埋头折腾：“不过是区区一个爱心，看我的螃蟹！” 　　椭圆形的身体再加上一对大钳子，和真的大螃蟹一模一样，大公主也被逗笑了。她眉眼弯弯揉搓一会，双手捧出一长条：“毛毛虫！” 　　太子保成也不示弱。 　　他也叨咕捣鼓好一会：“看，猫咪！” 　　软乎乎的糯米在孩子们眼里那就是一团玩具。 　　刚才还内向怯懦的大公主一会做成一个五角星一会儿做成一个月亮，一会儿又是云朵。 　　玩了足足一盏茶时间，三人才在那拉贵人的呼喊声中停了下来，在松散开来的糯米里放入捣碎的酒曲，再倒入切成细条的杏花花瓣，细细拌匀然后装入无水无油的罐子里。 　　做到这一步万安然还有些疑惑：“等中心出酒，不就是甜酒酿了吗？” 　　那拉贵人吩咐宫人将罐子收好。 　　随后她朝着万安然点点头：“的确就是，要再变成米酒的话还得再等上十数日。咱们留出几罐子分着吃，其余的明天开封吃吧！” 　　“呜哇！太子殿下，大公主还有万黼，你们明天就有口福喽！” 　　“这个是酒？我们能吃吗？”太子殿下大吃一惊。 　　“太子殿下和大公主都可以吃，加上鸡蛋和小丸子的甜酒酿超级好喝！”万安然捧着脸颊笑着提醒，这是她小时候最期待的点心之一，软乎乎的糯米丸子，香醇的鸡蛋配上甜到心底的甜酒酿，光是想想就恨不得流口水。 　　太子也终于露出了孩子般的好奇。 　　他与大公主，万黼一同围着万安然团团转，非得万常在再多说点。万安然也乐得回忆，很快又说起其他的做法：“还可以用牛乳，里面加些杏仁枸杞一起煮，味道也非常好喝！唔……另外还可以加点粘米粉做成米饼也很好吃……” 　　各种吃法听得众人一愣一愣。 　　原本打算明天煮酒酿丸子给三人吃的那拉贵人也不禁甘拜下风，她连连摇头：“你啊！就是个大吃货！” 　　直到天色渐暗，太子和大公主才依依不舍的告别。回屋子里坐下的万安然也感觉到有些疲倦，加之心情放松，眼皮愈加发沉，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烧点热水来泡泡脚。” 　　褪去袜子将双脚放入暖呼呼的水中。 　　泡入的一瞬间，万安然舒服得忍不住长吁一口气，左搓搓右搓搓总算感觉自己是活过来了。 　　橘白蹲下身子要为万安然搓脚。 　　万安然赶紧止住她的动作——穿衣伺候，化妆伺候，这洗脚还是自个儿来吧。眼看着橘白还想说话，她赶紧转移话题：“说起来，最近宫里有没有什么消息？” 　　“最近宫里最轰动的消息那当然就是大公主了。”橘白顺着小主的话往下说：“要奴婢说，大公主也是个可怜人。” 　　紫苏伸手拧了橘白一把。 　　她抬眸怒瞪：“说什么呢，大公主岂是你可以同情的人？” 　　大公主是宫里的金枝玉叶呐！ 　　橘白呐呐应是，垂眉竖手不敢再多说。 　　“橘白你说说？”万安然想想怯懦的大公主，略显好奇的问道。 　　“是。”听小主没责怪的意思，橘白应是往下说道：“奴婢听说，大公主并不是恭亲王嫡福晋所出的格格，而是庶福晋所出。” 　　庶福晋说着好听。 　　实际上并没有册封，也不入册更没有冠服，在王府里的地位也只比格格好上一筹。最重要的是要说侧福晋还能入宫，庶福晋连入宫的机会也没有。 　　“难不成……”万安然的瞌睡消失得一干二净，她悄声道：“不会大公主的生母和嫡福晋关系不好吧？” 　　“就和小主想的那样。”橘白点点头：“听闻这位庶福晋和继福晋的关系紧张，又和继福晋前后脚生下孩子。更重要的是，这位庶福晋一共三女，一女早已夭折，还有一女在大公主送进宫之前刚刚夭折！” 　　连丧两女，最后的女儿被送入宫中？身为庶福晋连进宫的资格也没有，这位庶福晋怕是已被嫡福晋拿捏在手心里。光是听听，万安然、海桃和紫苏三人都倒抽一口凉气。 　　这可真是杀人诛心。 　　而从大公主先前的话来看，她似乎对恭亲王福晋的好感不差。对比橘白得到的消息，难免让人心里感受到一丝古怪。 　　甚至万安然脑海里也升起了一丝念头。 　　这位恭亲王福晋，是真不知道那毛毛虫羽化而成的，不止是蝴蝶还有飞蛾吗？抱着一肚子的八卦，第二天的万安然对大公主也越发热情的同时，也加上三分怜惜。 　　大公主还有些受宠若惊，一双鹿儿眼睁得圆溜溜的，端着一碗酒酿小丸子细细品尝着。 　　各种颜色的小丸子在白瓷碗里上上下下漂浮着，红红的枸杞，绿色的豌豆配上一颗颗甜甜的糯米粒，甘甜的甜酒酿还有丝丝缕缕的鸡蛋。 　　喝完以后浑身都是暖洋洋的。 　　香甜的味道还吸引了不少人，比如康熙厚着脸皮也来尝了一碗。在万常在谴责的目光中他泰然自若：“朕是应太子邀请而来，特意尝尝太子、九阿哥和大公主的孝心的。” 　　太子保成一脸懵。 　　他在康熙的背后连连摇头，痛心疾首地表示出自己的态度。 　　别看孤！ 　　这和孤一点关系都没有！ 　　康熙脸皮厚得很。 　　难得喝喝这甜蜜蜜的东西，倒也是别有一番风味。他砸吧砸吧嘴，一抹嘴巴又匆匆离去。 　　最后还留了一句话。 　　等做出杏花酿以后要送到乾清宫来。 　　好家伙，吃了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 　　太子保成也嘴巴翘得可以挂油瓶——毕竟要等他可以尝一尝杏花酿那还得等多少年？总觉得自己似乎是做了白工QAQ 　　众人叽叽喳喳谴责着皇上的坏心眼。 　　通常在一座公司里想要打好关系要做什么呢？那就是吐槽不做人事的上司呗！聚在一起偷偷摸摸说皇上的坏话，不知不觉中一群人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灿烂了。 　　大公主离开咸福宫时还有点念念不舍。 　　在皇宫里的拘束，紧张和惶恐，在咸福宫中逐渐消散褪去，难得能感受到轻松和惬意。她一步三回头地走到大门口，奶嬷嬷紧张地拉了拉大公主的袖子：“大公主，您不能这样子！” 　　奶嬷嬷紧张地观察四周。 　　她心里惶恐得很：万一被人传到皇后娘娘的跟前，还以为您对皇后娘娘有何不满呢！ 　　“对了。”万安然小跑着上前，她身后的海桃手里拎着一个食盒，脸上带着点红晕：“等等，这一份是给皇后娘娘的。” 　　万安然半蹲着身体。 　　她伸手揉了揉大公主的脑袋：“想来皇后娘娘一定会喜欢的。” 　　大公主低低应了声。 　　随着靠近坤宁宫，她的心跳也开始加速。大公主略显兴奋的跑入坤宁宫，一蹦一蹦的脚步声给宁静的宫室带来了些许快乐。 　　她一路走至皇后休息的寝殿。 　　周嬷嬷下意识伸手拦住了大公主，压低了声音：“大公主，主子娘娘正在休息。” 　　“……那我迟点再来。”大公主明亮的眸子一暗，局促不安回答以后，念念不舍地转身想要离开。皇后宫务繁忙，入宫这几日除去晨昏定省和早膳以外，她也没有怎么见过。 　　或许是……不喜欢自己吧？ 　　就像会抱着自己喊囡囡真乖，转头却让永绶不要和自己一起玩耍的嫡额娘。 　　大公主眸底闪过一丝失落。 　　周嬷嬷觉得自己的良心被利箭刺了一下，捂住心口有些心慌慌。 　　只是主子娘娘近来忙碌…… 　　正当她犹豫不决，殿内传来皇后的声音：“是大公主吗？周嬷嬷，让大公主进来吧。” 　　周嬷嬷长舒一口气。 　　她赶紧堆起笑脸，推开大门：“大公主，进去吧！” 　　大公主眼睛亮晶晶的。 　　她板着圆滚滚的脸颊，屏息凝神踏入正殿：“儿臣给皇额娘请安。” 　　“这么多礼做什么？赶紧过来吧。”皇后笑着叫起。她招招手示意大公主到自己身边，左右端详了一阵子：“这两天是去咸福宫玩了对不对？万常在是不是带你们吃吃喝喝了？” 　　“皇额娘怎么知道？”大公主惊讶极了。 　　“本宫当然知道。”皇后刮了刮大公主的鼻梁，眉眼间皆是暖暖的笑意：“大公主身上香香的，甜甜的，像是在糖果里泡了一遍！” 　　一边说她一边捏捏大公主的脸颊。 　　大公主咯咯笑出声，笑起来的她脸颊上有一对深深的酒窝，瞧着就十分可爱。她大着胆子让奶嬷嬷把食盒提上来：“今日万常在给儿臣喝了酒酿丸子哦！儿臣还带回来一份给皇额娘尝尝！” 　　大公主鼓足勇气。 　　她鼻尖沁出汗珠，加重声音：“从酒酿到糯米丸子……都是，都是儿臣做的。” 　　皇后微微睁大双眼，她怔愣在原地。 　　或许是皇后沉默的时间太长，大公主眼眸里的期待逐渐变暗，她默默垂首一言不发，半响之后挤出干巴巴的话语：“皇额娘不喜欢吃甜食吗？对不起……” 　　“说什么对不起？”皇后赶紧打断大公主的话。她欢欢喜喜将大公主抱在自己的膝盖上，示意周嬷嬷赶紧将食盒打开。 　　甜蜜的香气一涌而出。 　　酒酿小丸子还带着点点的温热，皇后执起汤匙轻轻舀起一勺，慢慢地放入嘴中。明明只有一点点温热，涌入心口就是滚烫滚烫的，甜蜜甜蜜的。 　　“好喝吗？”大公主心中紧张。 　　“……很好喝，是皇额娘喝到最好喝的点心。”皇后声音越发柔和。 　　大公主的笑容绽放。 　　她的脸颊红扑扑，欢欢喜喜地说起在咸福宫里的故事。皇后也柔声说着话，直到大公主小脑袋一点一点才使着奶嬷嬷将她送回去。 　　大公主一行人刚走，皇后便是止不住的一阵咳嗽。 　　周嬷嬷如临大敌。 　　她急急迎上前：“主子，奴婢这就去请太医！” 　　“只不过是咳嗽罢了，请什么太医？”皇后摆摆手：“还有一堆宫务要处理，皇上的万寿节也快到了……” 　　又要彰显朝廷的气魄，还得在有限条件内节俭，皇后的头都大了，哪里就这个闲心为这些小病看太医？ 　　“主子娘娘，承乾宫那位年年要病上一二三四回，还不是一直在请太医？就连万常在都知道身体才是最重要的，主子娘娘您还不知道吗？”周嬷嬷虎着脸唠叨着，今天大公主提及万常在，周嬷嬷也想起年前那一番话。 　　她的心里猛地一咯噔。 　　主子娘娘从年前便开始偶有不适，年后又逐渐变成了咳嗽，到如今已是咳嗽半月有余，诊断为风寒受凉以后除了每日喝两幅药，主子娘娘依然是忙于宫务没有任何怠懈，每逢自己劝说总是一句话——等本宫把宫务处理完再去休息。 　　宫务是每天递增，永远处理不完的。 　　要是为了这些宫务损耗坏身体……那可怎么办？周嬷嬷越想越不对劲，平日认真听从皇后吩咐的她第一次做出了反抗，周嬷嬷请皇后回榻上休息不说，更是让宫人请来御医。 　　这一看就出事了。 　　第二天万安然就得到前殿传来的消息：“皇后娘娘病了！” 　　昨日还照常晨昏定省，怎么今日就病了？ 　　万安然的心重重一跳。 　　钮钴禄皇后册封不足一年因病去世……这条消息再次在她脑海深处浮起。万安然睫毛微颤，呼吸瞬间停滞，一个惶恐的念头在心底升起：难道书中的命运是不能更改的吗？ 　　橘白出去打听了一圈。 　　回来以后她的脸色也发白了：“小主，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赶到坤宁宫去了！听说，听说连宫权也交给佟贵妃暂管，太皇太后还下旨让安嫔、敬嫔、端嫔和荣嫔娘娘协理宫务！” 　　要说皇后生病只是湖面上的一道涟漪，那接下来转接宫权的消息那就是惊涛骇浪！不说万安然心慌意乱，整个后宫都笼罩上一层阴影。 第三十三章 苏醒。 　　坤宁宫。 　　皇帝、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集聚一堂。 　　周嬷嬷含泪跪倒在地, 细细说着这段时间皇后的变化。她声泪俱下，心中的懊恼后悔说也说不尽，哭得险些晕厥在地上。 　　对于这般的忠仆, 康熙再有不满也没朝她发火的理由。加上周嬷嬷也要发现皇后情况的第一人，康熙挥手吩咐宫人将她扶到外间休息以后, 他将愤怒的目光转向一干御医们身上。 　　至于此前给皇后诊断为风寒的两名御医？他们早已不在队列之中，第一时间被押入大牢严加审讯。 　　太皇太后不管皇上的质疑。 　　她抬步往里走入内间, 皇后苍白着脸倚靠在床榻边缘。见着太皇太后到来，她赶紧支起身体想要告罪：“臣妾……” 　　“都生病了还这么多礼做什么？” 　　太皇太后摁住想要起身的皇后：“哀家已经吩咐下去，所有宫务一应交给佟贵妃等人处理，你啊先好好养好你的身体, 知道没？“ 　　皇后张张嘴。 　　还未等她说话, 太皇太后接着念叨：“哀家知道你是个认真的, 仔细的，也是个操心的。可是皇后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多宫妃天天没事做反倒是会生事, 你要选几个助手才是！这回你好好躺着休息，也让哀家瞧瞧谁的能力更出众些。”也免得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晃来晃去, 把她的眼睛都给晃疼了。 　　皇后抿了抿嘴唇。 　　太皇太后没有给任何她质疑的机会, 就将整件事情敲定下来。末了她眯了眯眼睛看向皇后：“皇后是怎么想的？” 　　“臣妾谢太皇太后恩典。”皇后还能怎么说？ 　　太皇太后满意地颔首。 　　她原本还想再唠叨两句, 眼角余光却瞥到珠帘后的小小身影：“你啊……嗯？这不是大公主吗？” 　　皇帝是太皇太后的孙儿。 　　常宁也是太皇太后的孙儿, 对于大公主或许旁人会目光奇异但是对于太皇太后来说却是差别不大。她朝着大公主招招手, 示意大公主到自己身边来。 　　大公主乖乖靠近。 　　她眼角含着泪，泫然欲泣地望着皇后，红通通的眼睛里满满都是忐忑不安。 　　“咱们大公主受了什么委屈？怎么哭成泪人儿了？”太皇太后慈爱的抚摸着她的头发：“你的皇额娘没事，只是好好休息就会好的。” 　　“真的吗？” 　　“真的！” 　　“真的不是儿臣做坏了东西吗？”大公主眼圈一红又忍不住掉下了金豆豆。 　　皇后一阵愕然。 　　她虎着脸：“是谁敢在公主面前胡说八道的？” 　　后头的奶嬷嬷立刻跪倒在地。 　　皇后示意大公主坐在边上，态度是非同寻常的温柔：“和你没有关系，是皇额娘最近的身体不好罢了。” 　　“真的吗？” 　　“真的, 真的！每日适当喝一些酒酿有帮助消化、温中散寒、提神醒脑的功效，大公主给皇额娘喝的是好东西！”皇后柔声说话。 　　大公主破涕为笑。 　　太皇太后瞧着母子亲昵的模样，对皇后的好感更是上扬三分。眼看皇后面上的倦意越来越浓，太皇太后伸手牵起大公主：“在皇后生病的这段时间，大公主跟着乌库玛嬷住好不好？” 　　大公主乖巧应是，她念念不舍的看了看皇后：“皇额娘您要乖乖听太医和周嬷嬷的话，好好养身体。” 　　“皇额娘知道了。” 　　“你这孩子放心吧，哀家也会留着人盯着皇后好好休息！”太皇太后可不说谎，她留下了两名自己的心腹嬷嬷，要她们好生照顾皇后到痊愈为止。 　　--- 　　坤宁宫里的诸事外人打探不了。 　　可是打探不了也可以看御医们的表情，瞧着他们眼底越来越浓重的青黑，夜里没有停歇的声音，后宫大小主子乃至于宫人们心里隐隐约约都有个数。 　　许是皇后不太好。 　　尤其是等过了两天，有人隐隐透出消息——皇后昏迷了。 　　咸福宫里一片沉寂。 　　万安然怔怔地望着窗外——明明院子里花开草长，蝶飞燕舞，她却觉得寒意一阵一阵往上涌来，简直比冬雪的日子还要寒冷。 　　“小主……”海桃担忧的低语。 　　“海桃，准备纸笔。”万安然头也不回的说道。旁人无法进入坤宁宫，再说了不会医术的她去了又有何用？而现在唯一可以做的事情大约是抄抄佛经为皇后祈福。 　　保佑自己之前的提醒有用。 　　保佑钮钴禄皇后可以活下来。 　　万安然提起狼毫。 　　要说之前的抄写是为了完成课业，而如今她聚精会神，屏息凝神将自己的愿望统统书写进去。 　　海桃在一旁研墨伺候。 　　紫苏和橘白大气不敢喘的立在一旁，唯一的期盼许是皇后娘娘可以早点苏醒，让整个厢房重回昔日的欢乐。 　　事情传到前殿去。 　　宣嫔面色有些复杂，却也没有说话，垂眸捻着佛珠喃喃着。 　　有忧愁的自然也有高兴的。 　　比如承乾宫里虽然没有喜大普奔的欢庆，但是几名宫女都快掩不住面上的喜气。 　　前有仁孝皇后，后有钮钴禄皇后。 　　再下去是不是得轮到咱们佟贵妃……？宫人们心思浮动，在后院里闲聊此事的人也不少，隐隐有些恨不得皇后早点没了让自家贵主子上位的意味。 　　这话传出去还得了？ 　　知道自打万常在那事以后，太皇太后和皇上对主子的态度多多少少有些变化的兆嬷嬷当即脸色阴沉。使人将这几名说闲话的宫女抓起来，兆嬷嬷在后院里狠狠训斥起来。 　　呵斥声中夹杂着宫女的低泣声。 　　乌雅贵人懒懒地推开窗户，向外扫了一眼，垂眸冷笑一声。 　　皇后的确是真活不长，不过佟贵妃也登不上后位！她的手掌轻轻抚摸着肚子，虽然尚未显怀，但是自己已有两个月没有来月事，定然是已经怀上了。 　　等到皇上万寿节的时候…… 　　乌雅贵人嘴角扬起浅浅的弧度，心情不错地合上窗户，懒得再去看接下来发生的内容。 　　前殿的佟贵妃咳嗽两声。 　　一到春秋季她的病便久治不愈，精神不济，眼看着面前堆成小山的宫务，佟贵妃使人去喊安嫔、敬嫔、端嫔和荣嫔。 　　“主子，您要把宫务都分出去？”宫女脸上带着震惊。皇后娘娘把持宫务可一点都没有放松的打算，眼看着这堆还未热乎手的宫务转手又要出去，宫女都有些心疼了。 　　“蠢死了。”佟贵妃睨了她一眼：“本宫可不会像皇后这般愚蠢，将自己的身体和时间浪费在一堆宫务上，最后在太皇太后的心里留下一个看重宫权的印象。” 　　尤其皇后昏迷的如今。 　　万一这是太皇太后和皇上给自己的一个考验呢？止住宫人讨论的同时，佟贵妃也有些心潮澎湃，略显渴望地看向坤宁宫的方向。 　　要是…… 　　--- 　　后宫犹如一潭深水。 　　明面上维持着最后一丝风平浪静，暗地里无数激烈却已开始涌动。随着皇后昏迷的时间变得越来越长，一些小动作也不可能避免的出现。 　　比如咸福宫也成了被波及的对象。 　　开春从宫妃到宫女再到下面的小太监们，那都是得换上新衣，用上新炭。先是做新衣的料子迟迟没有送到咸福宫不说，就连定额的珍珠尺寸也小了一号，时兴的水果总有些挖瓜裂枣，就连米面也是新陈参半。 　　“要奴婢说，定然是佟贵妃看咱们不顺眼弄的！”海桃看着满地乱糟糟的东西，愤愤不平的说道。 　　紫苏掐了掐海桃。 　　佟贵妃是皇上的表妹，打从入宫起就没受过半点委屈，按着自家小主的身份撞上去哪能有什么好果子吃？怕不是螳螂挡车……更重要的是。 　　紫苏眼底闪过一丝忧色。 　　宫里人人传道皇后似乎不好了……她不去想那些事，而是赶紧岔开话题：“小主，咱们应该怎么办？” 　　“先去问问宣主子、那拉姐姐和徐常在那边如何？”万安然望着一堆乱糟糟的东西，心里难掩怒火的同时也有些疑问。刚刚接手就闹出这般的篓子，佟贵妃和四嫔就不怕事情闹出去惹得一身腥吗？ 　　“是。”紫苏应声，随即匆匆退下。 　　很快夏嬷嬷便传话召万安然到正殿去。 　　看了一眼就知道，不说自己和那拉贵人就连宣嫔的份例都有点误差。 　　宣嫔面上的恼意一闪而过。 　　幸亏咸福宫宫妃们之间的关系亲近，否则传出去怕不是以为自己苛待宫妃！别以为这不可能，宣嫔扫了眼徐常在，微微皱了皱眉。 　　徐常在想搬去永寿宫已是人尽皆知的。 　　为了这安嫔还打趣自己几回，瞧着她如今幸灾乐祸的架势宣嫔眼皮子抬也不抬：“本宫觉得明日就是个好日子，徐常在就早些搬去永寿宫吧。” 　　徐常在大喜过望。 　　她等着一天不知道等了多久，徐常在欢天喜地的回去准备，完全没有看出宣嫔眸底闪过的厌恶。 　　至于缺失的份例。 　　去了管事的安嫔娘娘处，安嫔娘娘定然会为她做主的！ 　　万安然望着徐常在离去的身影。 　　她收回目光，难以置信的发问：“难道徐常在真的觉得安嫔娘娘会为她做主？” 　　负责份例的的确是安嫔。 　　问题是能捅出这么大篓子的她，真能舒服几天啊？ 　　“或许徐常在就这么觉得吧。”宣嫔嗤笑一声，端起茶盏吹了吹气。她不觉得安嫔的永寿宫能比自己的咸福宫清净，光院子里就有四五名常在不说，永寿宫更是安嫔和僖嫔同住，两位主子一群同僚，嗯…… 　　“或许徐常在就喜欢热热闹闹的日子呢？”宣嫔想了想，也许只有这个答案才能说明徐常在的想法。 　　不去管傻乎乎的徐常在，宣嫔目光一转又落在万安然和那拉贵人的身上：“本宫使人去问了一圈，不止咱们宫别的宫也或多或少有问题，只是如今皇上一门心思都在皇后身上，若是为了份例争执吵闹只怕咱们有理也变成没理。此事就再忍上一忍，等皇后娘娘的病情转好，再行解决此事。” 　　万安然和那拉贵人齐齐点头。 　　不止是宣嫔这般想，其他宫妃也是这么想的。偏偏好消息没有传来，却是一个接着一个坏消息。 　　皇后迟迟没有苏醒。 　　皇上在坤宁宫大发雷霆。 　　明明是春日，却比冬天还要寒冷。 　　万安然将狼毫搁在笔架上，甩了甩酸痛的手腕，望着满页的经书心里烦闷不已。 　　海桃望着郁郁的小主心里焦虑。 　　自打皇后生病的消息传来，小主一直心神不属。等到皇后娘娘重病消息传来没了过去吃嘛嘛香的状态，日日抄写经书不倦，晚间也是辗转反侧。 　　海桃绞尽脑汁想转移小主的心思。 　　她柔声道：“小主，今日膳房里送来新鲜的鲢鱼，要不要做一道鱼汤尝一尝？” 　　万安然摇摇头。 　　她近来无甚胃口，只点两道清爽的蔬菜便够了。 　　“小主……您也要注意身子啊。” 　　“……我知道，海桃你放心吧。”万安然温声道。只是想想皇后重病一事，她的心实在无法平静。 　　万安然站了半刻钟又重新坐下。 　　索性今日一鼓作气，将经书全部抄完都奉送到佛前吧！有了这些日子的练习，刚来时让万安然头大的毛笔字已变得得心应手，她屏息凝神又抄上半个时辰，终于将剩下的经书也全部抄完。 　　万安然带着海桃走入佛堂。 　　海桃将黑檀木托盘搁置在香案上，一主一仆一起动手将经卷打开逐一摆放在案前，又立在菩萨跟前双手合十喃喃片刻。 　　万安然退出佛堂。 　　刚走到门口，就见橘白狂奔而至：“小主！小主！皇后娘娘醒了！醒了！“ 　　万安然微微睁大双眼。 　　她向前一步，声音微微颤抖：“皇后娘娘真的……真的醒了？” 　　“真的！千真万确！” 　　橘白涨红了脸庞，激动得语无伦次：“坤宁宫里传出话，皇后娘娘醒了！还说还说皇后娘娘只要再休养三五日——皇后娘娘痊愈了，真的痊愈好了！” 　　橘白清脆的声音犹如一道惊雷在万安然耳边炸响，她脑中轰鸣，一时间竟是说不出任何话来。 　　这一段时间以来，万安然茶饭不思，夜不成寐，每日每夜都在想着故事能不能发生更改？是不是皇后注定会踏上死路？是不是万黼根本活不到长大？这一段时间以来的快乐如同布满裂痕的镜子，或许只要轻轻触碰一下，一切就会破裂粉碎个干干净净？ 　　而现在。 　　万安然的心重重落地。 　　皇后的苏醒似乎在告诉她，一切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发生改变。万安然唇角上扬，这些日子的愁绪在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她使着海桃翻出酿造好的杏花酒，举杯高呼：“今晚上咱们不醉不归！” 第三十四章 告状。 　　皇后苏醒的喜悦传遍了全宫上下。 　　尤其是经过几名御医轮流把脉确定, 宣布皇后只要好生修养便可痊愈以后，笼罩在皇帝心头的阴影也终于随之散去。 　　康熙高兴的结果便是各种赏赐。 　　首先好好打赏辛苦大半个月的御医，随即他又陪着皇后和大公主说了会话, 眼看着皇后面露倦色康熙才悄然离去，决定到御花园逛上一圈, 抒发激动的心情以后再回乾清宫处理政务朝事。 　　御花园里枝叶繁茂，报春的杏李桃树争相开放, 到处都是一派欣欣向荣之势，散发着旺盛的生命力。 　　这可真是好兆头。 　　康熙心情越发好了，就在此刻他感受到腹中一阵饥鸣，猛地回想起晨起得到坤宁宫的消息以后, 他只胡乱用了两块点心便匆匆赶去, 现在早已是饿得前肚贴着后背。 　　康熙一脸尴尬地摸上肚子。 　　梁九功赶紧使人去膳房里取点心来, 还未等他说话康熙便打断了他的话语：“走，去咸福宫吧。“ 　　说起吃食他也想起咸福宫。 　　要是万常在正巧琢磨出什么, 自己也好尝一尝。 　　康熙想想每回到咸福宫都能尝到点新鲜吃食，登时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很棒, 值得点赞。 　　梁九功也只能咋舌。 　　能用吃食吸引皇上, 咸福宫……不, 万常在也算是走出自己的一条路来了。他心中感慨的同时微微躬身：“是, 奴才这就吩咐人通报——” 　　话还没落下。 　　不远处响起一阵声音。 　　“那万常在真是……皇后娘娘还在重病呢, 居然便开始饮酒作乐。”一名略微高扬的女声传入康熙耳中，康熙舒展的脸庞在瞬间凝滞，浓眉紧紧锁住。 　　梁九功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他微微垂首，屏息凝神听着不远处的对话。 　　“嘶……不会吧？我听说皇后娘娘对万常在挺不错的。” 　　“我是听新来的徐常在说的，她们以前不是住在同一个宫室吗？听说偷偷摸摸喝酒作乐……啧啧！” 　　“呜哇……那还真是！” 　　“对吧，还有我和你说以前在承乾宫里……” 　　两个女声从近变远, 又从高变低，逐渐消失。躲在树后的康熙抬眸只看到两个浅绿色宫装女子的背影，他眯了眯眼睛，身上溢散而出的冷气让梁九功嘴里发苦，心里更是直打哆嗦。 　　“皇上，奴才让这两名宫女回来？” 　　“不……去查下，两人是哪里的人？”康熙不置可否。 　　他没有怀疑万常在，反而怀疑的是这两名闲聊的宫女——怎么就恰好在朕到御花园逛一圈的时候冒出来，还非得在这里说万常在的坏话？真是巧合？康熙不相信巧合。 　　查两名宫女那就是分分钟的事儿，不多时梁九功便得到报信：“皇上，这两名宫女身份已经查到。一人乃是永寿宫的宫女，另一人则是针线房的宫女。“ 　　顿了顿，梁九功又补充：“这名永寿宫宫女以前曾是万常在身边的，在万常在病后调去了永寿宫做事。” 　　康熙哼了一声。 　　他之前还查过万常在，她重病的时候六宫避之不及唯有宣嫔起了善心，否则只怕早就被丢到哪个无人的角落里自生自灭。 　　至于永寿宫。 　　不要万常在，倒是要了万常在身边的宫女去？康熙眸底闪过一丝冷意：“徐常在呢？” 　　“徐常在在几日前也搬去了永寿宫。” 　　“……安嫔和敬嫔在搞什么？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往宫里塞？”康熙立马皱眉。 　　徐常在那点心思谁能看不出？ 　　好吧……想想傻乎乎的万常在，指不定她就没看出来。 　　康熙摇摇头。 　　看出皇上压根没将那两名宫女说的话放在心上，梁九功笑着道：“要奴才说，许是万常在为了庆祝皇后娘娘苏醒，才特意庆祝一番呢！” 　　康熙眉眼舒展。 　　他点点头，同意梁九功的看法：“朕觉得也是如此。走，去咸福宫看一看。” 　　就是尚未走到咸福宫门口，便听到里面一阵阵乱糟糟的声响。若大的咸福宫竟是连守门的太监都没一个，康熙抬步往里走就见着一群人乱糟糟的簇拥在一起，被围在中间的赫然是宣嫔等人。 　　康熙面露迷茫。 　　他止住刚要呵斥的梁九功，探头朝里面看去。 　　宣嫔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她扶额叹气：“你们谁来给本宫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堂堂宫妃居然在宫里喝醉了！ 　　说出去整个咸福宫还要不要脸了？宣嫔伸出手揉搓着万常在醉得红通通的小脸，见她哼哼唧唧更是一肚子气。 　　“小主刚才取了杏花酿……” 　　“别想忽悠本宫！”宣嫔睨了海桃一眼：“杏花酿本宫又不是没喝过，就一丁点米酒还要醉成这样？” 　　上回她们还一起喝过。 　　明明这回喝的比上回少呢！ 　　海桃面露尴尬。 　　她双膝噗通跪倒在青石板上，又狠又重的磕了两个头：“奴婢该死，都是奴婢的错！” 　　“这是怎么了？” 　　“小主喝的头壶的确是杏花酿，第二壶则是和膳房里送来做菜的……酒弄错了。”海桃冷汗直冒，在宣嫔震惊的视线中说话声是越来越轻：“小主后头喝的是烧酒！” 　　不醉就奇怪了！ 　　宣嫔一脸黑线，立在一旁津津有味听着的康熙更是乐得笑出了声。 　　他这一笑登时引起注意。 　　先是挤在一起的小太监察觉到异常，等一个两个噗通跪倒在地后宣嫔等人也注意到了不对劲。 　　杏黄色的袍子让她们眼前一黑。 　　说皇上皇上就到，身后这只醉猫可怎么办呀？ 　　康熙抬步往里走。 　　万常在的脸蛋红通通，不施粉黛，平日略显疏淡的眉眼秾艳绮丽，眉梢眼角都是春色。她像是小狗一般脑袋在宣嫔身上蹭来蹭去，嘴里含含糊糊的喊着：“高兴，高兴，继续喝！” 　　还继续喝呢！ 　　都御前失宜了还不知道！宣嫔冷汗直冒，用眼角余光示意宫人把万常在扶住——意外的是紫苏和橘白还没上前，康熙快人一步扶住了她。 　　院子里所有人的喉咙像是被掐住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宣嫔等人皆是目瞪口呆，怔愣地望着康熙像是拎猫般把万常在给提进东厢房。 　　梁九功心头一跳。 　　面上他依然若无其事，反倒嘱咐宫人去取醒酒汤和点心菜肴来。 　　宣嫔恍惚一瞬。 　　紧接着她摆摆手，吩咐夏嬷嬷赶紧去安排。 　　万安然懵懵懂懂的。 　　酒意冲脑，她觉得脸颊手脚都是热乎乎的，偏偏贴在自己身上的大手也是滚烫炎热，万安然不由自主扁着嘴，伸出手试图把粗糙的掌心推开。 　　康熙还是头一回看到醉成这样的宫妃。 　　小酒怡情，比如像上回万常在三人喝得微醺那是增添风情，如果喝成这副傻乎乎的样子在自己面前丢了脸面，那可不是风情而是傻瓜了。 　　不过万常在不就是这么个傻瓜吗？ 　　康熙轻笑一声，伸出手指戳着万常在犹如面团儿般的脸颊。 　　“热……呼好热！”万安然不乐意的晃着脑袋，既然热要怎么办？万安然歪着脑袋发了会呆，然后开始褪去身上的袄子——把衣服脱光光不就凉快了吗？ 　　梁九功和太监们刷地垂头，额上冷汗涔涔而落。 　　康熙更是被万常在大胆行为吓得魂飞魄散。幸亏紫苏和橘白眼明手快，急急忙忙拉住小主的动作，就这样她还不依地嘟嚷着，闹腾个没完没了。 　　“醒酒汤呢？” 　　“皇上，醒酒汤熬制还要一些时间。” 　　那只能这样掐制住她了。 　　康熙摁住万常在手腕的同时，另一边也开始琢磨等到万常在清醒过来自己要怎么办？ 　　狠狠教训一顿……？ 　　忽然一滴泪水落在康熙的指尖，康熙大脑放空片刻随即怔愣着微微抬头。 　　刚刚还笑嘻嘻的万常在忽然哭了。 　　什么梨花带雨什么楚楚可怜那是完全看不到的，豆大的眼泪顺着皱成一团的脸颊歪七扭八地往下流淌，一点美感不说甚至还有点滑稽。她呜呜咽咽：“太好了……没事真是太好了……皇后醒了呜呜呜……太好了……” 　　万安然哭了一阵又蹦起来。 　　她傻乎乎的笑着，单脚脚尖点地来了个转圈圈，双手还上扬摆出个撒花姿态。 　　说有多傻憨憨就有多傻憨憨。 　　康熙的心却止不住变得柔软，他能感受到万常在对于皇后苏醒的欢喜，感受到那一颗滚烫炙热的赤子之心。 　　皇后没有看错人呐。 　　朕也没有看错人呐。 　　梁九功暗暗叫苦不迭。 　　他眼角余光瞥了下撒酒疯的万常在，什么叫烂泥扶不上墙！ 　　意外的是皇上没有被惊吓到，也没有发火，而是笑呵呵地揽住转圈圈转得头晕，停下来歪着走路的万常在，甚至还轻拍万常在的脊背，温柔地安抚着：“没事了，皇后没事了，过两天你就可以看到皇后了哦。” 　　梁九功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万常在哼唧着：“那是当然的呼呼！等见到皇后呼呼，我要告状嘿呼呼！” 　　“……告状？告什么状？” 　　“……不告诉你。”万安然歪着头看着他半天：“告诉你也没用，你又不是皇后。” 　　“那朕是什么？” 　　“光头？”万安然歪着头盯着康熙的脑门：“唔……不对！你是秃头！” 　　梁九功和周遭宫人齐齐一哆嗦。 　　他们默默缩小存在感，不敢去看皇上发青的脸庞。 　　“不对。”万常在又说话了。 　　她双手捧着康熙的下巴左看右看，揉揉掐掐：“你没有长皱眉……不是年老秃头？” 　　万安然盯着康熙看半响，摇摇头。 　　她怜惜的拍拍康熙的肩膀：“年纪轻轻就秃头了，要多吃点黑芝麻补补才是。” 　　走进来的海桃险些摔了个大马趴。 　　亏得她还记得手上端着的醒酒汤，那是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稳住下盘，稳稳当当地将醒酒汤送到皇上跟前。 　　醒酒汤味道甘甜。 　　万安然闻到甜甜的味道登时重新变回乖巧模样——除了张大嘴嗷嗷待乳的架势。海桃顶着皇上诧异的目光一勺一勺喂着小主汤药，心里暗暗叫苦不迭。 　　小主醒来…… 　　怕不是得当场在东厢房里挖个坑直接钻进去！ 　　醒酒汤喝完，点心菜肴也送上来。 　　康熙惊讶扬眉：“万常在平日就吃这点？” 　　一小碟子清炒豆芽，一小碟子凉拌黄瓜，一碟子蒜泥茄子，荤菜只有一道山药肉丸子汤，堪称是简单朴素到极致。 　　康熙满脸孤疑。 　　他强烈怀疑是宫女们试图给万常在挽尊，其他不说就上次和自己抢食那架势，他觉得万常在的胃口起码得翻两倍……嗯，三倍也有可能。 　　海桃涨红了脸。 　　紫苏赶紧回话：“回禀皇上，小主最近胃口不佳，用的清淡。” 　　可这也太清淡了。 　　康熙吩咐梁九功再加两道大菜，顺势将视线扫向海桃：“你说说，你们小主想告什么状？” 　　海桃浑身一激灵。 　　她双膝一软，下意识噗通跪倒在地。 　　皇上冰冷幽深的目光直直扎在她的背上，海桃的喉咙滚了滚很快就说出实话：“回禀皇上，实际上……” 　　还没等海桃说下去，万安然高高举起手：“我我我，我说！我说！” 　　这是清醒了？ 　　康熙抬眸扫了万安然红通通的脸颊，亮晶晶却带着懵懂的眼眸，他扶额叹气。 　　等不到康熙回答的万安然不乐意了。 　　她凑上前抱着康熙的胳膊撒娇：“我说，要我说，我要说啦！！！” 　　和醉酒的家伙还有什么好计较的。 　　康熙用手掌将万常在的脑袋推开：“好好好，你说，你说！” 　　醉酒的万安然很会说。 　　她叽叽喳喳，只差去寻一块快板来伴奏：“山中无老虎哟，猴子称大王！皇后一生病哟，后宫齐遭罪！你要是不相信且听我表一表：今日少布料，明日没珍珠，后日直接告诉你，什么都没啦！要是你去催，他哭爹又喊娘，问他具体什么时候？和我一起念：明日复明日，明日又明日，明日还明日，明日没有头……” 　　清脆响亮的声音传出东厢房。 　　唯恐万常在得罪皇上还使人在外等候，打算随时救火的宣嫔得到消息，脑子里那是嗡的一片。 　　夏嬷嬷滚了滚喉咙。 　　她这辈子就没碰见过这般无语的事情，夏嬷嬷哭丧着脸：“主子，咱们，咱们，这，这，这可怎么办？” 　　真要去拆劝吗？ 　　不会被皇上当场拖出去砍了吧？ 　　可是不进去劝的话…… 　　左思右想两条路皆是死路一条！夏嬷嬷愁眉苦脸，将期待的目光转向宣嫔。 　　“本宫真是遗憾……” 　　“……哈？”夏嬷嬷满脸茫然。 　　矜持满分优雅满分的宣嫔面容扭曲。 　　她肩膀耸动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还是破了功。宣嫔捂住肚子深深弯下腰：“噗哈哈哈哈——！本宫真是遗憾，要是能当场看到皇上的脸色得有多好！哈哈哈哈哈哈！“ 　　夏嬷嬷：………… 第三十五章 贵人。 　　东厢房。 　　康熙哪里见过这般的架势, 他维持不住面上的表情，瞠目结舌之余脸色更是如同调色盘般五颜六色，变幻莫测。从红到紫, 再由紫变青，最后变得乌漆嘛黑, 康熙一掌拍在桌上：“岂有此理！” 　　宫人们呼啦啦地跪了一地。 　　海桃、紫苏和橘白更是身体瘫软，面露绝望。三人相视一眼, 膝行两步，颤声喊道：“皇上，小主，小主只是喝醉了酒, 并非, 并非……” 　　康熙面色铁青, 将桌子拍得梆梆作响：“皇后不过是病了半月，这些混账居然胆敢怠慢宫妃, 到底他们是主子还是朕是主子！？” 　　海桃三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听起来……皇上不是对小主不满意！？慌的这回变成梁九功等人，他们垂首盯着地面, 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一时间最为轻松的竟是万常在。 　　唱完快板心满意足的她啪叽一下倒在桌上, 嘴巴微张小呼噜渐起, 没一会功夫便熟睡过去。 　　满屋子寂静无声……好吧。 　　还是稍微有点声音的, 比如万常在的呼噜声。醉酒后的呼噜声总要响亮那么一点, 万常在的也不例外，她的小呼噜和吹调子似的还带着节奏。 　　砸吧砸吧嘴，睡得一个叫香甜无比。 　　康熙胸膛用力起伏，额头青筋突突直跳，按捺不住的怒火在他的眼底点燃。 　　看了看酣睡中的万常在，康熙示意海桃等人将她送回床上休息, 自己带着人匆匆离去。 　　康熙一路走至正殿。 　　宣嫔早得到消息，她用最快的速度补补妆容，随即手捻佛珠，细读佛经，俨然一副端庄严肃的架势。只是看到康熙的一瞬间，宣嫔还是没忍住，她脸颊微微鼓起，眼底泛着浅浅的笑意。 　　“嫔妾给皇上请安。”宣嫔蹲福一礼，顺势遮掩住扭曲的表情。 　　康熙就当自己没看到。 　　他大马金刀往上一坐，板着脸发问：“万常在说这些日子宫里的份例偶有缺失，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 　　“单子东西送上来给朕看看。”康熙面容微肃，待核查对比过之前皇后处理的，和如今份例的区别以后整张脸更是黑沉如锅底。 　　康熙气笑了。 　　他反手将账册拍在桌面，眸底的怒意犹如蓄势待发的火山，只要再轻轻触及，便将要爆发。康熙手指紧紧捏着账册，正待要将心中激昂奏响的话语倒向宣嫔，抬眸一看却发现她竟是端着茶盏有滋有味喝茶。 　　泰然自若，淡泊自如。 　　就是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康熙的脸瞬间垮了：“宣嫔，你作为八嫔之一，理应……” 　　“皇上，嫔妾并未负责宫务。”宣嫔打断康熙，一句话就直接把他给噎住了。 　　“……”康熙话语在舌尖上饶了一圈，憋屈得很。他思绪一转，这点不能朝着宣嫔撒气那可以选别处吗？康熙脸色一沉，再次斥道：“万常在不懂事，宣嫔你也不懂事吗？任凭宫妃烂醉如泥，传出去像什么话？朕在外头都听见风言风语，说皇后病重之时万常在还在饮酒作乐！” 　　当然朕是不相信的。 　　后半句话还没说出口，康熙就被宣嫔的反应吓了一大跳。 　　宣嫔满脸怒容，昔日沉静的双眸涌动着怒火，身上的煞气一阵强似一阵地汹涌着：“这是谁说的？” 　　“额……”康熙还头一回见到这样的宣嫔。他惊了一惊，下意识安抚一句：“朕知道万常在不是这样的人。” 　　“嫔妾也知道！” 　　宣嫔说的是掷地有声：“皇上！您要为万常在做主！” 　　这话传开来不仅仅是抹黑万常在，更是在抹黑整个咸福宫。说句不中听的，万一皇后醒来听到一二消息，难免也会心有芥蒂。 　　宣嫔越想越是严肃。 　　她气势汹汹，领着康熙一路走入佛堂。康熙尚且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只见宣嫔手指向摆放在香案上其中一摞经书：“皇上，这些都是万常在这些日子不眠不夜写的！” 　　康熙瞳孔微缩：“万常在……写的？” 　　香案上摆着三摞经书，高度都差不多。宣嫔所指的那一摞算是其中最薄的一份，按理说康熙不应该惊讶。 　　宫妃之中十有八九都会抄写经书。 　　问题是万常在啊！？康熙犹记得年前万常在抄写时的磕磕绊绊，这样的她能抄写经书？ 　　康熙抱着一肚子疑问上前两步，他伸手翻开了经书，细细阅览。歪歪扭扭，被嘲笑勉强能和万黼一较高下的字迹现在已是摇身一变，虽然尚且没有属于自己的风格，但也端正平稳，圆转流动。 　　一笔一划，字体峻丽。 　　过往错别字一大堆的问题也没有，康熙细细看了两三页竟是一个错字也没有发现。 　　“万常在不擅书法。” 　　宣嫔叹道：“过往要她抄写书籍都错字百出，这些日子抄写经书更是不知道废了多少张纸才完成眼前这些，光是废稿就烧掉了几大盆子。” 　　康熙心情复杂。 　　他伸手一页一页翻看着，禁不住回想起刚才万常在痛哭的场景。 　　康熙的鼻尖隐隐有些酸涩。 　　莫名他竟是有亿点点嫉妒皇后，咳咳就那么一点点。康熙伸手合上抄写的经书，面容复杂万千却别有一丝温柔：“朕知道，朕没宣嫔你想得那般糊涂。” 　　“……嫔妾可没说。” 　　“呵呵。”光看你的脸都知道。康熙没和宣嫔多说，他收起经书匆匆离去。 　　等到皇上一行人彻底消失在宫门口，塔娜没忍住悄声念叨着：“主子何必为万常在说话呢……” 　　“本宫已经没有希望了。” 　　宣嫔仰望着四角的蓝色天空，她假装没有看到塔娜抗议的模样只是笑着说道“何苦让她们变成本宫这样子？” 　　更何况万常在，是个好姑娘。 　　宣嫔口中的好姑娘一觉睡到了第二天响午才醒来。难得睡得这般酣畅淋漓，万安然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自我感觉非常棒：“睡得真舒服！” 　　也只有小主您能睡好啊！ 　　顶着浓重的黑眼圈，面容憔悴的海桃、紫苏和橘白在心底怒吼。 　　“你们这是怎么了？”万安然疑惑的看看海桃三人。瞧瞧她们三个的黑眼圈，那是弄得来……啧啧。 　　万安然拉着海桃的手念叨：“等会去取几个熟鸡蛋敷敷眼角，去去黑眼圈，保养身体这件事咱们可不能轻慢了，等到年纪大再想保养可就来不及了……” 　　海桃三人无言以对。 　　她们沉默的样子让万安然有些疑惑，她微微歪头：“你们这是怎么了？” 　　“小主，您还记得昨晚上的事情吗？” 　　“……昨晚上？”万安然一脸茫然，下意识开始回想。 　　昨日得到皇后苏醒消息的她欣喜若狂，就将一直没喝的杏花酿拿出来小酢一杯……两杯，嗯…… 　　她记得第一瓶的味道很是甘甜可口，三两口便喝完了。不过瘾的自己又命海桃取来一罐，开了封口便咕咚咕咚直接灌了下去……现在想来，第二瓶的杏花酿辣味尤重。 　　“海桃，昨儿个第二壶酒不对劲，是不是酿坏了？”万安然咂咂嘴，一脸严肃。 　　“……小主，再往下。” 　　“再往下？”万安然面露茫然。 　　接下去发生了什么？ 　　万安然细细往下思考。 　　嗯？嗯？嗯嗯嗯？ 　　她的表情一僵，紧接着整个身体都开始哆嗦。 　　她到底做了什么！？啊！？ 　　万安然的表情堪称是天崩地裂，刚刚还感觉神清气爽现在她只剩下头疼欲裂的感受。万安然再次躺下，默默地抓起被角盖在自己的身上，面上浮现出一抹安详。 　　这大约只是梦吧。 　　万安然喃喃着：“……只是睡醒了就好。” 　　“小主，这不是梦。” 　　海桃不得不打破小主的幻想，残忍无情地提示小主：“您是真的说皇上是个秃头，还说皇上是年轻早秃，建议皇上多吃黑芝麻。” 　　万安然：………… 　　她双手抓住被子往上一扯，痛苦的嚷嚷着：“只要我没有醒来，这件事就不会被提起。” 　　偏偏此刻外面响起夏嬷嬷的声音：“万小主！万小主，宣旨太监来了，正等着小主您呢！” 　　万安然：裂开.jpg 　　不会是当面打击报复？不会吧不会吧？她可怜巴巴地露出一双眼睛，泪珠在眼眶里滚动着。 　　紫苏胳膊肘撞撞海桃。 　　海桃哼唧一声，到底还是上前一步：“小主，皇上许是为了份例的事情。” 　　“……哎？” 　　“昨日您醉酒的时候，还非得告状。”紫苏柔声解释。因为记忆过于清晰，她还认认真真将小主念过的词逐一说出口。 　　面无表情，快板相声。 　　等紫苏说完，万安然也彻底化作石块，仿佛只要来一阵风就能把她直接带走。 　　万安然：………… 　　平日我的胆子：只有针尖大小。 　　醉酒后我的胆子：堪比紫禁城之大。 　　万安然耸拉着肩膀爬起来。 　　她细细打点一番，紧接着摆着一副慷慨就义即刻上刑场的架势，迈着沉重的步伐推门而出。 　　万安然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大踏步走向前院——或许明年的今日就是自己的忌日吧！ 　　出乎万安然意料的是她被封为贵人。 　　没错，她，万安然，成为贵人了！？万安然一脸懵，在宫人的提醒下才稀里糊涂地接过圣旨，在宫人们的恭喜下起身。 　　万安然：……？？？ 　　一时间竟是怀疑康熙是不是个抖M，否则怎么能自个儿昨日这么一骂，今日反而晋升了呢？ 　　万安然满脸疑问。 　　比起来宣嫔倒是乐得合不拢嘴，仿佛得到晋升的是自己一样。她拍拍万安然的肩膀：“你还傻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谢皇上恩典？” 　　万安然回过神，赶紧谢了旨意。 　　待宣旨太监退下，她面上全然是恍惚：“宣主子，这是怎么回事啊？” 　　自己没受到惩处，倒是赢得不少赏赐？ 　　宣嫔和颜悦色：“你抄写的经书，皇上昨日都看到了。” 　　“抄经书就能晋升？” 　　“当然不是。”宣嫔乐呵呵的回答。她眉眼间难掩幸灾乐祸，想到今日发生的事情便乐得笑出声：“你没看到皇上还有佟贵妃她们那表情——哎呦！” 　　万安然眼前一亮。 　　这是独属于猹的本能，她眼睛亮晶晶的直直看向宣嫔，试图寻找出更多的瓜。 　　瓜农宣嫔很得意。 　　她刚想说下今天吃到的惊天巨瓜就被夏嬷嬷拦着：“主子，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好好好，咱们回屋里说。”宣嫔拉着万安然的手，笑盈盈地带着她往里走。 　　一人吃瓜哪里比得上一起吃瓜？ 　　使人送来瓜果点心，再喊上那拉贵人，宣嫔兴致勃勃说起今早上的闹剧。 第三十六章 吃瓜时间。 　　宫务出了这么大的问题。 　　这简直是在太皇太后的雷区左右横跳, 更何况她还记得自己对皇后的承诺，等今日一早佟贵妃领着诸嫔到宁寿宫请安时，太皇太后便狠狠发了一通火气。 　　惠嫔、宜嫔、僖嫔和宣嫔并未操持宫务。 　　她们大约是吃瓜群众, 垂首敛容捧着茶盏，乖乖当着宁寿宫的壁花——前提不看她们那专属于猹看到瓜的表情。 　　首先太皇太后训斥的是佟贵妃。 　　佟贵妃双膝落地, 珠泪涟涟：“太皇太后，臣妾并无争权之心, 从那天起便将所有宫务交给安嫔、敬嫔、端嫔和荣嫔处理了。” 　　说完话她咳嗽连连。 　　瞧着佟贵妃憔悴虚弱的模样，康熙心里一疼。他赶紧帮贵妃解释：“皇玛嬷，这件事贵妃没有参手，哪里能是她的错？要朕说问题定然出在……” 　　“她没有参入其中才是最大的错。”太皇太后打断了皇帝的话语。她黑着脸厉声斥道：“哀家让你总管宫权, 你不把此事放在心上尽心尽力去办, 反倒是全数推给他人, 佟佳氏！你是对哀家的旨意不满吗？” 　　太皇太后的声音震耳发聩。 　　康熙浑身一震，同时佟贵妃也心中一慌。 　　她面色如土, 额头沁出冷汗。 　　佟贵妃忽然发现自己忽视了一件事——要是皇后去世她的确能够借此表现出自己人淡如菊，淡泊明志, 从而得到太皇太后的青睐。 　　问题是皇后现在还活着…… 　　糟糕的处理方式反倒是凸显出自己不负责任, 御下不严, 与御下有方, 面面俱到, 事事周全的皇后呈现出鲜明对比。 　　佟贵妃眼前一黑，想通其中问题的她险些瘫倒在地。 　　明白现今状况的严重性的她心中慌乱，下意识望向康熙。佟贵妃一滴滴清泪如滚珠般从脸颊边落下，哭得梨花带雨，美眸凄迷：“皇上，皇上！臣妾真无此意。” 　　明明哭得这般有美感, 偏偏康熙脑海里浮现的却是万安然昨天哭得蠢兮兮的脸庞。他一阵出神，再次回过神以后盯着佟贵妃的眼神也略显冰冷。 　　康熙当然不蠢。 　　要是愚蠢的话他不会被太皇太后选中继承大典，更不能稚龄手掌大权。 　　从滤镜中离去，康熙瞬间明白佟贵妃的心思。在万常在苦心求佛拜神，乞求让皇后苏醒痊愈的同时，佟贵妃在做什么？她估摸着也在求神拜佛，只是求的是让皇后早些亡故，求的是让自己早些登上皇后的宝座！ 　　一团怒火从心底燃起。 　　皇后的确不如仁孝得自己心意，却是公平公正，仁善宽厚，做事样样都得自己的心意。 　　哪里是只知道拖后腿的佟贵妃能相比的？康熙目光如炬扫向佟贵妃，眸底那不同于平常的情绪让她心慌意乱，总觉得自己好像弄丢了什么。 　　佟贵妃眸底染上一丝慌乱一丝惊恐，她下意识伸手抓住康熙的袍角：“皇上……表哥！表哥臣妾真的不是有心这么去办的，臣妾春秋一直生病，一直不舒服……” 　　康熙深深吸了一口气。 　　眼前的是自己……嫡亲的表妹！落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又松开，康熙扶起佟贵妃：“贵妃品性朕自然知晓，既然如此日后所有事务便不要接手了，安安心心在承乾宫里休息便是。” 　　佟贵妃终于松了口气。 　　她眉眼间皆是温柔，注视着皇上坚硬的侧影，暗暗琢磨着后面要如何拉拢皇上的心。 　　佟贵妃落座沉思，却没有注意到旁人眼底闪过的嘲意。端坐在位置上的惠嫔、宜嫔、僖嫔和宣嫔难掩眼底的幸灾乐祸。 　　皇后娘娘此番重病之后，宫权定然不会像过去紧握手中。原本第一序列的贵妃没有把持资格，自然唯有便宜下面的。 　　要是皇上严词将佟贵妃斥责一番众人还要酸涩，这时候皇上让佟贵妃不要接手宫权？呵呵，那不是说明皇上对佟贵妃的不信任吗？也就佟贵妃自己还会自鸣得意，暗自高兴皇上没有发火吧？ 　　蠢到家了。 　　四人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眼角余光齐齐飘向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也气笑了。 　　见过蠢的，她就没见过佟贵妃这般蠢的，偏偏这个蠢的还长着一张颇为机灵的容貌，真真是浪费！ 　　康熙暂且将佟贵妃丢到脑后。 　　他凌厉的目光扫向剩下四人，积蓄的怒火隐隐有着爆发的趋势。 　　安嫔大叫委屈，表示这些事是归敬嫔，敬嫔可不敢认下这把的黑锅，说是端嫔做的。 　　端嫔更是委屈得珠泪涟涟。 　　她打从一开始就没看到过账册，又哪里知道这些份例安排事情？康熙额头突突直跳，肃杀的目光扫向最后的倒霉蛋荣嫔。 　　荣嫔冷笑一声。 　　她半点没有心虚，直接双膝跪地朗声道：“回禀皇上，回禀太皇太后，嫔妾这些日子一直筹办皇上的万寿节诸事，从未接手过其余诸事，还望皇上明鉴！” 　　一句话干脆利落地将自己责任撇开。 　　万寿节诸事繁琐杂乱，做得好那是应该的，做得不好传出一两句掉皇上颜面的话语，只怕负责之人要吃大苦头。 　　这劳碌事打从一开始就被三人嫌弃。 　　荣嫔说想主管此事的时候，安嫔、敬嫔和端嫔还在暗暗嘲讽她蠢货不自知。 　　现在倒好…… 　　康熙表情和熙地颔首，这些事情他早已使人提前调查过，四人之中唯有荣嫔是个认真负责的。万寿节的筹备也在逐步进行之中，凡是不懂的地方还会使人求助坤宁宫几位管事嬷嬷，至今并未出现过任何不当之处。 　　至于其余三人……呵呵。 　　康熙光是想想，脑门上的青筋便是突突直跳。 　　安嫔收买了端嫔的人给敬嫔下黑手。 　　敬嫔收买了安嫔的人给端嫔下黑手。 　　端嫔收买了敬嫔的人给安嫔下黑手。 　　合着还在玩套娃呢！ 　　宣嫔说的那叫一个眉飞色舞，万安然和那拉贵人的小嘴都快变成O字型。 　　“其中的纠缠关系本宫一时半会也说不完，反正呐三人都在其中做手脚就是了！”宣嫔端起茶盏抿了口，难掩眉眼间的幸灾乐祸：“这回她们还真是把太皇太后给得罪狠了！” 　　可不是吗？ 　　想想自己在皇后面前夸下的海口，再看看眼前选择五人，其中四人都出差错的闹剧，太皇太后这张脸是疼得慌啊！ 　　随后升起的是怒意。 　　太皇太后摁下处置四人的心思，将怀疑的目光转向惠嫔、宜嫔、僖嫔和宣嫔。 　　除去宣嫔外三人皆是屏气凝神。 　　她们知道……这或许是她们踏上妃位的最后一次考验。 　　至于宣嫔，她老神在在的端茶抿了口。 　　只要有皇上在，身为蒙妃的她想碰上宫务一根手指那都是没门，既然如此她还装个屁？反正要想提妃，自己的名额也不会缺。 　　太皇太后看了宣嫔一眼。 　　算了算了！这货比皇太后还没斗志，太皇太后懒得管宣嫔，锐利的目光似乎打算将惠嫔、宜嫔和僖嫔剖开来仔细探查。 　　惠嫔、宜嫔和僖嫔心中忐忑。 　　可惜一直到起身告退太皇太后也没有再说话，走出宁寿宫三人的心里才泛起一丝失望，当然心头还藏着一丁点期盼。她们不约而同琢磨起，这段时间要管束宫人，在皇上和太皇太后跟前好好表现才是。 　　下定决心的同时，她们也难掩幸灾乐祸。 　　不说佟贵妃被皇上一句话断了管理宫务的资格，安嫔、敬嫔和端嫔被骂了个狗血喷头不说，还被立刻剥夺宫权罚俸三年，更被喝令回宫反省抄写宫规。 　　前者也就得了，后者可真是丢人现眼。 　　宣嫔光是想想她们的脸色，觉得今日的午膳都可以多用三大碗。万安然心神恍惚片刻，可是又忍不住皱眉：“这和婢……嫔妾晋升也没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 　　宣嫔柔声赞扬着万安然：“都是你将此事告诉皇上的缘故，而且只要是为皇后娘娘抄写经书的宫妃，都得了赏赐呢，你就放心吧。“ 　　这话倒是真的。 　　康熙昨日心中一动，吩咐各宫宫妃交出为皇后抄写的佛经一查。今日宫里晋升为贵人的只有万安然一人，不过得了赏赐或者晋升为常在的也不在少数。 　　显眼是显眼，却也不完全显眼。 　　回头万安然才知道，有奖励自然也有惩处的。橘白绘声绘色的说着：“没有抄写佛经的宫妃都被狠狠训斥一通，轻则罚俸重则降位！” 　　紧接着橘白偷笑一声。 　　她压低声音：“主子，比如承乾宫的乌雅贵人就被降为常在了！” 　　万安然杏眼圆睁：“哎！？” 　　她记得书中皇后去世以后乌雅贵人哭声悲戚，频频晕厥更是随后发现身孕，等到万寿节一过便被晋升为嫔。 　　而如今竟是变成常在了？ 　　看到主子这般惊讶，橘白兴冲冲的补充着：“奴婢说的都是真的，听说乌雅贵人一字都没有抄写经书不说，还试图拿以前抄写的浑水摸鱼，结果被查验的宫人当场揭发。” 　　钮钴禄皇后为人仁善公正。 　　入宫为妃主管宫务以来，所有大事小事都是管理得井井有条，地位底下的小宫妃们过去没感受，等皇后病了也是大有感受，十之七八都暗暗为皇后抄写了几卷佛经，只是或多或少罢了。 　　至于乌雅贵人……不！ 　　如今的乌雅常在跌坐在地上，眸底满是慌乱和恐惧。 　　即将要死的皇后，谁会装模作样为她抄写经书？乌雅常在脑子里一片空白，竟是出神的茫然：“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宣旨太监鄙夷地扫了眼乌雅常在。 　　他甩手退去，就连宫女塞过来的荷包那是看也不看一眼——宣旨太监还嫌弃脏了手呢！ 　　晦气！ 　　宫女惨白着脸，周遭低低的窃笑声更让她通体发寒。她垂首匆匆退回屋内，扶着乌雅常在起身：“主……小主，您，您没事吧？” 　　乌雅常在的心落入冰窖里。 　　她瑟瑟发抖，眉宇间是浓浓的惊恐和慌乱。 　　皇后醒了？自己变成了常在？ 　　这，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乌雅常在目光死死地落在自己的肚子上：“现在……只有，只有你了。额娘只有你了！！！” 　　她已经怀孕了。 　　只要等万寿节之时把这件事曝出来，自个儿便定然可以……定然可以重新回到贵人……不！成为嫔。 　　乌雅常在重新镇定下来。 　　她吩咐宫女退出屋子，抚着肚子直直出神。 　　事到如今唯一的办法也只能将生下的孩子交给佟贵妃抚养，再借着佟贵妃手掌宫权，无心和皇上联络感情时插|进去……乌雅常在长吁一口气，紧紧握住手掌。 　　偏偏此刻有人推门而入。 　　乌雅常在吓了一跳，不悦地抬声：“放肆！你们还有没有规矩的？没有通报就进来做什么？” 　　为首的宫女蹲福一礼。 　　看着规矩十足，她却没有回答乌雅常在问题的意思。宫女笑着道：“乌雅小主，贵主子吩咐请您整理东西搬到梢间去。” 　　乌雅常在微微一怔。 　　紧接着只见妙答应……不！妙常在从宫女身后转了出来，心满意足地扫视着宫室。她托了托发髻，略抬高声音笑道：“这屋子真不错，芷荷姑娘，还请您替婢妾传句话，婢妾等会得去给贵主子磕头谢恩才是。” 　　乌雅常在一张脸腾地通红。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哪里还不懂妙常在的言下之意。 　　佟贵妃竟是把自己的屋子给了妙常在。 　　乌雅常在落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拳头，一团怒火在胸口逐渐点燃，只要说出自己怀孕这个屋子定然会依然属于自己……可是另一个念头在乌雅常在的心底缓缓涌出。 　　她下巴微抬扫视在场所有人。 　　等万寿节之后有你们后悔的，本宫必让你们跪倒在脚下求饶！ 第三十七章 犹豫就会败北。 　　佟贵妃心里不舒服。 　　刚刚在宁寿宫丢脸也就得了, 回头又被乌雅贵人降为常在的消息给气着。 　　正所谓上行下效。 　　刚刚在皇上和太皇太后心里留下个不良印象的自己，怕不是好感度会再一次直线下跌。佟贵妃暗暗垂泪，兆嬷嬷和许嬷嬷也对乌雅常在心生恶感。 　　“主子, 好歹妙答应还晋升为妙常在了，皇上定然会知道是乌雅常在自己的主意！”兆嬷嬷温声道。 　　佟贵妃微微动容。 　　许嬷嬷也附和着, 同时她还有另外一个想法：“主子，奴婢听说咸福宫的万常在晋升为贵人了。” 　　兆嬷嬷急了。 　　好好的提万贵人做什么？难不成许嬷嬷忘记万贵人是主子心头的一根刺？兆嬷嬷瞪着眼, 只见许嬷嬷沉声往下说：“主子，之前承乾宫里一直有人传万常在性格张扬，频频口出狂言目标远大，这才是奴婢们决定借机将她挪出宫的原因。可是……” 　　许嬷嬷微微皱眉：“如今奴婢看着, 万贵人不像是这样的人, 倒是乌雅常在才更像！” 　　佟贵妃和兆嬷嬷同时一愣。 　　宛如醍醐灌顶, 她们脑海里的思绪骤然清晰。佟贵妃蹙眉深思，片刻之后低语：“许嬷嬷的意思是承乾宫里有人, 从中作梗？” 　　人上面重重落音。 　　越想佟贵妃越觉得有道理。万琉哈氏颜色上佳，出身不显, 打从进了承乾宫她便想将其送上去固宠的同时试图要个孩子。偏偏流言骤起, 佟贵妃对她的态度也不再同过去, 反倒是捧了颜色略逊一筹, 性格更乖巧顺从的乌雅氏。 　　想想这几次三番害了自己的乌雅氏。 　　再想想从万琉哈氏醒来以后, 就频频得到皇上注意的咸福宫，细细想来这一切佟贵妃脑子里嗡的一声：“合着本宫是留了个祸害！” 　　兆嬷嬷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她沉吟片刻：“难怪自打主子清理乌雅常在身边的宫人以后，宫里说乌雅常在好的人便少了……” 　　主仆几人越是谈论越是觉得乌雅常在心思诡秘，佟贵妃最后敲板定论：“将她挪到梢间里使人好生看管，若有任何问题第一时间禀报上来。” 　　这才是乌雅常在被挪出厢房的原因。 　　只是这一回乌雅常在还真的是被冤枉的，谁能想得到一场大病之后万贵人芯子里换了个人, 又谁能想得到过去有万贵人做对比，宫人们自然觉得乌雅常在温柔仁厚。等没有万贵人对比以后，乌雅常在也不过是个寻寻常常，普普通通甚至还有点挑剔任性的小宫妃。 　　后院里的乌雅常在并不知道佟贵妃等人对于自己的考量，她眉眼间积蓄着怒火，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好不容易才平复心情：“还愣着做什么？帮本小主整理东西！” 　　妙常在一脸失望。 　　她原本还想让乌雅常在发发脾气，借机让贵主子打压打压，没想到乌雅常在竟是退缩了。 　　承乾宫里是乱做一团。 　　远在咸福宫的万安然还继续听着橘白说的八卦：“还有，还有徐常在。” 　　“嗯嗯！” 　　“听说她被降为答应了！”橘白难掩幸灾乐祸：“她和永寿宫里的人说了不少小主的话，这一回降位就是两个字：活该！” 　　在咸福宫的时候上有宣嫔压着，徐常在没能力明面上甩面子，便暗地里使绊子，动不动做些恶心人的事，万安然和海桃几个那时候有多心烦，现在听到她倒霉就有多开心。 　　今天的好消息是一箩筐。 　　万安然伸展了个大大的懒腰，精神十足：“海桃，今日点几个小菜来小酢一杯，好好热闹热闹。” 　　“小主——喝酒误事。” 　　“好好好，这回不喝酒就吃点东西！”万安然老老实实举手投降，她转了转眼睛：“走走走，去问问宣主子和那拉姐姐，咱们吃什么好呢？” 　　咸福宫里欢笑声不绝于耳。 　　想来想去果然烤肉是最适合大家一起吃吃喝喝玩弄的了，万安然、宣嫔和那拉贵人悠闲地坐在廊下，稀奇的是烤肉酱多了十余种，使人问了问才知道皇上和太子对芝士和蛋黄酱都是颇为情有独钟，频频点烤肉炸鸡什么的，御膳房里的人自然不愿落后竟是闷头研发出十几种。 　　平日也不会拿出来的。 　　主要是万贵人会吃，这不御膳房都想从万贵人这里得到些点评。 　　万安然：……这套她熟悉啊！ 　　上辈子当美食up主的时候她也没少评测过美食，没等宣嫔皱眉呵斥，她袖子一撩示意宫人上烤肉，兴致勃勃地打算来一场清宫烤肉酱评测。 　　评测味道，那就必须使用同样的食材，同等量的烤肉酱进行测试，不同的烤肉酱搭配不同的食材也很有区别，这也加大了测试的数量。等按万贵人要求的摆放完整，面前已是呼啦啦的一大片烤肉。 　　御膳房厨子们无旨不能过来。 　　他们派遣的小太监们已是面色严肃，目光对视之间隐有电闪雷鸣之势。 　　宣嫔目瞪口呆。 　　那拉贵人难掩笑意，唯独万黼兴奋的看着眼前这幕，东张张西望望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要如何下口。 　　万安然吩咐海桃送上清水和水盆子。 　　她吃一口烤肉，还要点评一句，再漱漱口品尝下一份烤肉。专业品鉴的架势可把一群小太监忽悠的一愣一愣，小太监们大多不认字，只能凭借着记忆努力记下万贵人所说的话，额头都沁出冷汗来。 　　宣嫔扶额。 　　那拉贵人笑倒在长廊里。 　　眼看小太监们一个个奋发努力，摆出和自己得知第二天要抽考前努力背书模样的万黼都要感动落泪了，他喊上几名宫女上前帮忙，这才勉勉强强将万贵人万黼的点评全数记下来。 　　万安然说的是口干舌燥。 　　紫苏赶紧送上早已准备好的奶茶，她咕咚咕咚一口一大杯，擦了擦嘴角意犹未尽：“爽快！来来来，咱们继续！” 　　还要继续吗？ 　　小太监们都傻眼了，其中算得上头头的小太监结结巴巴：“万贵人，万贵人，今日就，就，就到这里为止吧？” 　　这才哪里到哪里呢？ 　　万安然大义凛然：“既然都送过来，怎么能厚此薄彼呢？” 　　莫名觉得万贵人身影都高大了一瞬。 　　小太监们目露敬仰，一个接着一个身后冒出熊熊烈火，连万贵人都没有叫停他们怎么能叫停？小太监齐齐应是，一个个聚精会神，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面前的烤肉上。 　　一圈品鉴完毕，万安然也选出了心中的前十位选手。问题在于这些烤肉酱风味各异，有适合搭配羊肉的也有适合搭配猪肉，更有适合蔬菜或是其他东西的，要评出一个高低前后顺序倒让万安然犯了难。 　　这可怎么办呢？ 　　万安然目光转向宣嫔和那拉贵人，两人用无辜的眼神瞅瞅她。宣嫔和那拉贵人已经用了不少，哪里还能做品鉴活动的？两人连连摇头，并且凑在一起叽叽喳喳说起些读书心得……嗯，反正没兴趣。 　　万安然只好作罢。 　　她的目光转向万黼：“说起来自打皇后生病，万黼也有很久没和太子，大公主聚会了吧？九阿哥要不要请他们过来一起吃？” 　　让太子和大公主临时帮你消灭实验品？宣嫔和那拉贵人表情一肃，刚想好好教育万贵人一通，只见万黼眼前一亮，没等两人发话便是欢呼一声，小跑着往外奔去，一看就知道万贵人的这个打算很合他的胃口。 　　宣嫔和那拉贵人：“…………瞧你做的好事！” 　　意外的是刚离开的万黼又回来了。 　　正当那拉贵人还在欣慰孩子长大了，终于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的时候，只见皇上、太子和大公主从万黼身后走了出来。 　　其中太子保成颇为自得。 　　他环视咸福宫院子的场景，乐得眉眼弯弯：“这回是儿臣赢了！儿臣就说万贵人一定会庆祝的嘛！” 　　大公主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多烤肉。 　　她小嘴都呈现O字型，浪漫天真的发问：“这是烤肉宴会吗？” 　　“……嗯，是的哦。” 　　“等皇额娘好了，在坤宁宫能不能也办一场？”大公主目露期待。 　　康熙伸手揉揉她的脑袋：“好啊。” 　　他放手任由太子和大公主凑上前去品尝，至于自己则似笑非笑的看向万贵人：“亏得朕把你晋升为贵人，结果连烤肉宴都没想起朕。” 　　万安然愣了愣。 　　紧接着她一阵恶寒，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冒出鸡皮疙瘩，着实有点受不了皇上口中的亲昵。 　　这是顶头BOSS！！！ 　　万安然大约用了全幅力气才将心里那些个不适按捺下去，没心思继续品鉴大会，她嘴角扬起笑，拿着烤串往康熙嘴里送：“皇上，您尝尝？” 　　赶紧吃你的吧。 　　拿吃食把今日格外古怪的康熙堵上以后，万安然目光转向其余人。偏偏宣嫔早已走到远处，拉着大公主和乐融融的说话，那拉贵人则目光温柔地注视着九阿哥，顺势为太子介绍各种酱汁，大有接手品鉴会的架势。 　　万安然：………… 　　她垂首敛容，先暗暗给自己打气，再想想升职为贵人之后上涨的份例和待遇——万安然的心情骤然高涨，看着眼前的康熙眉眼都温柔三分。 　　这位是与自己的待遇息息相关的大BOSS！调整完心情，万安然朝着康熙露出温柔的笑靥：“皇上觉得这块的味道如何？” 　　康熙所品尝的是梅花肉。 　　每一只猪身上的梅花肉也不过只有五六斤，纹理宛如大理石一般。肥瘦相宜，香嫩多汁，不用太多调味只需一点点盐粒便可品尝，越咀嚼越是好吃。 　　康熙满意的颔首。 　　吃过清淡的梅花肉，紧接着万安然送上前的是五花肉。配合上青葱丝和黄瓜条，要是喜欢还可以再加一颗大蒜，包裹在生菜之中味道让人留念。 　　这只是基础的吃法，紧接着万安然笑着道：“这是嫔妾刚刚挑选出来的酱料，皇上尝一尝？”她一手托着，另一手执筷将肉片送往皇上嘴边送。 　　康熙盯着肉片发愣。 　　刚才顺势尝一口，那是为了给万贵人面子。至于现在……正当康熙在吃与不吃之间左右横跳时，眼色劲很足的梁九功上前：“奴才伺候皇上……” 　　不用喂我更高兴。 　　既然梁九功想要接手，万安然乐得同意。她动作一停，很是自然的将肉塞进自己的嘴里，捧着脸颊满足的哼唧一声：真香！ 　　康熙的脸黑了。 　　他目光如炬，直直盯着梁九功，要是视线能化作刀片梁九功怕不是要当场被剁成肉泥。 　　梁九功：………… 第三十八章 坤宁宫内。 　　梁九功无限委屈。 　　他身体僵在原地, 是上前伺候不好，不上前伺候也不好，半弯着腰, 凄惨又可怜的模样让万安然偷笑不已。 　　皇上这分明就是矫情，摆架子！ 　　万安然笑眯眯的又卷起一块肉, 再次送上前：“对了对了！都是嫔妾不好，倒是忘了一件事。今日御膳房特意送了十几种烤肉酱让嫔妾品尝选择, 梁公公还是头一回看到，只怕不知道各种烤肉酱适合的烤肉，还是让嫔妾伺候皇上用吧！” 　　梁九功长长松了口气。 　　他朝着万贵人露出一个感激涕零的笑容，随即梁九功赶紧往后退了几步, 决定在离开咸福宫之前他就是个隐形人。 　　康熙收回肃杀的目光。 　　他啊呜一口吃掉万贵人递上来的肉片, 入口淡淡的柑橘香味让康熙颇为惊奇, 恰到好处的酸甜味道缓解五花肉油腻的同时，还增加了不同寻常的香味。 　　万安然信心满满。 　　她细细介绍着：“这是御膳房新制的烤肉酱, 里面添加了柑橘和蜂蜜制作而成，口感很是独特, 皇上觉得怎么样？” 　　康熙满意的颔首：“不错, 赏。” 　　对应的小太监乐得险些笑出声, 有了皇上这一句赞扬厨子得了好, 自己也定然能得到一些好。周遭小太监们欣羡的目光更是让他昂首挺胸, 得意非常。 　　万安然又笑眯眯的送上来一份烤虾：“这也是嫔妾刚才挑选出来的酱汁，皇上尝一尝？”这款酱汁有点像后世的XO酱，万安然吃到的时候都很吃惊。 　　入口鲜香后味辛辣，配合酥脆的外壳以及弹牙的虾肉，康熙吃烤虾的次数不计其数，即便如此入口的美味也让他诧异不已。康熙眉眼舒展：“赏。” 　　对应的小太监乐得险些晕过去。 　　剩下的小太监们眼睛越发明亮, 他们一个个伸长脖子恨不得下一个轮到自己。 　　紧接着是牛肉。 　　清宫用的牛肉和后世的不同，肉质更劲道的同时口感也要老一些，万安然得意的夹起一片送到康熙嘴边：“嫔妾让宫人们切成薄薄的片状，配上特制的梅子酱味道那也是一流！” 　　康熙尝了尝。 　　比起先前柑橘味的，这梅子酱要更偏酸一些，并不是特别附和康熙的胃口。当然看在万贵人自信满满的模样，康熙眼皮子眨也不眨的说道：“的确不错，很好吃，梁九功，赏。” 　　小太监乐得捂住嘴才没笑出声。 　　万安然精神百倍，那是一道接连一道的送上来。吃了一轮眼看万贵人还意犹未尽，俨然打算将自己喂成小猪的架势，康熙也是一阵哭笑不得。他伸手取来一片生菜叶，细心的放上梅子酱、黄瓜和五花肉，笑盈盈的塞进万贵人的嘴里：“你喂了那么久也累了吧？好好吃一些！” 　　万安然杏眼圆睁。 　　康熙的动作让她脸颊泛起了一丝红晕，就连心跳也快了两拍。当然转瞬的时间万安然又恢复了淡定——跳得那么快做什么？皇上只是给足了面子，现在打算自己慢慢尝尝。 　　不是万安然说。 　　她还是看得出来康熙对其中几个酸甜口的酱料都反应淡淡，更喜欢辛辣口感的。 　　万安然吐吐舌头。 　　吃那么多辣的小心明天……疼！ 　　大快朵颐之后，接下来的几天乾清宫里突然兴起一阵素食风，无论是皇上亦或是太子殿下都吃得分外清淡，闹得后宫宫妃一个个皆是摸不着头脑，硬着头皮学着食素数日，直到皇上恢复正常饮食才松了口气。 　　到最后众人也是想不通这是哪里来的一阵风。 　　唯独咸福宫三人面色古怪。 　　万安然乐得直打跌，就是没等她高兴数日先等来了一个噩耗——太皇太后有旨，从本月十五起重新恢复晨昏定省，贵人以及以上宫妃需给皇后请安后，再行至慈宁宫请安。 　　万安然：………… 　　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早上睡懒觉的机会他全没了啊！ 　　万安然差点没痛哭出声。 　　对于她来说是个噩耗，而对于满宫室的贵人们来说这可是个喜大普奔的好消息。能前往慈宁宫和坤宁宫晨昏定省，那意味着也有更多的机会遇见皇上，一时间宫内议论纷纷不说，除去宣嫔以外七嫔也是如临大敌。 　　天知道会不会再杀出一人？ 　　当然有高兴的，也有和万安然一样悲伤郁闷的。降位为常在的乌雅氏气得险些一口血喷出来，以前她是贵人的时候怎么就没这般的好处？想要见皇上一面不得不讨好奉承佟贵妃许久，而现在……她越想越是窝火，捂着胸口辗转反侧。 　　宫女面露担忧：“小主……您千万要放宽心，这口疮久久没有退下……” 　　乌雅常在委屈得很。 　　嘴里东一个疮，又一个疮的，牙龈还肿得要命。偏偏她怀着孩子也不想让人知道，更不敢请太医，除去忍着也只有忍着。 　　就算万安然再是不愿意。 　　三月十五日的清晨她也要跟随着宣嫔前往坤宁宫，给刚刚病愈的皇后请安——万安然这倒是乐意的，虽然宫里传闻皇后已是痊愈，但是至今也没宫妃见过，不见一次万安然的心也无法安定下来。 　　请安的时间乃是辰初。 　　当然为了彰显对于皇后的尊敬，宫妃们需要提前一盏茶的时间抵达坤宁宫。加上梳妆打扮以及前往坤宁宫的时间，海桃三人在卯正时分就将万安然摇醒，匆匆忙忙开始准备。 　　亏得清宫晚上睡得早。 　　换到现代谁让自己六点起床，谁就是自个儿的敌人！万安然挑了件边角绣着缠枝花图案的牙白色宫装，头顶斜插着两根镀金点翠穿珠流苏，脸上也难得扑了点宫粉。毕竟今日是皇后娘娘病后第一次出席，要是太过简单反而显得不够尊重——这也是宣嫔提前一日叮嘱的。 　　宣嫔强烈怀疑：要是自己不叮嘱，只怕万贵人能做出素颜朝天的状态去坤宁宫。等万安然带着海桃匆匆赶来时，宣嫔还特意检查一二，确定无误后三人才踏上前往坤宁宫的道路。 　　开春天气暖和。 　　宣嫔也没有像冬天一般乘坐辇轿，而是带着万安然和那拉贵人悠闲自在的走在甬道。一边走宣嫔一边还在念叨：“宫里运动的机会少，能走路的时候就要多走走，免得一个个身娇体弱走两步便直喘气，端的是容易生病不适。” 　　话音刚落，三人面前出现了一队人。 　　辇轿上的宜嫔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宣嫔，显然宣嫔刚才说的那一番话是全数落入她的耳中。 　　宣嫔泰然自若。 　　她嘴角扬起浅浅的弧度，甚至还朝着宜嫔点点头：“宜妹妹可要下来一起走走？” 　　万安然和那拉贵人都是头一次见到这般场面。万安然捂住了嘴，将惊叹声捂在喉咙里，至于那拉贵人垂首竖手在原地，表现得分外矜持温顺——除去偷偷乱飘的视线以外。两人宛若新出茅庐的小雏鸡，又像是排着队准备吃瓜瓜的猹，屏息凝神，满脸好奇。 　　宣嫔言笑晏晏。 　　宜嫔捧着脸颊叹气：“妹妹可没有姐姐这般有两位好妹妹陪着说话，孤苦伶仃一人走路可是难熬的很，或者” 　　她话锋一转，目光在万安然和那拉贵人身上转了一圈：“姐姐愿意割舍一位妹妹到翊坤宫来？也好和妹妹我做个伴。” 　　搞得翊坤宫没人一般。 　　张常在和庆答应在宜嫔登上嫔位之前也算得上是宫里有名有姓的，宜嫔上位以后两人被关在翊坤宫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到如今已经彻底没了声音。 　　宣嫔呵呵哒。 　　她捧脸惊呼一声，面露恍然：“原来如此，许是怕妹妹深宫寂寞，妹妹家里人才会想送你姐姐进来照顾吧？” 　　宜嫔的脸色腾地变了。 　　她僵着笑脸：“许是宣姐姐听岔了，哪里能有妾身入宫又让姐姐入宫的道理？” 　　“或许是吧。”宣嫔说的轻飘飘的。 　　“……妹妹先行一步。”宜嫔咬牙切齿的回答，没等宣嫔给出答案，她刷的拉上帘子喊着宫人往前走去。宫人们眼色劲十足，他们加快脚步仅仅几息时间以后就消失在三人眼前。 　　待他们走得远了，万安然第一个兴奋的凑上前：“宣主子，您说的是真的？宜嫔的姐姐要入宫！？” 　　那拉贵人面上好奇和疑惑参半。 　　她微皱眉角：“宜嫔的姐姐还没出嫁吗？那为何没有入宫小选？” 　　宣嫔哼了一声：“据说可是个寡妇！” 　　万安然和那拉贵人齐齐倒抽一口凉气，不比那拉贵人脸上露出的惊愕与嫌弃，万安然则是啧啧称奇：“皇上……可真是口味……咳咳有福气呐！” 　　口味还挺特别。 　　寡妇，姐妹花，啧啧啧。 　　万安然摇头晃脑。 　　前两天那动了一动的芳心咔嚓一下，又直接凝结在冰窟窿里。 　　就这？我可高攀不起QAQ 　　除去中途这段小插曲以外，一行人悠闲自在的走至坤宁宫。一到坤宁宫，眼熟的宫女怜南笑盈盈的迎上前：“宣嫔娘娘、万贵人，那拉贵人请跟奴婢来。” 　　一路走入殿内。 　　钮钴禄皇后向来宽厚大方，初次来晨昏定省的贵人们也分得了自己的座位。宣嫔叮嘱那拉贵人看紧万贵人以后，才笑盈盈地一路网上走去，那拉贵人则带着万安然走至一群贵人之中。 　　宫里贵人的数量不多。 　　大多数人也都是老相识，朝着那拉贵人笑了笑，又朝着万贵人笑了笑。 　　对于万贵人这位新宠，所有人都是有些好奇的。不过起码看那拉贵人与她有说有笑，想来性子还不错？其中有和那拉贵人关系不错的也凑了过来，说着宫里发生的新鲜事，关系也逐渐缓和下来。 　　唯一看万贵人不顺眼的是戴佳贵人。 　　对于搭讪的万贵人她板着脸冷哼一声，特意换了个位置坐到远一点的地方。 　　这就过分了吧？ 　　同属一宫的张贵人小心翼翼解释：“戴佳妹妹性格直爽，只是稍微额……那什么……” 　　“哎呀！在万贵人之前最受宠的就是戴佳贵人。” 　　另一名贵人大着嗓门笑道：“现在觉得拉面子了而已，万贵人你别上心。” 　　万安然：…… 　　原本我的确是不上心的，你说的那么大声戴佳贵人望着我的眼神都快冒火了我能不上心吗？望着这名明显是故意的贵人，万安然都要气笑了。 　　她有心想要和戴佳贵人说说话。 　　好家伙！一开口对方哼的一声，直接别开头。 　　万安然：………… 　　不过是在殿内坐了一刻钟，她却觉得时间就像是前世高三一年那么漫长。 　　疲倦，想回咸福宫。 　　就在万安然头疼的时候，恰好一名宫女掀帘而入：“皇后娘娘到。” 　　果然皇后就是我的天使！ 　　万安然随着队伍起身蹲福行礼，她偷偷抬眸看了皇后一眼，吊在半空中的心也终于落地。 　　钮钴禄皇后面色不错。 　　她穿着一身绣石榴花红色氅衣，脸颊透着淡淡的红晕，双眸明亮瞧着是精神十足，甚至瞧着还比之前要胖了小半圈。 　　皇后敏锐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抬眸发现是万贵人以后，她脸上的表情才从冷厉化为温柔，冲着万安然笑了一笑，紧接着皇后一路行至上首落座，抬手虚扶：“妹妹们都起身吧。” 　　“谢皇后娘娘。”宫妃们齐齐应声。 　　抬眸注意到皇后的脸色，明明早有准备的佟贵妃依然难掩眸中失望。她强行摁下心中翻腾的思绪，勉强打起精神柔声道：“皇后娘娘的身子可好？” 　　皇后笑着点头：“本宫已经痊愈了，本宫听御医说贵妃的癣病又犯了？要多加注意身体，好好在承乾宫里养一养才是。” 　　在旁人耳中皇后的话语字字都是关心，在佟贵妃耳中这些话却成了一把把刺入心脏的利剑。她脸颊微微泛红，僵硬着点点头：“臣妾谢皇后娘娘体恤。” 　　皇后笑眯眯的颔首。 　　宫里寂静一瞬，紧接着荣嫔笑盈盈说起万寿节的安排，话题转开宫里的气氛这才逐渐和缓。 　　万安然打了个哈欠。 　　宫妃们的聊天内容着实让她打不起精神，万安然目光一转看向摆在几子上的点心。梅花状的碟子里，每一格都放着五枚模样精致的点心，豌豆黄、蜜糖酥酪、枣泥山药糕、红糖糯米藕还有奶豆香糕，都是新鲜出炉，香味扑鼻。 　　万安然捻起一块枣泥山药糕放入口中。 　　软糯香甜的味道沁入心头，她微微眯了眯眼睛，身后的爱心泡泡都冒出几颗。 　　皇后的目光从万贵人身上滑过。 　　她难掩眸中笑意，心中隐有自得：让宫人准备的点心，果然是派上了用场。聊了快两盏茶的功夫，眼看快要到前往慈宁宫请安的时辰，皇后放下茶盏：“时辰不早了，咱们去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请安吧。” 第三十九章 提醒。 　　要说在坤宁宫里, 包括万贵人在内的贵人们无甚拘束，甚至还能附和着说上两句话。那等到了慈宁宫里，贵人们登时成了壁花……不！连装饰的花儿都算不上。 　　能得到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关怀的只有皇后, 随后是近来表现颇佳的荣嫔，除此之外宣嫔凭借博尔济吉特氏的身份, 也能和皇太后说上几句话，除此以外佟贵妃和其余六嫔皆是垂首竖手, 静默端立。 　　直到寒暄之后太皇太后让她们坐下。 　　这个她们，仅限于皇后、佟贵妃和八嫔，当然不包括贵人们。在坤宁宫里好歹有张小板凳的贵人只有站着的份，万安然低着脑袋, 尽可能缩减自己的存在感。 　　要是可以, 万安然一点都不想和两位太后打交道。虽然不知道书中的前身是如何得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青睐, 但是光看看太皇太后那逼人的气势，想想在历史上孝庄皇太后留下的故事, 万安然觉得还是顺其自然，顺其自然。 　　能得到青睐那也是前身的本事。 　　和自己无甚关系……就在此刻万安然耳边传来沉稳的声音：“万贵人在哪里？出来让哀家看一看。” 　　万安然的背脊骤然沁出一身汗。 　　她垂首敛容从队伍中出来, 深深蹲福一礼：“嫔妾在。” 　　太皇太后细细打量着万贵人。 　　短短几个月时间从答应越为贵人, 还颇为皇帝、皇后乃至太子的赞誉。 　　太皇太后以前对万贵人的印象只有三个字：小可怜, 如今又总算是多了点别的印象——当然, 到底是不是皇帝和皇后所说的老实人, 太皇太后觉得还要再观察一二。 　　万安然心里忐忑不安。 　　这时间过得分外长久，直到自觉腿脚发麻她才听见皇后的叫起声：“的确和皇后说的一样，是个好的，赏。” 　　好的。 　　在太皇太后口中就是个上佳的评语，为了这佟贵妃小心侍奉多年都没有得到过。她心里酸涩，明白太皇太后那是为皇后撑腰——皇后喜欢的就是好的, 皇后不喜欢的那就是坏的了。 　　万安然长吁了口气。 　　有了万贵人这一遭，其余贵人们也期待起接下来的传唤。只是宣过万贵人以后，太皇太后便将其余人抛在脑后，而是与皇后等人再次商量起万寿节的诸事。 　　主要是荣嫔说。 　　太皇太后、皇太后和皇后听，并时不时补充点进去。佟贵妃、安嫔、敬嫔和端嫔望着这一幕心里是一阵阵的不是滋味。原本她们也应该是其中主角，可如今非但没有出头反倒得陪着笑脸，而惠嫔、宜嫔和僖嫔更是心中不忿，要是换做她们定然能够安排的更好不过。 　　贵人们的心更是骚动。 　　望着如同主角般耀眼的荣嫔，几乎所有人的眼睛里都冒出了野心二字。 　　钮钴禄皇后若有所感。 　　她抬眸环视台下，眉眼间多出一抹浅浅的郁色，等转到万贵人身上时那抹郁色又骤然消散，露出淡淡的笑意。 　　太皇太后顺着皇后的目光扫去。 　　她微微一愣，紧接着暗暗摇头——只见万贵人双目呆滞，俨然心魂飞到哪里去都不知道了。 　　待太皇太后的话题告一段落，抬声吩咐诸人退下时，万安然眼前一亮登时觉得自个儿的精神气都回来了。结果太皇太后又笑眯眯的道：“宣嫔留下。” 　　万安然走还是不走呢？ 　　太皇太后又扫向她和那拉贵人：“你们两个也等等吧。” 　　万安然的精神气登时枯萎了。 　　那拉贵人伸手那么一掐，她登时又摆出精神十足的架势，险些把太皇太后给逗乐了。 　　好吧，皇太后已经笑出声。 　　待宫妃们全数退下以后她也没了刚才的沉默寡言，朝着万安然招手：“万贵人过来给哀家看看。” 　　万安然走上前去。 　　皇太后性格可比太皇太后好太多了，除去先帝在的时候受了点闷气，此前和此后这些年都是过得顺风顺水，舒适融洽。对于好奇的万贵人，她也问的直白：“哀家听太子说，你做的一手好美食？” 　　万安然连连摆手。 　　她老老实实交代：“其实大多数也是嫔妾出个主意，然后御膳房的厨子们琢磨出来的。” 　　“能出主意就不错了。” 　　皇太后不以为然还有点跃跃欲试：“听说除去咸奶茶还有甜奶茶？” 　　合着您感兴趣的就是这个吗？ 　　万安然哭笑不得，瞧了眼还在和太皇太后与皇后说话的宣嫔，她索性说道：“要不嫔妾去膳房里做一份？” 　　皇太后就喜欢这么直接的。 　　她欢欢喜喜的站起身，带着万安然乐呵呵的往后院走。 　　太皇太后说话的时候，也注意着皇太后与万贵人的对话。望着两人和乐融融离去的身影，一时间竟是无语凝噎。宣嫔没忍住笑：“嫔妾以前就觉得，万贵人指不定能和皇太后有话说。” 　　太皇太后摇了摇头。 　　皇太后的性子已经够捉急的了，再来个万贵人？太皇太后想想都脑勺疼，她话题一转：“这一年以来宫中都没有皇嗣消息，你们也要努努力。” 　　皇后露出尴尬笑容。 　　宣嫔装作没听到，有子万事足的那拉贵人也装没听见。太皇太后气极反笑：“都是哀家的错，和你们三个榆木脑袋说有什么用？” 　　宣嫔还点点头：“太皇太后所说是极，想来诸位姐姐妹妹们定然有兴趣的。” 　　太皇太后脑门上蹦出一根青筋。 　　还别说，这几个月宣嫔的性格也跳脱许多，虽然以前那小姑娘就摆出老人家潜心向佛的模样看着不舒服，但是现在这伶牙俐齿的小模样让人看着就是堵住。 　　不知道前殿发生的事情，到了膳房的万安然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如鱼得水。烧煮奶茶的次数很多，全程海桃独自上手，而万安然则是琢磨起旁的花样。等奶茶出炉的同时，蜜豆双皮奶也新鲜出炉，如果冻般的质感，配合上牛乳和蜜豆的双层口感，皇太后尝了一口便是眼前一亮：“这个估摸着皇额娘会喜欢。” 　　吩咐厨子再做四份送到前殿去以后，皇太后又看向不知道在忙碌什么的万贵人：“光是牛乳也能做出这么多种类的吗？” 　　万安然点点头。 　　她吩咐宫人将搅拌好的一盆包上毛巾放入冰鉴之中：“这些等上一个时辰再切块裹粉油炸，外皮酥脆内里柔软，味道可是一级棒！还有这个撒上一点糖桂花蒸，口感和双皮奶有点类似又完全不同……” 　　万安然说着牛乳的各种用途。 　　最重要的是，她认认真真的说明：“喝牛乳能够强身健体，因此皇太后和太皇太后应该每天喝才是。” 　　老年人最怕缺钙。 　　在这个没有其他办法补钙的世界里，喝牛乳和骨头汤许是最佳的办法了。 　　皇太后若有所思。 　　她双手抱胸细细琢磨：“说起来哀家在草原上的时候家家户户的孩子都喝牛乳长大，各个都是身体强壮，而八旗满人也有喝奶茶的习惯，看着的确要比汉人强壮许多。” 　　清宫之中奶茶乃是每日必备之物。 　　只是咸奶茶略微油腻，加上牛乳稍有异味，也有不少喝不习惯的宫妃以及皇子公主。细细想着，皇太后很是重视的点点头：“的确有道理，是该让所有人都多喝两盏才是。” 　　甜奶茶、双皮奶、炸牛乳、桂花糖蒸牛乳、奶油蘑菇汤、牛乳红糖发糕、牛乳红枣核桃露……前殿太皇太后、皇后、宣嫔和那拉贵人看着逐一送上来的点心，从一开始的饶有兴致到后来的哭笑不得，一直持续到太皇太后使人叫停才结束。 　　皇太后那叫一个念念不舍。 　　她拉着万贵人的手叹道：“回头还得再到慈宁宫来。” 　　宣嫔和那拉贵人会同意自己做，却不会和自己一同做。知己难求的万安然反手握住皇太后的手：“嫔妾明日再来！” 　　太皇太后：…… 　　要不哀家还是下令让贵人们别来请安了吧？只是瞧着皇太后难得的笑容，太皇太后心中一软：得了得了，不就做点吃食吗？总比想点乱七八糟的事情来的好。 　　万安然回到咸福宫。 　　刚刚踏入东厢房，一早上的疲倦便全数涌上前来，她直接瘫在软榻里打了个滚。 　　“主子今日可是累着了？” 　　“可不是嘛？”听到紫苏的疑问，万安然是一通唠叨，除去和皇太后一起做吃食时的快乐以外其他都好痛苦哦QAQ 　　在坤宁宫里好歹是坐着说话。 　　可是慈宁宫里这一个多时辰万安然可都是立着的！想想这样的日子日后得每天每天发生，万安然觉得自个儿的脚底板都要肿了。偏偏天气逐渐转热，想弄个毛绒鞋垫松快松快也不行。万安然唉声叹气：“总觉得我升职到贵人以后，感觉比常在的时候更累了。” 　　海桃没忍住翻了个大白眼。 　　主子这话要是传出去，非得被宫里头的常在和答应们给喷死。当然心里嘀咕，面上海桃还是柔声劝说：“小主，当然也是有好事的！您想想，三日后的万寿节唯有贵人或以上宫妃才能参加，不知道宫妃有多少人翘首以盼此事呢，就您还不乐意！“ 　　万安然唉声叹气。 　　忽然间她的表情一怔，面露疑色：“海桃？” 　　“怎么了主子？” 　　“你说答应常在不能参加万寿节宴？”万安然的表情很古怪，非常古怪。 　　海桃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点了点头：“主子，就和宫里其他宴席一般，答应和常在是不用出席的，比如主子您之前过年的时候除去乾清宫家宴外其余宴会不都没有参加嘛！” 　　万安然表情逐渐扭曲。 　　在书中今年的万寿节是一场重头戏，皇后刚刚逝去，在宫里悲寂万分，愁云惨淡之时乌雅氏爆出了怀孕的好消息，一时间引来皇上和太皇太后的重视。 　　而如今。 　　皇后已经恢复健康不说，甚至乌雅氏连出席资格都没了，万安然的表情是万分古怪——这乌雅常在的戏还怎么唱？ 　　乌雅常在的戏当然是唱不下去了呀！ 　　她打定主意要在万寿节宴会上出出风头，早半个月前便开始准备服装发饰——衣服是乌雅常在自行绘制出图案使人送去内务府制作的。今日刚刚送来，乌雅常在一眼便喜欢上了：月白色锦缎之上绣着朵朵桃花，优雅简约，在浓妆艳丽的宫妃之中定然能为其中翘楚。 　　乌雅常在信心满满。 　　与此同时，得信的佟贵妃故作疑惑：“乌雅常在这是做什么？难不成她不知道常在去不了万寿节宴的吗？” 　　宫人们抿着嘴偷笑着。 　　兆嬷嬷板着脸，装模作样的回答：“回禀贵主子，许是乌雅小主忘了自己已降位为常在，还以为自己是贵人呢。” 　　佟贵妃噗嗤一声笑。 　　乌雅常在使人去内务府定制衣服的事她自然知道，只是想着看戏佟贵妃压根没让人提醒罢了。 　　眼看乌雅常在已经将衣服拿到手，佟贵妃端起茶盏。她垂眸盯着茶汤里漂浮的茶叶，声音柔柔的：“你们去，提醒提醒乌雅常在吧。” 第四十章 万寿节前。 　　宫女们好险没忍住笑。 　　乌雅常在怕不是得气疯吧？宫女芷荷蹲福一礼：“奴婢这就去办。” 　　不过还没等她离去, 倒是先被兆嬷嬷拦了下来。佟贵妃心生疑问，略有好奇的抬眸看向兆嬷嬷：“嬷嬷还有什么问题？” 　　兆嬷嬷轻轻咳嗽一声。 　　她板着脸：“奴婢该死，背着主子做了件事。” 　　佟贵妃愣住了。 　　下一秒看着半点不心虚的兆嬷嬷, 她难掩好奇：“兆嬷嬷说说，你做了什么事？” 　　兆嬷嬷使了个眼色。 　　一名宫女上前, 端出了手上的托盘。 　　上面的东西啊！ 　　可真是让佟贵妃大开眼界，她乐得歪倒在椅子里捂住肚子哎呦哎呦叫痛：“你们啊, 各个都太损了！” 　　兆嬷嬷嘿嘿一笑：“主子您看——？” 　　佟贵妃擦了擦眼角，难掩幸灾乐祸：“既然都准备好了，那就去办吧！” 　　--- 　　梢间。 　　乌雅常在换上月牙白绣粉桃的宫装，又细细给自己描了一个细致温婉的妆容。 　　待一切准备就绪, 她取来镜子顾影自怜：镜子里的少女, 肌肤凝雪玉脂, 双眉秀丽若裁，眼眸顾盼若水, 如同一枝待绽未绽的春日桃花，清雅却又明艳…… 　　以上皆是小说之中描述。 　　乌雅常在托着发鬓, 望着镜子里娇艳动人的自己, 眼眸里的势在必得一闪而过。她受够了这狭窄的永和宫, 受够了高高在上的佟贵妃, 受够了小人得意的妙常在, 受够了这些阴阳怪气的宫人们。 　　再等等……再等等…… 　　镜中的女子面庞猛地扭曲，却又恢复平静。乌雅常在反手将镜子搁置在桌上，款款走至窗边。她推开窗户，深吸一口新鲜空气，将满园春色尽收眼底。 　　乌雅常在的心情美妙极了。 　　偏偏就在此刻，不远处传来妙常在的欢呼声。 　　妙常在欣喜若狂。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 竟然会有这般的喜事落在自己手上！ 　　妙常在满脸讨好和奉承，感情涕零的叹道：“贵主子的恩德，婢妾永生难忘！婢妾这就去给贵主子娘娘磕头谢恩。” 　　呸！奴颜媚骨！ 　　真真是丢人现眼！乌雅常在素来是看不起这样的人，她鄙夷地扫了眼妙常在，准备将窗户合上。 　　妙常在也察觉到梢间的动静。 　　她敏锐察觉到宫女的示意，登时眼前一亮。只见妙常在微微抬声：“没想到婢妾居然也能去万寿节宴，真真是大惊喜，只可惜婢妾没有准备，只怕丢了贵主子的颜面……” 　　宫女芷荷对妙常在的知情知趣很满意。 　　她笑眯眯的回答：“妙小主不必担心，贵主子早有准备。” 　　芷荷朝后挥挥手。 　　两名端着托盘的小宫女上前一步，托盘里放着一套月白色粉花的宫装，另一边则放着一整套的首饰。 　　这还真是妙常在没有想到的。 　　她小嘴微张，惊愣片刻。紧接着妙答应往哽咽着抹泪：“婢妾谢贵主子恩典。” 　　乌雅常在的脸色却是变了。 　　她身上衣物所用的乃是江宁织造上贡的云锦缎，带有浅浅流光色泽鲜美，还是乌雅氏为贵人时攒下来的。 　　偏偏……乌雅常在的心轻轻颤抖。 　　远远看去那对着日光一闪而过的光泽……分明佟贵妃赏给妙常在的也是！ 　　乌雅常在娇俏的脸庞瞬间扭曲。 　　在下一秒妙常在展开衣服夸赞的时候，她的表情更是绷不住了。云锦缎上若隐若现的粉色桃花……分明和自己身上这件一模一样！ 　　好你个佟贵妃！ 　　乌雅常在哪里不知道，自己使人去内务府制订衣服的事情早已被佟贵妃知晓，对方竟是借此机会耍了自己一通。 　　自己的心血这下全毁了！ 　　要是和妙常在穿着一模一样的宫装去宴席上，无论坐在哪里岂不是都化身陪衬，犹如宫女一般。或许这样还真能引起皇上的瞩目，问题还能留下巧笑倩兮的美人景象吗？怕不是得先把皇上逗笑了。 　　乌雅常在气了个仰倒。 　　她黑着脸想要推门出去说个究竟，偏偏自己现在不过是个常在，找贵妃说理？怕不是直接得了个禁闭关在院子里，连万寿节宴都……去……不……了。 　　乌雅常在忽然间察觉到一件事，一件被自己忽略的事，一件被自己忽略却又至关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身为常在的自己根本连去万寿节现场的资格都没有！ 　　乌雅常在是真的慌了。 　　要是不能在万寿节当天露出怀孕的喜事，要是不能在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提出要诸多宫妃准备孕事的好时机出头，那她怎么落入皇上的眼中？乌雅常在通体冰凉，心脏似乎被一只大手紧紧攥着，连呼吸都格外困难。 　　她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脑子里嗡嗡嗡的响着。就在此刻一阵尖锐的刺痛让乌雅常在忍不住捂住肚子，她的嘴唇瞬间惨白无色。乌雅常在甚至能感觉亵裤下摆隐隐有些湿润，一个不详的念头在脑海里缓缓浮现。 　　乌雅常在脸色大变。 　　她急声呼道：“快，快，快！快请御医！” 　　梢间的嘈杂声引得诸人的注意。 　　面色惶恐狂奔而出的宫女更是让芷荷微皱眉角。她使了个眼色，两名小太监立马上前拦住宫女，厉声呵斥：“吵吵闹闹的做什么呢！？” 　　宫女面色发白。 　　回身看了眼哀哀痛叫的乌雅常在，她不敢再隐瞒下去而是抬声道：“小主……小主她小产了！” 　　芷荷的心脏跳动都仿佛慢了一拍。 　　而妙常在原本堆满笑意的脸蛋猛地扭曲，惊声尖叫：“乌雅氏她怎么会怀孕的？这不可能！” 　　宫女跪倒在地。 　　她用力的磕着头，凄楚的声音响彻了整个承乾宫：“小主真的怀孕了！求芷荷姑娘开开恩，求贵妃娘娘开开恩，让小主请个御医吧！” 　　芷荷浑身一凉。 　　这话要是传出去算什么事？她上手一个大耳刮子狠狠甩在宫女面上，厉声呵斥：“住口！贵主子哪里不让你们请御医了？“ 　　芷荷使人捆了这小宫女，又令人看顾着乌雅常在，转身疾步朝着前殿奔去。 　　宫女的尖叫声凄厉无比。 　　不等芷荷回话，便已传入佟贵妃耳中。要说佟贵妃刚才还是看戏看得津津有味，那如今整个人也是傻了。 　　皇上子嗣稀少。 　　皇子唯有四位，公主也只有抚养的大公主和荣嫔所出的三公主。无论男女，只要怀上那都是金贵非常，更何况佟贵妃寻人固宠不就是想抱养一个的心思吗？她愣了一瞬，比欢喜更快一步涌上前来的是愤怒。 　　佟贵妃脸色黑如锅底。 　　合着乌雅常在神秘兮兮的架势是怀孕了？她没有半点高兴，反倒是气得直接拍桌：“乌雅常在遮遮掩掩是何用意？嗯？倒是想着到万寿节打本宫脸是吗？” 　　佟贵妃闭着眼睛都知道乌雅常在的心思。亏得她已经降位为常在，要还是贵人的话岂不是到万寿节宴上爆出孕事，引得皇上和两位太后注意，而连宫室内宫妃怀孕都不知道的自己？只怕从此以后会成为所有宫妃口中的笑柄。 　　佟贵妃胸膛用力起伏。 　　要不是看在乌雅常在肚子里或许是皇嗣，她早就……佟贵妃眸底冷光一闪而过，抬声吩咐将乌雅常在的宫女立即送去慎刑司处置以后，又吩咐宫人去请御医。 　　当然也不忘吩咐几句。 　　最后佟贵妃吩咐兆嬷嬷：“嬷嬷去乾清宫一趟，将这件‘好事’告诉皇上吧。” 　　兆嬷嬷应了是。 　　一年没有听到过喜讯，得到消息还伴随着或许小产？这件事引得太皇太后震怒，随即与皇上和皇后一起，三人一同赶到承乾宫。 　　乌雅常在疼得厉害。 　　看到杏黄色身影的时却又是满满的激动——果然！身为女主角的我，无论如何都会凭借孩子得到皇上的恩宠。 　　她秀眉微蹙，微抬下巴四十五度角看向康熙。乌雅常在眼泪扑簌扑簌往下落：“皇上，皇上，皇上……婢妾的孩子……婢妾的孩子……要保住孩子啊！” 　　康熙沉默片刻。 　　乌雅常在忘记自己刚才还画了个浓妆，在她大出冷汗表情扭曲的眼角，她的眉毛眼角都流下了细细的黑线，整张脸庞说有多丑便有多丑。 　　偏偏还自认为很美。 　　康熙胃肠搅作一团，甚至还想问问过去的自己。 　　你是怎么对乌雅常在下的口？ 　　他板着脸没有回答乌雅常在的问题，而是淡淡吩咐御医一句：“陈御医，此事便全部交给你了。” 　　“微臣必当全力以赴。”陈御医恭声回答以后，他将丝巾铺在乌雅常在的手腕上，闭目认真把脉。 　　至于康熙、太皇太后和皇后三人，能看乌雅常在一眼便是恩典，此刻他们转身回到前殿询问佟贵妃一二。 　　“乌雅常在怀孕之事贵妃不知情？”率先提问的是皇后。 　　“臣妾是真的不知道。”佟贵妃绞着帕子，眸中满满都是委屈：“若是知道臣妾又怎么会将她挪到梢间去。” 　　太皇太后细细观察着她的表情。 　　确定佟贵妃没有任何心虚以后，她的口气也温和不少：“也难怪皇上要把这乌雅常在给降位，着实是个心机多的。” 　　康熙点点头。 　　对于乌雅常在的不喜也是越发多了，先是对皇后半点敬意也没甚至还想拿过去抄写的经书来敷衍，现在又是隐瞒孕事？还闹得险些小产？要不是宫中孩子的确少了些，康熙连多看一眼的心思都没。 　　陈御医很快回到前殿。 　　他弹了弹袖子单膝跪地：“微臣给皇上请安，给太皇太后请安，给佟贵妃请安。“ 　　“起来回话。” 　　太皇太后昨日还在念叨孕事，现在也表现得最为急切：“乌雅常在可是怀孕了？” 　　御医恭声应是。 　　听闻真的怀孕，太皇太后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一抹笑意。只是下一秒她便想起乌雅常在疑似小产的事情，心中又是一紧：“孩子是否有事？” 　　“回禀太皇太后，乌雅常在肚子里的孩子没事。”先是给予肯定的回答，紧接着陈御医话音一转：“只是乌雅常在郁结在心，肝火旺盛，口疮燎泡久久未愈，长久下去容易损害身体，需要好生静养才是。” 　　郁结在心，肝火旺盛。 　　看来乌雅常在身份不高，脾气倒是挺大的。 　　太皇太后心中思绪一转，抬举的心思更是少了三四分，面上表情很是淡淡：“多开几幅不损伤孩子的药，务必让乌雅常在养好身体。” 　　吩咐完御医，太皇太后又看向佟贵妃：“既然是在你宫里，事情就全部交给你了，别让乌雅常在吵闹损害哀家的孙儿。贵妃，不要再让哀家失望。” 　　佟贵妃浑身一激灵。 　　她温顺地垂首：“臣妾遵旨。” 　　待送走皇上、太皇太后和皇后以后，佟贵妃面上的紧张登时褪去。她柔声道：“御医的医嘱大家也都听见了，使人严加看管乌雅常在，不准她擅自离开梢间。” 　　乌雅常在有孕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全宫。 　　宫妃眉眼间都带上一抹异色，时隔一年的喜讯让所有人的心揪成一团。 　　乌雅常在能靠孩子翻身吗？ 　　所有人心里都有着怀疑，同时也分别打起各自的打算。比如宜嫔，她捧着家里的来信，眉心紧紧锁在了一起。 　　至于咸福宫。 　　这里恐怕是后宫气氛最好的地方，万安然啧啧称奇片刻以后就将此事抛到脑后去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眼前的刺绣啊！ 　　万安然觉得自己的眼睛都快变成斗鸡眼了，她脸蛋皱成一团，看着手上的绣品便直叹气。 　　三日后便是万寿节。 　　忙着给皇后抄写佛经，随后又欢庆皇后痊愈，万安然早就将万寿节寿礼的事忘到九霄云外。要不是宣嫔使人来询问，怕是得等到最后一天，她才会想起这件事。 　　万安然垂泪。 　　自怨自艾的她动作逐渐变慢，就在此刻一把戒尺啪地拍在她的手背。黑沉着脸的宣嫔怒目瞪着万安然：“还敢偷懒，还不赶紧做！” 　　万安然泪目：“是是是。” 第四十一章 万寿节。 　　好歹三天内还是完成了。 　　手捧着一整套内衫, 万安然长吁一口气。她低头看看用绷带包得严严实实的十个手指，忍不住叹道：“辛苦你们了。” 　　宣嫔也终于能松口气。 　　她爽快的喝下一整碗凉茶，用来平复暴躁的心情。只是静心三息时间, 等抬眸看着万贵人垂泪的模样，宣嫔又忍不住了。她一阵吐槽：“这衣服大半都是海桃紫苏两个做的, 你还好意思心疼呢！” 　　原本宣嫔打算盯着万贵人做。 　　满打满算，三天时间用来做一套简简单单的内衫那是绰绰有余。 　　只是宣嫔的算盘打的再好, 也没想到万贵人的十根手指压根不听指挥，不仅如此它们甚至同室操戈，自相残杀，仅仅一天时间十根手指便已全部被戳成筛子, 到了第二天更是惨不忍睹。 　　见状不妙的宣嫔赶紧叫停。 　　瞧着沾满斑驳血迹的可怜内衫, 宣嫔唯有让海桃和紫苏帮忙加班加点赶紧制作一套出来——至于万贵人, 最后绣上那么几针了表心意便可以了。 　　想想也有点心虚。 　　宣嫔扶额叹气，伸手戳着万贵人的脑门：“你好歹也要在女红上练习练习, 连件内衫都做不完像什么样哦！” 　　万安然半点不脸红。 　　她昂首挺胸：“明明那样绣我就会，非得这样绣嫔妾才不会的。” 　　宣嫔呵呵一声, 懒得搭理她。 　　合着在布料上交叉缝合, 美其名曰十字绣。要那样的绣品送上去, 不被皇上笑死才奇怪呢！ 　　十字绣怎么了？ 　　能风靡后世, 十字绣那可不是一般般的！ 　　当然万安然也就在心里嘀咕嘀咕。 　　面上她还是老老实实的将衣服收好, 擦擦额角的冷汗——完成任务就好。 　　--- 　　康熙十七年三月十八。 　　万寿节宴设在慈宁宫花园，这里花草繁盛，榴花似火。杏花桃花尚未谢下，五颜六色的月季已是竞相绽放，一朵朵娇艳动人，赏心悦目。 　　万安然跟随着宣嫔走入其中。 　　周遭皆是打扮得精致动人的宫妃, 比如本就容貌鲜妍的宜嫔，海棠红色的宫装将她的容貌衬托得分外明艳，头顶流苏晃动，妆容精致细腻，足可见其用心程度——不亏是康熙宠爱首位！ 　　又比如走小清新风格的安嫔，腰身款摆似杨柳，笑颜娇丽如春花，一身水绿色宫装随着行走荡漾出点点涟漪，让人啧啧称奇。 　　还有走活泼可爱风的僖嫔，走端庄优雅风的惠嫔，走熟女大姐姐风的荣嫔……反正只要你想的到，眼前那都有 　　各色美人让万安然看得眼花缭乱，不得不暗暗羡慕康熙——要是自己穿越成康熙，能和漂亮姐姐们贴贴岂不美哉？ 　　殊不知万安然等人也是旁人眼中的风景。相比较其余盛装的宫妃们，咸福宫的三位就好比一群战斗机中的民航机，简直就像是异类般的存在。 　　三人默默地走入席间。 　　宫中规矩深严，制度规章容不得僭越。待嫔妃们到齐以后，才是皇帝和皇后的登场。皇上并太子搀扶着太皇太后，皇后并大公主搀扶着皇太后，祖孙三代其乐融融的走入场中。 　　惠嫔和荣嫔的面色一沉。 　　两者的儿子都还在宫外无法参加宫宴不说，荣嫔更郁闷的是明明自家的三公主才是皇上嫡亲的女儿，偏偏却被皇上的养女，恭亲王的庶女给压了一头。 　　惠嫔和荣嫔难得的好心情骤然消散，偏偏还得强撑着笑脸免得被旁人发现，心里的憋屈那是翻江倒海奔腾不断。 　　万安然瞅瞅惠嫔，再瞅瞅荣嫔。 　　她暗暗摇摇头——可见惠嫔和荣嫔的不满现在便已埋下，日后也难怪阿哥们都有心要往皇位上撞一撞。 　　不生最好。 　　真要生也得等到后期再生。万安然越发肯定自己的想法，并且为自己点了个赞。 　　待皇上一行人入席之后，万寿节宴也正式开场。皇子公主们率先轮番上前念诵祝词送上贺礼 　　紧随其后的便是宫妃们的寿礼。 　　比如敬嫔算是豁出去了，送上去的乍一看是个普普通通的寿字，再细细一看可见寿字也是由千百余个小寿字组成，登时让康熙龙心大悦点了个头筹。 　　有让人震惊的优秀，也有让人无语的差生。比如万贵人的礼物便让所有人都陷入沉默。 　　就一套内衫？？？ 　　这不是宫妃们平日无事就会做一套两套三四套，或是送到乾清宫或是存放在宫中，等候皇上的不时之需。 　　而万贵人呢？ 　　她居然拿这来当寿礼？ 　　眼看连皇上都愣在原地，皇后扶额叹气的同时又赶紧为万贵人解释一二：“皇上瞧瞧万贵人的手指都还包扎着，她素来不擅女红。“ 　　康熙看了看。 　　还真是！说真的，康熙以前就有的问题再一次冒出来了，他认真询问皇后：“你说万贵人这么笨是怎么选入宫里的？” 　　钮钴禄皇后差点笑出声。 　　她强忍着笑：“皇上，也不能这么说，万贵人也是有其优秀之处。” 　　“你说说她优秀在哪里？” 　　“……额……。”皇后一下子卡壳了。 　　“你瞧瞧连你都不知道。” 　　“……万贵人会做吃的。”皇后灵机一动：“其实只是不擅刺绣，臣妾觉得皇上您的那副手套做的就不错。” 　　“奇技淫巧，不是正道。” 　　“那下回万贵人做到吃的，皇上您就别蹭了。”皇后掩唇偷笑。 　　“朕那是看万贵人想着朕过去，才给她一个面子。”康熙嗤笑一声。 　　钮钴禄皇后沉默不语。 　　毕竟她也不能和皇上说，瞧着不像吧？分明就是皇上您想吃！ 　　尚且不知道皇上和皇后讨论的都是自己的事，万安然还朝着那拉贵人一阵感叹：“皇上和皇后的感情真好。” 　　那拉贵人同意的点点头。 　　坐在近处的宜嫔等人原本还将万贵人视为敌手，现在嘛……她们摇摇头皆是把万贵人丢到脑后。 　　就这？就这！ 　　还相当宠妃预备军？怕不是皇后娘娘放出来吸引旁人视线的吧？ 　　等赏阅完礼物，随后众人期待的戏剧也终于登场。这下子，万安然总算明白宫妃们期待宫宴的原因，比起上回烦都烦死人的乾清宫宴，在慈宁宫花园举办的万寿节宴要来得热闹多也有人情味的多。 　　宴席上笙歌悠扬，琴曲悦耳。 　　开场万寿长生、福寿双喜和四海升平三场大戏之后，紧接着上来的便是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帝和皇后所点的戏剧。 　　中间还参杂着杂技舞蹈等表演，反正只要你能想出来的升平署都能弄出来，万安然打从到清宫还是头一回看到这些，看得津津有味连羹汤菜肴上桌都没发现。 　　等勾人食欲的香味扑面而来，万安然才发现桌上已经摆满吃食。满桌山珍海味应有尽有，道道颜色鲜艳热气腾腾，入口更是鲜香美味，比起乾清宫家宴那是好吃不知道多少倍！ 　　更重要的是里面好些菜色也是万安然过往没有尝过的，比如后世早已不再提倡品味的野味，列如熊掌，又比如鲟鳇鱼等。鲟鳇鱼的鱼子酱在后世极为出名，如今却是声名不显，宫中更喜腌制后食用，尤其以其鼻肉为上佳。 　　万安然大叹可惜。 　　回头倒是要问问御膳房，若是有鱼子的话送来尝一尝。她筷子一动落在炖鹿尾上，能把拿来当做主菜之一，可见清宫对其的看重。 　　鹿同禄字。 　　万安然以前还真没吃过这个。 　　只见鹿尾已经被炖得酥透，用公筷轻轻一划便可落下大片。万安然持筷取用，香味清淡，也无异味，她一边看向台上表演，一边将鹿尾放入口中。 　　明明闻着香味浓郁，放入口中的瞬间万安然却是瞳孔地震。从未感受过的腥膻味在口中绽开，几乎下一息万安然死死捂住嘴，胃里更是一阵翻江倒海，她的脸颊在瞬间褪去血色，冷汗密布。 　　海桃惊得变了脸色：“主子！” 　　她略显刺耳的声音引来宫妃们的注意，尤其是那拉贵人瞬间发现万贵人的异常。她抱着万安然，急声呼道：“万妹妹？万妹妹！” 　　万安然捂住嘴巴，几欲呕吐。 　　现在可是万寿节！要是在这等场合吐出来怎么办？她生生压住闹腾不休的胃部，有气无力的低语：“姐姐别担心，妹妹没事，只是有些吃不惯这鹿尾，觉得腥气重了些……” 　　没忍住她又恶心了一阵。 　　万安然赶紧再次捂住自己的嘴巴。 　　那拉贵人愣了愣。 　　还没等她说话，坐在宣嫔斜对面的荣嫔吸了口气：“万贵人……不会是有了吧？” 　　荣嫔声音再低，坐在周遭的宫妃也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所有人的脸色在此刻瞬间大变。 　　头一个回过神来的是宣嫔，她没有经验却也知道该做什么。宣嫔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海桃，赶紧，赶紧扶着万贵人到殿内休息，夏嬷嬷？你赶紧将此事禀告给皇后娘娘！” 　　万寿节上有孕事那是大喜事。 　　还没等夏嬷嬷禀告上前，已有眼色劲十足的宫人小跑着上前报喜了。 　　康熙眉眼间登时涌上一抹笑意，他乐得抚掌大笑道：“好，好，好！是好事！是好事！梁九功赶紧去请御医来。” 　　夏嬷嬷慢了一步。 　　比起报信宫人直接了当判断为怀孕不同，她措辞谨慎，表示宫里御医每五日请脉一次，之前也并未查到喜脉过，指不定是万贵人肠胃不适所致。 　　康熙却不以为然。 　　他细细想来倒是叹气：“是朕糊涂，上回去咸福宫吃烤肉的时候万贵人就特别喜欢酸味的酱料，朕也没好意思说太酸了一些。现在想来，许是已怀上孩子口味变了。” 　　皇后欣喜的同时还有一丝凝重。 　　比起闹腾惹事的乌雅常在，万贵人这突如其来的喜讯的确更让人高兴，同时也让人心生担忧。 　　她捏捏康熙的手心：“皇上，此事还是先让御医诊断之后再说。万贵人毕竟年前才捡回一条性命，万事还是要小心为妙，就算是真怀了孩子后头也要注意着呢！” 　　太皇太后颔首：“皇后说的是。” 　　不过想归这么想，她心里的期待半点不少。太皇太后特意指派苏麻喇前去看顾万贵人，最重要的是一有消息要立刻回报！ 　　要是怀孕就好了！ 　　不是怀孕就好了！ 　　在场所有人心思纷乱，哪里有心再看表演，全部飘到万贵人的身上。 　　至于万安然？ 　　一脸懵的被扶入殿内，等坐在软榻上以后她终于回过神来。 　　望着眼前面带喜色的海桃以及一干紧张兮兮的宫人，万安然讪笑一声：“许是……许是一下子吃多了，不会是怀孕的，真的。” 第四十二章 孕事。 　　万贵人说再多也没用。 　　别说苏麻喇无甚反应, 就是海桃也摁住想起身的万安然：“主子，您好好躺着，等御医看了再说。” 　　最重要的是海桃也有三四分怀疑。 　　要知道主子自打新年之后就没来过月事, 偏偏几回御医把脉都没把出孕事，只觉得是万贵人体虚需要调养有故, 也有打算开开方子让主子喝的。只是主子自觉得身体倍棒，喝了一回两回以后再劝也不愿意再喝。 　　为此海桃和紫苏还苦恼许久。 　　谁让主子对这些事也不甚上心, 她们再急最后也败在主子手上。现在想来，若是真的怀上小主子，还得庆幸主子没有喝呢！ 　　御医来的很快。 　　三名御医轮番为万贵人把了脉，又细细讨论片刻以后才敲定。带头的连御医脸上带着笑：“恭喜万贵人, 贺喜万贵人！万贵人这是有喜了！” 　　万安然脑子里嗡的一声。 　　四阿哥后头那是谁？公主？阿哥？是五阿哥胤祺？她这是抢了宜妃的运道？万安然还沉浸在这个惊天动地的消息里, 周遭宫人的脸上已经洋溢起满满的笑容。 　　主子怀孕了！ 　　无数个气泡在海桃的脑海中炸开, 好一会儿她才忙不迭将此前喝过调理月事汤药的事情告诉御医们。 　　御医们脸色微变。 　　连御医和同僚交换眼神，紧接着郑重说道：“调理月事之药多与孕事相冲, 万贵人脉浅难查或许也有这种原因，微臣这就开两幅汤药, 三碗水煮成一碗, 一日喝上两碗, 喝上一旬便可。再来便是平日的休养……” 　　海桃面容肃穆, 细细听着。 　　一旁的苏麻喇也难掩面上欢喜, 赶紧使人将这个好消息传到御前。 　　前几日乌雅常在的孕事，太皇太后高兴归高兴也烦心得很。尤其是听闻佟贵妃将其关在梢间内，乌雅常在还从早到晚闹个不停，御医一晚上就跑了三趟的事情之后，太皇太后的心情也是越发糟糕。 　　换做万贵人怀孕。 　　苏麻喇觉得，这回终于能让太皇太后好好开心开心了！ 　　如苏麻喇期待的一样。 　　等报信宫人在台上扯开嗓子那么一说, 太皇太后乐得眉眼弯弯，嘴角都快合不拢了。 　　皇帝和皇后也是喜气洋洋。 　　就连众人觉得应该与万贵人不熟悉的皇太后也是乐得大喜，竟是令赏赐加重三分。不止如此，太皇太后、皇帝和皇后也是连番奖赏，俨然都是对万贵人这一胎颇为期待。 　　佟贵妃面无表情的端坐着。 　　待四位主子说完话，她也噙着笑带着宫妃们起身恭贺，重新落座以后佟贵妃的双手都在打哆嗦。 　　乌雅常在怀孕。 　　皇上和皇后，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赏赐别说多一些，甚至还不如过往。佟贵妃之前还能安慰许是乌雅常在地位低，现在看看赏赐万贵人的哪里不懂那是明晃晃看不上乌雅常在。 　　倒不是佟贵妃给乌雅常在打抱不平，而是……佟贵妃颓然叹了口气。到如今她算是明白自己一开始走错了棋，以至于后来是步步错。 　　到现在想和解已是难上加难。 　　佟贵妃垂首发呆，而宴席上的宫妃们也没了用膳的心思。 　　尤其是宠爱最多的宜嫔。 　　她双手绞着帕子，眉眼间全是焦虑。家里的来信频频催促，思来想去宜嫔还是决定，管他什么被人嘲笑不嘲笑，总归能寻个助手也好。 　　安嫔和敬嫔心里郁闷。 　　她们是没了宠还挨了训，要是有个怀孕的大喜事定然能让之前一切挥之而过，对着万贵人的好运只有羡慕两字。 　　瑞嫔和僖嫔早已失宠。 　　两人暗暗琢磨——要是万贵人在她们宫里就好。 　　惠嫔和荣嫔很是淡定。 　　作为有子的宫妃，她们泰然自若。只是想起孕事就不自觉将心思漂到尚在宫外的儿子身上，两人心里同样有一个问题：不知道皇上今年会不会让保清/安康回来？ 　　当然最为平静的要数宣嫔。 　　只是她心里头也隐隐浮起一个念头——或许……万贵人在咸福宫里住不久了。 　　万寿节的后半场所有人心思浮动，就连康熙也不例外。与皇后一同回到坤宁宫，他端着茶水坐在上首思考片刻，严肃的表情让皇后也略显诧异：“皇上可是有什么心事？” 　　“朕有意将万贵人挪出咸福宫。” 　　“皇上，万贵人脉象不显又病愈没多久，正是需要好好休养的时候哪里能随便换宫室？况且宣嫔和那拉贵人，一个和善一个有经验，又和万贵人关系亲密，正是最好不过的地方。”皇后摇摇头，果断否决皇上的打算。她没有生育却也见过额娘生育，这孕期妇人心思敏感脆弱，更改环境更会让人紧张。 　　当然看看皇上的表情。 　　皇后还是笑眯眯的补充一句：“再说换宫这件事也可以等孩子生下再说。” 　　皇子和公主安排大可不同。 　　虽然公主也不错，但是皇后心里也是觉得生个皇子或许好一些。抚养大公主一段时间，皇后已经逐渐想到这孩子日后得去抚蒙，等她出嫁以后又能回京城几次？她们母女又能见上几回？想到这里皇后眼圈都红了红。 　　康熙没注意皇后的多愁善感。 　　他眉心紧锁，细细盘算：“乌雅常在那一胎无论男女都抱养给贵妃。” 　　这件事皇后早就知道。 　　她淡定的点点头，用眼神示意康熙继续往下说。 　　康熙指尖在桌面轻轻敲击着。 　　他声音低沉：“问题在咸福宫。咸福宫已经养着万黼一个，不能再养第二个。“ 　　就连万黼，康熙都不想给宣嫔养。 　　只是时间太长，到如今他也不能随口说将万黼抱到别处养，更不能将万贵人所出的皇子留在咸福宫或者交由太皇太后或者皇太后抚养。 　　说的好似已经确定万贵人肚子里的是皇子一样，皇后没忍住偷偷吐槽了一句。当然这些话她也没说出口，只是提出另外一个解决方案：“皇上，何不如将万贵人单独挪一宫？” 　　康熙瞬间陷入沉思。 　　单独挪一宫室，自然不用担心万贵人受惊的可能性，只是……挪哪里才好呢？ 　　皇帝没有立刻反驳。 　　康熙的反应让皇后有些惊讶，随即心底油然升起一丝感叹：没有反驳意味着皇帝还真的有封万贵人为嫔的心思，传出去只怕会让一群宫妃心思骚动。谁能想得到，为人低调不爱争宠的万贵人最后会比其余人快上一步，在皇帝心里占了块地。 　　皇后心里还挺高兴的。 　　比起乌雅常在那种闹腾个没完的，比起安嫔那些个脑子蠢还非得装聪明人的，万贵人上去自己也要舒坦得多。 　　“这也是个想法。只是单独让她挪到一宫也是太显眼了些。”康熙想了想：“朕觉得万贵人现在的性格挺好，万一……倒是更心烦，总之孩子出生还有一段时间朕再好好看看。” 　　好像这件事是本宫提的一样。 　　皇后偷偷翻了个白眼，笑眯眯的转移话题说起大公主和太子的事来。 　　太子自幼贵为骄子。 　　自打有了大公主做媒介，和坤宁宫的关系也亲近不少。皇帝乐见其成，也因此对大公主也上心不少，听到皇后说的逗趣事眉眼间也染上一抹笑意，也禁不住拿出太子的糗事说道起来，整个坤宁宫里笑声不断，气氛分外融洽。 　　而在咸福宫里。 　　宣嫔和那拉贵人忙忙碌碌，没一个停歇。 　　这回带头的是那拉贵人。 　　经验满分的她拎着万安然是一通唠叨，从吃食到穿着，就连睡觉的姿态都都有许多经验谈。 　　万安然听得脑袋一点一点的。 　　要是平日宣嫔和那拉贵人定然会大发雷霆，非得把她吓醒不可，至于今日嘛……两人和颜悦色不说，还温声嘱咐海桃三人将万贵人扶进去休息。 　　万安然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享受了大熊猫的待遇。吃来张口，穿来伸手，更让人奇怪的是除去万寿节宴上那突如其来的恶行暖气外，她再也没有害口过。 　　御医们也是啧啧称奇。 　　前面脉象平缓细弱，御医们报喜不报忧也不敢说起这事。而如今万贵人身体健康，面色红润，胎脉活跃有力，竟是看着比寻常人更要健康三分。 　　一行人御医回到太医院还在讨论。 　　要不是左问右问万贵人都没能问出个方子，几名宫女又只差发毒誓表示绝无让万贵人吃其他东西，御医们非得以为万贵人面上听着医嘱用药，实则偷偷吃了他们不知道的大补之物。 　　大补之物好归好，却也不能多吃。 　　常有外面富贵人家不懂事，将人参灵芝虫草燕窝等物当做大补，日日吃顿顿吃，愣是好好的胎养坏了。 　　一行人踏入太医院，险些和许御医撞了个满怀。连御医望着跑得飞快的许御医叹气：“小许这两个月瘦了一大圈啊。” 　　“岂止哦，瞧着瘦了两圈了。” 　　“真真是倒霉，碰上了这么个主子。”另一名御医也是连连摇头。 　　许御医负责的是乌雅常在。 　　打从怀孕起乌雅常在就闹腾个不停，先是为了居住环境闹——佟贵妃实在怕损了皇嗣，索性将乌雅常在挪去东配殿。紧接着乌雅常在又吵着想见皇上——这点佟贵妃也不能答应啊，于是乎罚了她在殿内抄书，没安静两日又是头晕头疼加不舒服，许御医有时候一天就得跑两三趟，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惨，许御医，惨。 　　这样一想连御医几个还真的松了口气，幸亏他们碰上的是万贵人啊！ 　　被御医们点名感激的万安然，她正在屋子里琢磨胎教问题。万安然的确想懒懒散散一点，平静安乐一些，问题是肚子里的孩子不行啊！ 　　万安然陷入深深的思考之中。 　　她双手肘支棱在桌上，托着下巴思考着：自己的孩子一定要品性正直，端正良善，通情达理。若是男孩要内敛稳重，不骄不躁，堂堂正正不为权利折腰。若是女孩……万安然想着女儿会要去塞外，那必须要自信自立，明辨是非，学会如何保全自己学会如何争夺权利。 　　万安然：………… 　　光是听听都觉得难度老大了。不说前面光是后面女儿要学习的这些内容，换做自己这当娘的……她绝对做不到。 　　万安然陷入沉思。 　　思考半响之后，她决定还是先抄抄书籍，多给肚子里的孩子添加点书香气，其余生出来再说吧？想到这里万安然吩咐橘白研磨，认认真真又一次开始抄写书籍。就是这一回她抄的不再是佛经，而是从景阳宫借来的《西南夷风土记》，其中有讲解缅甸乃至更远地界的知识，配合着后世所见传闻倒是边抄边看，颇为有趣。 　　康熙一进来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第四十三章 蚊子。 　　明媚的阳光透过宽大的窗子斜斜照进來, 在万安然的身上洒下一片金色光斑。她嘴角扬着轻轻浅浅的弧度，目光直直落在眼前的书籍上，时不时在宣纸上摘抄下一两句话, 浑身上下都写着四个字：怡然自得。 　　之前也见过万贵人这般专注的模样。 　　专心于工作的男人特别吸引人，同理也是一样。康熙止住宫人的请安, 蹑手蹑脚的走至万贵人的身边，颇为好奇地看向她翻看的书籍。 　　“西南夷风土记？万贵人喜欢的是这些？还真是难得一见。”康熙略显惊讶, 含笑说道。 　　“……皇上？”万安然吓了一跳。 　　她动作一停，手执的狼毫也轻微抖动一下，落在宣纸上的墨汁瞬间晕染开，留下浓重的黑色印记。 　　整张宣纸报废了。 　　万安然心疼的同时, 看着康熙的眼神也不好了。 　　康熙当然没有所谓的尴尬这种情绪, 甚至他还扬了扬眉批评万贵人写字不够专心, 学习不够认真，这样做只会给未来的小皇子带来不良的影响。 　　万安然气笑了：“没准是小公主。” 　　康熙睨了万安然一眼, 懒得和她多说。眼里是明晃晃的蠢货二字。康熙心里还是细细考虑过了，要是万贵人这一胎是公主那就留在咸福宫, 若是皇子的话便挪到储秀宫。 　　储秀宫如今无宫妃居住。 　　若是万贵人挪到储秀宫里, 又要抚养皇子, 一个嫔位定然是少不了的, 也就眼前这个万贵人根本不懂朕的心思。 　　或许这样才让人放心。 　　康熙懒洋洋的扫了万贵人一眼, 眼看她嘴巴翘得可以挂油瓶，他倒也没继续反驳万贵人的话语，而是顺着她的话说道：“若是公主的话，更不能像你这般毛毛躁躁，做事要端方优雅，婉约贞静, 具有皇家风范才是。” 　　毛毛躁躁真是对不起哦！ 　　万安然小脸拉得老长，要不是眼前之人是皇帝万安然非得暴揍他的狗头。她沉着脸，倔脾气上来还非得和皇帝说个认真说个明白：“若是公主的话，又怎么能婉约贞静呢？要臣妾说还是性格霸道点好，我看书里说的前朝那些个婉约的公主都被驸马爷给欺负死！” 　　“那你怎么不说前朝还有驸马被砍头，被关入大牢的呢？”康熙哭笑不得。 　　说万贵人傻就是傻。 　　瞧瞧！连是儿是女都还没生出来，她倒先和朕别扭上了，康熙扶额叹气：“更何况朕选的额驸哪里会像他们？” 　　万安然：(个_个) 　　康熙额头蹦起一根青筋。他脸色黑如锅底，细细朝着万贵人解释：“前朝有律：驸马仪宾，不许入仕，其子不许任京秩。其他不说光是这一条足以让凡有上进心，教养得当的男子皆不愿娶公主为妻，即便由皇帝皇后赐婚也有不少人心有怨怼，要夫妻同心那更是难上加难。偶有出色者，虽然被提拔上峰，但也难达高位，不可不谓遗憾，比如顺德公主之驸马石廷贵……“ 　　顺便康熙还举了其中几个例子。 　　比如说是这么说，前朝前期还是喜欢与高官后人进行联姻，前期的驸马地位也比较高。等到中期前朝朱氏地位稳固，驸马的地位便一落千丈……同理等到后期，朝廷势弱以至于驸马多是摆个名号，没有影响朝局的能力和地位，出身才华也是一落再落。 　　万安然没了先前的恼火，听得津津有味。她所知晓的内容大约都是后世听人说道，流传甚广或者电视里播放的，哪里会深入到某某驸马生平往事？ 　　这不正是吃瓜人的爱好？ 　　眼看万贵人托腮，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看，康熙心中颇为得意。他话题一转：“朕怎么会犯这般的错误！？” 　　“是，是，皇上厉害。” 　　“嗯……”康熙满意的颔首，却不往下说。 　　万安然哪里不懂皇上的心思？ 　　她赶紧双手端起海桃送来的茶壶，笑容可掬的为皇上倒入一杯果汁：“皇上，这是嫔妾最近最爱的柑橘茶，您尝尝？” 　　海桃欲言又止。 　　她眼睁睁的看着皇上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紧接着一张脸皱成一团。 　　康熙就没喝过这么酸的茶。 　　他深吸一口气：“给朕换一杯……正常的茶水。” 　　万安然眸底闪过一丝笑意。 　　她满脸遗憾的叹道：“明明嫔妾觉得很好喝才推荐给皇上的。” 　　康熙懒得理他。 　　怀孕中的女人，口味不能相信！ 　　原本康熙还想来陪陪万贵人用膳，尝到这败兴的柑橘茶以后他随便说了点趣事，就赶紧拍拍屁股跑路。要是晚膳再是一通酸里酸气的菜……康熙只要想一想，就觉得牙根泛酸。 　　送走康熙以后万安然登时觉得天也亮了，空气也新鲜了，鸟雀的叽叽喳喳叫声一点都不烦人了，整个人都书写着舒服两个大字。 　　海桃已经麻木了。 　　反正还能咋滴？主子都不上心她们还能咋办？争宠这事也不是宫女能按着主子头往前冲的呀？对于皇上期盼，倒不如把期待放在主子肚子里的小主子身上呢！ 　　等万安然抄书抄累了，这边海桃也适时端出针线：“主子，咱们为小主子做几件衣服吧。” 　　这也太早了吧？ 　　万安然前面还想反抗，后来想想就自己的手艺……嗯。如果不提前这么久开始做的话，只怕到孩子出生也没能做出一件呢，这样想想，万安然还是端起一份布料琢磨起来。 　　而康熙回到坤宁宫也忍不住要吐槽一二。他望着性格内敛温柔的大公主，再想想荣妃所出可爱活泼的三公主，双手抱胸冷哼一声：“万贵人的脑袋里天天想着些什么？“ 　　“万贵人又怎么了？” 　　“朕念叨她读书写字毛毛糙糙，她倒好还怀疑上朕了。要朕说她生的孩子万一像万贵人，天天调皮捣蛋，没个正形那可怎么办？” 　　“……？”皇后面露茫然。 　　“果然还是得像朕，这才能变成聪慧灵敏，智勇双全，内敛稳重之人。”康熙夸夸自谈。 　　皇后一张俏脸扭曲。 　　瞧着背着手对着自己一阵吹嘘的皇帝，她的眸里写满了困惑二字。等问清楚来龙去脉，钮钴禄皇后才悠然长叹：“要臣妾说，万贵人是个大智若愚之人呢。” 　　“皇后你这是夸奖吗？” 　　“咳咳，臣妾的意思是万贵人自有一番想法，和旁人不一样。”皇后轻轻咳嗽一声，唇角露出了一丝浅浅笑意。 　　“朕是看不出。” 　　“皇上您想，”皇后面色一正，声音也变得低沉严肃。至于康熙都被她吓了一跳，表情也随之变得严肃，皇后沉声道：“皇上，大清公主十有八九要前往抚蒙。” 　　康熙当然不会否认。 　　要不是出自这个想法，他又何苦将大公主抱养入宫？康熙的视线情不自禁转向大公主。 　　大公主脸色白了一白。 　　虽然她年纪不大，但是这件事也早有耳闻，入宫之前额娘抱着自己哭喊的声音还句句回荡在耳边呢…… 　　皇后看了看大公主。 　　她目露疼惜，却要硬着心肠接着往下说：“蒙古王公们性情爽直，粗狂居多，若是公主性格内敛柔和，多思多虑，只怕很难与王公们有共同语言。如果没有驸马的支持，她们要如何能在蒙古从一群陌生人中抢到权柄？靠自己吗？可是性格柔顺端方的公主，又如何能够靠自己？” 　　只怕最后唯有勉强用公主府保全自己。可是如此岂不是和寡居在外一般？皇后一边想，一边又忍不住看了看大公主。 　　大公主性格柔顺温和，做事端方御下宽和，比起骑射交际，琴棋书画上的进步更是明显。若是长久于此…… 　　皇后略微思考一下便知道。 　　嫁到蒙古以后，夫君在外打仗狩猎，大公主却只能在家做做事，又哪里来的共同语言？顶多成为寻寻常常的夫妻罢了。 　　要是嫁在寻常人家这也无所谓。 　　可是皇帝将公主嫁到蒙古又哪里是单单为了嫁女儿，更多的是为了拉拢朝廷与蒙古部族之间的距离，公主能不能参入各部族事务也成了至关重要的一步。 　　皇后能想到，康熙当然也想得到，否则也不会自小让公主学习蒙语和骑射了。只是皇后这番话更深入解析一番罢了。 　　康熙若有所思，心里也有了别的想法。当然他不觉得这是万贵人的主意——就那个笨蛋能想到这些？看看望着大公主满脸担忧的皇后，再想想一脸不服气的万贵人，康熙觉得这一切只是出自慈母的本能罢了。 　　他朝着皇后笑道：“朕知道了，皇后就放心吧。” 　　---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 　　咸福宫里又恢复到往日的悠闲，唯独让万安然不满意的便是越来越炎热的天气。 　　紫禁城看着富丽堂皇实则却不是个好地方，冬日冷的刺骨，到了夏日又热得让人头脑发晕。就算是冰盆一盆子一盆子送上来，万安然也浑身大汗淋漓，躺着一动都不想动。 　　可她又必须动。 　　在这个连妇产科都没有，唯有靠自己顺产的时代，万安然想要平平安安活到一百岁，就得努力想办法让自己身体健康，成功度过鬼门关。 　　每日的运动是必不可少的。 　　万安然绕着咸福宫走了三圈，整个人感觉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倒是那拉贵人想出个办法。 　　她们乘坐舆轿来到景阳宫，比起宫妃聚集的御花园和慈宁宫花园，景阳宫一如既往的安静。 　　景阳宫后院的杏树是两人的目标。 　　在粗壮的树枝上绑上麻绳，铺上木板以后就是一个简约版的小秋千。万安然坐在秋千上晃动着身体，树荫下只听得到蝉鸣和鸟雀的叽喳声，过于炎热而引发的焦躁和烦闷在不知不觉之中消散大半。 　　就是有一个问题。 　　万安然搔抓着胳膊上的蚊子包，脸蛋皱成了一团：“蚊子也太多了吧！” 　　人喜欢清凉地，蚊子也喜欢。 　　万安然和那拉贵人被咬得满头包，尤其是万安然的眼皮上都被咬了个大包，愣是变成一只眼睛大一只眼睛小的搞笑模样。 　　可恶的蚊子。 　　我与你们势不两立！！！ 　　宫里有用艾草和蒿草制作而成的驱虫香，还有随身携带的香包，等到第二天万安然和那拉贵人再次杀去景阳宫，然后…… 　　她们再次被蚊子打败了！ 　　区区驱虫香，蚊子们表示不怕不怕。 　　太监石顺面露尴尬。 　　他拍着胸口表示定然会请内务府置放灭蚊缸、杀蚊灯，乃至更厉害的熏香，以求尽快处理掉后院的蚊子。 　　而惨遭蚊虫攻击的万安然。 　　她觉得不能把希望放在内务府身上，而是应该自己想办法解决。 　　蚊子你们就等着吧！ 　　等本主子下次来就是你们的死期。 第四十四章 止痒膏。 　　万贵人要做杀虫工具的事很快传入宣嫔的耳中, 她眉心一紧，赶紧带着人到后院阻止。要知道杀虫剂能杀虫自然也对人体有一定毒害，更何况万贵人现在还怀有身孕, 想到这里她的脚步也越发匆忙。 　　后院里一片喧闹。 　　不止是万贵人和她的宫人，就连那拉贵人也在其中凑热闹。 　　宣嫔：…… 　　亏本宫还觉得那拉贵人是个懂事的！ 　　宣嫔气了个仰倒赶紧令人上前阻止她们。被拉开的万贵人还一脸委屈, 看在她怀有身孕的情况下宣嫔把矛头指向那拉贵人：“那拉贵人，你怎么能随着万贵人的性子来？杀虫的药剂哪里是你们能做的？想要用就让内务府去准备, 知道了没有？” 　　一转头，宣嫔又看向万贵人：“还有你！你肚子的龙嗣如今是重中之重！万一龙嗣出了事，不止是你还有你身边的宫人乃至那拉贵人和本宫，一个你们两个都讨不了好。” 　　宣嫔脸色黑沉如锅底。 　　这一切也得怪自己, 居然觉得有那拉贵人在能看住万贵人。现在看看, 她们两个难怪能关系变好, 原来，原来就是一丘之貉！ 　　宣嫔面色严肃。 　　为了严格看管闹腾的万贵人, 她决定自己也得加入进去。 　　那拉贵人抿嘴一笑。 　　她挽着宣嫔的胳膊笑道：“宣姐姐，嫔妾在您眼里居然连这点信用都没有的吗？您过来看看便知道了。” 　　宣嫔将信将疑的凑上前。 　　说说是制作杀虫剂, 可在眼前的桌上只放着三样东西：红糖, 面团和一只套着黑布的大桶。 　　这玩意能捉蚊子？ 　　宣嫔是一百个, 一千个, 一万个不相信。显然那拉贵人也是一样, 两人交换了个眼神，宣嫔算是明白了——反正就这些玩意就让万贵人玩吧。 　　万安然撅起嘴。 　　她不乐意的吩咐宫人多做几个缸出来，晚间再加活面进去，力争明日就要让宣嫔和那拉贵人看到效果。 　　忙完这一堆，她的目标一转又开始琢磨起驱蚊止痒的东西，除去杀蚊以外, 保护好自己也是非常重要的一步。 　　倒不是宫里的驱蚊香无用，而是驱蚊香在室内的效果还算不错但在广阔的室外就着实无法发挥用处。更重要的是景阳宫后院杂草丛生，驱蚊香一个不注意指不定还会引发火灾。 　　只是这回万安然让人取回药材一出现，她就被众人拦住了。那拉贵人细细一说万安然才知道，宫里还有驱蚊香包，问题在于因为驱蚊香包内含薄荷藿香等成分，所以孕妇是禁止使用的。 　　为了谨慎起见像是咸福宫上下都没有使用各种香包，也因此成为夏日蚊虫叮咬的重灾地。 　　香包不能用，成分类似的药材当然也是不能用的。原本万安然想做花露水和草药膏来止痒的念头登时被打断。 　　她垂头丧气的把配方说出来，惹来宣嫔和那拉贵人无奈的笑容，前者有香味倒是不宜在咸福宫里使用，而后者据说无色无味倒是……也能在宫里试试看——只要万贵人不用就行。 　　当然为了保险起见，在众人制作的时候万贵人被挪回东厢房里。万安然眼睁睁看着明明是自己出的好主意，却只有远远围观，脸蛋都涨得气鼓鼓的。 　　宣嫔和那拉贵人却是兴致勃勃。 　　原因自然是她们最近的确被蚊虫骚扰的睡不着……更重要的是这个方子看着也很简单。 　　将药材洗净过水后捣烂成泥，加上上好的茶油细细搅拌，再上锅蒸一次将油脂挤出，放置在小盒子里凉透凝结即可，等到天色渐暗药草膏也成功完成 　　恰好呆在院子里的诸人已经顶了满头包，刚好是尝试的最佳时机。宣嫔拿起其中一盒，她先轻轻嗅了嗅气味，淡淡的香气涌上前来，让人顿时感觉神清气爽。 　　气味合格。 　　紧接着就是效果了，宣嫔伸出指尖蘸取一点点药膏轻轻揉在蚊子包上，瘙痒很快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阵阵清凉的感受。宣嫔眼前一亮，赶紧推推那拉贵人：“你也赶紧试试看。” 　　“好好好。”那拉贵人自然也不会错过。同样用完的感受让她颇感惊喜，两人立在原地赞叹不已，冷不丁感受从身后而来的幽幽目光。 　　宣嫔和那拉贵人的心重重一跳。 　　两人回转身去，只见不远处出现一个黑漆漆的身影，一团烛火轻盈跳跃着，映照出一张苍白的脸庞，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她们。 　　夜间的凉风吹拂而过。 　　宣嫔和那拉贵人的耳边回荡着一个幽冷的声音，她在说：“我好恨呐……” 　　两人冷汗直冒，甚至感觉腿肚子都有些打哆嗦了。 　　海桃一脸黑线的从万安然手里抢过小蜡烛：“主子！您这是在做什么啊？” 　　万安然：“哼！” 　　海桃无语：“宣主子和那拉主子也是为了主子您好……” 　　万安然生气：“她们背着我玩得那么高兴。” 　　宣嫔和那拉贵人一脸恍惚。 　　回过神来的两人同时朝着万安然怒吼：“万贵人！！！” 　　居然装鬼来吓她们！ 　　万安然吐吐舌头：“嫔妾是为了姐姐们好，这样一来是不是感觉凉爽许多？” 　　可不是！出了一身冷汗的确是凉爽不少，可这心底怎么就冒出了揍人的想法呢？宣嫔和那拉贵人皮笑肉不笑的盯着万安然，紧接着撩起袖子就朝着她大步冲去。 　　万安然自然不会原地投降。 　　问题是她还怀着孕，眼看主子撒腿就想跑海桃和紫苏两个‘叛徒’立马伸手拉住万安然，以至于没三息时间她就被逮个正着不说，脑门上挨了重重两下。 　　宣嫔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都是要当孩子娘的岁数，反而看着越发淘气了。” 　　她目光下移落在肚子上。 　　宣嫔若有所思，眉心紧锁：“万一孩子像你的话……这宫里怕是没有宁静的日子了。” 　　那拉贵人捂住嘴偷笑：“要嫔妾说，要是万贵人能生出个一本正经的孩子，那才最好玩呢！” 　　万安然脸蛋都要皱成一团。 　　她连连摇头：“可饶了我吧！孩子就得可爱点活泼点好动点调皮点才最好不过嘛！” 　　那拉贵人呵呵一声笑：“万黼的确是够活泼够好动够调皮，哪里算得上可爱！整个儿就是混世魔王。” 　　混世魔王万黼：……？ 　　他刚进后院，怎么就听见额娘在骂自己？万黼小嘴撅得老高，愤愤不平的嚷嚷着：“儿臣哪里像是混世魔王？额娘您欺负人，背地偷偷说儿臣坏话！” 　　万黼哒哒哒的跑到万安然跟前，他拍着胸膛大声保证：“万母妃您放心，等弟弟妹妹出生以后我一定会当个好哥哥，每天带着他玩耍的！” 　　万安然忍不住笑了。 　　她伸手揉揉万黼的脑袋：“就是，就是，咱们万黼可是好哥哥。” 　　“嗯哼！” 　　“万黼哥哥，以后就要拜托你了哦！”万安然双手合十，笑嘻嘻的拍马屁。 　　万黼的下巴都要抬到天上去了。 　　那拉贵人无语凝噎，谁让她偷偷说万黼坏话被逮了个正着？身为罪人的那拉贵人也只有道歉，并绞尽脑汁想出一系列弥补方案才勉强掠过此事。 　　万黼的目光也转向桌子。 　　一盒盒的膏药引发了他的疑惑：“什么啊，儿臣还以为宣母妃你们躲在后院偷吃……结果在做这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这可不是稀奇古怪的东西，而是好东西。”那拉贵人眼尖得很，发现儿子脖子处也有个蚊子包以后赶紧拉他过来也来尝试尝试。 　　“这是止痒的？” 　　“很不错吧？据说还能防蚊子呢！” 　　“真的吗？那我能拿去给太子哥哥吗？今日太子哥哥读书的时候也被咬了好多包！”万黼兴奋的问道。 　　做出来的足有几十盒。 　　刚才还在愁要怎么用完，他的提议登时让万安然眼前一亮：“万黼说的对，不能忘记还有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皇后和大公主这里也要送去一份才是。” 　　那拉贵人点点头。 　　她想了想：“其余宫妃处咱们直接送去估摸也不会用，要我说不如多送皇后娘娘几份，若是有人提及请皇后娘娘赏赐也好。“ 　　这么一想还挺有道理的。 　　万安然连连同意，赶紧派遣宫人们到处去送。 　　立在一边的宣嫔沉默不语。 　　眼看着万贵人和那拉贵人摆出万事完成，准备收摊的架势，她没忍住扶额叹气：“那还有一人呢？” 　　还有一人？还有谁？ 　　万安然面露茫然，在宣嫔逐渐眯起的双眼注视下她迅速讪笑一声：“皇上的那一份，嫔妾自然不会忘记，嫔妾已经算在皇后娘娘这里啦！” 　　宣嫔继续盯着她。 　　万安然乐呵呵的笑着：“反正皇上总要去皇后娘娘那，皇后娘娘定然会转送给皇上的。” 　　那拉贵人脸上心虚一闪而过。 　　她没好意思说自己也把皇上给忘记了，一脸认真的点头附和：“就是就是，万妹妹说得对，宣主子放心皇后娘娘定然知道咱们的心意。” 　　别以为本宫没发现你也忘记了！ 　　宣嫔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她唯有长叹一声：咸福宫这队伍，是越来越难带了。 　　和宣嫔想法一样的还有皇后。 　　作为代表的夏嬷嬷再也板不住严肃的脸庞了，送完东西以后还是委婉……她试图委婉的提上一句。别说皇后乐得笑出声，就是夏嬷嬷等人也是肩膀耸动。 　　夏嬷嬷脸蛋都烧得通红。 　　走出坤宁宫听着身后的爆笑声，真是感觉无地自容。 　　周嬷嬷乐不可支。 　　她擦去眼角溢出的眼泪：“这万贵人，不是，这那拉贵人，不是……宣嫔娘娘……哎呦奴婢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周嬷嬷觉得整个咸福宫都不对劲。 　　细细想想，咸福宫以前是存在感极低，宣嫔和那拉贵人给人的印象那就是两个稳重端庄，内敛温吞，不喜争宠的老实人。 　　而如今老实人还是老实人。 　　就是这画风感觉和整个后宫都有些格格不入，周嬷嬷思来想去觉得一切的源头就是万贵人。她没忍住叹道：“万贵人还真是个稀奇人。奴婢说句不中听的……怎么万贵人听上去是嫌弃皇上？” 　　钮钴禄皇后咳嗽一声。 　　她斜了周嬷嬷一眼，又抬眸扫视宫中诸人：“宫里谁能嫌弃皇上？这是宣嫔教导有方，万贵人又懂事理知进退，不好亲自去乾清宫打搅皇上特意送至本宫这里罢了。” 　　周嬷嬷表情一肃。 　　她恭恭敬敬的回答：“是，皇后娘娘说的对！万贵人刻板守礼，是一等一有规矩的人。” 　　就是听着有点棒读的味道。 　　皇后哑然失笑，笑眯眯的说道：“等晚上皇上来了就呈送上去，也算是全了她们的心意。” 　　就是还没等皇后送出去，康熙就在慈宁宫被皇太后秀了一脸。 第四十五章 花露水。 　　盛夏里的蚊子那是所有人都厌烦的, 其中当然也包括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等咸福宫宫人一送来，皇太后立马取用一些尝试尝试，先涂抹在手腕处闻闻气味, 香味并不会过于馥郁芬芳，也没有药草的苦涩, 清淡优雅让人心旷神怡。 　　气味合格，紧接着是效果。 　　皇太后轻轻涂抹在一个蚊子包上, 不用半刻钟时间，前面还瘙痒得厉害的蚊子包已经无甚感觉。 　　这效果厉害了！ 　　皇太后乐得合不拢嘴，赶紧让宫里人都尝试尝试，等皇帝过来的时候就见殿内叽叽喳喳笑声一片。 　　“是什么事让皇额娘您如此高兴？” 　　“还不是这药膏, 真真叫做好用。”皇太后心情不错, 拉着康熙笑道：“就是咸福宫里送来的啊？哀家听说还是万贵人给的方子, 宣嫔和那拉贵人亲手做的！皇帝赶紧用用看，这效果真是不错！” 　　方子？万贵人？ 　　皇太后的话语让康熙面露茫然, 他目光一转落在梁九功身上。 　　自己怎么没听说过这药膏？ 　　梁九功那叫一个冤枉，整个苦瓜脸不说腰也弯下去一大截, 从头到脚都诉说着自己的委屈。 　　奴才也没收到过啊！ 　　康熙陷入沉思, 他嘴角微微上扬, 强自镇定朗笑一声：“真有这么好用？” 　　皇太后觉得皇帝是好奇。 　　她笑眯眯的取出药膏, 欢欢喜喜的说道：“来来来, 皇帝试试看！” 　　康熙笑容可掬的上前。 　　他憋着一肚子怒火试了试，发现这药膏还真是效果，非常，好呢：） 　　皇太后犹自得意。 　　在皇帝跟前她也没忍住吹嘘吹嘘：“对，对，对。好用, 真是好用！哀家听说咸福宫里还送给了皇后和太子，果然万贵人……不！咸福宫上下就是不一样，各个都是有孝心又体贴大方的。明儿个哀家要和宫妃们说说，让她们回头都去试一试。” 　　送给皇后和太子。 　　有孝心，体贴且大方的。 　　皇太后的话语那犹如箭矢般狠狠刺入皇帝的心脏，他嘴角一抽搐，险些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当然即便强行控制住以后，他身上的冷意却是控制不住的溢散开来。 　　至于跟在后面的梁九功，他膝盖一软险些就要跪在地上。梁九功心里把咸福宫三人翻来覆去骂了一百遍，你说说这满宫里的宫妃，谁会不把皇上放在心里的？ 　　康熙身后冒起一簇火。 　　在旁笑眯眯看着却一直没说话的太皇太后察觉到不对劲，她面上笑容一顿，眸底闪过一抹困惑——咸福宫不会没准备皇上那一份吧？ 　　太皇太后险些也撑不住表情了。 　　将熊熊一窝，瞧瞧宣嫔带出来的一个个都成了宫里的奇特品种。太跳脱的太皇太后不喜欢，太颓废的太皇太后也看不顺眼。 　　只是想想闹腾烦人的对照组乌雅常在，太皇太后又觉得万贵人这个吃嘛嘛香，快乐活泼的孕妇也挺好的。 　　这事儿她就当看个笑话吧。 　　这样一想，太皇太后又重新恢复平静的模样，饶有兴致的观察着皇帝的一举一动。 　　康熙一张脸拉得老长。 　　偏偏他怒火中烧还得陪着笑脸，顺着皇太后的心思夸赞咸福宫三人，尤其是万，贵，人！ 　　等走出慈宁宫他身后冒着熊熊烈火，黑着脸大踏步的朝着咸福宫走去。只是被微凉的晚风这么一吹，康熙的脚步又猛地停住。堂堂帝王，竟是为了点药膏就要往后宫里走一趟？ 　　哼！康熙停住脚步，一甩袖子就折返了。 　　跟在后头的梁九功那是连连摇头。 　　万贵人何苦和皇上较劲呢？难不成是有了孩子得意忘形？只怕这回失了宠，以后想要再复宠就难喽！ 　　梁九功暗暗摇头。 　　他埋着头跟在皇上的身后，只是走出两步康熙又一次停下脚步。堂堂帝王，竟然被宫妃给忽略过去？康熙打小就没受过这般的委屈，他想想不得劲，决定回头要去咸福宫好好和万贵人说说此事。 　　梁九功：……？ 　　他一脸茫然的看着皇上身形一转，又又又朝着咸福宫奔去。 　　梁九功还能怎么办？跟上去呗！ 　　一直来到咸福宫门口，康熙的脚步才逐渐变慢。他整了整衣襟，若无其事的踏入咸福宫大门，守门小太监刚想通报就被轻飘飘的一个眼神打发了。 　　康熙朝着后院大步走去。 　　后院里叽叽喳喳的声音还挺多，远远就能看到被四五名宫人拦在远处的万贵人扯着嗓门喊：“洗净沥干水，沥干水了才能用。” 　　“知道了知道了。” 　　“海桃，紫苏，你们看好万贵人千万别让她过来。”宣嫔还不忘叮嘱。 　　海桃和紫苏一脸严肃。 　　两人巴巴的拉着自己主子的胳膊：“主子，外面蚊虫多咱们先回屋子里歇歇脚如何？” 　　偏偏万安然还操心的很。 　　她打死也不愿意回屋子，踮起脚尖探头往前看：“得倒进去白酒，其他酒也不成。” 　　“是是是。” 　　“知道了，姐姐还是头一回知道万妹妹你这么啰嗦。”那拉贵人摆摆手，亲自将沥干水的草药放入罐子里，按着万安然念叨的话语灌入高浓度的白酒，然后细细封上口子。 　　“怀孕的时候怎么还在做酒？” 　　“这不是酒，是花露水。”万安然头也不回的解释着。就是说完话她登时察觉到不对，扭过身被忽然出现的康熙吓了一跳，万安然活像是兔子一般跳起，康熙赶紧伸手扶住：“等是要当额娘的人，还这么莽莽撞撞的。” 　　万安然嘿嘿一笑。 　　正在忙碌的宣嫔和那拉贵人也停住动作，两人赶紧用清水净手，随即远远蹲福一礼：“臣妾/嫔妾给皇上请安，皇上金安万福。” 　　“你们站那么远做什么？” 　　“皇上，这里有薄荷叶子，气味对孕妇不太好。”宣嫔老实回答。 　　“嗯？那药膏？” 　　“皇上已经拿到了吗？”万安然听到药膏两个心跳都错了个拍，亏得有宣嫔提醒否则这来问可要出大事了。 　　她赶紧转移话题：“药膏里有薄荷叶子不说还有藿香等药物，嫔妾也是用不来的。” 　　已经拿到了？ 　　难不成是送到乾清宫里，刚好与朕错开了？康熙微微一怔，心里的怒火稍微停歇了片刻。 　　等听到万贵人说自己不能用以后，他心里的不满瞬间消失大半。薄荷叶和藿香皆是性寒之物，孕妇是断然不能碰的，不能用她做来做什么？可想而知只能是为旁人所做。 　　咳咳，定然是为了朕。 　　康熙戾气如春雪般消融殆尽。心情不错的他低头看向万贵人，准备与爱妃来个神情对视，述说衷情，只是康熙刚刚低头，目光恰好落在万贵人微微肿起的眼皮上。 　　一大一小两个眼皮。 　　康熙和万安然大眼瞪小眼片刻，率先回过神的万安然赶紧捂住自己的眼睛。 　　惊愕过后康熙忍不住笑出声。 　　他哈哈大笑：“朕都已经看见了，你现在捂住还有什么用？” 　　那也不能给旁人看到！ 　　万安然脸颊气鼓鼓的，从康熙怀里赶紧挪出去，想到那堆蚊子就恼怒得很。 　　眼看万贵人已是恼羞成怒，康熙也笑眯眯地转移话题：“花露水又是什么名字？怎么要用酒来做的？” 　　万安然比了个叉叉。 　　她昂首挺胸：“这是秘密，等十天以后皇上就知道了。” 　　康熙扬起眉梢。 　　他暂不提起这个问题，而是指向摆在院子里的黑色大缸：“那这些个又是什么东西？” 　　“这些是拿来抓蚊子的。” 　　“抓蚊子？”康熙面露惊讶，等听万贵人介绍完里面的‘毒物’之后，也没忍住露出一模一样的怀疑之色。 　　万安然不乐意了。 　　她冷哼一声：“明天你们就等着看吧！” 　　明日一早。 　　万安然迫不及待的使人拉开水缸，上前的橘白只看了一眼登时花容失色：“蚊子！好多蚊子！！！” 　　宣嫔和那拉贵人也急急赶来。 　　她们瞪圆了眼，一脸震惊的看着水缸——明明里面只放了红糖发酵的碎面团子还有一点点水罢了……这些看着和蚊子没有半点关系的东西，却是让缸里堆满了一层蚊子。 　　简直是不可思议！ 　　宣嫔和那拉贵人啧啧称奇，至于万安然大手一挥：“来人，把这水缸端去乾清宫，请皇上看一看！” 　　宣嫔：…… 　　那拉贵人：…… 　　小太监们哎了一声。 　　他们端着缸嘿咻嘿咻的往乾清宫走，沿途不知道吸引来多少诧异震惊的视线。 　　比如宜嫔比如安嫔等人，也纷纷得到了这个消息。一等到坤宁宫晨昏定省，安嫔便没忍住率先发难：“宣姐姐，这咸福宫里又是琢磨出什么？一早上提着一个大缸到处走？闹得妹妹我琢磨到现在。” 　　宣嫔笑着解释：“不是到处走，是送去皇上那边。” 　　送去皇上那边？ 　　所有宫妃的表情微微一变，安嫔哎了一声然后微微叹气：“不知道姐姐是有什么好东西，妹妹我也想看看……” 　　宣嫔声音平淡：“妹妹想要？” 　　安嫔纳闷的看看她，试探着点点头：“妹妹只要好奇，姐姐……” 　　宣嫔立马笑道：“妹妹想要就拿去吧，回头姐姐就让人送到你屋子里，咸福宫里还有不少呢！” 　　安嫔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送给皇上的总不会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吧？她想了又想，还是笑着应了下来：“妹妹便谢谢姐姐的好意。” 　　“没什么，要说谢谢的应该是姐姐我。”宣嫔笑得和善。这一缸缸蚊子着实有些让人毛骨悚然，宣嫔还想着除去皇上这里还能送去哪里处理，这不安嫔乐意，那她自然是乐得大方。 　　“……嗯，啊？”安嫔越发茫然了，坐回去以后那眼神还震动不已。 　　“你们还有谁想要吗？”宣嫔期待的看向其他人。宫妃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响一个两个都选择摇头：　“不用了不用了。” 　　“谢谢宣姐姐的好意。” 　　“妹妹对这些素来不在意。” 　　真要有好东西不得先给皇后？ 　　宫妃们表示她们不是安嫔这般的傻憨憨，瞧着宣嫔迫不及待送出去的架势，怕不是里面摆着什么古里古怪的东西？就是不知道为何还能送去皇上那？ 　　所有人是又好奇又疑惑。 　　皇后掩住笑意，她笑眯眯的使人端出药膏：“对了，这是咸福宫昨日琢磨出来的东西，可以驱蚊止痒效果很是不错，你们谁想要的话也可以拿去试一试。” 　　宫妃们面面相觑。 　　又是咸福宫的？难不成和大缸子有关？一时间坤宁宫里安静非常。让所有人意外的是佟贵妃率先应是，她含笑从宫女手中取过一小盒子膏药：“皇后娘娘推荐的定然是一等一的好东西！” 第四十六章 胎动。 　　宫妃们齐齐一震。 　　所有人的眼眸里都带着震惊, 就连钮钴禄皇后都是一般。她难掩惊讶之色，紧接着如常应道：“贵妃喜欢便多取几盒。” 　　荣嫔胳膊撞撞宣嫔。 　　她小小声嘀咕着：“贵妃不会是……生病了吧？” 　　其实荣嫔是想说，贵妃会不会是摔着了, 睡糊涂了？不然怎么会平白无故就服软了呢？全宫里的宫妃心里都是门儿清，佟贵妃呐对皇后娘娘就没服气过, 凡是皇后说好贵妃总有反对的地方。 　　现在怎么就变性了？ 　　其实宫妃们每人心里头都有这个问题，只是敢说出口的也就大大咧咧没个眼色劲的荣嫔。 　　宣嫔瞪了她一眼：竟是会瞎说。 　　荣嫔吐吐舌头, 她是大大咧咧但她又不傻。其他不说打从皇后入宫掌管宫务以来，事事周全，样样在行，对于她这般出身一般反正也够不着后位的宫妃来说, 有一位公平公允的皇后那才是件幸事。 　　就比如上回。 　　佟贵妃主管宫务时, 又想责任推出去又想得到好名声, 又难伺候又难说话。 　　要是换做她上台？ 　　荣嫔想想就头大，忙忙碌碌主管万寿节事务的同时还暗地里抄写了不少经书为皇后祈福。这也造就意外之喜, 在皇后病愈以后荣嫔获得嘉奖的同时，也成了人尽皆知的铁杆皇后派, 近来更是得蒙皇后钦点负责不少宫务。 　　这个时候她不出头谁出头？ 　　荣嫔的声音不大, 可谁让坤宁宫殿内宫妃本就不多, 自然周遭所有人都听到了这一番话。 　　宫妃们摆出吃瓜模样。 　　万安然端着茶盏——里面放的是玫瑰红茶, 乃是皇后特意吩咐人给她更换的。里面还加了不少利于孕妇身体的香草, 清香可口，配合着爽口的酥酪点心，万安然看得开心吃得也非常开心。 　　遗憾的是佟贵妃并没有发火的迹象。 　　她眉眼平静，仿佛没有听见荣嫔所说的这番话一样。不仅如此佟贵妃还顶着诸人疑惑、诧异、讥讽等目光，非但泰然自若的示意宫女上前取来药膏不说，更是直接用在自己手上, 坦荡大方的架势着实让人侧目不已。 　　宫妃们面面相觑。 　　佟贵妃垂首敛容，待瘙痒褪去她眉眼弯弯：“为了这蚊子包，本宫许久没有好好说了。今日还多亏了皇后娘娘、宣嫔妹妹、那拉妹妹和万妹妹的福气才得以舒坦了些。” 　　宣嫔、那拉贵人和万安然笑着起身。 　　她们心中震惊，面上都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你来我往说了两句话。正当三人警惕都达到最高峰，唯恐佟贵妃等会提出个到本宫宫里坐坐，亦或是本宫到咸福宫坐坐之类的话语，没想到佟贵妃的话语戛然而止。 　　三人坐下以后还有点蒙呢。 　　更别提其余宫妃，更是难掩眼底兴奋之色，离宫之后三三两两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佟贵妃平静的告退。 　　她忽视所有落在身上的目光，抬步稳稳走上舆轿。纱帘挡住了宫妃们异样的目光，佟贵妃垂首敛容，伸手捻着佛珠，面上悲喜一概皆无。 　　“主子您又何苦……”兆嬷嬷心疼贵妃。打小贵妃便是娇生惯养，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所有人都知道贵妃注定要入宫，从小到大哪里受过半点委屈？ 　　“嬷嬷不必再说。”佟贵妃眉眼平静。 　　真走出这一步以后，她反倒是长长舒了一口气。家里人认为她注定应该成为皇后，自己也从小以为自己是表哥心里最不一样的存在，而如今佟贵妃却有了别的想法。 　　打从皇后病愈皇上就变了。 　　起初皇上来的次数照旧，随着时间越来越长，或许是乌雅常在的闹腾，又或许是自己频频诉苦，又或许是其他缘故，皇上来的次数越发少了，尤其是这个月竟是一回也没有来过。 　　起初佟贵妃还安慰自己，是皇上朝务政事繁忙以至于无心到后宫里来，可随着皇上昨日去咸福宫的消息传来，佟贵妃仅存的念想也彻底破碎。 　　她送了好多回吃食汤药，皇上可是一回都没来！偏偏万贵人折腾出个药膏，皇上就跑去了？昨日佟贵妃的心沉入谷底的同时，她也终于冷静下来回顾过去。 　　自己的争宠。 　　在皇上眼里……会不会只是一出可有可无的戏吗？这个念头一旦浮出水面就再也无法褪去。 　　要康熙知道，他非得说一句冤枉！ 　　前朝传来大好消息，吴三桂疑似重病，他这些日子别说去后宫转悠那是天天在乾清宫里忙得团团转。去咸福宫那还是因为皇太后的提及，康熙想要找万贵人算账，哪里有留宿的心思？说了通话就赶紧回乾清宫了。 　　说起药膏康熙也是一肚子气，他兴冲冲的回到乾清宫以后，便迫不及待想要用一用这药膏。 　　结果宫人根本没有收到。 　　康熙前面还不相信，将一群太监都挨个问了个遍以后登时勃然大怒——好你个万贵人，居然胆敢欺君。 　　尤其是等早上醒来康熙脸颊上多了两个蚊子包以后，怒火更是直窜云霄。 　　黑着脸登上朝堂的他将官员们吓了个够呛，昨日还在表示战场上应该谨慎小心，怀疑吴三桂重病乃是□□的官员，今日一个个调整立场，争先恐后的表示应该立刻马上赶紧上去，一鼓作气干掉吴三桂。 　　虽然不知道官员为什么这么快改变态度，但是康熙对于官员们积极进取的态度还是非常满意的。 　　他沉声安排令安远靖寇大将军尚善和顺郡王勒尔锦等人一鼓作气，进攻岳州，另一边也安排人潜入云南查证吴三桂之事。 　　就是再钻心朝务蚊子包还是会痒，痒得出奇那种，以至于退朝以后康熙还记得万贵人这件事。他沉声吩咐梁九功：“朕要——”狠狠教训咸福宫一顿。 　　比如降个位什么的。 　　康熙打定主意要狠狠给万贵人一个教训，只是他的话还未说完，一名小太监顺着墙根走入殿内：“皇上，咸福宫来人求见。说是万贵人一早上令他们送来的。” 　　呵呵。 　　难不成万贵人还想事后弥补？康熙黑着脸刚想拒绝，后来又觉得要让万贵人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什么。他大手一挥：“走！去看看，朕倒要看看她到底送来什么？” 　　梁九功恭声应是。 　　他走出去的同时还在摇头——万贵人这回是把皇上给得罪狠了。就这样还想要补救？怕不是真的恃宠而骄了哦？ 　　嗯？这想法怎么感觉好像有过？ 　　梁九功偷偷搔了搔耳朵，依稀间他觉得自己这样的反应已经有了一二三四回？梁九功百思不得其解，唯有一路跟着皇上来到乾清宫前院。 　　一行人远远便看到两名小太监正一脸紧张，垂首竖手立在原地。 　　这里可是乾清宫！ 　　两名小太监屏息凝神，那是连眼睛往旁边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当然皇帝也压根没有注意两人。康熙目光直直落在黑缸上，怔愣一瞬才想起这是昨日万贵人提起的捕蚊神物。 　　他的脸色猛地一沉。 　　好家伙！朕还以为是送药膏来了，这是什么鬼？康熙脸色黑沉沉的，冷着脸上前打量着水缸。 　　不过是个水缸罢……了？ 　　康熙眨眨眼，脑海里思绪一滞，双眼圆睁盯着水缸。 　　这是啥玩意？ 　　他想了想昨日万贵人等人介绍时的说法，面色变得很是古怪。他不可置信的反问：“里面真的只有糖、和面还有水？” 　　小太监深吸一口气。 　　他稳住心神，颤声答道：“回禀皇上，的确如此。” 　　康熙陷入沉思。 　　这三样东西怎么能招惹这么多蚊子？密密麻麻的数量别说其他人，就是朕看着都汗毛倒立。 　　梁九功探头也是啧啧称奇。 　　生气归生气，有用的东西也要派上用场。康熙很快吩咐梁九功在乾清宫里也摆上几个，能少点蚊子那就得少点！ 　　其中一名小太监想起万贵人昨日的安排，他上前一步：“回禀皇上，万主子说这物得在夜里才有效果。” 　　康熙颔首，倒是有些遗憾。 　　紧接着他眉心一锁，黑沉着脸发问：“等等，你可知……万贵人将草药膏送去何处了？” 　　草药膏？ 　　难不成没送到皇上这里来吗？小太监脑子一懵，险些直接问出口。 　　那一阵又一阵的冷气拯救了他。 　　舌尖上的话语转了一圈又被吞回腹中，小太监瞬间冷静下来：“奴才不知，不过……” 　　小太监苦思冥想片刻。 　　最后他颤颤巍巍的开口：“奴才记得昨日夏嬷嬷送了不少到皇后娘娘处。” 　　康熙皮笑肉不笑。 　　他一甩袖子，倒还非得知道这草药膏的去处。 　　进了坤宁宫康熙的脸就更冷了。 　　只见万贵人正坐在椅子上，皇后和宣嫔一左一右，伸出手抚摸着万贵人的肚子，时不时面带惊容低语几句。那拉贵人则是垂首看着眼前的太子、大公主和九阿哥，细细说着什么。 　　场景看着着实古怪的很。 　　康熙重重一脚踏进殿内，这才引起一行人的注意。抬眸发现是皇上驾到一行人连忙起身蹲福请安。 　　康熙冷着脸叫起。 　　就是他的冷脸没能维持多久，太子保成就兴冲冲的扑上来：“汗阿玛，汗阿玛！您快摸摸万贵人的肚子！！！” 　　他小脸蛋红扑扑的。 　　太子的眼里冒着小星星，兴奋的手舞足蹈：“弟弟会动！弟弟和我碰拳头。” 　　康熙愣了愣。 　　皇后也笑着道：“真的，刚才万贵人肚子疼，可把臣妾几个给吓坏了。要臣妾说，万贵人肚子里的定然是个调皮的，这么小就这么闹腾。” 　　“许是感觉到人多。” 　　“不不不！一定是发现哥哥在外面的关系！” 　　“还要几个月才能看到新弟弟啊？” 　　“哎！可是万贵人说指不定是妹妹的。” 　　三个小萝卜头先吵作一团。 　　康熙谨慎小心的走上前，望着圆滚滚的肚皮竟然有些不知如何下手。 　　太子保成发现这一幕。 　　他睁大双眼盯着康熙，小嘴微微噘起：“汗阿玛，您可是巴图鲁，怎么连摸肚子的勇气都没有？” 　　谁说朕没的？ 　　康熙横了保成一眼，黑着脸伸手探上万贵人的肚子。 　　平静的毫无波澜。 　　康熙失望之余又有点羞恼，正当他打算收回手的瞬间，如羽毛般的波动让康熙浑身一震。 　　是错觉吗？ 　　思绪升起的瞬间，就仿佛是抗议一般康熙的手掌心里再次感到一阵波动，而且比上一回要厉害得多，如同孩子与他初次打招呼，又如同在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康熙嘴角微微上扬。 　　他忍不住露出傻乎乎的笑容，大声表扬：“力气真大，真棒！” 第四十七章 秋日。 　　说出口康熙才回过神。 　　顶着宫妃儿女们诧异的目光, 他老脸一红用力咳嗽一声，故作淡定的收回手：“保成你也试试？” 　　“嘿嘿，儿臣刚才就摸到啦！”太子保成也很开心。 　　和万黼关系变好之前太子对弟弟妹妹都无甚感觉, 更不可能去接近怀孕之中的宫妃。这种新奇的体验也是他平生头一回，望着万贵人的肚子太子双眼都在闪闪发光, 他拽着康熙的袍角嚷嚷着：“等弟弟妹妹出生，儿臣也要带着他一起玩。” 　　“要等他长到能和你一起玩, 那还得好几年呢！”康熙哈哈一笑，伸手揉了把儿子的脑袋。 　　太子保成有些失望。 　　他哎了一声，托着脸颊憋着气。 　　万黼哒哒哒的跑到太子身边，伸出小手揉揉太子脑袋：“弟弟陪着太子哥哥！” 　　太子嗷呜一声, 把万黼给抱了个满怀。两个小家伙登时滚作一团, 咯咯笑闹声让康熙眉眼都柔和不少。 　　望着太子和九阿哥两个, 皇后也是若有所思。她趁机提出一个问题：“皇上，说起来五阿哥和十阿哥……是不是也应该让他们回宫了？惠嫔和荣嫔都提起好几回, 臣妾瞧着也是心疼，而且五阿哥也要入学了吧？” 　　五阿哥和十阿哥？ 　　算算时间的确也差不多了。 　　康熙点头：“皇后所说的确有理。” 　　紧接着他低头看向保成和万黼：“你们刚才不是还想要弟弟和你们一起玩耍？马上就有兄弟回来和你们一起玩, 开不开心？” 　　太子双眼亮晶晶：“是新弟弟？” 　　康熙哈哈大笑：“还有一个保成的哥哥哦！” 　　太子哇的一声。 　　自认为自己是最大的他小嘴微张, 脸蛋都变得红扑扑的：“汗阿玛好厉害, 居然能给保成生哥哥！” 　　康熙：………… 　　这话听起来可是大有歧义。 　　望着天真浪漫的小太子康熙一阵哭笑不得, 伸手敲敲他的脑袋：“瞎说！那是你惠母妃的孩子, 比你要早出生，只是暂时养在宫外而已。” 　　太子保成这才恍然大悟。 　　然后他又升起另外一个问题：“五哥哥和十弟弟为什么送出宫外？” 　　当然是为了避免夭折。 　　只是这话怎么和年幼的太子说？康熙还在琢磨，太子又发出致命问题：“为什么九弟没有被送出宫抚养？” 　　太子保成好奇的盯着汗阿玛。 　　正当康熙冷汗频频的时候，万黼蹦出来阻止了保成。他双手抱胸，脸颊更是气鼓鼓的：“太子哥哥，你是不是讨厌万黼？” 　　“哪有？” 　　“太子哥哥明明一连要是万黼也被送出宫就好的表情！”万黼目光炯炯, 太子保成心虚挪头的小动作也被他全数纳入眼中。 　　万黼勃然大怒。 　　太子赶紧哄弟弟。 　　眼看保成的注意力转移到万黼身上，康熙也终于能松口气。他往边上挪了两步，离两个儿子远一些，这才安安心心和皇太后谈论起关于五阿哥和十阿哥回宫以后的安排。 　　比如两位小阿哥的住所和读书事。 　　十阿哥不说，年长一些的五阿哥保清已经到需要搬到阿哥所居住的年纪。皇后想了想：“惠嫔和五阿哥，荣嫔和十阿哥都分别许久，要不还是住在一起多相处相处，加深加深感情？” 　　“此事便按皇后想的去办。” 　　“再来阿哥所是否得修缮一番再行入住？还有陪读的哈哈珠子也得选拔一二？这个人选要不要让惠嫔自己选？” 　　“也行，让她报几个人选，朕再看一看。” 　　皇后应了是，说起读书康熙又琢磨不但阿哥所得修缮，尚书房那也得修缮一二。说到这里康熙又叹道：“既然要入学，保清这几个名字也太直白，不够好听……” 　　“皇上的意思是……？” 　　“朕往上数已有十子六女，轮到万贵人肚子里的孩子按着排名都要排十一了。” 　　那乌雅氏肚子里的呢？ 　　钮钴禄皇后暗自吐槽，面上却是半点不露，摆出继续倾听的模样等着皇上继续往下说。 　　“朕想着要不索性给皇子公主排序。比如保清日后便是大阿哥，万黼便是三阿哥……连名字也一同改一改？”康熙慢条斯理的说着，越说越觉得自己的想法不错。只是要重新取名便不是立刻可以下决断的，康熙想了想：“这事也不急，待朕慢慢琢磨。” 　　只要入学前敲定就是了。 　　心里藏了事康熙便也没有久留，他转身起驾回宫，只是刚刚踏入乾清宫的瞬间，康熙忽然发现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是忘了什么……？ 　　跟在后头的梁九功颤巍巍的提醒：“皇上，草药膏。” 　　好家伙！ 　　这是直接连正事都忘了一干二净。 　　康熙一张脸骤然黑了。 　　再回头找万贵人的麻烦？康熙觉得一肚子郁闷，更何况那软软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手心里。要是自己对万贵人发了火，里面的小阿哥受惊怎么办？被朕吓到怎么办？可是不发火，这万贵人又没有得到教训！ 　　康熙僵立在原地。 　　他也进也不爽，再去也是不爽，一团火在胸口里燃烧竟是没了去处。 　　就在此刻，坤宁宫的夏嬷嬷匆匆赶来，她送来的正是康熙心心念念的草药膏。望着夏嬷嬷双手呈送到面前的草药膏，康熙惊讶的同时也没掩住眼中的质疑，他淡淡发问：“这不会是皇后分出来给朕的吧？” 　　夏嬷嬷吓得一激灵。 　　她直直跪在地上，恭声说道：“回禀皇上，咸福宫三位主子皆是谨慎小心之人。一来皇上所用之物都得细细核查，二来乾清宫并非宫妃可入之地，三位主子使人送到坤宁宫就说明此事，皇后娘娘哪里敢私藏一二，或用其余来替代？” 　　夏嬷嬷说的有理有据。 　　康熙的怀疑也消散许多，示意夏嬷嬷退下以后他端着草药膏翻来覆去看了片刻：“来人，去咸福宫一趟，让宣……不，告诉万贵人日后有东西便呈送上来，送去皇后这里再送来做什么？” 　　小太监上前一步应是。 　　还未等他退下，康熙又叫住：“等等。” 　　他抬眸看向梁九功：“还是你去跑一趟，朕看万贵人是个蠢的，不把事情扮开说个明白下回指不定还闹出什么奇怪事。” 　　梁九功哎了一声。 　　他匆匆退下，忍不住又是一阵摇头晃脑。 　　这事儿还真是稀奇呐！ 　　……哎？自己这念头是不是又似曾相识？ 　　梁九功一席话送到咸福宫。 　　万安然没怎么放在心上，她全数的心思都在抓捕灭蚊上。 　　招数很多用处为零。 　　各种方式消灭了一批蚊子，然后又驱赶一批蚊子……个鬼啊！万安然发觉身为孕妇的自己成了满宫里唯独那个不能用药的，原本还雨露均沾的蚊子那是一股脑儿全往她屋子里钻，竟是比过去还要招蚊子喜爱。 　　这一场是败的凄惨，败的荒唐。 　　万安然痛哭流涕，到最后最有用的竟还是蚊帐大法。 　　与此同时她也下定决心。 　　万安然隔着蚊帐也依然气势如虹，她盯着一干蚊子沉声道：“今年便是我输了，咱们明年再战！既然如此你们今年就放过我吧？明年再来？” 　　蚊子们：嗡嗡嗡？ 　　万安然的求和没有得到蚊子们的认同，蚊子之灾一直持续到入秋，天气骤凉以后才终于得到消停。 　　万安然却也没讨得好。 　　入秋以后她的身子也重了，出门便成了不可能的事情。她念叨着景阳宫的秋千，念叨着新送上门却没得吃的柿子，还有那胖乎乎的大闸蟹…… 　　万安然的心里满是愁绪。 　　正所谓食欲之秋，收获之秋，明明是吃食最多的秋日她却只能干瞪着眼看着。 　　宣嫔和那拉贵人已是习以为常。 　　她们沐浴在万贵人哀怨的目光中，非但没有感觉到任何心塞甚至还吃得越发欢快。 　　唔！真香！ 　　万安然脸颊气鼓鼓的，她端起一盏燕窝没滋没味的喝完，伸手抚摸着圆滚滚的肚子：“额娘可是为了你牺牲了太多太多。” 　　海桃忍不住笑了：“主子，等明年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现在就稍微忍耐一下吧。” 　　“知道啦知道啦……”万安然托着脸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大闸蟹，瞧瞧那胖乎乎的爪子，瞧瞧那雪白鲜嫩的蟹肉，瞧瞧那金黄色的蟹膏…… 　　万安然哧溜吸吸口水。 　　紫苏端着托盘从外入内，笑盈盈的将点心放在万安然跟前：“主子，您看？这是膳房里特意为您做的！” 　　圆滚滚的螃蟹包子！ 　　万安然兴奋的抬眸看去，然后陷入沉思：除去……不对啊！就连外观都不像螃蟹好不好！？她那叫一个意兴阑珊，万安然表示自己对假冒螃蟹没有任何的兴趣。 　　紫苏并未放弃，她含笑介绍：“怎么不像呢？主子您看看这金红色的外皮，您看看搬开以后里面金黄色的内陷，和螃蟹一模一样！” 　　骗谁呢？ 　　万安然扮开一个瞅了瞅：“这明明就是奶黄包！” 　　“只要味道接近……” 　　“奶黄包明明是甜口，而螃蟹是标准的咸口啊！” 　　拿奶黄包来充当螃蟹？ 　　万安然就给两个字：呵呵！ 　　紫苏依然没有放弃。 　　她充满自信的说道：　“主子，这一款奶黄包是咸口的。” 　　“咸口的？奶黄包？” 　　万安然将信将疑，同时也没忍住好奇拿起一个。一口咬下，伴随着软糯的外皮金黄色的馅料也涌入口中，甜味和咸味恰到好处的融合在一起，味道的确和奶黄包不一样……吃是挺好吃的，她也三两口吃完了。 　　问题是……万安然忍不住吐槽：“再是流沙，再是咸口，咸蛋黄和螃蟹也是两码事吧？！” 第四十八章 生产。 　　宣嫔扬起笑脸：“好了好了！就你现在的身子, 谁敢给你端上螃蟹谁便是罪人，最后这两个月了你就老实一些吧，等出了月子你想吃什么本宫都让人给你做！” 　　万安然唉声叹气的。 　　就在此刻橘白匆匆而入：“主子！主子！奴婢听内务府的人说咱们后头的储秀宫也要开始修缮了。” 　　“这有什么稀奇的？”万安然不以为然。前些日子还开始对景阳宫修缮, 再前头奉先殿、阿哥所和尚书房也开始重新修缮，听说皇上还将前朝清华园之地给划了出来有意修建避暑离宫, 只是碍着囊中羞涩迟迟没有动工。 　　这条消息的确算不上什么。 　　橘白郑重且小声说道：“奴婢听说修缮储秀宫是因为……先皇后家里有人要进宫了！” 　　宣嫔瞪圆了眼。 　　她连连摆手：“这不可能，赫舍里氏的姑娘不对, 唯独先皇后一支有四姐妹，如今尚未出嫁的应该只有最小的那个，去年本宫还见过只有七八岁的模样。” 　　这个岁数进宫做什么？ 　　橘白摇摇头：“奴婢也是听内务府的人说起，具体也不好说。” 　　宣嫔眉心紧锁。 　　她倒是觉得修缮储秀宫许是……给万贵人的？宣嫔扫了眼嘴里嘀咕咸蛋黄和螃蟹不是一回事, 实际上一个接着一个吃得正欢的万贵人, 缓缓陷入沉思。 　　看着就头疼。 　　宣嫔眼不见为净, 面无表情的收回视线。 　　连着两个消息都没让主子们惊奇。 　　橘白一脸严肃，握紧拳头。要不是自己死守名字, 或许在之前她就被改名为包打听。作为咸福宫第一包打听，橘白决定丢出最后一个炸弹：“奴婢还有一个消息。” 　　这一回宣嫔和万安然都没什么兴趣了, 唯独那拉贵人兴致挺高, 饶有兴趣的问道：“别卖关子了, 赶紧说说你到底听到了什么？” 　　橘白轻声道：“翊坤宫的郭常在怀孕了。” 　　这消息的确让人大吃一惊。 　　刚才还无精打采的宣嫔和万安然登时精神大振, 万安然心里一算便倒吸了口凉气：“我记得郭常在是八月初才入的宫, 满打满算都才两个月不到……岂不是一入宫就怀上了？” 　　这速度这效率。 　　谁不知道不得给两个字：牛逼？ 　　宣嫔目瞪口呆。 　　那拉贵人倒吸一口凉气：“那宜嫔……这也……太……” 　　宜嫔人都傻了。 　　她心里着实有些不是滋味，浑浑噩噩送走御医以后便沉默坐在正殿内发愣。 　　宜嫔对自己非常有自信。 　　选入宫中不过三月便晋升为嫔，至今依然是宫中宠爱眷顾最浓之人，只可惜一年多连个喜讯都没有。安嫔敬嫔乃至于其余宫妃在背后可没少说自己的坏话，就连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对于占了宠爱没下文的自己也并不待见。 　　怎么姐姐就一回便…… 　　宜嫔心绪繁乱，周遭宫人也是寂静无声。良久以后她长舒一口气, 柔声吩咐宫人要妥善照顾郭常在。 　　嬷嬷应了是，接着柔声安慰：“主子，常有人说这孕气是要带起来的。您瞧咸福宫的万贵人，在承乾宫里病恹恹的到了咸福宫还怀上了呢！指不定借着常在的孕气主子也能够怀上。” 　　宜嫔笑着点头：“要是能这般就好了。” 　　郭常在的孕事吸引了不少宫妃的注意，倒不是为了郭常在本人，更是的是为了奚落奚落一贯来趾高气昂的宜嫔。 　　宜嫔也知道众人的心思。 　　她一反常态，全然没有过去伶牙俐齿的模样，对于旁人的讥笑视若无睹，甚至连出门的次数都大大减少，一心一意细心照顾郭常在，太皇太后对此颇为满意，将宜嫔好生夸奖了一番。 　　当然不少人都觉得宜嫔这是装模作样。 　　是不是不知道，显然翊坤宫的热闹显然是暂时看不到的了，同时时间也到了十月末。 　　农历十月三十已是初冬。 　　天降第一场小雪的当天，万安然立在窗边望着纷纷而落的小雪，禁不住想起初次醒来时的景象。 　　这么快居然已经快要一年了。 　　因着她的身体笨重，宫人们也是越发谨慎小心，像是下雪天出门更是不用说——那是万万不能出去的。万安然抬眸望着远处，没头没脑的发问：“承乾宫那有消息吗？” 　　紫苏迟疑着摇摇头。 　　她小声道：“主子身体健康，定然会顺顺利利的。” 　　万安然嗯了一声。 　　她捧着肚子心里忐忑，小声念叨着：“宝贝儿你可要争口气，赶紧出来啊——！” 　　最后一声万安然的声音变了调。 　　她嘴唇瞬间青白，紧紧抓住海桃和紫苏：“快，快！” 　　--- 　　承乾宫。 　　乌雅常在这一胎并不顺利。从昨日夜里发动，眼看已是卯初都还没有好消息，整个承乾宫里已是乌云压低。 　　听着乌雅常在的叫声从尖锐到有气无力，看着宫人一盆一盆的往外送血水，未曾生育过孩子的佟贵妃只觉得头晕目眩，被三四名宫人扶着落座，她脸颊上血色尽褪，青葱般纤细雪白的手指紧紧握住佛珠，心里是一阵一阵的惊恐和慌乱。 　　再是不喜乌雅常在，佟贵妃也没有害人之心。她赶紧催促着宫人去请更多御医过来的同时，也让人将有过生育的荣嫔和惠嫔请来搭把手。 　　有了两人的帮忙，慌张凌乱的承乾宫总算再一次恢复冷静，而里头也终于传来产婆惊喜的叫声：“小主，就差一点点了小主！” 　　眼看就要成功了。 　　从佟贵妃到荣嫔和惠嫔，三人的脸上都松了口气，低低闲聊起来。比如荣嫔说起自己离宫时听说咸福宫的万贵人也打发动了，倒也是稀奇，两人竟是一前一后。 　　产房里的乌雅常在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她如同脱水的鱼儿般挣扎着，双手死死攥着床单试图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产下孩子。 　　只差一点点，一点点。 　　只要孩子出生，只要有四阿哥胤禛在手，现在的一切痛楚又算得上什么？ 　　就在此刻她听到从外面传进来的惊呼声：“什么？万贵人生了？” 　　乌雅常在憋着的一口气卡在喉间。 　　她整张脸憋得铁青，只觉得下体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一个巨物滑出，强烈的疼痛让乌雅常在两眼一翻，直直晕了过去。 　　外间失声的是荣嫔。 　　她摁着太阳穴，难以置信的又反问一遍：“你们说万贵人生了？” 　　惠嫔也不敢相信。 　　她连连摇头：“万贵人可是头胎，没两三个时辰哪里能生完？” 　　传信的宫人也是一脸懵：“可是是真的！皇上、皇太后和皇后娘娘都赶到咸福宫去了。” 　　三人面面相觑。 　　就在此刻里面也响起一声欢呼：“是个小阿哥……啊！快快！乌雅小主晕过去了！” 　　承乾宫里是一片鸡飞狗跳。 　　而在咸福宫产房里，精神烁烁的万安然则是一脸懵。她和掀帘而入的那拉贵人大眼瞪小眼，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孩子呢？” 　　“皇太后抱着呢。” 　　那拉贵人笑着说道：“那孩子胖嘟嘟的，看着就很是讨喜。” 　　说完以后她难掩面上担忧之色。 　　那拉贵人轻声问道：“妹妹的身体真的没事？” 　　万安然摇摇头：“没事！” 　　说真的，她觉得自己起来打一只老虎……好吧，那是肯定不行的。不过万安然还是很给力的挥舞挥舞胳膊，用全力来表现自己精力十足。 　　那拉贵人嘴角上扬。 　　看看万贵人红润的脸庞，她吊在空中的心也算放了下去。吩咐万安然好好休息之后，那拉贵人笑眯眯的退了出去，低低和宣嫔说了几句。 　　宣嫔也露出笑容。 　　皇后同样：“这万贵人，还真真是看不出。” 　　皇后想想便觉得稀奇。 　　这进去也不过两盏茶，顶多三盏茶的时间就生出孩子？别说是她们就连产婆们都是稀里糊涂，连连叫奇。 　　外面的康熙和皇太后头碰头立在一起。皇太后乐得合不拢嘴，搂在怀里只差喊做心肝，万黼和太子保成也不知道何时溜了过来，正一蹦一蹦的要看弟弟。 　　皇太后弯下腰让两个孩子看看。 　　红通通皱巴巴的脸颊，闭得紧紧的眼睛以及毛绒绒的脸蛋……太子保成没忍住露出嫌弃脸：“好丑哦！” 　　“小孩子刚开始都是这样的。” 　　皇太后乐呵呵的说道：“保成刚出生的时候也丑……额。” 　　仁孝是难产而亡。 　　所有人包括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在内，平日里都是绕着这个话题。皇太后表情一僵，倒是康熙轻笑着：“你小时候比眼前还丑呢，皱巴巴的不说连头发眉毛都没有，第一眼看到汗阿玛都被吓到了，不过等两三天你就变得白白胖胖的。” 　　说起那时候康熙也泛起一丝辛酸。 　　他伸手撸撸太子的脑袋，忍不住感叹：“咱们保成也这么大了。” 　　皇太后也是满眼感叹。 　　当然长吁短叹一会会，皇太后又将目光落在襁褓里的小家伙，她伸出手戳戳面团儿般柔软的脸颊，软乎乎的小手抓住她，别提多有劲了。 　　皇太后眼前一亮。 　　她乐得合不拢嘴，双眼眨也不眨的盯着小包子。瞧着皇太后喜爱的模样，康熙随口说道：“若是皇额娘喜欢，便将小阿哥带回宫里抚养吧。” 　　皇太后愣了愣。 　　紧接着她摆摆手：“那还是得了，孩子啊还是得由母亲养育长大才是最好不过的了。” 　　说着皇太后索性将孩子塞回海桃手里：“带进去也让万贵人好生看看，这孩子以后一定长得俊俏。” 　　海桃笑着应是。 　　她一转身将小阿哥送回屋子里，万安然早已翘首以盼。 　　生之前有再多的不满意，等到看到这软乎乎的小包子万安然的心也化作了水，左看右看觉得没有一处不可爱的。 　　搂着包子左亲亲，右亲亲，万安然心里也冒出了一朵朵小花。以往总有种一脚踏空的空茫感觉，在望到小包子之后彻底消失了。 　　“说起来，皇上可说了名字？” 　　“皇上说过段时间会一起取名，乳名就由主子自己取便是了。” 　　“这样啊……”万安然细细琢磨。她听闻古代喜欢弄贱名，这样比较容易养活孩子，比如王询的乳名叫茭白，谢安的乳名叫阿大，又比如白居易还记录侄儿的乳名为阿龟…… 　　万安然细细琢磨。 　　乌龟什么的就过分了点不行，她盯着小包子的脸颊看了半响，一道灵光一闪而过：“就叫毛桃了！” 　　一来这孩子脸颊毛绒绒的，活似个小桃子。二来万安然希望他能和历史上的胤祹一般性格淡然，远离争储之事。 　　万安然越想越是满意。 　　她连连点头：“真是个好名字。” 第四十九章 小毛桃。 　　承乾宫。 　　等乌雅常在苏醒已是第二天了。她支撑起身体, 四下张望也没有发现孩子的存在，心中登时大急：“孩子！孩子！我的孩子呢？我的十一阿哥呢！？” 　　闻声一名嬷嬷掀帘而入。 　　乌雅常在从未见过她，这名嬷嬷笑容可掬：“乌雅小主, 您生的是十二阿哥不是十一阿哥。” 　　乌雅常在忽然想起这件事。 　　万贵人居然比她早一步生下皇子……想到这里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双大手紧紧握住一般，面色都逐渐发青。 　　嬷嬷皱了皱眉。 　　不过她的态度没有任何的改变, 嘴角的弧度都是一模一样。嬷嬷和声说道：“小阿哥身体不佳，如今已被送到前殿照看, 乌雅小主身体亏损……” 　　还未等这名嬷嬷说完，乌雅常在便愣住了。她脑子里嗡的一声，忍不住高声尖叫：“前殿！？” 　　嬷嬷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这是贵妃娘娘的恩典，乌雅常在理应感恩才是。” 　　恩典上还加了重音。 　　能被贵妃抚养, 皇子的出身都能体面多了, 换做旁人那非得感激涕零, 偏偏嬷嬷马上发现眼前的乌雅常在是个怪胎。 　　“感恩？” 　　乌雅常在不可置信的冷笑一声，她面目扭曲, 张牙舞爪的尖叫着：“贵妃把我的孩子抢走了你还要我感恩！？” 　　嬷嬷惊得倒退一步。 　　她难掩眉眼间的惊愕，迅速收敛笑容：“什么叫做抢走？贵妃娘娘将乌雅常在你所出的小阿哥抱走那是福气, 是为了小阿哥和乌雅常在好知道——啊！？” 　　乌雅常在一巴掌打在嬷嬷脸上。 　　尖叫声呵斥声在院子里响起, 后院的骚动甚至被人一路传到前殿。 　　康熙刚好就在。 　　他皱着眉盯着襁褓里的孩子, 脸色不太好看。 　　还真不是佟贵妃非得把孩子带走, 而是这孩子太过虚弱了。许是在母体里憋得时间长了, 又或是此前便养的不太好，十二阿哥的哭声如同小猫般细弱，皮肤更是苍白如雪，说句不好听的就算能长大，日后也是得精心呵护着的。 　　佟贵妃小心翼翼的合上襁褓。 　　孩子太过于虚弱以至于她也不敢多抱，赶紧又让奶嬷嬷将孩子抱回里间去。佟贵妃低声道：“御医说许是在乌雅常在肚子里憋的时间长了, 才会……都是臣妾的错。” 　　“孩子瘦弱的只有十一阿哥三分之二大，憋在肚子里是一说，朕瞧着她孕期没事瞎捣乱也是原因之一。”康熙黑着脸，噼里啪啦一通说。 　　乌雅常在在孕期中的行径他也没少听说，看在她怀孕的份上宫里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没想到会折腾的连孩子都没养好。 　　话音刚落后院的骚动也传到他们跟前。 　　听闻乌雅常在刚苏醒便开始闹腾，还非说贵妃抢孩子要皇上做主，再看看眼底青黑面色憔悴的贵妃，再想想襁褓里瘦弱不堪的幼子，康熙的火气那是蹭蹭蹭蹭往上窜。 　　不是不算只是时间未到。 　　康熙积蓄的怒火在此刻骤然爆发，别说是给乌雅常在做主，亦或是给奖赏恩赐，亦或是像乌雅常在梦里那般直接晋升为贵人或者为嫔。 　　康熙一声令下。 　　乌雅常在从今日起降为答应，无旨不得出宫。他黑沉着脸，冷酷无情的发言：“什么时候小阿哥养好什么时候再让她出去，要是小阿哥不好她就一辈子给朕在佛堂里吧！” 　　乌雅常在，不！乌雅答应脑子里嗡的一声。她连滚带爬的扑向大门，试图要去前殿和皇上说个明白，几名嬷嬷死死拉住乌雅答应，急声说道：“乌雅小主！乌雅小主！小心您的身体。” 　　乌雅答应尖叫着：“我要见皇上，我要见我的孩子——！”可是她情绪一激动，小腹又是一阵阵的抽痛，有什么东西从腹中流了出来。乌雅答应冷汗频出，面上血色尽褪，整个人都瘫软在地上。 　　恶臭让几名嬷嬷都皱了皱眉。 　　她们掩住面上的嫌弃，七手八脚的将乌雅答应扶回床上，草草为她更换了月事带。 　　乌雅答应躺在床上喘着气。 　　昔日姣好的面容已经彻底扭曲，她忽然在床上痛哭出声——为什么一切都会和自己记忆中的不一样？那最后自己的小阿哥还能登上皇位吗？ 　　乌雅答应瑟瑟发抖。 　　自己生下的是十二阿哥？万贵人生下的才是十一阿哥？那……自己生下来的小阿哥是谁？能活着吗？她的脑子如同一团浆糊，嘴里嘀嘀咕咕的说话：“孩子，我的孩子，十一阿哥，四阿哥……我的孩子……” 　　几名嬷嬷擦擦冷汗。 　　她们退出屋子以后相视一眼，其中一人小声道：“这乌雅常在，不会是疯了吧？” 　　“……应该不会吧。” 　　“哎……咱们，可真倒霉。”另一名嬷嬷摇摇头。 　　她们说了几句话又赶紧去前殿报信。 　　佟贵妃正望着小阿哥发愁，也没心思搭理乌雅答应。一个小小的答应又能在院子里翻起什么波浪？她吩咐宫人将乌雅答应拘束在梢间里：“皇上不是说了？等小阿哥何时好了，何时再让乌雅答应出来吧！” 　　说真的佟贵妃这一回还真愿意乌雅答应能出来，好歹那样意味着十二阿哥能活下来。 　　她视线一转，慈爱的目光落在软乎乎的小包子身上，他咂咂嘴哼唧一声，或者睡觉的模样都能让佟贵妃乐得合不拢嘴。 　　另一边的咸福宫里气氛祥和。 　　东配殿内热气氤氲，整个屋子里都是暖洋洋的。万安然披散着长发歪在榻上，一边翻看书籍一边伸手摇晃着木制摇篮。 　　木制摇篮是她提前两月让内务府定做的，采用花梨木雕刻而成，最下面的弧形能让摇篮前后摇摆，毛桃在里面睡得香甜——不，应该说小婴儿醒着的时间少，睡着的时间更多。 　　橘白推门而入。 　　她立在原地抖抖身子，将带进来的雪花清理干净以后才往里走。橘白脸上带着笑：“主子，奴婢打听来了。” 　　万安然抬眸看去。 　　橘白拍着胸口，她一脸庆幸：“还好咱们是在咸福宫，奴婢听说乌雅常在的小阿哥，刚生下就被佟贵妃抱回前殿养了。” 　　贵人也是无资格养育孩子的。 　　按理说小阿哥应该抱到前殿，由宣嫔代为抚养才是。可就如同她从未阻拦那拉贵人和万黼母子亲近一般，她也全然没有把小阿哥带走的打算，吩咐万安然和宫人好生照顾便是。 　　万安然同样庆幸的点点头。 　　只要想想万一让自己和小毛桃分离会有怎样的绝望，万安然便是不寒而栗。她目光慈爱的抚了抚小毛桃软软的胎毛，心里冷不丁又划过生产第二日听到的消息。 　　皇帝向皇太后提议抱养小皇子。 　　这样一想，许是自己手下的小毛桃便是被养育在皇太后膝下，为人敦厚性善宽和的五阿哥胤祺？ 　　五阿哥好啊！ 　　想想五阿哥胤祺在历史上的评价，万安然心里是一百个满意。她笑眯眯的戳着圆滚滚的脸蛋，喃喃着：“额娘的小十二……” 　　“咦？”紫苏愣了愣。 　　紧接着她哭笑不得的说道：“主子，您在说什么呢？小主子是十一阿哥！” 　　万安然：……？ 　　万安然：…………？ 　　良久一声惊呼响彻了整个东配殿：“咦咦咦咦咦！？” 　　紫苏吓了一跳。 　　她赶紧解释着：“主子，虽然的确是乌雅常在先行一步开始，但是主子生的快。听说主子的喜讯刚传过去，乌雅常在便诞下孩子，听御医说要是时间再长些怕是孩子都要保不住。为此今日晨昏定省上，佟贵妃还对宣主子说要谢谢十一阿哥带来的福气呢！” 　　不是这个问题啊！ 　　万安然面庞扭曲，脖子像是被人掐住一般止住声音。良久她的脑袋瓜咔哒咔哒的转向在摇篮里睡得香甜的毛桃——十一阿哥，意味着眼前的是胤禛。 　　未来的雍正。 　　万安然的下巴啪叽落地，整个人都木在原地。 　　那自己的咸鱼梦呢？ 　　再下去不得变成宫斗梦了？万安然口吐魂魄，整个人都放空许久。 　　良久之后她才重新打起精神，万安然暗暗安慰自己，瞧瞧这一年来不少事情都发生改变：皇后没有去世，自己还晋升为贵人，对不对？自己这个咸鱼娘养出一个咸鱼胤禛，也是大有可能的嘛！ 　　对！没错！ 　　万安然重重点头，慈爱的抚摸着自家小毛桃：“毛桃要好好长大，额娘不求你出人头地只求你平平安安，想做什么爱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 　　宫女们面面相觑。 　　自己主子，这又是抽了哪门子的风啊？ 　　稀奇的是刚才还睡得香甜的小毛桃，此刻似有感悟的哼唧起来。小嘴一动一动的模样别提有多可爱，光是看着海桃的心都融化了，她乐呵呵的笑道：“主子您看，小阿哥听懂您的话正在认同呢！” 　　万安然眉眼弯弯：“是吗？” 　　她小心翼翼将软乎乎的毛桃抱入怀中，忍不住左亲亲右亲亲。约莫是母子连心，到她怀里的小毛桃甚至还眼睛睁开了一下，又再次阖上。 　　“主子看见没！小主子的眼睛黑溜溜的。” 　　“嗯嗯！小毛桃真是太可爱了！”万安然把脸埋在小毛桃的身体上，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管他呢！ 　　不管未来会如何发展，反正如今的毛桃只是自己怀里的小可爱！未来的事情就等未来再说吧~ 　　想到这里万安然又重新打起精神。 　　想起去年折腾了一半的毛线团，她连忙打发着橘白去内务府问问，也不知道一年时间内务府有没有琢磨出来。 　　要是琢磨出来的话…… 　　万安然想着毛线的用处，比划着要给小毛桃做帽子衣服鞋子。 第五十章 呆萌。 　　内务府里尸位素餐者多, 有能者也不少。将粗厚的羊毛变成羊毛线？虽然暗暗嘀咕万贵人的想法不切实际，但是还真有人做了出来。 　　粗糙的羊毛经过梳理等多项工艺，出现在万安然跟前的时候已经与她想要的大体接近, 从粗到细各种尺寸那是一个应有尽有。 　　针线房的宫人们堆着笑脸，双手呈送上一本选色册子：“这里的毛线都是本色, 万主子可要染色？水绿水红海棠红、妃色桃红柳绿色，要不黛紫群青丁香色……” 　　选色册子里贴满各种颜色的布料, 旁边还写明颜色和用料，端的是仔细简洁。唯一的问题便是太多的颜色无疑让万安然陷入选择综合征，左看看喜欢右看看……嗯每个都很喜欢。 　　“你们说说哪个更适合毛桃？”万安然蹙了眉，示意海桃几人上前一起帮着选择。 　　针线房宫人满脸惊愕。 　　毛桃？什么桃？这是谁来着？正当几名针线房宫人觉得大体上是自己听错的时候, 只见宫女海桃笑着道：“奴婢觉得小阿哥还是适合穿明亮些的颜色, 比如银红色的就不错。” 　　毛桃原来说的是十一阿哥！ 　　针线房宫人们强忍住笑, 一个个垂首竖手控制住自己，免得笑出声来。 　　咸福宫主仆们还在认真讨论中。 　　紫苏摇摇头：“奴婢曾听额娘说过, 小孩子不能穿颜色太重的衣服，免得容易招惹邪气！” 　　海桃立马改了主意：“那还是选些淡雅些比较好, 花白牙白淡青水绿色比较好。” 　　紫苏也点点头：“在上面绣点花草树木, 若是主子喜欢颜色重的单独做个小肚兜如何？” 　　“小肚兜……”万安然托着脸颊, 脑海里浮现出圆圆胖胖的毛桃身着小肚兜, 藕段般胖乎乎的小手, 呆萌又可爱的朝着自己挥舞，她脸颊微微泛红，眼睛也闪闪发光：“这个主意好。” 　　那红色的做肚兜。 　　万安然又选了几个素雅的颜色预备给毛桃做新衣，当然这回她不忘又选了杏黄色和其他几个颜色，预备着给皇帝那份也做掉——免得小心眼的皇帝到时候又来嘀嘀咕咕的同时，也好一同将今年份的新年礼物准备了。 　　东配殿内逐渐安静。 　　针线房宫人离开咸福宫以后, 也是掩不住低笑起来：“十一阿哥的乳名……噗嗤！” 　　“毛桃……你们说万贵人怎么会想到这么个乳名？” 　　“许是贱名好养活？” 　　“啊，我以前在家里也听过，只是宫里……” 　　宫人们啧啧称奇。 　　瞧瞧皇上给前面几位皇子取名那叫一个高大上，对比起来十一阿哥的名字便有多搞笑。她们感叹了一嘴很快就将此事抛到脑后，倒是得到消息的宫人将此事传回承乾宫，以期最近难掩愁容的佟皇贵妃露出笑容。 　　佟贵妃若有所思。 　　她给十二阿哥捻了捻被角，沉吟片刻：“……说起来，本宫也曾听过贱名容易养活这句俗话。” 　　只是在宫里吧…… 　　瞧瞧万贵人取了个毛桃，便惹得宫人们嬉笑。要是自己给十二阿哥取个诨名，也不知道会引来多大的讨论？ 　　可是垂首看看酣睡的十二阿哥，佟贵妃眸色一软。皇上此前夭折的阿哥便有六人，疼过痛过以后皇帝学会了铁石心肠，只要不接近就不会多孩子有情谊，不对孩子有情谊万一夭折了也不会心痛受伤……自打十二阿哥落地，皇帝除头一天来看了眼后便再也没走进宫门。 　　只是皇上舍得自己又哪里舍得？ 　　佟贵妃一咬牙，伸手轻轻抚上小阿哥的侧脸：“就叫你阿哞吧。” 　　宫人们一片窒息。 　　刚还在嘲笑万贵人给自家阿哥取名叫毛桃，这边佟贵妃竟是给小阿哥取名叫阿哞？这不是牛吗？ 　　问题取名的是主子。 　　就算宫人们再觉得这名字不太好，也是一个个脸上堆满笑容，强行夸赞：“主子取的名字真好！真棒！真好听！小主子日后定然能够茁壮成长，变成大清的巴图鲁！” 　　不知道远在咸福宫的毛桃知道阿哞以后，他会不会心生庆幸？起码他上辈子没有被取一个名叫阿哞的小名。 　　可惜这件事毛桃暂且不知道。 　　前雍正帝胤禛，现毛桃面无表情的躺在摇篮里。上辈子连夜未眠批阅奏折，病中也不敢丝毫懈怠的他累死在御案前，再次睁开眼时他已经变成一个摇篮里的小宝宝。 　　起初胤禛还以为自己是重新降生在乌雅氏的肚子里，察觉到那抱着自己轻轻摇晃的，轻轻抚着自己发丝脸颊的大手时心里是涌现起万千思绪。 　　原来乌雅氏以前也曾对自己…… 　　他挣扎着睁开双眼，眼前的一切朦朦胧胧，人影晃晃荡荡，全然看不清面前之人的长相。 　　无法看清面前的一切，胤禛唯有竖起耳朵听着周遭人的对话，赫然间发现自己的额娘竟然不是乌雅氏！ 　　而是……万贵人？ 　　这谁？胤禛小小的脑瓜子根本无法费神去向别的事情，略略思考片刻脑袋里便升起浓浓的倦怠，迫使他不得不开始睡觉。 　　或许换一个额娘也不错？ 　　睡着前，胤禛心底浮现出最后一个念头。 　　直到快满月胤禛才看清眼前之人。 　　这辈子自己的生母不是乌雅氏，而是十二阿哥胤祹的生母……定太妃万琉哈氏。 　　胤禛对定太妃还是有些印象的。 　　她与生母乌雅氏都是同批小选入宫，住在一个屋子里不说更是前后脚受宠成为庶妃。 　　只是与一路为贵人、为嫔为妃的乌雅氏不同，万琉哈氏却是蹉跎十年之后才诞下十二弟。而此后她也没有转运翻身，十二弟一出生抱养给苏麻喇抚养不说，万琉哈氏也没有得到位份的提升，足见汗阿玛对于她的漠视冷待。 　　随后也是。 　　愣是到康熙五十七年，万琉哈氏才封嫔，又在汗阿玛去世后才在自己手中晋升为皇考定妃。唯独让人羡慕的是定太妃性格开朗，身体康健，在自己上辈子猝死之前依然是活蹦乱跳，精神十足，能挥着扫把将十二弟追的满地打滚。 　　自己怎么会变成万琉哈氏的孩子？ 　　难道自己占了十二弟的位置？不对，诸人明明喊的是十一阿哥，也是汗阿玛改玉碟之前的排序。 　　胤禛呆呆的看着顶上摇晃的玩具。 　　不过这些东西他现在没心思想，感觉到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胤禛登时面色发青，用力蹬着两条小短腿哼唧。 　　万安然三人立马被吸引了注意力。 　　眼看毛桃双腿一蹬一蹬，三人皆是恍然大悟，赶紧喊来奶嬷嬷为小阿哥换尿布。海桃按惯例要吹嘘一通：“主子，小阿哥这是真的乖，这么多日子都鲜少有闹腾的，想吃想喝想拉便便都会发声，真真是聪慧。” 　　奶嬷嬷一边拎起小阿哥的双腿给换尿布，一边笑着附和：“这般聪明的，奴婢也是头一回见着。瞧瞧，这还一脸不满意呢！” 　　万安然微微一怔。 　　她倒是没往重生不重生方面想，毕竟书里也没几句关于四阿哥的事情，她只是忍不住暗暗感叹——雍正不愧是雍正，这打小就不一样。 　　万安然目光欣慰。 　　就是落在胤禛眼里，那大约便是怀疑了。他心里一咯噔，瞬间明白是自己这装婴儿装的不地道？瞅着周遭满脸好奇的诸人，胤禛一咬牙抱着小手啃啃，自顾自发出一两声傻笑。 　　海桃乐得噗嗤一声笑：“瞧着呆萌的样子又像极了主子。” 　　万安然笑眯眯的点头。 　　过了一会她瞪圆双眼，掐住海桃的耳朵：“好你个海桃，都胆大的敢奚落主子我了嗯？” 　　毛桃像本宫呆萌？ 　　万安然哼了一声，她没忍住咕哝着：“要本主子说明明是聪明像我，呆萌像皇——” 　　“像谁？” 　　“像——嫔妾。”万安然冷汗都冒出来了。 　　声音是隔着帘子传入内室的。 　　即便如此，屋子里所有人也听出来者正是皇上，呼啦啦地跪了一地。 　　康熙似笑非笑的。 　　亏得太子吵着要看新弟弟，否则他还不知道万贵人背地里居然胆敢说自己的坏话，真真是个胆大包天的 　　瞧瞧这下被逮了个正着。 　　康熙虎着脸冷哼一声：“哦？朕前面听见的好像不一样？” 　　万安然心虚一瞬。 　　只有一瞬随即看着帘子的她心中大定，反正皇上又看不到自己的表情怕什么？万安然毫不犹豫的选择改口：“许是皇上听岔了？嫔妾刚刚是在和宫人们说，十一阿哥天资聪慧定然是像了皇上，偶尔呆萌可爱那都是像了嫔妾。” 　　“算你还有些自知之明。” 　　“……”对面是皇帝，是皇帝！万安然额头蹦出几根青筋，强自按捺住心头窜起的怒火。 　　康熙也不知道万贵人的反应。 　　他也没在意，毕竟今日来的主要目的是十一阿哥而不是万贵人。草草说了几句话打发时间，等奶嬷嬷抱着襁褓出来他便与太子，万黼和大公主一起凑上前去。 　　望着雪白可爱的小阿哥，那些个记忆也浮现在康熙眼前。他伸手抱起小阿哥逗弄一二，康熙身体僵硬胤禛身体更僵硬，父子两个大眼瞪小眼，还别说真有那么三四分肖似之处。 　　太子保成不乐意了。 　　他扯扯康熙的袍角：“汗阿玛，儿臣也要看弟弟。” 　　“好好好，给你看。” 　　“汗阿玛，弟弟真的变漂亮了。”太子啧啧称奇，万黼和大公主也是连连点头。 　　“就是有点胖，和发面团子一样。” 　　“对哦，圆滚滚胖嘟嘟的，和小猪一样！” 　　三人叽叽喳喳的讨论着。 　　而胤禛也惊疑不定的看着眼前诸人。太子和纯熙公主的关系这么好的吗？还有眼前这个从来没见过的小阿哥又是谁？无数问题在胤禛脑海里打转，过度思考让婴儿的脑袋瓜都开始发热卡死，眼睛都快要转圈圈了。 　　傻乎乎的反应更可爱！ 　　太子、万黼和大公主逗弄得不亦乐乎，良久太子保成也终于想起正事，他抬眸看向帘子：“万贵人，弟弟的名字叫什么？” 　　发懵的胤禛迅速回过神。 　　这个乳名要是被太子等人知道，长大不得奚落死自己？心中惊慌的他咿咿呀呀叫着，胤禛试图吸引众人的注意力，却不想万安然反应那叫一个快，直截了当的给他一个背刺。 　　万安然特别大声。 　　她非常满意的说出自己取的名字：“叫毛桃哦！” 　　太子、万黼和大公主：…… 　　康熙的表情一僵：“……啥？？” 　　他难掩眉眼间的同情。 　　保成、保清、安康……不说好听各个都是吉利的名字，偏偏里面凑个毛桃？可怜见的，都是朕一时疏忽才让你的取名权落在你额娘手中。 　　康熙低头看看幼子，同情之余迅速将取大名放上议程。 第五十一章 怀疑。 　　太子保成、万黼和大公主三人肩膀耸动, 良久之后三人还是忍不住狂笑出声：“毛桃噗……十一弟居然叫毛桃噗……毛桃哈哈哈哈！” 　　要不是皇子公主的矜持还在，三人怕不是得滚到地上去狂笑不止。 　　里面的万安然不乐意了。 　　要不是还未出月子，自己身上臭得要命, 否则万安然定然亲自出来说个清楚。 　　怎么了？ 　　毛桃可是吉祥又简约，还能让人记忆深刻的名字。 　　在里间的万安然双手叉腰, 愤愤不平。她认真述说着自己的想法——当然桃不能说是胤祹的祹，她款款深情说道：“桃花寓意的是春暖花开, 是对春季的美好期盼，一切事物的重新开始，多棒！” 　　康熙懒得理会万安然。 　　他觉得万贵人十有八九，就是想吃桃子才顺口给十一阿哥取了这个名字！他怜惜的看着‘单纯懵懂’的胤禛, 痛惜不已：“都是汗阿玛的错。” 　　看着单纯懵懂, 实际上胤禛纯粹是被吓的。他瞳孔地震, 黑溜溜的眼睛直直看向纱帘，试图透过帘子看看里面万琉哈氏的表情。 　　一切事物从头开始？ 　　这说的不正是他吗？胤禛心里乱作一团——难道万琉哈氏知道自己的来历？她是神是佛是仙是魔？ 　　小婴儿的身体不受控制。 　　脑子里出现这个想法, 表现在身体上的就是一蹬一蹬的小短腿以及那挥舞得分外有劲的小手，嘴里还不断呀呀呀的喊着。 　　“这小子真健康。” 　　康熙啧啧称奇, 伸手揉了一把胤禛：“指不定长大会变成巴图鲁呢！” 　　太子保成配合着连连点头, 他满怀期待的看着胤禛：“弟弟要加油, 以后长大了将保清打倒！” 　　康熙：………… 　　他低头看看自家太子, 无力扶额：“要打败保清得你自己去做, 哪里有把期待塞弟弟头上的？” 　　保成不乐。 　　他双手叉腰，老气横秋：“汗阿玛，这您就不懂了。” 　　“哈？” 　　“皇额娘说的，术有专攻，各有所长，儿臣在学业上已经将保清打得落花流水, 这武学上自然要有弟弟们来一较高下。”保成侃侃而述。 　　自打有了大公主在其中磨合，加上万黼对皇后的好感也很高，因此这一年间太子与皇后的关系也不断进步，到现在他已经能够习惯的喊出皇额娘。 　　“更何况——” 　　保成睨了万黼一眼，摇晃着小脑袋：“而且儿臣现在已经非常完美了，再完美下去只怕会如同高山远止，闹得万黼这样的小笨蛋不敢靠近。” 　　万黼瞪圆了眼。 　　至于康熙更是愕然——自家的小太子也越发……厚脸皮了。眼看保成滔滔不绝个没完没了，康熙上手就是一拳头：“你啊……到底是跟谁学的贫嘴？” 　　“儿臣没有贫嘴。”太子保成扭过身用小屁股对着康熙，同时星星眼看着胤禛：“弟弟定然能够和儿臣的期待一样，成为巴图鲁，然后把保清打败。” 　　对不起哦太子。 　　想想自己从小被嘲讽到大的射箭习武能力，胤禛心虚了三息又丢至脑后，反正在武力上打败胤禔这件事，一直到最后也没有兄弟能完成。就在此刻，一脸不服气的万黼在旁边嚷嚷着：“我也能，用不着十一弟我就可以！” 　　太子点点头，他大手一挥架势摆的十足：“既然万黼有心，那这件事孤便交给万黼你去办。” 　　康熙没眼看。 　　偏偏万黼还特别满意，他用力拍拍自己的胸口大声应是：“太子哥哥放心，一切就包在我身上吧。” 　　万黼？万黼！？ 　　胤禛的视线直直落在万黼身上，这个名字他记得，只是不知道这位早逝的兄长曾经与太子的关系如此密切，更不知道他是这般的健康。 　　那他怎么会突然夭折？ 　　其中难道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胤禛目光灼灼，锋芒在背的感觉让万黼下意识转过头，对视上胤禛圆滚滚的眼睛，他登时一乐：“弟弟在看我。” 　　“是看孤。” 　　“是在看姐姐！” 　　三人围着胤禛再次吵了起来。 　　胤禛露出死鱼眼，他如同一只洋娃娃被三人翻来覆去折腾许久，直到婴儿的倦意无法抵抗地涌上前来。 　　不知不觉中胤禛闭上眼睛睡着了，他打起了小呼噜，鼻子里甚至还冒出一个小泡泡，蜷缩着身子睡得香甜。 　　大公主嘘了一声：“十一弟睡着了。” 　　太子和万黼说话的声音也骤然变低，两人看着弟弟幸福的睡颜，莫名觉得自己也有些瞌睡了呢。先是太子揉揉眼睛，随后万黼打了个哈欠，就连大公主也没忍住眨眨眼。 　　瞧着孩子们一个接着一个打哈欠的模样，康熙哑然失笑。吩咐奶嬷嬷将十一阿哥抱回屋子，康熙带着三个儿女朝着外面走，将万黼送到宣嫔那，又亲自将太子和大公主送回坤宁宫处。 　　最后康熙独自一人，朝着承乾宫走去。再是担心十二阿哥会早夭，康熙心里还是有点期盼的，指不定能养住呢？等他走入承乾宫，早已得到消息的佟贵妃立马迎上前来，她眼圈红红的：“皇上……” 　　康熙虚扶了一把。 　　只是咸福宫的笑闹声犹在耳边回想，对比之下越发显得承乾宫气氛沉重郁卒。康熙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还是打起精神往里走：“小十二最近如何？” 　　佟贵妃没有察觉到康熙的异常。听闻皇上问起十二阿哥她心中一喜，使着奶嬷嬷将小阿哥抱上来的同时念叨着：“最近小家伙吃得多，长得快，连御医都吃惊呢！” 　　“真的？” 　　“皇上您看看？”佟贵妃心里满满都是骄傲。 　　经过近一个月的时间，小阿哥的脸颊也多了一点点肉，比起刚出生时的虚弱模样好了不知多多少。 　　虽然比起毛桃……咳咳，比起十一阿哥尚有些不足但也像是可以养活的模样。康熙心里一宽，面上也露出笑容：“说起来，表妹给十二阿哥取了什么名字？” 　　清雅如诗，婉约如水，端庄娴淑，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的表妹定然会给十二阿哥取一个好听又有好寓意的名字吧？想想十一阿哥的乳名，康熙的期待又高了那么三分。 　　反正再惨也不可能比毛桃更差了吧？康熙期待的同时却没有注意到周遭宫人们的古怪目光，下一刻他便听到佟贵妃的声音：“阿哞。” 　　康熙：……？ 　　他歪歪头，有些疑问的看向表妹。 　　许是朕听错了……吧？ 　　康熙哈哈一笑：“贵妃真是的，朕还以为你给十二取了个阿哞的名字。” 　　佟贵妃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她面不改色，若无其事的又补充一句：“皇上没有听错，臣妾为小十二取的名字叫阿哞。” 　　康熙：……？？？ 　　前一个毛桃，后一个阿哞，这宫里的画风怎么会变得如此清奇？ 　　当然在佟贵妃说明以后，康熙勉为其难的接受了这个‘贱名好养活’的理论，不过他还是郑重吩咐：“在宫里喊喊也就得了，千万不要传出去。“ 　　否则他怕小阿哥就算能养大成人，也非得被自个儿的乳名给羞死。 　　佟贵妃白了他一眼。 　　康熙心情不错，逗弄了下还在酣睡的阿哞……说真的现在他居然觉得毛桃还是个不错的名字了。他嘴角抽搐一下，康熙试图转移话题：“说起来乌雅答应最近如何？可有和以前那样吵闹？” 　　“比起之前已经好多了。”佟贵妃笑着回答，紧接着又抿了抿嘴。犹豫片刻以后佟贵妃还是没把乌雅答应疑似疯了的事情说出口，要知道十二阿哥到底是乌雅答应肚子里出来的，要是生母发狂的事情捅出去，那小十二的未来还要不要了？ 　　再说许是乌雅答应能治愈呢？ 　　佟贵妃心里琢磨片刻，最后还是把这件事深深放入心底，没有告诉康熙。 　　康熙满意颔首。 　　他要更慎重一些：“好好拘束着她的性子才是，等十二大一些，乌雅答应表现好的话朕再给她抬点位份。”小阿哥的生母就一个答应位份那也不行，幸亏还有几年时间，康熙就不信乌雅答应的性子扮不回来。 　　佟贵妃笑着颔首：“臣妾知晓。” 　　被帝妃两人谈论的乌雅答应枯坐在后院梢间里，梢间内一片漆黑，高悬在两侧的幕帘遮蔽了所有光线。 　　室内安静非常。 　　推门而入的宫女被这毛骨悚然的场景吓得汗毛倒立，最重要的是屋子里还散发着一股难以说明的气味……宫女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瞬间屏住呼吸，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完杂物以后立马退了出去。 　　到了外间宫女才长舒一口气，这么短的时间她连后衫都彻底润湿了。几名宫女围上前来，面带同情的看向她：“乌雅答应那可真是……” 　　“就是啊，进去都快吓死了。” 　　“而且还臭得要命！” 　　“哎……也算是毁了。” 　　“变成这样都好些天了，我觉得乌雅常在有些苦命。”一名新进的小宫女叹气：“毕竟也是诞下龙嗣的人……”轮到这地步，总让人心有戚戚然。 　　其余宫女面面相觑。 　　很快就有人噗嗤笑了出来：“哪里苦命，要我说是活该。” 　　“对对对！这指不定就是老天爷的报应呐！”另一名宫女撇撇嘴低语。见小宫女还是一脸茫然，她们忙不迭的说起来龙去脉。 　　一路从宫女顺风顺水成贵人是让人欣羡的奇迹，那从贵人一路跌回答应也是让人不得不侧目的奇迹。说完她过去的造作，宫女们又提及乌雅常在之前的闹腾。 　　明明生下龙嗣却被降位。 　　乌雅答应自然哭闹不休，认定了佟贵妃为了抢走孩子从中作梗，别说好生修养每天都闹得人仰马翻。 　　等发现情况不对劲时已是太迟，乌雅答应恶露迟迟未愈，伤口反复发炎，甚至御医们看了都摇头，直言乌雅答应怕是难以有下一胎了。 　　一手好牌全部砸了个空！ 　　宫女们摇头叹气，而坐在室内的乌雅答应也能听到外面的声音。她呆滞的双目轻轻一颤，瑟缩成一团咕哝着：“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只是动了动，她的下腹部又是一阵疼痛。乌雅答应支棱着身体，苍白着脸给自己换上月事带，心里越发恐慌。没了宠爱，没了分位，现在就连健康的身体都没了……这一切怎么会变成这样？ 　　等等…… 　　乌雅答应心中微动，比自己提前一步产下阿哥…… 　　会不会那万琉哈氏是穿越或是重生的？会不会是她抢走了自己的运道才让自己落到这个地步的？越想越是肯定，越想越是确定，乌雅答应双手重重砸在床铺上，咬着被角低吼出声：“万琉哈氏！” 第五十二章 满月。 　　万安然并不知道在承乾宫里的某人已经记恨上自己, 如今她全副心思全在出月子这件事上。 　　这一个月可真是太太太难熬了，说出来万安然都是一把眼泪。 　　不能见风=不能出门。 　　不能见水=不能洗头洗澡。 　　前者万安然还能看看书写写字打打毛衣，乃至于做做针线活打发时间, 而后者就是要了她的命了。在万安然不断抗议下，除去我们香发油梳理长发以外, 她才勉强有温水帕子擦身的待遇，而今日她终于可以好好的泡一个澡啦！ 　　打从下午起万安然便已是迫不及待。 　　海桃几人也早已看出自家主子的急切, 早早的烧起牛乳和水——没错，今日的万安然决定要先搓个澡，然后再美美的泡个牛奶浴，当然还不能忘记撒上一些花瓣。 　　“主子, 都准备好了。” 　　“好好好, 赵嬷嬷, 毛桃就交给你了。”一听到海桃的声音，万安然眼前一亮赶紧将毛桃交给赵嬷嬷。 　　这位赵嬷嬷是皇后亲自指派来的, 她有一张和气的圆脸，长得慈眉善目。 　　虽然年岁有些大, 但是赵嬷嬷做事麻利, 轻轻松松就把里里外外安排得周全完美, 就算自诩周全人的紫苏也不得不甘拜下风。 　　更别提伺候小皇子的奶嬷嬷和宫女太监们, 之前还常常拦着万安然和毛桃亲近, 等赵嬷嬷出来以后一个个都和鹌鹑般瑟瑟发抖，慎小谨微，唯恐被赵嬷嬷抓到一个错字。 　　就两个字可以形容：厉害！ 　　橘白还打听到这位赵嬷嬷过去曾奶过恭亲王爷，不过万安然倒没放在心上。真要是一直奶大恭亲王爷的，现在也早早被接到恭亲王爷府上享福，哪里还能在宫里头当嬷嬷照料新的小主子的？再说万安然非常相信皇后, 真要是皇后发现不了，万安然觉得自己也发现不了：） 　　这做事就得有自知之明不是？ 　　万安然很是直接的接纳了赵嬷嬷，也让这位心里忐忑的嬷嬷放下心，对于咸福宫的诸事也是越发上心了。 　　闻言赵嬷嬷笑着应是。 　　她接过安安静静的十一阿哥，小心翼翼将其放入摇篮里——还别说十一阿哥是赵嬷嬷看过的最省事的孩子，就有点点古怪，比如不爱玩玩具，也不爱喝奶，换个尿布脸色就特别臭…… 　　将毛桃交给赵嬷嬷管理后，万安然欢欢喜喜的掀帘而出。浴室里早已烧得热乎乎，褪去衣服的她坐在凳子上，先将浑身上下搓了个遍，再将头发好好清洗干净，末了用清水冲了两回以后万安然才跨入浴桶之中。 　　久不见日色的脸庞在热气氤氲中多了些血色，疲倦的肢体在热水浸润下分外舒适，万安然舒展的沉在其中，通体只剩下舒服二字。 　　海桃几个含笑上前，她们将晒干的花瓣撒入浴桶之中，芬芳的香味在浴室内弥漫开来。万安然拍拍水面，枕着胳膊休憩着，嘴里还小声嘟嚷：“我要吃牛肉汤面，要加厚厚的肉片再放些辣椒酱上去。” 　　“奴婢这就吩咐小厨房准备。” 　　“牛肉馅饼也不错，酥脆的外皮，柔嫩到弹牙的内陷唔……想想就一定很好吃。” 　　“是是是，奴婢立马让人准备。” 　　“还有炸鸡腿、铁锅炖大鹅、辣子鸡丁、羊肉串、麻辣鸭肠……”万安然持续不断的念叨着。 　　海桃先前还准备使人去厨房点菜，到后头已经啼笑皆非。这哪里是主子今日想吃，分明是主子在将一年间的怨念统统都说出来。 　　万安然能不怨念吗？ 　　刚来到此世她忙着担惊受怕，忙着提心吊胆，好不容易能稳住心神开始吃吃喝喝的小日子没过上多久，就肚子里揣了个崽。 　　揣崽难啊！ 　　啥啥都不能吃，啥啥都不能用，想撒两颗辣椒在汤里就能念叨的让你怀疑自己是罪人！甜奶茶也不能喝咸奶茶也不能，揣着一杯热水，要不枸杞鸡汤就得了。 　　你以为把崽生出就完事了？ 　　错错错错错！该死的清宫还不允许生母喂乳，一产下崽后头就是什么减乳水的汤药，补身子的汤药，一碗接着一碗往下灌，除去苦涩的汤药外就是各种汤：鸡汤鸭汤是首选，偶尔还来个甲鱼汤鲫鱼豆腐汤，无论哪种汤都一个字：淡。 　　而如今万安然终于解放了。 　　她躺在牛乳池里，决定打从今天起要将美食尝一个遍。首先……万安然想了想然后挥挥手：“先来杯奶茶开开胃。” 　　海桃笑着应是。 　　等万安然换上一身干爽的棉袍子，一身轻松回到寝室，早已准备好的橘白便将热乎乎的奶茶送上前来。 　　奶茶里面还放了新鲜炒制好的蜜豆，旁边的小罐子里还摆放着用荔浦芋头制成的芋泥，加一勺放在奶茶里那味道可谓是香甜可口，让人欲罢不能。 　　就是这个味道！ 　　近一年时间都没喝过奶茶的万安然喝入第一口就抽了抽鼻子，眼泪都快要掉下来。 　　万安然直接干掉一碗。 　　她将干干净净的碗盏推到橘白面前，大声道：“再来一碗！” 　　在摇篮里的胤禛眉心紧缩。 　　他仔仔细细的打量着万琉哈氏，愣是没有看出哪里有异常之处。 　　难不成之前的毛桃论只是她的随口发言？怀疑心顶级的胤禛心里泛着嘀咕，却也没有丝毫松懈，专注的盯着万安然。 　　问题他还是个小婴儿。 　　身为小婴儿的胤禛，可以抵抗其他，却唯独无法抵抗瞌睡。一双眼睛眯成一条线又竭力睁开，胤禛不自觉的泛着泪花，水汪汪的别提有多萌。 　　这立马吸引了万安然的注意。 　　主要是毛桃一眨不眨的看向自己，万安然觉得大体是母子连心的关系。发现儿子萌哒哒的模样，表示嫌弃归嫌弃自己还是很喜欢自家毛桃的万安然。揣过毛桃决定开始每日的吸崽时间。 　　瞧瞧那小脸蛋，又白又嫩的怎么能不来上一口？不！一口哪里够？万安然上前便是左右两口，还有那胖乎乎的小手掌小脚丫还有雪白雪白的小肚肚，还等什么再来几口！ 　　万安然将毛桃崽崽亲了个爽。 　　某只毛桃崽崽——胤禛则是整个人都傻了，他原本的瞌睡立马消失的干干净净，震惊的看着非礼自己的万贵人——原来十二弟的额娘竟是这样的人？ 　　十二弟真心好本事。 　　居然这么多年也没走漏出一点风声，赞叹的同时胤禛也有些心酸酸的。也难怪就算被抚养在慈宁宫里，十二弟与额娘的关系依然亲密无间…… 　　等会…… 　　现在她是自己的额娘哎？复杂之余胤禛心里又隐隐有些开心。这样一想，这辈子自己是不是也能感受下母子亲情了呢？ 　　不对！不对啊！不管怎么样现在最重要的是阻止万贵人的亲亲吧？胤禛挣扎着发出软软的哼唧声，试图用双手双脚抗拒万安然的亲吻。 　　这可能吗？当然不可能喽！ 　　送上门的脚脚和手手，万安然不客气的收下啦！ 　　在如雨般落下的亲吻中，毛桃崽崽的反抗被再次镇压，最后胤禛犹如出水的鱼儿，双手双脚无力的瘫着，被亲的只剩下生无可恋这四个大字。 　　万安然：满足.jpg 　　宫人们憋着笑，赵嬷嬷赶紧将委屈吧唧的十一阿哥放回摇篮里。与万安然争斗小半天的胤禛刚刚接触到柔软的被褥，一双眼睛立马便合上了。 　　累啊…… 　　没两息时间他已是小嘴微张，小肚皮一起一伏睡得香甜。万安然凑过去看了眼登时乐了：“毛桃睡得可真快。” 　　“主子，小阿哥睡得快才能长得快！” 　　“这倒是。”万安然点了点头。吸完崽崽，又喝完一杯奶茶吃上一碟子点心，万安然决定披上斗篷到院子里溜达一圈，消消食的同时也呼吸呼吸外头的新鲜空气。 　　刚走到外间，恰好夏嬷嬷也过来了。她脸上含笑蹲福一礼：“万主子，宣主子请您去正殿说话呢。” 　　宣嫔寻万安然来主要有几件事。 　　一来过去万安然住的东厢房小了点，住万安然一个还行住万安然加十一阿哥，外加一堆宫人那绝对是不够的，因此便将东配殿整个挪给她用了。 　　过月子这一个月就在东配殿的万安然笑着谢了恩。宣嫔颔首：“至于第二件事……” 　　她眉角微皱，眉眼间多出三分犹豫。她抬眸注视着万安然半响，慎重的说道：“是十一阿哥的满月礼。” 　　皇子各个都是尊贵的。 　　打从出身起伺候的仆役便超过四十人，洗三满月加抓周都是顶顶重要的活动。偏偏十一阿哥和十二阿哥是同日出生，两位小阿哥同时安排便有些麻烦了。 　　像是满月礼本应该是宗室福晋都要上门献礼的，而如今……宣嫔沉着脸：“贵妃说十二阿哥身体虚弱见不得风，想让我们将十一阿哥抱到承乾宫里去一同办。” 　　满月礼抱去别的宫室办？ 　　哪有这等事的？宣嫔再好的脾气也当众黑了脸，直接甩袖子走人。 　　倒是万安然更淡定。 　　她安抚宣嫔：“十二阿哥体弱，贵妃也是担心的缘故。” 　　“等会？你不会真打算把小十一……”宣嫔瞪圆了眼，怒目看着万贵人这个没良心的额娘。 　　万安然哭笑不得，赶紧解释着：“嫔妾的意思是索性就在咸福宫里小办便是了，上回洗三十二阿哥虚弱都没办，贵妃卯足了劲想让人看看十二阿哥，咱们何必过去凑热闹？嫔妾听说毛桃可比十二阿哥大上一整圈呢！” 　　这倒是。 　　宣嫔也不能否认，自家的小毛桃吃的多睡的足长得快，整个圆圆滚滚白白胖胖，就如同年画上的福童一般说有多可爱便有多可爱。 　　再想想承乾宫的十二阿哥，那是瘦的和猴子似的，真真是天差地别。想到这里宣嫔的心情也平复了：“这倒是，等到过年的时候咱们再带出去，好好显摆显摆！不过满月礼也不能省！在咸福宫办咱们也能办的热热闹闹！” 　　宣嫔说的是掷地有声。 　　看她眼底冒火的架势万安然是一阵哭笑不得，她拉着宣嫔的手晃了晃：“宣主子您想，婴孩本就体弱不说更容易受惊，洗三的时候嫔妾在屋里都能听到外面的喧闹声，毛桃会屋子里也是安静了好两天，险些让嫔妾以为这孩子生病了。要嫔妾说等到周岁养好一些再出去见人，现在能安排的简单点就简单点吧。” 　　宣嫔表情微微严肃。 　　火热的心瞬间冷静，一时间的风头重要还是孩子重要？当然是后者。宣嫔抿着唇瓣，郑重颔首：“知道了，本宫这就使人去承乾宫走一趟。” 第五十三章 满月礼。[改错字] 　　宣嫔的拒绝并没被佟贵妃放在心上, 就如同万安然所说的一般，上回因着十二阿哥体弱而没有举办洗三对于佟贵妃来说是一场遗憾。为了弥补十二阿哥，同时也为了扫扫晦气, 佟贵妃已经下定决心，她定要好好操办这一场满月宴。 　　康熙并不想大办。 　　可是在佟贵妃欲语还休, 含泪哽咽哭诉之下他到底还是败下阵来，允了她操持此事。当然康熙还是细细叮嘱：“十二阿哥身体娇弱, 贵妃还得注意一些，知道了没有？” 　　“臣妾对阿哞如同亲子，哪里会不注意？皇上便放心吧！”佟贵妃欢欢喜喜的应是。 　　皇上同意，钮钴禄皇后更不会拒绝了, 甚至她还使人送册子到承乾宫, 吩咐佟贵妃若是有想要邀请的宗室福晋和家眷, 皆可自行发送帖子。 　　当然咸福宫里皇后也使人去问了问，万安然婉拒了皇后的好意。一来她还没有准备好面对前身的家人, 二来就如同她此前和宣嫔所说的一样，万安然觉得满月酒还是小办就是, 邀请前身亲眷入宫等到抓周时也来得及。 　　至于佟贵妃她才不会拒绝。 　　她使人到坤宁宫里谢了恩, 然后一口气发了一摞帖子出去。 　　夏嬷嬷倒是皱眉。 　　她沉声道：“主子, 命命妇福晋入宫乃是主子娘娘独有的权利, 哪里能让贵妃随意安排的？万一贵妃——” 　　皇后哑然失笑。 　　她含笑道：“不过就一日罢了, 就随她去吧。” 　　十一月三十日。 　　宗室福晋与佟佳氏家眷联袂入宫，一同参与满月宴。这场满月宴办得是喜庆又隆重，佟贵妃大有借着此事，顺势将承乾宫近一年以来的郁气一扫而空。 　　当然热闹之余宾客们也有些疑惑。 　　毕竟十一阿哥和十二阿哥乃是同日出生之事并不是秘密，王府宗室更是知晓十一阿哥的身体要比十二阿哥来得康健许多。 　　可这满月礼只见十二阿哥不见十一阿哥是什么情况？难不成十一阿哥出了事？生了病？亦或是十一阿哥的生母不受喜欢，因此才不做大办的？还是……佟贵妃不喜欢十一阿哥抢了十二阿哥的风头？宾客们心里的念头数不清, 大体都是坐等看热闹的架势。 　　唯独佟贵妃的额娘赫舍里氏心里想的不同，她原本以为承乾宫操办的如此盛大是为了给两位小阿哥办满月酒的缘故，这单独一人这是什么操作？ 　　赫舍里氏心里一咯噔。 　　她拉着兆嬷嬷到角落里说话：“万贵人和十一阿哥呢？贵妃为何没有请他们一起办满月酒？” 　　兆嬷嬷面露尴尬。 　　她恭声回答：“夫人，主子已经提了，只是，只是宣嫔娘娘婉拒了主子的好意。” 　　赫舍里氏扶额叹气：“……” 　　什么好意，怕是她这宝贝女儿嘴上没把门得罪了对方吧？ 　　非常了解女儿的赫舍里氏太阳穴突突直跳，可这满月酒都开始了，还能怎么办？她扫了兆嬷嬷一眼沉声道：“我带来的礼物让贵妃定要送去，知道了没有？” 　　兆嬷嬷连连应是。 　　瞧着被几名宗室福晋围着说话，满脸都是喜色的女儿，赫舍里氏抿了抿唇，到底还是按捺住心中的担忧，扬起笑脸帮衬着招待。 　　直到禁鞭声响起赫舍里氏心里的担忧才去了大半，等到皇上赏赐了一把小金弓又拉着贵妃说起话来，赫舍里氏的心才彻底落地。 　　既然皇上出现，想必此事也经过皇上的认可？赫舍里氏越想越是肯定，看着十二阿哥的眼神也慈善许多。 　　虽然不是同女儿肚子里出来的，但是好歹从婴儿时候开始养，长大也定然会是自家的助力！ 　　赫舍里氏信心百倍，帮衬着贵妃招呼起宾客，以至于忙忙碌碌的她没有注意到皇帝眼底的不悦。 　　康熙不太高兴。 　　承乾宫的满月宴也办得太大了！ 　　皇后的确允许贵妃可自行邀请宗室亲眷参与——可瞧瞧现场，裕亲王福晋、恭亲王福晋、安亲王福晋、康亲王福晋……竟是位高权重的宗室一个不差。 　　瞧着诸人脸上颇有些尴尬的笑容，便知道只怕所有人都是以为给十一和十二一起办满月酒才赶来的。 　　康熙原本的欢喜一扫而空，对于佟贵妃的不满又再次涌现出来。十二阿哥身体瘦弱，应该好好养着才是，这样闹腾倒也不怕惊着孩子。 　　最重要的是他有些后悔将太子和大公主带来了。 　　见过胖乎乎的十一弟，太子对于未曾见面的十二弟有着美好的期待。来到殿内第一件事，太子便直奔摇篮而去，兴致勃勃的看向新弟弟：襁褓里的十二阿哥头大身小，皮肤偏黄，抽噎不断，和十一弟相比可以说是天差地别。 　　只看了一眼，他原本的美好期望如同瓷器般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太子整个人都蔫吧了。 　　他没兴趣，大公主更是兴趣平平，她的目光划过转满屋子的宫人，一不小心便和其中一人对上视线。 　　大公主的脸白了白。 　　她伸手紧紧攥着太子的衣袍，垂眸落在脚背上，身体绷直僵硬。 　　太子有点疑惑：“大姐姐？” 　　大公主异于平时的沉默让他敏锐察觉到不对劲。太子扬起笑脸，拉着大公主往外跑：“汗阿玛，殿内好生无趣，儿臣和大姐姐先去外面玩！” 　　佟贵妃皱皱眉。 　　太子和大公主还真是不给自己面子。她抿了抿唇，略有些委屈的看向皇帝，问题是康熙半点没有察觉到表妹的怨念，笑着说道：“外面下雪了，小心地滑。” 　　佟贵妃生气。 　　不满之余她还扬起笑脸：“皇上放心，臣妾使人好好清扫过外面的雪地了。” 　　话音刚落下外面便传来一阵惊呼声。 　　康熙眉心一跳，赶紧抬步走去，只见摔倒的是赫舍里氏的幼女小佟佳氏摔倒在地，她捂着嘴巴愣是磕掉牙齿，坐在地上抽噎两声哇的大哭起来。 　　这是不会摔倒？ 　　面对皇上的视线，又看着在承乾宫见血还哭泣的幼妹，佟贵妃整个人都快爆炸了。 　　太子和大公主倒是不知道身后发生的事情，两人径直跑出承乾宫。远远离开以后大公主的情绪也逐渐恢复稳定，她停下脚步，拉着太子的袍角轻声道：“谢谢你，保成。” 　　太子摆摆手：“没事。” 　　他皱了皱鼻尖，又吐吐舌头：“反正孤也不耐烦在承乾宫，十二弟丑丑的没有十一弟好看！” 　　大公主嘴角扬着浅浅的笑。 　　她点点头：“要不咱们去咸福宫看看十一弟吧？皇额娘也去了那边。” 　　太子点点头：“走吧！” 　　他没有询问大公主刚才看见了谁，又为何会这样心慌意乱，只是笑着迈开腿蹦蹦跳跳朝着咸福宫走去。 　　比起热闹非常的承乾宫，咸福宫里就显得安静许多。不过安静不代表不热闹，等太子和大公主熟门熟路的走入后院，便可以看到这里已是笑语欢歌，人声鼎沸。 　　皇后悠闲的倚靠在廊下。 　　她端着一盏热好的美酒小口小口抿着，时不时抬眸笑着看院子里诸人打闹。 　　难得一见的还有宜嫔。 　　她双手各拿着一个雪球，动作敏捷的在院子里逃窜，时不时朝着宣嫔便是一个忽然袭击。 　　宣嫔气得表情都控制不住。 　　谁怕谁？蒙古出身自持武力定然是宫妃第一的她将雪球丢的虎虎生风，直追的宜嫔花容失色，抱头鼠窜。 　　万安然乐得直打跌，却是被宜嫔抓了当做挡箭牌，脑门上正中两雪球，一脸懵的呆立在原地。 　　那拉贵人哭笑不得。 　　她想上前劝阻却也被拉了进来，从一比一愣是变成了二比二。 　　怀着孕也被宜嫔拉过来的郭常在满脸无措，望着非常淡定的皇后，她小心翼翼的询问：“皇后娘娘……这样……不要紧吗？” 　　“她们都不在意，你怕什么？” 　　“……”这也是。觉得自己没有能力管的郭常在默默端起点心，咬了一口：唔，好吃。 　　等太子保成和大公主走进来，只瞧见一堆雪球在天上飞。这可比承乾宫要好玩多了，两人欢呼一声，齐齐也撞进了战场之中。 　　2:2:2 　　胜者到底是谁？ 　　只可惜还未等他们分出胜负，瞧着时辰差不多的夏嬷嬷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主子们，吉时快到了。” 　　一行人赶紧停下手上的动作。 　　她们含笑说着话，抬步往屋里走：屋里烧得热乎乎的，摇篮里的胤禛挥舞着小手小脚，看着周遭或是陌生或是熟悉的人。 　　宣妃……现在还是宣嫔。 　　宜嫔……现在还是宜嫔。 　　这穿着明黄色宫装的是……瞧着她与温僖贵妃有七八分相似的眉眼，孝昭皇后四个字在胤禛脑海里升起。 　　胤禛眸底一片惊色。 　　按理说孝昭皇后应该在自己出生之前便去世，此后数年都是由自己的养母佟皇贵妃主持宫务…… 　　皇后垂首看了看胤禛。 　　她褪去手上的指甲套，伸手小心翼翼将十一阿哥抱入怀中：“小毛桃长得真好。” 　　“而且不哭不闹可听话了。” 　　“真真是乖巧懂事得很。” 　　皇后笑得温柔，从嬷嬷的手中取过早就准备好的银坠子悬在他的脖颈上，紧接着将小阿哥交给赵嬷嬷。 　　剃发的小太监已准备就绪。 　　几人手脚麻利，不多时便在小阿哥的头顶剃出一个寿桃模样，剃下的发丝得用红绳捆着，悬挂在堂屋高处以求小阿哥能够茁壮成长。 　　行云流水的庆贺礼完成以后，宜嫔眼巴巴地凑了过来：“能让，咳咳，能让我也抱一抱吗？” 　　果然露出马脚来了。 　　本宫就说她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瞧着原来是想蹭蹭自家毛桃的喜气！ 　　宜嫔献媚讨好的笑着。 　　这和往日截然不同的反正让宣嫔翻了个白眼，她冷哼一声，摆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架势，勉勉强强将毛桃放入宜嫔的手中：“抱去吧！” 　　宜嫔脸皮厚得很。 　　只要能抱着小阿哥干啥她都乐意！瞧着软萌又可爱的小毛桃，宜嫔乐得合不拢嘴，她蹭了又摸，摸了又蹭，好半响才念念不舍的挪开自己的脸。 　　胤禛：…… 　　宜嫔以前原来是这样子的？正当胤禛以为自己的劫难即将结束，耳边又一次响起宜嫔的声音，她喊着郭常在来摸一摸。 　　郭常在：“……啊？” 　　宜嫔一脸严肃：“啊什么啊？姐姐赶紧过来摸摸，本宫听人说了摸了健康的孩子，姐姐肚子里的孩子出生定然也能和十一阿哥一样健康！” 　　郭常在鼻尖一酸。 　　望着妹妹殷切的眉眼，她轻轻嗯了一声。只是还未等郭常在伸手摸一摸，外面一阵嘈杂声响起，紧接着一名宫女匆匆而入：“主子娘娘，出事了！” 第五十四章 事发。 　　承乾宫中刚才的欢喜已是一扫而空。满室的宾客惊呼叠起不说, 刚准备上前剃发的小太监更是瘫倒在地，吓得心神巨震。 　　要是自己早一步上前。 　　在十二阿哥这般的惊厥抽搐下，轻则划破皮肤重则致命……自己这条命丢了不说指不定还累及他人呢！小太监连滚带爬的退出几步, 他的退开也恰好留出让佟皇贵妃上前的距离。 　　佟皇贵妃飞身扑上前去。 　　她眉眼间满是惶恐，涔涔而下的冷汗将精致妆容都晕染开来。佟皇贵妃摁住十二阿哥抽搐的腿脚, 试图将他异常的动作停止下来，可这又有何用呢？小阿哥的抽搐越演越烈, 到最后甚至嘴角也吐出白色的泡沫。 　　除去手足无措的抱着十二阿哥，佟皇贵妃唯有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康熙：“皇，皇上。” 　　康熙脸色阴沉。 　　这分明是癫痫！他立刻使人用筷子压在小阿哥的舌尖，同时也厉声喝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让御医过来看看！” 　　“对, 对, 御医！快请御医！” 　　“请御医——”宫人狂奔着而出, 乱糟糟的承乾宫让满室的福晋们看着直皱眉，也让皇帝和赫舍里氏的心重重沉入谷底。 　　一团怒火在康熙胸口熊熊燃烧。 　　环视满室的宗室福晋们, 可想而知今日之事只怕一晚上便能传遍所有宗室人家。 　　他闭了闭双眼。 　　罢了罢了！只要十二阿哥能保住，这些事情也就另算。 　　等钮钴禄皇后匆匆赶至承乾宫, 御医也刚好踏入宫门。乌泱泱的人群让皇后皱眉, 这吉时尚未过去便让福晋们离去？只怕不止是宗室就连寻常官员都会知道宫里发生大事。 　　满月礼上皇子惊厥？ 　　十二阿哥疑似重病？ 　　光是想想此后会冒出来的流言蜚语, 皇后太阳穴便突突直跳。她沉声吩咐：“诸位福晋, 承乾宫里如今乱糟糟的倒是不好招待, 不如跟着夏嬷嬷请到坤宁宫里坐坐。” 　　福晋们齐齐应是。 　　她们暗地里可是长舒了口气，谁要是开口说要留在承乾宫那她就是傻，这不明摆着等贵妃记恨上她们？福晋们连声应是，面上表情依然肃穆，心底则是欢欢喜喜加快脚步朝外面走去。 　　福晋们走至殿门处。 　　还未等她们离开，康熙忽然开口说道：“坤宁宫里也没人, 夏嬷嬷带福晋们到咸福宫里坐一坐吧。” 　　哎！？？ 　　别说福晋们惊着，皇后也是杏眼圆睁，佟贵妃更是面色大变。 　　明明是十二阿哥的满月宴，明明是她邀请的宾客，难不成到最后竟是要便宜了咸福宫？她眼前一黑，喉间血色滚动，着实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做的一切一切到最后都会被咸福宫占了便宜。 　　佟贵妃强撑着身体。 　　她苍白着脸低低说道：“皇上——” 　　康熙没有回答佟贵妃。 　　吩咐宾客们去咸福宫仿佛只是他的随口一语，紧接着康熙的视线再次落回在十二阿哥的身上：“十二阿哥如何？” 　　御医面色严肃。 　　佟贵妃面色惨白，到最后还是沉默不语。 　　她哪里还不明白。 　　皇上这是对自己不满，非常不满，竟是明晃晃的打自己的脸面。佟贵妃视线落在十二阿哥身上，心里头的委屈一股一股涌上前。 　　明明此前不是已经好起来了吗？ 　　都怪乌雅氏闹腾将小阿哥生成这般模样，要是她自己定然能为皇上生出聪慧可爱，健康壮实的小阿哥。 　　这边承乾宫愁云惨淡，另一边咸福宫里则是一片寂静。听闻夏嬷嬷的来意，再听说还有一盏茶功夫宗室福晋们便要到了，咸福宫上下所有人都傻眼了。 　　皇帝这是抽哪门子的风啊？ 　　宣嫔、那拉贵人和万安然心底同时怒吼着。这不是把佟贵妃的敌意拉至百分百吗？哪里有这般操作的？皇上不会是故意的吧？ 　　三人面面相觑。 　　殿内一片寂静，宫人们面带困惑和茫然，唯有屏息凝神等着主子们的决断。 　　夏嬷嬷也觉得皇上很不靠谱。 　　可现在有什么办法呢？皇上乃是金口玉言，宗室福晋们再是尴尬也得硬着头皮到咸福宫来。 　　已经没有时间可以沉默了。 　　夏嬷嬷提醒：“宣嫔娘娘，福晋们马上就要到了！” 　　宣嫔大手一挥赶紧吩咐宫人们将院子整理一新，至于没有准备那么多膳食怎么办？万安然很有默契，立马喊人准备起东西。 　　暖炉搬出来！ 　　烤肉拿出来！ 　　好酒端出来！ 　　瞧着咸福宫里闹腾腾的场景，夏嬷嬷目瞪口呆：“这，这不太好吧？” 　　谁家满月宴是这么干的啊？ 　　万安然拍拍夏嬷嬷的肩膀，沉痛着说道：“那夏嬷嬷您见过满月仪式都解决，宾客们才来的满月酒吗？” 　　那也没见识过。 　　夏嬷嬷沉思片刻，也唯有一咬牙应了：“就这样办吧！” 　　这恐怕是在场所有人平生首见吧？ 　　咸福宫里所有人都被调动起来，他们兵分数路，目标明确，有条不紊的准备起诸多事物。 　　至于太子保成和万黼很开心。 　　两人正觉得刚才的打雪仗还没玩够，此刻欢呼着冲进院子扎入雪地，嘻嘻哈哈打闹成一团。 　　唯独大公主还伫立在殿内。 　　她没有和两个弟弟玩耍，而是默默立在摇篮边上盯着十一弟发呆。 　　胤禛眼睛睁得溜圆。 　　上辈子的大公主格外沉默宁静，她在慈宁宫中长大，除去胤祺以外与其他兄弟姐妹的关系都颇为疏远。 　　可是疏远归疏远，大公主性格温柔体贴，就算是胤禛在失去养母又不得生母宠爱，在阿哥所生活颇为艰难时，也得过她不少的帮助。 　　胤禛望着满脸愁色的大公主，努力伸出小手的同时咿咿呀呀叫了起来。 　　他稚嫩的声音立马引起万安然的注意。她赶紧走过来瞧瞧毛桃，确认他无事以后万安然也发觉大公主的异常，她略有些担忧：：“大公主这是怎么了？不出去和太子九阿哥玩耍吗？” 　　大公主摇摇头。 　　她双手绞着帕子，眉眼间的忐忑让万安然心中一紧：“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宫里谁给你气了？” 　　闻言夏嬷嬷也停下手上动作，她连忙走到大公主的身边：“小主子，是不是宫里有人碎嘴？是谁？告诉嬷嬷，嬷嬷给您出气！” 　　皇后八成是没有亲子了。 　　打从主子娘娘嘴里知晓这件事，又见主子娘娘对大公主视若己出以后，一干忠仆对于大公主那是疼宠有加。说真的要不是大公主本性温厚宽仁，否则早就变成骄横刁蛮的熊孩子。 　　当然大公主脾气越好宫人们也是越心疼，夏嬷嬷一听居然有人欺负大公主，登时面色严肃，大有知道是谁便立刻使人抓捕的心思。 　　大公主摇摇头。 　　这下诸人更是担忧了，万安然说的认真：“大公主，被人欺负就得说出来重重给予回击，否则他们就会觉得你是软柿子，下回指不定还会说你的坏话呢！“ 　　“万贵人这话说的有理。” 　　不知何时凑过来的宜嫔也点头同意。她同样也劝大公主说出来，只是看大公主久久不愿说出口，宜嫔也有了自己的猜测：“难不成是……太子殿下？” 　　“咳咳。”太子保成不高兴的探头进来，他怒目瞪了宜嫔一眼：“才不是孤！大姐姐怕的是恭亲王福晋！” 　　众人异口同声的重复：“恭亲王福晋！？” 　　恭亲王福晋是大公主的嫡额娘，按理来说的确有管着大公主的资格……可是？万安然哭笑不得的说道：“大公主的额娘是皇后娘娘，恭亲王福晋再怎么也管不到您的身上，见到您还得跪拜行臣礼呢。“ 　　所有人都重重点头。 　　身为皇后养女的大公主，若是恭亲王福晋真没头没脑的跑来说，怕不是要让人怀疑她的脑子是不是有些问题呢！ 　　大公主咬咬唇瓣：“可是，额娘她还在……” 　　众人登时明白大公主怕的是什么。 　　大公主的生母是恭亲王的庶福晋，只怕大公主担心自己给恭亲王福晋气受怕是回头倒霉的是自己的生母。 　　这倒是个难题？ 　　正当万安然面露担忧的时候，倒是宜嫔斩钉截铁的说道：“大公主您就放心吧！本宫听说恭亲王惹恼了皇上，只怕恭亲王福晋不敢找公主的麻烦不说，甚至还要找您为恭亲王求情呢！” 　　“这是……？” 　　“恭亲王可是做了件让皇上大动肝火的事情……宣嫔姐姐您也知道的吧？”宜嫔神秘兮兮的说道。 　　掀开帘而入的宣嫔一愣。 　　紧接着她点点头：“听说……恭亲王纳了吴三桂的孙女为妾！” 　　万安然嘴巴大张。 　　大公主更是杏眼圆睁。 　　这冲击力十足的消息让人脑子里嗡嗡嗡的一片，良久都无法回过神来。 　　“要我……求情？” 　　“大公主可不能求情，此事事关三藩您求情只怕会惹恼皇上！”万安然一口拒绝。 　　“没错，更何况恭亲王纳妾身为女儿大公主又怎么能说不是？这件事无论怎么做大公主都是错的！”宣嫔面容肃穆。 　　“那这……” 　　“大公主最好的办法便是假装不知道此事。”宜嫔沉声道：“至于恭亲王福晋，大公主越是底气十足摆出架子来，恭亲王福晋越是不敢重声，别说欺辱您的生母怕还要高高供起来才是。” 　　大公主杏眼微微大睁。 　　刚才的忐忑和惶恐骤然逝去，她紧紧握住略有些润湿的手掌心，郑重地点点头：“嗯，我会……我会试试看。” 　　待咸福宫准备就绪福晋们也到来了。福晋们心里头再是尴尬，面上也是露出和善的笑容，尤其是注意到太子殿下存在时笑容更是深了三分。 　　只在承乾宫露了一面的太子和大公主，竟是也在咸福宫里玩耍？众人啧啧称奇，走入咸福宫里禁不住好奇打探起来。 　　比起华美大气的承乾宫，咸福宫便满满都是居家气。比如铺设在凳子上软榻上的各种羊毛制品便很得福晋们的欢喜，各种精致稀奇的小玩意儿更是让人赞叹。 　　尤其走入后院，所有人面上都露出一丝愕然。在众人震惊的视线下，宣嫔泰然自若的说道：“福晋们也累了吧？坐下好好休息便是，这是皇上和皇后娘娘都颇为喜欢的烤肉，大家伙可以尝一尝。” 　　还别说。 　　在承乾宫里打起精神应付，然后经历满月仪式上的事情，再然后又是从承乾宫走到咸福宫……不提还好一提诸人的肚子都开始咕咕直叫。只犹豫一瞬福晋们便坐了下来，决定先填饱肚子再说。 　　烤肉加美酒，再加上周遭的美景和舒缓的气氛，福晋们心里那些个乱糟糟的思绪逐渐消散一空，三三两两的说笑声再次在院子里响起。 　　唯有恭亲王福晋心事重重，偷偷抬眸看向熟悉又陌生的庶女。 第五十五章 大公主。 　　恭亲王福晋马氏眉心紧紧锁着。 　　她是恭亲王的继福晋, 虽然说是继福晋但因嫡福晋入府两月便因病去世，她除了出身稍差一些以外和嫡福晋并无差别。 　　马氏也这么觉得。 　　偏偏周遭有些人不这么觉得了，总有些碎嘴的宗室福晋说上一两句马氏是占了先头嫡福晋的便宜…… 　　起先马氏没放在心上, 后头次数多了时间长了她免不得有些在意。尤其是庶福晋晋氏竟是和自己一前一后怀孕，一前一后产下孩子不说还借着大格格频频邀宠, 马氏心里的不满也是越发高涨。 　　马氏将大格格抱养到自己屋子里。 　　这个决定也是至今为止马氏觉得自己做的最对，最得意的一招。 　　长子长女皆养在福晋膝下。 　　即便恭亲王对福晋马氏感情淡淡, 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也是频频到正院里来。加上随后几年里晋氏诞下两女却又先后早夭，唯独养在福晋膝下的大格格安然无恙。恭亲王口里说着不介意，心里头多多少少有些觉得晋氏不会养孩子，对晋氏的态度也是一日不如一日。 　　等大格格入宫以后, 晋氏也没了最后勾起恭亲王心思的法宝, 昔日的宠妾彻底成了马氏手中的蚂蚱, 任由搓圆捏扁也无二话。 　　至于入宫的大格格。 　　一年多的时间以来，每逢年节假日入宫大格格也是恭谨有礼, 眉眼间的怯意也是一如既往……包括刚才在承乾宫看见时也一样。 　　可是前前后后不过大半个时辰，踏入咸福宫的马氏发觉大格格的眼神竟是不一样了？她眼眸里明暗晃动, 坐在角落里偷偷观察着大格格的一举一动, 眉心紧紧锁着。 　　为了那妾室吴氏的事情, 家里已经闹翻天了。前脚吴三桂在云南称帝, 后脚恭亲王纳了其孙女为妾——未经过皇帝允许的那种。 　　你这是什么意思？ 　　通敌呐？还是赶架子打对方脸呐？无论是哪个可能性, 反正皇上已经气炸了。直接将恭亲王的所有职务从头到脚全部路撸掉不说，更是让恭亲王直接滚进官学里读书。 　　二十一岁正是要在朝堂上大展身手的岁数，却是被重新塞回去读书？这些日子以来恭亲王常宁可是成了满京城人嘴里的笑话。 　　马氏入宫便是打着拉大格格说会话，使她去为王爷求求情。 　　至于皇上会不会因此厌恶大格格？大格格毕竟是皇上皇后的养女，定然不可能的……吧？至于心里头浮现起的少许可能性，迅速被恭亲王福晋抛在脑后, 全装作不知晓此事。 　　眼看时间不早马氏也是越发焦虑起来，乘着太子和九阿哥走远的时机，她赶紧上前，只是恭亲王福晋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大公主身上，倒是没有发现满院子的人都在看着她。 　　恭亲王府的事情人尽皆知。 　　福晋们宛如瓜田里的猹，心照不宣的交换目光。 　　恭亲王福晋走到大公主面前，她笑着喊道：“大格格。” 　　大公主心中微动。 　　她摁下自己想要起身的冲动，假装没有听见恭亲王福晋的说话声。 　　“大格格。”福晋马氏的声音略略抬高，她眉心紧紧拧住，厉目盯着大格格，试图用昔日的权威让大公主屈服。 　　只是接下来的发展与她预想的截然不同。大公主的确抬头了，还未等到马氏扬起得意的微笑，便听见大公主不悦的斥声：“恭亲王福晋，寻人的话可以去一旁，到本宫面前大呼小叫做什么？” 　　“……哎？大格格。” 　　“什么大格格不大格格的？夏嬷嬷，恭亲王福晋许是带了谁来？” 　　夏嬷嬷上前一步。 　　她目光冷飕飕的滑过恭亲王福晋，随即沉声作答：“回禀公主，恭亲王福晋乃是独自一人入宫，并未带人。” 　　夏嬷嬷似笑非笑：“这大呼小叫的，不会是发了疯病吧？” 　　“谁，谁大呼小叫的？“恭亲王福晋升起不祥的预感。她赶紧退后一步，同时也将声音抬高：“大格格啊大格格，没想到你入宫以后竟是这般忤逆不孝，竟是不认嫡母——” 　　听闻恭亲王福晋竟是将忤逆不孝的名头砸在大公主身上，原本还在一旁听着的众人都是皱起眉角。 　　万安然更是忍不住上前一步。 　　她直接打断福晋马氏的话语：“恭亲王福晋慎言。” 　　福晋马氏认得她。 　　毕竟万贵人也是今日的主角之一，只是区区贵人恭亲王福晋并不放在眼中，她板着脸：“这是本福晋和大格格的事，贵人还是不要插手比较好。” 　　“贵人不能说那本宫总能说了吧？”宣嫔的脸彻底变冷，她不悦的盯着恭亲王福晋：“这里没有大格格，只有大公主！大公主乃是金枝玉叶，是皇后娘娘亲自教养的，她的阿玛和额娘是皇上和皇后娘娘，可不是外面的阿猫阿狗都可以充当的。” 　　你会给大公主戴高帽我们难不成不会？万安然重重点头，使出致命一刀：“还是说恭亲王福晋，觉得比起皇后娘娘你更有说话的资格？” 　　两人一唱一和。 　　宣嫔和万安然默契十足，直接给恭亲王福晋冠上一个巨巨巨大的黑锅。 　　前有恭亲王背着皇上做事。 　　后有恭亲王福晋对皇后公主不敬？只怕这一番话流传出去，恭亲王府还能不能存在都要考虑再三。 　　福晋马氏心里一咯噔。 　　周遭宗室福晋们的视线如芒在背，光是想想这些话语传出去的后果她的冷汗便润湿了后背。恭亲王福晋登时明白是自己想得太好太简单，却忘记现在的局势和过去截然不同。 　　那要怎么办？ 　　福晋马氏一咬牙，她双膝直直落地跪在大公主的面前，说有多卑微就有多卑微，倒是把三人齐齐吓了一跳。 　　恭亲王福晋哽咽不已：“大公主，奴婢求求您给王爷求求情吧！王爷打小疼宠您，永绶也打小把你当做亲妹妹看待，如今如今遭了这般的大难……” 　　她抹着眼泪述说着不易。 　　比如恭亲王爷是如何被那吴氏缠上，不得已只能将其纳为妾室，又比如永绶在大格格入宫后是多么想念大格格，三天两头便去探望晋氏…… 　　话里话外恭亲王府上下那都是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至于旁的都是别人倒在他们身上的污水罢了。 　　大公主被诸人簇拥在中间。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福晋马氏，笼罩在心头的阴影在此刻消散一空。 　　原来她也不过是个纸老虎罢了。 　　只是事到如今还要骗本宫吗？大公主眼底闪过一丝讥嘲。她抬眸看向四周，宣嫔的愤怒，宜嫔的不屑，那拉贵人的严肃和万贵人的担忧逐一落入眼中，大公主的心情瞬间明亮。 　　她深深注视着福晋马氏。 　　紧接着大公主开口说道：“恭亲王福晋，此事本宫会告诉汗阿玛。” 　　“大公主！？” 　　“大公主！？” 　　前面惊呼的是万安然等人。 　　后面惊喜的是恭亲王福晋，她心中大定，刚想要吹捧大公主的仁善慈悲。 　　只是还未等福晋马氏再次开口，大公主又接着往下说道：“只是本宫身为公主，对于前朝诸事也并不了解，只能为您提一提，至于旁的还要请汗阿玛彻查到底，为恭亲王和你主持一个公道。” 　　话里的意思明眼人都听出来了。 　　大公主这是压根不信恭亲王福晋说的话呢！ 　　恭亲王福晋的脸黑了。 　　万安然努力憋着笑，甚至觉得肚子都开始一抽一抽的疼。她板着一张脸努力深吸一口气，万安然含笑招待其余福晋：“诸位福晋们要不要进屋瞧瞧十一阿哥？这孩子睡醒了呢！” 　　吃瓜吃饱的福晋们连连点头。 　　身为瓜田里的猹，今日所有人吃瓜都吃得肚滚腰圆，怕是后头一个月，不！三个月的话题都有了。 　　在承乾宫里遇见十二阿哥抽搐痉挛之事也就得了，眼前这一幕恭亲王福晋痛哭流涕求大公主的场景，福晋们吃瓜的同时还有些尴尬——真真是丢了她们的脸！ 　　“对对对，进屋进屋。” 　　“说起来咱们还没有看过十一阿哥呢！” 　　福晋们接二连三的应声。 　　她们匆匆而入，一进殿内便被十一阿哥吸引了目光。 　　胤禛听到外面的动静。 　　他一点瞌睡都没有，睁着圆滚滚的大眼睛望着外面，发出咿呀的疑惑声。 　　众人齐齐倒抽口凉气。 　　一看便知道十一阿哥可比十二阿哥健康多了！ 　　福晋们眼前一亮。 　　她们欢欢喜喜凑到摇篮边，乐呵呵的瞅着十一阿哥看：瞧瞧这白白胖胖，珠圆玉润，简直如同菩萨身边的小仙童一般！ 　　比起她们的兴奋胤禛堪称是小脸发黑。他板着脸颊，愤怒的瞪圆了双眼，不满的咿呀叫着。 　　可惜胤禛还不是后世的黑脸王爷。 　　他穿着一件红色的小肚兜，奋力蹬着小手小脚，精神十足火力充沛的模样让所有福晋的心都化了。 　　曾有一子一女却都年幼早夭，一腔母爱无处发挥的裕亲王福晋率先惊呼出声：“这也太可爱了吧？” 　　在诸多福晋们侧目中她后知后觉的醒过神，裕亲王福晋脸颊泛红，装模作样的咳嗽一声。即便如此她的视线也久久落在十一阿哥的身上，只恨不得把这个小家伙偷回家里养。 　　火辣辣的目光也出现在其余几位福晋眼中，她们拿着随礼逗弄着十一阿哥——都是些金银质地的小物件。毕竟在进宫之前，所有人都以为是为两位小阿哥办的满月酒，每个人都带着两份礼物。 　　胤禛尝试了好几种办法也无法逼退身边的福晋们，他思来想去也不记得自己上辈子有被福晋们簇拥的日子。 　　他索性啪叽躺在摇篮里。 　　胤禛决定只要闭上眼睛就不知道一切……了。 　　能不知道吗？ 　　下一刻赵嬷嬷走上前，乐呵呵的给十一阿哥换上一套小棉袄，再戴上用毛线编织的虎头帽和虎头鞋，穿戴完以后十一阿哥整个都变成圆滚滚的了。 　　和刚才穿肚兜的可爱，又是截然不同的可爱。福晋们捂着胸口，轮番将十一阿哥抱入怀中，摸摸亲亲贴贴：“十一阿哥可真乖！” 　　“要是咱们家的非得嗷起来不可。” 　　“就是就是，万贵人可真有福气！” 　　福晋们啧啧称奇。 　　而胤禛是憋屈万分，哭的确是个好招数，可是他……要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哭出来？？？ 　　胤禛：………… 　　算了，摸摸亲亲贴贴就随他们去吧。 　　不哭不闹还软萌可爱的小包子独此一家，被一群福晋簇拥着，听着一箩筐又一箩筐的甜言蜜语，胤禛的脸颊也浮起一片红晕。 　　偶尔，偶尔听听。 　　好像也不错吧……？ 第五十六章 商机。 　　咸福宫气氛祥和愉悦, 而另一边的承乾宫气氛远比满月酒之前还要糟糕。御医们面色严峻，进进出出，面对皇上的提问更是冷汗涔涔而下, 每个人都是吞吞吐吐，没有人能保证十二阿哥的身体无碍。 　　资历最老的御医也是一样。 　　吴御医施针才让十二阿哥的抽搐停下来, 他擦了擦冷汗低声回答：“皇上，十二阿哥的情况……怕是不太好。” 　　康熙的心猛地落下。 　　他的目光扫过软榻上的幼子, 嘴唇哆嗦：“朕看这一个月来十二阿哥的身体不是已经好了许多，强壮了许多？怎么互突然就发病了？” 　　吴御医不着痕迹的看了看佟贵妃。 　　迟疑片刻他才小声回答：“皇上，十二阿哥本就身体虚弱，恐怕是受到惊吓以至于忽然发病。” 　　或许是这场不应该办的满月礼引发的, 当然这也不是病因。后面的话吴御医还未来得及说, 便看到皇上面容僵硬, 眼底阴云密布。 　　至于佟贵妃更是眼前一黑。 　　她心里隐隐有着预感，可当吴御医确定的时候浑身力气尽失, 整个人往后倒了下去。 　　兆嬷嬷惊呼一声，连忙伸手扶着主子, 又是掐人中又是施针才让佟贵妃回醒过来。她醒来第一件事, 便是拉着吴御医：“吴御医, 您得救救阿哞, 救救小十二！他才一个月, 他才一个月大啊！” 　　吴御医眉心紧锁。 　　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片刻以后吴御医沉声回答：“皇上，贵妃娘娘，恕奴才有罪。” 　　话音落下的同时他的双腿也往下重重跪在地上。吴御医这般的反应让康熙和佟贵妃的心同时重重一跳。 　　康熙立马吩咐宫人们退下，随后厉声喝道：“吴御医, 你实话告诉朕，十二阿哥到底怎么了？” 　　吴御医先是深吸一口气，然后狠狠心，他抱着赴死的信念低声回答：“十二阿哥应当得的是大头瘟。大头瘟又称解颅，在《隋唐巢元方》之中曾有记载，小儿头大于常人，剧痛难忍痉挛抽搐，呕吐不止，除非能头缝开解……其余只能用中药控制，存活着十之一二，且大多无智无识或为痴呆……“ 　　痴呆！？ 　　佟贵妃的脑袋仿佛是被锤子重重一击，又仿佛是一个惊雷在耳边炸开，她脑袋里嗡嗡嗡直响，恨不得直接晕过去得了。 　　问题佟贵妃更害怕，她支棱着身体乞求的抓住康熙的手臂：“皇上，表哥！十二不会得大头瘟的对不对？对不对？不会的对不对？” 　　她的哭声无比凄惶。 　　这一个月以来，佟贵妃是全神贯注照料着十二阿哥，康熙自然是晓得的。就算贵妃有些得意，想要在满月宴上稍作显摆，也只能说是一片慈母心。 　　至于十二阿哥。 　　康熙望着头大身小的十二阿哥，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大手紧紧握着，呼吸都分外困难。于此同时他也明白宫内诞下智力受损的皇子……要是传出去会给清廷带来多大的恐慌。 　　可是这是他的孩子！ 　　康熙揽着佟贵妃，良久以后他长长叹了口气：“吴御医，朕将十二阿哥交给你，你尽全力保住他，若是保不住……那便是这孩子的命了。” 　　吴御医深深低下头：“微臣……遵旨！” 　　十二阿哥的病因隐而未发，除去知道十二阿哥惊厥以至于满月宴草草结束以外，其他宫妃并不知道其中内情。她们大体或是感叹十二阿哥的命苦，又或是针对贵妃的运道问题各种幸灾乐祸。 　　也有人想去承乾宫瞧瞧情况。 　　只可惜的是承乾宫禁闭大门，佟贵妃也没有打算招待其他宫妃的心思，将全部精力都用在十二阿哥的身上。 　　十二阿哥生病的事情竟然没有传来？昨日的宾客们迅速察觉到此事的异常，她们谨言慎行，除去自家老爷以外并未将十二阿哥的异况说出去。 　　除了佟贵妃的生母赫舍里氏。 　　她心事重重，拉着佟国维就是一通唠叨：“你说这可怎么办？不过是个小小答应生的孩子，她却是这般上心，真真是，真真是糊涂啊！” 　　佟国维摆摆手，比起赫舍里氏的反应她要淡定得多：“随她去吧，得了大头瘟孩子定然是养不住的，借此让皇上看到女儿的慈母心，日后再抱养个健康的……不，最好是自己生下个好的。” 　　顿了顿佟国维迟疑片刻。 　　他吩咐福晋赫舍里氏：“回头福晋便将静婉带回正院教养。“ 　　静婉是佟国纲的庶女。 　　听出老爷言下之意，赫舍里氏的脸色也有些难看。她忍不住低声道：“老爷，这才几年时间……用得着” 　　佟国维却是不以为然：“准备着总比临时要来得好，她总归要选秀的，早点开始学规矩也不错。” 　　万一贵妃产下亲子，庶女借由相亲也能寻一个好人家。万一贵妃到那时还没有孩子，便让庶女进去帮衬一番，佟国维的算盘打得啪啪响。没等赫舍里氏再拒绝，他便定下论来：“我心意已定，就这么办吧。” 　　说完话佟国维匆匆离去。 　　赫舍里氏跌坐在椅子里，扶着额头直呼痛。她想着承乾宫里的女儿和那要命的十二阿哥，除去一口接着一口叹气竟是没了别的法子。 　　宫内宫外都因承乾宫而骚动不已，唯独咸福宫里依然平静祥和。 　　万安然为小小的十二阿哥叹息一句，全数的心思便转回面前的毛桃身上。毛线织好的衣服已经初具雏形，万安然兴冲冲的给毛桃换上可爱的羊耳朵帽子、小衣服和小裤子，最后当然不能却一件小斗篷。 　　胤禛略显好奇的摸索着入手的毛线。 　　这比毛呢料要来得柔软顺滑，也没有难闻的羊膻味，柔软又蓬松的质感非常舒适，最重要的是胤禛上辈子竟是没有见过这样的料子？他面带疑惑，歪着脑袋用力折腾着，发出困惑的呀呀声。 　　“小主子好像很喜欢呢！” 　　“对啊。”万安然心满意足的将毛桃抱在怀里，左亲亲右亲亲。 　　对于自家额娘各种亲亲已习以为常的胤禛淡然自若，甚至明白只要自己不用小手小脚抵抗，通常这样的亲亲一轮便会结束。 　　若是抵抗？呵呵。 　　万贵人非得把自己摁在小摇篮里从头到脚丫子都亲一遍——别问胤禛为什么知道，因为这些都是他的血泪史。 　　康熙一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因着十二阿哥病重而沉重的心情略微松了松，他含笑说道：“瞧瞧毛桃，都被你逗得面无表情了。” 　　胤禛呀呀应和一声。 　　万安然对于康熙的忽然出现那叫一个见怪不怪。还是一句话，全紫禁城都是康大爷的屋子，他爱往哪里蹦跶自己也没法控制。 　　万安然抱着毛桃蹲福一礼。 　　康熙上前一步，只可惜不是扶她而是顺手将毛桃取走了。 　　万安然：…… 　　狗男人真是不靠谱。 　　康熙细细观察十一阿哥。 　　抱着白胖圆滚的胤禛，他的整颗心才轰然落地。瞧瞧这明亮的大眼睛，瞧瞧这和面团似的脸蛋，有力的小胳膊小腿，果然十一阿哥是个健康的！ 　　万安然脑门上飘起一个问号。 　　皇上为什么要对着小毛桃傻兮兮的笑？她懒得理会，顺手拿着尺子将康熙的手量了一遍。 　　很好，尺寸没有变化。 　　万安然的算盘打得啪啪作响，再做一对毛线手套，皇上的新年礼物便有了着落，对于能打出小衣服的她来说——这就是小意思，随随便便的啦！ 　　而此刻的康熙也注意到毛桃身上的衣服，他惊讶的咦了一声，伸手揉搓一番：“这是……” 　　万安然笑容可掬：“这是用羊毛制作成的毛线团，嫔妾去年吩咐内务府捣鼓的，足足一年才有了成果。” 　　顿了顿她看看康熙，又补充一句：“等新年的时候嫔妾也会送上皇上的一份” 　　“手套？”康熙想起万安然刚才偷摸量尺寸的动作，他皱皱眉：“去年送的手套今年你还送手套？” 　　偷懒也得有个度才是。 　　万安然不大乐意，她嘟着嘴：“什么叫做偷懒？皇上，这可是嫔妾一年前就让内务府的人开始琢磨，直到今年才送上来的原材料，嫔妾又反反复复努力学习，最终才得到成果……” 　　康熙上下打量毛桃的新帽子新衣服新裤子新斗篷，他挑了挑眉：“这是实验……品？” 　　瞧着比手套可精致多了。 　　万安然心虚一瞬，振振有词：“毛桃乃是小皇子，当然也得精心点制作的。” 　　你就都有理吧。 　　康熙懒得理会万贵人，他琢磨料子片刻目光又转向篮子里的毛球，拿起一个细细研究：“这毛线料子可能量产？” 　　万安然摇摇头。 　　在康熙鄙夷的眼神里她声音也是越来越低，越来越小：“这东西嫔妾也并不知道……” 　　康熙眼神多多少少带着那么点鄙夷的味道，万安然不乐意了。她恼羞成怒：“毕竟嫔妾愚笨，只是想出了一个点子，具体都是内务府琢磨的，皇上要是不懂的话倒不如问问内务府或许来得快一些呢！” 　　愚笨。 　　琢磨。 　　不懂。 　　听着像是那么一回事，怎么细细思考就觉得万贵人是在嘲讽朕？康熙盯着万贵人看了半响，僵持的气氛让胤禛都有些惶惶不安，他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胖乎乎的手掌握住汗阿玛的手。 　　康熙垂首看去。 　　十一阿哥黑溜溜的眼睛濡慕的看着自己，配合着毛绒绒的羊羔帽子，萌属性是直接爆棚。 　　康熙僵硬的嘴角骤然舒展，反手握住小阿哥胖乎乎的小手：“毛桃可不要像你额娘学习，要像汗阿玛一样聪明知道不？” 　　“皇上，您这是什么话？” 　　“怎么了？刚才不是你自己说的你愚笨不堪吗？”康熙似笑非笑的看着万贵人——这可不是朕说的，紧接着他拉着小阿哥的手指晃一晃：“对不对，毛桃？” 　　胤禛：………… 　　他有气无力的咿呀一声。 　　愚笨就愚笨，也不至于不堪吧？万安然气得脸颊鼓起，望着康熙的眼底那是燃着一簇火。 　　见过上辈子佟皇贵妃与汗阿玛相处，也见过德妃与汗阿玛相处的胤禛，他也不得不表示这辈子额娘和汗阿玛的相处……还真是别具一格——胤禛莫名对自家额娘肃然起敬了呢。 　　康熙逗弄归逗弄，接下来对于万贵人提出将羊毛加工成毛线的想法还是给予大大的赞扬和鼓励，并决定回头要召内务府的官员问问。 　　若是可以量产的话…… 　　康熙心中微动，感觉自己握住了一条新的产业链。 第五十七章 琪嫔。 　　回头万安然才知道皇上不是专程来探望毛桃的, 而是问了宣嫔不少关于昨晚的事。 　　宣嫔冷笑一声：“要本宫说，恭亲王福晋这回是撞到铁板上了，今日皇后便将她喊入宫内好生训斥了一通。” 　　“嫔妾觉得是该好好训斥。” 　　“没错。”万安然点点头, 附和着宣嫔和那拉贵人的话语：“瞧那嚣张的模样，还想将大公主捏手心里, 不过要是皇后娘娘大发雷霆的话，回头这恭亲王福晋不会把气撒在公主生母上吧？” 　　“她哪里来的胆子。” 　　宣嫔摇摇头：“皇后娘娘周道细心, 哪里会犯这般的错？一早上借口大公主牵挂生母，便使了两位嬷嬷到恭亲王府上去伺候，想来恭亲王福晋想用生母掐制大公主，日后也得掂量掂量。” 　　万安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至于康熙嘛, 待大公主为恭亲王求情以后他便带着太子和大公主出了宫, 让他们看看这位据说操心国事废寝忘食, 结果喝得酩酊大醉的恭亲王爷。 　　大公主原本对阿玛真的有些担忧。 　　等见着他浑浑噩噩的模样，再听听周遭管事和侍卫仔细说明他这些日子以来的潇洒, 原本的担忧也彻底荡然无存。 　　不止是吴三桂的孙女吴氏，据说养在外头的还有三四个呢！要不是吴氏的出身摆在那, 指不定也和这些个一般养在外头——这样一想还得夸恭亲王一句懂事？ 　　做他的梦去！ 　　皇后训斥恭亲王福晋, 康熙便是将恭亲王常宁骂了个狗血喷头。 　　不仅训斥, 康熙更是直接将其打包送往前线, 令裕亲王福全与康亲王杰书对其严加管教。别说官复原职, 连亲王的俸禄都直接砍了三年，康熙更是下旨要是再不学好，这亲王不当也罢！ 　　皇上和皇后联手出击，恭亲王之事没有引起多大波澜便消散一空。众人啧啧称奇片刻，很快就将恭亲王爷和福晋抛到脑后，打算抱着换上新衣的毛桃去给皇太后看看——谁让穿着这一身的毛桃实在是太可爱了！ 　　果然皇太后乐得合不拢嘴。 　　一看就是强壮有力定然能活下去的十一阿哥本就更讨老太太的欢喜, 再加上今天这么一打扮，皇太后抱在怀里逗弄半响都没舍得撒手。 　　皇太后心里隐隐有些遗憾。 　　要是同意把十一阿哥抱来慈宁宫就好了，只是念头浮起的一瞬间，又看到满脸骄傲和得意的万贵人，她登时将念头挥去：孩子啊果然还是和额娘在一起最好不过的了！ 　　至于养孩子这种事，等……日后有缘再说吧？皇太后心里百转千回多少心思万安然不知道，倒是周遭宫妃看着都要眼红了。 　　宫妃们都铆足劲想要孩子。 　　偏偏从万贵人到郭常在，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真真是让人一肚子郁闷。 　　最为淡定的是皇后和宜嫔。 　　前者与有荣焉，拿着布老虎逗弄着小毛桃——胤禛花费了好大的努力才让自己不要见着布老虎就上嘴咬……只要一不注意，回过神的他发现自己又咬住布老虎不放，口水更是顺着嘴角滴落下来。 　　万安然赶紧上前给毛桃系上一块口水巾，而宜嫔满脸皆是好奇，认真看着万安然的动作不说更是提出一连串的问题，全是关于养孩子的。 　　宜嫔态度认真。 　　不但提问而且她还上手摸索。伸手捏捏胖嘟嘟的十一阿哥不说，宜嫔也顺手摸摸十一阿哥身上与众不同的衣服，柔软的质感让她咦了一声：“这料子怎么是我未曾见过的？” 　　身为宠妃，宜嫔用的份例那是宫里顶顶尖的一批。她说自己没见过，倒是让周遭诸人都是惊讶的扬眉。 　　皇太后也细细看了一圈。 　　瞧着的确有些不同？只是宫里的料子多如牛毛，她也没放在心上，只是笑着说道：“不就是宫外新进的料子吗？索嬷嬷吩咐库房里也准备一些给咱们宜嫔送去，免得宜嫔说哀家偏心眼。” 　　然后她接着又转身看向万安然：“这料子做的衣服柔软又可爱，你也多取几匹去多给哀家的小孙孙做几件。” 　　万安然欲言又止。 　　倒是宣嫔更不客气，她笑着插话：“回禀皇太后，这料子许是慈宁宫里也没有呢！” 　　“哦？慈宁宫里没有？” 　　“是的，这料子是万贵人去年吩咐内务府琢磨的，到如今内务府才折腾出来，送了一筐子到咸福宫来。” 　　宣嫔有些得意还有些骄傲。 　　她笑着提出问题：“您猜猜原料是什么？” 　　“你这孩子倒打起哑谜来，赶紧说说？” 　　“是羊毛，这是羊毛做成的线团打出来。”宣嫔慎重的将原料说出口。 　　身为博尔济吉特氏，宣嫔自然知道这羊毛线的重要性。在一看到万安然给毛桃打的小帽子、小衣服小裤子之类的东西以后，她心里便下定决心，索性在慈宁宫将此事推出来，把功劳直接冠在万贵人头顶。 　　皇太后一时没回过神。 　　坐在一旁的太皇太后则要敏锐得多，她猛地挺直腰板，灼热的目光转向十一阿哥。 　　胤禛朝着乌库玛嬷露出笑容。 　　在羊角帽子的衬托下，十一阿哥的可爱程度爆表无疑，要是寻常老太太怕不是会赶紧搂过小可爱逗弄。 　　太皇太后并不是寻常老太太。 　　因此她没有逗弄胤禛，而是伸手细细摸摸衣服料子，柔软又温暖，细腻舒适的针织料子……无法想象这是平时拿来做呢子的羊毛？太皇太后眉眼惊喜的同时也带有谨慎：“万贵人，宣嫔所说的是否属实？” 　　万安然笑着颔首。 　　初入清宫交代要羊毛线的时候她还没觉得是什么大事，甚至暗自吐槽内务府的踩低捧高，见人下菜，要个羊毛线都能拖这么久。直到后来万安然才知道原来康熙朝的时候根本没有羊毛线！ 　　这羊毛线到底是什么时候才有的？这点万安然也不知道，既然内务府能折腾出来，想必工业上的难度也不是很大吧？殊不知，要是内务府上下知道她的想法非得一口血喷出来不可。 　　主子们吩咐下来的事情，内务府当然是铆足劲的制作——只是略有先后时间罢了。至于把羊毛变成羊毛线花费多少时间？倒也不久啦：） 　　最多就是纺纱机做了十几种，织布机做了十几种，浪费了几千几万头的羊毛，最后才找到可以将羊毛梳理整理并且编制成羊毛线的机器。 　　也就宫里能做到。 　　要是万安然落在寻常人家，怕不得被人啐一口：真真是败家。 　　其中辛酸谁说起不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到万贵人嘴里倒是变成轻飘飘的一句话。 　　“这真的是用羊毛线做的？” 　　“羊毛不是有股子膻味吗？怎么能做成衣服上身？” 　　慈宁宫里瞬间一片哗然。 　　别说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难掩眉眼间的兴奋，就连皇后都震惊的捂住嘴。 　　就拿人尽皆知的诗歌‘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来说，蒙古草原上的牛羊不计其数，羊绒产量更是冠绝大清。羊毛的用处也的确很多，做成羊绒呢料，做成地毯绒布，只可惜以上这些料子在前朝还算流行，当了如今已经几乎用不上了。 　　羊毛的需求量大幅度减少，收购的价格也是一日不如一日，甚至还出现倒挂的情况，以至于牧民们剃下羊毛都是直接丢弃，连整理都懒得整理。 　　积攒下来的羊毛数量之巨大，堪称是个天文数字。而若是能做成羊毛线的话能值多少钱？太皇太后揉着十一阿哥身上的料子，心里头的思绪是一个接着一个。她笑着问道：“这打毛线难吗？” 　　万安然回答的很是爽快：“简单。” 　　就像是她这样的手残党都可以做出来，更不用说其他人了。万安然使人回咸福宫取来钩针和毛线，俨然成了第一届毛衣讲师，细致的和在场诸人说起这毛线的编织方法。 　　听着容易，看着也挺简单？ 　　一干女红水准很高的宫妃们上手，那还不就是两个字：简单？恰好现在正值冬季，谁不想为自己织一条蓬松毛绒的围巾，谁不想做一只小包包？一时间织毛线成了宫中风潮，要是哪位宫妃没有做出个新鲜玩意都要被旁人笑话。 　　一来二去各色羊毛线的需求量也是骤然暴涨，内务府手忙脚乱的同时也禁不住琢磨起这羊毛线来。 　　这东西……好像大有赚头？ 　　内务府动的脑子迟了一步，转头康熙也将他们召唤过去。 　　羊毛能做成羊毛线团，然后做成衣料！等看到成品以后，内务府的官员们也是惊呆了！闭着眼睛所有人都知道这可是一条前所未有的赚钱路子，对于穷字当头照的朝廷来说更是天降的甘露。 　　内务府官员们那是打起一百分的精神去办，忙忙碌碌的同时居然还有人发现另外一件大喜事。 　　在研究羊毛纺织机的时候一名工匠所制造的机器竟然能让普通织布的速度提升一倍，甚至还有再提升的余地。 　　要说羊毛线那是新生的生意，就算知道前景广阔也需要时间，那后者？改良一台织布机那就是明晃晃的银子入手，别说是内务府就是整个朝廷都轰动了！ 　　三藩战事进展顺畅，这边银两眼看长着翅膀一个接着一个飞进自家口袋里。康熙乐得眉开眼笑，在坤宁宫里难得说了万贵人几句好话：“瞧着平时挺笨的，偶尔也能出点好主意。” 　　“小心万贵人知道又得闹了。” 　　“闹就闹吧。”康熙哈哈一笑，话题一转便念叨起太子的聪慧，保清的倔脾气也不知道像谁，三公主越来越贴心……说完孩子又说朝堂上的烦心事，最后话题一转又拉回后宫：“十二阿哥瞧着不好，也不知道新年能不能熬过去。” 　　原本想给孩子们改名。 　　碰到小十二的情况康熙也长叹一声：“再等等，再等等吧。” 　　整个新年就不增点喜意？ 　　康熙心里不得劲，钮钴禄皇后见状笑道：“既然万贵人有功，何不如晋升为嫔？” 　　给万贵人晋升？ 　　康熙微微一怔，想要拒绝的话语在舌尖转了一圈却没有吐出来。这么一说去年万贵人刚怀孕时他也有过这般想法，原本还想等万贵人诞下孩子，到如今竟是忘了个一干二净。 　　既然万贵人有功康熙也没有否决，而是点点头：“就这么去办吧，皇后再选一批常在答应宫女子一同晋升，凑凑喜气。” 　　钮钴禄皇后含笑应下。 　　待新年刚过，万安然便收到圣旨。 　　万贵人晋封为琪嫔，赐住储秀宫主位。 第五十八章 黑暗饽饽。 　　当大学士拿着圣旨浩浩荡荡走向咸福宫, 宫妃们同时也收到了消息。即便还有一干答应常在晋升的消息，只是掩盖在万贵人晋升的消息之下，半点也无法引起波澜。 　　宜嫔笑着收下给郭常在——现在要说郭贵人的圣旨, 又使人送上荷包，待宣旨太监一走她的面上便露出一抹惆怅。 　　说万贵人受宠吧？她也不算受宠, 甚至偶尔提及皇上都是一脸嫌弃。可说她不受宠吧？隔三差五皇上便会去咸福宫说两句话坐一坐……甚至于现在的晋升。 　　当然并不知道在十一阿哥出生之前康熙就有晋升之意的宜嫔看来，许是这场晋升主要是为了十一阿哥和羊毛线……吧？只是要说和十一阿哥有关, 那承乾宫的乌雅答应又是怎么回事？宜嫔有些困惑，顺势又想起承乾宫。 　　承乾宫里除去新年宴贵妃出来过，其余满宫室的人竟是连十二阿哥的影子都未见过。 　　想也知道，怕是不太好的。 　　宜嫔不再想晦气事, 而是吩咐嬷嬷将好消息告诉正在修养的姐姐, 紧接着又吩咐人准备礼物, 思考是现在去道贺，还是等琪嫔迁宫再去道贺。 　　咸福宫里一片寂静。 　　听到晋位圣旨的瞬间, 别说万安然惊愣在原地，宫人们也是大张着嘴傻笑起来。 　　率先回过神的是宣嫔。 　　她感叹归感叹, 倒也早就预料到有这一天, 宣嫔眉眼间含着欢喜的同时也含着一抹失落。她上前一步, 宣嫔笑嗔一声：“琪妹妹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谢恩？” 　　万安然此刻才回过神来。 　　她深深蹲福接下圣旨, 捧着圣旨心里是百味横杂。来到此世的这一年里, 她都是在咸福宫里度过的，这里藏着她一年来的欢喜快乐失落和害怕，越想鼻尖越是泛酸，眼圈也微微红了起来。 　　日后自己竟是要搬出宫？ 　　万安然心里像是揣着一座小鼓，七上八下的没个安宁。 　　似乎是看出她的忐忑和不安，宣嫔笑着上前抱住她：“你啊, 想想你住在哪里？” 　　“……储秀宫？” 　　“储秀宫不就在咱们后面吗？”宣嫔笑着道。 　　储秀宫位于咸福宫之东、翊坤宫之北。走出咸福宫两步便可以看到储秀宫的偏门，地段还比咸福宫要好一些，想要回咸福宫串门那就是半盏茶都不用的事情。 　　万安然的心这才定了定。 　　她领着人到储秀宫处转了圈，这里尚在修葺之中，见着琪嫔领人来看，管事太监揉搓着手赶紧迎上前：“奴才给琪主子请安！” 　　热络的态度是万安然过去未曾见过的，她定了定神，面上泰然：“本宫来瞧瞧，你们继续办吧。” 　　管事太监哎了一声。 　　不多时他又端着一摞图纸小跑着上前：“琪主子请看，这些是储秀宫修缮的图纸，您要是哪里想修改的请尽管说，奴才定然处理得完美妥当。“ 　　管事太监的热情让人有些吃不消。 　　不过他的提议却让万安然颇为心动，储秀宫里到时候住的不止是自己一个，还有自家的毛桃，是不是应该备着点孩子的玩具？想到这里万安然也笑着应声：“那便谢谢……” 　　“奴才姓庄，琪主子叫奴才小庄子就是。”庄管事恭声回答。 　　“那就有劳庄公公了。”虽然庄管事是这么说，万安然却没这么喊。宫里头的太监底下卑下，因此各个极要脸面，与其喊小庄子之类的诨名，还不如喊称呼来得更好一些。 　　庄管事脸上的笑容更热情了。 　　他双手将图纸送到宫女海桃手里，倒退几步跟在后头。 　　万安然兴致勃勃的绕着储秀宫走。 　　这里到时候放个秋千，这里放个小儿滑滑梯或者做个沙坑？这里放些跑跑跳跳的玩具，还有这里种一些花花草草。 　　这一年里原本万安然还想种几株番茄尝尝鲜都没的。别说是尝这不知名的东西，就是万安然想上手摸摸番茄的果实，一群宫人都要一副晕过去的表情。 　　万安然边走边念叨。 　　储秀宫的院子深得她的心思——想想上辈子想要在北京城里拥有这么大块任你折腾的土地得花上多少钱？反正万安然扳着手指头都敢肯定，那绝对不是她能赚到的。 　　要说起那么还有些忐忑，走在储秀宫时万安然的心思也彻底恢复平静，或许这也是自己走出新手村，独自成长的机会吧？ 　　一边想着万安然一边推门而入。 　　储秀宫已经大致修葺完成，屋内的陈设家具也摆放了不少，万安然边走边看心里想法许许多多，忍不住也要和海桃三个念叨念叨。 　　跟随在后面的庄管事紧张得很。 　　储秀宫和景阳宫是年前就开始修缮的，其中储秀宫的图纸一看便是为了后妃，而景阳宫则大体保留前殿书屋的模样，修缮倒像是为了皇上和宫妃增加清净之地。 　　为了宫妃修缮储秀宫？ 　　在宫里算不上宠妃的万贵人当然并未被庄管事放在心上，他倒是想起宫里一直有的传闻——据说皇上有心再让赫舍里氏的千金入宫。 　　庄管事心中微动。 　　使人打听赫舍里氏几位姑娘的岁数以后，庄管事便动了不少脑子……以前动的脑子他就是脑子里进了水晃荡到糊涂的。 　　庄管事有多懊恼就有多懊恼。 　　他小心翼翼的望着琪嫔，唯恐对方发现什么不对之处。幸运的是直到最后，琪嫔也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只是笑着表示回头细细琢磨一番再把要修改的图纸给他，庄管事的心这才重新落袋。 　　只是他没想到，等万安然回到咸福宫里就提到这件事：“屋里的陈设和摆件竟是有些不同，总觉得奇奇怪怪的……” 　　宣嫔：“怎么说？” 　　她端着茶盏抿了口，眼眸里浮着一抹浅浅的笑意。 　　万安然沉思片刻。 　　她缓缓说道：“宫里的陈设摆件都有定数。像嫔……妹妹我刚到咸福宫的时候连博古架上的摆件都凑不齐，桌椅边柜花瓶更是清宫同款——答应常在到贵人，花色都没差。” 　　宣嫔赞同这一点。 　　她将茶盏搁在几子上：“东西六宫，每一间宫殿内用器皆有定数，咱们身为嫔能用的款式要多上一些，但格局摆设也是大同小异。” 　　“那为何储秀宫尚在修缮，竟在规划上便有所区别？”一道灵光闪过万安然的脑海，她眼前一亮：“像是本来有主人一般！” 　　“这怎么可能？”那拉贵人有些震惊。 　　倒是宣嫔笑着摇头：“怎么会没有可能？” 　　“宣嫔……宣姐姐知道？” 　　“当然。”宣嫔面带笑容，意味深长的看着万安然：“赫舍里氏想要送姑娘入宫这件事，不是流言蜚语而是真事。” 　　万安然和那拉贵人都惊住了。 　　万安然实在有些想不通：“赫舍里氏何必再送一个姑娘入宫？”这么一想好像历史上是有？叫……平妃来着？存在感好像非常低。 　　宣嫔叹了口气：“想着太子，能和赫舍里氏的关系更亲近些，还能怎么说？” 　　如今太子因为大公主的关系所以对皇后颇为亲近，对于赫舍里氏来说这可不是个好消息。万一太子亲近钮钴禄氏，日后再娶个钮钴禄氏的福晋……那他们赫舍里氏岂不是给钮钴禄氏当了踏脚板？ 　　原本还能按捺下去的心登时骚动起来，赫舍里氏近来起了不少心思动脑子。 　　听闻宣嫔这般说，万安然越发疑惑了：“既然都已经为赫舍里氏准备好，又怎么？” 　　宣嫔摆摆手：“呵，这只是有些人自作主张罢了，起码皇上现在并没有表现出想要赫舍里氏入宫的想法。” 　　后宫平稳安静。 　　皇后钮钴禄氏和康熙度过尴尬期后，感情也有了不少的长进，加上太子和大公主两个，正是帝后和谐的好时期。 　　除非出什么意外。 　　否则赫舍里氏想要这个时候入宫，怕是太难太难。 　　万安然若有所思。 　　难怪这庄管事看着自己就像是老鼠见着猫，合着心里头发虚害怕，唯恐自己找他算账呢！ 　　只是赫舍里氏没有想到。 　　他们眼中注定是给赫舍里氏姑娘的储秀宫，最后却是成了自己的住所。 　　万安然感叹一声。 　　她将这些乱糟糟的想法丢到脑后，万安然双手合十拍了一掌：“今日可是我的大喜日子，咱们还等什么？” 　　当然是要庆祝庆祝！ 　　酒肉点起来，歌舞奏起来，咸福宫里登时喧闹一片。尚且还算是在新年之中，万安然索性使人取来面粉材料，忙忙碌碌做起各种子孙饽饽，猪肉馅的、鸡肉馅的，虾蟹鱼肉馅的、辣椒馅、葱花馅甚至还有大蒜香菜馅料的……堪称是黑暗料理综合体。 　　反正宣嫔看着就摇头。 　　她想逃，万安然却紧紧抓住：“宣姐姐，今儿个可是嫔妾的喜事——不得给点面子？” 　　宣嫔：………… 　　琪嫔都这么说了，宣嫔还能怎么办？她只有望着自由离自己远去，悲伤的叹息：这人呐，总归是有条绝望的路等着你走一走，尝试尝试。 　　不对。 　　宣嫔决定不能束手就擒。她闭了闭双眼，微笑着握住琪嫔的双手：“这样的好日子，也应该请别的妹妹来看看。” 　　比如宜嫔。 　　她原本还在苦恼什么时候道贺，听闻宣嫔和琪嫔的邀请后登时喜笑颜开，欢欢喜喜带着礼物上门。 　　唯一遗憾的是郭贵人近来身体不适，倒是不能过来聚会。宜嫔笑着说了一大通，目光忍不住落在长相各异的子孙饽饽上：“这是……你们做的？”这模样古里古怪的，要是御膳房敢做成这样，怕是明天就要回家吃自己的不说，临走前还得挨一顿板子。 　　“是啊。” 　　“想来我还未入宫之前，也常常和家里人一起制作。”宜嫔说起这个还来劲了，念念叨叨着：“用水煮了吃不错，干吃也不错，油锅里炸着吃也很好吃，对了还能放在煎锅上，煎得外焦里脆好吃得很！” 　　宣嫔心不在焉的笑笑。 　　她夹起一个放在汤匙上，笑眯眯的送上前：“宜妹妹要不要尝一个？” 　　宜嫔对于宣嫔的热情有些疑惑。 　　不过她还是嘴巴微张啊呜一口吃了进去，浓郁的葱味从咬下的瞬间喷涌而出，肆无忌惮的占据口腔的每一处。 　　宜嫔的脸变成与葱一样的颜色。 　　她望着宣嫔的双眸都开始喷火，宣嫔赶紧祸水东引：“这都是琪嫔做的。” 　　万安然推卸责任：“做是我做的，可是宣姐姐自己明明知道还送给宜姐姐吃的！” 　　“是你的错。” 　　“是你的错！” 　　万安然和宣嫔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服谁。 　　为了形象宜嫔艰难的吞了下去。 　　她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难得露出温婉的笑容。宜嫔身后仿佛盛开一朵朵黑色的百合花，瞧着分外恐怖惊人：“本宫瞧着，这样的好东西还是得让姐姐妹妹们一起品尝才是。” 　　你们两也必须吃。 　　宜嫔的眼神里杀气四溢，她准备就绪要让宣嫔和琪嫔也得到一样的下场——不！更厉害的。宜嫔用汤匙取了一个大蒜味的子孙饽饽，朝着万安然和宣嫔步步逼近。 　　谁吃了那个……会死了吧？ 　　万安然和宣嫔瞳孔地震，同时心虚的往后退去。 　　宜嫔追。 　　万安然和宣嫔逃。 　　这样下去肯定不行！眼看宜嫔已经靠近，万安然忽然灵机一动。她伸手勾住宜嫔的肩膀，一脸‘惊喜’的：“我懂了！宜姐姐真是好想法！” 　　你懂什么了？ 　　宜嫔一脸懵的盯着琪嫔。 　　只见万安然喊着宫人们：“你们赶紧去各个宫室走一趟，请诸位姐姐妹妹们一起到咸福宫来用！” 　　宜嫔：……？？？ 第五十九章 中奖。 　　东西六宫的宫妃皆受到邀请。 　　唯独佟贵妃婉拒了咸福宫的邀约, 毕竟十二阿哥的病情越发严重，说句不中听的御医现在唯有希望的是十二阿哥夭折……也得熬到元宵以后。 　　其余诸嫔倒是纷纷应邀。 　　所有人的想法都和宜嫔差不多，刚才都不太确定能不能上门恭贺——毕竟别看她们与自家宫室里的小宫妃姐姐妹妹叫得亲热, 真等她们吧唧跃升和自己一样的地位，怕不得脸直接气到裂开。 　　指不定宣嫔也是这样呢？ 　　宫妃们幸灾乐祸的琢磨着, 甚至还在畅想不知道宣嫔得到万贵人晋升的消息会如何失落？只可惜自己竟是不能当一只现场吃瓜的猹。 　　意外的是她们得到的不是宣嫔失落的新闻而是咸福宫举办小宴，甚至还邀请宜嫔参加的消息！ 　　等到邀请也送到她们这里, 宫妃们都傻了。她们怎么能不去看看？她们就不信宣嫔和琪嫔还能依然和和睦睦相处！ 　　……还真能有。 　　安嫔李氏踏入咸福宫后院，心便猛地向下一沉。她抬眸扫视院子里笑容满面的宣嫔和琪嫔，还有拉着九阿哥逗弄十一阿哥的那拉贵人，心里是一阵阵的郁闷。 　　要说出身, 要说宠爱。 　　安嫔李氏都能自称是其中最为出挑的, 偏偏入宫这些年她的肚子半点动静也没, 倒是只靠出身，半点宠爱都无硬生生活成宫中装饰品的宣嫔, 膝下养着健健康康的九阿哥不说……还有十一阿哥。 　　安嫔看着摇篮半响，忍不住啧了一声。要是换做她的话哪里能让万贵人爬到自己头顶蹦跶？李氏扫了眼挽着宣嫔胳膊叽叽喳喳说笑的琪嫔, 眼底闪过一缕恶意。 　　迟来一步的荣嫔推推安嫔：“安姐姐, 您怎么立在这里不动？” 　　安嫔扫了她一眼更是郁闷。 　　荣嫔更是讨厌, 生了那么多都养不住偏偏却是宫里目前唯一一个儿女双全的！她心里气闷, 抬步往里走：“宣妹妹, 琪妹妹。” 　　安嫔笑容热络。 　　宣嫔淡淡颔首，万安然笑容恰到好处：“安姐姐。” 　　“琪妹妹人逢喜事精神爽，瞧瞧这容貌都将本宫几个给比下去了。”安嫔笑眯眯的。 　　万安然看看身边。 　　自己、宣嫔、宜嫔和安嫔。她认认真真摇摇头，然后笑着赞叹宣嫔：“宣姐姐眼眸清澈黑白分明，红血丝都没有一点点，精神好的不得了。” 　　再看看宜嫔, 万安然更是羡慕：“宜姐姐气色红润，只差喜鹊围着姐姐叫唤，比妹妹我看着更有精神气。” 　　最后她抚着脸颊叹道：“都是毛桃这臭小子害妹妹我最近累得慌，倒是精神气都差了不少呢！” 　　至于安嫔。 　　她都说了自己的气色不如自己，那自己还说什么？万安然很是淡定的掠过她。 　　宜嫔和宣嫔强忍住笑意。 　　只是微微弯起的双眸里多多少少还是透露出不少，她们同样装作没有看到安嫔略微泛青的脸庞：“琪妹妹也说得太夸张了！要我们说你刚刚出月子便能有这么好的精神才是宫里数一数二的呢。” 　　“就是就是，琪妹妹的皮肤白里透红，真真是娇嫩无比！”宜嫔笑容满面，到后头更是有些震惊和兴奋：“等等？琪妹妹近看还没有扑粉？你这是怎么保养的？” 　　三人忙于互相吹捧询问经验，把安嫔李氏早早抛到脑后。 　　安嫔的脸气到发黑。 　　发现自己被代表的敬嫔王佳氏沉着脸，冷冷扫了安嫔一眼：“啧！要我说安姐姐最近的气色的的确确是差了些，还是回宫里好好修养修养才是。” 　　“你——！” 　　“你什么你？本宫瞧着安姐姐许是肝火太重，还是要修身养性才对！”敬嫔半点都不怕她。 　　安嫔李氏出身好。 　　自己的出身也不差，再加上上回处理宫务时两人已经彻底闹翻，敬嫔根本没有给李氏一点面子的打算，放下话便扭身朝着万安然等人走来。 　　目标自然是万安然。 　　敬嫔笑容满面，热情满满：“琪妹妹，今日可是你的大喜日子，姐姐得好好和你喝上一杯才对！听说咸福宫里的果酒连皇上都要夸赞，今日也不知道能不能尝到一口？妹妹也教教姐姐要如何做才好喝？” 　　“果酒是那拉……妹妹所做。”万安然笑着说明一句，只是显然敬嫔对那拉贵人无甚兴趣，只是借着这个话题拉着万安然说个没完。 　　这也是大部分人的态度。 　　那拉贵人也很淡定，拉着万黼逗弄小毛桃，半点也没有靠过来的打算。 　　安嫔气红了眼。 　　偏偏想起御医诊脉时的话语，她又按捺住心情，铁青着脸庞走到一边。 　　紧接着到来的是惠嫔、端嫔和僖嫔，再然后皇上也携着皇后、太子并大公主一起来了。 　　帝后的到来倒是让人大吃一惊。 　　小小的庆祝宴罢了，怎么会连皇上都吸引来？宫妃们交换眼色，眸底里都带着一层晦涩。再细细想想可不是吗？琪嫔就有这个魔力，总能让帝后、太子和大公主到咸福宫里来转一转，无形之中让咸福宫的宠爱也略往上窜了窜。 　　惠嫔和荣嫔心情不太好。 　　五阿哥保清和十阿哥安康都已经回宫，可也没见过皇上几回，更不用说私下相处，更不用说荣嫔膝下还有三公主——这才是最为尊贵的公主，偏偏却没有大公主这个养女受宠。 　　两人多多少少有些强颜欢笑。 　　四人一路走进来，太子和大公主的目标当然是萌萌哒十一弟。他们两个第一时间赶到摇篮边上，声音急切：“万母妃，万母妃——” 　　皇后唠叨着：“要喊琪母妃了。” 　　两个小家伙赶紧换词：“琪母妃，琪母妃！” 　　“是是是，怎么了？” 　　“上回说给弟弟做的衣服做了吗？”太子眼眸里闪着好奇。 　　万安然掩唇偷笑。 　　她点点头：“当然做好了，咱们进去换一换如何？” 　　胤禛：…… 　　不祥的预感从心底升起，他第一时间挥舞着小胳膊小短腿，呀呀呀着抗议：不好，一点都不好！ 　　万安然捧脸：“瞧瞧！就连毛桃都开始期待啦！” 　　胤禛：………… 　　期待个￥#@*& 　　身为婴儿他没有任何拒绝的可能性。 　　满脸绝望的胤禛被万安然一把抱起，在那拉贵人和兄弟姐妹们的簇拥下往里走去。等待他的是几个月以来最为讨厌的事情——换装。 　　后世女孩子迷恋的除了美食、化妆品还有一物：那就是萌萌哒的娃娃。 　　给可爱的娃娃穿上各种小衣服那是最享受的时刻，而胤禛如今就是娃，而拥有内务府针线房这尊大神的万安然唯一要做的就是想出各种主意，然后简单的自己和海桃几个做，困难的让针线房做出来。 　　玩娃娃的人可多了。 　　比如新年里忙忙碌碌的太子和大公主也没来得及探望十一弟，他们卯足劲打算今天要玩弟弟玩个痛快！ 　　康熙含笑看着他们的身影。 　　回过神他的目光一转落在眼前的子孙饽饽上，康熙扬眉：“你们倒是兴致不错，竟是在做子孙饽饽？看样子是自己做的？” 　　宣嫔笑着道：“琪妹妹无论做什么都喜欢自己上手，好好的饽饽是做得奇形怪状，最重要的是……” 　　安嫔几个也凑上前去。 　　稀奇古怪的模样让众人眼底闪过一丝无语，就这做得丑八怪的模样还好意思请她们来用？ 　　宜嫔看出众人的疑问。 　　她准备将其中的门道说出来：“其实——” 　　一开口，安嫔却是察觉到刚才没有注意到的问题。她微微皱眉，眸里带着点嫌弃：“宜妹妹怎么一股葱味？” 　　宜嫔额头蹦起一根青筋。 　　她冷飕飕的目光扫向宣嫔，强笑着转移话题：“别看这些饽饽样子不咋滴，其实味道还真是一个比一个好吃，嫔妾没忍住刚才吃了好几个。” 　　宜嫔夸奖的大大方方，娇憨的脸庞上满满都是认真和欢喜。康熙笑着颔首：“那朕来试试看？” 　　康熙取了一个。 　　其余宫妃也取了一个，宜嫔热情又大方亲自给帝后、诸多宫妃们分别夹了个——安嫔皮笑肉不笑的表示宜嫔自己吃就是了。 　　天知道宜嫔会不会吐口唾沫？ 　　安嫔嫌弃的扫了宜嫔一眼，然后自己选了一个——瞧着样子漂亮的，离宜嫔夹的地方远一点的那种。 　　宜嫔嘴角微微上扬。 　　她手里夹的都是普通肉馅，要是安嫔没这么大疑心当然可以吃上普普通通的肉馅，尝到的自然都是好味道。。 　　可是安嫔能没疑心吗？ 　　要是没有疑心她就不是安嫔了。 　　宜嫔用的乃是阳谋。 　　她笑得温柔婉约，柔和的眉眼让周遭宫妃们齐齐一个激灵。康熙疑惑的看了特别奇怪的宜嫔，心里忽然升起一个问题。 　　这里是咸福宫？ 　　这里不是翊坤宫吧？为什么看着宜嫔倒和主人似的。 　　主角之一的琪嫔跑了。 　　而宣嫔噙着笑立在一边，任由着宜嫔出面，钮钴禄皇后眉心紧锁盯着手中的饽饽，不会这里有什么问题吧？ 　　转头皇后哑然失笑。 　　宫里最犯忌的便是在吃食里放东西，尤其是皇上还在场呢！琪嫔和宜嫔再不懂，好歹还有宣嫔在……对吧？ 　　钮钴禄皇后都有些怀疑了。 　　她眨眨眼，还是决定把饽饽放入口中。饽饽皮十分有嚼劲，她吃到的是海鲜口味的，弹力十足的虾肉，鲜味十足的贝肉，加上柔软的猪肉馅，皇后眼前一亮：“好吃啊！” 　　康熙吃到的是笋丁猪肉馅。 　　冬笋脆生生的口感，加上猪肉的咸香，浓郁的味道交织在一起，在舌尖肆意的蹦跳。康熙点点头：“外表看着丑了一些，味道的确不错。” 　　帝后两人的评语让宫妃们松了口气。 　　宫妃们齐刷刷也将饽饽放入口中，时不时有人惊呼一声：“哎呀？我吃到的是羊肉的？！” 　　羊肉馅用的是山羊肉和葱末，去膻味的同时还增加了香甜的风味，嚼劲十足的肉感堪称是一绝。 　　紧接着又有人吃到三鲜的、白菜猪肉的、粉条的……各种味道让人惊喜。 　　先前还有些顾虑的惠嫔和荣嫔尝尝这个，尝尝那个，面上都是淡淡的惊奇。 　　唯独没有反应的是安嫔。 　　荣嫔拍了拍她：“安姐姐，您是怎么了？” 　　只见安嫔弯下腰，唔的一声反胃起来。宫妃们表情瞬间肃穆，脑海里同时泛起一个念头——难不成……安嫔有了！？ 　　荣嫔更是瞳孔地震。 　　自己干嘛过来？她唾弃自己的同时还得伸手护着，唯恐安嫔倒下。只是往前走了两步，荣嫔总觉得鼻尖有股气味缭绕。 　　她眨眨眼。 　　荣嫔咕哝一声：“哪里来的大蒜味啊？” 第六十章 十二阿哥。 　　荣嫔的话语一出登时全场哗然。 　　宫里不太用葱蒜香菜之类气味重的菜色, 不止宫人用的少，嫔妃也是。你说万一和皇上相处的时候，你满嘴的奇异味道……咳咳。 　　惠嫔恍然大悟：“其实刚才我刚才就想说了, 我一进咸福宫似乎闻到了什么奇怪的味道，说是大蒜的味道倒是更像是……葱味儿？” 　　僖嫔也重重点头。 　　宜嫔的表情微微一僵, 全装作自己压根没有听到宫妃们的对话，继续看着安嫔的动作。 　　安嫔捂住嘴。 　　她俏脸苍白而没有血色, 眉眼间水润润的，安嫔自打入宫以来哪里受过这般耻辱？她眸底的杀意把荣嫔吓得一激灵，往后倒退数步。 　　荣嫔还有点委屈。 　　她鼓足勇气又往前一步，却忽然发现有些不对。 　　荣嫔鼻尖耸耸, 忽的杏眼圆睁。呆若木鸡的看着安嫔, 惊愣片刻以后她骤然惊呼：“等等？安嫔, 你怎么……哪里……不是……是这个饺子里有大蒜？” 　　此话一出满场宫妃齐齐变色。 　　大蒜味道是安嫔吃到的饺子？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宜嫔身上。 　　宜嫔故作惊讶。 　　她急急向前两步，捂住嘴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宜嫔满脸愧疚, 眼睛湿润着：“安姐姐，安姐姐, 这都得怪我。要是您刚才不要我夹给您的饺子时我和您说说清楚就好了, 旁边的饺子里各种味道都有……我这人呐, 就有时候糊里糊涂的。” 　　刚才宜嫔挨个给夹饺子的事康熙自然知道, 闻言他皱皱眉：“安嫔是自己取用的？” 　　明明诸人都吃到的是好饺子。 　　这件事怪不得宜嫔！宜嫔满脸懊恼：“皇上, 都是嫔妾不好。宣姐姐和琪妹妹也是闹着玩，做了各个味道想让抽签……都是嫔妾不好。” 　　皇后看得津津有味。 　　宫妃们则是表情古怪，刚才安嫔就被气得半死，哪里会用宜嫔夹给她的？敬嫔僖嫔等人更是暗暗庆幸，其实她们不想吃宜嫔夹给她们的，只是看到皇上和皇后娘娘用了, 她们也不好再挑三拣四便直接用了。 　　宫妃们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瞧瞧安嫔的惨状，要不是她们见机快，只怕也要落个一模一样的后果。 　　反正倒霉蛋只有安嫔一人。 　　安嫔望着宜嫔的眼眸里都快喷火了，宜嫔却依然是坦然自若，毕竟安嫔的饽饽可是她自己夹的！ 　　康熙又好气又好笑。 　　他睨着宜嫔：“你啊，竟是瞎胡闹——等等。” 　　康熙和宜嫔的距离很近。 　　近到某种气味也是遮掩不住，他难掩笑容。康熙连连摇头：“你啊你，自己上了当就非得让旁人也试试？真真是不像话。” 　　“皇上，您知道就知道何必说出来。”宜嫔脸颊泛红，没忍住娇嗔一声。 　　荣嫔恍然大悟。 　　她惊讶的捂住嘴：“原来宜嫔你身上的葱味也是饺子？” 　　“是啊。”宜嫔面不改色的笑道。落落大方的她和俏脸扭曲，控制不住神色的安嫔相比可谓是天差地别。 　　安嫔气得胸口冒火。 　　她的眼前一片黑一片黑的，偏偏张嘴就是一股子冲鼻的大蒜味，安嫔想说话也说不出来。 　　她唯有怒目盯着宜嫔，看着她给自己挖了个坑跳不说，现在还要用土把自己埋严实以后再踩上两三脚。 　　安嫔掩住口唇。 　　她的贝齿紧紧咬住唇瓣，垂首掩去自己的表情。安嫔深深蹲福一礼：“嫔妾……先行告退。” 　　说完她匆匆退去。 　　一直走到咸福宫外安嫔才停下脚步。听着咸福宫里的笑声，她眼底的怨恨再也无法掩饰：今日的仇，自己势必要报！ 　　安嫔的离开并未打搅到所有人的兴致。 　　在宜嫔坦坦荡荡表示自己也上当过以后，宫妃们也是饶有兴致开始尝试——比如惠嫔就不小心吃到一个墨鱼馅的，嘴唇舌头都变成了黑色，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惠嫔看了看镜子也笑出了声。 　　她将墨鱼汁擦拭干净以后又再次和宫妃们开始说笑，全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还好安嫔已经走了，要是她还在估计看着都得被气到吐血不可。宜嫔是给她埋了土填了坑，惠嫔这是在坑上再建了一座房子，直接让安嫔翻身的可能性也没了。 　　比如要说康熙刚才还觉得宜嫔做的有些过火，现在就觉得还真算不上什么事。瞧瞧宜嫔，再看看惠嫔，再想想愤愤然离去的安嫔，康熙也没忍住摇摇头。 　　院子里宫妃们其乐融融。 　　倒是东配殿内响起了一阵阵的喧闹声，哇哇大叫的十一阿哥，太子和大公主的咯咯笑声，宛如三重奏一般起伏不定。 　　康熙心中一惊。 　　正巧肚子吃得半饱，他抬步走向东配殿内，想要看看他们在里面到底搞什么鬼？ 　　胤禛愤怒了。 　　他咿咿呀呀的小手紧紧按住，双脚用力顶住，坚决要将自己的身体从这该死的玩偶服里钻出去。 　　没错就是玩偶服。 　　万安然捧着心：“真可爱。” 　　大公主偷笑着：“和琪母妃说的一样，还真是有点想愤怒的小鸟。” 　　太子保成也乐得合不拢嘴。 　　他还要再加上一句：“尤其十一弟脸红通通的时候那就更像了！” 　　万安然和大公主没忍住。 　　两人噗的笑了出声，涨红了脸的胤禛恼羞成怒，咿咿呀呀声是不绝于耳。 　　康熙惊奇的扬眉。 　　皇后好奇的探出头也往里看去，没忍住低低一声惊呼。只见十一阿哥被包裹在一个红通通的布料之中，整个身体连脑袋都在心里，气呼呼的十一阿哥正挥舞着小胳膊小腿，咿咿呀呀喊个没完。 　　布料的外层是红色的棉布，而内里塞满了蓬松的棉花，穿上这一身玩偶服的十一阿哥简直变成一颗鸡蛋般圆滚滚的。 　　更重要的是布料上还要毛线缝制出表情——瞧着那恶狠狠的表情还真有愤怒的感觉，说是愤怒的小鸟倒不如说是愤怒的鹦鹉。 　　康熙啧啧称奇。 　　他上前戳戳圆球般的小毛桃，难掩眉眼间的笑意。 　　这样子也太可爱了点吧？ 　　要不是满族一贯抱孙不抱子的习惯，康熙都想把眼前的小毛桃抱在怀里逗弄逗弄。万安然面上带着点兴奋：“皇后娘娘觉得这一套如何？” 　　皇后有些疑惑的看了她一眼。 　　点头的同时皇后将软乎乎的小毛桃抱在怀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他的脸蛋：“真的很可爱。” 　　万安然嘿嘿偷笑一声。 　　皇后还未说话，康熙率先扬起眉梢：“你在想着什么坏主意呢？” 　　“这是秘密。” 　　“呵呵，还真有坏主意？快说说！” 　　“都说了这是秘密！” 　　“朕都问你了赶紧说。” 　　哪里还有宫妃敢顶嘴的？ 　　康熙瞠目结舌之余反倒是升起一些兴致，他忍不住和琪嫔开始拌嘴，非得让琪嫔告诉自己答案不可。 　　外面的宫妃僵笑着。 　　她们不是滋味的看着这一幕，心里头把琪嫔的威胁力上调了个一阶。 　　万安然坚决果断的拒绝。 　　秘密就是秘密，就算是皇上也必须等到之后才能知道。 　　钮钴禄皇后扶额。 　　不过康熙和万安然的争执没过多久，一名小太监疾步冲入咸福宫，他面色慌张，额头脸颊上都是密密麻麻的汗珠：“皇上！皇后娘娘！十二阿哥……十二阿哥不好了！” 　　康熙和皇后骤然色变。 　　在帝后两人离去之后，原本喧嚣热闹的咸福宫也瞬间安静下来。宫妃们面面相觑，哪里还有再说笑的心思，纷纷放下礼物匆匆告别 　　送别诸多宫妃，万安然披着斗篷立在屋外。她怔怔地看着承乾宫的方向，心里头是百味横杂——乌雅氏出的十二阿哥……不好了？虽然宫里一直有这个传闻，可当事到临头万安然依然无法相信。 　　宣嫔拍拍她的肩膀。 　　她低低叹着：“这都是那孩子的命……” 　　万安然轻轻颔首。 　　她回到厢房里拥着小毛桃，万分庆幸自己是在和睦亲善的咸福宫生下了他，更庆幸毛桃是个健康的。 　　只是…… 　　万安然挥退了宫人，她蹭蹭毛桃胖乎乎的脸颊：“小毛桃，你一定要好好长大！额娘不求你出人头地，更不求你加入那劳什子的九龙夺嫡，只要和胤裪一般成为普普通通的王爷，然后长长久久的活下去。” 　　万安然低语着。 　　宣嫔以为万安然是母爱正盛，怜惜那远在承乾宫的十二阿哥。却不知万安然心中震荡的原因是……或许她手中的毛桃就是爱新觉罗胤禛。 　　也就是未来的雍正帝。 　　雍正的故事后世大多数人都能说出个多少，失去养母又不受生母疼爱，与兄弟决裂更是英年早逝，累死于御案之上，就连好不容易积攒下的积蓄也被乾隆这个混账挥霍一空。 　　惨，雍正帝，惨。 　　但那是乌雅氏所出的四阿哥胤禛，万安然静静注视着手心里的毛桃，想想活蹦乱跳的万黼，毛桃会应该是五阿哥对吧？或许连名字都不一样呢？ 　　这一切尚且是万安然的怀疑。 　　不过无论如何，她唯一的期望就是让这个孩子幸福且健康的长大。 　　万安然亲吻着小毛桃的脸颊。 　　她没有察觉到小毛桃双眼大睁，眉眼间露出的不可思议。 　　胤禛瞳孔地震。 　　他惊疑不定的看着自己这辈子的生母，心脏的跳跃一下重过一下。 　　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眼前之人和自己一样乃是重生？难道她是十二弟胤裪的生母……定妃吗？胤禛心绪复杂凌乱，一切的一切都像是毛线团一般纠结在一起，他眼睛里直打转，最后直接宕机了。 　　万安然惆怅片刻。 　　待她将睡着的小毛桃放回摇篮塞好被子，海桃也一脸凝重的推门而入：“主子，十二阿哥没了。” 第六十一章 搬宫。 　　承乾宫里寂静万分。 　　佟贵妃跌坐在一旁, 双目空荡荡的。她哽咽着垂泪，却是说不出其他话语，双目直愣愣的望着十二阿哥小小的身体。 　　十二阿哥的身体已经变得冰凉。 　　除去和身体比例极不对称的脑袋以外, 他的躯干和四肢都枯瘦得可怕。即便如此佟贵妃也无法舍得，皇后不得不令四五名宫人摁住贵妃, 才让太监们将十二阿哥的尸首放入金棺之中，匆匆运输出去。 　　只有几个月大的十二阿哥连埋入皇家墓葬的资格也没有, 只会送去内务府再经由掌议司确定风水之地安葬。 　　皇后看着悲伤欲绝的贵妃，心里也难掩哀恸。她唯有在心里给那个可怜的孩子暗暗祷告，希望他有来世的话能变得健健康康，选一个平凡富裕的人家好好长大。 　　十二阿哥的逝去给全宫蒙上一层阴霾, 更是让乌雅答应宛若发狂。她紧紧掐住前来报信的嬷嬷脖子, 指甲用力直掐入对方的脖颈：“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我的孩子, 我的孩子怎么会死呢？” 　　他可是未来的雍正帝！ 　　他是自己未来的期望啊！ 　　要是没有了他，自己要如何从这狭小破旧的梢间里出去！？ 　　乌雅氏双眼发红, 双手用力便要将这胆敢诅咒自己孩子死亡的混账掐死在当场。周遭的嬷嬷宫女皆是变色，尖叫着上前拽住乌雅答应：“答应, 答应！” 　　“小主！” 　　“救命啊, 快来人啊！” 　　承乾宫后院里乱糟糟的一片。 　　被抢救出来的嬷嬷已是脸色发青, 捂住喉咙竟是连话也说不出。她们惊惧惶恐的看着疯疯癫癫的乌雅答应, 吓得双腿发软。 　　乌雅答应呼哧呼哧的喘着气。 　　她双眼发红死死盯着眼前的这些宫人, 嘴里还不断喃喃着：“我的孩子不会死的！我的孩子是不会死的——你们这些胆敢咒魇十二阿哥的人都不得好死——” 　　尖利的声音刺破天空。 　　宫人们吓得落荒而逃，她们紧紧将宫门锁紧，并连滚带爬的将此事告诉兆嬷嬷。 　　佟贵妃无法经受打击而病倒。 　　兆嬷嬷哪里有心思再来管后院小小的答应，她随口吩咐宫人将乌雅答应锁住管制，绝不能让她胡乱出现在前殿惊扰到主子。 　　“那……要不要请位御医？” 　　“请御医做什么？让宫里知道承乾宫有个疯婆子吗？”兆嬷嬷冷着脸呵斥一句，很快就将这件事抛在脑后。 　　宫女们面面相觑。 　　她们蔫头蔫脑——兆嬷嬷是贵妃身边的管事嬷嬷, 再是糟心的事情也轮不到她，可是她们这些人才是要经常接触到乌雅答应的。 　　郁闷的还有妙常在。 　　同住在后院里的她心烦意乱，朝着宫女抱怨个不停：“还想请贵主子开恩得点宠爱，现在倒好连皇上的影子都见不着不说，还得受这劳什子的气，真真是让人郁闷。” 　　瞧瞧人家万答应，都已经是琪嫔了，而自己……妙常在心里都升起想要搬宫的心思。 　　话说琪嫔搬迁到储秀宫…… 　　妙常在心里萌生一个想法，她拉着宫女小声嘀咕：“你说我要不搬去储秀宫，怎么样？” 　　宫女表情有些古怪。 　　还未等她说话，妙常在又自顾自开始说道：“琪嫔娘娘和我有同宫之缘……” 　　宫女无语凝噎。 　　承乾宫里谁不知道，隔壁的乌雅氏和琪嫔以往还住一个屋子呢…… 　　“琪嫔娘娘刚搬到储秀宫里，正是寂寞无趣的时候，我过去定然能讨琪嫔娘娘的欢喜，帮着一起固宠。” 　　宫女沉默无言。 　　要是琪嫔娘娘没宠能从答应摇身成嫔？况且手上还捏着一大利器，真的需要小主一个常在去固宠吗？ 　　宫女望着喋喋不休的小主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只是身为宫女，她又哪里能说出否决的话语？宫女笑着附和：“小主说的有理，小主定然能够成功的。” 　　妙常在满满斗志。 　　问题现在哪里给她这个机会呢？ 　　万安然还不知道，自己还未搬进储秀宫就已有人开始打起自己的算盘。她现在正面临另外些大难题。 　　虽然搬宫还需要要点时间，但是圣旨颁布的第二天内务府便先将嫔位的份例送了过来。 　　一宫主位的嫔虽然看着份例上涨的数量不算多，但是独有福利却是增加不少。 　　比如过去万安然想要牛乳那得提前同宣嫔申请——当然宣嫔肯定会同意。如果换做别的主位就不一定了，主位不同意的话贵人、常在和答应连牛乳也不得用，而如今的万安然有两头专属乳牛，各种野味坚果和水果更是数量惊人。 　　除此之外还有上贡的布料。 　　江南产的西北产的，绸缎纱绫棉布皮草更是多如牛毛，过去万安然想要皮草料子做点东西还得算计着，现在这些？就万安然自己一个人用，怕是做的衣服每日换一套一年都用不完。 　　万安然扮着手指细细算了一通。 　　她发现自个儿的小金库可是一下子丰满不少——当然宫人的数量也骤然上涨。 　　嫔位能有六名宫女。 　　而万安然因是皇上钦点的宫廷主位，因此她还另有管事嬷嬷两人、末等宫女四人以及太监四名。 　　除去已经到毛桃身边伺候的赵嬷嬷以外，新进的人员竟是足有十四人。就算末等宫女只做洒扫清理之事，太监也是在外管事，也不禁让万安然压力骤增。 　　大约这就是后世从小组长一跃为部门经理的感受？原本手下喽啰零星，而如今万安然也要开始苦恼如何御下这件事。 　　学习对象：宣嫔。 　　万安然端着小本本，坐在凳子上专注的目光盯着宣嫔走来走去。 　　宣嫔哭笑不得。 　　她伸出手指戳了戳万安然的脑门：“哪里来这么多弯弯道道？宫里诸事皆有定数，到时候让夏嬷嬷给你们送去单子，多少加减填补就是了。” 　　万安然心里忐忑。 　　她嘟着嘴抱怨：“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 　　“你啊……乍一看还以为是刚出窝的小鸡崽。”宣嫔又好气又好笑：“咱们谁不是那样出来的？你就照旧按过去的日子过就是了！当了嫔主子，这腰板可得挺起来，要是丢了脸不止是丢了储秀宫的脸也是丢了本宫的脸，知道没？” 　　“是是是——”万安然哼唧着。她心里的不安多多少少被堵上，起身回屋子整顿诸事——主要是折腾小毛桃来着。 　　要说晋升为嫔以后另外件不太好的事，那就是请安的时候。过去身为贵人，皇后和皇太后通常会等请安的宫妃离去以后，再单独留下万安然说几句话。 　　而如今皇后还算谨慎，对待万安然的态度没有多大改变。至于皇太后就不一样了，在慈宁宫里常常拉着万安然就说个没完，话里话外都是琪嫔和十一阿哥，闹得宫里流言蜚语是传了好几轮，都说是琪嫔借着十一阿哥邀宠呢。 　　万安然：……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否认三连的她满脸苦哈哈，原本还想着万寿节上给小毛桃穿一身寿桃玩偶服庆寿，现在的万安然决定还是老老实实，送一套大众的针织寿字画、衣服什么的就是。至于准备好的寿桃样玩偶服还是私底下送给皇太后，让小毛桃穿着换着逗乐。 　　小毛桃穿寿桃服？ 　　皇太后乐得赶紧使人抱来十一阿哥逗弄，给无力反抗的小毛桃换上寿桃服，那叫一个萌的众人心花怒放。 　　皇太后将十一阿哥抱在怀里蹭来蹭去，满脸都是欢喜。胤禛对皇太后的关切倒是习以为常，上辈子这位老太太颇得后宫所有皇子的敬重，其中便有她无论出身高低，总是疼爱每一个孙儿的缘故。 　　太皇太后看着高兴之余也要为琪嫔说两句话：“瞧瞧你都把琪嫔吓成什么样了？瞧瞧这款式原本怕是万寿节的礼物？现在倒是提前送来了。” 　　皇太后讪笑一声。 　　她搂着十一阿哥不撒手：“这不是毛桃太可爱了吗？” 　　就是之后皇太后还是稍稍收敛了自己的动作，除去私底下让人偶尔将十一阿哥抱来逗弄一番以外，面上还是摆回过去不冷不热的态度。 　　这让大多数宫妃都松了口气。 　　许是皇太后的新鲜劲过去了吧？随着宫妃不再注意自己，万安然也终于能够松口气，整理行囊开始准备搬家。 　　储秀宫终于修葺完成。 　　万安然带着惆怅离开咸福宫，一步一步走入储秀宫。 　　所有的陈设和摆件都经过万安然的敲定，看着是步步赏心悦目，样样动人心弦。吩咐海桃带着一行宫人整理诸事，万安然抱着海桃走入书房。 　　这里和后院也是万安然最满意的。 　　书房照着景阳宫的模样摆上通天的大排书架，书架上叠满了厚厚的书籍，空气中满溢着淡淡的书香味。 　　在书房一侧是常见的书案书椅，而另一侧就很有万安然的风格。万安然在窗户下摆了个躺椅，上面放着用棉花和布料制作而成的软垫。光是看着，她就能想象自己窝在摇晃的躺椅里，晒着太阳翻阅书籍的场景。 　　唯独遗憾的是无法造一个阳光房。 　　万安然也是现在才知道，原来在康熙年间琉璃制品依然是奢侈之物。宫里虽然有不少琉璃镜子、花瓶和器物等，大片的琉璃却是珍惜罕见，落地的镜子都只有慈宁宫和坤宁宫才有的，想拿来做劳什子的阳光房？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至于如何做琉璃。 　　呵呵，万安然不知道其他穿越者是怎么想的，反正万安然顶多还记得原料是纯碱、石灰石和石英。 　　至于配方比例？那是什么东西？万安然又不能告诉内务府就这三样东西铁定能行，除去对着小毛桃一通念叨以外，也只能放弃研究的打算。 　　倒是胤禛又不得不再一次推翻自己心中的想法，要是定妃和胤裪知道这物的存在，定然会折腾出来——毕竟到康熙后期，虽然各种琉璃器物的制作技术已经成熟，但是颜色纯净，完整性高的琉璃依然不多见，更不用说按额娘所说，可以将四面墙壁全部装上。 　　胤禛苦于自己还是个小婴儿，否则非得问问清楚。就这样他还在万安然的怀里挥挥手，蹬蹬小脚丫，咿咿呀呀发表着建议。 　　万安然还以为是毛桃厌烦了。 　　她搂着小毛桃轻轻摇晃，带着他一路走到窗边。 　　躺椅正对的窗户打开，可以看到别致的后院。沿着墙角摆放的长型花盆、八角形的沙坑、长得像一头大象的滑滑梯以及秋千，当然还有一棵移过来的大树。 　　树梢抽出嫩芽，浅浅绿色带着勃勃的生机。另外还有密密的花苞，透着浅浅的粉红，犹如娇羞的少女含苞欲放。 　　一切的一切都在述说。 　　新的春天，终于到来了。 第六十二章 猪大肠。 　　等诸多宫人把东西整理妥当, 万安然走进焕然一新的储秀宫正殿时，那一颗一直飘荡在空中的心也终于落地。 　　住在厢房里和自己当家做主那肯定是不一样的味道，万安然转悠了一圈, 决定要先弄些吃食犒劳犒劳自己。 　　比如某一样东西。 　　住在咸福宫的时候，万安然辗转反侧时也曾想吃过, 只是看看宣嫔和那拉贵人……那些念头就只好摁在心底。 　　宣嫔出身不用说。 　　那拉贵人阿玛出身不显，只是小小的六品骁骑校, 不过那拉氏是大族到她乌库玛法这辈也是位固山格格额附，家里积蓄不少。在家中，那拉贵人也是如珠如玉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千金小姐。 　　万安然提出点略稀奇的东西，都要被两人唠叨, 更别提这物。而如今自己独居一宫, 可不就没人管得住自己了吗？她越想越是这么一回事, 越想越是高兴。心中微动的万安然喊来海桃，偷偷嘀嘀咕两句。 　　海桃先是一脸懵。 　　紧接着她的一双眼睛睁得宛若铜铃, 下巴都险些落在地上。海桃双手死死捂住嘴，唯恐放开手就要尖叫出声, 良久她才重新寻回神志。 　　海桃一脸惊恐, 连说话都感觉自己的舌头打结了：“主子, 您, 您, 您真要吃那玩意啊？” 　　“怎么就不能吃了？” 　　“奴婢在宫里，从没听见有人吃这个的！” 　　“那是大家不知它的好。” 　　万安然振振有词：“羊杂碎吃的，这东西当然也能吃。再说了中医都说此物能够补中益气、生津止渴，当然做菜也是可以的” 　　“……”海桃瞪着眼。 　　“反正你就让人取来，在储秀宫里做就是了。”万安然推推她。 　　“小主……” 　　“去吧去吧，快去快回哦！”万安然将海桃推出门外。 　　海桃跺跺脚。 　　她一张脸庞忽青忽白的, 在原地沉思片刻以后海桃一转弯去寻橘白。 　　这东西就算要取也得瞒着人。 　　这些事还是问问经常出门办事的橘白更稳妥。 　　橘白还一脸懵。 　　等听清楚要取的乃是猪大肠……不是，猪下水之后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眼眶了。她张嘴就要说话就被海桃堵了个严严实实：“别叫！” 　　“呜呜呜呜！” 　　“我都说了你别叫。” 　　“呜呜呜呜呜~” 　　橘白好不容易才把海桃的手拉下来，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我不想叫，我险些要被海桃姐姐您给闷……” 　　海桃瞪了她一眼。 　　橘白咳嗽一声：“宫里可不兴吃这玩意啊……” 　　海桃也是这么想的。 　　宫妃怎么能吃猪大肠的呢？除去当药材，调理时还有宫妃用用，平日里谁敢念叨着这么一道菜？ 　　被旁人知道的话…… 　　海桃呜咽一声捂住脸颊：“问题这东西储秀宫里没有，还得去御膳房取才是。” 　　橘白眼珠子一转。 　　她淡定的说出办法：“咱们就说是来取点心的，然后再偷偷说呗。” 　　“储秀宫里能做，还用得着去御膳房？”主位嫔位在宫室里都有小厨房，别说是点心了就是早膳午膳不少宫妃都是选择在宫里做的。 　　“咱们就说主子想吃不就得了？难不成御膳房的人还敢多说的？”橘白直白的回答 　　这倒是实话。 　　海桃眼前一亮，随后她双手合十：“橘白，这件事可就全部都看你的了。” 　　橘白：“……哎！？” 　　莫名多了一件事的她噘着嘴走向御膳房。 　　对于橘白的到来御膳房上下还挺惊讶的，过去与她最为熟悉的小太监赶紧小跑着上前：“橘白姑娘，您怎么来了？” 　　橘白坦然自若：“还不是赵厨子的手艺太好？咱们小主啊喜欢得很，特意吩咐奴婢来取一盒赵厨子专门做的点心呢！” 　　赵厨子就是曾经因万安然受过皇上和皇后赞誉的那位，自打之后他也是平步青云，一年多的时间就成为御膳房的大主厨了。 　　闻言他乐得眯起双眼。 　　赵厨子乐呵呵的上前：“小的谢琪主子恩典，琪主子今日想吃什么？” 　　你瞧？这不就送上门来了。 　　橘白一把抓住赵厨子就往里走：“赵厨子，我和您细细说一说。” 　　赵厨子还有点摸不着头脑。 　　等他进了膳房，橘白才一五一十说出自己的来意。 　　赵厨子整个人都傻了：“啊？琪主子真要这个啊？” 　　猪大肠这物多的多。 　　就算洗涤之后也很难去除里头的腥骚味，除去民间贫苦地方会洗一洗用重口的调料烧制食用，要不就是拿来炼制油用的，至于剩下部分一般就直接丢弃。 　　听闻储秀宫里要这物，赵厨子觉得自己的耳朵许是出问题了？他眼巴巴的看着橘白，然后看到她上下点头：“没错。” 　　赵厨子：…… 　　没错才有错啊！他脑子里和浆糊那样一团，拉着小太监就喊：“三顺，掐我一把。” 　　叫三顺的小太监眨眨眼。 　　他上手就是那么一旋一转，疼得赵厨子直接窜上了天：“哎呦我的妈呀！疼疼疼疼疼！三顺你这混球！” 　　疼，疼，疼死了！ 　　赵厨子龇牙咧嘴的，操起擀面杖就想打人。 　　三顺抱头鼠窜：“大人！大人！这可是您说的——” 　　……还真不是做梦啊？ 　　赵厨子定定神，停下手的同时一张脸忽青忽白的。到最后他决定还是相信琪嫔——指不定琪嫔娘娘就有啥新招数呢对不对？赵厨子一咬牙：“行！橘白姑娘，琪主子还有其他什么要求吗？” 　　“主子说了，这大肠得洗净之后再用盐巴、醋、面粉和胡椒揉搓一遍，起码得搓一盏茶的功夫啊？”橘白说的认真，听着也挺像回事的。 　　赵厨子深深吸了口气。 　　他喊来一名徒弟嘀嘀咕咕吩咐片刻，乘着徒弟赶紧出门取东西的时候，赵厨子让小太监送橘白去茶水房歇歇脚：“橘白姑娘您等一等，等小的处理好了就给您送去。” 　　橘白应了声。 　　一名小太监领着她到茶水房里坐着——在过去这也是橘白难以想象的待遇，通常她就和外头等候着的小宫女一般，竖立在门外等着御膳房里的管事们出来。 　　橘白止不住想起刚到咸福宫时的日子，脸上露出傻乎乎的笑容。她端着茶盏抿着水，瞧着外头来去匆匆的宫女太监直出神。 　　这人是长春宫戴佳贵人身边的。 　　戴佳贵人有宠，瞧瞧小太监的殷勤模样……唔八成是收了银钱。明明是最后来的，却是头一个走的。 　　橘白兴趣缺缺的挪到另外一人身上。 　　这人是翊坤宫张常在身边的，张常在原本的宠爱不少，偏偏倒霉碰到宜嫔这个主子，被拘在院子里没的出门。 　　皇帝见不着这宠爱自然而然就没了，等到有了郭贵人翊坤宫里也彻底没了她的地。 　　没了宠旁边的宫女也是畏畏缩缩的，就连小太监的训斥她都是低垂着头呐呐应是。至于膳食？那是一轮又一轮的人取走以后，最后的最后才轮到她。 　　橘白摇摇头。 　　要不是自家小主受宠，眼前宫女的待遇也就是自己的待遇。她端着茶盏看着那名宫女拎着食盒离去，忽然间唔了一声。 　　远远走近的人影…… 　　怎么看着有点眼熟？橘白低低咦了一声，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人，那人和张常在的宫女凑在一起说话，又很快分开。 　　“三顺，原来安嫔娘娘也会使人到御膳房里拿膳啊？”橘白忽然发问。 　　“那不是安嫔娘娘的宫人，是安嫔娘娘院子里张常在的。宫人都叫大张常在，喊翊坤宫的叫小张常在，两人听说是堂亲姐妹，关系一直不错。”三顺看了一眼，见怪不怪的回答。 　　橘白想了想：“这位张常在就是生了两位公主的……？” 　　三顺点点头：“对，对，就是她。” 　　橘白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她原本还想问问，不过恰好赵厨子出来了：“橘白姑娘，我给你放在食盒下层，上层摆了几份点心。” 　　保准拿在路上没人看得见。 　　橘白笑着谢过赵厨子，赶紧拎着食盒赶回储秀宫里。 　　万安然翘首以盼许久。 　　眼看着橘白回来登时乐得三步并两步上前迎接，一行人赶紧进了院子又使人将门合拢，万安然端着食盒匆匆步入膳房。 　　膳房管事一脸懵。 　　他还以为是自己哪里的事做的不和主子心思，诚惶诚恐的跪地谢罪，万安然叫了起又让他们出去：“今日本宫要自己下厨。” 　　“……哈？” 　　“快走快走！”万安然将一行人赶出膳房，自己亲手上厨灶。 　　自己上辈子可是个美食up主。 　　可到了清宫以后除去些烤肉火锅的，却是连亲手下厨的机会都没有。望着熟悉又陌生的炉灶，万安然的精神气都足了不少，第一件事是赶紧将食盒里的生大肠取出。 　　赵厨子清洗的非常干净。 　　生大肠闻不出一点点异味，万安然将其冷水下锅进行第一轮的焯水，然后取出再次清洗，然后放置在炖锅内。炖锅看着简单，可是两边有锁可以将边死死封住，上面还有个独特的出气孔。 　　瞧着不起眼，说它是清代的高压锅也不为过。放在里面炖煮大半个时辰取出沥干，用麦芽糖和醋调出的酱汁浸泡调和，最后让宫人用扇子将上头的酱汁风干。 　　待到表皮不再湿润，就可以送进油锅里炸了。到这一步膳房管事鬼哭狼嚎的冲进来：“琪主子！琪主子，万万不可啊琪主子！” 　　万一这油溅出来怎么办？ 　　光是想想膳房总管就觉得不如拿根绳子出来直接将自己吊死得了！ 　　“不就是炸……” 　　“主子呀吚吚呜呜呜哇哇哇！”膳房总管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万安然汗毛是一阵阵的倒竖。 　　偏偏美食就在眼前。 　　万安然与膳房总管面面相觑，眼神交汇间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琪嫔VS膳房总管。 　　最后万安然败了，在膳房总管的狗狗眼下她无力败退，只好千叮嘱万叮嘱千万不能毁了她好不容易得到的猪大肠。 　　要是毁了怎么办？ 　　呵呵，明天就让你去御膳房杀猪取大肠。 　　御膳房总管竭尽所能。 　　区区一根猪大肠，他还能做坏了？炸出来的猪大肠表面金黄油亮，色泽鲜艳，香味四溢，放凉之后装碟上桌，配上甜辣酱或者干碟那滋味…… 　　爽！ 　　万安然迫不及待夹起一筷子放入嘴里，只要用力一嚼酥脆的外皮配合着柔软的脂肪，仿佛一起在嘴中融化开来。 　　就是这个味道。 　　万安然赶紧使人端来小酒，陪着香脆大肠吃了个痛快。 　　当然吃的时候她还让膳房总管做了一份大肠煲——脆皮大肠配小酒，至于配饭那当然得是大肠煲来得更香啦！ 第六十三章 翻身。 　　就着大肠煲, 万安然足足吃了三碗米饭才心满意足。她摸摸凸起一截的肚腩，心里又琢磨起别的吃法，除去脆皮大肠和大肠煲, 另外还有的就是九转大肠和卤大肠。 　　前者有点儿复杂，万安然将目光落到后者。她叮嘱橘白明日再去取一份猪大肠, 直让橘白的表情都变得古怪起来。 　　又要去取吗？ 　　这不是第一回 ，也不会是最后一回。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里, 万安然隔三差五就要派遣人去御膳房里取一取用。 　　主位宫妃大半喜欢在自己宫室里用膳，鲜少有人喜欢再跑到御膳房里取用点心。琪嫔的动作引来不少人的注意，更是让御膳房里的御厨们心生疑问：这赵厨子到底藏了什么独门妙招？ 　　康熙也得闻此事。 　　他哼了一声：“朕瞧着，琪嫔定然是躲在储秀宫里吃独食呢！” 　　居然偷偷摸摸躲着吃？ 　　康熙还非得去看看, 琪嫔到底藏了什么独食。他带着梁九功蹲着饭点赶去储秀宫, 尚在围墙处就闻到一股幽幽香味, 在自己的鼻尖悄然游走。 　　康熙眼前一亮。 　　他轻哼一声：“果然。” 　　康熙走至储秀宫大门口。 　　储秀宫大门紧锁，待梁九功敲门之后才有名小太监探出头：“谁啊？……哎？梁, 梁，梁公公？皇, 皇——上！？” 　　小太监声音都快变调了。 　　他惊恐的表情让康熙高高扬起眉梢, 眸底露出一抹孤疑之色。 　　这是怎么了？ 　　不就吃个独食用得着紧张成这样？还是说琪嫔在做什么不能见人的事？康熙心生疑惑, 他索性使人拦住这名小太监, 抬步朝着香味涌来的地方走去。 　　前些日子还花团锦簇繁花朵朵的大树, 如今花瓣随风簌簌洒落，在青石板地上铺上一层淡粉色的地毯。 　　馨香零落，碎瓣凋萎。 　　颇有诗意的一幕，直到康熙目光落在琪嫔身上骤然碎裂。 　　琪嫔坐在石凳上。 　　在她的跟前是简易的灶台，里面火焰熊熊燃烧，上面的大铁盘子滋滋直响, 剪开的肉卷堆在上面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万安然美美的夹起一块大肠，扮着爽口的酱汁一口吞入，一口大肠一口饭，觉得腻了再配点宫里特制的酱菜，要不再来杯清爽的米酒。 　　当然还要欣赏下院子里的美……景。 　　万安然脸上的笑容骤然僵住，她和康熙面面相觑，眸底一片茫然。万安然脑子里一片空白，她僵着身体起立，全凭自身意志蹲福行礼：“嫔妾给皇上请安。” 　　院子里鸦雀无声。 　　所有宫人额头都冒出冷汗，屏息凝神望着皇上大步走上前，然后…… 　　接着是要训斥主子了吧？ 　　所有宫人闭上双眼，觉得小命休已。就是万安然的心底也升起一丝心虚，努力叮嘱自己要冷静，不要……害怕。 　　不，不就吃个猪大肠吗？ 　　看着康熙脸色阴沉，抿紧嘴唇，大踏步朝着自己走来的模样，万安然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握住。 　　万安然和所有宫人皆是紧张。 　　被所有人注视着的康熙走至万安然的面前，然后坐下了。康熙嗅嗅面前的香气，示意宫人取来碗筷的同时也忍不住抱怨一二：“琪嫔啊琪嫔，你这个习惯可不好。” 　　“……哈？” 　　“怎么能背着朕吃独食呢？”康熙拿过筷子，反手敲敲锅盖。 　　声音清脆脆的。 　　只是万安然却觉得那筷子是敲在自己脑袋上，让她瞳孔地震，先前的惊慌像是个气球噗叽一下就破了。 　　吃独食？ 　　万安然下意识想要告诉康熙：“皇上——” 　　偏偏康熙的动作行云流水。 　　万安然刚刚开口，康熙已是迫不及待的操起筷子，夹起一块煎得滋滋冒油，香味四溢的大肠沾了沾干碟然后放入口中。 　　康熙用力咀嚼。 　　他有些惊讶这肉的口感，入口酥脆焦香，紧接着又嚼劲十足，再加上香味浓郁的油脂，给人强烈的满足感。 　　觉得有些油腻？ 　　那旁边还有许多酱菜和小炒可供选择。康熙又夹起一块酱黄瓜，黄瓜清甜香脆，可以充分缓解肉块的油腻不说还能添加独特的风味，他点点头：“这是什么肉？吃起来有猪肉的香味，可是口感却是和猪肉相去甚远……” 　　万安然陷入沉思。 　　她犹豫片刻，眼看着皇上又吃了第二块第三块第四块的时候，万安然终于忍不住了。她上前一步挡住皇上的筷子，抱着必死的心态沉声说道：“皇上……这是，猪大肠。” 　　康熙刚还在疑惑琪嫔的动作。 　　等这个答案出现在耳边时候，他的脸色也骤然变了。康熙一脸空白，灵魂似乎在这一瞬间被震出体外，许久许久才回过神来。他不可思议的盯着铁板上滋滋冒油，香味四溢的大肠，发出惊呼声：“这是猪大肠！？琪嫔，这是怎么回事？” 　　皇上惊讶这也是应该的嘛。 　　旁边的海桃都要哭了，她重重点头，觉得皇上接下来定然会好好教育主子。 　　谁家宫妃吃这玩意啊？ 　　从一开始的小心谨慎，到后头的自暴自弃，反正储秀宫上下都知道了主子这不能走漏的小小癖好。 　　至于御膳房的赵厨子…… 　　他也是槽多无口，偏偏还有不少人借故各种来盘问他究竟是藏了什么拿手好技术，能引得琪嫔频频来寻他？ 　　而如今曙光就要出现了吗？ 　　海桃心里带着期盼，同时又有些忐忑皇上会不会大发雷霆。 　　至于梁九功等人直接傻了。 　　猪什么肠？大肠？大肠？大肠！？梁九功大张着嘴，难以置信的看向琪嫔，心里升起的情绪不知道是敬意或者是什么。 　　能吃这玩意……大约是勇士吧？ 　　梁九功敬佩的同时也觉得琪嫔接下来不会好运了，让皇上吃猪大肠？说出去都非得……就在此刻梁九功听见了皇上的说话声：“原来这东西居然这么好吃，朕还是头一回尝到。琪嫔，你再吃独食的话，下回朕可要重重罚你了。” 　　提心吊胆的万安然：…… 　　她一脸震惊的看向津津有味的康熙：“皇上，您不觉得额……” 　　“不过是下水罢了有什么不能吃的？朕曾经尝过那些流民所吃的东西，比起那些这可不知道好吃多少倍！”康熙半点不嫌弃，甚至手上不停，刷刷刷的一会儿功夫铁盖子上的大肠就少了一半。 　　万安然这下急了。 　　她顾不上惊讶皇上的态度，而是急急忙忙也坐在位置上，赶紧夹起煎烤熟透的大肠忙忙碌碌的吃起来。 　　吃，才是最重要的事！ 　　对了对了，抢着吃的东西比独自吃那又要更好吃一点！ 　　吃得肚滚腰圆，万安然看着康熙的眼神也温柔不少。要知道这些日子以来，海桃、紫苏和橘白没少在自己跟前唉声叹气，就是新来的宫人没胆子说，却也总是走的远远的，瞧着自己的眼神总像是看到什么神奇动物似的。 　　万安然不太在意这些视线，只是有时候还是觉得不太顺心的。好好的美食不吃也罢，为何还要带着有意见呢？宫里人不喜欢，万安然还就较上劲了。 　　直到今天遇见同好，她的脸上也终于带上欢欢喜喜的笑容。既然皇上能接受猪大肠，那指不定也能……？万安然兴高采烈：“皇上，下一回咱们来吃猪蹄猪耳朵猪鼻子如何？麻辣猪脑花的味道也不错。” 　　康熙：………… 　　猪大肠这是因为已经进了自己的嘴，能接受也就接受了。至于猪脑……康熙还是肃然起敬，亏得万安然下一秒又说道：“哦，对了不行。《千金方》里说男子不宜食猪脑，实在是可惜了。” 　　不止是千金方就连本草纲目里也提及：诸脑损阳滑精。让皇上吃猪大肠还没事，要是请皇上尝一尝猪脑，宫妃们知道不得把后宫子嗣人数少的罪名冠在自己头上？ 　　万安然瞅了瞅康熙。 　　再看看被抢了大半的烤大肠，决定明天吃烤猪脑。 　　瞧着琪嫔古灵精怪的眼神，康熙就知道她定然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他摇摇头，起身吩咐梁九功等人：“今日在这里用膳的事不准外传。” 　　梁九功松了口气。 　　万安然也松了口气——传出去只怕请安的时候要一阵口诛笔伐，没得清静了。 　　紧接着康熙又看向尚在发愣的万安然：“走，跟朕去看看十一阿哥。” 　　说起毛桃万安然就来劲了。 　　她兴冲冲的进了屋，使着宫人给自己和皇上都换了一套衣服。一边换万安然一边解释：“毛桃讨厌大肠的气味，每回吃了不换衣服就那边嗷嗷嗷个没完。” 　　要是胤禛听到非得翻个大白眼。 　　他哪里是讨厌烤大肠什么的，他是为了额娘好懂了懂？宫妃哪一个不是矜持淑贵，像是他上辈子的福晋乌拉那拉氏那般，只恨不得犹如天上的仙人，吃喝拉撒只有前两样。 　　而这辈子的额娘倒好。 　　大刺刺的将猪大肠揣进宫里！ 　　被抱出来的胤禛抽抽鼻子，虽然隐隐约约的淡淡气味还有些让人生疑，但是看着汗阿玛在一旁的模样……嗯。 　　应该今天没有吃大肠吧。 　　胤禛放心了，面对康熙的逗弄很给面子的送上小手捏捏康熙的手指，露出无齿的笑容。 　　康熙登时笑了：“这孩子壮实，长得真快！” 　　万安然则很苦恼：“壮实归壮实，就是看着有点儿笨。” 　　这话康熙就不满意了。 　　他睨着万安然：“朕的小十一哪里笨了？” 　　万安然叹气。 　　她上辈子虽然是母胎单身，但是常识还是有的。比如说三翻六坐七滚八爬。说的就是小宝宝们三个月能学会翻身，六个月能稳稳坐住，七个月能滚动，八个月能爬行，等到九个月那就扶着东西站立，一周岁那就可以走路了。 　　偏偏现在毛桃都要五个月了，愣是连翻身都不会！ 　　她细细一解释。 　　康熙眉眼间也带上一丝紧张。他一脸严肃的上前，推动着毛桃的小屁股：“来，毛桃！咱们加油翻个身。” 　　万安然摇头：“嫔妾已经……”试过好多回了。 　　话还没说完。 　　只见毛桃鸭蹼一声，身体灵活的翻了过去。要说这一回是有康熙的帮助，那紧接着他在没有康熙的帮助下又轻松自如的翻了回来。 　　灵活顺畅。 　　万安然觉得自个儿的脸好肿。 　　至于康熙乐得朗声大笑。 　　他托起毛桃的腋下，将他高高举起逗弄起来，同时鄙视的看着万安然：“瞧瞧你，啧啧啧。” 　　万安然的心被扎入无数根箭矢。 　　至于胤禛，他则是有点心虚。重来一回的小婴儿，上辈子有幼崽的时候他也没关注过到底是几个月翻身几个月坐起的，一直都装作不懂。 　　还是今天才知道。 　　原来自己在额娘眼里，竟是成了一个小笨蛋。 第六十四章 复出。 　　万安然涨红了脸。 　　胤禛心虚的挪开视线,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三个人的世界里唯有康熙高高兴兴。他逗弄着胖乎乎的小毛桃，身后都冒出红色的小花花：“咱们毛桃，真聪明, 毛桃最喜欢汗阿玛对不对？” 　　说着康熙还蹭蹭毛桃滑嫩的脸颊，心里是一阵一阵的得意。 　　胤禛：………… 　　他看着脸色都要发青的额娘, 想想这些天额娘坚持不懈试图让自己翻身的场景，心里发虚没底得很。 　　现在他已经记住这些时间, 后面绝对会第一时间表演给额娘看的哦！暗暗在心底下定决心的胤禛握紧拳头，然后发出咿咿呀呀的喊声，伸出小手要额娘抱。 　　万安然的脸色犹如春雪般瞬间消融，她露出灿烂的笑容, 颇为得意的从康熙手里‘抢过’小毛桃, 捏捏他胖嘟嘟的脸颊：“你这个坏小子。” 　　不会是故意的吧？ 　　万安然盯着毛桃如黑珍珠般的双眼, 小毛桃眼神单纯又无辜的看着她。 　　胤禛心跳如同擂鼓。 　　上辈子荣获夺嫡影帝称号的他感觉后背心都出了不少汗，眼看着额娘盯着自己许久许久许久, 他赶紧假装自己傻乎乎的玩手指，然后抱着万安然的手指咬咬。 　　万安然小小的低呼一声。 　　一旁的奶嬷嬷诚惶诚恐的上前, 抱着闹腾的十一阿哥赶紧退下。 　　胤禛长长舒了口气。 　　万安然收回目光, 然后正大光明的看着康熙——吃吃过了, 看也看过了, 皇上是不是该走了？ 　　康熙差点被琪嫔的反应气笑。 　　他半点没有打算走的心思, 而是饶有兴致的将储秀宫逛了一圈。 　　走到书房，康熙便面露惊讶。 　　在他的记忆里，琪嫔还是当年那个目不识丁，写几个大字就要错上一半的笨丫头。 　　而现在……？ 　　康熙环视周遭：高高叠起的书籍，放在摇椅旁看了一半的书籍，还有那放在书案上抄写了一半的大字。 　　康熙心神恍惚。 　　在自己不知情的时候, 琪嫔一点一滴的前进，摇身一变从麻雀化作雏鹰。心中感慨的同时，康熙也抬步上前，轻轻拿起琪嫔抄写的大字翻看。 　　最上面的是一首陶渊明的名诗。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 　　康熙眼前一亮。 　　不是为了这首诗而是为了琪嫔的字。万安然的字不像寻常女子的书法以工致清雅，娟秀圆润，横撇竖捺竟是颇有锋芒，字体峻丽，字迹灵动，已是自具风格。 　　自己是突然到储秀宫来的。 　　而眼前这些东西，要说书籍还可以造假，正在晾晒的大字却是很难篡改。比如自己让琪嫔现场写字，若是有所差池可不是成了欺君之罪？ 　　康熙赞叹的同时，声音里也难掩惊讶：“琪嫔的字……至今还每日在练习？” 　　万安然点点头。 　　康熙说要检查，也就起初看了两回，倒是宣嫔和那拉贵人看得多，而后则是变成了习惯。万安然嘴角噙着浅浅的笑：“宫里闲得无聊，嫔妾平日便多多读书写字。” 　　到如今也习惯了。 　　康熙颔首。他的目光转向熟悉又陌生的端石猫蝶砚，脸上的笑意也越发浓了：“看来朕的砚台赏给你，也算是赏对人了。” 　　他再次念起诗句。 　　康熙心中微动，倒是扬声笑道：“远的地方暂且还去不了，等过两日朕带上你们一同去西苑踏青，狩猎跑马，放放风筝，倒也能放松放松。” 　　万安然眼前一亮。 　　她欢喜的应是，对康熙的态度瞬间热情不少。 　　康熙无语归无语，却还是接受了琪嫔的殷勤。干柴碰烈火，又是几个月来的头一回，一晚上两人感觉都不错，就是等到第二天。 　　康熙瞧着一旁呼呼大睡，怎么摇都摇不醒的琪嫔，最后摇摇头：“罢了罢了，就让她睡吧。” 　　别看文化修养变高了，这底子却是和以前一模一样。 　　康熙哈哈一笑。 　　倒是让紫苏一脸尴尬和郁闷，等自家主子起身难免唠叨一二：“皇上起身本应有主子在旁伺候。这是一说，最重要的是留宿的宫妃们常会这个时候将香囊香包送给皇上——” 　　万安然瞅着她：“咱们有吗？” 　　紫苏憋了一肚子的话登时傻眼了，主子可以织毛线但不意味着会绣荷包，直到现在那些个手绢底衫之类都还是储秀宫里的人自制的。 　　海桃回想过去。 　　她同情的看了看紫苏，仿佛看见了最初的自己。海桃伸手拍了拍紫苏的肩膀：“罢了罢了。” 　　“……怎么能算了。” 　　“不算了又能怎么办？”海桃睨了她一眼，又笑着询问主子：“主子今日早膳用什么？” 　　万安然倚在椅子里，只觉得浑身疲倦得很。她懒懒的打了个哈欠：“还不知道请安的时候其余人会说什么，先喂饱自己的肚皮再说吧……让膳房里做一碗打卤面，记得放点辣椒末上去，再弄一碟子牛肉馅饼。本宫得吃饱了才有力气应付她们。” 　　过去有宣嫔挡着，而如今只有自己出面喽。别看宫里明面上气氛不错，实际上谁前一天受了宠第二天定然得被眼刀子剐上片刻，当然比如宜嫔之类根本不怕的，就会直接反驳……那当天可就有热闹可看了。 　　喜欢当猹却不想当瓜的万安然很忧愁，偏偏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准备干了。 　　听万安然这么一说海桃等人也是表情一肃，这边伺候她梳妆打扮，那边去准备膳食——亏得万安然拦住。她哭笑不得：“装那么华丽做什么？还以为本宫跑去炫耀，就那套藕荷色的就是。” 　　主要还是要吃饱。 　　万安然端着面条美美的吃了一大碗，膳房里还送来一盏豆浆，陪着牛肉馅饼味道也很是舒适。 　　吃饱喝暖，万安然打起精神朝着坤宁宫而去。意外的是今日居然没人顾得上自己，甚至平时看对自己颇为冷淡的惠嫔都凑了过来，一脸兴奋的低语：“琪嫔，你知道吗？” 　　“嗯？” 　　“你怎么连这都不知道？”惠嫔一脸嫌弃，不过显然说瓜的心思此刻占据上风，她兴冲冲的低语：“佟贵妃今日要来请安！” 　　哎呀！？ 　　万安然登时摇身成猹，悄声低语：“贵妃的病好了吗？” 　　惠嫔意味深长：“是不得不好了。” 　　宜嫔也凑了过来：“听说佟佳氏想送人进来呢。” 　　万安然扬了扬眉。 　　她颇为意外：“佟佳氏里还有适龄的姑娘吗？” 　　宜嫔白了她一眼：“就算没有，也可以从旁选的嘛！” 　　宜嫔没说的是比如琪嫔又比如彻底落寞的乌雅答应，原本也都是佟佳氏的备用手段。只是琪嫔因祸得福，而乌雅答应则是跌入泥潭，眼瞅着未来也没了。 　　反正无论怎么说。 　　佟贵妃复出那是铁定的事情了。 　　等到诸嫔和贵人们到齐，众人表情也都是古怪万分，在翘首以盼之下一个瘦削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两名宫女扶着佟贵妃走入室内。 　　她穿着一身杏白色的宫装，只略施粉黛，眼下微微泛着青色，脸色苍白，下巴尖尖，只有唇上有一抹红色，静静伫立在门口时，让人总觉得她犹如泡沫般纤细脆弱，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在原地。 　　原本兴奋的讨论声逐渐消失。 　　诸嫔和贵人们起身蹲福一礼，齐声喊道：“嫔妾给贵妃娘娘请安。” 　　佟贵妃柔声道：“诸位妹妹请起。” 　　她莲步轻移直入殿内，脆弱窈窕的身子颤颤巍巍，要是有男子在场或许会心生柔软，可谁让在场皆是宫妃，倒有人怀疑佟贵妃这是装模作样来着。 　　万安然在一旁看着，却觉得佟贵妃像是变了。不光是身体上的打击，更像是心理上受到的摧残，想想十二阿哥压根不是贵妃所出，倒是让人升起一丝同情。 　　贵妃坐下片刻便传来皇后驾到的通报声，钮钴禄皇后一身华服踏入殿内，请安礼毕她第一件事便是看向佟贵妃：“妹妹身体虚弱，要什么药材尽管和宫里提。” 　　佟贵妃恭谨应是。 　　对于佟贵妃的复出皇后显得很是淡然，也压根没有挑刺的模样，只让安嫔等人遗憾不已。 　　最重要的是康熙也来了。 　　望着犹如枝头上盛放的杏花，柔弱到无法经受住微风摧残的佟贵妃，他的声音分外柔和，似乎不敢动用一分力气：“贵妃身体不适，怎么不在承乾宫里好好休息？” 　　佟贵妃微微垂首。 　　她声音里微微有些哽咽：“臣妾谢皇上关心，臣妾因病以至于一直没来给姐姐请安，为此臣妾一直内心不安，如今病情好转理应第一时间来给姐姐请安才是。” 　　顿了顿她微微抬头。 　　佟贵妃含羞带怯，黛眉似蹙非蹙，黑眸含情注视康熙：“皇上，也是，如今天干物燥定要注意身子，以免劳累生病。” 　　先是说明自己身体不适，其次再说明自己撑着病体来给皇后请安，最后又借由生病之事劝慰皇上。 　　佟贵妃的一番操作行云流水。 　　万安然看得啧啧称奇，至于其余宫妃脸色都是淡淡的。 　　康熙颔首：“贵妃说的是。” 　　紧接着他吩咐宫人：“贵妃见不得风，你们送贵妃回宫里修养，等身子养好再来给皇后请安也不迟。” 　　宫内一片沉寂。 　　佟贵妃猛地抬头，一双眸里满是惊愕。康熙却似并无察觉，只是握了握她的手：“回头朕再去承乾宫看你。” 　　听着倒全是照顾。 　　只是佟贵妃心里隐隐发寒，皇上不是应该将自己揽入怀中轻声安慰才对吗？ 　　却不知康熙想的很简单。 　　既然养病那就得养好了，这半好不好的时候出来万一病又复发怎么办？更何况贵妃还有花癣病，如今春日花粉交界之际，还是在殿内好好休息才是。 　　佟贵妃一脸震惊。 　　在她的眼中皇上的答复像是一下又一下重重的耳光，直让她眼冒金星，头晕脑胀。 　　直到走出宫佟贵妃都没有回过神。 　　她眼睛里满满都是震惊和愕然，回到承乾宫便扑入兆嬷嬷的怀里痛哭一场。 　　表哥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子对自己？ 　　并不知晓发生什么事的兆嬷嬷手足无措，而坤宁宫里看出皇上心思的钮钴禄皇后笑而不语，她才没这个精神去提醒贵妃。 　　送走贵妃以后，康熙也说起正事：“朕打算过两日前往西苑，狩猎踏青，皇后也准备准备将诸人一起都带过去吧。” 　　踏青！狩猎？ 　　别说皇后露出喜色，除去已经知道此事的万安然以外宫妃们的脸上也齐齐露出欢喜之色。 　　别看西苑距离紫禁城很近。 　　就像是隔了一道宫墙的景山一样，宫妃想要前往也是困难重重，更何况是好好去踏青玩耍和放风筝呢？所有人仿佛忘记了佟贵妃这件事，热火朝天的讨论起踏青之事。 第六十五章 不约。 　　离开坤宁宫的宫妃们像是四散而开的鸟雀, 三三两两，叽叽喳喳的往各自宫里走。一想到过两日要到西苑玩耍，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万安然和宣嫔手挽手走在一起。 　　这也是过去所不能的, 就像是万安然很想和那拉贵人说话，但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只能和那拉贵人交换个眼神, 然后和宣嫔说说悄悄话。 　　宣嫔拍拍她的手：“回咸福宫就好。” 　　只是踏入咸福宫里，万安然反而越发惆怅了。明明离开这一点时间, 整个咸福宫就变得陌生许多，就连嬷嬷宫女的态度也变得和气寻常…… 　　宣嫔瞧着万安然的模样就好笑。 　　她拉着她坐下，笑吟吟的吩咐：“还不赶紧去取芸豆卷过来？” 　　万安然露出笑靥：“咸福宫的芸豆卷可是一绝。” 　　宣嫔含笑颔首。 　　她伸手戳戳万安然的脑门：“可不是？经过咱们琪嫔的嘴，芸豆卷的美名各宫都知道了。” 　　喝茶吃吃点心。 　　放松下来的三人也谈起去西苑的事。宣嫔眸里闪过一丝怀念：“说起来, 本宫那时候还说要带你去打狍子, 结果一直都没有成行, 这一回也终于能和你一同去打打狍子了。” 　　说起狩猎万安然心里一咯噔。 　　她脸蛋皱成一团：“细细数来，我也好些年没有骑马了。” 　　实际上辈子一回都没骑过。 　　想到这里万安然都有些心虚, 到时候真要骑马的话自己还能骑吗？她吞了吞口水，心里七上八下的直打鼓。 　　说起骑射宣嫔登时也来精神了。 　　她眉飞色舞：“到时候不会我来教你, 想当年我可是科尔沁里数一数二的骑射高手, 还得过好几回的头等呢！只可惜——” 　　宣嫔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 　　想到自己也入宫数年, 她勉勉强强的笑着：“指不定我和你一样, 都要从头学起呢。” 　　倒是勾起宣嫔的思乡情。 　　万安然登时有些坐立不安, 赶紧转移话题：“说起来万黼那时候还说要抓狍子，啧啧看来还是我快他一步。” 　　一边说她一边还挤眉弄眼。 　　宣嫔和那拉贵人被逗得笑出声，还来不及说话外头就响起熟悉的声音。万黼一边往里走一边抱怨着：“还没进宫里就听见鸟雀叽叽喳喳没完没了，我还在想是谁来了，原来是琪母妃。” 　　这是嫌弃万安然啰嗦呢。 　　那拉贵人瞪了万黼一眼：“说什么话呢？还不赶紧给宣母妃和琪母妃请安？” 　　万黼乖乖请了安，就是一双眼睛还瞪着万安然。 　　你瞪着我我也瞪着你。 　　非但瞪着万黼, 万安然还要朝他做个鬼脸：“你瞧着，到时候琪母妃我非得射中三只狍子，一只做萝卜炖汤，一只做狍子肉肠，还有一只切成肉糜加蜂蜜和糖做成肉干。” 　　万安然晃动着手指。 　　她哼哼一声：“万黼想吃吗？” 　　万黼长长叹了口气。 　　他板着脸摇头晃脑，看着十足十的老气横秋：“琪母妃也是有孩子的人了，怎么还和小孩子计较。” 　　这意思吃还是要吃的。 　　毕竟琪嫔会吃这件事，在宫里是人尽皆知。既然有这样的好机会，错过的人才笨吧？自认为不是傻瓜的万黼厚着脸皮思考。 　　万安然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伸手捏捏万黼软乎乎的脸颊：“想吃的话就说出来？” 　　原本万安然还以为万黼这小子会很有骨气，没想到他毫不犹豫，双手合十：“拜托琪母妃，请不要忘记我的那一份！” 　　活脱脱的小馋猫。 　　不止这样，万黼还接着补充：“加上乌库玛嬷和皇玛嬷，皇额娘、汗阿玛、太子哥哥和大姐姐的份……三头狍子够不够啊？” 　　好家伙！ 　　三头狍子还没打到，就全数都被他给记挂上了，三人被逗得笑出声，满屋子都是一片欢声笑语。 　　过了两日，除去被皇上要求在宫内静养的佟贵妃以外，大小宫妃们齐齐登上马车前往西苑踏青，身为主位宫妃的万安然也荣获单独一辆马车。 　　宫妃的马车宽阔舒适。 　　车厢内垫着厚厚的毛毯，踩上去脚感舒适的同时也减轻了车厢的震动。 　　更重要的是马车非常奢华。 　　固定的小桌上摆着酥点和果茶，桌椅下方有几座可以拉出的抽屉，一个摆着各色杯具和碗筷，一个摆着香皂和各式熏香，一个放着几册书籍，一个放着毛毯外衫……甚至马车上的只有一小部分，更多的则在随后的马车之上。 　　无论任何，只要宫妃需要的内务府都会准备齐全不说，还会按照宫妃的需求进行细致的调整。 　　比如像是万安然还带着年幼的小毛桃，因此她的马车里甚至还固定着一座小摇篮供十一阿哥使用，至于各种皇子用的器物人员，则由另一座马车进行安放。 　　不过就是去西苑罢了。 　　万安然环视马车里的诸物，忍不住想着要是去南巡或是去蒙古，又得是如何的景象？就在她想入非非的时刻，身上的马车缓缓一动，紧接着向前驶去。 　　原本万安然还以为马车会颠簸起伏，指不定得闹一个晕车，还特意带上了去年剩下的清凉油，却没有想到一来马车着实舒服，二来马车行驶的极为缓慢，只是从紫禁城到西苑也足足折腾了快一个时辰。 　　就这走走停停的速度，能晕车那也得有本事……好吧。等下了马车望着数名花容失色，弱柳扶风的宫妃，万安然忽然觉得难不成是自己太‘强壮’了？ 　　万安然看了眼憔悴的诸人，她心里油然升起一丝怜惜之情。康熙后宫人丁不少，环肥燕瘦花表一支各有风采，只可惜大多数的宫妃都等不到康熙，只得慢慢在宫室里等到花落时期。 　　越想越是这个理。 　　万安然索性使着海桃将自制的清凉油送上前去，让诸位晕车的宫妃们用一用。 　　海桃应了声。 　　不过她还没过去，旁边的宜嫔就乐得笑出了声。她擦了擦眼角的泪珠，挽住万安然的胳膊：“我的好妹妹，你可千万别让宫女去做这事。” 　　万安然面露疑问。 　　宜嫔带着三分讥嘲三分不屑四分冷漠扫了眼那些宫妃，拉长了调子缓缓说道：“妹妹还以为他们是真晕车了？就这慢的和龟爬的速度还能孕育龙嗣？倒不如回紫禁城里躺着罢了。” 　　话里的意思是这些人都是装的？ 　　万安然满脸愕然，这一回她细细看去果然不少宫妃面露尴尬，若无其事的站直了身体。当然也有不少人还咬着唇瓣，由宫女扶着才能支棱住的模样。 　　宜嫔啧了一声。 　　她摇摇头：“琪妹妹，你这好心小心被人怨恨上，又或是被人缠上呐！” 　　万安然若有所思。 　　至于宜嫔目光一转，她甩着帕子给皇后蹲福一礼，捧着脸叹气：“皇后娘娘，妹妹心善瞧不得这些妹妹撑着病体还要来伺候皇上，这万一不小心将病染给皇上那可怎么办是好？妹妹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皇后娘娘做主让这些妹妹回去歇息吧！” 　　刚才还病恹恹的呢。 　　宜嫔的话音刚落，这些个小宫妃一个个支棱起背脊，状若无事，脸皮之厚让万安然也是叹为观止。 　　万安然哭笑不得。 　　合着这也是表演的一种技巧，只要能让皇上注意到，答应常在乃至于贵人们什么都能尝试。 　　皇后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她心情不错，也乐得顺宜嫔的心意，使着周嬷嬷过去好生训诫一通。 　　周嬷嬷本就看这些造作的小宫妃不顺心，得了皇后娘娘的旨意以后，她更是气势汹汹的上前，拐弯抹角的把几名小宫妃训得要哭不哭。 　　好处也是有的。 　　一直到分配居所，所有人都是老实拘束，没有再出毛蛾子的人。 　　万安然早和宣嫔约定好要一起，两者说说笑笑。偏偏尚未等她们离去，只见妙常在匆匆迎上前，朝着万安然蹲福一礼：“婢妾给琪嫔娘娘请安，给宣嫔娘娘请安。” 　　宣嫔皱了皱眉。 　　嫔位也有排名，比如安嫔为首，宣嫔为末，而琪嫔作为最后册封的则应排在宣嫔之后才是。 　　妙常在这前后顺序的变动，摆明了目标直指琪嫔。万安然面色微肃，对于妙常在她并不熟悉，只记得头回与乌雅氏见面时她好歹还帮了忙，因此万安然勉勉强强还是给了回应：“妙常在有何事？” 　　结果开屏雷击。 　　妙常在直接来了一句：“姐姐孤身一人，许是有些寂寞。” 　　万安然：……？？？ 　　她一脸愕然，全然没觉得自己哪里寂寞了。其他不说光是自己屋子里就有海桃紫苏橘白等人，哪里是只有一个人？更何况还有宣嫔等人一同说笑，这妙常在说的真是自己？ 　　还没等万安然说话就见妙常在深深一个蹲福：“婢妾有一个请求，还望琪嫔允许。” 　　万安然心里一咯噔。 　　她面色不变，心里却是明白妙常在的打算。西苑的安排和紫禁城大同小异，同个宫室的宫妃除非另外提出要求，那便是跟着主位一起住。 　　而如今佟贵妃不在。 　　承乾宫里的妙常在就成了孤寡单人，现在提出请求还用二话？万安然瞬间一激灵，她的嘴巴开合，迅速在妙常在说话之前抢先说道：“等等等等等！本宫非常有人缘，咱们不约，绝对不约！” 　　说完万安然拉着宣嫔直接走人。 　　带个妙常在一起住，她又不是疯魔了！万安然迈开大长脚刷刷刷刷往前走，一口气就将妙常在远远甩在后头。 　　等她气喘吁吁的停下，宣嫔也捂住肚子笑岔了气：“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被狼追着跑呢！” 　　万安然一脸沉重。 　　她心有余悸：“可不是嘛？要我说妙常在可比狼都可怕！”其他不说，跟着自己一起来的还有小毛桃呢！ 第六十六章 西苑。 　　万安然的小心谨慎让宣嫔难得对她刮目相看：“你啊也终于有了点当额娘的样子了。十一阿哥年幼, 妹妹你是要谨慎为上，天知道妙常在心里是藏着什么。” 　　宣嫔乐得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宫妃，万安然深以为然。在咸福宫里她可以放宽心思, 而独居储秀宫后万安然处事也逐渐郑重——除去折腾大肠那回事以外。 　　万安然心虚一瞬。 　　紧接着她面容一肃，慎重点头：“宣姐姐就放心吧！” 　　两人既然已经走远, 便在园子里走了片刻。比起除了院子和御花园甚至连棵树都难得一见的紫禁城，西苑可谓是步步是景。 　　甚至还有码头和小船。 　　万安然眼前一亮, 三步并两步小跑上前，朝着宣嫔招手：“宣姐姐，快看还有小船呢！” 　　随后她回头询问：“能坐吗？” 　　小太监连连点头：“当然可以，没问题的琪主子。” 　　万安然刚想夸赞一声机灵。 　　她看了小太监一眼, 没忍住惊咦一声：“我记得你是……石顺？” 　　石顺连连点头。 　　他难掩激动之色, 几乎是哽咽着回答：“奴才正是, 没想到没想到琪主子还记得奴才……“ 　　“你不是在景阳宫做事？怎么到西苑来了？”万安然询问。 　　西苑可不像是紫禁城。 　　没有主子到来的时候，这里的宫人除去洒扫以外还得割草喂养牲畜, 疲累的同时吃食住宿和俸禄上都远不如宫里。 　　要说景阳宫算不上好去处，这西苑那就是越发糟糕的地。 　　石顺苦着脸：“回禀琪主子, 景阳宫如今正在修缮, 奴才就被送回内务府另派……一来二去就到西苑来了。” 　　说白了就是没钱没人。 　　景阳宫里出来的人, 其他地方塞不进那就沦落到西苑去, 没去景山洒扫就算不错的了。 　　万安然心里复杂。 　　石顺倒也开朗, 很快就把这事抛在脑后：“不过西苑也好，大家伙没这么多纷争，也是清净。还有大花和二花在这边也过得不错。” 　　大花和二花就是景阳宫里的猫。 　　许久没去景阳宫万安然自然也这么久没有见到，闻言她眼中一亮：“大花和二花也在？” 　　石顺笑着点头。 　　万安然也乐了：“回头抱到我屋里来，我也好久没见着它们两个了。” 　　石顺哎了一声。 　　他手上动作不停，嘿咻嘿咻将小船拉了过来：“宣主子、琪主子, 小心往上走。” 　　西苑风景处处优美。 　　乘坐在小船上，晃晃悠悠行驶在湖水之中。望着绿油油荷叶初生的水面，万安然嘟嚷着：“要是再热点来就好了。” 　　宣嫔光是看了眼就知道她的心思：“你是不是想着就可以做素炒藕片、糖醋藕片、香煎藕饼、糯米藕或者是炸藕丸子？“ 　　宣嫔麻溜的报出一串菜名。 　　她双手抱胸，居高临下睨着万安然：“你说是不是？” 　　万安然严肃摇头：“错错错。” 　　在宣嫔疑惑的目光中她摇摇手指：“妹妹我想的是糖粉莲子、莲子牛乳糕、莲子粘豆包、桃胶莲子炖奶……” 　　“这和我说的有什么差别？” 　　“差别可大了！”万安然哼唧一声，她眼珠子一转：“石顺，石顺，把船划过去让本小主收点荷叶。” 　　“要荷叶做什么？” 　　“回头咱们做荷叶饭、荷叶糯米炖排骨、荷叶炖滑鸡……还可以晒干点叶子做荷叶粽子怎么样？” 　　宣嫔扶额叹气。 　　瞧着万安然麻溜的采摘莲叶，宣嫔想了想顺手也采摘起来。 　　嗯，你们不要弄错。 　　她这只是为了加快速度，免得旁人发现丢脸，绝对不是想着也要自己吃的那一份哦：） 　　薅完荷叶，万安然和宣嫔也施施然上岸了。嘱咐石顺别忘了把大花和二花送来以后，万安然欢欢喜喜抱着荷叶回了院子。 　　光是晒干叶子就好一番折腾。 　　万安然、宣嫔和那拉贵人忙忙碌碌，另一边康熙也召集朝臣，难得办了一场踏青盛宴。如今三藩之乱战局稳占优势，更有步步紧逼，直捣黄龙之势，康熙也难得悠闲的放下大事，决定要好好享受这难得的踏青。 　　盛宴暂且和宫妃等人无关。 　　她们纷纷用上最好的美容利器，敷脸按摩之后更是早早睡觉，准备从第二天开始要以最佳的容貌和姿态进入这一场没有硝烟的战斗之中。 　　至于万安然。 　　她细细清点着荷叶的数量，清洗去除有虫害的叶片以后，准备明天起开始制作美食。就在此刻，小太监石顺也将大花和二花送了过来。 　　大花和二花比以前要瘦一圈。 　　它们双眼明亮，精神十足，不过看到万安然时脾气和以前一般，即便被万安然搂在怀里逗弄，也只发出软软的咪呜声，乖巧可爱极了。 　　万安然还把猫猫挪到毛桃面前。 　　她挥舞着手：“毛桃，这是猫猫哦，喵呜~！” 　　狗派胤禛冷酷无情。 　　他懒懒的收回目光，顺带还翻了个身用屁股对着万安然和猫。 　　大花喵呜一声。 　　它从万安然的怀里一跃而下，小jiojio恰好落在胤禛的面前。猫猫软软的小脚看着很好捏，胤禛下意识伸手搭在上面。 　　大花抽出脚掌。 　　它冷酷无情的搁在胤禛的手上。 　　胤禛抽出手。 　　他也坚定不移的要搁在猫猫的脚上。 　　一人一猫莫名展开斗争。 　　万安然看着可乐，吩咐宫人照顾毛桃以后整理起乱糟糟的荷叶，等她将大半东西准备齐全以后，回头打算看看毛桃时，发现毛桃抱着大花，背后粘着二花，一人二猫已经陷入沉沉的睡眠之中。 　　万安然捧着脸颊。 　　觉得除去练字，她也应该开始练习画画了吧？否则这么可爱的场景怎么留下做纪念呢？ 　　西苑里最近热闹非凡。 　　不过一切似乎和万安然、宣嫔和那拉贵人无关。 　　正当宫妃们铆足劲，各自想着如何借此机会博得皇上注意，万安然三人选择做了一桌子荷叶大餐，然后美美的用上。 　　当宫妃们花枝招展，试图博得皇上宠幸的时候，万安然三个忙着撸猫，顺带开始晒荷叶。 　　当宫妃们各显神通，只差拼个你死我活的时候，万安然三个抓紧开始包荷叶粽，里面还不能少了太皇太后、皇太后，皇上和皇后娘娘的份。 　　当宫妃们…… 　　包了好几天粽子的万安然、宣嫔和那拉贵人决定难得也要放松放松，因此她们一同前往昭祥苑观赏动物。 　　这里乃是饲养各种动物之地，简单来说也可以想象成清宫里的动物园。不过因为更凶猛的狮虎放在虎园内，因此昭祥苑相比要来得冷清得多，皇上宫妃等主子们极少出现在这里。 　　难得见到两位嫔主子驾到，昭祥苑的饲养太监们是拿出以一百分的精神，铆足劲要伺候的周周道道。 　　一入昭祥苑，饲养太监便带着三人至一小广场内。刚刚落座，便有数只猴子蹦上台来，在阵阵锣鼓声中，它们或是做鞠敲鼓，或是蹦跳攀杆，机敏灵活，憨态可掬的模样让万安然三人发出阵阵惊呼。 　　接下来还有顶着小帽子的黑熊在高凳上翻滚跳跃，节目之精彩不亚于后世的驯兽表演。 　　甚至不止是动物，紧接着上来的是一群小太监，先是一连串的前后空翻，紧接着又是一个个高叠起来，动作之灵活让人瞠目结舌，身体之柔弱更是难以想象。 　　万安然三个拍得手掌都快疼了。 　　细细了解才知道驯兽表演太过危险，因此除非皇上允诺，又或是像万安然等人一般到昭祥苑来欣赏，平日里他们也是无法到宫里各处表演，收入可谓惨淡。 　　昭祥苑的太监们也不服输。 　　这不，他们寻了一批小太监演练——只可惜这事早有分工，愣是练习这么多回还是头一回表演呢。 　　瞧着分外卖力的小太监们，万安然特意赏了两个大大的荷包，乐得他们连连磕头。其余太监们也是分外殷勤，领着万安然和宣嫔往里面走。 　　除去驯兽以外，里头就是清宫的动物园了。各式动物被安置在铁笼之中，从狮虎到黑熊，从金钱豹到兔狲猞猁，从火狐狸到藏狐……堪称是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尤其是一黑白相间的动物更是让万安然挪不动脚，她双眼大睁，呼吸都仿佛在瞬间停滞。万安然三步并两步的走到栏杆边：“这是……熊猫？” 　　饲养太监啊了一声。 　　他赶紧介绍着：“这是猫熊，也有人叫它竹熊，百姓们喜欢叫其食铁兽，此牙齿锋利，甚至能将铁锅都咬破呢！” 　　嗯嗯，那就是熊猫！ 　　万安然目不转睛盯着熊猫，这脚丫子都舍不得迈开了。宣嫔兴趣缺缺，完全不懂琪嫔到底在激动什么，不就是黑白相间的熊吗？ 　　饲养太监犹豫了下。 　　然后他小心翼翼的问道：“琪嫔娘娘若是喜欢，要不要抱抱看幼崽？” 　　万安然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整个人都僵硬在原地，瞳孔震动不已。万安然捂住胸口，觉得自个儿的心脏都要蹦出去，声音更是颤巍巍的：“小，小，小熊猫？” 　　“没错。”饲养太监点点头。 　　“我……嘶……我当然要！”万安然嘴唇哆嗦，良久才斩钉截铁的蹦出四个字。 　　饲养太监应了是。 　　他匆匆离开，半盏茶不到的时间便提着一个竹篮出现在两人面前。 　　万安然低头看去。 　　竹篮的软垫子上一只毛绒绒的小家伙正在酣睡。它小小的圆滚滚的像是个黑白色的毛球，真是……真的熊猫啊！ 　　万安然觉得自己的脚都像是踩在云朵上那样轻飘飘，她傻笑着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摸上小熊猫的背脊。 　　软乎乎的热乎乎的。 　　这里，大约，就是，天堂吧？ 第六十七章 练马。 　　抱上熊猫以后, 万安然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彻底圆满。她轻轻抚摸着黑白相间的小熊猫，彻底忘记了宣嫔和那拉贵人的存在。 　　什么去虎园看看老虎，什么去梨园竹圃欣赏花卉, 这些和她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一切的一切都被万安然抛在脑后。 　　她的眼里现在只有小熊猫，黑白相间的颜色一级棒, 手感更是一级棒，苏醒时发出的嘤嘤声也是一级棒！万安然小心翼翼的捧着小熊猫, 唯恐自己一不小心就让这后世的国宝落在地上。 　　周遭宫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琪嫔兴奋的模样让他们暗暗腹诽不已，甚至有一瞬间都怀疑这竹熊是不是什么独特的存在，或者是他们搞错了？否则琪嫔为何会这么喜欢竹熊？ 　　在四川等地，竹熊的数量可是高居不下。因为他们体魄强大（毕竟是熊）, 牙齿锋利（连铁锅都能咬出一个坑）, 因此就算经常闯荡进农户人家偷吃食物寻常百姓也拿它没办法, 唯一庆幸的是它本身攻击性不太强，加上又以素食为主, 所以也是四川等地颇为常见的野兽。 　　昭祥苑里放置着来自五湖四海的动物，甚至还有从海外千里迢迢运来的几只稀罕动物, 像是竹熊之类也就是凑个数。 　　宫人们望着兴奋的琪嫔那是啧啧称奇, 着实有些莫名其妙。 　　饲养太监也是如此。 　　虽然不知道琪嫔为什么会喜欢小熊猫, 但是他也立刻想出一个讨好的办法。饲养太监微微弯下腰：“琪主子, 若是您喜欢的话可以将小竹熊抱回去养上个一段时间。” 　　“养, 养熊猫？”光是听到万安然都觉得自己要晕过去了。 　　“没错。”饲养太监恭恭敬敬的回答：“琪主子喜欢的话可以在西苑里养上半个月一个月的，等您要回紫禁城的时候再将竹熊送回来昭祥苑就行了。” 　　饲养太监的算盘打得啪啪作响。 　　如果琪嫔愿意带走小熊猫，那就可以顺势送几人到院子里伺候小熊猫。要是宫人能入琪嫔的眼，轻则多拿一些赏钱重则回到紫禁城里也说不定。 　　想想饲养太监都内心火热。 　　只可惜万安然的话语立马打破了他的心思，万安然直接摇头：“幼崽啊，还是应该和母亲一起生活才是。” 　　更何况大熊猫还是野生的。 　　要使自己凭借意识喜欢就把小熊猫带走, 以后送回来的时候，小熊猫还怎么和大熊猫相处？万一闹出什么悲剧，自己怎么对得起国宝呢。 　　另外万安然觉得要是自个儿养习惯了，只怕根本就舍不得把熊猫送回来，到时候应该怎么办呢？ 　　紫禁城里养猫都是一件需要登记且经过审核的，更何况是养一头熊。只怕到时候，情意再深养大的熊猫也只会送回来。 　　饲养太监有些讪讪然的。 　　宫里头的主子们居然还会想到这上面？这倒是让他有些惊讶。过去也不是没有主子看上过什么动物，玩过一段时间再丢回来也实属正常，至于动物后头变成什么样……？ 　　那谁知道？ 　　就像宫里还有宫妃喜欢幼猫，每只猫就从一两个月养到八九个月一岁的，然后就丢给猫狗房了。 　　饲养太监的心思万安然不得而知。 　　或许是交谈声太响，又或是时间到了想吃饭，竹篮的小熊猫像颗黑白相间的糯米团子一样，轻轻动作起来。它两只胖乎乎的小爪子搭在竹篮边缘，半点不害怕的试图往外翻。 　　万安然吓得魂飞魄散。 　　她赶紧揪住小熊猫的后脖颈，像是拎猫般抓住它。小熊猫半点也不怕人，甚至还把胖乎乎的大脑袋往万安然的怀里扎，可爱程度…… 　　那不是直接爆表了吗？ 　　万安然身后都冒出无数小花花了，她抱着小熊猫怎么也舍不得撒开手。看着小熊猫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小熊猫……额，小竹熊现在吃什么？牛乳吗？” 　　饲养太监点点头。 　　万安然眼前一亮，兴奋的询问：“那本宫能不能喂喂竹熊？” 　　“当然没问题。” 　　“不行。”在一旁的宣嫔直接了当的拒绝：“竹熊再是温顺也是熊，喂食的时候要是出个好歹那可怎么办？” 　　那大爪子。 　　一下子就可以把琪嫔的小命去个大半。 　　万安然嘟着嘴。 　　饲养太监笑着解释：“宣嫔娘娘放心，大竹熊奴才也不敢让琪嫔娘娘进去，顶多是隔着笼子递胡萝卜竹笋什么的。至于小竹熊还在喝奶呢！” 　　万安然点头如捣蒜。 　　宣嫔扶额叹气：“本宫就不懂了，这竹熊哪里特别了？要本宫说大花和二花可爱多了。” 　　才不一样！！ 　　猫猫是很可爱，可是与熊猫比……对不起猫猫，你们实在比不过啊QAQ 　　万安然欢欢喜喜的跟着饲养太监走了，近距离观赏小熊猫喝奶的场景……咳咳，那实在是太幸福了，万安然捧着脸颊觉得自己每天看也能看不腻。 　　顺带还给大竹熊也喂喂点心。 　　还别说昭祥苑里的动物吃食都比仆役太监们要来得好。 　　比如像是熊猫，在园内还特意为其栽种了数种竹子不说，每日还有其余新鲜水果和肉食。苑内两只熊猫的精神状况都不错，也不怕人，即便万安然递给它竹子，熊猫也是欣然接受。 　　至于幼崽…… 　　就连饲养太监都没忍住吐槽：“竹熊幼崽太小，大竹熊也不太爱管以至于都要咱们几个来喂养，天天喝盆盆奶大一些才能让加点新鲜笋叶竹笋什么的。” 　　万安然只能说羡慕两字。 　　直到天色渐晚，万安然都不愿意离开，还是宣嫔实在看不下去，强行把她给拖走的。 　　在接下来的几天内，看不腻的万安然也是天天来昭祥苑报道。 　　至于其他的事情都全部被女主抛到了脑后，你想想看有什么东西能比大熊猫来的更值得注意的呢？ 　　没有，没有，没有！ 　　没有个头！拉住万安然的还是宣嫔。 　　眼看着琪嫔又要去昭祥苑看熊猫，宣嫔赶紧使人拉住她：“别忘了咱们到西苑来的目的，皇上可是已经下旨过些日子就要狩猎的，你还记不记得这件事？” 　　万安然：…… 　　当然不记得了。 　　别说骑马狩猎带三只狍子回去，就是连小毛桃都快被万安然给忘记了。再是想去继续撸熊猫，万安然此刻也是面上一肃，决定等狩猎结束……不，等明日再去撸熊猫吧。 　　对不起我的小熊猫。 　　妈妈明天就来探望你们。 　　万安然打定主意。 　　她赶紧挽上宣嫔的胳膊：“宣姐姐，事到如今也只有你能救我了。” 　　“也只有到这时候，你才知道说着话。”宣嫔睨了她一眼，摇摇头：“走吧，去皇太后那！” 　　要是宫妃狩猎之事，最为高兴的还有皇太后了。毕竟她作为皇帝嫡母，实际上也未满四十岁，尚且是精神充沛的岁数。 　　待皇帝带着朝臣宗室狩猎之后，皇太后的兴致已是越发高涨，眼看琪嫔、宣嫔和那拉贵人到来，脸上便洋溢起满满的笑容：“哀家正等着你们你。” 　　和皇太后在一起的还有宜嫔。 　　居然让皇太后提前到达，万安然三人自然是诚惶诚恐的道歉。皇太后倒是不以为然，叫起之后便询问三人的喜好和习惯。 　　宜嫔早有准备。 　　她乌黑油亮的长发扎成麻花辫，一身火红色的骑装更显英姿飒爽。宜嫔翻身登上一批火红骏马，脚下一点马腹，胯下的火红骏马便嘶鸣一声直直窜了出去。 　　宣嫔也不服输。 　　她的目光落在另一匹枣红骏马之上，双手一撑就直接跃上马背，轻叱一声骏马飞身而出，追着宜嫔的火红骏马飞驰而去。 　　万安然和那拉贵人张大了嘴。 　　两人可没胆量这般做，直接将视线投向后头略矮小一些的马匹上。 　　皇太后指着其中一匹白马：“珍珠性格温柔，那拉贵人可以试试看。” 　　珍珠马如其名。 　　它浑身上下雪白如雪，身上是半根杂毛也没有。白马长长的鬃发飞扬，在阳光下光晕流转，那拉贵人只看了一眼便立刻心动。 　　她低声应是。 　　那拉贵人在两名女伴的陪同下试着翻身上马。 　　眼看那拉贵人也开始练习，落在最后的万安然也有些急了。她左看右看，最后目光落在一头浑身漆黑，唯独四足踏雪的马匹身上。 　　万安然从篮子里取出一根胡萝卜，小心翼翼的递到黑马的嘴边。黑马对突如其来的殷勤很是不屑一顾，鼻子喷喷气就哒哒哒的溜到一边。 　　万安然就有逆反心思，你不喜欢我？我还非得喜欢你！踏雪黑马走到哪里，她也非得跟到哪里，一前一后跟了许久许久。 　　许是黑马也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人，又或是万安然提供的胡萝卜非常得它的欢心，反正隔了一刻钟的时间，黑马也就勉勉强强的让万安然上去了。 　　坐在马背上的感觉……嘶。 　　万安然浑身僵硬，牵着缰绳的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就这架势还打算打猎射狍子？骑着枣红大马小跑过来的宣嫔看着都是哭笑不得。 　　她使人牵着马绳，拉着黑马缓缓在草地上溜达起来，待琪嫔身体逐渐放松才示意她跟着自己一起。 　　万安然：…… 　　一，一，一起什么？ 　　宣嫔：………… 　　琪嫔眼中的惶恐让她嘴角抽搐：“还能做什么？跑起来。” 　　万安然陷入沉默。 　　良久以后她选择翻身下马，哈哈一笑：“妹妹我……先去练习下射箭吧QAQ” 　　骑马的难度也太高了。 　　万安然决定将打三只狍子那般光荣的任务交给宣嫔和那拉贵人。 第六十八章 宜嫔怀孕。 　　临阵脱逃的还有那拉贵人。 　　她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倒是摇摇头：“几年不骑马, 这身子早已熟悉了舒舒服服的马车，想要捡起骑射太难了。” 　　谁能想到尚未选秀之前的自己也是能跟着兄长们骑马踏青，玩耍娱乐的呢？ 　　那拉贵人悠然长叹一声。 　　深宫就如同黄金打造的鸟笼, 将羽翼丰满的她们变成折翼的金丝雀，除去用美妙的歌声侍奉主人以外, 过往在野外生存的能力到早已被抛至脑后。 　　那拉贵人摇摇头不再多想，而是转头询问万安然：“你的射箭如何？” 　　万安然摇摇头：“也就装模作样吧。” 　　两人相视一眼。 　　万安然和那拉贵人同时苦笑一声, 两人的目标从狩猎到三只狍子，到如今只要能在之后的狩猎上不要太过于丢人就是。 　　至于再多的。 　　比如排名前几位，获得皇上夸赞等压根不在两人的考虑之中。 　　万安然摇头晃脑。 　　皇太后倒是乐呵呵的笑着，她非但没有批评两人, 反倒还安慰两句：“哀家也把这骑射啊都忘得差不多了, 没事没事！以后还有的是机会和时间, 咱们现在一步一步的练习，以后再来比赛给大家看看。” 　　万安然笑着点头。 　　不骑马那就来试试看射箭吧。她在几名小太监的指引下拿起长弓, 双手用力将长弓拉开。 　　万安然的额头沁出冷汗。 　　明明小太监送上来的只是六等弓，入手却是无比的沉重, 万安然咬牙用力, 简直觉得自己需要拿出浑身的力气才可以拉开。 　　她长舒一口气。 　　万安然松开弓弦, 然后甩了甩手：“六等弓的分量有多少重？” 　　“回禀琪主子, 六等弓是一力到三力, 琪主子手上的这把长弓大约是一力半。” 　　万安然缓缓陷入沉思。 　　后世一直传诵世宗四力半，并将其视为笑话……嗯。现在看来其他万安然不敢确定，但她唯独可以确定一件事情：自己是绝对提不起四力半的弓的。 　　她咽了咽口水。 　　万安然试探着询问：“那如果要变成四力半，那得要练习多少时间啊？” 　　“四力半？”小太监愣了一瞬。紧接着他委婉的回答：“奴才听说皇上已经下旨为大新造了一把弓箭，已经有四力半了。” 　　万安然：…… 　　要知道大阿哥如今才六岁多，小太监的话只差加一句：琪嫔娘娘您啊没天分！ 　　万安然的脸颊瞬间鼓起来了。 　　皇太后难掩笑意, 伸手戳戳琪嫔的脑门：“就你这三天打鱼五天晒网的架势，还想要立刻能拿起4力半的弓箭？用用你手上的就得了吧。” 　　万安然没好意思说她想的事情。 　　看看自己的废柴程度，甚至万安人还有些担忧起来，也不知道毛桃能不能拿起四力半的弓箭？要是更差的话…… 　　万安然光是想想，就想为未来的小毛桃鞠一把泪。她心里暗暗决定小毛桃长大以后，一定要认真督促他好好锻炼，争取超越四力半。 　　心里转着乱糟糟的心思，同时万安然也再次拿起弓箭开始练习。她用力扯开弓弦，修长的手指搭上箭矢，屏息静气瞄准靶子。 　　只听见弦声一响，箭矢急若流星朝着靶子奔去。光看动作和模样，万安然可以得到满分，问题加上结果却只能给他个零分——箭矢甚至连靶子都没沾到就直接落在了地上。 　　万安然的脸颊越发红了。 　　不信邪的她拿起弓箭又是连射数箭，只可惜最好的那一道箭矢也只是勉勉强强的落在了靶子上，距离红心还有十万八千里。 　　万安然还要再来。 　　这一回拦住她的是皇太后。皇太后拿过万安然手中的弓箭：“看好，哀家就给你示范一回。” 　　话语刚落万安然，只见皇太后浑身的气势瞬间一变。若说平时的皇太后是个和善的中年妇人，那如今她浑身上下所散发出来的气势犹如一位大将军。 　　皇太后腰板挺直，双眸直视前方。她的手臂不过稍稍用力，手持的弓箭便以拉得浑圆。 　　不止是万安然目不转睛的看着，就连那拉贵人和诸多宫人们的视线也齐齐落在皇太后的身上，谁都没有想到皇太后居然会有这样的一面。 　　下一瞬只听见皇太后轻叱一声。见识如电，朝着靶子而去，又狠又重的扎在红心上。 　　连射三箭，皆是如此。 　　万安然的嘴巴张到了最大，她兴奋地跳跃着，用力鼓掌着：“皇太后，您实在是太厉害了！” 　　皇太后轻笑：“这等程度，你多加练习也可以做到的。”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哀家从来不骗人！” 　　万安然兴奋的点点头。 　　她狗腿的凑在皇太后的身边，帮皇太后捏捏肩膀捏捏手：“皇太后您说说要怎么才能办到？” 　　正当皇太后想要说话的时候，她们的身后传来阵阵喧哗声。万安然抬眸往身后看去，只见纵马比赛的宜嫔和宣嫔有了结果，意外的是胜者不是宣嫔而是宜嫔。 　　宣嫔有些遗憾，面上却也坦荡。她笑着朝宜嫔鼓掌，落落大方的接受了自己这一回的失败：“下一回，我可不会输给你了！” 　　宜嫔微微抬头：“下一回我也不会输！” 　　两人目光接触之时仿佛可以听见雷电轰鸣声一般。她们收回目光，宜嫔踢了踢马腹朝着马场边缘小跑而来，恰好停在万安然的跟前：“琪嫔，要不要姐姐我教你两手？” 　　万安然摇摇头。 　　她认真的表示：“妹妹还是先练习练习射箭，然后再学习骑马，一步步来为妙。” 　　反正这一回的狩猎用不上了，万安然也乐的慢慢来，以后的日子还多的是呢。 　　宜嫔本就是想要炫耀。 　　见万安然没给自己这个机会，她撇撇嘴，转身就打算再去跑上两圈。宜嫔铆足劲打算要在狩猎上出出风头，吸引一番皇上的注意力才是。 　　不过她刚刚转身，万安然就惊咦了一声。她的目光落在宜嫔身后，火红色的旗装有一块变得更深，接近于黑色。 　　像是被水渍晕染一般…… 　　万安然心中一跳，下意识冲上前抓住马缰绳。 　　这动作太危险了。 　　枣红色骏马发出受惊的嘶鸣声，幸亏宜嫔动作极快，否则指不定大马一脚飞起将琪嫔踹出去也有可能。 　　即使如此宜嫔也吓白了脸，厉声喝道：“琪嫔！你这是不要命了吗？” 　　万安然原本是三分的怀疑。 　　等到靠近她变成了七分的怀疑，她抬眸看向宜嫔，面色比她还严肃：“要我说是宜嫔你不要命了吧？” 　　“……哈？”宜嫔被倒打一耙反而愣住了。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宜嫔迟疑一瞬再恼火的时候气势明显下降了不少。 　　而发现情况不对的宣嫔也匆匆赶来。 　　她毫不犹豫将信任给了万安然：“琪妹妹，这是怎么了？” 　　万安然压低声音。 　　她看着宜嫔：“你月事来了你都不知道？” 　　宜嫔愣了愣。 　　她下意识开口：“怎么会，我这个月的月事还没有……” 　　宜嫔的声音戛然而止。 　　不是月事的话那会是什么？她僵着脖子低头看去，指尖轻轻触碰，湿润的且带有血腥味…… 　　宜嫔吓白了脸颊。 　　走过来的皇太后脸色瞬间大变，就算没有生育过，她也知道其中的问题。皇太后没有犹豫，立马吩咐宫人将宜嫔扶下来，送去旁边的偏殿休息的同时召来太医。 　　好消息是宜嫔怀孕了。 　　坏消息是骑马让宜嫔的胎相不稳，之后也有落胎的可能，别说是骑马狩猎，宜嫔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躺在床上休息。 　　宜嫔欢喜之余是阵阵后怕！ 　　据御医所说要不是即刻发现，再过上半个时辰乃至一个时辰才发现的话，只怕这一胎也保不住。 　　她有多盼望肚子里的孩子，现在就有多后怕。宜嫔拉着琪嫔的手哽咽不已，说一千遍一万遍都说不尽心里的感激。 　　就连还有两月不到就要生产的郭贵人也是匆匆赶来，深深给琪嫔蹲福一礼：“嫔妾谢琪嫔娘娘救命之恩。” 　　宜嫔的孕事像是一颗石子丢进了湖面，引起层层叠叠的波澜。尤其是宜嫔疑似小产，却恰好被琪嫔发现的事情传开以后，不乏有宫妃暗暗抱怨琪嫔的多管闲事。 　　要知道宜嫔和没多大宠爱的琪嫔不同，堪称是后宫第一宠妃的她怀孕生子，意味非同寻常。 　　此刻安嫔也提出了一个问题：“郭贵人怀孕，宜嫔现在也怀孕了，那岂不是翊坤宫有了两个孩子？” 　　一时间宫内虽然维持着表面的宁静，但是水面下的却是汹涌万分，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的盯着郭贵人。 　　预产期将近，郭贵人的情绪不稳也流露在她的脸上，即便有宜嫔安抚郭贵人也是心事重重。 　　要说郭贵人先前想要一个阿哥，此刻她却暗暗开始祈祷：是个女儿就好了。 　　当然有人抱怨，也有人对琪嫔更赠有好感。比如康熙，比如皇后又比如惠嫔和荣嫔。 　　两人坐在一起说话时也忍不住提到琪嫔。惠嫔叹气：“皇后娘娘的眼光就是比咱们好，说句实话，要是姐姐我发现……我十有八九也不会说出口的吧？” 　　“可不是吗？”荣嫔心有戚戚然。她和惠妃都失去过孩子，知道在冰冷又残酷的后宫里好人的难当，好人的难为，以及好人的难得。 　　两人相识一眼。 　　惠嫔和荣嫔同时觉得，或许琪嫔是个可以好好来往的人。 　　一时间万安然收到了不少邀请的帖子，同时还有不少贵人、常在和答应频频朝着自己打招呼，人缘瞬间好了不知多多少。 　　万安然也乐得打打交道，唯一苦恼的是人来人往间，逗弄熊猫的时间也少了许多。 第六十九章 时间管理。 　　一来二去也快到狩猎会的时间。 　　万安然只能夸皇上精神好, 前一日皇上要携太子与宗室朝臣一起狩猎，等到明日才是侍奉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携宫妃皇子公主们一起狩猎。 　　说到明日的狩猎会宫妃们是群情激动, 宜嫔因孕修养也给了她们一个出头的机会。 　　除去像是万安然和那拉贵人这般着实对狩猎苦手的宫妃以外，其余宫妃眼底都染上了势在必得的火光, 瞧着明日大约会是一场龙争虎斗。 　　惠嫔、荣嫔最近对万安然颇为热情。身为养娃前辈的她们正在热情说着关于皇子们的教育问题，最重要的是其实惠嫔和荣嫔生下五阿哥和七阿哥的时候, 都仅仅是庶妃。 　　当时没有资格抚养孩子的她们，不得不眼睁睁的看着幼子被抱送至宫外，像是五阿哥和七阿哥在毛桃这岁数的时候她们都没有见过。 　　以至于惠嫔和荣嫔看到小小的毛桃，眼眸里就含上了一汪春水, 争先恐后的拿着玩具逗弄着小毛桃。 　　胤禛挥舞着小胳膊小短腿。 　　他不习惯惠嫔和荣嫔的接触, 嘴里吐着小泡泡发出抗议的咿呀声。只可惜毫无力道的小手小脚, 完全抵抗不住众人的袭击，被轮番轻轻摸摸贴贴以后, 胤禛也彻底没了抵抗之力。 　　五阿哥保清和七阿哥安康也凑了过来。保清长得虎头虎脑，骄傲的像是一只小孔雀, 他双手撑在摇篮上, 探头往里一看, 面上隐隐就透露出一丝嫌弃：“这就是11弟吗？他怎么长得跟小猪一样？” 　　胤禛：…… 　　要不是现在他还不会说话, 否则非得上前问个清楚, 自己哪里像小猪了。 　　惠嫔一脸黑线。 　　她伸手敲了敲儿子的脑袋：“胡说八道什么？十一阿哥这是长得健康强壮！” 　　“唉……” 　　“五阿哥，等十一二哥长大了就自然而然就会变瘦的。” 　　琪嫔这样说可以，但是保清就不能这样说。惠嫔一脸严肃的看着他：“保清怎么能这样说弟弟，还不赶紧道歉！” 　　“可是……真的很像。”保清自幼在宫外长大，朝臣家中上下那都是把他如珠如宝的捧在手心里，也把他养成了跋扈任性的脾气。打小就没有给人道歉过, 保清现在也不乐意，更何况他觉得自己一点都没有说错。 　　“保清！” 　　“我没错嘛！” 　　万安然倒是不介意这小猪的名头，说明自己把毛桃养的很是胖嘟嘟。不止不是批评，她还觉得这是赞扬呢。眼看惠嫔和保清就要吵起来，她刚刚想要拆劝便听到声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保清这一回可是你错了。毛桃虽然是胖，但是比起你那时候，你可比他现在胖多了。” 　　说话的是康熙。 　　他牵着太子保成满脸笑容的踏入殿内。 　　登时所有宫妃齐齐站起身来，同时蹲福一礼。一时间殿内皆是莺莺燕燕的呼喊声，康熙对此早已习以为常，笑眯眯的叫起之后，带着太子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请了安。 　　“皇帝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太皇太后一眼就注意到了，然后乐呵呵的笑着：“难不成是狩猎上得了什么好消息？” 　　“皇玛嬷果然懂孙儿的心。”康熙哈哈一笑，他骄傲地拍打着太子保成的肩膀：“保成这回可是大大的给脸，一共射中一鹿五兔！” 　　殿内一片哗然。 　　太皇太后满脸惊讶和欢喜，片刻以后，赞誉声犹如雨点般落下，直接让太子保成的脸都泛起了红云。 　　唯独五阿哥保清的脸色不太好看。他比太子要大上两岁，原本也想要参加这回的狩猎会，却不料汗阿玛偏偏说自己年龄太小，这回还是和宫妃们一同去狩猎。 　　这也就罢了。 　　为什么偏偏太子保成能去？小小的保清脸黑了。惠嫔看出他神色不对，赶紧将他藏在自己身后，唯恐保清的表情被其余人发现。 　　就在旁边的万安然倒是看到了，想到历史上太子和大阿哥的两相厌恶和敌对，或许从小时候开始就隐隐有了点苗头。 　　安嫔一边称赞着太子保成，一边还不忘记祸水东引。她面带微笑，笑容慈爱，仿佛善意的提醒：“五阿哥明天参加狩猎的时候，也一定要努力啊！” 　　安嫔的话语刚刚落下。 　　包括康熙在内，所有人下意识都朝着五阿哥看去，将他并不是很好看的脸色纳入眼中。 　　康熙略有些愧疚。 　　带太子过去乃是恰好有索额图提起，然后他一时兴起，倒不是提前准备的。他顺势点点头：“保清明天要加油哦！” 　　惠嫔脸上泛起苦意。 　　要是明天保清射的比太子多，只怕宫内宫外会传出不利于保清的话语。可要是明天保清射的比太子少，只怕今日他今日的表现也会被传的沸沸扬扬。 　　堪称是左右为难。 　　惠嫔头大如牛，而五阿哥保清却是握紧拳头，掷地有声：“是！儿臣定常会努力的！” 　　他深深的看了太子保成一眼，两眼交汇之间仿佛有电闪雷鸣之势。 　　对于皇子们之间的竞争，康熙不以阻拦，反而暗暗高兴。毕竟万黼岁数小了点，平时又和马屁精一般跟着太子的屁股后头跑。 　　没有对手的太子一日比一日骄傲和得意，直到五阿哥保清和七阿哥安康从宫外回来以后他才收敛脾气，越发专注在课业之上，卯足了劲要给两个兄弟当榜样。 　　第二天的狩猎会是非同寻常的热闹。不止是五阿哥保清憋着一口气，不允许自己输给太子保成，宫妃们也是齐齐出招，力争第一。 　　五阿哥保清脸色不大好看。 　　他也射中五兔，偏偏没有鹿！保清噘着嘴不乐意的模样让惠嫔连连摇头，连拖带拽将他拉到一边：“我的小祖宗，你可就别闹了。” 　　保清满脸不忿。 　　他握紧了拳头：“可是我没输！今日连鹿都没有放出来，都是些狐狸兔子和狍子……” 　　惠嫔悠然长叹。 　　今日狩猎的都是宫妃，内务府的人哪里会放什么大型猎物。更何况五岁的太子射鹿？想必定然是皇上为了为太子造势所为，自家的笨蛋儿子非得要去和太子比？惠嫔拉着保清一通念叨，可是非但没有劝住他倒是让五阿哥的怒火更甚：“这是作弊！” 　　他挥舞着拳头，恨不得扑上去给太子两拳。惠嫔连拖带拽的拉住保清，好说歹说让他勉强丢了这在人前痛殴太子的念头。 　　即便如此保清也是愤愤不平：“这账我记下来，下回定要和他算算清楚。” 　　惠嫔满腔母爱，却偏偏碰上了个不识好歹的笨蛋保清，捂住心口知觉一抽一抽疼得慌。 　　这日子还这么办呐？ 　　惠嫔没心思狩猎，往日的水平更是大跌。至于万安然凭借着临时抱佛脚，加班加点的补习，成功在围栏里射中一只兔子，也算勉强没有以零告终。 　　她半点没有对兔兔的怜悯。 　　万安然欢欢喜喜的提出人生第一只猎物，决定亲手把兔兔做成卤兔兔，用来庆祝庆祝。 　　至于第一名那自然是宣嫔。 　　与宣嫔能一较高下的大约也只有宜嫔了，可惜她因孕只能坐上观，宣嫔放眼望去愣是没有见过一个敌手。 　　唯有见过宣嫔和宜嫔赛马的皇太后遗憾不已，拉着太皇太后好一通念叨。 　　当然即便狩猎会上没有如火焰般耀眼的宜嫔，也有不少后起之秀。 　　比如名不经见转的戴佳贵人。 　　她明明身材娇小，眉眼俏丽，牵着高头大马时纤腰盈握，长身鹤立，已是颇显风采。等到骑在马上戴佳贵人更是英气勃发，妩媚透着飒爽的英姿。 　　耀眼的抓住所有人的视线。 　　更重要的是戴佳贵人不但有外表而且还有实力，竟是一举压下敬嫔僖嫔等人，名列第二。看皇上赞不绝口的模样，便知其出众的骑射已入了皇上的眼睛。 　　宣嫔对于自己荣获第一却未得到皇上一眼的情况极为淡定，当不在乎皇上的宠爱以后，倒是可以做一个普普通通吃瓜人，在琪嫔的念叨上中盘算起皇上忙碌的生活。 　　琪嫔没说宣嫔也没注意。 　　可是一旦计算起皇上的工作量，万安然、宣嫔和那拉贵人对皇上立马升起了无限的崇拜之情。 　　这是何等的时间管理大师啊？ 　　除去要陪着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听戏说话以外，皇上还要同皇后说说心里话，还要去安抚安抚刚怀孕的宜嫔，当然也要与安嫔一起吟诗作画，和敬嫔一起下棋赏花……还有新宠戴佳贵人等人那也得去做做说说话。 　　对了对了。 　　远在紫禁城养病的佟贵妃，皇上还得书写信件表达下自己对她深深的思念之情。 　　要说宫妃们是在休憩放假，那康熙的模样反而是加班加点，愣是比以往在紫禁城都要忙上三五分。 　　说实话宣嫔都无法直视康熙了。 　　万安然啧啧摇头：“当皇帝可真不容易！在紫禁城里忙着朝事政务，到西苑来也不能好好度个假期。” 　　在摇篮里被戳来戳去的毛桃则是满脸惆怅，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样想想可不是嘛？ 　　自己上辈子可是活生生累死在御案上，细细想来自己继位十三年，愣是连紫禁城的大门都几乎没有出去过。 　　倒是当皇子的时候，每年去避暑山庄去塞外，偶尔也能去趟江南或是旁的地方，虽然大多公事繁忙，却多少能抽出几天时间悠闲放松一下…… 　　这样一想胤禛虚弱的呀了一声。 　　对不起啊汗阿玛，儿臣也实在想不出能有什么解释的话语。说句不中听的，可不就是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干得比牛多？ 第七十章 吃兔兔。［改错字］ 　　这边康熙还在进行‘打工人’的生活, 另一边万安然几个则开始琢磨起兔子和狍子的各种做法。 　　率先开始处理的是兔肉。 　　听闻此事，有一段时间不见的大公主也兴冲冲的赶来，她这回参加狩猎的成绩虽然不算优秀, 但也比万安然和那拉贵人好一点，足足打到了三只兔子呢！ 　　最重要她还牵着另一个小姑娘。 　　她七八岁的模样, 杏脸桃腮，乌黑油亮的头发在头顶扎了两个小揪揪, 长得十分可爱，就是瞧着略有些苍白孱弱。 　　小姑娘的怀里抱着一只小兔兔，紧张小心的看着万安然等人。她低垂着头，细声细气的喊着：“儿臣给宣母妃请安, 给琪母妃请安。” 　　这是二公主。 　　万安然还是头回见过荣妃所出的二公主, 软糯可爱的模样正戳她的心, 万安然捧着心口，感觉自己的心田里冒出一朵两朵的小花花。 　　软萌可爱的小公主, 真棒！ 　　大公主惆怅的叹气，她将遗憾的目光从二公主怀里的兔兔上收回来：“宣母妃, 琪母妃, 我只有两只兔子给你们了。” 　　还有一只在二公主的手里。 　　身为好姐姐的大公主, 她将其中没有受伤的那只送给了二公主。 　　这只兔子也逃出死亡的号角, 算得上是幸运兔了。就是听着大公主的话, 二公主显而易见的流露出一丝惊恐。她往后退了一步，并把怀中的小兔子抱得越发紧了。 　　惊悚的小模样让万安然也察觉到一抹异常，她转身看向大公主。大公主吐吐舌头：“二妹妹听说琪母妃你们要做兔肉和狍子肉以后，就这样子了啦……” 　　万安然嘴角抽了抽。 　　她目光落在二公主的小兔兔上，沉吟片刻以后还是解释了一句：“咱们的兔兔很够，不会再用这一只了。” 　　打猎的不止是宫妃。 　　更何况兔子实在太容易繁殖, 随随便便就有一堆两堆的，西苑每年控制兔子数量都是个大难题，想吃兔子也不会看上宠物兔子。 　　经过安抚的二公主，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她远远的立在远处，带着一点点敬畏看向将肉切得啪啪作响的琪母妃。 　　万安然兴致勃勃的捣鼓着。 　　先将兔子剥皮抽筋（这一步由膳房厨子们处理），随后去掉兔头、兔腿和屁股，将兔子的身躯切成小块，然后加上腌肉料细致的揉捏按摩，放置到一旁等候即可。 　　等腌制的兔肉完成，院子里的灶头也热好了锅。先下大油将兔肉块都炸得金黄酥脆，随后就是下各种香料，炒至香透放炸好的兔肉，到这一步的时候满院子已是香味四溢，众人也同时能感受到自己的口水已经开始泛滥。 　　还是头一回到这里来的二公主，紧张的同时她也心生好奇。圆滚滚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铁锅，偷偷咽了咽口水。 　　据说琪母妃的手艺是连汗阿玛都称赞过的呢！二公主闻着异香，心生感叹，当她低头和怀中的小兔兔对视的瞬间又是心里一咯噔。 　　不对！ 　　锅子里烧的可都是兔兔啊！ 　　二公主后退一步。 　　她将自己心中的遐想挥之一空，一脸严肃的盯着铁锅里的兔子肉，眼睛里写满了困惑……兔兔好吃吗？ 　　二公主：……不对！ 　　怎么可以吃兔兔呢？ 　　至于其他人完全没有二公主那般的抵触，就连大公主也端起碗筷，赶紧从锅子里夹了一大块。炸得香酥的兔肉入口酥脆，里面嫩滑多汁，腌的入味的兔肉拥有强烈且刺激的辣味，让人入口便浑身一震。 　　不会吃辣的大公主吐出舌头哈着气，明明知道自己应该停止才是，可是大公主根本不肯停下，她使人盛了满满的一碗米饭，一口双椒兔一口米饭。大公主的脸颊泛着红云，她还不忘提醒二公主：“快来吃呀！” 　　万黼和太子保成也冒了出来。 　　紧接着五阿哥保清也没忍住诱惑，在院子门口偷偷探出头。他原本只是看着太子和九弟焦急的模样，心生好奇而已，却没有想到会闻到这般的香味。 　　阿哥们就像是用栗米逮到的麻雀，又像是用小鱼干吸引来的猫咪，一个接着一个乖乖送上门。 　　当然比起一点儿都不客气的保成和万黼，保清就要显得迟疑许多，他在院子外探头探脑，强忍住骚动不已的肚子，在门口徘徊不已。 　　进去or不进去。 　　保清左右为难，还是万安然推了推万黼将保清也喊了进来。 　　保清红着脸。 　　他原本想要拒绝，只是话还在舌尖打转自己的肚子就已经很不客气的开始发脾气，大有不进去吃就得和主人拼命的架势。 　　保清的脸蛋红了又红。 　　最终他还是选择抬步抬入院子，先前的矜持在看到少了大半的铁锅以后彻底没了，保清急急上前唯恐丢了自己的那份。 　　就连打定主意不吃兔兔的二公主，也被兄弟们的抢食行为惊呆了。她圆圆的眼睛里写满了不可思议，小跑到保清身边：“保清……这好吃吗？” 　　“好吃！超好吃！” 　　保清恨不得把小脸埋在碗里，非常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在院子外面待这么久，等到现在才进来。 　　他用力咀嚼着被炸得酥脆的骨头，话语含糊：“入口很辣，却是又香又辣，花椒的麻味，米椒的辣味，还有唔……芝麻的香味，真好吃！” 　　万安然乐了：“想不到咱们五阿哥还是个吃货呢！” 　　二公主也忍不住了。 　　她将怀里的小兔兔托付给宫女，然后也端起一碗吃了起来。兔肉外酥里嫩，辛辣的味道让二公主咳嗽了一声，又不忍停下筷子。 　　二公主立马明白众人的反应为何是这样的，就是她也开始后悔。自己刚才干站着干什么？大半锅子都进了保成和万黼的肚子了！ 　　她和保清成了第二梯队的成员。 　　万安然对此很满意，甚至还又多炒了一锅子：“到底是小孩子厉害，瞧瞧这胃口！” 　　宣嫔欲言又止。 　　那拉贵人倒觉得不错，也笑眯眯的点头：“就是，尤其是二公主瞧着是有点瘦削，是应该多吃点才是。” 　　小家伙们一个个吃得肚滚腰圆。 　　他们意犹未尽的停下手，这才感觉自己似乎吃多了。哼哼唧唧的同时他们一个个张大了嘴，积蓄在一起的辣味在口腔中炸开，让皇子公主们都觉得自个儿的嘴巴都快冒火了。 　　万安然早有准备。 　　海桃并几名宫女笑着送来牛乳，保清接过一杯咕咚咕咚喝了个畅快，放下茶盏乐得指向保成：“太子，你怎么喝了一脸的牛乳？” 　　太子保成顶着一脸奶胡子。 　　他脸颊微微泛红，怒目瞪着保清：“你自己先照照镜子吧！” 　　这可堪称是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万安然乐得笑出声，挨个儿把他们拉去吸手洗脸，才将一群小家伙们给摁住。 　　二公主砸吧砸吧嘴。 　　回了自家院子以后她还盯着小白兔发愣，荣嫔瞧着稀奇。她捧着兔子左看右看没看出什么问题，忍不住发问：“囡囡，你在看什么呢？” 　　二公主红了脸颊。 　　她小小声：“额娘，我不想养兔兔了。” 　　荣嫔：“……哎？” 　　她眉角微皱，表情略显严肃：“囡囡，选择养兔子是你自己提出的要求，必须要负责到底才行，怎么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 　　荣嫔倒不是看重兔子，只是这种习惯不能让二公主养成。 　　二公主红了眼。 　　她咬着唇瓣，有些委屈：“不是，儿臣，儿臣只是觉得……” 　　荣嫔板着脸：“觉得什么？” 　　二公主垂头丧气：“儿臣觉得兔兔好好吃……看着总想起干锅兔子。” 　　荣嫔：……？？？ 　　她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盯着自家软萌又可爱的女儿，只觉得脑海里一片空白。 　　等等！？这，这是怎么回事？ 　　荣嫔不可置信的抬起头，将疑惑的视线转向后头的宫女嬷嬷们。 　　一名板着脸的奶嬷嬷借机告状：“荣主子，您可得为小主子做主！这琪嫔和宣嫔竟是让小主子吃了足足三碗饭，要是撑坏了可怎么办？” 　　二公主脸颊泛红。 　　她愤愤不平：“那拉贵人说……小孩子就应该多吃点。” 　　“哪有公主吃这么多的？” 　　“大姐姐明明也吃了三碗嘛！” 　　二公主眼圈也红了。 　　她拉住荣嫔的袍角哭诉：“额娘，其实，其实我平时都没吃饱！嬷嬷总是说公主得注意形象，得注意规矩，每每儿臣吃到六成饱，就让人把膳食都撤下去了。” 　　说到最后二公主的眼睛都红了。 　　至于荣嫔则是愣了神，紧接着她勃然大怒：“好你个曾嬷嬷！平日怎么伺候主子的？” 　　要知道自己一直以来担忧二公主怎么都养不胖的事，原来！原来后头居然有曾嬷嬷这样吃里扒外的东西从中作梗！ 　　控制二公主的饮食？ 　　开什么玩笑？二公主可正是长身子的时候！ 　　不等曾嬷嬷说话，荣嫔黑着脸就让人把她押去慎刑司。 　　二公主睁大了双眼。 　　她迷茫的抬起头，看着一脸兴奋喜悦的额娘满满都是错愕：额娘没有怪自己反而把曾嬷嬷处置了？ 　　更让她茫然的是耳边额娘欢喜的声音：“好！好！好！咱们囡囡太厉害了！居然一顿能吃三大碗！要再接再厉，吃得多才好呢！” 　　二公主迷迷瞪瞪的应是。 　　她小小的脑瓜子里还没有转过弯来。 　　另一边。 　　荣获好评的万安然这回也没有忘记领导们，她分别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皇上和皇后也送去兔肉料理。 　　两位太后的口味要更清淡一些，万安然选了荷叶煮兔肉和烤兔肉，前者属于药膳，清心降火，配合着微带辛辣的烤兔肉，可以说是完美的搭配。 　　至于皇帝和皇后的就要重口得多。 　　万安然的菜点刚刚送到，吃得肚子圆滚滚的大公主和太子就是一通吹嘘，闹得两者兴致大发，大快朵颐。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皇上和皇后都给了赞誉，一时间兔肉料理在宫中风靡一时。除去麻辣干锅兔以外，紧接着双椒兔、黄焖兔、干煸兔、烤兔子、芋头火锅兔，还有看着可怕实则让人欲罢不能的卤兔腿和卤兔头也纷纷登上餐桌。 　　而御膳房里的大厨们也是纷纷大动脑洞，各色各样的兔肉餐点逐一出炉，什么蘑菇烩兔、什么芸豆烧兔、京葱烧兔肉、芦根煮兔肉……直叫人眼花缭乱，大开眼界。 　　到最后，就连西苑的管事也大感震惊，为祸一时的兔灾竟然有了减缓的趋势？甚至还出现西苑兔子供不应求，向宫外庄子上要兔子的奇事。 第七十一章 巧克力。 　　除去兔子肉以外, 紧接着万安然还做了狍子肉。遗憾的是狍子肉火气大，春夏交际时间吃容易上火，吃了没两回大家就偃旗息鼓, 决定明年再战。 　　万安然为此喝了好两天的薄荷茶，才将火气压了下去。不能吃狍子肉, 兔肉又略有些腻味了，万安然闲着无聊翻阅书籍, 恰好看到关于桃花的描述。 　　如今的时节不正好是采摘桃花的时间吗？更何况西苑里最不缺的自然要数桃花。 　　毕竟采桃花可是一件风雅事。 　　桃花味甘，性温，在《千金要方》里有细腰身之作用。而在《名医别录》之中也提到桃花可消食顺气，无疑是是美容护肤减肥的佳品。 　　桃花茶, 桃花酿也是宫妃们的必备宝物。不只是万安然打起了这个主意, 别的宫妃们也纷纷开始采摘桃花。和他们不同的是, 万安然想的更多是桃花的吃法。 　　打定主意的她揣着小竹篮出门了。 　　刚走进桃花林，万安然远远就看到大公主带着二公主的身影。同样看到万安然的她们也笑着走了过来, 两人也是来采摘桃花的。 　　遇见了当然要一起。 　　万安然看了看胖了一圈的二公主，嘴角扬起浅浅的弧度：“二公主看上去圆润不少, 脸色也好了很多呢。” 　　二公主羞涩的低头。 　　额娘处置了曾嬷嬷之后, 其他嬷嬷再也没了过去的娇狂, 更是不敢管束二公主。吃嘛嘛香的二公主堪称是见风长, 才隔了没多少时间, 就胖了不少。 　　在桃花林里三人好好薅了一堆桃花瓣，万安然如数家珍：“回头可以做桃花茶、桃花酒、桃花酱、桃花粥、桃花奶冻……唔，还可以再做桃花酥。” 　　大公主和二公主听得一愣一愣。 　　两人双眼放光，他们只听过桃花茶和桃花酒，倒是没有听说过其他的。对于吃食有着十足好奇的二公主立马兴奋了，她没有一开始的羞涩和紧张, 而是像一只小兔子般围着琪嫔团团转，满眼都是好奇：“琪母妃，桃花酥是什么，桃花奶冻是什么，好吃吗？” 　　“当然好吃。” 　　万安然笑眯眯的说明：“回头要不要和琪母妃一起做？” 　　大公主和二公主齐齐欢呼。 　　眼看两个小家伙都好奇满满，万安然也兴致勃勃的说了下具体的制作流程。 　　奶冻的做法很简单，用玉米淀粉、牛乳、白砂糖和桃花花瓣就可以，雪白的晃晃悠悠的小奶冻会透着浅粉色的花瓣，又好看又好吃。 　　至于桃花酥，就是外表长得相似，酥皮香脆，里面放入柔软细腻的红豆内馅，一口咬下去可谓是幸福感爆棚。 　　万安然细腻描述着桃花点心的口感，让二公主听得吞了吞口水：“好想，尝尝看。” 　　“当然可以啦。” 　　“真的可以！”万安然揣着小篮子，喊着两名公主回了院子里。像是后世的蛋糕店铺也会推出亲子手作的活动，万安然兴致勃勃的喊着两位公主也一起过来尝试尝试。 　　这些东西可比学女红打络子来的有趣得多。只是有趣归有趣，面对桌子上这些自己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东西，大公主和二公主逐渐变得手足无措。 　　一旁的海桃熟门熟路的炒制起红豆。 　　煮熟的红豆经过碾压炒制，散发出甜甜的香气，海桃笑着询问：“主子，您瞧瞧这红豆泥如何？” 　　万安然看了眼。 　　她立刻竖起大拇指：“海桃你的技术可是越来越好了！” 　　内陷已经完成，另外一件事当然是做外皮。桃花酥的外皮是由面粉、糖、猪油和牛乳制作而成。 　　这件事被交给两位公主。 　　伸手进去那种黏糊糊的感受，让大公主和二公主的汗毛都快竖起了，两者硬着头皮努力揉搓，逐渐感受到手上的糊糊逐渐化作一个颇为柔软的面团。 　　大公主和二公主长舒一口气。 　　正当她们以为大功告成的时候，万安然却是摇摇头，拦住打算去洗手的两人：“这还才刚刚开始，要让表面也变得光滑才可以。” 　　“唉？” 　　“做点心可不是这么容易的事情。”万安然笑盈盈的将两人又推回桌子前，满脸笑容的看着大公主和二公主，皱着脸蛋，再次用力揉搓起面团。 　　足足揉搓了快两盏茶功夫，一直到大公主和二公主的胳膊都变酸了，眼前的面团才总算变得柔软光滑，甚至可以拉伸舒展开足有胳膊长的距离。 　　万安然切下一小块。 　　确定面团已经可以拉出一大片膜以后，她满意的颔首，她在面团里放入少许红曲粉，将面团揉成不太均匀的淡粉色，就算完成第二步，等面团松弛完就是包馅料的时候。 　　“最后就是最关键的时刻。”万安然屏息凝神，先用手掌将包好豆沙圆球压扁，用小刀切出五个花瓣，然后用指尖将花瓣捏在一起。 　　最后在花蕊的位置撒上蛋黄液和芝麻，一朵惟妙惟肖的桃花便跃然出现在盘子上。 　　大公主和二公主齐齐哇的一声。 　　万安然则是长长舒了口气，还好在这一步上没有翻车，要是这里翻车的话那可真真是……她昂首挺胸：“怎么样，厉害不厉害？” 　　大公主和二公主点头如捣蒜。 　　她们双眼亮晶晶的，只差加上一句：“师傅，求您教教咱们吧！” 　　万安然来了兴致。 　　她饶有兴趣的又说了别的模样，指点着大公主和二公主做出荷花酥、菊花酥……然后又做了小螃蟹、小猫咪等造型。 　　满满一桌子各种花样，送进烤炉里细致上色，直至熟透。闻着香甜的芬芳气味，端着桃花酿桃花茶抿上一口，再咬上一口桃花酥。 　　唔……这日子也太美妙了吧？ 　　大公主和二公主端着软乎乎的糕点，身后也冒出了一朵朵小花花。 　　万安然得意之余，又整理出好大两个食盒交给两位公主，嘱咐她们回头与皇后娘娘和荣嫔一起分享。 　　荣嫔还有点受宠若惊。 　　等瞧着琳琅满目的酥点，耳边听着女儿一叠声的抱怨、称赞和欢呼，荣嫔的心那叫一个酸气十足。 　　抱怨是关于疲劳。 　　而欢呼和称赞都是对琪嫔的。 　　自己的二公主都没和自己这边联络过感情呢！荣嫔强撑住险些垮掉的脸庞，她的嘴角努力上扬：“囡囡，明日额娘也和你一起做点心如何？咱们唔……一起做饽饽好不好？” 　　二公主兴趣缺缺。 　　她摇摇头：“儿臣已经和大姐姐说好了，明日要一起去琪母妃那，学习做桃酥给乌库玛嬷和皇玛嬷吃！” 　　荣嫔：…… 　　二公主的话语像是一记重锤，狠狠打在她的头顶，荣嫔僵立在原地好半响都没有回过神来。 　　她刚刚醒过神第二个打击又来了。 　　像颗小皮球般圆润的七阿哥安康，他双手捧着咬了一半的菊花酥，哒哒哒的跑到二公主脚边：“二姐姐，我也要去！” 　　荣嫔：…… 　　亏得二公主还要理智：“安康太小了，等姐姐明天再带更多好吃的给你！” 　　“好！”安康露出甜甜的笑容：“姐姐做的，很好吃！安康长大，和姐姐一起去。” 　　荣嫔的心碎了。 　　不提荣嫔惨遭多大打击，另一边皇后也很是纠结。对于琪嫔的投喂她已是习以为常，甚至还偷偷摸摸检查自己的旗装。 　　咳咳，是不是得再放大一点？ 　　减肥的烦恼逐渐在脑海里浮现，钮钴禄皇后现在也很苦恼，这一回又应该赏琪嫔什么呢？ 　　送衣服料子。 　　琪嫔不是个爱打扮的，倒是难得见她换上新衣。 　　送首饰装饰也是同理。 　　皇后换成吃食点心，那琪嫔就来劲道了。回头就得三四五六种点心轮番送来，指不定还得在晨昏定省的时候问问自己的口味。 　　送点心吃食不得行。 　　钮钴禄皇后扶额叹气：“你们说说本宫是赏什么才好？” 　　宫女嬷嬷们也很是为难。 　　琪嫔已位列嫔位，除去皇上、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皇后娘娘和贵妃以外，已是最高的位份。份例俸禄、珠宝美器、书籍画卷，只要琪嫔想要可谓是应有尽有。 　　怜南想了又想，终于犹豫着询问：“主子，或许可以送琪嫔娘娘一些异国人的东西？” 　　西方诸国进献的宝物不少。 　　只是这些东西大多堆积在库房之中，除去望远镜、西洋钟等物以外，其余就大部分不为人知，鲜少有人提及，更很少拿去作为赏赐。 　　皇后微微皱眉。 　　周嬷嬷觉得不太好：“这些东西送出去，会不会让人以为……娘娘用东西随意打发琪嫔？” 　　皇后想了想。 　　她琢磨着：“本宫觉得可行，琪嫔素来喜欢新鲜事物。等会本宫挑几样，怜南送去给琪嫔瞧瞧，万一她喜欢的话不就刚好吗？若是不喜欢再选其余的就是。” 　　当然除了那些个异国人送来的奇物以外，皇后也搜罗了不少好东西。比如一整套的香薰还有宫外新送来的妆盘，一股脑儿的全送到了琪嫔那。 　　香薰，妆盘？ 　　纵然怜南介绍了小半响，万安然也是兴趣缺缺，她的目光转向其中一块用金箔包裹的物体上。 　　怜南连忙转移话题，她笑着解释：“这是从佛郎机送来的吃食，味道有些苦涩后还有一点点奇异的香味，在大清还从未见过。” 　　算是顶顶稀奇的东西。 　　就是不够好吃——为此皇后娘娘还遗憾了不少时间。 　　万安然伸手轻轻拆开包装。 　　熟悉又陌生的块状物让她微微怔愣，紧接着万安然小心翼翼的用指尖刮下一点点，送到嘴边。 　　熟悉的苦涩味道涌上心头。 　　万安然双眼微微大睁，惊讶且兴奋的看向这份宝物。 　　这可真是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宝物。 　　名为：巧克力。 第七十二章 消息。 　　这可是巧克力, 巧克力！！！ 　　万安然捧着这一块用金箔包裹的巧克力，险些流下了感动的眼泪。 　　当然在这个没人知道，没人明白巧克力是何等伟大存在的世界, 万安然哽咽一声，好不容易才将激动的情绪压了下去。只是她微红的眼角, 古怪的表情都让怜南心里一咯噔。 　　难道是琪嫔心生不满？ 　　怜南赶紧解释：“皇后娘娘深知琪主子喜欢各种新奇珍品，特意过问皇上以后, 将库房里稀罕少见的珍品送来给琪主子。” 　　“本宫知道。”万安然打起精神，笑着点头。她不好意思地揉了揉眼角：“还请怜南姑娘替本宫谢皇后娘娘恩典。本宫只是没想到这玩意这么苦，不过苦味里又带着点说不上来的香气，回头本宫得要试一试瞧瞧能不能做出什么好东西。” 　　听出琪嫔口中的兴味, 怜南提在半空中的心也重新落肚。她下意识的回答：“那奴婢就等着琪主子的好消息……额。” 　　这样听起来有点怪怪的？ 　　还没等琪嫔娘娘送来就预定的味道？怜南脸蛋微微泛起红晕, 还未解释就见琪嫔笑呵呵的回答：“要是真琢磨出来, 本宫哪里会少得了皇后娘娘的份？怜南姑娘就放心吧。” 　　怜南屈了屈膝笑着离去。 　　回到院子里她便将琪嫔的反应一五一十的告诉皇后。钮钴禄皇后松了口气：“合她的心思就好。” 　　“合谁的心思？” 　　正说着话，外头便忽然响起一个声音。一身常服, 精神气不错的康熙大踏步的走了进来。 　　“臣妾给皇上请安。” 　　“皇后何必多礼？”康熙笑着搀扶住皇后，拉着她往里走。皇上在上首落座, 宫女赶紧送上茶水。 　　“皇上今日怎么过来了？” 　　“朕想和你说件事, 是……关于宜嫔的。”康熙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随后将茶盏搁在几子上。 　　他收敛笑容, 面色严肃。只是刚想开口, 康熙的注意力便被几子上的那碟桃花酥吸引了。 　　粉嫩的颜色，独特的造型都让他颇感惊奇，康熙捻起一块：“这是御膳房里新做的点心？长是长得挺稀奇，就是粗糙了些……” 　　仔细一看哪里是一些。 　　瞧着每一朵都长得不一样的桃花酥，康熙沉下脸：“御膳房现在怎么做事的？怎么这样瑕疵的点心也敢送过来？” 　　康熙一脸不悦。 　　他刚打算吩咐梁九功好好训斥御膳房上下，耳边就传来皇后的咳嗽声。 　　嗯？情况好像有些不对？ 　　康熙略有些疑惑的抬头, 目光恰好对上了噘着嘴的大公主。大公主脸蛋皱成一团，委委屈屈：“汗阿玛，这不是御膳房做的，这是儿臣做的！” 　　康熙面露尴尬。 　　哪里还不知道，他的这番话是伤到养女幼小的心灵。 　　说是养女，放在皇后膝下抚养又与太子关系亲密，大公主早已是康熙放在心尖牵挂的女儿。眼看大公主眼圈泛红，眼眶含泪，他赶紧夸赞：“原来是大公主做的？朕就说这造型独具匠心，唯有咱们蕙质兰心的大公主才想得出来。” 　　“汗阿玛……” 　　“嗯？” 　　大公主哼了一声。 　　她嘀咕着：“这桃花酥的模样是琪母妃想的……” 　　康熙越发尴尬。 　　难得见皇上有被呛的说不出话的场景，钮钴禄皇后眼底浮现出一丝笑意。当然很快她选择转移话题：“臣妾刚才让怜南给琪嫔送去了一些东西。” 　　“就是你先前说的？” 　　“是啊！听怜南说琪嫔很是喜欢，还说要是有了成果会送来呢。”皇后笑眯眯的回答。 　　“可不是吗？”比起心情不错的皇后，康熙心里便是酸溜溜的。他哼了一声：“明明是从朕库房里拿走的东西，朕的那一份却不提及。” 　　比如这桃花酥。 　　拿起一块酥点打量片刻，康熙咔嚓一口咬下，细细品尝味道许久：“咱们大公主的手艺真不错！” 　　至于琪嫔的功劳…… 　　谁让她没有送桃花酥给自己，这份功劳就直接没了！ 　　大公主勉勉强强哼唧一声。 　　皇后无奈：“琪嫔带着大公主和二公主一起做的，也只让她们两人带走了一些。平日里琪嫔什么东西能忘了皇上的份？皇上啊您就爱计较。” 　　倒像是小孩子一般。 　　皇后暗暗嘀咕，到底看在皇上的面子上没直接说出口。 　　康熙这点也不否认，或许是养成了被投喂的习惯？反正自己喜不喜欢吃是一码事，少了自己那份，那是绝对不行的。 　　暂且不说琪嫔的事情，康熙咳嗽一声再次说起宜嫔的事：“宜嫔……” 　　万安然不知道桃花酥又引发了皇上和皇后的讨论，正饶有兴趣的折腾这一大块的巧克力。 　　她铆足劲，定然将巧克力的美味达到极限，最好一举能虏获皇上、皇后、太子等人的心。 　　这样一来，日后定然会有源源不断的巧克力。光是想想这样的未来，万安然就险些乐得笑出声。 　　不过想的容易，做起来难。 　　等正式开始以后，万安然就发现了许许多多的问题。 　　这玩意与其说是巧克力，倒不如说是可可粉块。同可可粉块一起送来的，还有一份配方，万安然这才知道现在的巧克力和未来的巧克力还有很多的区别。 　　目前的西方人将可可块作为饮品和药物使用，几乎没有人将其作为点心。流程一般是将发酵成功的可可豆研磨成泥，同时在里面增加茴香、香草、肉桂、杏仁、榛子和各种草药，凝固后切成小块，使用的时候再用热水或者牛乳泡开搅拌均匀。 　　打开金箔，不用细细观察万安然便可以看到粗糙的颗粒，与其说是巧克力，倒不如说只是粗糙的可可豆原浆块罢了。凝固的可可液块想要变成后世常吃的顺滑巧克力，那还需要经过多道研磨才可以。 　　万安然叹了口气：…… 　　想吃点好吃的，真是太难了！ 　　要不先来尝尝看现在的味道？ 　　万安然掰开一小块放入杯中，倒入煮熟的牛乳以后盖上盖子。 　　盖子的上方被钻了一个圆洞，将尺寸恰好的木棍放入其中，用力搅拌片刻，再次打开杯盖，就可以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 　　海桃等人好奇的看来。 　　杯中的浮沫褪去以后，浮现在诸人面前的是棕褐色的液体，万安然抿了一口。苦味被牛乳的香甜柔和，其中还参杂着坚果浓郁的香气，万安然又放了点蜂蜜和糖，苦涩的味道后涌上前来的是淡淡的甘甜……就是还不够甜，远远不够。 　　果然还是不行。 　　万安然将苦苦的巧克力一口饮尽，目光灼灼的看向巧克力块：“接下来可有的忙了！” 　　研磨、精磨。 　　先是在石磨上操作，而后的力气活就只能交给内务府的宫人。内务府的人绞尽脑汁折腾都没能达到琪嫔的要求，不得已最后送去压榨菜籽油的工坊，使用大梁进行研磨。 　　等内务府宫人再次送来时，巧克力块已经完全看不出粗糙颗粒，万安然掰下一小块再次隔水融化，可以见到如同牛乳一般柔滑的巧克力浆液。 　　确定状态完美，接下来一步就是让巧克力从苦涩转为甘甜最重要的步骤。 　　万安然就将准备好的炼乳和糖浆一起放进去隔水熬煮，搅拌均匀，比如接近于黑色的巧克力浆液，这一回出现的巧克力颜色就要略微浅一些。 　　再放进抹上黄油的陶瓷碗里，等凝固完成，香甜的牛奶巧克力就新鲜出炉啦！要是觉得牛奶巧克力有些单调，还可以放入榛子仁和葡萄干之类的做成坚果巧克力。 　　“大功告成！”万安然欢喜的喊了一声。巧克力算是至今为止耗费她心力最多的存在，眼看大半个月总算有了成果，万安然高高兴兴的将巧克力做成各种模样，然后放入盒子扎上蝴蝶结。 　　一二三四五……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皇后和大公主的、荣嫔和二公主的，当然宣嫔、宜嫔和那拉贵人的份不能少。 　　海桃咳嗽一声。 　　万安然睨了她一眼，手上动作不停：“是，是，是，海桃你还真是个管家婆，皇上、太子和万黼几个的也不会少的。” 　　打发宫人出去送巧克力以后，万安然给自己煮了一杯浓浓的巧克力奶茶，顺便吃上香脆的巧克力点心，这生活就两个字：惬意。 　　橘白回来时脸色有些古怪。 　　万安然看了她一眼：“这是怎么了？” 　　“主子，宫里都在传，听说宜嫔娘娘要将肚子的孩子交由皇太后抚养。”橘白小声回答。 　　“宜嫔！？”别说万安然一脸震惊，就是刚刚回来的海桃几个也满脸惊讶。 　　万安然微皱眉角：“这胎满打满算才三四个月的时间，怎么会突然说要交给皇太后抚养？” 　　这事听着就稀奇古怪的。 　　橘白也是疑惑，同时脸色也有些古怪。她迟疑片刻，随后小声说道：“奴婢听宫里人说……许是想拉拢皇太后？” 　　皇太后对琪嫔的宠爱是有目共睹的。 　　虽然皇太后比起过往已是收敛不少，但是隔三差五喊琪嫔到慈宁宫里说话，对于十一阿哥的赏赐更是多得让人起先嫉妒，到现在连嫉妒的力气都没有。 　　谁不想也要皇太后的撑腰？ 　　说句不中听的，要是能得到皇太后的撑腰，和皇太后和佟贵妃叫板都可以呢！在这种情况下，宜嫔的选择似乎就有点那么意味深长，比如海桃眉眼间就流露出一抹怒意：“宜嫔这也太过分了！” 　　之前可是自家主子救了她的命，宜嫔这样做岂不是在主子身后插了一把刀？万安然止住海桃的话语，她摇摇头：“宜嫔素来直爽待人，并不是这样的人。” 　　刚话语落下。 　　一名小宫女推门而入：“主子，宜嫔娘娘来了。” 第七十三章 人选。 　　众人面面相觑。 　　万安然笑着起身：“还不赶紧请宜嫔进来？” 　　怀孕没有折损宜嫔一丝一毫的美貌, 反而给她增添了不少魅力。一张脸庞丰盈圆润，肌肤细腻，未施脂粉也照样秀丽动人, 眼看宜嫔步履婀娜，摇曳生姿的走入殿内, 万安然也止不住暗赞一声。 　　她笑着请宜嫔坐下，然后又使身边人去取来香橼干片配上蜂蜜水, 送到宜嫔手边。 　　香橼与后世的柠檬有着七八分的相似，连功效和用法也颇为接近。洗去上面的蜡质后切片保存，加蜂蜜一同泡水可治嗳气吞酸，呕恶食少之症, 也是难得孕妇早期可以喝的。 　　宜嫔心头一暖。 　　品了口这酸甜沁人的香橼蜂蜜水后, 近来饱受孕吐之苦的她稍稍舒展了眉眼。 　　“宜姐姐今日怎么有空来了？”万安然好奇询问。 　　宜嫔愣了愣神。 　　她和琪嫔算得上点头之交, 更因为一些事宜嫔如今有些不好意思看到琪嫔。 　　而现在过来…… 　　或许要多亏刚才送来的名为巧克力的东西吧。宜嫔轻声说：“巧克力很好吃。” 　　“……哎？” 　　“香香的甜甜的，像是能把所有烦恼都带走一样。”就连琪嫔的院子里, 如今依然散发着这股浓郁的芬芳香气。 　　宜嫔鼓足勇气。 　　她下定决心，随即将在舌尖转悠了许久的话语说出口：“那件事……你知道了吧？” 　　“那件事？……额。”万安然愣了愣, 立马回过神来。想起自己几个前脚在讨论宜嫔, 后脚她就自己上门了, 万安然说有多尴尬就有多尴尬, 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她声音有些干巴巴：“嗯……啊, 我咳咳，刚刚知道。” 　　“果然知道了。” 　　“这是真的？”万安然索性直接问出了声：“你真的舍得？” 　　万安然直接了当的提问让宜嫔心中一松，她怕的是琪嫔转移话题不说此事，那说明琪嫔是真的介意。而像是现在这样直接提问，眼眸里也满满都是好奇，说明琪嫔并不像其他宫妃那般在意。 　　宜嫔露出浅浅的笑容。 　　她摇摇头：“当然不舍得。” 　　万安然困惑的皱眉：“那这是为何……？” 　　要知道生下小毛桃以后, 万安然也听说皇上曾有意将毛桃抱给皇太后，当时她第一念头就是：打爆康熙的狗头。 　　到现在万安然也无法想象，要是康熙忽然和自己说要把毛桃抱走会怎么办？甚至暗暗庆幸自己能晋升为嫔，名正言顺将小毛桃留在身边。 　　问题宜嫔是嫔。 　　最重要的是宜嫔不像是自己这样的小透明，反而是宫中数一数二的宠妃，甚至在此后多年她依然是康熙最宠爱的宫妃之一。 　　宜嫔为什么要把孩子交给皇太后？ 　　万安然越想越是疑惑，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宜嫔，很是好奇她的答案。 　　与万安然的好奇不同，宜嫔却是异常的冷静。她抿了一口香橼蜂蜜水，垂眸平静说道：“琪嫔你不知道。” 　　她收敛笑容，眉宇间泛起一缕苦意：“只是姐姐原本能有一桩好婚事，却因我而入宫。” 　　宜嫔说的是郭贵人。 　　万安然忽然想起宣嫔曾提起因为宜嫔受宠却无子，因此郭络罗家送了容貌相似的郭贵人入宫。 　　这点上万安然当然没有资格责备郭络罗氏。毕竟谁也不会想到一直没有怀孕的宜嫔，会在郭贵人怀孕不久的现在也怀上了。这之中的巧合，宫里谁不是低语一句造化弄人？ 　　旁人口中的笑谈，在宜嫔心里却不是。她面色复杂，声音低沉：“贵人本就不能抚养皇子公主，无论姐姐生下是儿是女都得在我这里抚养……只是我现在怀孕了，还有可能就是抱养给其他宫妃。” 　　咸福宫里有两个阿哥。 　　结果是万黼留下，琪嫔和十一阿哥被挪出。 　　宜嫔身为嫔。 　　她的子女当然会留在翊坤宫内，而挪走的只会是郭贵人的孩子。 　　送到谁这里抚养？ 　　宫里没有孩子的宫妃多的是，比如佟贵妃，比如安嫔、敬嫔、端嫔……宜嫔和这些人的纠葛可不像是万安然那么简单了。 　　身为宠妃的她没得罪过谁？ 　　万安然立马明白宜嫔的心思，无论郭贵人的孩子入了谁的手，那这不就是送上一个把柄一个人质吗？日后郭贵人的心是向着害自己与儿女分别的宜嫔，还是向着自己的儿女……说实话正常人都能想得到。 　　就算郭贵人一心为家族。 　　她真心实意对宜嫔好，怕是宜嫔都不敢相信。 　　万安然满脸复杂。 　　宜嫔却是噗嗤笑了出来：“没有琪嫔你想得那么复杂啦！主要是姐姐心里焦虑忐忑，面上却还强撑着不说，我问了宫女才知道她……已经好几宿没有睡好了。” 　　宜嫔抚着肚子里的孩子。 　　她面上露出温柔的笑意：“皇太后对诸位阿哥都是真心喜爱，慈爱宽和，定然不会亏待我肚子里的孩子的。” 　　即便如此万安然也看出她隐藏在笑靥里的担忧，宜嫔的自尊心让她无法做出送走郭贵人的孩子，只是她又何尝能够舍得自己的孩子呢？ 　　只是宜嫔这件事是她自己做出的决断，更是已经禀告给皇上的。万安然不好劝阻，也没有劝阻的立场。她咬了咬唇瓣柔声道：“有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照顾，小阿哥定然会一路顺遂的。” 　　就像是历史上的五阿哥胤祺。 　　他秉性宽和，行善乐施，在太子大阿哥被圈禁，三阿哥被训得满头包，六阿哥早逝，七阿哥残疾，八阿哥、九阿哥和十阿哥等等等凄惨的结局衬托下，五阿哥胤祺已是属于未来结果最好的人之一。 　　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自然是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教育，让他心性善良，为人淳厚，并且全然没有参与夺嫡争斗。 　　宜嫔心思敏锐。 　　她看得出琪嫔的真心实意，因着宫内风言风语而不好的心情也骤然沉淀下来。宜嫔脸上扬起笑容：“那是当然的！” 　　她的孩子定然会和自己一样，顺顺利利，平平安安的长大。 　　这才说了两句宜嫔又变回了孔雀模样，万安然也不知道该说她是心态好，还是说她本性难移。 　　万安然抿着唇笑了。 　　宜嫔眉眼舒展，又补充道：“我来这里只是希望琪嫔你别往心里去，这件事要是有别的可能……我也不会选这条路。” 　　万安然笑着送别宜嫔。 　　只是回头海桃就忍不住嘀咕起来：“说是这么说，还不是……”现在的时机恰好不过。 　　“主子可不能上了宜嫔的当。” 　　“就是，就是！”橘白也忍不住追着说道：“其实等郭贵人生产之后不就知道了吗？要是郭贵人生的是公主，那宜嫔哪里还用得着担心这些？要奴婢说还不是因为要是等郭贵人生出阿哥再去提，只怕会败坏了她在皇上心中的形象。” 　　橘白声音清脆。 　　见多了后宫八卦，她所说的见识也颇让海桃认同。 　　唯独紫苏的想法不一样。 　　她想了想：“依奴婢看，并不用多加担心。” 　　“紫苏姐姐！” 　　“紫苏，你在说什么呢？” 　　只是出乎海桃和橘白的意外，万安然也同意了紫苏的看法。她摇摇头：“宜嫔虽然有些自己的心思，但是毕竟走的是阳谋，咱们只要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宜嫔的选择看着匪夷所思。 　　要万安然说或许这才是宫里最常见的生存之道。 　　为了家族吗？ 　　万安然幽幽长叹一声，又想起自己一直彷徨踌躇，至今未曾见过万琉哈氏的家人。 　　要不要见一见？ 　　只是想了想，万安然还是将心里的念头挥去了。这个时候召见家人，怕是传出去还以为是对宜嫔所为不满呢！ 　　万安然端着巧克力奶茶抿了一口。 　　她窝在椅子里，随手抽出一本书籍翻看起来。至于海桃等人就算还有更多的想法，眼看主子平静的侧脸，她们默默退后一步，整个院子很快寂静下来。 　　宫妃们得知宜嫔去寻琪嫔的事情以后，都等着琪嫔做出反应。只是左等右等她们也没有等到琪嫔任何的回复，安嫔直接摔了个杯子在地上：“真是……好一个缩头乌龟！” 　　欺负到头上来居然都不说话。 　　安嫔咬着指尖，心里是一阵阵的烦闷。 　　要是郭贵人生下一个阿哥，再让宜嫔生下一个阿哥的话……她眼里冒着火气，心里头无数思绪翻腾不已，俏丽的脸庞扭曲狰狞。 　　奶嬷嬷吴氏满脸焦虑。 　　自己主子比宜嫔入宫早得多却从未有孕，如今的宠爱更是一日少过一日，她犹豫片刻，上前一步：“主子，要不要抬举个丫鬟……试试看？” 　　“吴嬷嬷这是什么意思？” 　　安嫔听不得这话，她眸底冒火：“是觉得本宫失宠了吗？” 　　吴嬷嬷慌慌张张的跪倒在地。 　　她小小声的说道：“主子，奴婢说的是家里头送来的方子。” 　　说起这个安嫔微微色变。 　　家里送进来的方子不太好……损母体但易得孕，安嫔想要孩子更在意自己的身子，自然是看也不看丢到一边。 　　忽然听见吴嬷嬷提起这个方子她也露出一些异色。安嫔挥退其他宫女，绞着帕子发问：“就算是旁人生的又如何？又不是本宫肚子里出来的，闹得佟贵妃那样非得恶心死。” 　　“佟贵妃那是糊涂。” 　　吴嬷嬷安慰着安嫔：“民间有话说是抱了健康的婴孩就能得到好运，您看宜嫔和郭贵人之前都是储秀宫串门好几回，指不定就是得了运道……” 　　更何况…… 　　吴嬷嬷眼底闪过一丝戾气：“这方子让母体憔悴不是正好吗？没有生母的小阿哥小格格，那才最好不过呢。” 　　安嫔沉着脸。 　　她睨了吴嬷嬷一眼，没有同意却也没有否决，只是笑着问道：“吴嬷嬷可有人选？” 　　吴嬷嬷笑道：“奴婢觉得妙常在就不错。” 第七十四章 见亲。 　　妙常在想搭上琪嫔的事儿, 宫里是人尽皆知。所有人都知道她是承乾宫的人，而背着主子试图搭上别的船？等回了紫禁城不用多说，只怕妙常在再无出头之日。 　　安嫔此时出手。 　　只怕妙常在会对自己感恩戴德, 略施小计就能让她乖乖顺从。安嫔越想越是惊喜，脸上也浮现出一抹势在必得的味道。她长舒一口气：“吴嬷嬷, 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吴嬷嬷郑重应是：“主子放心。” 　　就像她们预料的一样，随着回宫时间越发接近, 早已焦头烂额的妙常在几乎没有犹豫，便立马选择登上安嫔的船只。 　　起码在安嫔身边还有前途。 　　若是回到承乾宫……她可不想如同疯疯癫癫的乌雅答应一般被牢牢锁在后宫，一步也无法走出去。 　　妙常在的宫女沉默无声。 　　她心中忧愁，隐隐间琢磨着是不是应该想办法逃离妙常在才是。这瞧着哪里是逃出生天, 分明是刚出虎穴, 又入狼窝。 　　妙常在和安嫔的眉来眼去没惊起多少波澜, 顶多是后头感叹一句承乾宫的日落西山，如今就连个小小的常在, 都敢背着佟贵妃和人牵线。 　　至于紫禁城里。 　　承乾宫兆嬷嬷的脸青黑一片，她转身走入室内, 赶紧将此事禀告给佟贵妃。佟贵妃沉静的坐在上首, 垂眸捻着手腕上的佛珠, 目光直直落在眼前的信纸上。 　　“主子, 就连妙常在……” 　　“罢了, 等她回宫便让她搬走吧。”佟贵妃打断兆嬷嬷的话语，神色是异常平静：“本宫现在要做的是养好身体，怀上龙嗣。” 　　兆嬷嬷沉默不语。 　　佟贵妃安慰一声：“安嫔能有这么好让妙常在搬去她的宫里？她并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依本宫看她定然有其他的图谋。” 　　兆嬷嬷良久才小声道：“奴婢只是担心宫里觉得主子好欺负，到后头指不定就捧高踩低，欺辱主子。” 　　佟贵妃不以为然：“捧高踩低？本宫是皇上的表妹, 只要本宫没有触怒皇上，只是本宫依然是贵妃，又有谁能，谁敢欺辱于本宫？” 　　对于自己来说最重要的只有把皇上的心拉回来，佟贵妃摇摇头：“与其担心妙常在，本宫倒是得更关注宜嫔才是，若是能诞下两位皇子……翊坤宫可不就是烈火烹油，炙手可热了吗？” 　　“宜嫔娘娘真是打了一手好牌。” 　　“的确是好牌。”佟贵妃似笑非笑的。 　　兆嬷嬷表情古怪：“主子，您说难不成琪嫔娘娘是属乌龟的？连这明晃晃的抢都能忍下来？” 　　佟贵妃白了一眼。 　　她饶有兴致：“她哪里是乌龟，她这是聪明人的做法。要是此刻去朝皇太后、皇上和皇后诉苦，你说倒霉的是宜嫔还是她？” 　　兆嬷嬷想一想就有些讪讪然了。 　　她压低声音，忍不住吐槽：“可这……光是看着也太……” 　　“不说才是最好的。” 　　佟贵妃端起茶盏抿了口，很是笃定：“你瞧着，后头指不定琪嫔还会在两位太后面前帮宜嫔说话。”只有这样才能让琪嫔看上去委屈万分。 　　太皇太后和皇后也是这么想的。 　　尤其是钮钴禄皇后，她已琢磨了好几种安抚琪嫔的话术，只等着她提出此事。而太皇太后则是想着要是琪嫔提起这事，也要敲打一二。 　　至于宜嫔的事。 　　太皇太后不置可否，却也没有想让宜嫔这般顺心。 　　只是事实和她们想得都有些偏差。 　　眼看琪嫔从生巧克力到巧克力脆片、从爆浆巧克力蛋糕到巧克力芝士蛋糕，洋洋洒洒说个没完的架势，太皇太后和皇后表情也是越发诡异。 　　唯独皇太后听得津津有味。 　　苦涩中带着点微甜的巧克力已然成为她的新宠，皇太后用筷子夹起一块放入口中时，瞬间扩散在唇齿之间的甜蜜滋味让她悠然长叹一声。 　　万安然眼睛眨也不眨。 　　待皇太后刚刚放下筷子，她便迫不及待的开口询问：“皇太后觉得如何？” 　　皇太后点了点头：“真是意外……之前那么苦涩的东西，经过琪嫔你的巧手竟然能变成这样美妙的味道。苦涩中带着微微的甜蜜，简直就如同人生一般。” 　　万安然连连点头。 　　唯一遗憾的是不能说出像这些巧克力点头，那都是她站在先人的肩膀上制作而成的。皇太后的夸赞倒让人微微脸红，万安然不自在的挪动挪动身体，然后又想起自己的来意。她装模作样的咳嗽一声：“皇太后，皇后娘娘，嫔妾有一个不情之请。” 　　难道是来了？ 　　太皇太后精神大振，至于皇后也感觉心惊肉跳。她难掩眸中担忧，甚至怀疑琪嫔是不是有些飘了？竟是想直接说……出……口？ 　　皇太后微微一怔。 　　她倒是没有多想，乐呵呵的开口：“难不成是宜嫔？哀家最疼的就是小毛桃，你啊就放心吧！” 　　“……？哎？”万安然一脸懵。她眨巴眨巴眼，茫然又疑惑的看着皇太后：“这和毛桃有什么……关系？” 　　皇太后与万安然大眼瞪小眼。 　　万安然猛地回过神，紧接着哭笑不得：“嫔妾说的是想请皇太后和皇后娘娘出面，就说……就说……这巧克力很好吃，再从海外多弄点！” 　　钮钴禄皇后：……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 　　三人齐齐一震。 　　万安然又好气又好笑：“这件事宜嫔姐姐已经解释了，她也是为了郭贵人好，嫔妾哪里能不乐意？再说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对每一位阿哥公主都是疼爱有加，难不成有了其他就忘了咱们毛桃？” 　　虽然宜嫔那番话的确不中听，但是万安然却并没有多大的反应。 　　每个人选择的生活不一样，每个人的想法不一样。就像她希望的是小毛桃不要介入这一场九龙夺嫡之中，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长大。而有些人则希望自己能拥有权利，拥有宠爱，让家族获得蒙阴。 　　再说感情这东西都是你来我往的，皇太后对自己好，自己对皇太后好，那也是理所应当，是后辈对老一辈的尊敬。 　　至于皇太后万一在日后对宜嫔好过自己？若真是如此，难道现在多说一句会有用吗？万安然坦坦荡荡的。 　　倒是皇太后拉着她的手直点头：“就是就是，哀家就想不通那些人是怎么想的？在她们眼里哀家就是这么偏心眼的人？” 　　皇后嘴角抽了抽。 　　全后宫谁不知道皇太后偏心琪嫔呐？只是瞧着皇太后激动的模样，皇后除去微笑也只能微笑了。 　　倒是太皇太后琢磨片刻。 　　她凝神注视着琪嫔，却分辨不出这一切到底是她预计之中还是意外之外，是巧合还是她早有准备？ 　　太皇太后眯着眼睛。 　　就在此刻窝在太皇太后的毛桃发出咯咯的笑声，胖乎乎的如藕节般的小手舞动着。太皇太后眉眼一弯，犹如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太太，低下头自顾自逗弄起小孙儿。 　　胤禛笑得甜甜的。 　　他心情倍儿棒，之前他还以为这辈子的额娘要吃亏，现在看来恐怕吃亏的不是额娘反倒是宜嫔了。 　　皇帝自然知道，听闻皇后说了琪嫔的反应之后他也大为惊讶。随即康熙哑然一笑：“既然如此，就按之前说的去办吧。” 　　皇后恭声应是。 　　转头康熙说起回宫的事情，他眼底含着一抹遗憾：“朕虽然有心长居，但是毕竟贵妃尚在宫中，倒是让人遗憾……” 　　西苑里绿树成荫，悠闲舒坦，回到宫里后头又是炎热的夏季。只是西苑一直被用来狩猎居多，宫室局促不说更是景色普通，康熙越想越是遗憾：“朕瞧着清华园之地尚且闲置，或许可以让内务府修缮一番，充作别苑？” 　　在万安然看来西苑已是景色优美。 　　只是在康熙眼中，这里却只能算得上普普通通，连出色都挨不着边。 　　钮钴禄皇后摇摇头。 　　她一边亲自为皇上按摩着肩膀，一边柔声劝道：“如今战事刚刚停歇，还是缓缓再说。若是皇上想念贵妃，倒不如请贵妃也到西苑来住一住，或是在西苑里散散心身体也会好的更快一些。” 　　户部内务府都过得紧巴巴的。 　　康熙先前的遗憾一扫而空，他的目标是成为能在历史上被称道的皇帝，岂能够肆意挥霍？康熙赞许的看向皇后：“皇后不愧是朕的贤内助，说的话句句都和朕的心意。” 　　他笑着点头：“朕瞧着就继续在院子里住着，至于贵妃也接过来住上两月。” 　　意思就是再过两月回宫？ 　　皇后笑着应是，回头就将这个好消息传给了满宫的宫妃们。 　　每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 　　尤其是万安然，她前两天还在惆怅要和小熊猫告别，如今嘴角上扬险些乐得笑出声。就连佟贵妃要来这件事，也没被她放在心上，唯独妙常在面露尴尬。 　　那她……这该跟着谁住啊？ 　　妙常在说有多尴尬就有多尴尬，旁人讥笑的目光更是让她郁闷非常。她有心求助于安嫔，只可惜安嫔也是委婉的拒绝了她。 　　换宫的事只能回宫再说。 　　不确定佟贵妃目前情况的安嫔，她也不愿意这个石头触霉头。 　　至于远在紫禁城的佟贵妃，别说在西院里的妙常在，就是后院的乌雅答应，她也没放在心上。佟贵妃欢欢喜喜的整理行囊，带着人匆匆赶至西苑。 　　不过她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宫妃们的注意，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皇后刚刚下发了的懿旨上——允许宫妃家眷入园觐见。 　　嫔位以上的宫妃尚且好一些，贵人常在和答应们则是喜形忘色，叽叽喳喳讨论着此事。 　　嫔位里唯一例外的就是万安然。 　　若是其他时候她还可以说一句避嫌不见人，那这一回万安然却是没什么借口，只能选择见一见万琉哈氏的家人了。 　　万安然忐忑万分。 　　等海桃去亲自迎接女眷的时候，她也越发坐立不安。前身的记忆不多，只记得家里关系亲密，气氛不错，兄弟与自己都是同母所生，也没有什么宅斗之事，算得上是非常和睦的一家。 　　只是除去这个表面的印象以外，其他的具体事情就像是被笼罩在雾里一般，万安然怎么看都看不清。正当她心里直打鼓的时候，耳边响起了宫人的唤声。 　　万安然抬眸看向门口。 　　只见一名陌生又熟悉的宫装妇人走入室内，抬眸朝着她看来。两目相对之时，一道闪电划过万安然的脑海，遮遮掩掩的雾气在瞬间被撕裂开来。 　　她不受控制的，两行清泪潸然而下。万安然的鼻尖酸的厉害，她双手捂住嘴唇哽咽的喊着：“额娘——！” 第七十五章 取名。 　　胸口澎湃的情绪或许是前身, 又或许是自己的。望着眼前分外慈祥的脸庞，望着她眼眸里无法遮掩的担忧情绪，万安然哽咽一声, 良久才拭去泪珠：“……额娘。” 　　眼前的万琉哈夫人太像妈妈了。 　　万安然鼻尖酸涩，记忆里母亲的脸庞和完颜氏几乎合二为一, 让人着实有些怔愣。她哪里还有先前的忐忑不安，绞着帕子重复喊着：“额娘……” 　　万琉哈夫人眼角微微泛红。 　　她听出女儿声音里的委屈, 忍不住捶下头，悄悄抹去眼角的泪珠。 　　再是激动，万琉哈夫人也谨遵礼仪。 　　她深深蹲福一礼：“奴婢给琪嫔娘娘请安。” 　　“额娘快快请起。” 　　“谢琪嫔娘娘。”起身以后，万琉哈夫人才抬眸细细端详着万安然。 　　打从女儿入宫的头一天起她就没有安心过, 只恨不得女儿能因笨出宫。就算愚笨名声差点, 起码也能找过如意郎君, 不用让娇生惯养的女儿在宫里伺候旁人，更不用母女之间备受相思煎熬。 　　只是自己的心思没有成功, 出乎她和老爷的意料，女儿竟是成了庶妃。面对亲眷的庆贺和献媚, 家里反倒没有多少高兴, 更多的是忧愁。 　　说句不中听的女儿, 自小就不是个聪慧的性子。而自己家又无权势也无地位, 女儿在宫里会不会更容易被人欺负？ 　　果然很快, 他们就听说女儿失宠重病的事情。正当家里人担惊受怕的时候，又听闻女儿搬宫复宠，晋了常在、贵人乃至于封嫔，甚至还诞下皇子。 　　这一年以来，万琉哈氏一家的心都飘荡在空中，脚下像是踩着云朵, 软绵绵飘乎乎，完全没有实地的感觉。 　　直到入宫以后，万琉哈夫人的心才微微放松。皇后宽和，宫人殷勤，看得出女儿地位稳固，和皇后的关系也很不错。 　　等见到眉眼明快，气色绝佳的女儿以后，万琉哈夫人的心也彻底落地。她眨了眨眼睛，努力将眼眶里的泪意散去：“都是当嫔主子的人了，怎么还和以前一样哭哭啼啼呢？” 　　万安然哽咽一声。 　　她在完颜氏怀里蹭了一蹭，皱了皱鼻尖：“在额娘面前，女儿当然可以了。” 　　话说出口，万安然就是一阵怔愣。 　　她脸颊微微泛红，在万琉哈夫人的眼里那就是女儿害羞了。 　　万琉哈夫人乐呵呵的退后一步。 　　瞧着宫人们有条不紊的上前，伺候女儿擦脸洗手，她的脸颊上扬起浅浅的笑容。 　　“夫人，请喝茶。” 　　“谢谢。”万琉哈夫人落座，瞧着万安然左看不够右看不够，直到鼻尖隐隐闻到一阵淡淡香气，她的注意力才落在了杯盏上。 　　“这是……” 　　“额娘，这是巧克力奶茶，您尝尝。”万安然笑着说道：“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皇后娘娘都很喜欢呢！” 　　万琉哈夫人尝了尝。 　　她眼底闪过一丝惊讶：“还真是……挺好喝的？这东西叫什么来着？奴婢似乎还是头一回喝到？” 　　老爷拖尔弼乃是御膳房总管，天下奇珍，各色美味，他都曾见过。万琉哈夫人尝过的也不在少数，偏偏眼前这一样东西，她竟然没有任何的记忆。 　　“额娘，这是巧克力。” 　　万安然笑着解释：“乃是海外诸国上贡给皇上的，外头自然是见不到。不过女儿已经求了皇太后，想必不久外头也会有的。” 　　这是异国人的贡品？ 　　万琉哈夫人端着杯盏的手都微微颤了颤，她原本还想问问女儿在宫里生活，到现在已经彻底没了顾虑。 　　万琉哈夫人放宽心，也变得随意自然了许多。比如她目光一转就问起一件最重要的事：“小阿哥……如何？” 　　万琉哈氏只是包衣，地位不高。 　　此前佟贵妃所办的满月宴她没有出席的资格，又因十一阿哥年幼，在后面几次节日宴会上也没有见着。 　　万琉哈夫人期待的看着万安然。 　　不过这点小事罢了，万安然笑着让赵嬷嬷把毛桃抱出来。 　　说实话光听到毛桃这个名字，万琉哈夫人的嘴角就开始抽搐了。五阿哥名叫保清、九阿哥名叫万黼，十阿哥名叫安康，怎么轮到十一阿哥这名字都换了个画风？ 　　万琉哈夫人面色古怪。 　　她压低了声音：“这名字……是你取的？皇上，皇上没意见？” 　　被抱出来的胤禛好生扎心。 　　为什么自己都忘了这一茬，这素未闻面的外祖母又得在他心口扎上一枪？ 　　毛桃蔫巴巴的呀了一声，万安然随意的点点头：“皇上说要给太子殿下和诸位阿哥改名来着，先头的乳名就随本宫自己取了。” 　　万琉哈夫人：…… 　　她沉默片刻，还是选择将目光一转看向毛桃。这一看，万琉哈夫人的表情又怔住了。 　　毛桃穿着新做的衣服。 　　衣服是黑白两色的，身体是白色的，四肢都是黑色，头上还连着一个小帽子。 　　“这是竹熊？” 　　“可爱吧！”万安然炫耀般的将毛桃高高举起，放在万琉哈夫人的怀里。 　　可爱是可爱。 　　就是……拿这衣服给皇子穿，会不会有些不够体面端庄啊？万琉哈夫人微微皱眉，而且她似乎在十一阿哥的脸上看到了生无可恋四个大字。 　　嗯？ 　　万琉哈夫人眨眨眼。 　　刚才的一切仿佛是她的错觉，眼前的十一阿哥咧开嘴，笑得格外天真可爱。万琉哈夫人笑着颔首：“可爱，真可爱！” 　　“还做了小兔子、小猫咪、小狐狸之类的……”万安然颇为遗憾：“要是冬天的话更可爱一点，不过现在也只能用缎子将就下。” 　　胤禛面无表情。 　　上一个冬天他已经接受过类似的待遇，现在早已是习以为常。而按着额娘的话语，显然在未来自己有抵抗能力之前，这一切都会变成常规操作。 　　胤禛无欲无求。 　　不过是换一套衣服罢了、罢了……罢了。 　　胤禛泪目。 　　万安然和万琉哈夫人都没有注意小毛桃的反应，两人品尝着各色点心，同时也叽叽喳喳说得起劲。 　　海桃几人相视一眼，脑海里同时浮现出一行大字：有其母必有其女。 　　两人的叨嗑持续了大半个时辰。 　　万琉哈夫人愣是吃了个肚滚腰圆，甚至觉得走两步也撑得慌。 　　万安然掩唇一笑。 　　她赶紧使身边人送上消食的桃花茶，顺口问起家里人：“阿玛可好？大哥、二哥近来可好？” 　　万琉哈夫人端着茶盏抿了一口，她脸上带笑：“老爷身体健康，如今他身为御膳房总管，又深受皇上信用，能有什么事儿？” 　　“御膳房油水众多……” 　　“老爷他为人谨慎，这点娘娘就放心吧！”万琉哈夫人面色一肃，认真答道。 　　乌雅氏之事在前头摆着。 　　万琉哈拖尔弼做事那是小心恭谨，细致认真，唯恐出了纰漏给女儿带去灾祸。 　　闻言万安然松了口气。 　　万琉哈夫人接着笑道：“而你大哥啊他已是一等侍卫了！” 　　别说万琉哈夫人得意，就是万安然也是惊讶不已。 　　一等侍卫乃是正三品五官。 　　万琉哈托合齐年纪轻轻便走到一等侍卫的职务，可见前程远大。 　　可不是嘛？ 　　胤禛微微叹气，这位托合齐前程的确顺畅，一路走至步军统领，深受汗阿玛的信任。 　　只可惜与上辈子不喜夺嫡，平静内敛的定嫔以及十二弟胤裪不同，托合齐野心勃勃还自作聪明，以至于最后落了个病死狱中，挫骨扬灰的结局。 　　这辈子托合齐竟是变成了自己的舅舅……胤禛内心复杂，想着日后要如何说服他就一阵阵的头疼。 　　万安然嘴角扬起浅浅的笑容。 　　她郑重的叮嘱万琉哈夫人：“额娘定要嘱咐兄长，一切都是听皇上的吩咐，专心致志做事才是重中之重。” 　　万琉哈夫人点点头：“娘娘放心。” 　　说到这里她又想起一件事：“对了，娘娘上回让老爷去寻的东西，老爷又找到了两种。” 　　万安然微微一怔。 　　万琉哈夫人笑着道：“就是您说的那什么番薯和土豆。” 　　“真的寻到了？” 　　“奴婢哪里敢骗娘娘？都寻到了！老爷说那番薯是几名皇商送来的，如今在福建等地还有人栽种当做吃食。至于土豆原来就是山药蛋，老爷说已经使人送来，不日就会送入宫中。” 　　有一个在御膳房当差的阿玛也是好事。要是换做别的宫妃，想要弄新的食材入宫，那可不是一件简单容易的事情。 　　万安然一边想一边欢欢喜喜的应声。 　　有了番茄又有番薯和土豆，万安然觉得这生活啊肉眼可见的变美了。 　　只可惜允许家眷觐见，却不代表可以留到很迟。眼见天色渐晚，就算万安然和万琉哈夫人再是恋恋不舍，母女两人也到了该说再见的时候。 　　万安然足足打包了数盒点心吃食，让万琉哈夫人带回去与阿玛兄弟共同品尝。等送别万琉哈夫人以后，回头万安然也开始摆弄着小毛桃，忍不住吐槽一句：“皇上的效率也太低了。” 　　万琉哈夫人不提自己都快忘了。 　　这打从去年起说到今年，皇子们的名字还没有改，眼瞅着别说过年连皇上的万寿节也过去了，指不定眨眨眼一年就要度过了。 　　皇上到底要什么时候给皇子们改名？当时觉得时间短给毛桃取的乳名，到如今万安然都要开始担忧了。 　　她戳着小毛桃肉嘟嘟的脸颊，忧愁叹息着：“毛桃啊毛桃，不会等要教你说话的时候，你都没有改名字吧？” 　　胤禛：…………别瞎说！ 　　光是想想，今晚上他就要做噩梦了。 　　这倒不是康熙墨迹。 　　而是朝堂上为了阿哥们的取名，文臣们脑袋脸红脖子粗，从年前吵到现在都没有定论。康熙打定主意要在太子生辰之前改名改排行，也让朝堂上的议论越发增多。 　　等到五月初，虽然排行得等新年过后再改，但是名字率先落了下来：毛桃的大名是胤禛。 　　万安然早有怀疑。 　　等消息传到面前，她竟是无甚激动，一派平静，只觉得一切是尘埃落定。 　　只是端起茶盏时，万安然才注意到自己的手颤抖不已。她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抿了口定心宁神的凉茶。 　　橘白顿了顿。 　　紧接着她又将太子殿下和诸位皇子的名字也告诉主子：“……七阿哥的名字是胤祚。” 　　胤禛：……？？？ 　　万安然：……！！？ 　　下一瞬她直接将茶水喷了出来：“噗！！咳咳咳咳！” 　　海桃等人惊呼一声。 　　她们赶紧上前，又是递帕子又是拍后背，万安然用力咳嗽数声，杏眼圆睁到最大：“胤祚！？” 　　等等！等等！ 　　除去九龙夺嫡，要说康熙史上哪位早夭的阿哥最为有名，那他定然是胤禛的同母弟弟，六阿哥胤祚！ 　　而如今这却是成了万黼的名字？ 第七十六章 郭贵人产女。 　　万安然依稀间, 似乎看到万黼……不！胤祚的头顶刚刚折断一根旗帜，随后又竖起一根旗帜，就和前面的旗帜一模一样, 上面都只写着一个大字：死。 　　不，不, 不！ 　　万安然赶紧摇头，将这些不祥的预感从脑海里丢出去。 　　只是……你说怎么能有这样的巧合呢？万安然心里忧愁得很, 偏偏这些话根本无法和别人说，万安然的心七上八下，没个安宁。 　　良久，她才安慰自己：历史上的万黼没有熬过康熙十八年初, 而如今已经过去了大半年, 想必就算变成胤祚这个名字他也一定能够度过难关的吧？ 　　万安然定了定神。 　　她很快就心思从胤祚身上收回, 目光一转落在小毛桃……胤禛的身上。 　　现在苦恼的还有另外一件事。 　　万安然双手托着小胤禛，眸底复杂万千。刚才没有想到, 而现在她想起一件事儿——只要自己成为后宫第一人就可以回去，那如果和历史一般, 胤禛登上皇位, 身为皇太后的自己不就是当之无愧的后宫第一人吗？ 　　只是…… 　　万安然贴上胤禛滑腻柔软的脸颊, 声音如同蜜水一般温柔：“胤禛, 一定要快快乐乐的长大啊。” 　　当皇帝这么累。 　　还是当一个普普通通的王爷来得好。 　　胤禛发出咿呀声。 　　是认同还是否认？万安然就当是他认同了吧！她低头埋在奶香味十足的小包子身上, 心田里开起了小花花。 　　因为胤禛太可爱，所以万安然暂且忘记了其余事。她选择快快乐乐的给胤禛换起小衣服，顺带还要唠叨着：“明天也带胤禛去看看熊猫好不好？顺便还可以看看其他小东西，我记得半岁的孩子就会开始模仿，会学小动物的声音呢！” 　　那是竹熊，竹熊！ 　　胤禛无聊的打了个哈欠, 觉得自家额娘很会大惊小怪。不就是区区一只竹熊吗？额娘的模样却是见到了龙凤祥瑞似的。 　　紫苏在一旁提醒：“主子，或许您可以教教小阿哥。” 　　“哎？” 　　“比如教教小阿哥喊阿玛、额娘或者玛嬷之类的。” 　　何必让小阿哥去学动物呢？ 　　万安然当然也知道，只是……她戳了戳胤禛的脸颊：“胤禛有点呆呼呼的，总是万事不上心的模样，教他的时候半点也没反应。” 　　这点也是万安然很苦恼的。 　　或许是胤禛比起枯燥乏味的东西，更喜欢新奇点的？ 　　紫苏看看小阿哥。 　　听着主子说的话……似乎还有点道理？她面露恍然：“主子所说有理，是奴婢没有考虑周全。” 　　至于胤禛：…… 　　他觉得当个小婴儿，真的好难。乖巧要怀疑你是不是太迟钝，那自己难道应该要闹腾点？可是那样也太没有下限了吧？胤禛假装没有听见，他……是个想睡觉的小宝宝。 　　果然看到胤禛闭上眼睛打起了小呼噜，琪嫔和海桃的说话声也迅速变轻。 　　只是逃得过一时，又哪里逃得过一世。 　　第二天万安然就带着胤禛去昭祥苑观赏动物，顺带让他听听小动物的叫声，同时也温柔的鼓励胤禛试试看。 　　生活不易，胤禛学艺。 　　面对万安然期待的目光，胤禛垂泪重复。在勉勉强强表示自己学会咩咩、喵喵和汪汪以后，他表示坚决不学了。 　　可是你以为这样就好了？ 　　当然不可能！眼看胤禛学会三种小动物叫声的万安然洋洋得意，赶紧捧着胤禛去皇太后那吹嘘。 　　皇太后兴致勃勃。 　　她拿了个小玩具在胤禛面前晃一晃：“喵呜？” 　　“……喵。” 　　“哎呦！真和小猫崽一模一样。”皇太后乐得眉眼弯弯，万安然也是自得满意。 　　哪里来的猫崽是这样叫的？ 　　唯独坐在旁边的太皇太后是扶额叹气，竟是不知道应该夸赞胤禛学得好，还是应该吐槽皇太后学猫叫。她看看可怜巴巴的小胤禛，没有同情而是把他抱过来逗弄逗弄：“来再喊一声给乌库玛嬷听听？” 　　胤禛痛不欲生。 　　他这才知道，身为一个宝宝，最可怕的事情就是才艺表演！ 　　从太皇太后到皇太后，从康熙到皇后，再到太子胤礽、胤祚、大公主和二公主等人，胤禛的猫叫声俨然成了西苑里最引人注意的一道风景线。 　　胤禛：绝望.jpg 　　众人不知胤禛之悲苦，逗弄可爱的小胤禛成了众人的心头好。 　　就连佟贵妃也一反过去的冷淡，打从到了西苑就对万安然热情满满，没事逗弄逗弄胤禛，倒是让太皇太后和皇后对她颇有些刮目相看。 　　万安然就要慎重许多。 　　如今和未来可不好相比，她曾在后世听说清朝时期百分之六十的婴儿都在幼年夭折，活到成年的不足十之一二。 　　最大的问题就是卫生习惯。 　　因此每回在外头玩耍以后，她都要给胤禛洗洗小手洗洗小脚——包括伺候胤禛的奶嬷嬷宫女们，避免任何病症的接近。 　　起初宫人们还嫌弃麻烦，可是随着十一阿哥肉眼可见的胖起来，长得健康又结实以后惠嫔和荣嫔也学了起来。 　　白白胖胖的小包子天生戳在祖辈们的萌点上，对胤禛疼爱不已的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她们也觉得琪嫔所说甚是有理，要说过去洗手只是琪嫔周遭人的习惯，在太皇太后夸赞以后，逐渐在宫里风靡成风。 　　疼爱好归好，也会造成一些麻烦。 　　胤禛简直是掐着点学会喊阿玛额娘，这才摆脱了学猫叫的凄惨处境。 　　随着胤禛学会坐起，学会说话，郭贵人的预产期也越发接近，同时也快要到回紫禁城的日子。 　　晨昏定省上宫妃们颇为惆怅。 　　离开悠闲舒适的西苑，下一回再到紫禁城外居住也不知道是猴年马月，殿内的气氛也逐渐凝滞。 　　就在此刻，一名宫女匆匆而入：“太皇太后，郭贵人那传来消息。” 　　郭贵人预产期就是这两日。 　　西苑上下早已准备就绪，听闻消息到来太皇太后眼前一亮，嘴角扬起欢喜的笑容：“可是发动了？” 　　“是的，太皇太后。” 　　“好好好，让产婆御医们都做好准备，哀家定要看到健健康康的孩子。” 　　宫女笑着应是。 　　钮钴禄皇后随即起身：“皇玛嬷，臣妾和宜嫔先去看看？” 　　“你去吧，宜嫔还怀着孕倒是先在这里休息休息，免得受了刺激。”太皇太后温声说道。说到这里，她也没忍住扫了琪嫔一眼，生怕有些人以为初产妇都和琪嫔那般简单。 　　皇后笑着应是。 　　惠嫔也起身说道：“嫔妾也跟着皇后娘娘一同过去。” 　　皇后并没有生育过，为了以防万一带惠嫔过去也的确是件好事。皇后没有拒绝，两人一前一后匆匆离去。 　　至于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那是到了夜间才去的。 　　万安然没怎么放在心上。 　　倒是第二天晨昏定省，她刚刚坐下宣嫔就凑了过来：“你这回厉害了！有出息了！” 　　“哈？” 　　“哈什么哈？等着看，宜嫔的脸色定然不好看。”宣嫔觉得万安然是在装模作样，没好气的用胳膊肘撞撞她。 　　万安然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宣嫔扬了扬眉，紧接着诧异的反问：“这不是你做的吗？” 　　我做了啥？我咋不知道？ 　　万安然一脸懵，表情是越发茫然疑惑，倒是把宣嫔闹得一愣一愣的。她瞪圆了眼，低声道：“郭贵人昨日生的是个女儿。” 　　万安然点点头：“嗯……” 　　不但是个公主，而且还是在历史上留下名字的公主。 　　可是这又怎么样？ 　　万安然脸上的疑惑半点也没有减少，一双闪闪发光的眸子，静静注视着宣嫔。 　　琪嫔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 　　宣嫔目瞪口呆，好半晌他才回过神来。宣嫔哭笑不得：“昨日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去了宜嫔住的院子，说小公主长得健康白胖很是得眼缘，当即就将她抱走了！” 　　好家伙。 　　这回万安然是真的惊讶了，她小声问道：“不是说宜嫔肚子里怀的那个吗？” 　　“是吧？”宣嫔幸灾乐祸：“现在皇太后说公主得眼缘因此抱走抚养，你说宜嫔肚子那个是交给皇太后抚养还是不抚养呢？ 　　别说宜嫔瞬间陷入左右为难的境界，就是宫妃们也是眉来眼去，议论纷纷。好不容易看宜嫔出了一次糗，宫妃们望着琪嫔的眼神都慈爱不少。 　　倒是万安然叫苦不已。 　　这事真和自己没关系呐！偏偏所有宫妃都认定是她出的手，一个个啧啧称奇。 　　琪嫔威武！？ 　　当然也有安嫔等人内心提高警惕：先头还以为她是缩头乌龟，瞧着原来也是个诡计多端之徒。 　　佟贵妃更是长叹一声。 　　到底是自己糊涂，能走到嫔位的又哪里能有普通人的？ 　　还真真是人不可貌相。 　　没想到啊，没想到！瞧琪嫔那浓眉大眼的样子，原来也是个佛口蛇心，内里狡猾的。 　　万安然：……我好冤，真的。 　　尤其宜嫔锐利的目光像是刀片，直直扎在自己的身上。到最后万安然索性自暴自弃，破罐子破摔——对！我就是这么一个人，咋滴啦？ 　　倒是她表现出这模样，背后讨论的人反而少了。用紫苏的话就是主子这两年看着过于温柔好说话，让人瞧着容易欺负，偶尔露一露锋芒也是一件好事。 　　万安然：……行吧。 　　起码这件事已经成了定局，就算宜嫔心里有多少不甘多少不愿，也只能捏着鼻子自认倒霉。 　　六月初。 　　一行人也终于启程回紫禁城了。 　　走进储秀宫，在花坛里在绿叶中若隐若现的果实吸引了万安然的注意。 　　她眼前一亮。 　　回到紫禁城的惆怅转瞬即逝，万安然的嘴角微微上扬：她险些忘了，自家的番茄快要成熟了。 第七十七章 牛腩炖土豆。 　　乘着宫人们整理行囊的时刻, 万安然脚步轻松的走到花坛边，扒开树叶细细观察。 　　番茄已经长得圆滚滚的。 　　有些还是绿色，有些则是青红交加的, 沉甸甸的果实垂在枝干上，其中两颗红艳艳的番茄让万安然眼前一亮。 　　她兴冲冲的伸手掰下一颗。 　　入手软硬适中, 意味着这颗番茄已经到了成熟的时间。 　　万安然用手上的帕子擦了擦番茄，然后随意的一口咬下。红色的汁水四溅, 熟悉的酸甜味道涌入口中，这正是万安然最期待最想念的味道。 　　“主子！？”海桃惊恐地望着这一幕。 　　如今的番茄虽然多见。但都只是拿来充当装饰用的花草，从没有人尝过他的果实。 　　而琪嫔居然就这样吃了？ 　　闻讯转过身来的宫人们目瞪口呆，险些吓得晕过去。 　　第一个回过神来的还是海桃。 　　她丢下手上的东西, 急急往万安然身边跑来, 至于紫苏则是转身, 吩咐宫人们立刻去请御医。 　　和她们截然相反的是万安然。 　　她看着周遭围上来的宫人，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你们这般大惊小怪是做什么？” 　　“主子, 番茄可吃不得！”海桃含着哭腔喊道。她紧紧扶住万安然，杏眼圆睁, 眼底满满都是慌乱和恐惧。 　　“番茄没有毒。” 　　万安然没想到会吓到海桃, 她赶紧安慰着说道淡定得很：“小时候我院子里就有, 我常常偷偷摘下来吃, 酸酸甜甜的味道很不错。” 　　万安然理直气壮。 　　这事去查都没关系, 要知道番茄没有吃的人种的人却是不少。如果五角星一般的黄色花卉长相喜人，是不少宗室朝臣们院子里喜爱栽种培养的，在万琉哈氏的府第上，自然也是有栽种的。 　　当然前身是没有尝过的。 　　只是这么多年前的事情，又有谁会记得呢？对于皇上万一起疑去询问这件事，万安然表示一百个放心。 　　海桃等人一脸懵。 　　还别说, 要是换做别的宫妃，大家是要怀疑怀疑。而这件事如果是琪主子做的，好像……好像……就没什么值得怀疑的了？毕竟琪主子素来以吃出名，听起来就是年幼会做出这种事的人。 　　即便如此也不能放下心。 　　惊呆了的海桃还是摁着琪主子到殿内坐下，伸长脖子等着御医过来。 　　一回宫就请御医？ 　　别说皇后令周嬷嬷过来探望，太皇太后也派遣苏麻喇到储秀宫来看看情况。 　　御医一脸古怪。 　　宫里什么好吃的东西没有，偏偏其主子就喜欢吃点乱七八糟的东西。他盯着番茄看了好半响，却也没从记忆里翻出关于番茄果实的相关内容，也没有发现琪嫔的脉象有任何问题。 　　没有症状也就无法治疗。 　　最后御医只能要求宫人谨慎观察，注意小心，万一有什么异常之处再行通知自己。 　　等听闻琪嫔偷吃番茄花的果实以后，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皇后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倒是康熙还顺口问了句：“琪嫔有没有说番茄好不好吃？” 　　梁九功愣了愣。 　　他讪笑一声：“不愧是皇上！琪嫔娘娘还特意表示，说番茄又酸又甜很好吃。” 　　康熙哑然失笑。 　　他吩咐身边人通知御医，就算是琪嫔说能吃，说好吃，那也得经过检查才是。末了康熙吩咐一句：“要是真无问题，便让琪嫔自个儿折腾吧。” 　　过了三五天，眼看琪嫔娘娘活蹦乱跳的御医也总算松了口气，暂且敲定番茄为无毒。 　　康熙摇了摇头。 　　回头到坤宁宫时，他没忍住朝着皇后吐槽：“你说说这宫里头这么多好吃的，琪嫔还不够折腾，还非得去折腾这种观赏用的？也不怕吃了出点事！就算御医说没问题，可这才三五天罢了，具体还得看后面才知道。” 　　对于琪嫔所说的好吃，康熙有些好奇。只是好奇归好奇，在康熙看来那当然是命来的重要的多。 　　皇后哑然失笑。 　　她无奈的看了皇上一眼：“琪嫔也就这点爱好了，您就随她去吧。” 　　康熙想了想也是。 　　说起来琪嫔老实不争宠，又将十一阿哥养得极好，还有上进心认真读书写字，除了馋嘴以外倒是说不出一句不是。 　　康熙若有所思的点头。 　　说起来在坤宁宫他总是闻到一种浓烈的香气，康熙疑惑的左看右看，最后目光落在皇后身上：“这香味是怎么回事？” 　　没能隐瞒成功的皇后鼓了鼓脸颊。 　　周嬷嬷憋着笑，手一招宫人们将热在灶头上的吃食送了上来。 　　康熙睨了皇后一眼。 　　他的表情似笑非笑的：“皇后瞒着朕吃独食？” 　　皇后表现得很是无辜。 　　她脸上带笑柔声道：“这不是皇上说的吗？” 　　“朕说了什么？” 　　“皇上说恐怕吃了这番茄出事，因此臣妾才以身试毒，为皇上品鉴品鉴一番。”皇后表现得大义凛然，堪称一派浩然正气。 　　康熙信才有个鬼勒， 　　他的目光转向瓦罐内，这是一道康熙未曾见过的美味。 　　切成大块的肉上浮着一层红润润的油光，切块的胡萝卜还有看似芋头的块状物，整道菜都散发着浓郁的香气，疑惑的是康熙竟然分辨不出。 　　虽然分辨不出，但是他也立刻指出问题：“朕怎么没看到里面有番茄？” 　　怜南恭声介绍：“皇上，琪嫔娘娘是将番茄去皮捣成泥，放入香橼汁和砂糖煮至粘稠做成酱汁，加在这道葡萄酒牛腩炖土豆之中。” 　　“里面还有葡萄酒？” 　　“是的，主子娘娘，这葡萄酒也是上一回从异国人上供的东西里选出来的。” 　　皇后恍然大悟。 　　而康熙的目光则在另一样东西上：“……土豆？” 　　“也叫作山药蛋，是民间常用的吃食。”皇后笑着答道：“听说是托尔弼送来一批，特意给琪嫔尝尝鲜的。” 　　好家伙！看来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琪嫔在宫里捣鼓一些乱七八糟的也就得了，托尔弼居然还帮她到处去寻觅？康熙光是想想就觉得无比心累。 　　“这些星倒不如放在做事上。” 　　“托尔弼做事用心，皇上之前不是还刚刚夸奖过他吗？” 　　康熙：…… 　　他懒得理会皇后，要朕说她分明就是爱屋及乌，琪嫔做什么都是对的了。眼看皇后护食且警惕的看着自己，康熙冷哼一声，他抬步走出坤宁宫，决定去储秀宫里一探究竟。 　　储秀宫里万安然忙忙碌碌。 　　前有番茄后有土豆，这些日子她忙得不亦乐乎。 　　从最基本的番茄炒蛋和番茄蛋花汤开始，万安然另外还做了酸辣汤、番茄肥牛汤、糖醋里脊、番茄鱼…… 　　御膳房厨子们更是被番茄迷得神魂颠倒，在短短几天内就琢磨出不少的方子。唯一让人遗憾的是，皇上对于番茄还有很大的抵触心理，以至于番茄为主的菜肴还很难端上膳桌。 　　不过万安然还是挺高兴的。 　　毕竟番茄的产量可不多，一共也就自己这一块小花坛罢了。要是人人都爱小番茄，那还轮得到自己吃吗？ 　　眼看除了番茄酱以外，其余番茄菜肴都宣布材料不足，万安然的目光也转向了土豆。 　　比起番茄，土豆的数量可就多得多了。 　　更何况土豆能做多少美食？万安然想到记忆里的是土豆粉、土豆泥、炸土豆、烤土豆、香煎土豆饼、酸辣土豆丝、干锅土豆片…… 　　万安然吸吸口水。 　　她手上的动作也越发快了，最先要做的是土豆淀粉。这玩意耗费时间得先准备上，等康熙来到储秀宫，就发现别的宫室院子那是精致秀雅，而储秀宫愣是成了农家大院的造型。 　　瞧这满院子摆着的竹筐，再瞧瞧忙得如火如荼的太监宫女们。康熙愣是立在门口，好半响才鼓起勇气往里走。 　　很长时间都没人发现皇上的出现。 　　康熙一路找到琪嫔，她正垂首认真的捣着土豆。蒸熟的土豆热气腾腾，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万安然在土豆里加上盐和黑胡椒粉，捣烂搅拌均匀后加入淀粉，揉搓成一整个不粘手的面团。 　　切成长条放油锅里炸一下，配合酸甜的奶油酱或者番茄酱，万安然连吃了好几根才露出满足的笑容。 　　正当她伸手想拿起下一根的时候，从一旁杀出一只手，也取起一根放入口中。土豆条口感酥脆，带着淡淡的焦香，只是要说好吃吧除去一点点咸味也没有什么好吃的味道？康熙的视线落在两种蘸酱上。 　　奶油蘸酱康熙吃的次数很多。 　　到时候右边红色的？是辣酱吗？康熙顺势沾了点往嘴里送去。 　　酸甜的味道瞬间在口中绽开。 　　这个酱料似乎和土豆条是天生一对，酥脆的口感配上酸酸甜甜的酱料，让人忍不住惊讶的……想要多吃几根。 　　“皇上？”万安然被吓了一跳。 　　“嗯……你们院子里这是在忙些什么呢？”康熙吃着味道不错，又连续吃了好几根：“这个酱料朕从未尝过，是什么来着？” 　　万安然沉默片刻。 　　她小小声回答：“皇上，这就是番茄酱。” 　　康熙：…… 　　他目光灼灼盯着自己的指尖，沉吟片刻以后康熙泰然自若的拿起另外一根放入口中。紧接着他假装什么事情都未曾发生，又重复问了一遍：“院子里这是在做什么？” 　　“臣妾这是在做淀粉，回头做土豆粉吃。”万安然老老实实的回答。 　　土豆粉或许就和绿豆粉差不多吧？ 　　康熙尝过了这酸酸甜甜的番茄酱，打了脸之后禁不住惦记起坤宁宫里的那一锅子葡萄酒牛腩炖土豆。 　　也不知道那是何等的美味？ 　　想到就要，康熙施施然的落座：“琪嫔，上一份葡萄酒牛腩炖土豆。” 　　万安然：…… 　　就您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储秀宫是外面的菜馆子呢！ 第七十八章 游泳圈。 　　万安然除去暗骂一句大猪蹄子以外, 也只有老老实实回转身准备。 　　谁让整个紫禁城都是康大爷的。 　　别说康大爷说储秀宫是菜馆子，就算是说储秀宫是菜园子，万安然都得老老实实应是——对对对, 皇上说得对！ 　　狗腿吧？ 　　可在紫禁城里，谁不是这么狗腿的？比如不用自己吩咐, 仿佛就眨眼的功夫，院子就已经被宫人们迅速麻利的收拾得干净。 　　海桃奉上茶水点心。 　　茶是康熙最喜欢的六安瓜片, 点心也是最精致不过的，至于万安然喜欢吃的瓜子坚果果脯什么的，早已被收拾干净，放进抽屉柜子里。 　　宫妃们都得有仪态。 　　优雅, 端庄, 大方, 哪里能和街头民妇般嗑着瓜子，侃天侃地侃大山的？就算嗑瓜子, 那也得在皇上不在的时候。 　　万安然也不得不感叹。 　　自家院子里这些宫人，哪个到后世不得成为个年薪几十万乃至百万的全能助理啊？ 　　至于自己回到后世……？ 　　万安然觉得自己只有家里蹲, 还得请三四名保姆帮忙才是。 　　偏偏这边万安然还在吹嘘自家的全能宫人, 那边的康熙还颇为嫌弃。他摆摆手：“都要用膳了上六安茶做什么？换酒来！朕记得你们在西苑做了不少桃花酒吧？” 　　万安然瞬间一激灵。 　　她的表情险些没撑住, 要知道桃花美肤又养颜, 万安然和宣嫔, 那拉贵人分赃以后，不得再给皇后送去一份？ 　　给了皇后当然不能忘记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就算年纪大了，两位太后对美容之物半点没有抗拒，甚至热情高涨呢，毕竟女人到老也爱美！ 　　给了太皇太后, 皇太后和皇后，那是不是还得再给大公主送去一份？送了大公主，就算二公主年幼送不来酒也得送点桃花蜜露什么的。 　　因此桃花酒的数量着实不多。 　　万安然噘着嘴，心里郁闷不已——果然康大爷就是不一般，瞧瞧他竟是如此心机深沉，狡猾凶狠，一来就看中了桃花酒。 　　万安然垂首丧气的一招手。 　　就这她也不死心，在身后做了个手势，让海桃就送上来一小陶罐桃花酒，另外再附赠米酒两罐，试图浑水摸鱼。 　　康熙立马发现琪嫔的诡计。 　　他眯了眯眼睛，脸上似笑非笑的：“朕知道储秀宫里还有五罐，统统拿出来吧。” 　　万安然整个人都蔫吧了。 　　再是不情不愿，她也只能让宫人把剩下的桃花酒也送上前来。 　　今年的桃花酒是改良过的。 　　除去桃花以外，还加入蜂蜜和枸杞，颜色如桃花瓣带着浅浅的粉色，就连滴酒也更换过，从米酒更换成白酒以后，入口略略辛辣，随即是淡淡的回甘，康熙在皇后处尝了一次就惦记上了。 　　只是这物有美容之功效，愣是尝了一杯皇后就藏好。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这里更不用说，也不能骗大公主的吧？思来想去康熙的目光也落在琪嫔身上。 　　万安然不知这是飞来横祸。 　　她盯着这五壶桃花酒，心里暗暗下定决心，等会儿非得多喝点才是，起码也得赚回本吧？ 　　康熙自酌自饮，端的是享受万分。 　　回味清冽甘甜的桃花酒颇为风雅，若是能有好景一赏那就更好了。康熙心思转向清华园内那一片桃树林，暗暗琢磨着未来如何打造自己心中的乐园。 　　就在此刻，一股熟悉又陌生的肉香不知从何而来，肆无忌惮的将桃花酒的香味压下，它挑逗着康熙的食欲，让人唇齿生津。 　　送上来的是期待已久的牛腩炖土豆。 　　四溢的香味不仅让康熙垂涎三尺，甚至还勾引出两只馋嘴猫。两只胖乎乎的猫咪竖起尾巴围着康熙直打转，发出娇滴滴的喵喵声。它们长得油光水滑，一看便知道养得极好。 　　“琪嫔什么时候养的猫？” 　　“才刚刚养的没多久。” 　　“那怎么是大猫？老猫？”康熙惊讶的打量着两只肥猫。宫妃养猫也不是奇事，只是一般都是幼猫，起码也是狮子猫、波斯猫之类的，看琪嫔养的却是花色普通，瞧不出什么特别之处。 　　“皇上您不记得吗？这两只以前是养在景阳宫的。”万安然笑着回答。 　　这回回宫，万安然顺带将两只猫也一起打包回来。伺候的小太监石顺也算是走了狗屎运，借由伺候两只猫祖宗也一同回了紫禁城，乐得他临走前还磕了好几个响头不说，更是被一群宫人羡慕得不要不要的。 　　康熙全然不记得。 　　别说养在景阳宫的猫了，就比如几年不见的宫妃康熙也记不清。更何况康熙几乎不去景阳宫书房，哪里还会记得以往在里头的两只猫，唯一有印象的好像还是琪嫔，她以前曾去景阳宫看书借书，甚至储秀宫的书房都是按着景阳宫建造的。 　　这样一想…… 　　康熙扬起唇角：“你倒是个念旧的。” 　　这两只猫眼见着已经老了。 　　作为琪嫔，她想要养猫那可以在猫狗房尽情挑选自己喜欢的，却选择了两只逮鼠用的老猫。 　　不过…… 　　康熙瞅着都后腿站立，前爪上下摆动讨食的两只猫，只剩下了无语。他扶额叹气：“琪嫔啊琪嫔，你说这两只猫原本是捕鼠大师，怎么你养了以后就和你一样馋？朕都没有吃上呢就来讨食了。” 　　瞧这蠢蠢欲动的模样，要不是朕在这里怕是要上桌抢食，估计没少做小偷小摸的事情。 　　万安然：………… 　　她有些心虚：“这，这嫔妾哪里知道……” 　　自己哪里知道这两只猫这么聪明，只是教了几回就会了。万安然望天望地就是不敢说话，倒是把康熙给逗乐了。他伸手指了指前面：“还愣着做什么？坐下一起用吧。” 　　万安然眼前一亮。 　　她登时开开心心，高高兴兴的坐下了。坐下的第一件事，万安然的手就碰上了心心念念的桃花酒。 　　皇上都喝了一壶半了！ 　　万安然心痛无比，她一边揣过桃花酒，一边假惺惺的劝慰康熙：“皇上，喝酒伤胃，您还是吃点饭吧？这牛腩炖土豆特别下饭呢。” 　　你要不是把桃花酒拿走，那朕更相信你一些？康熙扫了琪嫔一眼，恰好他也尝过瘾头，也就装作没发觉琪嫔的小心思。 　　康熙颔首：“你也用饭吧。” 　　万安然笑着应是，指使身边人将桃花酒藏好以后，又吩咐紫苏盛饭。 　　牛腩炖土豆可太下饭了。 　　就算是刚刚吃完了一整份的薯条，万安然又哪里能逃过牛腩的魅惑呢？不说那肥厚相间的牛腩入口嚼劲十足，鲜香无比，就是这香浓的酱汁，也就一个字可以形容：绝！ 　　前面万安然还有些拘束，等谨慎小心的吃了几筷子以后她就再也忍不住了。 　　这酱汁太好吃了吧？ 　　酸甜口的番茄和黑胡椒的微麻微辣完美融合，配上葡萄酒柔顺的口感，酱汁的美味被放大到极致，配合嚼劲十足的贡米，万安然埋着头三两口就扒了小半碗饭。 　　康熙哼了一声：“贪吃鬼。” 　　这牛腩炖土豆就算好吃又能好吃到哪里去？他手持筷子夹了一块牛腩放入口中，炖煮至酥软的牛肉肉汁十足，嚼劲软糯，肉香四溢。 　　康熙舔了舔嘴唇。 　　不得不说这牛腩炖土豆还真的很好吃。康熙又夹起一块胡萝卜，脆口的胡萝卜已经烧得绵软，用力咀嚼可以尝到鲜浓的酱汁和隐隐的甜味。 　　至于裹满肉汁的土豆更是一绝，几乎不用力气咀嚼，入口即化的口感让人耳目一新，很难想象这是刚才寡味的土豆。 　　加上琪嫔津津有味的模样，原本只是好奇品尝的康熙也是食指大开，忍不住多吃了一点，真的就一点点，也不过就是平日一碗米饭，今天吃了两碗！ 　　万安然无甚感觉。 　　至于梁九功那是咋舌不已，皇上注重养生之道。说吃七分饱那是绝对不会吃到八分饱，可是每回这项原则到琪主子这里都得打折扣，说是七分饱愣是吃到十分饱，甚至还得遛弯散步消消食。 　　美食是让人会有幸福感的。 　　皇上注重养生宫妃们自然也是一样。就算是最为胆大的宜嫔，在陪皇上用膳的时候也是能少吃就少吃——当然还有个理由。 　　要是吃多了，滚床单的时候挺了个小肚腩，皇上不尴尬你都非得想钻到地里去，陪皇上用膳这种培养情调的时候，不是应该陪着皇上用点膳食，顺便勾勾搭搭才是重点吗？ 　　至于琪嫔…… 　　康熙放下筷子都还没看到她的正脸，只见那乌黑浓密的头发和简约普通的珠串轻轻晃动着。 　　康熙半撑着脸。 　　他不坏好意思的目光一路下滑，脑海里忽然蹦出一个念头：也不知道吃这么多的琪嫔，肚子肉有多少？ 　　万安然打了个寒颤。 　　她像是炸了毛的猫咪，又像是偷吃栗子的松鼠，紧张的四下观望。确定没有敌情以后，万安然又垂下头，吃了个心满意足。 　　康熙养生的事情万安然也知道。 　　就怎么说吧？刚穿越到这身上时那种虚弱的感觉还让人记忆犹新，加上上辈子的习惯，最重要的是万安然也没多少争宠的心思，普普通通的吃饭他不香吗？ 　　瞧瞧，皇上吃得多欢啊。 　　就是有一点万安然不太满意——或许是因为吃得多，所以康熙觉得要多运动才能消耗消耗，他愣是热情如火，折腾得万安然一夜没好好睡觉。 　　最让万安然暴躁的是另外一件事。 　　做什么不好？康熙非得掐着自己肚子上那隐隐约约的游泳圈嘲讽，万安然恨不得一脚把他踹地上得了！ 第七十九章 减肥好难。 　　万安然额头青筋突突直跳。 　　你会摸难不成我就不会摸？万安然恶从胆中来, 上手就摸向康熙肚子不说，决定进行一番嘲讽。 　　可是这一摸。 　　万安然的心那是重重一咯噔。 　　曾经的康熙：八块腹肌。 　　现在的康熙：四块腹肌。 　　就这个速度下去，怕不是明年就退化成一块腹肌了！原本还只是想嘲讽的万安然, 瞬间浑身警惕，心生担忧。 　　皇上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呢？ 　　要万安然说, 最得她欢心的便是皇上优秀的身材，而如今难不成这项福利也要没有了？万安然面色肃穆, 双目紧紧盯着康熙：“皇上。” 　　“……嗯？” 　　“您是不是胖了？”万安然声音非常严肃，手指戳着康熙有点软乎乎的肚皮，简直是痛心疾首：“您的腹肌呢？腹肌都离家出走了！” 　　康熙：………… 　　他不乐意的抱怨：“朕都还没说你胖呢，你倒是说起朕……” 　　等手放到自己的腰上, 康熙的话语声也是戛然而止。他双眼大睁, 瞳孔地震, 禁不住也想问一问自己：你的腹肌怎么没了！？ 　　“……皇上是不是最近吃多了？” 　　“……”康熙沉默以对，就是眼底有一丝丝心虚。除去赶去西苑时还狩猎比赛, 好好运动一番以外，后面的日子那是说有多舒服就有多舒服。 　　好吃好喝好修养。 　　这肉在不知不觉之中, 也黏在了康熙的身上。 　　康熙伸手揉了揉肚子。 　　他沉默良久, 随即康熙伸手将琪嫔摁在床上, 拉起被子闭上双眼：“该睡了。” 　　万安然：…… 　　逃避现实没用啊！ 　　第二天的康熙也堪称是落荒而逃, 把上前伺候的海桃都惊得一愣一愣的。等走进来看到一脸严肃的主子以后, 海桃更是心生担忧：“主子，您这是怎么了？” 　　只见万安然端坐在床边。 　　她身上只穿着肚兜和亵裤，披着一件薄薄的纱衣，微皱眉角沉思着。 　　胖，胖，胖, 胖，胖。 　　万安然没回答海桃的问题，而是选择低头瞧瞧自己的肚子。鼓出来的小肚腩肉乎乎的，随着万安然的动作，雪白的肉肉一颤一颤。她伸手捏了捏，入手滑腻，就是有那么一点点厚咳咳。 　　这是肉吗？ 　　这些都是自己一点一滴吃出来的战绩！ 　　万安然哼了一声。 　　只是即便这样安慰了自己，她还是有些不爽。 　　被奶嬷嬷抱进屋里的胤禛瞪圆了眼。 　　他难以置信的盯着只穿着肚兜和亵裤，在落地镜子前左看看右看看的额娘，脸蛋都红到要冒烟了。 　　这是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万安然可不知道儿子心中的怒吼，她对着镜子细细打量着自己。 　　比起刚来时前身的瘦削，如今的她已经丰腴不少，最重要的是肉都长在该长的地方。瞧瞧这S型的曲线身材，大胸细腰翘臀，放后世妥妥人人称羡！ 　　到康熙嘴里竟然还嘲讽。 　　万安然一想起昨晚上的事情，就恨得牙痒痒。正巧此刻身后传来一阵呼声，她回头一看只见胤禛正探着小脑袋，挥舞着小拳头：“娘娘！额娘！衣服！” 　　万安然凑上前去。 　　她抱起胤禛往怀里一揣，亲亲自家小宝贝的脸蛋：“咱们毛桃真聪明，还知道提醒额娘穿衣服，是不是怕额娘冻着？” 　　滑腻的肌肤紧紧贴着自己。 　　胤禛板着小脸嚷嚷：“穿衣服，坏，不乖！” 　　紫苏笑着送上衣服。 　　她恭声道：“主子，连小主子都要说您不乖了！” 　　万安然吐了吐舌头。 　　她将胤禛交给赵嬷嬷，老老实实的开始洗漱更衣。万安然换上一套群青色绣竹纹宫装，头顶斜插了一根镶珍珠碧玺花簪，简简单单用了点点心便朝着坤宁宫而去。 　　还在半路，万安然忽然生出一个念头。也不知道诸多宫妃的身材保持的如何？她出门早，到的也早，万安然索性没有坐下，而是翘首以盼其他人的到来。 　　没多久她便看到了头一人。 　　听闻琪嫔第一个到，随后到来的安嫔还想冷嘲热讽两句，只是一抬头就撞上了琪嫔那灼灼目光。 　　安嫔心里一惊，尤其是看到琪嫔竟是有迎上前的架势更是脚下一扭，拉着随后走进来的敬嫔寒暄：“妹妹昨日睡得可好？” 　　敬嫔吓了一跳。 　　等抬眸看到琪嫔，她也心里一咯噔。 　　平日能偷懒就偷懒，能摸鱼就摸鱼，愣是啥事都慢一拍的琪嫔，怎么今日这么勤劳？难不成是琪嫔也知道上进了？ 　　前面的咸鱼琪嫔让人侧目。 　　而如今忽然变性的琪嫔更让人汗毛倒竖，尤其是她睁大双眼细细观察每个人的架势，更是让人心惊胆战的。 　　敬嫔瞬间明白安嫔的心思。 　　她没有多加犹豫，选择也挽上了安嫔的手腕：“妹妹昨晚上睡的不错，姐姐呢？” 　　而后到达的惠嫔等人也是惊疑不定。 　　他们走进殿内，随即低头看看自己的穿着打扮，唯恐是哪里出了自己没有发现的问题。 　　万安然很是遗憾。 　　清宫宫装穿着舒适，问题在于就和一个直筒差不多，上下尺寸差距不大。加上宫妃们各个都是瓜子脸鹅蛋脸，除去能看出宜嫔胸怀伟大，惠嫔最近有些消瘦，衣服都显得宽大了些以外，倒是看不出其他。 　　最后到来的是宣嫔。 　　她同样也被琪嫔锐利的眼神给吓了一跳。当然比起其他关系疏远一些的宫妃，宣嫔皱了皱眉尖，胳膊肘撞了撞万安然：“你这是抽了哪门子风？” 　　安嫔等人也齐齐竖起耳朵。 　　万安然叹了口气，凑在宣嫔耳边低语：“皇上说我胖了！” 　　宣嫔陷入沉思。 　　良久她对上万安然的双眸，猛然间明白了琪嫔的意思。宣嫔用力一掐她的腰：“合着你上下打量是想瞅瞅咱们的身材？” 　　万安然理不直气也壮。 　　她重重点头，甚至还要困惑的反问：“不然呢？” 　　宣嫔以及其余宫妃：…… 　　所有人齐齐陷入沉默之中，率先回过神的安嫔冷哼一声，觉得刚才怀疑琪嫔有什么大阴谋的自己就是个蠢货。 　　就这？就这？ 　　眼看宣嫔转身离自己而去，万安然发出努力的呼声：“宣姐姐，今日妹妹我到咸福宫找你。” 　　“找我做什么？” 　　“让我看看……”万安然还没说话，脸颊就被宣嫔给掐住了。宣嫔的眼内饱含杀气，她皮笑肉不笑：“你不会和我说……要跟着本宫回风，看看本宫的身材吧？” 　　万安然很想说是。 　　只可惜看到宣嫔脸庞上的杀意，肯定的话语在万安然的舌尖上转一圈，很快又被她重新咽回肚子。总觉得自己要是说出口，怕是会被宣嫔揍。 　　没有寻到姐妹贴贴，万安然遗憾回到储秀宫。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决定要锻炼身体努力减肥，起码让小肚子下去吧？ 　　万安然捏捏一截肉，很快下定决心。她深思片刻，先将发髻拆开梳成一根大马尾，再换上一双舒适的布底鞋子，拉伸胳膊放松腿以后万安然在院子里做起广播体操。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万安然挥挥胳膊挥挥腿，做的是格外卖力。倒不是她不想做其他的运动，只是除去广播体操外万安然也记不清其他了，唯独广播体操至今尚且烙印在她的心底。 　　储秀宫的人那叫什么？ 　　她们见怪不怪，平静淡泊的做着自己的事情，就连胤禛都大有额娘这样老老实实……就不错的感受？ 　　夏日的阳光越来越炽烈。 　　紧紧做了一盏茶运动，万安然便热得浑身冒汗，咕咚咕咚灌了一大杯水。这还没完，紧接着万安然又回到室内，坐在地上舒展舒展身体。 　　等康熙从外头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万安然双腿张开，腰身侧弯，一手碰足尖一手向上，整个身体犹如一把紧绷到极致的弯弓。 　　“琪嫔……你这是做什么？” 　　“皇上！？”万安然被身后的唤声吓了一跳。她身体一晃，噗通坐倒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的。 　　康熙就没见过这么神奇的一幕。 　　他上前拉住琪嫔的胳膊，直接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康熙嘴角上扬：“啧啧，朕随口说说你倒是上心了？那一点点肉手感还不错。” 　　光天化日之下说什么话呢！ 　　万安然嘴角抽搐一下，意有所指的看向康熙的肚子：“嫔妾素来严以律己。” 　　你这眼神往哪里看呢？ 　　康熙心虚的吸了吸肚子，琢磨着回头得去跑马场多锻炼锻炼才是。他咳嗽一声，转移话题：“朕来储秀宫是有件事要说。” 　　“皇上请说。”万安然面露惊讶。 　　“是关于土豆的事情。”康熙面色郑重。 　　昨日吃到土豆以后，康熙回头寻人了解一番。这被百姓称之为洋芋蛋的土豆因为产量高，易种活，也容易保存，因此在一经进入清国以后就颇受贫苦百姓的欢迎。 　　只是和琪嫔拿来做菜不同，百姓们只拿来作为米粮的替代品，倒是难见其他的做法。 　　康熙心里也有了其他的算盘。 　　若是土豆能作为菜色的一种推广开来，是不是种植的贫户也能贩卖交易，除去当口粮以外还能充作贩卖的东西，多上一份收入？ 　　而想推广一物，最快的方法就是冠上皇家之名。万安然闻言乐得一笑，她请皇上坐下，回转身风风火火做出几道小菜：清炒土豆丝、炸土豆条、土豆炖豆角、家常土豆饼、牛乳土豆泥。 　　除去土豆，就是最常见的材料。 　　康熙下意识拿起筷子，与琪嫔面对面坐着，同时端起饭碗扒拉了两大碗。 　　末了他们齐齐打了个饱嗝。 　　吃得肚滚腰圆，起身打算溜达溜达的康熙和万安然，两人再次陷入沉思之中。 第八十章 宠妃的待遇。 　　就这？你们还想要减肥？ 　　康熙和万安然面面相觑, 默契的暂时把这个念头抛到脑后。康熙板着脸，一本正经的开始点评菜色。 　　首先牛乳土豆泥。 　　康熙还挺满意的：“牛乳土豆泥口感顺滑，配合上黑胡椒汁以后味道更是出色。只可惜比起下饭菜更像是点心。朕觉得或许大公主几个会喜欢。” 　　“皇上要是想要推广, 可以让人在京城里试做，吸引孩子们做成点心卖给孩子也不错？或者在下回的宫宴上做一做这道菜, 吸引一下诸位王府阿哥和小格格们的注意。”万安然热情提出建议。 　　康熙点点头。 　　这个点子的确不错，正所谓上行下效, 皇家宗室朝臣若是开始食用土豆，寻常商户百姓人家自然而然也会将其视为常物。 　　记下这个想法以后，紧接着他点评的是家常土豆饼。土豆饼外酥里嫩，爽口的蔬菜丁配合上腊肠的香味, 简单好吃, 唯一的问题在于这也不像是下饭菜。 　　要说下饭那还得是土豆烧豆角, 昨日的牛腩炖土豆，其实那道清炒土豆丝也不错, 就是过于清淡了点。 　　康熙话音刚落，万安然又想到了别的：“清炒土豆丝的吸引力或许是差了些, 那增加米椒和白醋做成酸辣口感, 或者加青椒丝一丝, 又或是加上新鲜制作的猪油渣或者锅巴怎么样？嫔妾觉得或许也会很不错！” 　　康熙肚子很饱, 嘴巴却是忍不住砸吧了下。他泰然自若的点点头：“明天朕来尝尝。” 　　万安然漫不经心的点点头。 　　等康熙离去, 海桃几人喜笑颜开的迎上前，她们一个个乐得合不拢嘴。海桃喜气洋洋：“主子，皇上的意思是明天还会再来吗？” 　　比如翊坤宫的宜嫔，那是连着受宠四五日都是常有的事，又比如安嫔、敬嫔、惠嫔、荣嫔乃至不起眼的僖嫔都有连宠过三四天的记录。除去宣嫔娘娘，唯独自家小主的数字特别少, 宫里头有不少人都说琪嫔是运气好罢了。 　　虽然运气好也是本事，但是海桃几个偶尔也想得意得意，到别的宫人面前炫耀炫耀。碰上皇上拍板明日要到储秀宫来的事，几人险些直接乐得笑出声。 　　万安然后知后觉，她回想了一下随即面色大变，脸上露出肉眼可见的震惊：“哎！？皇上明天还要来吗？” 　　皇上来了=抢食的来了。 　　想想康熙这两天消灭的吃食数量，万安然一阵心惊肉跳。她一把抓住海桃的手腕，认真吩咐：“海桃，回头把剩下的桃花酒都藏好，千万别拿出来了。” 　　海桃满心的欢喜啪叽裂成两半。 　　她一肚子想说的话语都在舌尖上打了个转，然后又吞回肚子里。最后海桃选择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是，奴婢知道了。” 　　连着的第二天，宫妃们不以为然。 　　连着的第三天，宫妃们略有些关注。 　　连着的第四天，宫妃们隐隐有些骚动，并且开始议论此事。 　　等连着第五天，宫妃们望着琪嫔的眼神都开始不对了。钮钴禄皇后难得皱起眉尖，特意将琪嫔留下询问一二。 　　倒是万安然哭笑不得。 　　她连连摆手：“皇上这些天过来，都是吃饭来着！就纯粹吃饭。” 　　除了前两天两人还暖饱思……咳咳以后，后面这三天还真就光顾着琢磨各种土豆、番茄的做法。土豆很不错，番茄更是一经出现便惊艳康熙，最近换来换去的吃。 　　干饭人干饭魂。 　　研究一种作物最好办法就是吃（bushi），康熙和万安然共弃前嫌，凑在一起进行各种吃吃吃。 　　至于康熙为何会走的那么迟？ 　　最主要的是因为两个人都吃的有点多，不得已在储秀宫里散步了一圈又一圈，还真的没有留宿。 　　皇后陷入沉思。 　　她凝视着眼前说的很是直白，面上全然就是坦荡两字的琪嫔。除去哭笑不得以外还能怎么办？皇后扶额叹气：“本宫知道了，只是……你之前不是还说自己胖了吗？” 　　皇后的眼底透露出一行疑问：天天吃真的没事？万安然的笑脸一僵，她下意识捏捏肚子上的肉——好像比之前又多了那么点？ 　　应该是……错觉吧？ 　　万安然眼神漂移了一瞬，安慰自己的时候，脑海里又浮起过去的记忆。 　　对了。 　　土豆是高淀粉食物，好像减肥不能多吃来着？ 　　万安然面色严肃。 　　回头她就觉得今天不吃土豆，吃……番薯！ 　　如今的番薯也叫金薯。 　　纺锥形状的金薯足有拳头大，在火堆里烤熟以后便散发出甜甜的香气。撕开薄薄的外皮，金橘色的内心柔软香甜，加上一点点蛋黄酱味道更棒。 　　万安然吃了半个，又将乳酪洒在剩下半个上面烘烤片刻。奶油的香味和金薯完全融合在一起，甜蜜的可以沁入心扉，三两口就可以吃下一整个。 　　刚走到御花园门口的康熙便闻到了这缕缕的香气，和平时的不同，稍稍有些陌生。他眼前一亮：“这琪嫔又在偷偷弄好吃的了。” 　　康熙抬步就要往储秀宫走。 　　忽然耳边传来娇滴滴的一声呼唤：“嫔妾给皇上请安。” 　　康熙脚步一顿。 　　他回首看去——从御花园里小跑而出的是戴佳贵人。在西苑的时候凭借一手好骑射，戴佳庶妃颇得康熙的青睐，只是回宫以后没了表现的地方，多少有些泯与众人。 　　而今日却是不同。 　　戴佳贵人一改西苑时的英姿飒爽，穿着一身霜白色渐变桃粉色宫装，下摆绣着朵朵荷花，走起路来裙摆飘逸颇为步步生莲之美姿。 　　蹲福一礼，俏生生的姿态让人眼前一亮。康熙下意识扶起戴佳贵人，随口问道：“爱妃怎么在这里？” 　　戴佳贵人垂首，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她脸颊上泛着一抹淡淡的红晕，偷偷看了皇上一眼以后红晕更是一路走到耳朵根。戴佳贵人羞涩万分：“嫔妾在宫里呆着有些无趣，特意到御花园里来赏花，没想到这么巧居然遇见了皇上……” 　　这么巧？可不巧吧。 　　梁九功偷偷撇撇嘴：皇上这两天，都是从这条路这个点去储秀宫的，只怕是戴佳贵人见不得琪嫔娘娘受宠，没忍住跳了出来。 　　不过说不定也来的刚好。 　　按皇上的习惯，不会连着去同一宫室五天以上，就连最受宠的宜嫔娘娘也是一般。指不定戴佳贵人这一回会成功呢！ 　　“看得出来的确挺无聊的。” 　　康熙点点头：“若是无聊的话可以多读读书。” 　　戴佳贵人的表情僵住了。 　　她杏眼圆睁，不明白皇上为何是这样的回复。打从西苑回来，自己就被皇上抛在脑后，倒是那时候不被自己放在心上的琪嫔，已经爬到自己头顶。 　　戴佳贵人眼眶微红。 　　她咬住唇瓣欲语还休，只是仰起头还想再说的时候，却见皇上已经一个转身匆匆离去。 　　美人重要还是美食重要？ 　　康熙告诉你他两者都要，只是后者还需要点运气，至于前者？那不是想去寻的时候就能见着的么？等办完了正事，过两天再去寻不就得了。 　　唯独戴佳贵人涨红了脸。 　　她眼圈微微泛红，恼怒的跺了跺脚。 　　闻讯宜嫔皱了皱眉。 　　她哼了一声：“戴佳氏好生无用。” 　　宫女笑道：“戴佳贵人哪里比得上主子的蕙质兰心？要奴婢说，主子出马皇上定然会……” 　　只是接下来的话语被一旁的嬷嬷打断：“主子如今养好身体才是最要紧不过的，等生下健康的孩子以后再争宠也来得及。” 　　宫女乖顺闭嘴。 　　嬷嬷又转身看向宜嫔：“主子何必使人去抢琪嫔的宠？还是让戴佳贵人。” 　　“本宫心里不舒服。” 　　“主子放宽心，要奴婢说皇上去储秀宫也是一时兴起，过不了多久就会好的。”嬷嬷笃定的说道：“再说，奴婢倒是希望琪嫔能争宠争到底，越是嚣张才能越是让太皇太后、皇太后和皇后娘娘发现她的真面目。” 　　宫妃不争宠那现实吗？ 　　嬷嬷打从过去就觉得琪嫔是个心机深沉的，能从承乾宫的死局逃出，又能在宣嫔的眼皮子底下得宠生子，甚至稳稳当当的分宫晋嫔。 　　光凭运道？ 　　嬷嬷可不相信会是如此。 　　宜嫔眼前一亮：“对对对，要是时间长了，指不定皇太后也会明白。” 　　一直到第八天。 　　不止是宫妃们再也无法遮掩住自己的惊讶，就连宫里头也传出不少流言蜚语。 　　这些话语一直传到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跟前。什么琪嫔是宠妃？琪嫔乃是皇上挚爱？反正皇上和琪嫔不得不说的两三事流传在整个后宫，所有人都是意味深长的表情。 　　太皇太后最是厌恶挚爱这个词。 　　闻言她的脸色便微微阴沉，而皇太后更直接一些。待晨昏定省的时候好奇询问万安然：“琪嫔，你最近是不是琢磨了什么新鲜好吃的东西？” 　　万安然笑着点头：“是的。” 　　皇太后越发好奇了：“是什么东西能吸引皇帝天天去你那？” 　　“是土豆、金薯和番茄。” 　　“这些是什么？”一个没听过，一连三个都没有听过，皇太后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茫然。 　　“都是新送来的作物，好吃得很！”万安然乐呵呵的解释，刚想说说美食的做法，就被太皇太后的话语给打断了。 　　“皇帝到储秀宫就是为了这些？”太皇太后冷不丁的询问。她少见的褪去平日寻常老太太的慈和模样，鹰隼般犀利的目光直直落在万安然的身上。 　　光是为了吃食？ 　　太皇太后有些怀疑，她细细打量着琪嫔。 　　琪嫔素来是个懂事的。 　　可是人心易改，皇后宣嫔愿意相信，经历过几十年起伏的太皇太后却不会那么容易轻信。 　　万安然略显茫然。 　　她下意识点点头，顺带将这些天被抢食的怨念统统说出口：“是，是的？而且皇上胃口特别大，吃的比嫔妾多得多！” 第八十一章 戴佳常在。 　　太皇太后愣了愣。 　　若说刚才她如同秋末初冬, 表情冰凉，而如今便是冬雪消融，笑容骤现。 　　同样没忍住的还有皇太后。 　　她乐得歪倒在榻上, 伸手戳着琪嫔的额头：“你啊你，一天天竟是想些什么呢？” 　　万安然是挺委屈的。 　　不说仅仅种了一小块地的番茄数量已是岌岌可危, 就是番薯和土豆也日渐稀少，等自家阿玛借由内务府送入宫还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她垂泪不已, 委屈非常：“皇太后不知道，皇上的胃口啊足有嫔妾三个那么大。” 　　就这些天桃花酒已经被康熙给清零不说，就连原本做给胤禛吃的小馒头，也被皇上当作下酒的零食吃了好些。 　　万安然满腹委屈, 哭诉不断。 　　她越是这样说, 太皇太后也越发好奇。 　　皇帝对于养生之道非常注重, 他不追求长生，更崇尚出生到死亡是一个自然过程, 因此不用丹药、饮食有度，起居有序, 才是长寿养生之要。 　　用膳上皇帝更是认为不能暴饮暴食, 不应沉湎于酒席, 更认为要多食素食, 原味少而精。 　　这些话语康熙没少向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两人念叨, 可如今他却是为了吃食天天见的跑去储秀宫？别说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大为震惊和疑惑，就是其余宫妃也面露愕然，着实想不通这是什么情况。 　　多少宫妃在陪皇上用膳或者平时用膳，都要摆出一副仙女只喝露水的架势，她们认真食素以求表达对皇上的尊重和敬意，顺带也要保养保养自己的身材。 　　偏偏他们的努力没有换来皇上的注意, 反倒是琪嫔反其道而行之，用美食吸引皇上的注意力！？皇上啊皇上，您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所有宫妃都被气到了。 　　尤其是戴佳贵人，她更是险些咬碎一口白牙。眼看从西苑回来以后，自己再也没有得到皇上的注意，被不少人嘲讽的戴佳贵人偷偷节食瘦身，昨日更是精心打扮，为的就是一举夺回皇上的宠爱。 　　而现在琪嫔的意思…… 　　昨天打扮得美美哒的自己，居然是被吃食给打败了吗？这比败给了琪嫔，都让人难以接受。 　　宫妃们群情激奋，心态爆炸。 　　而万安然却没有注意到同僚们异常的态度，而是将目光转向太皇太后和皇太后。 　　土豆和番薯也是颇为适合中老年人吃的，适当食用可以达到润肠通便的效果。不仅如此，最重要的是宫宴机会少，可是陪两位太后说话的福晋却是每月都要来上个五六趟。 　　若是太皇太后、皇太后和皇后都开始用土豆和番薯，无疑能够引起众人的注意，比起之前通过宫宴宣传来的更快呢！ 　　当然万安然暗搓搓还有另一个想法，两位太后胃口都一般，并且到了养生的岁数，定然不会像皇上一般胡吃海喝的吧？ 　　心思还在脑海里打转，恰好万安然与太皇太后来了个对视。太皇太后噙着笑：“今日晚膳，琪嫔就到慈宁宫来伺候吧。” 　　万安然眼前一亮。 　　她欢欢喜喜的应了是，晚间就将菜谱提前送到慈宁宫，并亲自指挥着慈宁宫膳房的宫人们制作。 　　万安然在慈宁宫忙忙碌碌，而康熙也准时准点打算去储秀宫用膳了。他站起身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忽然耳边响起一道极轻微的裂帛声。 　　康熙表情猛地僵住。 　　梁九功瞪圆了眼，随即冷汗涔涔而下，心中大骂内务府的愚蠢。 　　竟是皇上的衣服上出了错？ 　　这是料子的缘故还是尺寸的缘故？康熙脸色有些古怪。他先前的确觉得袍子有些紧了，却也没有在意，这下子……康熙黑了脸：“让针线房的人立马过来。” 　　梁九功应了是。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针线房管事到宫人那是匆匆而至。她们面色紧张，看到那破损处更是跪在地上，面如死灰。 　　居然在皇上的衣物上出了差错。 　　负责此事的管事瘫软在地，将额头紧紧贴在地面上。没等他告罪，耳边便响起康熙的声音：“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过来给朕量量尺寸。” 　　管事面露茫然。 　　其余宫人也有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们面面相觑，片刻以后急急端着量尺上前。 　　康熙面色非常严肃。 　　等量了尺寸针线房宫人们也是目瞪口呆，负责登记的宫女更是手足无措：“奴婢……奴婢上一回明明量得很仔细……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足足差了一个号？！” 　　足足大了一个号！ 　　康熙太阳穴那是突突直跳，伸手抚上规模逐步增大的肚腩，心里头是一阵阵的慌张。 　　这下可麻烦了。 　　原本想去储秀宫的康熙浑身僵硬，别说用膳他甚至想去跑两圈步用以减肥。他心烦意乱的挥退宫人，重新换上一身常服溜达溜达去皇后那了。 　　至于储秀宫？ 　　朕可不认识这地方。 　　钮钴禄皇后正在整理宫务。 　　皇上一进来就看到她忙忙碌碌的模样，顺口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皇上。”皇后放下手上的东西，她刚要行礼，便被康熙上前一把扶了起来。 　　皇后笑容满面：“臣妾现在准备的是下个月选秀的用料，秀女们入宫住宿、服饰穿戴都要重新准备。” 　　打从康熙十年以后，宫中就再也没有大选过。久违的选秀皇后也打定主意，要办得热闹一些才是。 　　说起服饰难免又扎了康熙的心。 　　他脸色不大好看，而这一点被皇后敏锐察觉到。皇后心中疑惑，话题却是立刻转了个方向：“皇上，说起来番薯好吃吗？琪嫔说今日要送去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尝尝。” 　　番茄和土豆皇后都尝过了，唯独番薯还没有尝过呢！康熙点了点头：“味道不错……嗯？皇玛嬷和皇额娘怎么会提起？是琪嫔说的？” 　　昨日去储秀宫用膳时，康熙便发现琪嫔一脸心疼，回头才知道番茄、土豆和番薯的数量都不多了。 　　土豆和番薯他已使人去采购，大概还得要三五日才能再送来，至于番茄倒是有些麻烦，幸亏周周还有一些专门培育番茄花的农户，或许可以从他们手中收到一些。 　　等到时候拿到琪嫔面前去，看她还敢摆脸色给朕看。只是琪嫔捅到皇玛嬷和皇额娘跟前是做什么？康熙略显疑惑。 　　皇后温声解释：“宫妃怨声载道的，宫里都传出些话来了。” 　　康熙哑然失笑：“朕知道了。” 　　倒是自己没注意，就算没有留宿频频走动也让宫人们有些侧目。 　　没想到居然会闹到太皇太后跟前。 　　康熙咳嗽一声，难得给琪嫔同情分：“可怜她了，这回倒是朕的缘故。” 　　皇后面露好奇。 　　康熙见皇后有兴趣，也乐得解释解释。他兴致勃勃的说起土豆和番薯，不知道也就罢了，等听说这两物以后再去查，康熙登时发现土豆和番薯的诸多优点。 　　推广也成了重中之重。 　　皇后只觉得几样吃食味道不错，却没有想到竟是有这般的能耐。她越听越是惊讶，捂住嘴倒吸了口凉气：“这，这可真是，了不得啊！” 　　康熙心里也高兴。 　　拉着皇后诉说了下心中澎湃的情绪，晚上自然而然就留宿在了坤宁宫。 　　万安然在慈宁宫里忙了三天。 　　原本还以为在慈宁宫里自己可是多吃到点，结果后头她才发现，原本和康熙之间的抢食乐趣到慈宁宫也彻底没了。 　　万安然来慈宁宫的次数不少。 　　只是每回都是给太皇太后请个安，随后便去寻皇太后用膳说话。 　　而现在她才知道，比起皇太后，太皇太后这里可没这么轻松。别说是在一起用膳，万安然还得全程规规矩矩，老老实实的站在一旁伺候着，磕磕绊绊的动作让一群宫女嬷嬷直皱眉。 　　至于万安然的用膳？ 　　那可不得等太皇太后休息了，才能勉勉强强扒拉两口饭，日子别提有多难熬了。 　　连过三天太皇太后才放过她。 　　听闻不必到慈宁宫伺候了，万安然眼泪都险些掉了出来。她一觉睡到自然醒，裹着被子连头发都懒得梳，打算今日要从早上睡到晚上。 　　“主子，您早膳是在床上用还是……？”要说海桃以前总是不死心，希望主子能长进长进，可这一轮慈宁宫行让她心里头那是劲道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当宠妃，不是件容易事。 　　所有人都看到宜嫔人前的得意，又何尝看到她背后的努力？过去宜嫔也没少去侍奉太皇太后，要是次次这样…… 　　海桃想想都打了个寒颤。 　　她觉得自家小主可真真是有先见之明，这好日子慢悠悠过着不就好了吗？咱们有小阿哥，后头日子只会越来越好的！ 　　因此对于主子赖床，海桃非但没有念叨而且还热情提问，倒是让万安然有些吃惊。 　　她在被褥里滚了一圈。 　　万安然思来想去还是坐起身来：“还是去院子里吃吧，对了对了，早膳便让膳房里做一碗油渣面。” 　　海桃笑着应是。 　　万安然披上薄衣，头发只是随意的扎了个麻花辫攀在头顶。她坐在石凳上，端着汤碗就是大大的喝了一口。 　　青菜翠绿，猪油渣香脆，配合着劲道的面条入口别提有多美味了。一碗下去万安然的鼻尖也冒出了汗，她揽着两只猫咪悠闲舒适得很，正巧橘白兴冲冲的回来：“主子，戴佳贵人被降为常在了。” 　　万安然哎了一声。 　　她杏眼圆睁，露出一丝惊讶：“这是怎么回事？” 　　想想橘白就忍不住笑出声。 　　她眉眼弯弯，还学着卖关子：“这件事说起来，还和主子有些关系呢！” 第八十二章 闲暇时光。 　　万安然这下坐直了身体。 　　她好奇的问道：“怎么和本宫有关系了呢？” 　　“主子。”橘白也不遮遮掩掩, 吸引了万安然的目光以后她也爽快的说出口：“奴婢听说戴佳常在准备了七八道荤菜！” 　　“……哈？”万安然越发疑惑了。 　　“因为主子您制作的美食频频吸引皇上的注意，所以戴佳常在也想学您呢！”橘白愤愤不平的说道。 　　这些话万安然也听到过几次。 　　不过平时她也没怎么放在心上过，现在听起来……万安然一脸古怪：“难不成戴佳常在是在学本宫？” 　　自己有什么好学的？ 　　学自己偷懒, 学自己贪吃吗？非常有自知之明的万安然满脸茫然。 　　“是啊，主子。要知道宫里不少宫妃都说主子您是运气好！” 　　橘白幸灾乐祸, 掩唇偷笑不已：“戴佳常在也是如此，听说她花费了好大的努力做了一桌子的好菜, 结果非但没有讨得皇上欢心，还被皇上怒斥了一通。” 　　万安然还有些莫名。 　　她微微皱紧眉尖，倒是觉得有些奇怪。比起乌雅氏做的那些事，戴佳常在简直算是清清白白一人了, 为这件事降位？怎么听着有些不符合皇上的性格？ 　　万安然摇了摇头：“皇上素来是赏罚分明的性子, 定然不会随意迁怒于他人。” 　　“或许是戴佳常在惹恼了皇上？” 　　“……本宫和皇上抢食的时候也没见皇上降位呐。”万安然琢磨不透。 　　倒是立在门口的康熙哼了一声。 　　他抬步往里走：“琪嫔知道得很吗？那平日还和朕抢食抢的那么高兴？” 　　一行人吓了一跳。 　　比起橘白等人的惶恐, 万安然倒是大大方方的蹲福一礼：“嫔妾给皇上请安。” 　　康熙大刺刺的落座。 　　万安然笑嘻嘻的询问：“皇上怎么来了？” 　　这个点早了些吧？ 　　康熙似笑非笑的睨了琪嫔一眼，扫了眼梁九功。 　　梁九功笑着道：“琪主子, 皇上给您送了好东西。” 　　话音刚落一行太监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们两人一组抬着一个大竹筐，一连抬进来好几个大筐子, 别提有多引人注意了。 　　万安然好奇抬头看去。 　　只一眼, 她眼前便是一亮。矜持两个字算什么？能当饭吃吗？万安然欢呼一声, 扑上前重重亲了康熙一口！ 　　康熙惊呆了。 　　在场的宫人们的下巴险些掉落在地——这是他们能看的吗？以梁九功在内的所有人猛地低头, 用力之大甚至有两人的脖子发出咔哒的声响, 疼得他们龇牙咧嘴。 　　康熙哪里见过琪嫔这样的人。 　　他脸颊泛起一丝红晕，虎着脸低斥：“胡闹！” 　　哇——原来康熙也会脸红？ 　　万安然半点不带怕的，甚至望着康熙脸颊上的红晕偷笑，直到感觉康熙笑容收敛，眼内闪过恼意为止。 　　万安然垂首敛容。 　　她的双手绞着帕子，声音娇滴滴的：“皇上对嫔妾真好！嫔妾无以回报——” 　　“只能让朕丢脸？”康熙顺口接话。 　　万安然的撒娇梗在喉咙里。 　　剩下的话要吐不吐, 她只能哀怨的瞅着康熙。 　　康熙嫌弃脸：“别，别！你别撒娇了。这模样朕瞧着都悚得慌！” 　　刚才做作的表情一扫而空。 　　万安然讪笑一声：“皇上，嫔妾的意思是多给您做点好吃的。” 　　康熙呵呵一声冷笑。 　　就这？再给自己做好吃的？怕不是到了今年新年，朕又得胖上一圈！不想再胖且想要瘦身的康熙露出嫌弃脸，板着脸摆摆手：“朕看琪嫔你啊还是小心，别吃胖了。” 　　万安然：…… 　　她灵机一动，忽然问道：“不会皇上您胖了吧？” 　　康熙的脸黑如锅底。 　　他懒得理会偷笑的琪嫔，气呼呼的离开储秀宫。 　　瞧样子是被自己猜中了？ 　　戴佳常在不会是踩中地雷了吧？那可……那可真的得为她喊一句冤枉了！ 　　戴佳常在的笑话在宫里传了许久，不仅仅让她羞得无颜见人，躲在宫室里足不出户，而且也让寻常宫妃绝了用美食吸引皇上的念头。 　　要是和戴佳常在一般丢了位份，那岂不是哭都来不及了？随着戴佳常在沉寂下去，宫里很快又冒出一个新宠：妙常在。 　　这一位就让人啧啧称奇了。 　　宫里头不少宫妃不得不提起佟贵妃这位神奇人物。你说佟贵妃没眼光吧？偏偏选中的三人都有名有姓。 　　比如琪嫔。 　　离开承乾宫后她顺风顺水一路产下皇子，虽然不算得宠但也地位稳若金汤。 　　比如乌雅答应。 　　这位就要惨的多，但是对方也是因为生下的阿哥不健康，若是健康的话天知道后头会如何呢！ 　　末了就是现在的妙常在。 　　在承乾宫里不怎么起眼的她，在安嫔手下却是大放异彩，如今竟是在宜嫔怀孕，戴佳常在被厌弃的现下，摇身成为宫中最受宠的宫妃之一。 　　可是你说佟贵妃目光好吧，瞧瞧承乾宫里只留下了个倒霉的乌雅答应，琪嫔和妙常在都是跑路之后才大放异彩，总让人觉得…… 　　宫妃们议论纷纷。 　　佟贵妃的脸也差点裂开了。琪嫔她没有预料到也就算了，这妙常在又是怎么回事？她也不是没有抬举过，只是妙常在美归美，蠢归蠢，野心都写到脸上也不自知。 　　这么个货色，安嫔怎么就将她捧得那么高？佟贵妃越想越是不对劲，暗地使人去细细打听。 　　曾在承乾宫伺候妙常在的宫女丁香很快就透露了一件事：安嫔给了妙常在一个方子，据说用了以后很快就能怀上孩子，甚至还给出了方子。 　　说不心动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要自己动用，佟贵妃也心有担忧，这边使人观察妙常在的情况，另一边佟贵妃也使人将药方送回佟家暗暗调查。 　　宫妃用药都需通过太医院允许。 　　原本此事应该告诉皇上才对，只是佟贵妃一犹豫，终究还是选择瞒下此事。 　　紫禁城如同汪洋大海，表面上寂静无波，而下面已是卷起了阵阵滔天巨浪。 　　万安然浑然未觉。 　　眼瞅着天气越来越炎热，她的精神也逐渐变差，整天懒懒散散躺着就是不想动弹。 　　就连海桃都忍不住念叨起来：“主子，您看看，小阿哥都在认真练习……您也要给小阿哥做个榜样呀！” 　　可不是嘛？ 　　已经满八个月，朝着九个月进发的胤禛正在努力的练习爬行。即便天气非常炎热，储秀宫的地面上也铺设着厚厚的毛毯，为的就是方便四阿哥到处爬行。 　　顺着海桃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胤禛正一步一步在地毯上挪动。 　　难不成打小就能看得出王霸之气？ 　　万安然一边摩挲下巴一边盯着胤禛看，不说他板着小脸，严肃非常的模样，甚至于周身弥漫着一股寻常人无法靠近的气势。 　　这架势…… 　　万安然嘿嘿偷笑一声，她不怀好意的上前像是推乌龟一般把胤禛推了个肚子朝天，然后上手撸了个爽。 　　肉嘟嘟的小脚脚。 　　胖乎乎的小手手。 　　软绵绵的脸蛋蛋。 　　再左亲一口右亲一口，从头到脚亲一口以后，一只热气腾腾的小包子就新鲜出炉了。通常这个时候出炉的小包子还会带着愤怒的咿呀声，偶尔伴随着：“娘娘坏，额娘坏”之类的嘟嚷声。 　　当一只小宝宝反抗的时候应该怎么办？ 　　当然是将他推倒，再从头到脚重新揉一个爽喽！ 　　胤禛面无表情的仰躺在地毯上。 　　他双目无神，任由自家额娘蹭来蹭去摸来摸去。即便反抗的结局是如此凄惨，胤禛也不会放弃，他眼底冒出熊熊烈焰，身体一个使劲像是皮球般骨碌碌地滚到一边，再次挥舞着小短腿跑路。 　　两脚兽爬行速度过慢。 　　很快胤禛再次被逮捕归案，不过瞧着他脏兮兮的模样万安然决定把他拎进浴室里，好好搓洗搓洗。 　　变成香喷喷的小包子再吸也来得及！ 　　一边给胤禛洗澡，万安然顺便和宫人们聊着天。 　　宫里的头号消息已从妙常在身上挪开了，时隔八年的选秀让宗室朝臣们跃跃欲试，同时也让宫妃们升起浓浓的警惕心。 　　瓜尔佳氏、钮钴禄氏、伊尔根觉罗氏……选秀还未开始，不少有美名的姑娘名字已频频出现在宫妃的口中。 　　要戒备的，还是要笼络的？ 　　不会入宫的，还是想要入宫的？宫妃们讨论的激情四射，这两天的晨昏定省都没有安静，而如今也算是确定下了时间。 　　海桃笑道：“皇后娘娘有旨，着秀女们中元节后入宫赏阅。” 　　算了算那就没几天了。 　　万安然点点头，还多出了点期盼。倒是海桃脸上还带着一抹忧色：“也不知道储秀宫里会不会进别的人。” 　　这可是…… 　　万安然想了想也觉得头疼，可是若大的宫里唯有储秀宫只有自己一人。她摇摇头：“这些事咱们也没有办法，就顺其自然吧。” 　　胤禛没注意这段话。 　　他困惑的歪歪头，依稀间似乎记得康熙十八年并没有选秀的记录。 　　这是为什么……来着？ 　　胤禛眨巴眨巴眼，觉得似乎自己忘记了什么？可是忘了什么呢？他大大打了个哈欠，砸吧砸吧嘴，还在洗澡澡的时候就睡着了。 　　万安然竖起手指嘘了一声。 　　海桃几个紧紧闭上嘴，所有人加快了动作，很快就完成洗澡大业。万安然抱着胤禛走入内殿，将他放置在床榻之中。 　　胤禛砸吧砸吧嘴。 　　万安然撑着脸颊窝在旁边，炎热也不觉得了。她索性褪去鞋子，将胤禛揽在怀里，拉起被褥的一角，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呼……哈。” 　　自己也来睡个午觉吧？ 第八十三章 一口烂瓜。 　　上一回选秀还是康熙十年, 至今足有八年载。除去一些到了上限实在等不及，被特许批人成亲的以外，光是闻风上折子, 等着娶媳妇的宗室大龄青年就有一大群。 　　毕竟按照清宫规定，凡是符合选秀要求的八旗女子, 必须经历过八旗选秀被摞牌子以后才有婚配的权利。若是未经选秀擅自婚配者，全家为奴也是有例可循。 　　当然若是私下彼此看好, 托人进宫于太皇太后、皇太后或者皇后娘娘说一句，除非皇上一眼相中也不会特意留下，碰到得脸面的人家指不定还能得到宫中赐婚。 　　当然今年这一类却是不多。 　　毕竟皇帝尚且是最为年富力强的岁数，而后宫之中妃位尚有空缺, 加上连带太子在内, 一共也就五位皇子罢了, 满汉蒙旗里志向高的秀女可不在少数。 　　这也大大增加了后宫宫妃们的警惕，打从听闻选秀即将开始以后, 整个后宫都颇有些风声鹤鸣，浮躁不安。 　　就连佟贵妃也禁不住有些惴惴不安。 　　佟佳氏送来了不少资料, 大体是让她挑选一二, 选出几名日后可以作为助手的秀女。佟贵妃心里酸涩, 又强忍住怨尤默默翻看着,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再也忍不住了。 　　宫女上前一步, 她轻轻拆开佟贵妃的发髻，手指伸进佟贵妃的头发里，动作轻柔的按压松弛。片刻以后，佟贵妃的眉眼终于舒展开来，发出舒缓的长叹声。 　　兆嬷嬷迅速收走了桌上的名册。 　　她蹑手蹑脚的退出屋子，到了门口才冲着另一名宫女摇摇头。 　　诸人唉声叹气着。 　　承乾宫的衰败所有人都看得见, 只是看着主子神伤的模样所有人却也无言以对。 　　这一切对于主子来说太过残忍。 　　管事嬷嬷和大宫女的心思全部挂在贵妃身上，她们脸上的焦虑不安其余小宫女们也看得一清二楚，三三两两凑在院子里嘀咕嘀咕。 　　宫女们最为羡慕的是跟着琪嫔离开承乾宫的海桃，如今身为琪嫔身边的大宫女，走到哪里都是被人追捧的存在，让一干同样出身卑微的宫女们羡慕不已，甚至忘记当初海淘离去时自己正是嘲讽的人之一。 　　“选秀啊……” 　　“指不定再过两月，咱们这里就又有新的贵人、常在了。” 　　“只要不要像乌雅答应，我就满意喽！” 　　“这回可是大选，都是八旗好人家的千金，定然要比乌雅氏来的好得多。” 　　嘻嘻哈哈的笑声在院子里响起。 　　闲聊的宫女们全然没有发现，一张青白的脸庞贴在窗户上，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的盯着他们。 　　选秀！选秀？ 　　康熙十八年哪里来的选秀？乌雅答应浑浑噩噩的脑袋似乎在瞬间醒了过来，她呆滞的眼睛眨了眨，脖颈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疑惑的往四周看着。 　　黑暗狭小的寝室。 　　已经覆盖上一层灰的器物，泛着腐朽气味的被褥。乌雅答应惊恐的一跃而起，结果发现自己只穿着一件泛黄陈旧的单衣。 　　她跌跌撞撞的去寻铜镜。 　　镜子里是一张憔悴的脸庞，曾经保养得当，雪白细腻的肌肤变得枯黄，下垂的眼袋，淡淡的皱纹以及那一薅一大把的头发…… 　　乌雅答应牙齿打架。 　　她惊恐的注视着镜子里的女人，险些捂住嘴尖叫出声。乌雅答应用力将镜子往下摁在桌上，噼里啪啦的声响引起外头宫人的注意，她大声喊着叫水。 　　宫女露出不耐的眼神。 　　她推门而入，刚想厉声呵斥乌雅答应安静些，就被她泛红的双目吓得浑身一激灵。 　　宫女骂骂咧咧的话语在舌尖转了一圈，她讪讪笑着：“小主您先等着，奴婢这就去取水来。” 　　回头乌雅答应便听到她和其余宫女的抱怨声：“也不知道今天又抽了什么风，居然要用水了。” 　　“许是清醒了？” 　　“啧，别说了，没疯就不错了。”宫女不屑一顾。 　　乌雅答应咬着唇瓣。 　　她支棱起身体，默默地选择自己端来一盆水，烧水洗漱，用力搓洗着自己一寸寸的肌肤。在若大的后宫里，没有姣好的容貌，没有地位……她难不成要在宫女嬷嬷的呵斥声中就这样度过一辈子？不行，不行！ 　　乌雅答应紧紧咬住唇瓣。 　　她苦思冥想着，忽然间抬眸朝着端着水盆的宫女喊道：“如今，如今是什么时候？” 　　进来的不是刚才那名宫女，而是更年幼的一名宫女。她过去就听过不少关于乌雅答应的传闻，如今更是被吓得手上一哆嗦，险些将整盆水洒在地上。 　　小宫女惶恐不已。 　　她结结巴巴说着：“回禀，回禀小主，如今，如今是七月初五，再过两日便是七夕了。” 　　“七月初五，七月初五……”乌雅答应双眼逐渐放光，她还有机会！她还有机会！ 　　在月底便是康熙十八年最大的地震！ 　　若是能在地震上救了皇上，那她定然能够拥有一切！ 　　乌雅答应深深吐出一口气。 　　她目光下垂落在这边忐忑不安的宫女身上，心里有了别的法子。 　　比起在宫里呆了多年的老油条，眼前的小宫女青涩的同时也意味着更好把握。乌雅答应脑海里瞬间浮现出无数念头，她低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奴婢名叫望晴。” 　　“这是你的原名？” 　　“是的，奴婢只是刚刚入宫的三等宫女。”宫女望晴小心翼翼的说道。 　　“江城如画里，山晚望晴空，还真是个好名字。”乌雅答应含笑说道。 　　望晴难掩惊讶。 　　承乾宫里人人都说乌雅答应疯了。可是疯了的人真的可以一口说出自己名字的来意吗？打从入宫起，乌雅答应还是头一人呢！ 　　乌雅答应重新打起精神，想要借最后一次机会翻身，而另一边万安然在宫室里忙忙碌碌，试图靠重复练习，通过这七夕节的考验。 　　先将一碗水放上足足一整天。 　　等到第二日就要小心翼翼的将一根针放在水面上，要是沉底了？那连说的资格都没。 　　可是放上去就能通过吗？ 　　这也不尽然，在宫里头这还有很多种说法：要是针影像是梭子，那说明你日后能织布；要是针影一头粗一头细像是杵子，那说明你日后能洗净衣服；要是针影一模一样，那就说明你日后刺绣才能上佳。 　　那要是两头粗中间细？ 　　不好意思那说明你就是个棒槌！连连试了好几回都是个棒槌的万安然鼓起脸颊，不死心的试了一回又一回。 　　紫苏觉得这水碗还挺实在的。 　　别看自家还琢磨出风靡一时，在蒙古引发轰动的羊毛毛线，甚至在当地牧户还有羊毛娘娘的名头，实际上也只有储秀宫的人知道。 　　主子的毛线成果，最厉害的大约就是小阿哥的衣服，还就仅此几件。 　　万安然折腾了好半响最后绝望了。 　　她脸颊气鼓鼓的，愤愤不平的嘟嚷着：“定然是时间有问题，不然怎么会次次都是棒槌？” 　　海桃上前试了试。 　　紫苏上前试了试。 　　等橘白也上前试了试以后，万安然索性闭上眼睛假装看不见，这样就不会知道大家的结果如何了。 　　乞巧节以后关于秀女们的消息也越发多了，尤其到了月尾，万安然还惊讶的看到了乌雅答应。 　　跟随在佟贵妃身后的她温顺老实，规矩有礼，全然看不出过去。当然苍老不少的模样也让宫妃们心有戚戚然，甚至还得皇太后怜惜的一句宽慰：“乌雅答应，你还年轻呢，后头的日子还长久着。” 　　乌雅答应笑着应是。 　　她深深蹲福一礼，声音浪漫：“谢皇太后恩典！婢妾生病这么久，能平平安安都多亏了贵妃娘娘的照料。” 　　皇太后有些惊讶。 　　因着琪嫔的事儿，她素来不太喜欢佟贵妃的。这一回却是略有些改观，皇太后朝着佟贵妃也露出一个笑容：“贵妃近来很好。” 　　佟贵妃眼圈都红了。 　　她忙不迭起身告了罪，庆幸自己这回没有再做糊涂事。 　　要不是宫女望晴告诉自己，后院的宫女借着嬷嬷们的漠不关心，借口乌雅答应得了疯病，将其关押在屋子里欺辱打骂，指不定哪天曝出来…… 　　佟贵妃想想琪嫔之事后，皇上、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对自己态度的变化，没二话立刻狠狠处置了一帮宫人，好好给乌雅答应补了补身体。 　　钮钴禄皇后笑眯眯的没插话。 　　宫妃们相视一眼——这些怕是只有单纯的皇太后才能信了。 　　都快九个月了。 　　佟贵妃早不发现，晚不发现，现在才发现啊？上回犯错还能说是被宫人蒙蔽了双眼，这回……只能说是佟贵妃没有一点儿御下的本事喽！ 　　也就佟贵妃，还高兴呢！ 　　万安然端着茶盏抿了一口，看着宫妃们很快话题一转，说起了秀女们的八卦。 　　这一批秀女们虽然还未开始选秀，但是消息却已满天飞，让吃瓜人万安然吃得肚滚腰圆，深感当猹也不是一件容易事。 　　这边听安嫔和敬嫔提起秀女瓜尔佳氏，听说她在京城人家中素有美名，才情出众。那边听僖嫔和端嫔说起秀女金佳氏，听说她有一手可握的细腰，学了足足十年的舞蹈，身姿曼妙。当然不得不说的还有秀女赫舍里氏的八卦…… 　　惠嫔几个表情都挺意味深长的。 　　先皇后的嫡出妹妹尚且年幼，还未到选秀的年纪。这一位乃是赫舍里氏的远亲，却偏偏行止间隐隐约约能见到先皇后的几分影子，让人免不得有几分遐想。 　　钮钴禄皇后咳嗽一声。 　　她不轻不重的将茶盏搁在几子上：“这一位皇上已经说了，要在京城里挑一户好人家，你们有什么举荐的也好说一说。” 　　不留在宫里啊？ 　　诸人仿佛吃到了一口烂瓜，登时精神气都去了大半。 第八十四章 前兆。 　　今日天气晴朗, 阳光明媚。 　　宫人们在储秀宫的院子里铺上厚厚的垫子，然后将小阿哥放在上头。 　　胤禛是个尤为乖巧的孩子。 　　将他放在垫子中间，他也不会爬出去, 而是会乖巧的坐着把弄玩具。 　　比如赵嬷嬷就曾经夸过她照顾的或是见过的小阿哥十个手指都数不清，但是没有一个有咱们小阿哥这么乖巧懂事的。 　　橘白则认为都是自己主子的功劳。 　　毕竟若大的储秀宫后院里塞满了各种各样的玩具, 从七巧板到各种模样的鲁班锁，还有有四个轮子的小车子——当然这是琪嫔说的。 　　胤禛用挑剔的目光表示, 他不承认这个是光秃秃的东西是马车。不过别看长得听粗糙，却是琪嫔自己亲手做出的，胤禛半推半就的也就拿在手里玩着了。 　　其他还有积木、走步车、摇摇马还有滑滑梯。只可惜玩具堆满了院子，大部分还是胤禛无法玩耍的, 他大多数时间只能由琪嫔抱着, 听着对方洋洋得意介绍着这些玩具。 　　反倒是太子胤礽和胤祚先提前尝试过了。两人孩子的关系至今依然很是亲密, 看着坐在木马上嘻哈大笑的太子胤礽，也很难和记忆中对兄弟们态度一个比一个的人联系在一起。 　　胤禛觉得虽然自己还未长大, 但是这辈子的人似乎已经发生了许多变化。他心情舒爽，双手不自觉的把弄着玩具, 拿着积木块努力的搭高。 　　赵嬷嬷并宫人们乐呵呵的鼓掌：“阿哥真厉害！” 　　胤禛嘴角上扬一瞬, 很快又僵在原地。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每日惯例反复念叨自己只是小孩子！ 　　只是超普通的小孩子！ 　　搭积木被夸奖也应该是得意……吧？胤禛扶着赵嬷嬷的腿, 颤巍巍的站起来, 在宫人们的惊呼声中将最后一块积木搭到最上方。 　　耳边响起宫人们的欢呼……不是？惊叫声？胤禛惊愕一瞬，下一秒发现自己的身体被赵嬷嬷高高举起。 　　四周宫人尖叫着：“老鼠！” 　　只见不知哪里而来的一窝小老鼠到处乱窜，肆意的模样让人尖叫不已。 　　储秀宫里鸡飞狗跳。 　　别说宫人们吓白了脸，就是大花和二花两只猫也被吓得一跃而起，嗖嗖嗖的窜上了树梢。 　　从头到脚都写着没用两字。 　　赵嬷嬷一低头就看到小主子煞白的脸庞，她心疼的要命, 赶紧抱着胤禛往屋里走。 　　只是赵嬷嬷不知道，胤禛忽然想起自己忘记了什么。 　　康熙十八年七月二十八日。 　　京城大地动！ 　　偏偏自己尚且还是个幼童。 　　胤禛鼻尖冒汗，紧紧咬住唇瓣半响都说不出话来。 　　这要如何是好？ 　　若是自己不知道，当然可以无所顾忌让这一切发生。 　　可是自己知道…… 　　失去血色，格外苍白的脸颊让赵嬷嬷心惊肉跳的，她赶紧喊着宫人去请太医，当即将刚回来的万安然吓得魂不附体。 　　万安然面色严肃：“老鼠乱窜？” 　　这倒是稀奇事，要知道储秀宫里不但吃食众多，而且还养着胤禛，万安然对卫生情况那是一百个上心。 　　捕鼠堪称是家常便饭。 　　怎么会有这么多老鼠的？她心下怀疑：“紫苏，询问过负责清扫的宫人了没？” 　　“奴婢已经询问过了。” 　　紫苏严肃回答：“只是来回盘问了好几遍，无论是宫女太监说出来时间地点都没有问题，而且也有其余宫人能为他们作证。” 　　这就越发奇怪了。 　　万安然心里泛着嘀咕，却没有怀疑紫苏给予的答复。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万安然只吩咐紫苏一句：“让人再将储秀宫上下好好清扫一遍，尤其是接触过老鼠的人让他们好好清洗，休息几日再轮值。” 　　在这个时代，若是老鼠泛滥引发鼠疫，自己是哭都来不及。毕竟这个时代连青霉素都没有……哦，对了，万安然记得青霉素似乎对鼠疫根本无效！ 　　紫苏笑着应是。 　　吩咐完以后，万安然抬步朝着里间走去。胤禛看到她就发出软软的呼声：“额娘，额娘。” 　　万安然心疼非常。 　　胤禛打小就是个健健康康的，哪里有像现在这般脸色苍白，乃至被一群御医围着的情况？她上前将胤禛抱在怀里：“额娘在这里，毛桃哪里不舒服？” 　　胤禛脸一黑。 　　原本的倾诉欲转瞬即逝，自己刚忘记这名字，怎么就又蹦出来了？ 　　御医们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紧接着为首的章御医拱手道：“琪嫔娘娘，十一阿哥一时受到惊吓，只要接着用两副药，用上三天便可。” 　　万安然长舒了口气。 　　使人送走御医的同时，也揽着胤禛安慰：“咱们胤禛不怕不怕，有大花和二花保护你！哪里来的小野鼠敢打咱们胤禛的主意？” 　　赵嬷嬷没忍住：“主子，大花和二花直接被老鼠吓得窜树上去了，到现在还没下来呢。” 　　万安然：…… 　　过去的捕鼠能手猫大师呢？你们两个到了储秀宫咋就开始养老退休了？ 　　外头的宫人忙忙碌碌。 　　他们搬来梯子，拿来网兜，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树梢上的两只肥猫抓捕归案。 　　偏生两只大猫耳朵后压，一溜烟躲到猫窝里躲着，奇怪的反应让人侧目。 　　“大花二花是被吓到了？” 　　“真稀奇啊……”万安然蹲在猫窝前，百思不得其解。难不成咱们这储秀宫有某种气场？就连猫猫进来又会变得又怂又爱吃？ 　　胤禛心中微动。 　　地洞之前，动物们都会有别样的反应。动物能有小婴儿……也有的吧？胤禛胖乎乎的小手紧紧抓住额娘的衣襟，软乎乎的喊着：“额……额……额娘，怕怕！” 　　“胤禛不怕不怕哦。”万安然的心思立刻回到了胤禛身上。她搂着小小的胤禛，瞧着他煞白煞白的脸蛋就心头抽痛。 　　“胤禛怕什么？” 　　“摇摇，摇摇晃晃。”胤禛挥舞着小手，圆圆的眼睛里满满都是害怕。 　　他竭力想要多说点。 　　只是这嘴挫得厉害，说出来的话还没吐出来的口水多。胤禛又是气恼又是焦急，偏偏如此一来话语也越发难以听清楚。 　　“……哎？”万安然皱着眉尖，觉得自家胤禛今天特别奇怪。 　　海桃几人也是面面相觑。 　　她们迟疑的重复着：“要好？摇晃？丫鬟？呀呼？” 　　一时间没人能明白胤禛在说什么。 　　胤禛整个人都蔫吧了，他最后的希望只有自家额娘。想到这里，胤禛打起精神，再一次双眼含泪，可怜巴巴的瞅着万安然。 　　苍白虚弱的模样让人心疼。 　　万安然、赵嬷嬷和海桃几个聚在一起苦思冥想。 　　丫鬟？呀呼？ 　　要好？摇晃？ 　　等等！？万安然忽有所觉。 　　到处乱窜的老鼠？躲在猫窝里瑟瑟发抖的大花和二花？还她眉心紧锁，一个念头缓缓在脑海中浮起。 　　万安然双手紧紧揪着帕子。 　　她的鼻尖冒汗，颤声道：“难不成胤禛说的……是地震……地动？” 　　赵嬷嬷和宫人们脸色大变。 　　要知道天之异兆被文人视作皇帝不仁的代表，前朝便有京师地震之时，御史谏言认为地动与治政过失有关，请皇上发诏修省。 　　这话可不能乱说。 　　要是传出去，储秀宫上下可就没有好果子吃！橘白连连摇头，声音颤抖：“主子，奴婢们并没有感受到呐！” 　　“孩童本就比咱们大人要敏感，指不定胤禛是被地动吓到而不是被老鼠吓到。”万安然越想越是这么回事。她眉心紧锁，吩咐消息最灵通的橘白去外头打听打听，同时也抱着含泪的胤禛问：“是地动了吗？” 　　胤禛摆出懵懂的模样。 　　他胖乎乎的小手指指着地：“摇晃摇晃。” 　　万安然越发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尤其是橘白转了一圈回头，发现宫里出了不少的事后，她的面色也越发严肃。万安然腾身而起：“走，此事要禀告给皇后娘娘才是。” 　　皇后正忙碌翻看着秀女的名册。 　　秀女的流言蜚语众多，有些是推波助澜，也有些是有人不怀好意。皇后将名册分成几大摞，正想细细从头再敲定一遍便听闻琪嫔到来的消息。 　　琪嫔有吃食好玩的都不会忘记坤宁宫，不过亲自上门的次数却是不多。皇后心中好奇，同时她搁下手上的物件，笑着吩咐人请琪嫔进来。 　　只是琪嫔一进来，皇后的心就吊在了半空中。琪嫔多开朗多乐呵的一人，怎么今天竟是面色严肃，眉心紧锁似乎藏着无限心思。 　　皇后站起身来。 　　她扶住正要蹲福行礼的琪嫔，没忍住担忧：“琪嫔，出了什么事？说出来本宫为你做主！” 　　她倒要看看谁敢欺负琪嫔！ 　　当然，顿了顿皇后又补充道：“还是说你又和皇上吵上了？” 　　万安然哭笑不得。 　　她拉着皇后的袖子撒娇：“在皇后娘娘眼里，嫔妾就是这般人？” 　　皇后挺想点头的。 　　可是想想这每日每日送到坤宁宫的好吃好玩的，她笑眯眯的转移话题：“那你说说，你来是有什么事？” 　　“嫔妾没事……” 　　“你没事都不来本宫这。”皇后似笑非笑的盯着琪嫔。 　　万安然心虚一瞬。 　　她还是老老实实板起脸，一五一十将自己的猜测说出口。 　　皇后上扬的唇角微微下落。 　　她眉眼肃穆，眉宇间带上了一抹淡淡的忧色。 　　今日宫里的异状不少。 　　宫里几座水井时能打出时而打不出水，时而是清水时而浑浊带有异味，不止储秀宫更是数个宫室老鼠猖獗，更有敬嫔一行人在路过花园时被蜜蜂围攻，吓得落荒而逃。 　　内务府一个下午都没空下来过。 　　这些消息当然也被第一时间送到皇后面前，她没由来的竟是信了三分。 　　万安然低声道：“嫔妾曾在杂书上看到地动之事常有多次小动为前兆，随后才是真正的地动。” 　　皇后眉心紧锁。 　　良久她摇摇头，见琪嫔满眼失落又拉住她的手叹道：“琪嫔啊琪嫔，胤禛如今只是幼童罢了，说出去又有多少人能相信？本宫和皇上说，使人去做准备当然可以……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只是胤禛感觉错了……”的后果呢？ 　　若是没有发生地动而大动干戈，日后的流言蜚语会落在十一阿哥的身上。十一阿哥尚且不过是个小婴儿，皇后不用想都知道若是没有发生，只怕所有的黑锅都会落在琪嫔身上。 　　皇后细细解释。 　　她满眼担心，柔声劝道：“别说晋升，只怕到时候你还能不能保住嫔位都不一定。” 　　皇后的话语发自内心。 　　话语里的担忧万安然心知肚明，只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万安然咬住唇瓣低语：“皇后娘娘，就算是做点准备也好。” 第八十五章 七月二十八日。 　　一点点也好。 　　万安然的未尽之语让钮钴禄皇后一阵触动, 她深深凝视着琪嫔，确定她眼底的坚持，确定她没有犹豫, 最后皇后扶额叹气：“真是……败给你了。” 　　“皇后娘娘！？” 　　“本宫知道了，就请皇上过来吧。”皇后沉声说道。 　　殿内宫人难掩面上的惊愕。 　　周嬷嬷下意识上前一步：“主子娘娘, 这件事，这件事……” 　　“本宫已经下定决心。”皇后摆摆手, 她吩咐身边人去乾清宫，请皇上到坤宁宫来详谈。 　　康熙来的时候还有些疑惑。 　　等进门看到一脸肃穆的皇后和……琪嫔时，他更是惊愕无比。 　　康熙眉心紧锁。 　　他大踏步走进殿内，沉声说道：“琪嫔你做了什么好事？” 　　万安然一脸懵。 　　她脸颊绯红, 憋着气怒声道：“皇上, 皇后娘娘和嫔妾是有正事要和皇上您说的。” 　　康熙眼底明晃晃都是怀疑：“正事？” 　　眼瞅着琪嫔就要原地爆炸, 钮钴禄皇后又好气又好笑的上前：“皇上，臣妾和琪嫔是真的有事要说。” 　　皇后这么一说, 康熙登时没有逗琪嫔的心思了。他笑容收敛，一脸严肃：“说吧, 这是出了什么事？” 　　心脏跳得很快, 很快。 　　万安然立在一边, 屏息凝神听着皇后一字一句说出自己的猜测。 　　她……不知道康熙会有什么反应。 　　万安然莫名觉得鼻尖酸酸的, 心里头禁不住想起上辈子曾经见过的那场地震。死里逃生的朋友, 永远被增添上另一个含义的节日……她呆呆的出神，小心翼翼的抬眸看向康熙。 　　康熙眉心紧紧锁着。 　　他下意识想要斥责皇后和琪嫔的胡闹——这哪里是随口可以说的事情？只怕其余不说，直接给皇后和琪嫔一个后宫干政，两者就吃不了都着说。 　　换做其他人，康熙定然会当即大发雷霆。偏偏说话的是皇后和琪嫔，他耐下性子决心要说个清楚, 就在此刻康熙和琪嫔来了个对视。 　　琪嫔胆大包天。 　　就像上回抓包在背后说自己坏话一样，她天真浪漫，真挚坦然的性格，是康熙早已习惯的了。 　　而如今。 　　怯生生的模样却像极了自己初次见到……哦，不是，是病后见到琪嫔的时候，尚只是万答应的时候她就像是眼前这般，如同一只被惊吓到的小兔子，一惊一乍的。 　　康熙盯着琪嫔。 　　万安然的鼻尖冒出了汗珠，恍然间却明白这是个机会。她没有退缩和避开，而是抬眸对上了皇上的视线，将眸底那闪烁的火焰显露在康熙面前。 　　……已经不是过去的小白兔了。 　　康熙莫名松了口气，同时也被琪嫔眼底的火焰给惊愣住。火焰里是渴望、希望和恳求，没有心虚、没有胆怯也没有野心。 　　理智告诉康熙，他应该驳斥皇后和琪嫔的想法。可是情感悄悄溜了出来，在他的耳边轻声道：不过是准备准备而已…… 　　康熙松了口。 　　他沉着脸吩咐皇后和琪嫔：“这件事朕会使人去准备……你们谁都不准在后宫提起，知道了吗？” 　　钮钴禄皇后早已不抱期望。 　　峰回路转的改变让她愣在原地，将皇后思绪拉回来的是琪嫔兴奋的欢呼声。 　　万安然双眼亮晶晶的。 　　原本摇摆不定的小小火苗瞬间化作汹汹烈焰，她三步并两步的上前想要抱住康熙。 　　康熙早有准备。 　　他伸出一只手抵住琪嫔的脸颊，嫌弃的往一边推：“去去，去去去！” 　　这反应让人莫名伤心哇。 　　万安然嘴巴撅起，围着康熙绕圈圈。 　　钮钴禄皇后愣愣站在旁边。 　　望着皇上不自觉上扬的嘴角，心里升起一个想都不改细想的念头。她深深看了琪嫔一眼，又重新扬起唇角，伸手拉住捣乱的琪嫔：“好了好了，别闹了！” 　　万安然蹦蹦跳跳的回宫。 　　倒是皇后面露担忧：“皇上，您这打算怎么提起？” 　　储备地动的物资，这事怎么提？ 　　康熙却是信心百倍，半点没有犹豫的笑道：“就看朕的吧。” 　　康熙早有想法。 　　回头他便称水师余粮稀少，令索额图筹集粮食药草等军用物资，等秋末时运送往福建各地。 　　索额图等人虽有疑惑，但也并未在意。与吴三桂对峙期间，朝廷与台湾岛郑经等人的谈判也并未停止过，只是两方条件至今谈不拢，康亲王杰书上书的内容里已有诸多不满。 　　要是三藩之乱停歇的话……呵呵。 　　索额图尽心尽力的准备，京城里储备的粮草就绪以后，他还特意从直隶等地调查查阅粮草数目。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索额图竟然意外发现了不少蛀虫，好些府县竟然储备粮草不足，亦或是有粮草却都是些超过两年的陈粮。 　　按朝廷规章，库房粮草每年需要更换补充，陈粮一般会低价出售给百姓。而库房里是陈粮，意味着两年以上的新粮都被充作陈粮低价出售，光是差额便是巨大。 　　别说索额图没想到，就是康熙也没想到。前线正在打仗，后勤居然就开始出篓子？勃然大怒的他，立马想到若是真要灾难到来的话，只剩下陈粮或者连粮米都不够那得惹出多大的祸事？ 　　康熙一边喝令索额图严查此事，另一边又吩咐户部填补粮草缺口，竟是忙忙碌碌没个停歇。 　　前朝忙碌后宫也挺忙碌的。 　　比如乌雅答应，这些天以来她一直殷勤讨好着佟贵妃，倒是勉勉强强得了出去走一圈的允许。 　　问题是出去走也没什么用。 　　别提她身边还有佟贵妃放着的人手盯梢，就是没有光凭答应的身份，自己也根本碰不见皇上。 　　康熙十八年七月二十八日。 　　具体的时间乌雅答应已经记不清了，她唯一的办法就是尽量在当天遇见皇上，靠近皇上。若是实在等不到皇上，也可以在这一天尽量接触到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要不太子也行…… 　　只是乌雅答应面临一个大难题。 　　身为答应的她，想要接触这几位大人物都是难上加难的事情。乌雅答应眉心紧锁，咬着指尖琢磨着办法。 　　盛夏阳光炙热，蝉鸣声此起彼伏。 　　乌雅答应坐在屋子里，热得衣衫湿透了脊背。她抬声喊着望晴摆放冰盆，却不了望晴小心翼翼的回答：“小主……咱们今日的冰已经用完了。” 　　身为答应本是不能用冰的。 　　用冰还是因为讨得佟贵妃欢心，所以之前特意赏的。乌雅答应咬住唇瓣，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郁闷和懊恼又泛了起来。 　　只是因为自己是个答应罢了…… 　　忽然间乌雅答应眼前一亮，她眉眼间闪过一丝兴奋。 　　这个法子准行！ 　　乌雅答应忙碌个不停，而万安然也紧张兮兮的度过接下来的好些天。 　　宫里头的异状只出现过那么一天。 　　这些天皆是平静无比，天空蓝到刺眼，蝉声蛙叫更是噪鸣不断，万安然也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太过疑神疑鬼。 　　海桃几人也长舒了口气。 　　她们纷纷庆幸，还好皇上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否则只怕主子是吃不了兜着走！ 　　这一切都是源自皇上对主子的信任。 　　而日后就得更加小心谨慎，免得再捅出什么篓子了！ 　　赵嬷嬷看着十一阿哥叹气。 　　她没忍住小声嘀咕着：“我的小主子哟，您这险些害苦了主子！” 　　胤禛板着小脸。 　　今天已是七月二十七日了，他的心跳如擂鼓，只能期待情况能比上辈子要好一些。 　　应该会的吧？ 　　第二天的胤禛难得打起精神，吵着闹着要和额娘黏在一起。胖乎乎的小胳膊挽住万安然的脖颈，任由宫人如何劝说安慰都难以拉下来，和树袋熊般的架势让人又好气又好笑。 　　到最后胤禛甚至扁着嘴眼泪汪汪。 　　这架势，仿佛下一秒都要哭出来了！这下包括万安然在内的所有人都慌了神，要知道十一阿哥可不是爱哭的性子，哪里见过他这般依恋的模样？ 　　万安然也没了法子。 　　她只好承诺：“好好好，额娘带你去慈宁宫，总行了吧？” 　　胤禛立马松开手。 　　原本在眼眶里滚动的泪珠也瞬间消失，圆滚滚的眼睛注视着万安然。 　　万安然将他搂在怀中，领着一行宫人往慈宁宫走去。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有些惊讶，倒是乐呵呵的招手示意琪嫔把孩子抱过来：“真是稀奇了，怎么今日把胤禛也带来了？” 　　“胤禛吵着要来看两位太后呢。” 　　“尽是会贫嘴。”皇太后乐呵呵的抱过胤禛，软乎乎的小包子拥有着奶甜奶甜的香味，抱在怀里那叫一个可爱。 　　台下好几名宫妃撇撇嘴。 　　什么十一阿哥吵着要来看两位太后？要她们说定然是琪嫔拿着十一阿哥争宠。 　　胤禛也不害怕。 　　他嘴里叽里咕噜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让人看着都忍不住弯了眉眼。 　　有了可爱的小家伙逗弄，太皇太后的心思也没在其余宫妃身上了。 　　胤禛竭尽全力吸引着诸人的目光。 　　可是此刻他感受到一阵炽烈的目光扎在自己身上，胤禛疑惑的回头看去。 　　直勾勾盯着胤禛的是乌雅答应。 　　乌雅答应望着圆润健康的十一阿哥，眼睛都快红了。胤禛！胤禛！这个阿哥明明应该是自己的才对！ 　　若是自己产下的是健康的孩子…… 　　乌雅答应似乎能想象出自己端坐在上首，被诸人羡慕的目光所簇拥的场景。这些日子被压下去的愤怒，郁闷与怨恨又在眼底翻腾不已，让乌雅答应的表情异常古怪。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察觉到乌雅答应的异常，也难免有些感叹。想想许是她想起早夭的十二阿哥，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斥责的话语。 　　佟贵妃皱了皱眉。 　　她冷眼剐了乌雅答应一眼，才将乌雅答应的心神拉了回来。 　　就在此刻外面响起太监的通报声：“皇上驾到——！” 第八十六章 地震来临。 　　来的不止是康熙。 　　他的身后还跟着太子胤礽和胤禔, 惠嫔瞧着年幼的胤禔已是眉眼弯弯，满心满眼注视着自己的儿子。 　　胤禔长得虎头虎脑。 　　难得见到他过来，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忙招手使胤禔上前看看, 当然胤礽也是要过来的。 　　太皇太后左端详右端详。 　　末了朝着惠嫔笑道：“惠嫔照顾的很好，瞧瞧咱们胤禔长得越来越健康了！” 　　惠嫔起身应了是。 　　她看着胤禔, 满心满眼都是骄傲。惠嫔嘴角微微上扬：“多亏这孩子胃口大，身体自然而然也长得快！” 　　太皇太后点头：“的确如此, 孩子就得多吃多睡才能长得快。” 　　胤禔小脸红通通的，他握住小拳头，大声喊着：“因为孙儿日后想要当大清第一的巴图鲁，所以要长得健健康康的！” 　　康熙朗笑出声。 　　宫中阿哥不多, 健健康康的胤禔如今在康熙心头也占着很大一块地方。他和颜悦色：“想要当天下第一的巴图鲁, 胤禔日后还要好好努力！” 　　胤禔兴奋的应是。 　　另一边胤礽目光则落在胤禛身上, 他伸出手戳了戳胤禛，啧啧称奇：“十一弟长得好快, 上次看到的时候还只有这么点。” 　　胤礽用手比划了一个圈。 　　皇太后笑着点头：“胤礽见到胤禛的时候……大约是新年前后？那时候你十一弟还是个小婴儿，现在都能站起来了。” 　　“胤禛会站了？”康熙好奇。 　　“那是。”皇太后把怀里的胤禛放在地上, 他双手扶住皇太后的大腿, 摇摇晃晃的站在原地。 　　“站得稳稳当当, 真不错！” 　　“十一弟好厉害！”胤礽用力鼓掌, 一脸的认真。 　　胤禛露出礼貌的笑容。 　　胤礽鼓掌鼓得更厉害了, 就连胤禔也好奇的朝弟弟看来，左顾右盼也没觉得这软绵绵的小家伙有什么好看的。 　　站也就站了一会会。 　　皇太后就心疼的再次将胤禛抱在怀里，胤禛在她怀里挪来挪去，圆滚滚的眼睛四下张望。 　　即将地动的担忧让他心跳加快。 　　皇太后摸了摸胤禛的后背，就这点时间他已是汗流浃背：“这天气热得慌，瞧瞧胤禛都热成这样了。” 　　康熙闻言也摸了摸胤礽和胤禔。 　　这两天酷暑难耐, 两人又长得小，康熙迈开一步胤礽和胤禔要迈上两三步才能追上，当然已是润湿了一大半。 　　皇太后赶紧让人送水，又让人送了凉茶，喊着胤礽和胤禔坐下让他们好好休息休息。 　　机会来了！ 　　乌雅答应眼前一亮，她抬步走出队伍，深深蹲福一礼：“婢妾斗胆，有一物想要献给皇上。” 　　发现乌雅答应径自跑出去以后，佟贵妃惊愕以后瞬间是恼怒。偏偏在大众广目之下，她还得维持矜持的笑容，柔声道：“乌雅答应是准备了什么惊喜？” 　　竟是连本宫都不知道？ 　　如今已是七月二十八日，只要救到皇上自己又何须再在佟贵妃的手底挣扎？乌雅答应一反前几日的卑微讨好，谨慎小心，假装没听出佟贵妃声音中的恼怒：“婢妾是看太子殿下、五阿哥热成这样，忽然想起婢妾之前想起的一个法子。” 　　佟贵妃心中气恼。 　　太皇太后抢先一步，她似笑非笑的看着乌雅答应：“你是准备了什么献给皇上？哀家也想听听。” 　　原本以为是个可怜人。 　　没想到……太皇太后注意到乌雅答应眼底隐隐燃烧的兴奋和野心，像是吃了香甜糕点结果内陷是麻辣味一般难受。 　　乌雅答应打起精神。 　　她笑着从怀里拿出一袋硝石，自信满满将硝石制冰的法子在众人面前展示一遍。制作出第一碗刨冰以后，乌雅答应看向太子胤礽：“太子殿下要不要试一试？” 　　胤礽表情挺古怪的。 　　康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也是惊愕无比，当然在乌雅答应的眼中是所有人都被她的举动给惊呆了。她信心满满，认定皇上定然会有兴趣过来瞧上一瞧。 　　殿内一片寂静。 　　良久佟贵妃的嗤笑声第一个响起：“本宫，噗……本宫还以为乌雅答应你要弄什么东西，结果……” 　　佟贵妃捂着嘴，险些乐弯了腰。 　　随着她笑出声，满殿内的宫妃们也笑作一团。 　　唯有乌雅答应又是茫然又是迷惑。 　　康熙无语至极，甚至还觉得有些丢人现眼，他黑着脸沉声斥道：“乌雅氏，回去以后你还是给朕多看看书吧！” 　　不然怎么会觉得这是大发现？ 　　乌雅答应依然是一脸迷茫，甚至有些手足无措。 　　万安然欲言又止，到最后她也没能忍住：“乌雅答应……这硝石制冰早在宋朝便有了！” 　　现在京城里都有卖冰棍的。 　　早在前身还未入宫时，都曾使着小厮去街头买冰棍尝鲜，也有用瓜果自制的记忆。 　　也就乌雅氏。 　　会把这常见的东西当做宝，还堂而皇之在众人面前拿出来。 　　万安然的话语一落下。 　　原本还是压抑的偷笑声，瞬间变成哄堂大笑。 　　乌雅答应的脸庞忽青忽白忽红忽紫，众人的笑声像是一把把利箭，直直插入她的心尖。她脸颊红到了耳朵根，咬住唇瓣立在原地要哭不哭。 　　问题是…… 　　就算是乌雅答应再努力，大半个月的时间也根本来不及将憔悴的肤色调整回来，瞧着别说让康熙怜香惜玉，甚至还有点辣眼睛。 　　康熙懒得理会。 　　他吩咐宫妃们退下，另一边则准备侍奉太皇太后到花园坐一坐，说说话。一行人笑着越过乌雅答应，没有任何人给她多余的注意力。 　　至于宫妃们更是把这当做笑柄。 　　她们一边往外走，一边嘀嘀咕咕说着这件事，吃瓜人吃瓜魂的精神在她们身上表露无疑。 　　乌雅答应立在原地没有动弹。 　　佟贵妃沉着脸，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心里头琢磨着打算。让自己在宫妃面前丢了脸？既然乌雅答应连答应都不想做了，那便做个宫女子吧。 　　她垂下眼帘，将心思藏在心底。 　　佟贵妃起身走至乌雅答应身边，目光冷冰冰的盯着她：“丢人现眼的东西，看本宫回头怎么教训你——啊！” 　　狠话尚未说完，佟贵妃猛地惊呼一声。 　　脚下的大地晃动了一下又停止了，但是这是错觉吗？殿内叽叽喳喳的说笑声戛然而止，所有宫妃茫然四顾，她们脸色发白。 　　没有接触过灾难的宫妃们如同一群呆头鹅，呆呆的立在原地竟是不知道要走还是应该停下。 　　就连万安然也一样。 　　再是听闻过地震，身为南方某从未见识过地震省份出生的人，她也愣在原地。 　　灾难却不会等人。 　　在所有人还没有回过神的瞬间，剧烈的碰撞声猛地响起。 　　这一回就不像是预告了。 　　整个大地仿佛变成了水面，如同波浪一般起伏不定。巍峨的建筑不断晃动，崩塌，轰鸣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所有人面上都露出难以遮掩的惊容。 　　康熙嘶吼一声：“跑！” 　　所有人都朝着外面冲去，偏偏剧烈的震动让门楣晃动，高大的牌匾重重落下。立在门口的两名小太监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直接被砸得头破血流，瘫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这一幕让人吓得双膝颤颤。 　　尖叫声，哭喊声在一瞬间响起，所有人拼了命的往外涌去。 　　康熙厉声呵斥着骚动的诸人，在地震停歇的瞬间第一时间护送两位太后往前走。 　　走出殿门的路其实很短。 　　可是今日看着却觉得特别特别漫长，宫妃们踩着的花盆底，是为了彰显出宫妃们的婀娜多姿，仪态万方，而此刻却成了累赘。 　　大地的震动又停止一瞬。 　　几乎只有三息时间，就再次剧烈抖动起来。 　　这一次抖动的尤为激烈。 　　整座慈宁宫都发出了吱吱呀呀的声响，累积了不知多少年的灰尘从穹顶落下，横梁摇摇欲坠。 　　万安然抱着胤禛也站不稳。 　　她索性弯下腰，脱去鞋子，撒开腿就往外冲。一边跑万安然还不忘喊着宣嫔等人往前冲，务必要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宫殿。 　　佟贵妃花容失色。 　　她惊叫连连，双膝发软，由着两名嬷嬷连拖带拽才能往外挪去。佟贵妃微微抬头，就见上面一根横梁要落不落，而下方正是拉着太子的皇上！ 　　佟贵妃惊叫一声：“皇上！小心！” 　　话音落下的瞬间横梁发出吱呀一声，佟贵妃下意识想向前冲去，只是比她更快的是乌雅答应。 　　非但如此佟贵妃还被重重撞了一下。 　　花盆底摇摇晃晃，她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身体，佟贵妃满脸的愕然的往后倒去。 　　眼中最后一抹余光是看到上方的瓦砾朝她而来，耳边是兆嬷嬷凄厉的呼声：“主子——！” 　　落在最后的是万安然。 　　她一回头，恰好看到佟贵妃三人被瓦砾覆盖的一幕，紧接着又看到风一般朝着自己奔来的乌雅答应。 　　让万安然震惊的是，乌雅答应脸上非但没有丝毫的恐惧，反而是满满的兴奋。她大声喊着：“皇上，小心啊皇上！” 　　万安然被吓了一跳。 　　她紧紧抱住胤禛的同时，下意识推了把在前方的康熙。 　　康熙身体往前倾倒，他的第一反应是将太子推出大门。紧接着康熙努力回转身，看到的是身后满脸惊恐的琪嫔，面色苍白的胤禛，以及那摇摇欲坠的横梁。 　　感动从康熙的内心深处涌现。 　　他想起琪嫔不顾自己的地位和身份，将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告诉他。他看到琪嫔不顾自己的性命和安危，奋不顾身的只想救自己。 　　真是个笨蛋。 　　康熙心里是这么想的，却伸出手将一大一小紧紧揽入怀中。他摔在地上滚了两圈，顺着台阶落在了下方。 　　“皇上！” 　　“皇帝？” 　　惊呼声不绝于耳。 　　更让众人惊恐的是就在下一瞬间横梁轰然落地，一阵灰尘猛地扑向四周。 　　要是皇上和琪嫔还在哪里的话…… 　　所有人想想后果都是汗毛倒竖！ 第八十七章 震后。 　　康熙心跳如雷。 　　万安然的心跳也激烈无比, 她惨白着脸，低声叹道：“皇上……佟贵妃和乌雅答应，还在后面。” 　　康熙的心重重往下一沉。 　　他抬眸看向已经坍塌一半的慈宁宫正殿, 地动还在进行之中，明明知道有人在里头也无济于事, 唯有保佑被压在里面的佟贵妃能保住一条性命。 　　现在他们能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等待。 　　更重要的是康熙现在无心顾虑佟贵妃, 等到地震暂停，他在梁九功的搀扶下站起身来。 　　顾不得身上隐隐的疼痛，康熙沉声吩咐身边人去各处统计伤亡，另外命人宣宗室朝臣们觐见。 　　整个紫禁城里都已经乱作一团。 　　太皇太后揽着太子胤礽、惠嫔安抚着胤禔、荣嫔呼喊着宫人去寻胤祉和三公主, 皇后有条不紊的安排着宫妃们转移到空旷的地方, 同时也没忘喊人去寻大公主。 　　剩余的宫妃们也将目光落在琪嫔的身上, 刚才的那一幕震动所有人的心扉。 　　皇上……抱着琪嫔翻滚而出？ 　　皇上为了琪嫔奋不顾身？这句话浮现在所有人脑海里时，禁不住让人汗毛倒竖。 　　更多的宫妃看向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会有什么反应？让人失望的事太皇太后表情淡淡, 将全幅心思都集中在这场忽如其来的灾厄上。 　　慈宁宫的宫人们死伤不少。 　　剩下的宫人们则乘着地动没有再发，在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指挥下, 轮番上前试图搬开瓦砾, 从中救出人来。 　　宫妃们隐隐有些失落。 　　那皇后又会有什么反应？她们将目光转向钮钴禄皇后, 却意外发现皇后上前紧紧抱住琪嫔。 　　皇后拥住万安然。 　　她咬住唇瓣, 整颗心都狂跳不止, 一双手更是紧紧握成拳头。 　　真的……地动了！ 　　这些日子以来皇后有无数次懊恼，后悔自己没有劝住琪嫔，可如今却是真的出现在眼前？皇后满脸复杂，忍不住哽咽发声：“……要是，要是……要是早些传出去，就好了。” 　　千金难买早知道。 　　康熙如此, 皇后也是如此。他们如今能做的就是以最快的速度救援安置百姓，将损失降到最低。 　　随着地震的平息，宫人们也开始翻动慈宁宫废墟，试图寻到被压倒在其中的人。首先搬出来的是几具尸首，其次挪开横梁的时候，被困守在其中的乌雅答应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她的脸庞沾满了黑灰，鬓发乱糟糟的糊作一团，眼眸里满满都是后怕。 　　乌雅答应的运气着实不错。 　　要是再往前一些就会砸下来的横梁当场命中，要是再后退一些指不定被后头的瓦片给砸中。 　　而她的位置恰恰好。 　　甚至于轰然倒塌的瓦砾残留出小小的空档，看着惨烈实际并没有受伤，就连宫妃们也是一阵阵的啧啧称奇。 　　万安然忽然愣了神。 　　听着宫人们的讨论，她猛地回想起这段剧情似乎是自己看过的？与自己和皇上滚出去不同，乌雅答应，不！小说里的德嫔是拉住了皇上，两人一起被淹没在废墟之中。 　　在得救的这半个多时辰内，两人的身体紧紧依偎在一起，灾难和黑暗，让彼此的心更为亲密。 　　这件事以后德嫔也骤然跃升为皇帝的心尖宠，其福气更是让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也刮目相看，自此开始一路扶摇而上。 　　而如今…… 　　好运归好运，没了救皇上这件事，也就是宫妃们随口而谈的一句话。 　　偏偏乌雅答应不是这么想的。 　　她认定是自己救了皇上，眼看着康熙由远至近，伸手推开宫人匆匆迎上前：“皇上！” 　　康熙被乌雅答应吓了跳。 　　乌雅答应哽咽着：“皇上，婢妾看到您安然无事，婢妾就心满意足了！” 　　“……嗯，啊。”看在乌雅答应是关怀自己的份上，康熙也不并不计较，只是态度显得分外冷淡：“朕知道了，乌雅答应先退下吧。” 　　梁九功一挥手。 　　两名小太监便将乌雅答应拖了开去。 　　乌雅答应满脸惊愕。 　　她不可思议的高声喊着：“皇上，皇上！是婢妾，是婢妾救了您呐！”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乌雅答应。 　　康熙不悦的沉下脸，厉声呵斥道：“乌雅答应，你是入了魔障？谁救了朕，难不成朕还看不出来的吗？” 　　宫妃们微微睁大眼睛。 　　皇上竟然没有否认有人救了他？这个人会是谁，所有人几乎不用思考就想到了。 　　是琪嫔啊！ 　　太皇太后也有些吃惊。没有对琪嫔产生怒火的原因，是因为她相信皇帝，绝不是为了女色而。将自己的安危抛至脑后的人。 　　只是没想到，事实居然和自己想的截然不同，不是皇帝救了琪嫔而是琪嫔救了皇帝！太皇太后忍不住发问：“皇帝，真的是——” 　　话音还未落下。 　　后头的宫人们发出一声惊呼：“找到贵妃娘娘了！” 　　紧接着五六名宫人涌上前，半扶半背拉出花容失色的佟贵妃来。 　　康熙登时没了别的心思，他抬步匆匆往贵妃那走。佟贵妃面色苍白，身上满是干涸的血迹，虚弱的模样让所有人心里一咯噔。 　　钮钴禄皇后微微色变。 　　她急声呼喊御医，却见佟贵妃泪流满面：“臣妾无事……这些血……这些血都是兆嬷嬷的啊！” 　　再然后两名宫人抬出一具残缺的尸首。 　　她的上半身和下半身几乎彻底分离，血液已经彻底流尽，头颅也看不出过去的模样。只能凭借着衣物才能勉强认出她的身份。 　　佟贵妃哀嚎一声。 　　她控制不住的扑上前去，嚎啕大哭。兆嬷嬷做过再多的不是，也是自小看着她长大的奶嬷嬷，一心一意全是为了自己。 　　而如今……而如今…… 　　兆嬷嬷，自己必须要为她报仇！ 　　佟贵妃哭声一止，眼眸里含着血光：“皇上，是乌雅答应！是她推了臣妾一把，兆嬷嬷为了救臣妾……为了救臣妾才被压在横梁下的！” 　　佟贵妃怨恨的盯着乌雅答应。 　　若不是宫人七手八脚的拉扯着她，佟贵妃非得冲上前，将乌雅答应活生生的撕成两半。 　　周遭一片哗然。 　　乌雅答应冷汗从额角滑落，她结结巴巴喊着：“婢，婢妾没有，婢妾，婢妾忙着去救皇上！？” 　　“救皇上，对，是救皇上。” 　　佟贵妃面目扭曲：“你为了能冲上前去，一把把本宫推开……” 　　那这么说乌雅答应真的是救了皇上？ 　　周遭宫妃们满脸愕然，唯独康熙不悦的皱眉：“推了朕的人是琪嫔，朕亲眼目睹怎么可能认错人？” 　　“皇上……没有认错人。” 　　紧接着被颤巍巍扶出的是许嬷嬷，看到兆嬷嬷尸首的瞬间她老泪纵横：“贵主子发现尖叫以后，便想上前提醒皇上，谁料到这乌雅答应竟是一把推倒贵主子，想要上前救皇上来博取君恩。或许是主子和乌雅答应的惊叫声也惊到了琪嫔娘娘，奴婢看到琪嫔娘娘推了皇上。” 　　许嬷嬷也不喜欢琪嫔。 　　可是比起两面三刀，险些将主子害死的乌雅答应，琪嫔那简直是菩萨身边的童子。起码即便被主子赶出了承乾宫，她也从未对承乾宫恶言相对。 　　许嬷嬷的声音满是控诉。 　　乌雅答应冷汗涔涔而下，她想要反驳，却是越想越是心虚。 　　难不成…… 　　不不不！她怎么会故意去害人呢？乌雅答应满脸堂皇，她声音结结巴巴的：“不——不！你们没有证据！” 　　证据是没有。 　　只是康熙此刻已经不愿意相信乌雅氏。先来试图抢夺琪嫔的功劳，随后又被爆出将佟贵妃推倒的恶事，相信此前她轮番出的各种情况，他的眼底满是厌恶。 　　太皇太后更是沉下了脸。 　　她使了个眼色，几名宫人呼啦啦的上前，将乌雅答应死死摁住。太皇太后的吩咐只有一句：“哀家不想再看到她。” 　　乌雅答应闻言惊恐的挣扎着。 　　她扭动着身体，惶恐到了极致。眼看皇帝冷眼旁观，乌雅答应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撕心裂肺的尖叫着：“皇上！皇上救婢妾啊！婢妾才是最明白您的人——这回的地震还没有结束，皇上！还没有结束！三五天甚至有半个月——” 　　即便话语颠三倒四，其中含义也让院子里惊声不断，乱作一团。 　　这样的地震持续两三天就足矣摧毁大半个京城，更不用说三五天乃至半个月了。 　　康熙赫然色变，而万安然的心也重重动了两下，紧紧捂住嘴巴：乌雅氏……知道剧情！？ 　　康熙原本想容后再处置乌雅答应，而如今却是真的起了杀心。他眉毛倒竖，杀气凌厉的喝道：“宫女子乌雅氏妄言天命，咒魇百姓，罪大恶极，来人——把她拖下去，杖毙！” 　　太皇太后和皇后冷目望着。 　　唯独万安然一个激灵，要是真如同乌雅氏所说这一场地震要维持这么长时间的话…… 　　钮钴禄皇后心里一咯噔。 　　她下意识想要拦住琪嫔，只可惜琪嫔远比皇后想得灵活。万安然小跑着上前：“皇上，如今正在灾中，不宜见血。” 　　康熙脸色黑如锅底。 　　万安然压低了声音：“……乌雅氏瞧着不像是说谎，万一……万一……真的有这个可能呢？” 　　宫妃们的表情异常古怪。 　　就连宣嫔也忍不住皱眉，要是琪嫔以为救命之恩足以让皇上听劝，那她就大错特错了。皇上这个人，心志坚定，绝不会轻易受人影响。 　　康熙脸色微变。 　　他喊住梁九功，吩咐将乌雅氏堵住嘴巴单独拘束。 　　乌雅氏如一滩烂泥般倒下。 　　院子里一片寂静无声，所有人的心脏狂跳不止——皇上居然听了琪嫔的话！？ 第八十八章 终局。 　　康熙只回来吩咐皇后一些事, 又匆匆离去。慈宁宫前殿的气氛诡异非常，就连太皇太后也忍不住多看了琪嫔好几眼。 　　救命之恩会让皇帝选择听琪嫔的吗？ 　　或者说其中有什么她并不知道的？她心中疑惑，目光扫向一旁的皇后。 　　钮祜禄皇后无心解释。 　　她忙着组织着宫人们挪到地方更开阔的乾清宫前, 在空地上搭建帐篷，准备吃食药品, 太皇太后暂时也不多想，也开始指使着宫人帮忙。 　　忙碌刚告一段落, 恰好前往各宫室的宫人们也回来了。 　　地动如此严重，就连慈宁宫都损失惨重，更何况是其余宫室。唯独刚刚重新修缮完不久的储秀宫没有出现问题，其余宫室多则倾倒大半, 少则也缺了梢间耳房, 压倒的宫妃宫女太监更是不计其数。 　　宫人们脸色肃穆, 一个个坏消息让宫妃们都红了眼。钮祜禄皇后伤心一瞬，又再次打起精神, 她安排宫妃们登记各种名单，立求以最快速度统计完宫中损失。 　　万安然负责整理死亡名单。 　　海桃颤声念着, 万安然默默将每一个被确定死亡的名字登记在册, 等日后再将能找到的遗物送给他的家人。 　　明明这些名字大多数都无比陌生, 大多数都是万安然头一回听见的。可是她越是书写, 双手越是颤抖, 鼻子更是无比酸涩。 　　海桃猛地发出抽泣声。 　　万安然刚想抬头发问，一个熟悉的名字便在她的耳边响起，万安然怔怔地看向宣嫔，只看见她脸上也是一片空茫茫。 　　宣嫔嘴唇轻轻颤抖， 　　最后没忍住，他和琪嫔抱在一起痛哭出声。 　　皇后叹道：“这是……” 　　海桃擦了擦眼角, 颤着声音回道：“这是宣嫔娘娘身边的塔娜……” 　　宣嫔擦着眼角。 　　她难掩悲伤和痛苦，哽咽着回答：“原本……原本这丫头，今年就可以回草原上去了。” 　　塔娜性子不好，没少说琪嫔和旁人的坏话。可谁让他自小跟着自己一起长大，宣嫔也不愿意让她落下一个糟糕结局，早早去信让家里给她安排一桩合适的婚事，再过两个月她就应该回大草原去了。 　　广场上一片寂静。 　　随即轻轻的抽泣声在四周响起，明明知道宫规里明确规定宫人不得哭泣的话语，却没有人能忍得住，偷偷摸摸擦拭着眼泪。 　　谁没有认识的朋友逝去？ 　　谁不会担忧宫外的家人？宫人们的眼里写满了惶恐和敬畏，而宫妃们也红了眼，垂下头思念起远方的家人，乞求这场灾难能快点过去。 　　万安然拥抱着宣嫔。 　　她的眼圈红通通的，过去的那些不满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有怀念罢了。 　　哭过流过眼泪。 　　回过神，所有人也依然默默地做好自己手上的事情。 　　万安然怔怔的望着远方。 　　她握住宣嫔的手低低叹道：“千万，不要真的和乌雅答应说的那样啊……” 　　偏偏事与愿违。 　　七月二十八日、七月二十九日、七月三十日，地动整整持续三日。 　　从城墙到宫殿，从官廨到民居，十倒七八。文武百官，命妇死者甚众，平民百姓死亡数字甚至无法记录。 　　就算康熙一开始借口台湾战事而准备了一系列的资源，如今也用的干干净净，只让人暗自后悔要是能多准备一些，要是能早一点准备就好。 　　万安然垂泪不已。 　　她懊悔自己为何读书时没有记下这天灾的同时，也忍不住愤怒乌雅氏的自私自利。 　　既然她知道地震会持续三天，为何……为何一个字都没有透露过？万安然想不通，康熙更是想不通。 　　太皇太后和皇后也是心中惊骇。 　　太皇太后觉得乌雅氏妖言惑众，应该立刻处死，而康熙则觉得乌雅氏或许还有别的没有说，打算好好审讯。 　　唯独皇后沉默许久。 　　到最后她眼圈微红，颤声道：“臣妾想问问乌雅氏是以前就知道的吗？为何，为何，为何她不说出来？若是要皇上的宠爱，预测到地动……不应该更好吗？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要追求一个皇上的救命之恩？ 　　剩下的话语皇后无法说出口，可是皇后悲伤乃至痛苦的情绪也让皇帝和太皇太后沉默。 　　是啊…… 　　没人能清楚乌雅氏的想法。 　　良久以后康熙站起身来。 　　他轻声说道：“去问问吧，朕也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乌雅氏一开始被关在慈宁宫的梢间里，随后又被挪至内务府慎刑司。到处流窜的老鼠，蟑螂和哭嚎声早已让她精神崩溃，被押送出来的她非但没有担忧害怕，反倒是异常的兴奋。 　　尤其是看到皇上的那一瞬，她更是梨花带泪，满脸悲伤：“妾身，妾身终于等到皇上了！” 　　乌雅氏跪倒在地。 　　她目光扫过衣着朴素的皇后，仿佛看到未来的一天自己替代她的场景。可惜她的浮想还未结束，康熙就提出一个问题：“乌雅氏，你一开始就知道会地动。” 　　“是，婢妾知道——“ 　　“那你为何不说。”康熙打断了乌雅氏的话语，声音如冰般冷冽。他双眼赤红，声音里难掩愤怒：“你可知这一场地动里死了多少人？你为何知道却从未提及？你难道为的就是……在地动之中救朕一回？” 　　乌雅氏的脸色刷的变白。 　　她拼命摇头：“不是的皇上，婢妾从来没有这样想，只是，只是……” 　　只是为什么呢？ 　　乌雅氏的表情僵住了，眼泪在眼眶里要落不落，她迷茫的睁开双眼。 　　为什么？ 　　这不是一本小说吗？这些死掉的人又和她有何关系？自己应该跟着剧情走，那才是最正确不过的呀？ 　　乌雅氏欲言又止。 　　半响她也无法说出一个字。 　　康熙心头的怒火犹如即将爆发的火山，眸中皆是电闪雷鸣。琪嫔只是有一个小小的怀疑，小小的猜测都告诉朕，将自己的地位和未来弃之于不顾。 　　而你呢？ 　　明明有拯救百姓的可能性，却选择了放弃？丢了西瓜却捡了芝麻？康熙嗤笑一声，本来想询问的心思也是一扫而空，他转身便想要走。 　　皇上这就要走了？ 　　乌雅氏猛地回过神来，她恐惧的扫了眼身后那脏乱的囚室，赶紧膝行几步，颤声道：“皇上，婢妾还有一事想要禀告皇上。” 　　皇帝冷冷的睨着她。 　　康熙内心蓄着一团怒火，可是想到乌雅氏竟然知天命，不得不耐下性子：“你说——” 　　“婢妾想要单独和皇上说几句话。” 　　“够了。”还要单独和朕说？康熙立刻打断乌雅氏的话语，内心迅速升起提防。 　　他们尚不确定这乌雅氏的来历。 　　她到底是有预知能力，还是什么妖女或者身怀咒魇之术？会不会迷惑自己，让自己做出什么更可怕的决定？一个对于亲眷家人，对天下黎明百姓都没有半点怜悯之心的人，康熙根本不敢相信。 　　原本还想从她嘴里套到一些消息，闻言他迅速改了主意：“既然你不想说，朕也不必再听了，来人。” 　　“皇上——皇上——”乌雅氏脸上血色尽褪，原本的信心褪去一大半，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冷酷无情的皇帝，满脸都是无措。 　　康熙的眼睛冷冰冰的，里面全部都是怀疑和忌惮，如同尖利的刀片剐在自己的身上，让人感觉呼吸都是那样的疼痛。 　　最重要的是，在这双无情的眼睛里根本找不到自己的存在。 　　乌雅氏猛地清醒过来。 　　高高在上的人是皇帝，他不是自己在书中看到的那个会呵护自己，爱护自己，让自己神魂颠倒的男主角。 　　他是这个时代的皇帝。 　　他手握着自己的生死大权，而她……或许将会变成肮脏的囚室里中，瘫倒在干草堆中，几乎没有生息的那些人…… 　　乌雅氏双腿发颤，牙齿打架。 　　她瞬间没有刚才的依恋，反倒是恐惧的往后退去：“不要……不要……不要……” 　　慎刑司的太监大踏步的上前。 　　他们手持长鞭，冷酷无情的目光落在乌雅氏的脸庞上。 　　慎刑司的太监可不是吃素的。 　　乌雅氏也曾从宫女们口中听说过这神秘的慎刑司，凡是进去的宫人大多数竖着进去横着出来，能保住一条命都是不错的。 　　而如今…… 　　这一切对准的是自己？他们手持的长鞭有着密密麻麻的倒刺，可以想象一下只要一鞭子下去，只怕自己就会皮开肉绽。在这个没有消炎药的世界里怕是没两天，就会被折磨得死去。 　　要说乌雅氏先前还有点重获宠爱的心思，这下子她是被吓破了胆，再也没有隐瞒的勇气。乌雅答应嚎啕大哭，将满肚子话一股脑儿全倒了个干干净净。 　　康熙脸色越来越阴沉。 　　等到乌雅氏说太子会被二废，甚至自己所出的四阿哥胤禛才会继承大典后更是勃然大怒。 　　康熙抬起腿便是一个窝心脚。 　　钮钴禄皇后也是心中惊骇非常，她紧紧拉住皇帝的胳膊：“皇上，就算改过排行，四阿哥明明是胤祚，胤禛是五阿哥才对。” 　　太皇太后从震惊中醒过神来。 　　她不愿再听乌雅氏神神叨叨的话语，而是示意慎刑司的太监将她拖回去。 　　康熙按捺下怒火。 　　他冷冷的盯着乌雅氏，提出最后一个问题：“地动结束了吗？” 　　乌雅氏眼神恍惚。 　　良久她才点了点头，可是就在下一瞬整个囚室摇晃不已。 　　地动再次来袭。 　　这可是将乌雅氏的脸打得啪啪作响。 　　这一回她再是哭嚎也阻止不了皇帝的离开，落在最后的梁九功使了个眼色，在一行人离去以后慎刑司的宫人也抬步上前。 　　他们没用鞭子，只是用粗麻绳缠在乌雅氏的脖颈上。乌雅氏双眼大睁，双腿用力蹬了几下，囚室里回荡着轻微的挣扎声，再然后就什么声音都没了。 第八十九章 妙常在。 　　“乌雅……答应死了？” 　　“乌雅答应被坍塌的砖石砸到, 当场就没了性命，倒是怪可怜的。”钮钴禄皇后满脸悲戚，她擦了擦眼角, 随即吩咐宫人将乌雅答应生前留下的诸物赏赐给其父母，便将这件事抹了开去。 　　宫妃们相信吗？ 　　她们当然不相信, 同时心里更有无数怀疑。只是看皇后娘娘已经说明结局，想必乌雅答应早已不在人世面, 宫妃们面上堆着笑，连声附和不说，更齐齐赞叹皇后娘娘的仁慈。 　　乌雅答应就这样消失了。 　　那些个传闻只在宫妃宫人们茶余饭后中流传片刻，又很快消散开去, 所有人的注意力再次集中在地动上。 　　八月初八, 地动又起。 　　八月十九, 暴雨连下三日。 　　八月二十五，地动再起, 灾害连绵至今足有一个月时间。各地流言蜚语不断，原本被按着打的三藩军队都重整旗鼓, 打了好几个漂亮的翻身仗。 　　康熙也再也坐不住, 下诏责令大臣自省, 并引躬自咎, 将罪己诏贴于京城并发往各地。 　　朝堂上气氛沉重的同时, 后宫气氛也是越发沉重，所有人都在佛堂内抄写经书，念佛参拜，以求天灾早日过去，黎民百姓能够平安无事。 　　只可惜事与愿违。 　　九月十八日，地动再次发生。 　　这一回, 康熙率诸王、文武官员到天坛祈祷。 　　紫禁城里人心惶惶。 　　无人知晓下一场地动或将何时来临，所有人都是提心吊胆，以至于皇后都下旨每座宫室都要增加守夜人手，以免夜间骤发地动。 　　万安然坐在桌边。 　　即便知道历史上的这场灾厄终将过去，她也未曾想过，京城的地震竟是能反复持续如此之久，因此而死的百姓更是不尽其数。 　　万安然没有困意，在烛火下盯着书籍出神，就在此刻她的耳边响起熟悉的咿呀声。 　　万安然回转身看去。 　　只见赵嬷嬷抱着十一阿哥推门而入，胤禛精神烁烁，眼睛睁得溜圆，双手伸长：“额娘——额娘！” 　　赵嬷嬷笑容满面：“小主子和主子心有灵犀，知道主子睡不着觉，吵着要来看您呢！” 　　万安然嘴角上扬。 　　再糟糕的心情有可爱的小包子在，也足以让她平静下来。万安然伸手抱过儿子，忍不住轻轻吻上他的额头——幸好你平安无事。 　　胤禛脸蛋红了红。 　　在万安然期待的目光中，他还是强忍住自己的害羞，凑上前给额娘的脸颊上印上两个湿漉漉的吻痕。 　　万安然脑子里悲春伤秋顿时被抛到脑后，被禁锢在偌大的后宫之中，她没有其余的办法去改变更多的人，唯有守护住自己身边的这一小块天下。 　　比如胤禛。 　　万安然把他抱在怀里：“毛桃想和额娘一起睡觉吗？” 　　胤禛摇摇头。 　　他就是来看看心神不宁的额娘，才不是想和额娘一起睡觉！ 　　万安然假装没看到。 　　她死死抱着胤禛，哼着小调往床铺走：“额娘知道了，今日额娘就抱着胤禛一起睡吧！” 　　胤禛小脸都皱成了一团。 　　只是看着难得高兴起来的额娘，他想了想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无奈奈何的点点头。 　　难得一夜好眠。 　　在此之后一切似乎真的结束了，一直到十月中旬，地动也没有再次出现。 　　所有人终于放心。 　　万安然紧锣密鼓的开始准备胤禛的周岁宴。上一回满月礼碰上十二阿哥，办得多少有些尴尴尬尬，而这一回万安然有心给胤禛好好安排一下。 　　眼看地动已过，恰好胤禛周岁，康熙也顺势提醒皇后办得热热闹闹，扫一扫这宫中晦气。 　　钮钴禄皇后笑着应是。 　　有了皇上和皇后的吩咐，内务府也是尽心尽力。 　　而一份宾客名单也让万安然头疼，原本她的热闹是指让宫妃们聚在一起说笑吃食，看看皇后送来的章程，光是邀请的宾客数量都让人眼前一黑。 　　万安然像颗陀螺般团团转。 　　宣嫔和那拉贵人也来帮忙，造册清点人数以外，最重要的还是位置。 　　在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平等交流之说，后宫宫妃绝不会有一分一毫的相让，而在朝堂命妇们之间也是一样。 　　什么身份的人坐在一起。 　　哪些姓氏的人是亲眷朋友，哪些姓氏的人关系不佳，这些都有讲究，也更考验人。 　　比如一些宣嫔还有帮忙，还有一些就麻爪了。到最后还是皇后派遣怜南几个过来帮忙，才顺顺利利的将这一场抓周宴准备就绪。 　　十月三十日。 　　前一日还纷纷扬扬落着雪花，而今日却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天空蔚蓝，阳光普照，储秀宫正殿的正中央铺设着金红色的毛毯，毛毯上摆着各色抓周用物。 　　宫里准备的东西很多。 　　主要都是笔墨纸砚、算盘帐册、弓箭刀枪等物，皇上来的时候还特意补了一块玉佩，至于万安然选择放上一艘木质的帆船。 　　在旁人看来她的心思是让孩子一帆风顺，而在昨日听了额娘一通念叨的胤禛才知道，额娘心里居然怀有这么大一个梦想。 　　乘船出海，周游世界？ 　　胤禛嘴角上扬，露出甜甜的笑容。穿着一身红色宫装的十一阿哥长得粉雕玉琢，玉雪可爱，笑起来的模样更是一干命妇们眼前发光。 　　最重要的是他还没有半点胆怯。 　　胤禛眨巴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四下观察来人，精神十足，好奇心强的模样，让众多福晋命妇们都啧啧称奇。 　　“十一阿哥可真是可爱！” 　　“就是啊，琪嫔娘娘好福气！” 　　福晋们看着健康壮实的十一阿哥，眉眼间的欣羡之情都快涌了出来。 　　惠嫔和荣嫔难掩面上酸楚。 　　她们的五阿哥/九阿哥当年也是健康壮实，偏偏运气不佳，前几年都被养在宫外，周岁宴的时候她们做额娘的都没有见过一面，更不用说举办周岁宴了，就连他们抓周是抓了什么，做额娘的人都不知道。 　　这样一想总觉得十一阿哥的规格太过了…… 　　尤其是发现皇上和皇后、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送上厚礼时，惠嫔和荣嫔的心就像是被浸入了醋缸子，看着万安然的眼神都凉了三分。 　　胤禛坐在毛绒毯上东张西望。 　　他首先拿起狼毫，随即抱起一个金元宝，到最后一路爬到帆船面前，努力将帆船也抱在怀里。 　　太皇太后没忍住笑。 　　她伸手掐了掐胤禛胖乎乎的小脸：“瞧瞧这孩子，还真是个贪心的。” 　　话音刚落，跟着安嫔后头的妙常在捂住胸口，一阵反胃。 　　殿内的笑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表情都有些古怪，包括安嫔也同样。 　　万安然愣了愣，她立刻使人将妙常在扶到一边坐下休息，同时吩咐人寻御医过来。不出一盏茶的功夫，众人变得到一个好消息——妙常在怀孕了！ 　　宫妃们面面相觑。 　　理应最高兴的安嫔却也没有露出一丝笑容，偏偏选了这个时候出反应，只怕原来的喜事…… 　　果然下一秒，众人便听到皇太后乐呵呵的笑声：“咱们胤禛的福气就是大！” 　　妙常在的笑脸险些没撑住。 　　这怎么就成了十一阿哥的福气？妙常在心里不痛快得很。 　　安嫔也不太高兴。 　　只是出了储秀宫以后她还是心生欢喜，毕竟妙常在生下的无论是男是女都是属于自己抚养，同时也证明了那药方的确没问题！ 　　或许自己也可以用用看？ 　　安嫔心里琢磨着，回头倒是吩咐宫人小心伺候着妙常在。 　　这可是地动之后的第一个孩子。 　　随后皇上、皇后、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比往日多三分的赏赐也证明了这一点，这让快要生产的宜嫔可生了好大的气。 　　之前的灾厄就这样消散得无影无踪，宫妃们之间又隐隐约约有些对立起来。 　　万安然倒是缩小了存在感。 　　自己告诉皇上或许有地震的消息并未传开，但显然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是知道的。这些日子以来，两人对自己的态度也是越发和熙，万安然也是越发谨慎小心，在储秀宫里不大出门。 　　倒是橘白常说起其他宫室的事儿。 　　如今最热闹的就是永寿宫——安嫔和敬嫔同住在这里。妙常在名义上是安嫔的人，但孩子生出是给安嫔抚养还是给敬嫔抚养，到底还是要经由皇上的允许。 　　因此为了争夺得孕的妙常在，安嫔和敬嫔的关系是日益糟糕，只差要打成一团了。 　　至于妙常在本人。 　　橘白就一句话可以形容：“许是怀孕之后脑子变得不太灵光了，总是闹腾的厉害。” 　　每日的菜色就要挑剔许久。 　　不能荤腥味重了，也不能全是素菜，前脚说要吃面点，后脚又说想吃粳米饭。来来回回折腾了三四五六回，简直把御膳房的一干人都给逼疯了。 　　最可恶的是她还看上了经常为万安然做膳食的赵大厨，非要他做些琪嫔怀孕时的吃食。 　　堪称是狼子野心人尽皆知。 　　万安然也挺无语的：“赵大厨做的……她能吃吗？” 　　大多数膳食都是储秀宫小厨房做的。 　　如今让赵大厨帮忙的……除去一系列点心以外也就是猪大肠了。 　　赵大厨暗暗叫苦。 　　他随意做了两道菜试图打发妙常在，没想到还被妙常在一纸告上皇上那，整个人都傻了。 　　也亏得康熙知道内情。 　　他非但没有责备赵大厨，倒是使人狠狠训了通妙常在。 　　回头康熙还到储秀宫来吐槽了：“你说说你，竟是弄那些花样，赵大厨什么话都不敢说瞧着真真是可怜极了。” 　　万安然笑着蹲福一礼：“是是是，嫔妾谢皇上为赵大厨做主，保全了咱们的猪大肠！” 　　就好像你不吃似的。 第九十章 五阿哥。 　　康熙哈哈一笑。 　　他不否认甚至还叹道：“说起来倒是很久没有在储秀宫用膳了。” 　　康熙目光一转便落在琪嫔的指尖。 　　他略显好奇：“你今日是在做什么？” 　　圆桌上摆着一个大竹篮, 竹篮里堆放着土豆、玉米、胡萝卜、各色蘑菇和黄瓜等蔬菜，另外一边还摆着泡水发开的黑木耳与干贡菜，其他的碗里还摆着新鲜的海鲜和肉类。看这个架势, 都知道琪嫔定然正在准备吃食。 　　康熙面露期待。 　　万安然斜了他一眼，随即扬扬眉梢, 万安然将竹篮往康熙面前推了推：“皇上，想吃的话要不一起动手？” 　　康熙微微愣神。 　　宫人们也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梁九功瞪圆了眼总觉得琪嫔娘娘是不是抽了风？否则怎么会生出这般的胆量？ 　　君子远庖厨，更何况皇上呢？ 　　其实万安然说出口也有些后悔，又委婉的劝道：“吃食做的比较慢，要不皇上还是迟点再来？” 　　康熙倒是不服气了, 他撩起袖子：“朕连种田打谷都会, 这点哪里不能做了？你倒是说说, 想要朕来帮什么忙？” 　　“皇上来切土豆？” 　　“……那还不就是小事一桩？”康熙目光一凝，磨刀霍霍向土豆。他抓起灰蒙蒙的土豆就要开切, 倒是把万安然给吓了一跳。 　　万安然赶紧伸手拦着。 　　她敢在康熙发火之前吩咐：“皇上，土豆得洗净削皮, 然后才能切。切片均匀, 薄至透光才是。” 　　康熙咳嗽一声：“朕当然知道。” 　　顺势他的目光扫向一旁的梁九功：“还不赶紧去将土豆洗一洗？” 　　终于等到切土豆的时间了。 　　正忙着切牛肉的万安然禁不住投来担忧的目光, 险些切到自己的手。 　　康熙瞪了眼琪嫔, 他轻哼一声：“担心朕？朕看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 　　菜刀在他手心里转了一圈, 随即重重落在土豆上。与万安然的担忧不同，虽然康熙起初切出来的土豆片还有些问题，但是切了几片之后他便找到了力道，非但速度极快，而且切出来的土豆片薄厚均匀，还真的每片都可以透光。 　　万安然吃惊的放下手上菜刀。 　　她一边将切完的土豆片放入水中, 一边啧啧称奇：“皇上，您这技术，可是绝了！” 　　康熙心中得意：“朕刀剑武器皆熟，这点事情哪里难得倒朕？” 　　万安然鼓掌：“是！皇上好厉害！” 　　还未等康熙得意，万安然兴冲冲的将手上的牛肉、金钱肚之类的也送了过来：“还有这个，麻烦皇上也切一下吧？” 　　康熙：…… 　　都切了土豆，就勉为其难也切下吧？康熙扭扭胳膊，还真埋头开干。 　　还别说这切东西还挺发泄心情的。 　　皇帝切菜切得高兴，而梁九功在旁边看着直跺脚。还在他琢磨着如何劝说皇上的时候，手上被塞了一个碟子。 　　梁九功迷茫的抬头。 　　琪嫔捧着脸颊微笑：“挑虾线的事情就交给梁公公啦！” 　　梁九功陷入沉思。 　　可是看了看正在努力切土豆的皇上，自己又有何资格拒绝呢？他不得已只能端着盘子走到，老老实实的开始去虾线。 　　万安然和海桃几人则凑在一起折腾起别的东西，回头还要将康熙切好的荤菜加葱姜蒜焯水处理，忙忙碌碌小半个时辰，等所有人停下的时候，桌子上也已摆满了各种用竹签串好的吃食。 　　长廊下已经摆上了锅子。 　　锅子是红油味的，方子当然是御膳房的赵厨子特意配置的。将竹签串好的吃食放进锅子里炖煮片刻，万安然也抬头看向康熙：“皇上？” 　　康熙盘腿坐在长廊上。 　　辛辛苦苦自己准备的吃食还是很有满足感的，DuangDuangDuang切肉的时候也很好的发泄了自己的心情。 　　万安然双手取起温热好的小酒，为皇帝斟了一杯。从地动之后忙碌到现在，皇帝也没有片刻闲暇时间，想必定然有很多很多烦心事吧？ 　　康熙扬了扬眉。 　　他惊奇的看了眼琪嫔，却也没说什么。只是端起酒杯一口饮尽，入口醇厚后味辛辣，康熙脸颊微红：“好酒！” 　　“是好酒就多喝几杯。”万安然又为康熙斟满，当然也不忘为自己也倒一杯。 　　酒水清醇浓烈，两人把酒言欢倒是喝得起劲。正如酒仙李白所说：举杯消愁愁更愁，喝到性子上来，康熙也忍不住开始碎碎念：“三藩叛乱之人还以为能够一扫前面的窘境？就凭吴世璠这等被宠溺过度的黄毛小子能有什么用处？” 　　突如其来的话语让周遭宫人一片心惊胆战。她们屏气凝神，一个个垂首竖手，开始尽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就连梁九功也不例外。 　　万安然扫了一眼众人。 　　海桃连忙示意宫人们退下，众人纷纷走到远处，长廊上一下子就剩下了万安然和康熙两人。 　　万安然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康熙十八年，算是康熙亲政以来最为艰难的一年。明明形势一片大好，却突转而下诸事繁杂让这位年轻帝王胸口夹着一股郁气。 　　万安然含着笑，静静听着康熙的念叨。她清楚的知道眼前的帝王并不需要她提出任何意见，只是想发发牢骚，说些在外头不能说的话语罢了。 　　至于自己嘛，现在只能当个情绪垃圾桶，光是听听皇帝的话语就得了。 　　万安然望着院子发呆。 　　这样看来院子里还有些空档，等胤禛一岁半以后就和他一起来个亲子种田如何？这里种一些土豆，这里种些番茄，这里种些草莓…… 　　“还有那郑经，真的以为朕忙于三藩就不敢对他下手吗？朕非让他知道……”康熙喋喋不休唠叨个没完。 　　万安然将酒水挪开，换了一壶茶水。 　　果然刚换上，康熙便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润了润唇打算继续往下说。 　　就是还未说出口，储秀宫门旁就传来一阵嘈杂声。使人去问竟是妙常在肚子不适，想请皇上去看一眼。 　　康熙的酒意瞬间消散，脸色黑如锅底。 　　万安然暗暗摇头，皇帝最讨厌的就是这一类人，妙常在可是撞在他的枪口上了。 　　还未等康熙说话，很快另一名小太监也匆匆而入。他的脸上带着喜色：“皇上，翊坤宫里传来消息，宜嫔娘娘发动了。” 　　康熙微微一怔。 　　先前还是阴沉沉的脸庞上浮现起一丝惊喜和雀跃，他也顾不得用膳了，安抚琪嫔两句赶紧匆匆离去。 　　储秀宫里瞬间安静下来。 　　海桃脸上多少露出点不忿：“不说宜嫔了，就是妙常在居然也胆敢如此以下犯上。” 　　“罢了罢了。” 　　“主子——！”海桃无奈叹气，总觉得自家主子的脾气实在太好了。 　　万安然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她眉眼淡淡的：“别忘了，上个仗着肚子乱发脾气的上一个人，可是乌雅氏啊。” 　　说到乌雅氏，海桃登时不说话了。 　　她迅速转移话题：“主子您说，宜嫔娘娘这回能不能得偿所愿？” 　　万安然想了想：“或许……吧？” 　　海桃没忍住撅起嘴：“要是让他这回得偿所愿，那宜嫔娘娘岂不是更加得意？” 　　历史上的宜妃还得宠更久呢。 　　万安然笑了笑：“她得意归她得意，也碍不着咱们。再说咱们难道怕她吗？” 　　宜嫔生下了十三阿哥。 　　听闻是个十足健康的孩子，这也让康熙龙心大悦，当即取名为胤祺。 　　和历史上相近又不相似。 　　比如在新年之后，阿哥们的玉碟也终于改好了。胤禛坐在小凳子上，听着众人的称呼，心里头隐隐有些物是人非的感觉。 　　自己不再是四阿哥，而是五阿哥。 　　时光匆匆，转眼间又到了春末初夏的时刻，一岁半的胤禛长得健康强壮，总是在院子里迈着鸭子步到处走，偶尔还会蹦跳几下。 　　唯独让人遗憾的是他不喜欢玩具。 　　明明自己准备了那么多秋千、滑滑梯什么的，之前也超受太子胤礽、胤祚几个喜爱，可是胤禛对此却是不屑一顾，顶多在她的请求下才勉为其难的做上一做。 　　万安然免不了心生惆怅。 　　最让人无语的是怎么胤禛就这么喜欢玩泥巴吗？想想历史上传闻雍正帝热爱种田，难不成打小就开始的吗？ 　　瞧瞧！那边明明堆着各色各样的玩具。 　　再瞧瞧！对玩具不屑一顾甚至有些冷淡无情，抱着一把金锄头往花圃走的胤禛。 　　万安然感到了深深的郁卒。 　　哎……等等？万安然盯着那金锄头看了半响：“这锄头是哪里来的？” 　　赵嬷嬷乐呵呵的答道：“主子，这是皇上赏赐的，还有一整套呢！” 　　对哦。 　　万安然面无表情的看着：金锄头、金耙子、金铲子、金锨子…… 　　还真是一套呢：） 　　皇上，您真的好棒棒哦！ 　　等康熙来储秀宫的时候，就看到琪嫔一脸幽怨的模样。他眼皮子一跳，随口询问：“朕打算要带你们去西苑住一段时间。” 　　幽怨神色一扫而空。 　　万安然欢呼一声，双手挽着康熙的胳膊：“皇上，您太棒了！” 　　这变化也太大了点吧？ 　　康熙对琪嫔的变脸已是习以为常，顺口叮嘱她：“朕只和皇后提了此事，你暂时别说出口，知道了没？” 　　万安然深深蹲福，应了声是。 　　起身后她又忍不住撅起嘴：“嫔妾就像是这么大嘴巴的人吗？” 　　康熙笑了笑，没说话。 　　这嫌弃的目光让万安然眼里冒出了一簇火苗，不过还没等她说话康熙便顺势转移了话题，悠闲自在的问起今日的晚膳。 　　比起其他喧闹的宫室，安静舒适的储秀宫成了康熙难得放松休憩之地。 　　万安然难得开始期待。 　　去西苑=看熊猫=撸熊猫，也不知道大半年没见到的小熊猫长得多大了？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想起大熊猫就连猫猫都不香了呢！ 　　可是一件事打破了宫中的寂静。 　　好家伙！宫里头先是戴佳常在爆出孕事，随后安嫔爆出孕事，紧接着连佟贵妃也爆出孕事来了！ 　　等等等等？ 　　这时间会不会有些不对劲啊？万安然整个人都懵了，掰着手指头都算不清诸人肚子里怀的是谁……整个人都是稀里糊涂的。 　　万安然咣的一声把脑门砸在桌上。 　　管他呢！谁要生就让谁生，反正又和我无关。 　　这发展就是康熙也没想到。 　　他原本不准琪嫔传出去只是怕来说情念叨的人变多，可如今这架势……康熙又是欢喜又是忧愁。 　　倒是喜形于色的太皇太后决定留下，别说什么夏乏了，现在她精神百倍，恨不得明年就可以抱到三个孙孙。 　　至于什么西苑？ 　　太皇太后乐呵呵的吩咐：“皇帝有心了，就陪皇太后去逛一圈吧。” 第九十一章 再到西苑。 　　佟贵妃、安嫔、戴佳常在还有快到预产期的妙常在, 宫里有四位孕妇在，再加上太皇太后发言也要留下，放不下心的皇后最后也决定要留下看顾。 　　戴佳常在住在长春宫。 　　她怀孕了, 长春宫主位端嫔也舍不得走了。谁能想到两年前她还是能和安嫔、敬嫔较劲的宠妃，而如今端嫔颓势尽显, 宠爱几乎为零。 　　自己肚子无望，戴佳常在这一胎可是成了端嫔的心头宝。端嫔唯恐戴佳常在肚子不稳, 哪里还有心思到外面去散散心？ 　　同样的还有敬嫔。 　　对于安嫔的怀孕她又妒又羡的同时，也有了别的想法。既然安嫔有了自己的孩子，那妙常在肚子里那个是不是可以交给自己抚养？这么一想敬嫔也不愿意去了，要知道妙常在的预产期了就剩下最后两个月了！ 　　而后惠嫔、荣嫔和宣嫔也纷纷决定不去。三者倒不是为了其他, 而是皇后有意寻人打下手帮忙。 　　惠嫔和荣嫔尝过宫权的甜头, 至于宣嫔则有心帮忙, 反正三人自觉宠爱渐淡，这一回索性统统选择留下。 　　这样一来前往西苑的主位只剩下琪嫔和宜嫔……哦, 还有在宫里存在感实在不高的僖嫔。 　　万安然嘴角抽了抽。 　　她扶额叹气：“最后是和宜嫔一起？”忽然有冲动还是不要去得了！ 　　宜嫔俨然是康熙如今最爱的款。 　　就算是之前不满意，仅仅诞下六阿哥胤祺以后不过半年, 宜嫔又又又将皇帝的心拉回去了大半。这里不得不说一句：康熙, 渣男, 呸！ 　　要不是万安然, 而是个对皇帝情深意切的, 非得被这一幕气的七窍生烟不可。 　　也就万安然能摆出吃瓜姿态，或者在宜嫔蹬鼻子上眼的时候偶尔使出美食诱惑或者崽崽诱惑这一招。 　　无论怎么说，很快到出发的日子了。人少去西苑也有好处，比如清净和速度。 　　万安然扶着皇太后下了马车，一前一后说着话往殿内走。今年她的待遇又比去年要高很多，一来是皇后等人没有到来, 二来也是万安然的位置往前排了。 　　比如先前新年宴，皇后已将她的位置挪到诸嫔之首，又比如如今到西苑来，康熙诸事都是嘱咐琪嫔，其次才是宜嫔。 　　万安然有点烦又有点得意。 　　烦呢是事情又多又繁琐，做起来着实让人头疼。至于得意嘛……主要是宜嫔看向自己又妒又羡，偏偏还得强撑着笑脸说话的时候，万安然觉得权利这玩意简直是太香了！ 　　也难怪这么多人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咳咳！自己可不能那样子！万安然好好反省片刻，乐呵呵的去寻皇太后说话了。 　　这一回她决定要把熊猫推荐给皇太后。 　　皇太后其实早有听说琪嫔对竹熊热情十足的传闻，听闻琪嫔要带自己去看，倒也是兴致勃勃。 　　昭祥苑的太监们万万没有想到，像去年般的机会居然会出现第二回 ，尤其是这次来的人里头居然还有皇太后！！！ 　　满苑宫人堪称是群情激动，热情洋溢。皇太后也是头一回看到这么多新鲜表演，倒是乐得一惊一乍。 　　将皇太后逗乐了，昭祥苑的赏赐也是如流水一般，甚至连康熙随后都陪同皇太后来看了好两回。 　　当然还有熊猫……竹熊。 　　圆滚滚的团子精神十足的上窜下跳，翻山越岭，时而爬到树梢上瞭望远方，时而在地上和跷跷板来个生死之战，时而来个前滚翻侧滚翻连环表演。 　　别样有趣的萌样让皇太后乐得合不拢嘴，直呼想在慈宁宫里也养上一头。皇太后想干就干，甚至立刻问起负责饲养竹熊的小太监，要如何饲养一头竹熊？ 　　曾起个这个主意的万安然面露震惊，她拉了拉皇太后：“皇太后，真的要养竹熊吗？” 　　皇太后点点头：“要养！” 　　万安然嘴角抽了抽：“可这……终归是熊！要是暴起伤了人的话……“ 　　皇太后并不在意。 　　她戳了戳琪嫔的脑门：“你在乱想什么？要送到宫里来养，这些事宫人们自然会处理得妥妥当当。” 　　万安然一愣。 　　紧接着就看皇太后细细问起养竹熊的相关事项，遗憾的是一来慈宁宫有些小了，砖石地并不适合养竹熊？二来嘛…… 　　饲养太监恭声道：“回禀皇太后，回禀琪嫔娘娘，竹熊得两到三年才产一次崽，起码得明年后年才有呢！” 　　皇太后闻声面露遗憾。 　　倒是得知此事的康熙很是淡定：“这也简单，儿臣已有想法将前朝遗留的仁寿殿、哕鸾宫等殿改建修缮，增加花园楼阁，拟作皇额娘和皇玛嬷休憩之地。儿臣到时候在里面专门划拨一块地方给竹熊玩耍便是，想必等建造完成以后，昭祥苑内也应该有小熊猫出生。” 　　“这会不会太过破费？” 　　“这是儿臣的一番孝心，皇额娘尽管放心吧。”康熙笑着答道。 　　皇太后乐的眉开眼笑，而万安然难掩兴奋。 　　这意外着指不定一年两年之后，自己在宫里也可以撸到熊猫了？万安然满心欢喜，回到院子里抱起胤禛就是左亲亲，右亲亲：“回头咱们就能在宫里撸熊猫啦！” 　　胤禛眼睛圆睁还有点不可思议。 　　万安然倒是不在意，欢欢喜喜做起点心准备好好感激感激皇太后。没有皇太后，自己想要养熊猫？怕是得等几十年以后！ 　　点心准备的很快。 　　第一样是桃酥，如同名字般桃酥口感酥脆蓬松，入口香甜，无论是老人还是孩童都很喜欢。 　　做完了桃酥再做核桃饼，核桃饼也是万安然随口取的名字，在上辈子它的名字是核桃司康，松软的口感搭配上一颗颗香酥的核桃，一口咬下去香味就在口中一同绽放开来，说有多好吃就有多好吃。 　　还有贵妃饼。 　　一口咬下去酥到掉渣的外皮，香甜芬芳的枣泥以及包括在里面的核桃仁，极致的香甜口感让人欲罢不能。 　　精致的点心出炉的同时，院子里也弥漫起一丝香甜的气味。正在与宜嫔抿茶下棋的康熙眼皮微颤，下意识抽出心神抬眸往远处望去。 　　他的肚子止不住咕噜一声。 　　宜妃心里暗骂琪嫔，面上则是扬起期待的笑容：“皇上，嫔妾这就叫膳。” 　　“……啊，嗯。”康熙应下声来，只是下一瞬心里头多少升起一丝遗憾。 　　万安然可不知道康熙的心思。 　　她整理整理做好的点心，使人抱起胤禛，一行人款款朝着皇太后下榻的院子走去，在太皇太后和皇后娘娘都没有随行的日子里，自己要多陪陪皇太后才是。 　　就是让万安然有些意外的是，皇太后身边还有另外一人。 　　翊坤宫的郭贵人。 　　她穿着豆青色的宫装，起身盈盈一福。她的长相和宜嫔有七八分的相似，未语先笑眉眼温柔：“嫔妾给琪主子请安。” 　　“郭贵人请起。”万安然笑着道，目光落在扎着小辫子，露出无齿笑容的四公主身上。 　　四公主软软喊着：“娘娘好，哥哥好。” 　　万安然笑着应了声，顺势吩咐赵嬷嬷将胤禛抱到榻上。两个小家伙以往就经常见面，比如现在已经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叽叽呱呱，至于说的内容嘛…… 　　万安然只能表示。 　　或许这是小婴儿们之间的密语，成人们是听不懂的？她不去管两个孩子，而是乐呵呵的端着点心盒子，炫耀的往前一推：“皇太后，您尝尝？” 　　皇太后这下乐了。 　　她兴致勃勃取了一块桃酥放入嘴中，芝麻的香味和桃酥本身的香甜味道融合在一起，皇太后眼前一亮：“这看着硬入口却是酥脆，要是皇额娘在定然也会喜欢。” 　　四公主这下顾不得玩了。 　　她把手上的玩具一丢，一摇二晃的朝着点心盒子爬来：“吃！吃！” 　　“四公主还太小，不能吃这个。”郭贵人赶紧拦住她。小小的四公主嘴巴一扁，眼泪花儿就要冒出来了，她无辜又可怜的看向万安然：“娘娘，吃点心。” 　　“小馋猫，娘娘现在给你做好不好？”万安然笑着逗弄四公主。 　　四公主立马咧开了笑脸。 　　万安然笑呵呵的使人取来东西，皇太后身边的人早就习惯琪嫔娘娘一阵又一阵的想法，很快就将琪嫔想要的东西一股脑儿送上来。 　　郭贵人远远看着却不敢靠近。 　　万安然笑着朝她招招手：“郭贵人过来吧？正巧你也好和四公主一起做呢。” 　　一起？和四公主？ 　　这句话一出，郭贵人原本的犹豫尽失，她急急走上前来，唯恐错过这个机会。 　　万安然做的是小小的蒸糕。 　　模具是早有的，可以做成花朵树叶，当然孩子最喜欢的小猫小狗小鸭子的图案也是应有尽有。万安然选的是猫爪形状的，蒸糕做得很快，不过两盏茶的功夫就可以完成，就算是头一回制作的郭贵人也做得非常成功。 　　郭贵人欢喜非常。 　　尤其是注意到四公主捧着自己制作的蒸糕吃得香甜，她没忍住偷偷侧过身擦了擦眼角。 　　万安然心里酸楚。 　　也不知道这更改对郭贵人和四公主的未来有没有影响？这辈子在皇太后身边长大，四公主比起历史上是会更开心还是…… 　　万安然发着愣。 　　郭贵人察觉到琪嫔的视线，她赶紧擦了擦眼泪：“嫔妾就是高兴，就是高兴……” 　　万安然安慰：“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是慈和的性格，定然不会亏待四公主的。若是郭妹妹喜欢，也可以多来看看，和四公主多多相处才是。” 　　郭贵人笑着点头。 　　只是坐了一会，就匆匆告退离去了。 　　等她一走，皇太后便摇了摇头：“郭贵人谨慎小心，这半年还算好了些，要前面半年，一个月也就过来看了一回。” 　　万安然叹了口气。 　　这姐妹入宫，妹妹为主位，郭贵人这当姐姐的本就不太好过。 　　更何况，历史上被皇太后抱养的乃是如今的六阿哥胤祺，失去小阿哥的宜嫔将满腔爱意投注在小公主上，和郭贵人的感情自然是一日比一日深厚。 　　而现在…… 　　能在宫里抚养小阿哥的宜嫔，又有多少时间能记起被抚养在皇太后这里的小公主？又有多少时间会去注意自己姐姐的变化？两者关系逐渐变淡也成了情理之中。 　　万安然叹息片刻，很快又打起精神将话题转移到别处。 　　与此同时后宫里也是乱糟糟的一片。 　　皇后捂着额头，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的，索性将狼毫丢在桌上：“早知道，本宫还是去西院来的好！何苦在这里，被这些人闹得头晕脑胀！” 第九十二章 凉面。 　　钮钴禄皇后入宫这么多年也没像现在这般心烦过。 　　妙常在本就是个不懂事的, 从刚开始怀孕就天天闹腾，仗着肚子上蹿下跳个没完。说句不中听的，要不是看在腹中皇嗣的份上, 许是早就降位答应……不！宫女子都有可能。 　　当然这一切到安嫔怀孕为止。 　　打从安嫔怀孕，妙常在的待遇登时跌了一个度也不止。 　　说来也是, 自己肚子里揣上了，安嫔又哪里看得上妙常在肚子里的？可是享受了好几个月的妙常在受不了了, 成天吵着闹着说安嫔怠慢自己，怠慢肚子里的皇嗣。 　　安嫔性格本就傲得很。 　　她非但没有服软，反而到坤宁宫来哭诉自己待妙常在甚是体贴，偏偏妙常在仗着身孕目无尊长, 更是吵闹无度害自己难以入眠, 身心疲倦, 只求皇后娘娘为自己做主。 　　皇后：……呵呵。 　　妙常在是个不老实的，难道安嫔就是？她的毛病和妙常在之前差不多。要说妙常在梗着脖子要和琪嫔当年的待遇比, 那安嫔就是梗着脖子非要和佟贵妃比。 　　就是安嫔比妙常在当时聪明些。 　　她这比，也不是明晃晃的。比如暗暗提一句自己胃口不开, 听闻佟贵妃胃口很好——管事御医总得去更替下吃食。 　　等开始换, 问题也就出来了。 　　要是一样呢, 安嫔觉得是怠慢了自己：为何要和佟贵妃一模一样, 是不是你们嫌麻烦？要是不一样呢, 安嫔也觉得是怠慢了自己：难不成佟贵妃能吃，自己就吃不得？是不是你们看不上本宫肚子里的龙嗣？ 　　这顶大高帽谁敢戴？ 　　御医不得不仔细认真的琢磨起三餐吃食和点心。 　　要和佟贵妃一个档次，又得和佟贵妃稍有区别。一顿膳食没来来回回三四趟，安嫔是绝对不会用的。别说负责的御医瘦了两大圈，暗地里牢骚不断，就是御膳房里也有了不满的声音。 　　皇后有心教育教育安嫔。 　　偏偏使人去探望, 发现就这样吃吃喝喝，一个月时间身为孕妇的安嫔没胖还瘦了一大圈，脸蛋都是蜡黄蜡黄的。 　　这还说什么？ 　　皇后非但不能说，还得使着御医轮番照顾安嫔，只希望她能健健康康的。 　　至于妙常在？ 　　皇后将她交给了殷切期待的敬嫔，顺带委婉的提点了句：“妙常在似乎长胖了一些？” 　　岂止是长胖了一些。 　　妙常在足足胖了三圈有余，一走路浑身上下的肉便抖啊抖的。偏偏妙常在半点也不以为然，她抚着圆润的脸颊：“主子娘娘不知道，婢妾都是为了肚子里的小阿哥，得好好补充营养才是！” 　　皇后欲言又止。 　　回头忍不住叹道：“虽然本宫未曾怀孕过，但是……这么胖是不是有些不对劲？” 　　宫人们也是纷纷点头。 　　周嬷嬷表情奇异，她压低声音：“主子，这怕是安嫔的手段。” 　　皇后略一想也回过神来。 　　她略略叹气，妙常在不听劝，那便只能看敬嫔的良心了。 　　良心？为了孩子敬嫔就不要良心了。 　　安嫔嫌弃，她可是恨不得将妙常在捧到天上去——只要这孩子最后是本宫的。 　　满宫里的人大体知道敬嫔的心思。 　　只是谁也不说，谁也不提，冷眼旁观着妙常在。 　　皇后也没多大心思在妙常在身上。 　　佟贵妃那边又是另外的问题，因着十二阿哥给予的阴影，她如同惊弓之鸟一惊一乍，唯恐有旁人要害她。 　　整个承乾宫里愣是围得和堡垒一般，当然皇后派遣的御医、老嬷嬷们她也是一概不用的。 　　皇后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到最后她也是怒了——佟贵妃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要是自己插手，指不定出点事，这锅啊都要往自己头顶砸！ 　　看来看去，还是以前性格颇为娇纵的戴佳常在，如今乖巧老实的多。除去和端嫔一起去园子里散散步，其余时间便在屋子里看书写字，日子过得轻松惬意，皮肤白皙红润，一看就知道养得极好。 　　就连太皇太后私下都夸了几句。 　　要皇后看，这可不就是纯粹被同行衬托出来的。 　　别说是旁人心生好感，皇后对戴佳常在也是青睐有加。 　　至于其余人。 　　皇后只求她们不要给她闹出什么事情，安安稳稳诞下龙嗣。她忙完手上的事情，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换一盏柠檬冰红茶过来吧。” 　　怜南笑着应是。 　　周嬷嬷在旁询问：“主子，今儿个的午膳……？” 　　皇后微微蹙眉：“让御膳房准备点清淡爽口的小菜粥点便是了。” 　　周嬷嬷应了是。 　　她退下的同时也忍不住叹道——自打琪嫔娘娘去了西苑，皇后娘娘的胃口也差了许多。 　　西苑的日子平静如水。 　　万安然每天不是去昭祥苑里探望熊猫，就是拉着皇太后一起在湖上游船，又或是带着胤禛和四阿哥一起做做美食。 　　偶尔记起康熙的时候…… 　　万安然心虚的看了眼幽怨的康熙——这也不能怪自己的吧？毕竟就在自己沉迷和皇太后搭伴逗熊猫的日子里，本应全占皇宠的宜嫔却被僖嫔杀了个回马枪。 　　僖嫔身边多了一位美人。 　　就算见多了宫中美人的万安然，初见她的时候都止不住屏息一瞬。 　　此人便是卫答应。 　　卫答应身材单薄却凹凸有致，整张脸蛋只有手掌大小，雪白如玉鼻梁高挺，眼睛圆润宛如小鹿般楚楚可怜，顾盼之间风情种种，只让万安然暗恨自己为何没有穿越成康熙。 　　此等美人竟是便宜了皇帝！ 　　万安然目光灼灼落在卫答应的身上，眼眸放光的架势让卫答应一阵心惊肉跳，眉眼间全然是惶恐和无措。 　　琪嫔娘娘是不是对自己有何意见？ 　　卫答应心里忐忑不安得很，万安然自己不知道，其实在满宫的宫女包衣们心中，自己早已是非同寻常的存在。 　　出身包衣，被人奚落，被人视为熬不过冬天的短命鬼，结果摇身一变一路从答应走到诸嫔之首。除去皇后和佟贵妃以外，琪嫔竟是排名第三的宫妃，最重要的是琪嫔还有一位皇子，在短期之内不会举办选秀的宫中，琪嫔的地位可以说是稳固非常。 　　这样的女子怎么会是简单人物？ 　　被僖嫔一眼挑中推到皇上面前以后，卫答应就对此胆战心惊得很，唯恐这位琪嫔娘娘将矛头对准自己。 　　万安然回过神来。 　　瞧着美人失色的模样，她嘴角上扬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卫答应血色刷地褪下。 　　她睫毛微颤，赶紧垂下头盯着自己的脚背，不敢再抬头看自己。 　　自己是真和善，不是核善啊！ 　　万安然心中委屈，只差上前摁住卫答应的肩膀，诉说下自己真就是个普普通通，性格宽和又温柔的大姐姐。 　　美人，贴贴！ 　　万安然发出试图亲密接触的声音，然后被卫答应毫不留情的拒绝了。 　　万安然不屈不挠，再接再厉。 　　卫答应花容失色，珠泪涟涟。 　　万安然惨遭打击，整个人身上都笼罩上了一层阴影。 　　宜嫔冷眼旁观，倒是忍不住嗤笑一声——也就琪嫔还以为自己是头绵羊，好似所有人看不出你是头狼一般。 　　要是万安然知道宜嫔所想非得发出一声哀嚎。自己哪里是头狼，分明就是头披着狼皮的，温顺乖巧的好绵羊QAQ 　　康熙看着琪嫔热情的模样有些不是滋味，甚至对卫答应都隐隐有些怨念起来。他难得挥退宜嫔、僖嫔、郭贵人和卫答应，牵着琪嫔的手漫步在绿意从生的小道之中。 　　小道两侧盛放着记不得名字的野花，耳边可以听见鸟雀叽叽喳喳的啾鸣声，沿着小道往里走，很快就看到一汪幽幽湖水和一片蔓延开去的草坡。 　　芳草萋萋，上面绽放着五颜六色的野花。微风吹拂而过，花朵摇摇晃晃，惊起蝴蝶数只，山野烂漫便说的是这般景色吧？ 　　康熙和万安然不嫌弃脏的坐在草地上，望着天空漂浮的朵朵白云，良久万安然喃喃着说道：“皇上，您说那片像不像大鸡腿？” 　　康熙：………… 　　他刚想要批评下琪嫔这俗气的想法，抬眸一看也愣是被云朵的模样吓了一跳。 　　还别说，这不就是个大鸡腿吗？ 　　甚至看着看着，康熙都有点儿肚子饿了……好吧，是真肚子饿了。 　　康熙摸了摸肚皮。 　　万安然也笑了起来：“皇上，午膳咱们来吃冷面好不好？” 　　康熙点了点头。 　　他念念不舍地收回目光，咳嗽一声：“再加两个大鸡腿吧。” 　　“红烧的？” 　　“酱卤的吧。” 　　帝妃两人翻身而起。 　　明明踏足在如诗如画的美景之中，两人的对话却是分外接地气。 　　夏日里谁不想来一碗凉面呢？ 　　凉面简单又方便，无论喜欢吃如何的面条都只要做好后往冰水里一倒，变得QQ弹弹后捞出，加上烧熟的虾仁，火腿丝、黄瓜丝和胡萝卜丝，再配上用辣椒芝麻等调料配好的酱汁，酸爽开胃，老少皆宜的凉拌面便做好了。 　　材料不同，酱汁不同，还有干拌的或者带汤汁的。光是凉面的各种做法就有许许多多，万安然吃得津津有味，皇太后和康熙也是爱惨了这个味道，连着好几日三人轮番用着凉面，以此来消暑消暑。 　　万安然也让人将单子送回宫里。 　　前头还说自己没有胃口的皇后，当天就拉着大公主，两人分别用了一大碗的鸡丝凉面。 　　大公主意犹未尽的擦了擦嘴角：“好吃。” 　　皇后更是惆怅忧伤，没忍住哀叹一声：“琪嫔到底要什么时候回宫呢？” 　　周嬷嬷：…… 　　大公主捂住嘴，偷偷笑弯了眼睛。 第九十三章 蜜桃沙冰。 　　和皇后的期待不同, 万安然恨不得能长长久久住在西苑里。西苑里多好啊，美景美食还有美人，睡到中午起来都没事, 何必回光秃秃而且规矩繁重的宫里闹腾？ 　　今日和皇太后逗弄熊猫小鹿，明日和郭贵人谈论养娃经验, 后日和皇上一起喝酒畅谈。 　　来一碗甜甜的酒酿，吃一块爆浆的糯米糕, 做一做精致的荷花酥，无事便躺着小船上，听着耳边阵阵摇橹声，望着漫天飞舞的鸟雀, 万安然满足的舒展一个懒腰, 只觉得岁月静好。 　　要是可以选择的话…… 　　就让我再在西苑里呆一个月……不！两个月……唔……还是三个月……不管啦要是能一直呆在这里就好了！ 　　这便是万安然的想法。 　　可惜这也只是她的想法, 比如新晋嫔妃卫答应，还是很渴望回紫禁城的, 请安时也笑说回紫禁城后要给皇后娘娘磕头。 　　话语中的焦虑让万安然有些生疑。 　　回头她询问赵嬷嬷：“为何卫答应看着很想回宫？” 　　“回禀主子。” 　　赵嬷嬷没有犹豫，立马给出答案：”卫答应是西苑的宫人。” 　　“本宫记得她是僖嫔推上去的？” 　　“的确是, 是僖嫔娘娘在西苑看中的。”赵嬷嬷笑着答道：“卫答应是上三旗幸者库出身。” 　　万安然这下恍然大悟了。 　　虽然并不是罪籍, 但是辛者库的包衣和寻常的内务府包衣们接触不多, 关系颇远。 　　因此即便卫答应与前身和乌雅氏一批被入选为宫女的, 也没有被留在宫中伺候, 而是在西苑做个普普通通的洒扫宫女。 　　直到今年才被僖嫔选中，一举推到皇上跟前，当然说是答应也只是好听，其实目前她还是个宫女子。 　　只有在皇后娘娘跟前过了名目才算是后宫正式的一员，否则不是被留在西苑里，就是被送去乾清宫里后配院里, 那就不知道何时才能到后宫里，拥有名正言顺的名分了。 　　比如现在在乾清宫后配殿内住着的宫女子也有三五人，多的时候甚至有□□人。她们运气好些能到后宫得个名份，运气不好就这么不尴不尬的住着，得了病就被挪出去再也见不到。 　　卫答应长得美。 　　打从入宫起，便有不少抱着投资念头的嬷嬷与她说过话，关于乾清宫后配殿里那些姑娘的话题也常有人说道起。 　　当然有些人是劝诫，有些人是怂恿。 　　起码卫答应觉得自己头一步没有走错，而现在最重要的是能在皇上心底占上那么点点位置，争取能够顺利一起回宫——要是能得宠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卫答应挥舞着锄头。 　　被撬墙角的宜嫔也不乐意了。 　　咸鱼琪嫔，还有比琪嫔更咸鱼的僖嫔，原本这段时间是自己的大好机会，现在愣是要插个卫答应进来做什么？区区一个答应也敢和自己较劲？ 　　宜嫔也用力挥舞起锄头。 　　你方唱罢我登场，卫答应和宜嫔宛如双人转，在皇帝身边转悠个不停。 　　万安然平静吃瓜。 　　甚至她还有心思递给僖嫔一块：“尝尝？今年的西瓜味道还真不错。” 　　现在的西瓜甜度和后世不能比。 　　比起去年那得撒点盐才能尝出甜味的，今年的西瓜又脆又甜，万安然捧着一块，难得吃的开心。 　　僖嫔愣了愣神。 　　她抿着嘴接过西瓜，半响也没有咬下一块。良久她细声细气的问道：“是我将卫答应推给皇上的。” 　　“嗯，我知道呀。”万安然疑惑的看了她一眼，又歪了歪头：“这也不妨碍咱们一起看表演吧？” 　　“表演？”僖嫔愣了愣。她顺着琪嫔的目光看去，忍不住弯了弯眉眼。僖嫔端起西瓜咬了一口，甜甜的滋味沁入唇齿间：“的确……挺好看的。” 　　不甘和愤怒。 　　似乎还没有这一块西瓜甜。 　　僖嫔抬眸看了看宜嫔和卫答应。 　　如果将两人的举动当做戏看，似乎还真的感觉轻松许多。僖嫔扬起嘴角，端着西瓜吃了个干干净净：“好甜。” 　　“一般吧？想要吃更甜的吗？” 　　“哎？”僖嫔先是愣了愣，紧接着她才反应过来这是琪嫔的邀请。 　　僖嫔下意识想要拒绝。 　　只是话语在舌尖转了圈，最后还是被她吞了回去。僖嫔笑着点头：“当然想了。” 　　琪嫔和僖嫔的搭配难得一见。 　　就连回到院子里，小小的胤禛都歪着头好奇不已。瞧着健壮可爱的胤禛，僖嫔下意识露出笑脸：“五阿哥。” 　　“僖母妃好。” 　　“好好好，五阿哥好。”僖嫔拉着胤禛左看右看，心里欣羡得很。 　　万安然目光则落在西瓜上。 　　她拿着菜刀将西瓜切开，将红色的果肉挖出，加上牛奶和蜂蜜，最后和打碎的冰块放在一起。 　　要是能做个手动的刨冰机出来就好了，万安然一边喊来僖嫔尝一尝，一边不忘吩咐海桃取来纸笔，有模有样的画出设计图来。 　　唔……至于怎么做出来。 　　哎？这不是内务府的事情吗？万安然表示无所不能的内务府哟，他们像是某种肚子上有个口袋的蓝色生命体，总能想出各种小妙招来完成自己的奇思妙想。 　　内务府：………… 　　他们起先还不在意——刨冰这玩意从宋朝开始就有了，要做成还不简单？偏偏等看到琪嫔送来的设计图纸和要求后，所有人痛苦的将眉心紧紧锁在一起。 　　先是自己琢磨，随后去工部求救，足足花了半个多月的时间才勉勉强强达成目标。内务府的宫人将刨冰机送入西苑时还心惊胆战的，唯恐琪嫔娘娘来一句不行，不好，重新再做。 　　万安然使人取来一些冰块。 　　冰块从上方放入刨冰机里，然后轻轻转动旁边的把柄，只见格子里的冰块在刀片的挥舞下瞬间变成晶莹剔透，宛如雪花般的粉末，最终通过滤网落在小碗中。 　　若是皇帝看见，定然赞一句风雅。 　　海桃等人捂住嘴唇，忍不住惊叹一声，唯独万安然却是没有放在心上。确定刨冰机的效果以后，她乐得赶紧使人打赏内务府宫人。 　　想要内务府给力，打赏自然必不可少。别看自家阿玛如今位高权重，要是底下的人不听使唤，早晚有一天会被掀下去。 　　海桃也深知个中道理。 　　她毫不吝啬塞了几个大大的荷包给来人，又塞了个不大的给他。内务府宫人登时露出喜色，高高兴兴的谢恩退去——要都是大荷包，那给了管事以后漏到他手上的就没多少了，而给了小荷包，宫人自己收下也无妨。 　　等内务府宫人离去，宫人们也取来水果。除去西瓜和葡萄以外，还有刚才桃树林摘下来的桃子，个大饱满，汁水丰盈，看着就十分好吃。 　　万安然使人先用盐巴和水清洗蜜桃本身，然后去皮将果肉切片放入冰鉴里保存。 　　蜜桃皮本身可以水煮出浅粉色，光是这个粉色都让宫女们低呼起来——浅浅嫩嫩的粉色谁能不喜欢呢？ 　　海桃双眼眨都不眨的看着粉水：“主子，然后还要怎么办？” 　　万安然擦了擦手：“将粉色的蜜桃水也放进冰鉴里冻成冰块吧！剩下的就要迟一点才能处理了。” 　　同样处理的还有葡萄和西瓜，准备齐全以后万安然带上所有人，打算送去给皇太后瞧瞧。 　　至于另一边。 　　偶尔的谈情说爱那是乐趣，连着半个月疲劳奔波那就是心烦事了。 　　康熙听腻了宜嫔和卫答应的甜言蜜语，甚至听到她们的话语都觉得头晕眼花，心情烦躁，只想寻个安安静静的地方休憩一二。 　　这地方首选自然是琪嫔。 　　康熙已经想好了，点两个小菜……嗯，要不烤串也可以！再配上小酒喝到微醺，说些随意的话语，或者下下五子棋，光是想想便仿佛能感受到惬意。 　　他匆匆踏入琪嫔院子里，却惊讶的发现院子里悄无声息，只点着两盏小灯。 　　留在院子里的紫苏迎上前。 　　她难掩面上惊愕和尴尬，片刻以后才勉强收敛表情：“奴婢给皇上请安。” 　　“琪嫔人呢？” 　　“回禀皇上，主子去给皇太后请安，算时间如今应该已经到翔鸾阁了。” 　　翔鸾阁位处瀛台之北，乃是皇太后的下榻之所。康熙闻言一愣，带人往回走去，尚未踏入翔鸾阁便听到一阵惊呼声。 　　他掀帘而入，只见诸人簇拥在一起，围着桌面叽叽喳喳个没完。 　　除去皇太后和琪嫔，竟是僖嫔也在场。康熙有些惊讶的扫了僖嫔两眼，很快又将目光落向中间：“儿臣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这是在做什么？” 　　众人这才注意到皇帝的到来。 　　等乱糟糟的请安声毕，皇太后乐呵呵的喊着康熙过来：“皇帝快来看看，瞧瞧这刨冰多好看呐！” 　　从粉变白。 　　渐变色的蜜桃雪花刨冰，粉粉嫩嫩的颜色让诸人爱不释手。 　　康熙不懂。 　　他看着粉色的沙冰微微皱眉，勉勉强强回答：“还……行吧？” 　　万安然叹了口气。 　　皇太后和僖嫔更是不约而同的摇摇头，三人不再理会康熙，而是凑到一起继续叽叽喳喳：“来来来，接下来是葡萄！” 　　“还有西瓜不知道什么颜色？” 　　“下回还可以弄弄其他的水果！” 　　“对了对了，还有芒果。” 　　“芒果？那玩意福建总督曾送来酸得很，不好吃。” 　　三人亲亲蜜蜜的说着话。 　　至于康熙，明明是在炎热的夏日，他莫名觉得自己的脚边吹起一阵秋风。 　　忽然一只小手拍了拍康熙的腿。 　　康熙低头一看，过来安慰自己的竟是还未满两岁的胤禛。胤禛也不懂蜜桃冰沙的魅力，颇有同感的安慰康熙：“汗阿玛，不在意，儿臣也不懂。” 　　康熙没被安慰到。 　　甚至还觉得一柄利剑直直插进胸口。 第九十四章 风雨欲来。 　　康熙沉默半响。 　　最后他还是伸手摁了摁儿子的脑袋：“去玩吧。” 　　要你安慰朕？ 　　再等十年, 不！二十年以后吧！ 　　胤禛眨眨眼。 　　眼看着汗阿玛席卷着一阵风往皇玛嬷和额娘的方向走，他后知后觉的想起如今自己孩子是个两岁不到的宝宝，这样的安慰似乎刺痛了汗阿玛的心？胤禛下意识跑了两步, 很快他又止住了自己的动作。 　　好像解释也没用吧？ 　　胤禛想了想，还是决定装作不知道。他爬到凳子上, 双手捧着一块脆皮南瓜酥啊呜一口咬。 　　外皮脆脆的，里面是柔软甜蜜的南瓜馅, 除去蜂蜜、牛乳、糯米和南瓜以外没有其他的添加料，是额娘特意为自己做的点心。 　　胤禛咬着就觉得甜蜜的味道沁入心田，蜜桃冰沙是给皇玛嬷和僖嫔娘娘做的，脆皮南瓜酥是给儿臣做的。 　　至于汗阿玛嘛……呵呵。 　　就在胤禛偷乐的时候, 旁边忽然响起一个小奶音：“哥……哥。” 　　他低头一看来的是四公主。 　　一岁多的小公主打着大大的哈欠, 伸手揉搓揉搓眼睛。还带着点湿漉漉的泪意, 目光却是直直落在南瓜酥上，她含着手指吞了吞口水。 　　胤禛搬开南瓜酥。 　　虽然孩子不能多吃, 不过偶尔吃一点点糯米也没事。胤禛交出半块递给四公主：“只能吃半块哦，等会还要吃饭呢。” 　　奶嬷嬷笑眯眯的望着。 　　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凑在一起, 这画面别提有多温馨了。琪嫔娘娘能有五阿哥这般聪慧且乖巧的孩子, 真是幸运呐！ 　　另一边。 　　不知道自己被儿子偷偷鄙视的康熙给自己打打气, 他走至三人身边, 顺势插话：“芒果？往年倒是送来两三回, 据说是福建广东乃至台湾才有的东西，朕觉得味道酸涩并不好吃？” 　　万安然摇头：“那是皇上不会吃。” 　　要是有芒果的话……万安然想了想就口齿生津。从芒果干到杨枝甘露、从芒果蛋糕到芒果柠檬茶、多芒小丸子、芒果冰淇淋、芒果蛋糕卷……万安然双眼闪闪发光，望着康熙那叫长叹一声。 　　康熙：……？ 　　一旁的皇太后也是重重点头，她一脸不满的扫视皇帝：“不懂的东西就应该给咱们琪嫔。” 　　康熙：……？？ 　　这都是朕的错吗？ 　　康熙觉得自己好委屈。 　　康熙是能让自己委屈的人吗？那肯定不是！因此他盯着万安然就是一阵皮笑肉不笑：“等芒果送来，琪嫔做好的点心记得送给朕一份，朕, 倒要，尝尝看。” 　　这下子众人终于听出皇帝的不对劲了，皇太后赶紧拉着皇帝落座，半是好奇半是转移话题：“皇帝今日怎么有空陪哀家用膳？” 　　前几天连个人影都见不着。 　　康熙气焰登时蔫了大半，他笑着回答：“都是儿臣不孝，儿臣日后天天来陪皇额娘用膳。” 　　皇太后下意识回道：“这就不必了。” 　　康熙：…… 　　皇太后：………… 　　这下真的尴尬了。 　　皇太后目光漂移不定，有些心虚的转移话题：“皇上来的正是时候，咱们这就用膳吧。” 　　康熙干瞪眼。 　　这就不必了这是什么意思？自诩孝顺的他却只能暂且咽下委屈，温声附和着。 　　至于怀疑对象？ 　　哼！他看定然就是琪嫔的错！ 　　万安然打了个喷嚏。 　　明明天气炎热屋子里还放了冰盆，怎么自己还打起喷嚏来了？她颇有些摸不着头脑，稍稍离冰盆远了一些——还是自己刚才吃冰沙吃多了？ 　　先上的是三碟子小菜。 　　香辣黄瓜、蜜汁藕片以及芝麻酱拌白菜。三道菜色各有各的风味，爽口的黄瓜，甜蜜的藕片以及咸香辣皆有的白菜，康熙尝了几口登时眼前一亮，唯独遗憾的是量似乎少了点？美人居然只有一筷子的分量？ 　　康熙面带担忧的看向皇太后：“皇额娘，您最近胃口——” 　　皇太后看出皇帝的心思。 　　她嘴角抽了抽，选择打断康熙的话语：“平日哀家和琪嫔一起用膳，今儿个多了皇帝和僖嫔，倒是分外热闹。” 　　问题就是出在你身上啊！ 　　多了个僖嫔还好，就皇帝那嘴巴，啊呜啊呜两口桌上的菜就没了！只可惜皇太后不懂，这话落在康熙耳中便是——多了个僖嫔，因此菜量才少了些。 　　这僖嫔！就是没有眼色劲。 　　看到朕来陪皇太后用膳，就应该麻溜点退下，呆在这里做什么？康熙略有些不满的扫了僖嫔一眼。 　　僖嫔抖了抖。 　　她莫名觉得自个儿的头顶一重，仿佛有一个大锅狠狠扣在脑袋上。僖嫔抬眸看了皇帝一眼，动作僵了一瞬，很快又恢复淡定。 　　紧接着送上来的是酱香烤豆腐、虎皮青椒、鱿鱼虾肉圈、麻辣香锅还有奶香豆腐肉羹。 　　煎得外焦里嫩的豆腐浇上味道浓郁的酱汁，将烫、脆，嫩三种口感完美结合。脆生生的青椒辣味直刺头皮，让人欲罢不能。Q弹的鱿鱼和虾肉，仿佛在口中弹奏起海鲜的乐曲。 　　至于麻辣香锅。 　　鲜香麻辣的完美结合，康熙一人就能吃三大碗。 　　胃口大开的康熙横扫餐桌。 　　万安然叹了口气，先将奶香豆腐肉羹放到胤禛跟前，唯恐皇上劲道上来连儿子的口粮都抢。 　　至于她们三个。 　　亏得万安然还准备了土豆腊肠焖饭，她与皇太后和僖嫔交换眼神，齐齐期待皇帝别真的明天也来。 　　这可能吗？ 　　不可能！看烦了宜嫔和卫答应的康熙重拾吃货乐趣，连着几日都得赶来陪皇太后用膳，拉琪嫔散步，偶尔在棋盘上将僖嫔厮杀个片甲不留。不过几日功夫，康熙堪称闹了个天怒人怨。 　　万安然：……好烦！ 　　皇太后：……好烦！！ 　　僖嫔：……烦死了！！！ 　　她们嫌烦，另一边宜嫔和卫答应也是郁闷不已。两人绞尽脑汁想要重新将皇上拉回来，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正当众人看着皇上的眼神都越来越奇怪的时候，大公主和二公主的到来转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两位公主的忽然出现让皇太后乐得眉开眼笑，左手揽着一个，右手揽着另一个，顺带还遗憾：“怎么三公主没有一起过来？要是也过来的话你们姐妹几个都全了。” 　　四公主是跟着皇太后住的。 　　要是三公主也来的话，宫里至今为止的四位公主也都到齐了。 　　“三妹妹原本也想来的。” 　　大公主倒是解释了句：“只是她恰好昨日得了风寒，因此来不了了。” 　　“原来如此。” 　　皇太后笑着掐掐大公主的脸蛋：“你们怎么忽然想过来了？” 　　那当然是宫里乱糟糟的缘故。 　　大公主心里嘀咕了一句——乱到连皇额娘都头疼不已，生怕照顾不来她们几个，索性将自己连带二妹妹打包到了西苑。 　　要不是皇子们的事情得经过汗阿玛允许，皇额娘怕是得连太子几个也一同送过来。 　　当然对于不管宫事的皇玛嬷，大公主也没打算说。她眼珠子一转，笑着挽住万安然的胳膊：“因为想念琪母妃” 　　皇太后顺口接道：“做的美食。” 　　大公主脸颊刷地泛起红晕，她跺了跺脚：“皇玛嬷！” 　　“哀家说的都是实话。” 　　“……可是也不能直接说出来的嘛。”大公主从脸颊一直红到了耳朵根，羞涩的咕哝着：“要是传出去，孙女，孙女，孙女岂不是变成一个吃货了？” 　　“哎？你不是吗？” 　　“皇玛嬷！”大公主气急。 　　皇太后乐得前仰后合。 　　她朝着台下诸人挤眉弄眼：“是，是，是，咱们大公主怎么会是吃货呢？都是哀家不好，咱们大公主顶多是个饕餮！”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而饕餮在其中也是以一点极为出名——贪食。 　　台下宫妃们强忍着笑意。 　　万安然抿着唇偷笑不止，偏偏她的胳膊被大公主挽着。任由万安然再是忍耐，胸膛隐约的震动也被大公主发现了。 　　大公主脸颊气鼓鼓的。 　　她哼唧一声松开手，侧身转向一边，大有让琪嫔赶紧来哄自己的意味。 　　小女儿娇态也让众人再也控制不住笑声，眼看大公主被众人都得脸红脖子粗，万安然上前挽起大公主的臂弯：“好好好，别生气了，咱们回头一起去做糯米丸子吧？” 　　“糯米丸子？” 　　“对，冰冰凉凉的可好吃了！”万安然信心满满。 　　大公主登时高兴了。 　　她欢欢喜喜告了退，拉着二公主一行人叽叽喳喳往万安然住的院子走去。 　　去年瞧着还是软糯可爱小团子的二公主，如今也瞧着沉稳许多。七岁的小人儿已经有了大人模样，一板一眼揉搓着面团，唯有她偷偷将面团搓成别的形状偷偷笑的时候，才看得出掩盖在端庄外表下的古灵精怪。 　　糯米团子做的很快。 　　柔软的糯米皮子Q弹Q弹的，包裹在里面的则是用芋头和奶油奶酪制作而成的内陷，再加上奶冻，细腻香甜，口感独特。 　　如果在糯米粉里加上桃子水的话，淡粉色的糯米团子简直收割所有少女心。大公主和二公主一份糯米团子，一份蜜桃冰沙，再从碟子里拿起各种动物形状的小饼干。 　　那叫一个快乐！ 　　要说前面万安然和皇太后等人还未察觉宫里或许出事了，等康熙忽然匆匆忙忙回宫以后，她们也回过神来。 　　能将皇上喊回来的，定然只有妙常在肚子的事。事关龙嗣，皇太后再有心思呆在西苑里，也是心里不安得很，频频去信回宫里问个究竟。 　　夏日越发闷热了。 　　万安然扶着窗棂，望着阴沉沉的天空，莫名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第九十五章 好地方。 　　风雨将至, 阴云密布。 　　黑压压的乌云覆盖了整个天空，明明尚且是下午却犹如夜里一般，连一丝光都没有, 闷得让人心慌意乱。 　　万安然示意将晾晒在室外的红薯干搬回室内，筐子刚刚挪回屋内, 天边忽然闷雷炸响，一道雷电刷地劈下, 紧接着噼里啪啦的雨点骤然而降。 　　雨势大得惊人。 　　老天爷仿佛要将整个夏天未下的雨水一次性送回来，别说到万安然入睡前没有变小，甚至第二天天亮时分也依然是大雨倾盆。 　　康熙没有回西苑，只传了口谕来。得闻消息的万安然赶到翔鸾阁, 只见宜嫔、僖嫔、大公主和二公主已然到达。 　　皇上的口谕不多。 　　内容是吩咐琪嫔、宜嫔和僖嫔照顾皇太后, 暂且不必回宫, 等中秋节前再行启程。 　　万安然掰着手指头算了算。 　　那还有一个半月的时间可以呆在西苑，最重要的是还没有皇帝在！ 　　要不是宣旨太监尚在, 要不是皇太后、宜嫔和僖嫔都是一脸严肃，万安然险些笑出声！ 　　待宣旨太监褪去, 再是没心没肺, 皇太后也忍不住担忧起宫里。她拉着大公主细细询问, 大公主不敢多说也不能不说, 只好抿着唇低语：“孙儿也不懂, 只记得皇额娘前些日子……瞧着心情很是糟糕。” 　　大公主心里估摸着。 　　许是妙常在这胎的问题——妙常在过于肥胖，听闻御医都已下了决断：妙常在十有八九会难产。 　　可是光妙常在或许难产的原因吗？ 　　大公主年纪不大，却也有着别的怀疑，只是想着皇额娘临行前的吩咐，她还是尽可能的回避这个选项。 　　皇后心情糟糕？ 　　万安然微皱眉角，宜嫔和僖嫔面露疑惑。 　　至于皇太后也是微肃脸庞。 　　要知道钮钴禄皇后出身名门, 为人妥帖，掌管六宫事务以来做事仔细认真，手段雷厉风行，在宫里颇有美名。 　　不仅如此，太皇太后私底下都朝着自己表示过对皇后的满意，就连皇后都头痛，那是得如何的大事？皇太后越想越是担心，只恨不得能立刻回宫一探究竟。 　　眼看皇太后扶着额头，心神不属，万安然上前拉住皇太后的手：“皇太后，宫里有太皇太后、皇上和皇后娘娘在，您就放心吧！” 　　说句不中听的，咱们担心又有何用呢？当然这话在万安然心里转了一圈，到底也没能说出口。 　　宜嫔心里很想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事，面上却是附和着：“琪嫔姐姐说的是，宫里定然不会有事的。” 　　那才有鬼呢！ 　　宜嫔回头就使人打听打听，宫里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同时她也难掩眸中喜色：“这下子，本宫瞧那卫答应还怎么跳！” 　　卫答应的长相容貌，性格手段原本让宜嫔心生担忧，现在倒是高兴了。没了皇帝，这一个半月过去，卫答应还能有谁记得？到时候借口只是个宫女子，丢在西苑也就罢了。 　　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去掉一个竞争对手，宜嫔想想都心里高兴。 　　宫人们连声奉承着：“主子的福气哪里是卫答应可以相提并论的！” 　　宜嫔得意的颔首。 　　当然是本宫的福气，更是本宫的运气！ 　　其他不说，将四公主交给皇太后抚养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即将失宠。可是后头自己非但生下了胤祺，更是重新夺回皇上的宠爱。就连现在这突如其来的卫答应，也是被莫名其妙的打压下去。 　　一路上顺风顺水。 　　望着镜子里容貌妍丽的自己，宜嫔嘴角上扬——自己啊注定就是宠妃！命好！她托着发髻，柔声吩咐：“卫氏那边，使人看好了，别让她没事出来晃悠！” 　　连卫答应都懒得喊了。 　　不过是个宫女子罢了，未来如何还不都在自己手中？倒不如就让她留在西苑里，做个小小的宫女子吧？ 　　宫人们笑着应是。 　　至于卫答应那，便是愁云惨淡了。 　　谁能想到皇上会忽然回紫禁城？没了皇上的宠爱的同时，她也难以见到其余宫妃。 　　连着几日过去以后，卫答应更是发现自己连出院子都会被人拦下，之前殷勤的宫女更是态度冷淡，避而远之，更重要的是她还发现有两名宫女窃窃私语，眼底的幸灾乐祸都快溢了出来。 　　卫答应略想了下登时急了。 　　这定然是宜嫔娘娘出的手，想想要是自己被留在西苑里，那可比住在乾清宫后的围房里还要惨得多！ 　　围房里好歹还有一线希望，而西苑呢？皇上一年不过来一回罢了，等皇太后一行人回去，自己还想要等到皇上？怕是见不到龙颜不说，能不能保住命都难说。 　　就算能保住命…… 　　明年再拉住皇上？卫答应这一回已是运气，她不想再碰一次运气！ 　　卫答应鼻尖沁出汗珠，心里倒是隐隐升起一起悔意。要知道前面就得按捺一下，多多讨好琪嫔或者是僖嫔娘娘才是。 　　可是谁又能想到呢？ 　　卫答应先前觉得琪嫔威势太重不敢靠近，又觉得僖嫔不受宠爱许是说不上话，加上皇上轮番宠幸，心里多多少少也有别的心思。 　　想到这里。 　　她又是后悔又是郁闷，跌坐在床边发呆。 　　皇太后担忧着宫里，大公主和二公主担忧着皇太后，西苑里唯有万安然和僖嫔的心情不错。前者没让人去打听宫里事，而后者更是深居简出，顶多来寻琪嫔说说话。 　　比如没过几日，她又来寻琪嫔说话了。 　　一走进院子，僖嫔便看到摆放在晾晒网上，已经初具雏形的番薯干。她顺手拿起一根放在嘴里，半干的番薯干咬起来韧劲十足，甜味要淡一些，但是感觉无聊的时候嚼嚼也不错？吃完两三根僖嫔还有些意犹未尽，伸出手就想再取一根。 　　“啊，僖嫔你偷吃。” 　　“就吃了一根。”僖嫔心虚的回话，老老实实的收回手。眼看琪嫔还要再说，她顺势转移话题：“说起来，我尚未入宫的时候还曾见家里人晒过茄子。” 　　“茄子、萝卜还有豆角都可以。” 　　“对对，晒干的萝卜干还挺下饭的。” 　　“御膳房里应该有吧？干豆角或者新鲜的豆角烧肉沫，下饭好吃，味道堪称是绝了！” 　　“我家里以前是用干豆角烧红烧肉。”僖嫔面露惆怅：“入宫以后就没有吃过了。” 　　“要不今日咱们就点这道菜？”万安然看了看她的脸色，随口问道。 　　皇太后这两日的心情都不太好，万安然不好劝更不好说提前回紫禁城，现如今也只能琢磨着用吃的安抚安抚。 　　僖嫔点了点头。 　　她想了想，又有些犹豫：“皇太后年纪大了，红烧肉之类的菜色怕是油腻了吧？” 　　万安然睨了她一眼：“皇太后也就四十岁出头，哪里能算得上老。” 　　只是失去丈夫，就算贵为皇太后她也不得不穿上素袍，手捧佛珠，把脂粉锁在柜子里，就连吃食都是以素食为主。 　　万安然和皇太后相处久了。 　　眼看僖嫔一脸怔愣，她小小声说道：“其实皇太后最喜欢麻辣的了！” 　　说起来，要不做个孜然羊排？ 　　万安然想到就去做，西苑上下早就被琪嫔娘娘给指使惯了，就算觉得节气不对也没人敢说一句不是，反倒是麻溜迅速的送来器物和切割准备好的羊排。 　　孜然羊排的做法不难。 　　万安然吩咐着宫人制作，而自己则是拿着小锅做起了双皮奶。 　　胤禛和四公主，等会就吃这个当点心吧？双皮奶的做法本就不算难，等到双皮奶出炉，加上甘甜的红豆泥，万安然拿羹匙舀起一勺送向胤禛：“啊——” 　　胤禛红了脸。 　　不过他也没挣扎，主要是胤禛已经习惯了万安然的投喂，要是不接受，怕是额娘越发起劲了。 　　胤禛张开嘴，啊呜一口含了进去。 　　双皮奶的甜味不算浓，但有着浓郁的奶香，味道甜而不腻，恰到好处。 　　胤禛咂咂嘴的时候，万安然又哎了一声：“险些把红豆泥忘了。” 　　她再次舀起一勺嫩汪汪的双皮奶，这回再上面加了点红豆泥，又送到胤禛面前：“尝尝看，如何？” 　　红豆泥细腻甜蜜。 　　就是胤禛不是很爱吃太甜的，他眉角微皱吞了下去，抬眸看到额娘期待的目光。 　　胤禛沉默一瞬，笑着答道：“想必四妹妹一定会很喜欢的。” 　　就是自己不太喜欢喽？ 　　万安然笑弯了眼，伸手戳了戳胤禛的脑门：“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吩咐宫人准备好降火的凉茶，和几道清爽可口的小菜，万安然笑着登门拉着皇太后到湖边小坐。 　　选的这地方嘛，就是上回她和皇帝路过的大草坪。孜然羊排的香气缭绕在鼻尖，皇太后双眼忍不住放了光。 　　至于僖嫔的目光则落在那碗干豆角红烧肉上，一口一块肉，一块一筷饭，僖嫔吃的格外认真。 　　甚至从某个角度看去。 　　万安然依稀间似乎看到僖嫔眼角水光一闪而过。她忍不住疑惑：“真喜欢吃这道菜，不能让御膳房做吗？” 　　用膳的速度不紧不慢。 　　用完了羊排，和一盏降火的茶水，再端上冰冰凉凉的双皮奶。一行人或站或立在柳树边，放眼看向湖泊。 　　日头西落，余辉似雾，为这片湖水都镀上基层浅浅的金色光晕。湖中锦鲤偶尔奔去，飞鸟轻盈而过，所有的苦恼都在此刻消失殆尽。 　　皇太后屏息望着此景。 　　她侧目看着琪嫔，轻轻拍拍琪嫔的手背：“下回，你还是带着皇帝来看吧。” 　　皇太后目光里隐隐有些嗔怪。 　　万安然面露迷茫，歪着小脑袋：“哎？” 　　皇太后眼里的嗔怪瞬间变成了恨铁不成钢，万安然这才回过神。她哭笑不得：“这地方就是皇上上回带嫔妾来的。” 第九十六章 炸臭豆腐。 　　永寿宫被封了。 　　前一日难产的妙常在连带着孩子一同去了。 　　宫人们面色肃穆, 脚步匆匆，往日里闲着无事聊天说话的人影消失得一干二净。所有人宫人都唯恐自己被卷入风云之中，心里皆是忐忑不安。 　　是阴谋还是意外？ 　　宫人们这边还在猜测, 永寿宫内康熙、太皇太后和皇后高高坐在上首，目光冷冷盯着脸色苍白的安嫔、敬嫔以及永寿宫一干宫人。 　　与宫中传闻不同的是妙常在生下的不是死胎, 而是个活的男孩。只是还没呼吸上两口空气，这个不幸的孩子便直接断了气。 　　鲜红色仿佛没有皮肤般的身躯, 没有眼睛的眼眶空洞无神，扭曲狰狞，畸形恐怖的婴儿一经落地直接将接生婆吓得晕厥过去。 　　说没问题……太皇太后也不信。 　　偏偏妙常在太过肥胖，竟是产后大出血直接去了, 就连想问的余地都没有。 　　而如今, 安嫔、敬嫔乃至永寿宫的宫人就成了审讯的第一目标。 　　安嫔冷汗涔涔而下。 　　她强忍住心中惶恐, 甚至有些害怕自己肚子里孩子的情况。 　　至于敬嫔则是委屈啊。 　　她都想哭了，期待十足的敬嫔可是守在产房门口, 只巴巴等着孩子落地，哪里知道会是这般的结局。 　　想到自己迫不及待上前, 却是看到那么一个孩子, 敬嫔浑身一颤。她跪伏在地, 委屈不已：“嫔妾只接管了妙常在最后两月, 在此之前都是安嫔安置的。” 　　安嫔扫了敬嫔一眼。 　　她恨得牙痒痒, 一手捧着肚子一手擦着眼角：“嫔妾谨慎小心，样样安置周道，绝无让妙常在碰过不干净的东西，只是……” 　　安嫔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她犹豫片刻，才小声叹道：“妙常在性格跋扈娇纵, 仗着自己的肚子便傲慢得很，嫔妾有时也管不住她。” 　　这一点别说敬嫔也是认可的，就连康熙和皇后也无法否认。妙常在的作天作地早已给众人留下深刻的印象，若是她侥幸生下健康的孩子，大约也是孩子抱走，位份不动的结果。 　　从安嫔和敬嫔口中问不出问题，御医也没有搜出异常的东西，一时间这件事竟是进入怪圈之中。 　　而好不容易等到皇上、太皇太后和皇后离去的安嫔，躲回屋子里以后便是冷汗涔涔而下。她拉着嬷嬷的手，声音压低极低却也听得出其中的惶恐和不安：“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药，药……这药难道有问题！？” 　　安嫔盯着自己的肚皮。 　　她没有了过去的欢喜和得意，剩下的满满皆是惶恐和害怕。安嫔珠泪涟涟，想到看到那具婴儿尸体后就被吓得魔怔，胡言乱语的接生婆子，心里犹如打鼓一般。 　　满屋子都是安嫔的亲信。 　　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同样的紧张与恐惧，嬷嬷咬着牙颤声道：“老爷定然是细细问过的，奴婢觉得许是妙常在偷偷吃了什么！” 　　宫人们七嘴八舌的说着猜测。 　　可是妙常在人已经没了——倒不如安嫔庆幸妙常在已经没了，让她偷用药物的事情没被掀开。 　　问题也就出在妙常在没了这件事上，安嫔咬着指甲，心里焦虑万分。她万般期待的孩子，如今竟是成了个定时炸弹。 　　“主子，咱们要不要送信回去……” 　　“不行！”安嫔断然拒绝宫人的提议，她面色阴沉：“只怕皇上派人正在四处调查，若是，若是咱们露出蛛丝马迹……势必会被皇上发现。” 　　“那肚子里的孩子……” 　　“……”安嫔焦灼不安，良久都无法下定决断。 　　和她一样的还有佟贵妃。 　　她并不知道妙常在生下一个异常的婴儿，只觉得永寿宫的情况有些古怪。难不成是有人动了手脚，结果令妙常在母子双亡？佟贵妃又惊又怕，吩咐宫人递了单子出去，使人好好查查准备好的嬷嬷宫人。 　　这封信落在了康熙手上。 　　康熙面无表情的扫了眼，深深叹了口气，倒是交回小太监的手里：“送去佟府吧。”起码确定一件事，表妹和这件事无关。 　　他略略松了口气。 　　紧接着康熙的目光落在一份交上来的密报上——关于李氏族人在京中的动静。他细细翻看，紧接着在一页停了下来，目光如一汪潭水般深沉。 　　安嫔肚子里还怀着一个。 　　康熙眼睛微微眯着，心气不顺得很。 　　笃笃笃的声音回荡在梁九功耳边。 　　到最后猛地变成重重一拳砸在桌上的声响，梁九功心惊肉跳。随后殿内响起康熙一声幽叹：“安嫔。” 　　康熙合上双眼。 　　太阳穴剧烈的跳动着，无数郁闷焦躁的情绪夹杂在胸口。他睁开双眼，透过窗棂看向远方，忽然怀念起在西苑的日子。 　　紫禁城里气氛低迷，至于西苑里倒是平安喜乐。难得在西苑，难得皇上不在，更重要的是除去皇太后……也没人能管着自己？ 　　这种时候不搞事那才叫傻呢！ 　　万安然这么一想，顺势琢磨起别的花样。在宫里不太能吃到，又让人有些怀念的有什么呢？只略略思考片刻，她立马使着人去寻臭豆腐——对，就是臭的那种。 　　海桃嘴角抽搐了下。 　　有过上回猪下水的经验，这回她甚至面不改色和紫苏交代了一声。 　　倒不是特意指使紫苏。 　　只是瞧着屋里吓得花容失色的宫女们，海桃觉得倒不如她或者紫苏跑一趟。 　　紫苏也听出她的言下之意，爽快的亲自跑了一趟。比起猪下水，臭豆腐好歹也是众人耳闻的吃食，只是宫里不大吃……好吧，是没人敢吃的。 　　西苑膳房里也是听得目瞪口呆。 　　关于琪嫔娘娘的吃货流言，他们早已耳闻。只是事到临头，众人还是有些不可置信，这是臭豆腐哎？臭豆腐哎！ 　　唯有来自紫禁城的赵厨子泰然自若。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他淡定的回答：“紫苏姑娘，还请替小的禀告琪嫔娘娘，这腌制臭豆腐的卤水得十天才能做好，等十日以后您再来取吧。” 　　紫苏笑着应是。 　　十日之后封得严严实实的罐子被送入院子里。 　　大公主恰好带着二公主和三公主过来。 　　三公主是布常在所出，生母地位不高且不受宠不说，养母端嫔对她也不太上心，因此性子就显得略有些内向了。 　　瞧着院子里如临大敌的架势，三公主下意识心生怯意，小声道：“大姐姐，二姐姐，琪嫔娘娘如今有事在忙，要不……要不咱们改天再来？” 　　“没事。”大公主摆摆手，和二公主一人拉一边将三公主拖了进去。一边走她们一边还说着琪嫔这里的好吃好玩的，势必要打破三公主心头的担忧。 　　三公主心里的忐忑逐渐被抚平。 　　她深吸一口气，跟着两个姐姐一同跨入院子。 　　下一秒一股刺鼻的臭味从院子里传来，惊得三人齐齐脚步一顿，同时捂住口鼻，面带恐惧的看向室内。 　　万安然早有准备。 　　这发酵十日的卤汤，那就是行走的生化武器！她早已挥退宫人，换上一身旧衣，口鼻处更是戴上提前做好的口罩。 　　即便如此卤汤的臭气也是让人眼前一黑！万安然麻溜的将早已准备就绪的豆腐块放入其中，然后迅速封口。 　　上辈子也吃了不少臭豆腐。 　　可是卤汤的臭和臭豆腐本身的臭还是有很大差距。万安然和宫人们面带菜色，至于大公主一行人则是直接被臭味击倒了。 　　她们头晕眼花，逃出院子呼吸到新鲜空气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三公主吓得花容失色，不可置信的看着两位姐姐：“琪嫔娘娘真会做好吃的？” 　　感觉会做的怕是黑暗料理吧……？ 　　大公主和二公主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她们很想为琪嫔解释，但是面对这般离谱的情况她们却又觉得无言以对。 　　就这？就这！让人怎么解释。 　　三人沉默的竖立在原地，良久都不愿意踏入一步。 　　三公主的奶嬷嬷心疼小主子。 　　眼看着三公主犹豫片刻没能说出离去的话，她鼓起勇气，向前走出一步。尚未等嬷嬷说出离去的话语，一行人耳边响起一声低呼：“大公主，二公主，还有……这是三公主？” 　　一行人猛地回转身。 　　出现在她们眼前的当然是琪嫔，万安然戴着口罩也抵抗不住恶臭的肆意，只好选择出来散散气味。 　　只是没想到一走出门就会看到大公主、二公主和三公主，万安然笑着与三人互相请了安，随即将目光落在初次见面的三公主身上。 　　“三公主？” 　　“……琪嫔娘娘。”三公主吓了一跳，然后她很快鼓起勇气，小声回答着。 　　“叫本宫琪母妃就是了。” 　　万安然笑盈盈的说道：“回头和琪母妃到院子里，琪母妃给你吃好吃的！” 　　“琪母妃说的是刚才——” 　　“对，就是这个！”万安然笑着点头。 　　比起她的言笑晏晏，三公主就是想晕厥过去。她很想要拒绝，可是张了张嘴又将拒绝的话语吞回肚子里。 　　眼前的可是琪嫔！ 　　别看大姐姐和二姐姐都把琪嫔说的和花儿一样，三公主却是有些不信的。大姐姐养在皇后娘娘膝下，二姐姐是荣嫔娘娘所出，又是真真正正的皇长女，琪嫔再是敢亏待他人又哪里敢亏待她们？ 　　至于自己…… 　　生母无地位也无宠爱，养母有地位也无宠爱，自己比不得姐妹们的出身，要是得罪了琪嫔还会给养母额娘带去麻烦。 　　三公主年纪虽小但心思颇多。 　　她双手搅着裙摆，半响呐呐的应是。 　　倒是二公主没忍住。 　　她眨巴着双眼，心惊胆战：“那东西……真的能吃吗？” 　　万安然哼了一声：“只怕你们吃的还嫌不够呢！” 　　大公主和二公主齐齐露出不信。 　　万安然也没解释，反正等吃食做完以后相信没人能逃脱炸臭豆腐的魅力。 　　院子的臭味出来快，消失也很快，等到时间差不多，万安然就招呼着三人往里走。大公主从未觉得琪母妃的院子有如此让人心惊胆战，面无人色，一步接着一步，战战兢兢往里走。 　　海桃刷的出现。 　　她默默将口罩交给三位主子。 　　还别说戴上口罩以后，气味消失了大半，从罐子里取出的臭豆腐已经被晾在搁架上，就等下锅油炸。 　　蘸酱是简单普通的番茄酱和甜辣酱，大公主、二公主和三公主惊疑不定的看着从油锅里捞上来的臭豆腐，眼睛里有些迷惑。 　　明明刚才丑的要命。 　　可是现在……臭气仿佛消失了？三人面面相觑，手持筷子微微颤抖——是下手还是不下手？ 　　最终还是最信任琪嫔的大公主下手了，她拿掉口罩，夹起一块被炸得金黄酥脆的臭豆腐，放在酸甜酱里沾了沾，紧接着慢慢放入口中。 　　放入口中的瞬间，大公主睁大了双眼。 　　外皮炸到酥脆，内里却是绵软，最重要的是根本没有一点点臭味。大公主不信邪的用力咀嚼，甚至还觉得越是咀嚼越是香甜，她眉飞色舞，兴奋不已：“好吃，真的好好吃！” 　　二公主惊呆了。 　　她赶紧拿下口罩，学着大公主的模样也吃了一块。 　　这口感？这味道？ 　　二公主捧着脸颊，迅速的再次夹起一块塞入嘴里不说，更是用胳膊肘撞了撞三公主：“三妹妹，快试试！” 　　三公主犹豫不决。 　　她孤疑的看着大公主和二公主，强烈怀疑两人是联手在忽悠自己。 　　怎么可能会不臭的呢？ 　　她胆怯的看着眼前的炸臭豆腐，抿着唇瓣犹犹豫豫不敢尝试。 　　万安然夹起一块。 　　她眯起眼睛——就是这个熟悉的味道，太好吃了！ 　　三公主还是掀开了口罩。 　　她圆圆的小脸皱成一团，持着筷子的手微微颤抖。 　　旁边的奶嬷嬷瞧着心疼。 　　她赶紧劝说着：“小主子，咱们就”不要吃了。 　　这哪里行！ 　　三公主看看大姐姐和二姐姐，啊呜一口将臭豆腐塞入嘴中。 　　她原本惶恐的表情逐渐褪去，圆圆的眼睛露出一抹震惊。和她自己想象的截然不同，味道真的好吃，好吃，好吃得不得了！ 　　“很好吃，对吧？” 　　“嗯！真的好好吃！”三公主重重点头。她双眼亮晶晶的，一连夹了好几块都没舍得停下，望着琪母妃的目光里满满都是崇拜。 　　这么臭烘烘的东西，居然也能变成美味？琪母妃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先前阻止的奶嬷嬷都快惊呆了。 　　她难以置信的看着臭烘烘的豆腐，实在想不通这玩意怎么炸了以后说不臭还很香？？？ 　　这也太奇怪了吧？ 　　自己小主子不会是……味觉失灵吧？奶嬷嬷敬畏的看着琪嫔，眼眸里隐隐还有些惶恐。 第九十七章 卫答应怀孕。[改错字]…… 　　宜嫔倚靠在软榻上。 　　她懒洋洋的眯着眼睛, 两名宫女在脚边轻轻夭折扇子，另一名宫女则将新鲜采摘的葡萄去了皮，送入宜嫔口中。 　　小日子分外惬意。 　　一名小宫女推门而入, 宜嫔这才直起身子。她饶有兴致的抬眸看去：“可是宫里来信了？” 　　宫女恭声应是。 　　紧接着她便将打听的消息小心翼翼的禀告给宜嫔，内容堪称是震撼人心, 反正宜嫔听到最后已经杏眼圆睁，惊讶的捂住嘴：“永寿宫被封了？妙常在一尸两命已经没了？” 　　小宫女小声应是。 　　宜嫔瞠目结舌, 半响才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这，这……这不会是有人下的手吧？” 　　别怪她第一反应如此，毕竟就看妙常在这被养得如同肥猪一般的模样, 就知道安嫔最早定是没存什么好心思。 　　至于后头的敬嫔。 　　啧……宜嫔觉得十有八九是有人在其中动了手脚, 就是不知道敬嫔在里面出了多少力。 　　敬嫔现在是后悔死了。 　　她这不是掉进了坑, 没得过半点好处还全身沾满泥巴，有苦说不清。就算皇上并没有惩治自己, 只是单单看着自己踏入御花园，那些个小宫妃就吓得不敢多话, 低头请安以后就躲在角落里装鹌鹑, 只差四散而逃…… 　　敬嫔嘴里泛苦。 　　她哪里还有心思在外面乱逛, 敬嫔匆匆回到永寿宫里, 气得将瓶瓶罐罐砸了一地。 　　这日子还怎么过？ 　　敬嫔越想越是气愤, 同时宫人们也是心里焦虑发愁。曾嬷嬷越想越有怀疑：“主子，要奴婢说定然是安嫔在其中动了手脚。” 　　“本宫也觉得是，可是又有何用？”敬嫔心里苦，她擦了擦眼角恨声道：“安嫔肚子里揣着龙嗣，那就像是带着一个护身符，在孩子诞生之前本宫又能怎么办？你看看皇上都仿佛没有这件事了一样。” 　　“主子, 安嫔那若是出了手，定然有些蛛丝马迹。”曾嬷嬷安抚着敬嫔，更是咬咬牙低语道：“妙常在肚子里的孩子不行，安嫔肚子里的孩子也成。” 　　敬嫔浑身一震。 　　她声音沙哑：“嬷嬷的意思是——” 　　曾嬷嬷柔声道：“若是找出安嫔的错处，想必皇上当然不会将孩子交由安嫔自己照看。主子，嫔主子是嫔主子，上头还有妃主子呢。” 　　要是寻出安嫔做的手脚。 　　指不定自己既能抱得安嫔所生的孩子，还能一举升位？后者敬嫔倒是没什么指望，可是前者却让敬嫔有些心动。 　　自己无宠已久。 　　手下的常在答应也皆是一帮毫无用处的，要是能将安嫔所出的抱养，倒是真的全了自己的心意。 　　下定决心敬嫔也不再犹豫。 　　她细细吩咐亲信，决定要将整个宫室翻个底朝天。 　　宫里面上瞧着风平浪静，私底下却是波涛汹涌。安嫔心神不宁，盯着日益变大的肚子非但没有任何喜悦，反而是越发恐惧害怕。 　　要是自己也产下一个怪胎。 　　光是想想那结局，她便被吓得瑟瑟发抖，非但没有胖起来，反而是一日比一日憔悴瘦削，愣是比怀孕之前要瘦了两大圈，原本的鹅蛋脸也变得颧骨凸出脸颊凹陷，加上她本就蜡黄的脸色——好家伙！看着足足老了十岁。 　　请安时，安嫔这副模样将钮钴禄皇后吓了一大跳。她深深皱眉：“安嫔，你还是回永寿宫好生休息休息，瞧瞧你的脸色。” 　　敬嫔附和着：“安姐姐，要注意孩子啊。” 　　这孩子未来可是她的。 　　敬嫔似笑非笑，宫人们四下打听和反复回忆以后，多多少少露出了点马脚。比如曾有人在妙常在怀孕前看到安嫔的宫人给她送了好几回药，又比如有人看到妙常在给安嫔请安时称自己怀孕都是多亏安嫔娘娘…… 　　林林总总汇聚在一起。 　　答案呼之欲出——或许妙常在怀下恶胎都因为安嫔给她吃了什么东西的缘故？当然由于安嫔自己也怀了孕，敬嫔更怀疑是添加了什么东西。 　　当然敬嫔现在不打算说。 　　这等事总要选一个好时间再给敬嫔致命一击的。 　　安嫔勉强扬起笑容。 　　她呐呐应是：“嫔妾谢主子娘娘关心。” 　　佟贵妃扫了安嫔一眼。 　　等宫妃退下，她忍不住轻哼一声：“要本宫说，定然是安嫔心中有鬼。” 　　皇后瞪了贵妃一眼。 　　佟贵妃气色倒是不错，一张俏丽的鹅蛋脸圆润许多，眉眼间也没有了过去的锋芒和锐利，瞧着柔和温顺许多。 　　也是为此皇后进来也乐得和她多说几句话，倒是和乐融融，让走进来的康熙脸上稍微浮现出一丝笑意。 　　眼看皇上进来，皇后和佟贵妃齐齐起身迎接。皇帝拉着皇后，又柔声吩咐贵妃坐下，笑眯眯的说起关于中秋节的事宜。 　　“臣妾也要准备迎接皇额娘了。” 　　“那是，皇额娘心里惦记得很，皇后到时候要好好安抚一二才是。”康熙心里难掩担忧。妙常在母子双亡以后，太皇太后的精神气就不太好，康熙唯恐皇太后也受不了刺激。 　　“臣妾省得。” 　　“另外就是中秋节宴席……”康熙念念叨叨说了大半，皇后笑眯眯的点着头，逐一应下皇上的嘱咐：“一切都包在臣妾身上，皇上便放心吧。” 　　“朕自是最相信你。”康熙眉眼温和，笑着点头。眼看时间不早，他和皇后又说了几句紧接着带着佟贵妃往外走去。 　　“主子娘娘……” 　　周嬷嬷念念叨叨：“您就看着佟贵妃这样拉着皇上走？家里还说要……” 　　钮钴禄氏见皇后地位稳固，便又动了以前的心思。皇后乃是侧室所出，其母膝下还有一女，如今长得明眸皓齿，月貌花颜，是难得的美人。 　　最重要的是去年选秀，小钮钴禄氏恰好得了痘症而没有参选，避开了那一场惊世骇俗的地震之灾。 　　去年的那些秀女。 　　甭管质量多高，碰上这样一场天灾皇帝自然没有留人的心思，后头草草赐婚。 　　以至于宫里依然是一帮老人。 　　皇帝也是男人，吃腻了大荤大肉总会想尝点清粥小菜，而钮钴禄氏也是打的这个主意。送小钮钴禄氏入宫，生下孩子就算不抱养给皇后，也算是有了后路。 　　钮钴禄皇后哪里不明白家里人的心思？她眼底闪过一丝嘲色：“本宫不会让五妹入宫的，有本宫在后头撑腰到宗室王府做嫡福晋都不为过，何必到宫里来做个贵人常在？” 　　就算五妹再美，只是有她在，皇上看也不会看一眼，指不定还要对钮钴禄氏心生厌恶。 　　相处这些年，皇后早已明白皇帝的心思手段。她摆摆手：“至于孩子……” 　　皇后犹豫了下：“若是快的话再过个三五年，若是慢的话……”就不用想了。 　　周嬷嬷笑着点头。 　　家里事再重要，最重要的还是要自家主子高兴。身为主子娘娘的宫人，周嬷嬷底气十足，很快就将皇后的话语传了出去。 　　皇后的心里回落在宫务上。 　　而西苑里，诸人打包起行李准备着回宫事宜。万安然来的时候行李没多少，回宫行李却是多了一大堆：什么晒干的番薯干、莲蓬叶子，用采摘的蜜桃做的甜桃（桃子罐头），还有用葡萄酿造的葡萄酒（还未打开尝尝看），零零碎碎装了好大两车。 　　对了对了。 　　临走前万安然还不忘把僖嫔、大公主、二公主和三公主喊来，五人躲在院子里，准备好好吃上一顿炸臭豆腐。 　　僖嫔是后来尝到的。 　　臭豆腐臭归臭，可是架不住它好吃呀！僖嫔没挣扎两下就被臭豆腐俘虏了，五人满心哀愁的看着新鲜出炉的臭豆腐，眼里泛着泪花：回紫禁城以后，臭豆腐就得和大家说再见了！ 　　想到这里，五人皆是伤感非常。 　　她们一口气吃得肚滚腰圆，这才心满意足。送走了三位公主，万安然和僖嫔说说笑笑着往回走，只是还未走回室内便听到外头有人吵闹。 　　万安然微微皱眉，使人去问。 　　不多时，紫苏带进来一名宫女——抬起头来竟是卫答应。她跪倒在地，重重给万安然磕了两个头：“琪嫔娘娘，求琪嫔娘娘为奴婢做主！” 　　僖嫔黑了脸。 　　卫答应是她举荐之人，竟是先跑到琪嫔这里来求助？这不是明晃晃的打自己脸吗？ 　　至于万安然也是愣了愣。 　　说实话她都已经将卫答应给忘了，毕竟卫答应地位不高，和万安然更是只打过照面，同时还不被皇太后待见，这两个月根本没有召见过一回。 　　美则美矣。 　　可是美人野心太足，就不是万安然喜欢的款了。自打皇上回宫这两个月以来，万安然也彻底将她抛在脑后，直到看到眼前的人才想起。 　　卫答应瘦了一圈。 　　原本便只有巴掌大小的脸庞更显苍白羸弱，弱柳扶风的模样如秋月般可怜，得逼到换宫女装束来求救，看来这段时间被宜嫔折腾得不浅。 　　卫答应颤巍巍的起身。 　　可是一抬头看到僖嫔的时候，她脸上血色尽褪，原本的底气消散得一干二净。卫答应下意识喊道：“僖、僖嫔娘娘！” 　　僖嫔呵呵哒。 　　卫答应起了一半的膝盖一软，又直直跪在地上。这一瞬间她心里升起无数个念头，在舌尖转了一圈又一转，最后在琪嫔和僖嫔或是冷漠或是讥嘲的目光中，她却是一个也没能说出来。 　　屋内沉寂片刻。 　　万安然抬眸看了卫答应一眼：“起来说话吧。” 　　卫答应颤巍巍的起身。 　　只是起了一半，她又一次跪下了。这回卫答应咬着唇瓣颤声道：“琪主子，奴婢，奴婢，奴婢已经怀了龙嗣！” 第九十八章 聚餐。 　　万安然和僖嫔同时一愣。 　　僖嫔这下算是彻底明白, 为何卫答应不寻自己却寻琪嫔的缘故。琪嫔膝下有五阿哥，就算是帮了卫答应，就算是卫答应回宫住到储秀宫去, 想必也能够抚养自己所出的小阿哥和公主。 　　至于求自己…… 　　僖嫔不得不说，自己十有八九也会起心思, 隔开孩子和卫答应的关系吧？僖嫔心绪复杂，扫向琪嫔的视线里也略有黯然。 　　多一个孩子, 想来琪嫔也不会…… 　　下一秒僖嫔惊愕不已，只见琪嫔别说是高兴欢喜，甚至是满脸嫌弃。 　　卫答应的孩子？ 　　这位卫答应后世颇为有名，就算不了解清史的人大多也都知道。要是还不知道, 提一嘴她所出的八阿哥胤禩, 那可真是人尽皆知。 　　这可是鼎鼎大名的八贤王。 　　同时他也是雍正帝最恨之入骨的敌人！ 　　将他们两个放在一个宫里？ 　　万安然光是想想都打了个寒颤。她仿佛没有看到宫人们打的眼色, 更假装没有看到卫答应眼底的期盼，直接了当将此事推给僖嫔。 　　从天而降一馅饼。 　　僖嫔的脸上也露出了些许的茫然和困惑, 她略显无措的看了看琪嫔，又将目光转向卫答应。 　　卫答应咬着唇瓣, 满脸无措。 　　要是自己一开始去寻僖嫔, 也比现在寻了琪嫔又被琪嫔转交给僖嫔来得好吧……她眉眼间带着惶恐、期盼和隐隐的恐惧, 让僖嫔心头一跳。 　　可是不管如何…… 　　僖嫔没多大犹豫, 她拉着万安然的手千恩万谢, 兴冲冲的带着卫答应走了。 　　屋子里一片寂静。 　　就连素来沉稳的紫苏这回也忍不住了：“主子……何必将卫答应推给僖嫔呢。” 　　“傻丫头。” 　　“主子……” 　　“主子说得对。” 　　难得海桃打断了紫苏的话语：“别忘了，咱们是为何从咸福宫搬去储秀宫的。” 　　紫苏的声音戛然而止。 　　赵嬷嬷重重点头，她满脸肃穆：“要奴婢说，主子这一步走的才叫好。僖嫔娘娘感激不说，皇上和皇太后得知也定然会满意的。” 　　琪嫔能晋升，其中一个理由便是后宫平衡之道, 目前来说皇上显然还并不想让一宫之中有多个孩子，无论是咸福宫又或是翊坤宫都是如此。 　　赵嬷嬷细细说来。 　　末了她满是赞赏的看着自家主子：“更何况，奴婢觉得这卫答应也不是什么善茬。若是主子真的帮卫答应，一来毁了主子在皇上心中的形象不说，二来怕是会被卫答应踩上一脚，成为她的踏脚石也不一定。” 　　紫苏脸颊微微泛红。 　　她一巴掌打自己脸上，跪地认错。而海桃等人更是朝着万安然投去崇拜的视线——主子清醒稳重的本事，果然是她们这些做奴婢的不所及的。 　　甚至赵嬷嬷心里还暗暗升起另一个念头——包括她在内，不少人都觉得五阿哥胤禛和主子的性格差异甚大，如今想来或许只是主子将沉稳的一面遮掩在跳脱的性格之后呢？ 　　大智若愚。 　　或许说的就是主子这种呢！越想越肯定的赵嬷嬷也随着宫婢的目光，朝着万安然投去敬佩的视线。 　　万安然维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她心里隐隐有些茫然和心虚——自己一开始，好像没想这么多吧？当然万安然表面上还是泰然自若，含笑说道：“就是这个理。” 　　带着卫答应回院子的僖嫔满脸喜色。 　　她马不停蹄，安置卫答应的同时也使人请来御医为卫答应诊断。确定她真的怀孕以后，僖嫔第一时间亲自将这个好消息禀告给皇太后。 　　皇太后的确不知妙常在之死的内情，只是听闻母子双亡的惨剧以后，她也难免心中惆怅，私底下为不幸夭折的幼孙烧了些佛经。 　　听闻卫答应怀孕之事，皇太后眼前一亮。她登时打起精神，乐得合不拢嘴：“好事，是好事啊！赶紧使人传回宫里，让皇额娘和皇帝也高兴高兴。” 　　宫里也得到这个消息。 　　钮钴禄皇后转身询问康熙：“皇上打算如何安置卫妹妹？” 　　两个月不见，皇后这么一提康熙还想了想，才记起卫答应这么个人。他兴趣缺缺：“这件事，皇后看着办吧。” 　　钮钴禄皇后想了想：“依臣妾看，卫答应似乎与僖嫔较为熟悉，不如就安排在启祥宫？” 　　老实内敛的僖嫔，在康熙心里也没多少印象存在。不过老实总比安嫔敬嫔那样会闹腾得好，他顺势点了点头。 　　“还有位份？” 　　“就等卫答应生下孩子再说，朕看如今一个答应也足够了，免得将心养大倒是容易出事。”康熙想了想卫答应和宜嫔争宠的诸事，皱了皱眉。 　　享受的时候康熙享受的。 　　回过头来他又觉得卫答应过于跳脱，不像是个安分的性子——要是卫答应知道怕不得一口血都喷出来。 　　当然其中也有妙常在这一尸两命给他不少刺激的缘故，老老实实安胎，至于奖励什么的容后再说。 　　皇后瞬间明白了皇上的心思，她笑着应了是，指使着宫人将份例人手送去启祥宫，至于其他的赏赐就普普通通，远不如赏赐给安嫔或是戴佳常在的。 　　卫答应是喜上眉梢。 　　她两个月前的野心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如今只要能回到紫禁城，顺顺利利生下孩子她便心满意足。 　　僖嫔也是兴高采烈。 　　这对于她来说就是天降的馅饼，望着卫答应的眸色都温柔许多。 　　唯一不高兴的就只有宜嫔了。 　　听闻卫答应怀孕的消息她脑子里是嗡的一声，回头就摔了一个茶盏。宜嫔圆润的脸上满是震惊和不信，气得浑身战战：“她竟是有这般的运气？竟是，竟是，竟是能在这个时候怀上！？” 　　明明自己派遣了这么多人看守，居然还能寻到帮忙的人？宜嫔咬着指甲，心里瞬间将卫答应断定为最需要警惕的人之一。 　　“主子，能不能顺利……” 　　“够了！”宜嫔冷冷扫了她一眼：“这话可不准乱说。” 　　宜嫔还没龌龊到这等地步。 　　她深深吸了口气，按捺住情绪：“不过是小小的答应而已。” 　　她就不信还能出第二个琪嫔！ 　　万安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她拢了拢衣服禁不住叹道：“这么快，秋天便到了。” 　　马车将一行人送回紫禁城。 　　好久没见到储秀宫，万安然还有些想念呢。她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又好好打赏了一番在宫里守着的宫人们。 　　舒舒服服坐下，已是用晚膳的时辰了。回宫里的第一顿万安然也不挑剔，就只是让膳房里上了一碗面条。 　　别看简简单单的一碗面条，里面的花样也不少。比如汤底是用猪大骨熬制的浓汤，配合上梅肉腌制而成的叉烧肉，切成细条的笋干，再加上点葱花，而膳房厨子制作的手打面条，鲜香浓郁，好吃得让人连汤都能喝得一干二净。 　　满满一大碗吃下去，万安然的额头也沁出了点汗珠。她慢吞吞的起身在殿内散步，而留在宫里的橘白，也在此刻知情知趣的凑了过来：“主子。” 　　“永寿宫的事？” 　　“主子也知道了？” 　　“……嗯。”再是消息不灵通，多多少少也有些传到西苑来。万安然面色复杂，忍不住叹息一声。 　　就像自己曾说过的那样。 　　在这个时代生儿育女便是一道道鬼门关，想要翻越过去那是说有多难就有多难。 　　而妙常在，便是没有度过的。 　　尚未等万安然叹息一二，橘白又小声补充道：“问题是妙常在肚子里的……” 　　“妙常在肚子里的？” 　　“妙常在难产的时候，太皇太后、皇后娘娘一起赶过去的，可是后头却使人将整个永寿宫封了起来，就连安嫔和敬嫔娘娘都被禁足了！” 　　万安然吸了一口凉气。 　　她面色肃穆，若是寻常的难产即便婴儿去世也不会这般严肃。至于残疾儿，看历史上康熙将七阿哥胤祐抚育长大的架势，也不可能是下狠手的人。 　　这意味着…… 　　她抬眸看向橘白，橘白会压低了声音：“宫里有消息说，说是妙常在生下的，是个死胎！” 　　死胎？不，不可能。 　　要真是个死胎，皇上哪里会这么匆匆回来？万安然心里头甚至有着更多不祥的预感，她眉心紧紧锁在一起，难得严厉的打住橘白：“这件事，日后不准在储秀宫里提及，还有橘白你——也不准到处打听。” 　　宫人们面色严肃，齐齐应是。 　　回宫的第二天是久违的请安，钮钴禄皇后见到琪嫔登时眉眼舒展，中场散去的时候还特意拉着琪嫔念叨了好久。 　　难得热情的模样将万安然惊得一愣一愣，皇后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通，感觉心里舒畅的同时她也微微红了脸：“本宫最近也是心烦，瞧着琪嫔就忍不住想念叨念叨。” 　　万安然抿唇笑了。 　　她反手握住皇后的小手，柔声道：“嫔妾看皇后娘娘近来消瘦许多，回头咱们好好聚聚餐，补一补身体。” 　　又去给太皇太后请安以后，回头万安然就开始琢磨了。 　　秋季进补食材之中，鸭肉是必不可少的。其次还有时令的板栗、菌菇等物，万安然立马琢磨出来的是板栗烧鸭肉、再来一道简单的番茄木耳蘑菇炒蛋、另外还有御膳房特指的鱼羊鲜、以及一整锅的菌菇火锅。 　　哦，对了。 　　虽然螃蟹性凉，但是螃蟹好吃，因此万安然毫不犹豫将螃蟹也放入单子里。 　　吃蟹可是秋日最佳的享受！ 　　这样一来就还差饮品和甜点。秋季当以润肺为主，宫里常用的是陈皮秋梨汤。当然作为宫里常备的方子，不用自己说，想必皇后定然喝得也不少。 　　那就太普通了！ 　　万安然手持狼毫，端坐在案前发呆。要准备何等饮品？忽然间她眼前一亮，倒不如来一个奶茶的进阶版？普普通通的奶茶即将成为过去的历史，奶茶粥即将上线——倒也不必。 　　只要加一样东西即可。 　　那就是进阶版奶茶必不可缺少的存在——咸味奶盖。 　　此刻甜味的奶茶再一次感受到咸味奶茶的恐吓，柔软轻盈宛若云朵般雪白的奶盖毫不留情的驻扎在甜味奶茶之上，在甜蜜之中加入了咸味的力量，咸味和甜味在此刻交融，合二为一，带来别样的滋味。 　　好喝！ 　　就是有点点腻味，不一定人人都爱。万安然想了又想，很快就准备了另外一道饮品：雪梨苹果无花果茶。说是茶水里面其实都是水果制成，味道酸甜可口，也颇具风情。 　　要是还觉得不好？ 　　那还有酸甜开胃的石榴汁、苹果橙子红茶、热乎乎的黑糖红枣牛奶供君选择，堪称是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储秀宫里折腾不出来的。 　　最后的最后还有点心。 　　秋季除了螃蟹还有咸鸭蛋，万安然做了小巧精致的流心咸蛋黄糕团、芝士烤红薯以及做成各色模样的芸豆糕点。 　　钮钴禄皇后应邀前来。 　　踏入储秀宫的瞬间，沁甜的香味就涌入她的鼻尖。皇后精神大振，萎靡不振的胃口仿佛在此刻打开，胃肠搅在一团述说着自己的饥饿，到最后还发出咕噜噜的呼声。 　　皇后的脸颊微微泛红。 　　她故作无事，带着大公主踏入殿内，就是脚步瞧着有些匆匆罢了。 　　比皇后早一步到来的还有不少人。 　　宣嫔、那拉贵人，以及万安然许久没有见到的太子胤礽、三阿哥胤祚，一大桌子的人犹如寻常人家的亲眷，聚在一起和乐融融的用起膳来。 　　温暖的室内散发着食物的香味。 　　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发自内心的笑容，叽叽喳喳的笑声回荡在储秀宫上，有不少人在数年后十数年后，都还记得今日的景象。 第九十九章 冰淇淋月饼。[改错字]…… 　　胤禛心里满是感慨。 　　眼前这一幕他未曾想过也未曾见过, 甚至于上辈子在王府里用膳时也从未有这般的体验。总是板着恰到好处的笑容，身上缠绕着一股檀香的福晋、力图将儿女推到自己面前，脸上带着讨好笑容的李氏、还有总在病榻, 从笑闹少年变得沉默寡言的年氏…… 　　胤禛晃了晃脑袋。 　　他将心中那些纠缠在一起的人儿从脑海里抛出去，环视周遭一圈以后决定回到眼前最大的难题上。 　　对于目前不到两岁的胤禛。 　　最大的难题是什么呢？当然是吃饭！胤禛当然不会允许自己被喂饭, 因此他挥舞着小勺子，分外认真, 竭力努力不让一粒米落在外头——这是胤禛最后的倔强。 　　胤礽侧目不已。 　　良久他朝着胤祚嚼耳根：“虽然五弟看着好像比琪嫔娘娘的性格要认真一些，但是……” 　　胤祚偷偷笑眯了眼睛。 　　他压低了声音：“也是个吃货，对吧？” 　　胤礽和胤祚偷笑不已。 　　一旁的胤禛还不知道自己被冠上吃货之名，正绞尽脑汁和自己跟前的吃食做对抗。 　　年幼的自己, 这胖乎乎的小手就像是猫和猫的尾巴一般, 想要控制他就来捣乱, 你说往东他非得往西。 　　吃个饭愣是鼻尖沁出汗珠。 　　更让胤礽和胤祚吃惊的是胤禛的奶嬷嬷却一直立在后头，虽然目光紧紧注视着小阿哥的一举一动, 但是却完全没有上前帮忙的打算。 　　胤禛才两岁呢！ 　　两兄弟兴致盎然，窃窃私语, 目光就没有从胤禛身上挪开过。这样的灼灼视线, 胤禛再是不敏感也察觉到了。他抬起头来警惕的扫视, 对上太子胤礽和胤祚才愣了愣, 又默默地垂下。 　　上辈子年幼时期的他和太子关系还算不错, 不过这个世界的太子胤礽却是多了胤祚这个兄弟，性子本就冷漠的他也根本无心和其他兄弟打好关系。 　　掰着手指头想想，胤禛都没见上几回过，因此对于他们两人的注意，胤禛只是兴趣缺缺的瞄了眼，又垂首沉浸在用膳之中。 　　他不知道的是, 越是这样冷淡的反应，越是吸引胤礽和胤祚的注意。 　　两兄弟相视一眼。 　　等用完膳以后，胤礽和胤祚还追着胤禛，三个孩子在院子里闹腾起来，倒是引得几人发出善意的笑声。 　　万安然注视着眼前这一幕，难得冲着那拉贵人抱怨：“胤禛明明才两岁的人儿，却是沉稳得很，我倒是希望他能捣捣乱。” 　　那拉贵人还没回答呢，宣嫔便直摇头了：“真要捣乱了你可吃不消。” 　　“哎？会吗？” 　　“当然了。” 　　“胤祚小时候也挺乖的——” 　　“大阿哥在宫外的时候，可是出了名的熊孩子。”宣嫔小声念叨：“就是回到宫里，也是追鸡撵狗的没一刻安宁。” 　　“真，真的吗？” 　　“真的！”大公主也点点头。她看了眼远处的太子胤礽：“二弟弟好几回险些和他打起来！” 　　被皇后抚养长大的大公主，肯定是站在太子胤礽这边。她对于性格略微有些跳脱，被宫外人家宠得骄矜任性的胤禔也颇有怨念，有机会就忍不住叽里呱啦的吐槽一大堆。 　　“惠嫔也不管吗？” 　　“回了宫也就一年时间，惠嫔拉拢自己和大阿哥关系不说，哪里会指责。”宣嫔摇摇头：“再说了等大阿哥再长大些，自己也会明白的吧？” 　　才不会呢。 　　万安然槽多无口。 　　大阿哥胤禔和太子胤礽这对后世有名的宿敌，两人的激情碰撞一直到最后统统被圈禁为止，谁能不鞠一把泪？ 　　惠嫔的想法大约是等到日后大阿哥自己撞上去，再去宽慰说服。 　　只是……万安然虽然不知道这个世界未来究竟如何，但是对惠嫔的期待却只有摇头的份。真有问题出现，就应该立刻去纠正，去改变，否则等被身后的力量簇拥前进的时候，想要停止又如何容易？ 　　同时基于这些原因。 　　万安然现在觉得宛如天使般的胤禛很棒，就算不熊不活泼也是自己最最最可爱的小宝贝。 　　她话题一转说起别的。 　　皇后和宣嫔对卫答应还颇有兴趣，好奇的纷纷说起话来。 　　至于另一边的胤禛则是头大如牛。 　　他怎么不知道太子胤礽还有这么一面？瞧他神采飞扬非得拉着自己给自己讲故事，玩老鹰捉小鸡的架势，胤禛面露绝望，冲进寝殿一头扎进被子里：“我要睡着了——！” 　　“那二哥来给你讲故事。” 　　“四哥给你唱催眠曲——” 　　两人相视一眼。 　　他们笑嘻嘻的凑上前去：“要不，还是陪着胤禛一起睡觉？” 　　胤禛用柔软的抱枕捂住脑袋。 　　他双眼无神，面目扭曲，无声的呐喊着：老天爷，你给了我第二回 生命就是想让我回来饱受他们两人的折磨吗？ 　　皇后等人在储秀宫聚餐的消息也很快传来，比起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轻笑，康熙就有些不高兴了。 　　聚餐怎么能不邀请朕？ 　　甚至连太子都去了，朕都没有去，这像话吗？康熙心气不顺，那看啥啥不满意，对皇后送上来的关于中秋节诸事安排，那也是横挑鼻子竖挑眼。 　　皇后知情知趣。 　　随后她又使人拟定了其他的中秋节安排，又轮番送上去一圈。 　　周嬷嬷有些担心：“这些都是过去的，只是稍改了下名称，若是皇上知道会不会大发雷霆？” 　　皇后端着茶盏抿了口：“放心吧，要本宫看皇上最后看都不会看一眼。” 　　周嬷嬷面露迷茫。 　　皇后却是胸有成竹，果不其然过了两日梁九功便来传话了：“主子娘娘，皇上口谕中秋节诸事还是按第一份章程来办。” 　　皇后笑着点点头。 　　回头就冲着周嬷嬷眨眨眼：“瞧瞧本宫说的。” 　　卫答应原本以为自己的到来会引发不小的传闻，只是战战兢兢从坤宁宫里退下，心里又是欢喜又是懊恼，还有隐隐的郁闷。 　　欢喜的是自己也算是站稳跟脚。 　　懊恼的是自己的怀孕似乎没有自己想得那般引人瞩目，最为郁闷的就是显得颇为冷淡普通的赏赐和位份。 　　孕妇的待遇的确不错。 　　负责每日把脉的御医，宫女和嬷嬷，以及各种经过细致安排的膳食——可是这些却都只是孕妇的待遇，对于卫答应来说就如同自己踩在云朵上，不知何时这片云朵都会消散成雨水。 　　偏偏怀孕的自己还得安心养胎，更不能想办法去求得一番皇上的宠爱，卫答应忽然发现自己的境遇，似乎比想象中要好，又似乎比想象中要糟糕许多。 　　卫答应强打起精神。 　　她抚着肚子，咬了咬牙：“起码……本小主还有了孩子。” 　　卫答应的到来没有惊起多少波澜，后宫里忙忙碌碌准备着中秋事宜。 　　万安然也是一样。 　　宫里的月饼好吃，却又腻味了点。万安然打算要做点其他口味和模样的，刚回宫就使人去内务府订了一堆模具。 　　兔子模样的，花朵模样的，万安然手持宣笔在纸上细细画着。憨态可掬的小动物一个个出现在她的指尖，万安然笑着招招手：“胤禛，你过来看看。” 　　胤禛蹦蹦跳跳的走进屋里，他踮起脚尖看向桌上的画纸。 　　“可爱吧？” 　　“这般独特的花纹，儿臣还是头一回看到。”胤禛委婉的回答。 　　万安然嘴角抽搐了下。 　　她点了点胤禛的脑门：“这般古板的性子，也不知道是像谁的？” 　　胤禛无辜的眨眨眼。 　　倒是带着三公主来串门的大公主哇的一声欢呼：“好可爱！琪母妃您是打算做什么？” 　　“做月饼。” 　　“……哎。”听到做月饼大公主兴致也上来了：“琪母妃打算做什么样子的？我喜欢吃松仁、核桃仁和瓜子仁为内陷的月饼。” 　　万安然诧异的看了眼大公主，没想到大公主是个重口味，想必定然会喜欢吃五仁的吧？！她笑嘻嘻的说道：“琪母妃我喜欢吃红豆枣泥的，不过月饼嘛……什么东西都可以塞。” 　　“是吗？” 　　“当然喽。”万安然掰着手指细细介绍着：“有奶黄馅的、红豆枣泥蛋黄的、有榨菜肉丝的、还有绿豆山药的……” 　　万安然随口就说了十余种。 　　她朝着大公主眨眨眼：“还有冰淇淋和巧克力的！” 　　大公主没忍住吞了吞口水。 　　她连接微微泛红，撒娇的拉住万安然的胳膊：“冰淇淋的，还有巧克力的……现在做做看嘛！” 　　万安然笑了出声。 　　中秋节前夕，虽然清晨和日落以后温度大幅度下降，但是白天却依然炎热非常。现在可不就是吃冰淇淋月饼最好的时间吗？她点点头，饶有兴致的吩咐宫人取来器物。 　　东西倒也简单。 　　除去巧克力的数量不够多，不过做做巧克力外壳的冰淇淋月饼，也是绰绰有余的了。 　　唯独可惜的是模具只有最普通的那种，万安然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才取出已经变得冰冰凉凉的冰淇淋月饼。 　　大公主迫不及待的一口咬下去。 　　洒满榛仁碎的外皮脆脆的，里面的冰淇淋芯子冰凉冰凉的，甚至一口咬下去觉得自己的脑门都被冻得一激灵。 　　大公主原地蹦了好几下。 　　三公主抿着嘴立在一旁，她还未尝过巧克力的味道，瞧着这黑漆漆的东西心里有些打鼓。 　　好在上回闻着臭吃着香的臭豆腐，还是给三公主留下不少好印象的，她鼓起勇气拿起一个，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 　　浓郁的甜味瞬间在唇齿间扩散开来，三公主眉眼间的担忧转瞬即逝，忍不住惊呼起来：“好甜……好吃！” 　　大公主重重点头。 　　她拍拍三妹妹的肩膀，语重心长：“大部分时候琪母妃做的都是这种，好看又好吃的。” 　　像是臭豆腐，那是意外。 　　大公主想想臭豆腐，竟是还有点点怀念呢。 第一百章 中秋节。 　　在万安然尝试制作各种口味月饼的期间, 前朝也传来不少喜事。比如让康熙恼火的台湾郑经传来病重的消息，盛京也传来八旗人丁开垦荒地，可追加征收粮税不少…… 　　加上后宫之中, 佟贵妃、安嫔、戴佳常在和卫答应胎像稳固，接连的好消息让康熙面上展露笑容的同时, 也让后宫的气氛越发好转。 　　皇后尽心尽力操办着中秋节。 　　自打入八月起，宫里的节目就没有停下过。 　　除去每日轮番表演的戏班子以外, 另外皇后还允了宫人们难得的见亲日。虽然只能隔着栅栏说说话，但也足以让宫女太监们兴奋喜悦不已。 　　万安然笑着谢了恩。 　　回头她特意给储秀宫上下好好发了一笔赏钱和丝绸缎料，供众人赠予亲眷们，以解思亲之情。 　　皇后的这一举动也让宫里的气氛越发热闹, 等到宫人们见亲结束, 各宫里也开始准备起水灯和花灯。 　　宫里没有池塘, 自然也不能像民间那般点起水灯，因此中秋节里耍玩的还是花灯。至于水灯则是制作好以后, 统一呈送到皇上跟前赏阅，随即在内务府总管亲自督促下, 交由钦天监放置在河流之中, 以祭祀河工使用。 　　皇上跟前赏阅？ 　　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宫妃们绞尽脑汁, 努力琢磨。万安然做得很是简单, 只用了框架和粉色的绸布, 做了几个荷花模样的水灯便算完成，等送上去时连宣嫔都忍不住吐槽了：“琪嫔啊……就是七岁的二公主，做得都比你好！” 　　瞧瞧每个人做的，不在水灯上刺绣出花来那都是让人侧目的，哪里有像琪嫔这样光拼贴组合一下，就试图浑水摸鱼过去的。 　　皇后瞅了宣嫔一眼。 　　你还好意思说琪嫔, 看看你自己做的也没好到哪里去！ 　　万安然讪笑一声。 　　她强装作没听见，倒是笑嘻嘻的说起：“这不是忙着做悬灯嘛！” 　　皇后起了兴趣。 　　她睨了琪嫔一眼，难掩好奇之心：“你做了什么花样？让本宫瞧瞧。” 　　万安然笑道：“是给胤禛做的。” 　　她使人回储秀宫取来，略带得意的展示给皇后等人观看。 　　这是一盏小小的悬灯。 　　和普通方形，六角形等模样的灯笼不同，这一盏悬灯居然是圆鼓形？仿佛是由两面圆形拼接而成，边上和最下面还悬挂着流苏。 　　长得古怪不说。 　　最重要的是琪嫔还用手轻轻拍了两下，沉沉的鼓声在耳边奏响，瞬间让殿内化作寂静。 　　皇后和宣嫔瞪圆了眼。 　　一旁的周嬷嬷更是惊呼一声：“这，这怎么可能呢？” 　　灯笼怎么能敲出声音？ 　　皇后和宣嫔也百思不得其解，凑在一起琢磨许久。 　　万安然背着手立在一旁 　　她得意的看着两人，骄傲的小眼神里写着几个大字：“求我鸭！” 　　皇后和宣嫔相视一眼。 　　两人扑上前去搔痒痒——看谁求谁？等康熙踏入坤宁宫时，就听到里面一阵又一阵似哭似笑的声响。 　　康熙紧锁眉心。 　　他面带好奇的往里走去，掀开帘子便看到簇拥在软榻边的三人。 　　嘻嘻哈哈的笑闹声。 　　这哪里像是皇后和宫妃，倒像是五六岁的孩子——不！就是公主们也不会如此。 　　康熙一脸震惊。 　　周嬷嬷又是挤眉弄眼，又是咳嗽咳嗽，这才勉强让皇后抬眸看了一眼。 　　这一看皇后登时变了脸色。 　　她惊呼一声：“皇上！？” 　　皇上是什么时候来的？ 　　皇上看到了多少？皇后的脸蛋红到耳朵根，低垂着头呐呐不敢说话，与平日截然不同的小女儿情态让康熙都侧目不已。 　　宣嫔垂首敛容。 　　至于万安然，她双眼无神望向穹顶，好半响才支棱着笑到无力的身体起来。她鬓发散乱，脸颊泛着红晕，眼眸含着泪珠，被贝齿咬住的唇瓣尤其红润。 　　软绵绵的眼神勾人得很。 　　康熙呼吸一滞，又恢复平静：“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呢？” 　　皇后板着俏脸。 　　她蹲福一礼：“回禀皇上，琪嫔做了一盏有趣的悬灯。” 　　“哦？”皇后也说有趣，这登时让康熙来了兴致。他目光一转落在桌上的悬灯，略有差异的模样让康熙心生好奇，拿起来左右细细端详片刻。 　　他伸手拍了一下。 　　闷响声让康熙眼前一亮的同时，也让万安然醒过神来。她顾不得整理鬓发，小跑着来到康熙身边：“皇上，您发现了？” 　　“你这等小把戏还想瞒过朕？” 　　“皇上英明！”万安然很给面子的欢呼一声，闹得满腹好奇的皇后和宣嫔也凑上前来，细细听着康熙讲解。 　　其实方法很简单。 　　只是在里面加了一个小鼓皮罢了，这样既不影响放烛火，同时只要拍打到合适的位置也可以发出鼓声。 　　康熙最后得出结论：“是个不错的小玩意。” 　　万安然对此也无甚感受。 　　她还美滋滋的端起小悬灯准备放回到托盘上，没料到康熙下一句话表示：“倒也稀奇，朕就拿去赏玩一二。” 　　不是？康大爷？ 　　万安然睁大了双眼，下意识答道：“皇上，这是胤禛的……”您和两岁的孩子抢东西，是不是不太好？ 　　康熙面无表情的看琪嫔。 　　万安然无辜且无助的看着康熙，甚至还手上用了点力气，将悬灯小心翼翼收回囊中。 　　开玩笑。 　　还剩下几天时间就到中秋节了，要是给了皇上那胤禛的悬灯可咋办？ 　　委屈康熙VS委屈胤禛？ 　　那还用说嘛，肯定是委屈康熙！ 　　万安然理直气壮。 　　皇后憋笑憋到最后实在憋不住，偷偷笑出了声。 　　康熙黑了脸。 　　他到底也没能厚着脸皮和两岁的儿子抢玩具，而是摆摆手吩咐琪嫔和宣嫔退下。 　　等两人离去以后，康熙目光扫了一圈桌上的水灯。他随口问道：“哪个是琪嫔的？这个吗？是这个吗？看着倒是简单。” 　　皇后顺着皇帝指的方向看去。 　　这是一盏八角水灯，如同小院般的造景，一眼望去可见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端的是精致无比——也就皇上说得出简单二字，制作的佟贵妃可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皇后摇摇头。 　　康熙扬了扬眉梢，这个不是琪嫔做的？他细细观察剩下几个，略显犹豫的指向旁边那一盏：“那是这盏？瞧着勉强还不错。” 　　这是宜嫔做的。 　　宜嫔和佟贵妃又是另一个风格，她制作的水灯宛若牡丹花开，层层叠叠的花瓣簇拥着中间的小人儿，颇有小女人的娇俏感。 　　皇后还是摇摇头。 　　这下子康熙疑惑了：“那到底是哪个？” 　　皇后笑着指了指。 　　康熙瞪圆了眼，半响才挤出一句话：“瞧瞧这琪嫔，越发敷衍了。” 　　要是没见过给胤禛做的悬灯，那看着还不错。可是康熙回想那精妙绝伦的悬灯，再看看只差将敷衍两个字写在上头的水灯，登时是又好气又好笑。 　　真真是不像话。 　　康熙随手将水灯搁置到一边，顺势和皇后说起宫务正事。 　　万安然回到储秀宫。 　　她使人将悬灯放好，坐等到中秋节当天再拿出来逗胤禛玩耍，紧接着开始准备起中秋节要呈送的庆贺礼物：月饼。 　　提前半个月就测试了好几遍，如今制作起来万安然也是孰能生巧。虽然味道上或许比不上御膳房做的，但是架不住万安然有巧思。 　　不但在月饼上她琢磨许久，就连包装的盒子万安然也进行过认真的设计和准备。 　　就连海桃都难掩得意。 　　她暗暗和紫苏几人笑道：“这回主子准备的，定然能让宫里的主子们大吃一惊呢！” 　　众人齐刷刷的点头。 　　难得她们没有任何心虚和担忧，而是满满的期待呢！ 　　宫里过的中秋节比不得外头热闹。 　　除去前头的表演以外，就剩下了老三样：吃月饼赏月看烟花。 　　等用膳告一段落，宫妃们也开始献礼了。比如皇后送的是亲手织作的手套鞋子，佟贵妃抄写的是佛经，安嫔送的是佛像刺绣……年年礼物也就这些个，从万寿节送到新年，大家早都看腻了。 　　两位太后的态度也是平平。 　　轮到万安然的时候就要稀奇一些，首先是宫人来了一连串。 　　万安然难得准备的花样不同。 　　首先打开的是呈送给太皇太后的，这是一座红漆描金纹桃式攒金食盒，外表是个红色寿桃造型，打开以后里面各个小盒子也是寿桃模样，万安然做的各色月饼，恰好能够逐一放进去，显得分外喜庆。 　　其他宫妃只恨不得说句俗媚。 　　可是就算是俗媚，架不住太皇太后喜欢呐！她乐得合不拢嘴，难得声音柔和：“琪嫔用了心，赏！” 　　前面送礼的宫妃变了脸色。 　　她们强撑住面上的笑容，目光直直落在其余宫人上。比起日益年迈体弱，像寻常老太太那般喜欢喜庆的太皇太后不同，要是将寿桃月饼送给皇太后，怕是得不到赏还得遭到冷遇。 　　指不定下一个就翻车。 　　宫妃们心里暗暗保佑，很快第二名宫人也走上前去。 　　皇太后满是期待。 　　红布掀开的瞬间，她呼吸一滞：这和寿桃月饼盒子又是截然不同的风格，底部是卷云纹形状的，上雕有三匹骏马奔腾，倒也是独特精致，只是与皇太后的期待稍微有些落差。 　　宫妃们长舒了口气。 　　可是下一秒她们的心又被高高提起，只见端着托盘的宫人笑道：“皇太后，请用放大镜一看。” 　　皇太后一愣：“……放大镜？” 　　她接过宫人递上来的放大镜，透过镜片看向奔腾的马匹。 　　皇太后愣在原地。 　　她的反应过于奇怪，引得太皇太后和皇后也凑了过来。 　　透过放大镜看去，便能发现奔马之上居然还有骑手，为首者神似皇太后，而在奔马前进的方向，隐隐约约显露出一座府邸。 　　皇太后眼圈微微泛红。 　　中秋佳节倍思亲，皇太后又何曾忘记过远在大草原上的家人。她险些控制不住泪意，良久才哽咽着喊道：“琪嫔这孩子……” 　　太皇太后动容不已。 　　寿桃模样再是精致，可与皇太后收到的相比又显得普通许多。太皇太后没有半点嫉妒，反而打从心底升起宽慰之情。 　　自己已经老了。 　　可是侄女却还年轻，多年相处下来她和皇太后早已如同母女般亲密，偶尔也担忧皇太后的未来。而如今，望着心思巧妙的礼盒，太皇太后也算是能放下心来。 　　宫妃们满脸糊涂。 　　她们看又看不到，只能在原地干瞪眼，竖起耳朵期待能从诸人的对话之中得到一二消息。 　　反正其他她们不知道。 　　宫妃们只知道一点：这回的礼物可是让琪嫔大放光彩。 　　问题现在只是开始，还没结束呢！ 第一百零一章 亲疏远近。 　　皇太后拉着琪嫔的手, 久久不肯撒开。万安然轻轻拍着皇太后的背脊，笑盈盈的说道：“接着是皇后娘娘的——” 　　若是说为太皇太后所制的寿桃是延年益寿，福寿康安的祝福, 为皇太后所制的便是以慰其莼鲈之思的心意，那为皇后所制作的食盒便让人倍感震撼。 　　月临西树, 梧凤之鸣。 　　食盒的每一层可以打开成镂空的迷你屏风，每一页屏风都是不同的花样, 可以移动的圆月，枝条纤细的梧桐树，翩翩起舞的凤凰，堪称是巧夺天工, 样式精巧美轮美奂的同时, 又是天下太平的寓意。 　　对于从去年至今一直没有安稳下来紫禁城来说, 或许是最好的祝福吧？皇后眉眼弯弯，想到后宫里乱糟糟的一帮宫妃, 再看看琪嫔，心里暖洋洋的, 嘴角上扬露出温柔的笑意。 　　康熙心里莫名不是滋味。 　　瞧着皇后和琪嫔相视一眼, 言笑晏晏的场景, 怎么看都怎么不顺？他咳嗽一声, 示意琪嫔赶紧接着。 　　最后的份当然是皇上的。 　　皇帝这一份则是游龙戏水图案, 江流汇合入海，寓意便是河清海晏，天下太平之意。只是比起皇后的精致，皇上的这一份就显得很是寻常，表面也无法拆分变化，让提心吊胆的宫妃们松了口气。 　　康熙略有些失望。 　　或是是期待太大了……吧？只是等到宫人将食盒送到面前, 他才忽然察觉这食盒的尺寸会不会有点大！？ 　　不！不是一点点大。 　　皇上的这一份竟是足有三人份大小！康熙哭笑不得，而万安然还很得意：“嫔妾是特意选的大~尺寸，保准皇上您满意！” 　　每回用膳的时候，皇上用的份量都格外多一些。更何况嘛，皇上的食盒自然要大气恢宏一些？游龙戏水食盒里的月饼塞得满满当当，份量足的让捧着这一份的小太监胳膊打颤，额头都冒出了汗。 　　康熙又好气又好笑，隐隐还有些羞恼。他在琪嫔这里胃口大，在旁的宫妃跟前却鲜少那样，秉承着用膳只用七分饱，多食素少用荤腥的习惯…… 　　琪嫔倒好，愣是把自己的秘密给摆在光天化日之下。想到这里，康熙没笑反倒是用凉飕飕的眼风剐了琪嫔一眼。 　　万安然：……？ 　　咋就是秘密了呢？皇后娘娘也知道，宣嫔也知道的哇！她委委屈屈的伸出手捧住食盒：“皇上觉得多了的话，嫔妾回头再送一份少——嗯？” 　　康熙的手紧紧抓着。 　　万安然用力拽了拽也没拽动，抬眸迷茫的看着康熙。 　　康熙慢吞吞的转交给梁九功。 　　他咳嗽一声：“琪嫔的一番沉重深厚的心意，朕怎么能够回绝呢？” 　　“那下回……” 　　“下回也照样吧。”康熙秉承着能多点是一点的态度，直接了当的回答道。倒不是他特意叮嘱，只是琪嫔素来偏心眼，自己身为皇帝总是沦落在皇后之后。 　　康熙：总觉得哪里不对劲.jpg 　　反正一时间家宴上是其乐融融，后头宫妃们呈送上的礼物也根本无法比得上，在皓月的照应之下，别说是萤火就是群星此刻也只能黯然退下。 　　万安然笑着落座。 　　宣嫔难掩好奇，兴致勃勃也问了不少，颇有扼腕之意。万安然很是大方，压低了声音：“放心吧，回头还有你的份。” 　　宣嫔眼前一亮。 　　她立马乐得眉开眼笑，心都飞回咸福宫里。同时宣嫔也满意的夸奖她：“这次做得对！” 　　“毕竟满宫的孕妇呢。”万安然笑着回答。若是出个意外，自己到时候可是有理说不清了，万安然可不想自己平安喜乐的日子半途夭折。 　　自己可是要活到一百岁的人。 　　万安然坐在位子上，笑盈盈的和宣嫔说着话，仿佛全然没有发现大半宫妃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 　　安嫔脸色阴沉。 　　敬嫔面色惆怅。 　　宜嫔眸色微沉。 　　惠嫔目光恍惚。 　　众人表情各异，倒是僖嫔乐呵呵的凑到琪嫔与宣嫔说话的队伍中，时不时附和一句。 　　僖嫔又是什么时候和琪嫔搅在一起的？这一幕让除去宜嫔以外的宫妃都大为诧异，她们迅速联想到怀有身孕，从西苑里回来以后住进启祥宫的卫答应，下一顺几乎所有宫妃眼睛都要红了。 　　僖嫔早已无宠。 　　这两年来她已然褪去争宠的行列，在宫中销声匿迹，别说其余嫔主子们，就连宫中贵人们都不太将这位嫔主子放在心上。 　　那卫答应…… 　　其中定然有琪嫔的动作！敬嫔一口气憋在胸口险些厥过去，要知道她还眼巴巴的守着安嫔做什么？指不定去一趟西苑就可以…… 　　她心里又急又气。 　　敬嫔和安嫔的关系本就糟糕，看在肚子里的孩子份上才勉强压下怒火，兢兢业业的照顾，还有考虑会不会出现其他问题。 　　而如今…… 　　想到有个更好把持的机会在面前消失，敬嫔那叫一个心肝肺疼得慌。 　　总之所有人望着琪嫔的目光都发生了改变，要说过去她们总将一切视作琪嫔的运气，皇后的扶持，那如今她们愣是发现…… 　　琪嫔不知不觉之中，已经站得稳稳当当，深深将根部扎入地面，从一株无人放在眼中的小草，已然变成一棵可以与别的树木争夺阳光的，很难再被狂风骤雨掀翻的小树。 　　万安然没有在意诸人的视线。 　　她的目光尽数落在胤禛的身上，胤禛提着小花灯，身上穿着一袭绣着玉兔的锦袍，手里牵了个小玉兔……咳咳，是牵了个四公主。 　　养在慈宁宫的四公主长得圆润白皙，脸颊上的肉都软乎乎的，笑起来分外可爱。如今一岁出头的她牵着胤禛的手，提着一盏玉兔悬灯，头顶着白兔帽，走起路来一摇一摆的模样，别提有多可爱。 　　两人立在一起，别提有多吸睛了！ 　　万安然捧着脸左看右看，怎么看都不够。高兴的还有郭贵人，在西苑她还能多见着四公主几回，到了宫里次数反而少得多，宜嫔也不让自己看六阿哥，枯坐在宫内的日子多少有点难熬。 　　她贪婪的睁大双眼。 　　郭贵人细细打量着女儿，确定她笑靥如花，脸上满满都是快乐后才长舒了口气。下一瞬郭贵人又是微微一愣，只见五阿哥牵着女儿越走越近，最后一路走到自己身边。 　　四公主伸出小手：“额娘！” 　　她的声音清脆，目标明确，朝着郭贵人露出的灿烂笑容让她眼圈一红。 　　亏得郭贵人还记得如今是在中秋家宴上，她用力一咬舌尖，血腥味在唇齿间溢散开来的同时，疼痛也让郭贵人醒过神来，她止住眼泪，轻轻应了一声：“……额娘在。” 　　郭贵人伸手抱住女儿。 　　四公主尚且年幼，除去磕磕绊绊的喊额娘其他也不说，即便如此也足够让郭贵人心满意足，揽着她不肯撒手。 　　胤禛满意的回转身。 　　这一回头，他瞬间发现朝着自己步步逼近的太子胤礽和胤祚。 　　胤禛：……你们真的好烦啊！ 　　他没有任何犹豫，立刻选择转身冲刺跑！ 　　太子胤礽和胤祚没有放过胤禛的打算。 　　两人一左一右，一前一后，开始对胤禛进行抓捕，三个小娃娃在宴席间跑来闹去，宫宴上哪里还有什么皇家风范，倒颇有些鸡飞狗跳的架势。 　　惠嫔矜持的坐着。 　　她扫了眼端正有礼的大阿哥胤禔，心下是一阵满足。再抬头扫了眼在席间打闹的三人，惠嫔眼底嘲讽一闪而过——想必皇上定然会训斥三人才是。 　　养儿，就得像自己一样。 　　可是惠嫔打得啪啪作响的算盘压根没有实现，别说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是乐呵呵的看着，就是皇上和皇后也是扫了眼，最后淡淡的吩咐一句：“别跑得那么快，小心摔着！” 　　别说严厉了，声音里只有满满的溺爱。 　　原本还希望皇上能批评下的惠嫔，她看了眼端端正正坐在位置上，板着小脸看太子等人的胤禔，心里一阵阵不平衡。 　　不夸奖胤禔罢了，居然还一脸太子做得对……真真是偏心眼，偏到家了！ 　　另外急切的还有荣嫔。 　　她看着自家只知道埋头干饭的儿子，眨得眼皮都酸了。最后还是二公主看得掩唇偷笑，拉着弟弟一起嘀咕片刻，才让胤祉抬起头看看四周。 　　胤祉看了看打闹的兄弟们。 　　和他们一起去玩？被所有人盯着？社恐胤祉默默低垂下头，决定重新进行干饭。 　　二公主扶额叹气。 　　荣嫔面色麻木，恨不得重重拍一拍自己的腿。 　　整个中秋家宴的气氛都是说不清的古怪，至于万安然倒是挺淡定的。到了第二天她也没忘记将迟到的中秋节礼物送到其余人手中。 　　其余人指的是太子胤礽、胤祚和诸位公主，另外还有宣嫔、僖嫔和那拉贵人。 　　皇后哭笑不得。 　　就是康熙也连连摇头：“这琪嫔，前面还说她终于学聪明知道会摆架子了，转头又做出这般的事儿来。”只差把亲疏远近几个大字贴在额头上。 　　皇后无奈。 　　她略想了下就选出个理由：“琪嫔也是小心谨慎，毕竟宫里孕妇比较多，送吃食的话容易出事。” 　　康熙扫了皇后一眼。 　　除去怀孕的佟贵妃、安嫔、戴佳常在和卫答应，其他的宫妃人数也不少，也没看琪嫔送哪个一份呐？他看看泰然自若，只差脸上写着琪嫔什么都没做错的皇后，康熙最后只有摇摇头：“你啊，就心疼琪嫔吧。” 　　只是这世上谁能真不偏心呢？ 　　就自己，也觉得琪嫔的安排挺不错的。 　　只可惜皇后竟是一语成谶，没过几日以后宫里头还真出了事。 第一百零二章 宫内风波。 　　中秋节后, 天气便开始转凉。 　　万安然的懒病发作，每天早上都裹着被子不肯起来。这一天更是将被子拉到头顶，慢吞吞的咕哝着：“再睡一盏茶……一盏茶就好。” 　　橘白深谙叫主子起床的办法。 　　她半蹲着身子, 悄声说道：“主子，宫里出事了！” 　　吃瓜人吃瓜魂。 　　万安然上一息还瞌睡得厉害, 现在已经睁开双眼，精神烁烁的看向橘白：“出了什么事？” 　　橘白恭声道：“昨日夜里, 安嫔娘娘落胎了，听说是一个已然成型的男胎！” 　　万安然倒吸了口凉气。 　　她彻底没了瞌睡，坐起身来。眼色劲十足的宫女们纷纷上前，伺候着主子更衣洗漱, 橘白一边为主子梳理着长发, 一边小声道：“说是和敬嫔娘娘有关呢。” 　　和敬嫔有关？ 　　这永寿宫是触了谁家的霉头？先是妙常在, 如今又是安嫔。这一个接着一个萝卜拔出泥的事态让万安然只觉得阵阵心惊胆战，之前隐隐不详的预感又涌上心头。 　　万安然垂眸不语。 　　橘白也不再多话, 将心思重新拉回手上。出了这事早上也不用请安了，万安然吩咐橘白索性放下头发, 难得梳了个简简单单的麻花辫, 施施然起身去了花厅。 　　两岁还不到的胤禛已早早等在花厅里, 虽然万安然每回都唠叨他, 让他睡久一些, 但是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养成的习惯，总能天蒙蒙亮就起身。 　　还不止这些，甚至胤禛有时候还会揣着小水壶去给储秀宫墙角的花圃浇水，拿着小铲子之类的去松松土，抓抓虫，比自己不知道勤劳多多少。 　　打从上辈子就是个大懒虫的万安然, 现在也不得不承认——胤禛是像极了皇帝。 　　一看就是下一代内卷之王的架势。 　　踏入花厅，胤禛便起身请了安，万安然顺势掐了掐他肉嘟嘟的脸颊。紧接着在儿子哀怨的小眼神中，她笑眯眯的点评：“肉呼呼的，没有变瘦，很棒哦。” 　　胤禛叹气，不想和额娘计较。 　　或者说是计较？也没什么用吧……他拨开额娘的手，软绵绵的喊着：“额娘，儿臣肚子饿了。” 　　“好好好，咱们这就用膳。”万安然笑着道。她牵着胤禛的小手重新坐回桌边，亲手给胤禛盛了一碗皮蛋瘦肉粥：“来。” 　　储秀宫的早膳有些奇怪。 　　别处一般是粥点一例，酱菜数道，另外便是酥酪、炸糕、花卷、包子等物。而储秀宫这里，除去烧得细滑柔腻的肉糜粥和酱菜以外，其余是一道清蒸时鲜鱼肉卷、一道酱牛肉烧饼，另外才是几道清淡爽口的素碟子。 　　万安然一边吃一边盯着胤禛。 　　储秀宫早膳的奇怪之处便是因为胤禛，这孩子有点点挑食。最主要和一般孩子挑食偏爱甜点甜食，零食零嘴什么的不同，胤禛更喜好吃素食，除去肉糜粥还能喝上两口，其他的荤菜是兴趣缺缺。 　　比如现在，他专心进攻几道素碟子。至于香喷喷的鱼肉卷和酱牛肉？对不住！胤禛愣是连一眼都没看一眼。 　　万安然板着脸。 　　她手持筷子将肉夹在胤禛的碗中，并用威胁的眼神盯着胤禛。 　　胤禛小脸皱成一团。 　　好半响他才勉勉强强用了，吃鱼肉的时候还好些，吃牛肉的模样倒好似要了他的小命。 　　万安然哭笑不得。 　　正当母子两人为菜色做斗争的时候，另一边永寿宫里则是乱糟糟的。 　　前殿内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安嫔面色惨白的躺在病榻之上，双眼无神的望着纱帘。 　　坠下来的是个男孩…… 　　还是个非常健康的男孩…… 　　安嫔眸底一片茫然。 　　宫女们则是垂首敛容，整个前殿内分外寂静，几乎只听得见呼吸声。 　　钮钴禄皇后匆匆而入。 　　听闻宫人通报的瞬间，安嫔的神志似乎才被拉了回来。她满脸悲戚的望向皇后，眼泪顺着眼眶而下，将锦被晕染出一片片的深色。 　　纤弱的，不堪一折的。 　　安嫔的脸色异常苍白，只有唇上还有点点殷红。她无助又绝望的看向皇帝，颤声喊道：“皇后娘娘——您要为嫔妾做主啊！” 　　脆弱窈窕的身体扑在锦被上。 　　安嫔的抽噎声不绝于耳，皇后深深皱眉的同时，也齐齐将目光转向身后的敬嫔。 　　和起中秋节上精神烁烁的她，敬嫔仿佛是换了一个人一样。她鬓发凌乱，面色苍白，眼圈下有一抹深深的青黑。 　　比起安嫔，敬嫔也没好到哪里去，甚至看上去更像病人。皇后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抬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回禀皇后娘娘，是敬嫔娘娘推了咱们家主子！”安嫔身边的大宫女怒声道。 　　“胡说，分明是敬嫔娘娘自己撞上来的。”安嫔身后的宫女也急了。 　　“主子素来小心谨慎，分明是敬嫔娘娘嫉妒主子，才下此狠手！” 　　争执声不绝于耳。 　　钮钴禄皇后听得太阳穴突突直跳，片刻以后才一句够了止住宫女的述说。 　　她吩咐安嫔率先说。 　　安嫔擦了擦眼角将昨日夜里的事逐一道来，在她的描述里自己宛若一朵小白花那般纯洁无瑕，至于敬嫔则是辣手摧花之人，竟是恶毒如斯，重重将自己推倒在地。 　　敬嫔会当着众人将其推倒在地？ 　　皇后扬了扬眉，又问敬嫔：“这是怎么回事？” 　　敬嫔表情很是奇异。 　　她深深蹲福一礼，异常平静的状态让皇后有些奇怪。只见敬嫔回答：“此事的确是嫔妾不小心撞到了安嫔。” 　　敬嫔竟是承认了？ 　　别说皇后怔愣一瞬，就连安嫔悲伤的表情都微微有些控制不住。她用帕子遮掩住自己的表情，同时偷偷扫向敬嫔，心底没由来的一阵惶恐。 　　下一秒安嫔又安心了。 　　只见敬嫔一句但是，又不亢不卑的往下说道：“嫔妾是脚滑了。” 　　“脚滑？” 　　“是的，主子娘娘，嫔妾脚下踩到类似水油之类的东西才会险些滑到。”敬嫔不疾不徐，平静的目光扫向安嫔，让她刚刚平静下来的心脏又狂跳不止。 　　敬嫔冷笑一声：“毕竟，明明嫔妾上一息还看到安嫔姐姐站在老远，却急急忙忙的凑过来，一副生怕嫔妾碰不到她的架势。” 　　安嫔心头巨震。 　　她咬住唇瓣，豆大的泪珠在眼眶中滚动。安嫔满眼不可置信，她声嘶力竭的喊道：“敬嫔？你这是什么意思？你难道说是本宫故意害死了自己的孩子吗？” 　　皇后微微皱眉。 　　更让人没想到的是敬嫔居然点点头：“嗯。” 　　安嫔涨红了脸。 　　原本还想说的话语卡在喉咙里，在舌尖上转悠了一圈又一圈。她双目大睁，半响只憋出几个字：“你，你，你胡说八道！！！” 　　安嫔转身朝着皇后娘娘含着：“嫔妾的孩子……那么健康的孩子……嫔妾怎么会……又为什么要对自己孩子下手？主子娘娘，敬嫔这分明是试图想要推脱责任，还请主子娘娘还嫔妾和孩子一个公道啊！” 　　皇后微皱眉角。 　　安嫔和敬嫔奇怪的反应让她有种奇异的感觉，皇后没有理会安嫔，而是抬声询问敬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敬嫔双膝直直跪倒在地。 　　她掷地有声：“主子娘娘，妙常在诞下恶胎之事与安嫔有关，还请主子娘娘为嫔妾，为死去的妙常在做主！” 　　敬嫔话语一出，安嫔仅存的血色也全数褪去。她脑子里嗡的一声，禁不住牙齿打颤，一瞬间无法遮掩的惶恐全数被皇后纳入眼中。 　　妙常在之死也就罢了。 　　奇形怪状的恶胎才是皇帝和皇后心中无法过去的坎。听说这件事居然和安嫔有关，皇后登时面色一紧，使人看住安嫔以后带着敬嫔往外走去。 　　敬嫔也不拖泥带水，爽快的交代了个痛快。她明白，要是无法将安嫔拖下水，即将倒大霉的便是自己。与其自己落得了谋害皇嗣的罪名，倒不如来个鱼死网破，让皇上和皇后看清安嫔的真面孔。 　　听闻安嫔竟是私下用宫外方子，并且曾让妙常在喝过类似的药方以后，皇后勃然色变。宫中御医众多，自然也有不少让人易孕的方药，无一不是有损母体便有损孩子，是严禁使用的。 　　更何况是宫外未曾确定过的方子？ 　　皇后深深看了眼敬嫔，她立刻下懿旨将永寿宫直接封了，亲自赶往乾清宫将此事禀告给康熙。 　　刚下朝的康熙脸黑了。 　　想到那恶胎的背后指使者可能就是安嫔，甚至还为此害死了自己的孩子，康熙的脸色越发阴沉，当即派遣宫人去查。 　　一时间宫内风声鹤鸣。 　　宫妃们面容紧张，窃窃私语，对永寿宫的情况又是好奇又是担忧。 　　先是妙常在，再是安嫔。 　　佟贵妃瞬间联想到肚子里的孩子，她微微色变，想让人去打听却又不敢，心里没由来的一阵惶恐。 　　这一惶恐，佟贵妃觉得肚子也隐隐作痛。她面色发白，指甲深深掐入宫女的肉中：“快，快！快唤御医——！” 　　承乾宫里登时也乱作一团，同时消息也传入各宫各室，一时间无数阴谋论在宫中掀起，谨慎的宫妃们闭门谢客，暗暗祈祷这场风波早日散去。 　　万安然也是一样。 　　她紧闭宫门，严禁宫人讨论打听此事，窝在宫里过着悠闲自在的小日子。 　　比如秋末的螃蟹肥得很。 　　蒸螃蟹、酱螃蟹、醉螃蟹之后上场的是辣炒螃蟹，配合上Q弹软乎的年糕条，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要是还觉得不够过瘾，可以来一大份的蟹肉煲畅享一番，要说遗憾就是现在可没有龙虾，更没有啤酒！ 　　这两样东西一个还在美洲，一个还在欧洲，反正是万安然如今想都不敢想的存在。她咂咂嘴，遗憾一瞬，决定还是感恩眼前的美食，在这吃螃蟹的最后时间里吃一个爽。 　　上门想要叨嗑的宣嫔看着无语。 　　只是想想无事，她也上前拆起螃蟹，顺口唠叨着宫里诸事。 第一百零三章 心里话。 　　比如永寿宫被彻底封住了。 　　又比如听闻除去安嫔和敬嫔以外, 原本还住着的几名小宫妃也被挪到了别处。她们懵懵懂懂的什么都不知道，以至于询问的宫妃败兴而归。 　　还比如佟贵妃的龙嗣不稳，需要静卧数月才是, 听御医的意思竟是最好保到生下孩子为止。皇上和皇后担忧至极，特意下旨令佟贵妃的生母赫舍里氏入宫陪伴。 　　再比如僖嫔和端嫔吓得魂飞魄散。 　　两人将戴佳常在和卫答应捧在手心里的同时, 更是将所住的宫室围了个水泄不通，唯恐出半点差错, 除去晨昏定省以外，竟是几乎见不到两人的踪迹。 　　林林总总算下来。 　　这段时间的宫室那叫一个安宁寂静，就连御花园里都难见到宫妃，宣嫔没好意思去打搅忙碌非常的皇后, 只好…… 　　“只好来打搅我？” 　　万安然叹了口气：“这两年年景不佳, 希望明年能够安安稳稳, 平平安安的过去。” 　　这似乎有些困难。 　　先是一直到新年，安嫔和敬嫔都没有出现。两人的存在似乎被从后宫之中抹消掉一般, 无人知道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除去隐约明白是和怀孕有关, 却也难以说明原因。 　　紧接着新年刚过, 佟贵妃发动了。 　　再紧接着承乾宫也被封了——这个消息惊起一片哗然。 　　这可是第三个了！ 　　难不成又是孩子出了事？宫里的流言蜚语是怎么都压不住, 甚至连前朝都出现了不少风言风语。 　　在这人心惶惶, 风雨飘摇之际, 康熙席卷着一阵冷风踏入储秀宫。他的脸色阴沉得很，以至于储秀宫上下看到都是心惊肉跳，唯恐撞上枪口。 　　万安然迎上前去。 　　不用梁九功示意了，她瞬间明白皇上这是到自己这里来喝闷酒的。 　　她蹲福一礼，随即默默无声的跟在皇帝的身后往屋里走，眼神示意宫婢将酒水送上前来——选最烈的那种。 　　康熙满心郁闷。 　　海桃送上来的是烈酒, 呈送上前的时候还有点心惊胆战的。 　　万安然慢吞吞的给皇帝满上。 　　康熙一言不发，端起酒盏一口饮尽。一个倒多少一个喝多少，眼看着大半罐子的酒水都要没了，一旁的梁九功眼珠子都快弹出来了。 　　到哪个宫室宫妃不是劝着？ 　　偏偏到了储秀宫，琪嫔娘娘非但不劝说倒是一杯接一杯的试图灌醉皇上？梁九功急得直跳脚，眼神和刀子一般刷刷刷的往琪嫔身上甩。 　　万安然没在意。 　　既然皇上是想借酒消愁，自己自当应该成全他，好好浇一浇才对嘛。因此她也不劝，甚至也在康熙对面坐下，你一杯我一盏的对饮起来。 　　梁九功心惊胆战的。 　　他上前一步：“皇上——” 　　还没让梁九功接着往下说，脸上泛起一丝红晕的康熙便冷冷的扫了他一眼，吐出两个字：“退下。” 　　他双目清明，声音冷静。 　　仿佛刚才喝下去的那么多酒水都未曾对康熙造成任何影响一般。 　　梁九功呼吸一滞。 　　他垂首敛容，迅速带着满殿的宫人退下。 　　殿内只剩下康熙和万安然。 　　康熙放开心思，甚至还嫌弃不过瘾，吩咐琪嫔从杯盏换成了大碗。 　　万安然酒量不错，却也不算太好。 　　杯盏交换之间，她也喝得半醉，半撑着脸听着康熙的碎碎念。 　　康熙心里是不高兴的。 　　这两年里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多，最坑爹的居然大多让他不爽的事情都发生在后院。 　　万安然听了一耳朵的八卦。 　　她原本还有些醉意，听到最后却是精神了。最大的八卦当然是安嫔和敬嫔，安嫔使家里人弄了药，却不知道家中妻妾斗争激烈，并不知道要将药方送入宫内的妾室竟然偷偷篡改药方，愣是因此折损了两个孩子！ 　　妙答应的不说。 　　安嫔得知此事以后，竟是自己起了坠胎的心思？还想将锅甩给敬嫔？敬嫔知道安嫔药方是从宫外取来，却是知情不报？想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原本敬嫔自然不会被处置，可是偏偏她为了测试那药方的真实性，还让家里人寻觅报信用药方怀孕产子…… 　　求子百姓极多。 　　护军参领华善一家没用多少时间就寻觅到了一批急切想要孩子的妇人。 　　其中已有数对妇人已产下孩子。 　　虽然也有不少正常健康的孩子出生，但是面目扭曲，或者身患残疾者竟有十之三四，让负责调查此事的亲信都不忍再看。 　　而产下这些残疾孩童的妇人更是凄惨，轻者被送到寺庙度过此生或是休弃回家，重则被乱棍打死或是被沉湖溺毙，凄惨的遭遇被一一书写在纸上，其中的绝望悲苦让康熙不忍多看。 　　尚未诞下的更还有二三十人。 　　康熙简直无法想象其中会有多少户人家，多少妇人踏上那些人的悲剧道路。 　　安抚处理这些人的事情还未结束，严查之下康熙又得到另一个消息——佟佳氏也曾拿着这张药方到处询问过。 　　原本康熙还抱着怀疑，直到佟贵妃生下一个残缺的皇子以后，还有什么好怀疑的？这就是现实啊！ 　　万安然人都傻了。 　　她打了个酒嗝，痛苦的捂住自己的胃：这个瓜太大，吃不下咋办？ 　　要说刚才还有点清醒，现在康熙是真的醉了，他浑然未觉琪嫔的痛苦，试图将一个又一个大瓜塞进琪嫔的嘴里。 　　康熙决定他说个痛快！ 　　最让他恼怒的不是这些，而是佟国维的反应！他居然撺掇钦天监的官员，声称七阿哥与不幸早逝的纯亲王隆僖亲缘深厚，或可过继其为嗣。 　　万安然听得一愣一愣的。 　　她咕咚咕咚喝着酒，最遗憾的怕是刚才竟然忘记让宫人准备点下酒小菜。 　　康熙越说越气，越气越要说个痛快：“若是过继，七阿哥的残疾劣势将不复存在，甚至还能成为下一个孩子的助力……” 　　他一掌拍在桌上：“舅舅啊舅舅，糊涂啊糊涂！朕对佟佳氏一片真心，他们是拿什么来换的啊？他们是想让表妹生一个皇子，想让佟佳氏能接着一代又一代的成为外戚吗？” 　　万安然一个激灵。 　　刚才还激动万分的吃瓜魂登时萎靡不振，吃瓜却不想吃毒瓜——皇帝这分明说的是佟佳氏直指皇位吧！？ 　　万安然瞬间觉得手上的美酒都不好喝了，她的脸蛋皱成一团，心底油然升起一个念头：这话是她应该听的嘛？当然不是！ 　　办法一：自己立刻装作喝醉倒下。 　　这点好处能表明自己啥都没听见，不好在于皇上明天清醒要是记得这件事，定然会发现自己是蒙骗他的。 　　而后会是如何的反应？ 　　这点万安然无法确定，也无法预测。 　　办法二的话……？ 　　万安然抬眸看向皇上——康熙还在不断说话，琪嫔不倒酒他自己倒，一杯一杯不肯停歇。 　　他的眼底是愤怒是痛心。 　　康熙对贵妃的不满日积月累，如今已是井喷之势。就这个时代的局限性来说，康熙对佟贵妃真的是很不错，感情有，地位有，唯一的逆鳞大约便是还未长成的太子。 　　而佟贵妃也对皇帝情深义重。 　　要是没有对比的皇后，没有对比的钮钴禄氏也就罢了。 　　只可惜皇后稳坐中宫，同时也将钮钴禄氏上下折腾得服服帖帖，力争要家里人培养出优秀男丁。 　　至于佟贵妃呢？ 　　她身体虚弱，心虚敏感，想要掌控佟佳氏那就是在做梦。而佟佳氏也没有帮她一臂之力，更是试图借裙带关系更上一层楼。 　　如今还好些，日后更糟糕。 　　万安然依稀间也记得一些，比如历史上鼎鼎大名的隆科多。 　　当然如今的隆科多还是个毛头小子，康熙更多忙着吐槽佟国纲的儿子，嫡子和庶子当街打成一团……说出去也不嫌丢人！ 　　佟国维也没好到哪里去。 　　长子和次子关系恶劣是人尽皆知的，因斗殴被撤职的也就这两个混账东西。 　　康熙滔滔不绝个没完。 　　而万安然从他的话语中也得到了想要知道的事。她下定决心，万安然一口饮尽杯中酒，紧接着重重将杯盏拍在桌上。 　　咣的一声巨响不说她还打了个嗝。 　　万安然重重拍了下桌面：“皇上！您这话就不对了——嗝！” 　　康熙险些连酒意都消散了。 　　他睁大双眼，有点怔愣的看着眼前的琪嫔，良久才蹦出一个字：“啊？” 　　“佟贵妃不是这种人！”万安然半醉半醒，伸手重重拍着康熙的肩膀。 　　康熙还是头一回知道琪嫔力气这么大。 　　他龇牙咧嘴，偏偏喝得半醉的自己手脚无力，左躲右闪还是被琪嫔拍了个正着。康熙有点不高兴，更有点逆反：“你怎么知道的？要朕说佟贵妃定然同意——” 　　“不可能——！” 　　万安然有点生气，酒劲上来的她沉声道：“能为十一阿哥哭成那样，累成那样，病成那样的佟贵妃……怎么可能会放弃自己的孩子？” 　　康熙微微睁大眼。 　　万安然咕哝着：“虽然她性格的确有点差，有点傲娇还总会瞧不起人，嗝还耳根子软别人一说就信，但是对孩子嗝还是真心实意的——” 　　万安然看着醉醺醺的。 　　实际上她却是无比清醒的，一字一句将自己想说的话语说出口。 　　康熙惊愕的看着琪嫔。 　　琪嫔在宫里所有人的眼中，应该是最讨厌佟贵妃的那个人，包括康熙也是如此。可是他万万没想到，酩酊大醉的琪嫔会给出这样的答案。 　　康熙心里头还真舒服了点。 　　要是佟贵妃真的和自己所说那样，是个重利益高于自己的人，那岂不是说康熙这些年都是宠错了人？ 　　对！没错！ 　　康熙越想越是如此，越想越是愤怒，到最后也重重拍在桌上：“琪嫔说的没错，错的不是贵妃，而是那些怂恿她的人。” 　　万安然偷偷翻了个白眼。 　　可拉倒吧！还必维我不知道你就是想给自己的爱妃寻个借口？ 　　康熙不知道琪嫔所想。 　　他现在精神抖擞，要说刚才是觉得无处说话，因此选择了最自在的储秀宫，那如今他忽然发现琪嫔或许就是自己一直在寻找的知音知己。 　　说！继续说！这才说了一半呢！ 　　至于外面的宫人已是心惊肉跳，眼看已经过去大半个时辰，而殿内却依然没有停歇的迹象，再下去皇上会不会伤身？传到太皇太后、皇太后和皇后娘娘跟前，这件事又要怎么办？ 　　“梁公公……里面没声音了！” 　　“……”梁九功将耳朵贴在门上，最终一咬牙推门而入：“快！快去看看！” 　　一行人匆匆而入。 　　只见皇上已经头砸在桌上，沉沉的睡去，脸色通红的琪嫔则是一摇三晃，半拖半拉的将毛毯扯过来，看样子好像是打算给皇上盖上？一行人的出现让她吓了一跳，身体往后扑通坐在地上，惊得打出一个酒嗝。 　　好家伙！这也醉了！ 　　梁九功简直要气笑了，可是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说的？他唯有赶紧使人扶着皇上更衣洗漱，送去床上休憩。 第一百零四章 选择。 　　储秀宫里是温情满满。 　　那承乾宫里便是一片愁云惨淡, 寝殿内帷幕合拢，里面暗沉沉的见不到一束光线。 　　深受打击的佟贵妃躺在病榻中，面上颧骨凹陷, 昔日乌黑的发丝之间隐约可见雪白的长发。 　　她看上去异常苍老。 　　推门而入的福晋赫舍里氏上前看了两眼，眼角便染上一丝红。只是宫里头是不允许哭的, 赫舍里氏也只是微微抬头，让溢出的泪水不再落下。 　　跟随着赫舍里氏走进寝殿的还有一行宫女, 她们的手上端着托盘，里面放置着香味扑鼻的膳食。带头的宫女上前一步，颤巍巍的喊着：“贵妃娘娘，该用膳了。” 　　说完一句, 宫女立在原地不动了。 　　福晋赫舍里氏面色一僵, 隐隐有些愠怒, 可是却无法出手管教。毕竟出了这档子事，曾经深受贵妃和佟佳氏信任的宫人被暴怒的皇上清洗一番, 眼前的这些宫人都是从内务府新挑选出来的。 　　新来的宫女既不敢劝说也不敢不劝说，每天端着菜色进进出出, 看着勤劳实则旁观贵妃一日比一日瘦下去。 　　赫舍里氏心头郁闷得很。 　　更让她担忧的是自己今日便要出宫, 过去还有自个儿照看着, 而后头贵妃怎么办？赫舍里氏有心留在宫里, 却也明白能陪到女儿生产已是皇上开恩, 至于留到现在则大体是皇后娘娘的体恤。 　　眼看宫女唤了几声，佟贵妃也没有给任何反应，一旁沉思的赫舍里氏也终于坐不住了。她吩咐宫人先行退下，待殿内空无一人时走至床边：“囡囡。” 　　“……”佟贵妃无声。 　　“……”赫舍里氏低低叹了一声，眉眼间的悲哀一闪而过。她牵起女儿的手，柔声道：“事已至此, 咱们也得不能沉浸在悲伤中，得好好考虑孩子的将来才是。” 　　比起残疾的孙儿，赫舍里氏更担忧的是女儿的情况。好不容易从十一阿哥早夭的打击中立起来，而如今……她嘴唇干涩，轻声拍着女儿：“好歹……好歹七阿哥身子骨还不错。” 　　佟贵妃沉默无言。 　　赫舍里氏叹了口气，捏了捏佟贵妃的手：“额娘今日就得回府里了……女儿啊，你阿玛说的那件事，你可得仔细想想。” 　　“……小七是我的孩子……” 　　“傻孩子，纯亲王都已经去世了，就算过继到纯亲王的名下也定然要在你的身边养大，还不是照旧喊着你额娘？”赫舍里氏细细说道。 　　再说纯亲王可是亲王爵。 　　如果养育在宫中，未来能不能有这爵位都是二话呢！ 　　“……”佟贵妃不发一言。 　　“……”赫舍里等了好半响，最后又忍不住擦了擦贵妃的脸颊：“你知道皇上今日去了哪里吗？” 　　佟贵妃动也不动。 　　赫舍里氏沉声道：“是去了储秀宫。” 　　储秀宫的琪嫔不但是佟贵妃心头的一根刺，更是佟佳氏心头的一根刺。琪嫔诞下健康的五阿哥、在地震之中救皇上一命……顺风顺水一路成了诸嫔之首。 　　赫舍里氏咬了咬唇瓣。 　　她附在女儿耳边沉声道：“其实额娘入宫之前，家里便听说了一件事。” 　　佟贵妃目光转动。 　　赫舍里氏接着往下说：“在年前皇上便使钦天监选了日子，还令内务府准备礼服庆物，希望有大封的迹象。” 　　如今宫中并无大事。 　　皇上使人准备这些，无疑是动了封赏后宫的心思。原本倒也正常，毕竟怀孕宫妃一串，而如今还剩下的只有戴佳常在和卫答应，这两人的位份再高也不过是贵人。 　　不用赫舍里氏再往下说…… 　　佟贵妃只要略略深思便能明白，怕是琪嫔十有八九能登上妃位。 　　琪嫔已是诸嫔之首。 　　要是晋升妃位……的话？佟贵妃口中泛苦，她侧过身去，面朝里面：“额娘……女儿还得再想想，再想想。” 　　赫舍里氏再一次叹气。 　　她吩咐宫人进来伺候，随即跟着宫人离开紫禁城。赫舍里氏在宫里待了好两个月，回府以后又得和佟佳氏数十口人商讨诸人，忙完以后还被自家老爷一通训斥，心里烦闷的捂着头叫痛。 　　佟佳府里乱糟糟的。 　　承乾宫里佟贵妃也没平静到哪里去，心里头一直回荡着赫舍里氏的话语。她目光呆滞注视着穹顶，直到一阵轻微的哭泣声才将佟贵妃的神志唤了回来。 　　那是七阿哥的哭泣声。 　　奶嬷嬷小心翼翼的摇晃着，却是无法止住孩童的哭闹声，哭声逐渐变响，到了后头已是撕心裂肺。 　　奶嬷嬷愁得冒冷汗。 　　佟贵妃指尖轻轻动了下，她的眼眸朝着哭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佟贵妃半撑起身体，目光直直望向外间。大宫女没有犹豫多久，赶紧使人将奶嬷嬷唤了进来。 　　奶嬷嬷匆匆而入。 　　哭得撕心裂肺的七阿哥进了屋倒是哭声渐止，最后只剩下轻轻的抽噎声。 　　奶嬷嬷试探着将小阿哥交给佟贵妃，若是看不到那条触目惊心的，脚趾扭曲成一团，甚至和脚掌黏连在了一起的左脚，七阿哥是个很可爱的孩子。 　　佟贵妃伸手抱过小阿哥。 　　七阿哥长得和佟贵妃有三四分相似，皮肤白皙，眼角含着泪珠。刚刚还抽噎哭闹个没完的小阿哥，在被佟贵妃抱入怀中以后迅速的停止哭泣。 　　他小小的身体蜷缩成一团，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看看佟贵妃，然后眯成一条线，哼哼唧唧的睡了过去。 　　佟贵妃禁不住红了眼。 　　她的鼻尖酸涩，紧紧抱住小小的七阿哥不肯撒手：“本宫的……孩子。” 　　佟贵妃抱着小阿哥。 　　她强打起精神坐起身来，并且吩咐宫人端上膳食。 　　一时间承乾宫里欢欣鼓舞。 　　宫人们来去匆匆，很快就在床上摆上一张小桌，桌上摆着一碟香味扑鼻的东坡肉、两碟子时蔬和一大盅汤色乳白的猪肚鱼汤，另外还有一碗盛得满满的的粳米饭。 　　佟贵妃漫不经心的吃了一点。 　　她没有胃口却还是艰难的咽下两口饭，低头呆呆的看着小小的七阿哥，心里却依然在想着赫舍里氏的话语。 　　让小阿哥出继给纯亲王隆禧？ 　　佟贵妃下意识想要回绝这个提议，只是此时此刻额娘的叮嘱又在耳边响起——过继给纯亲王隆禧那可是件大好事。 　　佟贵妃的心重重跳了两下。 　　皇上的愤怒，皇后的震惊，两者的目光在她脑海里反反复复的浮现。佟贵妃揣着孩子想了许久，最后浮上来的是那一句。 　　“皇上去了储秀宫。” 　　“……”佟贵妃怔怔的出神，感受到心脏一抽一抽的疼痛。 　　佟贵妃一夜没有安睡。 　　另一边储秀宫的帝妃两人睡得还……不错？几十年的习惯很难更改，就算喝了几大坛子的酒水，康熙也依然在第二天清晨睁开双眼。 　　只是和平日的神清气爽比，今日他的脑袋疼得几乎像是被人砍了一刀般，又像是有一百根银针扎入脑门那般刺刺的疼痛。 　　昨儿个发生了什么事？ 　　康熙依稀间记得自己在乾清宫大发雷霆，然后就跑到……额，储秀宫？他环视周遭，稍有动静便惊醒了趴在床边的万安然。 　　万安然揉了揉眼睛。 　　她打了个哈欠：“皇上……醒了？” 　　昨天康熙是彻底醉死过去。 　　万安然勉强还有些神志，她喝了醒酒汤后略略清醒了些，紧接着又和梁九功等人一起摁住试图耍酒疯的康熙，折腾了一夜才勉强靠着边角打个瞌睡。 　　康熙头疼，她的头更疼。 　　万安然面色苍白，眉角轻皱，即便如此也强打起精神，起身喊宫人们进来伺候。 　　宫人们用上热水和毛巾。 　　万安然用热毛巾给皇上敷脸以后，再用清凉膏涂抹在他的太阳穴上。薄荷的清香让康熙紧锁的眉心很快舒展开来，乘着更衣梳发的时候，万安然还给他按摩一通，忙前忙后的模样可是难得一见。 　　略想了想康熙便恍然大悟。 　　定然是琪嫔还记得自己昨日那嚣张模样，唯恐自己和她算账，现在正在认真讨好自己呢！ 　　康熙咳嗽一声。 　　只是咳嗽都会让头隐隐抽痛，他沉默一瞬才接着说道：“昨日朕说的话不要传出去。” 　　只是说完康熙又有些尴尬。 　　说起来自己到琪嫔这里，不是吃就是喝，倒是没有……想到这里他心虚的回转身，正想要安慰琪嫔两句。 　　一转头只见琪嫔面色肃穆的点头，只差举手发誓：“嫔妾保证，绝不会将此事说出口。” 　　倒也不必如此。 　　康熙哑然失笑，还未等他说话只见琪嫔又问道：“皇上头还痛吗？嫔妾使人准备了醒酒汤，皇上先喝上一盏再用些热乎的点心如何？” 　　毕竟昨日在储秀宫里闹腾了不少时间，康熙也心有愧疚。他点了点头，颇为矜持的说道：“那就用了早膳再走吧。” 　　万安然笑了笑。 　　很快宫人端着热乎乎的醒酒汤上来了，康熙一口饮尽，这酸酸辣辣的味道颇为开胃，让他还真有些饿了。 　　帝妃两人一前一后走进花厅。 　　上前请安的胤禛倒是让康熙有些惊讶：“胤禛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多睡一会身体好。” 　　随后康熙睨了万安然一眼：“就算朕在，也不用催胤禛起来的，他才几岁的人多睡会也没事！” 　　这口气活似自己是后娘一般。 　　万安然没好气的回答：“胤禛打小就有自己的算盘，日日起的都比嫔妾早。” 　　“……不会吧？”康熙不信。他孤疑的眼神上下扫视着万安然，眼眸里满是怀疑：“就你这懒虫……” 　　万安然额头蹦出一根青筋。 　　她的脸上竭力维持着柔和的笑容，眼神逐渐变得凉飕飕。 　　你说。你再说？ 　　康熙心里莫名有些发慌，他下意识选择转移话题：“时间不早了，都坐下用膳吧。” 　　胤禛平静的落座。 　　他端起碗筷乖巧用膳，长长的睫毛轻轻蒲扇着。胤禛能感受到汗阿玛的目光在细细打量自己，他默默地端着碗认真吃饭，全然没有多说话的心思。 　　上辈子自己可不是这样的。 　　打小胤禛便希望能多得汗阿玛一点注意，可是再多的努力汗阿玛的目光不是落在最重视的太子身上，就是落在大哥胤禔身上。 　　就是不把太子和大阿哥算进去，胤禛文比不过三哥，武比不过五弟，在兄弟几个之间几乎是存在感最低的那个。 　　拼了命读书，拼了命的结果就是八个字：为人轻率，喜怒不定。为了这八个字，他又花费了大半辈子去改变，最终才换来四个字：人品贵重。 　　现在想来…… 　　胤禛自嘲一笑，他默默地垂首扒饭，觉得这辈子也不必强求汗阿玛的重视了。 　　只是胤禛没有料到。 　　下一秒他耳边响起汗阿玛忧心忡忡的话语：“胤禛是不是不够活泼？” 　　胤禛：………… 　　汗阿玛是关心这种事的人吗？ 第一百零五章 侍驾。 　　万安然顿时和皇上有了共鸣。 　　她没了先前左看皇上不顺眼, 右看皇上还是不顺眼的感受，而是重重点头，连声附和：“嫔妾也是这么觉得, 胤禛啊就是不够活泼，太安静太文静了。” 　　康熙若有所思的颔首。 　　宫中一连三胎出了问题, 皇上对来之不易的孩子们又产生了许许多多的担忧。 　　尤其像胤禛。 　　两岁多的孩子不应该是最闹腾的岁数吗？他还记得胤礽这个时候见不着自己就不肯睡觉，非得吵着骑大马, 偷偷摸摸爬假山去玩耍，堪称是熊孩子表率。 　　就连胤祚小时候见着自己胆小，私底下也是个活泼性子。康熙依稀间还记得去咸福宫时他叽叽喳喳的模样，倒是胤禛…… 　　安静斯文的过分了吧？ 　　反正康熙搜寻许久, 都没在记忆中找到调皮捣蛋的他来着。他忧心忡忡的盯着胤禛, 招招手将他唤到身边：“胤禛喜欢什么？” 　　万安然也竖起耳朵。 　　胤禛陷入沉思, 他的爱好？喝酒、烫头，戴眼镜？还是瓷器或者丹药……？这些显然都是不能说的。他老老实实的选择另外一样心中挚爱：“儿臣喜欢狗, 不过宫里已经养猫了，儿臣可以以后再养。” 　　储秀宫里养的是猫。 　　康熙扫了琪嫔一眼, 眸底满满都是谴责——瞧瞧你！连儿子喜欢狗都不知道。 　　万安然知道的。 　　毕竟历史上的雍正迷恋狗狗那是人尽皆知的, 可是在宫里又碰不到狗狗, 顶多在西苑里见过被拿来杂耍表演的小狗, 万安然没想到就这么两眼就让胤禛惦记上了。 　　她有些尴尬也有些心虚。 　　万安然揉了揉鼻尖：“大花和二花过来的时候, 胤禛还小呢。” 　　这倒也是。 　　不过……万安然话题一转：“要是从小养狗狗的话，嫔妾想猫猫们也一定不会欺负狗狗的。” 　　康熙点点头。 　　他慈爱的揉揉胤禛：“回头朕让猫狗房的到储秀宫来，胤禛可以选自己喜欢的小狗，不过只能一只哦。” 　　既然额娘愿意养，胤禛自然不会拒绝。他重重点头，眼底露出一丝雀跃和期待, 看着的确明朗了不少。 　　康熙得意的扫了万安然一眼。 　　万安然自然好好拍龙屁，一边给皇上各种夹菜，一边热情恭维着：“皇上英明！” 　　康熙被琪嫔逗乐了。 　　他心情不错的用完早膳，踏出储秀宫的时候哪里有昨日那阴沉沉的模样？梁九功心里啧啧称奇，昨天还对琪嫔娘娘都是埋怨的他，现在脑海里只剩下两个字：佩服！ 　　虽然被禁止议论此事，但是架不住总有些风声会传开，因此朝廷上下早已知道个大概。 　　赫舍里氏、钮钴禄氏以及纳喇氏都没少幸灾乐祸，毕竟要是贵妃膝下有子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一种威胁。 　　只是宗室朝臣们也在担忧。 　　先是妙常在母子双亡，随后安嫔和敬嫔出事，再到佟贵妃诞下残疾阿哥，宫里的风水有点不对劲呐…… 　　近来朝堂上一直议论纷纷。 　　尤其是皇上连着几天黑沉沉的脸色，更是让宗室朝臣们暗暗叫苦，所有人都是心惊胆战，唯恐皇上又随便抓个错处，将众人训得狗血喷头。 　　意外的是皇上的心情倍儿棒？ 　　宗室朝臣偷偷睨着皇上的表情，那叫一个茫然失措，心里着实纳闷不已。 　　康熙不去管朝臣们的心思。 　　等退朝以后，康熙精神抖擞的去慈宁宫给两位太后请安。 　　一走进殿内，他就有点绷不住了。 　　毕竟太皇太后、皇太后以及皇后都是一脸严肃，正在轮番训斥琪嫔。 　　万安然还挺淡定的。 　　昨日梁九功那急得跳脚的模样，注定了有几天这一茬。因此她表情平和，态度认真，随着三位领导的批评慎重点头，一副乖巧听话的架势。 　　康熙看着有些不是滋味。 　　昨日也是他一时冲动所致，又怎么能怪琪嫔呢？因此康熙咳嗽一声，决定帮帮琪嫔说说话。 　　“皇玛嬷——” 　　“皇帝你住口。”太皇太后打断康熙的说话，沉声道：“这件事哀家等会再和皇帝你好好谈谈。” 　　康熙：………… 　　他摸了摸鼻子，到底没有当面反驳，只是眼含安慰的看了琪嫔一眼，暗暗下定决心：等回头好好赏赐琪嫔一番才是。 　　坐在下首宫妃们屏息凝神。 　　瞧着太皇太后打定主意要狠狠惩治琪嫔，她们眼底皆是闪过一丝笑意。 　　宫妃们难掩幸灾乐祸。 　　尤其是宜嫔，她偷偷笑眯了眼睛，听到太皇太后提及要处罚时更是略有些激动。 　　也不知道会下什么样的处罚……？ 　　这可是琪嫔的第一次吧？宫妃们饶有兴趣，只是下一秒便垮下了脸。 　　太皇太后下了结论：“琪嫔回储秀宫闭门思过三日。” 　　闭门思过三日？ 　　连本宫规女德的书籍也不抄写吗？宫妃们笑容僵硬，一个比一个愤愤不平，纷纷觉得是太皇太后也被琪嫔笼络了，否则怎么会这么轻易饶过她。 　　宣嫔扫了诸人一眼。 　　她嗤笑一声，又扫向琪嫔连脂粉都很难盖过去的，略显苍白的脸颊。要她说，太皇太后、皇太后和皇后娘娘，哪里是训斥琪嫔？分明是觉得她做得好，做得妙，做得呱呱叫！ 　　只是这件事不太好当面夸奖，因此在发现琪嫔气色不佳以后，选择用闭门思过让琪嫔好好休息呢！ 　　万安然也这么觉得。 　　她半点也不失落，而是笑着蹲福应是，紧接着高高兴兴的回储秀宫了。 　　待宫妃退下，太皇太后、皇太后和皇后的目光便转向了康熙。率先说话的是太皇太后：“皇帝，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身体？” 　　“都是孙儿的错。” 　　康熙回答的也很痛快，并且还迅速转移话题：“这件事孙儿已经知道如何处理了。” 　　“皇帝已经想好了？” 　　“没错，孙儿已经想好了。小儿何其无辜？更何况贵妃爱子心切，将小七过继于情于理朕都不舍，就留在宫里好好养大便是。”康熙嘴角上扬，面色平静，回答的斩钉截铁。 　　眼看两位太后和皇后都目露惊讶，他又笑着补充：“不过是脚残疾罢了，后天遭刑法残腿的孙膑，双腿残疾的诸葛亮、失去单眼的夏侯惇、丁仪等，都曾在历史上留下着墨深重的一笔，朕觉得胤祐日后也会如此。” 　　“……胤祐？” 　　“没错，就在今早，朕想好了小七的名字。” 　　康熙笑得柔和：“朕之祐福，望他承天之祐，能够平安长大。” 　　太皇太后笑了。 　　能一夜之间让皇帝改了心思，琪嫔定然费了不少努力。更让太皇太后满意的是，明明琪嫔可以什么都不做，即便她什么都不做也没有人会责怪她，可是琪嫔偏偏做了。 　　还做得很好。 　　太皇太后笑容满面，眉目慈和：“这是个好名字呐。” 　　皇太后和皇后更不会有意见。 　　康熙心里高兴，退出慈宁宫以后也想好好去安慰贵妃。 　　这几日他心里有事，难免怪责贵妃，也没有好好安慰于她。而如今康熙精神抖擞，打算将这个好消息去告诉贵妃，让她放下心好好照料胤祐。 　　胤祐有他这个当汗阿玛的护住，未来的路定然会是一帆风顺！抱着这样的心思，康熙脚步轻快的走入承乾宫。 　　回到储秀宫的万安然还挺开心的。 　　对于本就不算太爱出门的她来说，闭门思过好像和平日没什么区别？三天时间甚至还挺忙碌，万安然取来浆糊纸笔，打算来自制一个风筝。 　　都春天了还没出去踏青过。 　　那就放放风筝换换心情吧？普通的鸟雀风筝都有点腻味了，万安然忽然眼前一亮，折腾起别的花样。 　　这一折腾，三天轻轻松松的过去。 　　储秀宫里天下太平，祥和安静，至于其他宫室这三日则是乱了套。 　　明明心情已经好转的康熙，踏出承乾宫以后一张脸又恢复成前一天的阴沉，甚至心情比之前还要糟糕！ 　　乌云滚滚，电闪雷鸣。 　　康熙去不了闭门思过的储秀宫，就先去了延禧宫——惠嫔狠狠挨了一通训斥，称其溺爱独子，为母不端。惠嫔哪里遭受过这般的斥责，一双眼睛都红了，躲在延禧宫里不愿出门。 　　紧接着康熙又去了钟粹宫。 　　荣嫔也被愤怒的康熙从上到下挑刺了一通，大体是愚笨无知，蠢笨如牛——荣嫔还想抗议，却是被康熙丢了一茬证据在面前。 　　钟粹宫里大体就是钉子户聚集之地。 　　荣嫔看了这份东西，整张脸都是忽青忽白忽红忽紫的。 　　康熙丢下个炸弹又走。 　　紧接着倒霉的是宜嫔，康熙喜欢聪明人，却也不喜欢太聪明以至于反而做蠢事的人，比如宜嫔就被他劈头盖耳的一通训。 　　一天一个。 　　琪嫔闭门思过三天后，惠嫔、荣嫔和宜嫔齐齐倒霉。 　　万安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这佟贵妃……到底说了什么？” 　　这个问题也是钮钴禄皇后和所有宫妃想知道的，到最后连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坐不住了——皇帝居然将承乾宫的一名三等宫女直接晋升为贵人！ 　　太皇太后将梁九功唤来。 　　三人黑着脸细细盘问，梁九功没坚持过三息时间就老老实实的交代了。 　　皇后目瞪口呆：“佟贵妃——” 　　皇太后瞠目结舌：“她居然——” 　　太皇太后怒发冲冠：“说要把七阿哥过继出去！？” 　　三人脑海里同时冒出一句话。 　　佟贵妃……她怎么就这么能在皇帝的雷点上蹦跶呢？问题要说上次，皇帝是过不了心中那道坎，那这回皇上眼看是暴怒了。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一商量。 　　好家伙，刚出来的万安然临危受命，立马被派遣去安抚康熙 　　万安然：…… 　　不是吧？这回还要我来啊？ 　　万安然心里不大乐意的。 　　同样不太乐意的还有皇后，她眉尖紧锁：“劝诫皇上之事，本是媳妇应该做的，这回还是臣妾去吧。” 　　琪嫔一次也就算了。 　　更何况皇上或许上回就是听了她的劝说去做，这回再去劝诫只怕皇上会迁怒到琪嫔。至于自己，打赤脚不怕穿鞋的，反正皇上再怎么发火，顶多也就不理会自己，自己照旧是皇后。 　　太皇太后回过神来也有些尴尬，就在她准备同意的时候，慈宁宫外来了一名小太监：“琪主子，皇上请您去乾清宫侍驾。” 　　好的。 　　这下不用说了，万安然也只能硬着头皮再上一回。 　　去乾清宫的路上万安然也是忧心忡忡。 　　自己能办好这件事吗？顺着毛撸康熙，容易吗？那当然是不容易的！ 　　万安然一路上苦思冥想。 　　直到踏入乾清宫，她也没有想到什么好办法。 　　看来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万安然拍拍自己的脸颊，昂首挺胸跨入东暖阁：“嫔妾给皇上请安。” 第一百零六章 出宫。 　　万安然的准备似乎是白做了？ 　　走进东暖阁以后, 她发现皇上似乎没有生气？康熙平静的喊她上前磨墨，抬笔刷刷刷的批阅着奏折。 　　万安然安静的研磨墨汁。 　　东暖阁里分外寂静，只有研磨和书写的声音, 她禁不住发起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康熙。 　　康熙的动作很快。 　　黑珍珠般的眼眸紧紧盯着奏折, 紧锁的眉宇间带着愁思…… 　　“怎么了？” 　　“……哎？”万安然醒过神来，发现康熙紧紧握着自己的手。 　　而自己的手离皇上的眉眼只差一点点……或许也没差, 毕竟她这时候才感受到指尖那点点的暖意。万安然欲盖拟彰：“有蚊子飞过去了……” 　　康熙低低笑了声。 　　他放开手，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好好研磨。” 　　万安然老实应声。 　　她这一回没有再出神发呆，而是专心致志的研磨墨汁。 　　一直到批阅完奏折，康熙也没提起他大发雷霆的那些烦心事。不仅如此, 他吩咐琪嫔坐下, 又使人传膳。 　　万安然：……？ 　　这是什么情况？可是皇帝说要用膳, 难不成她还拦着？心里犯嘀咕的万安然坐下，望着宫人们动作迅速麻利的将各色膳食摆在圆桌上。 　　菜色算不上丰盛却也不简单。 　　一道松露白芷多宝鱼汤、一道山菇炒杂蔬配铁板牛柳、一道腰果百合炒芹菜、一道龙井虾仁, 最后一道竟是红焖大肠煲。 　　看到红焖大肠煲，万安然登时眼前一亮。久违吃到的她哪里还顾得上担心康熙发火, 开开心心, 高高兴兴的夹起一筷子。 　　就是刚刚放入嘴中, 万安然便动作一僵。她忽然想起一些事, 略显担忧的扫了眼身边人, 然后压低声音问道：“皇上，上回吃的时候……不是说不能让人见着的吗？” 　　她还记得自己在储秀宫里偷偷摸摸吃，然后被康熙抓包的事。别看康熙当时吃得那么高兴，转头还是很严肃的叮嘱一番，甚至橘白还说御膳房里也得了警告，除去赵厨子以外的人都不得经手此物。 　　而如今又堂而皇之在乾清宫里端出来了？万安然难掩担忧的样子反倒将康熙逗笑了, 他伸手捏捏她圆润的手掌心：“怕什么？尽管用吧。” 　　康熙说不怕就不怕吧？ 　　万安然想了想，还是捧着碗吃了个欢。阔别已久吃到，果然味道还是那样好……嗯？ 　　康熙眼看琪嫔的眉尖就皱起来了：“怎么了？” 　　万安然：“吃着不像是赵大厨的手艺？感觉方子也有点不一样了。” 　　康熙哈哈一笑。 　　他神秘兮兮的解释：“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连这个都有秘密的嘛？ 　　万安然嘟了嘟嘴，可没熬得过美食的魅力。她默默垂下头慢吞吞的往嘴里扒拉着吃食，这一吃万安然很快就将刚才的心事抛到脑后，全神贯注的沉浸在用膳之中。 　　不管是赵厨子做的，又或是这不知道的厨子做的都很好吃，万安然眯着眼睛吃了一大碗饭，正意犹未尽的想让人再加一碗饭的时候，康熙叫停了她的动作：“先别吃了，待会儿还有用的时候。” 　　“……哎？” 　　“先去里间更衣洗漱。”康熙没回答琪嫔的问题，反倒示意万安然跟着宫人往里走。 　　万安然杏眼圆睁。 　　她表情有些古怪，半响才结结巴巴的反问：“皇，皇，皇上，现在还是白天……” 　　突然更衣洗漱什么的…… 　　咳咳……暖饱思淫欲，可是刚吃饱就运动也会得盲肠炎的哦？ 　　康熙盯着她似笑非笑的。 　　正当万安然有些坐立不安的时候，康熙伸手重重弹了弹她的额头，似笑非笑：“你脑袋里竟是装了些什么？朕让你更衣是打算带你出宫，要是你不愿意的话就算了。” 　　万安然愣了愣神。 　　紧接着她双眼圆睁：“皇上说……要带嫔妾出宫！？” 　　打从到清朝以来，除去紫禁城就是西苑，万安然连景山也就去过一趟。 　　“你想不想去？” 　　“嫔妾当然要去！”万安然欢呼一声，她唯恐康熙会改变主意，急急忙忙站起身，迈开腿急急朝着里间走去。 　　里间的宫女们朝着琪嫔盈盈一福。 　　万安然随口吩咐她们起身，紧接着兴致勃勃的目光扫向榻上的衣服，眼里难免多出点失落：“我还以为会是男装呢。”微服私访出宫，不都应该穿件男装的吗？ 　　宫女脚下一滑，险些没站稳。 　　她们面色古怪，偷偷看了琪嫔娘娘一眼，完全不明白琪嫔娘娘怎么会有这般的奇思妙想。 　　不多时门扇一动，康熙只见琪嫔从里头走了出来。她已经梳妆完毕，长发梳了个朝月髻，斜插着两朵时兴花朵，配了一对极简单的珍珠耳坠，换了一身海棠红绣团花褂子和素色月官裙，整个人瞧着分外明艳。 　　康熙：“你穿这个色也不错。” 　　平日琪嫔多以朴素简单的装扮为主，偶尔这般明艳华贵的打扮分外吸睛。 　　当然也不能忘了最后一物。 　　康熙亲手递上一件面纱，将琪嫔迷人的俏脸大半遮盖在后头。只是不知为何，面纱下那若隐若现的脸庞，以及那尖尖的，轮廓优美的下巴似乎比刚才更加诱人。 　　康熙皱着眉，又使人取来斗笠。 　　万安然一脸懵的任由康熙给自己戴上斗笠和面纱，暗暗吐槽——既然如此还重新装扮做什么？ 　　帝妃两人低调的坐上马车。 　　这是一辆油篷布马车，比起前往西苑所乘坐的马车要狭窄许多，也要摇晃许多。只是对于兴奋的万安然来说，这些摇晃也算不上什么，随着车马的晃动很快万安然听见了逐渐嘈杂的声音。 　　“卖糖葫芦喽！卖糖葫芦喽！” 　　“一斤猪肉二十文钱！二十文钱！” 　　“大哥大姐们快来看看！一文钱一个大肉包子！” 　　“剃头喽——娃儿只要四十文！” 　　“这位老爷给不给家里的娘子带支插花？这插花可是江南来的工艺，做的精致得很！” 　　叫卖声此起彼伏。 　　坐在窗边的万安然没忍住，还是偷偷掀起一个角往外看去。 　　这是条宽敞的石砌大道，街道上两侧屋宇鳞次栉比，皆是酒楼商店，在街上的则是挑着担子，摆着铺子的小商贩，正笑容满面的兜售商品。 　　到处都是人。 　　熙熙攘攘，分外热闹。 　　万安然稀奇的张望着。 　　有讨价还价的，有招揽生意的，还有吵架谈笑的。万安然还瞧见一帮孩童从马车旁窜过，他们肆无忌惮的在大人们的脚边钻来钻去，嘻嘻哈哈笑闹成一团。 　　这些都是万安然头一回见到的。 　　不过转瞬她又皱起了眉尖，捂住了鼻子：“……好臭？” 　　康熙伸手放下帘子。 　　他笑着解释：“或许是些秽物，街上脏污就是如此。” 　　街上脏污？ 　　要说在马车上万安然还没有感受，下马车的时候她就明白了。 　　马车在一家酒楼前停下，康熙和万安然一前一后的走下马车，稳稳当当的踩在台阶上。 　　万安然还记得刚才的恶臭。 　　此刻她回身一看，登时微微变了脸色。只见不远处的街道上屎尿横流，马车毫不犹豫的在上面碾压而过，将屎尿和泥土搅和在一起…… 　　尽管中间的道路是石砌大道，可这样沾满污秽的轮子往上一滑……好家伙！万安然算是明白那些异味是哪里来的了。 　　万安然脸色发青，险些吐了出来。直到察觉不对劲的康熙拉着她往里走，鼻尖缭绕着的臭气逐渐变成食物的芳香以后，她才回过神来。 　　万安然忽然想起曾经看过的记录，在中世纪的欧洲就有这般的情况，甚至高跟鞋也是因此而诞生的，却没有想到在大清的情况虽然没有欧洲那般离谱，却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来往行人是见怪不怪。 　　就连康熙坐到楼上包厢的时候，都还嘲笑琪嫔娇气。 　　万安然脸蛋红扑扑的。 　　她端坐在位置上，不服气的咕哝着：“那样太脏了，太臭了，要是有异国使臣看到咱们这样脏兮兮的模样……” 　　“会吗？” 　　“当然会啦！”万安然愤愤不平。 　　“南怀仁从未提起过。”康熙显然不以为然，眼看琪嫔柳眉倒竖的模样他也无奈：“行行行，朕知道了。” 　　“光说知道有什么用。” 　　“衙门也不好管理。”康熙也不得不抱怨两句：“虽然有律法禁止百姓随意丢弃，但是大多数百姓未曾开智，根本也不懂这种律法律规。更何况大多数做此事的都是出身贫家，家境窘迫的百姓，指不定抓进去一个全家都会被饿死……“ 　　万安然沉默不语。 　　若是她穿越到古代，成为普通百姓中的一员呢？她在清朝最狼狈的时候也顶多是刚刚苏醒那时，几度重病昏迷不醒，而后便一点一点的恢复健康。 　　从头开始到现在，她一直吃喝不愁，更不用担心有了上顿没有下顿，还能绞尽脑汁琢磨点新鲜吃食，将一堆堆乱糟糟的事情交给内务府去处理。 　　万安然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她想了想，试探着说：“皇……老爷，这些秽物妾身记得都可以做……肥料？” 　　“没错。” 　　“那为何不使人统一收走呢？”万安然笑着提议。 　　“这些秽物的确是有人收走的，只是要积累又要等人上门收，还要付一笔不小的费用，除了高门大户谁乐意挨家挨户收这玩意呢？”康熙细细解释。 　　“……朝廷。” 　　“……哈？”康熙瞬间明白了琪嫔的意思，表情有些古怪。 　　“官府衙门可以进行收购。” 　　万安然的话语不亚于石破天惊，别说康熙惊呆了，旁边的梁九功也瞪圆了眼。 　　屎尿这些东西…… 　　还得让朝廷出钱？ 　　推门而入的侍卫更是脚下一滑。 　　他表情古怪的扫了琪嫔娘娘一眼，又飞速的垂下头。 　　琪嫔娘娘，真奇人也！ 　　侍卫表情古怪：自家福晋在自己面前矜持优雅，仿佛是喝露水吃花蜜的神女一般，无论如何都不会提起这些东西！ 　　提起这些的也都是家里最低等的下人罢了……可是现在，侍卫看了看身后准备送上菜来的小二，再看看里头琪嫔娘娘和皇上讨论得分外起劲的模样，缓缓陷入沉思。片刻以后侍卫还是开口了：“老爷，上菜了。” 　　菜归上菜。 　　问还照旧。 　　万安然细细说着自己的想法。 　　康熙也听得颇为认真和仔细，要不是一干小二都听到他们谈论的内容，还以为这是在说什么严肃的事情呢。 　　小二们惊讶的同时还有点肃然起敬，下楼的时候一个两个也在啧啧称奇。他们走到楼下，恰好听见掌柜在和旁人叨嗑：“也不知道是哪家的贵人，少爷俊俏媳妇美貌，瞧着便是般配得很。” 　　“妇人都带着头罩面纱，掌柜的也看得出？”闲聊的对象——也就是酒楼里的算账师傅，他一脸诧异的反问。 　　“那通体的气派，其他不说就他们身上那其貌不扬的缎子，在东二街的铺子里起码得卖这个数！”掌柜的伸出手，比了个数字。 　　算账师傅倒吸了口凉气。 　　京城里有句俗话，那就是天上落下块砖头都能砸死一帮当官的。京城里最不缺的就是八旗宗室，勋贵朝臣家的公子哥们，如果一眼看出对方的出身，打听对方的来历，自然是掌柜必须做到的。 　　自家掌柜能在京城里手掌这么大一家酒楼，自然不是寻常的眼力。因此算账师傅半点都没怀疑自家掌柜下的判断，禁不住也开始畅想那两位的身份。 　　端着托盘下来的小二嘀咕着：“小的倒不觉得是什么好出身……” 　　“哟！你小子连我的话都敢反驳了？” 　　“掌柜的——”小二讪笑一声：“您知道楼上的现在在讨论什么？在谈论屎尿……还说，还说要出钱收购呢！” 第一百零七章 失宠。 　　掌柜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张嘴和刚捞上来的鲶鱼, 一张一合好半响也没有说出一个字。半响他才回过神来，脸上五颜六色的：“这，这, 这可奇怪了。” 　　小二连连摇头，嘴里咕哝着：“反正小的几个也是头一回听见, 真真是人不可貌相。” 　　万安然打了个喷嚏。 　　她的眼眶里泛了点红晕，用力眨巴好几下才让那一抹红色褪下。万安然揉揉鼻尖, 略微抬了抬下巴：“皇上觉得嫔妾说的有道理吗？” 　　康熙扶额叹气。 　　好好的出宫，好好的两人相处时间，不谈些风花雪月，却谈百姓的屎尿如何处理？他点点头：“你说的很有道理——不过现在不是提这些的时候吧？要不要来尝尝这家酒楼的菜？朕让他们上的皆是招牌菜。” 　　在酒楼里净是说这些。 　　光是想想两人的对话, 康熙便是一阵哭笑不得, 赶紧试图用桌上的美食吸引琪嫔的目光。 　　万安然脸蛋皱巴巴的。 　　她还想再说, 又被鼻尖缭绕的香味勾得恍惚。万安然下意识觉得，是不是应该听皇上的先……吃了再说？ 　　任由美食从热乎乎变得凉飕飕, 那是多对不起美食的一件事，对吧？想到这里, 万安然暂且将那些不适合用膳时间说的内容抛开, 将目光落向桌面。 　　下一秒她面露惊讶。 　　桌上已经摆满了数道膳食, 各式佳肴颜色鲜艳, 香气扑鼻, 令人食指大动。只是最吸引万安然目光的，当然是一道红焖大肠煲。 　　这怎么会在店里出现？ 　　猪下水是民间也极少听说有人作为吃食的，更难登大雅之堂，否则也不会要在后宫遮遮掩掩，唯恐被旁人知道。 　　现在想起来偷偷聚在一起吃的时候……还挺好玩的？万安然脑袋的思绪纠缠成一个毛线球，她眼眸里带着疑问看向康熙。 　　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康熙也没遮掩的意思, 爽快的回答：“这家酒楼是恭亲王名下的，朕使人将此方交给他们，如今已是这家酒楼的名菜。” 　　紧接着他眨眨眼：“此方颇得官绅名仕喜爱，因此恭亲王特意进贡给朕品尝，琪嫔若是喜欢也可以自取来用上一用。” 　　简单来说就是过了正道了。 　　怪不得皇上今日在乾清宫里点了这道菜，万安然哭笑不得之余又有些小感动，她抿着唇轻笑一声：“嫔妾谢皇上恩典。” 　　她持筷夹起一块放入嘴中。 　　肥而不腻，鲜香软糯的口感和她在宫中吃到的几乎一致，好吃！万安然尝好了红焖大肠煲，紧接着将目光转向其他菜色，酸辣爽口百吃不厌的酸辣土豆丝，外皮酥脆，内里软糯的孜然小土豆、Q弹拉丝还会爆汁的夹心芝士土豆饼、肉汁鲜嫩土豆软糯的橙香鸡翅炖土豆…… 　　唔？万安然疑惑的扫视全场，惊讶的发现无论什么菜里头都放着土豆。 　　怎么？今日她吃的是土豆十吃吗？ 　　更让万安然吃惊的还在后头，待帝妃两人用得差不多，开始喝茶净手的时候，酒楼外也传来一阵嘈杂声。 　　康熙朝着栏杆外看了一眼。 　　他朝着琪嫔摆摆手：“过来看看，终于开始了。” 　　什么开始了？ 　　万安然好奇的也探头看去，这一看登时惊咦了一声。只见酒楼对面的小铺子排着长队，队伍一路从街头排到街尾，现在还有百姓小跑着上前排队的。 　　这是卖什么的？ 　　怎么有这么多人凑上去？万安然杏眼圆睁，很快又将满是好奇的目光转向康熙：“老爷！到底是什么缘故嘛！” 　　“容若你来说说。” 　　“是的，皇上。”侍卫上前一步，他含笑说道：“琪嫔娘娘，此乃是排队选购土豆的百姓。” 　　“……哈？”万安然一愣，甚至没来得及打量纳兰容若两眼。 　　“原本土豆——也就是山药蛋在西北之地栽种，除去蒸煮之外也别无吃法，传播的人少，栽种的人更少。”康熙和声笑道：“不过你在宫里琢磨的那些吃食，这回可是派上了不小的用处。” 　　尤其是京城。 　　在各大酒楼茶馆接连推出孜然土豆、酸辣土豆丝、呛拌土豆丝、脆皮烤土豆、肉沫土豆、土豆鸡肉饼……等等一系列的菜品之后，土豆一下子跃升为菜馆新贵，不但走入高门贵族人家，而且也因价廉物美同时饱腹好吃而备受百姓青睐。 　　到今年订购土豆栽种的百姓数量也大为提升不说，不少百姓或是栽种贩卖给商家，或是借此做成街头小吃贩卖赚钱。 　　最重要的是产量过剩些也不怕，毕竟土豆还可以直接饱腹，充当粮食吃，至于种稻谷粮食的人也不怕，毕竟主食米饭的地位是没有其他作物可以替代的。 　　万安然怔怔的听着康熙的念叨。 　　就在半个时辰以前，她曾以为自己的到来并没有留下任何的印记，而如今看似乎也不是这样？万安然的手肘搁在桌上，双手捧着脸颊听着康熙的话语，她双眼水润润的，脸颊红扑扑的，情不自禁扬起唇角，露出欢喜的笑容。 　　笑容是可以感染人的。 　　望着琪嫔脸上的笑容，望着百姓们兴高采烈的笑声，康熙心头的那些愤懑和不悦也逐渐被抚平，他心情不错的也笑了起来， 　　康熙也笑了。 　　百姓们来来往往，眼看着取走土豆的百姓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欢喜和高兴，帝妃两人也是越发高兴了。 　　用了一盏茶，吃了一点菜色。 　　等康熙说起要回宫的时候，万安然还有点惆怅，她恋恋不舍的登上马车，倒是康熙微微一笑：“等下回京城里变干净了，再带你出来走走吧。” 　　万安然重重点头：“嗯！” 　　她欢欢喜喜走上马车，却没有注意到康熙的视线落在不远处，他驻足片刻才走上马车。 　　和皇帝溜出宫的事情是桩秘密，除去当日陪同的宫人以外无人得知。 　　万安然更衣洗漱，踏出乾清宫的时候已是黄昏之时。她走在干净整齐的甬道之上，脑海里浮现的却是脏污的京城街头，原本上扬的唇角不自觉的抿紧。 　　万安然怔怔的发呆。 　　她曾经有点点骄傲的，比如皇太后曾经告诉过她，羊绒制品让蒙古不少部族的收入上涨，连冻死的奴隶都比往年少了许多。 　　又比如看到土豆铺子时她也有点高兴的，只是心里又有点不是滋味。 　　似乎自己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万安然的脚步微微一顿，表情分外古怪。她常常自嘲自己在后宫之中，不能干预也没胆量干预朝政，可是不是还有胤禛吗？ 　　万安然眼睛越来越亮。 　　对啊，对啊！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上面呢？自己无法走出去，可是胤禛还是能走的…… 　　想到这里万安然的精神气都抖擞了不少，回储秀宫的脚步都下意识快了一些。 　　与此同时她也察觉到周遭异常的视线，万安然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全程假装没有发现。 　　琪嫔紧锁眉心，下垂的嘴角，那眉眼间的忧心忡忡和焦急的步伐…… 　　这一切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琪嫔也遭受了训斥啊！！！ 　　宫人们四散离开，纷纷将这个大消息传入各宫室里。皇后紧锁着眉心，拿着册子翻来覆去细细看着。 　　“主子可是有什么心事？”周嬷嬷瞧着主子神思不属的模样，上前悄声询问。 　　皇后合上折子。 　　她微微叹气：“琪嫔这回是无辜受到牵连，本宫原本想要好好补偿一二。只是……” 　　皇后眉心紧紧锁着。 　　自打琪嫔是琪嫔以后，倒是越发难赏赐了。皇后想要安抚一二，倒也不知道如何准备。 　　周嬷嬷有别的想法。 　　她恭声笑道：“奴婢倒是觉得主子过虑了。” 　　“这话怎么说？” 　　“琪嫔娘娘物质上的确富足，主子倒不如从感情上着手。”周嬷嬷胸有成竹，笑着出主意：“比如多寻琪嫔娘娘说说话，讲讲开蒙的事儿？毕竟四阿哥如今已是两岁多了，主子也可以说说给大公主开蒙时的逗趣事。” 　　皇后眼前一亮。 　　她细细琢磨一二，登时有了新主意。皇后使人取来纸笔，伏案认真写着什么，坤宁宫一时间只剩下写字时的沙沙声。 　　至于其他宫室，可谓是一片欢欣鼓舞。 　　同样挨了训的惠嫔、荣嫔和宜嫔是长长吁了口气，眉眼间的郁气也算是一扫而空。 　　倒不是他们幸灾乐祸。 　　只是啊……一直以来的琪嫔的顺风顺水总让人有些不是滋味。如今发现对方居然和自己一样，惠嫔、荣嫔和宜嫔竟是难得的欢喜和高兴。 　　大体是好姐妹，共进退的感受？ 　　当然储秀宫宫人们就不是这么想的了。 　　眼看归来的主子表情严肃，全然没有平日言笑晏晏的模样，海桃眼圈一红，背过身偷偷拭去眼角的泪珠。 　　果然！果然！ 　　主子哪里受得了这般的委屈，只怕一路上都是忍着心酸和眼泪。问题是惠嫔、荣嫔和宜嫔是在各自宫里挨得训斥，偏偏只有自家主子是被喊去乾清宫一通训，主子这回来路上也不知被多少人看了笑话。 　　说句大不敬的话…… 　　海桃将心底狠狠将皇上骂了一通。她越想越是心疼，急急护送着主子往里走，哽咽的喊着：“主子，咱们进去说……” 　　“啊……嗯。”万安然一脸懵。她这不是在琢磨要如何给胤禛上课吗？怎么海桃几个会这般悲伤？万安然眉心紧锁，刚走入殿内便发问：“宫里出了什么事？” 　　宫人们：……？ 　　海桃面色古怪，她下意识回答：“宫里……没有出事。” 　　“那你们怎么一个个愁眉苦脸的？” 　　“……主子，奴婢们这是在担心您！”海桃又好气又好笑。 　　很快她又再次沮丧起来，叹着气：“奴婢们知道……主子是被皇上训斥了对不对？主子不必再瞒着奴婢们，哭出来也无妨的！” 　　万安然：……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满屋子拼命点头，七嘴八舌附和着海桃的宫人们，心里的问号突破天际。万安然扶额叹气：“谁说的？” 　　“啊？” 　　“谁说本宫被皇上训斥了？”万安然戳着海桃的脑门：“净是会胡思乱想，本宫可没有挨皇上的训斥。” 　　“……真的没有？” 　　“真的真的没有。”万安然无奈叹气。 　　海桃吊在半空中的心到此刻才彻底落了下来，她的眼圈红通通的，脸颊也红通通的。海桃伸出手重重给自己一巴掌，还想打下个巴掌的时候被万安然给拦住了：“你打自己做什么？” 　　“都是奴婢胡说八道。” 　　“你关心本宫，本宫高兴还来不及呢！”万安然心疼的揉揉海桃的脸颊：“你不心疼，本宫还心疼呢。” 　　海桃破涕为笑。 　　宫人们脸上的忧色也是一扫而空，不过似乎为了防止旁人发现。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一个两个掩住笑容。 　　咱们得守护好这个秘密才是！ 　　接下来的几天，储秀宫人在外面都是紧锁眉心，瞧着忧心忡忡的架势。紧接着他们看着那群宫人难掩幸灾乐祸，眉飞色舞窃笑不已的模样，回转身乐得肚子疼，还凑在一起琢磨如何将其他宫人骗得团团转。 　　一时间琪嫔失宠的流言蜚语席卷全宫，甚至连皇太后都惊动了，连连使人喊来琪嫔安慰一二。 　　万安然哭笑不得。 　　她连连解释也没用，尤其是皇太后安抚琪嫔之事传出去以后，越发让宫人们确信琪嫔失宠了。 　　万安然槽多无口。 　　只是谁让她是个好主子呢，对于宫人们的调皮行为万安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啧——反正他们又没说自己挨了训。 　　说到底，这不就是宫人们自己揣测，自己怀疑，自己琢磨出来的吗？ 　　不能怪咱们，对不对？ 　　到最后，万安然非但不急而且还兴致勃勃，倒要看看这场戏会何时才落幕。 第一百零八章 教育教育。[改错字]…… 　　康熙还是将琪嫔的提议放入心中, 回头就召唤朝臣想要好好琢磨此事。 　　首当其冲召唤的当然是顺天府尹。 　　顺天府尹熊一潇心里有些忐忑不安，他细细梳理近来顺天府发生的大案，又怀疑是哪位宗室阿哥在外打闹？对了还有侍卫提及皇上之前似乎出宫过……或许是当面遇见了什么案子？ 　　宫里消息早已被朝臣们所知。 　　皇上近来心情不佳, 也是人尽皆知之事，如何不被皇上的暴风雨所摧残, 看来是自己稍后得细细琢磨思考的问题了。 　　熊一潇眉心紧锁。 　　顺天府尹这个位置是皇上的心腹，能走到这个位置后头不算一帆风顺也是大有可为。熊一潇自然也有其野心和志向……而如今, 似乎这志向即将半途陨落？他心中忐忑，面上却是依然强壮镇定。 　　冷静，冷静。 　　熊一潇面容本就严厉，这样僵硬的表情看着宛如恶鬼。还没见到皇帝, 先把一旁的官员吓了一跳, 几名官员按着狂跳不止的心脏, 心里暗暗叫苦。 　　瞧着熊一潇这架势…… 　　难不成是打算告谁的御状？是不是自家那几个混球又上街搞事了？官员们的心七上八下的，回头看到没事到处溜达游手好闲的儿子们……不管三七二十一, 先揍一顿再说。 　　纨绔们：……？？？ 　　这些乃是后话，起码现在熊一潇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入殿内, 双手轻弹衣袖, 单膝跪地：“微臣给皇上请安。” 　　“熊爱卿请起。” 　　“谢皇上。”熊一潇郑重起身。他的脑海里还在试图从皇上的声音和语调中分辨情况, 皇上的声音平和, 语调没有多大波澜……似乎并不是在生气？ 　　熊一潇微微松了口气。 　　当然很快随着皇上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他也再次提心吊胆起来。 　　熊一潇表情严肃……表情古怪……神情中甚至带上了点茫然和无措。他抬头看看皇上，眨巴眨巴自己不大的眼睛，沉默良久熊一潇还是鼓起勇气再问一遍：“皇上的意思是——” 　　“禁止百姓随意丢弃排泄物。” 　　“……”这玩意到底怎么禁止啊！？熊一潇抓狂不已，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当顺天府尹，竟然还得管这等事？？？熊一潇沉默良久，免不得干巴巴的表示：“皇上, 这要怎么做？” 　　说出话来熊一潇就僵住了。 　　哪里能问皇上怎么做的？这不是老寿星上吊——活腻了吗？皇上是颁布任务的人，而做当然是他们去做。 　　熊一潇心里一激灵。 　　不等康熙说话，他立刻补充一句：“微臣妄言，微臣这就去商量研究几个方案，定然会让皇上满意！” 　　康熙张了张嘴。 　　原本他还想将琪嫔的主意说出来，此刻却也暂且收住，笑眯眯的点了头打算看看熊一潇的本事。 　　等等？也不一定光是熊一潇的嘛。 　　等熊一潇退去，康熙又一连召唤了数名官员，令他们就京城脏污问题琢磨处理方法。 　　禁止百姓随意丢进排泄物！？ 　　朝臣们面露迷茫，简直是轻一脚重一脚的往外走。 　　这事儿……谁懂？ 　　不知道多少朝臣辗转反侧，头疼欲裂，反正高居台上的康熙心情不错。 　　其次另外还有件好事。 　　三藩之乱吴三桂所在军队大乱，不少敌军或是四散而逃或是投降，眼看是人心涣散，颓废尽显。 　　越是这时候越不能大意。 　　康熙连发数道圣旨，令前线军队不得大意，谨慎小心，力争一举将吴世璠等人清除干净。 　　康熙忙忙碌碌。 　　而后宫宫妃们，此刻也无心关心琪嫔是不是失宠的问题了。 　　所有人发现。 　　现在的问题不是琪嫔失宠，而是皇上压根就不进后宫了啊！除去到慈宁宫晨昏定省，就连皇后都没和皇上说上几句话，至于戴佳常在生下一个健康的小公主的消息也没皇上出现。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宫妃们躁动不安，戴佳氏心里也是无限酸涩，只是酸涩之后她也松了口气。戴佳常在没有和旁人提起过，她曾经梦见自己诞下一个左脚残疾的小阿哥，结果在冷视嘲讽下艰难熬了几十年才翻身。 　　苏醒过来戴佳常在惊得一身冷汗。 　　瞧瞧佟贵妃诞下七阿哥后都遭到这般冷遇，更何况自己？她望着健健康康的小公主别提有多高兴，原本还隐隐有些失落的端嫔也被她的欢喜所感染，高高兴兴的养起小公主来。 　　端嫔和戴佳常在存在感不高的离开战场，至于万安然嘛……她原本还琢磨着听说自己失宠，这宫里的宫人们是不是得摆点谱……？ 　　只可惜她左等右等都没等到。 　　万安然脸颊气鼓鼓的，把桌子拍得梆梆作响，恨铁不成钢：“这些内务府的宫人，怎么连这点胆量都没有？” 　　每个月的俸例送来别提多及时，多到位，甚至万安然还觉得多加了点？她清点了下份例，反而不高兴的在寝殿里团团转。 　　“主子，这是怎么了？”海桃面露疑惑。等万安然说了说自己的想法，她登时被自家主子气笑了：“主子您啊，真是好的不想净是想些有的没的。” 　　“……哼。”万安然不理海桃，回头她还使着橘白去打听一圈。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橘白哭笑不得：“内务府的宫人见奴婢去问，吓得一个两个都跪地上磕头说冤枉呢。” 　　万安然有些好奇。 　　橘白笑嘻嘻的往下说：“内务府的人说了这两个月送到储秀宫的份例，都是皇后娘娘亲自过问过的。”别说怠慢了，内务府只恨不得能多就多，能好就好。 　　更何况还有琪嫔的阿玛在。 　　赵嬷嬷也是乐了：“不说皇后娘娘，有五阿哥在，有老爷在，宫里谁敢怠慢主子您？” 　　万安然还有些惆怅。 　　她双手肘支棱在桌上，托着脸颊哼唧一声。更让万安然震惊的是，流言蜚语还惊动了太皇太后，没等皇上发话，太皇太后先行下发懿旨，称琪嫔秉德性恭，恪慎尽孝，赏其妃位份例。 　　除去全幅心思在小公主身上的端嫔、除去全幅心思都在卫答应身上的僖嫔，惠嫔、荣嫔和宜嫔的心都跌到谷里去了。 　　别哪里是失宠啊？ 　　分明是宠爱有加！ 　　惠嫔是气得心肝肺抽疼。 　　荣嫔是面露复杂，悠然长叹。 　　至于宜嫔就是心气不顺，将郭贵人喊来狠狠训斥一通：“……既然四公主养在慈宁宫，姐姐也该多去走走，为翊坤宫争点脸面才是。” 　　郭贵人垂首应是。 　　只是她脸颊上泛起一丝苦涩，回到后殿内就垂泪不已。伺候的小宫女又是心疼又是懊恼：“明明主子从西苑回来时皇太后召见了好几回呢，都是宜嫔娘娘称病才让……” 　　“灯草，别说了……” 　　郭贵人止住小宫女的念叨，绞着帕子念叨：“起码……现在宜嫔娘娘同意了，不是吗？” 　　郭贵人的姐妹心早已冷却。 　　自打幼女被抱到慈宁宫以后宜嫔对她是不闻不问，好不容易在西苑里联络些感情，回宫以后却几乎没有对话的机会以后，她彻底对宜嫔失望了。 　　要不是自己是贵人的话…… 　　郭贵人觉得自己或许会和后院的张常在和庆答应一般，就连走出翊坤宫的机会都没有。 　　郭贵人也是见过她们两个的，张常在和庆答应活成了两座雕塑，除去晨昏定省以外日日呆在佛堂之中，谁还曾记得她们也曾是受过宠爱的宫妃？ 　　她不想变成张常在和庆答应那样。 　　郭贵人更不想让心爱的女儿日后还得巴结讨好宜嫔，冲着对方喊额娘。她垂首敛容：“……毕竟是妹妹让我去侍奉皇太后，孝顺皇太后的……不是吗？” 　　这突如其来的机会。 　　郭贵人绝不会放手！ 　　乱糟糟的宫中诸事完全没有影响康熙，朝堂上的事情接踵而至，康熙的事业心被全面激发——简单来说，他没时间跑后宫了。 　　处理完前线战报，熊一潇等人也将折子递上来了。 　　不调查还不知道，一调查关于回收垃圾，厨余和粪便的行业登时映入所有人的眼中。别看这等事瞧着低贱，借此收人间所弃物，积而鬻之最后累计家产百万者居然也不在少数。 　　熊一潇更是细细翻看古籍，发现在宋朝还有一个机构专门负责此事。 　　这个机构名为：街道司。 　　工人月薪钱两千，青衫一件，专门负责整修道路疏导积水，洒扫街道整顿市容，更有专门的粪夫上门清理并带走垃圾，前往城外再进行进一步处理。 　　这一个行当在前朝时被朝廷放弃，由民间管控，一直到如今也是如此。民间管控的问题便在于组织松散，像是富人贵人扎堆的东西两城区那是清理的麻溜整齐，相对贫苦百姓居多的南北两城区，因为道路狭窄难以运输，住家数量过多而大多遭到放弃。 　　再往上看。 　　熊一潇居然发现早从唐朝起便有以此为营生之人，算下来近千年时间居然不进则退了？他斟酌了很久，随即在大朝会上提出应学习宋朝时期的街道清洁管理方式，对京城路面管理进行一次大改革。 　　知道此事以及不知道此事的朝臣都是一愣一愣的，原来这玩意上还有这等大学问？ 　　就连康熙都有些惊到了。 　　他查阅古籍，尤其是熊一潇说明的几本以后惊讶发现——还真是如此。其实在工部也有负责这些市容规划处理的人员，只是工部归工部，顺天府归顺天府，职权差异根本无法对应。 　　康熙深思以后，倒是将这个部分划拨出来，在工部下另取：街道司，专门负责城市规划，修建改造等工作。而他们第一项事务便是和顺天府协作，对京城进行清洁管理。 　　提到这里康熙也想起琪嫔以前很爱放在嘴边念叨的一句：“要及时清洁脏乱环境，处理污秽讲究卫生，这对防治疫病大有帮助。” 　　自打那场重病以后，从咸福宫起琪嫔就一直十分讲究卫生清洁，还别说打那时候起无论是胤祚还是胤禛，又或是宣嫔和琪嫔本人，甚至于咸福宫和储秀宫人，都是少病健康。 　　康熙觉得和这件事也有一定关系。 　　朝臣们郑重应是，眼看皇上在意工部上下也是忙忙碌碌，联合顺天府对京城进行一番大清理。 　　还别说登记造册时还发现危险建筑百余幢，又或是寻出一些没有路印，身份不明者那就是意外之喜了。 　　反正连着一个月的时间康熙都没消停过，等忙过这一茬他又带着太子去了景陵祭祀仁孝皇后。 　　等到再入后宫时已迈入七月。 　　康熙首先当然去的是坤宁宫，和皇后说的主要是出巡塞外之事。随后才在皇后的提醒下想起戴佳常在和卫答应分别产下一女一子的消息。 　　康熙眉飞色舞：“都是健康的？” 　　皇后重重点头，笑得合不拢嘴：“都是健康的！” 　　宫里要求降低好多了。 　　活的，健康的，甭管男女都是好的。不提戴佳常在所出的五公主多招人喜欢，就是敢诞下八阿哥的卫答应也成了众人瞩目的对象。 　　说起这件事，皇后也顺势提醒：“皇上是不是该升一升……” 　　康熙想了想：“赏赐多加三成，至于晋升的事情迟点再说。” 　　皇后笑着应了是。 　　康熙端起茶盏抿了口茶，难得空闲下来的他也有了在坤宁宫用膳以及说说话的心思。他吩咐两句，随后又察觉到皇后的欲言又止，康熙疑惑发问：“皇后这是怎么了？” 　　“皇上……琪嫔有时候说话直了些。”皇后试探着说道。 　　康熙：……？ 　　他想了想，试探着发问：“皇后的意思是……让朕教育教育她？” 第一百零九章 安慰2.0 　　坤宁宫里异常安静。 　　皇帝和皇后两眼懵逼, 面面相觑，同时觉得哪里怪怪的。 　　康熙心里犯嘀咕。 　　皇后只差把琪嫔给捧到天上去了，如今还会有这般的反应？教育琪嫔？琪嫔犯了什么事？ 　　皇后心里同样也是嘀咕嘀咕。 　　皇上这是打着什么算盘？等等, 难不成是借着自己敲打琪嫔？ 　　帝后两人充满疑问。 　　他们齐齐观察着对方的表情，同时开口：“皇上/皇后, 琪嫔是犯了什么错？” 　　话说出口，坤宁宫的气氛越发古怪了。别说皇帝和皇后觉得怪怪的, 就是满宫室的宫人们也眼神奇异，一个两个都飘起了问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后一脸莫名的看着皇帝，良久才回过味来。她深深凝视着皇上，慎重的提问：“皇上没有责怪琪嫔？” 　　“朕没事责怪琪嫔做什么？” 　　“……”皇后面色古怪得很。 　　她疑惑康熙比皇后还疑惑呢。 　　他盯着皇后发问：“皇后这话是什么意思？琪嫔是出了什么事？” 　　皇后欲言又止, 止言又欲。 　　好半响她才柔声说道：“皇上, 上回您将琪嫔宣去乾清宫训斥……” 　　康熙打断皇后的话。 　　他额头蹦出根青筋：“谁说朕将琪嫔喊去训斥了一通？琪嫔说的？” 　　“这倒不是……”皇后愣了愣神。她微微皱紧眉尖, 细细想起来好像琪嫔从来没有说自己被皇上训斥的事？乾清宫里也未曾传出什么风言风语？……再往下琢磨琢磨，一切的最开始好像是储秀宫人面色沉重, 行为诡异，而流言蜚语大体是宫人们自行揣测的？ 　　皇后的脸色变得古怪起来。 　　她忽然发现自己……或许说满宫室的宫妃宫人们似乎都被储秀宫上下给耍了一通？ 　　皇后醒过神来。 　　她来不及回答皇上的问话, 一时间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琪嫔——天天竟是在想些什么？” 　　要是没她的允许, 储秀宫上下能这么干？皇后是一百个不相信！ 　　康熙满脸疑问。 　　等皇后将最近宫里的事唠叨了一遍, 他也忍不住笑出声来：“朕瞧她怕不是想看热闹。” 　　“琪嫔真是……臣妾都不知道该如何说她是好！”皇后无奈叹气, 同时她也忽然想起一件事。皇后心里一打鼓, 面上倒是严肃了些：“都是臣妾糊涂，其实琪嫔也说起过……就是臣妾和两位太后都不相信！” 　　说来也是尴尬。 　　太皇太后为了安抚琪嫔，特意提了份例，琪嫔得知此事还特意去慈宁宫想要婉拒，被皇后自己和两位太后念叨了好久。 　　皇后打起精神，说明此事。 　　否则万一皇上去一趟慈宁宫, 以为琪嫔是故意的，那就麻烦了。 　　“提了份例？” 　　“是的。”从皇上面上表情看不出多少变化，皇后心里直打鼓。 　　“提了就提了吧。”康熙摆摆手，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朕琢磨着等年底要大封后宫，不过是提前几个月提了份例，提了就提了吧。” 　　皇后瞬间松了口气。 　　她嘴角上扬，眉眼间露出显而易见的欢喜。 　　从皇上笃定的反应，平静的态度说明打从一开始这件事便已是决定好的了，许是皇上打算要晋升琪嫔为妃了？ 　　皇后禁不住想到一些碎嘴的宫妃宫人，也不知道她们在得知内情之后，脸上会露出何种表情？想到这里皇后眼眸里闪烁着星光，快乐简直溢散而出。 　　康熙在一旁望着皇后。 　　皇后的欢喜与高兴发自内心，也让他情不自禁的高兴起来。他拍了拍皇后的手腕，没有继续提及琪嫔而是选择转移话题，说起另外的事来：“朕还有件事要和皇后说一说。” 　　“皇上请说？” 　　“朕同意让小赫舍里氏和小佟佳氏入宫了，佟佳氏便跟着贵妃一起住承乾宫，至于赫舍里氏则安排在永和宫吧。” 　　这可是道大消息！ 　　皇后目露震惊，转瞬间又收敛表情沉静应是。 　　康熙随口提了一句。 　　到底没在皇后跟前念叨赫舍里氏和佟佳氏的不是，而是笑眯眯的说起太子胤礽近来的学业，大公主近来的功课。 　　皇后时不时接上一句话。 　　只是这件事多少在她的心底掀起阵阵波澜，等皇上离去以后皇后饶有兴致的提问：“周嬷嬷，你说皇上会给赫舍里氏和佟佳氏什么位份？” 　　周嬷嬷还沉浸在琪嫔之事中。 　　她回过神细细思考片刻：“奴婢觉得小赫舍里氏许是能有妃位吧？毕竟也是永和宫的一宫之主，又是先皇后的妹妹。” 　　“也只是庶妹罢了。” 　　皇后接过宫女送上的茶盏，慢条斯理的抿了口：“……宫里还有宣嫔在，要本宫说许是只有嫔位了。” 　　宣嫔是宫里的指向标。 　　过去皇上还需要世家大族，还需要蒙古部族以稳固政权，而如今羽翼渐丰的皇上也不愿意再受世家大族、蒙古部族的裹挟。赫舍里氏和佟佳氏，想要从后宫入手的想法一旦升起，注定会得到皇上冷视。 　　独居一室的赫舍里氏定然能拿到嫔位……指不一定能轮到妃位，那居住在承乾宫的小佟佳氏呢？怕是最多只能一个贵人了。 　　天差地别的区别，也不知道两人会是何等的想法？会如何选择破局？皇后垂眸盯着杯盏中的涟漪，眉眼弯弯露出笑靥。 　　看来日后有的是戏好看了。 　　就像皇后所考虑的一般，小赫舍里氏和小佟佳氏的想法可多了。两人年龄相仿，风姿各异。要说小赫舍里氏如秋菊般淡雅可人，那小佟佳氏便如同海棠般娇憨动人。 　　两者曾在不少场面见过面，容貌才华皆属于八旗贵女中的出挑者，互相之间也以姐妹称道，若是嫁到寻常八旗人家许是能感情更上三分。 　　偏偏两者都入了宫。 　　小赫舍里氏还算平静，起码宫里传来消息她是独居永和宫，起步便是一宫之主。再者赫舍里氏有太子傍身，也不求小赫舍里氏多得宠，只要能多多看顾太子，别让太子被某些人笼络去就好了。 　　至于小佟佳氏的局面便要窘迫多了，她和佟贵妃本就非嫡亲姐妹，从小到现在就连一面也未曾见过，谈何来的姐妹亲情？ 　　加上皇上非但没有将七阿哥过继，而且一连数月连承乾宫都没有踏进一步，这注定小佟佳氏入宫不但得扶持贵妃，而且还得争宠以求生下一个健康的小阿哥。 　　佟佳氏细细拉了单子，琢磨每位宫妃的性子喜好和习惯，至于另外些有的没的……也是逐一介绍个遍。 　　小佟佳氏面上带笑。 　　等回头她就忍不住了，偷偷寻了生母侧室科奇哩氏哭了两场。 　　赫舍里氏和佟佳氏忙忙碌碌，后宫里暂时还挺宁静祥和的。 　　毕竟皇上开始入后宫了嘛！ 　　康熙留宿坤宁宫三日以后，按着习惯就要去别的宫室留宿了。宜嫔精神抖擞，佟贵妃大伤元气以后她自然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宠妃，自信心满满的她立刻使人准备起吃食，盼星星盼月亮等着皇上的到来。 　　意外的是皇帝没来。 　　康熙轻车驾熟的去了储秀宫，刚进正殿就看到坐在凉席上的琪嫔，正低垂着头和胤禛说话，母子两个不知在看什么，端的是聚精会神。 　　康熙凑上前去一看。 　　这是厚厚的一摞卡片，上面画着各式器具、动物和人物，下面刻着汉文、满文和蒙古文，构思巧妙，制作细致。 　　这些认字卡片宫里也有，常拿来给小阿哥小公主们玩耍，康熙以前也曾拿这个来逗弄太子过。只是眼前卡片虽然色彩鲜艳，惟妙惟肖，但是看起来并不像是内务府的出品。 　　“琪嫔，这是你做的？” 　　“皇上？嫔妾给皇上请安。”万安然起身蹲福一礼，紧接着笑道：“这不是嫔妾做的，而是皇后娘娘亲自画的图样呢！” 　　“皇后做的？”康熙惊讶。除去养女大公主外，皇后对后宫皇子公主皆是一视同仁，就算是对琪嫔所出的胤禛也是淡淡。 　　而现在看来…… 　　他哑然失笑，取来识字卡片看了良久。 　　万安然：“嫔妾熟悉汉文，满语和蒙语都要差上不少，要不是有皇后娘娘只怕嫔妾给胤禛开蒙的时候还会弄错呢。” 　　康熙睨了她一眼。 　　琪嫔倒也没胡说，别看她用蒙语与两位太后聊得颇欢，要是换成用蒙语写大概就只能干瞪眼了。 　　康熙目光转向胤禛。 　　万安然顺势开始吹儿子：“胤禛可聪明啦，嫔妾说一个他就能记住一个，真不愧是嫔妾的儿子！” 　　康熙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某人似乎忘记了，前几年还是要人盯梢着抄字的。他暗戳戳的眼神让万安然红了脸，万安然不服气的咕哝：“嫔妾读书时间不长，可是学识……也不差啊。” 　　万安然有点点心虚。 　　康熙觉得不能在儿子面前太过伤害琪嫔的自尊心，笑着点头：“的确，琪嫔你的进步很大，要是能在吟诗作赋上更努力些就好了。” 　　万安然脸颊鼓了鼓。 　　这也怪不得自己，什么平平、仄仄、单平，单仄，她完完全全搞不懂。相粘、相对、相错……之类的规则更是让万安然头晕眼花。 　　能背出很多诗句，也不代表万安然能搞懂这些规律。正当她郁闷不已的时候，胤禛伸出手拍了拍万安然的肩膀：“额娘，等儿臣学会了教您。” 　　康熙噗的笑出声。 　　他笑得前仰后合，至于万安然的脸颊则泛起了浅浅的红晕。耳边回想着康熙的爆笑声，恶从胆中来的她伸出双手，狠狠揪住胤禛肉嘟嘟的脸颊：“额娘看你第一个要学习下，什么叫做语言的艺术！” 　　再这样让成长下去，万安然强烈怀疑胤禛日后会被兄弟群殴！ 　　--- 　　康熙觉得万安然说的不错。 　　同时他也有些担忧：“希望胤禛不要像你，否则就……” 　　“就怎么了？嫔妾不讨人喜欢吗？”万安然不乐，并且非常嫌弃且大胆的提出质疑：“嫔妾觉得胤禛不会说话就是像——” 　　康熙和琪嫔大眼瞪小眼。 　　两人谁也不服气，到最后噗嗤一声同时笑了出来。 　　胤禛看看康熙，又看看琪嫔。 　　他摇摇头，爬起身拍拍膝盖上不存在的灰尘，像是小鸭子般慢悠悠的往外走：“儿臣先行告退。” 　　赵嬷嬷笑着跟上前去。 　　许久以后康熙和琪嫔还能听见胤禛和赵嬷嬷的对话声：“咱们去后院玩的，不能打搅到汗阿玛和额娘。” 　　“五阿哥真聪明。” 　　“赵嬷嬷多奖了。”胤禛声音平静，回答迅速。 　　康熙：…… 　　他肩膀上下耸动，憋笑憋得肚子疼。要说前面还让康熙颇有些懊恼，那如今剩下的就只有爆笑了。他到最后也憋不住了，捂住肚子大笑起来：“这孩子，还真有趣！” 第一百一十章 相处。 　　万安然扶额叹气。 　　她伸手将落在地上的卡片收集好, 再次放回精致的木盒之中，吩咐宫人将木盒安放好以后万安然才问道：“皇上要留下来用膳吗？” 　　“朕在你眼里只会来用膳？”康熙面色严肃，瞧着有三分不悦, 让海桃等人微微变了脸色。 　　“皇上用吗？”万安然很淡定。 　　“当然要用。”康熙话题一转，半点也不脸红的应是。 　　万安然白了康熙一眼。 　　她略想了下, 侧头吩咐海桃：“让厨房里上两份凉面，另外上一道葱油焖鸡、一道茄汁虾滑鱿鱼圈、一道瓤烧苦瓜, 最后一道番茄鸡蛋羹。” 　　海桃笑着应了是。 　　她匆匆而退，不过半个时辰便将菜色送了过来。夏日里吃清爽可口的凉面最为稳妥不过，万安然呼啦啦的一口酸汤一口面，嗦面嗦得起劲。 　　别说康熙, 就是梁九功也侧目不已。 　　偏生万安然振振有词：“嗦面就得哧溜一下才有这个味。” 　　康熙慢条斯理夹了一筷子。 　　他睨了琪嫔一眼：“在储秀宫也就算了, 到外面可不准这样。” 　　“嫔妾在外人面前装得很好的。” 　　“……”你也知道自己是装的？不得不说外人这两字还是让康熙颇为高兴的, 他嗯了一声，学着琪嫔的模样也嗦了口面…… 　　顺滑凉爽的面条哧溜一下涌入口中, 劲道十足的面条，酸辣可口的面汤, 满满当当的幸福感, 的确挺棒的。 　　一时间殿内只剩下了嗦面的声响。 　　梁九功呆若木鸡的立在后头, 他又又又涌起同一个念头——在储秀宫发生任何事, 都别惊讶。 　　用完了凉面, 康熙意犹未尽的视线落在葱油焖鸡上。葱油焖鸡选用的是童子鸡，肉质鲜嫩，滚烫的花椒油在最后落在鸡身上，将鸡皮淋得金黄，同时将鸡肉本身的香味肆无忌惮的绽放出来。 　　万安然手持长筷。 　　她亲自将鸡肉拆开开来，夹了一个大鸡腿放在康熙碗里, 另外一个大鸡腿当然是给自己……了？万安然指尖微动，压低了声音：“胤禛有没有开始用膳？” 　　平日胤禛总是和自己一起用的。 　　梁九功表情扭曲，而海桃也禁不住嘴角抽了抽。她偷偷看了看皇上，尽可能用最小的声音回答：“主子放心吧。” 　　万安然这才松了口气。 　　她收回目光，全神贯注对付着碗中的大鸡腿。肉汁四溅，香味四溢，入口软嫩鲜香，已是完全入味的鸡肉好吃的不得了。 　　康熙：………… 　　他忽然觉得自家五阿哥也挺难的，别的宫室谁不是把小阿哥捧在手心里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琪嫔倒好，吃了一半才想起儿子吃没吃。 　　康熙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想想皇子六岁以后就得搬到阿哥所里，又有这么多宫人看护着，他想想也懒得说了。不过等用完膳，康熙还是打算去看看胤禛，顺便安慰安慰可怜的儿子。 　　一行人还未走到后院，一只小舞狮就摇头甩尾的迎头走来。白红色相间的布料完美制作出小舞狮的造型，就连后背和尾巴都做得活灵活现。 　　康熙起初被吓了一跳。 　　紧接着他便回过神来，细细打量片刻：“这是胤禛养的……小狗？” 　　“是啊。”万安然点点头。 　　她有些得意，伸手指着小狗身上的舞狮服：“皇上觉得如何？” 　　“……什么如何？” 　　“皇上！”万安然脸颊微微鼓起：“这一套舞狮衣服可是嫔妾做的哦？做得很合适对不对？” 　　康熙瞅了瞅，点点头。 　　万安然昂首挺胸，很是得意：“只可惜现在天气太热了，薄料子撑不起来，等天气冷了以后定然会很可爱。” 　　康熙给予好评：“手艺没有退步，还进步了，朕瞧着比以前做给胤禛的还精细。” 　　这话咋听起来怪怪的？ 　　万安然眨眨眼，紧接着康熙的声音又在她耳边响起：“可惜朕这么多年，都还没用上琪嫔做的东西。” 　　万安然剧烈咳嗽。 　　她望天望地就是不敢看康熙的脸，支支吾吾的回答道：“嫔妾每年都有送啊……” 　　说到后头她理直气壮。 　　每一年的新年，万寿节自己都可以保证，绝对没有漏下皇上的那一份！ 　　康熙呵呵一声。 　　他叹气道：“的确有送，而且技艺精湛，一年做得比一年好，唯一的问题就在于……” 　　康熙似笑非笑的看着琪嫔。 　　他拉长了调子，半响才吐出最后几个字：“都是手套。” 　　万安然越发心虚。 　　毕竟头一回送的手套颇得表扬，再加上送别的还要担心会不会与其他宫妃撞车，送手套制作简单方便还不容易撞车，多好啊！ 　　而且……而且…… 　　万安然小声嘀咕：“嫔妾虽然送的都是手套，可每种也不同呀。除去骑马用的运动手套、还有羊毛线打的手套、加了貂绒里子的手套、方便使用的露指手套……每回都是不一样的！” 　　康熙：“说到底那也是手套。” 　　眼看关于手套这个话题就要过不去了，涨红脸的万安然下意识说道：“嫔妾送手套是有，有原因的！” 　　“是什么原因？”康熙步步紧逼。 　　“手套，手套……”万安然支吾着，到最后闭着眼脱口而出：“是为了套住皇上的心呀！” 　　说出口万安然的脸就僵了。 　　这等土味情话，自己怎么能说出口的？ 　　宫人们睁大了双眼。 　　海桃瞳孔地震，眉眼间皆是惊骇——她过去也没少怂恿主子争宠，只是每回主子都是兴趣缺缺，久而久之自己也就放弃了这个打算。 　　可是现在？ 　　这，这，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海桃恍恍惚惚，最重要的是就算争宠也不能这样争宠吧？ 　　梁九功也心惊胆战。 　　前面他觉得在储秀宫里发生任何事自己都不会再惊讶了，可当听到琪嫔娘娘的这一番话，梁九功的脑子那是嗡的一声。 　　他死死咬住舌尖。 　　梁九功目光下移，落在脚尖上。 　　皇上对孝献皇后是有……怨恨的。 　　登基以后皇上对任何一位宫妃……就算是诞下太子殿下的先皇后也是尊敬多过爱意，唯独在仁孝皇后去世后，才流露出昔日感情。 　　如今琪嫔娘娘这番话—— 　　着实也太大胆了吧！？？？除去小狗欢快的叫声以外，储秀宫里分外安静，所有人屏息凝神，猜测着皇上的反应。 　　康熙脚步一顿，神情恍惚。 　　他当然明白后宫宫妃都是对自己情有独钟的，只是当着面坦坦荡荡说出口的，至今却只有琪嫔一人罢了。 　　康熙震惊的看向琪嫔。 　　他恰好看到琪嫔雪白如玉的脸颊泛起浅浅的粉红，红晕一路直走到耳朵尖，如火烧云般艳丽。她的贝齿紧紧咬住唇瓣，眼神漂移根本不敢看向自己。 　　万安然羞得脚趾抠地。 　　恨不得当场挖出一个储秀宫，钻进去这辈子就别出来得了。 　　康熙呼吸逐渐缓慢。 　　他的脑袋却是开始急速思考——琪嫔是个实诚的，对吧？琪嫔从不撒谎，对吧？琪嫔也从不会遮遮掩掩的，对吧？ 　　也就是说这些话都是琪嫔真心实意……说的？康熙耳根子略略有点红，莫名觉得心跳加速了许多。他欲盖拟彰的咳嗽一声，勉为其难的把这个话题圆了回去：“既然如此，琪嫔便再接再厉吧。” 　　万安然：……？ 　　不是？我再接再厉啥？她想了想，试探着提问：“嫔妾再努努力，争取再把手套做的好看点？” 　　跟在后头的梁九功脚下一滑。 　　康熙怔愣片刻，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好，好。朕就等着今年的礼物了。” 　　万安然松了口气。 　　皇上的意思……应该是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吧？对吧？她沉重的脚步逐渐变得轻松，脸上的红晕也逐渐散去，让康熙不由自主一阵遗憾。 　　“可惜……” 　　“唔？皇上您在说什么呢？” 　　“朕没说什么。” 　　“嫔妾明明听见了。” 　　叽叽喳喳的欢笑声在原地响起。 　　说话的康熙和万安然都没有注意到，胤禛立在不远处，露着一双死鱼眼盯着两人。 　　胤禛陷入沉思。 　　他瞅瞅已然忘记来看望自己这件事，半蹲着身体逗弄小狗的汗阿玛和额娘，总觉得自己不应该存在这里。 　　胤禛转身往屋里走。 　　赵嬷嬷疑惑的喊了声：“小主子？” 　　“本阿哥……回屋子看书吧。”胤禛想了想，还是慢吞吞的表示。再过三年便要入学，自己到时候要如何装呢？上辈子刚入学时自己的表现如何？和兄弟们关系又是如何的？ 　　胤禛想想这些就苦恼得很。 　　他板着小脸，抬着短腿走入室内，随意抽出一部书翻看起来。 　　赵嬷嬷笑眯眯的送上茶水和点心。 　　眼看小主子坐姿端正，认真翻看书籍，她蹑手蹑脚的退了出去，回头就和几名宫女念叨着：“咱们的小主子，日后定然能有大出息的。” 　　反正就自己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像五阿哥这般天资卓越的同时，还自制力超强的孩子。 　　他不成功谁能成功？ 　　毕竟宫人们三天两头闲聊时，也会说起被宜嫔宠上天的六阿哥胤祺。 　　胤祺是宫里有数的小霸王。 　　也不能怪宫人将他宠上天，毕竟宜嫔是宫里有名有数的宠妃，所出的六阿哥胤祺自然被翊坤宫捧在手心里。 　　更何况六阿哥长得可爱，身体健康，就是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看着也是欢喜。调皮捣蛋那算得上是什么坏毛病？那不是最最可爱不过的小问题吗？ 　　主子们喜欢，不代表宫人们高兴。 　　因着六阿哥调皮的事儿，被牵连的宫人也是为数不少。 　　比如今日，也是如此。 第一百一十一章 办家家酒。 　　“你说皇上去了咸福宫！？” 　　“是, 是的，是的……宜主子。”报信的小宫女肩膀一颤，苍白着脸小声回答。 　　宜嫔脸色铁青。 　　她伸手一扫, 梳妆台上的妆匣器物便被扫落在地，噼里啪啦的脆响声在宫内回荡。 　　宫人们噤若寒蝉。 　　今日负责打扫的宫女小碎步上前, 屏息凝神打扫着地上的碎片杂物，唯恐主子将气发到她们头上, 宫女们的动作是小心小心再小心。 　　“主子，要奴婢说许是皇后娘娘给琪嫔说了什么好话，皇上才会先去储秀宫的！”大宫女彩棠安抚讨好着。 　　这的确有可能。 　　毕竟皇后对琪嫔的好是人尽皆知的，宜嫔托了托发髻, 心里一阵阵的不得劲：“你们说皇后为何对琪嫔这般好？” 　　宫人们心里有数, 却也不敢说。 　　钮钴禄皇后为人公正贤明, 一直将全宫上下打理得妥妥当当。可是人总有喜好，谁能想得到皇后当年看得上小小的万琉哈答应, 又谁能想到两者之间的关系能维持到如今。 　　真真是搞不懂？ 　　皇后是如此大方的性子？怎么能忍到如今的？ 　　宜嫔虽然明白，但又不明白。 　　她心里憋屈得很, 最后只剩愤愤不平：“早知道皇后这般容易讨好, 当年本宫也去就是了。” 　　宜嫔心事重重的坐在原地。 　　要如何拉回皇上的心？自己可不想变成宫里人嘴中的笑话！ 　　宜嫔咬着唇瓣心里烦闷得很。 　　就在此刻殿外传来一阵惊呼声和杯盏落地的碎裂声, 紧接着又是一阵呼喊声, 宜嫔眉梢上扬：“外面怎么这般吵闹？” 　　话音刚刚落下。 　　殿外又响起孩童的哭闹声, 这下宜嫔登时来不及想皇上的事情，而是急急忙忙朝外走去。 　　那分明是六阿哥的哭声！ 　　宜嫔匆匆而出，一出门便看到六阿哥胤祺坐在地上哭嚎得厉害，他的身边还围着不少宫人哄劝着，另外一名宫女则半趴在地上，撑着地面艰难的扬起身体, 手掌脸颊都被磨开道道痕迹，鲜红的血液一滴一滴落了下来。 　　宫人们心中一紧。 　　宜嫔越发担忧，急急上前将哭泣的六阿哥抱入怀中：“胤祺乖？胤祺乖哦！额娘在，额娘在！是谁欺负了胤祺？” 　　“胤祺，好痛，出血了呜呜呜。”六阿哥胤祺含着哭腔喊着。 　　宜嫔吓得心头一震。 　　她赶紧低头看向儿子，细细上下打量着。可是半响也没有看到伤口，胤祺抽抽噎噎的伸出手指，指尖有小小的一个划口，带着点点水光。 　　至于血液？估摸得拿个放大镜才能看到。 　　宫人们长舒口气。 　　可是宜嫔并没有，她心疼的吹了吹，一边吩咐宫人赶紧将上等的金疮药送来，一边抱着六阿哥往里走。 　　至于地上受伤的宫女。 　　没有治她的罪就不错了，难不成还得表扬赏赐她不成？宫人们呼啦啦的涌过来，又呼啦啦的退下，良久才有一个两个宫女小跑过来，低低哭喊着：“绿竹，你没事吧？” 　　“都是——”其中一人满脸愁绪的抱怨，可是还没等她说完就被另一人打断：“这里还有旁人看着，赶紧回后罩房再说吧。” 　　“对对对，是我糊涂。” 　　“快快快！”或是扶着宫女绿竹匆匆而去的，又或是留下来清扫脏污的。 　　很快翊坤宫里又恢复了平日的模样，仿佛先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后罩房里乱糟糟的。 　　宫女太监们之间虽然时常有欺压，但同样也有真情在。比如此刻望着绿竹脸颊上明显的伤痕，宫女们脸色都变了。 　　若是脸上疤痕留下，怕是绿竹只能离宫回家了，更可悲的是就连离宫回家也别想找到一个好夫婿。伤了脸许是还得罪了贵主子们的宫女，谁家喜欢？绿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豆大的泪珠子顺着脸颊往下落。 　　宫女们也是面带愁容。 　　可是想要消除疤痕，又得要上好的膏药才是，翊坤宫里规矩甚重，宜嫔向来不允许宫人随意进出，更不用说让宫女去要什么伤药。 　　不多时便有人说起：“要不……求求郭贵人？” 　　后罩房里又是一片寂静。 　　宜主子和郭贵人可是姐妹呢！这事儿真能帮忙？不会…… 　　可如今也没了别的法子。 　　和绿竹要好的一名宫女偷偷寻了宫女灯草说情，原本以为总要思量思量，没想到不过半盏茶时间，灯草便送来了一罐子药膏。 　　别说绿竹感激涕零，就是其余宫人也感念着郭贵人的好。 　　郭贵人最近忙碌得很。 　　她得了宜嫔的允许，自然是巴巴结结的赶到慈宁宫。 　　头一天便得了个当天一棒。 　　四公主竟然不记得自己这个当额娘的了，见郭贵人喊她别说靠近了，更是一扭头直接扎进琪嫔怀里。 　　郭贵人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她面色苍白，眼前发黑，似乎感觉呼吸都在瞬间停滞。 　　万安然赶紧吩咐胤禛带着四公主去玩耍，回头拉着郭贵人细细嘱咐：“四公主年纪还小，这么久没见过郭贵人你，自然是记不大清楚的。” 　　“妾身知道……只是，只是妾身……”回过神的郭贵人自然明白，可是明白不代表能理解，想着女儿茫然、警惕和怀疑的目光，郭贵人眼圈一红，泪水滴答滴答的落了下来。 　　万安然轻轻叹了口气。 　　孩子年幼记忆本就不深，可是就算再清楚也很难接受？她抚着胸口，想想要不是胤禛不记得自己的话？ 　　万安然觉得自己会当场爆炸！ 　　她打起精神，细细解释着：“回头你准备点玩具什么的逗弄逗弄，每天过来陪着玩耍说话，四公主是个粘人精，本宫保证只要几天功夫定然能和你熟悉上的！” 　　郭贵人默默点头。 　　她低垂着头细细记下，接下来几日都是勤勤恳恳的报道。 　　原本已经记不清额娘模样的四公主，也总算从轱辘缝里记起郭贵人。被养得娇憨可人的四公主是个黏糊人的小可爱，没三五天又和郭贵人亲亲密密，将郭贵人逗得笑容满面。 　　郭贵人光是玩偶就做了十几个，还有给玩偶更替的小衣服小鞋子小帽子，端的是精细可爱。 　　这无疑戳中了四公主的萌点，缠着郭贵人要她陪自己玩伴家家酒。 　　郭贵人满脸温柔的看着四公主。 　　四公主手持着小玩偶，一本正经的吩咐另一个小玩偶：“额娘要迟点来看你，你要乖乖睡觉。” 　　郭贵人鼻尖一酸。 　　她垂首敛容，才没当场落下眼泪。 　　只可惜，一天的欢乐时光是如此短暂。就算郭贵人再和四公主再是舍不得，也只有早早回翊坤宫。 　　母女两人念念不舍。 　　瞧着四公主噙着泪珠的模样，连苏麻喇送她出宫时也忍不住念叨一句：“贵人日后可以多来慈宁宫两趟，去年回宫时小公主还哭了几回。” 　　郭贵人的眼圈红了红。 　　灯草下意识为自己小主解释：“姑姑不知，小主也惦记着小公主，那些个娃娃身上的衣服就是给小公主……” 　　灯草心里也有着无数愁绪。 　　宜嫔娘娘给予的空闲时间只有一个多时辰罢了，除此之外自家小主还得晨昏定省，陪着说话伺候用膳，再回屋子里做些针线活，以往也就算了，再加上赶到慈宁宫陪小公主玩耍以后，小主这些天都没好好睡过。 　　“灯草。”郭贵人阻止了灯草的话语，声音暗哑：“谢谢嬷嬷提醒，本小主日后会多来看看小公主的。” 　　苏麻喇脸色不变。 　　她蹲福一礼，立在慈宁宫门口目送郭贵人一行人离去。 　　三人的对话很快也传入两位太后的耳中，太皇太后面色不变，对宫妃争锋冷眼旁观。亲生姐妹又如何？她和海兰珠之间的恩怨情仇又少了吗？ 　　一对姐妹碰到同一个男人…… 　　总归是有人要受苦的。 　　太皇太后垂首敛容，平静的目光落在佛珠上，一颗一颗捻着。 　　皇太后也皱了皱眉。 　　很快她眉眼舒展，想了想便吩咐一句：“使人传话给宜嫔，让她明日带带六阿哥来慈宁宫坐坐。” 　　宫人笑着应是。 　　宜嫔留下，郭贵人自然也可以顺势留下，又能让郭贵人母女相处，也能免得宜嫔不满，还能逗逗六阿哥。 　　皇太后觉得自己这个主意棒极了。 　　得了消息的宜嫔也挺高兴，难得拉着郭贵人好好说了一番话——大体是姐妹同心，其利断金之类的意思。 　　郭贵人温婉的听着。 　　除去是，好的，妾身明白之类的话，其余郭贵人几乎没有说。 　　宜嫔也没在意。 　　毕竟自打四公主被抱到慈宁宫以后，郭贵人便魂不守舍，变得沉默寡言。想想也是，要是自家的心肝胤祺被抱养在慈宁宫，怕是她也没心思了。 　　宜嫔好好梳妆打扮。 　　第二天晨昏定省以后，她难得也被皇太后留下。 　　太后的这一番话让不少人侧目。 　　万安然没在意，只吩咐胤禛要好好照看四公主后，就放任两人去玩耍了。 　　宜嫔想了想，也笑着使人将六阿哥抱去后院，而自己则留下陪太皇太后说话。 　　胤祺胆子很大。 　　他在院子里蹦来跳去，对慈宁宫后院的所有东西都非常好奇。拔一根草，推推大树，踢一脚墙角的瓶瓶罐罐，独自一人玩得正酣。 　　胤禛扫了胤祺一眼。 　　他微微皱眉，总觉得上辈子仁厚和善，自小乖巧温和的胤祺，现在不知为何瞧着特别像胤禟。 　　就，特别讨人嫌的那种。 　　也许是自己想错了？胤禛垂眸沉思片刻，紧接着在四公主的催促下拿起玩偶，声音干巴巴的：“福晋，今日的早膳吃什么？” 　　两人坐在竹席上。 　　他们的身边四散着各种造型别致的迷你家具，从衣柜、书桌、床榻、博古架乃至锅碗瓢盆灶台等都一应俱全。 　　四公主将石头和泥巴倒在小盘子里，然后伸手推倒胤禛面前：“老爷，家里没有银钱了，今日就只能吃馄饨啦！” 第一百一十二章 冷锅串串。…… 　　四公主软糯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胤禛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在虫鸣鸟叫声中放空大脑，陷入自己的思绪之中。 　　原来恪靖小时候是这样子的吗？ 　　上辈子的胤禛和兄弟们关系淡漠，更何况是出身翊坤宫的四妹妹恪靖公主。稍微对她有些印象那还是在康熙四十八年以后, 恪靖居然上奏汗阿玛，经汗阿玛允许后制定《喀尔喀三旗大法规》, 在众多嫁至蒙古的姐妹之中，她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能够参与朝政的。 　　连皇太后听闻此事都感叹恪靖公主神似太皇太后, 同样也因此抚养其长大的宜妃在宫中风头一时无二，连胤禟都得意不少。 　　坚强好胜，不亚于男子。 　　这些大约便是胤禛对四妹的印象，再往前年幼的时候？说实话胤禛从未如现在一般和她玩耍过。 　　上辈子的自己…… 　　这时候在做什么呢？胤禛细细回想, 上辈子这个时候他住在承乾宫中。 　　胤禛对小时候的印象不多, 只记得打小自己就被拘在书房里念书, 功课一摞多过一摞。 　　年幼的他当然不愿意。 　　那个自己曾哭过闹过，只是奶嬷嬷们总是板着一张脸, 殷勤叮嘱着：“四阿哥您要努力学习，将来才会有出息, 才对得起贵妃娘娘的照料。” 　　现在想起来有点可笑。 　　不过那时候, 胤禛觉得母子关系大体就是那般的。 　　直到过新年, 在慈宁宫里他看到拉着荣嫔有说不完话的胤祉, 久别重逢第一时间扑入宜嫔怀中的胤祺以后, 胤禛才觉得哪里不对。 　　他偷偷抬起头看向佟贵妃。 　　胤禛眼眸深邃，仿佛想起在另一个时空里的自己，小心翼翼伸出小手想要握住佟贵妃手掌…… 　　然后被躲开了。 　　那个自己，心重重落地。 　　他不懂为什么，只以为是自己不够听话，不够认真, 不够努力，埋头苦学，又努力和太子打好关系，直到已然成为皇贵妃的额娘怀孕以后，才彻底从旁人口中得知自己根本不是皇贵妃的亲子。 　　彼时德妃已有了六阿哥。 　　佟皇贵妃望着肚子的温柔慈爱，德妃牵着六阿哥手的其乐融融，唯有他静静的伫立在原地，眼前一片黑漆漆的。 　　仿佛没有任何人期待过自己。 　　胤禛静静的出神，双眼的聚焦点落在了遥远的地方……眉宇间蒙上了一层阴影。 　　“五哥！五哥！”四公主气呼呼的嚷嚷着。她胖乎乎的小手握成小拳头，咚咚咚的敲在胤禛的胸口：“轮到你了啦。” 　　被疼痛拉回来的胤禛：…… 　　他沉默半响缓缓应是，紧接着胤禛面无表情的操作小人偶用膳，在四公主监督的眼神中他不得不认真的配音：“嗷呜嗷呜，福晋做的饭菜真好吃。” 　　上辈子不好过，这辈子也难过。 　　比如玩过家家这件事，他上辈子到这辈子，还是头一回体验呢：） 　　胤禛偷偷叹了口气。 　　他目光往下落在这一堆玩具上，思绪很快又扩展开去。 　　福晋为什么还要做饭？ 　　难道院子里没有仆役厨子的吗？哦，对了，这是贫困潦倒……穷得掀不开锅的书生吧？ 　　胤禛听着四公主的絮絮叨叨，一时间难以理解为何她能有这么多的奇思妙想？什么穷书生娶了王爷的千金，这点就不可能！满汉不通婚，格格们的夫婿更是千挑万选，怎么会将王爷的女儿嫁给穷书生。 　　四公主才不管呢！ 　　她学着戏文里的台词，叽里呱啦说了小半盏茶，把一个絮絮叨叨的福晋演绎得活灵活现。结束用完早膳这场戏，接下来四公主又牵起胤禛的手：“老爷，咱们一起去散步。” 　　穷书生还不好好读书？ 　　胤禛心里吐槽不断，而面上依然是一派风轻云淡：“好。” 　　宫人们禁不住要赞上一句。 　　能有这般耐心的许是只有五阿哥了，另外几位阿哥可没这个耐心，每回见四公主提起这茬就吓得落荒而逃。 　　一旁的胤祺也觉得无聊了。 　　乘着胤禛和四公主走开，他慢悠悠的走到那堆玩具边上。胤祺伸出手指一弹，刚才还摆的整整齐齐的小家具就被全部弄翻，碗里的泥巴倾倒在竹席上，不少还飞溅落在玩偶身上。 　　听到响动的四公主转头一看，小脸登时红了。她愤怒的松开胤禛的手，哒哒哒的往回跑，一边跑还一边喊：“老爷！快来呀！有土匪到咱们家里去了！” 　　胤禛：………… 　　就这时候了，您还不忘自己扮演的角色吗？ 　　土匪胤祺才不怕两人。 　　他朝着胤禛和四公主吐吐舌头，将人偶拿在手上转身就跑。 　　四公主这下急了。 　　这几个小玩偶可是额娘做给自己的！除去拿出来玩办家家酒以外，她每天洗得干干净净，还抱着一起睡，是四公主最为宝贝的存在。 　　她迈着小短腿追上去。 　　其实胤祺还比四公主小半岁，只是他在翊坤宫里养得极好，身体强壮，看着和四公主倒是一般的高度。 　　两个孩子绕着花园团团转。 　　四公主憋红了脸，非得拦住胤祺，眼看两人跑了好两圈，变得气喘吁吁也没人停下来以后，站在一旁的胤禛也看不下去了。 　　他示意一旁的宫人上前拦住。 　　翊坤宫的宫人急得团团转，在慈宁宫里他们本就束手束脚，加上五阿哥性子娇纵拦着倒霉的反而是他们，因此也没人敢上前。 　　可是储秀宫的宫人就不一样了。 　　他们对待六阿哥胤祺的态度就要冷漠得多，小主子说要拦，他们就和门神一般DuangDuangDuang的挡在前面。 　　胤祺吓了一跳。 　　在众人的围追堵截之中，本就体力不支的他登时速度变慢。四公主有五哥叉腰，得意洋洋的昂首挺胸，对胤祺步步紧逼：“交出我的玩偶！” 　　“才不要！”胤祺不高兴。 　　“交出来啦！”四公主更不高兴，宫人眨眼的功夫就看到两人滚在一起。 　　胤禛：“你们两个不要打了！” 　　光是喊也没有用，两个小家伙愣是打出火气。你给我一拳头我咬你一口，抓住玩偶死活都不肯撒手。 　　胤禛喊着宫人上前。 　　翊坤宫的宫人们连哄带劝，却是连要用拉一下也不敢。 　　胤祺和四公主同时紧紧抓住玩偶，谁都不肯放手。脆弱的玩偶哪里经得起两人这样的拔河，只听见撕拉一声响，随即人偶的胳膊和身体彻底分成了两半。 　　胤祺心虚了一瞬。 　　随即他把破掉的玩偶丢在地上：“啧！都是你，干嘛跑过来抢？现在倒好都破掉了！” 　　这还倒打一耙呢！ 　　四公主就没见过这般厚颜无耻之徒，她本就眼泪晃动，此刻更是哇的一声哭出来。四公主冲上前去，狠狠一头撞在胤祺的身上：“我和你拼了！” 　　“四妹！” 　　“四公主！” 　　“好痛——你是属狗的嘛？”胤祺哇哇惨叫，也不客气的咬回去。 　　两人再次打成一团。 　　要说上回还是玩耍，那这回四公主是红了眼，又啃又咬还扯着不肯放手。 　　胤禛抱住四公主，试图让她冷静下来。只可惜怒上心头的四公主此刻已然化身为猛虎，你扯我娃娃的胳膊是不是？那我就扯你的裤子。 　　胤禛高举四公主。 　　四公主用力扯住胤祺的裤子。 　　只听见撕拉一声。 　　胤祺白花花的屁股便暴露无遗！ 　　全场一片寂静。 　　惊呆了的胤祺感受着□□的微凉，圆滚滚的脸颊泛起红晕。他眼圈越发红了，紧接着撕心裂肺的哭声划破了天际。 　　胤禛：…… 　　四公主轻藐的冷哼一声，随手将破布丢在地上：“活该！” 　　胤禛：………… 　　他痛苦的捂住脸——明明上辈子的胤祺和四公主的关系一直很亲密。 　　这辈子怎么就会变成这样？ 　　胤禛觉得自己好累，更糟糕的是胤祺哭声越来越大的同时，他也看到几名翊坤宫宫人匆匆往前殿跑去。 　　显然是打算去告状。 　　慈宁宫前殿里，万安然端着茶盏坐着，津津有味听着宜嫔说话逗趣。 　　宜嫔是很有本事的。 　　她的嘴皮子很是灵光，叽叽喳喳从先前到现在一刻没有停过。一会儿说说翊坤宫里的逗趣事，一会儿说说六阿哥胤祺的笑话，逗笑皇太后的同时，也让皇太后对胤祺的好感上升不少。 　　皇太后想想那个胖墩墩的孩子，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同时望着宜嫔的眼神也温和不少：“宜嫔是个会养孩子的，哀家瞧着五阿哥圆圆胖胖，可爱得很！” 　　“得了皇太后表扬，是嫔妾的福气。”宜嫔笑盈盈的回话，顺带扫了琪嫔一眼：“皇太后喜欢，嫔妾日后多带六阿哥来探望皇太后。” 　　“好好好。”皇太后笑眯眯的点头。四公主乖巧听话，五阿哥胤禛稳重懂事，两个孩子都不是闹腾的性子，自己玩都能折腾大半天，让慈宁宫也不怎么热闹。 　　想想闹腾的胤祺也过来的话……？皇太后心里还有点高兴的呢。 　　哦，当然回头也要安慰安慰琪嫔。 　　皇太后慈爱的看了眼琪嫔，表示自己最心疼的还是沉默寡言的她。 　　弱小无助又可怜的琪嫔：唔，早上起得迟了些，现在有点饿了。 　　万安然陷入沉思。 　　今日午膳用得丰盛点？不过已经快要夏末了，她又觉得要不要趁这个时候再吃点夏天专属的吃食？ 　　唔……荷叶糕如何？ 　　赵厨子做的荷叶糕也是一绝，外皮软糯，有甜口和咸口两种。 　　甜口的里面放蜜枣、红豆或者干果，甜香浓郁，回味无穷。咸口的里面则放腌萝卜、橄榄菜、榨菜丝，或者肉松蛋黄的之类的，咸香开胃，万安然一口气可以吃好多呢。 　　想一想，万安然便口水泛滥。 　　她砸吧砸吧嘴，咽了咽口水，既然定下了清凉可口的荷叶糕当点心，前面的菜色也要清淡点，就弄凉拌莴笋丝、凉拌腐竹，最后再来一锅鲜辣爽口的冷锅串串。 　　宜嫔发现了琪嫔的走神。 　　她鼻尖皱了皱，眼底闪过一丝得意：“琪姐姐，您可是想到了什么？” 　　“……嗯？”万安然眨了眨眼，抬眸看向皇太后：“皇太后，咱们午膳吃冷锅串串怎么样？” 　　冷锅串串，那是什么？ 　　宜嫔面露茫然，更让她惊愕不已的是皇太后精神大振，乐得眉开眼笑：“哀家最爱吃的藕片和土豆可要多准备点。” 　　“是——嫔妾怎么会忘记？再弄些豆皮木耳鹌鹑蛋、莴笋菜花秀珍菇、冬瓜豆芽和鸡爪……”万安然如数家珍的报着菜单，皇太后哪里还有心思和宜嫔唠嗑，心思飘到午膳上不说肚子里都难耐饥鸣。 　　宜嫔脸色都要黑了。 　　她万万没想到，不过一道吃食就瞬间将皇太后的注意力给吸引过去。 　　什么冷锅串串！ 　　宜嫔按捺住心中的不悦，暗自琢磨要勘测敌情：“哎呦，嫔妾还是头一回知道，这冷锅串串是什么来着？嫔妾可否尝一尝？” 　　万安然面露纠结。 　　要请宜嫔吃吗？小气鬼万安然不乐意，正当她琢磨着如何回绝的时候，外面响起一阵嘈杂声，很快一名嬷嬷急急奔入正殿。 　　宜嫔面色大变。 　　她自然认得这是自家六阿哥身边的奶嬷嬷，急声喝问：“匆匆忙忙的怎么回事？” 　　奶嬷嬷一骨碌跪在地上。 　　她重重磕头：“四公主和五阿哥推倒了六阿哥不说，还脱了六阿哥的裤子！这等欺辱六阿哥哪里受得了，还请皇太后为六阿哥做主呐！” 　　宜嫔花容色变。 　　她怒目瞪向琪嫔，眼睛里都要喷出火来。 　　万安然同样睁大了双眼。 　　不同的是她捂住唇瓣，惊喜万分：“哎呦！今儿个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胤禛居然会欺负人了？” 　　回头得庆祝庆祝。 第一百一十三章 扎心。 　　皇太后没忍住, 噗嗤一声笑。 　　宜嫔可就恼怒了，她杏眼圆睁，眼眸里蒙上了一层泪意：“琪嫔你, 你！就是像你这样，才会纵容皇子欺辱兄弟！” 　　熊孩子身后都有熊家长。 　　难得胤禛当个熊娃, 万安然也毫不犹豫充当了熊家长。她一脸不乐，冷气反驳：“首先不说这事到底是不是胤禛的错, 小孩子打打闹闹，脱了裤子怎么就算是欺辱了？万一是六阿哥不懂事，胤禛打他屁股教育他呢？” 　　万安然越说越觉得自己有道理。 　　胤禛就是个你拨两下才勉强给个面子动一下的人，就这个闷葫芦的性子还欺负胤祺？胤祺欺负他还差不多呢。 　　“你这是强词夺理！” 　　“宜妹妹, 姐姐素来是个直爽的, 说的话都是真心实意的！”万安然认认真真。 　　眼看宜嫔气得直跳脚, 皇太后赶紧插话劝阻：“宜嫔啊，哀家看其中定然有什么误会。胤禛稳重体贴, 四公主平日也是个会照顾人的好孩子，这两个孩子怎么会欺负胤祺呢？” 　　万安然附和的点头：“皇太后说的是。” 　　宜嫔气了个仰倒。 　　皇太后这分明是偏心, 也帮着琪嫔说话呢！ 　　就连坐在下首的郭贵人也抿了抿唇。她指尖颤了颤, 哑着声音道：“宜主子, 四公主……” 　　宜嫔冷冷的给了她一眼刀。 　　还没说完话郭贵人就被宜嫔的视线惊得闭上了嘴, 脸色都苍白了许多。她垂首望着脚背, 不敢说话，慈宁宫的气氛也逐渐低迷，见状拆劝的皇太后也皱了皱眉，心里头有点儿不高兴。 　　都才几岁的孩子，吵吵闹闹那这正常不过了，再说皇太后也觉得琪嫔说的没错, 就胤禛的性子，没准是胤祺先闹事的！ 　　正巧这个时候，外面响起一声通报：“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皇帝和皇后一前一后走入殿内，两人脸上带笑，心情显然都很不错。 　　万安然、宜嫔和郭贵人起身请安，注视着皇上和皇后一路走至最前方。对于帝后两人的到来，皇太后也很吃惊，等听闻皇上带来的好消息后更是乐得合不拢嘴！ 　　前线官兵一路攻入云南，三藩平定已然成为定局！康熙眉飞色舞，眼眸灼灼放光：“朕有意在西苑瀛台赐宴，庆祝此事！” 　　皇太后乐得合不拢嘴。 　　连绵多年的三藩之乱平定，这可是盼望了多久的好消息？她哪里还顾得上宜嫔的那点小事，喜上眉梢：“好！好！好！这可是件大喜事，得赶紧告诉皇额娘才是！” 　　宜嫔一口血只能往肚里吞。 　　不止不能面露不悦，她更是得笑容满面的表现出喜悦——即便宜嫔根本不懂这些，甚至心思也都在后院的儿子身上。 　　与此同时，后院里胤禛也是黑了脸。 　　胤祺的哭声声嘶力竭的，嗓门大得穿破天际，震得胤禛和四公主脑勺都是嗡嗡嗡的回声。 　　四公主捂住耳朵。 　　她脸上满满都是惊恐，左右脸上分明写着怕了怕了四个大字。说真的，四公主都有点后悔自己刚才头脑发热，撕了六弟裤子的事。 　　只是她哪里能想到……六弟的哭声简直就像是魔音穿脑，令人心生畏惧。 　　四公主恐惧，胤禛的额头也是青筋暴起，突突直跳。他使人将胤祺抱到屋里去——翊坤宫的宫人不干，胤禛就让慈宁宫的宫人抱。 　　胤祺还要挣扎？ 　　胤禛使出威胁招数：“要是胤祺你不听话，本阿哥保证你露出屁股蛋的事会传遍全宫，直到过年都是所有人口中的笑柄。” 　　残忍、恐怖，无情！！！ 　　胤祺的哭声戛然而止，看向胤禛的视线中充斥着害怕二字。 　　胤祺虽小，但也知道面子。 　　要是自己光屁股蛋的模样传遍了全宫上下，胤祺觉得自己肯定不敢出门了。他抽抽噎噎的抿紧嘴唇，惊惧不安的看着眼前的五哥，哽咽着回答：“我，我不哭，不要，不要说呜呜……” 　　哽咽的，委屈害怕的模样，瞧着比刚才嚣张的样子可要好看多了。 　　他老老实实被抱进屋，乖乖巧巧的换上一条新衣裤，又在胤禛的指使下玩起积木。 　　紧接着胤禛又看向四公主。 　　四公主还低垂着头看着手心里的娃娃——这是个穿着宫装的小人儿，衣服精致，容貌细腻，瞧着还有那么三五分像郭贵人。 　　胤禛凑过去。 　　他小心翼翼的将玩偶和断掉的隔壁放进匣子里，温声劝慰着：“四妹妹，回头咱们让额娘帮我们补一补，好不好？” 　　“……嗯。” 　　“肯定能变回原来的模样。”胤禛重重承诺着。 　　胤祺偷偷抬眸看了看胤禛和四公主，他心底隐隐有点不舒服的感觉，却又说不上什么，想了想丢了块积木过去。 　　刚好丢在四公主头顶。 　　四公主本就伤心，这时候鼻子抽了抽，眼泪珠子就开始滚动了，最后她没有忍住，扁着嘴哇哇大哭起来。 　　胤禛：………… 　　他第一次觉得胤祺真的很欠揍，就得痛扁一顿的那种。 　　胤禛黑着脸怒瞪胤祺。 　　胤祺眼圈一红，他本来就是很委屈哎！五哥居然还瞪着自己！越想越觉得自己可怜，胤祺抽抽噎噎两下居然也跟着哭了起来。 　　魔音穿脑X2。 　　胤禛眼前一黑，脑子里一片空白。 　　此起彼伏的哭闹声一直传到前殿。 　　殿内所有人都听了个清清楚楚，康熙笑容收敛，露出点惊讶：“这是胤禛？胤禛怎么会哭得那么厉害？” 　　“皇上，是胤祺。” 　　“……胤祺？”康熙一愣，目光转到宜嫔的身上：“对了，宜嫔你带着胤祺到慈宁宫来了，朕都没有注意到。” 　　这话就过分了。 　　万安然看着宜嫔憋红的脸颊，没忍住偷笑一声。 　　宜嫔眼圈一红。 　　她委委屈屈：“皇上，是五阿哥欺负六阿哥，将胤祺弄哭的。” 　　康熙根本不信。 　　他睨了宜嫔一眼：“你在这里，哪里知道后院发生的事情？胤禛不是这个性子的人。” 　　康熙话语笃定得很。 　　宜嫔差点没被活活气死，她盯着早已躲到角落里的嬷嬷：“皇上，刚才嬷嬷来通报的，说是五阿哥，五阿哥脱了胤祺的裤子，把胤祺那孩子惹哭了。” 　　康熙目露震惊。 　　皇后难掩惊骇，甚至还偷偷掐了自己一下：“……真的是胤禛？” 　　皇太后叹了口气：“哀家觉得是个误会，刚想去看看这不皇帝皇后就来了嘛。” 　　“那就一起去看看吧。”康熙心里也有着疑问，而宜嫔听到这话更是眼前一亮。她风风火火走入后殿，定要让皇上知道琪嫔和五阿哥的真面目！ 　　后殿里寂静非常。 　　刚才众人听到的哭泣声仿佛是梦中，走到后院里却是没了其他声音。宫人们毕恭毕敬请了安，又小心翼翼推开门，一行人往里走去。 　　胤禛正在读书：“从前有三只小猪，猪妈妈说小猪们已经长大成猪，因此要搬家出去自己过。” 　　“我想和额娘一起住一辈子！” 　　“笨蛋！你看大哥二哥都是搬出去住了，等你以后也得这样。”四公主嗤笑一声。 　　胤禛假装没听到两人的争执。 　　他继续往下念：“……最后一只小猪搬来坚硬的石头，决定要建造一座用砖石砌成的房屋，因为这样的房屋坚固牢靠，不怕风吹雨打。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搬石头……” 　　“那没有房子的时候住哪里？” 　　“肯定住在妈妈家喽。”四公主想着。 　　“可是他们不是被赶出去了吗？”胤祺委屈。 　　“额……”四公主也开始担忧了。 　　“那等咱们长大，会不会也要我们自己盖房子啊？”胤祺说到这里已是忧心忡忡，他低头望着自己的小手：“搬石头一定很重很疼的，要不做个稻草屋……” 　　“那就会被大灰狼吃掉的！” 　　“那我到时候住五哥家里！”胤祺很快就想出一个好办法。 　　三人趴在一起聊得津津有味。 　　哪里有哭泣？哪里有欺负？宜嫔不信的睁大双眼，很快发现问题所在——胤祺的衣服换过。 　　“哀家就说那嬷嬷胡说八道。” 　　“……”康熙看了看里面和和睦睦的三人，对那名告状的嬷嬷也起了不满。他示意身边人将那名已经开始瑟瑟发抖的嬷嬷压下去：“这哪里是闹了矛盾？五阿哥哪里欺辱六阿哥了？” 　　“皇上，奴婢冤枉啊！” 　　“枉议皇子，挑拨皇子不和，将她压下去重打三十大板，逐出宫门。”康熙不耐烦的斥责一声。 　　这名嬷嬷还想求饶。 　　只可惜宫人们眼疾手快，那名嬷嬷只留下呜呜两声，甚至没能引起小主子们的注意就便直接拖拉下去。 　　宜嫔指尖死死掐入肉里。 　　胤祺已经换了衣物，只怕嬷嬷说的没错。可是瞧着这孩子快快乐乐，高高兴兴的模样，只怕自己说出口还要被皇上训斥。 　　她将满肚子不满摁在肚子里，还得端着愧疚给琪嫔赔不是：“都是妹妹的错，竟是被这般的狗奴才给骗了。” 　　“妹妹是得小心点。”万安然点点头，认认真真教育宜嫔：“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做任何事都得有真凭实据才是。” 　　宜嫔一口银牙都快要碎了。 　　她僵在原地，偏生听到动静的三人发现他们的到来。除胤禛以外，胤祺和四公主倒是没注意到被拖走的嬷嬷，而是欢欢喜喜的小跑过来，给康熙请安以后，胤祺就直接扎入宜嫔的怀里：“额娘，额娘，回宫里您也给儿臣讲故事嘛！” 　　“讲故事……？什么故事？” 　　“五哥说琪母妃每天都给他说故事的——小猪猪，还有小蝌蚪，小猴子的故事嘛！我也要听！” 　　宜嫔哪里知道这些。 　　胤祺小嘴撅得老高，他一转身扑到胤禛身上：“五哥，五哥，五哥！我要和你一起睡，让琪母妃给我们讲故事好不好？” 　　宜嫔：………… 　　这可比刚才琪嫔说的话更扎心，更让她更难受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变化。 　　皇帝被胤祺逗笑了。 　　他戳戳胤祺的脑门：“亏你额娘这么担心你, 你可真是个小没良心的。” 　　宜嫔气得半死。 　　她强撑着表情，伸手拉过忙着撒娇的胤祺：“皇上，嫔妾先行告退……” 　　胤祺不乐意：“不要, 我不要！” 　　他死死抱住胤禛，大声嚷嚷着：“我要和五哥在一起, 我要听五哥讲故事嘛！” 　　“额娘也会讲故事的。”宜嫔将胤祺从胤禛身上拖开，好声好气的劝说着。 　　“额娘就会念三字经, 我才不要听——”胤祺被拉开也不高兴，他索性躺在地上打滚赖皮。 　　“今日给你讲司马光砸缸的故事好不好？”宜嫔继续劝说着。 　　康熙皱了皱眉。 　　宜嫔的反应太过平淡，以至于让他瞬间明白胤祺怕不是平时就这般任性？ 　　“不要，不要！”胤祺闹得厉害。 　　“你这孩子……”宜嫔心中气恼, 心里头也隐隐有些后悔是不是太过娇惯胤祺。 　　更不用说康熙和皇太后了。 　　不说康熙的反应, 皇太后也是暗暗摇头。原本还想让六阿哥过去和四公主做个伴, 她瞧着还是得了！万一把自家可爱的四公主带坏了怎么办？ 　　皇太后之前还觉得慈宁宫热闹点好。 　　可是看着眼前又哭又闹，嗓门尖锐刺耳的胤祺以后, 又觉得还是安安静静的好。 　　康熙本就不觉得胤禛会惹事。 　　眼看胤祺原地打滚的撒泼模样都出来，更是沉下了脸：“宜嫔, 你是怎么教养胤祺的？” 　　宜嫔脸色白了白。 　　似乎察觉到这个宫里的人并不会像额娘那么体贴温柔, 胤祺的哭闹声也逐渐变轻了。他圆圆的脸上有些茫然和畏惧, 小手捏着宜嫔的下摆, 要哭不要的噙着泪珠。 　　万安然还是心软了。 　　她半蹲着身体, 揉揉胤祺的脑袋：“回头琪母妃把故事书送来，让你额娘读给你听好不好？再哭的话你的脸蛋都变得脏兮兮，会变丑的哦？” 　　“变丑？” 　　“就没人喜欢你啦！”万安然做了个鬼脸。 　　胤祺吓得眼泪汪汪。 　　宜嫔变了脸色，她刚想要上前拦着琪嫔，就见胤祺哭声一止，惶惶不安的看向四周。 　　万安然看到胤祺的小动作也暗暗松了口气, 这个岁数的孩子敏感得很，要是真把他们当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家伙糊弄，那才是会闯出大祸。 　　胤祺畏惧的看着四周。 　　与翊坤宫里冲着自己献媚讨好，根本不敢和自己说一声不字的宫人不同，眼前的汗阿玛正一脸严肃的盯着自己，前面乐呵呵的乌库玛嬷也没了笑脸，唯有额娘还满脸担忧的看着自己。 　　宜嫔柔声道：“胤祺乖——额娘怎么会不喜欢胤祺的？额娘最喜欢胤祺了。” 　　皇后皱了皱眉。 　　宜嫔会不会太过宠溺六阿哥了？琪嫔这番话谁都听得出只是恐吓恐吓六阿哥，让他收敛脾气。 　　毕竟—— 　　皇后偷偷看了皇帝一眼，暗暗叹了口气。 　　康熙表情不太好。 　　不用说太子胤礽待人接物礼节周全，让人心生敬慕，就说剩下的皇子也是各个优秀。 　　比如大阿哥胤祺和四阿哥胤祉，他们虽然曾养在宫外，回到宫里的时候也调皮捣蛋了些，但是行止之间颇有风致，规矩学得极好。 　　又比如三阿哥胤祚，他活泼开朗，行事落落大方，自在洒脱，和太子胤礽颇有相辅相成之向。 　　更不用说五阿哥胤禛，年纪虽小但举止谈吐都是极佳，性格内敛却不木讷，聪慧却又不曾张扬，对待兄姐恭敬，对待弟妹友善，对待宫人宽和。 　　康熙虽然常常说琪嫔愚笨，但是在养子这事上他其实还向皇后赞扬了好几回，可见对胤禛的满意。 　　有这么多个优秀苗子在前面，胤祺这个特别普通的孩子就显得格外扎眼。 　　康熙在翊坤宫时也不觉得怎么样。 　　小孩子嘛，闹腾点才正常，身为皇子被娇惯点也没什么大不了。更何况胤祺长得肖似宜嫔，顶着一张可爱软萌的小脸扑在自己怀中撒娇卖萌…… 　　谁顶得住？ 　　说实话，在今天以前康熙一直对胤祺的小脾气不太在意，甚至还有点乐在其中，觉得在翊坤宫体验到难得的宠儿经验呢！ 　　只是现在的话…… 　　康熙面色微肃，心里禁不住开始思考要如何将胤祺的性子扳回来。 　　正所谓三岁看小，七岁看老。 　　若是小时候不把性格扳回来，到了日后想要再扳回来，那就更困难不过了。 　　宜嫔没有注意到皇上的表情变化。 　　她揽着胤祺耐心哄着，十足慈母的模样，这也是宜嫔一贯以来在康熙面前表现出来的。 　　眼看着胤祺哭是不哭了，同时也没了刚才的敬畏心，万安然暗暗摇了摇头。她还想再说，皇后却是伸手捏了捏琪嫔的手掌心，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万安然很听皇后的话。 　　因此她没有犹豫，很是自觉地选择闭嘴。毕竟皇后身为嫡母，才是更有资格教养六阿哥的人，而自己也顶多凭着良心劝说一句已经是最多的了。 　　康熙也不想琪嫔多说了。 　　他借口胤祺哭闹得脏兮兮，吩咐宜嫔带他回去更衣洗漱。宜嫔笑着应是，可一拉起胤祺的手他又立在原地不动弹了，扁着小嘴委屈巴巴的。 　　万安然怕胤祺又闹腾。 　　她笑着吩咐：“海桃你回咸福宫一趟，将故事书送去翊坤宫。” 　　随后万安然揉揉胤祺的脑袋：“故事书是你五哥很喜欢的宝贝，要好好对待哦。” 　　胤祺表情登时多云转晴。 　　他高高兴兴的应了是，临走前还念念不舍：“故事书，一定要拿过来啊……” 　　万安然笑着应是。 　　宜嫔拉着胤祺匆匆而去，而郭贵人也只能提前退下。她念念不舍地看了一眼四公主，然后也只好追着宜嫔匆匆离去。 　　四公主立在慈宁宫门口。 　　她呆立在原地，怀里紧紧抱着木匣子，落寞的身影瞧着分外可怜。不过还没等万安然安慰两句，四公主又重新打起精神来，她扬起笑容朝着皇太后奔去：“皇玛嬷，五哥说的故事可好玩了。” 　　“囡囡和玛嬷说说，好不好？” 　　“嗯！”四公主笑着点头，清脆的声音登时回荡在殿内。 　　看着尤为懂事的四公主，康熙越发对六阿哥不满了。他回转身刚想和皇后说话，却发现皇后已经和琪嫔牵着手走到另一边，说得正热闹呢。 　　康熙：………… 　　他忽觉一阵凄凉，唯有低头看到同样孤苦伶仃的胤禛以后，才总算有些宽慰。 　　康熙将胤禛抱在膝盖上，笑着发问：“胤禛，汗阿玛看你读故事书读得不错，许是认了不少字？来，背个三字经给汗阿玛听听。” 　　万安然竖起耳朵。 　　来了来了，上辈子新年过节，亲戚最爱对孩子说的话来了！ 　　胤禛身体僵硬。 　　这辈子不想要汗阿玛抱，汗阿玛却偏偏抱，还真是想要的时候得不到，不想要的时候就非得塞给你。他坐在康熙怀里，只觉得哪里哪里都怪不怪的。 　　“胤禛不会吗？” 　　“……儿臣会。”胤禛嘴角抽了抽，忍耐住想从康熙身上挪开的冲动，他慢吞吞的背诵起三字经：“人之初，性本善……” 　　朗朗的背诵声和说笑声在慈宁宫里响起，先前的嘈杂闹腾仿佛犹如水面的涟漪般迅速散开，只是有一些东西悄悄发生改变。 　　比如回头康熙就和皇后好一番讨论。 　　六阿哥胤祺有些娇纵过度，皇帝打算挪到坤宁宫里抚养一段时间。 　　皇后并不愿意。 　　她给出的理由也很简单——身为皇后，抚养在皇后膝下过的皇子地位不同，皇后并不希望给宜嫔任何的期待。 　　虽然直白了些，但也是实话。 　　康熙想了想，也很快断绝了这个念头。毕竟前面没发现宜嫔宠溺孩子也就算了，等发现以后康熙细查一番登时就不满了。 　　几个月以来，因胤祺受伤的宫人就有四五人。最严重的当属脸部受伤的一名宫女，虽然郭贵人送了药膏，但是对方脸上伤痕颇深，听说已经被翊坤宫报备上去准备放出宫了。 　　这一切的原因是谁？ 　　胤祺自然是没有错的，错的那就是宜嫔了。别说给宜嫔和六阿哥抬身份，康熙甚至还对宜嫔冷落了三分，同时也琢磨起对胤祺的教养。 　　养在坤宁宫不行，皇帝的心思便落在慈宁宫上。 　　皇太后选择直接了当的拒绝。 　　她一脸警惕的瞪着康熙：“皇帝，四公主是哀家的心肝宝贝，你瞧瞧胤祺这一来就毁了那孩子的娃娃，又是把四公主闹哭了，这长住下去慈宁宫还得了？这事儿不成。” 　　这件事康熙是头一回听说。 　　皇太后一脸义愤，狠狠把宜嫔批了一通：“郭贵人是个可怜的，连和四公主相处的时间都不多。特意做了两个娃娃，还被胤祺给弄坏了，你说说看这事儿……一想到是哀家让胤祺过来的，哀家都心疼得很。” 　　好家伙。 　　五阿哥胤祺竟是成了烫手山芋？哪里哪里都放不来的吗？ 　　康熙不高兴，对宜嫔也是越发冷淡。 　　皇上之前忙忙碌碌，如今也没见跑到别的宫室，加上宫里忙着筹办庆功宴，宜嫔还真没察觉出皇上的变化。 　　她的心思全数在胤祺身上。 　　宜嫔还觉得胤祺在慈宁宫里受了委屈和欺负，心里一阵阵的不舒服。 　　要是平日这些不满也就很快散去了，偏偏胤祺迷上了故事书，还非得宜嫔每天念故事书才肯睡觉。 　　故事书谁家的？琪嫔的。 　　每读一次故事书，宜嫔的心肝就被狠狠戳痛一次，星星点点的火苗在胸口积蓄，越攒越多。 　　在宫人禀告郭贵人想要去慈宁宫时达到了顶峰，宜嫔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她可没忘记，欺负的份里还有四公主的呢！ 第一百一十五章 狠角色。 　　宜嫔没搭理报信的宫婢。 　　她径自做着手上的事情, 正殿内一片寂静。 　　盛夏的阳光炙烤着大地。 　　郭贵人默默立在屋檐下，等候着传唤。明明平日打一声招呼，里头宫女就会出来打发一行人离去, 今日却是立了一盏茶还有余的时间也无人出来。 　　显然易见。 　　郭贵人垂首敛容，眸色平静无波：是她的好妹妹故意的。 　　耳边是一阵高过一阵的蝉鸣声。 　　郭贵人额角沁出了一层密密的汗水, 豆大的汗珠顺着平滑的肌肤而下，落下眼中时泛起淡淡的酸涩, 她眨了眨控制住泪意。 　　她站着的地方还算不错。 　　而身后的宫女处境就要糟糕许多，被烈日晒得面无血色，嘴唇发白，再下去许是会中暑。 　　郭贵人落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住。 　　她闭上眼睛, 只有请老天爷保佑……就在此刻, 随着一阵推门声, 紧接着宫女的声音如同天籁般在郭贵人耳边响起：“郭贵人，宜主子有请。” 　　踏入正殿内, 完全是不一样的感受。 　　四周摆放着的冰盆，将殿内和殿外变得仿佛如同两个不同的世界。 　　悠闲自在的宜嫔倚靠在软榻之中, 一名宫女轻轻剥开葡萄外皮, 将甜美多汁的果肉放入她的嘴中, 一名宫女双手轻轻敲打着宜嫔的小腿, 另外两名宫女则在身后轻柔打扇。 　　好一派舒适惬意的景象。 　　再感受自己几乎湿透的衣衫, 酸涩麻木的双腿，郭贵人唯一庆幸的是自己一直低低垂着头，宜嫔很难看清楚自己的表情。 　　她的这个妹妹。 　　讨好人的时候能让人觉得你是她心中最好的珍宝，而折磨人的时候也能让你在不知不觉中痛不欲生。 　　宜嫔不知道郭贵人的腹诽。 　　她慵懒的舒展身体，嘴角上扬，望向郭贵人的眼眸里满是欢喜：“姐姐来的正好, 妹妹正想去寻你呢。” 　　好像让郭贵人等候了半个时辰的事不存在一般，她巧笑倩兮，俏丽的脸庞上是看似纯澈无邪的笑容。 　　郭贵人沉默不语。 　　她心底涌现出阵阵悲哀和愁绪，最终只是化作平静的话语：“宜主子请说。” 　　这一天郭贵人没有去慈宁宫。 　　接下来的三五天也是来去匆匆，就连答应给四公主的玩偶都没来得及制作，更不用说陪她玩耍了。 　　四公主气呼呼的。 　　胤禛熟门熟路的安抚着妹妹，稚嫩可爱的互动让万安然脸上浮起慈母笑。 　　这是百看不厌。 　　当然回头她也问起了郭贵人的事，皇太后说不上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难得吩咐琪嫔不要多管这件事。 　　万安然：………… 　　正所谓不要多管多问，那不就让人更想多管多问了吗？万安然去坤宁宫喝茶的时候随口一提，本想吩咐琪嫔不要多管的皇后一回头，就看到她闪闪发亮的双眼。 　　头顶身后仿佛长出了耳朵尾巴，还是会摇摆的那种。琪嫔浑身上下写满了四个字：兴趣盎然。 　　钮钴禄皇后扶额叹气。 　　她索性带着琪嫔来到御花园里，坐在八角亭中慢慢说起些琐碎事。 　　比如郭贵人的确没出什么事。 　　皇后想了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宜嫔吩咐郭贵人做的的确是件好事。” 　　万安然双手捧着脆米饼，歪了歪头。 　　皇后苦笑一声：“你知道三藩已定，皇上打算在瀛台设宴的事情吧。” 　　万安然点了点头。 　　皇后又道：“不止如此，要知道这几年以来国库空虚，皇上、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是以勤俭为主，拒绝铺张浪费……因此太后的几次圣寿节都没有大办。” 　　万安然又点了点头。 　　她双手捧着茶盏，小声嘟嚷着：“嫔妾当然知道这一回的圣寿节要大办，嫔妾已经提前准备起礼物了！” 　　自己可不是笨蛋！ 　　琪嫔不服气的模样将皇后逗笑了，她笑弯了眼：“是本宫小看琪嫔了，宜嫔也是如此，她给了郭贵人一个大活呢。” 　　高位嫔妃会各自送一份礼物。 　　除此之外每个宫室还会出一份礼物——主要是一些答应常在手上窘迫，反倒好事办坏事。这一份礼物主位嫔妃会出一部分材料，剩余的事情则交给其余宫妃去办。 　　而宜嫔也是如此做的。 　　钮钴禄皇后微微叹气：“屏风刺绣也就罢了，听皇上说宜嫔还选了三面佛像……如今只剩下三个月了。” 　　万安然皱起眉尖。 　　这是件好事，可是放在三个月的时间以内，那就是要人拼命才能完成的好事。 　　三面佛像不算出彩的礼物，能浪费郭贵人的时间，也不会让她太过显眼……宜嫔还真是好算计。 　　要是在平常，宜嫔的小动作怕是无人会发现。毕竟孝道的一顶大帽子落在郭贵人的头顶，郭贵人不做那还有什么脸面去慈宁宫？ 　　更重要的是郭贵人也不能诉苦。 　　宜嫔给予她的可是在圣寿节大出风头的机会，郭贵人即便偶尔受邀前往慈宁宫，也必须恭恭敬敬的表示自己努力，而不是表达自己工作量太大。 　　至于后头嘛…… 　　只要不让郭贵人出翊坤宫，就像是去年那回一样，用不了半年时间宫里就会忘记郭贵人的存在。 　　万安然表情古怪。 　　她很快想通了宜嫔的手段，却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宜嫔这是何苦……” 　　郭贵人与她乃是亲生姐妹，又对她一直不薄。偏偏宜嫔就像是猪油蒙了心，非得和自家姐妹闹上。最重要的是，既然皇后知道，只怕宜嫔的小动作这回也早已被皇上知晓。 　　康熙的确知道了。 　　他怒火中烧——宜嫔最为打动康熙的便是她的爽朗利落，她的热情大方，以及她那毫不遮掩的爱意。 　　而如今…… 　　爽朗利落，热情大方的后头是奸猾狡诈，待人接物更是表面一套背地一套。这一切让宜嫔在康熙心目中的形象彻底崩坏，要说之前是失望，那这一番操作下来，康熙对宜嫔的好感度几乎跌至负数。 　　万安然原以为皇帝会立即发火。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皇上居然忍住了——这对于宜嫔不是件好事。 　　要是当即发火那还有回转余地，而皇帝隐忍不发……那说明宜嫔要倒大霉了。 　　时光匆匆，炎热的热风很快被秋日凉风所替代，等宫人们换上冬衣时，先皇后之妹赫舍里氏和佟贵妃之妹佟佳氏也先后入宫。 　　前者居于永和宫正殿，赏嫔位份例，后者居于承乾宫，赏贵人份例。 　　两人的入宫没有掀起多大的波澜。 　　万安然也对两人并无多少印象，在此之后迎来的便是皇太后的圣寿节。 　　圣寿节乃是普天同庆的好日子。 　　从早上开始宫里便是一片喜气洋洋，早起宗室福晋朝臣命妇们纷纷走入慈宁宫，为皇太后送上敬贺礼物，宫里当然也有赐宴招待。 　　下午则是赏阅戏剧的时间，到了晚间便是宫妃们期待的家宴。皇太后喜欢热闹，更喜欢家常味，比起新年那种庄重肃穆的场合，圣寿节家宴规模庞大的同时也不失温馨。 　　无论受宠与否。 　　满宫室的宫妃都装扮一新，前来参与这场盛宴。 　　天色渐暗。 　　随着第一盏灯笼亮起，慈宁宫远近灯火如昼，殿内灯火通明，宫妃们陆陆续续进殿落座，各个都是盛装打扮，颜色要比平日美上三五分。 　　万安然看看这个姐姐喜欢的，看看那个妹妹也是喜欢的，每到这等时候就要捶胸顿足为何自己是穿成宫妃而不是皇帝。 　　却不知在旁人眼里她也是一道风景。 　　平日总是不施粉黛，喜穿浅色衣物的琪嫔今日难得穿着华美鲜妍，逼人的艳色和气势更让不少宫妃屏气凝神。 　　赫舍里庶妃满眼复杂。 　　她特意选了一身桃红色的宫装，将稚嫩秀丽的容貌衬托的越发娇俏可人，可是比起琪嫔却显得过于孩子气……也不够端庄。 　　赫舍里庶妃余光扫了琪嫔许久，片刻后默默垂眸望着膝盖发呆。至于跟随佟贵妃而入的小佟佳氏，更是目露欣羡，只恨不得被万众瞩目之人是自己才好。 　　待宫妃们入座，随后出现的是皇后。 　　皇后神采奕奕，目光在琪嫔身上顿了顿，便喊了宫妃们起身。再然后进来的便是皇上和两位太后，还有太子与兄弟姐妹们。 　　万安然的目光直直落在胤禛身上。 　　胤禛和四公主一左一右搀扶着皇太后，好吧，与其说是搀扶倒不如说是皇太后牵着两个孩子的手，欢欢喜喜的走至台上。 　　主角到齐，宴席自然也开场了。 　　宴席上热闹非凡，各色礼物更是让皇太后高兴。太子即兴做了一首诗，让皇太后乐得合不拢嘴，五阿哥和四公主做的花环，皇太后也一点不嫌弃，高高兴兴的挂在脖子上。 　　胤祺祝贺词说的利落，也得了皇帝难得的赞扬，像是小兔子一般蹦蹦跳跳的回到宜嫔身边，宜嫔微抬下巴得意非凡。 　　万安然努力填饱肚子。 　　接下来就是展示宫妃礼物的程序了，她有种预感。 　　此刻不吃等会儿怕是吃不了喽。 　　宜嫔扫了琪嫔一眼，暗暗摇头：再是穿着打扮美得惊艳，这贪吃鬼的模样也被美削得只剩下三分了。 　　礼物一件件上台。 　　宜嫔亲手绣制冬帽、冬袄，冬鞋一套十余件，制作精细，处处可见宜嫔的心意。宜嫔起身谢了恩，又笑着道：“郭贵人还有一副佛像屏风要送给皇太后，妾身忙着做衣，屏风也只出了个主意，大体还是郭贵人所做……” 　　宜嫔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一双眼睛越睁越大，满脸震惊的看着送上来的屏风。 　　这是怎么回事！？ 　　自己明明让郭贵人绣的是三面佛像，这一件屏风是怎么回事？宜嫔古怪的反应也让宫妃们好奇不已，纷纷抬眸看向屏风，紧接着一声声的惊呼响起，华美精细的佛像图让人瞠目结舌。 　　就连万安然都惊呆了。 　　三面佛像和一百零八佛像，这……这……这哪里一码事！？难不成是皇后娘娘记错了？ 　　等等—— 　　万安然脸色古怪非常，下意识朝着宜嫔看去。 　　殿内气氛异常古怪。 　　知情的万安然、皇后等人知道宜嫔是想坑郭贵人反被将了一军，而在不知情的人眼里那就是宜嫔狠狠坑了郭贵人。 　　三个月，一百零八佛？ 　　万安然倒吸了口凉气——郭贵人，可是狠角色啊！ 　　皇太后惊喜非常。 　　今日将主角之位让给皇太后，未曾发声过的太皇太后也满脸讶异，细细打量着这座屏风。 　　皇太后爱不释手，乐得眉开眼笑。她特意吩咐宫人将这座屏风送到室内，自己每天醒来都得看上一眼。 　　宜嫔一口银牙险些咬碎。 　　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皇上龙心大悦，当众宣布晋郭贵人为嫔。 第一百一十六章 郭嫔。 　　此话一出满宫哗然。 　　宜嫔再也维持不住温柔的笑靥, 胸膛起伏不定，面色陡然难看。最糟糕的是她从刚才开始一直站着，如今自然成了所有人注视的对象。 　　宫妃们议论纷纷。 　　紧接着隐晦的视线在宜嫔和新晋的郭嫔只见来回转动, 皇后露出早有预料的神色，平静的仿佛什么事情都未曾发生过一般。 　　佟贵妃沉郁的眼眸微动。 　　只是这些纷扰已经无法搅动她的心湖, 佟贵妃不在意的扫了眼宜嫔，随即目光直落在餐点上, 仿佛任何事情都无法吸引她的注意力。 　　佟贵妃宛若像是一朵春末的杏花，粉白的花瓣逐渐干瘪泛黄，再是挣扎却也在夏风的吹拂中摇摇欲坠。 　　与她相比较的则是如同初绽花朵般的佟贵人，她双眸烁烁发光, 难掩面上的惊色的同时, 眼底也闪现出一丝渴望。 　　既然郭贵人可以晋升为嫔…… 　　她又为何不可以？佟贵人望向姐姐佟贵妃的位置, 眼底燃烧着名为野心的火光。 　　明明她们是姐妹，却偏偏一个端坐在最前方, 另一个却只能淹没在人群之中。佟贵人指尖用力掐住帕子，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同住在承乾宫的章佳贵人用眼角余光扫了她许久, 再然后垂眸望着碗筷。 　　这场姐妹争斗中她又该如何做？ 　　因皇上和佟贵妃争执而被晋升为贵人的她, 在承乾宫里就是个隐形人。自己不受承乾宫上下的欢迎, 幸好因为七阿哥之故承乾宫上下被清洗一遍, 自己也多少寻到了心腹。 　　只是佟贵妃态度冷漠, 至于佟贵人倒没厌恶她，却也当她不存在。 　　当佟贵人看向佟贵妃的时候，章佳贵人却看向琪嫔。琪嫔也是从承乾宫里走出去的……或许自己也能够？她心脏加快了速度，心思浮动，屏息凝神降低存在感的同时静静思考着。 　　千人千面。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晋升，宫妃们的反应都大不相同。 　　比如惠嫔掩唇偷笑, 又比如宣嫔迅速低头，将偷笑声掩盖的很好。她好不容易才止住自己的偷笑，乐呵呵的拉了拉郭贵人……不！郭嫔的胳膊：“郭妹妹，还不赶紧起身谢恩？” 　　郭嫔满心震撼。 　　她急急起身，半是惊喜半是恍惚。 　　成功了？ 　　这……居然真的成功了？成功来得如此突然，以至于郭嫔几乎控制不住激动的心情。她深深蹲福一礼，哽咽着回答：“嫔妾……谢皇上恩典。” 　　比起郭嫔的欢喜，宜嫔的心则是跌入深谷之中。十月入宫的先皇后之妹也是嫔位，佟贵妃之妹更只是贵人之位。 　　皇上对位份要求严格。 　　一直以来都有一姓无二高位的习惯，宜嫔也一直以为她能够稳稳压制住郭贵人，从未想过她竟是硬生生从自己手掌心里跳了出去！ 　　宜嫔微微抬头。 　　她有些茫然也有些委屈的看向皇上，却被皇上异常冰冷的视线吓得浑身一颤。 　　这，这是怎么了？ 　　明明是晋封郭贵人，皇上却是盯着自己。 　　等等…… 　　宜嫔深吸了一口气，忽觉得肚子隐隐作痛。她惊疑不定的匆匆落座，双手紧紧攥住手绢——自己做了什么？ 　　过往的诸事如跑马般在脑海里奔驰而过，自己在怀孕后的逐渐得意，对郭贵人和四公主的漠视，对琪嫔的嫉妒和怀疑…… 　　宜嫔冷汗涔涔而下。 　　得意忘形的头脑在此刻清醒，她紧紧咬住唇瓣，止不住紧握双手，心底升起一缕一缕的悔意。 　　现在还不太迟。 　　自己现在笼络郭嫔等人，再把皇上的心拉回来，想必妃位也不会…… 　　肚子的疼痛变得剧烈起来。 　　难道是月事要来了……这两个月的月事……宜嫔觉得眼前一阵黑一阵黑的，她的身体轻轻摇晃了下。 　　紧接着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宜嫔重重往下倒去。坐在她身侧的荣嫔变了脸色，伸手紧紧抓住宜嫔的胳膊：“宜嫔！？” 　　宴席上乱作一团。 　　被抬入后殿的宜嫔很快查出已有近三个月的身孕。 　　慈宁宫的气氛怪怪的。 　　万安然眼皮跳了跳，抬眸看了皇后一眼。钮钴禄皇后眉心紧锁，显然也不曾知道这件事，两人相视一眼，心有灵犀的浮出同一个念头：宜嫔真倒霉。 　　要是她早一步爆出这件事。 　　只怕就算皇上要晋升郭贵人为嫔，也会等她胎相稳固以后。到时候凭借着宜嫔的手段，皇上还在不在生气都是二话。 　　其他不说，就看皇上不满归不满，这些日子睡还不是在继续睡？否则怎么会有怀孕这件事？ 　　而此刻在皇上刚刚晋封才传出？甚至还直接晕厥过去…… 　　深知皇上性格的两人面色古怪。 　　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这或许是爱新觉罗氏避不开的。嫡亲姐妹晋升，你直接晕倒，这不是打脸又是什么？ 　　救治的御医脸色也不太好，他直接点出：“回禀皇上，宜嫔娘娘心火旺盛，于肝肺不利，脉象虚弱，胎相不稳，这胎需要长时间卧床调理才是，否则只怕有……” 　　再往下御医也不敢说了。 　　圣寿节查出孕事本是件喜事，而宜嫔这样就不太让人欢喜得起来。 　　皇后微微叹气。 　　至于康熙更是皱眉，吩咐宫人好生照料宜嫔的同时还下令：“既然宜嫔体虚需卧床休息，六阿哥就暂且交给郭嫔照顾。” 　　皇后和万安然相视一眼。 　　两人不得不为宜嫔感叹——这运气也没谁了！ 　　宜嫔苏醒时也不知是喜是忧。 　　欢喜的是继胤祺以后她再次怀孕了，若是再诞下一个小阿哥，便是宫里膝下独有两个阿哥的宫妃。 　　担忧的是六阿哥胤祺被交给了郭嫔，宜嫔有些懊恼与后悔，自己先前那般……郭嫔到底能不能好好照顾胤祺？胤祺会不会想念自己，会不会吃不好？睡不着？会不会哭泣？ 　　宜嫔心里忐忑。 　　当然更重要的问题是——皇上。 　　宜嫔入宫以来便一直是雷打不动的宠妃，从未受过委屈。就算是琪嫔日渐受宠，越发受皇上重视，比起自己那还远远不如……自己还真是被猪油蒙了心，没事和她作对做什么？ 　　在皇上心中的形象崩坏，想要再改回来那就不容易了。宜嫔细细想着，逐渐心乱如麻。 　　郭嫔这里也有一些烦恼。 　　比如刚才正殿搬到后院来居住的胤祺闹腾得厉害，宫人们则是面色紧张，倒不是担忧六阿哥，而是担忧温柔和熙的郭嫔无法震慑住六阿哥。 　　郭嫔细细注视着胤祺的一举一动。 　　他哒哒哒的将花圃里的花卉东拔一株，西采一朵，脏兮兮的泥巴飞溅在自己身上和殿内到处，然后胤祺再蹦蹦跳跳的走回屋里，四处张望着。 　　他的目光落在角柜上。 　　上面铺着一张四角流苏的锦缎桌旗，胤祺脚尖高高踮起，扯着桌旗用力往下拽。 　　宫人们发出低低的惊呼声。 　　压在桌子上的花瓶倾倒，落在地上噼里啪啦的碎成片片，而胤祺视若无睹拿着桌旗就跑开了。 　　奶嬷嬷无奈地喊着：“六阿哥！” 　　她望向郭嫔的视线里满是惶恐：“郭嫔主子，六阿哥，六阿哥不是故意的……” 　　只是说出口，奶嬷嬷都心虚。 　　在宫人们不悦的目光中，她下意识低垂着脑袋。偏偏让奶嬷嬷诧异的是郭嫔站起身来，笑着点头：“本宫知道，胤祺不是故意的。” 　　奶嬷嬷惊呆了：“哎？” 　　郭贵人走到六阿哥身边：“胤祺，你是在做给额娘的花卉吗？” 　　胤祺手上的动作一停。 　　他的笑容天真无邪：“嗯！送给额娘！送给弟弟妹妹！” 　　郭嫔微微一笑。 　　她嘴角上扬露出柔和的笑容：“那姨娘来帮你，好不好？” 　　胤祺高高兴兴的应是。 　　两人同心协力将花卉包扎好，又让人送着六阿哥到前殿去。宫女灯草没忍住：“主子何必这样客气……” 　　六阿哥被交给主子抚养。 　　这说明什么？宜嫔是妥妥的失宠！灯草小心翼翼：“主子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将皇上的宠爱拉过来……才对吗？” 　　宜嫔很美。 　　和宜嫔乃是嫡亲姐妹的主子又哪里差了？只可惜郭嫔的反应是：拒绝。 　　她摇摇头，低低回道：“现在才是真正开始。” 　　“哎……？” 　　“本宫是晋升为嫔，可是却没有封号和金册。”郭嫔轻声回答着。 　　她现在需要的不是争宠。 　　而是展露出另一个，和宜嫔截然不同的自己。郭嫔望着送完花卉，高高兴兴朝着自己跑来的六阿哥，露出打自内心的笑容。 　　她半蹲着身体，听着六阿哥叽叽喳喳的话语，末了还伸手揉揉六阿哥的脑袋：“胤祺好棒！” 　　胤祺脸颊红了红。 　　他高高兴兴的往屋里走，心情好的不得了。 　　郭嫔眉眼弯弯。 　　她笑着给六阿哥喂饭，又笑眯眯的盯着他把不要吃的蔬菜吃下去。 　　紧接着郭嫔送着六阿哥到床铺。 　　她端着书籍轻声念着故事书，直到六阿哥陷入睡梦为止。 　　慈和的模样让奶嬷嬷们长舒口气。 　　乍一看，或许有人会以为郭嫔和六阿哥才是亲生母子。 　　郭嫔也是这么觉得。 　　离开胤祺的房间，望着高悬在空中的一轮明月，她脑海里浮现出宜嫔怀孕时的场景。 　　宜嫔拉着自己的手。 　　她颤声说道：“妹妹的孩子如果被抱养到慈宁宫的话……妹妹会和姐姐一起，将姐姐的孩子好好照看长大的。” 　　郭嫔嘴角上扬。 　　她眉眼弯弯，笑得分外温柔：“妹妹啊……我的答案和那时候一样。” 　　郭贵人反手拉住宜嫔的手。 　　她低低叹着：“妹妹在说什么？妹妹的孩子就算抱到慈宁宫里也是你的孩子，更是我们的孩子，我也会好好照看他长大的。” 　　那一夜的月亮也和今日一样圆。 　　郭嫔驻足片刻，灯草刚想要提醒的时候，她的脚步又再次动了起来。 　　灯草微微睁大双眼。 　　在月光之下，一闪而过的……是主子的泪水吗？ 第一百一十七章 又一年新年。 　　养胎的宜嫔逐渐消声灭迹。 　　曾经被她压制光芒的郭嫔逐渐活跃在舞台之上, 对于这位郭嫔，宫妃们在过去并无多大印象，顶多记得她长相和宜嫔肖似, 性格则要内敛许多，在外几乎连话也不说。 　　只是没了宜嫔的遮掩以后, 郭嫔的光芒也逐渐无法掩盖。比如明明依然住在翊坤宫中，大半宫人都述说着她的体恤宽厚, 又比如就连调皮捣蛋的六阿哥胤祺，近来也显然传出欺负宫人的消息。 　　至于照看宜嫔方面她也做得井井有条，在这几日给几位巨头留下不错的印象，同时也让宫妃们对她的警惕心上涨不少。 　　比宜嫔危险。 　　宣嫔冷酷的给出点评, 她埋怨的看了眼万安然, 禁不住小声抱怨：“和你说了这么多, 都白搭！” 　　万安然倚在躺椅中。 　　她悠闲的摇晃着身体，自打圣寿节过去以后这天气一日比一日冷, 万安然除了出门请安外也越发不喜欢动弹。她窝在室内烤着温暖的火盆子，一边啃着新献入宫中的冬枣。 　　绿红色相间的冬枣足有半个手掌大小, 口感脆生生的, 甜味更是沁到心里头, 味道一点也不比前世吃的差。 　　她心满意足的眯着眼睛。 　　琪嫔懒洋洋的看向宣嫔：“管她做什么？我瞧着郭嫔还不错, 而且还把胤祺教得挺好的。” 　　宣嫔白了她一眼。 　　她也索性坐下, 随意拿起一颗冬枣咬了口：“本宫也不是爱多管闲事，只是觉得指不定郭嫔就要后来居上了，就她这老谋深算的性子，要是登上妃位的话——” 　　“妃位？” 　　“你不知道吗？”宣嫔侧首看向琪嫔，眉心紧锁：“宫里正在准备礼服器物。” 　　起先以为是给郭嫔、赫舍里庶妃和佟庶妃准备的，可是内务府里隐隐传出消息, 广储司内动用了一批品质上好的猫眼石。猫眼石是妃位帽冠上所用之宝石，此事一出其中含义登时让宫妃们骚动不已。 　　自打上一次大封后宫已有四年时间，这一回是不是要晋升封妃了？皇上当年所说一后，一皇贵妃、二贵妃四妃八嫔上，妃位的空缺只有四人。而如今宫中嫔位尚有：琪嫔、端嫔、荣嫔、惠嫔、宜嫔、僖嫔、宣嫔、郭嫔还有持嫔份例的赫舍里庶妃。 　　宜嫔在过去当然是头等选手。 　　而在她沉寂落幕，郭嫔起势的如今，宫里也传起皇上或许会一举将郭嫔封妃的消息。 　　宣嫔其实不在意的。 　　毕竟身为博尔济吉特氏，她对皇帝无甚感情，规矩老实的做好宫妃的本分…… 　　说是这么说。 　　不代表宣嫔能允许郭嫔一跳两级爬到自己头顶！宣嫔复杂的扫了琪嫔一眼，嘀咕了句：“你也就算了，郭嫔这个城府深厚的可不行！” 　　万安然身体一僵：…… 　　郭嫔城府深厚不行，我就可以……？这话怎么听着像是在骂我？ 　　万安然不服气的鼓鼓脸颊。 　　她决定让宣嫔知道自己的厉害，乘着宣嫔半点不防备她上手就是一通搔痒痒，直闹得宣嫔连声求饶才心满意足的松开手。 　　两人闹得一身汗。 　　万安然这才笑嘻嘻的回答：“放心吧，不会有这种事的。” 　　“……？”宣嫔难得怀疑。 　　“宣姐姐你也真是的，冷静下来好好想想不就是了吗？”难得看到宣嫔这样小生意气的模样，万安然还觉得挺可爱的。她托着脸颊，拉长调子：“宣姐姐你细细想想，按皇上的性格——” 　　“按皇上的性格？”宣嫔眨了眨眼。 　　她本就是聪慧之人，如今也只有被宫中传闻搔动心湖罢了。此刻顺着琪嫔所说细细一想，很快她眉宇舒展，本来的浮躁一扫而空。 　　宣嫔眼前一亮：“……两个嫔位，难道这回皇上不会晋升郭络罗氏！？” 　　万安然笃定：“没错。” 　　一高位一低位。 　　郭嫔和宜嫔，除非有一人死了，或者犯大错降位，否则皇上这一回不会晋升任何一人。 　　更何况虽然康熙朝说一后，一皇贵妃、二贵妃四妃八嫔的编制，实则后期一直都有六妃，甚至到了再后期更是八妃格局。 　　宣嫔和赫舍里庶妃都有可能一举占了这个位置，只是到底是谁还不曾知晓。 　　宣嫔喜笑颜开。 　　她拍了拍胸口：“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 　　“还有赫舍里庶妃……” 　　“赫舍里庶妃既是先皇后之妹，太子的姨母，出身鼎盛，封妃也属正常。” 　　万安然：…… 　　不是，你就不尝试挣扎下的吗？ 　　宣嫔还真一点都没挣扎的心思。 　　她心情不错，顺势也就转移话题：“你收到恭亲王福晋送的礼物没？” 　　万安然点点头：“是一套红玛瑙的首饰，海棠花样式好看得很。” 　　就是太过昂贵了。 　　起初收到的时候可把万安然吓了一跳，特意去坤宁宫问了皇后，直到钮钴禄皇后发话让她收下，这才安了心。 　　此刻听宣嫔再一次提及，万安然略有些好奇：“难道其中还有什么原因？” 　　“你可知上月皇上下旨将恪纯长公主所出幼子缢杀，庶孙斩首弃市？” 　　万安然点了点头。 　　这事宫里人尽皆知，却从未在面上表露一分。除去为恪纯长公主叹一声佛号外，只能悲叹这个时代女儿的不幸。 　　只是这件事和恭亲王有什么关系？ 　　他可是皇上的亲弟弟，总不见得还能和反贼联系上吧？万安然拿起一颗冬枣慢慢咬，另一边疑惑不解的看着宣嫔。 　　宣嫔一脸复杂。 　　她压低了声音：“你忘了？恭亲王以前抬了一门妾。” 　　“……？”万安然还真记不清了 　　“就是恭亲王的妾室吴佳氏！” 　　万安然回想片刻，终于从脑海里寻出这人来。她难掩疑惑：“……这事儿不都过了好久？” 　　“还不是恭亲王脑子发昏。” 　　“……”万安然吃了满口瓜，也忍不住吐槽：“明明是恭亲王自己做的好事，倒是让福晋四处求人帮忙。” 　　上回也是如此。 　　这样居然还这样来！要是成功也就算了，非但没有效果还闹得恭亲王福晋一而再，再而三道歉就让人有点看不惯了。 　　万安然对恭亲王鄙夷得很。 　　宣嫔也是一阵点头：“就是！” 　　当然更让万安然悲伤的是恪纯长公主，她的婚姻悲哀绝望到了极致，甚至幼子被斩杀殆尽以后，便被皇上下令在公主府内疗养。说是疗养倒不如说是幽禁至死，更别提任何关怀了，就算年节里万安然也从未见过她的身影。 　　比如在坤宁宫内，康熙就因此事在皇后跟前大发牢骚。偏生事已至此他除去憋了一肚子火气，还做不得其他，连三藩平定的好心情都消退不少。 　　这段故事也如谈资在宫里传过一段时间，又很快便被浓重的新年气氛给掩盖过去。 　　慈宁宫里热热闹闹的。 　　六阿哥胤祺手舞足蹈，见人就是一阵欢呼：“我要有弟弟妹妹啦！” 　　他骄傲的和小孔雀一样，只差在台上跳一个踢踏舞，欢乐的笑容感染了每一个人，将满殿的宫妃宫人得前仰后合。 　　原本还心有担忧，在皇后和琪嫔劝说下允许郭嫔将六阿哥带来的皇太后，此刻也撑不住严肃的表情，乐得歪倒在软榻里，直呼着肚子疼。 　　胤祺蹦的像是小兔子。 　　他双眼闪闪发光：“等弟弟妹妹出生以后，我要给他们换衣服，带他们去抓毛毛虫！” 　　胤禛：…… 　　四公主：………… 　　两人同时露出嫌弃脸：“那就算了吧……” 　　身为换衣受害者的他们，默默地为胤祺的弟弟妹妹们鞠一把泪。至于毛毛虫，想必是没有小阿哥小公主会喜欢的。 　　说起弟弟妹妹。 　　皇太后想了想：“说起来胤祺的确有弟弟啊。” 　　“……哎？” 　　“像是贵妃所出的七阿哥，还有卫答应所出的八阿哥。”皇太后笑呵呵的答道。 　　胤祺睁大了双眼。 　　他不可思议的反问：“我有——弟弟？” 　　胤祺像小兔子一样蹦的起劲。 　　他大声嚷嚷着：“我要看弟弟，我要看弟弟！” 　　“唔……”皇太后有些犹豫。 　　“我要弟弟嘛——”胤祺的小脾气登时又冒了出来，他眼眶含泪，委屈巴巴的看着在场众人，眼瞅着又要上演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剧场。 　　皇太后皱了皱眉。 　　就在胤祺就要哭出来的时候，郭嫔半蹲在胤祺的面前：“六阿哥，我们约定好的哦？如果玩耍的时候哭了，明天不但不能一起玩耍了，而且晚上的故事书还得换成三字经。” 　　胤祺要哭不哭的看着郭嫔。 　　郭嫔和额娘不一样——比如不吃蔬菜的话，郭嫔不会让人撤下还会一直守着自己吃掉才准睡觉，甚至还在自己的衣服裤子上绣满蔬菜…… 　　胤祺抖了抖鸡皮疙瘩。 　　他默默地缩回眼泪，乖巧的回应：“……我不哭了。” 　　胤禛和四公主睁大双眼。 　　至于万安然却是忍不住笑了，她侧首询问：“说起来八阿哥也一岁多了，嫔妾还只看过一两次，还是远远的。” 　　“哀家记得过完年他也要两岁了吧？” 　　皇太后对八阿哥不太熟悉，想了想吩咐宫人：“去启祥宫一趟，让僖嫔带着八阿哥到慈宁宫让哀家瞧一瞧，这个年纪的孩子也该带出来见见世面，壮壮胆子了。” 　　胤祺欢呼一声。 　　四公主皱了皱鼻子，低声嘀咕：“希望不要是个和胤祺一样的……” 　　“四姐姐，您这是什么意思？” 　　“胤祺自己应该知道！”四公主双手抱胸，一点都不怕胤祺的质问。 　　胤禛不管两人的争吵。 　　他微微皱起眉尖——的确胤禩当然不是胤祺的性子，而是更糟糕的性子。 　　胤禛至今还记得。 　　上辈子第一见到胤禩时发生的事。 第一百一十八章 啾啾。 　　上辈子初次见面胤禩的时候……不！ 　　应该说胤禛上辈子和胤禩初次对话的时候, 他已经九岁了。 　　养母已经去世，生母漠视的自己在阿哥所的日子并不好过，而被养在惠妃膝下的胤禩前有受宠的大哥胤禔, 生母也仰其鼻息，因此过得极为谨慎小心。 　　当时胤禛对这位只在宴会上见过几次, 跟在大哥身后存在感几乎为零的弟弟不太在意。 　　只是在看到明明是搬迁到阿哥所的大日子，胤禩身边就跟着几名瞧着稚嫩青涩的小太监, 就连阿哥所的管事太监都能刺上两句。 　　明明没有多少东西，却是从早上折腾到晚上都没准备好，到最后胤禛还是没忍住上前去帮忙说了几句话。 　　胤禩当时还是可怜巴巴的一团。 　　他上前帮忙说话的时候，胤禩简直像是受惊了的小松鼠, 险些直接窜到树上去了。 　　这一幕胤禛记得很深。 　　以至于即便他们彻底决裂, 也依然记在心底。 　　胤禩当晚过来道谢, 还送了一盒子点心，点心香甜软糯, 倒是比膳房呈送给胤禛的都要好上三分。 　　在养母去世以后，胤禛的膳食大多是最普通的。御膳房里没人打点, 吃食上按着单子做就是, 至于其他东西那就没有了。 　　这般的点心, 感觉惠妃也不是那么亏待？胤禛心里不舒服, 而后对胤禩也没什么好脸色——大体是两三个月后才知道, 这些原来是卫贵人准备的。 　　除了养母还有生母，原来最不幸的是自己。胤禛对胤禩是羡慕，还有一丝丝宽慰，像是找到同伴一般的感受？因此他们一开始关系不错。 　　没错，在最开始他们感情相当不错。 　　胤禩聪慧又早熟，胤禛不少和五弟七弟说不出的话对胤禩说却能得到回应, 甚至时间长了以后，发现彼此如同知己。 　　就算胤禟和胤俄两个混蛋出现以后，两人的感情也依然不错。几人甚至在分府的时候还凑在了一起，胤禩和胤禛还是邻居，等到柿子树熟了以后，又攀在树上品味秋季的味道…… 　　胤禛脸色有些复杂。 　　美好的记忆逐渐褪去，随着年纪渐长，随着汗阿玛对太子的日渐不满，又随着两人截然不同的理念、大相径庭的理想，以及太过接近的野心…… 　　还有那只有一张的宝座。 　　两者间的裂隙在不知不觉中越来越大，到最后变成决裂也是理所应当的。 　　可是无论哪种印象，都不可能是眼前这个样子。 　　胤禛瞳孔地震。 　　他呆若木鸡的看着面前的胤禩。 　　不对……这不是胤禩！ 　　胤禛目瞪口呆的立在原地，闹得万安然都有些疑惑了。她朝着胤禛招招手：“胤禛，过来看看弟弟呀！” 　　胤禛：……… 　　他小小声：“这不是……” 　　万安然没听清胤禛的咕哝。 　　她疑惑的歪了歪头，紧接着听见胤禛的怒吼声：“……这不是弟弟，这分明是一颗球！” 　　余音淼淼。 　　慈宁宫殿内落针可闻，寂静非常。片刻以后所有人都哄堂大笑起来，万安然擦着眼角，肩膀耸动，好半响她才止住笑，虎着脸批评儿子：“瞎说什么呢！瞧瞧胤禩多可爱啊？” 　　两岁不到的胤禩被养得非常好。 　　白皙光滑，圆润可爱，活脱脱就是一个行走的……糯米团子。他的脸颊肉嘟嘟的，脸颊肉随着走路还会一摇二晃，披着白狐毛斗篷的身体更是圆滚滚的。 　　最重要的是胤禩长得还非常可爱。 　　遗传自卫答应的容貌堪称是顶尖配置，蒲扇蒲扇的长睫毛，湿润润的大眼睛，翘翘的小鼻子还有那粉嫩嫩的小嘴巴，简直就是一个会行走的小雪人！ 　　这也太可爱了吧！ 　　万安然几人捧脸尖叫，将软乎乎的小胤禩揉来揉去。 　　胤禛：………… 　　他不相信这样的幼崽是八弟！！！ 　　胤禛大受打击且拒绝面对现实。 　　不同的是胤祺和四公主倒是欢呼一声凑上前去，尤其是胤祺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放到胤禩手上：“送给弟弟的见面礼。” 　　四公主心里咯噔一下。 　　奶呼呼的胤禩双手接过礼物盒，笨手笨脚的一打开，只听见吱的一声，一只小老鼠从里头蹿了出来，直接蹦上了胤禩的头顶。 　　黑乎乎的，尖嘴猴腮还有光滑的尾巴——！四公主花容失色，尖叫声刺破苍穹：“呀——！老鼠！有老鼠呀！” 　　紧接着惊声尖叫的是宫妃们。 　　所有人的脸上都被恐惧所笼罩，就连自诩颇为胆大的万安然也不敢靠近。 　　至于宫人们，他们就惨了。 　　再是害怕她们也必须要上！宫人们一个个硬着头皮一步一步向前挪去，眼泪都快要蹦出来了。 　　胤禩眨巴眨巴眼。 　　许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他半点也没有慌张，而是伸出手捏住蹲在自己头顶的小耗子，稳稳的将吱吱乱叫的小耗子拿在手心里端详，半响才露出笑脸：“谢谢，哥哥。” 　　胤祺好开心，好得意。 　　他鼓着脸颊朝四公主抱怨：“瞧瞧弟弟，多~喜欢我送给他的礼物。” 　　四公主想打人。 　　可惜望着胤禩抓着小老鼠的模样，她赶紧后退了好几步，唯恐胤禩一松手倒霉的就变成自己。 　　胤祺噘着嘴，摇了摇头。 　　他刚要和自己的可爱弟弟说说话，可是一转身就不高兴了。见胖乎乎的胤禩一摇一摆走到胤禛面前，把小老鼠凑近在胤禛的面前：“喜欢，哥哥，给，哥哥。” 　　胤禛：………… 　　他凝视着老鼠的豆豆眼陷入沉默。当老鼠吱吱乱叫声在耳边奏响时，胤禛整个人都要爆炸了。 　　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 　　胤禩，果然从头到脚就和自己合不来！ 　　不过现在要处置的不是胤禩。 　　胤禛眼含杀气，直直扫向噘着嘴还不高兴的胤祺。 　　一旁的小太监浑身紧绷。 　　他们小心翼翼的接近八阿哥，面露讨好：“小主子，来——来，把老鼠交给奴才——哎？” 　　小太监愣住了。 　　万安然惊得捂住嘴巴，只见还未等小太监将老鼠拿走，胤禛已经快人一步。他伸手一把抓住老鼠，并且大踏步朝着罪魁祸首胤祺而去。 　　很快，殿内就响起一阵鬼哭狼嚎的声音。 　　刚刚走进慈宁宫，康熙就被里面的声音吓了一跳。等知道来龙去脉以后，他瞧着哭唧唧的六阿哥胤祺，只是冷酷又无情的留下两个字：“活该。” 　　胤祺：QAQ 　　我大约是这世上最可怜的孩子吧？ 　　康熙懒得理胤祺。 　　紧接着他又看向一旁的胤禛：“他……又是怎么回事？” 　　暴揍胤祺的胤禛双手抱胸立在一旁，闭着眼睛就是不看身边的胤禩。偏偏胤禩还就对这个不理会自己的哥哥好奇，追在他身边呱呱呱说个没完。 　　胤禛额头青筋突突直跳。 　　他迈开腿在慈宁宫里打圈圈，想要躲过胤禩的追击。偏偏胤禩腿虽然很短，但是却没有罢休的打算，他仿佛以为胤禛是在和他玩游戏，高高兴兴的跟着胤禛绕圈圈。 　　大有你逃我追，你插翅难逃的架势。 　　万安然难得看到胤禛这般鲜活的模样，一阵啧啧称奇不说，还拉着僖嫔的手叹道：“下回多带胤禩到咸福宫来坐坐。” 　　胤禛：……？ 　　你还是我的亲额娘吗？？？ 　　那欲语还休，愤慨不已的小眼神逗得康熙都笑了。他明白了琪嫔的感受，颇有同感的点点头：“朕觉得琪嫔的想法很不错。” 　　胤禛：……？ 　　他脸色黑如锅底，眸底带着一抹呼之欲出的怨念。胤禛却不知道他越是这副模样，越让康熙和万安然都想逗逗他。 　　万安然甚至激动的擦擦眼角。 　　她捧心叹息着：“胤禛活泼了不少，真棒！” 　　胤禛气红了脸。 　　他气呼呼的走到万安然跟前：“额娘！” 　　“等等，停住。” 　　“……？” 　　“你刚刚碰过老鼠，不准用手碰额娘。”万安然冷酷无情的发表意见，并且吩咐身边人取水来，让胤禛、胤祺和胤禩过来好好洗洗手，消消毒。 　　万一带上了点病菌…… 　　这世道染上鼠疫什么的，还哪里来的活路？万安然挨个检查了一遍，这才满意的摸摸头：“真乖。” 　　胤禩脸颊红扑扑的。 　　他像是小鸭子般快快乐乐的往僖嫔身边走，一边走还一边嚷嚷：“僖额娘，僖额娘，儿臣是不是很乖？” 　　“对，很乖！” 　　“那要亲亲！” 　　“好好好。”僖嫔乐得合不拢嘴，揽着胤禩左亲亲右亲亲，看得出来僖嫔和养子的感情不是一般般的好。 　　胤祺羡慕了。 　　他偷偷看向郭嫔，脸颊泛起红晕：“郭母妃——” 　　四公主跑在前面：“额娘是我的！” 　　胤祺也不甘示弱：“郭母妃是我的姨妈，亲亲有什么大不了的嘛？” 　　胤禛眼皮子跳了两下。 　　这情况看起来有点点糟糕？一抹幽怨的视线直直扎在自己的后背上，胤禛身体一僵，咔哒咔哒的转过身来：“额娘……” 　　万安然看看僖嫔。 　　紧接着她又看看郭嫔，最后深深的看了胤禛一眼。 　　胤禛退后一步：“我已经长大了。” 　　万安然垂泪，偷偷擦了擦眼角：“……额娘什么都没说。” 　　胤禛：…… 　　你哪里没说啊？这分明就是在假哭！可是瞧着万安然抽泣的模样，胤禛就算觉得头皮发麻也只好一步一步挪过去，委委屈屈的回答：“……就，就，就亲一下。” 　　“哎？胤禩都亲了两下呢？” 　　“……就一下！”胤禛恼羞成怒。 　　“好吧。” 　　“……”胤禛凑上去亲了一口，刚想走又被万安然抱在怀里，在他脸蛋上啾了一口，又啾了一口。 　　“……额娘？？？” 　　“哎……胤禛是亲了额娘一口，额娘又没说只亲胤禛一口呀？”万安然眨巴眨巴眼，表情很是无辜。 第一百一十九章 四妃之首。[改错字]…… 　　直到胤禛被亲得满脸通红以后, 万安然才意犹未尽的放开手，心满意足的模样让康熙看着也觉得分外好笑。 　　康熙目光又转向他处。 　　僖嫔是难得看到的，更别提白胖圆滚的八阿哥胤禩。他顺口夸了几句, 捏了捏八阿哥手感不错的脸蛋以后，转身就向殿内最吵闹的方向看去。 　　郭嫔一脸的无奈。 　　四公主和六阿哥胤祺吵得正欢, 就连康熙的出现也挡不住。两人抢着要郭嫔抱，你给我一拳头我偷偷扯你辫子, 你踹我一脚我掐你肚子……小动作没一刻停歇。 　　还未等康熙皱眉，又见郭嫔熟门熟路的安慰两个小包子。更神奇的是两人还真就老老实实，乖乖巧巧的站好了，尤其是胤祺听话的模样让康熙都忍不住侧目不已。 　　宜嫔和郭嫔的区别……啧啧！ 　　这本事可不一般啊？康熙面色略略一松, 同时心里也暗暗盘算起来。 　　郭嫔是个好性子的。 　　康熙喜欢宜嫔的颜色, 也喜欢宜嫔的性格。只是闹出事端以后, 康熙就觉得宜嫔娇蛮的性子有些不好了，对着自己倒是乐趣, 对着别的宫妃算什么？更别提将六阿哥的性格也带坏了。 　　康熙把郭嫔提起来，也是想敲打敲打宜嫔。 　　只是…… 　　想到昨日去翊坤宫探望时, 宜嫔那难得柔弱的模样康熙又有些心疼。他心里细细一琢磨, 灵光一闪有了个新想法。 　　回头他兴冲冲去寻皇后了。 　　钮祜禄皇后神情呆滞, 连端着茶盏的手都微微一晃。她满脸震惊的看着一脸柔情蜜意的皇帝, 欲言又止, 止言又欲。 　　问题是—— 　　康熙还一脸美滋滋：“朕的想法不错吧？” 　　皇上居然还显摆！？ 　　皇后干巴巴的应是，心里头觉得宜嫔要是知道不会一口血喷出来的吧？ 　　康熙越想越是满意。 　　他朝着皇后唠叨：“朕一开始就应该这么做。郭嫔做事稳妥，性格温和，宜嫔性子张扬又娇气，由郭嫔管着宜嫔做事定然不会鲁莽，还能磨磨她的性子, 封妃之事再过几年也来得及。” 　　皇后算是明白了。 　　说的好听是为了磨砺宜嫔性子，可真要没这性子，皇上的宠爱怕是也没了大半！ 　　再仔细深入那么思考下。 　　如果将翊坤宫放在平常人家，那郭嫔大体就是贤妻的位置，至于宜嫔就是小妾的位置。贤妻美妾，可不就是男人最爱的那一套？ 　　皇后：呵呵。 　　看着皇上夸夸其谈的模样，她都想要鼓掌了。皇后眼眸闪烁，禁不住在想……宜嫔要是知道了会做何反应？ 　　“另外还有……” 　　“皇上请说？”皇后收回心思，打起精神。 　　“皇后觉得宣嫔和赫舍里庶妃，哪个要好些？”康熙有些犹豫，思来想去了好些天。 　　晋升妃位的人选康熙原本早有打算：琪嫔、惠嫔、宜嫔和荣嫔。只是没想到会出现意外，既然不打算晋升宜嫔，那就得从宣嫔和赫舍里庶妃中选一个出来。 　　赫舍里庶妃乃是仁孝庶出妹妹，和仁孝都未曾见过几面，康熙对她也无甚感情。只是看在太子和赫舍里氏的份上，位份太低总有点过不去？ 　　至于宣嫔嘛…… 　　不得不说从出身到容貌都不是康熙喜欢的款，唯一让康熙满意的是无论是琪嫔也好，又或是那拉贵人，或者在咸福宫里养大的胤祚，性格都是一个比一个好。 　　就这教育水平也得给个位份吧？ 　　当然名字在宫里不复存在的徐答应，压根没被康熙想起。不过就算想起也无妨，毕竟这位求上进的宫妃是自发自愿的离开咸福宫，和宣嫔也无甚关系。 　　康熙左右为难。 　　他询问皇后，想来皇后定然会给出公平公正的评价。哪里知道康熙话音落地，皇后便毫不犹豫，大大方方的回答：“臣妾推荐宣嫔。” 　　康熙：…… 　　皇后表情严肃，认认真真解答：“赫舍里庶妃年纪小，一来臣妾等人还不了解，二来也不够成熟，还要再观察观察。至于宣嫔嘛——” 　　康熙竖耳倾听，打算看看皇后是如何说宣嫔的。只可惜下一秒皇后落落大方，坦白直率的说出理由：“臣妾偏心，就喜欢宣嫔。” 　　大刺刺的话语让康熙都愣了愣。 　　他眨眨眼，紧接着皇后咳嗽一声，又叽里咕噜说了一串：“宣嫔脾气好，性格好，又不惹事生非，多年来是臣妾的好帮手……” 　　康熙：………… 　　他看着一脸认真，半点也不羞愧的皇后半响，啼笑皆非之余也忍不住摆摆手：“能让皇后偏心也是她的本事，既然如此，就定下琪嫔、惠嫔、荣嫔和宣嫔四人吧。” 　　皇后高兴极了。 　　笑靥如花的模样让皇帝也忍不住笑了。谁能想到这让后宫诸多宫妃好久都定不下心的大事，在帝后两人嘴里，也不过是商议一盏茶时间后就被定下的事。 　　康熙二十年十二月。 　　以三藩平定御太和门受贺，宣捷中外。皇帝加太皇太后、皇太后徽号，同时晋储秀宫琪嫔为琪妃、延禧宫惠嫔为惠妃、钟粹宫荣嫔为荣妃、咸福宫宣嫔为宣妃。 　　随后又有数道懿旨送往后宫。 　　封翊坤宫郭嫔为宁嫔，赐住翊坤宫主位。 　　晋永和宫赫舍里庶妃为平嫔。 　　晋咸福宫那拉贵人为顺嫔。 　　晋长春宫戴佳常在为成贵人。 　　晋承乾宫佟佳庶妃为贵人。 　　晋启祥宫卫答应为常在。 　　一连串的旨意在宫里惊起不少涟漪，有人高兴有人愁。 　　比如宜嫔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郭嫔……不是宁嫔迁入正殿？那她呢？皇上的意思竟然是让翊坤宫日后以宁嫔为主，她为副？ 　　宜嫔怎么也不肯相信。 　　脸颊青白的她坐起身来，急声呼道：“本宫，本宫要见皇上——！” 　　“主子！主子您身体要紧啊……” 　　“主子——您想想肚子里的孩子呐……” 　　翊坤宫里一阵闹腾。 　　宁嫔心情大好的同时，也不想自己晋封的当天闹出妹妹落胎的大事。她立刻使人将宜嫔送回榻上，同时又令人请御医来翊坤宫为宜嫔诊治。 　　宜嫔这胎本就不稳。 　　情绪激动之下竟是隐隐有落胎之像，御医脸色青黑，连施数针这才堪堪稳住胎相。他擦了擦额头冷汗，慎之又慎：“宜嫔娘娘切忌情绪激动，若再是如此……恐怕连微臣也无能为力了。” 　　宜嫔醒过神来又是一阵后怕。 　　她捂住自己的肚子，心惊胆战的同时又赶紧使着宫人塞了荷包。宫女送着御医出门，还细细吩咐：“请大人切勿将主子的情况说出去……” 　　御医唯唯诺诺应是。 　　可他还没走到值班间，就被宣去了坤宁宫。皇帝和皇后冷冰冰的一扫，御医麻溜的将宜嫔的情况交代了个一干二净。 　　康熙有点儿不高兴。 　　宜嫔的反应那不是赤|裸裸的打他的脸？康熙不是不知道后妃们的上进心，可是他又不乐意看到后妃们将上进心放在表面，倒像是讨自己喜欢都是为了晋升等缘故。 　　钮钴禄皇后细细问了一通。 　　紧接着她还吩咐宫人送了礼物去安慰宜嫔，顺带吩咐她和宁嫔迁宫之事待身体康复再行安排亦可。 　　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 　　除去宜嫔，不高兴的还有佟贵人。 　　看看圣旨下发，她居然还排在戴佳氏的后面？甚至皇上连封号都没有给予？佟贵人气白了脸颊，委屈的躲在室内，将杯盏花瓶都摔了个干干净净。 　　她的动作也传到前院。 　　佟贵妃垂首敛容，她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鼓励着七阿哥一步一步挪动着前进。眼看他歪歪扭扭冲进自己怀里，佟贵妃笑弯了眼睛，用力鼓掌：“胤祐真厉害！” 　　“胤祐厉害！” 　　“对，咱们胤祐真聪明。还有额娘告诉胤祐的话，胤祐记住了吗？” 　　“祝汗阿玛万事如意，嗯……” 　　“后面呢？”佟贵妃小声催促着。 　　胤祐鼻尖冒出了汗珠。 　　半响他才想起来：“乌库玛嬷身体健康，皇玛嬷吉祥如意，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佟贵妃松了口气。 　　她轻轻揉了揉胤祐的脑门：“胤祐，一定要加油哦。” 　　胤祐重重点头。 　　他拍了拍胸膛，像是小大人一般做下承诺：“额娘放心，一切包在儿臣心里。” 　　佟贵妃爱怜的抱着儿子。 　　直到看到他打了个瞌睡，才依依不舍的放开手。目送儿子一行人离去，她才漫不经心的收回视线：“不过是个贵人罢了，就随她去吧。” 　　反正自己也算是看透了。 　　佟贵妃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看着胤祐长大成人，娶妻生子，其余再无别的奢求。 　　佟贵人，又或章佳贵人。 　　她们想去争宠就去争吧，只是若是她们的心思敢落在胤祐身上，自己必定会拼出性命。 　　永和宫平嫔强撑着笑脸。 　　她原本以为自己起码能有个妃位，却没有想到会被宣嫔夺了去！宣嫔不是不受宠吗？怎么能够一举登上妃位？ 　　除去郁闷的当然还有惊喜的。 　　比如在储秀宫里嗑瓜子，结果等来琪嫔和自己晋升圣旨的宣嫔。她目瞪口呆，还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盯着宣旨太监：“你……再说一遍？” 　　宣旨太监哭笑不得。 　　他弯下腰恭声回答：“宣妃娘娘，您赶紧回咸福宫领旨吧！” 　　宣妃轻一脚重一脚的急急离去。 　　至于万安然捂住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紧接着储秀宫宫人们呼啦啦的跪了一地，满脸喜气的朝着琪妃贺喜：“恭喜主子，贺喜主子！” 　　万安然露出浅浅的笑容。 　　虽然她早有预料，等圣旨落下时也忍不住雀跃了三分。 　　她是四妃之首。 　　万安然激动一瞬又很快恢复冷静，她大手一挥，给满宫室的宫人们发了一整年的饷银作为赏赐，整个储秀宫是分外热闹，欢声笑语在上空回荡。 第一百二十章 辟邪。[改错字]…… 　　册封礼还要等到年后举行, 圣旨的激动尚未退去，万安然就迎来了各宫各室的贺礼。 　　小宫妃们轮番上门恭贺，就连早年从咸福宫搬走的徐常在都厚着脸皮上门, 言语间的巴结讨好让万安然一阵一阵的不适。 　　只是这些都是她必须适应的了。 　　万安然欢喜的同时也隐隐生起了烦恼，身为嫔的时候, 就算拿上妃的份例，她也依然可以躲在宣嫔等人的身后偷偷懒。而从今日开始, 很多事情就不是万安然可以推辞，而是她必须去承担的了。 　　万安然耐下性子好生招待诸人，亏得嫔位以上的宫妃眼色劲十足，只使人送了礼物, 又表示明后日上门拜访, 这才让她松了口气。 　　打发掉这些小宫妃以后, 万安然也苦恼的开始整理赏赐、份例和贺礼。海桃几个也是一样的表情，储秀宫的库房早就堆满了好几个, 明明是大喜的日子所有人却不得不和勤劳的小蚂蚁一般，忙忙碌碌收拾整理出两三个房间, 用来堆放诸物。 　　从早上一直折腾到了午后。 　　万安然环视堆得满满当当的赏赐, 禁不住回想起最初的时候, 声音里多少有些唏嘘：“当年别说是赏赐宫人, 就连博古架上都无甚东西可以摆放。” 　　自己还将首饰拿出来充作装饰…… 　　万安然眉眼弯弯, 一缕笑意流泻而出。她起了心思，使人又将那两套首饰寻了出来，两套首饰都被保存的极好，无论是鎏金的部分还是镶嵌的宝石都是闪闪发亮。 　　万安然逐一取出。 　　她亲手再次给它们擦了一遍，随后慎之又慎的摆放在博古架上，左右端详了许久：“本宫瞧着, 以后就放在这里吧。” 　　海桃乐呵呵的应是。 　　康熙掀帘而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他哭笑不得：“这是在做什么？” 　　再细细一看，康熙也认出了这两套首饰——毕竟又穷酸又笨拙的宫妃只有一人，能做出这般事儿的还有谁呢？就是康熙还有些酸涩：“朕记得这套首饰是皇后赏的吧？” 　　万安然早已习惯皇上的忽然出现，她高高兴兴的一甩帕子：“臣妾给皇上请安。” 　　起身以后万安然才笑着应是。 　　她眉眼弯弯，望着两份首饰的表情分外温柔：“这是皇后娘娘头一回……错了，是嫔妾病愈以后头一回收到的礼物。” 　　前身刚成为庶妃时，皇后自然也是送过不少赏赐的。而这一份是在自己病愈以后才收到的，在万安然的心中有着既然不同的地位。 　　康熙：“……嗯。” 　　自己后头也赏赐了不少，结果都没有被琪妃记在心中。 　　康熙有一点点郁闷。 　　他惆怅一瞬，随即背着手上前观察一二，顺便试图挑点刺，比如：“就是品质有些差了。” 　　当时琪妃还是区区一名答应，皇后送的首饰再是好看品级也在这里，比起后头制作的要逊色不少。 　　这点万安然知道。 　　她轻轻哼了一声，补充了一句：“臣妾很喜欢。” 　　“是吗？那就好好放着吧。”康熙笑了笑，倒也没开口让琪妃再将首饰撤下来。 　　当年摆在上面，是因为当年的万答应穷得连博古架都摆不满。自己让她取下来，也是为了让她有使用的心思。 　　而如今的琪妃，又哪里会让人联系到穷这一字？她穿的是江宁织造府刚送入宫的金缕丝缎，鬓发之间珠串华美，赏赐的宝物更是几个库房都放不完，和过去已是截然不同。 　　这两副首饰对于琪妃来说，更大的价值是记忆，既然如此摆在博古架上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康熙略有些惆怅。 　　万安然没注意皇帝的小眼神，她的目光掠过康熙看向窗外：“皇上，外面又下雪了。” 　　“来时还停了一会呢。”康熙笑道。 　　紫禁城的雪悄悄落了下来。 　　起先还有小雪，而后雪粒子越来越大，宛如一朵朵雪绒花般从天而降，就连储秀宫宽阔的院落里很快也堆满了积雪，从室内望出去更是一片白茫茫。 　　万安然立在窗边望着雪景。 　　阵阵寒风让她禁不住缩了缩脖子，又捧着双手哈哈气。 　　海桃赶紧将暖炉送了上来，紫苏也端起小炉子上温着的铜炉。这是早些时候就熬煮好的红糖姜枣奶茶，姜片、红枣和枸杞，再加上醇厚的牛奶，万安然干了一杯脸颊立马泛起了红晕。 　　她捧着热乎乎的手炉还盯着外面发愣，好半响才回过神来：“皇上，用锅子吗？” 　　康熙将惆怅丢开。 　　他斩钉截铁，迅速回答：“当然用，最好得辣一点的。” 　　辣味暖身。 　　万安然笑着应了是，她想了想然后决定今日吃个其他口味的？ 　　唔……是番茄锅底的呢？还是红油锅底的？别看皇上要辣味，就他那三脚猫的程度，万安然也不敢用太辣的。 　　否则明日上火…… 　　哎！那都成了自己的错。 　　细细琢磨片刻，万安然有了想法。 　　她使人去膳房里取了鸡腿肉，将鸡腿切块用配置好的辣油腌制入味，再用葱段豆瓣酱辣椒等调料爆炒，加水和香料炖煮熬制熟透。 　　没掀开锅盖香味就浓郁的不得了。 　　等掀起锅盖以后，鲜香麻辣的味道迅速在储秀宫里扩散开来。 　　康熙立马打了个喷嚏。 　　喷嚏归喷嚏，他也依然是头一个上前的。康熙持筷夹起一块鸡肉，鸡皮饱满多汁，入口即化，鸡肉嚼劲十足，就连鸡骨头都可以嚼碎。 　　更别提那从喉咙一直窜到胃里的辣味，那就叫一个爽字！康熙吃了一块还不过瘾，持着筷子就要去夹第二块。 　　可这回他的筷子刚刚夹上，康熙的手腕就被万安然敲了一下。万安然瞪了他一眼：“皇上……胤禛还没来呢！” 　　康熙：……对哦？ 　　康熙隐隐有些心虚，他双手肘支棱在桌面上，手指交叉抵在下巴处，摆出自己绝没有偷吃的架势。 　　看到走进殿内的胤禛，康熙指了指面前的位置：“不必多礼，赶紧坐下吧。朕和你额娘都等你好久了。” 　　说是这么说，胤禛还是照旧请安行礼。起身抬头一看，他的嘴角就忍不住轻轻抽搐。 　　汗阿玛啊汗阿玛。 　　您的嘴角还沾着酱汁呢！看看偷笑的额娘，胤禛就知道定然是她故意不告诉汗阿玛的。 　　那他……也就当作不知道吧？ 　　胤禛到齐，三人才正式开始用膳。热腾腾火辣辣的鸡肉一块哪里够？醇厚浓郁的酱汁无论是拌饭或者继续烧煮一些蔬菜牛肉年糕粉条什么的也很完美。 　　梁九功吞了吞口水。 　　万安然、康熙和胤禛吃的香甜，他们这一顿足足吃了半个时辰有余。等将一大锅鸡肉加配菜一扫而空，三人已是吃得肚滚腰圆，直接瘫在椅子上打饱嗝了。 　　外面的雪也在不知不觉中停下。 　　厚重的阴云褪去，阳光再次抚照着整片大地。 　　万安然一连打了好几个饱嗝。 　　她勉勉强强站起身来，摸着溜圆的肚子一步一步挪到窗边。望着外面厚厚的雪地，万安然禁不住眼前一亮：“皇上，咱们来堆雪人吧！” 　　康熙不想动。 　　他吃得太饱了，而且身体暖洋洋的一点都不想去雪地里跳动。 　　万安然：“皇上会长胖的哦？” 　　以前的八块腹肌，后来变成六块腹肌，至于现在嘛……万安然盯着康熙鼓出的肚腩，呵呵一声。 　　只怕就剩下一块了。 　　万安然的鄙视之情溢于言表。 　　康熙支棱起来了！ 　　他也站了起来，还顺带喊上胤禛：“走，一起去堆雪人消化消化。” 　　当然出发之前还得做点准备。 　　万安然先给胤禛戴上有一对熊耳朵的针织帽子，再配上一圈同款小熊围巾，最后当然不能忘记还要用上一双毛绒绒的手套，再加上一身新做的斗篷还有暖手炉，准备齐全以后才将胤禛往外赶。 　　为难的是皇上的份。 　　望着皇上理直气壮要自己那份的模样，万安然顶着冷汗在箱子里翻来覆去，心里是一阵阵的发愁。 　　胤禛的份那是每年都要做好几份的。 　　可是皇上的份……做的最好的不都送到皇上那了吗？万安然左翻翻右翻翻，终于在最底下找到了勉强可以替代的。 　　皇上围着特别长的围巾。 　　皇上戴着特别大的手套。 　　尺寸一看就……不太合适。 　　万安然心虚一瞬，假装没有看到皇上谴责的视线。 　　康熙似笑非笑的瞅了琪妃一样，懒得在这等时候和她计较，扯了扯不太舒适的围巾，他兴致盎然的朝雪地里走去。 　　胤禛双手用力推着雪球。 　　他动作熟练，很快就两个雪球拼成了一个，用胡萝卜当鼻子，煤炭当眼睛，戴上围巾和手套以后就算大功告成。 　　对于自己来说一点难度都没有嘛！ 　　万安然面露忧愁，她噘着嘴气恼的在旁边捣鼓着，哼哼唧唧的折腾出一连串小雪人，就连雪雕大师橘白也早已放弃自家主子这个不合格学员，转而去给五阿哥授课了。 　　康熙前面还没注意。 　　等发现琪妃的动作以后，他的眼皮都跳了跳。 　　时间和身份都在变迁，可是在雪人上……琪妃依然可以做到超乎人类的想象，制作出来的小雪人堪称是奇形怪状，光是看看都感觉自己遭受了不少污染。 　　偏偏万安然还很得意。 　　她捧着一箩筐的小雪人，决定要把它们摆在门口——大惊失色的胤禛试图拦阻，万安然一脸疑惑：“以前额娘就放过哦，大家都很喜欢呢。是吧？皇上？” 　　这看着就不受人欢迎吧？ 　　胤禛槽多无口，最无语的是听到提问的汗阿玛不带丝毫犹豫，他重重点头：“没错，要不是这些小雪人，朕当时还不一定会去咸福宫。” 　　胤禛：………… 　　万安然心情越发好了，她脚步轻快的往门外走，准备将满满一箩筐的小雪人亲手摆在门口。 　　不过康熙拦住了琪妃。 　　他笑眯眯的伸出手，接过万安然手中的小箩筐：“这些就给朕吧？” 　　“……哎？” 　　“朕觉得很可爱，放到乾清宫去吧。”康熙乐呵呵的表示。 　　万安然眨巴眨巴眼。 　　她是无所谓啦…… 　　梁九功面无表情的将一堆小雪人摆在白玉栏上，望着分外惊悚的外面心里是一阵一阵的纠结。 　　这…… 　　路过乾清宫的宫人们无一不被吓一跳，他们纷纷盯着奇形怪状的小雪人看了许久，到最后终于有人忍不住提问：“梁公公？这可是什么新鲜的辟邪方法？” 　　就……比如钟馗关公什么的？ 　　梁九功面无表情的轰走一干人——滚滚滚！被皇上听见你们的脑袋还要不要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聚餐。 　　认识古怪小雪人的老人也不少。 　　说起这物就让人不禁联想起几年前的咸福宫, 等那不懂事的小太监回头说起，一名年纪更大的太监就醒过神来，绘声绘色说着当年的景象。 　　连洒扫雪地的小宫女们也凑了过来。 　　从不受宠, 险些重病而亡的小答应，一路扶摇而上成为四妃之首的琪妃, 万安然的身上多少已有了些传奇色彩。 　　宫女太监们时不时发出惊呼声。 　　其中也有几名自持貌美的小宫女，禁不住也心生向往——若是自己的话就好了？谁不想锦衣玉食, 谁又想在这冰天雪地中扫洒？小宫女们瞅瞅长满冻疮的手指尖，眼底满是渴望。 　　老太监睨了她们一眼，暗暗摇了摇头。 　　宫里前仆后继的飞蛾可不少。只是在琪妃娘娘登上妃位的宝座时，又有多少宫妃还在原地打转？或是还是个寂寂无名的庶妃？更惨的还有在其中丢掉性命的。就连琪妃娘娘, 当年也是从死局里搏出一条生路。 　　老太监眼睛浑浊, 眼底却是清明。 　　他没有劝说, 话题一转说起宫里的一些趣事，挪开了宫人们的心思。 　　消息很快还传进坤宁宫中。 　　大公主捂住嘴噗嗤一声笑：“汗阿玛也真是的！” 　　“皇上有时候也会孩子气。” 　　“皇额娘, 咱们也去看看？”大公主抱着皇后的胳膊摇晃，还挺好奇几年时间过去, 琪母妃的进步程度——也不至于他们传的这么离奇吧？ 　　皇后笑眯眯的应了声好。 　　她带着大公主往乾清宫走, 远远就看到了那一排古古怪怪小雪人, 以及在此观察的太子胤礽和胤祚。 　　两人也有不小的感叹。 　　尤其是胤祚, 他指着小雪人还有点怀念：“那回琪母妃也带臣弟做过, 不过臣弟的技术要比琪母妃来的好得多！” 　　胤礽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他不轻不重的敲了敲弟弟的脑袋：“不准这么说，万一琪母妃生气了怎么办？” 　　“反正琪母妃又不在。” 　　胤祚吐了吐舌头，紧接着他指向眼前的雪雕：“再说臣弟说的都是实话，太子哥哥可要帮臣弟保密。” 　　胤礽没忍住，偷偷笑了起来。 　　还真没人能说胤祚说的不是实话，毕竟面对这些奇形怪状, 甚至被宫人们怀疑是辟邪之物的雪雕，太子胤礽也是瞧一回想要笑一回，他点点头：“放心吧，孤帮你保密。” 　　话音刚落后头就传来一阵轻笑声。 　　胤礽和胤祚齐齐转身，看向走近的皇后和大公主。 　　偷笑的是大公主。 　　太子胤礽带着胤祚给皇后请安，随后又和大公主互道了一声好。大公主朝着胤祚挤眉弄眼：“三弟说的话，姐姐都听见了。” 　　胤祚悚然一惊。 　　随即他的脸上露出一抹讨好之色：“大姐姐，这件事您可不能说出去呀！” 　　“哼哼~” 　　“大姐姐！”因着养母宣妃和皇后关系亲密，胤祚与皇后和大公主的感情也不错，见状是撒娇卖萌的招数全数使了出来，缠着大公主就是一连串的马屁。 　　大公主本就逗弄胤祚。 　　将他逗得团团转，还听了一堆甜言蜜语，大公主也就心满意足的放他一马。 　　胤祚拍拍胸口。 　　他小小声嘀咕：“这么好骗，以后驸马要小——额。” 　　“胤祚！！！” 　　“啊，对了对了。”胤祚赶紧转移话题。他伸手戳着小雪人，又想起以前的事：“说起来还是大姐姐好啊！自打琪母妃搬去储秀宫以后，弟弟都没见过几回了。” 　　胤祚还挺怨念的。 　　额娘顺嫔性格内敛，不喜出门，自打琪母妃搬去储秀宫后两者的联络便少了不少，不如宣母妃来得勤快。 　　吃食什么的花样顿时少了不说，就连和自己一起承担折磨的人也没了。等自己年初搬到阿哥所以后更是……哎，胤祚抬头望向后宫，他一阵叹息：“唯一的期盼大约是……” 　　“等五弟搬进阿哥所就好了？”大公主下意识回答。 　　“哎嘿！”胤祚吐吐舌头。 　　“你一天到晚就想着蹭吃蹭喝！”太子胤礽哭笑不得，直接弹了弹胤祚的脑门。自打入学以后，汗阿玛也不太带着他入后宫了，比胤祚还早些就见不到琪妃娘娘了呢。 　　大公主乐得前仰后合。 　　她微微抬高下巴，略显得意的笑道：“大姐姐我就不一样了。” 　　胤礽和胤祚盯着大公主，气得脸颊都鼓起来了。皇后伸手敲了敲大公主：“就你会说话。” 　　只是面对胤祚的羡慕，她也没办法。 　　小阿哥们长大了，和母妃的关系都要疏远许多，更不用说其他宫妃。 　　阿哥公主们也知道这点。 　　抱怨归抱怨，逐渐长大的胤祚也能接受这个事实。闲聊几句以后，他很快跟着太子离去，倒是留在原地的大公主若有所思：“胤礽和胤祚……都长大了呢。” 　　和以前不太一样了，感觉。 　　皇后温柔的抚摸着大公主：“无论大家如何变化，咱们依然都是亲人。” 　　大公主重重点头。 　　她紧紧握着皇后的手：“皇额娘，儿臣想去看看琪母妃！” 　　“唔……本宫使人去问问？” 　　皇后想了想：“这两天造访储秀宫的人一定很多，得先问问琪妃有没有空才是。” 　　就和皇后想的一样。 　　万安然今天也是忙得团团转，先是和携手上门的惠妃和荣妃说话喝茶，随后又接待带着顺嫔一起来的宣妃。 　　万安然高兴的迎了出去。 　　不说宣妃，她更是高高兴兴的握住顺嫔的双手：“那拉姐姐，恭喜你！” 　　要说除去自己的命运，万安然改变最多的人就是顺嫔。历史上失去两个儿子的她沉寂于宫内，再无引发任何涟漪，而如今也是诸嫔之一，胤祚又和太子关系亲密，已是颇受皇上注意。 　　顺嫔连连摆手。 　　她深深蹲福一礼：“嫔妾才是应该恭贺琪主子。” 　　万安然笑容僵了一瞬。 　　紧接着她又仿佛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样，领着宣妃和顺嫔往里走，只是心里头多少有些怅然若失。 　　在咸福宫里那拉贵人握着自己的手教自己练字，一起阅读书籍，一起制作梅花酒，一起编制毛线，一起摇晃秋千…… 　　都像是过去了一般。 　　万安然感觉胸口闷闷的，仿佛心脏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她有些无措，又勉强支棱着，昂首挺胸带着宣妃和顺嫔往里走。 　　等入了殿内，顺嫔才长长舒了口气。她回转身握住琪妃的手：“琪姐姐，您怎么还叫嫔妾姐姐？都说了好多回了。” 　　“……哎？” 　　“哎什么？还有在外面你要支棱起来知道吗？”顺嫔唠唠叨叨个没完，瞅着琪妃的模样就是一番恨铁不成钢。 　　万安然呆呼呼的立在原地。 　　原本以为即将干涸的心湖被一阵大雨侵袭，再次被柔软所填满。她偷偷笑了笑，又忍不住抱住顺嫔的手：“今天我们一起吃烤肉好不好？” 　　“……我说……” 　　“吃烤肉嘛，吃烤肉嘛！” 　　“好好好。” 　　“然后大家一起喝桃花酒。”宣妃笑着道。 　　琪妃、宣妃和顺嫔相视一眼。 　　三人忍不住齐齐的笑了起来，这大概就是一切的起点吧？等皇后身边的宫人来问，万安然当然是举双手双脚认同喽。 　　皇后和大公主也赶了过来。 　　所有人在廊下排排坐，她们望着圆滚滚的雪人，以及那纷纷而落的雪花，开始忙忙碌碌的穿串工作。 　　生菜和五花肉。 　　大虾、鸡翅和玉米。 　　青椒红椒加牛肉、配上酸甜可口的水果片。 　　当然还不能忘记羊肉、蘑菇、小馒头，要是在鸡肉和年糕上加上芝士，那就是妥妥的满分！ 　　制作烤串的还不止万安然几个。 　　储秀宫的宫人们也齐齐上手，一同帮忙处理准备。 　　人多光是烤肉也不够。 　　眼看还要一会时间才能准备就绪，万安然袖子一撸，先吩咐宫人送上来一个小炉和锅子。 　　将牛奶和鸡蛋黄，再加上面粉和玉米淀粉，再将打发好的蛋白翻拌在一起，用勺子捞一团放到加热好的锅子里，等一会会时间翻个面，等到亮面焦黄再撒上糖粉蜂蜜，一份简单蓬松的小松饼就完成了。 　　漂亮的模样让宫妃两眼放光。 　　他们端起热乎乎还会晃动的小松饼，用勺子轻轻扒出，带着香浓鸡蛋味道，柔软细腻入口即化的口感触动了所有人的心。 　　万安然捧着脸颊喜欢的不行。 　　大公主也喜欢极了，她吃了一份还不够，甚至也凑过来要自己做做看。 　　只是这哪里是这么好确定火候的。 　　不是底部或者底部焦掉了，就是蛋饼没有长高而是变得扁扁的，味道不错就是变成了真·蛋饼。 　　大公主脸颊气鼓鼓的。 　　她还和这玩意较上劲来了，拿着小铲子一遍两遍三四遍，在旁边堆起一座失败的小山以后大公主终于成功了！ 　　大公主握拳欢呼。 　　万安然、皇后、宣妃、顺嫔和胤禛一起鼓掌欢呼，直闹得大公主红了脸颊。 　　众人叽叽喳喳说着话。 　　时间不长，所有人的回忆却不少。就像是今天，往后日子里想起来时一定也会觉得，这是最美好的一日吧？ 　　旁边的胤禛带着好奇，有时他竖耳倾听各种糗事，有时看着额娘母妃打打闹闹，有时又望向一片雪白的院落，将自己所有心神都彻底放空。 　　这日子，真悠闲啊。 　　胤禛伸展了一个懒腰，恰好此刻他的耳边响起额娘的唤声：“胤禛？再不过来的话你的那份就没啦！” 　　“来了——额娘你不准偷吃。” 　　“我才没有偷吃呢！” 　　“刚才这个羊肉串明明放下去四串！” 　　“……你在旁边哪里知道的？” 　　“果然额娘您心虚了。”胤禛呵呵冷笑。 第一百二十二章 康熙二十一年。…… 　　聚会结束以后, 迎面而来的又是一连串的事情。比如作为堂堂的琪妃娘娘，万安然还得接手一部分的宫务，就算她真的没兴趣, 这回也是必须接手的了。 　　同样的还有惠妃、荣妃和宣妃。 　　惠妃和荣妃已是老手，两者并不想多添事端, 和如今风头正盛的琪妃起冲突，因此两者皆是毫不犹豫选择了上回处理过的宫务。 　　惠妃处理的是宫需用人之事。 　　看着繁琐也全部都有规章制度, 只有管束好宫人，定时敲定也就无妨。 　　荣妃处理的是宫宴筹备之事。 　　接下来便是新年，筹备的诸事多得能让人两脚吊起，算得上是繁琐繁重。 　　紧接着惠妃和宣妃齐齐看向琪妃。 　　这两样事务看着繁琐, 却都有各自的好处。比如宫需份例之事, 事关后宫诸多宫室, 说句不好听的塞亲信耳目都是极为方便。 　　至于荣妃的则是能在宗室福晋和命妇面前博得一个好名声，在此世上又有何能比女子声名重要的呢？ 　　两者接有些惴惴不安。 　　若是琪妃提及, 应该给予何等反应？万安然眉心紧锁，一时间不知道应该选择哪一部分是好。她想了想, 还是慎重的询问：“皇后娘娘平时觉得什么烦心？” 　　皇后愣了愣, 随即笑了。 　　宣妃咳嗽一声：“琪姐姐, 皇后娘娘平日主持后宫, 要侍奉两位太后, 接待宗室福晋和命妇，其次则是指导教育几位公主。” 　　简单来说皇后的工作是以接待交际为主，其次则是教育公主侍奉长辈。至于打理宫中事务，统计进出账亦或是筹办宫宴活动等，则交由宫人处理，随后一起禀报即可。 　　交给宫妃以后, 也是一样。 　　这并不是让宫妃们去做，宫妃们主要做的就是统筹、监督和决断之事，其余零零碎碎的事务当然是交给宫人去办，否则还要那么多人做什么？ 　　万安然闹了个大红脸。 　　惠妃和荣妃忍不住偷偷笑了，这也只有怪琪妃自己，谁让她为嫔的时候那是能偷懒就偷懒，愣是什么活计也没帮忙过，才在今日闹出这般的笑话。 　　皇后乐了个前仰后合。 　　她亲昵的嗔了万安然一句：“你啊，真真是不把事情放在心上。” 　　万安然睫毛蒲扇，羞得恨不得钻进地里去。眼看琪妃左右为难，半响都想不出负责哪些是好，皇后想了想还是笑问：“时至年关，琪妃就帮本宫统计些年尾赏赐，宫中进出吧。” 　　新年之上宗室朝臣要献上贺礼，同样皇上也是赏赐许多。至于宫中进出更是多如牛毛，光是登记造册一月便有百余份，说起来简单整理批阅起来却是繁琐非常。 　　这并不是什么好选择。 　　皇后只是觉得刚好可以拿来锻炼锻炼琪妃的性子，当然要是琪妃不愿也无所谓。 　　万安然想了想还是应了下来。 　　因此等她回到储秀宫没多久，便有一行三十余名宫人送来百余册子。 　　数量之多在书房里堆起一座小山。 　　万安然看了一本，就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比如其中有名册，名册内是关于康熙二十年新年时宗室福晋、官员命妇，使臣夫人上贡礼物清单，另有宫中对应赏赐的单子。 　　万安然：………… 　　她光是看了两页就觉得头晕眼花，禁不住想起曾经看过的穿越小说里，女主角总能上手就用表格将账册东西整理干净，让人惊呼出声。 　　事实上…… 　　万安然看着密密麻麻的册子，默默选择合拢。 　　对不起！臣妾做不到啊！ 　　谁能改良这玩意？光是看看都觉得小命要飞走了。强打起精神翻看几本以后，万安然燃起的是对皇后娘娘的崇拜之情——新年的时候为皇后多抄两本经书，请老天爷保佑让皇后平平安安吧！ 　　可见这些册子给予的压力。 　　当然万安然也有好奇的，比如传说中一两银子一颗鸡蛋的事是真的吗？想到这个问题，她兴致勃勃的翻开一本关于御膳房进出账的册子，翻看片刻便忍不住撅起嘴。 　　“什么啊……” 　　“主子，怎么了？” 　　“本宫还想看看菜价呢，结果……”万安然哼唧了一声，有点不满意的怒瞪着面前的册子。 　　什么一两银子一个鸡蛋。 　　所有的蔬菜肉食都是由内务府旗下的皇庄负责提供，哪里来的向百姓购置？甚至还某日还登记着：剩下厨余共计三千三百二十余斤，售卖收入两千七百两余白银。 　　万安然：……？ 　　她指了指册子上的这一行，满脸求知欲：“这……又是什么？卖剩菜？” 　　储秀宫里的宫人们也不知情。 　　她们面面相觑，良久都是摇摇头。橘白想了想，试探着提问：“主子，要不奴婢去御膳房问问？” 　　“问什么？”还未等万安然作答，推门而入的康熙反问道。 　　比起诚惶诚恐的宫人们，万安然已是见怪不怪。她蹲福一礼，再起身时好奇的提出问题。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宫里还在售卖剩菜剩饭的吗？怎么卖？卖到哪里去？ 　　康熙哈哈一笑。 　　他给出一个让万安然震惊的答案：“这是你阿玛想出来的点子。” 　　“……阿玛！？” 　　“没错。”康熙被琪妃震惊的表情逗乐了。 　　他朗笑一声。 　　康熙一边褪去落满雪花的斗篷，一边冲着琪妃笑：“上回……咳咳，下回朕和你去京城大街上看看，还有专门售卖皇上同款，贵妃同款的膳食。” 　　险些把出宫的事说出口。 　　康熙改口的很快，即便如此海桃等人都露出惊诧的神情。 　　带着主子出宫？ 　　她们眼神交换间，别提有多高兴的了。 　　万安然：…………？？？ 　　她的双眼睁得溜圆，甚至有点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康熙看着琪妃的表情就忍不住笑。 　　他细细将此事逐一道来：“自从土豆点心和猪下水在京城中风靡一时以后，内务府里可是琢磨了不少这些东西出来。其中卖剩菜之事就是你阿玛干的，他一提出来朕都被吓一跳。” 　　说起琪妃的阿玛，康熙也觉得好笑。 　　许是琪妃就是随了他阿玛的性子，万琉哈拖尔弼本就是个小心谨慎的人，自打成为内务府主管后更是细致认真，也更……胆小如鼠了。反正得了贿赂第一时间诚惶诚恐送到自己跟前的，万琉哈拖尔弼当属第一人。 　　水至清则无鱼。 　　康熙希望有清官，却也不强求。只是碰到拖尔弼这个性子的人，嘴上虽然嫌弃，但是在心里康熙还是非常满意的。 　　当然这点贿赂康熙也看不上。 　　他当即吩咐拖尔弼收下便是，却是到了年底得到他送上来的名册，收贿赂多少，送者是谁，求办何事竟是逐一写明…… 　　收到此书的康熙堪称百味横杂。 　　这算是他这辈子头一回收到的，让人说不出话来的礼物？ 　　这边万安然还在提问：“剩菜剩饭怎么售卖？不应该捐送给……” 　　“朕也想过，只是操作起来反倒被人利用牟利，倒是惹出不少事端。”说起这个康熙的脸色也严肃不少。 　　他没有细说其中争锋，而是轻描淡写的转移话题：“尝试以后，朕觉得还是拖尔弼的主意更好一些。将这些剩菜分成几种，有些售卖到双铺，有些则售卖给街边小贩，只要稍加处理就可以低价售卖给平民百姓，宫里的东西再差也比不少百姓吃的要好。” 　　康熙娓娓道来。 　　这些也是万安然第一次听说的，光是看看皇上的表情便能知道，只怕这件事处理得让皇上很满意。 　　只是皇上前面略过的内容呢？ 　　皇上说的简单，可是操作起来又哪里会是这般简单容易的事情？ 　　万安然眼眶微微一红。 　　她唯有和万琉哈夫人见过一面，甚至记忆里都快记不清拖尔弼的模样，而对方却是默默做了这么多。 　　万琉哈拖尔弼为何如此做？ 　　这一切还不是为了自己这个在宫中的女儿？万安然眼角湿润，同时又想若是前身还在，若是她能知道父母家人的良苦用心……就好了。 　　万安然抽了抽鼻子。 　　康熙瞧着琪妃眨巴眼睛，强忍泪意的模样，也止不住一阵柔软。他伸手轻轻拍着琪妃的后背，声音分外柔和：“你阿玛做的都是好事，伤心什么？” 　　“臣妾知道……臣妾就是忍不住嘛！”万安然闷闷的发言，声音里带着一丝鼻音，仿佛是在撒娇一样。 　　康熙轻笑一声。 　　他温声说道：“想家里人，就召你额娘进宫见见面，说说话。” 　　“嗯……”万安然点点头。 　　“别想太多，你都是妃主子了怎么还胆小成这样？” 　　康熙瞧着琪妃依然谨慎小心的模样，那是一阵哭笑不得。他苦口婆心：“诸妃诸嫔，逢节过年的召唤家里人见面也属常情，你除了上回晋升的时候，什么时候召家里人了？多见见，宽宽心才对。” 　　万安然总觉得康熙的滤镜怪怪的。 　　她只是有些不知道如何和万琉哈夫人相处，因此才选择逢年过节给予赏赐，而不是选择召见。 　　只是在皇上眼里……？ 　　万安然不知道这一切是因拖尔弼的缘故，带着淡淡的疑惑看着康熙。 　　恰好康熙此刻还正在感叹。 　　他表情欣慰，又隐隐带着点看不懂的情绪：“你们这一家的性子啊……” 　　旁人是要担心外戚干政，而自己居然是嫌弃琪妃家人不够胆大？真真是奇特的遭遇。 　　万安然：………… 　　她觉得还是不要打破皇上的幻想……吧？因此万安然顺势点了点头：“臣妾知道了。” 　　康熙满意的颔首。 　　紧接着他话题一转：“说起来，朕听说你们前几天聚餐了？” 　　康熙眉眼间流淌出的……是幽怨？ 　　万安然眼皮一跳，她选择避开康熙的眼神：“臣妾几人聚餐也是正常的嘛。” 　　“那朕呢？” 　　“皇上在就是完全不同的感觉了。” 　　“晋升你位份的人可是朕。” 　　“皇上前两天不是已经吃过了吗？”万安然直叹气，眼神更是直往康熙的腰上瞟一瞟。 　　她还是选择忍住。 　　上吃鸡肉锅子，这回吃麻辣香锅，下回吃烤肉，再下回吃麻辣串串、再再下回吃芝士炸鸡…… 　　除去在储秀宫里大吃大喝，后头更是迎来了新年春节。等到春节过去，眼看别说是八块腹肌了，就连皇上的脸颊都圆润不少以后，万安然终于忍不下去了。 　　她伸手揪住康熙腰侧的肉。 　　万安然满脸沉痛，声音悲愤：“皇上，您得减肥了啊！再下去臣妾怕您开春去景山狩猎的时候……都能把马儿压垮！” 　　康熙：………… 第一百二十三章 关于减肥这种事。…… 　　听闻汗阿玛驾到赶来请安的胤禛沉默了, 他立在门外一时间不知是应该进还是应该退，更重要的是偷偷打量汗阿玛片刻，再和记忆里上辈子的汗阿玛对比一下。 　　胤禛：………… 　　好像是胖了那么亿点点。 　　胤禛细细回忆——记忆里的汗阿玛素来追求养生, 规律甚多，例如一日只两膳, 不进小吃，又比如不吃补药, 不近长生之术，御用之物也不喜奢华，不止吃食上，在习武锻炼更是直至年迈也依然坚持。 　　骑射布库, 样样俱精。 　　严于律己的汗阿玛身材自然保持得不错, 就连五十大寿之后前往科尔沁秋猎时, 都有射得一熊一虎三鹿二十余兔的佳绩。 　　为何记忆那么深？ 　　因为当时头等是十四阿哥胤禵，而自己嘛……在同去的兄弟之间排名倒数第一不说, 回头还被那混蛋嘲讽了一通。 　　想到这里胤禛脸色黑了黑。 　　他摇摇头，将那个混蛋的脸晃出脑海, 又上下打量起汗阿玛的身材。 　　比起记忆里上辈子身材一直不错的汗阿玛, 现在的汗阿玛就……那么了点。 　　比如棱角分明的脸庞肉嘟嘟的, 身形更是宽了不少, 将宽敞的袍子愣是撑得有那么一点点紧绷, 在室内还好要是到室外裹上披风斗篷，那就是大号的圆球在行走…… 　　长得Q弹Q弹的糯米胤禩，大家还能夸句小孩子胖嘟嘟的真可爱，换做汗阿玛嘛……瞧瞧额娘这严肃的表情，这忧愁的眉眼，就能知道有多离谱了。 　　这也没办法。 　　毕竟汗阿玛在额娘的带领下, 朝着吃货的方向一步步稳步前进。别说是像上辈子那般养生，更是一天三顿外加两餐点心，以至于壮年发福，加上新年活动众多运动量骤减，整个人是瞬间圆润起来。 　　胤禛这么一打量，居然觉得汗阿玛和上辈子发福的九阿哥胤禟，也有七八分的相似。 　　不对，应该说原来胤禟也挺像汗阿玛的，就是放宽放大的版本。 　　小小的胤禛正在头脑风暴。 　　至于康熙的自尊心也被戳了无数个洞，他脸色黑如锅底，反手也掐住琪妃的小肚腩：“你还说朕，你自己又好到哪里去？” 　　浑身都是肉嘟嘟软绵绵的。 　　就是琪妃的肉很有规矩，总是往最合适的位置长，至于肚子微微带点肉却也不显肥胖，反而看着可爱，抱着的时候更是舒适柔软。 　　康熙眼神奇奇怪怪的。 　　万安然涨红了脸，她拍开皇上的手轻哼一声：“说什么呢？臣妾一点都不胖——” 　　在康熙鄙夷的视线中她勉勉强强的改口：“好吧，就胖了一点点。” 　　康熙：“一点点？” 　　这一点点怎么像是亿点点？ 　　万安然表情很严肃。 　　她手指略略比划了一下，认真的强调：“就是这点程度罢了，只要臣妾稍~微那么努力一下就会瘦下去的。” 　　“那朕也是一样。” 　　“……”万安然不说话，眼神里满满都是怀疑。 　　“打赌？” 　　“打赌就打赌，您说赌什么？” 　　康熙眼珠子一转，附在琪妃的耳边嘀咕嘀咕嘀咕。胤禛竖起耳朵也没听见内容，只看到额娘的耳朵越来越红，越来越红，险些要直接冒蒸汽了。 　　万安然恼羞成怒的退后三步。 　　她怒目瞪着康熙：“皇上！您青天白日的瞎说什么呢！” 　　“朕没瞎说。” 　　“您明明说——明明说——”话语在舌尖上转来转去，半响万安然也没有勇气将康熙的话语说出口。 　　“朕只是说胤禛应该有个弟弟妹妹了。”康熙理直气壮，半点不心虚，甚至还冲琪妃眨眨眼。 　　呸！ 　　厚颜无耻的模样真是讨打。 　　偏偏他是皇帝，不能打。 　　万安然呼气吸气，呼气吸气。 　　你要说的就是这些的话…… 　　她憋屈的哼了一声：“那臣妾就赌要是皇上输了三个月别进储秀宫——” 　　海桃几个变了脸色。 　　还没等万安然说完，康熙打断了她的话语，直接摇了摇头：“朕怕你舍不得。” 　　“……”万安然额头蹦起一根青筋。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以免发生宫妃暴揍皇帝的惨案。 　　“不过——”康熙想了想，还是话锋一转：“朕会努力减肥，免得这事儿成真。” 　　而且他也是有点担心的。 　　想到刚刚开始练习骑射的太子胤礽和胤禔，要是自己在春猎之中表现不佳，还怎么给儿子们当榜样？ 　　康熙越想越是这个道理。 　　他重重点头，同时意味深长的看了琪妃一眼：“放心，朕会努力的。” 　　万安然：………… 　　她恶从胆中来，盯着康熙的眼神逐渐不好。 　　至于立在门口的胤禛。 　　他默默退后半步，觉得身为单纯天真且无知的小孩，自己应该离开，赶紧的那种。 　　只可惜此刻康熙注意到门口的动静。 　　他目光落在胤禛的身上，表情泰然自若：“呀？胤禛来了。” 　　胤禛刚想溜走的脚步一停。 　　他维持着僵硬的表情，乖乖的喊了一声：“汗阿玛。” 　　万安然：………… 　　她猛地转过身来，看着立在门口进退两难的儿子，那简直是眼前一黑。 　　等注意到赵嬷嬷等人古怪的表情后，万安然更是目露绝望。她瞬间没有暴揍皇帝的心思，而是抱有最后一丝期待，柔声询问：“胤禛你是什么时候来的？听到多少？” 　　胤禛下意识露出疑惑的笑容。 　　他歪了歪小脑袋：“儿臣什么都没——” 　　还没说完万安然就绝望了。 　　什么时候老沉稳重的胤禛会摆出这样的姿态呢？瞧瞧这装可爱，装懵懂，装无知的表情和动作！ 　　这一切只有一个答案。 　　没错了，胤禛绝对是一开始就在。 　　万安然脸上笼罩上一层阴影。 　　若是可以的话她真希望脚下能出现一个洞，然后让她立马钻进去永远别出来。 　　康熙也有一点点尴尬。 　　当然他很快也就不在意了，康熙伸手揉揉胤禛的小脑袋：“胤禛也想要弟弟妹妹的，对吧？” 　　胤禛：…… 　　要是能像四妹妹那种乖巧又可爱的妹妹他倒是挺开心的，可是要是碰到十四弟这般的…… 　　三分之一的概率，是地狱。 　　胤禛左右为难，最终还是回归于理性。对于现在的额娘来说，多一个弟弟妹妹有助于稳固地位，也好让额娘对自己的装扮欲稍稍褪去一些？ 　　这么一想胤禛心里一堵。 　　有了弟弟妹妹以后，额娘不会…… 　　胤禛的脸颊不自觉的鼓了一鼓。 　　他低垂着头，选择闷闷发声：“……想要的。” 　　这小家伙的反应不对啊？ 　　万安然心里一激灵，顺势将敏感的小包子搂入怀中，啾啾他雪白柔软的脸蛋：“你这个胡思乱想的小笨蛋，额娘最喜欢的就是你哦。” 　　“……嗯。”胤禛难得没有抗拒额娘的亲昵，反而小手紧紧攥住额娘的袍角。 　　万安然眉眼慈爱。 　　她将软乎乎的小包子搂在怀里，脸颊轻轻蹭着。 　　旁边的康熙就有点儿不高兴了。 　　他板着脸，难得严肃：“都几岁了还这么会撒娇？朕看也应该搬去阿哥——” 　　万安然瞪了他一眼：“胤禛才三岁呢，皇上您在胡说八道什么呢！” 　　康熙：“……切。” 　　万安然：“臣妾听见了。” 　　帝妃两人又忍不住斗起嘴来。 　　倒是胤禛窝在额娘的怀里，只觉得通体都是暖洋洋的。他伸手环住额娘的脖颈，把小脑袋埋在额娘的脖颈处，闭着眼睛放松情绪，然后…… 　　万安然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眉眼温柔的看向怀里的胤禛：“这孩子真是的……” 　　居然这样靠着也能睡着。 　　康熙的脸色也逐渐柔和下来，他伸出手指戳戳胤禛：“还真是爱撒娇的孩子。” 　　平时还摆出老气横秋的架势。 　　这样一对比，倒是越发让康熙觉得好笑了。当然戳戳弄弄一会，眼看胤禛睡得香甜，万安然还是亲手将他抱回寝殿内。 　　拉上被子，在他的脸颊上亲一下。 　　万安然回头又看向康熙，伸手拉了拉他，双眼亮晶晶的。 　　看出琪妃心思的康熙假装不明白。 　　万安然伸手拉着康熙，微微用力将他拉到胤禛的身边：“皇上，您也害羞了？” 　　“谁害羞了？” 　　“……”万安然盯着康熙。 　　康熙被气笑了。 　　瞧着胤禛甜甜的睡颜，他的眸色也温柔许多。康熙弯下腰也亲了亲胤禛的脸颊，嘴角弧度忍不住上扬了一点点。 　　“胤禛很可爱吧？” 　　“……还行吧。” 　　“皇上您可真不诚实。” 　　“朕说的是实话。 ” 　　帝妃两人的声音越来越低。 　　直到声音彻底消失以后，胤禛的睫毛也轻轻颤抖了两下。 　　竭力控制的害羞情绪让他的脚趾蜷缩成一团，更不用说脸颊早已变得通红通红的。 　　胤禛双手拉起被子捂住脑袋，他将自己滚成圆筒滚来滚去好一会儿，这才勉强让脸颊上的烧意褪下。 　　好半响胤禛才重新露出小脑袋。 　　他长长吐了一口气，只觉得浑身都像是泡在甘甜的蜜糖水里，打从心底甜丝丝的。 　　……就算有了弟弟妹妹。 　　想来自己和额娘的关系，也不会发生任何变化的吧？胤禛捏捏摆在床头的玩偶，望望室内分外温馨的装饰，忍不住再次偷偷笑了起来。 　　另一边回到前殿的康熙和万安然，也开始严肃的讨论问题——今天的晚膳吃什么？ 　　万安然大睁双眼：“皇上？您忘了减肥这件事吗？” 　　康熙：“这你就不懂了。” 　　万安然睨着他：“什么意思？” 　　康熙振振有词。 　　他说出了后世每一个减肥人都会说出的话：“不吃饱，又哪里来的力气减肥？今日好好吃一顿，明天再开始。” 　　万安然：………… 　　看来皇上的减肥之路，道阻且长。 第一百二十四章 时代在召唤。…… 　　“皇后娘娘, 您说皇上气不气人？”万安然嘟着嘴，朝着钮钴禄皇后一个劲的抱怨着。 　　皇后掩唇偷笑。 　　她难掩笑意的盯着琪妃，伸手戳了戳她的脑门：“这就是你连着五天煮了什么蘑菇汤、豆腐汤给皇上喝的理由？” 　　“那都是为了减肥！臣妾特别准备了豆皮菌菇汤, 还有海带豆腐汤什么的，样样都是清淡又减脂的。”万安然骄傲的站起身, 在皇后面前转了个圈：“您看看，臣妾是不是瘦了不少？” 　　皇后细细打量。 　　她点了点头：“还别说瞧着是瘦了那么一点点？” 　　“不是一点点。” 　　万安然走上前, 将皇后的一双手往自己腰身上一搁：“您摸摸看？是不是有腰窝了？” 　　皇后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哪里有宫妃让自己摸摸她的？万安然半点没有犹豫，甚至还催促着：“皇后娘娘，您快摸摸看呀！” 　　美女贴贴！ 　　谁读书的时候不和同桌揉揉捏捏的？万安然半点不觉得哪里不对劲, 眼看皇后没有任何动作, 还赶紧再次催促两句。 　　皇后想了想, 顺势捏了捏。 　　还别说老天爷对琪妃还真是另眼相待，不过半个月的时间, 过年养出来的那些赘肉都在她的身上消失殆尽。皇后也禁不住升起一起酸涩，同时叹道：“还真是……挺快的。” 　　要本宫能这样就好了…… 　　想想昨日新做春装, 发现自己的尺寸大了一号的皇后偷偷叹气。 　　“对吧对吧？” 　　万安然愤愤不平：“臣妾把这么好的方子交给皇上, 皇上居然喝了五天就吓跑了。” 　　本宫觉得皇上能撑过五天就很厉害了！ 　　皇后槽多无口, 勉强给皇上打个遮掩：“皇上近来繁忙, 许是和朝臣们一起用膳吧？” 　　万安然：……(个_个) 　　她翻了个大白眼：“呵呵, 那昨儿个和佟贵人花前月下的是哪位？前儿个和章佳贵人弹琴说笑的又是哪位？还有前前前天和卫常在……” 　　随随便便就能说出一大串。 　　皇上分明是在后宫玩得不亦乐乎呢！ 　　皇后尴尬不已。 　　她试图为皇上寻一个借口，又想来想去也想不出，到最后皇后自暴自弃，这又何必呢？ 　　给皇上找什么借口？ 　　区区一个风流大萝卜管他做什么！皇后决定附和琪妃，她选择重重点头：“皇上啊，就是一点毅力也没有！” 　　趴门缝的胤祺和四公主似懂非懂。 　　胤禛面无表情的瞅着两人, 伸出脚丫子就踹了胤祺屁股一脚：“有没有规矩的？还不赶紧走？” 　　胤祺嗷了一声。 　　他捂住屁股，又看向四公主：“五哥你偏心！” 　　“……？” 　　“你踢我却不踢四姐姐，明明她也在偷听。” 　　胤禛看胤祺的眼神特别无语。 　　胤祺偏生还不服气：“五哥偏心眼！！每回都偏袒四姐姐。” 　　胤禛点点头：“对啊。” 　　胤祺震惊：“你，你，你，你，你——” 　　胤禛冷酷无情，残忍的揪住胤祺的脸颊肉：“你要是和你四姐姐一样别让人操心，我能踢你吗？” 　　“可是她也犯错了。” 　　“她是女孩子——” 　　“女孩子为什么就不能踢？” 　　“你啊——”眼看六弟还要胡搅蛮缠，胤禛也有点不高兴了。 　　倒是四公主打断了两人的挣扎。 　　她长长叹了口气，指着自己说道：“五哥，你打我一下吧。” 　　“哎？”胤禛吓了一跳。 　　“如果不打的话，胤祺一定不会罢休的吧？”四公主平静得很。 　　“这样……” 　　“与其让六弟大哭大闹，倒不如还是自己受点苦吧，更何况六弟有一句话没有错。”四公主坦坦荡荡的回答：“我也有偷听，如果只教育胤祺一个人的话也不太公平吧？” 　　胤禛微微一怔。 　　他深深看了四公主一眼，伸手轻轻落在她的额头。 　　啪的一声很响亮。 　　四公主脸蛋皱了皱，又看向不出声的胤祺：“这下咱们就公平了哦。” 　　胤祺有点不好意思了。 　　殿外的吵闹声早已传入殿内，皇后和万安然惊奇的望着三人从争吵回归和睦，高高兴兴牵着手往外走。 　　万安然忍不住笑了：“四公主可真厉害。” 　　皇后也服气：“这孩子的确出色。” 　　大公主这个岁数的时候还内向不自信，二公主也任性娇蛮，三公主内敛文静，唯独四公主被养得出色大气，小小的年纪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要皇后看，指不定日后最有出息的公主就是她呢！ 　　万安然并不知道皇后所想。 　　要是知道的话，也许也会赞皇后一句眼光敏锐。毕竟历数清朝公主，甚至历数各朝各代的公主，未来被誉为海蚌公主的四公主也是其中不容忽视的一颗明珠。 　　说完四公主，两人话题禁不住转到六阿哥胤祺身上。这孩子没有以前的嚣张跋扈以后，倒是瞧着越发可爱起来，也越发让人觉得问题就是出在宜嫔身上。 　　“正所谓熊孩子身后定然有熊家长，就是这么一回事。”万安然叹着气。 　　“是啊，希望宜嫔这次能得到教训。”皇后淡淡说道，她不想多提宜嫔，迅速又把话题转移到别处，拉着琪妃说了大半个时辰的话才意犹未尽的放她离开。 　　万安然回头路上又遇见了三小。 　　胤祺和四公主缠着大公主和二公主不撒手，两人是又好气又好笑，至于立在一旁的三公主只能和胤禛相视一笑，面上都带着淡淡的无可奈何。 　　瞧着还挺好玩的。 　　万安然饶有兴致的凑上前：“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呢？” 　　一行人赶紧给琪妃请安。 　　说来说去还是闲着无聊想要玩耍，万安然想了想：“要不要和琪母妃一起去储秀宫做小饼干呀？” 　　“小饼干？” 　　“甜甜的小点心哦，还可以做成各种模样的。” 　　万安然细细描述一遍。 　　所有人没有经过多大的思考和犹豫，就一个个快快乐乐的走向储秀宫。 　　储秀宫里热闹非凡。 　　万安然使人在院子里摆上长长的桌子，一大堆面粉摆在桌上，加入鸡蛋牛乳认真揉搓，你脸上沾一块面粉，手指黏糊成一团，嘻嘻哈哈的笑闹声登时在储秀宫里奏响。 　　将做好的面饼压成一块，再用准备好的模具刻出各种模样，然后就可以送去烤炉里了。 　　当然烤炉也是储秀宫厨房里搭建的。 　　有点类似后世比萨烤炉般的造型，全靠厨子们的经验调整饼干的位置，不过即便如此取出来的饼干也都是黄澄澄，香喷喷，一口咬下去更是酥脆酥脆的。 　　胤祺偷吃了好几块。 　　不过还未等他继续偷吃，万安然又拿出了最后的法宝：“来，让我们给他们画上表情吧？” 　　“……表情？” 　　“没错！”或是笑脸或是哭泣脸，又或是爱心模样的眼睛，稀奇古怪的Q版小表情逗得诸人哈哈大笑，三公主更是吃都不舍得吃了，捧在手心里表示要回头送给额娘们看看。 　　胤祺心中一动。 　　他原本吃得开心的嘴巴猛地停住，然后也学着三公主的模样用油纸将饼干小心翼翼的打包好，扎上蝴蝶结，写上歪歪扭扭几个字，开开心心的往翊坤宫蹦。 　　万安然目送着诸人离去。 　　她的视线在胤祺身上停留许久，忍不住轻轻笑了：“胤祺也长大了，对不对？” 　　胤禛点点头。 　　万安然牵着他的手往回走：“唔……接下来额娘给你讲故事，学认字好不好？” 　　胤禛：………… 　　他身体一僵，肩膀微微一跨的同时还是苦笑着应是：“……好。” 　　万安然选了三字经上的一部分，编成有趣的小故事说给胤禛听。 　　胤禛觉得有点无聊，又觉得挺有趣。 　　不得不说要是自己是个普通孩子，或许在额娘每日坚持不懈的讲解下，等到了入学可以清晰说出其中的含义吧？ 　　就是对于自己有点难熬。 　　胤禛思考着上辈子自己启蒙时……嗯，记不得了。 　　自己这个进度应该还行吧？ 　　胤禛暗搓搓的表现出已经听懂的模样，试图加快进度。 　　等听完讲解的故事，紧接着是认字、拼图、算术，万安然将其变成了一些小游戏，力争让胤禛充满了学习的干劲。 　　唯一遗憾的就是。 　　万安然心里暗暗嘀咕——自己可真的是生了个天才。只要说一遍，胤禛几乎就可以全部说出来，认字、拼图和算术之类的也根本无法难倒他。 　　就连万安然特意让内务府折腾的积木玩具，也只让胤禛好奇了一会，就迅速组装成功。 　　恐怖如斯…… 　　万安然又是欣慰又是担忧，没有像胤禛期待那样加快节奏，反倒是越发放缓步伐。 　　希望胤禛的幼年能过得快乐点。 　　万安然微微一笑，望着胤禛的视线分外温柔。 　　胤禛低着头盯着书本。 　　他如坐针毡，真是恨不得能立刻跳起来跑路。 　　接下来的日子……咋办呢？ 　　苦恼如何熬日子的胤禛，苦恼如何准备教案的万安然，母子两个没忍住同时叹了口气。 　　尤其是胤禛。 　　他现在觉得自己急需要一个弟弟妹妹，用来转移额娘的视线。 　　等到课业读完，万安然站起身来。 　　那么接下来就是最后的事情了，她微微一笑：“胤禛，咱们去院子里运动吧？” 　　历史上的胤禛是个武学废材。 　　当然如今不仅更换了额娘——身体倍棒的自己，而且胤禛在读书上还是个天才，万安然觉得胤禛定然不会像历史上那样。 　　指不定是个武学小天才呢！ 　　万安然精神抖擞，却没注意到胤禛的脸色不太好看了。 　　他不情不愿的走到院子里。 　　万安然选择的不是现在宫里常有的马步，而是后世最受到广泛欢迎的——广播体操。 　　光是想一想，她的脑海里就响起了刻入灵魂的调子：“全国中学生广播体操——时代在召唤~”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大家一起来锻炼。…… 　　广播体操的动作都不算难。 　　教个三四遍以后就大概能摆出一个架势了, 可是做操莫名感觉有点羞涩？胤禛在宫人们温柔的目光中总是有点儿放不开，整个人就像是个木头人吱吱呀呀的。 　　万安然看看宫人们。 　　宫人们这下可不敢继续看热闹了，他们鱼贯退下, 只是刚走了两步身后就传来了主子的声音。 　　万安然笑道：“等等，你们别走。” 　　宫人们停下脚步, 面带疑惑的回转身来，只见琪主子正朝着她们招手：“还愣着做什么？赶紧过来。” 　　众人纷纷上前。 　　万安然大手一挥：“胤禛害羞, 恰好本宫看你们也应该锻炼锻炼，从今日起大家一起做操吧！” 　　宫人们：…………？ 　　呆愣一瞬，紧接着她们齐齐惊呼出声：“哎！？” 　　这事儿不对劲啊！ 　　宫人们被赶鸭子上架，一个个呆若木鸡的立在队伍之中。她们满脸无措和不安, 一个个傻乎乎的按着主子的口号摆出姿势。 　　万安然对于宫人们僵硬笨拙的动作有些不满, 因此她大手一挥：“从今日起每个月都要选出前三名！第一名奖励六个月的俸禄, 第二名奖励三个月的俸禄，第三名奖励一个月的俸禄！” 　　这下宫人们双眼发光。 　　刚才的羞涩笨拙哪里还看得到, 所有人都是精神百倍，非得给主子看到自己最神采奕奕的一面。 　　胤禛：………… 　　瞧瞧为了蝇头小利而奋斗的宫人们, 他是一脸郁闷。 　　偏偏此刻, 胤禛的脑门还被万安然狠狠戳了两下。她指着旁边的小太监叹气：“胤禛, 你现在做的还没苏培盛好呢。” 　　苏培盛冷汗都冒出来了。 　　身边凉飕飕的目光让他叫苦不迭, 可是琪妃娘娘专注的目光同样也让苏培盛试图加油努力。 　　还是假装没注意到主子的目光……吧？ 　　苏培盛一板一眼的做个动作, 每个动作都做得非常标准。 　　至于胤禛嘛…… 　　再输，输给苏培盛算怎么回事？他也没了刚才的拘谨，铆足了劲努力做操。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二二三四，五六七八。 　　万安然满意的鼓掌：“胤禛真棒！” 　　阵阵口号声还引来其余宫人们的注意，比如惠妃也听到了此事。正值春冬交际时节, 偶感风寒的她在室内修养，捂住嘴轻轻咳嗽不已。 　　宫人们为了打发时间而将这件事传到她的面前，惠妃忍不住轻笑几下：“琪妃也是个稀罕人，总是做出点匪夷所思的事情来。” 　　“听说是为了锻炼身体。” 　　大宫女香圆也听说过这件事：“主子……”要不也试试看？ 　　还未等她说完话，只见惠妃轻笑一声。惠妃忍不住摇摇头，眉眼里多少涌出些轻藐：“锻炼哪里是这样的？本宫从未听说过！” 　　现在琪妃容貌正好，尚且得宠。 　　可是就她这不知进退，愚笨蠢动的性子，等到容貌褪去时又会落到何种境地？曾也是宠妃的惠妃，心里笃定得很。 　　宫女香圆张了张嘴。 　　她原本还劝说主子也锻炼锻炼，只是看出主子对琪妃的不满以后也不敢提及了。香圆笑着附和道：“主子说的是。” 　　惠妃点点头，顺口问起了其他事。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过不了几日自己居然又从大阿哥的嘴里听到琪妃做操这件事。 　　大阿哥胤禔笑道：“儿臣问了武学谙达，他们说这操做起来很是简单容易，非常适合女子休闲锻炼来着，额娘也可以试试看呢。” 　　这话不是啪啪啪打脸嘛？ 　　惠妃表情一僵，一时间被儿子梗得说不出话来。 　　周遭宫人们也是无言以对。 　　惠妃挣扎片刻，还是强挤出笑容：“胤禔说得对，回头额娘就向琪妃姐姐讨教学习一番。” 　　大阿哥胤禔完全没发现异常。 　　他也是关心惠妃的身体，提了一嘴之后话题一转说起了自己的课业：“今日儿臣被汗阿玛表扬了呢！” 　　说起这个惠妃就高兴了。 　　她眉眼温柔的望着大阿哥，只要大阿哥好再难的事儿又如何呢？ 　　这消息传入了大阿哥的耳中，很自然其他阿哥和公主们也知道了。比如六阿哥和四公主已是第一时间跑去储秀宫，兴致勃勃的参观。 　　胤禛：………… 　　他一时间觉得自己成了西苑里养着的猴子，专门供给他们看的。只是还未等胤禛停手发火，就见胤祺蹦蹦跳跳的跑过来，嘴里还嚷嚷着：“我也要学，我也要学。” 　　哎呀？还是送上门的？ 　　胤禛眼前一亮，立马将这家伙拉了过来一同加入队伍之中。 　　锻炼可是对身体好的！ 　　眼看着五哥六弟都在做操了，身为小伙伴中的一员，四公主也不得不加入其中。 　　三头身的小团子一板一眼做操，这模样说有多可爱就有多可爱。宁嫔陪着皇太后走至储秀宫，远远瞧着就忍不住嘴角上扬。 　　还别说一节操还真的有点累。 　　胤祺累得气喘吁吁，他啪叽坐在地上：“琪母妃，这个真的能锻炼身体吗？” 　　“当然可以啦！” 　　万安然拿着帕子给胤祺擦了擦汗：“等你天天做操以后就不会觉得累了！” 　　胤祺大大的嗯了一声。 　　他握着拳头，认认真真的又重新做了一遍。 　　接下去几天胤祺都到储秀宫来学习。 　　认真的模样都让胤禛和四公主有些侧目了，细细盘问之后胤祺才老实交代：“我想教给额娘，这样额娘身体健康以后就可以和以前一样，陪我玩耍啦！” 　　胤禛和四公主齐齐一怔。 　　紧接着他们忍不住轻笑起来，在胤祺即将恼羞成怒之前停下：“那么五哥/四姐姐也来帮你吧！” 　　谁让胤祺呆呼呼的。 　　明明练习了好几天，广播体操也是一会儿玩了这边，一会儿忘了那一边呢！ 　　相比于储秀宫的轻松气氛，翊坤宫里的气氛就要沉闷许多。宜嫔也是怀孕过一次的人，却没想到问题能有这么多。 　　明明上次怀胤祺的时候都是一帆风顺，从未出过什么问题的，而这一回怀孕时却是浑身上下难受不适，没有一天感觉舒服的。 　　到如今都已经怀孕五个多月，宜嫔依然只能躺在床上，别说出宫门走一圈就是起身都不太方便。 　　整个殿内更是散发着浓郁的中药味，说有多难闻就有多难闻。让宜嫔心烦意乱的还有一点，那就是以前常常过来探望的胤祺也没了一开始的勤快，除去早上请安以外，现在只会隔三差五才来说会话。 　　宜嫔心里有点儿郁闷。 　　最糟糕的是，每逢胤祺过来的时候话题总是离不开五阿哥和四公主，琪妃和宁嫔。关于四人的话题仿佛说也说不完，另外慈祥和蔼的两位太后，温柔体贴的皇后，以及胖的和皮球一样的软萌八弟，都是常常出现在胤祺嘴里的。 　　啧……宜嫔心气不顺。 　　胤祺念叨人还不算，其他还有念叨各种游戏，玩具，吃食……偶尔宜嫔叮嘱他不要在外面乱吃东西，胤祺还会反驳：“放心好了，额娘，有琪母妃和宁母妃在呢！” 　　我想防的就是她们啊！ 　　宜嫔心气不顺，肚子就又有点不舒服了。 　　等胤祺离开，她捂住肚子便是一阵痛呼，值班御医匆匆赶来，脸色非常难看：“宜嫔娘娘可是又心情起伏不定了？” 　　说是起伏不定。 　　实则就是问宜嫔是不是又发火了。 　　宫女面露尴尬。 　　难道说是六阿哥来过，宜主子就变成了这样？这话可没人敢说呐！ 　　只是越是支支吾吾，御医心里念头也越是繁杂，他板着脸嘱咐道：“宜嫔娘娘，您这一胎定然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切勿再动胎气了。” 　　宜嫔抿了抿唇瓣：“……本宫知道了。” 　　回头御医思来想去，还是到皇后娘娘这里禀告了一声。 　　钮钴禄皇后稍稍打听，就皱了皱眉。 　　宁嫔为了避免刺激到宜嫔，没有换宫室不说更连份例吃食都让宜嫔宫人单独准备，而宜嫔胎相不稳宫室里也无人前去探望。 　　唯一探望的人便是六阿哥。 　　虽然六阿哥性子是调皮了些，但是相处长了皇后也发现这孩子其实是个心地善良，大大咧咧的脾气。 　　做错了事只要好好说，他下一回也不会再犯了。即便还是有些娇气的地方没有改正，也已经算得上是普普通通程度的调皮捣蛋了。 　　普普通通的程度。 　　大体就是两位太后都觉得还不错的模样。 　　想想宜嫔管教的六阿哥，再想想现在的六阿哥，皇后的心咣当一下就直接偏到六阿哥身上了。她微微不悦的蹙眉，面上渐渐泛起一丝寒意：“宜嫔……啧。” 　　这声啧足有千斤重。 　　不止是御医深深低下了头，满殿内的宫人们也齐齐垂下头颅。 　　殿内落针可闻，安静得令人窒息。 　　良久，冷汗淋漓的御医耳边才响起皇后柔和的声音：“还是要以皇嗣为重，明白了吗？” 　　御医身体发寒，轻声应是。 　　回头他一咬牙，用了两个药性狠一点的方子。效果也是显而易见，一个多月的时间胎相便稳固了不少。 　　再过一个多月又好了许多。 　　已然怀孕八个月的宜嫔精神不错，可以起身在屋子里走走了。 　　就是新的问题又来了。 　　宜嫔坐起身，难得打算梳理妆容出门散个步，还与六阿哥约定好一起去御花园里坐坐，说说话摘摘花，再好好谈谈心。只是刚坐在位子上，她就被镜子里苍老的人影吓得惊叫一声。 　　铜镜被宜嫔重重碰倒在地，她脸色苍白轻轻抚摸上自己的脸颊，险些直接晕了过去！ 　　这……居然是自己的脸？ 第一百二十六章 意外。 　　宜嫔恢复健康。 　　最高兴的当属六阿哥胤祺, 他兴冲冲的邀请五哥和四姐一起去御花园。胤祺满脸兴奋且骄傲，大声表示：“虽然琪母妃做的点心很好吃，但是额娘做的比琪母妃更好吃！” 　　四公主第一个不相信：“哎？” 　　和琪母妃一起制作香脆甜蜜的猫咪小饼干, 或者制作巧克力甜点，还有那什么凤梨酥？奶黄包？样样都是新奇又好吃, 宜母妃的能比得上琪母妃的？ 　　胤祺鼓起脸颊：“是真的啦！” 　　他重重说道：“我和额娘约定好的，今天下午去御花园里一起吃小点心, 到时候给你们看看额娘做的点心——是天下第一的好吃！” 　　四公主还想再说。 　　胤禛倒是拉拉她的手：“咱们就去吧。” 　　好不容易才看胤祺打起精神的。 　　四公主叹了口气，瞧着胤祺撇过头却偷偷看自己的小模样，她摇摇头，一派老气横秋：“既然五哥说了, 那四姐姐我就大发慈悲, 陪你一同去吧。” 　　胤祺双眼放光。 　　他撑着严肃的小脸哼唧一声, 只是蹦蹦跳跳的脚步暴露了胤祺的开心和快乐。 　　这是久违的和额娘的约会哦！ 　　下午时分，三人在御花园的八角亭碰了面。胤禛带着两大壶冰爽可口的蜜桃果汁以及一小盒乳酪点心, 胤祺噘着嘴：“五哥——”明明说好要一起吃额娘做的小点心的。 　　“你们现在要不要喝？”今年的初夏来得格外早，从储秀宫到御花园, 胤禛的背脊便冒出了汗。 　　着实有点热。 　　四公主第一个举起手：“我要喝！” 　　见四公主同意胤祺登时急了。 　　他连连跳脚, 嚷嚷着：“我也要, 我也要！” 　　跟在胤禛身后的赵嬷嬷笑弯了眼睛。 　　她亲手给三位小主子各倒了一杯, 三人捧着酸酸甜甜的蜜桃果汁, 然后期待的讨论起待会儿宜嫔到底会带什么过来。 　　“要我说定然是芸豆卷。” 　　“我觉得是玫瑰豆沙糕、沙琪玛、杏仁豆腐、桃杏脯……“ 　　“绿豆酥、栗子酥也不错呀……” 　　“还有酥酪、松花饼和炸糖糕……” 　　胤祺和四公主你一句我一句。 　　说到后头都有点饿了，视线齐刷刷的落在赵嬷嬷手里的乳酪点心上。 　　胤禛：“……要不要吃点？” 　　四公主笑着应是，倒是胤祺想了想还是摇摇头：“算了，要是再吃等会儿就吃不下额娘做的了。” 　　就算很渴望也要忍耐。 　　胤禛和四公主相视一眼，倒也不再逗弄胤祺了。四公主掰下一小块：“就尝一点点，怎么样？” 　　胤祺：“唔……” 　　最后三人还是像是三只仓鼠排排坐, 端着乳酪点心啃得欢快，同时也不忘将视线投向御花园的入口，期待能早些看到宜嫔的身影。 　　可是等啊等，等啊等。 　　三人始终都没有等到宜嫔的到来，眼看第二杯蜜桃果汁都要喝完时，四公主终于忍不住了。她孤疑的看着胤祺：“六弟，你不会记错时间了吧？” 　　胤祺双手紧紧攥着袍子。 　　他低垂着头：“……怎么可能啊。” 　　胤禛深深皱眉：“再等等。” 　　可是一连等了一个时辰有余，也没有见到宜嫔的踪影，眼看着连太阳都即将落下，红色的晚霞铺天盖地，胤祺和雕塑一般待在原地。 　　他低着头不吭声。 　　胤祺眼眶里含着泪珠，一点一滴的吧嗒吧嗒往下落，在衣袍上留下一片片润湿的痕迹。 　　此刻的四公主也不敢说重话了。 　　她担忧的看着胤祺，唯恐他下一秒就会大哭出声。 　　胤禛脸色微沉。 　　他低声吩咐了两句，随后苏培盛朝着翊坤宫匆匆而去。 　　宜嫔为何没来？ 　　是胤祺记错了时间？还是宜嫔出了什么事？胤禛示意四公主安抚住胤祺，心中难掩焦虑。 　　他更怀疑后者。 　　宜嫔这胎不太好是有目共睹的事情，最近才稍稍好些，也因此宜嫔有接近大半年的时间都没出现在人前过。 　　按理说不会在和胤祺的约会中迟到。 　　胤禛深深皱起眉心，努力按耐住心中忐忑——毕竟这辈子太多事情已经发生改变。 　　胤禛也无法确定在上辈子活得长寿，甚至连汗阿玛去世后都敢和自己较劲的宜嫔……会不会提前出事？毕竟上辈子的宜嫔这个时候可没有怀孕，而这个点怀孕的……本应该是上辈子的生母德妃才对。 　　苏培盛急急忙忙跑到翊坤宫。 　　眼看翊坤宫里一片风平浪静，宫人也无甚反应的模样，他有些诧异又有些疑惑。 　　苏培盛上前一步：“小的是五阿哥身边伺候的，想要求见宜嫔娘娘。” 　　“宜主子已经躺下休息了……” 　　“……哎？”苏培盛一愣，下意识反问道：“可是……可是六阿哥说和宜嫔娘娘约定，从下午一直等到现在了啊？” 　　宫女微微一怔。 　　她喊住苏培盛，又急急忙忙往殿内走去。 　　这话语可把翊坤宫里惊得人仰马翻。 　　宫女荆蕙白了脸，双膝重重落地。她又狠又重的给了自己几巴掌，连声请罪：“都是奴婢，都是奴婢的错，居然忘了这件事。” 　　宜嫔哪里顾得上训斥荆蕙？ 　　毕竟将这件事抛在脑后的还有她啊！宜嫔赶紧坐起身来，急声说道：“快！快！快！快伺候本宫洗漱！” 　　可是再快又能快到哪里去？ 　　足足过了快两盏茶功夫，宜嫔的身影才出现在御花园前。 　　太阳已然落下。 　　御花园里的灯笼闪着幽幽的光彩，宫人们面色肃穆立在一旁，赵嬷嬷眉心紧锁，略有些担忧的看着坐在上面的小主子们。 　　白日特别炎热。 　　到了晚上却又有了春日的感觉，凉凉的微风吹拂在诸人身上，让人手脚都阵阵发寒。 　　六阿哥胤祺立在八角亭里。 　　八角亭四面通风，而胤祺就立在风口的位置，固执的一动不动。 　　陪在一起的还有胤禛和四公主。 　　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察觉到动静以后，两人凉飕飕的目光齐齐落在宜嫔身上。 　　宜嫔远远看着这个模样的胤祺，心里别提有多懊恼了。她急急走上前，伸手就想要揽住胤祺，却是被胤祺一掌拍开。 　　“我等了额娘好久……好久。” 　　“我说……我说要请五哥和四姐姐吃东西……”胤祺断断续续，抽抽噎噎的哭泣着。 　　胤禛和四公主目光冰凉，内里的质疑和谴责让宜嫔心头阵阵刺痛。她伸手拉住胤祺，柔声解释着：“胤祺，额娘不是故意的——咱们回宫里再说好不好？” 　　“真的不是故意的吗？” 　　“……当然不是。”宜嫔狼狈的错过眼。五阿哥和四公主都在场，她抿了抿唇将解释的话语咽了回去，只是用力重复着：“额娘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胤祺。” 　　在宫里最重要的就是皇上的恩宠。 　　若是没有了这个，胤祺和自己哪里还有什么好日子？瞧瞧宁嫔都踩在自己的身上，那日后呢？这些话宜嫔如何和胤祺说？她欲言又止，假装没有注意到心底冒出头的一丝念头：你真的是因为这个才忘记的吗？ 　　胤祺怔怔的盯着额娘。 　　他抽了抽鼻子，肩膀微微颤抖着，落在身侧的双手不自觉的握紧。到最后胤祺双手推开宜嫔，大声哭喊着：“额娘是笨蛋——大笨蛋！我讨厌额娘呜啊啊啊啊啊啊！” 　　胤祺冲出了八角亭。 　　四公主追着他跑了出去：“胤祺！胤祺？” 　　哭声响彻了整个御花园。 　　宜嫔狼狈的后退一步，重重撞在八角亭的柱子上，在两名宫人的扶持下才勉强稳住身体。她咬住唇瓣，无措的望着胤祺远去的身影。 　　若是上辈子胤禛只是冷眼旁观。 　　而如今他沉默许久之后，最终还是忍不住：“宜母妃，胤祺真的，真的非常期待今天的。他想了很久，还说了许许多多想和您说的话……他一直都很想念您，担心您，一直害怕也不敢将害怕的话语告诉您……” 　　胤禛前言不搭后语。 　　他噼里啪啦说了一大串，到最后吐出一口长气。胤禛黑着脸，疾步匆匆的也朝着胤祺两人离开的方向追去。 　　宜嫔怔愣在了原地。 　　眼看五阿哥走远了，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她下意识想要抬腿去追，却又感受到阵阵的疼痛，整个人眼前一片发白。 　　宫女荆蕙低低喊着：“主子……没事的，小主子定然会知道主子您的良苦用……主子！？” 　　她双眼惊恐的注视着宜嫔的裙摆。 　　裙摆逐渐染上了红色，宜嫔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更是感受到腹部明显的下坠感。 　　早产了。 　　宜嫔心生寒意。 　　荆蕙尖叫起来：“快，快去请御医！” 　　翊坤宫里乱成一团。 　　再是看宜嫔不顺眼，宁嫔却从未想要置她于死地。望着被宫人抬回来的宜嫔，她整颗心都坠入了谷底，三步并两步上前紧紧拽住宜嫔的手：“妹妹……妹妹！妹妹！” 　　宜嫔挣扎着睁开眼。 　　宁嫔眼中的惶恐，急切和恐惧全数涌入她的眼中……让她的眼泪如滚珠般落下。 　　这些年……她到底丢掉了什么？ 　　宜嫔双眼无神，宛如无水的鱼儿般大口大口喘着气。 　　宁嫔越发紧张惶恐。 　　她竭尽全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指挥宫人将宜嫔送入产房的同时还大声安慰着：“没事的——没事的。” 　　此刻她唯一懊恼的是…… 　　明明知道宜嫔这胎不好，为何自己没有做任何的准备？感受着宜嫔冰凉冰凉的手，注视着她越发苍白的脸颊，宁嫔的心脏跳得极快极快。 　　宜嫔紧紧攥住宁嫔，很用力。 　　她吃力的喊着：“姐姐……姐姐……” 　　宁嫔反手握住宜嫔的双手。 　　她似乎想将自己全数的温暖都给予这双手一样，压低了身体将耳朵凑到宜嫔嘴边，同时低声呢喃着：“姐姐在，姐姐在……” 　　宜嫔低低说道：“都是我不好……胤祺没有推我。” 　　她的声音很轻。 　　每一字却如同重锤般狠狠击在宁嫔的心头。 　　宁嫔瞳孔猛地一缩。 　　她面色剧变，紧接着又感受到宜嫔指尖的力气。宁嫔抽了抽鼻子，止住涌出的泪意，低低回应：“……姐姐知道了，放心吧。” 　　宜嫔这才松了口气。 　　她被宫人们簇拥进产房，而宁嫔则瘫在宫人身上。良久她醒过神来，急切的喊着：“快——快去寻六阿哥。” 　　宁嫔闭了闭眼。 　　然后她狠狠地掐了自己胳膊肉一下，这才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胤祺先前是和五阿哥，还有四公主出去的……不是去了储秀宫就是去了慈宁宫。到了那边你们无论如何都要把六阿哥留在那，不要过来知道了吗？” 　　几名宫人颤巍巍的应是。 　　她们狂奔而出，而留下的宁嫔则匆匆朝着产房奔去。 第一百二十七章 麻将活。 　　胤祺在储秀宫里抽抽噎噎。 　　万安然使着宫人们送上热水毛巾, 给哭成小花猫的胤祺擦眼泪，然后又低声询问胤禛和四公主：“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不会欺负胤祺了吧？” 　　万安然的声音虽然轻，但还是被胤祺听见了。他用力抽了抽鼻子：“不是五哥, 不是四姐姐……呜哇哇哇——！” 　　哭声险些掀翻了储秀宫！ 　　万安然好久没遭到胤祺这般直接的眼泪袭击，整个人都有点懵了。她眨巴着眼睛, 颇有些手忙脚乱，慌慌张张的试图安慰胤祺：“胤祺乖——是谁欺负胤祺, 琪母妃给你出气好不好？” 　　胤祺抽噎两声。 　　万安然刚刚松了口气，下一秒胤祺的哭声越变越响：“不要唔呜呜呜——呜哇哇哇哇哇！” 　　怎么还哭得更加惨了呢？ 　　万安然眼前一黑，恨不得自己直接晕厥过去得了。 　　宫女们也是花容失色。 　　他们一个个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万安然竭力抵抗胤祺哭泣声魔音穿脑的同时, 也询问两人：“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还未等胤禛和四公主说出缘由, 外面一阵骚动以后一名宫女急急走入室内：“奴婢给琪妃娘娘请安。” 　　这是翊坤宫的宫人。 　　宫女脸上的惶恐和紧张一眼便可以发现，万安然心里一咯噔, 紧接着沉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宫女偷偷看了六阿哥一眼。 　　她颤声回答：“回禀琪妃娘娘，宜嫔娘娘, 宜嫔娘娘生产了。” 　　万安然微微色变。 　　她禁不住抬声：“宜嫔开始生了？这才八个月呢！” 　　胤祺也顾不得哭泣了。 　　他眼巴巴的瞅着宫女, 等听到宜嫔开始生产时脑子里嗡的一声。 　　就算胤祺年纪小, 耳濡目染的他也知道怀孕得要十个月呢！ 　　而额娘如今才只有八个月…… 　　额娘为什么会早产？难不成是—— 　　胤祺瞳孔微微一缩。 　　他脑海里浮现出刚才自己重重推额娘的那一下, 胤祺脸上的血色尽褪, 整个人就想要往外冲。 　　只是跑了两步他就被人狠狠抱住。 　　翊坤宫的宫人求助的看向万安然：“琪妃娘娘，宁主子请奴婢求您一件事——” 　　万安然点了点头。 　　不用宫女多说她也知道了，万安然拉住胤祺：“翊坤宫里现在乱糟糟的，等明日再去看胤祺的额娘好不好？” 　　胤祺挣扎了好两下。 　　他不像刚才那样哭得大声了，立在原地眼泪扑簌扑簌往下落。胤祺惶恐的看着万安然，看着胤禛, 看着四公主：“额娘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万安然：“宜嫔不会有事的。” 　　她声音坚定，语气果断，里面透出的信心让胤祺稍稍宽了心。 　　另一边翊坤宫里就乱糟糟的了。 　　皇后匆匆赶到翊坤宫，冷着脸询问宁嫔。宁嫔只说宜嫔出去散步，许是好久没有活动因此运动量大了点…… 　　这样一说皇后也无语了。 　　宜嫔这是做什么？这胎情况本就有些糟糕还不好好养着？别说皇后皱眉，皇帝和两位太后更是连来都没有过来，对于宜嫔肚子里的孩子悲观大于乐观。 　　七活八不活。 　　偏生宜嫔刚好进入了第八个月，更不用说这胎本就不稳。 　　从晚间一直到第二天。 　　宜嫔艰难的产下一个小公主，小公主哭声细弱，胸膛起伏也几乎没有…… 　　产婆小心翼翼送到彻夜守候的宁嫔手中，连一句恭喜尚未说出，小小的孩子就在宁嫔的手心里停止了呼吸。 　　宁嫔僵立在原地。 　　甚至她还来不及悲伤，紧接着产房里又传来一声惊呼：“宜主子？宜主子！” 　　又一名产婆掀帘而出。 　　她惶恐的喊着：“皇后娘娘，宁嫔娘娘！宜嫔娘娘……大出血了！” 　　钮钴禄皇后立刻使人进去。 　　翊坤宫里乱做一团，直到午后才勉强安静下来。 　　翊坤宫的消息多多少少传了开去。 　　孩子夭折，宜嫔大出血，宫妃们脸上禁不住浮现出一缕复杂。 　　这可不就是道鬼门关吗？ 　　运气的是宜嫔到底还是挣扎着度过去了，性命无虞只是…… 　　御医们脸色凝重。 　　他们退出寝殿，恭声回禀皇后：“宜嫔娘娘身体亏空的厉害，只怕是很难有孕了。” 　　皇后面色平静的点了点头。 　　宁嫔眼神复杂，说不上来什么滋味。到最后她转移了话题，细细问起给宜嫔补身子的药方来。 　　这一场孕事，最后只落的一地鸡毛。 　　宜嫔的孕事仿佛是一缕清风，没有在紫禁城里落下多少痕迹，唯有胤祺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听到消息以后他就不肯出门了。 　　就算是万安然在外头劝说，就算是宁嫔也过来劝说，这个孩子死死的将自己关在室内。 　　屋主胤禛很困扰。 　　因着胤祺霸占屋子的行径，以至于他连着几日都只能去额娘这里睡觉。 　　万安然当然是一百个一千个欢迎。 　　只是胤禛，却是羞窘得想要钻到地里去，偏偏在额娘的拦阻下也不能强拆屋子，只能巴望着胤祺能早日出来。 　　天天到储秀宫报道的宁嫔更是瘦了一圈，而康熙也后知后觉察觉到了奇怪之处。他来了储秀宫里，询问琪妃：“胤祺这是怎么了？” 　　“胤祺额……他没事？” 　　“没事赖在储秀宫做什么？”康熙眉心一锁，他可不会像琪妃和宁嫔那般温柔。 　　只需皇上一个眼神示意。 　　宫人们立刻上前，直接将反锁的大门给撞开了。 　　发霉的小蘑菇胤祺出现在人前。 　　躲在墙角里的他惊得目瞪口呆，圆滚滚的眼睛睁到最大。 　　康熙冷酷无情的大步踏入，拎起弱小、可怜且无助胤祺就是一顿抽。 　　万安然听着胤祺哇哇痛哭声，连连上前劝阻：“皇上，有话好好说，何必这样子呢？瞧瞧胤祺都被吓成什么样了？” 　　“朕看都是你们宠出来的。”康熙黑着脸，手下丝毫没有停歇。先狠狠揍了儿子一顿，紧接着他再提出问题：“你赖在储秀宫，赖在你五哥屋子里做什么？” 　　胤祺不吱声。 　　康熙威胁的伸出手掌，吓得胤祺脖子一缩。 　　万安然急得团团转。 　　她小小声说道：“皇上，胤祺看着宜嫔受苦，心里不舒服……这也正常。” 　　“宜嫔也是——这身体到处跑做什么？”康熙脸色黑沉，目光直扫向一旁沉默不语的宁嫔，刚想训斥两句就听到胤祺嘀咕了一句。 　　“胤祺？” 　　“不是的——不是额娘的错。” 　　“胤祺！”宁嫔急了。 　　“不是额娘的错，都是我，都是我，呜啊啊啊！”胤祺再次嚎啕大哭起来，嘴里翻来覆去的说着各种事 　　万安然刚开始还怒目瞪着康熙。 　　等听到后头她也是一阵沉默，不得不说宜嫔对其他人或许不好，但对胤祺也算是一片真心。 　　只不过意外和巧合，恰好落在了一起。 　　康熙黑着脸，拎着胤祺去翊坤宫，一边走一边还念叨着：“为了一点事哭哭啼啼的连道歉都不敢，日后怎么变成男子汉大丈夫，怎么成为巴图鲁？” 　　宁嫔也匆匆跟了上前。 　　万安然立在原处，良久牵起胤禛的手：“想来胤祺明天就不会来了。” 　　“嗯。” 　　“他和宜嫔应该会和好吧。” 　　“嗯。” 　　“胤禛你在想什么呢？” 　　“儿臣想今日可以回屋里睡了。” 　　“……”万安然沉思片刻，她停住脚步指向前方摇摇欲坠的房门：“在这里睡？怕不是晚上要被蚊子抬走的！” 　　胤禛：…… 　　在风中轻轻晃动的大门看着尤为凄凉，瞧着中门打开的架势，到了夜里定然会备受蚊虫老鼠们的欢迎。 　　万安然轻轻揽住胤禛。 　　她笑得温和：“天色晚了，内务府也得明日再来，今儿个胤禛就和额娘再凑合凑合？” 　　胤禛：………… 　　他的脚步也禁不住沉重了许多。 　　有皇上的介入，宜嫔和胤祺也迅速和好了不说，宜嫔也隐隐有了复宠的迹象。就是这回比起过往的骄横跋扈，宜嫔瞧着沉稳许多，倒是让人刮目相看。 　　万安然对此不予置评。 　　当然身为妃位的她，也不用太关注宜嫔了，她打打毛线——有点腻味了，逗逗小猫小狗——小家伙们都不想动弹，玩玩胤禛…… 　　哎，这孩子越发老成了。 　　万安然闷闷不乐，颇有苦夏的味道。 　　皇后看着心疼。 　　若是能去西苑散散心就好，偏偏三藩战乱停歇，朝廷又开始攻打台湾，这些日子皇上忙得后宫都没进来一步，更别提出要去西苑散散心的事。 　　皇后拉着万安然：“瞧瞧你都瘦了。” 　　宣妃差点一盏茶都喷了出来，琪妃脸色有点苍白以外哪里瘦了？皇后娘娘这分明是睁眼说瞎话…… 　　“嫔妾觉得也是。” 　　“……”宣妃无语的白了顺嫔一眼。 　　万安然蔫巴巴的靠在椅子里。 　　她咕哝着：“好无聊好无聊……真的好无聊哦。” 　　皇后：“本宫陪你下棋如何？” 　　宣妃：“要不去后院里投壶如何？” 　　顺嫔：“要不一起去听听戏，上回的杂耍你不是挺喜欢的吗？” 　　旁边的周嬷嬷等人：…… 　　她们是槽多无口，欲言又止：皇后娘娘，宣妃娘娘，顺嫔娘娘……你们可就宠着琪妃娘娘吧！ 　　万安然没有一个感兴趣。 　　她歪着身子，懒懒的发呆，忽然间万安然眼前一亮。 　　一、二、三……四！ 　　她们恰好有四个人也！ 　　当有三个闲人的时候，可以一起斗地主。 　　当有四个闲人的时候，那当然要属搓麻将了！ 　　等康熙的忙碌告一段落，他就决定来寻琪妃心谈心。只是踏入储秀宫的同时，他就发现今日的储秀宫分外安静。 　　康熙：……？ 　　他询问迎上前的宫女橘白：“你家主子呢？” 　　橘白蹲福一礼：“回禀皇上，主子去了坤宁宫。” 　　康熙恍然。 　　他选择去隔壁的翊坤宫瞧瞧。 　　第二天。 　　橘白蹲福一礼：“回禀皇上，主子去了坤宁宫。” 　　康熙无奈。 　　他选择去钟粹宫和荣妃聊聊。 　　第三天。 　　橘白蹲福一礼：“回禀皇上，主子去了坤宁宫。” 　　康熙皱眉。 　　他决定去承乾宫打发打发时间。 　　第四天。 　　没等橘白回话，这回康熙就拦住了她。康熙惊疑不定的反问：“琪妃这是住进坤宁宫了？怎么天天天天的呆在坤宁宫呐？” 　　康熙决定去坤宁宫瞧瞧。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皇后、琪妃、宣妃和顺嫔正坐在方桌前，聚精会神的玩着手上的小板子。 　　万安然重重拍在桌上。 　　她眉飞色舞，兴奋非常：“啊哈！这回是我胡了！” 　　皇后、宣妃和顺嫔齐齐叹气。 　　她们不情不愿的交出手边的金叶子，纠结心疼的模样活像是要了她们全数的家当。 　　康熙：…………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万一。 　　没收。 　　康熙残忍且无情的没收了麻将牌, 并将不务正业的四人狠狠训斥一通。 　　不像话，真真是不像话。 　　万安然蔫头蔫脑的被提溜回去，耳边絮絮叨叨没完的康熙让她忧愁不已。 　　都没收了, 还啰嗦啥呢？ 　　皇上啊皇上，您都还没三十岁, 就活像是碎嘴的老头子…… 　　康熙打了个喷嚏。 　　他怀疑的盯着琪妃，总觉得说自己坏话的人就是琪妃：“你在想什么呢？” 　　“皇上寻臣妾是……”万安然下意识想要转移话题, 只是看到大马金刀那么一坐，把大爷的架势摆得妥妥的康熙，她的声音便戛然而止。 　　万安然：……明白了。 　　她目光细细打量皇帝：这段时间的忙碌很有成效，比如皇上在新年时有些圆润的脸庞又露出了明显的下颚线, 衣服也略略宽松了一些。 　　瞧着瘦了不少, 但也不能放松警惕。 　　万安然没问皇上想吃什么, 而是直接吩咐宫人们去准备。 　　减肥期间，最佳选择当然是鸡肉！ 　　大大的一锅鸡公煲, 再来一碟子手撕鸡，一碟子凉拌西芹, 一碟子糖拌西红柿和三碟子小菜。 　　今日的菜色就算大功告成。 　　康熙看着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连朕也不问一声就直接准备了？” 　　“皇上不喜欢吃吗？” 　　“这也不是。”说不喜欢吃那定然是骗人的, 瞧瞧煮得香味四溢的鸡公煲, 谁能说句不喜欢？康熙持筷夹起一块, 柔软的鸡肉饱含汁水, 口感细腻顺滑，别提有多下饭。 　　在鸡公煲里还有千页豆腐、莴笋、土豆，金针菇等配菜，每一样都被吸收了浓郁的味道，香的令人想要吞掉舌头。 　　万安然亲手给皇上盛了饭。 　　鸡公煲就得配合着米饭一起吃，只是吃了一口康熙目光就不自觉的下落在米饭上。 　　这不是普普通通的粳米饭。 　　琪妃在里面加了紫米不说, 还另外加了切得碎碎的花菜，咀嚼起来和米饭的口感很是接近。 　　万安然笑着解释：“这样饱腹的同时也能减少食量，皇上的减肥还要努力啊！” 　　康熙盯着饭碗看了半响。 　　最后他也只能摇头了：“你的花样还真是多！” 　　还能怎么办。 　　反正挺好吃的，就这么吃吧。 　　当然就算吃得舒舒服服，睡得舒舒坦坦，康熙也依然没有将麻将交还的打算。 　　不过皇后却是不怕。 　　转头她就让内务府挑上好玉石另外做了一副，笑盈盈的上献给两位太后。等康熙再来寻琪妃的时候，发现这回她不是去坤宁宫，而是去了慈宁宫。 　　康熙：………… 　　总不能没收了太后们的麻将吧？他黑着脸赶到慈宁宫，发现皇太后还在埋怨皇后和琪妃：“这么好玩的东西，早些就应该呈送上来！” 　　宫里也有叶子牌、默和牌，还有和这个麻将牌玩法相似又不像的马吊牌，每一样都没有这麻将牌来的讨人喜欢。 　　上手几次以后，皇太后就彻底迷上了。 　　别说一组麻将搭子。 　　很快后宫里就出现了好几组搭子，搓麻将瞬间丰富了宫妃们的日常生活。比上回更糟糕的是，上次康熙还有别的宫室可去，而这一回别的宫妃也纷纷开始玩耍，倒是让康熙越发郁闷。 　　万安然更是提出更损的玩法。 　　皇上不是说赢钱那是赌博吗？咱们不赌钱！咱们比谁输了，就让赢的人用毛病在输的人脸上画一道。 　　惠妃和荣妃表情一僵。 　　这万一输了岂不是里子面子都没了？两人求助似的看向两位太后。 　　太皇太后还能板着脸说句胡闹。 　　而皇太后则是兴致盎然，直接拍板应了下来：“谁输了也不准生气，知道没？” 　　万安然欢呼一声：“是~” 　　惠妃和荣妃：………… 　　皇太后都已经发话了，宫妃们就是硬着头皮也得上。所有人心里都浮出同一句话——绝对不能输，若是输了的话…… 　　怕不是要成为宫里一年份的笑柄了！ 　　宫妃们表情异常严肃，各个精神抖擞，目光炯炯落在自己手心的麻将牌上。 　　获胜者是—— 　　第一局一败涂地的是皇后。 　　慈宁宫里一片寂静。 　　惠妃荣妃仰望着琪妃，眸底是深深的敬意。万安然兴冲冲的吩咐海桃研墨，在她哭丧脸拼命眨眼试图提醒的表情下，将狼毫放入砚台中饱吸墨汁，提笔刷的一下完成！ 　　万安然满意的点点头：“好啦！” 　　惠妃等人颤巍巍的抬头看去，紧接着她们的表情就凝固在了脸上。每个人双眼发直，呆若木鸡，也不知是谁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只见皇后嘴唇上多了一道胡子。 　　皇后取镜子一看，也忍不住乐得笑出声。她睨了琪妃一眼：“等你输了，本宫可要你好看！” 　　万安然吐吐舌。 　　眼看皇后竟是无甚反应，宫妃们紧张的情绪也稍稍褪去。当然眼看皇后着实搞笑的下场之后，所有人也越发紧张，唯恐自己步上同样的道路。 　　康熙陷入沉思。 　　现在不是储秀宫无人的情况了，是去哪哪没人，再细细一问宫人表示主子早上去晨昏定省后就没有回来。 　　这话，像话吗？ 　　康熙气势汹汹的走向慈宁宫，决定今日要好好的就麻将之事与两位太皇谈论一番。 　　主子带头赌博。 　　上行下效，日后万一皇子公主有模学样怎么办？宫人们的规矩怎么办？ 　　康熙席卷着一阵冷风踏入慈宁宫。 　　意外的是慈宁宫殿内的气氛可比康熙想得沉重许多，端坐在方桌前的宫妃们，微微低垂着头，虽然看不到表情但是却给康熙一种龙争虎斗的味道。 　　康熙：………… 　　康熙身上原有的怒火骤然消退，甚至下意识退后两步，谨慎的观察现在的情况。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观察许久也没得出答案，最终康熙试探着提出疑问：“你们这是……出了什么事？” 　　“皇，皇上？” 　　“皇帝？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康熙的忽然出现惊动了所有人。 　　宫妃们纷纷起身，蹲福请安。可是她们这一抬头，康熙瞳孔地震，紧接着肩膀就不由自主的开始微微颤抖：“……噗。” 　　宫妃们：…… 　　所有人齐齐醒过神，她们惊叫着捂住自己的脸蛋，可是这还哪里来得及，康熙再也忍不下去了，他捂住肚子爆笑出声：“这是——这是什么情况？” 　　皇后嘴唇上多了一道胡子，琪妃一双眼睛黑漆漆的活像是一只大竹熊，宣妃脸颊多了两团红别提有多傻乎乎，惠妃多了一层眼睫毛，眼睛看着足有三倍大，荣妃则是变成了一条眉毛……每个宫妃的神奇造型都让康熙瞠目结舌。 　　这可是康熙平生第一次看见，越想他越是笑得大声。越是看到皇上笑得如此高兴，宫妃们也越发绝望，她们齐齐怒目看向出主意的琪妃，眼神犀利到万安然都有点心虚了。 　　她眼珠子一转，厚着脸皮笑道：“皇上要不也来试试看？” 　　康熙哈哈笑着。 　　他连连摆手，完全不想加入进去。万安然却是抱着将皇帝拖下水的心思，轻哼一声：“皇上连这点胆量都没有吗？” 　　康熙：………… 　　说谁没胆量呢？他冷笑一声：“你这挑衅也太小孩子气了。” 　　“皇上来不来？” 　　“来就来！”康熙细细听了一通讲解，自信满满的也坐到方桌前。 　　只是他没看到宫妃们交换的眼色。 　　想要这件事不传开去，最好的办法是什么？那就是把皇上也拖下水！ 　　当一桌四人，三人是敌人怎么办？ 　　那还怎么办？等死呗！连输三局的康熙整个人都笼罩上厚厚一层阴霾。 　　至于他的脸嘛…… 　　眼睛两个圈，脸颊星星爱心的，早已是乱糟糟的了。 　　等惠妃几人从胡闹中醒过神来以后，又心里有些忐忑起来，偷偷打量着皇上的表情变化。 　　唯有万安然还凑在边上。 　　不仅没有避开，而且她举着镜子凑上前去：“皇上快看看，好不好看？” 　　声音里还满满都是骄傲。 　　琪妃的口气，只差还要皇上来表扬表扬大家的杰作。 　　宫妃们下意识屏住呼吸。 　　康熙目光落在铜镜里，他眨眨眼，里面的蠢脸也眨眨眼。 　　这么蠢的……模样。 　　自己也是头一回看到！ 　　康熙捧着镜子不说话。 　　宫妃们屏住呼吸，暗暗叫苦不已。 　　就在所有人提心吊胆的时候，她们的耳边再次奏响了皇上的笑声。康熙捧腹大笑，将自己积攒许久的郁气统统消散一空。 　　慈宁宫的气氛这才松了下来。 　　只是皇上笑归笑，关于麻将玩耍的时间还是和宫妃们进行严肃的约束，免得众人玩物丧志，倒是带坏了孩子。 　　说到这里万安然也是一激灵。 　　上辈子没少听说沉迷麻将扑克的中年夫妇将孩子抛在脑后，失去父母注意的孩子逐渐学坏…… 　　万安然瞬间花容失色。 　　自己怎么能够沉迷于麻将呢？这样想想最近自己好像是没怎么注意胤禛，就连作业都是只布置了也没有批改…… 　　再细细想想…… 　　最近自己好像完全把胤禛抛到脑后去了吧？ 　　同感的还有不少人。 　　宫妃们回宫的脚步都禁不住加快了一些，万安然回到储秀宫第一件事就是匆匆走入后殿，她双手推开大门：“胤禛——！” 　　翻书看的胤禛抬起头：“……？” 　　万安然热情的把胤禛抱入怀中：“额娘这几天没顾得上胤禛，胤禛一定很伤心吧？” 　　胤禛：…………不。 　　与其说是伤心，我还难得过了几天悠闲自在的日子呢。 　　可是这些话怎么能和额娘说呢？ 　　更何况额娘玩麻将的确有点上火了，想到这里胤禛叹了口气，他默默地伸出双手抱住额娘：“可不准有下回了哦。” 　　胤禛的声音也是软绵绵的。 　　万安然将胤禛的脑袋埋入怀中，越发激动不已：“呜呜，我家的胤禛是天使！” 　　胤禛：…………？ 　　天使？那不是异国人画像里光屁股的羽人吗？自己和它哪里像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皇后孕事。 　　万安然痛定思痛, 给自己重新安排了时间表。一手抓儿子学习，一手抓工作娱乐，力争将自己变成个陀螺, 从早到晚都没一刻停歇。 　　感觉一下子忙碌起来了呢？ 　　她的感叹还得到了康熙的嘲讽：“就你这算得上忙碌，朕那算什么？” 　　万安然：“臣妾哪里能和皇上比。” 　　她回答的速度超快, 毕竟皇帝能处理朝堂政务，能琴棋书画样样俱精, 还能挨个宽慰宫妃教养儿子。 　　唔……要自己这样大体半年就断气了。 　　想起过去自己也想和美女贴贴，只恨自己没穿越成康熙，可是现在…… 　　万安然双手握拳，闪着星星眼叹道：“能和现在一样太好了。” 　　康熙：……？ 　　虽然不知道琪妃在感动什么, 但是这样子应该是在描述自己的幸运吧？他微微一笑, 揽住琪妃的肩膀, 吻上琪妃的耳朵：“朕遇见你，也觉得很幸运。” 　　万安然：…………？ 　　皇帝又自己在给自己加什么戏呢？万安然已经习惯康熙偶尔奇奇怪怪的表现, 通常这个时候只要脸颊泛红，羞涩微笑就好了。 　　计划通。 　　就在万安然忙忙碌碌的时候, 时间也很快来到了秋季。 　　承乾宫里, 佟贵人怀孕了。 　　消息很快传入万安然耳中, 她挺平静的哎了一声。 　　随着熟悉, 越发话痨加八卦的宣妃倒是兴致勃勃：“宫里不少人都在传佟贵人是凑了巧, 撞了大运呢。” 　　“这话怎么说？” 　　“之前咱们沉迷麻将的时候嘛，皇上去了承乾宫好几回——”宣妃笑着说道。 　　这点万安然知道。 　　佟贵妃一直称病不出承乾宫，就连七阿哥也几乎足不出户，除去新年等必要活动才会远远看上一眼，存在感低的惊人。 　　承乾宫之主都不出门。 　　章佳贵人和佟佳贵人也基本没什么存在感，要说佟佳贵人好歹在晨昏定省时会竭力说上两句, 那章佳贵人就是沉默寡言，几乎没有存在感了。 　　宣妃继续往下说：“听说恰好那几日章佳贵人来了月事，佟贵妃又身子不适，皇上就顺势留宿在佟贵人这里，这可不就是运气嘛？” 　　万安然想了想，点点头。 　　这的的确确算是运气。 　　宣妃：“至于运气这一说嘛，毕竟明年可是要选秀了，佟贵人赶在前面怀孕倒真是好事一桩。” 　　选秀啊…… 　　万安然有些恍惚。 　　时间过得还真快。 　　上一次的选秀正是地震年，悲惨的景象可谓是历历在目。万安然将那些不祥的事情甩出脑海，只拍着胸口表示：“希望这次选秀能够顺利就好。” 　　宣妃也点了点头：“是啊，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就好。” 　　佟贵人只在两人嘴里轻飘飘的过了过，这件事如同一滴水落入了汪洋大海，全然没有对万安然等人造成任何影响。 　　但在佟贵人眼里就不一样了。 　　就和宣妃所说的一致，佟贵人觉得自己运气很是不错。尤其是与名义上的一宫之主，实际连宠爱都几乎为零，连太子胤礽都对其冷淡漠视的平嫔相比，更显得自己运气不错了。 　　最重要的是—— 　　原本皇上是来寻姐姐的，结果又为了七阿哥的事起了争执，一怒之下才来后院。偏偏章佳贵人恰好来了月事，便运气了自己。 　　然后又因此怀孕。 　　佟贵人抚着肚子，觉得这个孩子是上天赐予自己的。她倚在窗台上，望着澄澈的蓝天出神，难得心情不错的笑道：“咱们到院子里坐一坐吧？” 　　宫女们笑着应是。 　　佟贵人坐在树下悠闲的吹着风，心情不错的享受着温暖的日光，耳边是鸟雀们叽叽喳喳的叫声，整个人都隐隐有些困倦起来。 　　直到一个小小身影出现为止。 　　七阿哥胤祐脸上洋溢着笑容，他兴奋的朝着佟贵人小跑而来：“姨母！姨母！我听说您怀了弟弟妹妹了是不是？” 　　胤祐不被允许出门。 　　除去新年的时候还和兄弟姐妹说上几句话——大多是请安以外，他只有在承乾宫里玩耍。 　　在此之前佟贵人还是很乐得讨好七阿哥的，只是现在眼看七阿哥要扑到自己身上，她下意识将七阿哥挡开了。 　　要是，要是厄运传到自己孩子身上怎么办？佟贵人脸上闪过一丝恐惧和慌张，在七阿哥疑惑的目光中她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哎呀我想起还有事要做……七阿哥，咱们改天再聊。” 　　她急急忙忙的站起身，匆匆忙忙的离开院子。只留下胤祐立在原地，怔愣的伸出手：“姨母……？” 　　佟贵人的嫌弃也太明显了！ 　　跟着七阿哥的两名奶嬷嬷心里怒斥，他们面上堆满笑容，扶着七阿哥往回走：“小主子，咱们先回寝殿休息吧？” 　　回头她们就将此事告到佟贵妃面前。 　　佟贵妃嗤笑一声：“本宫的傻妹妹，她是不是在担心本宫会出手？” 　　宫人们沉默不语。 　　佟贵妃将茶盏搁在几子上：“随她去吧，恰好本宫也不希望她与胤祐多接触。” 　　宫人们呐呐应是。 　　佟贵妃垂下眼，静静的注视着指尖的书信。 　　这是家里寄给她的。 　　佟贵妃眸色深沉，如深潭般寂静无波的眼眸看不出任何的情绪。良久她默默将信纸丢进香炉之中，站起身走出正殿。 　　佟贵妃一路走至胤祐寝室外。 　　胤佑哪里不知道自己的异常，他撩起裤腿将右腿露了出来，用力抽掉木板重重砸在地上。胤祐咬着牙支撑着桌面站起身来，松开手试图往前走。 　　伺候的宫人惊叫着。 　　小太监上前紧紧扶住七阿哥，急声说道：“不可以，不可以！主子，御医们可是千叮嘱万叮嘱过的，要是现在放弃就前功尽弃了啊！您疼了那么多日子……那不都白费了吗？” 　　胤佑抽泣着：“要是……要是我的腿不是这样的？是不是额娘就会让我出门了？是不是姨母就不会害怕我了？” 　　佟贵妃的手落在门上。 　　她伫立在门外，儿子句句哭诉都落在了佟贵妃的心头。 　　事到如今…… 　　佟贵妃落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她沉默的回到前殿，像是一块雕塑静静坐在上首。 　　直到夜幕降临。 　　佟贵妃这才低声道：“去坤宁宫说一声，明天本宫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宫女微微大睁双眼。 　　紧接着她惊喜的应了声：“是！” 　　佟贵妃重新踏出了承乾宫。 　　佟贵人和章佳贵人也跟着一起晨昏定省，与后者搞不清情况不同，佟贵人觉得定然是家里人来信了。 　　比起姐姐那个残疾的阿哥，定然是我肚子里的健康孩子要来得好，不是吗？ 　　佟贵妃的出场也让佟贵人得到不注意。只可惜她没能高兴多久，两个月以后宜嫔也传出孕事。 　　宫里登时哗然一片。 　　要知道先头御医还说宜嫔恐怕不能再孕，这……这过去……满打满算也不过四个月罢了，宜嫔怀上了？别说宫妃们震惊，就是御医们也是目瞪口呆，兴师动众来了足足七八个御医仔细为宜嫔诊脉。 　　宜嫔这胎也不太稳。 　　身体虚弱，尚未完全康复的她，这一胎依然是危险重重。 　　待御医褪去，宁嫔忧心忡忡的握住她的手：“这样……真的好吗？” 　　宜嫔双眼闪闪发亮。 　　她抚摸着肚子，微微一笑：“姐姐放心吧，这回我有预感一定没有问题的。” 　　一定是小公主又来寻自己了。 　　宜嫔握紧了手，眼内满满都是干劲。 　　佟贵人的风头立马被宜嫔遮盖过去，更别说紧接着又传出宁嫔的孕事。 　　翊坤宫都快被刀子给戳透了。 　　宁嫔担忧得很，特意去慈宁宫请了一位嬷嬷来协管翊坤宫诸事，吃喝住用上更是仔细小心。 　　“宁嫔和宜嫔还真有缘分。” 　　“是啊，姐妹两个居然又一前一后怀孕了。”皇后端着茶盏抿了口，忍不住低低笑了。 　　“五阿哥和四公主也很激动。”万安然想了想最近回宫时胤禛越来越黑的脸色，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胤禛受苦了吧？” 　　“是啊——”万安然轻笑着：“不过臣妾觉得他或许是乐在其中哦。” 　　“是吗？”皇后放下茶盏，将目光重新落回面前的工作上。临近新年事务也就越来越多，宫里诸人忙得团团转，更不用说皇后了。 　　万安然偷偷打量着皇后。 　　她发现皇后的脸色有些糟糕，眼底的青黑，眼内的红血丝，还有隐约可见的白发…… 　　皇后不过二十五岁罢了。 　　她半撑着脸颊，忽然身体晃了晃。万安然眼明手快的扶住皇后：“皇后娘娘？快，快去请太医！” 　　“不必了……” 　　“皇后娘娘，您在说什么呢？” 　　“是啊，皇后娘娘。” 　　“奴婢也觉得琪妃娘娘说的是。”周嬷嬷也上前劝说。 　　“不，不必了。”皇后摇摇头，捏了捏琪妃的手掌：“明日可是大年初一，再熬个几天再说吧。” 　　若是传出皇后病事，倒是不吉。 　　皇后打起精神，继续翻看着桌上的资料。万安然盯着皇后直叹气，到最后她伸出纤细的手指插入皇后的发丝之中，轻轻为皇后按摩着。 　　皇后吓了一跳。 　　她连连想要阻止，又被万安然摁住。万安然眼眸温柔：“想起来那时候也为皇后按摩过呢。” 　　皇后愣了愣。 　　万安然抱着皇后的头：“皇后娘娘，您忘了您上回生病的事情吗？臣妾……臣妾不想再看到了。” 　　那时候的担忧和恐惧。 　　至今任然在万安然的心底留下不少阴影。 　　皇后反手握住琪妃的手腕。 　　她温声说道：“是，是，是。等新年宴结束，本宫就寻御医瞧一瞧，咱们琪妃不伤心了好不好？” 　　万安然轻哼了一声。 　　回宫以后她还在惦记着这件事，就连皇上的出现也没有让她回神。 　　康熙已经有点习惯琪妃呆呼呼的模样。 　　他伸手在琪妃面前挥了几下，确定她还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以后，康熙泰然自若的一屁股坐下，拿起一块小饼干咔嚓咔嚓吃着。 　　万安然许久才发现康熙的出现。 　　她吓了一跳：“皇上，您怎么忽然出现也不说一声。” 　　“朕说了，是你自己没看到。” 　　康熙一脸平静，三两下把饼干吃完：“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全神贯注的？” 　　“皇后娘娘，瞧着精神不太好。” 　　“啊……许是新年太累了吧。”康熙想了想，微微皱了皱眉。 　　“脸色也太差了……” 　　万安然低语：“简直都和上回一样了。” 　　康熙刚有些疑问，很快又醒过神来。 　　他哑然失笑，捧着万安然的脸颊揉了揉：“既然担心的话语，就用你最拿手的办法吧？” 　　万安然眨巴眨巴眼：“自己的办法？” 　　钮钴禄皇后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想到明天还要从早开始忙碌一整天，她决定要不泡个澡然后早早休息。 　　“主子，晚膳……” 　　“算了，本宫没什么胃口。” 　　“可是，主子……”还未等周嬷嬷的话说完，外面响起一阵通报声。紧接着康熙大步踏入坤宁宫，抬眸上下打量了皇后一番：“琪妃说的果然没错，皇后坐下用点东西吧？” 　　皇后一愣。 　　紧接着她看到梁九功将食盒放置在圆桌上，从里面端出一盏米粥来。 　　康熙示意皇后坐下。 　　他手肘落在桌上，撑着脸颊笑道：“是琪妃特意准备的，真是的她居然还把朕推来，要求朕督促皇后你用膳。” 　　皇后噗嗤笑出了声。 　　瞧着皇上嘴里抱怨，脸上却看不出任何不满的模样，她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 　　虽然没什么胃口，但是这可是琪妃送来的。她手持汤匙舀起一勺肉糜粥，缓缓放入口中，鲜香浓郁的味道让人眼前一亮，只是咽下以后皇后猛地捂住嘴：“唔……” 　　“皇后？” 　　“主子娘娘？” 　　“皇后娘娘！” 　　“快，快去请御医啊——！”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匆匆赶至坤宁宫。 　　她们踏入宫门时恰好听到御医欣喜若狂的欢呼：“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后娘娘怀孕了！” 第一百三十章 传闻。[改错字]…… 　　“皇后娘娘, 有孕了！？”万安然是第二天早上得到这个消息的，大年初一宫中诸事繁忙，她比平日还要早起了大半个时辰。 　　本来万安然很瞌睡。 　　可是这么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大消息砸下来, 万安然半点瞌睡都没有了，她精神十足, 双眼炯炯有神，兴奋的从床上直接蹦了起来。 　　皇后有孕了！ 　　皇后有孕了！！ 　　皇后有孕了！！！ 　　万安然双手握拳摆在胸前。 　　皇后娘娘啊皇后娘娘, 这样想起来自己昨天的担心也太不吉利了！万安然一头撞在柱子，咣当一声巨响让周遭宫女都吓得浑身激灵。 　　海桃小心翼翼：“主，主子？” 　　这会不会有点夸张了？似乎主子自己怀孕的时候都没这么高兴啊？ 　　万安然好不容易恢复平静，她急急喊着人伺候更衣洗漱, 又匆匆忙忙赶往坤宁宫, 定要第一个来慰问皇后。 　　只可惜皇上已经在了。 　　万安然：“……切。” 　　她闷闷不乐：“皇上, 今日可是大年初一，您这个时候不在乾清宫, 怎么还在坤宁宫啊？” 　　康熙：……？ 　　他扬了扬眉：“可是你这么早出现才奇怪吧？” 　　万安然理直气壮：“完全不奇怪。” 　　她微微抬头挺胸：“身为宫妃，给皇后娘娘请安那是非常自然, 非常正常不过的事情嘛！” 　　康熙：………… 　　他看看外面的天色, 再看看悬在墙上的西洋钟, 总觉得琪妃又在胡说八道：“别以为朕不知道, 你老睡懒觉, 晨昏定省能赶着点到就不错了。” 　　皇后噗的笑出声。 　　万安然脸颊泛红，怒目瞪着皇上。 　　康熙没工夫和琪妃争吵。 　　眼看梁九功频频看来，眼色分外焦急，加上琪妃的提醒，康熙也明白时辰即将到了。 　　新年头一天，从早要忙到晚上。 　　他微叹一声, 吩咐宫人好好照顾皇后，紧接着匆匆离去。 　　万安然朝康熙吐舌头。 　　皇后叹气：“你啊……下回不准这样和皇上置气。” 　　皇上的宠爱是有定数的。 　　如今的放纵指不定到了未来都成了罪过，比如佟贵妃，又比如宜嫔，两者越是沉寂也越让皇上对琪妃担忧不已。 　　万安然挽着皇后的胳膊。 　　她笑道：“皇后娘娘放心吧，臣妾心里都有数，更何况——” 　　万安然话题一转：“现在最重要的是您。” 　　紧接着她和周嬷嬷几人念叨起接下来的安排，尽可能在忙碌的新年也让皇后得到最好的休息。 　　除去必须皇后出席的工作，其他的任务被分门别类排列出来。万安然知道皇后忙碌，却不知道零零碎碎的事情居然有那么多，接下来一段时间她忙得够呛。 　　唯一得庆幸的是佟贵妃也帮了忙。 　　也不知道佟贵妃之前和皇后说了什么，这两个月瞧着精神气不错，做事也麻利利索得很。出身名门大族的实力拿出来，万安然很快就成了在旁边加油呐喊助威的人。 　　自然也有人到万安然身边打小报告，佟贵妃也知道这件事。她隐隐有些防备，担心琪妃会在其中做些动作，只是一直等到元宵节后都半点没有消息。 　　甚至等得到皇上的称赞以后，佟贵妃更加迷惑了：“臣妾做的不多，最忙的是琪妃才是。” 　　康熙脸上带笑：“琪妃都告诉朕了。”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表妹的手笔朕还是看得出来的。” 　　换做琪妃，定然是不同的想法。 　　比如膳食啦，又比如元宵节的活动，都不会这么一板一眼，会更有趣一些吧？ 　　佟贵妃不知道康熙心里的想法。 　　她面露愕然，回头也百思不得其解，佟贵妃思来想去，到最后索性亲自寻上门：“你……为什么还要帮本宫说话。” 　　万安然：“……？” 　　她歪歪头，露出一丝困惑。 　　“新年的时候……” 　　“哦，那些都是贵妃做的呀。”万安然不以为然。想来上辈子自己单打独斗以前，也是去上过班的，要说上班族最恨的是什么？就是不干活只会邀功的类型。 　　万安然最讨厌的就是那种人。 　　再说她的确什么都没做，做的最多的许是在坤宁宫里嗑瓜子，陪皇后搓搓麻将打发打发时间。 　　因此面对佟贵妃的疑惑，万安然双手抱胸，冷哼一声：“臣妾才不会做那种事，贵妃娘娘做得再好也不是臣妾的功劳。” 　　佟贵妃：………… 　　她沉默不语，琪妃的想法和自己受过的教育截然不同。 　　佟贵妃僵立在原地。 　　万安然有些困惑，现场的气氛略有些凝滞。打破僵硬气氛的是一起出现的胤禛、胤祺和四公主三人。 　　佟贵妃的出现让胤禛有点愣神。 　　他眼底闪过一丝复杂，而胤祺和四公主倒是大大方方的问了好。尤其是胤祺还笑道：“佟母妃，七弟为什么都不出来玩耍？” 　　佟贵妃睫毛微颤，片刻后才笑着回答：“下回吧。” 　　说完话她选择和琪妃告别，匆匆离去，唯独胤祺还在抱怨着：“下回，下回是什么时候，明天吗？五哥，明天去问问？” 　　胤禛：………… 　　万安然也搞不懂佟贵妃的来意，就算大半工作被佟贵妃所接手，她也是累得够呛。如今大大伸了个懒腰，准备好好休憩一番。 　　毕竟下个月初是春耕，再下个月是皇上的万寿节，各个都是顶顶要紧的节日。 　　万安然刚刚合上双眼。 　　还没等她打个瞌睡，胤祺就哒哒哒的跑过来：“琪母妃，琪母妃，别睡了！咱们来玩捉迷藏好不好？” 　　“让海桃陪你们玩吧……” 　　“海桃他们都装看不见，一点都没有乐趣。”胤祺摇啊摇，对于撒娇这种技能他得心应手。 　　万安然挣扎中。 　　胤祺使出最后一招，他偷偷给胤禛一个眼色：冲鸭！ 　　胤禛：………… 　　我为什么会摊上五弟呢？为什么五弟会变成这样呢？胤禛幽幽长叹，最后也顶不住胤祺的星星眼，默默上前：“额娘。” 　　“嗯？” 　　“儿臣想要……您陪我们玩。”胤禛捧读。 　　万安然合上的双眼立刻大睁。 　　看着胤禛脸颊微微泛红的模样，再看胤祺和四公主兴奋的架势，她眼珠子一转，瞬间打起主意：“要是胤禛亲母妃一下，母妃就陪着你们三个玩。” 　　胤祺和四公主完全不觉得是问题。 　　他们齐刷刷转过头，圆滚滚的眼睛同时盯着胤禛。 　　偏偏对胤禛来说，这可是以个不小的考验。面对胤祺和四公主的催促，他一张小脸忽青忽白，好久才按耐住害羞的心情，犹犹豫豫凑上前亲了一下。 　　万安然猛地坐起身。 　　她双手叉腰，精神抖擞：“来，咱们一起玩吧！” 　　“哇，五哥的亲亲好厉害！” 　　“那是当然的，胤禛的亲亲是大清第一，不！世界第一！” 　　“那我也要五哥亲亲！” 　　“我也要，我也要！” 　　“……”胤禛面无表情的瞪着胤祺和四公主，怒目看向口无遮拦的万安然：“额娘——你别闹了啊！” 　　“额娘说的都是真的！” 　　“五哥，亲一下又没事——” 　　储秀宫里笑闹声一直落入佟贵妃的耳中，走出不远的她下意识停住脚步，怔怔的往后看去。 　　让……胤祐，出来玩耍吗？ 　　那孩子会愿意吗？佟贵妃低垂下头，想到胤祐最近越发不愿意走出门的样子，禁不住偷偷叹了口气。 　　回到承乾宫内。 　　褪去斗篷，佟贵妃抬步走向胤祐居住的偏殿。门口安静非常，小太监见着佟贵妃到来默默摇了摇头。 　　“果然……”今日也没有出门。 　　佟贵妃咬住唇瓣，抬步走上前想要敲门，就在此刻一阵呼声传来：“贵主子，皇上使人传旨来了。” 　　佟贵妃收回没有落下的手。 　　她看了看禁闭的大门，转身匆匆走向前院。 　　传旨太监脸上带着笑。 　　他恭声说道：“传皇后娘娘的口谕，请贵妃娘娘后日奉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启程，前往五台山祈佛。” 　　佟贵妃微微一愣。 　　传旨太监笑着道：“皇上也要一起同行。” 　　佟贵妃：“出宫的宫妃……” 　　传旨太监：“行程尚短，皇后娘娘说请贵妃随行便是。” 　　等传旨太监退下，承乾宫里欢腾一片。嬷嬷并宫女们笑着上前：“恭喜主子，主子，咱们这得赶紧准备起来了。” 　　佟贵妃愣了愣。 　　紧接着她点了点头，嘴角微微上扬。 　　没有皇上的允许，皇后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佟贵妃眉眼弯弯，心里一阵阵的悸动——皇上，这是原谅我了吗？ 　　佟贵妃难得打起精神。 　　她嘴角上扬，声音轻快：“那赶紧准备起来吧？” 　　皇帝、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出发以后，紫禁城里瞬间安静了不少。万安然倒是非常勤快，选择天天到坤宁宫里报道。 　　起初她还是想用搓麻将来打发时间，只是进屋看着垂眸缝制小衣服，散发着浓浓母性光彩的皇后时，万安然猛地一愣。 　　不对，现在不是打麻将的时候！ 　　怀孕时期最重要的是什么？当然是胎教！ 　　听闻宫人通报琪妃到来，皇后正将缝制一半的小衣服收拢，打算和琪妃闲聊一会，只是没想到她一抬头就看到琪妃转头走了。 　　皇后：……？ 　　她难掩面上困惑，歪歪头：“琪妃这是怎么了？” 　　周嬷嬷摇摇头。 　　更让她们迷惑的是，一盏茶的功夫以后琪妃又捧着一摞书匆匆赶来。 　　厚厚的书籍被堆在圆桌上。 　　然后万安然手捧一本就开始热情念诵。 　　皇后：……？ 　　原本以为琪妃只是一时兴起，没想到从早上到晚上，甚至连走的时候都是吩咐宫女要继续念诵。 　　皇后的疑问都快填满整张脸了。 　　她试图阻止琪妃：“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万安然笑着：“这是胎教哦！” 　　她拍了拍胸前，得意的喷喷气：“就是如此，臣妾才生出胤禛这般懂事又听话的孩子。” 　　皇后：“是……是吗？” 　　万安然重重点头：“没错，就是这样！” 　　她细细叮嘱宫女们，让她们轮番为皇后念书以后这才开开心心的告退。 　　唯独留下的皇后还在思考。 　　她细细回想，记忆里想起的却都是琪妃挥舞着各种食材，快乐做吃食的场景。 　　皇后：………… 　　她喃喃着：“好像和说的完全不一样哎？” 　　周嬷嬷置若罔闻。 　　她慈爱的望着皇后：“琪妃娘娘说的定然不会有假，真希望小主子可以健健康康的出生呢！” 　　皇后抚着肚皮。 　　她露出灿烂的笑靥：“也是啊！不过比起聪明，本宫更希望这孩子能是个普通点的孩子。” 　　“主子娘娘的孩子怎么会普通？” 　　“……还是普通点好。”皇后淡淡的笑道。 　　除去与太子交好的三阿哥胤祚。 　　除去身有残疾的七阿哥胤祐……剩余的皇子尚有六人，还不包括怀孕的四人。 　　更何况皇上尚且是壮年。 　　如若皇上的寿命长一些，只怕未来不可避免的会发生夺嫡吧？就连琪妃，皇后都很难保证她会不会卷入其中，更不用说自己腹中的孩子。 　　一旦出生他就会是嫡子。 　　唯一幸运的是太子殿下如今已有十一岁，相差这么多，想来就算是个小阿哥也不会卷入夺嫡之中吧？ 　　皇后撑着脸颊叹了口气。 　　想要维持现在和平的模样，想必在未来会有个很严峻的考验吧？ 　　甚至还不用等到未来，很快宫里传起流言蜚语，还传得有鼻子有眼，据说佟贵人很有福气，让被御医认定不能怀孕的宜嫔再度怀孕，又比如让皇后娘娘铁树开花…… 　　就传得挺沸沸扬扬。 　　万安然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说的好像让宫妃怀孕的人是佟贵人一样。” 第一百三十一章 源头。 　　这话堪称是石破天惊。 　　整个坤宁宫里是一片寂静, 所有人的动作都在瞬间凝滞。万安然眨巴眨巴眼睛，在一干火辣辣的目光中她猛地醒过神来，后知后觉的捂住嘴。 　　皇后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她剧烈的咳嗽起来, 旁边还愣神的宫人们也齐齐涌上前，为皇后拍背的, 撤去茶盏的，擦干污渍的, 一时间乱作一团。 　　再接着笑出声的是宣妃。 　　她前面还被这件事闹得心气不顺，决心要和皇后娘娘细细商讨如何处置，此刻却是乐得肩膀耸动，同时嗔怪的白了琪妃一眼：“胡说什么呢你！” 　　都说出口了, 万安然也索性不遮遮掩掩：“真的嘛……你想想看。能让宜嫔怀孕, 又能让皇后娘娘怀孕的, 这话说的……” 　　她掰着手指头细细说着，越说还越觉得自己说的很有道理。 　　宣妃揪住琪妃的脸颊用力一扯。 　　她狠狠发声：“看你还敢再胡说八道！” 　　“呜呜呜呜哇——” 　　“皇后娘娘, 您看看琪妃！”宣妃求助的看向皇后，请她一起来教育教育口无遮拦的琪妃。 　　皇后乐得前仰后合, 就连宫人们也是忍不住肩膀耸动, 垂眸盯着脚背, 唯恐笑出声来。 　　原本严肃的话题倒成了笑话。 　　皇后擦着眼角, 只觉得自己是把一年份的笑声都在今日用了个干干净净。她戳了戳琪妃的脑门：“在这里说笑也就罢了, 千万不准说出去，知道没有？” 　　万一皇上知道的话…… 　　皇后觉得琪妃被训得狗血喷头，那也是最轻的惩罚了。 　　万安然吐了吐舌头。 　　这等谁绿了谁的大胆发言，就算是她也不敢在皇上面前说道。 　　笑归笑。 　　等诸人冷静下来，也是齐刷刷决定要阻止这等流言蜚语的扩散。宣妃咳嗽一声，收敛笑容重新严肃起来：“也不知何人如此大胆, 居然敢传出这般的流言蜚语？” 　　虽然是疑问句，但无疑宣妃是有怀疑的对象的。眼看殿内只有皇后、琪妃和亲信宫人，她索性直接将自己的怀疑说出口：“是佟贵人的想法？还是贵妃？又或是佟佳氏的？” 　　佟贵妃所生的七阿哥身有残疾，故此在之前很长一时间都遭到非议。若是能多一个祥瑞名头，佟佳氏的名声或许能得到反转。 　　当然也有可能是佟贵人自己的想法。 　　只是宣妃觉得这点可能性最低，一个贵人，又在承乾宫里，要说绕过贵妃所为倒不如说贵妃在其中推波助澜，或者就是贵妃和其背后的佟佳氏所为。 　　万安然也收敛笑容。 　　她想了想，略有些迟疑：“这一回的手笔……臣妾觉得不像是佟贵妃的。” 　　宣妃扬起眉梢：“嗯？” 　　她万万没想到琪妃居然会为佟贵妃说话，眉眼间到底染上一抹惊色。宣妃面带好奇盯着琪妃：“为什么？” 　　万安然沉吟片刻。 　　她略有些犹豫：“主要也是感觉？” 　　“感觉？”宣妃眯着眼。 　　“我也很难形容，只是上一回她到储秀宫来的时候，总觉得有点不一样了。”万安然眉心紧紧锁着。 　　也许是和宜嫔一样，向好的方向？ 　　琪妃这般说不清的解释自然不能让宣妃满意，她抬眸看向钮钴禄皇后：“主子娘娘，您觉得呢？” 　　“不是贵妃做的。” 　　“……哎？” 　　“皇后娘娘已经知道了？”万安然低呼一声。 　　“啊……毕竟这件事传得厉害。”又想踩自己一脚，身为皇后不管这件事也不行吧？ 　　钮钴禄皇后不等琪妃和宣妃猜测，笑眯眯的往下说：“虽然最开始不是佟贵人，但是她听说此事以后没有阻止，还推波助澜了不少。” 　　万安然：………… 　　她和宣妃面面相觑。 　　知道这件事还推波助澜？ 　　佟贵人难不成是傻子吗？宣妃眨巴眨巴眼，满脸愕然：“这……佟贵妃难道没有阻止吗？恰好如今她随皇上一同去了五台山，倒是能将自己的嫌疑推脱得一干二净。” 　　皇后摇摇头：“据本宫所知，贵妃的确令宫人不得擅传。只是嘛……也不全是佟贵人的问题。” 　　贵妃失势已久，之前还亲自去储秀宫寻琪妃。两者加在一起，只怕佟佳氏对她的行为早有不满，有部分宫人偏向于佟贵人也实属正常。 　　当然佟贵人的胆子再大，也没有大到这个程度。皇后笑得温和，她没有说出幕后主使的名字，只是顺势转移话题，将佟贵妃求上坤宁宫的事情说了出来。 　　这是万安然和宣妃都不曾知道的。 　　听着皇后细细道来，两者的脸上都微微有些动容。 　　贵妃还是和过去一样，是个疼孩子的人。她们曾以为贵妃对七阿哥的残疾耿耿于怀，却没想到为了七阿哥，贵妃也做了不少事情，最后为此求到皇后跟前，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宣妃多少有点脸红。 　　万安然感叹之后又有些担忧：“虽然贵妃想让七阿哥治愈以后再行出来，但是臣妾觉得一直让七阿哥呆在承乾宫里也不太好，毕竟这个岁数的孩子有玩耍的天性，更有与同龄人来往的必要性。” 　　万安然在上辈子的书籍里也看到不少，比如孩童要自小进行社交培养，学会控制情绪，理解他人，学会表达语言等等。 　　而独自被抚养在承乾宫，几乎没有与其他人来往，再受到周遭气氛的影响，年幼的七阿哥压力如何也可想而知。 　　身伤易愈，心伤难合。 　　若是留下心理疾病的话，那后头可就更难了。 　　皇后也有些为难。 　　她摇摇头：“贵妃的确有这个想法，只是其中不知道出了什么不知道的事，听说七阿哥情绪不高，还总把自己闷在屋子里……” 　　皇后看着不明白的万安然和宣妃，补充了一句：“七阿哥的性子像极了贵妃，简直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万安然瞬间恍然大悟。 　　佟贵妃就是多愁善感，忧思焦虑的性子，碰上了性子一模一样的孩子，可不就是针尖对麦芒了吗？ 　　万安然想了想。 　　她犹豫了一下：“要不让胤禛试试看？” 　　皇后愕然：“胤禛？” 　　万安然越想越觉得可以：“皇后娘娘您想：太子殿下和大阿哥与七阿哥之间岁数差的太多，许是无话好说。胤祚又调皮了些怕是和内敛的七阿哥合不来，相比较之下胤禛性格沉稳，而且臣妾教了他很多故事书，说不定能和七阿哥打好关系呢！” 　　“可是你和佟贵妃的关系？” 　　“胤禛和七阿哥也是兄弟嘛——”万安然笑着道。不过紧接着她又啊了一声，忍不住吐吐舌头：“等等，这件事还得问问胤禛才行。” 　　皇后莞尔一笑。 　　她点了点头：“要是胤禛愿意的话，就让他去试试看吧！” 　　胤禛没犹豫就应了下来。 　　甚至他比万安然想得还有行动力，直接选好了去承乾宫的日子。 　　万安然反而有些忐忑不安了。 　　她托着脸颊，担忧的看着胤禛：“真的没有问题吗？如果不愿意的话没事的哦？” 　　胤禛：“没问题。” 　　上辈子的胤祐年幼时期存在感……为零！加上成妃当年一直是个庶妃，地位卑微，七弟年幼吃了不少苦头，就连搬进阿哥所以后也几乎没有存在感。 　　成家的时候险些被忘记。 　　夺嫡的时期大家根本不记得他的存在。 　　但七弟绝非无才之人。 　　或许与年幼时期备受冷落有关，他为人正直，刚柔并济，其负责的正蓝旗更是旗风有度，诸务周全，奢靡风气渐改，在宗室朝臣中他的风评并不算很好，可是在出身交叉的旗人口中却是风评极佳。 　　胤禛上辈子了解的时候已是登上皇位之后的事，结果明明想好好重用，结果七弟就病倒了…… 　　想到这里胤禛都禁不住握紧拳头，泪目不已。这辈子他定要好好帮兄弟们调养身体，让他们能够干更久的时间：） 　　旁边的万安然打了个寒颤。 　　她戳戳胤禛：“胤禛啊……你到底想了什么？”表情也太恐怖了点QAQ 　　胤禛瞬间收敛表情。 　　他咳嗽一声，然后冲着万安然露出灿烂的笑容：“对了额娘！” 　　“嗯？” 　　“能帮儿臣做一些点心吗？” 　　“是想带去给七阿哥吃吗？” 　　“没错，因为额娘做的点心是最好吃的！” 　　自家儿子太可爱了！ 　　万安然把胤禛一把抱入怀里，又揉来揉去搓了一通。 　　当然点心的问题也轻松搞定。 　　万安然除去平时的小点心外，还特意炸了不少薯片，切成薄薄的土豆片，撒上各色的调味粉末，最后制作而成的美味薯片谁能够抵挡？ 　　聊天的时候吃更是完美！ 　　万安然装了满满一大袋让胤禛带去，不过真到了这一天，信心满满的万安然还是升起了一丝担忧，嘴里说送胤禛出门，结果又说送到御花园，最后直接送到承乾宫门口。 　　到这里是真不能进去了。 　　万安然念念不舍，胤禛倒是坦坦荡荡。他朝着额娘挥挥手，紧接着大踏步走入这陌生又熟悉的殿宇。 　　早已等候许久的小太监迎上前来。 　　胤禛跟着他往里走，一边走一边四下扫视，在周遭伺候的宫人都很陌生，仅有几名眼熟的。 　　整个承乾宫显得有点颓败。 　　不是建筑上，而是人的心气上呈现的状态。胤禛轻叹一声，很快就走到一个熟悉的位置。 　　上辈子他小时候住的地方呢。 　　胤禛嘴角微微上扬，毫不犹豫的选择推门而入。 　　七阿哥胤祐下意识站起身来。 　　他圆滚滚的眼睛瞧着湿漉漉的，和胤禛对视一眼以后迅速的垂低：“……” 　　胤禛歪了歪头，轻轻将身后的大门合上。 　　室内再次变得昏暗无比，他一步一步往前走去：“七弟。” 　　胤祐像是炸开毛的小动物。 　　非但没给出点回应，看起来都快要晕过去了。 　　胤禛双手交叉在胸前。 　　看来这也不是一件简单事。 　　万安然担心的团团转。 　　等胤禛进去以后她又有点后悔了，立在承乾宫里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偷偷看一眼。就在此刻，一名宫女疾步从里面走出：“琪妃娘娘，佟小主请您进去坐一坐……” 　　万安然还没回答。 　　身后的海桃直接厉声斥道：“放肆！” 　　区区一个贵人罢了。 　　万安然淡淡的扫了宫女一眼：“若是佟贵人无事的话，还是多抄几遍宫规醒醒脑子吧。” 　　倒是稀里糊涂，忘了自己的本份。 　　能做出这样的事来，传出那般离谱的流言也是常事吧？ 　　万安然转身朝着储秀宫走去。 　　一边走，她一边暗暗疑惑——到底最初传出来的人是谁呢？ 第一百三十二章 改变。 　　“那些流言被止住了吗？” 　　“是的……是皇后娘娘下的旨意。” 　　“是……皇后！？”佟贵人脸上褪去血色, 双手绞着帕子。 　　流言止住好歹能让她松一口气。 　　只是皇后的介入，让佟贵人起了别的担忧。她跌坐在椅子里，眉心紧紧锁着, 难掩内心惶恐和无助。 　　起初听到宫人嬉笑谈话的时候，她仅仅是联想到自己的福气, 想要借机宣传下自己，借此来提高自己的地位。 　　刚开始就和自己想的一样, 而后情况却是急转而下，到最后事态已经不受自己的控制，等听到被改得五花八门的流言蜚语以后，佟贵人都要绝望了。 　　乘着琪妃陪四阿哥到承乾宫来的时候, 她还试图求救却惨遭拒绝……其实这样想来, 琪妃也有可能。 　　毕竟别人不知, 佟贵人还是知道的。 　　这位宠爱算不上第一，却能走至四妃之首的琪妃, 其上位的原因正是在地震之中，机缘巧合之下救了皇上。 　　若是宫中再出一个自己这般的福星, 那岂不是挡了琪妃的路？ 　　又或许是姐姐！ 　　装得一脸慈悲宽怀, 还跑去给琪妃道歉, 乘着自己离开紫禁城没有任何疑点的时候, 传出流言蜚语。 　　要是事情传到皇上面前…… 　　佟贵人抱着肚子, 心里是一阵阵发冷，指不定自己别说晋升得宠，就是诞下的孩子也会被姐姐抱去抚养。 　　想到这里佟贵人牙齿打架，暗暗想着应该怎么办？要不问问家里？她心中一动，赶紧细细写下书信，让亲信尽快送出宫去。 　　佟贵人的一举一动皆被皇后纳入眼中, 她也没多少精神去管，只吩咐宫人注意后宫动向以后，再次慵懒的窝在被褥里，给未来的孩子做着小衣服。 　　也不知道是小阿哥还是小公主？ 　　皇后左思右想，望着手上的小衣服决定再做一套。 　　另一边万安然焦急的团团转。 　　她转身问海桃：“胤禛去了多久了？” 　　海桃恭声回答：“主子，咱们回来也差半盏茶。” 　　万安然失落的应了声。 　　她算是明白上辈子目送孩子们步入幼儿园，却也念念不舍，不愿离去的家长们了。毕竟她现在光是惦记着去了承乾宫的胤禛，就心里一阵阵的酸涩，眼泪都快落下来了。 　　万安然坐在椅子里，幽幽长叹。 　　她托着下巴：“海桃，你说这么快……胤禛后头就得去上书房了呢。” 　　海桃笑着道：“小主子长大了。” 　　万安然有些失落，她努力克制着不表现出来，到最后还是忍不住叹气：“本宫宁可他一直是个小宝宝。” 　　海桃几人面面相觑。 　　最终紫苏还是残忍又坚定的打破万安然的幻想：“主子，小主子总会长大的。” 　　万安然趴在桌上。 　　她闷闷的叹气：“本宫……知道的呀。” 　　胤禛从承乾宫回来的时候就觉得气氛奇怪，额娘望着自个儿的眼神总是怪怪的。他心里纳闷，回头寻了赵嬷嬷问了个究竟，等知道缘由以后胤禛是一阵哭笑不得的同时，心里又是酸酸甜甜的。 　　他想了想，特意寻到万安然跟前。 　　万安然还以为胤禛想说什么，结果他上前慎重的说道：“额娘，儿臣想要弟弟妹妹。” 　　万安然点点头。 　　她侧首吩咐海桃：“明日请四公主和六阿哥过来玩耍。” 　　海桃：…… 　　胤禛嘴角抽搐了下，他重重加了一句：“儿臣说的是嫡亲的弟弟妹妹。” 　　万安然：…………？ 　　她伸手摸了摸胤禛的额头：“你是不是吹着风受凉了？” 　　胤禛摇摇头：“儿臣没生病。” 　　万安然不信：“那你怎么会提到这个？” 　　胤禛板着小脸，分外严肃：“因为儿臣听赵嬷嬷说额娘觉得儿臣长大您会感觉寂寞，所以还请额娘生弟弟妹妹吧，这样就不会寂寞了。” 　　万安然：………… 　　这孩子，在说什么傻话呢？她伸手弹了弹胤禛的脑门：“想要生宝宝，可不是你嘴里这么简单的一句话。” 　　胤禛眨巴眨巴眼睛。 　　万安然搂着软绵绵的胤禛，顺势招招手吩咐海桃几人过来，打算与她们也好好说说这怀孕上要注意的事。 　　哪里有在还在跟前说这个的？ 　　海桃几个都还是黄花大闺女，听着这些话羞得脸颊泛红，低着头不敢往下听。 　　万安然不满意：“你们也要好好听。” 　　在这个时代生儿育女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万安然忧心忡忡：“等你们出了宫，嫁人以后也能用上。” 　　海桃三人急急跪倒在地。 　　她们齐齐说道：“奴婢愿意盘发做嬷嬷，留在宫里一直陪伴主子。” 　　万安然眉眼弯弯。 　　她吩咐三人起身：“海桃和紫苏不说，橘白你放心的下你宫外的家里人？” 　　橘白家有弟妹。 　　每年攒下的银钱布料她都最为上心，与家人见面的事更是回回没有错过。听闻主子的问话，橘白咬住唇瓣，半响还是没说出反驳的话语。 　　万安然喊着橘白上前。 　　她眉眼里有着不舍，有着愁绪：“你陪着本宫身边也有六年了，也已经十九岁了。” 　　旗人大多是十五至二十岁之间成亲，这个岁数出宫橘白也能找到一门好婚事。原本应该再早一些才对，只是万安然心里不舍，频频想起又放下。 　　今日说起她也来了精神。 　　至于海桃和紫苏，两人与家中关系要差上一些。虽然在自己步步高升以后，两户人家瞧着也巴结许多。只是越是这样万安然越发担忧，眼看海桃和紫苏有心留下也没了关系。 　　不过就算这样听也是要听的。 　　万安然笑道：“等胤禛成家立业以后，你们也可以跟过去的嘛。” 　　海桃和紫苏还想再说。 　　不过万安然想到就做，拉着三人细细念叨着。她们觉得胤禛听不懂，倒也没有多少顾忌，可是胤禛就不一样了，他刚开始是一脸懵，听到后头脸颊已经红扑扑的，头顶仿佛是即将喷发的火山口。 　　一来要皇上的配合。 　　二来要母体的健康。 　　当然无论第一条和第二条，万安然都能达成，甚至因着康熙来的次数多，她还能选个易受孕的时期。 　　“易受孕的时间？” 　　“没错！女性怀孕其实有最佳周期的。”万安然笑着道：“虽然现在一般说来月事之后是最易受孕的时候，但是据本宫所知最佳受孕时间应该是两次月事中间前后五日的样子。” 　　胤禛捂住脸。 　　他一点都不想听，却又忍不住竖起耳朵细细听着，谁让自己未来子嗣不丰，为此还曾被兄弟嘲笑过。 　　说完这个万安然又说起妊娠期间需要注意的事，吃食、调理和运动不说，就连接触的器物，样样都有门道。 　　说完这些，万安然端起茶盏。 　　她又说起孕妇做的运动，比如到七个月以后要确定孩子的位置，定期做纠正操让孩子位置移动到位…… 　　不至于孕期还有产下孩子后的各种事，有些三人也知道，有些却是不明白当时主子所作所为，内容之详细丰富让人震惊。 　　海桃、紫苏和橘白相识一眼，皆是感动得眼泪汪汪。她们齐齐抽泣一声：“主子，这是您家里传的秘方吧？就这样，就这样告诉奴婢们，这……真的好吗？” 　　万安然的表情空白一瞬。 　　半响她才醒过神来，轻轻的哎了一声。望着三人感动到无以言语的模样，万安然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是不是又说了些不该说的？她搔搔脸颊：“这点事也不用那么激动的……吧？” 　　“主子，您在说什么呢！” 　　“就是啊主子，关于妇人怀孕生子的秘方那都是顶顶天大的事儿。”紫苏板着脸，非常严肃的指出问题：“您忘了宫里之前的事儿了吗？” 　　事情过去那么久，隐隐约约的风声早已传开，在宫里无声无息消失的安嫔和敬嫔，正是因为一份怀孕生子的药方。 　　万安然打了个寒颤。 　　她想了想自己最多说了点应该多吃少吃或者不建议吃的东西，倒是拍了拍胸口：“这些事本宫就和你们说了，可别胡乱传出去。” 　　三人齐声应是。 　　万安然搂着胤禛，这才想起她似乎忘了胤禛的存在。她低下头呀了一声：“说了一堆乱糟糟的东西，都忘了咱们家的小宝贝了。” 　　胤禛表情奇奇怪怪的。 　　半响他才小小声的应是，万安然还以为他是害羞了，亲亲他圆润的额头：“反正啊怀孕是件很难的事情，等胤禛长大成家以后也要体谅知道了吗？” 　　大环境所致。 　　万安然也不期待胤禛日后能成为多好的男人，只希望他多多少少能体谅下。 　　胤禛：“……嗯。” 　　换做别的孩子现在只怕懵懵懂懂说不清，胤禛却是百般心思在胸口回荡。曾经缭绕在心头的怀疑在此刻落地，额娘和前世的万琉哈氏绝非是一人！ 　　要是是的话。 　　十二弟胤裪也不至于在自己去世之前，除去长女养大以外再无一儿一女养大成人。 　　那么额娘是谁？ 　　胤禛心里有无数的问题，只是在舌尖转了转最终却没有说出口。 　　要是额娘问自己为什么会知道。 　　那自己，要怎么办？胤禛低垂下头，双手紧紧攥住额娘的衣袍，惶恐害怕不已。 　　他的小手微微颤抖。 　　万安然察觉到胤禛的不安，倒是有些懊恼。只怕是自己说的太过了，吓到了胤禛，她伸手揉揉胤禛的脑门，柔声道：“说起来，胤禛是老天爷送给额娘最好的宝贝。” 　　“……哎？” 　　“额娘生你的时候还以为要疼上好几个时辰，可是没想到……”万安然想起那时候，就忍不住噗嗤笑出声：“额娘啊只用了一盏茶的功夫，就顺顺利利的生完了。” 　　胤禛眼睛睁得溜圆。 　　就是他也是知道妇人初生子要耗费的时间，短则半天长则一天，难产者两日无法产下都属正常。 　　至于一盏茶产子的。 　　胤禛可以保证，他从未听说过！ 　　万安然看着他的表情也觉得好玩。 　　她伸手戳戳胤禛的脸颊：“这是真的哦，满宫里的人都被吓到了。” 　　万安然将胤禛换了个方向。 　　母子两个面对面坐着，她轻轻吻上胤禛的额头：“因此胤禛不用害怕，额娘会一直和胤禛在一起的。” 　　“就算我是个坏孩子？” 　　“噗……哪里有这么说自己的？”万安然笑得花枝乱颤，可是看到胤禛固执的模样她微微一愣，紧接着万安然表情严肃：“没错，就算天下人都不站在胤禛这边，额娘也会站在胤禛这边的。” 　　“……哼。”胤禛脸颊红红的。 　　“胤禛，你这个样子唔……叫傲娇哦。”万安然戳着儿子的脸颊，笑嘻嘻的补充。 第一百三十三章 聚餐。 　　胤禛气呼呼的。 　　只是离开正殿以后他的嘴角又忍不住微微上扬, 心里雀跃得很。 　　额娘是谁？这重要吗？ 　　胤禛脚步轻松，重重朝前踏出脚步，脸上难以遮掩的浅浅笑意让储秀宫的宫人们都为之侧目。 　　五阿哥今日的心情真好啊？ 　　几乎所有看到胤禛的宫人, 她们的心底齐刷刷的浮起这个念头。 　　正殿内的万安然也哼着小调。 　　想着皇后近来胃口不佳，万安然顺势琢磨起餐点。 　　开胃的菜色啊…… 　　又得荤素搭配, 健康营养，还得让皇后胃口大开, 万安然细细琢磨片刻，很快眼前一亮，她持起笔在纸上细细写了起来。 　　不多时万安然便停下了手。 　　她吹了吹半干的墨渍，又带着宫人往坤宁宫走去。只是这一回万安然不是去寻皇后, 而是拐弯走进了坤宁宫的小厨房。 　　几名厨子之间的气氛焦灼。 　　他们讨论的十分激烈, 直到看到琪妃的身影以后他们的争吵声才戛然而止。 　　最为熟悉的赵厨子率先醒过神。 　　他赶紧上前请安, 起身后眼巴巴的问道：“琪主子可是有什么想法？” 　　后头两名厨子吓了一跳。 　　他们想上前阻止，却被迟来一步的周嬷嬷给拦住。 　　周嬷嬷看向琪妃。 　　其实她本就有心想要问问琪妃娘娘, 只是如今不如过去，请一位小答应上门为主子备膳那是宠幸, 是骄傲, 而请一位妃主子上门为主子备膳那是打脸, 是挑衅。 　　就算深知主子和琪妃娘娘关系好, 不至于将这认为打脸挑衅, 周嬷嬷也不愿意开这个口。 　　一来传出去多少有些不好听，二来也不知道琪妃心里如何想的。只是看到琪妃娘娘亲自走入小厨房，周嬷嬷心头那是百般羞愧，急急上前伺候着：“奴婢给琪妃娘娘请安。” 　　“周嬷嬷请起。” 　　万安然笑着回道：“本宫瞧着皇后娘娘气色不佳，是不是最近胃口不好？” 　　周嬷嬷讪讪然应是。 　　万安然扬了扬眉：“那怎么都不和本宫说一声？” 　　“都是奴婢愚钝。” 　　“得了得了，定然是皇后娘娘不愿意说对不对？”万安然笑着道。 　　她挥挥手上的单子。 　　万安然自信满满：“今儿个本宫保准让皇后娘娘胃口大开。” 　　周嬷嬷笑着应了声。 　　紧接着她扫视小厨房里的宫人：“一应诸事都听琪妃娘娘吩咐, 知道了没有？” 　　赵厨子等人笑着应是。 　　万安然这回也没有动手，将一切事情都交给厨子们去办。 　　周嬷嬷想了想。 　　回头她去了大公主这里，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通。大公主哭笑不得的同时，也赶紧吩咐宫人将五阿哥、六阿哥和四公主请来，倒是凑成热热闹闹的聚会。 　　至于皇后却是什么都不知。 　　她尚且在午睡之中，等苏醒的时候还是难掩眉眼间的倦意。皇后端起蜂蜜水抿了一口，又觉得胃里翻腾得厉害。 　　她按了按太阳穴。 　　怜南上前一步，伸手轻轻为主子按摩着。她的手法极佳，堪堪一盏茶功夫便让皇后眉眼舒展，精神放松不少。 　　周嬷嬷适时上前：“主子，主子可要用膳？”不等皇后拒绝，她又笑着补充：“琪妃娘娘特意过来准备的。” 　　皇后杏眼圆睁。 　　她被这个消息吓了一跳，随即沉下脸，厉目扫向周嬷嬷：“可是你请了琪妃过来？” 　　周嬷嬷连连摇头：“奴婢万万不敢。” 　　皇后细细观察周嬷嬷，确定她眼底除去惶恐并无其余情绪，这才勉为其难的放下心。可是同时皇后心底也浮起一丝懊恼：“琪妃来的时候怎么没有和本宫说一声？” 　　“主子娘娘正在午睡……” 　　“你们啊！”皇后哪里看不出周嬷嬷等人的心思，那是巴不得琪妃能够过来帮忙才好。她深吸一口气，还是赶紧喊人伺候她洗漱更衣，急急出去和琪妃说话。 　　万安然正和大公主说话呢。 　　大公主细细问着孕期应该注意的诸事，万安然也没有遮掩，将自己知道的大部分都说了出来——反正她也想好了，回头锅全甩给阿玛就是了哎嘿！ 　　忙碌个没完的万琉哈拖尔弼打了个喷嚏，他整了整精神，又高声吩咐起下属：“这件事今日都要全部完成，大家加油！” 　　回头万琉哈拖尔弼才伸手摸了摸头顶，刚才他怎么感觉从天而降一口锅，将自己罩了个彻头彻尾？ 　　大公主是个标准的好学生。 　　她听得认真不说，到后头更是拿了纸笔细细记录起来。这些内容不仅能运用在皇额娘的身上，而且日后也能用在自己和妹妹们的身上，认真学习可是非常有必要的。 　　四公主年纪尚小。 　　听了两句她也没耐住性子，转头就跑到五哥与六弟身边，三人一起玩了起来。 　　殿内一派和谐热闹。 　　皇后抬步走入殿内，万安然赶紧领着诸人请安。还未等她蹲福，皇后便三步并两步的走上前，拉着她的手将她扶了起来：“琪妃，你啊！” 　　“臣妾没有动手，都是厨子们做的。” 　　“没有动手也一样，日后不准再这样了。” 　　“皇后娘娘不喜欢臣妾做的吃食……” 　　“那也不是，只是你如今的身份已经不适合了。” 　　“在臣妾心里，给亲近的人做美食是理所应当的。”万安然打断皇后的话语，一脸严肃：“没有什么符合或者不符合，臣妾永远都是六年前的臣妾。” 　　皇后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很快她露出浅浅的笑容，轻声道：“本宫知道了。” 　　胤禛禁不住露出死鱼眼。 　　他望着额娘的眼神里满是钦佩，忽然明白了额娘或者是某种对敌利器，专治像是自己这般心思沉重之人。 　　瞧瞧皇额娘，身后都要飘小花花了。 　　皇后牵着琪妃的手入座，紧接着大公主、胤禛、胤祺和四公主也纷纷落座。 　　桌上也很快摆满了美食。 　　从开胃的凉拌菜，小酱菜到清爽开胃的金汤肥牛、鲜美暖心的石锅鸡汤豆腐煲、清爽脆口的金针菇黑木耳炒蛋、外皮酥脆，咸香入味的蛋黄鸡翅……琳琅满目竟是让人一时间不知如何下手才好。 　　皇后决定先尝一口金汤肥牛。 　　金针菇吸满了酸辣的汁水，酸菜酸得恰到好处，开胃的同时也不会酸得无法入口，初入口觉得有些淡的辣味层层叠加，让皇后的脸上泛起淡淡红晕，额头冒出一片汗珠。 　　酸辣的汤汁席卷入肚子里。 　　明明平日里再是美食也难以让它悸动，此刻却是大摇大摆的开始叫唤起来。扒一口刚刚烧好的米饭，软糯的米粒配合着浓浓的酱汁，感觉光是这道菜就能吃一大碗！ 　　不不不！现在还有其他菜呢。 　　再然后是豆香十足的石锅鸡汤豆腐煲，香浓鲜美的汤汁，口感滑嫩的南豆腐与爽口的虾仁青豆组队，手拉手在舌尖弹跳着。 　　其中还有其他的味道。 　　皇后细细品尝片刻，目露惊讶：“这里面也放了咸蛋黄？” 　　万安然笑着点头。 　　她顺手给胤禛四人各夹了块蛋黄鸡翅：“快尝尝。” 　　蛋黄鸡翅还是头一回见到的。 　　胤祺啊呜一口咬下，咸蛋黄的咸香味，焦脆的酥皮，软嫩爆汁的鸡肉，三种味道和谐无比，一同在唇齿间绽放开来。 　　大公主和四公主盯着他看。 　　眼看着六弟双眼放光，如同仓鼠般用力咀嚼的模样，众人就能知道这道菜的美味。她们迫不及待，齐齐放入口中，然后不约而同开始抢占剩余的几个鸡翅。 　　明知道用膳时间要安静才是，只是看着四个孩子嬉笑的模样，又有谁舍得拦着他们呢？皇后和琪妃相视一眼，含笑着继续用膳。 　　道道皆是美味。 　　一桌子人吃得分外满足，比起其余三人的热情，胤禛就显得颇为淡定自若。 　　唔，味道的确不错。 　　明日后日大后日在储秀宫里也做份吧？ 　　胤祺立马发现五哥镇定的原因。 　　意犹未尽的他眼珠子一转，小手就扒拉上胤禛的胳膊：“五哥，明日弟弟去储秀宫用膳吧~” 　　“六弟好奸诈！” 　　“我也要去——琪母妃可以吗？”大公主目标转移，眼巴巴的看向琪妃。 　　万安然笑出了声。 　　她点了点头：“当然没问题，你们什么时候过来母妃都欢迎！” 　　皇后心情不错的用膳。 　　等她胃口大开想吃第三碗，这才被琪妃拦了下来。万安然叮嘱着：“用膳要适量，不能吃得太少也不能吃得太多，两碗足够了，回头每日的菜色臣妾写单子送来，皇后娘娘要老老实实的吃饭，知道了吗？” 　　皇后还未说话，大公主就拍了拍胸口：“琪母妃放心，本宫定然会督促皇额娘的！” 　　周嬷嬷也笑着应是。 　　倒是皇后目露无奈，她摇了摇头：“本宫哪里用得着你们管。” 　　大公主悠然叹气。 　　她摇头的模样逗乐了诸人，殿内又是一片欢笑声。 　　等用完膳，皇后想起一件事。 　　乘着四个孩子跑开玩耍的时候，她拉着琪妃的手：“说起来……你有空的时候去咸福宫坐坐。” 　　万安然微微惊讶。 　　她细细回想，也没发觉宣妃最近有什么变化？万安然面露疑惑：“宣姐姐她……？” 　　皇后眸色复杂。 　　她低低叹了一声：“自打顺嫔年后搬出咸福宫，胤祚就没去咸福宫请安过了。” 　　万安然这下是真的皱眉了。 　　她有些震惊，又有些不可思议：“怎么？怎么会？怎么会如此？” 　　万安然是真的不信。 　　可是看到皇后平静的模样，她眼前是一片恍惚。 　　怎么会变成……这样？ 　　在她眼里胤祚还是六年前那个撒娇卖萌，会大笑闹腾的孩子。万安然尚且记得胤祚吵着打猎要送给三人的模样、也记得他和自己斗嘴的模样、还有他害羞畏惧不敢上前的模样……以及被那拉贵人管束着读书写字时，自己和胤祚朝着宣妃求救的场景。 　　这一切都似乎历历在目。 　　至今为止，在咸福宫里的日子都是万安然心里最柔软的一部分。宽和的宣妃（宣嫔）、温柔的顺嫔（那拉贵人）都让她止住了害怕和恐惧，习惯了留在清宫中的日子。 　　可是如今…… 　　那些个美好日子此刻却在皇后的话语中破碎开来。 　　万安然面色苍白了许多。 　　见状，皇后紧紧握住万安然的手，沉声安抚着：“人这一路，能遇见能有缘分，已是老天爷给的恩惠。能一路走下去的，一路走下去却没有任何改变的，一辈子又能有几人？” 　　万安然怔愣着回过神来。 　　她低低应了声是，看着皇后的眸色里带着点恍然。 　　难怪皇后娘娘心神不属。 　　或许先前也是有这般的想法吧……万安然揣着一肚子的心事回了储秀宫，思来想去许久她还是决定。 　　得去先去永寿宫问问顺嫔才是。 第一百三十四章 焦糖脆皮。 　　当然空着手去是不行的。 　　可是要做也来不及做点心了？万安然转了一圈, 临时做了点焦糖脆片以后，她拎着就匆匆忙忙往永寿宫赶。 　　永寿宫曾是安嫔和敬嫔的住所。 　　等年前翻修，又搬进新主人之后, 属于两人的痕迹也彻底消散一空。 　　万安然以前没有来过永寿宫。 　　她抬步走入院子里，略有些好奇的环视四周：要说储秀宫院子称得上随性自然, 植物花卉大体与吃有关，那永寿宫的院子便是华美精致, 植物花卉以欣赏为主。 　　整个院子放眼望去花木茂盛，除去当季的迎春花、杏花和桃花以外，还有不少并非当季的花卉，花香浓郁, 花团锦簇, 瞧着一派富贵升平的好景象。 　　琪妃的到来惊动不少人。 　　陌生的宫人们将她迎入正殿, 稍等片刻，万安然就看到被宫人簇拥而来的顺嫔。 　　顺嫔装扮比过去要靓丽一些。 　　早已在宫里养得一双好眼色的万安然只扫了一眼就可以看出, 顺嫔浑身上下都是新式的款式，瞧着素净的杏色旗裙带着精致唯美的暗花, 是织造府年初新上贡的, 头顶的珠钗也是新制的, 色泽鲜亮, 款式颇为独特。 　　顺嫔上前蹲福请安。 　　起身以后, 她拉着万安然就是一通念叨：“哪里有妃主子到嫔妾宫里来的？琪姐姐要是想念嫔妾，就使人来寻嫔妾说说话，就是了……” 　　万安然鼻尖酸酸的。 　　她反手握住顺嫔的手腕，声音略略发颤：“那拉，那拉姐姐。” 　　顺嫔的话语戛然而止。 　　她挥退宫人，拉着琪妃满脸担忧：“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这样子？是受了什么委屈？” 　　万安然有些不好意思。 　　她偏过头, 心头闷闷的却又不知该如何说。好半响万安然才看向顺嫔：“我听皇后娘娘说……” 　　“嗯？” 　　“胤祚……年后起就没有去给宣姐姐请安了。”万安然轻声道。 　　顺嫔愣了愣，又噗嗤笑出了声。 　　她伸手弹了弹万安然的脑门：“皇后娘娘是让你去安慰宣姐姐对不对？” 　　“嗯……” 　　“那你怎么跑到我这里来了？” 　　“我就是想……我就是想……” 　　万安然垂头丧气：“胤祚怎么会那样子。” 　　顺嫔眉眼温柔的注视着琪妃。 　　她还记得初次见到琪妃的模样，昏昏沉沉瘫软在被褥之间，嘴唇干裂起皮，身体瘦削如纸，顺嫔那时候还以为她坚持不下来，却没有想到这么瘦弱的身体却一点点撑着起来，犹如秋日枯萎却在春日复苏的野草一样。 　　顺嫔轻轻握住琪妃的手。 　　她低低叹着：“这件事是真的。” 　　万安然微微怔愣。 　　顺嫔沉默片刻，又低低叹息：“胤祚，和太子的关系太好了。” 　　起初是高兴，可是如今顺嫔也有些提心吊胆起来。 　　万安然可以感受到顺嫔握着自己的手微微用力，下一秒只见略带惆怅的顺嫔叹道：“宣姐姐疼爱胤祚，以前还想让胤祚未来娶一个博尔济吉特氏的福晋。” 　　万安然：“这不是好事吗？” 　　历史上的十阿哥胤俄出身高贵，就是凭借娶的蒙古福晋，就连雍正上台以后也只是圈禁革爵，比起八阿哥和九阿哥两人身死的下场，他都算运气不错的了。 　　当然这些万安然不能说。 　　她只是望着顺嫔，清澈的眼底满满都是疑问。 　　顺嫔轻叹了一声。 　　比起对政治完全没有敏感性的琪妃，她对此可是清楚得多的多。 　　皇子娶蒙古福晋是件好事。 　　以皇上尊重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却冷遇宣妃的态度来看，一旦皇子娶了蒙古福晋也与大位无关。 　　宣妃的提议很好。 　　可是前提是——胤祚不能和太子的关系如此亲密。立场坚定站在太子身边的胤祚，一旦未来娶了博尔济吉特氏的福晋，势必将太子的势力大增，而前朝势力的改变势必影响到皇上，造成连锁反应。 　　顺嫔想了想。 　　她轻轻拍了拍琪妃的手背：“是好事却也不是好事，反正宣姐姐知道，只是她心里过不去这道坎罢了。” 　　万安然似懂非懂的。 　　末了她有些犹豫：“你没有和宣姐姐吵架，对不对？” 　　顺嫔笑歪了身子。 　　她重重点头：“那是自然的。” 　　就是没吵架才会表露出情绪。 　　若是真吵架了，她们则会摆出一副好姐妹的模样——当然这些她不会和琪妃说。 　　顺嫔温柔的笑着。 　　她揽着兴高采烈的琪妃，眉眼分外柔和。 　　希望琪妃能一直如此，就好了。 　　顺嫔嘴角上扬，带着浅浅的笑意，听着万安然的念叨。 　　念叨完万安然也想起了点心。 　　她笑嘻嘻的端出自己自信满满的作品：“来，尝尝焦糖脆片。” 　　顺嫔拿了一片。 　　入口是果仁的酥脆和坚果香气，焦糖部分带着点浓郁的香甜，两者充分的融合在一起，看着简单味道却是香甜动人。 　　万安然也拿了一片。 　　她吃完一口就接着第二口，三两下整块就吞入腹中。 　　顺嫔尝了一口。 　　她面露惊讶，细细问了做法以后很是惊讶：“做法简单，味道也很不错。” 　　话音落下，顺嫔也使人送上一盅凉粥。她亲自盛了一碗放在万安然跟前：“你尝尝这个，这是最近嫔妾最喜欢的。” 　　明明还是春日却吃凉粥？ 　　万安然好奇的看去，这一看就被那美丽的模样吸引了。 　　这是极为少见的粉紫色。 　　光是美丽的外表就让万安然有些惊奇，更不用说味道了。入口细腻顺滑，带着浓浓花香的芬芳和淡淡的甘甜，入口凉爽沁人心扉。 　　喝完以后，万安然只觉得自己呼吸之间都带有芬芳之味，吐气如兰不过如此。 　　万安然难掩惊奇。 　　她心中好奇：“这道菜叫什么名字？” 　　顺嫔笑着回答：“这是嫔妾在闲书上翻到的一道菜，名叫雪霁羹，要将百余多新鲜的木芙蓉花捣碎成泥，再用嫩豆腐煮至如粥米般细腻顺滑，倒也算得上简单。” 　　简单？听着就不简单吧？ 　　万安然目露诧异，倒是嘀咕了句：“木芙蓉不应该是秋季的花卉吗？如今不过开春，去哪里寻来的？嗯？这么说起来永寿宫里有不少别的季节才有的花卉。” 　　顺嫔噗嗤笑了：“你这也不知道？” 　　“哎？ 　　“京城外还有专门供养宫里花卉的园子的，据说是开着暖坑，一年四季都备着的。” 　　“还有这样的地啊？” 　　“是啊，宫里的花得常胜不谢，可不得一直有地方备着么。” 　　顺嫔端起雪霁羹，细细抿了一口：“这道粥是用木芙蓉所致，我还琢磨着让御膳房用桃花、杏花、荷花什么的也试试看，不知道会不会有些不同。” 　　万安然眉眼弯弯：“那到时候我再来尝尝。” 　　顺嫔笑着应是。 　　万安然还要去咸福宫，因此她没坐多久便起身离去。临走前顺嫔使人再取来一份雪霁羹，笑着送入万安然的手中：“宣姐姐那嫔妾就不去了，琪妃娘娘就带着这个，算作嫔妾的情谊吧。” 　　“我知道。”万安然点了点头。 　　只是走出永寿宫不久，她便收敛笑容，眉眼间多少显出些意兴阑珊。 　　顺嫔……变了好多。 　　明明要是以前的话，她定然会等到花季时分，邀约上自己和宣妃，一同采摘木芙蓉，一起制作粥点才是。 　　万安然脚步沉重，只是回想起顺嫔的一番话又怔怔的长舒了口气。 　　只要诸人皆好，变也是无妨。 　　她又走入咸福宫，比起热闹的储秀宫，华美的永寿宫，咸福宫就显得寂静许多。宫人们蹑手蹑脚的进出，管事的夏嬷嬷迎上前来：“奴婢给琪妃娘娘请安。” 　　“宣姐姐呢？” 　　“宣主子正在佛堂里。”夏嬷嬷一边回话，一边恭敬的请琪妃走入正殿。 　　早有眼色劲的宫人去里头通报。 　　只不过几息时间以后，万安然的耳边就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宣妃席卷着凉风走入室内：“琪妹……姐姐，你怎么来了？” 　　“宣姐姐，我来瞧瞧您。” 　　“我有什么好瞧的。”宣妃漫不经心的回道：“我的日子就和以前一样，捡捡佛豆抄抄佛经，偶尔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你那时候呆在咸福宫里不天天看到？” 　　万安然：…… 　　显然宣妃的怨念挺多的。她使了个眼色，海桃赶紧上前将点心都取了出来：“来，宣姐姐尝尝？” 　　宣妃坐了下来。 　　她看了看桌上的点心，分别尝了一些，略有些惊讶的问道：“都是你做的？” 　　万安然眨眨眼：“这是妹妹我做的，这个是顺嫔做的。” 　　宣妃睨了琪妃一眼，哪里还不知道琪妃是来当说客的？她摆摆手：“我只是一下子情绪没有平复罢了，你啊也别多想。” 　　宣妃的声音一顿。 　　片刻以后她才叹息着：“顶多是心里头多少有些不甘吧？” 　　万安然明白宣妃的感受。 　　宣妃对于胤祚就算不是全心全意的付出，也是煞费苦心，只是结果不尽如人意。 　　万安然欲言又止。 　　宣妃摆摆手：“更何况皇后娘娘还安慰我，说让我后头再抱养一个就是，只是这养育孩子又哪里是说的那么简简单单，轻轻松松的？我啊只要还记得那些经历过的，快乐的事情，就足够了。” 　　时间总会让自己忘却那些悲伤。 　　万安然懂宣妃的意思，可越是明白却越是难以接受。 　　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万安然心中微动，紧紧拽住宣妃的手：“宣姐姐……” 　　“嗯？” 　　“若是你能怀孕的话，自己的孩子皇上总不会让他离开了吧？” 　　“这种事哪里说的那么简单。” 　　“你要不要试一试呢？”万安然轻声道。 　　皇后娘娘健健康康。 　　德妃早已无影无踪。 　　胤祚安然存活下来。 　　为何宣妃不能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呢？ 　　万安然看出宣妃的意动，索性将自己前几日说给海桃几个的内容又重复了一遍，至于做不做就看宣妃自己的打算了。 　　当然万安然也老实说明，免得给宣妃太多期望：“这些也是有概率的，不是说百分百就可以。” 　　宣妃若有所思。 　　原本万安然觉得宣妃定然会考虑考虑，更重要的是皇帝去咸福宫的日子罕见，能不能怀上还是个概率问题。 　　可是万安然万万没想到的是—— 　　仅仅两个多月以后，夏嬷嬷亲自来储秀宫给琪妃磕头，她喜笑颜开，同时也带来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宣妃怀孕了。 　　万安然：………… 　　掰着手指头算算，皇上从五台山回来也就两个月时间，就算回来以后皇帝不知为何多去了咸福宫几回，只是左算右算也是一回来就中标了？ 　　万安然面色复杂，幽幽长叹：其他不说，皇上的肾真的没事吧？是不是得吃点生蚝什么的补一补？ 　　康熙：“……啊啾！” 第一百三十五章 老鹰抓小鸡。…… 　　宣妃的孕事轰动了全后宫……倒也没有。 　　毕竟前有皇后娘娘的孕事, 宣妃的孕事再是震撼，也就那样。 　　除去宫里传了些宣妃好运的话语，眼看就连两位太后也没有超乎规格的赏赐以后, 宣妃怀孕的风波迅速就在后宫平息下去。 　　万安然欢欣鼓舞。 　　宫人们相视一眼，海桃柔声道：“既然如此, 主子也怀一个吧？恰好五阿哥上回说想要弟弟妹妹来着。” 　　要说之前主子说的那些内容，大家还有点将信将疑, 等看到宣妃娘娘怀孕以后，宫人们都快惊呆了。 　　合着主子您手握财宝却不用？ 　　要知道满宫上下，不知道有多少人渴望能获得龙嗣呢！ 　　一个哪里够？ 　　应该两个三个四个才对嘛！ 　　对于宫人们的催生，万安然摆摆手：“别说这事嘛……额。” 　　眼看海桃紫苏皆是一脸严肃, 她还是解释一番：“起码不是现在, 等明年再说？你们瞧瞧皇上现在哪里有这个心思？毕竟一个孕妇是宝, 当满宫都是孕妇的时候，这宝贝就有点太多了……” 　　宫人们：“……” 　　万安然继续叹气：“皇上最近也很忙碌吧？听说是罗刹国人进攻边境？黄河上流雨水过多隐隐有泛滥迹象？听说连着好些日子都没有好好休息了。”至于其他的一些事务更是多如牛毛, 举不甚举。 　　宫人们：“…………” 　　万安然托着脸颊，越说越觉得皇上悲哀：“另外就算回后宫, 皇上也没有多少休憩时间吧？” 　　她掰着手指头细细数着：“要陪伴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散步用膳, 还要陪着皇后娘娘开展下胎教活动, 翊坤宫的两位也不能不去, 还有宣姐姐……” 　　宫人们：“………………” 　　万安然扶额叹气：“除此之外, 其余宫妃也很热情吧？想来也是毕竟没两个月就是选秀了。” 　　万安然继续思考：“不说热情满分的宫妃们，另外皇上还得注意太子殿下和诸位阿哥的学业……吧？呜哇，皇上太厉害了吧？” 　　光是看看万安然都觉得累。 　　她回想一下，叹息着摇摇头：“为了皇上的龙体着想，还是等明年再说？” 　　宫人们：“……” 　　万安然歪歪头：“……？” 　　宫人们表情沉痛，连连点头：“主子说的没错。” 　　万安然噗嗤笑出了声。 　　算算看好像也差不多快要轮到小十二了吧？她掰着手指头思考, 捧着脸颊隐隐也些期待起来。 　　海桃几人相视一眼。 　　她们齐齐忍不住叹了口气。 　　万安然察觉到她们的动作。 　　她无奈的摆摆手，又示意诸人过来：“说起来，橘白。” 　　橘白疑惑的应是：“主子，奴婢在。” 　　万安然举起一茬纸捂住嘴，眉眼弯弯：“本宫托阿玛去查了你家里的情况，还有或许会成为你未来夫婿的人哦。” 　　橘白微微一怔。 　　紧接着她脸颊到耳根，统统红成一片。 　　海桃和紫苏眼前一亮。 　　她们笑着凑上前来，不多时就连赵嬷嬷和其他宫人也凑上前来，纷纷好奇看着资料，时不时发出一阵惊喜的笑声。 　　橘白别说脸红了。 　　到最后被都弄得头顶猫热气，恨不得当即挖个地洞钻进去得了。 　　拯救她的是一串小阿哥。 　　胤禛后头的小萝卜头越来越多，乌泱泱的一群涌进来以后整个储秀宫都是吵吵闹闹的声音。 　　万安然捧脸：“胤禛可真受欢迎。” 　　胤禛叹了口气：“分明是额娘受欢迎才对吧？” 　　万安然眸底含着笑。 　　这个傻瓜胤禛，分明小阿哥们望着他的眼睛都闪闪发光，亲昵的模样自己都看得出来。 　　胤禛觉得额娘的眼神没救了。 　　自己上辈子可是超不受欢迎的阿哥，除去十三弟以外的兄弟对自己都是冷漠得很。 　　受欢迎？ 　　这是和自己完全没关系的理由，更何况——他盯着抓住一块蛋糕不撒手的胤祺和胤祐：“一人一半，不准吵架。” 　　瞧瞧吧？ 　　胤禛双手抱胸，看着不甘不愿松开手的两人：这群家伙分明是被额娘的点心吸引来的。 　　母子两个同时叹气。 　　我的儿子/额娘，怎么就这么天真呢？ 　　热乎乎的糕点下肚子，再休息一会，重新精神十足的小阿哥们又吵闹着要玩耍了。 　　“是，是，是。”万安然无奈的笑着。 　　刚要使人去取玩具，她就发现胤禛偷偷拉了拉自己的袖角：“额娘。” 　　万安然微微一愣：“嗯？” 　　胤禛低声道：“能不能玩老鹰抓小鸡？” 　　万安然微微睁大眼睛。 　　她眼里的不可思议刺痛了胤禛，他板着小脸努力压低声音：“不是儿臣想玩，是……” 　　万安然往屋里扫了一眼。 　　她恍然大悟，手指摁在胤禛的唇上止住了他剩下的话语。紧接着万安然朝着屋里的阿哥们招招手：“你们五哥想玩老鹰抓小鸡，你们想玩吗？” 　　“……额娘！！！” 　　“呜哇——五哥，您想玩就直说嘛！” 　　“就是就是，还装呢。” 　　“我也要玩！” 　　嘻嘻哈哈的笑声响彻了整个储秀宫。 　　比起热热闹闹的这里，承乾宫里却是分外寂静。 　　尤其是后院。 　　眼看宫里孕妇一个接着一个，自己这最初怀孕的一人也越发没了存在感，就连皇上偶尔到承乾宫都只是呆在前殿，和重新关系融洽的佟贵妃你侬我侬。 　　佟贵人：……就好烦。 　　她撕扯着花瓣，闷闷不乐：“……都是姐姐的错，故意拦着皇上，不让皇上来探望本小主。” 　　几名宫女面色复杂。 　　大概承乾宫里只有这位主子不知道，自己生下的孩子会被贵妃抱养。 　　至于原因，自然是因为那些流言蜚语。就算皇后已然清理干净，可是皇帝离京之前也留下了不少人手，等一行人归来以后这条消息立马送到康熙跟前。 　　宫人们相视一眼。 　　看了看佟贵人已有八个月的肚子，她们默默垂首，自然是无人敢将这些话说出口的。 　　宫人们默默听着佟贵人的唠叨。 　　她抚摸着圆润的肚子，感受着里面微弱的触动：“额娘的好宝宝，你一定要是个健康的孩子呀。” 　　这些埋怨的话语当然有人会呈送到贵妃的手上，佟贵妃对此冷漠得很，只淡淡吩咐宫人好生照看：“确保皇嗣健康无碍。” 　　“是，奴婢遵旨。” 　　“退下吧。”佟贵妃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心思很快飘到七阿哥那：“胤祐人呢？” 　　“回禀贵主子，七阿哥出去玩耍了。” 　　“又是五阿哥吗？” 　　“是的。” 　　佟贵妃怔愣出神。 　　她双手捧着杯子，轻声叹道：“五阿哥的性格，很像琪妃呢。” 　　回宫以后佟贵妃也见过五阿哥。 　　这个孩子虽然年幼，但已是行止有度，端方有礼。当然佟贵妃还觉得，光从慎重规矩的模样很难看出是琪妃的孩子，直到后面。 　　明明在自己出门前还沉默寡言的胤祐，却是在看到胤禛的时候双眼闪闪发光，笑得分外灿烂。 　　就算是自己的儿子，佟贵妃也得说一句胤祐简直就像是摇晃着尾巴的小狗狗。 　　最重要的是胤祐的变化。 　　安静内敛，被闲言碎语，被佟贵人的漠视冷淡，像是刺猬般将自己柔软的小肚皮藏在尖锐倒刺下的儿子，像是被包裹在沙砾里的黄金，慢慢显露出朝气和光芒。 　　就连曾经不太愿意提起胤祐的皇帝，来到承乾宫的时候都喊他过来问问话。 　　除去不能跑步以外…… 　　佟贵妃倚靠在椅中，自嘲一笑。现在的状态比起出生时已经好了许多，起码自己的胤祐已经可以正常走路。 　　至于其他，她已经不多求了…… 　　就在此刻佟贵妃的耳边响起清脆的喊声：“额娘——！” 　　佟贵妃微微抬头，忽然间双眼大睁。 　　她怔怔的看向前方，看着用力推开大门的胤祐。胤祐小脸红扑扑的，圆润的额头在阳光照射下有点点反光。 　　是汗珠。 　　下一秒胤祐大步朝着室内狂奔……而来？佟贵妃微微睁大双眼，忍不住捂住了嘴：“胤……祐？” 　　胤祐扑进了佟贵妃的怀里。 　　他的双手紧紧抓住贵妃的衣襟，肩膀耸动，轻轻抽噎着。良久胤祐才打起精神，大声喊着：“额娘——我可以跑步了！” 　　佟贵妃用力掐了一把自己。 　　好疼好痛！这真的不是做梦！她伸手拥住儿子，滚珠般的泪水瞬间脸颊滑落，佟贵妃轻声应道：“嗯！” 　　承乾宫里一片欢腾。 　　好不容易安抚好胤祐，让他去后院更衣洗漱以后，佟贵妃赶紧喊来七阿哥的奶嬷嬷管氏，细细问问缘由。 　　管嬷嬷眉眼带笑，喜色浓浓。 　　她恭恭敬敬的跪倒在地，细细禀告：“就在刚才！在储秀宫里玩耍的时候，七阿哥情急之下跑了步，然后就发现没有问题了。” 　　“跑步？可是他的腿不是……？” 　　“据琪妃娘娘所说，或许接骨术一开始就成功，只是七阿哥一直有着心理阴影，不愿承认右脚已经好了的事实。” 　　“竟然，竟然是如此……” 　　佟贵妃喃喃自语，这是她从未预想过的答案。一看到儿子疼得哭泣以后，佟贵妃根本不敢再去让胤祐尝试跑步，能走两步就好。 　　只是……只是…… 　　她按耐住心中的懊恼，打起精神细细问起胤祐近来的情况：“胤祐最近的身体如何？每天都是在和五阿哥玩耍吗？” 　　“回禀贵主子，七阿哥近来两月以来几乎没有咳嗽，身子骨强壮不少，每天都跟着五阿哥、六阿哥还有八阿哥玩耍！”管嬷嬷笑着回答。 　　佟贵妃紧紧拽着手帕。 　　这也不过是几个月的时间罢了，身为额娘她这么长的时间里到底在做什么？ 　　佟贵妃越是高兴，就越是自责。 　　她回转身带人走入库房，亲自整理出许多东西，决定亲自去储秀宫道谢。 第一百三十六章 选秀。 　　佟贵妃已是第二次过来了。 　　比起初次的谨慎小心, 这回两人还坐下稍稍聊了会天。 　　当然气氛还是有点凝滞的。 　　等送走佟贵妃以后，万安然伸展了一个懒腰，扭扭脑袋歪歪脖子, 这才感觉舒坦不少。 　　看来想要和佟贵妃关系熟络起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过现在的程度也足够让万安然满意的了。 　　心情放松以后就想吃东西。 　　万安然随意取了两枚糕果, 慢慢咀嚼的同时思考着今日午膳：“唔……下碗牛肉面？还是来碗芥菜饽饽？要不来一份锅贴？” 　　海桃笑道：“今日新送了鲜鱼，主子可要尝一尝？” 　　万安然摇了摇头。 　　最近轮番陪着皇后用膳, 各种稀奇古怪的美食吃了个遍，倒想吃些别的……最好有点闲情逸趣的？ 　　万安然细细思考。 　　简简单单的，还有能有点乐趣的吗？她想了又想，忽然眼前一亮：“既然如此, 就来一盏茶泡饭吧？” 　　“茶泡饭？” 　　海桃重复一遍, 紧接着她恍然大悟：“主子要亲手做吗？” 　　“茶泡饭的话……果然还是亲手做来得好吃吧？”万安然点点头。 　　宫里所制的茶泡饭也并不简单。 　　茶要将新制的茶饼要放置在火炉上炙烤, 然后用石碾中反复研磨筛选，直至宛若细雪而下, 水要取用无根之水或是上好山泉，就连煮茶水时也有道道工序, 再按喜好或者选腌制入味的梅干或是酝酿海鲜之味的虾米鱼丁, 切成细丁的蔬菜叶果仁, 一起放置在米饭上。 　　最后加上熬煮好的茶水。 　　这一碗雅趣十足, 玩过于味的茶泡饭就出炉了。 　　从头准备的话还的确要点时间……会不会太麻烦了呢？可是就在万安然思考的这一会儿功夫, 各种器物就在海桃的指挥下送到后院里。 　　万安然：“……说起来咱们储秀宫膳房里还真是什么都有呢。” 　　海桃笑容不变。 　　可不是吗？储秀宫里关于膳房的器物是数不甚数，或者是凡是御膳房里可以见到的东西，这里样样齐全。 　　后院的嘈杂声也引起阿哥们的注意。 　　胤禛带着胤祺和胤祐走了过来，胤祺和胤祐惊讶的围着石碾看了半天：“这是什么？” 　　“用来研磨的。” 　　“研磨？” 　　“就是和捣药一样，将茶饼捣成碎末用的。”胤禛细细回答。 　　胤祺和胤祐相视一眼。 　　他们齐齐看向万安然：“琪母妃，能不能让我们来试试看？” 　　万安然一愣：“……哎？” 　　紧接着她微微皱眉：“可以是可以, 不过这个可没有你们想得那么好吃。” 　　胤祐和胤祺：(个_个) 　　万安然无奈：“母妃说的都是真的，反正你们要试试看就试试看吧？” 　　半个时辰以后。 　　胤祐和胤祺同时吐出舌头，脸蛋皱成一团：“这个好难吃！” 　　“梅干好咸！！” 　　“汤汁苦苦的！” 　　最重要的是—— 　　胤祺和胤祐齐齐怒吼：“为什么琪母妃和五哥能吃得那么开心啊？” 　　万安然眨眨眼。 　　她捧着脸颊轻叹一声：“也许，这就是母子之间的默契吧？” 　　胤祺和胤祐脸颊鼓起。 　　他们愤愤不平：“默契什么的，听都没有听过。” 　　万安然哈哈笑着：“你们两个现在就很有默契。” 　　旁边的胤禛也忍不住笑了。 　　他端起碗盏，轻轻抿了口涩味的茶汤，感受着苦涩褪去以后泛起的甘甜。 　　唔，要自己说的话—— 　　这应该是大人才能感受的味道：） 　　耳边还有额娘、胤祺和胤佑的争吵声，胤禛享受着午后的阳光，细细品味美食，惬意的度过美好的日子…… 　　“五哥！你别坐着快来玩。” 　　“就是就是，偷懒的话等下没有五哥的份哦。” 　　胤禛：………… 　　不是我说，你们刚才还在吵架，现在又凑在一起做吃食了吗？瞧着脸上手上都是面粉，将不知名的肉条戳来戳去的弟弟们，胤禛只能站起身也加入进去：“面粉不是拿来玩的，不准丢来丢去。” 　　将切好腌制好的鸡柳条裹上面粉入锅油炸，取出来的时候再撒上特制的辣椒面以后，啊呜一口放入口中，酥脆的外壳加上软嫩无腥气的鸡肉，配合鲜香麻辣的蘸料，这味道……绝了！ 　　万安然捧着脸颊。 　　其实这道炸鸡柳真的很普通，很简单，更是完全比不上宫里御膳房里特制的美食。 　　油炸万岁！ 　　不健康万岁！ 　　要的就是这种油油腻腻，旁人欲罢不能的味道。 　　在坤宁宫里最近完全不能吃这种。 　　果然偶尔在储秀宫里，就是应该折腾点乱七八糟的东西吃才对。 　　这就是胤禛完全不能接受的。 　　偏偏额娘、胤祺和胤祐都吃得好开心，他立在旁边叹了口气——明明刚才还是一派风雅，而现在嘛…… 　　空气里弥漫着调料的香味，和风雅两字已经彻底没了关系。 　　万安然啊呜一口吃得心满意足。 　　她回转身，看到还在发呆的胤禛赶紧招招手：“胤禛，再不吃的话你这份都要被偷吃完了！” 　　偷偷拿了一根的胤祺悚然一惊。 　　他赶紧将手放在背后，一步一步挪开，假装没发现五哥的盘子少了大半。 　　“六哥偷吃！” 　　“七弟你也拿了吧？” 　　吵闹的声音再一次在储秀宫里响起，而这样悠闲的日子万安然也没能过上几天，因为随着天气渐渐变暖，今年的一件大事也随之正式开始。 　　那就是选秀。 　　这一场选秀堪称是康熙年来规模最大的一会，待由内务府对比秀女名单，进行第一轮初选过后，足有百余名的秀女进入宫室，开始漫长的考察期。 　　顺带一提：这个时期的秀女是每日回家的，因此不存在居住在一起却引发各种问题的桥段，同时也不会得到皇后乃至各宫宫妃的召见。 　　不召见并不代表不了解。 　　比如坤宁宫里如今便是忙忙碌碌，从皇后到贵妃，再从琪妃到荣妃，六人都在认真翻阅秀女名单。 　　大选秀女可不单单是为了皇上填充后宫，宗室还有一大把的光棍等着娶福晋，数量之多可是让人瞠目结舌。 　　而满族各姓关系复杂，结亲也不想结仇，要为他们选择一桩合适的婚事，那就得了解诸多人家往上数数代的关系…… 　　随后才是秀女的素养评定。 　　因此名册也被分成好几部分，其中一小摞是呈送帖子恳请赐婚的，这些只要确认好，后头摞牌子或者赐婚即可，另外一部分是没有提及或者有心参与选秀的，那是惠妃荣妃等人今天的重点观察对象。 　　还有一部分就有所不同了。 　　这些秀女大多有小几岁的嫡妹庶妹，简而言之是未来太子殿下和大阿哥的福晋乃至庶福晋人选之姐，需要仔细观察她们的行为举止，从侧面分析家庭状况。 　　万安然倒是无心管这些。 　　她现在主要有一个问题，万安然看看左侧，皇后和佟贵妃正忙忙碌碌没有停歇，再看右边，惠妃和荣妃眼神交战，目标是桌上的几名秀女名单？ 　　至于宣妃。 　　她端着茶盏抿了一口，冲着万安然歪了歪头。 　　万安然沉思片刻。 　　紧接着她凑上前，压低声音询问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宣姐姐，这些人名和画像你们是怎么联系起来的？要我说这完全看不出有任何区别……吧？” 　　“唔？我觉得很有区别？” 　　“哪有……一模一样，一模一样。” 　　“你看，这个眼睛大，这个鼻子尖，这个眼角还有颗痣。” 　　万安然：………… 　　看不出，真的看不出。 　　这也是个插曲。 　　等通过宫中初步核查以后，各宫便会喊宫女过去坐坐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叫了不少秀女，几乎全部是蒙八旗的，皇上无意蒙族后妃也是人尽皆知的了，因此这些秀女笑容灿烂，轻松自如，即便和万安然说话的时候，也是大方利落，不亢不卑的。 　　当然也有喊亲眷过来的。 　　比如这一轮秀女之中地位最高的当属皇后娘娘嫡亲的妹妹。 　　万安然细细观察。 　　这位钮钴禄秀女瞧着与皇后娘娘有七分相似，要说一样的地方，大体是她们皆是举止有度，优雅温婉。 　　细细想一想这位许是历史上的温僖贵妃？由于皇后娘娘的命运改变，她自然也没有提前入宫，而是按部就班等到如今。 　　万安然紧紧盯着钮钴禄秀女。 　　如此灼热的视线，钮钴禄秀女没有感受到那才叫奇怪。她略有些好奇且羞涩的抬起头，冲着这位在姐姐信件里常常出现的琪妃娘娘甜甜一笑。 　　万安然眼睛微微大睁。 　　明明长相和皇后有七分相似，可是看起来性格却完全不一样。 　　钮钴禄秀女是娇憨可爱款哎！ 　　万安然心跳都快了两拍，她也冲着钮钴禄秀女甜甜一笑。 　　对话的内容当然是：书。 　　钮钴禄秀女和皇后也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比如她们一样博览众书，各种书籍知识信手拈来，更让人惊讶的是钮钴禄秀女对天文地理，数学计算也颇为通晓，说起来头头是道。 　　就连万安然提出的一些匪夷所思的想法，她也能配合上。到最后，皇后愕然发现自己成了旁观者，倒是琪妃和妹妹手握手说得起劲。 　　两人畅聊了一个痛快。 　　直到感到一些饥饿的时候，琪妃和钮钴禄秀女才骤然醒过神来。 　　两人没忍住相视一笑，约定好下次再继续聊。万安然停下话语，回转身看向皇后，入眼的却是皇后难得一见的表情。 　　皇后脸颊气鼓鼓的。 　　她双手抱胸，不满的望着琪妃和妹妹：“你们两个，还真是没把本宫放在眼里？” 　　万安然：…… 　　钮钴禄秀女：…… 　　两人瞳孔地震。 　　啊，这样说来，她们好像刚才彻底将皇后娘娘给忘记了。 　　哎嘿！？ 　　万安然决定萌混过关。 第一百三十七章 镇店之宝。[改错字]…… 　　想也是不可能的。 　　后头万安然和钮钴禄秀女可是花了好一番精神, 才将皇后哄好。 　　等钮钴禄秀女退下，万安然笑着看向皇后：“皇后娘娘已经想好了钮钴禄秀女的亲事吗？” 　　皇后笑着应是。 　　紧接着她又有些惆怅：“只有皇上和琪妃才明白本宫的心意。” 　　皇后所指的当然是后宫传闻。 　　前有佟贵妃和佟贵人，后有宁嫔和宜嫔, 加上钮钴禄氏想要送一位格格入宫的消息从未断绝过，在钮钴禄秀女出现以后, 这些传闻更是在瞬间达到了最高峰。 　　皇后眸色落在茶汤之上，轻叹一声：“别说本宫现在怀孕根本不需要, 就是之前本宫也从未想让妹妹入宫，这等地方……啊。” 　　用这等地方来形容紫禁城…… 　　皇后下意识看向琪妃，却见琪妃正附和着点头：“没错没错，入宫可不是什么好选择。” 　　瞧那小表情, 只差把后悔两字写在脸上。 　　皇后抿嘴一笑, 她顺势转移话题, 拉着万安然说起她预备给钮钴禄秀女的夫婿人选。 　　“这个是赫舍里法保之子，其父为索额图之弟, 家世最显，只是听说法保性格内敛, 也不知道其子如何。” 　　“这个是纳兰明珠的三子, 纳兰性德可是当代的大才子, 想必其弟也应该不差, 许是能和妹妹有共同语言？” 　　“还有敖汉郡王次子, 因不用继承王爵可以在京中居住，只是本宫怕性子粗鲁和妹妹和不来。” 　　“另外还有……“ 　　万安然：………… 　　她双眼放空，欲言又止。虽然皇后娘娘在自己面前说了那么，而且还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希望自己能给予答复，但是！ 　　万安然泪目。 　　她还是一个都不认识啊QAQ！ 　　问题是皇后期待的看着自己呢。 　　那闪闪发光的双眼, 让人如何抵抗？惨遭万箭穿心的万安然好半响才强打起精神。 　　她沉思许久。 　　在皇后期待的目光中，她心虚的提出想法：“臣妾觉得光从这些信息上很难看出品德性格，要不使人去外面实地调查一番？” 　　皇后沉思片刻。 　　她有些为难：“妹妹毕竟只是秀女，若是本宫做了这些事有违公平。” 　　万安然连连摇头：“皇后娘娘，臣妾身边的橘白您还记得吗？” 　　“本宫记得你已经将她的名字上报，过两日就要离宫回家了。”皇后不假思索，迅速的给出答案。 　　万安然重重点头：“橘白此番离宫，回家不久便要出嫁，为此臣妾都还使人去细细查访一通，更不用说钮钴禄秀女了。想要自家亲人可以寻到一个好人家，这不是人之常情吗？” 　　皇后微微怔愣。 　　很快她哑然失笑：“是本宫糊涂了，就使人去问问吧？” 　　顿了顿皇后又摇摇头：“……不过钮钴禄家就算了。” 　　能想出让妹妹入宫辅佐自己的想法，天知道使人调查的时候能做什么手脚？皇后沉思许久，倒是万安然笑着反问：“要不，请皇上帮忙吧？” 　　最近皇上出场有点少来着。 　　皇后笑着点点头：“这倒也是，和皇上说一声会更好些。” 　　到了晚间皇后就提出了这件事。 　　原本还有些不快，以为皇后真要和外界传闻一般将钮钴禄秀女推给自己的康熙，这下可是惊讶了。 　　皇后徇私哎？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事情！ 　　康熙兴致勃勃的盯着皇后，就在皇后越来越心虚的时候笑着点头：“朕知道了。” 　　“真的可以吗？” 　　“不过这么点小事罢了，朕何必骗皇后。” 　　“臣妾谢皇上恩典。” 　　“说起来，这件事真的是皇后你想的？”皇帝还是觉得这和皇后的性格有点差异。 　　怎么都像是……嗯…… 　　康熙觉得脑海里有个印象若隐若现，若即若离…… 　　皇后：“是琪妃。” 　　康熙：“啊，是琪妃。” 　　到这个时候，康熙忽然发现。 　　是不是好久没去琪妃那了？说来也是朝堂上事务这么多，后宫诸事更是一茬跟着一茬，这样一想的确是好久没有到储秀宫里去坐坐了。 　　康熙是说做就做的男人。 　　因此第二天他就将琪妃叫到乾清宫里，换上衣服准备出宫走走。 　　万安然虽然觉得很突兀，但是出宫耶！她快快乐乐，开开心心的换上衣服，戴上斗笠面纱，兴冲冲的跟着皇上去了街头。 　　京城的街头依然是热闹非凡。 　　马车在巷口处停下，康熙带着万安然走下马车：“上回你不是想在大街上走走吗？咱们这一回就逛一圈。” 　　这可是难得的体验。 　　万安然脚步轻快走在街头，稀奇古怪的玩物让她驻足，散发着怪味的豆汁让她却步，夸张独特的杂技让她称奇。 　　万安然走三步停三步。 　　瞧着这个哇的一声，瞧着那个又忍不住哇的一声，宛如孩童般稚气的模样不但让康熙看得是哭笑不得，而且也让周遭商贩行人的眼神越来越古怪。 　　到最后就连皇上都有些吃不消了。 　　他拉着琪妃的手，快步走到前面的店铺里。 　　步入安静的店铺，万安然也在瞬间冷静下来，归咎原因大体是这家店铺非常附和紫禁城里的气氛。 　　意思是看着就比较贵。 　　万安然环视四周，只见店铺内部装饰精致，地上铺设的是莲纹青石砖块，各色桌案皆是上好的花梨木，更不用说那些错落有致的摆件，书画古籍，整个店铺非但没有过度奢华的味道反而颇具匠心，韵味十足。 　　店铺内另有几名顾客。 　　他们皆是穿着华美，衣饰雍容，正三三两两在其中挑选着诸物。 　　迎上前的小二露出殷勤的笑容：“这位老爷，这位夫人，欢迎你们的大驾光临。本店是专门售卖来自五湖四海的各种奇珍异宝，只要您想要的咱们这里就一定可以寻到。” 　　就他的经验。 　　虽然眼前这两位是不小心走错进入店内，但是看他们仪表不凡，身上的衣物看似款式平平却面料高昂来看，定然是名门出身。 　　最主要的是，瞧着打扮还是夫妇。 　　这桩生意，稳了！小二紧握拳头，打定主意要赚上一笔。他指向摆在入口的一尊石榴树摆件：“夫人您看，这尊摆件乃是用红珊瑚雕刻而成，寓意百子千孙，堪称绝品。” 　　万安然扫了一眼。 　　冷淡的反应让小二微微一愣，紧接着万安然的答复更是让他震惊无比。 　　红珊瑚摆件？ 　　万安然摇摇头：“这尺寸也太小了吧？” 　　这个尺寸还小吗？ 　　一缕震惊从小二脸上一闪而过，紧接着他眼底又是惊喜连连。 　　红珊瑚摆件居然都有好多件吗？ 　　那就试试看别的！小二兴奋的握紧拳头：“夫人请看，这对青花瓷折枝瑞果纹梅瓶您看如何？” 　　“哎，我已经有了。”屋里好多呢。 　　“那么这个呢？可是刚刚送来最时兴的画珐琅蝴蝶纹蝴蝶式盒！” 　　“这个做工。” 　　“……哎！？”小二眼珠子都快弹出来了，紧接着他一咬牙：“那还有这是新推出的熏香，驱蚊消肿，香味如茉莉花般清甜。” 　　“还没有我自己做得好。” 　　“……”自己做的！？ 　　小二脸色都黑了。 　　他硬着头皮继续：“还有这个……” 　　康熙：…… 　　他在另一名小二的引领下坐到一旁，端着茶盏望着琪妃和小二的‘斗嘴’？总觉得两人的比拼仿佛是战场，让自己很难介入其中。 　　小二大口大口喘着气。 　　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居然全败了！最糟糕的是他能感受出来这位夫人绝非是在骗人，而是自己推出的东西她都拥有了，甚至拥有的比店里的东西更好！ 　　可恶，再这样。 　　他们藏宝阁的名声还怎么维持下去？眼看周遭顾客都停下动作，略带好奇的看来以后，小二擦着额头上的汗珠，越发紧张。 　　现在就要认输了吗？ 　　当然不是！小二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决定将转换目标，用些稀罕少见的东西试试看。他抽出一个长筐：“夫人，这一样小的保证您定然会喜欢的。” 　　万安然顺着小二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的是一筐子颜色各异的宝石眼镜？ 　　镶嵌着奢华宝石的眼镜，入手份量就重的惊人，红宝石、蓝宝石、绿宝石，甚至连钻石都有，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堪称是奢华到了极致。 　　周遭顾客们也纷纷上前。 　　他们目露震惊，惊叹声不绝于耳。 　　小二面露得意。 　　他志得意满的看向万安然，觉得胜券在握，意外的是万安然依然兴趣缺缺。 　　这也很多见。 　　宝石眼镜能磨出一定的弧度，可惜最大的作用还是装饰品，而且还是看着特别搞笑的那种。虽然的确有不少王公会戴，但是万安然一看就是一通爆笑。 　　因此她依然是兴趣缺缺。 　　偏偏她越是如此小二越是兴奋，他一咬牙，藏在下方的手抽出一个暗盒，从中取出一个嵌宝石珐琅盒，吧嗒一下轻轻将其打开：“这才是小的想给夫人您看的。” 　　万安然：……？ 　　紧接着她表情古怪，伸手将这副眼镜拿起细细观察。入手的分量很轻，看过去的东西都十分清晰，这分明是…… 　　小二：“没错，就是琉璃眼镜哦！” 　　他兴奋的展示着琉璃眼镜：“请感受下它如同羽毛般轻柔的份量！请看看它纯澈透明，可以映照出所有的完美透光感！这种无上的技术，让人心醉的美丽，在欧罗巴商船上也是仅此一副的宝物。” 　　周遭的顾客阵阵惊呼。 　　万安然盯着琉璃眼镜出神，而在小二眼里就是这位夫人已经彻底被琉璃眼镜吸引了注意，他再接再厉：“只要拥有了这副琉璃眼镜，夫人定然能成为所有人的焦点！” 　　万安然：…… 　　康熙饶有兴趣的凑上前来，随口问了一句：“多少钱？” 　　小二心中暗暗惊喜。 　　他咳嗽一声：“这副眼镜的价格是一万两！” 　　万安然：…………？ 　　她按了按眉心，拦住想要说话的皇帝：“等等，你说这要多少钱？一万两？蓝宝石的眼镜也不过三百两，红宝石的则贵一些大体也不过五百两，区区琉璃眼镜居然要一万两？” 　　小二摇摇头：“夫人啊夫人！您这就不懂了。” 　　他沉声解释：“瞧瞧它清澈的模样，世上又有哪块宝石能有这样美轮美奂？只要您一经戴上定然是全场最耀眼的存在！” 　　万安然：………… 　　是挺耀眼的，只差在脑门上刻上冤大头几个大字。 　　顾客们议论纷纷。 　　高昂的价格旁人有些却步，可是小二的吹嘘也让人心动无比。正当诸人犹豫不决的时候，康熙大手一挥：“买了。” 　　“这位老爷您真有眼光！” 　　“…………”万安然捂住心口，不可置信的看着冤大头康熙。 　　康熙含情脉脉：“朕觉得很配你。” 　　配个P！万安然没有半点感动，只想拿棒子打死冤大头：“……” 第一百三十八章 皇后发动。 　　万安然咬牙切齿。 　　她盯着皇帝的双眼都快冒火了：“这可要足足一万两！” 　　怪不得乾隆那么败家。 　　万安然原本以为是乾隆秉性不佳, 现在依万安然看来，遗传因子就占了大半。 　　皇帝还挺少见着琪妃这般暴跳如雷的模样，他笑着安抚：“一万两银子而已。” 　　“您可说的真简单啊……”万安然不高兴了。 　　她横眉竖眼怒瞪着康熙, 眼底冒火的架势就连康熙也被吓得冷汗涔涔：“……唉？” 　　万安然双手抱胸。 　　她决心要和皇上好好探讨探讨关于一万两银子的概念：“您知不知道一万两的价值！？四间房子小跨院月租四千文，大些的月租也就一万文钱, 临街的铺面房子买卖不过三五百两银子，其他不说光是阿玛的月俸也就……“ 　　万安然越说越是心疼。 　　一万两银子与其丢在一副玻璃眼镜上, 还不如直接给她钱：） 　　只是万安然的念叨尚未结束，便被身后一阵惊恐的低呼声所打断：“皇，皇上？” 　　万安然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眨巴眨巴眼睛，后知后觉的发现周遭不知在何时已经变得寂静无比。先前聚拢在四周的顾客目露震惊, 更不用说刚才滔滔不绝的小二, 已是血色尽褪, 双腿哆嗦，惊恐万状。 　　至于旁边正在收拾茶具的小二更是惊呆了, 他维持着收拾茶盏的姿势，脑海里飘过一个疑问：眼前的茶盏乃是皇上用的茶具……是不是, 是不是得小心保存, 日后作为镇店之宝？ 　　这可是, 皇上用过的茶盏哦？ 　　哦不对, 此时满店铺的人在瞬间的震惊过后, 他们呼啦啦跪了一地。 　　至于为什么没人反驳。 　　那自然是京城里谁敢冒充皇帝？这里可是随处拉一个人，指不定就是宗室勋贵，见过皇上的大人物，再说假冒皇上那可不止是掉脑袋，更是株连九族的大事。 　　万安然：…… 　　她怀疑的睨了皇上一眼，审视的目光让康熙无奈, 他摊开双手，委屈巴巴：“朕真的没有打算说出身份，这不就是不小心吗？” 　　小二滚了滚喉结。 　　闻讯而来的掌柜更是抹着冷汗，他的目光在无须白面的梁九功身上停留片刻，随即没有任何犹豫，掌柜小心翼翼连盒带琉璃眼镜送到万安然的手边：“还请夫人收下。” 　　这玩意简直是个烫手山芋。 　　不付钱，万安然觉得心虚；付了钱，万安然觉得不甘。 　　说到底罪魁祸首还是皇上。 　　万安然凉飕飕的目光扫了眼康熙，咬牙切齿：“付钱。” 　　梁九功打了个哆嗦。 　　他上前掏出银票，迅速果断的付了钱。 　　康熙还有点不高兴。 　　出了门以后他还念叨着：“宫里头有各色宝石以及琉璃做成的眼镜……” 　　“宫里有您还买？”万安然气急。 　　“宫里的琉璃眼镜多有浊色，像是眼前这般纯粹透明的琉璃却是罕见，的确不愧是件宝物。”康熙细细解释。 　　透明清澈，就如同单纯率直的琪妃一样，乃是顶尖的宝物。 　　气呼呼的万安然却觉得皇上只差说自己没眼光呢？她面上装作恍然大悟，心里却是咬紧牙关，回头折腾出来东西，非要让皇上知道厉害不可。 　　一万两银子，呵。 　　康熙总觉得琪妃脸上的笑假假的，想琪妃一直勤俭节约，喜爱平民百姓之物，许是因此才无法接受价格高昂的宝物？想到这里他眉眼温柔，打算用美食来安慰安慰琪妃。 　　恰好好戏也差不多要上场了。 　　康熙扫了眼身后人，在万安然没有注意的时候几名侍卫消失在人海之中。 　　酒楼又是上回那家。 　　掌柜眼看两人进来登时眼前一亮，亲自上前送着两位祖宗上楼，只差要将整个楼上封起来，以免有闲人打扰，还是侍卫出面才得以平静。 　　说起侍卫……？ 　　万安然扫了眼出来的侍卫：“说起来……” 　　康熙的心微微吊起。 　　难道琪妃发现少了人？下一秒他听到琪妃好奇的提问：“上次长得特别俊俏的……咳咳，上次那位纳兰侍卫没来吗？” 　　康熙：……？特别俊俏。 　　他的目光如炬直直落在万安然脸上，万安然心虚的撇开头。 　　康熙哼了一声。 　　他没好气的回答：“容若醉酒在家休息，今日没有当值。” 　　“醉酒？” 　　“是啊，他嗜好饮酒，常常醉酒在家，朕也劝了数次却不上心。”康熙皱了皱眉，对于纳兰性德的情况也有所不满。 　　因此最近他都没将其带在身边，有意冷落一二，让纳兰性德明白自己的处境。至于如今最得他意，并且跟随他出门的人当然是…… 　　就在此刻一名侍卫推门而入：“爷，一切都准备就绪。” 　　万安然扫了一眼。 　　纳兰性德是温润如玉，带着点忧郁气质的优雅，那眼前这名侍卫则是棱角分明，走的是阳光爽朗路线的美男子…… 　　万安然看了看皇帝。 　　经过锻炼最近身材不错，带着点上位者成熟威势的皇帝也可以算美男子，这好歹让万安然有点点欣慰。 　　哦，对了，现在重点不是这。 　　万安然好奇发问：“爷，准备就绪是什么意思？” 　　康熙笑道：“皇后不是有几个人选吗？” 　　他心情不错：“朕看到戏文上有不少卖身葬父的提案，因此想来试试看。” 　　万安然：…………？ 　　卖身葬父？难不成？她扑在栏杆上往外看，果然嘈杂的街头不知何时围上了一群人，当中坐着一名白衣女子，正凄楚可怜的唱着悲歌。 　　万安然槽多无口，偏偏侧首看去皇上还一脸兴奋，看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他指着人群中几人笑道：“你看看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皇后犹豫不决的人选都在其中。 　　万安然面无表情，扶额叹气：“皇后娘娘知道吗？” 　　“不知道。” 　　“……”果然如此。 　　万安然捂住胸口只觉得心肝肺都疼，好半响她才打起精神，倒要看看怎么办。万安然看了一会就微微皱眉，她小声嘀咕：“难道是臣妾眼花了？怎么觉得街头上的公子哥……多了？” 　　先头都是些百姓。 　　而如今里面却多了不少衣着华丽的青年人，他们东张西望似乎在寻着什么。 　　康熙噙着笑，却是不说话。 　　万安然想了想，猛地压低声音：“皇上！您果然刚才是故意的吧？” 　　在藏宝阁里抖出名姓。 　　再使人，或者藏宝阁之后的老板本就是八旗宗室之人传开消息，引来一群年轻的八旗勋贵们。 　　万安然脸颊气鼓鼓。 　　康熙却假装不知，拉着琪妃说着外头的事：“这几个都路过，看也不看呢。” 　　“哈，居然还有傻瓜凑上去。” 　　“唔，这人居然撞到孩子，把人吓哭了……” 　　“瞧着百姓匆匆逃开，他平日里怕不是没少做恶事？” 　　康熙点评个没完。 　　万安然的表情则大体有这些变化：= =，O-O，OoO，(ΩДΩ)！ 　　她哆哆嗦嗦指着前方，声音发颤：“皇上，您不是说就一个卖身葬父的吗？” 　　康熙哈哈一笑：“光一个卖身葬父的哪里够？” 　　“所以……” 　　“这条街上都是朕安排的人啦。”康熙笑眯眯的解释。 　　万安然：………… 　　她捂住脸不去看下面混乱的状态，直到回到宫中都是一脸麻木。 　　别人家的出宫。 　　和皇帝卿卿我我，提升感情。 　　万安然的出宫。 　　被皇帝秀的两眼发黑，只想什么都不知道：） 　　尤其看到皇后，她更是无比心虚。 　　怎么说呢？皇上用这种古古怪怪的测试手段…… 　　幸亏康熙也没打算就这么一轮，回头又将适龄男儿抓来好生比赛训练一通，又是比骑射又是比诗文，要不是宫里还没有适龄的公主，前朝官员都要怀疑皇上是不是有意要给公主选婿了。 　　皇后也颇为吃惊。 　　她随口将这事和万安然提了一提，让万安然面色瞬间古怪了不少。皇后这下惊讶了：“琪妃可是知道什么？” 　　万安然：“…………嗯。” 　　她干巴巴的回答：“许是在为钮钴禄秀女看人呢。” 　　皇后微微大睁双眼。 　　紧接着她笑歪了身子：“怎么可能！” 　　我说的是千真万确啊！ 　　可是这话说出去，谁能信呢？ 　　佟贵妃还真的信。 　　她掩住面色的复杂，当初佟贵人进宫之前皇上也曾提过，定然会为妹妹寻一个好人家。 　　只是到最后只是一场空。 　　佟贵妃抬眸看向言笑晏晏的皇后和琪妃，心里复杂了一瞬却也没有说出口，只是笑着转移话题：“说起来选秀的人也要定下了吧？” 　　皇后笑着点头：“的确如此。” 　　端午节后，一封封圣旨便送往各家各户，皇上为钮钴禄秀女钦点的乃是敖汉郡王次子达鲁克，他身材高大，长相粗狂心思却很细腻，测试之中唯有他使人报官，未曾出面便将那名卖身葬父的女子安排妥当，更出乎意料的是他的文采也很不错，与外表差异颇大。 　　皇后本来还有些担心。 　　等妹妹出嫁，得到诸事皆好的消息以后，她的心这才重重落地。 　　万安然也终于宽了心。 　　她的目光也落回了这价值一万两的琉璃眼镜上。刚刚取出，就获得海桃等人的一致惊呼，兴奋雀跃的模样落在万安然眼里，让她都得怀疑糊涂的人是自己。 　　万安然细细回想，记得上辈子去故宫看展览时，其实康熙中期开始就有不少玻璃器皿，只是还不在量产，颜色款式较少，多以亮色居多。 　　可是既然能烧制出彩色的玻璃器皿，想来透明的也不远了吧？因此万安然使人将琉璃眼镜送至万琉哈府上，着重表示此乃皇上耗费一万两白银购入， 　　想来阿玛应该很明白自己的意思吧？ 　　琪妃难得赏家里人东西，康熙也有些好奇，等招来万琉哈拖尔弼询问一二登时笑弯了腰，索性吩咐他按着琪妃说的去办。 　　他还不知道，琪妃还是个贪财的。 　　听闻此事的还有胤禛，关于琉璃器皿的配方他还真知道不少，回转身也使人送信回去，免得这辈子的外公一头雾水，全然不知道如何下手。 　　当然胤禛表示自己都是听额娘说的。 　　万琉哈拖尔弼不太相信外孙的话，就女儿那德行能有这本事？可是五阿哥年幼好像也不太知道吧？思来想去拖尔弼觉得或许是皇上想办此事？ 　　琉璃器皿之昂贵，能在市场上大赚特赚呢！想到这里的万琉哈拖尔弼精神百倍，铆足了劲使人开始研究。 　　反正结果不错就是了。 　　在万琉哈拖尔弼开始研究的同时，时间也来到了盛夏。一如往年皇帝奉着两位太后，携带大半宫妃搬去西苑居住，只是悠闲的日子没过去几天，宫里便传来悲伤的消息。 　　六月中旬，佟贵人艰难诞下女婴。 　　只是好景未长，尚未等佟贵人出月子，这个孩子便夭折了。 　　即便佟贵人不愿相信，只是几经核查也并未查出任何问题，年幼的婴孩夭折率居高不下，失去孩子的宫妃也有不少。 　　佟贵人的不幸也只是引来一些叹息，甚至还有宫人觉得是福气太重，小格格的命格压不住。加上皇帝和两位太后都无动于衷，根本无任何宽慰安抚的意思，小格格的逝去如同一滴落入汪洋大海的水珠，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万安然半撑着脸颊。 　　就连她，似乎也习惯了这些事。 　　剩下的皇后、宣妃、宜嫔和宁嫔的孕事也越发引人关注。 　　先是宜嫔顺利诞下一个小阿哥。 　　她这一胎谨慎小心，孩子虽然不大但是看着却颇为健康，倒是让提心吊胆的诸人放宽了心。 　　只是诸人才刚刚放松就出了事。 　　刚刚出了九阿哥的满月，怀孕八个月的皇后居然发动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名字。[改错字]…… 　　康熙正在召见大臣, 处理朝政。 　　如今刚刚□□，正是百废待兴之时，如何安置郑克爽、刘国轩和冯锡范等人, 如何安排台湾降军，如何安排台湾岛屿居民都成了放置在面前的问题。 　　为此打从六月初起朝廷便商量至今, 除此之外，频频进犯的罗刹国也让康熙恼火不已, 轮番驱赶让边境军队疲于奔命，黑龙江将军上书求请兴建城池，用于抵御外敌入侵。 　　康熙沉着脸，不动声色扫视在场诸人。 　　索额图、纳兰明珠, 还有异军突起的第三股势力钮钴禄法喀。 　　前两者康熙重用他们, 喜欢他们能力的同时, 也对他们有着诸多反感，尤其是在太子和大阿哥年岁渐长以后, 两者的党争之味也越发重了。康熙对付他们，通常采用给一根棒子又给一根胡萝卜, 让他们互相竞争, 勇创新高。 　　至于后者嘛…… 　　法喀正在冷眼旁观索额图和纳兰明珠的争锋, 并未插足其中。过往他曾是站在索额图这边的, 只是随着皇后怀孕之事传开, 两者之间近来的关系也颇为暧昧。 　　康熙欢喜皇后的身孕，又对法喀的表现不太满意，正当他琢磨办法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得了眼色的梁九功悄然退下，不久便面色大变的匆匆而入。 　　见状朝臣们也是面露好奇, 等听闻皇后提前发动以后众人更是一片哗然，若不是还记得皇上在场之事只怕要当场议论纷纷。 　　康熙心情很糟糕。 　　他勉勉强强指派完任务，带上人匆匆忙忙朝着瀛台而去。 　　等皇上一走，原本神色淡定的法喀变了脸色，皇后娘娘肚中的龙嗣可是他们全族的希望！他眼底含刀，冷冷扫视向索额图和纳兰明珠。 　　此事是巧合还是意外？ 　　前者他不敢相信，而后者的话只怕眼前两人，都有嫌疑！ 　　索额图和纳兰明珠又不傻。 　　他们自然看出法喀眼中的怀疑，三人相视一眼皆是放下狠话，冷冷甩袖离开。 　　索额图更是沉着脸。 　　回头啐了一口，他冷笑一声：“其他不说，皇后肚子里是不是阿哥还是个问题！” 　　瞧把法喀能的。 　　索额图心气不顺的匆匆离去，而明珠则只恨不得皇后生下一个阿哥，能彻底搅浑这潭水。 　　“不知道是谁做的？” 　　“明珠大人不觉得是……那位？” 　　“太子地位稳固，皇后出事第一怀疑对象就是他，做这种事……等等，指不定就是这反面想法呢？”明珠苦苦冥思片刻，终于摇摇头。 　　这件事水深得很。 　　是赫舍里氏做的？或是暗恨太子地位之人做的？亦或是一开始只是场意外？ 　　同时想法很多的还有康熙。 　　他脚步匆匆，疾步走入殿内，扑上前来的是大公主。她声音里含着哭腔：“汗阿玛！汗阿玛！” 　　康熙一把抱住大公主。 　　任由着大公主的眼泪顺着脸颊而下，滴滴答答落在自己的衣裳上。他拍着养女的背脊安抚着她，同时又抬眸环视殿内，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已然到来，另外还有满脸不安的胤禛、胤祺和四公主。 　　少了琪妃？ 　　康熙心有疑惑，刚要发问身后又传来阵阵的请安声，除去怀孕的宣妃和宁嫔、以及尚在坐月子的宜嫔以外，佟贵妃带着其他宫妃匆匆赶来。 　　皇帝将诸人叫起。 　　紧接着他疑惑提问：“琪妃……人呢？” 　　宫妃们屏息凝神。 　　有几人脸上露出兴奋喜色，也有人眉心紧锁担忧非常，她们同时有一个念头：难不成琪妃和皇后早产之事有关？ 　　只是这样的思绪刚刚浮起，她们耳边便响起太皇太后的声音：“琪妃正在产房里。” 　　皇帝目露惊愕：“什么？产房里？” 　　大公主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抽噎着回答：“琪母妃，琪母妃跟着皇额娘一起进去了。” 　　只是她哭得厉害，前言不搭后语，因此在旁边的周嬷嬷赶紧上前解释：“回禀皇上，出事的时候多亏了琪妃娘娘！琪妃娘娘担心主子，一路送主子回来不说还一定要跟在旁边照看，直接进了产房守到现在。” 　　说到这里周嬷嬷哽咽一声。 　　她擦了擦眼角：“要不是琪主子撑了主子一把，只怕主子会直接摔进湖里！” 　　想到先前发生的那一幕，一行人皆是阵阵后怕。别说大公主浑身一颤，抓住康熙衣襟的双手微微颤抖，就是后头过来的胤禛、胤祺和四公主也是面露惶恐。 　　后怕的还有康熙。 　　周嬷嬷的用词让他脸色猛地一沉，康熙声音低沉，落在诸人耳边却宛如一击重锤：“果然不是意外？” 　　太皇太后睫毛微颤。 　　皇太后一言不发，面色冷冽。 　　皇帝、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皆是动了怒。 　　溢散而开的冷气让宫妃们打了个寒颤，默默地低垂下头。 　　皇帝深吸一口气。 　　他示意梁九功遣人去查，至于康熙则竖立在产房门外，望着进进出出的宫人心里是忐忑难安。 　　七活八不活。 　　上一句映照这话的孩子，刚出生就夭折了。 　　皇后…… 　　更让康熙害怕担忧的是关于仁孝的记忆，他勉强将那些争先恐后往上浮起的思绪压了下去，只是压下去不代表不存在，康熙满腹担忧，唯有竭力拉开自己的思绪。 　　比如他沉下心思考罪魁祸首会是谁。 　　贵妃？她膝下之子乃是残疾的七阿哥，就算皇后死了也不可能成为皇后。 　　太子，索额图？ 　　大阿哥，惠妃？ 　　三阿哥，顺嫔？ 　　一个个怀疑的名字从脑海中滑过，冷静下来的康熙按了按眉心，将担忧的目光转向产房。 　　外面几乎听不见任何声音。 　　按理说总有妇人的痛呼声传出，偏偏皇后却是一声不吭。 　　还有琪妃。 　　跑进产房里这是做什么？若是皇后出个好歹，你可知道自己会担当什么责任？ 　　康熙立在产房门外。 　　炯炯有神的双目仿佛会在下一秒将门帘撕破，闯进去看看里面的景象。 　　反正掀帘而出的宫人每个都被吓得够呛。 　　产房里，万安然如一尊雕像般立在皇后的身旁。她一手紧握住皇后，另一手则落在皇后的肚子上，万安然感受着手掌下孕肚的变化，低低安抚着：“顺着肚子疼痛的感受呼吸，来，跟着臣妾说的做。” 　　产婆们面面相觑。 　　她们起初当然是抗议过，只可惜皇后相信琪妃大于相信她们，毫不犹豫的将权利交给了琪妃。 　　刚开始产婆们是不满的，而如今瞧着皇后的反应，机灵些的产婆已经开始记录起琪妃娘娘的各种举动，决定回头要好生学习学习。 　　皇后鬓发散乱在床铺上。 　　肚子里一阵一阵的疼痛着，她咬牙按着琪妃说的一呼一吸轻轻动作，等到安静下来才忍不住泣道：“琪妃……孩子都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万安然低低笑了。 　　她伸手给皇后拂去黏腻在额头的长发，低声叹气：“不会有事的，我保证。” 　　皇后还想再说。 　　只是下一阵疼痛又一次涌上前来，让她发出轻轻的抽气声，原本回荡在舌尖的话语吞了回去。 　　万安然用帕子擦着她脸上的汗珠。 　　她轻描淡写的又加上一句：“皇后娘娘也是一样，绝对不会有事的。” 　　皇后鼻尖一酸。 　　她心底的惶恐奇迹般褪去，皇后低低嗯了一声，握住万安然的手也紧了不少。她努力认真听着指挥，想要尽快把孩子诞下。 　　皇后没注意万安然的表情。 　　只是旁边的产婆才能看到，这位宫里一贯传闻脾气温柔，从不发火的琪妃娘娘，眼眸里的肃杀之意。 　　若是自己没有发现呢？ 　　皇后落水，受到惊吓难产的情况下能不能救回一条命？而陪着皇后散步的自己，在此之后又会是何等的遭遇？ 　　这些不用思考。 　　后宫里形形色色消失的人儿，都告诉万安然答案。 　　此人，绝不能放过。 　　与万安然一个心思的人，是胤禛。他落在膝盖上的双手紧握成拳，怒火在心底熊熊燃烧，胤禛曾想过不争不抢，平平安安度过一世，可如今的突变让他从额娘编织的美梦中惊醒过来。 　　这里和上辈子的后宫一样，依然是战场。 　　而身为四妃之首，和皇后关系颇近的额娘，早已是战场上的一员。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经过上辈子的磨砺，胤禛知道大部分后宫诸人的手段，更明白额娘尚且持有一份赤诚之心的难得。 　　不能脏了额娘的手。 　　胤禛低垂着头，一闪而过的杀意让胤祺抖了抖，伸手抓住胤禛：“五哥？” 　　胤禛略略平复了些。 　　他握紧胤祺，像是安抚胤祺又像是安抚自己：“皇后娘娘不会有事的。”额娘也是。 　　皇帝、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无比心焦。 　　三人从中午等到晚间，直到产房内响起啼哭声才齐刷刷的站起身来。 　　不多时产婆掀帘而出。 　　她怀里抱着一个小小的襁褓，满脸喜色：“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后娘娘诞下一位小公主！” 　　康熙精神大振。 　　他抬步向前，伸手接过小小的襁褓。康熙屏住呼吸看去，襁褓里的孩子要比足月的孩子小上不少，可是却也不算太小，足有五六斤重，她两眼紧紧闭着，小嘴吧咋吧咋个没完。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激动无比。 　　她们都抱有最坏的打算，没想到现实居然给了他们一个大大的惊喜！ 　　胤禛长舒了口气。 　　他精神抖擞，三步并两步的上前，垫着脚尖想要去看看孩子。 　　大公主也挤了过来。 　　她看了一眼小公主，担忧的目光又转向产房：“皇额娘……” 　　众人抬眸看去。 　　片刻以后，另一名产婆也掀帘而出。她脸上同样是喜气洋洋：“皇后娘娘平安无事！还想看看小公主呢！” 　　康熙吊在半空中的心重重落地。 　　他望着软绵绵的小公主，片刻以后朗声大笑：“这是朕的固伦公主！” 　　康熙抚着孩子黑乎乎的胎毛，轻笑一声：“朕的固伦温宪公主！” 第一百四十章 阴谋。 　　熟悉的名字让胤禛的心剧烈跳动起来。 　　他下意识踮起脚尖, 想要看看温宪。另一边察觉到儿子的好奇，康熙微微弯下腰，让胤禛几个也能看到小小的温宪。 　　胤禛屏住呼吸注视着温宪。 　　若说上辈子的德妃和十四让他想起便郁卒不已, 那曾经一心一意缓解母子情谊的温宪，是他为数不多的亲情来源。 　　遗憾的是温宪体弱。 　　即便汗阿玛为其寻找的夫婿是在京城, 也没挡住意外的来临，一场暑热就夺去了她脆弱的生命。 　　而如今。 　　望着要软乎乎的小公主, 胤禛猛然间有温宪回来的感受。他捏住襁褓，嘴角微微上扬：“妹妹，很可爱。” 　　胤祺哼唧一声。 　　他双手叉腰：“我觉得还是九弟更漂亮更可爱。” 　　胤禛朝他翻了个白眼。 　　至于康熙忍不住大笑出声：“若是长大听到你这一番话，小九怕是要生气的。” 　　胤祺满脸疑惑：“为什么呀？” 　　傻憨憨的模样让康熙一阵好笑, 他伸手拍了拍胤祺：“回头问你额娘去吧。” 　　胤祺一脸懵。 　　此刻万安然也从产房里出来了, 她净了净手, 又更换了件衣服，这才凑上前去看小公主。 　　温宪是软乎乎的一团。 　　万安然小心翼翼抱着, 小小的团子哼唧了一声，胖乎乎的小手一抓, 将万安然的手指紧紧抓住。 　　康熙低声：“她记得你呢。” 　　万安然白了皇帝一眼, 抱着小公主直往里走。 　　皇后还想看看温宪呢。 　　皇后支棱着身体倚在床头, 产后的宫缩疼痛尚未褪去, 她眉尖紧紧锁着, 满是期盼的目光直直望着外头，看到襁褓的瞬间才变得明亮起来。 　　万安然将温宪放入皇后的手中。 　　乘着母女两个交流感情，她的目光转向满脸无措的乳母们。 　　万安然的警惕还没有放下。 　　唯有八个月的小公主体质定然要比足月的孩子差一些，而在这个没有保温箱，没有护理看护的时代，婴孩本身的健康占了存活比例的绝大部分。也因此, 想要护住一个本就瘦弱娇小点的孩子，可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万安然面色严肃。 　　她绞尽脑汁回想着养孩子时候的注意点：比如要多多注意婴孩的手脚温度，及时增减盖被。又比如母乳喂养，待婴孩的身体情况稳定再改成乳母喂养。 　　当然最重要的还有清洁卫生。 　　凡是接近婴孩的人都得用清洁卫生，不准乱亲吻接触孩子。 　　另外还有要空气新鲜，温度适宜，整洁干净，注意睡姿和呼吸…… 　　掰着手指头细细数着。 　　万安然决定从可以开始做的部分做起，她先吩咐宫女带着乳母们下去重新清洗洗漱，随后又吩咐紫苏回储秀宫拿来以前制好的简易消毒水：“整个屋子要消毒一遍，公主要用的器物也要每日用这个擦洗一遍，然后再用清水擦洗一遍，记住了吗？” 　　怜南表情严肃：“奴婢记下了。” 　　紧接着又是关于孩子的交代，比如要随时注意小公主的情况，不要见风也不能一直放在室内，在长廊等略有点日光的地方走走…… 　　当然最重要的还有另一个问题：母乳喂养。 　　万安然很想建议皇后母乳喂养几日，偏偏宫里有不得喂养的规矩，提出这个办法…… 　　皇后抬眸看向琪妃。 　　她微微歪了歪头：“你在想什么呢？” 　　万安然下意识回答：“臣妾想要不皇后娘娘亲自喂养几日……啊。” 　　皇后微微一愣。 　　紧接着她倒是笑了：“怜南，你出去和皇上说一声，就说本宫有些担忧，想要暂且自己喂养。” 　　怜南哎了一声。 　　她匆匆而去，很快就回来了。 　　万安然后知后觉。 　　倒也是，在皇后出事的当前皇帝心里怕是也担心有意外发生，比如乳母们有没有被做了什么手脚？ 　　万安然松了口气。 　　她絮絮叨叨许许多多，将皇后居住的院子里里外外检查了个遍，仔细慎重的模样让皇后倍感安心的同时，也让其余宫妃面露羡慕：“琪妃娘娘可真是……” 　　“皇后娘娘运气可真好啊！” 　　“宫里如琪妃者，一人足矣。” 　　想想琪妃入宫以来至今，凡是与她交好者的日子都是越过越好，一时间琪妃的美名在宫妃们心中落下深刻的烙印，除了某位幕后真凶以外。 　　皇后顺利生产却不代表这件事就过去了，康熙雷霆震怒，严查后宫。意外的是尚未查到真凶，倒是从乳母人选中揪出一人。 　　这名乳母的屋子里被搜出一枚金钗。 　　虽然乳母先大叫冤枉，随后又称只是有人让她注意皇子情况的，但是收受银钱之事确凿无误，全家上下几十口人都被打发去了宁古塔为奴。 　　听说就连宜嫔都吓得魂飞魄散，不敢再用乳母，求了皇帝也打算亲自喂养一段时间。 　　后宫里看似平静，实际上暗潮汹涌。 　　越是心疼稚嫩的小公主，越是担忧尚未出生的孩子，康熙越发狠厉，不过半月时间便有大批大批宫人被撤换，有些人再也没有出现过。 　　只是线索还是断在打扫湖边道路的小太监身上，康熙查出一连串后宫势力。 　　就连琪妃之父也在其中。 　　甚至还在小太监的屋子里发现了几份琪妃手迹的书信，要不是琪妃和其父拖尔弼的几回来往康熙一清二楚，又或者这一回皇后真的出事…… 　　康熙怒极反笑。 　　他越发明白幕后之人的狠辣意图。 　　正当康熙严加审讯之时，却没有注意在殿外偷偷出现又消失的胤禛。 　　胤禛远远看了眼这名小太监。 　　小太监异常眼熟的脸庞让他攥紧拳头，脸色异常糟糕，此人让胤禛迅速回想起上辈子的六弟胤祚。 　　上辈子的胤祚乃是落水而亡。 　　上辈子的德妃恨了自己许久的缘故也是为此，就在胤祚落水而亡的前夕，他曾经邀请自己一起去玩耍，而刚刚知道身世的自己根本无法接受胤祚，自然毫不犹豫的一口拒绝。 　　结果那是最后一次他和胤祚的见面。 　　就算隔了那么多年胤禛也认得出来，这名小太监正是胤祚死时当值之人。 　　上辈子害死胤祚，这辈子险些害到皇后。 　　说是意外，胤禛怎么可能相信？只是上辈子这件事成了陈年旧案，再也无人提及，而这辈子…… 　　胤禛若有所思。 　　他一路往回走，走到皇后落水不远处发呆。 　　“胤禛，你在发什么呆呢？” 　　“……额娘。”胤禛从思绪里拉出，冲着万安然甜甜喊了一声。 　　再一看，后头还有胤祺和四公主。 　　胤禛如蜂蜜般甜美的笑容瞬间僵硬在嘴角，而被吓了一跳的万安然则是抖了抖鸡皮疙瘩。 　　她半蹲着身体，孤疑的盯着满脸无辜的胤禛。通常这小子表情如此古怪的时候，定然是在打什么鬼主意。 　　想想最近的事儿，再想想胤禛现在所处的位置，万安然轻叹一声。随即她双手扯住胤禛的脸颊，一脸严肃：“宫里发生的事，小孩子不要想太多。” 　　胤禛悚然一惊。 　　他哼唧了一声：“儿臣没在想这个，儿臣只是数学题做不出来有点苦恼。” 　　万安然信胤禛才有鬼呢。 　　当然她不会直接揭露胤禛的小心思，而是轻笑道：“那你说说你什么题目不会？” 　　胤禛：………… 　　他瞳孔地震，眼角余光刚好注意到湖上一条悠闲而过的船只。胤禛灵机一动，认真说道：“儿臣看到湖水，忽然想起一道题，题目内容是乘坐船只逆流而上的时候，船夫的帽子被风吹落顺流而下，没有发现的船夫又往前行驶许久，直到离帽子足有十六里才掉转头去寻帽子，那得需要多少时间才能找到帽子？” 　　胤祺搔搔头：“为什么还要回去捡起来？不能重新买吗？” 　　胤禛目光凉飕飕的扫了他一眼，至于四公主更是噗嗤一笑：“重新买那还能叫数学题吗？” 　　万安然想了想：“可是船只的速度，水流的速度都没有提供哎？胤禛是哪本书上看到的？回头额娘去看看。” 　　胤禛冷汗涔涔而下。 　　他喉结滚了滚，讪笑一声：“就……随便看到的，反正还没学呢额娘也别在意了。” 　　万安然似笑非笑的盯着他。 　　难得瞧见胤禛这般心虚的模样，万安然欣赏了一会儿才假装无事：“既然如此，咱们一起去看皇后娘娘吧？” 　　“五哥，一起去看小宝宝！”胤祺和四公主齐齐欢呼一声。 　　“……胤禟也好看啊。” 　　“九弟一点都不可爱。”前几天还是弟弟迷的胤祺撅起了嘴，气呼呼的。 　　胤禛疑惑的看向四公主。 　　四公主捧着脸叹气：“胤禟他实在是……太会哭了！” 　　胤禛没忍住吐槽：“……那不是和胤祺很像吗？” 　　“才不像！” 　　“的确很像。” 　　胤祺：“……？？？” 　　他一脸震惊的看着四公主，宛如看到了叛徒一般。 　　四公主双手叉腰半点不心虚。 　　她抱怨着：“的确是啊，以前你也是这样一碰就哭的。就是胤禟他……时时刻刻都要宜母妃抱着哎。” 　　“一不抱着就哭。” 　　“看到胤祺也哭。” 　　“还用脚丫子踢我。” 　　“还咬人呢——！” 　　“最重要的是！” 　　胤祺愤愤不平，心情低落得很：“额娘总是说弟弟还小，让我让让他。” 　　万安然无奈叹气。 　　宜嫔和宁嫔都快被两□□疯了，难得看到宜嫔巴巴结结将胤祺送到自己手上，她也只能勉为其难带他们到瀛台去。 　　胤祺如今已经倒戈了。 　　他双手抱胸哼了一声：“温宪才是最可爱的！” 　　至于胤禟……哼！！！ 　　胤祺小心眼的将亲弟弟拉入黑名单，并且表示将他列为最讨厌的人物第一位。 第一百四十一章 温泉。 　　或许是母乳喂养的缘故, 又或许是宫中照料有佳，瘦小的六公主温宪茁壮成长，如今和正常满月大小的婴儿也无甚区别。 　　温宪和胤禟不同。 　　她不爱哭, 一双如同黑葡萄般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对于放置在面前的任何东西都好奇心十足, 伸手指给她的话肯定会牢牢抓住。 　　别提有多可爱了。 　　任由着胤禛、胤祺和四公主围着温宪打转，万安然则是将大部分的注意力转移到皇后身上, 细细上下打量。 　　宫妃产下孩子以后，按理说会在月子里喝一些断奶的汤药，为的是让宫妃的身材尽早恢复。而如今没有喝药汁的皇后瞧着丰腴许多，怀孕时期变尖的下巴也圆润了不少, 瞧着反而比过去精神多了。 　　皇后任由着琪妃打量。 　　良久她嘴角上扬, 星光闪闪的眼睛看向万安然：“琪妃可否满意？” 　　万安然咳嗽一声。 　　她摆出严肃的架势, 慢吞吞的点了点头：“自然是满意的。” 　　两人相视一眼，紧接着同时笑出了声。 　　见皇后健康, 万安然的心也总算落地，她心情不错, 索性说起最近发生的事情, 比如昭祥苑内饲养的竹熊又诞下了一只小竹熊, 只有手掌大小让人看着都不敢碰, 又比如大吕宋送来的雄狮和母狮一对, 体型壮硕威风八面，倒是颇得皇上喜爱。 　　皇后笑得温柔。 　　她伸手轻轻拍了拍万安然的手背：“别想那些事，本宫在。” 　　万安然笑容收敛，久久应了声是。 　　就连年幼的胤禛都不免记挂这件事，更何况万安然自己呢？这些日子她辗转反侧，谨慎再谨慎, 怕的就是出任何差错。 　　皇后握住琪妃的手。 　　两人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坐在一起就足以安慰了。 　　只是等万安然回自家院子的时候，才知道宜嫔宁嫔那又出了事。 　　宁嫔提早发动了。 　　万安然脚步一转赶紧往那边走去，只是还未到宫门口就从脚步匆匆，面色苍白的小太监口中得知了一个更糟的消息。 　　宁嫔产下了一名小阿哥。 　　只是声如猫叫，脆弱细小，瞧着不甚健康。 　　万安然停住脚步。 　　宫人都这么说，只怕……她沉默良久，最后还是转身回了自家院子，果然第二天下午便传来小阿哥夭折的消息。 　　万安然没心情用膳了。 　　同时整个西苑的气氛跌到了谷底，原本到西苑是来放松心情的，万安然却觉得皇上怕是没有再来的心思了。 　　康熙甚至迫不及待。 　　等皇后一出月子，他便启程回宫，连坐月子的宁嫔都被抛在了脑后。 　　宁嫔隔了一个多月才回宫。 　　不止是坐月子，她还大病了一场，整个人看着都憔悴了许多。 　　宫里的气氛也不太好。 　　幸运的是在冬日第一场大雪落下的当天，宣妃也诞下了一名健康的小阿哥。洪亮哭声穿破天际的同时，也终于让冷寂许久的宫室里传出笑声。 　　等满月以后，康熙为他取了名字：胤俄。 　　只是即便如此，万安然也觉得康熙二十三年的新年没有过往热闹欢快。 　　就像明明紫禁城里的宫人消失三四成，所有人却表现出一副什么事情都未曾发生过一样，唯有偶尔听到的只言片语，才让人得知宫外的严峻。 　　最重要的是在明面上。 　　起码皇帝没有处置任何宫妃，皇后似乎也知道缘由，却在万安然问起的时候摇头不说，只说她心中有数。 　　一切似乎没有改变。 　　一切似乎又有很大区别，万安然心情低落，就连年里的杂耍表演也没能让她打起精神。 　　皇后看着也是心疼。 　　听闻皇上要奉两位太后去温泉以后，她也请皇上将琪妃带上：“琪妃心思重，让她宽宽心，松快松快吧。” 　　康熙也知道此事。 　　他笑着应下此事，奉着两位太后，带着琪妃与诸位阿哥公主，浩浩荡荡出了宫。 　　前往温泉的马车不像是从紫禁城到西苑也就眨眼的功夫，慢悠悠的马车足足要晃荡上一整天，摇摇晃晃的足以让人头晕眼花。 　　觉得自己已经习惯马车，结果没出一个时辰便觉得头晕眼花的万安然：………… 　　万安然决定想些别的来打发时间。 　　眼看胤禛、胤祺和四公主凑在窗边，望着外面景象叽叽喳喳个没完，万安然眼前一亮索性喊了三个过来问道：“你们可知道车的起源？” 　　胤祺和四公主摇摇头。 　　胤禛知道，却也不说，只一同好奇的看向额娘。 　　万安然兴致勃勃的介绍起关于马车的起源：“夏朝伊始，川谷交错，风化未通，九州隔绝未有舟车之用，直到奚仲出世，桡曲为轮，因直为辕，驾马服牛，以待人力。[注1]“ 　　“夏朝？” 　　“对，是几千年前的事情哦。”万安然笑道。 　　几千年前？ 　　胤祺睁大了眼睛，然后提出疑问：“那琪母妃怎么知道的？” 　　万安然险些笑弯了腰。 　　她揉揉胤祺的脑袋，忍不住轻笑起来：“那当然是从书里听说的，这件事在汉朝陆贾所写的《新语·道基》里有提到哦。” 　　“汉朝？” 　　“那也很久很久以前了。” 　　“那他为什么知道呢？” 　　“在《吕氏春秋》《左传》之中有提到。”眼看胤祺还要再问，冷汗涔涔而下的万安然赶紧止住他的问题，话题一转：“你们知道马车的重要性吗？” 　　“……要是没有马车咱们就得走路骑马了，就出不了远门了。”胤祺想了想。 　　万安然用指尖沾着水在小桌上写出一个字，她笑着解释：“这个字乃是小篆的军字，核心为车，周遭包围的便是军人，可见车对于战争的重要性。” 　　连胤禛也竖起了耳朵。 　　介绍完小篆的军字，万安然又画出好几种战车的模样，她述说着战车的来源，曾经立下的功勋，还有各种小故事，直到马车停下胤祺和四公主都还念念不舍呢。 　　两人盯着马车的眼神都挺不怀好意的。 　　太皇太后一眼就扫到这一幕，登时乐了：“这两孩子是怎么了？” 　　“回禀太皇太后，臣妾路上讲了一些关于车的故事，两孩子怕是心痒痒了。”万安然掩唇一笑，上前和大公主一起，一左一右扶着太皇太后以后，又回转身喊道：“你们两个还不赶紧过来？” 　　太皇太后眸里带着笑。 　　她摇了摇头：“随他们去吧，年纪小想得多，哀家小的时候还偷偷跑去喂牛羊吃花椒果子，被牛角顶的从山坡上滚了下去……” 　　万安然睁大了眼睛。 　　她还未说话，耳尖的胤祺和四公主已经丢下马车跑了过来，围着太皇太后就叽叽喳喳问个没完。 　　太皇太后噙着笑。 　　她一边慢条斯理的说着话，一边漫步走入温泉庄子里。 　　这里便是天下闻名的汤山温泉。 　　到了温泉第一件事当然去泡池子，这还是万安然这辈子的第一次。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泡的是药泉，原本万安然理应要陪着一同过去才是，不过太皇太后摆了摆手：“琪妃偶尔也去松快松快，今儿个就不用过来伺候了。” 　　万安然也不推辞。 　　她笑着应了是，转身喊上大公主、二公主、三公主和四公主一同出发，前去所谓的秘汤走一遭。 　　温泉庄子和别处大有区别。 　　因着地热，明明是冬日这里依然是鸟语花香，曲径通幽，顺着涓涓而下的泉水往上走，就可见到一处极为僻静的亭子。 　　不远处水雾氤氲，热气扑面而来。 　　早已等候多时的宫女们盈盈一福，上前伺候着诸位主子们更衣洗漱。增加玫瑰花露和十数种药材精制而成的皂子要揉搓在毛巾上，再用毛巾逐一擦洗，万安然嫌烦，刚想挥退伺候的宫女，可几人却是吓得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想来许是行宫里的区别。 　　万安然叹了口气，倒是吩咐几人继续就是。等搓洗干净，一行人才走至池边，只见温泉里撒满了花瓣，热气里带着馥郁的花香，氤氲的白色雾气将笼罩在周遭，恍惚间众人还以为置身于仙境之中。 　　万安然坐入温泉中，当温热的水淹没自己的肩膀，她禁不住喟叹一声。热水仿佛沁入四肢百骸，万安然的脸颊上浮起一片红晕，紧接着水波荡漾大公主四人也走了下来。 　　乘坐马车的疲倦在热水浸润下很快散去，万安然挪动身体趴在池边，惊讶的发现此处竟是在半山腰，往下还可以俯瞰大半个温泉庄子。 　　公主们也凑了过来。 　　大公主啧啧称奇：“要知道温泉庄子这么漂亮，就应该求汗阿玛过冬的时候都过来才是。” 　　四公主虽然年纪小但懂得不少。 　　她摇摇头：“这里下面离民居太近，汗阿玛不会愿意的。” 　　二公主也点点头。 　　她指着远处：“甚至从这里都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呢。” 　　这样的地方太不安全了。 　　大公主托着脸颊叹了口气：“要是皇额娘能一起来就好了。” 　　可不是嘛？ 　　说起这个几人都忍不住思念起尚在宫里的额娘，倒是万安然噗嗤笑出了声，她歪倒在池边，顶着公主们疑惑的目光笑道：“你们啊还真是各个都还没断奶，这才出门一日就思念起额娘了。” 　　公主们齐齐沉默。 　　紧接着她们的脸颊一点一点变红，最重要的是万安然还继续念叨着：“你们放心，回头本宫定然会告诉皇后娘娘、告诉荣妹妹，告诉兆佳贵人，告诉宁嫔，你们对她们的思念之情。” 　　万安然说到一人，对应的公主便浑身一颤。 　　等她话语说完，公主们也彻底恼羞成怒了。她们飞身上前。 　　除去水花飞溅声以外，外面的宫女们还听到公主们的呼声：“琪母妃，您太坏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难得清闲。【虎年快乐…… 　　水里动作可比在外头活动要来得吃力的多, 在温泉池子里打闹一会，诸人都累得气喘吁吁。 　　就在此刻，宫人也送来了一盏盏的点心。 　　正在万安然疑惑, 点心要如何送到面前的时候，只见宫人将精致小巧的点心放在托盘上, 随后又将木质托盘放在温泉水面上，轻轻一推就送至万安然的手边。 　　托盘随波逐流。 　　若是像刚才众人打打闹闹的时候, 还可以将托盘连在池子边的架子上，保持稳定以免被打翻。 　　新奇的办法惹来公主们阵阵惊呼。 　　万安然面带好奇的低头看去，面前的托盘上正摆着一盏甜酒酿，还散发着凉气得那种。 　　当然公主们的面前放的不是甜酒酿, 而是四种模样味道不同的奶冻, 分别是青提味的、焦糖味的、豆乳味的以及桂花椰奶味的, 各个做得小巧精致，香气满满。 　　万安然低头看看甜酒酿, 又抬头看看奶冻。 　　唔……她也想吃哎？万安然垂涎三尺，并且偷偷用指责的眼神看向海桃。 　　海桃目露无奈。 　　主仆两人眼神交汇许久, 最终海桃还是落败了, 她侧首吩咐身旁宫人几句。 　　万安然看到了宫人脸上的惊讶。 　　她吐了吐舌头, 低下头将注意力落在面前的甜酒酿上。 　　奶冻虽好, 眼前的甜酒酿也很棒！ 　　在其余的小点心到来之前, 先来享用下吧？说做就做，万安然手持汤匙，轻轻舀了一勺。 　　尚未入口就可以闻到那甘甜中带着芬芳的米酒香味，一口饮入，冰爽冷冽的米酒便涌入腹中，和温热的泉水交融配合, 让万安然禁脸颊泛起绯红，情不自禁的感叹一声：“这等神仙日子，本宫居然还是头一回体验到。” 　　公主们也忍不住笑了。 　　她们也纷纷拿起汤匙，一勺勺吃着甜甜的奶冻，偶尔也要交换一口，像是四公主还看上了琪母妃杯盏里的甜酒酿。 　　甜酒酿是什么味道。 　　好奇心上涌的她扒拉着水花，凑到万安然的身边：“琪母妃~” 　　万安然一眼就看出四公主的来意。 　　她睨了四公主一眼：“小孩子不能喝酒。” 　　四公主脸颊鼓了鼓。 　　她眼珠子一转，立马想出另外一招。当即四公主便端起手边的豆乳奶冻，讨好的送到万安然面前：“琪母妃，我拿这个和您交换好不好？” 　　琪母妃的弱点就是美食。 　　四公主自得一笑，胸有成竹，觉得琪母妃绝对逃不过美食的诱惑。 　　只可惜——万安然嘴角上扬。 　　在四公主震惊、迷茫又困惑的眼神中她断然拒绝，至于原因吗？很快四公主就看到宫人又送上一份奶冻，放在琪母妃的手边。 　　四公主：………… 　　她脸颊气鼓鼓的：“琪母妃，您这是耍诈~！” 　　万安然弹了弹四公主的脑门，紧接着轻哼一声：“等你长大了，您也可以这样。” 　　豆乳奶冻的味道也好极了！ 　　醇厚的豆香味扑鼻而来，入口香浓奶油层和下面奶冻味道完美融合，好吃的简直要把舌头也给吞下去。 　　这等技术，只能说绝了！ 　　万安然震惊于豆乳的美味，同时也回忆起豆乳蛋糕……她吞了吞口水，打算回头就试试看。 　　恰好时间也差不多了， 　　洗了个舒舒服服的温泉澡以后，万安然又来了场奢华的按摩。鼻尖环绕着沁人心扉的檀香，背上是宫人娴熟的按摩手法，万安然感觉这些日子的疲倦一扫而空，神清气爽，精神气倍儿好！ 　　一行人悠闲自在的走出温泉。 　　泡完温泉整个人都是热乎乎的，直让人懒洋洋的打起瞌睡。 　　好想睡觉…… 　　不过在此之前还得去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请安，伺候两位太后用膳才是。 　　万安然打了个哈欠，下意识加快脚步，结果走到半路就听见了一阵嘈杂的声响。她停住脚步向前看去，赫然发现带头的居然是胤祉和胤禛。 　　瞧到胤禛，万安然的瞌睡瞬间没了。她面色严肃，急急上前：“胤禛，这是出了……唉？” 　　话说了一半万安然就沉默了。 　　往前走了几步的她发现了原因，就在胤禛的身后，几名小太监正小心翼翼的抬着胤祺…… 　　万安然：………… 　　琪妃的沉默让公主们也心生好奇，她们齐刷刷的凑了过来，也同时陷入沉默之中。 　　四公主率先回过神来。 　　她伸手戳戳胤祺脸颊：“六弟脸红的简直就像是煮熟的虾米。” 　　胤禛黑了脸：“可不就是煮熟了吗？” 　　一旁的胤祉嘴角抽搐，脸色很不好看：“我们几个都起来了，唯独六弟死活不肯出来，说什么要在温泉池子里学游泳，等五弟发现不对劲的时候他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 　　居然泡温泉泡晕了。 　　万安然一阵哭笑不得，瞧着胤禛和胤祉疲累到无语的模样，就知道两人怕是惨遭不小的折磨。 　　她扶额叹气，吩咐公主们先去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请安，而自己则是一转身亲自送胤祺回院子里。 　　等把晕乎乎的胤祺安顿好以后，万安然才转身去了两位太后那，到的时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正说着胤祺。 　　太皇太后虎着脸：“这小子越发是没个好样，要不是五阿哥看着就得窜到天上去。” 　　皇太后笑呵呵的。 　　太皇太后白了她一眼：“你笑什么？” 　　皇太后：“儿臣想起以前的事儿！” 　　“以前？” 　　“是啊！”皇太后重重点点头，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皇额娘，您还记得皇帝小时候吗？” 　　“当然记得，皇帝聪颖好学，机敏认真……”太皇太后念叨着，皇帝一百个一千个优点，末了还要补充一句：“胤祺一点都不像！” 　　“臣妾说的是常宁。” 　　皇太后哭笑不得：“常宁那时候也是这般闹腾，全靠皇帝和福全在后头擦屁股！” 　　太皇太后愣了愣。 　　紧接着她也笑了，忍不住点点头：“要哀家说，胤祺像常宁……还有胤禛的性子就像福全！稳重得很，全靠他才能管住胤祺。” 　　“这回帮忙的还有四阿哥。” 　　“胤祉也是个好的。”太皇太后点了点头，不过她话题一转又说到胤禛身上。 　　皇太后不说也就算了，提了太皇太后还真觉得就是！她拉着琪妃唠叨：“像福全是好事……” 　　太皇太后的话没错。 　　宫妃们里几乎人人都希望自家阿哥能和裕亲王福全那般，又得皇上信任，位高权重，至于被皇上嫌弃，三天两头挨一通训斥的恭亲王常宁嘛，风评差的就不是一点两点了。 　　万安然却是不以为然。 　　她抿嘴一笑：“裕亲王固然好，其实恭亲王自由自在的，也没什么不好。”毕竟裕亲王的位高权重，也是用谨慎小心换回来的。 　　“他哪里是自由自在，天天就只会捣蛋！” 　　“琪妃你可别这么想，真要有个常宁那般的孩子你啊……定然会哭的！”皇太后也连忙唠叨着，她恨铁不成钢的瞪着琪妃，伸手戳着琪妃的眉心：“哀家瞧着，就是胤禛太懂事太听话，才给了你这般的错觉。” 　　或许是吧？ 　　万安然笑了笑，连忙转移话题：“说起来也是到了用晚膳的时辰了。” 　　中午是随意用了点糕点。 　　刚才又去泡了温泉，又是一通运动，万安然已是饥肠辘辘。她没有提及还好，提起这事就连公主们的肚子也开始咕咕直叫，一个个都觉得饿了。 　　就算是在温泉庄子上，用的厨子也都是从宫里带来的。待琪妃一开口，很快一行宫人便匆匆而入，片刻时间便将圆桌摆得满满当当。 　　从葱油嫩鸡到八宝鸭，从鱼羊鲜到花开富贵、从上汤白菜到金齑玉脍，天上飞的地上跑的，皆被端上了桌子。 　　偏生太皇太后只夹了一筷子葱油嫩鸡，又用了两口粉蒸肉圆，两口牛乳蒸羊羔、一碗鸭肉糜粥，随后便放下了筷子，端起茶盏抿了口。 　　万安然禁不住皱了眉，盛了碗羊汤送上前来：“太皇太后尝尝这个，味道鲜美得很。” 　　汤色纯白，香味扑鼻。 　　宫里御厨做得精细，乳白色的汤汁宛如牛乳，瞧着普通却是集各种珍品为一体，堪称是上品中的上品，万安然一口气能喝三碗。 　　只是太皇太后还是摇摇头：“哀家胃口差，这点就足够了。” 　　再是胃口不好这用的也太少了吧？ 　　只是还未等万安然说话，太皇太后就扶着苏麻喇的手起身，吩咐诸人接着用膳，自己则是慢悠悠的往屋里走去。 　　公主们面面相觑。 　　至于万安然也是满腹疑问，她望着太皇太后离去的背影，总觉得太皇太后的心情似乎不太好？心不在焉的用完膳，待公主们退下以后，她低声询问皇太后：“太皇太后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皇太后表情有些古怪。 　　半响以后她才低声回答：“皇额娘前些日子又掉了两颗牙，宫里就换成软和的吃食……你说偶尔用用也就得了，十天半个月下来可不就腻烦了吗？” 　　万安然这下明白了。 　　回想太皇太后刚才用的，果然都是各种蒸菜，加上为了身体健康又是以清淡食物为主，更让太皇太后无甚胃口了。 　　万安然若有所思。 　　回头她就和皇上说起这件事，康熙也没有多少惊讶。 　　想来也是，皇上怕是早就知道了。 　　万安然很快确定，只怕这回来温泉就是为了给太皇太后调理身体。 　　几乎万安然思绪落下的同时，康熙也心平气和的说道：“朕这回也正是为了给皇玛嬷调理身体。” 　　果然如此！ 　　康熙期盼的看着琪妃：“爱妃可有什么想法？” 第一百四十三章 又是吃锅子。 　　万安然想了想。 　　她沉吟片刻：“臣妾的确有些想法。” 　　康熙目露好奇。 　　万安然很快给出答案：“首先……臣妾打算让六阿哥陪着太皇太后一起用膳试试。” 　　让……胤祺？康熙嘴角抽了抽。 　　胤祺闹腾, 胤禟尚且是个毛毛头就闹腾得离谱，以至于康熙最近都有点对翊坤宫退避三舍。 　　瞧瞧别的儿子都是稳重妥帖的，闹腾的胤祺和胤禟一看……就是宜嫔的问题。 　　让闹腾的胤祺去陪太皇太后？ 　　康熙忧心忡忡, 试图将自己稳重的五阿哥推出去管理胤祺：“与其让胤祺去的话朕看还是让胤禛……” 　　万安然嫌弃：“胤禛不行。” 　　望着皇上困惑的眼神，她又补充道：“胤禛用膳素来规矩, 让他闹腾那比登天还要难。” 　　要的就是闹腾这个本事。 　　康熙想了想：“你打算让胤祺闹腾……？” 　　万安然摇摇头：“主要是让六阿哥表演下何为大快朵颐。” 　　康熙略一思量就明白了万安然的打算：“你打算让皇玛嬷心情愉悦，用来增进食欲？” 　　万安然笑着点头。 　　康熙也有疑问：“只是胤祺能表现出来吗？” 　　万安然叹了口气：“所以臣妾有些犹豫嘛……太子殿下, 大阿哥和三阿哥几个也不是很放得开的人……” 　　看到琪妃越说声音越低，脸蛋也逐渐变得皱巴巴的，康熙忍不住哈哈一笑：“这还不简单。” 　　“哎？”万安然眨眨眼。 　　“既然不能表演出来，朕让他们好好累一累, 自然能表现出大快朵颐的模样了。” 　　万安然：………… 　　她噗嗤笑出了声：“那一切就拜托皇上您了。” 　　冬日让阿哥们疲乏的办法可多的是。 　　隔天晚上, 康熙就使人告诉琪妃已经万事俱备。 　　第二天清晨万安然便跟着皇上出了门……不对啊？万安然面露茫然, 怒目瞪着康熙：“皇上，为何臣妾也要去？” 　　“这样才真实嘛。” 　　“……”真实个鬼。 　　万安然没好气的白了康熙一眼。 　　只是都已经出门了还能怎么办？她倚靠在车厢边, 感受着摇摇晃晃的车子驶出小汤山，迅速往远处奔去。 　　别看小汤山上因着地热而春暖花开, 俨然世外桃源的模样, 只要行车不到半个时辰外的地方又是积雪厚重。 　　尤其是南口山这里。 　　万安然下了马车就忍不住哇的惊叹一声, 望眼望去眼前皆是白茫茫的一片, 望不到边界的雪山……好冷！万安然裹着厚厚的斗篷, 戴上厚厚的帽子手套和护膝也依然冻得瑟瑟发抖，她如同一颗毛球般在康熙身边挤挤挨挨，企图蹭点温度。 　　还别说这模样真的挺可爱。 　　康熙半点不嫌弃凑在身边蹭来蹭去的琪妃，牵着她的手往半山腰走：“若是累了也可以坐冰床上去。” 　　冰床在如今可是专属于皇族宗室的享乐。 　　特别是康熙指的那座：底座宛如龙舟，两侧描金绘彩，上面还搭建金漆宝顶木棚, 四周有帷幔笼罩，可观赏风景，也可抵御寒风。 　　万安然想了想，还是决定自己慢悠悠的走上去。她反手拉着康熙：“皇上，要是偷懒肥肉又会回来的。” 　　八块腹肌的康熙可比一块腹肌的香多了。 　　万安然尝过前后两者以后，越发期待后者不要再次跑出来。 　　她目光幽幽，在康熙腹部停留一瞬。 　　犀利的眼神让康熙哭笑不得，想起之前胖了以后体力下降之事康熙也收了享受的心思，一边牵着琪妃慢悠悠往上走，一边还要解释一二：“朕是心疼你，可不是自己想偷懒。” 　　万安然才不信呢。 　　皇上走路，更不用说阿哥公主们了，太子胤礽脚步沉稳，时不时和胤祚说上两句话，胤祉则和胤禛忙着吐槽胤祺，唯独大阿哥胤禔独自一人，瞧着分外萧索。 　　这许是万安然自己的感受。 　　毕竟眼看自己冻得瑟瑟发抖，而大阿哥胤禔却连斗篷都没穿，精神烁烁大踏步向前不说，还有心思和侍卫们时不时聊上一句。 　　至于公主们倒是和和睦睦的。 　　她们手牵手，谨慎小心沿着道路往上走，瞧着气氛可比前头的阿哥们好多了。 　　康熙也注意到琪妃的视线。 　　抬眸扫了一眼，他不以为然的收回目光，伸手拍了拍琪妃的手背。眼看琪妃抬头望向自己，康熙嘴巴开合做了个嘴型：“就包在朕身上。” 　　一行人走到半山腰。 　　万安然望着远处的雪雕，忽然间愣了一愣。这用雪堆起来的滑梯她也在宫里头做过，模样精巧可爱，就是不够刺激。 　　而眼前这个滑滑梯…… 　　万安然捂住嘴哇的一声，蜿蜒漫长的滑道，别说阿哥公主们一阵轰动，就是万安然也忍不住往前小跑了两步。 　　四公主一马当前。 　　她顺着扶梯爬到最高点，顺着滑道而下。尖叫声和笑声荡漾在上空，让原本还矜持的皇子公主们统统忍不住了。 　　胤禛叹了口气。 　　他老气横秋的摇摇头，刚想点评下就发现自己双脚腾空。胤禛惊愕回首，赫然发现在自己身后的居然是额娘！ 　　万安然托住胤禛的腋下将他高高举起。 　　胤禛双手双脚登时挣扎起来：“额娘？额娘！您快点把儿臣放下来！” 　　万安然半点没有心虚。 　　她大声喊道：“额娘这是怕你反应迟钝，去迟了轮不到！” 　　“……您瞎说什么。” 　　胤禛涨红了脸：“分明是额娘您自己想玩！” 　　他一边喊一边还努力挣扎。 　　只是胤禛忘记了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现在他们是在雪地上。万安然脚下本就不稳当，胤禛这么一挣扎她登时站不稳，呱唧一下摔在雪地里。 　　这也就算了。 　　偏偏她们摔着的地方还是坡道，母子两人愣是骨碌碌转了好几圈才停住。 　　爬起来的时候浑身都粘满了雪。 　　突发情况让周遭所有人的动作一僵，紧接着宫人们变了脸色，急急向前冲来，唯恐琪妃和五阿哥受伤。 　　万安然和胤禛趴在地上。 　　半响两人坐了起来，低垂着头肩膀耸动。就连康熙也忍不住心生担忧，大步上前想要看看情况，只是还未走到，就听见琪妃和胤禛低低的笑声。 　　笑声越来越大。 　　万安然站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雪粒，她兴奋的举起手：“要不——再来一次！” 　　临时制作两块平整的小雪橇，再从高处刷地冲下去！万安然和胤禛不亦乐乎的模样也让阿哥公主们心生好奇，一个两个也都做起雪橇玩耍起来。 　　从雪橇上摔出去的，从滑变成翻滚了。 　　尖叫声嬉笑声响彻了整个雪地，康熙立在旁边扶额叹气：“说好的让他们消耗消耗力气，朕看还没结束你先没力气了……” 　　话说到一半，康熙脸上被一个雪球重重击中。他抹去脸上的雪粒，似笑非笑的盯着琪妃，在周遭人紧张的视线中，他捏了雪球也朝着万安然丢去。 　　就此打雪仗也瞬间开始。 　　所有人都忘记了一开始到这里来的目的……哦，当康熙累得坐倒在地上，环视东倒西歪的儿女们时，他忽然发现一开始的目的好像也完成了？ 　　别说几个儿女了，就连他都坐在雪地上不想动弹了，最糟糕的是……肚子饿得咕咕叫。 　　康熙摸着肚子，面露尴尬。 　　很快他也不尴尬了，因为人人的肚子都开始咕咕叫。偏生刚开始康熙想要到这里来锻炼锻炼众人，至于吃食嘛……除了茶水什么都没。 　　一行人拖着沉重的双腿往回走。 　　万安然都觉得自己快要饿得头晕眼花，在马车上也难得不管这晃晃悠悠的马车，而是埋头思考着吃食。 　　要速度最快，制作最方便，还好吃。 　　那还有说么……果然还是锅子！瞧着琪妃掰着手指头细细琢磨，苦恼无法记录下来的模样，康熙心中一动，在抽屉里翻找片刻以后他就一物推倒琪妃面前：“琪妃试试这个？虽然不及毛笔，却也能勉强用一用。” 　　万安然抬头一看。 　　她眉眼间露出一丝惊讶：“这是……” 　　康熙笑道：“这是黑铅条，是异国人用来绘画的。朕此前好奇问传教士们取来一些，倒是一直没有使用过。” 　　黑铅条？ 　　万安然捏了捏，又闻了闻气味，最后落在纸上的时候她表情也古怪起来。 　　这……不就是铅笔吗？ 　　异样的神色只是一闪而过，万安然手持黑铅条慢慢写了起来。 　　锅子也有很多种。 　　像是宫里常吃的酸菜猪肉锅子，这两年日渐流行的番茄锅子，还有粥底锅子、鲜鱼锅子、金汤锅子、豆浆锅子、菌菇锅子、鸡肉锅子、羊汤锅子……哎等等？ 　　羊汤锅子的话…… 　　要不尝尝羊蝎子？万安然越想越好，只是羊蝎子不适合太皇太后……最好的办法那就是。 　　管他三七二十一，今日就来个锅子宴？ 　　热热闹闹的尝尝各种口味的锅子，同时听阿哥公主们说说今日玩耍的热闹景象，想来太皇太后一定会喜欢的。 　　确定以锅子为主，万安然又琢磨起配菜。各种各样的鲜菜以外，还要加上无刺的鲜嫩鱼片，上好的各色肉片，血旺毛肚和黄喉、猪脑鸭血和鸭肠、鲜虾海参鹌鹑蛋…… 　　最后头还有点心。 　　香酥软糯的炸土豆球、甘甜回味的拔丝番薯、皮薄肉多的郑州菜莽、软糯甜蜜的各色蒸糕，还有豆乳蛋糕等等。 　　万安然啪叽把黑铅条和纸张丢在小桌上，鼓起脸颊趴在桌上。康熙扬了扬眉：“怎么莫名其妙还生气了呢？” 　　等到精疲力尽的众人泡澡结束，就看到桌子上已是满满当当摆满美食。延绵成长桌，可以随意起身取用的稀奇方式让太皇太后目露好奇。 　　就像万安然想得那样。 　　太皇太后再是胃口糟糕，在新奇的吃食和孙儿们的逗弄下也是胃口大开。唯一让万安然意外的是，最受欢迎的居然是外脆里软的炸土豆丸子…… 　　唔……果然还是软和点的东西更适合。 　　只是太皇太后还想要脆硬的口感吗？万安然高兴的同时也有些苦恼，老年人也不能吃太多油炸食品的，又要脆脆的口感，又要健康一点，唔，要不加点藕丁什么的在肉丸里，增加口感呢？ 　　万安然还在胡思乱想，忽然听到耳边啊的一声。她下意识张开嘴，一口咬住一颗肉丸子，茫然的眨巴眨巴眼：“唔？” 　　“吃饭的时候就不要东想西想了。” 　　喂肉丸子的人是康熙，他眼底带着盈盈的笑意：“吃食上的事，交代给御膳房就是了。” 　　万安然用力咀嚼。 　　她脸颊鼓鼓囊囊的，哼哼唧唧的应了是。 　　胤禛抬眸望了眼。 　　瞧着额娘与汗阿玛难得黏糊的模样，忍不住微微一笑。 第一百四十四章 铅笔。 　　万安然放宽了心。 　　她细细叮嘱御厨们, 让他们琢磨如何给软烂的食物添加口感。 　　御膳房里自然不敢大意。 　　过去他们是不清楚太皇太后到底是出自什么原因胃口下降，而如今知道原因的他们当然是卯足马力，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以内, 太皇太后的膳食堪称是五花八门。 　　而随着太皇太后的胃口日益变好，万安然的日子也逐渐变得清闲悠哉, 同时她也开始关注起皇帝的起居三餐，毕竟温泉庄子上的宫妃只有自己一人, 这也是宫妃的工作。 　　不关注也就算了。 　　打从关注以后，万安然又被皇上的工作量给惊住。 　　虽然在温泉庄子上，但是皇帝依然是忙忙碌碌。京城里的奏折一摞一摞的送到庄子上，每回万安然走进书房都可以看到堆成小山般的奏折……光是看着都让她觉得头疼。 　　更别提那一茬又一茬轮番来报道的宗室朝臣, 瞧着他们天还未亮就赶到温泉庄子外守着, 轮番汇报任务, 领取新的任务折子又快马加鞭赶回京城衙门点卯，小半个月下来各个都瘦了一大圈的模样, 万安然除去摇头可怜外，也只有摇头了。 　　这还不提, 听说尚在京城的官员还进行大计。头一回听说的万安然有些好奇：“大计是什么？” 　　海桃和紫苏同时摇头。 　　倒是一旁正在抄写大字的胤禛放下笔, 抬头认真解释：“大计就是对官员们的年度审查, 评为卓异的官员可以得到晋升, 不合格, 贪污无能的官员或者罢免降职。” 　　“原来如此，额娘还以为是考试。” 　　“考试？”胤禛面露疑惑。 　　万安然点了点头。 　　她饶有兴致的说起上辈子考公务员和事业单位的关卡，等等……照这样算来其实也就是科举……了吧？那中考高考什么的又算是哪一种呢？ 　　万安然边想边说。 　　胤禛听的也有些迷茫：“行政职业能力？这是什么？” 　　“唔……言语理解和表达能力，比如朝廷下发的圣旨能不能理解、思考和交流之类的。还是数学应用，运算推理，针对真实事件的分析能力, 和提出问题解决什么的……” 　　万安然上辈子就是个小小的美食up主，也就从朋友闲聊中听到一二。眼看胤禛一脸好奇，而自己已经说不出多少以后，她话题一转索性祭出最大法宝。 　　也就是自己记忆犹新的考试。 　　什么月考，季考，期中考期末考，万安然滔滔不绝说了一大通，结果却见胤禛眉心紧锁，摇了摇头：“额娘，这样读书也太松懈了吧？” 　　“……？”你再说一遍？ 　　“就算儿子尚未读书也知道，等儿臣读书以后一年只能休息五天，也就是大年初一、端午节、中秋节，汗阿玛的万寿节和儿臣自己的生辰。”胤禛板着脸，摇了摇头，实在不能想象读五天休两天，甚至最热和最冷的时候都要放假的日子，更无法想象那些学子如何成材。 　　胤禛重重叹气。 　　望着额娘的眼神别提有多严肃了。 　　万安然：………… 　　望着儿子略显谴责的视线，她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嗯……庆幸了。 　　还好自己没穿越成皇子什么的，否则只怕先被这日复一日的课业给逼得翘辫子了。 　　想到这里万安然怜惜的揉揉儿子的小脑袋，她慈爱的吩咐：“胤禛偷懒点也无所谓，只要过得开开心心，快快乐乐就好。” 　　胤禛：………… 　　他盯着额娘微微叹气，亏得自己是有记忆重生的，否则就按额娘这般娇宠溺爱，只怕自己会变成一个纨绔子弟。 　　万安然：……？ 　　无辜戴上一个熊妈黑锅的她打了个喷嚏。她想想不谈考试这种分外惹人厌的话题，转头兴致勃勃的提问：“胤禛喜欢吃哪种羊蝎子？” 　　“羊蝎子？都可以？” 　　“哎……都可以就很难选择了。”万安然哼唧一声。 　　“那就白汤的？” 　　“咿……额娘想吃麻辣的哎？”万安然托着脸颊，至于胤禛额头的青筋都已经开始到处蹦跶了。 　　“那就吃麻辣的吧。” 　　“……”万安然沉思，选择困难症患者就是她了。 　　望着额娘的表情，胤禛嘴角抽搐。他扶额叹气：“额娘，要不您想吃的都端上来吧。”还是别想了。 　　万安然眼前一亮：“对哦！” 　　当天晚上她就开办了一场羊蝎子宴，羊蝎子算得上冬日里最慰贴的吃食之一。 　　一锅羊蝎子……错了！ 　　是好多锅羊蝎子：白汤蝎子、红汤蝎子、干锅蝎子、麻辣蝎子、酱蝎子、烤蝎子……凡是叫得上名字的羊蝎子都摆在桌上。 　　别说胤禛胤祺被惊得一愣一愣，就是大公主四人也是目露震惊——这数量，也太多了！ 　　不过羊蝎子的味道可真不错。 　　白汤羊蝎子汤汁醇厚，红汤羊蝎子香辣入味，干锅羊蝎子咸香酥烂……每一种羊蝎子都有独特的味道，待诸人一尝就忍不住两眼放光，埋头苦吃起来。 　　自己吃着美滋滋的羊蝎子，万安然也没有忘记皇帝和两位太后。一份四个的羊肉锅贴，底部焦脆外皮带点嚼劲，里面的羊肉没有膻味不说，肉汁饱满的同时还带着点微微的辣味，开胃爽口得很。 　　再是一笼腊肉鲜笋小笼包。 　　腊肉的咸香，冬笋的鲜甜恰如其分的融合在一起，一口气吃完六个也依然让人意犹未尽。除此之外还有藤椒鸡肉小笼包、蟹黄豆腐小笼包、冬笋黄鱼炸春卷等……最后上的是一大份海鲜泡饭，除去冬笋、木耳、白菜、蛤蜊、海参和鲍鱼等珍鲜以外，还有添加口感的脆米，让人意犹未尽。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吃得很是欢喜。 　　康熙也是一样，他一口一个小笼包，再来呼啦一大口海鲜泡饭，吃得美滋滋的。 　　苦的是在下面忙碌的大臣们。 　　鼻尖缭绕的香味让人食欲爆炸，数日来回奔腾，以至于他们或是食欲胃口差，或是压根没时间用膳，如今被皇上的吃饭声搅得肚子一阵一阵的闹腾，咕噜声此起彼伏。 　　梁九功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他恭声道：“皇上，琪主子还给诸位大人们准备了吃食。” 　　“……端上来吧。”康熙有点不情不愿。 　　直到看到送给大臣的不是小笼包和粥点，他才满意。台下的高士奇眼角余光恰好扫到这一幕，嘴角抽了抽，随即将目光落在手上的馅饼上。 　　馅饼是用油纸包着的。 　　油纸上泛着淡淡的油光，还带着温热的温度，入口下去外层酥脆里面面饼扎实，肉汁融于面饼之中，软糯可口，好吃且不油腻。 　　除去羊肉馅饼外，还有酸豆角和萝卜丝的两种。拿在手里又方便，味道也十足不错，高士奇一边咬着一块饼，顺势还喝了口送上来的清汤。 　　暖呼呼的，总算有了点力气。 　　一干大臣们迅速的用掉所有吃食，随即又将精神集中在眼前的工作上。 　　如今的康熙朝尚处于百废待兴的状态。 　　连绵的战事，频发的灾难，几乎抽空了大清所有的财富。百姓流离失所，大片土地荒废，粮食产量也没有丝毫的增长，盗匪肆意奔驰，都是朝廷等待一个个解决的难题。 　　归根结底就是没钱。 　　这也是康熙连年大计，就是为了从中提拔出优秀出众的官员，比如于成龙，又比如辽祥等清官，又对几件贪腐大案从重处置，势必从根源开始让百姓生活好过起来。 　　后宫里的万安然并不知情。 　　倒是仗着年幼，在朝臣们面前凑了个脸熟，顺势借此听听汗阿玛、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胤禛若有所思。 　　要胤禛所说，从二十三年起康熙朝才正式步入正轨，自此之后大清朝一日繁荣过一日，而其中许多手段在他长大以后已很难知晓其中奥秘。 　　而这一回，老天爷似乎给了他这个机会。 　　康熙对于少年老成，好奇心颇重的胤禛也颇为喜爱。如今的他还不是几十年后那个因诸子争斗而疲惫不堪的老人，面对胤禛提出的问题也是笑眯眯的回答，慈爱之色溢于言表。 　　回头还要朝着琪妃夸奖。 　　康熙赞道：“依朕看，胤禛天资聪明，有贤王之姿。” 　　“哦。”万安然反应冷漠。 　　“慈母败儿。”康熙瞬间回想起琪妃的闲王论，冷哼一声颇有些不满意。好歹再过一年胤禛便要入学，到时候自己定然要好生管教，免得再受到琪妃的误导。 　　康熙深深望了眼琪妃，下定决心。 　　就在此刻他的目光落在琪妃手中的东西上，微微一愣：“这是何物？” 　　“皇上上回给臣妾的黑铅条。” 　　“……朕记得不是长这个模样的？” 　　“黑铅条太容易脏手了，因此臣妾让内务府重新制作了下，还重新取了个名就叫铅笔。”万安然挥了挥手上的铅笔，笑着回答。 　　康熙颇为惊讶。 　　他接过铅笔细细观察，稍稍一看他就发现其实工艺本身非常简单。只是在一块板材上做出合适的凹槽，将黑铅条放置进去再合上另外一层，就可以轻松做出铅笔的模样。 　　比起之前用纸巾手绢，或者用夹板拿着使用，这样的确是轻松方便了许多。 　　康熙看了琪妃一眼，啧啧称奇。 　　除去懒了一点以外，有时候琪妃的奇思妙想也的确让人惊讶。 　　就比如这个铅笔…… 　　康熙早已发现黑铅条非常耐用，问题是容易断裂破碎，加上用一会一双手都乌漆嘛黑，因此用了几回就被他抛在脑后。 　　而现在加上木材合制就可以不脏手，若是价格低廉，制作方便的话，是不是可以拿来…… 　　康熙心思浮动。 　　万安然倒是没想到自己做出的铅笔已让皇上想得那么多，只是捧着脸颊叹道：“要是有橡……要是有能擦掉痕迹的东西就好了，这样纸张也可以反复利用。” 　　康熙扬了扬眉。 　　他表情古怪的看了看琪妃，这琪妃，小气的时候也太小气了。康熙摇摇头：“怎么可能会有这般的神物。” 　　万安然不服气的鼓起脸颊。 　　她哼了一声：“说起来这是异国人呈送上来的吧？万一他们有办法擦掉呢？” 　　康熙哼了一声。 　　他托着脸颊：“朕使人回去问问，要是有——朕就带你去南巡。” 　　万安然微微一怔。 　　紧接着她兴奋的一跃而起：“一言为定？” 　　康熙睨了她一眼：“朕何时骗人了？要是没有你也得老老实实认输，呆宫里，别到时候又来吵闹。” 　　万安然重重应是。 　　她嘴角微微上扬，心里暗笑不已。 　　虽然橡皮现在或许还没有，但是……还真有别的东西可以擦掉。 　　比如面包干。 　　嘿嘿，南巡我来啦！ 第一百四十五章 开了天眼。[改错字]…… 　　康熙还真是胸有成竹。 　　要是有这等能将字迹擦掉的神器, 岂能到现在都未横空出世，还让欧罗巴人率先拥有的？他半点没觉得自己会输，直到被宣召来的南怀仁老实回答：“只要用面包干揉搓, 黑铅条的字就会消失的。” 　　康熙：…………居然还真有！？ 　　不信邪的他所以吩咐内务府宫人在温泉庄子里建造炉灶，按南怀仁亲口提供的方子, 用反复过筛的小麦粉，制作出细腻蓬松, 口感柔软的面包。 　　万安然来的时候，恰好也是面包出炉的时刻。新鲜出炉的面包带着独有的小麦芬芳，浓郁的香气让万安然鼻尖耸动，脑海里浮现出许久不见的某些面包：香甜柔弱的牛奶餐包、酥脆动人的可颂面包、富含坚果香味的欧式面包, 放入小香肠芝士芋泥等等材料的花式面包…… 　　万安然深深吸了一口气。 　　还真是好久没有吃过面包了呢, 她兴致勃勃的上前, 在南怀仁惊讶的目光中给面包切片，不加犹豫的放入嘴中。面包的口感略微有些粗糙, 味道还有点点泛酸，可能是没有控制好发酵的时长, 又或者是酵母本身的问题。 　　康熙呆呆地看着琪妃的动作。 　　因着她的动作过于行云流水, 直到放入口中康熙才想起应该要阻拦。他哭笑不得：“琪妃, 这是打算拿来测试用的。” 　　万安然眨眨眼：“唔？拿来擦黑铅条的应该是面包干才对, 刚做出来的面包许是用不来的吧？” 　　南怀仁越发震惊。 　　他不敢直视这位高贵的夫人, 微微垂首回答：“尊敬的皇帝陛下，的确就如皇妃殿下所说的一致，只要一小块面包就可以了。” 　　康熙越发惊讶了。 　　他有些好奇：“琪妃有见过这种吗？” 　　万安然理直气壮：“臣妾幼年时期到大街上时，偶尔走到教堂去过，当时在的那位神父？名字叫做……米歇尔？他当时在绘图，恰好向臣妾介绍过面包。” 　　这还真不是假话。 　　前身年幼出门的时候, 还真的误闯入教堂之中，也得知神父的名字。至于绘图什么的，那当然是假的了，毕竟前身只呆了一小会就被赶来的仆役带走。 　　南怀仁有些吃惊，又有些高兴。 　　他万万没有想到在宫里居然还有与神有缘的皇妃，南怀仁难掩激动：“是的，是的，遗憾的是米歇尔神父早在五年前便得到上帝的召唤，已回到了天国。” 　　康熙没在意这点。 　　他盯着琪妃：“你居然忽悠朕？” 　　看过绘画的话，也定然知道黑铅条能被面包干擦掉的对不对？万安然连连摇头：“臣妾早就忘记了，只是看到面包才想起来的。” 　　康熙面露怀疑。 　　万安然略微有些心虚，看到南怀仁的时候她心中微动：“是真的啦，米歇尔神父当时还向臣妾介绍了一种面包……叫做佛卡夏？” 　　南怀仁露出怀念的笑容。 　　他插话道：“这是一种意大利面包，在微臣的故乡地位就如同米饭一般，烤制的时候可以加上一些香草、洋葱、熏肉以及各种芝士。” 　　康熙勉勉强强的将怀疑撤了。 　　万安然盯着炉灶发了会呆，她围着炉灶转了一圈，紧接着兴致盎然的看向康熙：“皇上，这个炉灶暂时不会拆掉吧？” 　　万安然星星眼。 　　康熙犹豫不定：“嗯……哼？” 　　万安然登时满意了。 　　她心情不错的往回走，决定也做点面包试试。那先得准备天然酵种，还得准备果酱之类的，对了……万安然脚步一停，把剩下的面包也带走了。 　　回头胤禛就吃到了小点心：蜂蜜面包干和面包布丁。前者是将面包切成长条，在上面涂上蜂蜜和黄油混合制成的酱汁，进行烘烤后制造而成，香甜浓郁，让人回味无穷，几乎眨眼的功夫就将一小盘全数消灭殆尽。 　　后者则是将剩余的面包切成丁，奇形怪状的不切丁也没关系，只要随意的放在里面，再撒些干果之类的，紧接着将鸡蛋、牛奶、淡奶油和砂糖搅拌均匀倒入碗内，最后放置在盆内，在四周倒入水进行烘烤，直至布丁完美凝固就算大功告成。 　　两者都很好吃。 　　而且因为面包数量不多，所以万安然只留了胤禛的份，因此偶尔吃独食的胤禛心情也越发不错了。 　　紧接着万安然就开始准备酵种。 　　想要获得优质的面包就得拥有优质的酵种，而在现今自然酵种也是唯一获得的方法，用全麦粉以及清水，然后进行细致的培育。前两天的酵种需要清除，万安然认为之前面包味道酸苦的缘故，可能就是因为酵种本身参杂了其他杂菌，废弃不佳的酵种之后，后面的酵种就非常合适拿来做面包了。 　　等到七天以后，万安然就开始折腾面包了。 　　从普通的白面包到牛奶餐包，蜂蜜芝麻小面包到夹馅面包，万安然还特意制作了香浓甘甜的红豆泥，后世被称为卡仕达酱的牛乳酱，一旦打开这个思路面包的种类也犹如天女散花在万安然的脑海里打开。 　　比如意大利披萨。 　　当然万安然是称为切片芝士饼，或者在两片面包里夹点肉片生菜和蛋黄酱，也就是未来的汉堡包。 　　数量众多的面包当然不可能万安然和胤禛两人干掉，从太皇太后到皇太后，从阿哥到公主们，乃至皇帝和大臣们也纷纷尝到。 　　新奇的面包做法简单，吃起来也不脏手倒是让不少大臣眼前一亮，特别像现在偶尔吃吃的时候。康熙还顺势赏给了不少来大清的使臣们，让他们露出了难得震惊的表情。 　　一名使臣大呼震惊。 　　他品尝着好吃又简单的汉堡包，眼底难掩惊奇：“面包口感蓬松又柔软，简直可以和比最上等的白面包相比，更不用说里面多汁的肉片，大块的鸡蛋还是鲜嫩的菜叶，哦最棒的还有酱料，这太厉害了！我从未想过在远离家乡以后居然能吃到这般好吃的面包！” 　　使臣们狂热的模样惊到了康熙。 　　回想起南怀仁曾说面包在欧罗巴就如同他们的米饭一般重要以后，康熙索性吩咐琪妃写下方子送至理藩院，令他们制作面包招待使臣，让使臣有归家之感，更显大清待客之道。 　　康熙心情很不错。 　　回头他将此事告诉琪妃的时候，这件事也让万安然大为诧异。她万万没想到只是面包就引发起这样的波澜，惊讶之后万安然话题一转：“皇上~” 　　撒娇的，软糯糯的声音。 　　康熙浑身一激灵，通常琪妃这种腔调说话的时候铁定是没啥好事在等着他的。他警惕心瞬间拉到最高点，孤疑的打量着琪妃：“……什么事？” 　　“您忘了？面包干。” 　　“啊……”康熙还真忘了，或者应该说他已经相信了琪妃说的话语，早就认定面包可以擦掉铅笔痕迹的事实。 　　万安然拉着康熙往里走。 　　她兴冲冲的推出一副素描画，手持着面包干在康熙面前晃一晃，只需要将干巴巴的面包轻轻揉搓，就可以将画纸上留下的铅笔痕迹擦得干干净净。 　　“墨汁不行吗？” 　　“……当然不行！”皇上在想什么呢。 　　康熙遗憾一瞬。 　　同时他也想到了铅笔和面包干的妙用。若是铅笔可以量产的话，只要配上小小的面包就可以反复用纸，宗室权贵不说寻常的读书人家想必定然可以省下不少读书钱。 　　就是黑铅条……这又是什么？ 　　康熙心中琢磨，打算使人好好去打听一番。就在此刻万安然又抱着康熙的胳膊直晃：“皇上——皇上——皇上！” 　　康熙无奈：“别叫了。” 　　他推着琪妃的脸颊，没好气的回答：“朕知道了，不就是南巡吗？” 　　康熙二十三年九月中旬。 　　这是康熙第一次南巡，声势颇为浩大。万安然穿着一身吉服，笑得脸都僵硬才终于登上马车，一坐上马车以后她登时揉揉自个儿的脸颊，吩咐海桃和紫苏帮她去掉头饰，更换衣物。 　　远行的马车要更加宽敞舒适。 　　除去万安然乘坐的这辆马车内有软榻几子等物以外，更是书籍棋盘，文房四宝等物，当然近来流行于朝堂前后的铅笔也在其中，因着物美价廉颇受欢迎，甚至得到诸国使臣的惊叹。 　　康熙得意之余也颇有推广之意。 　　如今虽然不能说是让天下百姓净能接受，但也有不少书院私塾开始用了起来。 　　话题收回来——除此之外，马车内还有抽屉箱子，里面放置着毛毯布料以及各色衣物，另外后头还有两辆马车放着琪妃专用的物品，堪称是奢侈华贵。 　　万安然拆了头发，总算松了口气。 　　她倚靠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眯着眼睛打瞌睡，接下来的路途可漫长得多。 　　马车走走停停。 　　其中的饮食着实让万安然也大吃一惊，用餐朴素，比在宫中要寡淡许多。 　　胤祺噘着嘴不大高兴。 　　他扒拉着成色不太好的蔬菜，脸色有点糟糕，甚至有些愤愤不平：“好不容易到外头来，不应该吃点当地特产什么的吗？” 　　“汗阿玛此举是为了禁止地方搜刮百姓。”胤禛回答道。 　　“……为什么？不过吃个特产而已……” 　　“这可是有前车之鉴的，你知道隋炀帝的故事吗？”万安然反问。 　　“隋炀帝？”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位皇帝，他当时乘坐龙舟下江南巡视，要求沿途州县皆要上贡食物，可是送来的食物堆成小山，队伍中的人根本吃也吃不完，只好将这些食物废弃掩埋。然后他又觉得百姓拦在了自己的路上，要官府将他们迁离，还将一些百姓抓来充当纤夫……”万安然绘声绘色的描述着。 　　“……”胤祺睁大了双眼，吞了吞口水：“后来呢？” 　　“隋朝就没有了！” 　　“……”胤祺吓得瑟瑟发抖。 　　“隋炀帝成了亡国之君。” 　　“……呜哇。”胤祺连话都说不出来。 　　再是年幼，胤祺这个还是懂的。 　　胤禛看额娘把六弟吓得如同鹌鹑般瑟缩成一团，眼底也闪过一丝笑意。他刚想劝阻，耳边又想起额娘的声音：“皇上的目标可是要成为一位盛世君主，以上这些事情都是统统不能做的。” 　　胤禛忍不住笑了。 　　他侧目望去只见额娘双目灼灼，掷地有声，端的是信心满满。 　　胤禛哑然失笑。 　　他忽然若有所思：若是汗阿玛听到这番话……那就好玩了。毕竟要是上辈子，自己的福晋侍妾有人说出这番话，想来自己也一定会被感动到吧？ 　　只是胤禛万万没想到。 　　门外，康熙推门的手停滞在了原地，他双眼大睁，片刻以后忍不住笑了。 　　他没有进去，而是转身离开。 　　只是被烦心事打搅，原本略显沉重的脚步轻快许多，让吩咐完宫人跟随而上的梁九功暗暗称奇。 　　你说琪主子这运道。 　　怎么就和开了天眼一样，就那么恰到好处的搔到皇上最舒服的点上呢？ 第一百四十六章 假惺惺。 　　万安然最近怪怪的。 　　通常康熙到自己这里来, 一是为了吃，二是为了吃，三还是为了……哦, 偶尔也有来关怀关怀明年开春就要入学的胤禛，查看下他开蒙的进度。 　　反正无论如何都不会像眼前一样。 　　康熙心情不错的拉着万安然, 细细说着外面今日发生的诸事。 　　如今车队正在山东济南。 　　皇帝今日在山东官员们的陪同下，巡幸趵突泉, 并且题写下了激湍两字，那里南临千佛山，北靠大明湖，风景分外宜人。 　　康熙说的内容让万安然有些向往, 又有些郁闷。身为宫妃的万安然, 不仅不能同去, 而且今日一早起她便跟随皇后接待诸多福晋命妇，笑得嘴角抽搐, 头疼心烦，看着镜子都感觉自己要多出一条皱纹。 　　听着康熙逛景点的好事, 万安然可没有半点欢喜。她懒洋洋的听着皇上念叨, 逐渐便听到康熙不甘的话语：“朕本想至泰山登顶封禅……” 　　泰山封禅？ 　　这可谓是皇帝们的终极梦想, 唯有建立旷世功勋者才能封禅。万安然还真没想到康熙居然也有这等心思, 不过想想后世记录, 封禅的六位皇帝之中并无康熙的名字，想来康熙最终并未前去。 　　万安然偷偷睨了康熙一眼。 　　问题万安然要怎么回答？说皇帝您没资格？嗯，万安然其他不知道，能肯定的是自己绝对要失宠，后头别说生个小十二指不定就得在后宫消失了：） 　　可是吹嘘皇帝？ 　　康熙可不是这么好吹嘘的对象，他目标明确, 自律精进，绝非是会因他人吹捧而自得张狂之徒。 　　更何况还有被官员怂恿上泰山登顶封禅的宋真宗，不知道被文人名士嘲讽了多少代，加上满汉关系……皇帝敢上泰山封禅，不被文人骂死才有个鬼。 　　想也知道，若是自己吹嘘吹的不真实，会倒大霉，吹嘘吹得太过火，也会倒大霉。 　　万安然凝思片刻，随即回道：“平定三藩，□□乃是皇上所为万世功业，只是天下尚未太平，百姓尚未吃饱穿暖，此时此刻登顶泰山封禅岂不是显得过于焦急？” 　　康熙沉默不语。 　　万安然看到他的反应反而镇定了，她紧紧握住康熙的手，聚精会神的注视着皇帝的脸庞：“皇上，臣妾想您定然能够成为盛世之君，让海外诸国写下关于您的赞美之词，让天下百姓安居乐业，自愿自发请您登顶泰山。” 　　康熙哑然失笑。 　　他反手握住琪妃的手：“这可是非常艰巨的事情啊……” 　　万安然笑得温柔。 　　她心里头一块巨石缓缓落地，可算是把这一茬事给度过去了！回头滚床单的时候万安然还疑惑，好好的皇帝怎么在自己面前说起这个？只是一潮一潮涌来的感觉将她拉入迷雾之中，整个思绪被带上了天空，脑袋里只剩下一片空白。 　　又过九日，康熙步行四十余里登顶泰山举办祭祀，随后一行人一路乘车经过江苏，恰好此刻万安然听到车马外一阵阵的嚎哭声，偷偷掀帘看去却见是百姓沿街跪着，高举状书。 　　双目无光，衣服破败，瘦骨嶙峋。 　　这些百姓告诉万安然，这个时代真真正正的模样。 　　万安然的心闷闷的。 　　车马继续往下，即便以富饶闻名的江南，流民乞丐也是常见，走走停停，一直到江宁以后才得到皇帝的通知，将在这里多停留些许日子。 　　万安然美美的睡了一觉。 　　一直睡到正午时分她才起身，万安然大大的伸了个懒腰，使着宫婢随意扎了个辫子，穿着一身杏白色宫装到院子里溜达溜达。 　　他们下榻的乃是曹家的别院。 　　目前曹家还未有后来的鼎沸，别院虽然花木扶疏，亭台轩榭，雕梁画栋皆是布置精美，但是和紫禁城乃至西苑相比也依然差距甚远，更不用说与红楼梦内描绘的相提并论。 　　万安然悠闲的在园子里闲逛。 　　见到她远远走来的侍女们皆是屏息凝神，垂首竖手，大气也不敢出，问一句话更是惶恐无比，倒是让万安然偷偷抚了抚脸颊，禁不住心生怀疑。 　　自己明明是那么和善一人。 　　怎么在这些侍女眼里倒是如同恶鬼？这么一想万安然就没心思逛园子了，她转身往皇后下榻的院子走去。 　　皇后正在招待一位老太太。 　　老太太姓孙，正是康熙的乳母，换做其他包衣奴才，那是绝无可能成为皇后的座上宾，唯有这位被皇帝称为家中老人的孙老太太，才得以有这般的地位。 　　孙老太太谨小慎微。 　　她熟悉先皇后，与眼前的钮钴禄皇后却是初次见面。摸不清脾气自是不敢多言，更不敢因皇帝的一句话而骄慢自大，她温声和皇后聊着家长，大体是养育孩子时的趣事，当然也偶尔提及皇帝幼年时的趣事，借此拉近和皇后的关系。 　　皇后也乐得听听。 　　只是听着听，她也免不得有些记挂起远在京城的大公主和温宪，也不知道两个近来如何。 　　正在两人谈得欢畅之时，孙老太太听着外间一阵响动，紧接着未经通报大门便被人推开，她目露讶异顺势看去，只见脑后盘着发髻，妆容未施的美妇人踏入殿内。 　　万安然被孙老太太吓了一跳。 　　她面露尴尬：“皇后娘娘正在招待……？” 　　皇后喊住想要退下的琪妃。 　　她喊着琪妃过来，又朝着孙老太太介绍：“孙老太太，这位是琪妃。” 　　除去皇后以外，随行之中地位最高者便是琪妃，孙老太太不见其人也听过其名，瞬时间心中一凛。她连忙蹲福一礼：“奴婢给琪妃娘娘请安。” 　　万安然拉住孙老太太。 　　她笑道：“您是皇上家里的老人，不就是咱们的老人吗？家里人何须多礼？” 　　说是这么说，孙老太太要是应下她就是个傻的。觉得自己一点都不傻的她恭谨有礼，步步谨慎小心，一边说话一边打量着琪妃。 　　这位颇有名声的宠妃……一点都不像宠妃。 　　孙老太太心里暗暗嘀咕，若是在外头别处见到，或许会以为是谁家性喜朴素，节俭端庄的命妇福晋，万万和华美的宠妃搭不上关系。 　　孙老太太心思乱转。 　　皇后则是将心思落在琪妃身上：“怎么到本宫这里来了？是不是无聊了？” 　　万安然哼唧一声。 　　她微微撅起嘴：“的确无聊了些，和臣妾想得南巡一点都不一样。” 　　万安然叹气。 　　连出门都不能出，亏她还以为可以去逛逛呢！ 　　皇后哪里看不出琪妃的小心思？ 　　她眉眼弯弯，柔声安抚：“本宫陪咱们琪妃打麻将好不好？” 　　孙老太太倒抽了口凉气。 　　她惊愕的睁大了眼睛，瞅瞅琪妃又看看皇后，心里头的思绪越发奔腾了。 　　万安然没在意孙老太太的视线。 　　她心情不错的点了点头，想来也很久没有玩过。 　　两人定然是不够的。 　　皇后的目光落在孙老太太身上，不多时孙老太太又喊来儿媳，四人凑在一起难得搓了搓麻将。 　　从中午搓到太阳西落。 　　还别说麻将牌上手的速度挺快，孙老太太和媳妇都能跟上节奏，就是她们送牌的意味太明显，就那种爽，又不太爽。 　　送走孙老太太和她的儿媳，万安然才回过神来。她托着脸颊，哼哼唧唧的：“臣妾是不是碍着皇后娘娘做事了？” 　　“没有，还帮了本宫大忙呢。” 　　“……哎？”万安然一脸懵。 　　皇后笑了笑，却没往下说。 　　这越发勾起万安然的好奇心，她抱着皇后的胳膊就一通撒娇。原本还不想说的皇后也忍不住了，笑着回答：“你说孙老太太来是做什么？” 　　“联络感情呗。” 　　“那是为了谁联络？” 　　这问题就难倒了万安然。 　　她哪里知道孙老太太为了谁来联络的，万安然苦思冥想，半响犹豫着问道：“孙老太太的儿女？” 　　皇后轻笑一声：“对也不对。” 　　她目光幽深轻轻叹道：“皇上身边的曹侍卫，你可知道？” 　　“当然知道，而且他不就是孙老太太的孩子吗？”万安然越发疑惑。 　　“不是，曹侍卫是曹玺的庶长子，其母乃是嫡夫人身边的陪嫁侍女。而孙老太太则是继夫人，其子是曹荃。”皇后细细解释：“刚才的媳妇就是她的儿媳妇，曹荃的妻子，至于曹玺的确有个女儿，早已出嫁不说更是庶女，这回根本没有来请安。” 　　皇后对这些亲属关系熟悉得很，轻描淡写的便将曹家后院并不平静一事点了出来。她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想来曹侍卫日受重用，孙老太太也有点急了。” 　　万安然恍然大悟。 　　可不是吗？她记得好像曹玺去世以后，曹侍卫便成了江宁织造吧？至于曹荃，万安然根本不记得有这人。 　　皇后话题一转：“说起来胤禛呢？” 　　万安然回答：“臣妾让他跟着曹家的孩子一同去看小马了，那孩子过完年就得入尚书房读书，也是应该松快松快，天天窝在屋子里算什么？” 　　顿了顿万安然恍然大悟。 　　她朝着皇后挤眉弄眼：“皇后娘娘想大公主和温宪了？” 　　皇后脸颊微微泛红。 　　她小小声呢喃：“毕竟温宪年纪还小。” 　　万安然眨眨眼：“臣妾也没说不能想。” 　　她捂住嘴偷笑着：“这毕竟是人之常情嘛！” 　　你这样说话分明是嘲讽。 　　皇后轻哼一声，倒是万安然笑着安慰：“宫里有宣姐姐，又有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在，皇后娘娘您就放心吧！” 　　皇后叹了口气：“本宫知道，只是……”总是忍不住要牵挂一二。若是可以皇后恨不得在宫中看护着温宪，哪里有心思跟着皇上出来。 　　只是上回去五台山是佟贵妃跟着，上回去温泉庄子又是琪妃跟着，这回要是再不去怕是又要传出流言蜚语，皇后想到这里就闷闷不乐。 　　万安然登时额头冒汗。 　　她赶紧话题一转：“说起来今日咱们也终于能尝尝特产了，听说盐水鸭乃是江宁一绝，不知道味道是不是真的那么好吃？” 　　后世《金陵琐志》里有记载：生鬻诸市，谓之‘水晶鸭’；举叉火炙，皮红不焦，谓之‘烧鸭’；涂酱于肤，煮使味透，谓之‘酱鸭’；而皆不及‘盐水鸭’之为无上品也，淡而旨，肥而不浓；至冬则盐渍，日久呼为板鸭。① 　　更有金陵鸭馔甲天下之美誉，可见盐水鸭在江宁的地位。万安然捧着脸颊直吞口水，双眼亮晶晶的模样，倒是牵起了皇后的馋虫。 　　只是叫膳也得等皇上和诸位阿哥回来。 　　皇后略一思量，倒是吩咐怜南：“让膳房里送些点心过来。” 　　回头她又嘱咐琪妃：“胤禛几个都还没回来，咱们就再等等。” 　　对此万安然假惺惺的表示：“瞧皇后说的，臣妾是那么馋嘴的人吗？” 　　别说皇后笑场，就连走到门口的怜南都身子一歪，险些被门槛绊上一跤。 第一百四十七章 事儿。 　　不多时怜南回转身来。 　　她的身后跟着一行侍女, 每人皆是手捧彩绘紫檀托盘，托盘之上放置着各色瓷碗瓷碟，摆着模样精致小巧的点心。 　　第一道点心便让万安然隐隐有些激动, 名为茯苓霜。瞅着碗里撒着花瓣，犹如牛乳般的甜品, 皇后略有些疑惑的看向琪妃，完全不明白她为何如此激动。 　　这道甜品的确算不上什么, 只是是在红楼梦里有的罢了。看出皇后疑惑的万安然强忍激动，端起茯苓霜小小抿上一口，入口甘甜几乎尝不到里面有人参的存在，不过就味道…… 　　普普通通。 　　皇后觉得还没双皮奶好吃。两人神色淡淡, 倒是让侍女们有些忐忑起来, 第二道上的是糕点：藕粉桂花糖糕, 软糯香甜，口感细腻, 芙蓉莲子酥，千层酥脆, 回味甘甜, 酸甜山楂糕, 酸味开胃, 后味甜蜜, 只可惜评价依然是普普通通。 　　第三道就是炸品。 　　看着不起眼的圆球，却是外酥里嫩，浓郁的鱼肉香甜、香菇笋丁的鲜甜和咸蛋黄的咸鲜恰到好处的融合，一口下去汁浓味美，倒是比前两道都好吃得多。 　　万安然倒是好奇：“这道菜叫什么？” 　　侍女松了口气，笑着回道：“回禀琪妃娘娘, 这是二夫人所做的小点，没什么名字，平日里就叫做热糕。” 　　热糕？ 　　皇后是稀奇这名字的简单，万安然却是瞪圆了眼睛。说起热糕又有何人能陌生，在红楼梦里的丫鬟芳官拿这来砸雀逗鸟……只是热糕热糕，居然不是小米糕而是这等鱼肉香菇笋丁做成的热糕？ 　　可见这未来的曹家得有多少富庶。 　　万安然啧啧称奇，只可惜一切未曾发生她也不能说出来，只是摆摆手示意送上下一道。 　　说是尝尝鲜，其实三人吃的东西已是不少，甚至都有点半饱了。万安然又喝了一盏茶，微皱眉角望向外面的夕阳：“胤禛几个，怎么还没有回来呢？” 　　皇后使人去问问。 　　前往前院询问的小太监很快回来了，脸色有点古怪：“回禀皇后娘娘，诸位阿哥被皇上召去了。” 　　瞧着脸色不对劲就知道，定然是出事了。 　　皇后和万安然都没心思用膳了，等了半个时辰才看到皇上到来。万安然往后一看，没看见胤禛的踪迹，康熙睨了她一眼：“胤禛没事，放心吧。” 　　口气虽冷，但不像是发火。 　　不是胤禛出事就好，万安然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心生好奇：“皇上，那是怎么了？” 　　皇后横了琪妃一眼，刚想阻拦就听到康熙的回答：“不过是一行人出门时碰上了几名酸儒。” 　　皇后和万安然眉心一跳。 　　酸儒啊……前者明白许是说了什么不太动听的话语，而后者则是心中紧张，免不得想起三个闻名后世的字：文字狱。 　　康熙显然不想多说这些。 　　他话题一转是让人上菜，晚膳是穷尽奢华的菜色。像是万安然期待已久的盐水鸭、清炖狮子头等可以说在其中宛如陪衬，黯然无光。 　　瞧瞧那什么鸡髓笋、胭脂鹅脯、火肉白菜、三鲜鹿筋、糟鹅掌鸭信……起码万安然觉得曹家的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忧心国事，力求未来能登顶泰山封禅的康熙，现在最讨厌的是什么？ 　　比如拖自己后腿的。 　　比如试图让自己懒惰的或者没用的蠢货。 　　又比如奢靡浪费自作聪明不求上进甚至想走弯路的。 　　万安然：………… 　　她忽然明白为什么曹荃让康熙不待见了。要说原本曹寅在康熙心里是八十分，有着孙老太太光环的曹荃有六十分，那此刻曹寅足有一百分，而曹荃嘛……估计跌成三四十分都得感激孙老太太。 　　就如同万安然所料，康熙的脸色瞧着不太好。山珍海味，眼前这些若是康熙想要吃，宫里头哪里做不得？此刻他想的却是琪妃在储秀宫里做的家常便饭，想的是诸人悠闲自炊时的愉悦。 　　康熙脸色微微一沉。 　　只是想着给奶嬷嬷一个面子，到底没有当场发作。 　　曹玺第二天得到梁九功的提点。 　　他气得胸口一阵一阵憋闷，回头只恨不得将曹荃拉过来一通揍，偏生自家夫人还要拦着，哭嚎着表示打了曹荃便是要了自个儿的命。 　　曹玺气得直哆嗦，指着自家夫人和幼子是无话可说，到最后拂袖离去。刚刚离开两步，气血翻腾的他只觉得胸口一阵翻腾，赶紧用帕子捂住口。 　　随从面色刷的变白。 　　他迭声喊着要请大夫，却是被自家老爷拦住。曹玺面无表情盯着帕子，殷红的血迹深深刻入他的眼中。他眉眼间难掩郁色：自己想让曹荃在皇上跟前出出风头，还不是因着夫人偏心眼？眼看皇上看重曹寅，注定要让这孩子继承自己的职位…… 　　曹玺重重跺了跺脚。 　　这事儿，这事儿怎么办呢？他思来想去，将帕子捏在手心里，转身往曹寅院子走去。 　　曹寅的郁闷无处发泄。 　　他越发谨慎小心，唯恐曹荃触怒皇上，将这个曹家拖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这一切都落在康熙眼里，想到皇后提及的那些事，康熙还是伸手拍了拍曹寅的肩膀：“朕不会因曹荃之事责备于你，子清你好生做事便是。” 　　曹寅感动涕零，做事越发上心。 　　另一边万安然偷偷问了胤禛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是几个酸儒罢了，额娘不必放在心上。”胤禛略有些疑惑，不明白额娘怎么会在意几个儒生。 　　“你汗阿玛瞧着心情不愉，额娘也是心里担心。” 　　“汗阿玛已经有了打算，额娘放心吧。”胤禛笑道：“如今已经叫人去准备了，额娘您就等着好消息。” 　　万安然略略松了口气。 　　若是文字狱的话……应该没那么轻松的吧？ 　　过了几日前头也的确传出一些消息。 　　与悠闲到有点无所事事的万安然不同，康熙和皇子们分外忙碌，堪称是早起晚归。先是兴师动众前往祭拜明孝陵，紧接着更是在江宁城外大办阅兵。 　　遗憾的是这一场面万安然没能看见。 　　她和宜嫔噙着笑，看着胤禛和胤祺两个一唱一和，绘声绘色描述当时的景象：“最厉害的还是汗阿玛，在很多很多百姓的围观下汗阿玛持长弓射箭，比最厉害的箭手都要远出好多好多距离，而且还十发九中！等汗阿玛射完箭以后所有百姓都一起欢呼——” 　　万安然暗道可惜。 　　仅凭想象，便可以知道定然是无比宏伟的景象，只可惜自己却是无缘见到。 　　阅兵典礼显然无比成功。 　　前院开办了盛大的庆祝宴会，而后院皇后也是邀请不少福晋命妇参与盛宴。宴席上满座宾客，所有人推杯换盏，觥筹交错，欢声笑语不绝于耳，好一派喜气洋洋的富贵之势。 　　偏偏第二天就出了事。 　　正当万安然、皇后、宜嫔和陪同的曹荃夫人正在搓麻将的时候，怜南匆匆而入，急声禀告：“主子娘娘，外头出了事。” 　　皇后微微色变。 　　曹荃夫人也急切的站起身来，皇上住在曹家别苑，若是出点事情只怕曹家上下都是死路一条。 　　怜南吸了口气。 　　她一脸严肃：“奴婢听说皇上大怒，在前院杖毙了一名侍女。” 　　万安然和宜嫔猛地惊呼一声。 　　曹荃夫人面色煞白，她瞬间心慌意乱，蹲福告退以后便行色匆匆的往前院走去。 　　她的异样被所有人察觉。 　　待曹荃夫人走远，万安然啧了一声：“此事和曹荃夫人有关？” 　　宜嫔也冷笑一声。 　　她随口说道：“不会是想送人到皇上床上吧？” 　　万安然想了想，摇摇头：“我觉得不是。” 　　宜嫔：“为什么？” 　　万安然认真解释：“真要有送来的，皇上也不至于这般动怒，不会是——” 　　宜嫔打了个哆嗦：“刺客？” 　　皇后哑然失笑：“你们胡思乱想什么呢！真要是刺客，只怕刚才进来的人里就有侍卫，直接将曹荃夫人押走了。” 　　万安然吐吐舌。 　　宜嫔脸颊微微泛红：“这……也是？” 　　虽然麻将三缺一，无法接着玩下去，但是前头传来的消息却牵动着三人的心。宜嫔也没有告退，而是留着一边闲聊一边用点心，顺便等等打听的宫人回来禀报。 　　只可惜一直到了晚间也没传来消息。 　　眼看胤禛归来，万安然也只好遗憾的起身，牵着胤禛的小手往回走。 　　等第二天才知道发生的事。 　　原来前日宴后皇上醉酒，而那名被杖毙的宫女也是随侍之人，恰好被皇上用了。 　　万安然：……色狼康熙，我呸！ 　　而宜嫔则皱着眉尖，略有些疑惑：“若是如此，皇上为何会大发雷霆？” 　　万安然也回过神来。 　　她若是所思：“的确，此事错在皇上……咳咳，错在侍女贴着皇上，只是也没罪及送命吧？在乾清宫里后院厢房里，不也住着几名没有名分的宫女。”运气好些的会得个名分进入后宫，运气不好的话可能一辈子就呆在那边了。 　　皇后按了按眉心。 　　她欲言又止：“光是这点皇上的确不会这般发火。” 　　万安然和宜嫔越发疑惑。 　　皇后支支吾吾说不出口，倒是怜南忍不住：“琪妃娘娘，奴婢听说那名宫女和琪妃娘娘有五六分相似。” 　　万安然：…………？ 　　她万万没想到吃瓜还能吃到自己头上，万安然指了指自己，满脸不可置信：“本宫！？” 　　皇后也不再遮掩了。 　　她黑着脸点了点头，刚要说话就被万安然惊讶的声音所打断。万安然捧着脸颊，满脸茫然：“这……像本宫有什么用啊？” 　　万安然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虽然她的确很美，的的确确是个美人，但是康熙真看脸的话也并不吃她这款啊？要说最吃的话……万安然的眼神在宜嫔脸上转了圈。 　　更吃宜嫔的。 　　而自己受宠……大多是唔五分是靠手艺吧？剩下五分里面吧……还有三分靠心灵之友？靠脸顶多也就两分了。 　　居然选自己？ 　　啧……万安然摇摇头：“选错人了啊！” 　　皇后：…………？ 　　宜嫔：…………？ 　　两人迷惑的看着琪妃，皆是不太明白她的脑回路。 　　皇后刚才的怒火烟消云散。 　　她没好气的戳了戳琪妃的额头：“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呢。” 　　宜嫔重重点头。 　　这个时候不得一起吐槽吐槽琪妃了。 　　前院里的康熙也暴怒得很。 　　梁九功目光冷冽，上献侍女也属正常，可又是醉酒之后又是肖似琪妃，就不得不让人怀疑官员动机。 　　更何况……梁九功目露遗憾。 　　若是在……之前的话，或许皇上也无甚在意，偏偏选了如今皇上最近对琪主子好感最高的时候。 　　等门口传来通报声，果然皇上爆喝一声：“还不给朕滚进来！” 第一百四十八章 婚事。 　　皇后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她白了琪妃一眼：“现在是说正经事的时候。” 　　万安然坐直了身体。 　　她一脸严肃, 表示洗耳恭听：“皇后娘娘您请说。” 　　宜嫔也止住笑声。 　　她满脸好奇：“幕后人的身份已经知道了吗？” 　　皇后收敛笑容，脸色微沉。 　　她眸底闪过一抹暗色，淡淡的点了点头。只是还未等皇后说出口, 一旁的万安然就哼了一声：“还用得着说嘛！只怕不是孙老太太，就是曹荃的夫人, 或者两者都知情，当然只怕最后都会把罪责怪到那名侍女身上。” 　　宜嫔咦了一声。 　　万安然向她解释：“之前你不在的时候, 孙老太太和曹荃夫人都曾见过我的，除此之外只有别苑伺候的丫鬟了。” 　　宜嫔顿开茅塞。 　　琪妃深入浅出，外人哪里看得到她？能够安排侍女伺候的也唯有这两位。当然也有可能是侍女自作主张，只是没有看出来, 那也是她们的过错。 　　当然最大的可能便是故意的！ 　　宜嫔面沉似水, 眸中闪过一道讥讽：“好一个曹家, 竟是胆大包天连皇上也敢算计！” 　　万安然神情复杂，她微微一叹：“明明前些日子还拉着孙老太太的手将其称为自家老太太, 而如今这位家中老人转头帮着儿媳利用自己，皇帝只怕受伤得厉害。” 　　就如同万安然所说, 前院的康熙已是暴怒到了极致。他厉目凝视地上三人, 眸光锐利如刀剑, 将三人刺得体无完肤。 　　曹玺原本笔直的背脊佝偻着。 　　两鬓斑白的他像是在一瞬间老了几十岁, 跟在身后的曹寅双目直视地面, 黑眸里满是怒火，落在地上的双手更是紧握成拳，微微颤抖着。 　　曹玺颤巍巍的伏在地上。 　　他重重磕头：“奴才有罪，都是奴才管家不严，教子无方。” 　　曹玺口中泛苦，心中悲愤。 　　糊涂啊, 糊涂！想到自己此前还要长子体谅福晋和幼子，他的胸口便有一团火不断燃烧。尤其是皇上句句厉斥，如同一道道重雷砸在自己身上，别说借由皇上下榻曹家之事来扩大自家的影响力，曹玺现在担忧的是祸及全家。 　　退出屋子以后他脸色灰败，摇摇欲坠。 　　曹荃想要上前扶住却被老父亲一把打开，示意沉默无声的曹寅扶着自己匆匆离去。 　　这一幕尽数被梁九功纳入眼中。 　　他回转身将一切禀告给皇上，康熙按了按太阳穴：“传朕的旨意，曹玺身体不佳，令长子寅今日起协理江宁织造事务。” 　　梁九功恭声应了声。 　　还未等他退下，康熙又喊住了梁九功：“你到皇后处传话，请皇后择一女赐婚于曹寅。” 　　梁九功哎了一声。 　　曹寅的嫡妻顾氏早逝，加上曹寅在京中也一直没有重新筹办婚事。到了江宁曹玺也曾提到，想要长子续娶夫人，只是孙氏左挑右选都没有选出一个如意的来。 　　而请皇后择一人就有所不同了…… 　　梁九功边想边往外退。只是他刚退出门外，结果又一次被皇帝喊住。 　　康熙决定亲自过去和皇后谈一谈。 　　正巧琪妃和宜嫔也在，看到琪妃的时候康熙还有点不大自在，回想当时自己还以为是琪妃，心里还琢磨难得琪妃这般热情……结果早上起来看到身边人，险些被吓得从床上摔下去！ 　　康熙再次气血翻腾，怒不可遏。 　　眼看皇上身上冷气肆意，皇后顿时心生担忧，她脸上带笑，拉着皇帝在上首落座的同时顺势送上一碗凉茶：“皇上有什么心事？” 　　如今都是十一月末，就是江南也是凉风习习的时候。这么一盏凉茶落肚，康熙也禁不住打了个寒颤，瞬间醒过神来。 　　瞧着琪妃紧张的模样，康熙只缓和了神色：“朕只是想了些事情……” 　　他的目光落在琪妃身上。 　　紧接着视线又滑落到琪妃身后的宫女紫苏身上……紫苏被皇上的目光盯着心惊肉跳，却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室内的气氛越发凝滞。 　　万安然表情迷茫，就在此刻她的耳边响起康熙的声音。就是康熙说的内容，仿佛像是一颗炸|弹令她脑海里一片空白：“朕看紫苏性格沉稳，年龄适宜，嫁给曹寅想来也是一桩好婚事。” 　　万安然：…………？ 　　嫁给谁来着？嫁给曹寅？她的三魂七魄都仿佛选择离家出走，整个人呆若木鸡。 　　皇上突如其来的提议让室内一片哗然。 　　曹寅如今二十五岁，其妻早逝未留下一个孩子。这个岁数，又是皇上的肱骨之臣，加上膝下无子的确是个极为不错的人选，对于出身普通的紫苏来说算得上是高攀。 　　皇后迅速明白康熙的打算。 　　皇帝对孙老太太和曹荃一家极为不满，只是前脚刚称一句好，后脚就处置，这不是明摆着打自己的脸吗？皇帝不得不捏着鼻子处理好这件事。 　　偏偏皇帝又不想轻易放过这件事。 　　最好的办法便是为曹寅选一房出身不错，背景尚佳的继妻，加上孙老太太也没了皇上的虎皮，曹荃没有前途，一辈子都得被压在自己庶长兄的手下做事，日后的日子可想而知，定然是不好过的。 　　而同样这也算是让琪妃出气？ 　　而且对于紫苏来说也的确是门很不错的婚事，有琪妃身边大宫女出身的虎皮，也有皇上赐婚的虎皮，进了曹家大门就是做当家主妇的…… 　　皇后这么一盘算，倒觉得算得上一箭多雕，很是不错。唯独问题在于琪妃和紫苏，皇后目光向主仆两人看去，便见万安然眉尖紧锁。 　　紫苏嫁给曹寅的话，那……那……那曹雪芹还能出生吗？不管这个问题，万安然还有些担忧，要知道曹家子嗣不丰，这其中曹寅到底有没有问题？ 　　要知道这个时代，生不出孩子都是女人的错。 　　加上远在江宁，紫苏的亲眷和仪仗又在京城，日子真能如同想象的那般完善完美？ 　　最重要的是曹家卷入九龙夺嫡！ 　　万安然光是想一想都心惊肉跳，只是这件事最重要的是紫苏怎么想？想到这里她下意识看向紫苏，恰好与紫苏来了一个对视！ 　　紫苏是怎么想的？ 　　下一秒万安然便知道了答案。 　　只见紫苏双膝直直落地，她重重磕了两个头：“还请皇上收回成令，奴婢早已有了决断打算梳头当嬷嬷，一辈子伺候主子。” 　　万安然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 　　只是紫苏这般说，她也帮着附和：“皇上想为紫苏赐婚臣妾自然是高兴的，只是紫苏是京城人，若是留在江宁人生地不熟的，也是寂寞……更让臣妾舍不得。” 　　说到最后万安然眼圈微红。 　　皇后神色复杂，而下首的宜嫔则是杏眼圆睁，目露惊讶。琪妃知不知道，这可是天降的喜事，就像是将曹家推到她手心里那般的大好事！ 　　要是换作自己，宜嫔绝不能舍得。 　　更吃惊的是康熙，其实说出口他便有些后悔了。眼看琪妃和宫女紫苏断然拒绝，康熙心底又有点不是滋味，板着脸点头：“朕再想想。” 　　万安然这下不敢久留。 　　她唯恐皇帝又看上海桃，连忙带着宫人匆匆离去。 　　万安然一路上还有些惴惴不安。 　　她揣着一肚子心事不说，同时还要安慰紫苏：“放心吧，皇上都说不会选你了。” 　　紫苏小小声的应了是。 　　刚才走出队列，拒绝皇上的赐婚，已是用尽了紫苏这辈子所有的勇气。说真的回过神来，紫苏都对刚才的自己佩服不已，怎么就这么大的勇气呢？ 　　主仆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往院子里走。 　　刚踏进院子万安然便觉得气氛有些古怪，抬眸一看只见胤禛正大马金刀的坐在正中央，气势逼人得很，周遭宫人们都是被吓得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出。 　　万安然还是头回看到儿子这般模样，心里头好一阵称奇：怪不得未来会得一个冷面王爷的称号，瞧瞧打小的架势就非常人可及。 　　宫人怕万安然可不怕。 　　她三步并两步的上前，双手揉搓着胤禛的脸颊肉：“咱们小毛桃板着脸做什么？” 　　胤禛冷肃的脸庞浮起一丝绯红。 　　他恼羞成怒，急声喊道：“额娘！咱们说好的不喊这个小名的。” 　　谁让一喊你就脸红呢？ 　　万安然眨眨眼，又揽着胤禛亲亲：“是，是，是，都是额娘记性不好，这不！不小心就忘了。” 　　胤禛才不相信。 　　只是再纠缠下去，又要听到那让自己恨不得能从所有人脑海里扫去的乳名了。他咳嗽一声，试图转移话题：“额娘，皇额娘寻您是为了什么事？” 　　说起这个万安然就犯了难。 　　她试图用大人的理由打发胤禛：“这是大人的事，胤禛还是小孩子别管。” 　　胤禛额头蹦起一根青筋。 　　他黑着脸沉声道：“和汗阿玛昨日杖毙的那名侍女有关，对不对？” 　　万安然：………… 　　她和胤禛大眼瞪小眼，半响伸出手指狠狠弹了弹胤禛的脑门：“人小鬼大！这件事和你无关——应该说豆丁大的孩子惦记这个做什么？” 　　胤禛气得直跳脚。 　　偏偏他人小力气小，愣是连万安然的手掌也没有办法抵挡，生生将白嫩的脸颊憋到通红。 　　眼看胤禛还想抵抗，万安然眼珠子一转。 　　她索性一把将胤禛抱起，摁在怀里不说抱着他走进屋子。 　　被强行埋胸的胤禛身体僵硬。 　　他又羞又气，偏偏还挣扎无能，胤禛越是害羞万安然也越发都弄得起劲，直到胤禛身上的冷意再也无法存在，脸蛋红到耳朵根才意犹未尽的停住。 　　担心自己的小宝贝，也好可爱~！ 第一百四十九章 阿哥所。 　　被当成玩具的胤禛一点都不高兴。 　　他好不容易挣脱额娘的束缚, 躲得远远的才稍稍松了口气。 　　宛如警惕小兽的反应让万安然忍不住轻笑起来，将先前的担忧与焦虑一扫而空。 　　胤禛还不肯死心。 　　他试图从额娘的口中再探听到一些消息，只是再三询问万安然都没有说出任何关于这件事的内容。 　　甚至到最后, 有些不耐烦的万安然上手揪住胤禛，拍了拍他的小屁股：“你啊, 赶紧回去休息吧！” 　　胤禛郁闷极了。 　　他第一次烦躁自己目前尚且只是个六岁孩童，因此额娘不会相信自己有能力处理这件事情, 也是理所应当的。 　　果然还是应该快点长大，快点掌握一些权利才是。胤禛不得不故作郁闷的噘起嘴，状似失落的往外走，然后又走走停停, 大体是三步一回头, 偷偷看着额娘的表情。 　　万安然都快被胤禛的模样给逗乐了。 　　她还是头一回知道儿子居然和自己一样也是个吃瓜人, 拥有专属技能吃瓜魂，还是好奇心特别重的那一种。 　　万安然想了想, 决定告诉胤禛一些无关紧要的内容：“好吧，额娘就告诉你一点点吧！” 　　“……额娘您快说！”胤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迅速走回额娘身边, 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额娘, 满脸都写满了期待。 　　“唔……要不还是算了。” 　　“额娘！？”就算知道额娘大半是在逗自己, 胤禛还是忍不住拔高声音。 　　万安然被他的反应逗乐, 又在胤禛气呼呼的怒目下举手投降：“是是是，都是我的错。” 　　胤禛盯着她。 　　万安然表情严肃，故作神秘的低下头，她伏在胤禛耳边低低说道：“你汗阿玛——” 　　汗阿玛？ 　　胤禛的心高高提起，他情不自禁的紧张起来。 　　“你汗阿玛给紫苏说媒呢！” 　　“……”胤禛脑袋里一片空白，他万万没想到会得到一个这样匪夷所思的答案, 整个人僵硬在了原地。 　　满是好奇的宫人们也是如此。 　　他们全身僵硬，主子的话语在所有人的脑海里回荡。极致的安静之后，紫苏的惊呼声打破了一切，她涨红了脸，紫苏高声喊道：“主子！！！” 　　“其实现在想来本宫也是有些后悔的，毕竟曹侍卫人高马大，长相英俊，文武双全，是做相公的不二人选，若是紫苏你后悔的话，本宫再帮你去和皇上说一说！”万安然叽叽喳喳说着，同时朝着紫苏挤眉弄眼。 　　紫苏瞧着都快要爆炸了！ 　　她红着眼睛，眼泪汪汪的：“主子，奴婢说的都是真心实意的话……” 　　眼看居然让紫苏哭了，这下子万安然也心虚了。她慌慌张张的安慰着紫苏，倒是没有注意到胤禛骤变的脸色。 　　曹侍卫？ 　　额娘口中的曹侍卫，毋庸置疑只会指向一人——曹寅。 　　曹寅在接下来的几十年间作为江宁织造，他作为汗阿玛最忠实，且关系最为亲近的臣子一直被重用，舔犊之情更是沿至其子。 　　也正是因为如此，曹家也在此以后卷入夺嫡。曹寅和其子尚好一些，过继给他的嗣子更是在上辈子直接站在八弟身后，为其摇旗呐喊不说，更是暗中中伤自己。 　　江南一地的财力，权利，几乎都聚集在曹家手中，这些财富也给了胤禩等人不小的底气。若是紫苏嫁给曹寅，也意味额娘和曹家有些脱离不开的关系，曹家或是会将筹码放在自己身上。 　　胤禛面色严肃。 　　只是那些在旁人看来是甜蜜的砂糖，在自己眼中却是致命的毒药，可能不会给他带来太多的利益不说，甚至会让他变成某些人的挡箭牌。 　　这桩婚事万万不可！ 　　别说胤禛看不上曹家，他更担忧额娘会因此成为一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额娘尚在和紫苏唠叨。 　　紫苏秀气的脸颊泛着红晕，眉毛高高扬起，正在和额娘唠叨个没完。 　　见状，胤禛醒过神来。 　　他咬了咬舌尖，摆出懵懂无知的表情。 　　胤禛决定想办法来阻止此事。 　　他灵机一动，紧接着委委屈屈的看向紫苏。胤禛一脸忧心忡忡，伸出手偷偷拉住紫苏的袖角：“紫苏，紫苏，你要和橘白一样走了吗？” 　　橘白去年离宫。 　　在离宫之前，储秀宫还举办了一场小宴。为了橘白的离开万安然还哭了一场，胤禛当时没眼看，现在却装作一副惴惴不安的架势出来。 　　看着五阿哥长大的紫苏立马心疼了。 　　她赶紧蹲下身子，柔声安慰胤禛：“五阿哥放心，奴婢并不打算嫁人，奴婢会一辈子陪着主子和小主子的。” 　　胤禛将信将疑：“真的吗？” 　　万安然笑眯眯的点点头：“紫苏她刚才反驳了皇上呢！” 　　周遭宫人们都禁不住哗然。 　　他们或是震惊或是好奇的看向紫苏，紫苏羞红脸的同时海桃还不忘用胳膊肘撞了撞她：“刚才奴婢都被吓到了！” 　　众人纷纷点头。 　　要是她们在场也非得被紫苏吓到呢！ 　　胤禛暗暗松了口气。 　　他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真的哦，紫苏！咱们约定好了——” 　　五阿哥难得撒娇，紫苏乐得险些合不拢嘴。她重重点头：“是，五阿哥，您就放心吧！” 　　万安然谈笑而过，却不知这件事还闹出了不少风波。胤禛从口风不严实的胤禔这里听说，汗阿玛居然提前让曹寅协理江宁织造事务，比上辈子提早了近一年时间。 　　同时也让曹寅成了所有人眼中的香馍馍。 　　江宁织造本身职位不高，却是皇上的近臣。更何况曹寅本身就是皇上的伴读出身，和曹寅成为亲家，岂不是注定能在皇上跟前寻觅一亩三分地。 　　光想想一群人就忍不住躁动了。 　　至于索额图、纳兰明珠等人的想法就有点相同了，他们齐齐有一个打算：这人必须拉到我们这边！ 　　因此拐弯抹角为曹寅介绍亲事的人，那是如同割掉一茬还有一茬的韭菜，争先恐后的往外冒。 　　就连太子胤礽都提起两句。 　　康熙哪里看不出这些人心里打的鬼主意，当即狠狠将一群人训了一通，尤其是索额图。 　　太子想出这种事，定然是索额图做的错！ 　　回到书房以后康熙也没静下心，只觉得胸腹之间有一把火在熊熊燃烧。 　　对比一下，越发可以感受到琪妃的淡泊名利，淳朴无华。若是琪妃有心，即便宫女拒绝也会出口劝说，偏偏她选择站在宫女这一边。想过去自己觉得琪妃愚笨，现在看来只是她通透雅达罢了。 　　康熙越发觉得紫苏是个好人选。 　　可瞧着琪妃那副警惕小心的模样，他终归还是将这个念头从脑海里扫去，同时康熙也断了在宫女之中挑选的心思，而是选了光禄大夫李月桂之女为曹寅继妻。 　　李月桂为李士祯族弟，也算是李煦之叔，李煦和曹寅即是好友又是同门，如此亲眷关系想来日后也有支柱，不至于被弟妹掐制。 　　关注此事的胤禛略松了口气。 　　他又是欢喜又是遗憾，欢喜此事并未和额娘联系在一起，遗憾的是自己尚未有能力，只能看着事情转了个弯又回到正轨上。 　　胤禛按了按眉心，难免有些心烦意乱。 　　万安然半点感受不到儿子的焦虑，她欢欢喜喜的整理行囊，准备踏上回京的道路。 　　要知道南巡这么无聊，她就不来了！ 　　新的一年转瞬即至，刚开年储秀宫里便是忙忙碌碌，万安然没心思管什么怀孕的纳喇答应到皇后跟前控诉平嫔的大事，也没心思管宜嫔再再再一次怀孕的大消息，她所有心思都落在胤禛要搬到阿哥所的事情上。 　　万安然心里酸涩得很。 　　她瞧着满满当当的器物，止不住擦着眼角。万安然越想越是鼻酸，豆大的泪珠在眼眶里滚动，她伸出双手比划着：“就这么点大的小毛桃，如今竟是要搬出去住了……” 　　“额娘……别喊儿臣小毛桃……” 　　“小毛桃长大了，不要额娘了呜呜呜！” 　　“儿臣没这么说！”胤禛哭笑不得。 　　“主子别伤心，小主子长大是好事！”赵嬷嬷温声劝着。 　　“就是啊主子，小主子定然每天会来请安的。”海桃也笑着答道。 　　“那就算了。”万安然连连摇头。 　　她温柔的望着胤禛：“早上能多睡会就多睡会，三五天来一趟就行了。” 　　胤禛哭笑不得：“哪里能这样。” 　　万安然板着脸：“额娘说可以就可以。” 　　倒是紫苏，错了。 　　如今梳了头发的她应该叫做郎姑姑，郎姑姑笑道：“要奴婢说，主子怕是早起睡得少了？” 　　不用晨昏定省的日子，琪妃可以睡到正午时分。听闻郎姑姑的一番话，满室的宫人们统统笑出了声，同时也闹得万安然脸颊红通通的。 　　万安然白了郎姑姑一眼。 　　她捂着脸庞嘤嘤哭泣：“得了得了！本宫知道本宫这前主子多不受你待见喽！” 　　紫苏自梳的同时也正式成了胤禛的管事宫女，今日起就要跟着胤禛去阿哥所伺候了。琪妃提起这点，空气中有弥漫起分别的愁绪，要说万安然是假哭，那郎姑姑是真的眼圈一红，侧首哽咽：“奴婢哪里能把主子忘了。” 　　“瞧你们这模样……闹得好像不回来了。” 　　万安然不敢哭了，无奈的她伸手戳戳郎姑姑：“要是胤禛犯错了，你可得到本宫面前告状！” 　　胤禛无奈叹气。 　　他瞅了瞅时钟，禁不住催促起来：“额娘快些，再不去就要来不及了。” 　　尚书房就给了一日假期。 　　万安然回头看看时间也急了，赶紧喊上一行宫人浩浩荡荡的往阿哥所奔去。 第一百五十章 怀孕。 　　同时搬进阿哥所的还有六阿哥胤祺。 　　原本他还可以再过半年甚至明年开春再搬家, 可是胤祺又是撒娇又是耍赖，结果就是又要照顾胤禟又怀了第三胎的宜嫔根本管不住他，加上宁嫔身体一直不太好, 到最后也只能同意小祖宗的要求，让他提前搬进阿哥所。 　　因此万安然牵着胤禛的时候, 路上刚好碰到了宜嫔。两人在南巡期间也算重新建立了良好的同僚关系，算不上关系亲密却也能说上两句话, 此刻又有共同语言，倒是有说有笑的往阿哥所走去。 　　阿哥所的门禁很严。 　　除去阿哥的师傅、御医、侍卫和每所伺候的宫人以外，其他人不许擅自进出，像是琪妃和宜嫔那也是得了皇上允许才能过来, 日后想要再来一趟怕是难了。 　　通过第一道宫门以后, 万安然便和宜嫔告别, 牵着胤禛走入他日后居住的院子内。作为阿哥在封王爵之前都要居住的院所，这里足有三进大小, 颇为宽敞。 　　不用万安然吩咐，郎姑姑便带着宫人进了里面, 和内务府派遣的宫人沟通片刻以后, 便开始将各种家具摆设, 器物用品往里送。 　　万安然也没闲着。 　　她进进出出看着宫人准备, 务必想将面前一切准备的完善完美才好, 就连被褥都被她捏了再捏，唯恐内务府准备的不够厚实舒坦，闹得院子里伺候的宫人们都有点忐忑不安。 　　胤禛哭笑不得的同时心里有暖洋洋的。 　　上辈子的他可没有这般的待遇，抚养自己的佟皇贵妃卧病在床无力打理，承乾宫宫人对于知道身世的自己态度热络里带着点谨慎小心，搬到阿哥所所用之物不算常规却也算不上精致, 瞧着冷冷清清的。 　　至于德妃别说送自己过来，就连贺礼也没送一份。原本胤禛还无甚感觉，直到后头看到六弟搬家时的盛景才明白，打从那时候开始德妃便已不喜自己。 　　更不用说十四。 　　胤禛非但得看着德妃大包小包的送着十四进阿哥所，同时还得憋着气前后帮忙。 　　想想过去再看看现在，瞧着额娘进进出出张罗个没完没了，胤禛的心就像是泡进了蜜罐一般分外沁甜。 　　他没忍住上前抱住万安然的胳膊：“额娘，差不多就可以了，您累了这么久，赶紧坐下休息休息吧。” 　　“这才到哪里？” 　　万安然大手一挥，吩咐郎姑姑去取茶点来的同时，她还将胤禛哄到一边去：“你先去坐着吧，这里全部交给额娘就行了。” 　　胤禛还想再说。 　　只是还没等他说出口，就被万安然推到一边：“乖，听话！” 　　胤禛只好走出去了。 　　正巧在院子门口，他遇见了同样被赶出来的胤祺。两兄弟相视一眼，倒是颇有难兄难弟的感受，胤祺笑着：“五哥，住进阿哥所，又进尚书房读书，咱们也算是大人了吧？” 　　“……你想做什么？” 　　“咱们去大哥他们的院子逛逛？”胤祺嘿嘿一笑。 　　只是胤祺的小算盘还是被胤禛拦下了：“万一整理完额娘和宜母妃寻咱们怎么办？等额娘和宜母妃走了，咱们再去吧。” 　　胤祺想想也是：“……好吧。” 　　等万安然和宜嫔折腾好，已经是日落西山的时辰，两人恋恋不舍的拉着儿子说了许久的话，最后才在宫人们的催促声中，不情不愿的往外走去。 　　倒是两个小没良心的家伙，在送走额娘们以后，便兴冲冲的到兄长们的院子里转了转。 　　大阿哥胤禔态度冷漠，不咸不淡的说了两句话就打发了他们。三阿哥胤祚态度要好上不少，尤其对胤禛还说笑了几句：“琪妃娘娘对三哥一直多有照顾，五弟若是有什么不习惯的事情，就尽管来找三哥便是。” 　　客套话客套话。 　　胤禛哪里不知道这位三哥连宣妃那说不去就不去，瞧着也是个有主意的。对于他的话语胤禛面上笑着应是，却没有放在心上。 　　最后去的是四阿哥胤祉那。 　　他脸上带着笑，瞧着心情不错。毕竟在阿哥所里胤祉也总算不是年纪最小的那个，想到这里他拉着两个弟弟有说不完话语。 　　胤禛还有点怀念。 　　胤祉还是一模一样，说起话来就没完没了，瞧把胤祺说的，连双眼都开始转圈圈了。 　　当然临走之前，胤祉还提醒道：“对了，在尚书房里读书你们一定要注意——” 　　胤祺提心吊胆：“要注意？” 　　胤祉面色肃穆：“汗阿玛几乎每天都回来抽考的，你们一定要认真学习，不然背不出汗阿玛可是会大发雷霆的。” 　　胤祺吞了吞口水。 　　对阿哥所和尚书房美好的祈愿，在四哥的恐吓中逐渐变得狰狞可怕起来，甚至对独自面对接下来的生活感到瑟瑟发抖。 　　至于将儿子送进小学……哦，送进尚书房的万安然，最近的日子就有些悠闲到无聊了。 　　明明胤禛也不是那种闹腾的孩子，可是他在的时候储秀宫里就看着分外热闹一些。万安然辗转反侧，日思夜想都在惦记着胤禛吃得好不好，住得好不好，和兄弟伴读们的关系处得好不好。 　　胤禛哭笑不得之余也有些担心起来。 　　回头去慈宁宫请安时候，他便将此事告诉皇太后、皇后等人：“额娘多思多虑，近来胃口也是不佳，还有皇玛嬷、皇额娘和诸位母妃能劝劝额娘……” 　　皇太后忍不住将胤禛揽入怀中。 　　她亲了亲胤禛的脸颊：“好好好，这事儿就包在皇玛嬷身上！” 　　就连宜嫔对琪妃都有些羡慕。 　　顺带她还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怒瞪胤祺，离开慈宁宫后都没忍住抱怨：“同样都是搬去阿哥所，你这孩子就一点都不贴心！” 　　胤祺：……？ 　　无辜遭到暴击的他一脸懵，委委屈屈咕哝着：“儿臣回翊坤宫请安，和您说话的时间还没和姨母说的长呢……” 　　现在倒好，又嫌弃自己不贴心了？ 　　不管宜嫔和六阿哥的别扭，皇后和宣妃便轮番传话来，或是邀请万安然去看温宪或是邀请万安然去看胤俄，当然皇太后也是这般，特意使人喊琪妃到慈宁宫说话。 　　比起皇后和宣妃的迂回战术，皇太后就要来得直接的多。她笑眯眯的开口：“琪妃，如今胤禛也大了，你呀是时候给他添个弟弟妹妹了！” 　　要知道隔壁宜嫔都要生三胎了，琪妃的肚子却是好几年没动静。皇太后想想聪明伶俐又懂事的五阿哥胤禛，只恨不得能多来几个，光是想想她就乐得合不拢嘴：“哀家听说胤禛也很期待哦？” 　　“胤禛？”万安然还在疑惑最近皇后和宣妃的态度奇奇怪怪，闻声忍不住扬起眉梢：“皇太后，是不是胤禛说了什么？” 　　“他能说什么……哎，胤禛也是担心你。” 　　“这臭小子！”万安然咬牙切齿：“他不如担心担心自己的课业。” 　　皇太后倒是稀奇了。 　　她睨了万安然一眼：“胤禛没和你说？前两日皇帝还和哀家提到，说是胤禛的字写得好极了，像极了他，还特地赏了文房四宝呢。” 　　万安然惊住了。 　　胤禛还真没和她说起，最重要的是万安然目光一凌：“皇上不会又翻旧账了吧？臣妾的字现在写得很好了。” 　　毛笔字很难写。 　　尤其想要写一手簪花小楷那更是难上加难，万安然有了铅笔之后，顿感自己的字体美得不像话，尤其是用惯了以后再用回毛笔那就一百个不顺心。 　　偏生其他能偷懒，新年时的福字必须得自己写。好久没抓到琪妃把柄的康熙，瞧到那颇有过去风范，宛如蚯蚓爬的福字，一边挥手亲自赏了个福字，另一边也没忘记大加嘲讽一番。 　　万安然气得直跳脚，回头又好生练习了一段时间。她脸颊气鼓鼓的，对翻旧账的康熙恨得牙痒痒。 　　皇太后乐得前仰后合。 　　万安然噘着嘴，哼哼唧唧的不高兴。当然回头她还是告诉皇太后：“皇太后不用担心，其实臣妾心里也有这个打算。” 　　按时间差不多也轮到小十二了。 　　万安然打定主意以后，最为惊喜的大约是康熙，最为震惊的则是其余宫妃。 　　春天到了，万物复苏，又到了动物们繁衍……啊呸！因着两位宫妃怀孕，加上新晋庶妃们的努力，宫里最近竞争异常焦灼，只是所有人都没将琪妃放在心上。 　　毕竟琪妃娘娘是出了名的与世无争…… 　　根本不是好不好？万安然才不管宫妃们的议论，热情洋溢的展开自己的勾搭方式，大体就是：“皇上，今日储秀宫里打算做照烧鸡肉/章鱼小丸子/香辣蟹/三汁焖锅/冰淇淋……您要不要来尝一尝/试一试？” 　　皇帝就屁颠屁颠过去了。 　　其他宫妃一看，当即就不满了：“怎么，就你琪妃能勾搭皇上去用膳，换咱们就不行了？” 　　一时间宫内百花齐开。 　　问题还真就换人就不行了——反正不管怎么说，康熙吃在储秀宫，睡在储秀宫，一个月下来竟有十余天都在储秀宫里。 　　其他还得扣去皇上睡乾清宫的日子，宫妃们堪称是凄凄惨惨戚戚，去坤宁宫/慈宁宫告状也没用，皇太后和皇后的偏心眼简直绝了！ 　　至于太皇太后嘛…… 　　看着皇太后和皇后的态度，再想想琪妃一直以来的品性，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索性便装不知道了。 　　琪妃的这一行为也没有维持多久。 　　仅仅一个月后她便恢复如常，三个月后更是爆出孕信，令宫中一片哗然。 　　其实宫里早有传闻，琪妃手上有一张不二秘方，就是因为这张秘方，她与其交好的皇后和宣妃才能得孕。 　　随着琪妃怀孕事发，不少宫妃也联想到这上头。当然，对此秘方的传闻万安然也是笑着回应：“那你们还不如问问宜嫔宁嫔呢？他们姐妹都怀了几个了！” 　　这也是。 　　想想待产的宜嫔，所有宫妃都无话可说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樱桃。 　　万安然怀孕以后, 整个储秀宫也进入备战模式。从宫女升级为姑姑的海桃也从仔细观察了大半年的宫女中挑出性格宽和温顺的海棠，稳重懂事的丁兰，略通医术的冷夏和开朗活泼的南舟四人为大宫女, 自己和赵嬷嬷分别为管事，将整个储秀宫整理得井井有条。 　　告别橘白, 又和紫苏分别。 　　昔日作为琪妃的贴身宫人却很少体现出最得力一面的海桃，如今也变得成熟稳重, 被人尊为海姑姑。 　　万安然也放手让她去做。 　　她难得修身养性，认真研读书籍，顺便还练习起弹琴，争取要为肚子里的孩子做好榜样, 瞧瞧自己当初为皇后孩子做胎教的成果——五公主温宪如今就和小天使一样可爱哦。 　　圆嘟嘟的脸颊, 软糯糯的声音。 　　万安然揉搓着温宪可爱的脸蛋, 恨不得自己怀的是个女儿：“温宪想不想要妹妹？” 　　温宪想了想摇摇头。 　　她红着脸颊，绞着手指头：“温宪想要弟弟, 弟弟可以保护姐姐。” 　　“妹妹也可以啊~” 　　“我看戏文里说，坏姑爷欺负了小姐, 小姐的兄弟们就会一起打上门。”温宪掷地有声。 　　万安然：………… 　　她觉得温宪最近看的书, 是不是得换一下才对？被噎着的不止是万安然还有无奈的皇后, 两人相识一眼唯独对胤俄产生些期待。 　　胤俄：“弟弟妹妹都好。” 　　他笑起来还有两个深深的酒窝, 笑得分外开朗：“儿臣都喜欢！” 　　真是好可爱~ 　　皇后和万安然对着胤俄就是亲亲蹭蹭和贴贴, 唯独有个问题便是：“胤祺怎么就说蒙语？” 　　宣妃还挺骄傲：“胤俄蒙语说得可好了。” 　　皇后眉心一跳，赶紧用满语问了几句。瞧着胤俄虽然小但是吐字清晰，回答认真，这才松了口气——看来宣妃也没有如此不着调。 　　宣妃越发骄傲：“胤俄真棒！满语也学得很不错呢！” 　　万安然眼皮子一跳，赶紧用汉语也问了几句。这回着胤俄便是一脸懵了，他眨巴着眼睛半响才开口：“琪母妃……在说什么？” 　　用的是蒙语。 　　出事了, 出大事了！ 　　皇后和万安然齐齐怒目看向宣妃，眼眸里的震惊无法遮掩。万安然痛心疾首：“宣姐姐，那时候喝令臣妾努力学习的人呢？” 　　宣妃：………… 　　皇后也一脸严肃：“如今尚可，日后去尚书房怎么办？” 　　宣妃也很无奈。 　　她委委屈屈咕哝着：“胤俄朝着皇太后撒撒娇，臣妾也没办法了……” 　　身有宣妃博尔济吉特氏血统，十阿哥出生以后就成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宝贝疙瘩，一个月有二十天都住在慈宁宫，养得金尊玉贵，问题也在隔代亲上。 　　太皇太后早知道皇帝的心思。 　　拥有蒙古血统的皇子十有八九是无法继承大业的，因此对十阿哥那叫一个娇宠溺爱，将过去不能展露的母爱满腔投在胤俄身上。 　　而皇太后更是将胤俄视为心肝肉。 　　宣妃在过去教育胤祚时还是个虎妈，如今已是自暴自弃，觉得就自个儿的水平还是让孩子快快乐乐成长就是。 　　在这三位的教育之下…… 　　如今的胤俄养得健康壮硕，活泼外向，问题是蒙语优秀，满语不错……汉语的话那就是十窍通了九窍，一窍不通呐！ 　　皇后和万安然惨不忍睹。 　　万安然难得骄傲的抬起胸膛，环视两人竟然觉得还是自己的教育水准最高！ 　　瞧瞧胤禛多棒啊！ 　　得意洋洋的万安然被皇后和宣妃摁住，三人打闹成一团。 　　等胤禛下课来坤宁宫请安时，就看到了额娘几人正满脸期待的看着自己。他心中纳闷，等看到被皇额娘和额娘慎之又慎的交到手上的胤俄，登时陷入沉默之中。 　　让自己，教导胤俄？ 　　胤禛表情古怪，盯着胤俄就有点儿头痛。上辈子的胤俄，那要怎么说？上辈子的自己就给他定义了：文学武艺蒙皇考训谕数十年，终于一无所成。平生无一事可以上慰皇考圣心。 　　简单来说胤俄就是干啥啥不行，做啥啥不成。读书时的成绩惨不忍睹不说，做事也总是三心两意，难见其用心之时。像是汗阿玛还能宠着，等到自己那时候上台……呵。 　　就这样还要交给自己指导？ 　　胤禛下意识想要拒绝，只是回绝的话语在舌尖转了一圈又吞了回去。如今的他不是上辈子的他，眼前的胤俄也不是上辈子的温僖贵妃所出，而是宣妃所出…… 　　或许会不一样？ 　　抱着这样的想法，同时也在皇额娘，额娘和宣母妃期待的目光中他败下阵来，胤禛哼了一声：“儿臣是很严格的，要是胤俄没办法坚持下去的话……” 　　宣妃笑着道：“母妃不会怪你的。” 　　反正死马当活马医，要是胤禛能成就试试看，要是不成……那也没辙。自己生的，除了捏鼻子养着以外还能咋办？总不见得丢出门外吧？ 　　既然宣妃都这么说了，那胤禛也只好接过这副担子。只是被娇宠过度的胤俄毛病也很明显，娇气又任性，读了片刻书籍就不乐意再读，要说胤禛再催促一二？他就哇哇哭着去寻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一个月下来的成果，几乎等同于零。 　　就是胤禛也不得不承认。 　　虽然这位弟弟换了个生母，但是看来似乎成了上辈子胤祺和胤俄的综合体，在一群人的宠爱下俨然朝着大清第一米虫的趋势进发。 　　眼看胤禛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黑，眼看胤俄的小嘴越翘越高，宣妃也不得不止住两人的教学活动，无可奈何的表示：“算了算了，就随他去吧。” 　　再下去，宣妃还怕胤禛和胤俄闹翻。 　　万安然也是无奈，她安慰着宣妃：“指不定等大点就好了，你瞧瞧胤祺，以前多调皮啊如今乖巧听话又懂事，瞧着人见人爱！” 　　宣妃想了想也对。 　　她抚着胸口喃喃着：“要是如此就好了。” 　　除去一些小插曲以外，万安然的养胎路异常平静。身为妃位的她，几乎享有着最高待遇，悠闲且舒适的度过一日又一日。 　　当然在她诞下孩子之前，今年给胤禛的生日宴也办得尤为隆重。从太皇太后到四阿哥胤祉都送来贺礼不说，而且还有不少人到储秀宫来参加，比如大公主带着四公主和温宪，胤祺拉着胤禟和胤俄，让整个储秀宫变得分外热闹。 　　胤禛对大公主、四公主和温宪热情非常。 　　看到胤祺也很开心，至于胤禟和胤俄两兄弟就有点让他如鲠在喉，险些不知道应该摆出什么表情。 　　“胤俄就算了，胤禟……” 　　“没办法，要是不带来他非得能嗷得整个翊坤宫都没的安宁。”胤祺讪笑一声。 　　胤禟还是头回到储秀宫。 　　他望着各色玩具哇哇直喊，院子里摆着的滑滑梯也让他兴奋不已。胤禟爬上窜下，拉着胤俄玩闹个不亦乐乎，回屋子吃长寿面的时候还央求着：“琪母妃，下回我能不能带八哥过来一起玩？” 　　这两个孩子现在就联系在一起？ 　　万安然心下疑惑一瞬，却也没在意的点头应好。当然还未等胤禟高兴，她也提出条件：“得先得到你们额娘的允许才可以哦。” 　　胤禟自信满满：“好！” 　　胤禛几人却是偷偷笑了，额娘/琪母妃待产期已是不远，僖嫔宜嫔等人再是大胆也绝对不敢让胤禩胤禟等人这个时候到储秀宫来，万一出点事她们哪里担得起。 　　说是同意倒也是委婉地拒绝。 　　果然不出所料，回头胤禟当然是被宜嫔宁嫔一通训，想来储秀宫玩耍的梦想啪叽碎裂。 　　就是胤禛万万没想到。 　　宫妃们不愿意，胤禟就拉着胤禩和胤俄缠上自己，让他体验了一番魔幻现实。 　　胤禛黑着脸无从招架。 　　偏偏看到这一幕的大阿哥胤禔，他还阴阳怪气一句：“五弟还真受欢迎啊……” 　　上辈子这个待遇是你的啊！ 　　胤禛：裂开.jpg 　　不知儿子遭遇的万安然，则是在小年当天顺利诞下孩子。要说连生三子的宜嫔让人震惊，那再次以孵蛋之术迅速诞下十二阿哥的琪妃就是让人沉默。 　　就算是听说过自己生下时传闻的胤禛，面对这般景象都有点无措。亏他上课的时候还心不在焉，被大阿哥找了好几个茬嘲笑一通，却没想到等自己下课赶到储秀宫，汗阿玛已经捏着小十二的手朝自己招招手：“来，胤禛，这是你十二弟哦！” 　　胤禛一时间不知道应该震惊额娘的神速，还是应该震惊汗阿玛这副傻爸爸的模样。 　　心里腹诽不已，行动上胤禛还是高高兴兴，开开心心的凑了过去。刚刚出生不久的胤祹脸蛋还皱巴巴的，眼睛眯成一条线，小嘴张张合合分外可爱。 　　胤禛傻呵呵的笑着。 　　刚才还嫌弃康熙是个傻爸爸的他，要是看一看镜子的话，胤禛就会知道他自己也是这般的模样。 　　听着外面父子两个傻乎乎的笑声，屋子里的万安然是连连摇头。她吩咐海姑姑把孩子抱进来，温柔的将他放在怀中。 　　海姑姑脸上带着喜悦的笑容。 　　她慈爱的看着小小的十二阿哥：“主子，十二阿哥的乳名？” 　　门帘外的胤禛眼皮子一跳。 　　万安然想了想：“既然胤禛是毛桃，那小十二就叫……蟠桃？油桃？白桃？黄桃？莺桃？ 　　反正就和桃过不去了。 　　万安然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瞅着十二阿哥脸颊上的两坨红晕，脑海里莫名闪过一个名字。 　　恰好康熙在外面朗声大笑。 　　他兴致勃勃，乐得在还未长大的小儿子心口插刀：“莺桃？莺桃！这个名字不错，朕看小十二的名字就叫胤裪吧！” 　　莺桃又名会桃，号称百果第一枝，又为礼用之器。果实红若宝石，又似璎珞，便称其为樱桃，因此胤裪之名颇具童趣之心的同时，又不失气度风范，可以算作不错的名字。 　　总比自个儿的毛桃好。 　　胤禛禁不住垂泪不已，而与此同时万安然也是被逗乐了。 　　胤裪？樱桃！ 　　她乐得歪倒在榻上，瞅着砸吧着嘴的胤裪，笑得眉眼弯弯：“既然是樱桃的话，胤裪的小名就叫小丸子吧！” 　　小丸子又和樱桃有什么关系？ 　　不同于困惑的康熙和胤禛，万安然只要想到那个短头发的小女孩，就会乐得肚子一抽一抽的。 　　康熙看不到房间里的动静，自然也不知道琪妃乐不可支的反应，他想了想：“大体是汤团的意思？” 　　胤禛点了点头。 　　他一时间都觉得自己没办法直视胤裪了，明明上辈子感觉他的名字挺正常的，怎么这辈子就多了个樱桃的别名？ 　　你还别说这么想想……还挺可爱的。 　　胤禛没忍住，噗的一声轻笑出来。 　　软乎乎的小十二可不知道长大要面对的事情，挥舞着小手别提有多开心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鸡娃。 　　万安然的月子其实还不错。 　　比起在夏日里产子后的痛苦遭遇, 万安然两回都是冬日生子，倒也算不上闷热难受。唯独不满意的就是一个月不能洗澡的黏糊，总觉得自己似乎从头到脚都散发着一股馊味。 　　更重要的是为了去除气味, 宫人们又用了大量的熏香材料，以至于馊味里带着点香味, 香味里带着点臭味，到最后万安然感觉自己的鼻子已经分不清什么是馊味, 什么又是香味了。 　　自己的鼻子八成废了。 　　万安然使人撤去香料，可是屋子里还不能通风，以至于满室的气味也越发稀奇古怪，用万安然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包裹着一颗臭气炸弹, 只等出月子的时候来个火山喷发。 　　当然这是小事。 　　对于现在万安然最重要的是照顾小十二和保养身体。 　　后者其实万安然开始没在意。 　　毕竟她肌肤白皙水润, 就算怀孕之后也没有松弛拉胯, 肚子上的妊娠纹更是几乎没有。太医院里准备的保养方子准备了一大堆，而后却是暂且没用上。 　　问题就出在照顾小十二这件事。 　　养育了胤裪之后, 万安然总算知道胤禛的乖巧有多难得，又为何每次其余宫妃听闻自己提起养育的轻松简单时, 露出那般复杂的神色。 　　毕竟从此以后, 万安然就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小小的胤裪异常黏人, 每两个时辰就要苏醒一次, 还一定要睡在万安然的怀里——要是抱走了？那储秀宫铁定得亮一晚上的灯了。 　　日夜颠倒必然影响睡眠。 　　影响睡眠必然影响肌肤——比如眼底的黑眼圈。万安然望着铜镜里憔悴的容貌, 眼泪都快吓出来了，她以最热情的态度招来御医们，别说心疼银钱，更是只差把压箱底的银钱都掏出来。 　　效果也挺明显的。 　　反正等出了月子，望着重新神采奕奕，娇嫩白皙的肌肤, 万安然总算松了口气。这么算算如今已是康熙二十五年，而自己也已二十五岁，此时若是不好生保养，再过三五年时间怕是要后悔了。 　　瞧主子捧着镜子左看右看，旁边伺候的冷夏柔声劝慰：“主子皮肤娇嫩，气色红润，瞧着就像是十八芳龄似的。” 　　万安然乐得微微一笑。 　　她抚着脸颊若有所思——可不是所有宫妃都想将自己维持在十八岁吗？想想身边的宫妃，哪一个不是十年如一日，瞧着和自己最初所见的模样几乎无差。 　　说来也是，毕竟宫妃们保养的方子是花样百出，而化妆品护肤品的数量和款式也不亚于后世，让宫妃们能够任意施为。 　　算准时间，康熙也到储秀宫来。 　　还未等他与久别一月余的琪妃亲热黏糊一番，身边就听着一阵抽噎声。 　　康熙低头一看，只见放在摇篮里的小家伙正小声哭着，瞧着别有多委屈了。康熙伸手去抱，意外的是胤裪越发哭得委屈，怎么哄都停不下来。 　　唯有琪妃抱过去，他的哭声才止住。 　　康熙憋屈，却也没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琪妃抱着胤裪哄着，直到胤裪咬着手指打起小小的呼噜他才松了口气，赶紧使人把胤裪抱走。 　　问题宫人一抱起。 　　好家伙！胤裪又开始哭了，他的哭声不是撕心裂肺的那种，就抽抽噎噎像是受尽了无数委屈，可怜兮兮的哭声。 　　康熙：………… 　　要是胤禟那种哭得掀翻屋顶，康熙反而能让宫人直接拎走，可是胤裪哭得可怜，想让宫人抱走的话语在他的舌尖转了一圈，最终康熙还是没狠心说出口。 　　万安然默默伸手把胤裪抱入怀中。 　　落入温暖熟悉的怀抱，胤裪的哭声也是戛然而止。他窝在额娘的怀抱之中，脸颊泛着两坨红晕，瞧着无比可爱。万安然无奈的看着胤裪，觉得这孩子长大以后一定是个戏精。 　　殿内一片寂静。 　　抱也抱不走，万安然只能一脸为难的看着康熙。 　　要不您走？ 　　读出琪妃言下之意的康熙不高兴，他深深皱紧眉心：“胤裪怎么一直哭？朕瞧六公主和小十一都没他能哭。” 　　更别说胤禛了。 　　万安然也是无奈：“臣妾也觉得，或许胤裪把胤禛的份加在一起哭了。” 　　还有这等说法？ 　　康熙嘴角一抽，只是瞧瞧被琪妃抱在怀里的胤裪，又觉得琪妃说的挺有道理。 　　不过这并不代表自己必须走。 　　康熙示意宫人伺候自己褪去外袍，坐在床边揽住琪妃的细腰。 　　偶尔三人一起睡也不错。 　　到了后半夜，听到胤裪准时准点响起的哭声时，康熙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了。上回前半夜，这回后半夜，别说闹得康熙头疼，康熙更是心疼琪妃。 　　看着大口大口喝奶的胤裪，康熙板着脸念叨：“从小就不知道让阿玛额娘省心，日后长大了怎么能变孝顺呢？朕觉得啊，应该让胤禛好好教育教育他。” 　　万安然：………… 　　皇上，这是睡糊涂了吧？她哭笑不得的推推康熙：“皇上，您赶紧睡吧。” 　　亏得胤裪也就两个时辰才闹一会。 　　这回康熙倒是一觉睡到大天亮，他没惊醒琪妃，而是蹑手蹑脚的下了床，戳了戳窝在琪妃怀里睡得香甜的胤裪：“真真是个淘气鬼。” 　　梁九功伺候着皇上更衣。 　　他的眼角余光偷偷扫了皇上一眼，皇上眉眼里哪里有半点嫌弃，满满都是温柔。梁九功的腰弯了一些，笑着附和：“十二阿哥活泼健康。” 　　康熙整了整衣襟：“朕当然知道。” 　　只是嘛……康熙戳着胤裪肉乎乎的小脸：“朕记得琪妃以前还嫌胤禛不够活泼，不知道后头会不会后悔呐。” 　　康熙抬步离开储秀宫。 　　上朝结束他又按着往日习惯，将儿子们喊到东暖阁内，轮流考教课业。 　　阿哥们的课业都很不错。 　　太子不用说，无论是朗读亦或是解释文中含义，都做得十分出色。 　　大阿哥、三阿哥和四阿哥也不错。 　　康熙满意颔首，随后将目光转向胤禛，胤禛虽然疑惑汗阿玛的关注，但也捧着书籍朗朗念诵，行云流水，没有半点犹豫。 　　胤祺略逊色一些，却也跟上了。 　　七阿哥胤祐就要糟糕得多，在胤禛和胤祺的提醒下，才磕磕绊绊的度过。 　　康熙乐得看兄友弟恭，对于两者提醒的事情也装作不在意。考教完阿哥们以后，他挥手示意诸人退下，想了想又说道：“胤禛，你留下。” 　　胤禛有些错愕。 　　在尚书房的他还是秉承上辈子的习惯，认真读书，低调做事，唯独独来独往这点，因有着胤祺和胤祐，暂且完不成了。 　　三人目前算是个小团体。 　　忠厚的老五，低调的老七，虽然胤禛有点点‘甜蜜’的苦恼，但也觉得是件不错的事。 　　因此胤禛完全不懂汗阿玛将自己留下的缘故，他应了声是，有些局促的立在原地。 　　待其余人退下以后，一脸严肃的康熙说道：“胤禛，关于你十二弟……” 　　胤禛面色一肃。 　　难不成是十二弟生病了？胤禛心中一紧，眉眼间满是紧张：“汗阿玛，十二弟怎么了？” 　　“胤裪啊……” 　　“……”瞧着汗阿玛越发严肃的表情，胤禛也越发担忧了。 　　“哭闹个没完，你身为兄长得好好教育。” 　　“……哎？”胤禛睁大了眼睛，一时间没回过神来。 　　康熙解释一番。 　　大体意思就是让胤禛回头探望琪妃和胤裪，并且教育幼弟不能哭闹，要做个懂事听话的好宝宝。 　　胤禛：………… 　　汗阿玛，这不会是睡糊涂了吧？ 　　此刻的胤禛和万安然想得完全一致。 　　当然这种事简直就是异想天开，足足等到胤裪满周岁以后，他才没了过去的吵闹和黏糊。 　　因为胤裪有了新的乐趣。 　　他双手双脚撑在地上，爬起来的速度宛如一阵小旋风。堪称是眨眼的功夫，就从床边爬到了门槛边，只要一个冲刺翻越，他就可以出去了。 　　今日看来就是逃脱的好日子。 　　胤裪的双眼闪着星光，挥舞着胖嘟嘟的小手往外爬。他胖乎乎的小手撑住门槛，小胤裪站起来了！ 　　他用力抬起自己胖乎乎的短腿，并且竭尽全力攀在门槛之上，像是小乌龟一般努力挥舞着四肢。 　　只差一点点，只差最后一点点。 　　胤裪身体猛地腾空，胤禛抱着胤裪往里走：“额娘，胤裪都快爬出去了。” 　　屏息偷窥的万安然探出头来。 　　她接过咿咿呀呀抗议的胤裪，无奈的轻笑：“谁让小丸子玩得这么开心，忍不住就随他去了，而且胤禛你小时候也很喜欢探险呀。” 　　胤禛翻了个大白眼。 　　自己小时候那是什么都知道，一般的小婴儿能这样吗？他揉揉软乎乎的胤裪，语重心长：“胤裪要乖乖听话，当个好宝宝，知道了没有？” 　　“好宝宝——！”胤裪傻乐着。 　　“胤裪真聪明！”傻哥哥胤禛高兴且满意，斗志满满的抱着弟弟往书房走：“哥哥给你念故事书好不好？” 　　一路跟在后面的万安然无奈。 　　她止住胤禛的话题：“胤裪还小……” 　　胤禛摇摇头：“胤裪不小了。” 　　他看了看额娘，掰着手指头细细解释：“等一岁两岁可以开始认字，三岁可以开始读书，四岁开始学习算术……” 　　胤禛滔滔不绝。 　　显然他对弟弟的安排已经是彻底周道，甚至连入学阿哥所以后都有规划了。 　　万安然陷入沉思。 　　听着大儿子的念叨，万安然仿佛看到了后世鸡娃的家长们。她瑟缩了下，又看向觉得眼前书籍挺好，开始撕书玩的胤裪。 　　万安然：………… 　　对不起，胤裪，额娘救不了你QAQ 第一百五十三章 青团。 　　撕书的行为果然立马遭到胤禛的阻止。 　　胤裪执着的捏着书籍的一角, 扁着嘴巴要哭不哭。委屈可怜的模样让万安然的心吊在半空中，也难怪宣妃省不得胤俄吃苦，万安然过去还嘲笑她如今却觉得自己恐怕很快也要走上后路。 　　胤裪：“咿呀呜……” 　　万安然弱弱发声：“就, 就让他撕吧。“ 　　胤禛凉飕飕的目光落在额娘身上。 　　万安然打了个寒颤，反应迅速的从胤裪手里取过书籍：“不可以撕哦。” 　　胤禛满意的收回目光。 　　他板着脸教育一脸懵懂的弟弟, 同时还用刀锋般锐利的目光扫视额娘。 　　万安然委屈巴巴。 　　周遭的宫人眼观鼻，鼻观心, 摆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架势，只是眼底多多少少闪过一丝笑意，其原因当时是——为何九岁的五阿哥才是储秀宫的一家之主？ 　　至于胤禛也无奈得很。 　　他看看老实乖巧的额娘，看着天真单纯的十二弟, 觉得整个储秀宫的命运都担在自己身上, 不自觉的也多承担了那么一点, 管理接手了那么一点点。 　　都是人之常情，对吧？ 　　胤禛长叹一声, 只是在他思量的时候，一只小手啪叽拍在胤禛脸上。胤禛吃痛看去, 只见胤裪鼓起嘴巴呼呼吹着自己的额头, 旁边的万安然忍不住笑了：“上回丸子摔在地上, 我就给吹吹膝盖, 现在全学到胤禛你身上了。” 　　胤裪咧嘴笑得开心。 　　他小手努力往上挥舞：“痛痛, 痛痛！” 　　万安然附和着：“痛痛飞掉啦~” 　　她伸出手按了按胤禛的眉心，将那皱紧的疙瘩给按得平整下去。万安然眉眼弯弯，冲着成熟稳重的大儿子笑了笑：“你如今最重要的事就是好好读书，储秀宫的事有额娘呢！” 　　前头还板着背脊的胤禛愣了愣。 　　眨眼的功夫已是二十六年，眼看兄弟们逐渐长大，眼看太子又隐隐朝着上辈子的方向而去, 胤禛多少有些焦虑。 　　只是现在想想，上辈子在万般条件尽数落后的情况下他都能打翻身仗，又何况这辈子？ 　　胤禛眉眼舒展，到底还是放松下来，他下意识往额娘怀里蹭了蹭，任由着万安然将自己和十二弟抱在一起，闷闷的应了声是。 　　然而还未等他再说话，外头就响起一阵嘈杂的呼声：“五哥——！五哥！出去玩吧！” 　　原本依偎在万安然怀里的胤禛浑身一僵。 　　紧接着他赶紧站起身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整理着自己微皱的衣襟，拍了拍袍子，脸上表情也恢复平静，板着脸冲着进来的胤祺斥道：“没规矩！” 　　活脱脱一个戏精本精！ 　　闯进来的是六阿哥胤祺，跟在他后面的还有七阿哥胤祐、八阿哥胤禩、九阿哥胤禟和十阿哥胤俄，宛如俄罗斯套娃的一长串，别说万安然看着满眼笑意，一旁的宫人们也止不住扬起嘴角。 　　胤禛倒是头疼得厉害。 　　一个胤祺就够烦的了，居然还来了那么多个！ 　　一行阿哥厚着脸皮，纷纷给琪妃请了安，比起其他还有点拘束的弟弟们，六阿哥胤祺是其中最为活泼的。他精神十足，蹦蹦跳跳的凑到胤禛身边：“五哥，五哥！有福呢？” 　　“有福？有福在后院里。” 　　胤禛孤疑的扫视全场人：“你们找有福是做何？” 　　“胤禟想养，可是额娘不让。” 　　胤祺也是无奈，眼看胤禟哭闹不休，吵得额娘头疼得厉害，胤祺自然而然将求助的目光转向五哥。 　　当哥哥的人总是有点尊严的。 　　胤祺不想在胤禟跟前丢了面子，故而用狗狗眼看着胤禛，发射着乞求光线。 　　万安然在一旁看着好笑。 　　就是听见这件事后她心里一咯噔，在上辈子关于九龙关系之中，常会提到的有一件事：胤禟将胤禛所养小狗的尾巴剪了，随后胤禛又将胤禟的头发剪了…… 　　再看看现在。 　　会不会胤禛一口回绝，然后胤禟偷偷来寻小狗玩？万安然心中一动，刚想开口就听到胤禛的声音：“本阿哥带你们过去。” 　　万安然眨巴眨巴眼。 　　胤祺松了口气，转身冲着弟弟们说道：“我就说了，五哥可大方啦！” 　　胤祐、胤禩、胤禟和胤俄同时哇的一声。 　　在万安然惆怅且复杂的目光中，一行阿哥浩浩荡荡的往后院走去，目标直指小狗。 　　殿内寂静片刻。 　　紧接着万安然也坐起身来，精神十足的和宫人们做起小点心来。恰好清明将近，万安然便开始准备起青团，也让胤禛等阿哥们尝尝味道。 　　各种馅料当然也必须自己准备。 　　万安然准备的有四种口味，一个是经典的红豆味、其次是肉松咸蛋黄，再者还有红糖黑芝麻和笋丁腊肉的。 　　宫人们也上前来帮忙。 　　有人负责将蒸熟的红豆炒制成泥，也有人负责将提前做好的咸蛋黄、肉松和酱汁，搅拌均匀待用，还有人负责将红糖黑芝麻核桃等研磨成碎末，万安然则将春笋切丁，和腊肉胡萝卜等一切炒熟。 　　等馅料准备齐全，面皮的准备就要轻松方便。 　　将圆滚滚的青团一个个摆入蒸笼内，放锅上蒸熟。很快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艾草的清香，随着时间变长，香味也越来越浓，越来越浓。 　　原本在院子里玩耍的阿哥们也闻到了。 　　他们摸了摸咕咕直叫的肚皮，一个接着一个往琪妃处跑来。刚出炉的青团绿油油的，香味反而没先前那么浓郁，万安然正拿着一个呼呼的吹着气，滚烫的青团在左右手轮流转着。 　　搞笑的模样逗乐了一群阿哥。 　　胤禟肆无忌惮：“琪母妃你好笨哦！” 　　万安然哼了一声。 　　她大手一挥，使人将其中一笼拿开：“这一份撤了。” 　　胤禟还莫名其妙呢，一旁的胤禩便忍不住笑了：“九弟，你还赶紧道歉吧。” 　　胤禟不服气。 　　不过他还没说话胤祺就抢先一步：“八弟说的没错，再不道歉可就没有你的份了！” 　　瞧瞧满桌子上放着的蒸笼，数量恰好和在场主子们的数量一致，显然琪母妃是打算一人一份来试吃试吃的。 　　胤禟环视一周。 　　这下子他可有点后悔了。 　　只是胤禟脾气倔，还真就闷不吭声。 　　他憋得脸颊红通通，看着琪妃招呼着兄弟上前，自己则是站在原地。 　　阿哥们相识一眼。 　　他们没帮胤禟求饶，倒是一个个开始表现吃播。胤禛喜欢吃的是咸口，春笋丁、香菇丁、胡萝卜丁和木耳丁，配上略带辣味的酱料，咸香味美，让人吃了一个还意犹未尽。 　　胤禩用力掰开青团，满满的馅料争先恐后的溢出，红豆的甘甜配上软糯的外皮，甜蜜得令人无法忘怀。他眼前一亮：“好吃！” 　　胤俄特别喜欢这个味道。 　　他一口就吃掉大半个，也忍不住哇的一声：“比一般的红豆泥要好吃！” 　　万安然很得意的叉腰。 　　她扬了扬眉：“哼哼，这当然是有独门秘方的！” 　　胤俄吃完一整个还有点遗憾。 　　他的视线情不自禁的就滑到被放开的那一份——说是撤下去，储秀宫的宫人们也只是将它放在一旁。 　　这一笼里也有个红豆馅的！ 　　胤俄吞了吞口水，趁着无人注意自己就往那一笼青团奔去。他刚刚伸出手想要将自己梦寐以求的青团抓住，就在此刻另一只小手从天而降，啪地打在胤俄的手背上。 　　“九哥你干嘛！” 　　“这是我的——” 　　“才不是啦，琪母妃已经没收了！” 　　“唔——对不起，我不该说琪母妃坏话的。”胤禟为了吃豁出去了，他闭着眼睛大声道歉，紧接着啊呜一口咬在青团上。 　　甜蜜的味道瞬间涌了出来。 　　胤禟捧着脸颊都要冒星星了，全然没有注意到阿哥们交换的眼神。 　　万安然轻笑起来。 　　意外的是香味还引来了胤裪。坐着学步车发出冲刺号角的他冲入院子里，发出委屈的哼唧声：“额娘，哥哥，偷吃，坏蛋！” 　　很好，今天胤裪又学会了几个新词。 　　万安然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高兴，不过眼看自家小丸子眼泪汪汪，委屈巴巴，万安然连忙沾了点红豆泥给他尝尝。 　　至于吃青团？ 　　那还得好几年以后呢！ 　　确定阿哥们对青团的评价都很不错，万安然又喊着诸人一起动手，还送了两份到慈宁宫，一份到坤宁宫，还有一份到乾清宫。 　　当然阿哥们还可以选择打包和送给自家额娘，同时胤禛也要回阿哥所去了。再想和额娘，十二弟多呆一会也没办法，阿哥所的门禁非常严格。 　　别说迟到半盏茶，就算是三息时间，怕是也会被侍卫告到汗阿玛跟前。听胤禛笑着说要回去了，万安然的眼圈也红了。她顺手捻了捻胤禛的衣服，止不住念叨：“如今的天气忽冷忽热的，记得及时添衣服，宁可多穿些也千万不要少穿……” 　　“额娘，儿臣知道的。” 　　“读书的时候和兄弟们好好处处关系。” 　　“嗯，儿臣知道。” 　　“你啊……”万安然心里头闷闷的：“只知道报喜却不抱忧，有事的话一定要告诉额娘，知道了吗？” 　　后宫诸妃对阿哥们的生活了解得很少。 　　除去从皇上口中得知一二，就只有从阿哥口中得知，再多的事情也就不知道了。加上胤禛又是个典型的把话藏在心里的性子，几乎没有谈起阿哥所里发生的事情。 　　万安然多少有些无奈，却又只能在心底暗暗保佑，希望胤禛在阿哥所和尚书房的日子能轻松愉快一些。 　　胤禛脑海里闪过一些事。 　　只是面对略有些愁思的额娘，他轻轻抓住额娘的双手：“额娘放心，儿臣会照顾好自己的。” 第一百五十四章 滑板车。 　　再是惆怅, 万安然也只能目送胤禛离去。 　　康熙或是会在别的事上听取一些意见，对皇子们的教育却是说一不二，固执自见, 半点不接受意见的。 　　当然，即便胤禛不说其实万安然也听到过一些风声, 比如詹事府少詹事耿介因病晕厥，太子太傅汤斌也是疲倦过度, 在授课时瞌睡连连，面对这般辛劳过度的师傅们，康熙非但没有给予奖赏，反而是将他们驳斥一通, 最终还用无德无行等罪名将他们革职。 　　万安然：………… 　　她至今无法描述自己听说此事时的表情, 皇帝到底是疼爱太子还是痛恨太子？这波分明是猪队友行为啊！ 　　槽多无口的万安然也曾和皇后提及。 　　偏偏钮钴禄皇后也摇摇头, 很快就略过了这个话题，态度难得冷漠。 　　万安然立在储秀宫门口。 　　她的双眼没有焦距, 怔愣的望着胤禛离开的方向，心里头却有个几乎肯定的想法。 　　或许当年对皇后出手的, 便是赫舍里氏。 　　比如除去清理一些宫人以外, 皇帝没有处置任何宫妃, 又比如过往对永和宫平嫔态度不错的太皇太后, 对其逐渐冷漠, 平嫔的存在感也低至为零，还有大公主和太子等人渐行渐远，如今皇后更是露出漠视态度…… 　　万安然深深吐了口气。 　　以往那些欢喜的日子在脑海里回荡，她曾以为一切会发生改变，只是事到如今才发觉想要改变太难太难。 　　唯独能庆幸的是—— 　　自己还有胤禛和胤裪，错过许多人之后也有珍视自己的皇后和宣妃。 　　万安然自诩自己只是个普通人。 　　她能做到现在这个程度已经是很不错……的吧？其余的事情也并非她一介宫妃可以做主的了。 　　万安然收回思绪。 　　她重新打起精神, 使着丁兰和南舟给胤裪换了一身可爱的小衣服，这些衣服裤子的膝盖处都多缝了一层，免得胤裪摔伤了自己。 　　就看上去有点窘迫。 　　为了避免其余人吐槽，万安然又让宫人将这些地方改成了小动物影响，比如小猫咪小狗竹熊什么的，最终得了皇上一个古里古怪的评价以后，倒也没再提不准穿着之类的。 　　胤祹发出不满的咿呀声，坐在地上拍着双腿：“车——车！车车！” 　　“好好好。”万安然只好将不愿意爬也不愿意走的小胤祹抱起，将他放到学步车上。 　　这下胤裪满意了。 　　他推着小车车满院子撒欢，可爱的模样让万安然也禁不住露出笑靥。 　　说起来学步车之后是不是该做个小车了？ 　　回想上辈子孩童之间非常流行的滑板车、小汽车到自行车，万安然登时来了兴致。她回头画了草图送去内务府，其中滑板车的制造最为简单容易，只选择了上好的木材，装上四个木轮子，初版就算完成。 　　内务府第一时间送到储秀宫内。 　　或许宫人以为是琪妃娘娘想要使用，这块滑板车略微有些大，万安然见状心喜，她索性换了一双布鞋试试看。 　　万安然一脚踩在滑板车上，另一脚用力往后一蹬，滑板车轻盈的向前冲刺。刚开始还有点不习惯，到后头万安然就找回了平衡感，踩着滑板车满院子乱窜。 　　后面还跟着一个乐呵呵的胤裪。 　　胤裪还是头一回见到滑板车，好奇心十足的他踩着滑板车呀呀直叫，追着万安然的后头，两条小短腿蹬得宛如风火轮。 　　别提速度有多快了。 　　万安然见状也越发高兴，故意在前面弯弯绕绕吸引胤裪，一个在前跑一个在后追，嬉笑闹声一直传出宫外，倒是惹来康熙讶异的目光：“琪妃这又是在做什么？” 　　康熙抬步走入室内。 　　刚转弯走进后院，一冲眼就看到一个人影往他身上撞来。万安然也万万没想到身后居然会冒出个皇帝，连连踩停也来不及。 　　最重要的是滑板车有惯性。 　　直直飞出去的滑板车叮呤咣啷，直接闹得人仰马翻。坐倒在地的康熙还一脸懵，踏着学步车跑来的胤裪已经乐得用力拍掌：“玛玛，笨笨！” 　　“是汗阿玛不是玛玛。” 　　康熙下意识回了一句，然后又起身掐了把胤裪的脸颊：“说谁笨呢？这胆子定然是像了你的。” 　　胤裪眨巴眨巴眼，笑得单纯。 　　康熙凉飕飕的目光转向琪妃，里面充斥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都是你，教坏了胤裪。 　　万安然已经习惯了皇帝的调子，通常不好的属性那都是像自己，好的那都是像皇帝的。她甚至懒得反驳一句，像是小媳妇般起身的同时面露讨好：“皇上您没事吧？” 　　康熙睨了万安然一眼：“没事。” 　　紧接着他的目光下落，盯着那造型奇怪的滑板车：“这是什么？” 　　“臣妾想的玩具来着。” 　　“太危险了，摔着朕也就算了撞到嫔妃阿哥公主怎么办？”康熙摇摇头，伸手捡起夹在腋下：“没收了。” 　　万安然：………… 　　看着皇帝如旋风般出现，又如同旋风般消失的人影，她嘴角抽搐了下。万安然看着海姑姑：“你说，皇上是没收了还是自己想玩？” 　　海姑姑：………… 　　她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没有回答。 　　被抢走玩具的万安然很生气。 　　其他的小车车又没这么快送来，万安然一边吩咐人去内务府报信，同时打算做点别的事转移心情？ 　　唔……比如带胤裪去咸福宫？ 　　想做就做，打起精神的万安然给胤裪换了一身可爱的小衣服，然后放在学步车上，随后又在学步车上绑了根绳索，准备牵着学步走出储秀宫。 　　还没出门就得了报信。 　　说是皇后娘娘请琪妃娘娘到坤宁宫坐一坐，另备注宣妃也一起去。 　　得了，这还真顺路了。 　　等万安然牵着学步车走到咸福宫门口，恰好宣妃也带着胤俄走了出来。 　　望着既视感非常强的万安然，宣妃陷入沉默。这真的不是在遛……狗吗？沉吟片刻以后她假装没看到，笑着转移话题：“走吧，皇后娘娘肯定在等着咱们了。” 　　坤宁宫外贺姑姑——也就是过去的怜南早已等候多时，她蹲福一礼迎着诸人往里走去，皇后穿着一身绣着石榴纹的家常衣裳坐在上首，瞧着琪妃和宣妃到来由衷的松了口气。 　　万安然眼皮子一跳。 　　再仔细一看除了和温宪一起玩耍的大公主和四公主以外，殿内还有个无所事事的九阿哥胤禟。瞧到十阿哥胤俄的身影，胤禟登时精神大振：“十弟？来玩吧！来玩吧~！” 　　胤俄本就和胤禟关系不错。 　　闻声他兴高采烈的迎上前，两个岁数差不多的男孩头碰头叽叽喳喳，很快跑出宫殿，在院子里高高兴兴的玩耍起来。 　　万安然入座。 　　宫女呈送上奶茶点心，万安然端着抿了一口：“九阿哥怎么在坤宁宫？” 　　说是问皇后，其实问的是四公主。 　　逗弄温宪的四公主抬起头，她圆润的脸颊上泛着点苦意，抱怨中带着点告状的味道：“十一弟昨日又发热了，额娘和宜母妃一直照看到早上也没休息好，偏偏九弟又闹腾得厉害……结果宜母妃就将九弟骂了一顿。” 　　十一阿哥胤禌的身体不太好。 　　生下来的时候明明瞧着是个健康的，可是随着长大却是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明明比胤裪大上半岁，现在看起来却还没有胤裪个子大，宜嫔和宁嫔全身心都忙于照顾这个孩子，连争宠都抛到脑后去了。 　　上有逐渐长大，从熊孩子毕业的六阿哥胤祺，下有年龄最小，身体最弱最需要照顾的十一阿哥胤禌。排行老二，夹在中间的熊孩子胤禟就显得不那么讨喜了。 　　偏偏胤禟的熊，还不一样。 　　像是胤祺小时候的熊，那好好解释之后还会更改，胤禟熊起来谁说都没用，连皇上亲自上手揍了两回都没成效。 　　想到这里在场三人也不禁头疼起来。 　　万安然心疼的搂着四公主，明明也是应该在额娘怀里撒娇的岁数，却因着是翊坤宫的老大，不得不负起责任照顾熊孩子，好不容易照顾完胤祺，现在又摊上一个胤禟…… 　　四公主在琪母妃怀里蹭蹭。 　　她自知是长姐，也做好了长姐的诸事，只是被拥入怀中的时候，又忍不住想念过去额娘疼爱自己的景象。 　　眼看殿内的气氛逐渐沉闷，皇后赶紧提起一个或许大家会有兴趣的事情：“说起来你们知道吗？” 　　众人齐齐抬起头。 　　皇后也不卖关子，笑着答道：“畅春园建好了。” 　　所有人眼前一亮，万安然更是欢呼一声：“真的？” 　　皇后重重点头：“当然是真的。” 　　宫妃们欢喜也是正常，毕竟打从皇后在西苑出事以后，这几年皇帝除去冰嬉狩猎等必须去西苑的日子，就没有在里头停驻过，更别提宫妃们了。 　　简而言之大家都在紫禁城腻烦极了。 　　从未去过的畅春园此刻让人心思晃动，谁还有心思聊熊孩子？包括四公主在内，诸人都开始叽叽喳喳说起对畅春园的好奇。 　　比如万安然提问：“臣妾听说畅春园取的是江南景致？” 　　宣妃没跟着去南巡，又是蒙古出身。 　　闻言她越发好奇：“江南景致是如何的？畅春园大吗？” 　　皇后笑着回答：“和琪妃说的一样，至于究竟什么模样本宫也是未曾见到过的。” 　　“皇上有没有说起要何时搬去园子？” 　　“说是下个月初。”皇后这点倒是确定的：“而且宫妃们都要过去。” 　　这意思是不会住很短时间，而是要长时间居住。听到这里万安然和宣妃喜笑颜开，只恨不得能立刻到畅春园里见识一二呢！ 　　没过半月，万安然便收到了皇帝的通知，吩咐诸宫收拾行李准备搬去畅春园。 　　这个时候，她觉得皇上说一不二的性子简直是太好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钓鱼。[改错字]…… 　　半月之后。 　　圣驾启程前往畅春园, 万安然光是行李就搬了四大车，里头主要还是以胤裪的生活物资和玩具为主。 　　万安然走进畅春园，登时被这里别致秀丽的景色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畅春园景色优美, 幽静祥和，与雍容肃穆的紫禁城有着天壤之别, 比起江南园林又多了三分皇家威仪。 　　反正就特别漂亮，特别好看。 　　当然这样俗气的赞美引来康熙鄙夷的眼神, 他牵着琪妃的小手在园内穿梭，话语间还有些许不满之意，俨然是打算边住边改边扩大。 　　即便如此万安然还是逛得津津有味，这里可比紫禁城, 比西苑都要来得有意思的多。 　　比如畅春园内散养着不少小动物, 走在幽静的小径中碰到一只拍着翅膀的山鸡、野兔、野鸭又或者大白鹅都是常有的事, 有时候还会碰到梅花鹿、麋鹿、白鹤和孔雀之类的。 　　万安然几次碰上以后，她索性让宫人随身携带者动物可以吃的小点心, 碰到一只就喂一只，倒是让人颇为怀念上辈子去动物园的景象。 　　说起来就是缺少了点毛绒绒？ 　　万安然摩挲着下巴, 脑海里逐渐浮现羊驼的形象。她有些遗憾的东看看西看看, 康熙疑惑：“琪妃可是想养什么？” 　　啊…… 　　万安然：“羊……” 　　说到一半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说起来羊驼这玩意, 现在好像还在南美洲或者北美洲吧？不知道西班牙人占领印加的时候, 有没有将羊驼送到别处？不管如何, 起码自己这里是肯定看不到了。 　　康熙眨眨眼：“羊？绵羊吗？” 　　他难得劝说：“绵羊的体味很重，不太适合在畅春园养，你要是喜欢的话朕使人取几只小羊犊过来给你玩一玩，小时候的绵羊还是挺可爱的。” 　　万安然脸颊微红的摇摇头。 　　眼看康熙还要发问，她连忙咳嗽一声：“说到绵羊，臣妾就有点想吃羊肉了……” 　　完全不是逗弄的想法。 　　康熙表情一僵, 紧接着无可奈何的笑出声：“真是——行了，今日咱们就吃烤羊排如何？” 　　万安然立马笑了。 　　康熙牵着琪妃往前走，望着在草丛中嬉戏的动物他也是若有所思，倒是忽然想起琪妃过去的一个心愿。康熙望着琪妃姣好的侧颜，心头暗暗打算准备一二，给琪妃一个惊喜。 　　皇上有旨，御膳房立马准备。 　　中午时分一道精心烹饪的烤羊排便送到万安然下榻的若素院。羊排被放置在铁板上，外酥里嫩汁水四溢，同时还搭配了各色蔬菜烤串，解腻的同时还增添风味。 　　搭配的还有一碗羊杂汤。 　　鲜香浓郁的味道不用多说，反正万安然吃完全羊宴之后是一本满足。 　　等到用完午膳。 　　下午万安然就是自由人了，她重新洗漱更衣，换上一身常服往皇后下榻的院落走去，一边走还一边琢磨今日的去处。 　　另一边，康熙中午也用了羊肉。 　　只是和琪妃不同的是，他只吃了两小块羊肉便算是尝过了。喝了盏茶清清味道，又更换一身长袍，康熙招来大臣继续谈诸事，随后又带着大臣们往无逸斋走去。 　　尚走至门口，便能听到皇子们的朗朗读书声，跟在后头的索额图面露笑容：“太子和诸位皇子殿下读书刻苦勤奋，乃是大清的福气。” 　　康熙心情不错的颔首。 　　听到通报，里面的诵读声也是戛然而止。康熙抬步踏入无逸斋的同时，太子胤礽也带着诸皇子和师傅上前请安。 　　康熙摆手叫起，示意太子和诸皇子轮流上前背书。诸人皆是读得流畅，声音朗朗，问其含义也是说得头头是道，周遭大臣哪里会拂了皇上的脸面，皆是赞不绝口。 　　康熙面带骄傲。 　　他看着英姿秀逸的太子胤礽，心里头是万分满意。自己七岁登基，十四岁亲政，而胤礽如今也已十三岁，也是时候该到朝堂上练习练习。想到这里康熙更是抚着胡须赞道：“太子天资聪颖，学有所成，待祭祀景陵之后便跟随朕学习政务。” 　　太子胤礽眼前一亮。 　　他早就不耐读书，闻言更是大喜过望。唯有在索额图的示意下才忍住面上惊喜，恭恭敬敬的跪地应是。 　　至于大阿哥胤禔的脸色就不太好了。 　　他明明要比太子大上两岁，却至今还在书房里读书，如今汗阿玛更是说太子天资聪颖学有所成，那反过来不就是说自己愚笨吗？他脸色忽青忽白忽红忽紫，整个人都憋屈得厉害。 　　其余阿哥皆是面露欣羡。 　　唯独胤禛微微皱眉，眉眼间露出点担忧。他偷偷看了眼满脸骄傲的汗阿玛，没有想到即便时间不同，却还是听到了最不想听见的内容。 　　无逸斋内每人都有着不同的想法，康熙却觉得自己的安排很是不错，吩咐太子与诸皇子继续努力读书，康熙带着朝臣又旁听片刻才离去。 　　随着康熙离去，无逸斋里也一阵骚动，很快又再次平息下去。 　　这一切都影响不到宫妃们。 　　聚在一起的万安然、皇后和宣妃漫步在湖边，湖岸杨柳依依，湖面上是片片油绿的荷叶，若是到了夏日这里荷花盛放，想必定然会是极佳的景色。 　　万安然弯腰捡起一块扁平的石头。 　　她嘿的一声将石片丢了出去，打出一连串水漂的同时还惊起几只悠闲自在的野鸭。野鸭拍着翅膀飞出好大一截才重新落回湖面上，朝着三人就是一阵嘎嘎乱叫，仿佛不满于万安然打搅了它们的清梦。 　　万安然笑弯了腰。 　　还未说话，她眼角余光有注意到一条大鱼跳出水面，光滑的鳞片在阳光下反射出明亮的光芒。它一个甩尾，随即重重落回水中，溅起一大片水花。 　　万安然哇的一声：“好大的鱼！” 　　皇后笑着点头：“畅春园前身乃是清华园，自带的水系并未更改过，也鲜有百姓捕捞，数年下来里面的鱼想来定然极为肥美……” 　　两人相视一眼，同时升起一个打算。 　　万安然舔舔嘴唇：“要不……咱们来钓鱼？” 　　“钓鱼也不错。” 　　宣妃也是兴致勃勃：“今日天气不错又恰好是十五，回头钓上鱼以后咱们还可以在岸边赏月品鱼汤，怎么样？” 　　万安然咂咂嘴：“烤鱼也不错。” 　　皇后掩唇轻笑：“若是要赏月的话，还得皇上允许才是。” 　　康熙自然是乐的同意。 　　顺带一提他表示难得闲趣，便请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一同参与，既然如此皇后便吩咐诸位宫妃和公主也一起参加。 　　皇上还给了一个添头 。 　　谁钓到的鱼最多最大就是头等，万安然好奇提问：“那是不是有赏赐的？” 　　康熙点头：“当然有。” 　　万安然登时来精神了，瞧着她干劲满满的架势康熙又有些好奇：“琪妃你想要什么来着？” 　　万安然皱了皱鼻尖，最后还是分外老实：“能把臣妾的滑板车还来吗？” 　　康熙：………… 　　他嘴角抽了抽，语重心长：“朕没收滑板车是为了你好，要是摔着或是撞到人怎么办？” 　　万安然：“您用过了吗？” 　　康熙眼神飘忽不定：“……” 　　万安然：“您摔着了吗？” 　　康熙恼羞成怒，黑着脸回答：“等你赢了再说。” 　　万安然轻哼一声。 　　钓鱼技术的确重要，可最重要的还有运气！她在技术上比不得皇上，就运气她还不一定会输呢！ 　　畅春园的湖水平静。 　　在开始钓鱼之前，几人还坐着小舟在湖面上游荡一圈。静静坐在小舟上，耳边全然是鸟鸣声，万安然撑着脸颊静静出神，好半响才意犹未尽的回来。 　　等到荷花盛放的时候，再去逛上一圈吧？等回到岸上，钓鱼的诸物也准备好了。万安然提着钓竿蓄势待发，却没有想到在垂钓之前还有个大难题在考验着所有人。 　　皇后和宣妃惊叫连连。 　　万安然凑过去看了眼：“这是怎么了？” 　　皇后一把抱着万安然的胳膊。 　　她吓得花容失色：“虫，虫子！” 　　另外的胳膊被宣妃抱住。 　　她也花容失色：“虫子！还会扭动的虫子！” 　　四周惊叫连连。 　　万安然一低头，只见匣子里的蚯蚓正在疯狂扭动身体，热情的朝着面前诸人打招呼：hai！ 　　其实一根蚯蚓还行，两根也能接受。 　　可是瞧着满匣子密密麻麻的蚯蚓，万安然浑身鸡皮疙瘩也全数冒起来了。 　　三人瞳孔地震，立在原地浑身僵硬。 　　宫人们当然乐得帮忙，偏偏还有个冷嘲热讽的康熙：“啧啧，连鱼饵都不敢放钩上，还钓鱼呢？看来今日这局胜负已定。” 　　万安然这下怒了。 　　她冷哼一声：“谁说不敢挂蚯蚓就不能钓鱼的？” 　　万安然侧首嘀嘀咕咕一阵吩咐。 　　宫人愕然一瞬，很快就把万安然要的东西送来。 　　康熙看了一眼登时摇头：“米饭……哪里能钓鱼的？” 　　万安然斜了皇上一眼。 　　她搓成了团儿挂在鱼钩上，信心满满的一甩杆：“皇上您就看着吧！” 　　康熙陷入沉思。 　　皇后和宣妃陷入沉思。 　　其余宫妃也陷入深深的迷茫之中。 　　率先回过神的大公主悻悻然：“既然米饭就可以……为什么，为什么要费这么努力抓蚯蚓啊！” 　　大公主小嘴翘得老高。 　　亏她还为了在妹妹们面前表露英勇无畏的一面，在诸人震惊崇拜的目光中颤着手抓起一根蚯蚓，挂在鱼钩上。 　　而如今…… 　　瞧瞧琪母妃身边的三个水桶！ 　　活蹦乱跳的鲫鱼在桶里蹦跶。 　　四溅的水花滴落在康熙的脸颊上，他看看自己空荡荡的水桶，再看看琪妃满载而归的水桶，觉得自己的脸被打得好疼。 第一百五十六章 来玩滑板吧！…… 　　康熙绝不能在此认输。 　　他偷偷摸摸的也换成用米团子钓鱼, 这个小动作被年幼的温宪看在眼里。温宪盯着康熙的一举一动，扭头她哒哒哒的跑到万安然身边：“琪母妃。” 　　“怎么了？温宪？” 　　“汗阿玛，作弊！”温宪一脸严肃, 指着康熙大声说道：“儿臣看到汗阿玛也用了米团子。” 　　康熙一阵剧烈咳嗽。 　　在众人鄙夷的目光中，他厚着脸皮回答：“又没有说不准换一种鱼饵, 再说——” 　　康熙看向一旁的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皇玛嬷和皇额娘，刚才就换了！” 　　两人还趁机钓了好几尾鱼。 　　一时间众人陷入沉默之中, 也不知道是谁率先开口，反正很快鱼饵都被更换成了米团子。 　　偏偏万安然这个时候又不动了。 　　她一脸严肃的盯着满满当当的三桶鲫鱼，陷入沉思：“其实这场比赛臣妾已经赢了吧？” 　　康熙嘴硬：“这才刚刚开始。” 　　万安然看了看逐渐变暗的天色，摸了摸饥肠辘辘的肚皮：“问题是……臣妾饿了。” 　　康熙刚想反驳, 肚子也是一阵饥鸣。 　　万安然也听见了, 她双眼闪闪发光：“皇上？” 　　康熙：………… 　　太皇太后无奈的摇摇头, 她坐起身来：“说起来，哀家的肚子也有些饿了。” 　　算是给皇帝递了个梯子。 　　万安然抿唇一笑, 倒是转身走向一旁，指使着诸人准备烤鱼。 　　炭烤炉子准备起来。 　　小太监麻溜的去掉鱼鳞, 掏去内脏, 用长长的竹签将鱼串上放在烤炉上。 　　和万安然准备做的烤鱼有点点不同。 　　万安然使人取来烤肉用的锅盖, 刷上油以后待锅盖烧热, 便可以放上腌制了两盏茶时间的鲜鱼。 　　只听见呲的一声, 鱼皮会在铁盘上烧制焦脆，香味四溢，另一边再取来类似中午烤羊排用的铁盘，再深一点的那种，将配菜和酱汁在其间炖煮入味，最后放上烤至外皮的鲜鱼。 　　这是和普通烤鱼截然不同的香味。 　　浓郁的香气在诸人的舌尖跳起了踢踏舞, 勾得所有人的馋虫直往外窜，吞口水的同时食欲更是蹭蹭蹭的往上窜。 　　手上的烤鱼登时不香了呢：） 　　宫女丁兰取出长筷，在焦脆的鱼肉上扒拉两下，露出内里雪白的鱼肉。丁兰取了一小块鱼肉放在碟子里，双手呈送到琪妃面前。 　　万安然尝了一尝。 　　鱼皮酥脆，鱼肉鲜嫩入味，入口即化，她眯了眯眼睛，赞了一声：“好吃。” 　　众人一阵骚动。 　　万安然也笑着呈送上前，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率先尝了一口。 　　嫔妃们目露好奇。 　　而后瞧着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又吃了第二口，第三口……诸人不用猜就知道味道一定很好吃。 　　这种做法的烤鱼好像也不麻烦？ 　　一时间宫妃们纷纷请愿，宫人们也是来去匆匆，好一会儿功夫之后炭火炉子上摆上了一个个小铁盘，没有铁盘的用铁锅，或者火锅炉子来代替，总之五花八门样样都有。 　　刚才串着的烤鱼也没有浪费。 　　将其用大刀切半，再烤至片刻，浇上准备好的配菜和酱汁，也可以尝到不同的味道。 　　不同的酱汁还有不同的味道。 　　宫妃们想法万千，或是折腾出让人眼前一亮的全新口味，或是折腾出让人退避三舍的黑暗料理，倒是掀起一片欢笑声。 　　当然第二天，送回来的还有滑板。 　　明明上回被皇帝没收的是块原木色，只略略打磨一二的滑板，而眼前的滑板却是宛如一座艺术品，黄红交错的漆色庄重大气，团龙纹路华美震撼……左看右看，这分明不是自己开始的那辆。 　　果然…… 　　万安然越发确定皇上定然是背着自己，偷偷也玩过了。 　　恰好畅春园里地方宽阔，万安然寻了平整的一地又开始练习。上回只是粗略试试，在储秀宫里打了个来回罢了，这回万安然打算做几个花样。 　　她朝着胤裪笑：“丸子，看好了哦。” 　　胤裪拍着胖乎乎的手掌，露出傻乎乎的笑容。 　　万安然自信满满，再次踩上板子。 　　可别说做花样了，当她一踩板子想要来一个顺畅的转弯时，万安然整个人重心一偏，竟是直接摔了出去。 　　周遭宫人花容失色。 　　他们一拥而上，惊恐的扶着琪妃：“主子！主子！您没事吧？” 　　又或是喊人请御医过来。 　　唯独胤裪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鼓着脸咯咯直笑。 　　万安然摆摆手。 　　她一脸严肃的拿来滑板，低头琢磨问题所在。只看了一眼，她立马发现问题所在：滑板的轮子是装在板材底部，以至于整个滑板只能直行不能转弯，根本没有灵动的转动。 　　万安然：………… 　　她算是明白了，皇帝为什么摔着的原因了。 　　就这能不摔吗？ 　　万安然拍了拍膝盖从地上爬起，她牵着儿子的学步车走回院子，又重新画了一份设计图让内务府看着改。 　　只是万安然不知道，这一份设计图惊起不小的波澜。原本只是小小的一件玩具，等工匠做出之后却是灵机一动，又层层送至万琉哈拖尔弼的跟前。 　　最后被送到康熙跟前。 　　康熙难以置信：“这是琪妃所制……的设计图？” 　　拖尔弼严肃着脸应是。 　　别说皇上震惊，他也被震惊到了，拖尔弼笑的无奈：“奴才得到消息以后反复打听，下面匠人表示琪妃娘娘提供这份图纸是为了制作玩具……” 　　就是为了玩…… 　　拖尔弼满是沟壑的脸庞皱成一团，瞧着越发苦哈哈的了。 　　康熙嘴角抽了抽。 　　他细细看了看图纸，倒是醒过神来。那滑板康熙也试过，只是三两回玩过以后便觉得没有什么趣味，被其丢在一旁，琪妃想要他也就给了。 　　可是按着琪妃说的这么一改良的话？ 　　康熙眉心紧锁，使人将新制的滑板取来试一试。 　　脚踩上去的感觉都不一样。 　　这个滑板没有原本的稳定，却增加了灵活性，康熙的平衡能力不弱也尝试了好一会儿才稳住身体，甚至还踩着转了个弯。 　　康熙踩着地面，拿起滑板深思不已。 　　片刻以后他长舒口气，吩咐拖尔弼：“就按匠人们所想去做吧！若是成功的话，想必运输重炮以及粮草上会有极大的用处。” 　　拖尔弼恭声应是。 　　他匆匆退下，独留康熙摩挲着新鲜出炉的滑板，哑然失笑：“琪妃啊琪妃，她的小脑瓜子里到底存了什么？” 　　就在此刻外面有人来报太子来了。 　　康熙笑着让他进来，颇为得意的朝着太子展示新鲜出炉的滑板。 　　踩在滑板上前进？转动？ 　　太子觉得这物用起来不太矜持？有损皇家威仪……吧？他兴趣缺缺，看着汗阿玛爱不释手的模样，更是心生疑惑：“不就是个玩具吗？就算是能改成四轮马车又如何？现在又不是没有……” 　　康熙声音戛然而止。 　　紧接着他无奈的看了太子一眼，耐心解释：“你觉得为何不用四轮马车而用两轮的？如今的四轮马车不能转向，只能直行。即便载重能力强，稳定能力高，光是灵活性就没有两轮马车来得好用，而若是四轮马车能改变这个问题，那不但粮草运输的速度能够增加，而且能够更快捷的运输将士和更沉重的炮塔，在军事上的作用卓越，更不用说在民间了。” 　　太子恍然大悟。 　　他脸颊微红，低垂着头：“儿臣思虑不当。” 　　康熙叮嘱：“你要多听多想多思考。” 　　他不止念叨，而且还在太子跟前演示一遍，到最后才在梁九功提醒下意犹未尽的停下，喊着太子入内跟着批阅奏折。 　　太子按捺着心中不愉。 　　他听着汗阿玛的谆谆教诲，眼神冷漠不耐的看着奏折。交给自己批阅的奏折大多是些请安折子，除去一些废话还是废话，太子一目十行飞速批阅。 　　说得那么好听…… 　　真要培养孤，倒是给些其他的奏折啊？太子微微抬头，渴望的扫了眼桌案上的奏折，他的动作非常小以至于完全没有被康熙发现。 　　从天亮批阅到太阳西落。 　　待重要的奏折批阅到差不多，康熙才终于停下手中动作，吩咐太子留着一起用膳，顺势再考教一二。 　　新的滑板第二天送至万安然的手中。 　　她在外头试了试，立马就能感受到区别，刚开始的脚感还有些不熟悉，随着万安然的练习以及身体放松，很快滑板便宛如她的手脚，任由她随意操纵。 　　甚至还能跳起来转个板。 　　惊险刺激的动作别说让宫人们倒抽冷气，更是让听见动静的公主们围了过来。看着琪妃灵活的姿态，几人忍不住鼓起掌来，齐齐夸赞：“琪母妃，好厉害啊！” 　　万安然笑着停了下来。 　　她眉眼明亮，额角带着一抹汗珠，分外神采奕奕，英姿飒爽的姿态和其他宫妃截然不同，让诸位公主目露震撼。 　　公主们双眼放光。 　　大公主一下子说不出形容词，要是在未来定然会说上一句琪母妃简直太帅了！ 　　万安然一脚踩住滑板。 　　她甩了甩长发，笑着询问公主们：“你们要不要也试试看？” 　　公主们脸上都带着满满的兴奋。 　　她们同时点了点头，齐声回答：“我们想试试看！” 　　宫人们是一个激灵。 　　他们想要上前劝阻，可就在说话之前被琪妃抢先一步。万安然笑着一挥手：“那就试试看吧~不过在此之前还得加点装束。” 　　首先换上平底布鞋，然后摘去头顶珠串簪子，最后还要穿戴上防护用品。 　　安全第一，避免受伤。 　　这个时代对容貌的要求还是很高的，万安然可不想出什么事故害了旁人也害了自己。 　　公主们也不带怕的。 　　就像是骑马，谁还不是一点点试过来的？像是大公主还从马背上摔下来过呢。 　　大公主一马当前。 　　她屏息踩在滑板上，这才发现滑板看着简简单单普普通通，却并不像她想得那般容易操纵。 　　摔个屁股蹲也是常有的事。 　　同时万安然不得不称赞一句，对于宫中擅骑射，一点都不文弱的公主们来说，驾驭滑板还真是简简单单的事，基本上一盏茶的功夫就可以完美做好上下板的动作，其中最快的当属四公主。 　　她还能踩着滑一个来回。 　　温宪把手掌都快拍红了，胤裪也看得羡慕在旁边急急喊着：“试试，试试！” 　　一岁半的小丸子还想试这个？ 　　万安然推开他的学步车，残忍无情的嘲笑：“等你能自己稳稳当当走路再说。” 　　胤禟和胤俄同时点头：“就是就是！” 　　两人小阿哥正是人嫌狗憎的岁数，任何热闹之处都少不了他们的存在。 　　比如现在。 　　两人小家伙打滚耍赖，非要也来试试看滑板。 第一百五十七章 空手套白狼。 　　倒也不是万安然不让。 　　主要是现在的头盔和护甲都是改制而成, 分量十足，年长一些的还能穿上，至于胤禟、胤俄和温宪, 穿上以后只怕是动也动不了，更别提玩耍这件事了。 　　所以万安然直接了当选择拒绝。 　　乖巧听懂的温宪也就算了, 为了防止胤禟和胤俄偷偷玩耍，或者乘着宣妃、宁嫔和宜嫔不懂任由宫人给两人置办, 万安然还特意使人去通知三人，成功的让胤禟和胤俄的脸颊气成河豚。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也来参观一回。 　　要不是上了岁数，她们也有想要尝试一番的心思。皇后也褪去珠钗，换上平鞋, 好好的尝试一番, 行驶间掠过身边的花草柳树, 还真是独特的享受，倒是成了难得的滑板迷。 　　后宫逐渐流行, 皇子们自然也有所耳闻。 　　比如乘着下午无课，胤禛也带着胤祺几个过来看看, 见着哥哥回来, 摆脱学步车的胤裪笨拙的迎上前, 欢迎的同时还要告状：“额娘坏, 哥哥教育额娘！” 　　胤禩乐了。 　　他胳膊肘撞了撞胤禛, 挤眉弄眼：“五哥，您可真了不得！没想到储秀宫里您居然是这个——！” 　　说着胤禩还竖起大拇指。 　　胤禛额头青筋乱蹦，怒目瞪着胤禩却是无话可说。比起上辈子人见人爱，自幼便温文尔雅，颇有威望的八贤王，这辈子的胤禩在僖嫔和卫贵人的宠溺之下长大, 性格也是大大咧咧许多，全然没有了上辈子的谨慎。 　　好性格照旧是好性格。 　　就是总让胤禛看着不顺心，尤其挤兑起人时更让他抓心搔肝的暴躁。 　　胤禛牵着弟弟走开一点。 　　上辈子淡然处世，平稳度日的胤裪啊……这辈子你也得这样，知道没？胤禛离胤禩远远的，同时又看向万安然：“额娘，园子里传得沸沸扬扬的，滑板是什么？” 　　万安然笑道：“你们也想试试看吗？” 　　她兴致勃勃领着诸人去看，因着后宫热烈万安然还使着内务府又送来两块，比起黄红相间的，这回送来的颜色粉嫩，一看便是女儿家的款式。 　　万安然踩着滑板给胤禛来了个花式表演。 　　原本还只是好奇，看到这一幕的胤禛若有所思。他沉吟片刻：“这个轮子可以自由滑动？” 　　“没错。最开始的还是在一起的呢。”万安然点了点头，颇为自得的解释：“都是额娘提出意见，让内务府重新改良的哦。” 　　胤禛诧异的看了看额娘。 　　他轻笑一声：“额娘，您这可是个大发现！” 　　万安然眨了眨眼，有些不解。 　　康熙听闻琪妃的邀约欣然而至，惊讶的发现难得胤禛也在。 　　圆桌上摆着数道精美膳食。 　　光是素菜便是四盘、另外还有一盘珍珠丸子、一碟子香酥虾，一大盅土豆炖牛筋和一大盅酸辣肥牛汤，除此之外还有一篮子……香菇？ 　　康熙落座以后，目光止不住停留在香菇上。 　　圆滚滚胖嘟嘟的模样，怎么看都是……香菇吧？他心中纳闷，指着香菇问道：“怎么把香菇放到桌上来？” 　　万安然笑了一声。 　　她当着康熙的面捏起一个，啊呜一口咬在上头。 　　康熙目瞪口呆，整个人都震惊了。 　　直到胤禛哭笑不得的解释以后，康熙才没好奇的白了琪妃一眼：“净是拿吃食开玩笑。” 　　说是这么说。 　　康熙还是很有兴趣的拿起一个香菇包研究，柔软蓬松的外皮，上面的黑色斑纹闻起来像是久违的巧克力，一口咬下去是奶香浓郁且口感绵软的外皮，里面的馅料是流沙奶黄，拿来当早餐都是绝佳的上品。 　　康熙三口并两口的吃掉，还露出意犹未尽的表情来。好好享用了一顿晚膳以后，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康熙好奇起琪妃请自己过来的原因。 　　“臣妾想念皇上。” 　　“……无事不登三宝殿，琪妃你自己想想吧。”说到这里康熙还有点酸酸的。比起其余宫妃的殷勤，琪妃真算得上是标准的佛系，争宠活动上回比较激烈的时候…… 　　唔，是胤禛刚去尚书房。 　　康熙眼底闪过一丝哀怨，眼看有胤祐还有胤裪在，琪妃定然是没有争宠的念头的。 　　万安然讪讪然一笑。 　　她推了推胤禛：“其实是胤禛提醒了臣妾，臣妾想到了一件事。” 　　康熙：“唔？你说来听听。” 　　万安然笑道：“皇上还记得滑板吗？” 　　康熙扬了扬眉：“朕当然记得。” 　　他忽然间有个不可思议的年头，而接下来琪妃的话语也证实了她的想法。万安然叽叽喳喳将胤禛的想法说出来，恰好便是轮子在四轮马车上的应用，说到后头万安然还有点脸红：“明明臣妾出行都是坐马车的，却是从未想起还有这个问题，倒是胤禛一看到滑板的时候就想到了。” 　　“胤禛像朕，聪明！” 　　“……”您这么说我可就要恼火了。 　　或许是琪妃凉飕飕的目光过于骇人，又或者康熙觉得现在应该是说正事的时候，反正他话题一转又重新笑道：“胤禛说迟了一步，内务府的人已经发现了。” 　　万安然啊的一声。 　　她脸颊气鼓鼓：“皇上怎么都不说一声。” 　　“你又没有问。” 　　“这明明是臣妾发现的。” 　　“顶多也算是胤禛发现的——”康熙板着脸教育琪妃，回头冲着胤禛便笑得慈和，开口便是一连串的赏赐。 　　万安然噘着嘴不乐意。 　　康熙被她的反应逗笑了，伸手戳了戳琪妃的额头：“回头朕带你去个地方瞧瞧，保准你满意。” 　　万安然眼前一亮：“真的？” 　　康熙重重点头：“朕什么时候骗过你？” 　　过了几日，就在万安然已经彻底忘了这件事的时候，康熙带着琪妃登上龙舟，一路乘船前往畅春园的最北角。这里林深树密，鸟语花香，未经雕琢颇具野性魅力，沿着幽深的小路往里走，便能看到隐秘在此的青瓦院落。 　　万安然真没想到这里还有房屋，她诧异的四下张望，紧紧跟随着康熙往里走去。 　　很快眼前一幕便让她惊呼出声。 　　只见院落后头假山耸立，围栏宽阔，妆点的分外精致的围栏里，有几只白白胖胖的竹熊悠闲行走，它们也不怕人，听到动静也只是懒懒散散投来一眼，所有的注意力还集中在自己眼前的玩具上。 　　万安然捂住嘴，双眼闪闪发光。 　　这只追着圆球奔跑的竹熊看着好生可爱，这只坐在秋千上晃动的竹熊也十分可爱，这只嘿咻嘿咻爬树的竹熊也可爱到极致，还有这只、那只…… 　　一时间她都不知道自己应该往哪边看才对。 　　万安然兴奋的脸颊通红，伸手紧紧拽住康熙的手：“皇上~” 　　康熙哈哈一笑：“这就高兴了？” 　　这句反问让万安然浑身一震，她不可思议的大张双眼，脑子仿佛变成了浆糊，呆呼呼的看着康熙。 　　康熙并不遮遮掩掩。 　　他兴致盎然的带着琪妃往屋子里走，这里是仆役们工作的地方，几名宫人急急迎上前，当头的太监万安然还挺眼熟，正是以前在南苑当差的。 　　太监瞧着久未逢面的琪妃娘娘，也是心中感叹。南苑里的仆役，如今可真是叫苦连天，往年好歹皇上总会携妃暂住三五个月，打从皇后出事开始，时间骤然减少到半月十天，能得到打赏的更是罕见。 　　像是他们昭祥苑更是无人问津，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一时间她都不知道自己应该往哪边看才对，未曾想到最后还是托了竹熊的福。 　　万安然进了里屋。 　　里面的小竹熊像是一个个汤圆团子，躺在竹篮里哼哼唧唧的。万安然伸手揉了一揉，就没敢多揉，担心它们不被竹熊妈妈接受。 　　倒是太监笑道：“琪主子不用怕！竹熊养到如今都已经习惯有人照料，这幼崽几乎都是奴才们在照料，竹熊母亲也不会大发雷霆。” 　　万安然嘴角抽了抽。 　　好家伙，竹熊你的野性退化速度也太快了吧？才这么几年时间就放宽心，直接把崽都交给人类了？ 　　嘀咕归嘀咕。 　　过度欢喜的万安然慎重且小心的将一只小竹熊抱入怀中，小竹熊肚皮朝天，软乎乎的哼唧声像是小拳拳砸在她的心头，直让万安然觉得自己仿佛是踩在云顶，脚下漂浮不定。 　　这也太可爱了吧？ 　　这也太可爱了吧？ 　　这也太可爱了吧！？ 　　万安然决定——她不要离开这里了，就让她住在这里吧…… 　　这是不可能的。 　　半个时辰以后，没眼看的康熙便使人将竹熊抱走。 　　小太监顶着琪妃杀人的视线，胆战心惊的将竹熊抱离琪妃的怀抱，一行人像是脚底抹了油别提跑得多快了。 　　万安然怅然若失。 　　她对离开的小太监又嫉又羡，只差咬手帕的作态让康熙嘴角抽搐，几乎是揪着她的后脖颈，硬生生从院子里拖出去的：“真是的，园子里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喜欢的话天天过来就是了。” 　　“真的吗？” 　　“真的，你要是喜欢可以抱到自己院子里，再使人伺候便是。”康熙摆摆手，想起琪妃上回担心的内容他又笑着补充：“不放心的话你可以跟着朕再往里面看看。” 　　万安然跟着康熙往里走。 　　越走她的嘴巴也张得越大，只见甬道两侧的墙壁竟是是大片的琉璃制成，而且在琉璃窗后，一边是悠闲自在的竹熊乐园，另一边里则是几只羊羔牛犊，对于突然出现的两脚兽这些动物皆是泰然自若，慵懒惬意。 　　几名小太监正在里头清理场地，在竹熊间走来走去竟然也被通通无视，甚至还有半大不小的竹熊挂在他们腿上，搭在顺风腿四处溜达。 　　好羡慕——！不对！ 　　眼前这一幕简直就是动物园嘛！万安然震惊极了，当然比竹熊最重要的是眼前的琉璃，她摸了又摸：“这些琉璃是怎么回事？” 　　康熙笑道：“琪妃忘了？那一万两的琉璃眼镜，为了这眼镜你可是念叨了朕许久。” 　　万安然脸颊微红，紧接着又是阵阵咋舌。 　　细细看去这琉璃窗并没有后世通透干净，里面还有一丝一缕的沉淀物，当然比起现在常用的明瓦，琉璃窗户别提有多亮堂了。她暗暗盘算着要多久时间才能将储秀宫也改建一遍，同时又好气提问：“皇上，那本钱收回来了吗？” 　　康熙深深望了琪妃一眼。 　　眼看琪妃双眼都快变成金元宝的模样，他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当然是收回来了，而且再造十个，二十个，乃至五十个竹熊乐园都绰绰有余！” 　　万安然倒吸了口凉气。 　　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万安然下意识拽了拽康熙的袍角：“这是臣妾的主意，皇上拿来赏给臣妾，可不就是空手套白狼？” 　　康熙噎住了。 　　顺着琪妃说的这么一想，好像，还真有那么一些些道理？原本的得意一扫而空，康熙莫名郁卒，有些心虚的万安然赶紧抱住康熙的胳膊，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臣妾还以为皇上早就忘记了……” 　　康熙又重新打起精神。 　　他顺手勾起万安然的发丝，眉眼温柔：“怎么会，朕都记在心里。” 　　“皇上……” 　　“琪妃……” 　　甬道内春情绵绵。 　　旖旎的气氛缠绕在两者周边，康熙和琪妃目光交错，星光在眼底点亮。两者间的距离逐渐接近，仿佛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就在此刻万安然双手搭在康熙的肩膀上，欢呼一声：“皇上，臣妾有个好点子。” 　　康熙：“……哈？” 　　万安然眉飞色舞：“开一个动物园，赚门票钱！” 　　康熙：………… 　　不管动物园实际不实际，他现在觉得自己还是先堵住琪妃的嘴，免得她再乱说一气将气氛败光。 第一百五十八章 转职。 　　回头康熙还是考虑了下。 　　只是琪妃的初衷是好, 却不知动物维护的费用高昂，就算真造出这么个动物园，想要靠门票钱收回成本恐怕只是天方夜谭。 　　当然准备一个迷你动物园, 满足下琪妃的兴趣倒也为不错的想法。因此康熙使人四下搜集并向异国定购罕见动物以外，还亲自提笔给院子提了牌匾, 命名为‘珍兽园’。 　　对于康熙来说，算得上是破格之举。 　　别说后宫议论纷纷, 就连朝堂上有不少声音。琪妃虽为四妃之首，但一直以来声名不显，为人友善，低调沉稳, 其父身为内务府总管也深受康熙信赖, 做了不少事情, 而膝下又有两位皇子，瞧着便是前程远大。 　　原本沉寂的万琉哈氏府邸, 也热闹了许多。 　　不少官员商人见到机会，借口提供珍兽的名义频频登门, 万琉哈拖尔弼虽然办事麻利, 但是不喜交际, 不得不选择闭门谢客。 　　闭门谢客, 修养情操。 　　放下一大堆事务, 在家中好好休养一通的拖尔弼也心生了个新念头。他一边使人放出话去，另一边又吩咐福晋递帖子求见琪妃。 　　等额娘来了，万安然才明白自己随口一句话竟是掀起不小的波澜，就连万琉哈家里也被牵连上。她当即便有些心虚，挥着扇子咕哝：“女儿……”觉得当时气氛有点点尴尬，下意识说出来的。 　　只是没想到皇上会当真。 　　问题在于这些也不好和额娘说……万安然脸颊上泛起一丝红晕, 坐在椅子里深感左右为难。 　　万琉哈夫人叹了口气。 　　她今日来也不是为了指责女儿，倒是告诉她另外件事：“你阿玛打算乞退了。” 　　万安然这下急了：“难道是——” 　　万琉哈夫人赶紧拉住她：“这和你没关系，是你哥许是要调回京城了，虽然咱们大清没什么什么父子不能同朝为官，但是内务府总管毕竟是个位置非常敏感的官职，你阿玛就有这个打算了。” 　　万安然眉心紧紧锁着。 　　万琉哈夫人却是拍拍她的手背：“你阿妈让额娘来主要也就看看你好不好，至于折子都已经呈送上去了。” 　　万安然原本还满腹心事，想着利弊抉择，听到这里倒是无语了。 　　合着就是来通知自己一声？ 　　另一边，正在清溪书屋批阅奏折的康熙也恰好看到万琉哈拖尔弼呈递的奏折。他还以为是拖尔弼办事的回馈，等打开一看康熙登时愣住了。 　　这竟是万琉哈拖尔弼的乞退书。 　　康熙脸上一片空白，他难得露出疑惑不解的表情，甚至还把折子合上再揉揉眼，然后再打开折子。 　　皇上异常的举止让梁九功都目露疑惑，微微抬头看着皇上的一举一动。 　　康熙屏息凝神，再次翻开折子。 　　他一字一字往下看，确定自己是真没有看错，万琉哈拖尔弼的折子是真的乞退。 　　康熙扶额，陷入沉思。 　　良久他合上折子，使人将拖尔弼招来打算问一问。传旨太监刚刚退下，就在门口遇见了太子，听闻拖尔弼的名字，太子眸光微微一动。 　　他状若无事的走入书屋。 　　康熙看着太子过来倒是眉眼舒展，颇为高兴的吩咐他落座，一些简单的奏折早已摆在专属太子的案上。太子垂眸翻看属于自己的那一摞奏折，果然和往常一样，都是些请安折子。 　　太子兴趣缺缺，同时心思放空。 　　他批阅奏折的时候还琢磨着事，今日一早索额图来时便告诉一件大事：内务府总管拖尔弼上奏乞退。 　　索额图对拖尔弼的评价很高。 　　他抚着胡须叹道：“内务府总管一职并非只有一人，少则两三人，多则四五人，而拖尔弼虽因琪妃上位，上位之时地位并不稳固，但就短短半年时间便从御膳房总管摇身成为内务府总管，并且频频为皇上办事，屡受称赞，可见皇上的重视和信赖。” 　　“最重要的是拖尔弼是孤臣。” 　　“……拖尔弼贪污的银钱可不少！”对此胤礽还是颇为知道的：“不说贩卖羊毛制品、琉璃制品等的利润，还有官员商户上交的炭火钱，拖尔弼贪污的数量哪里算得上是孤臣。” 　　索额图哈哈一笑。 　　他细细给太子解释：“的确孤臣理应指的是不近人情，不趋炎附势之人，却也可以代表为只忠心于皇上之臣子，而拖尔弼恰好做到这点，他贪污之事皇上或许知道，却会因其的忠心而忽略。” 　　太子冷哼一声。 　　他话题一转：“算拖尔弼有点眼色，内务府那边孤觉得凌普便很是不错。” 　　倒不是太子缺钱花。 　　太子所需的一切都是从皇帝私库所出，根本不需要太子任何的思考。可是并不是太子所有的需求，皇帝都会满足，而是皇帝认可的需求才会被满足。 　　这也是太子对拖尔弼不满的原因。 　　对方竟以未得皇上允许而拒绝帮自己做事，太子想通这一点以后，打定主意要在内务府放人。 　　原本还打算琢磨个办法将拖尔弼赶出去，恰好他还挺有眼色劲的竟是直接了当上书乞退。太子算盘打得啪啪作响，美好的心情直到拖尔弼到来以后才戛然而止。 　　康熙没有避着太子，而是拉着拖尔弼的手感叹着：“自你十六年起担任内务府总管以来，十年时间皆是兢兢业业，诸物皆佳，如今你突然说要辞去，朕……哪里舍得了你？” 　　太子：………… 　　拿着狼毫的手都抖了抖。 　　拖尔弼对于皇帝的态度也习以为常。 　　君臣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气氛异常热烈，到最后康熙也没允许拖尔弼的乞退，拖尔弼也没觉得一回就能成功，两人非常和谐的互吹一通，随即拖尔弼选择告退。 　　送走拖尔弼以后，康熙打算去琪妃那一趟，准备好好念叨念叨此事。他吩咐太子批阅完奏折再走，紧接着康熙脚步匆匆的离去，被留下的太子干瞪着眼，整个人都泛着冷气。 　　康熙一路走进院子里。 　　刚走进院子便看到万安然踩着滑板，在面前灵活的转着S型，她的脚步轻盈自如，在滑板上自由自在的改变着脚步，时而踩踏地面推动着前进。 　　灵动的姿态，灿烂的笑靥。 　　康熙脚步停驻在原地，目光忍不住落在琪妃身上久久难已离开。 　　同时望着万安然的还有胤禛和胤裪。 　　一大一小时不时发出阵阵惊呼，没有兄弟在场看着要活泼不少的胤禛，他也没能抵抗住滑板的诱惑，戴上头盔，绑上护腕脚腕，全副武装的上来尝试。 　　万安然踩住滑板。 　　她小心看着胤禛踩上滑板，时不时吩咐他注意平衡，护送着他滑出一段距离…… 　　胤禛低头盯着滑板，眼角余光注意到前方有人时已经来不及了。幸亏康熙有了经验，双手托着胤禛的腋下轻轻松松将他举起，免得胤禛落得摔跤结局。 　　胤禛浑身僵硬，脸颊也红扑扑的。 　　他又惊又喜，还带着羞涩：“汗阿玛！” 　　万安然笑着上前请安。 　　康熙将胤禛放在地上，顺势把滑板捞起也放在胤禛怀里：“到另一边去玩吧。” 　　说完他牵着万安然往里走。 　　这意思便是有其他话要对琪妃说，明白汗阿玛意思的胤禛牵着胤裪往外走去，留下额娘和汗阿玛说话。 　　万安然脸上有点点迷糊。 　　等康熙提起拖尔弼乞退一事，万安然登时恍然大悟：“臣妾也是刚从额娘这里知道，和珍兽园一事无关。” 　　“朕自然知道。”康熙弹了弹琪妃的额头，“区区一个珍兽园罢了。要是为了这个就要闹起来，那还造什么畅春园，造什么避暑山庄？岂不是大臣们都得撞柱了？所以说拖尔弼是怎么了？” 　　“一是阿玛近来身体有些糟糕，二是兄长今年考核也是优秀，许是要调回京城了。”万安然笑着解释。 　　说到这里康熙也想起来。 　　琪妃之兄托合齐文武双全，在外历练也有数年，如今已是从三品参领，回京后起码也是个正三品参将，或是总兵副将，对应拖尔弼想要退下也是理所应当。 　　很有道理，只可惜康熙不乐意。 　　拖尔弼性格忠厚老实，办事干脆利落，稳重细心，效率极高，堪称是样样周到。内务府十年以来诸事周全，井井有条，拖尔弼在其中起到的作用极为重要。 　　拖尔弼上奏，康熙退回。 　　拖尔弼再上奏，康熙再退回。 　　你来我往三五次以后，康熙终于勉为其难，同意拖尔弼从内务府总管之职退下，转头又让他担当畅春园总管一职。 　　经过这一茬，满朝大臣也算是明白拖尔弼在皇帝心头的地位，再加上畅春园总管和内务府总管别看同时总管，地位却是天差地别，倒也算是让其养老修养，一时间朝堂上人人称道，倒是和乐融融。 　　转职成功的拖尔弼也挺高兴。 　　只是他还没有高兴太久，第一个任务就落在拖尔弼的手中。 　　扩大珍兽园。 　　万万没想到这事最后落在亲爹手上，万安然还有一点点心虚。 　　心虚也就那么一点点时间。 　　转头琢磨起规划图以后，万安然再次开始吹毛求疵，力争要最大限度利用畅春园东北角这一带，在符合本身景致的同时也放入各种动物景观。 　　拖尔弼：………… 　　一时间竟是分不清是皇上为了安抚自己，因此择了畅春园总管一职，亦或是女儿太难搞皇上才派遣自己负责畅春园诸事。 　　拖尔弼心里犯嘀咕，办事依然利落。 　　更重要的是偶尔心烦之时，他也会偷偷抱上一只小竹熊逗弄，彻底被这黑白毛色的小萌物勾引了心神。 　　偶尔见到这一幕的康熙陷入沉思。 　　这个时候他便发现，琪妃和拖尔弼还是有点相似之处的。 第一百五十九章 太皇太后。[改错字]…… 　　拖尔弼的工作效率很高。 　　除去竹熊, 羊羔牛犊以外他还迅速引入其余动物，比如羚羊、兔狲、豹猫、麝香猫……据说原本还送来一对老虎和一对云豹，只是因两者性情过于凶猛, 为了避免万一拖尔弼还是将它们养在别处。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鸟类：比如毛色犹如金属般的绿尾虹雉、颜色独特华美的赤颈鹤……拖尔弼还详细调查了动物们的生活环境，并以此细细改造着珍兽园。 　　浩大的工程让万安然也忍不住肃然起敬, 不得不佩服阿玛的魄力。也因为如此，珍兽园想要完全造好恐怕还要些时间, 不过对于万安然来说她已是颇为满足。 　　毕竟这里面好些动物，在后世已经难巡踪迹。她呼朋唤友来珍兽园欣赏景致，皇后和宣妃对温顺可爱的竹熊也很喜欢，黑白配色无论在哪个时代都超可爱的！ 　　只是幼崽竹熊再可爱, 架不住也是一只熊, 皇后和宣妃逗弄片刻, 倒是领着温宪和胤俄去看毛绒绒的小羊羔和小牛犊。 　　毕竟两个孩子岁数不大，这万一对萌哒哒的小竹熊生起兴趣, 吵着闹着要养怎么办？皇后和宣妃再是胆大，再是确信无害, 她们也不敢在宫里养竹熊。 　　一手牵着胤祹, 一手牵着一只小熊猫溜达的万安然忍不住摇了摇头, 愚蠢的人类啊, 这待遇放在后世, 不知道多少人想要都得不到呢！ 　　珍兽园还吸引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 　　迎上前的万安然面带笑容，只是伸手扶住太皇太后时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凝滞，入手的冰凉让她下意识屏住呼吸，眉心紧紧锁住。 　　现在正值夏日呢…… 　　火辣辣的太阳高悬在空中，肆无忌惮的散发着热气。这样的天气只要站在外面一小会儿，都会热得汗流浃背。 　　可是太皇太后却…… 　　万安然眸底闪过一丝担忧：“太皇太后, 近来身体如何？” 　　“看样子，和过去差不多。”太皇太后笑眯眯的回答。她仿佛并无察觉琪妃的异常，眉眼含笑环视四周景象，略显好奇询问着关于动物们的小知识。 　　万安然按捺下心中的担忧。 　　她一边细细介绍动物，一边扶着太皇太后往里走，太皇太后问的是动物的知识，只是瞧着有些心不在焉，目光在宫妃和公主们身上停留片刻，最后又重新落回琪妃的脸上。 　　万安然有些疑惑。 　　太皇太后只是拍了拍她的手，慢悠悠的继续往里走。 　　远远走到竹熊园外，万安然一行人便听到阵阵嘈杂声。万安然抬眸看了一眼，嘴角就忍不住抽动起来。 　　只见琉璃墙内稚嫩的小竹熊在竹编的篮子里蹬着小短腿，而琉璃墙外，胤裪也试图钻进同款竹编篮子里，把一对胖乎乎的脚脚露在外头，至于鞋袜早就被他蹬到另一边。 　　苏麻喇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她半蹲着身体，轻手轻脚的为十二阿哥穿上袜子和鞋子，然后又帮他坐好。 　　胤裪冲着苏麻喇露出甜甜的笑容：“谢谢玛嬷！” 　　苏麻喇愕然一瞬。 　　紧接着她哭笑不得：“十二阿哥，奴婢可当不起。” 　　太皇太后眼角余光看着琪妃。 　　万安然对这一幕还真是非常淡定，历史上的胤裪还是由苏麻喇抚养长大的，这辈子就喊一声玛嬷又如何？说到底，身为妃位自己所出的胤裪，是再无可能抱养给苏麻喇的了。 　　既然如此又有何担心？ 　　太皇太后自然明白，瞧着傻乐的胤裪她倒是叹息一瞬，小十二看着是个性格好的。 　　只是可惜了…… 　　太皇太后当然注意到琪妃刚才惊讶的目光，她也能够清晰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日渐虚弱。皇帝早已比她预计的要优秀得多，太子也在逐步成长之中，诸多阿哥长得健康茁壮，未来可期，皆让太皇太后无比放心。 　　最放不下心的当属苏麻喇。 　　虽然皇太后定然会宽待苏麻喇，但是要是能有个孩子照料那就再好不过了。如今最好的选择便是承乾宫章佳贵人所出的十三阿哥……可是怎么说吧？ 　　太皇太后还是很注重佛学。 　　对于承乾宫，她总觉得那里风水不太好，对章佳贵人和十三阿哥都不太看得上。 　　再者便是十二阿哥。 　　十二阿哥长得可爱，性格又好，而且常来慈宁宫和苏麻喇也颇为熟悉，是太皇太后心里最佳人选。 　　偏偏十二阿哥是琪妃所出。 　　再是曾教导过皇帝，又是自己身边人，苏麻喇也是个奴才。 　　若是将琪妃所出的孩子抱给苏麻喇，琪妃的脸面还要不要了？太皇太后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摁下了心中的思绪。她在珍兽园里转了一圈，就连萌哒哒的小竹熊都无法让她静下心来，依然是忧心忡忡的离开。 　　很快太皇太后也不急了。 　　平嫔处传来好消息，她已怀胎三月。 　　太皇太后心下欢喜。 　　这不正是瞌睡时就送来了枕头吗？她寻来皇帝和皇后，提出自己的打算：“平嫔的这一胎，哀家想……交由苏麻喇抚养。” 　　苏麻喇浑身一震。 　　她刚想开口婉拒，只是皇帝比她快了一步。康熙淡定颔首：“皇玛嬷决定便是。” 　　比起冷静的康熙，皇后的表情便要复杂许多。她慢了一拍，才随后应是。 　　回头皇后便让宫人将赏赐抬了三分。 　　不止皇后如此，太皇太后和皇帝也是一样，宫妃们嘀咕犯疑的同时也纷纷加大了礼物数量，倒是让平嫔难得兴奋。 　　“定然是太子殿下的缘故。” 　　“定然是太子殿下的缘故。” 　　无论是其他宫妃亦或是平嫔，纷纷将此事归咎于太子身上。 　　毕竟随着太子跟随皇上学习政务以后，朝堂上也时不时会传来大臣们的歌颂声，盛赞太子天分卓越，气质出众，是大清最完美的继承人。甭管是真是假，能传出来起码说明皇上对太子是越发看重了。 　　平嫔欢欣喜悦。 　　宫人们满脸堆笑，左一个右一个的夸起来：“主子肚子里的孩子，那可是太子殿下嫡亲的弟弟，和旁人自然是不同的。” 　　平嫔白了宫女一眼：“胡说。” 　　只是她声音温柔，也没有责怪之意，宫女们自知主子的欢喜，巴结讨好的话语是一箩筐一箩筐，直将平嫔和肚子里的孩子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乐得平嫔笑容满面，好好的打赏于众人。 　　同时她也偷偷松了口气。 　　平嫔摸着皇后送来的石榴树景，心里暗暗琢磨——那件事皇后应是不知道的吧？ 　　梧桐院内。 　　皇后懒洋洋的倚在秋千里，两位宫女立在身后摇扇，另两名宫女跪在脚边为她捶腿，皇后眯着眼睛，吹着凉风，听着宫婢说着畅春园里的趣事。 　　这趣事当然指的就是平嫔的消息。 　　听着平嫔居然称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为太子的嫡亲弟弟，皇后眼皮子一抬，止不住冷笑一声。 　　宫人们大气也不敢出。 　　说的绘声绘色的宫女无声跪倒在地，皇后扫了她一眼：“起来继续说吧。” 　　宫女长舒口气。 　　她站起身却不敢停止脊背，只低眉垂眼看着脚背，柔声继续说着趣事，直到皇后再一次打住自己的话头。 　　皇后让人赏了宫女。 　　挥退诸人之类，她端起凉茶抿了口：“平嫔啊平嫔。” 　　贺姑姑冷着脸：“主子娘娘，平嫔可真是大胆！”竟是称肚子里的孩子为太子殿下的嫡亲弟弟，岂不是看向的是皇后娘娘的宝座？ 　　皇后原本是想让平嫔吃些苦头的。 　　可自打听到太皇太后的话以后她也没了这个打算，如今更是轻笑起来：“平嫔越是得意，日后才越是有她的苦头吃呢！” 　　从太子的嫡亲弟弟，到奴婢抚养的阿哥格格，也不知道平嫔到时候受不受得了这个打击？也不知道骄傲的太子能不能接受这个‘嫡亲弟弟’呢？ 　　皇后眸色冰冷。 　　直到外面传来清脆的笑声，温宪提着一只小灯笼一蹦一蹦的跑进来，她脸色的冷意才彻底褪去，露出温和的笑容：“温宪回来了？你大姐姐呢？” 　　温宪扑入皇后的怀中。 　　她撒娇的蹭着额娘：“大姐姐跑得慢，还是儿臣跑得快！” 　　大公主随后踏入院子。 　　她蹲福请安，起身以后才掐着温宪的脸颊肉抱怨：“大姐姐手里可是拿着东西的！” 　　温宪摇头晃脑的挣扎。 　　大公主冷哼一声，又将点心匣子送到皇后跟前：“皇额娘，这是琪母妃教儿臣们做的蛋黄酥，儿臣和妹妹都做啦！” 　　皇后笑得温柔。 　　她打开匣子瞧了一眼就乐了：“这三个是大公主做的，这三个……是温宪做的。” 　　前者圆滚规矩，后者歪歪扭扭。 　　温宪脸颊泛红，麻花团儿般缠在皇后怀里：“皇额娘别说出来嘛！” 　　到了吃蛋黄酥的时间，自然也快到中秋。中秋过后天气逐渐转凉，在畅春园里呆了大半年的康熙再是依依不舍，也终于起驾回宫。 　　只是没想到，刚回到宫里太皇太后便病倒了。 　　太皇太后年事已高，不说每年入冬就是四季交换之事也是要病上三五日。一开始康熙并未在意，只以为是寻常小病，等过了颁金节以后太皇太后依然病重，康熙这下是真急了。 　　太皇太后昏迷不醒。 　　打从这个消息传至御前，康熙便令太子监国，同时将朝务交由诸位大学士和部院自行处理，就连西北战事也无法吸引康熙一丝一毫的注意力。 　　康熙住在慈宁宫，随时侍疾在旁。 　　除去他以外，皇太后和皇后也是携一干宫妃们轮流侍疾。 　　万安然端着汤药，沉默不语。 　　康熙已经瘦削了一大圈，原本合身的衣服瞧着空荡荡的。他的眼底青黑，颧骨高耸，脸颊凹陷，即便如此康熙也没有退下休息的心思，亲自侍奉汤药，昼夜不离。 　　万安然怔怔的望着病榻上的太皇太后。 　　忽然间她瞳孔微缩，颤声喊道：“皇上，皇上！太皇太后，太皇太后醒了！” 　　太皇太后指尖微颤。 　　她张开了眼睛，万安然与她对视上的瞬间，眼眶登时红了。 　　这双眼睛看似清明，却笼罩着一层雾。 　　昏迷这么多日的太皇太后忽然苏醒……并不像是什么好兆头。 　　万安然不敢再往下想。 　　太皇太后似乎看了许久，才认出万安然来：“琪妃……？让人端一碗参汤送上来吧。” 　　万安然垂首，抽了抽鼻子。 　　她低低应是，匆匆退出寝殿喊着宫人准备参汤。 　　大雪纷纷扬扬，整个紫禁城都化作了白色的世界。万安然端起宫人呈送上来的参汤，抬步往里间走去，只是立在珠帘外便听到皇上的悲泣声：“皇玛嬷！” 　　话音落下，哭声大作。 　　汤碗从万安然的指尖落下，重重砸在地上。 　　这一年的新年，紫禁城一片素净，没有半点艳丽装饰。 第一百六十章 十四阿哥。 　　太皇太后的逝去对于康熙来说是致命打击。 　　回想继位乃至亲政以后, 太皇太后便如同康熙身后的定海神针，一直支持陪伴着他。而如今，自己却是失去了世上最重视自己的祖母。 　　康熙悲痛难以自我。 　　苏麻喇亲手为太皇太后画上妆容, 收敛服饰，含泪送了主子最后一程。 　　万安然在慈宁宫内见着胤禛, 母子两个甚至连交流的时间都没有。紧接着是被宫人送来的胤裪，稚嫩的胤裪还不懂汗阿玛嚎哭的理由, 他没等万安然叫住，就自顾自跑过去，用帕子给汗阿玛擦眼泪：“汗阿玛，不哭不哭哦, 乌库玛嬷说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哭的。” 　　万安然的心都吊到半空中了。 　　康熙望着幼子单纯的脸庞, 哽咽着：“可是汗阿玛, 再也看不到皇玛嬷了。” 　　胤裪眼睛睁得圆溜溜的。 　　汗阿玛的皇玛嬷？是乌库玛嬷吗？他环视四周，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不对劲。胤祹哒哒哒的走上前, 伸手去抓太皇太后的手：“乌库……玛嬷？” 　　他的大胆是所有人没有想到的。 　　苏麻喇快步上前，轻轻握住胤祹的小手, 哽咽着：“十二阿哥……” 　　胤祹微微抬起头。 　　平时总是笑着的苏麻喇头一回抿着唇瓣, 黑眸里闪动着泪光。苏麻喇轻声说：“太皇太后, 已经……去往佛祖的身边。” 　　“佛祖不能, 不能还给我们吗？” 　　“不能。” 　　“再也不会回来了吗？” 　　“……嗯。”年幼的胤裪第一次明白什么是丧亲之痛, 他抽噎一声，随即哇的痛哭出声，哭得比康熙还要响亮。 　　康熙被吓了一跳。 　　看着哭得大声的胤裪，他没忍住：“你刚还说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哭？” 　　胤裪抽噎：“儿臣还是小人。” 　　康熙心中的悲伤被冲去那么一点，他揉了揉胤裪的脑袋，示意胤禛过来把胤裪拉走以后, 康熙强忍眼泪，扶棺走向东王殿。 　　哭灵声没有停歇。 　　太子是最后赶到的，他悲伤落泪却也不忘处理朝务，忙进忙出只能吩咐三弟四弟为其看顾汗阿玛，被排斥在外的大阿哥胤禔面露怒色，却又因在乌库玛嬷的丧仪上只能选择忍气吞声：这可是表孝心的好时机，却统统被太子给占了。 　　胤禛看在眼里，垂眸掩住眼底冷意。 　　他没有凑上前去抢功，而是安抚着幼弟们，让六弟胤祺摁住九弟胤禟，让七弟胤祐看住十弟胤俄，让八弟胤禩看住十一弟胤禌，而自己则看管胤裪。 　　胆战心惊的小阿哥们乖巧窝做一团，大公主有模学样，和妹妹们一同照料着幼妹们，秩序井然，倒是让人暗叹皇家风范。 　　从年前到年后，太皇太后逝去的阴影笼罩在所有人的心头，即便平嫔顺利诞下十四阿哥的事情都没能在他心头掀起半点波澜。 　　原本以为这个孩子会带给自己好运的平嫔，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孩子来的时间不是那么合适，以至于连孩子的满月礼也被所有人忽略。 　　平嫔满心愁绪。 　　这还不是头一个坏消息，更让她无法接受的是，好不容易才从太皇太后悲伤中醒过神的皇帝，第一道圣旨是给十四阿哥取名为胤禵，随后将其交给苏麻喇抚养。 　　平嫔整个人都傻了！ 　　她慌乱成一团，试图求皇上，求皇太后，求皇后乃至求太子说话。 　　诸人却是态度冷漠。 　　皇后冷冰冰的呵斥：“这是对太皇太后的遗愿，平嫔你是想要抗旨不准吗？” 　　平嫔瘫软在地，却躲不过孩子被抱走的命运。虽然也是抚养在宁寿宫，可是被皇太后抚养，还是被苏麻喇抚养却是天差地别的话语。 　　平嫔头晕目眩。 　　怀孕时的志得意满，众人的吹捧奉承如同一个个耳光，又狠又重的打在自己脸上。她使人去毓庆宫求见太子，毓庆宫却是直接闭门不见，太监态度冷漠，掐着声音回答：“这里是毓庆宫，哪里是后宫宫妃可以到来的地方？这次便饶了你们，若有下去直接送去慎刑司！” 　　太监一转身走进大门。 　　大门缓缓在宫女门前合上，仅存的便是太监不满的斥责声：“啧，真是晦气。” 　　晦气？晦气！？ 　　平嫔整个人都麻木了。 　　她眼泪如滚珠而下，像是在瞬间苍老了十数岁一般。自己忙忙碌碌究竟是为了什么？最后竟是落了这么个下场。 　　宫女芍药跪在平嫔身边。 　　她柔声安慰着：“主子，咱们想想苏麻喇姑姑曾经照顾过皇上，想必定然能好好照顾小阿哥，而且还有宁寿宫护着，小阿哥定然能够平平安安长大的！” 　　平嫔沉默无语。 　　许久她才撑起身体颤声回答：“对，对，就是如此。” 　　万安然坐在储秀宫里。 　　听闻平嫔四处寻门路，却被拒之门外的事情以后，她心里也有若干惆怅。前身上辈子遭遇孩子抱走的时候，又是如何经历一番挣扎，最后将孩子交出去的呢？ 　　胤裪扑在万安然膝盖上。 　　他揪着万安然的袍子：“额娘，额娘！” 　　万安然收回心思。 　　她温柔的看着胤裪：“怎么了胤裪？” 　　胤裪骄傲的抬起头。 　　丁兰双手举起宣纸：“主子您看，这是小主子写的呢！” 　　万安然一抬头，登时乐了。 　　宣纸上写着歪歪扭扭一行大字，看了半响应该写的是……人之初性本善？ 　　人多了一点，善少了两点。 　　万安然看着哭笑不得，抱着胤裪手把手教他写字。 　　眨眼的功夫，胤裪便已三岁了。 　　而太皇太后的丧事刚过，朝堂上又发生了另外一件大事。 　　江南道御史郭琇弹劾纳兰明珠。 　　树大根深的明珠党几乎是在一夕之间尽数完蛋，同时万琉哈托合齐之名也响彻朝堂。 　　在所有人对明珠党避之不及的时候，他却站出来力保河道总督靳辅。 　　万琉哈托合齐和靳辅可是半点关系没有，更何况他还是武将。康熙见他出来登时不悦：“托合齐？你出来是做什么？” 　　“奴才在外多年，曾屡经黄河。”托合齐和琪妃有五六分相似，尤其是一双鹿儿眼更是如同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康熙怒火登时削弱了三分。 　　托合齐双目晴朗透彻，目光坦荡如水，他朗声回答：“老百姓们不知府尹道台之名，却皆知是治水能臣靳辅的名字，孩童更唱着关于靳辅大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日日在堤岸的儿歌，一个能被百姓记得，能被传颂的官员，又怎么会是贪官呢？” 　　康熙倒是微微一愣。 　　猛然间他似乎回到几年前，走出京城的他四下寻访，体察民情，也是因百姓们传颂的话语，提拔出于成龙那般的清官。 　　康熙指尖敲击扶手。 　　在朝臣们惊讶的目光之中，皇上决定暂时保留靳辅的职位，令内大臣佟国维、工部尚书陈廷敬等人赶赴济宁府查证。 　　没被皇上训斥，更是改了皇上的主意，万琉哈托合齐一出手就得到朝臣瞩目。当然回头他还是冒了一头冷汗，回到府邸里还忍不住后怕：“五阿哥啊五阿哥，这真是给奴才一个大麻烦。” 　　亏得自己多年在外，又在军旅之中和纳兰明珠搭不上关系，否则指不定连自己都得搭进去。 　　而在尚书房里，听闻皇上保下靳辅之事，胤禛嘴角微微上扬，眸底露出一抹喜色。 　　上辈子靳辅在明珠党案中被革职，虽然后被汗阿玛恢复衔级，但并没有官复原职，顶多算得上作为参谋幕僚等幕后职，而其保举的陈潢更是在去世之后才恢复名誉。 　　最重要的是靳辅几遭打击以后，身心俱疲，四年后于任所去世，即便去世之前，他依然还在惦记治河之事，而他治水之略惠及几十年后，直至上辈子自己去世任在沿用。 　　胤禛不惜联络上这辈子的亲舅舅托合齐，也要救下靳辅。当然同时他也有另外一个想法，借此割断托合齐和太子的孽缘，别搅合到太子党去啊！ 　　托合齐：“哈——啾！” 　　他揉了揉鼻子直叹气：“原本还想在京城里低调一些的呢。” 　　这下子自己的名字今晚会传遍京城吧？ 　　完全不知道自己尚且九岁的大儿子和兄长托合齐做的事，万安然最近忙着陪皇太后说话，顺便逗弄逗弄十四阿哥胤禵。 　　胤禵像糯米团子般窝在摇篮里，胖乎乎的小手紧捏成拳头，睁着眼睛四处看，瞧着便是个有精神的小家伙。除去四公主以外，十四阿哥算是第二个养在慈宁宫的孩子，说是苏麻喇抚养倒不如说也是养在皇太后手边。 　　万安然饶有兴致的戳着胤禵。 　　胤禵哼唧，哼唧，再哼唧，到最后嗷呜一口含着万安然的手指。 　　万安然乐了：“小家伙还挺有脾气的。” 　　皇太后也是重重点头：“可不是嘛？要是一点点不如意就发脾气，长大还不知道如何呢？” 　　万安然乐得花枝乱颤。 　　说到胤禵她也想起一人，抬眸环视四周：“说起来平嫔今日……没来？” 　　之前可是天天看见的。 　　皇太后说起平嫔就沉下脸：“来了倒是凭空让人生气，既然不愿意来哀家就让她以后别来了！” 　　万安然微微一怔。 　　皇太后越说越是恼火，叭叭叭说个没完：“你说平嫔到底是怎么想的？先头像是乌头苍蝇般到处乱窜，而后又摆出苦大仇深的架势，看着苏麻喇照顾小十四就一脸惊慌，真真是让人——” 　　皇太后的脾气是出名的好。 　　要她都气到这个程度，可见平嫔是真的惹皇太后发怒了。 　　万安然一边劝慰着皇太后，一边在心里犯嘀咕。回头和皇后宣妃说话时，她忍不住直摇头：“平嫔往日瞧着也不是那么笨的人呐？皇太后宽和温柔，苏麻喇做事妥帖，对孩子都是再好不过的，怎么平嫔会这样？” 　　万安然越想越是疑惑：“又不是其他宫妃，皇太后和苏麻喇也不会拒绝平嫔和十四阿哥亲近，比别人抱养可要好得多了。” 　　宣妃嗤笑一声：“还能为什么？期望太大，落差更大的缘故呗。平嫔觉得自己是为太子增添了助力，也不想想太子希不希望有这么个助力。” 　　万安然嘴角抽了抽。 　　她嘴角抽了抽：“这些传闻臣妾也是听过一二，没想到……平嫔还真的信以为真？” 　　宣妃摇头：“……谁知道呢。” 　　万安然觉得这一切简直就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不会吧，不会吧，十四阿哥想当太子殿下的嫡亲弟弟？嗯？平嫔你是觉得自己像先皇后还是觉得自己能当上皇后亦或是皇太后呢？ 　　万安然双目放空。 　　久久她呢喃着：“能在嫔位上，平嫔都得谢谢太子。” 　　皇后嘴角微微上扬。 　　听着琪妃和宣妃的拌嘴，她眼底笑意一闪而过，全然没有提起自己在这些流言蜚语中出了多少力。 第一百六十一章 蛋挞。 　　只是万安然几人的闲聊没过多久, 前朝上万琉哈托合齐为明珠党官员说话的消息就传到后宫来了。 　　万安然一口茶水就喷出去了。 　　她用力拍着胸口，重重咳嗽好几声，一双鹿儿眼愣是睁得和铜铃一样大：“托, 托合齐！？” 　　那不是她刚回京城的亲哥吗？ 　　皇后和宣妃也是变了脸色，明珠遭到驳斥之后朝堂后宫皆是风声鹤鸣, 惠妃更是低调沉默，除去请安以外难得露面。 　　谁也未曾想到与明珠党屁点瓜葛都没有的万琉哈氏, 会蹦出人来搅和搅和，尤其是无辜中枪的万安然，更像是戴上了痛苦面具，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 　　聊天都有些心不在焉了。 　　不止如此, 第二日请安时宫妃们瞅着琪妃的眼神也都怪怪的。 　　啥叫胃疼, 这就叫胃疼。 　　倒是胤禛比较淡定：“额娘不必担心, 想来舅舅一定是有自己的想法的。”只要按着自己说的去办，汗阿玛非但不会责怪托合齐, 而且还会对其印象颇佳。 　　万安然被儿子安慰也没感觉多好。 　　眼看额娘忧心忡忡，胤禛顺势转移话题：“儿臣今日来, 还有一事要求额娘帮忙。” 　　万安然登时没空担忧了。 　　她的心思转回到胤禛身上：“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其实——”胤禛搔了搔脸颊：“因着胤祺胤祐问儿臣借滑板车, 儿臣不愿意……胤祺和胤祐好像有点生气的样子。” 　　实则不然。 　　胤祺和胤祐天天追在自己身后, 胤禛嫌烦因此天天躲着他们。这一幕景象也让其他阿哥侧目不已, 视作笑谈。 　　当然万安然是不知道的。 　　闻言她面露震惊, 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胤禛居然和胤祺胤祐吵架了！？ 　　万安然登时紧张兮兮。 　　要知道胤禛如今才只有十岁罢了，在心智成长的如今要是受到兄弟排斥只怕会对性格塑造，造成极为严重的影响，万一日后变得孤僻内向怎么办？ 　　光是想想万安然便急了。 　　她瞬间将托合齐之事抛到脑后，认真考虑起胤禛的请求：“这件事就包在额娘身上吧！” 　　要孩子们喜欢的吃食, 又是比较容易送进尚书房的？万安然苦思冥想之下登时做好打算，先来一杯升级版的奶茶。 　　上回做到豆乳味的奶冻，这回就做豆乳奶茶吧？想好打算制作的东西，万安然立马吩咐宫人准备材料。 　　先将糯米粉和热水搅拌均匀搓出一颗颗的小圆球，煮水后串成一起裹上黄豆粉……唔！好吃。 　　啊不是，现在不是偷吃的时候。 　　将豆浆和牛乳混合，再配上打发奶油制作而成的咸奶盖，再撒上厚厚的黄豆粉，一杯豆香味十足的豆乳奶茶便新鲜出炉了。 　　咦？你说前面的丸子去哪里了？ 　　万安然打了个饱嗝，觉得豆乳奶茶上不放丸子也挺好喝的。 　　恰好有点口渴，万安然咕咚咕咚喝了一大盏奶茶。淡淡的甜味，配合着咸香的奶盖，别说万安然觉得美味，就连胤禛都守不住它的蛊惑，迫不及待的喝上一盏。 　　当然也有胤祹的份。 　　万安然给了他一小盏尝尝味道。 　　奶茶完成以后接下去是点心。 　　要小阿哥们没吃过的，可以分着吃的，香味浓郁能把人吸引过来，当然最好看着就令人非常有食欲的，最后做起来方便一点？ 　　万安然想了片刻，很快就想出法宝。 　　她使人取来各种配料不说，还特意准备了一个冰盆子。首先万安然将面粉、盐、糖、水和黄油搅拌均匀揉成一个表面光滑的面团。 　　醒面以后将面团擀成整齐的长片，将事先同样擀成大片的黄油放进去，四角包裹住以后再次擀成长片，期间还要记住时不时就要将面团放到冰盆上降温，反反复复操作三四回就可以搓成一个圆柱体，切成一小段一小段待用。 　　这叫不复杂吗？ 　　这分明很复杂好不好？宫人们目不暇接，同时也忍不住暗暗吐槽。 　　颇为繁杂的工序之后，后面的工序就要简单多了，吩咐丁兰将细砂糖，牛乳、淡奶油和炼乳搅拌均匀，另一边万安然自己亲手揉搓着面团，将面团中心摁扁再缓缓往周围推去，直至变成手掌心大小的碗装。 　　最后将搅拌完成的牛乳汁倒入其中，放入砖砌烤炉里，待表面焦黄，酥皮层叠升起，院子里被香甜味道充斥的时候，就可以将其拿出来了。 　　在后世它有个耳熟能详的名字：蛋挞。 　　浓郁的香气四溢，无论是万安然还是胤禛胤裪，亦或是满宫的宫人们皆是吞了吞口水。 　　宫人小心翼翼的将烤得金黄蓬松的蛋挞取出，轻手轻脚的放在桌上。 　　万安然用刀将其中一只蛋挞切开，用来确定有没有烤熟。 　　刀面刚刚碰到蛋挞，耳边登时响起噼里啪啦的酥脆声音，外皮层层叠叠，还未入口便知道绝对是酥脆得要命，至于里面的蛋挞液也凝固得恰到好处，没有任何的气泡和孔洞。 　　万安然拿起半个蛋挞，呼呼吹了两下便迫不及待的放入嘴中。 　　蛋挞心香甜软嫩，外皮酥脆惊人。咬了一口那极致的美味让人心动，万安然捧着脸颊嗷呜两口便吃光了半个。 　　眼看额娘自己先吃上了，胤裪登时急了。 　　他扯着额娘的袖角嚷嚷着：“额娘！额娘！还是丸子的份！” 　　明明平时学着哥哥的模样，对小名万分嫌弃，而如今在美食诱惑之下，胤裪又一次祭出法宝。 　　万安然眉眼弯弯。 　　她笑眯眯的弯下身子，将蛋挞放在幼子的掌心，同时朝着胤禛招招手：“来。” 　　胤禛笑嘻嘻的凑了过来。 　　前头他还有点心虚自己将胤祺胤祐拉来做挡箭牌的行为，而如今尝着美味的蛋挞，倒是觉得自己让胤祺和胤祐占便宜了。 　　到了第二天，万安然就使宫人送去。 　　不止是胤禛、胤祺和胤祐的份，想着不能厚此薄彼，万安然索性准备了所有皇子的份不说，还特意连师傅和伴读们的份也准备了。 　　当然不同于皇子们每人是一盏豆乳奶茶和四个蛋挞，师傅和伴读们只有普通的咸奶茶和一枚蛋挞不说，更是储秀宫其余宫人制作的。 　　食盒送到尚书房的时候，正值诸位早课刚刚结束的时间。这个时间点所有人都是饥肠辘辘，当芬芳的甜香在尚书房里扩散开来，别说诸皇子有些按捺不住，就是一把年纪的师傅和伴读们也频频吞口水。 　　三阿哥胤祚久违吃到琪妃手作的点头。 　　他眉眼间流淌出一丝回忆，嘴角微微上扬：“琪母妃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 　　再者就是太子。 　　跟着汗阿玛学习朝务的他本来不应该来尚书房的，只是因托合齐为明珠党官员说话的事情，他多少有点心情不爽，顺带对五阿哥胤禛就有点看不顺眼，琢磨着在课业骑射上找点茬。 　　胤禛的茬挺好找的。 　　毕竟他是兄弟几个之中骑射最差的那个，想找茬不要太简单。 　　因此太子借口来探望兄弟。 　　他特意一早就赶到尚书房来，只是未曾想到自己尚未行动，试图收买自己的点心就送上前来。 　　太子：………… 　　他盯着奶茶和蛋挞，一时间陷入沉思之中。 　　理智告诉太子，如今只要将吃食扫落在地，再出言讽刺几句，激得胤禛与自己争吵便能顺理成章狠狠教训他一通。 　　可是另一边，又有一个声音在耳边述说。 　　瞧瞧这奶茶，香浓又可口，瞧瞧这蛋挞，酥脆又美味…… 　　耳边还有其余兄弟们的惊讶声。 　　八阿哥哇的一声：“好好吃，里面和豆腐一样软嫩，却又和蜂蜜一样甘甜。” 　　七阿哥点点头：“很好吃，不愧是琪母妃。” 　　就连大阿哥也夸赞一句：“除了甜了点，倒也算得上味道不错。” 　　太子：………… 　　伸出的手微微颤抖，半响他拿起一个蛋挞慢慢放入口中。太子双眼猛地发亮，甜蜜的味道在唇齿间绽放，在嘴里攻城拔寨，甜美的味道让人欲罢不能！ 　　至于找茬什么的…… 　　算了，琪母妃素来天真性宽，想来托合齐也是和她一般的性子。 　　太子想到这里，索性也放宽心。 　　他捧着蛋挞，三两口就吃下一个，别提有多美滋滋了，全然没觉得自己是被美食腐蚀内心。 　　师傅和伴读们面面相觑。 　　作为最接近太子的诸人，他们深知太子今日的心情不佳，更深知他瞧五阿哥多少有点不爽，正担忧会不会发生什么不好的情况。 　　只是看到这一幕，所有人登时懵了。 　　他们相视一眼，最后齐齐将目光落在掌心的蛋挞上，脑海里更是浮现出同一个想法。 　　这东西，真有这么好吃！？ 　　眼看阿哥们皆是吃得香甜无比，诸人也不再犹豫，将蛋挞放入嘴中用力一咬。 　　听闻太子前往尚书房，康熙有点不悦。 　　虽然托合齐并未有证据，但是从明珠结党案中醒过神来的康熙，其实已经怀疑起靳辅等人的无辜，派遣的官员更是经过精挑细选，务必要查证清白。 　　这是其一。 　　其次是索额图和明珠之间的纠葛，康熙心知肚明，可是太子介入其中又是为何？听闻太子竟是将不满延伸到五阿哥胤禛身上，康熙难掩怒气，倒是打算看看太子要做些什么。 　　只是走来一看，没看到兄弟争执就看到了满屋子的皇子、师傅和伴读们，皆是其乐融融，就着茶水吃着不知名的点心不说还叽叽喳喳说着各种美食。 　　再抽抽鼻子闻一闻。 　　好家伙，就连空气中也弥漫着甜甜的香气。 　　康熙：…………？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一百六十二章 雷雨。 　　储秀宫。 　　使人送点心去尚书房以后, 万安然当然自己也喝了一大杯奶茶，再吃了四颗蛋挞，意犹未尽的她还做了炸鸡翅, 美美的享受一顿高热量产品。 　　当然就像每一位减肥期的女性。 　　吃的时候很开心，等吃完以后尤其是捏着肚腩肉的时候, 万安然便分外焦虑。 　　因此决定晚膳吃点清淡的。 　　万安然将番茄切成丁，和糙米、虾仁青豆和鸡胸肉丁一起蒸熟, 在火上满满蒸熟。番茄汁水会一层层的浸润下去，最底下的糙米又会被炙烤成焦脆的锅巴。 　　一经出炉，万安然的肚子就开始咕咕叫。 　　她用汤匙将饭菜拌匀，美美的吃上一口。锅巴的焦脆, 番茄的酸甜, 虾仁青豆和鸡胸肉的口感在嘴里同时爆炸开来, 万安然眯着眼睛吃得香甜。 　　康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回想起尚书房里和乐融融的景象，康熙望着琪妃禁不住嘴角上扬, 连原本过来算账的事都快忘了。 　　或许这就是美食的力量。 　　康熙大踏步的走入其中，吩咐宫人：“再送一份上来。” 　　原本康熙还想问问琪妃知不知道托合齐的事情, 只是咀嚼着香脆的锅巴, 顺便听着胤裪叽叽喳喳的说笑声, 望着琪妃含笑的眉眼, 康熙很随意的便将那些事丢到脑后。 　　罢了罢了。 　　就琪妃这性子, 又怎么会知道呢？ 　　靳辅之案直到六月才落下帷幕。 　　根据前往调查的官员禀告，靳辅常将俸禄换成米粮济民，以至于家中贫瘠困苦，妻女不得已做绣活补贴家用，一年难得用一回肉食。 　　而此前调查之中，频频述说靳辅恶事的则是不少商贾富农, 根本不是寻常百姓。他们攻击靳辅的缘由则是他们的田地位于下河流域，靳辅的策略会触犯到他们自身的利益。 　　反复核查数遍以后，就连此前怀疑靳辅的小于成龙，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失误，收回偏见的同时他还上书表达自己的愧疚和歉意。 　　靳辅非但不是明珠那般的贪官，而且还是个难得的清官能吏！ 　　康熙长舒口气。 　　托合齐暗地里也偷偷松了口气，当然面上他还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架势，骄傲的收获了一干朝臣钦佩的目光，当然也有人比较嫌弃，暗暗称呼托合齐为脑子里都是筋肉的家伙。 　　托合齐听闻以后还挺高兴的。 　　筋肉就筋肉吧，当个老实忠厚的蠢货也不错。 　　皇后也将这个喜讯告诉琪妃。 　　万安然难掩欢喜，偷偷做了个小蛋糕庆祝一二。 　　至于为何偷偷，便是因为近来前朝后宫的事儿越发多了。太皇太后逝去的阴云尚未褪去，佟贵妃又病倒了。 　　别说皇后吓到，就是皇太后和康熙也被佟贵妃的情况吓到，赶紧让御医们轮流照顾，各种药材想要都从内库自取。 　　而前朝也不太平。 　　这边西北传来战事，噶尔丹竟是一鼓作气直接西下，段段时间之内竟然深入蒙古腹地将喀尔喀打得落花流水，步步紧逼京城，而另一边罗刹国竟是再次大举进攻。 　　康熙一边下旨令都统朋春携兵前往雅克萨支援罗刹国，另一边则是下令理藩院尚书阿赖尼安抚喀尔喀归化百姓，同时令他试图招抚噶尔丹。 　　一堆事情一起涌上前，康熙日夜不眠，全心思投入到工作之中。 　　好不容易养胖点的他又刷刷刷的瘦下去。 　　万安然过着自己小日子的同时，也打起精神为皇帝准备了一堆开胃入口的汤品。 　　从补身的党参乌鸡汤，虫草炖肉汤到猴头菇山药炖汤，再是酸甜开胃的番茄虾滑汤，消暑清热的荷叶绿豆汤，生津润肺的雪梨银耳汤…… 　　刚开始康熙还美滋滋呢，到后头也有点哭笑不得了。尤其等发现新做的龙袍竟是隐隐约约有些紧绷时，他更是疾步赶至储秀宫，身体力行的告诉琪妃，自己身体健康得很，什么补身汤药那通通不需要！ 　　和琪妃温存之后，康熙又带着太子前往蒙古。 　　说来上回皇帝带宫妃去蒙古的时候，万安然刚好怀着孕，而这回又碰到噶尔丹入侵蒙古，康熙前去乃是为了结盟，因此除去皇后以外一位宫妃未带。 　　万安然忍不住有些感慨。 　　皇后不在，苦的便是佟贵妃和万安然。首先皇太后不通汉文，处理宫务？那简直如同做梦。其次在明珠实势以后惠妃就变得分外低调，协理宫务也没了往常的热衷。 　　再者荣妃担忧着自己的大女儿荣宪。 　　和上回在蒙古已经定下婚约的大公主不同，二公主的婚事没有定下，还偏偏碰到噶尔丹大举入侵的时刻。 　　指不定二公主就得…… 　　荣妃心不在焉的办事，别说帮上忙还竟是倒帮忙了，佟贵妃和万安然深知为母之心，见状也不愿再责备荣妃，索性放了假让她好生休息休息。 　　宣妃心情也不好。 　　她所在的家族正在蓄势待发，时刻准备战事，眼看宣妃无心处理，佟贵妃便把她打发去陪伴皇太后。 　　这样剩下干活的只有万安然了。 　　万安然以前再是喜欢逃避，此刻也只能舍命陪君子，硬着头皮干了！ 　　等皇帝一行人归来，万安然也顺利减肥成功。 　　至于佟贵妃更是比万安然还要累极，病好没多久的她再一次病倒了。 　　这回就连御医们也是直摇头。 　　佟贵妃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勉强撑过了二十八年的新年以后，任由七阿哥胤祐哭喊，她最终还是合上双眼，撒手而去。 　　康熙悲痛不已。 　　当伊人去世，浮现在脑海里的又全数是美好的过往。他亲制挽诗悼之，并册谥曰懿惠皇贵妃，安葬于景陵之中。 　　自此之后他也频频入承乾宫思念贵妃，并频频赏赐于佟贵人。正当宫妃以为皇帝会因懿惠皇贵妃去世，而看重佟贵人时，未曾想到只过了三四个月，佟贵就人被暴怒的康熙直接降位为答应。 　　至于居于承乾宫的章佳贵人，虽然没有遭受降位牵连，但也被挪至永和宫中，至于十三阿哥胤祥更是被交予平嫔照料。 　　这样的发展是所有人未曾想到的。 　　万安然亦是如此，听着宫人传回来的消息，她感叹两声便将注意力集中到自个儿的生活上。 　　最近万安然想做辣条。 　　被后世誉为零食之王的辣条，想要手工做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万安然使人端来一大袋精磨的面粉，然后整个储秀宫的宫人都一起做。 　　才将面粉揉成团儿，再放到水里努力揉搓的时候，宫女南舟呀了一声：“主子难不成做的是面筋？” 　　万安然点了点头。 　　南舟张了张嘴：“御膳房里便有——” 　　万安然的动作微微一僵。 　　倒是丁兰怒瞪了南舟一眼，卖力揉搓起面团：“主子亲手做的面筋一定格外好吃。” 　　万安然：………… 　　她欲言又止，着实有些不好说自己是一时没想到，与其耗费力气做，倒不如从御膳房里拿一些来吧。 　　偏偏南舟还恍然大悟。 　　她重重点头，也跟着丁兰一起卖力揉搓起面团：“丁兰姐姐说的是，主子，是奴婢想岔了！主子做的面筋顶顶是最美味的。” 　　万安然想要退后也不行了。 　　再看看在水盆里捏面团捏得高兴，发出咯咯笑声的胤裪，她最后也只有选择继续努力揉搓面团。 　　水换了一盆又一盆，等到面团在水里如何揉搓都几乎洗不出面粉，大小也几乎没有变化以后，将其取出混合酵母，最后擀成一大片，切成细长条晾干一些，再下锅慢慢煎熟。 　　剩下的还有调料。 　　只是看自己忙碌了一整天，做好的辣条就那么一丁点，万安然的心都快碎了，她揉搓着酸酸的胳膊肘，想着要不明日再说。 　　倒是胤裪还依然精神百倍。 　　他期待的看着万安然：“额娘，咱们什么时候可以吃啊？” 　　“额娘好累，要不明天吧？” 　　“哎……”胤裪有点点失望，紧接着他哒哒哒的跑到万安然的身后：“胤裪给额娘敲背背！” 　　万安然登时乐了。 　　母子两人坐在廊下，天边阴云密布，漆黑的天幕很快下起淅淅沥沥的雨。繁密的水雾给庭院笼罩上一层薄雾，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胤裪的动作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他窝在额娘的怀里，望着在风中摇晃的树枝，懒懒的打了个哈欠。 　　另一边康熙的脸色却不好看。 　　冒着风雨的他在宫里四处闲逛，去慈宁宫对太皇太后念叨感□□？康熙做不到。去坤宁宫，他又总觉得和皇后公事公办说不出心里话，去承乾宫，刚刚发生这种事的他心里呕得慌，至于去毓庆宫？那就更别提了，总不能跑去和儿子畅谈宫妃的事情吧？ 　　广阔的紫禁城却没有自己可以述说衷情之地，康熙烦闷的转了一圈又一圈。到最后还是看不下去的梁九功提醒：“皇上，前头就是储秀宫，要不要到储秀宫里坐一坐？” 　　康熙停下脚步，抬眸看向前方。 　　就算是下雨天储秀宫里也是不同的模样，忽然起来的雷雨也依然挡不住万安然和胤裪的好心情，康熙走近后院便可以看到母子两个在廊下排排坐，嘻嘻哈哈的踢着水花玩耍。 　　万安然万万没有想到，她会看到冒雨前来的康熙。愕然过后万安然匆匆请安，起身的第一件事便是接过宫人呈送上前的毛巾，万安然伸手将毛巾盖在皇上头顶，一点一点，轻轻将他头上的水珠擦拭干净。 　　胤裪端着茶盏给康熙。 　　他脆生生的喊着：“汗阿玛，喝姜汤！” 　　孩子快乐的声音能感染所有人，包括康熙。 　　他阴沉沉的脸色在此刻缓和了不少，伸手接过茶盏，闷声不吭地抿了一口。储秀宫的姜汤初入口时是冲鼻的辣味，后味甘甜，一盏下肚便可温暖胃腹。 　　在雨中走了好半响，身体又累又冷的康熙眉眼舒展，伸手拍了拍身侧：“你们都赶紧坐下来吧。” 　　胤裪嗷了一声。 　　他坐在康熙的身边，和康熙挤挤挨挨黏糊在一起。虽然贴得紧紧的，但是康熙还是发现胤裪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自己身上。 　　胤裪看着前方。 　　专注的模样让康熙忍不住顺着他的视线往前看去，只是左看右看都没有看到任何和平日不同的地方，到最后他忍不住提问：“胤裪，你在看什么？” 　　胤裪嘘了一声。 　　他指指耳朵，压低了声音：“不是看——汗阿玛您听，下雨的声音像不像在唱歌？” 　　康熙屏息凝神。 　　滴答滴答，叮咚叮咚，哗啦哗啦。 　　无数的雨声水声宛如不同节奏的音阶，合奏出一首未曾听过的乐曲，康熙还是头一回坐在廊下听着这般的音乐，到最后竟是有些痴了。 　　万安然蹑手蹑脚的往里走。 　　想着皇上心情不佳的模样，她也随意准备了点下酒小菜：新鲜采摘的毛豆，还有用酸辣汁拌的小黄瓜，再来几种烤串和酿造的米酒。 　　康熙喝了一口米酒就笑了。 　　他斜了琪妃一眼：“不准敷衍朕，换个更烈的酒上来。” 第一百六十三章 胡说。 　　万安然心里一紧。 　　她也没想到自己的小心思, 会这么快就被皇上发现。万安然讪讪一笑，只好吩咐身侧宫人重新换一种酒，同时让赵嬷嬷将在旁边探头探脑的胤裪抱回后厢房里。 　　胤裪对米酒很好奇。 　　趁着额娘和汗阿玛说话的时候, 他的小手已经碰到了杯盏。只可惜眼看就要拿到手，就被眼疾手快的额娘抓了个正着。 　　万安然拍拍胤裪的小胖手：“不可以。” 　　胤裪噘着嘴, 不太高兴，不愿意和赵嬷嬷回后厢房休息的同时, 他还伸手揉着手背，一脸受伤惨重的可怜模样：“痛痛。” 　　万安然睨着他，一点都不上当。 　　胤裪心里发虚，又赶紧换成耍赖卖萌：“儿臣手手痛, 而且肚肚也饿~” 　　“回头让赵嬷嬷给你准备点心。” 　　“儿臣想和额娘和汗阿玛在一起。”胤裪依然不死心。 　　“昨日学的诗背出来吗？来背一遍听听。”万安然残忍拿出针对孩童的秘技——表演个背诗看看。 　　“……”胤裪脸颊气鼓鼓的, 捂住耳朵想要假装听不见。 　　解决一只小胤裪非常简单。 　　在他隐隐有些害怕有些犹豫的时候, 只要再加上重重一击。比如万安然板起脸：“要是再吵的话，等会儿吃辣条的时候就没有你的份。” 　　胤裪瞬间立正站好。 　　他规规矩矩的告退, 不用海姑姑牵甚至还走在她的前头，连蹦带跳的往回走：“辣条不能忘记我的哦。” 　　“是是是。“ 　　“辣条, 又是什么？”康熙好奇。 　　“唔……解释起来也挺麻烦的。”万安然苦恼的将脸蛋皱成一团：“臣妾这就去准备, 稍后请皇上尝尝看？” 　　“罢了。”不过康熙摆摆手, 就让人拿酒来。 　　今儿个他只想好好畅饮一番, 康熙一盏接着一盏喝酒, 眨眼的功夫一罐酒便被全部清空。 　　康熙很少喝得那么多，而今日居然到如今还没有满足。他拿起第二罐时，万安然下意识摁住皇上的手：“皇上，醉酒伤身。” 　　康熙咧嘴笑了：“没事，朕还没醉。” 　　万安然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大家都懂的。通常说自己没醉的人要不就是已经醉了，要不就是马上就要醉了。 　　果不其然没半盏茶功夫以后, 刚才还神采奕奕的康熙直接趴桌上了，这下他再也无法维持住笑容，眉眼间露出平日不会露出的疲倦：“皇贵妃会怎么想的？” 　　“……皇贵妃？”万安然微微一怔。 　　“皇贵妃啊皇贵妃，你可知道佟贵人是怎么想的？”康熙没想要琪妃的答案，只是呐呐低语着。 　　万安然示意宫人们退下。 　　除去康熙的碎碎念以外，整个院子里只有雨水的滴答声。万安然垂眸望着康熙，看着他捂住脸庞，隐隐有滴泪珠……顺着脸颊而下。 　　“如果知道她这样做……你还会让朕庇护她吗？”康熙呢喃着。 　　紧接着他又发火了。 　　碎碎念的声音在万安然的耳边回荡，半醺的康熙念念叨叨，将满腹心事全数倒出了口。 　　康熙寻佟贵人是为了什么呢？ 　　大体就是聊聊去世的懿惠皇贵妃，再聊聊懿惠皇贵妃留下的七阿哥，将懿惠皇贵妃在世时没能说的话尽数说出口。 　　听着康熙的碎碎念，万安然也算明白佟贵人的不甘。明明她和懿惠皇贵妃是姐妹，明明她也是皇上的表妹，却因身为贵妃的姐姐缘故，佟答应过去一直在贵人位置上，待去世以后还得每天听着皇上对去世姐姐的怀念之情。 　　大体是有些受不了，又或是想借此上位。 　　只是佟贵人也过于焦急了，要是再过个三五年，熬到皇上对懿惠皇贵妃思念之情褪去，或许靠这招还真能上位。 　　可是懿惠皇贵妃堪堪也不过去世了三四个月，佟贵人居然照猫画虎，学着懿惠皇贵妃的妆容姿态谋求上位？佟佳氏的人也没拦着她吗？ 　　万安然扶额叹气。 　　其他不说，佟答应就不懂什么叫做活人总是比不上死人的吗？再者上回那个胆敢肖似自己被杖毙的侍女……哦，当时佟答应不在。 　　反正佟答应就是压根没摸透皇上。 　　至于懿惠皇贵妃去世前还嘱咐皇帝关照佟贵人？嗯……万安然觉得八成是为了七阿哥做打算，只是未曾想到佟贵人能这么笨，硬生生把自己作成答应。 　　还有章佳贵人。 　　从皇帝的念叨声里就能知道，要说佟答应是主犯，那章佳贵人便是从犯。 　　至于为什么…… 　　或许是因为十三阿哥？毕竟养育到其他宫妃膝下，倒不如让性格比较好掌控的佟答应上位？亦或是又有其他原因在内？万安然完全想不通。 　　康熙念念叨叨个没完。 　　万安然则神游天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眼看皇帝的声音越来越轻，她才收回心思取来牛角梳，让康熙枕在自个儿的腿上，不轻不重的给康熙梳着头发。 　　牛角梳轻轻按摩着康熙的头皮。 　　康熙发出舒适的咕哝声，嘴里的碎碎念也逐渐变少了。 　　万安然眼尖，很快在康熙的头发里发现了几缕银丝。她垂下眼，默默的继续梳理，直到康熙沉沉睡去以后才停下动作。 　　让梁九功等人将皇上扶进寝殿，万安然又独自小酌两杯。雷雨停歇，叶瓣上的雨水滴答滴答的落下，万安然怔怔的出神。 　　时间可过得真快…… 　　她抚上自己的脸颊，如今自己也有二十八了，在这个三十多岁就能当玛嬷的时代……也老了？呸呸呸！自己的目标是健健康康活到一百岁！ 　　躲回厢房里的胤裪又溜了出来，对于酒水满怀好奇的他蹑手蹑脚的凑过来，尝试第二次偷窃。 　　“胤裪——” 　　“儿臣就尝尝看。” 　　“哪里来孩子尝这个的！” 　　“儿臣就是想尝尝看嘛！”胤裪想要靠撒娇，只可惜别的万安然会同意，这个是万万不会同意的。她冷酷无情的拍了拍胤裪的额头：“再等上十年吧你！” 　　康熙难得睡了一个好觉。 　　这些天的郁闷和愤怒逐渐平息，他对于懿惠皇贵妃是有一些愧疚的。尤其是在懿惠皇贵妃去世以后，禁不住爱屋及乌，对佟答应和七阿哥都重视了三分。 　　佟贵人的造作刚好打在康熙的雷点上。 　　这些天他辗转反侧，唯独今日才无梦睡了许久，直到一股麻辣芬芳的香味将他从睡梦中拉了出来。 　　康熙坐起身来。 　　身下是柔软的褥子，鼻尖是淡淡的薄荷芬芳，甚至不用看一看周遭的环境康熙便知道，这里是储秀宫的寝殿来着，毕竟也只有琪妃才会早早的将香料换成薄荷，严防死守蚊子的袭击。 　　那那股麻辣的味道又是什么？ 　　这股香味霸道至极，肆无忌惮的在室内扩散开来，浓郁的芬芳像是在舌尖跳舞的小人，让食欲随着它的舞蹈而逐渐躁动。 　　宫人们上前伺候。 　　康熙神清气爽的站起身，迫不及待的寻着香味而去。 　　万安然正吮着手指。 　　刚调配出来的辣椒油那个味道叫一个绝！大体就是后世所说拿着拖鞋拌一拌都好吃的味道，反正面筋有嚼劲，豆筋香脆——别问豆筋从哪里来的，在面筋上跌了个大跟斗的万安然，使人从御膳房拿来的。 　　用辣椒油将两者细细拌匀，麻辣鲜香的味道让万安然和胤裪口水直流，周遭的宫人也是目光灼灼，以至于无人发现走进来的康熙。 　　康熙耸动鼻尖。 　　踏入花厅的瞬间，他看到万安然伸手捏起一撮放入嘴中。 　　康熙：………… 　　身为宫妃的形象呢？形象呢！？ 　　万安然眯着眼睛。 　　就是这个熟悉的味道，冲击到心头的麻辣味，嚼劲十足的面筋和豆筋，味道都让人直呼受不了。 　　好吃，好吃，太好吃了！ 　　万安然捧着脸颊，发出哼哼唧唧的满足声音。 　　胤裪看得口水直流。 　　他像是小兔子一蹦一蹦：“额娘，还有儿臣的，儿臣的。” 　　“这么辣的，小孩子不能吃。” 　　“唔——”胤裪的脸颊瞬间鼓起，他不服气的嘟嚷着：“可是儿臣刚才也有帮忙哎！” 　　这句倒是实话。 　　万安然苦恼片刻，紧接着选了最短的一截给胤裪：“那这点归你，不能再多啦。” 　　“额娘好小气。” 　　“……那你不要额娘吃了哦？” 　　“儿臣没说不要！”胤裪迫不及待的将辣条放入嘴中，下一秒他眉头一皱，赶紧吐出舌头呼哈呼哈：“好辣QAQ” 　　万安然哼了一声：“辣就对了。” 　　赵嬷嬷无奈的看了她一眼，赶紧端着凉茶送上前。正想给小主子喝喝水压压辣味，一抬眸却看到了皇上，赵嬷嬷惊得险些落下下巴，高声疾呼：“皇，皇上——！” 　　“皇上还睡着……哎？皇上？”万安然回转身，面上也浮现出欢喜的神色。 　　康熙踱步上前。 　　他手持旁边的筷子，夹了一块放入口中。 　　辛辣刺激的味道让康熙也忍不住吐吐舌，又瞪了琪妃一眼：“这么辣的东西怎么能给胤裪吃。” 　　万安然蔫吧了。 　　她老老实实认错，康熙满意的颔首：“朕不怕辣，就归朕吃吧。” 　　万安然：……？ 　　这可是我辛辛苦苦做出来的！可是刚要反驳，看着皇上分外严肃的脸庞，万安然又委委屈屈应下了。 　　送走皇帝以后，万安然免不了偷偷抱怨：“海姑姑你说，难道皇上得了每次到储秀宫不薅点就不舒服的毛病？” 　　怎么次次都要拿点东西呢？ 　　海姑姑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半响才没忍住：“或许是主子您总把皇上的份……忘记的缘故？” 　　万安然心虚一瞬。 　　紧接着她哼唧一声，微微抬起下巴：“哪有？你们可别胡说哦。” 第一百六十四章 打水仗 　　和缓心情以后, 康熙带着宫妃们再次前往畅春园。当然刚遭到训斥的佟答应被留在宫室里，得到同样待遇的还有章佳贵人，倒是十三阿哥被平嫔带去了畅春园。 　　给皇太后请安时, 万安然见到了比胤祹小一岁的十三阿哥胤祥。胤祥长得眉目精致，圆润可爱, 或许是因为额娘章佳贵人不在的缘故，他看上去有些紧张。 　　胤祥不安地眨巴着微卷的睫毛, 细声细气的回答皇太后提出的问题，殿内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这孩子是很努力，很努力, 试图想要讨好皇太后。 　　只可惜皇太后不是过去的皇太后, 宫里也不是过去的宫里了。在胤禛胤祺那个时候, 小阿哥们是宫里掰着手指头就可以数过来的幼苗，上至皇太后下至宫妃都是抱在手里怕磕着, 含在嘴里怕化了，再是调皮捣蛋那也是心肝肉。 　　到胤祥这个时候, 宫里的阿哥们已经足足排序到了十四个, 更何况胤祥的生母还隐隐遭到皇上厌弃, 养母也不怎么讨人喜欢。 　　更别说和其他阿哥比了。 　　要说备受皇上看重, 那有琪妃所出的十二阿哥胤裪, 他素有聪慧伶俐的美名，也是皇太后疼爱的小阿哥之一。 　　要说备受皇上注意，那有宜嫔所出的十一阿哥胤禌，他体弱多病需要小心看顾，皇太后每回见着也要提上两句。 　　这两者也就算了，还有年纪更小被养在慈宁宫里的十四阿哥胤禵, 他更是直接吸引了皇太后等人的关注。 　　再加上孙儿孙女多了以后，皇太后也没办法顾及到所有人，因此对于一些不太亲近或者陌生的孩子，她自然也没过去的重视，显得冷淡许多。 　　可怜胤祥，很快就被众人给遗忘了。 　　眼看皇太后的话题已经转移到十四阿哥胤禵身上，所有人的注意都落在白胖健壮的胤禵身上，胤祥抿了抿嘴，红着眼圈垂首不语了。 　　他小手紧紧拽着裤腿，怔怔的发着呆。 　　好半响以后胤祥才在宫人的提醒下回到座位坐下，望着膝盖上的小手发呆。 　　就在此刻，几子上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胤祥茫然的抬起头，却发现摆在几子上的点心盘子朝着自己挪了过来。 　　胤祥张大了眼睛。 　　很快他便发现是十二阿哥胤祹把盘子推过来的，胤裪冲着十三弟眨眨眼：“十三弟，吃呀！” 　　胤祥盯着点心看了半响。 　　自打搬到永和宫以后，他几乎都没吃到过点心了。想到这里，胤祥止不住吞了吞口水，伸出手拿起一块酥点。 　　酥点散发着香甜的味道。 　　胤祥啊呜一口咬了下去，入口非常酥脆，很快花生的醇香和奶油的浓郁就在嘴中扩散，两者的香味恰到好处的融合，几乎不用咀嚼便在唇齿间融化。 　　胤祥还是头一回吃到这么好吃的点心。 　　他双眼闪闪发光，惊喜的模样让胤裪面露骄傲：“好吃吧？” 　　胤祥点了点头：“很好吃。” 　　胤裪越发得意了，他昂首挺胸，冲着胤祥笑得兴奋：“是我额娘做的哦。” 　　十二哥的额娘…… 　　胤祥眨巴眨巴眼，半响才回过神来：“哎？是，是，是琪母妃？琪母妃会做点心吗？” 　　胤裪重重点头。 　　胤祥一脸懵，无论是住在承乾宫或者是永和宫，除去节日远远看上一眼以外他几乎没有见到过琪妃，完全不知道琪母妃居然有这般的手艺，更不用说尝过了。 　　应该说胤祥的反应才让胤裪震惊。 　　他的眼睛睁得溜圆，带着点不可思议打量胤裪：“十三弟居然不知道吗？” 　　“不，不知道……”胤祥红了脸。 　　他觉得自己像是个土包子，一时间有种坐立难安的感觉。 　　就在此刻旁边传来一声轻笑。 　　胤祥的耳朵根都红透了，带着恼羞的味道抬眸看去却又刚刚好和万安然来了个对视。 　　笑出声的是万安然。 　　看着手足无措的，从脸蛋红到耳朵根，又从耳朵根红到脖子根的小十三，她怎么能够忍得住？万安然伸手揉搓揉搓这个懂事孩子，催促他再吃两块的同时也笑着说道：“下回到琪母妃这里来，我们还可以一起做点心哦。” 　　胤祥眼前一亮，很快又有些失落。 　　以前在承乾宫，他年纪太小不能出门，而搬到永和宫以后，平母妃更是不让自己出门了。 　　想到这里，胤祥眼神暗淡。 　　见到弟弟异状的胤裪想了想，伸出手拉住胤祥：“十三弟，那我们现在出去玩吧？” 　　“现在？”胤祥大吃一惊。 　　“可以吗？额娘？”胤裪期待的看着万安然。 　　万安然当然不会回绝掉胤裪的请求。 　　她笑眯眯应了声，又转身询问皇后：“皇后娘娘，咱们也出去走一圈如何？” 　　皇后笑着颔首。 　　恰好皇太后还在炫耀胖乎乎的十四阿哥，平嫔带十三阿哥过来是做什么？当然是为了十四阿哥。顺着皇太后的话题平嫔的心思全数落在了小十四身上，哪里还有空管到手才没多少时间的养子胤祥。 　　应该说她巴不得皇后和琪妃走得远远的，别碍着自己讨好皇太后才是。 　　皇太后止住话头，有些犹豫。 　　只是看看还只能慢吞吞走路的小十四，皇太后想了想还是摆摆手：“去吧。” 　　一行人行了礼，带着胤裪和胤祥往外走去。 　　胤裪一蹦一蹦在前，他是个好奇心十足的孩子，凡是路边的野花野草什么的都十分上心，而胤祥前头还有些拘谨，随后也止不住雀跃，兴致勃勃凑在旁边看了起来。 　　看了会野花野草，他们的视线又被蝴蝶带着走，追着蝴蝶满院子跑了一圈，胤祥哪里还有刚才那瑟缩的模样，脸上的笑意别提有多欢快。 　　远远传来清脆的喊声：“十二弟！” 　　胤裪脚步一顿，又朝着来人欢欢喜喜跑了过去。过来的是宜嫔、宁嫔和十一阿哥胤禌。 　　三人齐刷刷的行了礼。 　　皇后笑着叫了起：“皇太后刚才还在惦记你们呢，赶紧去吧。” 　　宁嫔和宜嫔齐齐应是。 　　胤禌眼巴巴的看着玩耍的胤裪和胤祥，简直是一步三回头的被宜嫔拉走。 　　胤裪遗憾的挥挥爪子。 　　胤祥懵懂的看看胤裪，也学着朝十一哥挥挥小手。 　　只可惜前者得到的是胤禌哀愁的目光，而后者得到的是胤禌愤怒的目光。 　　胤祥：…………？ 　　他眨巴眨巴眼，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三人离去不到一盏茶，胤禌就蹦蹦跳跳的过来了，他扑在胤裪身上：“十二弟！” 　　“十一哥！这是十三弟哦。” 　　“哦……”胤禌哼唧一声，对这个新出现的弟弟兴趣缺缺，抱着胤裪的胳膊分外紧张。 　　在一旁围观的皇后和万安然，觉得眼前这一幕挺好玩。胤禌别扭也没有别扭多久，孩童的友谊就是那么简单，很快又一次凑在一起，叽叽喳喳打闹成一团。 　　玩着玩着万安然有了不一样的发现。 　　她微微皱起眉尖，细细打量场中三个孩子。片刻以后，万安然有些迟疑的提问：“皇后娘娘，说起来……小十一的身体还和以前一样差？瞧着个子都只有小十三这点了。” 　　胤禌明明年纪是最大的那个啊。 　　三个孩子凑在一起，乍一看还以为十一阿哥和十三阿哥才是一个岁数的。 　　皇后也有些无奈：“毕竟是出生时就带着的病，除去精心养着也没有别的办法。” 　　万安然想起宫中传闻。 　　她微微皱眉：“听说如今还在让奶娘喂乳来着？” 　　皇后颔首：“的确。” 　　万安然摇头：“精心养着也不能这么养，母乳也就婴儿时期好些，现在还不如喝牛乳呢。” 　　皇后想起一事：“宜嫔提过，听说小十一一喝牛乳便腹泻不止。” 　　十一阿哥有乳糖不耐症？ 　　万安然想了想：“牛乳不成的话，或许换羊乳就可以了。” 　　皇后若有所思：“回头本宫提一提。” 　　至于试不试那就要看宜嫔，宫里头还是觉得人乳营养价值最高，再说别说吃到五六岁，就连十一二岁的孩子还有乳母都是常有的事儿。 　　皇后不觉得宜嫔会更改。 　　万安然也只是随口提及，这些年来她也明白有些事也不是能够强求的。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着话，目光却是不离三个孩子。 　　扑了会蝴蝶，又抓了会知了。 　　三人现在又开始抓树上的毛毛虫……等等！万安然赶紧打断三人，毛毛虫乱抓万一过敏的话可就遭了。 　　虽然概率很低，但是在这个连抗生素都没的世界，万安然不想考虑概率问题。 　　只是三个孩子无聊。 　　胤裪举手：“儿臣想玩滑板。” 　　“不可以。” 　　“游泳？” 　　“当然也不行——去滑滑梯好不好？” 　　“不要，这个都玩腻了而且好热。”胤裪的小脑袋瓜摇得和拨浪鼓一样。 　　万安然没法。 　　只是滑板对于几人还早了些，她想了想使人用竹筒做了几个抽拉水枪，喊上一大群小太监，在畅春园里来了个水枪大战。 　　刚开始大家还拘谨着。 　　等到万安然给他们组了个队，开始三军对垒时满院子可就只剩下水花四溅的声音，至于万安然和皇后，她们索性寻了个安全地带坐下，吃着点心围观，时不时还要点评两句。 　　打水仗可是越演越烈。 　　胤禟和胤俄刚入学堂，两孩子本就是不爱学习的性子，在学堂里也根本坐不住，等下课以后看到这般热闹的景象，几乎可以说是嗷嗷叫着冲进来。 　　两人一进来，现场便乱套了。 　　再来还有胤祺和胤祐，最后就连胤禛也被强行拖了进来，现场堪称是一场混战。 　　当然有大孩子胤裪几个就要弱势不少。 　　万安然眼珠子一转，索性给胤禌、胤裪和胤祥分发了水桶加瓢子，这两玩意加起来威力可比水枪大多了，一时之间三位小阿哥所到之处堪称是人仰马翻。 　　当然等水桶的水没了以后…… 　　胤裪、胤禌和胤祥很快就被兄弟们团团围住，在他们和善的笑容下，唯有瑟瑟发抖的抱成一团。 　　万安然半点没有上前拯救的打算。 　　甚至她还乐得笑弯了腰，皇后瞧着琪妃小孩子气的模样，忍不住也笑出声来。 　　康熙远远听到喧哗声。 　　他脚步微顿，直接转了个方向朝着这边走来，瞧着像是发了大水的院子，再看看一个个和落汤鸡似的儿子，额头上青筋都蹦出好几个。 　　康熙正想发火。 　　结果他眼角余光一瞄旁边，却恰好看到了坐在旁边吃点心喝茶，活脱脱两个吃瓜群众的皇后和琪妃。 　　康熙：………… 　　康熙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刚才那点儿怒火biu的一下全没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一言为定。 　　热血上头的阿哥们好久都没发现汗阿玛的到来, 等发现的时候年纪最大的胤禛整个脸都红透了，脚趾头更是恨不得当场扣个畅春园，直接蹦进去得了。 　　自己怎么就和兄弟们打起来了？ 　　看着平日稳重的胤禛难得的模样, 康熙还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偶尔玩闹放松一下，也是不错的嘛。” 　　就算这样也遮不住胤禛的羞涩之情。 　　他借口要洗漱更衣, 脚下生风狂奔而去，其余阿哥也是面面相觑, 纷纷也随之逃跑了。 　　最近的地方便是琪妃的院子。 　　胤禛熟门熟路的进去，迎上前的宫人们不用吩咐便立刻准备热水，准备伺候着小主子洗漱。 　　紧接着一连串小阿哥都蹦了进来。 　　跟着小阿哥们进来的还有一群宫人，整个院子顷刻间乱成一锅粥。 　　原本准备的水自然不够了, 另外院子里只备着五阿哥和十二阿哥的衣物, 因此还得派部分宫人赶回去取衣服的, 部分留下伺候着主子们洗漱的——主要是控制，比如九阿哥和十阿哥在洗澡时还想发起第二次打水仗。 　　反正说有多热闹就有多热闹。 　　被一群弟弟闹得头疼的胤禛, 是第一个走出来的，其次逃出来的是十二阿哥胤裪。两兄弟相视一眼那是齐齐长舒了口气, 又聪明更换起衣服。 　　赵嬷嬷转了一圈, 微微皱了皱眉。 　　胤禛察觉到异常：“赵嬷嬷, 出了什么事？” 　　赵嬷嬷低声回答：“小主子, 奴婢似乎没看到十三阿哥的宫人……” 　　胤禛和胤裪同时一愣。 　　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尤其是胤禛。他一直以来很想接近十三弟，只是自己已经居于阿哥所，而十三弟是养在承乾宫里的小阿哥，别说亲近就连见面都非常稀少，顶多在和胤祐熟络以后，嘱咐胤祐要多照顾弟弟。 　　等搬进永和宫以后, 胤禛也彻底麻爪。 　　甚至胤祥的境遇都和上辈子类似。不受重视的章佳贵人，被永和宫的主位宫妃忽视冷遇……也并不受到皇玛嬷和汗阿玛的重视。 　　胤禛只能等着。 　　只要再等等，等胤祥搬进阿哥所就好了。只是胤祥被忽视，被冷遇的消息猛地拍在自己脸上，胤禛的心底依然窜起一团火来。 　　他眉毛倒竖，当即便要发火。 　　倒是胤裪拍拍胤禛：“五哥不要发火啦。” 　　胤祥一出来，就抿紧嘴唇。 　　他年纪尚幼，住也是住在平嫔那，伺候的自然也都是平嫔的宫人，刚刚和胤裪出来玩耍时也没注意，直到刚刚洗漱的时候才察觉，似乎伺候自己的宫人一个都不在。 　　更不用说衣服了…… 　　胤祥头顶盖着毛巾，垂下的阴影笼罩了大半的脸颊，让人几乎看不到他的表情。 　　胤祥紧紧拽住毛巾。 　　他深吸一口气正想要求助，就听见耳边响起轻快的笑声：“十三弟，你穿这件好不好？和我一模一样的哦。” 　　胤祥屏住了呼吸，他不知所措的抬眸看去。 　　只见胤裪高高举着一件袍子，满脸期待的看向胤祥。胤裪搔了搔脸颊：“就是有一点，这个不是全新的啦……是我以前穿过的？” 　　像是灰暗天空上的月光。 　　胤祥双眼放光，脸颊泛起一丝浅浅的红晕。他笑着重重应是：“我，我很喜欢！” 　　能和十二哥穿得一样。 　　胤祥脸颊红扑扑的，眉眼间的欢喜呼之欲出，就是等他接过衣服以后，又多了一点点的纠结，表情略显得有些古怪。 　　胤禌睨了一眼，忍不住笑了。 　　他凑了过来：“十二弟，怎么又是这个花纹的？” 　　胤裪涨红了脸：“竹熊多可爱！” 　　胤禌嘴角一抽：“可爱是可爱，可你有好几件了吧？” 　　胤裪微微抬头：“十一哥是不是嫉妒了？” 　　胤禌脸都僵了：“本阿哥才没有羡慕，更不会嫉妒。” 　　胤裪哼了一声：“我没问你有没有羡慕——” 　　你却说出口？看来果然是羡慕。 　　胤裪啧啧一声，越发骄傲了，毕竟这可是宫里独家所有的绣着竹熊图案的袍子哦！ 　　胤祥有些好奇，他扯了扯衣服：“竹熊，是上面的黑白动物吗？” 　　“十三弟没有见过？” 　　“嗯……”胤祥点点头 　　“那我们明天一起去看竹熊吧！”胤裪欢呼一声，连忙向十三弟介绍起竹熊的可爱，还有养育竹熊的珍兽园。 　　如今的珍兽园已不是过去的模样。 　　面积扩大了两倍不说，里面假山丛立，鸟语花香，大片大片的琉璃窗让整个珍兽园宛若世外仙境。别说琪妃满意的不得了，就是康熙也是啧啧称奇，不仅带着大臣们一览此间风景，而且还带着传教士和各国使臣来参观一二。 　　说到这里还有点趣闻。 　　胤禌说的头头是道：“我听说传教士和各国使臣对竹熊也是情有独钟，狂热得有点夸张。甚至有使臣苦苦请求，想要汗阿玛赏赐一只竹熊回国。” 　　胤裪表情古怪：“十一哥说对竹熊没兴趣，怎么这些还知道的那么清楚？” 　　胤禌脸蛋涨得通红。 　　他结结巴巴的回答：“那是，那是九哥说的。” 　　一旁的胤禟赶紧插嘴：“我可不知道。” 　　胤禌都快原地爆炸了，幸亏六阿哥胤祺还是担心幼弟，顺着胤禌的话题往下说道：“竹熊吃食挑剔，都要求新鲜的肉食水果和嫩竹才可以，在京城养育都颇为困难更别说乘坐一两年的船只去欧罗巴了，因此汗阿玛并没有同意。” 　　就算如此也足够胤祥惊叹了的。 　　能让汗阿玛、皇玛嬷和诸多母妃，还有来自天南海北的使臣们都喜欢上，竹熊到底有如何的魅力？他满脸期待，忍不住兴奋的说笑起来。 　　胤禛长舒了口气。 　　他原本以为一切必须等胤祥到阿哥所以后，才能发生改变。可是现在看到凑在一起笑闹的胤裪、胤禌和胤祥，又觉得一切比自己想得要简单的多。 　　不用自己出马。 　　或许胤祥就能和十二弟胤裪凑在一起，远离上辈子那些糟心事。 　　他嘴角上扬，止不住轻笑起来。 　　旁边的胤祐看看胤禛，又偷偷撞撞胤祺：“要是五哥平常就这么对着大家笑，九弟也不会嫌弃他凶了吧？” 　　胤祺嘘了一声。 　　等胤禛目光向两人扫来，胤祺和胤祐早已恢复平时的模样，正低着头理着衣角。 　　等胤禛的目光离开，胤祺才冲着胤祐眨眨眼。 　　五哥特别容易害羞，又特别小心眼的缘故，因此刚才那些，可是他们兄弟之间的秘密，绝对不能走漏出去哦？ 　　另一边康熙赶走儿子们以后，他收敛笑容，表情微微严肃。 　　皇后心跳快了一拍。 　　果然下一秒康熙沉声说道：“皇后，大公主的婚事，朕已经定下时间了。” 　　皇后早有准备。 　　只是等消息落在眼前，她还是多少露出了一丝情绪。 　　大公主的婚事其实已经定下一些时间，正是那位康熙和万安然在街边看到处事不慌不忙的蒙古王公。 　　只是因太皇太后的丧事而一直未曾公布，如今康熙也只是将这件事敲定下来。他和声说道：“蒙古科尔沁部台吉博尔济吉特班第，他性格沉稳，文武双全，想来和纯禧定然是良配，朕有意明年开春定下婚事。” 　　别看婚礼要明年开春办，事实上诸多事情却是今年便要开始准备了的。 　　皇后又是欢喜又是忧愁。 　　她张口欲言却又不好意思说出口，倒是万安然看出皇后的心思，索性笑着提问：“皇上，臣妾记得他是——科尔沁郡王奇他持的从孙？” 　　康熙点了点头。 　　他注视着皇后，继续往下说道：“班第虽然地位不显，但因其无继承王爵的可能性，因此……” 　　皇后双眼放光。 　　她再也忍不住心中激动，颤声回答：“皇上，大公主……不！纯禧她不必去蒙古了？” 　　康熙笑着点头。 　　这可是天大的喜讯！皇后哪里有刚才的担忧，登时乐得合不拢嘴。 　　消息传遍整个后宫，最为郁闷的当属荣妃。 　　作为养女的大公主居然没有抚蒙？那……那岂不是要轮到自己的女儿？抱着二公主她可是痛哭了一场，倒是二公主哭笑不得：“额娘，儿臣觉得嫁到蒙古去也不是什么坏事？” 　　荣妃气急。 　　她擦着眼泪念叨个没完：“说什么呢你？嫁到蒙古去哪里会有好日子过？蒙古王公各个长得和熊一样壮硕，还连点文采都不会……” 　　“大姐夫不也是蒙古王公？” 　　二公主不以为然：“汗阿玛指不定也能为儿臣寻一个出色人物呢。” 　　荣妃气急，倒也顾不上哭了。 　　她非得和女儿好好说说清楚，偏生二公主一转头就拉了皇太后当大旗，愣是把荣妃气了个仰倒。 　　在皇太后跟前说蒙古不是，那，那，那不就是寿星上吊嫌命长了吗？荣妃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她也不敢。 　　至于皇太后倒是挺高兴的。 　　毕竟有孙女高高兴兴的表示愿意嫁到蒙古，总比哭哭啼啼不愿意来得好吧？皇太后没忍住，念叨了一大通关于木兰围场的景象，倒是令诸人再次升起期待来。 　　万安然有些遗憾。 　　回头她朝着康熙抱怨：“臣妾都还未曾去过呢。” 　　康熙轻笑一声：“那明年朕带你去。” 　　若是旁事，康熙时隔一两年总归要去一趟木兰围场的，带上琪妃也再是正常不过。 　　万安然眉眼欢喜。 　　她伸出手指，朝着康熙勾了勾：“一言为定？” 　　康熙苦恼的看着琪妃的指尖。 　　再过几年都是可以养孙子的岁数，却是……只是瞧瞧琪妃噘着嘴的俏皮模样，他眉眼逐渐温柔，伸出手指勾了上去：“一言为定。” 第一百六十六章 重病。 　　和硕纯禧公主的婚事定在康熙二十九年初。 　　大婚以后, 蒙古科尔沁部台吉博尔济吉特氏班第便居于京城。康熙授予其内大臣的职务，并令他在理藩院学习，看起来未来仕途也应该不错。 　　最重要的是夫妻两人瞧着琴瑟调和, 感情火热，偶尔入宫请安的纯禧公主带着一脸甜蜜笑容, 羞涩情态总让人觉得肚子撑的厉害。 　　皇后的心也彻底落地。 　　放宽心的她开始忙于准备太子的婚事，与婚事一帆风顺, 甚至膝下已有两女的大阿哥不同，太子的婚事刚开始筹办没多久，便又一次戛然而止。 　　万安然还奇怪呢，转头便从皇后口中得知未来太子妃瓜尔佳氏家里出事了。 　　万安然目瞪口呆。 　　她都忍不住惊了：“瓜尔佳氏的额娘……去世了！？” 　　皇后重重点头。 　　她摁了摁额头, 苦笑一声：“礼部上奏了十数封奏折, 皆是讨论太子婚礼仪式和细节, 从去年拖到今年，好不容易全数定下却是……” 　　万安然咋舌, 面露无奈。 　　她呐呐低语：“这样可得拖到三十二年了……臣妾记得太子的妾室已经入了毓庆宫？” 　　再过三年，别说太子和妾室的情谊, 指不定瓜尔佳氏进宫就得当后妈了。 　　皇后叹了口气：“这也没办法。” 　　不止是刚送进去的妾室, 听闻此事以后皇上还多给儿子补了两个, 也不怕未来太子妃听着心梗。 　　万安然对太子妃也没多大印象, 顶多记得是个长相温婉的姑娘。她和皇后感叹两句以后, 就将话题转回诸位公主身上。 　　有了纯禧公主的好婚事当榜样，二公主、三公主和四公主对未来的期待也多了不少。三人偷偷寻了纯禧公主好几回，回头便在骑射上大加努力，争取日后和驸马也能多一份谈得来的话题。 　　皇后、万安然和宁嫔对此都大为支持。 　　荣妃拗不过女儿也只好选择支持，至于兆佳贵人虽然不以为然，但在女儿和诸人的支持下, 也咬牙同意了。 　　其他不说。 　　反正跟着皇后和琪妃总没错，这已成了几乎所有宫妃认同的真理。 　　众人齐心协力，等到春末的时刻皇帝也终于同意了她们的请求，同意在平日将景山作为公主们练习狩猎之地。 　　顺带一提万安然觉得多了解点知识更重要，除去公主们练习狩猎之余，还会将她们喊到储秀宫教导一些清洁卫生，疗养隔离等基础知识。既然到储秀宫又免不得说点吃食的事，万安然乐得指导一二，比如酿酒，又比如蔬果培养的事也会说上一二。 　　这些都是公主们鲜少听说的。 　　学习琴棋书画，学习骑射医术之余，公主们也纷纷爱上了田园琐事，种植花草，养养蔬果，或是养只小猫小狗，倒是在忙忙碌碌的学习生涯中平添了三分乐趣。 　　当然万安然最为期待的还是木兰围场之行，只可惜她的期待最终还是化作泡影。 　　自打五月起噶尔丹又频频在扰乱蒙古，起先康熙还不放在心上，只令理藩院尚书阿喇尼密切监视噶尔丹的行踪，却不料理阿喇尼不顾康熙的指示，擅自派兵偷袭，试图抓捕噶尔丹。 　　更糟糕的是他非但没有成功，反而被噶尔丹攻打得溃不成军，伤亡惨重，同时也让噶尔丹的信心大增，竟是连连攻击，大有一举南下的意图。 　　康熙登时坐不住了。 　　勃然大怒的他将阿喇尼罢官革职，同时决定要亲征噶尔丹。 　　这个消息一经传出便轰动朝堂后宫，别说宗室朝臣们轮番在朝堂上劝说，就连皇太后和皇后都坐不住了，纷纷劝说皇上。 　　尚在壮年的康熙却没有同意。 　　噶尔丹纵横蒙古多年，而如今势力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让康熙忌惮不已。他将噶尔丹视作自己平生最大的敌人之一，下定决心要将其一举消灭。 　　在皇帝的高压之下，议论声很快消散，朝廷迅速开始准备，也不断有消息传入万安然的耳中。 　　比如托合齐也要跟随至前线。 　　又比如大阿哥胤禔前往乾清宫表示自己要跟随汗阿玛上战场，不但被皇帝允许，而且还加封为副将军，拟随福全出征。 　　福全历经三藩战乱，又频频被康熙派遣到多地镇压叛乱，为将经验丰富，他为正将军胤禔为副将军，这不摆明了为胤禔争功？ 　　传出以后后宫一片哗然。 　　低调许久的惠妃又是高兴又是担心，高兴的是一旦有军功以后胤禔定能封到王爵，担心的是这可是打仗啊！ 　　万安然却是别样的心思。 　　原本忙着揉搓面粉的她逐渐停下动作，只觉得心中阵阵不安：“皇上，皇上要亲征。” 　　南舟重重点头。 　　她眼里带着浅浅的惶恐与不安，应该说不止南舟一眼，储秀宫里人人都是提心吊胆的。 　　这可是亲征啊！ 　　万安然头一回没了做点心的心思，她使人将诸物撤了下去，在殿内转了一圈又一圈，神情更是严肃非常。 　　就连海姑姑也不得不感叹。 　　瞧瞧主子平日再是诸事不担心，该正经的时候还是很正经的。 　　却不知道她想的和万安然想的截然不同。 　　万安然心里泛着嘀咕，她依稀还记得康熙初次出征噶尔丹时似乎病过？虽然已经记不清康熙究竟得的是什么疾病，又是何人诊治，但是万安然分明记得，康熙的这场病来势汹汹，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性命的。 　　万安然辗转反侧。 　　她反复思考也没想起疾病的名字，因此唯一的办法就是多做点准备。趁着康熙到储秀宫来，她念叨了半响：“皇上此番远行，定要带上足够的药品和御医，路上要注意吃食饮水，定然煮水煮透再用，还要注意卫生，胰子要多带一些，碰到脏污都要洗手再用……对了对了，还得多带点花露水，薄荷露什么的，防止蚊虫叮咬！” 　　琪妃平时都是没心没肺的模样，难道这般焦虑担忧倒是让康熙颇感诧异。他嘴角含笑，牵着万安然的手听着她的念叨，倒是让万安然有些不高兴了：“皇上，您到底有没有在听臣妾的话？” 　　“听，都在听。” 　　“皇上……”万安然怒瞪康熙，沉着脸发问：“臣妾刚说的话——您再说一遍。” 　　“额……”康熙额头冒出一片冷汗。 　　望着满眼冒火的琪妃，他心虚极了：“你再说一次，这一回朕保准都能记下来。” 　　万安然念叨了一遍还不放心。 　　她又抓紧时间亲手抄了一张单子，交到梁九功手中：“梁公公，本宫放心不了皇上，就只能交给你了。” 　　梁九功：………… 　　他努力憋着笑，在皇上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目光中板着脸应是。 　　回头康熙还美滋滋的。 　　瞧瞧琪妃，外表看不出，其实心里头不知道有多在乎朕。 　　康熙二十九年七月十四日。 　　康熙令太子监国，随即领大军赶赴乌兰布通。 　　其实康熙每年都要出去转悠，连着几个月不见皇帝也很常见。只是不同于往常，这一回万安然却是异常担忧和焦灼，根本无法静下心来。打从皇帝离开京城，她就每日到宁寿宫和坤宁宫报到，争取拿到第一线情况。 　　别说皇太后和皇后有些吃惊，就是胤裪对额娘的情况也万分担忧。他特意跑去阿哥所，喊了五哥回来一同安抚额娘。 　　已成长为英俊少年的胤禛前来请安。 　　看着额娘焦虑担忧的模样，他和声安慰：“汗阿玛有上天福佑，定然不会有事的。” 　　关于汗阿玛上辈子吃的药材，自己都已使人准备就绪，上辈子汗阿玛无事，这辈子也定然会无事的。 　　问题是万安然不知道啊。 　　她白了儿子一眼，不能说出康熙这回会重病的事实，又唯恐两个儿子担忧，到最后唯有去抄了两卷佛经才定下神来。 　　接着上场的是皇太后和皇后。 　　两者思来想去，都觉得是皇上亲征把琪妃给吓到的缘故。因此皇太后和皇后还分别将琪妃召去好生安抚，说真的等安抚完琪妃，她们心里的忐忑也是一消。 　　皇上定然会平安归来的。 　　只是没没办几日，前线便传回皇上生病的事来，这下子所有人的心都吊到了半空中。 　　皇太后宣布素斋一月，为皇帝祈福。 　　皇后和宫妃们自然也是如此，即便如此再过几日，没有好消息不说，更传来皇上重病昏迷之事！ 　　整个后宫是一片轰动。 　　宫妃们神色各异，有如荣妃宣妃般并不放在心上的，也有如顺嫔般暗暗欣喜的，更有如惠妃般脸色苍白，心慌意乱的。 　　大阿哥和太子关系不愉，竞争日益激烈。 　　过去还能说孩子气性，那现在就是傻子都能看出大阿哥的企图。若是皇上出事，太子登基，怕是大阿哥得不到好果子吃，想到这里惠妃冷汗涔涔而落，匆匆赶至坤宁宫。 　　万安然比她还早一步。 　　琪妃惠妃的行踪很快传遍后宫，剩余宫妃也坐不住了，当皇帝的宫妃好还是窝在慈宁宫的太妃好？傻瓜都知道前者要比后者好得多。 　　很快满满当当的后妃坐满了坤宁宫。 　　她们眼巴巴的看着皇后，皇后的脸色是前所未见的凝重：“诸位妹妹来的正好，本宫有事要说。” 　　宫妃们的心被紧紧攥住，呼吸都轻了一些。 　　皇后勉强打起精神：“皇上昏迷前下了旨，令太子监国、三阿哥胤祚、四阿哥胤祉和五阿哥胤禛协理。另外皇上居于病所，身边没有伺候的人，本宫已经令御医们即刻出发，另外还要几位妹妹过去陪同照顾才是……” 　　皇后声音微微一顿，抬眸看向诸人。 　　万安然不假思索的起身：“臣妾愿意前往！” 　　慢了一步的是惠妃，再然后是宁嫔。 　　紧接着荣妃、宣妃、僖嫔、宜嫔、端嫔等人也纷纷起身，齐齐请令求去照顾皇上。 　　皇后没有选择琪妃。 　　她心里早有打算，在宫妃中选择了惠妃和端嫔，另外……皇后扫视全场，目光一顿直直落在平嫔身上，难得没有控制住表情露出点诧异之色。 　　宫妃们的视线也落在平嫔身上。 　　所有人惊愕的发现妃嫔之中，唯有平嫔还坐着。 　　异常的反应让宫妃们侧目。 　　急性子的宜嫔第一个忍不住，啧了一声：“平妹妹，这种时候你还坐得住啊？” 　　平嫔面色发白。 　　她双膝微颤，从椅子上滑跪在地：“皇后娘娘恕罪！嫔妾，嫔妾已经有了身孕！” 　　平嫔声音惶恐，惊惧害怕的情绪显露无疑。 　　皇后本就心情不愉，闻言登时沉下了脸：“还不赶紧扶着你们主子起身？” 　　宣妃翻了个白眼。 　　她嗤笑一声：“别摆出这么可怜兮兮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逼着你去呢。” 第一百六十七章 公主抱。 　　平嫔脸色忽青忽白。 　　宫女惶恐的扶起她, 心里暗暗叫苦。主子瞒着孕事，是为了能选个好日子公布以彰显祥瑞之兆，可如今…… 　　平嫔的太阳穴一跳一跳的。 　　胤禵因为生在孝庄皇太后的丧期, 连个满月礼没有办不说，皇上也对其淡淡的, 好不容易怀上第二个她心里也有些想法。 　　可是……可是…… 　　要是传出自己不愿伺候皇上的流言，那她在宫里还这么活下去？怕不是要在冷宫里度过了？平嫔嘴唇哆嗦, 只觉得肚子一阵阵的抽痛。 　　皇后见状，微微皱了皱眉。 　　她不轻不重的斥了宣妃一句，侧首吩咐身边宫女将平嫔送到偏殿休息，并请御医为平嫔把脉查证。 　　送走平嫔之后, 问题又回到人选上。 　　皇后没有选琪妃, 而是吩咐惠妃和端嫔回头收拾行李, 明日一早出发。 　　万安然郁闷得很。 　　皇后还特意将她留下安抚：“惠妃稳重老成，端嫔心细认真, 两人定然会照顾好皇帝的。你最近心虚嘈乱，倒是陪着皇太后去佛堂抄抄经书, 静静心吧。” 　　万安然蔫巴巴的。 　　她万万没想到就是这段时间自己心思纷乱的缘故, 才会让皇后绝了自己前去的心思。 　　万安然整个人都泄了气。 　　冷静下来以后, 想想历史上的皇帝可是足足活到康熙六十一年, 她又冷静下来。 　　应该很快……就会传来好消息的吧？ 　　万安然耐下性子, 同时也揪心于远处的康熙。 　　只是与她想的截然不同，惠妃和端嫔前去照料以后，也没有传回任何好消息。 　　反而从御医送回的信件里看……皇上的病似乎越发重了。康熙时而高热时而低烧，时而清醒时而昏迷，更有浑身斑疹……御医们更换了数种药方也是无济于事。 　　唯一的好消息是，这似乎不是疫病。 　　这哪里又算的上是好消息？随着皇上的病情越发沉重, 前朝后宫的气氛也是一日比一日低迷，更有不少朝臣觉得皇上继位已有二十九年，或许，或许，或许是时间到了呢……？ 　　这样的流言蜚语在后宫也偶尔能听见。 　　别说皇太后和皇后坐不住，就是万安然坐在院子里一阵一阵的烦心，她总觉得那些个症状自己是听过的，可是左思右想却想不出到底是什么…… 　　到底是什么……？ 　　另外一个脸色难看，心绪焦躁的是胤禛。明明早就做好准备，由舅舅托合齐带药前往前线，可是事与愿违，出京不久托合齐便被汗阿玛安排前去裕亲王所在的队伍，这无疑是提携重用，可同时也出现一个大难题：药材也被托合齐带去了裕亲王那！ 　　胤禛万万没想到会出现这么大的纰漏！ 　　裕亲王的大军在乌兰布通，而汗阿玛现在尚在承德……不说两者间的距离，他如何告诉汗阿玛，告诉御医，托合齐携带的一种欧罗巴药物的神奇妙用？ 　　再问传教士索药呢？ 　　胤禛协理太子处理事务，自然也提前看到信件：汗阿玛的病情越来越重，这两日甚至已是昏迷多苏醒少，甚至今日令太子和、三阿哥和四阿哥赶赴承德，这种情况下根本没有御医敢为汗阿玛用药，更不用说用传教士的，来历不明的药物。 　　胤禛千算万算，却未曾想到会出现这般的情况。即便是他如今也不免心生绝望，难不成这辈子汗阿玛会早早过世？想到几经规劝，性子却和上辈子没两样的太子，胤禛的太阳穴便突突直跳。 　　他脚步沉重的踏入储秀宫。 　　就在此刻万安然也终于想起疾病的名字，她喃喃着：“这是……这分明是……疟疾！青蒿素，青蒿……还有奎宁……对，是金鸡纳霜！” 　　万安然猛地起身。 　　胤禛满脸愕然的看着额娘，心里头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额娘怎么知道的？ 　　幼年的怀疑在此刻又一次涌上心头，只是胤禛还来不及问，便见额娘召来冷夏说了几句，支使她去办事的同时也脚步不停，当即离开储秀宫直奔坤宁宫而去。 　　万安然再次请求前往。 　　连着数道皇上病危的消息传回，别说万安然，这次连皇后也坐不住了。她冲着万安然颔首：“本宫和你一同去。” 　　顿了顿皇后又补充：“那边传回皇上的口谕，皇上宣了太子过去——” 　　万安然的心重重跳了两下。 　　此刻宣召太子，难不成是皇上—— 　　她不敢再胡思乱想，只是咬紧了唇瓣。 　　皇后紧紧抓住琪妃的手掌，像是安慰琪妃，又像是安慰自己：“皇上有上天保佑，定然不会有事的。” 　　万安然低低应了是。 　　她回转身拉着胤禛一通叮嘱，吩咐他好生照顾胤裪以后便匆匆准备行李。 　　这一回她们比惠妃和端嫔出发还要急。 　　早上确定出行，下午便要离开，眼看便要走了万安然在储秀宫外直打转，直到冷夏匆匆赶来。 　　万安然满眼期待的望着她。 　　冷夏重重点头，万安然眉眼间的不安褪去三分，她重重松了口气，带着海姑姑、海棠和冷夏赶至宫门口，登上了前往承德的马车。待马车启动，万安然也定了定神：“本宫要的东西呢？” 　　冷夏从怀里取出一包油纸。 　　她小心翼翼打开纸张，里面是白色的粉末，足有三四两之多。 　　万安然颤声道：“这就是金鸡纳霜……？” 　　冷夏点头应是，只是她的眉眼里带着担心：“主子，这是欧罗巴人口中的灵药，可是……可是未尝有人用过。” 　　要不是主子提及，自己都不知道。 　　冷夏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只是在宫里生活数年的经验告诉她这些事都应该吞回肚子里。 　　万安然长舒了口气。 　　她确定过药品胆子，青蒿赫然在列。可是想起历史上康熙是靠金鸡纳霜才彻底康复，最后万安然也决定带上此物。只是金鸡纳霜来自传教士之手，万安然提出倒有些异常，因此她使人递话出去，又让略通医术的冷夏前去取来。 　　虽然不知道能瞒多久，但好歹能瞒一会是一会。万安然低垂着眼眸看了药粉许久，又谨慎小心的再次将它折好放入怀中。 　　现在能做的，便是保佑。 　　车马没有停歇，连夜奔驰赶往承德。 　　明明是三四天的路程，一行人却愣是缩到两日，等到了承德山庄可是将惠妃、端嫔和一干御医吓了一大跳。 　　太子在外安排事务，召见官员侍卫。 　　而皇后与万安然则是匆匆而入，打算先去看看皇上的情况。 　　意外的是前来迎接的只有端嫔。 　　端嫔的脸色极差，连着数日寝食不安，她的嘴里长满了口疮，上火得厉害。她小声回答着：“惠妃姐姐昨日累得晕厥，夜里还突发高烧，如今还在休息。” 　　端嫔没说的是—— 　　惠妃这一高热，险些让御医们以为他们此前是误诊，皇上得的是疫病，昨天闹腾了一晚，而唯一能负责的端嫔自是忙了一晚上没睡。 　　端嫔今日还忐忑不安得很。 　　看到皇后和琪妃到来，她就宛如看到了主心骨，声音哽咽的说着皇上的情况。 　　万安然和皇后急急往里走。 　　皇后掀帘而入，万安然则是率先询问御医：“皇上情况如何？” 　　御医恭声回答：“皇上今日苏醒，却是吐了许多……”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皇后的惊呼声。 　　万安然顾不得询问，急急掀帘而入，扑面而来的是浓烈的药味，她没忍住轻轻咳嗽一声，紧接着抬眸往前看去。 　　皇后呆立在原地。 　　她直视前方，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 　　万安然顺着皇后的视线看去。 　　她的瞳孔微微一缩，张了张嘴却是说不上话，鼻尖阵阵酸涩。 　　万安然几乎认不出病榻上的人是……康熙。 　　重病十数日的康熙已经瘦如枯骨，暴瘦的脸庞蜡黄蜡黄，呼吸轻微的让人以为下一秒便会看不到胸膛起伏。 　　万安然僵立在原地。 　　半响她才哽咽着询问：“皇上，近来用的是什么药。” 　　御医小声回答几种。 　　万安然宽心的同时也有点儿担忧，宽心的是御医们已经确定皇帝得的是疟疾，担忧的是疟疾种类极多，到底是哪一种御医们至今无法确定，此前尝试用小柴胡汤、常山、蜀漆诸方都是无效，如今改用马鞭草尝试，似乎也不尽有效。 　　御医们吵成一团，皆是不敢确定。 　　因此看到皇后和琪妃到来，太医院院使也是激动非常。他颤声说道：“皇后娘娘，皇上服用汤药后一直没有起色，若是不尽快决定……” 　　简而言之想让皇后决定。 　　皇后眼前一黑，险些直接晕厥过去，堪堪被万安然托住。皇后哪里不懂御医们的意思，想来皇上此刻竟是到了生死攸关之时！ 　　皇后六神无主，竟是说不出话。 　　端嫔沉默不语，只有跟在后头默默垂泪。 　　万安然早有准备却也脸色苍白。 　　她强打起精神，示意宫人扶着皇后和端嫔到一旁，沉声提问：“本宫记得在《肘后备急方·治寒热诸疟方》中也有用青蒿一握，以水二升清，绞取汁，尽服之的药方……你们试过吗？” 　　其实这个时候说不太好。 　　就像是后世一个家属亲戚问医生这个偏方用过没一样……可谁让这个时候皇权大于一切。 　　对于琪妃的提问御医们虽然有些惊讶，但也迅速给出答案：“没，没有。” 　　这个方子御医们也知道。 　　既然琪妃提出，御医们也将其列入选项之中，紧接着数名御医又一次开始争执。 　　到底用哪个方子好？ 　　眼看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御医们却还是没得出答案，万安然的脸都黑了。 　　皇上都病成这样了还讨论那？ 　　她可没功夫再和御医讨论应该用哪个方子。万安然一巴掌拍在桌上，直接打断了御医们的讨论，她冷声吩咐：“既然讨论不出来，那就从本宫提的方子开始。” 　　“可是——” 　　“皇上的病情越来越重，你们担得起吗？” 　　就这一句话，御医们不敢吱声了。 　　说句不中听的，按琪妃的办要是出什么事，那也跟御医们没太大关系了。 　　想到这里御医们一咬牙。 　　干就干了！ 　　康熙从昏昏沉沉中苏醒。 　　他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扑在床边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这般……令人生厌。 　　康熙憎恶的看着自己干枯瘦削的指尖，从未想到自己会有这般丑陋的一天。 　　一块干净的毛巾送到康熙面前。 　　康熙面露愕然，在他因大发雷霆以后，惠妃和端嫔已经许久没有在他面前出现，顶多是在自己昏睡或者闭上眼以后再行进来。 　　那……是谁？ 　　他强撑着身体试图去看，却是被这双手不着痕迹的摁住。 　　康熙试图挣扎…… 　　只是病得虚弱的他，所谓用尽全身力气挣扎也只有指尖颤抖的程度罢了。 　　甚至万安然都没发现。 　　她无视那一地的污秽，而是弯腰伸手去摸了摸康熙的被褥。察觉到有些潮湿以后，万安然立马使宫人上前，她托住康熙的身体微微上举，宫人则是借此机会刷刷刷的抽走被褥，又麻利的更换上干净的。 　　康熙：………… 　　他的神志都被吓清醒了。康熙不可置信的感受着腰上的温度，再看看人，后知后觉的发现——琪妃这是把自己抱起来了？ 　　皇后：………… 　　她对于皇上的担忧在这瞬间消散，忍不住小声提醒：“琪妃……皇上，皇上好像醒了。” 　　万安然：…………啊这。 　　她刚想松开手又想起这是病人，因此万安然温柔的将康熙放回柔软的床铺中，并且为他捻了捻被角，这才低眉垂眼的往后退了退：“皇上醒了，是不是要通知太子一下？” 第一百六十八章 苏醒与昏迷。 　　殿内一片寂静, 气氛沉闷非常。 　　万安然被皇帝盯得很不自在，险些连都快维持不住自己的表情。她心虚的低着头盯着脚背，心里还郁闷得很。 　　分明是皇上生病变瘦, 以至于自己能够轻松抱起皇上，怎么能怪到自己头上来呢？万安然越想越肯定其中逻辑, 脸颊微微鼓起的她，正决定要抬头说话, 却没想到皇后比她快了一步。 　　受到惊吓，刚才垂泪不已的皇后此刻终于醒过神来，重新恢复冷静的她点了点头，侧首吩咐宫人去请太子过来, 另一边又令御医上前为皇上把脉。 　　皇后略松了口气。 　　她现在还挺乐观的, 起码皇上现在看着还神志清楚？比自己站门口时想的要好得多。 　　御医们就没有皇后那般乐观。 　　他们面色严肃的上前, 轮流把脉低声交谈，倒是万安然借机顺着墙角溜了出去。 　　确定皇帝的情况比自己预计要好, 又提点御医们青蒿方子以后，万安然的心思就转到了别处。 　　比如走进去就险些把自己给熏晕的殿宇。 　　就那样黑漆漆的, 还散发着浓郁药味和说不上来的臭味, 四面窗户紧锁半点不通风的殿宇, 一看就非常不适宜病人居住。 　　万安然将院子里的宫人支使得团团转。 　　她给皇帝准备的行李很快被翻了出来, 万安然很快做了一堆简易消毒水, 决定过会儿要将整个屋子都杀菌消毒一下。另外万安然还使人取来冰块，切成小块放入布袋内，准备给康熙降温用，当然惠妃这里也送去一些。 　　还有驱赶蚊虫的药水也要准备好。 　　疟疾是蚊虫传播的，能有皇上中招也指不定会有其余人中招，万安然唯一庆幸的是疟疾不是人与人之间传播, 否则还得准备点口罩手套……不，可能得全身罩起来才行了。 　　再者是吃食。 　　万安然亲自到膳房里走了一圈，询问这段时间皇上的进食情况，随即又让厨子们准备一些没有调味的米汤、蒸蛋羹、鸡汤肉汤以及果蔬菜汁。 　　虽然难喝，但也只能让皇上忍一忍了。 　　万安然忙得风生水起，另一边的气氛就显得不太好了。 　　康熙心情不太好。 　　先前被琪妃抱起来时，他感到万分尴尬，可是情绪过去之后涌上心头的便是郁卒。想想就连娇娇弱弱的琪妃都能一把将自己抱起来，可见自己的身体已经虚弱到何种地步。 　　康熙心绪复杂，总觉得自己怕是大限将至。 　　躺在病榻上的他，细细拉着太子述说着过去时光，他动情的讲述着太子年幼时的事情，最为遗憾的便是他连一个孙儿都尚未见到，情绪过于激动的康熙忍不住重重咳嗽数声，只觉得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他大口大口喘息。 　　瘦削的手指紧紧抓住床铺边缘，康熙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眼前是一阵黑一阵黑的，到最后再一次剧烈呕吐起来。 　　太子腾地站起身来。 　　康熙欣慰的伸手，却久久没有人上前扶住自己。康熙生出些许疑惑，他微微抬头向前看去，却看到了不可置信的一幕。 　　太子往后退了几步。 　　他谨慎小心的站在不远处，惶恐的模样仿佛自己是个污染源头……？ 　　康熙激动澎湃的情绪在瞬间凝结成冰。 　　是——自己看错了？他的心重重跌向谷底，连连否认缺失一阵气血翻腾，无法支撑住的康熙再次晕了过去。 　　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的太子心中一惊。 　　他慌慌张张的扑上前去，同时高声呼喊着：“御医——御医！” 　　退出门外的御医急急冲了进来。 　　他们轮流上前诊脉，脸上皆是浮现出一丝疑惑和震惊。御医们面面相觑，看到同僚脸上的神色以后，更是冷汗涔涔而下。 　　太子急得直跳脚，厉声询问情况。 　　御医们却是支支吾吾说不出口，只能往疾病上推脱。恰好第一碗青蒿汤药煮好，御医们话题一转，赶紧小心翼翼的伺候着皇上用药。 　　没人敢说出口—— 　　皇上忽然昏厥明明是怒急攻心！ 　　至于皇上为什么会…… 　　看着担忧非常的太子殿下，御医们谁敢问？只能一个个将疑问往肚子里吞。 　　万安然匆匆赶了回来。 　　趁着御医们为皇上喂药的期间，她支使着宫人开窗通风，将笼罩上的帷幕统统拉开，让温暖的阳光照入昏暗的室内。 　　消毒清扫，乱糟糟的熏香都撤掉。 　　等康熙再次苏醒，睁开双眼时险些还以为自己换了地方。 　　空气里弥漫着薄荷的清香，身上的被褥蓬松蓬松的，散发着阳光的香味。康熙半撑着发软的身体，勉力看向四周，很快便发现坐在圆桌边的皇后和万安然，她们都低垂着头，双手不停，似乎在缝制着什么。 　　细微的动静也引起两人的注意。 　　看到皇上居然自己坐起身来，皇后掩唇一阵惊喜的欢呼，而万安然则是上前拿了几个软枕塞在他的腰下，眉眼里都是欢喜之意。 　　青蒿汤起了效果。 　　连着两日康熙的高热比往日要低了一些，甚至还能起身喝碗米汤，就是表情有点嫌弃。 　　行宫里人人欢喜。 　　只是这样的喜悦来得快，去得也快，等到了第三日晚间康熙的情况再次突转而下。 　　这一回皇上烧得神志不清，甚至胡言乱语。 　　皇后和万安然一宿没睡，直到第二天清晨也没见皇上的高烧退下去。 　　太医院院使的脸色很差。 　　他赶到皇后身边，双膝直直落在地上，御医的额头紧紧贴着地面，不敢去看皇后表情，只颤颤抖着声音挤出几个字来：“……微臣，微臣已尽全力。” 　　皇后眼前一黑。 　　前面的好转是给了她们一点希望，然后又狠狠将希望夺走啊！ 　　惠妃和端嫔也是面无人色。 　　紧绷了这么多天的情绪，在此刻彻底溃散。她们跌跌撞撞的退出殿宇，躲在廊道上，低低哭泣不止。 　　轻轻的抽泣声缭绕在院子里，落在疾步赶至院落的太子的耳中，他的脚步一顿，僵立在门外。 　　太子脸上一片空白。 　　倒是后头跟着的宫人们面上悲寂，眸底却是闪过些许兴奋之色。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若是太子登基，他们这些伺候的人自然也是——光是想想，便让人兴奋不已。 　　当然没人表现出来。 　　宫人按捺住心头激动和兴奋，故作悲伤：“太子殿下……要保重身体啊。” 　　太子没听出仆役的意思。 　　内心惶恐又无助的太子用力推开大门，他与皇后擦肩而过，大步走到病榻边。太子望着容貌枯槁的康熙，控制不住的泪如雨下：“……汗阿玛。” 　　皇后咬着唇瓣。 　　万安然的手紧紧捏着袖口里的药粉——这是最后的机会。 　　和历史不同的是根本没有传教士出现，皇帝病得更是分外严重，甚至已经在死亡的边缘大鹏展翅，左右横跳。 　　真的能有效果吗？ 　　历史已被改得太多太多，康熙在此刻死去都不会让万安然感觉到意外。 　　可是……可是…… 　　万安然伸手攥住皇后，她颤声道：“皇后娘娘，臣妾有话要说。” 　　皇后正处于巨大的悲伤之中，闻声怔愣看向琪妃。琪妃脸上前所未有的严肃让她屏住呼吸，皇后拉着她走到一边：“怎么了？” 　　琪妃的手湿漉漉的。 　　皇后只能尽可能的安抚住，同时脑海里疯狂思考。难不成皇上的病有什么问题？那这里的御医会不会有问题？ 　　万安然的话语打破了她的思考。 　　皇后猛地张大双眼，琪妃说的话语在她的脑海里回荡：“臣妾还有一种药……或许……或许能够救皇上！只是这药来自欧罗巴的传教士，臣妾怕御医们不敢用。” 　　皇后心弦一颤。 　　御医如此发话，只怕不冒险皇上的性命不保，可是……她紧紧拉着琪妃的手：“你有几分把握？” 　　万安然垂下眼帘。 　　如今的情况已经和历史上截然不同，她也无法确定皇帝能不能存活下来。万安然沉思片刻，一咬牙：“许是七八成。”恐怕能有五成就不错。 　　皇后心如擂鼓。 　　她抬眸看向昏睡不醒的康熙，又看向泪流不止的太子，最后一咬牙：“御医们都没了法子，如今也只有试试看了，琪妃你就按你想的去办吧！这里有本宫在！” 　　万安然咬牙应是。 　　皇后捻着手腕上的佛珠，目送琪妃离去以后她也向前走去。 　　在这里，能止住太子的唯有她。 　　在这里，能够做主的人也唯有她。 　　万安然虽然不知道皇后是如何劝说太子和一干御医的，但是从御医们肃穆的脸庞，以及异常沉闷的气氛来看，只怕远比自己想得要复杂的多。 　　起码是能用药了。 　　毕竟再不用药，就算皇上苏醒，怕是也要烧成一个傻子。 　　没半个时辰，御医便汇报一次皇上的情况。 　　万安然倚靠在皇后的肩头，怔愣的望着里间，能做的只有祈祷。 　　十数年的相处下来，皇帝是她孩子的父亲，更是她相处多年的朋友。万安然不希望，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听到噩耗，她低低呢喃着：“活下去啊……要活下去啊……明明还有几十年呢。” 　　皇后也是忐忑难安。 　　若是皇帝去世，身为母后皇太后的自己怕是无碍，可是琪妃会如何？胤禛和胤裪两个孩子又会如何？只怕到时候自己都无法保住琪妃的命…… 　　想到这里，皇后竟是心生悔意。 　　她何必让琪妃去冒这等风险！？皇后掩住眼底的恐惧，紧紧握着琪妃的手。 　　两人同时望着内间，等待着，期盼着好消息的到来，这无疑是煎熬。 　　宫人们蹑手蹑脚的进进出出。 　　整个承德行宫，都像是被黑压压的乌云笼罩了一般，所有人的心都被紧紧攥住。 　　第一天皇上的病情没有任何改变。 　　第二天皇上的高热略略退下了一些，可是依然昏睡不醒。 　　第三天、第四天…… 　　到了第四天夜里，所有人都绝望了。太子从连日的悲伤到如今的平淡，接受事实后的他甚至有了别的情绪。 　　孤要登上皇位了吗？ 　　他眼底有些茫然，怔怔的立在院子里发呆，百般滋味同时涌上心头。 　　一缕日光穿破天际，落在殿宇之上。 　　时间来到了第五天的早上，万安然眼底希望的火苗逐渐熄灭，就在此刻室内传来一阵欢喜的呼喊声：“皇上——皇上醒来了！” 　　朝霞透过天幕，整个天地一分一分明亮。 　　万安然的眼睛也是一般，点点星光在眼底绽放开来，她站起身来，却是摇摇晃晃，数日未眠的疲倦在顷刻间涌现，万安然眼前一黑直直晕厥过去。 第一百六十九章 贵妃。 　　康熙在里间左等右等。 　　他也是纳闷了, 听到自己苏醒的事情皇后和琪妃不得第一时间进来吗？怎么非但没看到人，而且外头还乱糟糟的吵成一团。 　　康熙有气无力的喊着梁九功。 　　只是没想到梁九功满脸堆笑，兴高采烈走了进来：“恭喜皇上, 贺喜皇上！” 　　康熙脑门上问号都好几个。 　　梁九功乐得牙龈都露出来：“琪妃娘娘怀孕了！” 　　康熙大睁双眼，激动的想要坐起身来。 　　只是他身体虚弱得厉害, 如今也不过是苏醒罢了，别说坐起身来, 只能躺着让御医们把脉。 　　康熙自己能感受自己的身体。 　　虽然他现在身体虚弱到坐起都困难，但和之前重病时那种感觉完全不一样。康熙认真聆听着御医们的脉案，见缝插针问句琪妃的情况，心情难得好。 　　直到看到太子之前。 　　听闻琪妃因连日未眠, 情绪波动过大以至于突然昏厥, 如今尚在偏殿休息, 康熙的情绪本就低落不少。 　　等看到太子，前些日子的记忆就涌上心头, 等看到在周遭人衬托下显得分外平静的太子，康熙心头的怒火更是涌上前来。 　　他冷冷淡淡说了两句, 便让太子下去了。 　　太子竟是难得松了口气, 匆匆忙忙退出正殿。走到院子外以后, 他紧绷的身体才骤然一松, 眉眼间露出一丝庆幸。 　　太子觉得自己都快认不得自己了。 　　他低着头, 惶恐的看着自己的掌心，太子不敢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表情——就在刚才，就在听到汗阿玛苏醒的那一刻，他有一瞬间居然隐隐约约有些失落。 　　失落什么……？ 　　失落于……自己怎么会这么想！？ 　　醒过神来的太子吓得汗如雨下，后背衣衫都被润得湿透，浑浑噩噩的他进去面见汗阿玛, 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将所有情绪掩埋到最深处。 　　太子低着头，疾步匆匆的往回走，在门口还险些和三阿哥胤祚，四阿哥胤祉撞了个满怀。 　　引发的骚动让皇后侧目不已。 　　只是如今琪妃的孕事更令她牵挂，无心注意太子的皇后喊来御医细细询问：“琪妃这般受累，对她和肚子里的孩子，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皇上苏醒，又逢琪妃怀孕。 　　两大喜事接踵而至，让御医也是笑容满面。他恭声回答：“回皇后娘娘的话，琪妃娘娘情绪长时间处于紧张之中，又逢刺激以至于突然昏厥，不过琪妃娘娘身体健康，底子无碍，孩子也很康健，想来喝上三日养胎药，好好休息即可。” 　　皇后长长舒了口气。 　　确定琪妃无事，皇后脸上也多出一抹喜色。她高高兴兴的吩咐海棠和南舟好生照料琪妃，这才转身进了皇上的寝殿。 　　关于琪妃献药之事，皇后还要和皇上打个招呼。先将琪妃怀孕的喜事告诉皇上，紧接着皇后面色肃穆，将献药之事娓娓道来。 　　前者康熙已经知道。 　　因此他的注意力落在了后者——琪妃献药？药还是欧罗巴传教士的？康熙表情怔愣，从御医先前禀告的脉案之中，他就看出不少生疑的地方，等听到皇后的解释以后，康熙越发明白此前情况有多么凶险！ 　　他后怕的同时又有些懊恼。 　　康熙神色复杂：“琪妃她有没有想过，万一呢？皇后你怎么就不……” 　　皇后苦笑一声。 　　康熙的声音戛然而止。 　　在那等时候谁能想这么多呢？ 　　康熙欣慰的同时又有些懊恼，懊恼中又夹杂着一种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的情绪。他支棱着身体，非常想起身去看看琪妃，又因身体过于虚弱而倒在床榻上，最后只能气急败坏的捧着药汤一饮而尽。 　　想要找琪妃算账也得等身体养好。 　　等万安然苏醒，那已是第二天的午后。她伸手就紧紧抓住在一旁伺候的海棠：“皇，皇上呢？” 　　“皇上已经退烧了！” 　　海棠满脸欢喜，高高兴兴的回答：“御医们说皇上已经脱离危险。” 　　万安然大喜过望。 　　她赶紧坐起身来，想去看看皇帝的情况。只是没想到自己刚起身又被海棠给按住，海棠表情严肃：“现在主子最重要的事，就是照顾好自己。” 　　万安然眉眼弯弯。 　　她挪开海棠的手，笑嘻嘻的回答：“安啦安啦，本宫那是好几日没睡才突然晕厥的，现在已经精神饱满，舒服得很，绕着行宫跑一圈都没问题！” 　　海棠哭笑不得。 　　眼看主子又一次要坐起来，她赶紧加上一句话：“主子，主子，奴婢的好主子，您赶紧躺下来吧？您现在可是有一双身子的人！” 　　万安然目瞪口呆。 　　她好半响才醒过神来，摸着肚子愣是说不出话。听闻琪妃苏醒的皇后也匆匆而至，脸上的笑容是掩都掩不住的：“对对对，海棠说得对！琪妃你给本宫躺下，好好躺在床上休息三天，不准起来乱动知道了没？” 　　万安然：………… 　　等她被宣布可以下床，又是三天之后了。 　　这回康熙也是真好了。 　　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健康，虽然暂且和过去还是无法相比，但是起码能和诸人说上几句话。 　　当然工作狂康熙第一时间开始工作。 　　等万安然高高兴兴的过去请安，就看到康熙眉心紧锁翻阅奏折的模样。她脚步一停，目露无奈：“皇上，您怎么这个时候还在看奏折？” 　　“好好好，朕不看了。”看着琪妃过来，康熙登时满眼笑意。他吩咐宫人将奏折撤下去，又喊着琪妃坐在自己身边，摸摸琪妃尚且没有显怀的肚子，心里高兴得很。 　　这孩子是他的祥瑞呢。 　　不……应该说琪妃才是自己的祥瑞。 　　康熙眉眼柔和，温柔的模样让梁九功吓得一激灵。只是皇上重病时发生的事情，梁九功也是知道的一清二楚，说真的就琪妃娘娘这魄力，这勇气，谁听了不得竖个大拇指？ 　　就他，当时都是绝望了的。 　　这样想想，琪妃娘娘也是自个儿的救命恩人呐！ 　　想明白这一茬，梁九功精神百倍。 　　至于康熙心里琢磨，却是没有说出口——如今还是得惜福，再者就是赏赐也得回京以后。 　　等等？有些事情似乎也得先筹备起来才是？ 　　康熙双眼放空，思绪飘到外头，待办列表上又刷刷刷刷的写上一大串任务。 　　“皇上——皇上？” 　　“咳咳，朕在听呢。” 　　“臣妾没说话。” 　　“……”康熙嘴角抽了抽，下意识选择转移话题：“说起来，朕分明说要带来到木兰围场一行，却又是失了约定。” 　　只是这么一说，他又有些惆怅。 　　万安然原本板着的脸蛋又忍不住绽开微笑，她看着康熙：“臣妾和皇上，现在不就在木兰围场吗？皇上并没有违背约定哦。” 　　木兰围场是在木兰围场。 　　只是——康熙无奈叹气：“朕想的是带你共骑马驰骋在草原上，而不是被琪妃你抱起来啊？” 　　皇上怎么还对这个耿耿于怀？ 　　万安然托腮叹气，她撇了撇嘴：“下回让皇上带着臣妾一起骑马总行了吧？不过臣妾现在怀孕了，因此共骑的约定只能两年后？嗯……不对，起码得再过三年，不不不，要不还是四年吧……” 　　万安然掰着手指头算。 　　她一边算一边还在嘀咕：“头一年那是肯定不行的，第二年嘛孩子走不开也不行，第三年孩子太调皮也不行，第四年……” 　　康熙：………… 　　他刚才还觉得肚子里的孩子是自个儿的祥瑞，现在看着又有点嫌弃了。瞧瞧！还没出生呢，现在就给自己和琪妃设置了这么多麻烦。 　　“皇上您在想什么？” 　　“没什么，就在想肚子饿，想吃琪妃做的好吃的~”康熙满眼期待。 　　其他可以这个还真不行。 　　万安然摸摸康熙的大脑袋：“等病痊愈吧，最近还是好好喝一声补身的汤药才是。” 　　康熙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 　　他嘴角抽搐：“不会又是之前的那个大，大补汤吧？” 　　万安然笑着点头。 　　她信心满满：“炖汤足有上百种，每天换一种保准皇上您喝不腻。” 　　康熙：………… 　　不！朕现在听着就已经腻味了。 　　康熙忙着讨价还价，万安然忙着谆谆告诫，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竟是聊了大半天，眼看皇上露出一丝倦容，万安然才意犹未尽的停下。 　　她服侍康熙睡下，这才蹑手蹑脚退了下去。 　　回头万安然发现院子里少了些许人，再仔细一看她登时奇怪了：“皇后娘娘……太子呢？三阿哥和四阿哥呢？” 　　皇后泰然自若：“他们提前回京了。” 　　万安然脑海里闪过一缕思绪，只是闪过得太快太快，以至于她完全没有抓住。 　　想了想或许是朝中事务等待太子等人的处理，因此万安然全然没有放在心上，而是大手一挥写了一摞单子，打算给康熙好生疗养疗养。 　　顺带还得给胤禛胤裪还有皇太后宣妃写信……看着堆积在案上厚厚的一摞信件，万安然挥笔书写回信的同时也不忘拿几份念给皇帝听听。 　　康熙听着心情也不错。 　　万安然看着他心情不错，也越发念得高兴了，只是在旁笑眯眯听着的皇后，却有些面色古怪。 　　等到晚间她使人出去打听。 　　很快宫女回来禀报：“回禀主子娘娘，值班侍卫说太子殿下并未来信。”顿了顿她又补充道：“刚刚梁公公也去问了。” 　　皇后眉尖微皱。 　　她垂着弯弯的眼睫毛，捻着手腕上的佛珠，万般情绪在心中转动。 　　太子……这是怎么了？ 　　这对地位最高的父子之间，隐隐生出的裂隙让人不安，也让人无比担忧。 　　唯一让皇后松了口气的是，皇帝并无表现出任何异常。在病榻上躺了快十天以后，康熙也终于可以坐起身来，在室内室外走动一二。 　　为了庆祝康熙痊愈，当然要大吃一顿啦！ 　　正巧嘴馋的万安然忙使人准备了一桌子好菜，只可惜她想得大鱼大肉都被皇后给断然否决，最后只剩下一桌子分外清淡的菜色：一碟子清炒莴笋，一碟子粉丝娃娃菜，一碟子酸辣土豆丝还有一盅山药肉丸汤，唯独算得上重口味的只有京酱肉丝和香菇蒸鸡了。 　　万安然噘着嘴不高兴。 　　皇后亲手勺了一个肉丸子给她：“回头还有点心，你最喜欢的水晶虾饺好不好？” 　　一听到有虾饺，万安然便高兴了。 　　又是美美的一顿饭落肚，吃得肚滚腰圆的万安然再和康熙一同出门，一个刚刚痊愈，一个刚刚怀孕，能做的也就是沿着承德行宫溜达，要不揉揉牧民家养的小羊羔子，坐在草原上发发呆，在承德可没什么宫规管制，就算坐到夜里也没事。 　　万安然和康熙仰望着天空。 　　墨蓝天幕上一弯月牙静静高悬，银河皎皎，繁星密布，大草原上飞扬起点点星光，映照着上方的苍穹，万安然和康熙仿佛不是坐在草原上，而是置身于银河之中。 　　不知不觉之中，两人越靠越近。 　　康熙和万安然的手紧紧握住，她们的肩膀靠着肩膀，眼眸里满是星光。 　　这一回康熙没等琪妃乱说话。 　　他低下头，轻轻的，轻轻的在琪妃花瓣样的红唇上亲了一口。 　　万安然睫毛颤颤，脸颊绯红。 　　明明已经被康熙亲吻过很多回，这回的吻却分外让她小鹿乱撞。 　　康熙低低笑了一声。 　　在琪妃恼羞成怒的瞬间，他又一次的吻了上去。这回的动作就要比刚才凶狠、霸道且炽烈许多，两人的唇瓣久久没有分开，舌尖胆怯的悄悄接触，又偷偷退去，纠结又分开。 　　万安然身体发软。 　　康熙的手臂一带，便将琪妃揽入自己的怀中，两人紧紧依偎在一起。 　　亲吻停止。 　　万安然的心脏狂跳不止，脸颊耳根红得滚烫，她将脸蛋埋在康熙怀里，直到听到也格外快速的心跳，才后知后觉的发现看似平静的康熙或许和平日根本就不同。 　　皇后察觉到皇帝和琪妃隐约的变化。 　　对于这样的变化，她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过和失落，很是平静甚至有些庆幸对方是琪妃。 　　承德行宫的悠闲日子也就过了一个月，待到九月初康熙终于启程回京了。 　　车马缓缓驶入紫禁城。 　　皇太后早已带着宫妃、皇子和公主们翘首以盼，尚未等马车停稳，皇太后便急匆匆的奔上前去。 　　康熙三步并两步的走下马车。 　　他一把搀扶住哽咽流泪的皇太后，皇太后自上而下细细打量着皇帝，而康熙又何尝不是仔细打量着皇太后。 　　短短两个月时间，皇太后便苍老了许多。 　　牵着皇帝的手，她的眼泪是止不住的往下落：“皇帝瘦了！皇帝瘦了！” 　　康熙眼圈一红。 　　望着皇太后花白了一片的头发，望着皇太后憔悴消瘦的模样，他也难已控制自己的情绪，哽咽着回答：“儿臣不孝，劳皇额娘忧虑。” 　　皇太后好不容易才止住泪。 　　她擦着眼角，拉着康熙便往里走。走了几步以后，皇太后才想起后头的皇后等人，又连忙停住脚步喊着她们上前。 　　万安然脚步加快，追上上前去。 　　与此同时，她也朝着人群看去，一眼就看到了手拉手的胤禛和胤裪，两兄弟也眼巴巴的瞅着自己。 　　母子三人来了个对视。 　　满心牵挂孩子们的万安然，冲着两个儿子眨眨眼。 　　回储秀宫胤裪便是一个虎扑。 　　还是早早得到消息的胤禛拦住了胤裪：“额娘怀孕了。” 　　胤裪懵懂中还有点委屈：“怀孕？” 　　万安然将胤裪小笨蛋揽入怀里：“就是胤裪要有弟弟妹妹啦~” 　　胤裪这才恍然大悟。 　　他在额娘怀里蹭来蹭去，又心生另外一个担忧：“那额娘会不会喜欢弟弟妹妹，不喜欢我？” 　　万安然一脸黑线。 　　她伸手敲敲胤裪的小脑瓜：“额娘难不成是个偏心眼吗？在你眼里额娘就对你好不对你五哥好？” 　　胤裪歪着小脑袋想了半天。 　　他犹犹豫豫：“额娘以前对我更好点吧？您看您一回来就打我！” 　　胤裪越说越是肯定，还立马拿出证据。 　　万安然额头蹦出个青筋，掐揉着胤裪的胖脸颊，不怀好意的呵呵笑出声：“嗯？是吗？” 　　胤裪不安的挪动挪动。 　　万安然温柔的将儿子摁在膝盖上，对着圆滚滚的小屁股蠢蠢欲动。 　　要不要打一下呢？ 　　胖乎乎的屁股蛋看起来弹性很棒哦：） 　　最后万安然也没打成功胤裪的屁股蛋。 　　倒不是她不想打，而是外头传来一阵嘈杂声，万安然起身往外走去，只见浩浩荡荡一行人走入储秀宫，为首的竟是礼部侍郎年遐龄。 　　万安然微微怔愣，随即浮现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康熙二十九年九月初七。 　　康熙下旨于乾清宫，晋琪妃万琉哈氏为贵妃。 第一百七十章 番外一。 　　1.孕事 　　万安然怀的第三胎比前两胎难得太多太多。怀胤禛的时候, 万安然堪称是吃嘛嘛香，怀胤裪的时候情况就要糟糕一些，等怀第三胎在承德还没多大反应, 回了京城以后就好像是水土不服，愣是吃啥吐啥, 没胖起来反倒是瘦了一圈。 　　万安然沉痛的抚摸肚子，认真的和里面的崽崽沟通：“你可是在京城里落根的, 这里才是你的老家！” 　　崽崽：我不管，就要闹！ 　　万安然憔悴得厉害，康熙对此也非常不满意。他黑着脸摸着琪贵妃的肚子，也试图和里面的崽讲讲问题的严重性。 　　威胁, 没用。 　　好话, 也没用。 　　康熙头疼得很：“这孩子定然和胤禛胤裪不同, 绝对是个调皮捣蛋的小阿哥！” 　　这还不一定。 　　万安然扶着肚子，回想自己这次与前两次截然不同的体验, 她一脸严肃：“臣妾觉得，或许这回是个小公主呢。” 　　康熙表情凝滞。 　　他顺着琪贵妃的思路想去——若是生一个和琪贵妃一模一样的小公主。 　　迷你版的琪贵妃冲着自己撒娇。 　　康熙心弦一动, 登时眉开眼笑：“公主好啊, 公主好！” 　　“调皮也好？” 　　“调皮也好！公主就要任性厉害点, 那才能把额附管住。”康熙重重点头。 　　万安然给他一个白眼。 　　媳妇要宽和温柔, 公主就要任性厉害？瞧瞧这双标, 啧啧啧。 　　不过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顺着这个思路思考，万安然也有另外的担忧。 　　常说男孩似母，女孩似父…… 　　皇帝这身材这长相，要是男孩还不错，要是女孩长得像他的话……想象出一个穿着旗装的康熙，万安然噗的笑了出来。 　　她乐不可支, 笑得前仰后倒。 　　若是如此的话，万安然觉得自己要担忧的问题就变成另外一个了。 　　比如，肖似康熙的公主能嫁出去吗？ 　　哦，不对？身为公主的话，怎么都嫁得出去吧？顶多是对方面对个肖似皇帝的公主，整天压力山大。 　　万安然又乐得噗噗噗笑起来。 　　康熙孤疑的看着琪贵妃，总觉得她的脑瓜子里想着什么不正经的内容。 　　万安然心虚的坐直身体。 　　要是皇上知道自己刚才想的事，那……就不太好了吧？ 　　只是万安然没想过。 　　她眼珠子乱转，而且看到康熙就忍不住笑的模样，早就泄露了自己的小心思。 　　康熙睨着万安然。 　　遗憾的是琪贵妃现在怀孕着，想要‘教训’也是无能为力，真是一件让人倍感忧伤的事情呢。 　　万安然打了个寒颤。 　　她裹紧了小被几，觉得今年的冬天是不是来早了一些。 　　2.独宠 　　晋升为贵妃以后的生活和过去没什么区别，毕竟在怀上胤裪时，万安然已是四妃之首，享受着除去皇太后和皇后以外，全宫里最高的待遇。 　　勉强要说区别的话—— 　　康熙来储秀宫的日子大大提升，按照过去的惯例，皇帝一月能来七八天就算是极为不错的了，而如今除去政事朝务繁忙留宿乾清宫的日子，再扣去给皇后的日子，剩下的日子康熙是风雨无阻，皆到储秀宫报道。 　　宫妃们起初也不在意。 　　谁都知道琪贵妃又一回立下大功，皇上另眼相待也是常事？想来半个月一个月的……总能恢复正常的吧？ 　　可是这一维持便是好几个月。 　　万安然起初还挺高兴，等后头晨昏定省时被宜嫔酸溜溜的说上两句，就连宣妃都特意到储秀宫来劝说一二，万安然的心里头也有点忐忑起来，觉得应该要和康熙讨论讨论这件事。 　　只是一想到要讨论这种事，还得把康熙推到别的宫室去，万安然心里便委屈得要命，止不住在屋子里掉眼泪。 　　万安然也想不通自己。 　　明明十几年都这样过过来，现在倒是受不得了。海姑姑看在眼里，愁在心中，要说主子和皇上浓情蜜意她自然是欢喜，可是，可是万一成了后宫的靶子那可不是件好事。 　　更何况君恩难测。 　　海姑姑安慰着万安然：“主子，咱们好好和皇上说说，就是了。” 　　就没想到，海姑姑话音刚落下她们身后便传来康熙的声音：“和朕说什么？” 　　从储秀宫外走进来康熙微皱眉角。 　　尤为寂静的储秀宫院子，面露担忧的宫人，以及那踏进屋子时听见的低低抽泣声。 　　康熙视线直直落向背对着自己的琪贵妃。 　　万安然身体紧绷，她慌慌张张的拭去泪珠，急忙转过身来。 　　只是微微泛红的眼眶和鼻尖，都能让康熙一眼看出刚才哭泣落泪的就是琪贵妃。康熙走上前去，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声音都轻了许多：“怎么哭了？是谁惹你哭了的？” 　　万安然别扭的转过头。 　　她的睫毛轻轻颤抖着，没说出话语却落下一滴泪珠。 　　泪珠顺着脸颊向下落去，直直跌落在康熙的手心里，让康熙情不自禁的屏住呼吸，心脏隐隐抽痛。 　　他没有安慰过任何人过。 　　面对万安然突然的落泪，康熙笨拙的拿出帕子去擦，干巴巴的愣是一句甜言蜜语都说不出口。他第一次低下头，按捺住心中的担忧柔声询问：“是出了什么事？告诉朕？无论什么事朕都会帮你的。” 　　万安然张了张嘴。 　　听到康熙的话语，她鼻尖又是阵阵酸涩，半响万安然才咬着唇瓣，忍住心中的酸楚伸手推开康熙：“往后……不准每天来。” 　　康熙一愣，随即迅速醒过神来。 　　他的脸色不太好看，眼底蕴藏着一团怒火。当然这团怒气不是朝着琪贵妃，而是朝着胆敢在琪贵妃耳边胡说八道的人而去。 　　康熙伸手将琪贵妃拉回自己的怀抱。 　　他轻吻着她的发际线，顺着额头吻到眼角，低声叹息着：“你舍得？” 　　“……” 　　“你舍得，朕还舍不得。”没等万安然说话，捻着她耳垂的康熙，狠狠一口咬上去。 　　万安然哪里还顾得上伤心。 　　她吃痛的低呼一声，一双雾蒙蒙的眼睛里窜起一团火，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自己也要咬回来。 　　康熙满意的看着自己留下的记号。 　　他心情极好，打算告诉琪贵妃自己早有准备。只是才刚刚抬起头，就看到琪贵妃以虎扑之势朝自己扑来，顺带在自己鼻子上咬了口。 　　哎嘿！ 　　万安然看着康熙盛满惊愕的眼睛，骄傲的挺了挺胸膛。 　　海姑姑悄悄叹了口气。 　　她带着已经红透脸的宫女们悄然退下，慢悠悠的合拢了大门。 　　想必……是不用再担心什么了。 　　果不其然，当天晚上宫里就传出一道圣旨，晋端嫔为端妃。 　　这道圣旨一出，满宫哗然。 　　虽然圣旨的意思是在皇帝重病期间，端妃勤勉认真，仔细周道，可真因为这个被封？若是如此的话只怕刚回宫就会被封，哪里等得到年前？ 　　原本以为势在必行的宜嫔又气又羞。 　　宁嫔看着妹妹，终归还是只有叹气：“本宫早就和你说了，何必争那一口气呢？”都撞过一回琪贵妃那堵墙，何必又去撞一回呢？ 　　宜嫔抿唇不说话。 　　自己有三个儿子尚且是嫔位，琪贵妃揣着肚子里那个却已是贵妃。不说琪贵妃，自己连惠妃、荣妃和宣妃都比不上，现在……现在就连端嫔这个没孩子的都踩在自己的头上。 　　宜嫔心灰意冷。 　　再一次燃起的雄心斗志，在皇帝的偏心眼中顷刻消散。 　　朝堂之上也有所耳闻。 　　朝臣宗室们对此也是议论纷纷，万琉哈拖尔弼和托合齐两人的府邸上，也再次宾客满门。拖尔弼上回有了经验，直接带着夫人借口查看珍兽园住进了园子里，反正冬日畅春园里也是无人，他们也乐得清闲。 　　托合齐就倒霉多了。 　　他唯有装作憨憨，用几句话来打发同僚们的提问：“竟有这种事？你们怎么知道后宫的事？别相信流言蜚语，那都当不得真！” 　　同僚纷纷败退。 　　正当朝堂上大臣们蠢蠢欲动，太医院里一则消息走漏开去，落入不少人的耳中：“皇上这回得的病实在太重，有损阳元，只怕有碍子孙。” 　　你传给我，我传给他，他再传开去。 　　一来二去，也不知道是中间出了什么问题，等到了一些朝臣宗室的耳中，就变成了：“皇上疑似不能人道！！！” 　　“噗——！！！” 　　别说朝臣宗室，就是胤禛也被这震撼级别的流言蜚语惊得喷出茶水，咳嗽得死去活来。 　　胡说八道，真真是胡说八道！ 　　上辈子汗阿玛愣是康熙五十五年还让陈庶妃怀孕，诞下了个自己当儿子养大的二十四弟胤祕。 　　说汗阿玛不能人道—— 　　胤禛额头青筋乱蹦，怒目扫视传话的小太监，只恨不得将人乱棍打死得了。 　　胤祐撞了撞胤禛：“五哥。” 　　他压低了声音：“你说会不会是——” 　　比起额娘宜嫔与琪贵妃有些纷争的胤祺，这个时候还是胤祐更大胆。他嘀嘀咕咕提出的怀疑，让胤禛心惊肉跳，联想到汗阿玛和额娘自回宫以来既然不同的气氛，更是呼吸一滞。 　　胤禛匆匆赶去储秀宫。 　　他觉得就此事得询问询问额娘才是，只是走到储秀宫里，看着噙着笑容，抱着胤裪一同做衣服的额娘，满肚子的话又说不出。 　　万安然冲着胤裪柔柔一笑。 　　听闻声音的她抬起头来，看向胤禛的眼睛清澈又明亮：“胤禛，快过来！额娘和胤裪正等着你呢。” 　　胤禛肩膀一跨。 　　他嗯了一声，脚下步子加快，凑到额娘和弟弟身边讨论起衣服的款式来。 　　万安然忙着给肚子里的孩子做衣服。 　　胤裪瞧着心生嫉妒，嚷嚷着也要自己的份，做了胤裪的那就得做胤禛的，万安然比划着手上黑白两色的皮草，决定做连体睡衣：“你们觉得如何？” 　　胤裪脸颊红通通的：“好好好！” 　　胤禛嘴角就开始抽搐了：“额娘，儿臣哪里能穿这个……” 　　万安然万分失落。 　　她扁扁嘴：“额娘还想做一套给自己。” 　　胤禛假装没看到额娘委屈的目光，坚持将脑袋别到一侧：这一点他绝对不会认同的！ 　　万安然遗憾的松了口气。 　　她打量胤禛片刻，最终决定：“那就给胤禛做一套针线活吧，绣个竹熊图案还是简单的。” 　　胤禛嘴角哆嗦了下。 　　虽然不敢想象竹熊模样的针线活会是如何，但是胤禛想……总比自己穿着竹熊睡衣来得好吧？他盯着额娘的一举一动，唯恐自己不注意的时候又多件什么猫咪睡衣，狗狗睡衣……倒也不是不可以……不对啊！ 　　胤禛吓出一身冷汗，越发谨慎小心。 　　储秀宫里和乐融融，完全不如其他宫室来得嘈杂纷乱。 　　皇上这病……也没人敢问啊！ 　　就连皇太后都是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到最后也只是令人不许再传流言蜚语。 　　她捻着佛珠，叹了口气。 　　想想比起先帝，好歹皇帝还给了个借口不是吗？或许爱新觉罗一族，就爱出情种呢……？ 　　至于万安然。 　　心里总归有些忐忑的她，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莫名受到些许慰问。宣妃那你懂我懂大家都懂的表情，端妃的支吾其词惋惜担忧，惠妃和荣妃的感叹过去畅想未来……无一不让万安然深深陷入迷惑之中。 　　最后她忍不住问了皇后。 　　皇后乐得花枝乱颤，她到底还是顾及皇上最后一丝颜面，笑着低语：“贵妃还是回头问问皇上吧？” 　　万安然迷迷糊糊的。 　　她相信皇后给予的解答，当天晚上便问了康熙，得到的答案让万安然瞪圆了一双眼睛，下巴险些落在地上。 　　万安然：…………？ 　　她一言难尽的看着康熙，犹犹豫豫：“皇上，您……真的不行了？” 　　康熙抬眸，似笑非笑看着琪贵妃。 　　他气极反笑，用力扯着琪贵妃的脸颊肉：“若不是你怀孕着，朕倒想让你试试看，看看朕行不行！” 　　“那这样的流言，要是别人说——” 　　“你觉得除了你，还有谁敢在朕跟前说？再说本来就是他们胡说八道，乱传消息！”康熙又是气恼又是无语，眼看朝臣宗室们全装作哑巴，再也不管自己留宿琪贵妃之事，康熙也懒得再去解释。 　　当然那是面对其他朝臣宗室。 　　面对琪贵妃时，康熙还继续念叨着：“朕唯一遗憾的就只有一点……” 　　万安然：“……？” 　　康熙惆怅的摇头：“朕想要个和你一模一样的小公主，也不知道这回能不能如愿。” 　　他伸手抚着万安然的肚子。 　　康熙眼里满是期待和忐忑：“要是不是的话，只怕后面就没什么机会喽。”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