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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卑微替身决定变渣 作者: 一昔岁寒
　　文案
　　洛秦是个命不好的十八线小明星，事业无成，处处碰壁，这辈子没遇上过几个好人，只有沈渡声沈总在困境对他施以援手，帮他解决问题。洛秦在心里暗暗发誓，他这辈子死心塌地只跟着沈渡声，他愿意替沈渡声做任何事情甚至献出生命。
　　然而，当他为救沈渡声重伤，在医院醒来之后，他发现自己的身上绑定了个奇怪的渣攻系统。
　　沈渡声在外受气，回来撒在洛秦身上，洛秦正要去哄，系统：好烦不去，让他气死好了。
　　沈渡声让洛秦在连续忙碌三天后飞半个地球陪他赴宴，洛秦正要欣然答应，系统：有病，谁爱去谁去。
　　沈渡声带白月光回家，让洛秦添茶倒水装路人，洛秦唯唯诺诺点头，系统：这个白月光长得不错。
　　洛秦欲哭无泪：沈总你听我解释……
　　沈渡声养了个替身，这个人性格懦弱无能事业也一事无成，作为他应付订婚的工具人，是个非常好操控的家伙。
　　沈渡声把他当条狗，呼之则来挥之即去，准备等完成目标后就把人踹掉。
　　然而，当他的替身受伤醒来之后，事情就变了。
　　洛秦突然变得让他无法掌控，先是自己提出退婚，接着转过身发展事业，成了娱乐圈爆红影帝，事业蒸蒸日上，身边也突然多了许多追求者。
　　沈渡声看着那群追求者，醋到眼睛发红。
　　*假渣攻洛秦×真渣受沈渡声
　　*受喜欢的是攻，并且只有攻，不是系统。
　　*有白月光，戏份很少，受和白月光没有谈过恋爱，以后也不会谈恋爱。
　　前面是渣攻系统让主角被迫“变渣”，后面是主角自我觉醒。
　　内容标签： 恋爱合约 娱乐圈 打脸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洛秦，沈渡声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追夫火葬场。
　　立意：人生不是没有选择。


第1章 
　　沈渡声到会场的时候，好几个人都已经喝得烂醉如泥，迷乱的灯光照着包厢里的声色犬马，躁动的音节传递着极尽的浮华。
　　衣冠楚楚的沈渡声，在这群人当中显得格格不入。
　　角落里正在猜拳的连信宇注意到了沈渡声的到来，起身招了招手：“到了？今天这么慢？”
　　沈渡声淡漠着脸，到了他旁边坐下，自然地夺过一瓶酒大喝了口。
　　连信宇看得呆住：“我们沈大少今天是怎么了？喝成这样？”
　　没理会他的话，沈渡声抬起头，举了举自己手上的酒瓶，扫了眼四周围过来的公子哥们：“出了点事，来晚了自罚一瓶，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没人敢再多说沈渡声的不是，众人急着巴结沈家大少爷，自然不敢多问。
　　沈渡声没理会他们，应付了下人就兴趣缺缺地赶走了他们，只有从小跟他长大的连信宇知道他的性子，于是又好奇问了句：“究竟发生什么了？这不是你组的局，你自己还能迟到？”
　　他突然想到什么，恍然道：“对了，今天是周六，你去跟洛秦吃饭了对不对？怎么了那家伙耽误你时间了？抱着你的腿不肯让你走？”连信宇说着，想象起这画面忍不住自己先拍着大腿笑了起来：“哎，以那个家伙对你痴迷的样子，搞不好真会做出这种事情。”
　　沈渡声面色阴晴不定，看着连信宇笑够了，才淡声说：“没什么大事，不过是洛秦替我被人捅了一刀。”
　　连信宇笑了起来：“我就说没什么大事……”
　　他话没说完，突然间愣住，回头盯着沈渡声，确认般问道：“捅了一刀？捅了？你说这不是大事？”
　　连信宇声音越来越高，到最后甚至都有点飘忽起来了，不过很快他意识到不对，连忙捂住嘴压低了声音。
　　而沈渡声无聊地盯着地面晃动的灯光，木然着脸道：“当然，袭击的家伙被当场抓获，洛秦也没死，被送进了医院，我还给他派了看护，能有什么大事？”
　　连信宇张着嘴，想着沈渡声和洛秦之间的情况，也很快收回了惊异的表情，最后想想问道：“那你要去看他吗？”
　　沈渡声嗤笑了声，抽出根烟在手里，把玩着没点火：“看他，他配吗？”
　　连信宇盯着沈渡声，觉得这世上大概没几人能够猜得中后者的心思：“你刚才说，他是替你挨的刀……”
　　沈渡声不耐地说：“我花钱雇他当未婚夫，给他好好地养着，他替我挡刀不是他该做的事情？”
　　这话从沈渡声的嘴里说出来，连信宇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他看了眼沈渡声手上的烟，习惯性地从兜里掏出火机替他点上，这才琢磨着又说道：“不过他竟然替你挡刀，你现在这么烦躁，不会是终于被那家伙打动了吧？”
　　沈渡声嘴里叼着烟没说话，淡色的烟雾缭过眼睫，令他看起来像是尊神情薄凉的石像。
　　连信宇连忙识相地摆手：“我随口胡说的，胡说的。”
　　这时候远处又爆发起一阵带着金属质感的音乐，连信宇看沈渡声皱眉，连忙回头吼了两句，等换了音乐，他再度回头的时候，才听见沈渡声说道：“你看这大厅里，是人是鬼是条狗都有自己的心思，但洛秦没有。”
　　沈渡声哂笑起来：“他是个离开我连活都活不下去的废物，连条狗都不如。”
　　不知道是谁又把音乐换成了躁动的鼓点，沈渡声扔下手里的烟头，起身进了狂欢的人群中。
　　-
　　同时，桐市第一医院。
　　“系统加载中——”
　　古怪的声音从脑海里传来，洛秦听不懂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只是在意识清醒的刹那，他清晰地感觉到了身体传来的痛楚。
　　尖锐的刺痛感从肩胛处传来，但却又像是在很短的时间内蔓延到了全身，没有哪处不是隐隐作痛的。
　　洛秦艰难睁开酸涩的眼睛，注意到此刻他所在的环境。
　　简洁干净的房间和纯白的墙面，以及床头旁摆放着的医疗用具，都证明他现在是在医院当中。
　　洛秦呆滞地躺在那里，记忆慢慢在身体里复苏，接着他终于回想起了自己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情。
　　那是场早有预谋的袭击。
　　他想起来，出事的时候，他正和沈渡声在餐厅吃饭。
　　他和沈渡声见面的时间很少，几乎只有每周例行任务般的周末用餐时间，所以洛秦对这天总是格外珍惜。但这次，就在他们用餐的时候，有个形迹可疑的家伙从旁边扑了出来，拿出匕首朝着沈渡声刺去。
　　那时候洛秦什么也没有多想，他就这样扑到沈渡声的身上，替他挡下了攻击。
　　再然后，就是现在了。
　　记起那场事故之后，洛秦怔了片刻，然后他撑着手就要从病床上起来，即使是腰间的伤被牵扯得快要撕裂，他也毫不在意。
　　但大概是病房里的动静太大，病房门很快被推开，有个护工打扮的女人快步走了过来，搀扶住他：“您醒了？感觉如何？”
　　洛秦根本顾不上自己，只着急地问道：“沈先生怎么样？他有没有受伤？”
　　护工看他满脸担忧，连忙安抚：“没事，沈先生根本没受伤，就是他派人送你来医院的，不过听说他还有事，所以没办法来医院看你。”
　　洛秦在听到沈渡声没事的时候，悬着的心就放下了大半，现在他整个松懈下来，虚弱地靠在床头，苍白的脸上满是冷汗，几乎要坐不住。
　　但即使是这样，他还是牵着唇角温和笑了起来，喃喃说道：“他没事就好。”
　　护工好奇地看着他，照顾着病人重新躺下。
　　接着医生过来看过他的伤，又放下不少医嘱，洛秦乖乖地听着，从头到尾没再多说什么话。
　　直到房间里又只剩下两个人，护工才重新替洛秦擦了擦汗，掖好被子问道：“需要替您联络朋友过来吗？”
　　洛秦闻言摇头说道：“我没有朋友。”
　　护工动作顿住，观察着他的脸色，又问：“那我去联络沈先生，告诉他您醒来的事情？”
　　洛秦刚刚苏醒过来，现在声音还很弱，但他依然很快叫住了护工：“不要通知沈先生。”
　　护工抬头看他，目光困惑不解。
　　洛秦指尖摩挲着自己病号服的下摆，浅笑着说道：“不要因为这点事情去烦沈先生，他平常有很多事情要忙，我不能因为自己的事情耽误他的时间，他会生气的。”
　　护工听得更加无法理解：“可是可是您跟沈先生不是未婚夫夫关系吗？”
　　洛秦轻垂下眼睫，在听到护工提起两者关系的时候，他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说道：“嗯，所以我更不能打扰他，况且我现在都已经醒来了，不需要让他担心。”
　　他都已经这么说了，护工只得点头，不过直到走出房间，她仍然是满脸无法理解的表情。
　　洛秦在医院住了有半个月，期间没有人来这里看望过他。
　　那位名义上的未婚夫沈渡声在派人将他丢进医院之后，就仿佛忘记了他的存在，从头到尾没有过问什么。
　　不过因为自身温和谦卑的性格，他在医院和医生护工以及其他病人都相处得极好，甚至连隔壁病房的小孩都会经常跑过来找洛秦玩耍。
　　当然这样的情景也让照看他的护工感到更加疑惑，这么随和的人，为什么会到重伤入院，却没有人来探望的地步？
　　洛秦准备出院的时候，其实伤势还没有全好，但他执意办理出院，而且行动也已经没有什么障碍，其他人也就没有办法阻拦。
　　最后，洛秦顶着苍白的脸色，在医院门口独自坐上了出租车。
　　司机问起目的地，他迟疑片刻，报出了自己出租屋的地址。
　　洛秦的屋子和他半个月前离开的时候没有区别，狭窄的屋子里凌乱地塞满了东西，老旧的家具散发着陈腐的味道，窗帘半开半掩，阳光只能勉强透进点缝隙。
　　洛秦放下东西，在门口站了会儿，接着他上前开了窗帘，着手收拾起房间。
　　等到东西收拾完之后，他摸出手机，对着屏幕发了会儿呆，然后点开微信置顶联络人，小心翼翼地编辑起消息：“沈先生，我已经回家了，身体恢复得很好，沈先生不用担心。”
　　他将消息编辑好发出，接着抿了抿唇捏着手机，开始等待对方的回应。
　　十分钟过去，半小时过去，他枯坐在沙发上等待着，对话框里的另一个人始终没有给到回应。
　　洛秦盯着屏幕盯到眼睛有些发酸，随后终于再次点开消息编辑框，打字道：“就先不打扰沈先生了，如果还有别的事情，沈先生可以随时联络我……”
　　然而他这段话还没有打完发出去，他突然感觉手指微微僵硬，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手竟然就像是不受控制了一样。
　　洛秦表情慌乱，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而就在他不知所措地注视下，某个无形的力量开始操纵他的动作，删除掉那些消息，然后打出了其他的文字。
　　“五百万，给钱。”
　　“我救了你的命，堂堂沈总，一条命该不会连五百万都不值吧？”
　　“装什么死，你其实早就看到消息了吧？当我傻子呢？”
　　洛秦亲眼看着自己打出这几行字，从最开始这信息发出去，他就已经几乎崩溃了。
　　他慌乱徒劳地想要喊出声，想阻止这件事情发生，然而身体却好像根本不受他的控制，他就这么看着那些消息刺眼地悬在对话框里，直到好几分钟之后，他才终于在喘息当中恢复了对身体的掌控权。
　　在能够动作之后，他飞快戳着对话框，试图撤回消息。
　　然而就在这时候，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上沈渡声的头像突然弹了出来，对他发了个冷淡嘲讽的问号。
　　洛秦手足霎时冰凉。
　　同时，他听到了脑海深处，有个机械般的声音传来。
　　“绑定成功。”
　　“恭喜宿主成为渣攻系统第第40章 4号绑定者，检测到宿主渣攻值低于平均数值，系统自动开启教学模式。当宿主做出降低渣攻值行为时，系统将自动为宿主渣攻灵魂，进入灵魂半附身状态，帮助宿主重铸渣攻荣光，成为顶级渣攻。”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文啦！回来啦！之前的文案暂时没有头绪，所以换了个梗，鞠躬


第2章 
　　洛秦现在根本没有心思听这些东西。
　　他压根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现在满眼只有刚才沈渡声回应他的那个问号。
　　他微微颤抖地捧着手机在手里，满脸惊慌失措，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回复对方才能够解释清楚刚才的事情。
　　如果他说这些话不是他本来想发的，沈先生肯定不会相信的吧？
　　他的解释好像就都成了苍白的掩饰，只会惹来沈先生的讨厌而已。
　　洛秦无奈又痛苦地蹲下，捂住脸遮住自己疲惫的面容。
　　而这时候，他再次听到了自己脑中嘲讽般的声音：“为了救人连命都差点丢了，受这么重的伤人家都没来看过你，你还在那担心他太忙打扰到他，你是天使呢还是菩萨呢？”
　　洛秦在这声音中瞬间怔住，不解地抬起头，朝着屋子里四周看去。然而这个房间仍旧是他最熟悉的样子，和以前并没有任何的不同，也没有多出什么人来。
　　恍惚间洛秦以为自己是出现了幻觉，他捂着头起身准备要逃离这个房间，然而才刚站起来，他就又听见那个声音说道：“不是幻觉，是系统，啧，你刚才有没有好好听系统说明啊？”
　　洛秦霎时停住脚步。
　　半个小时后，洛秦失魂地坐在沙发上，在重新听过了系统的解说，勉强接受了现在的状态之后，终于小心翼翼地问道：“所以，我现在是被这个系统绑定了，而你刚才说你是……”
　　“我是今天值班的渣攻灵魂。”头脑里那个声音不耐地解释说道：“准确地说我一般不会称自己是渣攻，这都是为了让你们这群新手好理解，所以才这么称呼的。”
　　洛秦规矩端正地坐着，说道：“冒昧地问下您一般自称……”
　　那个灵魂回应道：“我不是渣攻，我只是手段极端的享乐主义者。”
　　根据刚才的介绍，洛秦已经大概知道了自己现在的状况。因为之前替沈渡声挡刀的关系，他被送进医院抢救，而正是因为经历了这种生死关头，所以他不小心触发了某种条件，成为了这个“渣攻系统”的绑定者。
　　如果不是被系统绑定，他现在可能已经死了，而他想要维持生命，就必须要积攒渣攻值，做个真正的渣攻。
　　而因为系统检测到他现在的渣攻值为负数，所以系统主动替他开启了教学模式，也就是说每当他做出降低渣攻值的行为时，就会有渣攻灵魂附身于他，扭转他的行为，让他做出“正确”的动作。
　　就像是刚才他被控制，对沈渡声发出了那些消息。
　　想到那些消息，洛秦就感觉到了无尽的后悔：“我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对沈先生发信息，沈先生看到之后肯定很生气，他每天有很多事要做，我不想再给他添麻烦。”
　　渣攻灵魂好笑地说道：“你看看你前面都说了什么，你在跟他示弱，你还反过去体谅他，你这种消息要是发出去了，肯定还得扣渣攻值，要是被扣到负五百分，你命就没了，我这是在帮你。”
　　洛秦沮丧摇头：“只要沈先生过得好，我就算死了也没关系。”
　　渣攻灵魂：“……”
　　他嗤笑了声：“我见过这么多绑定者，还没见过像你这么没出息的。不过很可惜，你现在就算是想死也死不了，教学模式是强制开启的，只要你做出扣分行为，就有值班的渣攻帮你扭转行为。你要是不想被控制身体，那你就控制自己，不要对着别人体贴示弱，有损我们渣攻的名声！”
　　洛秦揪着自己的裤腿：“可是……”
　　渣攻灵魂：“没有可是！”
　　洛秦被他吼得身体僵了下，最后只能白着脸改口说道：“你刚才说你是值班的灵魂，所以除了你，还有其他灵魂也可能控制我的身体？”
　　渣攻灵魂笑道：“当然，每天值班的灵魂都不同，但你尽管放心，我们每个人都能够给你最好的帮助。”
　　洛秦心中并不想要这样的帮助，不过在这种场合之下，他还是选择了闭嘴。
　　就在这时候，手机再次震动起来，洛秦手忙脚乱地低头解锁，紧张地看着屏幕上的对话框，很快看到了沈渡声发来的新信息：“明晚九点，新溪那边的公寓见面，密码第4章 7。”
　　洛秦看到消息，眼里闪过瞬间的欣喜，随之连忙编辑消息：“好的，沈先生需要我提前准备好晚餐吗，您还……”
　　他消息还没打完，就眼睁睁看着自己又删掉了讯息，然后改为另一段话发了出去：“让病人跑这么远去见你，你是腿断了还是脑子坏了？”
　　“……”
　　洛秦看着聊天框里自己发出去的消息，几乎要倒抽一口凉气：“不可以！不能这么对沈先生说话，快撤回来，快停下来……”
　　渣攻灵魂刚发完消息，悠哉地说道：“别想了，不是告诉过你了，想不被控制就别示弱吗，你要是撤回去，我就只能再控制你的身体了。”
　　洛秦欲哭无泪，抓着手机毫无办法，整个人几乎要崩溃。
　　他不忍地别过头，只希望沈渡声能够看不到这条消息。
　　-
　　但很可惜，早消息发过来的瞬间，沈渡声就看到了。
　　新楚娱乐大厦顶楼的办公室里，连信宇正坐在沙发上捂着肚子笑：“你看到了吗？之前那群家伙脸色难看的样子，他们还以为他们家大明星有多值钱呢，该怎么样还不就是你一句话的事情？”
　　“哦对了，说到这次的活动，我记得方锦然也有份，我还听说方锦然最近准备要回来了……”
　　话说到这儿，连信宇察觉到不对，抬头看着站立不动的沈渡声，忍不住出声问道：“怎么了？”
　　沈渡声视线长久地凝滞在手机屏幕上，脸上没见有什么情绪的动静，连信宇看了他好一阵，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慌着又问：“突然不说话盯着手机，发生什么事了吗？”
　　在连信宇凑过来看到对话之前，沈渡声熄了屏幕，冷淡地道：“没什么，发生了件无聊的事情而已。”
　　他接着抬头，询问道：“你刚才说到哪里了？”
　　连信宇有点不敢相信：“不是吧，你刚才没认真听？关于方锦然的消息你居然也没认真听？”
　　沈渡声常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终于出现了点不同的神色，他紧锁着眉头，声音低沉地说道：“方锦然？”
　　连信宇点点头：“是啊，说是最近在法国的工作有变动，很有可能会调回国内，前几天刚告诉我的，他没联络过你吗？”
　　沈渡声默然摇头，看不出究竟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连信宇欲言又止：“你和方锦然不是……”他瞬间想到了什么，拍了拍脑门道：“对了你现在和那个洛秦订了婚，方锦然还不知道吧，要是早知道方锦然会回来，那你是不是可以找他订婚……”
　　他话没说完，沈渡声已经阴着脸道：“连信宇。”
　　连信宇顿时捂住嘴，摆了摆手不敢多说了。
　　好在这时候沈渡声的手机又响了起来，让自知说错话的连信宇松了口气。
　　沈渡声再次将手机拿出来，给他发消息过来的仍然是洛秦，大概是因为他刚才始终没给回应，所以洛秦又发了好几条消息。
　　“九点，自己来我的出租屋。”
　　“记得带上钱。”
　　“对了我现在伤口疼没办法做饭，你记得给我带点吃的来，上次那家餐厅味道就不错。”
　　沈渡声目光凝滞地盯着这些消息，表情逐渐变得古怪起来。
　　短时间内看到沈渡声再次有了情绪变化，连信宇惊讶极了，试探着问道：“难道是方锦然给你发的消息？”
　　沈渡声：“不是。”
　　他否定了对方的猜测，随后若有所思地问道：“如果说，有个人始终在你面前表现得唯唯诺诺，好像没有了你就活不下去……”
　　光听到前面这些形容，连信宇就已经脱口道：“你在说洛秦？”
　　沈渡声横了一眼过去。
　　连信宇连忙让他继续说下去，沈渡声垂下眼睫，目光扫了眼屏幕，于是接着说道：“有天这个人突然之间对你说话变了语气，你觉得会是什么原因？”
　　连信宇眨眨眼，开始好奇起来：“变成什么样子？”
　　沈渡声眉头皱得更深，用了好几秒的时间去思考，才说：“变得很无耻，没脸没皮，不讲道理。”
　　连信宇有些讶异于竟然有人能和沈渡声不讲道理，毕竟向来不讲道理的都是沈渡声本人，他惊讶地张大嘴，但接触到沈渡声的眼神，他立刻挠了挠头做出认真思考的模样：“这个，也许，也许那家伙发现他以前唯唯诺诺的样子没用，所以想换个方式吸引你的注意力？”
　　沈渡声重复了遍他说的话：“吸引我的注意力？”
　　连信宇点头：“是啊，也许那家伙受了什么刺激，破罐子破摔了，反正以他对你痴迷的那副样子，他肯定离不开你，敢这么对你指不定是有什么心事。”
　　沈渡声没有再多问，只是盯着手机，目光逐渐漠然下去。
　　他倒是想看看，这家伙究竟能闹出什么样的事情。
　　他指尖动了动，很快打出消息发了过去。
　　“好，地址。”
　　-
　　那头，看到消息的瞬间，洛秦竟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高兴还是担心。
　　他没有想到，沈渡声竟然真的会答应亲自来见他，但这也意味着，沈渡声已经看过了他刚才在被操纵的状态下发的所有消息。
　　那些无耻又失礼，贪财又不讲道理的发言……
　　洛秦痛苦地捂住了脑袋：“沈先生肯定会讨厌我，肯定觉得我是个只贪图他钱财的混蛋。”
　　渣攻灵魂看着他这个反应，觉得好笑极了：“钱你都不贪图，那你贪图什么？贪图他对你爱理不理，贪图他把你当条狗使唤？办事收钱，这不是很正常吗？”
　　它没管洛秦煎熬的样子，又问：“对了，他地址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洛秦立刻抬起头，连忙重新拿起手机，把自己出租屋的地址发了过去。
　　渣攻灵魂觉得不可思议：“他连你住的地方在哪都不知道？”
　　洛秦摇头，喃喃道：“他不用知道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他想见我的时候，我去找他就够了。”
　　他发完地址，不经意又扫到了刚才那些令他抓狂的聊天记录，但他现在已经不敢再发什么道歉的话了，刚才就是因为他忍不住，渣攻灵魂才会控制着他继续发那么多近乎挑衅的消息。
　　明天，明天晚上沈渡声就会亲自过来……
　　洛秦连忙站了起来，急得在房间里转了起来：“怎么办我该穿成什么样，我该准备点什么？”
　　他稍微能够上得了台面的那身衣服，已经在袭击中被弄坏了，现在早已经不知道被扔到了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　　攻不会一直这么盲目的，会有成长的


第3章 
　　用了整晚的时间，洛秦才算是勉强从柜子的角落里翻出了身还算体面的衣服，这是他以前某次商业活动的时候所穿的衣服，那时候他才刚和沈渡声订婚，有商家看中他的身份，所以才会请到他。
　　那也是他唯一一次以这样的身份参加活动，后来就没再有了，大概是大家看出了他和沈渡声之间的关系不过是做戏，又或者是因为他的身上实在没什么商业价值。
　　在那之后，他的生活和以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洛秦脑海中的记忆被附身的渣攻灵魂看个精光，渣攻灵魂因此发出了疑问：“你还是个明星？”
　　洛秦纠正道：“只是个普通的演员。”
　　渣攻灵魂简直要抓狂了：“我没弄错资料的话，你的未婚夫是某娱乐公司的总裁吧？只要是你向他要的话，你马上就能有享用不完的资源吧？你放着这么好的人脉不用？你窝在这出租屋里当个没戏演的小演员？”
　　洛秦正在熨着衣服，听到渣攻灵魂的说法，蹙眉说道：“我不能这样麻烦沈先生。”
　　渣攻灵魂：“这都不算什么麻烦，他就两句话的事情！”
　　洛秦坚定地摇头：“我自己的事业应该自己去走，这是不同的。”
　　渣攻灵魂啧啧道：“你也就杠我的时候才这么倔，跟你的沈先生说话怎么就这么没脾气？”
　　洛秦略微出神，但提到沈渡声，他的神态又很快柔软下来，轻声说道：“沈先生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谁都比不上。”
　　渣攻灵魂嘲笑两声，又问他：“你说你的事业自己想办法，那你是怎么走成这么落魄的样子的？就算再难也不至于接不到戏吧？你的经纪人呢？助理呢？”
　　洛秦动作一顿，随之认真解释起来：“演员工作很不稳定，就算只是配角，也要花费很长时间在剧组里面，但沈先生每周六和我有约，时常还可能有别的事情需要我出现。沈先生曾经说过，他希望在他提出要见我之后，我能够在两小时内赶到他的面前，所以我必须照顾沈先生的时间。”
　　渣攻灵魂到现在已经听明白了：“你这是为了那家伙，连工作都放弃了。”
　　洛秦嘴硬地小声说：“我没有，只是没有。”
　　渣攻灵魂继续数落：“这还没有，要不是为了他，凭你这个长相，当个演员怎么都不至于只能住这种破地方吧？”
　　洛秦摇摇头，并不赞同他的话，将熨烫好的衣服重新收起来之后，他才疲惫地回到床上躺下。
　　因为受伤失血还没有完全康复，洛秦其实早就有些体力不支，他强撑着精神做了这么多事情，现在不过脑袋才刚沾着枕头，就已经疲惫地睡了过去。
　　在半梦半醒的时候，他隐约听到脑子里又传来渣攻灵魂的叮嘱声：“你身为渣攻怎么能让别人占便宜？给我记住了明天好好干！让那个家伙赔偿到位，让他给你资源给你换套房子！我会让接班的家伙好好盯着你的，别让我失望！”
　　-
　　直到次日醒来的时候，他耳边似乎还回荡着这样的话。
　　昨晚究竟有没有梦到什么，洛秦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他忍着肩膀处的伤口疼痛坐起来，在床上对着空白的墙壁怔了半晌，才渐渐回忆起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关于那个渣攻系统，以及后来控制他身体的渣攻灵魂……
　　再次想起自己昨天发给沈渡声的那些讯息，洛秦苦恼地捂住了脸。如果说他以后都会受到这样的控制，那他该要怎么面对沈渡声？
　　洛秦犹豫半晌，尝试着在自己的脑海里呼唤昨天的渣攻灵魂。
　　然而在几次呼唤之后，他并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脑海里面前所未有的安静，并没有听到昨天那个渣攻灵魂喋喋不休的说教声，如果对方还在，肯定早就已经数落开来。
　　确定对方已经不在之后，洛秦长长地舒了口气，感觉瞬间轻松了许多。
　　也许昨天发生的事情，只不过是他受伤后脑海里奇怪的幻想，不管怎么说，他现在总算是恢复了正常的生活。
　　想到这里，洛秦立刻拿出手机，重新打开聊天框，试图为昨天失礼的言语而道歉。
　　然而他的手指才刚触上屏幕，点开和沈渡声之间的对话框，他就听到另一个沉冷的声音从脑海里传来：“我劝你最好不要这样做。”
　　这声音虽然不大，但这么突兀地传出来，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带着种淡淡的压迫感。
　　洛秦动作呆滞了下，脊背略微僵硬间，他终于非常不愿意承认现实地问了出来：“渣攻先生？是你吗？”
　　那个声音停顿了片刻，接着才在洛秦的脑海里纠正说道：“我们一般不会称呼自己为渣攻，那只是别人为了满足自己崇高道德感的说法而已。”他接着又纠正洛秦道：“我是今天的值班灵魂，你应该已经注意到了，我和昨天那位不是同一个人。”
　　洛秦的确察觉到这位和昨天那位有些不同，他毕竟不想被附体，于是低声下气地又说道：“我明白了，抱歉。”
　　那声音接着说道：“我不过是目标明确不喜欢被人打扰，才会被人称之为渣攻。”
　　洛秦听到这话，心里有些不解：“这不是正确的事情吗？为什么会被称之为渣攻？”
　　渣攻灵魂：“我也不太理解，那群人口口声声说喜欢我，那么我利用他们对我的感情，让他们替我办事，有什么不对吗？”
　　洛秦：“……”
　　他几乎是脱口就道：“当然不对，你这样是在欺骗和利用别人对你的感情，被你利用的人会很伤心的。”
　　渣攻灵魂毫不犹豫：“可我既没有强迫他们，也没有对他们承诺什么，所有的事情都是他们心甘情愿去做的，这又有什么问题吗？”
　　洛秦欲言又止：“可是……”
　　渣攻灵魂继续质问道：“这么说的话，我可比你那位未婚夫好多了，至少我对我的追求者们都很照顾，该给的酬劳也不少，不像他连基本的关心都没有，哦对，最大的区别可能就是他是下面的那个。”
　　洛秦在渣攻灵魂的攻势下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渣攻灵魂眼看还要继续说下去，洛秦已经咬着唇摇摇头，说道：“那是不同的，我不需要沈先生为我做任何事情，所有都是我自愿的。”
　　渣攻灵魂话语突然跳脱：“对了，你们做过吗？”
　　洛秦没料到对方会突然问起这个，他别过头没有回答，但微红的脸颊却让对方看出了端倪：“所以是有过。”
　　洛秦：“就，就那一次……”
　　回想起当时的情形，洛秦脸色又缓缓从微红变成了苍白失措，看起来那仅有的一次经历并不令他觉得愉快。
　　“再晚点沈先生要来了，我得先做好准备。”
　　渣攻灵魂还想再问点什么，洛秦已经扭头出了房间，开始忙碌着收拾起来，即使是动作太大牵扯到了伤口，他也仅仅是微微蹙眉，接着就不再理会。
　　今天值班的渣攻灵魂也不像之前那位那么聒噪，很快就不再开口。
　　洛秦用了半天的时间，把自己的出租屋收拾得看起来光鲜亮丽，并且还在网上订了鲜花，又出去买了食材，开始自己在厨房里捣弄起来。
　　在看到洛秦少得可怜的银行卡余额时，渣攻灵魂发出了对他不成器的批评。
　　不过洛秦只当没有听见。
　　夜里八点半的时候，他将食物端上桌盖好，接着换上提前准备好的衣服，替桌上的鲜花洒上清水，等做好这所有事情之后，他端坐在沙发上，开始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紧张等待沈渡声的到来。
　　渣攻灵魂无法理解：“你看起来就像是在迎接高层检查。”
　　洛秦紧张地盯着时间，根本没空和渣攻灵魂对话。
　　对于洛秦来说，每次和沈渡声见面的机会都异常地珍贵，他希望能让沈渡声看到自己最好的样子，不想给对方留下任何不好的印象。
　　虽然说这次他其实是以恶劣的方式才骗得沈渡声亲自来见他。
　　等到沈先生来了之后，一定要想办法好好解释。
　　洛秦这么想着，视线追随着手机屏幕上流逝的分秒，思绪已经渐渐飘远。
　　八点五十。
　　九点。
　　九点十分。
　　沈渡声没有如期到来，洛秦仍旧以端正的姿态坐着，连动也未曾动过，等待着随时可能响起的敲门声。
　　然而这时候，脑子里属于渣攻灵魂的声音再次传来：“那家伙迟到了。”
　　洛秦几乎是立刻说道：“沈先生每天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遇到突发事件也很有可能，他或许还在路上，我再等等就好了。”
　　渣攻灵魂冷笑起来：“时间是他定的，地点是他同意的，他应该提前做好安排，而且他就算不能准时到达，他的手机还有电，他就能够通过这种方式联络你，向你提前说清楚情况。”
　　洛秦张嘴要继续替沈渡声申辩，然而这时候，耳边却突然响起了系统的声音：“渣攻值-10。”
　　洛秦意识到了什么，霎时面色微变。
　　而就在他心里暗自说着不好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先他一步，提前给出了反应。
　　他径直站起来，走到了餐桌旁。
　　洛秦有些慌了。
　　“停下！不可以！”
　　在洛秦毫无作用地阻止之下，他自己一个人享用过了晚餐，并且把吃过的剩菜剩饭全部不剩地倒进了垃圾桶里。
　　洛秦在脑海里无能地喊道：“那些是给沈先生准备的，这是我第一次有机会给沈先生下厨，你不可以这样子……”
　　渣攻灵魂操纵着洛秦的身体，在吃饱喝足后躺在沙发上，双手枕着脑袋，回问道：“不可以什么样子？他自己来迟，这些饭菜冷掉没人吃难道是你的问题？”
　　洛秦拼命地想要夺回身体的控制权，但渣攻灵魂已经接着说道：“积攒渣攻值的第一条，就是不能低头示弱，所有的事情以自己为中心，不要去考虑别人，你明白吗？”
　　洛秦根本没有办法理解。
　　而就在他们在脑海中争执之际，洛秦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是沈先生！
　　洛秦几乎立刻就做出了反应，他正好重新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于是立即就接通了电话。
　　然而想到自己提前准备好的东西已经被“自己”糟蹋掉，现在房间里还被弄得乱七八糟，洛秦心里的期待顿时变成了惶恐和沮丧。
　　洛秦接下电话，低声说道：“沈先生……”
　　然而这时候，手机那头传来的却并不是沈渡声的声音，而是另一个更年轻的声音：“洛秦。”
　　洛秦怔了怔，随即问道：“时蔚？”
　　“是我。”时蔚声音听起来有些喑哑，听筒里似乎还有喘气的声音，洛秦几乎是立刻就发觉了不对，连忙追问着道：“怎么了？快告诉我，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电话那头静了片刻，接着时蔚才不情不愿似的说：“遇上了点麻烦，你过来接下我。”
　　又过了好一阵，电话那头传来了时蔚轻飘飘的一句：“哥。”
　　最后这个字让洛秦嗓子一紧，他握着手机，点头几乎有些哽咽地道：“好，你等我，我很快就来。”
　　那头报了个地址，之后没再有声音，很快就挂断了电话。
　　听着那头的忙音，洛秦回头看了眼自己的房间，又忍不住放下手机，看了看屏幕上的时间。
　　距离他和沈渡声提前约好的九点，已经过去了快一个小时，而跟他约定的人，却到现在都还没有到来。
　　渣攻灵魂：“要出去是吗？”
　　随着刚才的冲动渐渐消散下去，洛秦顿住脚步，随之又犹豫起来：“不行，我不能让沈先生白来一趟，我得先等沈先生过来，也许他马上就到了。”
　　渣攻灵魂听到他这种话已经不意外了，不过这次他却笑了起来：“看来刚才告诉你的那些话你全都没听进去，不过没关系，这次你做不了主了。”
　　在听到他说完这话之后，洛秦脸色微变，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推开了房门。
　　-
　　而在这同时，洛秦出租屋的小区外，一辆和这个地方格格不入的漆黑轿车缓缓来到这里。
　　“沈总，已经到了。”秘书纪烨这样说着，然而看着周围的环境又觉得无法确定，“是这里吗？”
　　沈渡声坐在后座上，半边脸藏在暗影里，半边被昏黄的路灯照着，整个人面无表情，过了好一阵才说道：“在这里等我，几分钟。”
　　他没打算在这里久待，更不想在没必要的情况下和洛秦吃饭。
　　下车的时候，沈渡声习惯性地看了眼时间。
　　距离他们约好的时间已经过了快一个小时，沈渡声在出发前临时有事，原本已经不打算再过来，然而等事情结束，他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昨天洛秦发过来的消息。
　　等到最后，他还是决定亲自来看看洛秦的把戏。
　　不过他只打算给这家伙几分钟的时间，并不想因此耽误太久。
　　沈渡声拉开车门，皱眉看着这个小区脏兮兮的窄门，不情不愿地朝里面走去。
　　然而没等他走上几步，他突然看到一道身影朝着自己这方走来，虽然那头连路灯都没有，他也看不太清对方的模样，但从对方的身形，沈渡声还是勉强认出了那人就是他这趟要找的家伙。
　　看清那道身影，沈渡声脚步停下，随即冷笑起来。
　　这家伙刚才是从窗户上看到他的车了？
　　能够这么快就下来，说明对方必然始终在窗口守着等他来。
　　会等不及地来楼下接自己，这倒的确是洛秦会做的事情，这家伙真就这么痴迷于他？连自尊都不要了？
　　沈渡声停下脚步，干脆不再往前，站在原地玩味地看着那道身影逐渐靠近。
　　随着逐渐靠近灯光的范围，洛秦的面目也逐渐清晰起来，即使是沈渡声也不得不承认，洛秦的外貌是极其出色的，他的皮肤很白，五官原本应该是精致到近乎锐利的那种，然而因为他生着副笑唇，即使是没有表情的时候，似乎也总是含着笑意，所以冲淡了五官过于漂亮给人的侵略感。
　　这的确是张非常优秀的脸，毕竟是与方锦然相似的脸。
　　沈渡声盯着那张脸，心里嘲讽地想着。
　　而这时候，洛秦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沈渡声以漠然的目光凝视着他，等着他像平常那样红着脸支支吾吾地说出第一句话。
　　然而就在他这么等待着的过程中，他看到洛秦表情冷漠地瞥了他一眼，就像是看着个不太美观的摆设般，就这么直直地擦着他的肩走了过去。
　　走了过去？
　　沈渡声骤然回头，看着那道身影继续往前，根本没有半点回头的意思。
　　这究竟算什么？这家伙是瞎了？
　　沈渡声微微皱眉，做了个让他十分后悔的决定，他出声叫住了洛秦。


第4章 
　　听到自己名字的洛秦停下脚步，回过了头。
　　沈渡声很难说清，当洛秦回头的时候，他所对上的那抹眼神。
　　那眼神就像是在看街边随处可见的路人，没有任何特殊之处，也没有任何值得他多花心思的地方，而那种冰冷陌生又似乎天然就有的桀骜，就像是所有的事物在他的眼前，都不值得放在心底。
　　沈渡声太熟悉这种眼神，只有长期处于权力顶峰，有着勃勃野心的人才会有这样的眼神。
　　但现在站在他眼前的明明是洛秦，普普通通毫无斗志的小人物洛秦。
　　这家伙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眼神？
　　沈渡声不解皱眉，叫住人后正准备要出声，然而还没等他开口，对面的人却先说话了，他先是确认了下沈渡声的脸，接着低头看向手机显示的时间：“沈渡声，你迟到了五十九分十七秒。”
　　沈渡声在他面无表情地发言中怔了下，想不到会受到这样的指责。
　　不管是在公司还是在外面，以他在桐市的地位，向来都只有他指责别人，别人以他的时间为准，还从来没有谁敢多说什么。
　　沈渡声短促地笑了声，说道：“所以？”
　　洛秦继续说道：“我留给你见面的时间只有一个小时，所以很抱歉现在时间过了，我没时间陪你闲聊，得先离开了。”
　　听到洛秦这些话，沈渡声是真的愣住了。
　　洛秦的语速极快，根本没有给他开口反驳的机会，已经接着说道：“我很好奇你作为总裁连基本的守时都做不到，究竟是怎么在这市场生存下去的，即使你再有钱有势，目中无人也是商场大忌。或者说你是因为对象是我所以才毫无顾忌迟到，那么我只能说，信任是会被消耗的，没有谁会始终站在原地等你。”
　　沈渡声被他这么长一段话砸过来，在懵了瞬间之后霎时觉得可笑至极：“你在教训我？”
　　洛秦根本没理他这句话，只接着说道：“我有事要离开，没空陪你多说，赔偿的钱你可以过几天派人送过来，或者直接打进我的卡里。”
　　沈渡声气笑了：“你当我是什么？”
　　洛秦半点没有停顿，交代完事情后微微颔首：“那么，再见。”
　　他转身往街道那头走去，脚步匆匆不知道究竟准备去什么地方，只留下沈渡声站在原地，以隐含着愤怒轻蔑的姿态盯着他的背影。
　　良久，等到洛秦的背影消失在拐角之后，他才终于默然地回到了自己的车中，重重甩上了车门。
　　坐在驾驶座上的秘书纪烨回过头，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沈渡声后，低声说道：“沈总，刚才那位……”
　　沈渡声用几乎能够具象成刀子般的目光往他身上戳去。
　　纪烨被戳得脊背发凉，连忙改口说道：“沈总是要回去了吗？”
　　沈渡声沉冷着声音：“刚才的事情，你要是看到了，那就立刻把它从脑子里面删掉。”
　　纪烨立刻点头：“我什么都没听到，也根本没看到。”
　　沈渡声依旧脸色阴沉地透过车内的后视镜观察纪烨表情，直到看得纪烨几乎要承受不住这煎熬氛围，他才终于闭上眼道：“不。”
　　纪烨还没弄明白沈渡声这个回答究竟是什么意思，沈渡声已经将手肘支在车窗，重新睁眼看向窗外，冷淡地说道：“跟上那家伙。”
　　他倒是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惊天大的事情，能够比跟他见面还重要。
　　纪烨以自己跟随沈渡声多年练出的读脸色能力，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点头不废话地道：“好的，沈总。”
　　接着他动作没有迟疑，迅速开车朝着刚才洛秦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
　　然而沈渡声没有看到，就在刚才和他见面离开，走进拐角之后，洛秦身上的气势就已经完全消失，然后整个人跟脱了力似地蹲在了路边花坛下面。
　　洛秦内心情绪翻涌，脑袋混乱不已，根本没有办法相信，自己在沈渡声的面前究竟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他居然用高高在上义正辞严的态度教训了沈先生一顿。
　　而且还没有给对方任何反驳的机会。
　　而且还在自顾自地教训完后转身就走了。
　　而且在走之前还不要脸地伸手要了钱。
　　他像个年迈的乌龟一样捂着脑袋缩在角落，试图逃避现实，然而脑海深处，那个一切的始作俑者，却还在用薄凉的语调继续说着话：“刚才涨了25点渣攻值你看到了吗？就是刚才那种感觉，最重要的是面对任何人你都不能够怂，要以自己为中心，别的不管是谁说话都没有办法影响你，都是跳梁的小丑，只有你自己能够决定自己要做什么。”
　　洛秦沮丧得仿佛连这个角落的天都阴了一块，根本没有办法听下去渣攻灵魂说了什么。
　　渣攻灵魂继续传授着经验：“虽然这种事情对现在的你来说很难，但我只能负责你这一天，下次值班到你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你最好不要让我失望。”
　　他说到这里，终于听见洛秦在嘴里小声呢喃着什么，他于是问道：“怎么？”
　　洛秦眼睛发红，轻声说道：“刚才沈先生看我的眼神，他肯定是讨厌我了，我从来没有看他生气成这样过……”
　　渣攻灵魂：“……”
　　面对这样的洛秦，他已经无话可说，默然半晌之后，冷淡着声音道：“你还不去接人？”
　　在对方的提醒下，洛秦浑浑噩噩地站起来，在路上招了辆出租，很快报出之前时蔚给的地名，朝着那处赶去。
　　整个路上渣攻灵魂都没有出声，洛秦靠窗看着街边夜景倒退而过，过了很长时间，才终于犹豫着在脑海中对渣攻灵魂说道：“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渣攻灵魂冷笑了声：“我可没有昨天那家伙那么有耐性，对于自己都想不明白的家伙，我没什么能说的。”
　　虽然是这么说，但看着洛秦缩着身子的脆弱模样，渣攻灵魂在等了一阵之后，还是问了出来：“所以说那个沈渡声，他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痴迷到这种地步，连自尊都丢光了？”
　　洛秦目光失神，喃喃说道：“沈先生，他对我有恩。”
　　在洛秦看来，他的人生几乎都是被沈渡声给拯救的。
　　洛秦的童年再普通不过，就像是每个寻常的家庭，父母不算有钱，但日子过得充实愉快，还有个比他年纪小了八岁的弟弟。
　　然而就在他十四岁那年，父母车祸去世，他的生活霎时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他瞬间从什么都不用愁的少年，变成了年幼弟弟的顶梁柱。
　　但那时候他年纪太小了，他什么都不懂得，在懵懂中被亲戚骗走了房子，骗光了家产，因为没有办法抚养弟弟，最终只能将其送进福利院，看他被其他的家庭收养。
　　而他自己，靠着打工勉强维持着生活。
　　直到他十七岁的时候，有人看中他的样貌，把他签进公司，让他成为了演员。
　　然而他的演艺之路并不那么顺遂，在最开始演过几个戏份不少的配角之后，他就因为公司的没落，以及被其他人抢夺了资源，而渐渐变得无戏可演，最终只能演些微不足道的龙套。他通常需要花很长的时间在剧组等待几分钟的戏，领着微薄的酬劳，然后继续去下个地方串场。
　　再后来，洛秦得到了新的机会，他以为那是他的转机，但却没想到最后迎来的却是噩梦。
　　他因为这张脸被某位大人物看上，并且在拍戏休息的过程中险些被强迫，但在关键时刻，他拼命在反抗中打伤对方，自己逃了出来。
　　在那之后他的戏自然是没了，他必须要支付巨额的违约金，并且没有人敢再要他拍戏。
　　他拖着这样的债几乎被逼上绝路，最终是沈渡声救了他。
　　洛秦永远都记得那天，沈渡声在他最落魄的时候从讨债人的手里把他救回来，用手帕替他擦干净脸上的雨水和血迹，问起他的名字。
　　虽然语调没什么情绪，但却令他异常安心。
　　那是从洛秦十四岁父母去世之后，第一次有人以这样的方式对待他。
　　在那之后，沈渡声替他偿还了所有的债务，并且轻易地解决了之前的打压，然后他坐在洛秦的面前，以郑重的表情对他提出了订婚的要求。
　　沈渡声说得很清楚，他需要一个未婚夫，需要这个未婚夫陪他演场戏，而他选中了洛秦。
　　洛秦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沈渡声的要求。
　　沈渡声同时对他提出更多的要求，比如每周要见面一次，平常的时候如果有需要，他会联络洛秦，而洛秦必须在两小时内赶到他的身边，再比如他不能在外面闹出事情，影响沈家的形象，还有他最好不要太多在公众面前露面，让人看出他们是假订婚。
　　当然，不管沈渡声列出了多少要求，洛秦统统点头答应了下来。
　　因为沈渡声是在绝望中给了他希望的人，从那时候被沈渡声救下开始，洛秦就已经在心里面做出了决定，他今后的所有生命，都是沈渡声的，他可以为这人做任何的事情。
　　渣攻灵魂听完了洛秦的话，到后面突然开口问道：“如果说当时换了无论是谁救了你，那你是不是就会喜欢上他？也许不是沈渡声，而是别的什么人？”
　　洛秦怔了怔，摇头道：“但救我的就是沈先生，而且只有沈先生。”
　　渣攻灵魂说道：“我以为我会听到什么刻骨铭心的感情故事，不然你哪来的这种痴心？”
　　洛秦无声地苦笑了下：“让你失望了，我的事情真的只是个很普通的故事而已。”
　　虽然沈渡声后来对他或许已经没有了耐心，但在最初的时候，他的照顾是真的，帮助是真的，温柔也是真的。
　　因为尝过的温柔太少，所以只是在绝境中见到了点光，就奋不顾身地扑上去，不自量力地想要将其攥在手里，即使这光芒原本就不该属于他，但他也死死抓着舍不得放开。
　　夜晚的车流来来往往，洛秦呆滞地坐在车里，直到车终于停在目的地前。
　　洛秦收起情绪从车里出来，在确认了地址无误之后，立即朝着这条狭窄漆黑的街道里边走去。
　　而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就在他离开之后不久，有辆车停在了他出租车的后方。
　　沈渡声依旧是那副气压低沉的样子，坐在窗边看着洛秦的身影消失在漆黑的街道尽头。
　　纪烨将车停下后回过头，试探着问道：“沈总，是否需要我跟过去看看？”
　　沈渡声默然片刻，说道：“不用。”
　　纪烨：“那我把车开到其他地方等……”
　　沈渡声自己打开车门，走了出去：“我自己去看看。”
　　纪烨因为惊讶而张开嘴，半晌没能够回应。
　　今天的沈渡声相较于平时的确有些反常，先是答应要去那种破破烂烂的小区见人，然后在被洛秦用莫名其妙的态度训了一顿之后，居然没有发怒，而是紧接着又追了上来。
　　现在他不光跟过来，还要亲自去看情况，纪烨逐渐发现自己在察言观色的造诣上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而沈渡声，他虽然表面风平浪静，但实际上心里也是不太能够说明白，他究竟是在做些什么。也许他是在不满于洛秦现在对自己的态度，也许他只是想弄清楚洛秦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虽然这点好奇心来得连他都觉得不能理喻，但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巷道的角落里。
　　而洛秦就在他的对面。
　　那个刚刚还在用趾高气扬的态度教训他的家伙，现在转眼间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正在低声下气毫无尊严地对着个高头大马的家伙道歉。
　　沈渡声没有出声，藏在暗影里看着这时候的洛秦，觉得对方又顺眼了起来。
　　没错，这才是他所认识的洛秦，这才是他该用的样子，这个毫无用处的赝品，一个没有自我意识永远在委曲求全的可怜虫。
　　-
　　洛秦并不清楚有人正在角落里窥探着他的举动。
　　他现在只想尽快解决眼前的事情，把弟弟好好地带回家去。
　　时蔚是他的弟弟，虽然他现在已经被人收养，有了新的姓氏，但这的确是他有着血缘关系的兄弟。虽然当初没有能力养大时蔚，让洛秦在迫不得已下只能放弃，但这些年来他每个月都会去看望他，给他钱和礼物，尽力给出自己能给的所有，即使对方并不是那么想看见他。
　　而现在，他正在为了时蔚闯出来的祸给人道歉。
　　其实早在接到电话的时候，洛秦就已经猜到大概发生了什么，因为时蔚几乎不会主动地联络他，如果真的是有，那必然是在遇到麻烦并且不敢联络养父母的时候。
　　洛秦猜到了会是这种情形，但却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难以解决。
　　时蔚在别人的店里闯了祸，砸了不少的东西，还差点伤人，洛秦替时蔚道了歉，也替他赔了钱，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依然不肯放时蔚离开，死咬着非要给他点教训才肯罢休。
　　洛秦猜到对方应该还有别的目的，他看向时蔚，希望弟弟能够稍微说几句好话，然而时蔚接触到他的视线，却立即厌恶地扭开了头：“让你来帮我，你在拖拖拉拉什么，他们不就是想要更多钱，反正你不是被有钱人包养了吗，身上还会少这点钱？”
　　时蔚的话让洛秦脸色霎时变化，他摇头苍白无力地解释道：“不是这样的。”
　　少年人根本不管他到底是或不是，只认定自己以为的事实，他嫌恶地甩开洛秦拉着自己小臂的手，说道：“我只是让你来帮我解决问题的，不是让你来跟我说这些的。”
　　洛秦抿着唇，把还没出口的解释吞回了肚子里，改口说道：“我们先解决这里的事情，你先给他们道个歉，好吗？”
　　时蔚皱眉：“我不会道歉，我又没有错，错的是他们！”
　　洛秦怕他把事情闹大，连忙小声劝说：“时蔚，你先把话说……”
　　然而就在这时候，对面的人也冷笑了两声，说道：“到现在还死不认错，也好，那就给你们涨涨教训好了。”
　　洛秦最怕的就是这个，眼看着对方带着身后的几个人挽起袖子走过来，洛秦心里沉了沉，连忙说道：“时蔚他年纪太轻，我替他道歉，你们不要跟他计较。”
　　时蔚跟他拉开了距离，漠然看着他，冷冷说道：“废物，你还没看出来吗，他们就是想要钱，你给他们钱就行了。”
　　对方也像是印证了时蔚的说法，抬手比划了下：“十万。”
　　洛秦无奈求情道：“我替弟弟给你们道歉，我这里暂时还没有这么多的钱，你们给我点时间准备下……”
　　然而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对方就已经抬起手，一巴掌掀在了他的脸上。
　　空气仿佛瞬间安静了下来，洛秦险些站立不住，一只手捂着脸，因为刚才的力道而微微偏过了头。
　　而旁边的时蔚看到这幕，也忍不住变了脸色，握紧拳头抬头看向出手的那群家伙：“你们干什么？”
　　动手的高个子嘲讽地笑了下：“干什么？你说呢？”
　　时蔚朝他们走过去，似乎打算要跟对方硬碰硬，然而还没等他走上两步，他的手腕就被身后的洛秦给拉住。
　　时蔚稍微怔了怔，挣脱不了，他于是烦闷地喊道：“洛秦你给我松手，我可不是你这种懦夫，这群家伙不讲道理，我难道还得跟他们讲道理？”
　　然而就在这时候，他听到身后的洛秦以从未有过的冷漠嗓音说道：“滚开，别碍事。”
　　时蔚瞬间愣住，他回头看向洛秦，像是初次认识这个血缘上的哥哥。


第5章 
　　洛秦的突然变化，不光是时蔚看不明白，就连对面准备找事的人们也都愣住了。
　　他们想不明白，这个小白脸是怎么突然之间就变了个态度，而且看起来显然不只是逞强，看在其他人的眼里，他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而看着洛秦像是不要命似的朝对面走去，时蔚终于有点慌了，他连忙拉住洛秦，压低声音说道：“你干什么？你不是不会打架吗？你过去是想再挨揍吗？”
　　然而洛秦根本没有理会他的劝阻，他只是面色冷淡地看了眼对方，浅浅地又提醒了声：“让开。”
　　他的语气带着种属于强者的沉冷，似乎他已经极度肯定，需要担心的根本不是他，而是他的对手。
　　在接触到洛秦视线的瞬间，时蔚莫名地感受到了恐惧，而在他失神松手的瞬间，洛秦已经朝着那群找事的家伙迎了上去。
　　有人拎起了角落里的铁棍，还有人拿着空酒瓶子把玩着匕首。直到现在，时蔚才终于看明白了过来，这次的事情根本就不只是因为钱那么简单，对方是想要命。
　　事情已经逐渐变得不受控制起来，不光是时蔚，就连躲藏在角落里的沈渡声也都皱起了眉头。
　　他手里握着手机，已经给秘书发去了定位，并且自己也随时准备出手。
　　毕竟这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夫，他并不打算看着对方死。
　　不过这家伙还真是既没什么能力，又能给他添麻烦。
　　沈渡声在心里不耐地啧了声，认为这大概是个让洛秦认清自己能力的机会，像洛秦这样的人，没有足够匹配的能力，就应该表现得安分守己，像他从前那样当条听话的狗。
　　而不是跑出来不自量力地想教训别人。
　　在看到那群家伙拿着工具，就要砸烂洛秦那副身板的同时，沈渡声脱下外套，解开领口的扣子，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然而，事情好像并不像他预料的那样。
　　他的出现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还没等到那群家伙冲上来，洛秦竟然加快脚步径直冲到了那群家伙的面前，并且谁也没看清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他竟然徒手拧坏了某个人的手腕，然后从他手里抢过棍子，接着迎击向下个对手。
　　他的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几乎没有任何花哨可言，然而所有的动作都恰到好处，力道或许算不上大，但技巧却娴熟得过分，把这群家伙给收拾掉，让他们从搞事到最终躺在地上□□，几乎只用了十来分钟。
　　而在做完这些事情之后，洛秦终于回头看向了已经呆若木鸡的时蔚。
　　接着他注意到时蔚身后已经脱掉外套挽起袖口的沈渡声。
　　沈渡声：“……”
　　生平第一次，他几乎有了想要掉头就走的冲动。
　　洛秦看着他的模样，皱起眉头问道：“你来做什么？”
　　在洛秦已经独自解决掉了所有对手的情况之下，沈渡声甚至想不到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说他是怕洛秦受伤给他丢人？
　　可是洛秦三两下就把这群家伙给解决，根本就谈不上受伤。
　　说他是好奇洛秦的事情，主动跟过来？
　　笑话，他根本没必要去关心自己养的狗。
　　沈渡声僵持着试图说出个理由，但洛秦却并不执着于沈渡声的到来是什么原因，见沈渡声根本没应声，他立即就收回了视线，重新看向他这位爱惹事的弟弟，凉声说道：“你惹出来的事情，你没什么好说的吗？”
　　时蔚张了张嘴，最终在洛秦漠然的目光下屈服了下来，声音很低地说了句：“对不起。”
　　洛秦重新看向那群倒在地上的家伙，他先是从他们那边稍微打听了些事情，接着把他们拎起来，漫不经心地用手机拍了他们青肿着脸哭着承诺不再为难时蔚的画面。等解决掉所有可能的麻烦，洛秦才终于重新回过头，转身往回走去，并在经过时蔚身边时淡淡说了句：“跟上。”
　　时蔚整个过程都是怔愣木然的，他毕竟只是个高中生，从没见过这种场面，等看到洛秦擦肩走过去，他连忙收回震惊的目光，快走几步跟上了洛秦的视线。
　　兄弟两人很快离开，最后只剩下沈渡声还站在原地。
　　整个过程他都没有再看过沈渡声一眼。
　　-
　　时蔚现在还处于茫然当中，洛秦走在前面，而他则跟着对方往巷道外面走，只是视线始终凝在洛秦的身上，片刻也没有松开过。
　　然而就在他的注视之下，刚才还脚步沉稳往前行走的洛秦，不知道为什么却突然顿住脚步，然后整个人脱力似的躬身蹲了下去。
　　时蔚顿了下脚步，带着难言的复杂表情走了过去。
　　事情终于解决，在长时间被霸占身体之后，洛秦终于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权，接着疲惫感就从四肢百骸铺天盖地而来，洛秦来不及去思考，接着就已经扶着墙蹲在了地上。
　　四肢有点不听使唤地微微颤抖着，后背的伤口原本就没有好全，现在或许已经被撕裂，开始隐隐作痛。
　　渣攻灵魂：“不好意思，刚才我为了教训那群家伙，忘了你的身体状况。”
　　这位渣攻灵魂难得会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似乎自己也有点心虚。
　　洛秦的身体素质原本就不怎么样，而渣攻灵魂刚才在俯身的时候强行用了超过身体状况的力量，所以现在才会虚弱成这个样子。这是渣攻灵魂给出的解释。
　　然而渣攻灵魂解释了半天，却没有听到他的回应，渣攻灵魂问道：“你在听我说话吗？”
　　安静了好一阵，他才听到洛秦喃喃着在脑中道：“刚才沈先生来了。”
　　渣攻灵魂没好气地说：“又开始了？你的眼里只有沈渡声？”
　　洛秦懊恼地低着头：“我两天内惹他生气三次。”
　　渣攻灵魂凉凉道：“少了。”
　　洛秦痛苦地说道：“完了。”
　　一定要想个办法，找机会向沈先生好好道歉，洛秦这样想着。
　　两者的对话根本不在同样的频道，然而在沮丧之后，仍然要面对眼前的问题。洛秦试图起身，然而他双腿发软，半天站不起来，而就在这时候，有只手递到了他的面前。
　　洛秦抬头看去，随即看见了时蔚别扭又带着后怕的表情，时蔚把洛秦给拉起来，等他站稳之后，才嘀咕着道：“刚刚还能够轻松教训那群家伙，现在蹲在这里你是在装什么？”
　　洛秦在心里苦笑，却没有办法说清楚刚才出手的根本不是他，而是藏在他心里的另外一个灵魂。
　　刚才他虽然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但发生的事情，却也都全部看在眼里。
　　虽然说刚才的情况极其凶险，对于洛秦来说，他平常也绝对不是会使用这种方式解决问题的人，但他在心里却不得不承认，刚才渣攻灵魂操纵他的身体做出那些事情时候的感受，是他从来都没有体会过的。
　　在那一瞬间，他的心里是异常畅快的。
　　在重压下的生活，对于洛秦来说几乎让他喘不过气，他每天必须要过得足够谨慎小心，才能够在夹缝之间生存下去，但刚才那样的举动，却让他在很短暂的时间里忘记了身边的事情。
　　他从来没想过，有天自己也能够毫无顾忌地用这种姿态站在别人面前，不卑不亢地让别人承认错误，让他们给自己道歉。
　　但只是在短暂地沉溺过后，他就很快清醒了过来。
　　做出这些事情的是系统里的渣攻灵魂，不是他，没有渣攻灵魂帮助，他根本做不到这种事情。
　　洛秦艰难地将气息平复下来，这时候看着面前正专注地盯着自己的时蔚，他勉强挤出点笑意，说道：“你没事吧？刚才吓到你了吧，有没有受伤？我送你回去好吗？”
　　时蔚听着他这些啰嗦的关切，刚才脸上的复杂神情，顿时间又变成了烦躁和不耐：“又开始了，你烦不烦我是几岁的小孩吗还让你这样哄着？”
　　他转身自己先往前走去，脚步很快边走边说道：“还以为你转了性子，结果马上又变成这样了。”
　　洛秦脸上的笑容凝固几分，但他仍然追了上去，接着关心道：“今天的事情暂时没事了，我不会告诉叔叔和阿姨，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惹上那群人的，还有他们到底为什么要……”
　　时蔚受不了他的话了，伸手捂住耳朵：“你烦不烦啊！”
　　洛秦知道自己又惹恼了时蔚，脸上带着歉意道：“对不起，我只是想知道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时蔚刚刚还在脾气不好地瞪着他，现在见他这个样子，顿时又强硬不起来了，最后憋了半天，不情不愿地放软了声音说道：“我又没要你给我道歉，你低声下气地干什么？”
　　洛秦连忙又低下头：“对不起。”
　　时蔚：“……”
　　他烦躁地搓了搓头发，不满道：“我最烦的就是你这个见谁都低头的样子，像刚才那样不好吗？你明明可以好好跟人说话，为什么老是示弱？”
　　洛秦迟疑地问道：“刚才那样？”
　　时蔚点头，说到这里脸上神采也有些藏不住：“对，你自己都不知道你刚才那下有多……”他说到这里看到洛秦的表情，顿时又变了脸色，赶紧换了话题说道：“不对，你怎么突然一下子会打架了？你以前不是老挨揍吗？”
　　洛秦胡乱搪塞：“挨打多了就会了……”
　　因为时蔚的家离这里没有两条街道，他们也就没有打车，只用步行的方式回去，洛秦对于这附近的路已经十分熟悉，所以每次时蔚都还没来得及开口指路，洛秦就已经先习惯性地走了过去，时蔚只能表情复杂地在后面看着他。
　　两个人来到时蔚住处楼下，洛秦还在小声地叮嘱他“不要打架好好学习”之类的事情，时蔚在上楼前打断了他的话，直接问道：“你刚才没理你的金主爸爸，是怎么回事？他终于想明白准备把你赶走了？”
　　洛秦：“……”
　　提及这件事情，他心里顿时又陷入了阴云密布的状态，他苦笑着说道：“没有，我只是跟他有点误会。”
　　时蔚转过身，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他肯定看不上你，你还是在他主动提出把你扔掉之前，自己乖乖识趣走吧，不然画面多难看。”
　　说完这话，时蔚很快钻进了楼里，只剩下洛秦面上带着苦涩，笑意点点消失。
　　而就在时蔚说完这话之后，脑海里的渣攻灵魂还来补充了句：“这小子虽然欠揍，说话也难听，但他有件事情说得挺对的，你不如早点离开那个叫沈渡声的家伙，跟着他你的渣攻值都要掉到底了，再掉下去人就没了。”
　　洛秦没有出声。
　　夜晚已经很深了，周围连个过路的人也没有，他独自站在路灯下面，抬头望着前方的楼，像是在猜想着每扇窗后每户人家的故事。
　　浅淡的灯光洒在他的身上，像是在他周围隔绝出了个单独的世界。
　　洛秦用了很长的时间才转过身，到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身上还穿着那身特地为了见沈渡声而准备的衣服。而因为打架的缘故，这身衣服也破了，显然以后也没法再穿。
　　他紧了紧外套，披着寒意往回走去。
　　-
　　而在另外一头，除了洛秦，沈渡声也度过了一个特别的夜晚。
　　直到被秘书纪烨开车送回家门口，他的脸色都没缓和过来。
　　他根本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根筋不对，才会在百忙中答应亲自去出租屋找洛秦，而他在被洛秦用那种方式羞辱过后，又为什么想不开，还要继续跟着他。
　　结果最后他帮忙没帮上，却还被人看也没看地甩在了原地，等纪烨急急忙忙赶到的时候，四周已经只剩下他，以及那群满地东倒西歪的混混了。
　　沈渡声还沉浸在洛秦竟然会动手打人的事情当中，表情木然没有反应。
　　而纪烨还以为是沈渡声出手从混混手下救了洛秦，于是立即吹捧起来，整个回来的路上几乎都在强行吹捧着，直到沈渡声忍无可忍板着脸说了声“闭嘴”，他才终于拉上了闸。
　　到达目的地后，眼看着沈渡声还没有下车的打算，纪烨于是轻咳了声，说道：“沈总，到了。”
　　沈渡声半张脸沉在暗影里，没有反应，纪烨为难地犹豫了会儿，试探着又说：“沈总，是因为洛秦的事情吗？需要我替您联络他过来吗？”
　　沈渡声这次终于有了反应，并且反应很快：“别给我提洛秦。”
　　纪烨无辜地眨了眨眼。
　　沈渡声从车上下来，整理了下自身的衣着，冷淡说道：“以后和洛秦联络的事情由你来办，如果不是老头子那边要见人，也别再找他，如果他主动提出要见我，你就告诉他我没空，我以后不想再见到他。”
　　纪烨虽然好奇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但却不敢多问，只是立即点头答应了下来：“好的沈总，我一定会处理周全，保证以后非必要洛秦绝不会再出现在您眼前。”
　　沈渡声转身离开，然而在走了几步之后，他却又停了下来。
　　几分钟的静默之后，沈渡声紧锁着眉头再次转过身：“等一下。”
　　-
　　次日，结束会议过后，沈渡声在对着一众人大发雷霆后回到了办公室中。
　　而纪烨带着叠资料敲开了沈渡声的门，出声道：“沈总，昨晚您要的关于洛秦的资料，以及近期的行踪，我都已经调查好了。”
　　沈渡声放下手里的东西，盯着纪烨看。
　　纪烨站在门口，拿着资料手都快拿酸了，于是最终还是选择确认道：“这是昨天晚上您最后出声安排给我的任务，我应该没有弄错吧？”
　　漫长的沉默之后，沈渡声终于看似勉为其难地说道：“拿过来。”


第6章 
　　作为契约订婚的对象，实际上早在签订合约之前，沈渡声就已经调查过关于洛秦的一切。
　　不过那时候他最在意的不是洛秦的具体成长经历和工作，而是他究竟是不是个容易带来麻烦的家伙。
　　毕竟当初他需要的，只是个好控制的订婚者而已。
　　而现在再拿到这些资料，沈渡声查看的方向完全不同，这才终于发现很多他当初根本没有注意到的事情。
　　父母双亡，弟弟被人收养，被人骗光家产从十四岁起靠打工为生，之后被签进某公司，成为十八线的小演员。这份资料只用了很短的几句话，就概括了他飘零孤苦的前二十多年人生。
　　现在二十六岁，现在起步似乎也不是没有机会，但事实上，在娱乐圈他很多路都已经走不通了。
　　沈渡声面无表情地继续看下去，视线突然间瞥见了什么，问道：“他曾经在霁行学院外面打工？”
　　纪烨早就已经把资料里的内容记了下来，早知道沈渡声会发问，他于是立刻点头回应道：“是的，十六岁的时候曾经在霁行学院外的咖啡厅打工，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做太长的时间就离开了。”
　　他这么说着，抬头看向沈渡声，尝试着猜测道：“沈总，您是想到了那位……”
　　沈渡声皱眉说道：“没有。”
　　虽然他这么否认了出来，但时纪烨却还是非常自觉地说道：“沈总您的猜想很正确，因为在我的调查当中，他们两人应该曾经见过。”
　　沈渡声原本正准备翻页，听到这里霎时停住动作，问道：“什么意思？”
　　纪烨解释道：“因为和霁行学院有关，我猜沈总会比较在意，所以擅自做了更多的调查，而调查结果是，当初方锦然方先生在霁行上学的时候，经常会光顾这间咖啡厅，而当时正好是洛秦先生在这里打工的时间。所以他们就算没有互相认识，也必然是经常有见面。”
　　这样的结果，的确是沈渡声没有想到过的。
　　方锦然，洛秦。
　　在心里咀嚼着这个名字，明明这两个人的身上有着不少相似的地方，但要把这两个名字放在一起，沈渡声却觉得十分的不可思议，一个是霁行艺术学院优秀毕业生，现在的行业内闻名遐迩的顶尖服装设计师，一个却是连初中都没有毕业，现在拿着三流剧本当龙套的十八线演员，而这两个人之间，竟然还曾经有着某种联系。
　　而且偏偏是在那年，沈渡声认识方锦然的那年。
　　沈渡声出神地想着这些事情，而纪烨半天得不到他的回应，于是问道：“沈总？”
　　沈渡声表情看不出端倪，他仍然低着头，却没把这件事情继续问下去，而是接着翻起了手里的资料。
　　资料的后半部分，是和洛秦的工作有关的，凭借沈渡声的判断，他稍微看了几行，就已经看出了洛秦在入行的这些年间究竟遭遇了什么。
　　昨天才刚从洛秦那里受过气，沈渡声现在看着这些资料，禁不住嗤笑起来：“被公司打压被抢资源，还在拍戏的过程中被当众羞辱，他数落我的时候说得好像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他真那么厉害，怎么还会受这些气？”
　　重重地把资料单子拍到桌上，沈渡声声音沉冷地说道：“只会把气撒到我头上是吧？”
　　纪烨看着沈渡声此时的模样，知道老板正在气头上，当然不敢多言，只随声附和。
　　然而他大概是永远没办法准确地判断沈渡声究竟在想些什么，因为没等说上几句，沈渡声就接着问道：“我要你查的其他事情呢？”
　　事实上沈渡声让纪烨调查洛秦，最初的目的并不是想看他这些年的经历，而是想看他最近发生了什么。
　　沈渡声最在意的，是洛秦为什么突然会有这么大的改变。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多，但为了应付长辈，沈渡声每周都会抽出时间陪着洛秦吃饭，在这两年的相处过程当中，沈渡声能够很清楚地判断出洛秦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人。
　　胆小怯懦，对着别人永远是低声下气的样子，畏惧与人接触，更畏惧与人交恶。不管究竟发生什么，不管谁对谁错，只要与人稍有摩擦，他永远是最先道歉的那个。
　　这个人活得小心翼翼，就像是粒风雨里飘摇的微尘，连生存都是跟随别人的呼吸而动的。
　　而在面对着沈渡声的时候，他甚至完全没有自我，沈渡声以前看着洛秦，有时候会忍不住有种感觉，觉得这个人其实算不上活着，就好像洛秦的生命，完全是为了他而在延续着的。
　　沈渡声说不清自己每次在面对洛秦的时候究竟是什么心情，每当看到那个人眼睛里只有他，所作所为全部是为了他，几乎可以说是用尽全力讨好他的时候，他只觉得压抑和烦闷。
　　沈渡声曾经说过，就算是条野狗，他也有着自己的欲望，知道巴结主人，知道挑好吃的骨头，知道卖乖讨巧对着人摇尾巴。
　　然而洛秦却好像连狗都比不上，他的所有行为都是为了别人，但那些自顾自的好心实际上却总是惹人厌烦。
　　每天晚上发信息给他，让他注意身体少熬夜，让他注意饮食，天气凉的时候让他添衣服，刮风下雨还要多问上几句，沈渡声身边有专业的秘书办事，根本不需要他这种问候和关心，但洛秦却始终没有停下过。
　　不过现在仔细想想，他什么都不缺少，洛秦也什么都没有，以他的能力所能够做到的事情，大概也就仅此而已。
　　这就是沈渡声对洛秦这两年的所有印象，而洛秦的这份资料，似乎也更加印证了他的无趣。
　　洛秦的生活非常地有规律。没有工作的时候，他每天早上晨跑，准备早餐，然后是收拾房间和看书，下午的时候他会去学校门口等弟弟时蔚放学，有时候会上前说两句，有时候只是远远看上两眼。之后就是去菜市场买菜，做饭，然后在家里看电影，看完以后早早地睡觉。
　　有工作的时候，洛秦会跟随剧组拍摄，但就算是在跟组，他也会坚持锻炼和看书。
　　沈渡声看到这里又觉得好笑：“我记得他初中都没毕业吧？他能看懂什么书？”
　　纪烨办事周全，早就已经准备好，于是拿出了叠资料递给沈渡声：“调查中洛秦先生在退学之前，成绩一直在年级第一。这是洛秦先生近两年来的购书记录。”
　　沈渡声冷笑：“我有说要看这个吗？”
　　纪烨：“……”
　　他无声地把东西收回，然而还没等他把东西全收回去，沈渡声已经将那份记录接了过去。
　　低头看着这串密密麻麻让人头大的书名，沈渡声神态变得古怪起来：“这是什么？这些乱七八糟的到底是什么？他真的都在看这些？”
　　这记录上有着许多包含着各行各业看的东西，沈渡声不明白洛秦为什么要看这些玩意儿。
　　纪烨说道：“根据这两年洛秦先生接的戏推测，他应该是为了自己接的角色，所以才因此做的准备。”
　　沈渡声闻言怔了怔，许多演员的确会在拍摄之前先透彻剧本想办法熟悉角色，融入角色的职业等等，大部分人会直接去角色环境体验生活，但对于穷困潦倒的洛秦来说，他大概也只能通过书面来了解了。
　　演个十八线的配角，用得着这么费劲？
　　沈渡声仍然觉得可笑，但他却已经渐渐收起了笑意，接着扔开那份记录，继续翻看资料。
　　下面是洛秦近期发生的事情，也是洛秦最在意的事情。
　　半个多月之前，沈渡声和洛秦约定在往日见面的餐厅吃饭。
　　早在吃饭前的那天，洛秦就提前完成拍摄任务，然后花了整个晚上的时间在路上，在早上九点的时候赶回了桐市。回来之后因为接到弟弟时蔚的电话，他又去给对方送了趟学习资料，这么来回折腾，稍微休息两个小时，他就又离开住处，提前出去选了礼物，然后到达餐厅等待沈渡声到来。
　　洛秦偶尔会送沈渡声一些礼物，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物件，有时候是碟片，有时候是书，沈渡声大多看也不看就直接扔给纪烨处理了。
　　不过沈渡声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这些你为什么都能查到？”
　　纪烨认真说道：“小区门口有监控，再加上一点推测，很容易得出结论。”
　　餐厅里后来发生的事情，沈渡声就已经知道了。
　　他迟到了半个小时，而洛秦等在那里，两人没吃上几口，袭击的人就出现了，洛秦推开沈渡声，挡在他的前面，替他挨了对方的刀。
　　那个袭击的家伙后来当然被抓起来了，沈渡声派人把洛秦送去医院，给他安排了最好的病房和护工，在得知对方没有性命危险之后，就没再过问了。
　　而现在，这份资料里面记录了洛秦在医院休养时候发生的事情。
　　平时不怎么起眼的洛秦，在医院却反而受欢迎起来，跟隔壁房间的老头老奶奶聊天，其他病房的小孩特地跑过来找他玩，甚至连护士看他没有家属陪护，都对他多照顾了几分。
　　虽然沈渡声看这份资料看得心情复杂，但必须要说的是，在这资料里他并没有看到自己想看的东西。
　　也就是，洛秦变成现在这样的原因。
　　洛秦的性格突然之间发生改变，也不过就是从他受伤住院，到最近的事情，如果说在医院里面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刺激得他产生改变，那么他现在变成这样，只可能是出院后发生了什么。
　　可是纪烨的资料里并没有任何记录，当他出院之后，一直到他那些奇怪的微信消息给沈渡声，整个过程他并没有离开过自己的房间。
　　沈渡声对着这些东西陷入了沉思。
　　纪烨识趣地没有去打扰，直到过了好一阵，沈渡声突然出声问道：“人有可能突然之间改头换面，变得和以前完全不同吗？”
　　纪烨说道：“如果不讲理论，是很有可能的。”
　　沈渡声抬头看他。
　　纪烨顺着话说下去：“很多作品里都出现过，穿越，夺舍，或者……”
　　沈渡声木然着脸无声地看着纪烨。
　　纪烨低着头：“理论上来说，也是有可能的，但是可能性不大。”
　　房间里面静了下来，因为无人说话，所以其他的声音就像是被放大了许多，纸张被翻动的声音听起来尤其引人注意。纪烨终于没有忍住，开口问道：“沈总，您是对改变之后的洛秦先生……”
　　沈渡声骤然抬头，紧锁着眉头把资料摔在桌上：“谁会对这种傲慢没礼貌的家伙产生兴趣？”
　　纪烨：“……”
　　沈渡声顿住，随后揉了揉眉心说：“出去。”
　　纪烨不说废话，立即转身离开，把这堆资料留在了沈渡声的办公桌上。
　　而沈渡声听着纪烨离开的声音，又看着桌上乱七八糟的纸张，眉头的褶皱越来越深。
　　直到现在看完了洛秦的全部资料，沈渡声仍然说不清楚他究竟为什么要调查这些东西，只是想到从前百依百顺眼里只有他的洛秦，再想到他现在的样子，沈渡声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像是被塞进了什么东西般，他可以尝试将之忽略，但偶尔想起却十分令人不快。
　　独自在桌前坐了许久，沈渡声烦闷地处理了两件事情，半个多小时后，纪烨再来敲门，说起公司最近合作的综艺选人问题，沈渡声恍惚了下，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纪烨平静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飞逐那边在筹备的新综艺，说是还差两个人选没有敲定，需要个比较有知名度的新锐，还有个……”
　　“还有个给他们垫脚的道具。”沈渡声视线缓缓落在了自己面前那堆资料上，笑了下说道：“天底下还有人比洛秦更适合这个位置么？”
　　他抬起头，敲了敲桌面似笑非笑地说道：“让洛秦去吧，不然还有人说我不肯给未婚夫资源，你说是吧？”
　　纪烨默然片刻，有点犹豫：“沈总真的决定了吗？您是想要通过这个观察洛秦先生吗？”
　　沈渡声根本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只说道：“滚。”
　　纪烨：“好的沈总。”
　　-
　　而这时候的洛秦，现在正以生无可恋的表情坐在嘈杂的酒吧当中。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昨天在渣攻灵魂的帮助下救了时蔚之后，他就独自回到了自己的出租屋里。
　　因为夜晚太深，而他耗费的力气太多，并且伤口也有些疼痛，所以在回去之后，他几乎是刚收拾好自己躺倒在床上，就因为疲惫而睡了过去。
　　而等到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洛秦很少打破自己的生活规律，今天会变成这样，实在是连他都很意外，好在他最近没有工作，在起身收拾了下之后，洛秦就拿出了昨天蹭坏的衣服，试图通过什么手段补救下。
　　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就连他这样的行为，也被系统认定成了损耗渣攻值的行为。
　　所以他就被今天值班的渣攻给控制了身体。
　　然后来到了酒吧里。
　　今天控制他的这位渣攻灵魂，和前面遇到的那两位，似乎稍微有点不同。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似乎更接近于世人对“渣攻”的认知。
　　因为就在他来到酒吧，再到现在的两个小时里，他就已经分别和七个不同的男人搭讪并且交换了号码。
　　洛秦快要急疯了。


第7章 
　　“给这位先生来一杯和我一样的。”身边的位置刚有人离开，连座位都还没凉下去，现在又有人走过来坐下，并且丝毫没有遮掩自己的目的，凑到洛秦身边笑着说道：“让我来猜猜你的职业，怎么样？”
　　洛秦觉得这不怎么样。
　　作为以前从来不在工作之外与人交流的人，洛秦对于这种人多的场合有种本能的畏惧和厌倦，他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里，回到自己冷清但充满安全感的出租屋里。
　　然而现在的情形，却并不由他控制。
　　他的身体控制权还在某位渣攻灵魂的手上。
　　于是他只能亲眼看着自己笑着接过对方递过来的酒，轻抿后朝对方眨眼笑道：“要交换什么吗？”
　　对方长得很不错，头发微微卷曲，有着双狭长的桃花眼，身上还穿着西装领带，看起来和这个场合有些格格不入，不过他脸上游刃有余的笑容，以及盯着洛秦时分外感兴趣的模样，却表明他必然是这里的常客。
　　那人看了眼洛秦端着酒杯的手，视线暧昧地说道：“我要你的联络方式。”
　　洛秦本人徒劳无用地在脑海里喊了起来：“不要给他！”
　　然而他的身体却并不听从他本人的意志，他支着手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说道：“只是这样？”
　　对方脸上的笑意渐渐扩大，变得玩味起来：“当然，如果今晚你有时间的话，我还想和你做点更有意思的事情。”
　　洛秦侧过身，像是做好了准备等待对方的猜测。
　　对方同样做出思考的样子，过了好一阵才恍然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洛秦像是期待着对方的答案，而对方指着洛秦，没有立刻给出回答，而是在上下又打量了一阵才终于说出了推测：“你是模特吧？”
　　洛秦微微笑着，没有立即给出回应，对方于是又接着说道：“我本来要猜你是个演员的，你这个样子简直是天生的演员样子，要是我……”
　　他说到这里，止住话头摊手说道：“不过很可惜，以你的条件当演员只要不是演技烂得惊天动地，肯定都能火起来，但我在这之前从来没见过你，所以很显然你不是。而你看起来很注重自身形象，身材和脸都保持得很好，我猜应该是因为工作需要，所以我觉得，你应该是个模特。”
　　洛秦心情复杂，不知道应该为自己当演员多年，却不被人看到而觉得好笑，还是应该为对方答错了问题而感到庆幸。
　　不管怎么说，至少他可以稍微少应付一个人了。
　　然而就在他这样觉得的时候，他听见自己说道：“今晚十一点，对面酒店。”
　　洛秦如果能够出声，这时候大概已经要叫自己对面的男人快跑了，他几乎是不可思议地在脑海里对那位控制他身体的渣攻灵魂喊道：“你刚刚才约了一个！十点的！”
　　渣攻灵魂毫不在意地笑了下：“我总得多挑选几个再决定今晚陪谁啊。”
　　洛秦没有办法接受：“可是你刚才已经交换过七个电话号码了！这是第八个！你到底要挑多少个？”
　　渣攻灵魂看起来也很苦恼：“受欢迎也让人很难办啊，我要是拒绝别人，别人也会难过的，你说对不对？”
　　洛秦怔了怔，声音低了下去：“可是……”
　　看洛秦的反应，渣攻灵魂忍不住又笑了起来：“你看你平常不拒绝别人的要求，你弟弟让你去哪里你就去哪里，沈渡声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我现在也不拒绝，别人想认识我，我就和他们交朋友。同样是不拒绝，为什么你就有理，我就被你说得这么糟糕？”
　　虽然明明知道渣攻灵魂说的是歪理，但洛秦却竟然没有办法立刻反驳他。
　　渣攻灵魂说道：“因为委屈自己可以，但委屈别人不行，是么？”
　　没等洛秦出声，渣攻灵魂已经再度和他面前的那个男人攀谈了起来，那个男人和被渣攻灵魂操控的洛秦交换了联络方式，洛秦看到他拿过自己的手机，在录完手机号之后，又在上面打出了闻宴庭三个字。
　　这应该是对方的名字。
　　不知道为什么，洛秦觉得他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但没等到他细想，对方就已经把手机交还给他，对他笑着挥了下正在响着铃的手机：“有点事去忙了，那我们晚点见。”
　　走之前他还没忘记对着洛秦眨了下眼睛。
　　洛秦：“……”
　　好不容易终于应付完对方，虽然所有的行为都是渣攻灵魂操纵他做的，但他却不知道为什么已经觉得全身都有些发软发虚。
　　渣攻灵魂察觉到他仿佛做了天大恶事的样子，又取笑道：“你以为自己欺骗了别人的感情？你内疚？”
　　洛秦反问道：“不是这样吗？”
　　渣攻灵魂摇头说道：“你也太天真了，今晚来搭讪我的这群家伙，你以为他们真的只搭讪了我？你这个人太较真了，你以为你在骗别人的时候，也许也正在寻觅下个猎物呢，我们不过是互相取乐的关系，你明白了吗？”
　　洛秦还是没有办法被这种话说服：“可是如果有人当真了呢？”
　　“嗯？”渣攻灵魂好笑地说道：“娱乐场上动什么真感情，如果真的是这样，我会在察觉到对方的心思之后，立刻离开他，阻止这种感情继续发酵。”
　　洛秦还是不能理解渣攻灵魂的理论，从最开始绑定渣攻系统到现在，每个渣攻灵魂似乎都有自己的说辞，劝说他改变自己的想法，但他始终没有任何被说服的样子，他迟疑着摇头道：“你们只是为了自己，所以才找出这样的理由。”
　　渣攻灵魂：“人不为了自己活着，还要为了谁呢？那个害你受伤却连来医院看你都没空的沈先生？”
　　在言语上，洛秦和这群渣攻灵魂辩论永远没法占上风。
　　好在这个时候，洛秦终于感觉身体恢复了控制。
　　这时候正有个男人端着酒杯过来找洛秦，要问洛秦的联系方式，洛秦好不容易恢复对身体的掌控权，当即转过身，想也没想就往酒吧外面冲去。那个男人被洛秦撞得险些跌倒，只能莫名其妙且目瞪口呆地看着洛秦对他说了声“对不起”，接着像个舞会到点急着回家的灰姑娘，飞快地冲了出去。
　　男人：“……”
　　正在他怔愣的时候，刚刚才从洛秦那里要到联络方式的闻宴庭走了过来，晃了晃自己的手机通讯簿，得意地笑道：“怎么说，对方好像看不上你呢？他刚才可是跟我交谈甚欢，结果现在人家看都不想看你呢。”
　　男人揉了揉额头，无奈地说道：“我跟你不同，我可不是满脑子只有床上那点事。”
　　闻宴庭故意歪着头看他：“哦？那你想做什么呢？”
　　男人看样子不太想理会他，而这时候正好有电话打进来，男人看了眼屏幕上显示的名字，随后又表情奇怪地看了看面前的闻宴庭。
　　闻宴庭耸肩道：“别看我，我刚刚也才被联络过，我也没想到这次来联络我们的会是这个人。”
　　男人表情认真了点，对着手机屏幕好了好几秒，这才终于接通了电话，叫出对方的名字：“沈渡声？”
　　对面没有立刻传来回应的声音，等过了好一阵，那头才终于传来沉冷的声音：“喻梓，你那边太吵了。”
　　喻梓揉了揉耳朵，不是很想听到这人的声音，但没有办法，他最终还是转身缓缓走到了酒吧外面，钻进了比较偏僻的街道角落：“怎么了？为了综艺的事情？我记得你们公司虽然有合作，但这些事情好像不是你们负责的？”
　　沈渡声不耐地回他：“你管这么多干什么？”
　　没等喻梓再问，他就已经不客气地接着说道：“我找你是想说点别的事情。”
　　喻梓问道：“找我帮忙？”
　　沈渡声说：“这次你们录节目，我安排了洛秦过去。”
　　喻梓怔了下，好一会儿没有反应过来他说的那个人究竟是谁，足足过了有好几分钟，他才恍然睁大眼睛说道：“你是说你的那个未婚夫？”
　　沈渡声烦躁地纠正道：“别这么叫他。”
　　喻梓这时候才想起来，沈渡声对于这位未婚夫究竟是什么态度，他张嘴似乎想劝两句，但转念想到别人的家务事他也没有参与的必要，于是只能改口问道：“你要我在录制的时候多关照下他？”
　　沈渡声冷笑起来：“关照？”
　　喻梓对他这样意味不明的笑声觉得不解，而沈渡声接着又说道：“不需要关照，他那个样子应该还轮不到进你的组，你就替我盯着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够了。”
　　喻梓还是没明白沈渡声的意思：“不对劲？”
　　“反正人我已经推过去了，飞逐的项目水有多深我很清楚，他在那边会被折腾成什么样，就看他自己本事了。”沈渡声自顾自说完这些话，接着毫不犹豫挂断了通讯，只剩下喻梓莫名其妙地捏着手机。
　　他转过身，这时候闻宴庭也走了过来，正略带笑意地看着他。
　　闻宴庭看看他手里已经被挂断的手机，说道：“没听明白？”
　　喻梓老实地点点头。
　　闻宴庭理解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我也没弄明白。”
　　虽然说是认识多年的朋友，但对于沈渡声的心思，他们向来都是看不明白的，不过闻宴庭也很清楚对方的性子，他挑眉说道：“你也不用多想什么，该做什么做什么就好了，反正他肯定不会光为了折腾他那个未婚夫，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喻梓问道：“那他是什么意思？他是想给那个未婚夫制造机会吗？”
　　闻宴庭挑眉：“谁知道呢，不过我还真有点好奇，他那个未婚夫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家伙。”
　　盯着夜色又看了会儿，两个人在这儿耽误了不少的时间，闻宴庭突然想起了什么，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后连忙喊道：“对了！我都差点忘了！我的那位新朋友还在等着我联络他呢！”
　　他这么说着，连忙拨出去了最新存下的那个号码，并且同时朝喻梓挤眉弄眼地笑着。
　　然而没几秒，他就有点笑不下去了。
　　喻梓没看出他的表情问题，只说道：“你是要联络之前那位先生吗？能不能帮我问问，他有没有兴趣来我的……”
　　他正在说着，看到闻宴庭表情古怪地放下手机，他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闻宴庭脸上的笑容垮了下来，把手机递到对方的面前，给他听里面传来的忙音。
　　“联系不上了。”闻宴庭垂头丧气，“他要不是拉黑了我，就是关机了。”
　　喻梓显然预料不到：“怎么回事？”
　　闻宴庭摊手：“可能对方对我没兴趣，也可能他钓到更好的了，虽然这种事情很常见，但是那家伙不管身材还是脸蛋都是极品，像他那种一真的不好找，没办法吃到真是太可惜了。”
　　喻梓：“……”
　　-
　　而这个时候，洛秦刚刚回到自己的出租屋里。
　　他好不容易终于能够夺回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当然不想再待在酒吧里，于是他几乎是用了最快的速度打车往回赶去，并在想到自己被搭讪交换的那好几个号码之后，他飞快关上手机，终于才算是清净了下来。
　　回到房间里，洛秦几乎要虚脱过去，整个人躺在沙发上长长地吐了口气。
　　虽然说那渣攻灵魂还在催促着洛秦记得晚上和他情人们的约会，然而洛秦却根本没有去管，只飞快地洗了个澡就准备要睡觉了。
　　为了不让自己再因为扣渣攻值而被渣攻灵魂给控制身体，洛秦行动十分地小心，期间甚至连手机也不敢打开，也不敢做任何多余的事情，在洗过澡之后，他立刻就躺上床进入了睡眠。
　　他只希望这荒唐的一天能够赶快过去。
　　而事情也的确如他所愿，当他再次醒来后，昨天那位风流的渣攻灵魂终于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个非常安静沉冷的灵魂，即使是洛秦主动打招呼，他也没见出声。
　　而事实上，对方不出声，对于洛秦来说反而让他更松了口气。
　　脑子里难得安静了下来，洛秦洗漱收拾好准备晨跑，这时候才想起来他的手机从昨晚到现在都还是关机的状态。
　　洛秦拿着手机，暗中祈祷着那群和他交换联络方式的“朋友”们没有找过他。
　　接着他重新打开了手机。
　　几乎是在开机的瞬间，洛秦就被骤然响起的铃声给吓了一跳。
　　他本能地想到了昨晚那群搭讪的人，正准备直接挂断电话，然而视线瞥到屏幕上，他却突然顿住了动作。
　　联络他的不是酒吧里遇到的那群人，而是他的经纪人罗遂。


第8章 
　　罗遂是洛秦的经纪人，虽然资源不错，但手底下还有好几名艺人，每个知名度都比洛秦要高，所以对于洛秦的关照向来十分有限。
　　再加上洛秦因为每周要空出时间和沈渡声见面，所以能够接的工作更少，罗遂几乎很少会主动联络洛秦。
　　现在盯着手机屏幕显示的名字，洛秦怔了下才接下通讯，小声说道：“罗哥？”
　　罗遂的声音从那头传来，开口就是暴怒地骂声：“这么重要的时候你干什么去了？连工作都不想做了是吧？你知道我昨晚打了多少电话给你吗？我还以为你打算关机到地老天荒呢！前段时间也是，你究竟是去了哪里连人都找不到了啊？”
　　洛秦默然听着对方的骂声，随后低声道歉承认错误，感受到罗遂无法抑制的怒火，他悄然把自己受伤住院的事情吞回了肚子里。
　　对于罗遂的脾气，洛秦已经十分习惯，等待了有好一阵，到对方骂够了之后，他才询问起具体的事情。
　　罗遂骂得有些喘气，这才说道：“算你走运，刚才飞逐那边通知我，他们最新计划的综艺多出了个名额，现在他们想请你去。”
　　对于这个消息，洛秦有些意外，但他在意外之余，也几乎是立刻就摇头拒绝道：“不行。”
　　罗遂本来还在向洛秦介绍着综艺的具体情况，现在听到洛秦脱口说出这么句话，他气顿时不打一处来：“你说什么？你要拒绝？你知道这机会有多难得吗啊？”
　　罗遂顿时又劈头盖脸吼了起来，洛秦乖乖受着，等对方骂过之后，他才小声地解释说道：“综艺拍摄耽误的时间太多，我还有其他安排，没有办法参加拍摄。而且我只想普通地演戏，没有想过能红这种事情，我不适合上综艺镜头，罗哥你帮我回绝……”
　　听到洛秦的这番话，罗遂顿时给气笑了：“洛秦，你长能耐了吧？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你知道这机会多少像你这样的艺人连求都求不来吗？现在还不知道是哪个贵人想到了你，才让你能参加，你现在居然说你不想去？”
　　洛秦心里苦涩，只能说道：“对不起，我不……”
　　然而就在他已经打定主意要拒绝的时候，他听到自己用清清冷冷的声音简洁地回应道：“我去。”
　　洛秦：“……”
　　熟悉的身体被操控的感觉又回来了，他试图挣扎一下，但效果非常地薄弱，他只艰难地开口说了个“不”字，就听见渣攻灵魂接着他的话继续说道：“不要废话，把综艺的情况告诉我，再给我份详细资料。”
　　罗遂显然没料到洛秦的转变会这么快，他听到这些话后愣了下才说：“你就这么对我说话？”
　　洛秦：“我只是说我该说的。”
　　罗遂冷笑起来：“你别忘了是谁带你入行的，谁这么照顾你，又是谁把这么好的综艺给你拿下来的，你现在这么对我说话……”
　　洛秦在脑海里着急地对渣攻说道：“罗哥对我很好，你不能这样对他说话。”
　　然而渣攻灵魂只冷冰冰地回了他句：“你真是这么觉得的？”
　　他刚在脑中回应过洛秦，接着就对着电话那头开口说道：“这个综艺是别人点名要我，所以你才来找我的，否则你早就把这机会给别人了，而且如果我猜测得没有错，如果你没能说服我参加，对方可能还会给你施加压力，否则你根本不可能有这么足的耐心来劝说我。”
　　罗遂被他这些话说得半天也没能够争辩出来，在那头气得喘息声都粗了起来，然而渣攻灵魂却根本不管他的反应，接着说道：“还有，你所谓的照顾就是做你本职该做的事情而已，根本谈不上照顾，如果硬说的话，把原本应该给我的资源给到别人，的确算得上是特别‘照顾’。”
　　罗遂：“洛秦！你……”
　　渣攻灵魂显然还没说够：“你想说什么？既然你这么生气，或许我应该考虑不去参加这个节目？”
　　这是平常的洛秦怎么都不可能说出来的话，今天他像是爆发般全部说出来，顿时让罗遂难以应接。
　　而更加让他感觉憋屈的是，那头飞逐和新楚两家公司都放过了话，说是必须要让洛秦参加，罗遂有气又撒不出来，最终只能万分不甘地咽了回去，改了副语气笑了起来：“我想说，我这就把资料发给你。”
　　他虽然表面笑着，但心里却已经产生了不满的情绪。
　　洛秦说得没错，这次他之所以能去那综艺，的确是因为两家公司开了口，那位新楚娱乐的沈总，也就是洛秦的未婚夫，在两人订婚两年之后，他终于施舍似地给了洛秦资源，让他进了这次的综艺名单。
　　但也就是仅此而已。洛秦这次要上的节目不同寻常，是飞逐影视在搞的大项目，请的人也都是在娱乐圈里最有话题的人物，几个合作公司花了很大的力气宣传，属于内定今年爆款的综艺。
　　然而洛秦在这组嘉宾里面的位置非常尴尬，他属于没什么知名度但却有黑料话题的那种，大家或许不认识他，但却都知道他是沈渡声的订婚对象，都知道他是借着未婚夫的名气才挤进了节目。
　　所以就算是洛秦真的上了节目，迎接他的也不会是爆火，而是观众们看好戏的谩骂。
　　罗遂在心里这么嘀咕着，抱着等看好戏的心思，于是语气也缓和了下来，说道：“我把资料给你发过来。”
　　等他发好了资料，准备再继续和洛秦说下去，那头的洛秦却已经冷淡地拒绝了他的解说，接着直接挂掉了通讯。
　　罗遂脸色难看至极，然而对着只剩下忙音的手机，却是连骂都没力气骂了。
　　-
　　而洛秦这边，在挂断电话之后，他终于勉强地收回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他盯着手机面色慌张，然而还没等有动作，他脑海里的渣攻灵魂就已经出声说道：“你最好不要想着打电话去道歉这种事情，你如果打过去，我保证会忍不住再骂他一顿。”
　　洛秦：“……”
　　他当然不敢再冒险，因为系统的缘故，洛秦现在已经不敢再轻易和任何人联络，因为他动辄就是朝着对方一阵骂，而除了骂，他还有可能会和对方达成某种愉快的交流，并且交换个联系方式。
　　不管是哪种结果，这都是洛秦不想看到的。
　　他回想着刚才这位渣攻灵魂的对话，这才终于想明白，为什么今天醒来之后，这位渣攻灵魂并没有像之前的渣攻灵魂们那样，在值班的时候和他交谈。
　　而这时候渣攻灵魂的回应也证实了他的猜想，渣攻说道：“没错，我怕我说太多把你骂得轻生。”
　　洛秦：“……”
　　这位的气场的确让他感到有些无法招架，不过他很快有些惊讶地问道：“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渣攻灵魂：“不然我们怎么对话？”
　　洛秦平时也是在脑海内和渣攻灵魂对话的，但他却没有注意到，他的那些小心思也全都被这些灵魂读去了，他随之又想起刚才渣攻灵魂在和罗遂交谈时说的那些话，他顿时不解地说道：“你还能够看到我以前的记忆？”
　　渣攻灵魂毫无隐瞒地回应道：“没错，在我们进入你身体的时候就能够读取那些记忆了，只不过有时候有的家伙可能没那个心思去翻看。”
　　洛秦猜到他说的应该是最开始值班的那两名渣攻灵魂。
　　不过如果说他的记忆都被看过，那么——
　　渣攻灵魂说道：“没错，你的过往我都已经看过了，我甚至还知道你每天买菜特地绕远路去菜市场，就是为了在路上偷看那条街道上那家咖啡店里的大金毛，你每次从那里过都会盯着看上几分钟，但从来不敢伸手去摸。”
　　洛秦：“……”
　　他有点窘迫地说道：“别再说了……”
　　渣攻灵魂的确没再说下去，因为相较于说这些东西，他认为更重要的是刚才罗遂发过来的东西。
　　打开微信接收了罗遂刚传送的文件，洛秦开始查看上面的资料，只不过在看到前面几页的嘉宾介绍，以及节目的形式之后，洛秦的目光有些凝滞。
　　渣攻灵魂跟着洛秦看向上面的节目资料，并且边认真查看边开口说道：“这些话我都只说一遍，你自己给我听清楚了，这次综艺显然不是谁那么好心要给你翻红的机会，相比之下这次节目应该被称之为鸿门宴还差不多，你进去以后肯定会遇到大问题。”
　　洛秦盯着那些资料，摇头强自挂着苍白的笑说道：“不过是才刚看到点资料而已，连状况都没有弄清楚，你怎么就能够这么说呢？而且我平时也没有什么名气，有谁会花这种时间来针对我？”
　　渣攻灵魂一眼就识破了他的伪装：“你自己都已经看出来了，为什么不肯承认？”
　　洛秦手上动作顿了顿，很快把前面几页给翻了过去。
　　但渣攻灵魂说道：“其实很多事情你不是看不出来，但你即使是看出来了，也从来不说，更不会采取行动去反抗别人对你的不公平，你这样到底是为了什么？”
　　洛秦看起来似乎还在认真研究着手里的资料，他看似不经意地摇头说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渣攻灵魂似乎不喜欢这样的对话方式，于是接着说起了刚才的话题：“你听着，这次虽然很难，也有人在其中想要故意让你难堪，但只要你想，这也可以是你翻身的机会。”
　　洛秦摇头，正准备要反驳什么，但就在这时候，他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他低头查看消息，看到了时蔚给他发过来的消息。
　　时蔚很少会主动找他，平常的时候就算是找他，也是因为需要帮忙解决问题，洛秦原本以为这次应该也是同样，但当他打开聊天框，他才发现这次时蔚找他，竟然不是因为这些事情。
　　时蔚问他：“什么时候再过来？”
　　洛秦盯着那几个字，似乎是觉得不可思议，但又忍不住眼圈有点发红。
　　而就在他手指落在键盘上，半天没能打出几个字去回应的同时，时蔚又发了条消息过来：“不是我想见你，是上次那群被你揍过的家伙，他们现在跟我成朋友了。”
　　洛秦表情更加复杂了几分，他正想要提醒时蔚别跟着学抽烟喝酒，结果就看到时蔚接着发道：“他们说你上次还挺帅的。”
　　然而话没发过来两秒，洛秦就看到他把这消息给撤了回去。
　　目光停顿了会儿，洛秦稍微平复了点情绪，假装没有看到刚才那条消息，回复道：“最近有事要忙，估计得过段时间才能去，不过我会尽快的。”
　　时蔚没多久就发了消息过来：“那你还是赶紧去做你的破工作，最近都别来烦我。”
　　洛秦默然捉着手机，等了半天没再等到回应，他就望着屏幕开始发怔。
　　而这时候，渣攻灵魂的声音把他的思绪给唤了回来：“你好像动摇了。”
　　洛秦没有回应渣攻灵魂的话，在回应过了时蔚之后，他沉默着重新看起了手里的那份资料。
　　这档综艺是个真人秀节目，名字叫做《电影之途》。
　　它其实不能算是个普遍意义上的综艺，因为这档节目它的拍摄周期非常的长，而且整个过程会消耗大量的时间和资源，这是档记录电影真实拍摄过程的节目。
　　参加节目的有两位现在当红的导演，节目将会记录他们将通过自己的方式，用各种考验选择嘉宾们作为自己的演员，然后分组筹备拍摄电影的过程。
　　而最终，这两位导演在节目中所拍摄的电影，将会登上院线，比拼票房的胜负。
　　所以罗遂之前对洛秦说得没有错，这对于许多演员来说，都是个难得异常的机会。
　　然而这个机会当中，也包含着无数的陷阱。


第9章 
　　半个月后，纪烨将节目的最新进度告知了沈渡声。
　　“其他方面都已经筹备完成，两位导演也都已经带着团队来了，只剩下明天接所有嘉宾进组了。”
　　纪烨这么说着，看沈渡声对着屏幕半天没出声，他于是又问道：“沈总？”
　　沈渡声抬起头，皱眉问道：“洛秦回话了？”
　　纪烨点头：“他的经纪人已经在半个月前给出了答复，他们同意参加这次节目。”
　　沈渡声表情说不清究竟如何，只不过看起来似乎欲言又止。
　　半个月的时间里，沈渡声和洛秦没有再见过面，因为最近忙碌，也是因为有心要向洛秦示威的原因，沈渡声甚至连每周六和洛秦的见面也都给推掉了。
　　他知道洛秦对每周的见面有多期待，所以他故意作出这样的决定，就是想让洛秦自己心里面清楚。
　　他沈渡声不接受他的任何教训，而他洛秦也没有资格说他任何不是，如果洛秦还打算继续这样，那么他们最好就是别进行这样不愉快的见面。
　　然而他的计划并没能够达到预期的效果。
　　因为当他把取消周六见面安排的消息发给洛秦的时候，他没有立刻收到洛秦的回复。
　　不过当时他并没有觉得有太多异样，毕竟他觉得洛秦需要花点时间接受这种事情。
　　然而在等待半个多小时之后，他收到了洛秦的回复。
　　洛秦极度简洁地回了他个“哦”字。
　　看到这个回复，沈渡声几乎忍不住气笑了出来，不过直到这种时候，他都不认为洛秦是真的在冷落他。毕竟洛秦没有这个胆子，也没有那种魄力，以沈渡声对洛秦的了解，这是个可以为了他去死的家伙，他现在对着自己发出了这么个字作为回答，看起来潇洒自如，但指不定他这时候正躲在哪里偷偷地伤心着。
　　并且在难受的同时还不敢贸然询问他究竟是为什么不肯见面。
　　沈渡声太了解洛秦，过去两年里的洛秦，对于沈渡声来说就像是个可以随意拿捏的玩偶，要弄清楚他的想法，影响他的情绪，不过是两句话的事情。
　　但当沈渡声等待了半个多月，也没有再等到洛秦半条消息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第一次怀疑起自己的判断。
　　洛秦究竟在干什么？难道他真的完全变了个人？
　　沈渡声越想越是没有办法释怀，这几天里面已经不知道多少次莫名其妙自己和自己生气，听到纪烨说起洛秦答应进组的事情，他憋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没忍住说道：“联络洛秦。”
　　纪烨这次是真的有些错愕，不明白沈渡声究竟要做什么。
　　沈渡声沉着一张脸说道：“告诉他，今晚去老地方吃饭。”
　　说完这话，他还像是提防着纪烨还想再多说什么，于是在对方说话之前，他主动扭过头提前朝他瞪了过去。
　　纪烨：“……”
　　他连忙低下头，什么都不敢多问：“好的，沈总。”
　　在这么回应之后，他飞快转身离开房间，开始联络起洛秦。
　　-
　　当天晚上，洛秦来到了平常每周和沈渡声约好见面的餐厅。
　　餐厅是沈渡声的家族的产业，每次两人见面，都会有人将他们见面的消息告知沈家的长辈，两个人作戏给这群长辈们看，这也就是沈渡声选择这里的原因。
　　虽然上次他们遇到了袭击，但经过整顿和调查之后，现在倒是不必再担心这些事情了。
　　洛秦提前到来，随后在服务生的带路下到了偏僻的包厢里。
　　坐在这里等待着沈渡声到来，洛秦的心情其实十分复杂。
　　这段时间里他一直在准备节目的事情，其实对于他来说，这是很难得的事情，平常虽然他在工作中态度绝对算得上认真，但因为要常去见沈渡声和弟弟时蔚，所以他用在工作上的时间少得可怜。但最近这半个月，沈渡声却根本没有联络他，他同样也不敢轻易联络沈渡声，怕自己体内的渣攻灵魂再次夺走自己对身体的控制权，然后对着沈渡声说很多不该说的话。
　　所以他也只能将时间用在工作上面。
　　因为他发现，只要他把精力全部放在某件事情上面，那些值班的渣攻灵魂们就不会有机会控制他的身体。
　　所以这半个月的时间里，虽然他心里面慌张沮丧，忍不住记挂着沈渡声不联络自己的事情，但每当他拿起手机想要主动联络对方的时候，渣攻灵魂们都会对他发来警告。
　　他无可奈何之下，最终只能在渣攻灵魂动手之前，率先投入到正事上面。
　　不过令他有些意外的是，在长此以往过后，他在沉溺在琢磨剧本和电影方面的事情时，会短暂地将沈渡声的事情给忘记掉，而也因为这样，他心里面那种对于沈渡声不肯理会他的焦急恐慌感，似乎也因此稍微少了几分。
　　可是当他回过神来，他还是忍不住会因此内疚，内疚自己会为了这些事情而忘记沈渡声。
　　然而值班的渣攻灵魂却只是冷静地说道：“这只说明，他的存在其实对你来说并不是那么重要。”
　　洛秦拒绝去相信他说的这些话，不过他也的确没有办法主动联络沈渡声。
　　直到今天沈渡声终于让纪烨主动联络了他，当听见纪烨说沈渡声要和自己在老地方约见的时候，洛秦在感觉自己心底那点卑微的渴求被填满的同时，理智又迅速回到现实，开始忍不住担心起来。
　　他担心自己会在见到沈渡声的时候，再次失去对身体的控制，做出惹沈渡声厌烦的事情。
　　就这样怀揣着复杂的心思，洛秦坐在餐桌旁等待着沈渡声的到来的同时，已经暗自在脑中和今天值班的渣攻灵魂聊了起来。
　　洛秦认为自己应该提前要弄清楚，今天这位渣攻灵魂究竟是什么样的性格。
　　至少这样子，他可以提前猜测到时候如果出现意外，究竟会是什么样的情况。
　　洛秦在脑内和对方打着招呼，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而对方明明早上的时候都还在和洛秦说话，现在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之间就没了声音，怎么也不肯再开口。
　　洛秦心里无奈，眼看着沈渡声就要到来，只能继续想尽办法让对方出声。
　　这么折腾了大概有半个小时，渣攻灵魂终于在洛秦的哀求中说了话：“你就这么怕让沈渡声生气？”
　　洛秦唇角的笑容有点苦涩，他点了点头小声说道：“等下能不能，不要对他说出太冒犯的话？”
　　渣攻灵魂笑了起来：“怎么样才算是冒犯？而且你这么说，是早就做好了被控制身体的打算吗？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只要你控制住不对他说出示弱的话，不要被套进他的节奏里，你不就不用担心我会控制你的身体乱来了？”
　　洛秦怔了怔：“我……”
　　他才刚开了口，就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办法反驳对方的话，他根本没有办法保证这种事情，每当在沈渡声的面前，他都没有办法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想法和情绪。
　　渣攻灵魂说道：“你应该自己想明白，只有你自己的意志足够强大的时候，你才不会被我们给夺走身体的控制权。”
　　洛秦听得忍不住喃喃道：“我自己的意志？”
　　渣攻灵魂还没来得及回答洛秦，而洛秦也没有来得及完全弄清楚今天值班的渣攻灵魂究竟是什么个性，就在这时候，沈渡声已经推门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们所在的是间日式的包厢，洛秦坐在那里，抬头看着沈渡声，不经意间便撞进了对方的视线里。
　　沈渡声紧锁着眉头，身上还沾着外面的寒意，整个人就像是抹浓重的秋霜闯了进来。
　　洛秦几乎是立刻就想要站起身，去替对方脱下沾着湿气的大衣，然而关于自己可能被渣攻灵魂控制的念头霎时出现在脑海里，他坐在那里定定看着对方，到底还是克制住自己，没有去做这种事情。
　　他只是克制地借着低头喝茶隐藏自己刚才的心思，然后偷偷用目光去勾勒沈渡声的轮廓。
　　半个月的时间不见，沈渡声似乎是瘦了些，眼下也多了抹黑青。
　　是因为工作太忙碌了吗？
　　洛秦禁不住在心里这样想着，然而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脑子里有个声音顿时回应了他：“你的脑补能不能别那么多，他平常就这个状态半点没变，顶多是比冬天穿衣少了。”
　　洛秦：“……”
　　他呛咳了声，连忙别过头将茶给拿远了点。
　　脑海里的渣攻灵魂还在自顾自地说话：“不要动不动就给自己增添剧情，你们只是很普通地吃顿饭而已，而且你对面那位大概也只是想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平常乖乖任他揉捏的家伙，突然之间不受控制了。他那种样子的家伙我最熟悉了，只要不在掌控当中，他就会格外留心。”
　　洛秦头脑里嗡嗡的，因为过多的信息而有些混乱：“别说了……”
　　渣攻灵魂喋喋不休：“你真的以为他是在关心你的事情？想见到你？你等等看着吧，他只是对不顺从的生物有着天然的兴趣，如果你不相信的话，我可以让你亲眼看看。”
　　洛秦满心都在沈渡声的身上，刚才根本没有听进去渣攻灵魂的话，直到最后那句，他有些心不在焉地问道：“什么？”
　　渣攻灵魂说道：“我跟你打个赌，你要跟我赌吗？”
　　洛秦茫然道：“赌……什么？”
　　渣攻灵魂笑着说道：“我赌他肯定会在五分钟之内起身离开这里。”


第10章 
　　洛秦甚至还没有出声答应，渣攻灵魂就主动宣布了这次赌注正式开始。
　　听到他说了这么多，洛秦根本没心思去弄明白他到底想做什么，只是关切地注意着对面的沈渡声的举动，直到他听见渣攻灵魂说道：“你现在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说任何你想说的话，我保证不会强行控制你的身体，即使是扣渣攻值也没有关系。”
　　对方突然说出这种话，却让洛秦感觉有些不真实：“真的可以？”
　　他这么说着，渣攻灵魂也立刻给出了肯定的回答：“当然，我说到做到。”
　　洛秦心里很明白，渣攻灵魂突然做出这种决定，肯定不会只是因为心情好，其中或许有别的什么原因，但他太需要这样的机会了，因为渣攻系统的关系，他和沈渡声的误会越陷越深，他只想要能够得到好好开口和对方交流的机会。
　　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洛秦也顾不得去想对方这样做的原因，立刻尝试着向沈渡声说道：“沈先生，前段时间的事情都是我的错，我很抱歉对你说了那样的话。”
　　他把这句话说出来之后，闭上眼睛绷着身体紧张地等了半晌，最后终于缓缓睁眼，确定自己的确没有被控制住身体。
　　这件事情让他心情瞬间轻松了下来，他也终于因此能够说出自己想说的话：“沈先生，对不起……”
　　听到洛秦突然说出这么些话，沈渡声原本紧皱着的眉头霎时松了下来，他以松懈的姿态坐在洛秦的对面，带着浅淡的笑意挑眉说道：“你说你做错了？你错什么了？说说看？”
　　洛秦这段时间大概已经在脑中把这些话想过了无数遍，听到沈渡声问起，他几乎是立刻就把这些事情全都数了出来，不该在出院后向沈渡声说那些话，不该要钱，不该要求沈渡声亲自过来找他，更不该在他在百忙中赶来后还怪罪于他。
　　不该这么长时间不联络沈渡声，还不该……
　　他说了很多的事情，每件事都像是被刻在心底很久，被他反复地在脑海里道歉过无数次，所以他才能够这么清晰地把它们全部说出来。
　　沈渡声这段时间在洛秦这里，明着暗着不知道受了多少气，刚开始看见洛秦主动道歉的时候，他是很乐意见到的，心里面有种“事情终于回到了正轨”的感觉，他早猜到洛秦坚持不了多长的时间，不论如何到最后洛秦肯定还是会来到自己面前道歉。
　　他知道自己对于洛秦有多重要，而洛秦也永远都不可能离开自己。
　　但这种带点得意的情绪，在对方臣服般的连声道歉之下，渐渐地似乎开始改变了味道，沈渡声发现自己并不是那么喜欢听到洛秦的道歉。
　　他原本是揣着点给这家伙好看的心思来的，洛秦最近的表现让他心里极不舒服，他想着自己怎么也应该要让这家伙吃点苦头，然而当他做足了准备过来，他却发现洛秦似乎又变回了以前的样子。
　　满身都是对他的依恋，对他没有任何的抗拒心理，似乎只要他开了口，就算是让洛秦去死，他也不会有半点的迟疑。
　　现在的洛秦又变回了以前的样子，像个毫无主见的棉花人，让他的力道完全失去了准头，全落进了虚空里。
　　沈渡声目光渐沉，盯着此刻低声下气的洛秦，却竟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面目的洛秦让他更加难受。
　　他心里面没来由地升起了股烦闷的感觉，对面的沈渡声在道歉之后，已经垂下眸子，似乎是在等待着沈渡声对自己的生死宣判。然而沈渡声却已经完全失去了这种兴致，他桌子上的菜也没有动过，就这么在沉默当中站了起来，看也没看洛秦地往外面走去。
　　洛秦低着头，心里面忐忑地等待着，不知道沈渡声是否能原谅他之前的冒犯。
　　然而在这样的等待过后，他没有等到对方的回答，却只看到他面色难看地起身就要离开。
　　洛秦表情瞬间慌张起来，跟着就要朝沈渡声追过去。
　　而就在他做出这样反应的同时，脑海里的渣攻灵魂已经早有预料般地笑了起来：“正好四分二十七秒，我刚才说什么来着？这次打赌是不是我赢了？”
　　渣攻灵魂说了什么，洛秦只觉得恍惚，他本能地就要跟上沈渡声的脚步，但因为怕对方会生气，他却又不敢直接伸手去拉住对方，最后只能茫然无措地看着沈渡声，看起来尤其地显得可怜。
　　而就在这同时，洛秦听到脑海里渣攻再次开口道：“好了，让我来吧。”
　　洛秦刚听清这声音，甚至来不及说出反抗的话语，接着他就感觉自己的身体再次变得僵硬起来，熟悉的感觉遍布全身，他再次失去了对于身体的控制权。
　　接着，渣攻灵魂操纵着他的身体笑了起来。
　　原本已经走到了包厢门口的沈渡声，因为这笑容又紧紧皱起眉，回头看向了洛秦：“你笑什么？”
　　洛秦挑起眉眼，神态就像是恶作剧得逞般，笑得前所未有地灿烂：“我在笑你啊，你该不会认为我真的是在认真向你道歉吧？你觉得你配吗？”
　　他的这句话，让沈渡声脸色瞬间变得极度难看，他本来都已经准备要离开，然而这时候却又突然之间调回了头，重新在洛秦的面前坐下，沉冷着声音问道：“你说说看？”
　　洛秦的脸上仍旧带着笑意，但这笑容是属于渣攻灵魂的，洛秦此刻以被控制的状态，看着渣攻灵魂只用了一句话的功夫就把沈渡声给拉了回来，他心情复杂，甚至不知道应该要怎么样去回应渣攻灵魂。
　　而渣攻灵魂在脑海里对他说道：“你看到了吗？他根本不喜欢你这种顺从，对于他这样的公子少爷来说，你这样顺从的家伙，他两天就觉得腻了，他只是喜欢不在他掌控中的趣味而已。”
　　洛秦没有去回答他。
　　他很少会有这样低迷的时候，不出声，脑子里似乎什么也没想，就连渣攻灵魂也感受不到他现在究竟是什么样的状态。
　　值班的渣攻灵魂有点担心地喊了声他的名字，不过洛秦并没有给出解释。
　　而这时候，沈渡声已经寒着面孔再次向他发问起来，渣攻灵魂于是只能先应付起沈渡声。
　　沈渡声现在脾气像是被彻底点燃，他生气的时候不会像是其他人那样大吵大闹，更不会砸东西摔手机，他只是神态冷淡地看着洛秦，就像是要扒皮剥骨般把他看个明明白白，口中说着道：“你应该知道，你当初的欠款是我还的，你遇到的麻烦也是我替你解决的，你现在对我说这样的话，你觉得你又配吗？”
　　渣攻灵魂以洛秦的身躯说着回应的话：“那难道不是包含在我们合约当中的吗？你替我处理事情，我和你订婚，并且在你需要的时候随时出现在你面前，听你的话并且不闹出任何丑闻，合约当中的内容，我有哪点没有做到吗？”
　　沈渡声语塞片刻，又道：“我以为在履行合约之外，你应该还有点感恩的心。”
　　渣攻灵魂又笑了起来，眨眼说道：“再怎么感恩，这两年的时间天天被消耗，也应该消耗完了，你还想要怎么样？我看你根本就不是想要什么合约的订婚对象，而是想要个对你感恩戴德把你供起来的仆人？”
　　沈渡声的神态越来越难看：“你在说什么？”
　　渣攻灵魂继续说了下去：“你听不懂，因为你根本感觉不到，沈渡声你总是坦然接受别人的付出，并且从头到尾都认为是理所当然。”
　　沈渡声这次是真的有些意想不到，他想不到渣攻灵魂会说这种话。
　　他怔了瞬间之后，才皱眉问道：“你付出过什么了？”
　　这些话让渣攻灵魂听着，他终于也瞪大了眼睛，停下言语进攻，在脑子里对着洛秦感慨道：“我现在是真的有点觉得这家伙很厉害了，连我都做不到面不改色地说出这种话，他居然却可以，他真的是个狠角色啊。”
　　而就在这时候，洛秦本人终于又出了声，他的声音似乎有些疲惫，只很轻很淡地对渣攻灵魂说道：“够了。”
　　渣攻灵魂轻轻“咦”了声，洛秦再次出声道：“可以了，不要再说下去了。”
　　听着洛秦精神状态似乎有些勉强，渣攻灵魂终于说道：“好吧，那今天就不继续了，这次的打赌算我赢了对不对？那你答应我个条件行不行？”
　　洛秦迟钝地“嗯”了声，似乎有些虚弱地问道：“什么条件？”
　　渣攻灵魂这时候已经收回了对于洛秦身体的控制权，接着在脑海中对洛秦说道：“我要你在参加综艺的时候好好表现，争取拿到电影角色，你肯答应吗？”
　　洛秦迟疑起来：“可是这不是我想就可以，我根本没有那么大的能耐……”
　　渣攻灵魂毫不在意：“你先答应了再说。”
　　洛秦虽然看起来对自己有所质疑，但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而他们的交谈，不过是很短暂的时间。
　　就在这短暂的沉默过后，对面的沈渡声不耐地催促道：“你说不出来了是吗？你除了每天发那些没用的问候，还替我做过什么了？”
　　听到他的催促，洛秦再次抬起头，目光定定地看着他。
　　但这次他的目光澄澈，视线毫无闪躲，却似乎和刚才有点不同。
　　不知道为什么，沈渡声竟然在对上这道目光的时候，莫名产生了种想要逃避的感觉。


第11章 
　　最终洛秦什么都没有再说，就这么转身离开了包厢。
　　而沈渡声坐在原地盯着满桌没碰过的菜看了会儿，才突然之间发现，这次先走出去的竟然是洛秦。
　　每次都是洛秦看他出去的背影，而这次却竟然是他看着洛秦的背影消失在外面的走廊里。
　　沈渡声沉默了很长时间，外面似乎有人来回走动，沈渡声微微垂眸，他知道今天这里发生的事情，应该会有人向那些长辈传话，虽然这群人可能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他和洛秦不欢而散这种事情，应该还是很容易被看出来的。
　　沈渡声独自安静地吃了点东西，等走出餐厅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
　　纪烨等在外面，看到沈渡声出来，狐疑地像是想问什么却又不敢问出口。
　　然而沈渡声看起来却十分坦然，说道：“他先回去了？”
　　纪烨瞬间明白沈渡声说的是谁，于是点头说道：“嗯，他在门外站了会儿，刚刚才离开，表情看起来好像有点失落。”
　　沈渡声继续往前走，他发现自己现在似乎越来越忍不住去过问和洛秦有关的事情，而每当听到洛秦的事情，他都会很容易地被影响到情绪。
　　这认知让沈渡声心里对洛秦的事情有种本能的排斥，但想到今天最后，洛秦沉默离开时候的表情，沈渡声最终还是揉了揉眉心说道：“平常你都是跟着我的，我身边的事情你最了解，那我问你……”
　　迎着纪烨不解的眼神，沈渡声问道：“洛秦，他平常有没有为我做过什么事情？”
　　纪烨眨了眨眼睛，重复着他刚才的话问：“做过什么事情？”
　　沈渡声皱眉：“不算很重要的事情也行，你仔细想想。”
　　纪烨：“……”
　　他对于沈渡声的话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作为优秀尽责的秘书，他还是立刻回答了沈渡声提出的问题：“不用仔细想，沈总，洛秦先生的确为您做过不少的事情。”
　　沈渡声脚步停顿了下，回头看起来对于这个问题有些莫名：“有吗？”
　　纪烨照着自己的了解，把近期有过的事情一桩桩说了出来：“半个多月前，洛秦先生为了救您受伤住院。一个月前，因为沈老爷子突然兴起，要见见你们，所以洛秦先生推掉了当时正要接下的工作，连夜从桐市到了英国与你们见面。再之前，因为老爷子喜欢骑马，而作为您的订婚者，为了不让您在其他堂兄弟面前丢人，所以他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学习骑马，摔了很多次。”
　　在沈渡声近乎怔然的目光下，纪烨发挥着自己作为秘书的优秀记忆力，接着说道：“还有上次您在饭局想找借口离开，所以在凌晨打电话让洛秦先生跨越半个市区打车来陪您做戏。洛秦先生几乎每过一两个月就会陪您这么演一场，还有每次有人监视的时候，您都会让沈先生陪您先回家，然后他都是半夜自己打车离开的。还有因为您的合约中说要随时能见到他，所以他以前接戏都还能接点稍微有分量的角色，现在已经完全只能接龙套了……”
　　在纪烨滔滔不绝的讲述下，沈渡声微微失神，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纪烨被他这么打断，突然之间也开始犹豫起来，差点怀疑是自己说错了什么：“当然都是真的。”
　　沈渡声问道：“为什么我……”
　　为什么他只有在被纪烨提起的时候，才能够勉强回忆起来，而如果没有提起，他对于洛秦的这些行为，就像是完全没有印象？
　　沈渡声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而纪烨想了想终于在心底做出了猜想。
　　只不过他欲言又止地看着沈渡声，不确定自己是否应该把这些话给说出来。
　　沈渡声看出了他神态的变化，主动开口道：“有话想说就说。”
　　纪烨对于自己这位老板的出尔反尔颇有体会，就算是得了这句话也不敢贸然开口：“沈总，您保证不会克扣我的工资……”
　　沈渡声：“你要不说之后也不用开口了。”
　　纪烨连忙把话说了出来，不再遮遮掩掩：“沈总，真要说起来的话，其实我觉得您应该是对于别人对自己的善意与付出不会有太强的记忆性。”
　　沈渡声已经到了车前，一手搭在车门上，却没有立即将其打开，而是回过头若有所思地问道：“什么意思？”
　　纪烨组织了下语言，继续说道：“也就是说，或许是因为生活环境的原因，沈总您不会刻意去记得其他人对自己付出的事情，您习惯于别人主动的对您好，所以您会觉得这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这次沈渡声听懂了纪烨的话。
　　他在这瞬间本能地是打算要反驳的，但在那些反驳的话语开口之前，他却忍不住微微怔住，随后在回忆中骤然发现，纪烨所说的那些话，似乎都是真的。
　　作为沈家的大少爷，新楚娱乐的总裁，他早就习惯了在任何时候被人们簇拥着，每个人都在用尽全力的巴结他，所以在这样的环境之下，他将所有的事情都看成是理所当然。
　　这其中当然也包括了洛秦对他的那些付出。
　　对于洛秦来说，那些付出或许已经是他能够给出的所有，但对于沈渡声来说，洛秦也不过是许多人当中毫不起眼的那个。
　　是这样吗？
　　沈渡声神态复杂，他在这瞬间竟然说不明白。
　　而纪烨跟在他的身后，同样也弄不明白沈总究竟在想着什么，他只看到沈总面色凝重地坐进车里，随后以眼神无声地催促起他开车。
　　纪烨立即点头，在沉默中并没有将这场对话继续进行下去。
　　他们这路上几乎都没有开口，直到纪烨开着车回到了沈渡声的住处，进入车库当中，沈渡声才终于在下车之前，望着窗外出声道：“明天他们进组，你替我通知下喻梓，让他给洛秦安排……”
　　纪烨端正地坐着，静听着沈渡声的吩咐，然而沈渡声只说了个开头，接着立刻就改了说法道：“算了。”
　　沈渡声说了半天，似乎什么吩咐都没有，纪烨于是不得不问道：“沈总？”
　　“什么都不用说。”沈渡声像是打定了什么主意，过了会儿才道：“你替我关注着那边综艺的状况，不用谁去打压他，也不用谁帮他，你只要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就够了。”
　　纪烨点头应声，随后问道：“沈总认为洛秦先生相信洛秦先生能够凭着自己的能力拿到角色，是吗？”
　　沈渡声几乎是立刻就否定了这个说法：“我有这样说过吗？”
　　纪烨立即摇头：“当然没有。”
　　沈渡声盯了他一阵，到最后终于默然不语转身自己离开了，只剩下纪烨低着头站在原地，长久之后，他才无奈地叹了口气。
　　-
　　次日，洛秦醒来得很早。
　　昨天晚上从餐厅回来之后，洛秦失眠了很长的时间，渣攻灵魂在洛秦的耳边叽叽喳喳说了很多话，洛秦毫无睡意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不知道究竟是在多久之后，他才在失神中睡着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洛秦神态恍惚，过了好一阵，才在渣攻灵魂的催促下，想起来今天是他去录节目的日子。
　　昨天晚上，值班的渣攻灵魂还在对着他说话，洛秦记得他最后说的话，是让自己记得和他之间的约定，不要忘记在节目上面要好好表现。
　　到结束值班临走的时候，那位渣攻灵魂似乎都还不能完全放心。
　　而今天，洛秦起身的时候，几乎是立刻就听到脑海里传来了个声音：“醒了？”
　　洛秦因为不足的睡眠而反应迟钝，过了好几秒才轻声问道：“你是……”
　　“新来的值日生。”这名渣攻灵魂看起来并不如前面的其他渣攻有干劲，他打了个哈欠说道：“今天咱们就随便混过去吧，你放心我对控制你的身体没什么兴趣，我也不想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只要渣攻值不扣到三百分以下，你随便做什么都可以。”
　　洛秦说道：“昨天那位已经……”
　　这个渣攻灵魂声音听起来很困的样子：“走了，临走之前拉着我说了好大一堆，真是的就是来兼个职，搞这么认真干什么，还说你今天有重要的事情，让我帮着你别搞砸了。”
　　这么嘟囔着，渣攻灵魂又问：“怎么回事？”
　　洛秦知道渣攻灵魂们进入他的躯体之后，都能够有办法读取他的心思，只不过有的人会读取，有的人会嫌麻烦所以没去读取，眼前这个渣攻灵魂显然是属于后者。
　　洛秦摇了摇头没做回答，渣攻灵魂又说道：“放心吧，真要出什么事，我肯定会帮你的。”
　　听到他这么说，洛秦垂着眸子，视线落在出租屋的木质地板上，他低声说道：“不用。”
　　渣攻灵魂：“嗯？”
　　洛秦抬起头，这次声音坚决了些：“不用，我会自己想办法去争取的。”
　　既然已经答应过要在接下来好好去表现，那么即使他与别人相比差了许多，即使他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卒，他也要尽自己最大的能力才行。
　　就在他们对话的时候，洛秦听到了敲门的声音，他的住处很少会有人找来，他很快收拾好自己，走过去打开房门，这才见到门口站着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有些紧张的样子，在见到他之后，几乎是立刻对着他仰起脸露出了个大大的笑容。
　　“洛秦先生你好！我是你的新助理！我的名字叫薛瞳瞳！我是来帮你收拾行李的！”
　　大概是新人为了壮胆，她声音喊得极大，在说完这话之后又迅速低头向洛秦鞠了个九十度的躬，吓得洛秦连忙后退几步，才没有被她的脑袋给撞到。
　　洛秦有些预料不到这种发展：“我其实自己来就可以了，我已经习惯了……”
　　然而薛瞳瞳作为干劲十足的职场新人，根本没有给洛秦任何犹豫的机会，几乎是立刻就像火箭般冲进了房间里，开始风风火火地替洛秦收拾起来。
　　半个小时之后，洛秦的东西被薛瞳瞳装进了两个箱子里，接着节目组的车开到洛秦的住处门口，带着洛秦和小助理前往节目的录制地。
　　直到坐上车之后，洛秦都还有点没能回神。
　　这次似乎和他以前所有的录制体验都要不同，他从来没有感受过如此高效率的节目组。
　　而接下来等待着他的，更是他从来没有遇到过的场面。


第12章 
　　节目组的车带着洛秦到了这次的录制场地，据说这次的场地是专为节目而修建的，为了能够方便录制，节目组甚至已经将两位导演电影的内景场地都已经提前在这里搭建完成。到时候电影开始拍摄，两组人员甚至可以同时在其中进行。
　　洛秦下车的时候，录制场地门口已经架起了无数镜头，见他车门拉开，迅速怼了过来。
　　洛秦：“……”
　　在拍戏之外从来没有被这么多镜头同时对准过，洛秦一时间有点无法习惯。而且他根本没有想到会有镜头等在这里，还以为到达之后才需要打理，所以今天来的时候，只穿了身自己平常居家穿的宽大毛衣和长裤，并且他因为私底下毫无讲究的审美，曾经被他的经纪人罗遂数落过……
　　虽然早上的时候才下定了决心，但现在好像刚来，事情就变得糟糕了起来。
　　洛秦在开门看到这些镜头的瞬间，定住脚步在原地，差点忍不住转过头直接钻回车里。
　　而这时候薛瞳瞳也拎着箱子走了出来，洛秦看着她费力的样子，主动替她接过东西，还没等小姑娘反应过来制止，他已经低着头拎着两个大箱子迅速朝里面走去。
　　因为脚步太过迅速，摄影机甚至都差点没跟上他的身影。
　　而等终于顺着通道进入其中，摆脱了那些镜头，洛秦才终于松了口气。
　　这时候面前有几个工作人员迎接了过来：“是哪位艺人的箱子？你先登记好贴好条放下，然后搬过去那边，对了你家艺人呢？”
　　洛秦原本都已经点头应声，做好登记要搬东西，等对方最后那个问题问出，他才发现两者间的交谈似乎弄错了什么。
　　而在这同时，薛瞳瞳也赶了过来，连忙对着几个人解释了面前的误会。
　　实在是这次来的艺人太多，而洛秦在其中又没什么名气，平常几乎没有什么作品，而他这次来穿着也过于随意，这才造成了这样的误会。
　　几个工作人员道了歉，洛秦也礼貌地笑着说了没关系，这才继续接受安排前往拍摄宣传照。
　　因为没有自己的造型师，所以是节目组的造型团队替洛秦打理起来。
　　这个过程稍微多用了点时间，等到洛秦从化妆间出来的时候，等在外面的薛瞳瞳已经帮忙放好东西，打理好了其他的事情。听到开门的声音，薛瞳瞳连忙起身，等看清楚房间里走出来的人时，她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差点以为自己是等错了房间。
　　眼前的洛秦，实在是和她认识的样子差了太多。
　　她从来没想过有人在造型前后差别能够这样明显，之前的洛秦头发松软地垂在额头，只穿着居家的毛衣，五官当然是好看甚至非常精致的，但给人的感觉却非常的温和，没有太多的记忆点。
　　然而在刻意做过了造型之后，洛秦给人的感觉似乎就完全变了。明明也没有涂抹多少化妆品，看起来只是随意修饰了下，然后改换了衣着，弄了下发型，他身上的气质似乎就变得和以前截然不同。
　　他的皮肤原本就是奶白的，此时更像是白到透明发光，漂亮的五官被修饰得恰到好处，他的唇角天然带笑，此刻他眼尾上扬，明明没有什么表情，但目光看似随意地朝着其他人瞥过来，却像是带着一种足以叫人惊心动魄的能力，令人忍不住连心跳都跟着慢了半拍。
　　看到这样子的洛秦，薛瞳瞳先是震惊了片刻，接着顿时捂住嘴巴，阻止了自己即将脱口而出的尖叫。
　　洛秦抬起头，看着她这副模样，忍不住无奈道：“怎么了？是不是不太行？”
　　他以为薛瞳瞳是觉得不适合，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反应，然而薛瞳瞳却立刻摇头，接着又迅速点头：“不是不是！不是不行是太行了！哥你这身妆容太适合了！”
　　她激动地这么说着，而造型师和其他人员也都走了过来，化妆师笑着收拾东西，耸肩说道：“不是这妆容合适他，是他太适合化妆，他的五官太优秀了，任何妆容都能够适应，我还是第一次这么满意自己的作品。”
　　洛秦身上有种天然的谦和感，虽然他寡言少语，但导演组和工作组的人们似乎都对他很有好感，对他说了不少话，甚至在拍摄宣传照的时候，摄影师趁着其他艺人还没到，于是专门拉着他多拍了好几组照片。
　　当洛秦拍完照，又有人走进了摄影棚里，和正准备离开的洛秦打了个照面。
　　对方看起来已经不算年轻，此刻做好了造型，穿着一袭华丽的白色长裙，长发挽在背后，看起来气质端庄优雅。在遇到洛秦的时候，她显然并不认识洛秦，但即使是这样，她依然对着洛秦浅笑着打了招呼。
　　洛秦微微怔住，等摄影棚走出去，才对身后的薛瞳瞳小声问道：“刚才那位是……”
　　薛瞳瞳对洛秦点头，眨眼说道：“嗯，是影后左方晴，她这次也复出参加节目了，真的没想到，我居然能够近距离看到她……”她越说越发激动，洛秦原本有些拘谨，看她的模样也禁不住渐渐心情轻松下来，接着说道：“我看过她的所有电影，她是我很尊敬的一位演员。”
　　薛瞳瞳说道：“可惜她因为结婚怀孕隐退了好长时间，现在……”
　　似乎意识到不应该在这里说这些事情，薛瞳瞳连忙捂住嘴巴，接着安静带着洛秦朝休息间走去。
　　洛秦是最早到的那个，他在休息室里坐了会儿后，很快就从薛瞳瞳那里听到了其他几个人已经到场的消息。先来的大多都是不算有名气的演员，实际上洛秦虽然不说话，但他心里知道得很清楚，这次节目虽然共请到了五十多名演员，但其中真正具有名气的只有十来名演员，有早年就获过奖的，也有演技需要磨练的流量，但总的来说，这档综艺的话题都在这十来位的身上。
　　而剩下来的，有多年的老戏骨，也有没名气的新人。这个综艺是以两位导演筹备中的新电影为核心，五十人共同竞争两部电影中的三十个角色，并且由两位导演各自根据他们的表现进行选择。
　　说来他们当中有五分之三的人都能够得到角色，然而实际上却并非如此，三十个电影角色里面男性共有二十个角色，女性十个，再加上年龄限制和个人外形条件，实际上每个人能够选择去竞争的角色，不过只有几个。
　　而大部分的人，当然都是没有能力去争抢这个主角的位置的。
　　早在来之前，洛秦就已经看过了经纪人罗遂给他发过来的资料，大概知道了来上节目的都有谁，也看过了两位导演的剧本以及可供竞争的角色。
　　并且在看的过程当中，当时的那位渣攻灵魂很快地替他分析清楚了这个节目大概的走向。
　　两位导演的电影虽然角色不少，但实际上能够称之为重要角色的，只有十五个。其中女性角色五个，再加上年纪身高不合适的，洛秦能够选择的角色只有四个。
　　再加上他们这次共同参加节目的人当中，其他几名重要艺人大概也会选择这些角色，并且考虑到观众需求，他们必然不会被淘汰，那么到最后可供洛秦选择的角色，就只剩下了一个。
　　这次参加节目的两位导演，实际上也同样拥有着很高的话题度。
　　事实上就连当时罗遂通知洛秦上节目的时候，他也曾经说过，说这个节目看起来就像是在瞎折腾，拍电影是件严肃的事情，选角也需要多方面的深思熟虑，现在弄成综艺的形式，看起来就像是在瞎闹腾，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位导演会答应这种事情。
　　这两位导演，其中一位是圈内极具名望，并且拥有着许多优秀作品，曾经也获过国内外许多奖项的老导演阎策。而另一位，则是近期才出现在大众视野里的新锐导演喻梓。
　　虽说这位叫做喻梓的导演不过才三十多岁的年纪，此前也只有一部作品，但就是这部作品，获得了现在公认最高奖项的最佳新人导演奖。
　　可以说，如果阎策是德高望重的宗师，那么喻梓就是风头正盛的新秀。这两位都是电影从业者们最想要合作的那种导演。
　　而渣攻灵魂提前替洛秦看好的，就是阎策导演这次剧本中的男性四号角色，是个看似温和实则倔脾气的记者，也是电影主角的朋友，其间因为调查某件事情，所以被歹徒所害，而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主角才会完成精神层面上的觉醒。
　　渣攻灵魂在替洛秦选择角色的时候，考虑到了各方面的问题，可以说这个角色的各方面形象和洛秦都非常地贴合，并且这个角色对于洛秦来说，是最好诠释的，对于观众来说，也是非常容易让人产生好感的。
　　如果说这个角色能够拿下，并且能够演好，和阎策导演合作，那么将来对洛秦以后的演员事业可以说是巨大的提升。
　　最重要的是，这个角色，是那十来位流量和影帝们应该都不会去想要竞争的。所以这个角色，是被其他公司介入的可能性最小的，大家能不能拿下这个角色，全凭自身的本事。
　　而就在洛秦在休息室等待，考虑着这些事情的时候，他突然听到敲门声响，接着又是去开门的薛瞳瞳惊喜的叫声。
　　洛秦抬起头，正好看到了从门外进来的蔺礼。
　　蔺礼和洛秦是在同一个经纪人手下的，两人刚进公司的时候关系很好，两人曾经还互相去对方家中做过客，不过他们的起点虽然相同，发展轨迹却完全不同，这么多年过去，洛秦仍然是个不入流的小演员，而蔺礼却已经靠着一部小成本的剧翻身逆袭，最后接的戏和广告越来越多，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流量明星。
　　对于洛秦来说，蔺礼是他在家中出事以后，真心交到的第一个朋友。但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我听说你也来了，就过来看看。”蔺礼带着自然的笑意走进房间里，对洛秦打招呼道：“好久没见了。”
　　洛秦抬起头，无声地看着他。
　　而在这个时候，因为过于懒散而沉默了半天时间的渣攻灵魂，这次终于忍不住提起了兴趣，问道：“他是不是害你受伤，失去那次唯一的主角机会，后来还抢了你角色的那个‘朋友’？”
　　洛秦避开蔺礼的眼神，在心里无力地反驳道：“那是意外……”
　　渣攻灵魂故意拖长了声音说道：“好，那就当是意外好了，你自己心里应该比谁都要清楚。所以他现在主动来找你，你猜是为了什么？”


第13章 
　　蔺礼的到来，让休息室内的气氛顿时变化。
　　薛瞳瞳没有看出洛秦和蔺礼之间的微妙氛围，满心还沉溺在见到了蔺礼的兴奋当中，睁大眼睛捂着嘴，不敢出声太大，似乎是在惊讶着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
　　不光是薛瞳瞳，虽然他们的确是在同一个经纪人手里，大概也没有几个人能想得到，毫无名气的洛秦竟然会和蔺礼这种大明星是朋友。
　　蔺礼对洛秦的到来表现出了十足的热情，他不光向洛秦主动介绍了这节目现在的状况，还悄然对他说了许多节目里面提前做好的安排。
　　综艺节目都有台本，只不过像洛秦这种，节目组根本没有费心去替他想台本的必要，他们的去留并没有任何紧要，不管淘汰还是留下来，都只不过是点缀而已，全凭自己运气。
　　而蔺礼对洛秦所说的，全都是等会儿录节目的时候大概的情报。
　　比如影帝阮泽成将会和某位黑红流量竞争同一个角色，比如在现场会发生各种“意外”冲突，甚至还会出现四个艺人同时选中一个角色的场面。
　　整个过程里洛秦很少出声，他几乎只是被动地回应着蔺礼的话，并不主动热情，甚至显得有些冷淡。
　　就连旁边的薛瞳瞳，看到他们的交流也忍不住替洛秦捏了把汗，不明白他怎么能在对着蔺礼的时候，也能冷淡成这个样子。
　　然而蔺礼却像是丝毫感觉不到洛秦的冷淡，仍旧热情而主动地说着话，到最后甚至主动提起了选角的问题。
　　“其实选角的事情到现在还没有定下，节目组说两位导演之所以会答应这次的综艺，最主要是因为节目组用了很大的诚意打动了他们，他们给出了丰厚的资源和宣传，并且承诺这次参加节目的演员，都是导演们事先就已经有所看中的演员们，再加上他们承诺这次的综艺节目方会尽量保证真实性，不会干预导演的选角问题，所以他们才会答应参加。”
　　洛秦听到这里稍微有点惊讶，而蔺礼看他终于有了反应，不禁笑着说道：“所以说，其实虽然中间的过程都有台本，但事实上就连我也不清楚，自己究竟能不能拿到角色。”
　　他说出这话之后，洛秦仍旧没有出声，休息室里安静了片刻，还是薛瞳瞳忍受不了这奇怪的气氛，主动挤出笑容说道：“肯定可以的！你可是很优秀的演员！”
　　蔺礼笑了笑，对薛瞳瞳点头道：“谢谢。”
　　说出这句之后，他接着又对洛秦说起：“我这次选择的角色是喻梓导演剧本里的男性二号角色，你应该也看过剧本知道这个角色了，是个反派，但是因为设定特殊所以对我来说很有挑战性。不过那个角色目前我知道的已经有其他两个人准备竞争了，而且都是不错的演员，所以如果竞争不上的话，我应该会选另一个角色。”
　　蔺礼接着笑道：“备选角色原本应该是阎策导演的二号角色，但那个角色据说导演心里已经有人选了，而且那人选应该不是我，而三号角色年纪对不上，所以我应该会选择四号男性角色……”
　　他说起这个，又向洛秦问道：“不说我了，你呢？你想好要竞争哪个角色了吗？”
　　他与洛秦对视片刻，随后突然之间像是猜到了什么，顿时问道：“难道你也是这个角色？”
　　蔺礼这么说着，到这时候，始终看着戏的渣攻灵魂终于忍不住，在洛秦的脑海里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他一个人在那里自说自话半天，就为了这个？你猜他究竟是知道还是不知道，你本来也是选这个角色的？”
　　这个问题洛秦不想去回应。
　　他恍惚间觉得自己似乎又回到了多年之前的那天，蔺礼带着满脸的歉疚和不安来到医院探望他，告诉他自己得到了出演主角的机会。
　　而那部剧本来的主演，应该是洛秦。
　　蔺礼觉得过意不去，因为是洛秦受伤无法出演，所以才临时换人顶替，让蔺礼有了这个机会。
　　当时的洛秦根本没有想过太多，毕竟他从来都没被好运眷顾过，所以在得知自己已经没有办法拍摄之后，他甚至为了不让蔺礼有心理负担，还主动安慰起对方，让他不必想太多东西，好好完成拍摄。
　　而直到好几个月之后，洛秦才因为无意间听到罗遂和蔺礼的对话，知道当初他受伤的事情，实际上并不是简单的意外，是蔺礼故意制造了事故，从而抢走了洛秦的角色。
　　而罗遂在得知这件事情之后，主动替蔺礼隐瞒了下来。
　　在那之后，洛秦再也没有主动联络过蔺礼，和他的交集也越来越少，即使两人同属于一个公司，一个经纪人，他们也在洛秦的刻意回避下几年没再见过面。
　　而蔺礼后来因为这部剧走红，发展前景越来越好，渐渐有了很高的知名度，这些事情洛秦都没有再去关心过。
　　到现在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看似若无其事地说着这些话的蔺礼，洛秦眼睫迟缓地眨动了下，终于开口说道：“我……”
　　就在他话音刚起的时候，房间的门再次被人从外面推开，洛秦和蔺礼同时回头，就看见导演组的人对他们说道：“两位老师，可以过去现场了。”
　　洛秦如释重负，轻声应道：“我知道了。”
　　蔺礼也无奈地对着洛秦说道：“那好吧，看来是暂时没机会聊下去了，我们等会儿再见。”他说完这话，转身先离开了洛秦的休息间。
　　按照节目组的安排，准备好的演员将会进入节目组提前准备好的大休息室等待，而演员们也能够趁着这个时间，相互之间交流问候，打听对方的选角，或是为接下来的试镜而做准备。
　　当然，在大休息室里发生的事情，会被镜头完全记录下来成为剪辑的素材。
　　演员们进入大休息室的时间也是提前安排好的，洛秦作为不怎么重要的凑数嘉宾，被安排在中间部分时间进场，而在洛秦进场的时候，前面已经有二十来个人坐在其中了。
　　其中有部分演员们正在相互交谈着什么，洛秦一眼就从其中看到了之前见过的影后左方晴，她的周围挤了不少年轻演员，大家叽叽喳喳地凑到她面前说话，左方晴很有礼貌地应着声，脸上的笑容柔和，看起来对于这样的场合十分适应。
　　而在右边，几名年纪大些的演员低声聊着，说的都是叙旧之类的话，应该是彼此之间曾经有过合作。
　　还有几名演员大概是不善言辞，或者性格较为孤僻，所以都单独坐在角落里面，跟谁也没有交谈。
　　洛秦进入房间之后，看清了周围的环境，他没有往人堆里走，而是悄然到了角落里，随处找了个位置坐下之后，他独自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剧本看了起来。
　　洛秦在看剧本的时候总是很专注，他也很清楚镜头不会给到自己，所以他心无旁骛地看着，期间就连蔺礼到来，几个年轻演员起身簇拥过去，他也并没有察觉到。
　　节目的流程很长，为了拍摄更多的素材，节目组留给大家准备的时间也很多。
　　洛秦默默看着手里的剧本，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突然感觉有人来到了他的身边，并且主动问道：“请问这个位置有人吗？”
　　洛秦简洁地回答道：“没有。”
　　他的回答是下意识地反应，然而等他回答过后，他才骤然想起来这个声音究竟是属于谁。
　　他抬头朝着站在旁边的那人看去，就见左方晴正带着浅淡而略显狡黠的笑容看着他，拢了下自己的披肩，对洛秦说道：“那边太热闹，我偷偷过来清静下。”
　　洛秦对左方晴的印象很深，他还记得左方晴曾经演过阎策导演十来年前的一部作品，当时还不是影后的左方晴演的是个村落里的姑娘，穿着最简单的白裙子，赤着脚在光影斑驳的溪流边踩水，脸上的笑容是再质朴不过的天真模样。
　　那时候的左方晴已经二十多岁，却将少女演得惟妙惟肖。而时至今日，快要四十岁的左方晴站在洛秦的面前，虽然脸上已经带上了点岁月痕迹，但身上与生俱来的少女气息似乎依然在骨子里。
　　洛秦抬头看了眼左方晴所指的方向，影帝阮泽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刚才围着左方晴的那群人，现在又去围在了阮泽成的旁边，大家一人一句也不知道究竟说着什么，就连蔺礼和另外两位流量也都到了阮泽成的面前，表现得十分的乖顺有礼。
　　看到这里，洛秦再收回视线，才发现左方晴的脸上还有抹微不可见的疲惫。
　　看起来她刚才虽然表现得优雅大方，但实际上对于这种社交，似乎并不是那么喜欢。
　　洛秦点头侧身让左方晴坐到角落里来，接着自己坐在她外面的位置，沉默地帮助她隔开了人群，挡住了其他原本准备来找人继续寒暄的演员。
　　左方晴坐在角落里，唇角带着笑，不自觉地打量着沉默不言的洛秦。
　　而洛秦并没有注意到她的打量，他原本准备继续再看剧本，但脑海里属于渣攻灵魂的声音却让他被迫将思绪从剧本中抽离开来。
　　渣攻灵魂说道：“真是场好戏，你盯着你那两个破剧本，不看这好戏实在是太可惜了。”
　　洛秦在脑中无奈地说道：“都是别人的事情，我只要照看好我自己就够了。”
　　渣攻灵魂啧了声道：“那可由不得你，这个节目水不浅，你要是真什么都不管，到时候恐怕被人给卖了都不知道。”
　　他说着这些话，看洛秦仍旧是那副模样，这才接着说道：“你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会变成今天这样吧，说你不懂得人情世故，你却连别人欺负到脸上来也不懂得反击，说你懂得这些东西，但你却连该向谁献殷勤，该和什么人打理好关系你都不知道，你说你这到底算什么？”
　　洛秦没有把渣攻灵魂的说法放在心上，但渣攻灵魂却不依不饶地继续问着：“你明明知道蔺礼对你做过什么，为什么不和他撕破脸？你在怕什么？还是说就连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舍不得伤害对方？”
　　渣攻的喋喋不休让洛秦目光略微不自然，他提醒着渣攻灵魂道：“你早上说过，不会随便出手。”
　　渣攻灵魂用咂嘴声表达了自己的无奈和对洛秦的无趣评价，应道：“是啊，我不动，反正左右还是你自己的事情，我也就来值班这么一天，没必要过于尽职尽业上纲上线。”
　　说完这话之后，渣攻灵魂果然没再继续数落下去，不过他也没有立即安静下来，而是煞有介事地开始向洛秦说起他刚才通过对这间大休息室里众人的观察而得出的结论。
　　比如说大家对左方晴看似热情，实际上不少人都只是因为左方晴过往的成绩，为了节目的效果而过来簇拥开口，实际上左方晴多年来淡出影视圈，已经没多少人再巴结她。在场真正被巴结得最多的是影帝阮成泽，不过有两个流量鲜肉其实连影帝也看不上，看起来客客气气，实际上都是做做样子。
　　还有角落里有个小花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看起来像是被人排挤，或者还有几个老戏骨其实对这里的演员谁也瞧不上等等……
　　渣攻灵魂观察入微，甚至连阮成泽对谁有兴趣都猜出来了个七七八八。
　　洛秦原本没有兴趣，但听到他说起这些，却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能看出这么多？”
　　渣攻灵魂淡然道：“本能而已，当你在勾心斗角的地方待久了，要看出谁心里的想法，就不会是难事。”
　　就在他们聊到这会儿的时候，漫长的等待时间终于过去，节目工作人员通知让演员们各自找到位置坐下，影帝阮泽成率先找到了个靠中的位置，而其他人则纷纷跟着坐了下来，其中蔺礼和其他几个知名度较高的年轻演员都坐在了影帝的旁边。
　　不少人都各自想着办法往影帝旁边挤，洛秦坐在原地，没有要换位置的意思，而旁边的左方晴也是同样。
　　等到大家都确定好了位置，这时候提前等在外面的两位电影导演也终于走了出来。
　　老牌导演阎策老爷子，洛秦自然是见过的，对方拍戏数十年，名气早就响彻了整个圈子，虽然说现在好的导演同样不少，但即使到了现在，大部分的演员最期望的却仍然是与阎策导演合作。因为这位导演本身就代表着行业的标杆，也拥有着最好的团队，好的导演能够教演员的东西很多，能够与他合作，对演员自身的提升可以说是非常大的。
　　阎策导演已经近七十岁，戴着眼镜和帽子，遮着满头的白发，但模样却依旧精神矍烁。
　　而在阎策导演身边，站着一个看起来不那么显眼的年轻男人，他穿着简单的衬衫，头发微卷还乱，目光看起来有些木讷，仿佛早上起床后至今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
　　虽然说看起来非常地让人意外，但毫无疑问，能够和阎策导演并排站在这里的，必定就是最近风头正盛的青年导演喻梓。
　　许多人都没见过喻梓本人，但对于喻梓获奖的那部电影，大家却都是看过的。所有人都知道那部电影的横空出世有多么令人震撼，所以当然此刻也没有谁会轻视这位导演。
　　只不过最让洛秦意外的，不是这人的外表有多么不起眼，而是这个人，他隐约觉得他似乎在哪里见过。
　　而就在他迟疑地回忆着自己是否见过对方的同时，他看到那位喻梓导演视线在休息室内扫过一圈之后，竟然也将视线落到了他的身上，并且在微微错愕之后，他接着露出了个惊喜的笑容，朝着这个方向挥了挥手。
　　洛秦看着对方这副看起来甚至显得有些笨拙的模样，终于确定了自己心里的猜测，他想到了上次自己被渣攻系统附身后所去的那个酒吧，当他匆匆跑出酒吧的时候，他撞到的那个人，似乎正好就是这位导演。
　　洛秦：“……”
　　想起这件事之后的洛秦表情瞬间变化，没想到竟然会有这么段前缘，再加上他当时在酒吧里到处跟别人交换联系方式的样子……
　　洛秦低下头，只想假装对方是认错了人。
　　而喻梓此刻站在众人面前，位置实在是再显眼不过，他刚才的小动作，当然也被镜头和人们的视线给捕捉了下来。
　　喻梓成名的时间不长，合作过的艺人也不多，并且都没有在现场，他现在突然对人招手，的确是有些出人意料，顿时之间大家都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想看看他究竟是提前青睐了哪位艺人。
　　然而当他们循着喻梓的视线看去，那个角落里也就只有个埋着头仿佛不识时务的洛秦，还有环着双臂倚墙坐着的影后左方晴。
　　这画面看在大家眼里，喻梓究竟是在和谁打招呼，大家几乎已经没有任何疑惑了。
　　总不会是和一个名字都没人知道的十八线演员。
　　然而众人不知道的是，喻梓现在正在为洛秦不肯和自己打招呼而着急落寞。
　　节目继续进行下去，先是主持人开了个场将气氛暖起来，接着介绍过两位导演之后，随着阎策导演抬手让四周安静下来，现场的气氛霎时之间就有了改变。
　　这场面有的人似乎已经有所预料，在镜头拍不到的角落里表情毫无意外，但有的演员却是真的没有料到。
　　洛秦也没有提前得到任何的通知。
　　他原本以为这次的考核，应该是由他们每个人像试镜那样一个个去试，然而等阎策导演走出来开了口，他才发现事情并非如此。
　　阎策导演笑着对众人说道：“刚才你们都已经各自选好了座位，那么现在……”
　　他神态变了变，对着满脸不解的众人说道：“现在请大家查看自己的位置，每个人的位置下方应该都有张纸条，上面写上了你们这次考核需要扮演的角色。”
　　就在大家纷纷紧张地低头去找自己座位下的角色纸条时，阎策导演继续说道：“在你们来到这里之前，你们应该就已经签过保密协议，看过我们这次的电影剧本了。这次初试考核，就是要你们演我们其中一个剧本里的一场戏，而你们现在所抽到的角色，一旦抽到没有机会更改，不管是男女老幼，都需要演出来。”
　　他没有去管其他人脸上不可思议的神色，接着宣布道：“现在，你们有半个小时的准备时间，你们可以互相对戏和调整，半个小时之后，我们就将开始进行考核。”
　　这样的事情，是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对于许多演员来说，这种要求是不合理的，甚至不应该的。
　　演戏不是儿戏的事情，当然不应该用这样的方式作为考核的形式，不合适的形象演不合适的人物，在电影里都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每个人也都需要用很长的时间去接受角色甚至融入角色。现在他们这样打乱众人的节奏，不管是新演员还是老演员，他们都是没有办法习惯的。
　　但站在他们对面的是阎策导演，这位拥有着足够资历的导演，根本没有给他们反驳的余地。
　　于是在短暂的混乱之后，聪明的人没有选择抱怨，而是在看清自己的角色之后，直接迅速翻开剧本，开始飞快地适应剧本背起了台词。
　　而在这片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兵荒马乱的场景当中，洛秦看着自己手里的纸条，陷入了沉默。
　　他抽到的这个角色，他当然是有印象的，他早在来到这个节目之前，就已经把这两位导演的剧本看得熟透，把所有的人物和他们之间的人物关系都作出了自己的注解。
　　所以几乎是才看到这个角色名字的当下，洛秦就已经在脑中浮现出了这个角色的形象和过往。
　　这个角色的名字叫做邹翎，是属于阎策导演剧本里的角色，是个……
　　是个财阀家的骄纵大小姐。


第14章 
　　洛秦盯着自己手里面写着角色名的字条，顿时陷入了无奈。
　　同时他忍不住又抬头看向了坐在他旁边的左方晴，左方晴手里面捏着纸条，不知道为什么笑得有些厉害，看起来似乎是遇上了什么好玩的事情。
　　洛秦看着她的模样，猜到她所拿到的角色大概也不太适合自己。
　　果然，看洛秦也朝自己看过来，左方晴主动向他展示了自己的角色名字。
　　许鸣。
　　以洛秦对于剧本的熟悉程度，几乎是在看到这个名字的同时，这个角色的信息就自觉地从脑子里冒了出来。许鸣是这个剧里面男性二号角色的名字，而洛秦现在所演的大小姐邹翎，就是他的未婚妻。
　　而在他们这次考核所排的这幕戏当中，还有许鸣和邹翎之间的对手戏。
　　看到对方的角色，洛秦也忍不住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左方晴似笑非笑地说道：“不好意思，如果不是刚才巧合让你换了位置，你原本应该是抽到我这个角色的。”
　　洛秦对于自己因为换位失去了男二号的试镜机会并没有任何惋惜，他从来没有把这个角色当成过自己的竞争目标，他很清楚自己根本没有竞争的机会。
　　所以在听到左方晴的说法之后，他轻轻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没有原本属于谁的问题，只是自然发生的事情而已。”
　　不在意这个，他在意的是，自己竟然阴错阳差地需要去演女性角色。
　　不过看周围其他人的反应，拥有这种烦恼的似乎并不只是他，还有其他许多人也都抽到了不同性别的角色。现在不是去计较这个的时候，洛秦很快收拾心情，不再去在意性别或者角色的差异问题，只专心去研究起了剧本，试图尽快融入到这个角色当中。
　　四周众人各自闹腾着，可以看得出不少人在故意为综艺制造着话题，闹出问题的有，假装焦虑的也有，甚至连根本不认识自己抽到的角色的演员也有。
　　在闹腾了一番之后，不少人也终于开始安静下来，各自研究起剧本，只等到时间倒数结束之后，阎策叫停了正在准备中的众人，让他们开始准备登场试镜。
　　非常巧合的是，这次众人所抽到的角色，阎策导演这边，阮成泽影帝抽到的，正是洛秦之前所想要竞争的那名记者，一个二十刚出头的小花则抽到了男主角，还有其他的角色，除了男三号的角色是个没什么名气的演员抽到之外，几乎所有主要角色都是由自带话题性的演员给抽到的。而洛秦在其中同样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另外那边，喻梓剧组的角色也都已经分配完毕，相比之下那边的重要嘉宾界限非常分明，除却几个流量鲜肉，就是老戏骨们，颇有些不搭调的意思。
　　而非常巧合的是，蔺礼所抽到的角色，正是他提前准备竞争的那个反派的角色，根据之前众人寒暄阶段渣攻灵魂的留意，据说同时竞争那个角色的人有不少，甚至就连阮泽成，似乎都把那个角色当成了自己的备选角色。
　　虽然只是试镜，但这段试镜最终是会在综艺上播放出来的，所以阎策导演和喻梓导演的要求很高，要求最终必须要得到足以过关的成品效果。
　　于是在结束准备之后，演员们被带下去开始进行简单的服化准备。
　　又准备了一会儿后，完成换装的演员们跟随着导演来到了考核的地点。
　　洛秦现在非常不适应自己的装扮。
　　因为角色的需要，他们的电影是年代戏，而光鲜亮丽的大小姐，自然穿着也是异常考究的。
　　洛秦现在穿的是一身浅色的旗袍，他身形高挑且四肢纤细，穿上旗袍后可谓十分惹眼，毛茸茸的白色披肩衬得他的肤色更加透明，再加上带着卷的假发，以及脸上淡淡的妆容，他原本的轮廓被修饰得柔和下来，看起来竟然没有半点男扮女装的违和感，虽然是在本就已经外形出众的演员堆里面，却也依然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甚至连旁边的许多演员，也都忍不住朝着洛秦多看了好几眼。
　　毕竟洛秦是生面孔，于是还有人忍不住问起洛秦，问他究竟是哪里来的女演员，怎么以前从没见过。
　　而在左方晴到来，主动替洛秦解释他的性别之后，大家才纷纷笑了起来，为刚才的乌龙替给洛秦道歉。
　　不过洛秦会被人看错，不光是因为他的相貌比较漂亮，也因为他从穿上这身女装走出来开始，就始终注意着自己的体态，言行举止全都沉浸在了这个角色当中，所以才会让人产生误会。
　　气氛似乎异常地和谐，洛秦没有想到自己会因为女装而短暂地成为众人注视的焦点。他早就习惯了安静不起眼地待在角落里，现在骤然被这么多人注意到，身上不自在的感觉更加强烈起来。
　　然而左方晴却在换好服装后来到洛秦的身边，故意调笑着说道：“这个未婚妻我很满意。”
　　知道对方是在开玩笑，洛秦忍不住有些无奈。
　　左方晴现在也已经换好了服装，她穿着的是一身笔挺的深色军装，胸口别着功勋奖章，长发被盘起来藏进帽子里面，披风包裹着身形，整个人显得英气十足，身上气质变化极大，让人觉得她和之前极富韵味的模样截然不同。
　　虽然说他们分成了两个剧组，但因为两组都需要考核的关系，所以在A组进行考核的时候，B组的导演和演员也都会在旁边观察他们的表现。
　　首先是阎策导演带着他这组的众人前往场景当中，布景早就已经准备好，镜头和光影也早都准备妥当，导演开始为每个人讲解走位，以及他们各自需要注意的问题。
　　因为是多人同时试镜，这次的试镜是个足足有三分钟的长镜头，这场戏发生在旧上海的酒会当中，镜头会从大门处开始，伴随着某位小花所扮演的主角推开会场大门进入，接着她会先和几个女人交谈，在会场中心分别见到几位权贵，之后走进长廊，和阮成泽扮演的记者碰面，最终他们会在角落里撞见左方晴所扮演的军官在和一名歌女调笑，然后洛秦扮演的大小姐冲过来，撞破军官和歌女之间的调情的场面。
　　阎策导演选择的场景非常地精妙，这个场合可以说是整部电影真正进入剧情的场合，也可以说几乎将所有重要角色都包括在了其中，并且非常自然地展现出了每个人的特点。
　　而洛秦作为整个长镜头中最后出场的角色，他的戏其实很少，只有最后的十五秒钟，以及两句台词。
　　和其他人相比，他的戏份的确不多，但相比于某些连名字都没有的角色，他的角色可以说是个性十分鲜明，已经占尽了很大的便宜。
　　洛秦对于现状十分容易满足，而剩下的，就是看他自己的发挥。
　　早早地站在了自己出场的位置上，导演还在和其他人说着他们应该注意的问题，洛秦心跳略微加快了些，目光注视着远处的摄影机，还有正在专注讲戏的导演和其他人们。
　　渣攻灵魂安静了小半天的时间，现在终于再次出了声：“你在紧张吗？”
　　洛秦没有隐瞒自己的情绪，他在渣攻灵魂们面前其实也无法隐瞒，他点头承认道：“有点。”
　　其实不光是紧张，还有其他的情绪也占满了他的心底，他在脑中对渣攻灵魂说道：“我好像很喜欢这样的环境。”
　　站在这种现场里，看着众人为着一个镜头，一个场景，认真而严肃地讨论和尝试，这种气氛是以前洛秦在拍摄的时候从来没有过的体验。
　　从前的洛秦在现场当中，很多导演习惯敷衍，粗制滥造的剧集，有时候甚至根本不需要演员去做太多的尝试，洛秦曾经对于自己的职业有过很多怀疑，但现在站在这里，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期待和紧张。
　　渣攻灵魂说道：“你很喜欢拍戏？”
　　洛秦正要点头，渣攻灵魂接着又立刻问道：“和你的沈先生相比呢？你可以为了沈渡声放弃拍戏，是吗？”
　　听到渣攻灵魂问出的这个问题，洛秦微微怔住。
　　而在这短暂的沉默之后，洛秦又更加为自己刚才的状态而暗自在心中感到迷惘起来。
　　如果是在以前，洛秦认为自己应该是会立刻给出肯定的答案的，但就在刚才渣攻灵魂问起的时候，他却明显地犹豫了很久。
　　今天的渣攻灵魂在察言观色方面无人能及，在注意到洛秦短暂的停顿之后，他就已经拖长声音“哦”了一声，而等到洛秦回来点头给出肯定回答的时候，他则根本没当回事，只道：“你犹豫了，就说明你心里的想法其实已经有所动摇了。我会要求你现在就给出答案，不过或许你可以接着看下去。”
　　洛秦似乎不解他的意思，渣攻灵魂说道：“你就这样尝试下去，等以后再来回答这个问题好了，也许到那时候你能有不同的回答。”
　　洛秦情绪复杂地应了声，但仍然摇头说道：“对我来说，沈先生才是最重要的。”
　　渣攻灵魂笑着说道：“半年之后再说吧，拍完这部电影，大概需要半年的时间是吧？”
　　洛秦：“我还不一定能够得到这个角色……”
　　而就在他们对话的同时，站在洛秦身旁的左方晴已经主动提醒了他，真正的试镜考核要开始了。
　　这次的考核准备的时间很长，但根据导演所说，他们每个人都只有一次的机会，镜头会在移动中经过每个人的面前，而他们除去自己演技方面的问题，还必须要考虑到镜头的移动，以及他们个人的走位，如果说稍微有所失误，那么自己那幕镜头作废，自然也就意味着考核失败，失去竞争资格。
　　这是容不得半点差错的，洛秦连忙收回思绪，将自己的情绪和状态调整到最接近自己角色的状态，等待着这个镜头开始拍摄。
　　全场同时安静了下来，在场数十名演员以及群演们全部就位，机位怼上正门，随着导演的一声开始，场记打板，几秒的寂然之后，扮演着主角的小花推开了宴会现场的大门。
　　古典的乐声流淌在色调金黄的大厅里，主角往前走去，从容地自服务生的托盘里拿起一杯红酒，接着经过几个穿着华服的妇人，与几名商贾聊过了天，随后视线往会场中央看去。接着他在与商人们寒暄之后，放下酒杯继续拨开人群往里走去。
　　镜头从主角的正前方绕到身后，接着环绕过整个大厅，将形形色色的人们各自的状态收进其中，纵然是没有任何台词，演员们也都在专注地扮演着自己所饰演的角色。扮演主角的女演员年纪很轻，但好在并未怯场，虽然不算极其优秀，但也没有出现任何突发问题。
　　主角接着又与几处寒暄，等到结束了这些勾心斗角的社交之后，她来到角落里，撞见了正在等待他的记者，也就是影帝阮成泽所饰演的角色。
　　原本在前面还算演得顺畅的女演员，到和阮成泽对戏的时候，就表现得有些接不住了。
　　不过好在这段戏并不算长，紧接着他们就注意到了旁边的声音，主角和记者同时回过头去，镜头同样移动，最终落到了正在与歌女调情的左方晴身上。
　　洛秦在镜头外的角落里等待着，到这个画面，终于到了他该出场的时候。
　　镜头当中，左方晴和歌女耳鬓厮磨，而镜头慢慢地拉远升高，随之将站在走廊后方那道艳光照人的身影露了出来。
　　洛秦所扮演的大小姐，在形象上几乎完全贴近了这个人设，明光四射，眉宇之间几乎见不到平常温和的痕迹，他的神态高傲而冷逸，看起来有种目中无人的淡漠，但因为微蹙的眉头，以及站姿细微的动作，却又似乎能够清晰地体现出他并非如同看上去那样的坚强。
　　镜头在他的身上停留了五秒的时间，所有的情绪变换，全部在五秒之中完成，到最后达到了高潮。
　　洛秦踩着高跟鞋朝左方晴走过去，鞋跟的声音清脆得如同踩在人的心上，他走动的脚步虽然快，但却并不似男人平常的步伐，每步的姿态和神态都像是在画中，仿佛刻意雕琢过的艺术品。
　　看到这幕，即使是其他组等在镜头前观看的演员们包括蔺礼，也都禁不住为之有些心惊。
　　这个长达三分多钟的镜头里面，前面可以说是“还不错”，而到阮成泽出场开始，就变成了“优质品”，而当洛秦踩着高跟鞋穿着旗袍以这样的姿态出场，这画面几乎已经在“艺术品”方面初具雏形。他的演技当然及不上阮成泽，但形象却极其漂亮且贴合角色，令镜头画面美感十足。
　　不过短短十来秒钟的戏份，但出现在这最后的画面里，的确已经吸引了太多人的注意。
　　就连阎策导演都忍不住凝神认真关注起了洛秦的表现。
　　洛秦其实也有着失误，因为他对于自己穿着高跟鞋的走路快慢做了错误的估计，原本他要完成走到左方晴面前，然后用手里拎着的包砸向对方，开口说出台词，这整个过程正好用到十五秒的时间。
　　然而现在，只是走到左方晴的面前，他就已经花去了提前划分给自己的所有时间。
　　阎策导演这时候坐在另一侧棚里的监视器前面，旁边有人提醒着他镜头时间已到，然而阎策却紧锁着眉头，抬手制止了他的声音，通过通讯对摄像师说道：“继续拍下去。”
　　摄像机仍然开着，导演没有喊停，洛秦也就继续大胆地演了下去。
　　而此时他有些庆幸和他对戏的是左方晴，这位影后有着优秀的职业素养，但却不会像阮成泽那样具有强烈的压迫感，让人在对戏的时候因为对方过于强大的统治力而失去方寸。
　　洛秦在这方面仍然算是新人，平常拍得最多的是粗制滥造的电视剧网剧，他和这群已经习惯电影拍摄的演员无法相比，和科班出身的专业演员也无法相比，他凭借的只是自己花了很长时间的理解和尝试。
　　而现在他什么也没有去想，他继续按照接下来的剧本台词走下去。将大小姐向着未婚夫砸东西时候的情绪爆发完全展露出来，将那种自尊和傲气被看破的狼狈，以及不肯让人看出脆弱的痛苦纷纷透过声音与表情肢体，强烈地展现了出来。
　　在左方晴近乎包容照顾的演技带动之下，洛秦在这十来秒的时间里，几乎感觉自己已经完全沉浸在了其中。
　　直到听见导演喊停的声音，洛秦才终于缓缓地从那种情绪中抽离出来，然后他看着左方晴走过来带着笑容给他个大大的拥抱，他才骤然之间醒过神，抬起手抹了把自己的脸颊，发现自己竟然因此落了泪。
　　“你表现得很好。”左方晴笑着拍了拍他的后背，声音带着种令人安心的感觉，“超过所有人的意料。”
　　洛秦因为她的夸赞而有些惊慌失措，摇头小声说道：“我只是按照剧本上面的演下去而已。”他随后松开对方，最后认真地说道：“谢谢。”
　　最后的道谢，是因为他能够感觉得到，对方从最开始就始终很好地照顾着他。
　　这是种前辈的温柔提携，洛秦从来没有受到过这样的照顾，而且对方还是他非常崇敬的影后，面对这样的照顾，洛秦只觉得受宠若惊。
　　左方晴挑眉道：“我也不是见到谁都照顾，最重要的还是你有这样的天赋。”
　　考核短暂地结束了，谁也不清楚接下来他们又会遇到什么样的考核，但很显然这只是最开始的关卡而已，后面必然还有更多的考验等待着他们。
　　不过不管怎么样，他们终于也暂时地得以放松下来。
　　阎策导演的组考核完毕，接下来就轮到了喻梓导演那边，包括蔺礼等人在内的二十名演员，也开始在另一处场景接受起考核。
　　和阎策导演所拍摄的年代片相比，喻梓导演所拍摄的场景更贴近真实，所以不必有过多的服化道具准备。
　　而在拍摄当中，洛秦跟着其他演员同样在监视器里看着镜头中这组众演员的表现。平常拍摄惯了电视剧，洛秦这是初次通过这样的方式观察其他人的表现，而从这当中，他能够很明显地看出演员和演员之间的区别，电影的镜头几乎将演员们的所有优劣暴露在了大屏幕之下，令人无所遁形。
　　洛秦开始有些替自己刚才的表现担心起来，他没能够看到刚才那次考核的最终成品，也不太能够清楚他当时的表现究竟如何，所有的表现只不过是根据本能的行动而已。
　　而在这些专业领域方面，渣攻灵魂自然也无法给他任何的意见。
　　在流程过后，第二组终于也完成了拍摄，接下来就是导演和他们的团队互相协商，然后为众人的表现而作出评价，最终决定哪些演员将会被淘汰的时候。
　　这个过程非常的漫长，而节目组并没有打算给他们任何休息的时间，毕竟来的演员众多，大部分人都有着自己的安排，所以这次的节目录制时间很长，几乎是一次就要录完前三期的内容。
　　等待的时间里，不少演员互相聊了起来，而不知道是出于习惯还是如何，左方晴又来到了洛秦的身边。
　　见洛秦沉默的样子，左方晴主动说道：“你不用担心，这次被淘汰的人里面，肯定不会有你。”
　　洛秦应了声，但就在这时候，蔺礼也朝着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虽然之前私底下在休息室里面见过面，但在开始拍摄之后，蔺礼就像是有意回避般，在第一轮测试开始前，镜头下他并没有和洛秦打过招呼。
　　但现在不知道为什么，他却突然又走了过来。
　　蔺礼先是和洛秦旁边的左方晴寒暄了几句，接着才对洛秦道：“你这次表现得真好。”
　　大概是猜到洛秦不会如何回应他，所以他主动打开了话匣子，开始对着洛秦聊起了这次拍摄的事情。左方晴在旁看着他们聊天，主动问道：“你们以前认识？”
　　洛秦还未回答，蔺礼已经点头说道：“嗯，我们是刚出道就认识的朋友。”
　　左方晴观察着他们两人，而洛秦默然不语，等又聊了好一阵，休息室外面终于传来了主持人通知的声音，说是两位导演已经商量完毕，决定了留下来的演员名单。
　　就在众人往门口看去的同时，两名导演已经再次走了出来。


第15章 
　　现场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有的人是真的紧张，有的人却显然早就已经知道自己不会被淘汰。
　　洛秦是不知道的那种，他原本并不愿意来这里，相比之下他认为自己在节目中没有办法在沈渡声需要的时候随叫随到，是非常麻烦的事情。
　　但他答应了之前的渣攻灵魂要来，他便做了充足的准备，现在来到这里，不知道为什么，他却并不想那么快就结束这趟旅程了。
　　在等待揭晓结果的时候，洛秦心里很清晰地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他想留下来。
　　在刚才拍摄的过程当中，在和左方晴对戏听阎策导演讲戏的过程当中，他发现自己对这种环境是近乎沉迷的，就算得不到好的角色，当个再不起眼的配角，他也想留下来跟着剧组。
　　洛秦双眼盯着远处的两位导演，到现在已经没有心思听身边的蔺礼都说了些什么。
　　蔺礼说着觉得无趣，终于也停下了话头，接着对洛秦说道：“放心，你刚才表现得很好，肯定没有问题的。”
　　见洛秦没出声，蔺礼主动又说道：“我以前和阎策导演合作过，虽然只是个戏份不多的配角，不过阎策导演很喜欢有天赋的新人……”
　　他说到这里，又自知失言，摇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知道这么称呼合不合适，你已经拍戏挺多年了，不过从来没演过电影，第一次电影试镜就有这样的表现，已经很不错了，导演肯定会给你个机会的。就算可能不是太重要的角色，但是能够跟这种名导的组，以后肯定会有很大进步的。”
　　因为蔺礼过于喜欢喋喋不休，洛秦根本没听他这番话，满心都在两名导演的身上，不过他身体里的渣攻灵魂却听了个完完整整，到这时候忍不住笑出了声：“这家伙说话可真有意思，他以前真和你当过朋友？他以前也这么说话？”
　　而在这时候，经过主持人开口，其他人也都纷纷将目光落在了两位导演的身上。
　　在满屋子演员们的注视当中，喻梓导演看了看身旁的前辈阎策，随即后退半步，显然是打算让阎策来公布最后的结果。
　　阎策点了点头，接着环顾众人一圈，笑着说了几句轻松的笑话，让现场气氛缓和下来，接着便开始严肃脸色，将入选的名单给公布了出来。
　　最开始被念到的两个名字，毫无悬念就是阮成泽和左方晴。
　　以这两位的声名，他们根本不需要参加这样的节目就能够接到很好的戏，渣攻向洛秦分析起来，认为很有可能他们原本就已经在私下里和两位导演分别确定了他们的角色，所以才会加入这综艺当中。
　　而除了这两位名气和实力都有的影帝影后之外，阎策导演又分别公布了另外几个名字。
　　毫无意外，包括蔺礼在内的几位天赋和演技不错的新锐演员，以及几个暂且不能评价演技的流量，都分别入选到了其中。
　　这么算下来，就已经占据了整整十来个名额。
　　剩下的名额已经不多了，被宣布过名字的演员会离开等待席，先去到另外一边的位置，而到现在左方晴和蔺礼都已经去往那边，洛秦往身后看了看，剩下的名额不多，但身侧留下的却许多都是实力极强的演员。
　　阎策导演继续宣布下去，洛秦抬头看着正在前方出声的导演，认真等待着，直到他宣布到第二十四个的时候……
　　洛秦终于听到阎策导演在顿了许久之后，说出了他的名字：“洛秦。”
　　因为等待了太长的时间，洛秦在听到自己名字的时候，甚至没能够真正反应过来，他怔在原地没有起身，直到阎策导演朝他看过来，带着善意的微笑又叫了一声：“洛秦。”
　　洛秦连忙起身，但他忘记了自己在扮演过之前的角色之后，到现在还是穿着旗袍的女装打扮。这么骤然站起来，他高跟鞋险些没有站稳，身子微微晃了下才点头应道：“导演，我是洛秦。”
　　他低头看了下自己身上的装扮，因为怕对方弄错，所以立即又补充了一句：“我是男的。”
　　满屋子人顿时忍不住笑了起来，就连正准备说话的阎策导演也没有绷住笑脸，扶了扶眼镜才说道：“知道，我看过你的资料，不会认错性别。”
　　洛秦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是在多此一举，毕竟导演那里有着他们所有人的详细资料，只要稍微翻看下就能够知道他们的所有信息。
　　他立即住了嘴，而阎策导演这才对他招了招手说道：“过来吧，你的表现很优秀，不输于科班毕业的演员。”
　　虽然被点名就意味着自己已经入选，但当听见导演说起这话，洛秦还是禁不住心里有种很少会有的感觉，被人所用心注视的感觉。
　　阎策导演虽然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这么句话，但对于洛秦来说，这却是再高不过的评价。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竟然能够得到阎策导演的特别关注，而且导演还对他给出了这样的评价。
　　而他没有注意到，就在他晕乎乎地被阎策导演夸奖的时候，另一位导演喻梓也正满脸欣慰又纠结地看着他，似乎是在担心着什么别的事情。
　　洛秦从听到导演的夸赞之后，心里就始终处于不真实的状态当中，而等坐到左方晴他们那边去了之后，他也都还没能够反应过来。
　　直到左方晴轻轻牵了牵他的披肩，朝他眨眨眼睛：“怎么样，我就说……”
　　不过他们的话还没进行下去，另外那边蔺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洛秦身旁，说道：“我就说你不用担心的。”
　　左方晴挑眉收回了话，微笑着看蔺礼。
　　而这时候蔺礼已经继续说道：“不过现在只是确定了淘汰人选，还没有确定选角。”他说到这里忍不住苦笑起来，对着洛秦说道：“其实我也很担心，毕竟选人也有主次之分，就算我留下来了，如果只选到了个没几句台词的配角，那甚至还不如提前淘汰掉。”
　　洛秦听着他说出这话，他前面始终没有去回应蔺礼，到现在才终于开口道：“那就等导演的决定好了，不论是什么决定我都可以接受。”
　　蔺礼大概是对他的回应有些意外，但愣了下后立即笑着道：“是的，等导演决定就好了。”
　　洛秦在回答过后，再度默然下来。
　　然而在脑海当中，附身在他身上的渣攻灵魂却有些意外起来：“刚才我可没有操纵你的身体。”
　　洛秦低垂着头，没有出声。
　　渣攻灵魂带着看热闹的语气，继续说道：“所以刚才是你自己主动和他说出那句话的，是吧？”
　　没听见洛秦应声，渣攻灵魂又道：“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你主动用这样的态度回应别人，你终于肯说出来了？不当谁都能欺负的软蛋了？”
　　渣攻灵魂带着笑问了出来，但很快他就察觉到，洛秦竟然在说完这话之后，立刻就懊恼了起来。
　　渣攻灵魂：“……”
　　他观察着洛秦的模样，不能理解地问道：“你在懊恼什么？”
　　洛秦无奈道：“我好像不该这么说话，好像说太重了，没有必要争这点口舌的。”
　　渣攻灵魂啧了声，觉得好笑极了：“他故意说这种话恶心你，他为什么就可以说，你为什么就不能回应？当初他就是这么抢了你的资源还故意装好人吧？如果连这种人都应付不了，你打算这辈子都让他用这种方式在你面前晃来晃去？”
　　洛秦试图争辩，但渣攻灵魂却在他开口之前道：“你没有错，所以你不需要总是表现出欠谁的样子，我想你首先应该搞清楚这个。”
　　这时候两位导演已经将这次留下来的演员宣布完成，而剩下的演员们则被淘汰出局，退出了这次的录制。
　　这群演员当中有许多挣扎多年总是没有办法接到好戏的演员，也有曾经有点名气，现在已经没有戏可拍的演员，每个人都有着各自的故事，导演组留了时间让他们与节目道别，而洛秦看着他们，觉得自己似乎在他们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而等到这群人暂时退场之后，今日的录制仍然没有结束。
　　他们要马上开始下一轮的试镜。
　　对此，节目组早就已经有了安排，而当留下来的这群演员重新坐回原来的休息室中，看着面前稀疏了许多的座位，两位导演再度对视，接着这次是由喻梓导演主动说道：“我们经过商量决定，第二轮的试镜，我们所拍的场景和镜头还是决定用之前阎策导演的那个场景。”
　　听他们这么宣布，在场的演员们都不禁感到疑惑。
　　如果说要继续拍摄那个场景，虽然他们之前的阎策导演组已经少了许多演员，可以将刚才隔壁组的演员调过来填补离开演员的空档，但再拍相同的场景，很明显新鲜感已经减少了很多。
　　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大家都没能够理解，但就在这时候，喻梓导演接着说道：“刚才你们都已经被分配了角色，而现在……这些角色会在那之上有些改变，我和阎策导演会选择我们认为最合适的阵容，让你们相互之间调换角色。”
　　听到他说出这话，刚才还有些不能理解的演员们，顿时又认真了起来。
　　这似乎已经是在选角的阶段了，这次试镜的效果，决定着他们接下来究竟会被选中哪个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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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节目已经拍摄了一整天的时间，临近黄昏，此刻在新楚娱乐的顶楼办公室里，沈渡声还在百无聊赖地把玩着自己手里的笔，试图做点什么别的事情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而就在这时候，外面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沈渡声声音沉闷地说道：“进来。”
　　不过片刻，秘书纪烨从外面抱着平板走了进来。
　　沈渡声抬起头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的平板，明知故问地不耐说道：“有什么事吗，没事别来烦我。”
　　纪烨：“……”
　　刚才他敲门的时候沈总几乎是秒回，现在才表现出拒绝的样子，似乎是破绽过于明显了。不过他作为合格的秘书自然不能对总裁的行为有任何疑问，他只是轻咳了声，接着对沈渡声说道：“沈总，节目的宣传照出来了，飞逐那边说让我们先看看。”
　　沈渡声伸出手，示意纪烨拿过来。
　　等把东西接过来，沈渡声迅速地将各个艺人的照片翻了翻，最终定格在洛秦的照片上面。
　　不得不说洛秦的五官相当地漂亮，经过化妆和简单地修饰，就能够完全将他身上所有的优点全部体现出来。只是简单的翻看了下这些所有艺人的照片，沈渡声几乎就能够断定，即使是在相貌原本就已经十分出色的艺人们当中，洛秦也是最出色的其中之一。
　　如果不是有这样优秀的外形，他当初也不会被看中并签约成为演员。
　　但以他这样优秀的条件，却竟然会走得这么坎坷，其中必然也有着许多的因素。
　　沈渡声的视线在洛秦的照片上多停留了两秒，接着就又飞快地划了过去，而等敷衍地把其他照片都看完之后，沈渡声才把平板重新递回到纪烨手里，说道：“这么麻烦给我看什么，我又不管这个。”
　　纪烨：“嗯……”
　　他正准备说点什么帮自家老板掩盖下意图，让他显得更有面子，然而他还没有来得及出声，沈渡声已经接着问道：“这些宣传照，准备什么时候发？”
　　纪烨说道：“根据流程，今天晚上九点就能发出去，先用这样的形式官宣，然后再每天放出一些视频花絮，为一个月之后的正式播出造势宣传。”
　　沈渡声抬头瞥了眼时间，淡淡地应了声，没再开口。
　　他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纪烨于是也不再多问，只轻轻点头后拿着东西退出了房间。
　　现在距离九点只剩下不到两个小时。
　　沈渡声放下了手里已经做完的工作，抬手拿起了放在旁边的手机，随后戳开了微博。
　　不过只稍微看了两眼，他就又皱着眉头停下动作。接着他打电话找纪烨要了个小号，这才重新戳开微博，提前关注了目前还没有半点动静的《电影之途》节目组官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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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节目已经录制了一整天的时间，大家几乎都没有休息的时间，所以在公布导演们最终商量的角色结果之前，大家先到餐厅吃过了东西。
　　仍然是大型的社交场合，剩下的演员当中，大多都是稍微有点名气，或者在影视圈混迹已久人脉众多的演员，用餐的时候大家相互说笑，气氛融洽，只有洛秦仍然是独自坐在角落里，就连吃的东西也都是最简单的那种。
　　似乎是因为之前的回应，蔺礼重新坐回了那堆青年演员们扎堆的地方，几个十七八岁的演员们似乎也有着自己的圈子，聊天的时候欢声笑语满是朝气。
　　洛秦很喜欢这种朝气，但他也仅仅是远远地看着，并没有要接近任何人的意思。
　　渣攻灵魂朝他问道：“你到底是怕接近他们，还是说你其实对任何人都没有兴趣？”
　　洛秦低头斯文地吃着东西，今天的渣攻灵魂似乎总喜欢和他讨论这样的问题，而他却总是尽力地去回避这样的问题。
　　渣攻灵魂继续问他：“我看了你整天了，最开始我觉得你无趣，到后面越看我越觉得，我之前对你的判断好像是错误的。你看起来虽然软弱得像是很好欺负，会变得这么孤僻好像是因为别人都不愿意亲近你，但事实上，似乎应该是反过来才对。”
　　在洛秦无声垂眸的同时，渣攻灵魂接着说道：“是你不愿意接近别人，对吗？”
　　渣攻灵魂穷追不舍：“为什么？还是因为你的沈先生？你明明心里面比谁都要透彻，什么都能看清，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自己呢？”
　　他们的对话到这里戛然而止，因为就在这时候，有人来到了洛秦的身边坐下。
　　洛秦在这里没认识什么人，他在圈内也没什么朋友，可能会来到他身边的，也就只有刚认识不久对他十分照顾的左方晴，以及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的蔺礼。
　　洛秦原本以为来的是左方晴，他抿了口果汁抬起头，然而等看清楚身边的人，他却险些将果汁呛了出来。
　　来的人不是左方晴，也不是蔺礼，而是在这之前洛秦怎么都想不到的导演喻梓。
　　作为这次拥有着对演员的主动选择权的两位导演之一，喻梓是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地方的，但现在他就这么站在了洛秦的面前，甚至表情看起来还有几分局促，盯了洛秦好一阵才问道：“我能够坐在这里吗？”
　　洛秦实在想不通这位和自己究竟要聊什么。
　　先不说他不过只是个在人群当中最不起眼的小演员，就算是对方选中了他作为自己电影的角色，他也大可以在节目流程中做出选择，毕竟只要他开了口，洛秦绝对不可能会拒绝这样的机会。
　　不管怎么说，喻梓都没有要专程挑这种时候来找他的理由。
　　然而很快，洛秦就想到了另外的那种可能。
　　他想到当初某位渣攻灵魂控制着他的身体去酒吧的时候。
　　洛秦想到这里，心里面突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如果说对方的意图真的是他所想象的那样，那么……
　　洛秦心里警觉，在对方开口说话之前，已经看了看四周，在确定没有人能听清他们说话的情况下，当先压低了声音说道：“喻梓导演，你误会了，我当时去那间酒吧是因为有别的事情要处理，我真的不是要……”
　　喻梓怔了怔，说道：“什么？”
　　洛秦也同样怔了怔，发觉自己似乎是弄错了对方的意思，他于是立即又问道：“喻梓导演来找我是？”
　　喻梓笑了笑：“我想要你的联络方式。”
　　洛秦：“……”
　　他面色微变再次准备开口拒绝，然而喻梓也飞快地说道：“你先不要急着拒绝我，我是真的很想和你交流下，我很喜欢你！”
　　洛秦睁着眼睛迷惑不解地看着对方，试图让对方明白自己的意思：“我已经有未婚夫了。”
　　喻梓点头：“我知道啊，你的未婚夫是新楚娱乐的总裁沈渡声，但这和我喜欢你有什么关系？”
　　洛秦再度沉默。
　　片刻之后，重新坐下来将话说明白，洛秦才终于明白了这位各方面都有些奇特的喻梓导演刚才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对方说的“喜欢”，和传统意义上的“喜欢”似乎有着截然不同的意义。
　　终于弄清楚这些事情，喻梓这才挠了挠自己的头发，为自己刚才的冒失道了歉：“我刚才太着急了，我怕你拒绝给我联系方式，像上次那样直接跑了，所以我没有想太多。”
　　他这么说着，的确像是怕洛秦再跑，所以立刻拿起洛秦的手机，拨了下自己的号码。
　　等到自己的手机响起来，他才露出个笑容，松口气似地将洛秦的号码存到了自己的手机里：“好了。”
　　洛秦面色复杂，很想提醒对方他们现在是在拍摄节目的过程当中，他不可能跑，也跑不到哪里去。
　　不过看着这位有名的新锐导演竟然迷糊成这样，洛秦忍不住开始替这个节目有些担心起来。
　　渣攻灵魂听着他心里的想法，跟着笑起来：“你居然也有担心别人的一天，你们两个撞到一起根本是半斤八两好吧？”
　　洛秦在心底里悄然反驳了渣攻灵魂的话，接着才又试探着出声向渣攻灵魂询问道：“请问您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喻梓点点头，回过神来：“我想提前从阎老的手里把你给抢下来。”
　　洛秦注意到他用的是“抢”这个字，他有点不太明白喻梓的意思：“现在还什么都没有决定，我们甚至还没有进行过第二次考核……”
　　“是，所以我得提前过来。”喻梓说起正事，瞬间变得认真起来：“等第二次考核结束之后，阎老可能就要开口了，我如果不先开口，在我和阎老之间，大家肯定都会选择阎老。”
　　因为洛秦坐的是角落，其他很少有人会注意到这里，也正因为如此，所以他和喻梓之间的谈话，其实并没有被太多人注意到。
　　虽然洛秦并不觉得自己有实力得到导演们的特别照顾，更别说是争抢，但在离开之前喻梓还是连说了好几遍，让洛秦记得优先考虑选择他的剧组。
　　用餐过后，众人再度回到休息室内，而阎策导演也开始公布他们每个人这次要扮演的角色。


第16章 
　　角色的分配阶段，最开始并没有超出众人的预料。
　　阮成泽果然在阎策导演的调整下去到了主角的位置，而几名比较重要的角色，也分别都由名气和实力较强的几位演员担当，总体说起来并没有出太大的意外。大家都能够看得出来，这个选角和顺位，应该也就是两位导演心里面的想法，只不过最终只需要再做点小小的调整，两位导演再做出各自的原则而已。
　　而等分配到洛秦之前所演的那个大小姐角色，阎策导演皱眉思索片刻，决定让最开始扮演主角的那名女演员换过来扮演大小姐邹翎。
　　左方晴毫无疑问去到了女主角的位置，蔺礼也成功得到了不错的角色。
　　之后就是洛秦。
　　阎策盯着洛秦看了许久，随后说道：“你来扮演瞿辛。”
　　他的这句话出口，不光是洛秦，就连在场其他演员们也都非常的不解，其中脸色变化最大的，就是站在后方的蔺礼。
　　这个角色，就是在此之前洛秦提前看好并且试图竞争的角色。
　　虽然在渣攻灵魂的分析帮助下，洛秦早就已经看好了这个角色，并且清楚这是他最有希望拿到的角色，但即使是这样，洛秦从最开始也并不觉得他能够简单地就完成这个目标。
　　其他人当然也想不到，虽然这个角色只是男四号，但只要稍微看过剧本，其他演员都很清楚这个角色对于整部电影来说有多重要。
　　这个重要的角色，居然让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演员来演？
　　自然有不少人觉得费解，虽然之前洛秦所扮演的大小姐的确让人印象深刻，但大部分人仍然觉得，他到底不过是因为那张脸占了优势，所以才能够得到那样的效果。
　　但现在，阎策没有管旁边其他人在想些什么，他似乎只是做了个小小的决定，而接下来他则开始继续说起了其他的角色。
　　等到所有的角色和演员都已经分配完，阎策才又出声问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其他人纷纷摇头。
　　阎策导演笑着说道：“那就这样吧，还是同样的戏，不过你们有一个晚上的时间去准备。”
　　而在阎策导演说完这话之后，旁边的主持人却突然开了口：“还有个规则，我们得要现在公布给大家。”
　　原本已经得到阎策导演的回答，正准备要转身离开，去往提前安排好的地方休息的众人，现在听到这话都立即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有些不解地看向主持人。
　　主持人环顾了众人一周，眼里的笑容有些狡黠又显得略带歉意，他在转过头向身边的阎策导演和喻梓导演确小声确定了之后，这才又重新向演员们开口道：“毕竟我们是综艺，所以根据我们节目组搞事的惯性，这第二场测试肯定也没有那么简单。”
　　洛秦站定脚步，看着正在说话的主持人。
　　主持人说道：“很简单，我们这次的选角，大家相互之间是可以交换的。如果你对自己手里被分到的角色不满意，或者你认为你更适合别的角色，那么你可以说服其他的演员和你交换，如果说两方都同意，那么就视作角色交换成功。”
　　宣布完这个规则之后，主持人后退半步，接着说道：“角色交换只有今天一晚上的时间，明天早上八点大家会在这里接受考核，那么，祝大家有个愉快的夜晚。”
　　对方说完这些，接着很快与导演们离开了，而今天的录制工作结束，工作人员们也都纷纷上来，开始进行后续的工作。
　　洛秦很清楚综艺节目都是以搞事为目的，即使这个节目是以电影为目的，但他们也绝对不可能会让节目简单平静地过去。
　　只是这样子的发展，对他来说并不是那么友好。
　　渣攻灵魂立刻就看出了问题所在：“以你这种性格，别人对你随便说上几句话，你是不是马上就会心软答应了？你真的能守住这个角色吗？”
　　洛秦听他的说法，在心里苦笑了下，继而摇头道：“不会的。”
　　渣攻灵魂：“嗯？你确定不会？”
　　洛秦看着面前各自怀揣着心思，正准备离开的演员们，神态与平常似乎变得有些不同：“不会的。”
　　他这句话是在对渣攻灵魂说，但也是在对自己所说。
　　-
　　而洛秦并不清楚的是，就在他和其他演员共同离开录制场地，去往提前安排好的住处休息时，节目组的官方账号已经发出了他们这次的宣传照。
　　宣传照是分别发出来的，五十名演员每十个一组，共发了五条微博。
　　这个节目早在筹备阶段，就已经在各种消息的推动下赢得了很多的关注度，而关于参加节目的名单都有谁，大家也都众说纷纭，有人总结出各方爆料出的名单，几乎整整有二十多个版本。而到现在，官方终于宣布了真正的名单，各家的粉丝以及吃瓜路人们几乎是在发布的当下，就立刻到达了现场。
　　整个名单里面，最引人注目的当然还是阮成泽和左方晴。
　　这两位不论是实力还是成绩，都已经远远超过了其他人，甚至可以说是足以作为导师级别的水准，对于他们会来参加这种节目，大家自然是产生了不少的猜测。
　　而在他们之外，流量们当然也都引起了不少的轰动，还有某几位以前有过经典角色，而现在渐渐淡出大家视线的演员们，也都立刻得到了关注度。
　　在这其中，当然也出现了别的声音。
　　有人注意到了这些演员当中，有个颜值极高的陌生面孔。
　　-“哈喽？我想要第三排第二位帅比的资料，有人给我吗？”
　　-“这个人是演员？？？我的雷达竟然从来没有发现过他是不是不太科学？？”
　　-“我的点赞数就是想当这位老婆的人数。”
　　在有洛秦宣传照的这条微博下面，最初只是零星的几条评论，对他的出现感觉有些意外，而等过了半个小时之后，这些评论竟然意外地超过了那些粉丝控评，被点赞到了前排的位置。
　　并且随着曝光量的变大，关于洛秦的讨论还在持续当中。
　　而在这个时候，沈渡声正坐在车里面，紧蹙眉头用小号刷着微博下的这些评论。
　　车已经到达了目的地，然而沈渡声却仍然没有下车的意思。纪烨不敢贸然催促，于是只能坐在原地等待，等了片刻之后，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拿起手机也跟着刷了起来。
　　因为《电影之途》的宣传效果过于爆炸，所以几乎是才刚点开，纪烨就在首页看到了转发和讨论。
　　他点进去看了片刻，随后忍不住有些意外地叫了一声。
　　沈渡声终于被他的叫声给弄得回了神，他对于被打断思绪显得并不那么高兴，不过看着纪烨的神态，他还是耐着性子沉声问道：“怎么了？”
　　纪烨差点忘了现在是什么情况，只是意外地抬起头来对沈渡声说道：“沈总，这效果是不是太好了点？”
　　毕竟是这方面的从业者，纪烨对于娱乐圈的各种手段当然都是很了解的，但就连他也没怎么遇到过这样子的情况，他忍不住惊叹说道：“光凭一张脸就能让人自来水成这样子，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沈渡声怔了怔，冷淡地说道：“运气好罢了。”
　　在这官宣的微博发出去之前，他们都曾经看过洛秦的宣传照，但在这之前，谁也想不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这反应实在是过于夸张了，纪烨捧着手机刷了好一会儿，忍不住又说道：“为什么洛秦先生当了这么多年的演员，以前就没有人发现过？”
　　沈渡声没有作声，自己侧过头看向窗外。
　　他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娱乐圈那么大，即使是再好的演员，缺少宣传渠道也没有谁能够看见。这是很浅显的事情，想要让人不被看到实在是太容易了，洛秦从前资源不好，后来还被刻意打压，他就算是付出再多也都没有意义。
　　而这次的节目原本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再加上各方面的原因，虽然说有些叫人出乎意料，但似乎也并不是太让人意外。
　　只不过纪烨大惊小怪的样子让沈渡声觉得有点烦躁，就连他自己也说不上他现在的心绪究竟是因为什么。
　　他敲了敲前排的车座，说道：“还看到什么，开车。”
　　纪烨有些无辜地回过头：“沈总，已经到了。”
　　沈渡声：“……”
　　他还没回应，纪烨又指了指外面，接着说道：“已经到了很久了，但是您始终沉迷刷微博，所以根本没有注意到，我也不敢打扰您。”
　　沈渡声用迅速起身的行动掩盖起自己的窘迫，他下车之后正要离开，然而在皱眉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却又停下了脚步。
　　那头的纪烨还在沉迷地刷着微博，看沈渡声停下脚步，他突然又出声道：“沈总，上热搜了。”
　　沈渡声回过头，果然从纪烨的手机屏幕上看到了刚上热搜的“洛秦”两个字。
　　排名并不算高，而且周围还有左方晴和阮成泽等，并排着好几个热搜都是这个节目的嘉宾。
　　沈渡声仔细分析了下数据，接着低头看向纪烨，做出不耐的样子：“我对这个没有兴趣。”
　　纪烨立即收回手机，配合地点头道：“哦。”
　　沈渡声：“……”
　　他不想再跟这个无聊的秘书周旋，只是不耐烦地说：“滚吧，节目组还有什么消息再通知我。”
　　而在沈渡声说过这句话之后，纪烨几乎是立刻就盯着手机，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样，开口说道：“沈总，好像现在就有消息！”
　　沈渡声对于纪烨的一惊一乍感觉到不满：“你能不能直接把话说完？”
　　纪烨无奈地举着手机：“刚发来的消息。”
　　沈渡声从他手里把手机接了过去，仔细看完了对方发来的所有讯息，最终视线定在最后那条消息上，似乎不知道应该从哪里开始说起。
　　对方传来的消息，对于沈渡声来说实在显得有些令人意外。
　　不光是意外，甚至还有些离奇。
　　洛秦居然最开始抽到的角色，是个女性角色？他居然还不知道怎么和左方晴有了点交情？他居然还得到了阎策导演的赏识？喻梓那家伙竟然也特地去跟他聊过了？阎策想让他试演重要角色？
　　因为这些消息中要素过多，沈渡声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应该先为哪条消息而感到惊奇。
　　令他意外的是，像洛秦那样的家伙，即使是他拥有一张还算不错的脸，但他所拥有的也就不过只是脸蛋罢了，他要怎么跟其他演员比？就凭他那点本事，能够在这么多厉害的演员里面出头，是靠他比别人更好说话？还是靠他身价低廉？或者说靠他只会点头答应任何要求？
　　沈渡声始终不觉得洛秦有着这样的能耐，以他所认识的洛秦，根本不可能做到这种地步。
　　那个自卑怯懦，又无法拒绝他任何要求的洛秦，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纵然是洛秦在最近的这一个月里变化不小，但沈渡声始终不肯相信，演技和气质这种东西，不是十天半个月就能够改变得了的。
　　沈渡声沉默下来，心里面瞬间掠过无数种念头，而纪烨看着他的神态变化，接着终于问道：“沈总，要出手帮忙吗？”
　　沈渡声这才想起来，在这串消息的最后，还说了今晚洛秦将要面临的状况。
　　虽然说阎策给他们每个人都安排好了明天考核试镜的角色，但这节目还有个非常不要脸的规则，那就是在今天晚上的期限内，演员之间是可以相互交换角色的。
　　洛秦手里面拿到的那个角色，可以说是个香饽饽，在男性角色里面，除了阮成泽的主角，和不讨喜的男二号，没几个人能演的大龄男三号之外，就只有洛秦的那个角色最好。
　　可以说其他的男演员，估计都想要得到那个角色。
　　整整一个晚上的时间，这群人能做的事情太多了，他们可以用各种方式对洛秦进行施压，也可以向他装可怜求他改变主意，软的硬的估计都不会少，而洛秦真的能抗住这些招数么？
　　沈渡声心里沉沉地想着这些，随即嗤笑起来：“我为什么要帮他？”
　　纪烨点头：“那我就通知我们的人，不用……”
　　“等等。”沈渡声随即又叫住了纪烨，在纪烨满脸“果然如此”的表情当中，摆出不情不愿的姿态说道：“先别插手，我要等他自己扛不住了过来求我，我才大发慈悲帮他一把。”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入V啦，明天有万字更新~谢谢大家支持


第17章 
　　洛秦还不知道, 他在节目里发生的事情，都已经被人给观察告知给了沈渡声。
　　他现在正在房间里面，耳边是渣攻带着调笑语气的说话声, 外面是再次响起的敲门声。
　　这已经是今晚第二次有人过来敲门了, 而这显然不会是最后一次。
　　“果然又来了, 是不是？”渣攻灵魂在洛秦脑中说道, “我早就说过, 你这个角色肯定会成为大家争抢的对象，如果说是有两个组的表演试镜机会还好, 现在三十个人都挤到了这组来, 不管他们最后会不会留在阎策组, 会不会选择这个角色，反正这次表演机会他们是不会放过的。”
　　洛秦心里其实也很清楚, 他知道自己所拿到的角色有多抢手, 所以他也早就在心底做下决定。
　　这次不论谁对他说什么, 他都不会放掉这个机会。
　　外面的敲门声响动越来越大，洛秦在心底叹了口气, 终于起身打开了门。
　　等在门外的是今天白天见过的另一位演员，名字叫做姜英白, 就算洛秦平常很少关注热搜相关，但也曾经见过这位, 可以说是目前炙手可热的流量明星, 似乎是某组合的成员，在唱歌之余也会来拍戏。
　　开门之后, 洛秦看着对方倨傲的模样，提前便开了口说道：“很抱歉，如果你是为了换角色的事情而来, 我已经决定好了，是不会答应更换的。”
　　还没出声就已经被否决，对方看起来不怎么愉快。
　　跟拍的摄像机还在后面用镜头对准了他们，姜英白在摄像机前做足了样子软磨硬泡，甚至连撒娇都用上，害得洛秦十分不适应，几乎要不知道该怎么应付。
　　不过即使是对方做了这么多，已经下定决心的洛秦还是没有半点要改变主意的意思。
　　对方脸色也渐渐变得不耐起来，回头用眼神让摄像师关了机，等到镜头放下之后，才揉了把头发，满脸无奈地说道：“不是我说，你真的觉得自己凭着这次试镜运气好抢到了个好角色，就能够一仗翻身吗？你究竟懂不懂自己是在拍综艺啊？规矩跟你怎么说你就怎么做，你还以为你这是普通竞争吗？”
　　洛秦稍稍怔了下，心底有了不好的预感。
　　姜英白接着说道：“我就这么跟你说吧，这是节目组的意思，这么重要的角色，节目组是不会让你这么个糊透了的家伙拿到的，就算你想演，但流量也不允许，你演这角色谁想看啊？大家都是来看明星的，不是看你这种没名气的演员的，你懂不懂？”
　　洛秦神态终于有了点变化，很显然已经开始有些动摇：“我不是……”
　　渣攻灵魂看着他的表现，又开始故意嘲笑起来：“你在干什么？刚才不是还信誓旦旦说要守住这个角色，现在怎么就开始动摇了？”
　　洛秦神态有些茫然，他在脑中对渣攻灵魂说道：“在这之前，我好像忘记了去考虑这个问题。”
　　渣攻灵魂懒洋洋地问道：“什么？”
　　洛秦：“我想要留下这个角色，这是我自己的意愿，可是我都没有去考虑，观众们还有节目组，他们是不是愿意看到这样子的结果。”
　　经过这一整天的相处，渣攻灵魂对于洛秦的心思再清楚不过，所以对于洛秦会说出这番话，渣攻灵魂也没有半点意外，他一针见血地说道：“其实你最怕的根本就不是这个，你只是对自己没有信心，这才是真的吧？”
　　不等洛秦给出反驳，渣攻灵魂就接着说道：“你怕自己去演这种重要的角色，会辜负观众对节目对电影的期待，你怕自己给节目组带来麻烦，认为自己配不上这种资源，我说得对吗？”
　　这些话被渣攻灵魂毫不客气地说了出来，洛秦原本的确想要反驳，但越听他的说法，洛秦就越是没有办法争辩，他像是被看破了所有虚假的外壳，无所遁形地被摆在渣攻灵魂的面前，他在脑中声音虚弱地放弃了抵抗：“他说的都是事实，我就算是再如何想抓住机会，也不能忽视别人的想法。”
　　渣攻灵魂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烦恼：“你还真是个单纯好骗的家伙，我还真想知道你这么些年，都是怎么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的。”
　　只不过转念他又想通了，嗤笑着说道：“也对，你这个样子好像本来就不擅长应付这些事情，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帮帮你好了。”
　　洛秦刚听到对方说到这里，就感觉身体骤然僵硬，那种熟悉的被控制的感觉再度出现，他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发出反对的声音，就只能看着自己转过头，再度看向站在自己门口的姜英白。
　　姜英白明显地感觉到了洛秦身上气势的变化，他脸色变了变，莫名在对方锐利的目光下有种被洞穿的感觉。
　　他强硬地问道：“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洛秦自己也不知道。
　　洛秦在脑中对渣攻灵魂说道：“我们这样会不会太失礼，是不是不该这样咄咄逼人？”
　　渣攻灵魂忍不住笑了起来：“不好意思，接下来我可能会更咄咄逼人一点。”
　　在脑中和洛秦说过这话之后，渣攻灵魂操纵着洛秦的身体，向着姜英白说道：“好的，综艺是吗？但我记得这个节目组已经向两位导演承诺过，在选角方面会尊重两位导演的意见。”
　　姜英白皱眉：“这和导演有什么关系？你和我交换角色，你如果真的那么厉害能得到导演的赏识，演什么角色又有什么关系？”
　　渣攻灵魂短促地笑了声：“说得真好。”
　　姜英白听不懂他这声赞赏是什么意思，更搞不明白洛秦在玩什么把戏，他接着问道：“你到底肯不肯让？难道你真的要我把节目导演组给叫过来，让他们来劝说你？”
　　渣攻灵魂对他的威胁不为所动，抱着手臂靠在门边，看戏似的看着他：“你可以试试看。”
　　姜英白张了张嘴，瞪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渣攻灵魂想到了什么，继续说道：“今天白天的试镜，你演戏的时候，全程就是这副表情你知道吗？”
　　姜英白脸色变了变，渣攻灵魂抖着肩膀笑了起来：“你的演技倒是很好地诠释了什么叫做从一而终。”
　　被说了这么多，姜英白火气有些上来了：“你叫洛秦是吧？我在跟你好好讲道理，你就是这么回答我的？你到底明不明白现在是什么状况？”
　　渣攻灵魂偏过头，好奇似地打量着他：“你说说是什么状况？”
　　姜英白还真打算说，不过渣攻灵魂已经先说道：“其实这根本不是节目组的意思，而是你自己强加给他们的意思吧，你想用你的方式逼迫他们给我压力，或者说你甚至都还没有来得及给节目组施压，就自己先来找我了，是这样没错吧？”
　　姜英白的神态是被看破自身目的后的狼狈神态，对于渣攻灵魂和洛秦来说，这很容易分辨，因为姜英白根本不会隐藏自己的心思，所有的心思都写在脸上，演技也根本达不到标准。
　　洛秦同样也看了出来，他在脑中诧异地对渣攻灵魂说道：“所以这不是节目组的意思？你怎么会知道？”
　　渣攻灵魂好笑地说道：“我不知道，但这并不重要，就算是这家伙想要给节目组施压又怎么样？”
　　对面的姜英白被戳破了心思，接着很快又镇定下来，向洛秦说道：“就算节目组还没说这话，但只要我开了口，你认为他们会帮你还是帮我？你算什么人？”
　　渣攻灵魂也跟着笑了：“是这样吗？你可以找飞逐的节目组，我也可以找喻梓导演，对不对？”他这么说着，将自己的手机通讯录调了出来，“正好今天和喻梓导演吃饭，他给了我自己的联络方式，或许我可以问问他怎么说。毕竟两个导演都是节目组用尽心思请过来的，这才同意能够在节目里拍电影，你觉得他说的话能不能有点作用？”
　　姜英白明显是愣住了：“你怎么会和喻梓交换联系方式？你们？”
　　渣攻灵魂：“你觉得呢？”
　　姜英白不服气，还打算要再说几句什么，然而这时候远处突然有人匆匆走了过来，拉住姜英白小声说了几句什么。
　　洛秦听不到他们的低语，不过却猜测得出这应该是姜英白那边的人。
　　两人的交谈持续了几分钟，期间姜英白脸色越来越难看，随后几乎已经彻底表情僵硬下来，最后更是连看都没再看下洛秦，直接气冲冲地转身离开了当下。
　　洛秦：“……”
　　他不太能够看懂现在的局面，于是在脑中向渣攻灵魂问道：“这是怎么了？”
　　渣攻灵魂若有所思地看着对方离开时的样子，摇头说道：“我也不清楚，不过看起来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说到这里，干脆操纵着洛秦的身体，低头打开了微博。
　　洛秦现在微博的登录账号里面，首页刷新出来，几乎全部都是各种各样毛茸茸大狗的萌图，渣攻灵魂皱眉觉得不对劲：“这就是你的账号？听说今天晚上会公布节目的宣传照，你这微博也太安静了吧？”
　　洛秦习以为常：“节目组那么多明星艺人，我在里面也不起眼，没有动静很正常的。”
　　渣攻灵魂反问：“你真这么觉得？”
　　就在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洛秦终于想了起来，接着说道：“现在登录的好像是我的大号，是日常云养宠物用的，小号才是认证号。”
　　渣攻灵魂：“……”
　　他刷着首页的动作顿了顿，语气古怪地发出了灵魂质问：“你是不是说反了？”
　　洛秦：“没有，那个号粉丝很少，不过就算切换过去，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反应，就像我刚才说的，大家都是冲着其他人来的，没有人会……”
　　就在他这么说的时候，渣攻灵魂已经切换账号，登录了他的认证号，接着轰炸而来的无数红点和消息提示几乎要让他的手机陷入宕机状态。
　　同时宕机的还有洛秦。
　　他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看到的场景，只小声说道：“你是不是登错号了？”
　　渣攻灵魂唇角微扬，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原本就已经有所预感，所以接受这个现状比洛秦要反应快了很多，根本没有半点意外：“你看，这是不是你自己的号，你再看他们，是不是为了你而来的？”
　　他点开洛秦的个人主页，上面很清晰地显示着他的数据，他原本只有一千多粉丝的账号，现在粉丝数量，已经涨到了整整十五万。
　　洛秦已经完全陷入了不知所措的状态：“他们为什么？”
　　渣攻灵魂语气带笑，懒散地说道：“还能为什么，光凭你这张脸就涨了这么多，你还觉得你不配吗？”
　　翻了会儿微博下面的评论，渣攻灵魂重新熄灭了屏幕，认真说道：“放心，这只是个开始，以你的能力，绝对不会仅止于此。”
　　不过缓缓从现实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的洛秦很快又想起了刚才的事情：“如果他真的要去找节目组的人，你真的要通知喻梓导演吗？”
　　渣攻灵魂理所当然地道：“有人抢着要卖给你人情，你为什么不用？”
　　洛秦不能赞同对方的话：“我不该用自己的事情去麻烦别人。”
　　“你说错了。”渣攻灵魂纠正他的话，“你怎么知道别人不是原本就想帮你？这叫合理利用资源，喻梓如果能帮得到你，那他之后再提出请求让你去他的剧组，你就不好推辞了，所以说如果现在要说的话，他应该是最希望你能找他帮忙的那个。”
　　洛秦：“可是……”
　　渣攻灵魂问道：“可是什么？你不找喻梓，难道还打算找沈渡声？”
　　洛秦几乎是立刻就开口否认道：“不，我不会去找沈先生的，我不能再给他添麻烦。”
　　听他坚决地说出这句话，渣攻灵魂又笑了起来：“只是因为这个原因？”
　　洛秦不解地看着他，想要问他这话究竟又是什么意思，但渣攻灵魂却已经摇头说道：“不管怎么样，你决定不去找那个沈渡声就是好事，当然，如果你想利用他也不是不可以。”渣攻灵魂以一种认真严肃的口吻，继续对洛秦说道：“记住，沈渡声那种人呢，只配被利用，不配被托付真心。”
　　说完这些之后，渣攻灵魂又挠了挠头发，补充说道：“不对，我们可是渣攻，当然不可能会对谁付出真心。”
　　洛秦神态复杂，后面的话其实没怎么能听进去。
　　-
　　大半夜的时间过去，沈渡声在自己的房间里，却没有半点要入睡的意思。
　　他正拿着手机刷着洛秦的微博。
　　因为这次宣传片发出来以后，不少人都被洛秦的颜值所吸引，所以他们很快就摸到了洛秦的微博，并且开始翻起了他以前的微博日常。
　　洛秦的微博非常的随性，大概是因为觉得根本没几个人会看他的微博，所以各种日常的琐事都会发在上面，已经累积了好几百条。
　　不过其中有大半都是关于宠物的。
　　沈渡声面无表情地从后往前翻看着这些微博，心里面已经忍不住对自己的行为开始产生怀疑。
　　他开始怀疑自己究竟为什么要大半夜在洛秦的微博上看这种玩意儿。
　　他居然在看松狮洗澡的视频，并且看了有半个小时。
　　等到那个憨憨的大玩意儿终于洗完澡从澡盆里面爬出来，然后开始吹毛，沈渡声终于再次面无表情地退出了视频，然后看向洛秦转发时候发的表情文字。
　　洛秦发了个“/可怜”的表情。
　　沈渡声没来由地把这个表情的模样安在了洛秦那张脸上，想象他做出这个表情时候的样子。
　　沈渡声发现自己匮乏的想象力根本想不出来。
　　他接着又继续顺着洛秦的微博往前翻去，沈渡声从来没有去看过洛秦的动态，不管是微博还是朋友圈，今天也是因为从热搜上面看到，所以才会莫名其妙地点了进去。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他为什么要半夜不睡觉，在这里看洛秦曾经看过的萌宠视频。
　　他发现洛秦似乎喜欢狗，而且不是普通的小型犬，而是大型犬，越大的越喜欢。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虽然喜欢，却并没有选择自己去养。
　　而除了这些有关于宠物的视频，洛秦的微博里最常发的照片就是他的日常，比如他平常自己下厨做出来的菜，比如他走在路上看到两簇生长交缠在一起的藤蔓，又比如路灯的影子交叠成了奇怪的形状，还有深夜的雪覆盖街道的样子。
　　日子明明再平淡不过，但洛秦却似乎总是在以自己的方式观察着周围，就连窗边偶尔掉落了一片颜色特别的羽毛，他也会将其收起来珍藏。
　　沈渡声不自觉地看了下去，而在这些微博当中，他也不经意地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比如洛秦特地为他精心准备的书和碟片。
　　洛秦会每本认真地在扉页上，或者碟片的包装某处，认真地写下字体漂亮的诗行，每首都是婉转的情诗。
　　而他认真地练习着自己的厨艺，说是希望有天能够有幸亲手做给沈渡声。
　　他还会因为沈渡声要他飞去国外陪自己，所以心情很好开心很久，虽然当时他并不清楚那只是沈渡声为了完成长辈的任务。
　　当然因为洛秦这次突然上了热搜，所以好事来翻看他以前微博的并不是只有沈渡声，沈渡声在翻看着这些日常的时候，就看到了不少人的留言，说洛秦是“贤惠漂亮好老婆”“看完简直想把人娶回家”，也有说洛秦“人美心善还可爱”“人间天使”。
　　当然偶尔也有两条说他“炒作”“吸血”之类的声音，不过夹杂在其中实在不算起眼。
　　毕竟都已经上过热搜，所以洛秦的资料其实也早就已经被大家给扒了出来，大家很快就都知道了他从前演过的作品，以及他在两年前和沈渡声订婚的事情。
　　即使是在娱乐圈好看的艺人扎堆的地方，沈渡声的风头也绝对不小，像他这种个性和模样，经常会被各种营销号给带到，所以从某方面来说，他的名气甚至比许多明星都还要大。
　　而到大家扒出来他们的关系，众人才突然回忆起来，两年前说沈渡声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订婚，原来就是这位。
　　当时媒体因为保密的原因并没有公布洛秦的身份和照片，大家当时还猜测是小明星想要上位，但现在看起来，洛秦在订婚之后两年里似乎也并没有得到任何好的资源，甚至反而作品变少了起来。这些谣言自然也就不攻自破。
　　而现在，知道真相之后的粉丝们，开始自觉磕起了两个人的cp。
　　他们本来就是订婚夫夫的关系，两个人的颜值还都极高，实在是再好磕不过。
　　大家似乎都理所当然地认为霸道总裁是攻，而洛秦是温柔贤淑的小娇妻，于是开始暗地里各种编排了起来。
　　沈渡声甚至还在下面看到了一条让人极其火大的评论。
　　-“想要从沈总手底下抢老婆的赞我[狗头]”
　　沈渡声明明不承认这些乱七八糟的说法，但在看到这条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把手机屏幕瞬间熄了下去。
　　然后他站起来走到窗边，神态复杂地吐了口气，随即慢慢冷静下来。
　　他揉了揉眉心，心里忍不住觉得有些好笑，他刚才居然为了洛秦花了这么长的时间去看这些东西。而他居然还真的为了网络上的几条评论而认真了起来。
　　洛秦究竟是什么样子，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根本没有必要去理会这群家伙。
　　即使是洛秦死缠烂打地跟着他，他也根本没有真正要和洛秦结婚的打算，他从最开始就是把这个人当成应付联姻的工具而已。
　　沈渡声正脑中混乱地想着这些事情，最终却又禁不住回头看了眼自己房间里的书架，上面角落里还摆放着几本洛秦送给他的书，他当时拿回来之后根本没有看过，就直接放在了里面。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沈渡声怀揣着莫名的心思，朝书柜走了过去。
　　但就在这时候，他的手机铃声响起，他顿时抬手划开了通话，问道：“怎么了？”
　　打电话过来的是秘书纪烨，电话那头的纪烨大概也想不到沈渡声的反应会这么快，他于是有些惊讶地问道：“沈总，您是一直守在手机旁边等我的消息吗？”
　　沈渡声：“……”
　　他烦躁地回了句：“你难道不是手机不离手吗？”
　　纪烨被噎了回来，这才连忙说起正事：“我收到了节目组那边的消息，说是今晚果然有好几个人都去找了洛秦，想要和他交换角色。”
　　沈渡声等的就是这个，他冷笑了声说道：“然后呢？洛秦答应了？他是第几个答应的，总不会是第一个就答应了吧？”
　　纪烨犹豫了下，随后说道：“沈总，洛秦先生没有答应。”
　　沈渡声正打算继续奚落下去，但听到纪烨的话，他瞬间停住了话头，似乎是觉得不可思议般地问道：“你说什么？”
　　纪烨再次确定地说道：“至今为止第四个去找他，洛秦先生依然没有答应，并且期间就连姜英白都去过了。”
　　听到这里，沈渡声打断了他的话：“姜英白？那个脾气很大的小明星？”
　　他几乎不能相信纪烨所说的话：“连他都没把洛秦搞定？”
　　岂止是没有搞定，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事情实在是令人意外，纪烨说道：“他把姜英白给气走了，据说回去发了好大脾气，但也没敢把洛秦先生怎么样。”
　　沈渡声心里面的惊讶不小，但转念之间，他又想到了自己前面被洛秦给气到的那几次。
　　现在的洛秦，好像的确不能和以前同日而语了。
　　沈渡声在意外的同时又觉得这件事情是可能发生的，他于是只能接着说道：“所以他是真的守住这个角色了？”
　　纪烨声音顿了下，终于又说：“还没，现在似乎蔺礼又去找他了，而且始终在他的房间里面，到现在都还没有出来。”
　　沈渡声听到这个名字皱起眉头：“蔺礼？谁？”
　　纪烨提醒道：“是洛秦先生他们公司的，同一个经纪人名下的艺人。”
　　看沈渡声没打断他的话，纪烨于是继续介绍道：“听说他从洛先生刚进公司就和他认识了，两个人以前应该关系还不错，不过后来他红了以后，他们似乎就没怎么见过面了。”
　　沈渡声听出了端倪，打断了他的话：“说清楚。”
　　全能秘书纪烨早就已经提前准备好了情报，听老板这么问出之后，立刻就开口将洛秦和蔺礼之间的事情给详细说了出来。
　　沈渡声听后沉默了很久，最后似乎觉得好笑地说道：“不就是个利用别人同情心上位的家伙？”
　　纪烨觉得自家老板这话有点和洛秦同仇敌忾的意思，不过他没有作死提醒对方，只点头继续说道：“按照结果来看确实是这样没错。”
　　沈渡声说：“所以这次他应该还会故伎重施。”
　　纪烨又说：“他和洛秦先生聊了很久。”
　　看起来事情似乎又走向了同样的结局，沈渡声毫不意外，沉着声音说道：“他不就是这样的吗，最听话的就是他，如果硬的不行，只要给他来点软的，他肯定马上就撑不住了。”
　　说到这里，沈渡声顿时觉得兴致全无，连刚才看着他洛秦微博日常时候的微妙心情也没有了。
　　“不用说了，我去睡了。”
　　挂断电话，沈渡声抬起头看着自己面前的书架，并没有再继续往前翻开那些书册，而是转身去换衣服准备睡觉休息。
　　-
　　第二天，被选中继续参与综艺的演员们再次聚在了休息室的大厅当中。
　　虽然说休息了一整晚，但众人看起来却并没有比之前精神好到哪去，甚至于有的人看起来似乎比昨天晚上录节目时还要疲惫。
　　很显然许多人昨天晚上都花了不少时间在交换角色上面，昨晚的节目组当然也录了不少的素材。
　　大家都希望能够抢到好的角色，没人希望耗费半天的力气，只演个普普通通的配角。
　　回到这里，洛秦依旧在熟悉的角落里坐下，而没过多久，左方晴就跟着走了过来，并且主动向洛秦打招呼：“昨天晚上睡得好吗？”
　　洛秦点头回应，左方晴看了看他身边，又问：“蔺礼今天怎么不过来了？”
　　洛秦神态略微有些疲惫无奈，他猜测左方晴应该是猜到了什么，只是牵扯着唇角露出个浅笑，却没有回答。
　　他心里很清楚，蔺礼已经达到了他的目的，自然不会再过来。
　　左方晴这位影后远比洛秦想象当中要好相处很多，在打过招呼之后，她就开始自然地和洛秦聊了起来，包括她昨晚住的环境吃的东西，还有今天来这边录制的路上发生的有趣事情。
　　洛秦认真地听着，但仍是不免情绪不高。
　　像左方晴这样敏感的人，当然很快就看出了问题，她挑眉向洛秦问道：“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她托着腮，眨了下眼睛说道：“让我猜猜，你该不会把你的角色让给别人了吧？”
　　洛秦无声地看着她，没能够立即回答。
　　左方晴原本只是随便说说，看到他的反应，顿时蹙眉问道：“真的？”
　　就在这时候，门外再次响起了导演们到来的提示声，接着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两位导演带着主持人，以及他们剧组的重要工作人员，走进了休息室大厅当中。
　　众人很快又安静了下来，毕竟这场试镜不是儿戏，大家也都早就为此做好了准备。
　　而在短暂的寂然之后，阎策从节目组的工作人员手里接过了这次的角色和演员名单，低头开始仔细查看起来。
　　不知道看到名单哪处位置的时候，他稍微有些惊讶地抬起了头，朝着人群中不知哪里看了一眼。
　　众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随之又有点好奇。
　　这份名单是今天早上的时候，最终众人交换完角色之后所定下的名单，是由每个演员亲自提交给工作人员，所以最终的结果没有人会有任何异议。
　　阎策导演在看过之后，点头声音轻缓地说道：“既然你们都已经决定好，那我就来念下今天的演员角色名单，你们昨晚应该都已经准备好了，那么等下我们讲过戏试过机位后就能开始拍摄了。”
　　他说完这话，开始念起了众人的名字。
　　最先说到的还是阮成泽和左方晴，这两位的角色没有人敢去竞争，也没人能去交换，而接下来就是顺位的男二号女二号，一直念到男四号，阎策导演停顿片刻，抬头看向人群当中。
　　人群里不少演员的表情都有些的异样，昨天晚上好几个演员都为了能换到这个角色花费了不少的时间。
　　而在短暂的停顿之后，阎策导演成功的在人群角落的位置找到了他要找的人：“瞿辛，由洛秦扮演。”
　　听到阎策导演宣布的角色，左方晴回头再看洛秦，神态有点惊讶：“你没有跟人换，那你……”
　　然而更加让她惊讶的事情是，接下来阎策导演又宣布了后续的名单，而在角色名单当中，原本应该由蔺礼扮演的某个富商角色，最终成了姜英白扮演，而姜英白的卧底角色，则换给了蔺礼，这两个人竟然互相换了角色。
　　左方晴觉得不解：“他们两个？”
　　以左方晴的理解，这两个人的角色实在是没什么好换的，而他们更想要的角色，应该都是洛秦的这个角色才对，怎么换到最后居然变成了这样？
　　洛秦：“……”
　　看着左方晴疑惑的样子，洛秦现在有点无奈，心里其实也有点迷惘，因为就连他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昨天晚上在送走姜英白之后，蔺礼就找到了洛秦所在的房间。蔺礼来的目的当然也是要找洛秦换角色，但他和其他人劝说洛秦的方式不同，因为有着过去的相处经历，他是最了解洛秦的，他知道对于洛秦来说，强硬的方式有时候或许并不管用，所以他进门之后对洛秦立刻示了弱。
　　他聊起了过去两人的事情，找出了当初洛秦送他的生日礼物，还说起了自己如今在娱乐圈的尴尬处境，和他不得不拿到关键角色的理由。
　　他说他自己的角色其实戏份也很重，但他早就已经演惯了这种类型的角色，而现在他到了不得不转型的阶段，所以没有办法只能想到和洛秦交换。
　　洛秦从来都是容易心软的性格，更何况蔺礼还和他曾经是朋友。
　　而最重要的是，当时已经过了夜晚十二点，原本附在他身上的值班渣攻灵魂也已经离开。
　　眼看着洛秦招架不住，就要答应对方的请求，然而就在这时候，姜英白去而复返跑了过来。
　　姜英白气势汹汹，大概是刚刚才发过了火，所以现在语气极冲，只说是今天必须要拿到洛秦这个角色，以他现在的资源，戏份太少的角色就是在自降身价。
　　两个人都用着各自的方法要洛秦和他们交换，洛秦失措无奈地看着他们，突然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又被控制了。
　　似乎是新的值班渣攻又上班了。
　　接着他看到自己用无辜且关切的目光看着两人，语重心长地提议道：“你们一个需要角色戏份，一个需要改变戏路，不如你们交换吧？”
　　对面原本还在喋喋不休的两个人瞬间哑火，面面相觑。


第18章 
　　这次试镜的演员表终于确定下来, 而阎策导演也再次像之前那样，带着众人去了拍摄现场。
　　和上次不同的是，这次三十名演员都在同一部戏里, 角色自然也有增加, 阎策导演在分别给演员们讲戏的过程当中, 喻梓则始终跟在他的身边, 看起来也同样在学习前辈的经验。
　　虽然这次试镜并不是试喻梓的戏, 但他也同样在观察着这群演员们。
　　看着紧锣密鼓地筹备着拍摄的现场，洛秦再次体会到了那种兴奋与紧张并存的感觉。
　　他其实不太能够说清自己究竟在紧张什么, 但是他能够感觉到他并不觉得担心和害怕, 当他来到镜头面前的时候, 他的心里只有对于角色的倾诉欲望，根本来不及去想别的任何事情。
　　而这次, 洛秦所要扮演的角色和之前的女性角色相比, 其实并不容易, 因为这个角色，很不巧在上次试镜的时候, 是由影帝阮泽成所演的。
　　阮泽成是个天才演员，出道的时候十八岁, 在二十二岁就已经获得了影帝的称号，作为如此年轻的影帝, 他的演艺生涯履历几乎是完美的。
　　即使是到现在已经三十七岁, 他的模样依然保养得当，看起来比年轻时候更多了许多成熟的魅力。
　　要演这个阮成泽刚演过的角色, 观众和导演必然会将两者作对比，洛秦作为从来没有上过专业课程的辍学演员，要和真正的天才影帝作比较, 他当然不认为自己能够有什么优势。
　　他所能够做的事情，只有尽力地让自己贴近角色，让自己做到最好。
　　导演还在和其他人讲戏，并没有轮到洛秦的部分，洛秦于是自己准备着，今天他要对戏的对象是阮成泽所扮演的主角，他之前见过阮成泽和另外那位女演员的对戏，知道阮成泽的戏很难接，而对方也不会像左方晴那样照顾着他，所以他心里也已经做好了到时候可能结果不好的心理准备。
　　即使是他昨晚已经做了足够多的准备，他也依然不能保证能够做好。
　　而就在他盯着剧本沉思的时候，身后突然有人走来，接着洛秦听见对方开口问道：“在想什么？”
　　洛秦听出了这个声音，他几乎是立刻回过头，看向正站在身后的阮成泽，惊诧地说道：“阮……老师？”
　　他不太清楚应该如何称呼对方，在节目前面录制的过程里，他也没有和对方有过交流，所以对于这位竟然会主动上前和自己说话，洛秦心里自然是震惊的。
　　洛秦看过的电影很多，阮成泽的所有电影他都曾经看过，和其他人一样，他对于这位也同样有着很深的崇敬之情，只不过相较于左方晴，阮成泽似乎是更加难以接近的那种人。
　　注意到洛秦惊讶的样子，阮成泽笑着说道：“怕我？”
　　他说话的时候语调随性，听起来似乎是带着点调笑的意味，洛秦初次与这位接触，不敢多说，只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只是有点意外，您居然会来主动找我说话。”
　　阮成泽仍旧笑着，随和地说道：“我们马上要拍对手戏，我当然得来找你对下戏，怎么，你不欢迎我吗？”
　　洛秦当然不敢，能够和阮成泽提前对戏，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同样这也是非常难得的学习机会。
　　他有些欣喜于阮成泽的主动开口，没有太多考虑，立即就答应了和对方对戏，而这个过程也非常的顺利，阮成泽不像他所想的那样演戏时咄咄逼人，甚至在很多时候，他都在刻意照顾着洛秦。这样的照顾让洛秦再次感到受宠若惊，甚至阮成泽似乎心情不错，还特地指点了他很多。
　　洛秦以前的生活过得并不怎么顺遂，碰到的人也大多都想着自己的利益，只有沈渡声对他是特别的。
　　但现在到了这个节目，他似乎总能够遇到对他怀着善意的人们……
　　洛秦心里难以说清这种滋味，在被人温柔照顾的时候，他的心里其实仍然有惶恐，因为他不明白自己这样的普通的存在，是究竟何德何能可以得到大家这样的对待。
　　结束了对戏，洛秦感觉之前悬在心上的紧张感似乎终于得以放下了点，他们的对戏很顺畅，阮成泽给他的指点虽然和他所想的表演方式有些不同，但似乎也有着其中的道理。
　　洛秦正打算改掉自己之前的表演方式，跟着阮成泽的思路重新理顺一遍，但就在这时候，他听见脑海里属于渣攻灵魂的声音对他说道：“那个阮成泽，好像有点问题。”
　　虽然每次值班的渣攻灵魂对于洛秦都百般照顾，而且也都值得信任，但听到对方突然这么说，洛秦还是蹙起眉心，无法赞同他的说法：“阮老师很照顾我。”
　　渣攻灵魂轻笑了声，语调也是轻飘飘的：“他的确很‘照顾’你，只不过你猜猜他究竟是真的想帮你，还是想让你对他失去防备？”
　　洛秦摇头，不愿意胡乱揣测别人好不容易赋予的善意：“他没有理由捉弄我。”
　　渣攻灵魂似乎若有所思：“听起来好像是这样没错……”
　　不过转念他就又笑了起来，对洛秦用撒娇般的方式说道：“你们这个地方好有意思，等你忙完了这边的正事，能不能让我用用你的身体啊？我好久没有这么自在地玩过了，每天被家里那位关在房间里无聊死了！”
　　洛秦摇头无奈道：“现在可能不是玩的时候。”
　　他还要先努力应付过试镜，然后才能够有余力说其他的事情。
　　洛秦和渣攻灵魂的沟通告一段落，这次的渣攻灵魂虽然看起来不太成熟，还喜欢在洛秦的脑中吵闹，但是在关键时刻，他还是不会打扰洛秦。
　　而这时候阮成泽已经转身离开，洛秦看了眼远处已经被其他年轻演员簇拥着请求讲戏的阮成泽，视线忽地顿住。
　　接下来阎策导演也到了他的面前，开始向他讲起镜头的布局和演员的走位。
　　因为是试镜的关系，导演需要考验演员自己对于角色的理解和表现能力，所以导演并不会就角色讲上太多。不过阎策导演在说完自己该说的话之后，却在洛秦面前多停留了几分钟，主动拍了拍他的肩膀向他问道：“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洛秦迎着导演含笑期待的目光，只觉得肩头所承担的期盼又重了不少，他认真回应道：“我会尽力发挥到最好。”
　　“嗯，我相信你。”阎策扶了下眼镜，笑得连眼睛都眯了起来，“有些话等你演过之后，我再对你说，说得太早了对你来说或许是压力，但你要相信演技与技巧有关，但也绝对不仅仅只是技巧，你某些方面不如其他人，但你也有许多方面，对比起某些学过演技的演员来说，有着天然的优势。”
　　洛秦专注地聆听着阎策的话，同时认真点了点头。
　　虽然阎策导演还没有说上太多，但洛秦已经感觉到了明显的压力。
　　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比谁优秀，突然之间被施加了这么多的关注度，他只觉得压力前所未有，并且还在逐渐扩大，原本已经松懈的心情，随之又不禁紧绷起来。
　　他恐惧的不是自己的成败得失，他原本就是一无所有的样子，他只是担心自己会对不起别人好不容易才放在他身上的关心和期待。
　　阎策和洛秦又说了几句，接着离开给其他人讲戏，而洛秦站定在原地，垂着眼睛无声地握着手里的剧本。
　　而他不清楚的是，就在他和阎策对话的时候，已经悄无声息来到角落里的阮成泽，此刻正在和姜英白悄声说着话。
　　姜英白愤怒地看着洛秦的背影，憋着满肚子的火气牙都快要咬碎：“这家伙真的太可恶了，看着好像好欺负的样子，肚子里的坏水比谁都多。”
　　阮成泽靠在墙边，忍着笑没说话。
　　姜英白忍不住又瞪了他一眼：“你就知道笑！让你办的事情你办了吗？”
　　阮成泽朝他看了看，挑眉说道：“你就这么求我办事的？”
　　姜英白张了张嘴，有些压不住火气，但看着阮成泽的模样，他最终还是乖乖服了软，小声说道：“我就是气不过啊，我就想要个角色不行吗？他居然还戏弄我，昨天晚上也不知道用什么花言巧语奇奇怪怪地让我和蔺礼答应了互相交换角色，这家伙肯定有什么妖术，我就是看不惯他！不想让他好过！”
　　阮成泽但笑不语，姜英白趁着没人注意，又晃了晃他的手臂：“阮哥……”
　　“行了别撒娇了，我就纵着你这回了，但别太过分。”阮成泽懒洋洋地笑着说道，“毕竟传出去说我欺负小演员，我的面子往哪放？”
　　姜英白听他答应下来，顿时眉飞色舞，兴奋起来：“就帮我这次，只要让他演不成这角色，让他在节目里混不下去就好了！阮哥最好了！”
　　他们这么说着话的同时，阎策导演也终于分别给每个人讲完了戏，接着现场工作人员分别各就各位，真正的第二次试镜也就开始了。
　　演员们分别到了各自的位置，洛秦也同样来到了宴会的场地中央。
　　这次的戏还是上次那段，连场景也没有任何的改变，只不过上次洛秦是最后出场的大小姐邹翎，而这次已经换成了记者瞿辛。
　　这个角色其实没有太多的特殊性，性格较为温和，稍有些倔强，是非常好扮演的角色。
　　或许应该说，这个角色很多人都能够扮演，但也正是因为这样，要将他扮演好，才是最难的。如何才能够保证他的特殊性，让他不被其他人掩盖住角色的个性，才是最考验演员的事情。
　　洛秦原本有着自己的考虑，在昨晚的时候，他也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去表演的，但今天阮成泽对他说了新的思路。
　　按照阮成泽的思路，他应该把这种内敛的特性通过眼神和细微的动作表现出来，阮成泽之前和他对戏的时候，故意留出了几秒的时间，让他能够很好地将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展示出来，而他们这种方式也的确算是非常成功的。
　　所以这次，当试镜开始，镜头随着扮演主角的阮成泽移动，慢慢经过几名贵妇所在的位置，经过几位商人，互相寒暄了几句，最后来到洛秦的面前，洛秦在心中沉了口气，眼神和气质已经完全进入戏中人的状态，开始按照剧情走了下去。
　　洛秦所扮演的这名记者和阮成泽之前扮演的记者，几乎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形象，虽然同样是温文儒雅的文人形象，但阮成泽的人物看起来风骨更甚，文弱中却又不失锐利，将这个人物内心隐藏的执着和叛逆描绘得更加刻骨。
　　而洛秦则与之不同，洛秦的文人是真正温柔而如水般润泽的样子，从他的身上表面几乎感受不到任何的锐利，然而即使是看起来这样温和圆融，一眼看去之下，却没有人会觉得他是个容易被摧折的人。他似乎已经历经了许多风雨，但即便如此依然以自身近乎倔强的姿态笔直地站着。
　　似乎是对于镜头有种天生的适应力，和上次同样，当洛秦的形象出现在画面当中时，他就已经自动吸引了大部分人的视线，达到了近乎惊艳的效果。
　　刚根据剧情，在宴会会场当中逛完了一整圈的男主，此刻已经来到了洛秦的面前。
　　阮成泽扮演的男主笑着和洛秦聊了起来。
　　他们最开始聊的是日常的内容，就像是在平稳地唠嗑日常，直到剧情到了这里，他们之间的表演都还和刚才对戏时候一样，洛秦接起戏来并没有太大的困难。
　　然而当四周其他的群演离开，只剩下男主和记者两人在走廊当中时，阮成泽所饰演的男主终于收起脸上的笑容，开始语速极快地说起了自己所收到的情报。
　　按照阮成泽之前的指导，这时候就是洛秦应该用眼神和肢体动作体现人物性格的时候了。
　　但剧情到这里，还没有等洛秦有时间去做这些细微的神态表情，阮成泽就已经接着往后说了下去。
　　洛秦在表演当中，心几乎是立刻就沉了下去。
　　这和提前商量好的表演节奏完全不同，就连台词也被阮成泽私自改动了一点，没有任何的预兆，对方甚至连准备的机会都没有给他。照这样的节奏下去，洛秦根本没有办法把自己这个角色真正的个性所展现出来。
　　阮成泽在开始试镜之前，故意给了他错误的方法，故意诱导他去选择这样的表演方式。
　　然后再在最后，让他在这种表演节奏下措手不及，无法应对。
　　洛秦几乎是在瞬间就猜到了对方的目的，只是他想不明白，像阮成泽这样的人，为什么要这样故意捉弄他。
　　洛秦心中觉得不可思议，同样也觉得无法接受，然而他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阮成泽，阮成泽仍旧以主角的姿态看着他，眼里带着属于主角的沉冷稳重，似乎正在等待着他的回应。
　　看到这幕，坐在监视器面前的阎策和喻梓几乎同时皱起了眉头。
　　作为这部电影的导演，阎策当然能够在最快的时间里看出来，阮成泽是临时改变了台词。
　　在电影拍摄的过程当中，的确有演员在觉得情绪到位的状况下，主动修改台词，但他们大多都是在征求导演同意的情况下，就算没有，和他们对戏的演员大多也都是具有丰富经验的演员，能够很好地应对这种突发状况。
　　但现在和阮泽成对戏的是洛秦，阎策曾经看过洛秦的资料，知道他虽然演戏多年，但跟的多半都是小制作的电视剧组，拍的也大部分都是配角龙套，按照正常来说，应该不具备处理这种事情的经验。
　　不少人都看出了问题，甚至有人感觉这个镜头恐怕会因此而重启，然而他们的犹豫和担心也不过只是一瞬间。
　　在这瞬间之后，镜头中的洛秦含着笑意，从容自若地回答了对方的话。
　　阮泽成擅自修改了台词，而洛秦也同样以临场发挥的台词对上了他的戏，而且看在最熟悉剧情的阎策眼里，这句台词完全符合角色的心情和性格，再加上他说这句台词时候的神态语气，几乎是在瞬间就将观众的情绪给拉了上来，将这个角色诠释了完整。
　　如果不是在开始拍摄之前，已经完整把剧本熟读，把人物理解透彻，根本不可能在临时之间想出这样的台词作为回应，这或许是有天赋的原因，但如果不是真正勤奋用心地去背熟理解透了剧本，也不可能做到这步。
　　阎策导演没有出声，但神态却比任何时候都要专注，目光甚至不禁定住。
　　周围的人们看不出他的情绪，在替洛秦捏了把汗的同时，也不太能弄明白导演究竟在想什么。
　　而这时候拍摄还在继续，不过属于洛秦和阮成泽的关键剧情终于过去，接着他们听到了旁边军官和歌女暧昧的声音，又看到了从走廊那头走出来的大小姐邹翎。
　　这时候镜头已经完全从洛秦和阮成泽的身上撤走。
　　经过几段台词表演，这场试镜也终于算是告一段落。
　　随着导演喊停的声音传来，整个大厅里面所有演员紧绷的身体都松懈下来，大家纷纷卸下表演的面具，回头看向了导演所在的方向。
　　而这时候，洛秦的神态已经几乎虚脱。
　　他说不清自己当时的表演状态究竟是好是坏，也不太能够确定自己当时反应了多久，当阮成泽说出那些改过的台词之后，他的脑子里有那么一瞬间是完全空白的，他将自己代入了角色当中，回忆着过去和现在，才终于说出了自己理解当中角色会说的话。
　　就在这时候，阮成泽已经沉默地再次到了洛秦面前。
　　面对着此时的阮成泽，洛秦眼里有着些微的戒备，已经不再把对方当成值得尊敬的前辈，而是不明目的的对手。
　　阮成泽无奈地扬起了唇角，看洛秦露出这种神态，又忍不住觉得好笑：“你早就知道我是在故意诱导你，是吗？你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洛秦垂着眼，轻声说道：“从你和姜英白站在一起的时候。”
　　阮成泽说得没错，早在之前，住在他身体里的渣攻灵魂就已经提醒了他阮成泽有问题。他虽然不愿意去揣测别人，但心里却的确有了点戒备，接着他很快就注意到，不管阮成泽站在哪里，似乎姜英白都会正巧站在他的身边。
　　虽然阮成泽有意不让其他人发现，但姜英白看着洛秦时候的眼神根本没有半点克制，眼里几乎全是敌意，洛秦虽然不想承认，但在注意到这件事情之后，他也的确稍微有了点提防。
　　而在这之后，他在和阮成泽对戏的时候，果然发生了意外。
　　好在因为原本就有防备，所以他也很快给出了回应，虽然不清楚自己的临场应变能力究竟如何，但好在并没有吓到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而这时候，阎策和喻梓两名导演已经离开监视器朝着演员们走了过来，几乎在来到众人身边的同时，阎策导演的目光就已经在人群中寻找到了洛秦和阮成泽。
　　阎策来到他们两人的身边，接着主动向阮成泽问起修改台词的事情。
　　阮成泽神态看不出任何问题，带着笑回应道：“我只是突然有这个想法，所以就这么试了，不过当时没考虑到年轻演员能不能接得下，是我的错，我任性了。”
　　他说得毫无破绽，其他人也不可能追究什么，而在说完这话之后，他意味深长地看向了洛秦。
　　其他人也都同时看向了他，其中当然也包括导演阎策。洛秦承受着阎策的目光，心里面的重压越来越大，仿佛在等待着某种判决。
　　对于自己的表演，洛秦没有任何信心。
　　但在短暂的注视之后，阎策搂住洛秦的肩膀，大声笑着肯定道：“你做得很好，这句台词太好了，没想到才刚演电影就能够做到这种地步，这句真是太完美了！我应该把他加到剧本里，之后真正拍摄的时候就按照这么拍！”
　　洛秦毫无防备地被拍了肩膀，因为力道太大差点没能站稳。
　　他看着正搂着自己肩膀大笑的阎策导演，有那么瞬间觉得茫然，又禁不住想要落泪。
　　他好像说不清自己现在究竟是处于什么样的状态之下，但是他似乎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有某种带着暖意的东西正在从他的四肢百骸里破土而出，像是被浇灌了最好的养料，开始疯狂地涌向心底，如同春芽般迅速滋长起来。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这么肯定自己存在的价值。


第19章 
　　因为这场改台词的事故, 洛秦意外得到了阎策导演的肯定和夸赞，这是在此之前谁都没有预料到的事情。
　　从上次试镜到这次，似乎每次洛秦都会成为人群里最突出的那个, 这让许多演员都不禁对他有了新的定义。
　　节目仍然在继续录制, 导演先给了洛秦高度的评价, 夸得洛秦几乎都忍不住红了脸觉得不好意思, 阎策导演才勉强收住, 接着开始评价起其他人。
　　等到阎策导演说起其他人的时候，洛秦才松了口气般, 顶着有些发烫的脸颊, 退到了人群当中。
　　几乎是才刚躲进人群, 洛秦就碰上了满脸揶揄的左方晴：“你刚才被导演夸了，我早说你演得不错, 你看连导演也赞同我的说法。”
　　洛秦局促道：“运气好而已。”
　　左方晴明明已经是娱乐圈有头有脸的影后, 却只在重要的场合表现得比较符合身份, 大多数时候她看起来与稳重两个字毫不沾边，甚至就像是个大学刚毕业的小女生。
　　洛秦被她调笑着夸了好一会儿, 到后来都有些坐不住了，左方晴才终于停下来, 换了个认真的口气说道：“我也不清楚阮成泽那家伙想做什么，不过你这次应对得真的很漂亮。”
　　听她这么说, 洛秦诧异地抬头, 才知道这些事情对方似乎心里早就一片敞亮。
　　接下来两位导演根据刚才众人的表现继续给出点评，而洛秦和左方晴缩在角落里安静地听着, 左方晴表现得十分随性，只有洛秦仍然像是没有从刚才发生的事情中回神，连眼神都是恍惚着的。
　　脑海里的渣攻灵魂笑嘻嘻地向他问道：“不过就是被夸了几句, 你怎么魂不守舍成这样？”
　　讲到这里，他大概是现在才想起来读取洛秦过往的记忆，接着他开始不满起来：“不是吧？居然长这么大就没人夸过你？他们到底是瞎了还是聋了？这么努力勤奋的大美人他们看不见吗？”
　　洛秦听着他愤慨的说法，忍不住觉得脸红又惭愧：“我没有那么好，不值得这样说。”
　　“那你就错了。”渣攻灵魂认真地纠正道，“别人怎么说都还在其次，但你自己绝对不能真的这样觉得，世界上有那么多平平无奇却还总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家伙，包括这位影帝，包括你的那位未婚夫，那些人比你差劲多了，但就连他们都能够因为自己的好恶而随便地论断别人。”
　　渣攻灵魂问道：“你比他们优秀得多，你为什么不能对自己多点信心？”
　　洛秦喃喃地念着他刚才说的话：“对自己多点信心？”
　　渣攻灵魂非常欣慰地应了声，然而正在他准备要继续劝说的时候，洛秦已经立刻摇头说道：“不，我……”
　　这次的渣攻灵魂没那么有耐心，他快要急死了：“不什么不，你知道你最大的问题在哪里吗？”
　　洛秦喃喃问道：“什么？”
　　渣攻灵魂说：“你前面这么多年都是为了讨好别人活着，但结果呢？没有谁珍惜你的讨好，时间越长他们越会认为这是理所当然，你把真正的自己藏起来，委曲求全地想要活成别人所需要的样子，但事实上，真正吸引人的恰巧是原本的你。”
　　这次不等洛秦再反驳，渣攻灵魂已经说道：“先别急着否定，你再等等看，你猜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洛秦不解道：“发生什么？”
　　在这短短的几分钟里，洛秦根深蒂固了无数年的想法当然没法被轻易改变，但就在他们说话这会儿，导演已经点评完了其他人，而接下来，主持人再度来到现场，在经过简单的暖场之后，他们的节目终于到了真正的最重要的环节，也就是导演们开始选人的环节。
　　按照节目组的安排，两位导演将会按照自己心中的意愿，填写他们认为最适合进入自己剧组的演员，并且为其安排角色，而在这同时，每个演员也将填写自己选择的角色，如果说演员所选择的剧组和角色，与导演所选择的相同，那么他们的角色将会立即确定下来。
　　而如果说他们的角色选择没有双向匹配，那么他们将会进行再次的讨论，最终由演员选择，是否同意接受导演的安排进行角色更改。
　　现在，导演们已经前往单独的房间开始进行各自的选角填写。
　　而为了避免互相讨论干扰选择的结果，休息室里的其他演员，也在节目组的安排下开始各自进入小房间填写自己的选择。
　　洛秦被工作人员带到布置简单的房间里面，雪白的房间里只有中央处摆着张桌子，上面放着一支笔和一张卡片，而卡片上写着他的名字，下方留出的空白，则是填写他所选择的角色。
　　独自在桌前坐下，洛秦盯着那张空白的卡片，却没有立刻做出选择。
　　脑海里的渣攻灵魂轻声问道：“你在犹豫应该选谁？还是说犹豫谁会选你？”
　　洛秦神情复杂地摇了摇头，却没有立即出声。
　　渣攻灵魂忍不住笑了出来：“其实你自己都很清楚对不对，这两位肯定都会选你。”
　　不过是在洛秦的身上寄宿了半天的时间，渣攻灵魂已经把洛秦的心思摸了个透彻，因为洛秦实在是个非常好看透的人，渣攻灵魂接着说道：“你看，你现在其实潜意识里已经开始相信自己的能力了，接下来你要做的事情，就是让自己的信心不在任何情况下轻易被人动摇。”
　　洛秦低声说道：“在来到这里之前，我的目标是阎策导演，我想演的就是今天所演的这个角色。”
　　他说到一半，又迟疑了下来。
　　因为就在不久之前，喻梓也亲自来找过了他，甚至还对他说了很多的话，表达了自己的真诚。
　　洛秦的犹豫正是因为这个。
　　渣攻灵魂猜测道：“你总不会是因为怕伤害到喻梓的期待，所以才作不出决定吧？”
　　洛秦心里的确有点过意不去，而渣攻灵魂理所当然地说道：“当然是适合谁就选择去谁那里，事情有那么难做决定吗？你遵从自己心里的选择不就可以了？那阎策导演也想要你，难道你还得照顾每个人的感受？你作出自己心里认为对的选择，不是辜负了谁的期待，而是给他们最正确的反馈，不是吗？”
　　长久地凝视着这张卡片之后，洛秦终于作出了选择，他在卡片上填了喻梓的名字，以及他的电影男四号角色的名字，这个角色他以前没有去考虑，是因为之前值班的渣攻灵魂觉得这个角色大概率会被其他人抢走，但现在他觉得自己大概是有机会去尝试的。
　　渣攻灵魂看到他选择了喻梓，好奇问道：“因为喻梓对你的期待更多？”
　　洛秦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不，因为我认为我应该去他的剧组，我能够感觉得到他对电影的热情，阎策导演当然也很好，但在对比之下，我觉得我好像更适合喻梓导演。”
　　他分别都看过两位导演的作品，阎策导演扎实稳重，相比之下，喻梓导演的电影天马行空又随性自然，更像是在星河里摸爬滚打的孩童，带着点天然的烂漫。
　　现在他能有选择的机会，他想跟着喻梓试试看。
　　洛秦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渣攻灵魂“唔”了声，却没立即回答他。
　　没有听见回应，刚说完这些话的洛秦又忍不住问道：“我是不是想得太天真了？”
　　毕竟大多数人在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大概都会选择在这个圈子里德高望重，已经累积了无数资源和人脉，拥有着深厚功底的阎策导演，但洛秦却主动放弃了这位，选择了虽然拥有一部获奖作品，但实际上却只拍过一部电影的喻梓。
　　很多人听到他的选择，应该都会觉得他作出了错误的选择，但渣攻灵魂却笑了起来，说道：“这不是挺好的吗？”
　　洛秦怔了下：“真的吗？”
　　渣攻灵魂给出了肯定的回应：“当然，因为这是你以自己的意志做出的选择，只要你认为是对的，没有人能够质疑你的决定。”
　　洛秦在心里重复着对方的这句话，随即唇角微扬，笑了起来。
　　他轻声说道：“这是我自己给自己做的第一个重要决定。”
　　在过去的那么多年里面，他所做出的每个决定，不是因为被生活所迫，不得不因此而做出妥协，就是为了弟弟或者为了沈渡声，但现在他第一次有了清晰的念头，关于他想要去做什么，想要得到什么。
　　他在心里对渣攻灵魂，以及之前每个帮助过他的渣攻灵魂认真地说道：“谢谢。”
　　本来还满是玩乐心思，说话总漫不经心的渣攻灵魂，这时候听到洛秦的道谢，禁不住有点别扭了起来，轻咳两声说道：“你快点快点，填完就快出去了！”
　　洛秦在填过之后，把笔重新盖好端正地摆放在桌上，接着拿上卡片推门离开房间，将其交到了门外等待的节目组人员手里。
　　半个小时之后，节目组已经做完了每个人选择角色的统计，然后将众人再次聚集在了大厅里面。
　　洛秦回到角落里的老位置，不过才刚坐下，就听见旁边的左方晴小声说道：“我选了喻梓导演，你选了谁？”
　　洛秦正要开口，然而左方晴却立刻打断道：“等等！我要自己猜！”
　　她说了好几个角色也没对上，而这时候主持人再度开口，已经开始宣布其最终的匹配结果。
　　大概是出于综艺节目的效果性，主持人宣布的时候语速很慢，每宣布一个名字，就会停顿很长的时间，而他所最先宣布的，全部都是被互相匹配成功的演员们。
　　和导演匹配成功的共有十七名演员，其中包括了阮泽成和左方晴，阮泽成果然被阎策导演选中成了主演，而左方晴也同样成了喻梓导演的女主角。还有姜英白成功地进入了喻梓的剧组，成为了男三号角色的扮演者。
　　最终洛秦和蔺礼都被留了下来。
　　对于这样的结果，洛秦其实有些意外。
　　他本来已经非常肯定，喻梓必然会选择他，而在喻梓的电影当中，只有男四号的角色从形象和各方面来说最适合现在的他，可是喻梓却似乎并没有选择他。
　　洛秦心里再度升起担忧和不解，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渣攻灵魂同样忿忿不平，大胆猜测道：“那家伙不会其实也被谁收买了吧？他也是姜英白那边的人？故意耍你的？”
　　洛秦摇头，在心里纠正渣攻灵魂的猜测道：“不会的，喻梓导演不会是这样的人。”
　　渣攻灵魂轻哼了声：“那可不好说。”
　　而接下来节目流程继续进行，在和其他某些演员互相进行了协调和重新的选择过后，大部分的演员都已经决定好了去处，其中蔺礼因为选择了阎策导演的剧本里记者瞿辛的角色，然而导演的选择却不是他，所以蔺礼并没能够被选中。
　　而等到最后，终于也轮到了洛秦这边。
　　洛秦在节目组的示意之下，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而喻梓面对着洛秦，同样也站了起来。
　　同样站起来的还有旁边的阎策导演。
　　两位导演互相看了看对方，礼貌而客气地笑了笑之后，喻梓导演才后退半步，尊重前辈地说道：“阎老您先说吧。”
　　阎策扶着眼镜笑了起来：“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他说到这里，回过头向洛秦叹了口气，问道：“我本来以为我肯定能够争取到你，毕竟刚才你表演瞿辛这个角色，演得真的很好，也很完美，我找不到任何的缺点，我认为这个角色非常适合你。但现在我们没能够匹配成功，这说明你选的不是这个角色，我很好奇想知道，你到底选择的是哪个角色？或者说，你根本没有选择我？”
　　洛秦很少会碰到要在这种场合下，面对着镜头和这么多人说话的情景，他原本有点惶恐，但可能是因为阎策的随和，他这时候竟然慢慢地平静了下来，他如实地回答道：“我选择的是喻梓导演的万言这个角色。”
　　阎策导演叹了口气，随后笑了起来，又说道：“看起来喻梓导演的人格魅力果然很强，虽然我尊重你的选择，但我还是想再说一次。”
　　他接着认真着表情道：“你们没有匹配成功，说明喻梓可能并没有选择你去演这个角色，而我是真的很欣赏你，如果说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你能够考虑来我的剧组，你这样的演员很难得，我……”
　　就在他这么说着的时候，旁边的喻梓忍不住着急地重新站了出来：“等等，阎老，谁说我没有选他！”
　　阎策停顿了下：“嗯？”
　　这下现场的演员们都忍不住沸腾了起来，很多人投注在洛秦身上的目光都变了许多。关于这次综艺的台本大部分人都很清楚，但却谁都没有想到，居然会有这么多发生在台本之外的事情，而这些事情的焦点，全部都在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洛秦身上。
　　很多人又是嫉妒又是不解，这小演员究竟有多大能耐，可以让两个导演这么争抢起来？
　　而在喻梓说出这话的同时，就连洛秦对此都有些惊讶，他想不到喻梓还能安排他去什么角色。
　　见其他人的视线都到了自己的身上，喻梓有些苦恼地挠了挠头，不过生怕自己看好的演员被抢，他也顾不得现在的情况，很快组织好语言说道：“我选了洛秦，但是我们选的不是同一个角色，所以我希望他能认真考虑一下我的选择……”
　　他前面的话是对着阎策说的，而后半句话，他回过头来，对着洛秦郑重地说道：“我想邀请你来扮演我剧本里面‘封则’这个角色，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听到他问出这句话，在场众人又是一片哗然。
　　而洛秦同样听着这话，也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熟读两部电影剧本的洛秦当然能够在听到角色名字的时候，立刻就想起每个角色的生平简介，以及关于他们的剧情，所以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封则是喻梓剧本里面的男二号角色，是名被命运逼迫最终作出了错误选择的反派，虽然在戏份上这只不过是个男二号，但从这部电影的核心上来说，这个角色其实才是真正推动故事的关键。
　　这是个复杂多变，浑身都是变数的角色，是整部电影的灵魂人物。
　　虽然电影不需要太多的人气支撑，但在大部分人看来，这个复杂的角色大概也只有像阮成泽那样的影帝来演才能够承担得下，谁能够想到喻梓最后居然会把这个角色给到洛秦？
　　就连洛秦也觉得无法相信：“喻梓导演，你想让我来演封则？”
　　喻梓急切地点了头：“是，这是我从最开始见到你之后就有的念头，你的外形和气质几乎和我想象当中的封则完全相同，我从来没有想过能见到这么适合的演员。其实最开始的时候，我还只是认为你在形象上适合，所以想让你试试看，但在这两天看过你的演技之后，我已经完全做好了决定，我很确信你能够演好这个角色，我希望你能够好好考虑一下这个角色！”
　　洛秦陷入了沉默，因为过于惊讶而说不出话。
　　其他人也都没好到哪去，角落里的姜英白脸色已经难看到又青又白，手上使劲掐着自己的胳膊，气到浑身颤抖。而另一侧的蔺礼也震惊不已，眼神几乎是木讷地定在了洛秦的身上。
　　初次出演电影就能有这样的起点，这是很多人都没有办法想象的事情。
　　而面对着众人震惊的视线，以及喻梓恳切的目光，洛秦其实最初本能的反应，就是要开口拒绝。这个角色实在是太重要，几乎是由他的表演，决定了整个电影的灵魂，他所要承担的东西太重，他本能地认为自己根本没有办法承担起来。
　　但在这瞬间，他想到了很多人对他说过的那些话，渣攻灵魂们，阎策导演，还有左方晴，似乎每个声音都将力量重新传递给了他虚软的四肢，让他能够重新站直身子。
　　良久之后，终于缓慢而慎重地对着喻梓点了头：“我愿意试试。”
　　喻梓担忧地等待着洛秦的回答，而在看到洛秦点头之后，他终于忍不住松口气，随即笑了起来，飞快走过去拥抱住了洛秦。
　　洛秦被他抱得懵了下，随意眼中也不自觉流露出了点笑意，他抬起手，轻轻拥抱住对方，回应了这位导演的热情。
　　-
　　而洛秦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拥抱的同时，角落里有双眼睛已经目光沉沉地盯上了他们。
　　来的人是沈渡声。
　　其实就连沈渡声自己都说不清，他到底为什么要亲自到这里来。
　　早上的时候，沈渡声回忆起昨天晚上和秘书纪烨的对话，眼不见心不烦地把关于洛秦的事情抛到了脑后，来到公司开始认真处理起其他的事情。
　　然而等到开完会之后，他才突然间纪烨有些惊讶地在看过手机消息之后，抬头朝他看来。
　　沈渡声猜到他是想要说洛秦的消息，正准备开口让他别再说了，但纪烨却在他开口之前道：“沈总，洛秦先生好像没有和其他人换角色。”
　　原本沈渡声已经笃定洛秦会被人拿捏，但听到这里，他情不自禁地问了下去：“没有？那个叫蔺什么的家伙，不是和他说了很久吗？”
　　纪烨点点头：“是的，所以洛秦先生最后成功说动他和姜英白互换了角色。”
　　沈渡声脚步霎时顿住，回头表情奇怪地问道：“什么？谁和谁？”
　　纪烨同样也是满脸不解，仔细确认了一遍点头道：“蔺礼和姜英白。”
　　沈渡声：“……”
　　在告诉自己，他好奇的是洛秦究竟如何解决的这次问题，而不是关心洛秦本人之后，沈渡声开始向纪烨了解起当时的情况，以后后续发生的事情。
　　当知道他们在表演的过程当中，阮成泽故意为难洛秦，而洛秦竟然以出人预料的反应将其化解之后，沈渡声的表情就更加复杂了起来。
　　原本以为送洛秦去节目，是送他去了个兔子去了老虎窝，洛秦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但现在看起来，洛秦似乎根本就不惧怕这些老虎，甚至还在里面得到了许多的机会。
　　在向沈渡声告知了现场的情况之后，纪烨将今天试镜的现场照片给到了沈渡声。
　　不光如此，昨天洛秦扮演大小姐邹翎的照片，他也同样传了过去。
　　沈渡声表情复杂地翻看着照片，视线停留在洛秦高高岔开的旗袍裙摆上面，几乎是脱口问道：“这是什么？”
　　纪烨没注意到他视线定住的位置，看了眼后低头说道：“是昨天洛秦先生的扮相。”
　　沈渡声：“……”
　　他憋了半天不知道应该骂句什么才好，但就在这时候，他手机的铃声响了起来。
　　沈渡声飞快把视线从那照片上移开，接着看了眼屏幕，在看到通话显示的名字时，他脸色瞬间沉下，变得凝重起来。
　　见到沈渡声的神态变化，纪烨也立即安静下来，猜到了对方是谁。
　　沈渡声表情不太好看地按下了通话键。
　　片刻之后，结束通话的沈渡声抬起头沉声对纪烨说道：“开车去洛秦他们节目录制现场，他们今天录完之后应该可以休息几天，告诉洛秦老爷子要见他，然后马上把他接到城郊庄园。”
　　纪烨立刻点头回应，然而只用了片刻，沈渡声就叫住了他，在犹豫两秒后说道：“我和你一起去。”
　　也正是因为这样，现在沈渡声才会出现在录制现场。
　　并且看到洛秦和喻梓拥抱的这幕画面。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留言发红包~24小时内有效，谢谢大家


第20章 
　　直到今天的录制结束, 喻梓主动联络了洛秦的经纪人签下洛秦为男二号，洛秦都还有些不知所措。
　　但很快他就从那种迷茫的状态中回过了神，因为他看到了等在外面的沈渡声。
　　沈渡声向来很忙, 每天公司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 而他每次见洛秦, 几乎都是由秘书纪烨传话, 再将洛秦带去见面。
　　洛秦从来不敢去想, 有天沈渡声竟然会不声不响地出现在他的面前，亲自来见自己。
　　在看到沈渡声的刹那, 洛秦抑制不住心中欢喜, 他不久之前才刚做出了人生中重要的决定, 得到了宝贵的机会，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想要将这个消息告知沈渡声。
　　他快步来到沈渡声的身旁, 笑意藏在眼底, 情绪罕见地很是轻松：“沈先生, 你……”
　　沈渡声板着脸打断他没有出口的猜测：“不是为你来的，新楚娱乐也投资了这个节目, 我过来看看状况，顺便老爷子想见你, 我今天接你回去住上一天。”
　　洛秦早已经习惯了沈渡声对自己的态度，他没有明显地失望, 只是习以为常地收回了笑意, 顺从地点头：“我知道了。”
　　他接着抬起头，看沈渡声转身朝外面走去。
　　平常这个时候, 洛秦必然是会以沈渡声的意志为主，见对方离开，立刻就要跟在他的身后。但今天当他要跟上的时候, 洛秦突然听见后方传来了左方晴的声音：“要走了？”
　　洛秦怔了怔，连忙对前方的沈渡声说道：“沈先生，能不能稍微等我几分钟，让我和朋友先说几句话再走？”
　　说完这话，前方的沈渡声定住了脚步，但却没有回头，洛秦等了会儿没等到他的回应，这时候左方晴又叫了两声，似乎是准备要过来。
　　洛秦知道沈渡声不喜欢这种场合，为了避免他和左方晴闹出什么不愉快，洛秦赶在左方晴到来之前先对沈渡声说了句“抱歉”，接着就转过身往左方晴的方向走去。
　　接下来他们将要休息大半个月的时间，等待两位导演的剧组筹备妥当，完善和演员们的合约，这才会正式开始进入拍戏的流程。
　　所以算算时间，洛秦和左方晴将会有半个月不能见面了。
　　道别的时候洛秦还有些不舍，他来到这个剧组，照顾他最多的就是左方晴，这位影后没有半点架子，甚至在洛秦情绪不好的时候还会主动和他开玩笑，说有意思的事情，洛秦对她心里只有感激和敬佩。
　　两人道别了会儿，没多久喻梓和阎策两位导演也带着几个工作人员走了过来，阎策开玩笑地说着让洛秦再考虑考虑自己的剧组，洛秦招架不住，倒是喻梓飞快地把人护在身后，着急地喊说名导要抢人了。
　　大家因此哄堂大笑，洛秦在人群当中，不知不觉地也似乎融入了其中，跟着腼腆笑了起来。
　　而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就在他们彼此聊着这些话的时候，沈渡声正站在远处的角落里，视线阴沉地看着他们。
　　沈渡声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洛秦。
　　在他的记忆当中，洛秦根本不是这个样子的。他眼里的洛秦总是缩在人群的角落里，从来不会随意开口，大部分的时候他更像是怕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所以他绝对不会主动出声，更不会像现在这样成为众人的中心。
　　这个样子的洛秦，对于沈渡声来说实在是太陌生，但……
　　纪烨跟在后面，忍不住小声说道：“洛秦先生是不是和以前有点不同了？好像比以前更……自信了？”
　　洛秦斜了眼纪烨，把他接下来的话给堵了回去。
　　然而没过片刻他就后悔了，接着突然出声说道：“你觉得他的变化怎么样？”
　　纪烨犹豫了下，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观察了下沈渡声的表情，想要大概判断他究竟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然而沈渡声就像是戴着层再坚固不过的面具，纪烨根本没有办法从他的神态当中判断出任何细枝末节的证据。
　　大概也是猜到了纪烨的心思，沈渡声皱眉道：“你直说就行了。”
　　纪烨于是终于在沉默后斟酌着缓缓说了出来：“我觉得他现在的样子，有点像是我以前见到阮成泽时候的样子，他好像比以前更有自信了，以前的阮成泽就是这样，后来慢慢成长到了影帝的地步。”
　　大概是怕沈渡声会挑他话语中的漏洞，纪烨连忙又补充道：“当然我的意思不是说他和阮成泽个性或者外貌相似，我只是说一种感觉，感觉他好像也有阮成泽那样的能力也不一定。”
　　沈渡声问道：“你的意思是说，你觉得他将来也能成为影帝？”
　　纪烨张了张嘴，顿时哑巴了，说是也不行，不是也不行。
　　沈渡声默然不语，像是在心里面认真地思考着什么，等纪烨终于想明白要再说什么的时候，沈渡声却已经冷淡地说道：“你想得未免也太多了。”
　　他不太高兴，转过头直接要朝着外面走去，而那头人群中的喻梓终于也发现了沈渡声的出现，他朝这边看了过来，正准备和沈渡声打招呼，沈渡声就冷冷瞪了他一眼，头也不回地走出去了。弄得那头的喻梓很是茫然不解，不清楚究竟是谁又惹怒了这位大总裁。
　　“等下告诉他，我在车里等他。”
　　留下这句话之后，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外面。
　　纪烨苦恼地摸了摸鼻子，只能认命地等在这里。
　　沈渡声说是要花几分钟的时间，最后也的确只花了几分钟，虽然其他人还要再和他说什么，但他已经迅速找了借口离开人群，来到纪烨的身边。
　　看洛秦正在寻找沈渡声的身影，纪烨如实地说道：“沈总已经先去车里等待了，洛秦先生请跟我来。”
　　洛秦点点头，立即跟上他的脚步。
　　而纪烨在带着他走了几步之后，又稍微顿了下，好心地提醒道：“沈总今天心情似乎不是很好。”
　　洛秦对于沈渡声的情绪总是分外关心的，自然也看出来了，只是他不是很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会让沈渡声的情绪发生了肉眼可见的变化。
　　他尝试着问道：“是因为工作上的事情吗？还是老先生那边的？”
　　纪烨：“……”
　　他想了想，为难地说道：“都不是。”
　　洛秦仍然觉得不解，既不是工作上的事情，又不是家里的事情，除了这两者，还有什么事情重要到能让沈渡声心里烦扰成这样？
　　纪烨也是无言以对，他想洛秦大概根本想不到，让沈渡声最近表现反常的源头竟然会是他自己。
　　他们相互说着这些话，这时候他们已经到了车前，洛秦矮身进入车内，并排坐在沈渡声的身边：“沈先生。”
　　沈渡声面无表情，看样子情绪依然不在状态，只是异常冷淡地应了个“嗯”字，接着朝车前座上的纪烨说道：“走吧。”
　　纪烨点头开车，车辆缓缓离开了这个带给了洛秦两天犹如新生般体验的地方。
　　洛秦突然想起了什么，回过头看向沈渡声：“我的新助理，我好像忘记通知她了。”
　　沈渡声仍然保持着极低的气压没有说话，但好在纪烨在前排开了口道：“洛先生请放心，薛瞳瞳是吧？我们已经通知她先回去了。”
　　洛秦点了点头，得知这个消息之后，顿时放心了些。
　　车内再次安静下来，然而这样的安静其实只是表象，在内心当中，洛秦正应付着体内值班的渣攻灵魂。
　　渣攻灵魂瞧着沈渡声气势汹汹的样子，语气却极其地幸灾乐祸：“你相不相信，他生气的原因其实是你？”
　　洛秦怔了怔：“是我？”
　　渣攻灵魂肯定地说道：“没错，我对这种事情最拿手，肯定不会弄错，他这个样子指定是在对你生气。”
　　他原本正打算夸夸洛秦，然而洛秦在听到他的这话之后，立刻就开始在心里面紧张反省起来：“我是为什么会惹怒沈先生？我之前是做错什么了吗？我需不需要先道歉？”
　　渣攻灵魂：“……”
　　洛秦没有得到他的回答，心里面更担心了点，以为是自己的错误已经到了连渣攻灵魂都没办法解决的地步，他开始有点慌了：“我错得很厉害吗？”
　　渣攻灵魂听着他的说法，听得有点呆住：“我本来以为当绿茶是我的强项，怎么现在看起来你天然绿起来的样子比我还厉害？”
　　洛秦没有能够听懂他的意思：“什么？”
　　渣攻灵魂反应过来他是真的在担心沈渡声的情绪，他顿时噗嗤笑了出来，忍不住觉得有趣：“宝贝，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你没错你为什么要向他道歉？”
　　他认真地提醒着洛秦道：“你别忘了你可是渣攻！渣攻！”
　　洛秦摇摇头，情绪顿时低了下来。
　　渣攻灵魂直想敲打他的脑袋，看看他究竟都在想着什么，然而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他现在附身在洛秦身上，的确是能够看见他的想法的。
　　不过等看过之后，他瞬间沉默下来，接着长长叹了口气：“你真是快没救了。”
　　渣攻灵魂无奈地说道：“我还以为这次值班只是普通任务难度，没想到会是地狱级别，你的脑子里都在想着什么东西呢，这个沈渡声有什么好，值得你满心满眼都是他？”
　　洛秦：“我……”
　　渣攻灵魂打断他的话：“你别说话，你越说我就越生气了。”
　　洛秦垂眸低声道歉：“对不起。”
　　渣攻灵魂：“你！”
　　他转念又想说什么，但这时候，随着车开出一大截，沈渡声终于也在长久的沉默之后，缓缓地开了口：“听说你拿到了喻梓的角色？”
　　洛秦收回心神，连忙点头。
　　关于这两天里发生的事情，实际上对于洛秦来说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他在这两天里体会到了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也有了从来不敢去想的经历。其实在这些事情发生之后，洛秦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要和别人分享。
　　但想来想去，除了住在他身体里的渣攻灵魂，他似乎并没有别人可以分享。
　　弟弟时蔚似乎对这些事情从来不感兴趣，时蔚对他的职业和他所做的事情，似乎总是有种排斥的感觉。而沈渡声，他从来不敢用自己的事情去烦沈渡声，在和沈渡声的相处当中，大多数时候他都只是扮演倾听者的角色，即使是他原本想过要和对方分享，但当他抬起头看到沈渡声此时的神态，他就不敢再开口了。
　　洛秦在点头后犹豫了下，最终还是只简单说了下结果，没有再详细说具体的过程。
　　沈渡声也同样表现得不太关心，随后冷淡地说道：“也行。”
　　他这两个字不知道究竟代表着什么意思，洛秦知道他不感兴趣，于是也没有再多说，不过很快沈渡声就又出了声，皱着眉头问道：“你拍戏的时候，我要带你去见老爷子，你能准时赶回来吗？”
　　这个问题让洛秦脸色白了些许，他因为备受肯定拿到这个角色，到离开摄影棚之前，心里都还带着小心翼翼地欣喜，然而沈渡声的这个问题，却是他忘记考虑的事情。
　　以前正是因为有这个问题在，所以即使是有好戏份多的剧本，但因为要耽误太多的时间，所以洛秦都会将其推掉。
　　但现在，要拍摄整部电影里位置如此重要的角色，洛秦必然需要花很长时间在电影上面，他必然无法在沈渡声需要的任何时候都赶回去。
　　洛秦为难地说道：“我……”
　　沈渡声侧过脸看着窗外，并没有让洛秦看到自己的神态，他心里很清楚，只要他提这样的话，洛秦必然会因此而觉得为难。
　　这就是他的目的，他就是想看到洛秦这个为难的样子，即使他其实不会真的让洛秦放弃这个角色，但可以看到洛秦为了他而无奈无助不知所措的样子，他就是有种报复似的快感。
　　这个人仍然是在他的手掌中的，从来都没有离开过掌控，将来也不可能，因为他根本没有任何的主见。
　　但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他突然听到身后的洛秦开口说道：“我愿意为了沈先生放弃这个角色。”
　　沈渡声微不可见地蹙起眉头，他稍微调整了下神态，接着回身看向洛秦，因为他刚才突兀的那句话而问道：“你说什么？”
　　洛秦神态专注地盯着沈渡声，目光清澈明亮，是沈渡声所熟悉的真挚模样，他接着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我愿意为了沈先生放弃这个角色。”
　　沈渡声虽然故意提出这件事，但并没有真的想让人放弃，而且他也根本想不到，对方会这么干脆果断，连挣扎都没有就放弃了这种事情。
　　就在他惊疑不定的同时，洛秦已经拿起手机，拨通了某个电话：“现在应该还没有签订合同，所以反悔应该还来得及。”他这么说着，垂眸愧疚地说道：“对不起，我当时在节目里完全被综艺的节奏带着走，忘记了这件最重要的事情……”
　　沈渡声想不到他竟然会做出这么快的动作，就连前面开着车的纪烨都想不到，忍不住暗自咂舌。
　　而这时候洛秦手里的电话已经拨通，洛秦当着沈渡声的面，对着电话那头说道：“很抱歉，导演，我……”
　　听到洛秦说出这个称呼，沈渡声就已经知道对面是谁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在听到洛秦的电话被接通的同时，他心里一急竟然主动地把洛秦的电话给从手里抢了过去。
　　听筒里传来喻梓带着笑意的声音：“喂？洛秦？你不是刚刚才跟沈渡声回去吗？是忘带什么东西了吗，还是你有什么话要单独跟我说？”
　　沈渡声心里面憋了大半天的火因为这句话而被点了起来，他几乎是想也没想，一句话就冲着喻梓扔了过去：“他跟你没话说！”
　　喻梓：“……”
　　洛秦坐在他的身边，同样也正惊讶地看着他。
　　过了大概有好几秒，喻梓才终于缓慢地从刚才的言语轰炸里醒过了神，尝试着问道：“沈渡声？是你？”
　　沈渡声默然。
　　即使是他自己，也想不到他刚才竟然会发这么大的火气，他说不清自己刚才究竟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说出了那句话，但现在很明显他已经稍微地冷静了下来。
　　他对着听筒那头还在不停喊着自己名字的喻梓沉默不语，好一会儿才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认命地应道：“是我。”
　　好在这时候在他对面的是平时脾气极好的喻梓，他并没有因为被劈头盖脸地骂了一句而有所不满，只接着问道：“洛秦的手机怎么在你这里？刚才我还没有问，他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沈渡声沉闷着声音说道：“没有。”
　　喻梓有点失望地“哦”了声，接着又问：“那是你有话要跟我说？”
　　沈渡声没有办法解释现在的状况，最后只能胡乱应了声，接着没什么兴趣地和对方随便闲聊几句，挂断了电话。
　　直到沈渡声将电话挂断，洛秦还在专注地看着他。
　　沈渡声接收着他的视线，皱眉有点不太高兴地说道：“你看什么？”
　　洛秦指了指自己的手机，等到沈渡声回过神把手机扔回他手里，他才两手捧着手机，小心翼翼地轻声问道：“所以您是希望我继续演这个角色的，对吗？”
　　沈渡声现在已经没有再反驳的必要，他刚才的表现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决定，再继续毫无必要地反驳下去，只会是让人觉得反复无常。
　　他无奈之下只能板着脸说道：“你想演什么就去演。”
　　洛秦又问：“可是见面的事情……”
　　沈渡声不想再继续进行这个话题，烦躁地打断他的话道：“我这点事情还解决不了吗！”
　　洛秦被他喝断了这句话，稍微懵了下，随即他收起手机，低头想着刚才沈渡声所说的那些话，然后忍不住笑了出来。
　　沈渡声：“你笑什么？”
　　洛秦声音柔和神态满足：“沈先生在关心我。”
　　沈渡声毫不留情地反驳：“谁管你。”
　　洛秦眨了眨眼，做出理解的模样点了点头，接着趁沈渡声没再说这些事情，于是自行开始聊起了自己这两天里录节目遇到的事情。
　　其中包括左方晴对他的关照，姜英白和蔺礼夜晚来找他的事情，以及影帝的故意接近，还有喻梓和阎策两位导演对他的照顾。尤其是说到喻梓的时候，他还提起了两人早在之前就见过面，并且导演还特地向他交换了联系方式的事情。
　　洛秦对喻梓的评价极高，几乎是将所有好的词语都堆砌在了他的身上，沈渡声起初还能面无表情假装平静地听着，听到最后终于忍不住了，边说着洛秦怎么变得这么啰嗦，边难耐地别开了头，开始打电话处理起公司的事情。
　　而洛秦在这之后也没有再出声，只是微笑地看着他。
　　他看起来十分地平静，心情也十分愉悦的样子，但实际上只有洛秦自己知道，从刚才起，说要放弃这个角色，还主动打电话给喻梓的，就根本不是他而是他身体里的渣攻灵魂了。
　　在他刚才因为无法兼顾见到沈渡声而失魂落魄的时候，渣攻灵魂趁虚而入，直接控制了洛秦的身体。
　　所以接下来才会有了这些操作。
　　对于洛秦来说，他必然不会主动向沈渡声说出这么多自己的事情，然而当他看到沈渡声为了不让自己放弃角色而抢过手机的时候，他还是有些惊讶的。
　　渣攻灵魂这时候已经完成了他的一系列操作，现在十分得意：“我就不信气不了他。”
　　洛秦无奈地在脑海中说道：“沈先生已经很生气了，你不要再故意惹他生气了。”
　　渣攻灵魂笑着说道：“生气就对了，他要是连生气都不会，也不阻止你打电话给喻梓，那你连渣他都没必要了，他根本不值得你浪费半点时间。”
　　洛秦怀揣着点特别的心思，小声说道：“所以沈先生，他是在担心我吗？”
　　然而渣攻灵魂却给了他意料之外的回应：“不，他这根本算不上什么担心，他只是不希望事情发展在他的预料之外而已。你要是因为这种事情就被感动，那你这辈子永远也只能活在他的掌控之下。”
　　洛秦说道：“我……”
　　渣攻灵魂气笑了起来：“你要是说你愿意，我马上控制你的身体甩他几巴掌。”
　　洛秦顿时闭嘴。
　　就在这时候，车已经到了城郊的宅邸外面，纪烨开着车穿过外面的小花园，最终将其停在大门之外，回头对洛秦和沈渡声道：“沈总，洛秦先生，我们到了。”
　　洛秦抬眼看了看宅邸大门，想起那位难以应付的沈家老先生，心里又开始紧张起来。


第21章 
　　沈家人所说的老爷子, 就是沈渡声的爷爷，沈家现在的家主，沈故。
　　虽然说沈家的新楚娱乐在娱乐圈里掌控着半边天, 但实际上沈家却是个相当传统的家族, 这点几乎能够在这位沈家老爷子的身上得到最充分地体现。
　　这里就是沈家的主宅, 虽然说洛秦在此之前已经来过许多次, 见这位老先生也见了许多次, 但不论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他都会禁不住产生种惶恐的紧张感。
　　沈故老爷子身上有着许多的规矩, 不管是在家族外还是家族内, 就算是在外人看来脾气不好的沈渡声, 在沈老爷子的面前也同样都是半句不敢多吭声，表现得异常的乖巧。
　　洛秦之所以会和沈渡声订婚, 其实也是为了应付这位老爷子。
　　根据沈老先生的规矩, 沈家的子孙在二十三岁之后, 就必须要定下结婚的对象。
　　在这方面，谁也说不上他究竟是顽固守旧还是开明。他对于子孙结婚对象的身份地位, 甚至就连性别都没有要求，但对于他们的品德与言行却有着极高的要求标准。
　　按照他的话来说, 沈家不需要考虑什么门当户对，因为能够和他们门当户对的原本就没几个, 所以只有品德和教养才是最重要的, 沈家的家风不能因此被破坏，所以沈家子孙未来的伴侣, 都将要在订婚之后经受很长时间的考验，才能够进行完婚。
　　虽然这听起来有些离谱，但这的确都是沈老爷子的规矩。
　　沈渡声在二十三岁之前并没有找到合适的未来伴侣对象, 洛秦听说他曾经是有考虑过的人选的，但对方的心思似乎并不在他的身上，在大学毕业后很快就去了国外，所以沈渡声没有别的选择。
　　如果说没有订婚伴侣，沈老爷子就会替他物色合适的对象进行联姻，所以在没有任何选择的情况下，沈渡声找到了洛秦。
　　原本沈渡声只是想试试，因为以洛秦初中辍学的学历，他应该没法得到沈老爷子的肯定。
　　而出乎意料的是，当洛秦带着沈渡声来到沈老爷子的面前时，沈老爷子对他竟然非常地满意。
　　时至今日，就连洛秦自己都说不清楚，当初沈老爷子究竟是看中了他哪里。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洛秦就这样留在了沈家，成功和沈渡声订婚，并且开始了和沈渡声假扮未婚夫夫的日子。
　　现在，进入宅邸之后，沈渡声带着洛秦来到了沈老爷子平常练字的书房当中。
　　书房中有着浅淡的焚香气味，进入其中之后，洛秦看到了站在书桌前面，正盯着桌上一幅字画的老爷子。
　　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他也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专注地低头看着，直到沈渡声等不下去，轻轻咳了声说道：“爷爷。”
　　沈老爷子终于缓缓回过头，视线在掠过沈渡声的时候，他微微皱起眉头，等到看见了洛秦，他才终于展露出了点笑意，朝洛秦招招手：“来了？”
　　洛秦点头，乖乖上前来到沈老爷子面前：“沈老先生。”
　　老爷子抬眼看了下洛秦，视线虽然没什么威慑性，但却还是让洛秦心里紧了紧，然后他有些不自在地改口道：“……爷爷。”
　　老爷子这才满意了点，接着随便挥手把沈渡声给赶走，让洛秦陪着他看新收来的画。
　　沈老爷子对洛秦作为沈渡声的订婚对象很满意，这点从最开始见面的时候就表现得很明显，但洛秦对此却是异常紧张而恐慌的。这位老爷子的身份地位，以及他身后所代表的所有，都像是一片无形的阴云笼罩在他的身上，因为在见沈老爷子之前，沈渡声就已经对他叮嘱过许多，甚至因此还特地强调了一个小时注意事项，所以他总觉得要与之相处，是件必须做到谨慎的事情，只要稍有不慎，老爷子的怒火是很难控制的。
　　在这样的压力之下，洛秦每次去见沈老爷子，都异常地谨言慎行，不敢有片刻松懈，直到现在也是一样。
　　所幸洛秦以前因为拍摄角色需要，对字画不算一窍不通，能够陪着沈老爷子说上几句。而沈渡声转身没好气地转身离开房间，把时间留给了他们相处。
　　房间里只剩下洛秦和沈故老爷子，老爷子兴起之下，自己提笔写了几个字，边写字边对洛秦问道：“听我身边的人说，最近渡声让你去参加了节目，你拿到了角色？”
　　洛秦没想到老爷子的消息会那么快，不过他不敢多问，只认真点了头：“是的，爷爷。”
　　沈老爷子又笑了起来：“不错。”
　　他只给了简单的两个字评价，就没再继续，洛秦一时间不清楚他这番评价究竟是指的什么。
　　老爷子继续问道：“伤好点了？”
　　洛秦怔了怔，想到自己在住院期间，唯一收到的礼物就是老爷子托人送来的，他连忙点头道：“已经好了，没事了。”
　　老爷子放下笔，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就好，这次啊，是你救了我孙子的命。”
　　洛秦垂下眼睫，低声说道：“只要沈先生没事就够了。”
　　“那个小子，也不知道究竟都去惹了些什么人，每天没个正形。”老爷子提起沈渡声，冷哼了声又是一顿数落，他接着朝洛秦说道：“不过听说你住院期间，他做得还算过得去，每天都在医院守着你？”
　　洛秦听到这句话再次怔住。
　　接着在老爷子的目光注视下，他点点头勉强笑着说道：“嗯，沈先……渡声每天都照顾我。”
　　老爷子满意地点了头：“这小子总算是知道心疼人了，伤你的人我们都已经派人处理了，包括他幕后的那个家伙，你尽管放心吧。”
　　他大概是对字画没了兴趣，挥挥手让人把东西收走，接着回身说道：“要是渡声有什么事情没做好，你就告诉爷爷，你们两个将来是要结婚的，渡声脾气不好，你要多盯着他，平常你们两个互相照顾，他如果是做错了什么，你也多包容包容他……”
　　说到这里，他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目光略微有些失神。
　　洛秦莫名觉得他话中有话，并且这话似乎是关于沈渡声的。
　　但当他想要再问，脑海中的渣攻灵魂就已经凉着声开口道：“打住，你再继续关心那个人渣，我就要控制你的身体，做点不可控制的事情了。”
　　洛秦不敢想象要是自己在沈老爷子面前被控制身体，究竟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所以他几乎是立刻就放弃了继续询问的想法。
　　结束聊天之后，沈渡声也正好刚结束一个电话会议，从房间里出来，三人一起用过了晚餐。
　　在用餐的过程当中，他们依然保持着表面的融洽，洛秦和沈渡声仿佛真正的未婚夫夫，沈渡声甚至还会主动给洛秦添菜，他们之间看起来似乎感情十分和睦，老爷子也相当的满意。
　　然而等到吃过晚饭，老爷子回房休息，洛秦也跟着沈渡声回到他们两人房间之后，沈渡声的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神态也重新变得冷淡起来。
　　沈渡声指着房间的床说道：“今晚你得住在这里了，你可以和我睡这间屋，不过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你自己先睡吧，等明天早上还需要你陪我演戏再给老爷子看看。”
　　离开了沈老爷子的视线范围，洛秦的情绪也变得低落下来，他抬眸专注地看着沈渡声，摇头说道：“我去其他房间睡。”
　　沈渡声顿了顿，说道：“随你。”
　　以前大多数的时候，回到这座宅邸之后，洛秦都会和沈渡声共同睡在这间屋子里，只不过两个人都清楚，这是为了应付沈老爷子而已，即使是同床而睡，沈渡声从来不会和洛秦有什么亲密的举动，洛秦也都向来拘谨，两个人中间似乎有着一道极深的分割线，让他们相互够不着彼此。
　　但就算是这样，洛秦也向来都很珍惜和沈渡声共处的机会。这还是头一次，洛秦主动提出要去其他房间睡。
　　隔壁房间早有准备枕头被褥，洛秦带着自己的外套往外面走，沈渡声站在房间里，看着他的背影没来由地烦躁，不过他没有多说什么，只冷淡地提醒道：“记得明天早点回房间，不要让老爷子看出问题。”
　　洛秦顿住脚步，点头后接着走了出去。
　　隔壁的房间应该是客房，里面打扫得整洁干净，洛秦几乎是逃避般地快步从沈渡声的房间里走出来，随后把自己关在了这个房间里面，捂着胸口重重地喘息着。
　　每次来到这座宅邸的时候，他总是会有种喘不过气的压抑感，他说不上这究竟是为什么，但他觉得自己应该是不喜欢这里的。
　　后背抵着房门，仿佛是担心着随时有人会破门而入打破这片刻的安宁，洛秦站在门口，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重新直起身，随后拖着疲惫的脚步来到床上躺下。
　　被褥干净而柔软，有种让人舒适的香味，洛秦躺在床上，失神地睁眼看着天花板，有点想不起来白天今天自己都经历了些什么。
　　在迷茫中，他才慢慢回忆起来，今天对他来说原本应该是意义非凡的一天。
　　白天的时候，他才在试镜的过程当中因为发挥不错而被两位导演赏识，最终成功作出选择，拿到了他连梦里都不敢想的电影核心角色。
　　他那个时候的欣喜和激动都是真的，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过这样轻松又愉快的感觉。
　　然而当他见到沈渡声，陪着他来到这里，似乎所有的快乐都被打了折扣。
　　他就像是被打回了原形，重新变成了畏首畏尾的模样，担心着自己的每句话是否有错处，担心自己是否惹来了沈渡声的厌烦，担心老爷子是否会因为自己的话而改变他对自己和沈渡声的看法。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觉得自己从沈渡声的身上所感受到的反馈，不是他想要的了？
　　以前的他认为只要沈渡声好，他无论如何都可以接受，但现在为什么他开始会去考虑许多其他的事情了？
　　明明是好不容易才能够再见到沈渡声，洛秦却发现自己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期待。
　　“这就对了，因为你的心里，已经开始慢慢有‘自我’，而不是只有沈渡声了。”大概是因为听到了洛秦的想法，所以渣攻灵魂突兀地在他脑海里出了声，只不过他也就说了这么一句话，很快他就重新收了声，“不对，我今天很生气，我决定今天都不要跟你说话了。”
　　洛秦黯然道：“对不起。”
　　渣攻灵魂反问道：“你跟我说什么对不起？”
　　不过他很快就又烦扰地说道：“我为什么又出声了，你不要老让我说话！你到底是要我怎么骂你，你才能明白过来？那家伙对你那么过分，你帮他挡刀他没来看你就算了，他还在老爷子面前编排，说他当时在医院天天照顾你，他哪来那么大的脸？你又到底是被灌了什么迷魂药，居然还帮着他隐瞒？”
　　洛秦到现在只能道歉，道歉之后无奈地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
　　渣攻灵魂生气道：“当然！驴都没有你那么倔！蠢死了！被人渣玩成这样还死心塌地！”
　　洛秦疲惫地闭上眼睛，很长时间都没有再开口，而渣攻灵魂也没再继续出声，两人保持了默契的安静，不知道过了多久，洛秦始终没有睡着，他有许多话想问，但却没有办法在这种状况下问出口。
　　而大概是已经到了快要接近午夜零点的时候，值班的渣攻灵魂即将离开，洛秦听见他在脑中对自己说道：“算了我不数落你了，你自己想想明白，希望下次我再来的时候，你已经变回你本来应该有的样子了。”
　　洛秦睁开眼，喃喃问道：“下次？”
　　然而他没再听到对方的回应，对方显然已经离开了。
　　洛秦在心底里问自己的那些问题，也始终得不到回应，最终只能问给自己。
　　-
　　洛秦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睡着的，但这天晚上他睡得并不算好。
　　第二天清晨，几乎是天还没亮，洛秦就主动推开房门，回到了沈渡声的房间里。
　　半个小时多后，有人来敲门，洛秦和沈渡声收拾好从房间里出来，接着又和沈老爷子在楼下餐厅用了早餐。
　　接下来这天，老爷子和沈渡声似乎是有家族里的事情要说，所以离开去了湖边，而洛秦则留在宅子里面，独自找点事做消遣时间。
　　洛秦来过这宅邸的次数不少，但始终没有怎么在里面逛过，因为沈家规矩不少，又怕不小心碰着不该碰的东西，所以洛秦行走在其间始终都是小心翼翼的。
　　但今天他因为各种原因，恍惚间在大宅子里面四处走动，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站在了某扇门前。
　　洛秦记得，这里似乎是个空房间，根本没人居住，但不知道为什么这里也没有被作为客房。
　　沈家的宅邸里空房很多，但大多都有主人，只不过房间的主人通常不在，似沈渡声这样，只在有事的时候才会回来住上几天，只有沈老爷子是大部分时间都住在这里。
　　但眼前的这个房间，是没有主人的。
　　洛秦知道自己不该随意触碰别人的隐私，他也不想去做这种事情，但就在他转身要离开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在打扫的时候没有关好房门，这扇门被他触碰开了一道缝隙，而通过透进房门的灯光，洛秦看见房间里对面的墙上挂着张照片，照片中的人似乎和他有些相似。
　　因为这短暂的一眼，洛秦停下了脚步。
　　虽然不知道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但他按着自己心跳陡然加速的胸口，缓缓推开了房门。
　　房间里面一片昏暗，窗户和窗帘都是紧紧关着的，洛秦按开顶灯，这个房间才终于被照得敞亮，然后洛秦看清了这房间当中的布局。
　　房间里摆放着许多玩具和文具之类的东西，从这里的摆设来看，洛秦猜测这应该是沈渡声小时候所住的房间。
　　难怪沈渡声现在的房间里，根本没有半点属于青少年时候的痕迹，原来他早就直接换过了房间。
　　当然，这房间里也有着某些不是童年时期留下的东西，那就是贴在墙上的那些照片。
　　那个人的模样洛秦其实有些熟悉，在他曾经打工的咖啡厅里，他曾经见过这位客人，这位客人每天都会抱着电脑或者平板来到咖啡厅里画东西，而因为有人说过这位客人和他身上似乎有些地方有点相似，所以他对这位客人的印象十分深刻。
　　而现在他在沈渡声的房间里看到了这些照片。
　　他甚至还在下方见到了这个人的名字，方锦然。
　　方锦然。
　　这对洛秦来说是个很熟悉的名字。
　　他垂眸看着这个名字，似乎在转瞬间弄清楚了很多事情。
　　他其实心里面对于自己和沈渡声之间的界限一直很清楚，他知道自己和沈渡声的关系不过是一纸契约，他只是个虚假的未婚夫，他没有权力要求沈渡声做任何事情，所有的付出他都没有理由要求对方给出任何回报，那不过是他自己的选择。
　　当初因为沈渡声的相助，他才能够继续拍戏，继续保持平静的生活，他对沈渡声始终是心怀感激的。
　　在漫长的那么多年里，从父母去世之后，从来都没有谁像沈渡声那样，帮助他关心他，给他近乎是奢侈般的温柔。从那时候起，洛秦就已经无法自拔地陷在了沈渡声的身上，下定决心为了沈渡声，即使是献出自己所有也没有任何关系。
　　即使是在后来，沈渡声对他的态度似乎慢慢变得不耐，即使他再也没能从沈渡声那里得到过那天那样的善待，即使他知道沈渡声喜欢的似乎另有其人。
　　但至少对于洛秦来说，沈渡声当时救下他的时候，那份温柔的对待是真的。
　　可是直到今天，洛秦才手足冰凉地弄清楚了真正的现实。
　　沈渡声喜欢的那个人，和他有着某种程度的相似。
　　所以即使是那天晚上沈渡声出手救他，给出的那点温柔或许也是假的，不是因为他是洛秦，而是因为他长得和方锦然有些相似。
　　而在那之后，沈渡声为什么要和他签下订婚的契约，为什么对他的态度又产生了改变，洛秦都已经不愿意再去想。
　　许多东西细想下来，只会让他显得更加狼狈。
　　洛秦麻木地看着面前墙上的照片，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样悄然无声从房间里面退出来的，但等到他终于稍微恢复思考能力的时候，他已经来到了宅邸二楼侧边的阳台上。
　　阳台上是个小花园，洛秦独自在角落里坐下，像是把自己缩在阴影里的蘑菇，不敢触碰半点阳光。
　　其实他似乎不应该去在意的，他和沈渡声不过是契约的关系，他很清楚自己不该要求太多。
　　可是他好像没有办法做到释然，只是因为沈渡声最初对他的好，不是因为他本身，而是因为他是别人的替代品。
　　他忍不住有种荒谬而偏激的猜想，猜测是否因为“洛秦”这个人，原本就没有资格去得到那些东西。
　　洛秦眼睛发红，但却半点声音也没有发出，只是茫然地坐在那里。
　　直到他听见脑中有个声音温柔地说道：“跟我说说吧。”
　　洛秦怔了怔，但在习惯了自己身体里这个系统之后，他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为脑子里突然冒出的声音而惊讶了，他只是稍微顿了下，就在脑中问道：“你是今天值班的……”
　　“嗯。”对方无奈地笑着，用打趣般的语气回应道，“渣攻。”
　　说渣攻似乎又有点不合适，因为这位的声音实在是温和好听，语调轻缓优雅，令人听后只觉得安心。
　　洛秦不自觉地说道：“你愿意陪我说说话吗？”
　　渣攻灵魂不像昨天那位容易生气，他包容地应声道：“当然可以。”
　　洛秦声音沙哑地说道：“我……”
　　他原本认为自己应该有很多话要说，但话到嘴边，他却又觉得什么都显得多余起来，他把头埋进胳膊里，低声说道：“昨天值班的那位对我很生气，他应该对我很失望，我还没来得及对他说句抱歉。”
　　渣攻灵魂说道：“你没有必要对谁说抱歉。”
　　洛秦：“可是……”
　　渣攻灵魂温和地打断了他的话，接着说道：“你只是认真地去喜欢了一个人，很多人甚至都没有办法像你这样的勇气，把自己的一切都交付出去。没有谁有资格指责你。”
　　洛秦现在觉得这样的真实就像是种凌迟，他喃喃道：“可是好像是我弄错了。”
　　从头到尾，沈渡声所给予的好，都不是对他，而是对那位与他相似的方锦然。
　　渣攻灵魂再次出声：“如果你认为自己的选择值得，那么你就算是头破血流，那也都是你自己的选择。如果你发现不值得，要不要回头也是你自己的事情，但你自己得记得，在做选择的时候先把自己放在前面，然后再去考虑别的事情，没有谁能左右你。”
　　洛秦很安静，他怔怔地盯着阳台上在精养下开得艳丽的花朵，很长时间都没有出声。
　　但渣攻灵魂也同样耐心而包容地等待着，没有再开口打扰。
　　直到时间临近中午，楼下传来了开门的声音，以及沈渡声和沈老爷子的对话声。这时候洛秦才从失神中站了起来，下方沈老爷子已经叫起了洛秦的名字。
　　洛秦扶墙起身，稍微收拾了下自己的模样，等到让自己看起来毫无异状，他才终于往楼下走去。


第22章 
　　沈渡声今天心情不算如何愉快, 他和爷爷谈了大半天，问题并没能得到圆满地解决。
　　而回到家里之后，这顿用餐气氛也相当地古怪, 就连洛秦有时候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好像心里藏着什么别的事情。
　　沈渡声觉得自己之所以会关心对方的状况, 应该是由于他实在是闷在这个宅子里无所事事, 他不喜欢这个地方, 只想能够尽快离开这里。
　　然而老爷子却并不想立刻放人，大概是因为少有人回来, 所以好不容易见着人, 他希望洛秦和沈渡声能够留到晚上。
　　时间过得漫长, 两个人陪着老爷子又过了一个下午，期间沈渡声去接电话, 沈老爷子和洛秦下棋, 下到一半忽地开口问道：“心情不好？觉得陪着我这个老头子, 所以太无聊了？”
　　洛秦当然不可能有这样的想法，他连忙抬头, 试图开口解释，但沈老爷子看他的反应, 却禁不住笑出了声。
　　看他这副神态，洛秦才反应过来, 老爷子应该只是在随意说了句玩笑而已。
　　老爷子看洛秦回了神, 这才说道：“怎么了？有什么事你只管告诉我，我能够帮得上的, 肯定帮你解决好。”
　　洛秦现在心里仍旧想着之前的事情，没有办法很好地应对老爷子的这番话，只能慌张地说道：“您怎么知道我心里有事？”
　　他认为自己之前的伪装应该不会露出什么破绽才对, 然而老爷子却说道：“这还不简单吗？虽然我前面的确没看出来，但下棋的时候就很明显了，你的棋路乱了。”
　　就在说出这句话之后，老爷子挪动了棋盘上的棋子，说道：“将军。”
　　洛秦低头看去，才发现自己的棋路已经完全被锁死，根本没有半点生机。
　　他无奈地认输道：“爷爷，果然还是下不过您。”
　　沈老爷子心情极好，赢了之后他也不再下棋了，把棋盘晾到旁边，接着问道：“你的心事，说出来让我这个老头子听听？”
　　洛秦原本没有打算说什么，但现在面对沈老爷子的目光，他在迟疑过后终于还是出声说道：“爷爷，上午你们出去的时候，我在这里转了转，不小心进到了一楼角落里那个房间，对不起。”
　　他为自己的冒失闯入而道歉，不过沈老爷子看起来并不在意这个，洛秦这才像是蓄积了全部的勇气，继续问了下去：“您知道那个房间里有什么，是吗？”
　　沈老爷子在听到他问出之后，神态终于有了点变化。
　　但他的神态似乎不是因为担心，而是因为想到了什么别的事情，某些令他不太愉快的事情。
　　沈老爷子罕见地蹙起了眉头，洛秦还记得沈渡声曾经对他的叮嘱，他担心沈老爷子生气，于是准备改口不再问下去，但老爷子却在短暂地沉默之后，主动又说道：“你说的是渡声小时候住的那间屋子。”
　　洛秦见对方似乎准备说些什么，于是最终点了点头。
　　沈老爷子叹了口气，摇头说道：“其实渡声从出生起，就一直住在那个房间里，里面有着他小时候的玩具，还有很多有意思的东西。”说起陈年旧事，老爷子神态中还有几分怀念，“小时候的渡声可比现在有趣多了，总喜欢往我怀里钻，像个永远不会累的小子，每天都高高兴兴的，可惜……”
　　洛秦敏锐地感觉到，在这当中应该是发生过什么事情，但老爷子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跳过了这部分，接着说道：“那时候发生了点不好的事情，渡声病了很长时间，在那之后他就完全变了，变得不爱笑也不爱说话，天天不知道心里在琢磨什么，说什么也不肯再继续住他以前的房间，最后没有办法，我们只能把他那个房间给闲置下来，让他换去了楼上的房间居住。”
　　洛秦专注地听着老爷子的话，他很想弄清楚让沈渡声改变的原因究竟是什么，他也同样很想知道，关于墙上那张照片的问题。
　　心里面这样想着，洛秦也就这么问了出来。
　　沈老爷子对他会问出这话并不觉得意外，点头笑着说道：“你问的是方锦然？”
　　这个名字被从老爷子的嘴里说出来，洛秦心跳又快了几分，点头应道：“嗯。”
　　从之前在那个房间里面见到那张照片，那个照片里和自己相似的人，洛秦就没有办法再继续伪装出平静的样子，他虽然承认自己软弱，在大部分的时候都会任由自己跟随在别人的节奏当中，但当真正遇到必须要弄清楚的问题，他却不希望自己是稀里糊涂的。
　　他必须要问清楚所有事情，才能够在作出决定之后，不会有任何后悔的可能。
　　大概是洛秦的神态过于认真，沈老爷子说话语气也低沉了下来：“方锦然是渡声的朋友，也是他的救命恩人，当初渡声发生那件事情，差点丢了性命，是方锦然救了他，并且把他送到医院。在这之后他们就成了朋友，至少最开始我们都是这么认为的。”
　　洛秦犹豫着说道：“后来……”
　　老爷子有点无奈地说道：“后来我们才知道，渡声是喜欢他。”
　　根据老爷子所说，在那之后沈渡声对方锦然的依赖逐渐增加，几乎已经到了病态的地步，每天形影不离地跟着方锦然，天天想尽各种办法陪在他的身边，并且占有欲十足，然而他们不管怎么样黏在一起，沈渡声却好像怎么都不满足。
　　他开始对方锦然展开热烈的追求，但方锦然却对沈渡声没有任何友情以外的想法，在各方面的问题之下，最终方锦然出国留学，把沈渡声完全抛在了一旁，并且删掉了所有的联络方式。
　　这就是沈渡声和方锦然之间的过往。
　　洛秦听过之后，很难说清自己现在的心情。
　　从他认识沈渡声以来，对方的常态始终是冷淡漠然，仿佛对任何事情都毫不关心，眼里只有工作的样子。
　　刚才他从沈老爷子口中听到的那些形容，偏执，依赖，占有欲，对某人展开热烈地追求……
　　这些都不是洛秦所认识的沈渡声，这甚至是洛秦根本连想都无法想象的样子。
　　原来沈先生竟然也曾经为了别人，有过这样近乎疯狂的时候么？原来他也会像个普通人那样拥有难以抑制的七情六欲么？
　　而所有的源头，都是因为方锦然。
　　洛秦心里的酸楚难以抑制，但在这之中，更有种游离于这之外的其他情绪在从中作祟。
　　他发觉自己的痛苦是真实且难以抵抗的，但他也同样似乎开始对于这段感情有了新的判断，对于他是否应该要继续下去，对于他过去和将来的所有决定。
　　在伤口被血淋淋地掰开之后，他却似乎逐渐脱离了从前的囚笼，能够自主地去呼吸起新鲜的空气。
　　洛秦在这份痛楚中恍惚间觉得，即使是知道了这些事情，即使承认了自己只是个虚假的替代品，他好像也并不是无法忍受，无法继续活下去的。
　　沈老爷子不清楚洛秦在想什么，在他眼里，洛秦和沈渡声有着深厚的感情，所以即使是说起这些陈年旧事，也没有任何关系的，更不可能破坏他们之间的问题。
　　沈老爷子接着说道：“不过这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渡声早就和方锦然失去联系了，他们两个不见面再好不过，当初那种状态下的渡声太偏执了，他们真在一起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洛秦为了不让老爷子发现端倪，只能勉强地保持着笑容。
　　他已经有些没勇气再继续听下去了，他从前不敢轻易触碰沈渡声身上更多的过去，因为他认为，只要他自己清楚他喜欢的是眼前的沈渡声，那就已经足够了，他不在意过去和现在，只想珍惜眼前。
　　但此刻他才发现，原来他也只是沈渡声对于过去的投影而已。
　　或许沈渡声并不是真的已经从过去走了出来，他只是用另一种方式把自己陷在过去而已。
　　问清楚了关于方锦然的事情，洛秦想，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件事情需要确认。
　　他继续和沈老爷子说着话，强自捂着伤口让自己看起来没有任何异状，直到他们用过晚餐之后，纪烨再度来到宅邸外面，开着车送洛秦和沈渡声回去。
　　在离开的时候，他们在沈老爷子面前的说法，自然是共同回到他们共同居住的地方。
　　那是洛秦和沈渡声订婚的时候沈老爷子送给他们的房子，但事实上，从订婚之后，两人根本很少会去那个住处，沈渡声每天都住在距离公司较近的住处，而洛秦则依旧住在自己的出租屋里。沈渡声很少去过问他，只在需要做做样子的时候，他才会派人去接洛秦过来。
　　而现在他们回去，当然也是纪烨先开车送洛秦回出租屋，而沈渡声再回去。
　　一路无言，这次洛秦没有再像以前那样笨拙而执着地故意找话，讨好般地试图缓和车内的氛围。
　　他沉默地扭头看向窗外，然而视线却没有落在任何一处街景上。
　　沈渡声就坐在他的旁边，看着他今天反常的样子，心里因为各种烦心事而产生的火气始终将气息压得沉沉的，他实在不明白洛秦最近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发现自己渐渐有些看不懂洛秦了，但当他试图主动开口询问的时候，理智却让他又将嘴边的话给吞了回去。
　　他没有必要去关心洛秦对自己究竟是什么情绪，向来都只有洛秦求着他，他没有理由反过来去体会对方的心情。
　　长久的古怪沉默之后，纪烨将车停在了出租屋的楼下。
　　他回头看了看后座的两人，因为今天这样奇怪的氛围，所以他理智地选择了不出声。
　　洛秦回过神，他的心跳得有点快，因为他决定将困扰了自己一整天的事情认真问出来。
　　如果不弄清楚，他或许还会被困扰很长的时间，虽然明知道或许会得到不是自己期待中的回答，但洛秦还是决定开口去问。
　　大概是因为身体里形形色色存在过的渣攻灵魂，让洛秦渐渐也体会到了勇气的存在。
　　每当他看着渣攻灵魂们，总是以他的身体，以毫不在意的态度，轻而易举地解决掉各种问题的时候，他虽然有时候觉得这样的行为过于冒进偏激，但他心里的确是有着惊叹和羡慕的。
　　他才渐渐开始发觉，纵然是在同样的境遇之下，不同的态度和处理方式，都能够让结果完全改变。
　　或许他自己偶尔也可以，也可以替自己决定一次。
　　洛秦没有立即从车上下去，他转过身以漆黑的眸子专注无比地看着沈渡声，终于开口说道：“沈先生，很抱歉今天我进了你以前的房间。”
　　听到洛秦话的开头，沈渡声原本的表情就变了，变得瞬间阴沉起来：“你去了我房间？谁让你去的？”
　　他说话的时候近乎咬牙切齿，连语气都变得有些不像平时。
　　而在说出这话的同时，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扭头看了纪烨一眼，纪烨立刻会意，随即乖乖地起身朝着车外走去。
　　洛秦也同样注意到了纪烨的离开，直到纪烨离开之后，沈渡声继续追问，洛秦才又继续说道：“是，我不应该随意进去，只是……”
　　沈渡声还在因为洛秦不经允许去自己房间的事情而生气，眼见就要大发雷霆，但洛秦的话却让他瞬间又安静了下来，洛秦说道：“那位方锦然先生，我曾经见过他。”
　　提到方锦然，沈渡声的神态霎时又变得凝重许多。
　　他似乎格外地珍视这个人，即使只是听到这个名字，他都会立即变得神态凝重起来。
　　沈渡声其实知道洛秦见过方锦然，因为他曾经看过洛秦的资料，知道洛秦曾经在方锦然的大学外面工作过，那时候的洛秦大概只有十六岁，而方锦然二十岁，那正好是沈渡声认识方锦然的时候。
　　从头到尾，在听到“方锦然”这个名字之后，沈渡声就没有再继续出声，而洛秦则接着道：“爷爷……沈老爷子告诉了我一些你和方锦然先生之间的事情，我知道你们的认识是通过一些渊源，也知道你曾经为了那位方先生做过许多事情……”
　　沈渡声因为洛秦的这些话而紧紧皱起眉头，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些话尤其刺耳。
　　所以没等对方说完，他就冷漠而强硬地打断了洛秦：“那和你有什么关系？”
　　洛秦的话就此被打断，他的脸色在路灯的映照下显得苍白无比，听到对方毫不犹豫地反驳，他垂眸自嘲地笑了笑才说道：“是的，和我原本应该没有什么关系。”
　　沈渡声心里的烦闷感越来越强烈，不光是因为方锦然，还因为提起方锦然的是洛秦，他望了眼窗外说道：“你还不下车？问这些以前的事情有什么意义？”
　　洛秦被他这样催促着，但却仍然没有要下车的意思，只说道：“我只有最后的问题，问完这个问题我就离开。”
　　沈渡声不耐地捏了根烟在手里，然而因为是在车上，他并没有将其点燃，只是手指不停地把玩着。
　　随后他听见洛秦问道：“沈先生当初看到我出事，救我并且帮我解决问题，照顾我，最后还和我签订协议假装订婚，是因为……”
　　这个问题像是用光了洛秦的所有力气，以至于当他最终说出那几个字的时候，他连声音都是喑哑的，他问道：“是因为我和方锦然先生长得相似吗？”
　　而沈渡声连自己都不知道，在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的神情已经彻底变了。
　　但他很快就扭过头，没有再去接触洛秦如同能够穿透人心般的视线，只是诚实到近乎漠然地说道：“是。”
　　他没有说谎，正像是沈渡声所猜测的那样，他当初之所以会注意到洛秦，的确是因为洛秦的身上和方锦然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其实眉眼还是其次，但这是种很玄妙的感觉，只要是见过他们的，大概都会觉得他们是相似的。
　　那时候的洛秦让沈渡声想到了他最初见到方锦然的时候，所以那天他才让纪烨停下了车，然后他举着伞，走到洛秦的身边，从那群讨债人的手里把洛秦接了出来。
　　这的确就是事实，没有什么好否认的，沈渡声这样想。
　　而洛秦看着沈渡声的侧脸，还有他不肯再与自己对视的眼睛，模样尤其地平静。
　　就连他自己也想不到，在得到这样的答案之后，他还能够平静成这个样子。没有任何的歇斯底里，也没有任何尖锐的疼痛感，他甚至觉得，或许自己在问出口之前，心里就已经猜到了答案。
　　他终于得到了自己要的答案，然后他安静地垂着眸子，推开车门走了出去。
　　纪烨就等在车旁不远处，看到洛秦走出来，他连忙把自己正在打的游戏给按掉，接着抬头有点意外地问道：“洛秦先生，你们这么快就聊完了吗？”
　　洛秦低着头，纪烨看不清他的神态，但却清楚地看到有眼泪从他的颊边滑落了下来。
　　虽然洛秦从来都是那副温和的样子，平常看起来很少有真正笑得开心的时候，但他也从来没有在别人的眼前落过泪，现在看到这眼泪，纪烨顿时有点紧张，但还没能等他想出什么安慰的说法，他就见洛秦已经对他抬起头来。
　　虽然颊边还挂着眼泪，但洛秦在面对他时，却是微笑着的。
　　那份笑容被昏暗的路灯变得柔和且模糊。
　　“我们已经聊完了。”洛秦轻声回应着纪烨的问题，接着又朝对方颔首，认真地感谢道：“这段时间谢谢你的照顾。”
　　洛秦本身就长得很好看，这点是很多人的共识，而当他微笑的时候，模样自然更加漂亮，纪烨觉得他像是在绝望中看到了一份洒脱。
　　而就在纪烨还没弄明白眼前究竟是什么状况的时候，洛秦已经转过身，独自进了出租屋的楼道。
　　纪烨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会儿，这才终于回神，接着回到了车上。
　　坐在驾驶座上，纪烨回头看着此刻沉默如同石像般的自家老板，有点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说话。
　　但就在他这么考虑着的时候，他听到沈渡声用含混着疲惫的声音闷闷地说道：“他真的走了？”
　　纪烨如实说道：“是的沈总，已经进楼里了。”
　　沈渡声默然许久，他看着纪烨点火起步，准备离开，然而在这时候却又突兀地问了句：“你们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
　　纪烨：“……”
　　为了能够更好的回答沈渡声的问题，他只好重新将车熄了火，接着才又回应道：“是的。”
　　他把刚才自己和洛秦之间的谈话以及过程从头到尾认真描述了一遍，等到最后，看沈渡声仿佛沉吟着没有出声，他才接着说了自己的感想：“他好像很伤心，不过我还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对我说那句感谢的话。我平时也没做什么，不过是偶尔开车接送而已，他这么说，就好像……”
　　就好像他这次是最后一次让纪烨接送，而以后他们都不会见面了那样。
　　纪烨是这么感觉的，但他最后还是没有把这句话给说出去。
　　而当他回头再看沈渡声神态的时候，他才发现沈渡声阴沉着脸，已经将手里的香烟给捏得变了形。
　　不知道沉默持续了多久，沈渡声才终于说道：“回去吧，等他自己想明白再说。”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洛秦非要执着去问这个问题，也想不明白这问题究竟有什么意义，但在他看来，这件事情让洛秦知道也没有什么关系，反正洛秦早晚会想清楚，自己及不上方锦然这种事情。
　　他是这么想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想起洛秦刚才沉默离开的场景，沈渡声罕见地在心里感受到了慌乱。
　　-
　　沈渡声以为自己只要给洛秦足够的时间，洛秦就能恢复以前的样子。
　　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整整五天的时间过去，他都没有再收到洛秦的消息。
　　平常洛秦每天都会发送消息给沈渡声，就算沈渡声爱理不理，他也总是乐此不疲，关切着沈渡声的生活，提醒他要吃午餐，让他注意休息等等。
　　但现在五天过去，洛秦却反常地没有向他发来一条消息。
　　最开始的时候，沈渡声其实没有怎么注意到，但时间长了之后，他忍不住开始在意起来。
　　当长久习惯的某种节奏突然被打破，事情就会变得无法收拾，沈渡声原本以为只要自己不去在意这些东西，那么他很快就可以把洛秦给抛在脑后，然而没过几天他就发现，自己非但没有把洛秦扔出自己脑海，反倒开始越发无法控制地在意起来。
　　最后在忍无可忍之下，他终于开口勉为其难地让纪烨联系洛秦，想知道他这几天究竟在做什么。
　　然而纪烨很快给了他反馈。
　　他联系不上洛秦了。


第23章 
　　在其他人都在寻找洛秦的时候, 事实上他哪里也没有去，他只是待在家里，狠狠地睡了三天的时间, 然后又接着发了几天的呆。
　　洛秦的生活方式向来十分地健康, 在这方面他总是有着超过旁人的自律, 他会每天坚持早起晨跑, 坚持自己做三餐, 喜欢整理和打扫房间，会精心准备很多漂亮的摆件。简陋的出租屋因为他的打理而变得十分精致漂亮, 他总能够以最简单的方式收获快乐。
　　但这几天里他什么也没有做。
　　他已经几天没能够好好的休息了, 所以在回到自己的住处之后, 他就放纵地任由自己睡到了昏天黑地。
　　其间只有饿了的时候，他会起来稍微吃点东西, 等到吃过发会儿呆, 他就会继续睡下。
　　等到再也睡不着之后, 他就坐在床上，开始毫无意义地发呆, 和自己身体里值班的渣攻灵魂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
　　渣攻灵魂都是个性分明并且相当有意思的人们，洛秦回避着感情方面的事情, 只是漫无边际地聊着天南海北的事情，渣攻们也都乐意陪着洛秦去聊, 洛秦因此也竟然简单地接触到了渣攻们各自的生活。知道他们原本都曾经受过系统的帮助, 所以现在偶尔也会兼职附身在别的系统持有者身上。
　　洛秦和他们聊了许多，同样也知道了许多事情, 不知不觉之间，等到他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好几天过去了。
　　他的手机被他关了机, 所有的通讯和社交系统也都没有打开，等到他回神再将其打开，看着微信上属于弟弟时蔚和秘书纪烨的连串消息，洛秦发现自己似乎已经没有那么畏惧与别人交谈了。
　　他把自己封闭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心境和之前却似乎有了奇怪的变化。
　　在做出离开的决定之前，洛秦想过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在过去两年的人生里，沈渡声就是他的全部，他想象不到在没有沈渡声后他会以什么样的姿态活着。
　　但在这几天的颓丧之后，他却发现自己好像并没有因此而失去生活的能力。
　　太阳仍然东升西落，所有的事物照旧存在着，就连隔壁邻居的闹铃也总是在同样的时候响起，提醒他世界并没有发生任何的改变。改变的只有他自己。
　　他甚至忍不住开始反思起自己从前的想法，究竟对于他来说，沈渡声代表着什么？
　　放纵的这几天过去，洛秦稍微收拾了下自己，然后屈着身子坐在沙发上，开始挨个回复这几天里联络自己的人们。
　　他首先回复的是时蔚，时蔚最开始给他发消息是在三天之前，他询问洛秦拍摄进展如何，还说自己已经看到了宣传照，看起来反响似乎还不错，但让他不要因此而松懈，还要表现得更好一点。
　　他还说他们班上很多人都知道他是洛秦的弟弟，所以让他不要给自己丢脸。
　　明明自己还是个半大的少年，却总喜欢以教育的口吻对洛秦说话。
　　洛秦盯着这行字，想到弟弟发这消息时候的神态，洛秦忍不住笑了起来。
　　或许是因为洛秦当时没有回应他，所以隔了一天之后，他又开始发消息过来，问他究竟有什么好忙的，冷嘲热讽地问他是不是以为自己真成了明星，连亲弟弟都要不管了。
　　洛秦当时关着机，当然没有办法回应他，他于是过了半天的时间，又继续开始对洛秦展开消息轰炸，询问了好大一堆，语气也逐渐变得急躁起来。
　　到最新的消息，正好是两个小时以前，少年说如果再不回复，他就打算要当失踪直接报警了。
　　洛秦看着这些消息，看时蔚从最开始到现在逐渐开始着急的过程，看得忍不住发怔。
　　虽然字里行间语气看起来并不好，但他很清楚时蔚的性格，知道这个年纪的弟弟在表达关切的时候总会忍不住别扭，但这些话语中的担心他却是没有道理看不出来的。
　　洛秦以前总是保持着规律的生活，每天早上晨跑经过同样的地点，在同样的位置买早餐，在同一间宠物店停留，他想也许没有人会关心在意他，但只要他每天都出现在那里，或许如果有天即使他不见了，也会有人在某个瞬间突然想起来，那个每天都来的人今天没有出现。
　　他很少会去奢望别人的关心，因为那原本就不应该属于他。
　　但现在他发现事情似乎并不是他以为的这样。
　　当他把视线渐渐地从那个以前支撑着他全世界的人身上移开之后，他才发现自己似乎其实忽略了很多的事情，包括身边的其他人，还有他自己的工作。
　　为了防止被当成失踪人口，洛秦立刻回复了时蔚的消息，说自己早就完成了初期的拍摄，并且也说清了他因为休息忽略了消息的问题，随后向时蔚道了歉。
　　在道歉的时候，他和以前一样写得十分正式，但想起以前时蔚总埋怨他古板无趣，不懂年轻人的梗，连发出来的文字都像是有种老干部的气息，洛秦动作顿了顿，翻出了个“可怜”的表情包加了上去。
　　几乎是在消息刚刚发出去五秒钟之后，洛秦就收到了时蔚的回应：“？”
　　洛秦盯着这个问号眨了眨眼，不太懂对方的意思。
　　不过很快时蔚就又发了条消息过来：“你是洛秦的谁？未婚夫？他秘书？还是新来的助理？”
　　洛秦默然。
　　他大概猜到究竟是为什么了，他默默撤回了刚才的表情包，换回了平常的语气发道：“是我。”
　　时蔚：“……”
　　他像是过了会儿才终于接受了洛秦突然的改变，接着问道：“你真没事？”
　　洛秦为了让他放心，发了条语音消息过去，顺带问了问他的学习状况。
　　听到问起这个，时蔚几乎是立刻就确定了他的身份，在确定他没事之后，态度也随之恢复了以前：“你要休息不要关机好吗？你知不知道再晚几个小时，你就可以被警察从床上叫醒了！”
　　洛秦哭笑不得，但随着时蔚这番话，他心情却渐渐好了起来，软着声音道歉说道：“我下次不会了。”
　　时蔚不知道是不是有所察觉，最终倒是没有再多说什么，在确定洛秦没事之后，他让洛秦休息够了就赶紧振作起来，他微博下面还有好多人在关注着他的动静。
　　听到时蔚的提醒，洛秦才骤然间回想起来，之前在《电影之途》的宣传照发出来之后，他的认证号涨了不少的粉丝，也有不少人在他的微博下面留言。
　　洛秦用了几分钟的时间回复了自己微信上的其他消息，包括他的经纪人和助理，以及喻梓导演发来的问候，最后在看到纪烨发来的消息之后，他动作顿了两秒，最终没有去理会它。
　　他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他和沈渡声之间假装订婚的合约是提前就签订好的，他暂时还需要履行合约的内容，但合约的有效期只有三年，所以在这段合约有效的时间里，他可以主动配合沈渡声，但等合约到期之后，他就会向对方提出退婚。
　　这是他这几天考虑之后的最终决定，他也认为这应该是最好的决定。
　　等到处理完所有消息，洛秦也终于有机会打开自己的微博，看看清楚网上大家对他都有些什么样的评价。
　　等到切换成认证账号的瞬间，洛秦几乎是立刻就被铺天盖地的消息淹没了下来，他之前看的时候只来得及看清楚他疯狂上涨的粉丝数，然而真正关于观众们对他的评价，他却根本没有来得及看。
　　“那就好好看看呗。”在他身体里面值班的渣攻灵魂好奇地说道，“看看有没有什么有意思的留言。”
　　今天的渣攻灵魂不爱说话，但却总在关键的时候开口，比如说有什么热闹可以看，或者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发生的时候，他就像是个好奇宝宝，对常态之外的事情都充满了兴趣，但对平平无奇的日常却没有半点说话的欲望。
　　洛秦今天甚至已经被他突然地出声吓了好几次。
　　不过实际上就算对方不出声，洛秦也想认真地看看，看清楚其他人对他的评价。
　　他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能够去接受外界的评价了。
　　这样想着，洛秦缓缓戳开消息提示的红点，低头认真看了起来。
　　这些网友应该都是看到了节目组放出的宣传照才来的，洛秦每条认真的翻着，之后又戳进了自己的主页里，到这时候他才突然想起来，他以前在自己的微博当中，曾经发过不少的日常琐事。
　　肯定会被人说无聊的吧……
　　洛秦突然担心起来，他很清楚自己的个性很无趣，他被身边的很多人都这么说过，包括时蔚和沈渡声，还有经纪人罗遂等等。
　　但是现在要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微博删掉已经来不及了，当初因为这个号没什么人关注，所以他向来都把这当成是记录自己生活的工具，每天都会发各种各样的照片，而现在这些动态数量太多，根本就没有办法删除干净。
　　洛秦硬着头皮点进去自己发的某条微博，那条是他拍了自己刚跟着攻略做出来的新菜品，他原本以为大家会对这种不上台面的厨艺嗤之以鼻，然而等他紧张地看下去，他才发现下面点赞最多的，却都是夸他的微博。
　　夸他厨艺好，夸他入镜的手指很漂亮，还有夸他贤惠漂亮适合当老婆。
　　洛秦：“……”
　　他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些评论，不知道是应该觉得庆幸还是无法理解。
　　他仔细翻上去又看了看照片上面都已经焦了一团的菜，忍不住觉得疑惑，做成这样的东西，也值得被夸奖吗？
　　这时候渣攻灵魂终于看不过去，主动出了声说道：“你真以为他们夸的是菜？”
　　洛秦喃喃道：“不是吗？”
　　渣攻灵魂笑了起来：“有个东西叫做闭眼吹，就是因为他们喜欢你，所以即使你做得不够好，但在他们的眼里，你就是完美的，是值得被夸赞的。”
　　洛秦把他刚才那句话悄然重复了一遍，在说的过程当中，只觉得这种事情根本无法相信。
　　“喜欢我？”
　　他有什么值得别人喜欢的呢？能够值得他们花这么长的时间翻看自己无聊的动态，让他们花这么多心思去留下评论？
　　洛秦心里被疑惑和起伏的情绪所牵动着，渣攻灵魂说道：“你继续看下去，不就知道了？”
　　洛秦点了点头，随即又看向下方的评论，下面是他路过那间宠物店的时候，偷拍的那只大金毛的照片，金毛露出近似微笑的表情，看起来尤其地憨厚可爱。
　　下面是人们的评价，被点赞最多的评论写的是“从头翻到尾，这是大金毛第十八次出现，我们情情真的是金毛爱好者”。
　　接着还有条也说道：“求求了，谁快给他送只狗狗吧，看他都馋成什么样子了！”
　　洛秦：“……”
　　现在全天下所有人都看出他对大狗有多喜欢了。
　　他有种私人喜好被暴露在人群中的窘迫，但同时脸红当中又忍不住翘起唇角，这群人又有趣又可爱，评论似乎总能够逗得他在不经意中发笑，但又带着温暖的关心。
　　洛秦多看了些才知道，大家的确都是因为他在节目中的宣传照才摸过来的，他虽然没有名气，但说起来也的确也有过许多不入流的作品，大家在注意到他之后，又开始翻他以前的微博和曾经拍过的作品，渐渐地也就开始从单纯对颜值感兴趣，变成了对他这个人本身产生了兴趣。
　　还有不少人在花了许多天补完他所有的作品之后，发了很长很长的留言鼓励和支持他，并且在私信里鼓励他。
　　很多很多的人，很多很多的留言，数量比洛秦从以前到现在所收到过的总数还要多。
　　或许只是因为在看到宣传照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对他产生了兴趣，而接着他们就开始了解起了洛秦这个人，并且对他有了截然不同的认知。
　　洛秦看这些留言和私信，独自安静看了很长的时间，甚至于有些留言，他会翻来覆去读上好几遍。
　　其中当然也有着很多不那么友善的话语，但这么多年的生活给予洛秦的除了苦难，就是对于这种恶意的抵抗力，只要有足够的善意，他就能够为了别人的善意而忽略那些不好的声音。
　　只有他真正关心和喜欢的人，他才会在意对方的评价。
　　洛秦几乎用了一整天的时间在看这些消息上，虽然随着宣传照的热度慢慢过去，他涨粉的速度慢慢地少了，但仍然时不时会有新的粉丝过来留言鼓励。
　　而这么多的消息，洛秦专注地全部看过去，到晚上才终于全部读完。
　　渣攻灵魂对他这种行为说不出究竟是欣赏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不过等到洛秦终于看完之后，他才用带笑的语气问道：“是不是心情好起来了？”
　　这件事情毋庸置疑，洛秦直到现在唇畔的笑意仍然没办法压下去，觉得前所未有地满足。
　　他轻轻点了点头，而得到他这样的回答之后，渣攻灵魂才又接着说道：“现在你该知道了吧，在你整个人陷在沈渡声陷阱里的时候，你什么也感受不到，但如果你肯从那其中退出来，你就会发现……”他轻笑了声，用引导者般的语气说道：“你会发现整个世界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只有真正走出来，才能够感受到鲜花是拥有香气的，蜂蜜是有甜味的，所有的事物都是有色彩的。
　　洛秦垂着眸子，若有所思地对着已经暗下去的手机屏幕。
　　渣攻灵魂知道他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于是接着问道：“怎么样？现在已经知道当渣攻的日子有多快乐了吧？只要你抛弃掉真心，随心所欲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你每时每刻都会是快乐的。”
　　他说完这话又诱导般地问道：“你接下来想做什么？去找个地方放松一下，还是出去度假？或者说马上开始新的恋情，但不要真正投入感情，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面对渣攻灵魂给出的选项，洛秦统统摇头。
　　渣攻灵魂有点不解：“难道你还想继续待在家里无聊发呆睡觉？”
　　洛秦起身收拾了下凌乱的沙发，说出了自己的打算：“我想要为接下来的拍摄做好准备，虽然看起来有不少人喜欢我，但如果只是因为我的脸，或者我分享的不入流的厨艺和宠物，这样没有支撑点的喜欢也是不会长久的，我想证明给他们看……”
　　渣攻灵魂还是没听懂他的话：“证明什么？”
　　洛秦对于要讲出这些话还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但他在低头片刻之后，还是认真说了出来：“我想至少能够证明给他们看，证明他们的眼光是没有错的，我不会辜负他们的期待。”
　　只有真正能够给出好的作品，那才是回报众人支持的最好方式，洛秦虽然是初次面对这么多的粉丝表白，但关于这种事情，却比谁都要清楚。
　　因为从来都没有得到过这样的喜欢，所以洛秦比任何人都要珍惜。
　　从录节目回来之后，到他们电影开始拍摄，总共只有半个月的时间，现在洛秦已经浪费了好几天，他想要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能够更好地去准备这次的拍摄。
　　接下来的几天，洛秦接着看起了自己已经读过许多遍的剧本。
　　虽然已经读过了，但当初他所看的时候，重点并不在自己现在的这个角色身上，所以现在再看的时候，他的重点是不同的，关于角色的理解，以及心境的改变，几乎都是和之前完全不同的轨迹。
　　而洛秦并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这样认真地研究着剧本的时候，有人也正在专注地观察着他的动静。
　　-
　　沈渡声得知洛秦的消息，是在分别五天之后。
　　当初他很长时间都没能够收到洛秦的消息，虽然说他始终告诉自己不要去在意这些事情，但偏偏人的意念似乎总喜欢和自身唱反调，所以越是不想在意，他就越是没有办法不去在意。于是在被困扰了许久之后，他终于不得不叫来纪烨，让他试图去寻找洛秦，看看洛秦究竟在玩什么样的把戏。
　　而在得到了沈渡声的吩咐之后，办事效率极高的纪烨立刻发信息联络洛秦。
　　在发现信息不管用之后，他又改换了电话，然而拨出去的号码只提示已经关机，纪烨无奈之下，最终只能到了洛秦所居住的出租屋外。
　　原本纪烨应该是要直接敲门进去询问的，但不知道沈总究竟是哪根倔筋又犯了，所以无论如何也不希望让洛秦知道自己特地派人去找了他，所以无奈之下，纪烨只能做起了地下工作。
　　他开始蹲守在洛秦家的楼下，认真观察他的动静。
　　经过初步的观察，纪烨发现洛秦很明显是在家的，他房间的灯到晚上就会亮起，直到凌晨两点的时候才会关闭，看窗口投射的影子，很明显是只有他自己在家的。
　　而在纪烨蹲守的第二天，他看到了洛秦从楼里出来，大概出门有半个小时的时间，接着他拎着大包小包的菜回到了楼里。
　　就连纪烨自己都忍不住怀疑，他身为新楚娱乐的总裁秘书，为什么要做这种奇怪的工作。
　　而沈渡声收到纪烨离奇古怪的工作汇报，也觉得越看自己越像是个奇怪的尾随者。
　　当初所有人都认为他对方锦然痴狂成迷，然而即使是在对方锦然的时候，他也都没有做到过这种地步。
　　他究竟在干什么？
　　沈渡声心思古怪，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被洛秦给完全打乱了阵脚，有时候就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他到底想要做什么，他又到底为什么非要去在意洛秦的举动。
　　趁着自己还有点理智，沈渡声将纪烨给叫了回来。
　　纪烨回来之后首先来到了沈渡声的办公室里，把自己这两天来的观察结果告知了沈渡声，并且最终做出了判断道：“洛秦先生从回去之后，就什么都没有做，甚至连每天早上的晨跑都停掉了，看起来比之前瘦了一些，每天过得很简单，除了待在家里别的什么也没有做，不过心情似乎还好。”
　　沈渡声听着纪烨的说法，弄不懂沈渡声究竟在做什么，他皱眉问道：“所以他就是在消磨时间？”
　　纪烨点了点头：“大概就是这样……”
　　在得到纪烨肯定的回答之后，沈渡声忍不住冷笑了起来：“还以为他故意不和我联络，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准备要出息了，结果他就是在过这样颓废的日子？”
　　纪烨同样也弄不明白洛秦的想法，蹙着眉头觉得似乎哪里有些蹊跷。
　　沈渡声烦扰地揉了揉额头，接着嘱咐纪烨道：“先不用联系他了，也不用监视他，就这么等着吧，我倒要看看他究竟能够忍多长时间不来找我。”
　　纪烨张了张嘴，最终点头说道：“是。”
　　两人的对话至此，沈渡声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他不太高兴地蹙着眉头看去，等看清来电显示的人后，他才接通电话沉声说道：“你最好是有正事要说。”
　　电话那头的人是沈渡声的发小连信宇，听到沈渡声的语气，他大概猜到了这人应该是情绪不佳，不过他仍然笑着说道：“好消息，你想知道吗？”
　　沈渡声心不在焉地说：“直接说。”
　　连信宇于是说道：“恭喜你，方锦然回来了。”


第24章 
　　在听到“方锦然”三个字的瞬间, 沈渡声恍惚了下。
　　他几乎已经快要记不起自己和方锦然之间的种种纠缠。
　　这几天来他所有的精力不知道为什么都被“洛秦”这个名字所占据，而等到听见连信宇说起“方锦然”三个字，他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有那么瞬间, 沈渡声甚至忍不住觉得, 方锦然对于他的影响力, 似乎已经变弱了很多。
　　为什么呢？因为对方已经离开了太久？还是因为某些连他自己也说不上来的原因？
　　不, 怎么说他都不可能会放弃方锦然。
　　沈渡声眸色沉暗, 他现在已经短暂地将自己的心思全部收了回来，他对产生自我怀疑的自己生出许多鄙夷, 接着异常坚定地在心里做出了定论。
　　不管怎么样, 洛秦都没有办法和方锦然相比, 洛秦他不过是个毫无尊严的工具，永远都不可能影响到他。
　　这个世界上, 只有方锦然才能够让他全心全意地对其好, 其他人都不配。
　　沈渡声在做出了这样的定论之后, 似乎也终于将压在心底的大石头给掀翻了开来，他开始感觉呼吸不再如此沉重, 在电话对面连信宇不解的询问声里，沈渡声终于恢复了往日的神态, 再次开口说道：“方锦然最近有什么安排吗？”
　　连信宇“啧”了声，似乎是笑了起来：“早知道你肯定会这么问, 我已经帮你打听过了, 他好像直到五天后秀场开始，都不会太忙, 你要是不好意思约他出来的话，我们可以帮你约，反正我们这几个朋友他肯定不会拒绝的。”
　　沈渡声迟疑片刻, 说道：“不用。”
　　他不需要任何人帮自己做什么，关于方锦然的事情，他比对任何人都要慎重，绝对不允许有任何的不妥。
　　他认真地说道：“我自己来邀请他。”
　　沈渡声这么说，自然也是这么做的，实际上虽然方锦然早在多年前出国的时候就已经换了手机号和所有的通讯账号，但沈渡声依然很快就查到了他的号码。
　　他想要联络方锦然，想要再次进入到方锦然的世界里，实际上是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但犹豫到最后，他依然并没有去做这件事。
　　他存留着方锦然的号码，却一次也没有拨打过，只是偶尔看着那个号码，假装对方还在身边。
　　或许在外人的面前，沈渡声强势不好惹，是个行事随心所欲到了极致的人，然而在方锦然的面前，沈渡声却永远都是做事小心翼翼，连多余的行动都不敢有，只怕惹恼对方的模样。
　　他从来都不敢在方锦然的面前过于放肆，即使是最疯的那段时候，他也依然努力地克制着自己。
　　那时候所有人都说他对于方锦然有太强的依赖性和占有欲，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对于方锦然这样的行为，只是源于他心里无法控制的不安感。
　　只有方锦然能够缓解他的不安。
　　所以他只想要靠近对方，汲取对方身上的那种力量，让他能够逐渐地保持平静。
　　他原本是这样做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最初见面，他从方锦然的身上感受过那种让他保持安宁的感觉之后，他就再也难以感受，为了能够求证那种感觉的存在，沈渡声不断地接近方锦然，同他越来越近，越来越“痴迷”，然而即使是到了这种地步，他依然再难从对方的身上汲取那种安全感。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开始渐渐变得惶恐，他对方锦然的靠近也越来越过分……
　　这些都不是沈渡声最初所希望的，但是很显然的是，到方锦然最后离开前的那段时间，他已经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但现在不同了。
　　沈渡声目光沉沉，他这样想着，直到拨过去的电话被接通的瞬间，他才骤然间像是醒了过来。
　　电话那头传来了方锦然熟悉的清冷浅淡的声音：“请问是哪位？”
　　沈渡声喉结滚动了下，片刻后在心底异样的情绪支配下，轻声说道：“是我。”
　　他相信以自己和方锦然之间的渊源，对方根本不需要他说出自己的名字，就能够判断他究竟是谁。
　　而事实也正像是他所猜想的那样，电话那头陷入了诡异而长久的沉默，这样的气氛持续了很长的时间，直到最终由沈渡声打破了这种沉默，他轻笑了一声说道：“到现在还是不肯跟我说话吗？”
　　方锦然终于轻轻叹息了声，随后说道：“我早就猜到你会来找我，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沈渡声对于他这样的评价和回应不置可否，他们之间的对话气氛并不怎么融洽，不过这不妨碍沈渡声向方锦然说出自己的目的，他用压抑低沉的声音说道：“明天晚上，我会让纪烨去接你，我有事要见你。”
　　方锦然：“我并不……”
　　沈渡声听起来就像是根本不愿意去商量，只克制着说道：“七点。”
　　说完这话之后，他像是怕对方再继续拒绝，于是很快地挂断了电话。
　　而直到终于结束了这场通话，沈渡声才终于长长地吐了口气，转过头去看不远处投射着自己倒影的玻璃，神态似乎多了几分恍惚。
　　沈渡声心里古怪地想着，和方锦然对话的时候，他似乎已经没有以前那样的紧张和无法克制了。
　　这是为什么呢？因为时间？
　　还是说他开始渐渐发现，他从前所迷恋的那种东西，在方锦然的身上，已经越来越难看见了……
　　沈渡声用了片刻的时间去发呆，而从头到尾，不管是沈渡声和连信宇之间的交谈，还是和方锦然之间的交谈，站在旁边的纪烨都听得清清楚楚。
　　作为尽职尽责的秘书，在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提及之后，纪烨在沈渡声挂断电话后仔细询问道：“沈总，明天七点，我要去接方先生是吗？”
　　沈渡声稍微怔楞了下，像是这才发现纪烨的存在，于是看过来不客气地问道：“你还没走的？”
　　纪烨：“……”
　　他无奈地笑了笑，说道：“沈总您没有让我离开。”
　　都被对方给听去了，沈渡声也没有再说什么，只点头表示让纪烨急着去接人，不过当纪烨问起自己究竟要去哪里接人，最后又要送到哪里去的时候，沈渡声愣住了。
　　接着他说道：“在哪接人你自己去调查，我不信你连这点生气都做不到。”
　　纪烨再度陷入沉默。
　　而沈渡声接着说道：“至于去哪里……”他沉吟片刻，最后做出了决定，“你就带他去之前老爷子送我的那套别墅里面，告诉他我在那边等他。”
　　沈渡声的想法很简单，他相信方锦然应该早就知道了他和人订婚的事情，而带方锦然到那座别墅里，就是为了让方锦然看清楚。
　　那座别墅里面几乎没有任何他订婚对象和他共同居住的痕迹。
　　他和洛秦的订婚都不过是做戏，而洛秦对他来说什么都不是，他从来都没有放弃过方锦然。
　　沈渡声是这样想的没错，但他心里隐约还有另外一种念头，迫使着他作出这样的决定，可他却自己都说不清楚。
　　而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他没有想到，在这种状况之下，他们会恰好撞上洛秦。
　　-
　　洛秦在出门之前，也没有想过自己今天会遇上什么。
　　他这几天都在认真为了新的角色而做准备。他停下了每天都会有的健身，虽然说对于他来说有些不习惯，但因为他所扮演的角色是个孱弱阴郁的形象，所以他的体格不能看起来太过健康。
　　而他在这段时间里也有节食，他属于瘦得很快的那种体质，在节食上面，效果几乎是立竿见影的。
　　他整个人几乎是肉眼可见地有了改变，整个都在为角色而靠拢，然而就在他在准备当中，收拾东西准备要提前出发前往拍摄场地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用得最为习惯的那支钢笔，以及他平常做笔记的那个本子，并不在他的出租屋里。
　　稍微回忆过之后，洛秦才想起来，似乎是因为上次要装模作样应付突然出现的沈老爷子，所以洛秦去了他和沈渡声共居的住处待了两天，而他的笔记本和钢笔，就是在那时候掉在了那边。
　　想到这里，洛秦不禁有些懊恼，他很需要那两样东西，在进剧组的时候，他向来都习惯在表演上自己做好笔记，并且以这样的方式推演角色的情绪变化。
　　然而他还不想在这么快就见到沈渡声。
　　虽然说心里面早已经做好了决定，他也在心里面认定，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改变自己的决定，但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能够不见到沈渡声，还是不见会比较好。
　　不过这么想着，洛秦又想起，那个居所本来就不是沈渡声常去的地方。
　　也就是说，也许他去取走笔记本的过程中，根本就见不到沈渡声。
　　在这样考虑过之后，洛秦心里稍微放松了些，于是在第二天下午，他特地挑了沈渡声每周在公司例行开会的时间，来到了这个原本应该是他和沈渡声共居的住处。
　　洛秦记得这个地方的大门密码，他用了很短的时间进入房间，然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然而就在他拿着东西准备离开的时候，他突然之间听到了车辆停在大门口的声音。
　　房间里的洛秦微微怔住，随后透过窗口，看到了正从沈渡声车上下来的身影。
　　那个身影与他有着四五成相似，正是不久之前洛秦才听人提起过的那位方锦然方先生。
　　而还没等洛秦反应过来，就在这时候，另一辆车停在门前，片刻之后，沈渡声从其中走了出来。
　　他们两个显然是提前约好要在这里见面的。
　　-
　　沈渡声来得很早，不过如果是按照以前的情况，他大概已经在房间里等待有两个小时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改变究竟算是什么，他以为自己再见到方锦然的时候，大概会有许多的话想说，大概会变得情绪激动甚至不像自己，或许会有变成以前患得患失的样子。
　　但那些都没有。
　　他什么反应也没有，只是在看到方锦然的同时，稍微观察了下他的模样，发现他似乎是比以前黑了点，瘦了点，不过和洛秦似乎反倒没有那么像了。
　　想到洛秦，沈渡声心里的烦躁再次升了起来。
　　那家伙依然还是这么容易影响到他的心境，即使是在这种时候，他根本不应该想到洛秦的时候。
　　沈渡声沉着脸，在想到洛秦的时候不自觉地变了神态，接着他才终于对着面前的人说道：“好久不见。”
　　他原本以为自己应该会以加具有侵略性的语气说出这四个字，但现在看起来，他似乎要比想象中加的平静。
　　他甚至还有余裕继续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这语气听起来就像是老朋友聊天，沈渡声讽刺地想到。
　　而对面的方锦然也同样回以寻常的语调：“昨天。”
　　方锦然和洛秦的确很像，他们有着相同的气质，只不过洛秦的五官加立体，方锦然则偏没有攻击性的柔和。
　　方锦然此时穿着考究简单的西装，身形挺拔文质彬彬，就像是以前任何时候一样，似乎永远都是游刃有余的样子。
　　这就是方锦然和洛秦之间最大的不同，方锦然永远都是从容的，即使是他有时候不愿意面对沈渡声那些强烈的攻势，但他从来不会让自己在这样的攻势下显得狼狈，他能用最理智的方法还击。
　　而洛秦则不同，洛秦甚至没有办法隐藏他内心的卑微和狼狈，他永远像是个失去主见的玩偶，总是被人肆意地戏弄却不自知。
　　沈渡声恶劣地想着，在心里有了种报复的快感。
　　看吧，洛秦永远比不上方锦然。
　　他在心里这么说着。
　　而这时候，方锦然又开了口：“你找我来，是想对我说什么？”
　　沈渡声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指了指他们面前的房门：“或许我们可以先进去再说。”
　　方锦然蹙眉，但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不过在沈渡声低头开锁的时候，他接着又问道：“我听说你已经订婚了，看来你已经放下了对吗？”
　　沈渡声动作霎时顿住。
　　他猜测这应该就是方锦然会答应来这里的原因。
　　他放下了吗？
　　沈渡声阴沉着脸，在听到这话的瞬间，莫名地想到了多年前他和方锦然初次见面的场景。
　　那天原本是他这辈子最不想回忆的一天，但因为方锦然的出现，那天似乎也没有到糟糕无比的地步。
　　方锦然救了他，在他被一群人堵在狭窄的地下室里，被揍得鼻青脸肿之后，是方锦然找到了他。
　　那天的情景沈渡声觉得自己至死大概都不会忘记。
　　在那间堆满杂物满是异味的昏暗地下室中，十五岁的沈渡声被人抱住伤痕累累的冰冷身躯，对方温和地安抚他，陪他说话，将所有的柔软袒露在他的面前……
　　从那个时候起，他认为很多事情就已经注定了。
　　后来他不记得其他人是怎么找到那间地下室的，而他又是怎么被送到医院的，后来他是见到了对方送自己来的时候签下的字，才查到了方锦然的资料，并且找到了他。
　　沈渡声对于方锦然的痴迷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那天发生的事情，对于沈渡声的影响，比所有人以为的都要大。从此以后沈渡声在夜里整晚整晚地无法入睡，他再也没有办法恢复以前的模样，即使他想，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做到。
　　从最初待在医院里，到后来回到家中，只要踏进自己原来的那个房间，他就会无法抑制地想要呕吐，想要破坏，想要砸烂自己能看到的所有东西。
　　后来大概是在迫不得已之下，家里的人们把他的房间搬到了楼上，他也重新开始适应起新的环境。
　　然而即使是这样，沈渡声依然不愿意说话，他整个人逐渐阴沉下来，和谁也不愿意主动交流。
　　那时候的自己究竟是处在什么样的状况之下，沈渡声其实自己也已经记不太清，他只是隐约地感觉，自己似乎仍然被困在那座地下室当中，无论他怎么呼喊怎么挣脱，都没有办法从其中逃出去。
　　那种不安的感觉逐渐在他的心里扩大，但却没有任何办法能够解决。
　　直到最终，沈渡声想起了方锦然。
　　当初在昏暗的地下室里，是方锦然救了他，让他在无比崩溃的状况中勉强保持着平静，甚至还好好地睡了过去。或许只要找到方锦然，他就能够再像上次那样变得平静下来。
　　在那种状态之下，沈渡声再次找到了方锦然，最初只说是想要表达感谢，想要和对方成为朋友。
　　那次的相处的确是愉快的，他的确从方锦然的身上，找到了被困在地下室当时，被对方安抚着的平和感。
　　然而那样的感觉似乎比以前要浅淡了许多，和之前那份感觉有着不太明显的区别。
　　最开始的时候，沈渡声觉得那是因为境况不同，所以才找不回当初的感觉。
　　但在那之后，沈渡声的情绪越来越难以控制，他迫切地想要寻找到那份感觉，迫切地都需要对方作为他的解药，带他走出那样的困境。他从最开始的克制和假装，到后来渐渐变得狂热，他只是想让方锦然救救他，带他走出那情绪崩溃的困局，只想找到最初的那个方锦然。
　　但方锦然并没有给予他任何的施舍，方锦然渐渐对他的病态难以忍受，最后甚至因为不愿意再见到他，所以直接抽身去了国外。
　　在那之后，沈渡声病倒了好几个月，最后是沈父强行带着他去疗养院治病养病，看过了无数心理医生，他的状况才终于慢慢地有了好转。
　　至少是表面上的好转。
　　沈渡声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身后就是被他追逐了很久的那个人。他觉得此刻的画面有些好笑，方锦然竟然问他是否已经放下了。
　　对他来说，很久以前他说方锦然是解药，但现在看来，他似乎像是让人根本无法离开的毒药。
　　但让人绝望的是，就连方锦然自己都解不开那种毒。
　　经过这么多年的沉淀，沈渡声曾经无数次的想过，问题究竟出现在哪里，后来他似乎慢慢地终于明白了过来。
　　问题在于他所寻觅的或许根本就不是方锦然这个人本身，而是名为“方锦然”的幻觉。
　　面对此刻方锦然的问题，沈渡声冷笑了声，说道：“是，我订婚了。”
　　方锦然站在他的身后，看到他在思考了许久之后给出了这样的答案，于是接着说道：“我应该祝贺你的，不知道现在祝贺算不算太晚。”
　　沈渡声不置可否地哼了声，面前的门锁密码很简单，但他却不知道为什么花了很长时间也没有打开。
　　方锦然于是拘谨地又问道：“对方是什么人？听说似乎是个演员？”
　　提及洛秦，沈渡声神态再次变得不悦起来，那个人现在已经对他的情绪影响太大，沈渡声不太想要提起对方：“我们不过是做戏，平时都不会住在一起，这套房子虽然是我们合居的住处，但我们几乎都不会来这里。”
　　方锦然有点不解：“作戏？”
　　沈渡声说道：“最多再过大半年的时间，等我们合约到期，我就会和他取消婚约……”
　　他在话说到这里的时候，终于输入密码，推开了房门。
　　然而就在房门推开之后，他的话音戛然而止，他的神态也稍微凝固僵硬，竟然在瞬间显露出了慌乱之色。
　　和沈渡声刚才话中说得有些不同，这栋被说成是几乎没人居住的房子里，此刻正站着个人，一个沈渡声原本以为绝对不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沈渡声神态古怪地看着他，喃喃道：“洛秦。”
　　他不太能够确定刚才在门口的时候，他和方锦然之间的对话，洛秦究竟听到了多少。他承认在看到洛秦的瞬间，他对自己刚说出口的话是有后悔的，但那点微不足道的后悔在瞬间就被他心底的怒气冲散开来。
　　明明是这个人躲着好几天不联系他，明明是洛秦先不理会自己，他为什么要心虚……
　　他瞬间板起脸来，等着洛秦因为自己不合时宜的出现而道歉，等他慌乱地从这里自己跑出去。
　　然而就在他这样的等待当中，他却看到洛秦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随后声音淡淡的说道：“打扰你们了。”
　　沈渡声怔了怔，没有想到洛秦会说出这么句话，他心里微微不解，正准备开口询问，而洛秦就已经接着说道：“我只是回来拿点东西的，之后就不会再来了，你们要说什么尽管继续。”
　　在说完这话之后，洛秦不卑不亢，平静地从门内走出，只给沈渡声看到了自己没有回头的背影。


第25章 
　　然而洛秦并没能够就此直接离开, 就在他转身过去的同时，沈渡声还没来得及出声，就有人先开口喊出了洛秦的名字。
　　不光是沈渡声脸上露出了惊讶迟疑的神态, 就连洛秦自己都有些意料不到。
　　叫住洛秦的竟然是方锦然。
　　洛秦站定脚步, 回头不解地看着方锦然, 问道：“你还记得……”
　　方锦然点头, 向洛秦微笑了下, 接着才换了副神色认真说道：“我当然记得你，以前我们在学院外面的咖啡厅经常见面, 不是吗？而且还有后来的事情, 我本来准备要再去找你的, 但店长说你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辞职了，我在那之后虽然想了不少办法, 但却始终没有找到你。”
　　洛秦根本想不到, 他当时不过是和方锦然萍水相逢, 方锦然却能够记得他这么久。
　　他怔了怔打算说些什么，但这时候, 沈渡声却皱着眉开口问道：“你们在说什么？什么事情？”
　　他问出这话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语气有点急促和不悦。
　　洛秦没有再出声回应, 认为自己已经没有什么能够与沈渡声再说的话，而方锦然却像是早就习惯了沈渡声这种对人颐指气使的态度, 于是只冷淡地说道：“这是我和洛秦之间的事情, 你没有必要过问，而且不打扰别人谈话是最基本的礼仪, 都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吗？”
　　从刚才见面起，方锦然在面对洛秦的时候, 始终都还是以对待普通人时候的态度，因为沈渡声看起来已经像是个正常人了，并没有再像过去那样对他纠缠不已，或是咄咄逼人。
　　但就在洛秦出现之后，沈渡声似乎又重新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方锦然于是也就不再客气，同样给出了强硬的回应。
　　沈渡声几乎觉得自己眼前的场景有些不可思议，方锦然在为了洛秦而对他言语冷淡，而从以前起就对他卑微到了尘埃里的洛秦，现在正以看陌生人般平静毫无波澜的目光看着他。
　　仿佛他们之间从头到尾根本没有任何关系，而以后也不会再有关系。
　　沈渡声此刻的反应几乎是本能的，他没有立即去回应方锦然，而是先向洛秦皱眉问道：“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你来拿什么东西？你说你要走？我有说过要让你走吗？”
　　洛秦垂着眉眼，他看着此刻正说出这话的洛秦，突然之间意识到自己已经能够从容地面对沈渡声。
　　他提醒对方道：“刚才进门之前，你就说过了。”
　　沈渡声哑然片刻，他本能地想要反驳，然而在面对着洛秦抬起头看向自己的视线时，他却又说不出话来。
　　洛秦说得没错，他又为什么要回避，他明明的确就是这么打算的。
　　等到合约时间到期，他就赶走洛秦，他就能够毫无顾忌地去找方锦然……
　　沈渡声漠然着脸，点头没有情绪地说道：“是，我是有这样的打算。”
　　洛秦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其实已经没有太多的感觉，这种感受很奇怪，明明在不久之前，他的头脑当中，他的整个世界，他的所有生活还都被沈渡声给占据着。但现在不过是几天的时间过去，当他做出要把沈渡声抽离自己世界的决定之后，他却再也不会对沈渡声话有任何的感觉。
　　沈渡声是不是这样打算的，他都会选择离开，所以沈渡声的选择又有什么关系呢？
　　因为这样的想法，洛秦禁不住微笑起来，他的情绪没有再被沈渡声轻易地影响，他很高兴：“那么沈先生，我先离开了。”
　　说到这里，他又回头看到了正站在旁边的方锦然。
　　方锦然笑着对他打过招呼，有些感慨地说道：“和以前相比，你的变化真的很大。”
　　洛秦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实际上在十来天前，他还是从前的洛秦。
　　他和方锦然说了几句，随后也不想打扰两人谈话，就要准备离开，但方锦然却主动叫住洛秦，和他交换了电话号码，说是之后还有些事情想要单独找洛秦聊聊，希望他能够答应。
　　洛秦没有拒绝，等说完这些之后，他的身影才终于消失在街角。
　　而就在方锦然和洛秦交谈的整个过程当中，沈渡声的视线始终沉默而阴冷地注视着他们，直到洛秦的身影消失，而方锦然重新转过头来。
　　在接触到沈渡声视线的刹那，方锦然脸上的那点笑意已经彻底散去了，他向沈渡声戒备地问道：“有什么事吗？”
　　沈渡声紧绷着脸色，目光像是条满是毒性的蛇，从他的全身上下扫过。
　　像是在观察着方锦然的神态，还有他隐瞒着自己的事情，过了好一阵，他才终于问道：“你和洛秦是怎么认识的？”
　　方锦然皱眉：“洛秦没有告诉过你吗？”
　　沈渡声没有去回答他的这个问题，只是把刚刚的话又再次问了出来。
　　方锦然心里面大概有了猜测，于是说道：“在这之前，难道你从来没有向他提到过我？”
　　方锦然头脑清晰，心思也很快，通过回忆这些年各种消息的蛛丝马迹，以及观察沈渡声现在的神态变化，方锦然很快心里面就有了大概的判断，他于是惊异地问道：“你会选择让洛秦来和你定下婚约，是因为他和我长得很像？”
　　沈渡声现在情绪也同样不是很好，他冷笑了声毫不遮掩地说道：“没错，不可以吗？”
　　方锦然现在几乎什么都已经明白了，但因为过于气愤，他甚至不知道应该怎么样去对沈渡声开口：“我本来以为这么多年没见，你已经变得明白事理很多了，原来从头到尾你还是以前那个自私自利的疯子！你根本就什么都不理解，你有病就快去治，不要出来祸害别人行吗？你纠缠我还不够，还跑去玩弄别人？”
　　沈渡声听着他说出口的这些话，只觉得每个字都像是针扎般落在脑子里，他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时刻，但现在他只觉得头疼欲裂。
　　他不喜欢这种被动的感觉，被洛秦以平静的姿态说再见，被方锦然用这样的语气训斥……
　　他究竟要怎么样，要怎么样才能够让人弄清楚，他只不过是想要寻找当初那一角平静的安全感。
　　这群人根本无法理解他！
　　沈渡声双目赤红，手紧紧地扣着门，半晌却没有出声，只是死死地盯着对方。
　　而等到方锦然终于训斥够了，停下声音喘息之后，沈渡声才缓缓地开口道：“说够了吗？”
　　方锦然冷笑了声，说道：“我已经没有什么要和你说的了，我得走了。”
　　他来到这里，本来以为沈渡声能够和他将过去的事情说开，对于最初认识的沈渡声，他并非是完全的厌恶，他还记得刚刚被救出来的沈渡声满脸苍白，虚弱地躺在病床上干净可怜的模样。
　　那时候的方锦然和沈渡声的确是朋友，但后来沈渡声越来越疯，他就已经没有办法再和沈渡声相处。
　　然而他没有想到，沈渡声非但没有恢复正常，反倒变得更加难以理喻，而他来到这里，更是只看到了这么一出不知道该何形容的闹剧。
　　方锦然试图离开，然而沈渡声却轻易地命令纪烨拦住了方锦然的去路。
　　方锦然气得笑了起来：“沈渡声，你还想说什么？”
　　他根本没打算听沈渡声的说法，但作为秘书的纪烨满脸无奈，不停地以请求的目光看着方锦然，方锦然最终还是没有再继续离开，停下脚步重新回头看向了沈渡声。
　　沈渡声目光沉暗，张口准备要说什么，方锦然几乎是从他开口前的神态，就猜到了沈渡声必然又打算用以前那种阴阳怪气效率极低的说话方式。
　　方锦然于是提前说道：“我只回答你个问题，你自己想好再说。”
　　沈渡声语声霎时顿住。
　　方锦然和洛秦不同，他在与沈渡声博弈方面，有着太充足的经验，所以根本不会有所退让。
　　沈渡声沉了沉目光，经过短暂的沉默之后，最终选择了一个问题：“我想知道，你和洛秦刚才提到的，究竟是什么事情。”
　　他的疑问出乎了方锦然的预料，方锦然盯着沈渡声，仿佛想要看清楚他此刻心里究竟在想着什么。
　　方锦然皱眉不解：“你口口声声说着他是替身，为什么却想弄清楚他的事情？”
　　沈渡声根本没打算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紧紧地盯着方锦然。
　　方锦然虽然弄不懂这个疯子的心里究竟想着什么，但到最终他还是妥协了下来，因为他认为这并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相反，他觉得沈渡声知不知道这种事情根本不重要，这和沈渡声原本就没有任何关系。
　　不对，果真要说起来的话，应该是有一点关系。
　　他将事情原委大致说了出来。
　　当初方锦然在霁行学院上学的时候，很喜欢去校外的咖啡厅看书或者做设计作业，而那间咖啡厅，就是曾经洛秦打工的咖啡厅。
　　最开始的时候两人之间很少有交集，之后随着许多人说他们长相相似，方锦然也渐渐注意到这个未成年的服务生，他开始主动和洛秦交谈，两人之间见面也会开始打起招呼，做点简单的问候。
　　这样的默契持续了几个月的时间，然而某天，当方锦然和往常那样来到店里的时候，他却接到了一通电话，说是要他去几条街外的某处取一件东西。
　　那是对于方锦然来说很重要的东西，然而当时的方锦然还有其他事情要做，没有办法立刻赶过去，于是他将这件事情委托给了洛秦。
　　洛秦答应之后立刻就赶了过去，然而原本以为半小时之内就能往返的距离，洛秦却去了好几个小时。
　　方锦然没有洛秦的联络方式，怕错过洛秦，又怕洛秦出事，等了有好一阵后，他终于坐不住了，于是主动往目的地去找人。
　　但他没能见到洛秦，不过很巧的是就在他刚到达那边的时候，他接到了咖啡店老板的电话，说是自己的东西洛秦已经给他取回来了。
　　具体的状况方锦然不得而知，但听到洛秦取回了东西，他还是忍不住松了口气。
　　他正准备转身回去，不过就在这时候，他听到了角落里传来的奇怪声音。
　　方锦然当时根本想不到，在那个角落的废弃房间里，竟然还会有人存在。
　　他戒备地循着声音推开房门，接着他就在那个脏乱的房间里面，见到了之后被他躲之不及的沈渡声。
　　所以说这件事情认真说来，的确和沈渡声有那么点关系，果不是他去寻找洛秦，大概他也不可能会在那个地方见到沈渡声，并且把他救下来。
　　时隔多年，方锦然并没有后悔自己救人的决定，任谁在那种情况下看到一个奄奄一息的少年，大概都会立刻把人救起来送到医院，但他后悔的是自己后来和沈渡声的接触。
　　他觉得自己就应该在确保沈渡声没有生命危险之后转身就走，不留下半点信息。
　　然而现在说这些，都已经太迟了。
　　方锦然接着说起之后的事情：“后来我回到咖啡店的时候，洛秦已经不见了，我的东西的确是被他送回来的，上面还沾了点血，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弄伤的。等到后来，我再去咖啡店，他就已经辞职了……”
　　他的话这么说着，而对面的沈渡声却突然语气怪异地打断了他：“你刚才说，你是在房间里发现我的？”
　　方锦然点头，当时的情形他还记得很清楚，但他不明白沈渡声突然的反应是为什么。
　　沈渡声的反应的确很大，他就像是被扼住喉咙多年的人，突然有天挣脱了束缚，于是开始剧烈地喘息了起来，怎么样呼吸都觉得不够，他接着语速极快地又问道：“怎么会是房间里？不可能是房间里，那地下室呢？那个地下室在哪？我不可能记错的，你明明是在地下室见到我的！”
　　方锦然听着他的话，顿时再度皱起眉头：“是你记错了。”
　　沈渡声试图抢话，但方锦然的语气比他镇定得多，也显得可信得多，他摇头接着说道：“当时的事情我不可能会记错，我就是在房间里发现你的，你当时的状态很糟糕，你根本就没有意识，记错了也很正常。”
　　“那不正常！”沈渡声几乎是发怒般低吼着道，“是你记错了！就是地下室！我不可能弄错！”
　　他头脑中的嗡鸣声似乎更大了些，逐渐几乎要盖住了方锦然的说话声，沈渡声大概能够猜到，对方究竟在对他说着什么，但他已经不想去听任何反驳。
　　他在心里只会认定一个事实，那就是那地下室是存在的，他和方锦然共度的那数个小时也是存在的，那是支撑了他无数年的陪伴，那不可能是假的。
　　绝对不可能。
　　沈渡声难以抑制自己心里爆发的情绪，但他不愿意伤到方锦然，也不愿意把自己狼狈的面目暴露出来，他只能转过身迅速走进自己屋子的大门里，然后当着方锦然的面迅速地合拢了房门。
　　砰然一声响动之间，沈渡声沉闷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纪烨，送他回去。”
　　门外的纪烨和方锦然对于这突然发生的事情都有些不解和错愕。
　　这么长时间以来，这大概还是第一次，不是方锦然躲着沈渡声，而是沈渡声躲着方锦然。
　　到底是怎么了？
　　纪烨看着这幕，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接着又朝面前的方锦然看了过去，苦恼地笑着道：“给您添麻烦了方先生，沈总最近状态不太好，我先送您回去吧。”
　　方锦然无声地摇摇头，随后跟着纪烨上了车。
　　车开动的同时，方锦然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问道：“你们沈总这几年来都是这样的状态吗？”
　　纪烨想着摇了摇头，说道：“应该是最近两个月才变成这样的。”
　　他的话让方锦然多了几分不解，方锦然忍不住问道：“最近两个月？是发生了什么事吗？为什么？”
　　究竟是为什么？
　　事实上就连天天跟在沈渡声身边的纪烨也弄不明白，他怔了片刻，只能尝试着回答道：“大概是因为洛秦先生吧？”
　　自从洛秦先生上次受伤后开始变得不对劲，他们沈总也开始不对劲了起来。
　　方锦然听到这个回答哑然失笑，片刻后终于摇头说道：“我大概明白了，回去吧。”
　　纪烨点点头，开着车往方锦然的住处而去。
　　-
　　而在那栋原本属于沈渡声和洛秦合居的宅子当中，沈渡声站在二楼的窗前，一手扶着窗沿，在盯着那辆车消失在视线中之后，他才像是被赦放的囚犯，终于能够像是正常人般的呼吸起来。
　　他觉得自己的思绪是混乱不堪的，即使是他有意想要去理清楚，但无数缠绕着的情绪依然让他连最简单的思考都做不到。
　　他的潜意识里有个念头在告诉他，事情从最初就已经错了。
　　或许他根本早就错得离谱。
　　沈渡声缓缓坐倒在窗下，后背抵着冰冷的墙面，使劲盯着自己面前的地毯，终于从混乱的思绪中理出了第一个线头。
　　为什么会是废弃的房间，而不是地下室？
　　他很清楚地告诉自己，那间地下室是存在的，而他绝对不可能记错。但方锦然也很清楚地告诉他，当初方锦然的确是在废弃的房间里发现他的。既然他们都认为自己的记忆没有任何错处，那么其中必然是多出了什么，他们两方都不清楚的事情。
　　或许是因为，当初跟他在那处地下室里的，根本就不是方锦然。
　　其实从最初听到那些话从方锦然的嘴里说出来的时候，这个念头就已经出现了，但沈渡声始终不肯去承认，更是不断回避着这个念头，但到现在它终于变成最有可能的事实被摆在了眼前。
　　沈渡声已经没有理由再去逃避，他只能鼓足勇气让自己去接受这样的可能性。
　　目光低沉地看着面前地毯上的纹路，沈渡声想了许多，神态也不断在暗影里变化着，直到不知多久之后，他终于拿出手机，找到纪烨的号码拨通了过去。
　　那头的纪烨才刚刚把方锦然送回去，现在接到沈渡声的电话，他心下有些茫然：“沈总？”
　　沈渡声声音沙哑生涩：“你能查到我以前出事的地方吗？”
　　纪烨愣了好几秒，苦着脸说道：“沈总，我真不是做侦探的，您怎么什么都让我……”
　　沈渡声根本就没有理会他的哀嚎，只接着问道：“能不能？”
　　纪烨假哭的声音弱了点，小声应道：“是可以的。”
　　沈渡声于是疲惫地说道：“明天之内，我要结果。”
　　-
　　沈渡声给出的命令很干脆，而纪烨也不愧于自己万能秘书的称号，果然在半天之内就调查清楚了当年的事情，并且找到了那个当初沈渡声出事的地方。
　　事实上当初沈家的人不是没有回去过那个地方，但沈渡声因为心理原因，说什么也不肯过去，所以这么多年来，沈渡声始终没有再去过那个地方。
　　直到现在，在结束了白天的工作之后，傍晚时分，纪烨开着车送沈渡声来到了那条熟悉的巷道里。
　　沈渡声对这里其实已经没有太多的印象，也看不太出当年的痕迹。
　　当初沈渡声出事的时候不过十五岁，现在十年过去，很多东西都已经变了样子，但好在这个地方并没有被拆除，虽然外面被翻新了，当初的废置仓库也被改成了别的用途，但建筑却仍然是在的。
　　来到这里，最开始的时候纪烨还担心会刺激到沈总，让他本来就不太平静的情绪变得更加莫测。
　　但看着沈渡声来到这间已经被改造的便利店门口，他突然觉得沈渡声的情绪似乎比昨天反而稳定了很多。
　　沈渡声自己也不清楚他究竟在执着着什么。
　　他很想要查清楚真相，但在这同时，他却又惧怕着真相所带来的后果。
　　果当初救他，陪他在地下室里的人不是方锦然，那会是谁？
　　他此刻不敢去想之后的事情，他只是想确认一件事，那就是那间地下室是否真的存在。
　　沈渡声进入店内，在这里他已经找不到半点当年的痕迹，他在整个店内四下逛了一圈，几乎走遍了所有的角落，然而他并没有见到有任何地下室的痕迹。
　　这里似乎什么都没有。
　　地下室不是那么容易藏起来的地方，即使是表面做过装修，也不可能让它变得毫无踪迹。
　　沈渡声紧抿着唇，脸色略微苍白，而就在这时候，他的四处乱逛也引来了店员的注意，店员好奇地走了过来，以为他找不到东西，于是主动问道：“需要我帮忙吗？”
　　沈渡声默然看着对方，不抱希望地说道：“你们这里，有地下室吗？”
　　店员怔了怔，问道：“先生，您怎么知道？”
　　沈渡声神态看似没有变化，但双手却已经因为这话而紧紧拽成了拳头。


第26章 
　　沈渡声没有心情去向任何人解释这些事情, 他只是揉了揉额角，简单地说了自己想去看看地下室的要求。
　　店员起初没有答应，说是这里的地下室早就已经废弃不用, 脏乱不堪实在没有必要去看。
　　但沈渡声只用一个眼神, 就打断了店员要说下去的话。
　　虽然不清楚沈渡声的身份, 以前也没有见过他, 但不知道为什么, 当接触到沈渡声视线的时候，店员只觉得脊背发寒, 仿佛整个人被置入了危险当中, 根本没有办法控制平静地给出回应。
　　她最终还是在慌乱中答应了下来, 接着小心翼翼挪开了店内角落里堆放的货物，露出了地下室的入口。
　　因为早就用东西遮住, 所以刚才沈渡声巡视的时候才会没能够发现。
　　沈渡声神态僵硬, 甚至没有等到店员再说什么, 就自己拽着拳头朝里面走去。
　　沈渡声很讨厌这样密闭幽暗的空间，自从那年的事情发生之后, 甚至是在家中夜晚睡觉的时候，他都会提前点亮一盏夜灯, 才能够算是勉强平静的入睡。
　　所以在那之后，他几乎从来不会踏入这样的地方。
　　但现在为了求证某件事情, 他压抑着自己心底掉转身离开的念头, 缓缓地踏入到了其中。
　　这间地下室很显然已经很多年没有被使用过，空气里面全是潮湿阴冷的霉味, 令人光是闻起来就几乎忍不住作呕。而从踏入这个地方的瞬间，沈渡声脑子里关于过去的画面，几乎就忍不住自己浮现出来。
　　那些令人极度不愉快的记忆令沈渡声的情绪糟糕到了极点, 而他与这样的情绪对抗着，用手机电筒照着这里，继续往前走去，终于在角落当中，找到了他最在意的东西。
　　角落里摆放着一根凳子，凳子的其中一条腿已经断掉了，于是它站立不稳，是被翻倒在地上的。
　　而在凳子周围，四周有一根散落的绳子，许多凝固的血迹，还有地面挣扎过后的各种痕迹。
　　沈渡声的脚步几乎是立即就静止了下来。
　　他整个人僵硬地站在原地，过往的事情如同尖锐的针不断扎刺他的神经，而他在沉默地看了许久之后，终于捏紧了手机，艰难地迈着步子朝那方走了过去。
　　他仿佛还能够从这里留下的痕迹当中，回想起他当初被捆绑在此的无助和绝望。
　　他找到了。
　　果然是这里没有错，这里有地下室，他记忆里所发生过的事情也都是存在的，而至于方锦然所说的，他是在外面的房间里遇到他的，那其中必然还有什么是他们都不清楚的事情。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必然是有人从这里，将他带了出去，带到了外面的房间里。
　　可是那个人究竟是谁？
　　沈渡声脸色苍白得近乎见不到半点血色，在这样的空间里，当纪烨带着手机灯光跟下来的时候，他见到沈总的侧影几乎被吓得快要叫出声来。
　　等看清了面前的人是沈渡声后，他才终于缓缓上前，小心地向沈渡声开口道：“沈总，我同时找到了那间咖啡店，店长到现在也还没有换过，我这里有他的联络方式……”
　　就在说着这些话的时候，纪烨忽地感觉到脚下踢到了什么，那声音十分明显，他怔了怔后弯腰把刚才踢到的纸张给捡了起来。然而还没有等他看清纸张上面都写了什么，一只手伸了过来，直接从他手里把东西抢了过去。
　　纪烨怔了怔：“沈总？”
　　而沈渡声根本没有理会他，就着手里的灯光，很快看清了那东西。
　　那应该是个信封之类的东西，上面写着方锦然的名字，以及他在霁行学院的地址，然而纸张泛黄，上面满是灰尘，很显然已经在这里不知道放了多少年。
　　纪烨也跟着看清了这东西：“这不是方先生的？”
　　“是方锦然的东西。”沈渡声很快出了声，他的视线始终紧锁着那纸张上面的名字，声音沙哑得仿佛嗓子被火焰灼烧过，连气息都变得不均匀起来，他几乎是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了后半句话，“是方锦然的，但不是他带到这里来的。”
　　当初，是方锦然让洛秦来取东西的。
　　片刻之后，沈渡声和纪烨从脏乱废弃的地下室里走了出来。店员紧张地看着他们，询问是否要先擦擦身上的衣服，不过沈渡声根本没有理会她，在走出来的当下，就立刻去到了店外，并且对身旁的纪烨说道：“立刻打电话给方锦然。”
　　他说了自己要问的东西，没过多久，纪烨就从电话里得到了方锦然确定的回答。
　　在得到答案后，纪烨面色复杂，将其转达给了沈渡声：“方先生说了，当初他收到东西的时候，那份东西的确少了包装信封，不过里面的资料洛秦先生给他保管得很好。”
　　沈渡声脚步霎时凝住。
　　方锦然的回答就像是一击定音锤，在得到这个答案的瞬间，几乎所有的事情就都有了结论，而沈渡声所有不断翻飞的思绪，也终于都尘埃落定，然后变成了一片死寂。
　　沈渡声笑了起来。
　　他的声音沉闷异常，这下笑得连纪烨都有点头皮发麻，他尝试着来到沈渡声身边，正打算说点什么，然而就在这时候，他注意到了沈渡声几近赤红的双眼。
　　那双眼里满是血色，还有种令人不安的疯狂。
　　纪烨顿时再记不起自己刚才要说的话，于是只能小声地说道：“沈总？”
　　沈渡声没有回答纪烨的问题，他又笑了两声，声音撕心裂肺，像是困兽的号叫：“是我……”
　　他俯下身，双手不断地颤抖着，连声音也沙哑不稳：“是我弄错了，我错得太多了，我……”
　　他说不出来，他只觉得想笑，但笑容却狰狞得像是在哭。
　　从最开始，就全都错了。
　　纪烨从四年前就跟随在沈渡声的身边，他早就已经习惯了这位沈总“不正常”的行事作风，习惯了各种应对沈渡声的方法，但这还是第一次，他居然看到沈渡声落泪。
　　他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等到沈渡声恢复过来的时候，他会不会被灭口。
　　犹豫中纪烨连忙带着沈渡声回到车上，等他开车送沈渡声回到家门口的时候，这人坐在后排，已经成了个不再出声的石像。他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发出痛苦的声音，但他也没有再流露出任何情绪，他只是如同失了魂般盯着窗口，思绪像是已经跟随着窗外的鸟飞到了不知道何处的高空。
　　迟疑中的纪烨忍不住开口唤道：“沈总？”
　　沈渡声没有说话，直到纪烨又唤了好几声，沈渡声才终于渐渐地有了反应，他向纪烨转过头来，声音虚弱而恍惚地问道：“我要见他，他在哪？”
　　反应本来很快的纪烨，因为对上沈渡声的视线而怔了片刻，接着他才回想起来，迟疑着说道：“昨天是在剧组准备阶段，今天洛秦先生已经收拾好东西了，所以他现在应该是进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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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秦现在的确已经到了剧组。
　　因为要先拍摄室内戏，所以他们现在的拍摄场景，就是在综艺节目组早已经搭建好的场景当中。
　　这也是为了满足综艺的拍摄需求，整个《电影之途》的节目组，会全程跟拍他们拍摄电影的过程，并且通过剪辑达到节目效果，对比两个剧组之间的拍摄进度以及年轻导演和老牌导演之间的习惯区别。
　　洛秦来到剧组的时候，其他许多演员都还没有到场，不过导演喻梓已经早早地到了这里，并且开始安排起其他片场人员的工作。
　　听到洛秦到来的消息时，他正好解决完手里的东西，于是很快来到了他的住处。
　　推门进去，喻梓立刻就见到了对方。
　　半个月的时间没见，洛秦比之前瘦了不少，神态和气质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了很大的变化。
　　变得更像是喻梓电影剧本中的那个角色了。
　　喻梓看着这样的洛秦，几乎是在推门进来的瞬间立即就眼睛亮了起来，接着他迅速在洛秦身边转了几圈，越看越是喜欢，眼中的情绪也就越是狂热，最后他甚至忍不住拍手笑了起来：“太完美了，这就是我想要的角色，你几乎就是他本人……”
　　洛秦在这些天里的确为了角色做了很多的准备，并且他也有意地让自己开始适应角色的情绪。可是他没有想到，他这样的表现，竟然能够得到导演如此地夸奖。
　　他听得有些不好意思，神态也就随之软了下来：“导演过奖了。”
　　喻梓摇摇头，又拍了拍洛秦的肩膀，满脸都是挖掘到了宝藏的兴奋。接着他带着洛秦去到外面，开始向他介绍起剧组的工作人员们，以及四周的环境。
　　在这整个过程当中，综艺节目组当然也是在进行着跟拍的，而洛秦也在这个过程当中，认识了不少的剧组人员。其中还有位年轻的女演员，她同样也来得很早，在看到洛秦的时候，她神态激动了下，连忙上前害羞地和洛秦打招呼，说是之前在两场试镜的过程中就觉得洛秦的表现非常完美，但因为紧张所以没敢上前搭话。
　　洛秦觉得不解，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不敢和自己说话，而女演员的答案很简单，她觉得洛秦很厉害，而自己演技太差，觉得洛秦应该是个不太好接近的人。
　　洛秦对此非常的意外，平常几乎只有他没有勇气和别人说话的情景，他却没有想到，竟然也会有人觉得他难以接近，所以不敢开口。
　　这对于他来说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这代表着你已经在改变了，如果和以前的你作对比，你已经改变很多了，可能你自己都不知道。”
　　对洛秦说着这话的是今天值班的渣攻灵魂，而非常巧合的是，这位渣攻灵魂就是当初洛秦刚得到渣攻系统的时候，第一次附身在他身上的那位。
　　几乎是在今天早上刚听见这声音的时候，洛秦就已经认出了对方。
　　对于自己会被认出来，渣攻灵魂也有些惊诧，因为他们附身以后没有形体，也看不到面貌，想要认出他们只能通过声音和语气，但这两者哪有那么容易区分的？而且从最开始洛秦被绑定系统到现在，已经有这么多天的时间过去，他接触过的渣攻灵魂少说也有几十个了，哪有那么容易分清？
　　但洛秦却回答得异常笃定，并且没有任何理由：“我可以分清你们每个人。”
　　因为对他来说，世上每个对他怀有善意的人都是很重要的存在，所以洛秦从来不会忘记他们。
　　上次从另一名渣攻灵魂那里，洛秦就已经知道了每个渣攻灵魂轮流值班，很有可能会再来到他这边的事情，所以对于他会再见到这名渣攻灵魂，洛秦没有觉得太过惊讶。
　　准确地说起来，惊讶的应该是渣攻灵魂。
　　渣攻灵魂在读取了洛秦这段时间的记忆，又看过了他的现状之后，几乎觉得眼前的画面有些不可思议，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不过只是短短两三个月的时间，洛秦竟然就已经做到了这种地步。
　　和刚来的时候那个唯唯诺诺完全没有自我的洛秦相比，现在的洛秦他几乎都要不认识了。
　　而洛秦对此倒是没有太大的感觉，渣攻灵魂问起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又是怎么改变得这么彻底的时候，他怔了怔才在认真思考过后摇头说道：“我其实没有想太多东西。”
　　他试着去解读自己这些天来的心理，但其实他没有认真地感觉到自己的变化，他只说道：“我就是顺其自然地做了我认为对的事情，然后就变成这样了。”
　　听完他这话之后，渣攻灵魂忍不住笑出了声，说是洛秦现在也有点“渣攻”的意思了。
　　事实上洛秦虽然不“渣”，但他教学模式下每天值班的渣攻灵魂们，其实已经很长时间没有附身过他了。
　　大部分的事情，实际上以现在的洛秦的能力，几乎都能够轻易做到，所以渣攻们更多的事情，反倒成了辅助洛秦，帮助他分析现在的局势，帮他观察周围人的心思，然后陪着他聊天而已。
　　经过渣攻灵魂的解释，他们原本就是因为最开始的时候洛秦的渣攻值太低，数据太糟糕，所以才会需要启动教学模式，让渣攻灵魂们进行附体帮忙。
　　而现在洛秦的渣攻值已经渐渐提升上去，所以教学模式应该也会很快要结束了。
　　洛秦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没有办法开心起来：“所以说你们以后就不会再来了吗？”
　　渣攻灵魂理所当然地回应道：“你都已经不需要我们帮助了，能够自己成长了，我们当然也就没有必要再来了。”
　　洛秦没有说话，但渣攻灵魂却很明显地感觉到了他的不舍。
　　因为值班的渣攻灵魂本来就可以读取到洛秦的思绪，渣攻灵魂看他这么难过，忍不住又笑了起来：“虽然说以后可能不会再用这种方式见面，但我也没说，我们以后会再也见不到，你是对吗？”
　　听到渣攻灵魂的说法，洛秦再次怔住，心里面希望又点燃了起来：“你的意思是……”
　　渣攻灵魂用带笑的声音说道：“我又没有告诉过你，我们每天来值班的渣攻灵魂都是兼职的？”
　　洛秦问道：“所以你们其实是？”
　　渣攻灵魂顺着洛秦的话继续说下去道：“我们也本来就是普通人，或者我也不怕告诉你，我们也曾经是像你这样，或者说有的比你还要差劲的家伙，是系统让我们慢慢变成了现在的样子，也是以前的渣攻灵魂的陪伴，让我们慢慢成长起来的。”
　　没等洛秦再问，渣攻灵魂就已经将他想弄清楚的事情继续说了出来：“我们都活在各自的小世界里，不过小世界也有重叠，所以说很有可能你在路上见到的某个人，就是我们其中一个值班的灵魂。虽然我这么说可能会有自夸的嫌疑，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你……”
　　他轻咳了两声，故意改成了严肃的语气说道：“虽然说的是‘渣攻’值，但实际上没人看得上也没办法配得上被称为‘渣攻’，所以说这个系统要换个说法的话，应该说是魅力值。”
　　洛秦听到这里，顿时欲言又止。
　　渣攻灵魂猜到他在想什么，连忙说道：“你不要打断我的话！反正就是这么说没错！所以，能够被这个系统绑定的人，自身都不会差，既然是这么优秀的人，肯定不管在哪里都是会非常耀眼的存在，所以说将来你肯定还能再遇见这些附身过你的人的，只不过就看那时候你能不能把我们认出来了。”
　　洛秦听到这里，伤感已经被渣攻灵魂给冲淡了大半，他于是点头说道：“我一定能认出你们的。”
　　渣攻灵魂对此倒是并没有任何的怀疑。
　　洛秦和渣攻灵魂在房间里面交流了很长的时间，而看在其他人眼里，他就是自己把自己锁在房间里。
　　看不过去的导演喻梓主动把洛秦给叫了出来，这时候已经是夜晚时分，喻梓带着洛秦，又叫上了先前那名女演员，以及几个比较重要的片场工作组成员，开车去了场地旁边的大排档吃了顿不错的晚餐。
　　事实上在这个假期当中，洛秦和喻梓始终都在以微信交流着剧本和角色的问题，所以两人的关系也已经不再生疏，变得开始无话不谈。
　　在洛秦的眼里，这应该就算得上是朋友了。
　　他很少能够交到朋友，所以对主动与自己接触的喻梓非常地看重。
　　而在他们吃东西到一半的时候，左方晴也终于到了，在通过打电话给洛秦，发现他们竟然在外面吃东西之后，这位影后根本没有半点身为大明星的自觉，竟然自己开着车就跟着跑了过来，馋嘴地重新又点了一大桌子的食物，准备等到之后慢慢解决。
　　他们吃得很慢，中途大家还喝了点酒，只有那个年轻女演员说要开车送大家回去，所以滴酒没沾。
　　洛秦其实也不会喝酒，不过这样的欢乐气氛他觉得开心，所以也稍微抿了两口。
　　洛秦的脸几乎是立刻就红了起来。
　　他感觉到脸颊滚烫滚烫的，但是看着桌上其他人相互调笑打闹，有时候进行一些根本不像是成年人的斗嘴，他又觉得心情像是飘起来了般。
　　他很喜欢这个剧组，也很喜欢这样的气氛，他从来没有感觉这么快乐过，而且他是能够融入其中的。
　　等到深夜的时候，他们才算是终于结束了这场聚会，因为明天还要进行其他的工作，所以他们虽然吃了不少，但并没有喝得太过，大家的神智都还是清醒着的。
　　女演员开车送大家回到了提前安排好的住处，各方的助理们纷纷过来接自己家的艺人，而洛秦等在这里，等看着大家都好好被接走之后，他才独自往自己住的那栋楼走去。
　　因为距离很近，他没有想要麻烦助理小姑娘薛瞳瞳，所以他想的是自己回去。
　　然而让人意外的是，就在他走到半路的时候，他看到薛瞳瞳竟然就等在路边上，抬眼四处张望着，似乎在等待他的到来。
　　洛秦心里惊讶，迅速朝她走了过去，出声问道：“怎么了？”
　　薛瞳瞳刚才模样还有些着急，现在看到洛秦回来，她总算是松了口气，接着对洛秦说道：“洛哥！有人，有人来找你了，等了好几个小时了！”
　　洛秦之前陪着喻梓导演出去吃东西，本来也没想过会耽误那么长的时间，但现在算起来，的确已经耽误好几个小时了。
　　只不过他想不到来找自己的究竟是谁。
　　他这么问了出来，薛瞳瞳却很快说出了个让他惊讶不已的名字：“是沈渡声沈先生。”
　　洛秦的确想不到沈渡声会过来。
　　在他看起来，沈渡声喜欢的人是方锦然，而方锦然在不久前已经回到了国内。甚至于就在昨天，他还刚见到沈渡声和方锦然在一起，他们相互说着话，沈渡声甚至还承诺会很快解除婚约，很显然是想要在方锦然的面前和他划清界限。
　　这样的事情，或许在过去的洛秦看来，会让他觉得难以接受痛苦不已，但对于现在的洛秦来说，这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既然沈渡声也想解除婚约，那他也就不用想到时候该怎么样提出这件事情了。
　　可是方锦然明明都已经回来了，沈渡声没有去陪方锦然，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找他？
　　洛秦沉默不语，心里面猜测着可能的原因，而就在这时候，他居住的那栋楼下面，有道人影朝着他缓缓走了过来，正是刚刚薛瞳瞳提起的沈渡声。
　　沈渡声居然真的来了，并且看着洛秦的眼神很古怪，那是洛秦从来没有见过的眼神。


第27章 
　　对于在这里见到沈渡声, 洛秦心里非常地意外。
　　但也仅仅只有意外而已。
　　在看到对方出现的刹那，洛秦心里更多的其实还是不解。
　　不过对方大半夜的在这里等待他，看起来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洛秦于是询问道：“是老爷子要见我吗？”
　　听到洛秦的声音, 沈渡声眼睫轻轻颤了颤, 他的反应就像是初次注意到洛秦的声音竟然是这样子的。
　　洛秦见他似乎有所反应, 但又没有给出肯定的答复, 于是只能默认自己没有猜对，于是接着换了种说法询问道：“是有什么东西需要取走吗？”
　　他的身上其实没有什么沈家的东西, 唯一的或许就是沈老爷子当初硬塞给洛秦的一支钢笔。
　　但当他问出这话之后, 沈渡声仍然是无声地摇头。
　　洛秦心里疑惑更多, 他想不到沈渡声来找自己究竟还有什么原因，毕竟现在的沈渡声应该会想尽办法留在方锦然的身边, 不应该在这种时候来找他。
　　洛秦再次问道：“你是来找人的吗？”
　　这次听到洛秦的问题, 沈渡声终于像是想到了什么不愿回想的事情, 然后迅速出了声说道：“不，我是来找你的。”
　　洛秦顿住脚步：“找我？”
　　-
　　几分钟后, 洛秦推开自己房间的门，对身后今天显得拘谨异常的沈渡声说道：“我才刚到这里, 还没有来得及收拾房间，这里可能有点乱, 希望你不要介意。”
　　沈渡声站在门外, 盯着洛秦不言不语。
　　他今天来找洛秦之前，其实什么也没有来得及去想, 从他在从前仓库的位置找到那个地下室，再到他知道真相，并且在纪烨向方锦然求证, 让他确定当初救下自己的就是洛秦之后，他来不及去想更多的事情，就这么直接地赶到了洛秦所在的地方。
　　而当他来到这里，听洛秦的助理薛瞳瞳说他不在之后，他才终于渐渐地冷静下来，开始能够思考起更多的东西。
　　薛瞳瞳问他是否要先回去，等洛秦回来之后，她再通知于他。
　　沈渡声没有理会对方，他只是沉默地站在洛秦的房门前，透过楼道的窗口看着下方的位置，洛秦回来的时候会出现的方向。
　　沈渡声等了很长的时间，从黄昏等到了深夜。
　　他开始去想，这么多年以来所发生的一切事情，是不是都是场无谓的闹剧。
　　究竟是命运给他开的玩笑，还是他自己咎由自取。
　　他不知道自己就这样怀揣着折磨般的心思等待了多久，后来他是被楼下的车声和低语声唤回的神智。
　　接着他看到了从车上下来的洛秦，以及喻梓和左方晴等人。
　　他看到洛秦体贴地在那里等待着，直到将所有的人送走，也看到每个人离开之前和洛秦欢声笑语的交谈，俨然已经和他无比地亲近。
　　看到这里，沈渡声忍不住有些模糊地想着，洛秦什么时候已经和他们关系如此要好？
　　以前的洛秦满心满眼都只有他，连和人交谈的时候都很少，他不在的时候，洛秦就会将自己龟缩进壳里，和谁都不会过多亲近，他从什么时候起突然有了变化？
　　而且……
　　为什么洛秦在面对他们的时候，能够拥有这样的笑容？
　　明明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很少会有这样真正开心的时候。
　　沈渡声这样想着，紧紧地盯着楼下的人群，直到他感觉到自己的掌心传来了隐隐地刺痛，他才终于缓慢地收回神智，发现自己紧紧地扣着窗沿，几乎已经要把自己的掌心给压破。
　　直到后来他发现自己再也没有办法假装若无其事地等待下去，他才终于抬步从楼上下去，走到了洛秦的面前。
　　他其实在等待的时候，想过很多种自己和洛秦见面的场景，有时候立场就是种奇怪的东西，当他在这段感情中作为强势者的时候，他可以丝毫不去考虑洛秦的想法，丝毫不用担心任何事情，凡事都以自我为中心，并不觉得有任何的问题。
　　但到了现在，他发现自己开始成了那个患得患失的人，每说一句话，他都担心是错的，每有一个动作，他都会担忧这带来的后果。
　　他担心自己会见到洛秦排斥的眼神，然而此刻，当他被洛秦带进屋子，他才发现自己提前的猜测似乎都是错的。
　　洛秦既没有不愿意见他，也没有对他恶语相向，即使是在昨天听到沈渡声那些话之后，他依然是这副平静的样子，甚至对于沈渡声还有几分关心，主动替他端来了热水担心他在外面吹风太久会生病感冒。
　　进屋之后，手里捧着洛秦端给自己的水杯，沈渡声艰难地牵扯了下唇角，想笑却又难以真正地笑出来。
　　这算是什么？
　　沈渡声宁愿见到的是洛秦对自己生气的样子，甚至就算是对方骂他，歇斯底里地对他，他都觉得比现在的样子要好得多，他都愿意去面对去承受。
　　但现在什么都没有发生，洛秦对他客客气气，什么都没有多说，只是从言行当中，沈渡声已经能够敏锐地感觉到，洛秦已经不再像过去那样对他唯唯诺诺，变得大方坦然了许多。
　　现在的洛秦，已经不再是沈渡声所认识的样子。
　　但沈渡声此刻专注地盯着他，却觉得他和自己印象当中地下室里的那道身影，似乎渐渐变得重叠起来。
　　或许这才应该是洛秦原来的样子，而后来的洛秦，在生活的变故下，在他的漠视之下，才会变成他之后所见到的模样……
　　沈渡声想到这里，不禁觉得事情可笑至极。
　　他分不清在这样的轮回当中，自己究竟算不算是主导者，究竟算不算是罪有应得。
　　洛秦不是很想和沈渡声再单独相处，他现在只想尽快解决问题送沈渡声回去，而现在看到沈渡声这副模样，他不禁问道：“沈先生？你刚才说有什么事想对我说？”
　　沈渡声再次陷入沉默，他没有立刻去回应洛秦，而是放下手里的东西，缓缓站起身来到了洛秦的面前。
　　洛秦不解地看着他。
　　而就在两人彼此间的距离越来越近的时候，沈渡声突然朝着他倾身靠过来，抬起双手抱住对方。
　　在被对方的气息包裹的瞬间，沈渡声闭上眼睛，认真地感受着这个怀抱的力量。
　　这个异常熟悉的怀抱，曾经在黑暗的地下室里给过他生存的勇气和希望。
　　沈渡声曾经以为，不管相隔多久，不管究竟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只要再见到对方，他肯定能够凭着这个将对方认出来。当初他在黑暗里隐约记住了对方的轮廓，后来看到医院里方锦然的签名，又见到方锦然与之相似的轮廓，他就以为自己已经找到了对的人，但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自己根本就错得离谱。
　　而偏偏是到了现在，他再次感受着和洛秦拥抱的感觉，才终于在心底里无比确定，洛秦才是他寻找了无数年，想要寻找的那份安定。
　　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和他多年来形影不离的焦躁感被安抚了下来。
　　但随着这种感觉消失，他心底却又蒙上了层绝望。
　　多可笑，他这么多年都干了些什么，他错了多少，又伤害了洛秦多少。
　　就在沈渡声神智恍惚地想着这些的时候，对面的洛秦突然后退两步，推开了沈渡声。
　　沈渡声红着眼睛抬起头，就见洛秦正以认真而坚定的目光看着他，眼神里清晰地传递出了他的抗拒。
　　沈渡声张嘴试图说点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又变得生涩无比，像是怎么都无法倾吐出来。
　　洛秦不太明白沈渡声的意思，他说道：“沈先生，您现在应该去找方锦然，而不是我。”
　　“我……”沈渡声迟钝地抬起头，他虽然被洛秦给推开，但既没有远离，也没有再靠近，只是与洛秦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接着用最认真的态度说道：“我最应该找的不是方锦然，而是你。”
　　他盯着洛秦看了很长时间，终于把这句话给说了出来，而洛秦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怔了很久，神态近乎错愕，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沈渡声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而这句话没有任何的征兆，让洛秦顿时措手不及。
　　他无法理解沈渡声的想法，于是只能在回神之后，缓缓说出自己的想法，他低声道：“你喜欢的人不是我，如果说不是有什么必要的事情，你不应该把时间浪费在我的身上。”
　　在说出了刚才那句话之后，沈渡声像是终于能够有勇气把所有的话都倾吐出来，他死死地盯着洛秦的眼睛，像是怕放跑了对方瞬间的神态，接着以沙哑的声音再次开口说道：“是你，我喜欢的人是你，不是方锦然。”
　　在说完这话之后，他很长时间都没有再出声。
　　沈渡声以为洛秦会有很大的反应，不管是抗拒也好，是不解也好，他总会因此而产生各种各样的想法。
　　但现在，他却只看到洛秦缓缓地后退半步，对他说道：“你如果是来说这个的话，你现在可以回去了。”
　　沈渡声默然看着他。
　　洛秦唇角带着一抹浅笑，不知道是为了自己以往的岁月，还是为了现在的场景而觉得嘲讽，他在这窒息中的沉默之后说出这句话，就是已经作出了属于自己的回答。
　　而此刻在他的头脑当中，渣攻灵魂已经因为这话而开怀地笑出了声：“你知道吗，在刚才那个瞬间，我以为你要听信他的话，准备回心转意了，我刚才连控制你身体的准备都做好了！”
　　洛秦虽然唇角含着隐约的笑意，但实际上笑意中却带着点苦涩的意味，他在脑中回应着渣攻灵魂的话：“我已经作出决定，就不会再轻易更改了。”
　　虽然说过去的洛秦或许软弱好欺，或许总是被人轻易地拿捏，但那都是在他作出判断和决定之前。
　　而真正下定决心去做的事情，洛秦从来都会用尽全力去做。
　　这也算是他仅剩的那点坚持。
　　洛秦其实不明白沈渡声为什么会突然之间说出这样的话，但现在不论沈渡声再说什么，对于洛秦都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了，他对于沈渡声的感情从来都不是因为沈渡声的态度而有所改变，这只是取决于他自己，他认为这段感情是否值得继续。
　　这是最近的时日以来，渣攻灵魂们教他的东西。
　　而他现在对着沈渡声说出了自己的决意。
　　沈渡声无法接受这样的判决，他紧抿着唇瓣，双唇几乎因为用力而被咬成青白，他略带疲惫地试图继续说道：“我知道你现在已经不会相信我的话，我也知道我过去有多糟糕，我以前做了很多让你难受的事情，你就算是骂我恨我想怎么样都没有关系……”
　　他这样说着，洛秦却突然打断了他的话道：“我没有恨你。”
　　看沈渡声蹙眉不语的样子，洛秦再次说道：“以前怎么样，不都是我自己的选择吗？如果我真的不愿意，转身离开你，你也没有机会伤害我不是吗？”
　　沈渡声却没有办法接受洛秦这样的说法，因为这意味着洛秦已经在单方面与他彻底划清了界限，沈渡声根本没有办法接受他作出这样的决定，他没忍住拉住了洛秦的手：“不，不是这样的，我当初是认错……”
　　他说到这里，话语却微微顿住。
　　洛秦并不会毫无理智地将人赶走，他今天晚上的反应可以说已经完全地从过去走了出来，所以已经不会再为沈渡声的行为有任何的影响。如果真的要说起来，他对待现在的沈渡声，更像是在面对昔日帮他偿还债务的恩人，和他签订合约的雇主，带着生疏的礼节。
　　沈渡声在对方这样的态度之下，渐渐意识到他们之间或许是真的回到了起点。
　　他心思沉重，突然之间觉得可笑至极。
　　他追逐了无数年，为此癫狂不已，甚至闹出无数荒唐的东西，实际上就在眼前。他明明曾经拥有过，但却因为他的盲目和错误将其弄丢了。
　　而现在他带着这种心情重新来到洛秦的面前，要他说出这一切都是个错误，说他只是弄错了，现在想要让洛秦忘掉那些伤害和他从头来过，事情似乎就变得可笑起来。
　　他根本没有资格说出这种话，也没有资格让洛秦说忘记。
　　于是剩下的那半截话，沈渡声没有再说下去。
　　而洛秦原本等待着沈渡声开口，等待半晌没听见他说话，他于是只能问道：“沈先生？夜晚很深了，你是否应该先回去了？”
　　沈渡声渐渐回过神，目光复杂地向洛秦看去，随后点了点头，依言转身走出房间。
　　等到来到房门之外的时候，沈渡声才再次回过头，在走廊的灯光下，他对房间里的洛秦以专注的目光说道：“我过几天再来探班。”
　　他这句话说得极其自然，也没有给洛秦拒绝的余地，随后他就合上房门，朝外面走了出去。
　　洛秦不解地看着被关上的房门，直到沈渡声的脚步声缓缓消失在走廊深处，他也仍然没有想明白，沈渡声这样突然地到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当洛秦站在窗口，看着沈渡声从楼下的道路上离开的背影时，脑海中的渣攻灵魂忍不住用古怪地语气说道：“这算是什么？要不是我上次值班的时候对这个家伙干过的渣事记得尤其清楚，我今天都要以为他是什么深情人设的家伙，他今天来找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因为你不干了，所以他回心转意想起你的好，要追回你了？”
　　沈渡声既没有觉得高兴，也没有觉得难过，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沈渡声的背影，回想起沈渡声刚才对自己说话时患得患失又紧张不已的语气。
　　在那个时候，他好像有那么瞬间，在沈渡声的身上看到了自己过去的影子。
　　原来他以前是那样的吗？
　　当看到以前高傲的沈渡声突然向自己低头的时候，洛秦没有感受到任何快感，更不会像渣攻灵魂所说的那样，有种报复般的意思。
　　他只是觉得荒唐，觉得有些疯狂，所以说过去的他在人眼里，就是他现在所见到的沈渡声的样子吗？
　　如果说真的是这样，也难怪当初的沈渡声会觉得他无趣。
　　不知道过了多久，洛秦缓缓将视线从夜色中收回，而渣攻灵魂则在洛秦的脑海中继续说道：“你难道就半点都不好奇吗？你不想知道究竟是什么让那家伙改变了主意，扔掉方锦然那个白月光，跑过来开始纠缠你吗？”
　　洛秦怔了怔，反问道：“这很重要吗？”
　　他不是在故意说出漂亮话作为反击，这只是他本来心里的想法，所以他脱口就作出了回应。
　　而在听到他这话之后，渣攻灵魂顿时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越笑越是觉得痛快，虽然洛秦明明知道他是在自己脑海当中，但却还是忍不住往四下看了看，有点担心他吵到了夜晚周围的人。
　　过了好一阵，渣攻灵魂才终于勉强收起笑意，舒了口气说道：“你知道我刚开始来你这边值班的时候，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就是觉得你没救了。”
　　洛秦听到他这样的评价，其实倒是没有太多意外。
　　他无奈地挠了挠脸颊，对于渣攻灵魂的说法没有半点反驳的意思。
　　而渣攻灵魂却很快继续说道：“但是这次我要收回我以前的评价，我发现你其实真的‘渣’起来，真的是个天然渣，还挺有一套的。”
　　洛秦：“……”
　　这话听起来实在不像是什么夸奖，但放在渣攻灵魂那边，却又的确是夸奖没错。
　　零点也已经快到了，渣攻灵魂即将要结束这次的兼职，离开洛秦脑海，在离开之前，他提到渣攻灵魂们的教学帮助模式应该很快就要被取消了，反正接下来就算还有其他灵魂会来，也大概排不到他，所以他提前和洛秦说了再见，也说好了将来如果能有机会以本来的身份和洛秦在现实世界里见面，他肯定得先看看洛秦能不能够认出他。
　　而如果洛秦真的能认出他，那么以后他无论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都可以随便提出来。
　　洛秦倒没想过要什么帮忙，只是他的确很想要再见到对方。
　　“那么我就先走了。”渣攻灵魂在洛秦的脑海里轻笑了声，接着认真地说道：“有缘再见。”
　　洛秦也同样笑着回应了对方：“有缘再见。”
　　夜晚已经很深了，脑海里空空地没有再传来回应的声音，而新的值班灵魂似乎也还没有出现。洛秦今天忙碌了一整天，现在也终于在梳洗过后躺在了床上，闭上眼睛准备入睡。
　　而在即将要入睡的时候，他又想起了不久前渣攻灵魂和他闲谈时候说到的话。
　　渣攻灵魂说他现在大概已经不需要人的帮助了，他可以自己接着走下去，所以他问起洛秦，接下来究竟有着什么样的打算，要怎么应付沈渡声，以及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
　　当时洛秦没有回应，而现在再想起这个问题，洛秦在床上辗转了下，蜷起身子把自己埋在厚厚的被褥当中，却只能想起一件事情，那就是把戏拍好。
　　他只想踏踏实实地做好眼前的事情，而将来的事情，留给将来再考虑就好了。放下了对于沈渡声的那份执着之后，他的目光中只剩下对于电影的热爱，对于角色的想法，根本没有任何的时间再去想的事情。
　　-
　　这天晚上，洛秦本以为自己换了新的环境，或许会失眠很久，但事实上他却睡得很好。
　　等到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准备要真正开始拍摄的时候了。
　　不过在进入电影拍摄之前，他们还需要再去进行综艺的流程，如果不是有薛瞳瞳敲门过来提醒，沈渡声几乎已经完全忘记了他们还同时录制着综艺。
　　洛秦向来起得很早，他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收拾好了自己，接着来到了熟悉的录制大厅里面。
　　而当他到来的时候，其他很多人都还没有到，洛秦只在房间里面见到了那位许久未见的影帝阮泽成。
　　没有想到因为来得太早，竟然会需要和阮泽成共处一室。
　　洛秦还记得上次阮泽成对他的故意刁难，见到阮泽成朝他看过来，他微微避开视线，没有要和对方交谈的意思。
　　然而阮泽成却似乎并没有假装看不见的打算，在注意到洛秦到来之后，他立即起身，很快走到了洛秦的面前。
　　“上次的事情，我很抱歉。”阮泽成主动向洛秦说道，“我只顾着自己的习惯改了台词，却忘记了照顾你。”
　　综艺节目的镜头正照着他们，这时候不管说什么，相信这段镜头都会被放到节目里面去。
　　而阮泽成正等待着洛秦的回应。


第28章 
　　洛秦其实已经有过好几次面对这种事情的经历。
　　但前面几次都有渣攻灵魂帮助他解决, 这次寄宿在他体内的渣攻灵魂却直到现在都没有出过声。
　　而且洛秦并不打算依靠他人，他希望自己也能够勇敢地去做这些事情。
　　他对着面前的阮成泽说道：“当时我……”
　　不过他的话甚至都还没有来得及说完，身后就突然传来了另一个声音, 打断了他们接下来的对话：“你们来得这么早吗？说什么悄悄话呢不带上我？”
　　洛秦回过头, 这才看到左方晴穿着身款式简单的衣服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左方晴和阮成泽应该以前有过交集, 两人见面后便愉快地聊了起来, 节目组也乐意见到这两位互动, 所以盯着拍摄了会儿，就这么把洛秦给晾在了旁边, 刚才他们的交锋似乎大家也都忘记了。
　　十来分钟之后, 洛秦被左方晴带着到了他们剧组的位置, 而阮成泽作为隔壁剧组的主演，自然没办法和他们待在一边, 这场对话就算是过去了。
　　到这时候, 洛秦当然不会看不出左方晴是在有意帮他, 左方晴笑着对他说了两句，洛秦认真道：“谢谢。”
　　左方晴笑容更加明媚：“连这也要说谢的吗？”
　　她看起来没认为自己做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更何况就算她不开口把话题揭过去，洛秦其实自己也能够应付。但看洛秦这么正经道谢的样子, 左方晴叹了口气这才接着说道：“好吧，其实我就是不想你理会他。”
　　左方晴向洛秦说了自己过往和阮成泽相处的经历, 阮成泽虽然已经成名多年, 也拥有了影帝头衔，但实际上为人却幼稚无比, 并且他和姜英白的关系不同寻常，姜英白当时被洛秦抢了角色，阮成泽自然会想帮他出口气, 所以才会缠上洛秦。
　　“他那种人不会真的出手毁掉别人前程，但就是幼稚地跑来恶心你，你不要理就够了。”左方晴压低了声音，对洛秦说着这些话，随后顿了顿又道：“至于打断你们刚才的对话，是我的私心，和阮成泽那种人对上会让你脏了手，我很喜欢你现在这副样子，所以希望你能始终保持这样干干净净的样子，眼里只有拍戏别的什么都不用管就够了。”
　　洛秦原本是向左方晴道谢，却没想到会接连听到左方晴说起这些话。
　　左方晴的评价可说是极高，即使最近洛秦已经在微博上和各种渠道上见过了不少粉丝的夸赞，但眼前这些话却是左方晴说出来的，它代表着不同的分量。
　　洛秦几乎是立刻就涨红了脸，显出了不知所措的样子。
　　左方晴看得心情愉悦，忍不住又笑了起来，而这时候身为导演的喻梓也带着其他几个演员和工作人员到了现场，看见他们说笑的模样，不禁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左方晴享受着调戏洛秦的感觉，但笑不语，倒是没有把这些话再说出来让洛秦更加脸红。
　　接下来就是继续节目的流程，综艺的流程还是在这期间搞出了不少的花样，不过这些洛秦都不算太关心，自从确定自己的角色之后，他满脑子里就只剩下了关于角色和剧本的事情，其他的似乎都不太重要了。
　　而等节目流程走完之后，终于到了开机仪式，整个过程花的时间不长，剧组每天消耗的都是大量的金钱，越是投资巨大的组越是如此，所以拍摄也紧锣密鼓地立刻进行了起来。
　　对于洛秦来说，拍电影是和拍以前剧完全不同的体验，但好在有喻梓导演的帮助，他习惯起来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从最开始NG了几次之后，他就很快找到了状态。
　　用喻梓的话来说，洛秦就是天生的演员，而且是有天赋还勤奋的那种。
　　洛秦的初次拍摄经历很顺利，喻梓导演和他在开拍之前所以为的有很大的不同，喻梓在平常的时候看起来脾气极好，人也相当地随性，看起来似乎老实好欺负，又没有什么脾气。但实际上到了拍摄的时候，他就像是换了个人般，整个人永远被低沉的气压所笼罩，他追求着对于片场所有东西的掌控，追求着极致的画面和动态效果，即使是有半点不对，他也会无限地重新开始。
　　在场不少人都觉得无法习惯这样的导演，甚至那位年轻女演员对于工作状态的喻梓还有些惧怕，但洛秦却没有这样觉得，他很喜欢这种全心投入的感觉，与喻梓一起追求极致的感觉，让他沉迷到忘乎所以。
　　而大概是因为他所负责的角色过于重要，喻梓也会经常停下来询问洛秦的意见。
　　不管洛秦究竟说了什么，喻梓都会认真地去思考，然后做出决定，究竟是接纳还是不接纳。
　　连续许多天的拍摄，都是如此，到了一周之后，喻梓有时候甚至还会直接将洛秦叫来，问他某个地方是如何想的，又准备要如何处理。
　　短短的一个星期，洛秦的成长几乎是显而易见，他从最开始只配合地听从导演的吩咐，到后来能够在导演的询问下慢慢说出自己的意见，再到最终他可以主动开口，不过也只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而已。
　　这样的成长速度几乎是令人难以想象的，演员们坐在一起休息的时候，就连左方晴也会因为洛秦的成长而忍不住惊叹，直言他大概是个“怪物”。
　　而同时她也忍不住发出感慨，说是洛秦要不是耽误了那么多年的时间，有他这种天赋和实力应该早就能够有不少成就了，肯定不会等到现在还寂寂无名。
　　但对于左方晴这种说法，洛秦却表现得相当豁达，他没觉得有任何的可惜，只说是如果没有这么多年的吸收和沉淀，他也不可能竞争到现在的角色。
　　假设永远都比不上当下，更何况在洛秦看来，所有的事情都是有因果的。
　　他也曾经有无数次想过，为什么面对命运不公的会是他，为什么不能回到家庭出事前的过去，但他知道过去的事情改变不了，而他不能因为未知的假设而否定现在。
　　除了和导演讨论剧情和角色，洛秦在片场也始终没有闲着，就算是没有戏拍的时候，他也都会留在片场，跟着喻梓观察其他演员的拍摄，学习吸收他们的经验，并且观察片场每个人的工作。他就像是永远不会觉得疲惫，永远认真地吸收着知识和经验，并且相当乐在其中。
　　有时候就连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喻梓，也会突然之间反应过来，然后对着洛秦忍不住发出感慨。
　　他总有种感觉，自己好像不小心从阎策导演那里抢来了个不得了的怪物。
　　而这个怪物以近乎疯狂的速度成长着，渐渐到了令人觉得不可思议的地步。
　　这么又过了好几天的时间，某日当洛秦和往日那样完成拍摄，从片场离开准备回到住处的时候，他在片场的外面看到了几个等在角落的少女。
　　洛秦对这场景并不觉得奇怪，他们的拍摄地的确有粉丝知道，而有时候他们结束拍摄之后，也的确会有人等在这里，大部分都是为了左方晴等人来的，所以洛秦看到也并不在意。
　　只是在他准备如常离开的时候，他突然听到有人叫道：“情情！”
　　洛秦听到这声音，禁不住停下脚步。
　　他最近其实也会看看自己的认证微博，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但在他微博留言的人们似乎都突然开始叫起了他“情情”，这个称呼对他来说有点不太适应，但因为每天都会看到，所以现在他听到这声音，几乎是立刻就反应了过来。
　　他停住脚步，回头朝着角落里的几个女生看去。
　　几个女生顿时发出了激动的尖叫。
　　洛秦：“……”
　　洛秦有些迟疑，但随后还是朝着她们的方向走了过去。
　　之后他才知道，这群女生的确是专程来看他的，她们向洛秦带了礼物，不过洛秦没有收下，只收了两张书写在贺卡上的信。而她们也对洛秦说了很多话，洛秦认真又恍惚地听着，听到最多的词就是“加油”。
　　这是他初次感受到这种来自陌生粉丝的力量。
　　等回到自己住处的时候，洛秦都还觉得像是在梦境当中。
　　他将自己关在房间里面，对着手里的贺卡认真看了许久，将每个字都专注地刻在脑海里，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他才终于被自己手机传来的声音打断思绪，接着他看到了来自薛瞳瞳的消息：“洛哥！呜呜你今天可算拍完了，我都不敢告诉你怕打扰到你！快看微博热搜！快看综艺官博！”
　　她这么说着，已经动作迅速，把综艺的官博链接直接发到了洛秦面前。
　　洛秦迟疑地戳进去，才发现经过这么长的时间，这档名叫《电影之途》的综艺节目终于开播了。
　　距离初次录制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而洛秦竟然都已经快忘记了这档节目的播出日期，毕竟中途曾经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有时候洛秦都忍不住觉得有些恍惚，对着节目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洛秦打开微博，从自己的常用号切换到认证号，几乎是在切换的瞬间，他就已经被那大片的红点提示给吓到。
　　如果说上次给出宣传照的时候，洛秦只是引起了稍微的一点水花，那么现在，他的微博数据几乎就已经是爆炸了。
　　他已经记不起自己最初是多少粉丝，而现在他的粉丝数量还在不断地增长，同时评论数和转发数也在不停地增加着……
　　洛秦点开微博热搜，很快就在前列的位置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而在他名字的后面，则还跟着“女装”两个字。
　　洛秦：“……”
　　他想不到自己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上了热搜。
　　而戳进去之后，他也看到了大家从综艺里面截出来的片段，果然是他抽到那个大小姐角色，第一次试镜时身穿旗袍的女装片段。
　　洛秦其实在经过那次试镜之后，还没有仔细看过自己当时的扮相，现在通过视频，再看到自己当时的样子，洛秦隐约觉得自己的脸颊又开始烧了起来。
　　不过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演戏的部分给吸引了过去，不过只是经过了半个月的时间，洛秦的确明显地发现了自己的进步，他可以清楚地看出来自己当时演技上的某些问题，并且他也很明白，如果说现在让他再去尝试演这个角色，他应该会比以前演得更好。
　　可惜已经没有机会让他再试一次了。
　　洛秦接着又发现，虽然说他自己很清楚自己的问题在哪里，但对于大部分人来说，他们似乎都觉得他演得……还不错？
　　这段被单独截了发出来之后，下面几乎所有的评论都是在吹他的颜值和演技的，并且各种各样的段子层出不穷，还有嚷嚷着要娶大小姐的。
　　最让洛秦无奈又好笑的是，他不过只是一天没刷微博，大家对他的称呼就又变了，一堆人都称呼他为“大小姐”，让他觉得不知道该做什么样的反应才好，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洛秦接着翻看下去，因为这节目从某方面来说算是选拔演员，所以也有据说专业的博主在通过前面的试镜来评价演员们的演技。
　　而最后出场的洛秦，在这其中竟然被排到了第四的位置。
　　仅次于左方晴和阮成泽，以及喻梓导演后来确定的那位男主人选，一位非常有经验的中年男演员。
　　不光如此，还有不少人写了长篇大论的说法，用以说明他们对洛秦看好的原因。
　　可以说当初在宣传照刚放出来的时候，很多人都曾经唱衰过洛秦，认为他不过是空有张脸蛋，再加上热搜买得好，所以才会吸引众人的注意。但在这节目的第一期播出之后，洛秦几乎是以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姿态，直接就跃入了所有人的视线里，真正的以实力改变了众人对他的看法。
　　洛秦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有那么多人认可他的能力，会有那么多人认为他值得被喜欢。
　　而就在洛秦对着屏幕出神的时候，他听到外面传来了有人说话的声音，接着是敲门声：“洛秦！节目已经播出了你看到了吗？出来一起看？”
　　这是左方晴的声音，洛秦听到声音后来到门口推开房门，才发现自己门外已经站了好些人。
　　左方晴，导演喻梓，还有同组的年轻女演员祝桐桐……
　　而就在他怔怔地没出声的时候，喻梓已经主动拉着他出了门，然后大家一起到了楼下的大厅里，共同打开综艺投屏看了起来。
　　洛秦习惯了自己去影院，自己在家里看电影，这还是初次跟这么多人共同看综艺。
　　大家看的时候气氛极为热闹，洛秦刚开始的拘谨很快地就消弭得差不多了，同样加入到了讨论当中。
　　这次的节目关于洛秦的镜头其实不算很多，但因为过于戏剧性，所以每次出场几乎都抓住了观众们的眼球，弹幕在看到洛秦素面朝天的出现在节目现场的大门处时，就已经开始笑了起来，说这个小哥是不是还没睡醒，说他看起来就像是出门准备要买菜或者遛弯，结果直接被拉到了拍摄现场。
　　不过等洛秦做好妆发换好衣服再次出现的时候，弹幕就迎来了爆炸，甚至有不少人刷起了问号，表示刚才进门的和现在出来的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节目组的后期也非常的懂梗，故意配了恶作剧的特效，让笑点更加密集。
　　而到后面，就进入了演员们相互交流寒暄的环节，洛秦和左方晴互动的地方，当然也被节目组给捕捉到了，弹幕上面也有很多人察觉到角落里发生的事情，都在说洛秦的细心和体贴。
　　洛秦可以说看这视频从头被夸到尾，虽然也有一些不同的声音，但却都很快被压了下去。
　　而等到再之后，导演们出现，就到了他们从座位下方寻找对应角色的环节。毫无疑问，因为洛秦和左方晴交换过座位，所以当洛秦看到自己的角色是大小姐的时候，立刻就得到了最戏剧性的反馈。
　　弹幕直呼节目组好活，还有不少大概是已经刷过了一遍的观众，倒回来开始喊“来了来了”“梦开始的地方”“大小姐登场”等等。
　　等到洛秦换好女装，从化妆间里面再次走出来的时候，弹幕几乎是迎来了整个节目最大的高潮。
　　各种刷“老婆”的，尖叫的，不给看的，还有要抱走的，和沈总抢未婚夫的，弹幕厚厚的几乎要把洛秦的身影给挡光。
　　洛秦：“……”
　　他天知道他今晚究竟已经脸红了多少次了，而更加令他无奈的是，坐在旁边的左方晴和喻梓他们也都在看的过程当中故意起哄，有时候还跟着弹幕调笑两句。
　　这次的节目就到他们演完第一次试镜为止，而后面的选人环节和换角色环节都将留到下期播出。
　　等到他们看完节目各自回到房间的时候，已经是夜晚很深了，洛秦回到房间里面已经困倦不已，洗漱过后对脑海中轻声说了句“晚安”，他就接着睡了过去。
　　自从上次和那位渣攻灵魂道别之后，他就没有再遇到过新的渣攻灵魂，接连好几天的时间过去之后，洛秦终于能够确定，他的“教学系统”时间已经到了，将来大概都不会再有渣攻灵魂住进他的脑海里，陪伴他与他聊天，帮助他解决问题了。
　　洛秦很感激他们这段时间的陪伴，当然心里也很不舍，他虽然知道离别会到来，但却没想到那次就是最后一次了。
　　然而对于洛秦来说，他们的出现几乎改变了他所有今后的人生。
　　洛秦临睡着前想着，他原本还想将今天的这些事情分享给他们，但可惜没有机会了。
　　只能等将来，或许他们还有机会在现实世界当中碰面。
　　-
　　洛秦始终不知道的是，虽然已经是深夜，但在城市的另一端，沈渡声却依然还没有入睡。
　　他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当初老爷子送给他和洛秦订婚后居住的宅子。
　　从上次与洛秦分别之后，他就让纪烨帮自己整理东西，随后搬进了这座宅邸，而他之所以会来到这里，只是因为这里是仅有的，还留存着洛秦生活痕迹的地方。
　　当初为了做样子给老爷子看，洛秦搬了不少的东西进来，有书本，也有一些简单的衣物和日用品，上次洛秦只带走了一支笔和笔记本，而其他的东西都还留在这里。
　　沈渡声到了夜晚的时候，会躺在洛秦曾经休息过的床上，无声地盯着天花板，想象他曾经住在这里时候的情景。回想他曾经对洛秦说过的话，以及他们相处时候的点滴。
　　有时候他其实不太敢去想，因为那些回忆多半都不是什么好事，那会让他心里的负罪感更深，更加无法去想象，究竟要到什么地步，洛秦才有可能会回头看他一眼。
　　睡不着的沈渡声坐在书桌前，面前摆放的是洛秦以前送给他的书。
　　他已经把这书柜上几乎所有洛秦曾经送他的东西都翻出来看过，每本书的扉页上，都有洛秦用心誊写的诗，就像是他以前所知道的一样。
　　但这么多，他以前从来没有正眼看过，直到现在他看着这些东西，洛秦却已经不在身边了。
　　沈渡声再从书房里走出来，客厅里正播放着今天刚出的综艺节目，画面正定格在洛秦出现的镜头上。
　　沈渡声今天已经把这个视频翻来覆去地看了很多遍，每次洛秦出现，他都会颠来倒去看许多次，只是不管怎么样，都好像没有办法看够。
　　他这段时间没有去洛秦的片场探班，是因为公司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但实际上的原因，却是他不知道自己应该以什么样的姿态去面对洛秦。
　　他还记得那天他去找洛秦的时候，对方的反应，他也说过他会再去探班，但他心里其实很清楚，如果贸然冲动地打扰洛秦的生活，他只能让洛秦觉得自己烦。他在洛秦的眼里印象或许已经跌倒了负数，他不希望自己再用糟糕的做法让洛秦对他产生厌恶。
　　“洛秦。”沈渡声对着屏幕上那张熟悉的面庞，轻轻抬起手，在虚空中抚摸着对方的脸颊，轻声说道：“你是我的。”
　　从前是我的，将来也会是我的。
　　沈渡声在心里喃喃说着这句话，再度拿起手机，拨通了纪烨的号码。


第29章 
　　拍摄还在继续, 而关于洛秦的进步，也永远没有停止。
　　随着拍摄的进行，综艺节目接下来的几期也都陆续播出, 其中包括了洛秦被两位大导演争抢的场面, 还有他参加第二次试镜时候的表现。
　　因为二次试镜的时候, 洛秦所扮演的角色相较之前要重要许多, 戏份也多了不少, 再加上他和身为影帝的阮成泽之间所演的还是对手戏，所以这场戏当然也引来了许多的关注。
　　更有甚者, 甚至还为这一两分钟的对手戏, 写了整整万字的评价, 从洛秦和阮成泽的台词到眼神，甚至到他们细微的肢体动作和最后的改戏, 进行全方位的分析和评价。
　　这些评价就连喻梓这位导演看了都觉得不可思议, 而作为当事者的洛秦看过之后, 也是不禁哭笑不得。
　　事实上很多事情他作为当事者，根本就没有来得及去想上太多, 就这么顺其自然地演了下去，然而看在别人眼里, 却能够解读出许多不同的意思。
　　当然，也有人关注的并不是演技, 而是这节目中的勾心斗角。
　　当初姜英白和蔺礼想要抢洛秦角色的事情, 就被人扒了出来。
　　而更有好事的人大概知道姜英白和阮成泽有着不俗的关系，所以开始阴谋论猜测起阮成泽当时和洛秦试镜时候的表现, 提出他是否根本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故意想要捉弄洛秦。
　　在这之前，洛秦根本就想不到他们能够通过剪辑后的那些画面, 发现那么多的问题。
　　不过在和洛秦交流之后，左方晴就忍不住笑了起来，拍了拍洛秦的肩膀道：“你想不到的事情还多了，观众们的眼睛都很厉害的，你以为的秘密，也许他们很快就能够发现，所以不要妄想藏住什么东西，好好做好自己就够了。”
　　洛秦点了点头，认真对待着左方晴的话。
　　这段时间他的成长很快，其中不光是和喻梓导演的帮助有关，也和左方晴有关。
　　这位影后拥有着很丰富的经验，也曾经和很多的有名导演合作过，关于演戏的事情，她帮助了洛秦很多，虽然她平常看起来大大咧咧，看起来就像是个无忧无虑的少女，但实际上在某些方面，她却都是以前辈的姿态在教育和帮助洛秦。
　　洛秦对她自然有很多感激，而现在，一个半月的时间过去，他们已经拍完了所有的室内戏，准备要转战室外了。
　　他们的外景要去好几处地方，跨越好几个省，接下来的拍摄条件也会更加艰难，日晒风吹自然也不会少。
　　到那时候，综艺的节目组也会跟上他们的拍摄过程，只不过在他们出发之前，节目组又进行了个小小的流程，请到两个组的演员们以及他们的朋友等等来到提前准备好的场所聚餐。
　　在整个拍摄过程里，已经有少部分演员结束了自己的戏，离开了剧组，而剩下的演员们，不少都带上了家属或者朋友，整个现场于是非但没有变得冷清，反倒更热闹了几分。
　　洛秦没有什么朋友，作为唯一家人的弟弟时蔚也在学校，并且不是影视圈的人，没有办法来到这种场合。
　　所以他并没有提前邀请谁过来。
　　晚宴的当天现场，左方晴带来了他的丈夫，一个名气不大的男演员，祝桐桐带来了她同组合的朋友，就连喻梓都带来了个朋友，并且这位朋友甚至名气不小，传闻是个圈内知名的经纪人，名字叫做闻宴庭。
　　只有洛秦是独自一个人来的。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洛秦觉得喻梓导演的那位经纪人朋友，他有种熟悉的感觉。
　　很快洛秦就知道他为什么会觉得熟悉了。
　　当众人都到场之后，洛秦和左方晴等人聊了会儿，因为对方还要带着丈夫去和其他人打招呼，所以他独自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不打算融入这热闹的夜晚。
　　但就在这时候，有人朝着他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
　　洛秦最初以为来的人会是喻梓或者祝桐桐，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他和同组的人们已经相处得十分融洽，洛秦也没再像以前那样孤僻内向。
　　但让人意外的是，当洛秦抬头看去的时候，他对上的却是姜英白和阮成泽的目光。
　　这两位光是其中一位，洛秦已经不想应付，现在两位同时来到他的面前，洛秦面上那点浅淡的笑意已经不复存在。
　　洛秦不愿意见到他们，是因为这两位只要出现，总会想尽办法做点无意义的挑衅，而洛秦不擅长处理这些事情，也不想浪费时间在这上面。
　　但对方显然不想放过他。
　　阮成泽唇畔带着浅淡的笑意，模样看起来彬彬有礼，开口问道：“请问这里有人坐吗？我们能坐在这里吗？”
　　洛秦起身摇头：“没有，你们坐吧。”
　　说完之后，他就要转身离开，把这边的位置让给他们两人。
　　不过他们很显然就是冲着洛秦来的，所以并不打算让洛秦如愿地离开。
　　就在洛秦转身之际，身后的人又开了口。
　　“听说你最近火了，但看起来好像也不过如此，穿着还是这样，代言也没接到几个，你该不会以为自己真的能通过这这场仗翻身吧？你也不看看你都多大了，你二十六了是吧？”说出这话的是姜英白，他神态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嘲讽，洛秦上次不肯将角色让给他，这显然是让洛秦与他结了仇，他言语刻薄地继续说道：“怎么样？踩着阮成泽的名气上位，你很舒服吧？”
　　洛秦脚步顿住。
　　听到这些话，大概无论是谁都会生气，但对于洛秦来说，各种各样的嘲讽，他其实已经听了很多。
　　从以前到现在，这么多年的时间里，他每年都会听到无数次。
　　到现在他已经不会再因为这些改变不了现状的言语而感觉到困扰了。
　　他沉默着，就当姜英白用期待而兴奋地目光看着他，准备看他要如何反击的时候，他却转身朝着另外的方向走了过去。
　　姜英白有些着急了，忍不住喊道：“喂？你听不见我说话吗？”
　　他这么喊着，洛秦不予理会，但即使是这样，他也仍然没能够离开，因为就在这个时候，阮成泽声音平静地再度开口道：“我们是想来和你好好说说话的，听说你们组有个演员很快就要离开剧组了，你就不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洛秦怔了怔，在听到这话之后终于回过头，有些不解地问道：“是谁？”
　　在这之前，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件事情，这显然不是最近发生过的事情，而是即将要发生的。
　　洛秦抬起头，视线在宴会中扫了一圈，几乎所有人都在欢声笑语地交谈着，没有谁的神态有半点异样，所以说这根本就不是阮成泽在陈述事实，而是在威胁。
　　威胁洛秦必须坐下来听他们说话。
　　洛秦对于对方的目的不太清楚，但在对方说出这些话之后，显然他只能选择听他们究竟要说什么。
　　他怀揣着复杂的心情，终于转过身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蔺礼也端着杯子来到了他的面前。
　　看着正以古怪的气氛相互对视着的洛秦三人，蔺礼先是对阮成泽他们打过了招呼，接着他才又笑着对洛秦说道：“对了，这次的节目播出之后，你的人气好像不错，我一直想要恭喜你来着，但是因为最近事情太多，而我们的拍摄时间也老是撞在一起，所以我都没有机会来找你。”
　　洛秦看了看蔺礼，心里禁不住有些无奈。
　　两组他不想面对的人，竟然撞到一起了。
　　蔺礼显然并不清楚他们是有话要说，他还在自顾自地问道：“你们是在聊什么吗？”他注意到这桌子旁边还有几个空位，于是指着洛秦旁边的那个位置，又道：“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洛秦欲言又止，虽然说他不愿意面对蔺礼，但似乎蔺礼的到来，反而搅乱了阮泽成和姜英白他们的计划。
　　蔺礼的问题没有得到回答，他于是不解地又看了看姜英白和阮成泽，问道：“不可以吗？”
　　活动现场内是有综艺节目组的人在拍摄着的，虽然到时候节目放出来的片段应该不多，但看到节目里的四个话题人物聚到一起，摄像立刻就跑了过来，然后将镜头对准了他们这桌。
　　洛秦：“……”
　　到这时候他已经不知道摄像的到来究竟是让事情变得更复杂还是更简单了。
　　不论如何，刚才阮成泽想对他说的话估计是说不了了，而姜英白应该也没有办法再对他说出那么露骨的挑衅，可是要他装作若无其事地和这三个人坐下来用餐，洛秦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又重新产生了把自己缩回壳里面的想法。
　　这场交流注定不会太愉快，洛秦虽然没怎么说话，但不管是蔺礼还是姜英白阮成泽二人组，都不是什么好相处的对象，他们在镜头下面和洛秦以愉快的姿态聊着，仿佛当真和他有着极好的交情，半点也看不出端倪。
　　然而洛秦却没有办法在这种时候还保持天衣无缝的演技，在他看来要做这种虚伪的表现应付镜头，实在是件荒唐的事情。
　　但如果他此刻抽身离开，后期这段肯定会被播出来，到那时候所有人都会认为，阮泽成等人与他友好相处，而他却不识好歹擅自向对方甩脸色。
　　如果是以前的洛秦，在面对这种事情的时候，大概会惊慌失措，也想不到这么多的发展。
　　但洛秦发现，在跟着渣攻灵魂们待了这么长的时间之后，他已经能够对自己的处境等等有了很好的判断力。
　　就在洛秦进退两难之际，这时候身后又有两个人走了过来。
　　这次来的是喻梓和他这次带来的朋友闻宴庭。
　　见到洛秦他们四个看起来“相谈正欢”，喻梓他们也跟着走了过来，两人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洛秦，接着问道：“什么事情说得这么热闹，不带带我们吗？”
　　洛秦：“……”
　　于是在说完这话之后，在阮成泽无奈的目光下，喻梓和闻宴庭也跟着在这里坐了下来。
　　情况变得尤其复杂，比洛秦所能够想到的还要复杂。
　　原本只是洛秦一个人安静待着的角落，现在顿时变成了一群人的热闹角落。
　　众人的话题开始围着洛秦而起，然后大家一人一句热切地讨论了起来。
　　而当闻宴庭提到他的手机里还有洛秦联系方式的时候，洛秦终于在惊讶中回过神来，然后迅速记起了对方的身份。
　　闻宴庭竟然就是他当初被渣攻附身之后，在酒吧里面“勾搭”过的其中之一。
　　回想起那段尴尬的往事，洛秦不知道自己该是说巧合还是不巧，而闻宴庭看他快脱口说出“酒吧”两个字，当即对他轻轻眨眼，摇了摇头。
　　他们接着又聊下去，洛秦才发现姜英白看闻宴庭的时候，神态也是咬牙切齿的样子。
　　而蔺礼对着其他人，虽然表情隐藏得很好，但也似乎有些古怪。
　　事情似乎开始渐渐有了变化，这场对话从针对洛秦，最后变成了几个人含沙射影互相对峙。
　　最后洛秦倒是莫名其妙地变成了局外人，看着他们之间明枪暗箭的疯狂攻击。
　　直到大半个小时过后，姜英白总算是想起了什么，回头重新输出起洛秦：“对了，这次不是说让大家带上朋友家属一起吗，你没有带亲属吗？”
　　他这么说着，像是早就已经调查过洛秦和沈渡声之间的关系，于是以似笑非笑的神态，接着说道：“我记得你的未婚夫好像是新楚娱乐的总裁沈渡声沈先生吧？要是我没有弄错的话，沈渡声应该是这次综艺的合作方之一吧？”
　　在这之前，虽然有不少人已经通过各种渠道知道了洛秦和沈渡声之间的订婚关系，但实际上却很少有人用这个作为洛秦的黑点。
　　但现在姜英白把这话以这样的形式说出来，却就像是在说，他根本就是在借用自己未婚夫的身份，才得到了参加综艺的机会，以及现在这样的关注度。
　　洛秦默然片刻，虽然旁边的喻梓和闻宴庭似乎想要替他开口，但这次他还是选择自己来回答这个问题，他说道：“他平时很忙，所以我没有邀请他。”
　　姜英白挑起眉头，接着又好奇似地问道：“是吗？是因为他忙你没邀请，还是你根本就邀请不到他？毕竟我听说你们的感情好像没有别人形容的那么好，你们见面的时候也很少，订婚两年了几乎没什么人见到过你们在一起？”
　　他把话这么说出来，喻梓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
　　而看到这边的动静，姜英白做出满脸无辜的模样，歪着头问道：“怎么了？喻梓导演想到什么了？”
　　他接着又看向四周沉默无言的其他人，每个人似乎都各自怀揣着心思，而就在这短暂的沉默之后，姜英白“噗嗤”笑了出来，随即摇头说道：“我就是开开玩笑而已，你们怎么表现得这么奇怪？”
　　在这么说过之后，他又向洛秦问道：“难不成被我说中了？”
　　他从头到尾都是以玩笑的口吻说着这些话，让人即使不愉快也没有任何反驳的道理，越是认真反而越像是在心虚。
　　洛秦原本就没有要理会他的意思，但听到这里的老实人喻梓却有些忍受不了了。
　　喻梓脸色难看准备说句什么，但这时候闻宴庭却突然抬手，将手掌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然后带着笑容慢吞吞地把喻梓又给按回到了座位上。
　　喻梓皱眉不解地看着他，闻宴庭默然不语，只是看似随意地把自己的手机递到了喻梓的手里。
　　不知道究竟是注意到了什么，喻梓突然之间安静了下来。
　　而姜英白始终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反应，还在向洛秦故意说着看似关切实则无聊的猜测：“听说从进组到现在，左姐的老公来探班了好多次，我想沈总应该也来过很多次吧？毕竟网上都在磕你们的cp，我还偷偷去看过你的微博的，你微博上几乎有大半的内容都是和沈先生有关的，大家都在说你们感情很深，沈总要送你来剧组拍戏，应该也非常的舍不得吧？他一周来看你几次？”
　　他毫无顾忌地说着，而阮成泽和他则故意扮着红脸白脸，故意出声打断了姜英白的话，摇头温和地说道：“不要再说了，我们吃饭就好了。”
　　刚才姜英白连续发问的时候，洛秦半句话也没能回答，看起来就像是已经无话可说。
　　而阮成泽这么说，则像是坐实了这件事情，让洛秦看起来就像是洛秦天天想办法讨好着沈渡声，然而沈渡声却对洛秦置之不理。
　　气氛已经到了相当凝滞的地步，就连刚才准备过来看戏的蔺礼，都觉得这出戏似乎太大了点，让他有些反应不过来。
　　姜英白翘着嘴角，知道自己说的这些话，洛秦根本反驳不了。
　　他倒是想知道，洛秦究竟打算怎么去应对。
　　然而洛秦最终的应对方式，却大大出乎了姜英白的预料。
　　洛秦神态平静地说道：“你猜得很对。”
　　姜英白怔了怔，没有想到洛秦竟然会承认这种事情，而就在他脸色大变的当下，洛秦已经毫不避讳地将话接着说了下去：“我和沈先生的感情的确出了点问题，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好。”
　　他这样承认下来，不光是姜英白，就连阮成泽也不禁有点怔然。
　　他们根本想不明白，洛秦究竟在做什么，当众承认自己被沈渡声抛弃，真的就不怕自己名声扫地？
　　但就在洛秦承认这句话的同时，今晚无比热闹的宴会角落里，居然又缓缓走来了个人。
　　那人是正对着洛秦，从阮成泽和姜英白的身后大厅里走过来的，在这种嘈杂的环境里，姜英白他们根本没有办法立即注意到这个人，但洛秦和蔺礼他们却看到了。
　　蔺礼神态惊讶又表情复杂，喻梓和闻宴庭却像是早就猜到他会到来，所以根本没有半点惊讶，反倒看起来还有些看热闹的幸灾乐祸。
　　而洛秦看到他到来的时候，神态却算不上好。
　　几乎是在看到那道身影到来之后，洛秦就已经站起来打算离开。
　　可惜对方没有给他离开的机会，他加快脚步，很快上前拉住了洛秦的手腕。
　　因为他的匆匆上前，姜英白和阮成泽总算是注意到了这人的到来，而这个人正好就是他们刚才对话中的另一位主人公，作为新楚娱乐总裁的沈渡声。
　　沈渡声应该是已经听到了部分他们刚才的对话，于是在拉住洛秦之后，他先是向洛秦小声说了句话，接着才又向在场的其他人轻轻颔首说道：“抱歉，因为有事耽误所以来得晚了。”
　　他甚至已经不需要做自我介绍，在场的众人就已经在刚才姜英白事无巨细的介绍中认识了这位。
　　而沈渡声在向众人打过招呼之后，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才又以沉冷的目光盯着姜英白，淡淡说道：“刚才洛秦说的话的确没有错，我和他之间现在出了点问题，但是问题在我的身上，是我没做好让他失望了。”
　　姜英白压根没有想到事情会向着这种剧情发展，这和他之前查到的情报根本不一样，他喃喃地说道：“不对，你们两个不是合……”
　　他的话甚至没有来得及说完，沈渡声就已经打断道：“你想问什么？我们之间的私事，难道需要我向你说明白吗？”
　　和看起来脾气就温和的洛秦不同，沈渡声的身上总是有种沉着而又令人忍不住畏惧的气息。
　　在沈渡声说出这话之后，姜英白就已经被他的目光所摄，无法再开口。
　　倒是阮成泽主动出声解了围，无奈地笑道：“他不太明白事理，我替他向沈总道歉。”
　　如果是平常，在阮成泽说出这些话之后，事情就应该被揭过去了，但沈渡声却没有，他行事和说话向来没有顾忌，就算是面前的是影帝也同样，他冷冷道：“姜英白不明白事理，你也不明白吗？”
　　阮成泽神态微变，似乎是没想到。
　　而在说完这话之后，沈渡声回头扫了眼旁边跟拍的摄像，简单以眼神让对方停止了拍摄。
　　到这之后，他才终于再次开口道：“我不希望这段被播出去，也不想看到你们再以这种方式对洛秦说话。”
　　后面这半句话，他是对阮成泽和姜英白说的。
　　而在说完这话之后，沈渡声已经转身朝着会场后方走去，因为洛秦已经提前离席了。


第30章 
　　因为是在拍摄当中, 并不是纯粹的庆功晚宴，所以洛秦其实没有办法离开会场。
　　他只是在离席之后找了个相对安静的天台角落，打算等到刚才那群人散去之后, 再回到大厅当中。
　　洛秦其实没有必要离开, 沈渡声的到来已替他解决了所有事情, 而姜英白和阮成泽他们的猜测也都将因此而不攻自破。
　　然而洛秦仍然不愿继续待在那里, 或许是因为他不喜欢那样的气氛。
　　纵然有喻梓和闻宴庭他们帮洛秦应付, 但洛秦仍然觉得自己在这样的场面下显得十分疲惫。
　　或许很多时候他必须要面对这样的场景，而想要专注地去做自己的事情, 过程中难免就是会遇到各种不太愿意面对的东西。
　　洛秦站在夜色下, 心里想着, 比起要应付现在这样的场合，他或许应该更喜欢回去琢磨自己的剧本。
　　而就在他心思纷飞的同时, 沈渡声已经脚步匆匆, 赶到了他的面前。
　　沈渡声很显然是追着洛秦来的, 洛秦看着走过来的人，低声说道：“沈先生, 这次谢谢你帮我解围。”
　　即使是在这种时候，他先想到的还是向沈渡声道谢。
　　这是只有关系生疏的时候, 才会有的对话，沈渡声没有办法接受洛秦用这种方式和他开口, 他蹙起眉心, 低声说道：“我不是来听你说谢谢的。”
　　洛秦看着他，沉默片刻后说道：“抱歉, 我现在无法确定自己应该用什么方式和你对话。”
　　沈渡声原本已经想好自己要怎么和洛秦开口，但听到洛秦的话，他还是瞬间怔住, 同样也沉默了下去。
　　这样的沉默持续在两人之间，洛秦是因为认为自己已经与对方无话可说，沈渡声却是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开口，才能够适合现在的情形，而不被洛秦觉得厌烦。
　　两人之间的沉滞气氛持续了很长时间，接着洛秦突然听见沈渡声用很低的声音说道：“我们不是没有关系，我们现在还是未婚伴侣的关系，所以你应该用对未婚伴侣的方式说话。”
　　他突兀地说完这句话，随后又观察起洛秦的反应，接着连忙纠正道：“是可以，不是应该。”
　　说这话的时候，他表现得有几分不同以往的小心翼翼。
　　洛秦对于他这样的表现感到无奈又好笑：“沈先生，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你根本不需要故意做到这种地步。”
　　沈渡声哑然看着他，虽然洛秦只是简单地说了这么几句，但却似乎每句话都让沈渡声觉得自己讽刺又可笑。
　　从头到尾洛秦都没有将他当成真正亲近的信赖的存在。
　　在洛秦的眼里，沈渡声对他的好是突兀而难以理解，并且不合时宜的。
　　沈渡声内心觉得荒唐又无可奈何。
　　洛秦的反应是完全正常情况下的反应，如果是换位思考，沈渡声很清楚这是为什么。当曾经对自己不闻不问，冷漠到近乎无情的人，突然之间对他换了种截然不同的态度，说是喜欢他，不管谁大概都不敢轻易去相信。
　　然而这可以说都是沈渡声的自作自受。
　　他应该要觉得庆幸，庆幸洛秦的脾气太好，所以不会对他产生怨愤，即使是当初被那样对待，他也只不过是以这样的温和方式与他说话，并没有再说出任何更具有伤害力的话语。
　　如果说以沈渡声从前的所作所为，沈渡声甚至觉得，洛秦对他说出任何话，做任何事其实都不为过。
　　但想到这些事情，沈渡声又不禁有些失落地想，也许他更希望洛秦能够对他说出报复性的话，能够去记恨他，至少这样他在洛秦的心里还留存着一席之地。
　　他最怕的，就是洛秦连一点的在意都不肯施舍给自己。
　　他就像是个毫无关系的路人，在洛秦的心里就连半点水花都没有办法激起。
　　在心底轻叹了声，沈渡声没有办法对这样的现状做出任何改变的能力。
　　而在这个时候，身后再次传来声响，等到洛秦回头看去的时候，就见到阎策导演带着他们剧组的几个演员正在往这边走过来。
　　虽然说上次在两位导演之间最终选择了喻梓，但在洛秦的心目当中，他仍然对于这位导演有着许多的尊敬。
　　洛秦迅速调整神态，向阎策导演露出自己最好的面貌，陪他聊了一些关于拍戏方面的事情。
　　不管是阎策导演还是洛秦，他们都是在拍摄方面有着极高专注度的人，所以当他们聊起拍摄的时候，旁边的人似乎就开始被忘却了下来，而大概十来分钟过去之后，洛秦才终于从这样的专注当中略微惊醒，带着歉意说道：“抱歉，我刚想到什么就说了，没想到耽误了几位这么长的时间。”
　　“没有关系。”阎策导演笑着拍了拍洛秦的肩膀，这是阎策导演对于演员们惯用的鼓励方式，他对洛秦说道：“我很爱跟人聊这个，平常想聊还找不到人呢。”
　　他身后的其他几名演员也都笑了起来：“是的，我们听着也觉得有意思。”
　　这里的气氛相较于刚才，实在是好了太多，洛秦唇畔再次浮起了笑意。
　　阎策导演接着说道：“你有什么事情尽管来问我就好了，其实我还想说，虽然这次你没有选择我的电影，但我事后想了想，喻梓那个角色的确更适合你，对你来说也更有发挥的空间。不过，等到将来如果还有更好的机会，我想你应该不会再拒绝我了吧？”
　　洛秦实在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能有这样的荣幸，听到如阎策这样德高望重的导演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
　　他受宠若惊地点了点头，立即应道：“当然，只要导演还愿意收留我。”
　　“收留？”阎策因为他这话笑了起来，洛秦也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究竟是什么，他怔了怔，随即也有些窘迫地跟着众人笑了起来。
　　等到聊得差不多了，众人才像是注意到了洛秦身旁的沈渡声。
　　阎策导演看着他，迟疑了下后说出了他的名字。
　　当众人的视线随着阎策的话音而转到沈渡声身上的时候，他正在专注地盯着洛秦的侧脸，看着洛秦对其他人露出那样可以称之为开朗的笑容。
　　他以前认为洛秦从来没有在他的面前露出过这样的笑容，但现在他突然记起来，那应该是有的。
　　只不过已经过了很久，所以他有些记不清了。
　　那应该是在他刚救下洛秦之后不久，他在雨中让纪烨出手把洛秦救下，撑着伞将他接到了自己的车里，然后带回自己当时的住处。
　　那个时候方锦然已经出国好几年的时间，沈渡声是因为错将洛秦认成了方锦然，所以才会小心翼翼地带他回来，然后仔细地替他擦干头发，擦拭脸颊上的伤口。
　　在那个过程当中，他其实已经慢慢地看出了他和方锦然之间的巨大差别，但那时候的沈渡声想，即使是这样也没有关系，只要和方锦然有那么点相似，他就可以尝试着在洛秦的身上寻找方锦然的影子，寻找那种让他心安的感觉。
　　所以他在当天晚上，就和洛秦提出了签下订婚协议的想法。
　　而事情在他的意料当中，洛秦没有任何的反对的意思，温顺地将协议给签了下来。
　　就是那时候，洛秦对他露出了仿佛天空放晴般的真挚笑容。
　　不过当时的沈渡声并没有心思仔细去看。
　　到现在要再回想那时候对他毫无保留地展露全身柔软的洛秦，那已经是很模糊的记忆了。
　　但是在那之后，沈渡声就开始渐渐感觉到无趣起来。
　　因为他渐渐开始发现，洛秦和方锦然之间，几乎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的区别。
　　洛秦的学历，过往，以及他成长的环境，和方锦然截然不同，沈渡声并不看重这些，但他在意的是，洛秦每次在面对他的时候，总是会以小狗般摇尾乞怜的模样同他说话。
　　这种感觉在最初的时候还不算很明显，到后来则越来越让沈渡声感觉不舒服。
　　因为他开始感觉到洛秦对他的依赖。
　　洛秦几乎是将所有的情绪全部都寄托在了沈渡声的身上，沈渡声心情好，他也就表现得愉快满足，沈渡声心情糟糕，他也会因此而惶恐担忧，担心是自己惹恼了沈渡声，或者担心自己没有办法让沈渡声的心情变好。
　　以沈渡声的财力和他公司的实力，他当然曾经见过许多巴结他，试图讨好他的人们。
　　但是对沈渡声来说，他唯独不能将这些事情放到洛秦的身上。
　　因为在他看来，洛秦顶着那张和方锦然相同的脸，做出这种事情，就是对方锦然的侮辱。
　　所以每当沈渡声看到洛秦以这种姿态可怜巴巴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都会觉得内心烦躁不已。
　　当然，直到很久之后的现在，他才知道自己从头到尾都大错特错。
　　他看到洛秦卑微的样子觉得烦躁，是因为他认为洛秦和方锦然相似，但他对方锦然的感情，是源于当初他们在地下室的那段经历。
　　在他的眼里，在地下室里拯救过他的那个人，他应该是集合着这世上所有美好词汇的存在。
　　可是他没有想到，洛秦竟然才是他要找的那个人。
　　事情多么可笑。
　　而更可笑的是，他没有办法怪罪任何人。
　　在查到这个真相之后，他将当初自己在地下室内被救时候的场景重新回忆了许多遍，他将当时那个人的特征彻底回想起来，直到现在他才终于发现，的确所有的事情都是有迹可循的。
　　他明明有很多次机会能够猜到真相，可是他却因为对洛秦的漠不关心，所以将其忽略了过去。
　　沈渡声盯着洛秦的笑容神思恍惚，想到了许多的事情，直到阎策导演再次出了声，他才算是回过神。但即使是这样，他也同样表现得毫无破绽，向阎策等人做了自我介绍，看起来斯文有礼。
　　不过这却让在场其他人的眼中都多了几分惊讶。
　　毕竟在他们所听说的传闻里，这位沈渡声沈先生绝对不是如此好脾气且谦和的人。
　　而现在他会站在这里，以这样的姿态面对众人，究竟是为了谁就很容易看出来了。
　　大家看沈渡声和洛秦的神态都有些惊讶，而阎策导演的眼中则多了几分调侃的笑意，毕竟在场以资历能够有资格调侃沈渡声的，大概也就只有阎策了。
　　洛秦和沈渡声订婚两年，关于他们的报道不多，但不管是哪家的花边消息，对他们之间的关系却都没什么好的猜测。无非是说洛秦借着沈渡声的名气进入豪门圈子，小透明演员被总裁包养，或者说他根本就是死缠着沈渡声，所以才能够勉强进入沈家。然而到了最后，沈渡声依然对他不理不睬。
　　毕竟这两年来的各种活动现场都是能够查到的，就像是之前会场里面，阮成泽和姜英白所说的那样，沈渡声出外很少会和洛秦在一起。
　　所以在场众人稍微听说过点消息的，大概都觉得沈渡声和洛秦的关系过于虚假，但现在当他们看到这两个人出现在这阳台处，而且沈渡声还是这样的面貌，众人不禁都觉得事情似乎又并不像他们所想的那样。
　　沈渡声明明看起来似乎很珍惜他与洛秦间的关系？
　　众人有所猜测，却不好多打扰他们，没说上几句话，接着就又离开了。
　　而等到众人离开之后，这里又只剩下洛秦和沈渡声……
　　沈渡声看到洛秦的视线朝自己递过来，他像是猜到了洛秦将要出口的话，于是还没等对方开口，就先说道：“我不会多说什么，今天晚上我猜你应该需要我替你挡掉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我来了。”
　　他这么说着，又将手机的通讯软件打开，让洛秦看到了他的记录：“是喻梓他们通知我的。”
　　洛秦怔然道：“你和喻梓导演……”
　　沈渡声点头说道：“我们应该可以说是朋友。”
　　洛秦对于沈渡声和洛秦之间的关系有些惊讶，毕竟在他眼里，这两个人应该是完全不沾边的才对。
　　不过他也没有细问，见洛秦没有立刻回答自己，沈渡声于是继续说道：“而且我们现在的合约还没过期，如果连你这么重要的场合，我都没有过来参加，将来老爷子知道了，肯定会问起这件事情，你就当帮帮我，可以吗？”
　　这话让洛秦怔住了片刻了，这是沈渡声惯常的拿捏手法，只不过以前的沈渡声大多数时候是强势的那个，通过许多理由让洛秦不得不答应自己某些事，洛秦那时候也同样是心甘情愿的。
　　而现在，沈渡声把自己换到了弱势的那方，却同样有理由让洛秦答应自己。
　　如果是以前，洛秦或许根本不会意识到自己正踏在沈渡声的算计当中，但现在他却已经有所警醒。
　　-
　　半个小时之后，沈渡声从晚宴的会场里走了出来。
　　坐在车里面的纪烨本来以为自己今晚应该会等上很长时间，毕竟晚宴散场总是漫长，但他没想到，不过只是打过几把游戏的功夫，自家老板竟然就这么从里面走了出来。
　　纪烨连忙关上手机屏幕，转过头不太确定地问道：“老板？这是……没找到洛秦先生吗？”
　　沈渡声疲惫地拉开车门，坐进了后座：“见到了。”
　　纪烨连忙问道：“那老板您不留在这里陪洛秦先生吗？”
　　沈渡声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他神态古怪，回头长久地凝视着会场的方向，过了好一阵才喃喃地回答了纪烨的话：“我见到他了，被赶走了。”
　　纪烨：“？”
　　过了好一阵，纪烨才震惊地反应过来自己究竟听到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来迟啦，明天一定准时（）


第31章 
　　整个回去的路上, 纪烨都表现得有些错愕，他透过车内后视镜看了沈渡声好几次，却始终不敢多问半句。
　　而等到终于回到沈渡声和洛秦共居的那处住所, 纪烨才终于出声道：“沈总, 到了。”
　　这句话他也不知道说了多少遍, 不过实在抵不过好奇到要死的八卦之心, 这次他算是稍微有了点勇气, 有点不要命地小声问出了句：“洛秦先生怎么会将您赶走？他平时不是连说句重话都不会？”
　　沈渡声向他瞪了一眼。
　　这种威慑对于纪烨来说十分熟悉，他理智地清楚自己不应该再问下去, 不过沈渡声这次却没有像平时那样, 在递出这种威慑性的眼神后就转身离开。
　　他坐在车内迟疑了片刻, 才终于接着说道：“他说我不适合说这种话，做这种事情。”
　　纪烨听到这里愣了一下, 问道：“这种话？”
　　沈渡声声音很低, 很少见地带着疑惑：“我说我想重新追求他。”
　　纪烨：“……”
　　他觉得庆幸自己现在没有在喝水或者做别的事情, 否则在听到沈渡声说出这种话之后，他肯定会被吓得呛住。毕竟对于沈渡声来说, 要听到他说出这种话，实在是件再可怕不过的事情。
　　而沈渡声在他思考的时候, 已经继续说道：“洛秦还说，我本来就不喜欢他, 没有必要去做这些事情想方设法讨好他。”
　　把洛秦的这些话说出来之后, 洛秦皱起眉头：“我说出口的话，就这么不值得相信？”
　　纪烨现在终于知道, 为什么今天晚上沈渡声会有心情跟他说这些话了，所以说这位老板他根本不是真的想理会他的废话了，而是心情烦躁到了极点, 所以想要找他来当工具人，让他帮忙分析现在的状况和缘由。
　　纪烨稍微在心里面思考了下现在的状况，随后忍不住重重地叹了口气。
　　沈渡声现在大概是刚在洛秦那里碰了壁，所以现在完全处于非常敏感的状态下，纪烨这样的反应，很显然让他忍不住产生起不好的联想。
　　他眉头依旧紧紧地皱着，然后问道：“你叹气是什么意思？”
　　纪烨怕这种心情下的沈渡声会迁怒到自己的身上，于是连忙摆手说道：“没有没有，其实我就是有点想不太明白，虽然无法确定，但我猜洛秦先生心里的疑惑，和我所想的应该是一样的。”
　　沈渡声又问：“什么意思？”
　　他是的确没有办法明白洛秦他们的心思。
　　纪烨小心翼翼地试图解释：“就是说，其实不光是洛秦先生，就连每天跟在沈总您身后的我，其实也没有想明白过来，您之前爱方锦然方先生爱成那样，为了他做了那么多事情，现在究竟是怎么……”
　　他尝试着换了种简单委婉一些的说法，问道：“您是怎么在那么快的时间里，就把对于方锦然先生的感情，那么自然地就转移到洛秦先生的身上的？”
　　在说出这话的时候，纪烨视线始终定在沈渡声的脸上，试图在对方脸色稍有变化的时候，立刻就惜命地停下对话，然而意外的是，直到他说这些话，纪烨都没有看到沈渡声变脸或者有发怒的征兆。
　　纪烨只能说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充满了意外。
　　以沈渡声经常不点都炸的脾气，他这次居然能够平静地听完纪烨这些十分冒犯的话语，他听到最后，甚至还认真地反问了句：“你们真的是这样觉得的？”
　　纪烨愣住：“啊？”
　　没等他再说句什么，沈渡声已经语气微沉地说道：“我从来没说过我喜欢的是方锦然。”
　　纪烨这次是真的没有想到，他居然会听到这样的答案：“可是您之前对方先生……”
　　沈渡声没有再继续回应纪烨的话，他在沉默中推开车门起身，背对着关上车门之后，他在车外站了会儿，这才终于从衣兜里摸出烟，夹在手上半晌说道：“走吧。”
　　听到沈渡声这么说，纪烨当然不会没事找罪受地继续说下去，聊天进展到这个地步，他已经很明白沈渡声的意思，很显然沈总觉得这些话并没有向他解释的必要。
　　纪烨听话地点头离开，而沈渡声则沉默着推开房门，熟门熟路地回到了自己和洛秦的房间当中。
　　再次坐在洛秦曾经坐过的书桌前，沈渡声盯着桌上的书，摩挲着其中一本的封面，很长时间都没再有别的动作。
　　在听到纪烨的那些话之后，他的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案。
　　关于洛秦，以及方锦然。
　　刚才和纪烨所说的那些话，他没有半点隐瞒和说谎的意思在他看起来事情的确就是这样，他从来没有真正喜欢过方锦然，他只不过是认错了人，喜欢上了方锦然身上属于洛秦的那个影子。
　　过去的他，喜欢上的是那个在地下室里救过他的人。
　　在被救下醒来之后，他几乎是拖着受伤的躯体，不顾一切地立刻就找到了方锦然。
　　他以为方锦然就是那个人，然而在相处的过程当中，他却渐渐开始觉得方锦然的气息无比陌生，他的身上没有从前那种令他安心的感觉。
　　于是他开始变得偏执，变得暴躁，他开始更加用力地去追逐方锦然，试图找回地下室时候的那种感觉。
　　但依然没有，甚至因为他过分地纠缠，方锦然转身离开去了国外。
　　对于沈渡声来说，他从头到尾都只不过是在追逐那道影子，但对于其他人来说，他对方锦然那样的行为，毫无疑问就是痴恋，就是狂热的追求。
　　他从来只顾着自己的想法，却忘了去在意别人的感受。
　　所以说在听到自己说要追求洛秦的时候，洛秦和纪烨才会是那样的反应。
　　洛秦根本就不相信自己是真心喜欢他。
　　沈渡声盯着手边那本书，模糊间想着，这可真是自食恶果。
　　他为了追逐方锦然身上的那种气息，花了那么多的时间和力气，甚至因此对身边的人恶言相向，但到头来他所伤害的人，才是他应该要捧在心里的人。
　　他想洛秦不相信他的确是有理由的。
　　但是……
　　沈渡声将书本翻开又合上，随后来到床边拉拢了窗帘，在背过身的时候他想到，但即使如此，他也绝对不可能放洛秦离开。
　　洛秦不肯相信他，那么他就守在洛秦的身后，等到对方相信为止。
　　当初他因为方锦然身上那虚假的幻影，都能够花那么长的时间那么多的力气，现在面对洛秦，不论要他做到什么样的地步，他都不会眨眼。
　　-
　　而就在沈渡声在这样的念头中入睡的同时。
　　洛秦结束晚宴回到自己的房间，接着收到了从经纪人那边打来的电话，他们准备让洛秦进行一次直播。
　　作者有话要说：　　我……
　　算了不立flag了……
　　我尽量恢复准点
　　卑微鞠躬道歉


第32章 
　　关于直播这件事情, 洛秦并没有立即答应。
　　对他来说，现在还是在作品拍摄的阶段，他们明天就要离开这里, 前往别的地方继续进行拍摄, 他很担心在这个过程当中被影响了拍摄时候的状态。
　　洛秦试图和经纪人罗遂商量, 能够过段时间, 等到这个拍摄阶段结束之后, 再进行直播。
　　然而很可惜，罗遂那头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并且勒令他必须要明天按时进行直播。
　　根据罗遂所说, 这是他和商家提前商量好的直播, 并且在直播的过程当中，他必须要按照规定穿戴商家所提供的服装。除此之外, 罗遂还向洛秦提出了更多的条款, 有部分是商家要求, 还有部分则是罗遂的要求。
　　如果是以往的状况下，洛秦大概会默然无声地承受, 在听到罗遂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洛秦也的确习惯性地要点头答应。
　　但在这之前, 他脑中突然想到了帮助过他的那群渣攻灵魂们。
　　如果是他们，会怎么做？
　　洛秦默然听完了罗遂那堆条条框框的要求, 直到对方完全结束话语之后, 他终于再次出声道：“罗哥。”
　　罗遂语气不耐地问道：“怎么了？”
　　还没有等洛秦把提前想好的话说出口，罗遂就已经接着说道：“你有话就快点说, 把你的状况全部给说清楚，我提前告诉你吧，我还替你接了其他不少的广告和活动, 你小子这次算是真的走运了，你可要知道，就连蔺礼都没有这么多的活动能接，这些活动都在近期，可能会和你的拍摄计划稍微有点冲突，不过没关系我会替你和剧组商量，让他们调整一下拍摄的时间……”
　　这次没有等到罗遂将话说完，洛秦已经忍耐不住，出声说道：“我是演员，拍摄才是我最应该优先考虑的事情。”
　　他突兀地打断了罗遂的话语，罗遂初次被洛秦这样子打断话语，他那头于是安静了片刻，接着才又冷笑道：“洛秦，你知道你这些活动，都是我一手提替你争取来的吗？”
　　洛秦默然。
　　看他没有立刻出声，罗遂于是接着继续数落起来，开始向洛秦举例自己的功劳，将他接到的活动说了出来，随后还又数落起洛秦的傲慢：“趁着现在综艺播出，你现在还稍微有点热度，你还不赶紧接点活动努力挣点钱，要是等到之后，综艺播完你的热度下去了，你就算想挣钱也挣不到了！”他气得厉害，随后又忍不住冷笑起来，“对了，你该不会认为等电影播出之后，你真的能火起来吧？”
　　听到他将这番话说出口，洛秦的神态始终没有变化，只是目光里多了几分疲惫。
　　有时候许多事情他能够明白，但他从来都不会说出口，因为即使是说出来，他也改变不了任何的事情，有时候反而会使事情变得更加糟糕。
　　有时候默默忍耐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别人并不在意他究竟说了什么。
　　但到了现在，洛秦突然之间觉得曾经渣攻灵魂们对他说的话是对的，沉默只能助长他的自卑和可怜，即使是改变不了任何事情，他也没有理由将所有的事情都藏在心底。
　　他是有权力表达自己不满的，任何人都有。
　　“罗哥。”洛秦出了声，他仍旧是平时那副温文讲理的语气，语调不快不慢，听起来就像是弱气的绵羊，然而这次他说出来的话却平静而带着某种力量，“你刚才所说的那些活动或者代言，应该根本没有经过详细的筛选，你只是认为我应该替你赚这些钱，所以你就替我接下了，在这之前你甚至没有问过我的意见。”
　　“我没有把能不能火起来看得那么重要，我只是觉得，我同时能够专注的事情只有一件，我想好好拍戏，想把它做到最好，就算不能成功，至少将来提起这个角色我不会有遗憾。”
　　“或许你认为错过这段时间，我就不会再有商品价值，但是我不想因为这个而敷衍自己的工作。”
　　为了不让自己被罗遂打断，他几乎是一口气说完了这些话。
　　洛秦很少用这样强硬的态度和语气与人说话，所以在说到最后的时候，他甚至忍不住有些喘息，连心跳也变得很快。
　　在心里面无奈地唾弃着自己的无用，洛秦说完这话，当即挂断了自己的电话。
　　罗遂大概也是才发现洛秦竟然会有说出这种话的时候，他那头静了很久，好一阵洛秦的手机才震动起来，他点开消息看去，才看到罗遂发来的大堆消息。
　　大概是知道洛秦不会再接他的电话，所以罗遂都是以语音消息的形式发过来的，他无法控制地对着洛秦骂了一堆，随后也向洛秦发出了最后的命令。
　　说是明天的直播，不管怎么样都必须接下来，并且接下来的活动也绝对不能缺席。
　　说了这么多之后，洛秦果然没能够改变任何事情，罗遂依然我行我素地按照自己提前计划好的事情要求着洛秦，而洛秦因为有合约在身的关系，只能够顺从于对方。
　　洛秦垂眸盯着这些消息，无奈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
　　次日，剧组乘坐飞机往下个拍摄地点而去。
　　洛秦被薛瞳瞳带着上飞机的时候，脸色还有些苍白，显然是没能够休息好的。
　　私人飞机还在等人，暂时还没有起飞的意思，大概是注意到了洛秦的精神状态不好，所以在看着他上来之后，喻梓就立刻走了过来，在洛秦的身边坐下，担忧地小声问道：“你没有休息好吗？因为昨天晚上宴会的事情？”
　　洛秦怔了怔，对于宴会的事情，他其实已经记忆不深了。
　　虽然说昨天晚上的宴会的确发生了某些不愉快的事情，后来他还在宴会的场地中见到了沈渡声，但是他发现沈渡声的出现已经没有给他带来太过深刻的印象。
　　相比之下，他只是因为后来公司和经纪人的事情，所以才烦恼了很久。
　　注意到洛秦的反应，喻梓还以为自己是猜中了，他对着洛秦稍微犹豫了下，过了好一阵才终于再次开口说道：“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昨天晚上是我们让沈渡声过来的，我们是不错的朋友。”
　　洛秦听到这里，很快也想起了昨天沈渡声说过的话，他点头道：“我知道了。”
　　他的确没有想到，沈渡声和喻梓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们怎么都不可能会有太多的交集才对。
　　在洛秦的想法当中是这样的。
　　但喻梓很快说道：“我承认昨天晚上是我多管闲事了，我也是昨天看到沈渡声提前离开，才知道你们之间的关系好像不是我以为的那样子……”
　　洛秦听到这里，已经知道了喻梓今天这样欲言又止的表现究竟是因为什么，他于是很快打断了对方的话道：“导演不用因为这件事情而想太多，我烦恼的事情和沈先生没有任何关系。”
　　喻梓怔了怔，连忙问道：“什么？”
　　洛秦摇摇头，很是坦诚地说道：“我和沈先生已经没有关系了，现在只不过是为了应付才订婚而已，所以关于他的事情，对我来说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喻梓：“……”
　　他低下头，视线往自己的衣兜里面瞥了眼，这才干巴巴地说了一句：“哦。”
　　他神态有些僵硬，也不知道究竟在想着什么，如果是平时，洛秦大概能够很快注意到他不住朝着衣兜处看的行为，但现在洛秦的心里还有着别的烦心事情，他没有办法在这上面考虑太多。
　　喻梓长长地叹了口气，不过虽然事情听起来和沈渡声无关，他还是继续问了下去。
　　而洛秦原本认为自己的事情没有必要向其他人说明，但因为自己之后如果真的需要去进行那些活动，他必须要提前让导演知道，所以在思考过后，他还是主动地将自己昨晚和经纪人罗遂之间的争执说了出来。
　　喻梓对于这些倒不是很担心，只点了点头，说他可以帮洛秦想办法解决。
　　洛秦其实很清楚，这种事情并不是其他人能够解决的，所以在听到喻梓这些话之后，他也只是点了点头，说了句道谢的话，并没有多透露太多。
　　等到结束和洛秦的对话之后，喻梓才终于以奇怪的神色转身离开，到了洗手间里面，随后拿出兜里的手机对着那头的人欲言又止道：“你应该已经听到了吧？”
　　手机那头传来了某人低沉的声音：“是。”
　　喻梓再次长叹一声，说道：“虽然他这么说，但是你也不用……”
　　沈渡声的声音冷静得过分，打断他的话说道：“我早就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喻梓：“……”
　　他有点不知道说什么了，半晌吐出了句：“你看起来倒是想得挺开的。”
　　沈渡声在那头若有所思地说道：“所以他遇上麻烦了。”
　　喻梓惊讶道：“你的重点在这里吗？”
　　沈渡声根本没理会喻梓所说的话，只是仍旧接着刚才的思路说下去，声音冷淡地说道：“他那个经纪人未免存在感太强了。”
　　喻梓听到他说出这么句话，直觉有些不好：“你想干什么？”
　　大概是他的反应实在太大，沈渡声终于对他的话有了反应：“我只是想帮他解决问题，你在着急什么？”
　　喻梓：“……”
　　他顿了顿问道：“只是解决问题么？”
　　沈渡声反问：“不然？”
　　喻梓摇摇头，不过从刚才沈渡声的语气和话中的内容来看，他总觉得对方有种想杀人灭口的感觉。
　　这大概得归结于沈渡声平时给人的印象实在是太过不羁狂放，所以总让人觉得他能够做出许多出格的事情。但是不管怎么样说，如果沈渡声肯出手，以他的手段，要替洛秦解决点事情还是很容易的。
　　毕竟解决这些麻烦之后，洛秦才能安心拍戏。
　　沈渡声说道：“这些事情我自然会替他解决，不过我不希望你告诉他这件事和我有关。”
　　这个要求让喻梓脸色变得奇怪起来：“你不是在追求他吗，这么好的机会，你真不告诉他？”
　　沈渡声：“现在的他不需要我帮助，其实也能够解决问题，我只是想替他做点我能做的事情，如果用这种方式去邀功，只会显得我可笑。”
　　喻梓是真的想不到这种话会从洛秦的口中说出来：“你真的转性了？”
　　沈渡声没理他这话，又说了几句之后就准备挂掉电话，不过在挂断之前，他像是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叫住了喻梓说道：“还有。”
　　喻梓：“怎么？”
　　沈渡声语调生硬地说道：“注意距离。”
　　说完这话，他终于把电话挂了下去。
　　喻梓对着响起忙音的电话怔了好一阵，才想起来沈渡声这最后四个字，是特地对着他说的。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祝福，挨个抱住


第33章 
　　到达目的地已经是几个小时之后的事情。
　　下了飞机之后, 他们很快被接送到了片场附近的酒店当中。
　　因为次日很早就会进行拍摄，所以洛秦休息的时间很少，他必须要尽早休息, 明天才能更好地进行拍摄。
　　但在休息之前, 他再次接到了来自罗遂的电话。
　　很显然洛秦之前的争辩没有半点用, 罗遂用强硬的态度命令洛秦准备好直播, 而他之前联络好的直播组成员也会很快到达这里, 帮助洛秦进行直播。
　　到现在躲是躲不掉了，虽然这件事情让人难以接受, 但洛秦没有打算让合作者替自己买单, 他在心里面叹了口气, 最终还是答应了直播的计划。
　　但是后续的那些合作，在它们还没有被促成的时候, 他会想尽办法拒绝掉。
　　如果实在无法拒绝, 他宁愿用最果断的办法与公司解约, 也不愿意在这种事情上面继续妥协。
　　罗遂并不知道洛秦的打算，只是在听到他答应这次的直播之后, 前者冷笑了声说道：“早点这么答应不就好了？”
　　他说到这里，又继续叮嘱起之后的注意事项, 接着没过多久，直播组的人就赶到了洛秦的酒店, 与他取得了联络。
　　-
　　而就在这同时, 喻梓身为导演，正在检查着道具组的布景, 做着明天拍摄的准备工作。
　　不过在准备的时候，他稍微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他的异常自然被现场的其他人发现了，中间还被剧组人员喊了好几声才回神, 而等到一切就绪之后，喻梓收拾好准备回到酒店，转过头就看到了正站在远处抱着双臂等待他的闻宴庭。
　　对于闻宴庭的到来，喻梓倒是不觉得惊讶，只是他没想到对方会来得这么快。
　　闻宴庭挑眉说道：“不欢迎我？”
　　喻梓摇摇头，想了想说道：“吃饭了吗？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闻宴庭听到他这话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他自己先转过身往外走，接着感觉到后面的人没跟上，他于是又回过头来，主动问道：“怎么了？你今天始终心不在焉，难道我们喻梓大导演也有电影之外的事情要操心了？”
　　喻梓满脸无奈，没有理会闻宴庭的话，径自往前走。
　　不过没走上几步，他就听见闻宴庭说道：“我在来这里之前，收到了沈渡声的消息，他说洛秦好像和他的经纪人有了点小问题？”
　　他嘴角挂着轻松的笑意，说到后来甚至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思，喻梓摇了摇头觉得不解：“你为什么看起来这么开心？”
　　闻宴庭摊手无辜地说道：“你别忘了我的工作是什么。”
　　喻梓脚步停住，顿时明白了过来。
　　那天的宴会上，喻梓把闻宴庭带去的时候，其实很多人都特地挤过来同闻宴庭打过了招呼，这不是因为他是喻梓带来的朋友，而是因为闻宴庭本身就是圈内很有名的金牌经纪人。
　　喻梓见惯了闻宴庭不务正业嬉皮笑脸的样子，却差点忘了他的本职工作。
　　而现在闻宴庭会来到这里，并且以这种语气说话，他的目的就很好猜了，喻梓说道：“你想要洛秦？”
　　闻宴庭听见这话，顿时呛咳起来，连脸色都震惊了下，连忙捂住喻梓的嘴说道：“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说话，很吓人的好不好，虽然对方的确是个极品没错，也正好是我的爱好没错，但是我可不敢真的对他下手。”
　　他表现得这么小心，究竟是为了什么已经显而易见，喻梓迟疑着问：“沈渡声对你说什么了？”
　　闻宴庭挑眉：“还能有什么，他警告我不要对他的未婚夫下手呗。”
　　喻梓：“……”
　　他没有立即出声，闻宴庭仔细地盯着他的反应，突然之间跟着问道：“你干什么？为什么突然有点紧张的样子？”
　　喻梓神思恍惚了下，问道：“你说我吗？”
　　“不然呢？”闻宴庭心中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语气带着点玩笑的意思，接着问道：“对了，你这段时间和洛秦相处其实挺多的吧，真要说起来的话，沈渡声要警告的应该是你不是我才对吧？”
　　喻梓张了张口没说出话。
　　而这时候闻宴庭敏锐地察觉到了他反应的异常，于是恍然笑了起来：“果然让我说中了？沈渡声居然真的警告过你？就你这个只对剧本和电影认真，连在你对面的究竟是男是女都不关心的家伙，他居然也要警告？”
　　闻宴庭讲到这里，已经忍不住捂着肚子“哈哈”地笑出了声：“你说沈渡声这次是不是真的栽了？他也紧张得太过头了吧？”
　　喻梓盯着闻宴庭笑着的样子，顿了会儿之后，也神态不大自然地笑了出来。
　　他最终没有多说什么，跟着闻宴庭去到了附近的小饭馆里面。
　　点完饭菜之后等待着上菜的时间里，闻宴庭提出想要把洛秦给叫出来，不过喻梓却阻止了他的动作，说是洛秦现在还在休息，明天四点就得起来准备拍摄。
　　听到他这么说，闻宴庭只能无奈地摆了摆手，放弃了和人见面的想法。
　　不过在他低着头刷了会儿手机后，他突然“啊”了声，说道：“不是说他在休息吗？这怎么还在直播呢？”
　　喻梓怔了怔，随着他的话看去，很快看到了闻宴庭手机画面里正在直播的人。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这个时候，距离他们已经算得上遥远的桐市，沈渡声靠坐在书房的椅子上，也正认真盯着手机屏幕上洛秦的直播。
　　-
　　洛秦这是初次以直播的形式和观众见面。
　　虽然随着综艺的播出，在拍摄电影的过程当中，洛秦就已经察觉到自己的人气正在以有些夸张的势头增长着，但当他真正坐在直播间前，看着画面里面不断晃过的弹幕，以及不停飞过的礼物时，他才意识到这比他所想象的还要让人措手不及。
　　洛秦起初有些拘谨，他不太懂得直播，更不会什么直播效果，前面始终是怔愣的样子，大多数的时间也都在很认真地看着弹幕。弹幕晃得太快，他看得有些眼花，但就算是这样，他依然专注地看着，不想错过任何人对自己所说的话。
　　而在看着弹幕的同时，他还需要回答主持人的问题，这也就导致他开始显得手足无措起来。
　　直播间的观众看到他这样的反应，不禁又满屏刷起了“可爱”。
　　洛秦：“……”
　　他被大家夸得脸颊发烫，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而前面的主持人采访环节结束，商家的要求宣传也都做过，接着就到了回答弹幕问题的环节。
　　洛秦从其中挑出一些问题回答。
　　他的声音很轻，因为语调总是不徐不疾的样子，所以听起来异常的温柔，回答起问题不像是什么官方营业，自己也半点没有明星的样子，只是在轻言细语地跟人聊天：“自己做饭吗？剧组没有办法自己做饭，我已经很久没有做过了，不过回去还是会学新菜的，到时候再拍给你们看。”
　　“剧组的食物很好，大家对演员们很上心，瘦是因为角色需要，大家不用担心。”
　　“大狗？我是喜欢狗，喜欢大一点的狗，因为感觉它的毛埋起来很温暖，应该会让人很有安全感。”
　　“我不会养狗的，因为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如果我要养，我必须要给它所有最好的，而且我没有办法天天陪它，我不想它太孤单。”
　　“这里吗？这里是拍摄外景的酒店，具体在哪里我不能告诉你们，以后电影出来你们就知道了。”
　　“还有……”
　　话音稍微顿住，洛秦注意到了某个缓缓飘过去的弹幕。
　　弹幕问的是和沈渡声有关的话题，因为他和沈渡声之间的关系已经不是秘密，大家也都知道他们已经订婚，所以磕CP的也不少。
　　洛秦看到那条弹幕在问他，他来这里拍摄，要分开这么长的时间，沈先生会不会很舍不得他。
　　洛秦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他不想要说谎，但却也必须遵守合约，不让他和沈渡声之间只是契约订婚的事情曝光。
　　就在他这么犹豫着的时候，他又看见了一条晃过去的弹幕：“沈渡声很想他，刚分别就已经在想了。”
　　洛秦不知道这条弹幕究竟是谁发的，但他总觉得这语气像极了某个人。
　　可是沈渡声不可能会看他的直播，更不可能会说出这种话。
　　在短暂的沉默过后，洛秦将和沈渡声有关的话题给忽略了过去，选择了假装没有看到，随后继续互动起来。
　　这场直播持续了一个小时，到最后洛秦已经有些疲惫了，弹幕看得出他的疲倦，也都心疼着他，纷纷催促他赶紧睡觉，说是将来有空再直播也没有关系。
　　洛秦看着这满屏幕的关切话语，有的自称他的女朋友男朋友，也有的自称是姐姐妈妈的，他忍不住觉得好笑又感动，轻声和大家说了句“再见”，随后结束了直播。
　　-
　　而在遥远的桐市，沈渡声双眸定定地落在屏幕上。
　　看着洛秦的脸消失，屏幕变成一片漆黑，他也终于缓缓地抬起头来。
　　顿了一会儿，他拿起手机拨通了某个号码。
　　对方几乎是立刻就接了电话，因为速度太快，就连沈渡声都微微有些意外。
　　对面的纪烨声音里满是得意，但却又尽量克制着自己：“沈总，我猜直播结束之后您肯定会联络我，所以我提前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毕竟深夜里面打电话吩咐纪烨办事，对于沈渡声来说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好在沈总给的工资足够阔绰，纪烨对于工作也充满了热情。
　　沈渡声因为纪烨的主动而沉默了片刻，接着才终于开口说道：“替我订张机票。”


第34章 
　　次日洛秦来到片场的时候, 意料之外地得到了导演的特殊照顾。
　　他才刚到，喻梓就塞给了他一个温热的保温杯，说道：“现在还没有你的事情, 你可以先在旁边喝点热水暖暖身子, 然后休息一会儿。”
　　洛秦莫名地接过保温杯, 就这么被推到了休息间里。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想起来, 导演大概是知道了他昨天深夜直播的事情, 所以才会特别地关照。
　　就在他等待的同时，左方晴和祝桐桐也都到了现场。
　　今天的拍摄非常的顺利, 外景和内景拍摄的时候又有很多不同, 虽然说洛秦昨天晚上睡得很晚, 但他对于知识和经验的渴求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后面也开始投入到了学习当中, 跟着导演看调度看画面, 即使是自己的部分拍完了, 也没有停下来去研究镜头。
　　到后面喻梓赶他也赶不走，终于忍不住觉得不解惊叹：“你真的都不会累的吗？”
　　洛秦摇头笑了笑, 笑容很是柔软。
　　剧组里其他的人也都非常佩服他能有这么旺盛的精力，当然也对他这样的体力感到不解, 但只有洛秦自己知道，他以前十来岁的时候, 为了活下去每天要打好几份工, 早就习惯了忙碌的生活，就算真的要他闲下去他也根本做不到。
　　他太清楚学习的机会有多难得, 更何况他已经做好了决定，在这之后他就会与经纪公司解约，在那之后他知道自己应该很难再拍到什么电影, 更难进入像面前这样好的剧组了。
　　所以说在这里学的东西就当是赚到一样，他肯定不会嫌多。
　　等到全剧组结束今日拍摄的时候，已经是夜晚十一点的时候了，洛秦帮着导演收拾东西，正要准备带着助理自行回去，就听见身后的导演突然开口叫住了他，问道：“要不要一起去吃个饭？”
　　洛秦微微怔住，确定对方叫的是自己之后，他才点头笑道：“好啊。”
　　喻梓叫住洛秦是有理由的。
　　因为就在前面一天，他答应了闻宴庭的要求，要想办法把洛秦给拐过来。
　　而现在，喻梓终于成功地替闻宴庭拐走了洛秦。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却觉得对比之下，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成了被拐的那个。
　　整个去吃饭的路上，洛秦反客为主，不停地向喻梓请教着拍摄和表演上的问题，一整天的拍摄，也不知道为什么能让洛秦累积那么多的问题，喻梓不断地回答着他，有些问题甚至连他都没有办法立刻给出答案，最后只能无奈地挠了挠头，开始和洛秦讨论起来。
　　他们就这么一路来到吃饭的地方，等闻宴庭来到饭店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洛秦和喻梓为了某个问题，正在严肃着脸专心议论的样子。
　　闻宴庭：“……”
　　他简直不敢相信，明明是吃饭的场合，竟然被这两个电影狂变成了奇怪的学术讨论现场。
　　他赶紧咳嗽两声，开口打断了这两人的对话，并且提醒他们自己的到来：“我们是不是该先吃饭再说？”
　　喻梓回过神来，抬头看着身旁的闻宴庭，不解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闻宴庭翘着腿挑眉坐在那里，轻笑了声说道：“已经很久了，从你们讨论第三个镜头的时候来的。”
　　听到这里，洛秦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光顾着讨论竟然忘记了周围的事情。
　　他正准备开口道歉，然而闻宴庭却先他一步，主动出声问道：“你先不用开口，听我说就好了，很抱歉今天其实是我拜托喻梓带你过来的，我想说的是，我知道你现在究竟面临什么问题，而你所担心的问题，我可以替你解决。而我的要求只有一个，我希望你能来我们公司，成为我名下的艺人。”
　　闻宴庭在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没有给洛秦任何开口的机会，而他认真地说着这番话，等到最后，他才再次抬起头来，对着洛秦露出了个浅淡的微笑。
　　洛秦突然听他说出这么一番话，顿时怔住。
　　好一阵之后，他才明白对方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来。
　　洛秦没有立即开口回答，闻宴庭也不着急，他先扫码点了几道菜，接着才神情自然地重新抬起头，看向洛秦道：“我知道这件事情需要很长时间去思考，所以你可以慢慢地考虑，不用那么快回答我。但我想说的是，我看人向来很准，从当初在酒吧里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注定不会平凡，而只要你签给了我，我保证会尽我自己所有的能力好好帮助你，帮助你到达你想要的高度。”
　　他这么说过之后，甚至还认真地从自己随身的包里翻出了自己提前准备好的资料放在了洛秦的面前。
　　资料上是他这些年来从业所获得的成绩，还有他的资料和公司的各种资料。
　　作为圈内知名的金牌经纪人，能够为了签下某位演员而做这样的准备，表现出这样认真的态度，这绝对是下了很大功夫的。
　　洛秦当然明白，而也正是因为这样，他现在心里才大受震撼。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现在好像不管说什么都有些应对不了对方这样充足的准备。
　　过了好一阵，洛秦才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喃喃地问道：“在我回答你之前，我能先问一个问题吗？”
　　闻宴庭表现得非常大方：“当然，有什么问题你都可以尽管开口，毕竟我们做的是坦诚地交流，不要有任何隐瞒是最好的。”
　　洛秦点了点头，轻声问道：“这件事情和沈先生有关吗？”
　　他问出这话，面前的闻宴庭和喻梓几乎都怔住了瞬间。
　　洛秦看他们的神态，于是主动开口解释道：“因为我知道你们都是沈先生的好友，所以我想在这之前先问清楚，这件事情是否是沈先生帮忙从中引线，所以闻宴庭先生才会主动说要签下我的？”
　　他这么说着，又道：“我和沈先生只不过是契约订婚，没有真正的感情和名分，我们除了那点名义上的订婚关系，现在已经没有任何的关联了。所以如果是因为沈先生的话，你们没有必要帮忙做到这个地步。”
　　他这句话说得坦然又冷静，令面前的两人都忍不住神态有些异样。
　　喻梓的神态十分复杂，也不知道听到这些话究竟是想到了什么，而闻宴庭的表情则好理解得多，看起来颇有些幸灾乐祸，又有点无可奈何的味道。
　　洛秦在这么问过之后，便安静了下来，等待着闻宴庭他们的回答。
　　而片刻之后，闻宴庭耸肩笑了起来，笑声瞬间变得轻松下来：“我还以为是什么问题，害我稍微捏了把汗，差点以为要错失你这个摇钱树了。”
　　他这么说着，毫不在意地抬手拍了拍洛秦的肩膀，眯着眼笑道：“你放心，虽然说我和沈渡声是朋友，但我的工作还轮不到让他来指手画脚的地步，如果他让我签谁我就签谁，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我之所以会决定来签你，只是因为我觉得你是名不可多得的演员，我想要拿下你，就这么简单而已。”
　　在说完这句话之后，闻宴庭又回过头，将视线落在了喻梓的身上，似乎是让他说点什么。
　　喻梓叹了口气，点头说道：“他说得没错，包括我的选角也是，我们选你没有别的原因，只不过是因为你适合，所以才会选择你，你有这样的天赋和努力，应该对自己多点信心才对。”
　　洛秦听到他最后这番话，心里百般复杂，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有人用这样的态度，这样的方式肯定他的能力，而这两位还是圈内十分有实力的存在，大概再也没有什么比这更能让人觉得令人心神受到鼓舞的了。
　　半年之前，他大概根本无法想象自己能够从这两位的口中听到这些话。
　　而闻宴庭现在还在等待着答案，虽然他说着并不着急，但看到面前的好苗子，他当然会想要早点握进手里：“所以，现在你是否能好好考虑下我了？”
　　洛秦终于做下决定，向闻宴庭点头道：“我答应你，但是我和现在公司的合约……”
　　“包在我手里。”像是怕洛秦反悔，在听到他说出肯定的答复之后，闻宴庭已经松了口气迅速说道：“其他所有的事情都交给我，我肯定能够很快解决问题。”
　　在说过这些事情之后，他们也算暂时结束了关于正事的交谈，闻宴庭对着洛秦和喻梓举起酒杯道：“那就提前祝我们合作愉快。”
　　-
　　事情发生得太快，而那些不顺心的事情被解决得过于顺利，以至于当洛秦回到住处的时候，他都觉得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倒霉了十来年的时间，突然之间似乎所有幸运的事情都降临到了自己的身上，他的内心总有种惶恐的感觉，怕这不过是一场短暂的美梦，而当他醒来的时候，他依旧是从前一无所有的自己。
　　回到酒店的时候，洛秦在自己的门外见到了沈渡声。
　　就在不久之前，他刚刚对喻梓和闻宴庭他们提起沈渡声，现在看到对方站在自己的房门外，洛秦心里有些意外。
　　他迟疑地看着对方，问道：“你是来找喻梓导演他们的吗？”
　　沈渡声定定地看着洛秦。
　　洛秦至今为止，仍然对他没有任何的信任。
　　沈渡声在心里确认着这点，随后禁不住自嘲地笑了起来，他其实心里很明白，这是他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在长久的沉默过后，沈渡声最终只能点头道：“是，我来找他们，正好到这里就想跟你说几句话。”
　　这样的回答让洛秦觉得合理许多，不过他仍然想不到沈渡声会有什么话要和他说。
　　在他看来，沈渡声近期里对他所有的示好，都是种不合理的行为，所以他非但没有任何被打动的感觉，反倒心里疑惑更浓，不明白这究竟算是什么意思。
　　他现在只想履行好自己的责任，做好契约时间里自己该做的事情，并不想再被打扰。
　　想到这些，洛秦对沈渡声轻轻点了头，说道：“喻梓导演他们也刚回来，就住在楼下的房间里。”
　　说完这句之后，洛秦接着与沈渡声错身而过，就准备要走进房间。
　　沈渡声在他错身的瞬间伸出手，拉住了他的手腕。
　　洛秦不得不再次回头，又问：“沈先生？”
　　他的语气再平静不过，即使是与沈渡声有着这样的身体接触，也仍然没有半点异样，不像以前，即使是稍微的指尖触碰，他也会忍不住会脸红紧张得说不出话。
　　洛秦的确已经成长改变了太多，而这只不过是两三个月的时间而已。
　　沈渡声垂眸看着洛秦将手自他的钳制中抽出，浅浅地说了句：“这样也挺好的。”
　　这样的洛秦才是他真正的样子，就像是以前在地下室里救他的时候一样，那年的洛秦不过才十六岁，虽然境遇糟糕，但却还没有经受这么多的挫折，仍然对生活不卑不亢。
　　沈渡声很高兴能够看到洛秦再次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洛秦对他这句评价无法理解：“什么？”
　　沈渡声摇了摇头，后退半步，知道现在不是打扰他的时候，于是说道：“没什么，我先下去找他们。”
　　然而即使说了这句话，他也没有立即转身离开，而是接着低声说道：“早点休息，不要让自己太累，有什么烦心事都能够很快过去的，不要让那些事情浪费你的时间。”
　　洛秦疑惑地看着他，直觉沈渡声应该是知道了什么，但沈渡声没再多说，很快便转身离开了这层楼。
　　沈渡声走到拐角处，纪烨已经在等待着他，不过纪烨此刻盯着沈渡声表情复杂，却不知道究竟在想着什么。


第35章 
　　就在纪烨表情复杂地看着沈渡声的时候, 沈渡声已经面无表情地朝他走了过来。
　　有时候纪烨觉得，他们家总裁大概是台老式机器，虽然严谨且在工作上很少出错, 但他大多数的时候, 都吝啬于将自己的其他功能展示给别人。
　　他在别人的面前就只有工作可谈, 只有在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时, 他才能够让人看到他冷漠之外的其他情绪。
　　在以前, 这个能够有幸得到沈总所有情绪的人是方锦然。
　　而现在，这个人是洛秦。
　　这实在是件非常神奇的事情, 当发现自己认错人之后, 沈渡声竟然能够以最快的速度抽离自己用在方锦然身上的感情, 然后迅速地全数放在洛秦身上，并且没有半点违和感。
　　有时候就连纪烨这样每天跟在他身后的秘书, 都觉得难以想明白。
　　而此刻, 沈渡声再次从洛秦那里碰壁回来, 他刚才对着洛秦时极近温柔，现在对着纪烨, 却已经重新变回了本来漠然无情的样子。
　　纪烨早都已经习惯，见状说道：“沈总, 要下楼去见喻梓导演他们吗？”
　　沈渡声点头，不过却没立刻前去, 而是主动问道：“在路上吩咐你做的事情, 做得怎么样了？”
　　纪烨点了点头：“已经联络好了，保证等洛秦先生回去的时候, 就能正好送过来。”
　　沈渡声听到这话，才终于点了点头，不过也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
　　等到他来到楼下，喻梓和闻宴庭他们早知道了他的到来，三个人难得见面，在房间里面又聊了几句，随后是闻宴庭开玩笑般地说了沈渡声是不是栽在洛秦手里了这种问题。
　　沈渡声毫无隐瞒，点头说道：“是。”
　　听到这话，闻宴庭和喻梓几乎都怔住了，虽然早在知道沈渡声替洛秦做出这么多事情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猜到了沈渡声对洛秦的感情不一般，但现在听到他这么大方地点头承认，他们还是觉得有些大受震撼。
　　毕竟这是沈渡声，从十五岁以后，就再也没见承认过对谁付出真心的沈渡声。
　　就连当初在“追求”方锦然的时候，他都是偏执胜过了关心，但现在他却是真的承认了这种事情。
　　闻宴庭表情古怪地看看沈渡声，随后又看了看身边的喻梓，似乎准备和他交流视线。
　　然而很可惜，喻梓却显得神态有些恍惚，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
　　大家就这么各自怀揣着心事，结束了这场对话，而在这之后，沈渡声也样在这间酒店里留了下来，说是会在这里待上十天的时间，过段时间再回去。
　　沈渡声的到来，对于剧组来说似乎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
　　剧组的拍摄依然如火如荼地进行着，而综艺的节目组也会偶尔过来取材，顺便对演员们进行采访，让他们讲述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改变和进步，以及和其他演员之间的相处情况。
　　洛秦在最初进入节目组的时候，是作为垫脚石被找来凑数的，然而因为节目的多次播出，他却显然已经成了整个综艺节目里面，表现仅次于影帝和影后的存在。
　　所以关于洛秦的采访，自然也是重中之重。
　　在结束整天的拍摄任务之后，洛秦大大方方地接受着采访录制，而等到他结束录制，再走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晚了。
　　因为拍摄场地是在郊外，这里人烟稀少，洛秦没打算麻烦薛瞳瞳来接自己，于是自己披着件外套就准备步行回去。
　　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在正准备回去的时候，他遇到了等在路边的沈渡声。
　　洛秦在看到沈渡声的时候，的确是有些惊讶的，他以为沈渡声已经早早地回去了桐市，却没有想到距离那天见面已经过去好几天，他竟然还在这里，而且就在自己剧组拍摄场地的附近。
　　沈渡声坐在车里，看着正准备往回走的洛秦，主动出声道：“我送你回去么？”
　　洛秦后退半步，摇了摇头：“不必麻烦了。”
　　看到洛秦几乎是本能地拒绝反应，沈渡声目光似乎有些变化，但因为黄昏的光线太暗，洛秦没能够看清楚。
　　不过沈渡声并不会因为这样的回答就妥协，他接着说道：“你自己回去不安全，你现在是剧组里的重要角色，不能有任何闪失，如果你不愿意坐我的车回去，那我就通知薛瞳瞳开车过来接你。”
　　洛秦：“……”
　　似乎又绕到了这样的境况当中，沈渡声每次都能够说出让他没有办法抗拒的原因，让他不得不做出某种行为。
　　洛秦不是没有办法应付他，但今天刚结束拍摄和采访，他觉得有点疲惫，而他也不想和沈渡声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太多，所以到最后，他还是进了沈渡声的车里。
　　前排的纪烨看着洛秦久违地坐进车里，向他笑着打了个招呼后，缓缓启动车往前开去。
　　洛秦看着窗外的景色没有出声，到现在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应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和沈渡声交流。
　　现在的沈渡声，让他觉得有些难以看透。
　　而就在他这样的沉默当中，沈渡声却看起来就像是没有发生任何事那样，平静地和他说着话。
　　沈渡声说道：“我回去我们家里住了，东西也全都搬回去了。”
　　洛秦听到他说出这话，一时之间有些没能够明白过来，沈渡声多说的“家”究竟是哪里。
　　沈渡声的住处太多，很多地方洛秦都去过，但不论哪处似乎都不能称之为“家”，甚至就连沈老先生所在的那处祖宅也都算不上。因为不管是哪里，都没有太多的人味，看起来总显得宽敞又空荡。
　　大概是猜到了洛秦心里面在想着什么，沈渡声主动出声解释道：“就是爷爷送给我们的订婚住宅。”
　　洛秦终于明白了过来，他心里觉得不解，但却并没有开口询问，那个地方大概是沈渡声去得最少，也最不喜欢的地方，他为什么要去那里住？
　　不过就在洛秦疑惑的时候，沈渡声又接着说道：“你以前送我的每本书，现在都放在那边书房的书架上。”
　　听到这里，洛秦终于稍微有了点反应。
　　他还记得自己曾经送出那些书时候的心情，为了送那些书，他做出的准备。
　　沈渡声声音难得地轻柔温和：“那些书我都看过了，包括你写在书上的那些文字。”
　　听到沈渡声提起书上扉页自己所写的东西，洛秦终于能够确定，自己的确是已经找不回当初写下那些句子时候的心情了，他无奈地笑了笑，说道：“抱歉，给沈先生带来困扰了，那些是我以前写的，沈先生就把它们给扔掉吧，已经没有什么用了……”
　　即使是在开口说出这些话之前，沈渡声就已经猜到，自己这番话说出去会得到什么样的答案。
　　但在真正听到洛秦说出这个回答的时候，沈渡声却还是紧盯着洛秦的眼睛，字字句句沉沉地说道：“我不会扔掉它们。”
　　沈渡声的视线就像是利刃，从洛秦的身上寸寸刮过，一瞬也不肯移开视线，他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很难再信任我，但是我可以等，我可以做任何事情，等到你再次信任我。”
　　他们之间似乎又重新绕回到了这个问题。
　　洛秦盯着沈渡声看了半晌，最终只能说出两字：“抱歉。”
　　沈渡声对他这样的回应并不觉得意外，他只是以平稳的语调继续说道：“你还记不记得，以前你曾经在霁行学院外面的咖啡厅打过工。”
　　他突然之间提到这件事情，洛秦回过头，最初的反应是有些惊讶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不过很快他就回过了神，因为他想起来沈渡声对方锦然十分熟悉，关于方锦然的事情，他肯定有所调查，自己当时在咖啡厅遇到方锦然，肯定也在沈渡声的调查当中。
　　但大概是猜到了洛秦的想法，沈渡声很快说道：“我会知道这件事情，不是因为我调查了方锦然，而是因为我调查了你。”
　　洛秦对于这个回答实在开心不起来：“你……”
　　沈渡声说道：“抱歉。”
　　但如果不是因为这样的调查，他也不会知道自己究竟弄错了多少，又错过了什么。
　　沈渡声说话的语气，到这时候也终于隐约多了几分紧绷的感觉，他注视着洛秦说道：“你还记得，自己在那里打工的期间，曾经因为意外在地下室救过一个被绑架的人吗？”
　　在这种时候，洛秦其实没有太多和沈渡声聊天的心思。
　　相比之下他只想尽快回到酒店，尽快能够离开这气氛压抑的车内，能够早早地洗漱休息。
　　但现在听到沈渡声提起这件事情，几乎是在一瞬之间，他的脑中就回忆起了多年之前曾经发生过的那些事情。
　　对于洛秦来说，那次的事情记忆尤为深刻，所以即使是过了很多年，他也依旧记在心底。
　　那天他原本只是答应帮店内客人的忙，所以去几条街巷外的某处跑了个腿，但他却没有想到，就在跑腿的过程当中，他却听到从旁边某间废弃仓库当中传来了沉闷又奇怪的声音。
　　那声音就像是某种重物击打□□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听起来令人忍不住心惊。
　　洛秦原本应该在拿到东西之后掉头就走，但在听到随着声音传来的闷哼声，以及隐约的交谈声时，他停下了脚步，他小心翼翼地走进了仓库，然后找到了那间地下室的入口。
　　因为地下室昏暗，只有一个电筒作为光源，所以洛秦的到来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而洛秦也因此藏在角落的暗影里，看清了地下室深处几个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以及他们面前被捆在椅子上，满身伤痕和血污，已经脏到连面容都看不清楚的少年。


第36章 
　　洛秦已经记不得当时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在场有一名女生和四名男生，看起来气势汹汹，即使是少年已经被欺负成那个模样, 他们依然没有收手的意思, 仍旧不停地用脚踹着他。
　　洛秦看得心惊, 但他很清楚以自己的能力根本没有办法对付这群人, 于是他只能想办法, 抽出一支笔扔到了地下室门外，试图吸引那群人的注意。
　　他的办法的确奏效了, 这群大学生看起来也十分心虚, 在听到这些声音后, 竟然直接吓得跑了出去。
　　不过让洛秦没有想到的是，那群人在跑出去的时候, 竟然把地下室的门给关住了。
　　地下室里顿时一片漆黑, 那群人走的时候连唯一的手电筒也带走了, 洛秦当时根本买不起手机这种东西，于是在这种情况之下, 他只能摸着黑小心翼翼来到那名受伤少年的面前。
　　他开口询问对方的伤势，但少年气息又浅又弱, 听起来可怜兮兮地，微微抽泣着, 就像是头受伤的幼兽。
　　洛秦叫了他几次, 也只能得到细弱又模糊的呜咽，他最终只能放弃和人沟通的想法, 脱下自己身上的外套，披在了对方的身上。
　　接着他开始起身去找出去的办法，但很可惜, 地下室的门锁是在外面，他根本就没有办法从里面将其打开。
　　他们总不能一直待在这里，洛秦于是开始想办法呼救起来。
　　但这里平时没什么人，洛秦也不知道自己的呼救声究竟能不能被传出去。
　　在这么尝试了很久之后，洛秦渐渐意识到身后黑暗中的人没有了声音。
　　对方受了那么重的伤，状态应该非常糟糕，洛秦连忙停下呼喊，重新回到了那名少年的身边。知道询问没有办法得到回答，洛秦于是干脆直接上前，抬手牵住了对方的手，轻声说道：“别怕，我们肯定能够得救的。”
　　直到牵着那个少年的手，洛秦才注意到他的手指因为失温已经变得毫无力气，冻得如同冰块一般。
　　即使洛秦已经把自己的外套给了他，但看起来依旧是无济于事。
　　无奈之下，洛秦只能靠近对方的躯体，抬手拥抱住他，试图以自己的体温为对方驱赶寒冷。
　　他这样做着，而对方感受到了他所带来的暖意，终于也渐渐地有了反应。
　　他们当时究竟交谈了什么，洛秦其实已经记不清了，他只记得自己当时为了能够让少年能够保持清醒的意意识等待救援，所以努力地说了很多的话。
　　那次他和少年同时被关在地下室内，幸运的是期间竟然真的有人听到了他的呼救声，于是地下室的门终于被人打开，而他也总算是得以将少年从地下室内背出来。
　　不过等脱离地下室的时候，少年早已经晕了过去，直到后来洛秦放着少年在仓库当中，转身去找电话报警，再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没有再见到对方。
　　这么长的时间过去，洛秦却根本没有想到，原来早在很久以前，他就已经见过沈渡声了。
　　他怔了怔说道：“当时地下室里的那个人……”
　　沈渡声点头，声音沉沉地应道：“是我。”
　　如果要说起来的话，沈渡声和以前相比实在是变化太大，当初洛秦在救人的时候没能够看清他的面容，然而他可以肯定，即使是看清，他大概也根本没有办法想象，当初那个被人欺负到角落里的弱气少年，现在竟然已经成长到了这样的地步。
　　洛秦神态终于有了变化，他紧紧凝视着沈渡声的模样，经过对方提醒，终于隐隐约约从对方的面貌中看出了点和过去相似的轮廓。
　　洛秦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竟然直到现在，他才发现沈渡声就是他曾经救过的那个人。
　　在脑海中回忆着曾经发生过的事情，还有那些几乎已经被他忘记的画面，过了好一阵，洛秦才终于开口说道：“你现在和以前的样子，看起来不太像。”
　　沈渡声从刚才起就在耐心地等待着他说话，直到听见洛秦这话，他才轻轻点头道：“是，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样子了，所以你认不出也很正常。”
　　洛秦迟疑着，他现在的确不知道应该和对方说些什么才好。
　　毕竟已经过去那么长的时间，对于他来说，他其实当时做的事情并不算多，他只是尽力去救了个人而已，只要对方好好地，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结果。
　　他不需要什么感谢，更不想在这种时候，凭借着什么恩情让沈渡声对他改变态度。
　　就在洛秦这样想的时候，沈渡声再次出声道：“当初是你救了我，而我到现在，才知道真相……”
　　这些话似乎是证实了洛秦的猜想，洛秦微微怔住，随后禁不住问道：“真相？”
　　沈渡声点头，他的神态沉郁，大概是因为提及过去那件事情，所以他心情有些糟糕。但是在回头看向洛秦，并且直视他眼睛的时候，沈渡声的目光又变得温和起来，仿佛不具备任何的攻击性，有的只是全然的信任和温顺，他认真说道：“是我弄错了，我以为我报恩的对象是方锦然，所以我当初才会纠缠他，追着他，但其实我从头到尾都弄错了，我喜欢的不是他，而是你。”
　　洛秦定定地坐在车座上，背靠着窗户，听着他这句剖白的话语。
　　在沈渡声说出这句话之前，他其实心里就已经有所预料，他仿佛猜到了对方会说些什么，于是早早地就提起了戒备。
　　然而等沈渡声真的说出来了，洛秦才察觉到，不管他之前如何警觉戒备，都没有任何的用处。
　　真相被这么摆在眼前，他仍然觉得荒谬不堪，仍然觉得无奈可笑。
　　他甚至无法说清楚，现在的自己究竟应该以什么样的姿态去面对说出这句话的沈渡声。
　　但好像现在不管说什么，都没有办法改变任何事情。因为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而他对于沈渡声的心思也已经无法回到过去，他曾经因为沈渡声对方锦然的痴迷，而觉得无所适从，觉得自己的存在可笑至极，但现在沈渡声告诉他，他其实才是沈渡声所追逐的人。
　　兜兜转转的圈子早就破坏了他所有的支撑点，结局已经变成这样，不管他的缘由是什么，都没有办法回到过去了。
　　洛秦垂下眼睫，低头打开车门走了出去：“抱歉，我该回去了。”
　　沈渡声仍旧坐在车里面，视线在幽暗的车里锁定着洛秦的位置，仿佛永远不会移开。
　　在沈渡声说出当初的真相之后，洛秦没有给他更多的回应，但事实上他又已经回应了沈渡声。
　　沈渡声沉默着，纪烨坐在驾驶座上，从头到尾听完了自己老板和洛秦先生的对话，他现在十分后悔，后悔自己没有提前开门出去。而没来得及出去的他，现在只能苦着脸，在看着洛秦的身影消失之后，小声试探着问道：“沈总，现在要去哪里？”
　　沈渡声盯着洛秦消失的方向，过了许久才终于幽幽地说道：“回去吧。”
　　后背靠在座椅上，沈渡声闭上眼睛，说道：“回桐市，去处理点事情。”
　　毕竟已经离开很多天，是时候回去了，只不过在回去之前，他要再做点别的事情。
　　-
　　洛秦虽然已经在心里打定主意不会再和沈渡声有合约之外的任何瓜葛，但所有的放下都有过程，洛秦无法避免地还是因为沈渡声的那些话，而心情受到了影响。
　　好在这样的影响对他来说并不算大，他还能够通过自己的方式进行调节。
　　在回到酒店自己的房间之后，洛秦翻出一部电影看了会儿，随后又开始熟悉明天要拍摄的场次剧本。
　　做完这些之后，洛秦才拿出手机，看到了从弟弟时蔚那边发来的消息。
　　时蔚最近和他的联系变得多了起来，然而并不是因为洛秦的拍戏，而是因为时蔚似乎在最近渐渐发现了洛秦对于各方面的事情知道得不少，所以他开始向洛秦请教起来。
　　时蔚现在已经结束了高考，并且考得分数不错，他现在正在暑假打工的阶段，而在这方面，洛秦自然是知道得很清楚的，他详细地向时蔚出了许多的主意，要不是时蔚拦着，他甚至还要替时蔚专门弄个计划书出来。
　　今天洛秦看着时蔚发来的消息，禁不住又笑了起来。
　　时蔚说的是自己在打工店里遇到的趣事。
　　洛秦能够感受得到，从前的时蔚看不惯他唯唯诺诺的样子，所以总没有好脸色，总希望他能够离开沈渡声，希望他过自己的生活。现在似乎因为他的改变，所以时蔚也终于打开了心结，开始和他分享生活。
　　看到时蔚发的消息，洛秦很快也回应了他。
　　不过等了好一阵，他都没有等到时蔚再回答，那头始终是“输入中”的提示，过了好一阵，他才再次发过来消息：“听说你以前一天要打好几份工。”
　　洛秦看着这条消息，再往上翻，上面的消息记录，是时蔚在抱怨客人太多，自己累得没有休息的时间。
　　他顿时明白了时蔚刚才是在犹豫着什么。
　　洛秦笑着编辑了新的消息发过去：“我更喜欢日子能够过得充实一点。”
　　劳累是他自己选择的，但哪怕累也没有关系，他认为只要能够过得让自己满足就够了。许多人包括现在他微博的粉丝们，在听说他以前的经历时，都会觉得他辛苦，心疼他的遭遇，但大多数时候他们都是站在自己的角度去看他的生活。
　　但真正的过日子的是他自己，自己究竟过得如何，只有他自己能够给出正确的评价。
　　洛秦这么回应着时蔚，随后又和对方聊了几句，等好不容易安慰好了弟弟，他才洗漱休息下来。
　　不过因为这点小插曲，被沈渡声影响的心情似乎又重新平静了下来。
　　-
　　次日，洛秦继续拍摄。
　　但从这天开始，他在剧组的拍摄生活明明还是同样，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饮食以及之后的生活待遇却完全变了。剧组为他特地准备了营养丰富的三餐，和其他人有着明显的区别，他每天拍摄回去的时候，不管是在什么时间，也总有专车接送着他，即使拍摄场地到酒店只有很短的距离。
　　洛秦很容易地就发现了不对，他很快问出了饮食和接送都是沈渡声的安排，不过他不愿意有任何被特殊对待的地方，所以说什么也不肯吃这些东西。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全剧组的三餐全部都变成了这样的规格。
　　而全剧组又多了许多负责接送的司机。
　　喻梓导演因此心情极好。
　　洛秦没有办法，也只能接受这种事情，只是他仍然不懂沈渡声究竟是要做什么。
　　沈渡声很显然已经回到了桐市，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也没有再出现在洛秦的眼前，但是洛秦在剧组里发生的事情，他却好像都知道一样，不管洛秦遇上什么大大小小的问题，都能够立即得到解决。
　　就连洛秦在拍摄的时候，不小心弄坏了一件外套，第二天回到酒店，他都能得到服务生送来的崭新外套。
　　虽然对方没有多说，但洛秦很清楚那是谁送来的。
　　不过所有的特殊照顾，洛秦都没有接受。
　　时间缓慢地流逝，又是两个多月的时间过去，洛秦他们《电影之途》的综艺节目也已经播完，剩下的最后一期，将会在隔了很久之后，两位导演的电影上映之后，再重新去录制。
　　而随着综艺播完，洛秦的拍戏也终于进入到了尾声，月底的时候，他们在桐市的郊外拍完了最后的镜头，洛秦的戏份也因此全部结束。
　　洛秦杀青的时间已经算很晚了，喻梓只要再补几个镜头，就能够完全结束拍摄，而在洛秦之前，祝桐桐和左方晴他们都已经杀青离开了。
　　在洛秦杀青的当晚，喻梓带着剧组的几个工作人员，又叫来了闻宴庭，大家和洛秦聚了聚。
　　这趟旅程对于洛秦来说是特殊的，也是足以改变他人生的，在聚会上，洛秦对喻梓说了很多的话，而喻梓却显得比往常沉默了很多，大多数的时间里，他都在默默地看着洛秦，仿佛能够看一整晚也不会倦。
　　洛秦感谢了很多人，他们每个人都在这段拍摄过程当中帮助了洛秦许多，而他挨个感谢过去，到最后，他终于也来到了喻梓的面前。
　　洛秦其实不太能喝酒，到这时候已经觉得微醺，他盯着喻梓，郑重地向对方表达了感谢之意。
　　感谢他能够看得上自己，感谢他不辞辛苦每天帮助自己，教了自己很多东西。
　　喻梓听到他这样认真的话，摇头笑了笑说道：“这是你应该得到的，不需要感谢任何人。”
　　等到聚会之后，大家陆续离开，喻梓带着洛秦上车，洛秦有些头晕地支着额头坐在后座右边，盯着窗外不断后退的路灯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而喻梓就坐在他的身旁，看着他的侧脸，好一阵之后终于轻声说道：“在你回去之前，我有些话想和你说，可以吗？”


第37章 
　　洛秦心思原本已经飘远。
　　终于结束了拍摄, 对他来说对于这次道别，是不舍大了轻松。
　　所以即使是在最后聚会的时候表现得再豁达，看起来再开心, 他其实也都无法割舍现在这样的生活。
　　此刻他看着窗外, 漫无目的地想着以后的日子, 而就是在这时候, 他听见了喻梓的声音。
　　喻梓导演在洛秦的眼里向来是没有什么心事的样子, 他对于电影和艺术有着百分之百的专注，不管是吃饭走路, 甚至是在做梦的时候, 都在思考着电影方面的事情, 大概也是因为这样的热情和专注力，所以洛秦觉得他之前的处女作拿到奖项才实至名归。
　　不像今天这样子, 看起来似乎心事重重的喻梓, 洛秦还是初次见到。
　　洛秦直觉地认为导演是遇到了什么无法解决的烦心事, 于是立即认真了模样：“导演，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因为他的模样于认真, 喻梓怔了怔，面对着洛秦这么认真的眸子, 不知道为什么反而说不出来了。
　　他对着洛秦张了张嘴，在犹豫了好一会儿之后, 终于还是又重新收回了话语, 摇头叹了口气道：“没什么。”
　　洛秦狐疑地看着他，虽然心里觉得有异, 却没有再强行多问。
　　虽然喻梓没有说出来，但洛秦却留心了下来。
　　接着从他们坐车到回去的路上，洛秦对喻梓都多有关心。
　　甚至在回到酒店之后, 洛秦都还特地主动送喻梓回到了他的房间门外，看着他打开门进去，才肯放心离开。
　　对于洛秦的特别照顾，喻梓心虚之余又有点哭笑不得，最终站在房门前和对方告别道：“你先回去休息吧，不用这么照顾我。”
　　洛秦点头，在临走前说道：“导演好像有心事，虽然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但如果有我能够帮得上忙的地方，请尽管叫上我。”
　　说完这话之后，洛秦终于打算转身回自己的房间。
　　而喻梓站在门口，看着他转身的背影，终于没有忍住，又叫住了他：“你明天什么时候的机票？”
　　洛秦回头笑着说道：“明天早上七点，所以明天应该没有机会再道别了，今晚提前道别好了。”
　　喻梓喃喃念着他离开的时间，念了两遍之后，他终于出声说道：“那个，我想跟你说的事情，其实是和沈渡声有关的。”
　　他突然出口的这句话，让洛秦脸上终于有了诧异的神色。
　　但那诧异也不只是瞬间，很快他就垂着眼说道：“导演，我和沈先生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
　　他以为自从上次在飞机上的谈话之后，喻梓就应该知道这件事情。
　　但喻梓却点头道：“我知道，但我考虑了很久，还是觉得有些事情必须要让你知道，而我只有在说了这些之后，才能……”
　　才能不带愧疚地说自己想说的话。
　　最后的这半句话，喻梓没有向洛秦说出来。
　　不论如何，最终洛秦还是来到了喻梓的房间里，听喻梓讲述了起来。
　　喻梓讲述的是沈渡声的去，比洛秦曾经遇到沈渡声之前，更早的去。
　　沈渡声和喻梓闻宴庭，他们是在小学就认识的伙伴。让洛秦没有想到的是，在这三个人当中，真正促成他们关系好起来的人，其实是沈渡声。
　　年幼时期的喻梓性格木讷，而闻宴庭性格偏激恶劣，两个人都是属于学生当中很难让人接近的那种，而只有沈渡声，当时像是颗小太阳般活力四射，又天不怕地不怕的沈渡声，能够毫无顾忌地接近他们，并且强行和他们成为了朋友，改变了他们的个性。
　　那时候的沈渡声的确是个非常好相处的朋友，仿佛无时无刻，对任何事情都有着强烈的好奇心和热情，所以在沈渡声的帮助下，喻梓他们也渐渐地变得开朗起来，能够适应和人群的互动。
　　他在那之后，初中，高中，在巧合之下他们几乎都是在同一所学校里长大。
　　他们的确是关系很不错的朋友，如果说没有发生那件事情的话。
　　喻梓记得很清楚，沈渡声在初中的时候，突然之间发现了自己家里的秘密。
　　那时候沈渡声和喻梓他们已经成为了无话不谈的朋友，所以在发现沈渡声情绪突然之间变得消极之后，喻梓和闻宴庭忍不住开口询问沈渡声，想知道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沈渡声起初没有想要告诉他们，只是独自藏着，那段时间就连放学的时候，他都是躲着喻梓他们走的。
　　但喻梓和闻宴庭很是上心，经半个多月的调查，他们总算是查到了沈渡声情绪消沉的原因。
　　这原因要归结于他的家庭。
　　沈渡声从出生起，就有着十分美满的家庭，父母对他很是溺爱，爷爷在家族里也始终偏爱着他，看起来这个家庭再完美不，但实际上，就在最近，沈渡声才终于通祖宅里面许多蛛丝马迹发现，在他出生之前，他曾经有一个姐姐，而他的父亲，在他母亲之前，也曾经有一个妻子。
　　很快，通调查沈渡声发现，他的母亲原来才是破坏别人婚姻的那个人。
　　是她使出手段，挤走了他父亲原来的妻子，以及本应该被他称作“姐姐”的那个女孩。
　　在知道这件事情之后，沈渡声再也没有办法像往常那样能够每天得毫无阴霾，向来活在阳光下的他，没有办法接受自己这样从别人手里抢来的幸福生活。
　　于是他通各种途径，找到了自己的“姐姐”，知道她现在被驱逐出家族之后，和她的母亲一起生活在条件艰苦的小巷子里，住着摇摇欲坠的出租屋，因为没有钱念大学，所以只能在外面和其他人厮混。
　　当时的沈渡声十五岁，他接受着最好的教育，着相当优渥的生活，他从来没有想，这世上还有这样的人生。
　　当看到自己姐姐所居住的地方，所的生活之后，沈渡声只觉得自己从出生到后来的人生，似乎都成了罪恶。
　　他用了很长的时间调整自己的心情，随后他试图做点什么，补偿自己的姐姐。
　　年少的沈渡声几乎把自己的所有都给了他的姐姐，他主动接触对方，帮助对方，送礼物送钱，给出自己所有能给的东西去帮助她。
　　而姐姐从听到沈渡声名字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她知道沈渡声想要做什么，于是她开始一面感动地感谢沈渡声的援助，一面继续没有任何节制地继续向他索要。
　　那时候的沈渡声就像是被着了魔，不管姐姐说什么，他都会答应，不管她要沈渡声做什么，他都没有怨言。
　　洛秦听着喻梓的描述，很长时间都保持着沉默。
　　他根本想不到，沈渡声竟然会有这样的去。
　　而沈渡声当初的表现，和去的他何曾相似，他听着沈渡声在面对姐姐时的情景，就像是在看去自己面对沈渡声时候的样子。
　　所以说那时候的沈渡声，看到他的模样，究竟在想什么？厌恶么？还是痛苦？
　　洛秦心情复杂，接着他听见喻梓继续说了下去。
　　姐姐很明显就是在利用着沈渡声，闻宴庭和喻梓都看得清清楚楚，也都在极力劝阻着沈渡声，让他清醒一点，不要再继续被欺骗下去。但沈渡声根本没有听他们的话，他仍旧每天开开心心地去帮助他的姐姐，似乎只要能够做得更多他就能把自己母亲所犯下的错误补偿回来，即使姐姐对他冷言冷语也没有关系。
　　这样的日子几乎持续了整整半年，半年之后的某天，当沈渡声再像以前那样去见姐姐的时候，迎接他的却是一场蓄谋的绑架。
　　沈渡声的姐姐本来对他就只存着利用的心态，她不知道从哪里欠了债，所以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她找来了自己的同伴，把沈渡声给绑了起来。
　　都已经撕破脸皮，那位“姐姐”自然也不用再继续装好脾气，于是在沈渡声不解又惶恐的发问之下，她恶狠狠地将人给揍了一顿。
　　但很可惜，他们的绑架计划最终没能够成功，因为有人偷偷闯入其中，吓走了那群胆子不大的家伙，并且把沈渡声给救了下来。
　　那个人就是洛秦。
　　话说到这里，几乎所有当年的事情，全部都变得明朗了起来。
　　洛秦终于知道自己当初所参与的那件事情的全貌，关于他和沈渡声，沈渡声和他的姐姐，以及为什么闻宴庭和喻梓，说他们和沈渡声“算是朋友”。
　　喻梓叹了口气，摇头说道：“我们以前的确曾经是无话不谈的朋友，但后来发生这件事情之后，沈渡声就完全变了，他不肯再和任何人接近，也不再对任何人表露出真正的情绪，他只是偏执地跟着方锦然，他认定方锦然就是救他的人，所以整颗心都扑到他的身上，直到近几年，他才算是和我们重新恢复联系，但是……”
　　洛秦沉默不语。
　　他很难想象自己印象当中阴沉冷漠的沈渡声，曾经是喻梓所形容中的样子。
　　任谁遇到这样的打击，大概都逃不崩溃的结局，而当时的沈渡声，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
　　洛秦的心里的确有很多唏嘘，关于沈渡声，也关于命运的作弄。他遇见沈渡声的时候，几乎可以说是人生中最狼狈的时候。发现自己的人生是个骗局，竭尽全力想要赎罪，然而到头来付出的所有心血，只换来对方残忍的对待。
　　沈渡声当时究竟都想到了什么，洛秦很难以自己的思绪去揣测，而他在那样的境地里来到沈渡声的面前——
　　沈渡声或许在潜意识里，已经把那时候的他当成了自己的救赎。
　　但他不是，他根本没有办法救任何人，包括他自己。
　　接下来很长时间，两个人都没有再出声，直到洛秦终于低声问道：“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喻梓苦笑了下，摇头：“我也说不清楚，我只是觉得这些你应该知道，你应该知道他以前这么对待你的原因，然后才能更好地做出判断。”
　　洛秦点头说道：“谢谢。”
　　这反应和喻梓所想象的有些不同，他怔了怔，才又脱口问道：“那你和沈渡声……”


第38章 
　　次日夜晚的时候, 洛秦回到了桐市。
　　虽然在路途中他并没有做什么别的事情，也说不上劳累，只是全程跟着薛瞳瞳乘上交通工具, 但这一路的距离却还是让他感觉疲惫不已。
　　离开家已经过了好几个月的时间, 自从他开始跟随剧组拍摄, 就没有再回到自己的出租屋过。
　　所以当薛瞳瞳开着车带他经过某几条道路的时候, 他虽然觉得稍微有些陌生, 但却也没有太多的反应。
　　直到眼前的景色越来越不对劲，而薛瞳瞳已经在寻找着停车位置的时候, 洛秦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这里好像不是我的住处。”
　　薛瞳瞳把车在路边停了下来, 这时候拍了下脑门, 终于想起来说道：“是的，我忘记通知您了, 您的住处现在已经搬到这里了。”
　　洛秦：“……”
　　他在迟疑了很长的时间之后, 才终于回过头, 看样子就像是在疑惑自己是否错过了什么。
　　薛瞳瞳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这才忍不住提醒道：“洛哥, 您忘记了吗，之前我向您提过, 因为您以前住的地方实在是太不隐蔽了，所以很多粉丝都已经悄悄知道了, 还有不少人偷偷在那边踩点。那里实在是太不安全, 也太没有隐私了，而且条件还差, 所以我在问过您之后，就帮您把家搬来这边了。”
　　洛秦仍然没有想起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直到薛瞳瞳提起这是在他当时在和导演讨论剧情的时候, 他点头答应的话，洛秦才终于反应过来。
　　只不过虽然是他在没有意识到的时候，随意答应的事情，但要突然之间改变环境，他还是觉得难以适应。
　　洛秦的房子是租来的，而替他找到这处房子的，正是闻宴庭。
　　通过薛瞳瞳的说法，洛秦才知道，闻宴庭在上次和他商量结束之后，就已经开始着手替洛秦处理他的事情，并且也私下里和薛瞳瞳取得了联系，帮他操办了不少的事情。
　　这只是其中之一而已。
　　洛秦现在根本没什么存款，即使是接了电影，也上了综艺，但因为忙于拍戏没有接什么别的资源，所以他也就只能租到这里。
　　这是闻宴庭的原话，是由薛瞳瞳转达给洛秦的，而在说完这些之后，薛瞳瞳又接着说道：“闻先生还说，你结束拍戏之后，还不是休息的时候，接下来他需要您配合他，去接一点必要的活动。”
　　洛秦对此没有任何排斥，他很清楚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情，他也完全相信闻宴庭的安排。
　　当初对于经纪人罗遂的不满，只是因为他在自己认为不该去做那些事情的时候，强行让他去做那样的事情。
　　薛瞳瞳对着洛秦眉飞色舞地说着近期圈子里发生的事情，以及洛秦这段时间人气的变化。小姑娘对于工作极为认真，对于洛秦的变化也是相当的用心，等带着洛秦进了新的住处，一处独栋带着院子的屋子，薛瞳瞳骄傲地替洛秦说着自己布置的这处屋子，最后竟然忍不住眼睛红红地哭了出来。
　　洛秦没有想到小姑娘竟然会哭，他稍微有些失措，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拍拍她的后背安慰她。
　　洛秦对这种事情并不擅长，也不知道她究竟是为什么突然哭出声来，好在薛瞳瞳很快就收住了眼泪，蹲在地上抽噎了好一阵才说道：“我第一次去您出租屋的时候就觉得，您这么好的演员，不应该住在那里。”
　　经过她断断续续带着哭腔的解释，洛秦才知道，薛瞳瞳虽然在初见的时候对他看起来很冷静，但实际上却是预演了很久才敲开那扇门的。
　　她从很早开始就是洛秦的粉丝，从洛秦最初的作品，一直追到了现在。
　　所以能够看到洛秦现在渐渐好起来，变得能够被更多人看到，薛瞳瞳才会感到无比地开心和欣慰。
　　“当然其实还是有那么一点失落不舍的，您肯定不懂这种老母亲的心情。”说完这些之后，薛瞳瞳抹着眼泪又站了起来，重新收拾心情看起来又瞬间恢复了元气。
　　而洛秦对她的说法则有些哭笑不得。
　　他竟然被比他小好几岁的小姑娘说了这种话。
　　回到住处之后，洛秦开始收拾屋子，和薛瞳瞳一起把行李放下，然后熟悉新的环境。
　　洛秦很喜欢这里，助理姑娘很会收拾，心也很细，她几乎将洛秦出租屋里所有的东西全部原封不动地搬了过来，即使是某些看起来已经十分破旧的东西，大概是因为她猜到了那应该是对于洛秦来说有着特殊的纪念意义。
　　而屋子的设计和各方面的摆设，也几乎全都是按照着洛秦的审美。
　　只不过离开原来的住处，最让洛秦感到失落的，是他再也没有办法路过那家熟悉的宠物店，看那只大金毛每天摇着尾巴吃东西的样子了。
　　洛秦对此有些惋惜，但也仅止于此。
　　当天晚上，薛瞳瞳在折腾好所有东西之后，就离开了这个住处，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了洛秦自己，洛秦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独自住在这样宽敞的空间里，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翻找着电影想要看上一部再睡觉，然而在翻找半晌之后，却没能够找到感兴趣的片子。
　　但洛秦心里其实知道，这或许不是因为他不感兴趣，而是因为他心里还在想着别的事情。
　　洛秦脑中仍然会想起昨天喻梓提及的事情。
　　虽然说从知道他以前在地下仓库里所救的人就是沈渡声之后，他心里就已经有了猜测，知道沈渡声应该是经历过许多不愉快的回忆，所以才会性情大变成为现在的样子。
　　但当喻梓把这些往事说出来的时候，他不可否认地还是忍不住替当年那个被欺负的小男孩感到难过。
　　可是很奇怪的是，对于他来说，现在的事情，和当年的记忆，似乎是有种割裂般的感觉。
　　在他的眼里，他心疼着过去那个被他所救的男孩，心疼着他过去的努力，以及被人生捉弄时候的无奈无助，但在面对沈渡声的时候，那种情感却很难化作是对沈渡声的怜惜。
　　就好像沈渡声是沈渡声，而过去的那个少年，也只存在于过去而已。
　　他们明明就是一个人，但在洛秦的眼里却像是被分裂开来。
　　所以在当喻梓最后询问洛秦，问他是否准备原谅沈渡声，是否想要再给他个机会，让他纠正自己错误的时候，洛秦给出的答案也非常地坚决。
　　他摇头说道：“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这是他不知道第几次强调他和沈渡声之间的关系。
　　他以为自己所说的已经够明确，立场已经足够坚定，也不会给人带来任何的歧义，但很奇怪的是，即使是在说了这么多遍之后，却仍然有人会以为他与沈渡声只不过是短暂的分开了片刻，以后永远都会绑在一起。
　　关于他和沈渡声之间的事情，不是过往的真相就能够解决的。
　　就算当初救下沈渡声的是他，让沈渡声追逐多年的人是他，但这也根本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事实的发展所看的永远只能是结果，而不会是原因。
　　而在他努力那么多年之后，在沈渡声做了那么多之后，他们磨合了这么多年之后，结果告诉他，他和沈渡声是没有办法走到最后的。
　　所以他给出的答案也很简单。
　　然而在他给出了这个回答之后，他听到对方再次开了口。
　　喻梓这次说的不是和沈渡声有关的事情，而是仅仅和他有关。
　　喻梓竟然……喜欢着他。
　　之所以会说出那些话，提前将沈渡声的过去告知洛秦，是因为他认为如果不让洛秦了解清楚所有的事情，那么这些侧面的因素就会干扰洛秦的判断，即使是洛秦真的放弃了沈渡声，也有可能是因为他没有弄明白事情的真相。
　　而如果说洛秦知道了所有的事情，他就能够做出自己认为最正确的判断。
　　喻梓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告知洛秦的。
　　而洛秦，他很难形容自己在听到这话之后的心情。
　　在最初的瞬间，他的念头只有一个，那就是，为什么？
　　像喻梓这样优秀的导演，为什么能够喜欢上他？
　　洛秦头脑混乱，他能够将最认真的态度用在工作上，却没有办法处理这样的事情，对于他来说，被人以这样的方式喜欢是他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事情。
　　所以在长久的默然之后，他仍然没能够给出自己的回答，而喻梓大概也猜到了洛秦的心思，于是在这之后也再次出声道：“我没有想要逼迫你现在给出回应，我只是觉得，呃，应该告诉你。”
　　很显然喻梓活了这么多年，大多数的时间都沉浸在电影的世界里，对于这些事情也是毫无经验可言，所以在说过话之后，他随之也沉默了下去。
　　最后两个人究竟是怎么道别的，就连洛秦自己也记不清了，但直到现在，想到喻梓，洛秦还是觉得不知所措。
　　或许还应该再多一些时间去沉淀，不光是对他，也是对喻梓。
　　他很清楚，自己现在是绝对不可能立即接受喻梓的。
　　怀揣着这样复杂的心思，洛秦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很久，到最后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终于缓缓地睡去。
　　-
　　因为结束拍摄，放了假期，所以洛秦终于能够不用再忙碌，安心地在床上躺到了中午。
　　他的作息向来规律，这次难得地放纵了下，干脆便放纵到了底。
　　起床后他收拾好自己，随便戴了顶帽子推开房门，打算去看看自己新居周围的环境，然而在推门之后，他在阳光下走出房间，看到的却是令他意外的画面。
　　沈渡声的秘书纪烨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守在了他门外不远处的凉椅上，手里面正抱着一只乖巧的小金毛犬。
　　小狗闻声看过来，一双漆黑干净的眼睛正好奇地打量着他。


第39章 
　　洛秦喜欢宠物, 尤其喜欢犬类，微博小号上几乎全是关注着各种萌宠，每天在路上和其他的宠物错身过去的时候, 也总会忍不住多看上几眼。
　　但如果有狗自己凑过来亲昵地求摸, 他反倒会怯懦, 不敢上前去触摸。
　　对于越是喜欢的事物, 洛秦就越是表现得小心谨慎。
　　而现在, 纪烨抱着小狗就站在他的面前。
　　洛秦无法控制自己不去看小狗的眼睛，他迟疑地盯着那条小金毛, 又抬头看看正抱着狗的纪烨, 低声问道：“这是……”
　　纪烨苦着脸, 把小狗往洛秦面前递过去，说道：“这是您的, 是沈总特地为您准备的礼物。”
　　洛秦默然看着他, 眼看着纪烨就要把狗抱过来, 他强自抵抗着小狗湿漉漉的眼，后退半步摇头道：“我不能收下。”
　　大概是根本没有想到洛秦会给出这种回应, 纪烨又无奈又苦涩，接着连忙在洛秦关上房门之前, 上前阻拦道：“您要是不肯收下，它也没办法退回去了。”
　　洛秦仍然沉默着, 只是这次视线在小狗的身上停留了更长的时间。
　　纪烨是受到沈总的托付来的, 他心知自己没完成任务的话，回去肯定是得挨骂的, 于是眼看洛秦情绪有所松动，他连忙继续劝道：“沈总一直知道您喜欢宠物，他还看过了您的直播……”
　　洛秦说道：“如果他看过我的直播, 他应该也听到我说了，我不会养宠物的，我还没有准备好养它。”
　　纪烨摇摇头，接着又说：“沈总认为您已经可以做到这件事情了。”
　　洛秦怔了怔，不明白沈渡声让人传这样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而纪烨也没有强行将宠物给塞进洛秦的怀里，两个人就这么站在门口僵持了会儿，过了好一阵纪烨才叹了口气，问道：“那我这就把狗送走……”
　　洛秦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道：“你要把它送到哪里去？”
　　纪烨无奈地说道：“沈总说，如果你不肯要，那就他自己养，总之肯定不可能再送回去了。”
　　沈渡声养狗究竟是什么样子，洛秦实在是想象不到，洛秦无奈之下，最终到底还是点头说道：“我收下它，你回去吧。”
　　看他这么说，纪烨总算是长长地松了口气，连忙把狗送进了沈渡声的怀里。
　　纪烨对宠物不太了解，虽然听说这种狗性格温顺，然而实际上经过刚才的接触，他却实在没办法把“温顺”这种词和这个小家伙联系起来，这家伙一路上实在是太能折腾，直到现在终于把狗送到沈渡声手里，他才终于如释重负。
　　接下来只能希望沈渡声好运了。
　　纪烨这样想着，然而很快他就发现宠物这种东西大概也是天生就有着很强的分辨能力，知道什么人能欺负，什么人欺负了没有好果子吃。
　　所以在洛秦将狗给接过去之后，刚才还在他怀里胡乱挣扎，疯狂捣乱的狗，现在瞬间就变得乖巧了起来，它甚至还十分讨好地往洛秦怀里拱了拱，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手。
　　纪烨看得瞬间愣住。
　　洛秦则不解地看着正站在面前不动的纪烨：“怎么了？”
　　纪烨连忙摇头，说道：“没事了，送完礼物我这就回去了。”
　　说完这话，像是生怕洛秦半路上改变主意把狗退回来，他没再多说什么，瞬间转身离开了这里。
　　而洛秦看着纪烨离开，终于自己抱着小狗回到房间，然后与自己怀里的狗对望起来。
　　初次照顾这样的小生命，对于洛秦来说是个其妙的过程，他稀里糊涂地收下了这只小狗，稀里糊涂地把它抱进了家门，然而在沉默地与之对视之后，洛秦才突然之间想起来，他甚至都还没有来得及替小狗准备任何的东西。
　　或许他应该先去买点狗粮……
　　就在他抱着狗这样想着的时候，门铃突然之间响起，洛秦再次打开房门，这才看到站在门口的人，竟然就是刚才托人送礼物的沈渡声。
　　以沈渡声到来的速度来看，很显然刚才纪烨送狗过来的时候，沈渡声就在旁边。
　　但为什么不是他自己送过来，而是托纪烨帮忙？
　　沈渡声此刻穿着一身轻便的衣服，站在洛秦的门前，甚至连平常一丝不苟的头发都是放下来的，看起来显得年轻了好几岁，和平常冷面总裁的样子相差甚远，连那种若有似无的距离感也消失不见。
　　看到这样子的沈渡声，洛秦先是谢过了他的礼物，接着不解地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沈渡声定定地看着洛秦，开口解释了他刚才的困惑：“我知道如果是我亲自送来，你应该不会收下‘礼物’，所以我让纪烨帮了个忙。”
　　不得不说，沈渡声的确很清楚洛秦的软肋。
　　洛秦自己心里也承认，沈渡声的猜测是对的，但他仍然不喜欢这样被沈渡声利用软肋的感觉。
　　他摇头说道：“我只是不希望狗被退回去……”
　　沈渡声截断了他的话，话语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了过往的强势，竟然变得弱气了几分：“我想你养狗应该需要准备点别的东西，所以就自作主张替你送过来了。”
　　这么说着话，沈渡声将手里拎着的狗粮递到了洛秦的面前。
　　接着他闪身避让看，他身后的一堆狗窝玩具等等东西，就全部都落进了洛秦的视线里。
　　洛秦：“……”
　　他再看自己面前的沈渡声，觉得对方此刻的表情实在是显得再无辜不过，仿佛满心都只是为了狗，心思再单纯不过。
　　但洛秦现在的确什么都没有准备，而小狗此刻在他的怀里轻声呜呜地叫着，似乎已经闻到了狗粮的味道，正馋嘴得厉害。
　　洛秦没有办法，随后终于是点头说道：“谢谢。”
　　沈渡声眉眼弯着，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洛秦几乎没怎么见沈渡声笑过，以前的沈渡声总是紧紧地皱着眉头，似乎永远都没有办法展颜，也没有什么值得他开心的事情。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当听到喻梓和沈老先生说起沈渡声以前的事情时，洛秦才会觉得听起来不可思议。
　　他根本无法想象沈渡声温和爱笑的样子，但现在，站在洛秦面前的人，似乎正在逐渐地恢复着温度。
　　人真的能够在短时间内产生这么大的改变吗？
　　洛秦看着这样的沈渡声，默然不语地抱着狗走在他的身后，看着他此刻的举动。
　　沈渡声亲自把那堆宠物用品搬了进来，他的体力很好，即使是搬了这么重的东西，也没见有半点疲累。
　　期间洛秦也放下狗帮了下忙，两个人共同布置好了狗窝，又收拾好东西，等到差不多全部弄完，已经是半个多小时后。
　　而沈渡声看着正在逗弄小狗的洛秦，忽地出声问道：“你可以给它一个很好的家，你不用担心。”
　　洛秦的心思被沈渡声这样看穿，他也不觉得奇怪，他之前的确觉得难有安全感，那不只是出于对宠物，而是出于对自己的不自信。他已经很久没有真正产生过归属感，自从父母去世，弟弟被送走之后，他就始终是孤零零的，在他看来他所居住的地方，不过只是个落脚的地方而已，根本称不上是“家”。
　　他始终在逃避着让自己不再对某个所在产生依赖感，因为他恐惧于再次失去时会承受的痛苦。
　　但当他抱着软绵绵的小狗，看着它仰头看着自己时的依赖感，洛秦突然觉得，自己也许已经有能力去面对一切，也做好准备让自己迈向新的人生了。
　　或许有个伙伴在家里等着自己，陪伴着自己，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洛秦对沈渡声轻轻点头，说道：“我会照顾好它的。”
　　沈渡声又笑，接着询问起洛秦，问他打算给狗起个什么样的名字。
　　洛秦仔细思索片刻，才终于说道：“就叫南南吧。”
　　他这次的电影，是在南方的某个小镇拍摄的，他很喜欢那里的气候和环境，也很喜欢这趟旅程，像是新生一般的旅程，所以他也就替小狗起了这样的名字。
　　沈渡声专注地听着洛秦的话，即使他只是说了几个字，他也听得异常认真。
　　洛秦沉默了下，问道：“这个名字怎么样？”
　　沈渡声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洛秦主动和自己交谈，听到这里，他怔了怔后说道：“很好。”
　　洛秦：“不会很普通吗？”
　　没等洛秦细问，沈渡声专注地看着洛秦，接着就说出了自己的评价：“很可爱。”
　　这时候小狗南南已经吃过了东西，开始脚步摇摇晃晃地玩起了自己的尾巴，洛秦再次陷入沉默，而沈渡声大概也知道自己待在这里的时间已经到了，他于是不再打扰洛秦，接着起身穿上外套，说道：“我先回去了。”
　　洛秦没有回头，轻轻地“嗯”了声。
　　他似乎在认真地看小狗玩尾巴的样子，怎么都看不够，而沈渡声也并没有非要等待洛秦回头看他，他对于自己现在的地位很有自知之明，在这么说过之后，就转身走了出去，只是在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又轻声地叮嘱了几句，要洛秦好好休息，不要过于劳累，其他事情多让闻宴庭帮忙处理之类的话。
　　等到大门终于再度关上，房间里才终于再度安静下来。
　　而洛秦坐在小狗身边，看它歪着脑袋的模样，禁不住垂着眼睫，唇畔露出了个无奈的笑容。
　　-
　　闻宴庭的确是个能力极强的经纪人，他办事的效率极高，说要替洛秦解决合约的事情，果然很快就成功地将问题解决了下来。
　　整个过程甚至根本不需要洛秦出面，他只不过是到最后签了个字，事情差不多就已经解决完成。
　　这样一来，洛秦也就正式脱离了自己以前的公司，成为了闻宴庭所负责的艺人，而薛瞳瞳自然也是跟随着洛秦一起的。
　　这段时间外面发生了不少的事情，比如电影已经彻底杀青进入剪辑制作阶段，比如许多各种各样的艺人的风波，其中甚至还包括了影帝阮成泽和姜英白之间的绯闻。当然这些洛秦都没有花心思去了解，自从他结束了自己的拍摄之后，就始终待在自己的住处休息，每天和小金毛培养感情，看电影或者看书，根本没有时间去管别的事情。
　　期间他也出门去时蔚打工的地方接过他一次。
　　虽然自己已经通过综艺和电影的宣传有了不小的名气，但很显然洛秦还没有习惯于他现在的名气，所以当他出门的时候，他根本也没有太多防范的意识。
　　直到他在街上被人轻易认出，引起不小的骚乱，他才终于认识到现在的生活方式已经不同了。
　　所以在这之后，去接时蔚的任务，也就落在了薛瞳瞳的身上。
　　时蔚很喜欢来洛秦的新家，也喜欢陪南南玩耍，每天结束打工之后，他都要先来这边玩耍一段时间才回去。
　　期间时蔚甚至还教洛秦学会了玩游戏，游戏机是薛瞳瞳早就提前准备好的，但可惜洛秦在游戏方面的天赋实在约等于零，合作类的游戏，洛秦永远都只能给时蔚拖后腿，也是时蔚没有嫌弃亲哥哥，才算是用强壮的大腿带着洛秦爬到了终点。
　　而对战类的游戏，洛秦当然根本不是对手，每次都只能无助地看着自己的角色在地上爬不起来。
　　不过即使是游戏恶霸时蔚，也会遇到对手。
　　这个对手就是沈渡声。
　　自从第一次送狗过来之后，沈渡声就开始不停地找理由往洛秦的家里跑。
　　甚至就连不爱阴谋论的洛秦，有时候也忍不住觉得，可能这才是他送狗的真正目的。
　　沈渡声总有各种各样的理由，比如想来看看狗，比如送点别的玩具，再比如忘记了什么东西……
　　而因为洛秦温柔的性子，从来不会对人说任何重话，随着他来的次数变多，他的脸皮也开始变得越来越厚，于是每次留在这里的时间，也变得越来越长。
　　当然，洛秦虽然不会多说什么，但是时蔚对沈渡声却是根本没有好脸色的。


第40章 
　　“祝贺这次票房大卖！”
　　“很抱歉拖到今天才叫上大家开这个庆功宴,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杀青以后想凑到一块儿还是有点难度，不少人都已经接了新的工作, 现在也都在忙起来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 还是要感谢大家在百忙中抽空过来, 感谢大家这么长时间的辛苦, 在这里……”
　　台上的负责人不停说着热闹的话, 台下的人们也都各自闲聊着，大家唇边都带着笑, 全场是欢快的氛围。
　　洛秦就坐在靠角落的位置里, 安静吃着东西。
　　这里原本是他所喜欢的安静角落, 但非常可惜的是，即使他在这里, 他的身边也依旧环绕了一圈的人。
　　或者该说, 正是因为他在这里, 所以这个角落才失去了原有的寂静。
　　跟他聊天的是剧组里面的女主角，男二号, 男三号，以及其他老一辈的前辈们。
　　-
　　距离洛秦拍摄真人秀出现在大众视野当中, 已经过去了有两年的时间，在这两年里, 真人秀中所拍摄的两电影已经先后上映, 并且都各自获得了非常不错的票房和口碑。
　　最终的结果，是喻梓所率领的团队获得了胜利。
　　这样的结果在许多人看来是令人难以接受的, 即使是喻梓剑走偏锋，作为天才导演大放异彩，但也没有谁应该忽略老一辈导演的累积。然而阎策导演却相当豁达, 他毫无顾忌承认了自己的失败，并且对作为后辈来说还相当稚嫩的喻梓给予了相当高的评价，说他将来继续走下去，必然能够得到相当高的成就。
　　当然他也评价了各组的演员们。
　　对于洛秦，他给出的评价非常简单，他认为洛秦是“相当纯粹的演员”。
　　在给其他人评价的时候，阎策导演说得很多，但对于洛秦的评价，却只有这样简单的一句话。
　　其他不少人都觉得惊讶，甚至就连网上的评论，原本也都期待着阎策导演对洛秦的看法，在听到这句之后，不少人都表现出了不理解的反应，但只有洛秦知道，对他来说这是相当高的评价。
　　因为这次综艺，以及喻梓的电影，洛秦获得了以前从来想象不到的名气。
　　一时之间各种各样的活动都找上了他，不管是综艺代言还是电影，都对他发出了邀请。
　　然而对于洛秦来说，他的目标并没有改变，他的生活也并没有因此改变。
　　在电影上映，并且取得巨大反响，洛秦的名字霸占热搜相当一段时间之后，闻宴庭曾经来洛秦家中找他，两个人坐在书房里面，腿边趴着金毛南南，他们进行过一次时间相当漫长的对话。
　　在这场对话之后，闻宴庭表达了自己对于洛秦未来的规划，而洛秦也确定了自己的意思。
　　简单说来就是，闻宴庭想确定洛秦希望走到什么样的位置。
　　而洛秦给出的答案也非常的确定，他希望能够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塑造出更好的角色，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自己感兴趣的电影上面。
　　所以如果说闻宴庭对他有更高的要求，希望他能够带来更多的收益，他或许是做不到的。
　　洛秦对闻宴庭说了抱歉，认为自己并不是很好的签约者，然而在听到洛秦的说法之后，闻宴庭却反而笑了起来。
　　他告诉洛秦，听到洛秦的话，他反而松了口气，因为在他看来，试图在获得名气之后立即榨干所有商业价值，频繁出现在公众视野，这样的方法反而是走不远的。
　　相反，洛秦选择的方式才是他所希望的。
　　虽然那场对话已经发生在两年前，但至今为止，洛秦都还记得当时闻宴庭的神态，闻宴庭自信向洛秦保证，只要洛秦愿意以这样的姿态继续走下去，他能够带着洛秦走上更高的巅峰。
　　在这样的对话之后，洛秦接到了新的电影剧本，也逐渐开始以电影演员的姿态活跃于荧幕。
　　现在的这场庆功宴，所为了庆祝洛秦的第二次主演电影取得不错票房的庆功宴。
　　洛秦作为主角，自然成了人群的焦点，即使他已经坐在了角落里。
　　因为个性的原因，洛秦在剧组里面和其他的演员关系不错，前辈们经常会照顾洛秦，后辈们也都非常喜欢黏着洛秦，实际上就连洛秦自己也不明白，究竟为什么他们会喜欢和沉默寡言的自己交流。
　　他明明并不是个有趣的人，也不擅长和其他人打交道。
　　当洛秦这样问出去的时候，其他人都非常不理解看着洛秦，好像洛秦是在说什么根本不存在的事情。
　　洛秦同样不理解他们的眼神：“难道不是这样吗？”
　　“当然不是。”作为电影女主角，和洛秦对手戏最多的女演员，这名演员用认真的表情纠正道：“我从来没见过比你更好交流的演员了，不管是平时演戏还是生活上，都认真照顾其他人，演技上面也是半点不含糊，问什么都会给出最合适的答案，简直是宝藏好吗！”
　　其他人也紧跟着附和起来，纷纷开始举例洛秦的优点。
　　洛秦无法适应作为人群焦点的存在，就在那边的导演致辞结束，换他去陈述感谢的时候，他趁机逃了出去。
　　到了晚宴结束，已经是深夜了。
　　洛秦稍微喝了点酒，但并没有醉，只是脸颊微微有些发烫，然而从会场出来的时候，凛冽的寒风让他感觉稍微驻足。
　　他低下头拿出手机，准备联络薛瞳瞳过来接人。
　　然而手机刚拿出来，还没有在联系人里面找到薛瞳瞳的号码，他就听到了靠近自己的熟悉脚步声。
　　洛秦抬起头，见到了正顺着街灯的光，披着大衣走过来的那道高挑身影。
　　“我听到声音，猜你们差不多该出来了。”沈渡声微微笑着，拿着臂弯里的另一件外套，在走过来后将其披在了洛秦的身上：“看起来我来的时间刚刚好。”
　　洛秦垂下眸子，轻轻“嗯”了声，也没有说多余的话语，两人朝着前方走去。
　　沈渡声停车的方不远，冬天的夜晚很安静，街道上还有未化的雪，两人在冷寂中行走，明明距离不短的一段路，被拉长得像是十分遥远。
　　沈渡声轻声说道：“说起来我还没有对你说声恭喜。”
　　洛秦从思绪的深眠处惊醒，不解问道：“什么？”
　　“恭喜你的电影上映，还有票房大卖。”
　　洛秦盯着洛秦，接着摇头说道：“是整个剧组的功劳。”
　　“嗯。”沈渡声说道：“但还是要恭喜。”
　　因为这句话，洛秦再次沉默了下来。
　　四周无人，所以这是两个人的街头。
　　洛秦想起了两年前，同样两个人行走在雪夜街道里的情形。
　　那天是沈渡声看过金毛南南后从洛秦的家里离开，时蔚和沈渡声因为游戏上面的事情，两个人吵得不可开交，洛秦为了把他们两个人隔离开来，所以主动出去送沈渡声到停车的方。
　　在那个过程中，洛秦向沈渡声表达了“不需要再在自己身上花费心思”的意思。
　　沈渡声每天想方设法，利用各种理由接近自己，洛秦不可能看不出他的想法。
　　但同时他的心里也很明确，他的决定从来都没有改变过，他不认为现在的自己还能够和沈渡声恢复从前的关系。洛秦的成长也许来得很晚，但他终于也在成长过后明白，关系这种东西，是没有办法修复的。
　　即使是用尽所有力气缝缝补补，它的身上也会全是粘贴后的斑驳痕迹，只要被阳光照射，就会泄露出无数瘢痕。
　　所以洛秦就这样说了出来。
　　在听过洛秦的话之后，沈渡声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
　　直到他们终于结束了短暂又漫长的这段路，停在已经覆了薄薄一层雪的车前。
　　洛秦牵了牵脖子上的围巾，遮盖住自己的下半张脸，以及他在寒冷夜晚里吐出的白气。
　　沈渡声停下脚步，却没有立即上车，而是站在洛秦的面前，以略带低沉的声音开口道：“嗯。”
　　洛秦怔了怔，对他突然的应声有些不解。
　　但他很快想起了不久前的对话，沈渡声的回应，是对着那句“不要再在他的身上花费心思”而说的。
　　那样就好。
　　洛秦感觉心底里松快了许多，他没有太多的念头，只是在这瞬间，产生了“这样就好”的想法。
　　他和沈渡声的纠葛，已经不需要再用任何词语概括，只要这样结束就好。
　　但就在做出了这样的回应之后，沈渡声却突然又说道：“但我还是得来见你的。”
　　这和洛秦所以为的不同，是意料之外的话语。
　　洛秦抬起眸子，直视着沈渡声的眼睛。
　　沈渡声微笑着说道：“过去都已经过去了，不用再牵着不肯放手，但我来找你，是因为我将来也想要再见到你，你不能拒绝将来的事情。”
　　洛秦还是初次听见这样的说辞。
　　不过后来他才知道，沈渡声的心里的确装着未来。
　　在之后的这两年里，他几乎将所有的精力都扑到了事业上面，就像是因为不甘于过去的浪费，所以他才会将流逝的过往以新的方式填补回来。
　　洛秦的演员事业一帆风顺，在结束了与喻梓的合作之后，洛秦又被阎策导演给叫了过去。
　　早在参加综艺的时候，阎策导演就看上了洛秦，只不过因为没抢过喻梓，所以才只能把洛秦拱手送出去。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了，阎策导演当然立刻就和他开始了合作。
　　这次的合作当然也很愉快，在这之后，洛秦又陆续接了一些剧本。
　　到去年，他已经得到了国内最权威影视奖项的最佳男配角奖。
　　对于男主角的奖项，今年的颁奖还没有开始，就已经有不少关于他的猜测。
　　然而对此洛秦并没有太过在意，他对于奖项没有执着的追求，因为在经历过从前的生活之后，他所期盼的不过是能够将自己喜欢的事情做到最好。
　　在洛秦忙碌的这两年里，正如同沈渡声所说，他几乎时刻都陪在洛秦的身边。
　　拍摄很晚的时候，他会主动接送，庆功的时候他也会在外面等候，不管任何时候，似乎都有沈渡声的身影，但他从来不会干涉洛秦的任何事情。
　　他就像是成了沉默的影子，以自己的方式不求任何回报的待在洛秦所在的方。
　　直到今天也是如此。


第41章 
　　十二月。
　　距离出门的时间尚早, 但助理薛瞳瞳已经早早地到了洛秦的家里。
　　她手忙脚乱地在房间里面转来转去，折腾了半个小时也没见做了什么事情，洛秦看得好笑, 很快制止了她的举动：“你只要跟平常一样就好了。”
　　薛瞳瞳眨巴着眼睛, 过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心情, 拍拍胸脯说道：“不行, 这根平常可不一样！今天可是颁奖的日子！哥你这次一定可以获奖的！”
　　洛秦看起来比她冷静得多, 语调平静地说道：“其实对我来说获不获奖都没有关系，有现在的生活我已经很满足了。”
　　薛瞳瞳：“那可不行！这个奖咱们一定能拿下！”
　　洛秦看着小姑娘激动的样子, 笑了笑倒没有再打消她的积极性。
　　如果真要说的话, 洛秦对这件事的确是有期盼的, 但那只是自然而然地期待，因为那是对于自己以及身边无数人用尽心力创造的作品的成果的肯定。
　　但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是从前的自己, 这两年来他从狭窄的夹缝中走了出来, 这才能够接触更加广阔的世界。
　　也正因为见到了这个辽阔的世界, 他才明白这个世界有多大，有多少充满天赋的存在, 有多少难以被撼动的山峰，他现在也不过是站在了起点而已, 将来要走的路还有很长。
　　所以一步步地往前走，即使脚步慢些也没有关系, 这么长的时间都已经过来了, 他不会再因为任何事情而丧失继续往前的心。
　　在洛秦这么想着的时候，薛瞳瞳又递了两套衣服过来：“哥！再试试这个！”
　　洛秦无法阻止薛瞳瞳的热情, 又换了两套衣服。
　　时蔚也从别的房间走了出来，看起来满脸担心，凑到一块儿跟薛瞳瞳讨论起来。
　　洛秦稍微走近了点, 才听到他们已经开始商量庆功宴要去哪里吃了。
　　洛秦不禁失笑，这两个家伙看起来倒是对他信心满满。
　　又准备了许久，宅邸的门铃响了起来，薛瞳瞳从沙发上跳起来去开门，没多久就跟在闻宴庭的身后走了回来。
　　闻宴庭穿着笔挺的西装，面带微笑地打量着洛秦：“嗯，你总算没穿你那些老气的衣服，越来越有大明星的样子了。”
　　洛秦还想替自己平常的着装进行申辩，然而闻宴庭却接着说道：“我是特地来接你们的，收拾好了就出发吧。”
　　洛秦回过头，看着时蔚和薛瞳瞳他们含笑点头的样子，于是也跟着点头道：“嗯。”
　　彻底收拾好后，洛秦和闻宴庭并肩往外走去。
　　走到大门外的时候，洛秦注意到外面的街角处正停着一辆熟悉的车，虽然被挡住了大半，但因为它的经常出现，洛秦还是很快将其认了出来，那是沈渡声的车。
　　那个人今天也过来了。
　　大概是因为见到闻宴庭的到来，所以他并没有主动靠近，只是远远地守在外面。
　　洛秦视线在那辆车的车身上停了片刻，没有出声。
　　闻宴庭则问道：“怎么了？你在看什么？”
　　洛秦收回视线，并没有把沈渡声的到来告知任何人，只是摇头说道：“没事，我们出发吧。”
　　来到会场的时候，洛秦一眼就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
　　洛秦这次被提名的是阎策导演的新片《沉默诗歌》，剧组的座位在靠前的位置，他跟在闻宴庭的后面走过去，很快就见到了等候着的阎策导演，以及他身边的其他同组演员们。
　　剧组的氛围相当和谐，经过长期的合作，演员们各自关系也都非常不错，看到洛秦到来，大家都微笑着打了招呼，还有人热情地贴了过来。
　　以前的洛秦不擅长应付这样的场合，但现在也已经非常熟悉了。
　　坐下后和其他人相互聊着各种各样的话题，洛秦还没来得及跟大家叙旧，就看到另一道穿着华丽礼裙的身影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洛秦稍微有些惊讶，抬头才发现来的人是左方晴。
　　作为洛秦最早在真人秀时期遇到的朋友，后来虽然因为各自太忙，所以没时间再重聚，但两人却都交换了联络方式，并且经常有交流。
　　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在洛秦的心里，左方晴都是他非常敬重的前辈。
　　现在再次遇到，洛秦当即站了起来，笑着说道：“好久不见。”
　　左方晴也在笑，只是笑容有些促狭，也有些欣慰似的：“是好久不见了，还记得刚见到你那会儿，你还是个看到人群都有些胆怯的家伙。”
　　提起过往的事情，洛秦微微怔住，又有点无奈。
　　左方晴又说了几句他的黑历史，让旁边凑热闹的其他人听得连连惊叹：“什么？洛秦竟然还做过这种事情？”
　　“他以前竟然这么呆的吗？哈哈哈哈！”
　　“这不说我都不敢相信这是洛秦哥！”
　　左方晴眨了眨眼睛：“当然是真的，有空跟你们说更多。”
　　洛秦稍微有点脸红了：“左姐，差不多了。”
　　左方晴因为逗弄他而显得相当开心，两个人又说了几句什么，这时候会场里面又传来了喧闹声，让大家情不自禁抬头看去。
　　洛秦注意到有另外某个身影也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来的人洛秦是认识的，名字叫做桓庸，是演员中的大前辈，即使是在国际上都相当有知名度的满贯影帝，对于所有演员来说都是站在顶峰的存在。
　　桓庸所拍过的每部电影，洛秦都认真地看过许多遍，这是他非常尊敬的演员。
　　当然对方并不认识他。
　　洛秦非常有自知之明，并没有奢望这样的前辈能够对自己的名字有印象，所以即使看到对方朝这边走过来，他也只是安静地待在角落里，看着对方光芒下的身影。
　　毕竟桓庸曾经演过阎策导演的电影，他应该是来找阎策导演的，洛秦这样想着。
　　然而让人意料不到的是，对方在走过来以后，只是简单地和导演聊了两句，接着就带着意味不明的表情，径直走到了洛秦的身边。
　　洛秦疑惑不解地看着对方的举动，直到桓庸脚步停在他的面前，他才往周围看了两眼，最后不太确定地指了指自己。
　　桓庸嘴角上扬，点头笑着道：“看哪里呢，我来找的是你。”
　　洛秦惊诧地看着对方。
　　不知道为什么，在对方的笑容当中，洛秦突然察觉到了某种熟悉的感觉。
　　他们明明是初次见面，但这种熟悉到底是……
　　洛秦连忙向对方问好，不过桓庸的神态却相当耐人寻味，他对洛秦说了两句，接着就转过了身，并且朝后面的洛秦招了招手，看起来是有话想和洛秦私底下说。
　　桓庸的行为当然让在场不少人都觉得惊奇，毕竟谁也没听说过洛秦和桓庸竟然认识。
　　就连左方晴都忍不住好奇地看了洛秦两眼，而洛秦眼看着桓庸往外走去，自己也没得选择，抱歉地对左方晴点了点头，接着跟在了桓庸的后面。
　　桓庸为什么会知道他？
　　因为看过他的电影？还是说从导演那里听说了什么？又或者什么别的原因？
　　洛秦心里面有些打鼓，他跟随着桓庸到了会场某个安静的角落里，等到对方停下脚步，终于转过身来，洛秦才终于出声问道：“请问我们曾经见过面吗？”
　　桓庸脸上的神态仍然让人捉摸不透，他紧盯着洛秦，端详了很长时间才点头说道：“当然，见过。”
　　洛秦怔了怔，仔细地在回忆里搜寻着，但不论如何也找不到半点头绪。
　　像桓庸这样的人，只要是见过面，他必然不可能忘记才对。
　　桓庸看他迷惘的样子，突然笑了起来。
　　洛秦：“您到底是……”
　　桓庸对他摆了摆手，制止了他客套的话语，接着笑出声道：“该说你变了不少，还是半点没变呢，我们的确见过面，不过不是以这样的方式。如果真的要说的话，那个时候我是操控了你的身体才对。”
　　这个说法，让洛秦瞬间停止了动作。
　　他骤然抬头看向对方，拨弄着过往那段最灰暗回忆中初次绽开火花的刹那，终于以略带哽咽的嗓音开口道：“你就是当初的……”
　　看洛秦总算是回忆了起来，桓庸笑着点头道：“嗯，准确地说起来，我应该是第一个通过系统操控你身体的‘渣攻灵魂’。”
　　说完这话，桓庸又笑了起来：“我说过我们应该还能再见面的，我可是会盯着你的。”
　　洛秦睁大了眼睛看着对方，在半晌的沉默之后，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没有想到……当时如果不是你的出现，我可能还是原来的样子，可是没有想到……”
　　桓庸看他像是有话要说，于是问道：“怎么？”
　　洛秦缓了会儿才摇摇头，说道：“没什么，只不过感觉起来，现实中的你和当时好像有点不同。”
　　大概是因为确认了对方的身份后，有种仿佛旧友重逢的感觉，所以洛秦说话的时候也渐渐没了刚开始时候的紧张感，变得语调轻松起来。
　　桓庸问道：“有什么不同？”
　　洛秦仔细思考了会儿，欲言又止地说：“那时候感觉你应该更吵闹一点……”
　　桓庸又笑又气：“嫌我吵是吧？！”
　　洛秦连忙摇头：“当然不敢！”
　　两个人聊到这里，相互看着对方又同时笑了起来。
　　明明是过去很久的事情，但此刻随着两人见面，洛秦觉得那些记忆又逐渐地清晰了起来。
　　关于自己的过去，关于那个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搞懂的系统，还有那些曾经陪伴过他，改变了他生命轨迹的灵魂们。那些回忆清晰又模糊，令他回忆起过往每一步走过的那些路。
　　桓庸在此时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说道：“这次来是和你见面，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看起来你没有让我失望，表现得相当优秀。”
　　洛秦骤然听到这样的肯定，眼眶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泛热，他明明已经不是只被夸奖几句就会落泪的年纪了。
　　但他仍然很高兴，他摇头说道：“我还有很多地方需要成长，还远远不够。”
　　桓庸轻哼了一声：“那是当然，跟我比你还嫩着呢。”
　　放下手臂，桓庸背过身去又说道：“还有件事情要通知你，既然你已经成长了，那么你做好准备了吗，你现在也已经成长为合格的‘渣攻’了，以后系统也会让你去帮忙给别人解决问题的，就像当初的我那样。”
　　洛秦对这件事情有些吃惊，但他倒是很快地就接受了：“只要我能够帮得上别人。”
　　倒不如说，能够有机会做和当初桓庸同样的事情，他觉得相当荣幸。
　　不过这也让他想起了一些问题：“您当初也曾经这样被人帮助过吗？”
　　桓庸：“我当初可是被……”他话说到一半，警觉地挑起眉头，回身对洛秦语气不快地说道：“你在说什么呢！我看起来是需要帮助的那种人吗？！”
　　洛秦感受着这片刻轻快的氛围，笑着摇了摇头。
　　桓庸收起情绪，说道：“行了，我要说的就是这些，我们该回去会场了。”
　　洛秦疑惑地看着桓庸。
　　桓庸推了他一把，唇角带笑地说道：“我等会儿还得去颁奖呢。”
　　两人回到会场的时候，颁奖仪式已经开始了，洛秦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其他人纷纷用好奇地目光看向了洛秦，就连阎策导演也忍不住为洛秦和桓庸的相识而感到好奇。
　　晚会的流程继续推进下去，不少的奖项也已经颁出，直到桓庸来到了台上，公布最佳男主演的获奖者。
　　然后洛秦从他的口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在灯火与掌声中，洛秦走到台上的时候，仍然觉得周围的声音离自己很远，眼前的画面像是不真实的世界，直到他从桓庸的手里接过了那个代表着肯定的奖杯。
　　光影之下，他看到了会场最后方，昏暗的角落里，那个视线始终默然凝在他身上的身影。
　　昨日和今日，恍惚间分成了两条截然不同的线。
　　他曾经为了追逐这个人而放弃了自己的全部。
　　而现在他找回了更好的自己。
　　不再是为了某个人，仅仅是为了自己，以及身边期待着自己的人们而不断往前行走，他似乎能够看清楚更遥远的将来了。
　　不同的是，那个人却因此留在了原地。
　　关于将来，他还有许多想做的事情，想好好创作的作品，想要努力去完成的计划。仅仅是去想，他就已经充满期待。
　　而关于他和那个人的未来，他无法给出正确的答案。
　　也许会纠缠一生，也许会就此毫无干系。
　　但那都会是依循内心而行的未来。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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