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她不仅是前女友还是白月光》作者:清悦天蓝   简介:   放弃喜欢寒远的那天,凌晨找到班主任,默默将座位调开。   搬离书桌前的那一刻,   她看到寒远红着眼圈,挡在自己桌子面前,手腕青筋暴起,攥的骨节咔嚓咔嚓响。   十年后,为了塑造漫画角色,   凌晨犹豫再三,给那个很多年未联系过的微信,发送了一条请求。   漫画获得巨大的成功,面对十年前的初恋,凌晨紧张的像个孩子,手指都掐进了掌心里。   凌晨:“所以寒先生希望的报酬是……”   年轻的机长用小勺子搅拌着咖啡杯里的拉花,慢慢悠悠,尾指抵在桌面,   “我缺一个结婚对象。”   “……”   “不如,”   “凌小姐嫁给我?”   “……”   凌晨:“????????????”   【如果爱情需要双向奔赴才能完美,那我便把她的那一份一并奔赴了。这样她便可以一辈子站在她所热爱的地方,无忧无虑到永远。】   【如果时光倒流,回到十年前她离开我的那一天……我一定会将她死死摁在怀里,哪儿也不能去。哪怕她已经不爱我了。】   ——寒远日记   每天都在打翻醋坛子的年级大佬×每天都在变着花样气死大佬的笨蛋学渣   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痞帅飞行员×每天都很开心菜鸡漫画家   注:   1、主角成年前没有感情和亲热描写。   2、1v1,he,sc,小甜饼!真的是甜饼!你们一定要相信我TvT!   3、男主都市后特别护妻,护短且不讲道理,所以打脸女配的时候可能说话比较锋利不留情面。   4、校园到都市,校服到婚纱,校园都市篇幅各占一半,倒叙,开篇男女主已结婚。我没开防盗,不愿意看校园的可以直接看都市部分。   内容标签:花季雨季破镜重圆阴差阳错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凌晨,寒远┃配角:很多┃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不爱你了你咋又回来追我呢?   立意:和平友爱互帮互助 第1章 2021,秋。澳门的气候……   2021,秋。   澳门的气候一年四季就没个冷风,这都快十一月天了,澳门大学校园里还是一大片穿着白体恤超短裤的俊男靓女。   凌晨拿着从S8买来的泡面,一蹦一跳回宿舍。这边宿舍都是两人间,公共区有电梯,还有可以做饭的茶水间,豪华程度堪比旅游度假村,不枉费一个学生一年缴五千大洋的宿舍费。   刷门卡,“滴——”的一声。宿舍里已经有人回来,白炽灯亮着。凌晨把书包往椅子上一扔,给手机插上电,就对旁边正在跟老板骂街的博士姐姐道,   “今天上课的professor又把我当典型拿出来遛了。”   博士姐姐骂完老板,合上电脑,气的喝了一大瓶矿泉水,   “你们周四那professor怎么这么喜欢折腾你啊?”   凌晨:“因为我啥都不会啊!”   博士姐姐:“……”   凌晨敞开泡面,学校里的合味道今天居然进新货了,居然有她喜欢吃的芝士咖喱味!   她们宿舍没有买专门烧水的水壶,因为宿舍距离茶水间比较近,而茶水间一年四季提供免费的直饮热水、冰水。   “反正我想明白了,我就不是块读书的料。”小凌同学往泡面桶里还加了跟香肠,站起身,准备去接水。   博士姐姐已经听了她百了八十遍“我是个学废”这句话,直接无视掉,躺回床上玩手机。凌晨自顾自地出门接水,博士姐姐还让她帮忙去拿个放在大冰箱里的月饼。   凌晨拉着门,   “那你帮我看着点儿手机啊。”   博士姐姐:“?”   “你手机怎么了?”   舍友之间,一般没有帮忙蹲手机信息的习惯。   凌晨挠挠头,   “我那professor说今晚要跟我深度交流。”   “……”   “上次我忘了接她电话。”   “……”   “我觉得要是响久了,她肯定又以为我故意不接她电话了。”   “……”   “你带着手机就是了?”   “QAQ,”凌晨嘤嘤道,“手机今晚上课玩没电了。”   博士姐姐:“……”   凌晨是个学废这件事,早在她初三升高一那年就已经认清。凌晨是学艺术的,学画画,高考就走的理兼艺。走理兼艺是什么概念呢?就是你文化课也不行、专业课也不中,两边都抓着,随艺考看看能走着哪个还可以的学校。   凌晨的大学是在一个师范院校读的,恰逢那个师范院校在她那一年还有免费发教师资格证的政策,所以毕业后,凌晨也就听从了父母的安排,抱着一身烂泥扶不上墙的技艺以及那张唯一含金量比较高的教师资格证,回到家乡去,年年各地忙着考编。   读研这事儿,着实是个巧合。   凌晨将灌了热水的泡面桶又给塞微波炉里转了一圈,给博士姐姐拿出来一个月饼。微波炉叮过的泡面要比直接用热水呲的更劲道,但也烫手。凌晨指尖拖着桶底部,小心翼翼往宿舍走。   博士姐姐谢过她拿的月饼,撕包装袋时,就对凌晨说,   “你手机刚刚响了哎!”   凌晨差点儿把泡面杯个扔出去。   她赶紧儿放下杯面,用衣服擦擦手,然后拿起已经充了百分之二十的手机,指纹解锁。   微信空荡荡。   凌晨一拍胸,不是professor不是那个老女人!她下拉了菜单栏,想看看是什么东西响的。   澳门大学学生邮箱里,躺着一封两分钟之前发来的邮件。   不得不说跟国际接轨的学校就是清新脱俗,这国外什么不好学什么,澳大联络学生的方式还是用老掉牙的发邮件,就连作业哪儿不懂、想要问TA,都特么要用邮件发一封给TA的邮箱里去,TA才肯回答你。   微信多么方便QAQ!   凌晨点开邮箱,底下几封依旧是校园日报,还有宿舍HT发的什么乱七八糟挣学分的。凌晨清理了这些未读邮件,终于在最上方,看到了一个需要引起她注意的。   【SAO】   “Sao”在这边大概就是指物业的管理员,给你发邮件就证明是有什么事情要找你。凌晨想了想这两天也没跟别的同学撕逼啊?上一次被Sao面谈还是因为洗衣房晚上十点后能不能进人晾衣服而跟隔壁宿舍的女生在群里怼了起来,然后被Sao截了屏,约谈教育同学之间需互相关爱。   但这都上上个月的事情了……   凌晨跟Sao约了个时间,问明天上午十一点钟您看可以吗?反正十一点之前她是起不来的。上次就是快十二点了才见的面。   她觉得应该没问题,澳大这边研究生大都晚上上课,谁他妈早上十点能起得来?   Sao回复了她——   【我们希望现在就能与您见面。】   “……”   ???   现在?   凌晨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pm11:30。   物业的怎么突然换口味了?   凌晨扭头问博士姐姐,博士姐姐也一脸新奇,博士姐姐说,她来澳大五年半,还是头一次看到Sao大半夜约人的。   “……”   “那我还是去看看吧!”   凌晨给Sao回复了个“OK”,然后披了件长袖风衣换上鞋子就下楼。到底是晚上,白天热到死,夜半下楼,外面还是有一点点凉。   物业在S3,凌晨她们住在S4,澳大的学校建设相当漂亮,宿舍楼与宿舍楼之间,还有公共休息区以及漂亮的花园。   每栋宿舍楼都是有专门的门禁卡的,还有保安蹲楼下里检查你的健康二维码,疫情之后,进出澳门的每一个地方包括便利店,都得让你看看二维码和体温。凌晨出示了二维码,跟保安小哥哥说自己是来找物业的,保安小哥哥让她拿了一下学生证,确定是这边的学生后,给她开了门。   “谢谢小帅哥!”   “不客气!”   上一次来面见Sao还是因为跟对门在微信群里撕逼,凌晨别的不行,撕逼一顶一,对门那对女的,十点多就不让人去她们六楼的公共阳台晾衣服,嫌走路声音吵。   果然鸟大了,什么林子都有。   凌晨敲了敲物业的门,有人让她进来。这个点物业都是值夜班的,人少稀稀拉拉,凌晨跟前台报了姓名,还没等凌晨继续往下说,前台的工作人员突然瞪了一下眼睛,   困意全无,“噌!”地下子从椅子上拔起屁股,让凌晨在这儿等一下,   “坐坐坐——”   那表情,简直跟见了校长似的!凌晨一万个摸不着头脑,叩了叩衣服领子,一脸懵逼在旁边的沙发上一坐。   工作人员跑了进去。   时间在钟表上转了五分钟,工作人员又跑了出来。凌晨站起身,刚要准备等着工作人员的下一步指示,   却看到,   一路小跑过来的工作人员身后——   还跟着一群衣着西装、打了领带的男人!   ……   ???   为首的那名头发花白的中老年男子一看就不是物业的,凌晨觉得他更像是校领导,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跟和她互相折磨的教授一模一样的气质!凌晨就跟遭了当头一棒似的,第一个想法就是:   艹!她写不出论文,妈蛋那老女人居然还把学校领导给请来逼着她写?   好恐怖!   那男人一见凌晨,瞬间微笑了起来,这在凌晨的眼中,更是化作一个个英文字符拼成的论文,   以及退学要挟。   凌晨咽了一下唾沫,讪讪一笑,   往后退了退。   男人走上前来,   “你好,凌同学。”   “……”   “你好你好。”   “我们是学生事务部的。”   “……”   “是这样的,有个事情,想要请你确认一下。这边有一位男士,说想要见您。”   “……”   凌晨寻思着最近她也没得罪哪个男同学啊?难不成是她跟百威漫画公司签约的事情被什么人给知道了?   可,澳门大学还能管学生在外创业嘛!   摸不着头脑的小凌同学,一脸懵逼跟着学校领导进入物业的专门会谈室。会谈室相当大,专门在S3的G层建立出单独一间,外面的墙上贴满了学生们在宿舍活动里的各种照片。   门被推开,明亮的灯光将对面的玻璃板打的直反射。   凌晨是迷茫地跟着领导进入会议室的,甚至还有点儿困,但就在门打开的那一瞬间,   她突然就不困了。   ……   ……   ……   卧槽!卧槽!卧槽!!!   凌晨整个人僵在了门口。   “……”   “……”   “……”   小凌同学下意识拔腿就跑,身后的门却被“砰!”地一声关上,校领导笑得十分谄媚,对着正站在落地窗前的男人,轻轻喊了一声,   “寒先生。”   落地窗旁的男人,转过身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皮和肉都不笑的脸,男人的脸庞十分英俊,头发很短,剑眉下,是一双狼性的眼眸。   他穿着黑色的T恤,墨绿工装裤,一双半筒系带军靴踩在脚下,裤腿扎入靴邦中。男人双手抄在口袋里,别在腰间的皮带尾巴略微下垂,刮着他骨感分明的手腕。   十分具有攻击性的长相与装扮。   凌晨又哭丧着脸转过了身,被迫与那人面对面,男人看见她,嘴角轻轻地笑了一下,   抄着口袋,离开落地窗坐在了沙发中。   双腿交叠,一只脚的皮靴搭在另一只腿的膝盖上。   凌晨真的不想过去啊,低着头装蘑菇。身后的校领导却就跟村头拿着大喇叭喊卖豆腐似的,生怕整栋楼的学生都听不见。   “凌小姐,”   “就是这位寒先生找您。”   “……”   “寒先生说,他是您的、Husband?”   澳门大学是纯英语教学。   ……   ……   ……   当然,现如今很多小情侣都会在领证前,为了表彰自己对对方的忠诚,床都没上过,就一口一个“你是我的husband你是我的wife”。   凌晨觉得校领导应该也是这么认为,觉得这个“husband”就是一句调情的用词。她把脑袋埋在胸前,不回复。对面坐在沙发上、一直盯着她看的男人,却开了口。   他直起腰,放下腿,胳膊肘架在膝盖前,   然后又看了一会儿死活不鸟他的女孩。   突然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鲜红色的本本,   轻轻推到了桌面,   “……”   “合法的。”   在一片校领导以及工作人员的掉下巴声中,   凌晨一巴掌拍在脸上,   绝望地仰起了头。   哦凑凑凑凑凑凑凑凑凑凑!!!   寒远你他妈有病—————— 第2章 没错。   凌晨今年年……   没错。   凌晨今年年芳二十四,其实也才大学毕业两年。   但已经,   结婚了。   ……   还特么结婚一年多!   而眼前这个英气十足、往哪儿一站,都能瞬间吸引全场女性and男性的穿军靴系亚麻绳编皮带的男人,   正是凌晨那百了八十年说不上一句好话的丈夫——   寒远。   凌晨想把寒远的头给拧下来,读研的确有不少结婚的同学,这没什么,她们专业的小班里好多个都是已经结婚了又重新申请研究生继续深造。   可——   哪有人直接甩结婚证啊啊啊啊啊啊!!!   TvT!   校领导一片窒息的宁静,寒远抬了抬头,跟旁边的一个男人说了句什么。打着领带的男人笑呵呵,点头“嗯嗯嗯”了好几下。   “好的好的!”   “行!”   “……”   “……”   “……”   “凌同学!”   “啊……啊?!”   正在低头不想见人的凌晨,突然听到了老师的点名,浑身打了个激灵。   立正站好,就看到对着寒远笑得谄媚的校领导,   对她招了招手。   “过来一下!”   “……”   凌晨不想过去,可是不能不过去。校领导并不可怕,但旁边一直盯着她看的寒远,   好恐怖好恐怖!   凌晨完全不像是一个已经嫁了人的妻子,见到自己的男人还是害怕到至极!校领导其实有些古怪的,眼前这俩人看起来怎么看怎么都感觉不出来他们已经结婚了。   小凌同学踱步,终于踱到了领导的面前,与隔壁的寒先生尽最大可能拉开好长一段的距离,然后抬起了头,努力无视寒远的目光,   “老师,”   “请问您有什么事情啊……”   校领导露出慈祥的笑容,指着寒远,对她说道,   “年轻人呢,有时候小两口之间有什么矛盾,不要一直用冷战的这种方式来解决。”   “……”   “听寒先生说,凌同学来我校读研、你的丈夫其实根本不知情?”   “……”   “这可不行啊凌同学,老师呢、也是有家室的人,和妻子也会有一些鸡毛蒜皮的小矛盾。”   “有了矛盾就要想办法解决呀,怎么能一赌气就跑了,连跟对方说都不说一声呢?”   “……”   凌晨被寒远盯着,校领导的话叭叭叭在耳边回响。她跟寒远那是小矛盾吗?哪家子的鸡毛蒜皮能长达十年之久TvT!   学校领导吧啦了半天,最终停了下来,拍拍凌晨的肩膀。凌晨以为她终于可以解脱了,终于可以回宿舍跟她的博士姐姐说一说刚刚在门口看到的那个帅气的保安小哥哥。   然而下一刻,校领导突然话锋一转,语重心长地道,   “小凌,”   “寒先生过来一趟也不容易,他工作的原因,据说你们结婚一年,也很少有机会坐在一起平心静气地谈一谈。”   “这样,学校方面呢,已经跟你的四门专业课professor沟通过,大家都同意你可以暂且请假半个月。”   “……”   ???   Excuse me???   凌晨瞬间瞪圆了双眼,她惊恐地看着校领导,就见他那张嘴一张一合,继续叭叭叭道,   “手续什么的你都不用担心,反正你们每堂课教授们也都会有录像。”   “……”   “回家呢,好好跟寒先生交流交流,都结婚了、夫妻二人做什么事都不支会对方一声,这样不行啊不行的……”   “……”   凌晨呆若木鸡,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骂人的国粹堵到嘴边,她一不小心扭了一下脖子,脑袋后面的马尾一甩,   就看到咫尺距离,   寒远再一次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   漆黑的军靴,紧身的T恤,他是开飞机的,每天都要健身,所以身材保持的相当完美。   眼神如猎鹰,直勾勾、深幽不见底地,   看向她的脸。   “……”   凌晨听到自己扭着的脖子,   咔嚓一声——   差点儿给吓断了。   TvT!   *   过了十二点后的澳门,空气凉了下来。凌晨从S3的物业出来,将穿在身上的长风衣裹了裹。   这个时间段,学校里还有不少人散漫在外,路过S4的公共休息区,两只留宿于澳门大学的小猫咪“喵喵喵”跑上前来,   蹭着凌晨的腿,要吃的要喝的。   凌晨挺喜欢小猫咪,这俩猫经常出现在凌晨的朋友圈内,大都是蹭她同学吃喝。凌晨见那猫咪实在是太软太可爱了,不禁就想给猫主子花钱。   她颠了颠口袋,里面刚好还有三个五块的钢镚。   澳门这边金钱的使用完全不能跟内地比拟,手机支付流程也麻烦,所以在这儿读书的学生,经常会在口袋里塞几个小钱钱。凌晨转了一圈学校南面,果然“OK”便利店还是开着的。   寒远还在往前走,两人保持了接近五米的距离。凌晨还在犹豫着怎么跟她这“塑料丈夫”开口说自己想去买点儿东西喂猫主子,   前面的寒远像是感应到了她那点儿小心思,   突然停下了脚步。   系带的高邦军靴,在浅色的地面上,旋了一个圈。   “……”   “……”   两只猫还在凌晨的脚脖子上蹭啊蹭。   “那个……”   “说。”   寒远已经没了刚刚跟学校领导说话时的客套笑容,转眼又恢复成一脸的冷漠,他看向身后已经跟他拉开六米长距离的凌晨,深邃的眼眸,不禁眯了眯。   就是这一个动作,凌晨瞬间就接收到了来自寒远的嫌弃。她突然就有些蔫,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面对这个男人的硬本事,   真的是愈发倒退。   T^T。   “什么事。”   寒远又冷不丁地重复了一遍。   不肯多说一个字,这就是寒远向来对待凌晨的态度。凌晨揉了揉衣服角,终于声音如蚊子办,   指了指地上的小猫咪,   喃喃道,   “我想,”   “去OK买点儿东西。”   “喂、喂小猫……”   她真怕下一秒钟,寒远就加重他那讥讽的目光,嘲弄地跟她说“真幼稚”。因为以前寒远对她冷暴力时,更过分的话也都说过。其实就算让她滚了又怎样,大不了就回宿舍不跟他好!   可是……   风吹过,S8前面小树林的树叶子被拂的沙沙响。   有做完实验拖着疲惫身子抱着速冻餐往宿舍楼回的男生女生,路过了他们二人。寒远一直没再出声,凌晨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眼见着那两只猫就要去找别人蹭吃蹭喝。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凌晨即将要崩不住的那一刻,   对面的寒远,突然走上前来。   “……”   !!!   凌晨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小猫都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大后退吓了一条,弹开两米远。凌晨心脏砰砰砰,寒远靠近那一瞬间,   她听到自己的呼吸,   都快要凝滞。   “……”   只见寒远站在了凌晨面前。   两个人就跟冤家似的,大眼瞪小眼,凌晨甚至还在心里骂了句“哦凑你他妈干嘛一下子上前有什么话隔着六米远说不可以吗距离产生美啊啊啊啊!”,   下一秒,   寒远突然手往裤子口袋里一伸,   拿出来时,掌心攥着一大把红的绿的纸币。   “……”   “我去开车。”   他把那一大把钞票塞到了凌晨的手里,然后转身就迈开挺阔的步伐,   往对面的停车场走去,   “别时间太长。”   ……   ……   ……   寒远果真没再停留半分,凌晨捏着那一大把的钞票,站在原地愣神了半天。最后还是小渣猫又一次回来往她的腿上蹭,毛茸茸的,   看样子是在别人那里没骗到吃喝。   “……”   小凌同学摸摸猫咪的脑袋,让它们稍等。然后跑去OK便利店,便利店的人不少,大都是在图书馆学习晚归或者刚下实验的学生,OK店内有可以休息的地方,同学们三五个凑一起,笑着讨论手上的课题老板们又干了什么巴拉巴拉。   凌晨买了根烤肠,澳门的烤肠好贵,一根就要7mop,她还给自己买了根。服务员阿姨问她还需不需要别的的时候,她下意识想了想外面跟她说正去开车的寒远。   她记得,寒远好像经常飞夜航。   那他吃饭了吗?刚重逢的时候,寒远跟她提到过一次,说他们当飞行员的,经常吃饭不规律。   凌晨站在卖咖喱蛋的窗口,犹豫了又犹豫。   “阿姨,”   “帮忙打包一份全蛋丸套餐。”   “……好嘞!”   “小姑娘,还要点儿其他什么吗?”   “呃……”   “加5块钱,可以换一杯冻饮哦~”   “……”   凌晨怕寒远光吃丸子会噎死,那么她不就成了寡妇了么?她抬起头来指了指墙上贴着的【冻奶茶】,说那就再来杯这个吧。   阿姨拿起塑料杯,就去给凌晨弄冻奶茶。   凌晨付了钱,站在一旁的恒温柜前等,身后墙拐角里面就是便利店的休息区,   有几个应该是博士的学姐们,正吃着湾仔面,喝啤酒笑谈。   其中有个漂亮的大姐姐,摇晃着酒瓶子,   突然说了起来,   “哎对!MCXXXX是咱学校哪个教职工的车啊?”   “怎么?问这个做什么。”   “我晚上陪我师弟买泡面的时候,在S8门口看到一个沃尔沃,车牌号MXXXX,上面正好下来一男的,”   “我天!长得——超超超超级帅!”   “巨帅啊!!!”   “……”   “你没上去要微信?”   “没来得及。”那美女姐姐遗憾拂了拂肩膀前的大波浪,   “人家走的太快了,我当时光顾着去看他的颜,woc简直赛过吴彦祖!一不留神,那帅哥就朝着S3跑了。”   “……”   凌晨隐隐约约觉得心脏有点儿加速跳,说道“帅哥”这两个字,她莫名就显现出寒远那张脸。这男的虽然天天脾气往死里臭,但长得也不得不承认,   真TM的帅!   十年前就帅到楼下班级的女生都跑她班里给他送情书,   十年后,鼻梁上架着副墨镜提行李箱往机场走,   依旧能帅翻一堆路过的游客。   “女士,”耳边突然响起了服务员的声音。   凌晨从久远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嗯?”   服务员:“您的全蛋丸以及冻奶茶好了。”   “需要打包吗?”   凌晨愣了片刻,嗯嗯嗯点着头,   “要要要!”   “烤肠两根包一起,另一根单独包——”   “女士,”店员微笑地打断她,   “可是您只买了两根烤肠。”   凌晨低头望着小票,   这才反应过来——   哦对!她当时只给猫买了一根、给自己买了一根。   但因为此时脑子里还多了个寒远,   所以以为自己买了三根。   服务员阿姨甜甜地问她,   “那还需要一根烤肠吗?”   “……”   凌晨抓了把口袋里的现金,   QAQ反正钱都是寒远的!   她拿出两个钢镚,放到了收银台,   “要吧。”   “好的,全蛋丸和冻奶茶也要打包吗?”   “呃……嗯!”   “一共10mop!”   澳门这儿的人真的很会赚钱,一个包装袋就要一块钱。不只是超市,买炸鸡买奶茶在学校食堂塘主小郡肝打包饭菜,   都要收你塑料袋的费用。   凌晨还是忍不住吐槽了一下,乖乖给了一张蓝色的10mop现金。她提着打包好的食物,说了声谢谢,   转身离开了OK。   外面又来了一辆校车,在便利店门口的公交站前停下。凌晨在斑马线后面等了一下,等到校车离开,她再往回去的方向走。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小声交谈。   凌晨透过校车的玻璃壁,看到是刚刚在OK里遇见的那几个大姐姐。校车一过,马路通,大姐姐们迈开了步子,和凌晨往一个方向,都往停车场那边走。   OK便利店距离S4的公共休息区有一段路,需要穿过一条长廊,凌晨按照寒远离开时丢下的那个地址,站在停车场四处张望。   却没见到哪辆车是亮着车灯的,或者按按喇叭,告诉她车所在的位置。   “……”   ?   人呢?   不是说好了让她去停车场吗?   其实凌晨还是挺好奇,寒远怎么会在澳门有车。澳门不比内地,车牌号以及汽车产权所有证之类的东西,内地人在这儿办理都受到一定的限制。她以前也没听说过寒远在澳门工作过或者读书啊,   哦不对,应该说是有好些年,她跟寒远之间的交集就剩下朋友圈,   and每年逢年过节群发的问候。   凌晨又转了一圈,依旧没有找到人,她低下头掏出手机,终于想起她还可以用微信跟她那臭脸老公联系。主要是之前那一年,他俩结婚整整一年,   在微信上聊过天的数量,   两个手的手指都能数过来。   要不是今天晚上的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寒远的对话框还停留在凌晨往下滑滑上三个小时都不一定能找到的最最最、最底层。   “……”   她干脆从通讯录里调出寒远的微信,果然,两个人上一次的对话、还停留在半年多前,没有任何的吵架之类矛盾,就是寒远给她发了个【我回深圳了】,凌晨看了眼,回复了个【好的】,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飞行员都那么忙。   凌晨在发消息的框框内输入一行【你在哪儿啊?】,刚要发送,想想却又不对,为什么她要去找寒远?今天本来一切都正常,博士姐姐都回来的那么早。她交了接近六万块钱的学费,寒远说带她走她就得跟着走?   趁现在寒远不在,她为什么不直接回宿舍呢?   “……”   这个想法一在脑子中冒出,就灭不下去了。凌晨左右琢磨,认为不论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   自己总是会被寒远这个男人左右了情绪,   忘记自己的方向!   !!!   不行!不可以的!不能继续这样下去!   凌晨提着那袋子好吃的,转了个身就准备溜回宿舍,她也不想管寒远是怎么想的,要是再去找物业和校领导,大不了她无视掉就可以了!难不成还能开了她?澳门大学一年收一个学生得讹好多万的学费,连挂科都舍不得,   绝对绝对不会开除的!   =w=。   下定决心的小凌同学,三下五除二走到了S4的休息区旁边石子路上,回宿舍前,她还不忘瞅了眼那两只小猫咪去了哪里,毕竟买了烤肠,喂一下猫猫,还能撞上寒远了?   寒远那么不喜欢小动物!高中时她去喂学校小卖部门口的大胖橘,寒远都用很鄙夷的目光,说她怎么那么幼稚。   然而还没等凌晨踏入休息区的大平层地板砖,旁边不知道怎么还没离去的那几个大美女姐姐,   突然尖叫了起来,   声音刺耳,嗷嗷嗷的,就仿佛每次她的博士姐姐看到嗑的cp发糖时那般疯狂地呐喊——   “啊啊啊啊啊啊啊——!!!”   “快看快看——”   “就是那个男的!”   “……”   “什么男的?”   “就是就是——”   “我刚才在便利店里跟你说的、长得超级帅、你嫌我忘记去要微信的那个男人——————”   身后不断传来叫喊,一浪接一浪,还有砰砰砰的跺脚。果然女人见了帅哥都是一副德行,大姐姐们甚至都不顾眼下正值午夜十二点四十五接近凌晨一点。   凌晨听着她们还压了压嗓子,倒抽着气激动道“帅哥居然在喂猫哎!”“好帅好帅!”“哇迷死人了!”“那个饭盒是深圳航空的吗?”“天啊他该不会是机长吧!”,   她也忍不住好奇了一下,转过头去,想看看究竟是怎样的惊天帅男人,   可以让几个应该是读博了的姐姐,控制不住情绪、在大半夜嗷嗷叫甚至倒抽冷空气。   小凌同学往前走了两步,边走边扭头,顺着姐姐们尖叫的方向打眼望去,她手里还提着塑料袋,心里盘算着要是找不到小猫了,那就把这些吃的带回宿舍跟博士姐姐当宵夜。   幸糊!   然而就在她刚转头,身后一并上了S4大平层地面的姐姐们,   突然有一个人鼓起了勇气,拿着手机,   大步流星跑到了不远处她们尖叫的焦点。   那里的确是有一个人,正半蹲半单膝跪地在浅色地面上,他的脚边缠着两只小猫咪,围绕他的黑色军靴,   不断地蹭啊蹭。   ……   ……   ……   凌晨看清楚那人的长相、那一瞬间,   一下子也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   !!!   那个喂猫的男人,   长得怎么那么像她那个便宜老公???   寒远???   只见那美女姐姐捧着手机,一脸小女生的模样,小心翼翼靠了过去,犹豫半分,终于还是用食指,   戳戳寒远宽厚的肩膀。   “那个……”   “帅哥。”   “可不可以赏个脸,加个……微信?”   美女说的忐忑,蹲在地上的男人,却停下了手中喂猫的动作。   他缓缓站起了身,手撑着膝盖,脚下的系带军靴摩擦着水泥地板,发出沉闷的响声。   “……”   寒远抬了抬眼皮,似乎正要说什么,   然而下一秒,眼睛突然就穿过美女的头发,   望向了更远处的方向。   目光如盯着自己猎物的雄鹰,   深邃、窒息,   还带有强烈的占有欲。   “不好意思,”   “我结婚了。”   “……”   声音不偏不倚,   刚好能让平层下小石子路边的人,   听得一清二楚。   ……   凌晨手中的塑料袋,   “啪嗒”下子,   掉到了地上。 第3章 其实寒远的眼睛长得很好看……   其实寒远的眼睛长得很好看。   不似浪荡的桃花眼,他的眼睛很大、双眼皮,眼角开的很长,仔细一看,睫毛像两把小刷子,都能在下眼睑投出一片细微的光影。   这样的双眼,按理说应该相当多情。   可是寒远总是一副冷冰冰的脸,偶尔多一丝表情,也都是看人不顺眼时的讥讽,   与当年在一中当扛把子时的狠戾。   他的眉骨很挺拔,所以眼窝很深邃,浓眉,这样的面容,若不是笑意盈盈,稍微皱皱眉,   便会让被凝视的人,   陷入如压进深海中的窒息感。   偏偏很多女生,都为了他这种漫不经心的冷漠,   迷得神魂颠倒。   寒远的占有欲凌晨不是没见过,相反,凌晨是见过寒远最多表情的人之一。   读书年代,他对凌晨就经常透露出见不到底的占有,有时候凌晨自己看了都害怕,怕他下一秒钟就会找根绳子把她给拴起来,找个小黑屋绑了。   但,   那个时候的占有欲,凌晨理解,两人当时年少轻狂,爱的猖狂。   可现如今,这又是什么呢?   凌晨只是晃了一下神,寒远的目光又转到了她脚底下掉落的塑料袋。   “……”   猫咪喵喵叫,凌晨终于反应过来。一旁的学姐们震惊地看着这两个人,怎么看都觉得他俩肯定是认识的。   就跟有那个什么深仇大恨!   寒远没动,似乎是确认了凌晨人到了,他瞬间没了刚刚那般盛气凌人。男人转身,再次蹲了下去,   将喂饱了的猫后旁边的盒饭,拿了起来。   凌晨这才注意到,寒远用的是航空公司分发的盒饭。他们机务人员,按理说也是会像飞机乘客们那样,到了饭点就会有套餐吃。   餐盒上的日期很新鲜,11月13号,   刚好是今天。   那就应该是晚饭了,凌晨弯腰提起来地面上的塑料袋,全蛋丸和冻奶茶的重量有点儿压手指。哦原来他是吃过饭了,凌晨拎了拎自己手中的塑料袋,   莫名就感觉自己像是个好多鱼。   大姐姐们似乎被刚刚寒远那一瞬间释放出来逼人的气场给碾压到,也不上前来要微信了,缩成一团,一溜烟跑回了宿舍楼。   小猫咪吃得心满意足,也跟着钻进旁边的绿化带。整个S4的公共区大平层,此时此刻就剩下凌晨和寒远两个人。   凌晨咽了口唾沫,嗓子滚动了好几下。   “……”   寒远转身就往对面通向S3的方向走,   临迈开步子前,他仿佛猜测到了刚刚凌晨想溜回宿舍的小九九。   “我不介意再去找一下你们学校的校长。”   “……”   凌晨揉揉鼻子,抱着塑料袋,   慌慌张张地点了一下脑袋,   “……”   “没没没!”   “……”   “车在公交站那边。”   “……”   “哦哦!好的好的!”   “……”   *   澳门大学门口的71/72/73一般夜间零点就会停止运行,所以马路上什么人都没有,对面就是横琴与氹仔岛之间的运河,再往那边去,就是还灯火通明的澳门半岛。   整个澳大其实是建立在珠海横琴划分出来的一块地,所以校园占地面积蛮大的,不似澳门内部的寸土如金、房价飞天。以前凌晨还听她的博士姐姐说过,说她老板是澳门本土人,买一个车位玛德居然要两百八十万!   寒远上了车,是一辆挂着澳门白色牌牌的沃尔沃,车型SUV,一看就价格不菲。   凌晨又开始好奇寒远究竟从哪儿来的车?难道他在澳门有什么很好的朋友吗?可是就算有好朋友,澳门的驾照又是从哪儿弄的呢?   澳门这一块管的相当严,凌晨不会开车,所以也不太理解里面的一些规章制度。寒远上了车后,就降下来驾驶座上的车窗,   点了根烟,火苗猩红,夹在修长好看的食指中指间,   淡雅地抽了一口。   有那么种人,就连他抽个烟,   都能做到荷尔蒙爆棚。   凌晨望着右胳膊肘架在摇下车窗沿上的男人,又从他抽烟的儒雅里,开始琢磨这个人怎么会生得如此吸引小女生。寒远抽烟的动作很散漫,乍一看有些漫不经心、温文尔雅,   可看一段时间,慢慢就会觉得——   真他妈的痞气十足!   ……   大概是见凌晨还站在马路边发呆,寒远抽了几口烟,终于不耐烦了。   左手夹烟,抵着方向盘的正中心。   叭——叭——叭——   车鸣笛声猛地灌入鼓膜。   凌晨吓了一跳,瞬间从天马行空的脑补中回过神,之间寒远掐灭烟,看都不看她,   声音冷漠道,   “还不上车?”   凌晨“哦哦”了两声,拉开了左边的副驾驶车门。   “安全带。”   “……”   在澳门,行车安全向来管的严格,凌晨插好安全带,微微侧侧脸,   像是有些害怕般,对着寒远点了下头,   “系好了。”   “……”   寒远这才发动起车,仪表盘瞬间亮了起来。都说开飞机的人,驾驶陆地上四个轱辘跑的车都很猛。凌晨感受到了来自寒飞行员的粗暴,压手刹都力道十足!   澳门的车是司机在右边驾驶的,跟内地正好相反。寒远将车开上了氹仔通往本岛的大桥,凌晨突然发现,他似乎完全不陌生方向盘驾驶座在车右边的这种开车模式,   更是贴着左行道,熟练到令人发指。   看样子酒店是订在了本岛,凌晨并不拒绝和寒远住在一起,新婚那会儿不是也曾经睡在一间屋子过。   但不睡一张床上就是了!   一路上两人完全没话说,凌晨看了会儿窗外的风景,突然想起来自己的通行证好像没带。因为出来的实在是太匆忙了,根本没想到寒远会来澳门,更没想到他还会把她给提溜走。   “……”   “有什么话就直说。”   寒远头都没偏,握着方向盘,淡淡地开口。   凌晨:“……”   她小心翼翼望了寒远一眼,   “那个,”   “我、我。”   一面对寒远,特别是近距离说话,凌晨总是有种无法控制地紧张,倒不是怕说错了话,就是感觉寒远好像十分讨厌跟人多说一个字,   所以每一次的对话,凌晨总是想方设法,减少两人之间交流所用的文字字数。   无论微信聊天,还是线下面对面交谈。   寒远转了一下方向盘,车下了大桥,本岛的路况比氹仔还要歪三扭四,寒远把车开的很稳,却能感受到他的确是一个开飞机的。   稳中带有一丝强制。   凌晨刚要继续往下说,说你要不要掉回头啊我们可能开不了房了主要是我港澳通行证没带这里酒店都对这些管控挺严的……   寒远突然再一次地开口道,   “你的通行证,”   “我让你舍友,送下来了。”   “……”   “……”   “……”   喵喵喵???   凌晨宛若吃了死耗子的倒霉猫,一脸的一言难尽。   寒远终于露出了今天晚上他除了冷漠、讥讽之外的第三个表情,只见男人嘴角一勾,   笑了起来,   “就你去OK那会儿,”   “凌晨,你是不是觉得、我就是个傻逼?”   “……”   “不知道没通行证,入不了酒店?”   “……”   凌晨脸上的一言难尽瞬间转为了有苦说不出,她没这样想啊,真的没有!   可寒远的语气里,怎么听,都不像是真心实意地在笑。   嘲讽,笑着嘲讽,   更多的,是在自嘲。   凌晨张了张嘴,很想说自己没有。这要是别人,以她那个笔直笔直的性子,   铁定嘟的下子,就给说了出来。   但面对的是寒远……   凌晨仿佛自动失去了话痨功能,终于还是低下头去,   用手攥了攥压在膝盖上、凉掉了全蛋丸套餐。   “……”   “哦……”   “……”   “谢谢你啊……”   “……”   这个“你”字凌晨咬的稍微有点儿重,她不是故意的,凌晨经常跟人说“谢谢你啊”,大都是抱大腿的时候,为了赶ddl什么鬼话都说得出来。   只不过听到了寒远的耳朵中,仿佛真的听到了什么鬼话,寒远的眼睛眯了眯,眼角有说不出来的意味从里面流动了出来。   到了司打口的一带,路变得很窄,又有不少车还在路面上行驶,导致路况有点儿度。澳门的晚上还是有一点点热闹的,毕竟这边有很多赌场,赌场是不分昼夜。   凌晨继续偏过去脑袋看外面的世界,小门小店在眼前闪过,还有戴着金链子的靓仔在路边游晃。   她稍微压了一下手底下的全蛋丸塑料了,瞬间就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凌晨自己都没察觉她手上的这些小动作,也不知道折了多久,   旁边扶着方向盘等堵车的寒远,   突然幽幽开口,   “喜欢猫?”   冷不丁的一声冷清还透露着点点倦意的声音瞬间刺入耳膜,这让还在愣神的凌晨直接吓了一大跳。她拍了拍胸脯,喊了声“你吓死我了吓死我了”,然后扭头,   就看到寒远的右胳膊撑在车门窗框上,   漫不经心盯着她看。   “……”   凌晨瞬间就放空了脑子,   完全忘记刚刚他问的什么。   她睁着大大的眼睛,也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的表情有多么傻缺,前方的车通了,寒远一踩油门,开了一段路的车,   再一次开口,   “我是问你,”   “喜欢猫?”   这次,凌晨肯定是听清楚了。   只不过她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以前无论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眼前这个男人好像都对她的个人兴趣爱好不会多问一嘴,年少时期的凌晨生气寒远的大男子主义,他让干什么她就得干什么啊?   长大后的凌晨,觉得、嗯,不招惹不打扰不生气,   就好。   凌晨低回去头,没有直接回答寒远的问题,说了喜欢他也不会同意养猫的。凌晨想了一下,轻轻开口道,   “以前圆圆姐喜欢。”   “……”   这个名字上一次两人提到大概还是在暑假七月份的时候,圆圆姐是凌晨高中时候的同桌,今年暑假结婚了、相亲认识的。那个时候寒远刚好在家,凌晨吃饭的时候跟寒远说的,问他去不去参加婚礼。   寒远说自己忙,去不了。凌晨有点儿失落,但也没说什么。片刻后又问要不要帮他捎了红包,寒远低头看着手机,随口说了句,   “包你那里面吧。”   凌晨理解的是两人的份子钱搁在一个红包里,名字也写一块儿去。但最终凌晨还是把寒远的那份给分了出来,找了两个红包,她一个他一个。   圆圆姐结婚那天,果然来了不少以前的高中同学,因为红包是分开的,所以自然也没多少人把凌晨跟寒远想到了一块去。婚宴吃饭的时候,他们高中同学一桌,来的有几个以前对寒远死缠烂打的女生,还笑着提起来寒远,   说也不知道现在寒远怎么样了。   凌晨和寒远结婚这事儿,没多少人知道。   ……   寒远听到“圆圆姐”这个名字,也是一愣,长大后其实很少有人喊同事这么亲昵的名称,“圆圆姐”是当初高一的时候,他们给凌晨那个同桌起的,基本上也只有他们几个人叫。   有些莫名的情绪牵动着寒远的心脏,凌晨说“圆圆姐”的语气仿佛跟十年前并无二致,仿佛这十年的光阴突然“唰——”地下子就没了。   仿佛当年,他们没有撕破脸撕破的那么惨烈。   寒远用手拉了下T恤的圆领,喉结滚动。   半晌,他手指敲着方向盘,   悠悠道,   “你倒是还记得那么久以前的事情。”   “……”   每一次寒远跟她说话,话里总是带着莫名其妙的刺儿,就好像不把她贬低一顿他不舒服似的。凌晨心里一阵难受,干脆不说了,别自讨苦吃。   车终于开到了酒店,凌晨看了一眼酒店大门,眼前突然一阵恍惚。   “……”   ?   寒远将车开进停车场,有酒店侍者专门过来为他们开门。侍者还问寒远“后备箱有没有行李”,寒远摇摇头,然后绕过车屁股,   来到凌晨的副驾驶,   亲自拉开了门。   “……”   “下车。”   凌晨瞪圆了双眼,傻傻地看着那熟悉的酒店大堂。这家酒店的停车地方和酒店大堂都在二楼,一楼应该是赌场。凌晨没去过赌场,但是这家酒店,   她十月一的时候,是来住过的!   【十六浦索菲特大酒店】!   传说底下的十六浦赌场就是赌王开的一家近民的赌场,这家酒店也有着相当悠远的历史。之前十月一来这个酒店是因为当时澳门刚好蹦出来几例感染者,整个澳门通往珠海的路都封了。凌晨没办法回家也没办法出去玩,她不想蹲在宿舍里赶稿子、怕影响到博士姐姐休息。   于是便自己一个人订了三个晚上的酒店,珠海澳门的几个口岸一封,酒店的价格瞬间噌噌噌。   十六浦的价格还算是比较正常的了。   凌晨没想到寒远居然也订了这家酒店,她记得自己十一发朋友圈的时候,是专门把寒远给屏蔽了的。   寒远见她傻愣在里面,表情仿佛啃了石头,这边车不易久停,因为不是停车场,只是一个通往大厅的停车平台。男人转了一下头,看着对面灯火通明的赌场,   食指一抬,   敲了敲车玻璃窗。   语气加重道,   “凌女士,”   “下车。”   ……   ……   ……   寒远带凌晨去办了入住手续,这边酒店管理相当严格,不论你几个人住,只要进入到房间,就必须登记身份证件。凌晨的港澳通行证如今正在寒远的手中,寒远将那蓝紫色的通行证递给了前台服务员,服务员劈里啪啦敲着电脑,男人就双手撑在前台大理石平面上,   T恤下垂,勾勒出他精壮的身体曲线。   亚麻绳编腰带懒懒散散垂在腹部下方。   凌晨攥着手机,一句话都说不出,空气静谧的诡异,这个点、赌场都没什么人了,只能听见前台服务生给她办理入住的键盘哒哒声。   很快,房卡办好了。   服务员将房卡和通行证交还给凌晨,并问她需不需要牙具梳子。凌晨想起来,这家酒店好像房间里不提供洗刷用具,她点点头,理所当然说了声“要”。   一旁的寒远,突然淡淡地开口,   “我已经领过了。”   “……”   他转头,漫不经心看了眼凌晨,   “我来的时候,拿了两副。”   “你是需要多一副?”   “……”   他总是能把话问的那么绝!   TvT!   凌晨摇摇头,讪讪一笑,说不用了不用了。寒远让她拿好证件,然后转身,先行往电梯口走。   等电梯的功夫,凌晨就跟失去了说话能力似的。她突然感觉跟寒远单独相处,真的很累,似乎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会让他不满意。   墙壁上的光闪烁了两下,中间的那个电梯门缓缓打开,寒远抄着口袋走了进去,凌晨赶紧地跟上,电梯门一关,寒远刷了卡,楼层示数一下子在一排数字上亮了起来。   18楼。   凌晨瞬间扭头看了眼寒远,脸上露出了吃惊的面容,妈耶!十八楼!他他他、他居然订了十八楼的房间!   十八楼的房间是什么概念呢?就打个比方,内地的酒店一般都分为几个不同的规格,按照价位分类,贵的条件会更好一些,便宜的可能只有一张大床。十六浦索菲特酒店干脆就把贵宾房型给单独分到了十六楼以上,十六楼一下都是亲民价格三四百块钱就能住得起一晚上的房型,   而十六楼以上,   一晚上的房价全部在三千块钱不封顶!   那一刻,凌晨突然就感觉眼前的男人是用金子堆筑而成的,一晚上三千多,妈耶他是疯了还是有钱没处花啊TvT!她一个月的稿费也就才三千多!凌晨想着上一次自己斥巨资花了一千多块钱来这里住了一晚上三百多的房间三晚上,后面还去抱了她爹好长时间的大腿让她爹把她的花呗给还了,   然而,   寒远住酒店住一个晚上,   就能帮她还三个月的花呗!   !!!   凌晨默默在心里诅咒着资本家的可耻,寒远家有钱她只是知道一丁点儿,没想到这么有钱!穷苦老板姓伤不起,她就不明白住酒店一晚上三千,是浴池有杨贵妃为你搓澡还是床上有虞美人给你捏肩膀TvT!   到了客房门口,寒远刷卡开了门,将卡片插入取电口那一瞬间,房间内的灯光啪啪啪全都亮了起来。   灯光闪烁,里面的景象再一次让凌晨这个社会打工仔震撼全家!   三千多一晚上真的不是说说而已,除了睡觉的卧室,这里还有会客厅、麻将房,唱歌用的卡拉OK厅,喝酒专门设置的小型酒吧。   当然,硕大的浴池肯定是少不了的,只不过里面没有杨贵妃,三千块钱一晚上酒店的浴池设计,就是让你自己体会当杨贵妃。   ……   好、好有钱!   稿费三千一月的小凌打工人,露出了想啃了资本家的表情。   寒远很自然地换了鞋,还给凌晨拿了一双。凌晨其实很想把这个资本家醉生梦死套房给转一圈,不怪她没见识,以前是真的没见过这么豪华的客房。寒远拧开一瓶矿泉水,一屁股坐在了凌晨对面的沙发上,   双腿交叠。   “你不洗澡?”寒远喝完水,嘴角还有些湿润,眼睛充斥着累了一天的疲惫,   指了指后面的浴室。   “两个浴池。”   “你要去哪个?”   “……”   凌晨的脸“唰!”地下子红了,洗澡这么大尺度的问题,她自然没跟寒远正面讨论过,两人完全不像已经扯证了的人,亲密话题讨论次数几乎为零。   实践更是负数!   可是寒远的语气却仿佛在命令,不容置喙。   凌晨看了眼那直接跟客厅相连的杨贵妃浴池,她可不想光天化日之下当杨贵妃。于是便伸了伸手指,指着那个拉了不透明窗帘、就可以封闭整个空间不让一丝光进来的保守浴室。寒远见她如此的警惕,手背擦了擦嘴角的水,   嗤笑了一声。   “浴衣在隔壁衣柜里。”   “……”   “哦……谢、谢谢!”   “……”   凌晨抱着干净的浴衣,想了想,还是把自己的贴身衣物给带了进去。她关上浴室的木门,门锁拧了三下,又把窗帘给降了下来,确保外面看不见里面的人之后,   才缓缓地开始褪去衣物。   长款连衣裙,三角内裤,以及运动版内衣,跳进放好水的浴池时,她还下意识捂了一下胸,凌晨的身材一直保持的不错,但就是因为常年坐在床上画漫画,屁股上的肉有些多,   这样反而衬托着她的腰肢极细。   她不知道的是,那面降下来的磨砂窗帘,其实还有个开关她没有开启,要想让里面光反射的倒影也不透过磨砂窗帘,需要再按一下那下降窗帘的按钮。   可惜凌晨只按了一遍,而小浴室里的浴池位置刚好贴着玻璃窗。坐在玻璃窗正对面方向的男人低头看着手机信息,   不经意抬了抬眼皮间,   就看到,女人捂着胸,   勾起细嫩的脚背,膝盖一并拢。   用脚趾尖,轻轻试探着池水里的水温。   “……”   “……”   “……”   寒远再次拿起了放在桌子上的矿泉水,拧开瓶盖,   咕咚咕咚把剩下的,   全部喝完。   *   凌晨洗澡向来墨迹,这次比往日还要多了半个小时,一直趴在浴池里玩泡泡。主要是这边浴室赠送的沐浴露洗发水的小样都特么是爱马仕的。玛德,不好好享受一下这爱马仕泡泡浴,   真特么对不起这三千块钱一晚上的房费!   QAQ。   小凌同学故意又去站着淋雨的花洒下冲了一遍身子,她也不知道寒远是不是已经洗好澡,现在已经快接近三点钟了,寒远开车那会儿,她就感觉他好像很累。   T^T,墨迹了将近一个半小时,他应该是已经洗完澡进房间倒头睡觉了吧……   凌晨真的不想继续跟寒远醒着面对面,哪怕是不说话,她也感觉寒远好像厌恶极了她。毕竟两人之间的恩怨已经扯了十年之久,真以为高中毕业到大学毕业那四五年的不联系,可以冲淡了当初他们撕逼撕得那么难看的丑陋伤疤么?   其实当年的事情……   凌晨抹了把额头上掉下来的水珠,热水哗啦哗啦往下流,溅入眼睛中,也不知道是刺痛眼角膜流下的眼泪还是只是流水,她感觉眼睛酸酸的。跟寒远结婚就是个意外、惊天他妈的荒唐,   大荒唐!   那个时候她因为准备新的漫画作品,男主角的工作刚好是飞行员,凌晨对手底下每一个人物的塑造,都要求到极致。百度查飞行员的资料大都比较表面,她想了一下,刚好认识的人里面,就有当飞行员的。   于是便硬着头皮,去联系了已经四五年没说过除了逢年过节群发祝福才会有一点儿回应的初恋。寒远当时有女朋友,凌晨知道得保持距离,就拉了个表格,把需要回答的问题全部一次性地发给了寒远,很客套地请他帮帮忙,都填完后再发给她,   避免过多交集。   寒远二话没说,填了那张表,并很快发回给了凌晨。   凌晨以为自此之后,两个人之间不可能再有其余的交集。结果让她没想到的是,后面的事态突然就如同脱轨了的列车,   朝着她八百辈子都不敢想的方向,   一头扎进了沟底。   ……   凌晨洗漱完毕,还用吹风机把头发也给吹得干干的。她小心翼翼拧开浴室的门锁,推开了门,   只见外面一片漆黑,客厅里已经没了人影,只有在黑暗中,放在简约式黑色茶几上,   一个从中间拦腰被拧了好几道、快要拧成麻花状的矿泉水瓶子。   瓶子是空的,浴室的光一透,将凹凸的面折射出淡黄色的光。   凌晨舒了口气,寒远应该是去睡觉去了。但眼下她还有个愁掉眉毛的事情要考虑,   今晚她睡哪儿呢?   这里虽然各种房间一应俱全,但似乎卧室只有一间,也就是这不是亲子套房也不是两户人家共居房,   就是给有钱人家小情侣设计的,   酒店一日游!   凌晨以前住在她爸妈给她买的那套蓝海花园的小房子,偶尔寒远回家,就去寒远在郁金湾的房子住。寒远那套婚房是一栋靠海的三层小别墅,里面有好几间的客房。   两个人说是轮流睡客房,凌晨提议的时候,寒远也没说什么,只是到了后面,几乎都是她睡在主卧大床,   寒远回来的很晚,让凌晨要是能撑到他回来的时候,再换房间也不迟。   眼下这个酒店,明显没有第二个拥有大床的客房了!   QAQ!   主卧的门紧闭,凌晨想都没想,就抱着自己的浅色长风衣,来到了客厅的沙发。这里的沙发有好些个抱枕,正好左边搂一个右边搂一个,   睡觉应该不会太难受。   她铺好沙发,把抱枕尽量往旁边放,以免晚上睡觉睡着睡着再掉下来。一切准备就绪,就差一床暖暖和和的被子,酒店的备用被褥似乎都存放在了主卧的柜橱中,这就是套房最不好的地方TvT!凌晨一想到寒远正睡在里面,瞬间就感觉被子似乎也没那么需要了。   将就将就用呢子大衣盖一盖吧=w=。   凌晨刚躺下,盖好了大衣,瞬间就感受到了来自衣服的不友好。大衣到底不比被褥,胳膊腿儿哪儿哪儿都盖不住,空调吹的再暖和,也比不上来自被子的温暖。凌晨实在是扯衣服扯到绝望,便爬起来身,   要不、再把空调调高点儿?   “……”   死马当活马医,总不能去敲寒远房间的门!凌晨踮着脚往对面空调控制所在的墙面走去,那面墙刚好不好,正好设计在主卧大门一旁。   凌晨在心中把酒店套房的设计者问候了一个遍。   她举着手机,调亮手电筒,然后对了对温度示数,确保没调成【冷风】模式后,   手指压在了调高温度的按键上。   ……   砰——!   旁边主卧紧闭的大门,   突然被人从里面猛地拉开。   “……”   “……”   “……”   凌晨当即被这算是粗暴的拉门碰撞巨响给吓到,摁在向上调高温键上的食指一下子控制不住地压了下去。   瞬间,空调控制仪表盘上的温度示数,   哗啦哗啦以指数爆炸般的速度,迅速往上狂增!   “……”   凌晨看着对面站着的男人,浴衣、剪得很短的头发,狼性眼眸在漆黑的夜色中,发出慵懒却又不耐烦的光。   “……”   “嗨、嗨哎~?”   “……”   寒远盯着凌晨摁住按键不松手的食指,   过了好半天,   他突然冷冷地开口道,   “客厅的空调仪表盘是控制酒店套房全部房间温度的。”   “凌小姐将温度调到五十摄氏度接近六十、甚至有往七十度八十九十一百度奔跑趋势,”   “是想先热死身为户口本上和你喜结连理、跟花瓶摆设没什么两样的丈夫我,”   “还是先蒸干你自己?”   “……………………” 第4章 寒远这一番话说的可谓是相……   寒远这一番话说的可谓是相当难听了。   几乎是“讥讽”“嘲笑”“没睡醒的怒火”以及“极度的嫌弃、瞧不起”全部夹杂糅合在了一起,炮轰般的方式袭击而来。换做普通的女孩子,大概就被他此时此刻凶巴巴的模样给吓到掉眼泪。   “……”   然而凌晨却没哭,甚至眼眶都没红一下,虽然她知道要是自己稍微委屈一点点,寒远这人啊,绝对就会瞬间脾气软了下来,   哄哄她。   凌晨拼命告诉自己不要犯浑不要犯浑,可是脑子跟不上嘴巴的速度,她还是长大了嘴,吃惊地望着寒远,   紧接着下一秒,不过脑子的话,脱口而出,   “我头一次见你,”   “一口气说这么多字!”   “鼓掌!!!”   “……”   “……”   “……”   寒先生瞬间怒了。   他一把推开门,推拉门撞着滚轮咚咚响。男人无视掉自己娶得三百八老婆,抓住女人的手腕。   凌晨:“!!!”   “你你你——你干嘛——”   “大半夜、孤男寡女、同处一个房间——”   “……”   寒远扯掉她的爪子,然后低下头面对着空调仪表盘,   将温度叭叭叭叭调回了正常的二十六七度上。   凌晨:“……”   寒远又扫了眼站在他旁边的小女生,以及夜间灯反光出来的沙发轮廓,抱枕啊靠背啊什么的,歪七扭八拼接在两个沙发中间。   某人的身上里三层外三层地裹着,浴衣外、还把捎过来的呢子外套也都给套上了。   似乎在用无声的语言来极尽全力来表达——   她很冷!   “……”   寒远皱了皱眉,显然他还没睡,尽管一脸疲倦的模样,但凌晨清楚,要是睡着了被吵醒的寒远,脾气得更烂。   大概是察觉到了男人正在盯着她身后的那一坨沙发看,凌晨讪讪一笑,她指了指身后的那沙发的改造,像是房地产套路业主薅羊毛似的,摇晃着波浪般的胳膊,给寒远介绍着,   “多层抱枕拼接,”   “不宜倒塌、不易拉跨。”   “……”   “我就喜欢睡沙发。”   “……”   “多好,半夜被热醒了,还能看星星、数月亮。”   “……”   凌晨嘿嘿嘿嘿笑,寒远就跟看傻子似的看她。终于,小凌同学还是被他盯得心虚了,声音一点一点沉了下去,头也慢慢低了下去。   都结婚了,出来开间房,   还不睡在一起。   凌晨其实有些害怕寒远的,但更多是不知道他怎么想,十年前心里那道坎儿,终究是在她内心深处、十五六岁的年纪时,   扎下了深深的一笔。   “阿嚏——!”   一阵降了温的空调风吹过,到底是穿得不太多,   凌晨一不留神,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寒远的目光更冰冷半分,凌晨揉着红红的鼻子,小声问寒远,   “能不能、能不能,”   “把备用床褥,”   “分我一半啊……”   这个请求应该不过分,毕竟这个时节冻感冒了,可麻烦着呢!寒远动了动嘴唇,半晌,他冰冷地开了口,   “我睡沙发。”   ……   ……   ……   凌晨连忙上前制止,不行不行,这个酒店又不是她订的!况且她是真情实意想体会一次睡沙发的感受,以前她还从来没睡过沙发,她好不容易布置了半天呢!   小凌同学脑袋摇成拨浪鼓,   “不不不不!”   寒远眯了眯眼。   凌晨:“我我我,”   “那是我布置的窝!”   寒远:“……”   凌晨:“你要是想睡沙发,你自己去卡拉OK厅自己布置。”   寒远:“……”   对话已经离谱到青青原上草,眼看着墙上的钟表都已经快指到四点钟、外面的天都快亮了。   终于,寒远估计是困到不行,   扯了扯嘴角,   “随你。”   说罢,他便转身,   又回了屋。   大门“砰!”的一声,凌晨皱巴着脸,用小拇指堵住耳窝。   她对付完了寒远,感觉也好困,还是没能讨到被褥,但是实在是太困了,也顾不上那么多。   小凌同学扭头爬回到自己布置好的“狗窝”里,上下眼皮直打架。她边想着烤鹅边开始进入梦境,睡前想烤鹅,是凌晨最喜欢的意识下沉的方法。   “卤鹅、烤鹅、白斩鹅、白切鹅、熏鹅、,铁锅炖大鹅……”   然而还没等她叽叽到第一百零一种鹅的解脱方式,意识才下沉到第九十九层,   对面卧室的推拉门,   再次骨碌骨碌滚动起。   凌晨睡觉很死,基本上即将进入梦乡之际,只要不是有人掐她腰窝把她给硬从床上拉起来,   都无法阻止她奔向快乐。   那“骨碌骨碌”声就给飘忽仙境似的,迷迷茫茫的,凌晨脑袋放空,没想去管它。   下一秒,脑袋顶突然被噗下来一大坨泰山压重般的被子。   “……”   “你干嘛啊……”被精准无误砸到的小凌同学,揉着眼睛,   抬头瞪扔被子的罪魁祸首。   寒远:“……”   “别冻着。”   说罢,   他还扔了个枕头出来。   然后转身,“啪!”地下子合上了门。   凌晨使劲儿地揉了揉眼,被褥枕头上还散发着一定的温度,不太像是刚从橱柜里拿出来的备用,   还有一丁点儿的爱马仕洗发水香味。   凌晨扭头看了眼对面露天杨贵妃形状的圆浴缸,旁边码着的一排沐浴液洗发膏,   透过夜灯的反光,似乎的确是被人用去了不少。   “……”   嘤!   凌晨欢快地抱起被子,卷在身上,果然寒远把那床他暖和过的被子扔给了她。迷迷糊糊的小凌同学,稍微有些忘记了她对寒远的恐惧与隔阂,   像是一下子回到了更早以前,开开心心享受着这个男人带给自己的温柔。   一夜好梦。   晚上睡得太晚,导致第二天一早,凌晨根本爬不起来。其实也不怪她,澳门大学的研究生特么都是晚上上课,   半夜四点睡觉、午后两点钟起床,   这是master们的通病。   凌晨睁开眼睛的时候,太阳已经晒屁股。澳门的天气一年四季阳光都大大的,隔着窗帘都能感受到来自近赤道线的温暖。   她从被子里拔/出脑袋来,蓬松的长发毛毛草草散落在肩膀边。凌晨的头发很长,打上大学后就没剪过。   “……”   ???   小凌同学透过长发,朦朦胧胧打量了一圈周围的景象,她愣神了片刻,   下一秒钟,便被自己怎么睡了一觉跑床上来的这个画面,   给吓了一大跳。   !!!   不是!她她她——   她……   凌晨撩了一把碍事的头发,翻起身,抱着被子看周围,   宽大的床、漂亮的落地灯,拉紧了的深色窗帘,阳光透过窗帘针织的缝隙,一点一点映出光晕。   ……   没错,是主卧!   她懵逼了半天,半天也没琢磨出来自己究竟是怎么趴到主卧的大床上去的。她明明记得睡觉前,她还趴在她那狗窝沙发上,   怎么睡了一觉……   就魂移两米八大床???   ???   清醒后的小凌同学,自然不可能去幻想这是寒远把她抱过来的,她只有在脑子不太好使或者睡迷糊的时候,才敢想象一下寒远对她温柔体贴。硕大的三千一夜的酒店套房,主卧内空无一人。   就连旁边的床铺上,酒店给出来多余的枕头,也已经安安稳稳放置在它最初的位置。   凌晨发现自己外面那身呢子大衣外套也不见了,更加坚定了自己昨晚应该是睡迷糊了、认床,所以自动拉开门跑到床上去的。她挠了挠脑袋,赤着脚走到主卧的推拉门边,   拉开了木门。   外面的客厅里,昨夜被她精心安排过的抱枕狗窝,   早就被收拾的干干净净。   凌晨瞬间有点儿脸红,她不太清楚自己是什么时间梦游回主卧的,那个时候寒远还在睡觉吗?她真的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了!寒远也是,居然没一拳把她给打醒,她觉得那个时候寒远一定是起床了,不然两个人睡一张床上……   虽然他们是合法夫妻!   QAQ!   寒远已经不在酒店了,但是酒店的房间还续着,凌晨专门给前台打了个电话,前台说这间房间寒先生一口气订了半个月,   “是VIP服务订的哦~”   “……”   艹!   有钱人TvT!   十六浦的早餐很好吃,点餐形式的自助,虾仁云吞还有那个什么煎蛋卷做的都特别美味。但凌晨起床的这个点实在是跟“早餐时间”搭不上边,她洗个脸,在脑门上拍着补水乳液,倒头被褥里翻开手机想看看有啥外卖可以点。   澳门这边也没个美团饿了么什么的,有一个澳门版本的美团,叫“觅澳”,   玛德,里面每一单的起送价都是40mop,甚至不能用内地的银行卡来折!   凌晨翻了会儿,似乎没什么想吃的,她也没去管寒远滚哪儿去了。两人再遇后到结了婚,寒远每次消失,凌晨都不管不问。   微信嘀嘀嘀,凌晨看到是博士姐姐给她发的,估摸着博士姐姐也才起床,她翻了个身,点开博士姐姐的对话框。果然还是国际惯例,博士姐姐给她发了几个沙雕链接。   林缘大美女:【我在去珠海的路上,看到了这个链接。】   【笑死了hhh!】   林缘就是博士姐姐的本名,凌晨一般不叫她的名字,两人之间很默契地“你”“啊”“嘿”来吆喝对方。   凌晨一愣,转手劈里啪啦打了串文字,   【???】   【你去珠海啦?】   博士姐姐:【对啊,】   【你不陪我去看《长津湖》,我好不容易做了核酸惹!】   【不能白浪费,就拉着我师妹,一起去看啦!】   【刚好她本来也打算这周去珠海吃饭的。】   凌晨:“……”   哦凑!   是的!她都忘记了!   因为澳门一直没有引进《长津湖》,博士姐姐是四字弟弟的唯粉,一定要去贡献个票房!之前十月份的时候,澳门和珠海一直不通,好不容易通开了,博士姐姐当然要去看她的崽!   于是乎,就问了凌晨想不想去珠海看,还给凌晨画了可以去珠海吃好多澳门吃不到的美食哦的大饼。刚好凌晨上一本漫画完结、新作的合同还在往漫画公司邮寄,不需要立刻进行连载、没命工作。   有大把时光可以浪费,小凌同学也想去看电影,便同意了博士姐姐的大饼,甚至两人还去威尼斯人做了核酸。   澳门通珠海的核酸需要48h以内,凌晨和博士姐姐去做核酸的日期刚好是11月13号的中午头,差不多晚上八点多结果就出来了。   然而还没等到两人兴奋地跑去珠海,   寒远就来了,   顺便把凌晨给提溜走。   TvT。   凌晨不晓得博士姐姐是不是已经听说了她昨夜的传奇人生,但眼下博士姐姐拿着那出关核酸开开心心地去珠海看《长津湖》了,   她却只能趴在这里,   眺望远方不知道叫什么的大河。   “……”   凌晨:【祝福。】   博士姐姐:【我要吃喜糖!】   凌晨:【……】   【呜呜呜,亲爱的你听我说……】   博士姐姐果然还是知道了凌晨结婚这件事,让凌晨回去后好好等着。凌晨有苦说不出,发了个【我错了】的表情包。   【我到珠海了,】博士姐姐终于结束了这段没什么营养的对话,【尊重,锁死,祝福!】   凌晨:【……】   【嘤、嘤、嘤!】   小凌同学放下手机,又在硕大的床上翻了好几个滚,现在她连核酸都白做了,那可是七十澳门币的投资啊!   好难过!好难过!   下午四点钟,寒远还是没个影子。凌晨终于饿的实在是受不了了,拉开窗帘看看楼下,对面居民楼上就有一家二十四小时不打烊的茶餐厅。   她打算去买点儿吃的,坐在那儿打发打发时间。   说做就做!凌晨穿好衣服,把头发梳了个马尾,然后又拿着那酒店赠送的爱马仕乳液往脸上拍啊拍,澳门这边空气质量相当好,但每次降温,都会伴随着空气超级干燥。   她还涂了一层唇膏,唇膏是在sasa买的,这边化妆品也巨便宜,沙宣750mL的洗发水,折了RMB大概四十块钱左右出头。   酒店有赠送那种现磨的咖啡粉,凌晨不爱喝咖啡,嫌那玩意儿瓜苦。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好困好困,她用酒店附带的咖啡机,把新鲜的咖啡粉倒了进去,冲了一杯咖啡。   喝到嘴里,果然还是承受不了的瓜苦味道。凌晨皱了皱眉,只喝了一口就不想继续再喝,她拿起房卡,路过证件照放着的抽屉时,   “……”   顺便又把通行证给拿上了。   在澳门,还是把港澳通行证给捎着为妥!   凌晨坐电梯下楼,酒店大厅内,已经有赌客排队在门外往赌场进。凌晨一出门、身子里的撒野基因就开始躁动,出都出来了,那就找个网红店去打卡一下好吃的呗!上一次出来玩,因为疫情原因没去成青洲冰室,这间店凌晨想去了很久,据说那里的花生西多士很好吃。   楼下对面就是公交站,凌晨戴好口罩,拿出澳门通就过了马路,澳门很多地儿公交站站牌都极具特色,内地现在大都成了电子的了,这里还是那种三个红色田园风格大筒子,串成串儿,立在一个柱子上。   转一圈,滴溜滴溜就可以找到你想要坐的公交车。   凌晨看了看去青洲的车,然后便低下头,搜着青洲的大众点评,她总不能只吃一份西多士吧,上次好像还看到了干炒牛河,这个也可以列入打卡计划本本中!   =w=!   公交车终于千呼万唤始出来,凌晨排好队,慢慢悠悠跟着人群往上车的点走。   踏上车,刷了卡。   揣兜里的手机,突然“嗡——”一声,   剧烈摇晃了两下。   ……   ……   ……   *   凌晨这个手机号其实是很少有人打的,因为也没什么人知道,现如今微信满天飞,谁还去花那么几毛钱用手机号打电话啊。   她第一反应就是爸爸妈妈,似乎也就是爸妈联系不到她了才会打手机。   可是拔出电话后,却发现——   居然是一个很陌生的号码,来电地点还是内地的B市。凌晨下意识反应自己好像不认识什么B市的人,大学都不是在那儿读的。   “……”   不过出于礼貌,她还是接通了,“你好”二字还没脱口而出,   对面却突然传来一个有些陌生的声音。   “‘晨光’你好。”   “……”   “……”   “……”   凌晨画漫画的笔名,   刚好就叫“晨光”。   ……   卧槽!!!   编辑大人!!!   凌晨差点儿把手机都给扔了出去,没错,这通电话正是远在几百公里外百威漫画公司的编辑打过来的!凌晨向来对事儿不上心,就连便宜老公寒远要是哪天摔断了腿她都能趴在床上睡个美美的觉,再慢慢悠悠坐着公交车去医院探望。   但!   漫画是凌晨的命!   这是她唯二在乎的事情了,另一个是爸妈。凌晨赶紧抓稳了公交车的扶手杆,把电话扣紧在耳边,   深深吸了口气,让自己的声音尽量不要太模糊,   一定要清晰!并且能让编辑大人听得见!   “编辑你好!!!”   “……”   “是这样的,”对面的编辑很忙,也不跟她废话,公事公办,飞速说道,   “你寄来的合同在路上出了点儿问题,很抱歉我们并未收到。”   “……”   “啊……啊啊?”凌晨一脸懵逼。   什么?没收到???   凌晨直接脑子空白了,合同怎么可能没收到呢?她明明昨天还查了快递物流,看到那快递已经到达B市了啊……   编辑那边似乎是还有别的什么其他事情,所以没给凌晨解释的机会。她语速飞快,跟凌晨发通知般,一字一句说着如何解决,   “没有回执的那份合同,我们就没办法录入你的新书。这边可以为你重新打印一份新的合同,寄给你后你照着之前留在你那边的那份一模一样地填上。填完了按照我公司地址,再重新发送。”   “哦……好的好的——”   “不过因为每个作品固定的合同就是两份,现在你这边多出来一份,所以还需要你填一张说明单。说明单我会和合同一并邮寄给你,你签字并在指定位置盖手印,到时候都要寄回来。”   “好的好的!”   “……”   凌晨在心里默默记下来编辑说的事情,每次遇到跟画漫画相关的问题,无论是网页排榜还是每次新作上榜前文案简介的修改,只要编辑找她,就算半夜三点钟,凌晨接到通知后,   都会连夜爬起来,第一时间去完成编辑提出啦的一切要求!   凌晨保证绝对收到合同和说明单后,立刻填完并且邮寄回去,她以为就这点事情,还在琢磨着到时候这两样东西得跑去珠海邮寄似乎更方便。   电话另一端,却迟迟没挂断。   那边响了好一会儿鼠标滚动的声音,凌晨聚精会神地听,片刻,鼠标滚轮的生意静止,   向来声音没什么情绪的编辑,突然带着一些遗憾开了口,   “晨光你这次的新作,是参加了【谁与峥嵘】比赛活动么?”   “……”   凌晨一愣,捏着手机,   点了点头,   “啊……啊!”   “是啊是啊!”   【谁与峥嵘】活动是百威漫画为了庆祝建党一百周年,特地设置的一个竞技类的比赛活动,响应国家,号召旗下所有作者踊跃参与到庆祝祖国建党一百周年。   刚好凌晨就喜欢这类正能量题材,她的新作也很符合红色旋律主题,活动的奖励是史无前例的丰厚,获得特等奖还有直接签约出版的待遇。   凌晨上一本画的成绩并不好,订阅率很低,她很想通过这一本再好好努力,争能画出来一部更加优秀的作品来!   所以她当然报名了,还相当注重这次的比赛。她跟编辑很肯定地说自己报名了,并且表明自己一定会好好画,给编辑争光。   然而编辑那边却沉思了片刻。   “……”   “晨光,”编辑突然开口,   “要是你不能明天下午五点前,将合同和说明单邮寄回我公司,”   “可能你的作品,要没办法参加【谁与峥嵘】活动比赛了。”   ……   ……   ……   *   公交车悠悠从十六浦开到了筷子基,在筷子基下了车后,只要再往里面走几百米,   就能看到青洲冰室那栋蓝绿色的小房子。   凌晨从公交车的后面跳了下来,身后的车缓缓往筷子基总站方向移动。天色已经逐渐黯淡,可以看到瑰丽的夕阳染在拥挤街道的尽头。   小凌同学穿过一排高楼大厦,她却没有直接去往青洲冰室,而是再一次来到不远处另一个公交站前,刚好有辆公交车经过,凌晨一看,是MT4。   通向威尼斯人!   威尼斯人是澳门的一个酒店,里面还有购物的步行街。当然、要是想坐船去深圳,也需先坐车到威尼斯人,   然后威尼斯人这边,会有免费接驳车带你去客运码头。   凌晨为自己突然做出的这个决定感到震撼,但她不得不这么做,她现在就要直接去深圳,然后再从深圳的宝安机场,连夜飞B市。   其实从深圳飞是个很绕弯的决定,因为澳门紧挨着的是珠海,一般都会选择从珠海飞。但珠海飞往B市的飞机比较奇葩,隔一才会有一航班,凌晨算了算,恰逢今天是没有的。   而明天的那班飞机,得到晚上八点才能落地B市的机场。   刚刚编辑跟她通电话,说她的合同要是在明天下午五点前回收不过去,那么那个比赛她就没办法参加了。但编辑给她打电话时,合同才刚打印出来,就算顺丰加急邮寄到珠海,她跑去珠海快速填完再加急邮寄回去,   很难保证,明天下午五点之前能到达编辑的手中。   这种事情按照正常人的思想,那就不参加这个比赛呗!哪能那样来回折腾?快递公司也不是自己能控制得呀!   ……   凌晨不想在画漫画上有任何遗憾,她实在是太希望能参加这个比赛了。刚好手上有出关48h内的核酸检测。   于是为了能够顺利将合同送达到编辑手里,凌晨干脆做了个疯狂的决定——   马上坐船去深圳飞!深圳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有飞B市的航班!   现在是下午五点,每到整点就有一班从码头摆渡向深圳的船。凌晨直接订了票,她连同深圳飞B市的票也都给订好。而坐船到深圳约合不到一个半小时的时间,   如果不磨蹭,抓紧行动,   一切应该刚刚好!   她一路狂奔,坐上了接驳车到达氹仔客运码头。坐船需要48h核酸以及港澳通行证,凌晨给工作人员出示了自己的证件,工作人员检查了一切手续,点头让她上了船。   凌晨还是第一次在澳门坐船,船晃晃悠悠,沿着航线驶往深圳。路上她还赶紧做好下了船之后的功课,从深圳蛇口登陆后,要到达深圳的宝安国际机场,还是需要一段路程。   他们是在深圳入的关,交了通行证以及核酸,章咔咔地盖,凌晨顺利通过边检,然后又转了好几辆公交车以及11号机场线,   终于赶在九点钟以前,   到达了深圳宝安机场。   这真的是一场相当疯狂的举动了,一路上凌晨的神经都是绷紧了的,要是放在十年前,或许她没有这个胆量去做如此拼命的事情来。   可凌晨总觉得啊,她那么喜欢画漫画,为了绘画,前半生真的是受尽坎坷。好不容易签约了国内数一数二的漫画公司,她不想这么放弃,有那么多事情她可以去放弃,   唯独画画不行!   毕竟人只活一次,她想将这短暂的一生,拼了命地去追寻自己的梦想!   到了机场,凌晨下了11号线。时间还算充裕,凌晨心情稍微放松了一些,抬头沿着指示牌,一步步往机场里去。   深圳的11号线就在机场地下,坐了电梯就可以上到机场里面。机场的工作人员见她什么都没捎,用东西扫了扫她的衣服肩膀等地方,没什么问题了,便直接放行。   这应该是凌晨头一次来深圳机场,说起来也挺荒唐的,凌晨突然想起寒远就在这里工作,她跟寒远结婚有一年多了,   她却是第一次来寒远工作的地方。   一想到寒远,凌晨又有些瘪,手揣在口袋里,发现十六浦酒店的房卡还在兜里。凌晨站在机场4楼愣了半天,   突然想到一件更荒谬的事情——   她订了机票要去B市,   似乎,也没告诉寒远。   “……”   这种微妙的感觉,像是无数个蚂蚁在啃噬凌晨的心,她和寒远扯证一年多,却对对方去哪儿了几乎不清楚。   宛若两个搭伙过日子的陌生人,哦不对,搭伙过日子还有柴米油盐。   寒远那套在S市老家郁金湾的房子,   连口热乎的锅,都没有。   只不过就连跑出去读研这种事情,凌晨都已经做出来了,寒远也是,她从八月份就去了澳门,到了十一月份寒远才冲澳大来找人。这么一想,凌晨瞬间就舒坦多了,她拍着胸脯,往自助打印登机牌的地方走,安慰自己可能是呆在寒远工作的地方,所以稍微矫情了点儿。   “……”   自助打印登机牌的机器前没有什么人,凌晨从口袋里掏出证件,选择了【身份证】,待到秒数一过,她就把证件按在了相关位置,   啪——   一秒、两秒、三秒……   【抱歉——】   【未识别到您的证件!】   【抱起——】   【未识别到您的证件!】   ……   ???   凌晨瞬间懵了,未曾识别到证件???她看都没看,拿着证件又往识别感应的地方再次重新拍了一遍。   【抱歉——】   【未识别到您的证件!】   “……”   凌晨拿起证件,左右翻看了一下,觉得不应该啊?怎么会识别不了?她左转转又转转,刚好有个地勤服务人员从旁边走过去。凌晨拿着证件跑到那红衣服小姐姐面前,喘着气,   “您、您好!”   地勤工作人员微微一笑,   “您好女士,”   “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吗?”   凌晨把手中的证件递到她的面前,   “不好意思啊,”   “那个,我用这个想在自助打机票的机子上打我的机票,”   “可是、可是……”   “打不出来。”   “……”   “我这个得去人工台通过人工办理吗……”   “……”   “……”   “……”   凌晨以前也不是没经历过自助值机打不出来登机牌,有些航空就是这么奇葩。但是人工好慢,她又不需要托运……   工作人员拿起了她的证件,看了一眼,   便交还给了面前的女孩。   “女士,”   “您这个……”   “是港澳通行证啊。”   “值机打印登机牌,”   “是需要身份证的!”   ……   ……   ……   ???   !!!   ???????????????????   “……”   卧槽?卧槽?卧槽?!!!   凌晨整个人,   当场如同被遭了雷劈般,   震撼在了原地。   小姐姐把通行证交还给她后,就直径离去,留下凌晨一个人。凌晨脑袋空白了好长一段时间,周围的一切瞬间都倒退回十万八千里,   她握着那蓝紫色的港澳通行证。   “你这个是港澳通行证哦~”   “值机需要身份证!”   ……   妈呀呀呀呀呀呀呀呀——!!!   凌晨都快哭了,她看了眼手中的证件,玛德真的是港澳通行证,人生最丑的一张证件照不正明晃晃地贴在通行证前!   天啊天啊天!   她她她、她她她……   小凌同学傻乎乎站在机场内,对面大屏幕上不断有航班信息在蓝底显示屏里跳跃,黄色字红色字、英文的中文的……   天啊天啊天啊……   “……”   这这这……   凌晨的心脏仿佛被人前后夹击揍了好几券,差点儿一口气都喘不上,在澳门三个月,她居然连在内地坐高铁做飞机需要用身份证都给忘了,因为在澳门几乎用不到身份证,做核酸都是港澳通行证,   而码头坐船,也没用到身份证……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凌晨好像把自己的脑子给卸下来,机票都定了,退也退不了,船票一张好几百块钱呢!   而最最最重要的是!她还得去B市签合同!   凌晨的心情如热锅上的蚂蚁,焦灼到想要直接一口气从深圳拔腿跑到B市去!可惜当年她八百米都是走下来的。凌晨在地上急得转了三个圈,   捏着港澳通行证,找到机场的服务前台。   询问、能不能、改改,   用、港澳通行证?   机场的工作人员想都没想,客客气气摇头道,   “很抱歉女士,”   “您购买的航班,只能用身份证。”   “……”   “那、那……”凌晨一焦灼,就容易抠衣服、抠掌心,深圳的气候冬天也不太冷,她穿的裤子挺薄的,用手指掐着大腿肉。   声音期期艾艾,嗓音里都有些呜咽,快要哭了道,   “那要是我现在想去B市,要是用港澳通行证,能、能买到什么票吗?”   她好像还看到港澳人员专属的通行道,有些来内地的香港澳门人,不也、不也……   没有身份证啊QAQ。   工作人员劈里啪啦敲着键盘,目不转睛,   “请稍等女士,”   “我们为您查一下。”   “好的好的,”   “谢谢、谢谢啊……”   凌晨真心希望能有机票,再贵她也出的起!可是工作人员敲了半天的键盘,头一转,   却遗憾地告诉了她,   “很抱歉女士,”   “最早的持港澳通行证航班,”   “也是明天下午六点钟。”   “……”   “……”   “……”   凌晨直接崩溃了,眼泪“唰!”地下子流淌了出来,把工作人员吓了一大跳。他们还以为凌晨是心疼钱的原因,因为这种稍微便宜点儿的机票,只能改签不能全额退款。   工作人员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凌晨,凌晨眼泪控制不住地掉的哗啦哗啦,可她还是存有一点儿理智,知道不能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出丑,   还不忘擦擦眼泪,跟工作人员说了声“谢谢”。   “……”   “女士,你真的没事吗,要不你——”   凌晨拿回自己的港澳通行证,搓了把脸上的泪花,摇摇头,   “没事没事,”   “谢谢你们啊。”   “……”   凌晨拖着疲惫的双腿,漫无目的地在深圳机场内走,周围都是来来往往的过客,推着箱子去托运的,抱着小孩要过安检的。   ……   她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手机垂在双腿下方。没办法了,现在好像连回澳门的路都不知道该怎么走,   来的时候太急切了,都没查清楚,从深圳到澳门的船,   根本不知道要如何去找!   订票app上原来只有从澳门通往深圳的,却没深圳达澳门。凌晨想起来她那些深圳的同学,似乎也都是坐高铁或者坐飞机来的澳门,   每次说到坐船,几乎都是澳门通往深圳。   然而坐高铁回去的话,高铁也需要身份证!凌晨终于觉察出来她现在面临的问题已经不是能不能走完合同让自己的新书去参加比赛了,   而是——   她现在直接没办法回澳门!   T^T!   近乎绝望之际,身边的人似乎都变成了幻影。低着头消沉了好半天,   我们的小凌同学,终于想了起来——   寒远就在这个机场,   工作。   “……”   夫妻能做到这一步也是不容易,凌晨沮丧着脸,她已经没工夫去思考和寒远之间的隔阂,现在似乎也只有去联系寒远,才能想想办法怎么先回到澳门。   小凌同学拖拉着脚步,缓慢地又往机场前台走。说句实在的,她并不知道该如何去找寒远,以前刷抖音,老是会刷到一些机务组人员介绍他们飞飞飞的工作生活。   外面那么大个机场,成天有一堆乘客来来往往,可是飞机上的工作人员究竟每天从哪儿进从哪儿上飞机、下了飞机后又要去哪儿呆着。   哪有几个普通人知道嘛!   凌晨又一次拿出手机,这才发现,手机都要没电了,她调出寒远的微信,站在了机场前台前,前台的工作人员见那可怜的小姑娘再一次走了过来,同情心瞬间泛滥,和蔼地开口问她,   “女士,请问还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   凌晨抬头,红着眼睛,   刚想要张张嘴,问你们知不知道寒远这个人在哪儿——   突然间,头顶机场的广播音响喇叭中,   从四面八方,共同响起了一条播报——   “通知——”   “请、凌晨女士,听到广播后,立刻前往T3商务贵宾楼招商银行贵宾厅。”   “请、凌晨女士,听到广播后,立刻前往T3商务贵宾楼招商银行贵宾厅。”   “请、凌晨女士……” 第5章 凌晨以前只去过高铁站的工……   凌晨以前只去过高铁站的工行贵宾厅,   那还是蹭了她爹什么国家人才优惠政策,才进去的。   飞机场里的贵宾厅,凌晨见过,但也仅限于推着小车子从旁边路过。她看到贵宾厅里面什么东西都有,有好多好吃的、还有柔软的沙发供旅客休息。   每次看到有钱人的生活,凌晨总是幻想着某一天自己也能创出来富一代,然后通过自己的努力、享受大把大把花钱的时光。   可惜她现在还只是个菜鸡TvT。   菜鸡小凌同学,不明白为什么广播里会专门播放点了她的名字的播音。按理说机场中的广播寻人,通常都是哪个快要起飞了的航班发现缺少了乘客、而这个乘客恰好还办理了值机,航空公司的才会通过广播找人。   别问凌晨是怎么知道的,大一那年她就闹过这种乌龙!   对面前台的工作人员似乎通过耳麦接收到了更内部的信息,他们刚刚还拿过凌晨的通行证,   一下子便认出来,眼前这个女孩,   就是此时此刻、机场急切寻找的人!   前台的小姐姐连忙对着凌晨微笑,凌晨还傻愣在原地,不明所里。工作人员已经从柜台后面出来,弯腰跟凌晨指路道,   “您就是凌晨凌女士吧?”   凌晨:“……”   “是的。”   工作人员:“请您跟随我这边来。”   凌晨懵圈地跟着工作人员走,边走还在想难不成是刚刚坐船从澳门游深圳,其实是需要身份证的?只不过不小心把她给漏检了?所以才会追到机场来抓她?   不然为什么飞机场会突然通知她啊……   T3的贵宾厅不远,也不需要过安检,一般银行等机场第三方合作的贵宾休息区都建立在安检外面,过了安检里面的都是各大航空公司自己的。凌晨跟着工作人员上了T3,招行那一排一看就是给有钱人休息的贵宾厅坐落在眼前。   已经有些招行的VIP客户在里面休息,低头玩手机的、看孩子的,还有等待去过安检的。招行自己的工作人员帮着那些即将要登机的旅客提上了他们随身携带行李,你要是银行的VIP客户,有些银行是可以让你走贵宾通道。   凌晨被带到了一座靠窗户的长条形沙发上,机场地勤的工作人员跟招行的小姐姐低声说了句什么,招行小姐姐看了凌晨一眼,恍然大悟,   比着手指,做了个“OK”的手势,   “好的。”   “等会儿……来,我来就行!”   “那谢谢了!”   机场地勤工作人员拍拍凌晨的肩膀,很客气地让凌晨坐在这儿等一会儿,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这里都有,可以随便取。凌晨被他们这温柔的态度给吓到了,这这这,她不是漏检吗?   咋还这么好的待遇???   凌晨也没记得自己在招行还办过什么VIP业务,她连中国银行的卡都只办了一张储蓄卡!凌晨“哦哦”了两声,手指紧紧压在膝盖上,   完全不知所措!   招行的小姐姐贴心问她有什么需要吗?凌晨终于回过来神,她摇了摇头,但是却像个小学生似的举起了手,   有些懵逼地问道,   “请问……”   招行小姐姐:“您说。”   凌晨:“……”   “为什么突然让我来这儿啊……”   “是因为我没用身份证从澳门来深圳,属于偷/渡回境内、要被抓起来遣返回澳门嘛……”   呜呜呜,她真的只能想到这一块上去了。   招行的小姐姐一愣,凌晨更加害怕了,她低下头去,用手指扣着线织长裙的布料。   然而半晌,却听到头顶上的小姐姐,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没有啦凌女士!”   “是这样的,我们也是刚刚从上面接到的通知,让你来我们的VIP贵宾室。因为你没过安检,所以才把你安排到安检外我们银行的贵宾厅……”   凌晨扣着衣服的手一停,迅速抬起了头,不是要把她押回澳门???   那那那……   凌晨更加不理解了,那为什么会突然要她来贵宾厅呢?不可能是帮她退个票都要这么隆重吧……   贵宾厅休息室的玻璃门,   突然“叮——”地一声,自动感应被敞开。   一阵冷空气卷入休息区内,伴随着节奏迅速的脚步声,旁边休息的旅客们纷纷抬起了头,   目光聚集,一个个,全都随着那脚步前进的方向移动。   凌晨也听到了对面玻璃门的敞开,她下意识歪了一下脑袋,分个神想看看什么人进来了。这是她的从小的一个坏毛病,除了画画之外,做任何事情都会被新鲜的响声吸引去注意力。   可还没等到她看清楚对面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气场以至于让周围人的目光全都聚焦——   那引起轰动的脚步声,   突然就停到了她的面前。   凌晨的胳膊,被一个巨大的力道——   猛地抓起!   ……   ……   ……   工作人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退了下去,离开前还不忘恭恭敬敬喊了声“寒先生”,她悄悄走到了旁边,小声跟其他同事赶紧指挥,去安抚其他旅客的情绪,   让他们不要继续将目光聚焦于玻璃窗前的那条沙发!   凌晨的胳膊被拉了起来,顺势把她整个人也给从沙发上提溜了起来,小凌同学吃痛,下意识就想去挣扎。   然而根本甩不掉那个抓着她的力道,她抬起头,   看到了穿着白衬衣黑色制服的男人,   眉宇间拧成“川”字,目光深不见底地,   凝视着她。   “……”   寒远连领带和肩章都没来得及取,耳朵上也还挂着也不知道是航空耳麦还是什么,反正一条黑线深入了他的后背。男人脸上简直写满了怒火,四条黄色杠上扣紧了纽扣的手腕,骨节分明的五根手指,   死死抓着凌晨的胳膊。   凌晨第一反应就是想问“你干嘛啊”“放开我!疼死了!”,可还没等她开口,寒远自动地将因为力道过猛而抬得太高的手,   放了下去,   横在两人中间,但依旧紧紧牵制住女孩细嫩的皮肉。   “凌晨。”   寒远声音有些沙哑,他滚动着喉结,每一下都似乎拉长了时间帧,   似乎在极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好不一失手,就将手腕从掐着女人胳膊,掷向她的纤细的脖颈!   “……”   凌晨眨了眨眼,她意识到周围好多人在看啊,工作人员劝都劝不住。那么多双目光都在聚焦他们的这一处,寒远还穿着开飞机时的制服,用这么大的力气拧着她的手腕,   那种难以启齿的羞耻感,瞬间蔓延了她全身。   “那个,寒远……”   “我、我们……”   凌晨终于受不了光天化日之下被男人用这般姿态牵制胳膊,仿佛她是个犯了错误的小学生、丢脸地被人训斥。她低了低头,往寒远的胸口前靠近,   小声再小声地、求饶般,   喃喃道,   “能不能、换个地方说啊……”   “……”   “求你了,球球了……”   “……”   “……”   “……”   也不知道求了多久,凌晨声音都快求软了,带着些许哭腔。寒远拧着“川“字的眉头终于稍微舒缓了一些,   却依旧抓着她的胳膊不放手。   男人扯了领带和肩章,收回到口袋。凌晨以前画飞行员那本漫画时,专门咨询过寒远,飞行员不工作时可不可以穿制服啊?   当时寒远还骂了她一句“有病?”,语气态度十分鄙夷,但说完后,还是给凌晨细细讲解了飞行员不工作的时间段、可以穿制服,   但是要把领带和肩章给撤下来。   寒远将凌晨带到了机场的员工停车区,走的是员工电梯,一路上两人谁都没开口,电梯门敞开又合拢,这是凌晨第一次见到工作时的寒远,   穿着白衬衣、黑色外套,领子口的纽扣叩的一丝不苟,就连头发也都是梳的整整齐齐。   身上没有一丝纹身。   禁欲,危险。   出去电梯的时候,还遇见了寒远的同事,级别应该是比寒远高一些,看着就跟凌晨以前坐飞机时那些出来打招呼的机长很像。   寒远对着那人打了个招呼,尊称一句“郑机长”。那年长的男人和蔼地跟寒远回了个声“好”,顺便打眼看了圈被像拎小鸡似的抓着胳膊的凌晨。   凌晨也在偷偷打量那被称作“郑机长”的男人,不得不说飞行员就是帅啊,头发花白了,穿着制服都还那么英姿挺拔!   嘤嘤嘤!   郑机长打趣寒远,问他这就是小寒你才下飞机、就匆匆忙忙借用广播室找的人?   “还让招行安排贵宾厅?”   凌晨听到郑机长的话,瞬间一愣。她木呆呆地看着郑机长,又转眼看了看面前的寒远。   只感觉到寒远抓着她胳膊的手又用力了一番,凌晨“嗷!”地一嗓子,疼的差点儿眼泪飙飞。她甩了甩寒远就跟铁似的手,让他起开啊!干嘛那么用力!   疼死了!   寒远无视掉凌晨的挣扎,对上前辈的目光,   硬邦邦从嗓子里“嗯”了一声。   郑机长笑了起来,眼前这一看不就是小两口在闹别扭嘛!   “小寒,不介绍介绍一下?”   说着,他还指了指凌晨。   凌晨如遭了当头一棒,脸“唰!”地下子从额头红到脖颈再红到脖根,耳朵下垂都快要滴出血。她又甩了甩寒远的手,希望能找个地洞把自己给埋了。   介绍啥啊,手腕都快被掐肿了丢死了丢死了……   寒远动了动嘴唇,声音依旧生硬,仿佛旁边的女孩就是个石头,   “凌晨,”   “……”   “我妻子。”   “……”   “……”   “……”   凌晨好想死,社死,然后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死亡。她面如死灰低下了脑袋,心想为什么昨晚不把那抱枕给扔回去,   多砸寒远两下。   呜呜呜!就这么暴露身份了!试想两个人是合法夫妻他是她的老公她是他的新婚小妻子,   新婚小妻子却被丈夫像是训小学生般,拎着胳膊往车里带,   还是当着丈夫的熟人面!   ……   反正凌晨就是觉得好丢脸。郑机长一愣,紧接着就笑呵呵起来,老机长还歪了歪脑袋,对着凌晨打了个招呼,   “你好啊,小寒的夫人。”   “……”   “你、你好……”   郑机长抽回身,面对着寒远,寒远的耳朵有些红。老郑看向自己的得意门生,眼角含着意会的笑,伸出手来指了指寒远,   还慢慢悠悠上下甩了甩,   “不错、不错。”   “早就听说你结婚了,没想到是这么漂亮的一姑娘!”   “小寒,后生可畏啊!”   他们飞行员之间好像有什么自己内部的“黑话”,就跟以前他们高中的班级称“猥/琐”为“猥”,外面的人听不懂。寒远结巴了一下,抓着凌晨的胳膊,   迟缓地点了下头,   “谢谢前辈!”   “哈哈!”   郑机长说不打扰他们小两口之间的事情,又寒暄了两句,便乘坐电梯离开。机务工作人员的停车区这个点也没什么人,寒远带着凌晨,东拐西拐,   最终在靠近角落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一辆SUV的奥迪静静靠在白框画出的车位里,寒远把手往裤子口袋一伸,按了按,   叭叭——   SUV的车灯闪烁了几下。   “上车。”   “……”   凌晨小心翼翼跑到与驾驶座斜对角的那个后车座车门旁,用手拽住车扶手,然而还没等到她把门把拉开,   寒远上了驾驶座,这次终于是正常的左边驾驶了。只见男人降下车窗,左胳膊的胳膊肘夹在窗沿上,   慢慢悠悠,眼睛都不转,   用手按压下了控制全部车门锁的按键。   啪啪啪!   后面车厢两侧的车门锁都落了下去,凌晨见状,赶紧用力一拔,   果然!车门子锁死了!   !!!   凌晨瞥眼瞪他,还抓着扶手往外拉啊拉。寒远目不斜视,盯着后视镜,   后视镜的反光镜片中,清晰倒映着女孩子气鼓鼓的脸蛋。   是真的可爱,被欺负了后脸蛋鼓鼓,像只河豚!只见小凌同学实在是拔不开后车座的车门扶手了,气的踹了一脚寒远的车屁股,   然后抬腿来到副驾驶,脸贴着车窗啪啪啪拍玻璃板,   “你开门啊!你不是把我抓回来吗!又不让我上车是什么意思——”   寒远终于露出来今天除了冷漠之外第二个表情,他嘴角上扬,俯下身透过玻璃窗看向外面扒在副驾驶门上气成球的凌晨,   不是讥讽的笑,   倒有些忍俊不禁。   凌晨却更生气了,眼眶都有些泛红,寒远无奈地叹了口气,片刻,他伸出胳膊,   往前一横,把副驾驶的门,从里面“叭”地下子轻轻推开。   “坐副驾驶。”   “……”   “……”   “……”   这次的车寒远终于开的比较沉稳。   没有了昨晚在澳门的用力,他一只手支着额头,轻微斜靠在车窗玻璃上,另一只手扶着方向盘,偶尔会打个弯。   深圳是一座马不停蹄的大城市,每个人的节奏都相当快。寒远本科毕业后就选择了在深圳这边工作,结婚后亦是如此。   除了结婚那年的暑假,平时偶尔休假时,才会回北方。   凌晨一言不发坐在副驾驶上,眼睛还是红红的,她不知道寒远要把她带到哪儿去,但无论去哪里,她的身份证都不在手上。很多事情团到了一起,凌晨脑袋很乱,她甚至还想起来自己的合同。   “……”   大概在高速路上跑了半个小时左右,车在海边的位置停了下来。寒远拉了手刹,解开安全带,却并没有下车,他将车窗摇下,然后从左侧车门的凹槽内拿起一瓶新开的矿泉水,   瓶盖“啪嗒”一声,单手压着盖子,往嘴里倒,他微微仰起头,喉结滚动,已经落幕的夜色中,可以清晰地看到那挺拔的轮廓。   凌晨瞥了眼寒远,也不知道这个男人什么时候拧开的衬衣前最上端的那两颗纽扣,整个人都散发着男性荷尔蒙的气息。夜色中她的脸还是稍稍一红,赶紧低下头,用手指扣着裙子布料。   寒远喝完水,抓着瓶子的手还停留在嘴唇边,他斜眼就看到了凌晨在抠衣服,   皱了皱眉,骨节分明的五指将瓶子抓的嚓嚓响。   凌晨从高中那会儿就有心情焦虑时会下意识去抓什么的坏习惯,这些年来一直也没改掉。点着暗黄色的车厢内,寒远将矿泉水瓶扔回到凹槽内,   侧过身,伸出手就揪住凌晨的胳膊。   凌晨在想别的事情,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下了一大跳。寒远抿着嘴,将她的爪子好好放回到她身体两侧。   “为什么不跟我说。”   “……”   他到底还是问了出来,可是现如今又有什么用呢?凌晨想了很多话,身份证去B市签合同……   寒远一问,她瞬间失去了表达欲。   “……”   寒远盯着凌晨的脸,这些年来他们几乎都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联系,然而现如今他们已经结婚,但这个婚结了,却仿佛直接把过往还会客套一点儿的情分都给结没了。   凌晨不说话,寒远就一直那么撑着胳膊看她。过了好半天,凌晨已经自暴自弃,她觉得她应该先跟寒远说一下自己身份证没带过来、哪儿都去不了的这件事。   可还没等凌晨开口,寒远的手机却先唱了起来。叮铃叮铃,瞬间将昏暗逼仄的气氛,   拉出一道让人可以去逃离一下的口子。   寒远又转过身去,扶着方向盘,手机是举在了耳朵边,凌晨扭了扭头,看见他完好无损安置在对面收纳盒里的蓝牙耳机。   “……”   “好,”   “我车就停在码头这边,出来大门左拐、第……”   男人把头往车窗外一望,数着灯杆,   “第五个……哎!这边——”   凌晨听到了“码头”这两个字,瞬间一愣。码头?寒远怎么会把她带到码头来了?   对面黑暗中走近一个身影,寒远放下手机下了车,那人穿着长风衣,风尘仆仆,   看起来是赶路过来的。   寒远跟那人似乎很熟,下车后还打了个呵呵,两个大男人在黑暗中互相拍拍肩膀,说了几句话,   男人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密封袋包装的东西,   递给寒远。   寒远说了声“谢谢”,那人摆摆手,问寒远晚上飞不?不飞要不要喝一杯?寒远停顿了片刻,胳膊肘往身后的车上一拐,   指了指,   “今晚恐怕不行。”   “有约啊!”那人歪头,看出来车上坐在副驾上的,是一个女孩子,   惊呼,   “可以啊老寒!”   “不是、你媳妇儿不还在S市……之前见你也一直洁身自好,今天突然就……?”   知道寒远结婚的人很多,几乎整个航空公司的人、熟的不熟的,都是知道。   只不过却没人见过凌晨长什么样子。   寒远脸色一正,   半晌,他淡淡地回答道,   “她就是我老婆。”   “……”   “……”   “……”   那人很快便离去了,凌晨还悄悄探着头瞅一瞅。寒远再次拉开门,她赶紧地收回脑袋。   “砰!”   一个纸袋丢到了她大腿上。   凌晨一愣,拿起来问寒远这是什么?寒远上了车,再次点开火,   然后打着方向盘,将车掉头回来的路。   “你身份证。”   “……”   那一瞬间,凌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敞开牛皮纸袋,往下一倒扣,   哗啦,   果然一张熟悉的蓝色身份证,掉落到了她的视线中。   寒远把车开上了高速,高速路立起的架子上显示着他们正在往宝安机场回去的方向走!凌晨捏着身份证,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寒远连接了蓝牙耳机,拨了几个电话,   “嗯,谢谢原老师。”   “凯哥,你那么大概几点到?”   “对,原老师同意了,今晚我跟李凡换一班,我飞B市那趟。”   “好的好的,我半个小时后就能到。”   “……”   “嗯,那谢谢了。”   “……”   “……”   “……”   纵使凌晨再外行,那句“我飞B市”,她也是听的明明白白。凌晨终于缓过来神,   她终于意识到了为什么寒远会突然给她身份证。   “……”   “你……”   寒远用手指一拽领子口,将开了的纽扣重新扣好,他没去看凌晨,双眼紧紧注视着前方的车况,   “票我给你改签了。”   “……”   “啊……啊啊?”   凌晨一脸懵逼。   寒远将车稍微加了点儿速,他拐了一个路口,当两边没什么其他车后,   男人终于鄙夷地斜视了旁边傻呆呆看着他的女孩,   “……”   “凌晨,”   寒远带着淡淡无语的语气,问道,   “你是不是一天都没看手机?”   “……”   凌晨这才想起自己好像的确从发现没带身份证赶不上飞机后,   就因为太沮丧了沮丧到变型,   所以连天天形影不离的爪机,都没顾得上看。   她连忙翻出手机,手机还剩不到百分之十的电,兵荒马乱中,寒远指了指前面的数据线,   “华为的。”   “……”   “哦哦……谢、谢谢!”   “……”   凌晨边给手机充电,边浏览未接信息。这不到三个小时她没有看手机的时间里,手机中已然积攒了数以千计条信息。   博士姐姐:【凌晨凌晨!】   【!!!】   【学校突然要我找你的身份证!】   【说是上面要的!】   【你在吗!!!在吗!!!急!!!】   “……”   博士姐姐:【看到快回啊!老师说很着急,我问了是不是你需要,他们说是你男的要的!】   【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   ……   ……   【凌晨!】最终,博士姐姐给她发道,   【我给他们了啊,他们证明了确实是你要飞航班需要的!你怎么突然要去B市,你不是跟你老公balabalabala……】   “……”   微信消息的最下方,是广东珠海那号接收到的短信,深圳航空发过来的,   提醒她、航班已经改签。   短信发送的时间,刚刚好是一个小时半之前,   她蹲在机场前台哭得找不着北那会儿。   凌晨的内心仿佛被打翻了五味瓶,什么滋味都交织在了一起,十分复杂。她看着手机,没关,抬头望了望一侧的寒远,   “……”   “你……”   车已经开到了机场,寒远出示机务组人员的工作证,保安放行。四个圈的SUV顺利滑入地下车库。   熄了火,拉了手刹。   凌晨小心翼翼看着寒远,双手压在大腿上,掌心还攥着身份证,再遇后她就没这么温顺地面对面看寒远过。改了的航班时间起飞在十一点半,   还有不少时间。   “你,”   “……寒远。”   “什么事。”   寒远“啪!”地下子点开了打火机,幽暗的车厢内瞬间燃气一串火苗。上去后机务组人员应该就是不准许抽烟的,寒远叼着烟蒂,火光倒映出他恢复了冷漠的表情。   没事人似的,   仿佛刚刚那一切,都不是他做的,与他完全无关。   凌晨到底是心存感激,她伸出爪子,小心小心再小心地,   挠了挠寒远的袖子,   “谢谢你啊……”   都能改到B市,还要了她的身份证,连航班都亲自换。   凌晨忍不住有点儿奇怪,他难道就不问问,自己为什么突然要去B市吗?很罕见地想要趁着这为数不多的两人相处的时间,交流交流思想。然而这个“想要问问寒远对她去B市有什么念头”的想法,   却很快便有了回答。   凌晨的手机充满百分之八十的电,已经显示绿色。又有一条短信飞了进来,这次不是航空公司的,   【入住提醒:B市东门XXX酒店,前台报确认号……】   当她看到了“XXX酒店”这五个字,凌晨一下子就知道了,寒远已经很明白她要去B市做什么。XXX酒店是距离百威漫画公司总部最近的一家酒店,她来的路上还专门查过。   “……”   很多情绪在那一瞬间都化开来,沿着血液流。凌晨放下了手机,千言万语全都堵在了嗓子眼,她抬头看着寒远,车顶灯已经熄灭,   黑暗里,只剩下寒远咬着的烟,   还有他一把一把甩了的打火机。   凌晨对寒远说过很多次“谢谢”,大多数都是细琐小事,有敷衍的、有着急的,就连刚刚抓着他的袖口软软喊的那一声,都是讪讪一笑。她再一次说了声“谢谢”,真心实意的。   “寒远,”   “真的,谢谢你啊……”   寒远收回打火机,火光一下子被熄灭在金属盖子中。   男人吸了口烟,半晌,他将烟夹在指尖,   胳膊搭在降落下来的玻璃窗前。   “……”   “凌晨,”   寒远忽然开口,语气似乎有点儿自嘲,   但却更多的,是充满了坚定。   “对于你追梦这件事,”   “无论当年你多么憎恨我、现如今做什么事都要逃离我,不跟我说去哪儿不知道我在哪个航空公司不知道我究竟干什么职位、不知道我在澳门为什么会有驾照,”   “甚至连我们结婚了这件事,你都不愿意往心里去在意。”   “但至始至终,你所热爱的漫画、你从十年前就拼了命地想要去追逐的画笔梦想,”   “我都是一直、支持你的。”   “……”   他说完,便推开了车门,凌晨还坐在副驾驶里。寒远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他看了看时间,跟凌晨指了指表,   “我先上去了,车你推开后会自动锁。”   然后他就转身离开,打着领带挂上肩章。凌晨呆呆地望着消失在电梯口的那个背影,幽蓝色的光,笔挺的身姿,领带拉至领口那一瞬间,   她仿佛穿越了时空、再次看到了,   十年前第一次穿着军训服,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   ……   ……   ……   梦想这个话题,对于每一个人在不同的时期都有不同的理解。或许在高中时代,绝大多数的学生都是那个奔跑在通向优秀大学之路上赶路人。他们跑、拼命地往前跑,用尽一切,去追逐高考胜利的信仰。   而凌晨大概就是那一堆埋头苦读争取高分学生里的一朵奇葩,一个在所有人眼里就是个走歪了道、不往臭水沟里倒不罢休的另类。   十年前的寒远,是凌晨学生时代,   唯一一个愿意陪她一同往臭水沟扎的人。 第6章 2012年,夏末。   ……   2012年,夏末。   知了还在吱呀吱呀地响,九月初一中的日头并不小,大中午头,学生们都已经回家去吃饭了。   零星有几个住校的,拎着从食堂里打来的饭,陆陆续续往宿舍楼走。   S一中的正大门,门卫管理室内,一个女孩哭得稀里哗啦。门卫大爷拿着面前也不知道用了多么久的座机,边数落着女孩,边一个一个键按数字,   “姑娘啊,这怎么刚开学,就找不到家长了呢?”   “你爸爸的手机号是多少?”   “……”   那小姑娘用手抹着眼泪,皮肤生的白皙,手擦过下眼睑,把眼睛都给搓红了。   “133……”   穿着保安制服的大爷将她说出来的数字拨了过去,按开免提,紫红色的座机喇叭瞬间响起了嘟嘟嘟,   咔嚓——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Sorry……”   “……”   保安大爷露出了难为的神色,   “打不通。”   女孩一听没人接,更急了,眼看就快要到十二点半。她用爪子抓着T恤的下摆,帆布鞋上下踩来踩去,   声音可怜巴巴,   “那怎么办啊,”   “我爸怎么可能不接电话呢,他说过要在校门口等我的啊……”   门卫大爷也还没吃饭,肚子咕噜咕噜叫,他见女孩眼睛又开始泛红,兔子般急得跺脚,门口别人家的孩子早已被接走,学校里也已没什么人。   大爷叹了口气,按下嘟嘟嘟响的座机,停顿片刻,再次扶着号码盘,   “姑娘你先别急,”   “要不给你班主任打个电话?”   “你班主任的手机号你知道吗?”   “……”   女孩小脸一皱巴。   她没穿校服,也没有套高一的军训服,这让大爷摸不清楚她究竟是几年级的,要是碰上高二高三,兴许还能记得住班主任的手机号……   碰上高一就完蛋了芭比Q了,高一的学生才军训完,估计连班主任的名字都叫不全!   女孩的眼皮往下一耷拉,一看就很忧伤,   “我、我不知道啊……”   “我是走艺术进来的,没军训,今天才第一天来学校。”   “我们班主任也没跟我说他手机号是多少,学校不是不让学生带手机哇……”   保安:“……”   保安大爷彻底没辙了,只能和小姑娘两个人面对面,大眼瞪小眼。姑娘看起来呆呆的,哇啦哇啦哭得完全不像是个已经上高中的学生。   凌晨也没想到自己开学第一天,就没找到来接她的爸爸,她爸早上把她送到学校里来,还特地给她嘱咐——中午在学校南门来接她啊!   每年S一中都会调整教师的手机号码,所以保安厅这边并没有新发放的各位教职工的电话号码单。旧的暑假前就已经给收垃圾收走了,保安大爷又去屋内找了一遍,   没找到。   凌晨哭丧着脸,她好饿,肚子吱吱叫。保安大爷也饿,保安实在是没辙了,眼看对面同事吃完饭骑着车子过来要跟他换岗。   “这样,小姑娘。”大爷拍了拍凌晨的肩膀,捂着饿到酸的肚子,   “一般学校中午头每个教学楼都会有值班老师,”   “你还记得你班主任叫什么吗?”   “……”   这丫头看起来也不像是个聪明的,别再连班主任叫啥都不知道。   门卫大爷心惊胆战,凌晨抓着脸,想了一下,   脑袋迟缓地点了点,   “嗯……嗯嗯。”   “那就行!”   大爷终于舒了口气,胃都似乎舒服了一些,他跟凌晨忍着饿意,耐心道,   “你现在就去你所在的教学楼,”   “找中午值班的老师。”   “那边的老师一般都会有一个年级老师们的手机号。”   凌晨停止了掉金豆豆,歪着脑袋,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不太聪明的模样。保安同情地揉了把她的头发,让她别傻站在这儿了,   “快去吧!”   “……”   “谢谢叔叔!”   小姑娘人虽然笨点儿,但是嘴巴好甜!被称为“叔叔”瞬间年轻了好几十岁的保安大爷心脏被那声“叔叔”戳开了花,乐呵呵给背着猪尾巴包包的凌晨挥了挥手,   贴心地嘱咐了声,   “值班老师大都会在二楼最西角——”   凌晨抹了抹眼泪,按照大爷的指示回到自己所在的高一年级教学楼。说句实话她对这座五层的红漆大楼还是很陌生,别的正常中考进来的同学都已经在这儿呆了将近两个星期,   而她……   考艺术进来,跟普通批次不是一起录取的TvT!   凌晨找到了二楼的最西边,敲敲门,果然里面有值班老师。老师她不认识,是一个戴眼镜的大叔,凌晨对着值班老师软软地喊了声“老师好”。   “你好你好!”   值班老师啃着馒头,看了看凌晨。   没人能绝一个软妹子的摇爪爪,值班老师还以为这是谁家的孩子,因为小丫头长得实在是太不像是个高中生了。凌晨走了进去,跟老师说清楚自己的来意。   值班老师这才明白过来,感情是找不到家长的学生。老师有些奇怪地打量凌晨这一身既不是校服也不是军训服的装扮,边找她班主任的手机号边板起脸来问,   “同学,新开学第一天,你怎么不穿校服呢?”   “……”   凌晨从小就不怕老师,也看不出来老师是真的生气还是假生气,她一听找到了她班主任的手机号,正在拨通,   小脸瞬间笑成一朵花,   “我是艺术进来的!”   “今天刚报道!”   值班老师一听她是艺术生,拨打着手机号码的食指一下子顿了顿,   神色也跟着、瞬间换了一副模样。   “哦,”   声音没了刚刚的热情和关心,   冷淡道,   “艺术生啊。”   “……”   “老董的班居然还会有艺术进来的小孩?”   值班老师嘀咕了两句,电话拨通,早上听到过的那个熟悉的嗓音透过话筒传来,   凌晨瞬间竖起了耳朵。   “老董?”值班老师啃着馒头,脸上那一瞬间堆满了笑容,   “啊对,我是李岩。”   “你们班有个小孩走丢了,要找你。”   “是是是,凌……”老师一捂话筒,翻脸谱似的,皱眉问凌晨,   “你叫凌晨?”   凌晨有点儿被他这么快的变脸给吓到,肚子都忘记了饿的咕噜咕噜,   点头如捣蒜,   “是的是的……”   李岩老师又笑了起来,松开拇指,重新说道,   “对,就是你们班那个凌晨。”   “……”   “哦!好的好的!”   “那行,我这就让她过去——”   老师扣了电话,转过椅子抬头给凌晨指了指门口,他嚼着馒头,一个馒头吃了好半天,   道,   “你们班主任刚好也在找你。”   凌晨眼巴巴的,有些不知所措,   “啊?董老师他……”   李岩老师:“具体没说,就说让你去你们教室里等一下他。”   “他带你去找你家长。”   “……”   开学第一天放学找不到家长也没谁了,值班老师很明显不愿意继续跟凌晨说话,他收拾好饭盒,从抽屉地下拿出一叠作业,   摊开了,就准备批。   凌晨抓着手指,左右瞧了瞧,反应慢半拍。李老师见她还不走,还傻乎乎站在原地,于是便斜了她一眼,皱眉,   “你去你教室里呆着吧。”   凌晨想起教室应该是已经锁了门的,她小心翼翼探了探脑袋,   “教室好像、锁了。”   李老师:“……”   “在走廊上等会儿。”   都赶人赶得这么明显了,凌晨只能离开办公室,她一个人去了学校教室外面的走廊,绿色的铜锁果然挂在教室大门的锁扣上,纹丝不动。凌晨在教室门口站了一会儿,肚子饿的吱吱响。   真的好饿啊QAQ……   风吹过窗户,“啪!”地一声吹合上了立在教室门外靠近白色瓦砖墙的一扇学生橱柜门。凌晨听到那声音,吓了一跳,   转身望去,便看到也不知道是哪位同学的橱子忘记关好。   她揉了揉好饿好饿的肚子,换了个方向站。这时又有风吹过,又吹起了一个没锁的柜橱铁门,撞击声啪啪啪。凌晨看着那几面摇摇晃晃的橱窗,   突然一拍脑门。   对了!她好像还有个面包,   放在自己的柜子里!   面包是早上她爸爸给她多加上的,凌晨的爸爸每天都在担忧女儿吃不饱,下车时非得给她再塞个面包,凌晨找到自己的橱柜,手指抠了几下金属锁,   扣子“吧嗒”跳开,铁窗也跟着弹开。凌晨顺利翻出来那个奶油面包,敞开包装袋。   董老师还没过来,凌晨趴回到走廊靠窗户的位置,奶油面包里的夹心很足,都是用现在很火热的动物奶油制作而成的。   她咬了一口面包,瞬间甜翻了味蕾。凌晨把胳膊架在窗户沿上,慢悠悠地晃,奶油很快便在嘴角抹出一圈。其实刚刚那个老师对她的态度,凌晨还是能看得出来的,一听说她是艺术生进来,脸一下子就跌成灰。在一中这种地方,学艺术进来,   就代表着——你文化课特别烂。   凌晨这些年因为学习不好,遭受过不少闲言蜚语。她才十五岁,没有那么大的承受能力,所以听到刚刚那老师不好的态度,内心底部还是有那么点点的泛酸。   甜腻腻的面包,倒是让她心情好了一丢丢。   凌晨握着面包,里面还剩大半块奶油,这种面包吃一口会觉得很幸福,吃多了还是容易觉得腻。   她愣神盯着窗外蓝蓝的天,想着天空上那朵云形状怎么那么像大白鹅,外面拂过一阵热风,   突然间,楼下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凌晨以为是班主任到了,将包装袋一拢,兴奋地往窗外楼下探脑袋,   “董老师——董——”   然而还没等她喊出第三声“董老师”,眼前的画面却瞬间让她差点儿惊掉下巴——   楼底下不是董老师。   那分明是两名穿着军训服的学生,一男一女。女生留着学校不允许、违规了的长毛大波浪,土黄色军训服改了线,腰部腿角都给收紧。她踩着帆布鞋,手里含着亮晶晶的手机,   满脸的难过,死死抓住对面那人的胳膊。   “寒远……”   站在她对面的是个男生,看起来很高、肩膀很结实。男生的军训服倒是没被改过,头发也是很规矩的短寸,   但他喉结下敞开了的两颗衬衣纽扣,挽到小胳膊上的袖口,   以及一只手揣在军绿色裤子口袋,不屑之气贯穿全身。   每一处,无一不在散发着“莫挨老子”的强压气场。   “……”   “寒远……”那女生又喊了一句,男生微微皱眉,他伸出抄在裤缝中的另一只手,   骨节分明,用力抓住女生纤细的胳膊。   往旁边推去,一字一句道,   “放开。”   “寒远,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今天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把你给约出来,我希望你能听完我的心意——”   呦吼!   向来爱吃瓜的吃瓜头子小凌选手,听到这堪比八点档古早狗血肥皂剧的热烈奔放“告白”,   瞬间瞪了眼。   她攥了攥面包包装袋,低下头,认认真真地看大场面,小白鞋稍稍往地面上一翘,脚尖点着光滑的大理石地板砖。   不饿了、也不难过了!妈呀!快快快——继续继续!!!   小凌同学在心中给那个女孩加足了后面的戏,寻思下一秒是不是男生就该伸出手来掴那女孩一掌,因为那个男生看起来真的很凶很凶,虽然似乎很帅,但他的气场好恐怖,压迫感都能直接碾到趴在二楼看热闹的凌晨的脑门。   然而接下来,剧情再一次走向了凌晨没有预料到的方向——   只见那男生顺利将女孩的爪子推开,女生却不愿意了,眼睛一红、小腿一跺。男生转身就要走,女孩突然疯了般扑上前去,   一把搂住了男孩的腰。   “……”   “……”   “……”   ???   凌晨好久没在学校这种地方见到如此劲爆舔狗的场面了,惊地张大了嘴,瞬间忘记自己来此处最初的目的是干嘛。这时楼梯口突然传来一阵哒哒的脚步声,焦急的男性嗓音,在走廊炸开,   “凌晨——凌晨——”   “董、董老师……”   凌晨看的正起劲,被班主任的呼叫直接给下了一大跳,都忘了手中还攥着面包袋子。   爪子一松,面包“啪唧”,   从窗户口坠落。   董老师应该是从北门那边来的,所以并没有看到教学楼南处地下正在拉扯的一男一女。凌晨听到班主任的焦急喊声,扭头转了过来,   “……”   董利也是第一次遇见这么笨的小孩,内心一阵狂躁,他上前来,耐下性子,当老师就是得忍忍忍,不能发火绝对不能发火,   于是便操老了心般,叹息了一声道,   “你爸爸也在很着急地找你,这怎么第一天开学,就走丢了呢……”   “啊啊啊啊啊啊啊——!!!”   “卧槽!哪个大贱比——————”   窗外突然传过来一阵鬼哭狼嚎。   董利一惊,凌晨这才想起自己的面包怎么不翼而飞?两人先是一愣,到嘴的数落的话都给咽了回去,   双双扭头,往楼下看——   只见刚刚搂着男生腰的女孩子黑长大波浪上被糊了一头的奶油,男生肩膀上也有,女孩用手抹着头发,还不忘死死揪住男孩的衬衣领子。   噗!噗!噗!   好几颗扣子,就这么崩开了。   ……   ……   ……   S一中有个明文标榜的校规——禁止早恋禁止早恋禁止早恋!!!一旦被学校执勤领导抓住了,那简直堪比皇帝诛杀九族现场,连坐班主任年终奖!   凌晨第一天来学校,同学都没认齐,自然不知道楼下那俩是谁家的省油灯。   但身后的董利突然松开扒着窗户的手,怒指楼底下那敞了八颗扣子的男生,   像是看到插翅飞了的年终奖似的,差点儿就要翻身跳下去,   “寒远!”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你这小兔崽子一天不给老子折腾点儿事事,是不是皮都不知道要长哪儿去了!!!” 第7章 凌晨其实还挺想继续看热闹……   凌晨其实还挺想继续看热闹的。   但董老师却先把她送到了南门口,我们的小凌同学到了南大门,这才发现自己之前居然跑到了北门去了。   “……”   凌爸爸谢过班主任,说了好些声“感谢感谢”。董利大概是抓到了学生早恋现成的,有些激动,让凌爸爸路上开车慢点儿!   凌晨望着董老师远去的背影,想到刚刚看见一男一女扭在一起的画面,就跟爸爸分享。凌爸爸心有余悸,听了几句女儿的讲述,敲了她的脑袋,   “笨死了!”   “开学第一天就找不着南北!”   “……”   凌晨瞬间委屈巴巴,抱着脑袋,   “我本来就笨。”   “笨也是你们生的!”   “……”   这点儿小插曲并没有给凌晨带来什么困扰,反而让她彻底想明白了哪儿是南大门哪儿是北大门。下午去学校的时候,凌晨脑袋里还是“董老师抓一男一女”,她对学习不感冒,但是对八卦向来站在吃瓜第一线!   凌晨的爸爸是教授,在S市各大高校都挺出名的。凌教授将闺女送到南大门,千叮咛万嘱咐晚上别再走错了!凌晨背着包包点头,凌教授叹了口气,摇下车窗又说了点儿事情,   “晚上吃饭有没有钱?”   一中晚饭空很少,凌教授每天下午几乎都有事情,凌晨的妈妈也是学校里的教职工,得坐班。一中下午放学要接近六点,夫妻二人根本赶不过来做饭,   于是便让凌晨自己一个人在学校里吃。   凌晨说有钱的!还给爸爸摇了摇挂在脖子上的饭卡。凌父一看到那饭卡,又是一阵忧伤涌上心头,   “饭卡记着,千万别弄丢了啊!”   凌晨点头如捣蒜,   “嗯嗯嗯!”   “不会丢的!”   “……”   凌爸爸终于放女儿去学校,凌晨一蹦一跳往高一的楼走。他们教室是在四楼,每个年级分为两个部。   三部在一楼二楼,四部在三楼四楼。   凌晨所在的班级是四部八班,将来应该是会被划分为理科部的。   那个年代,还是S市还是分文理,凌晨虽然每一科的成绩都齐头并进躺平在水沟,但对比起来政史地,她觉得选理科将来理化生要背的东西少,   还是能够接受的TvT!   凌晨进了教室,脑子又开始想中午那会儿被抓包的小情侣。会不会被通报啊?要是一通报、那么不就很多同学都知道啦?   要是知道的人一多,大家肯定就都会讨论!凌晨最喜欢的就是大家凑到一起八卦,初中那会儿,每次年级里一有什么谁喜欢谁、谁甩了谁,上午发生了,下午大概率就会在每个班之间传开。   满脑子都是八卦的小凌同学,刚进入教室,却发现教室里一片肃静。距离上课还有接近十五分钟的时间,每个人都已经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没有任何人说话,大家都在埋着头,   有做数学题的、有写英语的,还有人跑到阳台上去,拿着语文书在背诵课文。   “……”   卧、卧槽!   大家为什么都这么努力在学习?   小凌学渣完全不能与学霸们思想相通,脑袋瞬间堵塞了的凌晨,只能也灰溜溜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西西……”凌晨放下包,拉开椅子,趴在桌子前,   扭头看同桌。   她现在的同桌还是临时的,座位都是大家军训时自行排列,今天才正式开学第一天,上午大课间时,班主任说了今天下午的班会课会调座位。   临时同桌名叫“张曦”,是一个看起来黑黑瘦瘦的女孩,单眼皮,有点儿不太好相处。凌晨一向自来熟,见张曦不理她,正在写一份讲义,   于是也扒拉开桌洞,她怎么想不起来这是啥时候发的讲义了啊QAQ。   张曦写完一面,给讲义翻了个身,她写的是化学讲义,拿着化学书找钠和水反应的公式。   “你讲义写完了?”   见凌晨翻了翻桌洞,从里面掏出一个黑皮本子,   拿着中性笔就往上面画小人。   张曦有些惊讶,指了指贴在桌面上的课程表,   “第一节 课利利的课呢。”   “你都不预习吗?”   凌晨没抄课程表,因为对于她而言,上哪一门课都是听不懂的。拿本子画小人也是看到了黑皮本、突然冒出来的念头,   都忘记自己最初翻桌洞的目的,是找讲义……   凌晨拍了下脑门,嘿嘿一笑,   “哦对!我讲义呢?”   张曦:“……”   上午早自习时,董利将这个唯一没参加军训、间隔将近两个周才入学的女生领进四部八班大门那一刻,   几乎全班同学都能想明白,她是怎么进来的。   艺术生,基本上都是第二批次录取。   大家对艺术生或多或少都有些瞧不起,张曦表面上对凌晨客客气气,但心里还是有点儿鄙夷。   再加上,凌晨没有参加军训。   这就导致凌晨要比其他女生白了一大截,她本身就长得奶白奶白,这让从小黝黑的张曦看着凌晨那如同剥了壳的鸡蛋似的皮肤,   心底酸溜溜。   凌晨终于翻出来了她的讲义,想想,还是填上吧!毕竟中午那会儿董利老师还帮她找了南门!小凌同学打开化学课本,对照着书里将所有的定义一个个给找全。   但课前预习的讲义却不是吃素的,毕竟这可是彰显S市一中水平的第一关!很快凌晨便在变式题上面卡了壳,课本上找不到白纸黑字的东西,   她一律没那个脑子想出来!   凌晨咬着笔头,琢磨了一会儿。她放弃了,扭头又去看张曦。   小声求道,   “西西……”   “那个,第二个变式……”   张曦悄悄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卷子,脸色有些微妙,   “这个我也不会,”   “要不你再想想?”   “……”   “那好吧。”   凌晨只能空着了那道题,继续看下面的题。   下面的也不会TvT。   一张三十多个空的化学讲义,凌晨很快给“填”完了。她见时间还有十分钟才上课,就又拿出画画本子,在上面画小姑娘。   旁边张曦瞥了一眼,发现凌晨居然收起了讲义,忍不住问,   “你……”   “写完啦?”   发讲义的时候,就听说这张化学讲义是他们班主任出的,   巨难。   张曦自己都还在卡壳,这要是凌晨这种艺术生都做出来了……   学生时代的小心思就是这样,巴不得别人不好。   凌晨给张曦展开了自己的讲义,大大咧咧道,   “没有。”   “都不会!”   张曦:“……”   其实张曦是有点儿想看热闹的,万一等会儿上课点到凌晨的名字让她起来回答问题,她却回答不上来。张曦盯着凌晨画画时认真的脸,她是真的白啊,在一干军训过后被晒秃了的小黑蛋中,   白到闪闪发光,白到让人嫉妒!   张曦去问了隔壁的同桌,他们教室是三个人一趟同桌,张曦坐中间,凌晨坐左边,右边还有一个女孩。   五分钟的时间眨眼就过去,两点钟一到,上课铃一打,班主任董利抱着电脑走进了教室。   凌晨还知道课本是哪个,领完课本后还去买了包装纸,给每本书都包上了花花绿绿的包书纸,她将化学课本拿出来,摊开第一页,托着腮等待班主任上课。   教室里一片静谧,班主任的课,几乎都不敢说话。董利已经没了中午那会儿带着凌晨去南门时的老父亲操心的模样,板着脸,将电脑衔接在多媒体讲台上。   “这节课,我们先不上新课。”   “……”   “……”   “……”   全班瞬间涌出一阵细微的哗然声,声音不大,但已经准备好讲义提问的同学们,还是纷纷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凌晨一听不上课,瞬间竖起了耳朵。   董利从桌面上调出ppt,白色的画面,映入窗户前面的大屏幕,   “我们调位。”   白色屏幕上赫然显示着全班五十六个同学被洗牌过后,重新安排的位置。   很多同学已经按捺不住了,举手问老师,现在就换位吗?董利点点头,说道,   “本来想下午班会或者晚饭空给你们时间调的。”   “但是,”   “我发现隔壁班也要在今天班会调位。”   “怕两个班一起调,你们再跟隔壁班的同学,发生‘撞车’现象。”   “……”   底下有同学哈哈笑出声。凌晨也跟着傻笑了两下,不用上课就是最开心的!   旁边张曦往她桌子这边凑,努力想要看看自己被排到哪儿去,   “卧槽!”   张曦突然掐了一把凌晨,   “你你你你——”   凌晨正在收拾书包,她永远都跟别人的节奏不一样,其余同学先是观察自己去哪儿,她则先把书包给收拾好,   一副迫不及待要走的模样。   张曦一脸羡慕嫉妒恨地看着凌晨,   “天啊……”   凌晨没听出来张曦的羡慕,胳膊被掐了一下,有点儿疼。凌晨抱着书包,问张曦干嘛啊?   张曦指了指座位表,   “你后面,居然是……”   凌晨:“???”   她扭过头去看了眼座次表,却突然发现,   玛德!自己居然坐在第一排。   凌晨也跟着“卧槽”了出来,惊动了站在讲台上的董利,董利海刚好听到了凌晨的国粹,当着全班人的面,笑问凌晨,   “怎么,凌同学对这张排位表,有什么疑意吗?”   全班哈哈哈大笑。   凌晨这才发现自己又出丑了,尴尬站起身,   挠了挠脑袋,   “我、我……”   董利一看就知道她没什么疑惑,象征性让她站了两秒钟,就让她坐下,   “以后不要在课堂上大声喧哗……”   凌晨满脸通红坐下,哭丧着脸看了眼张曦,又抬头看了看座次表,   妈耶!她她她,她真的坐在第一排!   还是……   最靠近讲桌的位置!   TvT!   凌晨感觉自己受到了老师们的“关怀”,第一排那是人坐的位置吗?不是!小凌同学泪流满面,都没去管张曦在她耳边吧啦吧啦。   后面的同学都收拾好了座位,因为别的班在上课,董利不想成为办公室公敌,便让大家速战速决,   “搬桌子的时候,最好做到无声。”   “……”   看好了自己的位置,全班开始行动。凌晨后面不断有人推着桌子去走廊,她现在坐在的位置是靠讲台的第三排,只需要往前挪动两行桌子即可。   没什么跨洋越海众人的小凌同学,扭过身子想跟张曦告个别。张曦毕竟是她来这个班级后,第一个认识的女生。   “西西……”   张曦正在忙着推桌子,有同学靠了过来,凌晨喊了她一声,她抬起头,   旁边的那个女生应该是张曦的新同桌,凌晨不认识,女生见凌晨还没走,摇了摇张曦的胳膊,   “你前同桌喊你呢!”   张曦看了眼凌晨,没打话,却扭过头去,跟新同桌开玩笑道,   “人家现在可幸福咯!”   女生:“?”   凌晨:“???”   张曦指指还投影在屏幕上的座次表,   “你看凌晨后面,”   “坐着的是谁?”   那女生仰起脑袋,瞬间瞪大了双眼,   再次低头时,望向凌晨的目光,   同样羡慕嫉妒恨。   “……”   “不是,董老师为什么会把一个学习不好的女生……”   凌晨全程听见了她们的交谈,但全程没怎么听懂,她不禁再次看了看大屏幕的座次表,   她后面坐着谁啊?   一个两个,都大惊小怪的。   凌晨顺着自己的名字看去,看了眼自己组里的名单,刚才她光顾着忧伤自己坐在第一排了,都没去看同桌们前后桌都是谁……   “同学,让一下让一下。”   身后突然有人推了推她,   “你挡我位置上了!”   凌晨这才发现自己还站在原来的位置上,而这里已经来了即将要坐在这里的同学。凌晨赶紧推着桌子,说了三声“抱歉抱歉抱歉”。   还没看清楚自己后面究竟是哪颗大神,小凌同学内牛满面抱起自己的桌子,稀稀拉拉往前面走。   差不多用了将近二十分钟,四部八班的换座位的大戏终于落幕,凌晨由于一直在给人腾位置腾位置,导致她最后才把桌子推到自己的那块地儿。   她将一米宽的黄色木头桌拼接到已经排好的两张课桌左边,正对老师讲台。小凌同学不想去看讲台上的老师,怕自己眼瞎。便放下书包,趁着班上还热闹,   悄悄跟新同桌打招呼,   “你好呀~”   董利突然拍拍手,让大家安静一下。凌晨看到新同桌和蔼地对她一笑,下巴朝着班主任点了点,示意她先听老师讲。   凌晨还没认识新同桌,有点儿小不开心,但老师张嘴,她又坐在第一排,   只能托着腮,再次转过头来,目视前面大的跟糊脸上似的黑板。   董利站在讲台上,背着手,   “现在呢,”   “大家都已经坐在自己的新位置了吧?”   “坐在了——”班里回答的拖拖拉拉。   凌晨一想到即将要上课,她就开始上眼皮跟下眼皮打架,可还没等她发困,讲台上的班主任,突然话锋一转,   “那么还剩下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   “大家——”   全班屏息凝神。   董利微微一笑,淡定地道,   “我们也就不上课了。”   “???”   “给大家二十分钟的时间,”   “与新的同桌前后位,互相交流、互相认识一下!”   !!!   班里瞬间沸腾,不用上课当然是大部分同学乐意的,不过还是有学生装模做样,嫌弃般捂着卷子继续刷题。   整个教室热闹起来,凌晨特别开心,她可想认识新同学了。小凌同学第一个转过来身,对她那两个新同桌就打招呼道,   “你们好呀!”   由于早自习凌晨已经单独在班里做过自我介绍,所以他们组的同学都认识她。一个组有六个人,为了防止男女生早恋,特地前面三个是女生,后面三个是男生。   凌晨紧挨着的那个坐在中间的新同桌,是一个叫“李园”的短头发女孩,齐刘海、蘑菇头,皮肤超级白皙,也在打量着凌晨。   “你好。”李园对着凌晨伸出手,握了一下。   凌晨知道李园,那可是超级无敌大学神!这次新换的位置是按照学习成绩来排的,基本上每一趟三个人,中间那个就是班里中考前十名,   左右两侧,一个是入学成绩前二十,另一个则是倒数二十。   凌晨在她们这一趟三人组里,那肯定是成绩垫底那个了。坐在李园右手边的女生叫“陈安”,看起来是个很文静的女生。   陈安没参与互相介绍,凌晨就和李园一起回头,后面坐着的一排都是男生,凌晨跟斜对角那两个男生分别打过招呼后,   扭头,却突然发现,   自己后面那个位置,   空荡荡。   “这个是……”凌晨指了指那桌子,   明明桌子在啊?   李园推了下眼镜,跟凌晨说道,   “坐你后面那个男生叫‘寒远’。”   “……”   寒远?   凌晨已经完全忘记中午发生搂抱事件的男主角是谁,完全就如同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般。   她眨了眨大大的眼睛,   “他怎么没来呀……”   另两个男生瞬间露出一副神秘微笑,李园也抿了一下嘴,   就仿佛、身后这个“寒远”,   干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凌晨整个人转过去身,对着寒远一片空白的桌面,低头喊了句“你好寒远同学,我以后就是坐在你前面的人啦!”,说完后,她还象征性拍了拍寒远的桌面。李园望着这个奇怪的同桌,忍不住问凌晨,   “凌晨,你知不知道寒远他……”   “寒远咋了?”凌晨扭头冒问号,   “难道他也跟我一样,”   “是个大学渣,所以坐在这个位置、准备备受老师的关爱吗?”   李园:“……”   对于凌晨脑回路的跳脱,大家还是需要慢慢适应,李园咳了一声,指着寒远的桌面,摇摇头,   放低了嗓音道,   “不是不是,寒远学习成绩很好,咱班中考第十一,数理化唯一一个全部满分……”   “只不过——”   小凌同学凑过去耳朵,刚要听一听李园给她介绍新鲜的“情报”,   就在这时,对面教室紧闭的正大门,   突然被人“砰——!”地一声推开。   班上正在说话的学生,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大多数人都听到了那声剧响,一个又一个,齐刷刷扭头——   朝着门口望去。   凌晨也跟着转头,眼睛投向正大门,   然而就在她看到门口那凶巴巴声音源头那一瞬间,   ……   卧槽卧槽卧槽!   !!!   董利也听到了门口的声音,他放下正在黑板上写着字的粉笔,手按在讲台前,   淡淡看了站在门框边,一脸戾气看着他的少年。   “反省好了?”   “……”   教室里瞬间有人叽叽喳喳,李园揉了把凌晨的胳膊,小声道,   “凌晨凌晨!”   “这个这个!这个男生——”   “就是寒远!!!”   “我跟你说啊,上午寒远好像跟六班哪个女生在楼下搂搂抱抱,还互相抹奶油!卧槽那场面一看一个涩情!然后就被利利抓包了!”   “直接请回家去,父母来拎走的!”   “……”   “……”   “……”   只见满脸阴狠的少年,一脚踹开教室正大门,单肩背书包,笔直走到了董利面前,   啪——!   一张白色的纸,摁在了讲桌上。   董利挑了挑眉,看着这个跟他置气的男生,   “哦?”   “写完了?”   寒远:“……”   他扭头往上午的位置走,有同学悄悄拉了拉他的袖子,   小声提醒他,   “你换位了!”   寒远斜了一眼。   那提醒他的女孩脸红了些许,然后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靠门口的第二排,   “坐在——”   “新来艺术生的后面!”   寒远攥着书包带,转身朝向那个空了的座位。   座位前方,   正坐着一个剪蘑菇头的少女,   一脸吃shi模样,   睁着傻乎乎的大眼睛,   目不转睛,与他对视。   凌晨突然心脏漏跳了半拍,卧槽卧槽卧槽!这个人这个人——   妈耶!   TvT,他不就是上午上午上午那个那个那个……   李园的话,还回荡在她脑海中,   【抹奶油哦!】   【好涩情哦!】   【被抓包了,直接家长拎回去反省哦!】   ……   啊啊啊啊啊啊——!   凌晨急速扭头,将脑袋扎进书本里,   拼了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玛德!他他他,他应该没认出来自己吧!   呜呜呜!   完全不知情的李园,见自己的小同桌怎么见到班草,突然就吓成仓鼠,她摸摸凌晨的脑袋,奇怪地问道,   “凌晨,你怎么了呀?”   凌晨把桌子往前推了推,尽量让自己的身体贴金了桌面,   与后面的桌子,努力拉开距离。   “我我我我我……”   小凌同学完全不敢抬头,只听见身后缓缓走过来脚步声,   散漫、痞气,书包“哐当!”扔到了桌子上,然后桌子腿往前猛地一推。   桌子边缘,刚好将凌晨空出来的那片空隙,   给堵了回去。   凌晨身体一个僵硬——   下一秒,站在讲台上展开寒远摁上来的检讨书的董利,   皱起眉头,   “写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董老师一巴掌将寒远的检讨书拍了回去,让他重新写!写不完晚自习去办公室叫上家长来一起写!早恋绝逼不是小事儿,董利对别的事情都可以容忍,   独独早恋,见一对,拆三对!   他本以为寒远会反对,甚至做好了这个不听话的学生在课堂上跟他对着干。可不曾想,寒远居然微微笑了一下,   接过被拍回来的检讨书,   揉了两下,抬手丢进垃圾桶,   “好啊。”   “重写就重写。”   全班都在惊讶,寒远居然会乖乖写检讨?妈呀,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吧!全校人都听说过,当年寒远初中的时候,就因为为了本校女生跟外校干架,把学校名声都给打臭了,   宁肯被勒令回家反省三个月,   都不跟校领导低头认一句错!   同学们喜欢他的仗义,却又忌惮他的凶残。寒远领了处分,刚好也打了下课铃,董利见不听话的小鬼没有跟他反抗,虽然也很新奇,   但本着不能拖堂的原则,还是对着班级按了个手势,说道,   “行了,要是对座位再有什么疑问,”   “晚饭空前跟我说,我再调一下。”   “下课吧!”   老师一走,全班就跟疯了似的,该找原同学的找原同桌,该上厕所的上厕所。   有不少同学一下子都聚集到了寒远的新位置,将前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   “嘿,寒远,你真的打算写利利的检讨啊!”   “我怎么听说六班那女的是自己贴上来的?”   “你不会真的跟吴遥有一腿吧?她学习可不好啊!”   “不可能,寒哥怎么可能看得上六班那娘们儿,你没见那娘们儿那脸画的啊,屑shi,就跟个日本老女人似的……”   “……”   一堆人跟寒远说这话,什么声音都有。然而被围在正中间的寒同学,却全程没参与他们的讨论,   手里拿着一根笔,在拇指和食指中悠悠转了圈。   微微抬起下巴,靠在后面的桌子上,   眯眼,盯着自己的前方。   “寒哥,我怎么听说你上午抹得那个奶油,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呢?”有个男生拍了拍寒远的肩膀,对他说道,   还不忘往头顶指了指,   “就,我听别人说的,那奶油根本不是吴遥拿来跟你玩情/趣的。”   “是……有哪个学生偷偷跟踪你,然后看吴遥追你,心里一赌气,”   “把提早准备好的奶油,就那么泼到了你头上。”   “……”   “卧槽——!”   周围人起哄起来,一个个义愤填膺,   “谁那么缺德,不是,怎么还会有人从楼上往下扔垃圾,就算不是寒哥的追求者,这也太没素质了——”   ……   凌晨就坐在寒远的前方,   身后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她整个人身子都僵硬了,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弯下腰去,趴在桌洞口,   装作找下节课的书。   “……”   “……”   “……”   然而还没等她把脑袋收回来,   脑门还卡在桌洞打开了的木板边缘。   脚底下的板凳撑子下,   突然——   伸过来一双AJ。   凌晨眨了眨眼,看着那黑色系带的运动鞋,   下一秒钟,   猛地往她脸上用力踹了过去!   砰——!!!   椅子瞬间跳起,凌晨还趴在桌洞前,脑袋还夹在胸口与挡板之间。   身子往前一冲,额头“当!”地下子,直接磕在了桌缝中间用于衔接的铁片上。   “……”   嘶拉一声,   小姑娘白皙的脑门肉眼可见磕破了皮,   鲜红的血,沿着额头,缓缓流了下来。   凌晨疼的要哭,她一把捂住脑门,扭过头来,怒视身后的罪魁祸首。   血流的满脸都是,钻了心的痛!只见那得逞了的少年,转着手中的笔,   盯着凌晨那张惨不忍睹的小脸,微微一笑,   “不好意思,”   “脚——缺德了!” 第8章 恰逢这时,上课铃打响。   ……   恰逢这时,上课铃打响。   凌晨很清楚自己掐架功夫不行,眼前的男生一看就不是好对付的。她捂着脑袋捂了一会儿,   便气焰消散,软趴趴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坐在后排的寒远倒是一愣,原本想着该如何羞辱这个害他被拎回家的女生的话,   到了嘴边,   硬是一句都没用得上。   感觉没骂人有些不爽的寒大少爷,手中转动的笔往桌子上一叩,   微微眯了眯眼。   一下午的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就到了晚饭空。凌晨牢记中午爸爸嘱咐的,要去楼底下的圈存机先把银行卡里的钱圈存到饭卡里。   小凌同学第一次使用圈存机,站在蓝色方框的机子前,半天不知道该怎么用。其实班里的同学绝大多数都会使,他们在军训的时候,就已经练习了好几百遍。   晚饭的时间家近的同学该回家回家,在学校吃饭的同学去食堂的去食堂,吃小卖部的吃小卖部,楼道里几乎没有什么人。凌晨一开始还想着放学去问问张曦,但放学铃一打,凌晨过去找张曦的时候,却发现张曦整个人都蒸发掉了。   李园也要回宿舍拿点儿东西,没办法帮她。凌晨一个人瞅着那闪烁淡蓝的荧光屏机子,将自己的饭卡放入到底下的凹槽中,   试探性在机子键盘上,输入了几个数字。   “对不起——”   “输入有误!”   凌晨一脸懵逼,她看了看卡号,输进去的的确是她的校园卡数字啊?   又试了几次,银行卡密码都输了一个遍,机子依旧没办法将钱圈存入饭卡。   凌晨急了,原地跺了好几下小白鞋。钱圈存不进去,她可能就要面临着吃不了饭……   然而肚子好饿TvT。   心急如焚的小凌同学,在转了两个圈后,   再一次,将饭卡放入凹槽中。   “要不再试一次吧!”   默念着卡号的凌晨,将食指缓缓压在键盘数字上,她寻思着可能是刚才按错了数字、自己没发现,正要重新输入卡号,   背后突然被用什么东西,   用力戳了一下。   凌晨猛地回头,就见寒远拎着两个鸡肉卷,   站在她身后。   看傻子般,皱着眉,   垂眸望向她。   凌晨:“……”   “干嘛呀?”   女孩子的声音软糯糯,完全没有下午被欺负后生气的态度,寒远见她把饭卡插在备用凹槽中,   要是想圈存钱的话,这个位置是错误的。   可看透了凌晨做的不对的少年,却没有开口纠正她的错误。寒远稍稍勾了勾嘴角,给她展示了一下自己买的鸡肉卷,   “给你打个招呼。”   “……”   鸡肉卷很香,散发着诱人的味道。根本没察觉到被调戏了的小凌同学,呆呆看着那香喷喷的鸡肉卷,   肚子止不住地咕噜咕噜叫。   “……”   寒远转身就要走,凌晨望着自己还没圈存上钱的饭卡,突然脑子一缺,她直接忘记了下午还被寒远砸了脑门,   在男生即将要踏上楼梯之际,   一把拉住了寒远的袖子。   遭受突如其来意外之喜的寒同学:“???”   凌晨挠了挠头,   “那个……”   说着,她小心翼翼指了指圈存机。   “寒远。”   “……”   “你会不会圈饭卡呀……?”   寒远眯了眯眼,   莫名就觉得眼前这个小丫头似乎有点儿意思——   明明下午,自己还把她的头给撞破皮,   结了疤的伤痕,还很醒目地印在她脑门。   凌晨一下一下、软趴趴地摇着寒远的袖子,   “我不会圈……”   寒远望着小姑娘估计自己都没察觉出来的小动作,   向来恶劣的少年,一想到那张还没动的检讨书,   以及中午被拎回家后、被父母教训的那一顿。   顿时心生邪念。   “好啊。”   寒远淡淡道。   凌晨喜出望外,她拍着手,就要拉寒远过去充钱。   然而救命恩人却站在楼梯口上一动不动,凌晨昂着小脸求他帮帮忙,寒远下了台阶,然后站在凌晨的身后,   伸出手、一把夺过了凌晨的饭卡。   少年微微低头,他嘴唇贴着凌晨的耳朵,   露出调侃似的目光,   “想让我帮你可以。”   “……”   “你得叫我一声,”   “‘爸爸’。”   ……   ……   ……   呜呜呜呜呜呜!   凌晨这才发现自己被耍了,小脸瞬间涨的通红。这实在是太侮辱人的话语,凌晨气鼓鼓,抬爪子就要拿回自己的饭卡。   “把饭卡还给我!”   可寒远却一步跨到四层楼梯上,男孩本身腿就长,凌晨卖力爬上台阶,就见寒远又往上跳了几个,   然后趴在金属扶杆前,   将那贴着小黄鸭贴纸的饭卡,   “啪——!”地声,   从扶杆缝隙中,丢了下去。   “叫声‘爸爸’,”寒远懒洋洋道,   “叫爸爸,爸爸就给你充。”   凌晨愤愤地抬头怒视寒远,她让他滚!玛德!叫爸爸这也太缺德了吧!她这才发现原来寒远这个家伙还是个记仇的!他一定一定还是在怨恨自己中午不小心抹了他奶油!   生气的凌晨,拾起饭卡,   可她连个骂人的话都不会说,只会红着小脸,   愤怒瞪人。   寒远到底是个男孩子,   捉弄完害他被爸妈棍棒惨打的小冤家,他扬眉吐气,终于不忍心继续欺负下去。   只是那个小笨蛋实在是太过可爱了,寒远总觉得心里哪儿被人小心翼翼踹了一脚,就这么放过,好像很不舒服。   于是他便再次走下了楼梯。   凌晨气到肚子疼,也是饿的,整个人蹲在了地上,   双眼含着一圈泪。   寒远蹲在了她面前,伸手去抽攥在小姑娘手中的饭卡。   凌晨一抬头,   “干、干嘛!”   寒远:“我给你圈钱。”   这要搁别的女孩身上,被男生这般欺负,纵使是全校第一大男神,   也会怒斥不让他碰自己!   可凌晨不是一般女生,她本身就有点儿呆,以前经常发生前一天才被骗钱、第二天又去把钱送给了骗子的经历。凌晨眨了一下眼,泪花还挂在眼睑,   她憋憋屈屈,使了好半天的劲儿,   “我、我我我,”   “我不能叫你‘爸爸’。”   寒远:“……”   寒少爷长这么大,真的是头一次见这么脑袋不好使的笨蛋,他用拇指弹了一下凌晨的脑门,站起身走到圈存机前,   “过来。”   凌晨:“?”   寒远:“我教你怎么圈存。”   “……”   凌晨抹了把眼泪,屁颠屁颠过去了,寒远将人圈在胸口前,寒远身高一米八多,凌晨才一米六出头,两人一前一后,完全看不到女孩子那小小的身体。   “这样,”   “你刚刚插卡的地方,是不对的。”   “……”   “哦……”   凌晨看了半天,好歹是看明白了,寒远讲的很仔细,要比任何一个数学老师讲课讲得都要细致。   寒老师教学完毕,提着鸡肉卷,再次准备离开。他看了看手表,晚饭空就那么一点儿,再跟某人戏弄下去,   估计小丫头今晚要吃不成饭了!   寒·好心人·远大长腿一跨,迈上去三个台阶,凌晨捏着饭卡,还站在圈存机前,   看寒远往楼上走。   “……”   “寒远!”   从小就知道要知恩图报的小凌同学,   跑到楼梯口,   一把抓住寒远的裤腰带。   寒远扭头垂眸,望着被翻下去一节的皮带,挑挑眉,   “你还有什么事?”   凌晨憋着脸,手指抓了又抓,   “谢、谢谢你啊……”   “……”   暂且还不太想在楼道里被异性扒皮带的寒同学,   微微推了推凌晨的爪子,   “好的,我接受了。”   “你快去吃饭吧,再不吃饭晚一就要开始了……”   “寒远!”凌晨突然又把寒好心人好不容易扯回去的皮带,   往外拉出一大块,   抬起头,目光炯炯,   铿锵有力道,   “我我我,”   “我帮你、写检讨吧!”   “……”   “只要你不嫌弃,我中考语文——”   “考了、32分!”   “……………………………………” 第9章 下了晚三。   教室里一片……   下了晚三。   教室里一片兵荒马乱,因为几乎理三科的作业全部在晚三的课空就要收。花了三节晚自习才肝完的数学作业一交,其余的作业赶紧拿来别人的抄一抄选择。   李园将他们那一大排的数学作业收完,数了数还差一两份,她是数学课代表,班里一共分了十个小组,每个组的组长就担待一门课的课代表。   高一刚开学的数学还没有那么变态,虽然量多,但集合这种最基础的题目,还是能做完的。李园跟另一个课代表又合计了一下收过来的作业,翻了三遍,   发现她那宝贝同桌,似乎没交。   “凌晨!”李园拿着数学作业纸回到座位,   “你数学作业……”   凌晨正在奋笔疾书,拼了命地写着什么。李园的作业纸往她脑袋上一敲,凌晨头也不抬,中性笔刷刷刷,口里喊道,   “等一下等一下——”   “我马上就好了——”   “……”   嚓——   她终于停下了笔,将桌面本子上写满了文字的纸一口气撕下,   然后对角一折,   转身拍到身后那张桌子摞着的书本最上方。   李园:“……”   “这是什么?”她好奇地指了指放在寒远桌面上的两张本子纸。   凌晨合着笔盖,刚要跟李园解释,打眼却瞅见了李园手中的数学作业,   “啊啊啊啊啊啊——!”   小凌同学捧着脸,   “完犊子了!”   “我我我我——”   李园:“?”   凌晨从桌面压着那一厚摞的课本里,翻出一张空白的大白纸,他们班的数学老师很慷慨,专门给他们发印考卷用的大白纸来写数学作业。   “圆圆姐……”   啥都没写的小凌同学,扭过来头,   扒拉着桌子边缘,哀哀求道,   “能不能再、再通融通融——”   “就一个晚自习!!!”   李园:“……”   下午大课间那会儿,他们第一组就给组长起了个外号,因为李园是96年的,要比凌晨他们都要大,   所以就叫她“圆圆姐”。   李园想了想数学老高那张不近人情的脸,干脆从手里抽出一张最上面的作业纸,   “你快抄快抄……”   凌晨一听有现成的答案,瞬间来劲儿了,她将桌面上的书往旁边一推,展开自己的大白纸,   奋笔疾书起来。   李园磨蹭着时间,让另一个课代表先过去交,要是老高问起来班里其他人的呢?   “就说我马上过去,然后上课铃一打,他不就只能拖到下节课放下了?”   另一个数学课代表已经知道了李园在帮着她那艺术生同桌抄作业,不免叹了口气。按着李园的肩膀让她快点儿啊!凌晨唰唰唰copy着作业,几乎是一分钟十道题。   李园玩着凌晨那大鸭子笔袋,忽然就发现了她一堆杂乱无章的课本最上方,   放着一本《爱格》杂志。   一中校园里就有专门的书店,卖各种被班主任们见一本收一本顺便检讨通知家长一条龙的小说杂志。四部八班的版规里有明文规定——   【不许带闲杂书进入到教室来。】   这本《爱格》出现在教室里,无疑非常突兀,其实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或多或少都有些喜欢看这类的小言小说。   李园翻了翻那本《爱格》,问凌晨,   “这个是你的吗?”   凌晨忙着抄作业,边划拉边瞥了眼李园手中的书,   “嗯……嗯嗯嗯!”   “是我的!”   “最新一期呢!”   小凌同学把大白纸翻了个面,woc教数学的老高好绝,第一天开学就给下马威布置这么多作业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在这时,上课铃打响,班里的同学陆陆续续回到了座位。那一位数学课代表也回到了教室,果然老高问起了其他同学的数学作业怎么还没交过来?   课代表传达了老高的话给李园,   “老高让你明天早上再给他送过去!”   李园瞬间舒了口气,她从凌晨的身后钻进了自己的位置上,把手里的作业纸放进抽屉。   凌晨听课不行,但是作业可以延迟交这种事情,她向来不耳背。一听到“明早再交”这四个字,凌晨瞬间竖起耳朵,   手里的笔停在还没写完的括号上。   “???”   “我不用现在就写完了???”   李园笑了笑,   “嗯。”   “你慢慢写,再把某些地方改一改。”   说着,她还给凌晨指了某几个她做的时候认为凌晨这个智商肯定会错的题。   这实属有些轻视人,李园倒也不是那个意思。旁边的陈安都觉得有些不妥了,停下笔看着凌晨。   李园说完话才反应过来,尴尬到指了两道题就停下手。   凌晨却完全没当回事儿,李园不指了,她还让她继续继续。可能人类的智商无法相通,努力学习的人永远都无法理解学渣的欢乐。   “那我明天再交啦!”凌晨放下笔,她还有化学作业物理作业都没交,化学老师可是他们班主任,班主任的作业不交,等同于入土。   李园点点头,凌晨刚要收拾桌面。   屁股底下的板凳突然被人“砰!”地下子,   狠狠踹了一脚。   上午被踹脑袋的心理阴影面积还深深刻在额头,凌晨瞬间转过身去,   就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到座位上的寒远,   一只手捻起凌晨下课时拍给他的那两张纸。   寒远:“……”   “这是你给我写的检讨?”   凌晨瞪大了眼睛,   点头,   “对啊!”   “废了我半支笔呢!”   寒远看着白纸上的黑子,语句通顺标点符号都没有一个错的。他震惊至极,甚至还看了两遍,   “……”   “艹,”   “我特么就随口一答应。”   “你还真当真了啊……”   凌晨:“……”   凌晨不想鸟寒远,于是什么都没说,默默转回身。李园正在翻着凌晨的那本《爱格》,每本《爱格》后面,都有短篇小说的征稿公告。   李园盯着那最后一页灰底黑字的征稿,看的出神。凌晨察觉出她眼底闪烁的光芒,很希冀的模样。小凌学渣趴了过去,把脸抵在李园与自己桌子之间的缝隙上,   “圆圆姐你想参加吗?”   “千字四十到七十块钱,要是中了的话稿费还挺丰厚的~”   “……”   李园又把书往回翻了几页,   眼中的光瞬间落寞了下去。   “算了,”   “我……就是随便看看。”   她把杂志还给的凌晨,刚要抬笔继续写作业,   突然顺口问了一句,   “凌晨,”   “你爸妈不阻止你看这些闲杂书吗?”   按理说都高中了,S市响应国家计划生育,他们这一批90后基本上都是独生子女,能上S一中的,家庭也都不错。   家长们都很注重对唯一一个孩子的学习教育,高中那么关键,很多家长为了配合老师们的安排,直接禁止小孩看闲杂书。   凌晨把那收回来的《爱格》往桌洞里一塞,没事人似的抓着笔袋,   “我爸妈早就放弃我学习了。”   “他们让我开心就好。”   “……”   李园又打量了凌晨几眼,沉默地转回身子,   拿起笔继续低头写作业。   …… 第四节 晚自习眨眼即逝,放学铃声打响,凌晨提早就把书包收拾好,   就等着放学!   楼道里一有声音,凌晨第一个站起身,她转头往张曦的新位置看,下午调位前,张曦跟她说好了晚上一起走。   可映入眼帘的却是好几个女生围到自己后面的桌子旁,她们面带娇羞,小心翼翼靠近还坐在座位上,抬着头眯眼的寒远。   “那个……”   其中一名女生,手里抱着一大包零食的袋子。   “寒、寒同学。”   “这点儿给力餐,是我们仨的一点儿心意……”   寒远脸上充满了不耐烦的神色,他大概是从小见这种环节见的实在是太多了,胳膊肘压在桌面上,手指一下没一下叩着笔帽。   “……”   见寒远不动,几个女生将零食袋子往寒远怀中一塞,捂着脸赶紧跑开了。寒远抱着那一塑料袋的干脆面薯片,愁人地往桌面上一放,   身后的同桌们开始“哦哦哦~”起哄,寒远无奈,尴尬地指着那些也没办法扔回去的薯片,   问,   “你们……有没有、要吃的?”   “……”   “……”   “……”   围在一旁的同学们再三推阻,毕竟这是爱慕寒远的女孩给他的爱心零食。寒远让他们吃,大大方方地吃!同桌们终于放下芥蒂,一拥而上,谁都拒绝不了放学时的夜宵诱惑!   凌晨也有点儿馋,她看到里面还有一包青柠味的薯片,凌晨最喜欢这个口味了。她见没人拿那包青柠薯片,于是便小心翼翼伸出爪子,   一点一点,去摸向那包薯片……   清清楚楚看到小前桌将薯片拿到手的寒远,突然勾了勾嘴角,邪恶的心思上涌,   他将自己的桌子,猛地往后一拉。   薯片瞬间从凌晨的爪子中脱落,凌晨一愣,转头就见寒远一把夺过那包青柠味的薯片,   “啪!”爆开袋子口。   “我有说过让你吃吗?”   寒大少爷往嘴里倒着薯片,慢慢悠悠,胳膊往后面的桌子一横,   “我只说别的同学可以吃,”   “但我没说过——小朝鲅也可以吃!” 第10章 “你才是傻子!”   凌……   “你才是傻子!”   凌晨一愣,下一秒,手就直接拍在了寒远的桌面上。   毕竟都是十五六岁的孩子,这个年纪的小孩自尊心都是说不出来的强。凌晨虽然知道自己学习垃圾,但冷不丁就被人直愣愣说自己是“傻子”,还被区别对待。   小姑娘心里瞬间就委屈了,她瞪着寒远,气鼓鼓,旁边有跟寒远玩的好的男生见状,蛮不在意地拍了拍寒远的肩膀,   “寒哥,你跟小傻子较什么劲儿?”   寒远微微一笑,看到凌晨气成河豚,可小脸还是一鼓一鼓,女孩生气也生的就跟坨布娃娃似的,还蛮有趣。   坏心眼的男生,抓起桌面上的充气小猪玩具,   往下一摁——   啪!   那充气小猪一下子就从桌面上弹了起来。   朝着凌晨的脸,飞了过去。   ……   ……   ……   凌晨被橡皮小猪弹的脸颊都红出一块印子,那玩意儿是最近小卖部才上心的一款小玩具,上架后就风靡了整个S一中,大都是女孩子买来送给喜欢的男生。   寒远弹的那个,大概率是某个女生送给他的。寒少爷从来不拒绝女生送的玩意儿,但基本上扭头就丢掉了。   小猪把凌晨的脸给打红了后,骨碌到地面上,转着圈圈不知道跑了哪儿去。凌晨眼睛红红的,泪花堆满了眼圈。寒远漫不经心收起来笔盒,见零食差不多分完了,   便把自己的桌子又往前推了推,与隔壁齐平。   “走走走!”   “你们都不回家?”   “……”   “回家回家回家,寒哥,你倒是拿书包啊——!”   大家齐拥着寒远,少年被众星捧月,一行人直接出了教室大门。   没有道歉,没有安慰,欺负完女孩子后,调皮的男生像是战功显赫,   出教室那一刹那,寒远还不忘又把凌晨放在桌角的小黄鸭铅笔盒给撞倒在地上。   “……”   凌晨难过得瞬间眼睛里掉出两三颗金豆豆,旁边有不少同学都看到了这一幕,但是大家也没个人上前来帮帮她。   最终小凌同学只能捂着被弹疼了的脸蛋,趴地上将铅笔盒捡起来。张曦这才姗姗来迟,见到凌晨一脸倒霉相,俯下身关心问她怎么了。   “……”   “没怎么。”   凌晨抱起书包,拍拍衣服上蹭到的灰,   “我们走吧!”   张曦说“好的”,但故意在寒远的座位旁停留了一下。凌晨没发现,她见张曦居然还能记得跟她一起放学回家,难过的心情瞬间被一扫乌云。   晚自习放学差不多接近十点,天已经黑成一团。S一中分为四个独立教学楼和一个巨大的综合楼,每个年级单独占据一栋教学五层。综合楼建立在学校正大门对着的的正前方,“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八个大字的校训,生龙活虎印在大楼的最顶端。   张曦是租房子陪读,租的家就在学校对门的小区,所以她放学回家只需要骑着车子走五六分钟的路即可。张曦将自行车从学校车棚推出,凌晨站在旁边,用鞋子转着脚底下的一颗小石子。   “凌晨。”张曦推车子走了过来,凌晨抬头,欢快地跟了过去。周围学生陆陆续续,很多高三的学长学姐就算走着路,也要拼命地背英语单词。   凌晨以前因为学习太垃废,没什么朋友,在B省这种高考大省,分分分学生的命根,很多顶尖名校众神扎堆,大家几乎是把成绩当成了人生唯一信仰。   学习不好,比你长得丑,都还要拉跨人缘!   所以凌晨读初中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好朋友,很孤独的一个小女孩。现如今终于获得了一个宝贵的友情,她直接把张曦当成了自己的救世主!   救世主和她往前走了一段,快到学校西门口的时候,张曦脚下的步伐突然放慢,   “……”   “凌晨。”   “嗯?”正在观察马路两旁路基底下往上跳的小□□的凌晨,闻声扭头。   张曦的神色有些忐忑,像是在很努力很小心翼翼地去组织着想说的语言。当然,我们的小凌笨蛋自然是看不出来的。   凌晨问她怎么啦?   张曦终于微微张了张嘴,   “我能问你个事情吗……”   “你说!”凌晨嗯嗯点头。   张曦:“……”   “你……”   她还是将头低了低,靠近凌晨的耳朵,   生怕旁边的人听到似的。   凌晨觉得张曦此时此刻的表情像极了暑假里大火的《甄嬛传》里的安小鸟,《甄嬛传》是她妈追了一暑假的电视剧,凌晨和她爸爸都被迫在家里分析女人该如何宫斗为王。   小凌同学凑近了耳朵,就听到张曦小声问道,   “你跟寒远,”   “很熟吗?”   “……”   “……”   “……”   这可真的跟吃了一坨shi似的。   凌晨的表情瞬间就变得奇臭无比,这怎么可能?她抬头,震惊地看了眼张曦,   手指掉头一指,指着她还没消了红肿的脑门,   “熟个大头鬼!”   张曦:“……”   凌晨一想到寒远今天一天对她的恶劣欺负,心里就冒火。她晚上还好心给他抄了三节课的检讨书,虽然那些语句都是她从《爱格》上copy过来的。   张曦似乎还想说什么,但一提到寒远,凌晨似乎就很生气,不断地骂“寒远才是猪”“寒远全家都是朝鲅”,张曦推了推车子,凌晨差不多骂够了,她才低着头,   攥着车扶手的手指,微微一紧,   “唉,男生嘛,都这样……”   凌晨可不喜欢这样贱的男孩子!   T^T!   张曦在出学校门口的双轨上站了一会儿,声音不断放低,   近乎要听不到,   但还是能让凌晨听见,   “……”   “我听说,以前寒远在初中的时候,就有过好些个女生追。”   “当时他们四班的班花也追他。”   “但好像是因为班花学习不是很好,然后就……”   “男生们好像都挺喜欢学习成绩不错的女孩子呢……”   ……   ……   ……   *   凌晨的大教授爸爸凌谷先生早早停车在学校西门小卖部前的空地上,凌晨见到爸爸的车,欢快跑了过去,猪尾巴包包蹲在屁股后面,她本身就奶里奶气的,看起来真的很像一只小猪在跑。   凌爸爸放下手中的材料,将副驾驶歪身子推开。凌晨一上车就把书包给撇了,反正里面的书啊本子的,回家去也不会动一下。   “怎么这么晚?”凌谷问她。   凌晨系好安全带,就问爸爸要手机,   “QAQ!”   “……”   凌晨住的教职工家属区距离S一中不太远,所以凌晨上高中后,家里也没有选择陪读。车开到一半的路程,前方有一个红绿灯。这红绿灯也是神奇,基本上一条路要是遇见一个红灯,那么后面大概率也全是红灯。   凌爸爸手指敲着方向盘,瞥了眼正在玩手机的闺女。只见小凌晨扛着大砖头手机,□□对话的蓝色对话框很醒目倒映在车玻璃板上。   “脸怎么回事?”凌谷当然看到了女儿额头上的那个伤疤。   凌晨小时候就经常走着走着路一脚把横在路面上的木头架子给踩断,然后摔个大马趴。小凌同学认真跟对话框另一端的好朋友聊天,一听到爸爸问额头破皮的事情,   毫不犹豫举报道,   “被我后面那只瓜给踢的!”   “……”   凌爸爸一皱眉,   “你又跟人打架了?”   凌晨:“QAQ!”   “是他打得我哎!”   凌爸爸表示自己不相信,但还是问了问凌晨后面坐着的是谁。凌晨想到寒远那张脸,气得她把书包盖子上的尾巴都给揪了好几下,   “就是——”   正当这时,手机里突然传来嘀嘀嘀声音,凌晨话都到了嘴边,被这铃声瞬间又吸引开注意力,   “等一下啊等一下——”   “浅浅给我发了个她去大连玩的视频……”   见女儿又被手机给吸引了过去,凌谷低了低头,红绿灯一过,凌父继续开着车。凌晨边看视频,突然咯咯咯笑了起来。   “爸爸,我也想去赶海!”凌晨抱着手机,转了个身跟父亲撒娇。   “你又跟温工他女儿聊什么了?”凌谷微微一笑。   温工指的是凌谷以前认识的一个同事,在隔壁隔壁隔壁的理工大学教过书,现在是国家海洋局的一线实验员。那个相当有才华的同事有个相当聪明的女儿,小姑娘比凌晨小四岁左右,小时候跟凌晨在一家琴行学过钢琴。   只不过人家温工的女儿,那是一等一的天才,干什么都出类拔萃!再看看自家那笨成球的闺女……凌爸爸无奈摇了摇头,他怎么都想不出来智商为负的凌晨是如何跟人家天才少女成为好盆友的。   凌晨给凌谷看了几个温浅发给她的小视频,一脸羡慕的模样。凌爸爸摸摸女儿的脑袋,答应她等十月一就带她去找温浅玩。   父女俩开开心心开着车到达了S大的教职工家属楼。   小凌同学一回到家,就看到妈妈已经给她准备好的水果拼盘。凌妈妈也是S大的教职工,不教课,隶属于后勤部门。   夫妻俩就这么个女儿,从小宝贝到大。凌父换好衣服,出了衣帽间,拿上一叠材料跟妻子说着今天学校里的事情。   凌晨盘腿坐在沙发上吃水果,问妈妈可不可以看个电视。凌母虽然对女儿的学习已经抱着佛系心态,但到底还是知道一个高中生了,不能再晚上随随便便还看电视。她一把抢过凌晨拿起来的遥控器,指着小姑娘丢在门口回家就没动的书包,   “不行!”   “回屋睡觉去!”   凌晨在沙发上打了个滚,   “睡不着……”   “想看一集果子狸和嬛嬛~”   凌母:“这年头居然还有人看凌云峰出轨记?去去去,睡不着学你的习去!”   凌晨:“……”   TvT。   说到学习,凌太太还是忍不住数落两句凌晨的成绩,她见凌晨买了个那么可爱的书包,背回来书却一点儿都不看,不禁边跟丈夫说着学校琐事,边嫌弃地指了指放在门口的猪尾巴书包,   “你看看你闺女啊,背个书包回来,”   “就跟个学习的似的。”   二次失血的小凌同学:“:)”   凌晨突然想起自己还带回来一些晚上没做完的作业,边爬起身跑到门口,翻着书包拉链。凌父凌母一脸太阳打西边出来的模样,惊讶地望着在书包里找东西的闺女,   “我就说教育局不干人事吧!”   “走了个沈长明,来了个沈苏御。”   “……”   “才二十二岁啊,真的是一点儿人事都不干!这才上来几天?新官上任三把火?搅得现在谁不人心惶惶?五年前的毕业生三方协议都要翻出来查!幸亏当年老秦让我不要注水不要随着学生任性……”   “得了吧,人家二十二都博士毕业了,你闺女二十二能出门卖个煎饼果子?所以老秦去哪儿了?我怎么听办公室的人说他出国做交流去了?”   “交流个屁!分明不想跟沈家那父子俩对付,跑英国去清闲去了。他好像在英国还收了个本科生,对对对!就是隔壁S省那个徐老的儿子,叫什么‘徐听眠’……老秦也是,一把年纪还带什么本科生,他过两年不得退了……”   ……   凌晨在书包里找了半天,都找不到化学讲义。凌母端起吃完了的果盘,往厨房走,   顺道过去看看自己那看着像是准备学习实则也不知道在干嘛的傻缺闺女。   “你这是准备做作业?”   凌晨终于找到了董利下午发的讲义,   晚上作业里就有把讲义后面的课后练习填完这一项,凌晨还没做,本身下午钠溶于水的实验她就光看了个热闹。   “爸爸爸爸爸爸——!”凌晨抱着讲义,拖鞋都不穿地连滚带爬跑到客厅沙发前,   一把将讲义贴在凌父端在膝盖上的电脑屏幕中央。   “老师让晚上把这张化学讲义给写完。”   “都不会?”凌谷斜了眼近乎空白的讲义。   凌晨乖巧点脑袋,   “嗯嗯嗯!”   她丝毫不避讳自己啥都没听懂这件事,凌父却像是早已习惯,事实上他真的已经习惯了,他拿起讲义,找了支笔,   就开始计算。   这种家长帮忙写作业的震撼你妈画面,大概也就只有在凌家才会上演。凌晨以前初中很多作业就是找父亲帮忙做的,凌父做完了,然后凌晨再拿着笔往卷子上抄一遍。   很不可理喻!   可凌晨也理解不了为什么很多同学都在拼命学习,她感觉自己的脑子就跟他们不是一种材料做的,她是真的什么都学不进去脑袋里。   凌爸爸好歹也是个大学教授,高中化学摩尔质量那点儿题目,对于他一个生物出身的人而言,还是小菜一碟的。凌谷给凌晨做完了所有的题目,把讲义翻了个面,   忽然就看到,凌晨画在讲义第一面上,   一颗颗小人脑袋。   凌父:“……”   丝毫没察觉到有情况的小凌同学,抱着灰灰大抱枕,盯着旁边窗户上的绿色吊兰,这种一串一串的吊兰家里很多,凌晨看着那吊兰,思想就跑偏到很久远以前,她还是个孩子的时候,   曾经把家里第一棵吊兰给灌了白醋!   ……   “晨晨。”凌爸爸放下笔,把眼镜往鼻梁上一推。   凌晨“嗯?”地回头。   凌父拿起凌晨的讲义,递给她,   “好了做完了。”   “演算步骤也给你写了,回头记得看一下。”   “谢谢爸爸!”   凌晨给爸爸mua了一口,就着茶几就开始抄答案。凌谷盯着女儿趴在桌面上的背影,又看到了讲义正面那几颗小人头。   “晨晨啊,”凌父开口道,   “这是你上课画的?”   提起画画,凌晨就精神了,完全没意识到自己上课画画哪里不对。事实上这几颗小人脑袋并不是别人,   正是凌晨今天见过的任课老师的画像!   画任课老师,不在上课的时候画,那啥时候画能更好地抓住精髓?   凌晨点头如捣蒜,又抄了一个答案。凌爸爸看着那些有点儿眉目的小人,忽然一笑,   忍俊不禁道,   “你班主任也不撅你。”   “……”   “爸!”凌晨指了一个小人,问凌谷,   “你看这个,我画的——”   “是不是,很像董利?”   “……”   “……”   “……”   其实凌晨画画也没什么天赋,但相较于学习,至少画画她还愿意去分一个脑袋琢磨琢磨好不好看。凌晨低头说自己觉得画得可要比初中时画的好看多了,现在这个小人,她看一眼就能知道是董利老师。   凌爸爸讪讪一笑,实在是不敢恭维,但是还是违背了良心地摸了摸女儿的额头,耐心道,   “是好看了不少。”   “初中那会儿你画的小人,基本上爸爸这些年写检讨书当着两千多位家长念检查的经历,都是拜你初中画的老师画像所赐。”   凌晨:“:)”   凌爸爸揉着女儿的脑袋,摸了两下,突然又在她额头上发现了一小块伤疤,   疤痕不大,大概小拇指指甲盖那么大小。   可向来宝贝女儿的凌父,却瞬间皱起了眉。   “你额头到底怎么回事?”   晚上在车里,凌晨就没回答。   凌晨停下欣赏小人的爪子,   两只手捧在脑袋顶。   她终于想起来自己晚上被人狠命踢椅子还骂“朝鲅”的经历,找到了可以倒难过的靠山,凌晨摸了摸自己额头上的伤疤,   瞬间小脸一耷拉,眼皮往下一坨。   眼泪吧嗒吧嗒就开始往下掉。   小凌同学张开大嘴,哇哇投诉道,   “我真的没有欺负同学——”   “是我们班上的阿瓦达啃大瓜!他他他!”   “谁是‘阿瓦达啃大瓜’???”凌父一脸懵逼。   凌晨:“就是坐在我后面的那颗瓜!”   “他他他,他一天都在欺负我!”   “寒远这根瓜,不仅拿臭脚丫子踹我!他还他还——”   “他还骂我是‘小朝鲅’!” 第11章 高中的日子过得就跟不花……   高中的日子过得就跟不花钱似的,欻欻转瞬即逝。很多人都还没适应每天晚上四节晚自习要肝三节晚自习的数学作业、中间还要夹杂着把理化生的作业抄一抄这种忙到四爪不着地的日子,   第一次周考,就接踵而来!   董利站在讲台上宣布着这个小休要周考时,全班一片哀嚎,这才正式开学一个周,数学才学了一个集合、生物连蛋白质氨基酸都还没讲到,   你考啥?   凌晨倒没有什么感觉,就是少了两天的玩耍时间。周考一般不安排考场,每个班自行组织考试座位表,董利为了讲究仪式感,还特地让大家将并在一起的桌子都给拉开。   周五晚饭空,董利就将考号给贴到了门口的公告栏里,凌晨和李园一起去吃小卖部,李园住校,吃了一个星期的食堂,就对S一中那狗看了都摇头的食堂饭菜退避三舍。   “凌晨!你看——”   “是大胖橘!”   凌晨刚买完学校六块钱一个的汉堡,转头听见了李园在喊她。初秋的傍晚天还很亮,S一中小卖部门口的绿柏花坛旁,好些个穿着军训服的女生围在一起。   是一只大胖橘,躺在六角形石瓦砖上,撒泼打滚卖着萌。   凌晨特别喜欢小猫咪,但因为小时候有过把小鱼儿养死了的惨痛经历,导致她对小生命向来只可远观而不可亵/渎。李园蹲在地上,将刚买的爆皮小烤肠掰开两段喂给大胖橘,这只大胖橘一看就是蹭了不少师兄师姐的好吃的,养尊处优,一副“老子八百斤”的架势。   “好可爱呀=w=!”凌晨也凑了上去,将自己买的没爆皮的烤肠,   掰了一点递到大胖橘面前。   大胖橘啃完李园两块钱一根的爆皮烤肠,瞅了一眼凌晨一块钱的那根,   突然就抬了抬爪子,   头也不回趴到另一个方向。   凌晨:“……”   旁边的女生都跟着笑了起来,凌晨一脸懵逼,她扭着头,很神奇地道,   “咋?这还……”   “嫌弃我???”   李园:“爆皮的当然好吃!”   “猫都知道!”   凌晨:“……”   :)hello?   凌晨不死心,还是想戳戳大胖橘,大胖橘摇着尾巴,转头朝着对面小卖部门口铃铃铃跑了过去。   “这猫有毛病——”凌晨指着抛弃自己一块钱烤肠的橘猫,愤愤道,   “它居然嫌贫爱富,嫌弃堂堂价值一块钱的烤肠只爱两块钱烤肠,这要被教政治的周土蛋听到了,那不得拉到办公室去操着大喇叭进行一场刻骨铭心根正苗红的思想政治深度交流……”   就在这时,小卖部门口刚好走出来一群人。   走在最前端的那个男生,被身后一群黑成煤球的男孩子包围,与后面男生形成鲜明对比,最前方众星捧月的少年显得格外英俊、狂傲不羁。   来的不是别人,   正是寒远!   只见寒远嘴里也叼了根烤肠,一中小卖部卖的烤肠真的是深受学生们的宠爱。寒远外面套了一身浅灰色的拉链毛衫,帽子盖在头上,   前面拉锁敞着环,双手抄在宽大衣摆下端的口袋里,墨绿色军训裤堆在高邦靴子外侧,暗红色的鞋面闪烁着泛光的对勾。   寒远应该是跟哥们儿讨论着什么NBA的球星,一行人讨论的起劲儿,班里最喜欢舔学习好势力大同学的刘敦子一脸灿烂对着寒远,拿着最新一期跟篮球有关的杂志。   见有猫来,刘敦子嫌弃地让它去去去!凌晨旁边的几个女生看不过去了,走上前去斥责刘敦子,   “你那么凶干嘛!”   “猫猫都被你吓到了!”   刘敦子:“我怕它挡到寒哥的道……”   寒远也注意到了那只大胖橘,大胖橘果然是冲着寒远过去的,那么多臭烘烘的男生,它只围着寒远的脚跟,贴脸蹭啊蹭啊蹭。   “寒远……”女生们见了寒远,都会下意识脸红心动,这几个女孩都不是凌晨她们班的,但都认识寒远,其中一名稍微胆大一点儿的,走上前去跟寒远说话道,   “小猫好像很喜欢你呀……”   “……”   但寒远却是一副冷漠的神色,他似乎不太喜欢猫咪蹭他的脚,女孩叽里呱啦跟他说话,他充耳不闻,   稍微将腿往后方一退。   凌晨翻了个大白眼,玛德,学校这都是怎么了?怎么连猫都学会热脸贴冷屁股?这猫还有点儿猫德吗?凭什么见了寒远就放下高冷气质、又开始撒泼打滚卖个萌?   猫咪伸出一只爪子,毫不介意寒远往后退,它用小梅花挠了挠寒远的裤腿,有女生注意到小猫一直在盯着寒远嘴里的烤肠,忍不住道,   “寒远,我感觉……它喜欢你的烤肠呢!”   凌晨:“……”   ???   旁边的女生纷纷应和,   “是的是的!”   “刚刚就有个女生就想给它烤肠,但是它嫌弃。现在看来,不是不爱吃一块钱的便宜货,是更喜欢校草的一块钱烤肠呀。”   ……   一听到“有个女生”,寒远下意识瞥了一下眼,他抬眸往前一看,   恰巧对上了凌晨的目光。   天色渐渐往下落,只剩下一抹夕阳倒挂在地平线上方。秋风飒飒,校园远方被晕染成墨色的竹叶林在晚风中被吹得沙沙响。   凌晨手里还举着半根被掰断的烤肠,地上还停留着她喂猫没喂到的另半截肠。她呆呆地看着前方的寒远,风吹过,耳边剪短了的青丝眯开视线。   寒远嘴角忽然就扩开一丝笑意,那是极具挑衅的笑,自打开学第一天凌晨回家跟凌谷说了后面男生欺负她后,寒远就再一次被告了状的父母拎回去教训了一顿。   十五六岁的年纪,狂妄的少年,   最爱记仇了。   凌晨眨了眨眼,就见好些天没欺负过她的寒少爷,   将夹在嘴角的烤肠拽了下来。   然后蹲下身,烤肠落入猫咪的爪子中。   “喵呜~”   大肥猫有了烤肠,欢快地在地上打了个滚,粘着少年的脚畔不撒手。寒远没有立刻起身,用方圆三米内都能听到的声音,   伸出手,揉了揉猫咪的脑袋,   “这人啊,要是脑子不太行,”   “猫、都不愿意搭理!”   ……   ……   ……   凌晨直接给气炸了,关键是那猫咪还真的学着寒远,给她翻了个华妃娘娘的大白眼。伤心的小凌同学,打架打不过撕逼撕不了,还被猫给嫌弃了,   一口气,又去超市里买了三根烤肠。   李园目瞪口呆看着凌晨把三根烤肠全给吃掉,问她不撑啊?凌晨说撑撑撑,摸着肚皮把还没动的汉堡塞回到桌洞里,   “呜呜呜,圆圆姐……”   “我以后再也不吃烤肠了!”   李园:“摸摸~”   凌晨:“QAQ。”   晚二上到一半,董利突然抱着电脑进来,进来的时候凌晨正在画小人,毕竟是周考前的最后一个晚上,各科也都不布置作业了。   董利打眼就看到凌晨托着腮也不复习也不预习,画了一个又一个小孩,他阴着脸敲敲凌晨的桌面,凌晨还在为那三根烤肠忧虑,总觉得今晚睡觉打个嗝都会是新奥尔良鸡翅味道。   “收敛点儿!”   “……”   “好!的!”   凌晨一脸淡定将画画本掖到桌洞里,拿出一本人教版必修一的数学课本,摊在桌面上。旁边李园和陈安不禁给她竖起大拇指,   “666!”   “居然有人敢当着利利的面,公然不学习!”   “不,我觉得复习数学用数学课本来复习,精神更加可贵!”   “……”   凌晨翻了个白眼。   董利将电脑插在多媒体机器上,降下大屏幕,陈安靠着教室里灯的开关,不用办主任使眼神,她就去关了电灯。教室瞬间一片漆黑,董利是化学组组长,大家都以为是考前老师开小灶。   然而并不是,当大屏幕上出现一张图文并茂的手绘八开大画报时,全班一下子都懵了个逼。   “为了给大家一点儿考前小缓和,”   “老师呢,决定宣布一件事——”   “——”所有同学屏息凝神,大家全部一副恨不得将同桌的嘴给缝上的紧张。   董利:“从今天起,我们班开始实行——‘班报’制度。”   “……”   “……”   “……”   什么鬼???   全班都一脸懵逼,就连后面向来看不起这类乱七八糟班会的寒远都抬了抬眼皮。   凌晨更是兴奋了又兴奋,大屏幕上那显示出来的几张大画报,里面用中性笔画的花花草草真的好好看!   董利让大家安静,然后用鼠标点着拖动键,来回在屏幕上放映一张又一张的照片,   “这个‘班报’呢,并不是你们理解那个挂在后面黑板、或者丙烯画在外面墙壁上的‘板报’。”   “‘班报’是我们班里自己出的报纸,内容以每天上的七节课老师所讲知识点为主,汇总老师们讲的知识,以总结的形式排版在一张八开的大白纸上。”   “大屏幕上的这些,就是我带的上一届学生,他们所制作的班报。”   “我给你们找了一些,你们看看。”   董利说着,停下来其中一张——画面中,一大张白纸被分为两大部分,左边有四个模块,每一个模块里用工整的笔记整理了某一天数理化生各自所学的知识点;而右边则分为五块,是语文英语政史地这五门的知识梳理。   井井有序,董利往后继续翻动,几乎每一天都有一张新的班报,每一张底下,甚至还有一些激励高中生奋发图强的话。   这真的是一个新鲜的玩意儿,让枯燥的高中生活里,充入一些乐趣。董利说做这个班报的目的,一是可以让每个人都有一份今天所学知识的归纳整理,   “再者,”   “每个同学也都可以当一回小编辑!”   好多同学眼睛中闪烁着期待的光。   但还是有人嗤之以鼻,嫌弃浪费时间,表示自己不会看的,有那个时间还不如多刷刷题。凌晨扭头看着黑暗中的圆圆姐,说她好喜欢这个。   “那老师——”李园忽然举手。   董利:“说。”   李园站了起来:“这个班报,我们是每天都要做一期吗?”   董利:“我希望这样。”   李园:“那,是每个人做、还是……”   董利鄙夷一斜视,   “李园这个想法,每人做一期,是想累死咱班大部分同学么。”   “哈哈哈哈哈!”周围哄堂大笑。   李园也没觉得多么尴尬,微微一笑,继续问道,   “所以是以每个组为单位,每天做一张了?”   董利点点头。   李园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对于几句话就能将问题抓住重点的学生,董利向来青睐。   他跟大家说,就是李园最后总结的,   “每一个组做一期,每天轮一个组。”   “啊——”有同学却开始哎哟了,   “那、每个组就六个人啊,六个人要做九门课的知识点整理……”   董利合上ppt,让陈安开开灯。教室里的白炽灯再次亮了起来,董利站在讲台上,双手按在台面,   “这就是你们自己组分工的问题了。”   “……”   “不过我可要给大家提个醒——”   “因为这个班报,每天出出来后都是要印刷五十六份,分到咱班每个同学手里、供大家梳理复习知识点所使用。”   “所以,”   “每一期出班报的小组,你们肩膀上可是肩负着当天学习知识整理的重中之重的任务。”   “错一点儿——全班阵亡!”   “老师!”   就在这时,后面传来一个干净的女声。   凌晨一回头,发现居然是前几天给寒远送吃的那三人组其中一个女生,   女孩名叫“万絮”,从那天之后,天天来给寒远送这个送那个。   这个万絮凌晨听说过,张曦以前跟她是一个班,人相当活泼,还是班里的前十五。   只见万絮站起身,声音干脆利落,大大方方问董老师,   “那我们从哪个组开始啊?周考之后就开始吗?”   董利沉思了片刻,一锤定音,   “对,就从周考之后。”   “至于组的话……”   “我们就从一组开始吧。”   旁边正在复习语文文言文的李园,   手里的中性笔“咔嚓”插入了本子纸中。   ……   ……   ……   他们就是一组!!!   *   下了课,李园郑重握住凌晨的手,   “晨晨!”   凌晨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   李园托付重任般,深深注视着凌晨的脸,   “我们组的班报……”   “俗话说,要勇于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我们已经不是‘勇于’了,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被迫啃上了螃蟹。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我打算将班报这一重任——”   凌晨连忙举手,   “我绝对不能整理知识点!”   李园:“你想个屁!”   凌晨:“???”   李园深深吸了口气,拿出作为一组组长的架势来,   “我是说,”   “咱们组的班报版面设计,”   “这个巨任,就交、给、你、了!”   凌晨:“……………………………”   :),你吓死我啊!   凌晨拍拍胸脯,说包在她身上。只要不是整理知识点,凌晨觉得自己应该还是可行的!   然而在分配科目上,凌晨和李园却遇到了麻烦——   一个组一共就六个人,刨除凌晨这个学渣总排版,还剩五个,   可他们要准备至少七门课的知识点!   这就代表着,你得上课时好好听,还需要动用自己的脑子,将老师讲的东西全部消化完毕,一点一点捋出来,才能更完美呈现给全班同学。董利特地强调了,说班报上的内容,绝对不能拿外面卖的课外《全解》《解析》来照搬!   所以剩下的五个人,至少得有两个人是要做两门课程的,李园查了下周考后的周一,刚好那天有七节不重样的课!   其实这件事可以找坐在李园后面的秦宁来一起分担,李园和秦宁都是坐在三个人中间的那位,就代表着他俩都是班里中考的前十名。   但就在李园和凌晨转头去求助秦宁时,正在复习历史的秦宁推了推瓶底般的眼镜,   “周一什么课?”   李园:“数学语文英语物理,下午是化学历史地理。”   秦宁:“……”   “数理化全占了啊!”   李园点头:“对!”   “我负责数学和地理,你看你要不要也选两科……”   秦宁是生物课代表,他生物很好,但当他看了一下剩下的几门课,   突然就陷入了沉思。   凌晨趴在秦宁的桌面上,戳戳他的铅笔盒,   “秦秦~”   秦宁:“我觉得,你们其实是可以找寒远的做两门。”   李园:“……………”   凌晨:“………………………”   ???   秦宁分析道,   “你看啊,咱班中考数理化生都满分的,是谁?”   “……”   秦宁:“是寒远吧!”   “……………”   秦宁:“然后寒远其余的科目,英语语文还有历史,不都二十名开外?”   “…………………”   秦宁:“所以我觉得吧,我可以挑历史这门课,寒远这明显就是严重偏科,一般偏科的人要是偏理偏的很厉害,往往他对这门课肯定有自己更独特的见解。”   “……………………………”   秦宁:“放着寒远这么个大资源不利用,来找我这种死啃书才各科齐头并进的书呆子,你俩是不是傻缺……”   “…………………………………………”   李园默默转回头,   “晨晨,”   凌晨:“QAQ?”   李园涩涩道,   “我觉得,   “他说的很对。”   凌晨呜呜两声,   “我的三根烤肠还没消化!!!”   李园表情很是艰难。   诚然,让寒远去整理物理和化学,   的确再好不过!   毕竟那可是理科巨佬!李园自己虽然学习也很天才,但理四科跟寒远相比,   还是差了些等级的!   李园想了又想,也不是很确定该如何去跟寒远说,因为寒远虽然学习优秀,但为人方面、以及对学习上的态度——   实在是不敢让人恭维!   凌晨则揉着三根烤肠的肚皮,说什么都不肯去求寒远,她跟李园发誓,要是想去找寒远,那就别让她过去跟他说话,   “找谁都不要找我!玛德我跟姓寒的八辈子不对付,他骂我是王八!是王八——”   “是‘朝鲅’。”   后方突然有略带磁性的嗓音,善意提醒,   “王八可比朝鲅珍贵多了,现在的千年老王八那都可是列为世界一级保护动物。”   “……”   凌晨扭头去,就看到了寒远那张欠了她八百万的脸。李园忍不住笑出声,凌晨双眼瞬间滚动成亮晶晶河流,眼看着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李园赶紧闭嘴,摸着小同学的脑袋,把她的头给掰回去,然后转过身,刚要跟寒远开口“物理化学”合作会谈。   董利突然推开门,背着手,一看就是来强调晚三纪律的。   李园也默默转回头去,值日班长坐在了讲台旁。这一个周的值日班长都是自告奋勇的临时班长,这个男生很自大,有时候就连寒远都敢怼。   他们第一组这两个星期都是要坐在第一二排的,正对着值日班长。值日班长不好搞,哪怕说一句话都会被记名字!   李园想了想,从本子上撕下来一张纸条,将她们的诉求通过文字方式写在了纸条上。然后将纸条对折了三四下。   悄悄投给斜后方的寒远。   寒大少爷正在看题,考前还是得复习一下的。纸条映入眼帘,寒远拿起那方块大小的纸团,往送过来的方向抬了抬眼皮。   李园无声做口型,十指合拢道,   “打开打开——”   寒远挑了挑眉,毕竟是圆圆姐的纸条,他还是老老实实敞开了,   垂眸看了一遍,   嘴角微微向上扬。   李园不断给寒远使眼色,就希望他别刁难。寒远忽然拿起笔来,气派地在那张纸条上写了几行。   折叠回原来的模样,又丢给了李园。   李园看了一眼讲台上的值日班长,然后小心小心再谨慎地打开了那纸条,旁边的凌晨像坨失去灵魂的棉花团,趴在上节课就摊开了的数学必修一上,   一动不动。   “……”   “晨晨!”   李园戳了下凌晨。   凌晨歪过脑袋,拖着鼻音,   “嗯……?”   李园脸色有点儿尴尬,   她将那张纸条往凌晨胳膊底下推了推,   “你……看看?”   凌晨拿起纸条,   打眼就映入了几行秀气正楷与狂傲草书并存的纸面——   秀气的几个小字一看就是圆圆姐写的,差不多四行:   【寒远,】   【我们组下个周一出班报,因为周一有物理和化学课,你物理和化学那么好,】   【所以可不可以、球球你,帮忙出出这两门的……知识点梳理?】   【拜托拜托=w=!】   ……   接下来那狂傲的行草,   化成灰都知道是寒远的笔墨——   【好啊!】   【不过我有个条件。】   “……”   这人事儿真逼逼!   凌晨继续往下看,然而接下来的一行,差点儿让她从椅子上螺旋跳起——   【我可以出物理和化学,但,】   【如果你同桌明后天的周考——物理考过我,】   【我就同意出!】   ……   ……   ……   凌晨看完那张纸条,将纸条折叠了一下,   陷入沉思。   “……”   “晨晨……”李园快忍不住了。   凌晨扭过头来,又把那纸条展开,然后对着纸条上的白纸黑字,   很诚恳地问李园,   “圆圆姐,”   “你说,有没有、有没有一种可能……”   “……”   “我后面那逼指的这个同桌是——”   小凌同学认真地指了指隔壁隔壁的陈安。   李园:“…………………”   感觉到一丝不详气息的陈安,警惕地抬起头来,捂住自己正在写的试卷,   “……?”   凌晨:“安安宝贝我跟你说——”   陈安竖了个白旗,   【勿cue!】   凌晨:TvT。   还是试图挣扎一下的凌晨就差将整个身子都横到陈安那边,虽然陈安也不是学习顶尖,但陈安的物理还是有那么百分之三四十可能、万一有那个概率考过寒远,   就比如说如果寒远写着写着题、突然爪子断了……   讲桌上的班长点了凌晨的名字,   “一组!”   “欸到!”   “……”   “再出声,我就扣分了!”   “……”   嘤嘤嘤!   凌晨只能老老实实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她还是不愿意觉得寒远说的圆圆姐那个同桌、是她,肯定是陈安肯定是陈安!陈安长得那么文静,她估计寒远是看上陈安了……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有一只手,   摁了一下李园的肩膀。   李园回头,   男生的嗓音压得很低,但还是能让他们一组这一个组内部的人、全都听得明明白白。   寒远开口,淡淡说道,   “圆圆姐,”   “我说的那个你的同桌——”   “特指坐在你左边、姓‘凌’的那位。”   “…………………………………………………” 第12章 想刀一个人的眼神,藏是……   想刀一个人的眼神,藏是藏不住的。   凌晨身上冒着熊熊火光,手里的笔握的咔咔响,寒远在后面笑得肆意,仿佛捉弄少女就是他最大的乐趣。   “你麻痹——”   小凌同学猛地回头,怒吼三声,   一巴掌将后桌男生摞在桌面上的书,全都给拍到了地上。   “……”   “……”   “……”   “一组,”   “扣——十分!”   ……   ……   ……   *   凌晨抱着一打物理材料,伤心难过地出了校门。回家的路上凌谷就发现了自家小丫头今晚特别没精神,就连手机都不玩了。   回家后依旧是果盘,凌晨扫了一眼新鲜的水果,明明是她最喜欢吃的大泽山葡萄,   她却一点儿馋瘾都没有。   凌爸爸每天晚上都会在沙发上工作一会儿,顺便看看新闻骂骂教育局。十一点半的时候,凌父关上电脑,正准备睡觉,   突然就发现,家里的餐厅,居然还亮着灯。   这可真是稀奇了大怪!凌晨学习一直不在自己房间学,而是在家里的餐厅里,这个习惯很早就养成了,最开始是为了让小凌同学能够专心致志写作业、不要在房间内玩别的。   但后来凌父凌母认清了自家闺女就不是块学习的材料后,就也没再管凌晨究竟坐在哪儿学习。   然而凌晨却捡了漏,她意外发现了坐在餐厅写作业,距离放零食的柜子以及冰箱都很近,看书看不进去了,爬下凳子去冰箱里摸根小布丁吃。于是后来她便一直坐在餐厅里写作业,美名其曰“美食可以活跃脑子”。   凌爸爸以为凌晨又趴在餐桌上睡着了,刚想要过去喊醒女儿。然而绕过客厅,却突然发现——   他那向来不学习的好闺女,居然在挑灯夜战!   虽然知道凌晨明天有个小周考,但考前预习绝对不是凌晨的作风!凌谷对自己生的女儿太知根知底了,要是凌晨有学习的觉悟,中考前他们也不会过的那般放/荡!   “晨晨?”凌父就跟看傻子似的,用手往正趴在桌面上看书的女儿面前晃了晃。   凌晨抬起头来,脑门上甚至还抹了风油精!   “不要打扰我——”小凌同学举起握紧了的拳头,   信誓旦旦,   “我要复习物理!”   凌父:“……”   得亏凌母已经睡着了,不然凌父真的很想把老婆给掐起来,   让他看看,今天太阳真的是打西边出来了!   凌爸爸定了定神,   “……”   “挺好的。”   凌晨把干干净净的物理书往桌面一推,   “爸爸……”   “加速度公式为什么有那么多个啊……”   难得女儿转了性,凌爸爸认认真真给凌晨解答了那几个加速度a应用的公式有什么不同。但是辅导完、看着小凌同学完全一副听不懂的模样,   凌谷不免好奇地揉了揉女儿的脑袋,   “怎么突然临时抱佛脚?”   凌晨愁眉苦脸,   “爸,”   “嗯?”   “你们生物实验室,有没有研究出来什么人工智能大脑,就是能把我脑子扒开,然后换个脑子,换个……能物理明天考一百分的脑子?”   “……”   凌教授露出很为难的神色,   “要是你爸爸的实验室研究出来这种东西,”   “今年院士的名额我就跑不了了。”   凌晨:“那,”   “咱院里、计算机相关的专业,”   “有没有研发出来拿种,可以插入脑子里学习记忆芯片,插入后,我就不用学习了、题目看一眼就能自动解出来?”   凌爸爸:“你这不是为难你学计算机的宋叔叔嘛……”   凌晨:“……”   呜呜呜呜呜!   小凌同学终于泄了气,像只没了鼠粮的仓鼠,一下子瘫在了桌面,   两根宽面条泪唰唰往下流。   凌谷:“晨晨,有什么烦恼你跟爸爸说一说,除了不能帮你换个脑子,别的爸爸还是可以帮你想想办法……”   凌晨更难过了,要是不换个脑子,她今晚就算喝十瓶风油精奋战到天亮,   也不可能第二天考过寒远那颗天才啊!   “爸爸……”   小凌同学呜呜了半天,终于把脑袋一转,   泪眼巴巴道,   “我可以拥有小叮当的记忆面包嘛?”   ......   ……   ……   最终凌爸爸也没帮上什么忙,但是当他听完凌晨被某个混球的“胁迫”后,给女儿举双手赞助道,   “你尽管去考!”   “考不过,大不了咱们不求他!”   “可是寒远物理化学是我们年级第一哎!”还是希望能给一组造福、顺便抵消一下今晚扣去的那十分的小凌同学,皱巴着脸,好生绝望,   “我们班真的好多女生都特别喜欢他,要是我能让他给我们组的班报做物理和化学板块的知识点梳理,”   “好风光!”   凌爸爸:“……”   他怎么听怎么都觉得这个男孩是不是要被他闺女给卖了?但没说出口。凌父望着已经过半的夜晚,摸摸女儿的额头,   “没事,”   “实在不行,到时候爸爸打电话问你们任课老师要周一你们课程的提纲,”   “爸爸帮你弄!”   “真哒???”   凌晨瞬间咧开嘴笑了起来,寒远再他妈牛13,但水平对比起她那大教授父亲,   还是小菜喽啰的了!   凌晨见问题解决,心满意足合上书,滚回去睡觉。   但到了大半夜,小凌同学又突然从床上醒了过来,她再次找出物理教材解析,想想还是自己复习一下吧,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燃烧起来想要捏瘪某个混蛋的激情!   哼!万一明天她真的能考过寒远呢!   抱有如此幻想的凌小晨,一口气奋战到第二天天亮,然而第二天一早,现实却狠狠打了她的脸。凌晨身体不太好,因为从小各项运动都不太行,所以免疫力超级低下,熬个夜都容易引起发烧。   一晚上的背书,让我们的凌可爱很悲催地、感染了风寒。   凌晨两只眼睛红彤彤,鼻涕虫还一扭一扭往外冒。凌谷看到女儿突然烧起来的脸,瞬间严肃地问她昨晚是不是熬夜了?   “嘤嘤嘤……”   “胡闹!”   凌爸爸给她量了一下体温,还好不是很高,三十七度五,凌晨委屈巴巴的,抱着早餐粥的爪子都没啥力气。   “请个假?”   按正常来讲,凌晨每次感冒发烧,还没等到凌爸爸开口,她就自动申请能不能不去学校,虽然大部分不发烧的时候,还是都会被辇去上学。但今天是发烧,凌爸爸觉得那个小周考也没什么,   所以直接拿出了手机,就要给董利发个请假短信。   可对面的凌晨却突然冒出脑袋,她顶着红红的鼻尖,用指甲抓了抓桌边缘,   声音小小的,拒绝道,   “不要,”   “我、我今天一定要,要去……”   “考、试!”   “……”   凌晨吃了颗布洛芬,那玩意儿退烧。送小凌晨去学校的路上,凌爸爸还再三叮嘱,要是实在是不舒服了,就不要继续强撑,   “让董老师给我打电话!”   凌晨缓慢地点着脑袋。   小休的早上都不用上早自习,第一场考语文,八点开始,前一天晚上董利就让全班把位置给收拾出来,以防第二天早上有同学掐着时间到,来不及捯饬。   凌爸爸开车将凌晨载到学校南门,晚上凌晨走西门,但是白天上学放学都是走南门的。凌晨还在后车座上昏昏欲睡了十来分钟,车子停在学校的马路边,外面初生的云朵透露出九月份的光。   “晨晨……?”   “嗯……………………”   凌晨揉了揉眼睛,耷拉着眼皮就看到爸爸担忧的脸。   “哦。”   她这才意识到已经到了学校,可整个脑袋都是晕晕乎乎的。凌晨扒拉着车门,推了好几下,   终于从车厢里跳了出去。   凌谷再三叮嘱凌晨,不舒服一定要找班主任打电话!考试是小事,感冒发烧不好才是大事!凌晨脑袋都垂在了胸前,堪堪举起爪子,跟爸爸说再见,   “拜拜拜拜拜拜拜……”   早上七点四十的一中南门口长得跟工作日早上六点半似的,很多比较远单位合伙雇佣的班车一辆接着一辆停在了马路旁。凌晨拖着沉重的脚丫子,一步步往学校里面走。小休还可以不穿校服,凌晨一身长袖T恤宽松工装裤的,外面套了个运动开环衫,   整个人无精打采。   走着走着,身后突然飞奔过两三个人影,凌晨的头很晕,迷迷糊糊也跟着抬起了脸。   只见是他们班的几个男生,从一侧冲到前面的马路上。其中一个男孩直达目的地,高兴地拍了拍正在前方走路的一个人的肩膀。   “寒哥!”   “……”   我艹,那狗啃的身影,   果然是寒远——   男生松开了爪子,是被搂住的那个人拂开了他的手,寒远挺拔的身影完全跃入凌晨的眼帘,今天寒远也没穿军训服,一袭干净利落的黑色短袖衬衣,里面套着印有英文字母的白T恤,衬衣纽扣全部敞开,很有质感的深色牛仔裤裁剪合体地紧贴着他修长的双腿。   要是抛去对寒远的偏见,凌晨还是蛮赞同寒远这逼长得的确是很好看,身高也高挑,气质也绝佳。   但他真的不是凌晨欣赏类型的菜,凌晨喜欢那种戴着眼镜斯斯文文学霸类型的男生,跟寒远这种从内到外无一不透露着狂傲气质的人完全反着来!   那几个跑上前去的男生跟寒远打了招呼后,就急急忙忙往教学楼奔去。凌晨看着寒远的背影,昏昏沉沉的脑子瞬间清醒了,内心之火蹭蹭往上冒!   妈了个叽叽——就是那只狗!   害自己挑灯夜战!   凌晨从路边上抄起一根学校柏松掉落的木棍就往前冲,挥胳膊毫不留情往寒远正在走路的双腿间一横。寒远没注意到左侧,只顾着和右侧一个班车的男生在讨论什么。   那根棒子突然挡在少年的腿下,直接将寒远绊出三四米。一米八多的大高个儿,此时此刻就像喝醉了酒般,   踉踉跄跄,眼看着就要摔个大马趴!   好在寒远平衡力比较好,身体素质也很高,最终还是稳住了身子。被棍子绊腿的少年,在回过神后,瞬间怒了,眉宇间充斥着血雨腥风,   扭头就吼道,   “谁干的——”   凌晨满脑子都是“要把寒远的腿给打断了,这样今天考试他就考不成了”的扭曲念头,她本身平日里脑袋就喜欢胡思乱想些什么东西,一发烧,脑回路就更离谱了。   “凌晨???”   寒远看到扛着木棍的小丫头那一瞬间,脸色突然就变了变。   周围不断有路过的学生,十五六岁的年纪,大都喜欢凑热闹。凌晨一想到寒远一直以来对她的欺负,越想越难过,眼睛里冒着火星星,   真是恨不得再来上一棍子!   寒远愣神了片刻,然后阴沉下脸,也顾不上旁边一起走的好朋友,上前来堵在凌晨面前,   “你又发什么疯?”   这么一对比,凌晨的个头真的是太小一只,烧的眼睛红红鼻尖也红彤彤的小凌同学,此时此刻丝毫不知道自己的模样有多么楚楚可怜,她还以为她现在定是凶神恶煞,瞪起眼珠子,试图怒吼,   “让你去死!”   寒远:“……”   少年让周围看热闹的人都滚,进而眯了眯眼,把小姑娘带到一边去,   “来来来——”   “你跟我说说,”   “为什么要让我去死?”   “……”   凌晨歪着脑袋,就要脱口而出,   然而下一秒,嗓子却突然一阵痒痒,大概是刚刚跑的太急,呛着风了。   “阿、阿嚏——!”   一大个鼻涕虫从她红红的鼻尖里冒出,凌晨瞬间捂住脸,只露出两只大大的眼睛,   仔细一看,还能看到因为发烧而布开的血丝。   凌晨揉啊揉鼻子尖尖,小脸惨白惨白,她用口袋里的面巾纸擦干净脸蛋,嗓音沙哑,又要开口继续跟寒远掰扯。   可面前的少年却突然眯起双眼,气场骤变。凌晨笨,发烧了更笨,根本看不出寒远的脸色变得十分危险,她张了张嘴,语气蔫蔫的,说了几个字,   “因为你就是好讨厌好讨厌好讨厌……”   “你感冒了?”   寒远突然打断道。   凌晨“啊?”了一句,半晌,又“啊!”了一下,呆呆的,大眼睛一眨一眨。   “还不都是你!”   “你非得让我考过你,我怎么可能考过你嘛!所以我只能挑灯夜战一晚上都没睡觉。”   “就、就感冒了……”   “不对不对——只要把你腿给打折了,你今天就考不了试,”   “我就能考过你的!!!”   “……”   这荒唐的答案听起来真让人着迷,寒大少爷已经完全忍不了了,欧几巴的!他到底做错什么,才让老天爷赐给他这么个奇葩前桌——   “凌晨啊。”   小寒同学将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   给她整理了一下因为折腾而有些开环的衣服领子。   将拉链整整齐齐拉到顶端,并套住小姑娘的下巴。   语重心长道,   “你脑子是不是有坑。”   ……   ……   ……   *   为期两天的周考很快就结束,九门课,要在两天之内考完,所有的学生几乎都快考烧皮了,文三科基本上把笔盒里的中性笔墨水都给写完。   凌晨的问题不大,卷子干净、题目印刷清晰,虽然下次不想继续光临,但下一次再考试的时候再遇见这么字迹工整的卷子,   还是很愿意的!   毕竟对于学弱而言,卷子上的题目难不难不重要,优良的纸质睡起来才香喷喷!   只不过第一天考试时,凌晨发着烧,整个人都没精打采的,董利也不知道是从哪儿获得的消息,知道了凌晨不舒服,   考前还特地走到她桌子面前,低声关切了她一句,   “好些了吗?”   昏昏沉沉的小凌同学,差点儿被那声温柔的中年男性嗓音给迷掉魂,她连忙点着脑袋,在心里感动得泪眼哗啦。   第二场就考的物理,高一的语文还没高考那么人性化,要求两个小时就要考完,这让考完后的那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又塞上了一门物理考试。   考完语文的课空里,凌晨还是转过身来,扒拉着寒远的桌子,她豁出去了。寒远跟李园秦宁对完语文选择,做的还不错,心情异常好。   “干什么?”   对于早上大庭广众之下要打折他二弟的奇女子,寒少爷已经不想再骂一句含有问候家长的言语,他干脆无视掉凌晨扒在他桌面上的爪子,跟秦宁讨论着可能会考到的物理体型。   但眼角,还是忍不住稍稍往凌晨那里看了一丢丢。   凌晨:“寒远QAQ……”   寒远换了张脸,冷漠道,   “说!”   凌晨眼巴巴,   “就断一条腿……”   寒远:“……”   “滚——!”   “嘤嘤嘤!”   凌晨绝望地考完了物理,题目一个都不会。更令她绝望的还在后面,因为物理是第二场考,基本上周日晚上就能批出来卷子。   那些物理教研组的老师,批卷子的速度向来比在冰面上做永远不停止运动的小滑块还要离离原上谱!   凌晨祈祷了一晚上,希望物理老师都死绝死绝,死不了也先别把卷子给批出来。高中最坑爹的就是一考完试,每一科都特么欻欻发答案,答案还是用A4大白纸打印,工工整整,生怕你考完了不对答案。   对完答案有人欢喜有人忧,秦宁问李园考的怎么样?李园是他们班中考的第二名,名副其实的学神。   李园正在看一封信,晚饭空的时候有个不认识的女生给她送到班门口的。凌晨啃着蔬菜味给力餐干脆面,看李园笑得特别温柔。   “圆圆姐,谁呀?”小凌同学凑过去脑袋。   李园把信往胸前一扣,抿着嘴,   “我男朋友。”   “……”   “卧槽!!!”   “圆圆姐你有男朋友了???”   身后的秦宁瞪了眼,凌晨张大嘴巴,一脸比听数学课还懵逼的神情。   李园点点头,说她男朋友是她初中谈的,   “我俩在一起三年呢。”   “谁追的谁呀?”   “他追的我。”   “……”   在高中时期,绝大多数孩子的人生经历还是没有言情小说电视剧上那么斑斓多彩,就比如千年学渣凌晨、万年学霸秦宁,无论天上地下,他们统统都母胎solo十五年,   连异性的爪子都没牵过。   凌晨瞬间来了兴趣,手中的班报打版都懒得弄了,一门心思想要听李园介绍纯良小故事。秦宁也瞪圆了双眼,就连向来不参加一切小哔哔的陈安都微微抬了抬头。   除去被喊走滚办公室批物理试卷的寒少爷,整个一组都在等着圆圆姐讲男朋友。   但李园似乎并不是很想说,特别是在秦宁随口问了下为什么她没跟她男朋友去一个学校的时候——S市有两大重点高中,两校常年撕逼,生怕对方压自己一头。听圆圆姐的意思,她那个谈了三年、学习似乎也很牛逼的男朋友选择了对家高中。   李园低了下头,解释说,   “我家里想让我来一中,他爸妈想要二中给全市前五十奖励的单人宿舍,他妈妈身体不好,所以他就没读一中。”   “……”   说这话的时候,凌晨明显能感觉出来,李园情绪有些失落,少女情窦初开,却因为家里的阻拦而没和心上人去一个地方念书。   “没事没事!”凌晨安慰道,   “反正也不是很远,咱们跟二中大休的节奏也一样,你俩还可以周末见面……”   李园:“他小休也会偷偷来看我,还给我买好多好吃的。”   “……”   “你吃的那个包给力餐就是。”   “……”   凌晨瞬间扬手将方便面的包给扔回了李园的怀里,   呸呸呸——   :)吾甚贱,非啃狗!   最终凌晨的祈祷似乎起到了一丁点儿的作用,虽然发了两科生物和历史的卷子,但第一天上午就考了的物理,却并没有下成绩。   凌晨捧着一个二十分一个三十分开心地回了家,在窗户上挂了个晴天娃娃,她希望明天也不要出物理成绩,最好这辈子都不要看到物理这门学科。   第二天外面下起了雨,晴天娃娃不保佑了。早自习一下,隔壁班的物理课代表就扒着四部八班的门框,   “找你们班的物理课代表去办公室拿卷子!”   “……”   全班一阵鬼哭狼嚎。   凌晨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早自习这个时间段,不睡上一觉真的对不起语文英语这两门早读课。一个巴掌拍在脑门上,凌晨揉了揉眼睛,蔫蔫地嘟囔了下,   “干嘛……”   李园轻轻摇了摇她的肩膀,   “物理卷子发了。”   ……   ……   ……   凌晨一个激灵从桌子上爬起身,抓过盖在头顶的那张轻薄大白纸,她立刻就想看,但还是先把卷子塞到了桌洞里,   双手合拢十指合一,薛定谔的猫说过,不看卷子的时候,你永远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是考一百分!   眼睛一睁、一闭。   “……”   “呜呜呜!”   凌晨一下子蔫了,妈耶!居然考了五分!!!昨天的生物明明都有二十分。凌晨一脑袋扎进桌面,整个人都没了精神。   李园考了九十五,很疑惑地跟秦宁讨论为什么最后一个选择少选了一个选项。   “圆圆姐!”凌晨哭丧着爬到李园的胳膊上,像只树袋熊般搂住了好同桌,   “我考了五分!”   “我复习了一晚上哎!”   李园摸摸她的脑袋,   “嗯,跟我互补了。”   凌晨:“TvT!”   不过小凌同学早已习惯了这种考个位数的日子,只是小难过了一丢丢,很快就想起跟寒远那个赌约。   其实这个赌约,她认真点儿就能想明白,自己无论怎么学都不可能考过寒远。凌晨有点儿小沮丧,见寒远不在,还是想问问寒远考了多少分。   李园听到凌晨嘟嘟寒远考了多少,瞬间愣了一下,她和秦宁对视了两眼。凌晨挠着桌板,说自己就是问问,人本质就是自找烦恼。   “……”   “你不知道?”   “寒远他……”   “物理卷子找不到了!”   ……   ……   ……   天降馅饼差点儿将凌晨给砸晕,幸福来得太突然。找不到试卷就代表着谁都不知道寒远考了几分,今天就算天王老子来——他也没成绩!   没成绩约等于零蛋!   兴奋的小凌同学,就连下一节的语文也在偷偷捂嘴笑。语文卷子也给发了,李园作为班里唯一一个作文满分,还被语文老师在课堂上表扬了好久。   寒远没物理试卷的事情,在班上迅速传开,毕竟是巨佬,巨佬突然找不到卷子,全班有人欢喜有人忧。   语文课的前半段,寒远一直没回教室,听物理课代表说,寒同学知道了自己卷子不翼而飞后,就一直在物理组的办公室放批阅试卷的架子上找,找了得半节课。语文老师讲解完周考的试卷,让大家以小组为单位,   进行考后自由讨论。   这种上课时的交流时间最深得凌晨的喜爱,可以公然摸鱼。凌晨转过头来就开始跟后桌的两个男生哔哔哔哔,李园也不是那种死学习的好孩子,有不用学习的时间,统统和凌晨一起回头吧啦吧啦。   秦宁一定要拜读一下李园的大作,都知道语文考试难,哪一科都能有满分的概率、唯独语文不可能!隔壁寒远的语文卷子他们已经欣赏完毕,寒远这次语文考发了,虽然作文没得60、比李园少了两分,   但总成绩却是班里的第一名——唯一一个过140的!   李园有些不太好意思地将自己的卷子给了秦宁,后排两个男生蜂拥而上。凌晨瞅了瞅自己作文那比中考还要高了十分的“25分”,心满意足问李园,   “圆圆姐。”   “嗯?”   凌晨:“你真的不考虑参加《爱格》的征文嘛?”   “……”   “你看你作文写的那么好……”   李园的眼睛闪了一点光,转瞬即逝,沙宣头发将她的脸颊遮住,   “嗯……”   “我再考虑考虑吧。”   “太耽误学习了。”   凌晨想不明白像李园这种学习一顶一的超级大学神,怎么还会又“耽误学习”这种烦恼。她看到李园墨绿色的军训裤子勾勒出大腿肉,一巴掌拍在了圆圆姐的腿上,   “摸摸~”   李园:“……”   “滚!”   凌晨:“诶!好嘞=w=!”   后面几个男生读完李园的作文,也忍不住感叹写的是真的好啊!凌晨又忍不住去揉李园的大腿,李园躲闪,嬉闹间,旁边教室的正大门突然被人“砰!”地一声撞开。   只见寒远一脸煞气地站在门口,倒是还不忘打声“报告!”,语文组和物理组挨着,都知道物理天才寒远的物理二卷找不到了!   这次周考连粉红色的小涂卡都没用上,选择千篇一律写到二卷最上方,   没了二卷,真的就等同于考零蛋了!   凌晨转了转身,紧张地看了眼寒远,今天天气有点点凉,少年土黄色的军训衬衣外,还套了件一走路就会沙沙响的帽衫。   “他……该不会找到卷子了吧???”凌晨小声问。   李园摸了摸她脑袋,让她别一天到晚都期盼些不好方面的东西。   凌晨是真的担忧寒远找没找到卷子,在语文老师点头让大学神进教室回位后,她甚至还小心小心再小心地转过头来,   手指抓了抓寒远的铅笔袋,   用软乎乎的声音,说道,   “大帅逼……”   “……”   “什么事?”寒远显然心情不好。   凌晨看不清楚他手里究竟拿的是卷子还是大白纸,又瞅了瞅,还是看不到。   “QAQ……”   “能问你个事情嘛?”   “放!”   凌晨:“你找没找到你的物理试卷呀?”   寒远指尖往桌面上狠狠一摁,语文140的二卷都不当回事儿,   “没!”   凌晨:“OvO/,哇哦!”   寒远:“?”   凌晨开心地转回去脑袋,然后拉着李园的胳膊,疯狂地摇,   “哈哈哈哈——!”   “我考的比寒远高!我物理考过寒远啦!!!”   李园:“……”   凌晨实在是太兴奋了,当然,里面还夹杂着大量的幸灾乐祸,女孩拿着已经裁剪好的班报打版纸,眼睛弯成亮晶晶的月牙,   笑盈盈再次转过身,   两根白嫩的手指,拎着纸片,在后方男孩的脸前晃啊晃啊晃,   “bing~”   “物理和化学哦!”   寒远深邃的目光紧紧盯着凌晨的眼睛,他第一次听到自己的心跳原来是可以不沉稳的,   原来血液也是可以在身体内躁动,   原来,撒谎也是可以如此的每秒。   “……”   “给我!”   少年一把夺过打版的纸,凶狠地说了句“知道了!”,凌晨铃铃转回去身,还不忘把凳子往前使劲儿地挪动。   寒远正准备开踹的脚,微微往后收回。   *   第一期的班报最终取得了圆满成功,一开始董利还担心学生们第一次做,一天的时间根本赶不完。   然而凌晨却在周一的第一节 晚自习下课前,就将排好版的原始班报给送去了高一教学楼楼下的文印室,文印室的阿姨给凌晨唰唰开了张报销的单子,凌晨嘴里叼着棒棒糖,几步跳回二楼,将单子交到了董利的办公室。   董利惊叹地望着凌晨开回来的报销单,忍不住竖起大拇指,   “很厉害啊!”   “下午上完最后一节历史课,你们晚一就赶出来第一期班报!”   “不错!不错!”   凌晨笑嘻嘻给董利敬了个礼,   “谢谢老师!!!”   旁边有同学过来问周考总成绩排名什么时候出,董利将敞开的电脑屏幕“啪!”地一声给压下去,板起脸一本正经道,   “明天早上,公布成绩。”   咬着棒棒糖的凌晨把眼珠子往上翻了翻,妈了个叽叽,这些同学怎么就那么想要早发成绩嘛!   然而第二天一早,“灾难”却悄然降临。   早自习的时候,全班正在叽里呱啦背书,凌晨趴在语文课本上,用意念让文言文吸入脑子里。今天的早自习格外的富有硝/烟气息,大家都知道第一次周考的成绩单马上就要发了,这可是开学第一次的九门课全都考的考试,很多人都异常激动。   对于成绩,凌晨早就放弃治疗,她算了算分,大概能考个四五百分?满分一千零五十哎!旁边的李园又把自己估算出来的分数给合了一遍,感觉应该能上950。   李园转过去头,问秦宁考了多少,秦宁可是中考他们班的第四名,就比李园少了区区五分。   秦宁不太确定道,   “我自己合的是947。”   李园:“我大概956。”   正在用意念洗脑的小凌学废:“……”   ???   多少???   妈耶!巨佬!!!   李园旁边的陈安稍稍偏头,片刻,又重新低下头,捂住耳朵默背课文。   寒远趴在桌子上睡觉,李园其实还想问问寒远考了多少,但之前寒远文科不太好,所以中考排名没进前十。高中时代每个班级总有那么些学生,他们虽然很偏科,但一旦分完文理,成绩直接犹如一匹狂野的黑马,   把原本靠拼命死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名次固定在前十名、并且还随时伴有波澜起伏风险的那些同学,   直接拍死在高二分科后的第一个月考!   寒远一看就是这类的野驴蹄子。   但寒远在睡觉,李园也不太敢招惹他。只听见敞开的前门突然有人敲了敲门板,   “你们班——出来个人!”   全班都停下了朗读声,都以为是要出成绩了,一个个眼睛都瞪得老圆!来的那个女孩子间整个班都像是被拉开线的手/榴/弹,火/药味十足!她不禁咽了下口水,有、有点怕怕……   “我是说,楼下文印室,要、要你们班来个人,去拿东西……”   “……”   瞬间一片泄气声,还有人骂了句“卧槽”,女生完全摸不着头脑,但凌晨却欢快地站起了身,   “我去我去!”   楼下文印室……一听就是他们的班报=w=!   女生将凌晨带到了文印室存放库,一大摞班报,一共五十六张,也不沉,凌晨将那班报一卷,对着女孩说了声“谢谢”,   然后开开心心跑回了教室。   进教室那一瞬间,很多同学抬头看了眼,见不是成绩单,又很快低下头去。凌晨第一次站在讲台上,她对值日班长撒手班报,让值日班长帮忙发一发。   “OK!”班长比了个手势。   凌晨回到自己的座位,后面寒远已经醒了过来,用拇指和食指捂着眼皮。值日班长敲了敲讲桌,跟大家说,   “班报来了,”   “大家都往后传一下。”   “……”   同学们稀稀拉拉地往后递,先拿到的学生,粗略看了一遍,   忽然就听到了靠窗户那边,有女生“啊啊啊”尖叫,   “卧槽!物理和化学居然是寒远出的!”   “什么什么——”   一听到“寒远”两个字,好多女生都往那边看,已经拿到班报、正打算收起来的人也纷纷再次将班报从桌洞掏出,略过其余的科目,直接看向物理化学板块。   凌晨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大家还是先关注他们所拥戴的男孩。身后的寒远似乎很反感又一次被一堆女的当成聚焦目标,刚睡醒的低音炮,沉甸甸地骂了句,   “我艹……”   瞬间班上读书声少了许多,爱慕寒远的女生一抓一大把,都在一遍又一遍观看寒远整理的那部分知识点,还有跟秦宁比较熟悉的,基本上都围绕后面三个男生出的板块看。   “谁设计的排版啊,”   “难看死了!”   乌泱泱的人群中,突然冒出来一句声很大的话。   凌晨愣了下,那个同学的声音足以让全班都听见,一个炮打响,随即而来的便是铺天盖地的跟随,   “对……哦!”   “我刚想说,这排版可真难看!”   “你看上面那个小人,画的好恶心!”   “这该不会是凌晨画的吧……”   “艹!还画在寒远的物理板块上,要命了!凌晨你以后画班报的插画,能不能找个别的地儿?你非得画寒远整理的知识点方框旁,你这让我怎么剪——”   十五六岁的孩子,说羞辱人的话都不会收敛点儿,反而越说越过分。凌晨的胸口突然仿佛就像是被人用什么东西重重锤击了一下——   血液往头顶涌,戳着下眼睑一片酸酸涩涩。   都……指名道姓了。   那可是凌晨花了三节课才思考出来的排版,小人也都是先用铅笔打草、反复修改,再用中性笔勾线的,之所以会画一个小人,主要是物理那个板块,寒大少爷在往上誊抄时,边角上忽然写错了一个字。   要拿去印刷的文件,写错字是绝对不能用修正带胶上去的,会重影!但是划去又有些不太美观!凌晨想了好久的办法,才想出让寒远先划掉,她画个小人、涂个黑色包包,   这样就可以遮一下!   凌晨真的好难受,拿着那班报,看了好些遍,真的有那么差劲儿吗?真的很丑吗?她转头问李园,李园也看到了凌晨鼻尖尖都红了,眼睛里啜着点点泪光。   画画是凌晨最热爱的事情,凌晨自己一直都清楚自己没什么天赋,   可是努力了,却还是被人给骂了。   李园刚想要安慰,凌晨却吸了吸鼻子,硬生生把眼泪给堵了回去,   咧开嘴角,   “唉!那我下次再努力!”   李园:“……?”   李园以为凌晨是被伤心到了,太难受所以才这么说,甚是心疼。李园一把搂住凌晨的肩膀,温柔说道,   “我觉得挺好的啊,肯定是那些同学眼珠子被抠了……”   砰——!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拉椅子声音,凌晨只感觉到后背被桌子边缘猛地撞击了一下,有人站起身。   下一秒,她就看到刚刚还在揉着眼睛的睡眼惺忪的寒大少爷,   慢慢悠悠走上了讲台。   寒远双手撑在讲台桌上,深邃的眼眸环视了整个教室一圈,全班都愣住,虽然寒少爷经常性地不干人事,   但就早读这种时间段,恍恍站在讲台,   这还是、第一次!   只见寒远就跟平日里班主任讲题问大家听没听懂时那样,目光凌冽地将整个教室给打量了一个遍,然后撑着的右手突然抬了起来,   重重按在讲桌上的断粉笔间。   粉笔咔嚓碾碎成粉末。   “班报不喜欢的,现在就还给我们组,”   “别在这儿、瞎逼逼!”   *   ……   ……   ……   woc他有病他有病他有病——   !!!   凌晨近乎要从座位上跳起来,全然不顾后背还被撞得生疼,她瞪圆了双眼,一脸蒙圈地望向讲台上的少年。   全班在那一瞬间直接陷入了死寂,一间硕大的教室、五十六个人,   居然没有一个发出一丁点儿声音。   淡蓝色的窗帘在窗户边玻璃板前轻轻被吹拂起,画着浅蓝色的弧线,九月初还有些夏天的尾巴,醒来的知了在湿漉漉的空气中,唱着最后的烦躁。   凌晨听到自己的心脏莫名就加速跳动,肾上腺素飙涌,头发丝儿都要被灼烧。这家伙是要干嘛?他要上天吗?他他他他……   寒远漫不经心看了全班一圈,独独跳过凌晨,仿佛刚刚那场言论只是他在传达着某一项老师突发布置的作业,与第一排那个笨呆呆的少女完全没有任何干连。   男生又将多于出来的一张班报举起,竖在全班人面前,   声音慵懒且沙哑,透露着浓重的“老子才睡醒你他妈别找死”的味道,   “没有要还回来的?”   “……”   “……”   “……”   “没……没没!!!”   教室里瞬间一片摇头声。   大家都在盯着寒远,寒远收回班报,然后一个利落转身,   回到了座位。   凌晨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已经加速跳到不行了,快要窒息!是啊,寒远也什么都没说,就是云淡清风骂了句“你们不要惹我的组员”,   可这个组员指的是谁呢?估计只要长点儿脑子的同学,就一下子就能恍然大悟到——   还能是谁啊,刚刚大家七嘴八舌骂的,   不就是班报排版的凌晨?!   寒远又在身后“我艹”了一声,然后似乎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事情,腿往前方一横,   用力踹了踹凌晨的板凳。   “我可不是帮你的!”   “……”   这简直比此地无银三百两还三百两,凌晨把凳子往前挪了挪,   意外,没有扭头去跟少年对着骂。   *   早读最后十分钟,董利终于拿着一张A4纸姗姗来迟。这一次终于等来了成绩排名表,董利将那排名用讲台上的胶带纸贴在门口灯开关下方,敲敲纸面,对那一刹那鸦雀无声的全班说道,   “下课自己过来看就行。”   “……”   “当然,我把你们每个人的名字给裁掉了,只保留考号,个人都还记得自己的考号吗?记不住的可以去公告栏看一下。”   “……”   当当当——   《致爱丽丝》的下课铃刺耳打响。   董利出门,早已按捺不住的同学们一股脑疯了般涌入教室门口,围住那被裁了一个长条的名次表扒过去。现如今教育局大力倡导素质教育,要求中小学平日考试不要排名不要排名不要排名!   但哪个学校不排名?不光给你排班级的学校东校区的学校东西两校区的总名次,比较重要的考试,甚至能把你单科的班级校区总校排名都给拉出来,   据说高三年级每一次联考,妈耶那排名单子的长度,都能跟江苏省的英语考试16页卷子媲美!   董利出了门又掉头回到教室,差点被学生给踩踏,学生为了看成绩啥都不顾了,连班主任又折回教室都没发现。董利从人群中钻出身,去讲台拿起那张被人遗弃在讲桌上的多余班报。   凌晨肯定不会去看成绩的,她很有自知之明,要么倒数第一要么倒数第二,周围的组员都压到前面去看成绩了,就连陈安那种木头都攥着胸前纽扣踮脚想要瞅一瞅自己的成绩。   没什么人跟凌晨说话,她就一个人坐在座位上,心脏还是有些微微杂乱地跳着,凌晨抬头,看到董老师在打量他们组出的第一期班报,   呼吸突然又是一个凝滞。   经历了早上那一惊一乍,凌晨都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在期盼什么,十五六岁的同龄人说的话大可以不必那么在意,可是董老师他是……   董利抬起头来,拿着那张班报,   透过酒瓶底厚的眼镜,一眼就打量到了没去看成绩、呆呆坐在座位上的凌晨。   寒远也还留在位置上,也没去看成绩。但明显董利的目光是望向凌晨的,凌晨眨了眨大大的眼睛,突然就听到董利用赞许的语气,说道,   “这是我们第一期班报吗?”   “……”   “嗯嗯!!!”凌晨用力去点头。   董利咧嘴微微一笑,   “很、不错!”   “尤其是排版,很漂亮!”   ……   ……   ……   世界仿佛瞬间就开出一朵美丽而灿烂的花,能够得到班主任的认可,在学生时代,那是对于每一个小孩而言、最最最得力的嘉奖。   凌晨喊了声“谢谢老师!”,然后转过身去,寒远正趴在桌子上睡觉,头都不抬。凌晨忽然拍了拍他的桌子,硬是把男生从趴着中拉了起来。   寒远揉了揉眼睛,迷茫瞪了凌晨一眼,真没想到居然还真有人在课空都能睡着?男生鼻音浓重,问了句,   “干什么?”   凌晨眼睛弯成月牙,   “利利夸奖咱们组的班报了哎!”   “……”   “好开心呀!”   “……”   小凌同学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跟寒远说这些,她是那么的讨厌寒远。寒远看了眼开心到眼睛里都是光的女孩,神色微微僵硬了一下。   其实他一直以为,凌晨就是那种没心没肺的人,对于一切都不在乎、毕竟是一个连学习都抛之于脑后、每天只想着混日子的孩子,这种人他以前遇见过不少,基本上比普通人都还要没有人生目标。   可凌晨却对董利的一个夸赞而感到开心,那只不过是一张班报而已,她会为了有人抨击班报的设计而难过,会因为老师的认可而破涕为笑,那绝对不是想要混日子的人所拥有的表现,   那是对于自己热爱之事,愿意倾尽一切的坚强。   凌晨见寒远没说话,愣在面前,伸出手在他眼睛上挥了挥。寒远这才回过神,微微皱眉,扭头用手撑着一侧的耳朵,   “切。”   “……”   小凌同学很开心,就不跟依旧不给她好脸子看的寒大少爷计较啦!但是她还是忍不住把手抓在寒远的桌子边缘,   吸了口气,重重往前方猛地推了一下。   “我艹!!!”   被撞到胸口的寒远抬头骂道,   “你脑子有毛病?!”   凌晨咯咯咯摇晃着张开了的小手掌,   “谁让你天天踹我!”   “……”   寒远又抱着桌子往后退了两下,然后门头趴了下去,凌晨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转身就要往自己的桌面回。   然而就在此时,挤去门口看成绩的李园和秦宁,突然从过道绕到了寒远身边。   寒远还在休息,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歪了歪脑袋斜出半张脸,漆黑的眼眸往前方一望,   只见刚刚走过去的李园和秦宁,   分别从自己的桌面上摸了本书,然后扔到脚前的地面上,   哐当——!哐当——!   纷纷跪下!   “……”   “……”   “……”   ??????????????????   正在不明所里的凌晨突然就眼珠子飞了出来。   “艹!草草草草!!!”   “圆圆姐你这是干啥!你和秦宁这是要做妈嘞?你们跪地上干嘛啊!啊?哈啊???”   “……”   “巨佬!”   李园举起手,用力一抱拳,   对着正皱眉的寒远,大声喊道,   “请受小弟一拜!”   “……”   “妈耶!寒大佬您真是太太太太厉害了!九门课少了一门物理的成绩,玛德居然还能考考考、总分考到了940!!!”   ……   ……   ……   940分是什么概念呢?   就是一共九门课,满分1050,你只扣去110分,平均算下来,每门课扣十分出头,六门副科平均分在九十左右而主三科都要达到一百四。   这简直不是人能考到的!   李园和秦宁两人一个第二名一个第三名,学生自己估分还是有些出入的,周考老师们为了讲究速度、重量不重质,导致很多题目答案不对直接全扣。   班上的第二名第三名那可都是拼尽全力、门门都在仅扣十分的范围内,才坐在了这个位置上,   而寒远,   他物理是没有成绩的!   天知道李园看到自己头顶上那一连串满分时有多么的目瞪口呆,不怕第一名超自己一百分,就怕第一名比自己少了一门课的分数,还他妈能占据第一的宝座。   然而寒远仿佛却并没有那么在意自己的成绩,他眨了眨眼,问了句,   “我考第几?”   秦宁快要抱大腿了,   “爸爸爸爸爸爸,”   “您可是咱班第一啊!!!”   “……”   “太牛逼了!物理没成绩还是第一!天!我说你怎么都不给我们看你的卷子,这是在隐姓埋名深藏不露给我们一个猝不及防的下马威呢!”   “……”   寒远似乎稍微舒了口气,刚要继续趴下补眠,突然看到前面的凌晨一脸傻子状态地望向他,寒大少爷的恶搞之心再一次从涌上头,他忽然指了指凌晨,恶毒地问,   “凌晨,考了多少?”   “……”   “……”   “……”   深受侮辱的小凌同学,迅速拿起两桌之间塑料箱子里的绿皮文言文词典砸了过去,寒远一扭身,也不困了,笑得肆意看那书没砸中。凌晨不乐意,又扛起牛津词典要继续往寒远脑袋瓜上砸。   “行了行了——”英汉词典那可不是扔着开玩笑的,寒远很清楚这一本红砖块下去,就算自己脑子躲了过去、大概率那玩意儿也会哐当掉地上,很大可能会顺带把他爹将来的孙子一并给砸趴下。还想要两年抱仨的寒大少爷,伸手先投降,声音没了火药味,听起来很平缓,对坐在前方的小前桌慢悠悠道,   “我不也给你做了物理化学的知识点梳理,”   “乖啊,滚吧。”   那句“不也给你做了”一下子让凌晨举着牛津大字典的爪子停了下来,那几个字寒远咬的很苏,漫不经心半开玩笑,   可是听到人的耳朵里,莫名就让其余的人都感觉到——   那是独独对凌晨说的。   【我给你做】。   班报是一个组六个人共同完成,寒远却只给凌晨一个人完成任务。   *   寒大少爷缺了一科物理,还能考到940分,这件事一下子又把寒远推上了高一年级的风口浪头,本身寒远就处于女生们讨论的焦点,现如今黑马化身,七门满分横扫优等生榜,加上他本身扛把子痞气十足的人设加持,   让不少女生对寒远愈发地疯狂,甚至就连大课间做操,站在前面的女生都会小声议论他。   S一中比较新奇,学校在入冬以前是不要求学生们跑操的,学习打太极拳,每年高一新生入学后,都需要学习一套二十四式简化太极拳。   虽然这套太极拳是标着“简化”二字,并且也真真实实是太极拳里最最最简单的一套动作,   可一中的莘莘学子就是有能耐将太极拳打成跳大神,台上正在教授抱球收脚的女体育老师看到台下稀稀拉拉的学生将动作给打成离离原上谱,要多懒散就有多懒散,气的老师拿着小蜜蜂就开始哔哔哔骂。   凌晨两只爪子画了个圆,听到前面万絮几个人正在讨论寒远,她扭头看了眼旁边的李园,圆圆姐双腿扎了个马步,右手“哈——”地一声击掌而出。   “……”   大家都差不多、差不多……   张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万絮她们搭上了边,也加入到嘀咕小分队,万絮磨了一个球,突然转头开口,   “哎你们知不知道寒远也去参加运动会的鼓号队?”   “真假?”张曦惊讶,“这个当时是吴洋安排的,利利把这件事交给他后他就自己决定了,根本就没在班里问一下有谁想去!”   “吴洋就他妈装逼,以为自己当个临时班长就了不起了!”   万絮:“他好像是看了入学登记资料,然后挑了几个学过乐器的,就给报了上去。”   张曦:“我也学了五年钢琴,也没见他给报上去啊。”   万絮:“……”   “那我就不知道了。”   隔壁万絮的同桌孙涵含小声道,   “万絮你不是已经被选上了嘛?”   张曦:“?万絮你学过乐器?”   万絮微微脸一红,   “我自告奋勇的,反正报的是敲小鼓,听说不需要识谱……”   张曦:“靠!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啊,要是早知道吴洋把寒远都给拉上去了,我也跟着报名一下!”   “好啊,万絮!咱俩白搭了三年的初中同学!”   万絮:“也不是啦,不是、进了鼓号队也不一定能跟寒远怎么着啊,他们吹小号的在后面……”   “……”   大课间结束学生们陆陆续续往回走,凌晨肚子有点儿饿,拉着张曦趁五分钟的时间去小卖部买根烤肠,张曦本身不太愿意去的,凌晨抓着饭卡,摇了摇,   “我请你吃QAQ。”   张曦:“走走!”   两个人跑到学校小卖部,这个时间段高一高二高三都做完课间操,一大堆学生拥挤在一号小卖部门口,一中的小卖部一共有三个,但只有第一家才卖吃的,其余两家一家卖晨光的笔一家卖各种装饰品。   一号小卖部的老板拿了个板凳,踩在脚底下,从人群堆中鹤立鸡群,拿着天蓝色的刷卡机,让大家都要刷卡都要刷卡,学生们一个个将贴了卡贴的校园卡争先恐后放到刷卡瓷片上,门口被堵了个水泄不通。凌晨用食指堵着耳朵,好不容易才翻进了小卖部里面。   烤肠还有好些根,一片片全都是中间烤到爆皮了的,小凌同学跟站在烤肠玻璃柜的老大爷伸了伸手,说要那根烤的最焦黄的。   “要两根,谢谢大爷!”   张曦进了里面的货架,转了圈又出来,手里多了一盒葡萄味的绿箭糖,凌晨打眼一看,想起来好像昨天还在寒远桌子上看到了这种绿箭的铁皮盒。   “给!”凌晨刷了卡,将烤肠递给张曦。   张曦说了声谢谢,摇晃着铁皮盒,里面的小糖豆喀拉喀拉响,她问凌晨要吗,凌晨正打算对准烤肠那块爆皮了的地方先开一口,闻言,摇摇头,   “我只喜欢吃薄荷味的——”   面前突然掠过一个身影。   凌晨感受到了一股装逼的气息,下一秒,手中的烤肠瞬间就飞了。   “谢了!”只见寒远叼过她刚买的烤肠,迈开大步子往前方凉亭长廊走去。   “……”   “寒远!!!”   凌晨怒气冲冲追赶,抬脚往寒远屁股上踹,然而寒远却仿佛判断了身后小姑娘的举动,在凌晨的鞋底过去的前一秒,   移动开身子。   小凌同学扑了个空。   寒远哈哈大笑,那烤肠被他三下五除二就跟吃完了,半点儿渣渣都没留。凌晨从地上爬了起来,捂住脑门,呜呜要咬死寒远。   “凌晨?”寒大少爷停下脚步,站在凌晨面前,修长笔直的大长腿立在风中,微微弯了弯腰。   凌晨泪眼汪汪抬头,   “你他妈的——”   寒远从口袋里摸出一只橡胶嘎嘎小粉猪,   摁在了凌晨的脑袋上,   “女孩子家啊,”   “别一天到晚——”   “满嘴骂妈。”   “……”   “……”   “……”   回去的路上,凌晨把寒远的八代祖宗都给问候了个遍,旁边张曦在一点一点咬着烤肠,她们没再折回去再买一根,凌晨说自己气都被气饱了,什么人嘛!简直就是狗!   “真搞不懂为什么寒远那狗会成为咱班女生讨论的焦点!”凌晨上着楼梯,愤愤道,   “我感觉咱班邢郢他们那帮子四部八男子天团,各个都要比寒远帅气啊!为什么咱班女生的焦点都是寒远呢!”   “我不理解!我不李姐!!!”   张曦低了低眉,用手指将垂下来的头发重新别回耳朵后,   “我感觉,寒远还、挺帅的……”   “呕!”   “……”   被夺烤肠之仇不能不报,凌晨都想好了进教室后该用哪一本词典来关照一下寒远未来的子孙,这个年纪的男孩,上一些文科的课时,经常会很没自知之明地嘻嘻查查讨论自己有多么长。   两个人一前一后回到教室,然而进门那一瞬间,却看到班长吴洋的桌子周围,围了好大一圈人。   喜欢凑热闹的小凌同学瞬间将砍杀寒远子孙的事情给抛到脑后,回位边往热闹源头看去边问李园,李园打太极打的红光满面,正在拔开水杯盖子咕咚咕咚喝水。   “万絮。”圆圆姐喘着气道。   凌晨可喜欢白里透粉的李园,抓着两只爪子就要去摸摸,李园一脚踹了过去,让她滚蛋,   “万絮去运动会鼓号队的事情黄了。”   “好像是利利来找吴洋,让他再给安排一下运动会咱班走方队的事情。”   “走方队要个子矮一点儿的女生,万絮就被报上名了。但是原本定了万絮去鼓号队,这样一来两件事情就冲突了。利利原本是让吴洋问问万絮自己愿意去哪儿,可吴洋却擅自主张先把走方队的名额给报了上去……”   “……”   “没办法,万絮只能去走方队。这事儿一出,万絮回来就过去找算吴洋了,其实吴洋平日里就是装了些,可走方队这事儿处理的太那个啥了……”   凌晨听的晕头转向,什么絮啊洋的,很多事情一旦复杂起来,那看热闹吃瓜的尽头都被消磨掉一大半。小凌同学问李园下节课上什么,李园说上生物。   “卧槽!我导学案还没写!”   “……”   “圆圆圆圆圆姐——快借我抄抄!司老头他妈上节课说了要抽查导学案,我昨晚光去对付老高的大白纸去了,都给忘了这一茬……”   李园从文件袋里找出生物导学案,丢给凌晨。 第四节 课照旧是自习,全班都在肝数学作业,已经开学三个周,数学已经出现不是人的状态。   凌晨趴在桌面上拿素描本画小孩,上个大休凌谷带她回了趟老家,从高速上下来时凌爸爸再一次问了凌晨真的决定要学美术吗?   “如果学,前阵子刚好学校里美院来了个指导过不少小孩艺考的老师,”   “爸爸十一带你过去看看。”   当时凌晨一听说可以学美术,瞬间睁大了眼睛,她再三确认真的可以去学画画吗?凌谷含笑郑重点头,凌晨开心地拍着手掌,说,   “那当然——肯定是要学啦!”   凌爸爸下了高速,就带着凌晨去买了些素描本。   但还是在凌晨去学校前,叮嘱了两声,   “去学校还是要听听课的。”   可惜小凌同学并没有把这句话给听到脑子里去,素描本在手,地质粗糙的纸张画起来就是要比课本什么的舒服得多!才不到一个周的时间,厚厚的素描本便被她画去了四分之一。   凌晨按开自动铅笔,往前翻了两页,前面被涂鸦过的地方什么都有,有新鲜的董利愤怒的老高,还有平日里班级每天砸一盆的吊兰,凌晨什么都会画,还会将每天别的组新出的班报给裁剪,看到心水的装饰都给统统贴进素描本中。   当然,他们一组上次出的那期班报凌晨也给剪了,还特地将自己画在物理板块的那颗小人头给贴在正中央。虽然这张班报被利利夸赞过“很不错”,可她还是会去仔细琢磨一下那些说她画的不好的声音。   小人站在素描本中央,再往下就是寒远手抄的那份物理梳理框架。   不得不说,寒大少爷人虽然臭屁,还很装十三,但寒远的字是真的好看。凌晨咬了下自动笔的鼻屁股,垂眸看了眼寒远写的那些物理知识点。   当时这份班报被很多女生连夜剪辑,贴在了物理课本上,还有人更夸张,甚至直接给贴在桌洞内侧,美名其曰有利于更好地学好物理。凌晨用笔尖怼着寒远笔力锋利的几行字,就跟看到寒远那张脸似的,   为什么当时就给一并剪上去了呢?   生气!   小凌同学又拿着笔芯戳了戳寒远的知识点,然后把本子翻到空白一页,准备画今天打太极拳的小人,就在这时前面闭上的教室前门突然被推开,董利背着手出现在门口。   凌晨心虚地想要把素描本给收起来,董利却意外没有点点她的桌子让她不要太猖狂。班主任先是国际惯例环视了一圈班里的纪律,紧接着走上讲台。值日班长噌地下子起身,小声指了指需要回座位吗?   董利摇摇头。   他拿出一张纸,只是来宣布一件事。   “咱班大课间太极拳打的,很成问题。”   “……”   全班在那一瞬间,如同死了。   董利板着脸强调了一下太极拳的重要性,这是个课外时间很喜欢修身养性的男老师,吧啦吧啦说了一大堆,说“你们现在要好好练习太极拳万一哪天身体不好了可能打太极拳就可以提高你的免疫力”……   凌晨一脸无语地悄悄看了看李园,明显李园也在憋笑。董利说完太极拳扣分的事情,特别强调了明天打拳要是还被点名批评,那么就让大家第三节 课就在广场上练上一节课,也别上课了。凌晨觉得这个决策还挺好的,不用上课了耶,只要不用上课,吃shi都是香的。   班主任又在教室里转了一圈,走到了正大门,凌晨把手伸进桌洞里,随时待命准备把素描本拿出来。董利突然一回头,喊了句“忘了”,   “对,咱班鼓号队是不是还少了一个人?”   “……”   “……”   “……”   全班静的比死了还要死了。   毕竟是刚刚第三节 课上课前,才闹起来的事情。有几个距离门口比较远的学生,忍不住往万絮以及吴洋那边回了回头。   董利似乎还有别的事情,所以这事儿他说得很急忙,班主任站在门口,问教室里,   “咱班还有谁学过乐器?”   打小鼓也还是需要会点儿乐理知识,不然你连咚不隆咚的节拍都找不准。凌晨回头往张曦的方向望,她想着下午张曦还跟万絮掰扯她自己学了好几年的钢琴。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回张曦却没有英勇举手,凌晨举起爪子想好朋友毛遂自荐,董利看到凌晨“凑!”地下子把胳膊抬得老高,瞬间指了指凌晨,灵光一现,   “行,那就凌晨了。”   “……”   ???   不是——   董利要走,   “我想着你父亲说过你还会弹钢琴来着。”   生化不分家,凌晨的爸爸是S大知名生物学教授,董利作为S一中教化学的后辈,当然认识凌晨的父亲。   凌晨瞬间如遭了五雷轰顶般,直接傻在了原地。   不是不是不是……   老师你等等——我有深度交流需要与您交流交流——   ……   ……   ……   董利说完就离开了,凌晨整节自习课都处于一种灵魂出窍的状态,李园很崇拜地问她居然学过钢琴,凌晨一脸哭泣,恨不得把自己的手给剁了,   “嘤嘤嘤!”   “我就是小时候学过那么两三年。”   “然后参加过一个什么‘小汤普森少年儿童钢琴演出比赛’,”   “然后我爸就老是对外炫耀——他闺女弹过钢琴比赛,还拿了优秀奖呢!”   “可是那个优秀奖,是只要参赛了的,就都有的……”   李园:“……”   张曦果然一放学就过来问凌晨,学过钢琴啊怎么从来都没提起来过?张曦的语气有些莫名的酸溜溜,凌晨拿着饭卡,她知道张曦很想去这个鼓号队,便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梁,   “嘿嘿嘿……”   “……”   张曦说推车子去了,要回家吃饭。   眨眼到了第二天下午,周六。学校这个周周末原本轮着大休了,然而下个周三就是国庆,全国调休,这个周末要上课。   S一中最人性的地方莫过于小休的时候,早读不用上,下午上三节课就可以自由活动。凌晨每个周最期盼的就是小休了,可以穿自己的衣服,第三节 课下课后还可以去学校西门搓一顿鱼豆腐米线。   然而这个小休凌晨却一点儿都不幸福,甚至很绝望!被选中要去鼓号队的学生们居然得在课活的时间去操场进行排练?玛德这简直就是离谱他妈开门——离谱到家!   可是没办法,她根本不能临阵逃脱,本来说好跟陈安和李园去学校西门吃那家豆芽菜给的超足的米线,这下可好,米线飞了!李园拉着陈安的手临出教室门口前,还很贴心地摸了摸凌晨的脸蛋,   “要我们给你捎个鱼骨头带回来吗?”   “……”   “滚蛋——!!!”   凌晨好难过,难过之余发现寒远居然也来了,听说寒远在初中的时候就担任过校管乐队的单簧管选手,小学时期市里的单簧管比赛年年拿特奖。   到了高中,管乐队就只剩下了吹小号打锣和敲小鼓。凌晨大概得墨迹到了最后一个才过去,到了操场排练指定位置,别的班的同学都早到了,学校里每年拉出来擦一遍的小红鼓已经被分发完毕,凌晨是敲小鼓的,她冒着脑袋瞅了一圈,没有发现多余出来的小红鼓。   “那个……”小凌同学,稍稍上前去,拍了拍站在后面的一个抱着红鼓的女生,   “你们的小鼓,”   “从,哪里拿到的呀QAQ?”   说着,她还做了个“拜托拜托”的手势。   女生看了眼凌晨,瞬间知道了她是谁,她问凌晨是不是四部八班的。   凌晨好奇一点头,   “嗯嗯!”   女生指了指靠近储物大蓝箱的位置,   “哦,你们班剩下的那个小鼓,被你们班的寒远拿去啦!”   “因为小鼓是学校发的,要是没人认领、容易被一些学生给捡走。老师喊了你的名字好多遍都没人过来,你们班的寒远就自动提出来帮你先拿着。”   “…………………………”   凌晨顺着女生指的方向,果然看到了寒远。那Bking居然没溜,笔挺挺靠着蓝色铁箱,一只腿微微屈膝,黑色的对勾点在红色橡胶跑道上。   肩膀下,挂着一个盆大的小红鼓。   “……”   凌晨又灰溜溜往寒远那边跑了过去,这家伙自带装逼之气,方圆两米之内无人敢接近,只见少年正聚精会神,认真听着前方老师们对鼓号队在开幕式时要如何走位进行的讲解。   “颗颗……”小凌同学厚着脸皮,摇了摇寒远的袖子。   刚好胳膊肘撞到了染上一层陈旧黄的鼓面,“咚!”的一声,旁边听讲的学生们都纷纷扭头往他们这边投送不满的目光。   凌晨瞬间缩回爪子。   寒远偏了偏头,看到蘑菇头少女,一脸兔子般受到惊吓却又委屈巴巴的模样,不禁皱了皱眉,他意外没有欺负凌晨,而是大掌按在了凌晨毛茸茸的头发上,   “认真听讲。”   小凌同学:“QAQ。”   凌晨被寒远按在地上,老老实实听前面音乐老师的指导,老师给他们说了运动会时大家要走两圈,节奏是按照“嗒得得xx嗒得得xx嗒嗒大啊”来,   “然后你们一定要记住,到时候可能锣鼓声会被操场上放的音乐给盖住,没关系——我们要做到的是,把脚步上的节拍踏整齐、踏稳——”   “脸皮子工作。”凌晨吐了吐舌头。   感受到头顶那手指压重了一番力气,凌晨抬头去瞪脑袋顶的男生,寒远瞥了瞥眼,一个字未说,   用力又将凌晨的头给拧了回去。   “……”   嘤嘤嘤!   可就在凌晨转回到指导老师方向、双眼在四处游荡时,穿越众多土黄军训服,她突然在乌泱泱的黑脑袋中,   看到了一抹极为亮丽的色彩。   “……”   “……”   “……”   哦凑凑凑凑凑——!!!   “妈耶!那边那个男的好帅——!!!”   看到帅哥的凌晨,眼珠子都快跳出,整个人恨不得往前拉十万八千里的身子,可惜还被寒远摁着脑袋,凌晨激动过后,才头一次有点儿感激寒远对她的控制,   不然自己真的就不顾形象,直接飞了上去了TvT!   那帅哥一看就不是学生,除了没穿军训服或者校服之外,他身上还有种莫名成熟的气质,像是手里握住保温杯的老干部,领导视察,在听手底下官员们汇报工作。   斯文败类一挂,那简直就是凌晨的梦中情人!!!   凌晨稳住身子,老师依旧在前面哔哔哔,那年轻的男人就抱着胳膊站在旁边,淡淡看着他们这群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小凌同学忍不住,小声问旁边的寒远,   “颗颗……”   “放!”   凌晨:“QAQ。”   “前面那个穿米白休闲风衣的大帅哥是谁呀……”   寒远:“……”   寒少爷似乎有点儿不开心,捏着凌晨脑袋瓜的手指力道都加大了,凌晨哎呦哎呦,求饶道让他不要抓的那么疼!   “你觉得他很帅吗?”寒远没松手,倒是没那么用力了,反问。   凌晨点点脑袋,   “是的!”   寒远:“……”   寒大少爷应该是认识那个人的,突然嗤笑了一声,然后用极为别扭的语气,不咸不淡地介绍起来,   “沈苏御。”   “现如今S市教体局最牛逼的存在。”   “就你爸妈大教授级别的人,”   “见了他,都要退避三舍、点头哈腰。”   “名副其实的——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   *   沈苏御这个名字凌晨听说过,就这半年,每天回家都能听凌谷骂教育局时指名道姓喊出来的三个字。凌晨一开始还觉得这个男人长得可真帅,但一知道了他就是沈苏御,虽然不清纯为什么这种佛会来到他们学校看鼓号队耍杂技,   凌晨却瞬间就对大帅逼没什么兴趣了,虽然他长得帅,可据说这男人就是那个差点儿灭掉全市高中大休周六上午的神人!   鼓号队第一天下午的排练,点到为止,先让大家熟悉一下流程图,然后各自拿一下自己的乐器。正常五点四十的放学铃打响,老师挥挥手让大家解散吧,然后转过身去,点头哈腰对着站在一旁的沈佛爷谄媚。   “……”   凌晨扭头就要走,浪费了她接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李园和陈安估计都把米线店给啃了TvT,她好饿好饿,要抓紧去小卖部买个汉堡包把肚子先填饱。   可就在离开操场那一瞬间,凌晨突然又想起自己的小鼓还在寒远手里。寒远这个逼,虽然有时候真的很讨厌,但没想到关键时刻,他居然会帮自己拿小鼓!   雅蔑蝶——   凌晨折回步子就去找寒远,可在操场上转了半天都没看到寒远的影子,她以为寒远这撒是不是已经跑了,然而没看到他滚球啊?正巧对面走过来另两个抱小鼓的女生,凌晨上前去问她们有没有看到寒远,   “就是那个很装13四部八班的帅……”   “寒远吗?”   “哦,我看到他好像往器材室后面小树林的方向走了!”   “小树林?”凌晨一愣,完全摸不着头脑,那不是学校偷偷谈恋爱的小情侣最爱打卡之地吗?寒远去那儿做什么……   不过她还是跟那俩女生说了声谢谢,女生点点头,侧身离开。凌晨朝着小树林的方向走去,身后还不断传来女孩子们激动兴奋的嗷嗷嗷,   “啊啊啊啊!寒远真的好帅呀!”   “是吧是吧,可是我觉得今天站在老师旁边那个风衣男子也很帅。”   “那个一看就比我们大很多,年上男年上男!”   “……”   凌晨跑到小树林前,这个时候落日已经即将坠入地平线下,只露出橙红色的晚霞还浮在天空,与夜幕交融。小凌同学听到树林里的确传来一些悉悉索索声音,她不确定是不是寒远还是其他小情侣,毕竟现在还在饭点,小休的周末又不需要穿校服,很多情侣可喜欢在吃饭的时候跑小树林里摸来摸去。   一阵晚风吹过,九月底空气已然有些微凉。凌晨屏住呼吸,试探地往前走去,手指抓住拐角处的水泥白墙。   里面果然有两个身影,重叠在一起。那一看就不是一男一女,哪有女人能长到一米八,反光对勾鞋出卖了其中一人正是寒远,凌晨浑身一松,迈开步子就要往前走。   “寒——”   噗通——!   穿着对勾鞋的少年,突然伸出手,   一把抓住了对面靠在树干上的男人。   “……”   “……”   “……”   身后操场上的夜间照明灯突然“啪!”地下子大开,光线透入,照在了小树林里。光芒四耀,站在三四米开外的小凌同学,   瞬间就看清楚,被压在树干上、寒远用力掐住脖子的男人,是谁。   ……   米白色的风衣,老干部的气质。   ……   沈苏御。   ……   ……   ……   卧槽卧槽卧槽——!!!   这是她不花钱就可以看到的画面吗???????? 第13章 凌晨整个人傻在了原地。……   凌晨整个人傻在了原地。   妈耶?这俩人是什么关系嘞?   那个脱口而出的“寒”字,究竟还是被面前的一大一小听到,寒远掐住沈苏御脖颈的手一顿,   转眼间,原本处于劣势的沈苏御突然抬腿,   对着寒远的胸口,一脚利落地踹了过去!   !!!   别看沈苏御一副文质彬彬的脸,可他的身手真的不是寒远这种十五六岁的高中生所能比拟!寒远整个人都被踹出去了,一口气后背撞在了身后水杉下的树干前。那一套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宛如武打片中最精彩的运镜。   看得小凌同学忍不住、拍起巴掌啪啪啪,   “好——!”   沈苏御:“……”   正趴在地上的寒远:“???”   沈苏御也注意到了这个从下午起就跟寒远黏在一块的小丫头,男人眯了眯眼,露出令凌晨十分不适应的目光。   凌晨鼓完掌,跟沈苏御面对面,终于觉出来这个踢寒远肚子的男人真的好不是人!虽然小凌同学极为讨厌并持续憎恶着寒大少爷,但此时此刻,看着捂着肚子艰难从地面上爬起身、被踹成狗还不忘给她保护好小红鼓的后桌,   “……”   “等一下——!”凌晨从旁边捞起一根棍子,   整个人横在了沈苏御面前。   正准备离去的沈苏御微微皱眉。   凌晨斗胆,拿着那棍子,凶神恶煞面对沈苏御,   “你这人怎么打人了还拍拍屁股就走了呢!”   “赶快到歉啊——!”   “要是不道歉的话,信不信我就拿棍子……”   说着,凌晨挥舞木棍,眼看就要朝着沈苏御的腰子砸过去。   寒大少爷踉跄冲上前来,一把拦腰将凌晨给拽到了旁边,凌晨踢着小腿,呜呜呜呜呜问寒远“你干嘛你放手啊我这是在替你出气”。   “这里没你什么事!”寒远沉下脸,虽说被对面那男人给踹了,但他似乎也并不希望凌晨用棍棒帮他报仇。寒远将凌晨拎到远处光亮的橡胶操场上,然后脱下一直背在肩膀头的小红鼓,粗糙地交给小姑娘。   “红鼓刚刚你跑的太快了,我喊你你这丫的也不长个耳朵听一听。”   “猴急似的,你猪啊你?猪都没有你干饭及时!”   寒大少爷一旦上了火,说什么话都异常难听,简直比加持林机/关/枪还要哒哒哒冲。凌晨被他说了两句猪,差点儿跳起身,都忘记了寒远刚刚还在跟那个男人干架。寒远把难听的话全都抡了一遍,然后突然问凌晨,   “你还没吃饭?”   凌晨听到自己的肚子叫成乌鸦,   “……”   “TvT,这不是回来问你要小鼓了嘛呜呜呜!”   寒远:“……”   “带饭卡啦?”   寒少爷说着,低头三下五除二,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饭卡,拍在凌晨的掌心,   “你去帮我买两个鸡肉卷。”   “啊……啊啊?”小凌同学一脸懵逼,回问,   “我我我,我干嘛帮你买鸡肉卷???”   寒远抿了下刚刚被树杈子划破的脖颈,   “我请你吃!”   “但是你要先去买,然后捎回教室里,懂?”   凌晨更懵了,抓着脑袋,   “我有钱啊,我不要你请,我自己就可以去小卖部买……”   寒远烦躁道,   “你他妈快给老子去!”   “回教室!!!”   凌晨:“……”   凶残的男银!   凌晨就这么不知所以然地被撵走了,还意外获得了一顿晚饭!到了学校超市,周六课活日果然连小卖部卖汉堡的地方都少了很多人,凌晨虽然很想把寒远的卡给刷爆,但是骨子里的教养让她还是不要这么缺德为好。   最后她给寒远买了寒远要的两颗鸡肉卷,自己又刷了她自己的饭卡,买了一个最爱吃的汉堡包。   人不多的时候,收银台的刷卡蓝机器就安安稳稳放在监控电脑前,旁边还会时不时摆上店里新进货的一些小玩意儿。凌晨本来还想再买根烤肠的,但突然发现进货的地方,新摆上了一些花花绿绿的小本子。   小本子都是黄鸭子小粉猪猪那种,特别可爱。凌晨很喜欢小粉猪猪,毫不犹豫便刷卡也买了一个。   出去学校超市的大门,外面的天已经彻底漆黑,学校小卖部建立在第一公寓楼下方,用过一道长长的走廊与高一年级的教学楼相连接。凌晨吹了口气,看见遮挡在连接凉亭旁的树叶林,被晚霞的末尾打出一圈淡黄色的光影。   她喜欢买小本本的缘故,就是喜欢随手揣兜里,在任何地方看到有灵感的画面,就可以拿出笔来,就地将灵感记录下来。凌晨看着那很有枯槁感的光圈,忽然脑海中灵光一现,   从口袋里掏出七合一色圆珠笔,然后翻出来原本就揣口袋里的小话本,   蹲在地上,一笔一画开始涂鸦。   鸡肉卷什么的都被她捂在胸前,凌晨记录灵感的速度很快,五分钟就完事儿,不会耽误回教室放鸡肉卷。   可终究还是有那么点点冷,小凌同学边抬头,边记录那漂亮的黄昏,要趁着天全黑前就要画完,每一笔都点到为止,头抬起来一下很快又落下去。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沙沙声。   声音不太大,凌晨以为是别的路过的学生,也就没往心里去,她画起画向来什么都飞到脑后边,不管不顾。凌晨按开红色的中性笔,给叶子的边框点了些红点示意这里发红的厉害。   咕噜——   脖颈忽地被人用后面,用力按了一下。   手掌很温暖,其实也不是那么用力,略微粗糙的指腹还似有似无磨擦了一下她的耳垂,仿佛是在挑/逗。   然而凌晨正在收尾,灵感欻欻往外冒,就这么被人冷不丁地按了一下脖颈,灵感被冻了一下,   呼噶——   又全都没了!   !!!   灵感跑了,小凌同学是绝对不能忍的!这简直比博士论文终稿突然被人一键删除,杀感之仇不共戴天!愤怒的凌晨,瞬间扭过头去,要打死那个摸她脖子的罪魁祸首——   寒远站在她身后,脸上全都是好奇。   卧槽,这逼咋又来了???   一见是寒远,凌晨更更更、更加生气了,她跳起身来就想去打寒远,可还没等她往前走两步,   却突然发现,   玛德!脚脚脚,脚丫子……   脚丫子给蹲麻了TvT!!!   腿上一阵奇妙的感觉,像是很多小蚂蚁在爬来爬去。凌晨本来想哇哇一嗓子嚎叫出来“好疼啊”,结果扭头就看到寒远还呆在旁边。   虽然还是很想打他,但是眼下腿疼更让人忧伤。凌晨站在原地不敢动,翻了个白眼,脸望向对面漆黑一片的柳树林。   “我腿给蹲麻了。”小凌同学难过地道,把手中的鸡肉卷扔给寒远,   “你先回去吧!我在这儿站会儿再回去!”   九月份的风已经有些微凉,凌晨伸着爪子,鸡肉卷挂在手腕上,她吸了吸鼻子,腿麻真的让她有点儿莫名的矫情。   可等了半天也没见鸡肉卷被人给拿走,站在旁边的少年似乎也没离开,凌晨又吸了一下快要往外冒鼻子水的鼻尖,抬眼看看寒远那逼怎么还不拿着鸡肉卷快滚,   “不是,你怎么还不走......”   寒远定了定神,背着手,瞥眼嫌弃地看了下凌晨,   “......”   “走不动了?”   凌晨:“是的!!!”   寒远:“我在这儿......等等你。”   凌晨一脸懵圈:“啥???”   寒远意外没有讽刺凌晨,低头盯着凌晨跟灌了铅差不多的两只爪子,半晌,突然伸手,   “鼓。”   凌晨:“?”   寒远:“你把小鼓还有鸡肉卷都给我。”   “我帮你拿着!”   “猪啊你!”   凌晨:“...........................”   “你才是猪=^=!”   腿蹲麻了还要被骂是猪,凌晨真的很想啃了她这位不是人的后桌。然而寒远的神色过于强硬,甚至能看得出来一点点霸道。凌晨心不甘情不愿,还是将小鼓递给了寒远。   寒大少爷又像是下午那样,把小鼓背在左侧肩膀。   也没有偶像剧里那样,女主手上男主很中二病地非要把女主公主抱,凌晨就站在小卖部门口原地、等着脚没那么痛,寒远站在距离她一米远的地方,扭过去头,看着一号小卖部旁边学校专门卖乱七八糟小说的书铺子。   没什么人,几个小卖部堆成一排,冷光倒映在外面光滑的大理石地板砖上。   过了十来分钟,凌晨感觉到腿大概能走动了,她稍微踮了踮脚,麻木过的腿动与不动就在那么一瞬间,宽松的工装裤发出沙沙的摩擦声音,往书店望去的少年忽然转回头来。   “走?”寒远见凌晨又开始活蹦乱跳,硬邦邦道。   凌晨点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往回走,寒远走在前面,还背着她的小鼓,就连她自己买的汉堡包都一并给提着了。凌晨走了两步,发现前面刚好有两个同班的同学迎对面路过,   凌晨心脏一下子提了上去,艹!她不想跟寒远传绯闻!!!   也不能怪凌晨想多了,寒远这人身后的暗恋小团队实在是太疯狂,但凡寒远跟哪个女生走的近一些,那些喜欢寒远女生啊,非得找个小本本把那个女生给研究个透彻。   凌晨一步上前,抓住了自己的小红鼓。   感觉到肩膀一阵压力大寒大少爷,   “?”   凌晨:“QAQ!”   “前面有咱班的同学。”   寒远掀了掀眼皮,漫不经心往正对面一看。   “嗯。”   凌晨:“把鼓还给我!”   寒远:“你发什么疯?”   凌晨:“呜呜呜,我怕成为你第一百零一个宠物绯闻。”   寒远:“哈???”   寒少爷真的很想把他这位小前桌的脑袋瓜敲开看看,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构造,还她妈“一百零一个宠物绯闻”,这是啥???   ”我他妈又怎么得罪你了,给你背个小鼓你都不乐意......”   正说着,对面同班的两个同学走了过来,   很自然,发现了他俩。   这俩同学不是那种喜欢搞事情起哄的,属于班上不说话没人记得存在类型。但是凌晨还是有些惧怕传言,寒远的那些暗恋小天团真的好恐怖呀,万一万一再传到她们的耳朵中呢?   “寒远???”其中一个男生,看到了寒远,然后又看到了凌晨,   表情有点儿神秘莫测,   “你和......凌晨?”   这个时候凌晨还抱着鼓,鼓肩带还挂在寒远身上,两人距离拉的很近,夜色朦胧,真的有些说不出来的暧昧。   就算是天天在班里沉默不言的学生,看到认识的人纠缠撕扯,埋葬了八百辈子的八卦之心也会骤然燃烧。寒远居然没解释,甚至还侧了侧脸,让人有种他在躲避的错觉。那两个同学顿时恍然大悟,伸出手甩啊甩,意会地笑了起来,   “哦~哦哦哦哦~~~~~”   凌晨现在就特别希望,   她那狗啃的后桌,能跳出来解释解释。   就跟每次踹她的椅子、拿橡皮猪猪欺负她的时候那样,干脆点儿!   啊啊啊啊啊啊——!!!   可寒远,   却没有如凌晨所愿。   半晌,只听见欠砸的少年握拳压在嘴唇边,声音微微嘶哑,   用力、刻意地咳嗦了两下,   “是的。”   “你们.......别出去乱说!” 第14章 寒远说完“你们别说去”……   寒远说完“你们别说去”那一瞬间,凌晨甚至有种错觉,   这大概是寒大少爷想出来的、新型折磨她的方式。   对面那俩人嗷嗷嗷的更厉害了,但是嘴上却说着“知道知道”,寒远笑得有些不太好意思,两只手一左一右搂着那俩人的肩膀,把他们往远离的方向推去。   “哥们儿,我跟你说,你们上次看的那场比赛……”   “……”   寒大少爷将那俩同学给对付走,又回到了刚刚凌晨所在的地方,凌晨还没走,站在风口,   手里抱着一大块石头。   寒远:“。”   “你要干什么——”   凌晨“嗖——”地下子,就把那石头往寒远二弟的方向扔。   还好寒远反应快,一转身躲了过去,差点儿失去“子孙”的小寒同学,惊有余悸,待到那石块骨碌骨碌跑远去厚,怒火瞬间蹭蹭往上冒,   “凌晨你脑子是不是哪里被水浸了,卧槽艹艹艹!!!”   凌晨又被吼了,还被玷污了“节操”,她真的好难过,寒远居然还骂她“脑子进水”,本来就不怎么聪明的小凌同学,一想到马上就要被那群小团体给对付,   不想活了。   “你才脑子进水,你全家都脑子进水!”   凌晨的手指揉上了眼睛,   “你干嘛跟刚才那俩同学那么说,我一点儿都不喜欢你,你要欺负我也不能用污蔑我的方式吧,你这么说他们肯定误会了……”   寒远的表情瞬间一僵。   空气在那一瞬间凝结了七八分,伴随着树叶的沙沙声,那句“我不喜欢你”极为清晰地传入了少年的耳朵中。   一直以来,寒远就以天之骄子的身份,活在所有人的正中心。   有那么多的女生喜欢他,从小到大收到过的情书礼物,数不胜数。   第一次,听到“我不喜欢你”这句话。   那一瞬间,寒大少爷的心脏仿佛突然被人狠狠地攥了一把,他甚至能感觉得出来,他此时此刻怂恿怒火燃烧的,根本就不是对待其余追他女生那种傲慢,也不是从小养成的自大狂妄、一切优秀带给他的目中无人,   那是一种莫名的酸涩,当他看到凌晨被揉着的眼眶渐渐泛红,明明知道那可能只是揉红的,   却真的很想要伸出手,把那姑娘搂紧怀里。   说声,对不起。   不要哭了。   可寒远最终也没那么做,那对于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而言,还是有些迈不开腿,凌晨揉了一会儿眼睛,放下手,什么都没说,   转身就想要走。   身后的寒远,突然开口,嗓音试探而又沙哑,   “你……”   “很讨厌我?”   “……”   凌晨难得没有跟他砸起来,   停下脚步,扭头,   相当认真道,   “是的!”   “因为你天天欺负我!”   寒远:“……”   “那,”   “对不起了。”   凌晨:“……”   “哦。”   往回走的路上,寒远转性了般,给凌晨解释了他跟那俩同学澄清过,说那只是开玩笑。男孩子嘴巴没那么碎,不会随便乱说的。   凌晨心情稍微好受了一丢丢,两个人一左一右往教学楼走,走到大门口时,凌晨自动拉开了和寒远的距离。   进教室前,寒远将凌晨的小红鼓还给了她。凌晨真的好想拿小红鼓砸他,但一想到这玩意儿还是寒远给背回来的。   “……”   “谢谢。”   寒远:“嗯。”   课活的时间很长,有很多同学想要跟朋友一起吃饭,就没回家。有几个跟寒远关系不错的男生见寒远回到了教室,一股脑都围了上来,大家七嘴八舌讨论着NBA哪场球赛,男生们讨论这个就跟女生讨论哪个哪个班谁谁谁帅似的,相当激烈。   有人看到了寒远衣服上印着一个鞋印,突然小声指了指,   “寒哥你这是跟人打架来?”   寒远初中的时候虽然学习一顶一,但干仗也是远近闻名。   寒少爷脸瞬间黑了,对面这些人家庭背景也不算差,有不少父母都在体制内工作。但凡是个在体制内出生长大的小孩,这两年都听说过“教体局来了个魔鬼”这句话。   “没什么,”   “来了只狗。”   “被狗踹了脚。”   旁边的男生们稀奇,还有谁能跟寒哥撒野的。   待到男孩子们离去,寒远抱着鸡肉卷啃。凌晨忽然想起傍晚看到沈苏御踹寒远的那个画面,沈苏御这人她是知道的,八卦之心燃烧的小凌同学,忍不住回头。   “你跟沈苏御怎么认识的?”凌晨戳了戳寒远的桌洞背。   没想到凌晨还能理他的寒远瞬间一愣,少年的表情似乎有些开心,他把鸡肉卷给放了下来,手指摩擦了一下塑料皮,   “你还理我啊……”   凌晨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不愿说就不说!”   寒远:“没没没,我说!”   凌晨:“那你说吧。”   寒远还是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   “我爸妈跟沈长明是世交,沈长明你知道吧?咱省里教育部原那个什么。”   “……”   “沈苏御和我家里很熟,我父母就一有什么事,老是喜欢让沈苏御来劝我。”   “沈苏御那货太狠了,不动嘴皮子,玩阴的,他对付我还算轻的了,他玩那些跟他对着干的领导才叫一个狠毒,我擦你是没见过,他就住我家对门,天天有人拿着斧头去砍他家的大门……”   凌晨:“他为什么要来劝你啊?”   “你还得罪了他什么吗?”   寒远皱了皱眉,   “也没什么。”   “我家里想让我将来走政治路,好好考个顶尖的大学,然后回来好接他们的班。”   “但我不想走政治。”   一谈论到梦想,凌晨瞬间眨了眨眼,   “啊?可你成绩那么好,将来不是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啊……”   寒远:“成绩好跟想要做什么是两码事。”   “我爸妈对这一块,管的很严。”   凌晨咬了口面包,画满灵感的小本本摆放在她的桌洞里面,光亮的外壳闪烁着金色的边边,   “那你以后,想干嘛?”   寒远语气一顿,   沉甸甸道,   “我想当、飞行员。”   “我想考北航。”   *   周六的晚自习放学都要比平日里更让人舒坦,走在学校综合楼前面的学生们就没一个穿校服的,天气还不算太冷,好多女生为了美丽,连超短裙洛丽塔都给穿上了。   教导主任站在西门口,看着学生们的奇装异服,看一个脸色黑三分。张曦也穿的很自主,一身黑色配蓝绿色的衣服,居然还戴了一双很迷你的猫耳朵,这让张曦看起来挺卡哇伊的。凌晨甚至第一眼把她脑补成了初音未来。   凌晨往西门走,左右手的指尖对着指尖,脚步走一下顿一下,张曦看了看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的凌晨,不禁靠近了一下她,   “凌晨?”   “......啊,啊?”凌晨回过神。   张曦:“你好像......挺开心的。”   凌晨一愣,   “我吗?”   她这才反应到自己走路都不知不觉的在飘,摸了摸脑袋,有点儿不知所措,   “好像是的呢!”   凌晨意识到自己的确今晚很开心,但也找不出来原因,就是心里感觉甜甜的,仿佛啃了一口蜂蜜。凌晨一把扑在张曦的车座子上,要帮她推车子,   “哈哈,可能是今天下午去参加鼓号队,被音乐吵得太兴奋了吧!”   一提到鼓号队,张曦的脸色瞬间变了,只不过夜色朦胧,她并没有表现的太明显,至少凌晨那个傻子是看不出来的。凌晨又开始哼小曲儿,这让张曦听在耳朵里,愈发如同毒/药。   张曦推了推凌晨:“那你是干什么的啊?”   “在鼓号队。”   凌晨:“我敲小鼓的!”   张曦:“哦......那除了敲小鼓,还有没有别的了呀?”   凌晨:“?”   张曦:“就......”   凌晨意会,   “你说寒远他们吗?寒远是吹喇叭的,就鼓起来腮帮子那种。”   说着,凌晨还给张曦表演了个青蛙鼓腮。   张曦语气一顿,似乎有点点紧张,还没等她来得及说什么,凌晨突然看到了前面一个身影,举着爪子喊了过去,   “陈安——!!!”   陈安作为一组的成员,基本上和她后面的那个男生在一组内完全没什么存在感,即便她学习也很努力,成绩也在个班上中游,   但在学生时代,这种默默无闻、每天都只会坐在座位上学习的学生,   其实是占据整个班级大部分的。   陈安远远没有李园那么耀眼,也没有凌晨那般学习垃废可每天都能穷开心,甚至有时候凌晨越过李园去找陈安借个修正带,陈安给她的眼神也都是警惕,以及莫名的慌张不知所措。   凌晨喊完陈安的名字,就开心地跑了过去,小凌同学今天真的很亢奋,就跟打了鸡血似的。   “你平常也走西门呀!”凌晨望着陈安也在推车子,是最原始的小毛驴,陈安应该是在旁边的小区里租的房子,一中有很多家长为了小孩好好学习,都花重金在周边租房子陪读,2012年的时候,租金达到了三四万一个月左右。   陈安又是那副不甚警惕的模样,抓着小毛驴的爪子都硬了不少。凌晨能感觉出陈安似乎不太愿意跟她打招呼,但是她还是很喜欢这个沉默的同桌的。   “那个......”凌晨挠挠脑袋。   陈安:“什么事。”   凌晨咽了下唾沫,   “没啥,我就是看你也往这边走,就跟你打个招呼......”   陈安:“......”   凌晨一时语塞,陈安站在原地一声不吭,手指紧紧握住扶手,半晌,凌晨试探性地问道,   “你要不要以后晚上和我一起走啊?”   一起走,指的就是从教学楼出来,走到西门口那一段路。   陈安一愣,似乎还有点儿紧张,凌晨也有些不知所措了,社交牛逼证演化不好就成了社交社死现场。   “行......”就在凌晨为自己的社交牛叉行为懊恼的时候,对面的陈安,突然轻轻点了点头。   ......   凌谷早早地就在学校西门口停车等候,凌晨跟张曦说了陈安以后也要跟她们一起走。张曦与陈安属于八辈子都打不到交道的两类人,即便她俩都不属于光彩夺目的,但就是给凌晨一种一个是安小鸟、一个是空气人似的感觉。   凌爸爸的帕萨特被夹在两个超大号路虎中间,凌谷往外打着方向盘,开玩笑抱怨被两只老虎给夹击了。小凌同学吐了吐舌头,埋汰老爸“谁让咱家车太P了的”!   凌谷:“那没办法,这不指着将来你赚大钱,给你老爸买个大奔驰开开?”   凌晨很认真点头:“行,那你等我去割俩腰子!”   凌谷很“暴力”地呼了他闺女一脑袋。   “哦对了。”凌爸爸倒出来车,看着又在扒拉手机跟温工的女儿聊天的小凌晨,开口道,   “给你联系的老师说,十月六号晚上有空。晨晨你六号要出去玩吗?”   凌晨放下手中的手机,昂起小脑袋,   “应该没有。”   凌谷:“那你确定要去吗?”   凌晨捧着脸,用力大点头,   “当然要去啦!!!”   凌谷说“好”,瞥了眼凌晨的安全带,让她系好了。   听到终于可以去找学画画的老师,凌晨一下子就瞪起眼来,妈呀!今天这是怎么啦?怎么这么多好事情全都赶在一块儿往外涌!   凌爸爸也只当凌晨是因为被告知要去学画画,开心成这样,系了安全带还乐到在副驾驶上翻滚。时间流逝的很慢,不管今后都路是艰辛还是顺畅,做父亲的都希望女儿能开开心心、走自己最热爱的道路。   眨眼到了九月多最后一天,现如今的高中基本上都取消了节假日第一天上午才放假这种十恶不赦的习俗,一般假期前一天就会放学,还是提早放学!   可由于要三点半就放学,作为高中,学校还是最后恶狠狠薅了老师和学生们一把头发——大休以及放假前的那天中午,要一点钟就上课,   美名其曰,得把下午三节课给上满!   然而都到周五下午了,别说学生,就连老师们的心思也全都早飞回家。凌晨他们班教地理的是一个研究生才毕业的漂亮大姐姐,班里好多男生都喜欢美腻女老师,甚至还有同学喊出来“老师你等我八年”这种中二逼言论。   美女姐姐特别好,但是家不是S市本地的,外省。老师归心似箭,又是倒数第二节 课,给四部八班上课刚开了个头,学生们就起哄“老师放电影!”“老师放电影吧!”   恰巧第三节 课不上课,全年级大扫除,地理老师犹豫了片刻,让大家把后门的玻璃窗给堵住,   “给你们放电影!”   “耶耶耶——!!!”   全班直接飞了。   放电影的功夫,就有坐在后面的学生抱着椅子往前走,坐在前排的走廊里。凌晨的地理位置看电影不太方便,所以她旁边没什么人,   可后面寒远周围,却滴滴咕噜来了好多女生。凌晨往桌子上趴了一下,然后伸着懒腰起身,揉揉眼睛,   扭头就看到万絮不知道啥时候就坐在了寒远最近的位置,   还把胳膊肘贴在了寒远的桌子上。   “借我靠一下呗?”万絮以跟哥们儿似的说话方式,爽朗拍了拍寒远的胳膊。   其实班里传得最狠的喜欢寒远女生,是万絮的好朋友,也就是刚开学那会儿给寒远送零食三人组里、塞零食的那个,那个女生坐在万絮后方,有些不太好意思再往前。   万絮有时候也会跟着那个女生过来找寒远,但都是大大咧咧,跟寒远像是朋友般,互相讨论NBA明星。   寒远把书往里面挪了一下,人也往秦宁那边动了动。他让万絮靠吧,书桌中央,用笔袋刻意画出一到隔阂,   保持距离。   万絮的表情有点儿复杂,不过还是“谢谢啊!”,靠了过来。   坐在后面送零食的女生,伸手拧了万絮的腰肢一把。   万絮调戏般喊着“你也过来就是了哎呀害羞什么!”,那女生不好意思,推搡了半天都不肯往前走一步,后面那一个组跟万絮关系好的男生开始起哄,说,   “万絮你就别拉扯郑珂了,人家郑珂不好意思跟寒远坐在一起,谁跟你似的,跟谁都是好哥们儿!”   郑珂就是那个给寒远面对面送零食的女生。   前面两排一堆人开始低声笑,哦哦哦哦地叫唤。寒远眉头压低了很大一块,扭过头来看着自己组队组员,   一脸的想吐槽又吐槽不出来的表情。   秦宁拍了巴掌寒远的大腿,   “桃花泛滥!”   寒远小声鄙夷道,   “艹!又不是我想要的!”   秦宁:“那你不好干脆拒绝!”   寒远:“我拒绝了!越拒绝越严重!”   秦宁:“桃花泛滥的男人!”   寒远:“妈了个鸡儿......”   李园戳了戳凌晨的胳膊,问她要不要回头看看寒远被桃花浸泡的壮观画面,她刚手指压到凌晨的军训服上,   却忽然看见,   凌晨一脸不开心地,托着腮、盯着老师正在调试放电影的大蓝屏幕,   像个木头棍儿。   李园左手一摊,小声问凌晨“怎么啦?”,凌晨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模样,这个动作做的时候,李园是侧着身子的,问出口的话声音很轻很轻,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在关心。身后的寒远正在跟秦宁骂那些追他的女生怎么拒绝都拒绝不了,冷不丁,就看到圆圆姐关切凑到凌晨身边。   寒远微微抬了抬头。   “没什么。”凌晨慢吞吞回答,嘴巴撅了撅。   可还是能看得出她不开心,李园想了一下,又压低了嗓音、用只有她俩才能听到的声音,   问,   “怎么,”   “寒远招桃花,你不开心啦?”   凌晨:“.......”   她托着腮的手一下子摁在桌面上,   “!!!”   “不可能!”   李园瞬间意会。   凌晨又鼓了鼓腮帮子,继续盯着屏幕看,期间还扒拉了下眼皮。李园转过去身,问寒远,   “你跟万絮她们......”   寒远却突然说,   “她怎么了?”   这句“她怎么了”凌晨是只能听到声音,但看不见指的方向。她以为寒远是在顺着圆圆姐的话,问的万絮。凌晨更有些心里堵,她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心里堵,又用力扒着下眼睑。   站在讲台上的地理老师,问凌晨是不是灯光太耀眼了。   然而下一秒,就听见李园问了句,“你说凌晨吗?”,她面对的是寒远,然后笑了一下,侃侃而谈,   “凌晨看你招桃花太旺盛,吃醋啦......”   小凌同学一愣,扭过身子就冲李园的腰撞了过去,   “李园你不要胡说八道,什么’吃醋’,我踏马怎么可能跟寒远吃醋,呕呕呕——”   寒远压着脖子的手,缓缓放下。   这点儿小动静真的只有他们一组能听到,甚至连陈安都听得不太清楚,半晌,只见寒远忽然不太自然地笑了笑,   但笑得莫名很发自心底。   他低了低头,又抬头看了两眼凌晨的后脑勺,然后垂眸,嘴角控制不住地往上扬,骂了句,   “傻逼。”   凌晨听到了这句低沉的“骂”。   她转过身来,缓缓地,盯着寒远的双眼,   “......”   寒远还在笑,眼神却不敢去看凌晨了,好半天,他先开了口,   “你不喜欢、她们,坐在这里?”   “她们”指的是谁,大伙儿都清楚。   鬼使神差,凌晨忽然就小声、声音很细微地,   轻轻“嗯”了一下,   “不喜欢。”   “......”   寒远说了声,“行”。   下一刻,寒少爷转过身去,连拍都没拍,他对着正在和郑珂以及后面组熟人打聊的万絮,一字一句,态度极为认真地道,   “你们别呆在我们组旁边了。”   “往后一排,也能看清楚电影。” 第15章 前方的大屏幕终于被调试……   前方的大屏幕终于被调试好。   荧屏瞬间进入了黑暗,   整间教室,悄无声息。   那一刻,很多人在暗中窃语,很多人在兴奋地和同桌说着“放电影了”“安静安静”。   凌晨听到自己的呼吸,凝滞在了幽暗的空气中。   心脏仿佛一颗古老的钟,缓慢地跳,却又带动着肌肤下的每一根血管,在光洁的手腕表面、细长的脖颈间,   咚咚咚,   错乱地跳动着。   “……”   万絮她们打闹的声音一下子没了,谁都没想到,寒远会这般、不讲情面。   虽然好像这个男生,一直都很绝情。   她们并未听到凌晨的那句“不喜欢”,所以很诧异为什么寒远突然要求她们离开,   特别是万絮,甚至都愣了。   片刻,万絮恢复了笑容,但肉眼可看出,是在强颜欢笑。   “寒远,你刚刚明明说,说我可以……”   寒远淡淡抬了抬眼皮,   “不好意思,”   “现在不想了。”   “……”   “……”   “……”Hela   万絮和郑珂搬到往后面那一排去后,有跟万絮关系好的男生,就上前来安慰。   “寒远就这样。”   “哎,坐在后一排也没什么不好啊,视野还更舒服些。”   “就是就是!”   像万絮这种男生缘超级好的女孩,不开心的时候总是不缺人关怀。很快那点儿小插曲就被开始进入正片的电影给消除掉,大家坐好了位置,昂着头安安静静看起了电影。   凌晨的心脏还是在乱跳,但是却没再回头去。不知道为什么,前阵子被寒远抱着小鼓的甜蜜感又再一次涌上心头,想回过去看看,可是脖子却僵硬在肩膀上。   李园对她“哇哦”一声。   凌晨的耳朵都跟着红了起来,幸亏是在黑暗一片的教室里,没人能发现她滚烫的脸颊。   李园凑上前来:“寒远他……”   凌晨用手扒拉着脸,心脏跳动的声音那么清晰,她明明是讨厌寒远的,   明明,他之前都那么欺负她啊……   半晌,凌晨把胳膊放回桌面,   小声埋汰了一句,   “他就是有病。”   *   十月一一中给放满了七天,但是七号的晚上就要到学校。很多学生都会赶在最后一天下午就去班里,作业什么的还是需要抄一抄。   2012年暑假,一档叫做《中国好声音》的节目迅速走红各大网络,凌晨暑假的时候就天天守在电视机前,给这个拍椅子那个拍椅子的。国庆节刚好好声音进入决赛时期,家里的电视机一到晚上就闹个不停。   六号下午,凌爸爸去学校开完会,回来后就对着正在看电视的凌晨说,   “那个美术老师,说今下午五点半有空。”   小凌同学瞬间就把遥控器给按了,从地板上爬起身,   “那我们现在就走吗?”   凌谷看了看表,   “你换个衣服,我们现在去也行,”   “早去早等着,别让人老师觉得你不积极。”   凌晨欢快地去欢好衣服,从衣帽间出来时,还敲了敲墙板,   “爸爸!”   “嗯?”   凌晨:“那我要带什么东西过去吗?”   以前她有听说过,很多知名画室的老师,为了声誉名牌,还是会看一下学生的功底,再决定收不收,   毕竟要是真的没什么天赋,将来艺考考个倒数,很砸牌子的。   凌谷想了一下,   “他说让你带上你以前画过的画!”   果然!   凌晨跑到饭桌旁,在走廊与餐厅都拐角处,凌爸爸专门为女儿搭了一个看课外图书的小柜子,凌晨很多画画的本子也都塞在这里面。别看凌晨学习垃废,但是书桌以及橱柜,她向来收拾的很整洁。   要去见老师,当然得把画的最最最最最好的那本捎过去!凌晨站在书柜前左转转右看看,感觉自己哪一本画的都参差不齐的。   凌晨有点儿选择困难症,她干脆拿起几本她觉得画的最不错的,   然后跑到凌谷面前,让爸爸帮忙选一选。   “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   凌教授正在看学生发的短信,坐在鞋柜旁边的小红凳子上。凌晨把三个画本子摆在他面前,凌谷抬头“嗯?”啦一声,   “你要带这三本吗?”   凌晨摇摇头:“不是不是!”   “我感觉这三本是我水平最高的三本。”   “但是就选不出来个一二三所以然了。”   “爸爸你帮我看看嘛~”   凌谷当然不会拒绝女儿的请求,他还蛮好奇他那呆呆地闺女每天都抱着个速写本本画写什么。那三个本子各个个头儿都挺大的,都捎过去人家老师也不一定有时间看完。   凌晨背着手,看爸爸认真地一页页翻她的本子,大概三本都翻了前面翻了中间,凌父突然抬起头,好奇地问凌晨,   “这都是你平日里随手画的吗?”   凌晨:“不是,”   “是我画的最好的。”   凌爸爸合上黑皮本子,按了下凌晨的肩膀,   “爸爸呢,有个小小的建议。”   凌晨眨了眨眼,   “什么建议呀?”   毕竟是做父亲的,还是大学教授,面对过那么多比她厉害的学生,凌晨当然相信父亲的抉择。   凌谷沉思了片刻,   “我觉得呢,你可以带一本就你平日里、最普通水平的画本。”   “……”   “?”   凌晨不理解。   “啊……啊?”   凌谷:“甚至,爸爸建议你可以带上你画的最不好的那本。”   本来就摸不着头脑的小凌同学,这下直接懵圈了,啥???别人去见大佬,不都是拿自己越好的作品吗?   她爸咋会让她拿她画的不好的???   完全傻愣了的凌晨,因为还是相信父亲的,所以转身去拿了自己画的猪都不愿意看的那一本。这本大概是她暑假时建立的一个“短板本”,凌晨有点儿分类狂,就像是人物的手啊、以及一些形体构造,   只要是她把控不好的画面,她都会用这个本子先起草一下,练不出来就干脆放弃。   凌谷接过凌晨的画本,又看了看,然后语重心长道,   “可能你现在还没办法理解,”   “我们呢,是去找老师的,是希望通过老师的指点与教授,让你的画画水平能得到飞速成长。”   “但如果你带去打是你精心打磨过、每一方面都呈现出来最完美的水平,那么这个老师看完了,他对你画画水平都认知,就会停留在一个很高的层面上。”   “你打磨过的作品,它很好地去掩盖了你能力上的不足,虽然你的作品很完美,会给你带来很多正面影响,就比如你拿着你那两本画的很好的去找老师,老师或许会夸赞你,说你底子很好。”   “可晨晨,你有没有想过,那你那些短板呢?被‘完美作品’‘精心修改’而刻意去掉的那些、还残留在你画技里的短板呢?”   “这些地方,或许在很长时间,老师就没办法发现你的短板,也有可能以后会发现,但一开始,由于你呈现出来的都是‘完美作品’,老师在一开始就没办法知道你的弱点在哪儿,那么这段时间里,老师就会根据他对你的‘了解’指定学习方案,从而忽略了那些被你隐藏下去的短板。”   “这就跟你们学生上学时考试似的,是不是会有很多老师告诉你们,失败是成功之母、不要惧怕做错题考砸了之类的话。但仍旧有绝大多数学生,都在追求每一次考试的成绩是否能取得高分,题目不确定,蒙对了就会很开心,出来分数后要是考得很高,即便里面有一些自己似是而非的题目,也都不会去管了,因为你成绩你的分数摆在那里,你开心你名次上升了,让你觉得满足。”   “可那些你不确定的题目,就此被你抛到了脑后,很多小孩是不会去在意自己做错的以及蒙对了的题目,他们会像遗忘昨天早上吃了什么饭似的,考完了就丢到脑后,蒙对了更享受蒙对带来的高分。”   “然而不去分析自己错题所在,不去注意你的失败,注定会让你的短板留在体内,并且这个短板是会永远保持的,因为你不去反思你不去分析,你惧怕面对错误,导致这些你不擅长的东西,会随着你的屏蔽,成为你的知识构建的一块坏石头。”   “高考不是按照你会的知识点出题,往大里说,人生也不是按照你擅长的方向来,人或许会有幸运的成分存在,但一辈子很长,总会有让你再次见到你的短板的那一瞬间。”   “那么这个时候,被你藏在最底端的缺陷,就会被无限放大,它会成为你即将要克服不了的难题,要是一帆风顺多了,很多人可能就此会被击垮。”   “所以晨晨,回到画画这个方面上,爸爸带你是去找老师的,是希望通过老师的教授,让你能够真真正正踏入绘画这个领域、你所热爱的方向,而不是去拿着这些画来参加比赛。比赛时固然要选择最完美的,但请教老师时,我们最好是将自己最真实的实力或者把自己的不足、一并全都让老师看到。”   “这样老师才能给出你最契合你水平都指点,告诉你该如何训练短板,也会在发现你的短板实在是弥补不了时,更早地去教会你一旦遇见短板时、怎样才能最大程度地去将短板挣到你所能达到的最高分。”   “……”   凌谷说的那么一大串话,凌晨的确是听得一知半解。   这对于她们这个年纪的青少年来说,实在是太难消化。   因为班上学习好的同学,包括李园寒远秦宁在内的大佬,面对考砸了的失败,也都会用“我看下一次的成绩”,来让自己有能量继续鼓劲拼搏,   谁踏马会去真真正正分析失败呢?谁看了考砸了,能开心地像一个孩子,珍惜失败呢?   分分分,学生的命根。   但凌晨还是最终同意了爸爸为她做出的选择,凌谷说的那个“感激失败”的层面,她无法理解,   可似乎,也没有那么不愿意接受。   不然凌晨也不会拥有这本专门记录自己短板的画本!   凌谷开着车,带凌晨去了老师的工作室。大学的美术老师很多都有自己的工作室以及画室,俗话说得好,大学老师只是副业,外面还一堆赚钱的正业。   工作室没建立在S大校园内,本来S大就是一个理科更为强大的学校,艺术类不太吃香。凌爸爸将车在S市靠北边的繁华区拐进一个看起来挺高档的小区,道路两侧都是占地面积相当大的三四层别墅。   “当美术老师就是赚,”凌教授还吐槽了一句,   “居然能在郁金湾买上房子!”   凌晨:“?”   找的这位很有名望的画画教授姓白,年纪大概跟凌父差不多。   凌晨抱着画画本子下了车,从小区停车场往老师家的别墅走。有钱人果然就是奢侈,家家一个很大的车库,特么都不需要停车位,停车场是专门给外来人士修建的。   凌爸爸按照门牌号找到别墅的位置,别墅外面套了好大一个欧式花园,穿过小石子路,白教授已经在门口等候。   “凌老师。”白教授跟凌谷握了握手。   凌谷笑了一下,凌晨也跟着喊了声“白老师”好。白教授笑眯眯请父女二人进来坐一下,顺便随手关上了门。   一层看样子是用来接待的,完全不是居家风格,再往上便是工作室,白教授毕竟跟凌谷是一个学校的同事,凌谷还是S大最有名的生科院教授,   面对同事,再有威望的老师,也都会稍微客气一些。   白教授让凌谷父女俩等一下,然后倒了两杯水,他跟凌教授说,三层才是画室,现在刚好有学生在上面画画。   “要上去看看吗?”白老师笑着指了指楼梯。   凌父看了看凌晨,凌晨当然想看,她一直都很期望在画室里画画,特别想看一下画室究竟是什么样子。   “要的!”小凌同学点点脑袋。   ......   画室在顶层,白教授带着凌家父女推开门,大门有些陈旧了,发出“吱呀——”一声。   里面大概坐了三四个人,还有空着的只剩下一个画架的座位,满地都是水桶画笔,已经看不太出来原本白色的颜料盒,七七八八堆在地面。   白老师推门的声音不算很小,但里面的学生却没有一个人抬头,他们拿着画笔,坐在红色紫色的小马扎上,画板贴着胶带,正在临摹的画用大号的夹子夹在木头画板的左上方。   沙沙、沙沙。   很静谧的声音,很浓烈的颜料气息,学生们都在认认真真画着色彩,对面墙上挂满了学生的作品。白教授小声跟凌谷说,这些都是今年马上要参加高考的,艺术类的高考,在一月份会有一场,   “考的就是速写以及颜色。”   凌晨盯着那些画在白纸上的画面,眼睛里闪动着亮晶晶的光。   回到一楼,茶水已经凉了,白老师又要给凌教授斟茶,凌谷摆了摆,说,   “不渴不渴。”   “这个,晨晨刚好也带了一本她画的画,白老师要不先看看?”   白教授往前端了一下玻璃杯。   凌晨赶紧将自己的宝贝画本子递了上去。   白老师喝了口水,将本子摊在膝盖上,刚要准备翻开第一页,   这时,楼梯上突然传来一声呼唤。   “白老师——”   凌晨抬起头来,发现是刚刚画室里的学生。   白教授停止翻页,   “怎么了?”   学生:“我们这边有个地方不太明白。”   “哦......好的!”老师站起身,把画本子放在了茶几上,然后转身跟凌谷说了声“抱歉”,   “你们稍等啊——”   凌教授让他先忙学生。   白老师上去三楼,客厅里就剩下了凌爸爸和凌晨,凌谷小声问闺女,   “怎么样,真的愿意学?”   凌父问凌晨“愿不愿意”,从来都不是像别的家长那般,抱有让小孩退缩的敌意,他是真的希望凌晨是发自心底热爱这门艺术的。   凌晨捧了捧脸,显然还在回味无穷,她太喜欢画室的感觉了,似乎那些常见被染料浸泡的手,都是见证对艺术执着的信物,   “喜欢!”   凌谷:“听说大冬天还要出去集训,那些集训地儿,都很苦的,水拔凉!”   凌晨:“我不怕!”   凌谷:“......”   白老师上去了,很快又下了来。凌晨坐回自己的位置,眼睛一直在看老师走动的方向。   “不好意思啊。”白教授忽然拿起了凌晨的画本子,拍了拍凌教授的肩膀,   脸色有些歉意,   “我学生那边出了点问题,”   “现在可能要上去处理一下,得有段时间——”   他看着腕表,指了指手中素描本,   “这样,要不你们先把本子放在我这里,我回头看,”   “看完了,到时候通知你们,给你们说说里面的问题,凌教授您看怎么样......”   凌谷低眼示意凌晨。   凌晨怎么着都好,反正她不急,只要老师愿意指导她就可以。凌晨跟父亲点点头,凌谷对着白教授笑了笑,   “好的,”   “那就麻烦白老师了!”   “哎哎哎!不客气不客气——”   凌谷:“回头学校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跟我说!”   白老师:“好的好的!”   ......   出了别墅大门,凌晨疑惑地问父亲,   “爸爸,”   “你跟白老师都不是一个院系的。”   “有什么忙,还需要你帮忙哇!”   凌谷想都没想,跟凌晨解释道,   “白老师这个人呢,脾气比较暴。”   “他家里挺厉害的,似乎以前是希望他学法,他父母是法院的。”   “但白老师宁死不屈,一定要走美术。”   “跟家里断了一切关系,不拿家里一分钱。但是学艺术这件事吧,你有个性可以,可刚进入社会时,肯定要比走普通道路要艰难的很多。”   “白老师以前也挺苦的,但是一直不屈服。后来实在是不行了,揭不开锅了都,他才稍微低了低头,先去编制里当了个老师,追梦什么的,等到生活稳定了,再慢慢来。”   “可体制内也一堆事儿,现在想要一心一意搞艺术,体制这边每天的学习任务啊,又惹得他不想干了。”   “......”   体制内乱七八糟的事儿凌晨是有所耳闻的,每天爸爸妈妈都会边看电视边骂狗领导。她似懂非懂点点头,有些不理解地昂起小脸,   “爸爸。”   “走艺术,真的很苦吗?”   凌父:“这个怎么说呢......”   做父亲的牵着女儿的手,一字一句,无比认真地回答道,   “只要你喜欢,是打心底里去热爱。”   “世间没有一件事情,是真真正正的苦。”   *   国庆七天眨眼就飞了,一开学,学生们还在教室里抄着作业,   董利却比预计提前了半天,早来到了教室里。   班主任推开门那一瞬间,整个教室都呆住了,玛德!不是说好七号晚上班主任才会来吗?来这么早是上班没上够吗?现在的成年人真是捉摸不透!李园手中的政治试卷还没抄完,她把自己那份”嗖——”地下子丢进桌洞里,将另一份写字工工整整的,   往陈安那边推了推。   凌晨作业都不愿意抄,反正已经开学一个多月,老师们都知道她不可能把试卷填出个所以然,她正趴在桌子上睡觉,李园一个用力推桌子,把正在梦中啃鸡腿的凌晨都给震醒了。   “嗯嗯......嗯嗯嗯?”   小凌同学一脸懵逼。   抬头那一瞬间,就看到利利站在门口。   脸黢黑。   “都还像点儿样子吗!!!”   李园心虚地低了低头,试图掩盖抄作业的架势。   董利指着陈安,对李园叭叭叭道,   “你看看啊,身为课代表还带头抄作业!”   “陈安跟你同桌,人家怎么能写完作业!”   李园扭头悄悄跟凌晨做了个哭泣表情——   【利利特么杀鸡给猴看啊啊啊啊啊啊!】   董利气不过,干脆站上讲台。台下一片寂静,没人敢抬头。班主任深深吸了口气,说了今天要说的事情,   “给大家下两个通知。”   “第一——”   “运动会往后拖延两个星期。”   “啊???”   “啊什么啊?!”董利瞪眼,拍着讲台桌让大家闭嘴,   “也就是说,下下个周的小休,”   “我们再举行运动会!”   “......”   第二条——”   “这个小休,”   “月考。”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月考来得兵荒马乱,就连李园秦宁这种学习巨佬,都边抱着假期崭新一片的作业,边咒骂学校老畜牲边啊啊啊临头抱佛脚,因为月考本来说好是下下个周才考,正好和运动会掉了个个儿。   “级部主任来姨妈了吗?”李园翻完一张地理卷子,骂爹骂娘,“卧槽运动会凭什么拖后!”   “拖后也不能把月考给提前了啊!”   秦宁数着自己因为这两天通宵复习而掉干净了的头发,一根、还有一根,   “可能是他们想让咱们提前适应大学考试周。”   李园:“大学考试周?”   秦宁:“据说是大学生们用来预习挂科的两个高质量学习周。”   李园:“......”   不情愿归不情愿,几天后的小休,月考还是如期而至。老师们大概真的很希望学生们去死,不要有个好日子过,   考完的当天下午,在选择题读卡机的支持下,   直接出来了五门分数!   第二天下午,   九门课就全部都出来啦!   那个周一到晚上,董利居然把成绩都给排出来,依旧是切掉了姓名只留考号的名次表,   只不过这次真的已经很接近清明上河图了,才高一,特么东校区单科名次总名次,两校区单科名次总名次,   一共九门课,全他妈给你整得明明白白!   同学们又是一窝蜂前去看成绩。   李园紧张地过去,然后突然就笑成一朵花回来,一同回来的还有秦宁,秦宁又抱了一摞书放在了板凳上,开始跪大佬。   “圆圆姐!牛逼啊!”   “年级第3!!!”   李园好开心,跟秦宁说好些个题目她都是不确定的,   “我也没想到真的蒙对了!”   凌晨挠了挠头,接了圆圆姐的话,   “还是有水平啊,”   “你看我,蒙都不知道该怎么蒙。”   “......”   寒远没考好,虽然在班上排名第五,但是直接掉出年级前三十。他本身就理科厉害,政史地都不太行,   只能说第一次周考的时候,学的少、然后人品大爆发了,   所以才破天荒拿了满分。   现在知识逐渐多了,短板也都暴露出来。   但高一的时候不管你将来是否铁定学理,家长们还是都在看中当下的成绩。   晚一中间段,教室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个漂亮的女人。   凌晨正在琢磨要怎么把今天大家打破头拿着数学卷子去数学教研组找分的画面给画下来,她咬着笔杆,静静思考,   抬头那一瞬间,就看到了那个女人。   女人很好看,几乎看不出来多大的年纪,身穿一袭漂亮的长旗袍,   就,有种从画像里走出来的大家闺秀。   但眉宇间,却透露出十分熟悉的气质。   凌晨眨了眨眼,还没来得及看完全,   下一秒,董利突然也走到了门口。   那人居然是家长!凌晨看到董利笑着跟女人问候一声,女人淡淡一点头,举止间透露出贵气。   S一中向来不缺家里有权有势的学生。   凌晨正在纳闷这究竟是谁的妈啊?董利已经推开门,   越过她所在地第一排,   走到了寒远桌子旁边。   寒远手里看着一本化学辅导书。   董利轻轻敲了敲寒远的桌面,   “你出来一趟。”   寒远出去后,凌晨才在班上突然冒起的一阵窃窃私语声中,大致了解到——   妈耶?那女的居然是寒远的妈!   凌晨没想到寒远的母亲居然如此的貌美如花,可是感觉真的好恐怖啊,连利利都不给情面,   “呜呜呜,他妈妈看起来好凶!”   李园:“见到丈母娘的感觉如何?”   凌晨:“???”   “啊呸!!!”   下了课,寒远还没回来。陆陆续续有同学拿着发下来的各科二卷,分别去对应科目的办公室找分。找分是一个很混乱的举动,谁知道你有没有自己偷偷改了答案,然后抱着改后的卷子,让老师给你多添一笔分数。   凌晨盯着那些为了成绩唉声叹气的同学,考试嘛,总是几家欢喜几家忧,这些日子她经常在思考凌谷那天对她说的那些话,   “你要用于去面对失败,”   “甚至要在努力的过程中,去大胆展露你的失败。”   “失败永远不是希望的结束,它是让你去反思自己究竟哪里做的不够好的最好的良药。”   ......   可是她还是没办法去理解,她甚至还去问了圆圆姐。李园学习那么好,但李园却说她自己就算学习好,   也没办法去承受考砸了的糟心。   ”考砸了还开心?我考砸了恨不得把这段成绩给从脑子里永永远远删掉!”   “你没看寒远,他可比我天才多了,”   “考砸了,你看他妈不都找过来了?”   “......”   “据说您丈母娘,人十分不太友善呢!”   “......”   凌晨很赞同李园最后说的那句话。   下了晚三,大家都开始抄抄数学作业,班里一片混乱。   凌晨把抄完的大白纸交给李园,然后继续托着腮,想七想八。   门关着,十月中旬的天气,已经能感受到外面空气中的小冷风。   突然一声“砰!”响,教室前大门被人猛地给推开,正在出神的小凌同学眨了眨眼,   一阵冷风旋过她的身边。   后桌凳子被“吱呀——”拉了几下。   “寒远?”凌晨转了转头。   寒远趴在桌子上,浑身周围都充斥着戾气,凌晨从来没见过如此暴虐的寒远,仿佛刚去伊拉克打完仗,   又疲惫,   又克制不住想要杀人的气息。   这样的寒远,让凌晨心脏猛地用力一跳!凌晨有点儿害怕,想着还是先别说了吧,是不是这家伙被赶过来的寒母上因为成绩下掉而狠狠训斥了一顿。   学习下降、被家长找到学校里来的情况,在S一中很常见,甚至学习越好的学生,现象越极端,隔壁二中以前还有过家长不给孩子情面,来学校当着老师的面揍小孩的,   结果小孩当晚就跳楼了。   小凌同学呆呆地往自己座位转,尽量不碰到寒远的桌子。   可就在即将要回到正面那一瞬间,   胳膊肘,   一不小心,   还是撞到了寒远摞起来的书堆上。   高中生都挺喜欢把书往桌子上堆,一本接着一本,到最后都快挡住了往前看黑板的视线。寒远堆了不少书,掉落那一刻,   就仿佛塌方了的冰山,   散落一大块一大块,坚硬无比的巨型冰块——   直接朝着前方寒远的脑袋,摧枯拉朽般,   砸了过去!   凌晨瞬间愣了,急急忙忙扭过头,第一本书砸下寒远的后脑勺的瞬间,寒远感受到了痛,猛地向后拉椅子,   飞速站起身来。   “我擦你他妈——”   寒远的眼睛是红的,像是哭过,甚至脸上还有一个很清晰的巴掌印,嘴角鼓起来,留着一点点血迹。   他实在是恐怖了,就差拿把刀去捅人!凌晨吓得大气不敢喘一下,听着那厚厚的书堆,哗啦哗啦往前扑。   桌子振动间,放在秦宁桌角上的水杯,也跟着掉了下去。   只不过那水杯并未如同它的祖宗般,往寒远那边的方向倒去,   反而转了个性,   居然神他妈离谱地朝着凌晨所在地位置飞——   那水是秦宁刚倒上的,还滚烫滚烫,秦宁为了散散热,特地敞开了盖子,放在书桌角。热水冒着热气,铺天盖地向着凌晨的身子奔腾了过去,凌晨“啊——”地一声,躲都躲不开!   小凌同学绝望得闭上了双眼。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凌晨以为会被烫到,热水淋到衣服上,会灼烧皮肤会很痛。   她甚至眼泪都提前在眼眶开始打转。   可剧痛却没有传来,凌晨察觉到热水似乎并没有按照预订的时间浇落到她的身体上,她睁开眼睛,   抬起了头。   就看到,寒远紧紧抓住了那个即将要倾倒的水瓶子,有些热水还是撒了出来,   但是大半都是流淌在了男生白皙筋骨分明的手指上。   烫出来一圈红痕。   书全部撞击在了少年的腹部,寒远的表情露出相当痛苦的神色。凌晨一下子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她呆呆地站在原地,浑身都在轻微颤抖。   “寒、寒寒......”   “妈的!!!”   寒大少爷把秦宁的水杯“哐当!”摔在了桌面,拿起抵在肚子上的书,   就砸向了地板。   声音尤为剧烈,甚至都引来了旁边正在焦头烂额交作业收作业的其他同学。   只见寒远极为愤怒地盯着凌晨,凌晨被他给吓傻了,眼泪下一刻就要飙飞出——   “你他妈的能不能安静一会儿!啊?!!!能不能别哔哔哔——一天到晚都快被你给弄神经衰弱了,马勒戈壁——给老子滚——!!!”   “寒远,我、我,我我我......”   “手!!!”   “啊......啊?”   寒远一把将凌晨的胳膊抓住,   撸起衬衣袖子。   这只胳膊,正是刚刚面对热水奔流的那一侧。   寒远满脸血腥,杀气腾腾,   “烫没烫着?!” 第16章 可是,   被热水烫到了……   可是,   被热水烫到了的人,   明明,是寒远他自己啊……   凌晨没被人这般骂过,她从小就被爸爸妈妈捧在掌心里长大的,以前因为学习不好受过一些不太好听的嘲讽,   但只要她不往心里去,别人的那些闲言碎语,   也都不会伤害到她。   就这么直白地、被一个人喷到狗血淋头,   是第一次。   真的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一想到寒远之前也天天骂她,还用橡皮猪打她。凌晨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下子就好难受,为什么寒远要骂她啊,她也不是故意的,她今天真的没有很刻意地去打扰他……   这一次的难过要比以往来得更要迅猛,仿佛有什么东西,一下子击中了她的心脏,那种说不出来的委屈,那份小心翼翼在心尖里冒出来的年少不知情的滋味,   犹如一摊烈火,   灼烧过后,灰烬堵在了胸口。   或许,刚刚那些话,   换成任何一个人,对着她骂出口,   凌晨感觉,   她似乎,   都不会,   这般钻心的疼。   小凌同学不知道什么时候,眼眶默默地红了,她的眼睛本身就很大,被泪水浸泡着,   看起来仿佛下一秒钟,   她真的会哇哇大哭起来。   “寒远,我、我……”   胳膊还是被攥着,这个年纪男孩子正是在长身体,力气要比以前大了太多,   不经意间,就把小姑娘的胳膊,   隔着衬衣,   都给拧到生疼。   凌晨吃痛,轻微嘤咛了一声,到底还是少年抓着她的胳膊把她给抓疼了,还掺杂着被骂了的委屈,小凌同学眼睛一垂,   眼泪瞬间骨碌下子,   滚落下来一颗。   沿着空气吹拂的方向,   滴落到了寒远被水烫了的,大拇指上。   寒少爷愣了。   以前欺负过她那么多次,都从来没见过她哭。   突然就这么吧嗒吧嗒开始掉眼泪。   “不是,”   “凌晨,你他妈……”   “我就是问你,你烫没烫着,”   “那个水很热,你烫哪儿了,我就是想问问你烫没烫着、哪儿被烫着了……”   语无伦次的话序,兵荒马乱的节奏,在这个最平淡点夜晚,在卷子满天飞,大家走在拼足了力气,做着自己手里的事情。   寒远,感受到了,   有史以来,第一次的,   不知所措。   “凌晨你……”   你别哭。   那句“别哭”,还未来得及脱口而出,   时间还在缓缓流,   指尖下虎口前的烫痕掀起一大串泡泡。   凌晨揉了把眼睛,   近乎是用尽全部的力气,   猛地、推开了寒远的手。   “不要你管!!!”   “凌晨——”   “你不要碰我!!!”   面对寒远强势的态度,还试图再抓过来看看她胳膊都手,委屈的凌晨,突然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勇气”,   手指贴上了寒远书桌的前方,   用力,吵着寒大少爷的身子,   推了过去。   噗——!   书桌摇摇摆摆撞着寒远的腹部,寒远直接捂住了肚子。凌晨抹着眼泪转身坐回到自己的座位,还把桌子往前挪动了一大块。   她再也不要跟寒远说话了!   哼!   *   那天晚上,一组都处于一种很诡异的氛围。   凌晨难得抱起来作业做题,李园见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低头凑了过去,   小声问,   “怎么啦?”   凌晨不说话,闷着脑袋。   李园看了看身后寒远正在往右手的虎口上抹烫伤膏,桌子上的书应该是掉到了地上,杂七杂八地重新堆在桌面中央。她没有见证晚三课间里发生的事情,那会儿因为很多同学去办公室找分,加上有几门课都在收作业,   教室里看到寒远和凌晨之间发生了什么的人,都不多。   不过李园还是猜测凌晨的不高兴,跟她的后桌有关系,   凌晨都把桌子往前挪了那么多哎!寒远这是做了多么惊天十恶不赦的事情,才把那么软团子但小凌同学,都给气到变形!   “寒远?”李园咬了两个字。   凌晨瞬间炸毛,揪着脑袋又开始难受,寒远这只恶毒的狗,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跟他说一个字儿!   “我不想听到这个名字!”小凌同学很不开心地说。   李园:“他怎么你了啊?”   “寒远的手好像被烫伤了。”   “……”   “我怎么听说,是秦宁的水杯差点儿洒你身上,然后寒远还帮你挡了热水,他才被烫伤的……”   “我呸!”凌晨反驳,   “他明明骂我,还让我‘滚’,说话说的那么难听,你都没听到,那简直不是人能吐出来的词语,狗听了都会直摇头——”   凌晨说这话时,整个人下意识转过来身,横在两排桌子中间,侧脸就对着寒远。   一言不发再次提起笔写作业的寒大少爷听到声音,   抬起了头,   刚好,   与凌晨的眼睛,   对了个正着。   “……”   “……”   “……”   寒远的脸色有些不太好,似乎在忍着什么,偏过头去看另一边。   瞅见寒远的凌晨,晦气十足地迅速扭回去身子。   这下连李园都不敢说话了,仇恨“太大”,再哔哔就引火烧身。   ……   S一中有个延续了很多年的传统,早上七点半,学校广播里会准时播放国歌。   届时每个班级的学生,都要站起来大声唱国歌,每个人都要站起身,走廊每七点半都有固定的值日生蹲在每一层检查班级是否按时唱国歌,   不唱的班级或者从后门看去、能看到有人坐在座位上没起来的,   通通扣量化分!   周二到七点半,凌晨被李园拉起来,对着黑板上方的红色国旗开始唱国歌,班里同学大都还比较困,国歌唱的稀稀拉拉,毫无生气。   反正班主任也不在,表面工作都不需要做了。   唱国歌结束,他们四部八还有个很根正苗红的每日一进行项目——   宣誓。   这件事是董利在开学第一天开班会就安排、并且着重强调的,班主任绞尽脑汁,专门给班里编写了一片大概有一百来个字的宣誓誓言,   什么“我是一名优秀学生,我相信自己的智慧,我坚信自己的潜力……”。   然后让学生们唱完国歌,就要一起背诵【宣誓】,   美名其曰:激励大家高中三年好好学习。   董利称,他上一届学生就已经执行了三年的【宣誓】,就跟板报一样,都是有过很良好的实践效果,将来你们毕业后回忆校园生活,会是一份独家回忆。   然而十五岁的孩子们,一个个“切切切”,完全理解不了班主任的这个拖拉又磨叽的项目。   凌晨背了一个月,好歹能把宣誓那几个字给背的差不多,宣誓完了她终于可以坐下,每天早上都好困,为什么上学要有早自习啊,上大学是不是就没有了啊QAQ。   一屁股瘫倒回椅子上的小凌同学,拿着英语书又开始睡觉。李园把英语换成语文,早读虽然没有统一安排该什么时间段要读什么,但命中注定要在每天的前三节上英语和语文的狗啃课程表安排,还是让绝大多数学生都很自觉的在早读里,一半英语一半语文。   “晨晨?”换完语文课本的李园,突然小声拍了拍正在流哈喇子都凌晨。   凌晨揉了揉眼睛,   “呜……”   李园戳了戳凌晨的脸蛋,   “你要不要吃小蛋糕啊……”   真是稀奇,大早上的问人要不要吃蛋糕!李园平日里很少早晨就给他们分吃的,早饭吃饱了也没啥肚子会去在早自习吃零食。   然而凌晨属于那种猪附身,只要零食袭来,一律来者不拒!   她伸出爪子,头都没从课本上抬起,   “谢!谢!圆圆姐!”   李园给她投了一个包装精美的巧克力布朗尼。   凌晨想都没想,撕开包装袋,肩膀往上抬了抬,   就把布朗尼往嘴巴里塞。   李园抿着嘴,回头看了眼斜后方,像是受到了什么指令,比了个“OK”,又转回脑袋。   凌晨吧唧吧唧把布朗尼啃完,布朗尼意外的好吃,跟学校小卖部卖的完全不是一种口味。   就仿佛是专门去高档甜品店,专门去定做的似的。   吃完一个,李园又凑了过来,   “还有葡式蛋挞,”   “要吗?”   “要要要!”   李园又给凌晨塞了个热乎乎的蛋挞。   蛋挞还冒着热气,凌晨啃了一口,突然意识到不对劲儿,   李园住校,今天是周二,   她哪来的跑出宿舍楼、去蛋糕店买甜点的机会???   男朋友也不太可能吧!   凌晨冒出脑袋,   转过头,   “圆圆姐!”   李园:“啊?”   凌晨舔了一下嘴唇,指了指那印有新鲜日期的蛋挞袋子,   “你从哪儿买的啊……”   李园忍着笑意,   眼珠子往斜后方滚了滚。   李园的斜后方,   正是凌晨的正后方。   “……”   “……”   “……”   凌晨一愣,   那眼神,   不用说,   都知道,是在指谁。   这玩意儿,   是寒远给的???   ???   凌晨宛若吃了口shi,但是shi中居然还藏着一点点糖,简直比磕cp时看到我担写手写了拆家是我家白月光还要让人难受!   小凌同学扭头往身后回,昨天的气还没消去,她刚想要骂寒远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却见身后的寒远,   侧坐在第二排和第三排中间的空隙里,   抱着个宽大的牛皮纸袋。   寒远应该是没看见凌晨的,正低着头,眼睛望向牛皮纸袋里面,   纸袋鼓鼓囊囊,   寒大少爷的手往里面伸了伸,   摸出来一个看起来诱人可口的牛角包。   “圆圆姐——圆……”   寒远的嗓音压的很低,在清晨一片晨读的吵闹声中,就算距离最近的陈安,似乎也很难察觉到。   可还没等他把后面接下来的话说出,托着牛角面包的手,   还没从桌子底下伸向斜前方的李园身边。   眼睛一抬,   瞬间就看到了转过来头的凌晨。   “……”   李园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眼神,   “可不是我跟她说的啊!”   凌晨:“……”   寒远一愣,肉眼可见地耳朵边红了,慌乱中,他又把那牛角面包给扔回了牛皮纸袋里,   然后下意识地,   别过去头。   凌晨听到自己的心脏,   重重地往下用力一跳——   扑通!   扑通——!   ……   “那个……”   “……”   “你,”   寒远终于敢转过来身,   眼神依旧在躲闪。   他声音沙哑,语气笨拙、而又认真,   将手里的面包袋子,   悄悄、再悄悄地,   推到了凌晨那边。   “昨天的事情,对不起。”   “你不要生气了,”   “好、好吗?” 第17章 “……”   “你、你有……   “……”   “你、你有病啊。”   呆住了的小凌同学,耳朵廓肉眼可见的。   染成粉红色。   寒远“啊”了一声,也不知道是让她快接受这个面包,还是点头那句“你有病”。   气氛一片僵持,   早读声嘈杂,   没有人注意到最前端的一组这边,   究竟有什么东西在暗中涌动。   过了好半天,   凌晨终于动了动唇,   指着那一袋子面包,   问,   “都……给我的?”   寒远很认真点头,   目光不再躲闪,仿佛鼓足了全部的勇气,   看着前面的少女。   “……”   “哦。”   凌晨红着脸将那面包给抱了回去,放在桌面上。   转身时,还听到寒远在身后嘱咐道,   “快吃啊。”   “保质期很短。”   “……”   李园全程姨母笑,即便她本身也天天被人给八卦,但碰上八卦,谁不化身小雷达,一定要探个三分?凌晨把那袋子面包放在桌子上,牛皮纸袋高大,在桌面上很突兀。   小凌同学左看右看,愣是觉得这玩意儿放在这儿不妥,就连坐在讲台上念书的值日班长也都一直在往她这边瞅啊瞅。凌晨很尴尬,脸一直在发烫,她纠结了半天,   最终还是又把袋子给放到了桌子下面盛书的粉红箱子里。   箱子是她和李园合资一起买的,毕竟是横在两人椅子的中间,共用一个也比较方便。李园听到左手边欻噶欻噶的声音,扭过头来揉揉凌晨趴在桌缝间的蘑菇头,   “被宠爱的有恃无恐!”   凌晨冒出头,   “啊tui!”   李园:“寒远对你可真好啊……”   凌晨脸蛋红红的,让李园别说了,   “呜……”   “他就是有病!”   “他那个暗恋小团体,真的好恐怖,嘤嘤嘤!我不要被盯上!”   李园:“……”   “可是寒远对你好啊。”   凌晨抬起头来,侧脸又看到了坐在后方的寒远,寒远似乎是感受到了来自前方的目光,   停下背书的动作,   微微抬了抬眼皮。   比桃花眼还要锋利一些的眼眸,深邃漆黑的瞳孔,   多少女生都为了这双眼睛,陷入疯狂。   凌晨心脏一紧,   慌慌张张,赶忙回过去身子。   呜呜呜!   被偏爱的有恃无恐……   她,   真的在被寒远,   偏爱吗?   ……   *   运动会的前一天,各个班也都没那个精力上课了,刚好已经月考完,距离下一次的期中考试还有至少一个月的时间。   鼓号队又排练了几次,最后一天下午直接夺去了学生们白天正式课程表上的两节课。凌晨做完课间操,就抱着小红鼓去操场集合。   沈苏御又来了,这些日子的排练经常能看到他的身影。凌晨去的有些晚,悄悄咪咪地溜进去的。   刚找到敲小鼓同学站的位置,脑袋突然就被人用力拍了一下。   凌晨很生气地举起拳头,   “谁啊——”   寒远扯了扯嘴角,   拍了她后脑勺一下,   又给她揉了揉,   “排练结束我们一起去吃饭。”   “……”   “有病。”   凌晨在心中犯嘀咕,还送给远去的寒远一个大大的白眼,   但心里,   莫名就开始泛甜。   最后一次排练,明天就要上战场了,指导的音乐老师真的是操足了心,让大家务必记住队形不能乱!   “节奏可以飞,但是踏步的顺序绝对绝对要整齐!”   “知道了吗——”   “……”   “知道啦……”   傍晚的天空被夕阳染成血红色,凌晨交了小鼓,心里牢记着寒远让她去找他一起吃饭的话。   这一次寒远没有玩失踪,和沈苏御在一起,   光明正大站在学校蓝色储藏柜旁边的塑胶跑道上。   不断有女生回头,往他们二人这边看,毕竟两个相当优质的帅哥,风度翩翩成年男性对上十五岁青涩少年,磕cp飞起的腐女们一个个经过的时候都在嗷嗷嗷叫。   凌晨也喜欢看帅哥,也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寒远长得确实好看,一身土黄军训服都能穿成自己独家的气质。   不知道为什么,小凌同学突然就愿意接受“寒远长得很帅气”这个事情了。   “寒远——!”   凌晨跑了过去。   寒大少爷对着沈苏御的时候,神色不咸不淡,完全散漫,沈苏御没再像上次那样,抬腿踹人,   但两人之间似乎还是充满了剑拔弩张的气息。   沈苏御抱着胳膊,眯了眯眼睛,他好像想要说什么,却被凌晨那句喊声给打断了思路。   低着头的寒远,瞬间抬眼。   凌晨有些惧怕沈苏御的,这个男人,在她父母口中不做人,在寒远嘴里就是具杀人不眨眼的机器。小凌同学心脏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因为她看到了沈苏御把凝视寒远的目光,   转向她的脸。   “……”   凌晨小心翼翼去靠近寒远。   那一刻,凌晨忽然很想去抓抓寒远的手,沈苏御的眼神真的很吓人,像是一只冷冰冰的毒舌,正在吐着信子看着你。   “沈、沈先生好……”   礼貌的小凌同学,还没忘记打招呼。   “你好。”   对面的男人点点头。   ……   呜呜呜!   点头更吓人了TvT。   凌晨靠在寒远身后,悄悄戳了戳寒远的后背。寒远皱了皱眉,转头低眸,   “?”   凌晨:“QAQ。”   “没事……”   寒远很容易就看得出来,凌晨在害怕沈苏御。   他抬起胳膊,将凌晨往里面靠了靠,   “很快。”   凌晨瞬间安心了不少,她揪起寒远的衬衣边边,攥在手中,   少年薰衣草洗衣液洗过的衬衣,散发着清新的香味。   “嗯嗯!”   “……”   对面的沈苏御,将这俩孩子所做的一切小动作,都看在眼中。   嗤笑一声,   “这事情,你父母知道?”   “你身后这个女孩。”   寒远肩膀一紧,杀气瞬间全面展开,凌晨一愣,从寒远背后微微冒出一只眼睛,看到沈苏御满脸都是对爱情轻视的神色。   “我下次会考好的!”寒远却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沈苏御饶有兴趣打量了一眼凌晨。   凌晨又被他那冲击力十足的眼神给吓到缩回去脑袋,心脏扑通扑通跳,还在想沈苏御那句“你父母知道?”是什么意思。   对面的男人却慢慢悠悠开口,   “不太明白你们这些小孩子都是怎么想的。”   “英雄难过美人关。”   说完这句话,沈苏御便扬长而去,他的风衣在晚风中飘,背影一片孤寂。   凌晨呆呆地看着那个男人消失在学校操场,寒远冷静了片刻,扬手拍了巴掌凌晨的脑门,   “走了,”   “吃饭去!”   凌晨这才回过神,   “哦……哦哦!”   路上凌晨又一次问起寒远沈苏御的问题,其实是想了解寒远的事情。她通过最近一些发生的画面来观察,发现寒远的背景似乎挺复杂的。   有一个很强势的母亲,有一个教体局一把手对门,好像每分每秒,都在高压似的压迫着这个本身学习就很天才的少年。   这跟最最最开始,凌晨对于寒远的认知,不太一样。   “沈苏御找你,也是因为上一次你月考名次掉了吗?”小凌同学吧嗒吧嗒迈着小短腿,开口道。   寒远“嗯”了一声,听不出什么情绪。   但凌晨能感觉到,寒远对于成绩,好像很压抑。她完全没办法理解,为什么寒远学习那么好,他爸妈还会为了考试掉了两个名次,   而冲到学校里来。   凌晨一个满分一千零五十考了三百分的学渣,试图安慰一下月考在两千多个学生中考到东西两校区总排名第三十一位、还被家长骂考砸了的寒少爷,   “唔……”   “我要是能考到你那个分,”   “哦不对,我要是能考到你一半的分数。”   “我爸妈,能乐到一个月!”   “……”   “安啦,下一次你肯定能考好的!”   “……”   “嗯。”   “……QAQ。”   “再不者,等到我们高二文理分科,不学文科了,寒远你理科成绩那么好,到时候就能……”   “脚!”   “啊……啊啊?”   才说道一半都小凌同学,突然被人吼了一句。   凌晨满脸懵逼,脚下的动作顺着惯性继续往前走,   下一秒,颈部后方的衬衣领子,   却被人一把攥住。   凌晨才一米六几的个子,长得也比较瘦,寒远一米八五的大高个子,一只手就能把弱鸡似的小姑娘一把拎了起来。   只听见寒大少爷硬邦邦地道,   “台阶!”   “……”   凌晨低头,   喔嚯!好家伙,学校真踏马建设坑爹!   寒远把她拎了起来,顺便颠了颠,   又给放了回去,   没好气道,   “看着点儿路!”   “笨!”   “……”   “QAQ。”   凌晨委屈巴巴抱着脑袋,整理被弄乱了的发型,   “嘤嘤嘤,”   “你又骂我。”   “……”   寒远不乐意了,扭头一巴掌呼在她脑袋瓜上,   “我让你看路!”   “哪骂你了!”   凌晨:“呜呜呜。”   寒远:“不许撒娇!”   凌晨:“嘤嘤嘤!”   寒远:“……”   凌晨:“QAQ。”   最终,   寒大少爷还是败下阵来,   扭过去头,   站在已经到达了的小卖部门口,   轻轻,   咳嗽了一下嗓子,   “乖,”   “站这儿别动。”   “我给你去买好多鱼。”   *   第二天运动会,开幕式果然如同指导老师所说般,一片混乱。   倒不是杂乱无章的混乱,开场有各个班级的走方队,有鼓号队和花环队,还有举着大彩旗的彩旗队,每一个队伍占据总队伍的一块区域,连成一条长长的队伍接龙。   然后跟着最最最前方的指挥,要沿着操场走两圈。   原来开运动会不只有鼓号队在那儿弄噪音,学校喇叭里还放着每当颁奖典礼都会播放的什么什么进行曲。那声音就跟不要电似的,能放多大就往多么大的声音播。   鼓号队的敲小鼓吹喇叭声,果然干不过学校的大喇叭。   不用认真敲小鼓,凌晨也开心,步子乱了也没人管,凌晨就跟个傻子似的,随着热闹的音乐,跟队伍的游行一蹦一跳往前走着,不断有亮晶晶的碎片被爆到天空,然后如雨般,哗哗啦啦往下飘。   后面吹小号的队伍居然还有人在认真地吹,凌晨跟旁边几个也看热闹看起飞了的同学一起,往后面看看是哪个傻逼还在试图卡节奏吹喇叭。   一回头,就看到——   漫天的亮片风暴中,   寒远站在最后一排,   修长的手指捏住金色的小号,   一步踏一个节拍。   认认真真地,吹奏着。   “……”   “凌晨——”   隔壁大眼睛的妹子在震耳欲聋的音乐中,拼命对小凌同学喊道,   “你们班的寒远——”   “好——帅——啊——!!!”   “他怎么——能——”   “能那么——帅——!”   “……”   那一刻,   凌晨忽然也觉得,   寒远,   是真他妈的帅。   不属于她认知范围里的帅,凌晨从小对扛把子少年没什么感觉,她就喜欢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书生公子,   可面对荷尔蒙爆棚、吹个喇叭都能吹出性张力的寒远,   她听到自己的心脏,   再一次地,   失去了节奏般,   一下一下,   乱跳。   第一天的运动会,四部八班彻底贯彻落实“参与就是最棒的”政策,   报了一堆项目,   硬是被隔壁同样是重点班的七班,   给比拼对落花流水。   董利对于运动会已经完全处于放弃状态,   大家开心就好。   开运动会还是需要上晚自习的,下午五点钟,运动会结束,老师们指挥着学生将乱成一团的看台区打扫干净。   “凳子!凳子都要抱回教室里去——”   “晚自习都不许请假——!”   ……   到底是开运动会,这两天也不上课的。老师们大发慈悲,给大家布置的作业相对于平时,少了不少,   就连教数学的老高,破天荒地只让大家把练习册做完。   李园身为数学课代表,感动得痛哭流涕,妈耶!开学快两个月了,每天都要被收数学做作业给折磨成黄脸婆,年纪轻轻,额头都有皱纹了!   “凌晨。”无所事事的李园同学,问凌晨伸出手。   “嗯?”凌晨从课外书中抬起来眼。   李园:“能不能借我看一下你最新一期的《爱格》啊?”   凌晨:“……”   “好的啊!”   刚好凌晨今天下午才去买了半月刊的B本,还没拆包装。凌晨从桌洞里摸了出来,连包装带书丢给李园,   “哇,你居然也看课外书。”   李园笑了笑,没回答,   “我拆封了啊!”   凌晨:“没问题!”   李园撕开包装纸上的透明黏胶,把里面赠品的一些小卡片还给凌晨,   然后翻开书,翻啊翻。   凌晨下意识瞥了眼圆圆姐,却发现她并没有看里面的文章,   而是直接把杂志翻到了书的最后一页。   “圆圆姐你在看啥啊?”好奇的小凌同学,凑上脑袋去。   李园翻出一个鹅黄色的即时贴,按开圆珠笔在贴纸正面一笔一划抄着什么。   凌晨又往前看了看,   突然看到——   李园正在认真抄着《爱格》最后一页的,   征稿栏要求,   以及来稿邮寄地址。   小凌同学瞬间就知道了她那学神同桌是要干嘛,想给杂志社投稿欸!凌晨想起来之前好几次缠着圆圆姐希望她报名,圆圆姐都犹豫再犹豫的画面,   忍不住问,   “你之前不是不打算投稿嘛?”   李园认认真真抄着邮箱地址,头都不抬,   “突然想了。”   凌晨:“我说你就该参加,圆圆姐你的文写的那么棒,肯定能被《爱格》采稿惹!”   李园抄完,然后就准备把杂志还给凌晨,可还没递过去,她突然又收了收手。   凌晨:“你还需要看吗?需要的话先放在你那边是了。”   李园折叠好贴纸,塞入铅笔袋,   “那我大休后再还你。”   “就是......”   “我得看一下里面的短篇小说都是什么风格的。”   “不能盲目投稿。”   凌晨:“圆圆姐写什么都好看!”   李园:“唉,”   “就是得抽空才能看。”   “可不能让我爸妈知道我在学校里看小说......”   “......”   就在这时,教室前门走过去一个出门上厕所的同学,   才出去一两秒,   突然又折了回来。   “凌晨——”   “啊?”正看着李园低头沉思“如何不让家长抓到偷偷写小说不务正业”的凌晨,听到有人喊她,   瞬间抬了抬脑袋,   “怎么啦?”   那同学敲了敲木制门框,   “外面——”   “有个超级帅的大帅哥找你欸!!!”   “.........................”   “啥?????” 第18章 凌晨一脸懵逼。   ……   凌晨一脸懵逼。   什么?大帅哥???   她什么时候认识过超级超级大的大帅哥?   但小凌同学还是摸着脑袋,从座位上起身,往门口走。李园抄完通讯地址,抬头看凌晨,笑得很暧昧,   “呦呦呦~”   “我要去跟寒远说,你在外面认识别的男银……”   “……”   “去死吧:)”   ……   凌晨出了教室门,那个通风报信的女生已经离开,课间的走廊不断有人经过,今天运动会,特么小休还让穿军训服!   可学生们还是在单薄的军训服外面套上了自己的褂子,没办法,已经十月中旬,天气早就凉了下来,军训服就跟那擦下水道的抹布似的,只穿一件大概能把人冻到西伯利亚去。   走廊一片花花绿绿的衣服,凌晨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   一眼就看到了一个骨相很好看的男生,站在他们班门口,   仰着头,   静静看贴在瓷砖墙上月考优秀作文。   “嘿!白辰!”   有人似乎认识那位少年,上前去跟他打了个招呼。   那个男生就是叫“白辰”,很好听的一个名字,   而他本人也如名字一般,   长得真的可谓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这个男生,可真的是凌晨的菜了!   但凌晨也不是见了大帅哥就会心脏扑通扑通跳的花痴,她对于男生、仅限于觉得好看、然后当哥们的水平。小凌同学见外面只有这一个男的站在门口半天不动,   猜测应该就是这个叫“白辰”的漂亮少年,   来找她。   “那个……”   凌晨走了过去,戳戳男生都肩膀,   “请问你就是……?”   男生转过身,戴着无框眼睛大鼻梁微微往上一抬,   温柔似水。   “凌晨?”   小凌同学点点脑袋,   “嗯嗯!”   少年笑了笑,   “我是白宏白教授的侄子。”   “……”   白宏凌晨还想不起来是谁,   但是一提到白教授,凌晨瞬间明白了。   “哦哦哦哦—!”她瞪圆了眼睛,瞳孔亮晶晶的,   “是白老师让你来的吗——”   自打十月一假期过去后,凌谷带着凌晨去找的那个指导画画教授就一直没有给凌晨回复任何消息。   凌晨有时候问爸爸,白教授是不是看不中她啊,不然都半个多月了,还没有回复。   凌爸爸也苦恼,又尝试着联系了几次白老师,   但白教授最近似乎都比较忙,画室里的学生准备什么什么考试,他忙得焦头烂额。   等啊等,等了快二十天,   终于等到了消息。   画画对于凌晨来说,就是全世界,她瞬间眉眼弯弯,很期待地看着白辰。   白辰还是温柔地笑着,   对凌晨说道,   “我叔叔让我跟你转达,”   “明天下午三点后,他有时间。”   “明天下午三点吗?”凌晨重复了一遍。   白辰颔首,   “是的。”   “可以可以!”   小凌同学点头如捣蒜。   明天还是要开运动会的,这玩意儿持续整整两天的时间。   运动会不就开幕式好看?其余的时间,大家基本上都在大太阳底下撑着伞写作业。   凌晨不写作业,所以就会觉得运动会巨无聊,在无聊而又漫长的时间里,看小说看漫画都没有平日上课时压在课本底在老师眼皮子下偷偷看来得刺激!   明天下午要是去找白老师,那太好不过了!   “嗯,行。”   白辰把话带到,转身就要走。   凌晨眨了眨眼睛,还沉浸在突如其来被“可以去找老师”的幸福中,她跟白辰摇摇手,说了声白白,也准备往教室里去。   “哦,凌晨。”   走了两步的白辰,却突然又停下脚步,   折回她面前。   凌晨脑子里全是等会儿放学回家,如何让爸爸给利利打电话请假。白辰突如其来的转身,愣是将她吓了一大跳,   “啊啊?”   白辰也是一顿,刚要说出口的话到了嘴边,   一下子给咽了回去。   凌晨有点儿不太好意思,脸都悄悄的红了。但白辰到底是个男生,很快便恢复了镇静,   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张干干净净的蓝绿色卡片。   “寒远是不是在你们班?”白辰问道。   凌晨呆呆地看着他,脑袋从空白逐渐拉回,   “呃......是,是的!”   白辰笑了起来,并把卡片递到凌晨手里,   “他班车卡今早上落在位置里了。”   “......”   “你能帮忙给他一下吗?”   凌晨接过卡片,   卡片很干净,没有任何卡贴啊或者磨损,   只有在背部磨砂白框条上,   用墨蓝色的中性笔,   很锋利地写着“寒远”两个大字。   “好的!”   凌晨说自己一定会传达到的!   白辰:“嗯。”   回到教室都小凌同学,不知道怎么,脑袋忽然晕晕乎乎。她两只手撑在前后两张桌面前,把腿叠在板凳边缘,   摇晃着凳子腿,嘎吱嘎吱,   半天没坐下。   李园问她是谁找她呀?   凌晨:“不认识,”   “是我爸给我找的美术老师的侄子。”   “传达明天下午让我过去找老师指导。”   李园:“哦......”   “那你明天下午就不来学校了吗?”   凌晨:“应该是,晚上我找我爸请个假。”   李园:“也挺好。”   凌晨:“......”   李园:“所以那个大帅哥,你没要他的名字......?”   凌晨:“他好像叫‘白辰’。”   “跟我最后一个字一个读音哎!”   李园的表情,却猛地一怔,   “卧槽卧槽卧槽!”   “白辰???”   凌晨:“?”   “咋了,白辰怎么了......”   李园都直接停下了手中的笔,   深深吸了口气,   给从来不关心学习成绩考试排名的小凌同学,开始科普道,   “白辰是咱们年级的巨巨巨巨佬欸!!!”   “就上一次月考的东西两校区总排名第一——”   “白辰啊!!!”   “人家照片都贴在楼下一楼大厅里的光荣榜上!”   “你居然不知道白辰?!!!”   “......”   凌晨傻乎乎地撅了撅嘴,   “呜呜呜,”   “我又从来不关心你们学霸们的喜好。”   “你们学霸就喜欢关注成绩!”   李园:“......”   “陈安。”   不管开不开运动会,都在认真学习的小陈同学,抬起头。   李园:“你认识白辰吗?”   陈安:“年级第一。”   凌晨:“......”   嘤,嘤,嘤,TvT!   被“羞辱”了一顿后的凌学废,并没有难过什么,她跟李园说那个鸽了她好久的美术老师,终于愿意让她过去指导指导画画功夫了呢!李园见凌晨手里还拿着一张蓝绿色的卡片,随口问了句,   “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呀?”   凌晨一愣,   这才想起,   她还压着白辰让她给寒远捎的班车卡。   “啊!”   小凌同学扭过身子来,就把卡片放到寒远的书堆上,   “我都给忘了!”   “白辰让我把寒远的班车卡还给他!”   李园:“?”   “白辰,和......寒远?”   凌晨:女干情楠楠!”   李园:“......”   上课铃打响,在阳台上站着吹风的寒大少爷抱着篮球滚了回来。   一坐下,便看到了还没转回去头的凌晨,   正对着他的桌面。   寒远顺手揉了把凌晨毛茸茸的脑袋,   “?”   凌晨也没恼怒,看起来是心情很好的模样。   小凌同学指了指桌子上的班车卡,从刚刚才跟李园学习完的科普知识里,补充着自己的言语形容,   “楼下三部六班的东西两校区年级第一白辰,让我给你的。”   寒远:“......”   少年放下球,卡片没拿,   却皱了皱眉,   “白辰,”   “来找你了?”   凌晨点了点头,“嗯嗯!”   寒远:“你认识他?”   凌晨瞬间愣了一下,甚至有些摸不着头脑,   寒远的语气听起来冷飕飕的。   不是,不就给他拿张卡,   他干嘛冷不丁问她是不是认识白辰......   “不认识。”凌晨回答道,“但现在认识了。”   寒远瞬间脸变得黢黑。   明明身后的男生肉眼可见的气场凝冻,凌晨却忽然有那么点点小期待,心脏仿佛被好多蚂蚁啃啊啃,酥酥麻麻。   李园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寒远的脸色很臭,似乎在琢磨那句“现在认识了”是几个意思。   圆圆姐一脸看热闹的表情,   “哇,”   “凌晨你不刚刚还跟我说,白辰是长在你性癖上跳舞的模样......”   真的是看热闹的不怕火大!   凌晨很配合地点点头,一字一句,用寒远绝对能听到的声音,软软地说,   “是的,”   “我就喜欢那种长相斯斯文文、白白净净、玉树临风的大学霸!”   “嘻嘻嘻!”   “......”   凌晨说完,也不等寒远什么反应,听到门口董利的脚步声,赶紧的回过去身。   董利果然过来了,背着手站在门口,   眼睛扫视教室一圈。   “都别闹了!”   “没听到、上课铃声?”   “......”   凌晨心里有点儿甜甜蜜蜜,她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寒远黑脸,她会突然美滋滋。这是吃醋吗?是吃醋吗?   寒远这是、听到了她说别的男生长得符合审美,   是在吃醋了吗......?   ......   董利在教室里转了一圈,前门进来后门出去。   教室里暂且还处于被班主任压迫的寂静中,没有半点儿响声,已经到晚四,最后一节晚自习了。学生会不做人,每每最后一节晚自习,走廊里查纪律的频率简直逆天!   过了好半天,班里还是没有人敢说话。   凌晨翻了一页历史练习册,   忽然就听到,   身后的少年,   用压低到极为细微的嗓音,   也不知道是自言自语,   还是跟旁边的同桌,   开口,很倔犟地说,   “我长得、”   “不、文质彬彬?”   “……”   “不、白白净净?”   “……”   “不玉树临风吗???!!!”   “……” 第19章 第二天周日都早上,学校……   第二天周日都早上,学校按照惯例,不需要上早读。   在运动会开始前,凌晨去了趟利利的办公室。   董利这个老师吧,虽说在S一中不算有名,比起来楼下同样是隐形重点班的三部七的班主任全钢全老师,外面宣传上要少了太多。   但董利很深的学生们的爱戴,他曾经交过的学生们的家长,也都夸赞这个老师居然不收礼。   14年国家整顿教育前,越有名的老师、越厉害的学校,   老师收礼越是成灾。   董利不收礼在S一中独树一帜,并且他不会因为你学习不好而对你有什么歧视,更不会因为你考了年级第一而纵容你一堆坏习惯的猖狂。凌晨虽说成绩稀巴烂,但董利还是很喜欢这个挺有意思的小丫头。   董老师有一间单独的教研组长办公室,他教课也很棒,常年担任化学组组长。凌晨去的就是那件小办公室,敲了敲门,推开进入。   “董老师!”凌晨扒着门框,眨了眨眼,   “想请张……假条~”   董利放下手中的备课本,   “什么时间段?”   凌晨:“今天下午。”   董利:“家里有事情?”   凌晨:“我爸给我找了个美术老师,”   “说下午有时间,让我过去。”   董老师推推眼睛,从抽屉里拿出请假条,按开圆珠笔,刷刷写了几笔。   凌晨往前走了走,站在办公桌前,背着手,   身子一摇一摇的。   “已经决定学艺术了?”董利突然开口问。   凌晨一怔,心里莫名就冒出一些忐忑,这句话由一个班主任问出来,还是在S一中这种,明眼瞧不起学艺术的全市第一高中,   还是会让才十五岁、什么都还没那么懂的小孩,   心生自卑。   凌晨抿着嘴,很轻很轻地点了两下脑袋。   瞧不起学艺术在他们学校甚至整个高考大省、都是常态,因为真的很多学艺术的小孩都是因为文化课实在是不行,才走的这条路。凌晨是真心实意喜欢画画,但她文化课成绩不好也不掺假。   以前很多人就嘲笑她——学习不好,只能走艺术。   说不明白。   然而董利却没有接着说什么,语气依旧很正常,他把开好的假条推到凌晨面前,挺温柔道,   “好好加油。”   凌晨瞬间莞尔。   在一个人的高中生活中,班主任对其自身的信仰有着莫大的影响。凌晨从办公室出来,忽然就豁然开朗,说不出来为什么,董利那句“好好加油”仿佛一下子给了她相当大的信心,   她至少没有被班主任瞧不起,   没有被老师嘲讽,那便能打败全世界。   外面的天空都是蓝蓝的。   下午两点,凌谷开着车带凌晨再次去了郁金湾。   这个白教授大概真的是不想在体制内干了,居然直接把学院里给他安排的课给全部推掉,扣工资受处分都不管,   一心一意教小孩们画画。   凌晨穿过满是极具个人风格的花园,来到藏在丛林中的别墅前,   咚咚咚——   敲响大门。   开门的不是白老师,是一位长得很贵态的女人。女人的模样莫名有些眼熟,气质也超级强大。白老师从二楼走了下来,看到女人,用手扶着额头,   满脸的不耐烦,   “大姐,”   “我这周回去。”   “可以了吧?!!!”   “……”   那女人没做回应,反而打量了眼凌晨,和旁边带闺女来画画的凌谷教授。   做着指甲的手指一抬,   “又新收了个小孩?”   “S大的编你要是敢辞,”   “你的这些学生,”   “一个都别想好过。”   一男一女之间的拉锯战,凌晨完全听不懂,直接摸不着头脑。凌爸爸感受到了女儿的不安,把手放在小姑娘的脑袋上,   揉了揉。   女人提着包包离开,白教授坐站在楼梯口,按着眉头叹气。目睹了应该是家庭战争的凌氏父女二人,很没存在感地站在门口,大气不敢喘一口。   好半天,门外院子的铁门也都“吱呀——”一声,被甩上好久,   白教授终于抬起了头,看到了已经站在大门处好长时间段学校同事,   和小凌同学。   “啊,凌教授——”   “嗯。”凌谷露出一个理解的眼神。   白老师指了指一楼客厅的沙发,   “坐。”   凌晨和爸爸一起,过去坐在了沙发上。   白教授似乎没太有什么精神,整个人厌厌的,连茶水都没给凌家父女泡。他让凌谷凌晨坐在沙发里后,就直径上楼去,   拖鞋踩的吧嗒吧嗒,很快又从楼上下了来。   手里抱着一碟黑皮素描本。   小凌同学一眼就认出那是自己的本本,几个星期前交给老师的!看样子白老师是要跟她交流画画的东西!凌晨瞬间正襟危坐,身体内的血液都开始因为肾上腺素的分泌而变得紧张躁动。   白宏坐回到沙发对面的躺椅里,把那素描本放在膝盖前,   当着凌晨的面,一页一页翻。   他应该是已经看过了的,因为翻页的速度很快。空气充满了寂静,只能听到三个人的呼吸声,   以及本子被翻页的声音。   “凌晨。”   翻了一半,白教授突然开口。   凌晨竖起耳朵,   “在!”   白教授语气平淡道,   “以前是不是没学过?”   这句话问出来,多半后面就要跟上“你功底差”差不多的话语,凌晨一愣,紧张加剧,   但还是、点了点头,   “没学过……”   白教授又是一阵沉默。   凌晨越来越紧张,甚至脚踝都在抖动,天啊!她知道自己水平确实不好,可是只要老师能收她……   半晌,白宏转过头去,   面向了凌谷。   凌谷毕竟是他一个学校的同事。   “凌教授,”   白老师秉承一个艺术人对艺术的认真与执着,一字一句、毫不保留地将自己但想法,   表达了出来,   “可能我说话不太好听,”   “但有些事情,我也不想给你夸的天花乱坠、让你们不能知道你闺女的真实实力。”   “就,”   “你女儿的底子,”   “的确是很差。”   “……”   “我也看到了你女儿给我的这个本子,刻意去展现一下她的短板,这些画都是她不太优秀的作品。”   “只不过就这这些线条、以及配色来说。”   “她要是想走艺术,远了说成什么画家、近了说为了三年后的考大学,”   “还是,相当困难的。”   “会走的很困难,即便将来高考前训练出来,能考个不错的大学,但日后若是想要继续发展,恐怕最好的程度也就是去学校里当个老师。”   “至于未来真正从事艺术行业,”   “还是、别抱太大的希望。”   ……   ……   ……   *   从白教授的家里出来,凌晨突然就感觉外面的世界一下子变得灰暗阴沉。   原本金灿灿的阳光也蒙上了一层雾,蓝天不再湛蓝,   成了一坨挂在陈旧教室窗户前的纱,   一戳,就会碎掉。   她很清楚白教授说的很中肯,毕竟也和白老师无冤无仇,爸爸还跟白教授是一个学校的同事,白宏说她一点儿没天赋、将来最高水平可能就是能出来当个美术老师,   讲真的,很现实。   凌晨从小就不喜欢听那些高度捧杀的话,因为那都是把一个人往脚不着地的虚高带,她一直知道自己的实力不太行,   可就是太喜欢画画了,真的真的很喜欢,听过多少瞧不起的言论都不惧怕、每天带着记录灵感的小本本有什么灵感走路都不走了、停下来把灵感画下来的那种喜欢。   她相信,没人可以摧残得了她的画画梦。   然而白老师那句“别抱太大的希望”,   还是让她破防了。   凌晨很坚强,但十五岁的孩子,   也没有那么坚强。   回到车上,凌晨忍着眼泪,拼命不哭。可那一刻,她突然就有些迷茫。凌谷启动车子,黑色的帕萨特一路上了高速。   “……”   “没事儿。”   凌爸爸到底是做父亲的,   一眼就看出来,   女儿多难受。   凌谷用拉刹车的那只手,摸了摸靠在车窗上望着外面白蒙蒙一片天都小凌同学,   “白老师……不是说、再考虑考虑收不收你吗?”   凌晨难过地咬了一下内唇,   小声道,   “可要是那样,他要是还收我,”   “他说我不行,却收了我。”   “不就是,为了卖给爸爸你面子,”   “才收的我。”   “……”   原来她什么都懂。   凌谷叹了口气,   他这个闺女啊,有些事情,   的确是、犟。   凌教授:“没事,”   “实在不行,”   “爸爸再给你找找其他老师。”   凌晨:“……”   “嗯……”   凌晨的天,大概就是画画做的。   当一个极具专业性的老师,都在说你画的不好时,   那可真的要比外界的质疑声,   都要穿透心中一直以来坚持的信仰。   假条就请了一下午的假,晚自习没请。凌爸爸看着蔫蔫的女儿,心疼地问她要不要再请假一个晚上?   凌晨推着车门,   摇了摇脑袋。   “不了。”   “……”   车子回了趟家,凌晨在家里吃了点儿晚餐,   凌父又把闺女送回了学校。   下车前,凌谷特地摸了摸凌晨的脑袋,让她不要难受,   “慢慢来,”   “没有人是天生就适合某一行。”   “……”   “只要我们尽最大的努力、并且真情实意热爱着这件事情,”   “天赋再不行的笨鸟,”   “也能有翱翔展翅的一天。”   凌晨似懂非懂地点了点脑袋,   “嗯,”   “谢谢爸爸。”   “我去学校了。”   “去吧。”凌爸爸拍拍她的手。   凌晨中午离开学校的时候,没带书包,回到教室那一刻,就看到李园和陈安正趴在桌面上,   写写画画。   李园最近借了好几本凌晨的《爱格》,趁着运动会看了不少。她还买了作文纸,大概已经起草了一个想要去表达的故事框架。   “凌晨!”   陈安难得不在学习,并且抢在李园开口前,喊住了凌晨,   “圆圆姐写了故事大纲,”   “真的写的好好啊!”   “光是一个大纲,就直接把我给看哭了!”   看哭肯定是不可能的,用的夸张手法去形容。但就连陈安都这么说了,   想必李园写的,是真的好。   凌晨点点脑袋,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同样是对自己热爱事情的追逐,人家李园却那么有天赋。   这么一对比,凌晨真的好难受,想到下午白老师对她那些认真地劝说,再看看李园对写作上的厉害。凌晨不嫉妒圆圆姐,甚至还为李园能勇敢迈出对热爱事情追求的第一步而感到欣慰。   可,为什么……   她就是,   有种说不出来的绝望。   李园察觉到凌晨的不开心,放下手中的大纲,低头关心小同桌怎么了。   听到圆圆姐温柔的声音,压抑了一下午的小凌同学,   含在眼眶里的眼泪,   忽然就、   绷不住了。 第20章 伤心的小凌同学,眼泪啪……   伤心的小凌同学,眼泪啪嗒啪嗒就往下掉。   她趴在桌子上,用手捂住脑袋,也不号啕大哭也不一把鼻涕一把泪,   就是默默掉眼泪,肩膀一抽一抽。   人在特别难过的时候,是不愿意把自己内心深处真正的绝望告诉他人,哪怕是最最最亲近点闺蜜。   事情总会有个要去消化掉时间,   消化到能够平复心情,说出来。   显然凌晨现在并不能彻底承受这个打击,李园在旁边问她“怎么啦”,凌晨却根本没办法回答。   李园叹了口气,只能用手拍拍她的背部。   这个时间段也没什么人,男生们许多都去操场上打篮球去了,女生们也都跑去隔壁的大学城。班里就那么三三两两的人,窗户外远方的夕阳,在地平线前拉出很长一道血痕。   凌晨很难过,她受过很多打击,每次哭完了也都能爬起来。   可是爬起来、想明白之前的痛,   还是很疼的啊!   她没有天赋,画画一直都是很糟糕,没人说她未来能够有一条好的路,专业老师都在说,   将来,   “最好了,也就是当个中学美术老师”。   你说所有人都这么说你了,甚至是语重心长道劝导、他们有他们多少年积攒的经验,那些大人老练的看人方式,   能错吗?会有错误吗?他们和你无冤无仇,   他们对你这么说,是在帮助你少走弯路啊!   少走弯路。   ……   ……   ……   可是——   凌晨忽然抬起了头。   李园连忙把新买的抽纸放到了凌晨的桌子上,还贴心地给她抽了几张,递到脸前。小凌同学小脸哭得红红的,就跟个成熟的大桃子,又光亮又楚楚可怜。   “怎么了呀……”李园再次轻轻地问。   凌晨抿着嘴,   咬了一下嘴唇。   “我爸给我找的那个美术老师,”   “说我底子差。”   “不建议我,”   “走艺术这条路。”   “……”   凌晨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是真的难看。李园一听,都能听得出她的绝望。   圆圆姐并不能理解画画上面的事情,但是她还是试图去安慰一下她的小同桌,   “没事没事,”   “可能……是找的这个老师,跟你的风格不一样……”   “不——”   凌晨拿过两张面巾纸,对着鼻子猛地擤了一大下,   然后将纸团成球,   丢进两人桌子间的垃圾袋里。   “老师说的没错,”   “我的确,底子差。”   李园:“……”   “……?”   李园以为凌晨是被打击的实在是太绝望了,   所以才这般耻笑自己。   “其实我觉得你画的挺好的啊,”   “上次利利不还说你班报排版的很不错……”   凌晨:“那些都是利利对我的鼓舞。”   “我知道自己的真实水平。”   李园:“那你……”   都这样了,李园也想不出该如何去安慰凌晨了,她感觉凌晨自己都对自己定义了“很差”,别人似乎也没办法继续去劝……   李园小心翼翼道,   “你还打算、继续……”   “画下去吗?”   “……”   凌晨擦干眼泪,   “画!”   “啊?”李园无法理解。   如果是对于别人,包括李园在内,   若学习时被人说了“你这儿这儿肯定是不行的”“你能力太差”“你根本不是个学习的料”,   纵使李园这种学习天才,   也会承受不住。   况且,   好像、凌晨被说画画不好,   并不是只有这一次。   ……   所以李园很意外,凌晨被说了那么多次“画画不行”、在自己都对自己产生否定的状态下,   她居然,还能愿意继续坚持。   “因为我热爱画画。”凌晨拍了拍脸,   “虽然很难受,虽然大家都说我不行。”   “但我还是觉得,”   “画画时带给我的快乐,”   “能将那一切的质疑、都给抵消掉。”   “画画时,我是开心的。”   “哪怕全世界的人,都说我不适合,”   “只要我拿起画笔那一刻,我坐在画纸前、看到那些线条那一瞬间,”   “我就会,想要继续画下去。”   “这样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   晚自习开始,董利特地来了趟教室。   毕竟运动会刚刚结束,虽然他们班很不幸地获得整个高一组的倒数第一,   但开一场运动会,学生的心基本上都飞的差不多。   这个时候,班主任就得滚过来亲自维持纪律。   董利背着手,从门口进入。学生们兴奋了整整两天,根本压不住躁动,老师进门那一瞬间,有很多人都来不及收起叽里呱啦的嘴。   “……”   “还有没有点儿学习的样!”   班主任呵斥,千说百说,好歹让教室安静了下来。   “再过三个星期,”   “我们即将迎来期中考试。”   “到时候、全市统考,市教育局统一出题——”   “你们就会拥有你们在整个市里的排名。”   “……”   “啊……”   全班一阵哀嚎。   “所以说,”董利转回讲台,敲着桌子,道,   “运动会已经结束,”   “大家就该把心收回来,安安静静学习,”   “认认真真、备考!”   ……   董利本身就够吓人的了,再来个马上就要期中考试。虽然还有三个星期的时间,但三个星期对于新课上得飞起、还得留出时间准备复习的高中生而言,   等同于一锤子给打死了。   班主任很满意大家终于不闹腾,一副视死如归期中考试大概要完蛋的倒霉模样。   凌晨把销假的条子交给董利,又回到位置上。她脸上哭过的痕迹很明显,抬头看老师那一瞬间,董利还细心问了句,   “怎么了?”   “……”   小凌同学脸一红,   羞赧地摇摇头,   “没、没什么。”   两人的对话声音不太大,但坐在一二排的一组还是能够听得到的。   靠着走廊的寒远,大眼睛不断往前方瞟。   过了好半天,凌晨正在写化学作业,化学是她理科里面唯一一个能听明白一点儿都科目,好歹班主任是化学老师,   写着写着,   身后肩膀,   突然被人用什么东西戳了一下。   力道不大,就像是最普通的喊她转头说个什么事情。   凌晨回过去脑袋,刚准备听叫她的人想要对她说什么事。   只见寒远拇指压着下巴,   目不转睛在看她。   “什么事呀?”凌晨摸不着头脑地问,   还未消肿的眼睛,忽闪忽闪。   寒远盯着凌晨看了好长一段时间,   得有接近两分钟左右。   “……”   “没事。”   男生扭过去头。   凌晨:“???”   “到底什么事啊?”小凌同学不相信。   寒远又用眼睛看了她一下,   然后继续把头给低下。   “……”   “……”   凌晨今天没什么心情,见寒远半天不说,   也就没那个追问下去的耐心,   翻了个白眼,   “切。”   小凌同学转回去身,接着写化学导学案。   过不了三分钟,   后背再一次被人戳了戳。   “……”   “哎呀你干嘛——”   凌晨回头,肉眼可见的不耐烦了,戳人至少得说一下什么事情吧!来来回回戳来戳去也不说话,   很烦!   她压着脾气,问寒远到底什么事情,不说就滚蛋!   寒远还是那副模样,左手托着腮拇指压住下巴,   右手在转着手中的中性笔,   “……”   “下午、”   “不开心啦?”   ……   ……   ……   真没想到寒远会问出来这个!   这下就连正在写作业的秦宁和李园都听到了,停下手中的笔,转身过来看热闹。   寒远的话,无论怎么掰开怎样去分析,   都是在淋漓尽致、毫不掩饰、甚至略带有占有性质地,   告诉着其他人——   凌晨不开心,   他很在意。   凌晨的耳朵,瞬间染上绯红。   该怎么回答啊?他为什么要这么问!小凌同学居然没有觉得反感,寒远问的相当认真,那一刻,凌晨听到了自己的心脏,   开始跳得发狂。   那是第一次心动了的小心翼翼,是全世界一片黑暗突然冒出来的光,   那是父母给不了、朋友踏入不了的地方,   那是只有寒远,才会让她感觉到的血液倒流。   仿佛周围都人一下子都消失了,李园和秦宁喔喔的看热闹声也都远去。凌晨感觉到难过了一下午的心脏,忽然就变甜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但是,   就是突然的,想要去笑。   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万絮她们那群小团体,   没再来找过寒远。   寒远每天到学校,都会去看看凌晨的位置。   放学时凌晨忘记从橱柜里拿书包,喊一声寒远,寒远就给她拿。   上课小组讨论,凌晨想说别的,寒远就会找开心地话题,跟他们说着各种奇形怪状的经历。   ……   年少时的心动,   永远都属于最细微、却又是最最真挚的。   十五六岁的孩子,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可以一手遮天。他们是被学习压迫的青少年,是头顶上还顶着无数家长的期望、无数老师们的高压,   那份心动了的感情,   便悄悄在每一次路过时刻意去看一眼那个人的身影、打篮球时去寻找着她的踪迹、放学的路上并肩一起走都会打心底地快乐,   瑰丽绽放。   凌晨扒着寒远的桌子,   然后张开五指,   摇了摇,   “没有不开心。”   寒远却还是盯着她看。   凌晨晃啊晃身子,蘑菇头垂落在耳边的软发,随之摆动,   “真的!”   “……”   寒远终于放下了笔,他抬头,目光与凌晨对视,   “嗯。”   “凌晨,”   “要、开心!”   2012年,   学校对面的图书馆还是空荡荡,   初夏依旧是那么热,   蓝幽幽的校服一片一片,大朵大朵的水花在油光发亮的柏油马路上倒影出许多粉色的云彩。   八月底看着长发在剪子光影中飘落,有人骑着自行车问中午去哪儿了,   薄荷糖在嘴唇间炸开,   我站在那里,   听到小红鼓在叮咚叮咚地敲。   ……   *   十月份过去,十一月来临。   期中考试的日期定了下来,就在十一月的第一个小休,学生们终于进入到备战状态,就连凌晨这种渣渣,都开始抱着题目问李园问秦宁,问寒远。   “圆圆姐……”   凌晨指着一道数学指数函数的题目,愁眉苦脸问,   “为什么这个题目答案上的图像,跟我画出来的,”   “完全是反着的啊!”   “嘤嘤嘤!”   李园从一堆书中冒出脑袋,   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镜框,   “哦,这道题,”   “我看看你怎么做的。”   凌晨:“给OvO/!”   李园认真读了几遍题目,又看了眼凌晨的画图思路,   敲敲试卷上的题干,   “你是不是没看到绝对值符号?”   “……”   “哦!”凌晨瞬间豁然开朗,   摸摸脑袋,   “是没看到。”   李园:“……”   凌晨:“谢谢圆圆姐=w=!”   李园转回头,忽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再次转向凌晨。凌晨咬着笔杆,正打算重新画一遍刚刚那个图像。   “凌晨……”李园小声开口。   凌晨:“啊?”   只见李园凑了过来,凌晨还以为是这个题哪儿说错了,连忙把卷子推了过去。   李园:“不是卷子。”   凌晨:“?”   李园从桌洞里摸出一个贴了邮票的信封,   “那个,”   “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啊……”   凌晨:“你说!”   李园:“……”   “就是,”   “我不是打算参加《爱格》的征文嘛。”   “咱学校门口那个绿筒邮箱,我看了,好像……被锁了。”   李园将土黄色的牛皮纸信封推到凌晨面前,信封表面,用工整的字体、认认真真写好了爱格所属的文娱文化公司通讯地址。   凌晨:“哦哦!你想让我帮你邮寄吗?”   小凌同学跟李园同桌快三个月,已经很清楚李园的家长不让她干这些跟学习无关的事情。   李园拼命点头,   “嗯嗯嗯!”   “是的是的!”   凌晨可没有家长不让参加作文投稿的烦恼,她接过牛皮纸信封,很有信心地拍了拍胸脯,   “你放心——”   “包在我身上!”   李园一把扑倒小同桌,   “哇哦!谢谢你呀~”   “揉揉揉!”   “哦对了,”李园忽然停止打闹,正襟危坐道,   “我刚刚,好像看到了寒远的妈妈。”   “……”   “?”   凌晨对寒远的母亲没有任何好感,据说那可是一个能当着整个办公室老师的面,不给自己儿子半分情面、扬手扇巴掌的女人!   “他妈妈,又来学校啦?”   最近寒远好像也没惹什么事,   并且期中考试也还没到来。   寒远几次小测验,成绩也都占据班里第一名。   上一次寒远母亲过来学校,是因为寒远月考倒退,   这还没开始其中考试,   就早早找过来……   凌晨想不出寒妈妈又是为什么。   李园:“我刚刚去找老高的时候,看到寒远跟他妈妈一起进了利利的小黑屋。”   小黑屋特指董利那个单独的办公室,因为接到过不少家长,被班上同学们戏称“小黑屋”。   凌晨扭头,   发现寒远果然不在位置上。   “……”   “恐怖的家长!”   李园:“这么一对比,我居然感觉我爸妈还算轻的!”   凌晨:“你们爸妈都好恐怖!”   李园:“唉!”   凌晨把李园都信封放到书包里,打算让爸爸明天就去帮李园投递,她站起身去橱柜找书包,   走到门口边,   突然听到有人站在前门喊——   “凌晨!”   小凌同学停下找书包的手,   “啊?”   同学:“利利找,”   “让你——”   “去趟小黑屋!” 第21章 凌晨一愣,   “……”……   凌晨一愣,   “……”   “现在???”   那同学:“对!”   突如其来被召唤小黑屋,凌晨也直接摸不着头脑。她想着自己今晚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啊,还好好写了作业……   然而董利让她过去,她还是得乖乖过去的。李园也听到了董利找凌晨的传话,想了一下,悄声道,   “寒远的妈妈……”   凌晨瞬间知道了李园都意思。   “……”   “圆圆姐你别胡说!”凌晨脸稍微有一丁点儿的红,心脏莫名有一点点紧张。   担忧、兴奋,   互相交织在一起。   李园:“我觉得有可能。”   “毕竟你和寒远……”   凌晨:“我俩啥事儿都没有!”   李园一脸不相信的样子,   “嗯嗯嗯,啥都没有——”   凌晨把李园都信放进书包,关上柜橱的铁门,就出了教室门。   走廊里全是下课走动的学生,董利的小黑屋在四楼教室都尽头,单独一间。   木门顶部的玻璃窗,白色的光从里面透出。很多次大家被利利传唤,来小黑屋前都会先看看玻璃窗是亮着还是暗着,来判断里面有没有人。   凌晨站在门口,按住砰砰跳的心脏。   说实在的,   她有点儿害怕,见到寒远的母亲。   不管这次被利利传唤,是不是跟寒远有关系。   小凌学废敲了敲门,里面很明显有人在说话,敲门声落,那稀碎的说话声戛然而止,   停顿两秒钟,   “进来——”   门被推开。   “董老师……”凌晨进了去,强光耀眼,她从黑暗中进,眼睛有些不适应,   稍微眯了眯。   很空荡的房间,董利正常办公都不在这里,所以教学材料什么的都没有。   只有一张黄色的大桌子,和几张椅子,   再旁边,就是董利给班上学生们提供的每次一有什么大型考试,大家可以把不愿意搬回家的书本课外资料暂时储存的根据地。   凌晨眼珠子一转,立马就看到了寒远,寒远正站在董利的办公桌前,屁股后面虽然有个椅子,   但是却并没有坐下来。   少年目光压抑,嘴唇抿成一道线,   凌晨进来,他并没有转头看向她。   当然,凌晨也很快移开眼睛,毕竟这是办公室不是教室。董利坐在办公桌后方,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   是在笑,但透露出来的神色很含蓄,压制了不少东西。   他的左手边,也就是寒远正对着的方向,   坐着一名熟悉的女人。   凌晨看到那女人的那一刻,瞬间就想到刚刚李园跟她说,“好像看到了寒远的妈妈”,寒远的母亲很漂亮在班里不是秘密,因为之前来过学校好几次,班上不少同学都见过,   特别是暗恋寒远那个小团体,每次寒远妈妈来,都会互相吵着打闹,   说,“你岳母大人来了”!   凌晨跟寒妈妈对视上的片刻,   忽然,就感觉到一阵很不舒服的目光。   像是被人刻意地去审视,去打量,当成一件物品一样去钻研。   “……”   凌晨连忙把头转回去,只看向董利。   那一刻,总感觉向来严肃点董老师,   都如同救命稻草。   董利沉默了片刻,才开口。   凌晨绷紧了神经,听董利究竟找她什么事情。   董老师:“啊凌晨……你的销假条。”   董利忽然拉开抽屉,将昨天晚上凌晨因为姨妈痛而请的晚自习假条抽了出来,   摆在办公桌桌面。   他像是要把话快点儿说完,所以言简意赅,   假条推到凌晨面前。   “上面少了个理由。”   凌晨低头看了眼,好像是少了销假理由。这种事凌晨经常干,一下子就有些不太好意思,   “哦……谢谢老师!”   小凌同学俯身,刚好桌面上恰巧有支中性笔,凌晨拔开笔帽就打算现场补好。   但董利却手往前一摆,   “你拿回去教室里,回去写,”   “明早上再交过来就行。”   “……”   “好的!”   既然老师都这么说了,凌晨也不太方便继续呆在这里。这里还有其他家长,凌晨总感觉他们是在说着一件事,自己进来,却干了一件完全不相关的事情。   怪怪的。   凌晨拿着假条,又拉开办公室的门,准备离去。走到门口那一瞬间,董利忽然想到什么,喊住小凌同学,   “对!”   “凌晨——”   “你去找几个同学过来。”   “?”   “要男生,哦不!直接去楼下一楼大厅那儿,”   “咱班的校服来了,估计二十分钟后就会到一楼大厅,你让吴洋组织一下,下去抱校服!”   “……哦哦!”   凌晨连忙领命:“好的好的!”   说完,小凌同学就拿着假条,离开了办公室。出门时还不忘把扶手给合拢,视线最后一次扫过小黑屋里的画面,   只见寒远依旧绷直了身子,硬邦邦站在办公桌前,   对面,是抱着胳膊,已经不再打量她的寒远母亲。   以及表情复杂的董利。   ……   那是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凌晨把假条放在面前看了看,的确是她忘记填写销假理由,董利这一趟找她过来,也是正常销假必备的过程。   但不知为什么,   她就是感觉……   哪里不太舒服!   凌晨回教室后,就去找了吴洋,把利利的话传达给他。吴洋装逼地开始指挥几个跟他关系不错的男生,噗噗噗跑去楼下等着抱校服。   已经十一月了,S一中的校服才珊珊迟来。   基本上一有什么跟学习无关的风吹草动,班上就开始各种闹腾。发校服这种事在无法放假的平常日,就显得尤为让人兴奋。但发校服毕竟也不是小事情,吴洋指挥人把校服搬进讲台上后,就去利利的办公室。   还是得班主任亲自来!   他去了有一会儿,终于回来,董利跟着一起进教室的。   董老师一进教室,原本吵闹的班级瞬间安静,做班主任的像往常那样扫视一圈教室,每个学生都低着头,不敢抬起来看一眼。   “你先回位吧。”董利突然低声道。   只听见一阵脚步走过,凌晨用笔在试卷上写了几个字,忽然就感觉到身后的桌子被人往前推了推,   板凳吱呀一声。   她感受到了寒远那熟悉的气息,但跟平日里不同的是,寒远似乎心情很不好,桌子被他不小心往前推了点点,   很快又被“吱呀——”一下,   拉了回去。   “你刚刚在利利的小黑屋里,碰着寒远的妈妈了?”李园见董利去了讲台走远,才头不太眼不转的,压低嗓音问凌晨。   凌晨缓慢点了点脑袋,   “他妈妈好吓人……”   李园:“我还以为是他妈妈发现你俩有什么事情,找算过来棒打鸳鸯呢……”   凌晨用胳膊肘捣了一下李园的袖子,   “去去去!”   “他妈妈见了我,啥都没说。”   “利利就是让我去拿个假条!”   李园:“好吧。”   董利开始让吴洋给大家有序发校服。   校服的号码是一个星期前,班长就组织着将其统计好,念到谁的名字,就上来领一套。即便是班主任在场盯着,班里有拿到校服到同学,依旧忍不住细言碎语地互相欻欻。   “艹,今年的校服怎么又丑出天际了!”   “玛德,防雨又挡风!”   “屁!你觉得这玩意儿能挡得住冬天的大冰碴子???”   “一套还一百多,学校怎么不上天……”   “……”   凌晨身高163,要了一套170的,她当时回家跟妈妈说的时候,凌妈妈专门强调让凌晨要个大一号的。   “到时候等冬天了,还可以往里面多塞几件衣服!”凌母是这么嘱咐。   小凌同学随手试了一下上衣,玛德!简直了!简直跟奔丧时套的那个白布衣都有的一拼!凌晨给李园展示着自己快要到膝盖的校服衣摆,脸都耷拉下来,   “这是180的衣服吧……”   李园也没想到校服居然这么大,她还没发到。陈安都忍不住好奇望了过来,只见凌晨就跟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似的,被深蓝加白色加两条明黄细线贴袖子的校服裹住,   袖子下面,直接看不到爪。   “......”   “凌晨,”陈安推推眼镜,   “你胸好平。”   “................................”   “去死吧!!!”凌晨甩袖,试图甩出一个唐代美人水袖攻击,陈安顺利转过身去,轻巧躲开凌晨的进攻。   啥都不是的小凌同学:“呜呜呜,陈安你变了!”   很快到了寒远拿校服,寒远要的是190,也是比净身高高五厘米。寒远稍微试了一下,将校服套在上身,   手指顺着最底下的拉链往上拉,   “欻——”一下,拉锁到了下巴底。   他将立着的领子翻了过来,露出棱角鲜明的下颚,   怎么看,都是一副狂傲不羁的模样。   好多女生都在悄悄往这边看。   凌晨也看傻了眼,寒远真的好好看哦!怪不得之前女生都排着队给他送情书!小凌同学揉了揉脸蛋,毫不避讳赏心悦目看着身后的少年。   寒远又把校服给拉了下来,毕竟都不是什么好材料,得回家洗干净才能穿。寒大少爷注意到前方软软的眼神,   转过来头,垂眸看向凌晨,   “......”   凌晨:“OvO/”   凌晨等着寒远先发话,因为以前俩人对视,只要凌晨不说话,   寒远肯定忍不住哔哔她。   可等了半天,等到寒远把衣服收回到泡沫塑料袋里、放进桌洞,   都没等到寒远一句开口说话。   凌晨傻愣了片刻,   还伸出手,张开五指,   在寒远脸前摇了摇,   “你不开心啊?”   寒远猛地抬头,   却像是、在隐忍着什么。   “......”   “利利。”   寒少爷吐出两个字。   凌晨瞬间意会,哦对!班主任还在,虽然教室里现在很吵闹,但的确是不太适合打情骂俏!凌晨点点脑袋,张着手指溜溜转回身去。   董利依旧在指挥大家有序领校服。   这点儿小插曲其实没什么,寒远不理人也是很常见的事情,万絮和郑珂以前贴破了脸,只要凌晨不乐意,寒远连个背影都不愿意给她们。   可是后半段晚自习,晚四最后半截时间,   小凌同学却一直感觉到莫名的不舒服。   心里揣揣的,   寒远那个很奇怪的眼神。   “......”   凌晨咬着笔杆,出神了快接近二十分钟。   李园写完一张卷子,抬头,   问她又怎么了?   凌晨:“......”   “没啥。”   临放学最后一分钟,   班上开始控制不住冒出细语声。   凌晨终于还是忍不住,   回头,看了看寒远。   寒远正在认真思考一个题目。   大概是感受到前方有人在盯着他,   抬起头。   “......”   “干什么?”寒远问。   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凌晨眨了眨眼,   “......”   “没事。”   她又转过去身,心里倒是舒坦了不少。   呜呼,为什么刚刚自己会觉得、寒远不想理她了呢?   真是莫名其妙!   半晌,在下课铃打出来的那一刻,   凌晨突然听到寒远,   在她身后,   用很低沉的声音,   慢慢地说道,   “你穿校服,”   “很好看。”   *   今晚的一切都挺奇怪的,即便最后放学的时候,寒远说出了已经到了现在、最让凌晨心脏乱跳的话。   可就是感觉很微妙。   凌晨甚至有种是不是今晚寒远的母亲过来,暗中搞了什么小动作,要把寒远转到别的班级、和四部八分离的荒唐想法。   张曦推着车子,和凌晨以及陈安并排走。这阵子张曦也不太问她寒远的事情了,好几次她都没跟凌晨一起,也不知道跑哪儿去。   揣着一堆古怪感觉到小凌同学,和好朋友道了别,蹦蹦哒哒跑到停在路灯底下的帕萨特副驾驶。凌爸爸已经坐在车上等候许久,做父亲的见女儿过来,还贴心地帮她拿了书包。   “发校服了?”凌谷看到凌晨抱着的那一坨衣服,插好安全带,问。   凌晨点点脑袋,给他展开了校服,   顺口吐槽道,   “我觉得真的是大了大了。”   “妈妈还非得要我要个大一号的!”   “冬天怎么穿嘛!”   凌谷笑了笑,   “把羽绒服塞里面。”   凌晨:“O^O!”   凌谷把车开出拥挤的西门,车子在夜色下缓缓前行,昏黄的灯光,照应着外面已经萧瑟了的天空。   很多凋零的树叶,在泛着光的柏油马路上,不断被风吹起。   过了一会儿,凌谷握着方向盘,   忽然开口说道,   “哦,对了晨晨。”   “有件事儿......”   “什么事什么事?”凌晨转过来身。   凌谷想了一下,放慢速度,言简意赅,   “就,之前教美术那个白教授,白宏白老师。”   “......”   “他突然又同意你过去,”   “跟着他学画画了。” 第22章 “……”凌晨一下子把眼……   “……”   凌晨一下子把眼睛瞪得老大。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出现了幻觉。震惊的小凌同学,手上的爪机都忘记关了屏幕,跟小伙伴温浅的表情包斗图大赛已经被对面的小姑娘刷刷刷给打了个血溅四方。   凌谷是说这件事的,但他似乎也是有些不可思议,   用手转着方向盘,   神色若有所思。   “今天晚上突然给我打的电话……”   凌晨把身子坐回到车座子里,给温浅最后发了个【我去死了】的表情包,   合上手机。   “……”   “之前不是说,”   “不收我了吗?”   这说的是两个星期前,去完白老师家里,凌晨很难过,但当时,白老师也只是说了建议她不要学习。   那个时候凌晨虽然备受打击,可白老师还没有明确说就不收她了,所以凌家父女俩还在观望、等待。   没想到一个星期后,凌爸爸再去给白教授打电话,   白老师却忽然告诉他,   “要不凌教授再去找找其他人吧!”   凌晨又是好几天的吃不下去饭,难过的要死。凌爸爸也难受,他又问了好几遍,凌晨究竟要不要继续走这条路。   “你要是还决定继续往下走,”   “爸爸就再给你去找老师。”   “别怕,世界这么大,”   “一个不行、那就两个,两个不行、那就三个。”   “总会有,愿意要你的。”   凌晨难过了好几天,   最终还是决定——   那就继续找老师!   这两个星期,凌爸爸真的跑了很多个地方,就为了给凌晨能找到一个愿意收她的美术老师。很多看了凌晨的画画本子,都直接拒绝。   还有倒是对凌爸爸开出的学费比较心动,说再考虑考虑。   然而还没等到其他老师的答复,   白教授这边……   居然突然反水了!   凌晨坐在车座子里,看着窗外的黑夜,半天都在发愣中。心里一团滋味在拉扯,她突然就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情绪了,   连话都说不出来。   半晌,   小凌同学压制着颤抖的嗓音,   堪堪问了一声,   “真、真的吗?”   凌谷直接调出手机短信,   将白宏给他发来的这个周大休周六去郁金湾画室要带的东西信息,   展现在凌晨面前。   凌晨忽然就在车上跳了起来,拍着爪子,嗷嗷直叫。   终于有老师愿意收她了!   终于有老师愿意要她了!   她好开心!好开心呀!!!   兴奋的小凌同学,在位子上滚来滚去,幸亏还有个安全带将她给封印住。凌晨拔出手机想把这件好事告诉温浅,但翻开聊天界面时,发现温浅已经下线了。   “我想放首歌!”凌晨只能用其它方式表达自己的高兴。   凌爸爸点头,开了蓝牙。   12年底时候,手机联音响还得需要把歌曲下载下来才能传输,凌谷手机上有一堆凌晨下载的歌曲,都是她看《好声音》留下的乱七八糟。   凌晨往下翻啊翻,   忽然就看到了,一首让她心脏稍微往别的方向颤抖的歌名——   《暗香》。   这首歌也没有多么特殊,《金粉世家》的主题曲,12年底好声音,刘悦和刘振宇一起唱的。   但凌晨看到这首歌,忽然就呼吸一滞。   为什么会注意到呢?   是的,   正是因为前天组里的同学上课讨论又跑岔了道时,   他们讨论起来《好声音》,   寒远突然说了一句,   “我以前就特别喜欢听《暗香》”。   ……   凌晨莫名想起了寒远,   想到他说他喜欢《暗香》。   虽然这一首,不是沙宝亮唱的那个版本,   但,   也是《暗香》啊!   凌晨咬了一下嘴唇,   将拇指放在了《暗香》这两个字上。   霎时间,车厢里开始流淌出《暗香》深沉的前奏,   夜色宁静,   外面昏黄的路灯仿佛跟着《暗香》的节奏,   一起沙哑地诉说那战火纷飞年间的爱情故事。   这是属于在可以去画画之外,   另一个让人心动的小意外。   现在就是有两份的开心,   在心底蔓延。   凌晨贴着窗户,跟着歌声哼小曲儿。凌谷也挺开心的,开车的节奏都放慢了许多。   回家上楼的时候,凌晨抱着校服,突然想起来答应李园要帮她邮寄征文信件的事情!   “爸爸爸爸爸——”   小凌同学两三步跳上二楼的拐角平台,她家在三楼,还需要上一层。   但她已经按捺不住了,总觉得今天做什么事情都有些心切。凌晨转身伸出爪子,问爸爸要书包,   “包包包!”   凌爸爸把书包从胳膊上卸下来,递给凌晨,   “给。”   凌晨在书包里翻了两下,就找出来李园的那封信。   “你明天能不能去趟邮局呀?”小凌同学开口问,顺便把信封给了凌谷。   凌爸爸给她拉上书包,凌晨说自己背着就行!凌谷将那牛皮纸信封翻了翻,看到“李园”“《爱格》总部收”几个字。   “《爱格》是什么?”凌谷道。   凌晨:“一个杂志。”   “圆圆姐想要去参加这本杂志发出来的征文,”   “就让我帮忙把她写好的稿子,邮寄一下啦!”   凌谷:“她为什么自己不去邮寄呢?”   父女俩边说,边又开始了往三楼走。   楼梯是声控,他们从老校区搬过来,也已经有五六年,   感应器早就没有那么灵敏。   凌晨终于跑到三楼,使劲儿一跳。不大不小的“咚!”地一声,昏黄的灯泡滋滋呀呀冒出了光。   “李园的爸爸妈妈不让她写。”半晌,凌晨开口道,   “况且她住校。”   “住校生出学校,是需要给家长打电话的!”   凌谷瞬间就明白了。   “......”   “好!”   “=w=!”   “谢谢爸爸!”   *   第二天一早,凌晨就迫不及待去阳台把刚洗了的校服用钩子给从晾衣架上勾下来。   他们家有一台烘干机,平日里基本上闲置,但有时候有需要加急晾干的衣服,会洗完从洗衣机里拿出来后,先丢进烘干机里烘一下,   然后再放在阳台上晾,一晚上的功夫,多么厚的衣服都能给晾干。   凌晨难得起的这么早,凌谷才开始做饭,他们家一直都是凌爸爸做一日三餐,熬了绿豆稀饭、炒的西红柿鸡蛋。   “怎么起来这么早?”凌谷看到揣着牙刷就出来勾校服到小凌笨蛋,仿佛就跟看到从北边冒出来的太阳似的。   凌晨眼睛眯成等号,嘴巴满是薄荷味泡泡,她把有些硬邦的校服抖了抖,   扔到了大客厅的沙发上,   “今天就要穿这个!”   说完,又踩着拖鞋吧嗒吧嗒去了洗手间。   凌爸爸把稀饭放在窗口吹。   凌晨洗漱完毕,抱着猪尾巴书包回到大客厅,她其实很困很困,穿校服都找了半天都袖子,   好不容易套好。   凌谷觉得她穿的是不是有点儿少。   凌晨拉开吃饭的椅子,坐下去,脖子仰着靠背,   “我里面穿了保暖秋衣!”   凌谷:“行吧,吃饭!”   凌晨吃着饭,凌谷跟她说,今天上午他有时间,正好可以给李园去送信。   “那她往回寄,怎么收啊?”凌父随口问道。   凌晨:“……”   “我也不知道。”   凌谷:“你不是说她爸妈不让她弄这些东西吗?”   凌晨:“哎呀!到时候估计就有办法了!”   “圆圆姐就让我给她送个信!”   凌谷:“好好好,上午就去给你到邮局去送!”   凌晨:“=_=……”   “困困……”   凌谷:“叫你起来那么早!”   凌晨一举拳头,   “这不怕校服不合身!”   凌谷:“惯的。”   凌晨的确是为了穿校服才早早起来,她一想到昨天寒远放学时跟她说她穿校服很好看,   小凌同学就很想笑,趴在桌子上乐呵,   “嘿嘿嘿嘿嘿……”   在车上,凌谷又问了两句是不是快期中考试了。凌晨这才想起期中考试之后好像要开家长会,家长会对于她这种学弱兼学废,大概率就是要挨批挨批再挨批。   幸亏凌谷早就已经免疫。   家长会之后……   凌晨忽然想起,   这两天班上,似乎一直在传——   家长会之后,可能会大调!   大调就是指班上同学们的座位位置大面积调动,平常董利也就给他们极个别小调整一下,   但期中考试后,   好像、就是要,   大调。   “……”   那一瞬间,凌晨的困意一下子就没了,   大调……   “前面怎么又堵车了!”凌谷拍了下方向盘,忽然皱着眉抱怨道。   凌晨冒着脑袋,眨了眨眼。   S一中的南大门常年早上堵车,很多小区的班车都停在这个门,有交警会在这里拿着个红色的小旗旗指挥,但效果约等于为零。   前面又横了一辆很大的班车。   一般班车卡在某个地方,司机为了不让小孩们迟到,都会抓紧开了门,让学生们抓紧先下去、去学校。   那横在凌谷的帕萨特前面的大班车,   估计是实在是开不动了,   右侧的门“咔——”下子,缓缓向前推开。   上面嘀嘀骨碌跳下来一个又一个的身影,凌晨看了两眼,瞬间就在第三个还是第四个人下来时——   看到了寒远。   !!!   大班车横着,凌谷也没办法继续往前开,凌晨瞬间把emo大调的事情给忘了,猛地解开安全带,背上书包就跟凌父说,   “爸爸爸——”   “要不我在这里下来?”   凌谷刚好也是这么想的,   不然就这个堵车法,猴年马月才能出去?   凌教授看了眼凌晨旁边的路况,问那边车近不近。小凌同学把头贴在玻璃窗上,喊道,   “不近不近——”   “那行!”凌谷开了车门锁,   “你路上慢点儿!”   凌晨推开了车门,   “好的!”   “爸爸再见!”   “开车小心点儿啊!”   “嗯嗯!快去学校吧!”   凌晨背着书包,挂在脖子上的帽衫小白帽都因为飞速向前跑而在身后摇晃来摇晃去,   但她还是紧紧攥住校服但拉锁领子。   今天是她第一天穿校服,   是她昨天夜里,帮助李园成功寄出李园的梦想,   是早上和夜晚,都听了那首《暗香》,   是白宏老师,突然愿意收她为学生了!   ……   是在这个2012年十一月,寒冷的秋天,   白茫茫的雾气下,   黄叶飘过,风吹起,   看到了那个对自己说,   “不要哭了,”   “要开心,”   “你,很好看。”   那个少年。   十五岁的梦想,   很遥远,   但十五岁的我们,   都在拼了命,去让自己变得更美好!   凌晨喘着粗气,一路追到了校门口。   寒远正在和一个同班车的男生一起往刷卡方向前进,   单肩背着包,新发的校服蓝白相间,   也套在了他的身上。   “寒远——!!!”   开心地凌晨,一口气跳在了男孩面前。   也不管旁边有多少人,有很多学生都在往他们这边看。   因为凌晨知道,   变成多么瞩目的焦点,   寒远也绝对会很不好意思地仰头笑笑,   手指往后背着。   然后,   他一定一定会再次转过头来,   用最好听的声音,   温柔地骂她一句,   “你是笨蛋啊!”   凌晨就喜欢当笨蛋,寒远说她是笨蛋时候的目光,   真的好沉醉人心。   堵在了寒远面前都小凌同学,眼睛弯弯,笑盈盈伸出手,   像是每一天早上、每一次回到教室,   拍拍寒远的桌面,   被宠爱的有恃无恐,   溜溜推倒那高高的书,   然后看着寒远边骂她“神经不正常啊!”,边没好气问她有没有被砸到,   满心的甜蜜。   “寒远寒远,”   “你看我的校服——”   凌晨甚至还转了个圈,寒远昨天说她穿校服好看的。   转完圈的凌晨,期待地站在寒远面前,   圆圆的眼睛,忽闪忽闪看着他。   “……”   下一秒,   寒远突然伸出手,   一把推向了凌晨的肩膀,   “你……”   “滚——!” 第23章 那一推,   力道不算大……   那一推,   力道不算大,甚至要比起过去寒远恶劣地欺负人时,   要轻的多。   可……   还是把凌晨给推懵了!   以前寒远折腾凌晨时,经常踹她凳子,踹啊踹,好几回都把凌晨直接给踹倒在地。凌晨一屁股坐在冰凉坚硬的地板上,下一刻就会跳起身,   指着寒远的鼻子抽书就去砸他的脸,一定要反击回来。   因为凌晨知道寒远就是腿贱,   没有任何恶意,   并且她打回来的,远远要厉害的多,寒远从来不还手,甚至被她飞过来的课本纸张锋利边缘刮破脖子,都也不生气。   凌晨见过寒远真正的厌烦,那是暗恋他的小团体抱着零食去找寒远,想要把那些吃的塞给他,   这个时候的寒远,脸色就会露出满满的鄙夷,虽然不会去动手,但降低温度的声音,还是能把人给吓哭了。   凌晨清楚寒远不喜欢的人是什么样的眼神,她见到的一直都是他对别人、对其余喜欢他的女生,   从来没这般对待过她。   然而今天、就现在,   在这个凌晨充满活力、心情异常好的早晨,   阳光灿烂,冬天的风都吹得很缓慢。   寒远,却突然,   伸手推了把凌晨。   那一刻,   凌晨在寒远的脸上,   看到了他曾经对那些纠缠他、令他所厌烦女生的神色。   满当当的鄙夷、蔑视,   以及很大一股劲儿的烦躁。   所以凌晨真的是懵了,抱着书包,站在水泥路原地,两只大大的眼睛都来不及转动,   愣愣的,目不转睛看着刚刚推她的少年。   “寒远……”   “……”   “怎、怎么啦……”   小姑娘想都没想,下意识张嘴,   “你今天……心情不好吗?”   凌晨只能想到这么多了。   寒远脸色极黑,   上下看了看凌晨。   空气静默,旁边不断有人路过,很多人都认识寒远,都知道这个男生在高一年级,是神一般的存在,   也知道寒远的脾气,相当不好。   傲慢的代言人。   半晌,凌晨突然眼圈有点儿红了,因为她发现寒远是来真的,他没有像过去那样、“欺负”完了她就让她欺负回来。   而是冷冰冰站在自己的对面,   连嘴角都没有一丝一毫熟悉的坏笑。   但凌晨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啊?如果说是寒远心情不好所以才不愿意说话,可以前寒远再不开心,也都舍不得跟她冷了态度。   考砸了、被家长找到学校,甚至因为跟某个班的学生打架而被利利喊到办公室去训话,   这些都有发生过,   回到教室,满脸杀气的情况也轮过好几次。   然而每次这样,只要凌晨回头开口,   再生气再愤怒,   寒远也都会瞬间压制下自己的情绪,   用听起来没那么失控的声音,   问凌晨,   怎么啦?   凌晨往自己身上去想,想想是不是刚才哪句话没说对,可刚刚自己不就站在他面前跳了个圈,   问他校服怎么样。   “……”   “怎么了啊……”   懵逼的小凌同学,又小心翼翼伸出手,   想要去拉拉寒远的袖子。   这个也不是没做过,昨天还是前天,凌晨拽着寒远的袖子让他帮她拿书包,寒远还很没骨气地就过去拿了,嘴角都是不好意思含着点儿得意洋洋的笑。   然而就在手指抓住寒远的蓝色校服袖口那一瞬间,   寒远突然掀起袖子,   猛地一抬胳膊,   “我不是让你滚——!!!”   “你他妈听不见吗!!!”   蓝白相间的袖子,在空气中甩出一道冷冽的弧度。   凌晨是真的没有防备意识,这一次寒远是用上力气了,直接把女孩往外推。凌晨一个不小心,脚下的步伐往后退去,   踉踉跄跄,“啪叽”摔在了坚硬的水泥路上。   “啊呀——”   小凌同学惨叫一声。   这可是接近十二月份的深秋,空气很凉地面很冷,那校服是新换的,在被无数鞋子践踏过的地面上,   刺啦——刮蹭。   寒远居高临下站在那里,抿着嘴,没有半分要去拉起来凌晨的意思,   只是把手收了回去,插在口袋里,漫天的风在吹,少年倒影在瞳孔中的光,   一片漆黑与轻蔑。   “你没事吧?”   就在这时,刚才与寒远肩并肩一起走的那个男生跑上前去,将狼狈的凌晨弯腰扶起。   凌晨愣愣地看着寒远,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起来的。屁股很疼,脑袋很懵,   在被搀扶着站起身那一刻,   她与寒远厌烦的目光,   一秒对视。   鼻子瞬间酸了,眼泪也在眼眶中打转,即将要控制不住。凌晨使劲儿地吸吸鼻子,以前最喜欢去抓抓寒远袖子的爪子,此时此刻像是多余了般,竟然无处安放。   凌晨最终抓在了自己的校服边,用食指扣着绣有一条一条花边的衣摆,   “到底怎么了……”   “寒远……”   寒远突然嗤笑了一声,   双手抄在校服上衣口袋里,   扭头转身离开。   没有回答凌晨的一句话。   变故来得太突然,凌晨眼睁睁看着少年离去的身影,   那种突如其来的打击,让她直接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你没事吧。”   扶她起来的男生也有些不太冷静,低头问她怎么样。   凌晨愣了好久,猛地一摇头,   “没、没事……”   “我……我没事!”   “没事……”   可眼泪还是控制不住地刷刷往下滚,她完全不知道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这样,就仿佛做了一场梦,一个跟昨天全然脱轨了的、衔接不起来的噩梦。   寒远为什么会突然这样……   凌晨揉了揉脸,在冷风中哭泣并不舒服,然而眼泪还是在流淌。她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东西突然断了,但却不知道为什么,   却也是真的在难受、在害怕。   她有种错觉,   似乎从这一刻起,   那个对她很好很好的少年,   消失了。   在风中吹了半天,教学楼的预备铃声打响,眼看着路边也已经没什么人,凌晨终于回过神,   想起自己还要去上学。   她木讷地转身,   发现那个扶着她起来是男生,   还在一旁。   “啊——是你!”   男生莫名眼熟,凌晨脸盲并且从来不记人名,她感觉这个男生她在哪儿见过,   可是混乱的脑子,   让她无法思考。   男生看了看同伴早就没了影子的方向,给凌晨递了一块相印的面巾纸,   “快上课了,”   “你不走吗?”   伤心难过的小凌同学爪子里被拍了面巾纸,   鼻子一抽一抽,   还不忘说声谢谢,   “谢谢你呀……”   “你、你是……”   “白辰。”男生转回头,温柔看了凌晨一眼,双手抄在裤子口袋里,   “白宏教授的侄子。”   “上次来你们班找过你。”   “我跟寒远是住在一个小区,我家跟寒远家挺熟的。”   *   凌晨揉着眼睛,进了教室。   董利已经站在班里的讲台上了,凌晨哭成桃子的两个眼睛,在班里引起一阵学生抬头的躁动。   “……”   “快回位!”   “这都几点了!”   董利没说什么,只是按照本分指了指黑板顶端挂着的钟表,   让凌晨别傻站在门口。   凌晨点点头,灰溜溜进了教室。在外面哭的再惨,到了教室还是得擦擦眼泪,免得被人笑话。   李园从蓝色的新概念英语3500冒出脑袋,看到她的小同桌蔫了吧唧趴在桌面上,慢吞吞拉着书包拉链,哭的鼻尖都红通通。李园小心翼翼趴了过去,轻声问凌晨,   “你怎么了呀……”   凌晨的肩膀一抽动。   她缓缓抬起头来,眼眶都是红的,手里抓着书包拉链,从里面拿出语文课本。   班主任在班里转了一圈,就离开了,临走前似乎还往凌晨的方向看了一眼。待到利利一走,凌晨又控制不住难过,寒远就坐在她身后,可是她却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对她那么冷漠。   “没什么!”凌晨还是有些不明白,在一切都还没确定以前,她不愿意把她被寒远推倒甚至厌烦的这件事开口说出。   小凌同学连着脑袋一起晃动,吸了吸鼻子,让自己不要继续哭下去,   嘴角扯出一个颤抖的笑,   “真没什么。”   李园一看就不信。   凌晨却找其他话题,   “那个圆圆姐,”   “我爸爸跟你说,说他今天就要去邮局。”   “投递信件……”   只能说凌晨实在是太强颜欢笑了,连“我爸爸跟我说”都顿成“我爸爸跟你说”,李园听着一阵难受,她嗯嗯两下,领会凌晨想要跟她表达的消息,   “谢谢你。”   凌晨又不出声了,低下头去,将语文课本翻到《琵琶行》。   高中的课程上得飞快,岳麓版的语文课本,一学期要学两本,   期中考试前就要把下册的《琵琶行》都给结束,市里下的期中考纲,明确说明《琵琶行》也在默写范围内。   凌晨开始念书,浔阳江头夜送客,每一个字里面都充斥着哭腔,很浓重的鼻音。她念了一会儿就不念了,又趴了下去,   将胳膊环绕在头顶。   李园转了个身,就连陈安也都看了过来,跟着李园一同转身往后面一排看去。   跟凌晨有关的一切事情,在李园她们眼中,都会跟寒远挂上钩,   凌晨哭的哇啦哇啦,她们下意识就去看看寒远什么态度。   “那个,寒远,”   “你知道凌晨……怎么了嘛?”   李园只是抱着问问寒远知不知道更具体细节的念头,   因为之前凌晨被美术老师拒绝,也是像今天这样,趴在桌子上哭得稀里哗啦,   寒远就跟那美术老师拒绝的人是他一般,忙前忙后着急凌晨怎么还在哭,   想尽一切办法,   让凌晨不要难过了。   这一次,李园以为寒远还是会像以往那样,也不知所措、然后想着法子去安慰凌晨。   可就在李园问完话的那一瞬间,   寒远却突然放下手中的课本,   抬起头,   冷淡的眸子里充斥着从来没对他们一组组员、至少是没对凌晨出现过的尖锐刻薄,   语气是说不出来的漫不经心与疏离,   “……”   “她哭了,”   “跟我有什么关系!”   这句话说的声音不大,但能让坐在他前方不到一米距离的凌晨听得清清楚楚。   正趴在桌子上的凌晨,忽然就转过头来,   目光红红的,   笔直笔直、看向身后的少年。   “寒远,”   小姑娘的嗓音,是哭哑了的疼,   她用手指按着寒远的桌子边缘,试图用俩人最最最熟悉的亲昵小动作,诉说自己的不明白和突如其来被人冷暴力的不知所措,   “到底怎么了啊……”   寒远深深凝视了凌晨一眼,   抬手,   一根一根,   将女孩的手指,   给掰开,   推了回去,   “别、碰、我、桌、面。” 第24章 凌晨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凌晨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她的嘴角,甚至还挂着一点点略带乞求的笑。   那实在是有些难堪,就连旁边不知所以然的李园都呆住。寒远从来没这么对待过凌晨,哪怕是刚刚入学那会儿,寒远拿着橡皮猪欺负凌晨,   都是欺负完了,要捧在手心里哄着。   说句老实话,李园也是经历过感情的老油条,她那个为了二中三年免费宿舍而选择高中没跟她一起报考一中的好男朋友,当初跟她搞暧昧时期,什么暖心事情没做过?那都是全班公认的撒狗粮。   可是纵使李园见过那么多的“大世面”,她还是能感受到寒远对凌晨是真的好,好到她都有些羡慕,明着暗着都好那种好。   所以李园也是被寒远突如其来的恶劣态度给吓到了,李园见凌晨说不出话,还上前去,拍拍寒远的桌面,   “你俩这是怎么了啊……寒远?”   寒远跟李园说,   “没什么。”   说完,也没解释,见凌晨的爪子还腾在桌边缘,便抱起桌子,   往后一拉,   瞬间就与凌晨隔开了好大一块空隙。   仿佛就是在刻意告诉前方的女孩,   滚一边去!   “寒远……”凌晨不死心,因为她根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被人突然就这么冷暴力,完全不知道理由,   换作谁都不会善罢甘休!   “到底是怎么了……”   小姑娘吸了吸鼻子,兵荒马乱,不知所措,   眼角一片泛红,   “我、你能告诉我,为什么突然对我这样吗?”   “是不是我昨天说了什么不好的话,让你听着烦?”   “还是校服?对不起啊,我今早上就是想跟你看看我也穿校服了,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以后我在路上再碰到你,我不再这样了好不好?”   “寒远……”   “……”   “滚——!!!”   寒远一把将书堆上方最顶层的作业本,朝着凌晨的方向推了过去。   书本哗啦哗啦,掉到了里面上。凌晨一愣,下意识弯下腰去给他捡起来,   可低头那一刻,眼眶里的眼泪,   却止不住倒流出。   凌晨不明白,她真的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啊?太突然了!   这场噩梦怎么还没结束?为什么昨天还对她那么好的寒远,   就一下子,变成了这样?   凌晨把作业本小心翼翼放回了寒远的桌面上,寒远盯着那两本被凌晨抓过的牛皮纸封皮本子,名字那里还因为一个不小心,用手指给按了个小折痕。   这本子应该是寒远每次用来交要撕下来那种语文默写作业多本子。   寒远沉默了片刻,忽然抬起胳膊,   将那两个本子抓了起来,   用力卷成一个大卷,啪嚓啪嚓——   直接给扔进了他和秦宁桌子间的垃圾桶。   声音不大,但是动作幅度很剧烈,这个举动让凌晨瞬间哭都哭不出来,整个人都懵逼了。寒远做完这一切,再次拿起英语书,   “砰!”地一声,立起来竖在脸前,   正好挡住了凌晨的视线。   ……   一下早自习,凌晨还是傻呆呆坐在座位上。旁边李园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她,因为李园自己也觉得这一切都很莫名其妙。   整个一组充斥在一股压抑到氛围内,他们组的成员这个时候才知道了,原来平日里寒远对他们是真的友善,   寒少爷一旦想对某个人态度不好,   那可是真的惨!   寒远离开座位,前两排的气氛才稍微舒缓点儿。李园转过头来压低了嗓音问秦宁,生怕被呆滞的小同桌听到半分。   “你知道寒远怎么了啊?”圆圆姐开口道。   秦宁摇摇头,   “我也不知道。”   “今天我跟他说话,也没这样啊!”   这个对比是针对于凌晨的,秦宁毕竟是寒远的同桌,来到学校坐在一起,总是避免不了打交道。   李园:“是啊,我早上来的时候,还跟寒远打了声招呼,没见到他……”   后面的话李园给咽了回去,没说出来,   但她和秦宁都心知肚明。   寒远这突如其来的冷暴力,   是专门针对凌晨。   可,这才是他们不理解的地方!   你说寒远对谁态度不好,大家都觉得能找到想明白的理由。   独独凌晨!   甚至他们认为,哪一天寒远不理他们一组其他所有人,   都不会是凌晨!   弄不清楚究竟是为什么的一组两大学霸,纷纷望向正呆呆坐在位置上的小凌同学。李园和秦宁想不明白,凌晨就更想不明白了。   寒远什么都不说,   怎么问都问不出来。   期中考试复习的火/药味已经在全班开始蔓延,每个人都希望在第一次全市大统考里,能拥有个比较好的名次,   S一中不做人,期中考试完毕特么就开家长会。   其实前几天,凌晨复习的好好的,像她这种学渣能认真去学习,已然实属不易。   然而寒远突然对她的冷暴力,就像是从天而降的小行星,   直接将凌晨好不容易树立起来想要好好学习的激情,   摧毁大半。   凌晨想不明白,但是寒远根本不给她解释的机会。后来她又不甘心地去问过寒远几次,什么卑微的话都问出来了,   甚至连“只要你告诉我为什么突然不理我,别的我也不需要”“你就告诉我究竟是怎么了好吗”“我就想知道我哪儿做错了,你说完后我们继续不理可以不可以”,这类低到下水沟里的话都说了好多,   可寒远却一句理由都不给她。   他就像是从来没对凌晨好过般,就像是前面那两个多月的暧昧,都是凌晨做了一场梦,   梦醒来,其实身后的那个少年,   根本就没对自己有过任何的温柔。   你知道那种一下子被人从天堂拉下地狱的感觉吗?不给你任何理由,不给你任何准备,   就是在某一个清晨、一个最普通的某一天,   突然间,   世界一切都变了。   他不告诉你为什么,不会再对你微笑,那个曾经对你频频开特权的少年,你故意去踹他椅子他骂骂咧咧却第一担心你不要把脚给踹崴了的男生,   一下子,就不再跟你说话了。   那是一种怎样的心痛啊!   那些日子,凌晨每天都在想自己哪儿做错了,想到一点,就会小心翼翼转过脑袋去,   她看着寒远,寒远也看到了她,寒远还是会用那好看深邃的眼睛盯着她看几眼,   可不会再是偏过头去,不好意思地笑啊笑,然后再用沙哑沉稳的声音,轻轻问她“怎么了”,   是会直接转过去身,一句话都不肯给她留,   要么干脆离开了座位,不再跟她同处一个地方。   凌晨快要窒息,但是她已经完全找不到为什么,   这个时候的凌晨才突然意识到,   原来她已经有这么、在意寒远了。   想不明白的每一天,日子还得继续过。渐渐地,凌晨也不太敢继续回头去问寒远为什么,有时候李园还是会悄悄问寒远,试图帮着凌晨拿到那个答案,   她们已经不再奢求寒远还能像回到从前那样,对凌晨那么好。突如其来的冷漠仿佛一下子打开了那道再也回不去的缺口,冷风嗖嗖往里灌,   已然是没了回头的路。   可寒远每一次一提到凌晨,都会瞬间脸色变得很难看。李园吃了闭门羹,只能在心里一阵叹气。   凌晨有那么一点点的希望,每天都在希望着,或许今天、也或许明天,   寒远忽然就会告诉她为什么。   这种压抑底气氛,一直持续到期中考试。期中考试接踵而来,每一个人都绷紧了脑门,凌晨慢慢吞吞往前爬,考试的名次还是跟乌龟似的,趴在尾巴根本动不起来。   发成绩的那天下午,刚好赶上了大休,同学们一窝蜂看完成绩,又开始了几家欢喜几家忧。   这个周末会开家长会,中午午休都时候,董利给每个人都发了一张粉红色的A4硬卡纸,土红色的纸面上,用黑色线拉出一个一个整整齐齐的方框,   标头赫然印着“我的期望我的未来”这八个硬笔书法楷体字。   上过学的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家长会前老师们要学生写给家长看的东西,虽然年年有每个学段都会要求去写,   但身处于高中的特殊时期,每一个学生对自己的未来规划,   似乎都十分重视,   以及宏大。   凌晨很难过,但是绝望毕竟不能当饭吃。寒远不理她了,她总不能跑去班里阳台上站在台阶顶端,告诉大家她很难过她不想活了,她要从这里跳下去一死了之!地球还在转、日子还得过,   小凌同学把那些伤心压在心底,每天依旧在跟李园张曦她们过着每一分每一秒。   凌晨拿着那张土粉色卡纸,开玩笑般问李园,这玩意儿不就是写给家长看的啊?   “写了万一将来考不上……”   李园一笔一划在第一栏写下【浙江大学】四个字,   “考不上就考不上呗,”   “反正努力过!”   凌晨点点头,很认可圆圆姐这句话。   她突然想起来之前还借给李园那几本《爱格》,李园一直没还给她,凌晨倒也不是急着要,只是顺着《爱格》,又想到了李园对写作的热爱。   “你考浙江大学,是因为那边风景好看、会有写作灵感吗?”凌晨趴到圆圆姐的面前,想起自己以前也去过浙江杭州旅游,   那是个很漂亮的城市!   李园不可置否,   “嗯,”   “有这方面原因。”   “其实还有……”   李园都脸不可控制地染上一圈粉红色。   凌晨瞬间意会,八卦之心熊熊燃烧,笑嘻嘻开始“哦哦哦~”,   “难不成~~~”   李园:“……他也想考浙江大学。”   “他”是指谁,整个一组听说过李园和她那个二中男朋友故事的成员,   都一清二楚!   凌晨十指合拢,露出羡慕嫉妒恨的表情,   “针不戳!”   “小情侣一生一世一双人~”   李园:“滚滚滚!”   凌晨的目标填了中央美院,但她知道自己不可能考上这么好的学校。   目标卡纸是要填完就收上去的,待到家长会,再由董利发给每位学生的家长。李园看凌晨和陈安都写完了,转头问身后那一排男生,   “你们都写完了吗?写完了我就收了——”   后面三个人快马加鞭,嗷嗷嚎叫“马上马上!”“圆圆姐不要急!”。   第一个写完的居然是寒远,寒远很平淡地将笔帽扣上,然后把那硬邦邦的卡纸往侧前方一伸,   喊了句“圆圆姐”。   戳的是李园,也只是一个很普通的递东西。   但凌晨听到那句低沉的“圆圆姐”,   还是克制不住地、肩膀抖动了一下。   地球还得转,凌晨已经好些日子没跟寒远有过一点儿交集。   寒远期中考试又杀回了全班第一、年级第二的位置,但他似乎对成绩并没有那么在意,每一天都在和好朋友们讨论着NBA球星,   跟不理凌晨之前,没有半分区别。   只是不理他的前桌了。   也真是古怪,更早之前凌晨还没有跟寒远那般暧昧、还没有不喜欢暗恋寒远小团体、撒娇要求寒远不要跟小团体来往的时候,   那些追寒远的女生啊,真的是卯足劲儿跟寒远打交道,每天都在给寒远买吃的,不管寒远究竟要不要,不要也硬是往他桌洞里塞,   班上每天都在传着谁谁谁暗恋寒远明恋寒大少爷,   就差站在讲台上拿着利利那个小蜜蜂吼出来吼得天下人尽皆知!   然而凌晨和寒远之间的暧昧,却仿佛一个打哑了的炮。   明明是寒远捧在掌心里的女孩,   明明寒远每次见到凌晨,那快要荡漾出来的喜欢,是个人都能看得到,   明明,凌晨和寒远,   就差捅破那层纸了。   全班却鲜少有张扬寒远跟凌晨怎么怎么样的闲言碎语,那段时间,寒远天天跟凌晨待在一起,没人来纠缠他,就连好哥们儿都给他和凌晨趴在一起腾出了空间,   但就是很平静,这对于寒远这种有点儿绯闻就能被编出来一本书来宣扬的女生们正中心人物而言,   实在是有些不对劲儿了。   凌晨只能想到可能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自己本身就跟那些天天研究这个研究那个研究男神的暗恋小团体搭不上边,那些女生有之前跟她一个初中的,就因为凌晨学艺术,早早就被她们看不起。   所以捎带着寒远,一并哑了火。   这次寒远不理凌晨,也没半分的闲言碎语,就仿佛寒远的这段感情直接从他对外光辉人生中给抹杀,无人care,   然而还是有那么些许不同的。   李园收了寒远和另外两个人的目标卡纸,随手翻了翻,反正能写出来的东西,多半都是为了应付家长能给人看的。   “呀,”   “寒远想考复旦啊!”   圆圆姐瞅了一眼寒远的目标栏,上面赫然清晰狂草着【复旦大学】几个字。   凌晨瞬间一愣。   “我看看?”小凌同学凑了过去,李园把那张纸递给凌晨,凌晨定神一看,   是的,没有错,   目标方框里,寒远那熟悉的锋利字体,   明明白白写着——“复旦大学”几个字。   凌晨忽然就想了起来,   不久之前,她和寒远两个人,从鼓号队排练到地点往回折返。   彼时的凌晨抱着小鼓,还不知道自己可不可以被白宏老师收为学画画的徒弟。   但当她和寒远讨论起梦想时,凌晨两只眼睛亮晶晶,   将小红鼓的肩带往下面一转,让又大又笨的鼓边缘不要戳着自己的肋骨。这时寒远忽然伸出手,让凌晨把鼓给他,   他来背着。   “你就、那么想画画啊?”寒远带着点儿纵容地、问她。   凌晨很欢快地把小红鼓交给他,然后憧憬着的、信誓旦旦,仿佛全世界都无法阻拦她去追梦,   “是的!”   “就算山崩地裂、海枯石烂!”   “我将来,也一定不会放弃画画!”   “我希望,我这辈子,都能一直拿着画笔,”   “画我最最最最喜欢的人和故事!”   “画遍全世界最美好的风景!”   “……”   “挺好的。”寒远很意外,没有逗她。   凌晨眨了眨眼,突然好奇地问了寒远,   “那你是将来想要当飞行员吗?”   当飞行员这件事,自打那次跟沈苏御打架后,寒远仿佛坚定了般,在小组讨论时,提到过不少次。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凌晨干劲十足的影响,   那天的傍晚,风吹动着长廊的竹叶林,   夕阳西下,晚霞在教学楼后方,抹出一片沉醉的光。   日落倒影在少年的眼眸中,他目光深邃幽沉,却仿佛含了坚定点巨石,   将一直以来与困阻挣扎的心,   彻底沉落、稳定下去!   寒远动了动嘴唇,   声音很沙哑,   也很认真地道,   “嗯!”   凌晨开心一笑,   “那我以后当漫画家,你当飞行员,这样我们都可以去北京!毕业后你就开飞机,我给你画帅气的飞行员漫画!!!”   晚风吹过,   发出沙沙的声音。   “……”   “好。”   “将来我当飞行员,”   “给你搜集全世界、最美好的漫画素材!” 第25章 【“梦想”这两个字实在……   【“梦想”这两个字实在是太坚硬、太痛苦了。】   【凌晨,原谅我没办法就这么折煞了你的梦。】   ……   在那一瞬间,只是在那一瞬间,   凌晨忽然就失去了一切的表达欲。   她一直记得那天的傍晚,寒远对她说,他要给她搜集来全世界她喜欢的画画素材。   他说他要考北航的。   凌晨从来没觉得自己能够考上央美,因为那个梦实在是太大了、太不可思议。   可人是需要有梦想的,即便哪怕那是镜花水月一片虚无,但那毕竟是梦啊,有了那个可以追寻的梦,   我们才会变得更加努力。   画画是凌晨一辈子想要去追求的东西。   寒远的“复旦大学”,   一下子,让凌晨感觉到了心脏被人攥了一把,   生疼。   她很难考上央美、距离考大学还有两年多的时间,一切都会在变数,没人可以跟你说“将来这件事一定会向着这个方向发展”,   然而,   那句“我考北航”“我们一起去北京”,   在那个暮色染红天边的傍晚黄昏,   就是掀起了一阵涟漪。   那份甜蜜,   就是让人欢喜。   现在……   心忽然好难受。   凌晨僵持在原地,李园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圆圆姐作为组长实在是太忙啦,还要去催别人的目标大红纸,所以李园没看到凌晨眼中闪过的落寞。   “那个——秦宁!你再不写我就不收你的了!”   “快快快!我还要去老高那里拿数学作业……”   “别吧,这周刚期中考试完,作业还能再逆天???”   ……   凌晨收回来眼,将寒远那张写着【复旦大学】而不是【北航】的目标纸轻轻放回到李园都桌面,很快,别人的目标纸也被叠压在上面,   已经差不多平静了吧,身后也没人在说着什么。   教室前方的木门被推开,是万絮和郑珂,没想到张曦也跟她们小团体在一起。“暗恋小团体”也是一组给那些明着暗着喜欢寒远的女生们起的,有点儿侮辱人的意思,但李园和凌晨还有陈安,她们三个也是真的没体会过什么叫做“苦涩的暗恋”。   万絮和走过去的一个男生笑盈盈打了招呼,郑珂也很大方地跟那男生说笑。男生回了个“晚上上线”,骂骂咧咧赶去上课前一分钟的厕所。   几个女孩忽略掉坐在第一排的凌晨,凌晨眨了眨眼看着她们,   走向身后的第二排。   这些日子凌晨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去的,每天都在想为什么寒远不理自己了,每天都要想,可是却没那么敢想,   怕想着想着,他就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她终于体会了一把不被人放在心上是什么滋味,甚至有种错觉,那几个月、那曾经对自己很好很好的少年,其实从未出现过。   但曾经对他,也确确实实对她好过啊……   凌晨不是那种看到帅哥就会心动、会血液倒流呼吸加速的人,永远只有别人先对她好,她才会慢吞吞、笨拙地去回应那个人的好。每天早上起床的时候,望着被拉上的窗帘,外面透进来清早的光,双腿从床面垂到地板,   忽然就想起,   今天的寒远,也是不会再对她温柔笑一下了。   凌晨完全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那些被寒远完全拒绝了个体无完肤千疮百孔的暗恋女生,再一次跟他打上了交道。   万絮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满了好吃的,她和郑珂走到寒远面前。   大大咧咧的女生,伸出手,像是已经处了很多年的老朋友,对着寒远的肩膀,   若有若无,拍了几下,   “给你!”   “哎呀郑珂,好歹也是你买的!你害羞什么!”   “……”   郑珂被万絮拖到寒远面前,脸瞬间羞涩通红。郑珂是真的喜欢寒远,里里外外都在透露着面对暗恋已久的心上人、心跳如小鹿般,娇羞不已。   “给、给你买的。”郑珂接过万絮的塑料袋,捧着,   微微俯身,脸涨红了,   看着寒远。   凌晨没敢回头,身后的一切在这段时间都冷暴力中,似乎已经和她全然隔绝成了两个世界,仿佛寒远真的已经不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寒远,重新回归到了本应该站在万众瞩目之中、众星捧月的地方,而不是每天都团在她身后,跟她说着很闲杂话语的一组寒远。   寒远会拒绝暗恋小团体给他的东西,因为凌晨不喜欢。   然而下一秒钟,   在身后不到一米的距离,   少年沉闷的嗓音,缓缓响起,   “好的,放这儿吧。”   “那、那你喜欢吗?”万絮帮着紧张的郑珂,说了一句。   “……”   “喜欢啊!”   ……   ……   ……   *   世界每天都会坍塌一遍。   周五下午三点半,学校南大门接学生的班车私家车,依旧将道路堵得水泄不通。凌晨背着猪尾巴书包耷拉耷拉出校门的时候,还特地往每次都能看到寒远身影的班车停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班车在,也有人往上走来走去。   但却没有那个熟悉的人。   倒是看到了白辰,白辰好像也看见了凌晨,如沐春风对她微微一笑。说句老实话,白辰长得可真的很合凌晨的心意啊,翩翩公子世无双,戴着斯文的眼镜,穿着宽大白帽子的卫衣,   学习一顶一,绝世公子画面。   可这个时候的凌晨,却对欣赏类型的男生一点儿都不感冒了,她见没有寒远,便失落地跟白辰点点头,然后又背着书包,耷拉耷拉去找自家的车。   凌谷把车停在了下一个十字路口的对面,旁边是一排排酒店。深秋的天空一片白茫茫,这些年雾霾也越来越严重,树杈光秃秃,好多好多褐色的枯叶在天空和路边打着一个个旋。   都忘记看到白云外蓝蓝的天,是一种怎样的情绪。   凌谷还专门过来找凌晨,生怕她走丢了。凌晨看到爸爸,在绝望中扯出一个奋力的笑,她不能将那些不好的心情带回家,那样爸爸妈妈会担心的。   “周日上午开家长会吗?”凌爸爸把女儿的书包放在后车座,往旁边的路况看去,   打着方向盘问。   凌晨点点脑袋,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挺正常,   “利利没给你们飞鸽传信嘛?”   每次学校有什么重要通知,董利就会拿着他那十八线小破手机,给每个家长挨个儿发通知,甚至不做人地发成绩!   凌谷:“发了。”   凌晨撅撅嘴:“那你还来问我!”   凌谷终于把车给开了出来,往大学城开去,   “这不是跟你唠唠嗑。”   凌晨:“打你打你=_=!”   凌谷哑笑一声,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他若有所思看了两眼坐在旁边愣神的凌晨,转了圈方向盘,   车越过红绿灯,   “对了,晚上温工要从大连回来。”   “你要去找他女儿玩吗?温工跟我说,温浅很想见你的。”   凌晨一听到好朋友回来,瞬间竖起耳朵,她问爸爸温叔叔什么时候带着温浅来啊?凌谷想了一下,说,   “今晚到。”   “下个周离开吧。”   “温浅不上学吗?”   “好像是请假了。”   “人家爹真好!”凌晨双手合拢,羡慕嫉妒恨道,   “我也不想上学了!”   凌谷伸手,一巴掌呼了凌晨的脑袋瓜,   “人家温浅不上学都能考全市第一,”   “你呢!”   凌晨:“:)”   哦几把克!   玩归玩,不过凌谷还是跟凌晨说了两句周日上午要去找白老师的事情,凌晨每次出去玩都得把心给玩没了,根本收不回来!白宏老师的指导是好不容易才争取过来的机会,凌谷不得不担心凌晨到时候画笔什么的都给忘了。   凌晨翻着白眼让爸爸放心,   “不会忘的不会忘的!”   “东西我在就提前收拾好啦!”   晚上回家,凌晨就收到了温浅要来找她玩的消息。S市很大,但以前两人就喜欢约着去市中心土老冒Market里的KFC见面。   温同学很久没回过S市,凌晨准备带她去尝尝Market对面新开的米线店。   【我爸不让我吃海鲜……】聊天软件的对话框前,温浅给凌晨发着难过的表情包。   凌晨:【啊?你又过敏了?】   温浅:【QAQ,应该是。】   凌晨:【你爸还是干水产的……】   温浅:【呜呜呜,我也没办法呀。】   凌晨这个朋友身体不太好,凌晨自己的免疫力就不是很高,经常容易吹风冻着。但自从认识温浅后,她发现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比她身体还要糟糕的人存在。   凌晨跟温浅说见面的时间,这个时候已经快十点了。她还在犹豫着要不要跟温浅讲一下自己最近那难过的遭遇,温浅那边却突然急急忙忙发来一句话。   温浅:【我得睡觉啦!】   凌晨瞅了瞅表,   【这才十点……】   温浅:【不能熬夜QAQ。】   凌晨语塞,想着也是,温浅不才十一岁,十一岁的小屁孩,当然得早睡觉。   【那你快睡吧!】凌晨按着键盘给温浅发,【晚安!】   温浅那边头像瞬间变得灰暗。   凌晨是不可能那么早睡的,况且还是周五大休。小凌同学跑出去摸了个冰激凌吃,大冬天吃雪糕,凌太太在厨房里炖着牛肉,嗷嗷直叫,   “吃什么雪糕!冻着!”   “咯咯咯!”凌晨啃雪糕,吐着舌头,看到锅里面冒着香气的牛肉,又开始馋,   “我也想吃牛肉……”   凌太太:“去去去,把雪糕扔了就给你吃!”   凌晨嘤嘤嘤难过,   “那我只能抛弃可爱的牛牛了……”   凌谷在客厅里打着电话,好像教育局又在干什么幺蛾子。这半年多,教体局就没消停过,沈太子爷一上位,成天一堆检查的。   最终凌晨还是得到了一块香喷喷的牛腩肉,凌太太告诫她,晚上肚子疼可不要趴大人房间的门框上嗷嗷喊。小凌同学抱着碗啃牛腩,牛腩炖的烂糊,汤汁都非常浓稠。   “不会疼的!”凌晨啃着牛肉,幸福地发誓。   其实每一天过得都很美好,一些不美好总是稍微一不留神,就看不见了。   凌晨直到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   才又开始想到寒远。   难过不是持续性的,   可一旦开始想了,   那个才被烟火气息温暖好了的心脏,   却就又克制不住地疼。   明明已经不要去想,但人就是贱,就是要去想。脑海一张张闪现着寒远对她好时代画面,想起来可真甜啊,明明才发生在不到一个月之前,   但为什么就是好难受,凌晨翻了个身,趴在床上,用手捂着肚子。   雪糕没有让肚子疼,可是难过却让浑身的血液都在冲撞。   凌晨觉得自己应该想一想下午看到万絮她们又去纠缠寒远、寒远甚至完全没有拒绝欣然接受了小团体给他的东西,然而想一想,一些莫名的思路又开始莫名地去封印住了悲伤的涌动,   她居然还会劝说着自己,   那或许只是寒远客套礼貌的同意罢了。   不愿意去面对现实,   因为寒远真的对她那么好过。   ……   第二天是周六,凌晨爬起来时已经没睡觉前那么难过了,醒的很早,太阳才从海平线上冒出来一点点。   家属区对面的学生公寓还没开始建,后南庄死活不肯松口,狮子大开口,非得问学校要三十个亿的地皮价。这也导致了前面学生公寓一直没建立起来,S大的一部分学生还住在大学城里面的春天花园公共公寓里。   小平房上的烟囱也开始冒烟,凌晨房间有一面很大的正方形窗户,从这扇窗户里往外看,视觉上会有种在看油画的错觉。   凌晨望着外面淡蓝色的天空出了一会儿神,她又开始想起来寒远了,   家长会之后,   要大调……   寒远会调走吗?   不知道。   可是……   不想他调走啊!   调走了,那个天天踹她椅子的少年,就真真正正离开了。   十五岁的年纪,总会因为玩得好的同桌离开了,而伤心难过,   明明又不是地球炸了、世界没了,   要是那个人突然离自己远去,   那世界还不如炸了比较好吧。   凌晨胡思乱想了一会儿,门外叮叮当当传来炒菜都声音,凌妈妈肯定还在呼呼大睡,但是爸爸已经早早起来开始做饭。   小凌同学去了洗手间刷牙洗脸,今天要跟温浅出去玩,她得找个能出去见人的衣服穿一穿。   其实凌晨很神经地想穿校服,但周末出去玩还穿校服,那真的太荒谬了!凌晨摇晃着脑袋,嘴巴里的泡泡咕噜咕噜,最终还是决定穿个平日里天天穿的粉色羽绒服过去,   十一月底的天,真的已经不暖和。   凌爸爸还给她塞了点儿钱,2012年底时候,微信支付远远没有十年后那么发达。凌晨把钱乖乖地放进了小猪尾巴包包里,凌妈妈揉着眼睛从卧室里出来,看到凌晨穿鞋子就打算出门。   “你怎么去?”凌太太问。   凌晨:“我自己坐公交!”   去Market,门口的十八路车就能直达。   凌太太懒懒散散点点头,忽然又走了过来,   将坐在鞋柜旁边红凳子上的凌晨,屁股后面的包包给挪了挪位置,   挪到身子前面,   “说了多少遍,包要放在前面!”   “……”   凌晨啊啊伸了个懒腰。   温浅到的很早,KFC七点营业,她七点半就到了。   陪着温浅来的是一个看起来十分儒雅的男人,戴着眼镜,文质彬彬,这个男人凌晨认识,   温浅的爸爸,S市生物学方面传奇般的人物,温成温叔叔。   凌晨见到玻璃窗里、坐在沙发上的小温浅,隔着门挥了挥手,屁颠屁颠跑了过去,用手捂着包包。温浅也看到凌晨,肉团子身体一下子就从沙发上跳了下来,   “凌晨姐姐!!!”   “小温浅!”   温叔叔跟着一并站起身,用手护着女儿不让女儿摔倒。凌晨推门进入,还跟温成打了个招呼,   “温叔叔好!”   男子对着她温和一点头。   温成是绝对不会放心两个半大的孩子自己在外面玩,尽管凌晨对S市所有地方都熟悉得了如指掌。   “这样,你们想去哪儿玩,就跟叔叔说,叔叔开车带你们去。”温爸爸摸了摸女儿毛茸茸的脑袋,低头问温浅,   “爸爸在外面的车上等着你?”   温浅很小一只,软趴趴趴在KFC的桌面上,摇晃着肩膀上的兔耳朵看向凌晨。凌晨其实是知道她这个好朋友的爸爸超级关心女儿,毕竟父女俩相依为命,温浅是温成一手养大的。   “嗯……”   凌晨也不是很介意有个家长陪着看一下安全,这样她们去哪儿,还能有个司机!   “好的呀!”   小凌同学也赞成。   温叔叔把小温浅的围脖给她围好,做足了一个父亲该做的。他转身抬起头来,跟凌晨指了一下他的车停在的位置。   “你们要是想去哪儿玩,就联系我。”   “我在车上。”   凌晨嘴巴张成O形,睁大了双眼,   “温叔叔你是说你要一直在车里……等我们玩完?”   温成点了点头。   凌晨不可思议。   妈耶!这个世界上居然有家长能陪孩子到这个地步?她瞬间就想起自家那可爱爹,放学在路边停了车都不知道出来找闺女的。   TvT!   人比人,气死人!   温浅一堆不能吃的,凌晨早上吃撑了,也只点了一个甜筒。吃米线是吃不成了,那种苍蝇馆子她也不好意思当着人家父亲的面带女儿去吃。   “对了!”啃了半天都甜筒,凌晨实在是想出去玩,突然说道,   “上次我跟你说的那片有可爱邮箱都小洋楼,”   “你想不想去看看现场呀!”   凌晨之前去郁金湾,见那边很多家家户户在门口都立了两个收信件小房子,特别可爱,   于是便拍了照片,发在了空间。   温浅给她点了赞,还问她这是在哪儿拍的啊,好可爱好可爱!   凌晨是一下子想起来这件事的,想着Market距离郁金湾也不远,   反正两人坐在这儿也没什么事情,   可以去看看!   温浅也不想继续坐在这儿,于是很同意地点了点头,   “好的呀!”   凌晨扶着温浅小小的肩膀,两人一二一去了Market的地下车库。温叔叔果然把车停在车库的框选区域,坐在驾驶座里,   开着窗,看文献。   “你们要去哪儿?”温成看到两个小不点儿,摘了眼镜,温和地问。   温浅举着爪子,   “凌晨姐姐说要带我去看小房子!”   “……”   “?”   凌晨赶紧解释,是去郁金湾,看那边小洋楼前面洋气点信箱。   温成沉默了片刻,倒也什么都没说,大人让俩小孩上车,开着低调十足的四个圈,   缓缓往郁金湾开去。   温家的车上有不少娃娃,都是温成给女儿买的。凌晨又开始羡慕嫉妒恨,她看到温浅抱着一只很大很大的海豚,在车上滚啊滚。   【明天就让我那可爱爹也给我买一堆娃娃放在车上!】小凌同学内牛满面地想。   车很快就到了郁金湾,这里的门卫似乎认识温叔叔,温成拿了个证件,就给开了大门。凌晨问温叔叔,能不能让她俩自己下来玩啊!温浅也跟着点傻乎乎的脑袋,让爸爸快同意快同意。   温成揉了揉女儿的脑袋,   “那你俩慢慢玩。”   “注意安全。”   凌晨拉着温浅就跑了出去,温浅非得抱着那个大大的大海豚。对面小洋楼果然门口都竖了好多个漂亮的邮箱,有小木屋有小草屋,   如同童话里般,细长的信箱口,塞满了各式各样的信件。   “好可爱的小信箱!”温浅站在一户信件插的最多的别墅前,抬起一只爪子,   就想去摸摸。   凌晨含着手机,突发奇想,这天的天气也不错,有白云堆在洋楼后方淡蓝色的天空下。   “你想不想拍张照片呀?”凌晨指着那小信箱,问温浅。   温浅当然想,抱着大海豚点点头!她站在就比她矮了一个脑袋的信箱旁边,将大兔子耳朵帽子扣在脑袋顶,   一团软萌萌,让凌晨要拍好看点儿!   “OKOK!”凌晨举起来手机,调整着聚焦点。   “我要照了啊,我喊三二一,浅浅你看这边——”   “三——”   “二——”   “一——”   相机闪亮,   发出咔嚓一声。   对面信箱后方别墅院子的大门,   却突然被人推开。   凌晨一愣,一下意识将温浅给拉了过来别在身旁。   只见那院子的主人推开门后,   从光秃秃的树杈子后方,露出脸。   凌晨瞬间脑袋嗡的一声,这个人她认识!玛德!她居然认识!   这不正是沈苏御嘛TvT!   凌晨当然知道沈苏御,从爸妈到寒远再到S大各个叔叔伯伯教授们的嘴中,都听说过这个男人的光辉事迹!   不是个善茬!踏马他居然住在这儿?!!!   沈苏御是什么货色,凌晨有幸见识过这个非人类男人踹抬腿踹高中生,此地不宜久留!凌晨第一反应就是——   赶紧拉着温浅!赶紧儿跑!!!   沈苏御眯了眯眼,表情捉摸不定,他一看就是认出了凌晨,但并未说什么,   也没理会,似乎把两个丫头当成了空气,   转身就准备离开。   凌晨拉着温浅走,不能呆在这种令人窒息的地方!天知道沈苏御究竟要干什么!   可凌晨刚要拉温浅,   却发现,   小温小朋友,   叭叭叭,居然跑到了沈苏御家门口前面去。   ……   !!!   温浅抱着大大的海豚,充满了好奇,仰着脑袋打量那个穿白毛衣的男人。沈苏御停下脚步,低头看着才到他腰际线的娃娃。   “……”   “你好呀?”   “……”   男人皱眉,抬起手来。那动作一看就是要呼人!凌晨快要被吓死了,冲上前去,拦起温浅的腰,   连人带大海豚,拔腿就跑。   “沈先生对不起对不起——!!!”   “不好意思打扰了!我们赶紧离开!!!”   妈耶!沈苏御这人是她们能招呼的吗TvT!   温浅还没回过神,就被凌晨一把拎走。凌晨带着温浅跑了一万八千里,差不多快从郁金湾的东头跑到西头,   两个人气喘吁吁,站在了郁金湾的公交站下。   站牌后方,光秃秃的樱花林,冷嗖嗖地立在凉风中。   温浅呆呆地望着快要喘没气儿的凌晨,奶白的脸上露出不解的神情,   “为什么不要跟那个大哥哥说话呀?”   她指的就是沈苏御。   凌晨扶着膝盖,跑的太快,有点儿岔气。小凌同学想都没想,就把沈苏御那些恐怖的传闻翻了出来,   “那家伙不是人!”   “天天吃人!”   “还吃小孩!!!”   “……”   “呀?”   凌晨呼吸顺畅了,在站台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车站站台没什么人,荒凉一片,旁边立着三个大大的垃圾桶。   “你呀,你后要是再见到这个叫‘沈苏御’的人,”   “可要记住了!”   “他很恐怖的!”   “真的!我爸爸经常说他不做人事儿!”   “我还、我还,我还亲眼看见过他——”   “踹我同学呢!!!”   “……”   温浅还是不能理解,抱着大大的海豚,又往沈苏御家的方向看了看。   凌晨把她当脑袋给扭了回来。   一想到温浅刚刚对沈苏御的称呼,凌晨就一阵颤抖,还“大哥哥”,沈苏御至少比温浅大了十岁好不好!   “对,你不能叫他哥哥,”   “他那个年纪,得做你叔叔了!”   温浅:“……”   “可是我看他挺年轻的呀???”   凌晨:“……”   “人不可貌相!”   温浅:“QAQ好吧。”   凌晨也不知道该怎么跟温浅解释,反正不要再跟沈苏御接近就行!她好不容易回过来气,坐在车站座椅上,   准备想想接下来要去哪儿玩。   就在这时,路边缓缓驶过一辆公交车。   温浅指着蓝白相间的公交车,开心地喊,   “公交车公交车——”   凌晨也跟着抬头,下意识看了过去。   公交车减速,在车站牌停下,   车门咔地下子向两边敞开,   里面下来一个黑色的身影。   凌晨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在看清楚下来的人多那一瞬间,   不知不觉,忽然就站了起来。   那身影的主人也看到了她,也是愣了片刻,公交车又开始缓缓离开,漫长的马路,被车轮掀动一片片的枯黄色落叶。   寒远手里提着两个刚买来的包子,笔直笔直,   静静凝视着,对面的女孩。   风吹起,黑色的发丝,   拂过脸颊。 第26章 那条道路,若是到了春天……   那条道路,若是到了春天三月份,枯枝长满淡粉色的樱花,   应该会很好看吧。   可惜已经等不到了,才过完秋天,   一切都要结束。   凌晨看着寒远,寒远也看着凌晨,两只热乎乎的肉包子还冒着热气,油汁从软面皮子里浸出,将薄薄的塑料袋皱出一条条折痕。   公交车已经消失在下一个十字路口,风在淡淡的吹,天气很好很晴朗,难得一见的蓝色天空,白云大朵大朵的飘。   “……”   “……”   寒远用深邃的眸子盯着凌晨看了许久,什么话都没说,初冬伊始,出门买肉包子的少年穿着一身黑色的运动装,   宽大的针织帽,扣在剪短了发的头顶。   他就这么沉默,落叶在脚边飘动。凌晨也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脑袋瞬间空白了,   只剩下与之对视。   这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清早。   可能是风吹的有些凉,刺入眼睛里,凌晨忽然感觉眼尾有点儿痛。她抬起胳膊,手指放在了眼角,   揉了揉。   像是瞬间打开了什么开关,静止的时间又一次流动。寒远抬起脚步,运动鞋在水泥地面上转了个圈,   转身,   一句话都没说。   向着离去的方向,一步一步走。   他不会再对她微笑了,这是凌晨内心唯一的想法。少年逐渐远离,留下满是落寞的女孩,站在原地。   凌晨鼻子一酸,   心好疼。   她很想哭,要是哭一下,寒远会心软吗?她明明刚刚在要下车、第一眼看到她的寒远的眼睛中,看到了惊讶,看到了复杂,他还是有那么点点在乎自己的吧?不然为什么会在面前停留那么长时间的脚步?   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暗涌流动大眸子霎那间恢复了平静,再抬头时,又是一片看不到底的冷漠。   凌晨看着寒远的身影越来越远,终是消失在街角路口。没有樱花,全是枯叶,凛冽的风吹起,枯枝发出告别的沙哑声音。   眼睛还是红了,隐忍在眼眶中的泪水还是不知不觉淌了下来,在冬天里哭可真的很遭罪啊,再娇嫩的皮肤都要被干涩了。   站在旁边小小一只的温浅,见到凌晨姐姐含着眼泪的脸,   小心翼翼笨呆呆地跑了过去,   像个小大人般,用海豚的鼻尖尖,   顶了顶凌晨的鼻梁。   “姐姐,”   “不要哭不要哭……”   凌晨抬了抬头,让眼泪往回流。她甚至还笑了笑,摸着温浅的脑袋,也不知道是用怎样的情绪,回应着温浅的安慰,   “姐姐没哭。”   “走吧,你爸爸好等急了呢……”   小团子乖巧点头。   两个女孩又是一二一往郁金湾的公共停车场走去,身后是无尽的天。走到街角口袋少年,在最后转身那一刻,   终究还是回了一下身影。   寒远回到家里,父母都不在,他的爸爸妈妈一直都是这样,   什么都管的那么宽、那么严,   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少年将还有点儿余温的肉包子外面的塑料袋撕开两个口子,就着茶几上早上才烧开的水,一口一口往肚子里咽,   可吃了几口却不想吃了,又把包子给扔回到餐盘里。   风吹动着洁白的窗帘,那双泛了红的眼睛,   控制不住往脑海中冒。   人在什么时候,就已经失去了梦想呢?   他们这些人,包括李园包括秦宁,包括班里绝大多数的同学,   哪儿还有做梦的资格。   然而……   寒远坐在沙发上,仰头躺在沙发靠背,他用宽大的手捂住额头,嘴唇逐渐抿成一道线。   凌晨那么喜欢画画啊!   他可以没有梦想的权利,   但凌晨一定要好好的。   ……   *   一上午很快就过去了。   温成又载着两个女孩,去吃好吃的大餐。   因为温叔叔下午还有点儿事情,他们中午吃完饭就道了别,温成把凌晨送回到S大的家属区,凌晨提起精神来,跟温浅摇晃着爪子说再见,   “以后再联系呀!”   小温浅也拽着大海豚拼命给凌晨晃啊晃,   “凌晨姐姐白白!”   “要开心要开心要开心鸭!”   凌晨心里稍微好受一些。   她其实还是有点点羡慕温浅的,虽然温浅从小就是单亲家庭,没有妈妈,但温浅却完全没有长歪了,反而得到特别足够的父爱。   这样让每个人看了都会心花怒放满心欢喜的女孩,将来人生的道路一定很完美吧?凌晨甚至都脑补到了温浅将来会找个什么样的男朋友,那个能娶到温浅的男人,绝对要把小姑娘放在掌心里,   疼爱一辈子呢!   凌晨抱着包包往家走,顺便给爸爸回了个【我回家了】的短信。翻着手机,她忽然就看到了刚刚给温浅拍的站在小信箱前的照片。   照片上的温浅很可爱,   然而身后却有一个不速之客唐突闯入了镜头。   凌晨一看到沈苏御那张脸,连寒远带给她的伤心难过都驱散了三分。卧槽,这俩人怎么可以同框?简直玷污了温浅那么可爱的脸蛋!不过凌晨还是用Q/Q问了一下温浅,要不要这张照片。   温浅当然没有手机,每次跟凌晨联系的手机都是拿温成的。这个时候的小温小朋友刚好跟父亲出了S大的家属区,车停在路边。   温成看了眼凌晨给温浅发的照片,   微微皱眉。   “爸爸爸爸爸爸爸!”小温浅将海豚往温成身上一戳,   “我今天和凌晨姐姐去看了好多好多小信箱呢!”   小姑娘永远都是那么开心,做父亲的看着也欣慰。温成揉了把温浅的脑袋,拿着手机,突然温和问温浅道,   “这张照片,身后的人……”   温浅凑过去脑袋,一下子就看到自己身后居然站着那个被凌晨姐姐说吃小孩的男人。照片明明照的那么好看,怎么就会有吃小孩的坏蛋进入呢?   “不好看!”温浅让父亲给删了。   温成沉默片刻,也没说什么,毕竟他也听说过沈苏御这个人,温爸爸将手指轻轻放在了“删除”键上,   照片悄无声息,瞬间消失在了手机之中。   ……   凌晨回到家里,爸爸妈妈果然又出去赶集去了。她踢了鞋子,去衣帽间换下外衣,中午吃的有点儿撑,一吃多了就容易犯困。   柔软的床,阳光明媚的午后。凌晨在床上趴了一会儿,便忍不住睡了过去。醒来时外面已经接近傍晚,一片片晚霞染出深紫色,   静静漂浮在楼与楼更远的方向。   那一刻,她忽然又想到了寒远,想起一个人总是在不经意间,他就莫名闯进了自己的生活。   凌晨看着快要将天空染黑了的晚霞,那种再也见不到的感觉,   又开始钻着心脏,   生疼。   她好想哭呀,然而又哭不出来。那种滋味实在是太难受了,她还是想问问寒远为什么突然不理她了,可真的是他先对她好的啊,   要是一切会变成今天这样,那为什么从最开始,还要对她好?   凌晨吸了吸鼻子,把腿放下床边,低头盯着漆黑一片的地板,因为没开灯,只能看到窗外落日透进来越来越淡的光。   “晨晨——”   门外突然传来凌谷的喊声,   “准备准备,吃饭了——”   “……”   “来啦来啦!”   凌晨打起笑意,似乎也没有那么难过了,她不愿意将悲伤留到下一秒,人总是要活着的,哪怕再伤心,   也得微笑着去面对接下来未知的世界。   吃饭的时候,凌爸爸突然拿出来一个信封,递给正在扒拉稀饭的凌晨,   “你同桌李园的回信。”   凌晨一愣,用手擦了擦嘴角的米粒子,   接了过来。   信封很正规,居然还是用打印方式印上了投稿公司的地址以及李园都名字和S大的邮箱。原来李园一开始就想好了信还是得让凌晨来收!凌晨没有拆别人信件的习惯,虽然她有点儿好奇李园的文章到底有没有选入。   那就明天下午去学校给李园后,让圆圆姐亲自解封吧!凌晨跟爸爸说了声谢谢,然后把信放在了一边,吃完饭就好好收拾进书包!   “你那同桌,家里管的很严啊……”凌谷随口感叹了一句。   凌晨想了一下,点点脑袋,好像是很严。他们班毕竟在S一中高一年级也算是个隐形的重点班,能进来的每个小孩身份背景都不一般。   从这三个月跟李园都相处看下来,包括隔壁隔壁的陈安以及后一排的秦宁,   大家的爸爸妈妈似乎都相当重视小孩的学习。   当然,倒是没有寒远的父母那般疯狂。   又一次想到了寒远,凌晨赶紧切换脑袋里冒出来的茬,让自己不要再想了不要再想。凌家两口子还不知道凌晨对寒远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她也不是很敢跟父母说。   第二天开家长会,凌爸爸去的。凌晨按照白宏教授发给她的地点,背着画画要用的材料再一次去了郁金湾。学画画多工具很多、也很沉,凌父专门带着凌晨按照白老师介绍的画材中心地址去买了全套都绘画用品。   她得从头开始学,所以什么都得现准备。白老师还跟她说清楚了刚开始需要带哪些东西过去,差不多就是各种型号的铅笔画纸以及得带个小板凳。   一上午的时间过得飞快,白教授人其实还挺好的,他也没再说凌晨底子差什么的,仿佛一下子被按上了开关,让凌晨夹了画板,就沿着最基础的东西开始教授。   倒是凌晨,第一次知道了原来各个不同型号的铅笔,居然可以有那么多去画画的方式,她以前还以为所有的画都是一种笔画出来的呢!白宏教了她如何排线条,这是为了后面学素描打但基础。凌晨画了好几个小时,爪子都给画黑了。   大概在上午十一点半左右,白老师让她可以了。凌晨听话地把画笔收了起来,准备将东西都给收拾回家去。画室里还有其他的学生,但是基本上都是在这里很长时间的了。   有些学生干脆不回家,中午出去吃个饭,下午继续。凌晨才开始学,并且开始的比较早,她并不需要每天都呆在这里。   白宏看着凌晨收拾马扎,手指在画板上一敲,   淡淡道,   “放这儿就行,”   “不然还得来来回回搬。”   “不会丢的。”   “……”   小凌同学摸摸脑袋,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白老师还让她去洗了个手,凌晨从洗手间的玻璃窗前抽了几张纸巾,将洗干净的爪子上的水珠一点一点擦干净,她把脑袋往窗户外望了望,   瞬间就看到了凌谷的车,停在花园栏杆的旁边。   !!!   凌晨背着包,跟白老师说了声“白白”,   蹦蹦跳跳跑了出去。   大概是画画真的能让人开心,凌晨忽然发现自己从画室出来后,心情完全好了,就连寒远是什么东西都没那么在意。可能也不是完全不在乎,过几个小时回家后吃顿饭,仍然会难过。   但就是这一刻,此时此刻,她刚刚拿过画笔的这一秒,   她感觉自己心情很好,好像距离梦想又要进了一步!   穿过冰凉的风,凌晨拉开了帕萨特的门。   凌谷应该是刚开完家长会,身上还挂着板板正正的西装。凌爸爸虽然每次去家长会都要挨批,但不妨碍他作为一个堂堂大教授,对待女儿的事情重视起来、还是得着装隆重。   凌教授坐在驾驶座里,一只手支着额头,若有所思。他看到凌晨跑了上来,爬入副驾驶就开始扔包。   “家长会怎么样呀!”作为万年学渣,凌晨早就对“爸爸会去挨批”这件事免疫,反正凌谷也早就习惯了,父女俩脸皮都厚成城墙,有时候甚至还会调侃一下其他被挨批的家长。   凌晨等着凌谷来揉揉她的脑袋,开车带她回家,   她昂起小脸,还给爸爸笑嘻嘻了一个。   可凌谷却没有像是以往那样,跟凌晨有说有笑,只见凌教授阖了一下眼皮,   半晌,又再次张开,   透过后视镜看了旁边的女儿一眼,   突然开了口,   “晨晨,”   “嗯?”   “寒远是谁?” 第27章 那一瞬间,   凌晨脑子……   那一瞬间,   凌晨脑子直接一片空白,   她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就比如你突然没了一切思路,感觉灵魂出窍了,漂浮在上空,   看着你那呆呆地壳子,坐在原地,   看着那不像是你的身体。   凌谷没再说什么,点火发动车,一路上他没跟凌晨再有任何交流,仿佛在生气,   又像是给凌晨好好琢磨一下,该如何去解释的时间。   你说你喜欢上一个人,还是偷偷喜欢的,可原因却是他先对你很好很好。   好到让你真的动了心,好到你看到他的时候、觉得满天都是星星,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想今天又可以跟他呆在一起了,今天他会怎么跟你微笑呢?   然后在某个灿烂的一天,那个对你很好很好的人,   却突然不理你了。   甚至是冷暴力,你不明白不理解、你喊哑了嗓子哭干了眼泪,一遍又一遍问他,   你为什么不理我了,   求求你,告诉我原因,可以吗?   求求了……   换来的,却是更加疯狂的冷漠。   他开始突然跟那些曾经被你摁下去的暗恋小团体说话,会微笑着让那些暗恋他的女生和他并肩走。可那些女生曾经是那般的卑微、嫉妒你,你不喜欢她们,故意表现出来吃醋,而他曾经的曾经,是会在你吃醋的前一秒,   就让那些暗恋女孩滚一边去的。   男生脾气不好固然很不对,但你却美滋滋的,因为他是在为了让你开心而做的那些恶劣的事情,甚至你自己都乐在其中,像是个坏女孩般,让对你好的男孩对那些偷偷暗恋他的女生冷漠暴力。   现在,一切报应仿佛如积攒了很多年的暴雨般,   忽然全部反击了回来。   他还没跟你说过他究竟是不是真的喜欢你啊!   十五六岁的年纪,可以是满心的欢喜,   但更多是没办法说出口的悸动。   凌晨突然发现寒远真的没对她实实在在承认过“喜欢”二字,所以当一切翻盘、一切变数蜂拥而至时,她居然找不出来自己是被有恃无恐的具有说服力言语。   那么现如今,她又跟那些对寒远一见钟情、偷偷暗恋他的女孩,   又有怎样的区别呢?   所以怎么跟父母说?如何去说?   会有人相信她是笨呆呆、因为真的是那个冷暴力她的男孩先对她好的,她才没办法了才心动的吗?   去他妈的是!   回到家,凌妈妈在厨房里煮水饺。   果然妈妈也知道了,也是,爸爸妈妈结婚这么多年,爸爸那么宠爱妈妈,他们的女儿有什么事情,凌教授一定会跟妻子说清楚的。   气氛有些压抑,铝锅下面燃烧的火焰噗嗤噗嗤,凌太太用笊篱在宽大的锅中转着水饺,听到凌晨回来了,   便抬头看了一眼。   凌晨感觉到了压迫感觉到了沉闷,爸爸知道了寒远肯定是在家长会上听到了什么声音,那会是什么啊?会听到了什么?她知道寒远的家长肯定也去参加了家长会……   凌爸爸去厨房帮着老婆焯饺子,凌晨赶紧去了衣帽间,把衣服换下来,喘口气。他们家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压抑,向来都是很欢乐轻松点氛围。   所以爸爸到底听到了什么,是谁跟他说的,又把她给说成了什么样?   那个时候的凌晨,脑子已经完全没办法很清晰地去思考了,寒远对她冷暴力不是假的,她一遍又一遍去问寒远为什么不理她了也是真真实实发生过,   那一刻,她突然就感觉自己是不是很贱,像是个舔狗,   人家都不理你了,你还倒贴上去!   凌晨换好衣服,低着脑袋走了出去,他们家的房子很大,大平层198平方的,,   没有对门。   从衣帽间到厨房餐厅,需要走过一个长长的走廊。   当凌晨站在餐厅门口那一刻,   她就看到母亲抿着嘴,用笊篱往盘子里捞水饺。   水饺滚烫,冒着热气,一个个白白胖胖。   他们家这边,不分节假日,一年四季,都喜欢时时刻刻就来上一盘饺子。   凌教授在旁边洗蒸笼里的纱布,凌太太将一笊篱的饺子倒入白色的瓷盘中,一只水饺突然逃了出来,   冒着热气,滚落到地上。   碎开了。   那大概是胡萝卜羊肉馅的,凌家还是更经常做芸豆肉馅的饺子,胡萝卜羊肉馅是这半年来才有的尝试,是因为凌晨说很喜欢吃羊肉、羊肉能暖和身子,   凌太太才多起来包胡萝卜羊肉馅的。   妈妈绝对是也听说了凌晨跟寒远的事情,是的,他们连暧昧的绯闻都没有,但闹掰了寒远不理凌晨后,却时常有人津津乐道,凌晨回头问寒远为什么不理她了的画面也被不少人撞见过,她记得那些女生看到寒远对凌晨的冷暴力后,   眼睛中闪烁出的轻蔑讥讽的光。   所以传到家长耳朵中,又会变成了怎样的不堪?   凌太太看着那跳到地上打饺子,忽然就哆嗦起来。那个祥和的家啊,忽然就变得前所未有的压抑!凌晨坐在了餐桌上,低着头,   听到妈妈问了好几个“为什么饺子会自己跳到地上”“为什么会自己跑了”。   爸爸闷头打扫着狼狈的厨房。   一盘水饺递到了凌晨面前,很快接二连三一盘盘地上。凌晨拿起筷子来沉默地吃,爸爸妈妈也坐在了餐桌旁,   只有热气将对面冰凉的玻璃窗,吹上一层厚厚的水蒸气。   白茫茫一片,   看不清外面的世界。   饺子吃了一半,凌晨忽然停下筷子,在眼眶中打了好长时间的眼泪忽然就吧嗒吧嗒掉落了下来,滴入饺子汤里。   “爸爸……”   凌谷端着碗的手,一顿。   凌晨打算全部说出来,是的,将这段时间都压抑全盘而出!人在快乐的时候,就沉浸在甜蜜里,忘记很多人,   但一旦开始了痛苦,那种想要找人倾诉、发泄的暴躁,   会如同火山喷发般,   呼之欲出、倾泻而来!   她等着爸爸先开始责问,不管听到了什么传言,她都会老老实实承认。碰上这种事情,找不到可以帮帮她舒缓难过的人,   这个时候,父母便是你最坚硬的保护墙!   凌晨等啊等,等啊等,坐在对面的妈妈都不吃饭了,三个人静静坐在饭桌旁。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凌爸爸突然伸出手,   按在了哭泣的女儿脑袋上。   凌晨感觉到了,那最温柔的无言的话语。   她瞬间绷不住了,又开始哇啦哇啦哭,这是积攒了这么长时间,被寒远冷暴力了这么些天,   被人突然从天堂上拉了下来,狠狠在地狱践踏的疼。   十五岁的孩子,还远远没达到可以自我调节强颜欢笑的年纪。   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凌晨想知道寒远为什么突然不理她了,她到了最后就是想要一个答案。   凌爸爸摸摸女儿的脑袋,   良久,   沉稳开口,   “女孩子,”   “一定要知道,”   “‘自爱’这两个字是怎么写。”   一字一句,像是在努力克制着什么激动的情绪,   说出来的,最终却只有安慰。   如果那个人已经不理你了,   你就算得到了真正的理由,   知道了一切因果,   能改变,他不理你的结果吗?   ……   不能了的。   *   家长会后,下午就要回到学校去。   凌晨擦干了眼泪,虽然还是很难受,但爸爸的那句“女孩子还是要自爱”忽然就点醒了她。   她之前那么讨厌那些暗恋寒远、被拒绝了还拼命纠缠的女生,她感觉那些人真的好卑微。凌晨虽然学习不行,但父母对她从小的培养告诉她,   人不能没了那份属于自己的傲气!   所以她想明白了,   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十五岁,她还好不容易得到了白宏老师的收徒认可,   不能就因为寒远忽然不理她了,而抛弃全天下!   她的确是需要、振作起来!   两点到校,凌晨一点半就往外走。周日依旧不需要穿校服,凌晨忽然感觉校服也不是那么必须非得天天穿。   她特地找了一件雪白的毛衣、灰色的裤子,十二月初的天气已经很凉,在看了看天气状况后,凌晨又在外面套了个奶白色的羽绒马甲。   本来就该是青春有活力的年纪!凌晨打起精神,下车时还不忘跟凌谷说声“白白!”。   凌谷看着这些日子一直消沉的女儿,终于又笑了起来,阖了阖眼,   手指按在眉心。   其实很多事情,凌晨这个年纪还是很好哄过去的,他对自己的女儿很了解,凌晨不是个喜欢把烦恼憋在心里的孩子。   所以……   凌教授长叹一声气,   算了,说了又能怎么样?   凌晨去了教室,班上已经有不少同学来抄抄作业。大休的作业向来都是抄出来的,谁踏马还一支笔一个晚上一份奇迹?   秦宁在疯狂地拿后桌二组组长的地理试卷copy答案,改都不带改!李园还没来,凌晨直接忽略掉坐在后面的寒远,把书包放在自己的桌子上。   他们终于要调位了,在第一排坐了接近三个月,特么脸都快被数学老高激情澎湃之际喷出来的唾沫星子给整个容。   但是座次表还没出来,凌晨也不着急,她想了一下自己好像也没写作业,于是转过头去,问秦宁要,   “大秦子!”   秦宁抬头,   “哎!”   凌晨一爪子过去,   “借我抄抄数学作业!”   数学是他们什么作业不做,都得先写的科目!秦宁将自己唯二做了的数学卷子给凌晨扔了过去,头都不抬地叮嘱,   “记得改改数!”   凌晨:“欧克欧克!”   全程凌晨没有去看寒远,但她似乎能感受到寒远在直视她的目光。秦宁换一份卷子继续抄的功夫,突然抬头打了眼凌晨。   “哇!”   秦同学夸张道,   “凌晨你今天穿的——”   “好娇嫩可爱哦!”   果然青少年宅男口中就是吐不出来什么好词汇,活该作文回回上不了五十!凌晨“呸!”了一句,“娇嫩”这两个字好猥琐!   秦宁挠了挠脑袋,   “可是真的很好看啊……”   “哎凌晨,我以前就觉得你长的不错,就是你要是再把那个蘑菇头给留长点儿……”   “……”   凌晨无视他的哔哔,转回头去,有人说她可爱,她还是挺开心的。   心底里,还是有那么点点……   想什么呢!   小凌同学摊开自己的试卷,开始了照葫芦画瓢。李园还是没有来,这可真是有些稀奇!   平日里每次都大休,李园来得都要比他们组其他人要早很多!   今天却异常拖拉。   凌晨想起昨天爸爸给她拿回来李园都征文回信,低头从书包里摸出,李园都桌面上已经有了几张别的组交过来的数学试卷,果然班里还是有认认真真写大休作业多老实人!   信挺厚的,凌晨掀开那些试卷,将信封压在卷子底下,又在上面压了个练习册。她好希望圆圆姐的小说能被选上啊!李园文采那么好,要是十五岁就在《爱格》这种高中校园独宠的杂志上刊登了短篇小说,   那她就有了一个作家好同桌!   想想就很自豪!   开心来得总是要比伤心多,凌晨脑补了李园拿着丰厚的稿酬请她和陈安去学校西门米线店吃鱼豆腐的场景,就开始傻乐。小凌同学美滋滋天马行空了一会儿,转头拔开笔盖开始写作业。   一切都很平静,外面的天不是很好,在S市所处的地带,这些年到了冬天,雾霾玛德肆意飞。   教室门突然被人推开。   没什么人去抬头,因为晚上才是规定的必须到校时间。凌晨抄作业也不专心,风吹草动就被吸引去了注意力。   她抬起头来,就看到李园站在门口,   双眼通红。   *   凌晨着实一愣,   这开场家长会……   怎么一个接着又一个,出现如此多幺蛾子啊!   李园穿了校服,外面套着厚厚的军绿棉袄,她皮肤比凌晨还要白,所以哭一点点,都能看得相当清晰。   她低着头,快速走到了桌位旁,凌晨往前抬了抬凳子,李园侧了一下身,   衣服擦着桌边缘,钻进中间的位置。   看到桌子上一片交上来的试卷,李园胡乱将卷子归整了一下,然后放到左上角的空白处。才开完家长会,大家的课桌都很干净。   “这是什么?”李园收完卷子,突然问。   凌晨转头,手里的笔还架在虎口上,她看到李园红着眼睛打量那信封,眼睛真的肿得很厉害。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那信封上写的“《爱格》投稿回信”是什么意思,但凌晨还是回答了,   “我爸给你拿回来的投稿……”   这应该是个挺好的消息趴?   凌晨感觉结果不会差的。   但李园却一愣,还肿着的眼睛忽然闪烁了一下,   里面的光很快就熄灭,   紧接着,   泪水毫不打招呼地一下子从眼眶里喷涌而出。   ……   ……   ……   凌晨着实被下了一大跳,   圆圆姐怎么会哭了?   ???   她从来没见过李园哭,哦不对,应该是他们一组,也就凌晨天天不要脸地哇啦哇啦哭,像个小娃娃让大家哄着她。   李园作为96年春天上半年就出生了的“大姐姐”,要比他们的年龄都要大,人也确实是比他们都要成熟。   怎么这么突然……   凌晨不知所措,但还是拿着纸巾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前去安慰。   “怎么了怎么了?”   “不哭不哭,圆圆姐不哭……”   陈安也凑了过来,两个女孩一左一右,一起拍着李园的肩膀。   后面的秦宁等人发现前方战况不对,都往前问,   “圆圆姐怎么了?”   “李园???”   “……”   凌晨扭头,给后排都男生做了个“嘘——”的动作,嘴型告诉他们——   “不知道。”   寒远也在看,但凌晨完全不想去跟他有什么牵扯,人心真是奇怪,明明之前还那么难过,   可要是想咬咬牙开开心心往前走,心就仿佛突然生了一层坚硬的外壳,   突然就不在乎了,   不过,   也有可能是假装忽略。   李园哭了一会儿,猛地从胳膊肘间抬起头,她抽了几张面巾纸,吸了吸鼻子,   红着眼睛,   拿起那回信,   看都不看。   咔嚓咔嚓——   直接给撕了!   ……   !   !!   !!!   卧槽!!!   凌晨瞪圆了眼睛,就连向来沉默的陈安都捂住嘴,   她们几个都知道,李园对于这个写文投稿,   是有多么的憧憬与执着!!!   就这么给!撕了!!!   凌晨甚至还在李园撕开的信封中看到了“尽快与编辑联系”等字样,肯定是过了!编辑回信来再商量一下改稿子的问题!凌晨不是很懂这些投稿有关的事宜,但是能过稿就已经很厉害了!   李园低头又愣怔了一下,   将那撕掉的回信,   扔进了新挂上的垃圾袋里。   “凌晨,”   圆圆姐忽然转过脸来,盯着凌晨的眼睛,   没什么血色的嘴唇旁边,隐隐约约还能看到青肿的痕迹,   “我爸妈知道我跟我对象的事情了。”   “……”   “他们今天上午就去了我宿舍,”   “把我那些跟我对象偷偷买的情侣小玩意儿,还有我对象送我的好吃的、还没吃完的那些,”   “通通都给搜了出来……”   “天!”凌晨真的是听得一个愣一个愣,   这也……太突然了吧!   李园眼圈又红了,她拿着新抽出来的面巾纸,抹着眼泪,   继续道,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我妈妈、我妈妈她很生气。”   “我宿舍现在都被清空了,杨哲给我的那些信,他亲手亲手给我编的手镯,”   “全都没了。”   杨哲就是李园那天天送好吃的二中男朋友。   “都没了……”   凌晨没办法完全共情李园失去那些她心爱之人送给她的珍贵东西的苦楚,但是还是能够被李园的叙述和李园的哭感染了悲伤,   事情都发生了,也没办法逆转。   凌晨伸出爪子,轻轻揉着李园的肩膀,   “圆圆姐……”   李园抽噎了一嗓子,继续断断续续道,   “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我明明藏的那么好,”   “我爸妈一直都是这样,可是我这次期中考试、考、考的也不差啊。”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他们骂杨哲不要脸,还给杨哲的父母打电话。杨哲的爸爸妈妈也跟他们吵,让我们以后不可以再见面了。”   “为什么会这样啊,为什么会这样啊,我长这么大到底哪儿让他们不满意了,我从小就听他们的话,他们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还有,”   李园忽然脸上露出些许愧疚,   低了低头,从还没放入桌洞里的书包里,   取出一大团被撕烂了碎片。   那皱皱巴巴的封皮,凌晨一眼就认出了是她的《爱格》。   杂志都是撕不烂的纸质做成,因为很难用手撕烂,所以当想要拿着杂志来发泄时,用再大点火气,   也只能扯皱了。   凌晨整个人如遭了当头一棒,眼睛都直接花了,   倒不是说她心疼她的那几本《爱格》。   就是这个场面实在是太震撼了!她没想到居然还真的有家长会撕小孩的课外书,   并且还是自己小孩从别人那里借来的!   李园呜呜道歉,   “对不起凌晨,对不起对不起!”   “我没保护好你的书!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李园你——”   “我今晚晚饭就去给你赔上,”李园揉着眼睛,一想到被撕了的书是从好同桌手里借来的,   就更加难受,   “我去问问书店能不能进八月份七月份的。”   凌晨也难受,她只是难受为什么天底下会有这种家长。她看着李园哭,都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她忽然想起来自己的爸爸妈妈,   今天上午也是,开完家长会,一地的鸡毛蒜皮。   但面对女儿偷偷摸摸跟男生暗生情愫,   凌谷和凌太太却最终只是告诉她,   要自爱。   爸爸妈妈还会给她买课外杂志,   会同意她画画。   凌晨莫名的心很疼,莫名想要倒回时间,   去跟上午因为知道了自己“纠缠”寒远传闻、伤心难过的父母,   轻轻拥抱一下。   李园哭累了,终于不哭了,她的零花钱全被父母给控制了,就连校园卡都被清空。   李家父母也已经决定,让李园也别住校了,   他们办个陪读,   为了女儿的学习,   干脆在旁边一个月三四万租金的学区房租套房子。   这不就是、活生生拿着亲情、期待,   来累死孩子的活路么!   凌晨听着,都很要喘不过来气。   ……   一下午的时间,凌晨和陈安各种安慰。   李园倒是把作业都给写完了,凌晨不好意思问她要,她却自动把所有的作业都给了凌晨。   “对了,晨晨。”李园忽然抬起头,整理着桌洞,   “我听说,”   “咱们这次调位。”   “咱们组好像没怎么动。”   “……”   !!!   凌晨瞬间停下手中的笔,眼睛睁得老大,   “真假?!”   李园点点头。   凌晨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好像也没有那么高兴。   也就是说?寒远也还继续坐在她后面吗……?   那样就好。   凌晨嗯了两声,   趴会去继续写作业。   晚饭空,李园拉着凌晨跑去一中小卖部旁边的书店里,问问《爱格》还能不能提一下前面几个月的期刊。凌晨连忙摆手说不用赔不用赔了,真的不用赔!   李园却执意要给她重新买回来,   “求求了,你要是再这么拒绝,我都快被我爸妈的事情搞到烦死,”   “就让我稍微舒服点儿,我赔给你,我也觉得我还能挣脱一下他们的束缚!”   “……”   “那好吧。”   凌晨哑然。   书店老板说她得再去问问,两个女孩又去一号小卖部买了晚饭。买完饭的时候凌晨才知道了李园手里根本没钱,要去买杂志都钱还是她找隔壁班前舍友偷偷借的。   “我请你吃吧。”凌晨再一次心疼李园,大大方方道。   说句老实话,从寒远到李园,   她真的没办法想象他们这些人多身后,   究竟有着多么疯狂的家庭氛围。   可他们明明、明明,   学习都那么好啊!   凌晨买了两个汉堡包,和李园一起回到了教室。   一进入教室,踏进门口那一瞬间,   就看到一堆人围在了讲台旁,   将讲台围了个水泄不通!   而更前方,放衣服的台子前,   每次上课需要ppt时才会落下来的投影大屏幕,   此时此刻,   正赫然垂落,竖在空中。   吊在教室顶端的投影仪敞开,白色的光往外投放,屏幕雪白,一个个方框整整齐齐码在屏幕中央。   重新调整过的座次表,   就在眼前。   调位了。   李园瞬间忘记了难过,饭都不顾着吃,直接前去堆满了人群的大屏幕前,就要看看自己调到了哪儿去,是不是真的如同道途听说的那样,他们一组没有一个人分走。   可凌晨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心脏骤然提起,扑通扑通,   仿佛挂在大屏幕上的,   不是座位表,   而是能抽干一个人全部血液的蛊物!   不知道为什么,凌晨一下子没了勇气去看,外面的世界嘈嘈杂杂,同学们议论着大调后谁谁谁去了哪儿,   那一刻,   她莫名就是不想去看。   凌晨站在门边,抬了抬胳膊,   用那只还提着塑料袋的手,   轻轻盖在眼皮上。   半晌,   她微微张了张食指与中指的指缝。   白色的光刺入,在一片人名中,   凌晨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她没有变动,整个一组的确是没有很大的变化,正常以组为单位,往后调了两排。   还跟李园同学,再旁边还是陈安,就连秦宁也还坐在李园丁松也都还坐在原本都位置。   只是稍稍变了一点点,   变了一个人。   凌晨看到她后方,以前都是写着“寒远”两个字的方框里,   换成了,   其他人。 第28章 好多同学都在来来回回走……   好多同学都在来来回回走动,   有在收着作业的,   有在拿着书包的。   更多的,是在看着自己的新位置。   头顶的白炽灯在亮,每个高中校园里教室顶端的灯永远都是那种看起来很老旧、两根灯管肩并肩的样式,   滋滋啦啦,发着冷冰冰的光。   凌晨闭了闭眼,仰起头来。她感觉到周围世界在那一瞬间都退去了,都在变得模糊,   仿佛失去了一切感知。   有什么东西,突然就在心脏里裂开。   那个年纪,能认真起来的都是学习,   又不是什么天崩地裂、世界末日,   大家都还在一个班级,   就只是、换个座位而已。   或许再长上几年,等到大家都高中毕业,去了大学,再到大学毕业,去了世界更遥远的地方,匆匆忙忙,相交线彻底划过节点、再也不会交汇。   那个时候,才能算是真正的离别,真正的失去。人这一生,往后余生,每一天都是在跟很多人告别的。   十五六岁,调个位,   又来的何言难过?   ……   可是,   真的就是很难过!   一下午的自我劝说、一下午的坚强,爸爸妈妈告诉她的“要自爱”,她想要通过努力画画追求上进去让自己变得更加优秀、不要去想那些已经形成了的事情,   在看到了寒远调走那一瞬间,   忽然就坍塌了。   凌晨是真的控制不住了,她感觉到血液在倒流,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撕扯。她又睁开了眼,在那白晃晃的新座次表中,疯狂搜寻着“寒远”两个字,   一排,两排,三排……   她终于找到了,寒远的确是不再坐在她身后。   调到万絮的斜对角。   “……”   李园也注意到了寒远的变动,一脸不可置信,她明白这对于凌晨而言是什么,那个年纪能想到最最在意的事情,   莫过于你和你放在心上的人,距离更近了,   或者突然更远了。   “寒远,”李园走了过去,拉了拉还站在门口都凌晨的手,   “利利把他调走了……”   凌晨咬着嘴唇,回到自己的课桌前,   已经有同学开始搬桌子了,班主任让大家在晚自习第一节 课前,把位置都给换好。   回到座位那一刻,他们第一组仍然还没动,   秦宁说着“咱组里基本都还在”,旁边丁松说“我可以继续抱圆圆姐的大腿”,陈安收拾着旁边的装书箱子,问李园垃圾袋还要不要。   凌晨忽然就转过身去,   她看到寒远的桌子,   停在她的身后。   这大概是最后的时刻了,距离晚一还有不到二十分钟,   最后的二十分钟。   万絮和郑珂显然超级开心,试问哪个女孩看到自己暗恋的男生突然调位调到自己前面,能不心跳如小鹿乱撞?寒远的新位置依旧没有坐中间,可能是因为他很多行为太猖狂了,董利把他还是安排在旁边边上的座位。   再往后,就是张曦。   凌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寒远的新座位那么的在意,她明明对任何事情都是过目就忘,从不往脑子里记。   可是女孩子的第六感啊!   她能感觉到,寒远去了那个位置后,   她和他之间最后的那点儿瓜葛,   也都将会被其他人替代。   或许是她,又或许是她,那么多她她她她,   但就是再也不会是自己。   ……   寒远没在位置上,其实他回教室回来的很早,也意外没有在大课活里抱着篮球去球场。凌晨没看到寒远究竟在哪儿,此时此刻的她,眼前都是模糊的。   最最不愿意矫情的眼泪,   居然在眼眶中,   转啊转。   李园不知道该说什么,凌晨的难过快要从他们一组的位置里溢出,大家都开始要往后齐唰唰搬动了,却没有人动。   他们都在看着凌晨,默不作声低着头,站在自己的位置上。   以及,   已经站在教室门口、距离凌晨桌子只有一米远的寒远。   寒远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前门门口边的,不知道,   但他仿佛已经站在那儿很久了。   很久、很久。   他明明要搬离的新位置,需要越过千山万水,要搬桌子很长时间,也一定很费事。要是换作其他的人,看到这么遥远的距离,   早就开始着手行动了!   寒远却没动。   有女生从他面前经过,是万絮,拉着郑珂。万絮和郑珂应该是专门过来找寒远的,脸上挂满了喜悦,   是啊,   那就是暗恋时最最开心地时刻了。   其实明恋也罢暗恋也好,在青春期,总是会有很多年少之人刚刚踏入感情起伏阶段、心底里多出来的莫名情愫,会对班上长的好看学习又一顶一的男生一见倾心,都说暗恋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是最小心翼翼又最无法割舍的美好。   小说里,总是有暗恋成真的校园甜文。   郑珂红着脸拍拍寒远的肩膀,跟他说“以后我们就坐在前后位了”,郑珂那么喜欢寒远,无论被伤了多少次,都没有放弃过,   似乎、也并没有做过什么多么让人厌烦的事情。   想想之前那三个月,   好像,都是凌晨一个人,   在仗着寒远的偏爱,   有恃无恐。   恶毒的白月光。   万絮就要大胆多了,用肩膀从另一侧顶了下寒远的胳膊,小小的个子,笑盈盈的脸,她们跟寒远说,   说,   “来到我们组,就要听我们的规矩啊!”   “放心!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这是另一种表达自己“喜欢”的方式。   林林总总,都是在为接下来的日子,   欢喜。   所以大概没人再会记得那曾经短暂地三个月,曾经被那个少年唯一捧在手心里的女孩,不会再有抱着小红鼓眼睛眯成等号的少女,拖拖拉拉被少年拽着领子,   问她饿不饿。   就连寒远的好朋友,刘墩子,都走过来,跟寒远说笑着,   “啊呀远哥!新去的位置,跟我好近啊!”   “……”   那些都是来跟寒远道喜的,因为寒远即将要去的位置,周围一大圈都是跟寒远关系要好多朋友,那才是属于寒远的世界,是会下了课男生与男生坐在一起,讨论着NBA,女生拿着新买的篮球杂志,跟心仪的男孩小心翼翼说他们喜欢的事情,   是会到了体育课上,很多男孩子抱着篮球,在篮球场上挥洒汗水,十六七岁的少年,对篮球的热爱是你无法想象。   而绝大多数的女生,都会像小说里电视剧中漫画书上班,捧着早早买好的矿泉水,   站在篮球场边,   热烈而又奔放地去呐喊着加油。   凌晨却很另类,她不喜欢看男生打篮球,所以以前体育课,那么多女孩围着寒远看他投篮,凌晨却理都不理,找个地方蹲着睡觉。   过去的那三个月,   有很多次,寒远都不打篮球了。   凌晨找个没人的地方画画,他就丢下那么多和他是一个世界里的小伙伴,   专门跑到凌晨蔫了吧唧的角落,   跟她蹲在一起。   欺负凌晨,   说着凌晨喜欢的事情。   ……   现如今,   这个原本就不属于一个世界的两个人,   终于要分开。   那个对自己曾经很好很好的少年,   终于要回到他的世界。   凌晨感觉有些窒息,可是却不敢抬头。她又听见万絮跟寒远打着聊的话,刘墩子描绘着寒远搬去遥远的位置后,他们晚饭空就可以坐在一起边吃饭边偷偷拿手机看比赛。高中时候的老师们管的很严,哪有小说上写的那般,人手一个手机一群微信。   带个手机,都是要偷偷摸摸的。   实在是太刺耳了。   凌晨却发现自己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了那么长时间,却没掉落下来。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是不是快要上晚自习了啊!   寒远突然直径走进来教室,   站上巴掌高度讲台。   万絮和郑珂都愣了,因为寒远完全没有回应她们的话,就连刘墩子都没理会,她们看到寒远轻轻站上讲台,   而讲台前方,   正正好好,   对向了低着头的凌晨。   全世界在那一刻,或许就静止了。其实很多人包括跟寒远关系最要好的朋友、一堆看不惯以前凌晨仗着寒远的宠溺有恃无恐飞扬跋扈的同学,都能觉察到,   那个不属于他们世界里的凌晨,   那个总是让他们不喜欢的小笨蛋,   她和他们的寒神之间,   再怎么横眉冷对,   两个人,   的的确确有着任何人都介入不了的情愫。   大概是觉得这是属于这两个人最后了的时光了吧,   刘墩子拉了拉万絮的手,   摇摇头。   拉着他们,离开了。   或许在那一刻,   地球真的停了那么一秒钟。   一秒钟很短,短到三个月眨眼而过,   一秒钟却也很长,长到十分钟到路,他们可能再也没办法跨过去。   周围都一切退去,只剩下站在讲台上的男生,和对面躲在书桌后的女孩,他们明明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明明只要有一个人往前走一步、或者只要有一个人抬起来头,   就能看到,女孩的眼中,快要奔涌而出的泪水,   就能看到,男生眼底弥漫上来的猩红。   在经历过那么些天的冷暴力后,   可能大家都没了,最初的无畏与勇气。   然而那也是互相不说话后那么多天,   在分离之际,   他还是站在她的面前,   推开了一切,   就是想站在那儿。   ……   课前三分钟的预备铃声,终是打响。   一组的所有人都已经搬到第三四排去,   要坐在第一排的同学在旁边等候许久,   那个寒远即将要去的位置还空荡荡。   全班到大调都已经落幕,整个教室,似乎就剩下凌晨和寒远两个人,   那一刻,   或许会有种错觉,   要是谁都不动,   是不是,还会像过去那样,   一切都没有变化。   梦没有醒,那些不美好的回忆,都是梦的镜花水月,   等到梦醒了,   睁开眼睛,   还会看到身后的橡皮猪,   拒绝了其她女生的少年,   还会用深邃的大眼睛,   静静地望着她。   ……   不会了。   最终是凌晨先转过去身子,   抱着课桌,   悄悄推到了第三排。   在那里,李园早就等着她,   在那里,新来的后桌,在低着头、跟秦宁打招呼。   坐到新位置那一片刻,   寒远也终于迈开了腿,   一步一步,走到自己的书桌前。   凌晨趴在桌子上,将脸埋进胳膊间,世界一片黑暗,有什么东西,在眼眶里挤压着。   她听到前方的桌子嚓嚓响起,她听到那缓慢而又沉重的脚步声,她感觉到有人在看她,   她知道,那个身影,   远去了。   眼泪还是控制不住地,   沿着白色柔软的毛衣,   一颗一颗,   浸湿了细微的绒毛。 第29章 【我站在窗户边望着凌晨……   【我站在窗户边望着凌晨一点钟方向都星星,感受来自远方你的寒冷。】   ……   高中的日子果然过得跟不花钱似的,欻欻欻,   眨眼功夫,高一点时光就已经落幕。   凌晨不是个喜欢留得住悲伤的人,她有自己的傲骨与心气,纠结完难过完,想明白就算知道了理由又有什么用?寒远能再做回以前那个对她好为了她丢下他的世界的人吗?   不能了。   所以凌晨也就把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画画和学业中,虽然学习依旧在班里最后几名位置上趴着,但她的年级名次是在进步的。   几次大型考试,凌晨这个天天垫底的学渣,特么都从东西两校区两千三百多的位次,乌龟般爬到了两千零几十名。这对于班主任而言,真是个又惊又喜的事情!董利让凌晨好好保持,争取再往前进进,   “毕竟艺考也还是要看文化课的分数啊!”   董老师是这么激励凌晨的。   小凌同学全当是她这个渣渣要是都往前进步了,那也代表着他们整个四部八集体往前前进!凌晨很乐观,董利的话在旁人耳朵中听着可能没那么舒服,   但她居然感觉到了真真切切的鼓舞。   高中生活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沉闷,S一中挺神奇的,表面上家长们一个个牛逼哄哄,但私底下学生们也找着乐子玩,就比如他们高一教学楼前面就是高三年级的教学楼,高三典型的都快高考了,   每次大休回来,高一年级的学弟学妹们总能站在阳台上跟即将上大家口中“人生转折点”——高考战场的高三学长学姐们,拿着团了的导学案纸球,疯狂扔来扔去,从对面高三哪个班的阳台扔到这边高一几部几的阳台,被打中的班级要是扔不回去,就会被两路人集体嫌弃。   这些蛮有意思的小放松,带给天天学习的高中日子里很多欢乐与阳光。凌晨每次最喜欢看这些活动了,每次都站在阳台上,跟对面高三的人嗷嗷嗷挥舞着手。   万絮买了个跟寒远喝水的一模一样的杯子。   不得不说女人的第六感绝对没跑,很早以前、班里还都传闻郑珂公然明恋寒远时,   凌晨就有种很不好的直觉——   郑珂喜欢寒远,是明着喜欢,送东西是羞羞答答,   那是放在脸上的、很直白的对着男神春心荡漾;   但背地里还有个更黑马的角色,万絮。   万絮当初就是靠着跟寒远互相“称兄道弟”而跟寒远走的很近,麻痹简直一副超级汉子的“汉子莲”。十五六岁的傻子男生一个个把她当做哥们儿,但你说你特么一个女孩子,天天去纠缠一个长的又帅学习又好还一堆女生明着暗着心仪的少年,   你那不叫喜欢那叫什么?桃园结义三兄弟拜把子?   呸!   所以早在凌晨还没跟寒远闹掰了前,凌晨就感觉万絮其实是也喜欢寒远的,只不过用了更恶心人的方式。但那个时候凌晨也没怎么在意,因为那个时候小凌傻呆也没考虑到日后寒远会突然对她冷暴力。   寒远调走后,凌晨彻底跟他划开了界限,玛德老娘也不是那种没皮没脸的女生,你不跟我好了我凭什么还要天天缠着你?很快两人就形同陌路,   而那些曾经因为凌晨而被寒远拒之千里的暗恋小团体,   再一次,开始了对寒远的各种纠缠。   寒远这逼他妈的也不再拒绝!   临近高一期末,班里就突然开始传寒远和万絮怎么怎么的,并且越传越近、越传发酵速度越快。到了高一下学期,大家好像基本上都默认了万絮与寒远两个人绝对有什么。   李园还跟凌晨说过几次,怎么说呢,凌晨也感觉不到自己究竟是怎样的情绪,   那时候是高中,   她想画画,   想学习。   所以感觉也没什么感觉,仿佛寒远这个人,跟自己早就没了关系。   只不过在大概是高一下学期期末前,万絮突然买了个杯子,杯子是那种富光几个月前出的新款式,上面一圈螺丝帽形状都杯盖,   下面就是最最最最普通的塑料杯。   寒远有两个,一个红的一个蓝的。   万絮就去照着那个款式,买了个一模一样,   除了颜色是粉红色。   这仿佛就是在跟全天下说,你看我跟寒远用的是情侣杯子耶!   那个杯子万絮第一天带到学校时,   凌晨莫名把手里的书给砸到了地上。   寒远的那个红色的杯子,   很早以前,在某一个最平常的秋天的傍晚,   她曾经拿着,喝过水。   寒远亲自递给她的。   ……   这就是一个再小不过的插曲,甚至随着时间段流逝,凌晨都感觉不到什么痛,很快高一的暑假来临,凌晨跟着白宏老师学画画的时间也越来越多。   眨眼高二接踵而至。   高二就开始了文理分班,果然如同刚入学时候的传闻那样,   楼下的三部拆了,四部为理科,剩下的三部那几个班重新洗牌,组成人数不太多的文科班。   一几年那会儿,“学好数理化走遍全天下”真的都是家长们的生命箴言。   凌晨学理科纯属于她背不了文科,其实凌晨的历史还是挺好的,但政治超级拉垮,甚至比她的物理化学生物三门学科加起来都要垮!所以她就很自然地选了理科,四部八还是以前那个四部八班,班上只有几个人跑去三部学了文。   有出去的就有重新进来的,2013年八月底就开了学,开学那天下午,董利就把高一时代座次表又重新打乱,加入新同学后,   重新调整。   凌晨已经有很长时间没去想寒远了,她的生活里充斥着画画,不是去画室的路上就是在去洗水粉笔的池子旁边蹲着。她学的超级早,目标早早定下就是要考艺术,   很多学艺术的小孩,都是在高二下学期才开始学的。   颜料满天飞,夏天的衣服薄薄一片,上面全都是水彩,凌谷天天笑话她像是捡破烂的。   小凌捡破烂在高二开学的那天,就是穿着这个邋邋遢遢、颜料洗都洗不干净的体恤和工装裤去的学校,还不是正式上课还没到周一,不需要穿校服。   调位的座次表一进教室就摆在了大屏幕,他们四部改成理科部后,就从学校四楼搬到了学校的一二楼,这简直了简直了,重理轻文可不可以不要再明显一点儿!   凌晨一进教室,班里一片推桌子的混乱,桌子这个东西啊真的很神奇,明明换个教室把全部东西都给换了就是了,玛德为什么他们的桌子还要从四楼搬到二楼去,还得要自己以前的桌子!   小凌捡破烂不理解,但她还是老老实实跟着大流,把自己高一那张课桌给搬到了二楼新教室去。那是夏末初秋的季节,已经没有了高一刚入学的新鲜感。   橙色的阳光从贴了胶带又撕下来的满是胶水痕迹的玻璃窗外透过,淡蓝色的窗帘拉开,在教室前面中间后面飘啊飘。   她在大屏幕上找到了自己的位置,终于不是第一排了!但同桌也不再是李园。李园这个神奇的女子,跟二中那个对象被家长棒打鸳鸯后,难过了两个月,她居然又跟秦宁好上了!这简直让凌晨大跌眼镜!   边学习边谈恋爱,学习恋爱两不误,   实属李园没错!   只不过李园不再去想写小说的事情,也不再问凌晨借《爱格》,当初被她家长撕掉的那几本《爱格》,李园后来还是赔给了凌晨。她眼睛中的光没了,仿佛突然不再喜欢这个东西。   不敢再去明目张胆喜欢,   连偷偷喜欢,都不行。   凌晨推着桌子往新的位置走,新同桌叫“迟默”,也是数学课代表,凌晨还算比较熟悉。凌晨把桌子往前推啊推,   忽然就跟一个往相反方向走的人给撞上了车。   凌晨一愣,一股熟悉的小鸟气息扑面而来——   只能说很多女生身上的特质已经演化成了实体,不抬头看、只要靠近,就能知道是这个人!凌晨警铃打响,瞬间抬眼翻着眼珠子,   果然!   是张曦!   “……”   张曦也愣了片刻,推着桌子没再继续往前挤。她们二人站在走道里互相对视了三秒钟,   默不作声,很默契地一个向左一个向右,   避之不及地绕道离去。   连一个字儿都没互相说一说。   凌晨的开学季大好心情一下子就因为看到了张曦而从天堂跌入地狱,瞬间烦躁了起来。玛德怎么不偏不倚跟那个垃圾撞上车了!张曦就应该跟那堆暗恋小团体锁死!   大概是高一下学期期中左右,因为一些很细微的事情,   张曦忽然跟陈安开了火。   凌晨作为陈安的同桌,就帮着陈安说了两句,原本只是想要去缓解一下她俩之间的恩怨。   结果不成想,张曦瞬间跟凌晨都翻了脸。凌晨不是那种喜欢委屈求人的女孩,除了寒远,别人要是跟她发火,   别说继续做朋友了,见了面都要退避三舍!   两个曾经的好朋友就这么渐行渐远,高中年代的友谊总是翻的很快,友谊小船说沉就沉!过了很久以后,有一次凌晨跟陈安一起走,莫名就看到已经闹掰有一段时间段张曦,   居然跟万絮她们走在了一块!   !!!   这简直了!简直了!凌晨虽然不再跟寒远有任何瓜葛,但看着万絮还有郑珂,这些天天去纠缠寒远的暗恋小团体,就是很讨厌。   小团体远去,张曦跟万絮有说有笑,凌晨仿佛吃了口癞蛤蟆。   这时,陈安忽然跟凌晨道,   “凌晨。”   “你是不是一直不知道,张曦喜欢寒远这件事啊?”   ……   ……   ……   那一刻,那一瞬间,凌晨忽然就很想砍人。   为什么呢?不是说张曦暗恋寒远这件事让她难受,就算李园喜欢寒远,凌晨也不会说什么的。   因为大家都是朋友啊,朋友……勉强能理解。   但张曦不一样,凌晨刚跟寒远掰了的时候,她跟张曦哭丧过,还跟张曦说了很多很多原来寒远对她的好。张曦从来没跟凌晨说过她喜欢寒远,凌晨就是傻缺,也看不出来什么。凌晨跟张曦说了那么多次寒远寒远,还天真地让张曦分析分析,为什么寒远不理她了。   现在想想,那个时候张曦应该就已经喜欢寒远了,   可她却什么都不说,还耐心听完凌晨的叙述,   帮着凌晨分析寒远为什么不理她了。   张曦倒是没有说过一些让寒远跟凌晨关系更恶化的话,但凌晨自打知道了张曦暗恋寒远、却居然还能沉着心思跟凌晨分析,这种感觉说不上来,   可就是很难受。   真的,很难受。   两个人渐行渐远,张曦逐渐跟万絮她们要好起来,那简直是在凌晨的心窝子上捅刀子。凌晨彻底跟这个好朋友掰了,掰地透透的。   去他妈的张曦,   去他妈的万絮,   去他妈的,寒远!   ……   凌晨心情不好,推桌子也皱皱巴巴起来,她鼓着腮帮子去了自己的新位置,   正中央的位子上,迟默已经坐在了桌子前。   迟默是个学习又好、人又努力、脾气也很温和点女孩,就是有点点胖乎乎。凌晨心情不好的时候永远喜欢把情绪写在脸上,桌子并了过去,还是气鼓鼓的。   大家都已经当了一年的同学了,也没必要再一次的熟悉联络感情。迟默倒是温柔,见到凌晨坐下了,还跟她打了个招呼,   “嗨~”   “嗨。”凌晨闷闷地回应。   暑假作业也没几个人是自己写的,董利象征性让课代表收一收。凌晨把书包里的作业扒拉了半天,才想起来转头去看看后面一排坐着哪三个土蛋。   她把能交的作业都递给了迟默,因为迟默高一点时候也是哪个组队组长,凌晨就理所当然默认了迟默现在就是她的新组长。   然而还没等到凌晨转过去脑袋,   还没去看看后面的地蛋是哪些人,   迟默忽然拍拍凌晨的肩膀,把作业又都给还了回去。   凌晨:“……”   “?”   迟默温柔地解释道,   “我不是组长啦!”   凌晨:“……”   “啊???”   迟默有些不太好意思,摸了摸鼻子,   往后面一指,   “咱组里的组长是新来的大神。”   “白辰!”   “……”   “……”   “……”   “啊————???”   凌晨瞬间回过头,她向来大条,看座位表只看自己蹲哪儿,再不者看看同桌是谁,后面是哪颗鸟根本不care!   小凌大条回头,目光转向斜对角那一瞬间,   就看到了一抹洁白的、熟悉的身影。   ……   !!!   真的是白辰哎!!!   白辰是谁?年级里唯二能跟寒远争霸东西两校第一单传奇男人!   当然,凌晨对于白辰的熟悉,   除了他学习好,   还有他是白宏教授的侄子。   哇哦!   凌晨眨了眨大眼睛,呆呆地看着整坐在座位上,跟新同学们熟悉的白大佬。白辰是从下面三部拆了班插/进他们班的学生,跟班里绝大多数同学都不熟。   所以肯定要先熟悉一下周围都人!   大概是感受到了来自前方的目光,白辰跟左边的同桌谈笑风生,忽然就一顿,   然后微微转了转身子。   白辰是真的长在了凌晨的审美性癖上!又白又温和,简直就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风度翩翩温润公子!   凌晨张大了嘴,都忘记了说话。   白同学看到愣成一团的小凌傻缺,   没有奇怪也没有皱眉。   而是温和地眯了眯眼睛,   温柔一笑。   “你好啊,”   “凌晨。”   ……   ……   ……   哇哦!   哇哦!   哇哦哦!!!   凌晨忽然就有种心跳加速的感觉,血液扑通扑通,她居然能感受到自己的脸在发烫。   他他他,他好温油——   !!!   “你、你好好好……!!!”   白辰风度翩翩,   对着凌晨伸出了手,   “以后我就是你的组长了。”   “……”   “请多指教。”   *   高二的第一个晚自习,董利就站在讲台上敲着小竹竿,   告诉大家高中时光还剩下不到两年的时间,两年后也就是2015年——   “你们这个时候就已经坐在了大学校园里!!!”   “所以大家要努力努力再努力——!!!”   “……”   全班也没个听进去的,   毕竟暑假作业还没糊弄完。   一个个,都在闷着脑袋,   奋笔疾书。   董利一副恨铁不成钢的黑脸。   “都别抄了——!!!”   “你看你们还有点儿考大学的模样吗!!!”   同学们很配合地拖腔拉调,“嗯有有有”回荡在教室里。   董利:“……”   有新的同学转入班级,势必会让新同学上讲台来自我介绍一下。董利是个极为注重仪式感的老师,他还专门准备了小蜜蜂,让新同学上讲台自我介绍时能声音洪亮点儿。   一共有十一个新同学转班,挨个儿上去介绍。白辰不知道为什么排到了最后,自我介绍这种项目,大家也就听个热闹,   把前面两三个同学的听完了,后面基本上没兴趣继续听,毕竟一个人究竟什么模样,往后两年的相处,总会了解。   到了白辰的时候,根本没有人认真听,全班百分之九十五的学生又开始继续闷头肝暑假作业,剩下的那百分之五,就是唯一能给予新同学瞩目的三组组员了。   哦对,凌晨新去的组,是第三小组,   组员个数依旧是六个人。   组长上台自我介绍,那组员必须给力。白辰果然是男神大佬级别的,纵使台下没人听他的侃侃而谈,   他都能做到一丝不乱,温柔沉稳地将起草过的自我介绍给娓娓道完。   白辰的名声不亚于寒远,所以在他自我介绍完,班里还是给了点比其他同学更热烈的掌声,凌晨拍掌拍的尤为激烈,她真的好喜欢她的这个新组长,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看着白辰,   心情都会变得很好很好!   凌晨啪啦啪啦鼓掌的时候,白辰还偏了偏头,专门对她微微一笑。小凌同学更开心了,摇晃着才剪短的蘑菇头,两只眼睛亮晶晶闪光闪光。   白辰下了讲台,凌晨也打算继续补作业,刚好这个时候下课铃打响,凌晨就数了数自己哪几门课可以交得上。   她真的是挺开心的,莫名开心,好像没写完的暑假作业都变得很有动力。小凌同学抱着能交上去的几本装订试卷,转身就要去喊“组长——”。   然而就在她扭头那一瞬间,   “白辰”两个字还没来得及脱出口,   目光略过教室更远方,眼尾扫见窗户外面的露天阳台,   她看到寒远倚靠在阳台台沿上,   胳膊肘压在水泥墙面前,姿态散漫、淡漠,与世无关。   可那双深邃的眼睛,   却充满了捉摸不透的情绪。   正越过教室里重重人群,   笔直望着她这边的方向。 第30章 凌晨不是一个喜欢留得住……   凌晨不是一个喜欢留得住悲伤的人。   所以当她一旦不想要去跟哪个人纠缠,不想再去想他或者她带给自己的伤害时,   心脏就会滋生出一层坚硬的防护墙。   看到了那个让她难过的人,她就会自动地给打上“狗”的标签。   很显然,此时此刻寒远对她的那深沉的凝视,   让凌晨一阵不适。   有病!   凌晨连忙转过头去,眼珠子往上一翻,张着嘴吐出一口气。   “怎么了?”白辰注意到凌晨把身子转到他们的那一排,   挺温和地问。   白辰真的是翩翩少年的代言人了!很快凌晨的注意力就被白组长给吸引了过去。   “没什么没什么!”凌晨脑袋摇晃成拨浪鼓,拼命摇着头。   白辰:“?”   凌晨:“………………………”   对哦!   没什么事,她干嘛回头!   TvT。   小凌同学这才想起来自己是过来交作业的,有些不太好意思。她抓了抓蘑菇头,把爪子里的几科作业,轻轻推到了白辰的桌面上,   “没想到你居然转到我们班里了呀……”   白辰微微一笑,   “不欢迎?”   “……”   哦凑!   这个男人好会!   凌晨好开心,感觉心里就跟开花了似的,她就喜欢温油的男生!   像是寒远那种天天拿橡皮猪打他的混球,   才好讨厌!   “欢迎欢迎啊!”凌笨蛋停下摇头,又开始疯狂点头,   爪子顺便把作业又往白辰的桌面推进来一点点,   “你看我这不来交作业了嘛!”   白辰噗嗤一下笑出声。   凌晨感觉自己又可以了!新组长好棒好棒!接下来的高二生活一定是充满了阳光,她要好好学习好好画画,一定要考上个理想的大学!   高二的日子过得很快,跟高一一样,一个月一次月考。   月考前,班里的班报制度再一次轮到了凌晨所在的组。   在高一的时候,班报做的已经炉火纯青,每个组都倾尽全力,将每一期班报做的可以往后传好几届。   班报一般都是每个组组长在前一天晚上去董利那里领好打版的大白纸,然后回到教室给组员分工。凌晨他们组领完大白纸后第二天一早的早自习课间,几个人就开始商量如何出班报。   白辰才来到四部八不多久,对于班报这个项目一知半解。   迟默作为出了很多期班报的前组长,给白辰建议道,   “今天一共上六门课,”   “这样,咱们组一人一科。”   凌晨交了语文作业,凑过去脑袋,听到“一人一科”这句话,举起爪子,   “我还是不要出了吧!”   “你们难道不觉得我要是出哪门课,都会拉低咱们组班报的水准嘛!”   三组的几个人哄然大笑,凌晨自黑学习不好也早就自黑习惯了,嘿嘿嘿跟着笑。   倒是白辰听到“拖后腿”,却默不作声。   凌晨揉了揉鼻子,   “哎哎哎!我也没说我不干活!”   “我排版!我排版!我以前排的还可以啊!”   迟默推了把凌晨的肩膀,应和道,   “我也觉得凌晨排版挺好看的,但是这样的话,谁出两门啊——我可不出!”   五个人六门课,肯定就得有一个人充当双旦。   身为组长的白辰沉默了许久,望着跟迟默摇摇晃晃的凌晨,   突然认认真真开口道,   “凌晨,”   “我们一人一科。”   “出的不好没关系,但是每次出班报也是一个学习的过程。”   “所以你也要出一门。”   “……”   “……”   “……”   凌晨脚下别着凳子的鞋面一个不稳,   整个人扑通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   卧槽???   *   白辰这人看着温柔,实则骨子里很强硬。   凌晨求了半天,还是得出一门。今天的课程表尤为硬核,高二文理分科后,几乎每门课每天都要上一边。   “生物算是最简单的了。”白辰将自己的《生物教材解析》推给凌晨,   “碱基互补配对这一章也不难,你把氮十四氮十五那个实验整理一下,前面对DNA是遗传物质的历史课本上提到的那几个人物给简单一列举,后面DNA复制遵循的原则以及意义再写一下,就可以了。”   《解析》上面还压着一本笔记本,凌晨好奇地拿了起来,   发现居然是白辰的预习笔记。   “哇!”凌晨翻了翻那工整的笔记本,惊叹道,   “这都是你预习的吗?”   白辰点点头,“嗯。”   凌晨第一次见到这么认真的同学,之前李园啊秦宁啊,包括现在的学霸同桌迟默,都是只能做到整理课上笔记本和课后错题本,   居然还有人会去整理课前预习本!   大佬QAQ!   白辰望着凌晨一脸“惊呆了老铁这是什么表演”的脸,眼底流过一丝温柔,   “我刚刚说的就是生物可以整理的三个模块,都给你归纳好了,”   “你照着画瓢就可以。”   小凌同学发现自己好像也没有能再继续推阻的理由,   便只能揉揉脑袋,   “那好吧。”   高二终于不用打太极拳了,但是却迎来了万恶的跑操。高二年级依旧是在综合楼前面的大广场上绕圈跑,中间国旗台上的五星红旗鲜红地飘啊飘。   凌晨身体不好,所以从来都不跑操,请假条直接找董利给她开了一个学期的。但是不跑操也不能呆在教室里,有学生会的狗去查。   每个班不跑操的学生通通都得跟着下楼,然后大家汇聚在一起,站在广场正中央的国旗台下。   小凌同学一下教学楼,就如鱼得水般溜溜跑向不跑操大队,好巧不巧,今天四部八不跑操的超级多,别的班都是一两个,   四部八永远都是一群一群站广场中央。   主要是董利太好说话了,同样是隐形“重点班”,隔壁从三部上来的四部九班主任就没那么好说话,据说每次他们班女生去求班主任开不上操的假条,都要被嫌弃个狗血淋头。   董老师的“柔情似水”,这就导致了凌晨这样半年都不跑一次操,以及李园这样“一个月来十五次姨妈”的猖狂。   李园今天果然也没有去跑操,拿着墨水都还没干的新鲜假条底气十足站在国旗台旁。大家不跑操归不跑操,但学习还是很抓紧的。   凌晨慢吞吞进入到人群中,去找李园。圆圆姐正在背课文,玛德高二上学期语文居然有整本书都是文言文这种不做人的一册!   “你在看什么?”李园凑过去脑袋,发现向来没事做的小凌同学,今天竟然低着头在看什么东西。   凌晨哭丧着脸,给李园举了举爪爪里的小笔记,   “我的新组长的扒皮记录TvT!”   几行认认真真的生物笔记,贴在手掌上。   李园一眼就认出这是白辰的字,没别的意思,白辰在他们年级都相当出名,除了寒远就是白辰,两人的考试答题卡轮番在每个班外面墙上的优秀试卷区贴着。   “哇哦!”李园露出意会的神色,推了把小凌同学的肩膀,   “夫妻恩爱!”   “……”   “去死吧你滚!”   凌晨骂了句李园,高中时期大家最开的事情无外乎就是各种八卦,   每当班里哪个哪个同学和谁谁谁走的近了,大家就都开始调侃。   因为凌晨跟寒远真的已经是很长时间以前的事情,高一下学期凌晨就对寒远完全处于陌生人的状态,   而高二开学后不久,小凌同学就跟白辰迅速走的很近,   这就导致了班上又开始悄悄流传凌晨与白辰之间有猫腻。   凌晨解释了好几次也无济于事,但白辰真的好好哎!她也就索性不再澄清,有时候觉得自己心态也挺奇怪的,   感觉……不澄清也挺好。   神奇。   但凌晨在面对大家调侃她和白辰怎么怎么的时候,还是会下意识说两句“我们就是好同学”,有些东西依旧压在心底,忘记了是什么,不去想不去在意。   “……”   “哦!”李园明显不听她的“滚”。   圆圆姐往凌晨面前凑了凑,突然压低了嗓音,   “对了,”   “你知不知道……”   小凌笨蛋抬起头来,“嗯?”了一声,   “嘛?”   李园犹犹豫豫,   “我怎么听说,万絮跟寒远分了?”   “……”   “……”   “……”   凌晨的心脏,   仿佛莫名被什么东西给刺了一下。   没有疼痛,没有难受,   就好像真的只是被扎了一点点,   血都没有往外流的机会,   很快,   就愈合了。   她眨了眨眼,漫不经心脑袋一点一点,   “哦……”   李园:“你都不惊讶吗?”   凌晨嗤之以鼻,   “跟我有什么关系?”   李园想了一下,还是张开了口,有些事情真的,当初发生的时候惊天动地泣鬼神,哭哑了嗓子都问不出来究竟原因,   可后来随着时间长了,随着很多东西都慢慢落满灰尘彻底变成了过去式,   却突然就把真相开始浮上水面。   凌晨后来就真的对寒远的一切漠不关心,做到了完全处于两耳不听他死活,娶了几个老婆都不关自己鸟事!   但李园八卦呀!   李园顿了顿嗓子,把最近才听说的一些、都已经快被人遗忘了的消息,   压低了嗓子,   说道,   “好像是,寒远妈妈来找的利利,”   “说万絮怎么怎么的。”   “……”   “他家里太强势了。”   “……”   “最近万絮都被找过好几回了。”   “……”   “哦。”凌晨淡淡一撇眼,   “所以呢?”   李园:“……”   “我怎么听说,”   “当初你跟寒远……”   “好像就是他妈妈的问题。”   “……”   凌晨像是被人突然喂了口shi。   艹!都过去这么久了,   跟她何事?   “他妈真有病。”凌晨吐了吐舌头,一脸嫌弃道,   “人家万絮对他那么死皮赖脸,这做妈蛋,居然还要断子绝孙???”   凌晨说的仿佛跟自己完全没有一点儿干系,她甚至听到了“寒远的母亲棒打鸳鸯寒远和万絮”时,还稍微给万絮打抱不平了一下。   李园神奇地看着凌晨,就像是在从她那一脸决绝的神色上,   能不能找到一丁点的伪装。   凌晨听着听着,是真感觉心脏是麻木的。   家长参与啊……   那又能怎么样?   时间早就无法倒退了。   现在班里哪还有记得高一那三个月,寒远跟凌晨,这两个人的事情。   李园:“而且我还听说,”   “是听秦宁的父母传来的。”   凌晨:“狗男女!”   李园:“滚滚滚——”   “你还听不听了!”   凌晨:“吐!”   李园:“秦宁跟我说,当初你跟寒远的事情,”   “其实就是那群暗恋小团体的家长们,在咱班利利组建的家长群里面,给捅出去的。”   “……”   “万絮,还有郑珂。她们的妈妈特别喜欢在家长群说这个说那个,咱班什么事情,都要被她妈妈到处说一说,”   “你和寒远,就……”   九月份的天气还不算凉,   十点多的太阳,亮晶晶挂在蓝蓝的天空下。   风悠悠地吹,吹动着鲜红的国旗,在头顶上飘啊飘。   好长时间过去,对面一二一跑操的队伍都已经结束了转圈圈,大部队解散,同学们陆陆续续往教学楼走。   “……”   “圆圆姐。”   凌晨忽然吸了吸鼻子,   声音有些沙哑,   大概是被风吹着了,   眼睛微微红了一圈,   “所以你当时和你二中那个男朋友,”   “也都是万絮她妈妈捅出来的吗?”   李园一愣,   她没想到凌晨忽然问这个。   “……”   “对。”   李园堪堪回答道。   凌晨深深吸了口气,   “玛德——狗啊!!!”   *   学生家长互捅秘密,这究竟能有多么恶心?   四十多岁的成年人,真没想到还玩这一套!   凌晨心中一片恶寒,甚至就想动手就此去弄死郑珂,   但她却没这么做。   很多事情你刚刚经历的时候,可能会天崩地裂,可能会彻底完蛋,可能就如同堕入深渊,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反转了。   这一年的时光,凌晨有无数次、听到各种当初寒远不理她的“真实版本”,   她也不是没纠结过,也不是没去执念过。   但又能怎么样呢?   知道了真相,又会怎么样!   寒远也在高一下学期一整个学期,   充分给她提现了他就是不可能再理她。   凌晨彻底心寒了。   然而随着高二开学,白辰转入四部八班,   跟凌晨逐渐开始传绯闻后,   许多原本应该死寂了的东西,   忽然又开始,   莫名涌动。   凌晨闭了闭眼睛,跟着李园往回走,她莫名就想起来,   好几次她跟白辰说说笑笑时,   不经意扭头间,   总是能对上,   来自教室里每一个角落,   寒远的目光。   ……   那是一种凌晨从来没体会的深刻,凶狠、暴虐,甚至还略带深不见底的醋意,   通通写满了寒远的眼睛。   很奇怪的感觉,凌晨觉得自己可能是有病,居然会感到很畅快淋漓!而且还有很多次,她能看到万絮突然经过,   然后跟着瞟眼往她这边望,   紧接着,班里就一定会上演、万絮趴在桌子上呜呜哭的戏码。   李园曾跟凌晨说过,   说,   “万絮好像也没有跟寒远真真正正在一起。”   “也就是,他们那些跟寒远好的同学,自己传的。”   “……”   暗恋本身是没有错的。   可你总不能为了你自己的暗恋,做一些让别人绝望的事情。   凌晨毫不掩饰自己对寒远的暗恋小团体的厌恶,言情小说是好看,但你家男神就是有喜欢的人,你就是没希望!想尽一切手段切断了喜欢的人跟人家要好女生之间的联系,   终于得到手了,   然而还没人家女孩一个眼神,   让天崩地裂来的快!   凌晨说不说自己究竟是什么感觉,本来寒远的事情跟她也已经毛关系都无了!   但就是在听到了她和寒远的事情,当初是被暗恋小团体给捅出去的,   让她长这么大,唯一一次的绝望,   是被人给算计了的。   她就突然,   连着郑珂加上万絮,   顺便把寒远这个“妈宝男”一并给带上,   全部打包在一起,   通通恶心了一个遍。   往教学楼走的路上,凌晨转了一圈,果然看到了寒远跟白辰的身影。   白辰转到他们班后,凌晨才知道了,   原来寒远跟白辰是从小玩到大的好兄弟。   她没想过自己要当多么心地善良的女孩,面对寒远的事情上,凌晨感觉自己的心早就变得乌黑乌黑,什么扭曲恶毒的想法都能滋生出,   就是有点儿……对不起白辰。   白辰待她,是真的好啊QAQ。   恶毒扭曲的小凌同学,看到万絮照旧追着寒远,郑珂也在旁边,一团女生围在寒远四周,说三说四,   她深深吸了口气,   跑了上去。   白辰正在和寒远说着什么,寒远对待小团体的态度还蛮冷淡的,真不知道后来万絮跟寒远那些传闻究竟都是怎么传出来!凌晨干脆跑到了白辰面前,胳膊一甩,   蹦哒跳啊跳。   “大白!”   大白是凌晨和李园给白辰起的专属于她们几个调侃凌晨时,对白辰的称呼。   白辰当然知道凌晨私底下都称呼他为“大白”,见到凌晨,眼睛微微扩大了一点点,   瞬间笑了起来,   “怎么了?”   “班报生物板块出好了?”   凌晨给他摇了摇爪子,脑袋也晃啊晃。   那些小动作,   全都是以前凌晨给寒远做过的。   “没有呀。”   “QAQ!”   “我不想写了,”   “好累啊……”   凌晨撒娇技术一绝,浑天然自成一派,是个男生都吃这一套。   她还抓了抓白辰的校服,白辰也挺喜欢凌晨这些小动作的,微笑着教育道,   “你不是答应好了吗?生物你出,排版咱们一起做。”   “……”   凌晨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笑了下,   因为她真的看到旁边的寒远身子在无限度地僵硬,她感受到了那巨熟悉无比的深沉眼神,   还有攥紧了的拳头,咬着牙关的汹涌澎湃。   以及,   万絮当场愣了、开始拧着嘴唇的不甘。   凌晨忽然觉得,   做恶毒白月光、女表子白莲花,   可真他妈畅快!   她就是想看那些对她不好的人,   难受!   “要不我跟你换换?”凌晨张开十指,眨着大大的眼睛,   目光直白地盯着白组长,   铃铃道,   “你的物理给我出了吧。”   “我可以帮你出物理!” 第31章 寒远突然“我艹”了一声……   寒远突然“我艹”了一声出来。   旁边人都听得明明白白。   白辰直接愣了,扭头看了眼旁边的寒远,万絮也怔在原地,其实她能想象到凌晨过来后,寒远或多或少会有什么情绪起伏,   特别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凌晨这绝对是故意的!   但她更加没想到的是,寒远的反应居然这么大,现在的寒远,整个人都在散发着一股想要去弄死人多气势,他毫不掩饰地死死盯着凌晨,   就像是要伸手去掐死面前那个笑盈盈的女孩。   可是这又是为什么呢?   这一下,着实有些突然。   因为寒远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表现出来对哪个哪个女生那么在意,其实万絮还有郑珂她们心里还是有点点自知之明的,那就是凌晨对于寒远而言,   根本没有表面上那般平静。   但过去的那一年的时光,自从凌晨和寒远闹掰了,这俩人明着是完全没有任何交集的,很多女生也都自我催眠,凌晨和寒远之前再怎么怎么的,不也不可能再和好,一个那么傲气一个又那么傲慢,两个互不低头的人,又如何可能会再和好?   万絮就是等着等着,做好一直追随着寒远,等到能够通过陪伴、进入寒远内心的那一天。   凌晨猜测到了寒远会有反应,但也没想到他会突然反应那么大。   “物理”这两个字,听在旁人耳朵中,的确没什么,跟其余科目完全没两样,就是一个学科,有什么好惊炸的。   但对于凌晨而言,   物理和其它的科目都不一样。   在最最最开始,   很久很久以前,   就是因为物理这门课的班报知识点整理,   让她第一次跟寒远有了真正意义上的交集。   是的,这是他们前一组的一个小秘密,只有他们老一组的人才知道的事情——   当初凌晨为了让寒远出物理这门课,   还专门给他打了赌,   说,要是凌晨能考过寒远,   寒远就同意给组里出物理的归整。   其实这也没什么,要是跟别人说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但凌晨总觉得物理于她而言,是特别的,   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特别,   仿佛她跟寒远之间,   最秘密的纽带。   但是她却不知道寒远会不会也这样认为,所以她就冒着胆跟白辰这么说,专门提到了物理。   寒远的反应,比她想象的还要剧烈。   这种突如其来的阴霾,让别人都摸不着头脑,但却让凌晨一下子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心里滋味连连,   没想到过去这么久了,   寒远,也是会把那久远的赌约、久远的“羁绊”,   放在心里。   凌晨忽然就很满意寒远的反应,虽然还是有点点被吓到,但就是莫名开心。   得意的恶毒凌月光,又当着寒远的面,   抓了一爪子白辰的袖子,   “行不行呀……”   白辰也不傻,他早先就知道寒远跟凌晨之间有什么,所以寒远这明显的反应以及凌晨这黏黏糊糊的举动,白组长倒是不介意跟凌晨打个配合。   “行,”   “那我回去把物理的笔记本给你。”   “……”   凌晨眨了眨眼,   眼角边缘,还是稍微略过一点点不远处的寒远。   寒远把拳头攥得咔嚓咔嚓响,   甚至能看到他露出的手腕,因为激动而爆起的青筋。   凌晨给白辰比了个兔耳朵,   “那就说好了呀!”   “好。”   “谢谢组长!”   “……”   凌晨看自己的那点儿小心思得逞了,心情超级好,欢天喜地就去小卖部买烤肠吃。留下白辰和寒远以及那几个追着寒远跑的女生。   万絮红了眼圈,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虽然她并不知道为什么寒远的反应会那么大,   但就是单单凭着寒远因为凌晨跑上前来跟白辰粘糊吃醋,   她就已经要崩溃。   毕竟已经追了那么久啊……   她们想尽一切办法,   以为暗恋和长远的陪伴,   以为多一点儿温柔多一点儿耐心,你看凌晨那脾气,恨不得天天跟寒远掐死,   那她们这些全心全意喜欢寒远的女生,就温柔些,对他好一些,   她们的温柔,难道还不能够让寒远心动吗?   实在不行,就是日久生情、习惯了存在,   都已经一年了,   也该、稍微把凌晨给忘掉了吧!   可,   凌晨的一个小贴贴,   就让她们所有人的努力,   前功尽弃!   万絮不理解,就连同样喜欢着寒远的郑珂、都已经退一步求全好姐妹跟自己心心念念男神在一起的郑珂,   都看着难受。   万絮追了寒远整整一年,面对过寒远数不清次的冷脸,寒远的母亲后来也来找过利利好几回,甚至直接联系了万絮的家长,   都没办法阻挠万絮对寒远的跟随!   她万絮多么坚强啊!哪跟那姓凌的似的,寒远才冷淡了她几天、家长多叨叨了几句,   就直接跟寒远甩脸子。   万絮想不明白,郑珂也无法理解,为什么都这样了,   寒远一对上凌晨的事情,   还能情绪这般激烈。   万絮红了眼睛,站在寒远面前,旁边的同学陆陆续续离开,刘墩子他们发现情况不对劲儿,都凑上前来,   有问寒远的,有问郑珂的,更多是看到万絮在掉眼泪,纷纷安慰怎么了。   寒远还在发愣,盯着凌晨跑远了的方向出神。   这真的是一个很奇妙的画面,当大家都在为你跟某个全世界都希望你们在一起的女孩说着不要闹别扭不要欺负人家的话,   置身于一切漩涡中央的男生,   眼睛里,却是另一个女孩。   万絮哭了一会儿,其实因为寒远跟凌晨的事情,她哭过很多次,但还是咬着牙,站在了寒远面前,   一只胳膊横了过去。   “……”   寒远终于稍微回过了点儿神,刘墩子等人都在问着他是不是又欺负万絮了,小两口不要打闹吧啦吧啦。寒远低头看了眼哭过鼻子的女孩,这个女生对他是真的很好,   也很坚强。   他父母对于他的学业看得比天还重要,不准许任何打扰学习的事件发生,   当初凌晨就是这么被逼走的,当然里面还有更深的层次。   可凌晨也的确被他一冷淡,   就扭头跑远了,   现在甚至还跟别的男生打情骂俏。   一想到刚刚凌晨跟白辰说的那些话,寒远心里就一阵怒火烧,越想越难受,男生的暴怒在那一瞬间就全部写在了脸上,   到底是压了多么久,才能克制得住?   万絮哭着的脸在他面前晃来晃去,却无法进入他的脑海。寒远此时此刻只有一个念头,凌晨长胆儿了,真他妈出息了!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这么想,就是觉得那个丫头居然有能耐了!   太他妈厉害!   好歹还是刘墩子把寒远给彻底拉了回来,对面一片狼藉,万絮的胳膊在寒远面前横着,寒远瞬间就又开始思考,   思考究竟是为什么,凌晨就不会跟万絮那般,死皮赖脸缠着他。   万絮突然收起了眼泪,这个女生其实还是挺有自尊心的,学习成绩也很不错,在班里人缘也很好,   还对他一心一意。   大家都觉得,再铁的心肠,在万絮这长达一年多的追随下,   也该软化了吧。   “走吧,”万絮抹干净情绪,走到寒远身边,   想要去拉拉他的袖子,   “都没人了,第三节 课还有五分钟……”   寒远却突然往后退了一步,   火气还没消,   看着十分不耐烦。   他并没有理会万絮,   也没有跟那些平日里天天在一起玩的好朋友一起走。   而是转身,   面向一直站在边缘看着他们这一群人折腾、就跟看热闹似的的白辰。   白辰跟寒远关系好也挺离谱的,两人性格完全不合,但就是从小能玩到一起。   眼下,   白辰可是凌晨暧昧的男生。   寒远又开始攥紧了拳头,仿佛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口,他的模样看起来真的很恐怖,就像是下一刻,拳头就会揍向好了那么些年的铁哥们儿!   但最终他还是没能出手,毕竟究其所因,他跟凌晨之间的事情还是因为他自己。那一刻,寒远突然就有点儿颓废,要是凌晨真的跟白辰好了怎么办?   那丫头,不会真的喜欢上白辰了吧……   开学那天,她鼓掌鼓地那么热烈。   白辰却一抬手,   对着寒远微微一笑,   “寒远,”   “你放心。”   “当初你父母来找过我叔叔那件事,”   “我全部都记得。”   ……   *   广场上后面的闹剧,   去买烤肠的小凌恶毒光,完全不知道。   倒是秦宁从一个跟刘墩子比较熟的男生口里听到了,秦宁跟李园腻歪的正火热,转头就告诉了李园。   李园也不是个耐得住寂寞的女人,转身又去跟凌晨掏心掏肺。   小凌同学浑然不知,但寒远今天的反应让她身心愉悦,看着物理丁老头那坨灯泡脑袋,都可爱三分。   凌晨真的去借了白辰的物理笔记抄,白辰还是那么温油,二话不说就把今天上课整理的知识点,翻了页给凌晨递过去。   “啧啧啧。”李园走过来跟凌晨八卦的时候,恰好看到了凌晨跟白辰逗乐,摇头晃脑的,不禁往寒远那边看了看。   没找到寒远的影子,李园又拍了拍凌晨的肩膀,   “听说你当着寒远的面,跟你的大白撒娇?”   凌晨:“哎呀真不好意思……”   李园:“怎么想的。”   凌晨:“觉得开心,就这么做了。”   李园:“……”   凌晨抄着白辰的笔记,忽然想起来班报的打版还没弄,她转身问白辰,   “组长组长,”   “我们的班报打版,”   “要我弄嘛?”   白辰问凌晨能肝过来?   凌晨点点脑袋,   “嗯嗯嗯!”   白辰说那行,   “那你弄吧。”   凌晨欢快接过大白纸,物理知识点暂且先不写了,先开始弄班报的版面。李园不理解为什么凌晨要先打版,写完物理知识点再弄不也不迟?   三组的班报设计主张是画面节俭,凌晨拿着透明尺子在大白纸上画了几道线,就算是框选出每个科目的板块,   到时候等整理好的内容卡片交给她,她再拿胶棒将每一个模块的贴上就行。   圈完模块,凌晨又画了几个卡通人物在框框周围。不得不说学画画这一年多,凌晨的画技还是有很大的进步的。   李园发自肺腑赞叹了凌晨的画画水平,凌晨更高兴了,从铅笔盒里抓了把大课间去买的糖,塞给李园,   “谢谢!”   李园:“……”   凌晨又趴在桌面上开始写字,班报除了知识点,一般不主张多写其它的内容,凌晨是在写班报出品人。这个还是得写的,每一期班报,出品组都需要将组员的名字以及谁谁谁出了哪一个科目,   都给写明白!   李园吃着糖,本来想直接走回去跟秦宁继续黏一块,   然而还没等她转身,   突然就看到了凌晨排版的名字。   生物和物理并排在一起。   而这两科的出品人,   【凌晨】与【白辰】,   笔直笔直,也写在了一条线上。   李园瞪圆了双眼,卧槽了一声。这班报可是要下去影印六十四份,然后抱回到班里给每一个人发一份的,   每个人都要看,每个人就都会看到【凌晨】【白辰】这俩挨在一起的名字。   博士论文一作二作名字写一块,那是光荣,   出个班报你把名字写一块——   这是生怕别人不去叽歪你俩有猫腻啊!   李园指了凌晨写下的名字就问她,   “……”   “你故意的?”   凌晨沉默了片刻。   李园抬头,瞅了眼白辰。   这道目光恰好被正在转头去拿下节课课本的白辰给捕捉到,白辰一愣,意识到凌晨这边可能又干了什么幺蛾子,   温和地拍了拍凌晨的肩膀,   “给我看看你画成怎样了?”   凌晨扭扭捏捏把打版的大白纸抬胳膊递给白辰。   白辰一看到他的名字和凌晨写在一起,倒是怔了片刻,   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感觉,   但……   片刻,   白辰笑了笑,   说,   “可以。”   凌晨立马抬头,跟李园得意洋洋,   “人家白辰也没有不愿意啦!”   李园:“……”   真是朵白莲花,   但没有人可以去做圣母!   很早以前,   李园就能看得出来,   她的这个老同桌,   从最开始和寒远拍拖时,   就有些小女生的小心思。   那个时候,她记得很清楚——   有一次郑珂又买了很多很多好吃的,   来厚着脸皮给寒远送。   寒远本来是拒绝的。   可就在郑珂失落地抱着那一袋子的零食走开之际,   被寒远偏爱到快要上天的凌晨,   突然转头,对着已经把郑珂和零食都给抛到脑后去的寒远,   糯叽叽地道,   “你干嘛不收?”   “……”   “你这样多么伤人家女孩子的心呀!”   寒远:“……”   他就跟看神经病似的,看着凌晨,就连李园都觉得凌晨过分了啊!太可恶了惹!   凌晨软软地,抓了抓寒远的袖子,   “要不你去要回来吧,”   “给我吃。”   “……”   李园觉得凌晨简直不可理喻,这都是什么跟什么?作践人嘛!让男生去找暗恋他的女孩拿回来吃的,然后来讨好他喜欢的女孩?   简直了!   然而寒远——   却他妈的真的去要了!   要了!   然后,   就当着人家郑珂的面,   凌晨把零食给抱了过来。   寒远还一脸宠溺地望着快要尾巴翘上天的小凌坏心眼,这个场面可真是绝了!凌晨真的一点儿都不愿意去稍微做个女主角该有的善良小太阳气质。   却,   让很多很多女生,   都是打心底的羡慕。   她不善良,   他还愿意助纣为虐。   ……   凌白莲把班报都粘贴好,   然后抱着去了楼下一楼的复印室。   班报复印店很快,董利开的单子也早已准备齐全,   晚自习的时候,他们班的新一期班报就被送了上来。   恰好是晚饭空,值日班长组织了几个同学把班报一张张往后传。到了高二,有很多同学晚饭都是在学校里解决,可以多学点儿习。   凌晨由于身体的原因,高一下学期开始,凌爸爸就亲自过来送晚饭,家里的车一到放学就停在南门口,在后车座子上安装个小桌板,   每天晚上送饭,顿顿可以吃到西红柿炒鸡蛋还有羊肉洋葱盖浇饭!   小凌同学是真的蛮幸福的,高二学校开始实行每个班每个周轮流站在各个校门口执勤,凌晨吃的饱饱的,跟爸爸说了会儿话,   就下了车,摇着爪子喊“白白”。   “在学校好好听话!”凌教授温柔摸了摸小凌同学的脑袋瓜。   凌晨满心欢喜点着头。   这个周站在门口的是四部六班,也就是说下下个周,就好轮到他们四部八来站岗执勤。南门口一般都是六个人,凌晨掰掰手指头,也不知道到时候会把谁给安排着和她在一个地方执勤。   只要不学习,凌晨想着就会很开心。这些日子她莫名就会开心,每天都乐得跟个欢乐蛋似的。   然而凌晨并没有忘记,最近她很多的快乐,都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   她就是愿意看着寒远生气,就是喜欢看到万絮那些暗恋小团体失控,哪有什么我祝福我爱的人跟别的女人一生一世幸福,都特么傻白甜鸡汤看多了吧!   凌晨不知道今天的班报发下去会有什么效果,她有百分之六十的概率觉得寒远会生气,   但究竟能生气到什么程度呢?   一肚子歪水的凌晨,又有点儿不太敢估测。   想着想着,就蹦哒到了学校,前门关着,凌晨推开门,   打眼就看到了班报白花花摊在每张桌子上。   有同学在看,有同学已经看完了折叠放入桌洞,   还有人正靠在靠窗户边的白漆墙上,胳膊架在暖气片的银白细杆前,   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汉堡的力度,   都已经不稳。   那正是寒远,寒远的座位就靠着窗户,他紧紧捏着那张还散发油墨香的黑白印班报,   目光死死的地、死死地,   盯着八开纸的左下角。   凌晨就把这期班报的出品人,写在左下角。   小凌同学瞬间开心了,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要去摸摸迟默的眯眯。迟默一脚把她给踹走,凌晨哎呦哎呦,抱着脑袋哭丧脸嫌弃委屈巴巴。   那都是因为开心。   可班级靠窗户边的气氛却不容乐观,   就听见看着班报的寒远,   突然将手里的汉堡放下。   然后将那张写有【凌晨】【白辰】名字并排在一行的报纸,   两三下,   攥死在掌心。   嗖——   重重丢进身后阳台的垃圾桶里。 第32章 月考过后,四部八班果然……   月考过后,四部八班果然迎来了执勤。   这个执勤是全班性的任务,每个人都有份,由班主任先统计一下每天放学时间点,班里同学都从哪个门出去,   然后再按照就近原则,分配站点。   凌晨中午和下午放学都是走学校的正大门南门,自然就填了南大门。李园高一下学期的时候就开始陪读,他们家给她租的房子也在南门附近,跟凌晨都填了南门口。   统计表是新任班长刘彦收的,新任班长人很好,人缘也超级棒,他是为数不多会跟凌晨多开两句玩笑都普通同学,要比高一那个代理班长吴洋好多了。   班上基本都知道凌晨是学理兼艺的,而且他们班就仅此一个。   在这种重理轻文都摆在明面上的地方,学艺术更是被暗中瞎比比的特别多。   凌晨倒是不去在意那些不好的声音,刘彦拿着统计表要往董利的办公室上交,凌晨刚好跟他路过,   一把拉了拉刘彦的袖子,   “班长!”   刘彦停下脚步:“嗯?”   凌晨:“可以看看咱班的统计表嘛QAQ。”   刘彦将表格递给她,   “看吧。”   “要不看完了你给送到利利办公室?”   刘彦身为班长,除了要交统计表,还有一堆事情要干。反正凌晨也是闲着,课间时间也充足,   凌晨欣然点脑袋,   “好的呀!”   小凌同学拿着统计表,哗啦给翻到了南大门报名,但还没等她看一看都有谁的名字,   肩膀却突然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干嘛?”凌晨回头。   只见李园抱着一摞数学试卷从数学的办公室走出来,问凌晨在看什么。   “你吓死我了!”凌晨拍拍胸口,掐了李园一把,李园躲闪,给她咯咯咯。   “执勤统计表?”圆圆姐老远就瞅清楚凌晨手里攥着的纸张最上方的那几个黑字。   凌晨“嗯嗯”了两声,   “刘彦让我给利利送过去。”   李园好奇心也上来了,凑了过去,   “哎我也看看。”   凌晨把表往她面前一递。   “秦宁报了哪儿?”   李园:“也是南门。”   凌晨:“哇哦!”   李园认真道,   “利利不可能让我俩在一个门。”   凌晨:“……”   李园跟秦宁好了后,这事儿很快就被吹到了董利的耳朵中,高中时代学生们一点儿风吹草动都是逃不过老师的眼皮底下的。   董利愁死了,李园是他们班的顶尖学生,怎么在谈恋爱这件事上就这么不省心呢?   高一下学期李园跟秦宁好上不久,李园的父母以及秦宁的爸爸妈妈双双找来,又是上演一出棒打鸳鸯,   然而这一次却不行,真的行不通了!可以把位置调开,但两人可是在一个班级里,   想腻歪了,拦都拦不住。   气的李园的爸爸上学放学全盘接送!   所以有了这个前提,李园跟秦宁的执勤排班是绝对不可能排一个站点的,天南海北还差不多。   凌晨再往后翻去,终于找到了南大门。   “……”   “哇——”   李园突然叫了一声。   凌晨皱了皱眉,看到写南大门的那一串名字中,【寒远】两个字很醒目地张扬在名单的第三列。   这个报名表是从一组开始往后传着填的,凌晨在三组,填的很早,   而寒远所在的八组,登记的次序就比较往后。   她看到自己的名字下方,寒远的名字很整齐地与她的名字并列,心里忽然就有种说不出来的异样感。这些日子她跟寒远也没什么交集,寒远依旧天天被那些小团体纠缠,而凌晨也没那个闲心天天做什么恶毒白月光。   “白辰也报了南门……”李园开口。   凌晨:“……”   “我知道。”   李园:“你,寒远,白辰。”   凌晨:“艹,简直了!”   小凌同学把统计表交到了董利的办公室,跟随李园回到班里。   推门而入那一刻,就看到教室最后方,八组所在地位置上,   寒远架着胳膊在暖气片管道前,手里拿着个啃了几口的汉堡,   正在跟刘墩子等人说着什么。   万絮等人,明明不是坐在那里,   却非得凑过去。   凌晨进门那一瞬间,   寒远下意识偏了偏头。   “……”   但很快就又回了过去,若有若无似的,继续谈笑风生。   这些人啊,总是天天呆在一起,   班里还是时不时就传寒远跟万絮怎么怎么的。   凌晨感觉自己跟这群人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就仿佛高一那三个月,她跟寒远从来都没有前后桌过,   那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让人烦躁,抛到脑后就不愿意去想。   但想起来的时候,总会觉得哪儿哪儿闷地慌。   ……   董利用了一个晚上,就把执勤队伍给排了出来。   晚三的伊始,大家都在肝数学作业。上了高二,文理一分科,   数学这个小婊砸立刻就露出了它的真实面目,   你看看那圆锥曲线与方程,学不进脑子里的感觉真特么令人着迷!   老高留的作业依旧多到感人,所以当董利抱着电脑推门而入时,被数学快要折磨疯掉的同学们一个个都跟打了肾上腺素似的,瞬间精神起来。   有活动有活动!数学作业绝对能拖拖了!   董利将电脑插在多媒体讲桌上,刘彦给降下来投影大屏幕,一排排Excel表格位列白色幕布中。   这个阵仗,看样子两节课拿不下!   董利先是强调了一下无干系的晚自习纪律,嫌弃咱班都纪律又被扣了量化分。但同学们没一个听进去的,屏幕只露出前面几个站点的安排,就有同学在寻找着自己的名字。   南大门的站点首当其中,第一个就是!凌晨睁大了眼睛,打眼就看到自己的名字赫然写在了南大门冒号的后面!   呀!   她名字后面,跟着是白辰的,   再往后,李园也在里面。   凌晨瞬间心里一阵乐开花,她也不顾利利还在讲台上站着,扭头跟白辰拍了拍桌子,   “组长组长!”   “我们在一组耶!”   迟默捶了她一下,   “噫噫噫——”   白辰出乎意料没说什么,淡淡微笑着点了点头。小凌同学又回过去脑袋,开心完自己和白组长一个站点后,   终于静下心,研究起南门还有哪些同学。   董利不愧是董利,当了近三十年的班主任,真他妈不做人!凌晨在南门站点看到了李园的名字,还看到了秦宁的名字。她还在惊讶怎么董利变性了,居然肯把这俩人调在了一起,   不过再仔细一看,   哦!   原来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期!   执勤分了中午放学档和下午放学档,董利厉害,李园和秦宁的确放学都走南门,   所以干脆夫妻俩一个排中午的档,一个排下午放学的档呗!   李园是在上午档的。   凌晨倒是全天都有,事实上董利绝逼是故意的,因为整个南门就李园和秦宁分了两个档,凌晨还悄悄往李园所在的组看了两眼,   没看到李园,   却看到了寒远。   “……”   寒远总是能在凌晨每次乱回头的时候,不经意、却又准确地去捕捉到凌晨的目光,甚至还对视上两眼。少年的目光一顿,隔着重重人影千山万水,他眨了眨眼皮,   深邃的目光,无声地与凌晨相望。   万絮她们高二排座位后就跟寒远扯远了,并且位置是坐在寒远他们八组的前前前排,不回头根本无法监控寒远的行踪。班里在热闹,大家都在看着自己的站岗点。   只有寒远,只有那深邃的目光,   像是压抑了很多年很久很久,   终于可以再一次地聚焦。   凌晨心脏一个漏跳,   也忘记去看李园都反应了,   堪堪回过来身。   南大门门口的站岗,是按照报名顺序下来的。   毕竟就是一个执勤站岗,又没有什么哪个位置你过去了期末考试高考能给你加分的大政策。   所以有些岗位、后面报的、多出来的人,   董利直接给划到相近或者可以兼并的站点。   凌晨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她忍了一下,禁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寒远已经不再看着她了,   抬起头,目光直视,   笔直笔直,看向大屏幕。   大屏幕上,有她跟白辰名字挨在一起的画面。   董利强调完纪律,终于开始说下个周执勤的事情。这件事说大不大,但还是比较隆重,因为要是执勤执不好,学生到没什么,   班主任却会倒霉!   讲到西门口的时候,寒远的名字终于出现在屏幕上,有不少女生小声议论,寒远跟万絮也没有在一个站点,   “看样子利利这次排位置,是专门将班上有什么的两个人刻意去调开了呢!”   “……”   万絮依旧在对寒远穷追不舍,班上对着两个人也越演化越暧昧,凌晨甚至都听到了“寒远因为惹万絮不开心还去给万絮买了好几百块钱的好吃的”“都是张小妹干脆面面球”“万絮最喜欢吃张小妹了啊”,   等等。   凌晨不想再去想这些跟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仿佛刚刚寒远对她的那番注视,   全然是错觉。   ……   执勤前的周末轮到了大休,周五下午三点半就放学。S一中这两年大休放的都很足,根本就没有网络上什么衡水中学那般的地狱恐怖模式。   学校放假,学生们更是猖狂,作业一律回学校再写,反正考大学率待在那儿就行了。   大休的周六一天和周日上午,小凌同学就背着书包去郁金湾白宏老师的画室学画画。   因为她开始的很早,所以并不需要每天都蹲画室。白教授在郁金湾买的房子很大,三层的,在这里冲刺准备校考联考的学生,基本上都是住在配带的宿舍里。   大概在今年暑假的时候,画室并进来一个新投资老板,据说是白老师以前的朋友。新老板姓“张”,看起来很风流倜傥。   凌晨的画画工具都放在画室里,周六早上八点上课,她七点五十准时到了画室。上午一般都练习素描,凌晨的素描画的还算可以。   “早啊小凌妹妹!”坐在隔壁的女孩拿着插满各种铅笔的笔盒,往旁边架子里炫。   凌晨展开马扎子,困成等号的眼睛卡卡往旁边一转,呆呆点了点头,   “早呀……”   “冉冉姐。”   冉冉姐在这里学了有半年,现在高三,就是高二下学期实在是单走文化课的独木桥行不通,家里才把她硬塞过来学画画的。她的两门课的成绩都挺好,素描和水彩中规中矩,实属就是为了高考而走的艺术。   相比之下,凌晨这样的没啥天赋还喜爱的就有些拉垮了,但因为凌晨很努力,画室里的学长学姐们还都蛮喜欢她。   今天白教授没来,来的是张老板。大家平日里喊画室里这两位老板的称呼不太一样,白宏更像是个书生,所以小孩们都尊称他一句“白教授”,   而张老板则市侩气息十足,喊老师总觉得有些玷污了“老师”这俩字。   凌晨打着哈欠听张老板讲今天练习的人物素描画像,张老板声音里都透着一股世俗粘腻感,凌晨打起精神认真听,张老板讲了两句,   突然点了凌晨的名字。   “小凌。”   “……啊???”凌晨一懵。   张老板看着睡眼朦胧、还带着奶气的小凌同学,笑了起来,   “早上没睡醒啊,”   “口水都掉地上了。”   “……”   画室里传出一阵闷闷的笑,没一个是发自肺腑的,大家都是每天都在水深火热备考的状态,稍微一有点儿乐子,不管多么拉垮,   都会象征性笑一笑。   凌晨有些不好意思,精神了不少,她用手摸摸脑袋,张老板将打印下来的素描练习题递给她,让她往旁边传。凌晨抬起眼皮,瞬间就跟张老板对上线。   那是一种令人极为不舒适的眼神,凌晨浑身打了个哆嗦,赶紧转过去头,   心脏砰砰砰,可当她把打印试题传给冉冉姐后,再回过头去,   却看到张老板已经恢复了那吊儿郎当风流倜傥的模样。   素描玛德居然让画不锈钢,整个画室一片骂声。凌晨调整了一下夹试题的夹子,用铅笔琢磨着该从哪儿下手。   才找到思路,坐在隔壁的冉冉姐突然凑了过来。   “小凌,”冉冉姐脸上带着八卦神奇,悄悄咪咪道,   “你跟张老板……”   “……”   “啊???”   凌晨抬起头来,手中摆弄思路的画笔瞬间啪在了纸面上,   “你说啥???”   冉冉姐指了指在不远处讲台上坐下来玩电脑的张奇。   张奇就是张老板的本名。   冉冉姐:“你不感觉,张老板对你……”   凌晨也不是傻子,一下子意会了冉冉姐的意思,她简直无语,倒是能理解,   十七八岁,什么事情都要往八卦方面扯一扯。   凌晨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重新拿起笔来找思路,   “别胡想,”   “我艹,他多大,我多大啊!”   冉冉姐:“……”   画室很快陷入了安静,张老板给他们设了时间。虽然张老板这人很市侩,但对待画画上,还是相当认真。   炭笔摩擦着画布的声音沙沙飘荡,凌晨专注地画着手中的话,刚刚冉冉姐说的事情,她并未往心里去,她这人比较大条,除了寒远,几乎没有太在意的东西。   又想到了寒远,凌晨一个压笔的动作不稳,炭笔稍微落下了一小节。   凌晨将手上的炭灰往裤子上擦了擦,停顿间,又看到了张老板。注意到张老板是因为他先坐在讲台后方,眯着眼睛打量着她。   “……”   那眼神,   跟刚才的,   一模一样。   凌晨赶紧低下头,但心脏又开始剧烈跳动,很恶寒的感觉,她突然想起来冉冉姐的话。   “冉冉姐……”   “嗯?”甄冉画着画,微微抬了抬额头。   凌晨犹豫了一下,   “你刚刚……”   “为什么说、说,”   “说张老板……”   甄冉稍微停顿了一下笔,   她看了眼讲桌,张老板已经继续在玩电脑。   甄冉:“可别说是我说的啊,”   “你知道张老板他老婆嘛?”   “不知道。”小凌同学摇摇头。   甄冉:“他老婆,好像就是师生恋结婚的。”   凌晨:“啊???”   甄冉:“你小声点儿,”   “画室里玩师生恋的,还少吗?你来画室比我还久,你居然不知道!”   凌晨:“……”   “真不知道……”   甄冉:“这个张老板,之前就有过出轨画室某女生的前科,”   “我也是道途听说的——”   “说张老板前些年在青岛哪个画室,跟当时大葱省的联考第一名好上了。”   “那女孩画画超级好,就属于相当有天赋的那种,”   “但好像就是因为有天赋,所以有些时候对传统培训的套路很不服从,后来也不知道惹毛了什么人,差点儿拿不到心仪大学的证。”   “张老板人脉相当广,最后就是张老板出的面,把事情给压了下来。”   “……”   “那女生再往后,就顺顺利利,考了个很满意的大学,现如今自己开了个画室。不过我还听说,都过了这么多年,张老师还会时不时给那个女生画油画……”   “小凌你不会连画室老师都挺喜欢找好看女孩当写生模特这件事都不知道吧?哦也对,白教授就不搞这一套,唉!也不知道白老师怎么想的,不过张老板的业务能力也是数一数二……”   ……   中午午休,凌晨就呆在郁金湾吃午饭。   这里毕竟是整个S市最高档豪华大别墅府邸,对应肯定有提供吃饭的食堂。   凌晨不让凌谷给她送饭,说平常日在学校里天天吃家里的饭,   “偶尔吃几回外面的,改改口味!”   甄冉拉着凌晨的手,两个女孩去了东南亚餐馆,这里的椰汁糯米饭特别好吃,凌晨每个周六都要来搓一顿。   吃饭的功夫,甄冉又开始跟凌晨八卦很多画室里的传闻,甄冉学习不行,但毕竟家庭条件摆在那儿,   能来白教授这边学画画的,多半家里都是非富即贵,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小孩子听得可是一箩筐一箩筐。   凌晨听得一个愣一个愣,真没想到表面简简单单的学艺术画室,里面居然有这么多不做人的故事!她喝了口菜汤,米粒子在嘴巴里滚啊滚,   “我艹!”   “那为什么不让女老师来教画画?”   “那些跟男老师搞得女生都是怎么想的啊……”   甄冉竖了竖手指,   “还能怎么想?”   “凌晨,也就是你傻!”   “你都没看出来嘛?咱画室之前去北京的那个姓王的女生,对跟我同级,她家里巨有钱,”   “她就对白宏教授有意思……”   “……”   凌晨听着就感觉很恶心,一阵恶寒爬过心脏底部。她把最后一块海南鸡给吃完,擦了擦嘴,起身就要端盘子去收餐区,   然而还没等她迈开腿,   对面穿着白衬衣西装裤的张老板,   却走到了她面前。   “……”   凌晨头皮有些发麻,   但还是礼貌地跟张老板打了声招呼,   “……老师好。”   张老板貌似是刻意过来找凌晨的,他拍了拍背,用大家都能听到的声音,   对凌晨一笑,   “凌同学,”   “你等会儿吃完饭,午休的功夫,”   “来一趟,我二楼的办公室。” 第33章 凌晨一愣。   就连对面……   凌晨一愣。   就连对面还没起身的甄冉都惊了一下,手中托盘重重摔了下去。   张老板却像是早就料到她们的反应,用温和的语气,让她们继续干自己的事情。   “二楼办公室。”临走前,张老板还再次叮嘱了一遍凌晨。   笑得很正常。   但凌晨却一阵恶寒席卷浑身的血液,餐厅有不少艺术生都在,把刚刚发生的事情都看在了眼里。   他们一个接着一个,都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凌晨。   凌晨有些不知如何是好,肯定有人在胡思乱想了,张老板说的平淡,可放在这些“见多识广”的学生面前,   怎么可能正常?   最终凌晨扯了扯嘴角,低头拉着甄冉的手,快速将托盘送到餐具区,   然后默默离开食堂。   十月份的风在吹,路边等绿化带已经染上了黄褐色,又是一年多秋天,大家又要多长一岁。   凌晨心里滋味复杂,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就好比本来是心心念念的一个东西,很珍贵很宝贝,   然而就在你抱着它小心翼翼去呵护时,   突然被人抹了一层泥巴。   那人还顺便告诉了你,这玩意儿的表面,远远没有你看到的那么光鲜。   两个女孩往别墅的方向回走,甄冉打量了两眼凌晨。凌晨的确长得好看,虽然留着最丑的蘑菇头,但还是无法掩饰她那开始长开了的美艳。   不是那种红嘴唇大美人,也不是南方妹子的小家碧玉,凌晨的长相应该算是“可爱”类型,大概就是那种二次元宅男最喜欢的软妹子款,   中年油腻金主之钟爱。   凌晨走了一会儿,快到别墅花园的铁门,她突然停住脚步,甄冉看了她一眼,用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到语气,问,   “你真去啊……”   “……”   可以不去吗?   毕竟乱七八糟的传闻,说到底还只能算是他们小孩子之间的议论。   张老板喊的公然,也不躲躲闪闪,她要是直接不去,会不会有什么更大的细碎嘴舌?   “我过去看一下,”凌晨抿了一下嘴唇,轻声道,   “我让他开着门。”   ……   回到别墅,已经有同学开始继续练习下午的水彩,水彩这一块是很多美术生的头疼,要是没有点儿天赋,玛德配色都配不明白!   这些准备冲刺联考的学生们,大都抱着一定要考上很好很好学校的目标,所以都很拼命。当然也有真的是没辙了才来学画画的,这种中午头的时间,就张开自带的椅子,在画室里晒着太阳睡大觉。   甄冉坐在板凳上拿起颜料盒就打算也跟着大流继续画,凌晨在自己的位置上站了片刻,还是收拾了一下,然后走向门口。她一出门,画室里其他学生瞬间就坐不住了。   中午在食堂那档子事情,就几分钟的功夫,画室全部知道了。   但也没人敢下二楼去直接偷偷看倒是有几个跟凌晨关系还不错的学生,有点儿为凌晨担忧。   小凌同学慢吞吞下了三楼,老师们的办公室在二楼走廊尽头。凌晨站在那挂着【办公】两个字的红木门前,鼓起勇气,   用爪子轻轻敲了敲。   咚咚咚——   “进。”   张老板果然已经在里面,凌晨硬着头皮走了进去,喊了声“张老师好。”   “嗯。”张老板指了指办公室中间的沙发,   “坐吧。”   凌晨坐了下来,连裤子都忘记捋一把,她听到自己的心脏在进门那一霎那,就开始加速跳个不停,越跳越快,   好、好难受的感觉……   张老板从办公桌后面的老板椅上起身,   直截了当,走到了凌晨对面的沙发上。   “要喝水吗?”   “……”   凌晨摇了摇头。   张老板笑了一下,贴着沙发坐下,   倒是有模有样,拿起了放在茶几上,提前准备好的油画册。   这本油画册是每个学生把不同时期画的画装订在一起的册子,白教授的画室独有的规定。凌晨来这儿学画画的时间比较长,所以她的画册很厚一打。   张老板低头翻了几页,   问了凌晨几个问题。   “学了几年了。”   “两年。”   “明年高考?”   “后年。”   “……”   “准备考哪个大学?”   “……”   考哪个大学凌晨不知道,当初高一信誓旦旦的中央美院早就在一点点往前爬的过程中,愈发发现年少无知的自己怎么会如此大言不惭!   但眼下考哪个大学,都抵挡不了跟张老板面对面交流的恐惧。   小凌同学舔了舔嘴唇,没回答这个问题。   然而这个表现,却被张老板理解成了“没天赋少女对未来的迷茫与黯淡”,凌晨还低着头,从张老板的角度去看,更像是在犹豫着并有些失落。   他的语气又轻了半分,   近乎爱/抚。   “其实也不是完全没办法的,”   “我手上之前就有过好几个女孩儿……”   “……”   “小凌,你的天赋不在传统走艺考的路。”   “但你知道吗?现在艺术界的主流,是不认可你的这种可以称之为‘另类’的画风,”   “走传统的艺考,会让你的天赋被埋没,考大学时候也拿不到多么高的分,一步走错后面步步艰难。”   “……”   “凌晨,”   “我跟你说的之前那些女孩儿,现在过得都蛮好的,有的签了大公司,有的开了自己的工作室,还有些人……”   ……   张老板并没有对凌晨做什么。   很快,凌晨便从二楼的办公室被“放”了回去。   “没有被做什么”的小凌同学,往三楼回的时候,   整个人神情却是木呆呆的。   她的嘴抿成一条线,平日里亮晶晶的眼睛也不再有光,回到三楼的画室,木门被“吱呀”一声推开,   画室里的师兄师姐们,都纷纷扭头,看向她。   因为大家也都不是什么都不懂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傻子,能来白宏教授画室的小孩家庭背景都不一般,   就算一般,画室里各种“师生恋”“学生为了前途做小三”这种毁三观的事情,也是层出不穷。   凌晨真的不算天赋型,甚至有些笨呆,画画水平摆在那儿,   她的背景好像也没有多么大,父亲虽说是德高望重的大学教授,   只不过教授这个头衔,若不被“官职”加冕,   就真的只剩下名声的光环。   放到上流社会去,啥都不是。   这么想想,凌晨这样的小孩,要是未来真的想走艺术这条路,   走捷径,   ……   也不是什么难理解的事情。   凌晨抿着嘴回到自己的位置,水彩的试题早就发了下来,凌晨的那份被冉冉姐用夹子给她夹在画板上。凌晨拿起笔来坐在画架前,突然想起自己的水桶里,水还没接。   “……”   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在心脏中炸裂,那是她宝贝了那么久的东西,   你一直信奉的光明,你一直坚持到梦想,   一下子,被人用世俗,   给砸了个稀巴烂。   怎么可能,   不有点儿崩!   凌晨提着塑料桶又跑了出去,跑到洗手间。洗手间里充满了山茶花的香水气息,淡淡的,很好闻,   她将塑料桶撑开,放在水龙头下,   清澈的水瞬间哗啦流淌。   艹!   妈的!   妈了个鸡儿!!!   小凌同学撑着胳膊在洗手台上,嘴唇止不住地颤抖。她倒是没觉得难过,也不哭,因为实质上的伤害还没有降临,那些表层上的光鲜还没被无情撕破!   可——   张老板的笑容不断在她脑海中回荡着,那是刚刚在二楼办公室里到了最深入到交谈,   那个男人温和地坐在她对面,也没有像新闻上写的那样,突然凑到她面前,   他就像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老师,一个关爱着学生的引导者,   将手里凌晨的油画画册,   轻轻放回桌面,   阖了阖封皮。   “小凌同学如果有什么想法,”   “可以到二楼办公室找我来。”   “我希望未来在我的画布上,”   “可以留下你的身影。”   ……   *   一天的时间过得很快,一张水彩下来,差不多就接近五点钟。   晚上其实还有速写练习的,凌晨速写是最好的一门课,晚上时间又比较特殊,凌谷和白教授商量过后,决定让凌晨暂且先不晚上也蹲画室。   每次放学,凌爸爸就跟平日里接凌晨从学校里回家般,早早停车在郁金湾外面的道路旁。郁金湾的门卫把守相当严格,不说明白是什么原因,基本上不会给你放行的。   今天的小凌同学心情似乎不太好,平日里一从画室里出来,不是蹦哒地踩阳光就是要跟路边的野生鸭子扑棱扑棱飞,   然而此时此刻她却一点儿精神头都打不起来,整个人趴趴的,拉开副驾驶的门进入车厢后,连书包都忘了扔,   一头栽在玻璃窗前,   开始发愣。   凌谷以为她是累着了,伸手摸摸她的小脑袋瓜。凌晨对待画画这件事上跟学习时简直宛若两人,学习她有多么的拉垮,画画她就有多么的坚强。   凌晨愣怔了好长时间,对面的夕阳都掉了一半在地平线下。凌谷今晚又不太想做饭了,事实上一个男人哪有心甘情愿一日三餐都做的,只不过就是疼老婆,所以才学着去做。   凌教授在Market对面停车场停下车,问凌晨想不想吃风干鸡。   小凌同学最爱吃的烧鸡就是风干鸡了,硬邦邦、晒干了的鸡腿真的很有嚼劲。但是今天的凌晨却没有像往日那样,把头点成小鸡啄米。   凌晨呆呆地眨了眨眼,   拔下安全带,推门就要出去。   凌谷觉出凌晨的不对劲儿。   父女俩还是先去买了点儿晚餐,凌谷终究过不了心里那关,给凌晨买了风干鸡又给老婆捞了两颗小咸鱼后,灰溜溜买了大白菜和角瓜,准备晚上回去继续亲自开火。   凌晨抱着烧鸡,回到车上,凌谷照常发动车。凌教授没有先开口,因为他看到了凌晨的小脸已经皱巴成一团,   凌爸爸对自家闺女什么样,真的是知根知底,他这女儿没啥大特点,就是有点儿愣,   有什么事,不像是别的小孩憋在心里隐藏的滴水不漏,   凌晨一有什么心事儿,第一时间全部给写脸上了。   基本小丫头开始皱巴脸,就离她张嘴已经不远。   车子在党校旁边的长长马路上开,太阳即将消失在地平线,最后的阳光弥留在树杈中央。凌晨忽然抬起爪子,张成太阳花,她将那残存的晚霞包裹着,   仿佛下一秒钟,那一束夕阳会再一次地绽放出新的光。   “爸爸,”   凌晨终于开了口。   凌谷平稳打着方向盘,“嗯”了一声。   凌晨把手收了回来,   深深插/入双腿间,   默声表达着自己的仓促。   “……”   “今、今天,”   “张老师让我去了他办公室。”   “……”   “张老师?”凌谷瞬间警铃大作,声音一下子阴沉下来,   “他找你、做什么?!”   “……”   “他、他……”   凌晨越来越急促,   终于在说出口下一句话的前一刻,   内心中的纠结与害怕,   让她哇地一声,   哭出了嗓子,   “他让我——”   “让我去给他当画画模特!”   *   很多时候,青春期的小孩、特别是女孩子,   总会碰上一些不三不四的事情。   那是她们没有见过的,现如今的独生子女在表面上越过越好,什么都有,   其实内在里,他们空白的简直如同白纸。   什么都不懂。   扯到“性”有关的问题,总是会引发十五六岁少年心中的一片波澜。那不是简简单单的打架,不是说有人骂了你几句学习是渣子,你凶神恶煞挥舞着拳头砸过去,然后两家家长纷纷站在老师的办公室里、该道歉的道歉、该赔医药费的赔医药费,   那些都是能摆在明面上的。   社会里总是会有着一些不能见光的话题,经常能看到,   “XXX女孩,在某某某个地方,被一男子or几个男子XX。”   家长们之间也有传的,特别是在凌晨所在地大学里,总是有女孩做着一些很不美好的事情,凌教授和老婆经常在饭桌上说,   说谁班里的哪个女生,一到周五,路边就会停着迈巴赫接她扬长而去。   很多小孩的父母想不明白,   为什么在出事的最初最初,   孩子不敢跟父母说。   为什么?   一个十六七八的小孩,未成年,父母就是你的保护伞,你当然没见过也没听说过,你也不是二十多三十多岁的成熟人士,特别是女孩子,在十五六岁的年纪,哪有成年女性对待警惕事情上的狠厉与戒备?   她们不敢,甚至有些人还会自动沉沦,因为实在是没见过,当然更多的是悄悄沉默,   第一次见到的恐慌,莫名滋生出的欣悦,那“不该”两个字充斥着大脑,为自己居然会冒头的“悦”而感到的羞耻。   凌晨绞着手,真的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她自己都想不明白,明明是把自己从小养到大、对自己而言是最最最亲密的父亲,明明知道这件事不是好事,她一个弱鸡般的小姑娘,怎么自己了结?   可她就是感到难以启齿,这就跟很多女孩被班上同学特别是男生冷暴力了,或者干了更不好的事情,却不敢回家开口是一个道理,   那不是她们不愿意说啊,就是有种不知道如何开口道阻拦、羞耻,生生勒住了她们的嘴巴。   那个时候,对于寒远这个人……   她就是这般的不安,却在最初生出对寒远的喜爱之际,下意识对父母隐瞒了那份情愫。   然而寒远是寒远,寒远是她曾经心心念念过、真的对她好过的少年,   张老板的一举一动,无意是在想要将她堕入深渊。   凌晨哭着跟爸爸说了今天中午张老板对她所说的话,   “他要我给他做模特,”   “就是那种,画油画、画速写的模特。”   “……”   “没有跟我更过分的事情,就是翻了翻我的画册。”   “……”   沉默的凌教授,动了动嘴唇,   车已经停进了地下车库。   凌谷熄了火,却没有下车。他胳膊支在玻璃窗前,眯起眼睛。   这件事不是什么小事情,   凌晨还小,十五六岁的年纪,   远远没办法理解这里面东西的黑。   凌晨还在哇啦哇啦哭,看样子是真的吓着了,小凌同学连甄冉以及画室里大家平日里胡说八道的八卦都给全部吐露了出来。凌谷默不作声,用手揉着女儿的后脑勺。   终于说的差不多了,凌晨也不再乱哭,用袖子搓着脸蛋,把圆圆的眼睛给搓成桃子。   凌谷摸着她脑袋的手,突然停了下来。   “……”   “晨晨。”   “嗯……?”凌晨仰头。   凌教授一字一句,难得严肃地道,   “这件事你不要再去叨叨。”   “……”   “明天上午画室先别去了,”   “爸爸来处理。”   *   第二天周日的上午,凌晨就听话地蹲在家里,好好写作业。   凌教授出面,找了白宏老师。   两个大人究竟谈了什么,凌晨并不清楚,但当凌谷回来的时候,凌晨小心跑出来,抱着卧室门框,   伸出的一只眼睛,就看到爸爸坐在鞋柜玄关前的小红凳子上,胳膊撑在膝盖间,   眉宇一片凝重。   凌晨周日下午就去学校,虽然学校强调着是不让早到校不让早到校,万一被教育局查到了,那可要坏事儿!   但绝大多数没做作业的学生,依旧在周日都下午两点,就去学校补作业。   小凌同学到了教室,教室里还没什么人,她把周五下午课代表们发的试卷给从桌洞里掏出,又翻了翻记作业多小本本,   哦凑!数理化生的老师们又不做人了!   凌晨摊在课桌上,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该先抄哪一科,迟默没来,白辰也还没到,只有白辰右手边的那个路人甲同桌已经来了,正抄着中性笔,不知道从哪儿跪来的数学答案,   拼命往要交的卷子上炫。   凌晨跟路人甲不是很熟,犹犹豫豫,寻思着要不要去要卷子抄抄。   这个周周末总体凌晨的情绪是不太高的,凌谷中午回家,也没说清楚张老板和画室的事情究竟有没有解决,就是让凌晨再等等,反正下一次去画室就是两个周之后。   没得到具体结果的小凌同学,如同被戳破的气球,   蔫了吧唧,连平日里上前去没脸没皮地捞答案都勇气,   莫名都没了。   凌晨又掀了两下铺满桌面的卷子,脑袋一阵迟钝,就是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她抬起头盯着黑板看了片刻,   忽然用胳膊撑着桌子,   额头微微压在了袖子上。   实在是,   没心情……   就这么一下午,凌晨也没写几个字,一直撑着胳膊压额头,脑袋空空白白。班里陆陆续续来人,她迷迷糊糊听,有人给她传个东西,就诈/尸般用手捞两下。   待到人逐渐多了点时候,凌晨终于慢吞吞从桌子上爬了起来,其实她是有点儿睡着了的。困困的小凌同学伸出手揉了揉眼睛,刚想要去看看黑板上方的钟表,现在几点了。   却意外地,   对上了站在讲台旁边、正在跟刘墩子说话的寒远。   寒远斜了她一眼,似乎就是很随便、很不经意地抬抬眼皮,   但凌晨一下子愣了片刻。   毕竟不是公共休息时间,讲桌前台站着也很引人注目,寒远和刘墩子很快就走开。凌晨眨了一下眼睛,下一秒寒远的身影就消失了,   只剩下墙头黑板上,未擦去的上周五课代表们留下的作业。   “哎!”   就在这时,胳膊突然被推了一把。   凌晨回过来神,转了转头,   看到过来找迟默商量“如何收十八份作业能让老高相信那是六十八份”的李园,一只手跟迟默肢体交流,   另一只手则拍着凌晨的肩膀,   低头垂了垂眸。   “凌晨。”   李园神神秘秘道,   声音都压低了一翻,似乎有些期待,   “你刚刚、哭了啊?”   “……”   “???”   凌晨一脸的懵逼。   “啥???”   她一把抓了抓脸,   “我没哭啊?”   李园:“那你——”   圆圆姐指了指她被压红了的胳膊。   凌晨瞬间意会,哦!原来是刚刚她趴着,   然后被人误解了是哭了吧!   凌晨很无语地给李园翻了个大白眼,   “没哭没哭,”   “想啥呢!”   “我就是——有点儿困,然后趴趴……”   李园却突然道,   “可刚刚你趴着的时候,像极了在哭,”   “寒远,他就一直在讲台那边,往你这边看。”   “……”   “你迟迟不起来,他还来了你位置旁边的过道,四五趟。” 第34章 凌晨先是一愣,   困困……   凌晨先是怔了一下子,   困困的脑子都有些懵了,因为不太清晰,她居然有种心里发甜的感觉。   明明每次跟寒远扯上关系,都令她无比难受。   李园用余光瞟了瞟寒远的位置,寒远已经回到了他的座位,靠着窗,胳膊架在窗台上,正在跟刘墩子说话,   万絮那群小团体又绕了过去,其实有时候李园也很感叹这些喜欢寒远的女生,无论追求的道路多么艰苦,无论寒远到底对凌晨的在意多么明显,   她们还是那么艰难不阻的追随着寒远的步伐。   李园很多次都跟凌晨暗地里感慨,要是凌晨没那股心气儿,稍微学一下那些喜欢寒远女孩子们的勇气,   这俩人,是不是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呢?   可惜凌晨扭头就去找白辰了。   凌晨托着腮,脸微微有些发烫,她不知道别人能不能看出来,心里莫名就一阵一阵的别扭。   寒远说是跟刘墩子说话,目光却时不时往她们这边飘。   李园叹了口气,低了低头,给凌晨悄悄道,   “寒远还在看你。”   凌晨:“……”   她扯了一下嘴角,像是被喂了一口shi,从内到外连着头发丝儿都散发着鄙夷地道,   “他有病。”   李园:“……”   在跟迟默商讨完“还是二十本作业当成六十八本去交比较保险”,并成功将这一交作业的重任安排给新增的男数学课代表后,圆圆姐拍拍凌晨的脑袋瓜子,让她别困困了,   “你看你的大白来了!”李园笑嘻嘻调侃。   凌晨眨了眨眼。   “大白大白~”   小姑娘挥动着爪子,开心朝着正从门口往教室里面走的白辰那边摇啊摇。白辰周日来学校应该是没坐班车,反正跟寒远没有一起来。   温柔的少年,翩翩公子般抬了抬头,   给凌晨露出一个暖暖的笑容。   凌晨瞬间心情好了。   她又可以把寒远这逼给抛到脑后,又可以开开心心在学校里蹦来蹦去,有时候人就是那么奇怪,你说明明是你先对我冷暴力的,反而在我离开后,你又开始各种装情深。   ……   等了那么久的执勤大戏终于拉开帷幕。   早上是不需要执勤的,南大门只有中午和下午的放学,在别的站点有些还需要晚上放学也执勤。周一的第一次中午执勤,第四节 课下课前的半个小时,   整个班里都坐不住了。   董利特地来强调了一下,还稍微打扰了正在上课的物理老丁头。老丁头也不想上了,玛德中午放学前的最后一节课,到了高三都不愿意上。   老丁头退出教室,董利站在讲台上,最后跟大家说明白执勤的纪律,   “一律杜绝校内开车骑车!”   “要是看到有在校内骑车的,直接拦下来!直接问班主任的名字!直接扣分!”   “……”   用了三个“直接”,那绝对是很重要了!   全班稀稀拉拉喊着“知道了——”,显然心早就飞到十八里路外。   执勤要提前二十分钟下去站好,董利见大家也都没了那个脑子好好听强调,挥挥手让大家下楼吧。   南大门外面已经站满了家长,还有各个小区事业单位家属院的班车,S一中的作息表不分春夏秋冬,一律十一点五十放学,下午两点钟上课,   午休时间很长的。   执勤的时候是会每个人发一个蓝色绳子的小牌牌,站岗必须挂在脖子上。凌晨拿着胸口前的红牌牌,跑到门口的时候,就看到了站在马路对面黑色帕萨特前的凌谷。   “爸爸!”小凌同学兴奋地给爸爸摇摇牌子。   凌教授对她微微一笑。   凌谷是S大很有名的微生物学教授,长得很温雅。李园跟在凌晨身后,看到凌晨的爸爸,眼睛直冒星星,   “卧槽卧槽卧槽!”   “凌晨——”   李园忽然就用力摇着凌晨的脖子,   “那是你爸爸吗!!!”   “好帅啊好帅啊好帅啊啊啊啊啊!!!”   “我宣布,从现在起,利利就不是我的男神了!”   “哦都开~”   “……”   面对李园阶段性发神经,凌晨早就不去想了,李园也真的是个神人,初看文文静静,深交直接是个人来疯。   学习又好长相又美腻的大天才,   只可惜碰上了那种家庭。   小凌同学摇摇头,站岗的六个人分配了站点顺序,一共站成两排,位列大门的两侧,   互相面对面。   站岗的同学绝他妈是故意的!不偏不倚,凌晨对面正好是白辰。   白辰也看到是和凌晨站在一排,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欣然笑了笑。   小凌同学瞬间心里开满了花,白辰真的好好哦!还好男神呢!   几个人站好,董利来视察了一圈,因为南大门人很少,就六个人,所以也没什么好强调的。   凌晨还是刻意装模作样了一下,不能像平日里在教室中,能欢天喜地跟白辰打闹,她笑盈盈跟李园你一句我一句,白大佬就站在对面微笑着听。   “开心不?”李园调侃她。   凌晨瞟了眼白辰,   白辰好像一直不是很抗拒跟凌晨各种小“暧昧”,班上传他俩有事,他也不辩解。   小凌同学说不上来什么滋味,   “再说吧。”   李园:“噫……”   其实高中时代,暧昧总是要多于表上明面的喜欢。   可能最后也没法确定自己的心,因为学生终归是学生,不管你是学什么的,青春期,大家都还是要把重心放在学习上。   凌晨感觉自己还蛮喜欢白辰的,但是没办法表达出来那种感觉,   总是差那么点点,那么一点点。   总是……   有什么东西横在哪里。   她抬头看了眼几乎能听得到她俩对话的白辰,白辰正在跟旁边的男生说笑,感觉到凌晨在看他,白组长也抬了抬眼皮。   两个人目光对视。   “哦哦哦~”   其余四个人都在起哄着。   凌晨赶紧抓着手,让大家别闹。   又想起来很早以前,被父母知道了她和寒远的事情后,凌爸爸对她罕见的沉默。   凌晨跟大家打闹间,就看到远处已经坐回到车里的凌谷。   凌教授完全没有介意小孩子们之间的事情,低头玩着手机。   秋天的风吹过,已经掉光落叶的枝头在白茫茫的天空下,   摇摇摆摆。   所以有时候就会觉得,   很多事情,   很奇妙。   就比如她和白辰,   明明小暧昧传闻也都那么久了,   也没人棒打鸳鸯。   那为什么当年,   她和寒远,   就那么被世界、被一切一切人,   所唾弃。   ……   终于等到了放学,大部队一串一串往外走。放学正式的执勤时间还是有专门学生会的狗来查班,   不能跟没人时的那般嬉闹。   六个人一个个板着脸,装模作样的严肃。但往往越是这种时候,大家就越是绷不住神态。   数学老高突然背着手,从一群学生中穿过。老高是个很奇葩的数学老师,一般教数学的脑袋里总是有些跟其他科目老师不太一样的回路。   老高尤为明显,凌晨至今还记得他第一堂讲函数的课,指着那log函数,说,   “这玩意儿他就是厉害!”   “一头到底,穿透地球,”   “穿到美国去!”   当时结合了老高独有的语调,整个班级都笑趴下了。现在看到老高一脸“穿到美国去”的表情,严肃从他们中间经过,   手里还拎着六个馍馍。   旁边的男生瞬间就绷不住了,憋着脸,嘎嘎嘎肌肉都给笑到扭曲。笑这个东西是能传染,本来大家就都在绷,一个人嘎嘎嘎,全部都忍不住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艹!老高一顿能吃六个馍!”   “美国神馍!”   “哈哈哈哈哈哈哈!”   “……”   凌晨特别喜欢这些不伦不类的笑,直接蹲地上揉肚子,六个人里面,也就白辰还能站的住。   李园捂着嘴,准备去扶凌晨,   转头间,忽然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校门内花坛前面,   拎着水杯,正冷眼观看他们几个笑朝了的寒远。   ……   那一瞬间,李园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一阵扭曲。   艹!   寒远的眼神,   太太太、太可怕了!!!   李园都忘记去拉拉凌晨的胳膊,凌晨笑得差不多,才扶墙艰难起身。   “艹艹艹!”   “凌晨凌晨!”   圆圆姐踹她的腿。   凌晨问她怎么了,干嘛踹她?圆圆姐也不知道是被寒远那冰冷的气场给震撼到的,还是单纯想看热闹,她给凌晨指了指花坛的方向,也没说谁在那边,   就让凌晨抬头,看!   小凌同学顺着她指向的方向,   抬了抬眼。   “……”   是一种怎样微妙的感觉呢?   寒远的眼睛底部,好像蕴藏着一团即将要爆发的怒火,那是浓烈的,深不见底的。   是想要将一个人囚/禁起来,永永远远关进笼子里,   不见天日,只能给那所有者看的压抑。   凌晨瞬间愣了,她真的是头一次见到寒远用这种目光看着她,因为以前寒远虽然也时不时往她身上瞟,   但基本上都是蜻蜓点水地略过,   那点儿情愫,都被他掩藏了起来。   现如今这却是在光天化日之下用如此露骨、占有欲十足的目光,就这么看着她。这是放学,那么多同学经过,认识的不认识的,寒大佬的名声又是在三个年级文理六个部都响当当,   很多熟悉寒远的学生,都在往他身边看。   凌晨默默站起身,心脏像是突然被掐了一把,原本都欢乐瞬间都散去,她抿了抿嘴,向上抬了抬头,   没有去看寒远,对面的白辰对她微微笑了一下。   男神好像什么都知道,也好像就是什么都不去说。这是利用吗?是恶毒的心思吗?凌晨不想让自己成为那种女生,白辰对她真的很好、很好。   可白辰是寒远的朋友,白辰也从来没有拒绝过自己一次又一次说不出来的打闹。她就是好想让寒远去死,让寒远也尝尝难受的滋味!   那时候她那么难过,她一遍又一遍去问寒远为什么突然不理会自己了。   近乎乞求。   可是寒远做了什么?他有分毫的善良过吗?在她最最最痛苦的时间里,他跟她那么憎恶的小团体关系好,   班里也全都是传着他跟万絮怎么怎么的,她还听到过有一次万絮跟郑珂嬉笑言谈,两个肆意张扬纠缠着寒远的女孩,毫不避讳,   当着她的面,   下定义——   “我也觉得寒远以前是喜欢过凌晨的。”   ……   “喜欢、过”。   原来她在外人、在寒远的眼中,   如此低贱。   凌晨伸了伸手,   跟站岗的六个人,   重新挂起笑容,   “哎我跟你们说,别说老高了,就丁老头,上个周你们知道吗,老丁头他们班给共同体起体名,有个体叫‘八体’,老丁头口音厉害,直接给念成了‘勃/起’……”   “啊对对对!我也听说了!哈哈哈哈哈!叫他每天都要给我们每日一艹哈哈哈——!”   “……”   那就让这个曾经的白月光,继续不要脸继续恶毒下去吧!   凌晨早就感觉自己面对寒远,心态扭曲成不像样,看到寒远难受,她就开心。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纠结,为什么她跟寒远的那三个月,就用一句“喜欢过”来抹消掉,凭什么当时忽然就让她难过,就让她一个人,孤独地去承受了那么多的伤心。   你知道每个早上醒来,双脚落下木地板,看着从窗帘外透过的冬日冷光,   那一刻,忽然想起那个曾经为了自己不要世界的男孩,   再也不会对她微笑了。   那种绝望般的窒息感。   *   执勤一周,董利感觉自己就跟脱了层皮似的。   果然高中小孩就是嚣张,他们班也不知道怎么了,平日里跑个操一个个都死了过去,但到了执勤,玛德乐得赛过峨眉山大猴子!   连续两三天,四部八的执勤都被校长在班主任会上,重点点名批评!   可别说班里成绩好能抵消一切!哎呦喂这都是学生才会说的吧!高考谁知道你会长啥样,但平日里发生的事情可是每天都在跑,   纪律不达标,今年班主任的年终奖直接飞了。   执勤结束的那个晚上,凌晨交了牌牌,终于可以回家吃顿慢慢腾腾的饭,那天正好是周六,有课活。小凌同学肠胃不太舒服,凌谷中午就跟她说好了,晚上回家吃。   凌晨欢乐地跑到学校门口,却意外没看到爸爸的车停在校门口旁边。她以为凌谷只是在路上多遇到了几个红绿灯,所以才来得有些晚。   “你爸爸还没来?”跟她一起出来的李园,好奇地问。   凌晨双手抄在袖子里,点点脑袋,她看了眼李园站在不远处的父母,嘴碎了一句,   “秦总痛失老婆!”   “去死吧!”李园一脚踹飞她。   小凌同学摇着爪子告别凌晨,暮色降临,海边那一面,已经没了光,深紫笼罩着教学楼,南大门前面马路旁的路灯滋滋“啪!”地一声打开,橙黄色的灯光瞬间坠落。   她看到寒远那群人,从南门口出来,   折向远方。   执勤的那一周,每天下午放学,寒远都要从南大门走。   真是奇怪,过去寒远晚饭空明明一直在学校里吃食堂或者小卖部的。   凌晨记得高一那会儿刚入学,她和寒远还不太熟,有几次小休周六下午的课活,倒是会看到寒远独自一个人去学校旁边水利局的食堂吃晚饭。   但那也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凌晨现在才想起来,好像寒远以前的确会去水利局的食堂吃饭晚,为什么后来突然不去了,她不知道,   为什么自己执勤的这一个周,他又再次去了整整六天,   她也想不明白。   能看到的是如今寒远再去水利局吃饭,身后总会跟着万絮郑珂以及刘墩子他们。   所以你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感觉,执勤的日子还可以装作没看见,跟大白李园等人有说有笑。   可现在呢?   没了那些遮掩,   寂寞的傍晚,   凌晨忽然就不想再往校门口看,她挪动了一下屁股,把头调转到另一个方向去。   西边的夕阳也逐渐浸入地平线底下,秋天的北方其实挺凉的,小凌同学隔一会儿就抬头看看对面的十字路口,想着爸爸怎么还不来啊,   怎么还不来啊……   凌谷以前有过开会开到很晚,所以来接凌晨接迟了的经历,凌晨能理解。可真到了接近四十分钟还没见人,凌晨忽然就急了,她从小就是个会担忧身边人的主儿,这点儿随了凌妈妈,凌教授随便开个车出差去,在高速路上的时间里,母女俩能紧张到什么都干不下去。   凌晨心中终于开始扩散焦虑与不安,爸爸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啊?他为什么一直不来!   这个时间点儿,学校的老师们应该还在吃完饭。   凌晨在路口转了三圈,忍不住去找了门卫,过完高一、高二都两月了,门卫的老大爷居然还记得这个一年前连班主任电话都记不住的小丫头。大爷脾气不太好,但听明白了凌晨的来意后,还是给她拨通了凌谷的电话。   座机嘟嘟嘟嘟声音,   半天,   却没有响应。   这下凌晨彻底急了,都快哭出来。她真的好担心爸爸啊,爸爸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胡思乱想的小凌同学,急得直接蹲在了地上,门卫大爷努力去安慰她,让她要不再等等、再等等?   就在这时,马路旁边突然传来一阵嘻嘻哈哈的打闹声,女孩子银铃般的笑音尤为响彻。   凌晨听出来是万絮的声音,还有刘墩子的,万絮笑得开怀,嘴里面一口一个,   “哎呀寒远你……”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凌晨抬了抬脑袋,果然是寒远他们,只见那一群刚吃饱的人言笑晏晏从转向校门口的人行道经过,走到了校门口五米远处。   看到凌晨那一瞬间,   寒远第一个停下了脚步。   凌晨蹲在地上,跟寒远面对面,眼睛里泪汪汪,像只孤独无助的小猫咪。寒远站在那里,原本平静的目光,   肉眼可见溢出来了心疼。   “……”   这可真是当着万絮的面。   万絮手中还捧着那个粉红色跟寒远同款的杯子,就连刘墩子都愣了,他大概也没想到,凌晨会蹲在这里,   更没想到,寒远居然就这么生生地停在了凌晨面前。   凌晨看到那粉红色的杯子,瞬间心里就一阵恶心,玛德本来爸爸不来她就着急的难受,   这下可好,恶心人团体还齐刷刷过来给她添堵!   万絮是真的生气了,脸都阴沉了下来,一遍又一遍拍打着寒远的胳膊,寒远终于回过神。但目光里那份克制不住的担心,   却迟迟收不回去。Hela   凌晨不想在这儿跟这群人大眼瞪小眼,起身往前面斑马线的方向走去,站在斑马线旁边更容易看得到车辆来往的情况。小凌同学刚跟寒远擦肩而过,下一秒钟,   就听到了万絮对着寒远的质问声,还有刘墩子和郑珂对寒远的不满,他们问寒远怎么可以这样,到底还想要怎么样!   万絮拿着水杯子去砸寒远,刘墩子又开始拦着她。可能是夜色深沉的缘故,凌晨忽然觉得万絮也挺可怜的。   前任一哭,现任直接倒霉,   还真是讽刺,自己居然阴错阳差成了那个“绝对唾弃的前任”。   幸好这场突如其来的闹剧最后一刻,凌谷的车终于赶来了,那些人还没走,凌晨看到爸爸,一口气跳了过去,   “爸爸!爸爸!”   凌谷下了车,向来穿得笔挺的西服似乎有点儿乱,他急急忙忙将大兔子般的闺女抱在怀中,用手按压着小凌同学的后脑勺,   打眼,就看到了直愣愣站在远方的少年。   有什么东西,瞬间从凌教授的脑海中穿梭而过。   ……   坐上车,凌谷跟凌晨说了好几声抱歉。   “对不起啊晨晨。”   “爸爸不好意思,爸爸来晚了。”   “没事儿!”小凌同学看到爸爸,什么烦恼都没了。   这都快六点半了,也没办法再回家吃饭,凌谷歉意地摸摸凌晨的额头,把准备好的饭桶给取了出来,   “将就在车上吃吧,晚上让妈妈给你煮牛肉。”   凌晨心满意足地道,   “嗯嗯!”   凌教授:“乖。”   凌晨啃着爸爸给她捎的蛋炒饭,饭还热乎,一吃就是凌谷炒的,但应该是由于炒的比较急,有些米粒子还粘在一起。   “好吃好吃!”凌晨边吃边夸奖。   凌谷朝着学校大门口方向又看了两眼,   看到那个一步三回头,往他们车这边方向望的少年。   “……”   凌教授什么都没说,他低头看了下凌晨,小凌同学正闷头吃饭,根本没去在意远处但人群。   “怎么这么晚呀!”凌晨吃着吃着,突然抬头问。   凌谷想了一下,却没有正面回答,   “有点儿事。”   凌晨:“啥事啊?”   凌谷沉默片刻,   摸摸凌晨但脑袋,   “没什么,”   “就是……有点儿事情。”   凌晨见爸爸不说,肯定是什么不能让她一个小孩子知道的事情,她也就没有继续再问。凌谷摸着自家闺女的蘑菇头,想了好久,   突然轻声问道,   “晨晨。”   “嗯?”小凌同学眨了眨眼,最后一口蛋炒饭塞入嘴,腮帮子鼓得跟个小仓鼠似的。   凌谷:“你现在……和寒远,”   “还有联系吗?”   “……”   “……”   “……”   “啊???”   凌晨瞬间心生恶寒,每次听到寒远的名字,她都是下意识拒绝。   特别是现在,还是她父亲问出来的。   凌晨只以为凌谷这么突然地问她,肯定是看到了刚刚自己跟寒远又有白扯,她连忙摇着爪子,绝对绝对跟父亲保证道,   “没有!绝对没有!!!”   “他跟万絮都好了那么久了!我跟他早就断了联系!”   “我早就不喜欢他了!!!”   “……”   寒远这个话题,凌家父女俩就谈过高一那么一次,   凌晨以为爸爸一定是很讨厌自己跟哪个男生搞暧昧的。   可这一次,凌教授却陷入了沉默。   他揉着女儿的头发,   脸色一片严肃,   仿佛有什么心事,   “这样啊……”   凌晨有点儿不自在,她真的没再跟寒远纠缠啊,难不成是爸爸发现了她这些日子对寒远那些“恶毒白月光”的行为?   “爸爸……”   凌谷拍拍她脑袋,   “没事儿,”   “刚才刚好看到那小子。”   “爸爸就随便问问。   “……”   *   一个星期后的大休,凌晨放学的时候还在思考者这个周还到底去不去画室。   然而晚上还没等她开口,凌谷却先跟她郑重地说道,   “明天正常去画室。”   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都小凌同学,听到这一消息,先是一愣,   进而变为高兴。   凌父对待女儿安危的事情上向来谨慎认真,   爸爸能同意她继续蹲画室,也就是说——   张老板的事情,给解决了?   “怎么解决的呀!”小凌同学开心地问。   凌谷却没说,只是又是用那深沉的眼光看着凌晨,凌晨不是那种细心点小孩,爸爸不说,她就全当是大人的事情小孩莫插嘴。   周六上午,凌晨便再次背上包包,   欢乐地去了郁金湾的画室。   依旧是凌谷把她送过去的,今天凌教授的帕萨特居然被准许开进郁金湾!凌晨趴在窗户上,看到突然跟爸爸谄媚欢笑的门卫先生,   有些好奇地扭过头来,问凌谷,   “怎么今天让咱家这破车进来了啊?”   “之前不都死活不让进!”   “……”   凌谷转了一圈方向盘。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温和地道,   “今天……正好是今天。”   “啥???”   凌谷:“没什么,”   “就是突然可以进了。”   凌教授揉了把女儿的脸,才七点半,凌晨肯定没睡醒,   两根眼睛眯成等号,被忽悠了一下也没心情去想究竟是为什么。   当然,   更不可能注意到,   今天的凌谷教授,   穿了一身只有在去市里开党代表大会才会穿的、正装。   凌晨在画室别墅的花园栏杆前下了车,打着哈欠跟爸爸摇手说拜拜,   “爸爸再见!”   “再见!”凌谷也跟她说了声道别。   看着小凌同学背着猪尾巴包包,欢乐的身影消失在栏杆深处,凌教授不禁目光再温和了三分,   他的女儿,永远都是这么快快乐乐,   也应该一辈子、都能穷开心下去!   目送小凌同学进入到画室的凌大教授,在闺女都身影消失的那一瞬间,终于收起了目光。他理正一年到头只有在最隆重场合或者要见什么重要人物才会穿的西服正装,转头凝视了前方深处最尽头的别墅一眼,   拉开手刹,皮鞋踩下油门,往与小区大门相反的方向驶去。   车缓慢前行,快到最前方那座别墅门口前,凌教授忽然接通了蓝牙,拨了一串数字。电话铃声嘟嘟嘟响,“啪!”地一声接通,   里面传来一个一年前就不算太陌生的嗓音。   “你好。”   “寒局,”   “我是凌谷,”   “凌晨的爸爸。”   “……”   “我现在在郁金湾,如果没记错的话,沈公子似乎也住在这里?今天刚好有时间,对于凌晨学画画这件事、以及前阵子张奇性骚扰我闺女……我该给你们、还有寒远,”   “登门说声谢谢。”   ……   凌晨一到画室,   屁股都还没来得及坐下来。   旁边的甄冉突然凑上前来,整个画室都挺乱的,其实平日里大家也不省心,   但今天尤为热闹。   冉冉姐把凌晨拉到身边,然后竖起一根手指,   神秘地道,   “凌晨凌晨!”   “我跟你说!我跟你说!!!”   “咱画室那个张老板,张奇——”   “卧槽被警察给抓了!!!”   “被抓了???”   凌晨一下子给懵逼了,   整个人脑袋上面全是问号,   “啥?你说啥???”   甄冉也不压低嗓音,看样子这件事已经在整个画室传开,无需掩饰。   “对!就是被抓了!”   “上个星期四还是星期五的事情。”   “反正挺惨的,据说教师资格证都被吊销了,还有可能面临坐牢的危险……具体罪名我也不知道,我也是今天过来才听说的,卧槽我爸妈居然一个周都没听到风声。”   “好像是一个很厉害的人物出手的呢!沈苏御你知道吧——就是教育局前两年上来的新一把手,把体制内原班人马都杀了个遍的狠角色。”   “啊对!就他干的!我艹张老板是怎么惹上沈苏御那疯子的啊!我看张老板要玩完了,他不会是撬墙角撬嗨皮了,把沈苏御什么情人给潜规则了吧?不然沈苏御怎么可能跟张老板下手!真是神奇!这事儿真的绝了绝了绝了.....” 第35章 甄冉嘴巴叭叭叭的,一个……   甄冉嘴巴叭叭叭的,一个字接连一个字快速往外蹦。   凌晨整个人听得一个愣一个愣。   沈苏御?沈苏御???   沈苏御这男的凌晨绝对有印象,还有印象到大发了!之前因为他来找过寒远好几次,为了什么事抬腿踹寒远胸口那惨无人寰的场面,   小凌同学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   但是……   凌晨也有些懵逼,   为什么张老板的事情,   会跟沈苏御扯上关系呢?   甄冉看她满脸冒问号,摇了摇她的肩膀,还想跟她更深入地八卦一下,   然而就在这时,画室的门突然被人推开。   吱呀——   白宏老师呢拿着一打打印店素描试题,缓慢进入。   本来今天大家都比较兴奋,毕竟是自家画室的合伙老板被抓,有脑瘫的甚至开始幻想要是画室就此倒塌,交了那么多学费,   会不会为了补偿画室学生,干脆把他们都给送到北京哪个哪个有名的画室呢?   这当然是白日梦,白老师在大家众目睽睽之下走到讲台前,   然后伸出手,指了指凌晨,和平日的语气没什么两样,依旧淡淡的道,   “发一下。”   说着,将手里的试题递给凌晨。   凌晨一愣,但还是伸了伸腰,接过试题。   白教授看着大家发完试题,等同学们用夹子夹好,他才开始对着题目强调一些注意的事项。依旧是定时的作画,闹钟设立好,白宏老师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就直接出去了。   教室内的学生面面相觑,发生了合伙人被抓到事情,白老师居然还当没事人似的,赶过来上课?   ???   老白一走,大家又开始禁不住讨论起来,不出五分钟,大门又再一次被拉开,之间白教授阴沉个脸,   呵斥道,   “都能画完吗!”   “看看还有几天就要联考了!”   “还想不想考大学!”   “……”   整个画室一下子鸦雀无声。   后面的几个小时,学生们就开始闷头画画。凌晨用炭笔排着线,心里却不断想张老板被抓的事情。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甄冉还是一个没忍住,   又开始跟凌晨八卦了起来。   她压低了嗓音,头也不转,看起来就跟什么事都没有似的,小声地道,   “我还以为白老师今天会来找你呢!”   凌晨:“啊?”   甄冉:“这事儿吧,其实我今天刚听说的时候,第一反应是不是跟你有关系。”   “你跟沈苏御认识吗?”   凌晨:“……”   认识,   但又似乎没那么认识。   小凌同学摇摇头,   “不认识……”   甄冉:“所以我也觉得挺神奇的。”   “张老板以前就给女学生画裸/体,画画时候跟女孩发生性/关系,然后包/养、送入好大学全套一条龙……不少年了,好些个女孩在他手里‘大放光彩’。他老婆就是这么跟他好的,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多听听就知道了。”   “这都这么些年,都安然无恙,毕竟人家女孩子也愿意,攀了高枝飞黄腾达,反正有钱有前途,睡了就睡了吧。”   “但就你上次去找他之后,就突然发生了这个事情。我跟你说,我听我爸妈吃饭的时候说的,说这种事儿啊,只要两个人你情我愿、家属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很少有能被抓的,真的!所以我还以为是你跟你父母说了,然后你父母找的沈苏御。毕竟沈苏御那一号人物出动吧,小事也都能给在天上捅出个大窟窿。凌晨,真的不是你啊?”   “……”   凌晨是真的不知道,   她跟沈苏御也是真的没那么熟悉。   要说能搭上边的,难不成是爸爸去求的沈苏御?   小凌同学把嘴抿成直线,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唉……”   一上午的时间过得溜快,中午吃完饭,下午的水彩接踵而至。   傍晚夕阳在水泥路前拉长了的时候,白教授点评完今天的画,就让大家下课吧。   小凌同学收拾着书包,这包还是当初她上高一的时候去友谊超市买的,   一条细嫩的毛绒猪尾巴,打成圈绕在书包屁股上,   看起来是真的可爱。   凌晨背上书包,就去跟白老师道别。画室里的其他学生晚上还要继续练习速写,这个班里就凌晨晚上不在这儿。   白宏教授一般每场练习的最后半小时,都会来一趟画室,来给大家讲评一下这次的试题,然后有学生有问题的,就会给他们单独指点。   之前张老板还在的时候,这种事儿都是两个老师轮流来。   凌晨走了过去,刚好一个学生问完白老师问题。白宏教授拿着红色油漆笔,抬头间,   与凌晨对了个正着。   “……”   那眼神有些意味不明,很是说不出来的复杂,凌晨一怔,但还是抬起爪子跟老师摆摆手,   “白、白老师……?”   她就是很平常地来说声再见。   白宏教授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终于,白教授把手指摁在凌晨的面前,   用听不出什么情绪的语气,   开口道,   “好好加油。”   ……   凌晨更摸不着头脑了,虽然说白老师以前也会跟她说几句“好好画”之类的鼓励语言,   但今天这句,   总感觉,哪儿莫名其妙的。   想不明白的小凌同学,只能笨呆呆往别墅外面走。   凌教授的车已经停在了铁门外,果然今天是个神奇的一天,之前郁金湾都是不让外面的车开进来,   而现在凌谷的车却能一天开进来两回。   凌晨看到凌谷,那些乱七八糟想不明白的问题又给全部抛到了脑后,背着猪尾巴包包欢乐跑上车。凌教授给女儿开了门,照旧接过书包问凌晨今天画的怎么样?   “很好呀!”小凌同学揉着脸,想到今天的素描和水彩都挣了比较高的分数,   还挺开心的,   “白老师还给我鼓劲儿了呢!”   凌教授摸了摸女儿的脑袋,眼尾也温柔地微笑出褶子。   回家后,凌晨换了衣服就想看电视,平日的大休周六,凌家夫妇都是准许女儿看个电视放松放松。   然而今天凌晨拿着遥控器刚要去调电视节目,凌谷却突然走了过来,凌晨一愣,昂着小脸眨了眨大大的眼睛,   充满疑惑。   “晨晨,”凌教授按了一下她的肩膀,声音有些沉甸甸,   “电视能不能等会儿再看?”   “……”   “我跟你妈妈有点儿事请要说……你先回屋去好吗?”   凌谷还特地指了指凌晨的房间。   凌晨看到正在煮鸡腿的母亲也把灶台上的火给调到了最小,往客厅这边走。幽兰的光,绕着漆黑的灶台满满一圈,   鸡腿正在咕噜咕噜,散发着粘粘的香气。   “啊……好的好的!”   很多时候爸爸妈妈这些大人都会说一些不能让小孩子听到的事情,凌晨在这方面比较懂事,既然不能让她听,那肯定就是她不能听的。   小凌同学点着脑袋,放下遥控器,回了屋。   父母低沉的交流声不断在大客厅响着,像是在刻意压着气息,凌晨只能听到他们好几次间隔里的叹息,说的事情应该是蛮重要的。   ……   周日下午去学校,凌晨下车前,凌谷突把车停在马路旁边,   突然开口问了凌晨一句,   “你跟白教授那个侄子……”   凌晨一愣,   但竟然没有感觉到什么紧张。   依依向物华定定住天涯   凌谷扫了眼怔住的女儿,淡淡一笑,   “没什么,”   “我昨天跟白教授在学校里碰着了,白教授跟我聊起来的。”   “说你跟他侄子,是叫白辰吧?”   “……”   凌晨下意识一点头,   “是的。”   凌谷:“……唉,你们这些十七八岁时候的心里啊,其实大人也是理解。”   “……”   凌晨忽然就想到了自己这个学期以来,和白辰传的那些小暧昧,以及每次见了白辰,特别是当着寒远的面,   做的一系列小动作。   她悄悄有些尴尬,当着父亲的面,小凌同学耳朵有点儿红。   “爸爸,我、我……”   “我跟白辰……”   一年前因为寒远的事情,父母曾经对她表达过的担忧,凌晨至今想着爸爸在知道了她追着寒远问“你为什么不理我”时,对她的谆谆教诲——   “女孩子,还是要自爱啊!”   然而白辰跟寒远不一样,凌晨总觉得她和白辰之间的事情跟当初追着寒远一定要个答案的感觉完全不同,但也没法表达出来究竟哪儿不一样。   这又是让父母……再一次地失望了吗?   凌晨低下头去,等着父亲的数落。   然而凌教授却什么训斥都没说,   做父亲的温柔地摸了摸女儿的脑袋,   “喜欢一个人是可以的,”   “但还是不要……”   “太故意了。”   “不要让自己后悔一辈子。”   “……”   凌晨下了车,往学校大门走,   她走到教学楼前面时,都没弄明白刚刚父亲说的那通话,   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还以为又是会有阻止,就像是跟寒远那会儿,无形的棒打鸳鸯。   然而并没有,白辰的名字都说出口了,却没让她不要谈恋爱。   凌晨总觉得哪儿有些怪怪的,好像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都令她匪夷所思,   表面上来看,什么都挺正常,   但就是不对劲儿,暗中涌动的不对劲儿!   凌晨摇了摇脑袋,最后下定义可能是自己太笨了,加上有些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能知道,   所以才会产生这些错觉。   :)   一年一度的期中考试又要即将降临,到了高二,大家终于没了理由说自己学习不好都是因为有文科都拉后腿,   物理电磁学化学氧化还原生物的碱基互补配对,外加数学的圆锥曲线与方程,   高二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   董利在高一的时候就立过一个规矩——教室卫生要由全班共同维持,然后每天晚上都由一个组的两名同学在放学时拿着扫帚把教室最后再收拾一下,   顺便把糟蹋了一天乌黑乌黑的地板也给拖了。   期中考试的前一天,刚好就轮到了凌晨和迟默,但迟默晚上还要赶班车,不能走的太晚。   凌晨知道迟默是要坐班车的,她自己是爸爸亲自接送,本来就说好了今晚干值日,要晚出来一点儿。   “那就谢谢你啦!”迟默跟凌晨提早商量好,她先扫地,凌晨后拖地。   小凌同学“嗯嗯”道,   “没事儿,反正我不着急!”   迟默:“比个心~”   整个教室拖完了,差不多到了十点半,教室里就剩下凌晨一个人,隔壁教室也都已经熄了灯,走廊一片寂静,只有老旧的白炽灯依旧停在放屋顶。   凌晨再次探了探脑袋,确保教室窗户阳台门都给关了,   然后伸出手,一把“啪”下所有的灯开关。   晚上教学楼前都是一片沉默,就凌晨一个学生在往西门口走,已经到了秋末,空气都是冷飕飕的。小凌同学裹了裹外套,想着这个冬天可能会很冷吧?   走了两步,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沙沙声。   “……”   凌晨猛地扭头,往身后打量了一圈。那沙沙声绝对不是树叶被风吹起的声音,更像是衣服摩擦或者什么布料的颤抖。   然而后方漆黑一片,只有综合楼前那高大大照明灯将天天被迫跑操的广场照的透白。   凌晨又转回头去,继续往前走。   可走了几步,   那沙沙声再一次传来。   沙沙、沙沙……   从小胆子就不大大凌晨瞬间汗毛都竖了起来,妈妈呀TvT!这到底是什么声音!凌晨不敢回头了,脑袋瓜里全都是看过的恐怖片里,贞子从电视里爬出伽椰子在某个电话亭突然冒出脑袋。教学楼前刚好有个红色的电话亭,鲜艳的四方小亭子,看起来跟鬼片里真的好像!   凌晨颤颤巍巍转了下脑袋,   似乎在电话亭的玻璃上!看到了一颗黑乎乎的长发头颅!   ……   !   !!   !!!   啊啊啊啊啊啊啊——!!!   凌晨瞬间吓破了胆,都忘记了自己不能剧烈跑动,撒欢兔子般,朝着西门口就拼了命地跑去。学校里居然真的有鬼,真的有鬼!呜呜呜!她不活了不活了不活了……   终于跑到了西门口,看到还值守在门卫处的老大爷拿着灯光往她这边照,凌晨也顾不上那灯光多么耀眼,一口气冲出校门。   凌谷的车,已经早早停在了学校对面超市前的空地旁。   这场诡异的经历凌晨上车就跟凌谷说了,凌教授一个学生物的,当然是不相信有鬼怪。只能说肯定是凌晨这不着边际的脑子又在那儿胡思乱想。   凌谷笑着开车,慢慢悠悠点着脑袋边听凌晨哭的稀里哗啦,边“嗯嗯嗯”,   “哈哈哈……”   “怕吧!”   心脏都快吓没了的小凌同学:“喵喵喵???”   “爸爸你怎么这样!真的有鬼!真的有鬼!TvT!你怎么不信呢你怎么能不信呢!咬死你咬死你!”   “好好好,”   “有鬼有鬼,行了吧?”   “哎哟晨晨你别咬爸爸,爸爸开车……”   ……   因为前一天的奔跑,第二天凌晨果然身体出现了不舒服,去了学校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但昏昏沉沉的小凌同学,还是没忘记昨夜的“路边惊悚一夜游”,   再等到放学的时候,人多了再次和陈安一起经过那红色的电话亭,   她还特地跑过去瞅瞅,看看是不是昨晚看错了。   可惜,   今天却没看到长发脑袋。   “……”   TvT!!!   期中考试定在了周四周五,   考完了就直接大休。   大休后肯定又要进行座位大调,凌晨已经习惯了,每次要大调前,都得把课桌里的书啊还有过道放书的箱子都给搬空,凌晨上了高二不跟李园同桌后,又去单独买了个新的箱子,   是个粉嫩嫩的、上面还印着卡通猪猪的漂亮小箱子。   小箱子下面有俩轱辘,凌晨收拾好书,将箱子抱下教学楼,就用脚丫子踹着箱子板,让箱子跟随轱辘啦啦啦往前跑。周五下午的太阳很好,有了小时候过年前冬天光秃秃的味道。   凌晨看着那箱子载着她的书,以及放在最顶部的画画本子,溜溜向前去,太阳光照着,金灿灿的,   心情莫名就很高兴。   “啦啦啦啦~”   开心的小凌同学,老远就看到已经站在南门口外、正在跟她挥舞着胳膊的凌谷。凌晨蹦蹦跳跳往门口走,准备跟爸爸扑个满怀。   下一刻,   肩膀却被人从身后用力地扳了一下。   ……   “啊呀——!”   凌晨整个人都懵了,直接往后翻,差点儿摔倒。幸亏身体最后支撑住了,没有摔个大马趴。   但还是有些悬乎,还没站稳的小凌同学,脑袋空白地往推她那个力道的方向看去,   可还没等她看清楚是谁在“折腾”的她——   脚下的箱子,再一次,被人给踹翻。   凌晨直接傻了眼,肩膀也又被人给从前面推了一下,这一次凌晨终于没有稳住,   一屁股瘫倒在地。   “干嘛——”   小凌同学瞪着眼抬头,用手捂住腰,玛德是谁啊!为什么要无缘无故推她!!!   然而就当她抬起头来那一瞬间,   忽然就看到,   万絮两眼通红、嘴角死死地抿着,   正用想要杀了她般的目光,   拼尽全力,凝视着她。   “凌晨!”万絮一脚踹飞凌晨盛着书的小红箱子,箱子没那么结实,一脚下去,直接给裂开了。万絮也顾不上这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旁边还有那么多同学那么多家长都在看,   从歪倒的书堆中,随手拿起凌晨心爱宝贝的画画本子,   就开始撕。   边撕,还边往凌晨的脸,毫不犹豫地去砸,   “叫你不要脸!叫你不要脸!叫你不要脸!!!”   “你为什么还要跟寒远有纠缠!!!”   “他妈的恶不恶心啊——!!! 第36章 What???   万絮……   What???   万絮这一顿操作猛如虎,直接把凌晨给打懵了。   那些东西砸在了脸上,现在是深秋,空气相当冷冽,铺天盖地的纸团混合着溅起的沙土,让瘫坐在地上打凌晨被打的措不及防。   万絮简直已经发疯,真的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撕完凌晨的画画笔记本,又抄起另一个厚厚的本子开始撕,   撕不动,便干脆朝着凌晨的脸上打。   她在不断地辱骂着凌晨是女表子,这么久了还纠缠寒远,到底还要不要脸?周围有学生停下了脚步,却也因为纠缠的过于猛烈,   居然没人敢上去劝架。   凌晨没跟人撕过逼,从小就没有,她胆儿贼小,除去以前跟寒远打打闹闹,几乎不敢跟人来真的。   所以冷不丁被人打成这样,真的是懵圈,半天没回过神。   隔在南大门外的凌教授率先冲了过去,学校还是拦着家长不让进的。凌教授瞠目结舌,完全不顾自己大教授的风范,   抓着铁栏杆,对被打了的女儿疯狂呐喊,   “你干什么!住手——!!!”   “晨晨!晨晨!!!”   保安也上来劝架,一脸凶神恶煞,穿着制服的保安大吼“学生不许打架”,用警棍指着万絮,终于有看热闹的同学上前来帮着拉架,都是跟万絮熟悉的,   万絮在年级里人缘还蛮好的。   万絮被扯着袖子和肩膀给拉开了,头发都是凌乱的,被拉开那一瞬间,她还冲凌晨吐了口唾沫,像是人在已经崩溃的时刻,就已经忘记了自己置身于何处。   凌晨也被人搀扶了起来,两只眼睛空呆呆,她迷茫地看着被拉走拉到两三米开外的万絮,那女生还在骂她,用绝望的眼神死死凝视她,   如果目光可以杀人,她觉得自己应该是已经被杀死千万遍。   “晨晨!!!”   凌谷的声音撕破人群的叽喳。   凌晨听到了爸爸的声音,她终于找回了一点点意识,转了转脑袋,看到爸爸满脸焦急地站在大门外,风吹过他的头发,正在拼了命地跟凌晨招着手。   所以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有人来安慰凌晨有没有事情,也有跟万絮玩得好的同学搂着万絮的肩膀,安抚她不要激动,全都是人,被砸了的脑袋嗡嗡嗡响,她看到地面上零落散着一堆又一堆的书,   那都是她的书。   被撕烂的画本子。   还有更远方,新买的小红轱辘箱子,破成了好几片。开学的那一天,爸爸特地给她买的,凌晨还能记得那是夏天的最后一个傍晚,凌教授抱着一只粉红色的塑料箱,很高兴地摸摸女儿的脑袋,   “新买的!”   “好看不?”   “拿着箱子盛书,这样我们的凌晨同学就能更好的学习了哈哈!”   “……”   画本子都碎了,全都是坏掉的,可是凌晨居然意外没有心疼,她越过丢在地上撕的粉碎的画册,   有人上前想要搀扶她,凌晨却摆开手,她直径往前走着,   慢慢、慢慢,   蹲在了那坏掉的小红箱子对面。   轻轻地,捡了起来。   她突然就想起了很早很早以前,大概也是这么个深秋,空气很冷,   也是在这片水泥地上,栽满油柏的花坛前,   那个少年,   就这么狠狠地将她推倒在地。   凌晨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会想起来这个,看到那破碎的书箱,她的心仿佛被针扎住。   原来已经过去一年多了,原来寒远已经真真实实不理她一年之久。   就算再喜欢又有什么用呢?就算再能把那些小团体欺负了又会怎样?让万絮她们滚蛋让全世界都承认她和他就是有很深的羁绊又可以说明了什么?   她与寒远面对面那一刻,   已经早就丧失了交流的功能。   但红箱子又做错了什么?爸爸好不容易给她买的小箱子,她记得爸爸给她的时候,笑得很温暖,她想起来自己每次为了寒远难过,父母都会默默地陪伴着她,   更早以前,她才刚进入高中,向往着最美好的高中生活,   跨过这道坎,她就可以去大学里学习画画了!   那可是她最最最喜欢的啊!   凌晨红了眼眶,用手揉了揉腮,空气很凉,太阳也照不温暖,或许一切都不该继续这样下去了,她真的不想继续了。   万絮还在愤怒,被控制住后,明明是她先打的人,却像是被欺负了,有理有据开始稀里哗啦哭。凌晨没有掉下来眼泪,因为她发现自己不太想要哭。   更远处的高二教学楼,物理奥赛的培训也下了课,白辰的身影随着人群从玻璃大门后方出现,   和他一起的,是同样被叫过去参加物奥的寒远。   看到寒远身影那一刻,凌晨忽然停止了思考,万絮在哭,地面一片狼藉。万絮和寒远一直关系很好,大家都传着万絮已经跟寒远在一起了。   而自己又是什么呢?   没有任何人记得到,或许更狼狈、就是一个对万絮嫉妒恨的喜欢寒远的女生。   凌晨莫名就觉得,或许一切的事实就是表面呈现出来的那个模样,寒远就是跟万絮在一起了,2012年秋天的那三个月根本不复存在,   而自己也的的确确就是喜欢寒远的其中一员,做了一场三个月的大梦,梦醒来,那段曾经被人捧在手心里的记忆根本在历史长河中无法查询。   那就这样吧。   寒远出来的时候,本来是跟其余奥赛的同学说笑着的,他跟白辰站的很远,像是在刻意避开,   撞上花坛前面的画面那一瞬间,   连带着白辰加其他奥赛选手,   全部都愣住。   凌晨忽然就起了身,冲到万絮面前,抬脚狠狠踹了她一下。凌同学从小就不会干架,更不会拉着头发撕扯,她就见过沈苏御抬腿踹人,   力道不是很大,但还是将万絮一下子给掀翻。万絮完全不敢相信,就连旁边的女生都震惊地张大了嘴。   不远处的寒远,目光瞬间睁大,   下一秒,凝聚了一片暴风雨。   凌晨看了看寒远,觉得很爽快。她明明什么都没做,明明好端端地在路上走路,莫名就被人砸了个半死,就连箱子都被摔碎了。   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心爱的画本子,也被揉烂。   寒远攥着拳头,几步走到事发地中央,万絮被砸懵了,但她不似凌晨,被打了就立刻哭,看到寒远来了,万絮哭得更凶,倒是没有小说里直接跟男主诉苦,   而是在寒远走过来那一刻,   哭成狗。   但寒远却没第一时间看向万絮,仿佛这个人不存在,他阴沉着脸,死死盯着对面被风吹的刘海都中分了的凌晨。   刚刚凌晨踹万絮那一脚,   正中他的目光。   全部过程。   寒远没有说话,就是凝视着凌晨,有跟万絮好的同学想过来跟他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然而还没等到他们开口,   凌晨忽然将手中的塑料箱子,摧枯拉跨般,掷向寒远。   是的,她觉得一切都应该结束了,从最初的欢喜,到突然被甩的不明白,再到看着他跟曾经她最厌恶的女生们交好,被人冠名了谁谁谁的男朋友,   最后到了现在,明明都不理了那么久,   却又因为她跟其他男生的好,   再一次醋意滔天。   那早干什么了!   凌晨其实不是那么怨恨万絮,她觉得一切的一切,究其所因,还是在寒远这个源头上。   玛德你要跟别的女生好,你就干干脆脆,凭什么要让我承受那些作为你的白月光、那些女孩子的眼中钉的痛苦,   我他妈到底干了什么,要被你们这般折腾!!!   箱子撞击到了寒远的腹部,寒远闷哼一声,往后退了两步,用手捂住被砸到的地方。   凌晨也不顾形象了,也不顾爸爸还在不远处的门口,她听到箱子再次破碎的声音,她看着抬起头来、浑身都在发抖的寒远,不知道是在生气还是在震怒,凌晨红着眼眶,跨越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的日日夜夜,   终于再一次站在寒远面前,   对他说出了两人这一年来,   第一句话。   “我到底又做了什么,”   “要让你跟你的暗恋小团体这般折腾!”   “寒远——!!!你的事情究竟跟我又有什么关系!从你莫名不理我那一刻起,我们就彻底掰了!掰了你知道吗?!!!就是我们之间从今往后,就是陌生人!!!”   “我不想再看到你!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跟你有任何联系了!神他妈继续跟你纠缠!你跟你老婆你的絮你的珂你的什么什么的有何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能不能你们自己解决!不要再过来找算我!”   “跟你的女一号女二号女三号说清楚!我,凌晨,和你、寒远——”   “从今往后,生生世世,”   “都——不可能!再有!一丝关联!!!”   “……”   凌晨说完,忽然就感觉到脸上一片粘粘腻腻,她伸手摸了摸,   发现自己,   居然哭了。   太累了。   那一大通话,那一堆时隔一年之久后、决断的两个人之间重新说出的第一句话,   在过去那一年的时光里,凌晨曾经在每个零点的深夜里,形容枯槁般站在窗户前,   凝视着外面的晨光,远方寒冷的气息吹拂着陨落的星星,   她在想,要是再一次跟寒远说话,   会是怎样的一个场景呢?   激动、难过、不理解,   还是会,不知不觉红了眼。   原来这就是她和寒远再一次面对面的说话。   ……   寒远却像是被凌晨的那一番话给彻底激怒了,攥紧了的拳头、指甲直接掐入掌心,真如同小说上夸张地写出来的那样,   鲜血顺着指缝,   一滴一滴往下流。   这个场面过于吓人,就连刚刚还哭得梨花带雨的万絮,都停止了哭泣,愣在原地,完全被震撼到。   在场所有人都会觉得,可能下一刻,   那个暴怒的少年,   就会伸出手,   去将那吼了他的女孩,   给掐住脖颈。   凌晨转过了身去,眼泪开始哗啦哗啦流,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就哭了,一年多足够平息这一切都悸动,   但还是好难受啊,那么多人在看,她知道那初次心跳加速的光阴真的要放下了。   书在对面的水泥路前,   铺了一地。   有人已经帮她一一捡了起来,凌晨往前走了两步,   泪眼婆娑见,   看到白辰关切的目光。   ……   ……   ……   期中考试的成绩在周六傍晚,静静躺在了爸爸的手机里。   凌晨的名次终于不再是全班倒数,她终于迈开了腿,像是只笨笨的蜗牛,努力爬到了班里中下游。   去画室画速写的时候,她还跟甄冉分享了这一喜讯。甄冉给她鼓掌,说艺考生里,要是文化课好的话——   “很占优势啊!”   “小凌妹妹加油!我早就觉得你肯定没问题的!!!”   凌晨对她笑了笑。   天空下了点点小雨,空气冷飕飕的,湿漉漉的水泥路上,一串串从泥土地里冒出来的蚯蚓,正在缓慢地爬行。   周五那天后,凌爸爸就又给凌晨重新买了个装书的箱子,   依旧是粉色的,依旧上面贴了好几个小猪猪图案,下面张着四个轮子,可以在地板上欢乐地跑动。   但凌谷却并没有过问那天发生的事情,像是没有了记忆般,   只是在周日上午开完家长会,回家吃饭时,   摸摸凌晨的脑袋,   “董老师说你最近……学习进步很大呢。”   “……”   家长会过后,照例又是要座位大调。凌晨跟迟默同桌久了,感觉迟默也挺好的。   她就是这么个大大咧咧的人,跟谁都可以关系很不错,   每天都能很欢乐,也有着对她温柔地爸爸妈妈,好朋友们也都喜欢当她是吉祥物,看着又可爱又喜庆。   凌晨总是能带给所有人开心与快乐。   她的世界,也应该是充满阳光的,   永永远远。   到了教室,她把作业从书包里拿出来,转头去交给白组长。   白辰来得很早,跟转过身的凌晨对视上那一刻,   目光略微停顿了一下。   凌晨却已经没了先前那般的不自在,真的已经折腾累了,白辰其实是个很好的男生,若没有遇见寒远,   她一定一定,会跟白辰走的更近一些。   “组长,我这个周作业全做完了哦~”小凌同学笑了笑。   完全没有任何的见不得人,也不再暧昧十足。大概察觉到了没戏可看、不需要再继续帮助下去的白辰,伸出手来,   接过凌晨的试卷,   “难得啊!”   “嘤,要好好学习!”   “……”   过了晚饭,董利捏着U盘姗姗来迟。   一遇上调位,这对于高中生而言,都是一个大事情!每个人都在暗中紧张着,肖想自己会不会跟那个人坐在前后位呀……   多媒体打开,绿色黑板拉开,大屏幕发出光影。他们学校在高一暑假的时候,就把老式的幕布投影仪给换掉了,换成最新款式液晶大显示屏直接焊在黑板后方那种。   董利将重新调整的座次表展现在大屏幕上,全班屏气凝神,却一个个都卯足劲儿往前方伸着脑袋,   要看看自己究竟调哪儿去了。   座次表出来那一瞬间,时间静止了那么一秒钟,   一秒之后,   整个教室,突然就躁动起来。   “卧槽我居然跑那儿去了!!!”   “妈的第一排!要死了要死了!!!”   “呜呜呜,我不想跟XXX前后位啊……”   “……”   凌晨也看到了自己的位置,全新的同桌,不再是迟默,   连小组都给换掉了,仿佛就是把她这个人给从原来的三组给剔了出去,   剔到后面两排的那个组,   单独安插。   她揉了揉眼睛,像是被白色的光给刺到了眼睛,很不舒服,脑袋轰的一声一片空白,   因为她在自己的斜后方,   新的位置新的组里,   看到了寒远的名字。 第37章 人这一生,会经历许许多……   人这一生,会经历许许多多为之震撼到场面。   有悲欢、有离别,或许是你跟你最要好的闺蜜闹掰了、站在窗台下抹着眼泪,   也或许是你考了第一名,开开心心拿着成绩单回家,却发现父母毫不在意,反而问你为什么没有考到上一次的那个分数,   更或许,是小小的女孩将灰色的大娃娃扔到了垃圾桶里,看着心爱的娃娃被垃圾车拖走,还露出来一只小手,黑色的风衣,被吹起的三月里的樱花瓣,她仰着头,止不住地哇哇大哭。   等等……   凌晨的前十七年很少有什么烦恼,她总是开开心心,被人孤立了也会学着自己拿支笔,绑上两根皮筋,当做小娃娃来自娱自乐。   可是总会有那一份让自己绝望的画面,要一辈子烙印在骨子里血液中,无数个深夜,她都控制不住咬着枕巾,在凌晨三点钟的夜晚,默默想着那天寒远站在讲台上,   两个人就隔了一张桌子的距离,就是那一步的距离,   互相低着头,   寒远红了的眼眶。   可能往后余生,等到长大了,就会慢慢淡忘,   慢慢觉得,那就是年少时最无知当一件事。   凌晨觉得将来十年之后二十年之后,想起来高一那天寒远调走时,自己和他的沉默,肯定会嘲笑少时候的“惊天地泣鬼神”,笑年少把那么点点出生的暧昧当了全天下。   十年后见惯了大风大浪的自己,绝对会利落放下。   然而……   她现在只有十七岁,十七岁的年级,调个位都能哭得稀里哗啦。凌晨总觉得自己不能矫情,她已经不喜欢寒远了,寒远就是条狗,被那些暗恋小团体追着、一辈子都不会再跟她处于一个世界的另一端的人。   可那天的调位,却成了她心中挥之不去、最浓墨重彩的一笔,回忆起来是伤心吗?或许很伤心,一想到当时寒远当着全班的面,站在她面前那么久,几乎是完全不加掩饰、全世界知道了也无妨地,   红了眼,   凝视着她。   所以好像也不是全部都是伤心,那又是什么呢?明明你都不理我了,为什么你还要那般与我对视着,   沉默着。   过去了一年多,凌晨依旧不知道当初寒远为什么突然不理她,但早就没了那么的纠结。一年的时光很短,但也很漫长,将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缓缓拉长,   长到可以足够去看清楚,其实他们两个人,   真的不是一个世界。   所以说就算再一次站在面对面,又如何?就算寒远告诉了她当初真正的理由,那还能怎样?   他们之间,早就没了能够沟通的能力。   但凌晨还是忘不掉寒远调开的那一瞬间、与自己对视的那一刻,那是在十七岁的年纪里,让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被爱着的、却真的已经错过了的遗憾。   现如今,当初亲自将他们二人给调开的班主任,   再一次,将他们推到了一起。   ……   这可能真的能证明班里已经完全没了“凌晨”和“寒远”两个名字之间的暧昧,高一刚入学,为了防止男生和女生之间互生情愫,   董利费尽心思,将大家都座位安排成了一排女生一排男生。   可这也阻挡不住前后位之间日久生情,凌晨和寒远是这样,李园和秦宁还是这样……再后来,当初最开始的前后位,基本上都有些小暧昧,   也基本上,在高一结束,   都被全部调开。   身为一个全市第一高中、隐形重点班的班主任,   是绝对绝对、不会让两个在班上传绯闻很明显的小孩,   坐在一起。   原来,   她真的已经和寒远,   连绯闻都没了。   凌晨不可置信地看着座次表,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混沌的状态。董利放完座次表,就让大家在晚一前就要把桌子都给调好了,   现在距离晚一,还有接近四十分钟的时间。   迟默看到凌晨给调开了,当然不开心,凌晨可以说是他们组的活宝,每个人都很喜欢她。   更让三组不接受的是,   新换到凌晨座位上的人,   是张曦。   高一下学期那一个学期,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张曦的风声突然十分不好,倒不是因为凌晨的原因,好像是张曦跟隔壁班哪个哪个长得挺帅的男生好了,   然后又始乱弃终。   那个男孩有不少女性朋友,就此针对上了张曦,渐渐的,张曦以前在背后里讲过的闲言碎语也被扒了出来。凌晨第一次听说原来张曦居然是这种人的时候,还吓了一大跳。   “艹!”   一想到当初自己跟寒远闹掰了,还哭着跟张曦说过好几回,张曦居然能忍耐住对寒远的暗恋,跟她分析寒远不适合她之类的balabala话,   凌晨就觉得、嗯,高一的时候,自己玛德简直跟个傻子般,   跟张曦好了那么久。   迟默是相当讨厌张曦的,因为迟默喜欢的男生跟张曦的一个朋友好像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关联,关系相当错综复杂,高中时候女生们之间的你情我爱就是那么狗血而又幼稚,但大家还是乐此不疲,这也导致了迟默一点儿都不想跟张曦同桌。   整个三组,   好像就把凌晨给调了出去。   迟默骂骂咧咧,周围其他三组的组员也都说不上来个所以然,因为大家真的都不太喜欢张曦,白辰看了眼呆呆的凌晨,   突然来了句,   “以后就不在一个组了啊……”   大脑放空了的凌晨,居然也跟着笑了一下,   “没关系,”   “反正坐在你们后面呢!”   “……”   那一刻,凌晨忽然发现自己竟有些生气,心脏在加速跳,扑通扑通。   为什么要把她调离三组?   为什么?为什么?   她明明跟迟默他们,同桌的那么好!   “……”   为什么啊!!!   迟默很舍不得凌晨,整个三组都舍不得,凌晨静了静脑子,想到的也都是不舍得三组。   她觉得自己真的很生气,也真的不舍,高二伊始,她就呆在三组,三组的六个人感情培养的很快,在做一切小组活动的时候,都能完成的效率又高又好,   甚至,   在那充满速度与激励到高二岁月,   带给了她无数的欢乐。   她爬了那么久,成绩终于爬到了班里的中下游。   迟默见凌晨脸蛋红通通,忍不住、悄悄问凌晨,   “你脸好红啊……”   凌晨:“气的。”   “……”   大家都不满意这个调位的结果,但董利的安排,似乎很少又能够改变。凌晨低下头去又想了一会儿,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就是觉得,   班主任脑子被驴给踢了吧!   她坐在三组好好的,干嘛要给调开!   但所有的生气,仿佛都是在围绕着即将要离开的三组,满满的不舍,对董利的不理解,   以及张曦过来后,其余组员的难受。   凌晨发现自己的生气,就是这些,好像也只是这些,   没有一点儿……其余的了。   是的,   没有了。   骂了半天的迟默,见距离调动的时间还有一会儿,于是拉了拉凌晨的手,问她要不要一起去上个WC。   凌晨点了点脑袋。   离开教室那一刹那,她好像看到了三组后面四组的位置,   有人站在座位上,盯着那大屏幕,   沉默不语,   看了很久很久。   ……   迟默是真的不想凌晨走,更不想张曦过来,她呆在洗手间里洗着手,   忽然想到——   “对了凌晨!”迟同桌小声道,   “四组是不是杨丹她当组长?”   大调虽然调了很多同学的位置,但每一个组队组长,还是没有变动。   凌晨回忆了一下之前四组的情况,水溅落,冰凉打在掌心。   “呃……嗯嗯!”小凌同学拧了水龙头,迟疑地道,   “好像是。”   “那……”   张曦那个跟迟默喜欢的男孩纠缠不清的朋友,就是杨丹。   凌晨瞬间明白了迟默想表达的意思。   两个人从洗手间往教室回去,迟默犹犹豫豫,问凌晨愿不愿意,   “我看四组,基本上都是跟张曦关系比较好的人,”   “咱组都不舍得你走,我们要是去跟利利商量一下,万一利利再同意呢?”   “利利又不是那种绝对不领情的老师……”   “……”   “还有,“迟默忽然凑到了凌晨耳朵边,压低了嗓音,悄悄道,   “我怎么听说,张曦就是喜欢寒远啊?”   “寒远不就在四组?张曦要是跟你换换,调到四组去,”   “不正合了她的意思?”   “……”   “寒远“这两个词冷不丁跳出来,凌晨心脏还是微微被揪了一小下,真的就一小下。   不怪迟默想不起来凌晨跟寒远之间的“往事”,高一上学期期中考试后,凌晨与寒远之间就完全形同陌路,   不太熟悉他们的同学,又哪能从表面上看得出来,这俩人过去有过那么深的纠缠。   况且再后来,凌晨跟白辰天天甜来蜜去,而寒远,早就是万絮的“正牌男友”,并且各路暗恋络绎不绝。   张曦喜欢寒远这事儿,大概率是当初迟默他们搞杨丹的时候,一并给扒出来的。凌晨缓慢地点了一下头,听不出什么情绪的,回应道,   “真假……”   “我都不知道!”   “……”   迟默扭了一下她的脑袋瓜,   “天天就知道想你的大白去了!”   凌晨:“……”   那天万絮突然发疯用书砸她,在场其实没几个四部八本班的同学,后面万絮是肯定不会道歉的,凌晨抱着被白辰拾起来的书、离开那是非之地后,   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的确,高中嘛,哪有所有的事情都有善始善终。   撕逼只要撕不到退学,始作俑者基本上不会去道歉。   然而开完家长会的那个上午,凌谷回家后,除了跟凌晨说了董利夸奖她进步了,   还是对周五那件事,   提了一嘴,   “对,万絮……放学那天打你那个女孩,叫万絮是吧?”   “她父亲今天还特地来找了我,跟他闺女先打你这件事,道了歉。”   “她爸爸说,他闺女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还问晨晨你有没有受什么伤,需不需要去医院……我跟他说伤倒是没受,但欠一个道歉吧,”   “毕竟是你家小孩先打了我家的。”   “唉,这个做家长的也是伤脑筋,他闺女道歉是死活不肯道歉,但这件事家长还是有责任的,她爸爸说代替他闺女,跟你郑重道歉……”   “……”   万絮又怎么可能会去道歉呢?   那个时候,凌晨突然就发现了,   自己一点儿都不想要万絮的道歉,   很廉价,   道了歉,   她就能彻底跟寒远划清关系吗?   这又怎么可能!   小凌同学甚至还在恶毒地想,要是万絮真的道歉了,被她爸爸按着头被逼迫道的歉,   那会不会万絮再去找到寒远,当着寒远的面梨花带雨一场,   然后寒远一愤怒,直接冲到她这边来,   跟她对峙。   ……   凌晨现在能想到的跟寒远一切一切的关系,都只剩下了如何去撕逼。所以他们真的不可能了,连句好好的话都想不出来如何坐下去说。   “那……也行。”   “我再想想……”   小凌同学伸手推开教室的门,和迟默心照不宣往座位看去。   门对面敞开了的玻璃窗吹进来一阵冷风,有暖气就是嚣张,因为停不掉暖气又觉得教室里太闷热,大冬天许多班级都开着暖气然后大开窗户。   凌晨刚剪的刘海被吹开,往额头两侧飘,她本来就小脸红扑扑,加上神情真的很严肃,   让人觉得、她现在、此时此刻,   特别愤怒。   李园拿着刚收上来的数学卷子,过来找迟默讨论每周必备活动——如何将二十份作业形容成六十八份并且让老高不要当场看出,迟默和凌晨回了座位。   凌晨开始收拾书包,   李园突然拍了巴掌她的肩膀。   “……”   “你看起来,怎么这么……”   凌晨:“?”   李园抖了抖手上的作业,给迟默,   “凶神恶煞。”   凌晨:“……”   “有吗?”   李园很认真点头,   “有的!”   凌晨摸了摸分叉的刘海,把它弄平整,这个头是周六晚上下了画室的课,凌谷带她去路边店剪的,   明明说剪个沙宣,玛德居然给剪成了大锅盖!   但凌晨还是觉出来自己的脸在发烫,混合着外面的冷风,的确是心脏血液一同在加速跳。李园回头看了眼四组的方向,似乎还想要跟凌晨说什么。   凌晨却转过去脑袋,开始跟三组的各位说再见。   已经有同学开始搬着桌子,动起来动起来。   白辰带领整个三组,跟凌晨开玩笑,   “没关系,就是以后终于不用催你的各科作业了!”   凌晨:“QAQ,”   “大白你真烦人!”   “T^T!少了我这颗精英,以后看你们班报的排版找谁!”   白辰笑了起来,身后其他的组员也跟着笑,   “没事啊,”   “反正以后你就坐在我后面。”   四组的女生一排,跟三组的男生排,是前后位的。   白辰:“到时候还得揪着你的脑袋,让你给前组长卖命!”   凌晨要捶死白组长。   新往前轮的那一个组到了凌晨他们旁边,白辰督促着其他组员抓紧往后调,   而身后的四组,也基本上都已整体往再后面移去。   凌晨将桌子推到过道里,新买的箱子倒扣在堆叠着各种书的桌面上,她最后跟三组的组员摇摇爪子,依依不舍说了白白,   “那我走了啊嘤嘤嘤!”   “走吧走吧!”   “……”   四组新进了两个人,一个凌晨,另一个就是寒远。   但四组的男生排,全都是寒远的铁哥们儿。   寒远高一跟凌晨调开后,就去跟万絮在一个组,这个组当时都组长是一个叫“盛仑凯”的男生,相当装逼,成天自以为自己物理全天下第一,每次上物理课前,争先恐后帮着物理老师给班里讲上节课的每日一艹。   盛仑凯慕强,所以后来跟寒远关系超级好。   怎么说呢,这个四组,寒远过去后,是瞬间就能打成一片,   而凌晨就实在是格格不入了。   盛仑凯和刘墩子热烈欢迎寒远的到来,寒远已经在四组整体往后移的时候,就把桌子拼了过去。他坐在盛仑凯和刘墩子中间,正在微微笑着,跟盛仑凯说客套的话。   凌晨把桌子往前推,桌子腿摩擦着大理石地板,发出沉默的声音。   先是刘墩子戳了戳寒远,男生说话的嘴终于停了下来,   几个人齐刷刷,仰着头,   看向低头慢吞吞,往这边走的,女孩。   凌晨听到了盛仑凯以及刘墩子推搡着寒远,寒远忽然就在那儿笑,一直用大大的眼睛,盯着凌晨,   不再是过往里的深邃沉默,也不再是平日时对待其他人的漫不经心,也没有想要杀人的戾气与凶残。   那大概是很多人都没见到过的寒远,寒远这个人吧,可能是从小被女孩送情书暗恋到大,所以对情情爱爱都已经免疫了,   就像是缠了他那么久的万絮,最亲近的一个目光,也就是寒远平静地看着她,跟她喊一句“万絮”。   但现如今,那个向来冷漠、傲慢的少年,却突然流露出最真挚的目光,仿佛七八岁的孩童,过年终于得到了心心念念的玩具,   开心地手舞足蹈,眼睛中的惊喜与欢悦,   掩藏都不去掩藏。   他一下又一下抬头看着凌晨,凌晨把桌子推近了,是真的没办法再去忽略面前都人。   她看到那个整整一年冷落她的少年,   被旁边的同学们推搡着,“呦呦呦”调侃着,   而那个他,却完全不将笑意藏起,甚至去回推着盛仑凯,盛仑凯用极为看热闹、暧昧的语气起哄,寒远就像个最最普通、看到心上人过来的大男孩,   让盛仑凯滚滚滚,一边儿去。   半点傲慢都没有。   然后会稍微低了低头,再抬头看两眼已经坐在了他斜对面的凌晨,   又赶紧低下头去,   抿着嘴,发自内心地笑着。   就仿佛、过去岁月里,三百六十五天的冷暴力,   全都是一场梦。   真可笑啊!   凌晨心里那股本来就没压下去的火瞬间烧的更旺盛了,她不可能看不到寒远对她露出的笑意,无法逃避。那简直就是一场灌满了毒药的洗礼,脑海中又开始使个劲儿往外冒着这一年来发生的事情。   以及上周五,她扔向寒远腹部、重重砸去的塑料箱。   她明明都已经做的那么绝了,连恶毒白月光折磨隐忍女主这种事情都给做了出来,是的,周五那一下踹万絮她是故意的,   她就是要当着寒远的面,让寒远看到她在欺负他的绯闻女主,凌晨感觉自己自打跟寒远闹掰了后,整个人都扭曲了,她一点儿都不想让寒远看到她的好,她就是要让寒远和着他的暗恋小团体,   都他妈滚!   滚!!!   可为什么,   她都那样了,   万絮都哭成那么肝肠裂断,   这换成一个普通关系的同学,看到班上的女生被人踹,   也都会、瞠目怒斥那个罪魁祸首啊!   过了一个双休,   寒远却,   依旧、在她推着桌子靠近他的那一刻,   止不住、当着狐朋狗友全班人都面,   发自内心地笑。   凌晨一屁股坐在了新的位置,把自己的小粉箱子给摆好。她跟杨丹不熟,因为箱子放在走廊着实有些当道,   所以还是轻轻拍拍杨丹的肩膀,   “那个……”   杨丹是个很温和的女孩子,要不是迟默的原因,凌晨真没办法把这个柔柔的女生跟撕逼战士联系在一起。凌晨觉得自己还是跟杨丹保持一点儿距离比较好,于是指了指她和杨丹之间的空隙,   趴趴问道,   “我可以、把箱子……”   杨丹愣了一下子,随机笑了起来,   “可以啊。”   “……”   女生之间的撕逼真的很神奇,没有绝对的恶毒女配,每个人都是有属于自己的理由,   可就是能抓着头发互相大骂,为了一个男人,近乎褪一层皮。   小凌同学把箱子从过道抱入两个凳子之间的缝隙里,侧着身,   抬头间,   似乎又感觉到,斜对面,   有人一直在看她。   “……”   那肯定是寒远了。   这真是不要脸到极点!凌晨心里又是一顿堵,杨丹已经转过头去默默写作业。小凌同学赶紧儿转过身去,拿出化学练习册来,   摊到周末布置的预习上。   以前每个大休回学校,三组一定是不会好好学习的。   她抬头望了望坐在前面的白辰他们,果然,三组的一个个又开始了小唧呱,凌晨又往自己曾经的位置看了看,   就看到刚过去的张曦,被大家集体隔绝在外。   杨丹写了会儿题,突然轻轻敲了敲凌晨的桌子,凌“嗯?”了一声,就听到杨丹柔柔地跟她嘱咐道,   “那个,”   “我们组收作业,是分工的。”   “……”   “所以,数学作业你交给我,化学你交给刘飞,语文你交给……”   “物理就给寒远就行了!”   “……”   “好的。”   凌晨憋着嗓音,闷闷点头。   身后的寒远还在笑,控制不住那种,盛仑凯呼了他大腿一巴掌,让他不要再笑了,怎么就能乐成这样?   晚一晚二的课间,身后的三个男生就没再离开过座位。哦不对,应该说是寒远不离开,所以刘墩子和盛仑凯都不走。寒远一直是班上男生们的聚焦点,基本上他去哪儿,他那些狐朋狗友就跟着去哪儿。   寒远的屁股就像是今晚完全长在了凳子上,只围绕凳子面旋转,真他妈神了个奇,以前一下课他就往阳台跑,不到上课不回来。   期间万絮还是过来了一趟。   万絮的脸色明显已经快要下葬,就差在脑门上贴个“我要去死”这几个大字贴纸!万絮走到寒远身边,撅着嘴,   用袖子打他。   “……”   寒远收起笑容,看了她一眼,问她“干什么?”,万絮两眼泪花花,将寒远桌子上的书一把推倒,   然后气呼呼又离开了四组的位置。   书哗啦往前倒去,寒远及时伸出手,   防止那些书本,   撞着斜对面。   斜对面,那就是凌晨的位置。   凌晨根本无法摆脱地、看到了这一幕,她觉得简直了、简直了!是不是这个世界都有那么个什么大病!   心中的那股烦躁完全挥之不去,她感觉自己在这里好别扭啊!跟杨丹也不算熟悉的,四组好闷,晚自习也不瞎哔哔逗开心。   ……   到了晚三,下课铃一打。   铺天盖地开始收作业,凌晨记得杨丹跟她说的,哪个哪个作业交给谁。她把前面那五门的作业都给了对应的同学,   最后一门,是物理。   四组收物理的,   寒远。   这真的是不得不面对的事情了,凌晨极为别扭地转过身去,寒远还是不抬屁股,铁了心今天就坐在这里了。小凌同学刚转过身去,就看到似乎是已经等了很久的寒远,   拿着一手的物理作业,   正面看着她,   嘴角含满了笑。   又开始有同学,嗷嗷起哄。   “噫噫噫~”   “寒哥寒哥!”   “嫂子还在那边看着你啊!”   “你不得收敛点儿!”   “……”   寒远骂了句“滚蛋”。   凌晨:“……”   寒远笑得不好意思,就跟很久很久以前,他俩还在一组、还没成这样的更早以前,   他看着她,又低了低头,控制不住地笑,   然后再一次抬起了头。   将手中的物理试卷,   轻轻往前推了一小下,   “……”   “那个……”   “卷、卷子。”   “……………………”   凌晨想找个氧气瓶吸一吸。   她利落地将物理卷子推到寒远面前,寒远拿过她的卷子,认真插在最上面。   转身去喊物理课代表。   妈了个鸡儿啊……   那种说不出来的烦闷,   想要彻底斩断一切的心情,   比任何时候任何一刻,   都要来得剧烈。   那大概就是真的不想纠缠了,可不能任凭一切这么沉沦下去,她早就跟寒远没了一切关系,周五那会儿她说的够清楚了,   毕竟最开始最根本的渊源,   是寒远先不理她的。   然后,她到现在为止,   也没得到那个解释。   凌晨已然不想要那个解释了,她只想安心学习,稳稳当当往前爬,那些过往的情情爱爱就去他妈的吧!她大概已经真的是累了,   折腾不动了。   凌晨转回身,看到万絮再一次走了过来,走到她后面那一排,万絮的心脏是真的强大,也可能这就是追人的勇气与执念,怪不得那些言情小说就喜欢写女主男、暗恋,凌晨觉得自己将来要是干了画漫画这一行业,   这辈子,都不可能——画出任何有关于暗恋与女追男主题都漫画作品!   万絮坐在凌晨的后面,开始跟寒远没事人似的,谈着寒远喜欢的东西。   寒远喜欢什么啊?凌晨其实到了现在都到了高二,都不太清楚,   因为以前啊,更早的他们还是前后位的时光里,   从来都是寒远,在主动谈着凌晨喜欢的事情。   唯一一次,提到过他喜欢什么,   是在说起来12年《好声音》里面,   battle里哪一组唱的好。   那大概是寒远第一次没有顺着凌晨,说凌晨喜欢的选手这个好那个好,他说《好声音》其实一开始他就听了刘悦刘振宇唱的《暗香》,因为那是他最喜欢的歌,   “我回家再看看其他的,你说的那个梁博小二班真的有那么好吗……”   凌晨说,当然好了。   ……   凌晨从座位上起了身,然后走了出去,她走到前面的三组,迟默正在收作业,忙得四只爪子都不着地。   “迟默!”   “嗯?”   凌晨忽然靠近了迟默,   双手摁在迟默的桌子上,   抬起头,目光笔直笔直,   坚定、而又决绝地,   一字一句,说,   “我同意,”   “换位。”   “晚四我就去跟杨丹说一下,你们再问问张曦。张曦的确喜欢寒远,她跟杨丹关系又那么好,也肯定不愿意呆在咱们三组。”   “只要都说好了,我们就一起去找利利,”   “让我和张曦换一下,我回到三组,张曦去我现在的位置。”   “利利……不会拒绝的!” 第38章 晚四是最后一节晚自习。……   晚四是最后一节晚自习。   后面一排的男生依旧在兴奋,这当要数是寒远连习都不学了,事实上今晚一整个晚自习,他都处于一个相当兴奋的状态。   凌晨斟酌了半天,组织好语言,   去找杨丹谈。   杨丹和另一个同桌也是很好的朋友,可她们晚自习居然能耐得住寂寞、四节课说过的话加起来也寥寥无几。这种感觉跟陈安很像,然而以前陈安那么文静沉闷的一个人,   在凌晨这种二愣子和李园那种人癫疯的带领下,也能一节课半节说得不亦乐乎。   凌晨小心翼翼,戳了戳杨丹的校服袖子,   “那个……”   杨丹停下手中的笔,   偏了偏头,   “怎么啦?”   语气还蛮温柔的,凌晨忽然就觉得自己像是马上要说一个很不好的事情,也的确不太好,毕竟她才过来,却突然说想要走,   换作任何组长听了,心里都会有些不舒服吧。   可凌晨还是犹犹豫豫,给说了出来,   “有个事情想跟你们商量一下……”   杨丹:“你说。”   凌晨舔舔嘴唇,   “就,”   这种事越到开口,真的越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凌晨忽然听到了身后的寒远,正在和盛仑凯小声说着话——   盛仑凯:“你别笑了,别笑了。”   刘墩子:“就是啊,哎呀寒哥,不就是换个来个人。”   盛仑凯:“你看寒子,嘴角都快笑没了。哎我说,真的有那么开心吗?这女的……”   “……”   全程寒远极少开口,基本上说的也都是“去你的”“嗯”“滚”,那不是骂人的态度,也不是敷衍,   是真的很欢心,骂来骂去,都不舍得把对话给结束,   仿佛,想要把这个话题,   说一辈子。   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孩,   再一次、终于,   坐在了自己面前。   不知道为什么,凌晨居然觉得心脏有些难受,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这种荒唐的感觉了,好像真的有那么点点的难过,寒远笑得那么灿烂,就是因为、仅仅是因为她调回来了。   “……”   “杨丹,”   凌晨再一次张开了嘴,   像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与勇气,   轻轻开口,   “我想和你商量个事情。”   “……”   “就是,我之前跟迟默、也就是在三组,待的时间是真的挺长的了。”   “开学后,我就一直在三组。”   “然后也不知道利利为什么突然把我给调走,迟默也挺舍不得我的……我跟迟默商量过了,她现在的同桌是张曦,我记得张曦跟你关系很好,你看……”   杨丹脸色稍微一变,但只是在听到“迟默”两个字,才变得,   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声音依旧柔柔的,凌晨陷入越说声音越小的境界,杨丹大概是听懂了她的话,眉宇微微皱了一下,   眼神稍作迟疑。   “这个……”   其实这个话题,真的挺令人窒息的。   但凌晨也真的没有说四组不好的意思,那番话也是凌晨琢磨了很多遍,才说出口的,像“迟默不太喜欢张曦”之类的话,她都给过滤掉了,   知道杨丹不喜欢迟默,所以连好大儿的名字都没怎么提起来。   只能说到这个份上,实在是尽力了。   杨丹也是有些意外,她跟凌晨完全不熟悉,就是属于过去一年多的同学时间里,两个人在上学放学跑完操路上见到了都不会打招呼,也就是要是在校外、单独遇上了,才会稍作点头的关系。   偏偏在刚刚调位,凌晨突然就对她这么说。   凌晨和寒远的事情,其实高一的时候,但凡有些八卦心的人,都会稍微知道一些。杨丹迟疑了一下,好像凌晨说的一切理由,都挺合理的。   “也……行。”杨丹作为四组的组长,点头前,还是得犹豫一下,   “那三组那边……”   凌晨:“三组也同意。”   “但是张曦,三组还没问问她。”   让杨丹跟张曦同桌,杨丹肯定是乐意的。   杨丹笔直地道,   “那……要不我去问问张曦?”   凌晨:“好的OvO/!”   “……”   这些事情进行的悄无声息,也不是刻意去隐瞒,但似乎就是不需要去张扬。   后面的男生们,依旧在笑,他们依旧在因为凌晨的到来,不顾这一年多寒远跟万絮的绯闻,就连刘墩子都没办法了,他跟万絮再好,现如今也奈何不住寒远根本无法控制的心欢。   ……   *   第二天一早。   凌晨一到学校,正正常常坐在座子上来早读。   寒远早到了,坐在座位上。凌晨背着书包往四组的方向走时,正握着笔垂眸看新概念3500单词的寒远,   微微抬了抬眼皮,   盯着凌晨走过来的步伐,   一直看着、看着。   凌晨能感受到寒远的目光,完全不加以掩饰,这要是被万絮看到了,指不定又得发什么风。   四组来得都挺早,凌晨目不斜视、刻意去忽略掉寒远对她的凝视,把书包放在了自己的课桌上,抚平被吹成日本人的刘海。   杨丹见她坐下,低回头去,   突然开口道,   “凌晨。”   “嗯?”小凌同学还处于睡醒与没睡醒的交界处。   杨丹:“我问了张曦。”   “就昨天你说的调位的事情。”   凌晨:“……”   瞬间不困打败了周公。   杨丹:“她也同意了。”   凌晨:“呜……”   杨丹:“那,是怎么去跟利利说的法啊?”   董利虽然人还可以,但毕竟是班主任,长得又真他妈有点儿眼珠子往外窜的凶神恶煞,   这种违背人老人家的抉择,   去说前还是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胆儿。   凌晨不怕董利,她见杨丹好像不太想亲自去说,于是自告奋勇,举了举爪子,   “我去说我去说!”   杨丹:“那行。”   “那你们什么时候去说啊?”   凌晨歪着脑袋,   把课本从桌洞里掏出来,   摊在桌面。   她似乎是因为困的,所以反应稍作迟钝,十一月的天是白茫茫的亮堂,13年那会儿正值沿海雾霾最为严重时期,太阳光根本就像是被一层棉花糖包裹住了一样,   天空是白的,   但是却看不到光线。   很迷茫的清晨,雾嘟嘟地苍白,凌晨盯着英语3500上那一串蓝幽幽的单词,二十六个字母排列出来真的就不让人认识。   半晌,   她用手一托腮,   轻声道,   “我和迟默下了早自习,第一节 物理上课前,”   “就去跟利利说。”   “……”   ……   这注定要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下了早自习,凌晨就和迟默动身去找利利。   去之前,物理课代表还让临时收一下上节物理课的每日一艹,每日一艹这玩意儿其实本名叫做“每日一练”,老丁头在课前出一道题,五分钟时间做完。   现做现收。   由于这个练习过于草爹,所以被大家戏称为“每日一艹”。   四组的所有物理相关的东西,都由寒远收,寒远物理是他们班最牛逼的存在,就连隔壁的盛仑凯那么装叉的人,都只对寒远心服口服。   凌晨将改好错的每日一艹,转身交给了寒远。   寒远应该还不知道她们几个人的抉择,收物理小练习纸的时候,眼睛忽闪忽闪看着凌晨,他嘴角含满笑意,   接过凌晨的练习纸,仔细看了又看。   凌晨的物理早就不是高一那会儿,考个试都只能得五分的笨蛋鬼,这么久过去,她已经可以爬到将练习题十分做对七八分。   真的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   寒远还在看凌晨的作业纸,凌晨却利利索索离开座位,迟默也交完了每日一练,抬头看到凌晨,   两个女孩一同出了教室。   再普通不过的,女生和女生之间,去走廊里转一转。   所以寒远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他把凌晨的每日一练、很宝贝地插入四组的作业纸最上端,然后转身就去给了物理课代表,这一年多寒大少爷也没捞个官当当,除了学习成绩显赫、天天被女生递情书暗恋明着追外,   其实还是蛮低调的。   物理课代表正在跟万絮扯皮,万絮真的是不放过任何一个能和寒远有关联的人,寒远是四组交物理作业的人,她就跟班里所有的物理课代表把关系拉的相当近。   寒远把物理每日一艹送了过去,万絮仿佛昨天的调位完全没发生过般,   瞬间停止了与课代表的打闹,   跑到寒远面前。   寒远却似乎对万絮的态度冷淡了不少,   万絮不论跟他说什么,   他都是一副淡淡的模样,嘴里只稍微吐露出来两个“嗯”“行”的音节。   交完物理每日一练,寒远往回走。   路过三组的时候,恰好经张曦的位置,早自习下课很多人都在补觉,张曦将才搬过来的书箱子从过道里拿起,   放到了桌面上,   就连书包,也都从桌洞抱出来,   把桌面上高摞的书,往里面放。   这完全是一副要搬桌子换位置的行为,寒远没留意,直径略过,   倒是跟着他一并过来的万絮,   率先走上前去,   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万絮跟张曦,关系算是不咸不淡。   “呀,张曦!”万絮停在了张曦桌子边,突然夸张地问道,   “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她的声音挺大的,影起周围好几个抱着桌子睡觉的同学。   张曦难得没腼腆,她把从耳边掉落的碎发别回耳后,这应该是她刚软化过的头发,看起来比之前硬邦邦的丝滑了很多。   外面的雾霾终于撕破了一点儿小口子,阳光嘟噜嘟噜都冒了进来。   只听张曦用文邹邹的声音,听起来是真的像安小鸟,   温婉没事人似的道,   “没去哪儿啊。”   “是迟默,迟默今早上跟我说,说让我跟凌晨换换。”   “啊?”万絮不解,语调是那种“你说说看嘛”的略带娇嗔,   “你要跟凌晨换?”   “座位吗???”   张曦点点头,但欲拒还迎道,   “不是,好像是凌晨先跟迟默说的,要求想要换。”   “凌晨舍不得迟默和三组,跟我没关系,我坐在哪儿都可以,她俩这不已经去找利利了嘛,估计等会儿回来,就知道可不可以换了……”   “……”   俗话说得好,你最亲近的闺蜜跟你喜欢上同一个男人,只要这个男人不喜欢你俩其中任意一个人,   那这个闺蜜,   就还能处!   毕竟大家都还没得到。   张曦和万絮就是这么个关系,万絮其实心里很清楚,面对一众暗恋喜欢寒远的女生,   都没有任何杀伤力。   因为她们都不是凌晨!   只有凌晨,那个看起来天天就跟个傻蛋似的、学习也不好、性格还傲慢,完全一副不讨喜的女孩,   是她心中,唯一的一颗钉子!   比起凌晨坐在寒远面前,万絮当然更希望张曦去那个位置。一听说居然是凌晨要求的,万絮心中瞬间乐开了花。   但不能表现明显,事实上她听到凌晨要求跟张曦换位、甚至已经和迟默行动起来的那一刻,   万絮下意识转头。   也不知道张曦是不是故意的,反正那句“凌晨要跟她换”的话,很清楚地传到了四组那边,   传到才在凌晨桌子旁边顿了一下,又继续走回自己位置的寒远耳朵中。   大团大团的阳光从乌云密布的雾霾四散而来,这真是个很好的天气,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在雾霾下看到如此热烈的阳光,窗户边的蓝色窗帘在飘,教室里收着作业的声音,清脆地唧唧嚓嚓。   那该是一个多么美好的清早啊。   很多很多年以后,寒远都无法忘记,那个乌云了很久、终于等到灿烂阳光照射大地的清晨,   他满怀着开心、全身全部血液都在跳跃的那个晨光中,   在法式梧桐叶都掉光了,海浪声能从半公里外地海边悠扬拍打传来的一天,   他就这么,   听到了,   那句,   “凌晨要调走了。”   “是她,自己主动要求、去跟利利换的。”   他才刚收完,   她的物理小练习纸。   ……   董利正在给隔壁九班的几个学生讲解化学题,高二伊始,曾经三部的隐形重点班被升了上来,改成四部九,   董利化学教的很好,被九班那群更加有权利的家长,硬生生给按着头一并去教了九班的化学。   九班的女生可没四部八本班的学生那般怕董利,毕竟不是亲班主任。董利上课风度翩翩,讲的又很有趣严谨,这引得很多四部九班的小孩都特别喜欢下课过去找董利问问题。   凌晨和迟默推门而入,董利从一群小女生围绕中探出脑袋。   “董老师!”凌晨忍住咋舌,一板一眼开口。   董利:“咋?什么事?”   大清早的,连同方言都给抖露了出来,董利应该是下节课就要去九班上,他站起身,跟九班的女孩子们招了招手,让她们有什么问题上课去教室再问。   女孩子们叽叽喳喳离开,董利拿起课本和小蜜蜂,问着站在旮旯里的迟默和凌晨,   “有什么事吗?”   迟默掐了把凌晨,到底还是面对班主任,迟默腿快没了。   凌晨沉默了片刻,   上前一步去,   开口,   “我们想调个位。”   董利:“调位?”   凌晨鼓了鼓勇气,   “就昨天换的位置。”   “您不是把我从三组调到了四组,然后把张曦调到了三组嘛。”   董利:“啊……对!”   “有什么问题吗?”   凌晨:“是这样的……因为我之前一直也在三组,跟三组的关系都很好,迟默和白辰他们也舍不得我。”   “然后张曦跟四组的组员关系不错,她跟杨丹是好朋友。”   “所以,我和迟默过来,就是想……”   凌晨也不太敢看利利,因为这事儿真的不太好开口,她低头盯着鞋子尖尖,不知道对面班主任是一副什么表情,   还在想着下一句话该怎么说。   “……”   然而董利却突然点头道,   “行啊!”   “不就是调个位?”   “啊……啊啊?”凌晨和迟默同时愣住。   董利准备要走了,往办公室门口走去,边走边说道,   “你们商量好就行,这个位置也不是必须这么坐。你们跟四组还有张曦都说好了人家也都同意了?”   这是……成了?   凌晨瞬间心情升起愉悦,她跟随在董利身后,疯狂点头,   “说好了说好了!”   “杨丹和张曦也都同意!”   董利:“那行,你们就调吧,到时候我再把座次表改一下位置。”   凌晨:“……”   董利抱着书就去了九班,凌晨跟迟默迟迟才喊出来一声“谢谢老师”。   她俩走到了门口,终于回过神,妈耶?就这么简单?   利利同意换位这件事,就这么简单???   迟默当然高兴,她实在是不喜欢张曦,拉着凌晨的手说,   “太好了太好了!”   “我们又能继续当同桌了!”   “我是真的不喜欢张曦,真不喜欢,不是因为杨丹,咱组里都不怎么喜欢那个女的,好假……”   “……”   凌晨被她摇啊摇,   能调回三组,   真的是个很开心的事情。   是啊,   真的很高兴。   因为,   毕竟是她自己,   想要的。   自己去求的利利啊……   那一刻,凌晨忽然就感觉到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捅穿了,是的,不是被攥一下,   是被,   捅穿了。   血都不知道要如何去流。   她看着迟默拉着她,又说又笑,她看到不远处门口内,三组应该是已经知道了她要回归,一个个都在开心呐喊,   她看到张曦又把桌子停在了现在的位置,虽然要换位了,但因为物理老丁头已经过来,所以只能等到物理课下了,再换位。   张曦很高兴,脸上的笑意,抹都抹不开。   再远处,似乎全班都已经传开她要调走,那些喜欢寒远的女生啊,都在欢乐地笑着,杨丹也在为好朋友的即将到来而开怀,   那外面的阳光灿烂,   每一个人,都在过一个很美好的新的一天。   走到教室门口那一刹那,   凌晨终是抬了抬头,   风吹过她的刘海。   她看到,   一片欢声笑语与课前紧张的氛围中,   坐在那里的寒远,   却双眼猩红。   死死地,   盯着她。   像是要把她的心,   给活生生,   剜出来。 第39章 那可真的算得上是有些歇……   那可真的算得上是有些歇斯底里了。   凌晨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寒远,当年高一时候的调位也好,后来上周五拿着箱子跟他撕逼也罢,   这个看起来永远都要比同龄人沉默、成熟那么一点点的少年,   总会在即将濒临崩溃之际的情绪下,   留有一丝至少可以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狼狈的退场余地。   可现在呢?   寒远浑身都在哆嗦,   是的,是在哆嗦。   他咬着牙,嘴角抿成一条线,额角是无尽的风暴,你都无法用暴怒来形容他,   却能从他大大的眼睛中,   看到满是的,   难过,   与绝望。   那该是有多么伤心欲绝啊,才能连愤怒都没了,只剩下蔓延了全世界的悲伤。人多愤怒有好几层次,从最初听到那令人无法接受的消息时代暴跳如雷、到后面的摔烂一切东西、再到冷静下来讲这个悲愤的消息消化过后的不可置信,   再到最后的最后,终于消化完了,   没办法解决、没办法去接受、但你必须接受,因为它已经发生了,   那心死了的决然。   寒远的表情,让凌晨感觉到了一辈子困于寒冬暴雪之中,无法被救、只能在体温逐渐降低的时间里,孤独死去的悲凉。   那把捅了心脏的刀,   莫名地、又往前,   深深扎了一把。   凌晨闭了闭眼睛,原来这把刀一直都在,从更早以前、他们第一次分开的时候,   就已经扎在了她的心里。   只不过是一把钝刀,慢慢悠悠,在无数次她跳到寒远面前,跟白辰说着笑、看着寒远醋意满天的表情、在心里窃喜时,   那把刀,就开始一点一点,   往心里捅。   没有感觉,甚至还有些欢呼雀跃,可真当刀子彻彻底底捅进了心里、把心脏给捅穿了的那一刻,   疼痛、悲伤、绝望,   铺天盖地,全部顺着已经流干了的血液,   渲染了全身。   那一刻,凌晨突然有些想要哭,   寒远看了她许久,终究是仰头合上双眼,   那股浓厚的悲伤,沿着他失去了光彩的眼神,   深深刺向凌晨。   可都已经这样了。   位置是她亲自过去的,亲自找利利调的,昨天晚上寒远看到凌晨再一次坐在他前面时、笑得像个孩子,他该是有多么开心啊,明明两个人都已经没有了交流那么长时间。   明明,她当着他的面,跟其他男生甚至是他的好朋友,   关系那么好。   老丁头已经将今日份的每日一艹给投影在大屏幕上,迟默扭头小声喊了句“凌晨?”,凌晨睁开眼睛,   再一次,脸上挂上了可以称之为“开心”地笑容。   三组都知道迟默和凌晨去找利利换位这件事,他们都在期盼,因为真的都不喜欢张曦。   迟默的另一个同桌张着脑袋,悄声探头,摇摇晃晃地做口型问——   “怎么样?”   迟默笑盈盈,给了凌晨一个眼神,凌晨也笑着,她告诉自己,可以回三组了,这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事情呢。   “成了。”凌晨也用口型,回复到。   整个三组瞬间拍着桌子欢呼雀跃,也不顾张曦还在他们组坐着。毕竟是十六七岁的年纪,讨厌一个人,在即将断裂之际,是可以把情绪写在脸上的。   但其实不只是三组的人在关注这个调位,班里暗流涌动,边边角角仿佛都在注释凌晨和迟默两个人。   四组杨丹她们也看到了凌晨的那个口型,“成了”两个字,像是点燃炮竹的火光,   噼里啪啦,将全世界都给点燃。   全世界都在开心。   那种兴奋是压抑不住的,大概这次调位真的是满足了所有人的意思,怎么想也都是,张曦跟三组格格不入、她跟四组好,凌晨又跟三组关系那么铁,两个人换换,再完美不过了。   物理课已经开始,凌晨还得继续在四组呆一节课。   她回到了自己的课桌前,杨丹脸上挂着的笑容也不掩饰,但对凌晨还是蛮温柔的。   杨丹:“那你……下课就走?”   凌晨点点脑袋,心里好闷,   “是的。”   杨丹:“你们……怎么劝说动利利的啊?”   凌晨:“利利答应的很干脆,没那么不好说话。”   杨丹:“哦……”   凌晨都没察觉到自己的语气里几乎充满了刺,她找出作业本,开始写每日一练,真是奇怪啊,她明明觉得胸口闷,却好像已经麻木了般,大家都在开心,她居然也默默觉得,   是应该挺开心的。   那是一种很折磨人的感觉,浑身都在不明不白地发热,心脏咚咚咚加速跳个不停,仿佛一切都要步上了正轨,   就连大脑都在告诉你,   开心吧!   你希望的,马上就要归来!   可……   凌晨让自己静下心来,快去琢磨琢磨每日一练的题有什么思路,现在已经学到了电场与磁场相互叠加,重力特么原来真的跟电场能够互相抵消了!   身后一排,翻页声中,   盛仑凯压低了嗓子,突然开口道,   “行了啊,”   “别难过了。”   刘墩子紧紧附和而言:“是啊寒哥。”   “你……”   寒远的胸腔中在发出着克制不住的悲哀,像是被人用石锤子重重砸了一拳,近乎要咳血,真的传来了“咳咳、咳咳”的声音,像是在呐喊,   又像是在无声地悲鸣。   到底是有多么绝望,才会不顾一切地、连身体都开始无法适从。   凌晨没办法听不到,因为就是在身后一点点的距离,那些铺天盖地的悲伤,一句一句,都在往她这边继续传来。   盛仑凯接着叹了口气:“唉……”   “唉……”   他拍着寒远,让他不要难过了。   昨天晚上,他才拍着寒远的大腿,   让他不要笑了。   良久,   过了很久很久。   寒远还是没开口,   但好像趴在了桌子上,   闷闷地“嗯”了一声,   鼻音是那么的浓重,   像是已经没办法再继续下去。   盛仑凯幽幽地道,   “天涯何处无芳草,”   “别难过了。”   “就一个女的……寒远,你别这样,你这个模样”   “我们看着都、难受死了。”   ……   物理课下课。   凌晨把每日一练递给杨丹,给她开玩笑,说这居然是最后一次交给你们作业了呢。   杨丹大概也听到了身后寒远的声音,没办法不注意到,或许是很久远的记忆让她想到了那么一丁点儿凌晨原来和寒远之间是有“点儿”牵绊的。   但事已至此,   杨丹淡淡一笑,   “好的。”   凌晨没再把物理作业回头交给寒远,她开始收拾书包和小红箱子,   前面张曦也已经准备就绪,本来她早自习那会儿,就归整好了东西。   万事俱备,   就差换位。   张曦似乎很高兴,她的确应该高兴,这对于她来说,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事情!   又可以跟好朋友同桌,身后坐着的又是自己喜欢的男生,   换作谁,谁不开心呐!   是啊,   谁不开心?   谁又不开心了呢?   张曦起来的比较早,她早早把桌子推到了凌晨的面前,凌晨前面三组的男生也已经将桌子往前推了推,   给凌晨过去让道。   那是一个极为灿烂的早上,雾霾真的被撕散而去,阳光透过玻璃窗洒了进来,淡蓝色的窗帘在飘荡,   更远方,是已休了渔船的海平面,正在静静拍打着沙滩。   我用我这一生,爱着我最爱的人。   ……   凌晨收拾好书包,站起了身,她把桌面上的书都放入了桌洞和书包里,这样就可以腾出桌子,放装书的小红箱。   兜兜转转,慢慢悠悠,   再一次,回到了三组。   她用手扶着桌子边缘,将桌身缓慢往前推,盛放着整个高二六门课外加各种课外资料全解解析的桌子可真沉啊,   真的、好沉。   凌晨感觉忽然推不动了,沉甸甸的木桌子,那么小一只,却承载了巨大的力量,像是深渊里的怪物,你想去救赎他,   拼尽全力用力撕扯,   他却告诉你,他已经离不开了。   凌晨咬了咬牙,那桌子最终还是动了起来,   四个脚,摩擦着大理石地面,   吱呀吱呀,   渐渐离去。   桌子动了的那一霎那,她似乎听到了身后有人突然起身,衣服摩擦着桌子边缘,剧烈而又暴怒。   那份渲染了整个清晨的悲伤,就这么又一次席卷而来。凌晨没有回头,她感觉再不往前走,她就要走不动了。   有人在欢笑有人在打闹,阳光下,忽然有人轻轻喊了一声,   “寒远,”   “你怎么……哭了。”   ……   2012年,   隔壁二中对面还是空荡荡的没有图书馆,   初夏依旧那么热,   突然哪个中午就着了火。   趴在车窗上的小孩子,看着那片火,看了好久好久。   幽蓝蓝的校服一片一片,大朵大朵的水花在油光发亮的柏油马路上倒影出许多淡粉色的云彩。八月底看着长发在剪子的光影中飘落,有人骑着自行车问中午跑哪儿去了,我拿着薄荷糖抱着小红鼓,   听那清脆的声音,叮咚叮咚地响。   ……   ……   ……   *   十一月的风在吹,   转眼吹过了十二月。   十二月底,学校照例准备元旦联欢。   每年的元旦联欢都是大事情,这对于每天只能学习学习再学习、连带个手机都得偷偷摸摸的高中生来说,着实属于可以敞开在明面上去玩的环节。   元旦联欢的那个下午,凌晨和陈安两个人去小卖部买了干脆面和漂亮的荧光棒,这种荧光棒在学校小卖部一块钱三根,掰断了就可以在黑暗中发出一闪一闪亮晶晶的光。   她们往回走,途中路过男生公寓楼的下方,大理石地面的平台,堆着一个又一个花花绿绿暖水瓶。   “你说明天老高会不会延迟收数学作业呢?”凌晨叼着根烤爆皮的烤肠,踢了踢脚下从石头缝里长出来的干枯了的小草。   陈安依旧跟高一那会儿一样,整个人闷闷的,不跟她说话她就不会跟你说话。但凌晨跟张曦掰了后,莫名就跟陈安好上了,虽然陈安是个闷葫芦,可凌晨就是能对着她,叭叭叭把憋在心里的话全部说给她听。   “……”   “我觉得不能。”陈安幽幽道。   凌晨:“:)”   “安安你还是不要说话了吧!”   陈安:“……”   两个人刚走到了男生公寓楼与小卖部旁边长廊的连接处,   忽然就看到一群女生围在男生公寓楼下方,   里面不断传来嗷嗷嗷叫声。   凌晨老远就看到了万絮那个小身板。   她脸色微微一变,有些僵硬。   自打一个多月前那次大调,   她一意孤行、调离开四组后,   寒远再一次跟万絮那群暗恋小团体纠缠在一起。   这一次是真的纠缠在一起了,寒远像是彻底变了个人,会对曾经让他避之不谈的暗恋女生风度翩翩露出微笑,会对万絮那些大幅度的暧昧动作不再拒绝,   甚至有时候郑珂小心翼翼问他能不能跟他放学一起走,   他都会温和笑一下,   放学就能看到他俩肩并肩的身影。   仿佛置身于情场的浪荡公子,对谁都很温柔、对谁都来者不拒,万绿丛中一点红。   班上又肆意传着寒远跟万絮怎么怎么的,有时候经过那些人、或者稍微跟和小团体关系不错的女生说两句话,   都能听到——   “你知不知道,寒远又把万絮给惹哭了。”   “万絮生气呗,寒远就哄她。”   “……怎么个、哄法?”   “那可真是太甜蜜了——寒远给万絮买了好几百块钱的零食,张小妹那个干脆面丸子,都是万絮喜欢吃的呢?”   “买了好多,万絮都不收……”   “……”   凌晨听到过好几次,   久而久之,   也跟着大家,   一起调侃,   “那可真是,”   “追妻火葬场啊!”   ……   万絮抱着个暖水瓶,笑得眉目弯弯,开心极了。还有郑珂、张曦等人,一个个,都滴滴咕噜,   从男生宿舍里下的走道,   看到了身影。   大概是、有什么事情吧……   凌晨转过头去,跟陈安笑了笑,就准备加快脚步离开,十二月底的风果然凉,冷飕飕的,吹得眼窝都在生疼。   万絮也看到了凌晨,挑了挑眉,凌晨别着头朝另一侧经过走廊口那一瞬间,万絮突然拔高了嗓音,呼喊道,   “寒远,你今天真的好帅啊!”   “将来要是谁当你女朋友,不得幸福死!”   “……”   果然。   凌晨硬着头皮,感觉脑门上爬过一片蚂蚁般,麻木不堪。   能让暗恋小团体集体围在一起,除了中心的那个男生,还能有谁?   凌晨拉了拉陈安的袖子,想要快点儿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好像今年的元旦联欢的确是有寒远的节目,寒远学萨克斯,这个月每天晚上,都会被喊出去排练一节课左右的时间。   这个节目、今晚的登台,   班上都在说,   他是为了、万絮。   万絮让他上的。   风吹啊吹,凌晨别着头,不去看另一侧楼道里的景象,只想走快点儿再走快点儿,玛德为什么都过去一个多月,日子已经平静了一个多月,   还要面对这些。   就不能、消停一些吗……?   然而老天爷就是这么的不要脸,   宿舍楼大堂的地板砖是大理石铺的,极为光滑,   旁边有不少住宿学生放在地板上的暖水壶,一个一个,有些热水还没平静,就被扣上了盖子,   热水往外噗,一缕缕,渐渐在大理石上蔓延开。   那绝对是意外十足了,凌晨心急,越走脚下就越乱,   她一个不注意,   “砰!”地下子,   步伐错乱,   直愣愣往前摔去!   “啊——”   陈安没拉住她,凌晨面朝下,结结实实摔了个大马趴。   ……   ……   ……   旁边走廊里,正在吵闹的学生们突然安静了下来,   她们都听到了那声摔倒的声音,   很响,很剧烈。   凌晨叫的很痛,一听就是摔到了膝盖那种,生疼。   “啊呀——”   “那边有人摔倒了!”   女孩子沉默片刻,叽叽喳喳说了起来。   那一瞬间,周围仿佛有一万个嘲笑声,那是对看热闹最基本的素养,围在这里看寒远换演出服的女生,都是喜欢寒远的。   但凡喜欢过寒远的人,   也都对凌晨的身份,   不说知根知底,   也是略有耳闻。   凌晨艰难地从光滑的地板上翻起身,手掌压在湿漉漉的地面上,膝盖痛死了,真的好疼啊!胳膊肘也磕到了!她出来的时候嫌弃教室里空调太热,想着也不会出来多么久,就买个荧光棒和干脆面的功夫,   所以没穿外套。   地板上的水沿着白色校服浸染,湿漉漉一片,凌晨踉踉跄跄站了起来,   耳边是扯不断的闲言碎语。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   大部分人都在看热闹,但也有小部分的女生走了过来,给她递了两张面巾纸,陈安抽出自己从家里带的卷纸,担忧地帮凌晨攥着衣服上的水渍。   冬天,   真的很冷,   很冷。   凌晨一个控制不住,鼻子里钻了弥漫着灰尘的冷风,身子还没站稳,   喉咙忽然一阵瘙痒。   “啊啊啊啊啊——阿嚏!!!”   小凌同学刚剪的头发都快被这一嗓子的打喷嚏给喷了出去,打喷嚏打的,整个人眼眶红红,鼻尖尖冒着血丝。   她揉着鼻子,眼睛酸涩,似乎被风窜出来了眼泪,泪水在眼底打着圈。   抬头那一瞬间,   忽然,就看到了,   站在不远处,   被众星捧月般的,   寒远。   寒远的眼神是极为的冷漠,甚至说是尖锐刻薄也不为过,他今天穿着即将要上台的晚礼服,领口打着鲜红的领结,西装整整齐齐熨熨贴贴别在西装裤的腰带下。   少年初具棱厉的下颚线在立起的衬衣上张扬,嘴角紧紧抿着,他似乎是看到了凌晨的狼狈,但又像是没有看到,   转身。   完全忽略掉那被风吹着吹红了脸蛋的女孩般,   低眉,   眼神切换、能看得到地变成了温柔,   淡淡对万絮说道,   “走吧。” 第40章 那一刻,凌晨突然就感觉……   那一刻,   凌晨突然就感觉到,   心脏仿佛瞬间坠落。   地狱幽暗阴冷,无数双手抓住了她已经残破不堪的心,   给予了最后的粉碎。   她看到寒远淡漠地从她身边经过,目不斜视,万絮等人叽叽喳喳言笑晏晏,跟在他旁边。   一切的光都切在了另一侧,而她却置身于地狱十八层,   两个世界的人啊……   寒远逐渐走远,甚至脚步没有一丝的怜悯,   就如同那天,   她推着桌子,   义无反顾,   离开他的身边。   阳光白茫茫,法式梧桐的树叶已经掉的差不多了,   最后一片枯叶也摇摇晃晃,从枝头坠落,那是冬天的色彩,穿着燕尾服的少年,背影在苍白的天边缩略成一个点。   “……”   凌晨仰起头,闭上了双眼,   被风吹出来的泪水,   到底还是沿着眼角,   缓缓下流。   “走吧,安安。”   “我们……回教室。”   “我好冷。”   ……   ……   ……   回教室后,凌晨并没有换一身校服,她就着那湿漉漉的衣服,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更远处,帅气十足的寒远果真一进教室,就引起了全班的轰动。不论男生女生、一拥而上,大家都把那像星星般闪耀的少年当成了光芒,   他被全部的人围绕着,夸赞着,   仿佛与生俱来,就该接受一切人的仰视。   凌晨孤独地坐在教室的一角,迟默送作业回来,看到凌晨居然衣服都湿透了,惊讶的捂着嘴,   “凌晨!”   “你衣服怎么湿了?”   “……”   身后正在收拾桌子的白辰也听到了迟默的声音,他转头一看,果然凌晨的校服上湿了一大片。   “凌晨?”白辰关心道。   凌晨的心脏麻麻的,但是她知道不能难过,因为她好像也没什么应该去难过的理由。凌晨吸了吸鼻子,眼睛还是有点点红,迟默问她究竟怎么了呀?小凌同学笑了笑,扯出一个看起来“我没事”的笑容,   “摔了一跤。”   “在宿舍楼那边,你也知道那边好多暖水瓶,地上全是水……”   白辰沉思了片刻,见凌晨的爪子都被冻的通红,他用听不出来的语气,淡淡道,   “还是换身校服吧,冻感冒了会不舒服。”   “你有备用的校服吗?没有的话……”   凌晨缓过神来,   也意识到,   是自己太矫情了。   不该让别人担心的!   小凌同学咬了一下嘴唇,   脑袋点了点,   “有有有!”   “我有一套在柜子里的呢!”   迟默干脆举爪,   “要我陪你去卫生间换吗?”   凌晨:“可以可以呀……那就谢谢迟大美女啦OvO/!”   ……   换了一身校服,凌晨拎着湿掉的那一件,随手装进了带过来的塑料袋里。   那是早上凌谷怕她在学校里饿了,特地给她塞的点心包装袋,凌晨盯着那在2013年时就已经达到了一块面包二十几三十往上的甜品袋子logo,   愣了一下。   迟默见她停下脚步,转过头来,   “不回去吗?”   凌晨迟疑地摇了摇头,   “没什么,”   “走吧。”   Logo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logo,但凌晨忽然就想起了父母对她的好,   包括现在正在她前方走的迟默。   原来在自己伤心难过之际,   还有这么多人,   在希望她好。   这个世界,总会有温暖,照亮你灰暗的天空。   干净的校服贴着身,凌晨感觉自己好像一下子没那么难过了,推开教室门那一刹那,正巧再次与寒远两路相逢。   寒远大概是准备提前去演出的会堂大厅,一副要往外走的架势,凌晨推着门,与他面对面。   刚刚那掀起来的波涛汹涌已经平静,凌晨看着围绕在寒远身边那些女生,万絮笑得尤为灿烂,在看到凌晨那一刻,笑容一顿,   很明显又迸发出来一些尖锐的宣示主权之光。   凌晨觉得其实挺可笑的,真的,没必要了,不是说刚刚在外面她摔倒、寒远置之不理冷漠离去让她心着了寒,   她和寒远之间的沟壑,早就拉到十九层地狱还要更深远,熊熊地狱烈火在燃烧,   那是可能从今往后、一辈子、一生一世,   都没办法再跨越的悬崖断壁。   寒远的表情依旧冷漠,甚至是想要转头,去跟万絮说两句话,   凌晨却赶在他们做出那一系列动作之前,   侧了侧身。   轻飘飘,   与那西服革履的少年,   擦肩而去。   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   元旦联欢晚上七点开始。   去之前,董利还强调了一下看节目的秩序,   “不用带椅子!”   “跟高一那会儿一样!按照划分区域坐好!”   “刘彦带一下队,咱班坐着的区域在礼堂中间第二区域前四排——”   “……”   一有这种活动,看节目是其次的,嘎嘣嘎嘣吃零食才是主要。元旦联欢大概开两个小时左右,一进场地看台区基本上没什么灯光,连让学生带着作业去装模作样的步骤都给掐了火苗。   凌晨和陈安排在一起,按照班长都指示,进入礼堂,找到自己班级的划分区域。今年的位置终于稍微靠前了一丢丢,但前面的十多排还是被三部的文科给占领了位置。   说好的理科优先权呢TvT!   女生坐在前面两排男生坐在后面两排。凌晨排队排的早,所以被分配到了第一排正中间。她差不多一米六出头左右,在他们这个省女生身高里,真不算高。小凌同学整理好外套,坐了下来,   把零食袋子往膝盖上一放,就掏出一包下午才买的鲜虾片。   用力爆破开袋子口。   啪——!   凌晨掏了一爪子鲜虾片,扭头往旁边陈安手里递,   “给,陈安——”   陈安正在低头研究那黄橙橙的荧光棒。   荧光棒掰一下就发出漂亮的光,凌晨觉得挺好玩的,吃着鲜虾片,凑过去看陈安掰。陈安把一根慢慢地掰了好几下,终于掰到了头。   “……”   她抬起眼皮来,把那荧光棒一弯,挂在手腕上,   “这玩意儿,里面是玻璃碴子。”   “掰碎了,就能冒出光。”   “怪不得刚买来的时候,那么硬邦邦。”   凌晨:“……”   “你要吃虾片吗?”   陈安推了推眼镜:“谢谢。”   陈安这人真是越长越发的愣,凌晨自己啪啪掰了几根荧光棒,攥在手里,   又看了看陈安。   目光略过后方,   发现——   万絮和张曦她们,   居然坐在自己后面。   “……”   艹!   真晦气!   但是已经没办法换掉座位了,凌晨只能扭回头去,后面果然不断传来万絮那几个女生都声音,   无一例外,都是在谈论寒远的。   “第几个节目啊?”   “第五个?”   “哦哦哦!对对对!好像就是第五个!”   “听说还有钢伴?”   “好像是,不过他还是主角啦!”   “那他吹得那个曲子……”   凌晨直接给扣上帽子堵住耳朵,她穿的鸭绒服帽子很大,还冒着一穿厚厚的毛毛,   扣到脑袋顶,果然那些叽叽喳喳的声音,   全部给屏蔽在千里之外。   去年S一中的迎新晚会迎合当年社会上的几大热点,出品了又是《惊鸿舞》又是《江南style》的节目。今年好像也没啥特别多梗,开篇果然又是一个钢琴合奏,第二个第三个节目也不是很好看,音乐老师女高音以及诗朗诵。   凌晨把鲜虾片吃完,又干了两包干脆面,本来今晚为了去小卖部买荧光棒,她就特地没让凌谷送饭。   零食这玩意儿,怎么吃都填不饱肚子TvT。   她又开了一包青柠味的薯片,国际惯例问问陈安要不要,陈安也没那心思看表演,正拿着一个又一个串成圈的荧光棒,   串大链子。   凌晨:“……”   每个节目与每个节目的交界之际,主持人都会上去哔哔两句。这个时候场内的灯光会稍微亮一点点。   虽然说节目一个赛过一个的难看,但凌晨他们还是对学校的艺术总监抱有那么一丢丢不切实际的幻想,   万一下一个节目,再好看了呢?   所以才会在主持人的不的不时,大家都稍微抬一下脑袋,听一听下个节目是什么,顺带看看开场怎么样。大概是第五个还是第六个节目,结束后,   大堂内的灯光再次亮起。   凌晨咬着青柠薯片,慢吞吞抬起头来,把往后掉的帽子稍微往前又戴了戴,她看到主持人刚上台,刚笑得很假地总结完上一个节目的“优点”——   “或许在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朵离开了花朵的花瓣,它存留着暗香,却在香消风雨过后,再无人来嗅。”   “是的,那些年,流逝在爱的尽头,又是什么呢?你的笑容,还是缠绵细语?”   “烈火烧过青草痕,又是一年春风看。若我爱你,在灿烂中死去又如何?那接下来请欣赏、萨克斯钢琴合奏——”   “《暗香》!”   “掌声有请高二四部八班,寒远,高三三部一班,薄诗诗,两位同学带来的合奏。大家热烈欢迎!!!”   霎那间,   四周突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掌声。   噼里啪啦,狂风怒吼。   身后一排女生直接都站了起来,场面是前所未有的震撼,寒远的名声实在是太响彻了,万絮她们举起手中早已掰好的荧光棒,   对着舞台,   疯狂呐喊——   “寒远——!!!”   “寒远——!!!”   “寒远——!!!”   “嗷嗷嗷嗷嗷嗷——!!!!!”   凌晨的大脑,   在报幕结束那一刻,   突然就,空白了。   舞台灯光熄灭,再次敞开,穿着燕尾服的少年已经站在了聚光灯下。   他低着头,调试好背在胸口前的萨克斯,   旁边钢伴的学姐,也已经就位在钢琴前。   背景音乐,沿着舞台上的音响,   开始缓缓响出。   钢琴先起,那年烽火岁月动荡年间的爱情,顺着伴奏声,一下子渲染了整个大堂。舞台顶部的聚光灯变换着颜色与照射角度,身后的大屏幕是民国时期落着翩翩细雨的昏黄灯光下单长街,   寒远抱着萨克斯,昂起头,   西装衬托着他格外的英俊,那动画里如真的细雨,在身后洋洋洒洒,额前的头发故意被掠开几缕,零散贴在头皮。   落寞的眼神,   真的像极了动荡岁月里,为爱燃烧尽青春的世家公子。   萨克斯的声音,   沉稳而又缓慢地响起。   那些女生们,都在跟着唱,现场差点儿就成了演唱会大合唱。   真是奇怪啊,明明没有任何引导的歌声,   却每一句词,   都在随着萨克斯的吹奏,   一字一句,   贴合下去。   凌晨的脑子还在放空,   因为她着实是没想到,   寒远,   居然会吹这首歌。   ——   【当花瓣离开花朵】   【暗香,残留】   【香消在风起雨后】   【无人、来嗅】   【如果爱告诉我走下去】   【我会拼到爱尽头】   【心若在灿烂中死去】   【爱会在灰烬里重生】   【难忘缠绵细语时】   【有你笑容为我祭奠】[1]   ……   那是最英俊潇洒的身影,最落寞成河的曲声,   漫天的细雨里,   花瓣飘起,   飘落。   少年在风中绝唱,   情到置身之时,   那深邃的目光,   悠扬、幽远,   笔直落向了看台。   那是黑暗中,断壁残垣下的,   最后一抹即将燃尽了的爱。   “万絮——!!!”   “寒远他在看你哎!!!”   “啊啊啊啊!寒远寒远!万絮在这边!!!”   “天哪天哪!寒远吹得也太动情了吧!居然吹了《暗香》!这不就是在红果果跟万絮表白嘛!”   “金燕西和冷清秋的爱情!绝了!太帅了!万絮我好羡慕你!寒远真的是人间理想啊啊啊啊啊啊!!!”   “……”   “凌晨。”   “嗯?”   从一片欢呼吵闹声中,   认真玩荧光棒的陈安,   突然转了转头。   用那戴着粉红色亮晶晶荧光棒的手,   轻轻按住了凌晨的手腕。   “寒远吹的这首《暗香》,”   “是刘悦刘振宇那个版本的。”   “……”   “你知道吗?当年咱们高一那会儿,”   “当时你天天在位置上说《好声音》,每天都在说。”   “寒远一开始是不屑一顾的。”   “因为他还跟我们提起来过,说、《好声音》毁了他最喜欢的《暗香》。”   “可,后来啊,”   “我记得大概是第一次月考前,”   “大家都在复习。”   “有一天晚上,寒远却突然,问我借我的MP3。”   “他说——”   “‘陈安,你能不能、帮忙回去下一首《好声音》的歌。’”   “‘啊对!就那首《暗香》’。”   “‘要不其余都也都给下了吧,我手机我爸妈不让我玩,我看你好像每天都可以拿着听听英语。求你了,谢谢啊!凌晨那朝鲅天天说《好声音》《好声音》,烦死了都……’。”   “……”   ……   ……   ……   从礼堂出来,   大家零零散散往教室走。   荧光棒亮一个多小时,   就没有那么亮了。   如同燃烧尽了的花朵,   绽放过最灿烂的年华,   迎光而逝,   也算是最美好的一切。   凌晨慢吞吞地往前走着,   没有下雨,   S市的冬天,真的很少很少下雨。   可抬起头那个瞬间啊,   看到头顶白色赤条条的路灯光,   空气中的尘埃,在灯下纷飞。   她仿佛又一下子置身在了那兵荒马乱的岁月,   听到谁家的女孩与谁家的少爷,   在雨夜中,   深拥。   玫瑰花凋零,风吹过,花瓣四散,   又是谁的长发,在灿烂中燃烧着。   好想,   一辈子,   就停留在、这一刻。   很久很久以前,   抱着小红鼓的少年,   走在白色的灯光下。   突然转过身,   对她,   微笑,   “凌晨。”   *   高二下学期,凌晨基本上就开始了画室教室两头跑的日子。   他们艺术生的艺考在冬天,艺术类高考就在来年的一月份左右,凌晨几乎每天把必要的课程上完后,   自习等时间,   就被父亲接到白教授的画室,   蹲着画画。   ……   高三伊始。   九月初,高三进入一轮,所有课程都已经学完。   凌晨直接跟班主任请了长假,天天蹲画室。   蹲画室的日子其实是挺苦逼的,每天上午画素描下午画水彩,晚上还有速写,每天手都抹的漆黑黑,就连衣服都成了调色盘。   画室里的学生又换了一批,高二跟凌晨熟悉的那些人,有的已经考上了自己心仪的学校,还有的落榜,去了其它更接近自己理想学校的画室继续磨练技艺。   每天都是水分碳灰到处飞的环境,甄冉复读了一年,第一年文化课没过线,她还继续在白教授的画室里学,觉得白教授教的真不比北京那些画室差。   “反正学画画的,有不少人都是考了七八年,才考上想去的美院。”   她也倒是看的开。   最近郁金湾的食堂里开了家吉野家,这个商业连锁店居然能打入奢华小区的餐饮内部,让一干小区内的孩子欣喜若狂。   凌晨更是每天都要去打卡吉野家,她真的超喜欢吉野家的和牛烧肉饭,必须得加两颗温泉蛋,软软嫩嫩,别提有多么香了!   甄冉只好陪着凌晨去吃吉野家,九月初的一天,两个女孩子坐在食堂里照旧点了餐,拿着小票正在等。   凌晨拿起放在桌面上的五块钱毛爷爷,14年手机支付刚开始流行,但这些高中小孩,依旧被家长们管得严严的,付款还是得用现金,   “下次默写毛爷爷,我还得拿这个五块钱!”   甄冉斜她,   “算了吧!上次作弊,白老师没骂死你啊!”   凌晨:“QAQ可是我心中有党,成绩理想……”   甄冉:“去去去!”   凌晨:“:)”。   凌晨的号到了,取餐显示屏上出现了她的号码。小凌同学乐呵呵跑去拿和牛烧肉饭,留下甄冉继续在座位上等。   这边开的吉野家估计是为了讨好郁金湾的金主爸爸们,所以每一分的牛肉,都给的超级足!凌晨端着盘子,笨鹅般一摇一摆往回走。   到了距离他们桌子不远处,   突然就看到——   一抹熟悉的身影。   ……   是沈苏御。   凌晨一愣,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沈先生。沈苏御也看到了凌晨,站起身来,   对她微微点了点头。   “沈、沈先生,好。”虽然还是对沈苏御有所惧怕,但出于礼貌,   凌晨还是跟他打了个招呼。   沈苏御显然已经用过餐,这种级别的大人物居然会来吉野家,凌晨感觉就跟看到董利去跳大秧歌一样神奇!   “你好,”   “凌小姐。”   “……”   沈苏御打完招呼,端着盘子,起身就离开了。凌晨又摇摇摆摆回到自己的位置,跟沈苏御这种人打招呼,是需要勇气的。   打完了,人都走了,   她还是有点儿……心有余悸!   凌晨坐了下来,把盘子放下。   然而还没等她抬起头,   对面的甄冉,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般,   瞪圆了双眼,对凌晨开口,   “卧槽!小凌啊!”   “你你你——你不是说,你不认识沈苏御吗!!!”   “……”   “啊?”   凌晨反应了好半天,才想起好像是自己以前这么说过,   还是在去年张老板那件事情上。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凌晨在甄冉问她是否认识沈苏御的时候,   下意识隐藏了她跟沈先生的认识。   “呃……”凌晨尴尬一笑,   正琢磨该如何跟甄冉解释。   可还没等她开始想,   下一刻,   甄冉却突然张了张嘴,   扔出一个、比惊天炸雷还要具有爆炸以及摧毁性的,消息。   “我擦我说嘛——”   “你要是认识沈苏御,就好说了!”   “就当时,张奇性骚扰你那件事——”   “沈苏御出手,就是因为你的原因!”   “……”   “真事儿的!我不骗你!我也是前阵子才听我爸妈说起来。”   “当时不正想选北京哪个学校嘛,高考成绩还没出来的时候!哦对我可跟你说啊,我还听我爸妈说,说那个时候沈苏御帮你,也是有人去求他的。”   “好像……”   “好像就是你们学校的一个小孩,哎对!今年也高三,跟你同级!”   “名字是啥我倒是没听清,我想想,那男孩名字里应该是有个……反正据说他专门去求的沈苏御,高中生嘛,想折腾张奇根本没本事,沈苏御有本事啊!他应该是跟沈苏御关系很好,啊对对对!我想起来了——”   “你们学校是不是有个叫‘寒远’的?”   “没错!就是他!咱市里XXX局寒局的儿子嘛!”   “寒远寒远,寒局的儿子,我说!没点儿身份怎么可能求的动沈苏御?不过……小凌,寒远是不是也认识你啊?他好像就是专门为了你那件事,而去掀了张奇的底,你俩肯定认识,卧槽!我不会发现了什么新大陆吧!凌晨你给我如实招来!你是不是背着我在外面找男人了……” 第41章 甄冉说着说着,   声音……   甄冉说着说着,   声音突然慢慢变小。   因为她发现,   对面凌晨的表情,   逐渐变得古怪,   甚至是扭曲。   是那种想要笑、想要好好保持着乐观,   但骨子里、骨骼里、身体内流淌着的血液,   却扼杀了后天习得性反应都神经元。   震惊、不可置信、开始从心脏扩大的怒吼,   以及迟到的悲伤,   与那堪堪维持着的笑,   互相撞击着。   “凌、凌晨?”   冉冉姐停下说话声,   伸出手来,对着她的脸,   摇晃了两下,   “怎么啦?”   “不是,我就说说。”   “我也是听我爸妈说的……你不会真的跟那个寒局的儿子,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我的天!看样子是真的啊!我可跟你说啊,千万别!我偷偷告诉你——”   她特地换了个方向都座位,坐在凌晨身边,   凑了过去,   压低了嗓音,   “你知道XXX局的寒局么?他们家,家教——那简直不是人能熬的!”   “他家两口子对那儿子的控制欲哦!我的天!就我以前是跟他家那独苗一个初中,我比他高一级,虽然不知道名字也没见过人,但当年他儿子就因为一次期中考试没考年级第一,特么直接被家长找到学校里来。”   “初中二年级,小男孩都皮,还犯中二病。当时我就记得他家小子每天都学着成年人抽烟、逃课、在校外跟人干架。”   “他爹真的能干!就那次——当着整个办公室老师的面,”   “抄了皮带就打啊!”   “打的那叫一个惨烈!”   “他母亲更绝!他家儿子长得好像挺不赖的,我记得当时我们高年级都有不少去楼下追的。那些女生无一例外都被他母亲给‘扼杀’在了摇篮里。怎么扼杀?找家里去找上门呗!只要有追他的,就联系家长,美名其曰沟通如何管教孩子。”   “……”   甄冉手中的号码显示在了取餐区的大屏幕上。   “你等一下啊。”   冉冉姐起身,拿着纸片,离开了座位。   就剩下凌晨一个人,   听得脑袋直发愣。   空空荡荡的,   完全一片白。   【是他去求的沈苏御。】   【是他去求的、沈苏御。】   【他一个高中生,有啥能耐?沈苏御厉害,所以就去求了沈苏御。】   ……   凌晨用手拍了拍脸颊,感觉木木的。   面前温泉蛋牛肉饭散发着香喷喷的气,   还在冒着烟。   她拿起勺子来,挖了一勺米饭,   和着软烂的和牛以及洋葱。   “……”   “咳咳咳——!!!”   一个不小心,   凌晨还是呛着了。   甄冉端着盘子回来,   就看到小凌妹妹整个人趴在了桌子上,   饭晾在旁边,   用胳膊压着胸口,   肩膀剧烈起伏。   “咋了咋了?”   凌晨咳了好半天,才缓过神,   慢慢从胳膊间,抬起了头。   “呛到了?”甄冉问。   “……”   大概是咳的过于剧烈,女孩的眼尾已经染上了粉红色,鼻尖也是红通通,眼睛里含着一闪一闪的泪光,   像是下一秒钟,   就会止不住地哭出声。   甄冉拍着她的背,完全忘记刚刚两个人谈论的话题,她叹息着凌晨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太不小心了,   “吃个饭都能呛着。”   “唉!”   凌晨轻轻咳着,噗嗤噗嗤,她已经抬起了头,只露出上半部分的脸,   眼睛压的很低,却又像是想要往上抬。   鲜红的血丝,红了的下眼睑,那泪花终究是在第九十八还是九十九次的打转中,   咽回了肚子里。   “咳咳,”   “咳咳……”   ……   下午回到画室,   凌晨很快恢复了正常状态。   甄冉对于那些八卦,向来进脑子快出脑子也快,作为高三复读生,她百分之九十九的精力,   还是都得全部用在学业上!   凌晨准高三,也没那个功夫,   伤春悲秋。   高二的暑假,凌晨晚上也都会蹲在画室里,把速写也给练习了。   晚上回家。   凌谷开着车,车厢内音响里缓缓流淌着歌曲,那首《暗香》已经在他们家的车循环了无数遍,凌晨还找了纯萨克斯版本的。   音质很棒,演奏者也是国内知名萨克斯选手。   又是一年的初秋,外面的树叶从去年的寒冬孤零零长到嫩绿再到繁茂,   最终夏末,浓重的深绿凝结在了那枝头,   已经开始有黄褐色,在泛滥缱绻。   《暗香》再悲伤,   却没了那个夜晚,   在万千荧光棒与呐喊声中,   那个少年站在风雨里,   独奏出的美。   “……”   “爸爸。”   凌晨胳膊抵着车玻璃窗,   在党校黄色霓虹灯倒影出来的光影里,   忽然开了口。   凌教授将车平稳地开着,   轻轻应声,   “嗯?”   凌晨:“为什么,我们要拼搏呢?”   “梦想,可以是一辈子的梦想吗?”   “……”   凌教授身为知名大学的老师,从事教育行业三十年,   对于这个问题,   其实、也没办法给出多么合乎情理的答案。   因为他看过了凌晨的同学,看到了那些明明都是相同年纪、坐在一间教室里的孩子,   大家都在拼了命地往前跑,曾经的曾经,都满怀着对未来的希冀。   可是,那些梦想与希望……   “晨晨,”   凌谷温柔地伸出手,   轻轻摸了摸女儿的脑袋,   “你要记住一件事,”   “梦想,永远都是你最璀璨的梦想。”   “是不论过去了多少年,将来大学毕业、踏入社会后被磨平棱角、被毒打的体无完肤后,觉得对人生都失望了,”   “无论一个人变成了什么样,”   “你年少时的梦想,”   “永远都会在那里。”   “永远。”   “只要有那么一天,”   “你还想再去拾起它,”   “它就永远都不会、过时。”   “也永远不会、晚。”   “……”   很多时候,人在陷入对一个事情的困惑之际,   总会去克制不住,想一些其它都问题。   凌晨还是复杂于甄冉对她说的话,   也并不能听得懂、爸爸对她刚刚的那番言论。   可她忽然,内心就一下子,   平稳了。   “嗯。”   “谢谢爸爸。”   ……   高三上学期的年底,艺考生就要经历一次联考的洗礼。   凌晨几乎每天都蹲在画室里,但毕竟将来高考还是要看文化课的,学校也不能完全不去。   她去问了董利,董老师很认真地给她分析了一下,   建议道,   “每个周二吧。”   “你要是还跟着班里的课程,稍微走一遍一轮。”   “我的建议呢,是你周二过来,一整天。”   “把该收的试卷收收,高三了,每天作业和卷子都很多。你收一下带回家去做,做完没时间检查的话,就给你爸爸。”   “你爸爸对付高中的知识还是游刃有余的。”   “……”   “周二课比较全。”   凌晨同意了董利的建议。   第二天刚好就是周二,凌晨收拾了书包,去了学校。   高三开始,她还是跟迟默同桌,大概是因为高三实在是太紧张了,所以调位什么的也都变得相当简洁敷衍,   班报也暂停了。   白辰等班里几个尖子生、就高二期中期末两次考试考进了年级前六十的人,   都被单独挑出去。   年级前六十组成了两个“零班”,专门培养北大清华的苗子,   S一中每一届的特色!   只不过今年这一届比较特殊,好像是因为级部主任也想把他的儿子塞进零班,但他儿子期末考的好期中考的没那么好,   所以改了规矩,由之前的只看期末考试,变为取期中期末两次考试的平均值,   并且范围扩大到了前六十,干脆开了两个零班。   李园也是因为这个改革,险些进了零班。班上一下子少了五六个同学,秦宁作为李园都“准”男友,   还得天天往楼下零班的教室跑,美名其曰接媳妇儿。   凌晨进教室的时候,一眼就看到坐在第一排的万絮正在读课文,万絮也看到了凌晨,只是扫了两眼,   很快便被快节奏的复习给拉回去注意力。   寒远也去了零班。   高二下学期,寒大少爷的成绩就一直保持在年级前五,经常和白辰争夺第一第二。   凌晨愣了一下,抬了抬脚步,   回到自己座位。   高三的日子,就是每天都在硝/烟云雾中,但似乎也不是所有人都在拧着眉头奋发图强,就比如刘彦班长,已经对语文破罐子破摔,   干脆拿着物理作业,在一片背诵课文声中,   一笔一划写着磁场题。   好些日子不来,凌晨桌子上倒没有多么凌乱,迟默早早帮她收拾好每天发的试卷,整整齐齐放在桌洞里。   “谢谢大美女OvO/!”小凌同学掏着卷子往书包里塞,侧身对迟默说道。   迟默用耳塞堵着耳朵,哇啦哇啦背《赤壁赋》,隐隐约约听到了凌晨的声音,扭头摘下耳塞。   “你等会儿下早自习有没有事哦!”迟同桌接受了凌晨的赞美,点着脑袋突然问道。   凌晨放着试卷,微微抬了抬头,   “没啊!”   迟默:“老高印了些卷子,在一楼文印室。”   “你和我下去拿吧!”   李园走后,数学课代表就少了一个,另一个男生还不管事儿。   凌晨歪了一下脑袋,欣然同意,   “好啊!”   “成!”   迟默继续转回去肩膀,堵上耳塞背课文。   早自习一下,凌晨就和迟默下楼去文印室抱卷子。   阳光挺好的,沿海城市的初秋向来空气很清新。凌晨穿过学校一楼大堂的大扇玻璃镜,进了文印室。   好几台油墨印刷机咔咔咔一齐作业,文印室的阿姨接过她们的单子,擦了擦手指着对面那一摞压着牛皮纸的试卷,   “四部八?那儿!”   “谢谢阿姨!”   小凌同学和迟默分工好,一人抱半摞,刚要准备开干,   正在看着桌面一堆单子的阿姨,   突然转头寒喊了她们一声,   “哎——你们两个女孩儿!”   “?”凌晨迟默齐刷刷回头。   文印阿姨:“有个东西能不能麻烦你俩帮忙送一下?”   迟默:“什么呀?”   文印阿姨从一堆单子下面,抽出一张打印了好几份的公文,   递到凌晨面前,   “这个,”   “是冯、冯海安老师的东西。”   “他说要这节课课间过来拿,很着急。”   “可我等他都快上课了,都还没来!”   冯海安冯老师,是零班的班主任。   给老师送东西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凌晨接过公文,满口答应了,她和迟默抱着试卷以及公文离开了文印室,出门前还不忘说了句“拜拜”。   “一定要赶快送去啊!”阿姨在身后叮嘱。   凌晨看了眼迟默,问谁去送?   迟默指了指那一摞卷子,   “要不你去吧。”   “我还得去找老高。”   凌晨:“那行。”   她俩先回数学组的办公室,去把卷子放在了老高的柜子上。   从办公室出来,凌晨就往楼下零班冯老师的办公室走。   途中还经过董利的小黑屋,凌晨下意识往里面瞟了一眼,看到门是开着的,灯也敞开,   可里面却并没有人。   董利平日里要是不在小黑屋,不管是不是暂时出去一趟,都会将门给严谨地合上,   倒是头一次,见开着门还没人的小黑屋。   凌晨没有想多了,一蹦一跳甩着腿往一楼走。隔壁零班的教室就在不远处,从楼梯上看,正好能看到门板上方窗户里,玩命背课文的大佬们。   看到了李园!   凌晨还给李园比了个“砰!”的枪/击手势。   她走到一楼尽头零班班主任的办公室,把手里的公文捏紧了,零班就是有优待,连班主任的办公室,都单独那么一大间。   可还没等她靠近门口,去推开大门。   黄色的门板里突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声。   “滚——!!!”   “你再给我说一遍!!!”   声音如此凄厉,听起来应该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凌晨吓了一大跳,脚步停在了门口。   不知所措,能、能开门吗……?   然而那个声音,再一次地传来,她听到了咔哒咔哒的高跟鞋声音,还有几个“辜负心血”“想都别想”的尖锐字眼。   凌晨根本控制不了不去听,   那个声音,   似乎莫名的,   有些熟悉。   “……”   她站在门口,想着还是不要进去了吧,实在不行下节课课间再送,冯老师问起来就说没找到人。   转身就要回教室。   身后那扇门,却突然被人给猛地拉开。   砰——!   里面扔出来一个昂贵的爱马仕包包,还有一个漆黑的书包,书包掉落在地上,哗哗啦啦,全都是课本。   有一页书被翻开了,封皮在摇晃着,凌晨被那一惊一乍的声音给吓得再一次停下了脚步,   课本就在咫尺,   她看到了,“寒远”两个字。   小凌同学转了转头。   那一刻,敞开的办公室大门里——   两年多前见过一面的寒远母亲,   正浑身愤怒缠绕,仿佛被人用热油浇烫了脸,面部都是狰狞的。   办公室里,还坐着好几位熟悉的人,有冯老师、有级部主任,还有一个不认识、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男子,   董利居然也在!   他们围绕着办公室两侧沙发而坐,最中间,一个和寒远眉眼有八分相似的男人用胳膊撑着额头,拇指紧紧压住眉心。   寒远面对着所有人,   双手垂在裤缝两侧。   凌晨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办公室内的气氛真的很压抑,那个斯斯文文男子手里提着个公文包,表面用白色油漆画着半圈,印上了“北京航天大学飞行学院”几个特别大的字。   寒远的妈妈边指着寒远,边厉声呵斥,脚下的高跟鞋踩的哒哒哒,往扔东西的门口走,   “好不容易!啊!好不容易——物理奥赛拿了一等奖!啊!清北没跑了!”   “你不想上清北,复旦也行啊!上交、人大!哪一个不尊着你选?!”   “寒远,这都高三了!你跑去参加北航的飞行学院单招!报名表交了都不告诉我们!要不是北航那边联系到了家长,说你那个什么地址信息有问题——”   “我和你爸爸,还被你蒙在鼓里哇!!!”   “……”   “这都高三了啊!高三了!突然给我和你爸来这么一出!啊?你是怎么想的!你待气死我们啊!!!我跟你爸都说了多少遍!你学政治,将来毕了业,直接回来!你到底还想怎么样!到底还想怎么样——!!!”   “你忘了你高一那会儿怎么跟我说的吗——怎么说的!你说只要我们同意白——”   “妈!!!”   寒远忽然像是被点燃怒火的豹子,   猛地转身,   眼睛里是慌乱、秘密即将隐藏不住,害怕、难以启齿,   但更多的,是不想让藏在心底的东西,   被公布于众。   可就在他转身那一瞬间,   到嘴的话语,   却一下子失去了,说出来的能力。   他看到了站在门外的凌晨,看到被砸出去的书包,   看到阳光下,剪着蘑菇头的少女,   恬静站在那里。   一如初见那天,   她穿着雪白的T恤,   从敞开了的玻璃窗上,   探出那只小小的脑袋。   微风在吹,吹乱了她细嫩的头发。   寒远的母亲被儿子那一声怒吼,气的话都说不出,她转身,就要去拿包。   少年忽然想冲上前去关门,那是他们家最狼狈、最不堪的秘密,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至少不能让凌晨知道。   可已经晚了,寒太太冷傲着脸,抱胳膊走到了凌晨面前。   “……”   “阿姨好。”   尽管被吓坏,   凌晨还是有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坐在办公室内的老师们也终于被那声软软地嗓音给拉回思绪,董利一愣,指着凌晨问,   “你怎么来了?”   “不去上课吗?”   凌晨佯装镇静,见冯老师也在,   扬了扬手中的公文,   “文印室让我送来的。”   “文印室……文印室?”   凌晨:“对,文印室的阿姨,今早上我和迟默去抱卷子,阿姨让我过来把这个东西给冯老师的。”   “她说冯老师要的很急,我就趁着课间下来了……”   冯海安这才想起了公文的确是自己要的,   “哦……对对对!”   “那你——拿过来给我吧!”   凌晨得到进屋的许可,小心翼翼走了进去。   她把公文整整齐齐递给冯老师,对面一行男人都把目光转向了她。   有复杂的、有好奇的,有董利还有不认识的飞院老师,   还有,   寒远的父亲。   头皮在发麻,但凌晨也没打算呆在这儿,她送完东西,就准备离开。   寒夫人却一直在打量她。   小凌同学赶紧跑到门口,几乎要飞,就当她经过寒远妈妈身边那一刻,   美丽的女人,   突然轻笑了一声。   “学艺术的……”   “也就这样了。”   “……”   那声笑、以及笑里面的含义,凌晨再熟悉不过,   因为以前、更久远的初中年代,   她抱着画板,听到过无数次。   包括现在的高中,她每天都过得开心,是因为她生性就不喜欢留得住烦恼,   可碍不住,   班里还是有同学,   时不时拿着她学艺术,   开玩笑——   “你再往下掉名次,就去学艺术吧!”   “完了完了,我考砸了,我妈不会让我去学理兼艺吧!”   “学画画是文化课太烂,才去学的!”   “……”   久远的回忆,   对梦想的执着,   更有掩藏在心底,   曾经动过的情。   那天阳光很灿烂,   窗外还是夏末的绿油油,   青草丛生。   凌晨从来没撕过逼,   也不愿意去反抗、去愤愤那些瞧不起她梦想的人。   可就是那个初秋的早晨,   她听到来自最陌生的熟悉人母亲的嘲笑,看到意味复杂审视她的老师们,冯海安是零班的班主任,这些人什么样的好学生没见过!   都是学校、市里一顶一的人,培养了多少人才,得到了多少光辉的长者!   但梦想呢?梦想就是要被他们打压、只有按照他们规划好的路、走下去,   才是最正确的人生道路吗?   那人活一世,   还有何意义!   凌晨忽然就转过身来,   她应该是鼓足了今生今世、毕生毕世的勇气,大概是真的疯了,大概是太年少气盛永远要坚定自己的梦想,   大概,   她曾经,   是那么的喜欢过寒远。   她喜欢的人,   为了她的梦想,   求过。   她目光漆黑,   面向寒远的母亲,   深深地、闭了闭眼睛,   再一次睁开。   “阿姨。”   “是,我的确是个学艺术的。”   “我知道你们很多家长、包括很多老师,都瞧不起我们这些走文兼艺、理兼艺的小孩。”   “我们的文化课水平不高,成绩永远是倒数,实在是走不上高考独木桥那条路了,才去找这条凑艺术来考大学的‘歪门邪道’!”   “在你们眼里,我们就是一群‘渣子’。”   “渣子”这个字,真的不是凌晨情急之下、随便编排出来的。   在这个以高分为荣的城市,多少家长拼了命让孩子挤进最优秀的初中,只为了能考上最优秀的高中,考上S一中,就等同于一只脚踏入了985211的大门,必须努力学、一定要好好学,   不好好学习,你就得去走艺术!那些都是学习不好才会去干的路!   都是些废渣!   “可我们也有我们的梦想啊!”   “不怕大家笑话,我从小的梦想就是做一名漫画家,通过自己的手,画想要说的故事。我没什么本事,但读过的书还算是多,我爸爸不会拒绝我看任意一类的杂志书籍。”   “我看了很多书,古今中外,最喜欢的就是民国类的史籍。因为我感动于先辈们为了我们的国家而付出的一切,我也想向他们那样,为我的国家我的祖国,贡献自己最全力的力量。”   “可是我没办法再穿越回那个动荡的年间,我生活在和平年代,一个可以去自由追求自己梦的时代。于是我就想,若要有那么一天,我可以用我的笔我的画,去创造出来能够促进社会、不说那么大的,就是能够帮助他人得到一点儿救赎的故事,那么我生存的价值,是不是就可以像先辈那样,为我们的祖国繁荣昌盛,贡献那么一丁点儿的价值。”   凌晨笔直盯着寒太太的眼睛,一字一句,犹如最坚硬的钉,   “这就是我的梦想,在你们大人眼里,是不是很荒诞、不切实际?”   “可我从来不会因为它的不切实际,而不再坚守。我很庆幸我有一个很好的父母,他们愿意去支持我的梦。”   “并且告诉过我,梦想永远都会在,只要你愿意去坚持,那么就算未来它无法实现,”   “你这一生也是为了梦想拼搏过,你鞠躬尽瘁、不留有任何遗憾!”   “阿姨,我知道你们做父母的,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孩子好。毕竟你们手上的权力身旁的关系,能给寒远铺一条光明大道,会让他的人生在社会里大放光彩。那的确是很美好很优异!”   “可你们又有没有想过,他也是个个体、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是你们怀胎十月含辛茹苦,拉扯到大一个拥有自己意识自己智慧的人,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有他属于他自己的思想、理想、梦想!”   “当飞行员——是他从高一开始,就拥有的梦想啊!!!”   “平坦的未来的固然很好,可我们才十八岁!一辈子只有一次的十八岁。”   “人总不能,在年少最灿烂的年纪里,”   “就是去了,追梦的权力。”   ……   ……   ……   八点过一刻,   凌晨从办公室里轻轻退了出来。   这些话她很清楚,已经积攒了几十年阅历的大人们,依旧会当做笑谈,   她也没指望,寒远的母亲能够听进去。   但若能有一丁点儿的用,她能看得出来,寒远的家长从根本上,也是为了寒远好。   这就是他们这些家境不错的独生子女们面对的现实啊,从李园到秦宁再到寒远,   一个个,无一例外。   她跟寒远已然是没有关系了,可当她看到寒远站在那里那一刻,对面就是飞院的招生办,这是寒远离梦想最近的一次,却即将要被掐断。   凌晨知道,她的确是、真真实实的,   也喜欢过寒远。   她想到了李园被撕烂了的投稿信,想到他们都才十八岁,梦想这个东西从来都不该是压迫、如洪水猛兽般、要去打压。   那不是刺头,那是一个少年、最热烈最奋起的赤子之心!   她希望要是她的话,   能起一丁点儿效果。   也或许是真的有了一丝反应,   就在凌晨准备往二楼教室走的那一霎那。   身后办公室的门,再一次被打开。   凌晨听到有人喊她,是最熟悉的嗓音。   她回过头去,短发在耳边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   寒远站在咫尺距离,   静静地看着她。   忽然,听他开口,   “……”   “谢谢你。”   那大概又是他们很久很久之后,再一次面对面开口,   说的第一句话。   那一刻,凌晨突然就有些释怀了,   她对着寒远微微一笑,过往岁月里的伤,在拼搏面前,都可以暂且地、放一放。   “没事。”   女孩低着头,用小白鞋点着楼梯,夏天的余温还未过,但学生们已经穿上了秋季校服,   环紧紧拉到下巴底。   “我不是在帮你。”   “我只是,”   凌晨忽然吸了口气,   然后低着的头,抬了起来,   用似乎是穿越了三年的目光,一如初见,她转过身,   与他欢笑,   “我只是希望,”   “你也好好的。”   “因为你跟我说过,你想要当飞行员。”   “……”   “寒远,我不知道我的话,究竟能不能帮到你。”   “或许帮不到,也或许能帮到,毕竟大家都是有梦的人,你帮我去找沈苏御摆平张老板,我很感激不尽。”   “杯水车薪,抵不了半分的情。”   “所以后面的路,就要看你自己了。”   “希望你能够得到你的梦想,希望你终将有一天能够翱翔天空,”   “更希望我们的未来,”   “都是一片、光明璀璨!” 第42章 从那天往后,   凌晨就……   从那天往后,   凌晨就再也没听到过寒远的消息。   因为她绝大多数时间还是蹲在画室里,联考贴头皮,每天高压似的生活让每个人都快喘不动气儿来。   而寒远去了零班,唯一周二回学校的日子,也难以见到。万絮和张曦她们也不再折腾了,到了高考迫在眉睫的时候,大家仿佛都收了心,   全心全意,奋战高三。   14年好声音依旧有,S一中还是给高三生们放足了国庆假期,整整放了六天。   国庆节好声音那英组四强battle那天,凌晨发了场烧,她将家里车内的歌给换了,不再听《暗香》,换成非主流三巨头汪苏泷的《不分手的恋爱》。   说是节目组的内定冠军女选手,也被淘汰了下去,杨坤组一个很漂亮声音很灵动的小姐姐,也没有成为总决赛四强。   秋天突然多了起来雨,晚上从画室里回家,坐在车内,   总能看到玻璃窗外,被雨珠花掉了的霓虹灯光世界。   高三上学期期末,没有全市统考,学校东西两校区的期末大考都没有。每个班组织了一场形式般的期末考试,毕竟高三的时光,每天都在考试,似乎班主任前一秒站在讲台上讲课,下一秒让大家收拾桌子、说要考试了,   大家也都不足以为奇。   那场考试凌晨还是回去考了,那个时候联考刚结束,她周围的事情稍微轻松一些。凌晨到了教室,就看到迟默他们正在推桌子。   迟默问她,   “寒假咱班组织的集体学习,凌晨你去不去呀?”   14年,国家开始管控体制内教师办班,好几个知名老师都被自家的学生给举报了。   但高三是在是太紧张了,并且那一年好像有个闰月,所以过年相当晚。   开学就三月三四号,而每年市里的一模雷打不动的三月六号。   一模这种东西,每年搞得比高考还要紧张!   凌晨想了想,寒假好像也没有那么忙,   “咱班都去吗?”   迟默:“利利说是自愿的。”   自愿个屁!   凌晨腹诽,猴年马月上辅导班真正意义上能做到“自愿”?,但她还是同意了,因为可以跟同学们一起,   她能感觉到,高中时光的在流逝,   甚至有种奇特的难过,   过了最后的半年,   很多东西,就将一去不复返。   迟默摇晃了一下脑袋,看到不远处秦宁带着饭盒往门口走。迟同桌凑到凌晨面前,小声跟凌晨八卦,   “我跟你说,”   “圆圆姐跟秦宁,好像又被找家长了啊。”   “……”   凌晨眨了眨眼,   “啊?”   迟默:“好像是圆圆姐让秦宁给她去小说投稿,”   “结果还没往外寄,秦宁的书包就被他家长给翻了。”   “他俩十二月份的全市统考,都考的很不好。”   “秦宁家长就先找了过来,找到了利利。利利联系了李园的爸妈,李园父母似乎正在因为李园考了零班两个班的倒水第一,愁掉了眉毛。”   “这一下子就知道是咋回事了,然后当天李园的爸妈也来了。”   “你是没看到那场面,我天!我一直以为圆圆姐她父母应该是那种知书达礼通情达理的父母,圆圆姐明明那么和蔼可亲……”   “……”   和蔼可亲用在李园身上,其实还是有点儿勉强的。   但凌晨突然就有些难受,   原来李园这两年多,   一直没放弃过写小说。   可,   ……   “零班也来咱们班寒假办的那个集体学习班吗?”凌晨指了指秦宁远去的身影。   迟默这倒是不很清楚,但她还是想了一下,   “好像有来的,因为零班班主任不能办,他们零班本来在级部里就是个虚存在。我想想啊,我还看了利利的登记表,李园来、白辰、安萧……啊对了凌晨!”   “你知不知道——”   迟默突然想起来一个挺重大的新闻,   “咱班过了两个飞行员。”   “……”   “?”   迟默:“就是张新宇,还有,”   “去零班的寒远!”   “但好像现在也只是体检过了,后续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北航的飞行员招标真的好绝啊!视力必须5.2还是5.0往上,张新宇学习不是垫底嘛,利利为了他能够保驾护航北航飞行学院,还专门把他给‘定居’在了第一排美名其曰保护视力……”   ……   期末考试考的一点儿都不刺激,甚至盛仑凯还弄到了答案,直接考了“第一名”。考试中间的晚上,班里的同学一下子不太想学习了,   一个接一个,坐在后面的,   都开始、找一些《爱格》《读者》之类的杂志看。   凌晨还跟迟默说了笑话,其实也不是笑话,就是她随口说的一个诗词,   “山有木兮木有枝……”   迟默忽然就憋不住了,以头抢桌,哈哈哈捂着嘴笑。   凌晨很不解她为什么笑成这样子,摸着脑袋想“山有木兮木有枝”究竟哪儿不对了。   迟默终于笑够,董利突然推开教室的门,凌晨的桌子上还放着《读者》,大概是真的已经到了快要过年,利利明明看到了她的杂书,   却没有没收,更没有干什么,直接无视掉了。   董利把带过来的U盘插入电脑。   刘彦上去给开了大屏幕,董利说今晚给大家放一个寒假安危注意点节目,   “很早以前,《今日说法》里播出的。”   迟默低声跟凌晨说,   “山有木兮木有枝,”   “哪儿的木头没有树杈子啊哈哈哈哈哈!”   “……”   “木有”,很容易就被下意识曲解成了“没有”,就跟“为什么”,也被这些学生们,给翻译成“为毛”。   凌晨和陈安两个人在放假最后一天的那个中午,跑去学校西门的路边摊,买了好多炸鱼豆腐和甜不辣,学校小卖部进行了整改,为了逼迫学生们吃食堂,校领导真的是大费苦心,那些六块钱一个的汉堡包、糯米夹肉团,   全都没了。   穿着洗到发黄围裙的大爷正在卖力用汪汪的起酥油炸着鱼豆腐,身后有刚发完期中考试成绩单高一学生经过,雾霾下的风在吹,她听到那个小孩好像是没考好,过来接孩子的家长拿过他的书包,又气又急忍不住给了孩子一巴掌。   又是一个冬天。   集中学习的班设立在沿海那边的一个酒店的顶层会议室里,这两年对于辅导班和办班越抓越严,董利甚至只在上自习的第一天出现在了大家面前。   叮嘱学生们——   “一定,要好好保密!”   “大家都高三了,不差这半年!”   “……”   为什么会嘱咐呢?   S一中也不是没发生过大大小小的举报,好像小孩们好好学习明面上是在努力学,背地里更多的都是在给家长学,一旦占用了属于孩子们的节假日,那么这个学校和老师们,可能就要面临都不知道是怎么来的“灾难”。   独生子女的悲哀,莫过于一个家庭就那么一个小孩,父母全心全意在养育着你,所以不知不觉中,就把你培养成了他们想看到的模样。   人总是有那么个想要去反抗的躁动。   高二端午节时,S一中本来不打算放端午那三天国家法定节假日的,因为那年的端午节往后几天,刚好跟高考中考九天大假期连在了一起。   “端午不放假”的消息是前一天出的,高二闭嘴了,但不成想,高一点学弟学妹们却掀起了幺蛾子,   他们直接一个电话,打到了当地电视台去,将学校“国家法定节日不放假”这件事,跟电视台的记者们唠了唠嗑,电视台那是什么地方?一丁点儿的新闻都能给你吹成宇宙那么大!S一中是什么地方?省内清北指定升学率最高第二名!百年老校居然不给学生放端午假?太有勇气可嘉!   于是电视台真的就给校长打了个电话,问问,   “听说——”   “你们学校,真的不给学生们放端午节吗?”   “……”   那个时候,正峰教育上大变动的伊始,   是个领导,其实都怕到要死。   然后这个假,还是放了。   ……   酒店对面就是大海,15年的过年,几乎每一天都在上演着谁比谁先霾死谁,都说海天相接,   到了冬天,海水是黑的,   天是白的。   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杈子,在冷风中摇曳。   开年还是有新婚夫妇在这家酒店举办婚礼,大家学了七八天,基本上心又都飞了,该看杂志的看杂志,该逃课的逃课,家长轮番来看班也不顶用。有婚礼的那天,凌晨抱着一叠从家里打印机打出来的《花千骨》小说翻啊翻,那些日子书店也没个开门的,她正好迷恋上了《花千骨》,就把白子画虐小骨、还有小骨虐变成花神后折磨白子画那些桥段,全都给用小号字体打印了出来,   好厚一摞,差点儿把家里的打印机都给打爆。   集中学习班不让带手机,凌晨啥都敢干,但偷偷带手机这件事,却从来都不敢干。   她跟李园迟默还有陈安四个人站在会议室外面的栏杆上,看楼下穿着红色喜服的新娘,用优雅的步子往旋转楼梯上迈,大堂楼梯间布满了假花,粉的红的白的密密麻麻丛生。   新娘的双亲也都笑开了花,来者一个个将份子钱投递到红色的小箱子里。   “……”   “真好看。”   李园忽然伸了伸懒腰,   盯着那漂亮的新娘奔向爱情,   眼神中,充满了向往,   “将来我结婚,也要来这种地方,”   “金碧辉煌,鲜花光彩,满天下都是热烈的气球,还有远方蓝蓝的天空、泛着水花的海洋,与那个人手牵手,在金色的沙滩上尽情奔跑。”   “……”   凌晨刚想吐槽你说的“那个人”应该指的是秦宁吧,结婚很遥远,对于他们这些十八岁的少年而言,   似乎是很漫长而又远方的事情。   可还没等到她开口,   李园却突然沉默下来,   眺望着更远处的远洋。   没有蓝蓝的大海,也没有晴空万里的天,   沙滩上陈腐了多少年的旧渔船,早就被海风腐蚀到千疮百孔。   圆圆姐从口袋里摸出一张便利贴,唰唰用笔写了四个字,   【前程似锦】。   她将那鹅黄便利贴撕了下来,叠了又叠,   对着苍茫的大海,看不到边际白荒的天,   用力扔向远方。   ……   ……   ……   凌晨记得那个寒假,寒远好像是来过一次集体学习的地方。   但那天,凌晨感冒了,   发了烧,请了假,   所以,   也没见到。   ……   ……   ……   六月。   高考如期而至,六月七号那天,沉闷的天气像是终于打响了第一炮,   上午还晴朗着天,朵朵白云,   下午忽然狂风大作,对面杨树林绿油油的叶子,都被吹得哗啦哗啦响。   大雨倾盆而下,考场都开了灯,窗户关紧了,因为不能开空调也不能开电扇,导致考场里整一个沉浸在湿漉漉的闷热中。   凌晨考的很平静,反正也不会考成黑马,尽自己最大能力去考了就行。   倒是李园,好像考砸了。   堂堂三年的数学课代表,数学150的题永远都能维持在140分以上。   可为什么就是高考,   偏偏就是高考。   数学,   却考砸了。   考完最后一科英语,秦宁是抱着李园走出考场的。他们一中东校的理科学生基本上都在东校区本校考,下了两天的大雨也终于落幕,   伴随铃声打响,穿着花花绿绿衣服的少年们蜂拥而出。   凌晨背着书包,站在宽阔的水泥路上,屏蔽白线外,乌泱泱的家长们正在焦急等待,很多父母都捧了花,迎接着这属于高三生们,最后奔向终点的胜利。   那是属于他们的青春,没有多么的轰轰烈烈,全都是一张张贴满了字的试卷、一本本画的稀巴烂的笔记本,以及那一千多个早上凌晨还冒不出太阳的读书声。   那独属于学生时代的年华,   就这么,   结束了。   小凌同学边往校门口走,边慢慢吞吞提着路边的小石子。凌谷的车指不定停到了八百一千里之外,你看那外面那么多的家长,硬挤出去不得成了沙丁鱼TvT。   大概是因为终于高考完,哑了两天的校门口奶茶店也再一次重新开张,门外的音响嗤嗤啦啦放着音乐,在一片嘈嘈杂杂的人群声中,   凌晨忽然就看到了,   五点钟落日的方向,   寒远背着包,手里捧着一束鲜花。   “……”   那大概是他熟悉的人送给他的,没看到万絮那些女生的身影,倒是他的朋友围了一圈,有高考的有不参加高考的,   还有,   他的爸爸妈妈。   寒太太依旧穿着靓丽的旗袍,明艳动人。只不过对比过往里记忆中的那个寒夫人,   似乎她的眉宇间,   温柔了不少。   也是啊,   能够同意自己儿子去参加北航飞院的单招,   很多事情,都已经改变了吧。   凌晨觉得这些跟她也已经没有了关系了,转了个方向,晃晃肩膀上的书包带,   就准备去找凌谷。   那一刻,初夏的风吹过,   奶茶店门口的歌声,悠扬远方。   《假如爱有天意》的主题曲《越爱越发现》,就这么随着青春流逝的空气,   弥漫在绿茵树下。   略带悲伤的曲调,沉醉人心的低声,仿佛就是在那一瞬间,在告别着年少最热烈最烂漫的时光。   那个夏天,他们的青春就这么结束了。   凌晨还是最终转过了头,看了眼那个穿着白体恤的少年,他的下巴被鲜花掩下,眉宇间对于未来的光,   是那么多灿烈。   敲着小红鼓的岁月,   抱着脆皮烤肠在白炽灯灯光下跳舞的年华,   还有那从高高书堆里冒出脑袋,推倒那一片书的回忆。   ……   阳光洒在了他的发丝上,   似乎是感知到了有人在注视他,   捧着鲜花的少年,   轻轻抬了抬头。   ……   ……   …...   致我们、最璀璨的青春年华!   *   2016年   2017年   ……   飞机“嗖——”地一下飞了过去,   从2015飞到了2021。   ……   ……   ……   “女士?女士?”   耳边一阵轻柔的呼唤声。   凌晨皱了皱眼睛,整一个“我困死了我真的好想困死”的等号眯眼大表情,她用手抓了把扎起来的头发,睡眼惺忪地抬了抬头,   只见是一个穿着红色空姐制服的小姐姐,   正在微笑看着她。   小姐姐见凌晨醒了,便用那好听的声音,对着因为压在前座椅当板上额头硌出两道杠的小凌同学,说道,   “女士,”   “我们的飞机即将在三十分钟后抵达B市XX国际机场,现在飞机已经开始下降,请您收起遮光板,把座椅靠背也给调直。”   “谢谢。”   “……”   凌晨揉了揉眼睛,还处于懵逼状态,空姐依旧站在那个地方,眼神全都是“我得看着你做完我才能走”。   睡懵了的小凌同学,本能地将遮光板给拉了开,   又把倒下的座椅靠背,“啪!”地下子给调直了。   空姐终于满意地往下一个目标走去。   凌晨坐在座位上,静神了很久,   放在膝盖上的手机晃了一下,亮了亮屏幕。   2021年,11月13号。   显然,这早就不是她高中的一几年时间了。   原来自己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回到了九年前,她的学生时代。   凌晨不是那种喜欢沉浸在过去的人,所以并没有把那个梦放在心上,她拍了拍脸,调整了一下困困的情绪,   托腮看向窗外,已经漆黑一片的云层上空。   说什么做个大梦三千,醒来时就会一时分辨不出今夕是何夕,也都是挺搞笑的。做梦梦回高中的小凌同学,虽然梦里满满都是对高中和寒远各种倔犟傲慢撕逼的画面,   但这并不会让她忘记,   2021年的凌苦逼,   已经跟寒某人扯证结婚这一残酷事实。   :)   妈了个鸡儿!   可是那个梦终究还是让她稍微恍惚了一下神,   为什么会突然跟寒远结婚啊……   ……   【时间倒回2020年】   ——   2020年初的时候,疫情肆意,全国都处于封城的状态。   凌晨的高考考的中规中矩,按照她的水平,应该算是超常发挥,艺考她色彩感是怎么练都练不好,所以最终报了个一本非双一流的师范院校。   父母的意思呢,你考个老师,有个教师资格证,到时候毕了业,实在是找不到其他工作,还可以回来当老师。   毕竟凌家在当老师这一块,说话权上还是有一席之地。   凌晨大学里也依旧在拼搏着画画之梦,只可惜大学已经没了高中那种编织梦想的摇篮,大学的环境,更趋向于让你小范围内经历一遍灭活状态下的社会毒打。许许多多为了考个大学而艺考的,基本上都该转行的转行,该考研的考研,考研也都是往鉴赏类方向偏,   考教师大军在他们的学校,更是人群乌泱泱,毕竟15级还是能够免费发个高中教师资格证。   倒是有和凌晨这样的,对于梦想的坚持,可那些同学要么家境多么多么好,父母全力以赴支持,   要么干脆也跟着妥了协,不再执着于年少时期的理想。   大三下学期,凌晨就掂量着,自己家里似乎也没有有钱到能让她在外面挥霍更多年,她早就不是高中时代,对父母的付出完全不知情的小丫头。在大学这所半社会的地方,特别是看到了很多老师教授跟他父亲一样,每天因为评职称都打的头破血流,   就是为了提高那么一点点工资。   考研没那个本事,进工作室又实在是不稳定,   最终凌晨也答应了父母的建议。   凌谷当时是这么说的,说,   “爸爸知道你一直有你想要坚持到梦。”   “爸爸妈妈也永远支持你追梦。”   “可是晨晨啊,你不考研的话,毕了业,还是得找个地方出去转悠转悠。”   “不能老是待在家里,画啊画。”   “……”   彼时的凌晨,在19年上半年即将毕业之际,刚好侥幸签约了百威漫画公司的漫画作者。   “爸爸不是很懂漫画,但总感觉你们这些漫画创作者,不能一直闷头在家里写写画画。你画漫画肯定需要灵感吧?爸爸只知道爸爸天天看的那些莫言余华的小说,文学创作都是需要大量的社会阅历,你画出来的故事才会有灵魂,让读者产生共鸣。”   “这些灵感哪儿来的呢?在家待着肯定是没有的啊!”   “所以,爸爸只是建议你,”   “我们可以一边工作,一边画着你追梦的漫画。”   “你看这样……”   凌谷说的很是中肯,给出的建议也的的确确戳中了凌晨的心。   的确,作为一个漫画的创作者,   要是想要画出更好的漫画作品,   你至少得了解到人物、普通人日常生活中的每一个动作。   “……”   “好。”   凌晨点了头,   “那我找份工作。”   学师范,又有高中教师资格证,凌晨很快就锁定了每年七八月份泛滥的教师考编。   然而随着16年国家对腐败现象的整治,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往体制内涌入,考编呈现出一股前所未有井喷似的爆炸现象。   凌晨所在地省份,又是那种SSS级、打妖怪升级都会被掐死在第一关地狱般的考编模式。   凌教授也没了可以帮助凌晨的方式,凌晨第一年,很不出意料的没考上。   19年九月份的时候,便找了个高中的代课工作。   拿着微薄的薪水,每天累死累活,高中缺老师、很缺很缺,凌晨去的正是当年跟S一中对着干的S二中,没想到二中居然这么没人性!为了填充老师数目,居然让她一个学废去教体育班的化学。   “……”   哦凑!简直了!:)   19年下半年,凌晨的生活就在每天累成狗的奔跑中度过,由于高中教学实在是太恶心人,还得坐班还得打卡的,   导致凌晨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教学上。   跟百威公司签了的约,也零零散散的画,   一直没怎么好好更新。   疫情一开始,凌晨也没办法去上班了,她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有个漫画签约作者蹲在国内最大漫画公司的手里,反正闲着也是没事儿干,   再次回忆起梦想的小凌咸鱼,打开了那封尘依旧的数位板。   ……   然而画什么,却成了她的新烦恼。   当下,她阅历也没那么足够,而这已经不是十多年前、网络漫画还没有那么泛滥,   现如今画的好、画的优秀的作品一抓一大把,她呆在的又是国内最有名的漫画平台。   如果想要出人头地……   凌晨纠结了半天,认为作为一个新人画手,   是不是、该先抓热点啊!   其实凌晨是不太喜欢蹭热题材的,热题材每一阵就那么几个,不一定就是她愿意她所喜欢的。   如果你画画,画的不是你所热爱……   真的是纠结了好久,凌晨最终还是决定要不先画个热题材打打名气?她搜了一下百威漫画官网里最近最火热的几本连载漫画,   耽美上都是什么快穿无限流,特么居然还有豪门老男人???   凌晨愣了好久,摸摸鼻子,   玛德,   自己这是……已经赶不上时代了?   言情这边倒是好了很多,但还是不泛有“白月光”“打脸”“女配”等让她没办法get到底字眼。   捂着额头快把眼睛给浏览疼了都小凌同学,   在内心的激情即将要被摧毁之际——   突然就看到了,都市题材里,   近期爆火的一个男主人设。   【机长】   【飞行员】   “……”   那一刻,凌晨忽然挺直了腰板,   有些乱七八糟的画面,一下子就涌入了脑海中。   如果画男主是机长的漫画……   男主,   机长,   飞行员。   ……   别的职业不说,   单单机长这个人设,   她可以,   有现成的。   没错,   她那大名鼎鼎你不care我我不哔哔你宛若狗啃的初恋——寒远。   现在,好像,   就是飞行员。   高中毕业后,寒远和凌晨就没了联系,凌晨只知道他真的去了北航,成为飞行学院的一名学生。   然而好像是在16年还是17年左右,寒远也不知道从哪儿摸到的她微信,忽然就加了她。寒远和凌晨原本就有□□,凌晨通过好友请求后,还问了问,   凌晨:【QAQ,请问你是……】   Hy:【寒远。】   凌晨:【呀?】   Hy:【□□不用了,所以都加了微信。】   末了,这个神奇的男人居然还补充了一句,   Hy:【我就刚把□□跟微信关联的老同学都给加了。】   凌晨:“……”   哦都开:)   那我还得谢谢你大海捞鱼还能记得把我给捞一捞啊!   你搁这儿海底捞吗?   凌晨皮笑肉不笑,给他回了个【……】,   然后就把这人给忘在了西北大嘎啦。   寒远的朋友圈没对凌晨屏蔽,频率大概是一个月一两次,会发一下他在北京的生活、以及后面在澳大利亚的日常。   凌晨每次看到,几乎都忘记了这个人是她初恋,等同于其他朋友。要说跟别人最大的不同,也就是每次每逢节假日她给微信好友的祝福群发,   寒远总是第一个回复的,   啊对,近乎零秒间隔。   凌晨通过朋友圈,知道寒远这些年过得很好,他父母没再干涉过他的未来,他真的延续了当初年少时的耀眼光芒,   在飞行员的道路上,不仅大学时代各种专业技术以及文化课知识都是名列前茅,大学毕业后更是直接进了著名的航空公司,   前途一片星光璀璨!   其实想一想,心里还是有点儿酸溜溜的落差感。凌晨翻了翻手机微信通讯录,找到了那个连微信备注都没更改的头像。   寒远的头像是一个NBA球星的照片,这么多年过去,他好像一直用的是这个。   凌晨犹豫了半天,在心里纠结到底问不问啊问不问,虽说距离2012年已经过去了八年,大家都早不是当初那般的年少与无知,   可是即便是成熟了成年人了,   面对青春最美好岁月里、深深喜欢过的人,   还是、会,   ……   况且她现在跟寒远差距好大哦:)。   最终凌晨还是不要脸战胜了地位羞耻,毕竟既然差距大,那更得拿着薅羊毛给自己好好抓个热点,   供自己发家致富TvT!   小凌同学点开了寒远的微信号,在那往上一排都是寒远对凌晨群发消息的回复下面,   深深吸了口气,   一笔一划,   敲入了几个字,   【那个……】   【在吗?】   几乎是不到一秒钟的间隔,   对面的微信,“嗖!”地下子,   就回复了她。   Hy:【在。】   “……”   Hy:【?什么事。】   ……   哦哦哦哦哦哦卧槽卧槽卧槽!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43章 其实凌晨根本没做好准备……   其实凌晨根本没做好准备,去如何应答寒远的回复。   倒不是说寒远给她回信回的这么快、出乎她意料,事实上寒远秒回这件事,凌晨一点儿都感觉不到意外,   也不是惊喜也不是难堪,就是我给你发了信息你给我回复,但是要说正事了,   我却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明明、问一下机长相关的知识,   又不是什么罪过。   可就是、开口不了。   八年的光阴,   很多事情,都变了。   好半天,还是寒远那边应该是等急了,   微信屏幕上,对话框里又一次重复了一遍——   【什么事?】   这次特么倒是把问号给正正常常打在了后面:)。   凌晨觉得其实真没什么,就是咨询个事儿,她毕业后跟董利联系每次也都是得鼓劲儿好久才敢发,   面对寒远,哑口无言,大概是因为好多年不见了。   凌晨犹犹豫豫,还是先发了个试探性的问候,   【QAQ。】   【最近怎么样呀?】   “老同学”三个字,最开始她是输入进去的,但是输进去后总觉得哪儿不太对劲,   最终删了敲,敲上又删去,   就剩下“怎么样”这几个字。   寒远回复的依旧很迅速,仿佛手机就在面前,   Hy:【还行。】   “……”   凌晨被噎住了。   怎么继续说下去呢?   哎呀好忧伤好忧桑!嘤嘤嘤!   正在琢磨如何跟初恋兼前任开口问问“你工作是个什么样啊能不能给我透露一下”快要愁掉了眉,三三两两也不知道说什么不会太尴尬,   对面的寒远接着又发过来一条,   【你呢?】   “……”   “……”   “……”   凌晨:【挺好的……】   Hy:【嗯。】   凌晨:“……”   对话又陷入了一阵死寂,哦都开!为什么聊个天都能把人给聊死?凌晨一直被她妈誉为“能打败你父亲的嘟嘟嘟头号种子”,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到了那儿都不会冷场的欢乐选手。   然而此时此刻,就现在,   拇指时速一分钟三百字的小凌同学,   忽然,就,   没了话。   十分钟过去,对面也没再回。   凌晨终于破罐子破摔,玛德劳资赚钱发家致富第一位!   小凌同学噼里啪啦一阵敲,将自己想要咨询一下寒远机长问题的话,   全部一次性地发了过去。   【就,】   【我现在正在画漫画。】   【想画一本男主是机长或者飞行员的漫画。】   【我记得、你好像……就是飞行员来着?】   ……   为了防止寒远像是过去那样,对她冷漠地道一句“自己去百度找”,凌聪明还特地补充上了几行“注释”,   【抖音百度的,我感觉好像都不太完善。】   【感觉职业这个东西,还是要严谨一些。】   【所以、寒先生,我可不可以,咨询一下你相关方面的知识呀……】   刚刚的沉默让凌晨又开始胡思乱想,觉得可能寒远也没那么清闲,大过年的虽说都关在家里,   但……   嗑瓜子嗑松子磕杏仁,   也应该会挺忙的!   然而这一次,寒远回复的很迅速,   【可以啊。】   “……”   凌晨啊啊啊啊抱着脑袋,在床上翻了半天,心脏居然在莫名砰砰砰加速跳,形容不出来那究竟是什么感觉,就是很奇妙的情绪,   那对话,也没办法继续接下去了。   凌晨又想了半天,准备结束这一段好尴尬的聊天,   【哈哈,那行,】   【那我过阵子再来问你。】   【主要是我现在还在准备大纲的过程中,估计得到下个月才能开着手上的新漫画……】   Hy:【好。】   ……   再一次跟寒远有交集,并没有让凌晨过多放在心上。2020年年初,疫情愈发严重,凌晨在家里闲着无事,饭桌上的菜不是白菜炒鸡肉就是木耳炒鸡肉,凌太太年前还没有因疫情封城前,还煮了一只鸭子。   鸭肉这东西吧,你吃一顿新鲜的,的确好吃。   可第八顿第九顿依旧在吃,吃的还是之前剩下的再翻楞两下二次回锅的肉,   就会吃出除了“鲜香“之外,一切令人快要咀嚼不下去的味道。   但疫情下,也没办法抱怨,于是凌家饭后又多了一个项目,三个人围绕着桌子上,嗑瓜子可松子剥碧根果。   三月。   新漫画准备差不多了也不想继续剥碧根果把手指头再给剥肿了的小凌同学,终于想起来还得去问问寒远【飞行员人设】这件事,   其实那个时候,她问与不问,已经没什么太大作用了,很多知识早就在做大纲时,为了方便,   直接用了百度搜索。   但鬼使神差,   她还是找出了寒远的微信,   轻轻一敲。   寒远回复的依旧很快,问她怎么了?   凌晨找了一下还需要的几点儿知识漏缺,就比如刷抖音的时候,老是看到有机长副驾空少在大马路边穿着制服走,   她问了问,   【QAQ,】   【那你们当飞行员,就天天穿的制服白衬衣,】   【平日里,也能那么穿嘛……】   寒远给她回了个,   【有病?】   凌晨心脏猛地重重跳了一下,都不知道该如何去回复。对面好像是察觉到说出来的话有些不对味,   改口道,   Hy:【我是说,】   【一般没人会这么穿。】   凌晨:【那我看那些短视频上……】   Hy:【你至少得把肩章和领带给拿下来。】   凌晨恍然大悟,   【哦哦哦……】   【好的好的!】   【那还有个问题……】   凌晨将其余的一些小细节也都给问了出来,其实自己翻一翻,她的男主人设还是有很多空缺的。   毕竟是画漫画,你要是干写文工作,还能相对用拉快情节方式来掩饰一下。   只可惜漫画需要展示具体画面,里面人物着装以及动作等小地方也决不能忽视!   凌晨问一句,寒远就答一句,有时候凌晨话唠、会多形容一些,寒远就跟过去没什么两样,“嗯”“啊”“是”几个简短的字节回应。   绿色要比白色框框多了那么好机排。   其实在问寒远问题问着问着的时候,凌晨忽然在心底就滋生出来一个很重要的事情,这不怪她会想对了,当下网络越来越发达,大家能够倾诉的,也越来越多。   很多回,她在翻论坛看帖子的时候,   都会看到有女孩子在感情类诉苦中哭诉——   “前任一哭,现任就要倒霉!”   “姐妹,每个男人心中都有那么个白月光!男人是真的无法忘怀自己的白月光啊!”   这些年凌晨也没看到寒远的朋友圈里,发过他有对象什么什么的,认识的同学聊起来,完全都不知道寒远现在究竟是单身还是有女朋友。   倒不是说她还抱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八年过去,对于十七八岁时那种调个位都能哭塌了天早已笑笑不语,没人会永远停留在十八岁、见到年少热烈爱过的人还会再一次像个少女般心动.   你看李园,高考真的考砸了,而秦宁又考发了,   两人最终也没能走到一个学校去,大一下学期的时候,凌晨问李园,李园就很平淡地跟凌晨说,   “我跟秦宁早掰了。”   “大一入学一个月那会儿,就分了。”   凌晨当时还震惊,   “啊?那圆圆姐你现在……”   说这话时凌晨正跟李园约出来玩、坐在一起吃着西餐意面。凌晨和李园果然是有缘分,剪不断理还乱,她跟李园都考了同一个城市去,只不过李园的学校终归是211,还属于免师六所。   所以凌晨跟李园一直有联系,熟悉的完全不像其余朋友、毕业即永别。李园经常找凌晨出来一块吃个饭,李园跟凌晨说完自己已经跟秦宁分了很久,还找了个新的男朋友,   下一刻,放在茶几上的手机铃铃作响,   李园拿起手机,对着门口正推门而入的男生,小女生般,疯狂摇着爪子,   “郭炎郭炎!我们在这儿!”   她挽着陌生到男人,对着下巴都快掉在地上,但还是要保持好面带笑容的凌晨,   幸福地介绍道,   “我的男朋友!”   ……   凌晨每次想到李园,内心就一阵的复杂,她又想了想,低头看着寒远跟她打对话,   不算是不耐烦,但也没有过多的解释,   似乎每一句,她问出来的问题,寒远都会回答的干净利索,不肯多说一个字,仿佛应付着碍事女生的纠缠,   可每一个问题,他都认认真真回答明白,字少,却言简意赅。   有些事情,还是要问一下的。   凌晨把手贴在二十六拼音键盘上,一下一下,   轻轻敲道,   【那个,】   【我能暂且停一下专业性的问题,问你一个比较私人的问题吗?】   Hy:【你问。】   凌晨:【……】   【就是……】   这个问题是真的应该问一下,凌晨想着也都过去那么久了,就算问题的答案是“yes”,又还能怎样呢?   【其实也是我自己挺想问的,】   【就,】   【你有没有女朋友啊?】   ……   消息一发出,凌晨没有一点儿慌张,甚至比每次对着高二组组长发的微信还要淡然。   对面却迟迟没回复。   凌晨突然有点儿焦虑,她想是不是自己问的太直接了啊?因为她之前也没问过别的男生这样的问题,   哦不对!问大学里认识的那几个儿子,还是游刃有余嘻里马哈。   但寒远不是她大学的狐朋狗友兼狗儿子。   对吧。   凌晨又翻了个身,趴在枕头上,寒远依旧没回,她琢磨了一下,给补充道,   【我就是问一下,】   【我觉得,要是你有女朋友的话,往后我要是有什么问题,时不时来问你,】   【就有些不太合适了……】   【你放心!要是你有女朋友,后面的问题我都列个Excel表格,一次性发给你!】   【你到时候把表格填完了,发回给我,就可以了!】   ……   ……   ……   好白莲花TvT。   焦虑的小凌同学,   也不知道是数了墙面上钟表盘里第几次分针转圈圈。   终于,寒远的那一边,   手机“叮——”地下子,信息进来。   凌晨还是闭上眼睛,躺平了把手机举在头顶,也不怕砸下来毁容灭绝也不顾手机好沉好沉。   再次睁开眼皮,按开了解锁屏幕。   只见寒远就回复了两个字——   【我有。】   静静地、躺在对话框,最底端。   ……   ……   ……   *   六月底,凌晨的第一本漫画正式完结。   她色彩感很不好,以前艺考就是因为这个缺陷,拉狠了分。   但百威漫画是一个包容性很强的漫画平台,上面除了这些年兴起的彩色漫画,还是存在大量的只喜欢画黑白的老作者,画着仅有两种颜色的漫画。   这一类漫画,对于作者的叙事能力以及人物线条还有分镜运转,要求都是极高的。   当年凌晨刚学画画的时候,白宏老师就对她提出来过,   说她色彩感的确不行,   “但,”   “你的速写很好。”   “线条干净顺滑,且几笔就能画出一个人物该有的特点。”   白教授是一直建议凌晨走速写这一类的方向。   可能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也可能是因为男主角的塑造有现成的原型模子,   凌晨的第一本漫画、以飞行员为男主的都市情缘题材的故事,   完结后,   忽然、就在百威漫画,   迅速蹿红。   得有多么红呢?那一段时间,漫画网站里面得有数百名少女漫画的作者,都在画“飞行员男主×各种职业娇软女主”的漫画,要多少就有多少。爆红题材的确容易吸引流量,但画的人也的确是一抓一大把,要想要在众多签约作者中杀出重围,   还是必须有两把刷子的!   那第一份通过自己的手、获得的荣耀,令凌晨直接乐开了花,很快她收获了一大批粉丝,每天看着作者号后台的钱一天七八千一万不封顶地往上加,高兴的都不知道东南西北,躺在床上数着钱嗷嗷直叫。   第一次,   觉得了原来梦想,   真的可以带给人生不一样的意义!   ……   七月中,   寒远发了条朋友圈——   【回家】。   之前那一年,寒远的定位一直都是深圳,他似乎是在深圳哪家航空公司。凌晨的财富持续了有一段时间,林林总总加起来大概三十多万,这笔钱虽然不是可以让一个人往后余生衣食无忧,但对于一个之前代课一个月只拿2200的老师来说,   已经很多很多很多很多了!   TvT!   人一旦兴奋,看前男友狗啃初恋都顺眼许多。这半年凌晨也没在和寒远说过几句话,那句“我有”,终究是让她介意三分,   已经不是小时候,二十多岁踏入社会的人,离开了校园,也懂了人情世故。   过去有再多的纠缠,   现如今,   也必须得有了分寸感。   凌晨想了想,还是给寒远发了个Excel的表格,把能想到的问题一次性都给问清楚。不得不说这些小细节真的帮了她很大的忙,就比如画航空耳机,凌晨见到过一次寒远大学在澳大利亚集中培训时开飞机的照片,是寒远在朋友圈里发的,   那个时候的寒远,五官早已长开了,棱角锋利,他戴着黑色的墨镜,身后是蓝蓝的天空。   凌晨想着他当时似乎耳朵上是挂了一个很大的耳机。   细节是要画面和人物每一处都得体现出作者为了画这个角色,对相关信息进行了多么深厚的查阅,于是凌晨就在Excel里问了寒远那副大耳机叫什么名字呀?她想着知道了名字就可以去百度一下,   寒远却直接给她拍了现成的耳机照片,并告诉她——   【那是“航空耳机”。】   “……”   就这些联系了。   其实过去那些年,她大致也听到了一些当年为什么寒远突然不理她的“内幕”,凌爸爸果然是知情的,一家人还时常谈起来以前小时候的事情。   “当时啊,就是寒远的家里专门来找的董老师。”凌谷回忆起凌晨高一的时候,不禁感叹,   “好像是有家长跟他妈妈说了你俩在班里暧昧,对!就是有个小孩我记得叫万絮,还有一个郑什么——”   “郑珂?”凌晨说道。   凌谷:“啊对对对!就是郑珂!”   “当年还有其余的家长,反正很多……董老师有个□□家长群,经常会有家长在群里说三道四。”   “就有家长突然在群里对寒远的妈妈阴阳怪气,说‘你家的儿子跟哪个坐在前面的小女孩玩的很好啊’,反正就是这一类的话。”   “一开始我和你妈妈也没觉得什么,因为寒远这小孩,可能你都没有印象了,刚入学那会儿,你提到了好几回‘坐在我后面的寒远寒远寒傻逼’。”   “……”   “所以其实我和你妈妈,早就察觉到你好像很在意坐在你后面的那个臭小子,通过你每次回家形容他,我们也觉得他这个小孩虽然后来那么的对你……唉!但以前是真的对你挺好的。”   凌爸爸似乎有点儿犹豫,有什么话已经到了嘴边,   但思考了一下,   还是咽了回去。   凌晨以前是真的不知道,原来在父母的眼中,寒远那么早就进入了她的世界,并且不知不觉,被她用幸福地语气跟爸爸妈妈说起来过那么多次。   “那当时,你们又是为什么,后来……”   凌晨还是想问问,为什么到了后来,她和寒远闹掰后,   父亲会说出来,   “你要自爱”,这句话。   凌爸爸抹了把下巴,眼神往久远伸去,   “没办法啊,”   “那个时候,你每天都在难过,回家吃饭是难过的,早上起来送你上学也是难过的。”   “几乎无时无刻,都是一副厌厌的模样。”   “然后家长群里还有家长说你‘不要脸’‘倒贴寒远’,寒远的母亲脸上挂不住,就直接……”   “晨晨,爸爸妈妈不是反对你跟寒远互相喜欢,爸爸也看得出来,你是真的很喜欢他,”   “可我不能让你就这么‘倒贴’下去啊,你是我们的女儿,寒家不好折腾,你说我们作为家长,怎么忍心看着你继续天天跑过去问那么个臭小子,他还不理你,你问完了,肯定又会难过……”   “……”   就这么错过去的青春年华。   凌晨其实已经没什么遗憾了,喜欢不能当饭吃,她甚至庆幸当初爸爸一语点醒了她。   否则她真的可能就会就此沉沦下去,连心心念念的画画都不会顾及了,刚被寒远冷暴力那段时间,凌晨整个人都是相当不好的状态。   然而她还是觉得哪儿有那么一丁点儿不对劲,父亲的解释已经很圆满,她也从后来寒远母亲一而再再而三找到学校控制寒远人生的事情里,感觉的出当时可能真的就是寒远家里干预了她和寒远的小情愫。   但……   那些滋生出来的怀疑,最终还是被忙碌的生活给捻灭、压在心底。从2015年到2020年,五年的时光,凌晨几乎很少再想起来以前喜欢寒远的日子。   更忘记了,当初喜欢人时,那份年少无知却又爱的热烈的疯狂。   画画赚了一大桶金,凌晨觉得这里面好像也有寒远的一份功劳,毕竟他帮忙填写的Excel帮了她好多好多,有读者甚至通过她对男主角事业上细节的处理,怀疑作者本人是不是男太太、不会真的就在航空公司吧啊啊啊啊!!!   也不知道怎么的,鬼使神差,   凌晨忽然想问问寒远,要不要给他点儿感谢。   这个想法一出来,凌晨直接“卧槽”了一声,   玛德!好白莲!   但大概是有钱了、底气也足了,凌晨越想越觉得就是得问问,说不上来为什么会突然这么想,但就是想去问一下。   手机就在跟前.   凌晨在床上滚了九十九个滚,在滚完第一百个滚那一瞬间,她从被褥里爬起身,   拿着手机,翻开了微信。   两人的对话,还停留在三月份寒远把凌晨给他的Excel表格填好了发过来,   属于不从好友列表里找,从最新联系里翻、翻三个小时都不一定能翻到人的长久不联系位置。   凌晨看着寒远的头像,忽然又忘记了要说什么,她见寒远的备注自己都没给改,依旧是那个【Hy】,   犹豫片刻,信息没发出去,先给把备注改了一下。   输上【韩远】两个字,凌晨微微愣了一下,原来自己用了接近三年的手机里,完全没有【寒远】这两个字的网络记忆。   凌晨没给改正,输错字的小插曲似乎分开了一点点她开始加速心跳都紧张,咬了咬牙,把胳膊肘往胸口下的枕头上压了又压,   【那个……戳戳?】   小凌同学长到二十三岁,还是那么喜欢神经犯大条。   寒远那边,一如既往,   不出三秒钟,   秒回了过来。   韩远:【[啊呀?jpg]】   “……”   哦凑凑凑!   这人居然还会使表情包???   凌晨有点儿受到惊吓,原来恋爱真的能让一个傲慢公子哥变成水蜜桃小甜心?这套表情包她也有,佩琪小红猪系列的。   一想到寒远有女朋友,凌晨还是忍不住想要退出微信。   寒远却又发来一句,中规中矩的,   【怎么了?】   凌晨:“……”   凌晨:【就,】   【你方便吗?】   韩元:【方便。】   凌晨:【QAQ。】   【就……】   她组织了一下语言,硬着头皮,破罐子破摔,   【我不是之前、因为画漫画,问过你一些有关于飞行员的事情嘛。】   寒远:【嗯。】   【哪里不对吗?】   凌晨:【不是的不是的!】   【是……】   她犹豫了好几遍,最终将那茶到不能再茶的话,   一字一句,给敲了过去,   【漫画画的很成功。】   【感觉,应该跟你说一声谢谢。】   【就,谢谢你啊。】   “……”   寒远那边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凌晨一咬牙、一闭眼,   【真的赚了很多很多钱!】   【你看要不要,我给你分一些,作为报酬?】   【真的,我都没想到这么赚钱,感觉你真的起了很大的作用,我都觉得这里面得有一半的功劳钱,是应该给你的……】   ……   “对方正在输入……”几个字戛然而止,   好半天,又飞快一闪而过。   凌晨发完了,冷静了片刻,   才觉得,玛德自己这是做了什么什么茶事儿!!!   艹!给初恋转钱,还是询问一下,   她这是有病有病有病吗!!!   !!!   TvT。   这种诡异的对话,一般正常成年人听完后,为了保持大家还可以互相微笑以免日后尴尬的局面,   几乎都会开玩笑般,回个“哈哈哈”,然后找几句话来,将事情就此敷衍过去。   凌晨也做好了寒远对她回复一连串的省略号句号以及[流汗][流汗][流汗],她甚至想到了可能又得有八个八年,他俩会因为她这一句狗啃的尴尬语录,   再次拉开漫长的老死不联系。   呜呜呜!   然而下一秒,   寒远却突然回复道。   韩远:【可以啊。】   ……   ……   ……   妈耶!???   这这这——   这个人怎么怎么怎么,   怎么比她还有病耶?   凌晨一顿震惊,甚至差点儿从床上跳起来,要不是床太软了,她真的就要表演个原地螺旋翻!   玛德这该怎么回啊?怎么回!TvT!虽然她很有病并且具有社交牛逼整,   但但但……   妈妈啊!!!!!   凌晨吓得手机都兜不住了,捏着的手指都在乱颤。   而对面的人,   仿佛一下子被打通了说话的任督二脉,   反客为主,   一连串一口气,   连发三大段白色框框。   韩元:【是商议报酬对吧?】   韩远:【微信上说不明白,】   【我们见个面?】   凌晨:“……”   韩远:【正好我现在就在S市,我看你也是一直在这边。你想去哪儿见面?这边我好久没回来了,有什么地方可以玩,都不太了解。】   凌晨:“……”   她还特地倒回头去,看了眼自己昨天才刚刚发的该死的带有可以显摆的定位朋友圈。   时光为什么不可以倒流:)。   凌晨简直要哭了,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明明本该就是一通神经病瞎比比……   韩远:【?】   凌晨呜呜道,   【这、这样不太好吧……】   【你你你,】   【你不是、你不是——】   【有女朋友了吗!!!】   【咱俩以前那档子事情……真的不该就这么随随便便见个面吧!】   小凌同学真的很想就地结束对话,因为实在是太荒唐太离谱了。   试问哪个女生能够接受自己的男朋友,出去单独约见很久未见的初恋白月光。   那可是白月光唉!前女友都没有这项功能!凌晨不得不承认她真的是抖音知乎那种毒鸡汤看多了,就总觉得自己这种“白月光”,就该老死不相外来找个地方蹲着顺便把自己给埋了。   凌晨当即就要跟寒远认真地说出“要不我直接给你转账吧多少钱算了还是我给你,十万块钱够不够?”。   然而还没等她把编辑好的话发过去,   对面的寒远,却率先一步,   发来了一条信息。   韩远:【分了。】   ……   ……   ……   卧槽?   卧槽??   卧槽???   纳尼????   凌晨真的把手机给砸到了脸上,感觉已经毁容:),她艰难地将手机给从脸上捞了起来,忘记所有的痛与苦,   翻个身解开了屏锁。   只见寒远再一次地,   滴滴咕噜,   发过来一连串的话。   韩远:【所以你不用介意。】   【可以见一面。】   【要是实在是找不到地方,】   【那我来定了。】 第44章 跟初恋兼算不上是前男友……   跟初恋兼算不上是前男友并且算一算就暧昧了三个月、距离暧昧时期已经过去大概有八年的男生见面,   其实还是一个很神奇的感觉。   凌晨着实激动了一把,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激动,但每天下楼倒垃圾时,踩着早就不生草的石子小路上,   居然会哼着小歌曲儿,   顺便跳了好几个方格。   时间定在了最近的一个周六。   凌晨已经从二中那边辞职了,疫情期间辞的职,她开始备战暑期各市的教师编,总不能一辈子都代课吧?   画画虽然赚钱,但呆在这个“不孝有三无编为大”大考编大省,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身边周围的人慢慢、慢慢洗脑了,   “你得有个编。”   定下见面的那个周六,刚好凌晨没有要去笔试的地方。见面的前一晚,凌晨还是再三问了问寒远,真的要见面吗?   凌晨:【QAQ,真要见吗?真要见吗!!!】   寒远那边沉默了许久,可能是有什么事吧,   半晌,他回到,   【你要是不想去,那就不见吧。】   【没事。】   凌晨:“……”   呜呜呜呜呜!   又是差点儿把床给翻塌了,凌晨在“见”“不见”“见”“不见”里反复横跳。   就差把手机给扔了。   最终她觉得还是去吧去吧去吧,不就是个初恋?老娘单身solo那么多年,要啥没见过!   于是她拿起手机,打算再反悔一丢丢,   然而她决定的那个时间,   已经是凌晨三点半。   “……”   哦都开!!!   这个时间段,猪都睡了TvT!   凌晨想着要不先留个言?好像人睡死过去,是听不到手机铃声响的。她折腾来折腾去,最终只编辑出来这么几个字,   【要不,我们还是见个面?】   【你要是起晚了看到的话,没关系没关系,我们可以约晚上QAQ……】   【我都行,我这两天都有空,看你的时间。】   ……   凌晨发完了,就把手机扔到床另一侧准备再次尝试进入梦乡,   手机却在下一秒,   发出“叮”的一声响应,   亮开了屏。   凌晨睁开眼,又把手机给捞了回来,她的心脏扑通扑通跳,不可能吧?寒远还能这么晚都没睡???   屏幕上显示出寒远的信息。   “……”   !!!   小凌同学赶紧地翻开,就看到对面发来了一句,   【行。】   【我都行。】   凌晨傻呆呆看着手机。   寒远似乎是琢磨到她还没睡,又发来一句,   【你怎么还不睡?】   凌晨:【QAQ,睡的晚,习惯了。】   那边没了声。   夜猫子·凌觉得对面的男人不回复她,应该是再一次睡了下去,叩上手机,也准备闭眼数绵羊。   手里还没插到电源上的手机,忽然嗡嗡振动了两下。   韩远:【那就中午?】   【地方还是之前发给你的那个。】   之前定的餐厅,就是寒远选的,凌晨有选择恐惧症:)。   凌晨一想到还有不到十个小时,就要去见初恋,心脏加速砰砰砰跳,她把手机里的短信又看了几眼,往胸口一叩,缓了好半天,   扑通扑通着脉搏,   回复了几个字,   【可以可以!】   【那我睡了啊!】   韩远:【嗯。】   哦哦哦哦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   ……   *   周六的早上,阳光相当明媚。   空气中也没了平日里那股弥漫着海腥咸味的湿漉漉,蓝蓝的天空,万里无云。这些年国家管控治理PM2.5,明显能感觉到,空气质量似乎又回到了小时候那般的清新。   为了见初恋,凌晨还特地洗了个头。   但洗完头后她才悲催的发现,自己的头发更蓬了,用十个卡子压都不能服服帖帖!小凌同学看了看自己那高中毕业后就没再剪过的鸟窝,以及昨天因为熬夜导致五点多都还没睡着留下来的黑眼圈,   “……”   算了算了,哎呀不管了!   大学毕业,凌晨依旧没考驾照,她爸妈一听今天她要出去会同学,二话不说夫妻俩人开着车去了新房子那边搞装修。   凌晨早饭都没吃,对付地喝了杯牛奶,然后嚼了块清新口香糖,顶着大太阳跑出去门坐公交车。   寒远发的餐厅是一家这两年才开了的潮汕牛肉火锅,地儿不远,家门口那公交车能直达。   到了火锅店前,凌晨还特地给寒远发了个消息,虽然寒远昨晚就跟她说了订的哪一桌,到时候过去了要是先到,报他的名字就可以进去,   但凌晨还是觉得得跟他说一声,   【我快到了啊,】   【还有一站。】   韩远:【我在里面了。】   【你进来就行。】   【B12桌,靠窗户,第三排。】   凌晨:【QAQ。】   火锅店十点半就开始营业,现在不到十一点,已经有不少人聚集在门外排队出示订座电话号码。这家店很受当地人欢迎,之前还没有疫情的时候,凌晨每次跟父母出去看电影,看完了都会来他家搓一顿火锅。   小凌同学推开了门,迎面上前而来的服务生微笑着指引她进入店内,并询问有没有预订。凌晨摇摇头,又点了点头,她下意识往店内张望,靠窗户那一边都搜罗了一圈,   终于在临近窗子的第三排,   看到了,一个,   熟悉,又有些陌生到身影。   ……   那大概是15年毕业后,他们的第一次再遇。   那天的风,吹得真的很温柔。   在那米白色的软坐垫长椅上,透着阳光的玻璃窗内,   不远半米处,   静静的、坐着一个年轻的男子。   ……   ……   ……   他真的是长开了,依稀能从眉眼间,辨别出年少时的神态,   可脸庞轮廓更加锋利,眼神也更具锐度,少年时就很漂亮的手,如今已经变得如玉般光滑又不失刚硬,   男人穿着一身简单的灰衬衣,休闲西装裤,大概是职业习惯,他下意识把衬衣下摆整整齐齐别在了腰带里。   手腕上,戴着凌晨完全叫不出来名字的机械表。   贵气、却又不失风度,以前见了人都收不住的傲慢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彬彬有礼翩翩公子的气度。   寒远正在低头看手机,大概是感觉到有人在往他这边看,   微微抬了抬头,   目光恰好与站在店门口的凌晨,   对了个正着。   “……”   寒远放下手机,站起了身。   服务员还在耳边叭叭叭问凌晨“找到了没?没找到的要不小姐您先报一下名字?”,凌晨直摇头,她看着寒远,绊绊磕磕把胳膊往上举了举,   给服务员往B12桌一指,   “那个……”   服务员:“好的小姐,请您跟我来!”   不得不说这家火锅店服务态度就是很好,五米远都能看到已经过来的同伴,他们还能把进来的客人给带路请过去。   凌晨随着服务员的指示,   走到B13桌。   阳光很灿烂,寒远选了个靠窗户最佳的座位,阳光透过玻璃窗,洋洋洒洒,   在男人身上,镀了一层淡淡道金黄色。   真好看啊……   凌晨坐了下来,   把包从肩膀上取下,   放在了、旁边的长椅上。   “……”   时隔五年后的再一次见面,   似乎没有那么的思绪万千,   到也没有、完全不介意。   凌晨眨了眨大大的眼睛,没有什么其余都外套需要脱,她把手机倒扣按在膝盖上,   想了想,又拿到桌面。   寒远没有一直注视着她,在她往这边走的时候,他就已经低头再次看桌面。   凌晨看到,在他的面前,   摊放着这家店的菜单。   “那个……”   小凌同学抬了抬头,用手摸了一下后脑勺,   感觉有点儿不知所措,挂着尴尬的微笑。   寒远抬起了眼皮。   凌晨:“……”   “那个,那个……”   氛围的确是有些微妙,寒远一愣,似乎察觉到了凌晨的不知该如何去开口,   他微微一笑,   将菜单绅士地推给了她,   化解尴尬,   “你先点。”   “……”   “我还没点,看了一下。”   凌晨有些不好意思的地笑了笑,接过菜单。   服务员拿着点单器走到他们桌子旁边,这服务看样子是要把每个桌伺候到身心都乐意。凌晨把那张菜单平铺在自己面前,稍微折了一个角,又伸手去给抚平。   【红汤】   【清汤】   【菌汤】   【高汤】   ……   好多锅底。服务员贴心问道,   “请问两位是要什么锅底呢?”   “……”   凌晨是想要番茄牛肉锅的,因为她吃不了辣,可她不知道寒远吃不吃。小凌同学没开口回答服务员,而是微微一抬头,看着寒远,   用手将菜单轻轻掀起一点点。   寒远问:“可以鸳鸯锅吗?”   服务员:“可以的。”   寒远:“我要个菌汤锅就行。”   寒远点了,凌晨稍稍松了口气,她指着那个【番茄牛肉锅】,跟服务员说道,   “那我要一个番茄牛肉锅。”   服务员唰唰记下。   选完锅底,就得选菜了。寒远依旧给凌晨示意一下,让她先点。凌晨看着那满当当的菜品,除了海鲜之外她都想吃啊TvT。   凌晨吃菜很能吃,就属于减肥人士快吃吐了的水煮白菜之类的东西,她却超级爱,大学的时候她跟舍友出去吃火锅,大家经常都吃到肚皮圆滚滚。凌晨也每次都吃到撑得不要不要的,但过了两天消停下来,   上称一过,   半斤肉都没长。   不爱吃肉只爱吃菜,还是水煮的,这也没谁了。   昨晚还干了一大碗炖芸豆的小凌同学,此时此刻却突然不知道该点什么,她把铅笔往那一个个菜名后面的框框滑一圈,又划走,   就是不知道,要点什么。   ……   “有没有什么推荐的呀?”作为一个来这家店吃过无数次的回头客,凌晨转过脑袋如同看救星般,咨询着服务员。   服务员:“我们家的招牌厚切小肥羊很不错。”   “还有手打丸子。”   “……”   凌晨找到了那几道菜,   一个一个准备勾。   她还抬头看了眼寒远,   “点个厚切羊肉、手打丸子?”   寒远:“可以。”   凌晨:“……”   她顺着又点了一个菜拼盘、粉皮冻豆腐虾滑,饭类一个都没点,凌晨不太喜欢吃主食。   差不多了,凌晨把那菜单叠了一下,   递给寒远。   寒远接了过来。   桌子上只提供了一支勾选的铅笔,寒远拿过菜单后,却没有点,凌晨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笔还在自己手里。   “……啊啊啊,笔笔笔!”   小凌同学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   寒远拿着笔,低头点菜,   他把凌晨点过的菜单来回翻了一圈,然后用铅笔在【鱼豆腐】和【甜不辣】那类丸子速冻食品上,打了两个对勾。   凌晨有些奇怪,寒远以前不太喜欢吃这些速冻食品,早些年还读高中那会儿,有时候她去小卖部买炸甜不辣,给整个一组分,   寒远每次都不要。   可能是时过境迁,口味变了?   “两个肉够吗?”寒远突然开口,抬了抬眼皮,问。   凌晨啊啊回神,   “呃……够了够了!”   “不是还有虾滑?”   寒远:“……”   “饮料你要了么?”   男人把菜单翻到了酒水区,在【咖啡】上打了个对勾,   又笔尖抵在【奶茶】后面。   凌晨慢了半拍,想了半天,到底喝不喝奶茶啊?   火锅店的奶茶好难喝,   还是不喝了吧?   虽然她好喜欢喝QAQ。   “……”   “不要了。”   “……”   寒远放下笔,把菜单交给了服务员,   “这些吧。”   服务员愉快道,   “好的,先生!”   ……   火锅店的人离开后,   他们这桌,   就剩下了凌晨和寒远两个人。   面前都桌子上,有一大个窟窿,   是用来,等会儿放火锅的。   “……”   忽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不严,时间在一点一滴流逝,外面的阳光将桌子上立起来的汤勺都给挂上一层淡金色。   “……”   “……”   “……”   “那个……”   凌晨还是不甘寂寞,   率先打破了沉默。   她小心小心再小心,用很柔很微的声音,   轻轻说道,   “你几号回来的呀?”   寒远倚靠在身后沙发的白色真皮靠背上,   双手合拢,压在桌子下方的膝盖,   淡淡开口,   “7号。”   凌晨:“那……”   “是休假吗?”   寒远:“对。”   凌晨:“哦……”   她点了点头,   发现,   又没话了。   凌晨:“那几号走啊?”   寒远:“下个月五号。”Hela   凌晨:“那还在家里呆的时间挺长的。”   寒远“嗯”了一声。   ……   完了,   完犊子了。   又陷入了沉默。   卧槽,为什么会这么沉闷啊?凌晨有些泄气,都不知道该如何去开口了,好像她问什么,寒远就那么几个回答道字节,问什么答什么!   完全不跟她那几个好朋友约出来玩似的,只要她挑开一个话题,就算是你说青岛教师编两千个人考一个,她那好闺蜜都能就着李小璐pg1搞一起了叭叭叭口若悬河!   小凌同学宛若坐入针毡,没有话可以说,怎么说都说不动,真的好让人难受!其实他俩亲密说过话的日子也就高一伊始那三个月,后面的接近两年半的时间里,都是互相老死不往来。   现在你看还能说两个字……   不一样!不一样!!!   T^T!   “那……”   凌晨搜肠刮肚,还想再试图拯救一下这接近窒息的气氛,   这时服务员突然走了过来,   手里端着一叠咖啡。   这家火锅店的咖啡还是蛮出名的,虽然跟“火锅”二字极为不搭,但老板就是能把咖啡做到超级好喝!   凌晨不爱喝咖啡,喝了就肚子痛。咖啡是寒远点的,服务员端着那咖啡,问应该给谁啊?   对面的寒远伸了伸手,   “我的。”   “先生您请慢用。”   “……”   看着服务生离去的背影,似乎有个人来打破一下尴尬,就能稍微让气氛缓和一点儿。   凌晨问寒远,   “怎么突然喝咖啡啊?”   “你以前不是、不太喜欢这个东西……”   寒远用勺子搅拌了一下上面的拉花,白色泡沫泯灭在淡褐色的液体中,混为一体,   他慢慢地道,   “现在偶尔会喝。”   “有时候晚上开夜航,”   “担心困。”   凌晨:“哦。”   可是可是……   凌晨脑子里又是一阵乱七八糟的想,她悄悄打量了一眼寒远,完全看不出来他现在很困。   回家了在假期里还要喝咖啡嘛?   ……   以前凌晨找老同学玩,包括找陈安出来吃饭,那么个大闷子,   也都几乎不会冷场。   眼下她跟寒远,似乎一个赛过一个的沉默。小凌同学往窗户外面看了一圈,发现对面红色消防栓旁边有只小狗狗在撒尿。   玛德小狗撒尿都比跟寒远面对面坐在一起,   要有趣的多!   凌晨看了一会儿小狗撒尿,大太阳下一圈又一圈。寒远这些年变化挺大的,小时候总觉得眼前这个男生特别好忽悠。   这个想法是凌晨后来才琢磨出来的,她上大学后跟舍友瞎比比恋爱史,舍友听完她高中和寒远那些扯皮,一脸羡慕嫉妒恨,   “卧槽!这男的是真爱你!”   “你说你当时那些行为,不都是妥妥绿茶女表?”   “让人家接受暗恋女生给的好吃的,然后全部给你吃;当着人家的面,去刻意跟他好朋友眉来眼去;居然还把你和他好朋友的名字写在一起!凌晨!简直了!你简直了!”   “我跟你说我要是高中遇见你,然后我暗恋你那个寒什么远,我都可能扛着个拖把把你给薅了!”   “……”   长大后想一想,小时候这些举动真的好幼稚,   寒远也是,她仍旧能记得,又一次白辰穿了件大白帽卫衣,   当天下午,凌晨就也换了一件带白帽的卫衣。   然后那一次,那天下午寒远来学校,   经过她的旁边,   很用力地“握草”了一声。   ……   不得不承认,当年的寒远,   确实把全部的心思,   都给写在了脸上。   然而,现在……   凌晨好想问问这锅底怎么还没上啊?还没上!她突然发现自己的小料还没打,把手机往手里一拿,指了指那边调料区。   “我去打点儿蘸料……?”   寒远点了一下头。   凌晨小跑去了调料区。   调料区有芝麻酱腐乳韭花,还有沙茶酱香菇酱等等,现如今南北文化兼容,北方的火锅店里也提供南方火锅店蘸料。   凌晨大学是在全国最有名盛产火锅的城市读的,其实她不是很喜欢吃那个地带的九宫格火锅,更爱家乡的涮羊肉,   高三那会儿,每一次大休的周五晚上,凌家都会出门搓一顿涮羊肉火锅。   以前S市火锅店不多,就那么几家,   经常会碰上同学。   小凌同学叹了口气,端着麻酱碗往回走,说实在的,她也没想到寒远会把地方定在火锅店,   她还以为寒远在深圳呆惯了,会找个高档一些的茶餐厅。   凌晨回去的时候,锅底已经端了上来,菜也码在了旁边三层架子上。   寒远拿了双公筷,抬头示意凌晨,   “菌锅你能吃不?”   凌晨点点头,   “能吃。”   寒远:“那我各下一半?”   凌晨“嗯嗯”。   说句老实话,她以前真的没吃过这么“繁琐”的火锅。   阿西吧!   火锅的水汽咕噜咕噜,鸳鸯锅平分一个锅为两半,平分线刚好对着两个人的身子。   一顿饭下来,依旧没什么言语,就跟两个正在啃竹子的熊猫似的,   各吃各的。   凌晨属于那种,干饭的时候谁都不能打扰,干完饭喝水间,就敞开了胸,   再来杯八二年的绿茶,啥事儿都能给你抖擞出来。   然而此时此刻的凌晨,仿佛被人给毒哑巴了,什么肝胆相照的话都哔哔不出。番茄牛肉锅里还有些没吃掉的菜叶子冻豆腐,已经被煮的稀巴烂。   一大个泡泡咕噜下子,从锅底冒出来,   在粘稠的液体支撑下,   迟迟也不肯破掉。   寒远也放下了筷子,他吃的刚刚好,菌汤锅里下的菜全部给吃完了,没有半分的浪费。   小凌同学揉了揉肚皮,眼神愣愣地看着对面的寒远,人在吃撑了之际可能就会啥都不怕了。   她看了看寒远,这个她年少时期喜欢的那么纯粹的男人,男人静静地坐在对面,火锅浓烈的烟雾仿佛并没有将他给熏陶拉下平凡,   反而却因为岁月的洗礼,让曾经少年时期张狂桀骜不驯的性格,   被沉淀、愈发稳重。   “那个……”   凌晨看了眼手机,已经下午一点多了,再不哔哔,可能店家都要收场赶人。   她仔仔细细组织了一下语言,   觉得、应该说正事。   寒远抬了抬眼皮。   凌晨:“就,”   “我们这次出来吃饭,”   “你还能想着、能想着……”   “是什么事情,吧?”   “……”   烧火锅店电磁炉已经关了,   锅里面,热气也不再弥漫。   散去了花了人眼的雾,男人英俊的脸庞,清晰地在眼前。   寒远似乎是淡淡笑了一下,没有任何意思、也不像小时候那样,会对着凌晨嘲弄。   似乎……还有些温柔。   他张了张嘴,依旧只是两个字,   “记得。”   凌晨的血液,   却开始莫名地躁动。   心跳在扑通扑通加快,凌晨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又这样了,她咬了咬下唇,慢慢吞吞,   才说道,   “那……”   “这个报酬……”   “你画的,是什么漫画啊?”寒远突然问。   凌晨一愣,紧张感消散了一点点,回答道,   “少女漫,”   “就是男主角是一个飞行员。”   “……”   “啊不对不对!”小凌同学猛地反应过来,连忙摆手,   “我可没拿你当原型啊!你放心你放心,我绝对没有!”   凌晨两只手齐上,恨不得给他解释十万八千通,寒远没出声,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她。   “呃……”   凌晨摇了一会儿,停下了手,   好像……是她自己、想多了?   人家寒远根本没问“是不是把他当原型”了嘛!   QAQ。   凌晨有点儿尴尬,觉得自己今天好反常,算了,还是不说话了,   反正报酬那事儿她也已经提出。   焦躁不安的小凌同学,将手插/在双/腿/间,   又开始紧张,   像个等待成绩、快要哭了的孩子。   寒远却没有对她刚刚那通神经病兼有自恋嫌疑的发言言论做出过多的反应,只见男人将最开始点了的那杯咖啡又推到了面前,   里面的咖啡还剩一点点,这杯咖啡味道的确是很不错,   可惜就是太甜了。   寒远用亮晶晶的银制小勺,搅拌着咖啡液,他的手指白皙,骨节分明,小拇指卡在掌心下,漂亮的弧度实在是太养眼。   “其实我不是很想要什么物质上的报酬。”   “……”   “画是你自己画的,我只是帮助你解答了一些疑惑,我们是同学,这些忙该帮的、还是一定会帮。”   “……”   “那、寒先生今天约我出来见面的意思是……”凌晨十分疑惑,她看着寒远搅拌咖啡,自己也有点儿渴了,   便拿起旁边的苦荞茶,   压了一口在嘴里。   寒远慢慢悠悠摇晃着小勺子,拉花已经完全消失了,   嘴角忽然扬起一个很浅很温和的笑容,   “报酬这个东西,也不是完全不可收。”   “……”   “?”   “我现在,缺个结婚对象。”   “要不凌小姐、考虑一下?”   “……”   “……”   “……”   凌晨“噗——”的一下,   把刚喝下去还没来得及往肚子里咽的八二年茶水,   全部给喷了出来。   “………………………………”   “????????????????????????!!!” 第45章 B市XXX国际机场。   ……   B市XXX国际机场。   飞机到了的时候,已经是半夜十一点。这座城市属于二线城市,但晚上航班的降落起飞数量还是挺多的。   凌晨没带行李,所以不用去等托运,说起来这一次的行动可真的是太冲动了,当她随着人流通往出口方向的路上、站在自动扶梯带里,   才后知后觉,   玛德居然连在外面过夜的睡衣牙刷香皂、都都都——都没带!   TvT。   凌晨有时候脑子容易抽筋儿,会突然想一些乱七八糟的。就比如昨夜被寒远“强制”到十六浦去,睡了一个晚上,不也没带任何装备?   也照样过了一晚上。   但此时此刻的凌晨有点儿困困的,刚刚在飞机上睡得太死,又做了那么个回忆高中时代的梦,   脑子就一下子开始犯浑。   一想到没有睡衣可能要穿酒店提供干巴巴厚重浴袍的小凌同学就很绝望,然而还有令她更绝望的事情呆在后面。   出了航站楼,站在大厅门口,   凌晨忽然就收到了寒远的短息。   寒远:【你再A22门口等我一下。】   【我还在交接班。】   凌晨:“……”   昵称是什么时候改过来的呢?哦对!好像是才结婚那会儿,有一次凌晨在家里睡觉,睡得挺死的,手机忘在了外面客厅的茶几上。   第二天早上醒过来,凌晨踩着拖鞋出来刷牙,   忽然就看到她那一个周都难以见到半面对神秘老公,坐在餐厅吃早饭。   寒远会做饭,且做的很好,两人结婚后为数不多的相处那么几天里,一日三餐都是寒远给包了。   为数不多的相处几天里……   想想还是挺有意思的,凌晨都不知道是该悲哀自己还没来得及燃烧就已经烂死的婚姻,   还是该庆幸寒远居然没跟别的男人那样,指挥老婆做饭!   寒远吃着早餐,正在看手机,他们当飞行员的仿佛每天都跟手机是拴在一起的蚂蚱、心连心比亲的还亲,凌晨插在嘴巴里的牙刷一停,嘴角还都是泡泡。   对面的男人听到了她的声音,抬头来,   看了她一眼。   餐桌上除了寒远单独给凌晨熬的白米粥、炒的西红柿炒鸡蛋,   还有就是——   凌晨昨晚忘在客厅里的手机。   寒远没说什么,只是跟她说了一声自己这两天不忙,就回来了。凌晨也没多想,才结婚不到三个月,感觉就跟过了一辈子似的,   刷着牙,又往浴室里回。   那天阳光挺明媚的,整栋别墅的一层都被金灿灿的光芒笼罩。饭桌一片诡异的宁静,凌晨吃着寒远煮的白米稀饭,浓稠度刚刚好。   全程两人就如同结婚后那三个月里每一次见面一般,完全没有任何交流,凌晨懵逼地吃着饭,寒远吃完自己的面条后,   才把一个方块黑东西往凌晨面前一推。   凌晨低头,筷子顿住。   正是她的手机。   她都没反应过来,还眨了眨眼,脑袋冒着问号在琢磨这是啥?   哦!手机!   我的手机?   咩???   凌晨刚想问“咋我的爪机在你那儿啊?”,   可还没等她开口,   寒远别着领子口的纽扣,   淡淡道,   “你放在客厅里了。”   “……”   “我看你睡了,就没去敲你房间的门。”   两个人结婚后,就一直分房睡,一个楼层已经是对新婚夫妇以及同住在一层楼要是出了什么安危叫人也快的最好妥协。   凌晨又眨了眨眼,   这才想起,   哦,好像的确是她忘记了。   寒远先去刷了他的云吞面碗,回来时凌晨已经吃完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小咸菜,西红柿炒蛋也给把盘底刮干净,不得不说寒远这西红柿炒鸡蛋炒的着实好吃,跟她爸凌谷教授炒的一模一样!   塑料丈夫把那些小碟子以及西红柿的盘子都给端走,都刷完后,手还没擦干净,出来找厨房用纸,看到凌晨抱着的稀饭又给喝完了。   男人二话不说,拿起稀饭碗,再一次进了厨房。   因为以前凌谷在家里就是包揽了所有家务活包括但不限于做饭刷碗洗衣服扫地整理卫生,以及每天早上叫凌晨起床送凌晨上学、回家后再摇醒凌太太、拿着夫人的手机去学校打卡,等等,   所以凌晨习惯性的都感觉是不是男人在家里都要做这些,睡眼朦胧下更觉得寒远做这些没啥不妥,   就,心安理得的接受了。   她吃完饭,就想回屋趴会儿,然后开始画漫画。寒远上大学后就一个人住在郁金湾的三层别墅里,双方家里都是一边两三套房一边全国各地n处房,结婚时就没为婚房有过任何烦恼。郁金湾好歹也是个高档府邸,寒远当初问凌晨愿意住在哪儿,凌晨挺喜欢郁金湾的食堂,就答应了住在这边。   寒远给她收拾了整整二层,开了两间房屋中间的墙,做了很大的一面专门用来画画的房间。   “房间多了,也没什么用。”寒远当时是这么解释的,   “我平日也不怎么在郁金湾住,”   “要是你觉得方便,这边就是整个儿都是你的。”   “……”   成年后的寒远,说话可真难听:)。   三层楼就不需要电梯了,做了一个最简单的扶梯,凌晨踩着拖鞋就要上楼,   就在这时,   寒远却突然把饭桌的椅子往里面一推,   背着凌晨,   听不出什么情绪地开口,   “凌晨。”   “……”   “嗯?”小凌同学停下脚步。   寒远转了转身,   “你一直叫我、韩远?”   “寒”字和“韩”字发音完全相同,但“韩远”更容易叫成“韩元”,凌晨一愣,瞬间就意会了是怎么个情况,   她手机微信接收信息,屏保上的显示里并没有设置将联系人昵称都给隐藏。   “……”   “……”   “……”   “啊……这个、这个……”   凌晨下意识摸了摸鼻子,睡衣被吓醒了,有些尴尬地讪讪一笑,   连忙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果然!寒远昨晚给她发过微信,【韩远】两个字,赫然停留在屏幕正中间!   “……”   “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马上改!马上改!”   寒远:“……”   这件事在两人都相处中,并没有掀起多大的浪花,后面寒远依旧忙,一个月回来一两回,   凌晨也没放在心上,每天跑去学校代课、还要顾及漫画连载,   跟做寡妇似的。   ……   凌晨用手戳了戳屏幕,给寒远回了个【好】。   现在十一月天,虽说B市也在南方,   但较比于澳门,   已经算是冷的了。   南方冷空气的化学攻击……   凌晨还是只穿了一件T恤,外面套了个长款风衣,风衣挺单薄的,都是只能穿到十月中旬那种。   无数的人推着行李箱来来往往,有接机的有离别的,还有家长送孩子的。小凌同学有点儿困,在门口暖和的地方,稍微找了个可以靠着的地儿,   蹲下,   抱着膝盖。   2021年,11月13号了啊……   长达三个小时高中时代的梦,让她脑子还在乱乱的。   她又接着跟寒远再遇那第一次的见面、寒远突然爆料般问她能不能嫁给他,往后想,她记得那天她真的是超级震惊了,以至于都忘记那火锅番茄锅里面,还剩下的白菜叶已经被煮到稀巴黏,   为了防止自己过于的激动,凌晨还用筷子去捞了两下那浮在最上端的菜叶子,菜叶子被她夹起,往芝麻酱碗里带。   可终究是太震撼了,   手一个剧烈抖动,   那菜叶子也烂了,呱唧下子,   掉入了芝麻酱碗里。   那天她穿的白衬衣、两百多一件的雪纺衬衣,   就这么,报废掉。   ……   凌晨当时受到的震惊,可以用惊世骇俗来概括都不为过,哪怕到了现在、俩人已经结婚一年多,   每每想起那天的震撼遭遇,   她还是感到很迷惑。   总觉得寒远的脑子,应该是被驴给踢了。   然后……   还没等她往后想,压在大腿上的手机,   突然嗡嗡振动了起来。   应该是寒远来了,凌晨拔出手机,点开屏锁,就看到寒远给她发了一串车牌号,   【出来。】   凌晨揉了揉脸,这还没把腿给蹲麻了呢,她那塑料老公居然就来了!小凌同学几步出了门,就看到在A22门口,   停着一辆SUV型的四个圈。   这家伙是真的喜欢开越野。   凌晨跑了过去,还没去想坐后面还是坐前面,开着车的寒远降落下车窗,给她指了一下副驾驶,   “后面我放了行李箱。”   “……”   “哦。”   小凌同学只得坐副驾驶,敞开门,爬上车,她后知后觉才发现寒远耍她,SUV后备箱那么大,他们航空专用的行李箱又没多么占地儿!   :)阿西吧!   寒远关紧了车窗,稍微开了开空调,空调应该是已经开了有一会儿了,吹出来的都是热风。   凌晨瞅了一眼正在下航站楼路口的寒远,下意识咽了咽唾沫。   她总觉得这两天寒大少爷的火气相当大,你看他捏着方向盘的手,那么用力呃!   更年期早先症状!   寒远把车开出了机场。   不得不说这个塑料男人开车还是很稳的,凌晨坐着直想打哈欠,外面世界由郊区的冷清逐渐变得繁华起来,夜晚十一点五十,还是有不少车在黄色的马路上奔流不息。   机场距离订的酒店,还是有一段距离。凌晨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心想这要是自己过来,晚上十一点多下飞机,哪还有地铁了嘛!   出租又不太敢,她一个女孩子家的……   “那你明天……”   凌晨试图没话找话。   寒远目不转睛看着前方的路况,态度比下午抓她去码头那会儿,好太多了。   “……”   “我不用飞回去。”   “啊?”   寒远:“本来就是我单独换的航班。”   凌晨:“哦……”   听不懂:)。   凌晨:“那你明天……”   寒远:“我送你过去。”   他稍微看了一眼眼巴巴瞅着他的小凌同学,凌晨真的睡懵了,睁着个大眼睛,一副傻缺的模样。   塑料丈夫的表情似乎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变化,但很快就被掩饰了下去,   只听见寒远,淡淡地道,   “酒店离你要去的那个公司,得绕一个弯路,才能到达。”   “是个上坡。”   凌晨:“……”   “我又不是瘸子。”她小声嘟囔了一句,转过头来看窗外,寒远又看了她一眼,见她不哔哔了,   也就没再说什么。   漫长的二十分钟车程,又是熟悉的沉默,   音响里汪苏泷唱的歌词都比两个人今晚加起来说过的话要多。   ……   到了酒店的时候,大概已经十二点了。凌晨没捎行李箱,两袖空空下了车。   外面真的挺冷的,小凌同学一下地就打了个哆嗦,这还是停车场,四周有墙壁保温。   妈耶!那室外得多么冷呀T^T!   “好冷好冷好冷!”凌晨冻得直跳脚,北方暖气人果然不适应南方的化学冻人袭击!凌晨刚想要转身跟寒远说快走吧冷死了,   就看到寒远从后备箱里拿出一个箱子,   好大一只。   居然不是航空用的那个小箱箱?   凌晨瞅了瞅那箱子,比她那个24寸的还是小不少,寒远又往后备箱里钻了进去,   出来时,手里拿着一大个粉红色的羽绒服。   “……”   ???   凌晨一愣。   寒远把后备箱门关上,用力一合,然后推着箱子走到凌晨面前,   将羽绒服压在她脑袋顶,   “外面挺冷的。”   “……”   嘤嘤嘤???   震惊的小凌同学,不顾被人恶意揉了一把的脑袋,抬爪子将那扣在脑袋上的羽绒服给翻了下来,   捧着,看清楚羽绒服的模样后,   一脸无法形容,   “你啥时候带过来的?”   “???”   “这个我不是留在家里的嘛!!!”   “……”   寒远很平静地回答了她,   “12月份你放假回家,从澳门回来,”   “下飞机,肯定没有羽绒服。”   “我就捎着了。”   “……”   “珠海往S市飞的飞机都在半夜,”   “如果那个时候让你爸去接你,”   “你觉得、合适吗?”   “……”   :)   凌晨忽然觉得他说的好对。   玛德!好会说!   “你说的很对!”小凌同学竖起大拇指。   寒远:“……”   车停在了B2层,上两楼就是一楼大厅,凌晨的身份证还在自己的手里,她在电梯里就翻好包,把身份证提早找出来。   酒店是个五星级,很华丽、又不是现代高科技风格。前台的小姐姐站在台子后面值班,寒远推着箱子走了过去,问凌晨要身份证。   凌晨把身份证递给了他,反正酒店是他订的,   拿了块绿皮薄荷糖,扔进嘴里嚼啊嚼。   “两位请出示一下行程码、健康码,”小姐姐核对着身份证,手指了指前方的镜头,   “健康码在这边扫一下。”   现如今疫情防控就是高级!凌晨健康码没问题,又打开行程码,   却突然发现,自己的行程码,   怎么,什么都没有!   “……”   “啊不对,我行程码……”   一旁已经出示完行程码的寒远,对前台的人,开口道,   “她从澳门来的,”   “手机号是澳门的号,内地行程码不显示轨迹。”   “……”   凌晨一脸懵逼,   “啊???”   还有这档子事儿???   寒远却仿佛了解的比她这个去澳门读书的人还要了解澳门行程码,之间他胳膊撑在柜台的大理石板前,手机含在掌心,   给前台点了一下头,   “这个你们查一下,应该知道的。”   这家酒店接待的旅客大都有钱,甚至港澳台并且冲向国际化,有很多境外人来都会入住,   所以寒远一说,又指了指凌晨手机屏保上还挂着的一次性临时澳门健康码每日一截图,   前台小姐姐立刻就明白了。   “好的,女士。”前台微微一笑,快速办理着入住,   “两位是订的一间大床房,楼层在19楼,需要给你免费升级为……”   凌晨眨了眨眼,突然往寒远面前一看,小声喃喃,   “大……床房?”   就是说,一个房?   一张床?   ???   “……”   寒远听到了她的声音,转过头来,看了她。   前台也听到了凌晨喊的那句,这两个人看起来应该是情侣啊?可这位女士刚刚却喊了……   寒远沉默地望着凌晨,凌晨被他盯得有些发抖。   不是不是,   以前你不都是订的套房,这样至少一个睡沙发一个睡卧室,沙发和卧室可以不兼容……   凌晨瞬间哑巴,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妈耶!结婚夫妻做成这样也没谁了,看前台逐渐变奇怪的眼神,指不定把两人给当成了那个啥啥啥、py交易!   “……”   半晌,   寒远转过头去,   突然拿出手机,   指了指扫码的地方,   “我再开一间房吧。”   “……”   “麻烦再订一间、大床房。”   “……”   “……”   “……”   “好的先生,请您稍等。”   ……   ……   ……   进入电梯,寒远刷了卡,十九层自动显示在按键上。   又订的那间大床房依旧在19楼,好像今晚就剩下十九层还有大床房。   “……”   凌晨靠着电梯夹角,仰头看实数,默不作声。靠真的太尴尬了,结了婚的两个人出来住酒店,居然要开两间房开两间房开两间房……   寒远什么话都没说,扶着箱子。   凌晨有点儿心虚,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刚刚困的?她把目光稍微往下低了低,就看到寒远站在她面前,   似乎在透过电梯门的反光,   看着她。   “……”   小凌同学赶紧别开眼,心跳莫名跳重了一下,她突然就感觉羽绒服有点儿热,用手抓了把拉到顶部的环,   “……”   “那个……”   凌晨张了张嘴,又转过头来,眼神似看非看,躲躲闪闪,   用手指了指行李箱,   “我……”   “我就是、没带睡衣。”   “这个……”   没带睡衣,所以不方便跟你一个房间,   很明显的意思了。   寒远停了三秒钟,背对着她,   “嗯”了一声,   “好。”   “……”   “……”   “……”   呜呜呜,这个解释还是不解释还是解释了……   十九楼到了,电梯门打开,两人的房间倒是不挨在一起,一个1903一个1909,间隔了好几十米远。   寒远推着箱子在前面走,凌晨低着头跟在后方,酒店走廊都是用柔软的地毯铺着,踩上去十分舒服,行李箱的滚轮也发不出任何噪音。   很豪华。   先走到了1903,寒远停了下来,凌晨在间隔一米处也跟着顿住脚步。   只见寒远转过头,平淡地问小凌同学,   “明早几点?”   凌晨:“呃……”   她掰了一下手指,又竖了起来,   “九、九点?”   寒远:“九点到?”   凌晨点点头,“是的!”   寒远:“好。”   他说完,就把门卡和身份证一并交给凌晨。   凌晨接过卡片,低着脑袋就要刷卡进房间。   “凌晨。”   身后的寒远,却突然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凌晨“啊啊?”扭头,房卡都停在了半空中。   寒远闷哼一下,蹲下身,   将行李箱给解了开。   “……”   “……”   “……”   ???   凌晨不明白。   寒远低着头,在中间的夹层里找了一下,   忽然翻出来一个袋子。   凌晨摸不着头脑,就见寒远再一次把箱子合拢,   然后将那看起来有点儿眼熟但是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的袋子,   递到凌晨面前。   寒远:“你的睡衣。”   “……”   凌晨:“???????”   她直接瞪圆了双眼,眼珠子都快飞出来——   不是!   ???   小凌同学整一个懵逼,张大了嘴巴,抬头不可置信看着寒远,   又低头看了看袋子。   哦麻痹!没错!这的确是自己的睡衣!   还特么!是她在学校里、天天穿的那个!   怪不得觉得这个袋子有些眼熟,这袋子之前她经常在博士姐姐桌子上看到,博士姐姐为了那些洛丽塔服装,买了不少防尘袋还有装衣服的袋子。   凌晨瞪着眼睛看寒远,被震惊的完全说不出话来,寒远挺平静地低头看着她,   解释道,   “去给你拿身份证时,拜托你舍友帮你收拾的。”   “……”   凌晨:谢谢你哦[微笑][微笑][微笑]。   然而还么等到小凌同学伸手接过、并说点儿夫妻之间的“冷嘲热讽”,   寒远却露出一个说不上来是讥讽还是自嘲的表情,   语气依旧淡淡的,道,   “以后不想住一个房间,直接说明白就好。”   “不用再找什么‘睡衣没带’的理由。”   “……”   “在十六浦的时候,是套间,”   “所以也没见你以没有睡衣,”   “当拒绝的理由。”   ……   “…………………………” 第46章 凌晨的脸上,   瞬间写……   凌晨的脸上,   瞬间写满了“尴尬”二字。   “……”   是的没错,刚刚她才用到“我没带睡衣”作为理由,   来拒绝了寒远同屋共处的要求。   好尴尬哦!为什么会这么尴尬!凌晨就是这个意思,她就是不想跟寒远一个房间……   :)   寒远把衣服交给凌晨后,就推着箱子走了,这男人力气还挺大的,在地毯这种摩擦力巨厉害的地方,居然能把行李箱给推着走而不是拖着。   凌晨进了1903,插卡取电,灯光蹭蹭亮开,窗帘自动拉向两侧。   很不错的一家五星级酒店。   但实在是太累了,凌晨也不顾着欣赏欣赏酒店内的风景,将浴室浴池洗手洗脸毛巾等用开水烫过一遍,   囫囵洗了个澡,刷了牙。   手机还有百分之六十的电,特么还真的多亏了寒塑料往这边走的时候给的充电线。   凌晨把手机插了电,翻身侧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她睡前一直有玩手机的习惯,刷刷抖音看看知乎,有时候再去转一圈拼多多,看看有没有啥便宜了的好吃的。   寒远站在门口时的脸,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她刷了一会儿抖音,感觉没啥好看的,脑袋一直乱糟糟,凌晨干脆又把手机给扔到枕头底,关了灯,   闭着眼睛,开始继续想她跟寒远的问题。   想啥啊,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如此大面积地去想过了。大学时候凌晨身边不泛有追求者,哪怕是在男女比例1:9的师范院校里,仅存那点儿体院的男生,都一个一个过来给她表白。小凌同学向来不是伤春悲秋的选手,后面也尝试着去谈了两个,   但就是……进入不了心里去。   她起来喝了口水,酒店提供两瓶矿泉水。凌晨把盖子拧上,将瓶子放回到吧台上方,   然后再一次躺进了大床中。   那次在火锅店的再遇,让凌晨震惊了三天都没能走出来。   然而她早就不是上学时候冲动起来拿着铁锹要砍了寒远的腿的女孩了,也不是那个调个位都能把天给哭塌了的年纪。这些年自己虽然混的没那么如意,但终归社会的百态,还是让她成长了不少。   属于面对一个男的,若要有朋友之上的相处,   都得下意识考虑家庭背景二人的三观以及工作方面的问题。   这些年凌晨就没再想过寒远,遇见了那么多的男的、都没再把寒远划分入“可能会结婚”这个范围内,她觉得寒远就是她青春的一个符号,有时候回想起来他,但感觉上好像更怀念十七八那会儿的青春岁月。   混沌了整整三天,那天寒远把她送到公交站时,她还一脸懵逼,送公交站是凌晨自己提出来的,因为她看到了寒远是自己开车。   在S大家属区那种地方,一个一个老师教授学院领导都是从小见到大的熟人,要是被认识的人看到一个男的开着一辆卡宴把她给送回来,   估摸着不出仨小时,   她爸妈就知道了。   :)。   三天的时间,寒远倒是没再联系她。   就在凌晨以为寒远那天就是给她开个玩笑,神他妈几把玩笑,已经稍微缓了一下神儿,在第四天早上,准备打起精神看看书分散一下乱七八糟的脑袋。   第四天上午,凌晨出去买了个东西回来,   忽然就看到,自家的大客厅里,   坐着一个熟悉且陌生的身影。   “……”   人生第一次见到北边的太阳。   当天晚上,跟登门拜访的寒远聊了一个上午加一个下午的凌谷教授、以及向来不太管凌晨结不结婚的凌太太,   把被气的不轻的小凌同学,   给喊到了客厅里。   两人就跟古时候皇帝办什么大祭司似的,一片严肃,凌谷甚至还把睡衣给换了、换上一件看起来比较正式的居家服。   “你跟寒远,”   “联系了多久?”   “……”   凌晨一阵烦躁,坐在红色小木头板凳上,像是被审讯的烦人。她抓了抓头发,想了一下,   “好几个月了,”   “但是、都没怎么好好联系。”   “我就是问他几个飞行员的事情,我不是画漫画嘛!就我赚了三十万那本漫画!”   “那里面好多钱都是他提供信息所以才赚到的,然后我就想要给他道一下谢,我俩就约了出来吃个饭……”   “然后,就没了。”   “……”   凌谷看了眼太太。   家里的说话大权终是掌握在一家之主凌夫人手中。   凌太太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晨晨,”   “我们呢,你之前也一直问道、为什么别的父母在孩子大学毕业就开始给相亲,然而这些年我们夫妻二人也不怎么注重催婚。”   “爸爸妈妈就想着,结婚毕竟是人生中的很大的一件事,虽然你以前天天哔哔我俩让我们给你相亲吧相亲吧,这样就不用你自己找了还省去了父母这一关,感情可以婚后慢慢培养,”   “但,我和你爸爸呢,”   “还是希望、你能找个,你真心喜欢的。”   凌晨:“我找个穷光蛋你也愿意?”   凌太太:“穷光蛋怎么了?你爸不也是穷光蛋熬出来的。”   凌晨哔哔哔:“小心把你俩那三套房子给坑了。”   凌教授一个抱枕丢了过去,严肃道,   “听你妈说!”   凌晨:“:)。”   凌太太想了一下,放下了茶杯,   正襟危坐。   凌晨看着她那表情,知道要来她最最最不想听的东西了,屁股在凳子上扭啊扭,就差从上面别开个缝隙,再把屁股蛋给夹了。   凌太太道,   “我们也就不绕弯子了,有话直说……你也看到了今天上午,寒远来咱家做客了吧。”   凌晨:“看到了呢!”   凌太太:“我不知道他有没有跟你提起来过,就是说——”   “说,”   “想跟你——”   凌晨:“提了,”   “要跟我结婚,”   “扯证那种。”   凌太太哑然了一下,   表情微微一遍。   凌晨低着脑袋,手指扣凳子上的塑料小人脸,   “他还跟我说他缺个老婆,”   “让我给他做老婆,”   “当做给他提供信息的报酬。”   “……”   凌晨的话里,满满当当都是不情不愿,就仿佛她跟寒远从来都不是关系很好的人。   凌太太跟丈夫对视了一眼,   “晨晨,”   “就,寒远来找我们,也的确是为了这个事情。”   “妈妈感觉呢,他不像是开玩笑的。”   “你要是实在是不乐意,要不当个相亲对象、试试?”   “你之前说的家庭啊父母工作啊,这些爸爸妈妈都觉得他家可以,三观什么的,你俩都是一个高中还是在一个班,环境下造就的三观应该不算差很多……这个你们可以相处的时候,慢慢自己磨合。”   “妈!”凌晨受不了了,这简直就是在砍她的心脏,小凌同学一个剧烈幅度的扭动,凳子被掰开,   屁股蛋子居然真的被夹了一下。   疼得她嗷嗷直叫,   “不是,寒远是给你们喝了什么迷魂汤吗?我跟他高中的时候闹成那样!并且五六年不相往来了!”   “你们怎么突然就帮他跟我说话了???”   凌晨不理解,她不明白,之前每次提到寒远,他们一家都是在借着寒远这个人,来征讨“暗恋究竟能有多么令人卑微”等话题,   这怎么她睡了个觉,   天都翻转了个个儿?   凌教授和凌太太像是被凌晨这么激烈的反应给吓到了,没想到凌晨居然如此的反对!夫妻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让凌晨不要冲动,   “楼下还有人住……”   凌晨委屈地揉着屁股,站在那里,   像个小丑。   凌谷咳了两声,   “你别急,多大了,还跟个小孩似的。”   “不愿意就不愿意,爸爸妈妈也没说非得同意。”   “……”   “就你那天不还说,你没个对象问我俩怎么还不给你介绍个相亲对象让我俩老胳膊老腿的努力一些。爸爸妈妈就是觉得寒远这小孩其实还可以,你自己也承认了以前他对你好的时候是真的好,他前两天突然联系我们,我们也是吓了一大跳……”   “就,你要是不愿意,没事儿,爸爸妈妈不是勉强你。”   凌晨:“……”   小凌同学心烦意乱回屋睡觉,往后一个星期,倒是风平浪静,   可一个星期后的那一天,   凌谷接了一个电话。   那个时候凌晨正考完L市市直的教师编,考的感觉还行,乐呵来乐呵去,在床上滚啊滚。凌谷忽然敲了敲门,探了个脑袋进来,   “晨晨?”   小凌同学“啊啊?”从床上扒拉出来身子,   看着父亲,   “怎么了呀?”   凌谷有些为难,举着手机,手机上有【寒局长】三个字。   凌教授:“就……寒远的爸爸想要请咱家吃个饭,”   “今天晚上。”   “你看……”   凌晨差点儿从床上翻了下来。   ……   ……   ……   最终她还是去了,穿的很朴素,白色短袖卫衣,牛仔过膝裙,当老师后,大学里那些怎么凉快怎么来的小裙子、通通都给压在了箱子底。   凌晨不是和父母一起去的,凌教授凌太太先过去,玛德这事儿总感觉很奇葩,试想你初恋跟你八年前就闹掰了,然后八年后他突然想要娶你,你以为那就是他开玩笑的成年人之间玩笑总是那么便宜,   结果第三天他突然找到你家里来,跟当初看他很不顺眼的你爸妈很认真请求能不能跟你结婚,你那墙头草父母百了八十年不给你介绍相亲对象、看到你初恋突然就开窍了,硬是想让你跟他好,   又过了一个星期,两家子就决定在一起吃个饭,然后你爸妈还屁颠屁颠早去了,到时候你推开那个包厢的门感觉自己就跟那盘子里躺着的掐断脖子流干血了的白切鸡似的……   好窒息!   凌晨推开门的时候,真有种绳子勒脖子的堵塞感,包厢内的感觉比她想象中还要让她想跳楼,四个家长有模有样的坐着,让她梦回小时候学校开家长会。   寒远也来了,穿着一身白色戴帽子的卫衣、洗的发白的牛仔裤,静静坐在他父母旁边。   再旁边,空出来一个椅子,椅子右手边,就是她父母。   凌晨:“……”   安排的明明白白:)。   这顿饭吃的让凌晨觉得四个大人过来不是讨论一下孩子们的问题,而是学术会谈。凌晨全程浑身僵硬,寒远就坐在她一旁,   让她连手机都没办法玩。   到最后还是寒远的父亲先开了口,这对夫妇给凌晨的印象就是有权有钱还控制欲十足,但是好几年过去,感觉寒夫人也没那么强势了。   寒父:“这个年轻人吧,对于婚姻这一块,其实我们做父母的也不能过去干涉。”   “我们家这个,过去我和他妈妈对他的人生大事,干涉的太多了,当时还去学校里,当着老师的面、寒远同学的面,让孩子难看。”   “哎我记得——小凌当时就跟寒远同学来了吧?”   凌晨:“……”   是的叔叔您没记错,不仅是同学还是前后桌甚至还撕破了脸。   寒夫人浅浅一笑,   “小凌我还记得当时高三那年,你在冯老师办公室里,说了好大一通话……阿姨、阿姨其实挺谢谢你的,那些话真的,给了阿姨好多感受。   凌晨讪讪一笑,想起来她那时对于梦想的中二病言论。   寒远父母的意思,就是这个求婚是寒远自己想要的,他们做父母,就是帮儿子一把,不愿意就不强求,强扭的瓜不甜。凌晨的爸爸妈妈看着凌晨,也让凌晨自己拿主意。   一顿饭吃下来,商议的事情不一定非得要有个结果。   凌晨完全没有表态,她感觉自己就跟鸡笼子里那小鸡似的,关起来给吃给喝,任人宰割。寒远坐在她身边,倒是时不时还能被谈论起来社会实事的家长们给cue一下。   妈呀……好难受的一顿饭!   吃完饭,凌晨往外走,虽然这顿饭也没说明白什么事儿,但总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无形地在压着她。   凌晨很不喜欢这种沉闷。   凌教授开了车来,问凌晨怎么回家,她这对父母在她当大学后仿佛解开了封印,时常去哪儿都不跟她讲一声,可能早上睁开眼就看到空荡荡的厨房以及在饭桌上压的一张纸条——   【爸爸学院里发了去爬山的票,我跟你妈妈去爬山了,早上中午还有晚上的饭你自己想想办法。】   凌晨习惯性地说,   “我去大学城买个奶茶,下午去图书馆瞅瞅。”   “哎呀你们不用管我啦!快走吧快走吧!我又不会丢了!   ”   寒家也不是一家三口坐同一辆车,寒父到底还是个权贵,这些年国家削人,倒是也没动的到他。   司机将四个圈的奥迪开出来,寒局寒夫人降落下窗户,跟正扶着方向盘跟凌晨呱啦的凌教授笑道,   “那凌教授路上注意安全?”   凌谷:“哈哈,寒局也是!”   寒先生到底是看到了站在马路边的凌晨,踩着小白鞋,小小一只。   “小凌?”寒父突然喊她。   凌晨转了转头。   寒父:“要不你让寒远送你回去?”   凌晨:“……”   ?   寒局长爽朗一笑,   “哎!虽然吃饭那会儿我们那么说,强扭的瓜不甜,”   “但你和寒远以前也都认识,知根知底,两个孩子相处相处也挺好的。强扭的瓜的确不甜,让它们在生长的时候,靠一起多接近接近,不就自然不是扭出来的了?”   凌晨:“……”   这时寒远也从地下车库将自己的车开了出来,凌晨看着坐在驾驶座上,人模狗样的初恋,   心里那阵闷仿佛被突然压了压,   居然鬼使神差,   就同意了。   一男一女坐在一辆车上,都没有对象,还是“相亲”关系,   可以一个开车一个坐副驾。   凌晨上了车,看着寒远很熟练地操纵方向盘,开飞机的人开车就是有种不太一样的感觉,   很潇洒爽快的画面。   其实从寒远上次见她突然说想要跟她结婚、到后来寒远不是开玩笑是认真的跟她父母拜访并探讨这件事、再到现在就那么突然双方父母都见了。   凌晨还是相当懵逼。   她甚至都不知道这一切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那个象征的青春的符号、从来不会被纳入结婚范围的人,   她对他的回忆,久远地停留在了十七八岁的夏天。   现在这个人,却突然要娶她。   你喜欢过他、曾经年少最赤诚的感情都献给了她,也从不避讳这个人是你的初恋,占据了你的青春全部光彩,   可你就是,没办法一下子就接受了,   大家都见过社会险恶都不再十八岁、过年正月初六之后再约人出来玩发现大家都已经上班了、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有长长的寒假,可以玩到正月十六,   没办法接受,已经会觉得为了一个调位还能把天给哭塌了、真是幼稚行为的自己,   再去跟十八岁最喜欢的人,   突然,结婚。   培养多少感情,都培养不回去了。   寒远开着车,问了凌晨要去哪儿,凌晨愣了片刻,指了指大学城的奶茶店,   “我去买杯奶茶……”   车开向大学城,凌晨热衷的那家奶茶店,开在一个十字路口的拐角尖尖处。   凌晨下了车,给寒远摇摇手,说“谢谢你”,她的意思很明显,虽然现在脑袋还是懵逼的,但人家送自己过来,感激的表态还是要做好。   买完奶茶,凌晨想着是自己坐公交车去图书馆就好,她得去图书馆查下一本漫画题材的相关资料,第一本漫画爆红,给她积攒了不少人气,要趁热打铁、抓住机会把自己心心念念的民国题材给画一画!   没想到她提着奶茶转过身来时,   却发现——   寒远的车,   还停在刚刚她下车的那个地方。   寒远根本就没走。   男人降落下来窗户,左手胳膊半臂架在窗户边缘,静静地望着窗外的风景,不得不说这些年时间真是个很优秀的打磨机,将寒远少年时那浑身都在发刺的叫嚣、给磨圆到光滑有内敛,   却更加增添了他的沉稳风度。   凌晨一愣,都没想到他居然没走,下车那会儿她让他先走吧,反正大学城离她家就几步路的事情。   寒远注意到了凌晨,转了转头,看向她。   出于礼貌,凌晨还是走了过去,想要问他怎么还不离开啊?   小凌同学趴在窗户上,奶茶提着袋子环,垂在窗户边。   夏天的风在吹,吹着她已经留到很长很长的头发。   寒远似乎是盯着她那长发看了几眼,有一丁点儿的出神,   然后,很快回过来神,   听不出什么情绪地道,   “买完了?”   凌晨:“啊……啊?”   “不是,我不是让你……”   先走嘛?   寒远:“你不是要去图书馆?”   “……”   “我捎着你吧。”   “……”   “……”   “……”   凌晨有点儿好奇,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听到的她要去图书馆?   明明她说这话那会儿,寒远应该是去地下车库开车去了的!   但既然邀约了,凌晨也就不太好推辞,联想到刚才下车时她还骗他要直接回家,小凌同学撅了一下嘴,拉开车门上车。   外面那么热,等公交都不敢坐被晒糊了的长椅。   然而凌晨上了车,系好安全带就等着寒远出发,   寒远却没着急动手。   他将伸出窗外的左手收了回来,指尖有根才抽到一半的烟。烟在被拿入车厢时,就已经被掐灭,寒远将剩下的烟蒂往烟灰缸里一捻,用旁边的瓶子喷了点除烟水。   淡淡的柠檬清香,一点儿烟味都没有了。   原来他还抽了根烟。   凌晨头一次知道寒远居然会抽烟了?她稍微怔了怔,有些奇怪的感觉在心底逐渐蔓延。   寒远打开冷风,窗户徐徐往上升,合拢到边缘处,“啪!”地一声紧闭。   空间一下子将外界隔绝,出风口在吹着冰凉的气,凌晨看了眼寒远,看到他突然扯了一下卫衣领子口的针线收口处。   寒远平静地望着窗外,很大的太阳,留在学校里的学生们叼着雪糕从对面的马路奔跑过,烟灰盒里的烟灰凝结成块。   “……”   “凌晨,”   “……”   “我们谈谈,”   “相处、以及结婚这件事。”   ……   ……   ……   后面又发生了什么呢……?   凌晨想着想着,居然把自己给想困了,她从枕头里冒出脑袋,睡眼惺忪地凑到了边缘连接充电器的地方,   手机锁屏上,   2021年11月14日,00:54的示数,在黑暗中发出刺眼的光。   都十四号了!   小凌同学把手机丢了回去,   倒头进入梦想。   *   第二天一早,凌晨八点零五分准时起了床。   五星级酒店的自助早餐都做的挺不错,但凌晨没功夫下去细品。她去拿了一盒酸奶和两块面包,对付地吃了点儿,   就往一楼大堂走。   寒远早上八点十分左右,就给凌晨发来微信,刚巧不巧,凌晨正好在刷牙。小凌同学含着牙刷咕噜咕噜往嘴里捯饬的时候,就看到了寒远来的不早不晚的信息——   【八点四十准点到一楼大堂。】   【早饭不要不吃,我七点以前去一趟机场。】   凌晨翻了个白眼,把嘴里的泡泡吐干净,这个男人真的好绝,不光算计到了她八点出头才会起床没把短信发早了,   居然还能料到她有可能不吃早饭?   外面一片明媚,十一月底风吹啊吹。   寒远已经在大堂休息区等候,凌晨出来了,他就站起身。两个人一前一后往停车场走,坐上车,凌晨还检查了一遍签合同需要用到的身份证。   “你大概多久能出来?”车开到一半,往上坡走着,前方有个红绿灯,寒远拉下手刹,望着红绿灯一个一个掉下去的示数,   突然开口问。   凌晨戳了戳后脑勺,她其实也不太清楚,主要是她得签两份合同,不知道去公司总部签合同得多么久。   “要不我出来后……再给你发微信?”小凌同学看着窗外,红绿灯终于过了,车身抖了好大一下,   妈耶!这里真的居然有个陡坡!   “你还有什么事情吗?你要是在深圳那边有什么着急的事情,你就先回去吧,我没问题!我自己一个人订直飞珠海的就行了……”   寒远扶着方向盘,专注开过去车流量最多的路口,越过上坡后,   才稍稍松口气,   往凌晨这边斜了一眼。   “……”   凌晨:“……?”   寒远:“那你出来后,给我发微信。”   凌晨:“好的OvO/!”   百威漫画公司的总部立在B市地市比较高的地带,凌晨下了车,还跟寒远摇摇手,让他忙去吧忙去吧!   寒远透过车窗,顿了片刻,   又叮嘱了她一遍,   “记得给我发微信,”   “出来后。”   凌晨:“好的好的!知道啦!”   寒远:“……”   凌晨戴好口罩,一蹦一跳往公司大门走。寒远见凌晨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线中,他打了一下方向盘,将车开进了百威公司的露天停车场,   熄了火,解开安全带,   从驾驶座门缝的凹槽里,   摸出一根烟。   “啪!”点燃,咬在嘴角。   烟雾瞬间就随着风,往窗外飘去,男人又抬头看了眼那挺高的大楼,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拿出手机。边抽着烟边点开放在屏幕正中间的微博app。   ……   凌晨进入百威公司的大门,就被前台的工作人员拦下。   健康码出示完毕,前台工作人问她有没有预约?百威毕竟是全国排行第一的漫画公司,漫画界的大哥大,公司本部装修一片气派,各种高科技透露着这里巨有钱!   凌晨干干脆脆地给她介绍到自己,   “我是百威的签约漫画作者‘晨光’。”   “是来签合同哒!”   “预约的话,我是跟我的编辑南雯约好上午九点到九点半。”   昨晚睡觉前,凌晨还特地给自己的编辑发了条消息,说她明天上午九点左右,就能赶过去签合同。   编辑忙说好,让她来了联系她。   前台工作人员皱了皱眉,百威那么多签约漫画作者,每天都在有飞升的作品出现,   记不住“晨光”这个作者,是很正常的事情。   “那你联系一下你的编辑。”   凌晨点头,拿出手机给编辑发了个短信。   一分钟之后,编辑南雯给她回了个【OK】。   很快,一名穿着职业套装的女子从电梯内走出,前台工作人员一下子就认识了,连忙跟前辈问号。南雯利落走到了凌晨面前,伸出手来跟她一握,   “你好,晨光。”   凌晨:“你好。”   编辑带领凌晨直接去办合同,这家公司除了拥有全国最优秀的漫画人才之外,还养着一大批帮助处理各种事物、让公司和网站平台能够正常运营的工作人员。南雯将凌晨领进一间会议室,给她指了指沙发,   “你先坐一下。”   “我去打印合同。”   凌晨点着脑袋,   “好的好的!”   百威除了做漫画,应该还做些别的,掌管各位作者作品方方面面事宜的编辑们在交头接耳说着事情,另一边服务器技术部门程序员正揪着没剩几根的毛忧伤网页服务器怎么又特么卡了。   节奏相对于她家乡那个城市而言,还是快了很多的。只见南雯雷厉风行给凌晨拿来了两份合同,   一个是此本漫画的版权合同,   一个是参加【谁与峥嵘】大赛的合同。   两份合同的电子版凌晨昨晚在跟编辑说了她今天就会来时,编辑就已经给她过目,不得不说这也是个极为提高效率的做法。合同凌晨已经熟悉到烂在肚子里,她在该签字的地方都签了字,承诺部分也都一字一句将承诺书给抄写完毕。   编辑在凌晨签合同的功夫,将凌晨的身份证复印了两份。   “那行,”南雯看着凌晨很完美的合同,站起身来跟凌晨握手,   “大赛的时间为11月20号-1月20号,”   “晨光,祝你能够取得好成绩!”   凌晨有些不太好意思地低头笑了笑,   她心里,滋生出来些许难受。   编辑见她签完了合同,留在这里也没什么事,就带她离开公司。凌晨乘坐电梯下去的,南雯送她去电梯的时候,等电梯那几分钟时间里,   望着一格一格往下降的示数,   突然转头,开口跟凌晨说道,   “晨光。”   凌晨:“嗯?”   南雯:“其实我这次,不是很看好你的。”   “……”   南雯:“我说话直接,你不要介意。”   凌晨愣了一下,慢慢吞吞,摇了摇头,   “没事没事……”   南雯在百威是出了名的刻薄,对待任何作者都等同一律,只看成绩不看别的。   凌晨心里那如同打翻了五味瓶的滋味,变得焦灼起来,她知道南雯想说什么,她也理解,   毕竟南雯提拔人,一看一个准。   凌晨已经有两部漫画在连载期间,   成绩平平,   甚至可以算得上是、难堪。   她能被分到南雯手下,成为很多人眼中的“小神”,无非就是最初那本拿了寒远当飞行员信息画的第一本,   往后面那两本,因为有第一本积攒下的粉丝作基本盘,   开局都不算差。   但完结后,   却“出乎意料”的没水花。   其实凌晨很清楚自己为什么后面两部都不太行,因为画的都是感情流的漫画,连载期间更是一度凉到每个月两千块钱撑死。   但为什么会突然“不行”——   凌晨打内心深处是明白的。   但是……   电梯终于到了他们这一层,南雯伸手一扶电梯门,给凌晨做了个“请”的手势。   “谢谢。”凌晨低着头,攥着挎包斜带,   走了进去。   然而南雯却并没有立刻合上电梯门。   她注释着凌晨,凌晨感觉到门没关,下意识抬了抬头,刚好与南雯对上目光。   干练的编辑,忽然开口道,   “如果你这一本继续不抓热点,而是放飞自我走自己心中追求本心的路线,画那些不能够吸引读者眼球、只是你所喜爱的内容,”   “晨光,这个比赛,你还是会成绩不好。”   “……”   “当下快餐时代,爱发电当不了饭吃。”   “……”   “你是个很有天赋很有思想的漫画作家,好好加油!”   ……   电梯门合拢,骤然降落。凌晨怔怔地望着淡金色的大门,   剖面光滑,倒影出她紧张的身影。   年少时热烈追梦的蘑菇头,   原来已经长到及腰那么长了啊……   ……   一出了门,凌晨揉了揉有些酸痛的眼睛。她刚想要给寒远发【我出来了啊】对信息,   对面露天停车场,   却传来一声“叭叭叭——”   叭叭叭——   凌晨抬了抬头。   寒远从驾驶座的车窗内探出头,伸手对着凌晨挥了挥,   “这边!”   凌晨跑了过去,   寒远顺势给她推开了副驾驶的门。   一上车,暖气就笼罩在整个身子旁,凌晨搓了搓手,系好安全带,才转过头来,   望了寒远一眼。   “……”   车内有那么一丁点儿的烟灰味道,凌晨眼角看到了烟灰缸,里面有一根才捻灭不久的烟。小凌同学眨了眨眼,张嘴,问,   “你……一直在这儿?”   寒远:“嗯。”   凌晨:“怎么不出去逛逛啊?”   寒远:“没什么逛的。”   凌晨:“哦……”   寒远看了凌晨一下,将手放在方向盘上,   淡淡地问,   “都弄好了?”   凌晨认真点头。   寒远:“那,接下来去哪儿?”   他看着前方白茫茫的天,还有高楼大厦,并没有立刻拉开手刹、开车前进,   其实如果人生没有那么匆匆忙忙,能够抽这么个阳光明媚的上午,坐在车上,捧着一杯咖啡、看着一份报纸,   就这么坐一上午,   也是个不错的悠闲生活方式。   凌晨也不知道,编辑的话还是让她稍微在意了一下,她拿着手机翻开微博,   看到已经两个多星期持续性掉粉、并且发条微博只有零星一两个点赞的最新消息。   她忍不住咬了咬嘴唇,   很难想象,这是一个有着三万多粉丝、之前红火时一条微博下面能有七八百条甚至能达到一千条的评论、点赞次数更是直接过万的博主的微博。   凌晨看到左上方还是冒出两个小红圈,她点开看了看,原来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三无小号,   给自己今早起床时发的那个【加油】微博,   点了个赞。   还留了一个评论,   Qazwsx:【加油!】   “……”   这串字母凌晨后来才明白什么意思,原来就是电脑键盘左侧竖着的那两列从上往下敲一遍,这人起名字也好敷衍,   见过很多回了,回回点赞都有他,   真神奇!   除此之外就没再有其他都评论,就连最初因为她那本爆火的漫画、天天晚上给她发长篇大论的那个读者都不再有踪影,凌晨深深吸了口气,吸气似乎能平淡一些难受的情绪。   她没注意到寒远刚刚问了什么,后知后觉,抬头“嗯嗯?”了一声,   “你说啥?”   寒远:“……”   “我说,”寒远敲着方向盘,倒也不着急,挺闲散的慢慢悠悠,   “接下来、去哪儿?”   凌晨:“……”   “要不,”   “回去?”   “……”   “你别问我,我也不知道……”   寒远静了片刻,将安全带系好,直了直腰板,   “行,回澳门?”   凌晨:“呃……嗯嗯!”   寒远把车点燃了火。   屁股底下瞬间就振动起来,凌晨还是有那么点儿脑袋空空的,说实话今天心情是真的没办法提起来。车还没往前走,寒远刚要拉手刹,   突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   又熄了火。   凌晨:“……?”   寒大少爷将手往口袋里一摸,似乎是掏出来一个什么东西,他把那玩意儿在掌心掂量了一下,   然后“嗖——”地下子,   扔到凌晨的腿上。   凌晨一脸懵逼地看着那个红丝绒小方盒,捏起来打开,   只见里面,   静静地躺着、一枚钻戒。   凌晨瞬间愣了,她把钻戒小心翼翼捏着取了出来,这枚钻戒她很熟悉、还是相当熟悉,   谁特么不认识自己的结婚钻戒???   凌晨猛地扭头,看了眼寒远,   片刻,   又低头,把那钻戒翻了个个儿。   “不是——”她举着那钻戒,钻石托那个整整齐齐的边缘,   瞪圆了眼睛,结结巴巴问寒远道,   “这个地方被我弄弯了那个条条……”   “你你你,你给,”   “修好啦?”   戒指钻石底部,有一个六角星的托,   是六根细短的齿,凌晨刚结婚不到半年,就一不小心把那其中的一个托,   给撞弯了。   当时她还特地给藏了起来,不能让寒远看到,回头找时间自己偷偷去修一下!   “……”   寒远平淡地看了那钻戒一眼,   又看看凌晨,   语气听不出来什么情绪,   “来之前找了一下房产证,小区做登记。”   “你这个戒指盒压在房产证上,没合。”   “……”   “戒指是我找人专门定做的,一般金银首饰店修不了。”   “所以下次,小心点儿。”   “……”   凌晨摸摸鼻子,讪讪笑了笑,她还真没想到这枚结婚戒指居然这么“娇贵”,怪不得寒远每天都要戴在手指上……   “谢谢你哦。”小凌同学准备把戒指放回盒子里去,这么“娇贵”且“昂贵”的东西,还是不要被她这种铁狮子耍掉头的人给霍霍了!   可还没等她将戒指放入绒布固定凹槽内,   一侧的寒远却突然扯了扯嘴角,   他用修长筋骨分明的手指轻轻敲着方向盘扶手,一下又一下,极为具有节奏。   寒远沉默了片刻,语气淡淡的,但里面似乎包含了些许说不出来的复杂,   “……”   “戴着吧。”   “毕竟、也都结婚了。” 第47章 寒远给凌晨订了第二天就……   寒远给凌晨订了第二天就往澳门返的机票。   依旧是走的B市飞深圳,然后在深圳坐船回澳门。这一次寒远倒是没飞,跟凌晨一起以乘客的身份上的飞机。   只能说原来跟机务组人员关系好,坐飞机的时候,真的会给你各种神奇的“优待”。   那些机务人员似乎都跟寒远关系很熟,空姐更是来来回回就往他们这边看,寒远给凌晨买的是前面的那叫个什么“商务座”,两个人一排的那种,   凌晨坐在靠窗户的位置,寒远就坐在她旁边。   “寒哥,这是你那个藏了好久的妻子吗?”有同事特地过来看看凌晨,笑着问寒远。   寒远抿嘴笑了笑,挺客套地点头,   “对。”   凌晨觉得老尴尬了,是不是全世界都已经知道寒远结婚了啊TvT。更令她匪夷所思的事情还在后面,只见那些空姐捂着嘴笑得意味深长,寒远耳朵边稍微红了一丢丢,   他毫不避讳地,握住了凌晨放在扶把上的手。   “……”   !   !!   !!!   玛耶?   凌晨讪讪一笑,想把爪子给抽回来。   一、二、三!   ……   抽、抽不回来!   凌晨哔哔了寒远两眼,示意他松爪松爪!寒远却像是完全没接受到她的眼神,继续挺淡然地坐在座位上,   头往后靠,   微微闭上双眼。   凌晨好想啃死他!   啃死他!   表皮工作!   男人都爱这个:)。   就这么被抓了一路,飞机刚停稳,凌晨就趁乱赶紧把爪子给收回来。   “下次别装模作样了。”离开飞机、往航站楼走的时候,凌晨白着寒远,幽幽道,   “你同事估计早就知道了咱俩一点儿感情基础都没有。”   寒远默默地站在她旁边的加速带上,   什么都没说。   俩人到深圳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半,寒远开车又把凌晨送到了蛇口码头。凌晨以为寒远就把她送上船就该滚蛋了,   却没想到,寒远这逼居然跟着她一并上了船。   寒远拿着两个人的票,看了眼要气不气的小凌同学,   伸出手,给她整理了一下稍微下滑的口罩,   “本岛到氹仔还有段路。”   凌晨:“有公交!”   “澳门的公交晚上十二点都有!”   寒远:“嗯。”   好像只要这个男人做出的决定,无论别人怎样反抗,都没办法改变!凌晨又开始生气,总有种“发现我跑了让你难堪了你才过来控制我,那之前早干嘛了?”的难受感觉。   坐船的过程,两个人依旧是没有半句的交流。到达澳门,过海关,澳康码核酸报告都没有任何问题。   他们是在本岛下的船,寒远上次在澳门开的沃尔沃也停在本岛。   “你在这儿等一会儿,我去把车开过来。”寒塑料低头看了眼蹲在地上打哈欠的凌晨,   “还是说,我们一起过去?”   凌晨不知道寒远的车究竟在哪个位置,看到他拿出澳门通,看样子是要坐公交去开车。   “……”   “我呆在这儿!”小凌同学给他做了个很丑的鬼脸,   “不会丢的不会丢的!”   寒远:“……”   凌晨这两天一通乱跑,着实是有些累着了。加上她常年坐着画漫画,腰、颈椎都不是很行,在地上蹲了一会儿,就感觉到不太舒服。   她转了个圈,鸭子摆腿般,换到另一个方向去。   可还没等蹲稳,耳边突然传来“叭叭”的摁喇叭声。   手里的爪机也在嗡嗡振动,凌晨揉了揉困困的眼睛,抬头一看,   就看到了寒远开着车,   停在了马路左侧。   哦对,澳门的车辆,都是靠左行驶。   凌晨好困好困,爬上副驾驶,连安全带都拔了好几遍,才插了进去。寒远依旧跟个哑巴似的,从本岛到氹仔澳门大学南大门,他真的是能一句话不说是一句话不说。   澳门大学没有学校围栏,看起来跟美国那些大学蛮像的,校园里的马路跟外面的环形花坛周围的路直接相连。其实澳大她的地盘不属于澳门本土,是从横琴租借来一块地建立校区,   隶属于澳门,   有些住在书院的本科生,靠着珠海近了,   手机都能收到珠海的信号。   嘿嘿!   大晚上的,路边也没什么人。凌晨还是在车上稍微眯了眯眼,听到车拉手刹停下来,她才揉着眼睛,问寒远,   “到了啊?”   寒远:“到了。”   小凌同学出来的时候,本来就没带什么随身行李,就背了个帆布包包。她伸了伸懒腰,看到外面果真是学校南大门的公交站,   推开副驾驶的门,   就要往下下车。   “凌晨。”   驾驶座上的寒远,突然喊住了她。   凌晨往外迈的腿停了一下下,   “啊?”   寒远看着外面与氹仔岛相隔的那条运河,目光如水般,平静且深沉,   手扶在方向盘上,骨节分明又相当硬气,无名指挂着的钻戒在深夜里闪闪发光,似乎比外面更远处室内夜晚的灯红酒绿,都要迷人绚烂。   “……”   “出来读书,就好好读。”   “别省钱。”   “……”   “……”   “……”   凌晨完全听不明白,傻呆呆站在原地。   深秋的风吹过,没有一丝海腥味。   寒远抬了抬手,   让她回去吧。   ……   ……   ……   *   第二天下午起床时,凌晨睁眼翻着手机,就发现千年难一遇,寒远居然发了条朋友圈。   没什么特别的内容,就是发了张深圳宝安机场的航站楼照片,   配了几个字,   【工作。】   最底下是发朋友圈的时间,凌晨瞅了一眼,看到是今天上午他就回深圳了。   “……”   还特么特地给标注上了定位!   凌晨躺在床上,又往下看了看,底下有好几个她高中同学的点赞,一圈的赞,也没个留言。   她爸妈好像也给寒远点赞了,   艹!   凌晨的爸爸妈妈似乎对这个女婿相当满意,即便他们也知道寒远经常性的就不回家,寒远工作忙,不回来也正常。   啊啊啊啊啊啊!   澳大的研究生基本上都是晚上上课,凌晨学的是DS,全称“Data Science”,数据科学。   数据科学是个大专业,底下还有好多个小专业。平日上课一二三四,周一周三上计算机专业的大课,周二周四上小专业的课程。   下午六点半,凌晨从时光屋里吃完饭,背着包包去小专业的教学楼。   她申请时申请了两个方向的小专业,一个是教学分析,一个是犯罪学。犯罪学是她一开始就心心念念向往的,凌晨有个画刑侦类型漫画的愿望,但这类漫画往往得需要大量的知识储备,要是学习犯罪学,肯定对她画刑侦漫画有很大的帮助。   再一个就是教学分析,因为澳大的申请可以同时申两个专业,当时就想着无论哪个专业,至少得保把能把学校给申上,   所以第二个专业,凌晨就就近原则,她本科学的就是师范类的美术,又当过两年多老师,教学分析这个小专业报了应该稳当。   结果就如同凌晨所料,犯罪学没要她,她被教学分析给录取了。   凌晨来教室来的挺早,想占一个有插座的位置,方便摸鱼时电脑能够续航能力持久一点儿。   课是六点半开始,她六点半就到了,依旧是健康码疫苗接种记录测控体温一条龙。教育学院的教学楼里面布置很温暖,还有不少小孩子的画画。   凌晨坐电梯上了一层,走到教室门口,推开门——   七八个已经来了、正围在一起的女生,   见到凌晨来了,   突然,齐刷刷转身。   凌晨一愣,因为以前她来教室时,也会有提前到达的同学,   但从来……   没受过如此的注目礼!!!   小凌同学眨了眨眼,就看到那些盯着她看到女生们,看够了,回了回神,   猛地对着她挥动起胳膊,   “凌晨!凌晨——!!!”   “来来来!来这边坐!”   甚至有人专门起了身,像伺候皇上办,   亲自把她请到了左边那一排桌子的正中央。   凌晨摸不着头脑地被她们拉了过去,但她还是在坐下前,抱着书包移动向自己平日里坐的那个靠插座的位置。   “我我我!你们有啥事,这么说就行!”小凌同学讪讪指了指自己的电脑电源,   “本本不耐电……”   一个留着蓬松卷的戴牙套女孩子靠了过来,   顺便把她自己的电脑也跟着移到凌晨旁边。   蓬松卷妹一脸期待凑到凌晨面前,   兴奋开口,   “凌晨!”   “……?”   蓬松卷:“你啥时候结的婚啊!”   “……”   “……”   “……”   ???   凌晨瞬间就明白了,这些人是兴师问罪来的!   TvT。   铁定是有人那天晚上看到了凌晨被寒远给拎到公交站点画面,凌晨立刻开始想怎么解释,因为之前大家聊起来“男人”这个话题时,她还挺兴奋的充当过氛围组、里里外外无一不透露着“老娘单身狗成日啃狗粮”……   然而几个姐妹却不是吃素的,   蓬松卷拿着手机就举在凌晨面前,   “女生群里面,有人拍到了你被一个男人给拦腰抱!”   “……”   “然后还有高清图!”   “……”   “凌晨!你老公好帅啊啊啊啊啊!我跟你说,一开始咱班里薛瑞宝认出来那个被男人亲密抱腰的女生是你的时候,我们都还不信,在小群里面笑话她,说你怎么可能跟男人抱在一起,你明明每天只爱你的漫画和你的男主。”   “卧槽,然后高清图她一发过来,我们都瞬间傻眼了!”   “妈呀妈呀,你真的结婚了啊?天!那你老公怎么也从来没来看过你啊?但是你老公真的好帅!好他妈帅!他当时居然搂着你的腰,天那手!是不是感觉很酥麻?手控党表示真的好幸福……”   小凌同学都不记得13号那天跟寒远掰扯时寒塑料都做了那些小动作了。   她下意识摸了一下腰,妈耶?寒远当时碰她腰了?她突然感觉有点儿脸红,女孩子的腰,肉都很敏感的。   隔壁穿马靴的女生捧着脸,问凌晨,   “能不能再把你老公的照片给我们欣赏一下啊?”   “嗯嗯嗯!”卷发妹附和着点点脑袋,   “就是就是!”   “他是做什么工作的啊?”   “……”   凌晨由最开始被问到“你结婚了啊?”的震惊,再到后面她们夸赞寒远帅气的鄙夷,最后到现在被逼着要照片的冷漠,   算了,不就是个男人!   就是以后讨论帅哥八块腹肌,是不是就没她的份儿了啊呜呜呜……   凌晨边找着寒远的照片,边跟同学们说,   “他当飞行员的。”   “在深圳宝安机场。”   “……”   “卧槽卧槽卧槽!”   “机长吗?!!!”   女生又是一阵骚动。   这年头,大概是受到小说电视剧漫画的三重荼毒,女孩子们对开飞机的机长啊、兵哥哥、警察叔叔都情有独钟,力压玛丽苏年代的霸总光环。   凌晨翻了相册好半天,才找到了一张自己的结婚照,他俩结婚那会儿还是去拍了一套婚纱照的,只不过照片后面被影楼拿去修了好多,每每凌晨看到放在家里一楼客厅那张在小河边穿着民国风衣服拍的那张照片,   照片上的她一袭红色艳丽旗袍,抬头望向寒远,寒远穿着跟《老九门》张大佛爷那身绿色军装一模一样的服饰,紧牵她的爪子,   眉眼深情,低头也看着她。   “……”   凌晨看着照片里两个人都互相“深情款款”与对方对视,就觉得这照片真几把被修过头了。   好假!   “这个。”   她把手机往桌子上一摆。   几个女生又都凑了上来,都快急迫脑门,先看到的菜卷头妹妹捂着腮,一脸犯花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太帅了太帅了!”   “怎么那么帅啊!!!”   “凌晨!!!你能不能帮我问问你老公,他们机务组还有没有剩余的!!!”   “……”   凌晨脑壳被吵的有点儿疼,手机完全不见影子。她只能先把电脑给连接了电源,在澳门很多插座都需要转换接头,凌晨那个破电脑,没了电源一个小时都撑不住。   打开电脑,看了眼日期,   小凌同学突然想到了一个挺严峻的事情——   她Python的作业,还像还没做!   Python是另外两门计算机学院开设的大课里面其中一门,玛德教课的教授还是她舍友博士姐姐的老板。凌晨又是一阵头疼,她登录moodle看了看作业的截止日期——   明天晚上十二点。   “……”   明明火烧眉毛了,凌晨却没有一丁点儿的捉急,她把电脑扣了扣,往还在抱着她手机欣赏寒远帅照的卷毛妹身边一凑,   “郝佳佳?”   卷毛妹的真实名字叫“郝佳佳”。   郝佳佳依依不舍把手机还给了凌晨,   “你老公真的好帅哦……”   凌晨十指合拢,   “大腿……”   郝佳佳:“?”   凌晨敲了敲微微下垂的电脑屏幕,   “Python那十道题……”   郝佳佳:“啊!你还没做吗?”   凌晨:“TvT我啥水平你也不是不知道。”   读研后,凌晨依旧秉承着她那学习烂泥扶不上墙的模式,反正学费都是自己交的,之前第一本漫画暴利的三十万,给父母装房子用了些、结婚花了点儿,刚好还剩下十五万左右。   自己花钱上的学,最终目的指向硕士学历,在学习方面凌晨一直挺现实的,她从不避讳自己就是冲着学历去,至于中间过程长啥样,一切都不言而喻。   澳大老师上课,特么都是英语,这让本来就英语废物的凌晨,更是一点儿都听不懂。而Python这种编程的科目,直接让凌晨躺平在水沟底,每次作业都得去抱现成的大腿。   郝佳佳拍了拍手,   “行啊!”   “那你是直接要十道题的答案吗?”   凌晨:“要不明天我去找你,你再给我讲讲?”   郝佳佳:“可以。”   “我看看明天我有没有什么事……”   郝佳佳翻着手机备忘录,这时教室前方的门轻轻被推开,   上周二晚上课的小安老师,夹着电脑包走了进来。   凌晨坐直了身子。   郝佳佳见老师来,也把电脑给掰开,别看郝佳佳对着帅哥图片发那么大的花痴,她可是一个十足的学霸,在学习方面跟凌晨简直呈反比,   近乎完美人才!   “我明天下午三点到四点没事情,”郝佳佳悄声道,   “你这个时间来我宿舍找我吧。”   凌晨乖巧点头,   “好的好的!”   ……   周二的课是一个助理教授给他们上,主讲教育政策相关的内容。讲课的小安老师是个湾湾人,形容大陆一口一个“我们国家”“内地”,博得一片学生好评。   可他教课似乎就没有那么“好评了”,刚开学那一个多月澳门一直网课,小安老师在视频里讲的很多教育政策,让郝佳佳这种什么都是一听就懂的大学霸,都直呼“晦涩晦涩!”。   小安老师的课倒是很好摸鱼,凌晨听一会儿看一会儿电脑上的微信,跟大课pre的三人组群里随便说着可视化学期期末究竟谁上去报告。   “内地现在不是出台了一个政策,说内地高校以后职称要随着教龄来评定?”安老师坐在第一排空着的桌子上,双手合十垂在双腿间,微笑着跟大家说,   “大家都知道,老师要是想涨工资,最直接的方式就是评职称。那大家讨论一下,对于内地这个‘职称随教龄’的政策,有没有什么看法呢?”   凌晨还在继续摸鱼,可视化期末最后的pre,她组队的两个成员都不是教学分析小专业里的,是精密医学的两个男生。   那俩男生好可恶!仗着她现在正在上课而他们没课,激情演讲“女士优先女士形象好所以我们得给美女一个机会展现自己优秀的水平上台pre!”。   凌晨噼里啪啦给他们回个了:   【滚!】   【我英语初中水平,别指望我:)!】   她回复完,就稍作休息地把电脑往下一叩,抬起头来听听课,小安老师人很和善,上课回答问题基本上都不需要举手,可以直接进入到讨论状态。   刚刚那个问题凌晨没太听清楚,歪了一下身子问郝佳佳,郝佳佳也在摸鱼,用手捂着耳朵听歌。   郝佳佳:“好像是说——对于内地高校出台的‘按教龄评定职称’,你有何见解。”   凌晨给听歌还能顺道听课的郝佳佳比了个大拇指,   “那不挺正常的一个政策?”   郝佳佳:“你可以跟老师说你的想法啊。”   凌晨缩了缩脑袋,   “算了吧。”   她不是不想说,但总感觉在这里不太适合说。这个班之所以叫“教学分析”,就是因为里面有不少学生都是学师范类教育类。   而绝大多数的同学都是本科毕业了直接来硕士进行深造,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社会经验。凌晨工作了两年,加上大四实习那半年,高初小三个阶段,她都教过。   踏入社会两年后,很多东西在眼里,跟大学刚毕业刚初入职场时,   会有天翻地覆的变化。   反正她就觉得这个政策很合适,就应该按教龄评职称!但绝对有很多没经历过好几年教学经历的人会不同意,不认同不给年轻老师争取的机会!   果然,   已经有一个女同学举起了手。   这个女生凌晨有印象,在周四老女人的课上相当活跃,周四professor是一个曾经搞深度学习的老师,为了评职称容易些、才转来教育学院,总是喜欢让大家看文献、说一些跟学习机器相关的东西。   女生是华东师范大学本科毕业的,听之前在华师做的一些实验,似乎专门研究教师能力与各方面因素指数什么什么关系。   她甚至发表过“老师的教学能力跟学历相关”的言论,凌晨那个时候就挺不喜欢这个女孩,一听说她研究生毕业就想要去当老师,从小梦想就是老师,凌晨还在心里吐槽过,   要是觉得你学历高你一进入学校就能把学历不算很高的老教师们都给一竿子打趴下,   那多半你这个新人老师熬不过两三年。   小安老师给女生做了个手势,让她讲。   女生坐在座位上,接过话筒,   “老师、各位同学好,我是李冉清,学号XXXXXXX,”   “就,对于刚刚安老师提出的——职称按照教龄来评,这一政策。”   “我是持‘反对’态度的。”   小安老师:“如何来说?”   李冉清:“就,我是觉得,这一政策对于年轻老师而言,相当不公平!”   “时代在变换,每年学校里都会招进大量的年轻老师,学校也会随着90后、00后踏入讲台,来变得更加现代化,课堂更加多远、注入新鲜的血液。”   “我不是说老教师们不好,前辈们多年的教学经验,也带出来一批批优秀学生,这点儿我从来不拒绝。可很多老师就比如四五十岁还没退休的老教师,他们已经没办法再挑起学校教学任务的大梁、在校教学的时间也会越来越少,而纵观年轻老师,其实我们现在绝大多数学校的主力,都是压在了年轻老师身上。现如今带出来优秀班级的老师,也有很多都是年轻老师。”   “但若要按教龄评定职称,那不就是把那些挑大梁的年轻老师的成绩给一竿子打消了吗!很多年轻的老师忙忙碌碌一学期,带出来优秀最优秀的班级、考出来最优秀的学生,结果职称却是按照教龄来评定。也就是说辛苦那么久干最累的活、成绩也是最棒的,却无法得到理所应当得到的报酬,不能通过成绩去评选更高岗位的职称、得到更多的钱……我认为这个政策相当不可理喻,这会使得年轻人都不愿意再去考老师了!”   “……”   李冉清说完,又说了一声“谢谢”,   将话筒递交回小安老师手中。   小安老师鼓了一下掌,带动全班也跟着鼓掌,说李冉清回答的非常有见解。   “那有没有、其他人想要表达一下自己的观点呢?”小安老师再次举起话筒,   “有没有,跟她的方向相反的观点?”   “……”   凌晨听完那通言论,还在心里“我擦”了一声,想这人是真的没进入过学校真枪实弹过,可视化小组的两个土蛋再一次给她哔哔让她上台展示美丽,凌晨回了个【滚滚滚】,   叩上电脑,   举起了手,   “老师,我!”   小安老师笑了笑,让人把话筒传给了凌晨。凌晨坐在椅子上,手指在压平的电脑盖前,有节奏地敲啊敲,   “我持‘认可’观点。”   “……”   “……”   “……”   他们这个小班一共十六个人,   好像就凌晨一个,是曾经从事过一线教师、并且还走的传统考编在公立学校教书、享受过公立学校一切体制内制度的人。   凌晨计算机方面的东西不行,但在教育上算是有点儿说话权,她这么一开口,班上的同学都愣了。   小安老师看了眼凌晨,问,   “我记得凌同学之前是一线教师来着?”   凌晨点了点头,   这个小安老师一直记得她的名字。   小安老师:“好,那你说说你的看法吧。”   凌晨举着话题,开口道,   “我只是针对这个政策,发表一下我的观点。”   “首先,作为一个从小就在教师世家长大,并且也当过两年半一线教师的人来说,至少是我看到的教师这个群体现如今的现象,”   “年轻教师在教学成绩上,想要打败老教师,这个可能性还是比较小的。”   “我不是说年轻老师不好,也不是指别的,就跟李冉清你上次提到学历高的老师肯定教书更厉害……你之前公布的你在本科时做实验的数据,都是来源于国外,在国外的确很多学校都看中于教师学历,学历高的见识高,能更好地去开发学生们的思维与视野。”   “可是我们是在国内,是在这最机械化的应试教育,这个大环境你逃脱不了。你学历高就比如你硕士、你博士毕业,去学校教书,和一个本科二本三本毕业的一同去教书,真的高学历就会更厉害吗?”   “现实中更多的就是——很多高学历的老师,却教的没有学历没那么高的老师教的好。”   “这个我知道你不信,你要是还喜欢搞研究,可以去体制内找一下数据。啊不好意思我有点儿跑偏了,上面那个我举例、也只是说的是很多学校的状态,不是指全部啊!当然也有学历高的教的好的!”   “回到年轻老师与老教师,其实也是差不多的道理。我之前提到年轻老师一上来很难打败老教师,你要是去学校里搞个调查,看看三十五往上的老师和刚毕业二十几的年轻教师在教学质量上相比,大数据下哪一个更好一些?”   “反正我身边、包括我教过的学生们、以及我以前时上学,更多的情况,老教师教的要普遍比新老师好。”   “我不是说年轻老师不努力,创新不好。但毕竟我们现在是应试教育的环境,第一:老教师教了很多很多年,他们对学生对于知识点的把控、如何讲这节课的知识点能让学生在做题的时候不错,有着很熟练的把控。同样一节课,一个老教师一个年轻教师,都是完美讲完所有知识点,但你会发现,老教师对于知识点讲解时用的授课技巧,使能够针对学生如何去做对考试题来讲的,而年轻的老师虽然也能上一节完美的课,可因为缺乏针对学生如何去把知识点消化为自己的经验,所以会让学生明明上课都听懂了下课做题考试却团团错。”   “这个真的不是说你学历多么高、备课备的多么努力多么好,就能完成,这需要经验,一年一年教学经验。”   “所以这第一个方面,针对成绩,我感觉我看到的教育环境下,普遍还是老教师教学成绩要高于年轻教师。”   “第二……”   “等等!”李冉清突然打断她。   凌晨眨了眨眼,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只见李冉清一脸不服气,连话筒都不用了,   “你凭什么认为年轻老师缺乏经验、就没办法带好一个班的成绩?!”   “年轻老师有更充足的精力去准备课程,他们懂得现在的小孩喜欢什么,可以提供更愉悦的课堂,让学生们能够在欢乐中学习,老教师多数教课都死板教条,年轻老师的课堂生动有趣,不才会让学生记得更牢固!”   “……”   “不是——”   凌晨把话题贴着嘴,继续道,   “现如今这是应试教育啊!”   “没错,年轻老师的确更能活跃课堂,可以多元化去授课。”   “但当下咱们国家的高考制度是考你欢乐趣多多吗?是考你的兴趣爱好吗?的确有天才能够无师自通并且喜欢有趣的老师,但更多的学生,还是要老老实实去啃书本。老教师多年总结下来的教学套路,虽然不能够让他们爱上学习,可也是最有效最捷径的考到高分的方式!”   “你那通多元化学习的理论,听着的确是很美好,但你要是拿去跟个正在备战高考学生的家长说一说,你看那个家长会不会当面撅你不好好教书、净搞些幺蛾子。当年国家搞素质教育,多少家长都是剧烈反对……”   李冉清:“那年轻教师就该任人宰割,明明努力了拼命了、却什么机会都没有?评职称不够格,这是多么伤人的一个决策啊!刚进来的时候的确可能经验不足,但我相信要是认真教学、好好钻研学生特点,年轻老师也绝对能闯出一番成绩、甚至比老教师的‘经验’更要有作用!!!”   凌晨:“……”   她叹了口气,扶着额头。班上其他同学看到她愁眉苦脸,都哈哈笑了起来,   小安老师也跟着笑。   凌晨:“我就是以我教书的经验,以及我父亲和他的同事们、包括我的同事,很多人的经验,总结出来的。”   “我没有说年轻老师不好,就是真的,这个教学经验很重要,不然实在不行你找个小孩,你问问他老教师和年轻教师哪个教的好哪个受欢迎,小孩肯定绝大多数都说年轻老师受欢迎,但老教师教的能让他会考试……家长不也都听到小年轻当班主任,一下子都不乐意了,这个真的不是少数。”   “而且学校里面特别是体制,远远没有你看到的那么光彩,里面光是领导班子……反正够你受的!很多刚进来的新老师、抱着对教育行业最热爱的理想,然后教了一两年身心疲惫,一个个不也都……”   李冉清:“那你的意思,就是大家努力了也白搭,到最后一个个都躺平了?!”   凌晨:“我可没说全部!”   “不过我身边的确有很多年轻老师被越来越恐怖的学校领导还有越来越难搞的家长,给逼到佛系,不然你看现在网络上不就有个热门词,叫做——佛系老师……”   李冉清突然冷笑起来,   “呵呵,”   “是啊,佛系老师。”   “像凌画家这种不愁吃不愁穿、去体制就是为了个稳定工作反正拿着几千块钱饿不死、有副业能给赚几百万几千万的钱的人,当然去学校就是为了躺平当咸鱼。”   “又哪会有一份对教育是真心热爱的奉献之心?”   ……   ……   ……   凌晨瞬间挺直了腰板。   她原本就是想着这只是一次课上讨论,有人想要当老师、还抱有一些很不切实际的幻想,她只是跟她说一下真实教学环境下的残酷,没想要针对李冉清什么,   更没想过,要去挑起撕逼。   凌晨真的不是针对李冉清!   可李冉清最后那一番话,   却直接把矛头对向了凌晨!   画漫画、咸鱼、有钱人。   “……”   “我操李冉清你什么意思!”凌晨一巴掌拍了话筒,   站起身来,   “我画画怎么挨着你事了?!你最后那几句话阴阳怪气的!几百万几千万,那都是我自己画画赚过来的!并且我之前当老师的时候,也从来没有不认真对待过教学!”   “我真的是把我看到的现实跟你说说,因为真的有很多像你这样的人、一腔热血进入学校,结果进去的时候有多么憧憬,没过几年就有多么绝望!我特么好好跟你讲,你却阴阳怪气……”   凌晨这毛糙性子,多少年都改不了。   李冉清又羞恼又愤怒,脸红彤彤,像是下一秒就要冲上前来,跟凌晨直接扯头发。   见形式不对,小安老师赶紧停止住了这个话题,他打着圆场,说两位同学讲的都很好都很好,   “谢谢两位的见解,课程有点儿耽误了,我们进行下一个case好不好?”   ……   *   九点半下了课。   凌晨背着书包就往外走,也不跟郝佳佳一起往回去了。澳门大学的夜景很好看,从教育学院到宿舍楼所在的区域由一条小溪间隔开,溪水中倒映着油画般的楼房光影。小凌同学飞快从溪上小乔走过,   路过S8,还进去转了一圈。   本想着应该买桶合味道作宵夜,但眼下似乎是因为生气生的,有些吃不进去东西。   索性就只买了一瓶牛奶,结了帐就往宿舍楼回。   到了S4的一楼,凌晨又看到了刚刚差点儿跟她撕起来逼的李冉清。凌晨一口气堵在胸口,转身就往另一个电梯走。旁边一同在等电梯的郝佳佳问凌晨,   “凌晨!”   凌晨转头,“嗯?”   郝佳佳:“别忘了明天来找我呀~”   凌晨:“……”   “没忘没忘!”   小凌同学等的这边的电梯还有好几层楼才能到一层,郝佳佳等人已经进了隔壁到一楼的电梯。郝佳佳问凌晨怎么不过来,凌晨尴尬一笑,   忽然就想起——   要是自己明天去找郝佳佳的话……   不就没时间、画漫画了???   凌晨有个攒稿子的习惯,就是在连在时期,至少要把前三天的稿子存好,这样在每天更新时,都可以做到不紧不慢。   “啊——我突然想了起来!”凌晨跟郝佳佳道,   “我还得去自习室一趟!”   郝佳佳:“……”   “去吧去吧!”   “画漫画吗?好努力啊!”   凌晨不好意思笑了笑。   学校每栋宿舍楼底下就有自习室和视频会议室,凌晨腰不太好,不敢再像八月份那样天天坐在床上画画,   于是便把画画的地点,改在了楼下的视频会议室。   视频会议室较比于人多的自习室而言,宽敞且没什么人。小凌同学连牛奶都没送回到八楼的冰箱内,转了个身,直径朝着隔壁会议室走去。   推开门,里面果然什么人都没有。   凌晨放下书包,给自己接了杯水。她的数位板向来走到哪儿背到哪儿,小凌同学连接好电脑和电源,又讲数位板的先接通在电脑借口处。   电脑“啪!”地下子打开。   脑海中又跳出来今晚跟李冉清争论的画面,凌晨心里涌起一阵烦躁,玛德那女的怎么那么不听劝?她真的是好心真的是好心,人却把自己的好心当成驴肝肺……   烦躁的凌晨,在画画前,   干脆拔出手机,发了个朋友圈。   凌晨:【[生气][生气][生气]!】   发完朋友圈,凌晨就把手机给扔到一边,开始调绘图软件。她计划着是今晚得把大后天的都给赶出来,本来这任务应该是明天的……   眼下已经是十点多,正常人都快要睡觉了,但凌晨不是正常人,她的舍友林缘也不是,林缘在她去买牛奶的时候就给她发了个短信,说今晚回来的可能要很晚很晚大概三四点,   让凌晨不要给她留灯了。   博三果然不是人过的日子!   凌晨打着哈欠,拿笔在手绘板上涂涂画画,左手按一下回车键再捂着嘴打一个哈欠。屏幕下面的时间越来越大,眼看着过了十一点。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想起铃声。   凌晨的手机铃声就是最普通的华为铃声,她一愣,拿起手机看了看是谁。打电话……这年头居然还有人给她的澳门号打电话???   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寒塑料】三个字。   “寒塑料”是什么时候改的凌晨都忘了,反正已经这么称呼寒远很久,来致敬他们那塑料夫妻之情。   凌晨没想到寒远会打来电话,她瞅了一眼时间,十一点四十五,   这个点,他不应该已经睡了吗?   但小凌同学还是接通了,并拿着门禁卡离开公寓楼,外面有一片公共休息区,凌晨和着长衣,在休息区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喂……”   “是我。”寒远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很具有磁性。   凌晨嗯了一声,   “我知道。”   寒远:“……”   像是停顿了一下,然后又再一次地开口,   “我看到你朋友圈了。”   “……”   “……”   “……”   这个人说话总是很直接,跟小时候一点儿都不一样。凌晨以前挺讨厌寒远那些尖酸刻薄的直言直说,很伤人的!   可此时此刻,   却莫名让她想要冲着撒娇。   大概是今晚的事情实在是太糟心了,凌晨也不再跟寒远斗嘴。对面那两只骗吃骗喝的猫咪又走了过来,凌晨蹲下身,就听到寒远在听筒的对面,   轻轻问了一句,   “有什么不开心的吗?”   “……”   凌晨摸着猫咪,撅了撅嘴,   “有。”   “什么不开心?”   凌晨居然一股脑就把晚上发生的事情给寒远全部说了出来,她蹲在地上,压低了嗓音说,越说越愤慨,   其实这不是想要找个人评评理究竟谁不对,   她只是想要找个人去发泄!   而寒远,刚好在这个时间节骨点,   来了电话。   于是就被凌晨抓着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她真的很想要找个人倒苦水,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凌晨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居然这么能说,什么都说了,晚风在静静地吹,有人零零散散经过S4的后门。   “喵呜~”   手底下揉着的猫,可能是被摸的心满意足,   叫了一声,就抬抬屁股准备离开。   凌晨松开撸猫的手,打算换个姿势继续跟寒远哔哔,   然而还没等到开启下一段的吐苦水,   上半场全程没有发表过一个言论、只是在默默充当聆听者的寒远,   却突然开口。   寒远的声音依旧冷淡,全是磁性,但能听得出他有些情绪波动在里面,似乎是有点儿严肃。   “凌晨,”男人道,   “你现在在哪儿?”   凌晨眨了眨眼,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小凌同学抬起来头就看到了对面会议室窗户内自己还开着的电脑和手绘板,   很自然地回答他,   “在外面啊。”   “宿舍楼外面,你打电话那会儿我刚好正在画漫画,明天下午要去抱大腿写作业,早上又起不来,就计划今晚把明天的任务都给干完……”   “凌晨,”   寒远突然打断她。   听筒里传来男人倒吸了一口气的声音,半晌,他一字一句、不带有任何情绪地道,   “咱们家,还没有穷到供应不起你的学费、更没落魄到需要你彻夜画漫画、冒着猝死风险来赚钱养家糊口。”   “……”   “所以,”   “你不需要那么拼命。”   “别累着。” 第48章 凌晨的脸瞬间就红了。   ……   凌晨的脸瞬间就红了。   夜晚的风在吹,大胖橘已经抬着尾巴跑了远去,S4会议室的灯还亮着,可以看到更远方正在守门的保安用手搓着下巴打哈欠。   纵使看过那么多的言情小说、见识过太多情侣腻歪早已看透爱情本质只想暴富的小凌同学,在这个幽深的夜晚,听到耳朵边那个明明跟自己死不对付的男人,   低沉地说出来、“别累着”这三个字,   心脏还是突然之间,   就稍稍、加速跳了一下。   他、他干嘛啊!   凌晨用手捂着脸,感觉到脸蛋也在极速发热。   干嘛突然说这么肉麻的话,还一本正经!凌晨有种两个人都是老夫老妻的错觉,不都说老夫老妻亲一口能做噩梦一宿么……   啊啊啊啊啊啊——!   她骂也骂不出来,也说不上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寒远这个人就是这样,小时候就很烦人,她至今都记得那次寒远大早上给她买了面包,就捧着面包袋子,笔直笔直让她不要生气了。   艹!   艹艹艹!   凌晨想找个地方吹吹风。   手机另一端的寒远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他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凌晨继续跟他哔哔学校里的事情,估计是以为凌晨说完了,   便开口道,   “准备什么时候往回走?”   凌晨还没吹到冷风,听见他问机票,突然一愣,   “啊?”   寒远:“放寒假。”   凌晨:“哦……我看看啊。”   她又坐了下来,翻着小专业的群,今天上午刚好就有人在群里探讨,凌晨当时还瞅了一眼,   “我们所有的课结束是十一月三十号,”   “但是好像十二月二号那天,要补一节课。”   “周四那个老女人非得把最后pre拆成两节课,所以往后拖一个周。”   寒远:“那我给你订周五的票。”   凌晨:“还是周六的吧,我周五还得去威尼斯人给我妈买鞋……哎不对?!”   小凌同学突然反应过来事情的不对劲儿,直了直身子,对着电话不乐意道,   “凭什么你给我买机票啊!”   “你是我什么人?”   她单纯就是想跟寒远抬杠,气死他气死他气死他!叫他不管她!她都跑出来读研三个月了他才察觉到,现在跑上前来献殷勤算什么???   寒远静默了片刻,   淡淡道,   “我是你的结婚丈夫。”   “……”   “合法的、领证的。”   “……”   “还没离婚的,要是离婚也得一个月后过了冷静期双方都愿意了,才能行。”   “……”   “凌晨,”那一端的寒远似乎微微叹了口气,   “别闹腾了。”   “……”   “……”   “……”   凌晨撅着嘴,对着手机无声“呸”了一下,但心里却仿佛被人塞了一勺子蜜。   今晚跟同学撕逼的烦躁瞬间消散了不少。   凌晨回怼了他一句“我怎么闹腾了?”,开开心心从椅子上站起身,会议室有夜间清洁工过去关灯,她得回去跟清洁工说一下她等会儿还要继续用会议室。   寒远:“到时候要去提早做核酸。”   凌晨:“知道了知道了!”   寒远:“最好打印一张纸质的,澳门的机场就有。”   凌晨:“嗯嗯嗯!”   寒远:“别再——”   凌晨走到门口,进公寓楼是不能大声喧哗的,   “哎呀你好能嘟嘟!”   小凌同学被寒塑料给哔哔烦了,站在门口,翻白眼,   “我知道啦知道了!”   寒远:“……”   “别再忘了捎身份证。”   凌晨:“……”   寒远:“早点儿睡觉。”   说罢,他就挂了。   嘟嘟嘟——   凌晨合上手机,   心里美滋滋地一蹦一跳回了视频会议室。   *   第二天上午十点,凌晨还是在博士姐姐定的闹铃声中翻身起了床。博士姐姐半点儿起床的意思都没有,枕头边三台手机一齐响,愣是叫不起来她。   厕所窗户外的太阳都晒到了头顶,凌晨站在洗手台前刷牙,擦干净脸抱着洗脸盆从浴室出来后,就看到博士姐姐从床这一侧翻了个大大的身,又翻到了那一侧去。   昨晚凌晨熬夜熬到了四点,终于把大后天的量给赶完,结果回到宿舍,却发现林缘也还没回来。她洗完澡躺在床上开了小灯,博士姐姐才刷卡进门。   好在林缘他们读博,也不需要上课了,林缘每天早上都会订十点的闹铃,希望能早点儿起来早点儿去上班,幻想每天晚上能早些回来,   但早上就是爬不起来。   凌晨习惯了,她换好衣服,本来平日早上她也得睡到十一点多,   然而即便是昨晚已经肝完后天的量,按理说今天应该什么事都没有的。   可凌晨总觉得不行,一天要是不画画线条,就浑身哪儿哪儿都不舒服!小凌同学今早是下意识醒的,在床上翻了两圈,想着虽然今天的任务昨天就完成了,   却还是得下去练练笔!   凌晨背着包下楼来到视频会议室,白天这里面还稍微有两个人,对面那个姐姐正捧着山西的公务员试题在玩手机。   ……   下午两点五十,凌晨画完了大后天的三分之二的量,伸着懒腰看了看外面的天。等会儿就要去找郝佳佳,她提前开始收拾桌面上的东西。   【大腿~】凌晨拿起手机,给郝佳佳发短信,【你现在有空嘛?】   郝佳佳很快回复了她:【有空~】   【你过来吧!】   凌晨抱着电脑跑去了郝佳佳的宿舍。   澳大的宿舍基本都是两人间,床是一米三的一个单独小床,对面就是桌子书柜,桌子底下还有一个方块状的滑动立式三层柜,可以把它给从桌子底下拉出来。   郝佳佳正在啃面包,她把柜子拉出,让凌晨坐在柜子上吧。凌晨好奇地瞅了瞅郝佳佳对面的桌子,感觉她舍友就跟从来不住在这儿似的。   “你舍友呢?”凌晨问。   郝佳佳打开电脑,连接电源,   “她又跟她男朋友出去住酒店了。”   “不是抽中了澳门什么酒店半价的券,就出去住。”   凌晨:“哦……”   郝佳佳开了电脑后,就熟练地调出Pycharm以及学校moodle上的作业。凌晨也找了出来,她凑上前去,眼巴巴看着郝佳佳。   “你哪些不会呀?”郝佳佳指了指那十道题,途中她还看到了凌晨无名指上的钻戒,忍不住调侃了一下,   “呦~”   凌晨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把手指往袖子里一缩,用袖子指电脑屏幕,   “都、都不太会……”   郝佳佳:“……”   “行吧,那我们从第一道题开始讲。”   凌晨认真点脑袋:“嗯嗯嗯!”   郝佳佳:“首先我们先来看一下第一道你,题目你能看得懂吗……”   ……   十道Python写代码的题目,对于凌晨一个以前半点儿编程都没有接触过、计算机二级纯靠背了1000道原题才过的痴呆来说,   实在是有些困难了。   时间过的飞快,郝佳佳这个人是个十分精打细算的女孩,每一分钟都要按照计划表上来。郝佳佳跟凌晨约的是三点到四点,那么四点后,她就不能继续辅导凌晨Python题目、得出去干别的事情。   凌晨听到第四道整个人就晕晕乎乎了,实在是搞不明白前面最开始定义的函数为什么郝佳佳说就是随便定义写什么都可以,但她随便写了个“hanyuanshizhu”,就砰砰砰显示红error。   不理解、不明白,好难搞!   郝佳佳见实在是弄不完了,照凌晨的智商,估计再来三个小时都不行。她将她已经写好的代码一一截图,给凌晨叮叮发到微信上。   “剩下的五道题,我给你截屏发过去了。”小郝老师说道,   “你先自己回去研究研究,我跟人约了羽毛球,四点钟,我现在得收拾一下去羽毛球馆了。”   凌晨眼睛转圈地点着脑袋,内存快要不够用了,   “呜呜呜,好的好的!”   “谢谢你呀!”   郝佳佳边收拾包边找衣服,凌晨还蹲在郝佳佳那个三层滚轮柜上,把郝佳佳给她发来的代码截图下载高清保存下来。   “你代码写的真好!”凌晨看着郝佳佳作业下面一片绿色“通过”,露出羡慕的表情。   郝佳佳微微一笑,   “没办法啊,将来得靠这个吃饭。”   凌晨:“啊?”   郝佳佳跟她闲谈,   “毕业之后,我打算进一个公司,去做测试。”   “我之前公司的测试底薪1w起呢!但是就是得要求技术过硬,所以我现在要是不好好学,将来就业就会面临很困难的抉择。”   “……”   凌晨感觉挺难以置信,因为郝佳佳在凌晨心目中,就是一个特别自律做任何事都能做到最完美、并且还可以游刃有余给别人讲解的大佬。   从做任何事情都能准确按照计划表上的时间来、到给她讲题时专业程度要比她这个当过两年老师的人都要“专业”,再到上台做pre时永远都能把每一个汇报的点梳理的一清二楚……凌晨认为郝佳佳就是个神,她有点儿小说完美女主照进现实的错觉。   然而神却边换衣服边告诉她,   “我做好一切工作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找个能养活自己的饭碗。”   “说喜欢也算不上喜欢,什么是喜欢呢?能给我快速赚到钱、养家糊口,就是我当下需要的。”   这句话听着很现实,但凌晨心里却觉得不太匹配,她加载好图片,关了电脑,站起身,   “那万一要是将来,你面对困难的时候,就不害怕会烦躁、乃至崩溃到做不下去吗?”   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凌晨之前对喜欢与不喜欢,有着深刻体会。面对学习、以前的读书现在的考编,凌晨体会过好多次困难重重之际、直接崩溃了觉得自己要完蛋的绝望,   她一直以为自己对任何事情,都会是这种感觉,然而画画却告诉了她,原来人真的可以是在困难时,愿意去接受困难,并且永远不会被打倒、无论受到多么大的灾害、都能够重新立刻发自内心地站起来。   后来凌晨才意识到为什么画画可以让她心甘情愿去克服掉那么多的困难艰辛,因为那是凌晨打心底里最热爱的事!   不为钱不为急功近利,画自己最喜欢的东西!   郝佳佳却忽然沉默了片刻,半晌,轻轻扯了一下嘴角,   “谁又会跟钱过不去呢?”   “再困难、再不愿意,只要给的钱足够了,”   “忍一忍,就过去了。”   凌晨:“……”   “好吧。”   郝佳佳收拾完东西,换了一身运动装,她问凌晨要走吗?凌晨抱着电脑,愣怔一下,嗯嗯道,   “走走走!”   两个人去了电梯,郝佳佳问凌晨直接回宿舍吗?看她还穿着拖鞋。凌晨说不是,要下去自习室。   “我还得去赶一下漫画!”小凌同学回答道。   郝佳佳笑她真是好拼命!   电梯到达一层,郝佳佳跟凌晨道别。凌晨转身往会议室走的那一刻,郝佳佳突然喊住了她,   “凌晨!”   小凌同学扭头,   “嗯?”   郝佳佳:“……”   “其实真的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可以那么无忧无虑去坚持梦想的。”   “……”   “你问得很对,为什么我不能找一个自己喜欢的。”   “……”   “我没有喜欢的事情,真的,说什么打羽毛球读书游泳……很多很多、对外界所谓的‘喜欢的事情’,那些看起来很风光的爱好,说实话,也就只是爱好,但没有能让我可以放下一切去飞蛾扑火的那种喜欢。”   “除去我们得面临生计,还有就是……真的找不到什么是喜欢,有时候看你画画,我还是挺羡慕的,头一次见到一个人可以为了自己的事业、打拼成那个样子,还不会抱怨劳苦。凌晨,能找到自己真正喜欢的事情,甚至把它变成工作,实在是太令人钦佩啦!”   “所以你要加油啊!”   “或许总有那么一天,我也能找到一个和你对画画那样、无论成绩好与坏,都能够一直开开心心做下去的‘喜欢’。”   “……”   凌晨在原地一愣。   郝佳佳推门而出,留下凌晨一个人站在大门口。又有人顺着郝佳佳推开的门,拉着门扶手也进了宿舍楼里。   来来去去的学生,什么样的都有,凌晨转身回到了会议室,托着腮,坐了半天。   ——“找不到什么是真正的喜欢。”   ——“不知道人生活着的意义、除了往前奔跑,人生的价值除了维持生计、过完一生,不知道还有什么更有意义的目的。”   ——“好像越长大,觉得自己活着就是活在外界的眼中。”   ——“大家觉得我的人生很顺利很完美,那么它就是完美。”   这些话,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了。   往前推四个月,李园的婚礼,   她曾经听到那个在高三最烈火冲天的日子里,   写下【前程似锦】的圆圆姐,   亲口对她说过。   ……   *   十一月过得很快,眨眼就到了期末。凌晨所学的四门课都没有期末考,Python老师最懒、要求小组做个项目当期末project就行,   其余三门,都是上台汇报。   周三可视化老师最为变态,要求三个人为一组,做一份包含“ppt、过程步骤、tableau仪表盘,打包源文件,以及视频讲解”的最后大作业。然后还特么搞了个从七十个小组里抽取十个小组、上台进行十分钟到汇报。这个随机抽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成了每个小组自己抢名额,   抢到的小组,最后总分会加5-10分不等。   !!!   5-10分哎!!!   发布抢名额的那天,凌晨刚好在用电脑摸鱼,   她眼睁睁看着十个名额刷新一下变成七个,再刷新一下,又少了两个……   【爸爸们!!!】小凌同学赶紧在三人行群里滴滴,   【还还还、还剩三个名额了!】   【冲!还是不冲?!】   大佬1号:【冲!】   【等等!】   【我再想想!】   凌晨:【你们说冲我就点了!】   大佬2号:【要不先冲了吧,冲了再从长计议!】   凌晨得到指令,转回抢名额的屏幕,   发现——就剩下一个了!   她不管三七二十一,一下子就给点上,最后一个名额就这么被他们收入囊中。小凌同学开开心心地截了屏,给“三人行”群中发了过去,   【我抢到了!】   大佬1号:【……】   大佬2号:【……】   大佬1号:【…………………】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我我我没说让您这么冲动啊!】   凌晨:【咩?】   ……   经过就是这么个经过,凌晨他们组就这么得到了一个可以加分但是你得站在170个人的面前、演讲十分钟的尴尬社死展露自我的机会。大佬1号在喷了凌晨怎么抢的那么快好几遍后,哭丧着脸,边企图把这个机会给卖掉边开始讨论究竟谁上台。   凌晨是不可能上台的,绝对不可能!且不说她英语水平多么烂,每天除了作业还有一坨漫画要画,都已经快要将她的血汗给榨干,   哪还能腾出时间来、练习演讲?   凌晨举爪说“no”,   【我真不行!】   【英语烂他妈给他开门——烂到家!】   大佬1号:【我不信!】   大佬2号:【美女不要谦虚!】   凌渣渣:【要不佬们,我给你们现场来一段日式英语?】   说罢,凌晨就随便找了一段英文,绘声绘色给群里的两位队友念了起来,   【特得(dei),喂窝子……】   ……   博士姐姐今天回宿舍比较早,此时此刻正躺在床上边玩王者荣耀边往死里喷她老板不得善终,凌晨念了四十几秒的英文,博士姐姐突然捧着手机抬头,拿了个抱枕往凌晨这边丢来,   “闭嘴!”   小凌渣渣:“TvT。”   手中的录音戛然而止,“嗖——”地下子发到群里去。凌晨内牛满面,一字一句敲着道,   【我舍友差点把我给砍了……so,没念完,】   【你们将就听一下吧。】   发完,凌晨便暂且放下手机,跪在床上,给博士姐姐磕头道歉,   “谢主不杀之恩,劳烦主听了那么长时间的精神污染噪音……”   博士姐姐头也不抬,   “你英语可真烂。”   凌晨:“呜呜呜!”   不一会儿,微信“三人行”群里便传来滴滴滴。   大佬1号:【[沉默][沉默][沉默]。】   大佬2号:【[沉默][沉默][沉默][沉默]。】   大佬1号:【……】   大佬2号:【…………】   凌晨:“……”   凌渣渣:【QAQ,爸爸……】   大佬1号在发了二百五十个【。】后,   终于,说了一段人话,   大佬1号:【。。。。。。】   【老郭。】   大佬2号姓郭。   大佬1号:【要不咱把她给踢了?】   大佬2号:【举双手同意!!!】   凌晨:“……”   小凌同学连忙捧着手机,就差一头钻进去,   【爸爸爸爸爸爸——!】   【求不弃!】   【求佬们不离不弃!!!】   【嘤嘤嘤!】   两位队友也没辙了,商量着要不给凌晨报个英语班,让她去培训培训?凌晨泪眼汪汪问大佬,   【呜呜呜!为什么一定要我上!】   大佬1号:【我们得负责收集数据,还得做tableau,只要你上场,别的ppt啊演讲稿啊,通通都不用你干!】   凌渣渣:【我可以干的!!!】   大佬1号:【……】   这个时候的凌晨已经开始连载新的漫画,就是参与【谁与峥嵘】主题大赛的那个漫画,   连载期间的成绩如凌晨所料,不是很理想。   但因为凌晨画的是感情流漫画,讲的是一个民国时期的军阀与爱国戏子之间的爱恨情仇。感情流动少女漫有一个很大的特色,就是连在期间要是没什么爽点单纯将感情,   容易被养肥,然后等到正篇完结时,养肥党忽然就又全部都回来了,   然后突然爆红。   凌晨第一本漫画就是那么红的,后面几本也都差不多,虽然没再那么红,但也算是在完结后到全篇完结前,每天都能有个几百块钱的收入。   完结爆红被写文和画漫画里都称之为“完结飞”。   凌晨之所以没有就此放弃这本连载成绩并不太好的漫画,一个是真的喜爱这个题材,   另一点,她还抱有一点儿完结飞的幻想。   但若想完结飞,那么在连在期间,就算成绩再差,也绝对不能心态崩了、断更、或者画大量注水情节。所以即便这本每天就几十块钱的收入,凌晨还是要花绝对的精力去认真对待这本漫画。   要把每一章的故事、每一点儿细节,   都做到完美无瑕!   然而画漫画也是真的耗费时间,凌晨可以在画漫画休息的闲暇时间里,坐在电脑前把画画软件换成tableau或者word文档,坐着不动,时间能挤出来很多。   但让她抬抬屁股去上个英语口语班。   凌晨不行、是真的不行,只要跟学习沾边的事情,她是半分都不想干。   TvT!   凌渣渣:【球球各位爸爸,不要为难我,英语这玩意儿我真的这辈子都学不明白TvT!】   大佬2号:【那你是怎么过的澳大的招生?】   凌渣渣:【六级证!】   大佬2号:【你这不六级都过了!!!】   凌渣渣:【我省的大特色!题目是火星文也能全蒙对呜呜呜!】   大佬们:【……】   凌晨还想跟他们形容一下自己都是怎么将小专业课那俩老师给拐到上课都使用中文而不是英文以彰显自己强大的汉语能力和垃废的英语水平,   大佬1号突然开口,   【Python最后那个project,你组队了没?】   凌渣渣:【咩咩咩?】   【爸爸们是要拯救我于水深火热之中吗???】   前两天凌晨还在愁,Python的期末大project她该找谁来抱大腿。   大佬1号:【我俩可以帮你。】   凌晨:【!!!】   她刚要叫“爸!”,觉得大佬怎么那么好啊痛哭流涕!   现实却狠狠给了她一耳光。   大佬1号:【但是Python那个大project也不是个简单的。】   【Python凌晨你能搞吗?】   凌晨:【……】   【QAQ,[咬手绢].jpg】   大佬1号:【你要是能搞下来Python的大project,tableau的演讲就我上。】   【你不能啥都不干吧……】   凌晨瞬间泄了气,像个没气的小皮球,整个人蔫了吧唧躺在床上。   难过!   难过!!   难过!!!   啊啊啊啊啊啊!!!   小林同学组织了很多很多哭唧唧的话,还要想跟爸爸们商量商量,   然而大佬们似乎已经铁了心,   就是想让她上去展现风采!   呜呜呜!   凌晨愁眉苦脸地躺在床上,连桌子上没吃完的奥利奥都不想吃了,啃了个奥,还剩一个利一个奥,旁边博士姐姐激情奋战,似乎是队友把她给坑了,连着导师加队友一起喷。   “人生无常,大肠包小肠——XXX你个蹄子!!!”   “……”   “你咋了?”   林缘忽然抬头。   凌晨意识到这是在问她,把爪机扔到枕头边,眼皮往下一耷拉,   “我要退学了……”   林缘:“啊哈???”   凌晨:“期末要挂科了,”   “毕不了业!”   林缘躺了回去,   “放心,master还是很好过的。”   “学校不会让你们毕不了业。”   凌晨:“呜呜呜,那是因为我还没到来,”   “我来了就会有因为考零蛋而达不到毕业绩点而没办法写论文而毕不了业的傻蛋……”   林缘:“……”   博士姐姐连上了新一局的游戏,再次开始跟队友互坑,小凌同学伤心欲绝,耳边手机忽然嗡嗡嗡响了一阵。   哦?谁啊!   她还以为是微博上有读者给她发信息了呢,结果翻开手机一看,   玛德居然是寒塑料!   凌晨想着寒远怎么现在突然给她发微信,大晚上的,惊不惊悚?然而还没等到她翻开手机屏锁,   电话铃声却突然振动了起来。   一看就是寒远打来的,凌晨赶紧从床上翻身,踩着拖鞋就出门,她来到走廊,把门悄悄虚掩,往茶水间走。   咔嚓——   电话接通。   凌晨拖拉着嗓子,有些不情不愿,   “干嘛……”   寒远:“……”   凌晨:“哎呦大哥,你能不能别一到晚上就突然来电话,最近天天来,搞得我都觉得你是不是患了大姨父……”   凌晨在茶水间的公共饭桌前找了个椅子坐下,这里是每个宿舍楼每一层的公用茶水间,对面有可以做饭的平台、洗手水池,   还有两个公用冰箱。   她想起自己还有两桶牛奶塞在冰箱里,不知道有没有被人给偷走,凌晨拖着拖鞋吧唧吧唧往前走,打开冰箱门,看了眼牛奶,   嗯,还好端端的,没被偷。   寒远深深吸了口气,似乎是想说什么。凌晨一想到他从大上个星期给她订了回家的机票后,就开始日复一日打电话哔哔做核酸的问题,   机票印的是从澳门飞,途径上海,经停三个小时。   澳门往内地飞,核酸要求都不太一样。   凌晨合上冰箱门,揉着头发,挺烦躁地先开口,   “我知道要提早做核酸,要纸质的,最好提早去机场,因为不知道澳门机场的安检怎么样……我都知道都知道!您老每天都说、我都倒背如流了……”   “真的,我爸都没你那么能说,不是!我们能不讨论核酸问题了么?纸质的、48小时!澳康码上得有,行程码得先给电信打电话,粤康码也得有……我知道了知道了——”   “凌晨,”   寒远忽然开口,语气不冷不热,   “我现在在你们学校南大门。”   “……”   “公交站旁。”   “……”   “……”   “……”   小凌同学差点儿一大马趴,从椅子上摔了下去。   ……   凌晨是真搞不懂寒远大半夜又抽什么风,突然从深圳又跑澳门来了!她火急火燎从宿舍里收拾了点儿衣服牙刷什么的,急匆匆出门,   一路小跑,跑到南门口公交站。   刚巧有辆73S停在公交站上车的站牌,   往后一点点,凌晨一眼就看到了那辆熟悉的沃尔沃。   车门开着,凌晨爬上车去,她把包往后车座上一丢,摘了口罩,鄙夷地问寒远大晚上来澳门干嘛,   “我真的会去打印核酸报告,真的真的请您不要怀疑、一定要相信您那已经合法领证合法结婚要是想离婚还得过一个月经过两个人都同意后才能行的、老!婆!QAQ!”   寒远:“……”   寒塑料似乎心情很好,都没回怼凌晨。他温柔地看了凌晨一眼,也不急着拉手刹开车,   胳膊架在车窗上,轻轻敲着车门,   “……”   “休班。”   “所以来找我那已经合法领证合法结婚要是想离婚还得过一个月经过两个人都同意后才能行的——老、婆,”   “过,夫、妻、生、活,了。” 第49章 凌晨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   凌晨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肾上腺素分泌。   寒远一本正经,又像是稍微有那么点点儿的轻佻,他语气浮在上面,不笑也跟含了笑似地,   说出来那么没皮没脸不害臊的话。   血液瞬间往头上涌,能感受到耳朵在发烫。小凌同学把双/腿夹了夹,低头小声嘀咕了一句,   “有病……”   就是有病!有病有病有病!还夫妻生活!人跟塑料那都不是物种跨越了!   把包给带出来就代表着凌晨已经默许了跟寒远出去住,想想也是,明明两个人都已经结婚了,合法扯证那种,   丈夫来看还在读书的妻子,小两口出去开个房,人家大学生小情侣都比他们熟练!   寒远将窗户上升,瞥了眼凌晨,他把手放在点火钥匙上,问了一句,   “睡衣什么的,都捎齐了?”   凌晨点头如捣蒜,   “嗯嗯!”   寒远:“别再半道上回来拿。”   凌晨:“回来拿怎么了嘛……”   寒远:“……”   寒塑料无视掉她的抬杠,直接开车往氹仔岛走。   还是住在十六浦,这次寒远订了个双人间的,两个房间分别在两侧,中间有一个很大的客厅。   凌晨要住面积大一点儿、还捎带一个贵妃椅的那一间,寒远点点头,背着包去了另一间。出来时凌晨还顺带把电脑捎上了,寒远过来肯定不是让她当导游来澳门几日游,估计明早上就又不见人影。   况且明天晚上她还有课,就算在酒店里,也得按照计划下午画画。   小凌同学把手机和电脑插在房间桌子上的插座前,从书包里翻出睡衣。刚刚在宿舍那会儿她还没来得及洗澡,在澳门这些南方地区每天晚上不洗澡真的很难受。   这个套间不比上次那个巨豪华的总统套房,但是浴室多,客厅带一个、两间客房分别又自带一个,还是在客房里面的。   每个浴室里依旧是爱马仕的小样沐浴露洗发水护发素,凌晨看着那一排排小绿瓶,还是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好有钱哦!”   “好有钱哦!”   “好有钱哦哦哦哦哦!!!”   ……   凌晨用那沐浴露的小绿瓶往泡澡的浴池里倒了半瓶沐浴液,然后用热水冲出一堆泡泡,踮着脚整个人滚了进去。小凌同学从小就喜欢玩泡泡浴,多大了只要能看到浴池、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人往里面泡。   可惜现在绝大多数酒店都是淋浴式的洗漱构造。   浴室外面就是客房,隔着一层可调节透明度的玻璃,这次寒远没在外面,凌晨也就没把浴帘给拉下来。她躺在鱼缸里拨弄着那些雪白的泡泡,真的好舒服好舒服呀!   洗到一半,玻璃窗外的桌子上,手机忽然亮了屏幕。   隐约能看出是微信或者手机短信的跳落,多半是微信吧!凌晨玩够了泡泡,又去洗了个脑袋。泡泡浴时放的洗澡水稍微有点儿烫,把她烫的口干舌燥。   小凌同学还没来得及吹头发,就走出去来到桌子边,看看手机有什么信息。她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用白色的浴巾擦着湿漉漉的脑袋,刚刚那个洗澡水着实有些热了,感觉喉咙一阵干燥。   屋里没有多余的矿泉水,水以及烧水壶什么的,应该都在外面客厅里的茶水台上。凌晨渴的不行,下意识拉开门就往客厅走。   头发还湿漉漉的,毛巾擦来擦去也只能擦个半干。凌晨走到吧台边,刚要放下毛巾把长长的头发往后甩、去找矿泉水,   抬头间,   却突然看到了,   坐在客厅沙发上,正在看电视的寒远。   “……”   “……”   “……”   凌晨一个愣,手上擦着头发的毛巾都忘记继续擦了,水滴滴答滴答,沿着睡衣从衣服里面往小腿肚下滑,   浸染入地毯中,当然更多的,是将暗粉色的睡衣给打湿了。   她被泡泡浴的水温烫的整个人都有些热血上头,皮肤呈现一股粉嘟嘟的模样,因为是热水,刺激了肾上腺素的分泌,   除了脸红,脑袋也有些发热,   还胸闷。   寒远拿着遥控器,茶几上放了一瓶开了罐的啤酒,他看到凌晨这副模样,下意识捏了捏遥控器的边缘。   正前方的电视,播放着转播大陆中央五台的篮球比赛。   妈呀这个年代居然还有人看电视?凌晨下意识在心里吐槽,但眼前这个人是她的“合租舍友”“塑料丈夫”,场面再尴尬不知道如何开口,两个大活人都站在这儿了,同屋共呼吸,   小凌同学还是走上前去,   用嘴巴叼着手机软壳,   手里拿了瓶矿泉水。   矿泉水是一个叫不出名字的品牌,大概是澳门本地的吧?冰冰凉凉,却也不是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凌晨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往沙发旁边走,没穿拖鞋的脚趾踩着柔软的地毯,   踩出一个又一个湿漉漉的脚印。   寒远仿佛像是被施了什么定身术,愣愣地坐在原地,只有下巴是随着凌晨的靠近而越来越抬起,   他没什么表情,但似乎有那么丁点儿不自在的笑掩藏在眼底。凌晨很熟悉这个感觉,两个人毕竟认识快十年了,小时候高二那次董利二次把凌晨调到寒远面前、凌晨推着桌子往四组怒气冲冲走的时候,   寒远就是这个模样,   那么大的眼睛,眨啊眨,还时不时往下垂一下,   然后再抬起来,看她几眼。   凌晨站在寒远面前,叼着手机,用毛巾擦头发。   那些水珠,都一颗颗扫在了寒远的身上,她把矿泉水瓶盖拧开,手机放在茶几前,咕咚咕咚喝水。   “……”   “……”   “……”   两个人一站一坐,   就这么,   大眼瞪小眼。   凌晨只喝了一小口水,就把瓶子给放下了,盖子没拧。她用脚踩着地毯,撅了撅嘴,头发也不擦了,   还是湿漉漉的。   喝了水,怎么依旧那么干燥!   “看什么呢。”   凌晨先开了口。   她的小腿与寒远裤脚轻微蹭着,寒远今天穿了一条休闲裤,黑色长袜,已经换了拖鞋,他的骨骼很宽大,脚踝凸起,   正正巧巧和凌晨白皙细嫩的脚腕,形成鲜明的色彩对比。   寒远喉结一滚动,   开口道,   “看球。”   “比赛。”   “……”   凌晨扭过头去,看到好多穿紫球衣黄色背心的高大男子正抱着篮球拼命往前跑,画面中有人在欢呼,帅气的球员猛地跳起身子,给了篮筐一个剧烈扣球。   “有什么好看的。”   小凌同学鄙夷地拉了拉嘴角,读书那会儿她就不喜欢看男生打篮球,看不懂,更不知道为什么以前班上的女生们,都喜欢看男孩子在球场上挥洒汗水。   寒远:“……”   “还行。”   答非所问。   凌晨又想起寒远在车上开的玩笑,夫妻生活。也是,他俩是真的结婚了!结婚后一切都合理,干什么都合理!   小凌同学并没有转身回卧室,而是从沙发上拿起一个抱枕,   板板正正放到沙发与茶几中间的缝隙里,压在地摊上,凌晨用手按了按抱枕,抱枕的大小刚刚好,角角都没有被折曲。   她盘腿坐在抱枕上,整个人与寒远的大长腿齐平,   笔直笔直,看电视。   “这个穿白色球衣的人是谁哦!”凌晨呆呆地问,   像是在刻意寻找聊天的点。   寒远重新抬起头,拿着酒瓶,回答道,   “保罗。”   凌晨:“不是你高中那会儿喜欢的那个?”   这句话让还在喝酒的寒远稍微愣了一下,但是小凌同学却没有察觉出丝毫的不对劲儿,继续盯着那小小的篮球,“砰!”地下子被扣入篮筐。   寒远继续看比赛,但空气却有些焦躁,   爱马仕生涩的发水,混合着睡衣上揉进去的皂液味道,以及开了空调后、水珠蒸发弥漫出的水汽。酒不烈,入口却很是刺舌头。   又是一阵沉默,凌晨问了一个问题就找不到问的了,她在看电视,可脑袋空空的,什么画面闪来闪去,一点儿都进不来脑子。   旁边寒远的膝盖,稍微动了动。   凌晨又用毛巾擦了一下头发,她以前洗完头,从来都是第一时间就要把头发吹得干干的,吹毛糙了都不能有一丁点儿的湿润。今天却不知道为什么,迟迟都没去找吹风机吹。   任凭那水珠、一颗颗,   沿着细长成一缕一缕的发丝,   滚落到漆黑的工装裤,   浸透网格状的布料。   ……   ……   ……   叮——   放在桌面上的手机,   突然发出刺耳的声音。   那就像是一个响铃,瞬间撕破了诡异宁静的氛围,把人从迷幻的僵持中,给拉回了现实。   凌晨赶紧抓起手机,翻开,一看是“三人行”队友,瞬间松了口气,   继续用毛巾揉后脑勺的头发,   一边看短信。   大佬们真的是大半夜都不睡觉!   大佬1号:【给你找了个英语口语速成班!】   “他”拍了拍“你”并给了你一个屁股桃!   凌晨:“……”   哦凑!还不死心!   小凌同学绝对不可能认输!她真真不能上台!别说速成班!毕竟寒窗苦读十二年都没能让她的英语绽放开花,   更不要指望这最后的十二天了:)!   凌晨随手给他回了个倒立笑脸,   【纯老外来都拯救不了我[倒立笑脸][倒立笑脸][倒立笑脸]。】   大佬1号:【年轻人不能躺平!】   【要奋起!奋起!大好青春,怎能不上台展示自己风光!这样!我和老郭轮流给你辅导英语!十二天两个星期!包会!】   小凌渣渣:【QAQ。】   【这个真不行!】   大佬1号:【这个可以行!】   小凌渣渣:【这个真不可以!】   大佬1号:【……】   凌晨看着就头疼,她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自己真不能上台了,她就搞不明白为什么那俩大佬都是英语很OK的人,   就那么不愿意上台呢?   凌晨揉着额头,给他发了个【菜狗颤抖】的表情,   并配以文字,   【爸爸球球捞捞!】   【爸爸爸爸爸爸爸——】   半晌,大佬1号幽幽发过来一句语音。   那语音看长度不长,凌晨抬了下眼皮,看到寒远正在专心致志看球赛,她想着反正俩人是合法夫妻,又不是在宿舍,   语音外放,也没什么吧?   于是乎,凌晨便点开了那带着红点的语音,只听到大佬在风萧瑟声中,憋尽全力,   大声吼了一句——   “叫爸爸也没用!!!”   “我们还要搞Python那个project!要不凌老师你选择一下,搞Python的project?!!!”   “……”   TvT,   怎么就这么折磨人!   Python是一个跟上台讲英语一样半斤八两的东西,凌晨翻了个白眼,觉得自己哪个都不想选。   阿西吧,为啥就不能让她做tableau啊!   凌晨揉着头发,不知道该如何回复,心里一阵焦灼,她揉啊揉揉啊揉,毛巾都快揉出火花。   一旁的寒远突然把易拉罐瓶子,放到桌面上。   小凌渣渣完全没注意到身旁发生的动静儿,还在揉毛巾,就在这时,头顶突然出现一阵压迫感,   有什么东西压在了她脑袋顶。   凌晨一愣,下意识抬了抬脑袋,打眼就看到寒远伸出手,抓住她擦头的毛巾,   男人将毛巾从她手中拿过,然后沿着头发原本下垂的方向,   一点一点,给她把揉的乱糟糟的头发,   顺毛。   那可真的是很耐心了,凌晨整个人都呆住。这是啥?这发生了啥?寒寒寒、寒远他——   !!!   寒远把毛巾叠正,放回到桌面,突然开口问凌晨,   “……”   “你都,叫你同学——”   “叫、爸爸?”   凌晨:“……”   “……”   “……”   哦凑!   哦凑!!   哦凑!!!   她都忘了!!!   她现在跟眼前这个男人,   是货真价实共用两对父母!!!   !   艹…………   凌晨尴尬的一匹,整个人都羞耻到每个发丝都在害臊,妈耶!他他他、他为什么要这么问,难道他不知道这都是同学们之间促进友谊第一作业第二的最优良法宝吗???   但凌晨还是强忍着尴尬,挤出一丝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笑,   “是的。”   小凌同学淡定转回头,拿着手机要给“爸爸们”继续回消息,她边打字,还边给寒远强行解释一波,   “这几个都是我的精神食粮爸爸。”   “他们虽然没有给予我肉/体,但是可以丰富我的灵魂,我有这两位爸爸们的存在,我的成绩就可以摆脱于2.7的绩点,顺便有可能冲着2.71快乐发展……”   寒远伸手,给了她脑袋瓜一巴掌。   凌晨整个人往前扑去。   “……”   TvT!   小凌同学委屈巴巴抱着脑袋,却不敢回头看寒远。遮羞布被扯破,妈了个蛋怎么这么难以呼吸……   窒息!窒息!窒息!   呜呜呜她以后一定要躲起来喊爸爸……   凌晨梗着脖子,也不回消息了,就这么坐在那儿。气氛僵持了半天,被捋顺的毛服服帖帖垂落在肩膀上。   半晌,   身后的寒远,轻轻开口,   “Python是什么作业?”   小凌渣渣:“TvT,就是我们Python这门课的老师,布置的最后期末大project!”   “要求三到四个人组队,完成一个写代码的project。”   凌晨balabala给他笔画,气氛没了刚刚那么尴尬,因为作业的烦恼能压过一切!寒远静静听她的讲解,大概知道了内容,   “就是说,你另一门课的队友,同意跟你Python的课也组队?”   凌学渣:“呜呜呜!是的!yes!”   “他们要求我要么上台作可视化大project的演讲,”   “要么把Python的project给做出来!”   “Python有三个小题目,妈耶我只能看得懂那是在讲篮球,还是用百度翻译器翻译的……”   “你以为我想叫爸爸啊,大家都不想上台,上台好尴尬!我要是有个会Python的爹就好了!为啥我要跨专业学数据科学啊……”   “……”   寒远又顺了一把凌晨湿润的头发,头发稍微有些干了,开始显露出原本炸毛的特质。   过了一会儿,寒远拿起易拉罐喝了一口酒,   突然开口,听不出什么情绪地道,   “要是你做了Python的project,把那个给完成了,”   “是不是,就不需要上台演讲?”   凌晨仰头作哭丧状,   “我哪来的做Python的大腿啊啊啊啊啊啊啊!”   寒远:“……”   他放下酒瓶,   把手架在膝盖上,   十指交叉,   “我会点儿Python。”   “你要不、把你的project,给我看一下?”   ……   ……   ……   凌晨整个人从抱枕上跳了起来!   卧槽卧槽卧槽!   我操!!!   *   小凌同学出门捎电脑这一习惯,注定给她带来很多意想不到的惊喜。   凌晨完全没想到寒远居然会Python!妈耶!太太太,太意外惊喜了!   她一蹦一跳跑回到客房里,把正在插电的电脑给抱了出来,寒远将桌面的毛巾酒罐都给收拾干净,用面巾纸擦了擦桌子上的小水珠,   看了看插头,是支持内地插座的。   寒远连接电脑,凌晨一摸头发,坏了!居然忘记吹头!后知后觉的凌晨又跑回到浴室内,去里面拿了个吹风机,跪在客厅沙发电源旁。   “我吹头发啊!”凌晨歪着脑袋,跟寒远说道。   寒远“嗯”了一声,看凌晨的电脑,凌晨电脑一片文件夹,全是画漫画的,放在C盘桌面。   电脑有点儿卡,寒远拖着鼠标,寸步难行,他皱了皱眉,沿着桌面的图标,居然还发现了猎豹安全浏览器。   “……”   “你安装那么多浏览器做什么?”寒远问。   凌晨开了吹风机,嗡嗡嗡吹着头发,两个人距离比较近,还是能听清楚对方说什么。   “那个黄色的球球吗?”小凌同学拔高声音道,   “玩摩尔庄园哒!”   “你你你——你不准给我卸载了啊啊啊啊啊!!!”   寒远:“……”   寒远进入到澳大学校的官网,moodle登录需要密码,寒远让凌晨过来输入密码,凌晨正吹头发吹到最关键时刻,往前低着头,从黑压压一片的头发丝儿内,大声喊,   “账号就是我学号——”   “小写的——mc开头那个!”   “密码是——”   “大写MC——后面跟着学号后五位数字再加一个'3'!”   “……”   凌晨吹完脑袋,拔了插座蓬着头发凑到寒远面前,只见寒远已经登录了凌晨的账号,并且精确地找到了Python那门课的课程题目。   “哇哦!”小凌学渣瞪大了双眼,   “你居然能找到我们这门课叫什么名字!”   “我第一个月每次上课,四门课都要找半天呢!”   寒远:“……”   寒塑料没说什么,顺利进入到Python那门课的最后project中,题目是课程教授亲自写的一个网站,上面一些乱七八糟歪歪扭扭的按键以及字符,   看的凌晨直头晕。   寒远双眼盯着屏幕,用鼠标往下滚了滚,粗略看了两遍。   “这个,”   “我能做。”   他突然说道。   凌晨瞬间凑了过去,   她整个人都往寒远胳膊与双腿间钻,脸朝着电脑屏幕,一脸不可置信。手下意识各种乱压,因为注意力全部都在电脑上,所以凌晨并没意识到自己究竟压到了哪儿。   也没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钻入寒远的怀抱中。   女孩子刚洗完的头是软软香香的,寒塑料微微咽了下喉结,   不着痕迹,把双/腿/处,往后靠了靠。   “你真能做啊!”凌晨夸张地仰头看着寒远。   寒远继续盯屏幕,微微垂眸,看了下怀着的凌晨,   又把眼皮给抬了上去,看回到屏幕上方。   “嗯。”   凌晨:“!!!”   “真假真假真假!!!”   寒远:“晚上睡觉前,就能给你解决完第一题。”   大project一共有三道题目,   “三人行”爸爸们要求凌晨至少写完一个半,   才可以不要上台演讲!   “好哎好哎!!!”   凌晨欢呼雀跃,整个人都开心到乱蹦乱跳。她拍着手在地毯上扭动了一会儿,看到寒远的表情也跟着挂有一丝温和。   “那你现在能给我写吗?”小凌同学跳完了,跪在抱枕上,眼巴巴地问。   女孩子折叠起身,一下子就会变成小小一只。以前小时候上高中那会儿,凌晨跟李园互相乱摸胸,小姑娘就喜欢跪在凳子上,显示自己可以比同桌高。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那么喜欢跪在小腿上坐着,缩成小小一团。凌晨软软地扒拉寒远的胳膊,身子一摇一晃,看起来就像是在撒娇的小猫咪。   事实上,她的确是在开心地撒娇。   寒远愣怔地看了片刻,看着凌晨蓬松很长很长的头发,他眨了眨眼,拉开了祯般,   缓慢点头,   “可……以。”   凌晨:“卧槽我太爱你了!!!”   寒远:“……”   写Python代码还是得需要一段时间,寒远就坐在沙发上,开始认真写了起来,读题拿纸分析、测试代码。   凌晨完全看不懂,她便坐在旁边,用遥控器胡乱找台看。   澳门的电视台,节目都是繁体字,凌晨看着不习惯,看了没一会儿,   就忍不住,砸着嘴巴打哈欠,   “呜……啊呜——好困……”   寒远用左手揉了把她的头发,   “你先睡去吧。”   小凌困蛋点了点脑袋,   “那我先去睡了啊……”   寒远:“嗯。”   凌晨打着哈欠往客房走,真的好困好困困。她都忘记自己手机还放在茶几上,走进门口去,才意识到手机没带,   又转回身,溜溜去拿手机。   寒远测试完一段代码,运行Accept,他稍微抬头揉了揉疲惫的眼眶,   正好与低头找手机的凌晨对视上。   “……”   “凌晨,”   寒塑料看着凌晨,   用手把电脑微微一叩,   放慢速度、每一个字咬的很清晰地道,   “以后,”   “可不可以不要喊别的男生、‘爸爸’了。” 第50章 “………………”   ……   “………………”   “爸爸”两个字,从他拥有汉字形态后,自古至今,都是属于一种尊敬的称呼。   所以要想期末大作业顺利,就需要跟组内队员搞好关系。“爸爸”不仅可以提升他们的地位大佬们安心的宽慰,   并且可以让他们提前体验到养成的乐趣。   凌晨在脑子里胡思乱想,各种乱七八糟的情绪都纠缠在一起。寒远说出来“能不能让她不要叫别的男人‘爸爸’”,那一刻,她居然有点儿羞耻涌入心头。   不是,不就叫个“爸爸”,那些都是大佬!大大大大佬!要抱大腿的精神食粮爸爸!   可就这么被寒远冠冕堂皇说出来,“爸爸”两个字他咬的很慢,几乎是说一下顿一下。卧槽别扭、好不好意思,啊啊啊啊!他干嘛啊!大半夜的!他到底为啥突然说这个!!!   小凌同学翻了个白眼,困意压头顶,也没点头也没摇头的。   两个人又开始了尴尬的僵持,寒远见好像商议无果,凌晨还在打着哈欠,肉眼可见她眼底一片青黑色。最终寒塑料也无可奈何叹了口气,无果就无果吧,他转过身去,盯着屏幕,修长的手指重新按在电脑键盘,   “当我什么都没说。”   凌晨觉得他就是有病!   困困的小凌,滚回客房睡觉,然而人躺在床上插手机那一刻,要是不拿起手机来看一会儿玩一会儿,那实在是有悖于21世纪新青年意志!凌晨即便是已经很困了,但还是翻开抖音,在睡前再刷会儿小哥哥。   这阵子抖音上突然流行起来光剑变身,哦凑凑凑凑!怎么一个个都那么有爱!   凌晨看了有那么一会儿,卧室的空调调的有点儿高,她翻了个身,面朝大门方向,把手塞进睡衣里,衣摆往上撩了撩。   刚洗完澡,涂了身体乳也好痒痒TvT!   凌晨抓着侧腰上那一块揉,抓啊抓,另一只手往下翻小哥哥,忽然对面客房的门突然悄悄被人给推开了,小凌同学感觉到外面的光刺入,微微一愣,   把脑袋往手机侧面一抻,看向光源。   只见是寒远,寒远站在光影处,握着门扶手,他转动的很轻,两个人结婚后虽然一直都是各睡各的,但凌晨基本上不会锁门。   “干嘛!”凌晨问道,   顺便下意识把睡衣裙摆往下一拽。   寒远看她没睡,压着门扶手的手把门推开了一些,淡淡地开口,   “还没睡?”   这句话就跟有人拿着小木棍猛敲凌晨脑袋似的,小凌同学突然就有种小时候偷拿mp4大半夜趴在被窝里玩、一不小心被推门看看她睡得怎么样的父母给抓现行的感觉!   她脸一僵硬,瞬间将手机扣在了枕头边,   还不忘记往枕头下面塞一塞。   “这就睡!这就睡!”   寒远:“……”   “作业两个题我给你弄好了。”   “你要发给你组员看一下不?”   凌晨把被子往脑袋上蒙,用行动告诉他她马上就要睡了,   声音闷闷地从被子里传来,   “好的好的!”   寒远:“……”   他还是走了进来,坐在凌晨床边,给她掖了掖被子。不得不说寒远待人还是很不错的,起码以后要是有了娃娃,就不用她费心思大半夜起来照顾了!   以前两个人为数不多的同在家的那几天,每天晚上,寒远必定会等凌晨睡着后,去给她掖掖被角拉拉窗帘。   凌晨蒙在被子里,问他怎么还不滚蛋。   寒远:“……”   “明天我就得回深圳。”   “你想住几天?”   凌晨一把掀开被子,赶瘟神似的,哔哔他,   “三天!”   寒远:“好。”   这都结婚了都是扯证合法夫妻,不薅一把羊毛可真不是凌晨的性格,小凌同学给他伸出手,漆黑的空气中,只能看到两团肉在半空里模模糊糊摇晃,   “我要带自助早餐的!”   “……”   “晚餐也要买了!”   十六浦提供自助的一日三餐,但是凌晨早上起不来,早餐得十点多才吃,一天就只吃两顿。   寒远:“还要什么?”   凌晨:“唔……”   “要不你把第三个作业也给我做了吧!”   寒远:“……”   “我回深圳给你做。”   凌晨:“啊……”   她骨碌下子爬了起来,   “那你得翻墙!”   寒远在深夜中盯着她,   “我有你校园网的翻墙地址和账号。”   凌晨都没察觉出来他会有澳大校园网翻墙账号的不对劲儿,一听到可以翻墙可以帮忙做作业,小凌同学瞬间舒畅了,空气有有点点甜。有人帮忙做作业就是好!好开心~   她用两只爪子平铺着捂住额头,“pia~”,倒头躺回到床上,   “请麻烦帮我盖一下被子!谢谢!”凌晨懒得动手了。   寒远刚要上前的动作一顿,黑暗中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还是能听到一丝低沉的笑。   被子被人给扯到胸口前,盖好了。   凌晨闭上眼睛,嘴里还嘟囔着“滚蛋好啊”“滚蛋就不用哔哔我去做核酸了”,做核酸这事儿的确是个奇怪点,寒远就在电话里强调了几次不要让凌晨忘记去做核酸拿纸质报告提前去机场,说了第五遍还是第六遍后,凌晨忽然就嫌他好烦。   女孩子都不喜欢男人多强调吗?   寒远离开了客房,关上门,外面客厅的灯过不一会儿就也跟着熄灭,做完作业的电脑被寒远拔了电源缠好线,整整齐齐放在茶几上。   沙发里面还堆着凌晨忘记收回去的吹风机,寒远弯腰又把那个吹风机给整理了一下,吹风机挂着一根细长的头发,真的已经很长很长了。   读高中的时候,凌晨坐在寒远前面,她有时候刚洗完头,头发异常蓬松,就会掉几根头发,   落在后面的桌面上,寒远经常在铅笔盒表皮,捻起一根不太长的青丝。   ……   半夜过了凌晨三点,小凌同学睡着睡着,忽然被渴醒。   她起身去客厅吧台找矿泉水,茶几上那瓶她放在那儿、没盖盖子的,已经被重新拧好放回到吧台玻璃柜上。凌晨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水,瞬间喉咙舒缓不少。   转身又准备回床上睡觉。   睡衣依旧贴着皮肤,不是很舒服,凌晨坐在床边,还把爪子从领子口往里面伸,挠啊挠啊挠,边挠她边下意识去找一下手机,想看看几点了。   手机就在枕头底下,然而打开屏幕那一瞬间,   就看到好几条微信,跳了出来。   又是“三人行”群。   只见是大佬1号发的,发了些数据,凌晨瞅了几眼,发现这俩大佬大半夜也不睡觉了,一分钟之前发的最后一条消息,   在battle如何做Python的最后project。   她正在看,底下突然就又冒出来大佬2号新发的信息,大佬2号很愁人,说那个作业暂时还没有啥很好的思路。   大佬1号:【那咋整?】   【愁死了!】   凌晨歪着脑袋,想起他俩讨论的不就是寒远今晚帮她做的那个嘛!小凌同学当然还记得晚上大佬们如何要挟她上台演讲,说——   【只要你做出来Python的大project,不用三个!做出来前两个!】   【我们就同意你不用上演讲!】   “……”   哦豁!这不就来机会了嘛!   凌晨看着大佬2号发着“菜狗”的表情包,满脸苦笑、微笑且坚强,她跑去客厅里,把笔记本连接了电源,   手机登录微信,将晚上寒远给她做好的作业点开。   寒远这个人做事儿很规整,什么东西都井井有条,电脑桌面除了画漫画的文件夹没动之外,其余的垃圾还是被他清理了一下,   作业打眼就能看到,就连如何操作的“说明书”都给她用word整理好。   原来老公也是可以有用处的!凌晨暂且先没把昨夜给发到群里去,她手指敲着键盘,在深夜中一字一句敲入对话框。   凌渣渣:【QAQ。】   大佬1号:【?】   【你还没睡???】   凌渣渣:【=w=!】   大佬1号:【女孩子熬夜长皱纹。】   凌渣渣:【:)】   凌晨问他们,   【要是……我能把Python大project、给做了,】   【我是不是、就不用……上台演讲了?】   ……   ……   ……   寂静且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过了好半天,大佬1号忍不住了,   终于发来一个【what???】的表情包。   大佬1号:【年轻人不要半夜梦游。】   凌渣渣:【暗中观察.jpg】   她也没再说什么,就直接将寒远给她做好的作业,点击【文件】发送了过去。   绿色的对号,表示着文件已经发送成功。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沉默有多么宁静,   群里终于、再一次有人出声。   大佬2号悄悄探了个头,   【……】   【。】   【卧槽卧槽我操!!!】   大佬1号:【爸爸!!!】   凌渣渣:【=w=!哎!!!】   “……”   反客为主被叫爸爸的感觉就是舒坦,凌晨想了想,现在才理解睡觉前寒远那句“别叫别人爸爸”究竟是何意,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呜呜呜!她还以为是寒远吃醋她叫别的男生爸爸太色/情、不乐意了呢!   凌晨美滋滋盯着电脑屏幕,只见两位昔日的大佬们纷纷献膝盖,问凌晨是不是被Python之王魂穿了!   “你们要不要、先测试一下?”小凌同学问队员们。   大佬1号:【行!我去我jupyter上跑跑试试!!!】   凌晨:【加油!】   小凌同学还在偷乐,甚至幻想了一下等会儿大佬们回来,会用怎样的崇拜语气继续跟她认祖归宗……   想着想着,凌晨就忍不住笑,她抬头看了看,黑暗中,她发现寒远居然把茶几客厅这边都给收拾的一干二净。   找个老公,也还有点儿好处嘛!   OvO/。   不一会儿,大佬们回来了。   手机一振,凌晨赶紧看电脑上的微信对话框,   只见大佬1号,突然给她截了个屏,   【凌晨!】   凌渣渣:【嗯?】   大佬1号:【这里,】   【这一段代码是什么意思啊?】   凌晨:“……”   凌晨这个学废当然看不懂,那一串代码都是英文字符,能看出来个abcd对她来说已经很艰难困苦。   “这个……”小凌同学挠了挠脑袋,   一字一句,往上敲,   【不是还发给你们说明书了嘛?】   【你看看说明书?】   大佬1号:【你说明书上写的太专业了!】   【我有点儿看不懂。】   凌晨:“……”   艹!那我更看不懂了:)。   凌晨僵持在电脑前,也不知道该怎么解答。大佬1号好奇地问她究竟是怎么做出来的前两道题啊,   看起来好专业!   大佬1号:【你该不会是上网买的吧???】   凌晨:【我对象帮我做的QAQ。】   大佬1号:【……】   【???】   凌晨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   【我对象说他会,】   【就……】   大佬1号:【卧槽!你对象是搞计算机行业的吗!】   凌晨:【不是。】   【他是开飞机的。】   ……   ……   ……   又是一阵死寂的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黄泉。   半晌,大佬2号幽幽开口,   【无形狗粮,】   【最为致命!】   【踢了!】   凌渣渣:【爸爸爸爸爸爸——!!!】   没办法,她只能再去找寒远,问问那段代码究竟是什么含义。   此时此刻寒远应该是已经睡了,凌晨过去其实是有些不太合适。但是好奇心已经被挑起、还有那么点儿想要炫耀的心思,凌晨恨不得现在就把寒远的脑袋给挖过来按在她的脑壳里,这样就可以迅速把一切思路都给昔日“爸爸们”迅速讲解。   可惜脑子还是长在寒远的身上,凌晨悄悄靠近对面寒远睡觉的那间客房。   把手放在门锁上,   轻轻一压。   门悄无声息敞开,屋内一片黑暗,窗帘也是紧紧地闭合。凌晨从来没在寒远睡着的时候进入到寒远的房间,因为一般寒远回家都得是她已经睡得昏天黑地的时辰。   小凌同学踩着地毯,一点点靠近大床。   寒远习惯性的睡大床外侧,黑暗中还是能看清一点儿他的姿势,很平整侧身躺,穿着T恤,胳膊折叠在腰侧,   旁边是空出来的另一边床,被褥一丝不乱,甚至枕头都老老实实平放在前方。   就仿佛……   凌晨心脏咯噔一下,寒远这睡觉方式,   感觉莫名其妙地、像是,   在等什么人,   睡在他的旁边。   凌晨呼吸稍微急促,她不知道寒远为什么不像她似的,把整个大床都给占了,以前他俩在郁金湾,单独的卧室里都是两米×两米的大床,   小凌同学永远都是要把所有枕头都扔掉,只剩枕着的那个,   然后整个人,呈一个“大”字,舒舒服服躺在正中间。   寒远睡得很沉,呼吸平稳,冒着浓烈的男性荷尔蒙气息。门外吧台上的光微微往里面透,可以依稀看到他露在T恤领子外地锁骨。   身材真好……   凌晨睡觉前才看完小哥哥,把那些光剑变身小哥哥跟寒远一对比,   呜呜呜!感觉这婚结了也挺值的!   凌晨探着脑袋在那儿研究寒远的睡容,也不知道蹲了多久,两脚丫子有点儿麻木,手机对面的大佬还在等着认祖归宗,凌晨想了一下,琢磨该如何把寒远给喊起来。   寒远翻了个身,平躺着,   T恤短袖下精壮线条很好看的胳膊,搭在小腹前。   白色的被褥,随着呼吸的节奏,一起一伏。   “……”   T^T,   要怎么说呀?怎么说呢?大半夜虽然把人给叫醒了的确很不礼貌,   可是他是寒远哎!   纠结纠结纠结……   要不……戳戳?   凌晨悄悄抬起头,伸出来手,放在寒远脸的上方,   五指一伸一合,   “一闪一闪亮晶晶……”   她没有直接去拍醒寒远,还是试探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觉在脸上放“烟花”,就能够让某人感应得到有人在呼唤他。   柔润的鼻息,一下又一下,   喷洒在凌晨的手腕上。   兴许是一闪一闪亮晶晶真的管用了,躺在床上的寒远突然皱了皱眉,他的眼睛皱紧,身子也跟着轻微移动,闭紧的嘴巴里发出“嗯哼”一声低哑的声音。   寒远翻了个身,再一次转过来面向凌晨,凌晨的爪子随之摆动到他面前,轻轻一挥。   “……”   男人缓缓睁开双眼。   小凌同学一愣,没想到这玩意儿居然真的醒了?她的爪子还晾在半空中,寒远深邃的眼眸在黑夜中竟然能看的很清楚,甚至能闪出疲倦困沌神态。   “干吗。”躺在床上的寒塑料,开了口。   因为半夜身体内部运转消耗水分的作用,人在刚醒来时,嗓子都是哑的,沉闷闷,给夜色染上一丝涩意。   凌晨小脸一绷。   她都忘记了自己过来的目的,就记得是想要去把寒远弄醒,现在人如愿醒了,她突然就不知所措起来,   “……”   “那个,”   “你睡了吗?”小凌同学又抓了一下五根手指,做小星星状。   寒远眯了眯眼,语气里是浓重的困意,   他在被子里转动了一下身,躺平,再一次闭上双眼,   重重喷出一鼻息,   “……”   “睡了。”   “……”   “然后被你给吵醒了。”   凌晨:“……”   “呃……”   寒远又重复了一遍,问她干什么。   凌晨bulingbuling往前挪了挪屁股,   “……”   “Python……”   寒远:“Python怎么了。”   凌晨摸摸后脑勺,   “我给我队员发了过去,”   “他们说,有个地方看不懂……”   “所以我就、我就。”   小凌同学的声音越说越小,因为她发现,越说就觉得自己越过分……   大半夜,三四点钟,把人给吵醒了,拉着人起来做作业?   这要换成是她,寒远大半夜三四点把她给拎起来出去买菜,   凌晨不得蹦起来咬死他!   果然,寒大塑料没再有了声,只能听得到夜色深处,他沉重的呼吸声。凌晨撅着嘴低着头,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好像自己把事情给搞砸了。   半晌,寒远突然抬起胳膊,用左手捂住双眼,   “……”   “艹!”   “真他妈不睡觉了!”   说着,他猛地掀开被子,坐起身。蹲在地上的凌晨一愣,眼睛圆成铜铃。   寒远去洗手间上了个厕所,往浴室走时还指着凌晨光裸的脚丫子,说了声“拖鞋!”,那声吼戾气十足,就像是才起床的孩子有很大的起床气,看什么都不顺眼。   明明晚上那会儿,她也赤着脚的,他都没这么暴躁……   凌晨撅了撅嘴。   寒远上完厕所,洗干净手,叹着气就往客厅走,凌晨赶紧起身跟在他身后,寒塑料来到客厅沙发旁,看到敞开了亮着光的电脑屏,   揉了揉头发,   “哪儿不懂。”   男人坐了下来,用手动了动鼠标,凌晨跪坐在他脚踝边,想去给他把锁屏解开。   “拖鞋!”寒远突然又狂躁了一句。   凌晨一愣,居然有点儿委屈,什么嘛!知道了知道啦!她去穿就是了!   干嘛吼人啊!   小凌同学乖乖回去穿上拖鞋,然后再次回到了客厅,客厅的地毯上已经被丢了一个抱枕,凌晨打小就喜欢盘腿坐地上看电视玩电脑,以前在郁金湾也是这副模样。   看到那个抱枕那一瞬间,凌晨顿时又没那么委屈了。   寒远让凌晨过来输密码。   凌晨跪在枕头上,想要从寒远胳膊上方过去输密码,然而寒远的右手还伸直了拿着鼠标,胳膊横在下面很不舒服,她没穿胸衣,两个小白兔垂着,不想去有什么触碰。   于是只能选择从某人胳膊下面钻,凌晨小心翼翼从寒远的大腿表面钻进他的怀着,然后转了个身,左手撑着,右手去敲键盘。   一个键两秒钟,由于屏幕的光不是那么亮,凌晨敲一个字就得找准一下下一个字母的位置,旁边的左手压一会儿有点儿不舒服,   换个位置再继续压。   掌心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冷不丁重重弹跳了一下。   密码还没输完,寒远突然就抓起凌晨的左胳膊,把她往外一抻,凌晨“啊呀——”一声,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咋回事,电脑屏幕“咔嚓”一下解锁,win10的光在黑暗中发出淡淡的幽兰。   “干嘛!”凌晨被吓到了,横着身子转头瞪寒远,她的左手被他按在了旁边的沙发上,很别扭,还生疼!凌晨缩回爪子,用右手揉着左手腕,差点儿爆炸。   寒远满脸困倦掺杂暴戾地、凉冰冰低头,扫视凌晨。小凌同学眼睛里全都是委屈,含有点点被掐疼了的泪花,在夜色中闪动着楚楚可怜的光。   “……”   “……”   “……”   寒远一怔,别开眼,像是冷静了一会儿般,半晌,他再次移动鼠标,左手操作着键盘,调出桌面上写好的Python文件,   眼中的暴戾褪去,有些说不出来的疲倦与无可奈何,   “……”   “你压着我那个地方了。”   “再一再二不能有再三。”   “凌晨,”   “老实点儿。”   ……   ……   ……   凌晨的脸,   瞬间熟成大大大大红虾!   哦凑!   她她她,她刚刚……   她刚刚、摸到哪儿啦???   小凌同学整个人破了个大防,妈耶!怎么会这样!知道了事实后到凌晨,再想起来刚刚的确是按到了什么跳动的东西。凌晨拔着身子就要从寒远怀着钻出来,卧槽!赶紧逃离这个令人羞耻的地方啊啊啊啊啊啊啊!!!   “别动!”   寒远强忍着血液中的躁动,他打了个哈欠,努力让自己的困意散开,但还是把某只撒泼打滚的小猫咪给按在腿上,   让她老老实实地呆着,   “哪儿不懂?”   凌晨:“……”   她抬了抬爪,指了指电脑屏幕中被标注的文件夹,   “在这里面,”   “好几行,我都给圈出来了。”   寒远:“你不要乱动。”   说着,又把她刚伸出来干正事儿的爪子,   给塞了回去。   凌晨:“......”   呜呜呜!   他好变态!   凌晨妥协般趴在了寒远的腿上,整个人都安静了下来。她红着脸,听到自己的心脏在咚咚咚跳动,还能听到寒远的,呼吸声也能听到,   似乎,   有些微妙的错乱。   寒远很困,完全处于一种睡着睡着觉突然被吵醒了、即将要暴走的边缘,凌晨还摁了他两次命根子,晚上第一次抱着电脑过来求他给她写作的时候,就已经摁过一次......   第二次了!   他真的、快要控制不住!   寒远边打哈欠,边看凌晨圈出来不懂的地方,那一段代码他的确写的有些老套,寒远不是科班出身,很多东西也都是现学现卖。   他敲了一会儿注释,又点开晚上CV大法时用到的CSDN网站,仔仔细细阅读了两遍人家的思路,返回到word。   外面的天开始由黑暗变亮,快要四点钟了。寒远揉了揉眼睛,敲下最后一个字,   低头那一瞬间,   却发现,   怀中趴着的某人,   居然——   睡着了!   ……   ……   ……   凌晨睡着了就跟个猪似的,一百辆火车飞驰而过叫都叫不醒!寒远已经困到快要睁不开眼,但他还是揉了揉凌晨炸了开的毛,给都揉到了后脑勺。   ”凌晨?”   寒远试探性地拍拍她的脸。   小凌同学吧唧了一下嘴,   “铁锅炖大鹅......”   寒远:“......”   算了,   还是把她给抱回去吧。   寒远关了电脑,看了看窗外,有凌晨的光往里面照,外面的景物已经可以模糊看清楚。寒大少爷揉了揉眼睛,从沙发上直起身,   抄着凌晨的膝盖和腋窝,   就往自己对面的卧室走。   凌晨床铺有点儿乱,寒远抱着她,给她铺了一下床,扔在地上的枕头也给放回到床头,摆的整整齐齐。   差不多收拾干净,寒远把凌晨轻轻放进了被窝中,还给她再一次的掖好被角,男人捂着额头,因为看屏幕有些刺眼,白天又上了那么长时间的班,   额头疼得剧烈跳动。   他得回去休息了,真的不能继续再熬下去!寒远将放在被子上的手缓缓抽离,另一只手揉着生疼的太阳穴,   然而下一秒,   平躺着的小凌同学,   突然就转了转身,   长开双手,   一把环住了寒远还未来得及抽离的胳膊。   ......   ......   ......   “哦凑开阿西吧哦尼酱~贴贴……”   “……”   *   第二天一早,   凌晨不知怎么的,七点钟就醒来了。   她睁开眼那一瞬间,   就看到了,   寒远的脸。   “......”   ?   ??   ???   凌晨整个人都懵逼了,原本困意导致眯缝的眼一下子全部张开,瞪的比铜铃还要圆。这是什么情况?她她她、她怎么......   会跟寒远?   ???   凌晨转过身去,下意识想要冷静冷静。   然而还没等她开始冷静,   身后的寒远,却突然动了动身子,   紧紧地、贴在了她的后背。   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沿着后脖颈,不断往下蔓延。凌晨浑身瞬间血液凝固,肌肉都僵硬到不像话。她连呼吸都不敢喘一下,脑袋完全空白了。   寒远伸过手,环住她的腰,好像是还没睡醒,所以手若有若无在轻微磨搓着她的皮肤。   凌晨低低头,   看到自己的睡衣,   被撩到了胸口往上。   这个不是外人人工干预,凌晨以前睡觉就有这么个坏毛病,睡觉喜欢把睡衣撩到胸口之上,这样睡着似乎舒服。   在学校里的时候,几乎每一次,她都能将被子好好地盖在脖子再往上,基本上没人会看得到她这“羞耻”的睡觉癖好。   然而,此时此刻......   寒远的手,却紧紧贴着她的肋骨。   凌晨感觉到一阵酥麻,这是双重刺激,因为后面还有寒远靠近了她脖颈的呼吸。   下一秒,   寒远突然把胳膊往上压了压。   手掌也跟着往上移动,靠近了女孩子最柔软的地带,那里有两团丰盈的小白兔。寒远握住其中一只小白兔,拇指摸索来摸索去,最终停到小白兔抱着的深紫色小葡萄的边缘,   在那里流连了片刻,   轻轻地、捏了一下。 第51章 高一上学期的时候,语……   高一上学期的时候,语文岳麓版课本第二册 ,要学习《琵琶行》。   这首古诗词后来2018年出了一个歌唱版本,然后就好背了很多,但是在凌晨上学那会儿,还没有歌唱版本,就得自己硬着头皮背,一个一个字去记。   那首诗凌晨背了好久,别人都说这个很好背,可是凌晨对学习真的有很强的免疫力,多么简单的东西都白搭。她背了也不知道多少遍,最后默写总算是过了,考试也都能填上。   过去很多年后,《琵琶行》别的地方她都记不住了,   但今天、躺在床上,   脑海里却止不住地想起其中的一句——   【轻拢慢捻抹复挑。】   轻拢慢捻抹复挑。   ……   最后凌晨整个腰都绷紧了,她感觉自己那些小h漫都白画了,小h文也都白看了,书上都说,都是女人取悦男人,让男人无法克制。   但为什么到了她这边,   一切,   却都反了呢?   她都没想到原来真的有比傻呵呵乐呆呆干饭还要让人舒服的事情,原来刺激和痛苦以及迷醉是可以共处于一个动作上的,真的很舒服,甚至会想要每天早上都可以这样。   “唔……”   寒远修长有力的腿,   将她纤细白皙的脚踝,   深深勾勒在被褥中。   ……   ……   ……   早餐是在十六浦下面的自助餐厅吃的。   这家餐厅是点单式自助,菜单上有广式西式等几种类型的餐点,虽然样数不多,但都是现点现做。之前凌晨十月一来住的时候,很喜欢他家的虾仁云吞面。   寒远穿了一件高领的黑毛衣,坐在餐桌对面,他要了一份英式早餐,还有一屉广式叉烧包。凌晨靠窗户坐,两人之间的餐桌上放着精致的果酱篮。   小凌同学低着头,将那未开封的六角形果酱瓶盖给掰开,然后又给拧上。早上发生了那种事,她现在完全没胃口吃东西。   寒远也不说话,凌晨要的云吞面上来了,寒远给她往前推了推,推到她的餐布正中间。   凌晨小声说了个“谢谢”。   “……”   气氛相当诡异,寒远的香肠煎番茄豆子英式早餐也端上餐桌,寒远对着那个黑色皮肤外国服务生点了点头,抬了一下手,   “再要一份水果拼盘。”   服务员拿着小本本记,   “好的,先生您稍等。”   “嗯。”   水果拼盘这种东西上来的速度很快,服务生将盘子摆在餐桌的正中央,用蹩脚的中文,一字一句说道,   “是这样的,两位。”   “原本菜单上的葡萄没有了,”   “所以给您换成了桑椹。”   “您看可以吗……”   “……”   凌晨抬头扫了一眼那盘子里的蓝莓,   一颗颗、饱满晶莹剔透,颗粒大小的圆珠聚集在一起,上面还沾着新鲜的水珠,沿着那颗粒中间的缝隙,缓缓往下滚落。   ……   被用力挤压、一下子控制不住产生反应的画面又钻入到脑海中,凌晨瞬间脸红了起来,她赶紧低下头去,用筷子搅弄着云吞面里的虾仁云吞。   玛德,胸口……   呜呜呜呜!!!   她好羞耻啊!   居然被寒远给玩出了反应!   这个“玩出反应”不都应该是男人才会有的嘛!小h文里都这么说的!没人跟她说过女孩子也会有感觉,还他妈那么舒服!早上凌晨感觉到不对劲儿,挣扎着跑进厕所蹲在马桶上翻开内裤时,看到的那一瞬间,   她都差点儿放个洗澡水把自己给淹死!   小凌同学觉得好丢脸,寒远却还一本正经,伸出手拿过那蓝莓,很自然地吃。   寒远倒是不会说什么骚话,吃桑椹就是吃桑椹。凌晨气的又吃不下饭了,现在就连云吞面里的云吞都给她作对,妈呀那云吞外表皮一片褶皱,还粉嫩嫩的,   看起来,就像是……   艹!   “O_O……”   凌晨把筷子往桌面上一放,   “不想吃了。”   哎呀烦死了!   寒远抬起头,看不出什么表情,凌晨闹什么别扭他很容易就看出来了,寒远把手里的叉子放下,低着头,沉默了片刻,   “……”   “凌晨。”   “对不起。”   小凌同学撅了撅嘴,突然眼睛泛酸,就是很不舒服,不知道为什么,可能就是觉得早上为什么她会觉得很舒服,不愿意承认这种感觉。   寒远见她一直盯着桌子上的果酱,   给她拿起来一瓶,再次拧开,   递了过去。   凌晨接了过来,又合上,放回到筐子里。   寒远:“是我没有克制住,”   “吓到你了。”   凌晨把嘴撅的更高了,都快到了鼻子,心脏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噼里啪啦炸开,像是小时候吃过的那种跳跳糖,啪啪啪,不疼,痒痒的。   寒远:“我……”   凌晨拿起那个开了好几遍都果酱,翻到面包里一些,涂抹平均。   “我没生气。”   好像突然又没那么难过了。   凌晨发现自己似乎更愿意接受“觉得舒服”这个事实,寒远的开口、率先提起来这件事,就像是打开了一道口,   让她一下子,从纠结的笼子中,   钻了出来。   凌晨:“咱俩都结婚了,”   “正常。”   寒远:“……”   凌晨:“其实,也挺、舒服的。”   寒远默不作声,   用手翻着光亮瓷盘上的刀叉。   餐厅外面是一个露天游泳池,被室内绿色植被丛丛围住。索菲特十六浦大酒店是一个拥有着相当久远历史的老牌酒店,底下的赌场据说都是赌王开的。   所以他们家的装潢也十分具有年代特色,碧蓝色的游泳池旁边,是长者翅膀的维纳斯天使,正在“泼洒”出一流一流的水。   哗啦哗啦,隔着一层玻璃,都能听到水落的声音。   凌晨是真的不太想跟寒远撒谎,成年人说话绝大多数都是三分真实七分虚假,甚至至亲之间、为了不让双方尴尬或者故意让对方震怒,都会说一些与内心深处真正想法截然相反的思想来打掩饰。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面对寒远,凌晨觉得说实话就很好,因为真的很舒服,寒远揉的力道不是很重,但是会在她弓腰的那一刻,稍稍加大一些刺激,   不然她也不会平生第一次经历,都直接失控了。   寒远抬起头来,抿了一下嘴,   嘴角向上扬,   却笑得,像个不自在的大男孩。   “……”   “吃饭吧。”   凌晨低了低头,突然又抬了抬眼皮,有些事情突然冒出在脑海中,反正也结婚了,也不怕问一下了。   “但是我有点儿好奇。”凌晨晃了一下肩膀,看起来挺轻松的。   寒远还没拿着筷子,抬头,看着她,   “嗯?”   凌晨:“今天早上,”   “你是没睡醒、或者睡懵了,”   “所以……把我当成你的什么人了吗?”   这个问一问也不过分,因为两个人心里都清楚,之前寒远亲口跟凌晨说过,   说他有女朋友。   当然,结婚前,就已经分干净了。   白纸黑字,至今凌晨还保留在微信上。   谁还没个前任,   对吗?   寒远坐直了身子。   黑色的高领毛衣,衣领边缘擦着他下颚线锋利的下巴,   外面的阳光照了进来,   给黑丝绒上,铺了一层淡金色的光。   凌晨不知不觉又垂下了眼眸,看着那虾仁饺下面、淹在不太柔顺黄色面条中的小青菜。   青菜没煮烂,就跟长在菜地里时的,一模一样。   她落在地毯上的白鞋,控制不住地、一下又一下点着地面。   这家酒店平时日没什么人来住,价格要比旺季低的很多,早餐来吃的人更是少之又少。硕大的自助餐厅,就只有寒远和凌晨两个人,坐在清晨的阳光中,   默默地、面对面。   菜已经不再冒热气了。   过了很久,寒远忽然拿起一张叠在抽纸座里的纸巾,   平铺,角对着角,   折了一下。   手指轻轻压在上面。   “早上我是醒着的。”   “……”   ?   寒远一字一句,   说的清晰、且缓慢,   “我知道是你。”   “我也没把你,当成什么人。”   “……”   “凌晨,”   “我没有过女朋友。”   “以前没有,”   “后来也没有。”   “……”   “我没有骗你,只是那个时候我们已经那么多年都没有联系过了,”   “最后的交流,还停留在14年高三伊始、站在学校楼梯上的那几句话。”   “……”   “你突然找我,还说是一个比较‘私人’的问题,”   “我就突然……那么回答了。”   ……   ……   ……   *   寒远是赶的下午一点多的高铁从珠海回深圳。   核酸还没有过期,不用再重新做。凌晨蹦蹦跳跳陪寒远出关,两个人坐公交车去的,往拱北口岸走。   澳门的天一直都这么蓝,夏天那会儿,更是蓝出日本动漫中的二次元图。公交车上的人挺多的,寒远让凌晨坐着,他站在挡板前面,   单肩背着凌晨的唐老鸭屁股包包。   凌晨觉得寒远的模样就像是高一运动会那会儿,他俩去鼓号队彩排,临近运动会那一个星期,每天下午三四节课都要排练,凌晨还得背着个好大的小红鼓。但基本上那个小红鼓在训练结束后从操场回到教室的路上,就成了寒远给她背。   一晃也都这么多年过去了。   寒远有两个同事在珠海高铁站等他,一听说寒远到了,直接去关闸里面等。   基本上他们在广东沿海这一带工作的,都有港澳通行证,寒远的同事就借着来澳门玩玩,顺便过了一个关。   “老寒!!!”其中一个老远就看到了背着女孩子包包的寒远,挥手呼喊。   寒远也看到了同事,跟他们招了招手。两位在边检这边,寒远和凌晨走了过去,那俩个从来没见过寒大少爷的小娇妻真实模样的同事,看到凌晨那一刻,   直接瞪了眼。   “哇!”   “哇!!”   “哇哇哇!!”   之前招手的那个同事,很神奇地打量着凌晨,   充满好奇心,   “寒哥……这真是你老婆啊?”   寒远笑了一下,笑得很温和,他转过头看了眼凌晨,牵起她戴着钻戒的那只手,   “嗯。”   “以前一直在家里那边,”   “这不是,来澳门读书了。”   同事竖起大拇指,   “可以啊!!!”   “嫂子高学历!还长的这么、貌美如花!”   “高学历”这个词,让凌晨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妈蛋Python作业还是寒远帮忙给写的TvT!   两个同事也没怎么跟凌晨调侃,转身就开始重新回去安检另一侧,寒远把肩膀上的包包摘下来,挂在凌晨的脖子上。凌晨没有核酸,所以只能送寒远到口岸边。   “回去路上小心点儿。”寒塑料给她把包包带着毛茸茸鸭尾巴那一端摆正,   “钱够了吗?”   “……”   “钱钱钱,一天到晚就知道钱!”凌晨撅撅嘴,心里却乐开花,   “够了够了!”   寒远:“澳门币也够了?”   凌晨:“之前的就没怎么花!”   凌晨的中国银行卡不好往澳门分行的卡里转钱,所以前两个月澳门币都是寒远在内地给她换。   寒远看了一下表,差不多得走了,他摸了一下凌晨的脑袋,凌晨忽然张开手,给他眨了眨眼,   “要抱抱!”   “……”   旁边过完第一道边检的同事,正在等着寒远,转头看着他们。   寒远:“……”   这里的人流非常多,拱北口岸是澳门通关人数最多的一个口岸,有送别有来接,已经有其他小情侣在往寒远和凌晨的方向看,   抿着嘴,看他们之间的暖洋洋。   寒大少爷笑了一下,仿佛时间一下子穿越回十年前,他张开双臂,往前走了一步,   “嗯。”   凌晨瞬间扑了上去。   寒远的怀抱很温暖,是她最熟悉的味道。似乎一个早上的纠缠,让好多沟壑在不知不觉中,就那么断裂。凌晨抱了一会儿,松开寒远的胳膊。   “再抱一个!”小凌同学又一次张着十指挥了挥手。   寒远点点头,   “好。”   隔壁已经过了边检的同事,都傻愣了眼,妈耶?这是人吃的狗粮吗?狗看了都摇摇头吧!   被强行喂饱的同事,默默转过头去,   看多了容易心梗!   凌晨玩了三遍“抱抱”,才肯停下来,心满意足。寒远过完边检时,还回头看了看凌晨,凌晨蹦蹦跳跳跟寒远说“白白”,   “慢点儿走啊——”   “白白白白白!!!”   ……   开心地小凌同学,背着包包坐公交又回了十六浦。   寒远上高铁后,还给她发了一个报平安,凌晨看了眼手机,给他回了个小猫乖巧“嗯嗯”的表情包,   然后把手机踹在口袋里,望着公交车外的风景,   感觉都异常的美丽。   晚上凌晨还有课,所以得回酒店收拾一下书包。寒远说给她订三天酒店就订三天,早餐晚餐券也含在了后面交的房费里。   酒店被打扫过一遍,爱马仕的小绿瓶又更新了全部。凌晨收拾好书包,趴在床上躺了一会儿,   见还有些时间,她拿出手绘板,   准备再画几张漫画。   手上这本参赛的漫画,基本上已经到了尾声。整体过程中,漫画的成绩一直平平,凌晨把所有的希望寄托于画完正篇后第二天的完结飞,只要第二天能飞起来,后续应该不会太差。   可最近这几天的更新,让凌晨感觉有些忐忑,她每天都更新,更新的页数还很充足,然而评论区的数量,却肉眼可见的,   一章一章、有规律地减少。   评论的减少对于一本连载的漫画而言,不是什么好兆头。   凌晨每存一章的稿子,就会自己先用PDF格式导出来,看一下节奏格式以及人物线条排版整体格式有没有什么不对劲儿,这本民国爱恨情仇的漫画她真的倾注了太多的心血,甚至好几个周末,为了还原原汁原味的民国北京,   她还专门做了核酸跑珠海的图书馆去,找相关的资料。   澳大图书馆里的资料基本上都是繁体字,不利于凌晨的深入理解。   凌晨画完了倒数第二章,她把倒数第五章的漫画传送到坐着后台,修改了一下排版格式,   然后点击、发表。   嗖——   最上方收藏列表里,【晨光】笔名后面,   显示出“有最新更新”几个字。   发完最新章节,凌晨就把电脑给合上,刚画完的章节也保存好。她把手绘板和电脑又给小心翼翼放回到书包里,看了眼手机,还可以躺半个小时。   晚上是周四老女人的课!   半个小时后,凌晨起身就往学校走。手机含在手里,从本岛到澳大横琴校区需要走接近一个小时的公交车,中间还得转个72路。站在威尼斯人门前等车的功夫,凌晨翻开【百威漫画】的app,   App也关联了作者账号,可以看到比网页版更简洁的作者后台。   算了下时间,最新章节发表大概已经过去了四十分钟。   如果按照正篇完结后能“飞升”的标准,那么现在在她有榜单的情况下,   应该多多少少,四十分钟,是可以有五六条评论的。   “榜单”这个东西,是指百威漫画平台网页、app上每一个模块里推送的漫画,有人工榜和自然榜。自然榜就是只要你的漫画积分够了,不管是不是签约漫画,都可以上的一种榜单,   而人工榜,则是网站特地为签约漫画设立的,   由百威的漫画编辑们按照每本漫画的收益来编排。   一般的签约漫画,只要有人工榜,就代表能够有机会被推送到网页和app上,   就能够被读者们看到,   相关联,这本漫画的作者,就可以有收入。   凌晨这本漫画在连载前,还是保留了一部分过去爆红那本漫画带来的读者,有基本盘在,所以后期成绩虽然不乐观,但是也一直有榜单。   只要有榜单,就应该有收入和评论!   按理说应该看一看评论有什么、对最新一章节的漫画读者们有什么见解,   可由于前两天,每天24h内的最新章评论都没有过10条,   凌晨忽然就没了看得勇气。   明明是自己辛辛苦苦画出来的漫画,想要第一时间分享给读者,然后看看大家对这一情节的探讨,   现如今,手指按在【评论区】后台的按键上,   却迟迟、不敢点开。   “……”   凌晨真的很少对一件事如此上心,就连考试成绩,从小到大,都是她爸爸凌谷帮她挨个儿看,甚至大学那会儿,凌晨去美国玩,教育理论与基础这门课挂了,还是凌谷帮忙给发现的,她才登录了,看到自己考了46大分!   漫画就是她的命根子,她坚持了这么多年,哪怕毕业后忙得最乱手乱脚的时候,   都从来、没有想过,   要放弃。   她对漫画的热爱,是倾尽所有!   最终凌晨还是没去看,想着再等等、再等等,等晚上上课的时候,悄悄咪咪看一看,跟周四的professor同处于一个屋檐下,或许老女人的哔哔赖赖,能抵消掉她对于漫画评论增多或者减少的惊喜与失落感。   公交车歪歪扭扭开到了澳大南门。   凌晨背着包直接去了时光屋吃饭,博士姐姐肯定不在宿舍,她也懒得回去一趟。时光屋平常日下午一到五点半人就开始多了起来,门口坐着的小姐姐一个一个让出示澳门健康码并测体温。   到门口的时候,凌晨正在找早上出门前二维码的截屏,她低头站在门框边缘,旁边陆陆续续经过学生,   突然间,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凌晨?”   小凌同学一愣,转过头。   “……”   “李冉清?”   喊她的人,正是李冉清。   也就是上次跟她在周二小安老师的课,就“评职称政策”争得快要撕逼的女生。   李冉清的表情有些僵硬,看了凌晨两眼,很快别过头去。凌晨不是什么好性子,跟她吵架的人,就算是在学术上的吵架,   她也不愿意继续跟其再有半个标点符号的交集。   凌晨点了点头,意思意思,   就打算继续找二维码,   她还要吃饭:)。   可还没等她再次看手机,李冉清突然走上前来,走到凌晨面前,   脸瞬间变红。   凌晨看到她这样,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见李冉清低了低头,双手绞在身子前,   似乎是很难受、却还是斟酌半天,   开了口,   “凌晨,”   “上次那件事,”   “对不起了!”   “……”   “哈???”   凌晨眨了眨眼,   表示这人怎么突然犯病?   李冉清深深吸了口气,抬起了头,之前说起当老师的梦想来十分有光的眼睛不再明亮,似乎充斥着些许难过。她闭了闭眼,露出不愿意接受的悲伤,   “当时我跟你争论,说年轻老师可以打破老教师的传统,更好的引领教育发展,新思想多元化教育肯定能取代老式教育。”   “对不起,是我见识太少了。”   “我认输。”   “凌晨,你说得对——”   “年轻老师的一腔热血,”   “终究是打不败,应试教育体制内的条条归归。”   “……”   晚上上课时,凌晨坐在教室最后面。   旁边就是郝佳佳,老女人的课完全不能够摸鱼,因为老女人讲着讲着就要点名喊人起来回答问题。   小凌同学看了看老女人叫起他们班唯二的一个男生上讲台,并出了一个十分刁钻的问题,男生苦笑不得,跟老女人面对面尴尬哈哈哈,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是不会点到她。   “郝佳佳——”凌晨捂着嘴,往隔壁靠了靠。   郝佳佳微微抬了抬耳朵,   “嗯?”   凌晨:“我跟你说——”   “今天下午,我在时光屋吃饭,”   “碰到了李冉清。”   “她居然——”   “给我道歉了哎!”   郝佳佳:“嗯?道歉?”   “道什么歉?”   凌晨用手指笔画着,作两个小人吵架的状态,   “就是上次、我跟她……”   老女人突然抬头扫射,凌晨没说完,又缩回身子。   半晌,待到professor对男生又一轮新的刁难,   郝佳佳才再一次侧了侧脸,   似乎已经猜到了凌晨刚刚所指,   “啊,我好像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道歉。”   凌晨:“???”   “为啥?”   郝佳佳:“我听说的啊,”   “因为——”   “李冉清不是在珠海某个中学代课嘛,就是白天代课,然后晚上来学校上课,攒实习经验。”   “她带的那个班,前几天刚期中考试完,”   “李冉清教数学,数学主课。期中考试全校会有老师带的班的大分析,李冉清据说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在了那个班的教学,之前不是还有好几次带作业来学校边吃饭边批改。”   “结果,”   “她带的班,数学这门课,所有小题大题的分析情况与排名,”   “全部、倒数第一!”   “全校倒数第一,甚至不如他们学校一个专升本升上来的老师!”   *   凌晨听完李冉清的遭遇,却发现自己居然没有幸灾乐祸。   那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因为带的班倒数第一这种事,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   她自己经历过,同样,当时和她一起在二中代课的一个年轻老师,也遇见过很多次。凌晨是被迫教化学的,所以她不是很纠结自己带的班倒数第一,   可那个跟她一起的代课老师,   却是化学科班出身。   本科还是个不错的学校,高考时化学也接近满分,   带出来倒数第一倒数第二的班,第一年也接近崩溃。   不过后来那个老师也都佛系了,变成网络上那种“佛系教师”,其实为什么佛系呢?你说一个代课老师,工资拿最低,一天上课就占百分之二十的时间,   其余的功夫,都被学校领导各种给压榨了。   代课老师最好欺负!   李冉清的经历凌晨大致能猜测到,看她之前对当老师那满腔热血的模样,凌晨从很多年轻刚入职老师的脸上都见过,但能够保持下来的却微乎其微,基本上第一年不趴下,第二年第三年,   也都会因为学校里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给彻底消磨。   凌晨忽然心里有那么点点的难过,她居然有些同期李冉清。那声“对不起”并不是她想要听到的,她发现自己其实更希望李冉清能够趾高气昂地来告诉她,   “只要我对教师这一行业有绝对的热爱,”   “哪怕是一次两次的失败,”   “我依旧愿意保持激情,继续坚持奋斗下去!”   心情被分散了不少,凌晨忽然就想去看看自己最新一章漫画的评论,大概是压抑可以抵消另一个压抑,凌晨莫名就想自虐,她觉得最新一章从发布到现在过去三个小时,   大概率,也就三条评论。   可能更少!   但还是有那么点儿的期待,万一再破了十条呢?小凌同学登录百威漫画的作者后台,机械的去点开【收到评论】的栏目,   就在这时,左下角的微信,却突然滴滴滴跳了起来。   凌晨先点开了微信,看到是李园的头像,她瞬间一愣。自打她出来读研后,李园好像就不怎么来联系她了。   李园:【在?】   凌晨:【在的呢!】   李园:【你是不是在澳门?】   凌晨:【嗯嗯!】   李园:【可不可以,帮忙代购一些奶粉啊?】   凌晨:【……】   【?】   李园:【我怀孕了。】   【[哭笑][哭笑][哭笑]】   凌晨敲着字的手指,   忽然就顿住。   她盯着【怀孕】两个字,   半晌,   只觉得一阵胸闷。   凌晨把手又放回到键盘上,敲敲删删,来来回回才输进去几个字,前面老女人已经折磨完那个男生,又开始物色下一个折磨的对象,   可小凌同学却完全不在乎了,   因为现在她所有点注意力,   都被——李园的文字给吸引了过去。   凌晨:【恭喜。】   李园:【[哭笑]。】   凌晨一字一句打,   【可是,你之前结婚的时候,不是说……】   【三年之内不考虑、生孩子吗?】   【你不是说,你老公同意和你一起、再玩两年么?】   “……”   李园:【[捂脸][捂脸][捂脸]。】   【那就是说着玩玩。】   【你结婚就知道了,结婚前所有美好的幻想,包括暂且先不生孩子、先过过夫妻二人世界,先搞搞事业多拼搏两年,】   【全特么都是婚前鬼话!】   【我对象不都29了,再不生孩子,我婆婆说,要是生二胎就年龄有些大了。】   “……”   李园:【梦想永远都很美好,】   【可梦想不能当饭吃啊!现实教我做人!】   【[捂脸],反正我是妥协了,怀都怀了,对!你要是给我代购奶粉,记得买这个牌子的,我查了,这个牌子国内就在澳门有,387一桶,你帮我买三桶。去买的时候跟我说一声,我给你转钱……】 第52章 大概是大四最后那个学期……   大概是大四最后那个学期,凌晨和李园一起出来吃过一顿饭。   两个人考的大学都在一座城市,但随着每天乱七八糟的课程逐渐增多,加上高中同学的感情渐渐被大学同学所替代,   到了大二下学期,凌晨就不怎么经常约李园见一见面。   但可能是因为在同一座城市,两个人的关系要比和其余都高中同学都要好,在微信上聊天也没有什么客套。凌晨是看着李园大一那年跟秦宁分手后,火速跟她班里一个当地的男生好了。两人如漆似胶、每天都要发朋友圈秀恩爱。   可哪有那么多的童话呢?李园读的是免师,免师是什么?在普通师范类的学校开没有大面积开放免费师范生的时候,国内指定的免师六所,几乎霸占了各个城市顶尖初中高中老师的招聘。很多地方甚至不给普通师范生开岗位,每年招进来的老师,都是从免师六所里面招的。   免费师范生在就读的时候,需要签订一份协约,毕业后必须回到当地教师岗位服役几年,期间不得考研不能离职,甚至似乎李园那个学校,还没办法去其他地市,从哪里考过来的、你就得回当地进入当地的学校。   李园大学大学找的那个对象,是C市本地,而李园却是外省S市的。两个城市所在的地方一个内陆一个沿海,飞机飞一趟都要三四个小时。   她男朋友家里好几个孩子,但就那么一个男娃,父母自然宝贝的很。而李园她爸妈也就生了她这么一个女儿,S市这边很多家长都不太喜欢女孩子留在外地,大学一毕业,说什么都要让回来,当时凌晨都没能逃过一劫。   双方家里都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为了谈恋爱而离家远去,加上还有免费师范生必须回家乡就职、否则就作为毁约,毁约是要赔偿的。这一来二去,到了大四面临毕业,   李园自然就跟这个谈了四年的男朋友,   说了拜拜。   跟凌晨出来吃饭正是因为刚和男朋友彻底划清界限,两个人其实在大三的时候就开始说分手,谁都不肯妥协。但后面这一年多的时间还是分分合合,今天你往后退一步明天我往前走两步。到了大四下学期的春天,各地免师岗位都面试完签了岗后,“必须分手”这件事也提上了日程。   分手这件事让李园心里难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她跟凌晨说了很多苦水。那会儿凌晨刚好应付完毕业论文,天临元年的效应特么真不是盖的!凌晨把答辩的稿子发给导师,见周末没什么事,   就答应了和李园出来吃个饭,看个电影。   那阵子上映了一个印度电影《调音师》,很火,两人就去看了。看完后顺便在商业街吃了个分米鸡。李园托着腮看着外面魔幻城市灯红酒绿的模样,桌子前长长铁板上,咖喱与甜辣味道的分米鸡分别列在两侧,中间是粘稠的芝士奶盖。   “感觉人生,好像也就这样了。”   李园伸了伸胳膊,突然对凌晨说道。   凌晨正在看凌谷给她发的教师招聘考哪几个学科,毕业论文后每天忧愁的就是考编考编考编。像她这种没有免师只有一张免费的教师资格证的人,还是得需要参加每年的教师编招聘考试,   中公山香的书,那么厚的一大摞,还有数不清的真题模拟题冲刺题。   凌晨都快被考编的东西给折磨神经衰弱,天知道她多么讨厌考试!就希望能够不用考直接进入体制!眼前的李园就是没考,并且两个人约饭的时候,李园刚签订了S市隔壁的一个一线城市很有名的一个初中。   不用参加统考,简直令人羡慕!   所以当李园这句话一出,凌晨下意识懵逼了一下,她还笑了笑,问李园,   “你这是一毕业工作有着落,赶着让人羡慕嫉妒恨呢!”   “你都不用考试!你看看我!你对比对比我!我还得参加统考!”   “统考据说上岸特别难,雅蠛蝶!我也想不用笔试,你快别伤春悲秋了你个已经签约的不知足女人!你还能有啥烦恼?”   那个时候,“凡尔赛”这个词,还没有出现。凌晨找不到可以更好来形容她对李园说的这句话的理解,只能弯弯嘴巴。   可李园似乎并不是很开心,也没有说什么不好,只是低头喝了口果汁,然后看着分米鸡下面,铁板铺着的酱汁开始一点一点冒泡泡,   轻轻说道,   “不知道,”   “就是突然感觉。”   “就是因为签了约,什么都铺好了,”   “却发现,似乎自己的人生,已经可以、”   “一眼望到头。”   ……   那个时候,凌晨完全不理解李园这番感叹,但因为李园不像是在开玩笑,所以她也没再说什么。李园的人生可以被称之为“家长眼中的一帆风顺”,甚至“楷模”。虽然她高考考的不是很理想,但就因为高考考砸,所以恰好顺了李园父母的意思,   让她去读了师范。   毕业后就进入体制,当一个有着铁饭碗、寒暑假都满当当、每天站在讲台上教书育人的老师,这是很多上一辈人对儿女最满意的要求,然后过两年再找个门当户对的人结婚,再再过两年,生孩子、一胎二胎……   李园也的确如了家长们的所愿,用“规划”其实更为贴切一些,19年进入教师编,20年初夏就跟家里介绍的相亲对象领了证。   凌晨对于李园工作后的感情就不是那么清楚了,大学一毕业,大家似乎真的进入了疏远期间,你会发现寒假初六过后,真得找不到过去的同学一起出来玩,大学时大家都还会拥有个共同的寒假,正月十六都能喊出来吃饭。   2020年的五月份,凌晨在朋友圈刷到李园结婚那一瞬间,   她突然就愣住了。   那张结婚照,凌晨看了好久,甚至一度要比她自己跟寒远的结婚照都要细致琢磨。凌晨第二天就去跟李园道喜,问李园这个男生是怎么认识的啊?以李园的水平,的确是去哪儿都可以找到一个喜欢她的男人。   然而李园却给她回复道,   【相亲。】   【也是S市的,跟咱么一个高中,还都被利利教过!比咱们大三届,一个轮回的学长。】   【主要是想早点儿买房,所以就提前领证了,在Z市看中了一套房子,要是现在领证,过不久就可以买了……】   ……   李园的婚礼是回S市办的,2021年盛夏。凌晨作为跟李园在“同一个城市”22年的朋友,自然而然还是去了,迟默没来、陈安没来,以前的高中同学似乎只来了凌晨一个。   办婚礼那天,凌晨拿着她跟寒远分别包的红包去了婚礼现场。李园不知道凌晨和寒远结婚,这件除了凌家和寒家,没跟任何人说。不是有什么别的想法,就是那个时候凌晨感觉好多事情已经没有了儿时那么纯粹,说早了还有可能会有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李园一袭大红色婚服,化妆老师正在给她化妆。凌晨进化妆间跟李园说话,李园笑着问她,   “你要去澳门读研啊?”   凌晨点点头,当时她刚好申请澳大的研究生通过了,   漫画一团乱,跟寒远关系冷淡到说句话都要思考好久,体制考了也放弃,三年应届生的资格也到头了,未来读研的路根本不知道会朝着什么方向发展,   可那天的阳光很灿烂,未来一片不知数的凌晨,站在光影切换之下,   仿佛散发着无限光彩。   李园抬头看着凌晨,她摇晃着头上盘起来的头发,   忽然,就轻轻开口,   “真羡慕你啊。”   免费师范生服役两年后,就可以考在职研究生,李园考上了,边工作边读研,学历更上一层楼,依旧是家长们眼中的模范榜样!   然而那一瞬间,就是李园看着凌晨、头上的簪子花朵随着她的抬头,下垂的那一刻,   凌晨仿佛看到了,九年前的李园。   人生很漫长,九年的光阴不算短了,但她仍旧记得那个曾经留着蘑菇头,考了全校前三名、还可以恋爱学习两不误的天才少女。李园高中时期作文一直顶尖,好几次语文老师还专门让她上讲台,给大家朗读满分作文。   那个时候凌晨是那般崇拜李园,她总觉得李园真的好天才,身上全都是光,   未来可期,那个飘向大海的【前程似锦】,一定能让人生繁花盛开!   李园的丈夫也在化妆间,距离凌晨她们很远。她丈夫忽然走了过来,说了句谁谁谁给了个红包。   “收着吧。”   “以后他结婚,再翻倍还回去。”   “……”   凌晨摇着手扇扇子,夏天的沿海城市可真潮湿,空气都是湿漉漉的。化妆老师给李园化好妆,李园问凌晨好看吗?小凌同学看了看,笑着说,   “当然好看啦!”   “圆圆姐最好看了!”   李园:“那你的漫画,是不是画的很好啊?”   凌晨一愣,不知道李园为什么突然问起来这个,但当时她第三本漫画连在期间完全半死不活。凌晨自嘲了一下,把长发撇在肩膀后,哈哈打着圆场,   “也就那样。”   “赚不了几个钱哈哈!”   李园:“真好。”   “……”   “真羡慕你。”   “真的。”   ……   凌晨盯着电脑,看到李园给她一张张发了要的奶粉照片,她瞬间又从回忆中回过神来。随着时间段流逝,读研后,见识了更宽广世界的凌晨,   似乎渐渐的、有些能听得懂,当初大四那回,李园对她说出来的“人生一眼望到头”,   是什么意思。   其实在她代课、当老师那会儿,接触了很多老师后,   多多少少就已经能感觉出来。   讲台上的老女人终于不找学生来“互相折磨”了,又开始用英语叽里呱啦。凌晨点开李园给她发的奶粉照片,又回头看了两眼李园跟她说的那句【我怀孕了】那段话。   似乎那条【前程似锦】的纸片,   终究是没能飞出更完美的轨迹。   凌晨用食指敲着键盘,一字一句回复道,   【好的。】   【我过两天就去看看。】   李园:【谢谢你!笔芯~】   凌晨:【嗯嗯!】   李园说完,就下了线,没再扯其他的。小凌同学继续托着腮,盯着和李园的聊天记录,   来来回回,看了很久、很久。   临近下课,professor在强调最后pre的注意事项。有同学拿起手机咔嚓咔嚓拍照,凌晨想着她们估计会发在群里,到时候看别人拍的就行了,   就也没抬头拍。   她兜兜转转,还是在下课前的最后五分钟,点开了百威漫画作者后台的评论区,昨天这个时候,虽然只有四个评论,但也至少是有。   屏幕切换,凌晨眨了下眼睛,   就看到最新章节的评论里,   只有一个一直跟着她的老粉。   发了一句——   【第一哎!】   四个小时,已经差到就只有一个评论的地步了。   但好像居然也没有多么的难受,看样子来上不对付的professor的课也有一定作用,至少让她在高度紧张、提心吊胆会不会被突然叫起来的状态下,   可以没那么在乎漫画不如意带给自己的失落。   下课铃打响,凌晨收拾了书包,旁边郝佳佳抱着iPad走向讲台,跟那个每节课都要折腾一下凌晨的professor,言笑晏晏。   还有李冉清,不过李冉清的情绪似乎不太高,站在老师的另一侧,三个人讨论凌晨完全听不懂的数据。   *   澳门大学学校公告里写着的正式放假日期是12月18号,但凌晨所在的专业,所有课程都在11月30号前就全部结课。   然而周四的老师最终还是敲定了B组的pre要延迟到12月2号,并且A组已经pre完的同学,也都必须到场。   中间间隔了一个周三,那是凌晨手上这本漫画原本正篇完结的日子。   然而正篇完结的前两天,却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插曲。   百威漫画每个周大排榜的日子是周一,按照一个周的平均收益来排。她算着自己上个周的平均收益应该差不多能有个还不错的榜单。   结果没想到,在周一前一天,突然有两个完全不知名的漫画,一下子“飞升”了上来。   这就导致了凌晨的平均收益要往后排几名,很可能就要得不到好榜!果不其然,周一早上九点,榜单一公布,凌晨就在那个好榜单的最后一个位置,看到了自己险些就被挤下去的作品。   最近加速完结的漫画莫名其妙多了起来,凌晨看见自己差点儿被挤下去的榜单位置后,不知道怎么,突然心态就有点儿崩。那两个突然飞上来的作品,都属于小甜饼,并且有火热元素的漫画,它们达到的高度几乎要比凌晨第一部 最赚钱的那本还要高。凌晨不是什么大善良人,她也会眼红、看到别人成绩涨的飞快、写大热题材赚钱赚的盆满钵,   也是会,羡慕、以及焦躁的。   现如今她手上这本,已经完全押注、寄希望于正篇完结后的“飞升”,刚好最后一章也已经画完并且校正完毕。凌晨没等定好的完结时间,   干脆直接在周二的上午,把后面两章漫画的大结局,   一并全给发了出去!   发完后,在文案上,标注了【正篇完结】。   如果一本漫画要想“飞升”,前一天标注【正篇完结】,基本上第二天,就会作者后台收益迅猛狂涨!完结当天可能还是会看不太出来!凌晨发完最后一章,看着收益达到了跟平日里差不多后,   她仰头靠在椅子上,用手抚着额头。   要是想要“飞升”,想要成功……   关键,就看明天的了!   她真的已经尽力、全心全意在对待这一次的漫画。民国题材是她一生挚爱,哪怕这个题材无论在漫画还是小说还是普通电视剧里,都是很冷门很冷门的类型。   但她依旧热爱,如果画漫画是她一辈子都追求的梦想,   那么她不想要随波逐流,为了金钱和成绩,   而去放弃了她最开始追梦的初衷!   周二的下午,凌晨还去了一趟威尼斯人,专门去给李园找找她要的奶粉,以及妈妈非得让她给带回去两双鞋。澳门买衣服鞋子等东西很便宜,按照内地相同的价格数字,但是会有汇率的折算。   找了半天,凌晨终于找到了李园的奶粉,一共三桶,凌晨还专门拍了照片,给李园发过去,让她看看对不对。   李园似乎很忙,凌晨联系她的时候,她回复的很快,可等到凌晨发过去图片。李园又突然不见影了。凌晨只好先去看看别的,耐克鞋那边往上有一家麦当劳,小凌同学进去吃了个小雪糕,李园的微信才姗姗来迟。   【抱歉,】圆圆姐一字一句,   【刚下课。】   凌晨:【没事~】   李园:【[笑哭][笑哭][笑哭]。】   李园:【对!就是这个!】   【多少钱?】   凌晨用计算器算了一下,387一桶,内地387rmb,在澳门就是387mop,折一下汇率,   【一共917,19rmb。】   【这是汇率。】   为了以防万一,凌晨还给李园把今日澳门的汇率给截了张图发过去。   她给人代购一直是很小心,生怕哪儿哪个步骤出错,所以一切图片价格汇率都会先交代明白。   但李园却仿佛没有那么在意,几秒钟的功夫,李园唰唰转过来一笔钱,   【[李园向你转账920元]。】   李园:【好了我得去上课了。】   【谢谢啊!么么哒!】   【回来请你吃个饭~】   凌晨:“......”   如果没记错的话,李园是已经怀孕四个多月了,怀孕了还要每天都跑学校上班,挺着个大肚子站讲台,   凌晨觉得李园这些年其实过得也挺不容易。   她把那三桶奶粉给买了下来,澳门的塑料袋收钱,凌晨实在是没办法一个人把今天买的一堆东西给抱回去,便花了一块钱,买了个塑料袋。   从威尼斯人回澳大时,已经接近下午五点钟。晚上六点半还有小专业的课,凌晨回了趟宿舍将东西都给放下,然后把来的时候搬过来的行李箱给从床底下拖出来。   行李箱是24寸最大号的那个,凌晨见时间还有一会儿,把奶粉和鞋子放进去后,又往里面丢了几件回家要穿的衣服,   囫囵吞枣,箱子被她乱糟糟堆在桌子前的空地上。   临近放假,老师们的心也都飞了。小安老师在最后一节课里,几乎都在跟同学们唠嗑,说说平日里都没时间说的一些经历,又强调了一下过阵子要ddl的期末作业。   “两个case,二十个问题,不要忘记教哦!”   “政策可以自己去想研究的机构官网找!”   “......”   凌晨电脑开着,屏幕上是学校moodle的界面。她一整晚都没有再去百威漫画的作者后台看一看,完结飞最迟是明天上午十二点以前,也就是发最后一章后24小时内,在这个时间段里,每一个点都有可能突然飞了,   但如果超过这个点,还没飞,   那就......   应该是没希望了。   小安老师最后说的注意事项,凌晨听一半屏蔽一半,听到的那一半中的四分之一,也因为紧张而想不起来。九点半,本学期课程结束,同学们都在拍手欢送老师。凌晨看着大家都站了起来,她也跟着站起来,   脑袋因为焦虑居然一片空白,大家拍掌,她也啪啪啪拍着手。   那种等待的滋味,实在是太难受了!要是这本漫画24h内飞不了,会怎样?   真的会飞吗?   其实应该做好最差的心理准备,因为这个题材实在是太冷门了,民国题材,还是主要讲述战争,这些年漫画界就没怎么爆红过民国题材的作品,就算是百威漫画这种国内数一数二的漫画公司,也很难把民国题材给带起来。   凌晨不知道结果会怎样,却又不敢去看看。到了晚上睡觉前,博士姐姐问她可不可以开一下小桔灯。凌晨点点头,爬起身去按自己花九块九在淘宝上买的小桔灯的开关。   灯沙沙亮起,博士姐姐跟她说好喜欢这盏灯,因为在澳大这个地方,很少有如此温暖的颜色,这里走廊的灯都是恐怖片医院的那种白炽灯,冰冰冷冷。   每次林缘回宿舍回晚了,无论到几点,   她都能看到凌晨开着的小桔灯。   小凌同学躺回床上,听到博士姐姐夸她的小灯,心里一下子就有些小开心。开心一点儿,似乎就有那么些许勇气。凌晨最终还是在临睡前点开了一晚上都没敢打开的作者后台。   看了一眼。   收益只比刚发最新一章那会儿,   多出来二十块钱。   ......   ......   ......   第二天一早,凌晨八点多就醒了。   醒来后,她在床上翻来覆去,迟迟不敢拿手机。   如果不出意外情况,如果这本漫画能飞的话,   这个点,   差不多已经开始飞了。   凌晨转了个身,听到林缘在呼呼睡着。窗帘紧紧关闭,桌子对面还放着她乱七八糟堆着的行李箱。凌晨收拾行李一直都磨磨唧唧,会提前好几天就把行李箱给拖出来,但不立刻收拾完毕,而是今天往里面扔一点儿,明天再拿出来几个、又塞进去新的。   她不是一个可以看淡一切事情的人。   在很多朋友、同学眼里,凌晨似乎对什么事都不上心,学生时代成绩垫底、也不恼也不着急,每天依旧乐呵呵,到了上班后、带的班级成绩倒数,她还是不会有多么难过,成日和学生打成一片。   但那只是周围的人,都没有见过她对画画的执着罢了。   如果你喜欢一个事,并想在自己短暂的人生中,可以追逐这件事一辈子,鞠躬尽瘁。那么当你去面对这件事时,再多的苦难与磨砺,都将化作你向前的动力!   她还是太年轻了,对于漫画,虽然有百分之九十的信念是可以让自己去坚持自己喜爱的题材,画画是她喜欢的东西,她不愿意为了成绩、热度,而去画一些她不喜欢的内容。   可还是有百分之十的犹豫,   成绩不好,就代表读者不喜欢你画的东西,没有人会与你分享你的所爱,再对比着其余作者爆红的热题材漫画,   说不焦虑、不在乎,那肯定是假的!   凌晨躺在床上,又翻了个身,她从床边拿起手机,解开锁屏,看到电已经充的差不多了,就把数据线给拔下来。   手机开了,指尖下意识往百威漫画的作者后台去点,但就在点开前的那一秒,她又犹豫三分,   退出,   找了个小说,   看看。   分散分散注意力。   如果飞,中午十二点以前,就肯定已经飞了。   如果十二点以后,收益还是维持昨天的模样,   那就是,没飞。   凌晨给了自己一个时间设定,横竖都是要看,横竖十二点肯定能充当那个“飞不飞”的分水岭。凌晨干脆就让自己十二点再准时去作者后台看最终结果,十二点以前,就先不看了吧!   这其实就是给自己一个幻想,十二点前的最后幻想。人在面临即将要出来的重大结果时,总会期望结果出来的慢点儿、再慢点儿,宁肯紧张死,也不愿意下一秒听到结果。   九点,   十点,   十一点。   澳大学校里面的几个食堂几乎都是十点半到十一点就会开始营业,凌晨最喜欢的时光屋就是十一点钟。她十点半就出门了,迎着冷风,走在学校漆黑的柏油马路上。   十二月初,澳门的天也没有十一月那会儿那般的热。   学校的白天也很好看,湖水是每天都会有机器进行过滤清理,可以看得见湖底的那些鹅卵石。凌晨从小桥上走过去,用手裹了裹衣服。她走到教育学院门口前,还再一次拿出手机,   看了看时间。   距离十二点,她要知道结果的点,   还有一个小时零十五分钟。   到了时光屋,才开业,并没有什么人。凌晨找了个亮堂的地方坐了下来,用app点着餐。还是酸辣粉加了午餐肉与肥牛,再要瓶可乐。大冬天喝冰是凌晨从小养成的一个很不好的习惯,被很多人逼着改了这么多年,   也没有改成功。   对面的桌子,坐过来两个老外。   凌晨听到微信关联的食堂小程序发出叮叮声音,她看了一眼,是她的酸辣粉好了。出餐在食堂的另一侧,凌晨拿着小票去取餐区,可乐酸辣粉一并取了。这边的可乐是给你一个可乐罐和一杯冰,拿回去后自己开易拉罐往冰杯里倒。   咕噜咕噜的气泡,天气很好。   她是真的紧张,就连拿起筷子的手都在打哆嗦,其实十一点多,已经出了结果了吧,剩余的一个小时,如果飞了,也不差这不到40分钟的时间。   寒远突然发过来一条微信,凌晨赶紧点开,看微信的时间还可以拖延一会儿看结果,她感觉自己已经神经质了。寒远给她发了个小猫咪的表情包,   【今天别忘了去做核酸。】   “......”   凌晨突然发现,她现在已经紧张到,居然连以前最讨厌的核酸哔哔哔,都觉得看起来很舒坦。   【QAQ。】   寒远:【?】   凌晨:【要抱抱!】   “……”   ……   寒远:【好。】   【等你回来。】   凌晨:【要两个抱抱。】   ……   寒远:【好。】   凌晨:【那三个!】   寒远:【可以。】   凌晨:【四个!】   寒远:【嗯嗯。】   ......   两个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凌晨无论发多少个【抱抱】,寒远都在耐心地给她回应,甚至上一个的答应和下一句的回答都不重样。   凌晨自己都很清楚她这是在拖延时间,就跟小时候听说贴了成绩,很多同学在第一时间都不敢上前去看、一定一定要等到最后放学必须离开学校回家跟家里说自己考了几分那一刻,   才会慢吞吞踱步过去成绩单的地方,   用最缓慢的速度,甚至捂住眼,   悄悄,看一眼。   忽然就有那么一瞬间,凌晨不想拖了,很多事情怎么拖,一旦发生了,那都是改变不了!如果这本漫画扑了、失败的彻彻底底,   那么无论她现在如何拖延去看结果,这个事实都已经形成,   并且无法改变!   在寒远发了第五十个还是六十个【回来抱抱】后,凌晨没有再发下一个【要六十一个抱抱】,她退出微信,直奔百威漫画的app。   深深吸了口气,   拇指按在了、【作者后台】区。   那份她坚持了那么久的梦想,   她的初心,   她为了画漫画,赴汤蹈火,甚至读研的初衷都是为了见更多的人、看更广阔的世界,   这样才可以给她更多画画的灵感。Hela   ......   ......   ......   作者后台今日收益显示出来的那一瞬间,凌晨感觉、自己的脑子,   像是一下子被人用力按入了水中。   两只耳朵,已经听不到外面,   任何一句声音了。   风在吹,   阳光透过玻璃,   澳门的冬天,天是蓝的,树也是绿的,   但是你还是能看得出来,   冬日的痕迹。   时光屋一片洁白,桌子都被服务生擦的干干净净,前面两个老外点了西餐,已经等到了餐,正在用刀叉搅着意面。   更远处的门口,来了一家三口,小孩子还很小,粉嘟嘟的,母亲牵着她的手,温柔问她想要吃什么呀。   凌晨忽然泪水就跟闸门一下子开了似的,鼻子一酸,收不住地就开始往下流。她知道民国是冷题材,知道很多人都不喜欢看含有大量科普类的漫画。她也知道那段过往十个九个悲,所以很多人一看到是民国题材,下意识就会跳过去。   为了贴切那个时代人说话的文邹以及民族奋起时大家都艰苦与磨难,凌晨还专门去恶补了文言知识以及严酷环境下先辈们都是怎么熬过来的。她在很用力很用心地去还原一切,就希望给读者们呈现一副最完美的画面。   可却因为文字过于繁琐,让很多读者也没那个耐心去看。   有读者甚至在第一章就留言——   “画风很好、人物的形象也很饱满,就是太虐啦!”   “民国肯定虐!看着简介就虐!”   “不敢看不敢看!”   “天!居然是be,本来民国就虐,be那绝对不行!”   “人年纪大了,接受不了虐的,不要自找苦吃!太太加油!喜欢你的画风!等你开甜的作品,我一定过来追!”   “......”   后台的今日收益,   连昨天的二十块钱,   都不到。   不是说没体会过一下子的失落,上两本漫画凌晨正篇完结后,飞得也不高,但因为上两本她画的还稍微靠了点儿谈恋爱元素,男女主的感情线很甜,所以即便是没有飞的很高,正篇完结后一个多月的时间,大概每天也都能赚三四百。   这一本,她完全是画自己最热爱的题材的漫画,近乎倾尽了一切心血,   到头来,   却什么都没有。   那一刻,凌晨整个人都崩了,趴在桌子上,大口呼吸着,眼泪唰唰淌啊淌。几乎是无法控制情绪,甚至都不在乎自己说在餐厅里,光天化日之下。   对面的那两个老外,更远处的一家三口,都在好奇地往她这边抬头。凌晨眼睛里堆积着泪水,她把戴在眼睛上的镜框取下,因为泪水一颗一颗,把镜片都给模糊了。   酸辣粉上的午餐肉漂浮在菜叶子里,凌晨用筷子夹起一大块肉。这个午餐肉是她的新宠,她一旦喜欢上什么东西,就一直吃一直吃,可能会吃很多很多年。   她只是一时半会儿没办法接受,可以想明白、也能理解,其实这本漫画在画的时候,她就无数次告诉自己、给自己打气——   【你是在画你喜欢的东西,网络上都叫“爱发电”。】   【既然是爱发电,就不要那么在乎成绩,你画的开心,那不就好了!】   但还是有那么一丁点儿地希望,幻想,希冀自己喜欢的东西,能有更多人去关注。因为实在是太热爱了,太想要去证明什么,反而在急性的同时,心中的天平、渐渐往成绩的方向,倾斜。   哪有人不在乎成绩呢!   凌晨夹了一口午餐肉,塞进嘴里。午餐肉被嚼啊嚼,她却吃不出任何味道,吞咽的同时,似乎还被呛了一下。小凌同学趴在桌子上,筷子“吧嗒”砸在餐盘里。   眼泪又开始哗啦哗啦往外流。   这个时代,人们更多的是在随波逐流,活着已经很累了,梦想都可以变为金钱,   最初追梦的初衷,那个想要将自己的热爱用全力去发扬的勇气,   谁还没有个、年少无知时,做梦的时候。   可,   你都25了。   该睁开眼睛,看看这个现实的世界!   “读研好啊!研究生毕业了,可以选择的方向就更多了。”   “人才引进,事业编,你不是学数据科学的吗?这样回来后,就可以走计算机方向的单位考编啊!”   “研究生回来头三年一个月还有好几千的补助,挺好!不当老师进事业编也不错,这两年事业编不也在扩招,计算机专业还有不少岗位可以选呢!”   “......”   那些都是几乎全部的外人听到她要出来读研后,对她祝贺时说出来的话。凌晨跑出来读研这件事虽然没怎么声张,但到底还是有那么几个人知道的。   大家说这些话,也都说的真情实感,因为成年人都是那么的现实。如果凌晨跟那些人说,说——   说自己出来读研,实在是不想干老师了,   只是因为、她在当老师的日子里,   发现自己的见识越来越少,见到的世界越来越小。她不愿意一辈子就这么在一个地方、日复一日、做着同样的事情,   一辈子,一眼就这么望到头。   她从来没放弃过年少时期的梦,她觉得人生就这么短暂,她想要燃烧一切,用尽一生,哪怕一辈子都无所无为,都要去飞蛾扑火,将自己的生命、献给自己最热爱的绘画!   她要出去看看,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去体会更多的人际复杂,这样她才能有更多的素材,去更完美地诠释自己手中的人物!   不会有人把她的话当真的,   因为这实在是、太不切实际。   ......   凌晨哭了半天,哭得眼睛都疼了,可是漫画的失败并没有因她哭了这么一顿而突然又“回春”,现实就是这么残酷,你哭完了,却还是没办法将自己的悲伤,   从体内扒拉出去。   时光屋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凌晨直了直身子,发现放在桌子上的手机里,被泪水花了的屏幕上,等了半天没等到她的第六十一个【抱抱】的寒远,   在十分钟前,   发了两个、三个,   【小猫咪乖巧摇尾巴】、【小猫咪乖巧跳跳】、【小猫咪乖巧抱爱心给你】的动态表情包。   这套小猫咪的表情包,还是凌晨先发给寒远的,大概是他俩再遇前、凌晨还在咨询着寒远有关于飞行员事宜那会儿。   后来,这一年多的时间,   寒远好像、也有过几次用小猫咪的表情包。   那明显是在试探凌晨还在不在手机前。寒远这人就是这样,要是凌晨不回复他了,真的有事突然离开,那么寒远会间隔几分钟给她发个表情包,等等、再等一会儿,要是实在是等不到,确定了她不是莫名生气而是真有事,   就不继续打扰了。   然后,凌晨再次打开微信时,她就会收到好几个很不符合寒远气质的小可爱猫咪摇尾巴。   凌晨皱巴了一下嘴,又想要哭,可是她不想要一个人哭。人在难过的时候,总是想要找个人跟着一起难过,虽然这听起来很不伦不类。寒远在电话对面,于是她就把微信表情包列表往上一推,   找了个两只鸭子【内牛满面】的表情,   唰唰给寒远,   一口气发去了十连串。   丁玲丁玲的。   下一秒,手机屏幕忽然变得漆黑。   瞬间后,铃声响起,【寒塑料】三个字,明晃晃地,   显示在了屏幕最上端。 第53章 晚上九点整。   ……   晚上九点整。   凌晨坐在宿舍的桌子上,盯着手机屏幕。   她很少在宿舍的桌子前坐,因为宿舍很冷,南方的冬天总是有化学攻击的特性,不是你穿很多就可以抵御得了的。   还有她腰不太好,来澳大之前,在家里画画,一直都是坐在床上画。床垫子很软,虽然坐着很舒服,但久坐后,对颈椎脖子腰肢,都有很大的伤害。   平日里凌晨都直接去楼下自习室画画,宿舍就是用来睡觉的。可今日她已经没有漫画可以画了,那本失败至极的漫画正篇刚完结,什么水花都没有,其实她还答应了读者,正篇完结后,还会有几个小番外。   还是有老读者追更的,那些老读者可能是因为吃凌晨的画风、更或许也是看懂了凌晨想要表达的东西,她们每天都在鼓里凌晨,说她画的很好,可能就是题材冷了些!   【大大!今天没有番外吗?】   她看到评论区,十分钟之前,有个眼熟到不能再眼熟的读者发给她的,   【球甜甜的番外!】   【求求了,我真的很想要男女主不要就这么错过了啊啊啊!男主肯定没死!绝对没死!!!】   【大大会画番外吧!肯定会!大大都说了!正篇快哭死我了,希望番外两个人能够永远厮守!】   ……   凌晨不想再看了,她把电脑合上,闭上双眼。有时候人真是神奇啊,明明结果都已经这么差了,   可还是有人追随你的,说你画的很好,真的很好,她们说你的作品很有感染力。   这些声音就像是深入泥潭中的稻草,明明抓住了也不堪重负,根本无法把你从深渊的绝望中拉出黑暗,   然而你仍然想要去抓一抓。   你知道你不能放弃,一个作品、要有始有终,番外的确还没画,男女主在番外里的确还有很多的感情纠缠,正篇全都在讲述抗战精神了,都没怎么让他们甜甜蜜蜜。   那是你的孩子啊!由你那么多的心血、每天趴在学校自习室的桌子前,下午六个小时、上完课晚上十点多回宿舍楼,别人都在睡觉玩手机的时候,你依旧坐在自习室里,盯着电脑,手里拿着板子,因为左手按回车键,拇指虎口处都得了轻微的肌腱炎。   腰酸痛,眼睛都要睁不开,记录灵感的本子满满一厚摞,就是想要将自己全部的心血、都倾注于每一本漫画。   付出了那么多,至少不能、烂尾了吧!   可是……   凌晨抱着膝盖,脚丫踩在凳子边缘。林缘没回来,宿舍里只有她一个,宿舍的灯也是白炽灯,发出的光很冰冷,凌晨将脸埋在膝盖间,用胳膊捂着脑袋,   很用力地去压着、揉搓着,扎起来的马尾也被揉搓乱了,仿佛用力一些、肉/体上的凌乱一些,   心里就可以没那么、痛苦了。   寒远中午一个电话打过来,听到凌晨哇哇哭后,   二话没说,   直接订了从深圳往澳门游的船票。   从深圳到澳门,坐船只需要一个多小时,但寒远没有现成的核酸,需要现去做。为了能当天就赶过去,寒远甚至直接多付了钱,让核酸结果加急出来。   八点半左右,寒远就给凌晨发了短信,告诉她自己已经下了船,正在前往澳大的路上,差不多一个小时之后就能到,让凌晨收拾一下。   凌晨看到短信的时候,人还是愣的,但是好想抱抱寒远,要寒远的抱抱。她呆呆地从床上坐起身,也不知道要收拾什么,似乎寒远说的【收拾一下】,在她混沌的脑子里过了一圈,   就没了。   凌晨从八点半到九点半,就一直坐在书桌前,什么也想不了,什么也都没干。她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要坐在这儿,就是等寒远,为什么寒远突然就过来了,她莫名就想不起来。   人在痛苦到绝望之际,神情都是虚幻的,做什么事儿都有种梦游的感觉。   九点四十二。   手机又是“叮——”的一声,凌晨低头,点开微信。只见电源快要没电了,剩下百分之十九的电,让电源格发出醒目点橙色光。   寒远发来了微信,   【下来。】   【我在你们宿舍楼下面。】   凌晨:“……”   寒远:【不用着急,我开车来的。】   凌晨没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发来一句“不用着急”,着急什么啊?下楼着急吗?着急也没什么用啊!电梯不上来,我再着急也下不去啊!   她踩着拖鞋,就穿着一件单薄的睡衣、外面套了个粉兔子珊瑚绒袄,坐电梯下去了。电梯倒是快,这个点儿还不到下课时间,也没什么人。小凌同学昏昏地走出了电梯,左拐右拐,   推开宿舍楼沉重的大门那一刹那,   她就看到了寒远,站在大门对面的石板路上,   含着手机,没看,目光一直盯着宿舍楼的大门。   凌晨愣了一下,手中沉甸甸的门像是在跟她作对,见她不推了,就要把她反着往里面夹回去。   脑门被门扶手“砰——“地下子,撞了一下。   对面的寒远一愣,瞬间冲了上来。其实是个人有点儿力气都能把这个门好好推着、不被撞到的,都多大了,推门还矫情。   可凌晨就是看到寒远越走越近,帮她把门给拉住了。   他居然还穿着飞行员的制服,连肩章和领带都没扯下来,外面套着航空公司的大褂子,见到凌晨的那一瞬间,神情瞬间松了不少。   凌晨走出大门,寒远把门推了回去。   两个人就这么呆呆地站在冷风中,凌晨只穿了拖鞋,睡裙到膝盖上端,从膝盖到脚踝都是光着的,没有一丝保暖。她的拖鞋也是夏天买的塑胶单鞋,脚趾被用指甲刀剪的干干净净,因为走的比较急,压出来一圈嫩红色。   寒远低头看了眼凌晨的小腿,解开航空公司的深色呢子大衣,亲手系在凌晨的腰间。   “不是让你收拾一下东西么。”男人挺平淡地道。   凌晨眨了眨眼,“啊啊?”两声,完全记不起来了。寒远一看就知道她根本又没把他的话往脑子里过,熟练地轻叹了一声,没说任何多余的话,言简意赅,   “我打电话的时候,让你收拾一下行李。”   “不是后天的飞机吗?今晚明晚我订了酒店。”   “去酒店住,还是双人套房,酒店在氹仔,距离机场有直达公交,后天走就比较方便。”   “……”   “上去收拾一下行李箱吧,”   “我在下面等你。”   “……”   他看起来是真的很疲惫,中午给她打电话的时候,明显是刚下了航班,准备回住处休息。   可还是赶了过来,连衣服都没换。凌晨以前咨询飞行员的问题时,问过他飞行员会不会走在大街上穿开飞机时的制服啊,   当时寒远怎么说的来着?   他说——   【有病?】   【我是说,没人会这么穿。】   【你至少得把肩章和领带给摘下来吧!】   “肩章”“领带”这就成了凌晨一直记在脑子里的东西,后来画漫画,画飞行员,她总是会强调一下下了飞机后,男主角的衣服上不会有领带和肩章这两个东西。   然而亲口告诉她这两样至少得摘下来的寒塑料,   现在,此时此刻,   却戴着它们,   赶到她面前。   宿舍楼不让男生进,家属也不准。寒远往后退了两步,事宜凌晨赶紧上去吧。凌晨却突然皱巴了脸,别扭地往上吮了好几下嘴巴,   用很矫情让人听了想一拳揍翻三个的声音,   呜呜咽咽道,   “要、要抱抱!”   “要抱抱……”   “……”   “……”   “……”   寒远又走了回来,一步两步。他把凌晨抱在怀中,压紧了一些系在凌晨身后的大衣袖子。   难过的时候,就是要有人抱抱。恰好这个人还没有任何脾气地让你抱,多久、多么远,都会过来,听着你啥都不说就是别扭着要抱抱。   他不会说“你怎么这么不抗打击”,也不会立刻就让你说说烦恼,你愿意说就说,不愿意说那就好好地抱着你,反正天老地荒,总有那么个人呆在你身后,和你一起难过。   “……”   “行李箱是不是也没收拾?”抱了有那么一会儿,寒远终于开口。   凌晨一想,他怎么就那么了解她呢?   “没收拾。”   被偏爱的有恃无恐,这句话,凌晨打十年前就用的炉火纯青,特指针对寒远这个男人。   所以“没收拾”也说的理直气壮,就是没收拾,娇气就娇气吧!   寒远:“那你搬下来,多找几个袋子,去酒店我给你收拾。”   凌晨:“……”   “好的QAQ!”   抱的差不多了,凌晨回宿舍去拿行李箱,上电梯的过程中,旁边有个女孩跟她一起往上走。   那女孩一直在往她这边瞟,看她系在腰间的呢子大衣。寒远工作的航空公司标志很显眼地挂在她大腿那一块,凌晨看到了那个女生,便突然有种莫名的自豪感。   她把衣服的标志,专门往更显眼的地方转了转。   女生:“……”   凌晨要带走的行李好多,有李园的三罐奶粉、给她妈带的鞋子,还有她哔哔了凌谷好长时间,终于让凌谷同意捎回去两瓶高昂的红酒给他喝……林林总总,箱子被堆的乱七八糟。   盖子一盖,玛德去酒店再整理吧!   她还捎了书包和唐老鸭帆布包包,电脑手绘板小心翼翼塞在书包的夹层里。人不可能一直难过,现在难过不想画番外,   不代表她真的就会彻底放弃了。   小凌同学提着大箱子大书包小帆布包下了楼,衣服也换成平日出门穿的黑毛衣棉线裤。寒远的呢子大衣她一股脑给穿在了身上,想想不可以,等会儿下楼寒远还得穿衣服!   于是她又把自己的米白风衣给拽上了。   到了楼下,就看到寒远站在冷风中,依旧没玩手机。凌晨刷卡开门,拽着箱子笨笨走出大门。寒远上前接过她的箱子,大包小包,全部给接了过来。   “衣服!”凌晨把寒远的呢子大衣换给了他。   寒远瞅见凌晨手里拿着她的风衣,没在说什么,把刚背上肩膀的包卸下,换上衣服后,重新大包小包背好。   这一次住的终于不再是十六浦酒店了。   赶着十二月初,酒店都不是很贵。凌晨第二天还得做核酸,寒远干脆把酒店定在了丽思卡尔顿。凌晨一听说去丽思卡尔顿住,整个人都瞪圆了双眼。   丽思卡尔顿酒店,一晚上最普通的房间,都是一千五起跳。   跟着寒远出去玩,凌晨真的是享了这辈子住酒店的金钱福!   寒远把车停好,带着凌晨上酒店。凌晨发现两个人来澳门见面后,就是去酒店住酒店去酒店。   “……”   但不知道为什么,在见到寒远那一刻,凌晨忽然就没有那么难受了,漫画不可能回春,后台收益依旧停留在三四十块钱,已经摁死了不可能再“飞升”的局面。凌晨在空荡荡的电梯里转了个圈,看到寒远在温柔地看着她,她猛地扑了过去,   “我明天晚上还想跟博士姐姐吃个饭。”   寒远淡淡地道,   “要我开车送你们去么?”   凌晨:“就在官也街,公交几站就能到。”   寒远:“行。”   凌晨:“QAQ。”   到了酒店客房,寒远看着凌晨一屁股坐在床上,就不动了,他把她的大包小包给卸下来,然后转了转行李箱,   “你把箱子开一下。”   “我给你收拾收拾。”   “然后明天你去吃饭,我再去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需要买的。”   凌晨把身子转过来,   “我要先洗澡!”   寒远上前,拍拍她的脑袋,   “箱子开一下。”   小凌同学只得蹲地上把箱子先给开开,“啪!”的一声,三罐奶粉顶着盖子跳了出来。   纵使对面是自己认识十年的合法丈夫,在给别人献丑的场面下,凌晨看着一团乱遭的行李箱,   还是很不好意思地低头揉了揉后脑勺。   寒远:“……”   凌晨:“我真的没收拾……”   寒远让她去洗澡吧,   “我给你收拾。”   凌晨溜溜跑进浴室。   外面一阵叮叮咚咚,凌晨没心情玩泡泡浴,站在花洒下,看着水流哗啦哗啦。   那一瞬间,世界都被流水声给笼罩刹那,   心情,忽然,又就……   那种你坚持了很多年的梦想,却越来越不切实际。你想要沉淀下来、一步一个脚印往前走,想着人不能急功近利、不能为了一时红火、而去做自己不喜欢事情的坚决,   外面包围着数不清的反对声,外界说你画画总归是个副业,内行一致规则,赚到钱什么都好,赚不到钱私下里谁都瞧不起你。   你可以爱发电,   但你没成绩啊!   ……   凌晨在浴室里emo了一会儿,又感觉世界不爱她了,她耷拉着脑袋,把皮肤烫的通红,走出了洗手间。   寒远还没收拾好行李,他真的就蹲在地摊上,穿着黑色袜子的脚踝靠在另一只屈腿的膝盖旁,把凌晨所有的东西都拿了出来。   衣服什么的没问题,可以叠好了就放回去,但奶粉酒水什么的,就有些不太好安排位置。   寒远收拾到奶粉的时候,特地把那三桶奶粉拿起来,转了两圈看。凌晨开门声惊扰了他,寒远抬头,捧着奶粉,像是想要开口询问。   小凌同学跑到他旁边,蹲在对面,托着腮,看他收拾行李,   “这个是圆圆姐要的。”她指了指奶粉。   寒远一愣,随即点了点头,   “嗯。”   凌晨:“她都怀孕了……”   寒远高中三年跟李园一直关系不错,听到凌晨跟小时候那样提起来李园,低了低头,半晌,边把奶粉放在另一侧的箱子里,边淡淡道,   “寒假回去还找李园?”   凌晨:“……”   “找吧。”   寒远:“还找谁?”   凌晨扒拉一下手指,   “好像没什么人可以找了,陈安说气象局冬天这阵子忙,不一定能回来。迟默在北京,还有我初中一个好朋友,她也没放假……”   “我学生也都还在外地读书,唉!他们都大一了,也好难见到。”   “……”   寒远:“我可能十二月六号,就得回深圳。”   凌晨:“啊……啊?”   寒远:“你们学校放假太早了,我今年的休假还没开始。”   凌晨这才意识到,寒远这是专门请了假来带她住酒店。小凌同学有些羞愧,她再怎么没心没肺,也不能连这点儿体恤人的心思都不知道。   “没事。”凌晨摇晃了一下脑袋,   “我在家里自己玩!”   寒远想了一下,又说道,   “不过元旦我可能能回S市。”   凌晨赶紧瞪圆眼睛,   “可以啊可以啊!”   “你方便就行!”   ……   行李被寒远收拾一遍,果然规整了许多。收拾好行李,两个人又没什么事可以做了。凌晨不想去想那糟糕的漫画的事情,但心情还是有些失落。寒远虽然过来看她,在她身边,可凌晨不太想跟寒远说漫画上的糟心事,尽管寒远应该是知道她今天的崩溃,一定是跟画漫画有关系。   “哦对了。”   寒远坐在沙发上,突然开口,   “上次给你做的Python第三道题。”   “已经做好了。”   凌晨:“……”   寒远:“你要发给你的队友吗?”   这都是上次的事情了,凌晨一愣,她有点儿忘,“啊啊”了两声,   根本不想动电脑、   凌晨摇摇爪子,   “回去再发……”   寒远:“你是不是困了?”   小凌同学不困,但根本没精神去干其它事情,她就想呆着,找个人一起呆着。   不然自己呆着的话,呆着呆着,可能又会想起漫画,   趴在被子里emo。   凌晨伸着胳膊,举到头顶,她洗完澡后,就换上了睡衣,   里面依旧是没穿文胸,谁特么穿睡衣里面还穿那个?   她摇晃了两下身子,不说话。摇啊摇,看了眼对面坐在另一个沙发上的寒远,   忽然,   就想起来,   上次住酒店时,   揉揉的事情。   ……   “要不我们做点儿别的事情吧!”   凌晨出上不要脸了,心情沉闷的时候,她就想干点儿出格的事情。   揉揉!揉揉!   寒远:“?”   凌晨:“就那天早上,”   “舒舒服服的那个!”   寒远见她摇晃着上半身,睡衣蓬松,但难掩她前面的两抹柔色。   “……”   这话总是能让寒大少爷脸色微微泛红,寒远把头别了过去,嘴角往上控制不住一扬,半天,他问凌晨,   “你还真喜欢那个。”   凌晨:“舒服,当然就喜欢。”   寒远:“……”   凌晨:“来嘛来嘛!”   人一旦不要脸了,多么放荡的话都能说的出来。寒远被逼的没办法,问凌晨那晚上还睡两个屋?凌晨摇摇头,指着其中一间,生生脆脆道,   “睡一个就是了。”   “……”   寒远没换衣服,和着衬衣西裤侧躺在床上,凌晨非得跟他面对面,还把那昏黄的顶灯给开了。   她眼睁睁看着那个天天跟人冷脸、表情永远淡漠的寒远,   耳朵红着,眼神不太敢跟她直对。   手贴着她脖子底下的睡衣。   捏了,捏。   “隔着衣服有什么嘛!”凌晨嫌弃他。   寒远:“……?”   他小心翼翼地、道,   “睡衣?”   凌晨猛地“嗯嗯!”,点头!   寒远:“……”   他还是犹豫了片刻,因为这种事一旦一本正经起来,就有些变了调的意味。寒远把手往下放了放,还是抬头看了凌晨两眼,不、不太敢道,   “要不把灯、给关了?”   凌晨:“我就想开着灯!”   “……”   衣服卷起,凌晨还很配合地扭动了一下肩膀。   昏黄的灯光,   暗涌在流淌。   手腕下的青筋用力且压抑,指腹略微粗糙,大概是长期握方向盘的缘故。   夹杂着血管的跳动。   还有、最舒服的电流。   揉揉!   揉揉!   揉揉!   ……   ……   ……   中间寒远还是起床去换了个衣服,顺便洗了洗澡。那会儿凌晨已经有些困了,寒远洗完澡回床上,她转个身,背对着他。   感受到身后的床被压下去,有人上来,凌晨很没防备地抬了抬胳膊,   嘟囔道,   “继续揉揉……”   下一秒,后背就被人拥入怀抱。   她感受着最舒服的刺激,嗯嗯发着含含糊糊的声音。好像身后的男人也有些困,动作没有之前那么刻意,有一下、没一下,灯也忘记落,留下随着胳膊的晃动而微微起伏的白色被单。   ……   *   从澳门回S市回去的很顺利,但回去后需要居家隔离一个星期。寒远六号就得回深圳,凌父凌母说什么都不让他请假留下来,拍着凌晨的脑门爽快地道,   “晨晨蹲家里就行!”   “反正就跟养猪似的,我们老两口多了头猪就是了!”   凌晨:“:),简直亲爹亲妈!”   寒远还是带着凌晨去做了两遍核酸,他自己也得做。S大学校里倒是有不少知道凌教授他家闺女找个了不错的对象,凌晨去做核算时,蹦哒蹦哒去社区的检测处,检测处的阿姨特别喜欢凌晨,凌晨小时候还经常被她抱啊抱。阿姨看到凌晨身后跟着个长相英俊的帅小伙,不禁笑得眉眼弯弯,接过她的身份证道,   “晨晨找的对象真好看!”   “咱S市的吗?”   凌晨不太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   “嗯......嗯嗯!”   很多当老师的虽然都知道寒远的父亲寒局长,但对于寒局的独苗,却只听说过名字、没见过其真人。凌晨也没对寒远做过多介绍。阿姨给凌晨做完了核酸,凌晨拿着身份证跑后面去。寒远摸摸她的头,让她在一边等着。   “身份证出示一下,手机号码后四位——”   “给,阿姨。”寒远把身份证递了过去,弯下腰,很有礼貌地对着小窗口内的检测阿姨道。   那检测的阿姨熟练用酒精给寒远的身份证消了一下毒,往电脑上敲信息时,   看了一眼寒远的名字,   还有住处,   瞬间就愣住了。   愣了有那么五六秒钟,   她突然猛地抬头,用异常不可思议的神情,张大了嘴瞪着寒远,   “你你你你——”   “天!小伙子你居然是——”   寒远微微一笑,屈膝,很绅士地点了一下头,   “嗯。”   阿姨:“寒局的、儿子???!”   寒远:“是的。”   阿姨扭头看了眼凌晨,凌晨正站在不远处的水泥路边,用脚勾着路基岩石,似乎是感受到了有人在注视她,扒拉起来脑袋。   打眼就看到,寒远在看她,窗户后面的阿姨她有些看不清,所以以为只是寒远在看她。   寒远笑得有些温和。   凌晨:“OvO/!”   虽然不知道寒远为什么突然看她,还笑得那么瘆人,但不妨碍凌晨给寒远欢快的蹦两个跳。小凌同学招着手,寒远微微一愣,里面的检测阿姨咯咯咯地笑。   “哎呀,这小两口——”   “感情真好呐~”   寒远的耳廓,莫名稍稍红了那么一丁点儿。   做完核酸,寒远又把凌晨给送了回去,这两天情绪好多了,每天都没事人似的,她还让寒远带着她去买烤地瓜吃。   凌晨抱着烤地瓜,掰开一半。   “刚刚郭阿姨,跟你说什么啊?”小凌同学啃了一口烤地瓜,金灿灿黏糊糊的地瓜瓤糊了她一脸。   寒远认真开着车,转了个方向盘,外面白茫茫的阳光照入玻璃窗内。   “问我咱俩感情怎么样。”   凌晨:“那你怎么说?”   寒远:“......”   他低头看了眼凌晨,然后又抬起头,平视前方路况,   突然笑了一下,   “我说、”   “挺好的。”   小凌同学“唰”地下子脸红了,什么嘛!什么挺好的!这不简直就是骗人!但她还是很不争气地抿着嘴偷偷笑了起来,侧过脸去,透过玻璃窗倒影,看到男人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指,将方向盘稳稳当当转了个圈。   揉胸的时候,   捏小葡萄的时候,   的确、感情很好。   =w=/。   寒远是六号下午回的深圳,凌晨隔离期还没过,不能出去送送他。这两天他们都住在凌父凌母的家里,凌家夫妇在凌晨大学毕业后,就去临海的一个高档小区又买了套别墅,已经装修好了,三层,二楼刚好给女儿和女婿住。   寒远的父母还没退,依旧很忙,他们倒也愿意儿子住在亲家家里。寒远临走那天,凌教授还给他塞了些海产品吃的。   寒远一走,凌晨就在家开启了回娘家的“不要脸”生活,打小凌家夫妇就没把她往听话懂事培养,25岁了,鞋子臭了,依旧抱着跑去阳台,对着正在给小花花浇水的凌教授,拍着玻璃叭叭叭喊,   “爸爸爸——”   “帮我刷鞋!”   凌谷:“一边去!多大人了!还找爸爸给你刷鞋!”   凌晨:“不嘛爸爸最好了!”   凌谷:“走开!”   凌晨:“:),我每天要做作业,没时间!还好累!”   凌谷:“你作业不是寒远给你做的?”   凌晨:“......”   “???”   “你咋知道的???”   凌谷看都不愿意看她,手腕顿了一下,   继续专注浇小花花,   “我怎么不能知道,我就知道。”   凌晨摸不着头脑,傻呆呆站在阳台门口,   想了半天,得出结论,   “我知道了,”   “肯定是寒塑料给你们告的状!”   “好啊!居然干瞒着我给你们告小状——我我我、我明天我就要离婚!!!”   凌谷:“......”   “去去去——”   “上一边去吧!哪了发财哪了去!”   “别一天到晚把离婚挂在嘴上,说的就跟离了还有人愿意要你似的!”   凌晨:“:),嘤!嘤!嘤!”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给凌晨的生活带起多么大的波澜,转头就忘。一个周过去,凌晨那本烂透了的漫画还是稍微赚了点点钱,   一天一百来块。   持续了一个周,   下一期的榜单,倒也苟了个不错的位置。   其实一天一百多接近两百块钱,对于很多底层作者而言,已经很心满意足了。可是凌晨不行,即便是最早之前也经历过一天几毛钱的日子,   但她似乎飞过之后,就没办法再心平气和去面对失败。人真是奇怪啊,当你还从未有成功过,一天转一块钱,却能画的十分乐呵、甚至激情高昂!   然而一旦经历过一天赚好几千甚至一两万的经历,再回过头来经历一天赚两百多时光,突然就发现自己竟然接受不了一天才赚两百块钱!明明一天两百,这对于很多底层人来说,也已经很难很难才能赚到。   她却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就没办法平衡心态了。就跟具体到某三天,前一天你赚了一毛钱,第二天你赚了一万块钱,但当第三天你突然赚了9999块钱,仅仅差一块钱就到一万、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可你就是会觉得第三天、你失败了,   心情会大跌大落,甚至抓狂,想不明白第三天的你为什么没有昨天赚的多!   事实上,第一天,你才赚了一毛钱,第一天的你,也没有这般痛苦。   这种水深火热,上两本漫画凌晨都有体会过,但当时凌晨以为自己的心态已经被磨练出来了,一天四五百,也挺知足。   但当这一本跌落至一天一百块钱时,   她还是、稍稍的,就那么一丢丢地,   有些崩了。   崩溃不能当饭吃,凌晨没把自己崩溃的情绪让任何人知道,也不是不能说,就是感觉的确已经25岁了,   还在读研,读的稀巴烂,还在坚持所谓的梦想,梦想追的也一塌糊涂,   人不能再、给别人添乱子。   得到了还可以的榜单,凌晨就必须重新拾起画笔,开始画番外。其实她本想不画番外了,毕竟心态崩了、也没什么人看,就那么几个读者,应付应付也就过去了。她草草彻底完结,就不用每天坐在床上腰疼屁股也疼手腕还快要断了地去画,给自己放一个足足的假期,好好玩一场,   多么好!   可凌晨最终还是拾起了数位板,并且咬着牙、依旧按照最原始的大纲,   唉,还是得画完啊!   总不能,因为心态崩了,   就辜负了这个她挚爱故事的完整性!   呆足了一个周的隔离期后,凌晨立马联系了李园。   李园还在隔壁市,现在十二月份,正值中小学所有学科课程收尾,不然要是一月后才结束课程,期末复习进度就要完蛋。   凌晨给李园发微信,李园回复她,说自己暂时没办法回去拿啊!   李园:【[破涕为笑][破涕为笑][破涕为笑]。】   【那咋办啊?要不你先送我爸妈哪儿?】   【你知道我爸妈住哪儿嘛?】   小凌同学想了一下,正当她打算问”你爸妈住在哪儿”那一刻,   她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一个很不长脑子的想法。   凌晨:【[暗中观察][暗中观察][暗中观察]。】   【要不我去找你们市找你玩?】   “......”   李园:【可以啊!】   【啊对!你都放假了!】   【真羡慕,自由人!】   凌晨:【=w=。】   不过凌晨说去找李园玩,可不是说着开玩笑的!她真有这个打算!李园工作的城市就在S市隔壁,坐高铁过去,不出半小时。   凌晨实在是想出去散散心了,事业上的失意,让她真的快要绷不住了。   每天都在笑,每天都要微笑去面对生活!因为你不能大哭啊!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成年人的眼泪总要往肚子里流,这个不是你说你长大了得学着会,   而是随着年龄增长,见多了世界后,   自动就会了的功能。   她画完最新一章的番外,发表后,就躺在床上,算要去哪儿玩。凌晨计划了一大圈,想着先去找李园,既然出去了,那就好好玩一玩。   不缺钱,要在李园所在的那所城市住个三天两夜,   然后——   凌晨掰掰手指,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见过陈安了。   上一次见陈安,还是去年考编,去了陈安所在的G市。一晃也都一年多过去,原来曾经天天能见到面的朋友,真的会随着长大、工作后,变成一年一见。   【在吗?安安!】凌晨先得问问陈安有没有空。   陈安高考考的也不是很好,去了一所二本院校,但她的高考分其实是达到了一本中等。   当时凌晨完全不能理解陈安为什么要降格去二本读书,人家都是能往高里报就往高里报,她倒好,一本中间的分数,却报了个二本。   陈安给出来的答案是——   【想一毕业就进体制。】   【但是不想考了。】   【“气象”这个专业,实在是太缺人,据说咱们省里很多城市的气象局,每年都下到专科去要人,】   【一毕业就签、进去就是事业编,连考试都是走个过场。】   【找人专门给分析的。】   ......   凌晨真没看出来,高中时候每天都在努力学习的陈安,   居然不想学习了!   不过大四毕业后,陈安也的确如同她最开始所愿,顺利进入气象局,成为一个捧着铁饭碗的人,气象局这些年还没有多么热门,不跟教师行业似的,15年还没那么大热,16年往后,突然冒出来巨多的非师范生,争着抢着打破脑袋也要挤教师编。   陈安很快就回复了她,   【在的。】   凌晨:【我过两天想要去找你玩,】   【你看看你哪天......】   陈安:【可以啊!】   【我这半个月都不是很忙。】   【只有周一到周四忙。】   【你周末过来,我就可以接待一下你。】   凌晨开心地给她发了个【OK】,   【那我看看,能不能下周六去找你玩!】   陈安:【好的。】   决定好了计划后,凌晨就去跟父母说了,顺便跟便宜老公提了一嘴。天高皇帝远,寒远也不可能飞过来把她拉回去。   凌教授倒是没说什么,同意她出去玩。   让她注意安全。   凌教授:“小寒知道?”   果然还是问了问寒远的意见!   :)。   已婚妇女的苦逼!   凌晨点点头,专门把跟寒远的汇报记录、以及寒塑料的批准消息,贴给凌谷看。   凌谷顺带着看到了凌晨跟寒远的那一堆【抱抱】【摸摸】,小凌同学后知后觉才发现爸爸居然看到了那些羞羞的东西,脸一烫,迅速把手机给抽了回去。   “......”   “晨晨。”   凌教授突然感叹了一声,   望了望客厅里的电视,   有些意味深长地说了句,   “小寒这个人,是真的不错。”   “真的。”   “以后啊,不要再跟他生来生去生气了,”   “爸爸能看得出来,这个孩子,”   “是真的喜欢你啊。”   “......”   “你前阵子给我打电话,说你听不懂课,那个p、p什么,哦对!Python!Python的作业,做不会,愁的团团转。”   “小寒知道后,是专门找到我,让我给他借了相关的书,还联系咱学校里教计算机的尹伯伯,你小时候见过、那个留着大胡子的尹伯伯,”   “老尹后来跟我说,他没见过那么用功玩命的人啊,就为了给老婆做作业,废寝忘食七天,就七天的时间!把他推荐的好几十本Python的书、从入门到精通,全给啃完了!”   “我当时还跟老尹哈哈笑,脸都给丢到家了,那么大个闺女、嫁人了,还要让老公给写作业......晨晨啊,小寒平日也挺忙,有时候你也不能老欺负人家,这次回来就明显的能看得出,你俩人吃饭、寒远都是先想着你爱吃什么、早上起来你呼呼大睡的功夫、就去陪你妈买了你想吃的菜,”   “你再看看你!啃个地瓜都吃独食,吃完了地瓜皮都是寒远给你扔......”   “......” 第54章 这天夜晚,凌晨躺在……   这天夜晚,凌晨躺在床上,   翻来覆去,   睡不着。   她总是在想父亲的那段话——   “小寒为了你能不难受、给你做作业,”   “专门去自学了Python。”   “……”   寒远高中时学习就是顶尖,在年级里常年占据东西两校区前十名,学习能力自然是不用多说。   他要是想要去学什么,一定能学得很好、很好。   可那个时候……   那个时候,在酒店里,寒远坐在沙发上,抬着头、目光深邃地望着她,   说的是——   “大学时候学过一点儿。”   ……   所以说他其实根本大学时没有学过Python?却因为她学的这个专业并且啥都没学会,才专门为了帮她做作业,就为了让她不要难过不要烦恼?   凌晨感觉身子底下的床就跟针毡似的,翻来覆去,就是刺的浑身难受。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想要开心,可是却莫名地有点儿心酸。她爸爸也说的没错,自己买了一个烤地瓜,掰开两半,   啃到最后,从头到尾,   却都没想着要分寒远一丁点儿。   在爱情里,流行一种模式,叫做“双向奔赴”,   就是你付出、他也付出,两人携手共进,一起筑造最美好的明天。   凌晨在知乎上翻过不少“双向奔赴”的帖子,小说漫画也看到过不少,因为现在很多男生都不愿意双向奔赴,而女孩子却越爱越惨,最后落下个“你烦不烦”“我对你没有感觉了”,被男人给苍茫甩掉。   所以现在爱情观,就特别支持“双向奔赴”的爱情,女孩子们在帖子下面留言,说“我的男朋友也可以和我双向奔赴”“双向奔赴才是爱情最美好的而模样”。   然而凌晨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她跟寒远认识快要十年了,小时候读高中那会儿的纠缠就不说了,当时还小,很多东西都一知半解,两个人一个傲气一个不肯多言,造成了那么惨烈的结局,谁都没办法说对与错,连遗憾都是很多年后突然提起来这段往事,云淡风轻笑一笑,就一笔带过。   现如今结婚了。   说句老实话,凌晨最最最开始,是没办法接受寒远的。不对,与其说不愿意接受寒远,还不如说寒远这个人对于她而言,根本不在她的择偶标准里。好像随着年龄越大、从学校踏入社会、每天工作累成狗后,   大家对于“爱情”的态度也随之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谈恋爱是谈恋爱,结婚是结婚,不只是男孩子,很多女性也把这两块分的相当明显。谈恋爱时你可以找个人不顾一切倾尽全部真心地去谈,可以找个不是门当户对、价值观悬殊也巨大的人,只要你真心爱他、他也真心爱你,   那便就足够了。   可是你不会跟他结婚,因为随着时间的流逝,你会潜意识就生出了结婚后生活需要什么模样的实际安排,婚姻不是儿戏、不是闹了矛盾两个人都高傲地生着气、谁也不肯低头,留下一摊子乱七八糟,最后买束花发个1314红包再来个几万块钱的包包,就可以解决了的。   一张鲜红色的证,不止锁住了往后余生,更是两个人要在一起过日子,鸡毛蒜皮、柴米油盐,做什么都要去考虑下一步会发生什么变动。可能你生气地时候,他发一个1314的红包、买几万块钱的首饰,以为可以像恋爱时那样再把你哄开心了,   然而那些昂贵的东西,在你看来,真的已经不是惊喜,   而是惊吓了。   你会去斥责他为什么要花那么多钱,即便是接到礼物时会开心,但后面因为这份钱没有用到可以补贴的地方,会发现那笔钱真的不该乱花啊!最初接到礼物的悸动在日后的一地繁琐中终究是会成为你们吵架的燃烧点,你吼他浪费,他摔了门,骂你不知好歹。   婚姻中,感情固然重要,   但两个能过上日子的人在一起,也实在是、要考虑的,   太多了。   甚至你都会在家境、经济基础、生活价值观拼命往前考虑的同时,   发现“感情”两个字,早就被你排在了“结婚考虑因素”的最最最、最后面。   寒远对于凌晨而言,是年少时唯一一个心动过的男生,他是她青春的一个符号,是可以无怨无悔去喜欢他、没有一丝顾虑去爱着一个人的休止符。   她不知道,这个她曾经喜欢惨了的男人,要是结婚,会是一个什么模样。   那个时候,她哭着问他为什么不理她,他却至死也不说,后来她的傲气让她不愿意再继续跟他纠缠,想着的都是如何让对方过得更不好。   结婚后,要过日子了,碰上意见不合的事情,还是会像小时候那样,心气高到不行,然后陷入双双冷战?   那不是结婚、那样的婚姻,不会幸福。   可没想到的是,结婚后,寒远却实实在在地、做到了一切都将就她的地步。   有时候凌晨都觉得寒远是不是把瓤给换掉了,无论她做多么出格的事情,他都愿意兜着。双向奔赴好像只有他一个人在默默付出,就让她站在原地。   她不愿意奔赴,想要无忧无虑,什么都不想学,   那么他就把她的那一步一并走了,走两步,奔赴到她的面前。   夜过半,凌晨忍不住,还是给寒远发了个表情包。   凌晨:【亲亲~】   很快,寒远便回复了她,   【怎么还没睡?】   凌晨:【睡不着。】   凌晨:【在想一个事儿。】   寒远:【什么事?】   凌晨:【要是以后买一个烤地瓜,我该如何去给你分一口。】   对面的寒远敲字微微一顿,半晌,他回复道,   【你都吃了就是了,】   【我不爱吃这个。】   【买了就肯定是给你吃的。】   凌晨:【……】   寒远就是有这种本事,一本正经说着一些能让人很直白地接受到被宠爱的话。凌晨刚刚心中滋生的那点儿想要尝试双向奔赴的念头,一下子就被他给掐没了。   呜呜呜!就是不想付出,她就是想被人一直宠着,干嘛要双向奔赴,人家男生乐意奔两步把她那份也给奔了,反正奔两份两个人不也照样能靠在一起!   凌晨:【我后天要去G市,去找陈安玩。】   【然后再去隔壁,找圆圆姐。】   寒远:【好。】   寒远:【钱够了?】   凌晨:【够了够了!】   寒远:【我给你订酒店?】   小凌同学捧着手机,乐开花捂在胸口,虽然但是,有人给你包了全部游玩的费用,钱还尽着你花,   这种纸醉迷金的宠爱!谁不爱!谁不爱!!!   凌晨想都没想,就去携程上看酒店价格,她翻了老半天,G市不算发达,酒店就没个上五百的。   选来选去,看了好久。手机突然嗡嗡一下,凌晨调回微信,才发现自己刚刚光顾着跑去看携程酒店去了,   忘记回复寒远。   寒远:【?】   凌晨瞅了一眼上面的对话,确定了寒远的问号是衔接那句【我给你订酒店?】   小凌同学磨磨唧唧发了个【嗯嗯!】的小黄鸭表情包。   寒远:【先去G市,再去找李园?】   凌晨:【是的!】   寒远:【分别玩几天?】   凌晨:【G市住两个晚上,N市……也两个晚上吧!】   寒远回了她一个【好的】。   不出一会儿,寒远就把订的酒店、连带高铁票,都给发了过去。   高铁票好几张,酒店也两所,滴滴咕噜一大堆。他还在下面专门编辑了一段文字,给她讲清楚每一张截图要怎么用。   寒远:【我给你订的是周五下午四点去G市的高铁,西站。】   【早上的那一班你应该起不来。】   【酒店我打电话问了,不需要交押金。】   【有自助早餐,这家酒店的自助还挺丰盛的。晚餐券我也给你买了,美团上买的。每家酒店买了三张,你要是跟陈安还有李园没地方吃饭,就呆在酒店吃吧,两天晚上的是你的,一张给陈安和李园买的,你出去玩,就别老让人家请客了。】   【晚上尽量不要跑远了,到了酒店给我发微信。】   ……   这距离出去玩还两三天,寒远就跟交代后事似的,把一切都给安排妥当。凌晨心中一片开心,有什么事是比要出去玩、结果老公把所有的形成都给安排好、关键他还不跟着更要幸福的呢!   临睡前,寒远还是给凌晨又转了一万块钱。   出去玩的当天,小凌同学一到酒店,就分别给爸爸还有寒远报了个平安。凌爸爸给她转了五千块,寒远给她再打了两万块钱。两个她平生最亲近的男人,纷纷表示让她好好玩,   不要心疼钱!   可惜啊,凌晨这个人对于物质也没什么特别多欲望,她只能把那些钱都给存进了银行卡里,然后提着箱子去酒店。她先去的G市,因为G市比较近,高铁半个小时就到了。   跟陈安说好周六晚上吃饭,周六白天,凌晨吃完早餐后,又回酒店倒头睡了个回笼觉,一觉睡到三四点。她醒来的时候,陈安刚好给她发短信。   陈安:【晚上我们几点见呢?】   凌晨:【我都可以!】   【看你哪时候方便呀~】   陈安:【我下午五点半下班,差不多六点就能到。】   凌晨:【那就六点?】   陈安:【好。】   凌晨又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把那两张酒店晚餐的券给陈安发了过去。   陈安:【?】   凌晨:【QAQ。】   【就……】   【上次来G市玩,是你请的我。】   【这次我请你吃饭吧!】   她还赶紧噼里啪啦接着打字道——   【你一定不能拒绝!!!】   【这次必须我请!】   【不然——绝交!!!】   陈安:【……】   他们这边吃饭谁来结账,就跟打架似的,生怕对方结了账自己吃亏似的。   半天,陈安才堪堪回复道,   【一年不见,】   【你居然卖肾了。】   凌晨:【去死吧:)!】   下午六点整,   陈安准时出现在自助餐区的接待前台。   陈安是自己开车来的,手里拿着车钥匙,提着一个看起来很不错的小包包。她穿了一件粉色套西,里面是系领结米白色衬衫,外面再套了个宽厚的羽绒服,   看起来干练又不失方便。   比起高中的时候,成熟了太多。   “陈安!”   坐在大堂内等她的小凌同学,看到陈安,欢快地摇着手跑了过去。   陈安一偏身,干脆躲开了凌晨的贴贴。被嫌弃的小凌也不恼怒,一次扑不着,那就再扑一次,   也不管陈安一脸嫌弃,拉着她的胳膊,东一口“安安好想你”西一个“贴贴~贴贴~”。   陈安无可奈何地笑了一下,两个人扫了美团券,被服务生指引着进入到餐厅内。   选了个靠窗户的位置。   好朋友见面,当然是先叙叙旧。这家自助餐是日式放题类型的,单点,除了两种龙虾每人只限一份外,其余的东西都可以随便点。   陈安要了份鳗鱼饭,凌晨要了个照烧和牛温泉蛋饭,刺身生鱼片等也点了不少。陈同学看着这家店的装修逼格,毕竟也在这里生活了两年多,   服务生一走,她就不禁给凌晨竖了个大拇指,   “有钱人!”   “一千七一位的自助餐,我跟着你享福了!”   凌晨不太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   其实这是寒远的钱,但凌晨没说,陈安并不知道凌晨跟寒远结婚了,还是那句话——   不是刻意去瞒着,只不过那个时候结婚结的太唐突,充满了戏剧性,大家也都是老熟人,   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餐前开胃菜上来了,有秋葵盐渍绿苔,还有一小碗炖蛋羹。蛋羹盛在一个很小巧可爱的碗里,凌晨用勺子把上面的蛤蜊给挑去。   陈安吃完蛤蜊,剃掉蛤蜊壳,幽幽道,   “你还是不爱吃海鲜啊。”   凌晨点点脑袋,   “嗯嗯。”   陈安:“上学的时候,你就杜绝一切海鲜。”   凌晨笑了起来,   “没办法,有些东西,一辈子都不可能喜欢的起来的。”   “……”   晚饭不易吃太多,到了二十四五岁,就得开始注重饮食习惯。陈安没吃多少,凌晨白天就吃了一顿饭,吃的比她多一点儿。但林林总总加起来,两个女孩吃的也不是很多,两张代餐券有种被彻底浪费了的感觉。   陈安跟凌晨倒是唠了不少嗑,长大后的陈安,没了小时候那么沉闷,虽然性子依旧慢慢津津,但褪去稚嫩,加上工作两年多染了的沉稳,   徐徐来之的谈吐,给人一种十分安稳的感觉。   凌晨问她最近在忙什么。   陈安:“还能忙什么?给老板打工!”   “我们局里一到冬天和夏天,就特别忙,每天都要盯着发过来的数据,挨个儿校对。上个周刚忙完渤海海域的气象,处理的表格差点儿让我的电脑报废了。回头还得去买个新电脑……哎对!凌晨,我记得你不是去澳门读研了嘛!”   凌晨:“对啊。”   陈安:“你们那边买电脑是不是比较便宜啊?”   凌晨点点头,   “有学生优惠,加上汇率。”   “现在汇率挺低的,100块钱的东西,79块钱就能买到。”   “陈安你要买电脑吗?正好我学生优惠都没用,我使东西恋旧,也不怎么想换电脑……你要是要的话,我到时候帮你带!”   陈安迟疑了一下,应声道,   “那行!到时候我要是需要的话,直接发给你型号!”   凌晨:“嗯嗯!”   两人吃了点儿饭后甜点,对面一桌来了又走,又来了新的人。实在是有些没话题了,连偶像爱豆磕的cp都给说了个遍。   陈安忽然往后面的座椅靠背一靠,悠闲地问凌晨,   “你还记得张曦么?”   “……”   突然提起来这个名字,让凌晨着实一愣。   记得,怎么不记得呢?   凌晨这辈子什么都不行,但最他妈惊艳人的,绝属于她那惊人的对过去发生过事情的记忆力!   小凌同学含含糊糊“嗯”了一声,   “我都……很多年没听过张曦的信息了。”   “她怎么了?你……还有她什么联系吗?”   当年陈安跟张曦撕逼,闹得天翻地覆,凌晨实在是想着那画面了。   陈安:“也没什么,”   “她爸爸不是跟我爸爸一个单位?”   “挺惨的,咱们高考那年,他爸去了新疆支教。15年我俩都考砸了,她直接没过一本线。”   “本来她家里就一直想让她当警察,但是她第一年高考的分,根本没办法够公安大学的提档线。然后就复读了一年,去新疆复读的。援疆老师每个人手里都有一个直属子女的高考名额,你也应该知道,新疆高考!新疆的线得多么低!咱们省呢!咱们省开放考生移民过来的政策都没人愿意来考!”   “然后张曦就复读了一年,第二年凭着降低一百分的优势,考上了公安大学。”   “四年都挺风光的,她爸经常在单位夸,夸他闺女啊多么多么厉害!你以为我俩高一那会儿为什么不对付?她爸天天吹她我爸听了就回家说我……”   “她爸应该是想让她毕业后,直接回来进咱这边的公安系统,体制、铁饭碗!这事儿又跟我爸吹嘘了好久,明里暗里都在嘲笑我考了个二本!”   “结果呢!结果——”   “咱毕业的前一年,国家突然出台政策,说一旦档案里有移民考生这一条记录,妈耶!直接就不能参加以后的任意一个体制内的招聘,就是直接不能进体制了!哈哈哈哈!太他妈开心了!现在张曦她爸可郁闷了,据说在单位也傲不起来了。张曦可算是完蛋了,被她爹娘给坑惨了。前两天我跟我妈打电话,还听说她又从哪个企业里跳槽,主要是不是研究生学历,企业都寸步难行……”   ……   凌晨听完后,嘴巴直接张成“O”形。   “卧槽!”   小凌同学揉了揉吃的有点儿撑的肚皮,   “那就是说,以后她就、完全没办法……进体制?”   陈安:“国家管控,这两年就查这样的!等同于投机取巧。”   凌晨:“那……张曦也挺惨的。”   陈安:“没错,其实就是被她爸妈给坑了的。我以前其实也不是那么讨厌张曦这个人,感觉她有点儿憋屈。但是是真的讨厌她家长,怎么会有那么种家长啊!自己家的小孩学习不好,跑到别人家家长那边,说人家小孩这个不行那个不行!”   “不过说句实话,咱们那会儿,有不少小孩,就是被家长给坑惨了、或者连累的。”   凌晨:“你还知道谁???”   陈安思考了一下,   “其实我觉得圆圆姐就挺那个啥的。”   凌晨:“这个不谈,”   “还有谁?”   凌晨当然知道,越长大她就能越感觉出来,   很多学生在高中时候,家长打着一句“对你的好”,   到底扼杀了多少人无数可能的未来。   陈安:“郑珂,你还想着吧?”   “她爸当年不是哪儿哪儿的局长?”   “当时郑珂高考考了多少我不知道,反正也不是很好,她爸爸就一定要让她去北京、去北京学政治,然后回来就想给她在开发区安排一个不错的岗位。”   “也是这两年,因为国家开始出手,郑珂的父亲也没办法帮女儿安排未来了。郑珂就考研,你也知道,政治考研,难度系数超级SSS级。郑珂考了三年都没考上,一年比一年差。然后她爸就给她在高新区找了个单位,做合同工,考编似乎也不太好考……”   “哦对,说道郑珂,你应该还记得万絮吧?”   “万……絮?”   听到这两个字,凌晨的心脏,   还是下意识“咯噔”了一下。   哪怕过去这么多年,她依旧会记得这个名字,这个女生曾经热烈而又灿烂地追求过寒远,   追的无怨无悔。   凌晨后来经常想起高中那段纠缠的时光,她总觉得要是不是她先占了跟寒远最早认识的名额,   要是晚那么一点点认识,   可能寒远,也就早被万絮给追到手了。   她其实还是很羡慕万絮的勇气,   同样是被寒远的妈妈阻挠,   当年她就没有那个勇气,再去对寒远进行死缠烂打。   也不知道该感叹自己这份“傲气”,   还是该悲凉她的倔犟。   如果那个时候,高二那年的调位,她没有主动调走,   而是留在了四组,   那么她和寒远,高中时代的结局,   会不会、就有所不同呢?   然而已经没有如果了,   即便她现在和寒远都结了婚,   想起那个时候自己的不愿意服软,   想起两个人之间跨越五年的陌生,   凌晨还是、会有那么丢丢,   意味复杂。   “记得。”   凌晨点了点头。   她还真的有点儿好奇万絮去哪儿了。   大学四年,凌晨就再也没跟寒远有过除了微信祝福之外都焦急,跟陈安出来玩时,两个人聊起天,   也有讨论过同学们都去了哪儿哪儿,她只听说了万絮好像去了厦门,高考考的不错,后面的就都不清楚了……   陈安有点儿幸灾乐祸的模样,   “其实那个女的,我也不是很喜欢。”   “因为寒远和你,我们都是看着你俩怎么搞暧昧的。”   “啊可能就是我自己的偏见……万絮高考后,就最后跟寒远告了一次白,当时他们那一群去喜来登聚餐,喝了不少酒,万絮就借着酒劲儿,当着咱班接近三分之一的人,”   “给寒远唱了首情歌。”   “……”   “那场我没去,我是听谁说的来着?忘了。反正当时现场超级热闹,万絮唱完情歌后,可能是终于高中毕业了,什么都敢做了,”   “她就去了寒远面前,用力抱住了寒远。”   “说了很长一大段话,说什么‘只要你愿意接受我,往后余生无论艰苦还是磨难,我都会跟随在你身后’,她还说了高中三年她真的是很喜欢他,三年都没有含糊。说的那叫一个深情啊,旁边那些人全都沸腾了,都在起哄让寒远和万絮在一起吧在一起吧,还让他俩亲一个亲一个!”   “那些人都觉得万絮追了寒远整整三年,什么阻碍都没把她给打趴下,真的很励志。就寒远有那么两三个不太喜欢万絮的朋友,也都被万絮的精神给感动了。”   “结果呢——”   “寒远一口给拒绝了。”   “然后万絮就哭啊,蹲在地上哭,哭得很惨烈。真的,几乎是当着全班三分之一的人多面把万絮给拒绝了。后来咱班就好多人跟寒远直接划清界限,以前崇拜寒远那些男生都在骂寒远,说寒远太绝情了、连给个机会都不肯。再往后……万絮本来是打算报北京的,寒远不是高考前就过了北航飞行学院嘛!但这么一弄,万絮就远走高飞了,报了厦门。她高考属于超常发挥,她父母就让她报985211,不过后来好像因为专业调剂,分数降了两档,去了一个很冷门的专业。前两年吧,保研了,但似乎这半年过的不是很好,我前几天听我高三那个同桌说的,说万絮好像得了轻微抑郁症,现在就一直在家里吃药养着,研究生也没去读……”   ……   陈安自己开了车,吃完饭,她提出来要不要在G市走一走?   凌晨同意,反正回酒店也没什么事做。好不容易见一面,不说话,也想多待一会儿。   寒远只在八点钟的时候给她发了条微信,问她回酒店了吗?凌晨老老实实给他发了个定位,回答自己要和陈安去海边看看,   【陈安开车来的。】   寒远:【路上注意安全。】   【到酒店给我发个微信。】   凌晨:【咪咪~】   寒远不是那种会管着凌晨一举一动的人,他的分寸感把握的很好,凌晨有正事或者和同学在一起,在确保了凌晨的安全后,寒远就不会再发一句打扰的话。   小凌同学手了手机,坐上陈安的车。陈安大二那年就学了驾照,现如今把她爸那辆给开到了G市,是个SUV。凌晨一直不敢开车,美名其曰反正老公和爸爸都会,家门口还有现成的公交车,   干嘛还要学车:)。   她这些年都这么想的,但坐在陈安的车上某一刻,看到陈安悠闲自如开着车,可以去G市所有角落,停车起步转方向都是那么顺利,还可以边开车边跟她说这话。   凌晨突然也有一种、想要去学个车的感觉。   就仿佛,学了车,   她也可以长大了。   海风在吹,G市较比S市更要靠北,此时已经是十二月中后旬,G市的天空经常能看到些许飘零的雪花。   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去看一场落在海岸线沙滩上的雪景。   你会看到白茫茫的天,白茫茫的海,就连沙滩都白茫茫了,波浪在卷着,高浓度盐的潮水一下一下往沙滩上扑来一层层白花花的泡沫。   陈安把车停在了海水浴场对面的马路边,这一带没什么车辆,人流更是少之又少。海滩上留着些许积雪,旁边是被遗弃很久的破旧渔船。   绿色的网,早被海风给腐蚀风化。   凌晨趴在车窗上,没下车,陈安让她开着窗户吧,好不容易出来玩一次,暖气浪费就浪费些,这一下子就让两个人共同想到了高中时代,   读书那会儿,冬天里,   班上就经常会因为暖气又热、外面又冷,而既开着窗户又开着暖风的行为。   一晃居然这么多年过去了。   外面的路灯滋滋“啪!”地下子冒开,昏黄的灯光落下。倒映着车的影子。凌晨看着对面深夜中在漆黑潮水里不断卷着的浪花,海浪那么黑,却还能将白色的泡沫看的一清二楚。   陈安这些年变了不少,会大笑也会讽刺,凌晨听说她跟着一个领导,要是不考更高一层的单位,再过不了几年,大概也能熬个当官的位置。   可就是要呆在这里、这个小地方,一辈子。   “……”   “你不会感到、一眼望到头吗?”凌晨突然问陈安。   陈安扶着方向盘,整理了一下被吹开了的刘海,她用圣罗兰的口红补着妆,对了对后视镜,没什么情绪地说,   “我以前,读书的时候,”   “我爸妈就老是让我好好学习。”   “倒没有李园和寒远他们那些家长那么疯狂,但我爸妈的压迫,是悄无声息的。”   “你知道吗,我从小想要什么,我爸妈都给我买,他们对我很好很好,跟我说,家里就我这么个女孩子,也不指望我大富大贵,就希望我能平平安安。”   “这种开心的日子,大概维持到了初一那年。初一下学期,我成绩忽然咔咔往下掉。我爸急得啊,几乎一个学期,给我找了四个英语老师。”   “我英语一直不好,就是怎么学都学不好的那种。”   “然后往后五年,直到高考前,每一个寒暑假、小假期、大假期,我都是不是在去辅导班的路上,就是在辅导班里。”   “我爸妈为了我的学习,能做多少就是全部做了。我就觉得我爸妈太辛苦了,所以必须得好好学!你们玩,我不能玩,圆圆姐聪明、谈着恋爱都能考前三,我不行,我当时都不敢对任何一个男生多说一句话,就生怕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影响了我的学习成绩。”   “但成绩还是不上不下,在班里越来越靠后。高二的时候,就开始出现考试前彻夜彻夜睡不着觉,当时我们家里的窗帘啊都换了,从鹅黄色换成了深紫色,就为了让我中午能睡得着……”   “结果到了高二期末,再一次考砸,我现在都还记得,那天利利给咱们飞鸽传书成绩,我们一家三口正在从L城往回家的路上,我爸去L城有事情。去的时候还在L城住了大宾馆,吃了很好吃很好吃的火锅。回来的路上,我妈还在路边买了一个超大的宁夏西瓜,小摊店的老板打着包票,说这西瓜绝对甜!”   “然后一回家,看到了收成绩的短信。”   “我爸瞬间怒了,原本那温馨的氛围,忽然就不见了,整个家直接陷入了冰窖,我那天甚至有种在梦游的感觉,好像说着西瓜很甜、想要吃到沙瓤西瓜的那个开心的自己,其实是上辈子发生的事情。”   “那不是上辈子,那是没有成绩折磨的我。”   “就是那次,我跟我爸妈突然翻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就特别想要去死,我感觉我对不起我爸妈,觉得他们对我投入了那么多,我却考不出好成绩。那天我真的跑了出去,跑了很久很久,也不知道跑到了哪儿去。”   “反正后来……后来还是被我爸给找到了,那天我爸和我妈都哭了,因为他们没见过我这个模样,从来都没有。我就站在马路上,路灯全没了的马路上,身后是很大的雾,我抱着旁边的岩石,发了疯似的哭喊着,说‘我对不起你们’,‘要不你们让我去死吧,死了就没那么多烦恼了,我真的很努力很努力去学习了,我从小的生活里只有学习永远只有学习,但我真的已经尽力了’‘我不想学了,你们都不知道我已经有多久没睡过一个好觉了!’。”   “……”   “再后来,就是那个暑假,”   “我爸妈就带我去看了心理医生,认认真真跟心理医生聊了聊。那个时候我才第一次知道,原来考试前特别是考数学前彻夜睡不着觉、头痛到死还睡不着,原来也是一种精神疾病。但是好像在医生说出来‘这也是病、并且很严重’之前,包括我包括我家人在内,都觉得这都是小孩子矫情了、没什么大事……”   “高三后,我父母就跟我达成一致——不再给我无形施压学习了,”   “我爸跟我说,其实他们也是第一次做父母,也不知道该怎样去做,看到别的家长做了,他们也就跟着去做。以前给我造成了很多的伤害,他们很愧疚。”   “他们也知道了,其实我根本就不喜欢考试,不喜欢任何竞争,只要碰到竞争,就会产生强烈的逆反心理。但这个社会属于竞争社会,没有竞争的地方实在是太少了。所以在高考后,他们就帮我找了咨询处,问问我这个分能不能找一个一毕业就可以进体制、不用考试、躺平了的专业。”   “那个介绍人,还很惊讶,我考得六百多的分,怎么就这么想不开,按理说应该冲211的,怎么就想不开想去找个没什么名气甚至二本的专业,一毕业都不打拼了?”   “但我觉得这样就挺好,气象局,事业单位,考试都是走个过场,进去后就有编制,只要不是违法犯罪,就没办法开除我,我想干嘛就干嘛,迟到扣绩效就扣绩效,无所谓,不缺那几个钱!”   “我自在我开心,就是比一切都好的结果。凌晨你问我会不会一辈子看到底,我小时候,除了学习就是学习,我都不知道有什么东西是可以值得我去拼搏的。我这人也没什么理想没什么宏伟的梦想,大概是在人可以做梦的年纪,我就已经没有做梦的能力。所以到了现在,反而很喜欢这种躺平咸鱼的日子。这样的日复一日重复的生活,的确有时候会沉闷,但轻松啊,也没什么烦恼啊,我领导还问我想不想往更高层考,她挺喜欢我的。但我直接给拒绝了,去更高层单位特么我还要重新学着融入一个环境,还很有可能碰上勾心斗角,我特么才不想呢!我就想蹲在现在的单位,每天大把时间拿着,混吃等死……”   ……   九点半,陈安把凌晨送回了酒店。   陈安明天还得上班,就不能陪凌晨玩了,凌晨笑着摇摇手,让陈安放心,   “我自己到处转转,白天嘛,还想一个人去对面的岛子看看!”   “那你自己注意安全。”陈安坐上车。   凌晨:“好的!”   洗了个暖和和的热水澡,凌晨边吹头发边拿起手机给寒远发信息,   【我回酒店了。】   【你在哪儿啊?】   即便是不知道寒远每次发的那些定位,究竟是何处,凌晨还是会下意识问一下寒远去哪儿了。   半晌,   寒远给她短短地回复了一句,   【正要飞。】   【你回去了?】   凌晨:【嗯嗯!】   寒远这边显示“正在输入……”,凌晨一听说他马上就要上飞机,   赶紧给他说道,   【那你忙吧!】   【我马上就要睡了!】   【白白!】   寒远的昵称恢复成“寒远”两个字,   很快,   他回道,   【嗯。】   【晚安。】   发现每次跟寒远聊天,凌晨总能获得美滋滋的感觉。   甜蜜蜜,像是泡在蜜罐里,她真的很想现在就冲到他的怀抱里,在里面打好几个滚。   夜色逐渐浓重,外面飘起来雾,沿海城市的冬天总是容易弥漫起肆意的白雾,将整个城市都给笼罩。   几分钟后,陈安发来了一条信息。   陈安:【我到了。】   【今天谢谢你啊,】   【请我吃饭。】   凌晨给她回了几个表情包,表示自己也挺开心的。她是真的很高兴,能见到陈安。也不知道下一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见面时明明说不上多少共同话题了,   但总是能找一些跟过去有所牵连的事情,使劲儿地扒开了,说一说。   凌晨放下手机,忽然就想到了陈安今晚的话。   她从来不知道陈安在高中时期还经历过这些,陈安鲜少跟人表达什么情绪,以前的陈安的确就如同她自己所言,   默默无闻,什么都不做,   就只是学习。   陈安说,她不知道什么叫做梦想,   所以她很满意现在的生活状态。   一年、四季、三餐,朝九晚五,   拿着不太多的工资,养自己足够,单位分配的公寓,不需要在外面花着高昂的金额去租房子,   每当逢年过节,有大把大把米油面洗发膏沐浴露洗衣粉等福利,多到用不完,假期总是那么充实,不会猝死,办公室永远可以哈哈大笑聊大天。   现如今,又有多少人,打破脑袋,   争着进体制,   就是为了这么一份生活。   那一瞬间,凌晨看着陈安满足且舒适的状态,她甚至都有些动摇了。是啊,没有梦想也是可以的,拿到研究生文凭,回来走个人才培养,再一次进体制,当一个佛系老师,每天上下班,好好在家里过日子,还可以陪着父母,   多好。   凌晨坐在窗户边,看着外面的大雾,她拿出手机,再次翻了翻自己的作者后台,   今日份的收益,   比昨天,   又少了两块钱。   从101块钱,   掉到了99块钱。   两块钱的差距,微乎其微,可能只是少画了一页造成的价格差。   然而心脏就像是被大雾一下子团住了似的,越来越迷茫、越来越动摇了。那些画热题材的,那些愿意抓住热点的作者,   比她往后签约、跟她一起签约,第一本漫画时,被她甩在身后都看不到她背影的同期们,   一个个,都,   现在都比她强了。   “……”   那种即将要崩溃的感觉啊,心中有无数个声音,说着“画热题材吧”“你也不是画不了”“好好去追寻热点、抓住当下潮流”“你就可以在短期内得到更多!”“你就可以有更多读者、关注你!!!”。   回去当老师吧,不要再继续闯荡下去了。   南墙那么硬,都是先辈们特地圈出来,告诉了你那是南墙,撞死了也过不去的!   你不要再倔了!你都25岁了!你想证明什么,你说你要追梦,那好,去画画、给了你充足的机会、去画画,   可你却还矫情,说不想要画热题材,只想画你喜欢的,你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因为喜欢的是冷题材,可能这辈子都没办法出来。   你到底还在坚持着什么?   ……   如果继续坚持自己的本心、坚持自己画画的初心,   真的是,   不知道何年何月,   或许到死,   都见不到光。   ……   ……   ……   凌晨也不知道自己在窗台上坐了多久,或许是一个小时、也或许是两个小时,夜晚十一点五十九分五十九秒与凌晨零点钟零一分零一秒交界,黑夜永远都是那么黑,你知道光是什么时候从地平线冒出的吗?绝大多数人都是起身拥抱光明,却没见过它是如何撕破黑暗的口,涌出地面。   那得需要很漫长的等待、违背人类生物钟的原则,才能去等到的。   没人会去等,因为那个时间,不是该等的时辰。   对吧,   大家都已经长大了,   从高三站在阳台上,看着外面漆黑一片的凌晨,等光的年龄,   变成听着闹铃都不愿意爬起来,睁开眼睛看到天是黑的,干脆倒头回去的年纪。   你不该,继续这样,   固执下去了。   风在吹啊吹,空天也是开着的,凌晨的手都给冻僵了,她都想不起来自己是为什么会坐在这儿。   手机嗡嗡响,在腿上振动。   思绪被拉了回来,凌晨这才发现自己的脸和手指,   都给冻的冰凉。   屏幕上显示着【寒塑料】三个字,人在最迷茫的时候,是都想不起来世界上的一切感情。她茫然地看着那三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字,   寒塑料。   寒塑料是谁啊?   寒塑料,   哦!是寒远。   寒远……   爸爸说,寒远给买了好多烤地瓜,   你自己一个一个,全都给独吞了,   也不分给他一个。   ……   寒远给她发了个【我到了】,应该是以为凌晨已经睡着,所以也没打电话、也没发更多的信息。   可凌晨没有睡,她还坐在窗台,   吹着寒远不让她吹的冷风。   她突然就好想好想吃烤地瓜。   崩溃的情绪总是来的莫名其妙,凌晨看着寒远给她发的【我到了】三个字,眼睛忽然就关不住泪水了,因为成年人的痛苦已经不能用一场哭来彻彻底底丢掉,   你要咬咬牙继续下去,你要继续看着你那些彻底砸掉的漫画,你还要坚持去画,每天收益负增长、看着同期跟你一起完结的漫画、爆红、巨红,收获一片片赞,而你这儿却什么都没有。   画漫画的时候,是不能哭的。   对谁也不能哭,一个人走路的时候,也不能哭,一个人哭,哭完了,还是会很难过。   所以那些绝望,被压成了一道扁平的线。   伸长啊伸长,   在每一次突如其来的崩溃中,   一点点,   渗透。   她忽然好想,   跟寒远说说话。   都这个点了,寒远肯定也要休息了,她不应该这个时候去打扰他,可是似乎不找个人说说话,整个人感觉就要破碎了。   “……”   最终,凌晨还是将一个【小黄鸭哭泣】的表情,   丁玲丁玲发给了寒远。   寒远那边过了有一会儿,才回复道。   寒远:【?】   【怎么还没睡?】   凌晨捂着嘴,眼泪哗啦哗啦流,她没说话,继续地,   又发了好几个【小黄鸭呜呜哭】的图片。   寒远瞬间就知道了,他就是能够立刻明白凌晨的意思,九年前第一次前后位时,凌晨对他笑一笑,他就会抬起头来问她怎么这么开心。   微信屏幕切换成手机来电,嗡嗡响铃。   凌晨接了电话,电话那一端,像是在大巴上,有些许嘈嘈杂杂说话声,很快就被人用手捂住了。   世界瞬间安静了下来。寒远“喂”了一下,用低沉的声音,   温柔又略带疲倦地道,   “凌晨?”   凌晨抹了把眼泪,努努嘴,拼命让自己的声音,   听起来没有那么呜咽,   “嗯。”   寒远:“怎么了?”   “晚上跟陈安玩的不开心?”   “不是!”凌晨把鼻子一吸,鼻尖尖都变得通红通红,   用力地、抓了抓睡衣衣摆,   “我、我我我……”   “寒远!”   “我以后……再也不吃烤地瓜了!”   “烤地瓜不好吃!”   “不好吃……”   “它为什么不一个人,长成两半啊……” 第55章 空气忽然宁静了一秒钟。……   空气忽然宁静了一秒钟。   无线电的沙沙声,外面弥漫大雾扫过光秃秃的树叶,霓虹灯被白色水汽晕染开,只留下一团一团数不清的光晕。   凌晨用手擦了擦泪水。   过了一秒,下一秒,电话对面似乎有车的停稳声音,然后有大巴开门声,“借过”的客套歉语,她听到沉稳的脚步,提着包站在风中,   似乎有人喊了声“寒哥——”,听筒瞬间被堵住了,更遥远处,模模糊糊,男人跟同事打着招呼——   “我赶下一趟,你们先走吧——”   “那寒哥,我们先走啦!”   “嗯。”   “……”   那堵住听筒的东西移动开,寒远呵了一口气,将路边车水马龙声,掩盖在身后外。   他又将世界给清净了,只要每次跟凌晨通话,无论置身于何处,   这个男人永远不会让任何外界因素,   打扰了他和凌晨的说话。   寒远的嗓音,又一次传来。   似乎是感觉“地瓜”这个东西,有些新奇,大半夜的,怎么突然就说不想吃地瓜了呢?凌晨也不是那么爱吃烤红薯,只不过每年冬天啊,S市路边上总会有卖烤红薯的,凌爸爸凌妈妈也会用家里的烤箱去烤几个,凌晨大学在南方上的,那里什么都好吃,就是烤地瓜不甜。   听筒里响起一声低沉的笑,笑得漫不经心,又好像很宠溺,凌晨几乎能想象到寒远这声笑时,是站在某个路口,身后是奔流不息的车辆,大车小车,都在赶着夜晚最后一趟零点晚高峰下班,   他穿着深色的航空公司大衣,手插在口袋里,风吹过,将立起来的大衣领子拂到脸庞,   遮住了下颚线。   连风都被他挡在了外面,因为他要和凌晨通话。   小凌同学听到那声笑,忽然就撅了撅嘴,难过、想要抱抱的娇气,总是就这么不经意地从胸口冲撞,   撞啊撞。   “我,我没跟你开玩笑的……”   凌晨嘴硬道,仿佛他俩真的要就烤地瓜讨论一夜。   寒远又笑了两声,声音徐徐而来,   “好。”   “那我们就不吃了。”   凌晨:“为什么地瓜不能一个地瓜长两个地瓜啊……”   寒远:“大概……是它不希望这么长?”   凌晨:“下次你得给我买两个。”   “要那种有两个瓤的。”   “我不要一个地瓜,我要两个地瓜,然后你一个我一个。”   “这样我爸就不会说我吃独食了……”   寒远又笑了起来,有些疲惫,但是却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爸还说你了?”   结婚后叫对方父母直接为“爸妈”,是个很正常的事情。   凌晨举起拳头,愤愤道,   “你上次给我扔地瓜皮,”   “然后被老头子给看到了!”   “他就老说我,老说我啃独食!”   “我没有!是你说不要吃的!”   这就实属胡说八道了,凌晨说完这句“你说不要吃”,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明明每次,都是她忘记分寒远了的。   寒远:“买了就是给你吃的。”   凌晨:“QAQ。”   寒远:“爸应该也没别的意思。”   凌晨:“可是我就是想要有两个瓤的……”   寒远:“……”   “那这可就有些难找了啊,”   “两个瓤的。”   “让我想想,去哪儿找呢……”   “……”   凌晨蹲在了地上。   其实烤地瓜不是她想要表达的,   但是心中的苦闷,   你却无法说出。   说说烤地瓜,   好像还能让自己、开心一些。   寒远也一定早就察觉到凌晨并不是真的想要跟他争论两个瓤的烤地瓜,那是啥?谁家地瓜有两个瓤?凌晨这么说来说去,就是心里憋着事情,很大的一件事情。   这件事情她不愿意开口,至少现在不愿意说,那就陪着她说烤地瓜吧,反正就一个红薯,可能过两天,真的就能有一个长着两个瓤的大大烤地瓜。   没有回应,寒远也不再说话。电话这一端、那一端,都在静静沉默。   楼下又是一阵车辆走过声,凌晨不知道自己蹲在地摊上蹲了多久,她用手指揪着地毯的毛毛。地毯是暗红色大花的,毛毛有点儿硬。   半晌,寒远又轻轻张了张嘴,   “过两天,我就回去了。”   凌晨:“?”   “你不是……元旦才回来吗?”   寒远:“提前休了。”   凌晨:“……”   “哦!”   “不认真工作!”   “我要举报你!”   “哔哔哔——”   寒远又笑了笑,笑得云淡风轻,   把凌晨心中那团乱糟糟的情绪,一点一点给顺开了。   小凌同学抱着膝盖,扣完一块毛线,   又去扣另一块,   “……”   “那你要是,被我举报了。”   “那我就没工作了。”寒远悠悠地道。   凌晨:“啊,那是不是,你就成了家里蹲?”   寒远:“嗯。”   凌晨:“那咱家不就从一个养一个,变成了两个都混吃等死?”   寒远:“嗯。”   凌晨:“那还是不举报了吧QAQ……”   寒远:“举报了也不错,”   “这样我回去,去买个小推车,”   “然后去一中门口,推着小炉子,”   “卖烤地瓜。”   “一块钱一个。”   这话题又回到了烤地瓜。   凌晨却明显兴奋起来,   一说这种不切实际天马行空的烂话,小凌同学可带劲儿了!   “可以啊!”   “哎哎哎,那我也不读书了,咱俩一起去一中对面,你卖烤地瓜,我……我去卖重庆小面!”   “我跟你说,我上大学那会儿,别的没学到,但是我们食堂的小面、豌杂面,我都大概会做了!别人家的都十多块一碗,我卖六块钱,肯定生意好!”   “六块钱,那不出两天,估计你那摊就给吃破产了。”   “嘤嘤嘤TvT!”   “……”   ……   ……   ……   “凌晨。”   “嗯?”   “晚安。”   ……   跟寒远通过话后,凌晨的情绪明显好了不少。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崩溃不能彻底崩溃,但在稍稍开始崩溃之际、即将到达边缘,   跟那个人说说话,   就又把你从崩溃绝望的池水中,   给拖了出来。   *   后面凌晨又去N市找了李园。   李园已经初显怀,凌晨见她的时候,她正穿着宽松的衣服,从学校门卫处签了字,   出来。   现如今教师的产假都是产后,很多年轻老师临盆前,都还站在讲台上上着课。李园也不例外,不要说什么她是免师过来的,人才培养都没什么多么好的待遇,进来后都是年轻教师,教不好都被领导拎出来批。   李园扎着很显成熟的盘头,接过凌晨给她带的奶粉,   “不好意思啊,最近太忙了。”   “说好的跟你出来玩,也没时间。”   “实在是、对不住了。”   凌晨摇摇头,拍拍李园的胳膊,   “没事儿。”   “本来就是我自己出来转转、玩一玩的。”   李园:“真羡慕你,这么早就放假了!”   凌晨:“我们一月初就开学了!”   李园:“……”   “那也挺好的。”   凌晨:“哦对,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我前两天还去找陈安了。”   李园扶了扶肚子,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陈安?她现在怎么样?”   “啊……我都多少年没见陈安了。”   凌晨:“挺好的,”   “在G市气象局,一毕业就进去的,事业单位,有编。”   “看着日子过得也蛮不错,有滋有润。她把她爸那个SUV开到了单位去,每天也不用挤公交的,我俩出去玩就是她带着我的。”   李园叹了口气,表情有些说不出来的复杂,   冷风吹过,吹起她额前掉落的碎发,   “都是……比当老师好啊。”   凌晨:“……”   两个人就寒暄了几句话,李园下一节还有课,不能久留。   凌晨叫了个车,准备去市东区转转,李园就陪着她等会儿车。期间李园还给她对象打了个电话,   让她对象开车过来,把奶粉先给捎家里去。   凌晨的车很快就来了,她给李园摆摆手,让她也赶紧回去吧!李园笑了笑,扶着腰,放下奶粉袋子,   将碎发别回到耳朵后,   “我对象来了,那你路上小心点儿啊!”   “你对象?我看看——”   凌晨才上了车,又推开门,探出一个脑袋,   就看到后面,四个圈的SUV,李园的丈夫从驾驶座上下了车。   那个男人凌晨在半年前李园的婚礼上见过,却完全记不住长什么样,也不好奇,长成什么样似乎都很正常。很早以前刚刚上高中那会儿,凌晨第一次听说了李园在二中的男朋友,看到照片那一眼,   整整跟李园吧啦了一个早自习,那个男的长得这儿怎么怎么那儿怎么怎么。   那些年少时期对恋爱、对情爱的执着,仿佛随着时间岁月的流逝,   也渐渐地、归为了平静。   李园的对象跟凌晨打了个招呼,凌晨也点了点头。男人转身把李园放在脚边的奶粉给放到了车上,李园似乎对他说了几句家常话,男人皱了皱眉,连着点了三下头。   那些身影慢慢消失在车窗后,凌晨看不到李园了,出租车拐过红绿灯路口,学校大门就彻底消失在了视线内。   凌晨望着窗外车水马龙的世界,形形色色的人在川流不息,今年的圣诞节就要来了,路边都是装饰起来的圣诞树。   澳门的圣诞节很隆重,有不少同学寒假不回家的,   直接留在了澳门,   开始在朋友圈,秀威尼斯人巴黎人伦敦人的各种漂亮闪闪发光的装饰。   岁月从不留人。   ……   一个星期后,凌晨坐着高铁回到了家。   不得不说出去转一趟,情绪的确好多了。凌晨又拾起了数位板,她觉得还是不能放弃,她还是得继续画,   因为画画那个过程,   终究是快乐的。   凌晨准备了一部新的漫画,上一本彻底完蛋了,参加的比赛连参与奖都没赚到。有时候看着会很崩溃,崩溃的间隙不崩溃时,就得擦干眼泪,   冲!   寒远是12月21号回来的。   他一回来,就把凌晨从岳父岳母那儿接了回去。凌教授凌太太像是在赶瘟神,大包小包亲自给收拾进寒远的车。   “快走吧!!!”凌爸爸一脸埋汰,   “救命了!再待下去,我俩老两口都快被她给吃穷了!”   凌晨:“:)。”   寒远带着凌晨回到郁金湾,大半年不回来,凌晨也不想这里,下车后还站在门口,一摇一摆看着寒远往院子里搬她的行李。   “这是什么?”寒远提出来一个黑乎乎的玻璃瓶,用塑料袋包着,看起来就跟海关扣下来那些违禁物品好像。   凌晨眨了眨眼睛,突然冲上前去,把拿瓶子抱在怀着,   相当宝贝儿地道拍了拍,   “我妈炒的肉酱!!!”   “这可是我的宝贝儿!”   寒远:“……”   一路上风尘仆仆,大学城到郁金湾也是有段距离的。凌晨一进家门就先去洗澡,洗了接近一个多小时,寒远就把那些岳父岳母给他们塞的东西,一个个给在家里整理干净。   打扫厨房时,寒远将凌晨按标签【宝贝疙瘩】的肉酱往通风口那一侧放,他关上橱门,低头看了眼厨房外,   忽然就看到,对面沈家的别墅门口,一个男人匆匆忙忙,   往他们家这边方向,走。   寒远回到客厅内,下一刻,自家大院的门丁玲丁玲响起。寒远拿起可视电话,问了一声“你好?”。   听筒里传来一个很熟悉的声音。   “寒远,”   “我是沈苏御。”   沈公子这些年也不在教育局干了,去了市南那边很有名的S音大教书。寒远这些年不怎么在S市,跟沈苏御的交往也渐渐少了起来。   但以前的情分还在,小时候沈苏御还经常带着他玩。   他给沈苏御开了门,又想起凌晨还在上面洗澡,怕凌晨到时候再不穿衣服就跑出来,   赶紧走到浴室外,敲了敲门,   “凌晨?”   “干嘛——”   浴室传来哗啦哗啦洗澡水流淌声音。   寒远提高声音,让里面的人能听得清晰,   “沈苏御来了。”   水流戛然而止,磨砂玻璃门内,一个身影逐渐靠近,   大门“吱呀——”一声,被从里面给拉开。   小凌同学探出一个脑袋来,胸前裹着浴巾,   看样子是准备洗完了。   凌晨:“啊?谁?”   寒远:“沈苏御。”   凌晨一愣,这个名字她还想着,毕竟当年名字的主人可是很勇猛地踹过她老公胸口那么狠狠一脚。   “……”   “他来做什么啊……”   寒远摊了一下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凌晨看着自己还没冲干净泡泡的小腿,慢吞吞缩回到浴室内,她关上门,打开花洒,扯着嗓子对门外喊,   “那你先招待他一下,”   “我换个衣服就下去!”   寒远:“好。”   沈公子在寒远家的院子里等了有那么一会儿,寒远套上外套出去的时候,就看到男人蹲在他家生态水池旁边,   手里拿着一些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小饼干,   正在喂着里面的小金鱼。   “沈哥——”寒远喊了一声。   沈苏御抬了一下头,站起身,冬天的阳光白茫茫,他的脸色很苍白,   目光有些飘忽不定,像是受了很深的伤。   双手插在口袋里,轻轻跟寒远点了点头。   在寒远的印象中,沈苏御永远都是一副对一切都掌握在手中,位居高处的刽子手。这个可以说是有些狼狈的沈苏御他是没见过的!   但寒大少爷还是把他请进了屋。   一进门,寒远让沈苏御坐,他去给他泡个茶。   凌晨换了件居家的裙子,踩着拖鞋就下了一楼。她走到客厅,恰巧和靠坐在沙发上的沈苏御,   眼神对了个正着。   因为很多年没见过了,加上之前凌晨就很害怕沈苏御,所以她只是跟沈苏御尴尬一笑,摸着脑袋指了指空荡荡的茶几,   “喝、喝茶?”   “……”   寒远端着烧开了的水走过来,家里的确什么都没有,看样子在凌晨跑去澳门后,寒远还把别墅里面给收拾了一下。凌晨有些不知所措,见寒远过来了,像是抓住了一根稻草,转过身来面对自家老公。   “你们……在这里说,”   “我上去?”   寒远也不知道沈苏御突然过来是有什么事,他给沈苏御倒了杯水,然后把给凌晨冲的暖水袋塞到她爪子中,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   “行,你先上去吧,我在下面……”   一旁的沈公子,却突然睁开了双眼。   沈苏御整一个落魄的模样,接近平躺,瘫在沙发中,平日里往后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也散下来不少,嘴唇没什么血色,似乎凌晨过去打一拳,都能把他给打趴下。   “凌晨。”   沈公子一字一句,念了凌晨的名字。   凌晨浑身一颤,咔咔转过身,   “到!”   “……”   沈公子看了凌晨一眼,看得很深,然后坐直了身子,头垂落下去,停顿一会儿。   忽然又抬起,   明明还是浑身充满位居高处的官僚气,   但他的眸子中,   却划过一丝悲痛。   “我是来找你的。”   “凌小姐。”   ……   ……   ……   弄了半天,凌晨才搞清楚。   原来沈苏御是来问她要一张照片。   是一张陈年老照片,沈苏御跟凌晨回忆了一下——   “12年那会儿,”   “你跟一个小丫头,一起在我家门口,照过相。”   “那张照片,你现在还、有没有了。”   沈公子说这话时,   也是闭着眼睛。   像是在回忆什么东西,   回忆着回忆着,   就愈发的痛不欲生。   “照片?”凌晨摸了摸脑袋,   她好像想着是有那么回事儿。   应该是那次温浅来S市,跟她约饭。然后她就带着人家小丫头,跑来郁金湾玩了。   但是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东西了……   凌晨瞅了眼沈苏御,感觉他似乎很想要这张照片。她挠了挠脑袋,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那照片……已经很久远了啊。”   “我都不知道,该从哪儿去找……”   “我当时应该是拿我爸的手机照的,可是我爸那块手机早就没了。”   “哦对!我好像还把照片发给温浅了,但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联系过温浅,温叔叔当年不是出了那个事儿,出了后我就没再跟她有过任何联络……”   “……”   ……   凌晨答应了沈苏御回去问问她爸爸,沈苏御说了声“谢谢”,也不再久留,他仓惶离开了别墅,没让寒远和凌晨去送,自顾自往对面公交站走去。   沈苏御离开后,凌晨就开始跟寒远八卦这个传奇人物的事情。   寒远收拾着茶几上的茶盘,倒了的绿茶沈公子也没喝,他将杯子端到茶水间去,凌晨就抱着抱枕,压在地毯上,盘腿坐着给凌谷发微信。   “好像是去年,20年那会儿,”寒远边刷杯子,边说道,   “沈苏御跟之前S理工大很厉害的海洋生物学教授的女儿、就是温成,跟他女儿好上了。”   “……”   “卧槽!”   凌晨瞬间瞪眼,扒拉着桌子往他那边看,   “真假?”   “他俩……”   “他俩不得差了十一岁???”   寒远:“这事儿前阵子闹得沸沸扬扬的,女孩那边我不是很清楚,但沈公子,似乎突然要跟Oly集团的千金订婚。结果订婚的当天,温教授的女儿又出了什么事,然后沈苏御就去砸了一条街,跟Oly千金的订婚,也成了笑话。”   “他俩20年那会儿,就好上了。你都不注意,沈公子带着那个女孩,在咱们楼后住了一个寒假,那姑娘天天抱着娃娃趴在院子里等沈苏御回家,我都看见过好几次……怎么说呢,沈公子是我这辈子见过最难以捉摸的人,以前在教体局干那些事儿,我爸都说他不是人,”   “但也是头一次见他对一个女生这么深情,男人一旦栽了,基本上一本子都完蛋了……”   “……”   凌晨听到最后,觉得他在暗示什么,她的脸微微红了红,坐在抱枕,等着凌谷找照片的回音。   寒远重新弄了些热水,端着过来。凌晨昂起小脸,忽然给他张开了胳膊,   “抱一个!”   “……”   寒远把她给从沙发上拎了起来,   抱住。   “再抱一个!”凌晨松开,然后往后移了移,又张了张胳膊。   寒远往前走了一步,又抱住了她。   这些黏黏糊糊的小动作,凌晨好像特别喜欢玩,感觉会让心情好。寒远抱了抱凌晨,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把人放了下来,   “对,有个东西。”   凌晨:“?”   寒远去了趟楼上,   下楼时,手里抱着一个挺大的气圈。   凌晨眨了眨眼,跪坐起身,不明所里。   寒远将那个气圈取下,原来不是气圈,是一个像是束身衣一样的腰托。他把那东西扣好暗扣,组装成完整的腰托,   然后往凌晨的腰上套了一下,比了比上面腰带的松紧程度。   “这是啥???”凌晨低头看着腰间那被绑上的玩意儿,愣了片刻。   寒远认真给她调整松紧带,尽量调到合适的大小。   调节完毕后,他按了一下上面的一个开关。   瞬间一股温热的暖流在腰肋骨间流淌,仿佛被人用手按摩。凌晨感觉到神奇的体现,她扭动了一下身子,那玩意儿居然还会嗡嗡嗡随着变换各种按摩的模式。   小凌同学被这玩意儿给吸引了,舒服了一会儿,扭过头去,好奇地问寒远,   “卧槽,你买的什么啊?”   她爬啊爬,爬到坐在沙发上的寒远面前,寒远正双腿迈开,胳膊架在膝盖上,   低头看盒子里自带的书名书。   寒大少爷将说明书给她一展,淡淡地道,   “治疗颈椎的,”   “里面有中草药包。”   “效果比云南白药的贴稍微轻一点儿。”   “……”   “之前你不是说云南白药的贴,贴着第二天会头疼嗓子干吗?”   “这个没那么厉害,而且可以治疗整个腰部。以后腰难受的时候,就戴一下。脖子也可以按摩,里面有个小的,可以挂脖子上。”   ……   可是凌晨从来没跟寒远说过,云南白药的膏药贴,贴着嗓子冒烟啊……   小凌同学一脸傻呆呆看着寒远,像只被吓傻了的猫。寒远这玩意儿啥时候知道的她腰不好?啥时候?啥时候?   腰颈椎不好,不是每天都能感受到的,凌晨的腰疼一阵一阵,基本上每次疼、就贴个云南白药,贴完了冰凉凉的不疼了,就给忘到后脑勺去,   第二天因为药效而导致的头疼,也从来没往心里记住,头疼用手捏一捏,也就差不多。   那种被捧在掌心的感觉,又一次往脑门冲。她真的又想哭了,这个男人究竟是什么做的啊?怎么就知道了她腰不好,怎么就突然买这个治疗腰颈椎的腰托?她自己都没有那么注意腰疼了要有专门的东西垫一垫……   “寒远。”凌晨鼻子闷闷的,不能哭,好矫情!好丢脸,   她往后面转了一下身,让自己的脸对着厨房,   吸了吸鼻子。   寒远看着说明书,抬手揉了把她的脑袋,   “嗯?”   凌晨:“我给你做个好吃的吧!”   寒塑料转了转头,   “不用你做饭。”   凌晨:“QAQ。”   寒远:“你别每次吃一口就玩手机,好好把饭吃完了,我就谢天谢地了。”   凌晨咬了咬嘴唇,她的确不会做饭,妈耶!他们家这是怎么了?为啥人家家里都是妻子做饭男人干事业出门在外打拼,   他们家却是男人做饭男人干家务、赚钱也全都是男人干,   老婆就好好被捧在掌心里,快快乐乐呼呼大睡。   “那你娶个老婆,有啥用!”凌晨扭头,哭唧唧。   寒远笑了一下,突然放下手里的说明书,   靠在沙发上,   用手拍了拍伸长立在茶几前的大腿,   “过来。”   小凌同学憋屈着脸,站起身走了过去。   寒远:“坐。”   凌晨:“……”   艹?   坐大腿?   好羞涩!   凌晨瞬间脸烧得通红,   “你、你有病,吧……!”   寒远瞥了她一眼,   淡淡的道,   “看着没,”   “娶个老婆,”   “就是来气死我的。”   “……”   ……   ……   ……   *   十二月底,凌晨的下一本漫画已经把大纲给捋了出来。   她没办法就这么放弃,与其说“没办法”,还不如说,   她从来都没想过,不画画这件事。   可能一辈子都出不来,可能一辈子都是扑街,   但她还是想要去,   努力!   做大纲的期间,她还在百威的作者论坛上认识了一个基友。“基友”是漫画家或者写小说的作者找到的同好之间的称呼,凌晨还是会是不是难受自己砸掉的上一本漫画,   想找人说,但是周围人似乎也没有能说的。   正巧某天晚上大半夜看到有个作者在论坛里嚎了一嗓子,问有没有愿意处基友的,要言情感情流。凌晨想着自己也是感情流,于是便留下了联系方式。   新基友人不错,跟凌晨挺谈得来的,也不是喜欢画热点的一个作者,也很喜欢画冷题材。两人情投意合,不一会儿就从爆马甲直奔下一本漫画想画什么。   凌晨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说话的,天天晚上扛着手机跟基友说自己下一本漫画的设想。   晨光:【我还是想继续走我的民国风。】   【我想了一个很正能量的主题,这次不画情情爱爱了,画革命!】   基友:【哇!那很好唉!】   【我看了你的大纲,感觉这个故事真的不错!晨光,我好喜欢你的画风!加油加油!你一定没问题的!】   晨光:【=w=!】   这次回来,凌晨还联系了董利。她已经好几年没回去过一中见见董老师了。毕竟高考没那么理想,她周围一圈人高考都不怎么样,大家几乎对高考避而不谈,就连董利也都小心翼翼给别过去话题。   今年读了研究生,凌晨感觉自己似乎有点儿底气敢回去看看董利。   只不过凌晨联系董利时,董利说最近比较忙,正在带高三奥赛班。在他们这一届后,董利算是彻底在S一中出名了,16年就带了零班,连着三届,然后S一中学校大改革,没了几部几部,为了培养北大清华的学生,专门开设了从高一就有的奥赛班。   最新一届的奥赛班,又是董利当班主任一把手。   凌晨很高兴曾经默默无闻、只以“不收礼”出名的董老师,终于熬出来了。董利当年教化学教的真的是好,凌晨这个学渣都觉得董利讲的内容她也都能听懂,比隔壁那些名声在外、光有头衔讲课却没那么出彩的老师,要好得多!   董利一听说凌晨要来看他,也很高兴,他问凌晨现在在哪儿啊?凌晨干干脆脆回答,   【在澳门!澳门大学,读研呢!】   董利:【[大拇指],那很不错!】   【我看你还画漫画?】   【很厉害!】   【[大拇指][大拇指][大拇指],为你骄傲!】   凌晨一愣,   望着那【为你骄傲】四个字,   忽然的,手就抖了好几抖。   骄傲什么?   半死不活的,什么值得骄傲啊……   ……   跟董老师的见面约在了元旦后,凌晨一月七号开学,元旦前董利很忙,没时间。元旦后大统考结束,还能稍微有点儿休息。   小凌同学表示理解,毕竟自己也体会过当高中老师的苦逼生活。   三十号的早上,凌晨吧唧吧唧踩着拖鞋下楼吃饭,寒远一大早就准备好了稀饭和香椿炒鸡蛋。小凌同学困怏怏地抱着碗喝稀饭,用勺子挖着香椿往嘴里塞。   “你做的香椿炒鸡蛋越来越好吃了!”她含含糊糊地道,两只眼睛眯成等号。   寒远还系着围裙,他回来后也没什么事,所以今天穿了个很休闲的帽衫与牛仔裤,看起来就跟十七八的高中生似的。   凌晨伸出爪子,伸到寒远面前,   五指一张,   白嫩嫩的五根手指头,在暖气罩着的空气中晃啊晃。   寒远放下锅,一只手解着围裙,   另一只手抓着她的爪子,上上下下颠了两手腕。   凌晨摇着寒远的胳膊,也不说话,就这么晃着。也不知道晃了多少下,寒远忽然低了低头,停下摇动,   对凌晨说道,   “今晚我初中同学要聚会。”   “……”   凌晨也跟着不晃了,抬起头,   “?”   寒远:“你要跟着去吗?”   凌晨:“……………”   “同学聚会?”   这四个字其实对于很多人来说,都已经很陌生了。   没有小说上写的那么高光,同学聚会这种东西,在现实中其实距离他们很远。   大学的时候,会有高中同学在寒暑假出来聚一聚,   但也基本上都是玩得好的三五个、再多了就是十几个,找个地方一起吃个饭唱个歌。   像是又把班主任给请过去又是一个班来三四十、找个酒店专门聚餐这种,别人不知道,但凌晨这毕业六年快要七年人了,   也就在高考考完那个暑假、谢师宴上,   见到过这种“同学聚会”。   小凌同学缓慢点了一下脑袋,   “哦……”   “很多人吗?”   寒远:“不多,十几个。”   “差不多就是我初中关系比较好的那些。”   凌晨:“……”   凌晨不是很想去,不知道为什么,寒远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半晌,说道,   “你要是不想去,”   “我就在家把饭做好了。”   “晚上我不会呆太晚。”   “开车去,也不会喝酒……”   “去!”   凌晨忽然抱起碗,把最后那一口热粥,给喝进肚子里,   然后拍拍掌心,抹了抹嘴巴,   “我跟着你去吧。”   寒远似乎是一愣。   凌晨:“你朋友知道咱俩结婚了?”   按照她的意识里,两边同学这个层次的熟人,   应该是还没有知道的。   寒远:“……”   他的表情变得有些艰难,有些犹犹豫豫,凌晨感觉怎么大事不妙……她瞪圆了眼,   “不是——”   “你都跟谁说了!!!”   寒远不太敢看凌晨,别过去脸,   挂在墙上的时钟,咔哒咔哒往前走。   “……”   “初中的,”   “基本上,都、都……”   “……”   “……”   “……”   凌晨扛起旁边的饭勺,招呼着寒远的脑袋就过了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   “寒塑料你个垃圾人!卧槽卧槽卧槽!我不是让你不要对外公布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寒远你个废人!你干嘛说啊!你到底是多么憋不住!这到底有什么好炫耀的,你还都说了!我靠我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呜呜呜!!!”   ……   “就是、好炫耀。”   寒远忽然低下头,   站起身,   边移动胳膊边收拾碗筷,   能看到,他的耳郭,   悄悄地红了。   凌晨清晰地听到了,他低哑的声音,   “我就是觉得,应该炫耀一下。”   “让所有人都知道,”   “你凌晨,”   “是我寒远的、老婆。”   ……   ……   ……   *   一路上,凌晨都是气鼓鼓的。   她最终还是答应了跟寒远一起去同学聚会,寒远似乎是非常想让她过去,一听说她肯跟着去,   一天都是笑着的。   开车也在笑,车里放起了汪苏泷的歌,放来放去也都是《不分手的恋爱》《巴赫旧约》《后会无期》。凌晨看着他笑,又听听那些歌,   气鼓鼓的腮帮子,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说不甜,那都是假的。   吃饭的地方定在了九隆,是一家私房菜馆。这边私房菜馆什么都有,烤鸭啊烤羊排啊排骨炖土豆啊炒大盘鸡,并且都坐在大包间里,外面是建造成宫廷花园似的假山假花小桥流水人家。   寒远牵着凌晨的手,两人一前一后到达【水云间】,包厢外面有穿着白衣黑裙的服务生,贴心地给他们二人开了门。   “两位里面请——”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光亮入眼,里面迅速响起各种说笑声,寒远带着凌晨进入,说话的人听到了身后的推门声,   纷纷往他们这边、转头。   包厢一下子就安静下来,大家都在看着寒远,以及身后的凌晨。寒远的出场,无论往前多少年或者往后多少年,   都能引起不小的轰动。   他永远会属于那个闪光点,自然而然,跟在他身边的人,也会被注意得到。   凌晨倒不是紧张,对于寒远世界里的人,她虽说不熟悉,但也没什么感觉。可那么多人齐刷刷都往她身上看,还是从对寒远的惊喜、到看向她的惊讶、震惊。凌晨甚至还在不远处的一个桌位前,   看到了刘墩子。   十来个人,只有刘墩子当初和她一个班过。刘墩子的表情十分复杂,眼神中充满了让凌晨很不舒服的光,像是极具震惊、又有些不屑。   当年凌晨跟刘墩子也没什么交集,然而有不少次,听着他安慰过万絮。   寒远跟大家微微点了一下头,包厢里的人回过神,又热闹了起来,   几个坐在靠门处的,都直接起身,过来招呼寒远,   “寒哥寒哥——”   “哎呀,就等你了!”   “来来来,坐坐坐,赶紧儿快过来坐!”   他们也并没有忽略凌晨,不似小说上写的那样,男神驾到、带着众人都瞧不上的女朋友来,   就会给女生故意使绊子。   凌晨被寒远牵着手,坐在了座位上。刚好十六个人,十五个是参加同学聚会来的,一个属于参会人员家属的凌晨。   刘墩子拿过酒来,就要给寒远倒酒,寒远抬了一下手,笑着道,   “开车来的,”   “不能喝。”   “啊哟——!”   刘墩子不乐意了,   “这寒哥还不能喝了?”   寒远欠了欠身,   “真不能喝。”   刘墩子,   “咋,不就是开车?”   “嫂子开就是了!”   寒远瞥了眼凌晨,淡淡地道,   “她不会开。”   “……”   “……”   “……”   刘墩子的表情,有些尴尬。   但到底不是是十七八了,二十五六的男生,已经学会了笑哈哈打圆场,   “不会就不会,哈哈,寒哥宠嫂子!”   “那嫂子,要不要喝一杯?”   刘墩子一口一个“嫂子”,让凌晨有点儿别扭,刘墩子的声音已经没了年少时期那么稚嫩,渲染上不少岁月的痕迹,沙哑、也沉稳了很多。   但凌晨仍然想着那个时候他一口一个“嫂子”,对着万絮。   凌晨摇摇手,她不会喝酒。   然而酒桌上的让酒一直都是很困难的事情,凌晨脑袋有点儿大,她感觉刘墩子势必会让她喝上两杯,拒绝的话,得扯皮好几个来回。   正想着到底接还是不接的凌晨,突然就看到寒远伸出手。   把酒瓶子给推回到刘墩子怀中。   “晨晨她不喝酒。”   男人开口道。   声音很轻,甚至听不出来发威,但就是有种胁迫力,   让刘墩子的准备开始劝酒的嬉皮笑脸,   瞬间僵在了嘴角。   ……   ……   ……   “行啊,寒哥。”   刘墩子捶了一下寒远,用不太大、但周围一圈都能听见的声音,对寒远稍微些许认真地道,   “这么多年了。”   “当初万絮喝了多少酒,   “也都没见你帮着挡过。” 第56章 刘墩子倒也没再继续跟寒……   刘墩子倒也没再继续跟寒远说下去,毕竟人家和凌晨都结婚了。小时候那些事情,想一想,没必要抓着不放。   凌晨把那句“也没见你拦着万絮喝酒”给翻来覆去想,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因为真的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   高中的时候,太多不确定,有时候就会觉得,寒远距离自己越来越远。   寒远拿着酒杯,以茶代酒,跟饭桌上的同学们说着闲话。   一顿饭没有什么其他的感觉,大家都是老同学,聚在一起不是让你糟心的,事业啊人比人气死人的东西,基本上不怎么谈。也没有小说里写的那样,聚个餐、勾心斗角、把过去感情史现在感情经历全给你扒出来鞭笞一遍。   凌晨闷头吃,寒远给她夹她喜欢的菜。   刘墩子喝得有些高,坐在旁边可以算得上是寒远的发小一男生、也是醉醺醺。酒到愁肠,几个男生敲着筷子唱了两三首歌,曲不着调,引得一片笑骂声。   “寒哥……”刘墩子凑到寒远面前来,眼睛都迷离了。   寒远拿着茶水,跟他碰了一下杯子。   刘墩子:“寒哥现在出息了!”   “机长啊!”   “牛逼!”   旁边喝开了的郑左易一巴掌拍在刘墩子肩膀上,   “咱寒哥啥时候不出息?”   刘墩子:“对对对!”   “当年高中那会儿,寒哥就厉害!”   “年年成绩挂在那一楼大厅的前十名荣誉榜上!可厉害了!每天上学放学,一对女生就围着寒哥的照片啊,嗷嗷叫!我到现在就还记得那群女生趴咱班门口来看寒远的!”   “你他妈是不知道,有一会我在路上碰见一女的,好像是……7班那个大眼睛齐刘海的小美妞,在七班好多人追呢!”   “她忽然在路边喊住我,我特么当时刚撒完尿,妈的吓了一大跳。那女的还戳戳我的肩膀,卧槽用那娇滴滴的声音跟我说——”   “‘刘、刘同学……’。”   “妈了个几把!卧槽咱班都多少年没人称呼我为‘刘同学’了!给我整那个刺激的啊!”   “我问她啥事儿,人生宛若被一束光照耀,感觉前途一片光明……结果——哎你们知道吗!那女的突然从袖子里伸出一盒巧克力,红着脸。”   “我特么当时还以为春天来了,那巧克力是给我的,受宠若惊心脏都快跳出来,就这表情——”   刘墩子做了个跳起来受到惊吓的模样。   一桌人哈哈大笑,寒远也跟着微微一笑。刘墩子见氛围很好,继续道,   “结果!那女的突然羞涩地跟我说——”   “‘刘同学,那个,可不可以、请你帮个忙……’,”   “‘帮忙、帮忙把这个巧克力,给、给,”,”   “‘给你们班的、寒远啊……’。”   “……”   “我勒个大鸡儿!你们能想象到当时我啥感受吗!春天来了树都开花了,我特么真的以为那小美女是来看上我的!艹!寒哥你说你!我干嘛要跟你是哥们儿啊!我跟你站在一起,那绝逼就是给寒哥当陪衬的——”   “别别别——墩子!你可别给自己抬高身价了!”   “陪衬都得找郑左易那样,你这样放在古代、那是皇帝旁边的太监。”   “我勒个操——”   “哈哈哈。”   “……”   酒桌上的男人们喝开了,敞开胸怀,什么下/流的话都能说的出来。大家笑完这一阵儿,一个个突然静了静,低头清醒着脸,   像是在寻找、等待着下一个话题。   凌晨还想吃一个黄金玉米烙,但是桌上就剩下最后一只了,十六个人,两盘,本来是一人一块的,但因为这个玉米烙是甜的,男的都不太吃甜,   以至于十六块玉米烙,凌晨一个人就吃了七八块。   她将筷子抵在瓷盘前,眼巴巴看着那金灿灿的玉米烙。寒远忽然低了低头,贴了过来,轻轻问道,   “想吃什么?”   凌晨咬了一下筷子,   小声回答他,   “……”   “能不能、能不能……”   “想吃玉米烙……”   凌晨还是懂一些饭桌上的规矩的。   寒远看了眼那仅剩一块的黄金烙,把手放在她腰后,微微拍了一下,   然后转动饭桌的玻璃转盘,   在众目睽睽下,   把那盘玉米烙转到了他所在的面前。   用筷子,给凌晨夹了过来。   饭桌上的人都看到了,都在往他们这边瞅,这个举动什么意思,再明显不过。刘墩子眼睛都有些直,对面举办这场聚餐的初中班长,忽然头一低,轻轻笑了一下,   “这寒哥也真是够疼嫂子的了……”   “那必须的——”刘墩子应和道,“别的不说,高中那会儿,寒哥跟凌晨前后位,我去,那段时间寒哥就天天趴在座位上,哄老婆!我们喊他下课去小卖部,他都不去,就在教室里蹲着,凌晨去哪儿他眼睛看到哪儿……”   “……”   班长抬起头来,看了凌晨一眼,   “嫂子在哪儿高就?”   凌晨一愣,到嘴边的玉米烙掉下来半块。   她想都没想,下意识道,   “现在在澳大读研……”   班长:“快毕业了吧?”   凌晨:“没,我工作两年才读的研,今年刚研一。”   班长:“那挺好,学海无涯。”   “读的什么专业啊?”   一群人聚一起,多多少少也会关心一下现如今的状况。   凌晨回答道,   “DS,Data Science,数据科学、大数据方面的专业。”   “然后小专业是教学分析。”   “教学分析……”班长摸了摸酒杯边缘,   “学教育的啊?”   凌晨一点头,   “以前当老师的。”   班长:“怪不得。”   班长笑了笑,转头跟寒远聊,端起酒杯对了一下杯壁,   “挺好的。”   “现在当老师好,有寒暑假、福利绩效什么的都不错!”   “寒远你爸不之前就在教体局?退了吗?怪不得你家里愿意你这么早就结婚了!要是找个干其他乱七八糟行业的,不稳定,估摸着你家里也不会同意吧……”   “咱班那谁,当初天天跟你争第一第二的那个男生,忘了叫什么了,读大学那会儿谈了个自媒体专业的,非得干摄影。然后那男生把女孩往家里领的时候,他家里就是死活不同意,嫌那女的没有个正经的工作!自媒体太不稳定了!后来那俩也就掰了……嫂子当老师就很好,寒哥你又赚钱,家里也不缺老师那点儿工资,当老师稳定、还有俩寒暑假的……”   “……”   ……   晚上十点,饭局结束。   几个喝醉了的,该叫代驾叫代驾,该打出租的打出租。   刘墩子跟了另一个没喝酒的男生的车,上车前,他还抱着车门,跟寒远唠嗑,   “寒哥,凌晨……”   大概是真的喝迷糊了,刘墩子一个没守住嘴,叽里呱啦说了起来,   “万絮、万絮你还记得吧?”   已经爬上了副驾驶的凌晨,叩着安全带的手指,瞬间顿住。   寒远有点儿要关门的意思,   但刘墩子却扳住寒远的车门,   一定要说,不吐不痛快,像是憋在心里很多年,   一字一句道,   “我们以前真的觉得你应该是对万絮会有那么一丁点儿的想法的。”   “真的。”   “那个时候,万絮对你的喜欢……”   “寒哥你可能不记得了,就是高二有一回,咱班和九班一起上合堂,阶梯教室,随便坐,”   “你非得坐在、坐在那谁……啊对!就你高一喜欢那女孩的前面。”   “然后那一节课,你非得回头看那女的七八十来遍。”   “那次万絮和我坐在一起,万絮就趴在桌子上啊,一边看你、一边掉眼泪。”   “我就问她,‘那你还继续追寒远么?’,”   “万絮怎么说着来着,哦!对!,她把抽纸都给哭没了,我还专门去找人借的纸。然后万絮哭完了,就红着眼,哭得断断续续,嗓子都乌拉乌拉。”   “她说——‘追,因为我喜欢他。’。”   “‘他不喜欢我也没关系,喜欢他是我的事情,我愿意对他好。’。”   “‘暗恋本来就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我不求他也喜欢上我,但我希望我能是陪他最长久的一个女生。’。”   “‘希望将来寒远想起我、哪怕我俩到最后都没有结果,他都能想起曾经有一个女生,爱他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希望我对他的陪伴,能让他回忆高中时代,能记住我是特别多那个……’。”   “‘一直陪着他,可能,他能稍稍记得我的一点儿好吧。’。”   “……”   刘墩子:“我那个时候,第一次感觉到,特么一个女人要是爱惨了一个男人,真的是掏心掏肺的付出。”   “万絮她学习很好吧,她家里一直希望她考上海,她父亲好像在上海有认识的人……反正去了就会有相应的照顾。”   “我也是高三时候听我妈说的,好像有几次利利找家长会谈,找万絮的妈妈。万絮她妈就愁的啊,说万絮不知道怎么了,铁了心要往北京考。”   “还非得要考北航,你们飞行学院不招女生,她一个女孩子考航院,就、怎么说呢,也很好,但家长就想不明白。”   “唉……她当年是真的喜欢你,喜欢的我们都看在眼里,很心疼她。寒哥你真的没有对万絮动过一丁点儿的心思啊?怎么说呢,我感觉就是块石头也都得给捂热了。咱哥几个儿就这一件事,觉得寒哥你做的太绝了。高一那个凌晨到底有什么好的啊,你跟凌晨不就那三个月的前后位?凌晨后来对你又是啥态度,万絮陪了你三年啊!哦对!嫂子对不起啊!我都忘了!妈的脑子喝懵了!凌晨凌晨——我擦,你俩他妈都结婚了……妈呀凌晨你别生气,我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说……”   “……”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酒后失态,刘墩子也不再继续往下说了,给寒远抱拳做了个“对不住”,然后就推了推车门,往要坐的车歪歪拉拉走去。寒远“砰!”的一声合上车门,淡淡地看了眼凌晨。   凌晨还在盯着刘墩子远去的身影看,呆呆的,整个身子挺直了,随着刘墩子往前走,脖子下意识转动。   寒远把火点燃,手放在挡上,问,   “回家?”   凌晨迟疑地点了点脑袋,   “嗯……嗯。”   ……   *   回家的路上,两个人一路无言。   车厢音响里依旧放着来时的歌,汪苏泷的《不分手的恋爱》,对于汪苏泷,凌晨一直停留在高中高一那年的夏天。   绿色的爬山虎,高三空了的教室,一排排陈旧的桌子,和浓浓的青霉味道。   那个时候她跟寒远冷战到见了面都要掉头走,就是有那么一次的月考,她被分到了寒远对面的考场。   她依旧记得,那是一个阴沉沉的雨天,楼外常青藤上吧嗒吧嗒落着雨水。   下午考完一场,凌晨出去透透气,她站在黑压压的楼道里,大理石地板倒映着对面白茫茫一片的窗户外景,   她吹着湿漉漉的风,仰起头闭上双眼。   再次睁开眼睛那一刻,   就看到寒远跟一个男生站在一起,   站在白茫茫窗户旁,   光切了他的影子,看不到他的神情,   就看到,他在低着头,   跟他人说着什么。   似乎是感受到了女孩的目光,   寒远忽然,稍稍抬了抬头。   那是没有任何人介/入的时刻,那是遥远的距离,四目相对,   没有什么万絮也没有什么郑珂,更没有撕逼闹翻天。   就是这样,静默地、对视着。   身后一大团雨水,“哗啦——”从房顶落下,   砸在水泥地上,   溅起一片片水花。   汪苏泷的《不分手的恋爱》,   就是混合着初夏的雨水和掉了皮蓝幽幽的课桌对面上的青苔,   肆意歌唱。   ……   凌晨把整个身子都给缩进了副驾驶座子中,安全带绑着,但还是微微屈膝,   脱了厚重的雪地靴,脚趾踩着座椅垫子,   把脸,深深埋进膝盖间。   越埋越紧。   你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世界就已经变了,似乎大家都长大了,年少时对于梦想对于理想的执着,那个站在讲台上,激情宣誓着自己要创造更好明天的天真少年。   大学四年各种洗礼,大四那年考编考研找工作的忙碌,进入社会后一年复一年考编,一年又一年代课,每天都要起早贪黑,在大厂里玩命地工作,问起来时就会笑哈哈,脸上带着笑、苦往心里压,累到死赚了一大笔钱。   然后下班了,只想一个人静静倒头在床上,什么都不去想,丢了手机,什么都不要干,只是知道自己还活着,还可以呼吸,明天太阳照旧得升起,照旧得继续像个永远不可停歇的轮子,转啊转啊转啊转。   你看着银行卡上逐渐多起来的工资,却感觉不到多么的惊喜,因为这是你付出了近乎让身体承受不住的拼命,才换取而来。很快这些钱又会被用到了更多的必要且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必要的地方,然后又得继续拼命,想要更多的钱。公司给你派了新任务、你努力升了职,可除了工资高了那些一丢丢,新的压力又会新一轮向你开来。   最后不想继续拼命了,说回家考个编吧,回家稳定。说着小地方也不错也没那么不好,   结果回去之后,真的去了考编现场,   却才知道,   这些年你在外面打拼的岁月,考编也已经内卷到比高考考研还要疯批,考研生物学科102个人考100个,考编2000考一个。你又考了好多年,终于考到了一个小地方去,也结了婚,想咸鱼躺,   咸鱼也不让你咸鱼,每个地方都有各种勾心斗角领导班子。   活着究竟有什么意义?   躺在床上,听着老公睡得呼呼,   想起来很多年前十七八,高三岁月,闷头在教室里玩了命地学,   在墙上贴满了目标学校。   原来我努力拼命、努力去做一切,   终究就是想要活成一个普通人。   ……   那梦想呢?   凌晨抱着膝盖,她就是那个最另类的。班长跟她说着“当老师很好”时,她是真真切切听出来班长说的很是诚恳,大家都觉得那样就很好,稳定,不累,还可以有寒暑假,长辈们也开心,   是啊,那才是在世界眼里,   最“成功”的人生。   她暑假前已经考上了隔壁市的编制,高中的,在市区,面试也过了,虽然在个尾巴上,但也能够顺顺利利进一个很不错的中学。   亲朋好友都在祝贺,说她努力了三年终于考上了,凌晨记得面试分和总分出了的那天,她也很高兴。为了这个面试,她干脆把在实验学校的工作都给辞了,每天起早贪黑,用家里的投影仪练习着试讲,新教材六本书,她硬生生全部给啃了下来,每个课件讲五遍,就是要把肌肉记忆给练出来。   所以为什么最后放弃了编制,去读了研啊……   凌晨抬了抬头,看着正在开车的寒远。似乎对于她突然跑到澳门去读研,还花了一大笔钱交学费这件事,寒远除了刚抓她那天,在学校里当着校领导的面发了那么大顿火后,   就再也,没提起这件事过。   为了躲这有名无实的婚姻吗?   “……”   “不是的……”   凌晨抱紧了膝盖,不禁喃喃了出来,   “不是、的……”   她不是,为了躲寒远。   寒远什么都没说,打了一下方向盘,车开下了高架桥。   回到家,凌晨先进了屋,寒远还在换鞋子的功夫,凌晨就踢了拖鞋,袜子都没脱,   一溜烟上了二楼。   这些日子,两个人基本上是睡在一起的,都是在寒远的三楼。二楼是之前“分居”时,凌晨睡得房间,当初寒远让凌晨睡二楼的意思是——   “二楼有书房,你要是工作,工作的太晚,更方便去休息。”   小凌同学合了门,和着衣服,直接倒在了床上。   被褥被人整理的干干净净,没有一丝灰尘,白天阳光足,应该是今天刚拿出去晒的。   暖洋洋,充满了阳光的味道。   家里是没有打扫卫生的阿姨的。   一切家务活都是寒远做,这个男人延续了小时候的习惯,对于一切事情都要亲自动手,也不知道在较个什么劲儿。   凌晨趴了一会儿,脑子空荡荡的,两只大眼睛睁得老大,窗帘也没拉上,   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楼外三楼的阳台,   月光照耀,夜色宁静。   寒远上了三楼,站在阳台上,   用手拿着手机,在对话。   他其实是很忙的,航空公司是个圈,外人融不进去,里面的人也不出来。寒远才25岁,年纪轻轻,就开了客机。   他一直是那么的厉害。   无论高中岁月,还是毕了业后的打拼未来,他似乎总是能成为每个领域最优秀的存在,就连上次在深圳,宝安机场,碰到那个上年纪的前辈,   都在夸他——   “小寒很不错!”   “……”   所以她为什么,要答应了嫁给寒远呢?   寒远似乎是打完了电话,在阳台上靠了一会儿,然后就进入了房间,没有片刻的停留。凌晨看着他消失了的背影,双眼放大,忽然就想起了当初答应寒远求婚的场面。   那个时候她已经二十三四了,那年的考编三进三出,三次进面试三次被踢,为了考编,她还跟二中的代课领导给闹掰。那年开始的第二本漫画,她踌躇满志,以为能够再像第一本漫画那样,创造辉煌!   可是现实却狠狠给了她一巴掌,第二本她就开启了画民国漫画之路,以为有了第一本那么庞大的粉丝基础,第二本画冷门,只要自己有一腔热血,再冷题材、也能画出来一番天地。   结果,   那么多的粉丝,在看到她画的是民国后,   有象征性支持她一下的,会给她点击个订阅。   然而更多的是纷纷离开了,给她留言,说【不喜欢民国】【真的不愿意看民国】,每天订阅量肉眼可见的少,收益一天不如一天。而上一本排在她老后面的作者,因为抓住了热点、抓住了热题材,   已经大飞、并且小有名气!   那是凌晨第一次的崩溃,凌晨记得太清楚了,突然发现自己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会了,为什么就突然不行了!明明上一本还那么好,为什么这一本就一下子暴跌!她找了很多读者问,问这一本究竟哪儿不好看?读者们有说很好看,有说“大大加油”,有几个弃了的读者,很诚恳地跟凌晨说,   “我们真的不太接受民国……”   “我们更想看一些轻松的,豪门娱乐圈,大大你要是画暗恋或者豪门娱乐圈、再不者火葬场也行,我们都会立刻去追的!”   “……”   凌晨画不了那些吗?她真的画不了吗?她以前在lofter上画同人,因为还年轻还在上学,那些狗血火葬场她也画的游刃有余。   然而……   那不是她所热爱的,不是说热题材不好,而是她画画的初心,就是想要画她喜爱的题材。如果一个作者为了赚钱而去蹭热点画自己不喜欢的东西,那么她会画的很累,凌晨觉得画画是她最热爱的事业,是她守护了那么多年的梦想,她不能为了钱、做着让她连过程都会崩溃的事情。   可是坚持梦想,   实在是……太艰难了!   除了画画的过程,每天都在崩溃,一落千丈的成绩、能证明你拼搏的排名,她说她想画本心,别人就在嘲笑她这年头居然还有人爱发电,爱发电就别顾及冷啊!   最后的最后,又开始有人问,   “明年还继续考编吗?”   你想说你要坚持画画。   ——“画画,赚多少钱啊?”   你想说,我想遵从本心。   ——“都二十四五岁了,还是得找个班上啊。”   “你爸妈也不容易,考编考上了他们也就放心了。”   “……”   或许有时候压着梦想的,除了功利,   还有责任。   所以那个时候,寒远坐在她对面。凌晨已经很崩溃了,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好,她还记得很多年前,寒远知道了她要学画画、想去白宏老师的画室那天,   对她说的,   “凌晨,”   “加油!。”   ……   那天阳光很灿烂,秋日的天空都是湛蓝的。   凌晨搅拌着手里的咖啡,   抬头看着第九十九次还是第一百次,向她提出“求婚”的寒远,   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寒远,”   凌晨动了动嘴,眼神中是抓住光的最后一丝力气,那近乎是在疯狂、不切实际,   “如果我这辈子都考不上编,这辈子都只能是个代课的。”   “这辈子,为了画画,什么都能做出来。”   “但我的画画、画的很冷门,真的很冷门。”   “就是一个月,画画,可能连五百块钱,都赚不到。”   “但不愿意放弃,一辈子,都想画下去。”   “你还愿意,娶这样的我吗?”   ……   ……   ……   那时候的寒远,坐在阳光中,   身上仿佛镀了一层金,头发丝上都是,   让人看不清楚他的神情。   过了很久很久,时间流淌地很缓慢。   寒远突然将手放在桌面上,   微微一笑,   用跨越了五年岁月、依旧是她最熟悉最温和的声音,徐徐说道,   “愿意。”   ……   凌晨从床上跳了下来,拉开门。   楼道里开了灯,一楼下,闪动着微弱的光。   似乎有什么很沉闷的声音,在夜色中微弱唱响,叭叭叭,像是鼓号在试音。   凌晨赤着脚,她没穿拖鞋,但是刚出门那一瞬间,却看到本该还在一楼玄关处的拖鞋,   此时此刻,正整整齐齐摆在她房间的门口。   这个瞬间就知道是谁做的了,寒远对凌晨的好是从来不会在背后里,十年前凌晨穿了新校服,问寒远好不好看,寒远就红着脸直直白白说“好看”,   十年后,她丢个拖鞋,   他就给她整整齐齐摆好。   莫名地暖心往胸口溢,凌晨穿好了拖鞋,吧唧吧唧踩着下楼。   转过过道,来到发出“叭叭叭”声音的客厅,   不远方,   只留着一盏昏黄光晕的小灯。   寒远坐在月色下,背后是那轮无论多少年过去,都会照亮江山大地的月亮。   树枝摇摆,深冬的萧瑟在白茫茫的路灯灯光中,   摇曳着风。   他挺直了身子,双腿迈开了,跨坐在柔软的沙发中,客厅茶几被收拾了一下,茶盘往下面摆,   正上方,是一个打开了的漆黑的盒子。   凌晨认识那个盒子,   许多年前,在高二的元旦晚会前,   她见过寒远正装打扮,头发向后梳,   手里,就是提着这个黑色盒。   萨克斯的盒子跟单簧管很像,都是长方形的,凌晨小时候还买过一个单簧管,凌爸爸还指望过她能成个单簧管大家,   结果什么都没成,单簧管被她丢到了家里不知道哪个角落。   寒远已经组装完了萨克斯,用专门的抹布,轻轻将黄色光亮的管身给擦拭干净。他应该是有些年没吹过了,萨克斯的铜壁上,可以看得出轻微的斑痕。   凌晨愣在了原地,不明白为什么寒远突然找出来萨克斯。高三的元旦联欢,寒远就没再上去表演任何节目。S一中不做人,高三生都不准许去看晚会。   夜色悠扬,男人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   沉稳按上了萨克斯的第一个圆键。   霎那间,整个屋子里流动起了缠绵的乐声。深沉的前奏刚吹响的那一刻,凌晨一下子就知道了这是什么曲子。   实在是太熟悉了,那可是她高一一整年,都在疯狂听着的歌——   《暗香》。   岁月拉回8年前。   苍茫的舞台,   彷徨的雨夜。   少年身穿黑色笔挺燕尾服,   在一幕幕金光流逝的幻灯片中,   抱着萨克斯,   悠扬吹奏。   台下是人山人海,所有穿着校服的学生们,都在拿着荧光棒,甩着手,   跟随曲声,疯狂呐喊——   “寒远!”   “寒远!”   “寒远!!!”   就是那一夜,寒远一战成名,他彻底在高一高二两个年级里都出名了,   下楼跑操,去小卖部的路上,   都能听到,有人在小声讨论着他——   “元旦那天晚上高二四部八班的寒远,真的好帅啊!”   “萨克斯那么骚的乐器,居然被他吹出来纸醉迷金的感觉。啊我要死了!”   “你们谁有录像,我真的好想再看一遍,妈的学校官网居然只照了两张照片。我以前觉得沙宝亮这首歌已经老套了,呜呜呜,没想到被萨克斯吹出来,那么有感觉……”   “寒远真的太帅了太帅了!不行不行!他真的是人间妄想啊啊啊啊啊!!!”   “……”   所有人都在讨论着,寒远吹的《暗香》为什么这么好听。   就连万絮、作为当时寒远第一大绯闻女友,   也都以为,寒远吹《暗香》,   是老师规规矩矩安排的。   可那个夜晚,在人群沸腾的荧光棒海里,   陈安却跟凌晨说,   “寒远吹的,是《好声音》那个版本。”   “就是当初你喜欢、但被寒远本人诟病了很久的、《中国好声音》里刘悦刘振宇唱的那个版本的。”   “凌晨,就因为你喜欢《好声音》,寒远特地问我要了mp4,让我帮他下载好声音的歌,你说你当时最喜欢梁博,他就把梁博的歌,都给听了好多遍。”   “……”   ……   一曲完毕。   凌晨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坐到了沙发上,她难得没有盘腿坐在地上,   而是规规矩矩坐在沙发垫子前,   双手交叠在膝盖,   像是个小孩子,正在认真聆听老师的教诲。   寒远抱着萨克斯,仰起头来,   长长叹了一声。   然后重新低下头,目光如水,   温柔地对视着凌晨的双眼,   “晨晨。”   “那时候,我真的没有喜欢过万絮。”   “……”   “高一你说你要考北京的。”   “后来我去了北京,”   “考上了飞行员。”   “可高考志愿,咱班同学去向图出来的那一刻,”   “……”   “我走过很多地方,看到过很多风景,”   “飞翔过很多蔚蓝的天空。”   “……”   “夏天八月份你突然跑去澳门,我在飞国际航班,整个人都处于与外界断联的状态,”   “还在英吉利买了一枚钻戒,想着快要一周年了,你不喜欢惊喜,但总是得准备的。”   “你知道那天我下了航班,攥着戒指,往航站楼走,开开心心,”   “突然接到电话,说你去了澳门读书,然后我翻着我的微信,看到我们两个人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一个月前,什么消息都没有,什么话都没留,”   “我……”   寒远的眼睛中,似乎泛出些许泪花,他说的断断续续,如果不了解过往,一定会听得一脸懵逼。   但凌晨却一愣。   她从来不知道,   寒远居然是在她去澳门不久后,   就已经知道了她跑了。   寒远:“想过好几次要去找你。”   “但感觉你是不是还是很憎恨着我,很多时候都会冒出来一些想法,那个时候高二调位,你跟迟默开开心心去换回了位置,”   “我就应该去找董利,让他不要同意,不能调!”   “……”   “凌晨,”   “你有梦想,你尽管放手去追。”   “我寒远娶你,从来都不是因为你当老师工作稳定什么什么的。”   “只要你愿意,只要你想,”   “你的一生,我都会在后面,”   “倾力护航!”   ……   ……   ……   *   元旦一过,凌晨就去找了董利。   刚好她见董利那天,寒远家里有点儿事情。寒远得回去一趟,于是只能把凌晨给送到一中西门。   “那晚上你几点来接我啊?”凌晨摇着爪子,在窗户口问他。   此时正值晚饭空,北方的冬天天黑的特别快,下午六点半,天就已经全黑。   西门曾经小摊盛世也不见了,只留下一家当初不是很起眼的米线店。学生们人来人往,不少学生只能选择这家米线店改善伙食,米线的门口都快被挤破了。   寒远望了望西门口的ATM机,揉了把凌晨的脑袋,   “你出来了,就给我发微信。”   凌晨:“嗯嗯!”   他俩还是决定先不把结婚这事儿跟董利坦白,当初李园结婚,因为两方都是董利的学生,董利给红包给的很大,   搞得李园和她对象一家子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果然长大后很多事做起来都要考虑三分!小凌同学抓了一下包包,跟寒远说再见,   “那你路上开车慢点儿啊!”   寒远:“嗯。”   “出来前十分钟别忘了给我发微信。”   凌晨:“好的好的!”   “白白!”   ……   董利教高三,S一中的三个年级,分别在单独一栋楼里。凌晨找了一圈才找到高三在哪个楼,到了楼下的时候,还给董利打了个电话。   “董老师!”凌晨蹦了三个跳,在教学楼的花坛前,尽力让所有办公室的窗户打开了就能看到她。   董利没想到凌晨这么早就来了,他打开窗户问凌晨在哪儿。   凌晨:“楼下——楼下花坛。”   董利:“啊——是不是就是那个扎个辫子、穿大红袄的?”   凌晨:???   她穿的明明是粉嫩羽绒服:)。   但凌晨还是左右扭头,   在四楼的大肚子办公室窗户上,   终于找到了董利的身影,   “老师!!!”   董利拿着手机,对她笑了一下,   “四楼!”   “上来吧——”   凌晨转身,蹦蹦跳跳跑了上去。   董利正准备去给高一年级的化学奥赛班上课,凌晨推门而入,他还有些歉意地跟凌晨点了点头,   “这……我马上就要去上课了啊。”   凌晨:“没关系没关系,要不我在校园里自己先逛逛!”   董利想了一下,突然提议道,   “想不想再去听一堂化学课?”   凌晨瞬间就回忆起八九年前的光景,当然想听了!毕业这么多年,呜呜呜,好久没有坐在讲台下的课桌上,认认真真听一堂化学课了!   “好啊好啊!”   董利笑着拿起来书,带着凌晨往一楼走。   从15届后,S一中也开始注重起来对奥赛生的培养,凌晨读书那届,奥赛生也就物理能出来一两个,   寒远就是他们那一届唯一一个奥赛金牌。   凌晨跟着董利进了一楼上课的教室门口,门口的走廊外,已经聚集了不少学生,这些学生才高一,十五六岁,   看着相当稚嫩,虽然个子已经有了成年人的模样,   但还是太青涩了。   凌晨打量着这些小了她接近十岁的孩子,突然觉得好神奇啊,   她第一次遇见董利、遇见寒远、遇见圆圆姐的年纪,   就是这般青葱。   一眨眼,距离2012年,   真的快要过去十年了。   学生们忘记带钥匙,董利板了一下脸,   压低声音,   “谁管钥匙的?”   “今晚上有课,还忘记带钥匙?”   小孩子一个一个,都不太敢说话。   “我、我回教室拿!”其中一个男生说道。   董利指了指:“快去拿。”   已经毕业多年的凌晨好奇地感受着这既陌生又熟悉的氛围,似乎真的就是在昨天,她还跟李园刚从课间操的大广场走回来,   董利站在门口,板着脸,问她俩怎么又不跑操。   当时的凌晨和李园,就像现在这群孩子那样,大气不敢喘一口,   低着头,   互相悄悄地咬着嘴唇笑。   董利站在讲台上,操作着多媒体。多媒体还是当年凌晨他们读书时换的那一套,那个时候都说这换的最新一套可是全国中小学里最领先的高科技,   而凌晨去年在实验学校教初中的那会儿,   很多新学校里的大屏幕,   都换成了智慧什么教的黑板大屏幕连体一大面的更高科技。   时间是往前流的,总有很多很多东西,是能见证了岁月是在悄无声息、悄悄往前走。   高一的化学奥赛,第一节 就要把高二的平衡常数K给学了,什么K只与温度有关系,跟浓度体积反应速率都没关、勒夏特列原理……   凌晨找个第一排坐下,抬着头看董利。董老师还特地给小孩子们介绍了一下凌晨。   “这是你们的学姐。”   “……”   “现在已经读研了,”   “专门回来、听一节我的化学课。”   “哈哈哈……”   教室里二十来个学生,都笑了起来。   凌晨挠挠头,往后看了一眼,有些不太好意思。那些学生桌子上都放着大学的《无机化学》,有人的书崭新有人的书已经揉的很旧了。   还有学生似乎忘记带书,只能跟同桌看一本,看一本书的俩同桌就坐在第一排,董利站在他们的面前,   学生们快要紧张到爆,低着头,不敢往前看。   这些细小的动作,都满满勾着凌晨对读书时代的回忆。是啊,真的已经过去快要十年了,原来时间真的已经走了这么久,久到你抬头间,发现前方写在黑板上的化学方程式配平,   早就不是昨天才发生的事情。   这么些年过去,董利的化学课教的还是那么优秀,当然,十年的光阴,让一个老师也成长了更多。他教的更加沉稳了,声音也要比年轻时更加润滑。凌晨看着大屏幕上那些熟悉的方程式,听着董利一字一句、与过去记忆中完全重合的教课语录,   “哎,我这里有个小盒子,”   “如果我把盒子的体积往里推,推成过去体积的二分之一,”   “那么它的平衡常数,变还是不变啊?”   “……”   这道题凌晨会,即便当年她学习垫底儿,高考前的一轮二轮三轮,也硬生生把她的成绩给往上拉了拉。   董利刚刚才说了,平衡常数只跟温度有关。   可底下第一次学习这些知识的学生,却一个个都不太确定了。凌晨心里有答案,回头看着小孩子们。   这些来学奥赛的,都是级部里数一数二的学生,当年寒远就属于他们这一行里面。然而真到二十五岁成年人后,倒回头来才发现,   读书时认为很多同学对学习上的游刃有余,   其实也是会有思考、有稚嫩的犹豫不决。   但这才是十五岁,该有多模样。   “K、K不变!”   终于有学生,举手回答,   “K只受到温度影响!不受体积!”   董利微微一笑,指了指那个学生,   “很好。”   ……   ……   ……   课间董利还回了趟办公室。这个奥赛培训不是正课,一上上一个半小时,课间跟大学似的,放也是放半个多小时。   老师一走,学生们就开始跑上讲台这种看那种看,上课前董利还说了句电脑内的ppt怎么只能读取模式不能可编辑,学生们一听大屏幕坏了,一个个都钻到了讲台,卯足劲儿要给老师修好电脑!   凌晨跟着董利去了办公室,董利给凌晨指了个凳子,   “坐吧。”   隔壁还有个老师,凌晨不认识,应该是这一届才组合过来的。   小凌同学笑嘻嘻搬着凳子坐下。   董利边操作电脑,眼睛边透着镜框往凌晨这边看几眼,凌晨也没了上学那会儿对班主任的胆怯,笑眯嘻嘻盯着董利的电脑看啊看。   “……”   利利终究是扛不住变化这么大的老学生,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老王!”董利对着对面的老师一喊,   然后指着凌晨,跟那老师说道,   “我学生!”   “……”   “人家现在可是大画家呢!”   凌晨一愣,笑容停止在嘴角。   董利继续介绍着凌晨,语气里似乎充满了自豪感,   “画漫画,很厉害!上学那会儿就喜欢画画!”   “哎呀我还是第一次有当画家、专门画漫画的学生啊!”   “……”   “……”   “……”   这真的是把凌晨又给说怔了,凌晨没想到董利会觉得她画画很自豪,因为毕竟是高中班主任,有些事情,真的不是同龄人或者亲朋好友间,为了梦想的掰扯。   那是你读书时代、对你给予厚望的引导者,很多同学在高考考砸后,不会觉得对不起父母也不会觉得对不起自己,考完了解放,考砸了就考砸了人生还没完蛋。   但却会真真切切,   不敢再回去看一眼,高中时代的班主任。   因为董利对于他们那一届而言,真的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老师,凌晨尤记当年快要高考的前一个月,她也有些心态崩,班上让写拼搏梦想,每个人都写着要考多么好多么高的院校每个人都对未来一片希望。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个时候火/药味太十足了,凌晨忽然就不想写励志的话,那张精装的梦想卡片,她拿着签字笔,   一字一句,洋洋洒洒,   写下了一片——   【我也没什么理想也没什么崇高的目标,也可能就是考不上一本,或许未来等我毕业了,可能回来推着个小车,慢慢悠悠,在学校门口卖烤地瓜。】   【我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人,想过很慢很慢的日子,不需要多少钱、不需要多少力气,开心就好,让自己欢快就好。高考很伟大,但它不是束缚了我人生的一根死线。】   【所以能考到哪儿是哪儿吧,能走多远就走多远,慢慢走、用好心走好每一步,只要人生是快乐的,每一步都能走出来属于我的光彩,那么就算站不到最高点,只要开心、只要我是开心地,】   【那未来,就是我希望的。】   这篇文章在当时都是很另类,在很多人眼中,那可能就是考前出了心理问题、要拉着去看心理医生的地步。   可凌晨写完后,瞬间就有种浑身卸下一片重担的感觉,董利果然叫她去了办公室,当着她的面,把这篇“目标未来”给从头到尾、上上下下,   看了整整三遍。   过了很半天,凌晨都有些忐忑了,董利忽然对她意味深长笑了一下,   说得很复杂,   “这篇文章,”   “写的很有水平。”   “……”   “很不错!”   “很有、想法!”   后来凌晨高考考的不是那么好,加上她旁边的好朋友,几乎没一个超水平发挥,   上大学伊始那两年,大家都不太好意思、回来见董利。   久而久之,就……也都很多年没见了。   也就李园跟董利这两年微信上联系了一些,当初李园结婚,凌晨过去道贺,一听说李园的对象还是董利前三届的学生,凌晨吃惊发感叹号。   李园给她截了张屏,跟凌晨说董利的祝贺。   那张截屏李园只是想跟凌晨看一下利利也很惊讶,   然而凌晨却在更底下,   看到了董利跟李园说道——   【恭喜!】   【你的人生,真的很顺啊!】   那个时候凌晨还在挣扎着考编,即便她每年都在骂体制太狗,不想考不想考,   但看到李园顺顺利利的人生,得到了过去最尊重的班主任的认可,   凌晨的心里,还是有那么丢丢的酸溜溜。   董利又调了几页班上学生考试成绩的Excel,有学生进来问作业问题,他跟那学生强调了一下,学生离开。董利又看了眼凌晨,突然问她,   “现在是在哪儿?”   凌晨:“澳门!”   “澳门大学!”   虽然没进体制,没有所谓的“顺顺利利人生”,   但是去澳大读研,   终究是让凌晨敢于回来看老师的,最有底气的一张牌!   董利一想,点点头,   “怎么突然又想起来去读研了?”   凌晨抓了抓衣摆,   她没办法将“去读研就是为了开拓视野”“给画漫画找更多灵感”的真情实意,   当着董利的面,   说出来。   毕竟他是班主任,是曾经的高中老师,虽然以前总觉得董利跟其他老师不一样,   可他也是、抓过很多学生的成绩,   亲学生名次掉的时候,也会生气、也会鞭笞的、老师。   他称赞过,李园的人生,很顺顺利利。   大概在这些老师们的眼中,学习出彩、人生顺当,   才是最完美的吧!   凌晨顿了顿嗓子,开口道,   “这不是想读了研,提升提升学历。”   “毕业后要是回来,还可以走人才引进……”   董利突然打断了她,   “你都读了研,还回来当什么老师?”   凌晨:“……”   ?   董利看着电脑,手指在鼠标上活动来活动区,目不转睛,镜片后方,是很多年都如一日的深邃眼眸,   他张了张嘴,很认真地说道,   “没必要。”   “你现在、不就画画?”   “好好加油,好好画画。既然喜欢,就努力去做,好好做!”   “……”   “我在你读书那会儿,就觉得你是个很有才华、很有想法的小孩。”   “包括当初你那个同桌,李园!前阵子她结婚我还给她发红包来着!”   “你俩都是很有特点的小孩,高中时候,鲜少能明确自己的目标、自己将来想要干什么的学生。”   “唉,只可惜李园那个小孩了。那个时候,我们也没办法说,很多小孩在十五六岁的时候其实是有自己的想法的,但我们当老师的、高考压力在身,也是没办法,真的。很多时候看着你们那些属于自己的念头被当做刺头打压了,身为老师、其实是很痛苦的。”   “李园……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当年、当年真的是一个很不错的孩子,她对写作那么执着、我当时看着她丢掉的征文,就很想帮她给投了。”   “可是她家长找来压着她啊,做老师也不是不难过……她结婚那会儿我还从谁那儿看了照片,也行吧,她父母是满意了。”   “凌晨,你不要放弃梦想,真的,能坚持到这一步不容易。”   “不要因为世俗,而毁了你对未来追寻的脚步!”   “我真的为你能够一直坚持梦想、并且还当了漫画家、可以在自己所热爱的领域去大放光彩,”   “而感到、骄傲!” 第57章 从董利那里出来,差不多……   从董利那里出来,差不多快要九点钟。   凌晨谨记寒远的要求,出来前十分钟,给他发微信,   【QAQ,咪咪~】   【我到啦!】   微信“嗖——”地一声发了过去,董利送送凌晨下楼。下楼的期间,凌晨还跟董利说起来陈安的状况。   董利拿着书,还是蛮好奇陈安现在怎么样了。   凌晨:“安安现在在G市,气象局。”   “事业单位,一毕业就进去了。”   “前两天我还去找她玩来着!”   董利笑了笑,看起来挺高兴的,   “那很好啊!”   “陈安现在也挺不错的!”   说句老实话,听到董利对李园和陈安的评价,凌晨还是能听的出来一些不太一样的,虽然两个人都是体制内,虽然都是朝九晚五的打卡上下班。   凌晨摸了摸脑袋,走到一楼大堂处,恰好学校的上课铃声打响。   董利停在了门口,跟凌晨招了招手,   “那我就不送你出去了!”   小凌同学压着包包,点点头,   “嗯嗯!”   “董老师你快去忙吧!”   “我自己出去就可以啦!”   董利:“你怎么回去?”   凌晨:“……”   “我……我爸来接我!”   董利:“那行,”   “路上注意安全,代我跟凌教授问个好!”   凌晨:“好的好的!”   “老师再见!”   董利:“嗯,拜拜!”   学校出门还是挺容易的,这两年S一中的大门看管越来越严厉,进门都需要给相关老师打电话。   凌晨低头往前走,又把手机给从包包里掏出来,屏幕上干干净净,只有“21:03”的钟表示数。   “……”   寒塑料不是说给他发了信息,他就赶过来吗?   还没回!   QAQ。   凌晨想着寒远可能还在开车,也就没再去发信息打扰她。出了门,外面已经停着不少来接学生家长的车。凌晨瞬间想起几年前,她也是每天晚上都从西门跟陈安两个人往外走,   然后在很多很多车中,找寻着凌谷的帕萨特。   那个时候经常在西门停车的家长,很多日复一日见面,都熟悉了起来,孩子还没放学,家长们坐在车上没事,   就会下了车,互相聊天。   聊的不外乎也都是考试成绩啊、学校这个事情那个事情。   凌晨学习太次了,以至于凌谷根本没有说话的地方,好多次凌晨上车后看着那些聊得起劲儿的家长,还问凌谷,   “爸爸你怎么不加入闲聊大队啊!”   这个时候,凌谷就会嘲弄一笑,一巴掌呼在自己闺女脑门上,   “你觉得你的学习可以让我有资本去聊吗?”   “……”   哭唧唧的小凌笨蛋:“QAQ。”   只能说不论过去多么久,只要有人上高中,就会有家长聚在一起聊小孩的成绩。凌晨站在那些家长中,听着“我孩子啊考了三百多名我快气死了!”“是啊我娃也就这次考好了估计下一次肯定得掉!”等等言论,   真神奇,都毕业这么多年了,   还是会有些置身于当年的感觉。   凌晨缩着身子低头等寒远,手里的爪机突然嗡嗡嗡振动起,她以为是寒远来了,赶忙翻开看了看,   却看到“爸爸”两个字,赫然显示在屏幕来电上。   凌晨一愣,还没来得及接通,   对面马路,传来一阵“叭叭叭——”的按喇叭声。   “晨晨——”   凌谷开着途观,从驾驶座的车窗里冒出一个脑袋,   给凌晨招招手,   “上车!”   “……”   ???   凌晨摸不着头脑地上了车,推开车门爬上副驾驶。他们家只要不是凌太太跟着在车上,凌晨就可以光明正大爬副驾驶。   “怎么你来的???”小凌同学系好安全带,摘了口罩,看着凌谷探脑袋往窗户外倒车。   “寒远呢?”   凌教授把车从学校对面小卖部门口开了出来,走上马路。这方向一看就是回郁金湾的,凌晨忽然有些紧张,怎么?寒远是出了什么事吗?   凌晨一见不到该按时见的人,就会开始胡思乱想,小时候凌谷开车来接她放学,要是凌谷稍稍晚了那么一会儿,她就想三想四,想爸爸不会在路上被什么东西给撞了吧。   现在又开始想寒远怎么了,掉沟里去了吗TvT。   凌谷打着方向盘,扫了自家二愣子闺女憋屈那模样一眼,   挺无语地道,   “真的是啊,”   “有老公就忘了爹。”   “女大不中留。”   “咋?你爸来接你,你不高兴了啊?”   凌晨:“:)。”   俗说女儿出嫁,爸爸最不乐意,虽然凌谷平日里相当关照女儿女婿一家,但单独和凌晨在一起时,还是会调侃寒远这个把他闺女给打包走了的臭小子。   凌晨撅了撅嘴,很用心点头,   “是的!”   “毕竟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我关心我老公咋了???”   凌谷:“……”   过了第一个红绿灯路口,车上了通向郁金湾的长路。凌教授稳稳当当开着车,终于不跟凌晨打聊的,   悠悠解释了寒远怎么没来。   凌谷:“你对象给你交暖气费去了。”   “……”   “真是败家啊!败家!怎么,寒远说你在家里天天开着暖气,嫌热,然后开窗户?”   “暖气调低了,还不乐意?”   “小寒现在在暖气公司,本来是准备来接你的了,正好路过暖气公司,结果说你家暖气读表超额了,得现去打单子。小寒看来不及来接你,又怕你在外面等,”   “就让你爹我过来了。”   “出息!”   “……”   用暖气用超了这件事,凌晨听到后,瞬间脸红成大熟虾。   是的,没错!开着窗子开暖气,的确是她做的!   :)。   凌晨好羞耻,红着脸,不再哔哔。凌谷接了个电话,是寒远打来的,凌教授开车时接电话喜欢连接蓝牙,整个车厢都能听到对面打电话人多声音。   就听见寒远有些被冻到的嗓音,沙哑从音响中传来,   “爸……接到晨晨了吗?”   凌教授白了某人一眼,   “小寒啊!接到了接到了!”   “你回家了吗?”   寒远:“还没,”   “现在在百世大楼这边。”   “我看大楼还没关门,妈之前不是说想吃小咸鱼?我要不要去买点儿?”   凌谷:“不用了不用了!”   “昨天我给你妈买了买了!”   寒远:“行。”   “那你问问晨晨还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凌晨:“……”   妈了个鸡儿!   凌晨头一次听寒远跟凌谷的老丈人和女婿之间的对话,简直能让她找个地洞钻进去埋了。   好羞耻好羞耻,就跟被人拆了包装赤裸裸看了三番似的,她想要啥?呜呜呜!她爸得别死她!   果然,凌谷幽幽地看了凌晨一眼,   然后对着蓝牙,说,   “凌晨就在车上,我开着免提。”   “你跟她直接说吧!凌晨!”   凌晨躺在副驾驶,一脸要死的模样,   气都打不出来,   “歪……”   寒远低沉一笑,凌教授翻着白眼,凌晨想死,不想活,但想起来突然好想吃糖葫芦。   “那你给我买串糖葫芦吧。”   “要山药豆的!”   “……”   寒远温柔“嗯”了一声,继续问,   “别的呢?”   凌晨:“没了。”   “你路上开车慢点儿!”   寒远:“好。”   “那你到家给我发个微信。”   凌晨:“嗯。”   电话就这么挂了,发出滴滴滴的忙碌音。   凌谷继续开车,凌晨爬起身,拿出手机翻了翻,   哦凑!   寒塑料刚才真的给她发微信了,   问【正在百世,有什么想要买的】。   “……”   “简直脑子有问题。”凌晨笑着、脸红了又红,骂了两声。   凌教授似乎心情很好,伸手揉了把女儿的脑袋,他忽然想起什么事,转着方向盘,   开口问,   “见着董老师了?”   凌晨合上手机,   “见着了!”   凌谷:“怎么样?”   “董老师还愿意见你?”   这句话的本意就是一句玩笑,凌家父女说话一直有一搭没一搭的,只要不是在真正生气时,说出来的基本上都是瞎聊。   凌晨撇撇嘴,   “不愿意,”   “像我这种25岁就已经躺平做咸鱼、天天指望有个有钱爹的大好青年,”   “董利当然闭门不见!”   凌谷:“我看也是。”   凌晨:“:)。”   凌教授稍微直了直身,S一中距离郁金湾有一段距离,需要开过一个高架桥,下来再经过两三个路口。   凌谷:“董老师现在还当班主任?”   凌晨点了点头,再看了一眼手机作者后台,   又收了起来,   没什么情绪地道,   “感觉还挺神奇的。”   凌谷:“什么神奇?”   凌晨:“以前我们上学那会儿,利利就一直被隔壁九班那个班主任压一头。”   “当时有点儿能力的家长,都把小孩往九班送。但是九班那个班主任,我听过一节他的物理课,怎么说呢,也不能说教的不好,”   “就是教也教了,知识点也都讲了,”   “做题就是不会!”   “……”   “利利就不一样,我那个时候就觉得吧,董老师教化学是真的能让人听懂。然后就很好奇为什么利利就出不来,名气没那么大。”   “看这些年,好像也出头了。真的很替利利开心。爸爸我跟你说,今天董老师还夸奖我了呢!”   凌晨回忆起董利对她最后说的那些话,心脏还是止不住剧烈颤抖,   你要永远知道,一个人中学时代总会有那么一个引导者,他不是你的亲人也不是你的什么对象,但他说的每一句话,对你的人生会用莫大的启示作用。   那个人就是班主任,凌晨对于梦想一直是迷茫的,就算坚定了信念、要一直画自己热爱的题材就这么画下去,   但还是会emo,在看到成绩起不来、别人都在超越自己时,   还是会难过的、崩溃。   不是说父母的鼓舞还有寒远的支持,对她的作用不大,而是当这些话是由曾经班主任说出来那一刻,   仿佛这个世界,真的是有希望的。   因为那是在你最拼搏的年纪、带着你前进的人,往后余生,或许会有很多次无数次的拼搏,但最纯朴最心无杂念、没有任何利益争夺、权力至上的青春岁月,拼搏过最绚烂的年华。   班主任的鼓励对一个人的一生而言,   真的是不一样!   所以凌晨在听到董利的那一番话后,还是相当震惊的,差点儿哭出来。她真的太迷茫了,迷茫了那么久,她都要以为自己彻底沉在泥潭之下,永远都没办法见到光。   “他说,”   “他为我自豪。”   “……”   “爸爸,”凌晨托着腮,看向窗外的光景,树枝光秃秃,只有淡黄色的路灯光,悠悠照着前方的路,   “可能真的是长大了,所以心态会变。”   “以前我一直觉得我高考没考好,考砸了,对不起董老师。觉得他对我们期望值那么高,我们一考砸,辜负了他对我们的希望。”   “所以才不敢见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快要烂透了,不敢再去面对过去那么关心自己的班主任。”   “这次也是读研了,有底气了,才去见的董利。”   “然而利利却跟我说,他很自豪我是一个漫画家,他说当年就觉得我很有想法,这么多年能够从始至终坚持着自己的梦想。那个时候敲着桌子让我们好好学习的老师,现在也终于褪下班主任的这层枷锁,希望我们能够做更真实的自我,拥有更真实的人生。”   “就……感觉很奇妙。好像这么多年的努力,终于得到了认可。”   “我现在才明白过来,我对画画是真的热爱,从骨子里的热爱。它似乎就是我对命运的一个挣脱。如果在画画的这件事上,我还去随了大流为了赚钱而放弃本心,去画那些我不喜爱的热点,”   “那么终将有一天,我也会灵感枯竭,我会抓不住时代的脚步。热点每天都在变换,就像那些抖音的流量,总会有过去的时候,网红总会有过期的那一天。”   “当我年华逝去、精力真的跟不上时代节奏那一刻,我可能就回歇斯底里,怎么抓都无法再次赚到更多的钱。快速的走红的确可以在段时间里挣到更多的钱和名誉,可是也会让我神经绷紧、每天都要去高度紧张自己今天有没有跟上潮流。”   “这个时候的我,又何尝不是再一次掉入了命运的束缚中了呢?画画是我这辈子想要去追寻的理想,要是当理想都变成了去交换名利的筹码,那么这就不再是理想了,它不再发光不再炙热,那跟我回去考编,又有什么两样?”   “人吧,总得去坚守着什么,总得有那么一个让自己在最落魄最低谷时,还愿意去享受的事情。这个事情我必须好好守护,让它一辈子都是我去做了就会开心的事情。所以我突然明白了,之前太在意成绩,差点儿让我失去了对梦想这个天平的平衡。”   “演员和流量的本质区别,演员会十年如一日打磨自己的演技,出不来头也无所谓,因为是真的热爱这份事业。或许很多年的沉寂后、让他们终究有那么一天,有那么个机会,凭借了自己磨练数十年的过硬演技,在世间大放光彩!”   “……”   凌谷微微一笑,像是早就明白了这些道理。其实也不是早就明白,凌谷作为一个大学教授,见过无数小孩的成长,   他当然知道,凌晨这番波涛汹涌的心思是为何而起。   人这一生很漫长,很多道理在合适的年纪、你才能够去理解。   凌教授转了转方向盘,车内放着听了很多年的歌,外面风在吹,夜色很深,只有他们的车在静静地向前奔去。   “……”   “之前高中那会儿,你就老是问我问我和你妈,”   “为什么别的家长都在拼了命让孩子学习,我们却支持你的画画。”   凌谷敲着方向盘,淡淡地道。   凌晨一歪脑袋,眨了眨眼,   “嗯?”   凌谷:“包括后来你说你想读研,不想当老师了,哪怕是考上了编制,只是不希望在一个城市一个地方呆一辈子、见识越来越狭隘,读研也不一定能读出来什么名堂,可出去看看,总会拓展视野。”   “当时我和你妈二话没说,双手支持。”   “你问过我们很多遍,究竟为什么。”   “其实,也没有多么的为什么。”   “你们高中读书那会儿,思想、意识都还不太成熟,看着一个个都长了高个子、变成大人的模样,也会情情爱爱也会跟家长争吵人权。”   “但其实内心,还是迷茫的。对于未来究竟想要什么,未来应该是一种什么模样,充满幻想,却不知道该如何去做。”   “因为迷茫、加上没有对自己活着的意义正确的疏导,导致绝大多数小孩,都将高考当作人生唯一寄托。”   “所以你看到的绝大多数的同龄人,都在拼了命地学习学习再学习。极少数的小孩,会有一些稀奇古怪的心思,就比如对某个东西特别的喜爱,就像是你、你特别喜爱画画。这种通常都会被打作了冒头、被强力打压下去。”   “我不是反对当下高中的教育,只是我自己也是大学老师,我教过太多的大学生,我能看得出来,他们读大学后、在考研从业面前,因为高中时代随波逐流而留下的迷茫。他们绝大多数人都会要么考研要么考编,有些厉害的,进了企业。可是他们却从未想过,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很多时候望着自己手上的case,做不完的方案,他们会说成功时你看我拿了那么多的奖金升职了那么多的职位,我热爱我的工作,因为我可以赚更多的钱。”   “但是成功是有花期的,没有永远的成功,或许下一次,困难来得要比龙卷风还要迅速,打的你措手不及。”   “……”   “晨晨,爸爸妈妈培养你对爱好的坚持,不是说指望你将来养家糊口,挣多少个亿。我们家的条件也摆在那儿,不需要你操劳。爸爸妈妈只希望呢,将来你能从事你真正热爱的行业,能够把你工作时每一分钟,都当做享受世界的温柔来对待。”   “特别是,当一件事在你眼里很困难的时候,我希望你看到的,是可以与这件事共存的信心,跌倒了愿意爬起来愿意去分析失败的原因,将一切磨砺因为对这份工作的热爱、而变成挑战。而不是——困难带给你的绝望。”   “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样,这些话你高中第一次对未来表示出迷茫、不知道该不该坚持下去画画时,在你被很多人明着暗着瞧不起走艺术时,爸爸就想要对你说了。”   “只是那个时候你太小了,也没办法理解。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你也长大了啊,能走到这一步,其实不只是董老师,爸爸妈妈、也很为你自豪……”   ……   *   一月七号澳大就开始了下学期,当然这距离过年还是有一个月的时间。   过年还会有个十四天左右的小长假,凌晨滚蛋的时候,就开始考虑如何滚回来。   凌父凌母都很希望她不要回来了。   “2万块钱!”凌教授甚至感言,   “给你两万,哪儿发财哪儿去!”   “去问问你博士姐姐,她们实验室还缺不缺打工的,跟着你博士姐姐去干一个月的活!”   凌晨:“:)。”   “爸爸,你觉得就我这个垃圾水平,有地方愿意要我吗?”   凌教授沉默了半天。   “……”   下学期开始,每个周还是四节课,周一周三计算机学院,周二周四教育学院。   小凌同学看着两位和蔼可亲还会说中国话的教育学院老师,   感动地流下了幸福的泪水。   呜呜呜,终于不是女人何苦为难女人了!   上学期的期末大作业成绩也出来了,周一那门课稳过,毕竟是某人帮忙手把手做的。   让凌晨没有想到的是,周三那门课凌晨居然也得了一个A的成绩,这个课就是她跟她那俩猪队友掰扯了好几个周,争先恐后推对方上台演讲那门。   由于凌晨真的把Python课的大作业三个题目全都给搞了出来,猪队友们按照约定,答应了凌晨不用演讲,可演讲当天,其余组都是三个人上去,凌晨没办法,只得也跟着上去了。   站在讲台上,看着170多个人的大教室里,基本上也没个学生在下面听,都在低头玩手机,也就这门课的授课老师和TA认真听了听。   这门课他们小组的最终分数很高,这让凌晨又惊又喜。   开学第一堂教育学院的课,上课前,凌晨意外碰见了李冉清。   李冉清继续在珠海代课,还是教数学。凌晨忽然想到了年前自己跟李冉清的那场争论。   那次的激烈讨论,其实凌晨心里也觉得怪怪的,哪怕李冉清后来跟她道歉了,凌晨却觉得更加难受。   但当时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难受,明明对方都给自己道歉了。   回去见了董老师一面、经历了过去那接近两个月被漫画失败的折磨后,   小凌同学忽然就想明白是为什么。   是的,因为她意识到,   李冉清对于教育、当老师,   不也是一种对梦想的执着吗?   李冉清一直就想当一名优秀的老师,所以努力学习、努力去上课,课前不会马虎、一定要认认真真备课,哪怕学生再不愿意学习,她也日复一日要去好好将自己的教学能力给提升上去。   这就是对梦想的执着。   那个时候的自己,其实就已经是站在了被随波逐流人群的队伍中。人这辈子最爱的梦想就那么几个,你可以对很多事情所有的事情都认认真真一心一意,但你最热爱的仍旧是你年少时最想要去做的。   凌晨明白,自己对于教育对于当老师,因为年复一年的考编折磨、因为终究是没那么喜欢,   所以确确实实有了那么些许的偏见。   她对李冉清所说的那些“劝导”,那些所谓的“过来人的见识”,   和那些对她说“考个编找个班上”“有个铁饭碗稳当”,   都是、一样的。   凌晨不是那种不会承认错误的人,如果有错,那么她会主动反省并且去跟被她伤害到的人,   说一声“对不起”。   希望还能来得及去挽回。   李冉清放下书包,凌晨把电脑往桌子前一推,然后站起身,走到了李冉清对面。   “李冉清。”   “……”   女孩抬起头,看到是凌晨,   稍稍有些惊讶,   “凌同学?”   凌晨的脸微微有些红,   低了低头。   到底是要道歉,还是有些忐忑的。   “……”   “那个……”   李冉清:“?”   凌晨:“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些话。”   凌晨深深吸了口气,   将憋在胸口好长时间的东西,   一股脑,一字一句,   全部都倒了出来,   “就是说‘年轻老师不如老教师’‘评职称当然得按照教龄来’的那些言论。”   “是我的不对。”   “我向你道歉。”   说着,小凌同学还很坦荡荡地往后面退了两三步,   在班里所有人都看到的状况下,   给李冉清,深深鞠了一躬。   “……”   李冉清的脸也跟着红了起来,她没想到凌晨居然这么坦然跟她道歉,用手拍了拍凌晨的肩膀,让她赶紧起来,   “没没没,”   “你不用道歉,凌晨,其实你说的也对,我的确……”   凌晨直起身,双眼明亮,   注视着李冉清,   认认真真地道,   “当时是我对当老师有偏见了。”   “每一份工作,都值得热爱他的人去拼搏。”   “确实,现实很残酷,对于我们这些考老师就是为了个铁饭碗、并不是真正喜欢、只是把它当作一份工作的人来说,因为没那么喜欢,遇到困难时,就会崩溃、会绝望,不会把困难当作警示、不会把失败当成要去反思的案例。这样日复一日、每有失败就会摆烂,想着大不了下一次更努力就是了,不会去分析失败、把失败当成真正的反应问题的鞭策。”   “积累多了,自然而然就会对这样的工作产生负面情绪,然后躺平、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   “可是如果你是真的喜欢这份工作,并且是真的热爱,”   “那么你就和我们是不一样的,在你眼中看到的教学、失败会是可以去反应问题的一次很重要的经历,如果你热爱这件事情,那么即便是有苦难,也不会觉得痛苦。相反,你会更加注重这次的艰苦经历,因为它会给你反映出你在这门工作上还有那些缺陷,让你感激失败,可以更完美地去提升自己。”   “这真的是热爱。”   “我做不到对教育的热爱,所以说了很偏面的话。李冉清,能感觉得出你很喜欢当老师,相信你也不会因为上一次跟我的争吵、加上一次的失败,就会放弃当老师。我为我此前的言论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够继续追逐你的梦想,将来能够成为最优秀的老师!”   ……   ……   ……   班上忽然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凌晨说完,还又鞠了一躬,她抬头的那一瞬间,就看到同学们纷纷转向她们这边,   拍手鼓掌。   到了他们的这个年龄阶段,其实已经很少有人会因为某个事情发自内心地去鼓掌,大家都见过了太多、有着太多太沉重的压力。   但凌晨的那番话,还是像是一把火,   点燃了被磨砺的圆滑的外表下,那颗赤城的少年之心!   所有人都在鼓掌,就连李冉清都红了眼眶。那时候凌晨对她说的话,在经历了班级倒数第一后,她也近乎要认同。   人啊在不断地长大,就是在一步步被社会毒打、压扁,把曾经的梦想用失败的棍棒一遍遍把你给磨圆了,然后渐渐失去了动力,最终变成了与众人泯然的模样,   想起最初的信念,   只会觉得苍茫。   那如果,从来都不认输呢?   李冉清捂着嘴,她都快被凌晨搞哭了,她没想到凌晨会突然这么说,这番话谁听了不激励啊!   “谢、谢谢……”   凌晨笑了笑,对着李冉清,   做出一个“加油!”的手势。   ……   ……   ……   二十多岁的年纪,再谈梦想,   的确是有些幼稚不切实际。   可二十多岁的年纪,   正是你去追逐去实现自己年少梦想的拼搏时代!   *   年后凌晨往澳门返的航班突然被临时通知取消,   过年那几天,广东的疫情相当严重,凌晨所在的专业也实行了网课制度。   这下可乐呵了小凌同学,可以正大光明不用回学校。机票被退了的当天,学校就发了【网课启动】的信件。   凌晨又约了几个本该约不上的高中初中朋友,迟默回来了一趟,但是初六就走了。   没约到迟默,小凌同学还是有那么亿点伤心的。   【同桌——你不爱我了!】凌晨在微信上控诉迟默。   迟同桌给了她一个【菜鸟哽咽】的表情包。   迟默:【[狗头][狗头][狗头]。】   【读研人哪懂社畜的苦!】   凌晨:【嘤嘤嘤!】   年初四,冬奥会开幕。凌晨特别喜欢冬奥会,尤其是短道速滑,作为短道速滑传奇人物王濛的十二年老粉,凌晨每天除了看比赛,就是看咪咕体育王濛的解说,   还有濛主当年温哥华冬奥会的所有比赛,周洋的也都给重复看了。知乎、微博刷的直接起飞,见到有不了解王濛的,大半夜扒拉着键盘,都要给人把王濛的光辉过往介绍三百遍。   寒远不太看冬奥会,经常晚上睡着睡着觉,睡醒一趟,   胳膊一捞,   发现怀里的人儿没了。   这个时候,寒远往往就能在卧室的沙发上,看到一闪一闪蓝幽幽的手机屏幕,   以及屏幕后方,爪子踩着沙发垫子,眼睛瞪的跟铜铃似的某人。   凌晨不是在回答各种有关于王濛的帖子的路上,就是在b站回顾王濛以前的赛事,根本不困。看着看着,身后突然出现一只胳膊,   一把将她抱进了一个结实的怀中。   “看什么呢?”   寒远睡迷糊的嗓音,充满磁性略带沙哑地在她脑后响起。   凌晨头都不回,目不转睛,   “我女神!”   “你女神?”寒远皱了皱眉。   凌晨:“王濛!”   “呜呜呜!她终于火了,我真的粉了她十二年,从温哥华冬奥会开始,后面每一场比赛、世锦赛,我全都看了!”   “她真的太厉害了,我好喜欢她!要是她是个男的,我一定要嫁给她呜呜呜!”   寒远:“……”   寒大少爷终于体会到了每次他看篮球比赛,对着凌晨说“保罗”“詹姆斯”balabala,凌晨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感觉是怎样折磨人了!妈的,听进去了却完全不过脑子的感觉可真令人着迷!寒远困到不行,凌晨却在激情澎湃对着别的女人呜呜呜喊着老公我爱你。   也不知道是凌晨喊了多少次“濛主威武——”“王濛冲刺——”,寒塑料终于受不了了,眼看着已经凌晨五点半,天都亮了一大半,   这几天白天四处走亲访友,会见同学,每天大鱼大肉的,腿都快残废。   于是几经折磨的寒某人,忍不了了,不忍了。   扛起还在兴奋鼓劲的小凌同学,   直接锁在了床上。   凌晨一愣,下意识还要继续看。寒塑料从后面搂着她的腰,在某个地方狠狠地掐了一下,   “睡觉!”   “不然——”   寒远的手,轻轻略过那里的边缘,   似有似无,宛若羽毛在勾勒。   “这儿,”   “今晚上,”   “就别休息了。”   “……”   “……”   “……”   “呜呜呜!”   “@#¥%…………&*!!!”   ……   凌晨的新一本漫画也开始连载,这次连一点儿读者基础都没有了。   每天两三块钱的收益,依旧会看到同期大火而感到emo。   但她似乎学会更好地去调节自己,   实在不行,   就让寒远来亲亲抱抱揉揉!   揉揉!   突然发现,找了个老公,   也不是那么不可以的!   =w=!   漫画上的事情,凌晨没办法跟别人说,毕竟隔行如隔山,寒远和父亲再能给她鼓舞,里面专业方面的东西,就算给他们说的彻彻底底,他们也没办法亲身体会。   凌晨基本上都在跟基友说,基友也开了新的漫画,比凌晨早那么一两天。   晨光:【加油!】   【我们一起——冲冲冲!】   基友:【冲冲冲啊——!!!】   二月中旬的一天,凌晨正坐在家里的沙发上,专心致志刷着知乎。最近就因为王濛的爆火,她把丢弃了很久的知乎,重新拾了起来。   几乎有关于王濛的帖子,她都刷了N遍,知乎除了推送自己喜欢的东西外,还有热榜。凌晨时不时还会去唰唰热榜,换换脑子。   每一个实时性的热点热榜里,都会时不时顶上来一些关于情感的帖子。像什么【女人要不要远嫁】【彩礼钱究竟该给多少】【老婆生孩子我没让她打无痛,气的老婆生完后要跟我离婚,对不对!】……等等。前阵子似乎还火了那个什么【图书馆30s】,凌晨从来不看这些帖子,看一眼大概能震碎三观。   这两天刷知乎,新的一轮情感方面的帖子又开始冒头,凌晨刷热榜时还瞅了一眼,   就看到【暗恋是一种怎样的体验】几个字眼,   明晃晃、醒目地摆在热搜榜的第十位。   “……”   类似于“暗恋”“偷偷喜欢”这类的话题,凌晨一直都很反感,她不是圣人也不多么慈悲,人类的悲欢并不能相通,高中时候就因为万絮郑珂张曦那帮子女生对寒远的暗恋明恋,   让她趋近于厌恶一切有关于“暗恋”的东西。   对不起你虽然暗恋的很艰辛很心酸也很痛苦,但是不好意思,作为白月光,我真的不care你的死活,   滚一边去吧!   然而随着这两年互联网发达,暗恋的话题一而再再而三地博得广大女孩子们的追捧,现如今暗恋题材的小说啊、漫画啊出来的屡屡不停,比比皆是。许多女孩边看暗恋的小说,边回忆着自己的心酸暗恋史,说什么“暗恋就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然后这种言论,往往伴随着一堆人的点赞。   :)。   第一本爆红的那本漫画,是凌晨唯一一部不是民国风的漫画。那本漫画里,凌晨画的是一个青春衔接都市的男女恋爱故事。故事男主角就是机长,设定就是寒远给的那些。   虽然那本漫画男主都是按照寒远给的,兢兢业业画的,为了防止专业杠精抬杠,   但除了外表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像寒远,   男主的绝大多数特点都跟寒远相当不吻合。   要实在是说跟凌晨本人哪儿有相关联,大概就是男女主高中那段感情,的的确确是照着她和寒远的过往,修饰了一下,然后画出来。   后面都市就是凌晨瞎掰扯,这本漫画之所以能爆红,除了飞行员这个设定,多多少少是有些反暗恋的原因在里面。暗恋的题材看多了实在是看腻了,突然出来一个白月光角度来叙述事情,读者自然觉得新奇。   第一本已经完结接近一年半,凌晨也很没出息地跟寒远成了塑料夫妻,虽然现在看起来,似乎没那么塑料了。   按理说完结一年半的漫画,底下基本上都没什么水花了。凌晨也基本上都不怎么care这本处女作,一心一意为了手上的新漫画拼尽全力。   每天肝三十多张稿子,心脏都快被掏空!   然而这些日子,她每天登录作者后台,去翻翻评论汇总,评论汇总是一个所有作品每天增加评论的总平台,每一本漫画完结的连载的,只要是你画出来的,都可以看到今日份最新增加评论。   她看到新连载的漫画,依旧每天就那么两三个老读者跟着来,半死不活撑着收益。   可那本已经完结很久的飞行员漫画,   却每天都在、莫名其妙地,   冒出来那么十来个评论。   凌晨翻了翻那些评论的账号,发现都是很新的账号,一看就是刚刚申请。   点进去一看,里面就订阅了她的这一本漫画,   别的什么都没有!   更加坐实了,这个读者就是冲着她这本漫画而来的。   凌晨有点儿受宠若惊的感觉,没想到完结这么久的漫画居然还会被重新翻牌子?她顺着那些评论往下看,   评论除了几个“按爪”“撒花”,   就是有那么一两个,   说——   【帖子过来的!】   【来围观当事人!!!】   【居然真的有这么个事情啊!厉害厉害!】   “……”   ?????????   小凌同学完全被这些言论给整蒙了,   摸不着头脑。   围观?   什么意思?   凌晨不明白,思来想去,也搞不清楚。读者的留言虽然是可以查ip地址的,但是查了似乎也没什么用处。   新作还有一堆更新要等着画,过了没一会儿,凌晨就把这些评论给抛到脑后去。   晚上睡觉前,凌晨忽然在浴室里滑了一跤。她哎哟哎哟从洗漱间里爬出来,捂着屁股说自己残废了。   寒远找来红花油给她揉,好在没伤到什么关键地方,就是擦破了一点儿皮。寒塑料敲着凌晨的脑袋,板着脸问她以后还在不在浴池里玩泡泡浴了?   凌晨捂着被打的生痛的脑门,呜呜做了个鬼脸,   “还玩!”   寒远:“……”   “敲你!”   凌晨:“QAQ,嘤嘤嘤!”   “我要告你家/暴!!!”   寒远一巴掌拍她屁股上,   “老实点儿!”   凌晨:“TvT。”   揉完脚脖子,寒远把凌晨的双腿往床上一抬,凌晨欢快地跑回到自己被子那边。寒塑料去洗了个毛巾,洗着洗着,突然探出头来,   跟凌晨道,   “哦对,”   “明天我回趟家。”   “我爸弄了些大闸蟹,让我回去拿一下。”   “你要去吗?”   凌晨扛着脚丫子用指甲刀修指甲,把稍微长出来的那一点儿指甲全给减掉,   她头都不抬,闷声回答,   “嗯……不回去!”   “前两天刚回去的!”   脚脖子歪了,好疼!根本不想走路TvT。   寒远倒也不介意,反正两家都住的很近,他们家他爸那个当官气场,也的确不是凌晨能够喜欢起来的感觉,   “行。”   “我吃午饭前就回来了。”   “早饭我给你放锅里,你自己温一下……”   凌晨包了包指甲碎屑,扔进垃圾桶,从床的这一边爬到另一边,   昂着小脑袋瓜,   “你早上就走啊?”   寒远:“要去税务局拿个东西。”   凌晨:“哦~~~~”   寒远:“……”   睡觉前凌晨还想玩会儿手机,她的濛主呜呜呜!   然而还没等到她拿起爪机,   整个人一下子被抱入一个宽厚的怀抱中。   寒远体格庞大,把某个娇小一只的人紧紧裹在胸前,凌晨背对着他,完全挣扎不出身。   只听到强有力的心跳声,寒远贴近了她的耳畔,   呼出炽热的气息,   一只手攥着她的手腕,   另一只手,把她淡粉色的睡衣,   给撩至胸口。   轻轻揉捏。   凌晨瞬间就软了,浑身都不太行了,整个人就如同被拍在沙滩上的烂鱼,喘息都即将凝滞。寒远最喜欢这么去控制她,控制她身体上的每一处感官。这个男人天生就会,教了几次,   直接反客为主。   “揉了这么多次,”   “还是一揉就有反应。”   “……”   “晨晨真敏感。”   “……”   “……”   “……”   “¥%¥……&@#¥%……&!!!”   ……   第二天一早,凌晨翻了个身,抬爪摸了摸床对面。   寒远已经出去了,被子都凉了。   昨晚战况有那么点儿激烈,凌晨想要去死。死不成,还得活着。凌晨揉了下酸痛的腰,几下都起不来。   干脆不起了!   躺在床上,不找手机,   实在有违当代青年低头族的户籍!   凌晨在枕头底下摸了半天,终于摸出来手机,打开。昨夜手机就被寒远强行关机了,寒远让她云翻雨覆完了再玩,折腾完尊着她玩。   然而……   谁踏马那个时候还有力气去玩???   TvT。   又是想要当寡妇的一天:)。   手机开了机,华为虹魔系统开机果然慢!凌晨手动解锁屏幕,刚想要找微信看看有没有什么人联系她。   可还没等她看到微信,   突然就看到——   微信上面的微博,右上角未读标记处,   直接99+。   ……   ……   ……   ????????????   凌晨瞬间就点开了微博,点开后就能看到【最新消息】,数量直接破9999+!   还在往上,私信的个数以及微博评论数还在以一秒钟二十多个蹭蹭往上涨!小凌同学直接懵逼了,堪比看到火星人,两个眼睛瞪圆得老大就差眼珠子蹦出来。   妈妈妈妈、妈的……   这是啥啥啥,啥情况???   卧槽啊……   凌晨的微博因为爆炸式增长消息,直接被卡了,卡得几乎无法正常点击。她只能先退出微博,静了静神,   然后再次试图点开,点点点点点点——   还是不行!   全然懵逼的小凌同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瘫坐在床上不知所措。凌晨把手机扔在腿中间,盘着腿抓耳挠腮,   这到底是怎么了啊怎么了啊怎么了啊?她微博怎么还能被卡成这样……   简直魔幻!   登不上微博的凌晨,焦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她又拿起手机三番五次想要试图登入微博,却一而再再而三被退回。   “……”   这时微信突然也滴滴滴响了起来,凌晨转头进入微信,   打开就看到了顶部家庭群和寒远微信下方,   居然是李园和陈安同时找来的!   凌晨瞬间有种很不好的感觉,像是要出事、或者已经出了什么事!微信没卡,但陈安和李园的信息在交替着往上轮回。凌晨颤抖着手指,轻轻点开了其中一个,   就看到陈安疯狂在给她发信息——   【凌晨!】   【凌晨!!!】   【这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天!你上热搜了!!!】   【知乎那条热帖[暗恋是一种怎样的体验]最高赞回答,妈呀!肯定是万絮写的!】   【网友们也太恐怖了,居然通过那条帖子里提供的信息,把人给精确到你的头上了!】   【还他妈的扒了你的漫画作者号!!!】   凌晨一个愣一个愣看着陈安给她发的信息,心脏瞬间一阵刺痛,她捂了一下胸口,牙关都在抖,   往上翻,翻啊翻,   终于翻到了,陈安给她转载的帖子。   通过微信窗口进入微博,终于不再卡了,凌晨颤颤巍巍点开了那条微博,   进去,   最顶部带着的话题,是#晨光原型#四个字,   底下就是被冲上热搜的那条微博。   的确是有能冲上热搜的水平,好几百万的赞,好几千万的转发,评论也在往一百万冲刺。凌晨点不开评论,只能点开原微博,   看到跟随着#晨光原型##暗恋##XX航空##百威漫画#等话题后面,   红色情感大V,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的文字。   【爆个料——】   【知乎热榜上那篇[暗恋是一种怎样的体验]最高赞的帖子,被扒出来原型!】   【帖子原主暗恋的男主人公在XX航空工作,是一个机长!而帖子里的那个恶毒女配,也就是同样喜欢男主人公、曾经跟男主人公前后位、还在男主人公不理后继续死不要脸纠缠男主人公的女配,也被扒了出来。】   【恶毒女配现在是一名漫画画手,在百威公司。之前一本很火热的反暗恋漫画就是这个女配画的。作品里的飞行员也是照着帖子里的男主人公来搬。女配居然还在那本漫画里,把帖子原主给画得爱而不得、扭曲事实,还把原主暗恋的男主人公和女配最终画成了夫妻。挖槽好恶心!这个女配兼漫画作者的信息是这个,笔名“晨光”,之前在S市实验学校教书,现如今在澳门大学数据科学专业,读研一……】   …… 第58章 微博还在瘫痪着。   ……   微博还在瘫痪着。   凌晨盯着陈安给她发的信息,迟迟没有任何反应。大脑像是完全被当机了,一片一片,   全都是空白。   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微博热搜是什么?国家大事、冬奥会、明星流量,社会性新闻,   这些才会长年累月挂在热搜榜上,   让全国人都看在眼里,都加入讨论,网友们发表着自己的意见,挥斥方遒,看不惯的事情集体力喷,能把一个作为不好的明星都给骂到不敢说一句话。   她是多么小喽啰的一个人啊!中国14亿人口,她生活在这14亿人中,做着最普通的事情,穿着最普通的衣服,走在大街小巷上,不认识的人,都不会去看她一眼。   那么普通的一个自己,   现如今,   却上了热搜。   网络小说上总会写到男女主干了什么什么事,突然就被爆上了热搜,还是空降,热一热二。凌晨还挺喜欢看网文的,但有时候带着脑子去看,两个不是明星的人就这么上了热搜,还能引起全民的讨论,又是吸粉又是磕cp舔男女主颜值说比明星还好看……   她也吐槽过很多次,觉得十分不贴合实际。   微博点不开,凌晨根本不知道她究竟是以什么方式上的热搜,其实也不难想,毕竟作为一个5G冲浪的网络选手。之前【图书馆30s】就是从知乎到抖音再到微博的,还有那个什么【拉菲草6周年】。   这些都是普通人身上发生的事情,或许同样的事情全世界每天都能发生上千遍上万遍。   然而能被顶上热搜,就证明它已经产生了相当不可估计的后果,或许是发起这个帖子的人写的内容引起太多人共鸣,又或许是有什么人花了重金愣是把这个话题给买上了热搜……   不管怎样,她作为一个泯然众生最最平凡的人,   却突然被人给推上了热搜、推到全国14亿人面前,被无数的人去瞩目、去关注、去议论,   凌晨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呼吸都困难了,浑身都在抖,控制不住地发抖。她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不知道该去想什么。为什么会突然这样?一下子被人扒光了放在光天化日之下,   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啊!!!   陈安没有给她发原帖,但是李园那边却发来了,从知乎上直接转载。凌晨的知乎并没有崩,因为知乎的账号只关联了微信。微信进入知乎并不方便,她退出微信,看好了话题,一字一句记在了心里。   离开微信转到知乎app前,她还下意识去了趟百威漫画的app作者后台。原来前阵子突然过来的那些读者,就是这个帖子带过来的围观吃瓜群众啊!她那个时候不理解不知道,现在明白了知道为什么突然死寂一年多的漫画突然又涌入一堆新的读者。   那个时候,她看着突然有崛起的旧本漫画的收益,   还傻乎乎地以为自己的漫画又被哪个大V给推了。   还开心了,好半天。   第一本飞行员漫画下面,评论区赫然已经被吃瓜观众给占领。凌晨往下翻了翻,每隔两秒钟就会有一条留言,绝大多数新来的“读者”都没有实名制,没有实名制的评论,不特地登录【今日评论】去看的话,   是看不到里面的内容的。   当然,也有实名制的“读者”,那些人发表的评论可以看到,   凌晨零零散散看到了几条,除了最多的【强势围观】,   还有说——   【艹!作者居然画原型!】   【排雷排雷!高亮排雷:作者画的男主有原型,作品里的女配也就是暗恋男主的那个女孩,在现实中其实跟男主差点儿就在一起了!女主也就是作者本人,是一个女茶女表,男主原型根本没有作品里那么爱女主(作者)原型!相反,在现实中,男主原型应该是和女配原型走的很近,男主原型还给女配原型买过各种东西!这本漫画其实就是作者一个人的意淫!故意把女配原型给画恶毒了!女配原型就因为当年被女主(作者)原型的各种干扰,后来还得了抑郁症!知乎上女配原型发的其余的帖子里,明显可以看到女配原型心理状态很不好!】   【好雷有原型啊!】   【我倒是不雷有原型,这本漫画我当时追过,因为看着是反暗恋的题材,觉得很新奇,所以就追了。但没想到居然是作者扭曲事实,梦男……woc这就很雷人了!】   【我也追了这本漫画!怪不得当时就觉得,作者塑造的女主,特别仇恨暗恋,暗恋的人怎么着你了?关键是女主作为白月光,跟男主那些事情也够离谱,看的时候就觉得怪怪的,女主有点儿疯疯癫癫。女配恶毒的也有些奇葩!没想到居然有原型!莫不是作者本人还对男主恋恋不忘,但是男主早就跟女配好上了,所以作者怀恨在心,yy出来自己是白月光之类的,然后让两人在她的漫画里在一起了……】   【据说男主原型都结婚了,工作单位都给扒了出来,就是XX航空公司,跟漫画里的飞行员男主的信息基本吻合。】   【艹!细思极恐!!!】   ……   清一色的都是这种评论,凌晨越看越麻木,才醒来,脑子都是恶昏昏的,她往下刷啊刷,有读者问真假,就有人给指路,   【去看知乎热榜话题[暗恋是一种怎样的体验],最高赞的那一篇回答。】   【原主就是这本漫画里的女配,跟作者画的漫画事件基本上都吻合,可那个博主说的感情方向却跟漫画里完全不一样!】   【主要是扒出来男主原型都结婚了,所以感觉那个原帖博主说的更贴切一些,这样想的话,作者真的好恐怖,也可能是为了赚钱,居然什么都画得出来!人家男主原型都结婚了,你还在这儿做梦跟男主在一起,这让人家的老婆如何感想?】   凌晨退出作者后台,   终于点开了知乎。   知乎没有爆炸般的私信,果然人作为一个蝼蚁,也有蝼蚁的好处。她顺利找到热榜,顺着排名找下去。   昨天还堪堪挂在第十位的【暗恋是一种怎样的体验】话题,   今天已经冲到了第五位。   越来越热、越来越多的关注。   凌晨浑身无力,却倒头不下去,胳膊都没力气了,手指滑动着屏幕,逐渐放慢。   她要看吗?   看吗?   看什么?   不知道。   点开后,选择了【最热】的标签。   题主只是发起了一个话题,毕竟现在暗恋那么火,小说漫画都那么火,就是发起一句话的话题,   就会有千篇一律的人,在下面跟帖。   点赞数超过大几万的那条第一位的帖子,还没点开,就能看到里面露出来的主贴前面两行字——   【这个我想我可以回答。】   【我暗恋了一个男生整整十年,从2012年起……】   时间都对上了,凌晨觉得自己可能是已经处于崩溃不崩溃的边缘,情绪反倒没那么激动,   居然、还想要去看看。   主贴不是很多,差不多几千字左右,   洋洋洒洒,漫漫长长,   讲述了一个女孩,酸涩暗恋的十年余载——   【我暗恋了一个男生,整整十年。】   【大概是从2012年开始吧,那个时候我高一,他是我们班的同学。】   【我家乡是在一个沿海的城市,那里常年夏天的风都是腥咸湿漉漉,走在马路上,都能闻到从远洋飘来的海水苦味。大概就是被苦涩吹拂着,年少时期第一次悄悄心动,也就来临在我十五岁夏天最后的尾巴。】   【那时候的他,是我们班最耀眼的男生。我依旧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是入学第一天,毕业的学长学姐带领着我们去拿军训物资。他就站在我的前面,一米八六的高个子,皮肤白皙,宽肩窄腰。他一个人来的,背对着我,所以我看不到他的脸庞。】   【但是很快,就听到了学姐们在捂着嘴,不断地去打量着他。】   【很奇怪,因为前面那么多男生,学姐们就只在打量他。那个时候我大概知道了,他应该是长得很帅很好看吧。】   【可到底能有多么帅呢?我不知道,我默默去拿了军训物资,慢慢吞吞往前走着。】   【大概在靠近门那一边,学长让我们先试一下衬衣的大小,所有人都要试,不用脱自己的衣服,就直接套一下看看。我就放下东西,开始换衣服。】   【他也在换,低下头,用白皙精壮的胳膊,慢慢挂着纽扣。】   【在他转身那一瞬间,我就看到了他的模样。】   【怎么说呢,我现在已经形容不出来当时是怎样想的了,就记得看到他的第一眼、那一刻,我感觉我的心脏一下子漏跳,几乎是一见钟情。】   【那真的是最美好的年纪、遇见了最优秀的人,那一刻,我只有一个念头,】   【我完了。】   【果然,后来军训刚开始的第二天,他就成了我们班乃至整个四部的公认男神。每一天军训前的集合时间,都会有其他班的女孩,跑过来跟他说话。我性格比较大大咧咧,跟男生关系也很好,班上的男孩女孩很快就熟悉了一大堆。】   【我很想接近他,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平日里跟其余男生大大方方的性格,到了他的面前,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几次跟他朋友说笑着,他一过来,我都不知道要如何抬头。】   【为了和他能够说上一句话,我跟他周围所有的的哥们儿都玩的很熟很熟,和他们天天在一起吃饭。终于,我等来了和他的第一次说话。】   【那天我真的记得了,是个雨天,没军训,我们班就全部坐在教室里,我跟他的一个好朋友去超市,只是想要知道更多他喜欢吃什么。他朋友也看出了我的心思,特地跟我说了很多很多……我们几个回教室的时候,东西我提着,就想要是进教室帮忙给他,或许能够跟他说上一句话。】   【然后突然的,还没等到去了教室,就在教学楼大门口处,遇见了他。】   【他大概是去给老师搬什么卷子(他学习超级超级好!!!),恰巧路过。他的朋友就拉着我上前,对他说——】   【“XX(我的名字)给你买的吃的哦!专门给你买的!”】   【他朋友还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慌慌张张,心脏跳的像是个小鹿,跌跌撞撞走到了他对面。将那袋子他爱吃的零食,捧着递给了他。】   【我到现在都还能记得,那是他第一次跟我说话,很温和,其实他长得很具有攻击性,肆意张扬,在初中的时候据说也是个厉害的!但他跟我说话那一瞬间,我真的感觉他是很温柔的。】   ……   【我朋友也有喜欢他的,明着喜欢,每天都给他送零食。但是他好像不是很喜欢女生追他,所以我就小心翼翼藏着我喜欢他的那颗心,想着借以“朋友”的名义,能够成为他心中最特殊的那个存在。】   【高一前三个月我们不是很熟,熟是后面才熟起来的,我们班有个很特别多调位制度,就是要是学习好,你要是做了小组组长,在大调的时候,是可以选择组员的。前提是组员也都愿意!】   【于是为了能让他和我是前后位、或者一个组,我拼了命地学习,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加优秀。老天不负有心人,最终在高一下学期开学,我成功考进了我们班前五,得到了当组长的资格。然后我就选了他,因为高一上学期后面,我跟他也渐渐熟了起来,经常以朋友的身份,一起去他妈妈所在单位的食堂吃晚饭。反正……后来我俩就在一个组,很开心,每天转头就可以看到他。】   【当时正好我们组靠着窗户,我坐在前面那一排的中间位置,他坐在左边窗户旁,一下课我就过去跟他说说话,他喜欢NBA的球星,我就买了很多很多杂志,与他探讨。现在都还能记得当时他就斜靠在旁边的窗户前,淡淡地望着我这边的方向,手里拿着汉堡,跟我们说话。】   【真的,很美好。】   【差不多追了他三年吧,其实也没怎么追,就是陪伴着他。他对我也挺特殊的,可能是陪着陪久了,习惯了我的存在,有时候我俩闹矛盾,第二天他就会给我买我最喜欢吃的薄脆饼,一买就是好几百块钱的。我感觉他可能是有那么点点喜欢我的,但是实在是太淡了,若有若无。】   【他好像有个白月光,高一最开始跟他前后位。但是他俩三个月后就掰了,他先不理的她。那个女生后来还来纠缠过他好几次,他都很嫌弃的让她滚。我朋友都说我对他很特别,因为他从来没那样说过我……】   【哦对还有一件事,也跟白月光有关。高二我们班就天天传着我俩在一起了,我们班主任就把我俩给调开,结果期中考试后的大调,班主任又把他和那个“白月光”给调到了一起。白月光似乎很开心,他就一直在看白月光,那几天我俩正好闹矛盾,他哥们儿就说我俩别扭,没看出来他跟白月光看来看去都是为了让我吃醋。也有可能是真的,但是那个时候真的很难受。我觉得他应该是喜欢过那个白月光的,可是要是用这种办法让我吃醋,我很难受、特别难受!】   【喜欢一个人是真的要付出很多,就因为高一一开始没跟他坐在前后位,有了那个白月光的存在,后面我追他追的真的很苦。你们都不知道,每次他那个白月光出来时候,不管什么情况,我都有种我要失去他的感觉。毕业后我就跟他告白了,他回应我的,是——“不想耽误我的未来”,我记得那天他站在我面前很久,真的很久,我哭了,哭的很厉害,他默不作声,只能听见远方的海浪,他就扭头去看夜晚的海,别的同学叫他回去喝酒,他也不去,就一直和我站在那儿。“不想耽误未来”这句话我知道就是拒绝的意思,我也料到了他的拒绝。因为我家里一直让我往上海考,我想跟他一起去北航,这件事我们班的同学都知道,我家长还找来好几次。后来上大学后,我有朋友就跟我说,其实当年他这么拒绝我,是因为真的不想让我跟家里为难。可后来知道了又有什么用,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现在啊,他已经结婚了,在我上大学那个城市很临近的一个地方的航空公司。其实我们真的很近很近,但是他已经结婚了,我也就祝福他吧。我的青春就此落幕,我祝福他永远能够幸福。】   【毕竟是我爱了十年的男孩!】   【白月光我也不是很清楚,他俩高二那次大调后,就没再有任何联系。他俩就是两个月,后面就是我和他之间的纠缠。】   【2021年11月02,补充:很感谢大家喜欢我的故事,其实也不算多么的暗恋,没有小说上写的那么美好,我的性格也造就了我不可能彻彻底底地去暗恋,我努力让自己在他面前发光,曾经陪伴了他三年,对我来说、就很知足了!谢谢大家的喜欢!你们的留言我也看了!】   【为什么那么多人想要知道白月光啊?我不是很清楚白月光现在怎么样,她学艺术的,绘画,高考后去了C市。】   【2021年11月23,第二次补充:你们说的那本漫画我看了,我不知道,不是很确定,但是那本漫画所说的情节,的确是跟我高中时候的情况相当吻合。】   【2021年12月04,第三次补充:你们不要再继续扒我发帖的ip地址!】   ……   再往后,就没了。   但下面有不少评论,凌晨翻了翻,发现一个很靠前、几乎属于技术性帖子的发言——   网友甲:【我查了这个博主的帖子ip地址,在S市。而那本漫画的作者,底下回复读者的评论,ip地址也是在S市。这个帖子的内容跟漫画除了感情方向不一样、其余的情节基本都吻合,所以……】   网友乙:【卧槽!那本漫画我还追过!】   【可是漫画里,帖子里的白月光跟男主人公应该是两情相悦啊!】   【吃瓜吃瓜!】   网友丙:【我感觉博主写的更真一些,因为要是男主人公真的结婚了,那么白月光却把他俩给在漫画里画成一对……就这一点,博主就比白月光作者诚实!】   ……   凌晨就是一个很普通的人,结婚前每天都在想着上班下班考编对付学生画漫画,   结婚后,还是那几样。   她的人生,没有多么多的关注,可能最红火的日子,也就是在第一本漫画爆红时,被众多读者拥簇。   可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并且那个时候,大家拥簇的都是“晨光”这个笔名,基本上没有读者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因为漫画作者跟现实也得隔绝开,所以家里人也没有知道她的笔名的,   就知道、她是百威漫画的签约画手。   日子平静、漫长,但过着也不是那么不好,反而她觉得每天都挺开心的。   她从来没想过,以最真实的身份,去获得多么大的关注,她希望自己的三次元,永永远远和虚拟世界隔绝。可能将来她还能画出更出彩、更爆红的漫画,但当“晨光”这个笔名爆红那一天,她更愿意自己三次元、这个叫“凌晨”的女孩,   不要被过度地去打扰。   那个帖子,卡时间点,基本上能确定是万絮写的。万絮或许也只是稍稍写了那么一段文字,看着突然红火起来的【暗恋】话题,思绪万千,然后就抒发了一下她对于过往青春发生的酸涩经历的感情。   两个完全都是最普通不过的事情,很平凡的人画出来、写下的最平凡的东西。可恰恰就是因为它们高度吻合了,从一个帖子里发现了另一本漫画中的细节,虚拟的东西瞬间变成了现实。网友们就开始止不住兴奋,他们就开始研究开始探讨,他们发现漫画中的感情线和帖子原主写下的感情经历刚好相反,他们一定要扒出来究竟哪一个是真的、哪一个是在胡编乱造。   一个荒唐的巧合,一本漫画、一篇自述帖子,   在【暗恋】这个红火的话题的加持下,   瞬间,   就把凌晨活了25年都慢慢吞吞的人生,   瞬间给推倒了风头浪尖。   她真没有经历过这些,可是事情已经在疯狂的发酵。那不是娱乐明星、也不是国家大事,就跟【拉菲草6周年】【图书馆30秒】一个性质,网友们把那段文字那些爆料当作下饭案例去分析,去探讨。   抒发着自己的见解。   凌晨看不到微博,她还是进不去。作者后台的评论区的风向基本上已经在往“知乎帖子原主回答的更真实”一边倒。大概是“暗恋”这个话题真的太戳很多女孩子的心思了,也或许是两年【暗恋】题材的小说风靡、荼毒了一片又一片的网友,“白月光”这三个字越来越不受待见,似乎只要扯到男人的白月光,那么这个白月光一定不是好东西……   第一本漫画下面,无数新注册用户、前来凑热闹的老用户,   随着话题越来越偏,   节奏带到起飞——   【恶心!】   【身为恶毒“白月光”,居然还有脸了!】   【你把人家女孩画成恶毒女配,你到底还要不要脸!】   【果然小说照进现实,现实永远要比小说精彩!我特么看了那么多男主有白月光的文,就觉得白月光不是什么好东西!没想到今天见到现成的白月光了!果然比小说中还要恶毒一百万倍!!!】   更有人,直接在评论区下方,贴出来人肉出她的三次元信息——   【S大生科院凌某教授的女儿,今年25岁,高中在S一中就读。男主原型和帖子原主跟她同班,男主原型现在在XX航空公司工作,与漫画中的男主和帖子里的男主人公完全吻合……】   ……   凌晨整个人已经傻掉了。   微博登不上,也不想继续登了,微信滴滴滴在响,就连迟默这些除了李园结婚和逢年过节问好、出来见老同学才会联络的人,   都在给她发着信息。   迟同桌:【凌晨!】   【微博那个“晨光”,真的是你啊!】   【咱班高中的Q/Q群都炸锅了!】   【好久没见过那个群那么热闹了,我现在知道班长居然跟楼下三部七班那女的好了!你上去看看吧,不过我好像没看到寒远……】   李园就比较激动了,很多年没见过李园情绪这么爆,她还怀着孕。   李园:【卧槽!万絮是不是脑子有什么坑!】   【你和寒远那些事儿,我们都是看着你俩过来的!虽然高中时候已经过去这么些年了!但是不代表以前的事情大家都不记得!】   【他妈怎么那么不要脸!还寒远看你是为了让她吃醋!我呸!寒远呢!他结婚了?妈的结婚也得给老娘拉过来好好澄清!简直了简直了!没个担当,不过多少年过去只要他以前喜欢过你,他就得出来澄清!】   【暗恋真他妈几把恶心!】   ……   凌晨躺在床上,   看着看着,看李园激情澎湃骂万絮不要脸,看陈安关切地问她要不要报警,有些事情也真是神奇、奇葩,那些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广大网友,就认准了凌晨就是那个“恶毒白月光”,作为“暗恋”的守护者,就跟她们亲身体验了一把万絮的经历似的,   破口大骂,饭圈撕逼时什么难听的话都爆出来了,仿佛不把凌晨这个“恶毒白月光”给弄死,不罢休。   事态发展到了这一步,   连她的三次元都给扒了出来,   报警已经不为过了!   然而凌晨现在却什么都做不动,与其说是丧失了行动力,还不如说整个大脑是空白的。很奇怪,心脏在最初的那一下缩紧过后,她居然感觉不到继续疼痛。   甚至连愤怒、难过、生气这些一系列的负面情绪都没了。   宛若已经灵魂出窍,眼睛在看,手指在动,嘴巴在呼吸,就连脉搏都在很有规律地跳动。   但就是,没感觉。   微信关了,再去哪儿呢?   哪儿哪儿都要去,   哪儿哪儿都是一片战场,在等她。   在把她拉出来,彻底鞭笞,网友们在跟着风,骂她白月光不要脸、去死,客观点儿的读者可能在分析她究竟是个什么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要画这么本有原型的漫画,最终得出来她为了赚钱而意淫已婚了的初恋,   很多年没有说话的班级群随着炸锅,随之大家都在讨论其他的事情,其实大家这么久了也都不是很关心十年前小时候发生过什么,就是借着这个机会,好好跟老同学们叙叙旧。但如果她现在过去冒一个泡泡、就冒一个泡泡,   所有人都焦点,又会全部投向她这边。   踏入社会后的人,说出来的话往往都是被包装过的,可是没了年少青春时代赤城,包装过后的虚伪,剥开那层客套的皮囊后,   那些话,反而更加让人作呕!   不会有人给她澄清的!   凌晨静了半天神,   还是先去Q/Q群看了两眼。   红色的群头像,五六年都没人在里面说一句话的班级群,   后面跟着99+的未读信息。   凌晨翻了翻那个群,和她想的差不多,大家就是拿着她这件事开了个头,往下就是各种多年不见的客套。她看到刘墩子也插嘴了,还特地翻了翻刘墩子的留言。   大概有十几句话,每一句话差不多三十几个字。   确实也有提到寒远,事实上不只刘墩子提起寒远,像是郑珂这些只存在于八卦中的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一面的人,都在有一搭没一搭讨论着寒远,   讨论寒远现在在做什么。   郑珂:【他结婚了吧?】   刘墩子:【是啊,结了!】   郑珂:【哎我也没收到他结婚的消息,肯定不是本地人。17年暑假我还见过一次寒远,在SMART……】   万絮突然冒泡,   【我只知道他现在在深圳。】   “……”   “……”   “……”   点火事件的其中一个女主角出场,班级群瞬间又静默了三分钟。   万絮:【[不好意思]……】   刘墩子:【哎呀妈呀絮姐!!!】   底下一堆过去跟万絮熟悉的人,纷纷开始发言。   问万絮过得怎么样,   拿小时候的感情牌,一张张贴。   万絮仿佛完全不受知乎事件的干扰,没事人似的,跟大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   情绪也很正常,字里行间充满了对老朋友们的怀念。   哪有什么抑郁症的坍塌。   一群人聊过去、聊未来,聊根本不在场的寒远,聊小时候万絮和寒远之间怎么怎么的,洋洋洒洒一千多条信息,愣是看不到事件中的另一个主人公的名字。   凌晨看着脑袋疼,很疲惫,Q/Q群解决了,也不是解决,就是看完了知道了哦就这样。   还有什么?还有……   知乎、什么都说不了,漫画评论区,评论都是负分,根本删不去。百威漫画很奇葩,作者没权利删除负分。   微博……   她不知道现在是一种什么感觉,按理说应该首当其中给寒远打个电话。但怎么形容呢?就是明明一团糟了一堆事情挤压在脑门,   可就是什么都不想做,烂事一多,就想要躺平,找个被子裹起来,丢掉手机什么都不去看,连想都不要去想,   漫画什么的也跟着滚蛋吧!   凌晨忽然觉得,   寒远似乎很遥远。   又变成了,高中那会儿,   他刚不理她时候,   一切都是灰色的。   他们是夫妻,她就是寒远的妻子。   那些人口中,寒远的神秘结婚对象,   就是她。   这可以打脸的,凌晨要是有点儿理智,就该一口气去坦白。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不想说了,   乱七八糟,刘墩子聊的那么欢,也不给澄清一句。   万絮那篇文章写的,   还他妈文笔挺好的。   果然白月光都是恶毒的。   大家都喜欢酸涩的暗恋。   她那么讨厌这个题材,   活该他妈的扑街。   暗恋是一场自己的兵荒马乱。   暗恋的那个夏天,天都是明亮的。   海水苦涩腥咸。   ……   去他妈的几把腥咸,   真恶心啊……   凌晨用手捂着额头,微博进不去,当一个事情你三番五次去做,还是做不到的时候,那么你就不想要这个事情了,   我操——!!!   手机“啪——!”地下子被摔到了地上,保护膜炸裂了几道痕迹。凌晨真的把自己卷在了被子里,堵住耳朵,闭紧了双眼。   都去死吧都去死吧都去死吧!   都去死!!!   那一刻她突然就想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就是很难受,很脆弱。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办法拿起手机去找寒远,明明那个人是她的老公,寒远对她那么好,他一定会给她出头的。   那场别扭的滋味……   凌晨又把手机给拿了回来,寒远在哪儿?他怎么还不回来!说是去家里拿大闸蟹!这么大惊天大事情,他怎么什么都没听到!   他怎么当年就不把万絮给弄死!!!   现在回来娶了她,对她这么好,那当年干什么去了!不喜欢?那为什么当初突然不理她!不理她那一瞬间,不就是在给那些暗恋他的女生们的狂欢希望?   【2012年11月21,天气清朗,新的校服发了,寒远突然把我推倒在地,他让我滚开,那些喜欢他的女生,又一次像是胜利了般,开始对着他纠缠!】   ……   屏幕上栏突然冒出一个来信提示,不属于Q/Q群的新信息,是有联系人单独给她发的。凌晨看到南雯编辑那淡绿色的头像,猛地爬起身,   跪坐在床上,将一切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抛到脑后——   编辑找……   她点开了编辑给她发的信息,蓝白色的对话框跳出,南雯还是办事干练,直接甩了凌晨一个链接,   底下,冰冷冷的语句,一字一句问,   “接到举报,说你新开的这本漫画涉嫌抄袭。”   “抄袭证据很足,调色盘都列的很详细。晨光,如果你要做反盘,一个星期的时间。”   “不能再多了,或者你去跟被抄袭的作者‘栗子茶’商量一下,如果她撤销举报,我们编辑部也可以给你适当减轻惩罚。”   “一个周之后,如果没有反盘,网站将对你的作者号做出严厉的惩罚!”   ……   ……   ……   栗子茶,   凌晨新找的那个基友的作者名称。   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从天而降,一下子砸断了她的脊梁骨。   凌晨趴在地上,呼吸都瞬间变得艰难无比。她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人死死压着,摁死在了地上,   快要将胸腔给压瘪,因为气都要喘不出来。   抄袭,栗子茶……   【晨光!我好喜欢你的这个新漫画的设定哦!】   【你还要开民国吗?我也要开民国!我们一起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好吗!!】   ……   肩膀是疼的,眼睛是昏花的,苍茫的冬日阳光照着,外面的世界还在攻击着她是恶毒白月光歪曲事实的罪魁祸首,   寒远,还没有回家……   凌晨点开了编辑给她的帖子链接转载,那是从作者论坛上扣来的,下面是满屏的调色盘。漫画的调色盘和小说不太一样,会根据漫画情节给你规整故事大纲,然后用五颜六色做对比。   要比小说的调色盘更要难做,能做出来漫画的调色盘,真的是有费工夫了!   发帖人就是栗子茶本人,她用两个黑色大括号做高亮,括号直接套了两层,相当醒目,   “挂”字,“抄袭”二字,“晨光”这个笔名,   无比显眼地、被她摆在了标题正中间——   【【挂!!!】】   【曾经大爆漫画《你要好好微笑》作者晨光,新漫画《黎明之上》,涉嫌抄袭新人作者栗子茶连载作品《明天》,内附有完整具体调色盘!!!】 第59章 人在接二连三受到重创的……   人在接二连三受到重创的时候,   是感觉不到疼痛的。   就像你在战场上,被敌军激烈的子/弹猛地击穿,第一下肯定是疼的, 第二下第三下,   然而到了第九十九颗子/弹穿透你的身躯时,你神情麻木,口吐鲜血,   那个时候,其实早已没了痛觉。   虽然凌晨在见过董利、跟爸爸说了很多心底的话后,这段时间一直处于很平静的状态,不去关注成绩不去纠结今天赚了多少钱,因为成绩不好所以这本几乎连榜单都没有,   她都没有多么大的情绪起伏。   甚至还觉得,没有榜单、看不着收益的变化,   还挺、稳定心态的。   这样更有利于她去专注打磨漫画本身的线条、动作分镜以及内容质量。   她要的是作品、是作品可否表达出她最初想要画漫画的思想,成绩虽然很重要,   但没有初心重要!   然而每天还是处于一个绷在水面上的状态,因为会不断看到自己曾经的同期又一次飞升了一本漫画,看到画热题材的作者一个个赚着她完全想象不到的金钱。人不可能完全无欲无求,凌晨只能尽最大可能不去想不去看,让自己静下心来注重作品的本身。   可以说,漫画就是她的命!   万絮在知乎发帖把她冲上热搜这件荒唐的事情,虽然很离谱、很让她六神无主,但说到底用理智说话,万絮这是在做事后无用功。   和寒远结婚的人是她,凌晨冷静一点儿再去看万絮,感觉就跟看小丑似的。   这件事很大,但至少凌晨还是能承受得住的。   然而漫画不同,看到被人举报“抄袭”那一刻,已经受过一击重创的小凌同学,本来已经处在麻木最底层不愿意去想任何事情得脑子,忽然又扯动着鲜血,   咔擦咔擦,   继续转动了起来。   凌晨的手都快要不知道该如何去点击屏幕,她点开了编辑给她发来的链接,栗子茶是谁?是她新认识的基友,她以为那个朋友可以和她一样,在最艰苦的时候相濡以沫,共同往前奔跑。   现在她那么信任的基友,   却在作者聚集度最高、几乎是每个作者都知道都会天天翻、反复翻的论坛里,   发帖子,指控她——   抄袭。   那个帖子,写的很详细了。   【进来就看年度大戏!!!】   【我是《明天》的作者栗子茶,挂大爆漫画《你要好好微笑》作者晨光的新作《黎明之上》,在人设、内容、以及中心思想上,都高度吻合我的作品《明天》!】   【我和晨光是基友,去年十二月份认识,当时我在论坛了嚎了一嗓子,想要找个同样画民国风的基友。晨光就主动加了我,我俩留下联系方式,互换微信号。】   【因为我是今年暑假才签约,是个很小的新人画手。我跟晨光聊了几天后,感觉很合得来,于是我们就互爆马甲。爆了马甲我才知道我对面居然是画《你要好好微笑》的大佬——晨光!】   【当时我真的又惊又喜,晨光在我这种小透明的眼里真的就是巨佬般的存在!我也没什么想法,因为第一本漫画太扑了,所以就想要抱大佬大腿。】   【正好当时晨光跟我说她也处于休息期、在准备下一本漫画,我就把我的新作的大纲给她看了,】   【还跟她探讨了人设!】   【因为民国漫画画的风险太大,很多东西都不能画,人设我跟她聊了好久,她也给了我很多指导,这段聊天记录的截图我附在了下面,我跟晨光讨论过后,还觉得受益匪浅,感觉大佬就是大佬,真的好厉害!】   【然后我大概捋好了内容之后,我就开了新作。晨光大概是跟在我一个周之后开的,我俩也都还是画的民国,我也没去关注晨光究竟画了什么。】   【大概是前两天吧,我有读者突然在评论区,说“大大你的某某处情节,跟另一本也是民国的漫画好像啊!】   【我当时就觉得不妙,就私信了那个读者。后来就有越来越多的读者过来留言,说不光情节撞梗,就连人设都几乎完全一样!那个给我私信的读者告诉我,是一本叫《黎明之上》的漫画,跟我连环撞了。】   【我是知道晨光的新作叫《黎明之上》,看到读者私信那几个字,当场就愣了,我都简直不敢相信!然后我就去看了晨光的新作,花钱订阅的!看完之后,我整个人直接懵了!】   【晨光这本新作,直接照搬了我给她发的那些大纲!人设也跟我给她发的一模一样!我简直……我勒个大草了!你们知道我先是什么感觉吗!就跟一下子吃了shi似的,本来以为吃的是蛋糕,没想到那蛋糕吃进去后,才察觉到是shi做的……】   ……   下面栗子茶还专门附了和凌晨的微信聊天记录,凌晨点开看了两眼截图,那截图看着的确很熟悉,又陌生又熟悉的。   大纲的确是栗子茶给她发的,她也的确是跟栗子茶讨论的,但大纲的内容以及人设,全部从“她对栗子茶说”被替换成“栗子茶跟她说”。   “……”   吃瓜群众不会就这么轻易相信了事件双方中仅此一方的言辞,调色盘很锤,因为若看调色盘,这两本漫画大概除了画风不同,人设故事情节以及分镜头都跟一个娘生出来的双胞胎似的!   但毕竟“晨光”也是之前小有名气的画手,微信聊天可以改时间改后期改内容、大纲的截图也可以造假。   就有其他作者在论坛帖子下面,用匿名问,   【请问楼主,你是如何证明是晨光确实拿了你的设定,而这些设定却不是晨光发给你的呢?】   栗子茶:【[截图][截图][截图]】   栗子茶:【第一张截图,是我开新的时间;】   【第二张是晨光开新的时间;】   【第三张,是我刚冒出连载这本《明天》的设定时,发的微博。】   凌晨点开了那张“微博截图”,   栗子茶发那条微博的时间,刚好就是凌晨第一次跟栗子茶说自己下一本漫画设定的那个晚上。   几乎等同于凌晨前一脚说了自己想要画什么、内容的构思,   下一秒,栗子茶就去发了微博。   这俨然就是把凌晨“抄袭”栗子茶往死里锤了,开新的时间栗子茶先行开的,微信聊天记录全部被篡改成栗子茶给凌晨发大纲、说设定,最最最落井下石的更属于栗子茶发微博那条设定构思的证据!   很多漫画作者平日里最喜欢的事情,除了肝稿子就是吃瓜吃瓜吃瓜,一有大瓜帖子必定要hot!像是抄袭融梗这种大瓜,更是会让数不清的作者来围观!   凌晨继续往下翻,因为栗子茶给出的“证据”实在是太硬了,几乎没几条“蹲蹲”,楼下的风向就全然往栗子茶这边倒,凌晨翻了两页,在第三页的中央,忽然就看到了一个匿名作者,发了这么一条评论,   【这个晨光我知道!】   【今天上热搜的不就是她嘛!】   354楼:【卧槽!对对对!我今早还看了那条新闻!】   355楼:【什么什么?还有其他更劲爆的瓜吗!】   356楼:【就是热搜第13位,现在好像往下掉了一点儿。知乎上有人发帖介绍暗恋什么感觉,然后就有人扒出来那个帖子里恶毒白月光的原型就是晨光本人,怎么扒的?晨光爆红的那本漫画不就是画了男主是飞行员的漫画嘛!然后就扒出来晨光的那本漫画是有原型,和帖子完全吻合。】   357楼:【但是漫画里的感情方向被晨光给扭曲了,原本男主在现实中根本没跟晨光本人在一起,人家都结婚了!晨光自己yy男主,于是就把男主原型画成跟她自己结婚了。我早上吃这口瓜的时候还给恶心了好半天,晨光那本漫画我追过,突然就感觉好恶心……】   358楼:【这么一联系,感觉楼主说的可能真的是实情!】   359楼:【晨光这个作者我有关注,那本飞行员的《你要好好微笑》我当时还追了好久,羡慕过这个新人作者第一本漫画就那么厉害!但是后续她就一直成绩不太行,画的东西感觉都看不太懂。我一直以为是我太菜了没学识所以看不懂民国的东西,还在想着要是这位太太日后再画一本现代风的漫画,那么我一定追!结果……现在看来,原来她第一本漫画大爆是有原因的!特么居然有原型!!!】   359楼:【(接上一层),她最新那本《黎明之上》虽然依旧是民国,但这本我感觉的确是要比之前那几本都容易懂,我前两天还在跟我基友说,说我喜欢的那位太太终于画能让人懂的东西了,她现如今连载的那部分我都订阅了,我擦……请问可以退钱么!】   360楼:【楼上这位太太,你好惨[暗中观察][暗中观察]。】   361楼:【哭哭,果然越有名气的作者,就越有瓜么……抄袭新人作者,好毒啊!】   ……   凌晨忽然就有些想笑,“有名气作者”,她究竟哪儿跟“名气“两个字挂钩!   她一下子就扔了手机,在床上坐了半天,似乎万絮那个事情都没有那么重要了,大家说什么都成了另一个世界。外面的阳光往窗户里照,谁家养的小鸟叽叽喳喳叫。   听不见其他的声音,但似乎还能听到一些嗡嗡的东西,凌晨从床上站了起来,像是只断了线的木偶,   用手指刮刮耳朵,发出比平日里都要大大摩擦声,仿佛在充血,每次吃了大辣特辣的东西,神经受不了,就会让她暂时性失去一部分的听力。   房屋也被收拾的干干净净,寒远又把昨天穿过的衣服拿下去洗了,洗干净又用烘干机烘干后,放在晾衣房里继续挂着。   白色的衣服红色的衣服粉色的卫衣黑色的毛衣,一件又一件,凌晨站在门口看了半天,忽然发现自己怎么站在这儿?   她想要喝水来着。   踩着拖鞋又走到了一楼的吧台,饭都还没吃。锅盖盖着,碗筷也都给她备好在餐桌,凌晨进了厨房,掀开锅盖,看到里面有她最爱吃的西红柿炒鸡蛋。   还有一些小咸菜,热的馒头也放在里面。馒头凌晨是不吃的,煎饼也不爱吃,她就喜欢吃零食。但是寒远还是日复一日会给她放一两块馒头,说,   “万一你再饿了呢?”   凌晨拿起了那块馒头,咬了一口。   地瓜做的馒头,甜丝丝的,   忽然就呛了一下。   噎着后整个呼吸道都是疼痛的,馒头哗啦下子掉落到地上,凌晨被噎得满脸通红,捂住胸口,拼了命地往吧台水壶处爬去。   倒了慢慢一杯水,一口气往嘴里塞。那馒头咬的太大了,噎着时间也有些长。她几乎是要窒息了,用水拼命往肚子里灌。   灌,   灌!   “咳咳!咳咳!!咳咳咳——!”   终于把噎着的馒头给带下去了,能够继续呼吸那一瞬间,凌晨仿佛一下子活了过来,她撑着胳膊在吧台上,大口呼吸着。   胸腔一起一伏,眼眶干涩,   却愣是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那是一种怎样的痛呢?你经历了那么多的艰苦、连最失败的谷底都熬出来了,都已经重新找到向上爬的勇气,   现在正在往上扒拉着悬崖峭壁,往上又开始玩命地去爬。   头顶突然哐当滚落下来一大块石头,   压在了你即将又要掉下去的头顶。   好沉啊,   好重啊,   梦想到底是什么啊……   凌晨哭不出来,干站在吧台前,杯子里的水洒出来好多。馒头掉落在地上,静静地躺在瓷砖边。   她忽然就想起小时候,那次家长会,爸爸妈妈刚听说了她跟寒远的纠缠,   妈妈在煮水饺,一个水饺不知道怎么的,一下子就从锅里蹦了出来。   那一刻,妈妈忽然就哭出声,拼了命蹲在地上捡水饺,不断地问着,   “为什么水饺会自己跳出来啊!”   “为什么水饺会自己跳出来!”   为什么,   馒头会自己跑到地上去!   ……   她还是哭不出,连蹲下的勇气都没有。一切的一切都在褪去,一切都是假的,那些日子里每天趴在学校下面自习室肝稿子肝到半夜凌晨三四点,把手腕都给肝出来肌肉拉伤。   走着路想起来什么点子,就会停下走动,站在马路边石子铺的小道前,低头拿出来手机,找着备忘录,一定要把灵感先给记录下来。   后面跟了十只恶犬,都不能让她放弃去记录灵光一闪出来的念头!   凌晨不知道努力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模样,她一直都是学渣,做什么都不好,但她知道她喜爱画画,她想要去画、永永远远地画,如果明天就要世界末日了,那么今天她还希望能再肝三十张稿子!   那是她的梦想啊……   院子里忽然传来一阵开锁声,凌晨抬了抬头,   透过一楼客厅的落地玻璃窗,她看到熟悉的身影,   抱着一大泡沫箱子的东西,   一晃一晃往别墅内走。   凌晨站在原地,仿佛不知道那是谁了,门锁很快就传来咔嚓咔嚓的声音,锁芯扭动,防盗门哗啦敞开,   指纹锁也跟着“啪!”的一声,发出清脆的响音。   那个男人站在了门口,   白色泡沫箱将他的上半身挡了一半去。   他穿着最最最普通的冲锋衣,蓝黑色,S市的冬天实在是没办法让人穿呢子大衣来装逼,寒远结婚后也就像是很贴合了已婚人士的角色,做什么都要为了生活着想。   箱子用黄色胶带纸封着,很大,特别大,寒远戴着手套,他进了屋,把那个箱子放在了玄关前的地毯上,   风尘仆仆,但又因为带了凌晨爱吃的大闸蟹回来,所以整个人都是可以看得到的高兴,嘴里哈出的热气下是罕见的淡淡的欣喜笑意。   凌晨眨了一下眼睛,身后倒水的玻璃广口杯旋转的木球咔哒往下滚了一点点。   “今天挺冷的!”寒远摘了摘手套,用腿把那个箱子往里面一提,弯腰就想继续抱箱子。   他低头那一瞬间,停了半秒,   忽然又迅速直起了身。   “凌晨?”   手套被脱掉,打眼就能看到指腹间被划出的伤口,好几道,都很新鲜,   昨天晚上凌晨被寒远十指相扣压着的时候,根本没看到寒远的手上有那些疤痕。   凌晨想说话,她张了张嘴,   可是嗓子却一下子,   说不出声了。   她就那么呆呆地站在原地,脚趾也像是被定住了般,表情即将要控制不住。   寒远发现了凌晨的不对劲儿,大闸蟹也不顾了,连衣服都没脱,在门口一顿,瞬间走上前来。   “怎么了?你、你……”   咔哒——   绷了那么久的橡皮筋,   终于,   断裂了。   大闸蟹还活着、还在吐着泡泡,咕噜咕噜,那是一个很晴朗的冬日的清晨,就连许久未见的阳光,都在暖洋洋挂在枝头。   凌晨忽然就开始浑身颤抖,她想要伸出手抓个东西,想要抬起脚来走上前去走到寒远面前,   可是身体却不听使唤,举起来的手也控制不住地在手舞足蹈,做着很奇怪的动作。那个模样实在是太恐怖了,就跟突然患了什么精神类疾病、完全没办法掌控自己的神经反应。   “寒远……”   凌晨将哭不哭,甚至还不断切换着嘴角上扬,抽动去笑。手往前伸了一下,又给伸了回去,摸摸腰,又去往后旋转了一圈。   她的模样绝对不对劲儿,寒远愣了片刻,瞪圆了眼睛。还没等到男人做出反应,女孩突然往前抓了抓手,断断续续吐出几个字节,   “寒……远……”   “我什么时候出的名啊,我什么时候大爆来的名气啊……”   “我、我怎么不知道,我一点儿都不出名,我哪来的大出名……”   “寒远,寒远!” 第60章 坚持梦想,   到底是为……   坚持梦想,   到底是为了什么。   如果崩溃有形状,那么寒远此时此刻觉得自己应该就是看到了崩溃的具体模样。   他从来没想过,她的凌晨会成为现在的样子,真的很像是突然受到了什么刺激,精神错乱,连最人最基础的动作都做不利索,   极力想要去表达着什么,可是大脑皮层却控制不了肢体,只能做出手舞足蹈,脸上的笑一下哭一下。   凌晨喊了两声“寒远”,就又发不出声了,她昂起头,下巴拼命往高里抬,明明那么用力,脖子却在缩着,肩膀也使劲儿地往胸前挤压,嘴唇哆哆嗦嗦,手指呈现很奇怪的鸡爪状。   突然,   女孩大口大口喘起气来,下一秒,猛地咳嗦了出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手指扒着地板,简直要往下贴。   寒远扔了手中的手套,大闸蟹被他给踢翻,泡沫都破了一个角,里面腥咸的水流淌在玄关处的地摊上,散发着淡淡的腥味。   “凌晨——!!!”   凌晨几近没意识,被寒远抱在怀中,胳膊是绷着的,人是麻木的,却哭不出来,她伸直了胳膊,吐字不全,问道,   “手指、手指……”   “手指为什么!动不了了!”   左手的确是呈勾指状,扭曲成一个很恐怖的角度。寒远也顾不上自己的手中还有早上去弄大闸蟹时刮破了掌心凝结的伤口,往衣服上一擦血渍,   捂住凌晨的手指,着急又不敢用力地揉着。   “不疼不疼。”   “我给你揉揉、给你揉。”   那应该是情绪过于激动时,人本体产生的自我防御机制。爪子被揉啊揉揉啊揉,揉了半天,终于放松了下来。   寒远搂着凌晨,也不知道在地上跪了多久。   他让凌晨的脸贴在他的怀中,衣服有些冷,寒远就拉开衣服拉链,把毛衣往外拽了拽,   “还难受吗?”   凌晨的脸蛋被紧紧贴着寒远温暖的毛衣里。   难受,当然难受,都已经没办法呼吸没办法思考。   人在过于绝望的时候,是哭不出声的。寒远怕凌晨真的憋坏了,干脆把人抱了起来,一楼有客房,他也没功夫上楼了,踢腿踹开客房的门,掀开铺的整整齐齐的被褥,   把怀中的女孩给放了下去。   躺在床上那一瞬间,凌晨忽然缩紧了身子,缩成一团,像个小虾米状。寒远给她把拖鞋脱了,脚趾也缩成十个肉球,他感觉到心脏一阵疼痛,想着这样的情况下是不是得喝口温水冷静一下?   男人走了出去,去厨房倒了些开水,路过吧台,看到了掉落在地上的地瓜馒头,馒头被啃了一口,凌晨的手机还放在桌面上,也没锁屏。   寒远从来没有偷看别人手机的习惯,但是凌晨的突然崩溃,着实吓到他了,刚刚那个模样实在是太让他揪心!   手机页面停留在Q/Q对话框上,凌晨退出了跟编辑的对话,蓝白色的界面,一排排对话滴滴咕噜在不断网上顶。   他打眼就看到了四部八班群那鲜红色的头像,一直在对话框的最上方。   Q/Q信息不点开对话框,也能看到最新一条信息的半截字,寒远开飞机,视力有多么好不用废话,他的目光一下子就被最新一条信息给吸引了去——   万絮:【行啊,正好我还在S市,今年应该也暂时休学,回头我们……】   虽然没有任何能明显引起他警觉的字眼,但“万絮”这个名字的出现,无疑是让寒远立刻将心脏提到了嗓子顶部。   男人眯了眯双眼,他没去碰凌晨的手机。早上回本家后光顾着去弄大闸蟹去了,手上一堆上口还沾了不少水渍,   手机难得没怎么看。   那个高中的Q/Q群寒远早就退了,大一那年通过Q/Q群加了凌晨的微信后就退了,所以完全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寒远还是先把温水端着进了客房,一进屋,却看到,   凌晨整个儿趴在了床上,把头死死埋在枕头下面的床单里,枕头被他压在脑袋顶,手指几乎是要骨折般用力按住枕头角。   要是这不是本人,而是犯罪现场,   实在是太像要用枕头闷死自己来自杀的画面了!   寒远一怔,又是拖鞋都忘记脱地、“嗖——”地下子跑了过去。他坐在床上,把玻璃杯放在床头,   胳膊往前伸,摸着凌晨蒙着脑袋的枕头,   用力一掀。   凌晨死死抓着枕头,不放手,无论寒远怎么弄,她都不放!嘴里还在呜噜呜噜呜咽着断断续续的字音。   寒大少爷直接急了,大喊了一声“你再倔!!!”,抬手就给了凌晨的屁股一巴掌。   啪——!   清脆的声音,可以听得出来的用力了。凌晨呜噜呜噜的哽咽声突然就止住,肩膀僵硬了两秒钟,手指也由压紧了的苍白无血色,变回了瞬间充/血。   她开始颤抖,寒远一个用力,   终于,把人给从枕头下挖了出来。   那一下打的很狠,很厉害。几乎是用出了寒机长踩极力踩油门的力道。凌晨感受到屁股蛋子上的火辣辣,鼻子一酸。   鼓在脑门上一整个早上的难受,   眼泪像是瞬间开了阀门。   “哇——”地一嗓子,   疯了般,嚎啕大哭了起来。   她终于可以哭了,完全想不到为什么要哭,因为脑袋还是混乱的。寒远把他的姑娘紧紧抱在怀中,用手揉着刚刚被他给打肿了的地方,心里是无限的自责和心疼。   “晨晨别哭。”   “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没想打她,可是刚才凌晨趴在枕头里要把自己闷死的模样实在是太让他心有余悸了。凌晨哭了好半天,把男人的毛衣都给哭湿了,寒远拿着冲锋衣最软的那块内衬给她擦眼泪,言情小说里那种把眼泪给吻干净的事情他做不出来,但是揉揉刚刚被他打疼了的地方,寒大少爷还是得做的。   “喝水吗?”感觉到凌晨的情绪逐渐稳定,寒远端起放在床头柜上的玻璃杯,水温刚好,比拿进来的时候稍微凉了那么一点点。   凌晨也没答应也没点头,抱着送到嘴边的杯子,眼睛扑朔迷离,像是一只刚下生还没睁眼的小动物,只凭着本能去喝奶。   水喝了几口就喝不下去了,人在绝望痛楚的大哭后,浑身都仿佛被榨干,虚脱的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   当然,眼睛也早已被哭肿了。   她在寒远的怀抱中瘫着,依旧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疯狂折腾出来的汗水浸泡着她额角的一缕缕发丝,寒远给她理干净头发,问凌晨,   “躺会儿吗?”   凌晨:“……”   应该是要躺会儿休息休息的。   寒远轻轻将凌晨重新放入到床褥中,大概是真的累了,凌晨没再像之前那样缩起身子,   安安静静,如同孩子般,平整躺在被子里。   双眼闭着,嘴巴微微张开,嘴唇都给哭苍白了,脸上也一点儿血色都没有。   寒远端着水杯站起身,又俯下身摸了摸凌晨的额头,认识十年的老夫老妻,亲吻什么的都显得有些过于肤浅。   “哪里难受的话,喊我。”   “我就在走廊。”   凌晨依旧没说,但稍微动了动眼皮。寒远知道她是醒着的,也听到了他说的话。   门是不敢关了的,寒远就把门半敞着,客房在一楼走廊的尽头,对面是一个杂物室,寒远从杂物室里搬出来个椅子,就摆在客房大门口的一侧处,   往前伸伸脖子,便能清楚看到屋内里面的状况。   他从冲锋衣里拿出手机,点开锁屏,真他妈的奇怪啊,现如今的状况绝对是出了什么很大的事情!   可他的手机、微信所有联系人,   居然没有一个,过来找他的!   就连高中那些好朋友都没有,大家就仿佛商量好似的,一个字儿都不说!   寒远加了不少工作群,毕竟干哪一行种种工作群都是一堆一堆。工作群每一秒都有在说话的,群轮番往上顶。他往下翻了翻,找到几个靠近点儿的未读红点。   有几个是同事发过来的。   其中有一个是之前和他一起飞的副驾,副驾跟他关系还不错,也是知道凌晨是他老婆。   副驾给他甩了个链接。   那是一个橙黄色的微博链接,寒远有微博,但是每天上去看就只看他关注的那一个账号。他点开链接,链接自动跳到了微博app。   只见链接上挂着的微博第一句话,   就带了“晨光”两个字!   晨光是谁?   寒远微博关注里的、唯一的一个,   账号的主人。   他就是那个被凌晨吐槽了很多遍、名字都起的那么敷衍还怀疑是不是什么小号的“Qazwsx”,微博是2020年才注册的,凌晨突然爆红第一本漫画的那个盛夏。   然而现在寒远完全没心情去看别的,他直奔主题,将那条副驾发过来的链接里面的内容仔仔细细阅览了三遍。   热搜还停留在13位,越来越多的网友涌入话题之中。   “暗恋”这个题材,的确是能引起太多人的共鸣。   底下的评论就跟买了水/军似的,已经完全往原博主那边倒,千篇一律骂晨光不要脸,饭圈撕逼那套有多难听都给往上怼!   那些评论实在是太不堪入目了,甚至还有专门开的分析贴,情感大V蹭热度也往上贴,他们把凌晨完完全全塑造成一个虚荣心极强、可能还患有妄想症的女人!凌晨微博也被冲了,以前很多次发的“难过”“开心的一天”的日常微博,评论也都由只有寒远一个人的留言,   变成了上百上千,   骂她“有什么脸开心,是不是意yin了初恋,所以才开心?”。   ……   寒远几乎是颤抖着手指,才退出了微博。他双腿分开,胳膊肘架在膝盖前,   低头,用手捂住了双眼。   凌晨忽然咳嗦了两声,寒远又赶紧抬头,站起身来往屋里看去。只是轻微的咳嗦,凌晨还躺在床上,微微侧了个身。   寒远咬着牙,将手机攥了好几下。   刘墩子的电话他有,但是已经很多年没联络过了。寒远没用微信,以为谁他妈知道微信几时何时才能联系上人?电话是最快速也是最直截了当的方式。男人一个电话拨了过去,听筒里嘟嘟嘟,   咔擦——   对面接通。   “喂,寒哥……?”   寒远:“刘让。”   刘墩子的本名其实是叫“刘让”的,但是小时候因为他长得过于憨憨椭圆,班里全部都叫他刘墩子,   几乎没人还记得“刘让”这个本名。   进入社会后,同事们依旧喜欢叫他“刘墩子”,以至于刘让本人都以为自己就是叫“刘墩子”。   寒远突然唤他原名,令刘让着实吓了一大跳。   刘让:“寒、寒哥?”   寒远:“咱班班群的群主是谁!”   刘墩子:“……”   “啥?”   “班群?你说初中那个吗?初中的你没加……”   “高中。”寒远一字一句。   刘墩子:“……”   他像是已经意识到了寒远找他的来意,高中班群寒远退掉的那天,班里还有好几个女生讨论了很久。   刘墩子:“这个,寒哥,我们也没说什么,”   “还有你不是跟凌晨结婚了嘛,夫妻二人,你用嫂子的手机就是了……”   “刘让!!!”寒远突然咆哮起来,用力捶了下旁边的墙壁,顶部的吊灯都摇晃了三分,   他嘴里含着冰,极寒万分,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里都带着已经濒临失控的怒火,   “咱班班群的群主是谁!你他妈给我说!!!”   寒大少爷不是没办法自己去查,但是他现在就是要找刘墩子,在借着跟刘墩子要人,拿着板子告诉刘让就是要让他明白——   知道真相还纵容那些人胡说八道胡作非为,你得罪的不只有凌晨,我寒远连你这个帮凶都不会轻易饶恕!   “……”   刘墩子的声音瞬间磕绊了,仿佛吃了毒药毒哑了嗓子,他哆嗦了好半天,看样子是被震怒的寒远给吓到,   良久,才断断续续吐出两个字,   “吴、吴洋。”   寒远拿到了名字,就直接挂电话,刘墩子在电话那一头拼命喊着“寒哥我错了!我这就去澄清!”,寒远也没理会,   掉头找到了小时候认识的管理档案的伯伯。   “喂,夏叔叔。”听筒一接通,寒远开门见山,连客套话都懒得说,   “我是寒远。”   “啊!小远啊!”   夏叔叔年轻时负责他们市里就业毕业生的档案管理,基本上你毕业后回本地还是不回,档案调用什么的,都需要经过他的手。   这些年应该快退了,是档案局的老一把手,跟寒远的父亲关系很好,从小看着寒远长大。   寒远:“我想请您帮忙打听个人的手机号。”   夏叔叔:“手机号?什么人啊?你同学吗?”   寒远:“对。”   夏叔叔:“你微信没有?”   寒远:“需要联系他把我拉进去我们高中的群。”   夏叔叔:“啊?就这点儿事还需要出动我?”   寒远:“还有一件事。”   夏叔叔:“哈哈,你说吧。”   寒远:“帮我查一下‘万絮’,就是跟我高中一个班、万泽华先生的女儿,万絮,”   “她家地址、以及她现在住哪儿。”   “今天上午十二点之前就给我,”   “我下午就去见她。”   “……”   “……”   “……”   “行吧!”夏叔叔一愣,但还是爽朗答应了,   “万泽华万泽华……哎呦我跟他还不是很熟,我现在去找找。”   “那什么,到时候我查到了发你手机?”   寒远:“嗯,谢谢夏叔叔。”   夏叔叔:“没事儿,小菜一叠!”   夏叔叔的办事效率很高,估计现在正在局里坐着没事儿。不出三分钟,吴洋的手机号码率先发到了寒远的手机上。   寒远点开那手机数字就拨了过去,高中时期,寒远跟吴洋关系不是很熟,所以毕业后这么多年,两人完全行同陌路,本应该是这本子都不会再有交集的。   手机嘟了十来秒,吴洋那边“咔擦”下子接通,   “喂?”   “请问你是……”   寒远:“吴洋,你好,”   “我是寒远,”   “高中同学。”   “……”   吴洋愣了片刻,然后瞬间换上了客套的笑,   “啊呀啊呀,寒哥啊!真的是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这得多少年不见了啊,你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现在怎么样?我听说你在……”   “吴洋,有个事拜托你。”寒远没跟他废话,直接进入正题,   “你组织那个四部八班高中Q/Q群,我没在里面。你把我拉进去!”   吴洋:“现在???”   寒远:“对!立刻!马上!”   吴洋哑声,完全不知道寒远怎么突然给他说这个,专门打电话来说这个???   “哦……那行!我之前好像没有你单独的号,你跟我说一下你Q/Q,我拉你进去……”   寒远:“3758……”   群里正热闹,其实吴洋也很久没管过这个群里,基本上都处于完全屏蔽的状态,吴洋找的时候还在群通讯录里翻了半天,才在最底下的屏蔽里找到了高中班级群。   许久没关注,突然发现这两天居然炸开了锅?   工作后谁还天天有心情看高中同学怎么怎么的,吴洋略微翻了一下99+的聊天内容,居然又在聊寒远,顺便说着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   “……”   他算是有点儿明白寒大佬火气十足让他拉人是什么意思。   刘墩子没再说话,还是没澄清。都是万絮郑珂以及过去读书时最热闹的小团体在闹腾,吴洋先加了寒远的号,验证通过后,   火速把寒远给拉进了群。   群内有人加入,会用蓝色的小字在屏幕中间显示。寒远的QQ/昵称一直都是本人姓名,主要也很多年不用了。   正在说着改天去哪儿玩的老同学,看到新加入那个人的名字,   忽然间,   全部沉默。   他们沉默的功夫,肯定有人已经点开了那个名字对应人多信息,去看看究竟是不是本人。寒远的Q/Q在高中那会儿被不少人传,很多同学虽然加不上他,但也知道他的号是什么。   暗恋岁月,背过心上人的一切信息,都是本能反应。   寒远进来后,群里还是默不作声,一片死寂了三分钟,   三分钟,谁都没说话,   就连寒远本人都没出声,好半天,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终于,郑珂轻轻发了条,   【寒、远?】   那一刻,仿佛瞬间点燃了烟花,火药带着荧光粉直接冲天,   啪啪啪——   寒远突然冒泡,先是什么都没说,   甩了两张照片。   照片不是新拍的,应该是从手机内存里找现成。   第一张,   是他和凌晨的结婚证书,   白纸红字,照片贴的明明白白。   “……”   第二张,   是凌晨死活都不愿意摆出来的民国风结婚婚纱照。   ……   ……   ……   群里又是一片死寂,郑珂也不再说话。   紧接着,   寒远一字一句,几乎是陈列的方式,   发出几段简洁却又一针说明一切的123条话。   寒远:   【第一,我跟凌晨已经结婚。】   【第二,我当年从头到尾都只爱凌晨一个人,我没喜欢过万絮,从来都没喜欢过。】   【第三,】   【当初跟凌晨闹掰、突然不理凌晨,不是因为家长的介入。】   【凌晨高一时想要跟着白宏教授学画画,白教授不太愿意收她。我去求的白教授。】   【但是当时年纪太小,没有什么说话权,所以只能让家长帮忙。我父母知道后,以不让我继续跟凌晨谈恋爱为条件,才同意去和白老师交涉。】   “……”   “最后,”   寒远按着屏幕键,直接语音发了过去,   让整个群,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凌晨的路是我铺的,那个姑娘是我爱了十年的心头肉!她现在的一切都是我在陪着她往前走!”   “万絮,你一篇文章陷害凌晨把她的事业连带着本人一并推到风口浪尖——”   “你要是很想死,”   “那我今天就成全你!” 第61章 寒远不是个做事拖泥带水……   寒远不是个做事拖泥带水的人。   他平生唯一一次拖泥带水,就是当年高中时代对于凌晨那件事上的处理。那个时候他光是跟家长对抗每天都压着快要喘不过来气,每天回到家面对的不是在饭局上喝得醉醺醺的父亲,就是坐在家里给博士生修改论文的母亲,   那是他们那一代独生子女的特色,家长都是爱孩子的,可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他们希望孩子平安、并且能够在稳定的道路上发扬光大。   所以寒远的父母也如同众多父母般,给他安排好了最好的未来,要求他每一件事都要做到最完美,将前进的道路扫的一干二净,   只要你踏上、你按照家长给你铺好的路往前走,   你的人生,就是“一片光明”。   可孩子是一个完完整整的人,他们是有自主思想的!   寒远仍旧记得坐在他前面的那个李园,那个跟凌晨关系很好很好、学习也特别强的女孩,   在凌晨看不到的地方,他看到了李园捧着被家长撕烂了的征文,   抱头呜咽地哭。   他看到陈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埋头学习,但出来的成绩总是不理想,每次发成绩的第二天早上,总是红着眼眶,早早地来到教室继续更加卖力地背课文。   他还想起来同桌秦宁,想起周围很多很多人,其实大家都是一样的,时间久了,反而都不知道自己拥有过什么。在外人眼中的学习好、将来一定有出息,肯吃苦耐劳,榜样的化身,   然而他们这些人啊……   所以在一堆往前冲的人之中,凌晨就显得那么的奇特,在学生时代,大家都叫这种小孩为“学习不好才去走艺术的艺术生”,有时候能看到班上同学喊凌晨“学美术的”的时候,也能肉眼可见那个小丫头在微微苦恼。   但她却从来没想过要放弃。   寒远第一次,在一个“人”的身上,   看到了不一样的人生。   他觉得那不是救赎,因为他的人生还是没办法挣脱“安排”的枷锁,可是他就是那么想要去守护那盏不一样的光,他觉得至少凌晨的人生、应该是美满的。   白宏老师他认识,但并不太熟悉。   寒远料到了白教授应该不会同意去收凌晨,那个丫头本来就很笨,哪儿哪儿都笨,除了有一颗愿意去坚持的心和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性格,真的哪儿都不太行。可没想到凌晨却在被拒绝后,哭得那么伤心。运动会结束的那天傍晚,他开开心心带着一包零食,想要去跟凌晨分享,   却站在教室的门口,   看到本应该高兴回来的某人,   趴在桌子上,眼泪鼻涕流了一桌子。   连那双大大的眼睛,都给哭肿了。李园在旁边安慰。寒远放慢了脚步,站在门口光线落不到的地方,磕磕绊绊,听到了凌晨哇啦哇啦地哭,   “白老师说我没有天赋,”   “他不愿意收我。”   “……”   “但我不想要去放弃啊!”   “我不会放弃的!”   “画!当然要继续画!!!”   ……   你明白那种感觉吗?就是你在路边的水泥地缝隙中看到了一株小小的西瓜藤蔓,那大概就是某个人啃瓜时随便吐在地上的,不经意间就落到了两片宽厚的水泥层的那么一点儿缝隙中,那就是很微弱的一道泥土土壤,几乎寸草不生。   可那个小小的西瓜籽,   却在那细微、近乎绝望的地方,   扎根深入,   破土而出,   顽强生长。   小时候总喜欢去呵护一些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东西,它就是你要去守护的。所以每天下午放学,你都会去看一看它、看一看它生长的怎么样,   甚至还会天真地去给它搭建一个小棚子,希望没有人能够再伤害到它。   可总有那么一天啊,   会有人在不经意之间、或者直接是除草工的刻意,   将要把它给挖掉。   凌晨的梦想,就要被挖了。   寒远去找了白宏老师,住的很近,他父母跟白教授的家庭也是老相识了。   白老师当时看到寒远来找他的时候,还特别震惊,因为在整个体制圈子内,都对寒远这个孩子刻板的印象——   狂妄、傲慢,与生俱来的强者气势,做什么都是天之骄子。   他却为了一个笨呆呆的丫头,过来、求他。   但纸却是包不住火的,寒远为了一个女孩过去找白宏老师的这件事很快就被家长层次给知道了,这种事向来传的很快很迅速。那段时间寒夫人也察觉到了寒远的不对劲儿,一上高中的第一次周考、物理试卷就没分,翻了整个物理教研室都没找到。   加上家长群里面,不少家长都在暗戳戳说着班上哪个男生和他的前后位、走的很近。   寒氏夫妇怎么可能同意儿子在高中这一阶段、稍微走差一步?他们直接将寒远从教室里拉了出来,带到班主任的办公室,   问,   “凌晨是谁!”   那个时候的寒远,突然就感觉到,   可能以后,就是要跟凌晨,   回不去了。   那段时光寒远过得很苦、水深火热,在家里承受着各种来自望子成龙父母的打压,在学校里,稍微看看凌晨,   就感觉、像是得到了什么光。   凌晨总是在难过自己的画画不好,寒远听说了凌晨的爸爸开着车到处求人,白老师不行、那就去找其他的老师,大教授的尊严都给放了又放,连送礼这种事都做了出来!寒远觉得自己很微渺、手上什么都没有,他一个高中生,还能掀起多么大的浪花?在出了校园、没了成绩的光环外,   面对更遥远的世界更复杂的社会以及势力前,   他什么都不是。   但凌晨的梦想,也是梦想啊,那就是长在水泥地缝隙中的西瓜,即将要被拔走了,被拔走后,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最终,他去找到了父母。   十五岁的少年,脸庞都还未完全退去青涩,说话的声音都充满了青少年的狂傲与稚嫩,   可他的眼睛中,却全是坚定的光。   他站在父亲的书桌前,望着向来威严的家长,   低下了就连跟外校打架、把人给打进了医院、被父亲拿着皮带抽都从不服软的脖颈,   “只要、能劝说白宏老师,收凌晨。”   “从今往后,北航、恋爱、包括我萌生出来的初恋,”   “我都会一手给掐断。”   “你们的路,我走,”   “但爸爸,求你了,”   “帮忙,去跟白宏老师请求一下,让他同意凌晨跟他学画画,”   “可以吗……”   ……   寒远记得,凌晨第一次穿校服的模样,   校服很大,凌晨抱着校服回到位置上时,还在苦恼,   为什么她爸妈要让她拿那么大一号的啊?   但,   是真的、很好看。   怎么都好看,怎么都可爱,圆圆的蘑菇头,也是那么的好看。   就是……很好看。   他把凌晨推倒在地上后,连白辰的叫喊都没理会,后面跟上来的同学都给甩在身后,寒远站在楼道的角落里,他用手撑着墙,脑海里全都是凌晨僵硬在嘴角最后的笑,   如果凌晨能够好好地去走下去,能够拥有一个完美的人生,   那么可能往后余生,她还会再遇见比他更好的男人吧……   十五岁的年纪,做什么都是稚嫩的,   但他还是觉得很开心、流着泪的开心,   凌晨终于可以跟白老师学画画了。   ……   寒远发完那些话后,直接退出了Q/Q群,   留下一干人在后面炸了锅的议论。   是的,那个时候,凌晨的路就是他给铺好的,   当年对凌晨的伤害,一次次“冷暴力”、到了嘴边的心疼却又一句句给硬生生的咽回去,   那就是他此生最痛楚也是唯一一次的拖泥带水了,寒远后来甚至一度后悔,后悔当初高二那次大调,凌晨去找董利让老师再把她调回到三组、不要在四组和寒远前后位那一刻,   他就应该踹了办公室的门,掐住女孩的脖子,   让她这辈子、想要逃离,   门都没有!   过去了这么些年,他拼了命地让自己变优秀、在约定好的天空上把年少时的梦想彻底掌握在手中,穿上那身最帅气的制服,   就是为了,能够把那个他保护了那么久的人,   拥有回来。   哪怕是强取豪夺吧……   现在人在他手里了,跑了又给抓回来,反正不爱就不爱吧,别扭就别扭吧,戒指给她拴手上,人也要好好地抱着,她说她很喜欢他的那些揉揉,那就这一点儿、就这一点儿,   做好了,也很好。   他的姑娘,他又怎么允许那些喽啰,   再一次、拉出来去伤害!!!   夏叔叔的办事效率很高,万絮的住址不出几分钟也给搞定了。寒远收到短信,看着那屏幕上白底黑字的一串行。   他不是多么好的一个人,   只不过这些年,所有的温柔,   都全部给了他的姑娘。   凌晨突然想要喝水,翻过身来去床头伸手拿,寒远听到声音,合了手机,三步并作一步走,   冲到床前。   他给凌晨端着水杯,凌晨小口抿了两嗓子。喝完水后,寒远轻声问她还有什么要求?   凌晨也没摇头,还是懵懵的,   又倒头,一下子扎入被子之中。   寒远俯身给她盖好了被角。   现在他得出去,出去处理十年前留下的烂摊子。   但凌晨这个模样,他又没办法把她安心放在家里。   寒远想了一下,拨通了凌教授的电话。   嘟——嘟——嘟——   ……   眼下正值二月中后旬,   S大已经开学,凌教授整个人都忙到转圈圈,各种乱七八糟的会,领导层次各种刷存在感,还有上学期期末的成绩复核,以及新学期要交的数不清的材料。   寒远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凌教授正在跟去年新来的一个青椒哔哔期末考试复核的事情,新来的青椒很厉害,学术能力超强,还是当初他朋友秦院士的关门弟子。   然而这个青椒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据说来S大教书的目的,搞学术其次、追老婆才是第一位!   凌谷拿起电话,接通前还对着徐听眠扯了扯嘴角,一脸恨铁不成钢,指着放在桌面上、徐听眠那个小徒弟的期末卷子,咆哮,   “60分!都是我玩命给她拉上来的!!!”   “小徐啊,不是我说你,你看看你这个学生,啊?你当时过来给我求答案,我给了吧!我给没给?都是去年的卷子啊,我出题不向来只改数字连题目顺序都不变?你看看纪柠!她答了些什么?!!!”   “……”   “还在分数栏写‘祝老师长命百岁到——括弧、分数,我给了她六十分,她这是咒我只能活到六十岁啊!”   “……”   “凌教授,实在是对不起,柠柠她……”   “得得得!”凌谷摆摆手,给站在对面一脸愧疚的年轻教授徐听眠甩了甩手,   “反正你也不着急。我还有电话,让你学生好好悠着点儿造!”   徐听眠:“……”   凌谷嚎完年轻人,揉着眉头接了女婿的电话,其实看到纪柠,凌教授还是止不住联想到自己那个笨蛋丫头,   “……”   嘿嘿!   对于凌家父母来说,寒远这个女婿做的还是很不错的了,小时候那些事情凌教授也生气过,但是后来突然知道了白宏那边居然是寒远去求的,   每每听到凌晨吐槽寒远怎么怎么的,凌教授心里也不是那么个滋味。   “喂,小寒啊?”凌谷接了电话。   然而下一秒,当他听到了寒远焦急的语气,在听筒里说出的那番话,   端在手中的茶杯,   瞬间“啪嗒——”掉到了地上。   ……   寒远没办法把凌晨一个人放在家里,但是现在要去做的事情,又根本不能带上凌晨过去。   所以他只能先让岳父过来,过来帮忙照看一下凌晨。   寒远在电话里的声音是那么的愧疚,他通话的时候,是坐在了卫生间的马桶上,一楼的卫生间正对着客房,寒远还是生怕躺在隔壁屋子里的凌晨、一不小心出了什么差错。   凌教授开着车、风风火火赶到,寒远给岳父大人敞了门,满脸的歉意,让凌谷进屋坐。   但是现在不是坐下来聊聊天的功夫,寒远简单跟凌教授说了一下情况,凌谷不太关注年轻人喜欢的那些冲浪世界,微博更是没下载,他拿着寒远的手机翻了翻,   就看到微博上那些铺天盖地的谩骂。   事情依旧在发酵,基本上都已经在“捶死”凌晨有妄想症。   甚至还有人骂凌晨是小三、狗皮膏药、能在漫画里意yin、现实中肯定更做三做惯了!   “这都是些什么!!!”凌教授差点儿摔了手机,老花眼让他不得不眯起眼睛来看,捧着手机的手都在颤抖。做父亲地抬了抬头,目光中全都是怒火。   寒远心中一阵绞痛,他不比凌教授愤怒的少,但是他现在此时此刻却不能慌乱。   “爸!”   寒远扶着被他喊过来的凌谷,强忍着激动的心,让凌教授先坐下来缓口气,   “您别生气,身体要紧。”   凌谷:“晨晨呢!”   寒远指了指客房,   “我安抚的差不多了。”   “在睡觉。”   凌教授心疼女儿,也不坐了,转身就往客房走。   寒远去倒水,站在吧台处静了好久。他要面对的事情很多,每一步都不能做错!   凌晨看到爸爸来了,忽然又开始咕噜咕噜掉起了眼泪。她死死拉住凌教授的手,大哭。   人在面对困难时,就是想要被最亲的人抱抱。   寒远端着水走进客房,凌教授过来,他便放心了。他把水放在旁边的桌子上,调了一下暖气的温度,   转身,   “爸。”   凌教授抬了抬眼。   寒远:“能出来一下吗?”   凌谷又摸了摸凌晨的脑袋,然后跟着寒远走了出去,两个大男人来到走廊,寒远掐着腰带,望了眼客房里面躺在床上的凌晨,   半晌,淡淡开口,   “我现在就去处理这件事。”   凌教授:“你能处理的了?”   事情是真的太大了,毕竟直接闹到了全国网民的面前,他们就是个普通人,只想在普通的生活中享受自己的人生。   接受全国人民、各种层次的洗礼,真的没有小说上那样,能有多么的光鲜。   凌教授很厉害、在学术界有着举足轻重的力量,   可他也不是神,他造就不聊网络势力的走向,即便他现在立刻开通微博替女儿发声,   很有可能、却会成为一失足害凌晨又被什么网络喷子攻击的新方向!   寒远也不是神啊!   凌谷沉默了片刻,他看到寒远的眼神无比坚决,攥着腰带的手掐到指边缘发白,   他问,   “你能处理?”   寒远闭了闭眼睛,吸了口气,   没有直面凌教授这个问题。   “……”   “好像晨晨除了知乎话题这件事,在画漫画上也碰到了硬茬子。”   “爸,”   “你在家看好晨晨,别让她有什么闪失。”   “她要是跟你说了画画上的事情,你就立即给我打电话。我现在也只能知道知乎文章这个。”   “……”   画画之途坎坷,凌谷一直都是知道的,但是对于凌晨画漫画更深入的细节包括她的笔名以及画过什么作品,   凌晨说不想三次元掉马,凌教授也就从来不过问。   冷不丁就要深度去介入女儿的秘密,凌谷稍微有些不安,但事情迫在眉睫,就是让他看一下凌晨,   凌谷点了点头,   “你要去出去?”   寒远一早上冲锋衣都没脱下来,里面的毛衣还被凌晨哭了好大一滩,他整理了一下领子,拿着手机往门口走,   “嗯,”   “去找万絮。”   凌谷:“……”   小时候听过凌晨说过很多遍,骂万絮就是个女表子。   凌教授:“路上注意安全。”   寒远,   “爸你看好晨晨。”   ……   *   万絮是不是女表子寒远不能评论,   但他现在就是去弄死她。   万絮患了抑郁症后,就一直休学在家,研究生一拖再拖。她高中那会儿是走读,可能跟寒远说过那么十万八千回她原来的家住在哪儿。   寒远能往脑子里听进去么?   所以这大概是寒远第一次认真读了读这个高中三年紧巴巴追了他三年的女孩的家庭住址,是在一个临海小区内。   暗恋本没有错,但对不起不好意思、我真的有喜欢的人并且那个人既是白月光又是朱砂痣现在还是我的妻子,   你发了那篇文章,就他妈是大错特错!   寒远开车进了万絮所在的小区,把车停在了给出的地址所显示那栋楼下方的停车区。   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他对万絮这个人仅停留在最后同学聚餐、万絮喝醉了酒,非得拉着他去外面沿海的栏杆处,   说,有些话,要告诉他。   寒远那个时候也不是很成熟,想着可能以后就再也不会见面了,说就说吧,于是就跟着她出去了。万絮哭哭啼啼,再也没了三年里追他的勇猛,终于像个女孩似的,想要去抱住寒远。   男生很利落地避开,听完了女孩说的那一通酸□□意。   的确、很美好、很感动,但感动的终究只是她自己,寒远也说不上来什么滋味,每次一有人跟他告白,他就要去克制不住地想凌晨。   为什么那个笨蛋就没有丁点儿恒心呢!   寒远对万絮说,   “谢谢你的喜欢。”   “但我真的、不喜欢你。”   现在想想,当初他就该把“我一直喜欢凌晨”这句话打在公屏上!那个时候寒远老是别扭跟凌晨之间的那些剪不断理还乱,所以刻意没去说,   不曾想,给十年后的日子,   带来着这么大的灾难!   寒远有时候也挺自责的,小时候做的真他几把不是人事儿!但愧疚不能当饭吃更不能解决问题。既然十年后这些隐患又一次浮出水面卷土重来,那么就让他拿起砍刀一斩而净吧!   不要说什么暗恋也很苦,你舞到我爱的人面前来,你的暗恋就是原罪!   小区的楼装修很现代风,这座小区里的房子也不便宜,万絮的父母都是下海经商,挺有钱的。   寒远最终还是没拿上放在副驾驶里的那根棒球棍,他直接找到楼层,楼层是一层一户的大平层,楼下的门锁没关,不用按门铃。   他伸出手,敲响防盗大门。   咚咚咚——咚咚咚!   “来了——”   里面瞬间传出一个女人的喊声,站在门口,还问了一遍,   “请问你是谁啊?”   听起来不是万絮的声音,但这里的确是万絮的家。寒远一字一句、不带有任何感情地道,   “您好。”   “我是来找万絮的。”   “我叫寒远,是万絮的高中同学。”   “……”   “……”   “……”   寒远这个名字这个人,   万絮的父母,一定是知道的。   ……   屋内陷入一片死寂,   过了好半天,   防盗门里面的大门,   “吱呀——”一声,   被敞开了。   开门的人,   是万絮。   ……   ……   ……   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再见到年少时期爱过的人,   还是会心动还是会脸红。   “寒……远?”   万絮的父亲和母亲都在家,现在早上十点多,他们家好像才吃过饭,正对面的餐厅饭桌上还摆着喝稀饭的碗,   旁边的沙发,摆着一袋又一袋的小薄脆饼干,还有一些瓜子糖果之类的,才过完年,家家户户这些东西是少不了。   茶几下方,是一些白色的瓶瓶罐罐,   治疗抑郁症的药。   万絮穿着睡衣,踩着拖鞋,   显然是没想到寒远会过来的模样。   万絮的母亲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一条抹布,万絮的爸爸也从隔壁房间走了出来,他们对寒远的到来算是一种意外,但还是笑着欢迎他,   “啊,絮絮……小寒啊!快进来快进来!”   “对对对!”万絮的父亲当然知道寒远是谁的儿子,以前也天天听到女儿提,久而久之虽然这个男生一直对自己的女儿不咸不淡,   可女儿喜欢啊!   做父亲的挥了挥手里的书,   “小寒坐坐坐,来来来——”   万絮整个人都处于浑身僵起的模样,眼睛一直在看寒远。她似乎是感觉自己在做梦,神色就跟要哭出来了。   一家子倒是暖洋洋。   寒远却抬起手,拒绝了万絮父母的招待。   “叔叔阿姨,”寒远站在门口,丝毫没有进去的意思,他的神情冰冷,比外面带过来的风还要严寒,   一字一句,清清楚楚,不带一丝感情地道,   “我就是来找万絮说点儿事的。”   万父:“……”   “有什么事,进来说就是了……”   寒远:“不必。”   “……”   “……”   “……”   紧接着,不等万家父母再说些什么话,也不管万絮是不是因为已经意识到了寒远要说什么、脸色变得惨白,后退了两步贴着墙抓住房间的门扶手,   寒远转过身,用完全没有一丝风度、近乎是讽刺的语气,   盯着万絮的脸,   开口道,   “刚刚在群里面发的东西你也看到了,这些都是事实。接下来的话,我希望万絮你能好好听明白、认认真真一字一句都给我听清楚了——”   “你在网上发的那篇帖子,我已经找相关人去删除。我知道我让你删除你肯定不会删,这个不用我跟你来说,我来做,因为我不能在我和你就此事做纠纷的功夫,让广大不知情的网友继续放纵此事往不着边际的方向发酵。”   “万絮你也不要指望继续拿账号或者小号跟网友们辩解,在来之前我已经将我的微博号进行实名认证,并且把我和凌晨过去十年的点点滴滴、以及凌晨不知道的那些我做过的事情、还有我和凌晨的结婚照,都发到了我的微博帐号上。”   “微博我会买热搜,我所在的航空公司,也会为我的微博进行点赞,如果情况足够顺利,航空公司的官博或许也会给我做一个专门的澄清解释——”   “我尽力让航空公司在官博上说一下我的结婚对象是凌晨。”   “……”   “你放心,我发的微博里,肯定会有对你非常不利的言论,是的,那些话就是我这些年需要对你说的。以前的事情我没站出来给凌晨说话,是我的错,但万絮,我希望你要知道一件事,”   “从头到尾我都没有喜欢过你,从头到尾我只喜欢只爱过凌晨。凌晨这个笨蛋我可以欺负,但是你们、你们这些我根本没正眼瞧过的人,   “是最没有资格——去议论她到底被不被我喜欢!”   “往后网络上的风向会扭转,或许会有大量的网民来骂你胡说八道胡搅蛮缠脑子有问题精神不正常……等等的十分难听相当不堪的言论。”   “至于他们会把你骂成什么样,不好意思我不关心。但是有一点儿我要说明——”   “如果凌晨的情绪继续不好,她难过一点点,”   “我就会想方设法助长这些难听的话来袭击你!”   “……”   “不好意思万絮,我知道你肯定现在觉得我这个人相当可怕。我寒远从来就没说过自己是好人,既护短又不爱讲道理。你要是承受不来那些难听的言语,那么你要跳楼你要自杀你的抑郁症犯了,跟我完全没一点儿关系。不对,我不是说‘我会想方设法’,这个事情是必定发生的,就是说等我公司做完那些澄清、并且相关人士把这一切都翻转给送上热搜、顺便撤了你引发的热搜后,”   “势必几千万的网民都会来攻击你,用最恶毒的语言、让你整个人彻底崩溃!”   “……”   “我、我……我……”   万絮整个人崩了,浑身都在颤抖。寒远的这番话实在是过于尖锐,这哪还是她当年认识的骄傲少年郎?   除了杀气就是血腥,他没动手,但是每一句话就如同一击砍刀,   直接将万絮的心脏都给砍透了。   万絮的父母也是无比震惊、听得一个愣一个愣,老两口应该是还不知道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还在懵逼,看着万絮,   又看了看寒远。   “……”   “小寒……什么帖子啊……?”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家絮絮她喜欢你喜欢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做什么对你不利的事情……”   “是!误会!”   寒远突然一巴掌拍在门口的鞋柜玄关上,用地力道相当大,直接把上面的车钥匙环震落到地上,   手腕青筋暴起,感觉下一秒,他都能上前去把眼前曾经的同窗给掐死,   “误会我这些年还喜欢过你?!误会当年刘墩子他们为了撮合我们而偷偷给你买吃的并假借我的名义送给你???万絮!当年你用箱子砸凌晨、撕了凌晨的漫画本子,我那个时候就应该顺着凌晨踹你那脚、补上一脚!”   “凌晨那个时候晚上被人给跟踪,我回去替我心爱的女孩解决安全问题保驾护航、有什么错?你心里不舒服,一切冲着我就好,大不了老子不理你!你他妈去折腾凌晨!去把凌晨最最最心爱的画画本子给撕了!你这不就属于找死?!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不用十年,我们现在就来算这笔账!”   寒远深深吐出一口气,看样子他也是知道自己太激动了,   但这事儿不激动不成,妈的人家都欺负到自己老婆头上,寒远来之前是真的做了好几番思想工作,   才没把那个棒球棍给一并提上手。   他知道此时此刻他现在的模样很不好看,说出来的话也颠覆人三观,这样简直就是一个暴/徒!一个杀人诛心不折不扣的刽/子手!   然而……   寒远平静了些许气息,人仍旧是冷冰冰的,继续开口,   “我给你一个道路,当然、你要是被不利的评论给骂死,凌晨觉得看着开心、我也会很开心。”   “用你的账号,写一封道歉信,”   “以及澄清贴。”   “知乎那边你不用想,你那个最高赞的帖子已经被删了,有转载的也被删。有勇气写造谣帖也应该有勇气写道歉写澄清!今晚十二点之前我就要看到你的澄清,不过就算你澄清了,我的微博我对凌晨的保护帖子也不会删、航空公司的点赞也不会取消。”   “可能你澄清了,对你的谩骂也会稍微少一点儿……这个我就不管。万叔叔应该也知道撤一条热搜得需要多少钱吧?听说这两年万叔叔做生意也赔了不少本,你撤一次我给你买一次,撤多少我买多少——”   “万絮,喜欢你这件事是不可能了,”   “但弄垮你这件事,”   “我觉得我能干下去。”   “……”   “今晚十二点之前,我不管你情绪崩不崩、还是抑郁症发不发做,就算是让万叔叔万阿姨帮着你口述敲字,”   “我也要看到那封道歉信!”   “如果没看到,”   “我想我们很快就会迎来法庭上的下一次见面。”   “……”   寒远算是说完了,他本身就是来通告以及发火的,埋在心中十年的火终于发出,寒大少爷也没准备继续在这里久留。   屋内一片静悄悄,万絮的父母已经被吓得大气不敢喘一下。   万絮的呼吸急促,显然是抑郁症要发作了,她剧烈地喘息,胸口一起一伏。   万妈妈先看见了女儿的不对劲儿,丢下手中的抹布,扑到女儿面前,   紧紧抱住即将要崩溃的女孩。   “寒远!!!”   万絮爸爸上前去,颤抖着控诉,   “我女儿她身体不好!你说这些话干什么!!!”   “你们好歹是高中同学,絮絮还喜欢了你那么多年!絮絮做了错事,即便是错事——你也不能这样露骨地去鞭笞她——”   “那我老婆呢!!!”   寒远一甩手,指着天空对面对着郁金湾的方向,   气势毫不示弱地咆哮,   “我老婆因为你闺女的一篇文章,现在深陷被网民不明不白地谩骂!”   “我岳父,那么大把年纪了!德高望重的老教授!现在手机上全都是不知名号码发过来的诅咒!!!”   “凌晨,我爱了十年的女孩!现在正躺在床上,早上我回家的时候她直接晕倒!”   “你女儿的死活你管!所以我老婆我家人都死活我也要管!你女儿气死不好意思我也不会在乎,但我在乎我的老婆!!!”   “……”   寒远转身,拧开门,   最终退步到门外,   “澄清贴,你来写。”   “写完后的热搜,我帮你买。”   “算是我最后对你十年喜欢我的这份感情的回答。”   ……   ……   ……   说完,   寒远便头也不回,   直截了当踏着步子,   离去。   那份残留在十年前的隐患啊,   也该除去了。   身后还敞着门的大平层内,传来女孩凄厉的哭声,   似乎还有摔桌子砸碗筷的瓷器碎裂声音。   寒远用手指堵了堵耳朵,这些年磨练出来的圆滑在这一瞬间算是破了戒。   真的……   其实是很烦的。   男人一旦有白月光,   周围所有的暗恋,   都就成了浮云。   回到车上,寒机长只觉得头很疼,他已经很多年没有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了,也很久很久没有这般不管风度。   只要伤害到凌晨的人,一律、都是忤了他的逆鳞!   十年前他懦弱、没能力,所以因为不作为而让凌晨伤心难过,   十年后,   他可以保护她了。   ……   他得、保护她一辈子啊!!!   车窗飘着白色的雾,这些日子气温又开始骤降,寒远的掌心还残留着早上绑大闸蟹时、被割破了流出来的血水。   男人敞开点点冲锋衣的上扣子,他看了眼手机,凌教授并没有打来电话。   凌晨没事。   只要凌晨好,   那么这个世界,   就都是好的。   那根棒球静静躺在了副驾驶下边,寒远以前真的不是个善茬,初中那会儿干过多少架撕过说少人,自己都没办法数清楚,只不过这些年为了梦想,为了儿时跟凌晨许下的诺言,   他拼了命、将全部精力,   都用在了拼搏事业。   手机突然滴滴滴,   寒大少爷一个愣,瞬间翻起身,   抓着手机摆在面前。   【卫宇来电。】   “……”   是找办事的朋友。   还好不是凌晨,寒远松了口气,浑身疲惫,接通了电话,   “……”   “寒哥。”   寒远揉了揉眉骨,   “缺什么东西么?”   电话那一端正在解决热搜问题的朋友,没什么大碍地说道,   “基本上没问题,毕竟这玩意儿,钱给够,还是能很好地实现钞能力的!”   寒远:“……”   卫宇:“不过现在还却点儿东西。”   寒远手一顿,停在眉尾,   “还缺什么资料?”   “我老婆的不能给,这个事先说好了。”   卫宇:“不用不用,不用嫂子的!”   “就是……相关方那边觉得你应该再放一张你和嫂子学生时代恩爱的照片,你这边只给了你们结婚后的,学生时代的要是放上去,公关那边说更好把控舆论的方向!”   寒远:“……”   他瞬间坐起身,直了直腰,   “行,”   “我找找。”   “……”   卫宇:“卧槽!还真有啊!”   寒远:“的确有一张。”   “我马上传给你,先挂了。”   卫宇:“好!”   电话挂断,寒远往裤子口袋里,   摸了两下。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黑色的皮夹,这年头还有人用钱包也是稀奇。不过其实男人都蛮喜欢这个东西的,   毕竟是一家之主,卡啊还有一些不得不纸质的票,都是要有个东西来装着随时放在身上。   寒远的钱包很普通,除了驾照身份证、还有港澳通行证,   以及凌晨的身份证港澳通行证。   凌晨搁东西就忘,结婚后只要两个人在一起。   证件都是他一个人拿两份。   钱包是双层的,内层还有些小□□,   再往里面,是一沓沓大大小小的照片。   寒远忍不住又开始一张张看,除了父母的,就是结婚照,   小的那些、都是一寸两寸的证件照大头照。   凌谷有收集女儿从小到大照片的习惯,寒远跟凌晨结婚,他就悄悄去问岳父大人要了一份,   把里面的照片,全部给拷贝了一遍。   他每天都带着,把凌晨这些看起来丑丑的一寸两寸照片带在身上,   见不到的时候,就拿出来,   看啊看。   上大学那会儿,他只有一张凌晨高中那会儿在学校里照的证件照,那个时候的凌晨留着短短的蘑菇头,好多次在宿舍,舍友都会问他怎么经常一个人坐在桌子前,   盯着一个东西在笑。   寒远就会给他们看,   看凌晨那张照片。   还会笑得很开心,即便北京没有那抹身影。   后来照片多了,那就带去公司里看,但是这两年凌晨也不太照了,上大学的也只有学信网上的那一张,那张照片凌晨把头发都给扎起来,学信网照相向来丑到怀疑人生,   但寒远还是想方设法弄到了凌晨的照片。   年复一年。   在所有照片最后面,是一张普通大小的相机照片。   寒远看了看,这张是高一他们出去远足那会儿,班主任给拿相机照的。   本来这些相片是作为他们班岀去游玩的一个留念,贴在教室墙上。   高二搬教室那会儿,照片也没人要了,被一些同学拿着拖把往下唰。   寒远特地去原来的教室,   从那一堆掉落在地上的照片里,   找到了这一张——唯一一张,有凌晨身影的。   那时候的凌晨啊,长得可真丑。   丑,他怎么也这么的喜欢……   寒远笑了笑,无声。他把那张照片给卫宇拍了过去,顺便拍上了现在的日期。   寒远:【只有这一张,我存了好久的。】   【你们让媒体号这么写——】   【“寒远存了凌晨十五岁的照片,存了十年。”】   消息发出,寒远就把这些照片往回收,打开钱包那一刻,忽然有个东西从里面掉落了出来。   那是一个折叠了很多遍的方块纸,看起来已经有很多年了。   寒远擦了擦手上的血迹,弯腰把那个东西拾起。   拿到手那一瞬间,他就知道了这是什么东西,   然而还是忍不住再一次地去打开看看,纸张敞开,被磨损严重的边角在空气中飞出白色的沫沫。   【2012-2013 S一中东校区第一次周考质检物理】   【二卷】   标题下面就是用中性笔写的认认真真的试题答案,岁月已久,字迹都被模糊了大半边,   但依稀还可以从试卷最上方,   看到用红色圆珠笔,画着【52+48】的数字。   “……”   这是一张答题卡,就是二卷的简答题要专门写在的答题卡。12年那会儿,机器读卷还只能用在最大场面的考试上,   就连学生相当看中的月考,都是老师们人工批阅。   周考那就更简朴了,简直非洲难民,连选择题都抄到二卷上,折磨老师们手批。   寒远的物理高中三年、大大小小的考试,全都是满分,   除了那次周考,入学后第一次的周考,   他没有成绩。   如果说一次考试没成绩,可以让坐在前面的某个丫头开心一点儿,就可以顺顺利利因为“没成绩没考过她”,而“心甘情愿愿赌服输”去出班报的物理模块,   那么寒远就这么去做了。   所以后来,他的其他科目也没有再考过那么人品大爆发的分,只为了悄悄掩盖掉他私藏起来物理试卷的小秘密。   寒远把那张卷子又给小心翼翼收了起来,这张卷子这些年他也都带在身边,飞行训练最艰苦的岁月,就拿出来看看,   已经想不起来那个时候自己是怎么想的了,明明那个时候才认识凌晨没几天,   每天还在拿着橡皮猪打她。   可,   就是会怀念啊,怀念那天凌晨拿着棍子、鼻涕虫掉了那么老长,气鼓鼓信誓旦旦,要打断他的腿,   “这样你就可以考不了试了!”   “这样你就考不过我、然后就老老实实出物理班报吧啊啊啊啊啊啊”   “……”   “其实不用啊……”   跨越了十年光阴、寒远微微笑了一下,   迎着外面最灿烂的阳光,   “试卷藏起来,我没有物理成绩,”   “你不就可以考过我了?”   ……   ……   ……   *   收拾好情绪,寒远开着车回家。估计晚上航空公司还要给他炮轰联系。   这件事可能会给公司带来一些不太好的影响,也有可能会继续发酵。寒远已经在手机wps里编辑好了辞职信,   一人做事一人当,他还自嘲地笑了一下,大不了真的回来买个烤地瓜车,推着小车吱呀吱呀,   起早贪黑、去一中校门口,   卖烤地瓜。   他将车停在了院子外的门口前,拔钥匙下车,想着怎么去跟公司解释。   然而就当他踏下车门的那一瞬间,   按在车门扶把上的手,   却突然一顿。   前方来之前、原本应该停在对面那颗石榴树下、凌教授的车,   怎么不见了。   ……   ?   寒远忽然心中一阵不好的感觉,他推开门冲入别墅内,   进门后鞋子都还没脱,对着整栋楼,大喊,   “凌晨——!!!”   ……   ……   ……   屋内静悄悄空荡荡,   凌晨天天踩来踩去的小猫咪拖鞋,   安安静静摆在玄关口处。   外套和围巾,   也都全部没了踪影! 第62章 S市的各大中小学在正月……   S市的各大中小学在正月十六就开学了。   大概是早些年被学生们的各种举报折腾出来强大的免疫力,这些年S一中二中校高层都已进化,毕竟被举报没有升学率重要,为了高考考出成绩,他们不惜被教育局通报的风险,硬是让学生们的举报直接无果。   凌晨19年回来去二中教学的时候,明显就能感觉出现在的小孩没有他们那会儿猖狂了,十月一放三天,愣是没有学生能把学校不按时放假给举报。   她还好奇地问自己的学生,怎么不去举报啊?   “我们那会儿,打个电话,电视台要来采访,”   “高三都给你把十月一寒假给放满呢!”   学生绝望地抹了抹脸,   “老师,时代早变了!”   “现在给教育局打电话,早就不管用了!”   “学校领导真的是、冒着被通报批评处分的风险,也要让我们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   凌晨坐在一中西门口的米线店里,拿着餐票。明明才正月十七,看学生们进进出出校门的模样,   大概率已经开学一个多周。   这家米线店是从凌晨读书那个时代就存在的。凌晨读书那会儿,校门口还没被文明城建的人给规划,还是从西门口到北门口拐角那整整一条路上,都摆满了各类小吃小摊。   当年大家都不爱吃食堂,学校小卖部里卖的汉堡鸡肉卷,也因为校领导的脑瘫加重,一刀切给砍没。所以不少中午晚上不回家吃饭的学生,就会三五个成群结队,跑去西门口,拿着钞票买鱼豆腐炸鸡柳。   然而随着17年后S市的文明城市建设,这些没有营业执照的小摊小贩一一被市规划局给整顿,基本上卖的红火那些个,全部被查封。后来18年有一次凌晨寒假回来,趁着中小学还没放假,想跟陈安重温一下读书时代的垃圾路边摊,   结果到了学校西门口,已经是一片大马路,   什么小摊都没有了。   就剩下这么一家还开着。凌晨对这家留下来的米线摊有些印象,这家米线当年在一干小摊里,是最不起眼的。感觉老板不像是个本地人,说话都有些南方口音。   米线店里卖着最普通的米线,老板出餐的速度也只在及格线上,口味也没什么多么新奇的花样,就连料给的也中规中矩。做生意竞争激烈,特别是在学校门口摆摊这种自营式生意。   这家店在凌晨的记忆中,除了很干净,吃东西的时候老板的态度、和做的东西用料真实之外,   没有半分的特色。   久而久之,没有特色速度也只是将就的门店,自然而然就被别的红火的小摊给比了下去。但以前凌晨很喜欢这家,她和陈安经常来吃,主要是安静又卫生。   现如今过去了这么多年,   没想到在城建下能够存活下来的,   居然只有他们这家!   米线店早就没了过去那般冷清,店面也从最开始的两盏大遮阳伞下四张桌子,搬到了以前营业鲜奶吧的更宽阔的房屋内。眼下正值中午放学时候,学生们推着车子出校门,来米线店解决午餐的小孩络绎不绝。   穿着红灰相间校服的高中生,用现金纸币买一份份米线,老板在收银台前忙得不亦乐乎。凌晨是挑了一张只能两个人坐的小方桌,因为桌子很小,所以并没有人过来跟她挤一张桌子。   玻璃门再一次被推开,“欢迎光临~”在门口唱起,老板头都没抬,收着钱机械地让客人里面坐,也没去注意来的人是谁。   凌谷拿着车钥匙,敞开了一下大衣的领子,   走到凌晨面前。   凌晨抬头看了看爸爸,凌谷给她手一摊,说,   “你的手机好像真的忘在家里了。”   “……”   小凌同学点了点脑袋,又木呆呆往旁边学生的身上看,可能是之前教过高中生,每每看到十七八岁的小孩,   总是会让她想起自己的高中年代。   那是一个对梦想最充满希冀的岁月年华,那些正在吃米线的高中生,用手擦着眼镜上的薄雾,夹着鱼豆腐,畅谈今日的考试分数。   “我口袋里还有五十块钱。”凌晨拿了一下放在桌面上的小票,开口道,   “我就用现金买了。”   凌谷:“你给我买的什么?”   凌晨:“三鲜口味。”   “你又不爱吃这些。”   凌谷转头往周围看了看,看着店里越堆越多的桌椅,不禁感叹了一下,   “以前等你放学的时候,爸爸还经常跟这家米线店的老板,聊聊天。”   “啊?”凌晨疑惑了一下,   “晚上……放学吗?”   一般小摊贩就在中午和下午放学两餐空会支着摊子在学校门口营业,   到了夜晚十点钟学校放学那会儿功夫,基本上就没有摊主在摆摊了。碰上初夏大家都睡得晚,可能会有一两家卖炸串的。   在凌晨的印象里,这些卖米线的正餐小摊,不太可能会大半夜还在卖东西。   凌谷“嗯”了一声,像是陷入回忆,慢慢悠悠道,   “当时整个这一带到九点往后,就剩下他家还在开。有一次你值日放学出来晚了,我就在外面一直等你,就看到他家一直营业到十点半十点四十左右,学生都走光了才收摊。”   “所以对他家印象也比较深刻吧,别的摊基本上都七点半就收了,最晚也就熬到八点钟。他家却不,就是一直开到晚上十点半接近十一点,”   “大概是觉得会有下了晚自习的学生肚子饿,找吃的找不到,于是就开到半夜。”   “能多卖一份是一份。”   “……”   爸爸以前就喜欢到处闲聊来闲聊去,没想到连米线店的事情都记得那么清楚。凌晨捏了一下小票,刚要开口接话,   旁边突然走过来一个人影,盘子往他们桌子上一放,   “132号——?”   凌晨看了一下自己手中的票,连忙侧身举手,   “我们这儿!”   有学生在往他们这一桌看,大概是学生在学校里闷久了,对一切不属于校园的东西都会下意识看看。   凌晨这些年也长开了,今天没扎辫子,到腰的长长头发肆意披着,额头上的碎发用小黄鸭头卡往上别,因为一直以来都不怎么化妆、还喜欢喝牛奶,   导致她的脸蛋还跟十五六岁少女那般细嫩。   老板将盘子里的碗一个一个拿出,问三鲜和素的分别是两位哪一个?凌晨指了指凌谷,说,   “三鲜是他的,素的是我的。”   “好的女士先生,两位请慢用……”   “???”   凌谷接过米线抬起头看老板那一瞬间,一脸忙碌的米线店老板,   突然愣了一下。   “啊啊啊——”   “你你你,你不是——”   凌教授微微一笑,跟老板打招呼,   “哈哈!老板你还记得我啊!”   老板:“啊对对对,你不就是13年那会儿天天来接闺女的凌、凌、凌——”   凌谷:“S大,凌谷老师。”   老板:“是的是的!记得记得!”   凌晨有些好奇地看了看爸爸、又瞅了瞅米线店的老板。老板见到“熟人”,笑累了的脸庞、又露出一丝怀念且真挚的笑,   “啊呀,得多久没见了。”   “这是……你闺女?”   凌谷伸手拍了一下凌晨的胳膊,   “当年不就是天天开车来接她么!”   老板不可置信打量了一下凌晨,女大十八变,凌晨现如今的模样跟高中那会儿,   的确是有很大的变化。   “对!仔细一看,脸面的确是熟!”   “这,你们S大还没开学?”   S大在本省是绝对的顶尖学校,有不少一中学子都想考。一听到“S大”,许多正在吃米线的小孩,纷纷抬起头往他们这边看。   凌教授翩翩道,   “开了,”   “这不是闺女想吃米线,”   “就带着她来了。”   老板开心道,   “真好啊!”   “小姑娘现在在哪儿啊?不得毕业了?”   凌教授一点头,   “19年大学毕业的,现在在读研。”   老板:“在哪儿?”   凌谷:“在澳门,澳门大学。”   老板竖起大拇指,   “真好!真厉害!”   店里又上了新的餐,过了十二点半,新来的吃饭的人也慢慢变少。   老板听到出餐的铃,用围裙擦了擦手,他歉意指了指出产区,跟凌谷还有凌晨说道,   “那你们先吃先吃,有什么不够的尽管说——”   “我先去忙了!”   凌教授:“行,你快去忙吧!”   老板:“有什么需要尽管提——好好吃好!”   “……”   凌晨没带手机,也没别的事情,米线已经上来,早上什么都没吃,她现在的确是挺饿的。   周围的学生陆陆续续吃完饭,背着包离开,门口不断响起“谢谢光临”“欢迎下次再来”的声音,外面阳光白茫茫,这些年雾霾治理得当,冬日也可以看到淡蓝色的天。   凌晨吃得很慢、本来今天她也没什么事儿,早上那一通爆炸般的轰击,让她至今浑身都还没什么力气。   凌教授也不着急,毕竟闺女比什么都重要,在接到寒远的电话后,他就跟学校里请了一天的假,课也不上了,专门来陪闺女。   一点来钟,米线店基本也没什么人,学生们陆陆续续都走光。老板站在收银台前数着前,店里面的服务生几个人围在最里面的餐桌,就着剩下的菜呼呼吃饭。   “凌教授需不需要卤蛋?”老板突然抬头,问凌晨他们这一桌。   这肯定是在暗暗问凌晨要不要卤蛋,但是大人们之间的问话,还是问道长辈那边。凌教授看了眼凌晨,凌晨米线吃的差不多,开了胃口,   确实有点儿馋卤蛋。   凌谷转头,   “要个吧。”   “多少钱?”   老板数完钱,解开了围裙,往这边走,摆着手,   “不要钱不要钱,给闺女吃的,吃就行!”   说着,就给凌晨捞了个虎皮卤蛋。   卤蛋单独用吃米线的小碗盛着,摆在凌晨对面,凌晨看了眼爸爸,凌教授不太好意思跟老板笑笑,   让凌晨吃吧,   “快谢谢叔叔!”   “谢谢叔叔!”   老板笑了起来,他把头发往后一抹,然后在凌晨对面的桌子捞了把椅子,就着走廊坐下,   眉眼弯弯、见到故人的喜悦,全都摆在脸上。   “感觉米线味道怎么样?”   “……”   凌教授是尝不出来的,凌晨小时候就吃过,还是能说出来个一二。   凌晨点了点头,   “好吃!好吃!”   “特别好吃!”   上大学在C市,那里的米线跟家乡很不一样,工作后基本上在单位吃,澳门那边食堂又特别次,   小凌同学好不容易吃一口家乡的米线,当然竖起大拇指地夸赞。   老板哈哈大笑一声。   三个人沉默了片刻,老板又找了个话题,   “今天怎么突然想到来吃米线了?”   “姑娘还没开学吗?”   凌晨手中的筷子瞬间一顿。   凌教授替她回答了,   “本来要前两天就回去了的,”   “这不是疫情,飞机直接给取消了嘛。”   “然后她那个专业课都有网课,上网课在家里上就行。”   “她——不愿意回去,就想赖在家里,就让她晚点儿走罢了。”   老板:“哈哈!在家里好啊!在家里好!”   凌谷想了想,又继续道,   “在家里创事业,受到了挫,提不起精神,”   “这不,早上难过了一早上,中午突然想吃米线。”   “就带她过来了。”   “事业受挫?”老板直了直身子,把手放在桌面上,   “读着书还创业,也很了不起呢!”   凌晨忽然有些惭愧,什么读着书创业,明明就是书也没读好、事业也一滩烂泥。   然而也不知道这个话题是不是突然激起老板的回忆,没等凌晨想好怎么开口说些什么,那老板叹了声气,突然张了张嘴,   也没管凌晨的困苦到底是什么,就开始说起了自己的经历,   “其实吧,在创业这种事情上,”   “绝大多数到最后能成功的人,”   “都要经历旁人意想不到的坎坷。”   “……”   “也是好多年没个人说了,我家的米线店,小凌你还记得吧,就你上学那会儿……”   凌晨抬了抬头。   老板想起了很多年的岁月,感慨着看着他现如今已经很红火很强大的米线店,   “姑娘读书大概是12年13年那会儿?是那两年吧!我记得是,因为当时我老婆刚好去逝,我是跟着我老婆来这边的,我本家在安徽的一个小县城。”   “孩子……现在上初二了,12年那会儿才一点点大。我也没什么手艺,结婚前就是在老家米线店打杂的。”   “一个人孤苦伶仃,家里也没什么人,老丈人他们也走的早。就一个人带着一个孩子,然后听说在学校门口卖米线比较赚钱,所以12年那会儿就在S一中西门这边买了个小推车,几把太阳伞,开始卖米线。”   “当时好多竞争的,真的、很多很多家店同时竞争!我也不会、什么营销套路都不会,刚接触这一行,能把餐给做扎实了,就很不错了。”   “然后那会儿出餐也慢、味道上也没那么出彩,我感觉做生意呢,无论多么需要钱,都不能违背良心。当年隔壁还有家卖的很好的米线店,老张他们家,现在老张也不开了好多年也没了联系……他那个时候看我什么食材都自己挑、烂了一点儿都菜叶子、都不能要,就语重心长教我——”   “‘老杨嘞!这叶子不能这么浪费!’”   “‘还有那个丸子,你看看你!非得买那种最贵的干嘛!便宜一些的次品倒入锅中,加点儿汤料,那些孩子也尝不出来哦!’”   “……”   “反正每天都会有同行这么教导我,会有耐心、也有人嘲我傻,香精什么的都不舍得放,高汤专门买大骨来熬,价格还不提高。种种吧!因为出餐慢,所以也比不过人家,客人也少,顶多就是一些爱干净的小孩、就像小凌你这样的,愿意光顾我家米线店。”   “然后13年,政府开始出台营业执照规划的文件,营业执照很难弄,你得食品质检合格卫生干净什么的等等……一堆乱七八糟的。基本上整个一中的小摊,都没有能够合格的。”   “但人家政府要求,我觉得还是得听政府的话,毕竟人家要求的是质量检测卫生合格,这些东西对于客人而言,也是保证安全的第一要素。”   “于是我就去弄了,弄得过程是真的艰难,一遍遍改善食材,一遍遍每天换洗垃圾袋桌布,盘子什么的都要洗三遍,大晚上别人回家睡觉,我在路灯下摘菜叶子……当时为了能多赚点儿钱,还咬咬牙把生意开到晚上十点半,因为这中间还是会有学生或者路人过来吃饭的。好在营业执照成功弄下来了,这样我在这儿摆摊也就没有城管过来赶。”   “就想着怎么多提升提升口味吧,有别家压着的时候,也没灰心过,反正有营业执照,我就好好做好本分的工作。”   “这样大概持续了五年多,赚的没那么多,省吃俭用也把孩子给拉扯到大了,事情迎来转机就是在17年!这个年份我实在是记住了!”   “市里监测部门一下子突然下令,要求彻底清查无营业执照的黑店!17年力度特别大,刚开始大家还都又说又笑、想着差不多跟前些年似的、招招风过去这一阵儿就算完了。”   “结果市里真的下狠手了,你们是没看到那次查摊贩的阵仗啊——就是连根拔起!拆迁都没那个壮观!”   “然后这一条街,就因为就我一个人有营业执照,”   “所以,”   “就我留下来了。”   “当时还没觉出来事儿,因为有营业执照开店是本分,保证食品质量是良心,这些年都踏踏实实干过来了,也从来没想过大富大贵。可17年后,由于没了竞争对手——”   “整条街,被认可的米线店,只有我一家了。”   “……”   “学生们永远对外面的食物感兴趣,那些昔日跑别家的学生,没办法,就开始一个个往我店里跑。人越来越多,生意越来越好!就,那种滋味……因为从来没失去过做生意人的良心和本分,老老实实干,突然有那么一天,突然就火了起来。”   “那种感觉啊……”   “后来赚钱赚的多了,给儿子上大学的钱都攒了下来,我就把店面给换了换了一家更大的。客人越来越多,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就可以雇店员帮忙。有了手下,我又开始琢磨如何才能让米线更好吃,安全问题照样有保障,别的不说,食品质量是必须放在第一位的!”   “这么回想一下,已经快十年了,终于可以算是熬出来了。前半段前面那些年、真的是很难熬。最难熬的时候我记得得有很长一段时间,每天来吃米线的就那么两三个顾客,一碗米线13年那会儿五六块钱,我刚本钱就得三四块,几乎是赔本生意。当时儿子上幼儿园,什么都给跟上,我一个人一天三个馒头,早中晚各一个,住在一两百块钱一个月的地下室里,十来平方,睡觉都是坐着睡……从来没想过自己能够可以买得起学区房的别墅啊!”   “小凌,你还小、你还年轻,年轻人不要怕吃苦,成功的路上必定是孤独的,会有捷径,会有快速通向成功的路。但那些路都是不稳的,我们要做的、就是脚踏实地扎扎实实,五年不行十年,十年不行二十年。就算到最后都出不了头,但你回想一下你的人生,你会对自己的良心,说自己是坦然的!”   “我们家那边每年都会种苹果,一年有两岔苹果,春天熟的和秋天熟的,春天熟的丰收快,但是不甜;秋天熟的晚、熟的也慢,但是因为糖分积累的也久啊,所以甜的往往都是秋天晚熟的。”   “我觉得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很多都不愿意去当秋天的苹果,都想要在春天就快速成熟,早早收获胜利的果实。可春天的糖分积累还是太少啦,眼下看得的确是很好、可以快速成功,但日积月累,你会发现——”   “最后能够站到最高地方的人,”   “往往都是、秋天成熟的苹果。”   “年轻人,一定要在最合适拼搏的年纪里,先要想好,”   “是做春天的苹果,还是秋天晚熟、但是糖分足够的秋天苹果。”   ……   ……   ……   *   凌晨的手机没带,凌谷出米线店门店时候,也突然发现自己的爪机落在了车门的凹槽里。   凌谷来的时候把车停的比较远,这两年到处文明城市建设,车都不让停在没白框的店面前路边水泥地上,吃米线没办法几分钟就吃完,凌教授只好将车停在下一个路口拐角处百货大楼门前的公用停车场内。   “那晨晨你在这儿等一下,爸爸去把车开过来!”凌教授摸了把凌晨的脑袋,身后羽绒服的毛毛软绵绵的,他向来不忍心让女儿跟自己一起去开车,宁肯徒步过去把车开过来,也不能让凌晨冻着。   凌晨还是有些迷茫,她点了点头,在京东快递的站点口,一脚顿住。   凌谷往停车场走,凌晨就在学校门口等他。天空透露着那么一丝丝的淡蓝色,看不到白云,路边也都是光秃秃的树杈子,冷风在嗖嗖的。   还是有些留在学校外的学生,不愿意回宿舍午休也不想回家,几个穿着红色一中校服外套的男孩子站在公交站台旁,嘴里夹着烟,学着大人,一口一口抽。   可能是离开高中校园实在是太久了,凌晨忽然觉得那些抽烟的男孩也挺好的。人真的不能对任何人妄下定义,这些男生抽烟的确不对,但你不能说他的人生就这样了。   一阵小风吹过,卷起路边枯褐色的叶子,有些东西在心里搅拌着,她真的不知道要如何去坚持梦想了,为什么总是不顺,别的人似乎都很快地就得到了她拼劲所力都得不到的东西。   总是好不容易站起来了、觉得自己要坚持下去、得坚持下去,   下一秒,又一个灾难,   “哐当——”砸在了泥泞的道路前。   在这个快节奏的时代,   很多人都会觉得,   不能迅速做出来成绩,   那么你就是失败的。   你的人生,   就完蛋了。   被基友坑的这件事,凌晨处于一个接近麻木的状态,栗子茶是准备把她给“捶死”,什么“证据”都给摆上了,其余都作者见到有瓜,红眼病恨不得落井下石,她出门前,论坛差点儿就成了对她“晨光”的批/斗大会。   她好不容易才筑建起来、继续往前爬的决心啊……   凌晨蹲在地上,用手捂住了脸,原来这就是社会,前阵子考研成绩出来,她看到很多考研学子考上了在兴高采烈。   但是社会不是一场考试,爸爸说的对,成功是有花期的,一次成功不代表你的人生都是成功的,你在前往下一个成功前,不知道会面临多少坎坷的陷阱。   那就打算放弃了么?   ……   秋天的苹果。   秋天的,苹果。   晚熟的、积累了更多糖分所以更加香甜的、苹果。   ……   “小姑娘?”   身后米线店的老板出来倒水,忽然就看到凌晨还蹲在隔壁的门口,   便往凌晨身边一走,   “怎么还蹲在这儿啊?”   凌晨抬了抬头,   她神志是已经清醒了的,就是思想上还在挣扎。   凌晨抬手,指了指百货大楼的方向,   “我爸去开车了。”   “你父亲一直都很疼你啊。”老板笑了笑,把端着的水,往下水道一泼。   热气腾腾,在寒冷的冬天肆意往上窜,光秃秃的树杈在摇晃,   隐约见,已经能看到枝杈边缘,有一些新的骨朵悄悄冒头。   凌晨笑了笑,   “嗯。”   老板望了望对面的学校,把盆子收回去,走回米线店门口,   忽然一转身,对着凌晨开口道,   “小姑娘还是很迷茫吗?”   凌晨托着腮,也不好奇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嗯……嗯。”   老板:“也是,你才二十几岁,迷茫是正常的。”   “我三十多刚开始开米线店,得有三四年,也是迷茫的。”   “我那个时候还带着孩子,需要很多钱。”   “然而人啊,就是在迷茫中度过的。过完这一段的迷茫、或许失败或许成功,有了结果后开始新的一个周期,又会从对下一个阶段的期待、再到逐渐开始迷茫怀疑自己,”   “如果咬牙坚持下来,那么就又会去得一个新的胜利,”   “如果坚持不下来……总会坚持下来的。”   “你想想,你都已经受了那么多的打击了,都已经在这条路上走了很久了。”   “所以——”   凌晨忽然一点头,   “所以,”   “我会坚持下去的!”   老板一愣。   但紧接着,他像是早就预料到凌晨会这么说般,   欣慰地赞许道,   “嗯,那就对了!”   凌晨知道自己不是因为今天老板的那番话、才会豁然开朗,人在迷茫、受到打击的时候,总是会出现“放弃”“坚持”这两条路让你去选择,   其实你在犹豫、你在彷徨时,会误以为自己的决心动摇了,但请换个方向考虑,你至今没有干脆利索下决心去放弃,就说明你对这件事还是有着无与伦比希望坚持的信念。   既然有信念,哪怕只占百分之一,   那它就是你坚持下去的动力!   凌晨一直都很清楚,   对于漫画这件事,   她绝对不会放弃。   不论多少次被打趴下,   总是愿意去再一次地、站起来!   “谢谢你,米线店老板。”   小凌同学仰着头,对着老板一笑,   “我就是……刚刚在想、如何去解决难题。”   “那想出来了吗?”   “……”   “应该已经、想到了!”   “那就很好啊!”   老板拍拍她的肩膀,   “加油!”   “年轻人,就该不惧困难、永远向前冲!!!”   在无数次即将绝望中,就是拼着那最后一口气、那对梦想最初的热爱,   一次次、再一次地将自己重新燃烧起继续往下走的信念!   凌谷还没有来,差不多到了一点半左右,在家走读的学生也开始陆续往校门口走。凌晨伸出手去向着光抓了一把,世界或许会很黑暗,   但你总有撕开阴霾,让光重新透露过来的那一刻。   叭——————   马路对面突然传来一阵极具刺耳的车鸣笛喇叭声。   声音相当大,像是包涵着愤怒与焦躁,一道厉声直接撕破冰冷的空气,树杈都跟着为之一颤。   马路边的学生纷纷扭头、被鸣笛声给吸引,凌晨也跟着抬起了头,她感觉这声喇叭有点儿耳熟,可潜意识里以为是凌谷过来了,所以拍拍衣服准备站起身。   然而下一秒——   前方突然闪现过一道黑色的身影,   夹杂着铺天盖地的寒气,   直接奔向她。   凌晨一愣,还没回过神、甚至还蹲在地上没起身,   胳膊一下子、被人狠狠拽住。   那力道实在是太大了,几乎把凌晨从地上直接拎起,像拎小鸡般。凌晨“啊呀——”一声,腿都不知道该如何站稳,后脑勺瞬间被人给托住,往后倒的身子愣是被重新往前拉了回去。   一道炽热的吻,   肆虐地、近乎疯狂地,   压住她的双唇。   牙齿都被撬开,占有欲卷入,凌晨瞬间感觉呼吸都快没了,肺部被无限度地挤压,恨不得让她就此在这里彻底窒息。   那是一种怎样的深水沉溺感啊!大概已经积攒了五年、十年,或许更久,在每一个天黑后、每一次凌晨与光明的交界处,吹着远方来的寒风,让少年的心,流着血,   肆意生长。   女孩的脸涨的通红,因为被迫缺氧,她的眼睛都是扑朔迷离的,微微泛着不知不觉流出来的泪光。周围那些被鸣笛声吸引的学生又都在往他们这边看,高中校园外青少年聚集的地方,发生现场直播版的情爱接吻,   学生们都好奇、都忍不住放满去教室的脚步,   偷偷、悄悄,   看啊看。   就连站在门口看门的警卫大爷都给看傻了,   颤颤巍巍举着警棍,   失了音节,   “你、你们两个人————”   寒远翻了个身,把凌晨抱在怀中,背对着所有人,他依旧在压着凌晨,像是要把她揉进骨子里,   没有丝毫要停止的意思。   凌晨最终被亲到烂成一滩烂泥,几近昏厥,脑袋因为缺氧而晕晕乎乎,眼睛都快看不清楚对面的景物。寒远松开了她的嘴唇,可还没给她半分的呼吸余地,   又是一个用力,   将女孩死死抱在了怀中。   “呜……”   凌晨迷迷茫茫用手指扒拉着紧紧裹住自己的胸膛,脑袋一片空白,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嘴唇里面怎么一下子被咬破,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她刚想要试图推开囚/禁着自己的臂膀,想要呼吸一下、快要呼吸不动了,嘴巴好痛!   可还没等她继续用力推,   却被猛地再次搂紧了,   又是一阵浓重的窒息。   肩膀被死死压着、肩胛骨上的手直接要把她的骨头给捏碎,大概只有这样才能让眼前的人安定,凌晨呜呜咽咽吐出来一句“放、放手”,   下一秒,   被压着坚硬下巴的头颅顶,   忽然,   有两滴热泪,顺着乌黑的长发,   浸入头皮。   凌晨的神志终于被拉回来一丝丝,   她听到寒远用沙哑到不能再沙哑的嗓音,像是被风吹破了喉咙、又像是忍耐了很多年,终于忍不下去了,   男人红着眼眶,捏着女孩的肩膀,   将她揉烂了揉进胸口,   “凌晨。”   “……”   “是不是、是不是我得打个金笼子,带铁链那种,”   “拴住你的脚踝、手腕也吊起来,完全不给你活动的一点儿空隙,把你彻底锁住关住,”   “你才不会、再一次从我身边,”   “再一次、跑走了!!!” 第63章 大概每个男人都会有一个……   大概每个男人都会有一个想要把心爱的人揣在口袋里、一辈子只能给他一个人看、哪怕她不再爱自己、往死里恨自己,   甚至拿着刀去捅死他、把他当心脏捅的血流满地,   也不愿意放手,   这种病态偏执、只能掩藏在心底的极度占有欲想法。   很多年来,寒远一直记得那一天,高二期中考试后的那个周末大休回学校,   调位。   当他再一次看到凌晨的名字出现在他的面前,看到班主任同学们甚至全世界都彻底放过了他和凌晨的纠缠,他看到斜对角被他写了无数遍的那两个字,   静静地安放在他的名字前,   你知道,那一刻,   他是有多么、多么的,   想要哭吗?   没人知道,就连他最最最好的朋友,都不明白,那是一种怎样的激动。   可凌晨却自己去找董利、亲自把班主任安排好的位置,   给调开了。   在一个很美好的清晨。   他都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她,哪怕是她恨他、不愿意跟他说一句话。   就是坐在他的面前,   那也是一种最甜蜜的回忆。   凌晨跟迟默开开心心从董利的办公室回来那一刻,寒远还处于不敢相信、听到张曦万絮那些人纷纷嚷嚷谈论着是凌晨自己去找董利调位调离四组的那个瞬间,   寒远近乎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对,男儿有泪不能轻弹,   高一那个时候,凌晨快要哭出来,他站在她面前,不顾一切目光地看了她那么久,   眼泪、也给忍了。   然而高二那次,那个清晨,   寒远忽然就再也克制不了眼泪,他亲眼看着好不容易兜兜转转又一次回到自己面前的那个丫头,   高高兴兴,嘴角都上扬到了耳朵边,   从他面前,搬着桌子,   再一次、远离。   寒远当着全班同学、那么多人所有人的面,   直接趴在桌子上,   流下了眼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的确不应该轻易地去哭,   只是太难受了、没办法忍着了,因为无论怎样,   他感觉到凌晨,已经在离他越来越远。   年少时期的无能为力身不由己、加上那个时候实在是太稚嫩了,他只能看着凌晨在一步步远离他。   所以十年后,他强大了他能够独当一面,他丰满了羽翼可以把他的姑娘好好保护在身后,   他就再也不会、让某个不知死活的笨蛋,   再一次、从他的手中,   逃走。   结婚后,每次寒远看着凌晨一脸警惕望着他的模样,他不是不难受,他都恨不得掐着她的脖子,把她摁在玄关上,别进屋了,就在他们的家里,哪儿哪儿都得是他的,就算她哭死、她恨死他,她心上有着比他更要重要的男人,   那都不重要,大不了关起来锁住,恨就恨吧,反正也都恨了这么多年。   可终究是没下手,就连看到凌晨给他的备注是【韩远】,连输入法都没有记忆的时候,   寒远也只能躺在沙发上,捂着额头、坐了一夜,   静静地、苦笑。   反正现在人都是他的了!   凌晨跑去澳门,寒远是第二天下午就知道了事情。只能说凌晨不愧是长大了,比起小时候那个出个班报都要泪眼巴巴不知如何是好好久的笨蛋,她居然可以越过他的掌控、将申请做的滴水不漏,   但他的姑娘也真的是变得强大了,寒远一直记得凌晨不爱学习,学什么都想睡觉,   可她居然能够申请澳大、只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就收到了offer。   凌晨不想当老师,寒远能看得出来,她偷偷画漫画、漫画画的不如意也不愿意说、只是闷着头继续拼了命地画,寒远从来不去干涉她的喜好,只要她有想法有愿意的目标,他都会好好地去支持,哪怕她不愿意要他的支持。   寒远下了航班后,其实是想要直接杀到澳门去,把凌晨给拎回来的。那个时候他的杀气全航空公司的人都能看到,甚至还把手机屏幕给捏碎了。   然而当电话打到凌谷那边去后,凌谷沉默了片刻,有些歉意、却仍旧抱着一丝坚定地对寒远阐明了凌晨最最最根本想要去读研的想法。   凌教授说——   “晨晨这事儿做的确实不够厚道。”   “唉,你们小两口啊,怎么说呢……小寒,晨晨这个孩子吧,不是个能够留得住悲伤的人,当年你俩小时候那事儿、虽然爸知道你是有苦衷、你是为了晨晨才那样做的,也相信你要是这种事儿换到现在,你绝对能给出个满意的答案,”   “但当时你一下子对晨晨冷暴力,晨晨还是第一次那么喜欢一个男孩。”   “我作为父亲,单单站在女儿的角度,我是没办法原谅一个伤害过我女儿的人。晨晨这个小孩也倔,一旦想恨一个人了,可能真的能恨到一辈子。”   “现在你俩也结婚了,申请学校这事儿她先斩后奏,甚至推荐信都没找我来给她弄。我知道她那小孩儿,她不是跟你赌气想要跑,她确实是好不容易抓住了可以去外面看看的机会,她不愿意一辈子就窝在这座城市一个小学校里当一辈子的老师。你要是去找她就去找吧,但好好说话、两个人好好说,可以吗?”   “你俩都不是十五六岁的小孩子了……”   “……”   寒远很想把凌晨给弄回来,   五六万一学期的学费,就那么点儿钱,   他养不起吗?   别说笑了!   然而当他用“Qazwsx”的微博号,看着“晨光”在微博里分享的——   【到澳门啦!】   【澳门的天好好看哦![图片][图片][图片]。】   【宛若从二次元出来的画面!】   【雨天也好好看!我们学校怎么这么好看呢!】   【舍友特别好!我舍友居然是博士!今天和她去打卡了金玉满堂,杨枝甘露好好吃![图片][图片][图片]。】   ……   每一条微博,没有什么人点赞,更是没有一句评论,   可凌晨还是笑得那么开心。   那一刻,寒远忽然就停下了、订飞往澳门机票的手。   他真的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凌晨这么开心,从当老师后到跟他结婚,生活似乎快要把她年少时期的梦想、彻底摧垮。   他听到过半夜三更,她躲在二楼的屋子里,抱着电话跟爸爸哭,说不想自己的人生就这么完了,那天他刚好看到了凌晨考隔壁市高中编制笔试过了可以进面试的成绩单,只是上楼想要问问,去隔壁市的路,要不要他开车去送。   门没关,凌晨哭肿了眼,   “我真的,感觉是不是自己这辈子都这样了,”   “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我感觉这不是我想要的人生。”   “爸爸,我真的不想当老师了,要是去面试去考过了,那么是不是我这辈子都要一直当老师当下去了。”   “我还想考研,我还想往更远方的世界看看,当老师当得我好累,我感觉我跟我的大学同学、那些当年考研的同学,见识越来越遥远……”   “可是要是进体制啊,我就真的、没有时间准备考研了。”   “我也不能放弃我的漫画……”   ……   所以人有了追梦的那个机会,   哪怕你真的不行、你真的很烂很烂,读研也学不明白,   但是,   可以出去看看、去看看更广阔的世界,   也很好啊!   寒远最终没有杀到澳门去,   也没有、再去打扰凌晨。   他想了,凌晨大概是没那么喜欢他,甚至是直接不喜欢。   看她在澳门、过得那么开心,还自己跑去酒店住了三天三夜,把整个本岛给玩了个遍,   反正有那个一纸婚书,   红色的结婚证。   慢慢来。   大不了,一辈子的时光,   都给了她。   ……   然而有时候人在愤怒顶头的时刻,   什么慢慢来乱七八糟,   都他娘的滚!   当寒远从万絮的家回到郁金湾时,看到空荡荡的房子,连凌晨平日里穿着的粉红色大羽绒服、灰色围脖都不见了那一刻,   高二那年凌晨亲手推开了桌子、远离他的噩梦,   再一次席卷了整个心脏。   人在最慌乱的时刻,其实大脑是相当空白的,但寒远还是强忍着心中的愤怒与恐惧交杂,努力让自己静下心来,去郁金湾的监控处查看了来往车辆的记录,尽量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   知道凌晨究竟去了哪里。   然而还是不行啊,即便是知道了凌晨是跟着凌谷出去的,寒远还是不可以!他还是开着车冲了出去,沿着玩了命才要到的各大路况监控系统画面中凌教授的途观行驶的路线,   在车上一遍遍打电话,一遍遍无人接听。寒远知道凌家父女向来大大咧咧,手机忘在车上是经常的事情,你看凌晨不也把手机给丢在了家里。   可……   寒远抱着凌晨,说完那一通“我想囚/禁你”的言论后,   再也控制不了情绪了。   没人可以将他当年的悔恨给说清楚,他不能再失去凌晨!   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大冬天、在母校全是高中生围观的校门口,   一个大男人,竟然能哭成这个样子。   “……”   小凌同学直接傻掉,寒远的吻实在是太窒息,好不容易找回一点儿神志,   然而又被寒远的哭,彻底给吓到了。   她都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她自己都已经没有了那么难受,她也想好要如何去再一次站起来、解决那堆乱七八糟的困难,   她就是出来吃个米线啊……   肚子饿了,突然想高中西门口的那一家……   “寒、寒远……?”   凌晨终于可以活动那么两下,   风很冷,她伸了伸手,戳戳寒远的肩膀,   “你能不能、先放开我呀……”   寒远没松手。   他又把凌晨抱紧了,用力去抱着,胸腔因为情绪的起伏剧烈抖动,根本不给凌晨留半分脱身的余地。   就在这时,凌教授也把车给开了过来,凌谷也是健忘,也把手机给忘在了车里。   当他上车后拿到手机、看见女婿给他打的那一堆电话后,   “……”   坏了坏了!   凌教授一把捂住额头,他几乎能够想象,   寒远得发什么风。   他这个女婿,就不是什么善茬!   果然,当凌教授开着车赶回到米线店门口,   就看见寒远的车,明晃晃停在马路边。   那一块区域根本不是能够停车的地方,不出五分钟就会有罚单。凌谷在寒远的车玻璃雨刷下看到了醒目点罚单纸,深深吸了口气,   唉……   被死死搂在毛衣中的凌晨,   看到了爸爸的车。   ……   ……   ……   凌晨还是忍不住,又去戳了戳寒远的胳膊,寒远又是一个不想给她活动的用力压掌,   然而就听见小凌同学憋了憋气,   几乎颤抖,   嘤嘤道,   “我、我爸来了……”   *   回去的路,自然就是凌晨跟着寒远的车回郁金湾。   一路上,寒远什么话都没说。   凌晨小心翼翼看着寒远,心里涌出一坨一坨的惊悚。   寒远……   怎么哭了啊?   呜呜呜!红着眼睛一言不发用力攥住方向盘、就差把油门踩烂的寒机长,   好恐怖!好恐怖!好恐怖!!!   小凌同学揉了揉脸,想要转过去头,   心虚地不敢再继续看。   下一秒,   爪子却猛地被人紧紧攥住。   凌晨一愣,歪了歪脑袋。   只见开着车的寒远,还是抿着嘴,   脸上全是冰碴子。   “……”   车突然往前一阵猛飞。   ……   ……   ……   到了家。   几乎是开车门的那一瞬间,连地下车库都开没出。   寒远一下子就把凌晨抵在了地下室阴暗冰凉的水泥墙面上。   凌晨近乎挣扎,她感觉到衣服在被撕裂,寒远发着疯压了她的双腿绑住她的手腕,   毛衣被扯开,裂成一道条,   缠了十几道,箍住胳膊肘。   “寒、寒远……”   寒大少爷直接堵住她的嘴,裤子挂在膝盖间,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准备,   硬生生……   “啊————”   “那、那个,”   “那个、东西……”   地下室没有、没有,   小方盒……   寒远却用力一掐凌晨的脖子,   冷冰冰、毫不停止道,   “生个孩子。”   “……”   “还是把你给做死了,”   “你就不会跑了。”   ……   ……   ……   这种疯狂凌晨是承受不住的,而且还是在地下室,她不会真的要生孩子吧?不要啊!TvT!   可是寒远的暴怒实在是太恐怖了,到最后她直接瘫软在地下室的旧沙发上,   只穿着单薄的秋衣,牛仔裤还挂在脚踝,   看到寒远披了件外衣,上楼去,   拿过两盒小方盒。   凌晨想爬走,却被拽着脚腕,   又给拖了回来。   呜呜呜呜……   “算了,”   “还是不生孩子了。”   “生孩子疼。”   “……”   “做死吧。”   ……   ……   ……   米线都快被晃荡到吐出来,几经折腾,洋洋洒洒,一天一夜两天。   ……   晚上睡觉,寒远紧紧搂着凌晨,从后面环抱,   还是没有消停,但只是没出来。凌晨已经麻木了,她真的快被弄死了,眼睛睁着大大的,都不太敢回忆今天发生的这一连串不可思议。   好难受……   QAQ。   她动了动身子,   身后的男人,跟着活动,   腿一伸,箍住了她的双腿,   被褥又是往里一陷。   “寒远……”   寒远搂紧了她的胳膊,   “……”   “想起了很多年前,”   “小时候的事情。”   “……”   “高二那年,你欢天喜地跑去找利利,把座位调开。”   “……”   “这个画面,我做了很多年的、噩梦。”   ……   第二天一早,凌晨从被窝里爬出来的时候,   整个人都是散架的。   她下了楼,   就看到,   寒远已经把饭给做好了。   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在看。   红丝绒的盒子,要比戒指的盒还要大不少。   凌晨一愣,有些看不明白。   其实凌晨不是很反感寒远昨天那些突如其来的疯狂,甚至还有些小期待,寒远发疯挺好玩的,以前她就喜欢看寒远各种吃醋,   这些年都改不了:)。   但凌晨还是揉了揉腰,磕磕绊绊走到沙发边。   寒远撑着胳膊在膝盖前,手里看着一个金色的、圆镯子般的玩意儿。   他没抬头,低着眸子,   默不作声。   凌晨用脚丫子,疼痛且难忍地踹了他小腿一脚。   寒远:“坐。”   他拍了拍沙发旁边。   凌晨听话地坐了下来,能感觉到,寒远已经恢复了正常模样,没了昨天的疯批劲儿。   寒远抬起凌晨一条腿,凌晨只穿了一件T恤和三角底裤,   腿抬起来的那一瞬间,感觉到凉飕飕。   男人攥住纤细的脚踝,然后将手里的那个看起来金灿灿、一看就是很昂贵的圆镯子,   咔擦——   打开。   咔!   扣在了女孩白嫩的踝骨上。   ……   ……   ……   凌晨一脸懵逼地看着这玩意儿,寒远挤压了一些透明质地的油,在掌心按开、抹匀,   涂在了凌晨捆绑着金镯子的脚踝里。   “……”   “我其实,想了一晚上,”   寒远揉着凌晨的腿,低着眼看手间动作,   没有抬头,   “想,要不要,把你给囚/禁起来。”   “字面上的意思、物理上的囚/禁。”   “研究生的文凭我给你弄,漫画也可以画,深圳的工作我也辞了,金屋藏娇,就你和我两个人。”   “房屋地址我都去搜了。”   “……”   “但是,囚/禁人是犯法的。”   “你又不爱我,”   “万一再举报我。”   “我要是被抓了,就,”   “你肯定就跟别人跑了。”   “……”   “得不偿失,便放弃了这个念头。”   “……”   “……”   “……”   卧槽!   什么鬼???   纵使凌晨画过众多小h漫,见多识广满腹经纶,   还、还还还,   还是被……   啊啊啊啊!   卧槽!   艹艹艹艹艹艹!   寒远揉好了金镯子,让它卡在了绝对拿不下来的地方,   盯着那镯子下的脚丫,   轻轻、开口,   “这个脚环你就别取了,”   “你放心、就是金制的,没有什么监控之类的东西,也不会伤害到身体。”   “它是你属于我的象征,以后洗澡的时候,洗之前、我给你取,”   “洗完澡我再给你戴上。”   “……”   “要是你将来跑了,跟别的男人在一起,”   “你就摘不下来。”   “那些男人看到你还留着‘前夫’的东西,”   “谁能忍得下去?”   “……”   “这样你还得回来,回来我身边。”   “……”   “凌晨,”   寒远捂了一把头发,   “我实在是、不想再做高二那个噩梦了。”   ……   凌晨心里有点儿涩涩的,她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好像很想哭,不生气,   就是、不明白,   “那你当年、高一的时候,”   “为什么、突然不理我啊。”   “……”   寒远没回应,也没再说什么。   只是站起身,给她套好拖鞋。   “我出去一趟。”   “……”   “家里的大米没了。”   “……”   凌晨没有想要再跑的念头,今天也不太想吃米线。寒远给她做了她最爱的西红柿炒鸡蛋,还不知道从哪儿弄得袋装速食过桥米线。   “……”   他出门后,凌晨整个人还是混混沌沌的。脚踝上的圆圈在阳光下散发着闪闪的光,很完美地契合在了她的小腿与脚丫衔接处的肌肤上。   好漂亮……   TvT。   他好变态!   然而西红柿炒鸡蛋也好好吃,凌晨吃了好大一碗稀饭,把炒鸡蛋都给扒拉光了。   放下碗筷,揉了揉饱饱的肚皮。   她这才意识到,   自己已经接近两天,   没玩手机了!   “……”   啊啊啊啊啊——   地下室play毁我当代优秀5G冲浪网民!   凌晨掐着酸痛的腰,又爬回了二楼卧室,房间还是有些凌乱,虽然寒远临走前给整理了一下被褥。   手机插在床头,屁股后面还有一堆事情要干,凌晨上楼的时候就开始找回自己的事业心,想着改怎么着手处理栗子茶的事件。   她跪坐在床上,肚子还是好酸好涩,玛德那么长时间的撑开,怎么会不难受!   怎么会这样!!!   TvT。   改天应该上网去买个小寒远:)。   凌晨晃晃脑袋,思绪又开始乱飞,她让自己不要跑了球球脑子做个人吧!然后就打开了手机,   准备开始搞事业——   哗啦哗啦哗啦!   微信忽然铺天盖地往屏保上飞,   全部都是99+的冲破天际趋势!   ……   ?   小凌同学点开对话框。   是李园,还有陈安,迟默也有,以及以及好多好多这么多年除了节假日群发之外、从来不会联络一句话的老同学——   李园:【卧槽卧槽卧槽!】   【妈的!】   【凌晨!你居然和寒远!】   【!!!】   【你俩啥时候???】   “……”   陈安:【[微笑][微笑][微笑]。】   【狗男女。】   【结婚,】   【守口如瓶。】   【这在古代,】   【是要拉出去砍了的!】   “……”   迟默跟凌晨的关系没有好成李园以及陈安那种损人随便的模式,凌晨一脸懵逼点开了迟默发的微信,   迟默:【那个……】   【你真跟、寒远,】   【结婚啦?】   【恭喜啊!】   凌晨:“……”   ?   ??   ???????????????   什么鬼???   不是,   怎么,   突然……   凌晨忽然意识到了可能发生了什么事,她赶紧退出微信,却也不知道该往哪儿去,   想了半天,   对!   Q/Q群!   凌晨掉头就往Q/Q群走,路过百威漫画的app,她犹豫了片刻,   先去了趟作者后台评论区。   评论区的留言数目依旧是99+,跟前两天一模一样。凌晨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太敢看,她也不是那么坚强,谁都怕难听的话。   小凌同学深深吸了口气,打开评论区。   闭眼,   啪!   睁眼。   映入眼帘的黑字,突然就让她的大脑,   一下子,   空白。   “……”   两天前还都在骂她“不要脸”“女表子”的刷屏,   已经完全看不见踪影。   取而代之的,   居然是——   读者1:【啊啊啊啊啊!好甜啊!!!】   读者2:【大大真的好甜!好羡慕大大的爱情!】   读者3:【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我是前两天在知乎吃瓜来的,知乎的帖子突然被删,我还没来得及看这本漫画!怎么回事?前天的评论区还不是这个风向!】   读者4:【楼上的你out了!】   【人家晨光的老公亲自出来辟谣——晨光和《微笑》里的男主就是现实中的夫妻啊!之前网上扒出来男主原型结婚了,就是跟晨光太太结的婚!】   【他俩互相喜欢了十年!】   读者3:【真假???】   【艹!不是说知乎那个帖子……】   读者5:【知乎那个帖子的原主被男主原型亲自打脸——】   【全都是知乎原主的意淫,人家晨光太太名副其实被男主原型喜欢了十年!】   【不信你可以去看微博,知乎也有!男主原型极力护妻,实名认证微博帐号,昨天一大早就发了澄清,他所在的航空公司居然都给点赞了!航空公司可是官博哎!!!】   【就连知乎上女配原主的帖子也给撤了,完全找不到,航空公司居然还注册了知乎,用官方账号又把男主原型在微博的澄清、原封不动搬到了知乎上!】   读者4:【我跟你们说,好甜啊!甚至男主原型爆出来的和晨光的糖,比晨光漫画里画的还要甜、现实甜一百倍!!!并且我还发现了,男主原型从晨光2020年开始连载漫画,他就注册了那个微博号,关注唯一一个人就是晨光!在过去一年半的时间里,他给晨光所有微博都点赞了!甚至每一条微博都留言!!!】   读者3:【艹,好甜!呜呜呜好甜啊啊啊啊啊啊!甜疯了!!!】   读者5:【之前发暗恋帖子高赞的那个女配的回答,也被删了,女配在微博上也给澄清,道歉说自己的确是胡说八道……】   ……   凌晨整个人,   都愣了。   “……”   ???   这、这是,   这是、怎么……回事儿?   不是——   她还是点不开微博,混混沌沌,手在屏幕上乱按,嘴巴都在颤抖。   不是不是不是,   不是,   什么澄清?   什么是澄清……   凌晨脑子一片乱,她用手捂住了嘴巴,屏幕切换也不会了,手指点来点去,进入了知乎有倒数5秒的广告,就给退了出来,   又给点开。   反反复复。   寒远究竟干了什么?他做了什么?为什么画风会突然扭转?在这两天她浑浑噩噩被艹出新花样艹出新天际的日子里,   发生了什么?   什么?   什么!!!   知乎还是被点开了,凌晨咬着指甲盖,屏幕变换的光影在她脸上一亮、又一亮。   【暗恋是一种怎样的体验】这个话题依旧挂在第五名,   然而当进入话题中,   两天前最高赞和评论的那个帖子,   完全、无影无踪。   当然第二名也没能顺利上位,第一名被一个空降的新帖子给顶替。   凌晨看清楚发帖子的人被实名认证、名副其实是XX航空公司后,   好不容易找回来的理智,   又灰飞烟灭!   XX航空公司?   XX航空公司……   寒远就在这家公司工作!   妈的!   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呢?凌晨点进去航空公司的回答后,   就看到航空公司的官号——   用黑色、黑体,加粗了写下两个字,   【澄清】   没有过多的言语,紧接着往下就是贴出的一张微博官宣截图。   图片里,“寒远”这两个红色的昵称异样的显眼,后面甚至还跟了充很贵的会员才会有的小皇冠,   【大家好,我是晨光漫画作品《你要好好微笑》中男主人公原型。】   【我服役于XX航空公司,并且在2020年9月15与晨光本人领证结婚。】   【由于我老婆的身份不想被过多曝光,所以只给大家拍一下我和她结婚证的封皮图。】   【知乎高赞帖的作者所说的事情大部分都不属实,我没有喜欢过她,我从头到尾只爱我老婆一个人。暗恋的确是很酸涩,但我不希望我老婆被任何人曲解。】   【晨光永远都是我的白月光、往后余生也是朱砂痣。我爱了她十年,现在我们过得很圆满,希望接下来的十年二十年……数十年,我都能一辈子、拥有爱她的权力。】   这个账号……   凌晨一把捂住了嘴,鼻子涌上酸意,这个账号她知道,【寒远】两个字后方,还跟着【Qazwsx】几个字母。   Qazwsx,   是唯一一个在她开通微博后,   跟着她、陪伴着她,   走过了,一年半的读者。   每条微博、都有着他的痕迹。   ……   可这个是寒远吗?   他是寒远……   为什么。   微信再次响起,凌晨木讷地退出了微博,转到微信,李园给她发过来新的消息,这次李园不骂她了,发来一段陌生又熟悉的文字,   【凌晨,】   【真的没想到,当年寒远不理你的原因,】   【太、我真的没办法表达我现在的心情,他他他、他当年,居然为你做到这个地步……】   原因?   凌晨失神了片刻,   头晕目眩。   她问过寒远那么多遍,过去的、现在的、将来的,   甚至刚刚寒远出去,她都魔幻地开口再次问他,   那个小时候发生、让她造作了这么多年的问题。   那是她心中最痛的一根刺啊!这些年无论变成什么样经历过多少事情,   当年被寒远推了的那一把,到高考学生时代的结束,   都没能得到答案的问题。   其实这些年,   她不是没有在乎过的。   ……   凌晨颤颤巍巍,敲下了几个字,   回复李园,   【我、我打不开微博。】   【寒远不在家,】   【我、我不知道……】   “……”   片刻,   李园转了一张截图。   截图是Q/Q群的,高中四部八班的那个群,   显然这个群已经炸开了锅,凌晨要是现在过去往上翻,估计得翻个十天八日。   李园截的,还是寒远未退群那几分钟,   寒远发出的信息——   【第三,当初跟凌晨闹掰、突然不理凌晨,不是因为家长的介入。】   【凌晨高一时想要跟着白宏教授学画画,白教授不太愿意收她。我去求的白教授。】   【但是当时年纪太小,没有什么说话去,所以只能让家长帮忙。我父母知道后,以不让我继续跟凌晨谈恋爱为条件,才同意去跟白老师干涉。】   ……   是的,   凌晨忽然就想起来了,   很多年前,就是那段时间的那个下午,   她被白宏老师拒绝,哭肿了眼睛,在教室里趴在桌子上,呜呜哭得好伤心。   她记不得当时寒远在哪儿了,也都快要忘掉寒远当时如何安慰的她,   但确实不久之后,   白宏老师,就同意让她,   跟着去学画画了。   因为落差过于大,凌晨倒是还想着,就是在寒远突然不理她的前一天晚上,   爸爸跟她说,   “晨晨,”   “白教授……愿意收你学画画了。”   ……   ……   ……   凌晨一下子扑倒在床上,趴在枕头里,她的胸腔仿佛收到了巨大的压迫,气息都要被挤压出。她用手死死抓着嘴唇,眼睛已然无法控制泪水。   眼泪一颗颗往外淌,似乎是过于激动,以至于趴着无声的哭,   俨然舒缓不了这一巨大消息带来的震撼。   凌晨用手紧紧攥着衣服,牙齿咬下了嘴唇,她在哭,连哭声都不连贯了,她很想大吼,往外面灿烂的阳光明媚的天剧烈嘶吼,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是她这些年来、对寒远的恨啊!!!   她那么那么恨寒远,她纠缠了那么些年的怨恨,甚至到后来觉得怨已经大于了所有的爱,她要弄死寒远,一遍又一遍折磨他,为的目的,究其所因,   就是因为,那个突然不明不白的冷漠。   跨越了十年光阴而来的解释,一切都变了失去了十年的感情,凌晨好想放声大哭,她感觉自己错过了太多东西,那个时候高二的调位,她就是因为太恨寒远了,得不到为什么答案,所以就昂着高傲的头颅,   无论如何,都要让寒远难受。   哪怕是心底的确有那么一丝丝的不舍,哪怕其实她也想再一次坐在寒远前面,   就是为了看到寒远伤心、看到他由兴奋转为痛楚,   想要报复他,只要他过得不好,她就觉得痛快!   年少不知爱,   那个时候,都太倔强了。   胸口一阵一阵的剧烈起伏,就连心脏都是那么的疼痛。凌晨大口地呼吸着,喘不过来气,被她背负了这么多年的折磨与恨意,   咔擦下子,   压弯。   寒远……   到了二十四五岁,早就不是那个调个位都能够哭塌了天的年纪,也能瞬间明白当初寒远这么做的目的,   不告诉她的理由,不说、退后,   明明现在都能理解。   可,   想起来那个时候、站在15岁年纪、年少轻狂的岁月,   你爱的女孩,你为了让你的姑娘有个美好的未来,   忍着痛、捂住胸口滴下来的血,   去求父母、去给她铺好一条顺畅的道路。   那个女孩,你冷漠对待她后、心里一定是在哭泣的吧?   那种撕裂的疼痛。   难过是互相的,凌晨现在终于记起来,   高一那年寒远调走的时候,   那个少年,也曾经站在她面前,   两个人,都红了眼圈。   那个时候,她那么痛,   他也一定一定,   想要哭出来吧?   而后来无数个日日夜夜里,   他看着她跟白辰、跟他最好的哥们儿打情骂俏,   那无数个瞬间的寒远,看着凌晨和白辰穿同款的大白帽卫衣、出班报名字写在了一起,   他又是怎么样地去咬着牙,   努力隐忍,   才能将攥起的拳头,   硬生生从半空中,收了回去。   凌晨抹了把眼泪,但是根本止不住地哭,迟来的悔恨,迟来的爱。她不知道该用何种语言去表达,她甚至又忘记自己上来的目的是什么。她坐在床上,趴了一会儿。   楼下突然响起开门声,玄关在“吱呀——”打开,熟悉的拖鞋踩着大理石地板,摩擦着地面。   凌晨翻身下床,鞋子都顾不上穿了,她疯了般跑下楼,咯噔咯噔,楼下男人提着新买来的大米,正在往厨房隔壁的小仓库里堆。   可能真的是过去很多年了,年少时期跟在青涩少年身后、看着那个给她背小红鼓的身影,现如今早已长成宽厚伟岸,每每压着她在床上,她都能感受到往死里的爱意。   那一瞬间,   凌晨想要去抱住寒远。   她就是这么去做了,站在仓库旁边,寒远没了早上时那般的偏执阴郁,恢复平静模样,风度都是刚刚好。仓库的窗户透过一丝光,将他的背影给勾出一圈的轮廓。   “……”   男人也听到了她的声音,放好大米,微微转了转身,他衣服上还有着些许糙茬子,手上还粘了白色的灰。寒远看着凌晨,瞳孔放大了一点点,想要去浅笑一下,   “大米去隔壁利群买的,百货大楼没有这个东北五香大米了,找了好一圈才在利群找到……”   凌晨猛地扑了上去。   寒远一个踉跄,往后靠了靠,   但还是、稳稳妥妥地,   用手、拖住了女孩的大腿。   她的脚腕上还挂着那串金灿灿的环链,在黑暗中发着亮晶晶的光。凌晨疯狂地搂住寒远的脖子,很用力,   就像是很多个夜晚,他将她,   禁/锢在身下。   “寒远……”   凌晨吸了吸鼻子,忍不住发酸,   还是埋着头,泪水哗啦哗啦流了下来,   声音近乎哽咽,   “要不,”   “你还是买个金笼子,”   “把我关起来吧。”   “……”   “绑住手腕锁了脚踝,眼睛也给蒙住,未来一辈子,就只能看到你一个人。”   “……”   ?   寒远身子一阵僵硬。   凌晨死死攥住他得脖子,勒紧了衣领,   “这样,我的未来,就只属于你一个人的了。”   “......”   “你就不用、再去,”   “只身孤影,”   “求那条为了我的未来,”   “而铺平的道路!” 第64章 未来,   与希望。   ……   未来,   与希望。   因为真的已经是认识十年了,不是说过去的日子没有对方的存在,他们是从十五岁开始,就将对方刻在了血肉里骨子中的人,   命运兜兜转转,   再次相遇。   所以寒远几乎是一瞬间之内,就听懂了凌晨说的话的含义。   他也紧紧抱住了凌晨。   那个时候,其实小的时候的事情……   道歉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似乎后悔都是多余的,年少的天之骄子和傲娇少女,人在青春时总会因为过度肆意而错过很多。   “寒远……”凌晨哽咽地搂住寒远的脖子。   她很想说太多的话,却一句都说不出来。说“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吗?十年真的不短了,她能理解那个时候寒远为什么不说、为什么宁肯推倒她站在她面前红了眼圈,   也不肯说出半分实情。   十五岁的凌晨,那么纯粹,她又怎么可能去接受被人求来的前进道路!   所以也就没有什么对与错了,或许2012年发生的一切,都是命中注定,那样的抉择,也是最能够让人承受住的,   只不过到了最后,   他们还是没有再次错过对方。   杂物间光线很微弱,还有着浓重的浮尘,金色的脚环在闪动,与皮带缠绕的声音互相碰撞,   一圈又一圈,   无限度地扩张着。   连眼泪都流干了,仿佛要用最简短的时光,   将那十年的折磨与纠缠,   全部填补。   “如果人生能够重来一次,”   “我还是会选择为了你的未来付出一切的这条路。”   “……”   “没有任何的犹豫。”   “因为凌晨,你是我最热烈而真挚的光。”   *   微博在第四天,终于因为降了热度,而能被打开了。   热搜是寒远再一次让相关公司去做的,凌晨啃瓜5G网,一直都知道热搜是可以花钱买。   但当她听到了寒远花了多少钱扯万絮那条热搜、又花了多少多少万把他的澄清给买上更高位置的榜单,   凌晨还是被那串123456……高价位的数字,给惊得双眼瞪了老圆老圆。   “卧槽!”小凌同学用热水袋捂着肚子,坐在沙发一旁,   脚丫子伸到寒远的怀中,寒远正在给她揉着因为没羞没臊无节/操X生活而被压肿了的脚腕。   凌晨:“你是不是偷偷背着我去割腰子了!”   寒远:“……”   凌晨:“有这个买热搜的钱,你你你你——”   寒远给她揉完一只脚,踹在毛衣里面,又拿出另一只,抹了抹油,   继续揉,   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开口,   “所以说要是囚/禁你养你一辈子,”   “我还是能养的起的。”   小凌同学一听到“囚/禁”两个字,瞬间就想到了某些不可告人的画面。她的脸一下子红成大苹果,抬了抬脚丫子,   踹某人的腹肌,   “不要脸!”   寒远低沉一笑,他给凌晨把脚环给板正了一点点,这个金镯子是真的好看,上面还有祥云纹雕,寓意着平平安安。   “囚/禁不好吗?”寒远擦了擦手,将凌晨的两只脚丫全部放在毛衣里面,凌晨一到冬天手脚就冰凉,还不喜欢穿拖鞋,天天嚷嚷着让寒远搓搓抱抱塞塞。   “也不用学习了,也不用看教授的ddl,每天有吃有喝,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   “我给你投资,让你的漫画全部出版,再给你联系个影视公司,将漫画也都给拍成电影和电视剧。想换个地方画画,全国全世界看中哪儿就在哪儿给你买栋府邸,一年四季都有地暖,出门就是蓝天碧海金沙滩,也不用穿拖鞋。”   “怎么样,挺划算的。”   “……”   凌晨看了眼抱着她的脚丫俯身上前去打开电脑处理工作的某人,   歪着脑袋想了一下他的“规划”。   唔……   嘤嘤嘤TvT,   听起来的确有些很可以呢!   “那我可以跳过男人,拥有这样的幸福生活嘛?”凌晨用脚踩了踩寒远的胸肌。   寒远:“……”   他在电脑键盘上敲下两个字,抬了抬头,扫了凌晨一眼,   挺温柔地笑了笑,   “不可以。”   “……”   “……”   “……”   :)   寒远扳着电脑给凌晨做周三深度学习dpl的阶段性作业,凌晨靠在叠了双层的沙发抱枕上,看手机。   微博的风向已经完全往她的这边倒,私信和评论也都从最初的谩骂、转变为道歉,最后成了现在的赞美感人爱情。   真没想到自己一个芸芸众生,居然会有那么一天,收到来自全国四海八荒的爱情祝福!   说不美滋滋那是假的,毕竟还是寒远亲自出面,连工作的单位都“被迫”用官博点赞!她看了无数遍寒远对她发的那条澄清微博,   字里行间,没有一句过分煽情的话,   但每一个字,都在无限度透露着他对她的爱。   万絮也发出道歉信,并且被寒远给买上了热搜,道歉信里能看得出万絮的不甘与绝望。凌晨觉得自己也不是那种善良小天使,她本身就很恶毒,励志要做恶毒白月光!   看着万絮可能是抑郁症发作,道歉信里每一句话都彰显她的不想放弃与迫不得已,   凌晨就是很开心,对手越惨她就越快乐!十年前她们叫嚣、趁着寒远不理她的空隙、拼命往寒远面前钻。就算当初寒远和她闹掰了跟她们无关、万絮她们也是可以有机会去追求寒远,   可就是不爽,凌晨小时候就恨透了那个小团体,甚至一度憎恶所有暗恋团体,连相关题材的漫画小说电视剧,都能给骂个狗血淋头。   “航空公司那边没把你怎么着啊?”凌晨抬了抬头,脚后跟点点寒远的身子。   寒远噼里啪啦敲着代码,没回头,但是很认真回答她,   “没。”   “本来我以为因为这件事,我会给公司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   “热搜买了后,我连辞职信和赔款都给弄好了。”   “想着实在不行就不干了,回来考个体制,在S市规规矩矩过日子养老婆。”   “……”   “然而没想到热搜上去后,对公司的反响很正面也很好。”   “我领导甚至一度认为我给公司带来了更高的热度,使得我们航空这阵子购票率要比之前上个季度的高出一大截。”   “老总原本还想继续将热搜挂在微博上去的,让我拍个短视频vlog去营营业,多吸引吸引乘客的目光。我给拒绝了,毕竟这事儿也已经解决,我不希望我爱的人被外界过多的关注。社会远远没有小说上写的那么美好,出名总是会伴随着致命的伤。”   “反正有我养着你,只要凌晨你能平安顺遂、开开心心过完一辈子,”   “对我来说,就比一切,都要足够。”   “……”   “……”   “……”   艹!   凌晨感觉眼眶又有些酸楚,   这个男人好会啊!   TvT。   简直心底里的小蛔虫!   “你还叫我凌晨!”小凌同学红着脖颈,歪了歪脑袋,   脚趾去抓他的肉。   寒远一愣,用手捏住她的脚掌心,   “……”   “晨晨。”   ……   嘿嘿嘿嘿嘿……   的确,这就是事情最美好的解决了。   凌晨不是多么能够抗压的人,网络以及社会舆论绝对没有小说里看到的那般甜美自豪。   不然越是活跃在众人眼中的明星爱豆,越是会爆出心里有很严重的疾病。   她只想好好当一个普通人,一个烂死烂活、成天做不完作业还要老公帮帮忙、起床后不愿意穿衣服要抱抱,再稍微能画一两本可以赚一点点小钱的漫画,   一房,两人,三餐,四季,   带着年少时期彼此的初恋,   有时候也可以来一些刺激的尝试,   这样,   便很好。   *   吃完晚饭,凌晨正式开始着手解决栗子茶的问题。   抄袭风波并没有闹到微博上去,凌晨毕竟也是工作了两年多的社畜,面对棘手问题会哭会闹会绝望会麻木,   但是要处理起来,   她也不是什么都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寒远先是问了凌晨是不是在漫画上也出了什么问题,他担心万絮用更卑劣的手段攻击凌晨的画漫画事业。   凌晨仔细观察了两天栗子茶的微博、在论坛上发帖子的言论,以及作者论坛的风向,   摇摇头,   “的确是漫画那边出了很严重的事故。”   寒远皱了皱眉,   “需要我帮你解决?”   凌晨:“不用。”   “应该是跟万絮没有直接联系。”   “是我基友倒打一耙,反咬一口我抄袭她。”   “……”   “只不过刚好挑了万絮将我送上热搜的这个时间段,她可能考虑双重打击下,摧垮我内心更加顺利!”   凌晨坐在沙发下的地毯里,盘着腿,一章章复制粘贴栗子茶爆料出来的“证据”。   寒远很厉害,如果凌晨给他稍微说一下,他就能够明白凌晨现在面临的处境。   但凌晨似乎不太想让他来插手。   于是寒大少爷也就没再说什么,用手帮着凌晨按摩颈椎,看电视上放的球赛。   “有什么需求,尽管跟我提。”   “除了上天给你摘个月亮我可能真的没办法做到,”   “别的我应该都没什么太大问题。”   凌晨:“……”   “嗯嗯嗯!”   “那我能不能越过老公,然后过上富婆的日子啊!”   寒远:“……”   “想法很不可以!”   凌晨:“QAQ嘤嘤嘤!”   小凌同学之所以不愿意让寒大少爷插手,不是因为不愿意让寒远知道她的漫画,自打清楚了Qazwsx居然是寒远的微博号后,凌晨感觉自己在寒远面前底裤都被扒没了,妈蛋!当初拿着寒远当漫画原型的事情就这么赤/条条暴露在他面前!   究其所因,   她现在很想搞人。   搞死人!   凌晨一直都不是什么善茬,当老师那会儿跟领导掀桌子拍板都干过。栗子茶这事儿算是忤了她的逆鳞!简直激发了她压抑多年的撕逼战斗力!   不是想把她名声给造臭吗!不是很想借着污蔑人踩着上位吗!   劳资弄死你!!!   她先是给栗子茶发了一堆微信,语气很“着急”,“质问”栗子茶为什么要在论坛里那么恶意诋毁她。   晨光:【[截图][截图][截图]。】   【我给你发大纲的时间,以及我开《黎明之上》漫画大纲最初版本的word记录时间!】   【栗子茶你有本事将你的word大纲也发到论坛里去,一并给大家看看啊!】   栗子茶从爆出凌晨“抄袭”后,就没再跟凌晨说过一句话,任凭凌晨如何联络,她都跟死了似的。   但却不删好友不拉黑,删好友拉黑太容易引起怀疑,凌晨从栗子茶没有干删除拉黑这件事上看出来,   她的这个好基友,还是有点儿脑子。   那就更有意思了!   果然,凌晨问完栗子茶word大纲的时间,栗子茶还是什么都没回复,   但转头,不出二十分钟之内,   就在她诬陷凌晨的那个帖子中,   补充了有关于“大纲”的证据。   人在不要脸的情况下,真的是一点儿良心都不愿意保留。栗子茶唰唰发着自己大纲建立的帖子,一边在旁边咄咄逼人,   隔空喊话、质问晨光——   栗子茶:【[图片][图片][图片][图片]。】   【这些都是我构思《明天》时写的word文档大纲,建立文档的时间、以及思路。】   【晨光如果有反对的声音,也可以贴出自己的大纲来,让大家都看一下,谁的大纲建立的更早!】   “……”   我操!   这人真的是简直了!   凌晨并没有回复,那个帖子后面已经有了红色的“hot”标识,   代表着此帖子在论坛中已经到达了红火的地步,翻了大概十多页。   底下的评论,纷纷都在战队栗子茶。   1980楼:【是啊!晨光怎么也不出来吱一声?就这么默认了???】   1981楼:【我还挺期待晨光那边是怎么说的,但这都四天了,晨光却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1982楼:【唉!本身看到漫画原型那件事出了澄清贴,还以为这边也会有逆转呢!可能晨光在感情上是真的无辜,但在创作上也是真的抄袭了!】   1983楼:【溜了溜了,人的走运跟人品,果然没有多大关系,羡慕晨光有那么个好老公……】   ……   凌晨的新作下,还是不断被知乎事件吸引来的读者,给她打call,抄袭这件事基本上有评论也寥寥无几,很快被讨论凌晨和寒远的评论给压了下去。   然而纵观栗子茶那边,却发现——   由于凌晨一直没有做解释,而栗子茶这四天里几乎卯足了劲儿,大肆宣扬着自己被抄袭、多么多么无辜,   很多作者纷纷同情栗子茶,一个个全都跑到栗子茶的新作《明天》下,给给栗子茶投花票,刷友情订阅,使得栗子茶的《明天》订阅数量蹭蹭往上涨,在百威漫画的自然排行榜上一下子踊跃入很考前的排名位置!   凌晨盯着栗子茶新作的排名,那个排名是她这辈子都梦想达到的,当初《你要好好微笑》、她的那本最火爆最出圈的作品都没有在那个位置上坐过椅子。现如今她的好基友、口口声声称呼她为“晨晨甜心”的好朋友,   凭借污蔑她博得同情,   已然坐在了那个一天至少赚两万块钱的位置!   心里燃烧着怒火,凌晨真是恨不得顺着往前爬过去,把栗子茶揪过来用锤子给砸烂脑袋、脑浆都给砸出来。   然而,   她知道越是这种时候,   越是不能慌。   小凌同学深深吸了口气,   在栗子茶发图片一个小时后,   再一次,打开微信。   晨光:【[截图][截图][截图][截图]】   晨光:【你什么意思!!!】   【你拿着p过的图片,去论坛胡搅蛮缠???】   晨光:【我告诉你栗子茶,别以为我手上没证据了!】   【信不信我把手机备忘录给挂出去!手机备忘录都是我每次记录灵感的地方!你现在要是立刻停止造谣的行为,我就不挂备忘录了!!!】   “……”   半个小时后,   论坛帖子,   再一次更新。   栗子茶:【再发一个可以证明这些灵感都是出于我的想法——】   【[截图][截图][截图][截图]。】   【上面这些截图,都是每一次我拥有灵感后,用手机备忘录记录下来的灵感。】   【日期大家也都可以看明白,都在去年十二月中旬就有了的!】   下面蜂拥而至的跟帖。   2431楼:【这个实在是锤啊!】   2432楼:【其实也不是很锤,因为不论word大纲还是手机备忘录,图片上的时间都可以p……】   2433楼:【楼上是明白人!】   2434楼:【但我站栗子茶,主要还是栗子茶最初发的想要开这本民国漫画的微博,这个实在是太锤了,就算真的是晨光先提起来,可要是做反盘,栗子茶发的微博的这个证据,就只能让晨光完全没办法证明自己。】   2435楼:【还有晨光这本突然成绩比前两本好,也确实有嫌疑……】   ……   凌晨“啪!”地下子合上电脑,用手按了按太阳穴。   果然说女人多的地方就是血雨腥风,这么些年对小团体反感的念头充斥着大脑,以前读书要在男人的问题上对付小团体,   现在搞事业,还是离不开落井下石的“跟风”!   寒远看到凌晨在揉额头,不禁停下看电视的目光,俯身问她怎么了、需不需要帮助,   “真的……不需要我帮忙看看?”   小凌同学摇了摇头,   “搬老底。”   寒远:“?”   凌晨:“我基友诬陷我,我没发声。”   “然后我就在微信上一个个问,每次问她,都装佯透露一点点可以让她拿过来反咬一口去‘捶死’我的‘证据’。”   “……”   “我不是不澄清,也不是傻子缺心眼给她提供造假方向……我是要把她所有能‘造谣’的底子全都给摆出来,将她的底线都给露出。”   寒远大致听懂了,凌晨这是先给栗子茶造谣的风向,让栗子茶在凌晨还没有出牌前,   就把所有能打出来的底牌,全都给亮完!   “……”   “那你有能确保压垮她、并且她完全翻不了身的底牌吗?”   凌晨:“有,”   “……”   “虽然只有一张,”   “但那一张,只要出出来,”   “我基友她必死无疑!”   寒远:“……”   “这么厉害?”   凌晨点点头,忽然从手机里,调出一个app——   那是她每次用备忘录记录下来灵感后,为了方面寻找,特地买另一个迷你打印机,   打印机打印东西,是需要通过特定app,app只要打印了,就会对打印文字、保留相关记录。   原本这只是凌晨为了方便自己在众多灵感中找今天所需要的那个灵感的快捷方式,随手存了个档,   却没想到现如今,   竟成了她去杀敌的最有力一张底牌!   足以彻底击垮敌人这么些时日来,建筑起来的丰厚“堡垒”!   “对了!”凌晨忽然回头,想到了什么,凑到寒远脚边,   像是只小猫咪,收起她杀敌时代狠厉,   用爪子,抓了抓寒远的裤子,   “倒是有个事情……想要求你一下啦~”   寒远一看凌晨就这么钝角地跪坐在他面前,宽松的T恤圆领下,小白兔和小葡萄一览无遗,   试问哪个男人能承受住这种突如其来的勾引???   男人一下子就面红耳赤,顺手就把她抱了起来,   往怀里带,   “你说。”   凌晨一点儿也不安分,   还嘿嘿嘿笑,   “你说你都能调动微博热搜、那么大的事情……”   “……”   “那,”   “淘宝店家,是不是也能够想办法、去沟通一下啦……”   寒远:“什么沟通?”   凌晨举起自己的手机,调出来那个迷你打印机开发的app,   在寒远面前晃了两下,   “就是,”   “能不能帮帮忙,去找一下这个店家,找一下这个app的开发商。”   “让他们能够把我之前打印灵感的具体明细、以及每次打印的文字存档、还有打印时代时间!”   “……”   “最好文字内容、打印时间,都在一张表上!”   “……”   “然后让app的官博在微博上挂一下~”   “……”   “帮帮忙啦~你都能买热搜压热搜,这个应该可以行吧?”   “……”   “嘤嘤嘤,实在是不可以的话,我就——”   寒远翻身,   一把将凌晨压在了身下,   用手掀着她的T恤,   “你可真小看了你老公!”   凌晨:“=w=!”   “亲一个!”   寒远顺势吻了上去,小凌同学搂住男人的肩膀,倾尽全力回应着他的感情。   ……   *   夜色过半,   凌晨还在核实栗子茶发出的每一个帖子,她在漫画的这件事情上,永远都会将最大限度的精力与智商,   全部投入!   栗子茶的记录被她一章章打印了出来,就连论坛里其余作者匿名发的见解,都被她排了上去。整整三百多页,凌晨就拿着十色圆珠笔,在每一处可能被造谣的地方,一一勾画。   每一处也都标注了要是有人用此处涉及到的漏洞来造话题,她该如何去反驳!连planAplanB都用上了!她凌晨想要整人,只有她不想做的,   就没有她做不了的!   寒远联系完app和打印机那边的开发商,基本没什么问题,钱到位什么事儿都能通!他挂了电话,将手机捏在掌心,悄悄下了楼。   凌晨有些累,用手揉了揉一直盯着电脑的眼睛,她把那三百多页的帖子打印给完完整整来来回回翻了五遍,该查的全都查了,生怕哪儿出了一丁点儿差错。   “怎么样?”听到寒远往楼梯下走,凌晨目不转睛,连声问道。   寒远走到她身后,用手摸了把她的额头。原来女人一旦拼命起来,真的男人都要甘拜下风,他总算明白了当初凌晨折磨他时的那股倔劲儿从哪儿来的了,   你看看她现在这副玩命搞事情、就为了把对手给搞死的模样!   “……”   “奇安app那边说没什么问题。”男人坐在她身后面的沙发上,伸出手,继续给她揉肩膀,   “别累着。”   凌晨:“啊对对对!往左往左——”   寒远揉她的左肩膀。   凌晨:“再往下面一点儿——啊啊啊!”   “疼啊……”   小凌同学委屈巴巴扭过头,指了指肩膀,   “怎么那么疼呜呜呜……”   寒远:“你天天坐在地上,躬着个腰,”   “能不疼吗?”   凌晨:“QAQ。”   “坏银!”   寒远:“你最近是不是瘦了?”   凌晨回过头去,继续奋斗,   “真假?”   “我没感觉哎!”   寒远:“胸小了。”   凌晨:“……”   “你快滚吧!”   寒远忽然贴了上去,头压在凌晨的脖颈间,   气息喷洒,   “让我摸摸?”   凌晨:“……”   !!!   “哎呀你烦不烦我哪儿小了你才小——”   寒远一下子把凌晨从地上提溜起来,   面对面,跨坐在他大腿上。   凌晨还要工作!她现在斗志昂扬。寒远却让她不要乱动,然后深邃的眼眸含笑,温柔凝视着她。   “……”   艹!   这个男人好烦人!   凌晨最受不了寒远这般注视她了,简直了!每次在床上他这么看她,她就立马缴械,任凭他摆布,半分反抗都没有。   寒远这人吧,平日里看着一脸人模狗样,   在床上,   特么真不是个东西!   寒远看着凌晨,笑得有些肆意,   “我突然想问你个事儿。”   凌晨挠挠头,看着寒远,单薄的灰色运动裤下,那玩意儿好张扬!   她伸出爪子就想摸摸。   寒远:“其实我一直挺好奇的。”   “好奇啥?”小凌同学眨了眨大大的眼睛,戳戳!戳戳!   寒远:   “就,你第一本漫画那会儿,”   “我记得那个时候咱俩才刚联系没几次。”   “那本漫画我全程追了,”   “别说,你那本内容高中时代,”   “跟我和你十年前发生的事情——”   “不说完全一样吧,但基本上百分之九十九都是真的!”   “……”   “……”   “……”   寒远:“所以后面那个结局,你把我和你给画成happy ending,可那个时候我连重新追你都还没开始,就……”   “我就是很想知道,你当时、在已经五六年没联系的情况下,”   “为什么,会把我和你给画、HE……”   凌晨最最最最害怕提到这个话题。   妈蛋!   寒远这逼真的是得寸进尺!   就不能给她留条底裤嘛!   凌晨瞬间扭捏起来,   也不去摸摸那个了,手指抓着睡衣衣摆,   低下头,粉色从耳朵红到脖子根,   支支吾吾,   “我、我可以,”   “选择——不!说!嘛!”   寒远:“……”   “个人感觉,”   “似乎、不太行。”   凌晨:“QAQ。”   “那、那……”   这种严肃问题上!不得狮子大开口!来点儿礼尚往来的条件交换!!!   凌晨吸了吸鼻子,   “那我有个要求!”   寒远:“你倒是会见缝插针。”   凌晨:“不答应算了!”   寒远:“看情况。”   “你先说!”   凌晨:“你先答应!”   寒远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脸蛋,   “万一你再要求跟我离婚呢?”   “……”   “那我还能答应?”   凌晨:“……”   呜呜呜,好受不来他捏脸蛋哦!   好温油!好舒服!   成功被“攻略的小凌同学,举起爪子,求饶,   “不离婚!绝对不离婚!”   寒远:“嗯,那你说吧。”   凌晨:“QAQ。”   “能、能不能,”   “……”   “今晚,不绑我了啊。”   “……”   “……”   “……”   寒远没说话,微微眯了眯眼。   凌晨戳着手指。   寒远:“……”   凌晨:“嘤嘤嘤,”   “你晚上绑的好凶残。”   “手腕都红了。”   “疼……”   寒远:“……”   他摸了摸凌晨的后脑勺,   “不太可以哦。”   ……   凌晨一下子傻了眼。   ?   ??   ???   ?????????????   “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个魂淡我要咬死你咬死你咬死你!!!”   小凌同学瞬间化身为咆哮霸王龙,拿着沙发上的抱枕就去砸寒某人,   “早知道你有乱七八糟的‘兴趣爱好’,我踏马就不嫁给你了!啊啊啊啊啊啊啊你个老变态变态大萝卜!!!”   寒远被凌晨扑倒在沙发上,两个人推推搡搡,揉成一团,   堆在桌子上的手机,忽然嗡嗡响了两声。   “晨晨……手机!”   响的是寒远的手机。   凌晨撩了把头发,撑着胳膊,从他身上爬起来,   “谁大半夜打电话啊?”   她说着,就爬过去,用手勾着手机,给寒远拿了过来。   打眼看了下显示屏,   “陌生号码哎!”   寒远直起身子,揽着凌晨的下掖,让她不要从沙发上掉下去。   “我看看?”   的确是一个很陌生的号码,但来电话地址却显示是S市。   一般这种本地的电话,大家还是都会去接一下。   寒远接通了电话,看着凌晨又爬回电脑前,继续埋头研究证据,他顿了一嗓子,捋平刚刚打闹带出来的沙哑声线,   淡淡开口,   “你好。”   “……”   “小寒……”   陌生的女声。   男人一愣,努力思考了一下自己有没有在哪儿听过这个声音,   然而还没等他想起,电话那一段,忽然又开口道,   “我是万絮的妈妈。”   ……   ……   ……   寒远瞬间直起身,这可真是个意想不到的电话。万絮的手机号码他本来就没有,高中毕业有了手机后也没想过要去存。   “……”   “你好,阿姨。”   凌晨聚精会神看着电脑屏幕,寒远往前靠了靠,分开双腿架在她身子两侧,   然后把手机往茶几桌面上一推。   凌晨歪歪脑袋,很意外地回头眨了眨眼,   “?”   寒远点开了免提。   瞬时间,那道干涩的女声,继续从听筒内流淌了出来,   “很不好意思啊,小寒,这么大晚上了来打扰你。”   “……”   “谁啊?”凌晨指了指,用嘴型悄无声息问道。   寒远也用口型,比划了一下——   “万絮。”   “万絮的妈妈。”   凌晨的瞳孔一下子放大。   电话听筒里,源源不断说着,   “就……阿姨能不能跟您求一件事儿啊?”   “……”   “小寒?”   寒远看了眼凌晨。   凌晨点了一下下巴,脸上浮现出一丝好奇。   寒远:“嗯,阿姨,您说吧。”   万太太:“好的好的,谢谢你啊,小寒!”   “是这样的,”   “絮絮,她前两年,不是被确诊了中度抑郁症吗。”   “哦不不不,这个事情跟你没有任何关系,是絮絮保研那年发生的,学习压力太大了。”   “但就是前两天,你来我们家,找絮絮那一趟。”   “……”   “小寒,阿姨知道你不喜欢絮絮,”   “也知道,你、你是有妻子了。”   “可,”   “……”   电话那头突然开始哭了起来,声音极具悲催,让凌晨听着莫名想起初中时学过的一句古诗词——   【两岸猿声啼不住】   “……”   “絮絮这两天,精神状况一下子就不好了。”   “她以前是真的好喜欢你好喜欢你,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她高考志愿跟她爸爸吵了三天三夜、都闹翻了,就是为了跟你考一个学校去。”   “阿姨就是求求你了,”   “能不能、能不能,”   “就拜托你一次,就一次。”   “你过来跟絮絮见一面。”   “安慰安慰她啊!”   “……”   “阿姨知道这个请求很过分,可是……”   “可是,”   “小寒,阿姨实在是没办法了。絮絮是我们的女儿,你那天跟她说完那一通话后,她就在家里发疯,整个人精神状况都不太好。我们还是把她送到了医院,医院打了针,”   “才强硬给压了下来。”   “阿姨求求你了,阿姨就絮絮这么个女儿,你就当行行好,你要多少钱,阿姨给你!只要你能跟絮絮见个面。絮絮在医院里就一直在喃喃着你的名字,拉着我的手,说想要见你一面。”   “就一面、就一面,求求了,就算阿姨求你了,好不好……”   “……”   凌晨听得目瞪口呆,寒远抿着嘴不说话,他抬头看着凌晨,眸子一冷厉,   顺势就要开口的模样。   简直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的小凌同学,一看寒远的神色,就知道他要开口拒绝。   她忽然一把拉住寒远,   指着手机,   嗷嗷嗷压低了嗓子喊——   “同同同——同意!!!”   “同意!!!”   寒远看了看凌晨,   “?”   凌晨:“我同意了!见!干嘛不见!!!”   寒远:“……”   虽然大概猜到了凌晨想干嘛,但寒远还是皱了皱眉,他把凌晨给摁在膝盖上,拿起手机,   深深吸了口气,   “……”   “阿姨。”   “行,我同意了。”   万太太:“真、真的吗?!”   寒远:“嗯。”   万太太:“太好了太好了!”   “小寒!谢谢你!阿姨谢谢你!!!”   “……”   万絮的母亲喜极而泣,在电话那一端说了无数个感激的言辞。寒远完全没再继续听下去了,倒是往前凑了凑,   贴着凌晨的侧脸,   悠悠看着她。   凌晨:“……”   !!!   寒远俯身,对着她的嘴唇,   来了个极具占有欲的深吻。   ……   ……   ……   @#¥%……&*!!!   *   浴室里的灯光落下后,   寒远只穿了条内裤,   回到大床上。   凌晨趴在枕头下面,整个人就跟个死去的烂鱼,手腕又是一片的红痕,领带都不知道湿了多少条。   “睡了吗?”寒远关上床头灯,屋内陷入黑暗,他侧压上床,凌晨的肩膀瞬间跟着凹陷了一大块下去。   小凌同学迷迷糊糊道,   “没睡……”   寒远躺下,从后面抱住她。   “寒远……”   凌晨忽然喃喃起来,声音是软到不能再化开的娇。   寒远:“我在。”   凌晨:“我那个时候,为什么要画你啊……”   “……”   “happy ending……”   “……”   “所以说,为什么呢?”寒远搂了搂她的肩膀,捂住小团子,   “晨晨告诉我,为什么要画,好不好?”   凌晨:“……”   “唔……”   “就是……”   凌晨晃动了一下肩膀,把脸上的头发往旁边扫了一下,   还是紧闭着眼睛,   “我就是当时吧,”   “觉得,”   “……”   “觉得咱俩没戏了。”   “……”   “可、你是我的青春。”   “……”   “是我年少时期,爱过最纯粹的一个人。”   “……”   “我感觉无论过去多少年,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哪怕未来一事无成变得愈发不让自己认识了,”   “回忆起来年少时代,想起十五岁的光阴,”   “还是会、止不住地微笑。”   “因为那个时候,你带给我的回忆,真的很美好。”   “就算只有三个月,就算后面你对我那般的冷暴力。”   “可是随着时光的流逝,真的好奇怪,”   “想起来你的时候,想起来你这个人,”   “我还是、却就只能记得,”   “你对我的好。”   “……”   “所以,我想给我的青春,一个好一点儿的结局。”   “哪怕、现实中,不是这样发生的。”   “就算我没跟你再次相遇,我们这辈子也不会再有交集了,”   “我和你的青春,也应该是没有遗憾的。”   “因为,真的、很美好啊……”   “……”   “……”   “……”   寒远吸了吸鼻子,   忽然,就把凌晨给整个儿地翻了个身,   面对面,   抱在怀中。   “寒、寒远?”   凌晨已经迷迷糊糊的了,但是感觉好像额头上又有什么液体,在缓缓流。   她努力想要睁开眼睛,推推寒远的胳膊。   寒远却紧紧箍着她,   不让她抬头看,   “没事儿。”   “……”   “哦……”   “没事儿。”   “……”   凌晨睡了过去,呼吸均匀又困倦,寒远睡不着,他用拇指,悄悄抹了抹眼角的泪水。   很多时候,人啊,   也是,   生生,就错过了,   这么多年。   “凌晨,”   “我一直以为,”   “你不喜欢我。”   “就是从,高二白辰来到的、第一天起。”   “我以为、这些年都以为,”   “你不再、喜欢我了……”   “我、我……我,我现在,你突然说你那个时候一直都喜欢我,我还是你的青春,我现在、我现在……”   “真他妈的,”   开心。   ……   ……   ……   第二天一早,万絮的母亲就把见面地址和时间给寒远发了过来。   寒远转手就给凌晨看了,小凌同学正在提交自己的打印机号码以及需要打印资料的时间段,刚通过Q/Q给程序员发送过去,   下一秒,看到了那带着【花园咖啡厅】字样的地址。   凌晨:“……”   !!!   跟万絮约在了十一点钟,左岸花园咖啡,   这是一家很上档次的咖啡厅,基本上谁家小情侣约会,稍微有点儿钱想装个逼,   都会第一选择来这里。   寒远在对面的露天停车场停下车,看着发到手机上的餐桌预订位置。对面款款走来接待业务的服务员,男人侧了一下头,看了眼坐在副驾驶上的人儿。   凌晨今天几乎是把她能找到的漂亮上档次的衣服都给拿了出来!大冷天的,她还非得穿那款露肩膀的白色系带连衣裙……   “……”   寒远忍俊不禁,看到凌晨居然还化了妆,这真的是简直了!想当初凌晨跟他领结婚证的时候,都没化妆,还是工作人员嫌弃女孩嘴唇太白,借了她一只口红,才稍微补了点儿血色。   凌晨又对着镜子,照了照自己的假睫毛,还有画出来的亮晶晶卧蚕,   “后面的发型没乱吧!”   寒远:“……”   他扶了扶额头,还是忍不住,笑出声,   “噗嗤——”   凌晨扭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笑什么!!!”   寒远:“不是,”   “你这打扮……”   凌晨:“不好看吗???”   寒远举起手,   “没没没!”   凌晨左一歪头又右一歪头,   “我也觉得很不戳!”   “……”   寒远告饶,开了车门。   两个人下了车,凌晨忽然就跑到了寒远旁边,   小鸟依人般,从未有过的,   一把、搂住了某人的胳膊。   “……”   “脑公~”   “……”   旁边的服务员脸上的笑容都快要把持不住了,寒大少爷赶紧把丢人现眼的老婆给往怀里搂了搂。今天凌晨还逼着寒远穿了风衣,正月还没出,天气还冻死个人。   寒远尴尬且不失礼貌地给服务员微微一笑,   “家妻,就喜欢、这种小情调。”   “……”   “……”   “……”   凌晨掐了把寒远的腰,寒远低头,看着风衣中的小美人,   “……”   “欸不是?”   寒大少爷瞬间好奇起来,停下脚步站在原地,也不往咖啡厅走了,   饶有趣味道,   “我以前读书那会儿,”   “怎么就没见你,有这么大的醋桶子啊!”   凌晨:“……”   小凌同学翻了个白眼,   把身后的大波浪,往旁边一甩,   美丽且冻人,   “呵!”   “男人!”   “你没见过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寒远:“……”   凌晨掏出化妆镜,对着嘴唇又涂了一圈口红,   一抿嘴巴,   “啪!”地下子,合上粉底盒盖,   霸气道,   “毕竟,我现在身份不一样了。”   “……”   ?   凌晨:“我现在可是你的老婆现任妻子喜欢了十年的女孩心中最洁净的白月光。”   “然后现在即将要去面对的,是如今最流行的暗恋小说里暗恋男主很多年为了男主流过一堆堆眼泪甚至疯狂思念每天都在喊着‘暗恋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的女主角、暗恋你十年之久的痴情女孩!”   “既然作为暗恋小说中,那个被所有作者特么都给写成了人人喊打名声彻底败坏、就是不得好死、阻断男女主在一起的白月光,”   “今天,我他妈就要让那些看了几本暗恋小说就幻想着暗恋能成真的女的知道——”   “她们口中的恶毒白月光绝对没有好下场的初恋前任,”   “是如何被她们心心念念的男主角得不到的男神,”   “给在床上,”   “艹翻了花艹出新世界!”   “………………………………” 第65章 十年的光阴,能改变太多……   十年的光阴,能改变太多事太多人。   你看就连12年雾霾相当严重、严重到冬天都没办法出去跑操,19年后,市里加大力度整治,   使得原本属于冬日的蓝蓝天空,再一次回到人们的视线中。   万絮来的很早,没有父母的陪同。咖啡厅上午十点钟就营业了,现在刚好十一点,里面已经有了些许人。   办公的,肝材料的,下楼来放松一下喝杯咖啡的白领。   他们也都不再是年少时光,都是穿上了西服白衬衣、将头发梳理的光亮有型,要抱着文件公务包去办公室为了生计奔波。   寒远牵着凌晨的手,两人来到了咖啡厅的门口。咖啡厅的一楼没有座位,专门用来接待客人的。前台的小姐姐贴心问他们有没有预约,寒远拿着手机,给前台一看短信。   前台:“哦好的,订桌的万小姐已经到了,”   “两位楼上请——”   今天的阳光很好。   万絮坐在靠窗户的一个桌,这里每个桌和隔壁的桌都是间隔开来,每一桌的占地面积相当大,沙发抱枕餐桌用品吃西餐用的刀叉、以及醒酒酒壶,一应俱全。   服务员领着寒氏夫妇来到桌子旁,坐在沙发右侧的女孩听到声音,   托腮看向窗外的手,微微一顿。   刘海微微荡漾,长长的眼睫毛,在白色的阳光下,   轻轻颤抖。   转过头来——   “好久不……”   在看到寒远身旁还跟着一个凌晨那一瞬间,   万絮整个人,僵持在了原地。   她原本想要站起身的脚步停留在沙发与桌面的间隙中,半起不起身,就连从脸颊上放下去的手,都垂在半空中。   那个“见”字,终究是没有脱出口。   凌晨也是很多年没见过万絮了,很奇妙的感觉,因为凌晨和万絮两个人在高中的时候就是完全两路,若没有寒远,她们可能连在班上见了面都不会打招呼说一句话的陌生程度。   万絮的表情,肉眼可见,   凝固。   眼睛里,甚至还渗出了、从期待到震惊再到不可置信,还没有往崩溃走、但已经有了些许苗头的光。   服务员安安静静站在旁边,察觉到氛围不太对,便拉下门帘,暂且悄悄退出。   桌子旁边就有铃铛,需要服务生,拉一拉铃铛,   就会有人过来问“有何需要”。   “……”   寒远没什么表情,但他似乎是察觉到凌晨被他抓着的爪子动了两下,他握了握凌晨的手,   并且还将两人攥在一起的爪子,给光明正大摆在了桌对面完全能看到的地方。   “好久不见。”男人拍了拍凌晨的屁股,让她坐里面去,   然后也跟着坐了下来,整理了一下风衣领子,   修长筋骨分明的手,微微握了下,   放在桌面。   可以看到,在他无名指那里,   闪动着银灿灿的钻戒。   寒远毫不避讳的,给万絮介绍道,   “凌晨,”   “我妻子。”   “……”   “她想跟着来,正好今天都没什么事。”   “我也不是很想单独跟你见面,所以,就让凌晨跟着一起来了。”   “……”   “有什么话,当着面说,然后看看是不是真的需要说。”   “……”   “……”   “……”   读书的时候,寒远说话就相当不好听,   他极少说什么能让人听着很绅士的话,对待没得罪过他、但是暗恋他的女生,也总是一副“你找死”的冷冰冰态度。   万絮一直以为,寒远本身就是这样,不善于说温柔的话,她很努力地去在寒远身边、被冷眼对待了从不灰心,一步一步,终于让寒远在高二下学期的时候,对她说话的态度,   稍微改善了一下。   至少,   能像个朋友了。   六年不见,   她以为,他应该、哪怕是能够记得一点点她对他的好,   说话,也应该,   像是最普通的朋友般,   客气。   万絮用手指掐着掌心,都忘记要坐回到沙发,她站在桌子对面,死死盯着寒远戴着钻戒的手,   还有旁边,凌晨下意识搭在桌面上,   戴了同款戒指的无名指。   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什么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大脑像是当了机,就差捂着胸口,瘫倒在地。   凌晨今天来,就是想要弄死万絮的。她这人原本就不是什么圣母心地善良的好孩子,高中那会儿就特别想手撕万絮她们那群小团体,奈何高中她太弱鸡了。   抑郁症?快滚吧!   空气僵持了接近一分钟,万絮盯了寒远很长一段时间,咬着嘴唇,今天她还特地穿了一件很漂亮的白色毛衣,边缘别入牛仔裤内,牛仔裤是高腰的,把女性曲线勾勒的一览无遗。   万絮以前就挺瘦,现在看起来就是属于那种人人都羡慕的身材,头发高高扎起,也是这些年流行的丸子头。   一看就是精心打扮过的了。   凌晨喝了口水。   但终归不是小时候,再绝望也要保持微笑。万絮一摇头,瞬间换回正常的模样,   坐下。   “你们……都已经、结婚了啊。”   凌晨:“……”   寒远笑了笑,攥着凌晨的手指,   “嗯,”   “2020年结婚的。”   万絮:“那……恭喜了啊!”   凌晨:“=w=!”   有什么是比听到曾经的情敌,祝福自己和心上人结婚快乐,更加舒坦的事情?   又是一阵沉默,万絮把放在桌面上的菜单拿了一下,又迟疑片刻,   往寒远面前推了推,   “要不……你们先点?”   凌晨那哪儿还有吃饭的心思?她现在就想看万絮伤心,快快快!憋死她!!!   寒远没动菜单,又是让万絮心中一酸疼的举动。寒远眯着眼打量了一下万絮,突然开口,   “万絮。”   “啊……啊?”万絮惊慌地抬了抬头。   寒远:“上次去你家说的那一场,的确是有失礼节。”   “……”   “你母亲给我打电话,说你想见我一面。”   “……”   万絮一失神,   能看到她的脸色,有些微微动容,   “其实也不是,就是……”   的确是想见,   喜欢了那么多年。   还是要鼓起勇气。   她真的喜欢寒远喜欢了那么多年啊……   寒远:“不过当时说的话,我也不会收回。”   “……”   “那些话,就是我想对你说的。”   “……”   “听说你患了抑郁症。”   戳到伤疤,万絮忽然就心头一紧,她死死捏着牛仔裤,被心上人就这么狼狈地揭开了伤疤,   很疼,真的、好想哭。   寒远手指在桌面上一敲,面前的柠檬水,他一口都没喝,   “很抱歉,我这个人向来不喜欢说什么好听的话。”   “你患有抑郁症,我不会有丝毫的同情、或者怜悯。”   “我也不会像是你身边的医生、你的朋友、你的父母,甚至跟你关系很普通的曾经的同学,听到你身体不舒服,还会刻意跟你客套一下,安慰安慰你。”   “人的悲伤不能相通,我寒远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你疼、你难受,这些跟我,”   “都没有半点儿关系。”   “寒远!!!”   万絮突然吼道。   她一下子就绷不住了,实在是、没想到,寒远居然会这么说!哪有人会这样啊!还是面对喜欢了自己那么多年的女孩子,   过往的岁月里,她那么努力、小心翼翼,万絮真的想不起来自己到底做过什么让寒远、值得寒远如此出口狂言针锋相对于她的错事,   她就是爱惨了她啊!就是单单的暗恋,就连被拒绝了,都没有过度的纠缠。   这个寒远,她好陌生!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   女孩低下头,用手在桌子底下抓着牛仔裤,   她即将要控制不住眼泪,   “对不起,对不起……”   寒远皱了皱眉,这些“对不起”听起来是那么的刺耳。   万絮:“我真的很难受,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今天来,其实是不想跟我在一起吃一顿饭的吧。”   “我就是想要看看你,我知道你结婚了,我想着我青春彻底落幕,可是、可是……”   寒远:“的确是没想要跟你一起吃饭。”   万絮:“……”   她突然抬起了头,眼睛中真的是已经饱含了泪水,声音近乎崩溃,   “那寒远……”   “你不想跟我说话,我们就不说了。”   “我不是那种会一直纠缠过去的人。”   “……”   “但,”   “我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可以吗?”   寒远:“你说。”   万絮擦了下腮颊,苦涩笑了笑,抬头看着寒远,   “高中那三年,”   “你究竟有没有过,”   “对我的一丝,就一丁点儿,哪怕是占了百分之零点零零零一的,”   “心动啊……”   暗恋很苦,哪怕是对方的一举一动,都能被记在心里很久很久,   夜晚躺在床上,无数次辗转反侧,   就是想,咀嚼一下,   那个人那个动作,那句话的,   含义。   寒远:“没有。”   万絮:“一丁点儿、就一丁点儿呢?”   寒远干干脆脆,没有半分的思考和犹豫,   “没有。”   万絮:“为什么!”   寒远:“那个时候我每天都在想着怎么跟凌晨吃醋,”   “所以你们做的那些事,最大限度,也就是跟刘让盛仑凯对我说的话,”   “差不多。”   “甚至有时候,你故意做的NBA功课,但是表达的效果跟我的观点不是很符合,”   “这种情况下,我也会很反感你。”   “……”   寒远:“还是那句话,”   “我不是什么好人,也不会像很多小说电视剧里那样,对待喜欢自己的女生,起码能保持尊重。”   “读书那会儿,你们在我心里,真的没有什么存在感。”   “现实就是这样,高中时光对于我而言,最美好的回忆,都是和凌晨在一起那三个月。”   “不会因为时间段流逝,就会褪色了。”   “其余的,已经没什么印象了。”   万絮瞬间就哭了出来,也不管对面凌晨还傻呆呆一脸看戏地坐在那里,捧着脸,眼泪一颗一颗掉,   “可是我那个时候也很努力啊,我每天都在拼了命地学习,把成绩提高,都说人要是优秀了,喜欢的人自然而然就会注意到。我让自己变得足够优秀,就是为了能够有那么一天,能和你站在同一个高度,能够再次遇见你……”   寒远抬了抬手,   “言情小说很好看,”   “但希望你能认清一下现实。”   “你变优秀也罢长相漂亮也好,这么说,一个男人如果心里早就有刻骨铭心的爱人,哪怕是那个爱人跟那个男的彻底决裂老死不相往来,”   “男人对于初恋的存在,为了初恋奋不顾身,不是说着玩玩的。”   “那么这个时候,周围的一切一切,”   “都将是浮云。”   “我不会说什么‘你变优秀’我也很开心的客套话,因为你变成什么样,于我而言,”   “都是、看不到的。”   “你不是我心里那个人,所以,”   “你的人生,就和我,”   “没有一丝的关系。”   这些话听起来是那么的没营养没有三观,甚至挂到网上去,能被众多人拉出来鞭笞。   但在寒远和凌晨以及他们这些人的人生中,   就是这么发生的。   寒远一直说自己不完美、也不是什么男神,   他既护短又不爱讲道理,   所以所有的温柔与偏爱,   全都给了凌晨。   那些酸涩的暗恋,   若是伤及了他爱的人半分,   那他就会化成最尖利的矛,   加以十倍、百万倍,   让那个人,痛不欲生!   万絮捂着脸,最后直接趴在了桌面上,额头压在胳膊的毛衣前,能听得出她是真的绝望,被爱了这么多年的人出言相对,无论拥有多么坚强的心脏,   都没办法、受得了!   寒远说完这些话,依旧是没什么表情,情绪没有丝毫的起伏。倒是坐在旁边的凌晨,已经听傻了眼。   艹艹艹艹……   这个、这个男人……   !   凌晨准备了一兜娄来手撕女主角、发扬光大恶毒白月光的话,全部给憋了回去。妈耶?还用得着她说吗?   就寒远刚刚那番言论,   卧槽!   她还说啥?大佬面前班门弄斧!   “……”   小凌同学起身,要去洗手间吹吹风。   寒远见状,完全没顾及桌上对面还有个万絮,站起身来跟了上去,都没和万絮打声招呼。   凌晨一走,万絮忽然就把胳膊从桌面上拿了下来,   腰也弯了,折成九十度,深深地死死地,   压在膝盖上。   她无声地大哭,用手揪着头发。她今天还特地穿了最漂亮的衣服,画了最美的妆。   无数次在深夜中想起那个人,无数个日日夜夜、疯了般刷着题,   只是,想要站的更高一些,让自己变得更加优秀一点儿,   就是,   想让他,有朝一日,   能够,看到自己。   原来小说上写的,都是假的啊……   因为她连去跟他并肩的资格门票,   从一开始,   就是没有的。   ……   凌晨站在洗手间的水池旁,用水抹了抹早上出门特地卷的头发。   嗯,果然还是不会化妆。   仔细一看,   真丑。   心脏突然就在加速跳动,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在胸腔弥漫。   长大后,真的什么都不一样了。   她还想着来手撕万絮,卯足了劲儿,却没想到寒远比她更冷酷无情,面对昔日爱慕自己的女孩,半分情分都不留!   那是她的寒远啊……   既护短又不讲道理。   捂脸……   把头发又给折腾了一下,凌晨拍拍烫烫的脸颊,拉开女洗手间往外走。   出门那一刻,她忽然就感受到了在公共区立在暗影处的那个身影。寒远还是很正经地站立着,也没有什么吊儿郎当的举动。   可他今天被凌晨逼着穿的那件深色风衣,却将他的身形衬托得异常高大优雅。   寒大少爷听到凌晨出来,转了转头,逆着光,对她抬了抬手。   凌晨心里是五味杂陈,万絮在外面哭,她忽然也好想哭。   你知道延长了一个青春,从十五岁的青涩、到二十五岁见过太多世态的成熟,   然后还有那么个人,愿意站在你身边,为了保护你、不惜做了最恶毒的人,   就是因为爱你,   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啊!   她扑了过去,紧紧抱住寒远的脖子。   寒远跟着弯了弯腰,搂着凌晨后背。   其实他们两个人之前,从第一次见面、第一次成为前后位,大风大浪、多少闲言碎语,来来往往那么多人,   都是没有办法介入的。   一丁点儿缝隙都不曾给任何人留有余地!   凌晨抱着寒远,不说话,就那么静默地站着,两人都身影在黑暗中一摇一晃,天地间仿佛就剩下他们二人,   再也没有来打扰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寒远感觉到怀中的女孩呼吸声逐渐平稳,他拍了拍凌晨的后脑勺,温柔地说道,   “要回家吗?”   凌晨:“……”   “?”   寒远:“我给万絮的父母发短信了。”   凌晨:“你怎么说的啊?”   寒远拿出手机,灯光忽闪亮起,凌晨看着那白色的光,在黑色中亮着——   【叔叔阿姨,】   【我跟万絮谈完了,她情绪不太好。】   【很抱歉,我没办法说出多么安慰人的话。】   【就这样,你们来接应一下她。】   【以后希望我们就不要再联系了,我跟万絮将这十年来的一切都说清楚。若是再见,情况也应该还是这个效果。】   【不会好到哪儿去。】   【最后作为曾经的同窗,希望大家都过好自己的人生,不必再打扰了。】   【勿回。】   “……”   多么决绝啊!变态又恶毒,可凌晨又想哭了,她还没放大招呢!呜呜呜!寒远这逼居然就给她放完了!   寒远轻轻按了一下凌晨的肩膀,还是继续搂着她,   “走吗?”   “不走……我抱你出去?”   凌晨扒拉着脸,   “我还没做一把恶毒白月光呢!”   “生气!”   寒远:“恶毒我也喜欢。”   凌晨:“TvT,你这人怎么这么烦银!”   寒远:“烦人你也得受着。”   凌晨:“不要你了!!!”   寒远:“我要你。”   凌晨:“!!!”   寒远给凌晨整理好头发,卷发棒卷出来的头发果然一吹就散,还是黑长直看着自然。他忽然一笑,凑到凌晨耳朵边,   悄悄开口,   “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么敌视万絮呢?”   “……”   “早知道你以前这么讨厌她,”   “那我就不用一天到晚睡不着心情也暴躁,成日在教室里盯着你看,看看你每一个动作到底有没有还能透露出来一丝在意我的痕迹。”   “……”   凌晨缩了缩身子,别过去脸,哼!当然不能让你看出来啊!   当年老娘可是誓死要让你这个混蛋气死气死气死!   “亲一个。”寒远贴着凌晨的脸庞。   凌晨回头,咬住男人的嘴唇。   “我能……再去做一件事嘛?”小凌同学应付完寒远的吻,被亲的要喘不过来气,闷闷道。   寒远笑了一下,   “嗯?”   凌晨抬爪子,指了指卫生间公共区门外的咖啡厅,   “我还想,再去……”   “给万絮,补个刀。”   “……”   :)。   没当成恶毒白月光,   不完美!   寒远揉了把她的头发,真的是在发自内心的笑,简直是纵容。男人又把拉开距离的人儿往怀里一带,   “那你再亲我一下。”   凌晨:“……”   “哦。”   ……   ……   ……   得到了好几个吻的小凌同学,似乎更加充满斗志。   她出去的时候,万絮还没有走,万絮的父母还没过来。寒远已经下楼去一层等她,没再一起跟着回到咖啡厅。   万絮依旧伏在膝盖前,都快要跪倒下去,牛仔裤可以看到的湿了一大块,绒毛衣领子下,纤细的肩膀剧烈起伏。   凌晨一直记得,以前万絮在班上,   人缘好,学习好,长得也好看,身材还超级给力。   其实若不是爱了寒远,若屏蔽了一切刻意的想法,   万絮这个人,   很优秀。   那个时候,凌晨不是没有吃醋过。   只不过都过去了,凌晨走到她面前,万絮停止了哭泣,但是没抬头。   相信是感觉到了、不是寒远的气息。   凌晨不想做好人,她想弄死万絮想了很多年,小的时候太笨了,什么都做不了。   现如今大家已经长大,该干脆的干脆,定型的事情,也不必装什么楚楚可怜小无辜。   她伸出手,拍了拍万絮的肩膀。   万絮从压红了的胳膊上,抬起头,   眼睛都是肿的,妆却没花多少。   噫……   为了见寒远,化妆品都用了最好的!   万絮看到是凌晨的靴子以及长风衣,没再继续抬头,目光涣散,眼角还挂着一颗颗晶莹的泪水,   “……”   凌晨也不废话了,她往后退了退,没坐回去,双手插在风衣的兜里,低了低头,   开口,   “寒远下去开车了。”   “他不会回来了。”   “给你爸爸妈妈打了电话,他们应该很快就会赶过来。”   “……”   “就,”   “有些话,有些事情,要是之前你不发那条帖子,可能这辈子、我也不会跟你说出口。”   “……”   凌晨:“你们以前幻想着暗恋男神会对你们做的事情,你们的男神已经一一对我做过。”   “小时候就做过,在你们看不见的地方。那三个月。”   “我和寒远也不是后来才培养的感情,你们暗恋是你们的事情,其实作为寒远的白月光,我真的很恶心你们这些小团体。”   “我也知道每个人都有选择喜欢人的权力,我说这话实在是太没良心了。但万絮,容我没办法站在你的角度考虑,”   “可能这些年也是,暗恋的小说太多了,总会给人一种,要是将来我跟曾经默默喜欢过的人再次相遇,可能就会像小说里般,有一个不一样的结果,昔日男神因为我的越变越优秀,从而对我刮目相看然后倒追,最后欢乐happy ending。”   “确实,小说、电视剧,实在是太多了。”   “以至于,我们这些做白月光的,都成了恶人。”   “但,还是寒远的那句话,不要以为看了几本暗恋成真的小说,就以为那是常态,”   “这么说吧,你努力的样子很美,可是再努力,寒远爱的人也只有我一个。我这人吧,既不优秀也不可爱甚至还很绿茶以前做过的事加上现在做的事情,都是恶毒至极,”   “可寒远就是我的,在你们看不到的每一分每一秒中,他都在跨越两人份的奔赴,用强取豪夺的方式,也要和我在一起。”   “所以,别念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过来跟你说这些,想想似乎也没个必要。只不过十年前我就很讨厌你,既然你重新来招惹我、甚至还差点儿让我崩溃,那么寒远出手后,我也挺想补个刀的。”   “我这人就是恶毒,看着你过得不好、就是开心。大家都是成年人,能理解人是人物是物,良心这东西得分人,我没办法做到对你保持心平气和,所以就想落井下石。”   “万絮你越过得不好,我就越开心,成年人都这样。”   “最后,祝福的话我说不出,只能说,希望我们往后余生,也不要再见面了。”   “以后你变成什么样又跟谁相爱过得幸不幸福,这一切都与我、都与寒远不再有关联。就让青春结束吧,寒远青春延续是我,是我和他共同的青春。当然,你也没机会继续纠缠寒远,你也看到了,今天寒远那些话……唔,我都没想到他能说成那样。”   “……”   “那就、这样吧。”   “……”   “你爸爸妈妈应该快要到了,我先走了,路上注意平安。”   “……”   凌晨说完,   便头也不回地,   离开了。   只剩下万絮一个人,   在凌晨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那一瞬间,   忽然跑了过去,   贴着停车场那边的玻璃窗,   红着眼眶,   看到楼下——   她嫉妒了十年的女生,一把跳到那个她思念了十年的身影身上,   茫茫阳光,微风淡淡吹气,   男人牵着女孩的手,   将那白乎乎的爪子,   塞到风衣内衬里。   真的已经结束了,原来一切的一切,终究是镜花水月。   万絮终于放声大哭起来,用手抓着玻璃,一点一点蹲了下去。旁边的服务员都吓傻了,连忙赶到她面前,却被悲伤给挡在了外面。   十年,   画上句号。   ……   *   万絮的事情彻底落下了帷幕。   回去后,凌晨又投入到了干死狗基友的事业中!   恰逢奇安app那边来了消息,因为是寒远联系的,所以电话打给了寒远。   “奇安说,他们已经给你调出来了你打印内容的具体详细、并且是带着打印日期那种。”   寒远从二楼走了下来,坐在沙发边,揉着凌晨的肩膀,   “电子版发到你邮箱上了。”   凌晨点点脑袋,有人帮忙揉颈椎,真舒服!   “有说官博那边愿不愿意……”   寒远:“他们说微博的通告已经拟好,”   “你说什么时候发,给他们发个消息就成!”   凌晨:“嗯嗯!”   她又上了一趟楼,把发到邮箱里的内容和时间明细也都给仔仔细细打印下来,对着明细继续咨询律师,想要弄死一个人对自己的诬告,刚凭着在网上吼、或者做一个单薄的调测盘、写篇小论文发声,   都是很容易被人走漏洞,稍有不慎,拿捏的更厉害!   最好的方式就是不哭不闹,将对方的老底都给摆完,然后把对方甩出来的“证据”全部给研究透,咨询律师,用法律说话,   最后,甩一张能把陷害你的人彻底摧垮的底牌!   毕竟,陷害你的人,   是真的陷害!   这绝对需要沉得住气,稍微焦躁一点儿,就特别容易提前暴露我方的目的!凌晨忽然很感谢这几年被考编画漫画无数次打击折磨下,把她锻炼出来的绝对有耐心。   栗子茶就是太没耐心了,也是,一个区区的新人,那种面对艰苦的忍耐力,   又怎么和凌晨这种受到过无数次打击,什么灾难没受过,   打趴下后,依旧能调整好情绪,   爬起来、继续往前走的人,   来对抗!   凌晨不是十五岁的孩子了,那么多年的社会毒打,终究让她知道要如何去冷静面对困难。她又把那全部的证据给翻了一遍,去了趟复印机旁。   每一条栗子茶构陷她的话语,她都做了相关法律的批注。的确,word文档、手机备忘录,都是可以p的,栗子茶可以p,凌晨也能被造谣成p图,   那如果最终最终的证据,能够一锤子定音——   栗子茶都是在造谣的呢?   那么那些栗子茶p过的图,对“晨光”进行过的诽谤,   将全都成为、让栗子茶足以负法律责任的绝对有力证据!   凌晨将自己确保了很多遍的证词,一张一张扫描入电脑内。就在这时,即将要下班的编辑,也在Q/Q上滴滴了凌晨。   南雯:【晨光。】   晨光:【在!】   南雯:【你的反盘准备的怎么样了?】   南雯:【明后天是周末,我这边没办法接收信息。下周一就到了期限,我看你至今都没有在论坛或者作者微博上发出任何公示。】   【你是打算就此默认了吗?】   【要是就此默认,那么网站会给你一年榜单被禁止的惩罚,在此期间,你不能进行任何人工榜单的申请,这对于你的作品而言,是很严重的制约。】   【晨光,你想好了吗?】   凌晨:“……”   被禁榜单,就意味着这一年多时间里,   她无论画再好的作品,都没有半分曝光的机会,   而栗子茶现如今已经凭借着卖惨,成功上了她最最最最希望上、也一直高攀不起的榜单。   ……   怎么、可能!!!   凌晨:【编编,我现在已经收集证据收集的差不多了,】   【今晚上就能做好反盘。】   【现在距离五点半,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五点半,是百威漫画编辑部的下班时刻。   凌晨:【五点整,我会将所有证据、我做出来的反盘,提交给你的Q/Q,并且在作者论坛以及我的微博号上发布,半个小时,你看够不够你们编编核实证据的作用性……】   南雯:【你五点之前能发布?】   凌晨目不转睛看着那一章章往电脑里扫描的证据,咬咬牙,   【能!】   南雯:【那好,只要你的证据足够锤,能够很明确推翻另一位作者的指控,】   【我给你限期到今晚十点钟。】   【五点你提交,五个小时,百威公司会专门给你召开紧急会议,商量你和另一位作者的作品,谁抄袭谁,并且做出相应判罚!】   这个要求对于凌晨而言,已经是绰绰有余了。凌晨点点头,给编辑回复了一个,   【谢谢编辑!】   ……   挂了编辑的信息,凌晨继续开火,四点四十五,所有的资料上传。凌晨将这些资料整理成长图,并且挂好连接,   紧接着,就联系了奇安app的负责人。   凌晨:【哥,现在可以发布微博了QAQ。】   一分钟后,负责人回复她,   【OK!】   【已经发布!】   凌晨截了个图,并将这张最锤的证据po在了微博九宫格的第一张。   发微博前,她又给奇安的相关人员发了条信息,   【那……能不能帮我等会儿新发的微博,点个赞?】   负责人:【可。】   OK!   凌晨深深吸了口气,拇指按在发微博的黄色方块键上。   虚拟一按——   嗖!   微博瞬间发了出去。   下一秒,   奇安app的官博,   就给她点了个赞。   凌晨又把这个点赞给截了图,保存。   栗子茶的污蔑言论,晨光本人的word大纲、备忘录截图,以及每一次用奇安app连接打印机打印灵感的内容时间明细截图,   全部的全部,   都万事俱备!   现在——   就差去论坛,   推翻栗子茶!   在最后的反击来临之前,小凌同学突然感觉有些紧张,这一仗她势在必得,因为她的app打印时间记录里,   前面至少四十多条灵感的记录打印,   打印日期,   都要比栗子茶最有力的那张微博“证据”,   时间要、早的多!   可不知道为什么,在登录作者论坛那一瞬间,   她的眼睛,却莫名湿润了。   凌晨揉了揉眼睛,将所有的材料都拉到了发帖的框框中,   格式排列整齐,让等会儿发布帖子时,   里面的证据,能够一针见血!   旁边传来一阵拖鞋声,凌晨吸了吸鼻子,抬头,   就看到寒远走了过来,   俯身,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怎么样?”寒远轻轻问她。   凌晨揉了把脸,帖子就差发送出去这一步了,   距离五点钟,还有四分钟的时间。   “……”   “突然感觉,坚持梦想,”   “真的很艰苦。”   “……”   “为了这个漫画,不论是你,还是我自己,还有我的家人,”   “包括一次次因为让着我画漫画,包揽了所有作业的队友,”   “真的,大家都、跟着我,四处、瞎折腾。”   “……”   “我都不知道现如今是什么感觉,这次被基友诬陷,是我画漫画以来、哦不对,是我从学画画起,应该算是,面临的最艰巨的一个困难了,”   “跨过去,往后的路,或许依旧在低谷里趴着,成绩不好这个事情,也没办法一次反盘指证,就能够让我作品本身,得到更多的关注。”   “往后的路,还是要走的很艰辛,可能这件事过去了,很快便会有新的困难又过来。”   “晨晨……”   “但我不怕!”凌晨擦了把眼睛,让在眼眶边缘打转的泪水,给憋了回去,   她仰起头,对着寒远露出一个坚定的微笑,   “画画是我一生想要追求的事情,所以、无论面临多少次困难,”   “我相信、我也确定——”   “我一定能够咬咬牙,坚持下来的!”   “并且永远充满热爱、带着最初画画的本心,”   “毫无动摇,坚定不移地、”   “走下去!”   ……   ……   ……   寒远从她身后的椅子后方,   一把环住了她的肩膀,   “好!”   “那我就,在你画画的道路上,”   “陪你一辈子,一直向前,”   “往前冲!!!”   ……   帖子发出去后,凌晨就暂且关掉了论坛,   她是一口气将全部都反盘都给发出去的,没有片刻的停顿。这种以为抄袭被抄袭互相挂来挂去撕逼的帖子,向来都能迅速引起众多作者的留言吃瓜。   证据足够,剩下的就交给时间,凌晨将自己的帖子连接一并转发给南雯编辑,顺便将证据的备份也给南雯发了过去。   很快,南雯传来了一句回应。   编辑南雯:【OK!】   凌晨蹲在椅子上,用手捂住了脸。   寒远陪着她,静静坐着。   过了十分钟,凌晨再一次登录作者论坛。   以百威漫画作者论坛里每时每刻涌入论坛的作者数量来估测,   十分钟、最多十分钟,   如果一个瓜足够大——   那么不出十分钟,   成千上百的作者,   就会将这个瓜帖,   顶成最新份的【hot帖】!   Hot帖越红火,讨论的楼层越高,   就越容易引起管理员的注意!   况且凌晨现在还将自己的证据都提交给了编辑,只要编辑做出判罚,她相信,她和栗子茶这次的抄袭之战,   要比之前任何一次的无锤挂人、有锤沉默熄火,   都要轰动整个论坛!   搞不好,百威公司的高管,   都要出来,对此事做出公示!   凌晨登录论坛后,点开页面——   果然,她刚刚发的那个澄清贴,   已经被顶到了最顶层,   并且翻页数量,在区区十分钟内,   竟然高达了整整十页!   这足以证明这个瓜被受到多么大的关注!小凌同学按压住砰砰跳动的内心,深深吸了口气,   重新,点开自己发的帖子。   她的证据做的非常漂亮,近乎完美。   分为三部分—— 第一部 分,凌晨将自己未被栗子茶p过的word大纲原图、备忘录原图,以及她和栗子茶聊天记录的原图,   一一摆上。   这部分呢,栗子茶也发了,在栗子茶的帖子里,对方将时间和内容顺序都给做了颠倒。   如果凌晨只发了这些原图,是绝对证明不了什么的,毕竟现如今p图水平那么厉害,栗子茶p的图都没人给看出来有什么端倪,   凌晨的截图,也可以被说成是p的。   那么就上了第二部 分:   在第二部 分里,凌晨首先贴出来栗子茶之前最有力往死里“捶死”她的那张微博,微博上,栗子茶在12月18号就发了一条微博——   是栗子茶啊:   【很想画一个民国三十七年……的故事,男主的身份和女主的身份分别是……】   这段故事的主旨,也是凌晨的新作《黎明之上》的主旨,人设更是跟凌晨的完全吻合!   本来这条微博的发行时间,是栗子茶要捶死凌晨的最强劲“证据”,   因为别的大纲记事本的记录截图时间,都可以造假,   独独微博发行的时间和内容,   不会造假!   这也是众多作者至今还站栗子茶这边的原因。   然而紧跟其后,凌晨在第二部 分的后面,   po出来了奇安app帮她调出来的、打印内容明细以及时间段截图。   凌晨po出来的截图里,每一张打印内容,全部都能清晰可见她当时用打印机打印出来文字版的灵感详情,   并且旁边,还有这张灵感用打印机打印的具体时间。   四十多张截图,每一个打印的日期,   全部——   都在12月18号前!   其中得有十五六张接近一米的截图文字里,详细地描写了凌晨对《黎明之上》这本漫画的人物构思,女主男主的初设、再设,到周边补充,   剩下的,就都是对故事大致走向、里面一些细节的记录。   这些细节,凌晨还截图了自己的漫画以及栗子茶的漫画,都有对应,之前却都是栗子茶用来倒打一耙的“证据”! 第二部 分的末尾,凌晨还po了奇安app官博对她打印内容属实性专门发的微博。确实,截图可以造假,哪怕你列出来明细,都有可能有杠精指出——   这些图面,全都是p出来的!   然而,   官博的点赞,   绝不可能、造假!   !!!   最后一部分,也就是第三部 分,   凌晨不打算等栗子茶出面回应后,再跟她掰扯。毕竟栗子茶造谣她的时候,也完全没给她打预防针!   小凌同学直接将栗子茶造谣的那些话,带着相关法律条文,   一一附图。   栗子茶说过的每一句话、如果被核实了是诽谤,需要承担怎样的法律责任。也不用广大网友帮忙分析了,凌晨全部给罗列好,   她这人啊,做事永远都那么小心眼。   想要搞死一个人,那就要脚踏实地踏踏实实——   就是要把她给彻彻底底捶死!   至少在这件事上,成为钉在耻辱上的罪人!   三部分下面,就开始了各大作者们的匿名发言。   前排依旧是一堆【吃瓜】【吃瓜】【吃瓜】。   大概到了第一页底部,   就开始变成了【卧槽】【卧槽】卧槽】。   凌晨的证据实在是太捶了,基本上让让栗子茶之前的言论直接全部被推翻,   有人就火速前往奇安app的官博,在看完官博发的消息后,   回来,   报——   【!!!】   【妈的!官博真的出面给证实了!!!】   【晨光的记录,的确全部都是在12月18号之前!!!】   【卧槽!!!】   【这个瓜,这个反转!!!】   ……   接下来后面的十页,   凌晨翻了翻,   就是铺天盖地,舆论风向转,   将半个小时前,还指向她、支持栗子茶的言论,   全部翻盘!   后面越演化越激烈,甚至开始在帖子里刷起了高楼,去栗子茶的帖子里也刷,   纷纷艾特栗子茶,就连栗子茶的新作《明天》下面,   直接都有作者用作者号来,   呼喊栗子茶——   【栗子茶!出来解释!】   【你他妈的出来解释啊!!!】   【晨光的反盘给出的证据那么足!】   【妈的,现在居然哑巴了!!!】   群众一旦齐心协力,想要搞什么事情,   那绝对是黑云压城城欲摧,泰山压来,   不出半个小时,你的微博你的评论区你的作品你的帖子,就连你新关联的其余作者,   都深陷泥潭!   更是有爱打抱不平的作者,找到了百威漫画的官博,在下面评论,要求将栗子茶拎出来解释。因为前阵子栗子茶实在是太猖狂了,接二连三让晨光陷入“抄袭”风波,   那架势,就是恨不得把晨光这个作者,彻底搞垮、逼退封笔!   现如今,瓜突然出来翻转,之前站队不站队的,都为之一震,   都掉转头来,   要帮助晨光,被骂惨了的晨光,   讨!回!公!道!   凌晨仰着头,舒了口气,   她用手捂着眼眶,   嘴唇紧抿。   “……”   最后,   就交给百威漫画的编辑部吧!   她就像是一只被榨干了的咸鱼,起身,转了个步子,   直接瘫倒在书房的沙发中。   “好累啊……”   小凌同学嘟嘟囔囔,聚精会神搞了一下午,她现在浑然不想动,哪儿哪儿都跟透支了似的。   寒远坐在了她的旁边,   将她的头部,贴在大腿上,   轻轻给她揉。   “……”   “我突然发现了个事儿。”   凌晨双目闭合,嘴唇动了动,   “你成天都在发现事儿。”   寒远:“……”   凌晨:“放!”   寒远:“……”   “我发现你对想要去做到的事情,”   “有着无与伦比的坚定之心。”   “……”   “要是想要去搞死一个人,”   “真的是、不把她给搞垮了、彻彻底底反不来身,”   “你是不会罢休的!”   凌晨点着下巴,   寒远按太阳穴,按的也很舒适,   “听着像是在夸奖我。”   寒远:“……”   “这不以后我要是藏了什么私房钱,”   “你要是想查,”   “我就——完全没有逃脱的余地了嘛!”   凌晨:“……”   “你敢!”   寒远:“……”   寒塑料给她揉了半天额头,揉的凌晨都想睡觉,真他妈离谱,明明现在还是处于等编辑最后判决的时间段,   她居然在寒远的手法下,   不紧张了不焦虑了,   困了?困了?   凌晨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晚上吃什么……”   今天上午光顾着跟万絮撕逼、下午又干了一下午活,   饿死了。   寒远低头低沉地说道,   “你想吃什么?”   凌晨:“……”   “想吃干炒牛河。”   “想吃红烧排骨。”   “想吃炸酱面。”   “想吃……”   凌晨还没嘟囔完,   寒远的手,   却慢慢、抚摸上了她的脖颈,   “今天挺香的。”   ……   ……   ……   @#¥%……&*&……%¥#!!!   *   晚上九点半,   凌晨穿着寒远宽大的衬衣,靠在男人的怀中刷着抖音,   手机忽然,嗡嗡嗡,   响了起来。   是Q/Q,编辑南雯!   小凌同学瞬间瞪了眼,应该是最终结果出来了!她翻身坐起,抱了个抱枕塞在膝盖前,盘着腿,   双手颤抖,   点开了南雯给她的信息。   南雯没说一个字,   甩给她了一条论坛连接——   就如同几天前,凌晨被突然告知自己“抄袭”时候的场景一模一样。   凌晨咬了一下呀,用手揉了揉眼睛,   深深吸了口气。   不要慌不要慌,   一定、一定没问题的!   哪怕……   其实凌晨私心里,   是有些恶毒,   希望——   栗子茶能够受到、更严重的处分!   她真的做不到圣母、也无法对曾经造谣陷害差点儿将她一棍子打死的人说“没关系”。小凌同学默默在心里数了三个数字,一二三,   门开——   啪!   连接出来的那一瞬间,就看到百威论坛管理人员用标了红的黑体大字,   言简意赅、只言片语,   列出了,他们网站高层,   对着一次“抄袭举报”风波,   做出的、最终判决——   【关于晨光、栗子茶,有关于《黎明之上》与《明天》抄袭风波的最终判决!】   “……”   【近日、接到举报,作者栗子茶举报作者晨光的《黎明之上》涉嫌抄袭栗子茶的《明天》,并附有大量详细证据。我们编辑部在第一时间内,与晨光取得了联系,并进行沟通。晨光也积极配合,给我们提供了她的反盘(翻盘如下1-30图)。】   【最终,经过网站高层连夜讨论,我们判断——】   【栗子茶造谣在先,涉及诽谤晨光的名誉权。】   【以及通过反盘,我们还可以得出——栗子茶的《明天》,实际上正是抄袭了晨光的《黎明之上》!一切的抄袭内容,包括人设吻合剧情逻辑链高度相似,就连画作里的分镜头都接近吻合。】   【所以,在作品方面:】   【编辑部判罚栗子茶为“构成重度抄袭”!取消栗子茶笔名加上往后马甲号里所有作品的,两年全部人工榜单,作者积分扣除百分之四十!】   【并且,在三次元方面:】   【若晨光有意起诉栗子茶诬陷诽谤——本公司、百威漫画公司,绝对会倾尽全力、积极配合,为作者晨光捍卫著作权,提供最有力的证据!】   ……   ……   ……   帖子看完,   凌晨一把捂住了嘴。   她没再往下看评论,而是直接从床上跳了起来,   站在柔软的大床上,   立在寒远对面,   疯了般,用力蹦着、跳着,双手像是孩子般,肆意挥舞,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成功啦!我成功啦!!!我成功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66章 栗子茶受到了百威漫画建……   栗子茶受到了百威漫画建站以来,最严厉的惩罚。   其实污蔑抄袭这种事儿,在哪个创作平台都是有发生的,百威漫画之前也出来过不少。   只不过过去大家大都放一个调色盘,对方再出一个调色盘,基本上风向往哪边倒、锤那边更实,哑口无言那一方迫于铺天盖地的舆论,最后亮出一个道歉小论文,   也就不了了之。   凌晨不是那种软柿子,也从来不愿意被人欺负了得到一句道歉,就就此和颜,   她直接搬了法律,就是要让栗子茶乃至整个百威漫画作者们都知道——   你污蔑我诽谤我,你侵害了我的权益,   那么我就让你尝尝法律的滋味!   编辑部发出通告的第二天早晨,凌晨在床上醒来后,从枕头底下摸出来手机看,   在她打开手机的那一瞬间,   就看到【栗子茶】这个名字,赫然显示在微信“未读消息”的中间横栏上。   凌晨:“……”   这……终于肯诈尸了?   人在刚睡醒的时候,脑子都是混沌的,寒远也没起床,在身后搂着她,一下又一下捏着那处娇软。凌晨早就习惯,但还是有些呼吸加重。   她点了一下栗子茶的对话框。   瞬时,铺垫盖地的白色大段文字一道道跃入她的屏幕中,小凌同学微微一愣,把寒远的手给拿开,弓着腰缩在被子里看——   栗子茶:【晨光!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   【是我错了!我真的做错了!我鬼迷心窍,想红想疯了!当时你给我发过来你的大纲,我觉得很喜欢,真的是太喜欢了,所以才做了错事!】   【我那个时候看你也没有过来问我的漫画,然后咱俩还是一前一后开,我担心你这本漫画要是完结飞后,被人看出来和我的一模一样。你的名声比我高,读者们要是发现两个漫画高度相似,肯定会产生怀疑的!】   【所以……我才做了错事,我真的害怕被读者看出来!对不起我错了!求求你,可不可以再给我一个机会啊!】   【两年多禁止榜单,那我画漫画的生涯就完了!晨光,我不能两年没有任何曝光啊!求求你了,能不能跟编辑说一下,不要对我这么严厉的处分,求求了,求求你了……】   “……”   凌晨看着那一串串近乎泣血的字眼,   说句老实话,她居然没什么痛快不痛快的感觉。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   想红凭实力,早红就画热点,遵从本心就要耐得住长时间沉在默默无闻低谷的日子。   投机取巧、颠倒是非黑白,   靠着倒打一耙构陷他人卖惨求荣来博取关注,   是最容易阴沟里翻车的劣质做法!   你他妈就蹲在阴沟里吧!!!   凌晨曲起食指,在手机屏幕上敲了两下,然后划了个“S”,   手机屏幕开始唰唰截屏,长图。截屏到最底部,凌晨将截好的聊天记录给保存,   转头,就挂在了微博,   以及作者论坛。   又是一阵血雨腥风,这个瓜的售后也做得相当完美,吃瓜人最忌讳瓜没后续瓜烂尾,凌晨作为5G冲浪吃瓜选手,自己放瓜的时候,就是要把节奏拿捏稳,所有证据一字不落全部摆上——   让瓜中当事人,再也没有翻盘的余地!   果然,不出十分钟,   栗子茶又开始给凌晨发微信。   滴滴滴滴,声音不断手机喇叭上晃动,大清晨、未拉开窗帘的阴暗房间中,显得是那么的刺耳。   旁边一侧的寒远转了个身,男人低沉性感的嗓音在空气中划出一道痕迹。凌晨看着手机里栗子茶发来的消息,浑然没察觉到身后涌动的危险。   栗子茶疯了般在微信上求着她,   【晨光!】   【你能不能把那条微博给删了啊!】   【我现在作品已经被撤掉了,《明天》还被全篇锁!求求了,微博也沦陷了,这件事要是闹出圈,我以后真的真的、就没办法……再画漫画了啊!!!】   “……”   凌晨看了看那不断发过来的信息,对面的人是真的急了,她估计也没想到,凌晨会把她的求饶都给截了图发出来。   然而,   也没有原谅的必要了。   栗子茶发一句,凌晨就攒一攒,待到攒够能够在微博发九宫格的数量,她就再次截屏,凌晨麻木地想要弄死栗子茶,她向来不是什么善人,   对方将她置于死地,那么她就加以十倍百倍数亿倍,   全部给还回去!!!   她还不想删掉栗子茶,日子过得那么平淡,前阵子还有着数不清的焦头烂额,濒临崩溃的边缘,好不容易来了个可以让她揉搓的玩意儿,   得留着——   慢慢折磨!   小凌同学还在看手机,目光聚焦,   身后却突然传来一个有力的拥抱。   凌晨一愣,   忽然意识到——   艹!   寒远醒了!   “……”   寒远的起床气很烈,凌晨有幸见识过那么两三次。凌晨感受到那只手揽着她的腰,大脑瞬间放空,浑身僵硬住。   “……”   “那个……”   完了TvT!   小凌同学立马预料出来接下来即将要发生什么,完了完了,没在最佳时机逃跑掉!呜呜呜!昨晚才折腾完的啊……   凌晨试图去跟还处于起床气中的寒某人讨价还价,对着寒远没什么表情惺忪的脸,讪讪一笑,   “我,你昨晚说过,今早上不会……”   寒远一句话都不说,脸色完全无动于衷,他根本不顾凌晨的只言片语,将人转了个圈转过身,   然后抱了起来,两个人面对面坐着。   凌晨脊背贴着后面的床头,床头是真皮材质,柔软且不伤害肌肤。当初买这个床就是为了沙发靠背般的床头,让凌晨那万年不好的腰,在倚靠床头时,能够稍微缓解一下酸楚。   现在……   小凌同学忽然就觉得这个床头真他妈的狗!她看着寒远站了起身,踩着深色的床单,   蹲在了她面前。   眸子都是无神,没睡醒的经典模样,他盯着凌晨看了两三眼,充满炽烈欲望的呼吸喷洒在两个人的唇齿间。   “……”   凌晨:“QAQ。”   寒远跪了下来,低头,亲吻着女孩耳鬓,   “……”   “抬腿。”   ……   ……   ……   *   过了正月,凌晨终于依依不舍、连扔带踹,   被“踢”回了澳大。   用凌教授的语言,就是——   “快滚吧!哪了发财哪了去!”   “滚滚滚!多大了还天天赖在家里蹭吃蹭喝。”   被嫌弃的小凌同学:“QAQ。”   下学期的课不是很忙,只有一门需要考试。二月底澳门迎来一场剧烈的寒风天气,冻的凌晨直接把当初带到宿舍里铺在床单下的褥子都给薅了上来,当成被子盖!   凌晨的漫画依旧没有什么太大的起色,《黎明之上》完结后倒是比上一本多了点点水花,可还是有很多读者表示太虐了、不敢看那个年代的烽火连天。栗子茶那件事给她带来很多影响,但凌晨从来不希望靠着作者本身的风声而将作品带到德不配位的层次。   只不过还是有些比较美好的影响,   就比如凌晨的打印机打印灵感贴本子的这个方式,意外在作者中走红,很多作者看到凌晨列举证据时的灵感复印件,没怎么认真吃瓜,却对凌晨做大纲的方式产生了兴趣,   瓜落幕后,一个个纷纷也去买了mini打印机、黑皮厚素描本,来记录灵感。   一时之间,作者圈中风靡起了一阵“手帐版”的灵感记录热潮!   小凌同学依旧每天背着包晚上上课白天睡到十一点、下午爬起来就蹲自习室里,肝稿子。寒机长隔三差五就从深圳跑澳门来,跟她进行没日没夜的“夫妻和谐生活”。   用某个不要脸人原话来讲——   “至少得把胸给揉大回来。”   凌晨:“:)”。   ……   五月中,澳门大学研究生结束了第二学年的课程。   这边宿舍是一年一换,舍友都不固定,还需要凭借宿舍积分才能争取到住宿资格。凌晨跟博士姐姐吃了顿散伙饭,博士姐姐也正好可以毕业了,特别开心。   但吃饭吃到最后的时刻,她还是搂着凌晨的肩膀,哭的稀里哗啦——   “小凌啊……”   林缘红了眼睛道,   “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欢你!”   “读书这么多年,我从15年就来澳门了,遇见过那么多个舍友,就你最好了!”   “就你……最合的来。”   凌晨也很舍不得博士姐姐,林缘一哭,她也忍不住了,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今天明明是来庆祝你毕业的啊!”   “咱俩却哭成这样,好丢脸呜呜呜……”   林缘:“……”   最后,凌晨把她那个九块九淘宝包邮的小鹿黄色灯,作为临别礼物,送给了博士姐姐。   用林缘的话——   “澳门大学这边,很少有暖色的光。”   “科研大楼里总是白炽灯,冷冰冰、给人一种很苍白的感觉。”   “所以每次回宿舍,看到你开的那盏小桔灯,”   “就会让我有种……回家的感觉!”   学期结束之际,凌晨还拿着学生优惠,去银河苹果官店给陈安代购了一台13pro max,还有一个苹果的电脑。从澳门飞上海转机,机场地勤的工作人员在开箱检查境外行李时,看到凌晨用浴巾裹了三道的电脑和手机,   问了凌晨“这是什么”?   听说过海关会扣代购手机的小凌同学当场吓得心脏都在砰砰砰加速跳。她攥了攥衣摆,吞咽唾沫,额角的汗水都骨碌流下来好大一串,   “……”   “手机!”   地勤:“……”   “OK,合上箱子吧!”   凌晨吊着的心脏,这才落回了原处。   陈安那边五月中旬还是有些忙的,凌晨回家后就每天瘫在爸爸妈妈那边,死烂不动弹,也懒得再往G市跑。每天基本生命体征就是十二点起床蹭点儿饭吃,吃完了就蹲在卧室里肝稿子,晚上趴在被窝里该刷抖音刷抖音,该忙作业忙作业。   一年又一年。   五月底。   有一天半夜,凌晨还在肝着稿子,   快接近两点钟,她忽然接到了李园的电话。   小凌同学一怔,看了看表,   这都一点五十五了,狗都回窝睡死过去,   圆圆姐……   凌晨立马接通电话,压低了嗓子,走到阳台上,   对面S大的学生公寓楼,已经没几个宿舍还开着灯。   世界一片一片寂静,初夏的海风,在沿着夜色静静地吹。   “圆、圆圆姐……”   “凌晨!”   电话另一端,   李园哽咽着嗓子,   忽然哭了起来。   凌晨抱紧了手机,心脏瞬间吊起,李园最近已经要生产了,凌晨还是从朋友圈中知道的。   还没生,应该就是这几天。   可这个时间段却给她打电话……   小凌同瞬间学严肃,   “怎么了?!”   李园:“我、我现在在医院。”   “我好害怕……”   “你能不能,来陪陪我啊……”   “现在?”凌晨手一顿,下意识抬头看了看时钟。   现在这个点儿,别说高铁,   飞机都没了!   “我我我……”   李园像是找了些理智回来,顿了顿嗓子,压住呜咽,   “我在S市。”   “我爸妈都睡着了,我不想叫醒他们,我、可我真的好害怕。”   “对不起,我知道这么唐突实在是打扰你了,可是我真的找不到人了,凌晨,要不然,你在电话里陪我说说话吧,不用过来了,就陪我说一会儿话,就一会儿……”   “……”   凌晨直接起身穿衣服,大半夜的,她也不好意思叫醒父母。   但住在家里,深更半夜出门,还是得跟爸爸妈妈知会一声。   小凌同学悄悄去了趟父母的房间,凌太太翻身的时候,迷迷糊糊察觉到了屋子里有进人,他们一家三口父女俩睡觉跟猪似的,但凌夫人却有些浅眠。   凌太太:“……”   “晨晨?”   凌晨有些愧疚,扳着门,轻轻道,   “妈……”   凌太太支了支脑袋,   “什么事?”   凌晨:“李园……要生孩子了。”   “她现在很害怕,想让我过去陪陪她。”   “……”   “现在?”   凌晨低着头,十分不好意思,   “我准备打车过去,就跟你们说一声……”   毕竟是个女孩子,长到多么大,在父母眼中,凌晨依旧是他们的宝贝女儿。   李园跟凌晨关系多么好,凌家夫妇也是看在眼里。   凌太太瞬间就把呼呼大睡的老公给推搡了起来,   拍着他的肩膀。   “哎!”   凌谷吧嗒着嘴,极为不情愿清醒,   “干嘛……”   凌太太:“晨晨要出去!”   “你去送她!”   凌教授:“……”   ???????????????   ……   在清楚了女儿要去干嘛后,凌教授二话不说,穿衣服就下楼开车。凌太太也睡不着了,去了趟厨房,从小北屋仓库里找了些家里新囤的货,   “这是之前你表姐生孩子时,没吃完的补品,”   “还有一些别的产妇坐月子能吃的,本来想着你要是一不小心给我们生出个大胖娃娃来,给你留的。”   “……”   “都先带去给李园吧!”   凌晨揉着眼睛,艹!她妈啥时候幻想过她生孙子???   凌太太让凌晨多穿点儿,五月底六月初的沿海城市,大半夜还是有些凉的。   凌晨坐在玄关旁边穿着鞋,凌太太站旁边,沉默了片刻,看着凌晨拍拍裤腿,   突然心疼道,   “李园那孩子……她老公呢?”   凌晨摇摇头,   “我也不知道,”   “圆圆姐在电话里什么都没说,就是哭了半天,让我去陪陪她。”   “肯定不在身边吧,不然……”   凌太太:“李园也是我们一直看着她跟你玩到大的。”   “……”   “她那边要是缺什么,想吃什么,你尽管给打回来电话,妈妈给她做!”   凌晨系好鞋带,站起身来提着凌太太给她的东西,走到门口,   “好的好的!那我走了啊!”   凌太太:“嗯,让你爸开车慢点儿!”   凌晨:“知道。”   初夏的海边夜晚很容易堆积海雾,今夜的雾色不算浓重,凌教授开了雾灯,途观在一片寂静的马路上,幽幽驶向市中心医院。   “寒远呢?”凌谷忽然问。   凌晨也还是挺困的,打着哈欠,趴在副驾驶的玻璃窗上,   望着窗外朦胧的夜色,   “他今天开白班。”   “晚上十一点左右我就跟他说晚安了。”   凌教授:“……”   “李园这是什么个情况啊……”   “她家里、就没人过去了?”   凌晨:“不知道。”   “唉……”   “这半年我都没怎么跟她联系过。”   凌谷:“同学之间,长大了,”   “很多过得不好的事情,也不会拿出来、到处跟人说。”   凌晨:“……”   前面有个红绿灯,凌晨拿出手机给李园回着消息,   凌晨:【我很快就到了。】   【你等一等!】   李园:【嗯……】   手机屏幕很刺眼,在浓重的夜色里。外面的景物只有在靠近了才能看得清楚,凌晨叹着气,抬起头来,悠悠看着远方。   很小很小的时候,凌谷就经常带着凌晨,开着他们家在当时还算是很先进的二箱小夏利,在漫长的马路上,缓慢前行。   凌家对于唯一的女儿而言,从来都不希望她多么大富大贵,也不刻意要求凌晨有多么优越的成绩,   人活一辈子,看多了事情后,   才能发现,   平安、顺遂,简单、快乐,   才是最美好的一生。   凌晨现在的快乐、不会留烦恼到明天,平平安安,   就是他们最希望看到的。   到了医院,凌晨戴好口罩,车辆登记。凌谷将车停在了医院门口。   “大概得多久?”凌教授问。   凌晨推开车门,提上礼品,   “我也不知道,”   “你先回家吧,估计少不了到天亮。”   凌谷迟疑了一下,还是同意了,   “那行,那爸爸先回去了。”   “有什么事打电话!”   凌晨:“嗯嗯。”   小凌同学下了车,就往妇产科住院区跑。是不是每一个地方的医院都要建立成迷宫般,四面八方看了指示都能走丢!她从前门跑到后门,来来回回兜兜转转,问了好几个值班的护士,   终于,找到了李园所在的病房。   夜深人静,只有窗外沙沙的风吹声,   医院这种地方,或许只有在深夜时,   才会稍微宁静一些。   凌晨看了看头顶的门牌号,这里是VIP住院区,就是不需要三个人或四个人共用一间病房,多付几倍的钱,让孕妇住在有茶水间有配套洗手间的单人病房。   她犹豫着如何去敲门才不会吵醒其他人,就在这时,手机忽然又嗡嗡振动。   凌晨一直挺喜欢把手机调振动上,这样不方便时,就不会打扰到外人,但夜色过于寂静,几声“嗡嗡”响,也将黑暗划出一道刺耳的声音。   手机屏幕上,显示了李园的微信未读消息——   李园:【你到了吗?】   【到了跟我说,我给你开门。】   【你不要敲门,我没睡……我爸妈在隔壁睡觉,你敲门就会把他们给吵醒。】   【谢谢了啊……】   凌晨:“……”   凌晨站在门口,手腕挂着礼品袋,低头敲字,   【我现在就在外面。】   房屋内瞬间传来一阵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很轻微,生怕吵到了别人,那个声音异常缓慢,似乎在昭示着发出声音的人,行动是真的相当不方便。   门“吱呀——”一声,被从里面敞开。   凌晨一愣,瞬间血液凝固了一下,   只见李园挺着个大肚子,扶着三脚架拐杖,   步伐沉重,黑暗中还是能借着微弱的光,看到圆圆姐露出一丝苍白的微笑。   “你还挺快的……”   凌晨连忙扶着李园,让她赶快进去。小凌同学还不忘李园在微信里的叮嘱,尽量放轻脚步声,   不打扰到在隔壁套间里睡觉的父母。   李园撑着三脚架拐杖,一步一步蹒跚往病床上走,她艰难地坐在了床边缘,似乎每走一步都要用尽她全部的力气,   整个人走了差不多三四米的路,就已经气喘吁吁,   肚子老大,将病号服的宽松裤子松紧带,给撑到勒进了皮肉里。   凌晨第一次伺候孕妇,也有些不知所措,放下东西就想要扶李园,李园却摆摆手,行动虽然卖力,但能看得出、她已经习惯了。   上一次见到李园,还是在十二月份的寒假里,   那个时候李园怀孕四个月,行动还很正常,   都能在学校上六节课!   现如今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皮肤也臃肿。李园打开了一盏插在床头上的小夜灯,挺方便的,然后喘了口气,   又把腿放到了床上。   凌晨帮了她一把,拖着她的小腿腿弯,松手时凌晨微微低头看了一眼,   就看到被她压过的皮肤那里,   深深陷下去一大片坑。   “……”   那简直就跟橡皮泥似的,松手后都久久没有恢复。李园看到了凌晨在盯着她凹陷下去的脚腕看,微微一笑,长了不少肉的脸上,看不出是什么情愫,   “……”   “水肿。”   “有段时间了。”   凌晨:“……”   凌晨感觉心脏有点儿酸涩,她抬头望了眼平静躺在床上的李园,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   想说些什么,   又不知道该如何去说。   李园扶了扶腰,伸手将床头靠垫摇起来,凌晨赶紧帮她去摇,李园松开手,半晌,   说了声,   “谢谢。”   “……”   空气陷入一片宁静,是医院中最熟悉的消毒水味道。李园半靠在床头,两个人沉默了片刻,   李园忽然指了指床头柜,   “有水果香蕉之类的。”   “我吃不了,你要想吃,你就自己拿吧……”   凌晨赶紧摆了摆手,大半夜,她不饿。   “哦对!”小凌同学想到了什么似的,转身,轻轻提起带过来的补品,   放到腿面上,   “我妈让我给你带的,说是对产妇恢复比较好的东西……”   李园笑了笑,   “好的,谢谢你啊,”   “放那边就行。”   说罢,她指了指对面的橱柜。   凌晨站起身,走了过去,将补品放了在角落里。柜子下面是五斗橱,上面用方格布铺着,堆满了很多很多各种各样的怀孕后需要补的东西。   李园没在说什么,她的状态也没有了刚刚在电话里那般的激动。凌晨坐回到床边,手机叩在床头柜前,抬头,   注视着李园。   “……”   圆圆姐轻轻叹了口气,   “我现在这个模样,是不是很丑啊。”   凌晨一愣,连忙摇头,   “怎么会呢?没有啊。”   李园:“你别安慰我了,”   “怀孕后,胖了至少四十斤。”   李园高中那会儿,就常年体重维持在九十斤左右,后来上了大学,也没怎么变模样。   现如今怀孕了,的确,   脸都圆了好几圈,额头鼻尖上因为激素分泌失调,冒出了不少豆豆。   凌晨哑然,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去接话。   李园低了低头,又自顾自说了起来,   边说,还把那箍在肚皮上的裤子松紧带稍微往下拉了拉,圆滚滚的肚皮,长着深紫色长长狰狞的痕迹,沿着肚脐眼,一直往下蜿蜒。   她说的很慢,怀孕会挤压内脏,让胸口一片沉闷。   李园:“感觉小说上、电视里写的,现在看看,真的好虚假啊。”   “以前还幻想着怀孕时好好注意身材保持,绝对不能胖、要多么努力去锻炼,等到生孩子后,还能迅速恢复苗条的身体,”   “到了真轮到我自己,就发现,”   “唉……”   凌晨的心头酸酸的,她把凳子往李园的床边靠近了一点儿,伸出手,捏住李园的手,   能够看到圆圆姐的手腕,挂着好几个圆环条。   以前那只天天推她给她传作业抄抄的修长细手,如今却因为怀孕后的水肿,变得几乎看不到骨节。   “肯定会恢复的,你现在就是怀着宝宝,等生完孩子,肯定能回到原来美美哒状态……”   凌晨的声音都有些哽咽,她和李园这些年的感情都没怎么变淡,所以看到李园现在的模样,她自己心里也是相当不是滋味。   李园却摇摇头,   “大概吧,希望能够变好。”   “……”   “可是,一想到等生完孩子后,我还要喝那些产奶的汤汤水水,有人说产妇在很长一段时间,打个喷嚏都会漏、漏尿,我就好……好恐慌啊。”   “凌晨,我真的好怕。”   “……”   凌晨不知道如何接话,只能握住李园的手,用拇指揉搓着她的掌心。   李园:“我现在终于感受得到,原来距离我们高中岁月、距离我们的十五岁,”   “真的已经、过去十年了。”   “第一次,感觉出来——,”   “自己再也不是、小孩子了。”   “……”   “你是不是也好奇我老公去哪儿了吗?就现在在隔壁睡觉、来陪我生孩子的,是我父母,”   “而跟我结婚、身为我人生另一半的丈夫,却为什么不见踪影。”   凌晨:“……”   凌晨的确一路上都在疑惑这件事,   到了医院、在没看到李园的老公那一刻,更是让她心里发慌。   是啊,李园的老公呢?   那个结婚的时候,在婚礼上,看上去也挺不错的男人呢?   但凌晨没有很明确地问出来,她将好奇压在心底,只是握住已经开始崩溃、身子开始颤抖的李园的手指,   给她安抚,给她勇气。   李园:“我婆婆身体出了点儿问题,腿上长了个瘤子,切片活检显示,恶性程度很高!”   “这个手术只有去上海才能治疗。”   “我公公两个多月前就陪着去了,他们两个人一直就在上海。”   “前两天,我对象突然接到电话,说,”   “我婆婆好像又要进行个很大的手术,上海人生地不熟,我公公一个人陪不过来。”   “所以……我对象他,我对象他……”   “他就、去了。”   “昨天我妈给他打电话,说我要生了,问他能不能赶到。”   “我对象沉默了,然后跟我妈说——”   “‘对不起。’”   “他说我生孩子,我爸妈可以陪着,但是他母亲现在情况很紧急,很抱歉他不能抽身。”   “……”   “凌晨,你知道那一瞬间,那一刻,我妈跟我说他回不来那一秒钟,”   “我究竟是什么感觉吗!”   “……”   “就,”   李园忽然抓了把头发,微微弯腰,她大口喘了下气,一口气说这么多,着实有些累,   但还是抚了一下胸口,继续道,   “我不是不理解他们家的状况,这个时候的确,两边哪一边都不好抉择。我也不是那种愿意为难人的人,我婆婆待我还挺好的,说句老实话,婆婆生病,我也很难受。”   “他的确应该优先选择生他养育他得父母。”   “真的,这件事我想了,要是我俩换一下,换作我是男人他是女人,我父母出了事情,我肯定、也更希望能留在自己重病妈妈的身边。”   “……”   “只是——”   一行热泪一下子就从李园眼睛中流了下来,   圆圆姐的声音,渲染上了浓重的悲伤,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控制了一下,   才将情绪、给控制到能够继续说下去。   “只是……”   “就是突然那么一瞬间,我突然就感觉,”   “人生,真的,”   “好失败。”   “……”   李园终于哭出了声,   迷茫地哽咽道,   “为什么,我的人生,”   “会变成了这个样子。”   “它和我十五岁时站在讲台上坐在教室里,充满激情充满希望地去畅想过的未来,”   “不一样……”   “真的、不一样。它不该是……这样的啊!” 第67章 凌晨一直记得2012年……   凌晨一直记得2012年的那个夏末,   她在拉着窗帘、灯都没开,只有投影仪发出沙沙的光,因为调位而嘈嘈杂杂四处涌动着说话声的昏暗教室里,   第一次见到李园的场景。   S一中是全市最好的高中,而董利所带的四部八班,又是S一中唯二隐形重点班之一。能进入这个班级的学生,中考成绩都很优秀,而四部八班的前十名,更是在全市都排在了前一百名。   过去的家长们都喜欢将小孩的未来、从娃娃时期就开始抓起,这就造就了很多中小学不是因为师资厉害而出优秀学生,而是家长厉害、有钱人家的小孩都去了这个学校,导致这个学校的老师招聘条件也高、教学质量跟着提升。   所以这也形成了S一中考上来的小孩,绝大多数都是市里数一数二的初中出身,就比如凌晨初中去的那所学校,在2015年之前,一直在S市排第一,中考成绩里,全市前一百,得有九十个是从那个学校出来的。   四部八班的前十名也不例外,有九个人,都是和凌晨在同一所初中,S市翘首的第一中学。   然而只有一个例外——   班里的第二名,也就是在入学中考成绩排年纪第15名的那个人,   却不是第一初中考出来的!   那个女孩就是李园,当时凌晨第一次看中考成绩表时,还惊讶了老半天。前十名里居然有一个不是第一初中的人?她瞬间就对李园这个名字肃然起敬,撅的这个家伙一定是个很厉害的茬!   结果没想到开学后的第一次正式调位,董利就把凌晨调到了李园旁边。   那个时候的李园,梳着个短短的蘑菇头,皮肤很白,带着黑框眼镜,脸上稍微长了一两颗青春痘,   抿着嘴,却还能微笑,看起来倔强又可爱。   “你好呀!”   “我叫李园,”   “以后就是你的同桌啦!”   那是让凌晨崇拜了整个高中岁月的女孩,李园天生就是个天才,学习永远不用力就能取得其他人拼了命都达不到的地位,是真的边玩边学,还不忘三年谈两个男朋友!别说什么人家在背后学不让你看到了,凌晨亲眼见过好多次数学课,数学老高要检查函数的卷子,   李园空白着个试卷,什么都没写,   被点名站起来念答案,念了十道题、还不是选择,   全部正确!   她就像是天边最耀眼的光,是凌晨认为未来的人生一定是最灿烂的天之骄女。她最爱的就是写作文,多少次那优美又有才华的文字,被老师们当作范文印了一遍又一遍,贴在学校墙外的光荣榜上,拿着站在讲台上,朗朗诵读。   可,是什么时候,   一切忽然、就变了呢?   凌晨终于明白了,一年前参加李园的婚礼,站在化妆间,在那应该是人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里,   看着化妆台前,被用无数的粉扑、眼线笔,画着浓厚妆容的圆圆姐,   红色的天空红色的长裙,   外面淡淡的海风。   却为什么,流荡着那么浓重的悲伤。   “真羡慕你,”   “凌晨。”   “可以坚持梦想,这么多年。”   那片【前程似锦】的纸飞机,   终究没有飞出“人生”的牢笼。   ……   李园哭了一会儿,肚子又有些痛,她转了下身子,调整了一个姿势,凌晨紧紧握着李园的手,   一句话,都没办法说。   “凌晨,”圆圆姐吸了吸鼻子,忽然抹着眼泪,   开口道,   “你知道么,其实你和寒远结婚,我真的很高兴。”   凌晨:“……”   ?   李园:“比我自己结婚、学生考出成绩,都要高兴。”   “可能你会觉得很莫名其妙,为什么你的人生我会去高兴。”   “我只是……觉得很欣慰,”   “因为你和寒远,是我们看着你俩、互相纠缠了那高中三年。”   “不是对你们二人本人的感兴趣,而是因为你俩再一次在一起,让我忽然就看到了,我青春时代光影。”   “就……觉得,你俩结婚,”   “是我们青春的延续。”   “工作后都在说,青春结束了、无论遗憾还是悲欢,都应该放下、继续往前走。不要一直怀念过去,没意义。”   “可你俩却、却,”   “去让我看见,原来青春也是可以到永远的。”   “……”   李园:“这些日子我也一直在想,为什么我会走到现在这一步,明明我一直都很听话,明明过去每一步,在所有人的眼里、都是那么的‘完美’。”   “考入免费师范生,大学毕业后直签一线城市最好中学的老师,在这个考编如日中天的时代,连笔试的疾苦都不需要感受,直接就进了体制,有着人人羡慕的铁饭碗。也有了985211的在职研究生学历,25岁就结了婚,和丈夫门当户对,结婚第一年就全款买房……这对于多少人而言,是那么的光鲜亮丽,所谓的‘成功顺畅’人生。”   “大家都说,我的人生实在是太顺了,多么享福啊!所有人都羡慕我替我自豪!”   “然而突然有一天,我就发现,”   “我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每天上班下班,坐在办公室里批着永远批不完的作业,开不完的会,站在讲台上永远讲不进去学生脑子里的错题。回家,他做饭我刷碗,他拖地我洗衣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对!日子很安稳也很和谐,我不该有任何怨言。”   “但我就是,感觉不对——”   “这不是我想要的人生,我那个时候站在讲台上,拿着自己最优秀的作文,看着台下崇拜的目光,读着自己写下最优美的文字,”   “那个时候,我梦想的人生,”   “不是这样啊!!!”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我期盼的人生,应该是为了自己最热爱的事业、最喜欢的东西,”   “飞蛾扑火,拼劲一生,只要还有一口气,我都要去奋斗!”   “但周围绝大多数人却都说——拼梦想实在是太艰苦了,你承受不住,能实现自我梦想的人终究就是那么一小部分,更多的、百分之九十九的,都是一辈子都落魄潦倒,”   “‘你看你现在过的,多好、多自在!体制内老公也是体制,父母健全又怀了孩子,别不知足了!别去想那些不切实际的梦’!”   “这些话真的、听得实在是太多了!”   “它又让我觉得是不是自己有病,太不知足!人不能自找没趣,我现在的确是拥有了大部分人想要的生活!”   “凌晨,你能体会得了我这种不甘与迷茫吗?你知道吗?就是曾经自己做什么都是游刃有余,十七八的时候,觉得未来人生一切都掌控在自己手中,还要去拼搏、好好考试好好考大学,将自己的青春燃烬,就为了未来更是一片璀璨!”   “可未来顺畅了,”   “却不是你想要的,是这个社会、你身边的人想要你要的,”   “然后一下子,在‘很顺’的人生中,”   “找不到,自己究竟为什么活着……”   “……”   凌晨死死握住李园的手,   她怎么可能不明白?   那考编两年多迷茫,   进了面试考场,连分数都在有效名次内,   面试的那天早上,她背着包早早去了考场,那么大的一个学校,全都是冰冷的课桌椅子,来面试的考生都穿着白色衬衣黑色职业裙,朴素淡雅,他们所有人都坐在同一间备考室。那天早上很早很早,七点钟就要到场。   凌晨记得第一次进面那天她很困,晚上因为紧张的,四点多才睡,坐在候考室里,她真的很想睡觉,   然而周围人,却在拿着培训班里的笔记本,堵着耳朵,   就算是默背不出声,就算是厚厚一本子笔记,上考场前根本不可能再重过完一遍,   但他们,还在拼劲最后一口气,在准备着。   那一刻,凌晨忽然就感觉,   自己跟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坐在这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考编,这明明在所有人眼里都是最正确的事情,铁饭碗啊!考编啊!稳定啊!   日子就在你眼前了!   可她却,   不想要了。   站在考场上,职业套装很难受,穿着丝袜、蹩脚的高跟鞋很不舒服,哪有运动鞋大凉鞋来的自在?   面前十位老师,听得已经很疲惫了,你仍然要假笑,没有学生的讲堂,明明你在学校里教书时,不是这样的啊!   然后你就落榜了。   所以在应届生政策最后一年,本该是要抓住最后时机拼命上岸的那个春天夏天,   凌晨却索性不学了,也考、有地方招教师编她就去,   去了陈安的城市,一个人坐着高铁坐着绿皮火车,就是那么几个小时的笔试面试,她要好好看看这个世界,在更多人忙碌一生的缝隙里,   看看那些被人错过了的、别样的风景。   甚至最后进入到那场面试,凌晨索性穿着礼服裙,头发散落下,   什么都没准备,就像她在学校里时教课那样,痛痛快快利利索索,   站在考场,潇洒肆意地、讲完了那场最后的面试。   那场面试,凌晨是十一个进面人里取得的最高分,过了体检,就可以去这个城市最好的高中,   但她没有去,转身,毫不犹豫,   奔向了更远更宽阔的研究生之路。   她知道自己赌对了。   因为人活着一辈子,就是要燃烧尽自己的全部,去追求最热爱的梦想!   董利说得没错,她和李园,甚至更多十五六岁的少年,   都曾是有梦的人。   只不过到最后,大多数人都变成了李园,   在繁杂的社会中,抛弃了自己的梦。   抛弃梦想的痛苦,或许会迟到,   但当人生过半,想着等一等再等一等,一等等一辈子、回过头来想一想自己的一生究竟做了什么的时候,   年少时期的拼搏,   却会摧枯拉朽般,   让人觉得过往须臾数十年,   原来自己是那样的平凡。   李园望着病房窗外稍微泛了点儿的鱼肚白,眼泪不再流了,她转了转头,忽然眼底,   闪过一丝挣扎。   像是出生的太阳照亮的光,又像是从十年前最拼搏的时代穿越过来的觉醒,   她忽然拉住凌晨的手,反复磋磨,   反复、想着,   “……”   “凌晨,”   “你说——”   “二十六岁了,人还能再一次,重新追梦吗?”   ……   ……   ……   *   李园是第二天下午进的产房。   白天凌晨还继续呆在医院里,李园的父母似乎很高兴凌晨能够过来。读书那会儿凌晨对李园的爸妈跟对寒远的父母的感觉没什么两样——   都是要强,小孩学习那么好、还希望更上一层楼。   过了很多年,李园的父母也老了,很疲惫,眼角深邃的纹路刻印在皮肤中。   或许是对女婿最终还是没能过来,带上了一丝的茫然。   陈安不知道从哪儿得到的消息,也风风火火从G市开车回来了。又是半年不见,陈安依旧是粉色休闲西服套装配宽松雪纺衬衣,把之前过肩的头发给剪短了,干练又漂亮。她将包放在旁边的椅子上,和凌晨一起坐在病房的休息沙发区。   李园还在做着那些助产的运动,小护士很耐心地陪同。肚子那么大,走起路来看着也是真的吃力。   生产的时候,凌晨和陈安就坐在手术室门外的长廊金属质椅子上,李园的丈夫打来了电话,说顺产刨腹产都可以,别让李园受任何痛苦。   听起来,也没什么不好的。   陈安掏出粉饼补了个口红,凌晨双手插在口袋里,仰头望着白花花的天花板,她突然想起自己还给陈安带了13Pro和Mac,本来打算过阵子陈安回来,再给送过去。   凌晨:“……”   “你这是请了几天的假啊?”   陈安抿嘴,口红贴着唇边,精致抹匀,   “一个星期,”   “把我年假都给请没了。”   凌晨:“过两天有空没?”   陈安:“应该有空,”   “吃饭吗?”   凌晨:“你的东西,我还没给你!”   陈安:“行,那到时候约起来!”   大年初六就要上班就没时间约饭,在这本该忙碌的初夏,竟然意外约到了时候。凌晨没再说话,医生从产房内跑了出来,跟守在门口的李园的父母说,   “开了十指,但是还是没办法顺,”   “是否选择刨腹产?”   李妈妈拼命点头,   “都听医生的!!!只要我女儿平平安安!!!”   “那行,麻烦家属跟过来一下!”   “……”   人活一辈子,   到最后,求的不过是一个——   开开心心,平平安安。   凌晨和陈安都站了起来,医生带着李园的父母去了别处,不出几分钟,又丛丛赶回来。大夫再次进入产妇,大门“砰——”地下子,   被关上。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凌晨的手机忽然嗡嗡响。   她低头,打开一看,   是寒远发来的微信。   寒远应该是从凌教授那里听说了,听说她大半夜过去陪李园生产,   到现在都还没回家。   寒远:【还在医院吗?】   凌晨:【嗯。QAQ。】   寒远:【?怎么了?】   凌晨:【……】   【没,就是有点儿累,】   【陈安也来了。】   寒远:【我六月五号回家,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凌晨没有什么想要的,就突然想要寒远这个人回来就行。   凌晨:【想要好吃的,想吃鸽子蛋。】   寒远:【……】   【爸妈有没有什么缺的?】   凌晨:【没,家里什么都好。】   寒远:【钱够了?】   说着,还没等凌晨反应过来,   一笔五万块钱,就打到了凌晨的支付宝上。   清脆的“支付宝到账——五万元”在医院的走廊里响起,凌晨瞬间捂住手机,不太好意思跟旁边看向她的人讪讪一笑。   她赶紧低头,用力戳着手机屏幕,愤愤道,   【下次打钱直接打银行卡!!!】   【嘤嘤嘤!我还在医院呢!】   寒远:【买点儿好吃的,出去玩玩。】   凌晨:【QAQ。】   陈安也跟着转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凌晨的耳朵根都红了。陈安一猜就猜到对面肯定是寒远,寒远和凌晨“隐婚”这件事,大家都还没来得及找算,还没来得及对着这俩熊人骂不讲义气!   “……”   “哟,”   “大下午的,就秀上了?”陈安幽幽说着冷风。   凌晨翻了个白眼,玛德!她怎么知道寒远转钱不犹豫?小凌同学眼巴巴拉了拉陈安的袖子,小可怜道,   “我错了嘛……”   陈安:“……”   凌晨:“等我研究生毕业,就补办婚礼!”   “到时候,绝对让你还有圆圆姐以及迟默,都过来给我当伴娘……”   她以为这一次,陈安还会像以前那样,对她出口“狂言”,嫌弃又冷漠,   然而就在凌晨乖乖等待着陈安的“PUA”时,   旁边向来嘴里吐不出象牙的陈安,   却沉默了片刻。   半晌,陈安转过头来,   用和年少时已经变化很大的容颜,   眼睛中,闪动着光,   “凌晨,”   “……”   “其实,这些年。”   “我们真的,都挺羡慕你的。”   “……”   凌晨:“啊?”   陈安理了理头发,   “读书那会儿,我和圆圆姐就很多次羡慕你,”   “羡慕你有一个那么好的父母,羡慕你不用每天都在为了考多少分而拼命。”   “你拼命的东西,永远都是你喜欢的。”   “你可以在十五岁的年纪,就确立了人生的目标,并且身后还有大把大把的人、在毫无保留地去支持。”   “那个时候,我们……说句不好听的话,虽然那个时候你老是被人嘲笑学艺术学习不好走后门进来的,”   “但我们,这些成天为了成绩焦虑的人,”   “都很羡慕你的自由自在。”   “……”   “现在你又跟年少时爱着的少年、爱了十年的人结婚了。”   “我真的觉得,你的人生,才是璀璨的。它比所有考名牌进大厂人的人生,更要令人倾慕。”   “我这个人吧,也没什么追求,因为在可以有梦的年纪,就没人给我做梦的权力。导致现在我也没什么多么大的目标,不怕你笑话,我现在就觉得,每天过得开心一点儿、完成领导的工作,然后给一天找一个能让自己心情愉悦的事情去做、或许刷刷淘宝或许追一个很不错的下饭剧,这样平平淡淡的人生,就足够了。”   “平凡的一生,每天想着接下来要吃什么,可以饱食足衣,可以有一个温暖的小窝,没有什么足够的理想,但是每天也还是会有一些意外的小惊喜。当我发现我在可以幻想未来的年纪失去了做梦的机会,其实也有过迷茫。”   “但失去了就是失去了,时光没办法倒回,总不能因为失去了拥有人生目标的资格,就活不下去了。过阵子我也准备考研、不考在职的,就是考上了就去读,读完了再回来把编制考回S市。这就是我的人生,我现在觉得,也挺不错。”   “也不是说,没有理想、就不能活了。让自己开心,便是最大的愿望。”   “……”   “看到圆圆姐这个模样,我心里也有些挣扎,李园一直想成为一个小说家,这个我们以前都知道,你一直都在努力去画画,我也看在眼里。你们都有人生目标、或争取或放弃,然而我却什么都没有。”   “现如今也想明白了,没有就没有吧,跟随大流也没什么绝对的不好。那个时候我跟随了大流,已经找不到梦想了,那么就把当下过好,即便我不喜欢手上的这份工作,但做好了也会带给我一些欢快。工作完我就可以去找一些小开心,那些小开心或许只能有一天的花期,”   “但它让我有一天的快乐,这样就足够了。”   “……”   “人的一生就是由一天天组成,若是每天都能做到很快乐,那么无大志又有何干?我曾经很羡慕你的人生,羡慕李园的天才,羡慕过很多为了梦想而奋斗的人的清晰规划,”   “现在也依旧羡慕,依旧觉得凌晨你真的过得很完美、就连遇到的困难都和我们不一样,我们遇到困难会崩溃会不想干了,但你的困难却能带给你思考自我本身缺陷的动力,这种感觉我这辈子可能都体会不到了,因为对我而言,灾难、失败,就是让我抓狂的事情,我在失败里看不到‘失败是成功之母’这句话。”   “不过我也不是很厌倦我的人生了,因为想想,每天其实也挺开心的。”   “所以,希望我们每个人,无论是李园还是你还是我,”   “希望所有的人,都能用自己的方式,”   “给自己的人生,一个让自己觉得、很满意的答卷!” 第68章 凌晨眨了眨眼。   ……   凌晨眨了眨眼。   在经历过那么多大风大浪后,她其实也都能理解了。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选择。   曾经她悲叹自己忙于一次次考编,站在考场里,甚至看不到未来。她总觉得考进去也不会开心,因为从小生长在体制内,见惯了这个地方究竟有多么阴暗。   过去的她总是不理解,为什么那么多人拼了命就算考很多年,都要有个编制。那个时候她还没有进入体制内,但是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站在讲台上上着同一堂课,下了课去办公室,跟老师们聊着天,其实是很缓慢的生活、悠闲自得,   就算你迟到早退,只要没有原则性的错误,就算哪一天你所在的学校都倒台了,你仍旧不会失业,蹲在家里每个月都有固定的一笔工资,   更别说节假日发的丰厚的福利, 第十三个月发的丰厚绩效。   可凌晨总是觉得,   她不想过这种一眼望到头的日子。   所以她出来了,哪怕编制都到了嘴边,也都义无反顾去了澳门。   哪怕那个时候,画画根本维持不了最基础的生计。   她以为所有人都会和她一样想,看到埋头激烈准备面试、花好几万报班、每天五点醒半夜一点睡、比高考还要拼命去考编的那些人,   理解不了,那些人是不是以为进了体制,就一切烦恼都没有了啊?   她想不明白,脱离考编后,也不再去想。   更是在寒假时见了高中班主任董利后,赞同董利对李园的惋惜,   却诧异于董利对同样是在体制内事业编一辈子过到头的陈安,说出——   “陈安那现在过得很不错啊!”   现在,她终于明白了。   也是有人就是向往每天都在一个地方摸鱼,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过着相同的生活,他们也会很开心,每天给自己找一个仅限于今日份的小目标。   这个世界千变万化丰富多彩,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理想和目标。不是说一定要实现什么社会价值才叫做“理想”,   更多的人,平平安安快快乐乐活着,   就是很不错的目标。   只要合乎自己的本心,那便就是成功!   陈安补完口红,手机叮铃一下,她拿出来翻了翻,回了几个领导的信息。凌晨转头望着还在手术中的手术室大门,外面的太阳渐渐往树枝下沉落。   手术室的门终于被推开,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隔着口罩,笑得眉眼弯弯,   “恭喜啊,是一对龙凤胎!”   凌晨和陈安都站起身,听到小孩子哇哇的哭,李园的妈妈连忙跑上前去,   问着女儿怎么样了。   手机开着,李园的父亲在跟女婿汇报。   站在凌晨的方向,可以隐隐约约听到,那个男人在电话里,焦急地问着——   “园园怎么样!她没事吧!爸,我老婆怎么样了!!!”   ……   ……   ……   *   寒远六月一号就回来了。   凌晨趴在家里的大床上,都还没睡醒。迷迷糊糊感觉有人在抱她,她以为是她妈,还翻了个身嘟囔着,   “没到十二点就叫我,我不吃早饭……”   励志于让老婆按时健康吃一日三餐的寒塑料抽了抽嘴角。   他也不顾隔了一扇门就是正在外面小客厅里打扫卫生的凌教授,直接压着凌晨,贴在她耳朵边,   低沉道,   “你不是跟我说你在家一日三餐都吃的很规律么?”   “……”   还在做梦的小凌同学,猛地翻起身,   ???   她瞪圆了双眼,眼睛都给睡出来三眼皮。   “!!!”   “你你你你——!”   寒远拥抱着老婆,给她把又揉到胸口往上的睡衣整理了一下,   “多大了,睡觉还睡成这样。”   凌晨也迷糊,反正寒远是自己的老公,什么样子没见过?   她挠了挠腰,好困好困啊,打哈欠又一头栽进他得怀里,   “说得就跟咱俩在家里时候,睡觉还穿衣服似的。”   寒远:“……”   寒机长已经接近一个月没吃过豆腐了,顺手就揉捏上凌晨的那个地方,凌晨睡眼惺忪趴着,寒远技术很好,手指还带着一丝凉气,   弄得她嗯嗯啊啊,呼吸开始急促。   小两口在床上黏黏糊糊,大清早就白日宣/淫,倒也没有多少更深入的事情。   温柔的阳光从纱帘内照入,将刷着淡粉色墙漆的屋子渲染的朦朦胧胧。凌晨终于迷糊的差不多了,她直了直身,毫不避讳的只穿了一条底裤,   当着寒远的面,伸懒腰。   “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寒大少爷回来的意思,就是她蹲在娘家赖吃赖喝的美好生活,宣告结束。   回到郁金湾,换个地方继续赖吃赖喝。   寒远整理了一下领带,两人互搞的时候,凌晨的嘴也不是那么老实,   “换了班,把我要飞的提前给飞完了。”   “……”   凌晨完全听不懂寒远工作上的事情,点了点头,爬下床就准备去刷牙洗漱。   寒远忽然又从背后抱住了她,   小凌同学身子一僵。   寒远吮吸着凌晨身体上的淡淡清香,胳膊紧紧箍住她的双臂。   “……”   “再抱会儿,”   “好想你。”   ……   ……   ……   六月一号是儿童节,高中生都不过的节日。   然而二十五岁的凌某人,非得想去买个大鹅娃娃当儿童节礼物。寒远正好要去超市买些蔬菜水果之类的,上个月凌晨回家后就基本上窝在S大家属区,郁金湾的房子一片空白,冰箱里连颗鸡蛋都没有!   凌晨又是大包小包从家里往寒远的车上炫,凌教授和凌太太嫌弃地给他们塞各种腊肉炒酱,还有凌太太在网上团购的纳米海绵,银行的亲戚发的各种塑料袋保鲜膜卫生纸。   能想到的几乎都给炫了过去,他们就这一个宝贝女儿,多大都是他们的孩子。嘴上说着埋汰话,但举动上和心里都希望女儿女婿生活无忧。   “那我走了啊!”凌晨爬上副驾驶,别了安全带。   寒远戴了墨镜,开动火。   凌教授和凌夫人站在车边,凌谷还乎了凌晨呆鹅般的脑门一下,   “别一天到晚折腾小寒。”   “学着点儿,也该学学怎么做家务了!”   凌晨:“……”   “不学。”   “凌家就没有女人做家务这个说法!”   凌谷:“……”   寒远噗嗤一笑,摸了摸凌晨的脑袋,然后微微弯腰,跟凌教授告别,   “那爸、妈——我们就回去了?”   凌谷:“走吧走吧!快走快走!再不走我就要放鞭炮送瘟神了!”   凌晨:“:)”   上车就犯困是凌晨一大特色,延续25年,从未敷衍了事过。从家属区到郁金湾,已经是下午三四点钟,寒远本想着上午就把蔬菜水果肉之类的去超市买了,   奈何凌教授凌太太非让他们在家里吃完饭,吃完饭凌晨又跟猪似的在车上睡了过去。   一墨迹,就到了下午。   寒远只能先回去收拾收拾房子,等凌晨清醒了,两个人再去超市买大鹅娃娃。   凌晨回到郁金湾,倒头就要继续睡,前两天没日没夜在医院陪李园,让她好几天都缓不过神来。寒远给她抖了下二楼卧室的床铺,把上面的灰都给抖干净,   “行了,你快睡吧。”   “……”   寒远:“几点叫你?”   凌晨趴在床上,任凭寒远给她脱鞋脱外裤外衣换舒适的睡衣的,   “=_=,”   “困……”   “困困……”   “困困困……”   寒远:“……”   寒机长把小凌同学扔进被窝里,又拍了拍她的肩膀,才转身下楼去打扫卫生,凌晨的衣服每次从娘家回来,都是一大箱一大箱往回捎。   小的时候凌晨的皮肤就是容易过敏,长大了依旧延续,贴身衣物都必须是棉质面料,还得用专用的肥皂、手工去洗。   以前在家里,凌晨还能学着点儿,自己洗。现在一结婚,反正是夫妻,寒远就全都给代劳。   寒远在楼下院子里洗着凌晨的贴身衣物,手上满是泡泡,外面的天空太阳渐渐落幕,有邻居家的初中生,背着书包放学回家。   凌晨又睡了接近一个小时,楼下传来推草机的哼哼声,她才从枕头里爬出来。爪子下意识就去摸手机,手机这个东西,比老公还要重要=w=!   她顺畅地打开了锁屏,先看看微信再看看微博,懵逼地在一个个app中转啊转。最近手上的新漫画还在连载,依旧是一天十几块钱,也没那么在乎了,反正看不看就那个样,索性不去关注成绩,好好打磨内容!   翻完其它app,凌晨想起昨天的存稿好像还没有定时。她撑起身子支在床头上,垫子松软、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小凌同学抬胳膊进入百威漫画app,登录了后台。   只是一个最普通的下午,最平静的登入,窗外是初夏淡淡道风,更远方海洋的雾有一丝漂浮在了海平面。   进入。   【未读信息】区域,突然就冒出来一个橙色的圆圈,凌晨眨了眨眼,看到那个圆圈,她下意识以为是网站又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作者公告。   百威漫画除了会给作者后台发送一些【违规内容锁章】【上榜通知】之类的私人短信,还会有一些网站各种大赛的参赛推送。凌晨心想着自己昨天一整天发的最新章节也没有违规,肯定不是违规啊!   那肯定就是一些乱七八糟的报名或者什么公告。   她早就习惯了,于是也没当回事儿,先转了一圈评论区,看着一片祥和除了“撒花”“按爪”“大大加油”之类的评论,就没别的了,   淡然退出。   准备退出百威app前,她才去慢吞吞点开了那个通知黄点。   “……”   点开——   ……   ……   ……   !   !!   !!!   卧槽!!!   凌晨突然就瞪圆了眼睛!!!   那是一条私人短信,是有南雯编辑给她发的,凌晨最初还以为自己是不是哪儿不对、漫画犯了什么规矩!作者论坛经常有人发自己被编辑突然敲门,说哪儿哪儿画的超线。   可——   南雯给她发了一封很短,   但是足以让凌晨从床上跳下来,跳上天去的站内短信。   南雯:   【晨光你好,我是南雯。你的作品《黎明之上》《血染江山的画》《千雪》等九本漫画,被飞鸿影视公司看中。请你加版权编辑的Q/Q,即刻与版权编辑商量~~】   “……”   卧槽!   卧槽!!   卧槽!!!   凌晨真的从床上直接跳了下来,脱鞋都没穿,她打眼又仔仔细细看了几下那短信,手都是抖的!   卖、卖版权!!!   版权!!!   版权!!!!!   !!!!!!!!!!!!!!!!!!!!!!!   卧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都已经没办法用激动来形容了,她忽然就转身拉开门,连滚带爬往楼下冲。楼外是绚烂的晚霞,郁郁葱葱的杨柳叶,在泛着热的空气中欢快跳跃。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凌晨提着睡衣裙摆冲出大门,寒远正在院子里将推草机布袋里的草给往垃圾桶倒,院子有段时间没收拾了,他们家的庭院有一大片茂密的草丛,别人家都在院子里种瓜种豆,寒远问过凌晨,凌晨没那本事,自己都还是寒远养着!   寒塑料听到撞门声,下意识回头,手中的草都掉到了垃圾桶外面。   草屑被风吹起,穿着短袖长款白色睡裙的凌晨就跟个小气球似的,   噗——   就往寒远身上扑了过来。   寒远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凌晨整个人挂在了寒远身上。寒塑料双手脏兮兮,连连后退,   腰抵着垃圾桶桶盖。   “晨晨……晨晨???”   凌晨却抓住寒远,在他身上打了两个滚,   拔出脸,脸庞都因为激动而有些扭曲了,她想要拿手机,忘记自己是抱着寒远。   “吧嗒——”又一不小心坐在了地上。   寒远连忙拍手,擦干净了手上的泥巴,弯腰就要去扶起凌晨。凌晨坐在地上,可还是激动的,   “等等——”   她伸手拒绝寒远,然后颤抖着浑身,   将一直攥在爪子里的手机拿出,   颤颤巍巍,可以说是整个人都在剧烈抖动。   解锁、解不开、输密码、输了好几遍都因为抖动而输错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寒远:“……”   “慢点儿慢点儿。”男人拍着她的肩膀,   蹲下来,跟她一起看。   凌晨的任何一个眼神一个表情,寒远都能够迅速理解她想要表达的含义。伤心绝望的小凌同学不是这副模样,她现在很激动相当激动,就如同一下子获得了巨大的惊喜,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   寒远给凌晨指了指六个圆圈,终于在两个人四只手的协同下,把手机屏锁给打开了。凌晨僵持了半秒钟,都不知道要往哪儿点,嘴里嘟囔着“合同合同”,寒远意识到应该是跟漫画有关,   伸手,将屏幕往旁边一滑,   帮助凌晨点开了百威漫画的app。   凌晨:“啊对对对!!!”   寒远:“……”   进入漫画作者后台,凌晨调出刚刚收到的那条站短,版权编辑她还没去联系,实在是太激动了,都已经没办法正常呼吸!   “你看——!!!”   小凌同学将手机举着摆到寒远面前,   嘴唇都是哆嗦的,   “我我我,我我我……”   “我要——卖!版!权!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寒远寒远!这是真的吗是真的吗!!!影视版权!!!影视版权!!!拍电影拍电视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当一个人被巨大的喜悦砸中脑袋的时候,   整个人,都是处于极度亢奋中,   久久不能平息。   在收到卖影视版权的站短那一瞬间,凌晨整个人都已经被分泌的肾上腺激素给提起全部都精神,原本迷迷糊糊还没睡醒的脑子一下子就亢奋了起来。   她加了版权编辑的□□,编辑那边还在“忙碌中”,暂且没用过。   收起手机,凌晨根本没办法安静,她抱着寒远在还没推干净的草坪上蹦了三百个跳,寒远这么个天天在天空上飞的优秀飞行员,   都差点儿承受不住她的癫狂!   太激动了!太不可思议了!那可是影视版权啊!不是出书、肯定距离出纸质书也不远了!她一共画了九本漫画,第九本还在连载!   一口气,他妈的——   居然全部卖了!!!   飞鸿影视!飞鸿影视!!那是什么地方?飞鸿影视!!!   这两年国产电视剧的盛世,让一干大佬影视公司互相争霸,飞鸿影视在影视行业也都是翘楚!以前在论坛上只见过巨巨巨佬卖版权才敢跟飞鸿影视谈版权!一次还只是卖一两本!   她现在!居然——   九本!连当时完结后也只赚了几千块钱的小窒息漫画,   都给!卖!掉!了!   凌晨傻呵呵站在院子里笑,寒远见她连鞋子都没穿,板着脸想要生气,   可凌晨在笑,笑得那么肆意、张扬。   寒远板着的脸忽然就松懈了下来,迎着晚霞下吹过来的初夏的风,   也控制不住地笑着。   人生的意义莫过于此,你不知道你坚持的意义是什么,是呆在低谷里趴了太久,被一次又一次压弯了脊椎骨,   但仍然在努力、仍然在坚持,听了那么多的鸡汤,多少人都在鼓励你、当秋天的苹果。   可还是会在一次次看着别的人、同龄人赚到钱有了名气而气馁,会难过会绝望,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出了头。   想着或许这辈子都没办法出来了吧!那要不要换个方向、去随大流去为了赚钱更早赚到名气、而去画热点热题材?   凌晨已经记不得自己有多少次在深夜里咬着被子,看着自己画完的存稿,鼠标键都已经放在了删除键上,就差那一步——   只要稍微再动摇一寸,   她就不再坚持本心了,她就要抛弃自己最初的喜爱,   转头跳入那些自己不喜欢、但是能够迅速成名的题材中。   她真的彷徨了太多次,以至于到了后来,都麻木了。一本本的扑街、对手越来越强,她却沉在地底,守着那些只有几个死忠粉的冷门题材,   怀疑完了,继续拿起摔掉的笔,天黑在绝望,天亮起、晨光照亮大地——   再一次,咬着牙,   不熟就不熟吧!没钱就没钱!大不了一辈子都这样!至少画自己的初心,   画画对她来说,就不是痛苦!!!   她都没想过,有那么一天,能够出版纸质书……   影视版权,那可是卖一本、都是好几百万打款的存在!!!   凌晨疯疯癫癫又亲了寒远几口,寒远给她回屋拿了拖鞋,开心啊高兴啊,又怎么能够舍得在这种时候,让他得女孩受到呵责。   “太开心了。”凌晨忽然捂住了脸,   表情都扭曲,   太阳在往下掉,对面的东侧,星星已经挂在了海平线上,初夏的风在吹,吹得都是那样的温柔。   “真的……太高兴了。”   寒远懂得,   也,   知道。   那是坚持梦想、最好的回报!   半个小时后,凌晨就因为抒发不完体内的躁动,拉着寒远就去超市,饭都不在家里吃了,她要出去吃大餐——大餐——她要吃大餐——!!!   超市这个时间段的人还是挺多的,凌晨像个刚出笼的麻雀,到处叽叽喳喳飞。她推了个宽大的推车,先是去了薯片区又去了酸奶区。寒远跟在凌晨身后,他也开心,但是他还得记得自己是出来买日常用品大米蔬菜瓜果之类的。   寒远在心里盘算着下一个周每天要做什么饭,凌晨这两天是不是要来那个啥了、不能吃什么东西、得喝哪些食材炖的汤才能不肚子疼。凌晨的生理期寒远记得比她自己都清楚,经常凌晨都忘了,第二天一早爬起来床看到底裤上一片红,跑到卫生间里,却发现——   卫生棉以及干净的花边小内裤,寒远都给她准备好了。   连红糖水都有!   寒远拿了些鸡蛋,就要往车筐里放,转头间,就看到凌晨又不见了,车子也不在身边。他举着鸡蛋,往旁边的货架走,   没喊名字,一排一排找,找啊找,   最后,在酸奶冷藏区,看到了趴在旁边推车前的小凌同学。   凌晨手里捧着两盒鲜奶,一个光明的一个伊利的,也不选择也不往车子里放,乍一眼以为是在选择困难症,   但仔细一看,她的眼睛根本就没盯着那两盒奶看!   凌晨愣怔了一会儿,忽然像是回过神,立刻将奶都给放在了推车里,   然后直起身,站着又看看货架,   一巴掌,捂在脸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真的是情不自禁地在笑,都克制不住嘴角向上扬。寒远越过货架,就看到某人傻呆呆笑成花。原来高兴是可以传染的,寒远也跟着忍不住笑了起来,鸡蛋拿在手,就往凌晨那边走。   “晨晨?”   凌晨回过头,见到是寒远,眼睛睁圆了——   扔了推车,瞬间就扑了过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又是一阵发疯,也不顾旁边还有来来往往的陌生人,凌晨抱着寒远,就开始撮。   那是多么的高兴与激动啊,渲染着所有人。就是高兴,单单纯纯的兴奋!她好想将她内心的愉悦与全世界分享,她表达不完的欣喜若狂!   寒远往后退了两步,稳住身子,把鸡蛋放在车篮里,   笑着,环抱住他得女孩。   喜悦接受到了,他也跟着欣慰。   “我不是在做梦吧!”凌晨从他怀着探出头来,捏着脸。   寒远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凌晨:“我真的卖版权了!真的卖版权了!真的真的卖版权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凌晨从寒远身上扒拉了下来,推着车子往前跑,在一片没人的区域,她将脚一下踩在车筐的下横杆上,   嗖——   车子往前飞奔,耳朵边都是花花绿绿的货架,风在吹光线在切换,那是最热烈的自由、与梦想跃入高峰的灿烂。   交了钱,小凌同学破天荒地帮着寒远提了一袋子东西。两个人晃晃悠悠往地下车库走,凌晨转着圈,走两步又跳起了大方块。   她是太兴奋了,幸福、开心、喜悦都在夹杂着。遇见过来的车辆就跑到旁边,没人了再回来,继续切换着脚步。   寒远当然不可能让如此乐成疯的凌晨去提鸡蛋红酒瓶这些袋子,给了她的都是面包牛奶之类的可以摔的东西。凌晨忽然停住了脚步,提着袋子的手往身后一别,   她转过身,倒退着往后走,寒远微笑着跟在她面前,说了声“小心——”,   “别绊倒!”   “……”   凌晨走到了墙壁旁,他们的车就停在最角落的停车位中。   小凌同学却没有选择上车,寒远走了过去,接过凌晨手中的塑料袋,   敞开车后备箱,将东西都放了进去。   啪——!   后备箱垫盖子被合上,寒远抬起头来,看向凌晨。凌晨开心地笑,伸出手来,对他招了招。   寒远瞬间明白她又开始高兴了,体内都是跳跃的开心细胞。寒机长走了过去,抵在女孩面前。   凌晨昂起下巴,两个人面对面,呼吸都喷洒在一起。   “……”   “要亲亲。”   “……”   寒远俯身,吻住了她的唇。   凌晨忽然用手用力抱紧了寒远的身体,像是要把她自己给揉碎。她甚至在把寒远往下拉,让他更深切地去亲吻嘴唇之外、更柔软的地方。   这里可是地下车库啊!公共区域!   寒远托起凌晨的腿,就把她死死压在墙死角,那真的是太用力了、既疯狂又放肆,凌晨的嘴唇都被亲肿了,也不知道咬破了谁的唇角,鲜血在口腔中炸裂,身体后方的暗扣“啪嗒——”解开。   但还是不能在外面啊!两个人凭借着仅剩无几的理智,踉跄回了车厢内。寒机长挂着挡的手都在抖,自动挡愣是给开成手动!车跑的飞快,都能听到买来的红酒瓶在后备箱叮咚叮咚晃。   海浪在翻,夜色宁静,今夜终于没有海雾了,一团圆圆的月光,从海平面下缓缓上升。   码头对面的长路,极少有车辆经过。   这里却是凌晨最喜爱的一个地方,小的时候中秋节、秋天的海,凌教授经常开着车带凌晨从这条公路上走,看圆圆的月亮,照亮深黑的海。   没有起子,木塞都是咬断的,凌晨不喝酒,从超市里买来的红酒本是冰凉。确实凉,凉到不断地颤抖。寒远直接拉红了眼,他觉得明天这辆车就该换了,因为可能再也打扫不出来。   【用力,】   【我没有、那么怕疼。】   【更容易记得疼痛。】   【要不彻底死了吧,要不一辈子栓住吧!人就活一辈子,我想记住一辈子!】   那串金灿灿的脚环,在夜色中,与红酒的血染,觥筹交错、弥漫沉落。   ……   ……   ……   “寒远……”   “嗯?”   “我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   “或许,”   寒远轻轻俯身,身后是璀璨的月光与海,   他温柔地亲吻着凌晨的额角,   留下浓重的酒香,   “所以无论是梦境还是现实,”   “我都陪在你的身旁。”   *   编辑是第二天早上才通过了凌晨的好友请求。   一晚上的醉生梦死让她已经完全爬不起身,就连向来精壮的寒机长,此时此刻也是快要下不了床,大上午,索性也就不起来了,搂着老婆的腰,腿一横,   继续睡!   凌晨揉着眼睛,看到啥版权编辑发过来的问,   瞬间从床上跳了起来。   !   !!   !!!   晨光:【编辑好!!!】   版权编辑:【你好呀~】   晨光:【QAQ。】   版权编辑没跟她废话,干脆利落,将百威版权部与影视公司最后谈妥的价格、一张纸,全部发给了凌晨。   编辑:【你看一下,这是影视方面的。】   【共九本,连载那本可能合同要靠后一点儿。】   【没问题的话我就发给你签约合同,因为一下子卖了九本,所以合同会很长。】   【晨光你自己打印一份,我这边也会有一份,影视公司那边还有一份,签合同的程序待会儿也会发给你,你确定无误了,就按照流程来签。】   【务必要谨慎签!毕竟涉及金额数目比较大,签错了修改起来就会很麻烦!】   “……”   凌晨颤抖着手,点开了那最上面一张版权价格表PDF——   【《黎明之上》,报价3000万;】   【《血染江山的画》,报价2500万;】   【《千雪》,报价2500万;】   ……   【《如果光再次升起》,报价1000万。】   价格是按照从高到低报的,最后一个也就是凌晨还在连载那本,最低估算报价也没有低于四位数。   “个十百千万……“   凌晨的爪子都控制不了了,双手抖成骰子,咔咔咔转过头来,   “个十百千万……”   “啊啊啊啊啊啊——寒远寒远寒远!!!”   “寒远!!!”   寒远还在睡着,翻了个身,手一摸,发现人儿不见了,   惺忪中就被人狠狠推了一把,他揉着头发,困倦地睁开了眼,   “……”   凌晨猛地扑了过去,按着寒远伸手的被子,眼睛瞪成铜铃,   “寒远寒远远远远远远——”   “……”   ?   凌晨快哭了,她伸着手指头,十指整个儿张开来,   举着,面向男人,   “个十百千万、万万万万……万后面,是是是、是多少?”   寒远:“???”   凌晨:“九个一千万,九个四个零,多多多、多多多、多少多少!”   寒远:“……”   寒远数学是好的,困死了也能算明白,他抬胳膊揉了把凌晨的脑袋,声音充满磁性地给她换算,   “九个一千万,九千万,”   “那再加好几个一千万呢???”   “……”   “一个亿,多。”   ……   ……   ……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69章 .【正文完结】凌晨整个人从床上跳了起……   凌晨整个人从床上跳了起来,   连昨夜的遭罪都奈何不了她了,她就站在两米×两米的大床上,踩着那洁白的被褥,   “啊啊啊啊啊啊啊——!!!”   “卧槽!一个亿!一个亿!!!”   “一个亿!!!我他妈卖了一个亿!!!”   寒远揉了揉眼睛,见她实在是太激动了,床下面有块镂空,有人在上面跳跳床就会连同床带木地板一起剧烈地晃啊晃。   这本来是寒远为了某些小情趣买的这种床,现在三番五次成了凌晨的蹦蹦床。凌晨从自己这边跳到寒远那边,跨越大长腿,又给跳了回来。就穿了一件到大腿的睡衣,头发都散着,双手攥拳,就差把楼给跳塌了!   那一刻,寒远忽然就感概,幸亏当初买的是大别墅、没去买那种设计更豪华的大平层,万一楼下有人,现在不得已经被找门子地大门都被踹破了!   凌晨还在毫无休止地跳着,手机握在手中,脸上满满当当的开心。寒远揉了把眉,静神,   片刻,问她,   “怎么了?”   凌晨终于找到了可以分享馅饼的人,停下了跳动,   一下子扑在寒远面前。   她跪坐着,什么形象都没有,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摇摇晃晃,   将手机递了过去。   “我卖版权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卖版权了!!!”   寒远当然知道她卖版权了,昨天就被拉着炫耀了一圈。男人吸了口气,换了个手按着太阳穴,   “……”   “中午想吃什么?我做你喜欢吃的给你庆贺……”   “你知道我卖了多少钱吗!”凌晨忽然打断他。   寒家从来就没有缺钱这一说,多大的阵仗寒远都见过。但是他还是抬起头,微微一笑,温柔应和凌晨,   “多少?”   凌晨伸出手指,   “这个数!”   一二三四五六七□□十,十根手指全部上阵了,寒远盯着她张开的十指,没弄懂这是几,   就也跟着伸出手来,和她十指相扣,   “手指又短了。”   “……”   某人这理解力也没谁了!凌晨翻了个大白眼。寒远似乎还在等着凌晨跟他说究竟赚了多少,叩着手指,就要往怀里带,   “困死我了,不如我们再睡一会儿吧……”   凌晨:“我赚了一亿三千万!”   “……”   “……”   “……”   这回轮到寒远瞬间瞪圆了双眼。   “……”   “???????????????????????”   寒塑料突然也不困了,刚要往床上倒的后背一个激灵又直了回来,他不可思议看着凌晨,因为一个亿这数目对于一个家里有矿的人来说,   也还是会被震惊一下!   凌晨看到寒远难得懵逼,头发还乱着,心里一下子就乐开了花,她捧着手机,调出版权编辑给她发的报价PDF,   摆在了寒某人的面前。   “……”   “卧槽卧槽卧槽!!!”   寒大少爷终于把持不住了,捧过老婆的手机,就开始数数字,个十百千万,寒远从小到大数学就是一顶一,多少位数的加减法这些小学生都会做的题对他来说那不是小菜一碟?   然而此时此刻,寒塑料却不淡定了。   他就跟刚刚凌晨接到编辑的pdf打开那一瞬间的样子一模一样,两只眼睛都直了,毫无帅气可言,扒着手指算加减法。算了一遍又一遍,最后还是凌晨笑眯眯给他拿来一个计算器,   “用这个!”   寒远:“……”   所有数字均加了一遍,那个计算器是银行最老式那种可以唱歌但只有加减乘除的小方块,最大的优势就是可以将加减好的数字一字不落给你读出来。   寒远按了一下等于号,音响的标准女音瞬间一字一句道——   “等于一亿三千八百万。”   “……”   “……”   “……”   !   !!   !!!   见过大风大浪的寒大少爷突然就说不出来话了。   凌晨彻底疯掉,又开始在床上跳啊跳,小两口完全返璞归真,大上午就跟俩猴似的,一个乐傻了,一个傻着乐。   “啊啊啊啊啊!!!一个亿一个亿一个亿!!!”   “我以后就是亿万富婆了!亿万富婆亿万富婆亿万富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亿万富婆!!!”   阳光灿烂地照着,   那是终于在深渊中,看到了希望之光最热烈的生长!   *   凌晨卖版权这件事,很快就被两家父母都知道了。   按照凌晨的话来说,高调!必须高调!为什么不高调!玛德她都成富婆了,往后余生什么都不干就躺在家里混吃等死肆意挥霍,   这辈子,也都绰绰有余!   她当天就给凌教授凌太太打了电话,高调炫耀,凌教授一听到女儿报出来的的数字,差点儿下巴都给啪叽惊到地上。   一个亿啊!一个亿!   他当教授一年也就三十万出头!!!   兴奋了好几天的小凌同学,觉得这件事不能只在电话里跟爸妈炫耀,她得回家当面炫,   于是便让寒远开着车,小两口屁颠屁颠去了S大家属区。   这个时候前面八个合同已经签署完毕,飞鸿影视打钱打的很快,这几年国内影视市场里民国正能量题材的影视剧正在迅速崛起,急需大量高质量不脑瘫不恋爱脑心怀天下的民国大ip。凌晨画的这一系列民国漫画,虽然看的时候不轻松没有小甜饼让人乐呵,但里面的每一个人物每一个情节,就算是虚拟出来的男女主,   背景也是很经得起推敲的!   影视爸爸们找过来后,陆陆续续又有有声漫画和纸质出版公司来联系凌晨,走的都是百威版权部的正统渠道。百威和每一个作者签署作者合同时,分红都是三七开,百威三作者七,一个亿的巨款,到了百威这边也能有个三千多万!   当然得把这样的作者,当神一样供着!   于是漫画公司亲自帮凌晨谈其余的版权价格,越竞钱越多!一亿三千万后,陆陆续续又有几百万几千万的合同往凌晨怀里飘。   凌晨真的不想低调了,低调个屁!小凌同学回到家就把合同给她爸妈看,凌教授教了那么多年的课,上课时课本都不用带ppt翻哪页讲哪个知识点都不用看。但他捧着凌晨的合同,看着那飞鸿影视、百威漫画以及凌晨的名字印在一起的那一页纸——   凌教授的老花镜,都因为阅读合同阅读的太认真,   哐当从鼻梁上掉了下来。   凌晨盘腿坐在沙发上,嘴角都压不住往上翘。她将一个盘子顶在脑袋上,用手托着、平衡了,然后慢慢吞吞往旁边松开,   就跟戴皇冠似的,盘子里面还有几个大苹果!   凌太太实在看不下去了,见对面那俩男的也没人管管,凌教授在数钱,女婿寒远全程宠溺注视着自家二百五闺女。凌夫人一气打不出,指着各种造的凌晨,   埋汰,   “盘子打了打了!”   “砸地上,再扎着脚!!!”   凌晨:“~~~”   她顶着那盘子,眼睛还在往上瞟,   “不不不——”   “哎不对!”   “我不叫凌晨了!”   “……”   “从今往后——”小凌同学得瑟地甩着手,指点江山挥斥方遒,   “以后就叫我——”   “亿万富婆女皇陛下!”   哐当——!   盘子一个没顶住,   瞬间掉到了地上。   ……   ……   ……   “凌晨——!!!”   *   六月五号,凌晨和寒远回了趟S一中。   主要是回去给董利发喜帖,两个人结婚这件事从半年前被爆出,就受到很多老同学和曾经的老师们的关注。更多的高中老师都是在恭喜寒局长,也有恭喜凌教授一家的。但董利却首先恭喜的是凌晨和寒远本人,发了好几次微信,硬是要搁钱。   “李园那会儿我没去成,你和寒远,俩都是我亲学生,这个必须随!!!”董利在微信上给凌晨转了又转。   好几千,凌晨都不知道怎么收。她跑去问寒远,寒远也有些犯难,现如今体制内大整顿,教体局早就不跟过去那样,礼尚往来。   “过两年等到董老师他儿子结婚,我们再给他随回去。”寒远只能想到这样。   但仍旧是一直挂在心上,董利这半年也一直时不时问凌晨,什么时候和寒远两个人一起回学校看看?   刚好这阵子寒远也在家,寒家和凌家两方商议了一下,决定今年十月份就把婚礼给办了。等到凌晨研究生毕业再办……不想等了!   寒远开着车,带凌晨往一中东校区走。凌晨联系了董利,专门打电话说的。董利一听凌晨他们夫妇俩要来,赶紧给门卫打电话要放行。   初夏的道路两旁都是翠绿葱茏,六月五号,马上就要高考。高一高二已经提前放起了高考中考大假期,学校里现如今就剩下高三一个年级。   董利今年刚好带高三。   教学楼作为考场,全部清空封锁,但是高三生也不好放回家,于是学校便打着“自愿”的旗号,将学生们安排到了中间未封锁的综合楼里实验室做最后的复习。   他们是下午两点多就到了,寒远拿了张驾驶证,直接开车进入校门。阳光灿烂,生长的嫩绿宽厚叶片的法国梧桐并排在道路两旁,沙沙打着声响。每个学校都拥有的紫藤萝凉亭,红色橡胶跑道翠绿人工草坪,食堂依旧关着门,门外摆着给高三生特地准备的食堂饭菜。   这么些年过去了,一中的食堂依旧拉垮。   倒是宿舍楼下的小卖部,从当年的三个,通通合并为一个,杜绝争霸。名字却越来越土,以前还能叫个“校园超市”,   现在到好,合并了,直接改为——“一中青苹果超市”。   “……”   寒远在教学楼门口前停了车,他今天开的是从他本家开过来的车,四个圈,虽然低调但车窗左下角的单位通行证,无一不在彰显着他得身份。凌晨以前是真没看出来寒远还有这种炫的小心思,寒远的确够低调,但有时也不是那么低调。   凌晨一下子暴富,他跟着也想高调一下。   综合楼门前停了好几辆大巴,都是外地车牌号。高考监考是一个神圣而又庄严的任务,为了防止不公,全省所有市的老师都不能在本市监考,随机发配到外市。   当然,高三老师更是直接不准许参与高考监考。   所以董利就没有去隔壁市,这会儿跟其余高三老师一样,都在教室里给学生们做着最后的备考讲解。   凌晨下车,看到有几个面熟的高三老师从综合楼北门出来,他们肯定都不认识凌晨了,凌晨自己也只是眼熟这几个老师,   但这些老东西,是绝对绝对认识寒远的!   寒远跟小时候的模样没有过多的变化,虽然更加成熟稳重捎带着不要脸,但眉宇间以及那双大大的眼睛,   让人一认就认出来是当年破了连续三年S市没能拿到物理奥赛金牌的天才!   “啊,小寒——”有个老师直接走了过来,跟寒远笑道,   “老远看车,还以为是寒局!”   寒远微微一笑,跟老师们握手。   老师:“你们这是……”   明白人都能看出凌晨跟寒远的关系,毕竟寒局长的独苗结婚这件事,也已经不是隐瞒。寒远看了眼凌晨,含笑风度翩翩道,   “回来看看董老师。”   “哦哦哦!”那老师了然,转头指了指综合楼,   “董老师!他在学校呢!”   寒远谢过老师们,老师还有事,也不方便久留。   两个人手牵着手往综合楼里走,综合楼是南北各有一扇大门,大堂里挂着上一届优秀毕业生,都是清北的。隔壁就是东西阶梯教室,以前办考场,大家都喜欢在阶梯教室考。   东侧的阶梯教室里面有不少人,凌晨上楼梯时还往里探了探头,   是外地来的老师,正在开考务会,每张桌子上都放着考务公文包,凌晨一直记得自己教书那会儿、最喜欢参加各种各样的监考了。   有免费的餐补,还有考务费,之前S省为了面对2020新高考,省教育局还特地举办了一场全省的高考模拟,这种考试不需要非得在编教师监考,凌晨这种代课老师也可以帮忙监。   有些高三的领导又从楼上往下下,都认识寒远,都打了招呼。但他们依旧是匆匆忙忙,像是要去举办什么会。   寒远跟凌晨两个人爬了四层楼,终于找到了董利所在的教室。   刚好下课,学生们出来透透气。   凌晨老远就看到了从实验室前门出来的董利,董老师正在被一些小孩追着问问题,都到了火烧眉毛的时刻,孩子们该学的都在玩命学!   “董老师——”   董利回头,站在长长的楼道里,   与凌晨寒远对视上。   “啊——你俩来啦?”   凌晨蹦蹦跳跳跑了过去,寒远紧跟其后。小孩们也都停止了问问题,抬头看着俊男美女,董利见到老学生,直接笑开了花。他跟凌晨还有寒远问了个好,   然后就指着他俩,给旁边的学生们介绍道——   “快看看!”   “你们的师哥师姐——”   “2012级的呢!”   学生们一个个喊“师哥好”“师姐好”,这些学生凌晨上次没见到,上次见的都是高一的小孩。   董利让他俩等会儿,自己又接着去讲题了。凌晨趴在窗户上,望着外面的葱葱树林,   又是一年毕业季,七年前,也是这么个初夏,   他们也是站在这里,等待着最后的战场。   风一直吹啊吹,人不会永远十八岁,但永远都会有人十八岁。   “待会儿有个高考鼓劲儿大会。”董老师讲完题,抱着书,往临时办公室过去休息一会儿。   凌晨和寒远跟了上去,小两口也完全不避讳是在学校里,十指相扣,手牵着手。董利走两步就回头看两眼他们,看到紧握的手,   忍不住笑。   凌晨翻了个白眼,是寒远非得先牵着她的手的!   董利开了门,办公室没有其余老师,这里就是一间临时办公室,之前是用来堆书的。   “几点高考鼓劲大会?”寒远站在桌子旁,让凌晨坐。   董利:“下了第二节 课大课间,”   “去礼堂。”   “……”   董利:“每年的老规矩了,你们那会儿不也有过?”   凌晨想了一下,点点头,   “好像是,但我们当时是站在大广场上……”   她情不自禁抓着寒远按在她肩膀上的手,寒远就很自然捏着凌晨的爪子。董利说了两句,就又开始笑,盯着他俩纠缠在一起的胳膊,笑得都有些不太好意思了。   董利:“啊……真没想到,你俩居然走到了一起。”   “……”   董利:“我记得上学那会儿,你俩高一就好了来着?”   凌晨:“QAQ,没,三年都没好!”   董利:“没好上吗?不对啊?当时寒远不是有个女朋友嘛!”   凌晨瞬间就意识到了利利说的是谁,她摇晃着脑袋,看都不看某人,   “……”   “人当时桃花灿烂,一坨一坨女人追。”   “我当时就一个笨蛋二百五,哪能够得上寒大少爷的眼呢!”   寒远:“……”   凌晨阴阳怪气,弄得寒远有点儿毛,他拍了下凌晨的脑袋,显然这是胡说八道了。   寒远:“别胡说!”   凌晨:“:)”。   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凌晨基本上不会揪着寒远以前的桃花没事找茬。办公室静默了一分钟,董利整理着卷子,忽然站起身,抬头看向小两口,   “对,问你俩个事情!”   凌晨:“?”   寒远:“……”   董利微微一笑,拿出手机,   “等会儿鼓劲大会,你俩有没有意愿,上去给高三师弟师妹们、做个鼓励报告?”   ……   ……   ……   ?   ??   ???   小凌同学没听明白,瞪着眼睛,一脸茫然。   报告?什么报告?大会报告?   她???   董利又给介绍了一下,言简意赅,   “就是以前你们上学那会儿,不是每个大休回来,经常会碰上读大学的学长学姐们返回母校作报告的嘛!介绍介绍自己的经验,给马上要高考的学生们加加油!”   凌晨:“……”   董利的话确实是解释清楚了,解释的明明白白,傻子都能听懂!凌晨干脆掉了下巴,眼珠子都快飞了出来。   卧槽?利利说什么?   让让让,让她……让她、去,   给一中的学生们,   做、报、告?   ???   卧槽!   她?   她??   她???   不是,她她她,她,   她,学渣啊……   凌晨目瞪口呆,董利以为她不愿意,挠挠头,   “要是不愿意就算了,刚好还没说。”   “主要是有学校领导看到了寒远,然后就来问我……”   凌晨手一抬,   “别——!”   “不是老师,我,你说我?”   她夸张地比划着,甚至不敢相信,觉得世界太魔幻了太他妈惊悚。   当年读书,她可是出了名的大学渣啊!!!   TvT!不要吓我……   凌晨:“董老师,我学习不好,我过去给高三小孩、在这个高考的节骨眼上,是不是、是不是……”   不太、好……   董利却一愣,听明白了凌晨的犹豫,   忽然一笑,   笑得那么的温和,   “你哪里不可以了?”   “……”   “我现在一直就觉得你特别优秀!”   “……”   董利:“真的,凌晨,说句老实话,我教了那么多的学生,你是为数不多让我看到了一个人可以最大限度去实现人生价值的小孩。”   “虽然你坚持的方向跟文化课有些出入,但画画怎么了?出了校园,能实现人生价值,就是厉害!”   “工作没有贵贱之分,这些年一中也都开始调整教学方法,不再暗地里瞧不起学艺术的小孩了。很多学生就是喜欢画画,我们都鼓励他们勇敢报考自己喜欢的方向!”   ……   ……   ……   凌晨的耳朵被董利的这一番话,   说的,   悄悄染上了绯红色。   董利拍拍她的肩膀,   “凌晨,”   “你一直很优秀!”   “你对理想的坚持与不断磨练,”   “正是现在这些高三小孩,最最需要的!”   “上台吧!我们都支持你!”   凌晨转头,看向寒远。   寒远给了她一个、深邃的目光,   “我和你一起。”   *   鼓劲大会设立在学校演出礼堂,这个礼堂建立在食堂的三楼,是S市里最早一批建立的礼堂。   当年就是在这里,   寒远吹了第一次、算是在全是界面前,   给凌晨的最隐晦的表白。   《暗香》。   时隔多年,他们再一次来到了这个大会堂,读书那会儿经常会有做什么报告把学生们都招呼进礼堂里,一下午,基本上也没什么人听。凌晨尤为记得当初不少次有清北学生回来作报告,虽说是清北、也介绍经验,   但真的没人听啊!该看杂志看杂志,该写作业写作业!   董利将凌晨和寒远过来回报的事情,上报给了高三级部。级部立马批准了,并且安排好时间,本来就是来给高三学子们鼓劲儿的,寒远当年可是他们S一中东西两校区的大学霸学神,就是最后没去清北,选择了他热爱的航天。   台下高三的学生们已经陆陆续续从后面的大门往里走,乌泱乌泱,这几届一中的校服给改成了红色,不再是他们读书那会儿的蓝白相间。红色好啊红色好看!看起来多么喜洋洋,将青春的活力都给展现了出来!   凌晨还是有些紧张,因为她没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也会作为“优秀毕业生”,来给那些考全市全省前几名的师弟师妹们作报告,她的脸因为紧张而已经发烫到不行,手都是抖的。她从幕后往前方礼堂台的正中间看了两眼,看到摆起来的一排发言人所坐的红色办公桌前,   【优秀毕业生:凌晨】【优秀毕业生:寒远】两个牌子,   赫然立在七八米红桌子的,正中央。   “……”   啊啊啊啊啊啊啊——!!!   凌晨当然没有准备演讲稿,可以前回来作报告的优秀学长学姐,不都是连放映的ppt都给准备好了嘛!小凌同学一脸的焦躁,转身看了看,寒远,妈了个鸡儿,这家伙就算没准备演讲稿,整个人上台肯定谈吐不凡、能做到井井有条!   救命!   小凌同学忽然又有些退缩,呜呜呜,台下人真的好多好多好多,她连面对好多网络粉丝都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现在特么居然让她无稿裸奔站在那么多后辈面前讲述自己的经历。   !!!   TvT。   凌晨回头,给寒远做了个哭泣的表情,   “我到底说啥啊……”   “像我这种超级无敌大学渣,呜呜呜,台下那群三个月后就要去清华北大报道的小孩们,会不会笑话我!”   寒远却温和一笑,   他走上前来,轻轻靠在凌晨面前,   俯身,摸了摸她的脑袋,   “你就讲你怎么赚了一个亿。”   “……”   “前两天在两边家里,当着四位大祖宗的面,称女王不是称地很起劲儿么?”   “……”   “去死吧你!”凌晨一脚踹了过去。   不过寒远这么一调侃,凌晨好像也没那么紧张了。外面整个高三年级到位就绪,老师们也都坐好。   学校领导依次坐到红木桌立着名牌的椅子后,董利在跟寒远和凌晨招手,   “凌晨!寒远!”   “来吧来吧!”   “……”   外面的光瞬间在眼前切换,凌晨从幕后黑暗走入光明。他们二人上台那几秒钟,担任主持人的级部主任还专门介绍了一下——   “今天除了鼓劲大会,我们还特地邀请了咱们学校2012级优秀毕业生——凌晨学姐、寒远学长,过来给大家做最后的加油。”   “大家热烈欢迎!”   ……   啪啪啪啪啪啪——!!!   台下瞬间爆发出剧烈的掌声,凌晨的脸又红到耳根,乌泱泱那么多人,啊啊啊啊啊!什么叫做优秀毕业生?她她她、她从来就没享受过如此的荣誉头衔……   有学生还吹起了口哨,这可比校领导上台时欢呼声要热烈的多。凌晨灰溜溜坐到那空出来放着她名牌的位置,妈呀!居然还给了一瓶矿泉水,桌面也被精心布置过,除了没有发言稿,笔墨纸一应俱全!   寒远也落座,掌声逐渐变小,   鼓劲大会正式开始。   首先就是老几件,什么大校长讲话、高三行政校长、三部级部主任四部级部主任分别致辞,为两天后的高考做上最重要的寄托。   下面的学生基本上没几个听讲的,到了这个时候,还想要最后抱抱佛脚的学生,拿着本本疯狂往脑子里炫知识点,   更多的是已经不想看了,到了高考前,很多人都会出现一重你越看越发现自己啥都不会的错觉。索性一个个都提早开启了提前解放的状态,除了没零食,小说漫画等全部一一带上。   这些老头子的确爱讲话,按照凌教授的说法,时时刻刻刷存在感!凌晨开始坐上去的时候还相当紧张,心脏砰砰跳,拿着笔想要至少起草个演讲稿的大纲,总不能等会儿一上台、什么都说不出来吧!   然而随着领导们说话的时间越拉越长,台下就连老师们都听不下去,找手机玩手机。凌晨忽然就感觉自己也没那么紧张了,她百无聊赖,   也一下子不太想弄演讲稿的大纲。   玛德她的人生,干嘛还要规划TvT!   凌晨放下钢笔,抬起头,开始看着下面的学生。曾经她也和这些莘莘学子一样,坐在广阔的大讲堂下,   畅想自己的未来。   未来已经在她手里了,至少那端开端她已经把握住。心情平静后,她忽然感受到了一些跨越时间的思绪。   十年,真的已经十年了。   当你还在高中的时候,你的世界就是学习,你的心智按照教育学心理学上来讲,还没有完全发育彻底,那个时候,引导着你向前的就是你的长辈、你的老师,以及你周围的好朋友同学。   会对未来充满了希望,感觉自己要好好学习,这样前方的路才会更加美好。   然而等到真的踏上社会、看到在学校外的外面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后,就会开始对对未来、对人生、对曾经的拼搏产生迷茫。因为你会发现学校里告诉你的世界,和你真实看到的世界有太多不一样。你不知道你年少时的愿望和现实对你的打击会更能对你影响深远。   慢慢、慢慢,你就会开始迷失、开始自我怀疑,你觉得你的人生跟你曾经幻想过希冀过的不同,似乎哪一步都做错了,可哪一步明明都是在按照“正确”方式去走的!   然后你就会在一次次绝望与彷徨中,逐渐平静,或接受了平庸、与命运妥协,或坚持自己、飞蛾扑火,就算这辈子什么都没有,也要不丢弃自己最初的信念……每一个人有每一个人都抉择,每一个人不论选择了什么,都会尽自己最大能力去走下去。   等到一切都缓慢向前滚动那一刻,   你再回头看看,   原来自己真的已经,   不再年少。   凌晨一直是属于那种不留烦恼的人生理念,每天都快快乐乐,   但就是她这样永远也不愿意长大的人,   在看到台下剪着蘑菇头的十七八学生,   忽然也都感觉得到——   时间过去十年。   她转了一下头,看看寒远。   那是她的青春,是她年少时最爱的人。凌晨觉得自己其实是幸运的,因为虽然青春只有短暂那么些许年,   但青春却可以以另一种形式,永永远远延续下去。   压在腿上的手机,忽然嗡嗡一振动。   凌晨一愣,见级部主任还在哔哔,她便小心翼翼将手机从腿上翻开,   一看——   是旁边这逼发过来的。   凌晨:“……”   寒远低着头,看起来就像是在认真听讲,   实则桌子下面的小动作……   :)。   寒远:【等会儿你先讲。】   “……”   我操!!!   凌晨差点儿就一脚踩了过去。   然而她还是忍住了,能记得自己现在究竟是在哪儿!   小凌同学一百个不乐意,紧接着,寒远又继续叮叮摸鱼发了过来——   寒远:【利利要求的。】   ……   妈了个鸡儿:)!   没想到毕业了还要受到老师们的压迫,凌晨想要跟寒远讨价还价。刚巧不巧,四部的级部主任卡着点演讲完毕。   “那么现在——就有请我们2012级优秀毕业生,凌晨凌学姐,进行发言!”   “大家——热烈掌声,欢迎!!!”   “……”   “……”   “……”   @#¥%&*!!!   卧槽!   卧槽!!   这,   直接先斩后奏?   妈了个滴滴!!!   凌晨直接懵了,居然连选择、讨价还价的余地都没有?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话筒就已经递到了她的面前。   “……”   呜呜呜!!!   全高三and全教职工,都在扭头看着她。   凌晨脑袋炸开锅,转头用眼神哔哔寒远,寒远没抬头,直接无视掉她的哔哔哔,   嘴角的笑容愈发加深。   !   艹!   龟儿子!   晚上你完了!   凌晨破罐子破摔,只能接过话筒。拿到话筒那一瞬间,她的大脑突然什么都想不起。   连说话都忘记了,她茫然地看着台下,那黑压压的一片人。   “……”   高三的校长像是看出来她的紧张,笑了一下,对着演讲台上的话筒,轻松地跟凌晨开玩笑,   “凌学姐,放松放松。”   “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你们这些年轻人,说的东西肯定比我们这些老古董,更要让学生感兴趣!”   ……   凌晨支支吾吾。   台下却响起一阵掌声,有人在吹口哨,   呼唤着——“加油!!!”   说什么啊……   随便说?   嘤……   那就,   随便说?   凌晨深深吸了口气。   玛德,   随便说,那就——   随便说!!!   她将话筒移动到嘴唇边,   然后抬起头来,   看向台下的人。   “……”   “大家好,我是凌晨。”   “S一中2012级毕业生。”   呱呱呱——   又是一阵鼓掌。   凌晨顿了顿,换了个手拿话筒,她看到董利在下面,对她热烈鼓掌。   “……”   “就,既然让我随便说说,那我就随便跟大家唠唠嗑啊。”   低下一阵笑声,利利也是面目慈善,笑得相当温和。   凌晨:“首先我说一点儿,我呢,不是什么清华北大或者985211的名校学生,给你们做高考这种时刻之前演讲,其实我自己都很不好意思。不瞒你们说,10年轻我在一中读书那会儿,学习就是吊车尾。很烂很烂那种……”   “那可能有学生就好奇、甚至不明白,为什么会让我这种并不能算榜样的人,过来给你们演讲。”   “当然,也不是我求着非要上来演讲的,我今天回来,本来是来见老师的。”   “然后我过去的班主任——董利董老师,就非得让我和我、嗯,丈夫,我们两人过来给大家做演讲。”   “我想来想去,董老师为什么会让我做演讲呢?其实想到现在我也没想明白,对于高考,旁边这位省前十可能能给你们更多的收货,我这种一本刚过线的笨蛋,实在是没必要给你们说什么考试经验,我高考前的那个晚上都没睡着……”   凌晨挠了挠头。   她瞅了眼旁边的人,发现大家并没有对自己说的话表现出不满意,   反而微笑着、继续听她往下讲。   凌晨:“我想啊想,想啊想,想到最后,觉得唯一一个可以让我上来演讲的原因——”   “因为我对我的人生,有着还蛮不错的掌控。”   “就是现在你们面临的是高考、是人生最大的一个转折点。但越过高考后,其实人生还是很漫长的。”   “这么说吧,以我现在的阅历、我见到的周围身边发生的事情,可以说一句比较确切的话——”   “高考,只是你人生的第二个起点,”   “未来的路还是相当漫长的,高考考好了,的确能够极大程度上转变人生。但转变完后,后面的道路究竟该怎么走,该如何走、才能对得起你高考的拼搏。这一点,我想等你们到了大学毕业的年龄,也会同样开始思考。”   “甚至会迷茫,会一下子看不清方向。到那个时候,你就会怀疑自己为什么要高考,考上好大学的意义、对你自身、你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有什么作用。”   “每个人都会面对的,高考只是你人生第一个成功点。我爸曾经跟我说过,成功是有花期,人生会面临着无数个困难,不是说一个困难迈过去、你成功了,你就能快活一辈子。”   “那么遇到困难了,我们怎么办?”   “可能你们也有人看到过,大人对于困难,很多都是自暴自弃、发火摔碗,骂街骂爹骂娘。”   “到最后,可能都会去直接放弃,彻底放弃了这个看起来不太可能跨过去的坎儿。”   “我呢,也面临过这种困难。但我感觉我面对困难时,虽然也会痛苦、也会迷茫,”   “但更多的时候,我发现我更愿意将困难、失败带给我的东西,拿出来去分析。”   “分析我为什么会面对困难,失败究竟能告诉我哪些信息?这个地方的失败是不是就会告诉我在这个方面,我还有哪些缺陷。”   “如果这样去想的话,那么这个困难这个失败,你会突然发现——”   “它其实并不痛苦。”   “虽然你失败了,”   “但你也通过这个失败,看到了哪些地方是你的不足。然后就会觉得其实也蛮庆幸的,幸亏我经历了这次失败,我才能发觉我的短板。”   “能弥补就弥补、弥补不了大不了彻底放弃。”   “人不是生来就完美,你看到未来站在金字塔尖的完美之人,他们其实也是从一次次总结失败、优化不足,才能够将自己天生的短处打磨的越来越长,逐渐逐渐、让外人越来越看不出他不擅长。”   “然而这种信念,就、在我见到的人中,很少有人能够真正地去感谢失败。”   “因为毕竟失败带来的痛苦,实在是太难受了。你还要去翻来覆去看,去翻来覆去揭伤疤,让自己再重温痛苦……这种感觉,绝大多数人是承受不住的。”   “但我可以,我现在是一个漫画家,在画画这件事上,我就可以说——无论我面对多少次多少种失败,只要是画画方面,”   “我都不会去多么痛苦这份失败,也会有些痛,但失败带给我的觉悟、却要远远比痛苦来的更多更多。”   “我会在每一次失败中,发现自己的不足,甚至庆幸这一次的失败,能够带给我更多的感悟。”   “那为什么我会有这种感觉呢?”   “为什么别的人,更多的人,却完全感恩不起来失败呢?”   “……”   “其实我也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做到去感恩失败的。”   “就比如之前我考过编、之前对于文化课的学习。我从小脑子就笨,学习是真的不行,也喜好不起来。”   “所以面对文化课的学习,我也会很痛苦,考砸了考编考不上,我也会抓狂到无法自拔,从来不去考虑为什么失败了。”   “但,画画不一样。”   “因为——”   “画画是我真真正正,最热爱的事情。”   “就是无论面对多少次低谷,哪怕一辈子出不来头,但是只要我拿起画笔、只要我坐在那里,”   “我就想画,赚不赚钱都无所谓了,能不能有更高的名气、考上多么好的院校,一切都是浮云!我就是爱画画,我爱的是这个过程,哪怕我在艺考时考了最低分、没学上,在画漫画时一分钱都赚不了穷困潦倒,”   “可我就是喜欢画,外界的烦恼再多,画画那个过程对我来说——”   “就是享受的,痴迷的。”   “我是真的热爱画画,我这辈子都只想做这一件事,为了画画我可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我可以飞蛾扑火哪怕粉身碎骨,也要画到最后一刻!”   “这就是、真正的热爱。”   “也是因为真正的热爱,是我年少时期最热烈的梦想,让我在画画这件事上,可以去感激失败、可以去一次次被打倒后再一次次爬起来!”   “这个,大概就是今天董老师让我上来、希望我告诉你们的道理。”   “高考呢,它可以给你们更多选择的机会,当你取得了成绩,面对众多繁杂的专业,它可以给你去寻找你真正热爱的事业。相信我,当你真的去选择了你所热爱,你会发现原来拼搏也是那么的美好,失败也可以化作动力。你的人生是乐观的,你的未来是清晰的。”   “到那个时候,你更会发现——”   “人活着,就是要将短暂的一生,”   “用于对自己人生有价值事情的拼尽全力去追求!”   “所以大家要好好努力、好好对待高考,”   “当你跨过这个坎,找到了自己真正所愿意的事业那一刻,你会感激你曾经的努力,并且在往后余生,会燃烧更热烈的力量,去让自己在短暂的生命里,实现自己最大的价值!”   “……”   “我的演讲结束,谢谢大家的聆听!”   ……   ……   ……   凌晨终于说完了,仿佛用尽毕生的力气。她没想到自己后面会越说越顺,她没有说什么自己当年怎么学习你们应该怎么学习,   就是将这些年来自己走过的路、在看清楚未来将要如何去走后,感悟出来的一些道理,   说给大家听。   台下瞬间静悄悄,   悄无声息。   凌晨放下话筒,刚要转头看看领导,自己是不是说歪了。   忽然间,   台下突然——   啪啪啪啪啪啪啪拍——!!!   爆发出一阵剧烈的鼓掌声。   那简直是比摇滚乐队的演唱会,都要热烈的呼喊。学生们纷纷从座子上站起身,挥动着手指的书本,   表达着自己对这通发言的认可!   经久不息的掌声,就连老师们也都跟着站起。当年那么严肃的董利站在了最前端,他鼓着手掌,对凌晨笑容灿烂。   很好!   很完美!   凌晨眨了眨眼,   那一刻,   全世界,都在祝贺她。   ……   接下来就是寒远讲话了。   寒远接过话筒,将衬衣领子扯了一下,   微笑着,露出一个漫不经心又痞帅的笑。   “大家好,”   “我是寒远,2012级毕业生。”   “……”   “演讲内容,我感觉刚刚凌晨凌同学,已经演讲了一出没有任何人可以比拟的演讲。”   “以至于往后的什么高考经验、名校生活,都无法比得上她对未来对梦想的见解。”   “所以我觉得,我也没什么实质性的内容,可以跟你们说。”   “……”   凌晨一愣,瞬间扭头,   卧槽!这个男人!   他他他——他不会,   不!说!了!吧!   卧槽啊啊啊啊啊啊!   这个贱人!   然而下一秒钟,寒远却没有直接扔话筒,   而是拿着,继续对着海绵,   娓娓而谈,   “那我就来给你们讲一些比较轻松的。”   “……”   “爱情。”   “……”   “现在坐在我旁边、也就是刚刚发言的凌晨凌学姐。”   “我跟她,是夫妻。”   “是从十五岁开始,就互相喜欢,喜欢了接近十年的恋人。”   ……   ……   ……   卧槽卧槽卧槽!!!   凌晨眼珠子都给飞出来了。   董利都在惊悚,董老师刚坐下,又因为寒远这段话,   瞬间从椅子上弹起。   小凌同学直接转身,也不顾是在演讲台,   伸手就要去阻止看起来并没有打算停下来的寒某人,   “我擦你踏马在说什么——你说这个干嘛!底下都是小孩子——”   然而寒远却轻松一躲,毫不避讳,用手按住想要扑上来的凌晨,   用一种大肆宣扬昭告天下他俩是一对的暧昧动作,   揽着凌晨的胳膊,   另一只手搭在椅子的后靠背,   衬衣领子敞开两颗纽扣,神色散漫且迷人,   举着话筒,揉了把凌晨的脑袋,   继续道,   “因为人生除了事业、梦想,”   “还会有更多的情感,在你的生活中,沉淀点点滴滴。”   “爱情,绝对是最大的重点。”   “……”   “我想要鼓励的呢,是你们现在对感情的朦胧。”   “你们肯定有很多人在现在的年纪,都是有自己喜欢的人的。”   “或许暗恋、或许纠缠,现在觉得每天都可以经历,喜欢过似乎不太敢确认。”   “我想说的是——”   “年轻人,要在青春时把握住机会!”   “爱一个人,在高考后,就大胆去说!哪怕对方不喜欢你,也不要留有遗憾!”   “我当年和你们打凌学姐,就是因为心气一个比一个傲,”   “所以才让我们在往后五年的光阴里,彼此错过了那么多年!”   “特别是男孩子,如果有喜欢的女孩,而刚好那个女孩也喜欢你,”   “不要提着自己的心气不愿意去表白,哪怕你跟那个女孩有着很深的矛盾,多大的矛盾?其实过些年等长大了看看,都不是事儿!”   “但要是错过了,那可便是人生的最大遗憾。”   “不是你丢掉一个case少赚一百万所能够对比的!”   “是你在深夜里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回忆着那么多不如意的事情时,发现这一个——”   “是你全部痛苦中,最痛的一个。”   “我当年就是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原因,还有那份小傲娇。”   “就跟你们的凌学姐,生生错过了那么多年。”   “现在想起来,都是全部的后怕。后怕如果再遇见时,她已经结婚了怎么办?我还能去给他当男小三吗?我会吗?我是那种人吗?”   “不过现在想想,或许要真到了那个地步,”   “我可能真的能干出来。”   “哈哈哈哈哈——!”台下瞬间爆发出一阵小声,就连最开始拦着寒远的领导也都笑了,   不再阻止。   是啊,毕竟都十八岁了,再过几天,就可以光明正大毫无保留地去表达自己的爱!   除了凌晨,现在凌晨简直坐入针毡,要死的感觉!   玛德!寒远这在说什么!说什么!说什么!啊啊啊啊啊啊!   他是不是有病啊啊啊啊啊啊!   寒远微微一笑,   待到笑声消退,   他继续举着话筒,开口道,   “人活一辈子,要是能有个从十五岁起,就是自己最爱的人,到了二十五岁,你还能再一次拥有她。”   “这份感觉,除了爱情,”   “更让我感受到了青春的延续。”   “我从十年前,第一次坐在凌晨后面的时候,我就喜欢着这个女孩。”   “现在不都流行什么双向暗恋双向奔赴?我思考了一下,感觉好像我跟凌晨也不算是双向暗恋,我们两个的感情没有谁暗恋谁,就是忽然喜欢上了,恰好对方也喜欢你。”   “然后她就成了你最最最最重要的人,”   “刻在骨子融入血液。”   “双向奔赴这个词我也不喜欢,我对凌晨的感情,我不希望我们是双向奔赴。”   “我更希望将她的那一份也给一并奔赴了,如果必须双向奔赴才能到达对方的面前,那么我就奔赴两份,因为你总是要跟她面对面,而那个女孩却没心没肺大大咧咧,让她早上起个床都要叫八百遍……”   “哈哈哈哈哈哈哈!”台下又是一阵的哄笑。   凌晨已经没脸见人了,艹!她不起床这事儿都给抖擞了出来!麻痹!寒远脑子被驴踢了!!!   寒远,   “她太懒了,但是我又爱着她,”   “那么,我就把两份都给奔赴了吧,这样她就可以站在原地,老老实实,不用出半分的力气。”   “人生若如初见,”   “比起事业上的成功,对我来说,更可以让我去炫耀去自豪去骄傲一辈子都事情,那就是——”   “跟年少时爱着的人,还能牵着她的手,”   “走下去,一辈子。”   “……”   “这就是我想要说的,”   “完毕,谢谢大家聆听!”   ......   ……   ……   “嗷哦~~~”   “啪啪啪啪啪——!!!”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没想到台下会爆发出更激烈的掌声,这简直都是之前返校学子回来演讲从未拥有过的壮观场面!   寒远将话筒递回到主持人手里,面对着台下疯狂的呐喊,   温雅一笑,   转过头来,云淡风轻地、看了凌晨一眼。   凌晨的脸连同耳朵以及脖颈,   瞬间,   全部染上了鲜红色。   红到已经,将心脏,   都给捧了出来。   那一刻,风在吹。   十年的风,吹动了所有的岁月。   *   演讲过后,凌晨寒远就和董利告了别。董利笑着拍了拍她俩人的肩膀,刚刚的演讲实在是太激烈,也起到了很好的让学生放松的效果。   “行啊!行啊!”   “十年!”   凌晨还是想踹寒远,可某人却紧紧攥着她的手,让她整个人都发不上力气。   董利:“到时候你俩结婚!我一定要去!”   寒远笑了笑,低头宠溺看着凌晨,   又看了看班主任,   “好!”   ……   下午五点钟的光,太阳已经到了西边的楼与楼之间。   寒远和凌晨悄悄回了趟曾经的教学楼。   教学楼还没完全贴完封条,当初他们上课的那一栋还是可以进去。两个人来到二楼、来到十年前曾经坐在过的教室。教室里一片静悄悄,只有橙色的阳光,透过玻璃窗,   淡淡打在白色瓷砖瓦片上。   光影肆意。   最初开始的时候,就是凌晨坐在第一排,寒远坐在第二排。   书桌依旧摆在那里。   凌晨找到十年前的位置,还是那片地板砖,还是那面黑板,   她坐了下来,抬起头。   寒远站在讲台上,背着手。   一如当年,他们第一次分开时,   他站在那里,她坐在那里。   一米间隔,一个步子的跨越。   夏天的风,吹荡起淡蓝色的窗帘。   粉笔沫,依旧沾满了讲桌。   寒远忽然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   凌晨一愣。   就见男人小心翼翼将纸片展开。   是一张很陈旧的卷子了。   卷子表头,依稀可见——【2012级第一次周考质检】   【物理】   几个字。   凌晨抬起头来,睁大了眼睛,风在吹,已经很长来的青丝,   从肩膀散落。   “……”   “那次考试,我并没找不到试卷。”寒远开口,轻轻道,   “那个时候,我也不知道什么感觉,”   “就是看着你很希望考过我、明明一点儿希望都没有,却依旧趴在我桌子上,垂死挣扎问我这个那个,问我,能不能不考了断了腿。”   “这样,你就可以让我出物理班报。”   “其实现在想想,真的挺可笑的。”   “但,鬼使神差,我就把我的物理卷子,给偷偷带出了办公室。”   “十年的光阴,没有任何人知道,那天我带走物理卷子,看着没有了的成绩,看到你的欢呼雀跃,”   “是一种,怎样的高兴。”   “凌晨,”   “我这辈子做过最错的事情,就是在那年发校服的季节,在你和我最亲密的时候,对你做的那些痛心的事情。”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哪怕是会面对更多的困难,我也不会再像小时候那般,那么恶劣地、将你满满的心,丢在地上。”   “……”   “如果时间倒流……”   窗户外,忽然起了一阵风,   将那物理试卷,轻飘飘,   吹拂到了地面上。   凌晨弯腰,将那试卷捡起。   直起身那一刻,时间仿佛穿越十年光阴,   一如十年前,她还是那个穿着校服、剪短了蘑菇头的十五岁女孩,   而他,也是十五岁的年纪、肆意且张扬。   那个时候,他们都才第一次为对方所心动,   那个时候,是他们第一次想到未来,要有着那个人的足迹。   男孩突然伸出手,将推着桌面的女孩,   拉入怀抱。   那是迟到了十年的拥抱,在那年深秋离别之际,就应该拥有的。   男孩低下头,深深吻住了女孩的唇。   试卷松离,晃晃悠悠、飘向远方。   十年光阴,岁月是年,   夕阳缓缓沉入地平线下,   原来走过了十年,   你还在我的身旁。   (正文完结)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