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胎穿被认为是傻子以后》作者:马小铃   简介:   苏明月胎穿古代了。   “你娘生你难产大出血还再难有孕。”   “你有个姐姐。”   “他们想要个男孩。”   出生在谷底,一手烂牌如何发挥?   太难了,苏明月丧到想躺一躺,结果躺得太平、、、、、、   “你知道不?苏家二姑娘苏明月是个傻子。”   谁说的,扶我起来,我打脸给你看。   “月姐儿就是可惜不能科举,不然我苏家复兴有望啊。”一家之主苏祖父感叹。   “吩咐你媳妇,不要再让月姐儿干些琐碎活。”如此才华,就不要浪费在重复冗余的家庭劳作中,要让她在最有价值的地方,发挥最大的光与热。   *******   正当苏明月日子经营得蒸蒸日上,谁料,定向培养的未婚夫攀上高枝,跑了,还脱粉回踩。   简直不能忍!   看苏明月祭出利器,弘扬美名,一举成为架空历史黄道婆。   工部尚书:“招人,招人,按照苏姑娘这样的标准,马上给我招人!”   皇帝淡淡嘲讽道:“困扰了朝廷这么久的问题,最后居然靠一个小姑娘解决了。诸位爱卿不觉得自己需要反省反省吗。”   过得越来越好,就是对敌人重拳出击!   *******   刘章对苏明月的最初印象:传闻她小时候是个傻子?   结果被反将一军,刘父:“这是你人生第一课,不要小瞧漂亮女人。”   然后,   刘章:我喜欢的姑娘定亲了,那个人不是我。远走天涯算了。   刘章:我喜欢的姑娘被退亲了,有危险,马上回城!   刘章:我喜欢的姑娘要追求自我,默默支持!   最后,苏明月:“喂,你还不来我家提亲,你做这么多,为什么?”   刘章:“啊,我立刻、马上。”   屁颠屁颠的去了。   *******   看穿越女在古代,   如何把丈夫打造成科举人才,   一众青年才俊:刘章这家伙,居然靠娘子登上人生高峰。真羡慕啊。   刘章,左顾右盼:好多人觊觎我娘子。   【小剧场1】   刘父:“章儿,你未来媳妇这么聪明,你能不能降得住啊?”   刘章:“爹,你胡说什么,月姐儿一直温柔有主见又尊重人,我们之间,怎么会有降不降的问题,谁有理就听谁的。”   刘父似是第一次认识自己儿子,最后只能说:“你喜欢就好。”   老婆奴都不会觉得自己是老婆奴。   【小剧场2】   沈﹒大商人﹒外祖父:“月姐儿不愧是我们沈家的血脉。”   苏﹒老学究﹒祖父:“胡说,明明是我们苏家的血脉,我们可是都姓苏。”   沈﹒家庭主妇﹒元娘:“都别吵了,我的血脉。”   摘桃子的时候一个个就都冒出来了。气成河豚.jpg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励志人生爽文 成长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明月┃配角:刘章 ┃其它:   一句话简介:一手烂牌打成王炸   立意:向阳而生,好好生活 第1章 .出生(小修)天上一轮圆月高挂,向人……   天上一轮圆月高挂,向人间洒下清幽幽的光辉。月光下屋檐弯弯,万物似是都在沉睡。   西平府平山县一户人家里,却是门前屋后昏黄的灯笼高高挂起,照亮一片。   后厨火舌吞吐,丫鬟端着热水匆匆而过,急步走进厢房。   堂屋里的两位老人,一位端坐着,手紧抓扶手;另一名站起来嘴里念念叨叨,又朝西双手合十拜了拜。   厢房外,门窗边,有一个中年男子在着急的踱步,嘴里念叨着“母子平安!”“母子平安!”“求求一定要母子平安!”   念叨了一会,男子又停下来,快步走向窗边,垫着脚尖巴拉着窗棂贴着窗缝往里看,却被紧密闭合的窗纸阻挡了全部的视线,男子不死心又转过头去,侧耳细听厢房里的声音。   而厢房里,床上产妇四肢纤细,肚皮高高耸起,惨白一张脸,银牙紧咬,大汗淋漓,头发湿成一络络,嘴里发出一阵细若无声的哭泣,间或又是断断续续凄厉的无力的呻*吟。   “夫人,你要用力啊!”稳婆急出满头大汗,“羊水已经破了一天了,再生不出来大人小孩都有危险。”   “夫人,夫人,先喝口参汤。”快步进来一个中年嬷嬷,脚步很急,手却稳稳端着一碗黄色参汤。   “喝下去!全喝下去你就有力了。想想媚姐儿,还有肚子里的小少爷。夫人,你得撑下去。”   产妇眼里发出一阵凶狠的光,张嘴,仰头,大口大口喝光了参汤。   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厢房里传出“生了,生了”的稳婆报喜声,而后渐渐低下去,“是个姑娘。”   窗外男子似乎听到一声生了,但紧接着又渐不可闻,不由得着急的呼喊,“元娘,元娘,你还好吗?”   停了一顿,厢房里回复到,“少爷,夫人平安生了二小姐。”   “平安就好,平安就好。”窗外男子松了一口气,笑咧了嘴,转头向堂屋里坐着的老人喊道,“爹,娘,我又多了一个女儿。”   堂屋里的两位老人嘴角掀起一抹强笑,眼中却隐约见失望,眼见男子又扒拉着窗棂往里偷看,双方无奈对视偷偷的叹一口气。老爷转头瞄一瞄手边的小弓箭,手却拿起右边的红手绢,指挥仆人挂到大门右边。这是告诉路过的人,这家有新生儿出生,红手绢代表是女儿。   而老夫人则走向厨房,装上一大碗早已准备好的红糖鸡蛋,准备送入厢房给产妇。   厢房里,嬷嬷把婴儿递给稳婆,转头轻轻对产妇说,“夫人,你先睡一睡。”   只是床上产妇不知何时已经闭上眼,床单上暗红色的血液蔓延开来,血腥而刺眼。   “夫人?夫人?小姐!”嬷嬷先是轻轻呼唤,蓦地发出一声凄厉的大喊,“来人啊,快请大夫,小姐大出血晕过去了。”急得连未出嫁时的称呼都出来了。   “大、、、大出血”窗外的男子似是不认识这几个字喃喃重复道,随后反应过来抬脚往屋里冲,却一个左脚绊倒右脚摔了个正着。他也不顾出血的手掌,一个跳跃起来继续往前冲,冲进厢房却被嬷嬷挡出去,嬷嬷急得顾不得礼数,“少爷,少爷,你进来有什么用呀。去请大夫!快去!”最后一声已带上破音。   “对,对,大夫,大夫。”男子重复到,转头又往外冲。门外却是漆黑一片,男子也不顾,闪身没入黑暗中。   捧着红糖鸡蛋的老夫人,听到大出血,抖了一抖,碗掉地上碎得稀巴烂,鸡蛋糖水洒了一地。顾不得收拾,老夫人急急忙忙边产房赶边问,“怎么了?现在夫人情况怎么样?”   而指挥着挂完红手绢的老爷也不回房了,在堂屋急的团团转。   也不知过了多久,中年男子神奇的在漆黑的夜里啪啪啪的敲响本县权威老大夫的屋门,已经熄灯休息的老大夫被拉起来,只来得及拿上药箱马上被男子拉着出门,跌跌撞撞的差点跑散一身老骨头。   医者仁心,救人要紧,老大夫白发苍苍,也不用避嫌,直入产房,一手针灸先止住血崩。摸摸胡子,沉吟道,“我先开一副药,你们马上派人取药,立刻煎服。”   好在老大夫家不远,仆人顺利取到药,产妇煎服后终于神态好转,平稳安睡。   夜已深,老大夫收拾好医箱,出了产房门后,对着男子犹豫踟蹰良久,最后看的男子都惶恐了,颤抖着说,“大夫,你这样看着我,我夫人,我夫人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呀?”   老妇人也惶恐着说,“是呀,大夫,有什么话你就说,这样怪让人害怕的。”   大夫叹口气后,不忍说道,“顺儿,咱们街坊,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你媳妇这次,生产时间过长,又产后血崩,虽然止住血保得平安,终归身体有损,可能影响以后生育。你们还年轻,慢慢调理。”   叫顺儿的男子惊讶到来不及回答,年纪大的老夫人被这个消息惊得失了神。   而夫人的陪嫁嬷嬷已经忍不住了,急到,“大夫,我家小姐怎么会影响生育?她还没生下儿子呢,你可一定要治好她呀。”   “暂时先止血、调养,等她出了月子我再给她细细问诊。”老大夫答道。   陪嫁嬷嬷听闻此言,知道当下亦只能如此,无奈收起手帕,狠狠按下眼角的泪水,转身回产房照料产妇。   产房里,产妇正在安睡,陪嫁嬷嬷轻轻掀起被角确认再无出血,又细听产妇呼吸平缓深长,吊着的心略微松了松。   产妇旁,襁褓包裹着的婴儿正在安睡,嬷嬷注视着小婴儿一会,给产妇按了按被角,吩咐丫鬟到,“红线,把二小姐先抱到隔间吧,别吵着夫人,让夫人好好睡一觉。”   “是,余嬷嬷。”   睡梦中的婴儿张了张嘴巴,未曾被惊动。   半夜,院子里的另一头,老爷和老夫人躺在一张床上,转辗反侧。不知过了多久,老夫人忍不住幽幽说了一句,“怎么就影响以后生育了呢?你说这次如果是一个男孩多好!”   旁边躺着的老爷默然半晌,睁着眼看着漆黑的床顶,最后长叹了一口气。   ————   “我可怜的儿,你这次生的怎么就不是一个小子呢!”   天可怜见,满月这天,苏明月醒来迎接一个新的清晨,听见的第一句话就是嫌弃自己不是一个男孩。   她知道自己已经死亡,但不知是漏喝孟婆汤还是何种缘故,前世的事还记得真切。她也知道自己应该是胎穿,从一个刚出生的小婴儿重新开始。只是小婴儿的脑容量过小,身体发育跟不上,整日看也看不清,听也听不明,只能吃奶和安睡。苏明月努力收集信息这么久,也只知道自己投胎到古代的一个读书人家,祖父祖母尚在,父亲母亲恩爱,她还有一个姐姐。   此刻,说话的声音却不属于她记忆中的任何一人,苏明月努力睁开眼,隐隐约约看见说话的是一个古代发饰的中年妇人。这个说出心声的中年妇女是何人,苏明月就搞不明白了。   开局就想换个性别。   苏明月心里暗叹,只是此时她身是一个刚满月的小婴儿,再多的想法也表现不出来。   又听见一个温柔的女声细细说,“娘,你别这样说。都是我怀胎十月生的,你看二姐儿,余嬷嬷说长得像我小时候呢。”   哦,是外婆。   “我的儿哦,你命苦呀。长得像有什么用,大夫说你伤了身以后难怀上了,你怎么办啊,我可怜的儿。”中年女声根本不听劝。   这个外婆不行!   苏明月立刻下了判断。   果然,温柔女声脸低下了头,一滴清泪慢慢落下来。   毕竟是自己这辈子的母亲呢,苏明月立刻哇哇大叫,干哭,小婴儿的哭声吸引所有注意力。   “夫人,别哭,虽说出了月子,但是还是伤眼呢。”余嬷嬷即使身为一个下人,也忍不住插嘴了,“老夫人,大夫只是说夫人伤了身,难怀,可没说怀不上。慢慢调理几年就行了,咱家什么样的人家,怎么调理不行。”   “对对,咱慢慢调理,”中年女声似是认识到不妥,改口到,“到时候需要什么药材,让你弟寻来给你。不用怕,咱们一定生到男孩为止。”   余嬷嬷气到,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只能又插嘴到,“今天可是二小姐的满月日子,可不能落了喜意。红线,你过来,带老夫人去补一补妆。”   “是。”红线应声而出,“老夫人你随我来。”   中年女声看氛围不对,呐呐到,“元娘,那我去了。”   温柔女声不应答,中年女声只能跟着丫鬟走了。   “夫人,”余嬷嬷柔声安慰说,“你别听老夫人的。那些年,老爷一直被外边的狐媚子迷了心,老夫人生了二少爷三少爷后,才渐渐收心。老夫人她呀,就是立不起来的,她这辈子就靠着儿子了。”   “余嬷嬷,我知道。”温柔女声带着泪意说,“我娘他,未嫁从父,出嫁从夫,丈夫靠不住靠儿子,她自个人是立不住靠不上的。我这辈子,不能当一个像我娘这样的娘。”   “夫人,别怕,咱们会治好的。”   唧唧,苏明月心里发出感叹,这嬷嬷比亲娘更像娘了。   忙忙碌碌的满月宴就这样过去了,苏明月被裹在大红包被里面抱出去展示了一圈,得到了一系列的长得真好,真俊的客气评价。   因为有一个胎穿的成熟灵魂,不哭不闹,偶尔看到重量级人物,比如苏祖父苏祖母苏爹,苏明月还会咧开无齿的笑容。这穿也穿了,讨好一点家里人容易过的好。反正笑一笑,也不要钱,对吧。   对生活低头,这活,苏明月熟练了。   但是,当外祖母想要抱起新生儿时,苏明月却哇哇大哭起来。   谁还没有一点小脾气,嘿。   到了月上柳梢时,男主人,哦,苏明月知道了这是这辈子的爹,大名叫苏顺,终于应酬完抽空来到了房间看看老婆女儿。   对了,苏明月还知道,自己的姐姐,叫媚姐儿。   老二,女,想要生弟弟。   不管弟弟有没有生出来,苏明月都为自己的未来感到暗淡无光。   “媚姐儿睡着了?”苏顺先问大女儿。   “少爷,大小姐在西厢房睡着了,红线陪着呢。”余嬷嬷低头答到。   “嗯,你先下去吧。”   余嬷嬷低头碎步走出房间,苏顺上前坐在床边握着妻子的手,问到,“今天怎么眼角红红的?”   “不过是开心的,”沈氏元娘并不想向丈夫说自己亲娘的不是,于是转移话题,“咱们二姐儿的名字你取了没?今日已是满月,老叫二姐儿也不是办法,早取名也好上族谱。”   “取好了。”苏顺笑到,“你生她的时候正是十五,天上好生一轮明月。她从明字,叫苏明月。你看怎么样?”   “苏明月,苏明月。”沈氏低声重复,展颜一笑,“这名字好。”   于是,苏明月得到了一个跟前世一样的名字。   似是未知的力量,用相同的标记,将前世今生连在一起   命运的齿轮,重新开始转动。 第2章 .胎穿界的笑话小婴儿的生活,无非就是……   小婴儿的生活,无非就是睡和吃,哦,还有不受控制的拉撒。   以苏明月成熟的心智,实在难以接受自己不受控制的吃喝拉撒,但是身体是婴儿的身体,不受思想控制呀。   于是,苏明月只能选择多睡,睡着了啥都不知道。反正,小孩子嘛,多睡也是正常的。睡着了也不用装小孩装得辛苦。   这一装睡,装了三年。   当然中途苏明月琢磨着差不多的时候,学着叫了爹和娘,学会了爬与走。   她觉得自己正常的装成一个小婴儿,却不知道大人为她操碎了心。   ——   “我可怜的儿呀,月姐儿不是个男孩就算了,她还是个傻的,我可怜的儿呀,你怎么这么难。”   这天,苏明月正在隔间午睡,却被一声哭泣的女声惊醒。   我那不顶用的外婆又来了。   月姐儿不就是我吗?外婆说我是傻的?我是傻的!我是傻的!!   我,苏明月,堂堂一个胎穿,没有展现惊人的才智就算了,居然被认为是傻的。   真是丢尽胎穿界的脸,说出来会笑掉整个胎穿界的大牙。   苏明月正想反驳,外边沈氏已经忍不住。作为一个心气特别高,立志要跟自己娘不一样的,靠得住的娘,沈氏是绝不容许人这么说自己女儿的。   “娘,你哪里听到的胡话。月姐儿好好的,白白胖胖,能跑能跳,能说能笑。那里像傻子。”沈氏斥到,“你别在外边听风就是雨,那些三姑六婆说啥就是啥,有点自己的判断力。”   “可是,外边的人都说月姐儿白天黑夜老睡呢。”外婆还是有点犹豫。   “外人知道什么,只不过是恰好遇见月姐儿几次都在睡觉,就乱说话。你是月姐儿的外婆,你传这种胡话,你怎么不为月姐儿想想。”   “我有呀,”外婆急忙辩白,“我专门给你带了秘方,吃了的小孩特别聪明,特别管用。”   “娘,要真有这种神药,个个小孩都是状元之才了。”沈氏叹气,自己这个母亲,只有一颗心是好的。   “那好吧”外婆想想也是,聪明都是天生的,于是她话题一转,“我还给你带来了生子秘方。这是我从泰山送子娘娘处求来的,你每天晚上压在枕头下,特别灵验。”   沈氏眼神一暗,当年大夫判断她产伤,她出月子才知道。这些年也一直吃大夫的药调理,只是始终没有再怀上。   “娘,我们这离泰山远着呢。”沈氏无奈。   “胡说,送子娘娘法力无边,没有界限。”外婆斥到。   “给我吧,压枕头是吧。”沈氏懒得处处反驳自己娘,反正也就是压着,不用入肚的。   也许,万一就灵了呢。   不孕不育呀,即使在21世纪也是难题呢。躺着偷听的苏明月心里暗暗叹气,这家人貌似还一脉单传,在古代,无子的压力不是一般的大。   她这些年也偷听到,当年那一声‘怎么不是个儿子’的感慨来源。   对于生苏明月产后血崩一事,沈氏从不因苏明月年纪小就在苏明月面前落泪抱怨。   只是苏明月这些年也明白,沈氏还未当家,上有公婆,丈夫独子。婆婆今年的拜祭祖先的祝祷词已经变成‘祖宗保佑我苏家早得贵子,开枝散叶,传承香火’,沈氏所受的压力可见一斑。   眼见外边气氛逐渐凝重,外婆那标志性的“我可怜的儿”又要响起,苏明月赶紧弄出声响,表明自己已经醒来。   “娘,娘”   听见苏明月喊娘,沈氏的心神立刻从无子的烦恼转移到苏明月身上。   “月姐儿醒了,”沈氏摸摸苏明月的额头,没有汗,“来,喝杯温水,秋天干燥睡醒口干。”   苏明月乖乖倚着沈氏的手喝下一杯温水。   “月姐儿可真乖,还记得我是谁不?”外婆问到。   “记得,外婆好。”苏明月装小孩。   “外婆是谁呀?”   “娘的娘。”   外婆见苏明月口齿清晰,不像傻子,一时放了心。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西厢的媚姐儿过来找娘,苏明月转头跟真小孩媚姐儿玩,也不愿再应付外婆是谁外公是谁舅舅是谁的问题。   媚姐儿超有耐心,问好之后一直教妹妹说话,苏明月只要重复跟着学就行了,应付起来比应付大人容易多了。   于是,小小的房间里,孩童的细嫩声音不断,沈氏和母亲偶尔夸赞两句,“月姐儿学的真快”“媚姐儿真是好姐姐”   竟是一次十分和谐的见面。   到了傍晚,苏顺下学归来。   是的,即使已经有两个女儿,苏顺还是一名古代的童生,不事生产,日日跟自己的师傅学习。   一家人吃过晚餐,沈氏让红线看着月姐儿媚姐儿玩,与丈夫苏顺商量,“月姐儿也3岁了,想来日日跟着我们大人,没有玩伴的原因,睡得多动得少。我想着,要不让余嬷嬷带着月姐儿媚姐儿一并住到西厢房去。媚姐儿也才4岁多,两姐妹刚刚好做个玩伴,小孩子一起玩玩闹闹,感情才好。”   “挺好的,按你说的来办吧。”苏顺笑吟吟答到。   所谓灯下看美人,越看越动人。   在古代昏黄的灯光下,沈氏褪去一身头饰,只披着乌压压的一头长发,明目似水,笑靥如花。   苏顺看得眼神一暗,不由自主的抓住妻子的手,大拇指细细的摩擦,说到,“要不今晚就让余嬷嬷把月姐儿带过去吧。月姐儿也三岁了,是该给她添个弟弟了。”   再老夫老妻,沈氏也臊的耳朵通红。   只是想到今天母亲说的话,沈氏不禁黯然神伤。   她是事事与丈夫相商的性子,从不默默泪流,因此便道,“今日我娘来寻我,也说了求子的事。自当年生月姐儿伤了身,大夫问诊后月月喝这补药。如今大夫也说身体已经无恙,但就是没怀上。母亲也时常求神问佛,父亲也盼着抱孙,我实在是十分对不住你。”   苏顺十分懊恼提起妻子的伤心事,他细细安慰,“子女一事要靠缘分,如今你我膝下有媚姐儿月姐儿十分可爱,不必心急,你我还年轻,慢慢来。”   “我亦知此道理,只是心里总想着这事。自我嫁过来6年,夫君你对我十分好,我未得一儿,实在是遗憾。”   苏顺一听这话,眼见娇妻含泪,身如弱柳扶风无所依,不禁怜惜心大起,忙将娇妻拥入怀中,说到,“何至于此。即使无儿,你我膝下有媚姐儿月姐儿亦足以。你若心心念念此事,不如趁年节未至,秋收风景正好,到庄子散散心。我听说十分着急此事,影响心情,反而难有孕。”   “父亲母亲在家,你亦日日苦读,我独自带娃散心,会不会不好?”沈氏犹豫到。   “这有何不好。父亲母亲身体康健,我正好近日随先生到临县游学。你放心,父亲母亲那边我来说,就说趁我出门游学,你带媚姐儿月姐儿到庄子上理一下账目。”苏顺十分善解人意的说。   丈夫不在家,沈氏自是愿意带着女儿出门散心多于在家陪公婆的。自己做人媳妇,这话就不好实说了。   也不知苏顺是如何对父母说的,反正沈氏顺利得到与自己的女儿外出散心的机会。   只是还没等到沈氏送丈夫出门游学,收拾好自己与女儿的行李,出嫁已久的苏姑妈又拎着大包小包回来了。   为什么说又,因为苏姑妈就嫁在本县冯家,有事无事三不五时的就回家溜达两圈。   苏姑妈这次回娘家是带着小儿子翔哥儿回来的,一回来就熟门熟路的直奔苏祖母屋。   “娘,我听说我哥要外出游学了?”苏姑妈是人未到声先到的典型,回娘家对她来说比在夫家更不用守规矩。   “是呀”苏祖母迎出来,“每两年都要游学一趟的了”   见苏姑妈带着外孙子过来,苏祖母一下子笑了,抱起了翔哥儿,“翔哥儿也来了。吃了没?饿不饿?渴不渴?”   翔哥儿是一个四岁的小胖子,被她母亲养的胖嘟嘟的,只是因为常在外边玩着,免不了变成黑胖黑胖。   此刻被外婆抱着,翔哥儿扭了两扭,十分不愿,但还是答到,“外婆,我来时吃过了,不饿。”   “那就吃一盅炖秋梨,秋天到了,十分干燥,吃盅秋梨润润喉。”苏祖母说到,“陈嬷嬷,到厨房给翔哥儿端一盅炖梨。”   翔哥儿想到炖梨是甜的,也可以吃得下,于是乖乖被祖母圈在怀里等炖梨。   “陈嬷嬷,我也要一盅。”苏姑妈毫不见外的喊到,挪到她娘跟前,好奇问“娘,我哥这次怎么去临县,以前不是去省城或者周边的吗?”   “听说临县退休回来了一个老进士,你哥他们都去拜访学习了。”苏祖母解释到。   “临县虽跟我们说是相邻,但翻了一座山,气候吃食跟我们十分不一样的。”苏姑妈说到,“翔哥儿他爹去过,十分冷,爱吃辣。”   “是啊。”苏祖母也忧愁,但儿子求学之路是万万不能因此而断的。   “娘,别担心,我都问过翔哥儿他爹了,专门给我哥带了了老狼皮的护膝和皮靴,十分保暖,不会冻坏。”苏姑妈表功,“我还带来了茱萸酱,微辣口味的,冷冷的天吃一点出一身汗,但又不会太辣,慢慢的就习惯了。”   还嫌不够,苏姑妈继续说,“这次翔哥儿他爹出门,带回来了十分好的腊肉,我给你带来了一根孢子腿和一根廘腿,到时候你给我哥带上一点,实在吃不了辣就让小石头单独给我哥煮。”   “如何能带这么多东西回娘家,你公婆还在呢。”苏祖母心疼儿子,但也十分为女儿着想。   “没事,翔哥儿他爹知道的。再说,飞哥儿还在我爹任职的书塾里读着书呢,你知道,我公婆最喜欢飞哥儿读书的劲头了,到时候让我爹私下多教教飞哥儿。”   飞哥儿,翔哥儿他哥,目前正在书塾读书,被外公教着,痛苦程度仅次于后世班主任是我爸or我妈。   “那好吧,待会你回去,厨房里腊肉你挑几根回去,虽然是常见的猪肉不如狍子肉鹿肉珍贵,但也是学生家长细细挑的好肉做的,平日里吃十分美味。”苏祖母说到。   “娘,你也知道,我婆家就是做吃食的,如何会缺腊肉。”苏姑妈不愿意。   “让你带你就带,有来有往才是亲戚间的道理,这是为了堵你公婆心里那把称。”苏祖母要被女儿的心粗气死,想想吃食还是不够,“你嫂子给我送来几匹布,有几个质地很柔软十分适合小孩子,待会让苏嬷嬷给带回去,裁给飞哥儿翔哥儿穿。”   “娘,嫂子又给你布了。”给小孩子的,苏姑妈也不客气。   “嗯。”苏祖母应到。   说话这半响,陈嬷嬷的炖梨盅送上来了,趁着热热的喝上这一口炖梨水,苏姑妈抽出手帕擦擦额头的细汗,“还是咱家老梨树结的梨子够味,秋天里喝一盅,整个嗓子都舒服了。”   “那当然,你祖父的祖父当年种上的,整个县城都没有我们家这么老的老梨树了。”苏祖母十分自豪,帮翔哥儿抹掉额头的汗,“翔哥儿,慢慢喝,别着急。”   翔哥儿一口干掉最后一口梨水,抬起袖口擦擦嘴,他已经不耐烦了,“娘,我要出去玩。”   “去吧,找你表姐表妹玩去。”苏姑妈爽快到。   翔哥儿一溜烟的跑没影了,外婆家翔哥儿常来,熟得很。   看儿子走远,苏姑妈悄摸摸的继续刚刚的话题,“娘,我嫂子又送布讨好你了,她这几年身子还没养好?”苏姑妈问到,娘家有没有后,她十分关心。   “大夫说了没问题,就是没怀上。”苏祖母也实在是盼孙心切,“求神拜佛,吃斋喝药都试了,还是没怀上。”   “这可咋整,”苏姑妈也实在忧愁,“要是当初月姐儿是个男孩就好了。”   苏明月不知道这一刻苏姑妈跟她外婆达成了如果她是个男孩就好的共识,当然苏明月知道了,也只能气一气。   “说起月姐儿,”苏姑妈又到,“娘你听说了没,外面都说月姐儿有点傻傻的。”   “你做人姑妈,如何能说这等混账话。”苏祖母呵斥。   “我这不是在你跟前嘛,在外人面前我肯定不会这么说。”苏姑妈根本不怕,“想我这几年过来,月姐儿十次有九次都在睡觉呢。”   苏祖母还没来得及回答,红线从外边跑进来,大喊“姑妈,老夫人,翔哥儿和月姐儿跟隔壁的能哥儿打起来了。”   什么,打起来了?   苏姑妈和苏祖母急得一同站起来。 第3章 .打架这边说到苏明月和翔哥儿和人打架……   这边说到苏明月和翔哥儿和人打架。   原来翔哥儿跑来跟媚姐儿月姐儿玩,苏明月正为装小孩装成傻子烦恼,眼前翔哥儿大半岁,正是十分好模仿的对象。   于是三人(两个真小孩一个老牛装嫩心)玩得其乐融融。只是翔哥儿毕竟是个晒得黑胖的小男孩,玩着玩着翔哥儿要出去冒险,媚姐儿小姑娘大一点不想去,苏明月跟着跑出去了。   刚出门跑到隔壁胡同口,遇到隔壁能哥儿为首的另一帮小孩,其中一个小屁孩手贱指着苏明月到,“能哥儿,看,你家隔壁的傻姑娘。”   苏明月正气恼装傻太过呢,一听,气成河豚。   只是苏明月还没来得及行动,翔哥儿忍不住了,苏明月可是他亲表妹,这会儿还玩得特别好,他罩着的。   说苏明月就是说他翔哥儿!   只见翔哥儿一个飞扑过去,啪的一下打中了小屁孩的手,小奶音大吼一声,“你才是傻子!”   小屁孩哇的一声哭起来了,立刻还手,两人打成一团。翔哥儿作为一个黑胖,体型具备相当优势,小屁孩落在下风。   旁边能哥儿大一些,见打起来了忙来劝架。   苏明月一看,不行了,两人合起来欺负我表哥,她避开翔哥儿,像一颗小炮弹一样朝着三人冲过去,险把能哥儿和小屁孩撞翻在地。   趁着两人未站稳,苏明月马上抓住优势,把小屁孩往下一绊绊倒,然后泰山压顶式往下重重一压,小屁孩差点被压得翻白眼,紧接着苏明月一阵乱拳挥过去、、、、、、   一场混战开始了!   等到其他小屁孩召唤来大人,苏明月和翔哥儿已经在四个人的混战中取得压倒性的优势,把能哥儿和小屁孩打得在地上起不来,哭的呱呱叫。   “说,为什么打架?”   几家大人来得晚,战败的一方已经哭得鼻涕横流。   苏明月和翔哥儿倒没哭,沈氏一看,苏明月和翔哥儿狼狈程度是最低的,应该没吃大亏。   苏明月作为一个拥有成年心的少年儿童,十分懂得先告状的道理,她瞪着遗传自她娘的水汪汪的大眼睛,问到,“娘,他们说我是傻子。我不是傻子对不对。”   小屁孩打架输了,立马要在这里找回场子,扯着嗓子哭叫,“你就是傻子,你就是傻子!”   苏明月扯着小嗓子回呛,“你连傻子都打不过,你个弱鸡,你个弱鸡!”   小屁孩想到的确是打不过,又想到被苏明月压在身上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哭的更厉害了。   旁边大一点的能哥儿闻言头垂得更低了。   大人们一看,就苏明月这牙尖嘴利的样子,哪里像傻子。只有她衬得别人像傻子。   现在看来明显是被打一方嘴贱在先。   最终这一场打架,打输的理亏不好追究,打赢的获得了胜利也不好再乘胜追击,各家大人只能以小孩子还小哪有不打架为由,灰溜溜的的各带各娃各回各家。   只是回到家,就各有各的精彩了。   小屁孩他娘扯着自己娃回到家,十分不爽。   “苏明月那个疯丫头,以前还装傻不出门,牙尖嘴利的样子,我看是不能出门见人。”   “娘,你不是说苏明月是个傻子吗?”小屁孩哭得打嗝,“傻子打架这么厉害?”   小屁孩他娘眼一瞪,“我咋知道她装的,净会装,跟她娘一模一样。你以后多吃饭,苏明月比你还小半岁呢,你连一个小丫头都打不过。”   哇哇哇,不仅没有得到半点安慰,还受到了来自母亲的心灵攻击,小屁孩哭得更伤心了。   相比小屁孩受到来自母亲的灵魂打击,能哥儿则是另一种责罚。   “到祠堂跪一个时辰去,反省反省你自己。”能哥儿她娘冷厉的命令到。   “是,母亲。”能哥儿也不反抗,小小的男孩儿显然已不是第一次罚跪了。   旁边嬷嬷于心不忍,忍不住求情,“夫人,一个时辰也太久了,如今晚上天渐冷呢。”   “嬷嬷不必为他求情,他今年已经6岁了,有那时间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野,还不如专注课业。”   “夫人,能哥儿做完课业方出去的,他难得有个玩伴、、、、、、”   能哥儿他娘扫过了一个冷眼,“你在教我教子?”   “夫人,是奴婢多嘴了。奴婢现在吩咐晚饭去。”   失败者的痛苦各有不同,胜利者的荣耀是一样的甜蜜。   苏明月和翔哥儿牵着手挺着小胸脯,像两只雄昂昂小公鸡走在前头。   “翔哥哥,你好厉害呀!”苏明月赞叹到。   “那当然,我这么多的饭不是白吃的。”翔哥儿虚荣心大涨,头挺得更高了。   “翔哥哥以后会再来找我玩吗?”苏明月担忧到,“我怕他们以后会报复我咧。”   “以后出门你就说你是我罩的,跟着我混,谁都不能骂你。”翔哥儿小胖手颇有江湖豪气的拍拍自己的小胸膛。   “翔哥哥你好有义气啊!”苏明月疯狂拍掌。   沈氏看不得苏明月这幅打架还有理的状态,怕养成坏习惯,说到,“月姐儿你别作怪,以后不许再打架。”   苏姑妈本来还挺为儿子打了大胜仗得意的,听到立刻不满意了,“嫂子你这是什么话?别人都骂上门了,骂月姐儿就是骂我们苏家,骂苏家就是骂我,别人都骂上门了还不打回去,我们可不是那等孬种。翔哥儿做得好,今晚奖励吃三碗饭。”   翔哥儿作为一个小胖墩,晚上是有饭量控制的,怕小孩儿积食。   “娘,我今晚能吃四碗。不,我能吃六碗,十碗,一百碗……”翔哥儿膨胀了。   “行,随你吃。”苏姑妈对儿子的饭量十分捧场。   “那个能哥儿他娘,仗着学堂考试能哥儿他爹老比我哥高一名,天天摆出一副高人一等的姿势,我早看他不顺眼了。”苏姑妈十分不满的吐槽,“要我说,我还看不上他们咧,一家人都饿得脸黄肌瘦个难民似的,连个小孩养得都比我们弱。看我们翔哥儿,多壮,多好看。”   苏姑妈显然对自己养小孩十分得意,继续吐槽,“还有那小屁孩他娘,我一看就认出来了,是南大门的翠花吧,当年老追着我哥偶遇,以为我不知道她什么心思,肯定就是她说我们家的坏话,我呸!”   苏明月听得目瞪口呆,姑妈,你爆料太猛了吧!   幸亏翔哥儿是真正的小孩,听不懂自己娘说啥。   能听懂的红线、嬷嬷等下人恨不得自己隐身不在现场。   沈氏倒是第一次听说这等往事,然而这场合实在不适合,但她的身份正为难如何开口阻止。   苏祖母就无此犹豫了,受不了自己女儿那毫无遮拦的嘴,训斥到,“够了,说什么胡话呢,闭嘴!”   “却,不说就不说,明摆的事实。”苏姑妈十分不忿,但在苏祖母投射过来的‘不闭嘴马上滚回去’的眼神里还是闭上了嘴。   一行人回到家,给打架的小娃娃检查检查伤口,换下弄脏的衣裳,整理散乱的头发。   还有懂事内疚的媚姐儿在旁觉得自己没有保护好妹妹,让妹妹受到欺负。苏明月安慰姐姐自己大发神勇,已经当场打击回去。翔哥儿在旁表示自己以一当十,绝对不会让人欺负表妹。   忙碌中,又到傍晚苏顺下学时。   苏顺归家惊闻自己爱睡的小女儿跟人打了一架,打赢了,没受伤。正细细了解情况,安慰妻女,又见自己同窗师兄何德带着儿子能哥儿过来道歉。   能哥儿长得瘦长瘦长(没长这么瘦长也不能在胖墩翔哥儿手下吃亏),垂着个清秀的小脑袋,十分自觉的跟苏明月道歉,“月姐儿,对不起。”   “没事,又不是你说我的。”月姐儿看这个恹恹的小孩儿十分可怜,大度的挥挥手。   翔哥儿打赢了胜仗,更加无所谓。   何德见两小孩都无大伤,又跟苏顺客气两句,约好几天后一起出门游学,便归家去。   “爹,我让你丢脸了。”能哥儿牵着他爹的手走回家。   “爹不丢脸,”何德牵着儿子的小手,“只是打架容易受伤,月姐儿还是个小妹妹,我们不能欺负弱小对不对。”   “嗯”能哥儿闷闷的说,“爹,我再也不出去玩了。”   何德摸摸儿子的一头软毛,心中一片柔软,柔声说,“做完课业还是可以出去玩的,爹也希望我们能哥儿交到朋友呢。”   能哥儿抿着小嘴唇,过了一会儿才说,“娘不开心。”   “没关系,爹去跟娘说。”何德安慰儿子,想着游学前要找个时机跟妻子谈一谈儿子的教育问题。   何家乃外来户迁到平山镇,自己需要功名立住,也要有一两个交好的人家相互扶持才好呢。   苏家家风清正,自己与苏顺又是同窗,正好合适。   何德这边的打算苏家并不知晓,苏家正是吃晚饭的时候。   苏明月见翔哥儿真真吃了三碗饭,吃的小肚皮都涨起来了,便故意逗他,“翔哥哥,你不是说吃一百碗吗,还有好多碗呢。”   翔哥儿摸一摸小肚子,的确是吃不下了,但又不想在刚收的小弟表妹面前丢了面子,想了想,灵机一动说,“我先存着外公外婆这里了,下次再过来吃。”   一桌人都被翔哥儿逗笑了,苏祖母笑着说,“好,我给翔哥儿存着,翔哥儿什么时候来吃都行。”   吃过晚饭,苏姑妈左手牵着儿子,右手指挥跟来的丫头带上布匹腊肉,施施然的走回婆家。   这日子,过得也是十分的自在了。   送走苏姑妈,苏顺一家洗洗刷刷,又到了休息的时间。   沈氏一边涂涂抹抹,一边斜眼看丈夫,“南门翠花实在太过分了,居然说我们月姐儿是非。那小小一个孩子懂什么呀,肯定是他家大人说话被小孩子学去了。”   苏顺对妻子的含沙射影毫无所觉,这个平常儒家君子式的读书人十分气愤,“以后再也不跟这家人来往,家风不正。”   沈氏见苏顺无心虚之意,便转回正题,“想是日常月姐儿出门少,才有这些流言出来。如今月姐儿也大了,我多带她出门,流言自然消逝。”   按照沈氏的意思,这等不实流言根本不屑理。但这世上女子艰难,一个名声好坏影响一生,不得已在这些细微处只能给世俗低头。   像是忽然想到什么,沈氏噗嗤一声笑出来,“你今日没见到,月姐儿可厉害了,翠花她儿子还大我们月姐儿半岁呢,打也打不赢我们月姐儿,吵也吵不赢我们月姐儿。”   这儿看出沈氏和苏姑妈其实是一类人了,虽然一个明喜一个暗乐。   苏顺看着灯光下妻子偷着笑的容颜,不由得会心一笑说,“所以我们明姐儿聪明着呢。”   苏明月可不知道自家爹娘正为自己的战绩光荣,她这会正翘着小脚丫躺床上准备睡觉。   旁边被窝传来媚姐儿的声音,“妹妹,以后我再也不跟梨花她玩了。”梨花,翠花她大女儿,小屁孩他姐。   苏明月半响才反应过来,随后响亮应了一声,“嗯,再也不跟他们玩了。咱两可是一国的!”   “嗯”媚姐儿欢喜地应道,终于从今天没跟妹妹一起,让妹妹受欺负的情绪中走出来,“咱两是一国的。”   两个小姐妹在被窝下的手悄悄牵在了一起。   “媚姐儿月姐儿,到点睡觉了。”床外传来余嬷嬷的轻声说话声。   “马上睡了。”呼呼呼~~大人可真烦 第4章 .生娃的难易如此过了几天,苏顺出门游……   如此过了几天,苏顺出门游学去了,沈氏便带两个孩子到庄子查账(散心)。   苏明月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离开自己家的小巷子,非要坐到马车头浏览古代风情。   她年纪小,不必忌讳,沈氏也不阻止,只是让红线一同坐马车头顾好二小姐。   出了县城门,一大片待收割的农田,金黄色连成一片。远处青天之下,青山连绵。秋风徐徐吹来,吹乱苏明月一头小乱毛。   这样未经污染的天地,丰收的情怀,让苏明月忍不住唧唧喳喳个不停,“娘,你看好大一片稻田,好漂亮。”“娘,你看,还有一头牛在吃草。”“娘,你看那边有一条河,有人在捕鱼咧。”引得媚姐儿也忍不住探头往车窗外看。   走了1个多时辰,到了庄子,余嬷嬷已经带人先到,提前做好了准备。   沈氏这次来的庄子是她自己的陪嫁庄子,老苏家没有庄子,作为一个没落的读书人家族,老苏家最值钱的是一屋子的书。   钱庄头在庄子已经繁衍三代了,这次钱庄头带着长子出来迎接(不出意外就是这个长子接替庄头之位了)。听闻一起来了两位小姐,钱庄头把自己的三个孙女钱一、二、三妞都带来了。   双方一会面,大人有正事干,小孩子被打发出去耍。   “一妞姐,”苏明媚苏明月跟着几个妞在庄子里溜达,苏明月好奇发问,“你们平常在庄子里做什么呀?”   “二小姐,你叫我一妞就可以了,当不得。”一妞是个穿麻衣的10岁小姑娘,虽然第一次见到主家有点拘谨,但努力镇定之下还是很俐落稳重,“我们平常织布,采桑叶,照顾蚕宝宝。现在秋收了,大人忙,我们要帮忙煮饭,还有捡稻穗。”   “有蚕宝宝?我们可以看吗?”苏明月惊喜的问。   一妞带着两个妞停下来,虽然蚕房要保持干净整洁,不能随意进入,但想来苏明月是主家小姐,“应该可以的,我带你们去蚕房。”   “娘,我带小姐们来看蚕。”蚕房的看守正是一妞娘。   “小姐们来了。”一妞娘是个相貌朴实的中年妇人,身形矮实,肚子微微凸起。苏明月瞄一下她的肚子,判断她已经有了身孕,但见她挺着个肚子麻利干活,丝毫不见妨碍。   “哇,蚕宝宝好可爱。”另一边苏明媚惊喜叫到,苏明月转过身来蹲下看蚕宝宝。   “这一批是秋蚕,快要结蚕茧了。”一妞熟练的从旁边筛子上拿过一把桑叶递给苏明月苏明媚,“现在蚕宝宝每天都要吃很多桑叶,我们每天都要采新鲜的桑叶给蚕宝宝吃。”   苏明月学着一妞的样子把桑叶放到蚕宝宝边上,果然蚕宝宝扭着扭着爬上来吃了。   喂过蚕宝宝,参观了蚕房,一妞继续带着苏明月苏明媚绕着庄子闲逛。   苏明月边走边好奇发问,“一妞,你和二妞三妞的名字好像,你们是亲姐妹吗?”   一妞回答到,“我和二妞是我娘生的,三妞是婶娘生的。”   “哦哦”苏明月点头,然后又问,“那你们有兄弟吗?你们兄弟叫什么呀?”   “我有一个哥哥、两个弟弟,我哥叫一牛,弟弟叫二牛、四牛,三妞他哥叫三牛。”   苏明月额头冒汗,这起名方式,一看就是兄弟姐妹,“你们的名字谁起的呀?”   “我爷爷。”   豁,钱庄头可真会省事。   “那你们如果再有一个弟弟或妹妹,是不是叫五牛、四妞啊?”   “是呀,小姐你真聪明,我爹说了,我娘肚子里怀的,生下来男娃就叫五牛,女娃就叫四妞。”   “我娘也怀上了,到时候也顺着叫。”三妞插话。   “你们生的可真多呀。”苏明月感慨。   “不多啊。我爷爷说夫人人好,大家比以前能吃饱了,现在大婶们都能生5、6、7个呢。”一妞扳着手指头数数。   苏明月默然,这可真是古代版超生游击队。   此时,众人路过一处桑树林,一妞指着桑树说,“大小姐二小姐,你看这就是我们平常采桑叶的地方。”又走近几步向苏明月苏明媚展示,“你们看,这种不老不嫩的桑叶,蚕宝宝最喜欢吃。平常还可以爬上去摘更上面的。”   “一妞你们会爬树?”苏明媚很惊讶的问,她在县城里,只看过顽皮小子爬树,女孩是不会爬树的。   “我们都会爬树,二妞,上,给小姐们看一个。”一妞喊二妞。   二妞当场来一个猴子上树,手脚并用,三两下就爬到树枝上,还能扶着树枝轻飘飘的走。   哇哇,苏明媚看呆了眼。   苏明月十分向往,看看人家从小这运动量,又想起前世自己也爬过树呢,不知道技能有没有落下。想到这,不由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苏明媚拉住她的手,“妹妹,你不能爬,危险。”   二妞一个吸溜从树下爬下来,也劝到,“二小姐,你不要爬,你的衣服爬不上去咧。”   苏明月看看自己浅色长裙,再看看二妞褐色的麻衣短打,“好吧,”放下对爬树的兴趣,“我们来摘桑叶吧,我知道桑叶可以吃的,采多一点,今天中午就尝尝。”   一妞听说苏明月要采桑叶,忙跑到不远处给苏明月拿过来几个竹筐。   苏明月拿着这竹筐左右打量,应该是采桑叶专用的,不新不旧,保存得很干净。   学着几个妞他们把竹筐背在背上,苏明月不由自主的哼起了,“采桑叶的小姑娘,背着一个小背篓,清晨光着小脚丫,走遍森林和山岗、、、、、、”   “二小姐,你唱的是什么歌,可真好听。”二妞眨着星星眼说。   “听人唱我跟着学的,忘了是谁,”苏明月挑起小眉头,对二妞的识货十分欣赏,“不管谁都不重要,主要是由于我唱的好听。”   摘了小半个时辰,一妞几个摘了大半筐桑叶,苏明月苏明媚两姐妹摘了个筐底,不过没关系,拢一拢也够煮一顿了。   ……   “娘,你看,这就是我们自己摘的桑叶,可嫩可嫩了,你快吃。”中午的饭菜有一道上汤桑叶,苏明媚第一次摘桑叶,兴奋向沈氏介绍。   “是呀,可把我累坏了。”苏明月揉揉自己的小肩膀,吞下一口饭,苏家也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她献宝的说着今天的发现,“娘,你知道钱庄头起名多省事不?”   “哈哈,他们家就叫一妞二妞三妞,男孩就叫一牛二牛三牛四牛,”不待沈氏询问,苏明月笑道,“继续生就四妞五妞,五牛六牛哈哈哈哈。”   “几个妞不是一个娘生的吧?”沈氏笑问。   “我知道,”苏明媚说,“一妞二妞和一牛二牛四牛是一个娘生的,三妞和三牛是她们婶娘生的,她们娘都怀上了,很快就有四妞五牛。”   姐姐,干得好。   来吧,追根问底吧,为什么农妇们就生得这么多这么容易。有疑问就会去追寻答案,苏明月心里的小算盘已经打得哗啦啦响了。   现代社会里面,备孕的女同事准备得可充分了,提早半年就开始运动健身、放松心情、叶酸等各种维生素天天吃。   现在这条件,叶酸是没有的了,但运动健身和放松心情可以准备上呢。沈氏的身姿纤弱天生骨架细,又终日困在一个小宅子里,多思多虑,可不就容易怀不上。万一怀上了,再来一次难产那可就悬了。这有了后娘,就容易有后爹。好不容易适应了生活,苏明月可不想来个宅斗模式。   沈氏想到自己来庄子散心的原因,不禁垂头苦笑,心下有些黯然,一时场面有些寂静。   余嬷嬷是个体贴的下人,插话道,“这乡下妇人的确是生得多。”   “就是,一妞说乡里的婶娘们都生5、6、7个的,麻溜的很,一点都不影响干活。”   苏明月边吃边说,看着随意的很,她一个小屁孩,说再多不如看到实在,“娘,她们明天还要下地秋收。娘,你知道秋收不?秋收累不累?我可以去看吗?”   “好,你好好吃饭,待会乖乖睡觉我就陪你去。”沈氏收拾心情,笑到。   吃过午饭再溜达溜达消消食,苏明月和苏明媚听话的上床睡午觉。   余嬷嬷给两个小孩扇风,沈氏在拆卸头饰,她也有午后歇一歇的习惯。只是今日,她的动作特别慢,整个人显得心不在焉。   “余嬷嬷,你说这乡下妇人怎么这么容易生呢?”沈氏边拆耳环,边疑惑说道。   余嬷嬷细想一下,方回到,“说起来,这乡下妇人的确生得多,也少难产。我还听说过有些乡下妇人就在地头自己生,生完继续干活的。”   “我想着,会不会是因为乡下妇人干活多,身子健壮的关系?”沈氏皱着眉头,细细的说。   “夫人,你是说?”余嬷嬷不愧是把沈氏带大的嬷嬷,立刻明白了沈氏未尽的意思,“不若,我们下次问一问大夫?”   “嗯,”沈氏把拆下的耳环轻轻放下,轻声道,“是该问一问。” 第5章 .棉花(小修)次日,沈氏带着苏明月苏……   次日,沈氏带着苏明月苏明媚慢慢的走在田垄上,余嬷嬷和红线紧跟着,钱庄头落后两步为主家指路。   “一妞”,远远看着一妞她们挎着个篮子弯腰在捡稻穗,苏明月兴奋的招手,喊道。   “二小姐。”一妞挥手回应。   “娘,我想去玩。”   “只能让红线带你过去看看,不许下田。”沈氏不肯,劝说到,“稻叶容易割人呢,碰到身上痒。”   “好吧。”无鱼虾也行,苏明月不计较,飞奔过去了。   媚姐儿犹豫了一下,留了下来。   “我昨日听媚姐儿和月姐儿说你两个儿媳妇都怀孕了,今天还上场秋收,没关系吧?”沈氏问钱庄头。   钱庄头受宠若惊,“谢谢主家关心,她们身体壮实,日常劳作习惯了。”眼见余嬷嬷示意,以为主家想施恩,忙招手让人把两个儿媳妇带过来。   钱庄头的两个儿媳妇都是矮实身形,穿着褐色旧衣裳,小肚微凸。因为劳作日晒的原因,皮肤略黑,但唇色红润,步行稳健。   “夫人好。”两个庄妇十分诚惶诚恐。   “你们别害怕,是夫人昨日听说你们怀着了,还在秋收,想问问你们身体能不能受得住。”余嬷嬷解释到。   两妇人闻此稍稍定下心来,年纪大一点的一妞娘壮着胆子说,“回夫人,我们平日劳作惯了,可以的。”   余嬷嬷又问了一下日常之类的,方让她们回去。   几人游览一番,苏明月感叹这秋收的原始和辛劳。然而,很快苏明月便没有空为秋收遗憾了,因为她在庄子里发现了棉花,而棉花的棉籽是用手来剥出来的!   庄里人但凡有零散时间,都用来手工剥棉籽。手工剥除棉籽,一人一日所得,也不过一棒棉,可想这工作效率有多低了。   还不等苏明月震惊完,紧接着,又发现了纺织机是站着手摇操作的。   可是,受素质教育和双减政策的影响,苏明月是看过亲戚家小孩子的玩具织机的呀,是脚踏的呀!   那织布机虽然小,却是一比一仿真的,亲戚家小学的小女生也可以用,小人儿织起布来溜溜的,还获得小学生手工作业奖状。   而现在,立在苏明月面前这个大家伙,非得一个成年女人才能力气摇得动,效率奇慢,在苏明月看来,实在粗笨。   然而,一妞还还自豪的说,周边庄子的人都很羡慕她们,可以自己织布。其他庄子只能剥完棉籽之后,贱价卖出棉花或者便宜抵税。   “娘说了,等我再长两岁,就够力气了,到时候教我学织布。”一妞珍惜地摸摸织机,期待的说。   “嗯嗯,等我们大了,也能学织布。”二妞三妞同声说。   原来,棉布是这样难得的!穿一件棉衣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苏明月恍恍惚惚的想,不知不觉将心声说出来。   “那是当然啦,”苏明媚听见,很骄傲的说,“巷子里面的里梨花、青青、如姐儿等等都没有几件棉布衣服,大多数是麻葛衣裳”。苏明媚掰着手指头数一数,“我的棉布衣服最多了,每年娘都会让铺子掌柜拿布给我做衣裳。”   “什么铺子?”苏明月问。   “娘的嫁妆铺子呀,”苏明媚回答妹妹,“以前你还小不懂事,都是娘和我帮你选的。今年你大了,咱们一起选,你喜欢那种颜色就挑哪种颜色,开不开心?”   “开心,实在是开心。”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苏明月嘴角抽抽。   “等你选完颜色了,我们还可以送到绣房里去,让绣女给我们绣上好看的花纹。”苏明媚期待的说。   哦,看来也没有花布,只有染的纯颜色,花纹要绣上去!   苏明月深受打击之后,深刻地认识到古代生产工具的落后和生产能力的低下。   这是一个穿越者的使命呀,有什么比吃饱穿暖更有意义的呢。   苏明月心中瞬间激起了万丈豪情,哪一个穿越女没有金手指,没有指点美男,傲视权贵的美梦呢。也许,这落后的棉纺织业就是一个契机?   于是,苏明月接连几天沉迷剥棉籽和研究织棉布的机器,还缠着沈氏和余嬷嬷问了超多棉布的事情。   结果,结果当然是无所出了。普通人穿越了还是普通人。   穿越前,棉纺织业已经机械化了,苏明月还是托亲戚小孩子的课外作业福气,才认识到“古老的”脚踏式织布机。   即使再努力回想,苏明月也只能想起年代小说和电视剧里面,似乎农村是有那种老式的脚踏式织布机,家家户户能织布的呢。但是,那个家伙是怎么弄出来的呢?苏明月实在是想不出来。   而穿越后,穿越后苏明月3岁多点,能干点啥?啥也干不了!   明白自己能力的苏明月沮丧不已。   然而,她不知道,余嬷嬷还和沈氏感叹,“不愧是沈氏一族生出来的女孩子呢,从小就对这些感兴趣。媚姐儿是这样,现在月姐儿开窍了也这样。”   沈氏一族,沈氏的娘家家族,衣被大商家,沈氏嫁妆自带产棉、养蚕、织布、制衣、刺绣产业,生产到销售一条龙,由此可见沈氏在衣被这一行涉入之深。   “可不是。”沈氏高兴的说,自从苏明月被说是傻子之后,沈氏对所有拔高苏明月的行为都十分赞同。亲妈滤镜十分厚了。   可见有时候误解就是这样来的。   然而很快,沈氏收到苏顺的来信,来不及为苏明月的天赋觉醒而高兴了。   “嬷嬷,相公写信过来,说在邻县感染风寒,发现名医,让我借口服侍他的名义过去看诊。”沈氏细细看过信后到。   “哪里来的名医,少爷信里可有说明?”余嬷嬷问。   “是随进士回乡的老大夫,他的夫人也是医学世家出身,对妇人病很有一手。但年纪大了,已经不出诊,故相公喊我借着服侍他的借口过去问诊。”   苏顺性子温和,在信里已经细细跟沈氏解释,“相公亦说他已经令人送了另一封信给老爷老太太,解释说是他感染风寒后身体尚未康复,十分不适应临县的辣味吃食,故而派人叫我过去伺候。令老爷夫人不必挂心,让我不必顾虑。”   “如此,夫人还在犹豫什么?”   “嗯”沈氏做了决定,“将我们和媚姐儿、月姐儿的行李分开了,明日先送两姐儿回县城,我们再出发。”   于是,苏明月的制棉研究匆匆结束,次日一早,众人驾起马车匆忙返城。   庄里头人目送马车走远。“一妞姐,你说夫人小姐还会再来庄子吗?”二妞问,这几天夫人和小姐过来,为她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而门外,是她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世界。   “夫人小姐再来,也不会带你走的。我们还是要好好干活,等长大跟娘学会织布,就有了一门手艺,将来才可靠呢。”一妞十分务实。   “哦”二妞明白一妞说的是最现实可靠的,然而还是忍不住心底空落落。不过很快这种空落就被忙碌的劳作填满。   然而,二妞并不知晓,在夜深人静里,她家的顶梁柱一家之主钱老庄头跟她有同一遗憾。   “这几日安排几个妞一直跟着两位小姐,原想着如果有幸被小姐们看上,带回去做个丫鬟,可比我们一家子在庄子里有前程多了。”钱老庄头搓搓手,对着大儿子叹气。   “爹,也是几个妞粗笨,夫人小姐如何看得上。你看夫人跟前的红线丫头,可气派了。”钱老大呐呐的说。   “你懂什么,红线再怎么气派不也是一个丫头,家贫被卖过来慢慢□□出来的。两位小姐年纪还小,身边也没有随身丫鬟,正是最好的时机了。”钱老庄头恨铁不成钢。   “那也没办法,谁让夫人小姐才过了几天就走了,明明之前吩咐说住半个月的。”钱老大丧气说,不过转头又兴奋起来,“爹,我们这次也不是没有收获呀,夫人赏下一匹细棉布,给我和二弟未出生的孩子咧。我们庄户人家,从来都是织布上交主家,哪里用过这等细棉。”   想到未出生的孩儿竟有这等福分,钱老大不禁咧嘴傻笑。   一匹棉布有啥可乐的,钱老庄头蹲地上想,其实最好的机会不是跟着两位小姐,而是有机会做小少爷的小厮呢,那才是一家子的希望。   可惜少爷夫人还没有小少爷。不过没有关系,小少爷始终会有的,先把孙子提前培养好。   钱老庄头细细回想这几天送夫人过来的车夫小厮如何穿着打扮、为人处事,发誓要把孙子往一等小厮方向培养!   钱老庄头一家的野望沈氏可不知晓,苏明月也不知道原来几个妞跟着自己是想把自己当老板,此刻苏明月苏明媚和沈氏正坐在一辆马车往县城里赶。   “媚姐儿月姐儿,爹生病了,娘要去照顾爹,你们跟着祖父祖母,乖乖听话,好不好。”沈氏细细嘱咐两个女儿。   “嗯,我会乖乖听话的,娘,爹会不会有没有事呀?”媚姐儿十分担忧。   沈氏摸摸媚姐儿的头,说“爹爹没事,爹爹只是生病了,娘过去照顾他。媚姐儿乖乖在家,帮娘照顾妹妹,等爹娘回来好不好。”   “嗯”媚姐儿用力点头,“我会照顾好妹妹的,我已经4岁半了,我可以的。”转而又叮嘱她娘,“娘,你跟爹说要好好吃药,吃药病才好咧。”   “好,我一定会按照媚姐儿说得,让爹好好吃药。”沈氏笑到,又对苏明月说,“月姐儿也乖乖听话,要照顾好姐姐好不好?”   苏明月原本担心古人的医疗水平,但看沈氏并无忧虑神色,料想苏顺病情应该不严重。此时沈氏如此问,苏明月也只能眨巴着大眼睛,脆生生说,“娘,我已经3岁半了,我可以的。”   所以你就放心吧。 第6章 .问诊沈氏带着苏明媚苏明月赶到家里,……   沈氏带着苏明媚苏明月赶到家里,苏家一家子整整齐齐迎在门口了,连出嫁在外的苏姑妈都回来了。   沈氏甚至没有进家门,在家门口匆匆下车,“爹,娘,相公在信里面已经跟你们说了吧。我就不进去了,直接赶路过去还能走半天呢,媚姐儿月姐儿就托给你们了。”   转头又对苏明媚苏明月两姐妹说,“媚姐儿月姐儿在家乖乖听祖父祖母的话好不好。”   “好,娘,我乖乖听话”苏明媚苏明月两齐声说。   “顺儿他媳妇,你就放心去吧,媚姐儿月姐儿我会替你照顾好的。”苏祖母牵过两个孩子,“家里收拾了一些衣服,邻县冷,你带过去给顺儿,可不能再着凉了。”   “还有我收拾了一些食材配料,大嫂你带过去煮给我哥吃吧。我就料到我哥吃不惯那边的辣。”苏姑妈插嘴说。   “好,爹娘,那我走了。”沈氏带上衣服食材,又登上马车,匆匆出发。   看着马车远去的背影,苏姑妈十分担忧,“你说这离得远,也不知道我哥这病咋样了?”   “没咋样,不严重。”苏祖父一派镇定。   “爹,你怎么这样说?我哥单单给你一个人捎信了?”   “你哥都有心情嫌弃饭食,让你嫂子过去伺候他吃喝了,能严重到哪里去,也就是静养肠胃。”   “想想也有道理,爹你说我哥那么大一个人,生病居然还想吃家乡饭菜”   “这有啥出奇,古人还有莼鲈之思呢”   “祖父,什么是莼鲈之思呀?”苏明月想不到这个时空也有莼鲈之思的典故,忍不住问。   “莼鲈之思呢,是说有一个大官,十分想念家乡鲈鱼的味道,于是辞官回家吃鲈鱼了。”苏祖父耐心向孙女解释。   “啥,天底下居然有这种傻瓜蛋!为了吃一条鱼,连官都不做了!”苏姑妈惊叫出声,不敢置信。   “什么叫傻瓜蛋”苏祖父对苏姑妈的大惊小怪十分不满,瞪眼到,“这是单纯的鱼吗,这是一种寄托着思乡之情的感怀。”   苏姑妈撇撇嘴,十分不服,“一条鱼,还寄托着思乡之情。当了大官,啥鱼吃不到”   “粗俗”苏祖父一甩袖子,不想再跟苏姑妈这个女儿说话。   苏明月细细听着,暗自思量:这个时空跟原来的华夏历史十分相似,连典故都一样。很可能是华夏历史的平行时空分支,只是不知道发展都哪个年代了,当今皇帝尊号是什么。   可千万祈祷接下来是太平盛世,古代乱世人不如狗,万一到那种易子而食的混乱年代还不如早早再投胎一次算了。   ————   沈氏匆匆赶到邻县,见丈夫只是身材消瘦一点,但能走能动,精气神都还好,方才放下心中那一口气。   “娘子,让你担心了”苏顺说,“只是一个小风寒,已经大好了,只是想着难得这样一个机会,才想着写信让你过来。”   “相公你没事就好”沈氏说,“信里面也难说得明白,这大夫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夫妻回房细细商量,余嬷嬷指挥车夫和小石头卸下带来的食材衣服,收拾收拾准备煮晚餐。   次日,借着沈氏不放心苏顺病情要去复诊的借口,两夫妻再次来到大夫家,只是问诊人变成了沈氏。   “大夫,我娘子身体如何?”苏顺问。   “别着急,我细细看”女大夫两指搭在沈氏手腕,低头思量。   沈氏见女大夫年近50岁,但是身姿挺拔,唇色红润,保养得十分好。忙私底下碰碰丈夫,安抚住苏顺。   “你年少接连生育,还曾伤及底子一次,应该是难产或者大出血”女大夫说。   “对的,大夫,我生次女的时候难产大出血,当时大夫曾说对生育有碍,这几年我也一直吃药,是还没有养好吗”沈氏追问。   “给你开药的大夫医术不错的,你当年的产伤已经基本养回来了”大夫安抚说,“至今尚未有孕,一是当年产伤的缘故影响,二是你本身骨架小体质弱,加之常怀心思,综合各种缘由才难怀上。”   沈氏听此,想到农庄那些生几个还在下田的农妇,疑惑问到,“大夫,你说我天生骨架小体质弱影响生育,是不是我当年产伤也因为此缘故?我近日了解到,常年劳作的农妇们,身体强健,多次生子都十分容易,是不是有这个原因。”   “你十分聪明,”女大夫赞赏到,“是的。女子身体强壮程度影响生育,贵妇人们常常困在家宅之中,出入皆有车轿代步,故身体比寻常人家体弱,更易难产。而农妇们终日劳作,少有此事发生。”   “大夫,那我应该怎么办?”沈氏想大夫这样跟她说,肯定有办法。   “你以前的药方给我,我给你调整几味,你的身体再吃一段时间药也可以”大夫伸手要过药方,考虑一下,调整几味药用料,重新写过递给苏顺,“但是,吃药终究不是治本之法。想要身体强健,还是要多动多走。你可以常常去寺庙拜拜,尽量步行去,多散散心对你心情也好。”   “好的”沈氏乖乖到。   “另外,我教你一套养身拳法,你一日一次的做,坚持半年,应该就有效了”女大夫站起来,说“苏公子便先回避吧。”   苏顺连忙避让出去,女大夫手把手教了沈氏一套拳法。如果苏明月在此,肯定会十分惊讶,这套拳法跟五禽戏何其相似。   虽然这套拳法似乎有点不雅,与当下女子贞静娴淑的审美不符,但沈氏也努力记住了。   见沈氏已经记住动作,女大夫停止教学,然后说,“我叫你丈夫出去,一是学拳不方便,二是我要问你,房中之事,你们一般月事前还是月事后?隔几天一次?”   沈氏的脸色迅速飘红,咬咬牙,她回忆一番后认真说,“我们平常没有规律,除了月事期间都有。相公忙的时候便十几天一次,相公空闲时便几天一次。”停了数顿,沈氏又说,“这两年来我们夫妻求子心切,最近便、、、过于频繁了一点、、、、、有时一天数次或者一天一次。”   说完沈氏脸色已经红得似天边的晚霞。   “你不必害羞,敦伦之事如饮水食饭,人之常情。”女大夫淡定到,“只是你求子,便要注意,第一月事后第12-17天最容易怀孕,第二间隔时间太长或太短都不好,你可以理解为一颗种子栽种太早还没成熟,太迟又已经老去,因此同房3-4天一次是最易有孕的。”   沈氏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忙紧张记住。   “你也不宜太紧张,有时有心栽花花不吃,无心插柳柳成荫,”女大夫说,“你的身体没有大问题,按照我说的做,半年后或许就会有好消息了。”   “谢谢大夫,承大夫贵言了。”沈氏十分感激。   “可以了,回去吧”女大夫挥手送客。   沈氏回去之后,挑可以说的细细与苏顺和余嬷嬷说清楚。待苏顺休养几天,风寒养好,一家人便回家去。   等到苏顺沈氏归家,苏祖父苏祖母见儿子平安归来,吊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   连苏姑妈都带着翔哥儿过来看望了,“娘,我爹说得真对,我哥看着大好,看来急慌慌的把我嫂子叫过去真是吃不惯”苏姑妈嘀咕。   “这有什么出奇的,你从小没出过远门,嫁人也嫁在本县,你是没有试过,人啊,生病时,最是想念家中那一口味道了。”苏祖母对女儿感叹到。   及至吃饭,翔哥儿忽然说,“舅舅,你多吃鱼。我娘说你想吃鱼都想生病了。”   苏顺惊呆了,他自认不是贪嘴之人啊。   苏姑妈不好意思了,指着翔哥儿说,“小孩子乱说话,我是说有一个大官想吃鱼,叫莼鲈之思。不是你舅舅想吃鱼。”   “不是我舅舅吗?”翔哥儿摸摸自己脑袋,疑惑道。   一家人被逗得哈哈哈大笑。   沈氏自回来后便天天早上在房中练拳。   苏明月装小孩装成傻子之后,改变策略,变得十分好动,常常在园中东奔西跑的玩耍。   沈氏想到女大夫说她天生骨架小身体弱影响生育的话,怕两个女儿遗传自己,便放任苏明月到处玩耍,也鼓励媚姐儿不要过于文静,多跟妹妹出去玩。于是苏明媚苏明月,偶尔带着过来的翔哥儿,玩成了三个皮猴子。   时间便在这零零碎碎的事儿中过去了,很快来到腊月,要准备过年了。   古代人民的过年跟现代人的过年可不是一个概念,大年三十才放假那是不可能的。   提早一个月,家庭主妇们便忙起来,不管富裕或贫寒的人家,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准备过年穿的衣裳吃食,代表来年丰衣足食。贵族一身丝绸,中等如苏家这样的一身棉衣,贫寒人家麻衣或葛衣。   苏明月终于见到了苏明媚嘴里说的铺子里送过来的布,颜色种类都不多,就这还是托沈氏嫁妆铺子的福。   挑过新衣裳的布料,送去制衣,指挥余嬷嬷红线小石头等下人给家中大清洁,很快就到了腊八节。   腊八节也是一个重要的日子,把红枣枸杞红豆绿豆等果子细细熬成粥,相互送给交好的人家,这就是腊八节。   吃过香喷喷的腊八粥,苏祖父带回来一个消息。   苏祖父他,过完年,失业了! 第7章 .上学苏祖父原先在镇上唯一的举人许举……   苏祖父原先在镇上唯一的举人许举人家学馆教授蒙童班(是的,就是飞哥儿读的蒙童班)。   许举人年已四十多,近几年因年纪大(可能是没钱)已经不去春闱。奈何今年许举人不知受到何种刺激,突然疯狂了一把,想要最后试一次(开了几年学馆存够钱了),决定春节后举家去往京城求学赴考。   为啥举家咧,因为许举人家人丁单薄,只有一个老妻、儿子、儿媳妇。儿子肯定是要陪许举人赴考的处理杂事的,家里两主事男人出门了,剩下两个妇人根本操持不来学馆事务,干脆先关了学馆,带着老妻和儿媳妇一起赴京,有女人在起码可以照顾日常衣食,专心赴考,以免气候不适水土不服生病碍事。   于是,许举人全家跑路,哦,不,全家赴考了,所有的老师、学生放假小半年(这古代的交通,就是需要这么长时间)。   苏祖父暂时被动失业了,苏顺间接失学了(是的,苏顺也在这个学馆,童生班)。   说起来十分难过,但苏家男人的失业失学并没有影响这个家的运转,女人们该打扫的打扫,该做衣裳的做衣裳。本来,腊八后也该放春假了,至于春假后的事情,春假后再看呗。   过了腊八,年味已经很重了。   年二十四以后,大家进入了过年的状态,街上许多卖门神、钟馗像、桃版(辟邪的)、桃符,也有许多人挑着吃食出来卖。   苏家的门联是苏祖父和苏顺两父子写的,周边也有相熟的人家带着礼物或者几文钱过来求,苏祖父和苏顺来者不拒,这本不求钱,更像求名。   苏明月围观了这个年代读书人的稀有和受尊重,平山县也是一个相对繁华的县城了,却仅有一个举人,不到十名秀才。科考的残酷和万一挑一不过如此,世人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是有历史原因的。   到了年三十这天,最重要的节日是祭祖“请家堂”,苏祖父和苏顺把家谱、祖先像、牌位等放于家中上厅,安放供桌,摆放供品。女人是没有资格做这个事情的,不过可以从旁协助。   苏祖母带着沈氏、苏明媚、苏明月等女眷跪着侧边,三跪九叩祈求祖先保佑。苏明月细听着,苏祖母一直低头闭眼虔诚念叨,“保佑我夫身体健康,保佑我儿早日高中,保佑孙女健康长大,最最紧要保佑我媳妇早日诞下金孙延续苏家香火。”   苏明月偷摸睁开眼看沈氏沈色,但沈氏完全是苏祖母翻版,闭眼嘴唇微动不知道祈求祖先什么。   好吧,祖先保佑神灵保佑我娘快生个儿子吧,这古代没有儿子对一个女人就是艰难模式呀。苏明月心底默念,反正穿越都有了,说不定祖先有灵呢。   祭祖之后放爆竹,守夜。苏明月苏明媚两人小,大人便让她两早早睡去了。至于苏顺,作为家中唯一的壮年男丁,那肯定是要守夜到凌晨的。   及至年初二,苏姑妈带着苏姑父和飞哥儿翔哥儿回娘家了。   苏姑父是一个胖墩墩的笑眯眯眼商人,见面就给了苏明月苏明媚一人一个红封,当然苏顺也给回飞哥儿翔哥儿了。目前来说,两家打平,不亏不赚。   区别于翔哥儿是一个黑胖,飞哥儿反而是一个白瘦。可能是在学馆读书的关系,飞哥儿礼数十足,十分懂事的双手抱拳微微弯腰鞠躬问好,“外祖父外祖母新年好,舅父舅母新年好,媚妹妹月妹妹新年好。”   苏明月苏明媚忙回礼,“飞哥哥新年好。”   苏祖父抚须点头,看来对飞哥儿的礼节功课是满意的。   有一个亲人做老师实在是悲催,随时随地都不能放松。苏明月又开始同情飞哥儿。   翔哥儿则完全不一样,他随意学一句“外祖父外祖母舅父舅母姐姐妹妹们新年好。”然后飞扑到苏祖母怀里,“外祖母,我想吃冻梨。”   “翔哥儿,教你的礼仪呢!”苏姑妈说一句。   “新年呢,可不许说孩子。”苏祖母打断苏姑妈,“陈嬷嬷,到厨下给姑爷他们一人端一碗冻梨。”   苏姑妈也就是随意说一句,苏祖母说完她马上就放弃了,转话题,“这过年老是大油大肉的,还天天烧火炕,吃一碗冻梨润一润,实在是舒服。”   “我看翔哥儿就是像你,爱吃。”苏祖母笑指到。   “我生的,可不就像我。”苏姑妈十分理所当然。   另一边,翔哥儿自认跟苏明月十分相熟,他反客为主到,“月妹妹,你吃不吃冻梨?可舒服了。”   苏明月忍笑,“翔哥哥,你吃吧,我已经吃过了。”   “哦,我忘记了,这是你家,你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翔哥儿挠挠头说,这下全家人都被他逗笑了。   及至吃完一碗冻梨,苏姑妈用手帕抿抿嘴,说,“爹,许举人家闭馆了,等过了十五,我把飞哥儿送过来给你教吧。”   正在吃绿豆糕的苏明月,眼角余光见飞哥儿吃冻梨的手顿了一顿,整个人飞快僵住了。   可怜的娃娃,以为有一个愉快的假期,却不料还是要落到祖父兼师傅手里。   “还有翔哥儿,翻过年也5岁了,一起送过来给爹你启蒙吧。”苏姑妈塞一个还不够,还买一送一,两个儿子都直接塞回娘家。   “行,都送过来吧。”苏祖父无所谓,一头羊是赶,一群羊也是赶。   “麻烦岳父了。”苏姑爷站起来说道。   “一家亲人,不说这些外道话。”   沈氏微微一动,稍稍换一个身位,转向苏顺,目光却看向两个女儿。   “爹,既如此,媚姐儿和月姐儿也一起交给你启蒙吧。我平日读书也不得闲,还是要麻烦爹你。”苏顺见机说。   “也行,自家亲人,不用守那些虚礼,”苏祖父说,“只是如此,原先西厢房便不够位置了。”   “爹,我把二进正堂整理出来吧,正好冬日阳光短,正堂十分亮堂。”沈氏接口到。   “那行,你收拾出来,吩咐下去做几张小桌子小凳子,再置办点笔墨纸砚。”苏祖父到。   “爹,孩子们的笔墨纸砚我买一批过来吧。”苏姑妈抢着说。苏祖父看一眼苏姑父,见女婿脸上没有任何不豫之色,便答应下来。   谈笑说话间,几个孩子的学习事宜便定下来了。   苏明月淡定的吃着绿豆糕,看,有沈氏这个母亲在,家里有好事不可能少得了她们姐妹。   吃过午饭,苏祖父苏顺拉着苏姑父说点男人的话题,苏祖母则和苏姑妈说点母女间的悄悄话,沈氏看着几个孩子。   招呼孩子这个活,沈氏是十分愿意的。她内心也觉得小姑子十分的好运气,未嫁人前在娘家受宠,嫁入婆家亦不是苛刻人家,出嫁后一举得两男,娘家离得近时常回家亲近,简直是封建时代妇女梦想模板。   沈氏将小孩子带出堂屋去玩耍,自己带着余嬷嬷、红线守着孩子们。   几个学龄儿童,年龄都相差不大,最大的是飞哥儿,已经入学。   “飞哥哥,上学学什么吗?祖父严不严厉?”苏明月向飞哥儿打探。   飞哥儿刚刚得知十五号入学的噩耗,正有点恹恹的,但是苏明月香软萌妹睁着大眼睛充满好奇的问他,只有调皮臭弟弟的飞哥儿瞬间被征服,充满了大哥哥责任感回答到,“上学先背三字经和百家姓,然后还要学一点写字。不过先生不会让多写,小孩子手还小,写多了不好。外祖父可严了,没认真做功课会打手板子的。不过功课也不难,月妹妹你只要认真完成就不会被打板子了。不用怕。”   “哥,外祖父打过你吗?”翔哥儿憨憨的问。   正想树立带头大哥可靠形象的飞哥儿被这个不懂事的弟弟气着,怎么会有怎么讨厌的弟弟,一点眼色都没有,但自小被教育的飞哥儿又不能说谎话(说了很容易暴露啊),只能不情不愿的实话实说,“打过3次,不过在课堂上我是被打的少的。”   “那飞哥哥好棒啊。祖父平常也十分严格的呢,姐姐,对不对。”苏明月眨这崇拜的眼光说。   “对,我平常都害怕跟祖父说话。”媚姐儿说。   飞哥儿受到了鼓舞,信心又足了起来,拍着小胸脯大包大揽说,“妹妹们不用害怕,如果你们以后有不会的就问我好了。”   “飞哥哥你真好!”苏明月苏明媚两个小萌妹齐声说,瞬间飞哥儿自信心得到了莫大满足。   只有翔哥儿十分不在意,外祖母最喜欢他了,如果外祖父要打他手板子,到时候他就跑过去找外祖母。翔哥儿一边吃花生,一边自认考虑的十分周全。   被飞哥儿惦念着的外祖母正在教训女儿,顺便传授女儿一些驯夫之道,“你以后在众人面前要多给女婿面子,像今天,女婿都没有说话,你就说把笔墨纸砚买了,你让女婿怎么想。”   “能怎么想。爹都把飞哥儿翔哥儿收下了,外祖父不比别人尽心多了,他儿子占着大便宜了。”苏姑妈十分不以为然的嗑瓜子,“再说了,我怎么能让嫂子出全部,岂不是显着我们苏家占她便宜。”   “什么我们苏家占她便宜,”苏祖母被女儿这个逻辑惊呆了,“她沈氏,是嫁到我们苏家的,你才是嫁出去的女儿。”   “知道,知道”苏姑妈吐出两瓣瓜子皮,有点渴了,顺手端起茶碗喝一口茶,“这不是当年她低嫁嘛,我们可不能被说占儿媳妇嫁妆的便宜。”   “什么低嫁,我们苏家,书香世家,百年传承。她沈氏,一届商门,她才是高攀。”苏祖母十分不悦,厉声矫正。   “传承,传承,只有一屋子书的传承。”苏姑妈喝着茶嘀咕,眼见亲娘气色十分不好,眼珠子咕噜转一个,转移话题到,“娘,我哥还在跟我爹生气呐?”   “什么生气?”   “不是好多年前,你病倒在床,我爹非得把田地典当了去考科举,我哥气到放狠话说不考科举不做这带累妻儿的事吗?不然我哥为什么这几年一直考不上,肯定是没用心。”   苏祖母气到说不出话,抖着手猛地侧身快速大力打苏姑妈好几下。   “娘,你为啥打我。疼。大过年的。”苏姑妈边闪躲边喊冤。   “你给我闭嘴。”苏祖母气得心肝疼。   这什么女儿,简直是生来讨债的。苏祖母扶着胸口给自己顺气,但凡这不是自己生的,都要将她赶出门前。就这一张嘴,偏偏还在娘家婆家活得逍遥自在,这是什么好命。   这一刻,苏祖母和沈氏这对婆媳获得了共鸣 第8章 .怀孕送完苏姑妈一家归去,媚姐儿月姐……   送完苏姑妈一家归去,媚姐儿月姐儿在父母床上玩累了睡着了,苏顺沈氏也洗漱准备睡下。   “娘子,真是委屈你了。嫁给我这么多年,路途遥远,你都好几年没有年初二回过娘家。”苏顺惭愧说到。   “相公何出此言。嫁给相公这么多年,你待我十分好,婆母也不给我立规矩。虽只生了媚姐儿月姐儿之后多年无所出,你也是待我始终如一。我今生,求的就是这样的日子。”沈氏对自己的人生要求的确是这样了。   沈氏商家出身,见过太多的为了钱财富贵往高门结亲的。这样的亲家,不是对方有各种缺陷,就是贪图商户亲家的钱财。嫁过去之后,丈夫寻花问柳,后宅莺莺燕燕一大群。包括她亲爹也有过这样一段糊涂日子,她娘日日垂泪,她真是看怕了。   嫁入苏家,当年是她亲自选的,看中的就是苏家门风清正,苏顺本人洁身自好。事实证明她也没有看错,这几年,除了生子之事不如意之外,沈氏自觉是事事顺心。   因此,见苏顺如此说,沈氏忍不住辩驳。   “总是委屈你了,这么多年,我也没有考上一个秀才功名,绸衣也没有让你名正言顺的穿上一件。”一般人是没有资格穿绸衣的,那是有功名的人才配穿绫罗绸缎。当然有钱人穿了也是民不举官不究,但始终没有科举得来的资格来得名正言顺。   苏家是因为苏老秀才的关系才能穿绸衣,但按照苏顺本人的意思,靠爹算什么本事,自己的妻子儿女,当然是要靠自己。   “相公如何这样想,我见相公日日苦读,文章也做得好。想来是缘分未到。”沈氏说。   “说来也怪,我自认虽然文才不显,但不是自夸,中个秀才的功底还是扎实的。奈何次次入考场总觉得十分紧张,脑中一片空白,写出来的文章总没有平常的好。”苏顺苦恼的说。内心暗想莫非是年少时说的大话咬住了嘴,但那时年少轻狂不懂事,怎的现在是报应?   爹,你是不是有考场综合征呀?一到考场过分紧张,发挥失常。苏明月听了一墙角父母悄悄话,内心暗暗思量。   沈氏亦未曾听过这等事,只能细细安慰苏顺。   苏明月不愿再听狗粮,只得翻个身,弄出点声响。沈氏见此,忙命余嬷嬷将两姐妹抱过去西隔间安睡。   日子舒心便过得快,很快过了元月十五,苏明月成为一名小小的蒙童学生。   苏祖父启蒙教材教的是《三字经》《百家姓》,看来是同源的平行世界无疑了。   苏明月控制着自己的学习程度,既不太蠢笨被当成傻子,又不太聪明变成妖孽。她的学习参考对象是媚姐儿和翔哥儿,只是翔哥儿十分不争气,老是想跑出去玩想吃东西,已经被苏祖父立规矩打过两次手板心了。苏明月为了手板心着想,决定只要跟媚姐儿保持一致就行了。   苏家日日飘出孩童稚嫩的“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苏家大人们听见了半点不觉得闹腾,只觉得内心欢喜。   尤其苏明月,每晚还带着媚姐儿向父母展示一遍当天学习的内容,沈氏苏顺自然是连连夸赞。   对此,沈氏是十分自豪的,凭证是私底下沈氏向余嬷嬷自夸过好几遍,“看我们月姐儿多聪明,一学就会,比月姐儿大半年的翔哥儿,还像个小孩儿坐不住咧,背诵也没有我们月姐儿快。”   这些话,沈氏是不好跟丈夫说的。但是,一想到南大门翠花居然敢说月姐儿是傻子,沈氏每每都要咬牙切齿一番。说她可以,说她孩子就不行。因此,一有蛛丝马迹,沈氏便将苏明月往聪明上扯。   苏家蒙学开到三月,许举人还是没有回来。   到了三月,便准备过上巳节。   三月里,正是天地间野菜鲜嫩萌芽的时候,各种野菜洗干净在开水里过一遍捞出来,拌点小磨香油花生碎,好吃到不行。又或者卷春饼,一口鲜嫩的野菜合着春饼的麦香,苏明月可以吃三个。还有小黄鱼,怀籽的小黄鱼用油细火慢煎,咬一口,外表焦香酥脆,里面鱼肉紧致。   想到这里,苏明月跟余嬷嬷说到,“嬷嬷,晚上我想吃煎小黄鱼。”   “好,二小姐,晚上嬷嬷给你煎。”余嬷嬷笑道。   晚上果然有煎得香喷喷的小黄鱼,还没端上饭桌,苏明月已经准备好筷子了。   只是,小黄鱼的新鲜鱼香味散开来,沈氏立马转身连续干呕。   余嬷嬷的眼神亮了,立马上前想要扶住沈氏。   只是余嬷嬷刚走到沈氏身边,许是她身上残留的小黄鱼味道,沈氏干呕得更厉害了。余嬷嬷退了下去,喊道,“红线,过来扶着夫人。”   苏祖母站起来,“陈嬷嬷,你去请大夫过来看看。”声音里透着不明的喜意。   似乎所有大人都对着这一幕十分熟悉又毫不担忧,不,只有媚姐儿除外,“娘,娘,你怎么了?”   余嬷嬷抱住媚姐儿和苏明月,安慰说到,“媚姐儿月姐儿乖,娘没有事,等大夫看过了就好了。”   苏明月学着媚姐儿依偎在余嬷嬷怀里。这莫不是,有喜了?!   “恭喜夫人,是喜脉。”这还是当年那个大夫,他抬手抱拳,恭喜到。   苏家人瞬间喜笑颜开。   “大夫,我家夫人以前产后大出血一次,这么多年后这是第一次怀,身体没有事吧?”苏顺问。   “夫人脉搏强劲有力,身体也很健康。多年前产后出血,想来已经完全痊愈了。”大夫说到,“如果你们担心,我也可以给你开一幅安胎药。但依脉搏看,目前是不需要吃药的,可以多吃一点鸡鸭鱼肉,夫人身体略显纤弱,可以适量进补一下,不宜过多。”   “好的,谢谢大夫。”苏顺笑得咧开了嘴。   余嬷嬷送上诊金,大夫收了后,摆摆手说到,“不用送了,你们好好照顾孕妇。”   “元娘,你怀孕了”苏顺握住沈氏一边手说到。   “相公,我终于怀上了”沈氏摸着肚皮,抬头对苏顺说。   余嬷嬷带着媚姐儿和苏明月退出房间,合上房门,给他们留点空间。   “嬷嬷,娘怀上了是什么意思呀?”媚姐儿问。   “怀上了就是媚姐儿很快有小弟弟了”余嬷嬷说。   “很快是多快?”   “就是10个月之后,吃冻梨的时候就会有小弟弟出来了?”   “哦,要这么久呀!”   “是呀。娘怀小弟弟很辛苦的,媚姐儿和月姐儿要乖乖睡觉吃饭,不要闹娘好不好。”   “、、、、、、好吧”   “真乖。”   “陈嬷嬷,快,快,给我装上香。我要去祠堂告诉祖宗这个好消息,求求列祖列宗保佑我苏家这次一举得男,继承香火。”苏祖母激动到声音都颤了。   “好的,老夫人,我马上去。”   等不及陈嬷嬷烧香,苏祖母双膝跪地,双手合十,喃喃自语,“列祖列祖保佑,我苏家这次一定要是男孙,继承我苏家香火。列祖列宗,诸天神灵,保佑我苏家这次顺利得男孙、、、、、”   书房里,苏祖父平静地打开家谱,端坐良久,看着最后的名字:苏顺。   最后,执笔在一旁的白纸上写下了两个字:苏复。   第二天一大早,苏姑妈带着大包小包匆匆的来了,“娘,听说我嫂子怀上了”   “可不是,昨晚吃晚饭的时候刚刚发现的。”苏祖母含笑到,“你这么快就知道了。”   “我听饭团送飞哥儿翔哥儿上学回去说的。”苏姑妈答到,“娘你也真是,家里这么大事怎么没有派人通知我?”   “家里乱糟糟的,没来得及派人告诉你。”   “娘,我带来了一些燕窝、阿胶、红枣等,你派人炖给你嫂子吃吧。”   “你又带东西过来了?你呀你,你让你公公婆婆怎么看你,赶紧给我带回去。”苏祖母恨声到。   “娘你就别推辞了,好不容易我嫂子才怀上这一胎,万一是我侄儿呢。你看我和我哥同一年完婚,飞哥儿都多大了,我哥儿子都没生出了。这几年我可着急坏了,再没怀上,我都想着让我哥纳妾了。”   “那不行,你哥毕竟还年轻,没到那个年岁。”   “我不是还没说嘛。”   母女两又嘀嘀咕咕说些私房话,苏姑妈还专门去看了一趟沈氏,给沈氏传授了许多怀飞哥儿翔哥儿时候的注意事项。   然后又溜达着去找了课间休息的苏明媚苏明月,给姐妹两带了许多徐记点心和玩具,最后叮嘱姐妹两要乖,不要去闹娘,娘要给你们生小弟弟要好好休息的话。   最后心满意足,午饭都没有赶上吃,儿子也没看,甩着手帕带着小丫鬟回家了。   苏明月对这个姑妈只有一个大写的服气了。   接下来这几天,沈氏孕吐依然,苏家所有人都喜气洋洋,沉浸在一股兴奋又努力压抑这不让自己显得兴奋的氛围中。   所有大人对着苏明月苏明媚两姐妹说的都是要乖,要有小弟弟了开心不。   “妹妹,我不喜欢弟弟了。”这个深夜里,余嬷嬷已经吹熄了灯火,苏明媚躺在被子里,闷闷的说。   苏明月这几天也一直被忽略,但是她思维成熟,理解这种求子多年一朝得偿所愿的快乐。   但此刻,她发现,她内心深处也是不喜欢的。不喜欢被忽略,不喜欢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一个可能出现的性别男身上,不喜欢被所有人要求乖。   “我也不喜欢弟弟。”于是,苏明月听见自己说。 第9章 .吓人的苏祖父意识到母亲疑似怀弟弟带……   意识到母亲疑似怀弟弟带来的改变,苏家两姐妹都陷入闷闷不乐中。   苏明月还好,来自后世的信息爆炸时代,听说过太多这种案例。安慰自己,孕妇最大,重男轻女在两千年后都存在,何况古代,不开心也没有用,还不如开心接受努力争取、、、、、、总之,苏明月努力把自己说服了。   然而,苏明媚作为一个纯正古代原生小萝莉,就不是那么好办了。   又过了几日,适应了猛烈的孕反应之后,沈氏也很快的意识到两个女儿的不对劲。在明媚的春日里,沈氏带着两个女儿出去玩耍,两姐妹亦不能尽兴   “媚姐儿月姐儿跟娘出来不开心吗?为什么?是祖父教的课业太难了吗?”沈氏问。   “才不是,祖父的课业一点都不难,我们又不是翔哥儿。”   “那是为什么呢?媚姐儿能告诉娘吗?”   媚姐儿低着头不说话了。   沈氏看看两个女儿,两个女儿都是拒绝交流姿势。   “现在媚姐儿和月姐儿是不愿意跟娘说心事了吗?不喜欢娘了吗?”   “才不是,是娘不喜欢我们了。”媚姐儿低低地说。   “娘一直很喜欢媚姐儿月姐儿啊,媚姐儿为什么冤枉娘?”沈氏忍住心痛,细细问到。   “娘怀了小弟弟之后就不喜欢我们了。”   “不是的,娘只是不舒服。娘怎么会不喜欢媚姐儿月姐儿呢,姑妈也没有因为翔哥儿不喜欢飞哥儿对不对,祖母也没有因为爹爹不喜欢姑妈对不对。爹娘对所有子女都是一样的。”沈氏认真解释。   “真的吗?不会像梨花娘一样,有了小弟弟就不喜欢梨花了?”媚姐儿问。   “娘跟梨花娘怎么一样,梨花娘还说过妹妹坏话呢,在媚姐儿心里娘是这样的人吗?”沈氏反驳到。   媚姐儿细细想一想,觉得娘跟梨花娘是不一样的,于是露出了小小的笑容。   “那娘什么时候可以好起来呀?”   “娘也不知道呢?也不知道是小弟弟还是小妹妹,反正他不好好呆着,媚姐儿和月姐儿在娘的肚子里的时候娘可舒服了。”   咯咯,媚姐儿笑出了声音,好像终于赢过了一场。   苏明月也跟着放松了神色,这跟一个胚胎争宠的感觉真的太尴尬了。   但是,又无法否认,纵然做过千百遍的自我安慰,都没有沈氏一番解释来得见效好。人,就是这样奇怪,以为自己很坚强,失去也无所谓,但其实那只是无奈之下的自我安慰,唯有得到,方可自愈在乎。   晚上,沈氏哄两个女儿睡着后,看着两个女儿的纯真睡脸,细细叮咛红线晚上照顾好两姐妹,春日里夜晚冷,可不能让两姐妹踢了被子着了凉,这才出了西隔间。   等到苏顺晚上温习完功课回房,发现等着房间里面的是脸色凝重的妻子。   沈氏细细的将媚姐儿月姐儿的事情告诉苏顺,自责的说,“都是我这几天忽略了媚姐儿月姐儿,小孩子最敏感了,什么都知道。”   “如何能只是你的错,”苏顺也觉得难辞其咎,“你身体不舒服,我本应该加上你那份多关注媚姐儿月姐儿,结果我却没有做到。”   “现在我们再自责也没有用了,好在发现得早,接下来要更注意,不能再让媚姐儿月姐儿觉得有了弟弟之后,爹娘不喜欢她们了,甚至应该更喜欢她们才对。”   于是,苏明月发现,自从上次谈话之后,沈氏夫妻对姐妹两的关注更上一层楼了。   连休沐日,苏顺都难得早起做完功课,带着两个女儿出门逛街。   苏顺给两个女儿买了糖人,买了一家四口的小陶人,给沈氏买了点心,给媚姐儿月姐儿买了木头小钗子,还给媚姐儿月姐儿每人买了一本新的三字经。   回到家,两人叽叽喳喳的向沈氏汇报今天的一切,把给沈氏买的点心拿出来,还向沈氏炫耀了新买的木头小钗子和新书。   “媚姐儿和月姐儿学习这么好,那你们每天来教弟弟或者妹妹好不好,弟弟或者妹妹要好好向姐姐们学习。”   “好呀,我们这么厉害,弟弟妹妹也可以的。”   原来,期待生男,跟爱女儿并不冲突。苏明月忽然明白,多子女的家庭,父母子女之间的关系,其实取决于父母的教育。   日子在大家对沈氏肚子里面的胎儿期待中慢慢走过。   四月中发生了一件大事,许举人他,祖坟冒青烟,中进士了。虽然只是一个三甲同进士,但同进士也具备了当官的资格了。读书是为了什么,当然是货于帝皇家,卖得好价钱了。许举人捎话回来,不回家了,等授官之后再回来给祖宗烧香。至于学馆,那当然是不开的了。   许举人不回来,意味着苏祖父彻底的失业了。   很惨的,因为苏顺一直没有考中秀才,坊间有传言说苏祖父连自己的儿子都教不好,水平不行,于是四散的小学生各自找了其他老师,没有一个人来苏祖父家要求附学。   这个传言也深深打击了苏顺,具体表现在吃过端午的粽子后,苏顺准备今年的县试更紧张了。   其实每年一考,准备工作流程大家都是熟练的了。但是最该准备那个人,苏顺,偏偏没有准备好,一上考场,他就掉链子啊。   苏明月想起那晚听到的,苏顺越到考场越发挥不出来的考场综合征。这个心理问题克服不了,苏顺的科举之路前途艰辛呀。   怎么办呢?   “翔哥哥,你回家又没有背书,课堂上背不出来了?”中午休息的时候,苏明月悄悄问翔哥儿。   翔哥儿不好意思说自己回家光顾着吃和玩忘记背书了,但他又不愿意丢面子,眼珠子一转说到,“我原是背熟了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外祖父的板子我就害怕得背不出来了。”   不管有没有提前背书,反正翔哥儿看到先生的板子都害怕呀。   “那下午祖父还要背课文呢,翔哥哥你怎么办?”   “是呀,怎么办?”翔哥儿愁眉苦脸,他已经知道,疼爱他的外祖母帮不了他。外祖父要打板子,谁也阻止不了。外祖母会给他好吃的,但吃再多好吃的,打板子也疼啊。   “哎呀,我有办法了。翔哥哥你学着平常在课堂上背课文,我学祖父来抽背你的课文。练多几遍,就不害怕了。”   苏明月摸着小脑瓜想出好办法,于是,在督促翔哥儿念了三遍以后,苏明月扮演的苏祖父上场了。   只见苏明月垫着小方步,手拿着一个小树枝背在背后,点名到“冯翔,你来背昨天教授的课文。”   翔哥儿飞哥儿媚姐儿对着苏明月笑的不行,叽叽咕咕的讨论一点都不像。   苏明月学着苏祖父板着脸,“安静!现在是课堂时间。”   翔哥儿看着小表妹严肃的脸,忍笑背诵起来。中间翔哥儿有好几次背不下去,苏明月还很好心的提醒翔哥儿接下去。   飞哥儿媚姐儿看此提出反对,“(外)祖父要求背课文的时候不是这样的,从来不会提示。”不服的飞哥儿媚姐儿轮着上来表演(外)祖父是什么样子的,翔哥儿背了一遍又一遍。   经过三人轮番扮演,翔哥儿在下午的背诵中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功,所有人一致认为是自己扮演的像,翔哥儿不再害怕板子的关系。于是决定继续帮助翔哥儿扮演下去(还没有玩够)。   到了晚上,几个小孩子都在向爹娘汇报这件新鲜事情。   翔哥儿说的是,“娘,今天外祖父表扬我了。”   多新鲜,以前只听翔哥儿抱怨又被外祖父打手板,苏姑妈当娘的自然心疼自己儿子,只是教书的又是自己爹,不好说呀,此刻听说翔哥儿被表扬了,苏姑妈连瓜子都不嗑了,忙说,“怎么表扬你的?表扬你啥了?快说给娘听听。”   于是翔哥儿嘚啵嘚啵一通,把大家扮演苏祖父陪他背书的事情说了,说完,翔哥儿还昂着头等他娘再表扬他一次。   奈何苏姑妈皱着一双细长眉,沉思到,“我爹长得也不是很吓人呀。”作为受娇宠的女儿,苏姑妈是从小不怕她爹的。她能养成这样直话直说的性格,可不是只有她娘的宠爱。   “岳父板着脸的时候是挺吓人的,”苏姑父插嘴说,“当年我上你们家提亲的时候,岳父板着脸向我提问,大冬天的我出了一身的汗,回来里衣全湿了。”   “爹,我这是像你呀。”翔哥儿惊喜的说,找到了自己怕外祖父的来源。   “找借口,”苏姑父伸出手指一戳翔哥儿额头,“你就是回来不做功课才背不上来的。大家给你多演练几遍,你就做了几遍功课,自然就熟练了。”   当爹的,苏姑父一眼就看出了翔哥儿的小心思,他对自己的儿子的未来发展也是有期待的,万一翔哥儿遗传到外祖父的读书天分呢,做父母的要善于挖掘儿女的天赋,“以后我和你娘每天晚上抽查你当天的功课,你第二天就会背了。”   而苏明月这边,则着重表现了翔哥儿对外祖父的惧怕心理,和模拟背书后翔哥儿在课堂上的优秀表现。在苏明月的绘声绘色的讲述下,翔哥儿完全是一个勤学苦练的小伙子,只是因为惧怕严肃的外祖父,才一直在课堂上表现不好。   媚姐儿还在旁佐证,“开头我们举着树枝当板子,翔哥儿可害怕了,后来我们练了几遍之后,翔哥儿就没有那么害怕了。”   两姐妹一个主力一个辅助,把这一件小事说的有模有样,既有理论依据,又有事实例子,让人不得不信服。   完了后,两姐妹事了拂衣去,睡的香甜。   留下苏顺一个人在床上辗转反侧到深夜。 第10章 .中秀才事实上,苏顺并不是笨人,甚至……   事实上,苏顺并不是笨人,甚至是聪明人。   在翔哥儿的例子提示下,苏顺思量了一夜,想到自己近年越到考试越紧张,越紧张越考不好,决定仿照翔哥儿在家里来一场模拟考。   第二天早上,苏顺向妻子坦白了自己的想法,他也没有死要面子的大男人主义,沈氏也安慰到,“想来是相公想得太多,包袱太重。如今有这法子,亦可一试。”   于是,苏家在一个午后悄摸摸的动工了,不知道是工程量实在小,还是苏家有意遮掩,模拟号房的选址在苏家最里进的一个墙角里,动工的是苏家的几个男仆。   最终出来的号房,直观的表现就是三堵墙加头上一片瓦,里面又窄又矮,长宽都是一米多一点,里面一张桌子一张凳子,晚上就睡在凳子上。成年男子的身量肯定是不能伸直腿的了,最多蜷缩着躺一躺。   就这样,苏祖父和苏顺看过之后觉得还是环境太好了,真正的号房,可能年久失修结满蜘蛛网和青苔,外边下雨的时候里面漏雨,地理位置不好可能靠近厕所,这就是所谓的臭号。   苏明月看后,不禁感慨古人科举条件之艰苦,怪不得读书叫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不过只要权力的结果是如此的甜美,科举就永远不会缺人。   也就是女人不可以考科举,可以考,她苏明月甚至可以更吃苦。   模拟号房建好之后,在一个晨光初现的清晨,苏顺拎着笔墨纸砚馒头布巾的考篮进了号房,他要在吃住在里面模拟院试考上三天。   在这三天里,苏家全都压低声音说话,连走路的脚步声都轻上三分。苏顺号房所在的那个角落,小孩子是绝对不可以靠近玩闹的,沈氏和苏祖母、苏祖父也有时远远的看一看,就这还要躲着免得影响苏顺的思路。   十分有后世一人高考,全家动员的的氛围了。   三天后,苏顺一脸土色的出从考号来,把考卷交给了苏祖父。   撑着洗漱完吃完粥之后,苏顺沉沉的睡上一觉,难得第二天日上三竿才睡醒,而沈氏早带着两个女儿守在一旁了。   “爹,娘不让我们打扰你,你是去做文章去了吗?”苏明月细声细气的小嗓子关心到。   “对呀,爹做文章去了,月姐儿有没有想爹呀?”   “我可想爹了。”苏明月仰起头,眨着大眼睛看着她爹说,“爹,你写文章饿不饿呀,吃的好不好?”   “额,吃得还行,你祖母给我送的饭。”   “那爹,你被子暖不暖和?你如果不够暖,我把我的小棉被送给你。”   “额,不用,爹也盖着棉被。”   “哦,那爹你一个人睡怕不怕呀?”   “爹不怕。”   苏明月狡黠的转一下眼珠,偷笑说,“那爹,你要人帮你学祖父吓人吗?我学祖父学的可好了。”   “你这皮猴子,哪里学来的,还会作怪了。”沈氏含笑,屈起手指轻轻敲了一下苏明月的额头。   苏明月伸手捂住额头,她娘敲得一点都不痛,“我跟娘和祖母学的,嘿嘿嘿”   她还学着沈氏的姿态,皱着个小眉头,悠悠的看着远方说,“也不知道相公吃得好不好,睡得冷不冷。”   “娘,我学得像不像,我聪不聪明?”她还仰着一张小脸求表扬,“我不是傻子对不对?”   自从知道被说是傻子,苏明月就找到了学小孩的诀窍,表现妖孽不像小孩子,不可能的。   沈氏被闹个大红脸,又气又羞,指尖一戳闺女额角,“我看你就是鬼点子太多!”   苏明月拉着苏明媚笑嘻嘻的跑出去。   沈氏耳边稍红,有心想说两句,却一时想不出说啥。   只转头一看,苏顺皱着眉头沉思,神色凝重,沈氏知道苏顺这是在思考问题,便不打扰他,轻手轻脚离开。   及至吃完早饭,苏顺移步书房,苏祖父已经在书房等候多时了。   父子两人就此次模拟考展开讨论,“爹,我感觉这个方法是有效的。”苏顺说,“我进到里面,瞬间就有了考场上的感觉,整个人都僵住了,平常背过的四书五经全忘了。好不容易镇定下来,也只是勉强把简单的贴经和墨义背诵回答出来,经义全文只能东拉四扯的写了一段。”   苏祖父瞥了一眼儿子,苏顺有点不好意思了,但还是坚持到,“我感觉我再试多几遍,应该能适应考场环境。”   料不到自己这个儿子居然有这么强的考场紧张感,苏祖父心里叹口气,但还是振奋起来说,“我看过了你写的文章,只有平常七成水准。料想你在真正考场上,也只能发挥五六成。怪不得这几年,你一直卡在院试这一关。既然你说有效的,那休息几天,我们再试多几次。”   “是,爹”沉吟一会,苏顺又说,“家里的号房环境还是太好了,爹,以后别让娘给我送饭了,我学着考试的时候带点馒头去吧。还有,到时让老马(苏家车夫)睡我隔壁,老马他打鼾,考场上料不到旁边坐着什么人。”   “嗯,也行,到时候就让老马和老福头一起去陪你把,老马打鼾,老福头常说自己年纪大了多起夜。”   爹,你对我可真狠,我可真是你亲生的。   两父子品评完,苏顺临出门前,鼓起勇气说一句,“爹,你下次也去给我监考吧。你跟主考的学政大人挺像的。”   说完,身为人父的苏顺咻的一下窜出房门,身手灵活的不像个时时注意形象的读书人。   离得房门三丈远,“我爹真可怕呀”苏顺抹抹额头的汗,“怪不得翔哥儿这么怕外祖父。”   苏顺说完心中放下一块大石,全然不觉被留下苏祖父一个人在苦思不明,夜半失明。   “顺儿他娘,你说我以前是不是对顺儿太严格了?”几十年的老夫妻,一起经过多少风风雨雨,拉屎放屁谁不知道谁,苏祖父对苏祖母也不隐瞒。   “什么,你说顺儿。顺儿是咱家唯一的男丁,严厉一些是应该的。自古以来不都是说严父慈母。”苏祖母知道丈夫和儿子之间的心结,以为出什么事,劝慰到,“要我说,顺儿就是像你,一根筋,认定的事情谁也劝不听,等他自己撞南墙就知道回头了。”   苏祖父想一想,的确儿子这个性格跟自己很像啊。   想到这,他莫名的又得意起来,臭小子,让你当年说我,你现在连个秀才都还不是,比我当年还不如呢。还不是要来请教我,走我老路。   过了半响,苏祖父反应过来,什么叫‘等他自己撞南墙就知道回头了’,老婆子这是什么意思。   苏祖母早不理这老头子,呼呼呼的睡着了。   接下来,苏顺保持这休息10来天总结心得体会,然后再次模拟考的频率。每次条件越来越艰苦越来越接近真实的科举环境,但苏顺一次比一次出来神色更轻松。于是苏家所有人都宛如获得了秘密武器,常常走着都不由自主偷偷笑一笑。   苏明月为自己这辈子爹这种,直面困境,近乎自虐式挑战心理极限,还能在其中寻找进步空间的心志和行动力感到敬佩。一次一次的科举淬炼出来,最终能真正踏入官场的人,都有不凡之处。   因为苏顺的院试,又有秘密武器加持,苏家今年的中秋节是敷衍着准备的。该走的节礼都按照往常的惯例走着,但是肉眼可见所有人的心思都不在过节上,十分有后世‘一人高考,全家备战’的气氛。   考中秀才的喜报传来的时候,苏家人全家都愣了一愣,好事盼了多年就这么成真了?众人有一种飘忽感。尤其听说还是全县第七名,这名次好得让人不敢相信啊。   还是苏祖父最先反应过来,迭声说,“好,好。老福头,快拿喜钱过来,多谢各位官差大哥了。”官差见这家人门口一个书箱,再一瞄众人穿戴,就知道是有底蕴的读书人家,忙一叠的好话送上。苏祖父见此更是欢喜,而苏祖母和沈氏甚至眼泪都留下来了。   苏明媚年纪还小,不理解喜极而泣的意义,见娘流泪,忙怯怯的问,“祖母,娘,你们怎么哭了。”   “哎呀,”苏祖母笑中带泪,抱起苏明媚说,“媚姐儿,祖母这是欢喜的眼泪。你爹中举了,你以后就是秀才的女儿了,开心不开心。”   苏明懵懂媚点头,苏明月响亮而大声的说到,“超开心!”   太好了,她爹考中秀才,不仅仅带来经济上的收益,更重要的是他爹迈入了士这个阶层。而她爹还年轻,只要不出意外,苏家可以维持20年阶层不跌落,人情往来婚嫁丧娶,他们全家都可以从中获得收益。   苏明月清脆的童音激得众人的哈哈大笑,报喜的官差见多了这种情况,为了喜钱好话说的更欢快了。   一时之间,闻声而来的左邻右舍也纷纷上门祝贺。   不管苏顺本人不在场,统统都称赞苏顺年少有为(是的,即使已经26岁,即将是第三个孩子的父亲,苏顺中秀才的年纪还称得上是年少有为呢),说苏祖父是虎父无犬子,更有说苏顺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对此,苏祖父都是乐呵呵的笑受了。   这等喜事,如何少得了苏姑妈。   不过半响,接到消息的苏姑妈带着丈夫儿子飞奔而来。   还没进苏家门口,已经听到苏姑妈那大嗓门,“爹,娘,我听说我哥中秀才了。这可是大喜事,咱们苏家的大喜事呀,一定要大办宴席,流水宴。”   说完流水宴,苏姑妈又话题一转,动情说,“娘,这真是太好了。我哥终于中了,让那些说风凉话的都闭嘴。”   前来祝贺的又心中有鬼的某些人愣是被刺了一下,这是不是说自己。   苏姑妈的话题又转了,“爹娘,宴席就让冯家酒楼承办吧?有我们家老冯呢,自己人,一定办得风风光光体体面面的。”   苏祖母还来不及细说女儿又没有跟女婿商量又乱出主意,苏姑父已经带着两个儿子进门来了,“恭喜岳父岳母,恭喜大嫂。”苏姑父双手作揖到,“飞哥儿她娘说得对,这等喜宴就交给我们来办吧。正好让我们飞哥儿翔哥儿沾沾舅舅的喜气。”   “来,飞哥儿翔哥儿恭喜外祖父外祖父,恭喜舅母”苏姑父又招呼两个儿子,一时间,飞哥儿翔哥儿学着苏姑父作揖说恭贺词。   围观的众人见此,锦上添花好话不要钱的夸赞外甥似舅,说的苏姑父的眯眯眼笑得更眯了。   作为一个生意人,苏姑父脸上笑眯眯,也不妨碍心里算盘扒拉得哗哗响:虽然说承办大舅哥这喜宴可能会贴钱,但一维系了跟岳家的关系,二是打响了名声,这生意做得。而且苏家是体面人,肯定不会让自己吃亏,起码自己可持平咧。   众人听到大办宴席,纷纷说可别忘了我们这些街坊邻居。苏祖父又说肯定忘不了大家,只是细节商讨后再订。一时间,人声鼎沸,欢声笑语,一派繁华之景。   功名利禄实在让人着迷。 第11章 .弟弟待苏家新鲜出炉的苏秀才归来,苏……   待苏家新鲜出炉的苏秀才归来,苏家的秀才宴终于在众人的期待中开始了。   作为当地扎根多年的人家,苏家一族在当地称得上树大根深,秀才宴,人来人往,颇是热闹了很久。   沈氏的娘家也派人来了,苏明月看见了多年未见的外祖母,那一句“我的儿呀,你可要看紧姑爷,这胎再生个男丁,就完美了。”   由此可见外祖母说话的水平未曾进步。   再就是苏姑父的小算盘没有打错,名声打响了,岳家也是厚道人家,他不仅持平了,还小赚了一笔。   苏顺多年的心结渐渐解开了,而且苏顺还年轻,万一带着家族再进一步也不是不可能的。众人怀着这种隐秘的期待,更显热情。   期间还发生了一间有趣的事情,以前部分家有适龄小学生的家长,背后议论说苏祖父水平不行,连自己的儿子都教不好,中不了秀才,没人把小孩子送到苏祖父的蒙学馆来。这次苏顺中举,名次还是靠前的第七名,这些人又转而觉得苏祖父水平还是有的,你看专心在家指导儿子半年,苏顺就马上中举了。于是纷纷表示,以前不知道、错过了、没机会,现在都想把小学生送到苏祖父这里读书。   苏祖父、苏祖父当然是,非常欢迎。   自从年纪大了放弃科举之后,苏祖父可是一心想要支撑起家中经济——毕竟全家传承也只剩下书了,总不能靠全儿媳妇嫁妆过日子吧。苏祖父自己和老妻是绝不从儿媳妇手里拿一文钱的。但是手里活钱又不多,苏祖父还真的需要教书这门生计。   别看苏祖父看起来一幅板板正正读书人的样子,除了当年不顾一切考科举,苏祖父其实挺有经济头脑的一个人,看他为两个儿女的挑选的婚事,完全是取长补短的实惠婚事。   于是乘着儿子中秀才这波热潮,苏祖父挑挑拣拣,又收了好几名资质良好的小学生。这是后话不提。   待到宴席后,苏顺特地找个时间问苏明月,“月姐儿,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礼物,爹给你买?”   “爹,是只给我一个人的吗?”苏明月仰着小脸对着他爹问。   “对,只给月姐儿一个人的。”苏顺笑着摸摸苏明月的包包头。   “为什么呀?”   “因为月姐儿帮了爹爹一个大忙,所以爹想要给月姐儿一个奖励。”   苏明月心里明白,应该是模拟考的是事情了。这个爹挺好,不让女儿做白工。   “可是爹,我现在没有什么想要的。爹,我能保留着,等以后我想要礼物的时候再问你要吗?”   “可以呀。不过月姐儿也答应爹,这件事情是我们的小秘密,月姐儿谁也不要告诉,包括娘好不好。”   “好吧,”苏明月歪歪头,“爹,我们拉钩。”   “好,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父女两相视一笑。   进入腊月,苏顺中秀才这波热潮终于随着天气冷下来了,眼看着沈氏到了预产期,一家人的注意力放到了沈氏的肚子上。毕竟沈氏可是有过难产史的人,虽然说大夫判断沈氏这胎身体很好,众人还是放不下心来。   尤其这胎还迟迟不生,苏顺已经放弃君子不语乱力怪神的矜持,紧张到求神拜佛。   还是沈氏看不过眼他这般无头苍蝇的姿态,打发他去看两个女儿,免得他在眼前,啥也干不了还四处乱转影响旁人心情。   这天苏顺正带着两个女儿在读书,前院传来沈氏终于要生的消息,当即苏家所有人都动起来,请稳婆、请医生、烧热水、铺产房、、、、、、苏顺十分想帮忙,却被沈氏亲自打发去守着两个女儿。   听着前院传来隐隐约约的□□,苏顺及两个女儿都脸色苍白。尤其苏明月,回忆起前世社会上的难产新闻,什么胎位不正、羊水栓塞、新生儿感染,越想越是脸色惨白。   幸而沈氏这次生产十分顺利,不到两个时辰,就听到前院稳婆大声恭喜,“恭喜夫人喜得贵子!”   父女三人一起往前院冲,余嬷嬷实在拦不住,只得略微收拾收拾放这三人进来了。   三人进来不约而同直扑大人,只见沈氏满头湿发,脸色苍白,但精气神尚可。   “娘,你吓死我了。”苏明月紧张的说。   看着眼前父女三人,沈氏撑起苍白的笑意,伸手摸摸苏明媚和苏明月两人头顶,“不怕啦,你看娘没事对不对。”又转头对稳婆说,“把弟弟抱过来给姐姐们看一看。”   稳婆赶紧把小婴儿抱过来,苏明月看着眼前闭着眼红通通的一团小家伙,呆了一刻,好丑啊,而且,“呀,弟弟没有眉毛!”   屋里大人笑成一团,沈氏温柔解释到,“小孩子刚生下来都是这样的,当初月姐儿媚姐儿刚生出来也是这样的呀。等长大就白白胖胖了。”   苏明月拧着自己的小眉毛犹豫着问,“姐,我刚生出来也没有眉毛。”   苏明媚皱着眉头想了想,摇头道,“我忘记了,那时候我还太小。”   众人被两姐妹的认真逗笑,余嬷嬷过来说,“两位小姐,夫人刚刚生产完,我们看完弟弟就让夫人好好睡一觉休息休息好不好。”   “那娘,你好好睡觉好好休息了,我们等你睡醒再来看你和小弟弟。”苏明月恋恋不舍的说。   在余嬷嬷的驱赶下,三人一步三回头的步出产房。   “爹,小弟弟叫什么名字呀?”苏明月突然问。   “生媚姐儿的时候是一个春光明媚的早晨,生你的时候是月色洁白如银的夜晚,生你弟弟的时候日光堂皇明亮,就叫苏亮,小名叫亮哥儿。”苏顺沉吟说到,“你看,你们三姐弟的名字都是取自你们出生的时候。”   “亮哥儿,亮哥儿,爹,亮哥儿真好听。”   等到苏祖父找到苏顺说,自己给孙子取名叫苏复的时候,苏顺只能直白的说,“爹,我已经给我儿子取名苏亮,小名亮哥儿了。我都告诉媚姐儿月姐儿了,爹,你不会想我言而无信吧。”   眼见他爹脸色不悦,苏顺灵机一闪,“爹,要不你这个名字留给我孙子你曾孙用。我保证,到时不跟你抢。”   这话里的意思就是,即使以后再生儿子也不肯用苏祖父取的名字。   这个不孝顺的儿子,苏祖父气恼,挥手让儿子赶紧走。   苏家有后了,苏家大人松下了心里紧绷的那一根线。   就连苏姑妈,都在洗三那天大包小包的回娘家走礼,悄摸摸的对苏祖母说,“幸亏我嫂子这胎生的是男丁,不然我都要愁死。”   “你说她咋这么背,连生两女,还产后大出血,足足六年才再怀上。”苏姑妈喝一口热茶说,“幸亏她这次终于生下了亮哥儿,不然我都不知道咋整。”   许是终于有了男孙,连苏祖母都放下了心弦,说,“可不是,我整整求了好几年的佛祖保佑,这次怀上我还天天去小佛堂前上一炷香。”   “求得神佛多,自有神佛保佑。”苏姑妈不愧是苏祖母教出来的。   出乎意料的是沈氏,相比儿子,沈氏更关注两个女儿,每天早上都要把女儿叫过来叮嘱好好学习功课,下午还要听两姐妹讲述今天学了什么,最后还要把小婴儿抱过来让两姐姐逗一逗。   除了表现出自己并没有因为生出儿子而忽视女儿之外,沈氏还郑重要求苏顺一如既往、甚至更关注两个女儿。   关于这点,沈氏很有自己的理论,“亮哥儿还是一个吃了睡睡了吃的小屁孩,对他多好他也不记得的,媚姐儿月姐儿就不同了,已经记事了,怎么对她们是要记一辈子的。”   说到后来,沈氏还十分动情,“我们可能就三个孩子,希望你我百年之后,他们可以相互依靠。兄弟姐妹间的感情,父母影响十分大。他们都是我们的亲生儿女,我内心都是一样对待的。”   只把苏顺说得眼泪汪汪,拍胸脯说自己绝对没有重男轻女的倾向。   在沈氏和苏顺的一番操作下,姐弟三人,感情日深。   尤其是亮哥儿从一个黄皮猴子慢慢变成一个浑身充满奶香味的白白胖胖福娃娃,苏明月看着更喜欢了,每天下课都要来逗两下,摸一摸亮哥儿白胖的小脸蛋,时不时的感叹两句,“小孩子的皮肤可真滑。”   今年过年,是苏祖母操持的,因今年苏顺终于考上了秀才,接着沈氏给苏家生了大胖孙儿,苏祖母高兴的,供奉给祖先的牲畜都大了一倍。   苏祖母还叮嘱祖先们继续发力,保佑苏顺后年一举得中举人,保佑沈氏养好身体多多开枝散叶,保佑亮哥儿月姐儿媚姐儿健健康康成长,总之,祖先们收到礼了,要干事。   翻过了年,媚姐儿月姐儿又大了一岁,亮哥儿1个多月的小婴儿,按照苏祖母的说法,跨过了年,便两岁了呢。   翻过年,苏顺继续读书。因为许举人行了好运中了个三甲同进士,待在上京找门路做官已经一年了,平山镇大大小小的秀才便全都失了学,只能在家自学琢磨办法了。   幸而苏家自认书香门第有大批书籍传家,里面老祖宗的批注细如牛毛(这就是家学传承啊),还有苏祖父这个多次赶考的人提供一些失败的经验,苏顺磕磕碰碰的自我学习中,进度实在缓慢。   像苏顺这种还算好的,有些人家中既无传承,也没有长辈可以传授相关经验,只能对着四书五经在家中闭门造车。然而这样学习效率实在不高,脑子灵活的很快就知道这样是不行的。   于是,四月中,苏家隔壁的何德何秀才,作为脑子灵活的代表,登门拜访了。 第12章 .丫鬟何德,早先跟苏明月翔哥儿干过一……   何德,早先跟苏明月翔哥儿干过一架的何能他爹,苏姑妈的嘴里的学堂上老压他哥一头还早几年考中秀才的隔壁小明。   在平山县这个一亩三分地上,何德和苏顺都算得上有数的青年才俊,一时瑜亮。   由此可见,其实何德一家与苏家渊源颇深。   何德此次上门,主要是为了读书一事。   “苏弟,自从许师傅进京之后,你我便无人指导。何某终日闭门读书,即便与同窗交流,亦无寸进之功。”何德忧愁的说。   这位仁兄很惨,他家底子薄,既无长辈指导,也没有苏家这种大量藏书(这年头,书籍是贵重物品,买买买很费钱的)。即使这样,人家也早早的中秀才了,天分可见一斑。   “何兄所言甚是,苏某亦有此感。”其实所感并没有这么深,之前苏顺都折腾模拟考去了,还顺利考中了秀才。不过中秀才之后,没有师长指导终究是个问题。“何兄来找我,想必是有了好法子。”   何德含笑说,“苏弟果然是聪明人,不知苏弟可曾记得,此前我们到隔壁县游学拜访过的李进士。”   李进士,苏顺游学的时候拜访过,还病了一场,借口把老婆叫过去治疗不孕不育去了。   “可是李进士愿意开班收徒?”   “是的,有消息称李进士告老之后想要散发余荫,开班教学。”何德说,“李进士上了年岁精力少,收徒有限,所以何某此次前来,想要邀请苏弟一起过去。”   “苏某在这里先感谢何兄,这等重要的消息愿意与我共享。”苏顺说,“然长期出外求学,我还需要跟长辈妻儿商量,不能马上回复何兄了。”   何德心中暗笑苏顺儿女情长舍不得娇妻幼子,脸上却丝毫不显,“应该的,苏弟不必过多言谢,其实何某来此是有私心,何某家中人丁单薄,一旦长期外出,何某家中只有妻儿。咱们两家离得近,你我又同窗多年,因此想拜托苏弟,日常多看顾一下。”   苏顺见何德说的如此坦白,不禁心中欣赏,笑到,“你我相邻多年,远亲不如近邻,苏某一定会跟家人说明,何兄不必挂心。”   “那我就多谢苏弟了。”两人相谈甚欢,苏顺何德还就各自学问探讨一番,最后何德方才依依不舍的告别。   待送走何德,苏顺返回房中与沈氏细细分说此事。   “相公不必多顾虑我,”沈氏主动握着苏顺的手,诚恳到,“你知我,不管粗茶淡饭也罢,锦衣华服也好,只要那个人是相公你,我都是甘之若饴的。”   苏顺感动得紧紧回握沈氏的手,“娘子,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沈氏又道,“我知道相公你,是顶天立地的男儿,你心中自有抱负,想为爹娘妹妹遮风挡雨,想要为媚姐儿月姐儿亮哥儿铺出一片坦途。”   苏顺顿生知己之感,大受感动,却又犹豫到,“亮哥儿刚刚出世,媚姐儿月姐儿正是调皮的时候,还有家中诸多杂事需要你操劳。我此次求学,长期外出不在家,怕你一个人太累。”   “相公何出此言,家中爹娘尚在,必定给我指导。亮哥儿年幼,整日吃和睡;媚姐儿月姐儿正好年岁到了,我想着刚好给她们一人配一个小丫头。相公不必担心家中,我的力量虽小,亦想为相公分担一部分。”   沈氏说得情真意切,苏顺深受感动,两人自觉夫唱妇随、同心同德,实在是天作之合。   待与沈氏商量出结果,苏顺再与苏祖父苏祖母细说此事。苏祖父苏祖母对儿子奋发上进自然是万分支持,除了叮嘱儿子要注意身体和饮食外,便催促儿子尽快出行,占定名额。   于是,第二天,苏顺便带着小石头匆匆赶往邻县,何德搭上了顺风车。苏家承何德的情,日常对何德妻儿多有关照。   苏顺走后,苏明月苏明媚因为答应过父亲‘媚姐儿月姐儿是大姑娘了,爹不在家的时候要替爹照顾娘和小弟弟’,正想大展手脚,沈氏派红线过来说要给媚姐儿月姐儿选小丫鬟的事。   当然,选丫头这种大事,沈氏是肯定要跟婆母先说通的。   苏家门户简单,下人少,苏祖母身边只有一个陈嬷嬷,苏祖父身边常带着老马,苏顺身边跟着小石头,守大门的老福头,厨下的厨娘,反倒是沈氏身边有余嬷嬷和红线两个,但沈氏日常管家兼带小孩,人手本是不足,如今再添亮哥儿,媚姐儿月姐儿也到了该培养小丫头的年纪了。   苏祖母对添人并无意见,只说,“姑娘们也大了,你挑人的时候也带上她们,好见见世面,学着掌掌眼。”   “还是娘考虑得周全。”沈氏日常逢迎苏祖母。一时间婆媳和谐,男人见了都笑不拢嘴。   选人之前,沈氏先问问苏明月苏明媚的意见,当然也只是意见,这种大事采不采纳,决定权还是在大人。   苏明媚只说听娘的,反倒是苏明月,沉思一会说,“娘,选人能不能带上一妞二妞三妞?”   沈氏好奇问怎么想到一二三妞,小孩子忘性大,记得着实不容易。   苏明月板着一张小脸蛋,故作成熟,“就觉着,反正都是选人,就给一妞二妞三妞一个机会呗。”   于是,几个妞获得了同等面试的机会。LJ   钱庄头接到主家要给两位小姐选丫鬟,自家几个妞是候选人之三时,欢喜得都睡不着了。自觉是自家的天大机遇,亲自叮嘱几个妞一定要尽心表现抓住机会,又吩咐儿媳妇好好给几个妞洗澡梳头换上最新的衣裳,收拾好之后按照日期亲自把几个妞送上城里主家。   几个妞都是第一次进城,紧张到不行,把祖父的照着红线姐姐言行举止好好表现的叮嘱忘记了,尤其跟人贩子带来的调理过的小丫头和绣庄送过来的小丫头相比,更显粗糙和局促。   沈氏先问一问小丫头们的年岁与出身,又问一问各自擅长的活计,丫头们的出身跟擅长的活计就关联很大了,穷苦人家无非就是煮饭、带娃、摘棉之类的,富贵人家发卖的奴仆花样就多了,比如有一个甚至说自己会认字,要知道这年头读书认字是很费时费钱的,沈氏出身苏家门户,红线也只是看明白几个字。   沈氏与何祖母低头商量了几句,选出了二妞三妞和穷人家出身的口齿伶俐稳重的四个丫头,又问苏明月苏明媚意见。   苏明媚细想里一下,最后还是说听娘的。   反而苏明月,站出来说想找个懂织布的,二妞三妞听此面色苍白,她两都还不够身量上织机呢。一个小姑娘来自织户的小姑娘面露得色说自己会,二妞嘴唇抖了几下,竟然一咬牙站起来说,“二小姐,我剥棉籽特别干净,纺线也纺得好,细长不断条,我还跟我娘学了织布,只是、、、只是还够不上织机、、、、、”   “娘,我觉得二妞挺合适的,我就选二妞吧。”苏明月扭头对沈氏说。   “这可是你选的,你自己的丫鬟你自己教哦。”沈氏笑道。   “行,我自己教。”苏明月拍着胸脯大包大揽。   沈氏又替苏明媚选了一个农家出身成熟稳重的的丫头,牙婆便带着其他人退下去了。   余嬷嬷带着一妞和三妞出去,把两个丫头交回给钱庄头。   钱庄头听说自家二妞被二小姐选上了,高兴得在回去的路上说了几声二妞好样的,又安慰几下一妞三妞说是因为她们年纪跟小姐差太大才落选。一妞三妞没被选上,沮丧到不行。隐隐约约中,她们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但又很确定自己失去了某些东西。   红线带着二妞和另一个丫头去洗涮干净,沈氏和苏祖母趁此教导苏明月苏明媚。   “来,媚姐儿月姐儿,你们说说今天怎么选丫鬟的。”沈氏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茶,柔声问道。   “不爱干净的不要,要勤快肯干的。”苏明媚说。   “富贵人家出来的不适合咱们家,偷懒说谎的不要,庄仆最知根知底了。”苏明月坐在凳子上,晃荡着双腿说。   “哦,你又知道哪个说谎了?”沈氏问   “那个说自己能织布的就是在说谎,大妞的身量都还不敢说能织布呢,她最多是学着做一做。”苏明月说到。   “那为什么不要那个会认字的,那个看起来最聪明了?”沈氏鼓励女儿继续说。   “读书很贵的,笔墨纸砚统统都要钱,我们家养不起。”苏明月装傻,那个丫头看起来真的很像后世电续剧里红袖添香的小丫头。   嗯嗯,沈氏对姐妹两的回答都很满意,“咱们这种人家,选丫头就是要踏实听话肯干,不养懒人,不搞花头。看手看出身看回答问题,怎么识人是一门学问,怎么用人也是一门学问。”   沈氏跟两姐妹细细传授经验,那边红线带着洗漱完的两个丫头进来了。   一问,另外一个丫头叫大丫,叫大丫二妞肯定是不行的了,沈氏让苏明月苏明媚给两个丫头取名。   苏明月想了想,给二妞取名叫棉花,苏明媚便跟着给大丫取名叫桑叶。自此,棉花便跟着苏明月,桑叶便跟着苏明媚。 第13章 .日常棉花、桑叶并不是进来就马上跟着……   棉花、桑叶并不是进来就马上跟着主子的,必先要跟着红线学会规矩才能出现在主子眼前。这个规矩就包括了:日常事务、说话做事,一句话概括就是想主子所想,急主子所急。   苏家并不是刻薄的人家,但是一旦红线姐姐觉得不及格,还是会被退回去。在古代,被退回去的结果可比现代试用期没过严重多了。   还没见到各自的主子,红线已经在棉花、桑叶身上树立了对主子的敬畏。   买丫头、养娃娃、读书、教学,苏家的日子没有了苏顺似乎在正常的运转着。然而,大家都觉得,没有了那个人,还是不一样的。   在众人眼巴巴的等待中,过了七八天,苏顺托人捎来信件,说已经通过考验,被李进士收入学堂。只是刚入学,学堂每到月末休三日,待月末再归家。又说没料到马上要入学,让沈氏收拾些换洗衣物、日常用品、笔墨纸砚让人捎过去。   苏祖父读完信,向大家宣布了这个好消息。   “好好好,今晚加餐。”苏祖母十分高兴。是的,苏家就是这等勤俭人家,再怎么高兴也甭想多发一个月月钱。   即使是只加餐一顿,众仆也十分高兴。这年头,仆人跟主家荣辱与共可不是说说玩的,眼见少爷刚中秀才,如今又拜得进士为师,众人简直是心里火热,自觉日子更有奔头了。   尤其是新来的棉花和桑叶两丫鬟,吃上了肉食,觉得苏家简直是从未有过的好日子。红线姐姐见机掏心教育两句主子好下人便跟着好的道理,棉花桑叶连连点头。   “顺儿她媳妇,又要劳累你了,我让陈嬷嬷给你拿钱,这笔费用从我们老两口私房里出。”苏*董事长*祖母慈祥的对沈*执行总经理*元娘说到。   “母亲如何说这等客气话,相公能拜得名师我干什么都是高兴的。只是我年轻,还是要母亲你压场,我就厚着脸皮也领一回母亲的赏了。”沈氏笑眯眯的说。   “看你这张巧嘴。”自从生下了亮哥儿,沈氏在苏祖母眼里就是完美的儿媳妇,“顺儿的事情平日都是你在打理,你尽快把常用的衣物、笔墨纸砚的整理出来,衣物要厚一点,隔壁县比我们冷呢。还有常用的药丸子也备一些,他们男人心粗。准备好了,明天让老马赶紧给送过去。”苏祖母又吩咐到。   “是,母亲。还是母亲考虑的周全,只是有件事,我年轻做不得主,想要问问母亲的意见。”沈氏称赞,又露出一点点为难到,“隔壁能哥儿他爹,也跟相公一起拜李进士为师。我们还承了他一个人情。如今我们要不要问一句,他们有没有东西要捎带的,只是我平常与能哥儿他娘也没有来往,贸贸然前往又怕冒犯。”   苏祖母沉吟了一下,“于情于理我们都要说一下的,我派陈嬷嬷过去问下能哥儿她娘。我们做了自己该做的,其他的随他们怎么想。”   “就听母亲的。”沈氏笑到,“家里这些人情来往,还是得靠母亲来给我掌眼。”   “你还年轻,再历练几年就熟练了。”   “我再过几年,有母亲两分功夫就开心到不行。”   婆媳二人相互追捧,一片和乐融融,实在是婆媳关系的典范。   苏祖父捧着热茶,一边听着二人追捧间把事情办好,一边心里暗叹婆媳融洽,顺儿真是有福啊!   所以说,男人不管多老都是直男。   陈嬷嬷去了何家一趟,带回来能哥儿她娘也有衣物捎带过去的消息,只是今晚需要时间整理,明早一早送过来。   第二天一早,能哥儿她娘带着嬷嬷将两个包袱送过来。还专门来拜谢沈氏说麻烦了,沈氏自然是一番回礼。两人来往半响,初步建立了交情。   老马带着一大堆行李,驾车赶往邻县去了。   又过去十来日,终于盼来月末。   “爹,你回来啦。”苏明月看见她爹从门口进来。一个激动之下,起步一个短跑,临到她爹跟前,跳跃,扑进苏顺的怀抱里。   苏顺被女儿的热情吓了一跳,但是靠本能的紧紧接住了苏明月。   然后,像被下了降头似的,夹着苏明月的腋下举起来转圈圈。   “哈哈哈,爹爹,我还要。”苏明月惊声尖叫,大笑着要求。   苏顺也正是兴奋,也不管礼仪应要求再转了几圈。   “好了,别闹你爹了,赶紧下来,小心摔着。”沈氏抱着亮哥儿,含笑到。   苏顺放下苏明月,又问苏明媚,“媚姐儿要不要。”   媚姐儿眼露惊恐,摇头摇得小脑袋像转风车。   “好吧,”苏顺面露失望,转而又笑起来戳戳亮哥儿额头“亮哥儿,还记不记得爹爹?”   亮哥儿咿咿呀呀边啃手指边流口水,看起来一脸萌。   “他才几个月,人都认不清呢。”沈氏笑到。   无奈,苏顺只好放下奢望,收回正形,“爹,娘。”   “嗯”苏祖父一如既往的板着脸。   苏祖母就很略显激动,“回来了,累了吧,先去洗漱,待会吃中午饭。”最后又打量打量,说了天下母亲都会说的一句,“都累瘦了,回来好好补一补。”   苏顺放下行李,洗去满脸风尘。   苏明月围着她爹转来转去,叽叽喳喳的献殷勤,“爹,给你热毛巾。”“爹,我给你带了家常换的衣服。”,等他爹换完衣服,又举着小拳头说,“爹,你累不累,我给你捶捶。”   像一只小蜜蜂,围着她爹转呀转。苏顺还享受女儿的小殷勤,很配合,“谢谢月姐儿。”“好。”“那就麻烦月姐儿给我捶捶了。”   苏明月举着个小拳头,硬着头皮捶了一会,捶到手到酸了她爹还不叫停,只得越捶越慢,越捶越轻。   “哈哈哈”最后还苏顺忍不住,点了一下苏明月的小鼻头,苏明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到了中午,一家人一起吃了午饭,又有苏姑妈带着大大小小的食材来慰问,“我哥肯定吃不惯外边的吃食,我给他带点过来。”   饭后,苏顺跟苏祖父一起到了书房。   苏祖父细细问了李进士收徒情况,还有课程水平。   苏顺都一一解释了,李进士目前只收了5个徒弟,4个秀才一个家里塞钱进来的童生。   教书水平不好下结论,毕竟目前只上了十几天的课程,初步看来比以前的许举人好。   苏祖父又细问李进士教授了哪些文章,苏顺凭记忆讲述了部分情况,两父子又对着苏顺的课业本子细细分析一遍。   苏祖父虽然只是个秀才,但是两父子相互印证又有不少收获。何况苏祖父放弃科举之后,读了家中不少藏书,理解的角度又比苏顺宽广些。   最后两人呆了大半个下午,得出一个结论,李进士做学问的水平还是有的,更难得的是为官多年(虽然官不大),官场思维和对朝廷政策的解读尤为可贵。   父子两讨论完半下午后,苏顺又去找了苏祖母。   陈嬷嬷笑着说,“老太太正念叨少爷呢,再不来就该去书房抓人了。”说完,陈嬷嬷识相的推门出去,把空间留给母子二人。   苏祖母拉着苏顺坐下,“这半个月,可是累坏了?”   “娘,读书求学哪有不累的,我自己觉着也还好。”   “嗯,你可记着,学问之事急不得,身体最重要,可不要苦熬。身体好了,才是基础,你要切记,家中尚有老母幼儿呢。”   苏顺自然是诺诺应是,苏祖母又神神秘秘的说,“你爹又叫你去书房半天做啥?你就顺着他说点就行了,他考了半辈子科举,如今把期待都放你身上,想着靠你复兴苏家咧。”偷偷放低声音,苏祖母叮咛说,“你自己有主意就行。你考秀才比你爹还早好几年呢,他半夜都笑醒好几次。他半辈子就考了个秀才,你已经比你爹聪明了。”   “娘,”苏顺苦笑不得,“我知道了。”   苏祖母见儿子听话,转而又关心起衣食住行,“小石头照顾得可好?你们住哪?李进士家还是自己赁房子住?在哪里吃饭?”   “小石头用惯了的。我们自己赁房子住,我跟隔壁何德大哥赁了一个小院子,他在东间我在西间。吃饭李进士家包了,只是要另交钱。”   “哦,那吃的还行?听闻隔壁喜欢吃茱萸?你可吃得惯?”   “还行,有辣的也有不辣的,不辣的吃多点,辣的吃少点。”   “嗯,”苏祖母沉吟一下,“也没有办法了,毕竟是在别人家,没有自己家方便。”   母子两细细说了半响,又到吃晚饭的时间。   晚饭后,苏顺才找到时间跟妻儿好好说两句。   沈氏也问了一些苏顺情况,苏顺亦都说了,回答得跟苏祖母大不离。   反倒说苏顺,细细问了沈氏在家如何,沈氏自然是回家中和睦,身体康健,儿女听话。   又举例说了亮哥儿会抬头看人了,月姐儿活泼了许多,媚姐儿文静稳重已经学着拿针。   “辛苦娘子了。”苏顺并不是认为妻子就应该无怨无悔照顾家中老小的男人,他很是感激,“当年求娶你,曾说过给你遮风挡雨,如今却独留你一人在家?”   “有相公这一片心意,我便已满足,并不觉辛苦。”   两人越说越近,渐渐相靠在一起。正是多日未见的年轻夫妻,可谓春宵苦短日高起。 第14章 .肉松苏顺在家呆了2天半,又匆匆走了……   苏顺在家呆了2天半,又匆匆走了。时光流逝,转眼又到7月中,沈氏抱着亮哥儿到苏祖母屋里。   见到胖乎乎的孙子,苏祖母是满心欢喜的,沈氏趁机跟苏祖母商量到,“母亲,下个月又到中秋了,想问问母亲今年如何安排。”   苏祖母抱着亮哥儿,说,“就照惯例吧。李进士那边,按照原来许举人的分例再加三成。”   “还是母亲思量周到,”沈氏笑到,“另外,我想着媚姐儿月姐儿也渐渐大了,厨下针线、管家理事也该接触起来了。虽年纪小不用她们经手,但女孩子,日积月累潜移默化,方是正经。正好这个中秋,我想着让她们抽半天来跟着学习?”   “嗯”苏祖母点头,“女孩子是应该的。我跟你父亲说吧。”   于是,晚上,苏祖母便跟苏祖父说起这个事情,原以为很简单,结果苏祖父久久沉吟未答。   “怎么?有什么问题。”苏祖母惊奇了。   “媚姐儿没有问题,倒是月姐儿,可惜了。”苏祖父答到。   “如何可惜了?”多年夫妻,苏祖母对苏祖父的了解,难得他说这句话,苏祖母的好奇心都勾起来了,又想到当年月姐儿是傻子的那个流言,莫非月姐儿有什么特殊的?   “这么说,闻一知十,灵性十足,如果月姐儿是个男儿,我苏家,复兴有望。”苏祖父到。尤其这一点灵性,好苗子与寻常苗子的差别就在这里了,实属难得。   “读书天分这么高!”苏祖母咂咂嘴,要知道,苏祖父一直说自己家传承自苏大学士,一门三进士可是美谈呢,但转而一想,“可惜是个姑娘。”姑娘又不能考科举。   “是呀,可惜是个姑娘。”苏祖父也感叹一声,“行吧,让她两下午课程不用上了,学理家去吧,女孩儿家,管家理事方是正经。”   于是,苏明媚苏明月便这样成了半失学儿童。   苏明月倒不知自己得到苏祖父如此高的评价。如果她知道,也是内心有愧呢,毕竟她一直认为自己只是依仗着成年人思维和记忆去吊打小学生。   对于半失学,她也不在意,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规则,在这个时代她注定不可以科举晋身,那学文识字和管家理事一样,都是为了过上更好生活的必要手段。   然而,苏明月不在意,以翔哥儿为首的一帮小学生在意得很。   苏明月多好呀,每天下学后会提醒他们当天课业,上学前会帮他们收齐课业交给先生,偶有不懂得苏明月会帮助解答,还会在休息时间帮他们抽背课文。总之,苏明月的存在,大大减少了小学生们与严厉的苏先生接触的机会。   如今,苏明月下午不上学了,他们如何是好?   一批小学生商量半天,最后决定派翔哥儿为代表去谈谈,最好苏明月不要去学管家理事,管家理事有什么好的。至于媚姐姐,媚姐姐年纪大了,去就去吧。(媚姐儿想打人。)   翔哥儿跑去跟苏明月说了一通,被苏明月残忍拒绝。翔哥儿不敢置信,大家都是一起的,你如何能背叛大家。   “翔哥哥”苏明月耐心的劝导,“你看祖母年纪大了,娘要照顾小弟弟,爹已经出去读书了。我和媚姐姐要帮助娘亲干活的。你看,等我做出好吃的,送过来给你们吃好不好。”   翔哥儿这个胖墩听到好吃的,有点怀疑,“你不会像我娘一样,什么都煮不好吧?”   姑妈,你的秘密暴露了。   “当然不会,翔哥哥你是怀疑我吗?”苏明月梗着小脖子,“即使我刚刚开始做得有一点点不好吃,翔哥哥你也会给我鼓励的对不对?”   “好吧。”翔哥儿无奈到,显然苏姑妈给了他某点教训,他已经是成熟的大小孩了,爹说要给女人面子。   “我以后下午不上学了,还要靠翔哥哥你告诉我下午大家都学会了什么呢?一想到这里我就很担心,万一我落后了被祖父打板子怎么办?翔哥哥你这么聪明可靠,一定会帮助我和姐姐的对不对?”苏明月又怂恿到。   “当然,你放心吧,月妹妹,包在我身上了。”翔哥儿听到聪明可靠,拍着胸脯答应了。   于是,翔哥儿跑过来一趟,原来的目的没有达成,又领了一项任务回去。   苏明月苏明媚半失学,除了翔哥儿为首的一帮小屁孩不习惯,苏祖父也十分不习惯。   没有人帮忙提醒和收集这帮小屁孩的课业了,小屁孩有疑问也憋着不敢问,一问啥也答不出来,下午的菊花茶也没有人给自己泡好了,实在是十分烦躁。   小学生们战战兢兢,果然没有了月妹妹/月姐姐,苏先生更可怕了。月妹妹/月姐姐什么时候可以回来呀?   被念叨的苏明月正在绕有兴致的跟着沈氏学厨下理事,当然,以她这样的年纪,肯定是不能让她动手的,事实上,沈氏只打算让两姐妹有个概念。女子的传承就是这样言传身教,所以古时候有丧母不娶的说法。没有一个好母亲悉心教导,嫁到婆家如何能挑起当家主妇的重担。   苏明月围观古代小中产人家是如何过节的,沈氏的庄子送来了中秋前的的蔬果,苏家还剩下百十亩祖田半年收益,又要准备中秋前的点心吃食,又要给相熟的邻居亲近的亲戚来往节礼。   因8月中秋,苏顺7月末和8月末两月的假期集中在8月一起放的,是故6月末之后隔了一个半月苏家人才见到苏顺。   这一见,众人大吃一惊,苏顺实在是消减了许多。   自不说苏祖母见了如何心疼,沈氏担忧,连苏明月都暗暗想按照他爹现在的身板,要熬过秋闱春闱的恶劣环境,真是让人不放心啊。   对于如此消瘦,苏顺的解答是学业过累,尚不习惯导致的。过些时日跟上了就没有问题了。   沈氏却是不信的,她细心,找来小石头细细询问。小石头瞒不住,才说了。   原来,李进士家的伙食是交给李太太管理的。奈何这个李太太是第三任填房了,李进士一树梨花压海棠,李太太年轻想要点钱财傍身,便克扣起这帮学生的伙食。   “最初是一餐一顿肉,后来变成里一餐几片肉,现在就是各种肉沫青菜了。”小石头十分愤愤不平,“没有油水,只能多多的放茱萸调味,少爷只能用热水过一遍再吃,天天这样,少爷不瘦才怪。”   “天杀的,收了我们这么贵的伙食费,这样糊弄人。”苏祖母这等老人家都大骂出口,动她心肝儿子比动她更让人愤怒,“这就是上辈子穷死的,这辈子干这等缺德事,我看她一辈子都是穷命。”   骂是骂了,但是也没有法子,谁让本县唯一的举人许先生高升了,估计李进士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苏顺都说李先生对学生的课业十分尽心。   出了这等事,一家人过节都不开心。苏祖母憋着劲,一心只想给苏顺大补。   苏明月见此,想起前世亲戚家为孩子辅食折腾的各种鱼松肉松,方便易食,便于保存,便想试一试。   “娘,如何不把肉煮熟了给爹爹带过去呢?”苏明月问她娘。   “月姐儿乖,肉放久了容易臭呢?”沈氏也为苏顺的身体担忧,二人年轻夫妻感情好,实在不忍丈夫受这等罪,但丈夫肯定不能因为这等事退学的,只是沈氏想尽办法,也想不到如何破这个局。   “那娘,腊肉不臭呢。”苏明月又问。   “腊肉都晾干了没有水分了”沈氏并不迁怒女儿,还是耐心解答。   “那娘,要不将煮熟的肉,晾干水分试试,”苏明月到,“不过晾干时间太长了,能不能炒干呢。”   沈氏并不因为苏明月的年纪小而否定苏明月说的一切,她想了想,觉得有点道理,但又从未听过过这样的事情。   “娘,要不我让田婆子试试?”田婆子,苏家雇佣的厨娘。   田婆子长的胖墩墩,十分有分量。自古以来,厨子先尝三分味,从来没有饿瘦的厨子一说。   对于自家二小姐的奇思妙想,田婆子心里嘀咕从未听说过把肉炒干的,但是一个好的下人,是听命行事。   恰好厨下养着几条大草鱼,苏明月命田婆子不要头尾,只要中间鱼肉,把鱼肉蒸熟,除去鱼皮大刺骨,然后把鱼肉用筷子搅碎,再放入锅中小火细细翻炒。   田婆子挥汗半小时,越翻炒越香,以她多年的厨下经验来判断,说不得真能成。   果然,到最后炒出金黄色的一团蓬松的绒绒状的肉。   苏明月尝一口,有后世肉松的感觉了,“娘,你试试?”   沈氏尝了一尝,干香干香的,却又入口即化,十分方便。沈氏心里已经点头,但为了稳重起见,“带过去让你祖母尝一尝。”   苏祖母尝了一口,也十分赞赏,“尝起来味道不错,也十分方便。炒到这般干爽,料想能保存半个月,如今天气渐凉,不怕,让田婆子炒多点,到时候让顺儿拌饭拌粥吃都行。”   对于沈氏这样细心为儿子着想的行为,苏祖母是大加赞赏的,“顺儿媳妇,还是你年轻心细有想法。咱们家,最后还是要靠你和顺儿。”   “母亲如何这样说,家里还是要有母亲你这样的稳重老人家才让人放心。”沈氏先拍苏祖母一记马屁,又为女儿加分,笑着说,“是月姐儿想出来的,她小人儿想法多。”   “她一个小小人儿,还是你肯用心去试。”苏祖母赞到,又想到不能降低孙女的积极性,万一还有其他的法子你,于是转头说,“月姐儿,好样的,再好好想想,还有没有其他法子。”   还打开零食盒子,郑重的奖赏了苏明月一盒绿豆糕,这可是苏顺买了孝敬苏祖母的绿豆糕,苏祖母的珍藏。   苏明月捏着一块绿豆糕,丢进嘴里,鲜花饼吃多了,绿豆糕也不错,“祖母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把爹爹养胖的。”吃人嘴短,苏明月立下誓言。   “好。”哈哈哈哈,沈氏苏祖母只当她一个小孩子说大话。 第15章 .苏祖父的小册子因为苏明月的奇思妙想……   因为苏明月的奇思妙想,田婆子这个中秋便在厨房跟各种肉松杠上了。   最终证明,鱼松和猪肉松是最合适和美味的,至于牛肉,古代杀牛可是犯法的,唐玄宗曾发布过《禁屠杀马牛驴诏》,一个皇帝亲自下命令说不能杀牛呀,牛是重要的生产资源。当然富贵人家偶尔会碰到“跌死”“撞死”等意外伤亡的牛,但苏家这种小中产人家,牛不在日常食谱里面。   苏家制肉松,田婆子干的活多,心里也是乐滋滋的,无他,又多一门手艺也。这是可以靠一门手艺吃一辈子饭的时代呢,虽然没有苏家的允许,田婆子也不能干啥,但是技多不压身,田婆子累得心里美滋滋的。   苏祖父学堂的小学生们也美滋滋的。   本来苏明月下午不能来上课,大家失去了小班长,各种不适应,不料隔了大半个月,大家有幸吃到了苏家的肉松。小朋友从来没有吃过这种肉呢,松软可口,又鲜又香。翔哥儿跑回家跟他娘炫耀了半晌,并且发出来了月妹妹没有说大话,说会给我做好吃的是真的的感慨。   他自觉吃人嘴短,学习得更认真了,发誓要帮月妹妹把下午的功课补上来。   苏姑妈听儿子说了肉松这个新鲜事,毫不见外地马上跑回娘家围观了一圈,最后还表扬了苏明月脑子灵活,当年翠花说苏明月是傻子简直是个笑话。(苏明月:姑妈,你不说我都忘了。苏祖母:这个女儿这张嘴真是没救了。沈氏:生气、、、、、、)   苏顺吃到了肉松也很高兴,毕竟天天吃斋是很苦的,吃肉总比吃菜好。   小石头也很高兴,苏顺并不是刻薄下人的性子,苏顺有,他总能蹭到一点。   苏顺吃好了,苏家人从老到幼,也都很高兴。   万事万物是双面的,有人高兴总有人不高兴的。   苏顺的邻居何德不高兴,苏顺的同窗们不高兴。   大家都是苦哈哈熬着,有时出去酒楼叫点饭食改善。但终日外食对一般人来说不是长久之计。   过了一个中秋回来,好了,苏顺带来了一个叫做肉松的吃食,苏顺是大方人,大家都尝了一尝。但这年头,肉是贵价食物呀,大家尝一尝味还好,时时蹭饭,读书人还是要面子的。   于是,隔了十几天之后,苏顺一封信回来说明了情况。苏祖父收到信,叫全家一起来商量办法。   “我想着,咱家从没有做过吃食生意,这个肉松虽然是个秘方,但是也不能单独成一门。不如给妹妹,妹夫家里就是经营吃食的,到时候大家都可以去妹夫家购买。”沈氏说,丝毫不提钱的事。料着苏姑父是个生意人,不会不懂秘方的价值。苏姑妈还向着娘家,想必不会一毛不拔。   说起苏姑妈,苏姑妈也是一个神奇物种,她过来瞧过肉松的制作方法,吃过说了一句好吃之后,丝毫不提秘方之事。尽管夫家是做吃食生意的,但人苏姑妈就很有原则的不抠娘家。   听完沈氏的话,苏祖父沉吟点头,也行,派人去把苏姑妈苏姑父两口子叫过来。   苏姑父早听说了岳父家突然有了一门叫肉松的秘方,如今听说岳父家有意出让,忙乐颠颠过来了。   他尝过之后,就不觉得这是一门小秘方了,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做法呀。做生意,最想要的是啥,贴钱都希望独一无二呀,虽说这个秘方大厨师们试多几次都可以做出来,但是生意上快人一步最重要。   苏姑父很爽快,他出了五十两的转让费。别小看这五十两,苏家一年的花费也就这个数目了,这还是因为苏顺读书占了大头的情况下。   至于隔壁县大舅子的一帮同窗,没问题,苏姑丈家刚好想在那边开分店,不然前些日子为啥大老远的跑过去。   苏明月一听,还给了苏姑丈一个秀才肉松的卖点,就是秀才们读书都争分夺秒,连肉都懒得咀嚼了。   苏姑丈一听,眼里冒钱光,连夸苏明月十分有生意天分。   于是,肉松事件告一段落,大家都高兴了。   过完八月中秋又到九九重阳,到了9月中苏明月苏明媚才复学。幸而小学生的学习内容都是认字,进度本就不快,苏明媚年纪相对较大,苏明月有前世基础,苏祖父再给两孙女上上小班,苏明媚苏明月跟上了进度。   待到九九重阳过后,九月末苏顺归家,沈氏向苏顺细细说了这事,“这五十两,娘已经给我了。我想着,月姐儿小,不如置几亩地也有几分收息,待月姐儿大了,到时候作为嫁妆陪送出去也是体面。”沈氏一片慈母心肠,已经帮苏明月想到了嫁妆,所谓父母爱子女为之计深远。   苏顺也不是不识俗物的迂腐之人,苏家在沈氏嫁过来之后,经济上是越发宽裕的,不是说家中置办了哪些大件,反而是一些细节,比如日常食物有了荤素搭配,家中衣物也有了规律替换,书房里的笔墨有人常常添置不会短缺了。苏顺是君子,君子就有了心理负担,“你嫁过来几年,我没让你享福,反而时时需要你费心。”   苏家过得好,沈氏自是出了一份力,虽说她也没有贴补太多,日常食物是庄子出产的,衣裳布料是店铺里面成本价的,笔墨纸砚贵了点,但是苏家还剩百十亩祖田的出息婆母是交给自己的,因此沈氏虽然贴补了点,但是不多。   最重要的是,苏家全家上下承她这份情,这年头,婆母不立规矩,不送小妾,丈夫贴心不作妖太难得了。   尤其是沈氏怀不上那几年,连自家亲娘都劝说纳妾,生出来抱过来养都是一样的。但婆母也只是求神拜佛日常刺两句,并没有实质性动作的比如赏个妾。更兼生下亮哥儿后,婆母再无意见,日日只打理老两口事务,既不插手沈氏苏顺之事,也不寂寞想要把孙儿抱过去养。沈氏亲娘都说日子实在过得舒心。   沈氏苏顺夫妻二人交流家中大小事务,不过是些居家过日子的寻常事,苏顺又说到,“明年又是乡试之年,我想着去试一试。”   这可是家中大事,沈氏抬头到,“我自是无意见,你跟爹娘说过了吗?”   “尚未,我先跟你说,其实我心中并无把握,只是想着试一试。”苏顺苦笑到。   读书多年,临近三十才中个秀才,苏顺心中抱负自是不止于此。好在他能看得开,虽说能中举最好,但不能中举也好好生活。   反观隔壁何德大哥,真的是拼命。自从李进士学堂开始讲乡试内容开始,小石头说,隔壁灯光常常亮到三更呢,何德大哥也是衣带渐宽人消瘦。   见丈夫心中有计较,沈氏自然是支持不说。   跟沈氏说完之后,苏顺又去跟苏祖父说了明年参加乡试之事。苏祖父作为一个屡试屡败的老秀才,积累了深刻的失败经验。   因两人是在苏祖父书房中说事,苏祖父停下笔,问到,“你有几分把握?”   “四六之数。”   “试试也好,”苏祖父沉吟道,“那你临考前要不要回家模拟考几场?”   “我想着出发前一个月再告假归家来,李进士说到时也是各自根据自己的进度苦读,他只作辅导。”   “也行,到时候也按照乡试规矩考几场。”苏祖父摸摸胡子,思索一会,站起来走到书房隐蔽处取出一把小册子。   “这是我多年科举经验,”苏祖父叹息一声,“也是不值一谈。不过你拿过去吧,不要跟为父一样。前人之鉴,后事之师。”   说完,苏祖父挥一挥手,再无谈兴,想是还没有放开到跟儿子面对面分享自己的失败经验。   苏顺这些年已逐渐理解父亲心结,因此抱着书倒是认真对着苏父鞠一鞠躬。   不得不说,苏祖父的笔记还是十分有价值的,苏顺回房静心细读,想象那些年苏祖父科举之路,时有感悟。   笔记中记录,苏祖父实在是一个时运不济的人,每三年一次的秋闱,苏祖父总有各种各样的倒霉事,比如有一年科考,苏祖父分到了臭号附近,那年刚好天气十分炎热,蚊虫环绕、臭气熏天,苏祖父苦不堪言,发挥失常;又有一年,瓢盆大雨,这回没在臭号附近,这回屋顶漏雨,苏祖父东遮西掩,最后还是弄污了考卷,分数自然低了;还有一年,苏祖父自觉一切顺利到不得了,题目也是熟悉的发挥十分好,结果那一年,遇上了科场舞弊,当地所有学子成绩无效、、、、、、   总之,那些年的苏祖父实在是不被考神兼顾,时运不济。   到最后一次,苏祖父又遇到妻子生病,考场上心神不宁,最终也没考中。考完这一次,年纪也大了,家中财力也无力支持,唯有放弃科举,教书谋生。   真是时也命也!   苏祖父这一本小册子不厚,却凝结了一生的经验。苏顺看完,心中极为沉重。好在他并未沉浸于此,而是想要总结出一些失败的经验,在前人的肩膀上看得更远。   只是苏父遇到的情况实在是倒霉,科场舞弊不说事前谁也不知道,老天下雨也无法干预,分配到臭号附近也只能说时运极低,苏顺实在是想不出什么法子。   想着一人计短二人计长,苏顺又与沈氏分说几分。   沈氏初初还有几分为难,想着这是长辈隐私,不好意思听,还是苏顺劝说苏父将册子交给自己,就是想让自己做好准备,只要沈氏不往外说,就不是问题。沈氏才放开,只是沈氏也是闺阁见识,终究也没有其他办法。 第16章 .清凉膏日子过得快,转眼过年,又到次……   日子过得快,转眼过年,又到次年入夏。   平山县依山傍水,周边多水流,因此鱼虾便宜,只是入夏之后蚊虫也多,让人烦恼。   亮哥儿年纪小,经不得热,常常光着两条小短腿,但蚊虫多,每天都被叮咬得大包小包的。沈氏日日用薄荷金银花艾草煮水给亮哥儿洗澡,奈何亮哥儿人小火力壮,常常跑出一身汗,作用甚微。沈氏苏祖母自是心疼的不得了,却又没有法子。   这日,苏明月带着棉花采回一把新鲜薄荷草、金银花、艾草,神神秘秘的找到田婆子说要制作防蚊虫的药膏。   田婆子十分为难,她只是一个煮饭的婆子咧,药膏不会弄呀。   沈氏知道苏明月常常有一些奇思妙想,这两年在苏祖父启蒙下也读书认字,苏祖父赞苏明月脑子灵活擅长活学活用,因此沈氏也不阻止,反正闲来无事,只令田婆子配合。   田婆子无奈,只能陪苏明月过家家。是的,在田婆子看来,苏明月就是在过家家。   尤其苏明月要求先把薄荷草金银花艾草等捣得碎碎的(这一步还有点像药),然后加上点花生油隔水蒸熟(看,这不就是过家家煮饭干啥),蒸熟后用纱布将蒸熟的药渣过滤出油(幸亏田婆子常年干活有一把子力气),最后加蜂蜡凝固装进小盒子里,成品就出来了。   苏明月取名为清凉膏。   沈氏拿到成品一看,的确有浓浓的薄荷艾草味,还带有点辛辣刺激,再问问田婆子,用的都是花生油蜂蜡之类的。虽不知道有没有效果,但是为了不打击女儿的积极性,还是让红线给亮哥儿涂上。   只要沈氏用,苏明月便十分有信心。这个清凉膏万金油,在那个物质缺乏的年代家庭常备药物好吗,蚊叮虫咬烫伤瘙痒,万能药。   果然,到了下午,红线惊喜来报,亮哥儿两腿的大包小包少了好多。   沈氏唤亮哥儿进来,亮哥儿朝他娘亮出自己的胖乎乎小短腿,“娘,不痒”展示完,又蹦蹦跳跳跑出去。   苏明月眼见证明效果,便不再跟进,挤那么一点薄荷油简直废了大力气了,苏明月觉着继续干不适合自己的角色,于是挥一挥衣袖说,“娘,田婆子知道做法了哈,你让她做。”   沈氏被女儿这番做法逗笑,好奇问道,“你如何想到这个法子?”   “我看爹爹书房里有一本杂书是说如何制面脂的,就试了试。”前面说了,苏家诗书传家,破落到只剩下一屋子书证明传承祖宗辉煌,里面先人收藏,各种乱七八糟的无用书籍都有,苏祖父都辨认不清。   苏家有三个书房,最大最重要的一个藏书室,苏祖母和陈嬷嬷负责打扫,苏明月这些小朋友一概不能进。其余苏祖父一个,苏顺一个,放些日常用书和不怎么重要的闲杂书籍。上次苏明月用一个愿望取得了苏顺书房的进出权,沈氏见她只是翻阅些闲杂书籍便也随他。   估摸是哪个祖宗随手收藏回来的,读书人爱好多,沈氏想着,便也不再深究。   眼看着防蚊虫叮咬有效果,沈氏又命田婆子做了许多。   因为又学到了一门手艺,田婆子喜滋滋的忙碌了几天,觉得自己不能再小瞧二小姐了。这读过书脑袋就是灵性,过家家也能做出这种好东西出来。以后可得好好巴结二小姐,说不定能学到更多呢。田婆子心里暗暗的想。   苏明月是料想不到田婆子胖乎乎的身材下还有此等灵巧的心思,如果她知道,都得说一句这就是人才啊。   说回清凉膏,沈氏用过之后,她心细,想到之前苏顺说过的臭号问题。于是用首饰盒装了好几个小盒子,把做法和用途详细的写上去,派人给苏顺送过去了。   不出所料,过来十几天,苏顺回信表示十分有效果,既防蚊虫,困累的时候抹一点在鼻梁下,瞬间清醒了,实在是读书人必备。   清凉膏发展出这种功效,是出乎沈氏意料的。   更出人意料的是,本镇最大的一家书店,刘家书店,派人上门来购买清凉膏的秘方。   听到门房老福头的通报时,沈氏楞是愣了一愣,因为来人通报是刘家书店主人,沈氏忙命余嬷嬷去请苏祖父。   苏祖父正在教课,听到余嬷嬷所说也是惊讶,儿媳妇也跟他说过清凉膏一事,他知道是孙女苏明月弄出来的。只是他也料想不到这小孩子弄出来的小玩意也值得人上门购买秘方。想了想,苏祖父把苏明月从课堂上一起带走。   本朝男女大防不算严格,苏明月年纪尚小,因此苏祖父便带着苏明月直接见客。   刘家主是一个年过三十的中年男主,面白无须,身穿一身藏青色深衣,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经营书店的关系,略带儒雅气质,更像一个读书人而非一个商人。他还带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少年身穿淡青色长袍,双眼好奇的四处打量。   看见苏祖父带着苏明月出来,刘家主站起来鞠手道,“苏老先生,冒昧前来拜访,打扰了!”   苏祖父常年教书育人,当得起一句苏老先生的敬称。   他站起来,苏明月立刻发现了刘家主右脚微跛,不是很明显,但是苏明月人矮视线比较低,马上就发现了。   许是苏明月露出了些微惊讶之色,刘家主身边的少年马上朝苏明月瞪了过来,眼神里满是恼怒之色,像一只被侵犯了领土的小豹子,露出了攻击之色。   苏明月忙露出歉意,对一个身体有缺陷的人过多注意就是歧视,即使她只是无意,也可能刺穿别人的心扉。   反倒是刘家主,面无不豫之色,拍拍少年的肩膀,说,“这是吾儿刘章,章儿,拜见苏老先生。”   刘章见苏明月眼露歉意,加之父亲安抚,于是收起浑身刺意,对着苏祖父恭敬行礼。   “不必多礼,”苏祖父忙到,“刘家主,请坐。”苏祖父示意大家不必多礼,余嬷嬷又给大家上茶。   刘家主喝一口热茶,将想要出资一百两购买清凉膏的来意说明。   苏祖父放下茶杯,歉意到,“刘家主,清凉膏乃是我孙女随手之作,取材简单,并不值得这么贵的价格。”   刘家主笑一笑,“苏老先生说笑了,这东西贵不贵,不仅看成本,也看何人使用。苏家的清凉膏,近日已经在读书人中传开了,提神醒脑,十分有效。我刘家是开书店的,近日刚好准备新店开张,急需一物打出名声。因此,对我们来说,此物便值此价。”   “刘伯伯,你们家要在开书店了吗?你们开多少家书店呀?”苏明月问。   刘家主并不因苏明月小而忽视他,能被苏老先生带在身边见客,苏明月必有过人之处,因此他详细解释,“我刘家,在本朝已有36家分店。此处在镇上开张的,是第37家分店。”   “刘伯伯好厉害。”苏明月鼓掌到,“那我们不要一百两银子,我们只要一百本书。最好是近年各地的科举时文,其余诗歌文集、奇谈怪论亦可,只要我们苏家要的都算一本。超过一百两,我们自付。刘伯伯你看如何?”   “好,我赞成。”苏祖父拊掌叫好,读书人最爱这等风雅之事,谈钱就俗气了,“刘家主你不知道,这清凉膏是我孙女倒腾出来的,如今用在读书人身上,与书相换,甚雅甚好。”   “此法极妙,”刘家主亦笑道,“只是一时半会之间,凑不齐苏家需要的一百本书。”   “没有关系,我先把秘方写给你们,我相信刘伯伯你不会骗我的。”苏明月狡黠一笑。   “有魄力,”刘家主拍好叫好,又到“只是这37号分店是小儿接手的第一家分店,不知道苏二小姐敢不敢与我儿签订合约呢?”   “俗话说有其父必有其子,刘伯伯能开36家店,刘哥哥将来肯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愿意和刘哥哥签这个合约。”说罢,苏明月命棉花取来笔墨,当下就将清凉膏制法写下。还让棉花取来一盒样品,“刘哥哥,这是我们自己做的,你拿回去看看。有什么问题,你都可以过来问我。”   “嗯,”刘章绷着一张年轻的脸,慎重地点头,然后他借笔写下此次合约内容,还慎重的签下自己的名字,“苏妹妹,这是我们的合约,你收好,以后你凭此合约,在刘家书店里,随时取书。”   苏祖父和刘家主两个大人,笑吟吟端着热茶看着两个后辈像模像样的完成交易。最后,苏祖父带着苏明月将刘家父子送出门口。   “苏老先生,告辞。”刘家主拱手告别,苏祖父目送两人远去,带着苏明月转身回家。   “月姐儿,你说说刘家父子为何出这等高价买清凉膏秘方?”苏祖父有意考苏明月。   “无非是千金买马骨,一百两银子买名声。我们苏家怎能收取金银俗物落下乘,一百本书就是一场雅事。”   “不错,不愧是我苏家人。”苏祖父抚着胡子,点头赞成。   远处,渐行渐远的刘家父子也在讨论着这件事。   “章儿,学到了没有。我们家世世代代开书店,就是跟形形色色的读书人打交道。读书人,学成文武艺,货于帝皇家,本质上读书就是追求权与钱,但是你跟他们打交道,又不能直接谈钱。懂了吗?”刘家主细心教子。   “懂了”刘章闷闷答到,想出的法子给一个小女娃子识破了,虽然最后是双赢,但不知为何就是没有开心的感觉。   “不要小瞧女子,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是聪明,越难被骗。”刘家主又笑道。   “我没有小瞧女子,”刘章低声抗辩。   到底是谁说那丫头小的时候是个傻子来的。   “不要小瞧任何人,猛虎搏兔尚需全力,你只有每次倾尽全力才能一次比一次好。”刘家主严肃教导,“这是你负责的第一张书店,你既然跟人签订了合约,就好好履行。我们做生意的,信诺就是我们赖以生存的根基。”   “我知道了,爹!” 第17章 .赶赴府城待苏顺六月底归家,知道了苏……   待苏顺六月底归家,知道了苏明月以书换秘方的事情,不禁也赞雅趣。   只是此次归家之后,苏顺就全力赴考本次秋闱,苏家全家注意力也集中在这件大事上。   奈何秋闱之事,总是不如人意,苏顺不出意外的落榜了。   平山县众秀才都是难兄难弟,大家唯有相视苦笑,苦读下一个三年再战。   时光飞逝,又三年转眼即过。   沈氏埋头收拾衣裳,三年时光,并没有在沈氏身上添上太多痕迹。儿女双全,夫妻和睦,长辈慈爱,女人的日子好与坏是写在脸上的。   反倒是苏顺,三年的苦读,让他身上的气质更加沉淀和内敛。   “元娘,别收拾了,来陪我说几句话。”看着沉稳内敛的苏顺说话却与气质不符“你说我这秋闱越近,心越不平静。”   沈氏闻言,不由得担忧到,“可是那科考就紧张的毛病又犯了?”   “这倒不是,这几年年年都要在那考号里试上几回,我早已习惯。”苏顺到,“只是这几年,我止步于秀才之后毫无寸进,转眼间,翻过年就是媚姐儿及笄了,月姐儿与媚姐儿也只隔一岁。我想着,如果能中个举人,媚姐儿月姐儿的婚事可以选择的范围便广了许多。这是我这个父亲,能为他们做的最坚实后盾了。”   说到女儿婚事,沈氏亦慎重了许多,“相公,你想想,这世间,为人父母富且贵卖儿卖女攀高枝的多了去,最坚实的后盾,其实在于人有没有这个心。只要有这个心,我相信不管是秀才,还是举人,你都是咱娘几个最坚实的后盾。”   “元娘,”苏顺握紧沈氏的双手,放松笑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我更要努力才是了。”   “相公,只要你尽力就好。”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次日一早,小石头驾起马车,载着行李,准备出发。   因今年暑热尚在,苏家众人都一头汗。   “爹,娘,我去了。”苏顺一身秀才直衫,坐在车架上,向众人挥手,“爹娘,你们回去吧,天气热,别中暑了。”   “嗯嗯,去吧,”苏祖母到,“小石头,照顾好大爷。”   “记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一切以自己为重。去吧。”苏祖父向外挥一挥手,说到。   “记住了,父亲。”苏顺说到,看一眼在旁的妻儿,“小石头,走。”   “驾。”小石头挥鞭喊道   “爹爹,加油!”眼见车架渐行渐远,苏明月忽然跳起来喊到。   “爹爹,加油!”这是不明所以跟着喊到的亮哥儿。“二姐,加油是啥意思?”   “加油、、、、、你看田婆子煮菜加多了油就好吃了。写文章也一样,心里加把油,文章写得就好看。”   “二姐,你敷衍我。”   “你既然知道我敷衍你,为何还要问。”   自从苏顺出发之后,苏祖母的小佛堂又开始天天烧香;苏祖父每日照常教学,但是每一天总要亲自撕下一张老黄历;沈氏照旧管家理事,只是偶尔总会发个呆;苏明月则坚持每日早起做完五禽戏(沈氏传授给两个女儿的),然后把她爹的书房整理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有些男人,平日不显,但其实已经是一个家庭的主心骨。   苏家众人希望秋闱顺顺利利,苏明月偷偷的去苏祖母佛堂烧了几炷香,希望佛祖保佑考得她爹都会,会的都对。   然而,事情总有不如人意的地方,在刚好秋闱这天夜里,下半夜一场秋雨,气温突降,余嬷嬷半夜起来翻箱子,把上一冬收好的棉被给苏明月姐妹盖上,至于没有晾晒过,一股子霉气已经顾不上了。   待到第二天一早,雨还是淅沥淅沥的下,秋风冷雨,家有考生的人家,裹着厚夹衣心都凉了。   苏明月想到苏顺模拟考试时那单薄的衣被,眉头也皱起来,在古代,伤寒感冒可是能要命的,家中众人忧心不已,连小小的亮哥儿也特别乖。   幸而到了下午,雨终于停了。虽然冷风不停,但总比风雨交加好一点。众人也只能祈祷接下来的天气快快暖和起来。   只是天不如人愿,接下来几天虽然没有再下雨,但温度没有半点回升。   苏家一家人现在已经不祈祷中举了,只希望不出事才好。苏祖父心中已经后悔了千万遍,早知道就不应该因为面子问题只给苏顺小册子,应该细细的说一遍。尤其里面记录了一些考生强撑着参加科举,然后一病不起或者身体彻底败坏的案例,应该重点讲述。年轻人,做事只凭一股子意气在硬撑,没有了好身体,万事到头皆成空。   有一句话,叫越怕出事,越会出事。   秋闱后第三天,刘家书店标志的马车急匆匆的赶到苏家门前,从车上跳下两个人,把苏家大门拍的震天响。   “谁呀?”门房老福头的声音透着不悦。   “快开门,我们是刘家书店的,你们少爷在府城病了,带信来让你们少奶奶去伺疾。”   闻言,老福头赶忙开门,果然是刘家少爷带着车夫。   老福头不敢耽误,赶紧带人去找老爷老夫人。   刘家少爷解释说科举当天寒风冷雨,苏顺还没考完就出来了,现在在客栈里面高烧加腹泻,恐成伤寒,小石头一个人照料不过来,带信回来让家里人赶紧去府城。   听完刘少爷的解释,苏家急得团团转。只是苏家老的老少得少,一时间府城人选毫无头绪。   刘家少爷又说可以马车当天返回府城,只是带不了太多人,完了又问何德家在哪里,何德病得更严重些,他们家还只有一个老仆人,比不上小石头年轻力壮。   苏家赶紧派老福头领着刘家车夫到何德家报信,沈氏、苏祖父、苏祖母讨论一番,定了沈氏带着老马上府城。   沈氏方便照顾人,老马会赶车,当年跟着苏祖父跑过府城多次,熟悉府城情况。   苏明月见众人围着刘家少爷问情况,忙命余嬷嬷给刘家少爷准备饭食,又准备一些方便携带的路上干粮。   又听见刘家少爷说科举当天温度突降,许多举子及侍从都伤寒发热,府城医生都忙不过来,苏明月忙命人去请大夫过来。   及至大夫过来,刘家少爷及随从正在吃饭,免不了又跟大夫说了一下苏顺的情况,无非是腹泻、高热、咳嗽,麻烦大夫开了一些太平方和预防用药。   待到刘家少爷吃完饭,大夫的药也抓到了。   沈氏匆匆忙忙收拾行李,把3个孩子托给苏祖父苏祖母,然后登上马车准备出发。   谁料,苏明月跟着沈氏,一跨腿踏进了车厢。   “娘,我跟你一起去。”苏明月无视她娘看她胡闹的目光,坚定的说。   沈氏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苏明月已经换了一套出门的便服。想到刚刚还是苏明月招待的刘家少爷,还有找的大夫,备的药物,沈氏吸一口气,看向苏祖父,征询苏祖父的意见。   苏祖父明白沈氏的意思,说到,“事急从权,月姐儿平日素有急智,一起跟着去罢。”   又向刘少爷鞠手,“刘少爷,麻烦你了。”   马车来到何德家门前,何德媳妇已经准备好了,谁料何德媳妇看到苏明月在,回头伸手把何能也拉上来。   沈氏想想事急从权,顾不得男女大防,便也没出声。   众人憋着一股劲头往府城赶,中间不适都被忽略了。   待到府城看到苏顺时,众人惊呆了。   难以想象躺在床上这个眼窝深陷,口唇青白,脸庞消瘦的男人是十几天前意气风发的苏顺。   “少夫人,你终于来了。”小石头端着一碗药,正在给苏顺喂食,转头看到一行人推门进来,眼泪哇啦哇啦的流出来,幸亏他一边哭另一边手还稳稳的拿着药放下来。   苏明月赶紧走上前端开药,沈氏已经扑上去扶起苏顺,手探上额头。   “怎么还是烧?烧了几天了?”沈氏急急问道,“大夫来看过了没?怎么说?”   “少夫人,少爷已经烧了6天了。”小石头哽咽着回答,“大夫也来看过了,就说是普通的伤寒加腹泻,药也吃了,就是没见好。”   “这药,这么怎么清?”苏明月盯着旁边的汤药,疑惑问到。   眼前这碗盛在白瓷碗的汤药,色泽淡黄,几无杂质。   但是,这不对呀,一般的汤药,都是几碗水煮成一碗水,最后成品都是浑浊黄黑,老远就闻到一股子药味。   眼前这碗,就像偷工减料的三无产品。   沈氏一经提醒,猛地转过头去死死盯住小石头。背主弑主的奴仆也不是没有,通常这类奴仆被发现后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显然,小石头也想到。   “少夫人,我没有。”小石头把头磕得蹦蹦响,“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府城人发烧腹泻特别多,不仅仅大夫忙不过来,几味主要的药材都断货了,每次到货都要靠抢。我只有一个人,要守着少爷,抢不过别人,才只能把药熬了又熬。”   “你说很多人都伤寒腹泻了,不仅仅是受凉的举子?”苏明月惊觉事情不对劲,一般人家,即使降温得快,但家中有保暖衣裳,不会整座府城都缺医少药。   “对呀,隔壁何德家的下仆老黄也得了。”小石头积极证明自己,“听大夫说多是老人孩子。”   不对,这不是普通的伤寒发烧腹泻,这很可能是是一种传染疾病。   诺如病毒,登革热、、、、、、社区卫生宣传的各种传染病,到底是哪一种? 第18章 .病中“月姐儿,这样蒙住口鼻有用吗?……   “月姐儿,这样蒙住口鼻有用吗?”沈氏手拿白棉布条做的口罩,迟疑的问。   “娘,我不能保证一定有用,但是用了也没有什么损失对不对?”苏明月还在撕拉另一块棉布,“我们要照顾爹,必然要近身擦洗喂食的,娘你也听说了,隔壁老黄还有很多老弱都得了这个病。我们只有保证自己的健康,才能更好的照顾爹。”   “元娘,咳咳,听月姐儿的。”苏顺不知何时醒过来,气吁吁的说完,又爆发一连串咳嗽。   “相公,你躺着,顺一顺气。”沈氏赶忙过去扶着苏顺,摸着胸口帮苏顺顺气。   “少夫人,大夫来了。”老马急匆匆的扶着老大夫进来。   “大夫,快,快,看看我家相公。”沈氏忙让出身位。   大夫在床边侧坐下,细细诊脉,最后摸着白胡子说,“是天冷体弱导致风寒入体,高热腹泻,我给你们开一单药方,你们去抓药。”   “可是大夫,这附近药房都没有这几味药了。”老马急忙道。   “唉,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了,我先给你们开药方,据说府城老爷从隔壁省城运了一批药过来,你们这几天早点去药房门前问问。”老大夫叹气说。   沈氏忍不住痴痴垂泪,苏明月结完诊银把老大夫送出房间,偷偷跟沈氏说,“娘,我们有药,你忘记了吗?”   沈氏眼前一亮,嗖的一下抓住苏明月的手,苏明月点点头。   “少夫人,二姑娘,你们交代的热水来了。”小石头端着一盘热水进来。   “小石头,你去把药拿到厨房、、、、、”苏明月还没说完,沈氏一把捂住她的嘴,吩咐到,“小石头,你去楼下借一个小炉子上来,还有炭,就说我们要在房间里给备点热水。”   “娘?你这是为什么?”苏明月不解的问。   “你别问,”沈氏说,“你不是说要用热水给你爹降温吗?怎么做。”   “娘,就是用这个温手帕给我爹擦额头,脖子和手腕,隔一会手帕的温度一致了,换一次,反复擦洗。”苏明月欲上前示范,谁料沈氏用手挡住她,“我来就可以了,你在旁边看着,有不对的再告诉我。”   “娘,”苏明月无奈,明白她娘是听她说可能会传染,因此不肯让苏明月近身。   “听我的。”沈氏态度十分强硬。   “少夫人,炉子我拿来。”小石头急于表现,因此拿来的装备十分齐全,小炉子、炭、锅、碗筷都有。   沈氏一看,对苏明月说,“你去按照大夫的药方,把我们带来的药给你爹煎出来。就在我们屋里煎。”   小石头一听要煎药,也不问,忙把藏在房间的药炉拿出来,即使是煮到稀如黄汤的药,他也怕被人偷去,因此一直偷偷藏在房间里。   沈氏见此,难得给小石头一个赞赏的眼神。   小石头大受鼓舞,忙前忙后的烧火添水。   沈明月比对着府城老大夫的药方,和老家大夫的成药,可能这两大夫是同源的,开出来的伤寒退热药方都差不多,只是县城大夫的药量偏小一点,估计是没看到病人,开方比较平稳。   小石头凭借着熟练的操作把煎药的活抢过去了。   想到小石头现在正处在战战兢兢求表现期,苏明月也不与他相争。“娘,我到后厨熬点粥,看我爹待会能不能吃。”   “让老马陪你下去。”沈氏不放心小女儿一个人,吩咐到。   “好。”   老马不愧是跟着苏祖父多次赴考的人物,很快就跟客栈的厨房商量好借了一口灶。   事实上,因为突然而来的降温降雨,客栈的生意也不怎么好,现在就是做着这一帮秀才的生意。   只是秀才们十有八九都在考间里冻焉了,现在都卧病在床呢。   这可真是这么多年来最冷的一次科举。客栈老板摇摇头,心里暗暗思量。   “二姑娘,你怎么把这个米炒焦了呀?”老马很有眼色的给苏明月添火,眼见苏明月小火把米都炒焦了,忍不住好奇问。   “我在书上看到一个秘方,说焦米煮粥可以止腹泻,我试试。”苏明月见米已经微黄,散发焦味,一瓢水泼下去,“好了,大火烧开,再小火熬。”抹一抹额头的细汗,苏家也是小富之家,苏明月虽然有棉花这个小丫鬟,但是平常也做些厨下工作。   老马咂咂嘴,这读书人真是厉害,老爷少爷考秀才,连二小姐读书都懂秘方。   过了半响,粒粒大米煮开了米花,只是不知道是水放多了还是怎么的,这个粥有点稀。   苏明月拿两个大碗,将粥分成两碗,端起一碗,剩下那碗吩咐老马,“老马,剩下这碗,你端给隔壁何德大伯,就说我从书上看到的秘方,说焦米粥止腹泻,也不知道是否有效,问他们要不要试试。”   “好,二小姐。”   “爹,你试试这个焦米粥,我从书上看到这个焦米粥止腹泻,你先喝点粥水再喝药,免得伤肠胃。”苏明月将粥端到苏顺面前,说到。   沈氏似乎有犹豫,反而是苏顺轻轻动了动手腕,“端过来我喝几口。”   苏顺明白沈氏的意思,只是病了这几天,似乎情况也不能更坏了。   沈氏无法,想起素日里,苏明月也常常从书中看到好多鬼点子,如今也只能试一试了,“把粥端过来吧,我来喂,你下去。”   米汤入口,微微带点焦糊味,苏顺就着喝了大半碗。   过了半盏茶功夫,小石头小心翼翼的问,“少爷,要我拿马桶过来吗?”苏顺微微摇头。   “少爷,少爷,你这是变好了,”小石头眼睛都湿润,哽咽说,“以往你吃完都是上吐下泻的。”   苏顺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他上有老父母,下有娇妻幼儿,他也真怕这一病不起呢。   一行人,都因这小半碗焦米粥有了希望。   “来,相公,把药喝了,喝了你好好睡一觉。”沈氏扶起苏顺,“睡完我让月姐儿再给你煮粥。”   苏顺就着沈氏的手把药喝完,大概是药效起作用,吃药后沉沉睡去。   沈氏却不肯去休息。难得苏顺安稳睡着了,她时时留意着更换手帕,检查体温有没有升高,有没有其他不适。   过来大半个时辰,苏明月进来打断痴痴望着苏顺的沈氏,低声说到,“娘,隔壁何德婶子过来了。”   “我出去吧,你看着你爹,有什么就叫人。”沈氏不愿让人进来吵醒苏顺。   “嗯,娘。”   “弟妹,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我们娘两跑遍了府城,都找不到大夫开药。”何德媳妇紧紧抓住沈氏的手,整个人就差要给沈氏跪下了,“你帮帮嫂子。我知道,你是生意人,总比我们门路多。”   沈氏反手用力把何德媳妇托起来,可不能真让她跪下去,“嫂子,我们也没有办法。谁能料到府城这伤寒如此厉害,大家都缺医少药呢。”沈氏苦笑,“如今我们也找大夫来看过了,只是也没有那几味药,只能把以前的旧药渣熬了又熬。”   何德媳妇的手僵住了,沈氏见此,心生不忍,忙说道,“倒是月姐儿从书上看到一些土方法,说焦米粥可以止腹泻,时时用手帕沾满温水擦拭额头、手腕、脖子可以降温,如今我们也只能用这个法子了,嫂子你不妨也试试。”沈氏推心置腹的说,“我让老马再跑一趟,把大夫请过来,嫂子你等一等。”   何德媳妇听到此,木了很久才反应过来,说,“那我谢谢弟妹了。”   “嫂子如何说这客气话。”沈氏见何德媳妇这一副死寂样,忙说到,“老马,你再跑一趟,帮何嫂子请一下大夫。顺便看大夫那里有没有药材来货,但凡有,不管多贵,都买下来。”   “是,少夫人。”老马应声到。   “嫂子你先回去吧,你我这心都是一样的,恨不能时时守着。老马请大夫回来,我让他直接上你那边去。”   “那就麻烦弟妹了。”   沈氏目送虚晃着身子的何德媳妇走回去,转身回房。   苏明月正扒拉着门缝往外偷听,见沈氏推门进来,忙跟在沈氏身后。   “娘,那药、、、、、、”   “什么药!”沈氏转过头,厉声低呵,眼底一片决绝之色,她紧紧抓住苏明月双肩,“我们没有药。月姐儿,我们要先保住你爹,知道不!”   “娘,我知道了。”苏明月怔怔点头。   过了半晌,老马过来汇报,“少夫人,我已经将大夫送过去了?”   “有没有药材到了?”   “还是差那几味药材,只是开了方子。我问过了,后头说是有一批药材从邻县运过来。”   “好,后天你早早的守在药材铺门前,一定要买到。买两份,何家那边帮他们抢一份。”   “是,少夫人。”   ————   隔壁病房。   “娘,还是没有那几味药怎么办?”何能低泣着问。   “、、、、、、先把其他的药材煎了吧。”何德媳妇声音里带着绝望。   “娘,要不试试苏婶子说的焦粥吧,还有那温水擦拭,也许有效呢?”少年的声音带着哀求和奢望。   “笑话,那是苏明月煮糊了一锅粥,送过来糊弄我们罢了。我明明闻到了那么浓的药味,她们肯定有药材,只是不愿意给我们。”何德媳妇带着愤恨,声音又逐渐低了下去,“现在我们还有求他们苏家,还不能翻脸。你找个无人的地方把粥倒了,再拿钱给厨房,弄点营养的饭食过来,你爹得补补才有力气撑下去。”   “好。”   “还有,叫小二再送两床棉被过来,你爹就是冷到了才这样的。盖多一点棉被,捂一捂,把汗都捂出来了才有用。”   、、、、、、   “好重,好热。”病床上的男子低声□□,潮红的脸,干裂的口唇。   何能附身过去,侧耳细听,“娘,爹说他好热。”   “就是要热才好,捂出汗来才好。” 第19章 .死亡“爹,你醒了。来,再吃一碗焦米……   “爹,你醒了。来,再吃一碗焦米粥,然后喝药。”   昏黄的灯光下,苏明月正用小煤炉温着粥,眼见他爹醒过来,手脚麻利的把粥端下来,把药炉放上去,再夹一把炭放进炉子加热。   “现在是什么时辰?我睡了多久?你娘呢?”苏顺自己扶着床头坐起来,这一觉醒来,纵然还有不舒服,但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缓慢的恢复生机。   “爹,酉时了(17-19点间),你从下午睡到现在,我娘刚出去了。”苏明月答到,把粥碗端到苏顺面前。   苏顺伸手接过粥碗,还是带着焦糊味的稀粥,苏顺也不用调羹,一仰脖,咕噜咕噜的把一碗粥喝下去了。   苏明月接过空碗,摸一下他爹的额头,再摸一下自己的额头,还是发热,但热得没有中午那么高了,顺手把被子拉上一点垫着床头,让苏顺躺得舒服一点,“爹,你感觉怎么样?”   苏顺见小女儿这熟练的架势,小小的人儿照顾人,已经有她母亲的影子了,不由笑到,“我感觉比中午好多了。”   “嗯,那爹,你躺一躺,等我把药温好再给你吃药。”停了一停,苏明月又问,“爹,你有哪里不舒服不?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没有什么想吃的,我就是有点口干。”苏顺虚弱笑到   “爹,你肯定是发热脱水了,等会喝点药就好。喝完药,你如果还是口干,我给你泡点糖盐水。”   “为啥泡糖盐水?”   “你都病了这么多天了,吃也吃不好,肯定没有力气。糖盐水喝了有力气。”   “你怎么知道的?”   “书里看到的。”苏明月嘿嘿一笑,“就随便看,忘了哪一本书。”   两父女正聊着,门吱呀一声响,沈氏推门进来。   “娘,爹醒了。”苏明月兴奋说到。   “相公,你醒了,感觉怎么样?饿了不,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沈氏快步走向前,先伸手摸一下苏顺的额头,再摸一下自己的额头对比,最后给苏顺掖一掖被角。   由此可见,苏明月那一套动作师从何人了。   但苏顺就是吃这一套,慈父的笑容立刻转为一种难以形容的虚弱又依赖的笑容,眼里只有沈氏,还伸出手来握着沈氏的手,“我感觉好了许多,刚刚喝了一碗粥。元娘,辛苦你了。”   苏明月吃了一碗狗粮。   果然,父母都是真爱,儿女是意外。   单身狗女儿识相的让位下来,让这对父母执手相看,衷情尽付无言中。   伸手探探药炉,已经温好了,取个小碗将药倒出来,“爹,喝药了。”   “我来吧。”沈氏伸手接过去,转头说到“月姐儿回去睡觉吧,小孩儿不睡觉不长高。我守着你爹。”   “好,那爹、娘,我先回房睡觉了。”   苏明月自觉出门关好窗户,临出门前最后一眼瞄到沈氏正一调羹一调羹的喂苏顺吃药。   这感觉、、、、、想起中药那股子苦涩,这一调羹一调羹的喂,简直是凌迟啊、、、、、   看来有情不仅饮水饱,喝药也甜。   ----   晨光拉开了新一天的序幕。   对有些人是希望,有些人是绝望。   “爹,你退烧了?”苏明月惊喜的问。   苏顺看起来虽然仍然虚弱,但明显整个人的精神面貌更好了,靠着床头已经有力气坐直了,“嗯,我还有点饿了。”   沈氏看起来睡得不好,眼底青黑,但是眼里神采奕奕。   “太好了,爹,我马上下去给你熬粥。”苏明月开心到不行,饿了,说明身体的机能开始恢复运作了。   一家人正开心的时候,敲门声响起。   “少爷,少夫人,是我老马。”   “进来吧,什么事?”   “少夫人,隔壁何德说,如果可以,想请少爷你过去一趟。”   “这何家,这么不知好歹,他是病人,我们就不是病人吗?”沈氏立马怒了。   “这何家、、、、、、”老马犹豫半晌说,“何德,看起来像是不太好了。”   “如何到这等地步了?”苏顺掀开被子想要站起来。   “少爷,你是科考第3天扛不住自己出来的,何德少爷是考完第四天才出来的,听说一出来就栽倒在地了。”小石头忙上来解释,兼表忠心,“他本来看起来就没有少爷你结实,服侍的老黄年纪也大了,求医问药端茶递水也不够灵敏,后面老黄自己都病倒了,估计没养好。”   不像自己,年轻力壮,熬得住,抢什么都比别人快了一步,后来那一包熬到清的药材还是他眼疾手快抢过来的呢。小石头暗暗的想。   所以少夫人,看在我如此忠心的份上,千万绕我一条小命。   众人一来就四处忙着照顾苏顺求医问药,还真不知道这个事情。如此一听,还真是凶险。   难得的,沈氏给了小石头一个赞赏的眼神。想来也是明白小石头尽力了。   呜呜呜,值得的,活过来了,少夫人知道了我的忠心。小石头眼泪汪汪的心里想。   苏顺本人病的迷迷糊糊的,更不知道这些往事。他挣扎着,要站起来。   “相公、、、、、、”沈氏犹豫着想阻止,隔壁的何德别说快死了,就是现在死了她也不关心,只怕拖着病体出门,让苏顺的病情更严重。   “元娘,何大哥病得如此严重,我必然要过去看一看的。”苏顺看着沈氏说。   沈氏无奈,只得给他穿上外衣保暖,然后扶着苏顺出门。   ----   “何大哥”   苏顺咋一看何德,惊呆了。怎么才几天不见,何大哥已经病情严重如此。   只见何德躺在床上,整个人眼窝深陷,脸色潮红,唇色苍白,身体掩盖在厚厚的棉被下看不清,但是眼见苏顺进来,何德本想坐起来却只能微微抬头,又无力倒下去。   “何大哥,你躺着吧,咱们不用多礼。”苏顺忙出声制止。   “苏弟,咱们相交多年。我仗着多年的交情,冒昧将病中的你请过来,实在是对不起。”何德苦涩一笑,“我科考多年,今年条件最差,却是我答题感觉最顺畅的一年。我自我感觉中举有望,于是明知身体有恙,仍然死撑着考完全场。却不料人算不如天算,到如今,也不知道能不能熬过这一关。”   “何大哥、、、、、”   “苏弟,”何德猛然爆发一阵神力,双手挣扎出来,苏顺连忙上前两步握住何德双手,何德紧紧抓住苏顺双手,青筋毕露,“苏弟,苏弟,如果我有不测,剩下能哥儿和他娘孤儿寡母,为兄拜托你,拜托你照顾他们一二。”   “何大哥,你放心。我答应你,帮你照顾能哥儿成人。”苏顺热泪盈眶。   “谢谢你苏弟。”何德松一口气,手却仍然紧握着苏顺,“苏弟,弟妹,你看我儿,年方十六,已是童生。我自夸一句,能哥儿读书天分尚在我之上,你看他能否配得上你月姐儿??”   “何大哥为人我自是信的过,这门亲事,我同意了。”   沈氏扶着苏顺的手紧紧抓住了衣袖,又松开了。来不及了!   苏明月闪电抬头,看一眼床边垂泪的能哥儿,又低下头。   “苏弟,谢谢你!”何德松开手,放松笑到,“能与你相交,是为兄这辈子的福分。”   “何大哥,未到绝境,何言此话。老马,你立刻去请大夫。”苏顺制止到。   “苏弟,我的身体我自知,”何德放松到,“你回去吧,你也是病人,好好养病。我跟她们母子交代两句。”   “何大哥。”   “去吧。”   何德闭眼躺倒在床,轻轻挥挥手。   沈氏扶着苏顺出门。   苏明月头也不抬,跟着沈氏出了门,顺手把门关上,把空间留给何家一家人。   眼见苏顺一行人出了门。   何德睁开眼,“英娘,万一我走后,你遇到良人,就改嫁吧。能哥儿我已经安排好了。”   何德媳妇也不哭了,发狠到,“我不改嫁,我生是何家的人,死是何家的鬼。”   何德不知是松口气还是叹口气,“能哥儿,以后听你娘的话。”   “爹,我听话。”能哥儿哭的涕泪横流。   “英娘,能哥儿,我走后,你们一定要交好苏家。我们何家是单迁过来的,即无族人,亦无远亲,我走后,你们孤儿寡母,必受欺负。”何德殷殷叮嘱,“苏家一门族人众多,家风清正,有事肯定不会冷眼旁观,你们要借苏家的势,保平安,直到能哥儿能够顶门立户。苏顺此人我认识多年,是个君子,他既然说照顾能哥儿成人,必然会兑现承诺。”   “好。”何德媳妇答到,又犹豫问,“为何非是月姐儿。我听闻苏家还有一个大姐媚姐儿,温文尔雅?”   “你看此次跟来府城的,是月姐儿而不是媚姐儿,月姐儿作为妹妹,危难中更顶事。”何德解释说,“我们何家,更需要一个强势的能当家的儿媳妇。”   “好,听你的。”何德媳妇应到。   “我累了,我想睡一睡。”撑着一口气,做了最后的安排,交代了后事,何德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   “你睡吧,我和能哥儿守着你。”何德媳妇语带哽咽。 第20章 .喜报“娘,爹睡着了?”苏明月悄声问……   “娘,爹睡着了?”苏明月悄声问。   “嗯,小声点。别吵着你爹。”沈氏带着疲累小声说到。   看望完何德之后,也不知是心绪过于激动,还是出外吹着了冷风,苏顺好不容易退下来的高热又起来了,还添了咳嗽。   这可吓坏沈氏众人,托孤的何德正在眼前呢。大家急得团团转,熬药的,煮水的,煮粥的,请大夫的,好不容易一碗药灌下去,苏顺睡着了。   就不应该让相公出去的,沈氏用力拧着手帕恨恨的想,但她擦洗的动作却很轻。   然而,她也明白,苏顺是一个君子,别看平常脾气好,但是原则内的事他一定会干。故人临终托孤,苏顺不管如何,肯定会去的。   当初就是看中他这个优点,沈氏看着苏顺沉睡的容颜,内心叹口气,又担心又有点隐蔽的自豪。   ——   下午。   众人正在昏昏欲睡时,沈氏靠着床边,苏明月在小塌子上睡着了,床边的小火炉还温着药,散发着一阵药香。   “相公!!”寂静中突然传来一身凄厉的女声。   众人瞬间吓得清醒,苏明月一个猛子从小塌子上坐起来,苏顺睁开了眼,沈氏坐直了腰。众人心头升起不详的预感。   又传来一声少年哭喊,“爹,爹,爹、、、、、”   客栈里脚步声忙乱的响起。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少爷,少夫人”老马推门进来,“隔壁的何德少爷,去了。”   “何大哥、、、、、”苏顺一声悲泣,挣扎就要起床。   沈氏猛扑过去,压着苏顺的腰,“不准去!”   “我不准你去!你今早出门一趟,高热又起,你这身体,能受的住吗?”沈氏泪水滚滚而落“面也见了,儿子也答应替他照顾了。你想想我,想想月姐儿!万一你有个好歹,我们一家老小怎么办?你也要找谁来托孤吗!!”   “爹。”苏明月眼泪汪汪的看着她爹。   对着眼巴巴含泪看着自己的女儿,苏顺长叹一口气,颓然坐回去,“老马,小石头,你们过去看看,有什么能搭把手的。”   “是,少爷,少夫人。”   只要不是苏顺自己去,沈氏都可以。抹一把眼泪,沈氏露出一个带泪的笑容。苏顺见此,又有苏明月小心翼翼的端起药碗过来,“爹,喝药了。”娇妻幼女在侧,苏顺叹一口气躺了回去。   差点阻止不了圣母爹。苏明月心中一团宽面条泪。   老马小石头外出帮忙料理丧事,回头禀报说何德媳妇找人扶棺回乡安葬。   苏顺便命老马一路陪同,免得何德媳妇寡妇幼子,多有不便。   沈氏只要苏顺不要再出门,其余再无反对。加之苏顺烧退之后,日渐康复,因此只命老马带了一封信归家,以免苏家祖父祖母不知情况,受到惊吓。   客栈这边,开门做生意,纵使老马上下打点到位,但死了人,终究是觉得晦气的。   何德媳妇等人刚走出门,客栈老板便大声喊,“伙计,伙计,又跑哪里偷懒去了。赶紧收拾收拾。”   过了一会,伙计从后门跑出来,“老板老板,蹲茅厕去了。前几天一日三餐的,不知为何总有一碗白米粥丢到厨房,虽然煮焦了,但不要浪费嘛,我便吃了。谁料这几天总便秘哦,真是奇了怪了。”   “还诸多借口,我看你就是懒人多屎尿,赶紧去收拾。”   “马上去马上去。”   未曾走远的扶棺人身躯一僵。   、、、、、、   何德离世之后,苏顺时常忧思难解,沈氏苏明月日日讲一些开心之事。苏顺见娇妻幼女如此挂心,逐渐走出。   加之后来天气渐暖,日光明媚,府城中药材亦回到,病人渐渐康复。这座城市日渐康复,恢复了生机。   这日,忽闻楼下锣鼓喧天,人声鼎沸。   苏顺知道今日放榜,但他自己最后一天没有考完,加之出了何德这事,苏家众人都对此闭口不提。   只是,如今这架势,这客栈有秀才中举了。   多年的习惯,即使明知自己榜上无名,苏顺忍不住侧耳细听。   “西平府惠和城平山镇南大街何德何大爷,高中第二十七名。”   “西平府惠和城平山镇南大街何德何大爷,高中第二十七名。”   “西平府惠和城平山镇南大街何德何大爷,高中第二十七名。”   、、、、、、、   只是很奇怪,这次的喜报居然没有秀才应答。   “爹,娘,是何德大伯吗?”最终还是苏明月出声提醒。这荒唐的人生,舍命求来的功名,还有意义吗?   “是何德大哥啊!”苏顺一行热泪滚滚而下。   这还是苏明月十几年来第一次看到苏顺流泪。   “下去吧,我来帮何大哥接着喜报。”苏顺擦干眼泪说。   待下到客栈大堂,众人正为这无人接喜报议论纷纷。   “衙差大哥,这西平府惠和城平山镇南大街何德是在下邻居,只是,只是何德大哥前日因风寒过世,其家人已经扶棺回老家了。”苏顺抱拳向衙差解释到。   此言一出,犹如冷水滴入热油锅,围观众人纷纷出声。   “呀,是前两天过世的那个秀才呀!”   “可惜了,年纪轻轻的。”   “可不,剩下娇妻幼子的,考个功名有何用。”   “要我说,还是值得的。这世上,谁都会死去,得偿所愿而亡,也许也是一种福气呢。”   “这福气,要我说,还不如不要。”   衙差见苏顺身着秀才服,便问,“那秀才,此言可当真?你是何德何人?何知伪作举人之死,是要问罪的?”   “在下乃何德邻居,所言句句当真,亦有众人及客栈老板可作证。”苏顺解释到。   刚好老板听闻此事匆忙赶回来,忙说,“衙差大爷,前几天的确有一名籍贯西平府惠和城平山镇南大街何德秀才下榻小人客栈,只是很遗憾前几日患病过世了。他夫人和儿子已经扶棺回老家了。”   衙差闻言,心内十分不爽,好不容易抢到好差事,结果却遇到这晦气的。板着一张脸,带头的衙差说,“这件事我们会向衙门汇报和查实的。走。”   苏顺忙吩咐到,“小石头,送送差大爷。”   小石头忙快步上前,低头隐蔽的递给带头的衙差一个钱袋,“请问差大爷,这何德秀才的喜报,衙门是如何处理呢?老家那边、、、、、、?”   衙差伸手掂量一下钱袋,心下暗自思虑这邻居还算不错,于是解释到,“府城这份,我们会禀告上官,查证属实后放在衙门封存。至于老家那边,会有另外的人马送上喜报,人死了这功名还是有效的。”   “谢谢差大爷,谢谢差大爷。”   苏顺听闻此安排,放下心来。   “爹,咱们回房吧。”苏明月生怕苏顺心情激动之下,病情再起伏,忙扶着苏顺回房歇息。   “爹,我希望你健健康康的,这功名,能有最好,没有也照样过日子。”苏明月扶苏顺躺下,“你才是咱家的顶梁柱,你在,咱们家就全家好好的。你倒了,再高的功名也不顶用。说句不好听的,这万一以后何婶子何能哥有个什么意外的,世人还认那一纸功名不?何大伯还能从棺材里爬起来说话?”   苏顺一个大男人,被女儿这样说,也不着恼,只叹气说,“爹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一时看不开。”   说罢摸摸苏明月的头发,却发现当初小小的一个肉团子已经长成大姑娘,“月姐儿,你怪爹没有问过你就定下婚事不?”   “爹,女儿婚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都听你们的。”前世单身狗,今生已经接受封建盲婚哑嫁的苏明月憋出这一句。   “我与你何大哥相交多年,他的为人我了解,何家人口简单,以后你嫁过去不用担心。何能这少年,我也是从小看到大,天分学识俱有,秀才不过是水到渠成,勤勤恳恳,日子不会太差。”苏顺细细解释说,“最重要,何家离我们家近,你不是十分羡慕姑妈吗?以后你出嫁了,也可以常回家看看。”   “爹。”苏明月瞬间眼泪都要出来了,原来作为一个父亲,苏顺也是方方面面为她考虑过,连她想要嫁得近一点这种小心思都知道,“爹,我想要晚一点再出嫁。”   “好,我还舍不得月姐儿早早嫁出去呢。”苏顺真有此打算,沈氏难产未尝没有过早生育的原因。苏顺自己翻过医书,舍不得两个女儿冒此风险。   沈氏在旁,看着这两人父女情深,一时无语。   “好了好了,别哭成小花猫。”苏顺逗苏明月,“你娘笑你呢。”   “娘才不会笑我呢”苏明月擦一把脸,飞奔出门,还把门给拍上,把空间留给这对夫妻。   “元娘”虽然对着女儿一堆理由,苏顺也从内心觉得自己考虑的十分周全,但没有问过妻子意见便定下女儿婚事,苏顺依然感到心虚。“你看,月姐儿这婚事、、、、、、”   “你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还问我做什么?”苏顺刚才一番分析,不仅说服了苏明月,还把沈氏也说服了。   “你不反对?”   “我反对什么,这不是挺好的。”沈氏说,“只是你们男人心粗,这婚事,要先算过双方时辰八字,没有聘书,起码也交换过信物才算正式订亲。如今只是口头约定,始终不够名正言顺,恐生变化。”   原来如此,苏顺放心了,“这也是事急从权,放心,等能哥儿出了孝期,该咱们女儿的,我让他一样都不能少。有我在呢?”   “你可记住啊,可得好好的,我们全家以后都靠着你呢。何德大哥这事可把我吓坏了。我不稀罕那舍命博来的功名。”   “好。我知道了。” 第21章 .拜访又慢慢将养了小半个月,亲自请大……   又慢慢将养了小半个月,亲自请大夫复诊过,确定苏顺身体已然康复后,沈氏才放心启程返家。一路上,也是车马慢行,万万不敢劳累赶路的。   待回到家门,一家人早已收到消息,连苏姑妈都早早等在门口了。   眼见苏顺下车,苏祖母飞奔上前,眼含热泪,“我的儿,可吓坏娘了。”又双手将苏顺从头摸到脚,连声到,“瘦了瘦了。”   连苏祖父这个略微古板的老学究,都上前一步,将儿子从头扫视一遍,确认儿子还在,方才道,“我早就告诉过你,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可见,苏顺这一病,将苏家吓得够呛的了。   苏顺挺大一个人,见年迈的父母如此挂心,不由惭愧到,“是儿子不孝,令爹娘挂心了。”   “嗯”苏祖父见苏顺已然知错,亦不再追究,转头向苏明月,“月姐儿,这书读得好。可见书读得多,是有用处的,以后我的书房也对你开放。谨记,爱惜书本。”   老马帮何家扶棺归来,已经向苏祖父苏祖母详细禀告过府城一切,包括府城药材短缺,幸亏苏明月提前准备的药材救命;包括苏明月从书中看到的焦米粥止泻法;包括热毛巾降温法。   尤其得知何德病逝,而苏顺的病情好转之后,苏祖父苏祖母都暗念一声佛,幸亏带着苏明月上府城了,幸亏她看过这些七零八碎的杂书。不然后果如何,真的不敢想象。   只是,苏祖父找了好久,也没找着哪本书写了这些房子。最后只能感叹,苏家祖上收集书籍传家果然是正确的,只是知识的海洋如此庞杂,人的一生实难方方面面都钻研透。月姐儿不用科考,她也有这天分,就让月姐儿钻研去吧。   苏明月想不到还有这福利,忙到,“谢祖父。我会好好爱惜书本的。”   “嗯嗯,”苏祖父抚须表示满意,苏家果然是诗书传家,子孙后代皆有向学之心。   “好了好了,进去吧,免得在这门口又吹了冷风。”苏祖母发话到,于是众人移步进屋。   苏顺一行人路途劳累,众人见过,确定身体已无大恙之后,便体贴的让他们回房休息。   苏姑妈带着下学的两个儿子,亦自归家去,她娘家婆家,来去自如。苏明月羡慕是十分有道理的。   ————   狠狠歇过两日后,沈氏方觉得紧绷的心放下来,身体才休息够。   这日,沈氏想起当初刘家报信一事,便带着亮哥儿来到婆母处。   苏祖母见到乖孙,马上放下针线,转而逗弄亮哥儿。   沈氏将亮哥放地下,“当日刘家少爷过来报信,又护送我们到府城,时间紧迫,来不及道谢。如今事已过,回想实在是十万分凶险,须得重重酬谢人家才行。只是我终究年纪轻,所以过来问问娘该怎么处理?”   苏祖母被儿媳妇轻轻一着马屁拍得身心舒适,加之乖孙在侧,沈氏又刚刚立有大功,对沈氏这个儿媳妇是前所未有的满意。听沈氏说话,想起当日凶险,犹有惧意,“谁说不是呢。”   想了想又说,“当日刘少爷护送你们上府城后,后来又有传言说府城这伤寒容易传人,人心惶惶的,因此刘少爷又把刘老爷和刘夫人从府城接回县城了。只是我这段时间求神问佛,未曾拜访。你与刘夫人辈分相同,派人过去问一下。如果在家,你当家主母,还有顺儿,一起亲自上门道谢,表示诚意。”   “我听娘的。”沈氏心下赞同,如此重恩,再多重视都不为怪。   于是,沈氏派人上刘家询问,果然刘家夫妻在家,回话说近日都方便上门。   沈氏郑重梳妆,连同苏顺,带着媚姐儿月姐儿,重礼上门拜访。   刘家在县城的宅院在北门,所谓北富南贵,刘家却丝毫不见富贵气息,亭台楼榭,似书香人家。细想刘家做书店买卖,实属正常。   入到刘家门,刘父带着刘章接待苏顺,沈氏则带着媚姐儿月姐儿被引到后堂,苏明月见刘家装饰并无金玉之风,反而处处大气亮堂,加之带路的丫鬟举止有度,谈笑间既不失礼亦不过度逢迎,对刘家的印象十分之好。   来到后堂,刘老板之妻章氏早已等候在此。其实章氏多年前已经听说过苏明月之名,毕竟那一百本书之约在刘苏两家可谓无人不知。对于反将自己儿子一军的苏明月,章氏十分好奇。   眼见沈氏带着媚姐儿月姐儿进来,两个花一样的女孩儿,略大的身着粉色长裙,身姿修长,一身温婉文雅之气;略小的上身鹅黄罗衫,下身草绿褶裙,一双眼睛如同白水银里面养着黑水银,满身蓬勃朝气。   章氏立马爱上了,主动走向前拉着苏明月和苏明媚的手,对着沈氏说,“沈妹妹,我痴长你几岁唤你一声妹妹。要我说,你这两个女儿,养得可是一等一的拔尖。我一看你,什么都不羡慕,就羡慕你两个女儿。”   章氏说的是真心话,她只得一儿,可不就羡慕别人儿女双全,尤其看别人的女儿聪明灵秀,更是羡慕到不得了。   “章姐姐,你可别夸得她们骄傲了,不过是县城平常丫头。”沈氏顺着章氏称呼,“要我说,刘公子才是人中龙凤,这么年轻,已经挑起一门生意了。此次去府城,多亏了刘公子,为人处事沉稳大气进退有度。我们家媚姐儿月姐儿他爹,多得刘公子传信带路,方捡回一条命。我这心里,感激到不行。我看呀,章姐姐你以后可以享儿子福了。”   两个母亲,孩子就是天然的话题。你赞我一句,我捧你一声,双方来来往往,说得是眉开眼笑,眨眼就熟悉了。   苏明月和苏明媚端坐在两旁,苏明媚年纪大一岁更拘谨些,苏明月仗着年岁小,抿一口茶,间或吃两颗干果,欣赏欣赏古代富豪家的装修风格,在这互相吹捧的社交场合给自己找个乐子。   自得其乐的苏明月可不知道,自己还是别人的话题中心。   苏顺在外与刘章父子交流,话题自然绕不开这次府城之事。   府城之事,苏顺一直在房中养病,对于外边的情况不甚了解。而刘章父子,可是在府城有开店的,加之商家信息比别人更灵通一点,说到后来,苏顺方知道,这场降温,不仅把乡试里缺衣少食的秀才放倒了,许多普通人家,因为夜里不知觉,也得了风寒。到后期,多人伤病,甚至隐隐形成传人疫病之感,所以刘章父子才急急忙忙躲到县城,就是怕真成疫病生出民乱。幸亏府城知府老爷当机立断,从隔壁急运回来一批药材,加之天气逐渐变暖,才把病情控制住。   苏顺听闻此事,连说自己幸运逃过一劫。   刘章父子亦赞同幸运一论,乡试的秀才,苏顺病情不是最轻的,但是好的绝对是最快的那一批,刘家父子对苏顺的痊愈过程有着莫大的好奇心。说到此,苏顺忍不住稍稍的自夸了自家女儿两句,苏明月从书中学来的焦米汤止腹泻法和物理降温法可是立了大功。   刘家父子商场人精一样的人物,明白许多读书人家里有些不外传的秘籍,一时感叹苏家果然是显赫过的读书人家。   只是这类秘籍一般都是不外借不外传的,刘家父子只能按下心中好奇。如果苏明月知道,肯定苦笑,这不用保密,她当天就说出去了。只是,这个书,她肯定是变不出来的了。就让这个美丽的误会继续吧。   于是,男人这边,一个读书的秀才,两个卖书的商人,交流也是十分融洽。虽然没有酒,但是茶逢知己亦是千杯少啊。   苏刘两家的结交,在一家诚心感谢,另一家客气推辞中完成。一方觉得对方施恩不图报,一方觉得对方涌泉相报,双方都觉得对方是知礼人家,值得相交。   刘太太章氏是十分恳切的叮嘱沈氏,常常带女儿过来玩耍,而刘家父子则客气的慎重的把苏家人送出大门外。对于腿脚微瘸的刘父来说,这是一个慎重的礼仪。   “爹,回吧。”刘章年纪小,忍不住。   “嗯,”刘父转身进门,在这种转弯处他腿脚的微瘸就十分明显。刘章顺手扶住刘父,刘父内心甚慰,这几年,是有此一子,当如十子,因此对儿子的教导就十分的倾囊相授了。   “我们书商,最常打交道的就是读书人。读书人也有百种,跟不同的读书人打招呼要有不同。有才无德的,不可相交,却恭谨以待,读书人最易乘龙直起,得罪了他们,发达了回踩我们这些商人都不费一丝力气;有德无才的,可以相交,其实不仅是读书人,所有人德都在才前面,有德的人才敢放心相交;有德有才的,要用心相交,遇到这种未来注定一飞冲天的潜力人物,能留下一丝交情,未来可能受益不浅。”   “那爹,你觉得这苏家是哪种?”   “哪种就要你自己判断了。我老了,未来是你的世界。”   刘章撇撇嘴,我看你送出大门这个架势,不是第二就是第三了。   “章儿,你要记住,与人相交,不能一味逢迎,没有价值的人得不到尊重。你这次就做的很好,要想得到,必先给予。”   “是,爹。” 第22章 .何能从刘家归来,苏家的生活逐渐回归……   从刘家归来,苏家的生活逐渐回归正轨。   然而,这日,一人造访打乱了苏家的平静。   上门拜访的是何能,比起当日府城相见,何能又消瘦了几分。16岁的少年,也许是生父早逝催人成熟,何能眉宇间多了几分郁色和沉重,似乎是无法托举这种沉重,何能竟然呈现一种被压弯腰的姿势,未见朝气只见老气。   苏顺是在书房接待的何能,何能说出了自己的来意:想要转学到苏祖父的学馆附学。   “能哥儿,为何转学?”古代转学可不像现代人换个学校如此简单,古代的同窗是一笔庞大的资源,看何德直接托孤苏顺就知道。而先生在某些人生大事上甚至是代行父职,“莫不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何能真的遇到了难处:他没有学费了!   只是这个理由实在不好向苏顺明说,何能支支吾吾,只说想要转学。   苏顺无奈之下,只得先应承,送何能先回家。   送何能回家是遮掩,苏顺原本想着到何家商量一下具体情况。   谁料到了何家之后,何能母亲闭门不出,只说丈夫过世之后一心念佛为丈夫守节。当日伺候何德的老黄已经被发卖,何家只剩下一个服侍的老嬷嬷,老嬷嬷仗着年纪老不需要避嫌,追出来跟苏顺解释了几句。   根据嬷嬷的线索,苏顺又派人去探查,最终得出一个结论:何家没钱了。   当日何德为自己儿子精挑细选了一家学馆附学,这家学馆在许举人散馆之后承包了大部分的老师和生源,不仅有名气,学费还收得毫不手软。   何德在世时,何家最主要的收入来源主要有两样:一是何家商铺经营收入,二是何德经常凭借自己秀才翘楚的地位给一些商家土大款题字写文章,商家看好何德潜力给钱爽快。   何德突然去世,不仅少了他自己的那一笔润笔费,店铺掌柜账房这两个月报上来的流水竟然少了一大截,两面夹攻,何德丧事又花费了这个家大部分的积蓄,何能的学费生活费竟然拿不出来了。   此情此景,已经不是一个转学就可以轻易解决的问题。   苏顺又上门,推心置腹的跟何能分析问题寻求解决办法,因何家无人擅长经营,苏顺建议将商铺变卖,置买土地,土地利润虽比不上商铺,但胜在稳定不用费心。何能同意,苏顺便寻找相熟之人,将何家商铺变卖了一个好价钱,又为何家在城郊置买了几十亩地,安排好佃户,何家只管收租即可。   商铺变卖之后,苏顺又带着何能拜访了何能原来的先生,暗示了是因为何德过世家境衰落而转学,附上厚礼,先生本因为何能无故转学而恼怒,已经想放话何能是不尊师重道而被逐出师门,苏顺拜访之后方原谅何能,放过了这个没钱的学生。   至此之后,何家之事方告一段落,苏顺通知何能整理好以往的课业,改日上课。   何家得到这个结果自然是满意的,何母在烟雾弥漫的佛堂聆听了何能对近日之事的汇报,嘴角微微勾起,只说了一句,“来给你爹上柱香,愿他在天上余荫庇护着你。”   只谢死人,不念活人。   万事万物都是双面的,何家开心了自然有人不开心。   苏祖父没有不开心,何能的天资和学识,苏顺已经跟他说过,童生试的结果是证明,多一个这样的学生,苏祖父只会为之心喜。加之苏顺已经说过当日与何德约定,何能与月姐儿定亲一事。良才美玉还是自己未来的孙女婿,苏祖父很满意地接纳了。   不开心的人是沈氏,原本苏明媚和苏明月在苏祖父处附学,后来学生多了但都是同族之人,一道帘子隔开便罢了。如今来一个何能,既不是同族之人,还是跟苏明月有婚约的,万万是不能再用隔一个帘子处理了。商量来商量去,只能苏明媚苏明月再不上学了。   苏明月苏明媚倒看得开,苏祖父今年所教授的知识已经逐渐倾向于科举试,这部分内容苏祖父对她两的要求几近于无。苏明媚年近及笄,对这些不感兴趣,苏明月无所谓,她已经拥有苏家书房的出入权,想学什么想看什么书都可以,还可以随时咨询苏顺,更自由更自我。   沈氏在两个女儿的安慰之下,终于接受,想着女儿也到了年纪,不上学,正好腾出时间来跟着她学习管家理事。对于何德之妻这种避入佛堂的做法,沈氏是很看不上眼的,丈夫过世哀伤一时也罢,儿子还小的做娘的撑不起来,居然被掌柜和账房拿捏住了,丈夫过世不到半年,儿子的学费都掏不出来了,当家主母不顶事可不行。   不过想想,未来婆婆不够强势,吃斋念佛,她女儿嫁过去很快就可以当家作主了,又未尝是一件坏事。沈氏又高兴起来。   最不开心的是翔哥儿这一帮小学生。一直以来给他们投喂好吃的、帮他们整理功课、给他们在先生面前打掩护求情的苏家姐妹不上学了,是因为要来一个姓何的小子,听闻这小子还长得比他们高,功课比他们好。简直是气晕了。   翔哥儿气晕了也没有用,第二天,苏姐妹的小桌子被搬走了,帘子被撤掉。   翔哥儿对着来收拾课业本子的苏明月念念叨叨了好久,对苏明月的离去十分不舍,对即将入学的转学生何能十分不忿。   苏明月十分感动,这些年,翔哥儿已经从一个小黑胖长成一个白胖,心智却未见多长。只是可不能因此而搅乱苏祖父的小课堂,苏明月眼珠一转,端正了脸色,装出一派严肃到,“翔哥哥,你是不是为我感到不忿?”   “当然了。”翔哥儿拍拍胸脯,“我就是看不惯何家那小子,凭什么他来你们就要退学呀,外祖父和舅舅实在不讲理。”   “这样,那就以男人的方式决一胜负吧!”   “什么、、、什么、、、男人的方式?”翔哥儿被吓到,结结巴巴的问。   “你看不惯他,但又没有其它办法,祖父的课堂可不允许打架。如此,便以课业决一胜负。我会跟祖父说增加一次入学考试,男子汉大丈夫,堂堂正正的决战一场,胜负自担,输赢都不许怨天尤人。”   翔哥儿被苏明月说的热血沸腾,发誓到,“月妹妹,还有媚姐姐,我们一定会为你们赢得这次胜利的!”   经过翔哥儿的宣传,一帮小学生内心,不管是为苏姐妹抱不平的,还是看不惯外人如此捧何能的(何能在平山县也是隔壁小明似的存在),全都摩拳擦掌,势要给新来的转学生一个下马威。   而苏祖父,被苏明月解释大家想要了解一下新来转学生的水平,以及判断一下自己学识水准,为学生的一片向学之心所感动,加试一场而已,十场都可以啊。   于是,何能入学第一天,便收到了摸底考试大礼包。   何能身为隔壁小明,本身有其过人之处,加之何德生前对儿子也是尽心尽力的辅导,何能胜得毫无悬念。   苏祖父还把何能的文章贴在小课堂上以供众人观赏。   苏祖父教导下的小学生,输了纵有不平之意,但都不是输不起之人。加之何能的文章贴在墙上,众人一看,确实有领先之处,不服输的如同翔哥儿也只是私下暗暗努力,未曾找茬。   一时之间,小学堂向学之风浓厚,苏祖父暗自偷乐了几回。   何能凭借入学考试奠定了自己的地位,有几个向学的小学生向他释放了善意,顺利融入苏祖父的小学堂。   苏明月导演了一场男人间的决战,将可能发生的课堂风波消匿于无形之中,事了拂衣去,不留身与名。   然后,投身到锅碗瓢盆的战场。   ————   “二小姐,小火,小火!”嬷嬷急得直喊。   苏明月手忙脚乱,将一个燃烧的木柴从灶膛拖拉出来。   木柴遇氧,呼啦一下燃烧得更胜,通红的火苗窜起来,把苏明月吓得后退了一步。   嬷嬷眼疾手快,将燃烧的木柴往灶灰里拍几下,火焰渐渐熄灭。   嘿嘿,苏明月朝嬷嬷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   事实上,苏明月会煮饭,而且厨艺不差,但是,以前她都是用煤炭小炉子,或者有专人给她烧火,这种土灶台,她不会用啊。   沈氏培养女儿的原则是,管家理事的种种技能,可以不用,但不能不会,不能被奴仆糊弄了。万一家境中落,带着技能,也能活下去。   在沈氏的指导原则下,苏明月跟烧火杠上了,日日混成一个烧火丫头,真烧火丫头。   “二小姐,擦擦脸。”棉花急忙上前,给苏明月递上手帕。这夫人小姐也不知道怎么的,非得跟烧火杠上了,要棉花说,这不是她们这些丫头的活吗?她棉花,三四岁就已经在灶头上给她娘递火,可熟练了。小姐人这么好,自己肯定是要伺候小姐一辈子的,这烧火不学也罢。   苏明月接过手帕,胡乱擦擦脸上的灰,转头又到,“再来。”   棉花就知道,谁也劝不了小姐,她非得自己学会才行。 第23章 .贿赂“棉花,来,我们到暖房看看发的……   “棉花,来,我们到暖房看看发的豆芽如何了?”   谢天谢地,苏明月终于过了烧土灶这一关。厨房里的田婆子松了一口气,真怕二小姐有一天把她吃饭的灶膛都烧坏了。   不过这读书人真怪,养尊处优的二小姐非得跟这一口土灶过去不,非得学会了才行。   读书人想法也多,二小姐学会烧土灶,又去折腾发豆芽种青菜去了。这青菜豆芽在夏日本是平常,但是在冬日里,大雪冻得土地邦邦硬,可不只有皇帝贵人老爷子的那啥地热才有嘛。   田婆子在厨房念念叨叨,被念叨的苏明月正在暖房里,其实就是苏家整理出的一间无人住的小厢房烧上火炕,小心翼翼的掀开发豆芽的盘子上盖的纱布。   纱布下一排整整齐齐的绿豆芽,纤细白嫩,顶尖一点黄绿,指尖轻轻一捻,满是汁水溢出。   “二小姐,成了,真发出豆芽来了。”棉花惊喜喊道。   凉拌豆芽,炒豆芽,豆芽炒粉、、、、、吸溜一口,曾经对冬天的菜市场不屑一顾,丝瓜要削皮,玉米要剥粒,如今对对几根豆芽留下了渴望的口水。   “棉花,把这把豆芽割了,今晚就加菜。”   “是,小姐。”   晚上苏家餐桌上多了一叠简单的凉拌豆芽,在这冬日没几个花样的餐桌里,显得十分的新鲜难得,众人的筷子忍不住频频夹向这道菜。   “月姐儿这道菜不错。”苏祖母已经参观过苏明月的暖房,如今吃到成品,对苏明月的种菜事业大力支持,“既然实验成功了,那你便多发几批。还有炕上种着的小青菜,发芽了就间隔着种一批,正好过年前后吃。”   “是,祖母。”苏明月爽快答到。   苏祖父心里暗暗点头,这月姐儿看的书里,暖房种菜真不错,多读书还是有用的嘛。   连小小人儿的亮哥儿,都对着沈氏要求增加苏明月的种菜费用。   沈氏逗他,“夏天你不是最讨厌吃青菜吗?”   亮哥儿从小在苏祖父的课堂里学习,接触的都是比他大的小孩,因此小小年纪喜欢模仿大男孩的姿态,苏明月最喜欢逗他,说他小书袋。   此刻亮哥儿摆出一副大人样,说出来的却是,“可不是。夏天平常得不行,冬天就缺那么几口。吃得青菜少,连屎都拉不出来。”   不知不觉暴露了自己便秘的事实,哈哈哈。   全家老幼都喜欢,沈氏也不省这口,追加了苏明月的种菜资金。   苏家得了好东西,也不会忘了相熟的人家。比如救命恩人刘家,比如口头婚约的何家,时常回娘家苏姑妈更少不了。   刘家毕竟是府城大商家,见多识广,往日在府城也是买过贵价冬日菜的,只是在平山镇这个小县城就没有办法买到了。如今想不到苏明月居然种出来了,不禁大加赞赏。   刘太太章氏在饭桌上直说,“往日我见苏家两姐妹,长得实在是灵秀。如今看,内里也有锦绣文章。你看,这才是读书人家的好女孩呢,以后不知道便宜了哪家去。”说完,瞄了一眼饭桌上的刘章,刘章视若无闻,夹菜的筷子频率一样的快。章氏看刘章这个水火不入的石头样子,不由气恼。   何家收到小青菜倒没有这么直白夸赞,只是当日何能多添了一碗饭。   何家的经济困境解开之后,何能肩上的重担都放下了,佃租所得虽然没有往日店铺经营多,但如今何家主仆三人,支出也少,比往日还略有盈余。   何能在苏祖父的学馆也融入良好,翔哥儿一帮小学生本就是心思清明之辈,为难人的方式也是比比课业,加之苏祖父课业繁重,在苏明月的指点下更是触类旁通了考考考的技能,一众小学生反而培养了几分患难情谊。   因此,入学两个月,何能不仅没有了弯腰驼背之感,眼里也多了几分朝气,他本长得文雅,多年书香气加成,竟然有了点点美少年之感。   苏姑父一家吃到了这冬日青菜,苏姑父亲自过来参观了苏明月的小暖房。只是暖房需要日日烧煤维持温度,品种也只有常见的菘菜、韭菜、葵菜等喜阴长得快品种,大批量推广是不实际的了,但是自己吃吃还是可以。于是,在征得岳家的同意之后,在苏明月的技术指导之下,苏姑父一家也建起了自己的小暖房。为此,苏姑父还给苏明月送了几样小礼物。   只是,为啥同是苏家女,苏姑妈就一手烂厨艺,外甥女就心灵手巧呢,既制得了肉松,又种得了暖房菜,听飞哥儿翔哥儿说学习还十分好。这同是苏家的血脉,还不一样了??   当然,这疑问,苏姑父是不敢泄露半点的。何况,苏姑妈也有优点,看,读书种子遗传给了飞哥儿,岳父说,飞哥儿天资不错呢。   苏明月的种菜事业受到了各方大力支持,碍于成本不能大力推广,但是苏家今年过年是添了几分绿的。   待过了年,媚姐儿便十五了,及笄之年。   这及笄礼是女孩儿生命中特别重要的一个事情,沈氏早早已经安排上了,这是今年苏家的首要大事。   媚姐儿,过年前后也一直忙活着做自己及笄礼穿的衣服。历来这及笄礼的衣服都是自己做,当天穿上向宾客展示,这衣服做的越好,表示这姑娘越心灵手巧。   苏明月去看过苏明媚的及笄衣服,设计华丽,刺绣精美,她琢磨着按这水准,她得提前一年准备刺绣。苏明月也不是说不会刺绣,但是在这方面她就比苏明媚少了一点灵性,毕竟是十字绣起家的人呢。   及笄礼那天,沈氏邀请了自家亲戚和相熟人家,这样的规格在平山县也是中等偏上的了。苏明媚的衣服果然受到了所有宾客的赞赏,席间几个大娘对着苏明媚的刺绣赞不绝口。   过了及笄礼,媒人便可以大大方方上门,谈婚论嫁了。   第一个上门的居然是苏姑妈。苏姑妈仗着便利,第二天跑过来跟沈氏探口风,想撮合飞哥儿和媚姐儿。   沈氏没有一口答应,只说要问问女儿意见,苏明月知道了大惊,这可是亲表哥表妹,三代亲属血缘以内的,很容易生出傻子。   “姐,你觉得飞哥儿怎样?”   苏明媚耳尖微微羞红,却又带点迷茫,“我觉得嫁到姑妈家挺好的,以后也可以常常回家。只是,只是跟飞哥哥,老觉得有点怪。你懂吗?”   太好了!   我懂,我必须懂。   苏明月抓住苏明媚的手说,“是吧,我也是这么说的,咱们跟飞哥儿太熟了,从小一直长大。我待飞哥哥就像待亲哥哥一样的。但凡我们有个亲哥哥,也就是飞哥哥这样的了。这以后你跟他结亲了,我喊他姐夫就像□□。你想想,是不是这个感觉。”   不是这个感觉苏明月也可以说到是这个感觉。何况苏明媚真有点这种感觉。   于是苏明媚向沈氏回复了,沈氏作为婚前对定亲对象一见钟情的自由婚恋人士,对夫妻感情的重要性十分理解。心动这事就毫无道理。沈氏委婉的向苏姑妈说明了情况。苏姑妈也不恼,飞哥儿不愁娶,媚姐儿不愁嫁,两家本就亲近,不必强求。   苏姑妈轻松放开了,有人就放不开了。   作为亲近人家,章氏是参加了苏明媚及笄宴的。回来对苏明媚全方位的夸赞,从身姿到教养到风范,暗示的意思十分明显。奈何刘章眉毛都不动一动。急得章氏要上火,最后章氏口不择言的说从来结亲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十分喜欢苏家女当她儿媳妇,要直接派媒人上门。   “苏家啊。”刘章淡淡的来一句,“苏家的豆芽发的不错,如果能常常吃到就好了。”说完跑掉了,跑掉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章氏看着儿子远去的背影,不敢置信的问。   “他的意思是,他没看上老大,他看上老二了。你就别着急上火了。”刘父解释到。这小子,眼光还挺好。   “合着就我一个人在着急,他在这里早有目标了对吧。”   刘父看着章氏,无言的表示:是的,就是这样。   “我告诉他,以后有他求我的时候!”章氏气绝。   果然,接下来,章氏既不出门打探有多少人向苏家求亲,也不三不五时去拜访沈氏了,自从章氏跟沈氏认识以后,两人十分聊的来,常常来往。如今章氏竟然一反常态,摆出一幅不相往来的姿势,时间日久,刘章心里开始急了。   “爹,给你的。”   这天,刘章给书房的刘父递上一枚羊脂玉印章,色泽纯净,光泽柔和,入手既滑且暖,这可不便宜啊。刘父爱好就这一样。   “私房钱都用完了吧。这可不便宜。”刘父爱不释手,“就说你还是太年轻,得罪女人没有好日子过。”   “爹,你帮不帮忙?不帮忙还我了。”   “帮,帮,我儿子都动用私藏贿赂我了,肯定得帮。”哈哈哈哈 第24章 .辅导功课刘父说帮,也不打无准备之仗……   刘父说帮,也不打无准备之仗,先是到银楼选了一个最精巧的珠钗,然后选一个章氏心情好的晚上悄悄拿出来。   “儿子送你的。”   章氏接过珠钗,往发间比划两下,选一个合适的位置,拆入乌黑浓密的发髻中,“现在知道来求我了。”   “年轻人嘛,都这样呀。你吊一吊他就行了,吊急了小心你盼了好久的未来儿媳妇跑掉。”刘父笑着求情说,帮章氏扶一扶新发钗,“这样好看。”   章氏噗嗤一笑,“就说你们男人不懂,现在苏家正是一家有女百家求的时候,我上门太频繁了,人家还以为我盯上大女儿了呢。而且这姐姐还没订亲,哪有妹妹跨姐姐,让他慢慢等着吧。”   “是,这个家还是得靠夫人。”   、、、、、、   第二天。   “成了,”刘父对刘章说了章氏的一番理论,“记得给我报销珠钗的费用。”   “哦。”   章氏料得不错,苏家现在正是一家有女百家求的状态。   苏明媚本人已经在及笄宴上证明了自己一手女红女工,加之一直跟着苏祖父读书,看沈氏这个做母亲的日子过得蒸蒸日上,女儿管家理事不会差。身材相貌、家庭教育、个人素质,苏明媚统统拔尖,平山县同龄的姑娘几无敌手,拒了苏姑妈,除了被自己儿子击退的章氏,还有络绎不绝的媒人上门。苏家的门槛做的还是太低,容易被踩烂。   媒人上门多,沈氏却不急,慢慢挑,苏明媚年纪还小,女孩子,最矜贵的也就是这几年了,嫁人犹如二次投胎,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忙忙碌碌中,突然一个大消息砸下来。   许举人,不,许进士,他终于在京城跑官成功了。任职前准备回到平山县大摆宴席,告慰祖宗。   这绝对是平山县这几年最轰动的大事。许进士摆宴,连县老爷都要上门喝一杯喜酒的,一是许进士是本地人才,算县老爷政绩,二是听闻许进士求得了西南一个县令职位,以后就是同僚了。   许进士设宴,苏顺作为跟许进士有一师之谊的人家,被安排到第二天的宴席上。何家也被邀请了,但何能正在守孝,不便上门,苏顺便代何能置办了一份礼物,以示恭贺。   当天,沈氏随苏顺赴宴,这种场合,当然是要带上两个女儿见见世面露露相的,尤其苏明媚,当日来赴宴的正是家境相当的人家,在场的夫人很可能就是以后的婆母了。因此,沈氏花了大力气来装扮两个女儿,既要出挑又不能过分喧宾夺主。   苏明媚一身粉色罗裙,梳着垂鬟分肖髻,胸前一缕乌发垂下来,耳带粉色珍珠耳环,发间一只白玉发钗,眉若弯月,眼若流波,正如三月春花初绽的,让人望之心喜。   苏明月则梳着双平髻,留着薄薄的刘海,刘海下一双大眼圆滚滚,黑白分明,生气勃勃。身着一身淡绿衣裙,暗淡少许,细看又似冬去春来那一抹初绿,无限生机。   沈氏刚进女眷厅,远远地便看见章氏在向她们招手,“沈妹妹,沈妹妹,来这儿。”沈氏见状带着两个女儿笑吟吟的移步到章氏处去。   “来,我跟你介绍,这是县文书家夫人刘姐姐,跟我相公他们八百年前是一枝了。我们正聊起你呢,说你呀,养的女儿特别好。”章氏笑着介绍到,只是没有说这位刘姐姐,家里正好有两位适龄公子。   “不过是平头正脸,当不得章姐姐如此夸赞。”沈氏笑道,“来,媚姐儿月姐儿,见过章伯母刘伯母。”   “章伯母好,刘伯母好。”苏明月苏明媚齐齐屈膝问好。   “要我说,沈妹妹你就是太谦虚了,这叫平头正脸,那我们年轻的时候叫什么,灰头土脸。”这刘氏也是一个幽默人家,“我呀,一见你家两个丫头便爱上了,其实平日也有听闻的,只是沈妹妹你藏着掖着。来,第一次见面,刘伯母给你们一点见面礼,可不要推辞了。”说完,拉着苏明媚苏明月两姐妹的手,分别从手上褪下两个手镯给带上。   苏明媚苏明月看一眼沈氏,见沈氏微微点头,便顺从受了,“谢谢刘伯母。”   “这才对嘛,来,沈妹妹,你坐我们这边,我们好好亲香亲香,让我们这些没有女儿的,也过过眼瘾。”   一场宴会下来,跟主人许夫人没说着几句话,沈氏却已经跟周边夫人打成一片,当然,这些夫人无一例外家中刚好都有适龄优秀男青年。   赴宴归来,沈氏接下来已经有了邀约,无非是几个相见甚晚的夫人一起想约烧香拜佛,夫人出门嘛,孝顺的子女总是需要护送的。大家称赞一下各自的子女年轻有为,人中龙凤罢了。   “文书陈家的陈二公子,年方19,生得是一表人才,刚刚考过了童生试,正在学馆苦读中。”陈家也是平山县大族了,几代都是平山县文书,任县令如何更换,当地的小吏差衙一直由几个家族继承,说不准这个平山县由谁治理。沈氏卸下发钗,跟苏顺闲聊到。   “陈二公子,我似乎有点印象,是一个儒雅有礼的男青年。不过,19年,才刚过童生试,也没见多有才华的名声。能不能养家呀?”苏顺是如此的双标,完全忘记了他自己当年也是一名老童生,生了女儿之后才考中秀才。   苏顺忘了,沈氏可没忘,瞥一眼苏顺,“陈二公子还年轻呢,我约着陈夫人三日后去上香,到时候让媚姐儿月姐儿陪着我去吧。”   女儿大了呀,苏顺怔怔叹口气,“去吧。”   第三天,正是阳光明媚的好天气,沈氏带着苏明媚苏明月去上香。   上香嘛,便不能做赴宴的隆重装扮了,但真正的美人,便是荆布衩裙也难掩其色。苏明媚一身淡黄棉裙,头上只虚虚插着一根普通白玉钗,耳边别着一朵粉色迎春花。如此简单的装扮,更突出了苏明媚的头发是如此的乌黑浓密,脸庞又是如此的白嫩光洁,唇色无须胭脂便已鲜红。   反正,陈二公子是看呆了眼,整个人像一个木桩,根本没有其他人说的儒雅风范,才思敏捷。   苏明月看一眼低下头耳尖粉红的苏明媚,再看一眼看呆了眼的陈二公子,来回对着两人瞄。   成了!   烧香回来,刘氏很快便派媒人上门,沈氏做好陈二公子背调,双方找人看八字、问吉时、下聘书,正式定亲。   这个事情说起来就那么几个字,走起来却特别耗时耗费心力。而从定亲都正式完婚,走完聘书、礼书和迎书,经过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6个阶段,起码经过2-3年的时间。   当然,定亲就是暂告一段落,接下来的事可以不必那么着急。   陈苏两家定亲,平山县适龄人家一半喜一半悲。   悲的是家有适龄男青年的人家,这刘家咋手脚这么快呢,好姑娘马上就被抢走了。   喜得是家有适龄女青年的人家,太好了,虽然少了陈二公子,但是也少了一个强劲的竞争对手,不然相亲市场行情都要被抬高了。少了陈二公子一棵树,还给了大家一片森林。实在是太好了。   身为间接媒人的章氏,对自己的安排十分得意。经过此事以后,自己跟沈氏是跟亲近了,想必以后为儿子提亲又多了一层砝码。   我真是一个宽容大量又慈爱的母亲。章氏得意的想。   沈氏可不知章氏有此深意,自从苏明媚的婚嫁提上日程之后,她是忙的脚尖打后脑勺,凡事尤想尽善尽美。   苏明月见此,便把照顾亮哥儿日常起居、检查学业功课的工作接手了过来。这检查,便发现了问题。   因为苏家读书的氛围十分浓厚(天天一群小学生在上课,幼儿园和小学开在自家中,想不浓厚也不行),亮哥儿从小耳濡目染,基础打得十分扎实,起码比同龄人扎实多了。   但是问题也在于此,亮哥儿的学习多而杂乱,他没有逻辑架构和大局思维,现在看不出来,以后必将会制约亮哥儿的发展。   这可不行,身在古代,娘家给不给力,直接影响了她以后的生活呢。看苏姑妈,娘家亲爹给力,亲哥接力,她地位可不就稳如泰山,婆家对她常回娘家看看的行为毫无怨言甚至大力支持呢。   苏明月苦苦思考,想到现代的思维导图的核心就是先理清事物的逻辑、结构和关系,在此的基础上再慢慢丰满,十分适合亮哥儿的情况了。   思及此,苏明月便让棉花准备一些未裁剪的大宣纸,准备搭建四书五经的思维导图。这可是一项大工程,需要投入巨大的时间和精力,幸而亮哥儿才刚读到《论语》,那就先从论语开始慢慢来呗。   《论语》全文共20篇492章,苏明月从1-20-100-400这样分层展开,层与层之间又是相互联系的。幸而苏明月听完整过苏祖父的《论语》教程,此举对她来说,就是将她脑中的论语知识搭建一遍。   这一遍功夫下来,苏明月自己的觉得自己对《论语》的理解更深一层。   更别提亮哥儿,亮哥儿以前的学习方法是苏祖父教授到哪里便学习到哪里,一遍一遍的重复,身体力行地贯彻了古人读书百遍其义自见的理论。幸而亮哥儿脑瓜子尚算聪明,记得住。但终究他年纪小,只觉得学习的东西越来越多,越绕越乱。   苏明月思维图一出,亮哥儿先记住大纲,日常的学习就是往大纲里填内容,所有的知识都是有固定位置的,有逻辑关系的,再也不是乱糟糟的一团了。逻辑越来越清晰,思维越来越活跃,学习成绩自然而然就提升了。   亮哥儿的变化引起了苏祖父的注意,但是苏祖父想着,可能亮哥儿是开窍了,实在是可喜可贺。   苏祖父还偷偷的跟苏顺分享了这个好消息,苏家后继有人了。   苏顺作为一个父亲,沈氏在忙,有此好消息,苏顺不便直接夸赞亮哥儿以免亮哥儿自满,但在休沐期间,多亲近儿子间接奖励一下还是可以的。   亮哥儿最近的课业本子都放在苏明月房间呢,苏顺便想着先看看亮哥儿的课业情况,恰好小书房桌子上摆着一张大大的宣纸,上面写在《论语》,里面的文字用无数的细线箭头联系起来。   《论语》嘛,苏顺自是熟悉的,苏顺低头细看,越看越着迷,越看越惊奇,终于,他忽然醒醐灌顶,明白了这是什么东西,但又无法明白这样一个对读书人至关重要的东西,如何能轻飘飘的就这样毫不设防的放在他闺女的书房里。   “月姐儿,这是什么?”苏顺惊得声音都变了。 第25章 .思维导图“爹,怎么了?”苏明月正在……   “爹,怎么了?”苏明月正在里间看书呢,突然听到苏顺一声惊呼,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急急忙忙走出来。   见他爹指着桌子上的宣纸,苏明月松口气答道,“这是我给亮哥儿写的思维导图。”   “思维导图?”苏顺的声音充满疑惑,他读书三十余年,从未听说过这个名词。   “思维导图,就是将一本书的内容理清,将逻辑、结构、关系用图形表现出来,更加的清晰明了。”苏明月见苏顺还是不明白,便指着说,“爹,你看,我将整本论语从内容分为20篇,每一篇讲述的内容都是不一样的,再将每一篇的内容细化,比如,学而篇,就是讲述“务本”的道理,这一篇又细分为16章,其中重点是自省、自爱、自礼、、、、、、”   随着苏明月的讲解,苏顺的眼睛越来越亮。   “爹,你怎么了,这不是很寻常吗?”苏明月疑惑的问,思维导图,后世烂大街了,社畜们不说三不五时吧,但是一个月总得做几次,苏明月自己就常用,比如《公司组织架构图》、《业务流程导向图》什么的,用来放在项目ppt上特别顶用。   这是,这么寻常的一个东西,怎么苏顺的表现像是哥伦布发现新大陆,秦始皇发现了永生的丹药?   其实,这就是苏明月局限了,纵观人类历史上,每朝每代都有聪明绝顶惊艳绝伦的人物,但历史是不断进步的,知识是不断传承的,后人是在前人的肩膀上向上攀登。   比如说,最开始,天地鸿蒙初开,人类在黑暗中发现了火,此举简直是惊天地泣鬼神;然后,人类学会了钻木取火,这就在发现的基础上创造使用火的方法;再接着,人类学会了火镰、火石、火绒;更接着,人类发明了便携的火柴;到苏明月上辈子,人类已经用电取火,用火箭升上了太空、、、、、、   很多在身在其中的人,并不知道自己所学所用是千百年来智慧的结晶,只当寻常。而当后世的知识突兀的出现在前人面前,就像现在这样,苏明月将火箭搬到了用火绒的苏顺面前。   “月姐儿,你等等哈。”苏顺对《论语》的理解何止胜苏明月百倍,一旦明白了整个思路,他便可以自己顺着走下去。   随手拿过一支笔,苏顺沿着苏明月的结构树,再添加枝丫。很快,一张宣纸不够用了,没关系,苏顺随手拿过另一张纸,继续接驳下去、、、、、、   越写越快,越写越顺,苏顺整个人沉浸其中。苏明月忽然理解为何思维导图在后世如此流行,因为这个方法,真的是有用的,是智慧的结晶。明白苏顺正在快速思考和醒悟中,她悄悄的退到旁边,只在苏顺需要的时候给他递纸、磨墨、、、、、、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概是一个下午。苏顺终于写完最后一笔,完成了整个《论语》的思维导图。   “哈哈哈,”随手把毛笔一扔,拿起一叠图纸,哈哈哈大笑三声,这个平常温和儒雅的好人书生,此刻竟然像一个狂放潇洒的剑客。也是,能在科举要求的正楷外,凭爱好练一手草书的人,内心必然有一团燃烧的火焰。   好不容易冷静下来,苏顺转向苏明月,问到,“月姐儿,这种方法是你自己想到的吗?”   在他们读书人这个领域,这就不好撒谎说自己看来的了,按苏顺的表现,有这种书籍,必然不会被埋没,即使埋没了,苏顺一定会让苏明月找出来,无奈,苏明月只有承认到,“我自己乱想的。”   “好月姐儿,真聪明。”苏顺完全忘记了苏明月已经是一个即将及笄的姑娘,用力摸一把苏明月的头发,问到,“月姐儿,把你这张思维导图给爹爹,爹爹有大用处,可不可以?”   “可以呀,爹,你拿去吧。”   “月姐儿,再想一个愿望,大一点儿的。”苏顺笑着叮嘱苏明月,拿起图纸扬长而去。剩下苏明月摸着头发想,看来这个方法真的很有用了,要特地用大一点的方法来奖励我。   要什么愿望呢?苏明月苦恼的想。   而苏顺,直接拿着思维导图去找了苏祖父,如此直白的图纸,加之苏顺的解释,苏祖父很快明白这种读书方法的价值。   对《论语》的理解,苏祖父浸淫大半辈子,造诣比苏顺更深。当下,苏祖父就拿起毛笔,想要在苏顺的结构上再添上自己的理解。然而,提笔后发现,纸张写满了,填不下了。   苏祖父想了想,拿起一张新的纸张,重头开始绘制思维导图。苏祖父的结构树更详细,苏顺跟着看,发现自以为了然于胸的《论语》,随着苏祖父的展开,自己竟还有漏掉的知识点。   两父子一个看一个写,专注沉迷,到了饭时,苏祖母来催促两人吃饭,见两人毫无反应,观察一盏茶的时间,苏祖母静静离开,不打断两人。   不知过了良久,苏祖父落下最后一笔,满足的叹息一声。   端详着自己笔下诞生的思维导图,苏祖父转头对苏顺说,“顺儿,这思维导图,真是我等读书人的利器呀。有此方法,科举的希望又多了一分。这,真是月姐儿自己想出来的?”   “爹,应是月姐儿自己总结出来的,你看这都是月姐儿的笔迹呢。从前亦未曾听说过这等读书方法。”苏顺解释到,许是苏明月潜移默化的影响,加之父亲对儿女的滤镜所在,苏顺一直觉得苏明月素有天分,常有灵光一闪而过。所谓灵光,就是常人与天才的区别了。现在想想,小时候苏明月被误认为是傻子,说不得是贵人语迟呢。(来自一个爹的脑补。苏明月:并没有什么天才。)   苏祖父听信了苏顺的解释,他教授这么多小学生,对苏家两姐妹投放的精力是最少的,苏明月的学习效果却是最好的。   “可惜了,可惜啊。可惜月姐儿不是男儿,不然我苏家,复兴有望。”苏祖父一直以苏家祖上一门三进士,父子两探花为荣,也一直试图复兴祖上荣耀,奈何后人包括他自己都不争气,如今血脉天赋显现,竟然是在一个不能科举的女娃身上,苏祖父心情是何等惋惜和沉痛。   “告诉你媳妇,少给月姐儿吩咐些日常事务,另外管家理事、、、、、管家理事还是要的,厨下暖房、针线刺绣这些,全交给下人。让月姐儿空出时间来,多多指导亮哥儿。”苏祖父一脸郑重的吩咐苏顺,有如此人才,就不要浪费在日常细务重复冗余的家庭劳作中,要让她在最有价值的地方发挥最大的光与热。纵然嫁人以后,一个智慧的当家主妇,远比一个勤劳的当家主妇更有价值。   “是,爹。”苏顺答到。   “你们两父子,还在讨论什么呢?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肚子不饿吗?”原来是苏祖母,见两父子还不出来吃饭,来催促两人。   听闻此言,苏祖父和苏顺才发现已到亥时,腹中早已肠鸣不止饥饿不已。苏祖母一直为两父子温着饭菜,两人心中有事,胡乱吃了填饱肚子了事。   吃过晚饭,苏顺回到房中,平日早已睡着的沈氏还在灯光下理着苏明媚的嫁妆单子,显然是在等候苏顺。   “如何等我到此时,你应该早点睡才好。”苏顺内疚说。   “无事,我本心系媚姐儿嫁妆之事,趁机理一理。”沈氏说,“何事与爹谈得这样晚?”作为当家主妇,丈夫从女儿房中呆了那么久,带走了一叠纸,最后还在公公房中谈话错过晚饭,如此大事,沈氏不从丈夫口中问个明白,是不会去睡觉的。   苏顺便将思维导图的事情向沈氏说明,又说了苏祖父对苏明月的评价及安排。   沈氏听后,良久无语,她商人出身,多是实用性识字,对科举之书了解不多。但嫁入苏家多年,公爹和丈夫对科举的执着和坚持当然了解。   “那思维导图,真有那么神奇?”沈氏问。   苏顺重重点头,也不介意,“月姐儿读书天分,在我和父亲之上。”   “既如此,我便按照父亲所说,减少月姐儿日常事务功夫,多让月姐儿辅导亮哥儿。”沈氏也不是见识困意家宅之中的妇女,公爹能对月姐儿如此高的评价,沈氏自不会强迫月姐儿将时间和才华消耗于日常琐事中。   停了停,沈氏笑着说,“想不到我们能生出月姐儿这等聪明孩子,相公还记不记得,当年月姐儿3岁左右的的时候,南门翠花还嘲笑月姐儿傻子呢,翔哥儿、月姐儿还与翠花她儿子他们打了一架。”   沈氏真的放下了,好几年,苏明月被嘲为傻子的是一直是她的心结,说起就冒火,如今竟然可以自己笑谈起。这可真是,无钱的时候被嘲笑穷人就丢面子,有钱的时候还自己装穷。   苏顺调笑一句,“可不是。亮哥儿可比我有福。”   这边两夫妻其乐融融,另一边苏祖父却辗转难眠,越想越兴奋。半晌,苏祖父一掀被子,爬起床,举着油灯便往外走去。   “这么晚了,你不睡觉干嘛去?”苏祖母被吵醒,没好气的问。   “不用管我,我去书房有点事。你自个儿睡吧,我今晚睡书房。”苏祖父说,举着油灯出了房门。   “这老头子,发癫。”苏祖母骂道,盖上被子,翻身睡去。 第26章 .读书三段法次日一早,苏明月被叫到书……   次日一早,苏明月被叫到书房。   听完苏祖父苏顺对思维导图的理解,又听到希望她今后多多教导亮哥儿课业的安排,苏明月对教导亮哥儿的没有意见,只是,看着苏祖父和苏顺眼下的黑眼圈,尤其苏祖父可能年纪大了,眼里红血丝特别明显。阿弥陀佛,昨晚看来很晚才睡了,苏明月心中暗暗念罪过罪过。   料不到苏祖父和苏顺对科举如此大的热情,再看看这大半天里苏祖父折腾出来的比她详细好多倍的思维导图,苏明月狠了狠心,决定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一点,说,“爹,你有没有听说过读书三段法?”   “什么读书三段法?”苏顺问。   “就是,先读薄,再读厚,最后读薄,读书三段法。初读一本书,先读大纲和重要内容,细节暂不需了解,形成对这本书的初步认知,这就是读薄;再读书,在大纲的基础上,熟读细节,填充骨肉,这就是读厚;最后,将所有的细节浓缩、总结,形成自己的结论,就是再读薄。”苏明月解释说。   苏顺和苏祖父听完苏明月的解释,良久沉默不语。苏明月也不打扰他们,沉默便是在思考,思考便会有所得,以苏顺和苏祖父读书多年的积累,任何一点所得都会比她来得多。   两人沉思,苏明月便有点无聊,细看苏祖父做的《论语》思维导图,细枝末节详细好多,好多内容竟是如此理解,苏明月越看越惊奇,一边读一边印证自己所学,原以为自己对《论语》之解多年应有一点点成就,如今看来,还有很多缺漏之处。自己所胜出的,不过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得到的开阔眼界。   过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苏祖父感叹到,“读薄,读厚,再读薄。果然精辟啊。”   “月姐儿,这也是你想到的。”苏祖父诚恳问到,眼里灼灼闪光,莫非真是天降文曲星在苏家?   “不是,是书房里一位老祖宗总结的。”苏明月否认,她可不能更妖孽了。   事实上,这也是后世的一个说法,但是苏家书房的一位老祖宗恰好也有类似感慨。这为老祖宗也是一个奇葩,他的爱好是造园林,早年这位祖宗得到一本书,第一遍读写了笔记,说这本书内容少;第二遍读又写了读书笔记,说这本书句句精炼内容繁多;第三遍读了还写了个总结笔记。   苏明月记得这本书,是因为这个老祖宗读书笔记真的诙谐有趣,书上还附有大江南北园林风格举例,常年困于家宅之内的苏明月便当旅游笔记读了。   听完苏明月所说,苏祖父不知道是失望还是觉得正常,毕竟世上可能还是正常人多。   苏明月可不理解苏祖父的复杂心绪,问到,“祖父,要我把书拿过来给你吗?”她可不露怯。   “那便麻烦月姐儿拿过来祖父书房吧。”苏祖父想见识一下这位老祖宗是何等大能,苏明月觉得他可能会失望了,因为这位老祖宗中举之后便沉迷山水,经常给富豪画园林图纸赚钱,跟祖父复兴苏家的愿望完全相反。   “那祖父,爹,没事我便先回去了?”苏明月问到。   “回去吧。”   看着也到时辰了,苏祖父该上课了,苏顺难得休沐两日,还有许多事要做呢。   苏明月命棉花将书送到苏祖父处,便不管自己这只蝴蝶扇一扇翅膀,在苏顺和苏祖父处带来何等风暴。   她照常的日日早起,锻炼身体,早上先跟沈氏管家理事,中午休息,下午忙活点自己的事情(读点杂书,研究研究一些苏祖父眼里不是正经学问的学问),然后准备辅导亮哥儿功课,晚上吃过晚饭后早早休息(天黑了,也没啥娱乐,可不早睡下了),日子规律得不行。   棉花相信,不管老天是下冰雹还是下大雨,二小姐的安排都会如常进行。棉花还知道二小姐有个记事本子,每天、每月、每季的计划和完成情况都写在上面,反正棉花是佩服到不行。有时候棉花觉得,二小姐生在这等好人家,何必这样自苦,好好享受不行;有时候又觉得,说不定正是二小姐这样勤奋又聪明,才能投胎成二小姐,而她棉花这等蠢笨,才注定投胎成下人。   休沐日结束之后,苏顺便再次到临县求学了。临走前,苏顺和苏祖父得出结论,不能贪多嚼不烂,一定要认真的、仔细的、好好的用思维导图法和三段读书法将《论语》梳理、总结一遍。读好这本《论语》,再读其他。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苏顺和苏祖父在学习和工作外的时间便被排满了,对待学问,两人都是认真细致的性子,一本《论语》印证、思索、总结,要达到两人的标准,便需要不少时间。而科举书籍,可不止那四书五经。   苏家男人沉迷学习,苏家女人准备婚嫁,各人自有工作,这个家规律又和谐的运转着。   过了10月,何能守完3年(27个月)的丧假,来向苏祖父告假拜祭他爹。   告假当日,苏顺刚好也在,他是个诚信君子,答应了何德照顾何能便要做到,这三年里,苏顺对何能投入的精力比外甥飞哥儿翔哥儿还多。   出孝这种大事,苏顺是必然要过问的,因此苏顺约了何能在书房见面。   三年过去,何能比当初长高了一个个头,许是蹭了苏明月喜欢投喂课堂同学的福,多吃一顿下午餐,何能比当初瘦竹竿养多了几两肉。加之在苏祖父课堂一直领先,自信心得到了提升。他原本皮相长得不错,加一点点读书气质加成,看起来就是一名俊秀青年。   见到何能如此,苏顺心内欣慰,何大哥,你儿子长的好好,我终究没有辜负你的托付。   示意何能坐下,苏顺问到,“出孝的事情准备得怎么样了?你母亲如今如何?”   “已经准备了祭礼,母亲这几年一直在佛堂参佛,如今出孝母亲说了会出面处理。”何能答道。   “如此甚好,这些事,你也大了,学会慢慢承担起来。我看你做的也很好。出孝后,你也多劝劝你母亲,不必终日守着佛堂自苦,你也可以参加科举了,自己是如何打算的?”   “我常劝母亲,母亲说佛堂求佛并不苦,”何能解释说,“我准备参加明年的县试,父亲当年没有走完的路,我想继续走下去。”   “很好,家中有没有困难?有困难就要给何叔说,当年你爹将你托付给我,我保证了要照顾你的。”   “没有困难,”许是想到当年因为入不支出要转学的事宜,何能脸上微微赫然,但仍然继续说,“这几年风调雨顺,佃租都准时收上来了。”   “好。”   虽然一直在苏祖父的学堂,但苏顺还是细细问过何能的功课,何能的文风类似何德,结构整齐,辞藻华丽,许是因为年轻,人生阅历尚缺少沉淀的缘故,经不得细看,但在他这个年纪,已属难得。   苏顺又指点几处,方放何能归家去。   待到出孝那几天,何能果然没有来上课。恰逢当日苏祖父小考,何能没有来,飞哥儿便夺得了第一。   但这个第一并没有给飞哥儿带来多大的喜欢,连苏姑妈,都回娘家狠狠吐槽了一番,“也不知怎的,这何家好像就是跟咱们苏家过不去。当年,何能他爹功课就老比我哥高一名,现在他儿子,居然又比我儿子高一名。飞哥儿要考第一名,还得趁着他不在的时候。这第一名,不要也罢,得了都不开心。”   苏祖母已经知道当年何德临终前和苏顺结了儿女亲家的事,只是这三年何能一直在守孝,两家人并没有说开,但这几年何能在苏家读书,苏祖母还是照顾三分的,因此苏姑妈抱怨,苏祖母便说两句,“从来没有说考不上第一,不赖自己,赖别人太优秀一说。你哥可从没有在意过,你也不许在飞哥儿面前这么提,免得飞哥儿移了心性。这做人,比做学问重要。”   “知道了娘,我这不就是跟你说两句。”苏姑妈也知道话说的不对,只好为自己开脱两句。   “跟我也不该说,就不应该说出口。我早叫你,闭紧你这张嘴,幸亏你婆婆是个宽容大量的,不然有你吃亏。”苏祖母教训到,这女儿,就是从小被她爹宠坏了。   苏姑妈听到这不说话了,半辈子都这样了,要让她改,可不容易。转了转眼睛,苏姑妈转了话题。   “娘,你看飞哥儿跟月姐儿怎样?”苏姑妈最近收集了全县适龄姑娘的条件,媚姐儿定亲礼都走完了,飞哥儿却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主要是飞哥儿是长子,苏姑妈对长媳要求便高了,加之有一个媚姐儿在旁做标杆,苏姑妈比来比去,竟觉得没有一个比得上媚姐儿的,这便对当日没有再坚持坚持两家连亲感到后悔。但现在媚姐儿亲都定了,后悔也没有用。   但是没有关系,没有了媚姐儿,还有一个月姐儿,两人的年纪也合适。虽然说先后说过两姐妹很是尴尬,但苏姑妈觉得当日只是说过一口,又没有正式提亲过,也没有太大关系。况且,顶着一颗为儿子的慈母心,苏姑妈还是硬着头皮说上一句。   “如何能这样乱牵线,岂不是乱来。”苏祖母不同意。   “娘,当日我只是向嫂子提了提,又没有正式求亲,有什么关系。”苏姑妈不知道苏明月还助力拒绝过飞哥儿,要知道了,她估计说不出这提议来。   “这太尴尬了,”苏祖母说,“我看你哥你嫂子貌似相中了能哥儿。”毕竟还没有过礼,苏祖母隐晦的提醒苏姑妈。   “这真是,前世跟何家有仇。”苏姑妈恨恨的说了一句。 第27章 .思维导图发力苏姑妈的愤怒只能气到自……   苏姑妈的愤怒只能气到自己,毕竟何家也不知晓。现如今,何家正为出孝之事忙碌,出完孝,何家头等大事便是何能的县试了。   “你有没有跟苏顺说了你年后考秀才的事情?”难得的,何母询问关心何能的课业,何能却没有感到多少开心自觉紧张。   自何父过世之后,何母便终日在佛堂求佛,每次在佛堂谈话,何能总觉得自己面对的是一尊佛像,而不是一个母亲。   “说过了。顺叔说很好,让我好好完成父亲的遗愿。”何能恭谨的回答,自小面对母亲,他就很紧张。父亲过世之后,没有了父亲的和缓,两母子没有相依为命,反而更加的生疏拘谨。   “他们苏家,就没有特别对你指导?”   “苏先生待我们大家都一样的,顺叔父在外求学,回来的时间不多,不过每次回来都会找问话。”何能解释说。   何母沉默不语,半盏茶后,淡淡开口到,“你这次回去后,多接近苏明月一点,找机会提两句,你中秀才后咱家就去求亲。”   “娘,苏家不是这样的人。”何能忍不住分辨。   “是不是这样的人,看以后就知道了。”何母根本不听,“听我说的去做。”   “娘、、、、、、”   “出去!”   何能无奈退出佛堂,何家唯一的嬷嬷已经守在门旁。   “能哥儿,别跟你娘吵架。你爹过世之后,你娘心里苦,她现在就希望你能沿着你爹的路走下去,你爹在天有灵也开心的。”嬷嬷劝说到。   “嬷嬷,我知道了。”何能苦涩的说,“嬷嬷,你劝我娘不要老是在佛堂,现在孝期也过了,多出来走走。”   “能哥儿,你不用劝了,你娘不会听的,她心里不平静。”   当次月苏顺回来之后,何能隐晦的提两句,希望次年县试之后再来求亲,他希望有个功名,才配得起苏妹妹。   苏顺倒是不在意,毕竟他自己也是成婚多年才中秀才,此外他还想留苏明月在家多些日子呢。不过苏顺也安慰何能,不必太过于紧张,过于紧张对考试不利。何能应是。   过了十月,忙忙碌碌中,很快又到了过年了。因为已经定亲,现在刘家(苏明媚订婚夫婿家)和苏家已经是亲密走动的人家了。   腊八节前后,借着送腊八粥走礼,文书夫人刘太太给沈氏送来了一条消息:明年春季,县太爷可能会多开一次县试。   一般来说,县试的时间一般放在秋季,一年一次,但如果本地县太爷不觉得麻烦,也可以特殊申请。   自从许举人中进士之后,本地县太爷突然意识到,文字教育也是刷政绩的一个好方法呀。进士、举人考试他干涉不了,但是县试他是有权力安排的,只要多多的增加秀才的数量,说不定考中举人的人数就会增加呢。   只能说,以前也有人打过文字教育的主义,但人家无非是多建几间学堂,或者多宣传多给补贴之类的,像这位这么秀的操作还是前所未闻。   不过,不过县太爷如何秀,对县里来说,是一件大事。县衙的文书、县丞等这些年前就收到通知,年后就要做好准备忙起来了。而对于众多学生来说,是又多了一次机会。   想着苏家开着个小学馆,学馆里还有飞哥儿翔哥儿这两个亲戚,文书夫人刘太太很有义气的派人过来偷偷通知了,这年头,亲戚间的关系网就是这样搭建起来的。   因为县令的这个决定,平山县过年期间都心思浮动起来,谁家没有几个七拐八弯的亲戚呀,到了年后,该知道的都差不多都知道了。   没有等到年十五,苏祖父的学馆年初十已经开课,学馆里,何能已经是童生在冲击最后一场,飞哥儿也过了第一场,只是能不能考中秀才还是未知之数。苏祖父原想着把四书五经的思维导向图搭建出来,细细的给学生们讲一遍,现如今进度完全被打乱,导向图还没有做完,做完了这么短的时间学生们也消化不了。   幸亏也不是所有的学生都参加县试,有些学生还在第一场的水平,因此苏祖父干脆把还在休沐的儿子拉过来,让苏顺专门给何能、飞哥儿上加强版,自己仍然按照进度给学生们讲课。   何能上着苏顺的小学堂,一边开心一边痛苦,开心的是苏顺讲的特别好,结构特别清晰,听后特别明了,痛苦的是莫非真的如母亲所讲,当自己说明提亲之后,顺叔才当把自己当自己人,跟飞哥儿一样的待遇,以前都是普通故人之子?   何能的痛苦纠结只能自己消化,苏祖父忙着培养小学生,对苏明月的关注也少了,前段时间,苏祖父三不五时常常找苏明月聊一聊,看一看这苏家读书血脉的复苏,聊得苏明月痛苦不已,她还是喜欢看些闲书杂书多一点。   现如今,苏明月终于抽出空来,放松一下,不过她的放松也是逛逛书铺子。   对于逛书铺子这回事,棉花是特别敬仰的,二小姐真的不一样,苏家的书已经那么多了,二小姐还常常出来买书,想到这,棉花便问,“二小姐,家里不是有许多书吗?怎么还出来书铺子。”   “家里的书都时间太久了,我想找一点新一点的书,最好是关于纺织棉布这些的。”苏明月解释说。   “还有这种书?”棉花惊奇了,这不都是家传的手艺。   “肯定有呀。有种田的书,有织布的书,有采矿的书,我想要找一些织布的书。”苏明月解释说,心里暗暗的想,明代还有一本叫《天工开物》书,会把这些知识都汇集在一起,只是这本书应该还没有出来。   想看看这本书呀,想看看脚踏式织布机的设计是怎么样的,这几年苏明月也看了很多杂书,但是始终也是想不明白原理。不会这辈子都想不明白吧,唉,想要做点什么为何就这么难。   苏明月陷入沉思,一时没注意险撞上人。   “小心。”苏明月被人隔着衣袖迅速扶了一把,然后对方有礼退开。   “刘大哥,”苏明月站稳微微弯下膝盖行礼,“一时走了神,谢谢刘大哥。”   “不用谢。注意安全就好。”刘章回答到,见苏明月有点尴尬,转移话题,“最近来了一批新书,苏二小姐可以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当年那个约定,谁都料不到两人就这样默默的坚持下来了,如今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   想到此,苏明月心里灵光一闪,问到,“刘大哥,想问你们开书店,知不知道一本叫《天工开物》的书呀?或者关于纺织类的书?”   刘章皱皱眉头,想了一下,说,“没听说过《天工开物》这个名字。”   苏明月难掩失望,见此,刘章忙改口说,“不过纺织类的书籍也许会有,我帮你找找看。”   峰回路转,苏明月一下子笑了,眉眼弯弯,让人觉得充满了希望和欢乐,“那谢谢刘大哥了。”   “少爷,你想什么呢?人都走远了?”刘章仆人书香提醒说。   “什么,啥时候走远的?我没有失礼吧?”刘章问,心内懊恼怎么就一时走了神。   “没有,少爷你表现得特别好,不是我这么了解你都看不出来,我看苏姑娘有点不好意思。”   苏明月的确有点不好意思,“棉花,你怎么不提醒我,差点撞上刘大哥了。”   棉花喊冤,“二小姐,我喊你了呀,我还拉你了,你自己拉都拉不住。”   “好吧。”苏明月叹气,“下次你一定记得用力拉住我。”   “好的,二小姐。”   二人去到书店,刘章虽然说新到了一批书籍,但仍然没有苏明月想要的,只能扫兴而归。   过了正月之后,县衙果然发出通知,为庆祝我皇寿诞,平山县加开一场县试的通知。   县令他捞政绩的同时,还不忘拍一拍皇帝马屁。反正平山县因为这事沸腾起来了。   苏顺要去求学,苏祖父只能自己扛起来,进度好的希望大的比如飞哥儿、何能再加加功课,争取今年进一保二。   、、、、、、、、   到了三月,草长莺飞,平山县县试加试完成。   “能哥儿,你考上秀才了,你是第一名,榜首。”苏家的仆人小石头气喘吁吁的跑回来报喜。   苏顺特地请假回来,毕竟一个飞哥儿是外甥,一个何能是故人之子未来女婿。   “去吧,回去告诉你娘这个好消息,记得给你爹烧柱香。”苏顺拍拍何能的肩膀,语带怀念和欣慰。   “嗯。”何能重重点头。课业也来不及收拾,匆匆跑回家。反正嘛,离得也不远。   “娘,我考上了,第一名。”何能气喘吁吁的跑回家。   沉默良久,终日在佛堂烧香拜佛的何母忽然两行眼泪流出来,何能呆住了,“娘。”   “过来,给你爹上柱香。”何母哽咽着说。   “嗯,娘。”   爹,我考过秀才了,你看到了吗?你高兴吗?愿你在天保佑我,让我可以继续完成你未完成的心愿。我会好好照顾娘的,你放心吧。 第28章 .及笄可惜苏祖父家学馆只有何能一个考……   可惜苏祖父家学馆只有何能一个考中了秀才,飞哥儿在县试最后一场失败了,只得了个童生。   苏姑妈苏姑父二人是又满足又失望,满足是因为飞哥儿刚刚18,冠礼还没过了,已经是童生了,老冯家从来没有过这等年轻俊秀的人才,简直是祖坟冒青烟了;遗憾的是咋就差那临门一脚呢,唉,真是可惜了,苏姑父还专门找门道去看了飞哥儿的排名,真的是只差一点点。痛心不已!   不过没有关系,苏姑妈已经知道,自己亲爹给儿子开小灶的事情,虽然一起开小灶的还有那何能小子,勉强也算自己人吧。不过苏姑妈心里,肯定是飞哥儿跟外祖父最亲,这半年再让爹给儿子开点小灶,争取年底那一次县试把最后一场考上了,那真是,想想都美。   苏姑妈夫妻两达成一致,为了儿子的前途,苏姑妈跑娘家更频繁了,连苏姑妈婆婆,都特别慈眉善目的劝说,多回娘家走走,家里吃食多,多带点给亲家尝尝,一点心意,飞哥儿翔哥儿就劳亲家多费心了。   何能中秀才,何家却没有对外顶门立户的长辈,苏顺又告假回来,帮忙主持了一场。   过了3月秀才试,苏家开始准备苏明月的及笄礼。要说这两年,真是各种大事喜事连连,沈氏忙是忙,心里是痛快,这日子,过得是蒸蒸日上咧。   苏明月及笄礼前夕,何母派人送来了一只乌木簪。要沈氏说,特别不喜欢这个簪子,她女儿正是青春靓丽花一般年纪,这个黑乌乌的木簪子老气到不行,一点都不相配,无奈何是女儿未来婆婆送过来的,只能忍着气簪头上了。   苏明月倒无所谓,未来婆婆嘛,大家礼数功夫到了就行,还真想要亲如母女的,开什么玩笑。   苏明月及笄礼,章氏自是被邀请之列的。章氏还特别备了一套珍珠首饰,作为相熟的人家,不可谓不贵重。   只是,当章氏看到何母送的那一根乌木簪子的时候,脸色白的比珍珠更白。本朝传统,女子一般都是家人负责簪子,但是有一个除外,就是已经定亲的女孩子,婆家和夫家都有权力准备簪礼。   果然乌木簪子一出,全场的夫人都知道苏明月定亲何能了,纷纷打趣不给大家机会,又有人赞男才女貌天生一对,一片喜气洋洋。   只有章氏,不知道是怎么参加完何家及笄宴,整个人回到家里都是呆滞的。   “怎么参加完何家及笄宴后如此神色?可是不舒服?”刘父问。   “苏家二女儿,已经跟何家那个秀才定亲了。”   刘父沉默了。   想起刘章巴巴送来的羊脂玉印章,夫妻两人第一次不知道话如何出口。   最终刘章还是知道了,刘父亲自说的,“谁也料不到竟然会在及笄前定亲了,也没有消息传出来。想来是没有缘分。”   缘分啊。竟然是这样。   第二天,刘章亲自等在何家到苏家必经之路上,果然见到了何能。   一表人才,还是个潜力无穷的秀才。   “书香啊。”   “唉,少爷。”书香跟着少爷蹲在这巷子里,也不知道少爷想干啥。   “你说我也不是读书人,你凭什么叫书香呢。以后你就改名叫石头吧。”   “啊,少爷,少爷。”少爷我不想改名啊。   书香,啊不,石头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跟另一个读书人有关,但是他知道了又有什么办法呢。他主人都失恋了,他改个名字算个啥。   无法决定改名命运的石头,闷闷不乐的跟着少爷回了家。   “少爷,京城书店刚刚送来了你指定的那一批书籍,苏小姐想要的那一批纺织类书籍也到了,要帮你送过去吗?”   “不用送过去了。就放书店里吧。”   “哦。”奇怪的少爷,不过石头作为一个仆人,也只能听命了。   只是,石头人还没有走出书房门,就被叫住了,“等等,这次纺织类的书一共来了几本?”   “刚好5本,送完这5本,你跟苏二小姐的100本书约定就完成了呢。”   “已经完成了呀。”顿了一顿,“都送过去苏家给苏二小姐吧。”   “是呀,少爷。”   半晌后,“少爷,怎么给苏二小姐的书少了一本。”   “……有一本书我刚好要用,你先把其余4本送过去吧。”   “哦。”   刘章的纠结,就像一场无人知道的花开花落,赏花的人根本不知晓。   对于定亲,苏明月没有太大的惊喜,当然也没有抗拒。虽然三年前已经口头定亲,但是苏明月跟何能真的接触不多。沈氏跟她分析过,嫁给这个人优点很明显:潜力不错,离家近;缺点也有:他那个娘有点不好亲近的样子,但是近几年一直在礼佛,敬着就行了。   这次苏明月及笄宴后,何母派何能过来说,定亲礼等何能参加完这次秋闱之后,再进行。沈氏想想何德为了秋闱,病重都要挣扎着考完全场的执拗劲,万一他们父子一脉相承,沈氏也是有点怕,思虑之下便同意了。   苏明月及笄后,苏家最大的事便是苏顺的秋闱。虽然何能与苏明月定亲礼没有走,但是苏家亲友已经知道何苏两家定亲,苏顺也是将何能当做半子对待。   这次秋闱,何能说想试一试,以后始终都要完成他爹的心愿。苏顺便带着他一同准备,钻研考题,找李进士看文章,又将自己最近研究思维导向图的心得倾囊相授。   何能不愧是当年被何德引以为豪的有天分,连李进士都说他有灵气,辞藻华丽,文章只差几分对世事的积累,暗示说假如他今年过不了秋闱,来年可以破例进李进士的秀才学堂。   苏顺对此,乐见其成,他托人情将何能文章带给李进士批改就怀有此意,毕竟中秀才之后,想要更进一步,苏祖父的小学堂能教授的不多,最合适的便是李进士的秀才学堂。只是李进士年岁已大,已经不再对外招生,如今李进士发话,何能能破例入学便是最好。   在这忙碌的日子了,沈氏这个当家主母,忽然病倒了。正指挥着做晚饭呢,忽觉眼前一黑,摇摇欲坠,吓坏了厨房一众人。   苏明月正好在院子里,趁着阳光好,整理一批书籍,听闻沈氏不舒服,忙跑过来。   沈氏已经被扶到旁边坐下了,缓过一口气之后,除了脸色苍白些,还在反胃作呕之外,并无大事。   “娘,你不会是怀上了吧?”苏明月见沈氏如此症状,不禁怀疑说。算一算,沈氏今年30多,后世大把的妇女40岁才怀第一胎呢。   “胡说,你和你姐都定亲了,再过几年我就要当外婆了。”沈氏不好意思说,想想解释到,“许是最近忙碌太过的原因,我歇一歇便好。”   “娘,还是请个大夫才妥当。”苏明月坚持。   此时,苏祖母和媚姐儿也赶过来了,刚好听到苏明月怀疑沈氏怀孕,虽然心里头也觉着沈氏年纪大了点,没有太大可能,但也是劝说请个大夫过来瞧瞧稳妥。   苏祖母发话,余嬷嬷便去请了大夫来。   大夫来到,一把脉,这脸色便凝重起来。   苏家众人看大夫这脸色,心下一惊,莫不是什么大病,也不敢出声打扰,只好眼巴巴的看着老大夫。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老大夫放下手,说,“是喜事,恭喜夫人,你怀上了。”   众人大喜,苏家人丁单薄,一直以来都是一脉男丁,沈氏这怀上了,不管男女,都是喜事。   只苏明月心细,看大夫脸上不见喜色,反而脸色凝重,便问,“大夫,可是我娘身子不妥?”毕竟沈氏是有难产前科的。   大夫点头说,“夫人这一胎,所怀日子尚浅,所以你自己都不知道。”沈氏点头,她也是生过3个的人了。   “但是胎儿尚小,却已经对你的身体造成很大的负担。”大夫脸色凝重,继续说,“如今之计,我先给你开一方安胎药,一日一次服用。暂时就不要劳累了,多卧床休息。”   苏家众人听闻此言,喜事上蒙上了一层忧心。忙按大夫的吩咐,按方抓药。   沈氏吃了药后,躺在床上跟苏祖母商量,如今沈氏这身子,管家理事便只有让苏祖母接管了,苏祖母年纪大精力不足也没有关系,苏明媚苏明月年纪正好,让她两试一试手,苏祖母背后掌舵即可。   苏祖母对此毫无意见,现阶段,最主要是保住沈氏肚子里的苏家骨血。   为难的是苏顺的秋闱事宜,以前苏顺秋闱前,都是沈氏在准备的,如今时间这样急,加之上年苏顺大病一场,苏家人都吓坏了。沈氏原想着自己去陪考的,有个女人照应着,心细。   苏明月灵机一动,说:“娘,我来准备爹秋闱的事情吧,我去府城陪考。上次也是我去的呢。”   沈氏、苏祖母一想,上次得多亏了苏明月,便同意她去了。   于是,等到苏顺接到家有喜事的消息匆匆赶回来,老婆已经躺在床上养胎了,老娘已经重新掌家了,连他自己的秋闱,也被女儿安排得妥妥当当。 第29章 .退亲被安排得妥妥当当的苏顺没有反抗……   被安排得妥妥当当的苏顺没有反抗的权力,带着对身怀六甲妻子的担心,伴着小女儿,苏顺再次出发府城赴考了。   这次秋闱,苏顺是带着目标的,两个女儿年纪都大了,转眼就要成亲,他这个做父亲的,但凡能考个举人功名,哪怕是最后一名,未来婆家对女儿的看重都更上一层楼。   沈氏也是如此心思,为怕再出现照顾不周身体不适的情况,沈氏自己不能来,也要把苏明月派过来。   而这次与苏顺一起出发的便是何能一家,或许是被何德的事吓坏了,何母这次带着嬷嬷,准备了两车行李,跟着何能一起上府城科考。   苏顺本想说不必如此,但想想又没有说话,准备多了总比没有准备好,何家可不能再出一个何德之事,大不了路上走慢一点劳累一点罢了。   一行人,蜗牛般的速度,终于磨蹭到府城,为怕何能有阴影,苏顺还特意换了家客栈。   放下行李,苏顺便带着何能去四处拜访,虽说不能拜见主考官,但了解今年的主考官是谁,其人履历如何,文风如何,都是默许的。   今年的主考官姓孙,早早已经闭门不见客了,但书坊里面有其早年文章。   刘家书店托人送上两本主考官文集,这可是现今的紧俏货。苏顺本想亲自道谢,送书上门的下人说,少爷已经外出巡店了,书集还是少爷临出发前吩咐下来的。苏顺听此,便只能作罢。   苏顺得到文集,自不会独享,拿出来与何能细细研究。最终的结论是主考官的文风浮华,辞藻艳丽,十分符合今上的风格。而苏顺的文章,结构严实,辞藻朴实,实在不符合这个主考官的喜好。反倒是何能,因为继承了何德的文风,反而有几分主考官味道。   得知这个结论,苏明月都不免心里感叹三声:真是时也命也。   幸而苏顺是个君子,为自己失落过之后,便为何能感到高兴。而他自己的文风,这一时半刻是改变不了的,只能尽力而为。   今年的秋闱天气十分可人,风和日丽,秋风送爽,温度适宜。自考场出来,苏顺和何能身体都没有问题,不过是劳累过度,睡一觉便恢复。   众人在客栈等候了10来天,放榜一看,苏顺名落孙山之后。反倒是何能,可能得到了主考官的青睐,竟然中举了。 19岁的举人,绝对是年轻有为,前程可待。一时间,何母喜极而泣,何能也是男儿泪撒衣襟。   苏顺心中不说不遗憾。未来女婿都中举了,而他,还是一个秀才。幸而苏顺是一个心胸宽大之人,只是感怀自身,并无嫉妒之意。加之苏明月在旁劝慰,苏顺看开之后,也为何能高兴三分。故人之子,不负所托,又是未来女婿,算得上喜事一件。   只是,科举之后,可能怕刺激到苏顺,何氏一家甚少上门。加之何能少年新中举人,众人都看好其前程,一时之间,座师邀宴,同门设宴,宴会不断。   放榜之后又十天,苏顺想着何家该走的关系应该也走完了,是时候打道回府,便派小石头去何家询问要不要一起归家。谁料,小石头出门一问,何家已经搬离客栈。   苏顺心中着实奇怪:何时搬离的?为什么搬离?搬到哪里去了?为何不告知一声?   苏明月自小石头来报之后,脸色便变得极差。苏顺是君子,凡事往好里想,苏明月可是受过后世信息洗礼的人群,自古以来,陈世美就没有少过。   苏顺看见女儿脸色,仍以君子之心度人,吩咐小石头到,“许是事出匆忙,忘记通知了。小石头你去探听一下。”   小石头忙飞奔而出,约莫一个时辰之后,小石头脸带惶恐的回来,“老爷,二小姐,坊间都在传,主考官欣赏何能年少有为,两家结亲了。”   “你说谁?”苏顺不敢置信。   “老爷,是何能与主考官家大小姐,结亲了。”小石头不敢抬头,低头答到。   苏明月久久不能出声,果然,太阳底下就没有新鲜事,这陈世美的戏码,演过的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只是,现在如何处理?这不是说同居分手无所谓,结婚离婚是常事的现代,古代退亲,尤其是女子被退亲,可是十分严重的大事。   这一时心里乱糟糟的,身在其中,苏明月也想不出法子。   出神间,猛然听到一声暴喝,“这何家,如今搬到何处去了。我要亲自上门问一问,是不是这样做事?这样做人的?”苏顺这等君子,都怒了,要亲自上门问个说法。   苏明月却不报希望,何家一声不吭的就搬走,这态度已经很明白了,苏顺上门,可能并不会有结果,何况苏顺一直以来,都不擅长这种家长里短的事情,因此便犹豫到:“爹?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   “月姐儿,”苏顺扶着苏明月,眼神从愤怒转向怜惜,“你是女孩儿,名声要紧,最好先不露面,在客栈里等爹爹回来,爹一定会给你讨回公道的。”   苏明月望着苏顺的眼神,忽然之间就明白,这是一个父亲为自己女儿在争取,争取一个公道,苏顺是绝对不会让她陪着去面对这被退亲的耻辱,想明白了这一点,苏明月点头到:“好,爹,我等你回来。”   得到苏明月的回复,苏顺带着小石头匆匆往何家去。这何家新搬的地方,据说是一个商人半卖半送的,细细想来,也是太多内情。   何家好像料着苏顺会上门,门房一听小石头报家门,便直接放苏顺等人进去。只是,等着苏顺的却不是何能,而是何母。   何母一身褐色绸衣,没有了佛像缭绕,日光之下,眉目紧皱,嘴角下搭,一脸肃厉之相。见到苏顺进来,何母嘴角轻扯,露出一缕转瞬即逝的嘲笑。   “何嫂子,你我两家结亲,何大哥临终托孤,我自问没有对不起你们,你为什么这么做?”苏顺气极发问。   谁料听到何父,何母更加激动,“你自问没有对不起我们。苏顺,你这个伪君子,当初要不是你们妒忌我夫才华,明明有药,却瞒着不肯拿出来,见死不救,根本就用不到托孤。”   “胡说。”苏顺根本不知道当初府城药材短缺之事,沈氏和苏明月都没有跟他提,怕他留下心结。   “哈哈哈,是不是胡说,你回去问问你的好夫人和好女儿就知道了。”何母笑出眼泪。   小石头看不过去了,梗着嘴到,“当初是我们二小姐辛辛苦苦从县城带过去的药,我们老爷也病了,谁知道府城什么时候能有药来,救命的药,凭什么要分给你们。苏家又没有欠你们的。”   “哈哈哈,果然是有药,我夫原来不用死的,都怪你们这些人。都怪你们!”何母竟有几分癫狂之意。   苏顺久久无语,叹息一声,“那你冲着我来好了,何必要这样子,先结亲,后退亲,败坏小女名声。”   “你那小女,也不是什么好人。竟然敢给我们送焦粥。”   “胡说,那焦粥我也喝了,那是有效的。”苏顺不肯苏明月蒙此不白之冤。   “哈哈哈,有没有吃,还不是你们苏家说了算。而且,不从你们最重要的东西打起,你们苏家怎么知道痛呢。”何母猖狂的笑,然后又止住笑认真说,“而且,我们没有定亲哦。无媒无聘,没有生辰八字,没有定亲书,我们就没有结亲。”   “你,你,你、、、、、、原来你都是故意的。”苏顺怒了,但对这种泼妇形态的何母,苏顺又不能上前撕打。最后只能,气到极点,甩袖而去。   留下何母一个人疯癫的低笑,笑了半盏茶,又自言自语重复说,“原来是有药的,原来不必死的。”   不知何时,何能走出来,泪流满面的劝说,“娘,你别这样,别这样。”   “能儿,你听到了吗,他们承认了,他们有药,你爹原来是不用死的。”   “娘,娘、、、、、、”   且说苏顺从何家出来,无功而返,心中憋着一股气,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小石头最后要小跑才能跟上。   回到客栈,苏明月还在等候苏顺归来。见苏顺此时脸色,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忙迎上去,说,“爹。”   “月姐儿,都怪爹对不住你。”苏顺语带哽咽。   “爹,你说什么呢?何家那等毫无信义的人家,女儿嫁过去才是嫁入狼窝呢,如今退亲,还是幸运。”苏明月真的这么想,也这样说了。退亲还是自由是,真到结婚那一步才不好脱身。这就跟投资失败一样,及时止损,方是正经。   只是苏顺不这样想,还当苏明月孝顺安慰自己。   两父女默默无语,苏明月正想提起一个笑安慰苏顺,说自己是真的这样想,旁边窗户恰好传来两个婆子的声音:   “听说原先住我们客栈的何小举人跟主考官学政大人家结亲了。”   “可不是。何举人你见过不?长得是一表人才,又年纪轻轻考中举人,谁家有闺女不喜欢。”   “不是说何小举人跟同县的苏秀才家已经结亲吗?”   “谁说的,无媒无聘,也没有结亲书,听说是苏秀才家闺女倒贴,非要追到府城来了。何举人家是不肯的,当初何举人父亲病重,这苏家呀,妒忌人家,有药都见死不救呢。还有那苏秀才家闺女,年纪轻轻的,心思何等歹毒,居然煮一锅焦粥给何举人父亲吃,你说这等女子,何举人能跟他们家结亲不。”   “那肯定是不能的了。想不到,苏秀才家闺女我也看过,长得漂漂亮亮,想不到这等歹毒心肠。”   “可不是,这就叫知人知面不知心了。”   苏明月大怒,这就是古代的舆论战了。一盆脏水泼过来,这是不给一点后路的生死之仇啊。正想呵斥两多嘴婆子,转头一看,苏顺怒极全身颤抖,脸色苍白,一缕血丝从嘴角缓缓流下。   苏明月大惊。   “爹!” 第30章 .防守“大夫,我爹病情如何?”苏明月……   “大夫,我爹病情如何?”苏明月焦急地问。   “病人怒急攻心, 奇 书 网 w w w . qi s u w a n g . c o m 气急伤肝,已经对五脏六腑形成伤害。”老大夫叹气说,“我先给他开药,尽量治疗,但心病终须心药医,最主要还是病人想开,保持心情平静。”   “好,谢谢大夫了。”苏明月感激地说,“小石头,送大夫出去。”   吩咐小石头送大夫出门,并按照药方抓药,苏明月转头回房。苏顺躺在床上,虚弱无力的朝着苏明月说:“月姐儿,别担心,我听大夫的话,好好养伤。”   “爹,你吓死我了。”苏明月坐到她爹床前,对父亲病情的恐惧压过了被退婚的担忧,“爹,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家怎么办?”   苏顺惨然一笑,“月姐儿,都怪爹看错人,害了你。”   “爹,人心莫测,谁也料不到何家平日竟是伪装,真正的为人是这样不堪。这不能怪你,只能怪他们,你不要因为他人的错误惩罚自己。”苏明月安慰说,“虽然被退婚对我的名声有影响,但如果爹你因此出事,女儿才真的无所依靠了。所以爹,你要快点好起来,女儿以后还要赖着你。”   “好。”苏顺强笑点头。   安慰完苏顺,看着他吃药睡去,苏明月悄悄掩上门,“小石头,你去一趟刘家书店,问一问他们少爷在不在?”停了半晌,“如果不在,问一下什么时候可以回来?就说,我有急事相求。”   “好,二小姐,我马上去。”   半天后,邻城,刘家书店分店。   “少爷,府城有急信来。”   “拿过来我看看。”刘章吩咐到,随手用剪刀拆开信封:少爷,何能中举人,苏顺老爷名落孙山。何家私下与主考官家结亲,与苏家退亲。苏老爷气急吐血,苏二小姐求助。   刘章脸色一变,立刻命令到:“来人,备马,我要马上回府城。”   驾驾驾,赶在城门关闭最后一刻前,一队骑马的商人飞奔进入惠和城。守门的士兵,见着对方人疲马倦,强撑赶路,料想是有急事发生,加之这队商人十分识趣,飞奔而过甩下来一个钱袋,士兵掂了掂重量,便不追究骑行之人违反入城门必须慢行规定之事。   骑行的人匆匆踏过大街,回到一处宅院前,仆人早已守候在门口,见主人回到,忙上前接过马鞭,“少爷。”   “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刘章边急行边问。   “大夫已经上门诊治过,苏老爷还在养伤,苏二小姐一直在照料苏老爷。只是,外边现在有很多的流言蜚语。”下属汇报说。   “外边的流言蜚语是怎么回事,怎么流传的速度这么快,范围这么广,是什么人在针对苏家?”刘章皱着眉头问。   “是何家和主考官大人家传出来的,何家和主考官家结亲了。”下属汇报到,心里暗骂一声渣男,又默默为少爷感到高兴:少爷,这是个英雄救美的好机会,上呀。   刘章眉头皱得更紧了,吩咐说:“派人住满客栈,尽量不要让闲杂人等靠近苏家,尤其不要让苏小姐听到更多的流言蜚语。另外,你找一些消息灵通之人,放出风声,尽力维护苏小姐的名声。”   “少爷,这第一条没有问题,但第二条,可能作用不是很大,流言已经传了两天了,这向来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世人皆爱传闲话。”   “尽力去办。”刘章坚持。   “好,少爷,你去哪里?”下属见刘章往房间里走,忙问。   “我先去洗漱,然后去拜访苏家。”刘章解释到。   “我的少爷啊,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你现在就过去,就这么风尘仆仆蓬头垢面的去,苏家才能看到你的诚意啊。”下属痛心疾首,怪不得少爷以前输了,这就是默默付出,谁知道呢。   “真的?”刘章停住了脚步,半信半疑。   “少爷,你就相信我吧,当年我婆娘就是这样被我感动的。去吧,现在就去。”   刘章转头出门,上马,往客栈奔去。   “二小姐,刘家书店的刘少爷来了。”小福子进来低声汇报。   苏明月看一眼正在沉睡养伤的苏顺,低声说,“我下去,你留在这里看着老爷。”   “是,二小姐。”小福子应声到。   苏明月悄悄推门外出,刘章已经在外等候了。   LJ   “苏二小姐。”刘章看一眼苏明月,往日生机勃勃的好姑娘,如今却满身疲惫一脸憔悴,一身暗绿衣裳,不见往日朝气勃勃,如同风雨过后被摧残的小苗。   “刘少爷。”苏明月福身到,“很抱歉我又麻烦你了,有一件事需要刘少爷你帮忙。”   “苏二小姐,令尊之事我已经听闻了。”刘章连忙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说,刘家在府城里也认识一两个大夫。”   “谢谢了,刘少爷,已经请大夫来看过了,危险期已过,大夫吩咐,将养些许日子便可康复。”苏明月强提精神,抬起头,布满红血丝的眼里充满急切,恳求说,“我想拜托你的是另一件事。你能不能找到比较适合病人出行的马车,还有愿意随行的大夫,我必须尽快回到县城里去。   刘章不解,“苏二小姐,如果没有急事,苏老爷的伤还是建议在府城这边养一养,我帮你找大夫过来。”   “来不及了,我们必须马上回去,越早越好。”苏明月解释说,“我娘,我娘她怀孕了,还胎象不稳。我必须在流言传回县城之前,尽快赶回去。”   刘章倒吸一口凉气,身体健康的苏顺已经气到病倒,这胎象不稳的沈氏听到这个消息、、、、、后果不堪设想。好连环的计谋,好歹毒的心思,刘章为此心惊,立刻到,“苏二小姐,我马上回去帮你联系,你收拾好行李,明天一早,我过来接你。不过,”刘章又顿住,“马车赶路,快的程度有限,我刘家可以先派人骑马回县城,一路换马不换人,你可以先通知你家人做准备。”   苏明月眼神一亮,沉思半晌后说,“我写一封信给我祖父祖母,说明现在的情况,请我祖父祖母尽快稳定我娘。其余事宜,可以等我和爹回到县城后,再商量对策。”   说做便做,苏明月借掌柜笔墨,现场写完一封家书,然后摘下一只耳环,放入信封内,“刘少爷,我已经在信里面说明现在情况,耳环是祖母送给我的,她看到耳环,就会明白这是我的意思。”   刘章伸手接过信封,“苏小姐,你放心,我今晚回去便立刻安排人手,明早城门一开门便立刻帮你送信回去。你爹这边,我明天安排大夫,过来接你一起回县城。”   “谢谢刘少爷。”苏明月郑重福身,算上上次,苏家已经两次欠刘少爷救命之情,只能暂且记住,日后相报。   “苏小姐,不必如此客气。你要先保重自己,千万不要过度伤身,令亲者痛仇者快。”刘章安慰说,“流言蜚语之事,其实只要不在意,便无法伤你。苏小姐的人品才能,熟悉你的人有目共睹,不会因此事有任何怀疑。”   “谢谢刘少爷。”   “如此,我便先回去准备了,明早过来接你。”说罢,刘章出门。   苏明月目送刘章出客栈门,回到房间,苏父已经醒来。   “月姐儿,是谁来了。”苏顺问。   “爹,是刘家书店的刘少爷。”苏明月走到床前,“爹,我们现在就收拾行李,明天刘少爷会送我们回县城。”   “好。”苏顺虚弱到,如果不是这不争气的身体,他也不想多在这伤心地停留一秒钟。   “爹,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但是你答应我,不能动气,好好养身。”苏明月慎重的说。   “好,你说。”见苏明月如此慎重,苏父也端正了神色。   “县城,我这么急,是因为流言还没有传到县城,我们必须赶到流言传回去之前回去,安抚住娘。”   苏顺脸色惊变,想到沈氏这怀胎不稳的迹象,苏顺心下一急,马上想要起身。   “爹,你答应过我的,冷静。你撑不住了,我们回不去,娘那边根本不知道情况,更危险。”苏明月急忙按住苏顺劝到。   听到苏明月一番话,苏顺强令自己冷静下来,不再动气。“好,我明白了。我都听你安排。月姐儿,辛苦你了。”   “爹,不辛苦。我已经联系了刘少爷,现在已经太晚了,城门已经关闭,明天一早,刘少爷就会过来接我们,赶最早的开城门的时间回去。”   “好。”   第二天一早,残月尚在天空,启明星发出微微的光芒。刘家大门却早早打开,一名骑士从门口飞奔而出,直奔城门,这是先行回去送信的人。紧着这,一辆大型马车驶向苏家所住的客栈,然后停在客栈门口,苏顺一行三人从客栈出来,转身进马车中。车夫马鞭一挥,马车启动,缓缓朝城门驶去。   这天傍晚,刘家送信的人急行回到县城,直奔苏家门口,又在门口跟老福头说了几句,老福头转身进去,一盏茶功夫之后,请出来苏祖父苏祖母。   骑士交出一封信,苏祖父皱眉伸手接过。 第31章 .反攻第一波车轮滚滚,苏明月一行人心……   苏家,最近两天门户紧闭,然而,家里日常采买,小学生们日日上下课,流言慢慢传入了有心人的耳朵。   苏祖母沉思半天,然后吩咐到,“嬷嬷,你去请一下大夫,就说我不放心我儿媳妇的胎象,请他过来再瞧一瞧。”   嬷嬷应是,半个时辰后,大夫挎着医箱来到苏家,苏祖母连忙迎出去。   “大夫,麻烦你帮我儿媳妇好好诊一诊这次怀胎的情况。还有,”苏祖母含糊说出口,“你也知道最近县城流传一些流言蜚语,我怕影响我媳妇,麻烦大夫你待会,跟我儿媳妇说她身体虚弱,要尽量在家休养,卧床养胎。我们准备先不让她知道,等三个月胎稳之后再说。”   老大夫也是苏家的熟人了,对苏家的人品和为人处世都有了解,没有犹豫太久,就答应了苏祖母的要求。   于是,在一番诊断之下,沈氏被老大夫好好叮嘱,要平心静气,卧床养胎,尽量不要外出,待三个月胎稳之后再说。沈氏被余嬷嬷按住,只能每日在自己院子里活动。   老大夫叮嘱完沈氏出来,苏祖母迎上去,“大夫,我媳妇身体怎样?胎象稳不稳?”   老大夫说,“夫人身体尚可,不过仍然是不可大悲大怒,我给她开几幅安胎药,安心静养吧,切不可刺激她。”   “好的,谢谢大夫。陈嬷嬷,送一送大夫。”   送完大夫出门,苏祖母亲自召集了所有下人,厉声说:“近日县城的流言你们多少也有耳闻,其他人我管不了他们的嘴巴。但你们,收紧你们的口,夫人现在怀胎正要紧,我不希望在苏家听到这件事的任何一言一语。但凡夫人听到什么冬瓜豆腐,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追究是谁,我把你们全发卖出去挖煤。所以,不要以为自己不说就行了,我就是要你们相互监督。知道了没有。”   跪成一排的苏家仆人头伏得更低了,年纪小一点的棉花桑叶更是发抖,最后大家颤抖着说,“知道了,老夫人。”   苏祖母听罢,抽身离去,留下还跪在地上的下人,面面相觑。半晌后,年纪最大的老福头慢悠悠的站起来,开口,“我这把老骨头,已经快要入土了,我就想在苏家老死。谁都别挡我的路。”   老福头这种年纪大的仆人,念头都一样,苏家并不是一个苛刻的主家,能在这样的主家老死,获得一副棺材,是仆人们渴望的幸福归宿了。而年纪轻的棉花、桑叶,见识少,更怕被发卖离开苏家。一时间,在苏祖母的雷霆手段之下,苏家固若堡垒,不闻半点流言,沈氏宛如活在独立世界。   而在苏祖母训仆之后不久,苏明月等人的车马行驶到县城门外,又直接向苏家行驶去。进入苏家所在巷子,周边的邻居看到苏明月等人,有人转过头去窃窃私语,有人貌似关心询问实质脸含嘲笑。苏明月心下一沉,流言已经传回县城了,不知道家里情况怎样?   车马刚到苏家门口,老福头远远看见,马上派人通知老太爷老夫人,自己迎上来。   “老福头,家里怎么样?娘可好?”苏明月急切的问。   “回二小姐,老夫人现在管家,夫人在家养胎,情况尚好。老奴已经派人通知老夫人你们归家了。”苏明月松一口气,最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回头摇醒苏顺——因车马劳累,大夫怕苏顺劳累伤神,因此给苏顺开了安眠药材,苏顺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中度过。   苏顺迷糊醒来,已经到家门口了,恰好此时苏祖母出来,知儿莫若母,苏祖母一看,就知道苏顺伤的不轻。苏顺见苏祖母挂心,忙解释到,“娘,我没事,一点小伤。娘,家中如何。”   苏祖母强撑着平静说,“家中都已经知道了,只是都瞒着你媳妇。我让大夫问诊,伪装告诉她要静养安胎,她日日在院子里呢。待三个月胎稳了再慢慢跟她说吧。你们记得切勿说漏嘴。”   苏明月和苏顺大松一口气,幸好,消息回来得及时,保住了最后一道防线。   苏明月忙扶苏顺下马车,刘章见状,忙上前帮忙。苏顺这情况,也是静养为宜。这也好,苏祖母把苏顺、沈氏扔一起静养去了。沈氏养胎中,听闻苏顺归来了,又见苏顺脸色苍白,苏顺骗她说成绩不好,喝闷酒夜里着了凉生病了。沈氏忙安慰苏顺,二人正好在同一个院子里面,各自养病,相互监督,有事忙,就不会胡思乱想。   安排好两个病患,苏祖母才有时间和心思单独跟苏明月说说话。看着出发前还鲜花一样的孙女,此刻却遭雨打风吹一片憔悴,苏祖母的泪滚滚落下来,把苏明月抱在怀里,“我的月姐儿,我的月姐儿,你受苦了。”   苏明月被苏祖母抱着,这几天一直伪装坚强,强撑着安排一切的心突然觉得无比委屈,眼泪落下来。   祖孙二人抱着哭成一团,还不能大声的哭,只能无声的落泪。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苏明月发泄完,觉得浑身轻松了很多。终于到家了,就觉得所有的困难都不怕了,抹一抹眼泪,苏明月安慰苏祖母说,“祖母,事情已经发生了,我没有什么事,就当遇人不淑了。祖母你别再哭,免得伤身,为这些人,不值得。”   “嗯,好,我的好月姐儿,以后祖母定好好为你挑一户好人家,咱们不能为这些烂人陷进泥潭走不出来。”苏祖母历经岁月,自是更明白什么最重要,难得苏明月能想清楚这一点,未来就不会比现住差。   两人又交换了一下两边情况,苏明月将府城发生的事都告诉苏祖母,苏祖母恶狠狠骂道:“狼心狗肺的东西,狗都不如。人贱自有天收,总有一天老天爷都灭了他们。”骂完,苏祖母又问,“月姐儿,这件事你深陷其中,现在想怎么做,你是怎么想的。”   “祖母,我想着,在县城里,不能任由情况这样任意变坏下去了。第一,要麻烦祖父找一下咱们苏家的族长谈一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让族长禁一禁流言,让人知道,我们苏家是有根底的。第二、祖母也去找一些有品格的太太说说话,毕竟这流言在女人间传得比较快。第三,母亲不能理事,我想着,祖母陪我去找一下刘伯母,麻烦她作为中人去文书家探一探,不能让我的事情,影响了姐姐的婚事。最后,至于我自己,过几年,事情慢慢就淡下来了,等到时候再说。”苏明月皱着眉头,将她想到的方方面面都说出来。   “我的月姐儿,难为你想得样样周全仔细。就这么办,以前你和你爹没回来,不知道府城啥情况,我都不太敢动作。现如今,我苏家,在这个城里可不是任由一个外来户何家随意踩踏的。”苏祖母摸摸苏明月的头,“别怕,回家了。”   说干就干,苏祖母先去找了苏祖父,苏祖父出门拜访了一趟苏族长。   “族长,那何能在我学堂里面学习了几年,他能考上秀才,我没说十分功劳也有三分苦劳吧。如今他考上秀才,却反咬我儿。没有理由我儿嫉妒他爹,我还费心费力教导他成秀才的。这就是笑话,□□裸的污蔑!这种不尊师长之徒,万不能任由他将风气败坏,将我们苏家的名声踩在脚下。”   族长一听,“此话在理。我身为族长,自不能坐视不理的。你放心,我马上联合其他大族,将情况说明。可不能任由他何家一个外来户,随意颠倒是非黑白,搅浑了整个风气。”   苏氏一族在县城是扎根多年的大族了,这件事发生后,苏族长感觉其他大族都在看笑话。只是毕竟是苏家儿女之事,苏族长不好直接上门。   如今苏祖父找上门来,一番大义压下来,就不是儿女私情这么简单。苏族长狠下一番力气,整顿整个族群风气,而且还横拉其他陈姓、冯姓联合,一定不能让这种欺师灭祖之辈小人得意,搅坏整个县城风气,败坏大家形象。   苏祖母则自己去找了几位县城里面德高望重的老夫人,夫人们自然是家大业大,儿女成群。苏祖母一脸伤心悲愤,“我苏家在这扎根多年,大家知根知底。我苏家女儿教养如何,是有目共睹。如今他不声不响的退婚,还要泼这等污水,就是把人往死路里逼。从来没有这种做法的,自古儿女亲家,结亲不是结仇,如今他何家这样做,今后女儿家们就等着被欺负么?”   苏祖母又擦了一擦眼泪,目露坚强,“如果是我一家的事情,我们也自己处理算了,万不能麻烦各位夫人。但是,我家中还有其他孙女,我苏家还要世世代代的扎根下去,任他们开这个例子,就是把我们女儿家的后路堵死。这世间,对女人就比对男人严苛,我这半边身子都等着入泥土了,但我得为后边的女儿们,争一争!”   苏祖母一番话下来,夫人们自是人人感同身受。这世间,总是女人最懂女人。于是,一场古代的妇女运动展开了。   然后,又有苏祖父学馆里面的学生家长表示,苏祖父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好先生,这么多年,家长们对苏先生的教导都非常满意,对苏先生一家品行和为人都十分相信。   还有这些年苏顺的同窗们,都表示苏顺是一个谦谦君子,绝不可能有嫉妒同窗,见死不救的情况发生。还有何德托孤,苏顺照顾何能这么多年,大家有目共睹,绝不是流言所说。   这一套组合拳下来,一时间风气逆转,人人声讨何家。何家在县城,名声开始臭不可闻。   最后,苏祖母带着苏明月,去拜访了章氏。说起来,这次又是刘章刘少爷帮了大忙,只是,债多了不愁,又得麻烦刘家了。 第32章 .宣言章氏听完苏祖母的来意,又见一同……   章氏听完苏祖母的来意,又见陪同过来的苏明月,肉眼可见的憔悴了。章氏本就喜欢苏家两姐妹,苏明月还曾经是她选中的儿媳妇,如今一见,更添怜惜,马上应承说,“没问题,我去文书家找刘姐姐。你们两家的人品我都是知道的,我还算是你们两家的半个媒人呢。放心,这个中间人我当定了。等我去完文书家,我再托人给你们消息。”   又安慰苏明月说,“月姐儿,你年纪还小,这人生呀,难免会遇到一些坎坷,迈过去了,你的福气在后头呢。”   苏明月福了福身,受教说,“谢谢章伯母,我明白的。”   章氏又跟苏祖母聊了一会,共同呵斥了何家背信弃义的行为,大概半个时辰后,苏祖母方携带苏明月告辞。   就在两人告辞后,刘家大堂,刘章闪身出来。   章氏一口茶都没有喝下去,看见儿子眼巴巴的样子,以为儿子信不过自己,说,“你放心,我答应过的事一定会去做的。而且,这个事不用你说,单凭苏家人找上门,我都会去,你就把心放下来吧。”   刘章却问,“那你啥时候去?”   章氏反笑到,“合着你担心这个。”转身大声吩咐到,“嬷嬷,拿我的拜帖出来,去问问文书夫人,下午有没有空,我过去拜访。”嬷嬷应声,章氏转回头对刘章说,“这下你满意了吧。”   刘章点头不说话,只是章氏脸色却端凝起来,“儿子,娘问你,看这个意思,你对苏家二小姐心还没死,你自己想清楚了没有?”   放下茶盏,章氏说,“我们家,说是书商儒商,其实还是一介商人。这何能,攀上的可是主考官学政大人,日后,你娶了苏二小姐,这何能,或者学政家,想找你麻烦可就太容易了。你现在正是有情饮水饱,头脑发昏的时候,日后万一你清醒抱怨起来,可是要把人家姑娘置之死地的。”   “娘,我知道其中有风险,大不了不在这府城发展,不过是一个年纪甚大的地方文官,他还能将手伸到全国各地去。日后之事,莫非娘还信不过我的为人,我是那种无能迁怒的人吗?”刘章说。   章氏听刘章坚持,便服软说,“既然你都想明白了。我便不劝你。如今苏家诸多事情,等这个事情稍淡一点,我再去帮你探探口风吧。”   刘章松一口气,到,“如此便拜托娘了。”   母子二人说完话,这边嬷嬷回来,说文书夫人回复下午有空,欢迎前往。   章氏便换过家常衣服,装扮隆重的过去拜访。   文书家早听闻苏明月被退亲一事,但各家族长早跟苏家族长通过气,不能任由风气败坏,加上苏明媚本人实在无可挑剔,苏明月被退婚一事虽然有点不美,但对姐姐的婚事来说,无伤大雅。两家婚事如期进行。   就这样,在多方发力之下,苏明月被退亲的流言终于平息下来,在县城这个一亩三分地,何家的名声算是臭大街了。   不过何家本是单门独户的外来户,何母临上府城前,把何德的牌位都带走了,因此何家只剩一座孤零零的宅子,无人居住,日渐凋零。   待沈氏胎过了三个月,老大夫来访,沈氏这一胎渐渐坐稳了。   眼看大夫离去,沈氏道,“现在好了,发生了什么事,可以告诉我了吧。”   苏顺、苏明月面面相觑,最后余嬷嬷把沈氏扶上床,苏明月方说:“娘,你答应我,首先要保重自己的身体,我才说。”   沈氏倚在床上,郑重说,“好。”   苏明月见沈氏答应得爽快,便一言一语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告知沈氏。   沈氏的手一直扶着肚子,只听苏明月说,苏顺间或补充两句,不发一言,直到最后,苏明月说完,沈氏方叹口气说,“我大概也猜到了,只是料不到事情竟是这样。”抓住月姐儿的手,“月姐儿,别怕,爹娘都在。”   事情已经过去月余,苏明月已经不再流泪,见沈氏没有动气,苏明月笑着说,“娘,我明白的。”   母女两又相依着说些知心话,眼见天色渐晚,沈氏体力不支,苏明月方回房。   苏明月一走,沈氏脸上毫无困顿之色,眼中一片狠厉,直盯着苏顺,“相公,你必须,一定要考中举人、进士!越早越好,越高越好,最好要压那何家之上,压到他们家一辈子出不了头。”沈氏泪如泉涌,“我们月姐儿,月姐儿太让人心疼了!”   “好。”苏顺果断应道。   苏明月不知道她走后,父母还有这一番交流。   沈氏能顺利接受这个消息,苏明月自觉放下了这些日子吊着的一颗心,不知何故,从沈氏房中归来后,竟然觉着无比困倦,第二天,前所未有的睡到晌午。   沈氏胎稳了,意味着苏家终于有了当家主母坐镇。苏祖母虽然也可以管家,但她毕竟上了年纪,辈分也大了,县城很多年纪轻的往来不多,年纪跟苏祖母一样的,又大多已经含饴弄孙不再理事。因此,沈氏的出关,释放出一个信号:苏家,可以正常交际了。   第一个回来的竟然是苏姑妈,苏姑妈一回来就放大招:“嫂子,你看我们家飞哥儿、翔哥儿如何,配月姐儿够不够,随便你挑哪一个,我都可以。”   沈氏被苏姑妈这一番神操作惊呆了,半晌后又心下感动,这才是自家人。“妹妹,我知你心意,只是月姐儿这番,我觉着还是要问一问她的意思。”经过何能一事,沈氏觉着还是人品重要,苏姑妈是自家人,自然不会让月姐儿受委屈。尤其苏姑妈诚意如此足,沈氏都心动了。   “都行,嫂子,你问过月姐儿之后告诉我一声,也不着急。”苏姑妈说。   沈氏将苏姑妈的意思告知苏明月,苏明月都被苏姑妈的操作惊呆了。只是,三代之内不能结亲啊,苏明月不敢冒这个风险,只能拿出当日苏明媚那个,是哥哥,没感觉,回绝了。沈氏惋惜不已,但苏明月坚持,也只能拒绝苏姑妈。   苏姑妈之后,又有章氏上门,话里话外之意,也是想要给儿子刘章提亲。   刘章,沈氏见过,一表人才的俊小伙,加之苏家两次有事,都是刘章帮忙,人品自然信的过。章氏为人也极好,一直很喜欢苏明月,料想嫁过去之后,也没有婆媳矛盾。沈氏又跟苏明月一说。   这次,苏明月没有直接拒绝,思索半天之后,苏明月提出见一见刘章。   沈氏便约章氏上门拜访,两个母亲默契的给两个小儿女留下一点独处的空间。   刘章单独面见苏明月,不知道为何的手脚僵硬,口挫舌笨,明明以前都不是这样的。   苏明月叹一口气,开口说,“刘少爷,我一直有一个大逆不道的想法。这个世道,我被退婚的耻辱,一定要用另一场婚姻来挽救吗?我明明没有做错什么,却只能由一个男子,将我踩落泥泞,最后也只能由你,或者另一个男子,将我挽救出来。我身为一个女子,便什么都做不了吗?你觉得是这样的吗?”   刘章大惊,急忙想要解释。苏明月却根本不等刘章解释,不需要刘章解释,“我却认为不是这样的。世人一直说,男耕女织,男主外女主内,只是男女之间,分工的不一样,并不说明,男子就比女子更尊贵。我们有自己的价值,我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我并不需要被挽救,我自己就可以。”   最后,苏明月笑着看看刘章,说,“刘少爷,你看,我就是这样的人。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温柔善良、一心相夫教子的好人选。”   刘章目瞪口呆,久久不能语。 第33章 .蓄力:轧棉机从苏家回来之后,刘章便……   从苏家回来之后,刘章便一直是魂不守舍的状态,全无平日做生意时的周全干练。   “你到底怎么一回事?”章氏为儿子关键时刻掉链子气急,忽然又想到什么,小心翼翼问,“月姐儿拒绝你了?”看此番情状很有可能,可怜的儿子哟,要怎么安慰他呢。   “没有。”刘章听到拒绝,马上反驳。   “那她是答应了?”章氏喜不自禁。   “也没有。”刘章丧气到。   “既不是答应,也不是拒绝,到底是怎样一个结果?你们说了啥?”现在的年轻人太难搞了,章氏气恼。   刘章想向章氏解释,但话刚准备出口,忽然又停住了,这应该是苏明月的心里话,她最真实的那个自己,他忽然不想跟人分享了,这个人,甚至包括他的母亲。于是,刘章想了个借口说,“苏二小姐说,她还没有想好,想等时间久一点再谈结亲的事。”   听了刘章的解释,章氏点头,喃喃自语,“也是,毕竟那些三姑六婆真的是太恼人了。”流言这种事情,有时候强力禁止,总会有那么一点漏网之鱼,“她一个小姑娘,一时半刻想不开也是正常的。那就再缓一缓,这段时间,你多往苏家跑跑,让人家看到你的诚意。”   “嗯。”刘章朗声答到,他也是这么想的。   苏家这边,沈氏也找苏明月询问,“月姐儿,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苏明月却不直接回答,而是说,“娘,我想去庄子上住一段时间。”   眼见沈氏脸色大变,苏明月明白沈氏误会了,忙解释说,“娘,我不是想不开。我只是,最近看书,觉得那棉纺织机,其实有可以改进的地方,可以织出更多更好更漂亮的布匹。娘,你明白吗,我想做一点自己的事,而不是将生死荣辱都系于一个男人身上。我想试一试。”   沉默了好久,沈氏问,“你有多大把握?”   “一半一半吧。”苏明月回答。   “好,我给你一年时间。”沈氏斩钉截铁的下决心说,而后又摸着苏明月的头,骄傲的说,“我们月姐儿,是不一样的。”   “娘,谢谢你!”   “说什么谢,娘等着呢,等着穿你织出来的布。”   既然要搬去农庄,那跟刘家结亲的事便不可能了,沈氏正想对章氏说声抱歉,章氏却跑过来安慰说苏明月毕竟年纪小,一时半会不想再订亲是正常的,没关系,两家可以再等等的话。沈氏料想许是苏明月跟刘章说了些什么,两家结亲之事便这样暂时搁置下来。而苏明月则搬到了当初沈氏那个庄子。   钱庄头多年之后,再次喜迎主家登门,这次虽然少爷没有来,但钱庄头相信,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而且,自己二丫,不,棉花还在小姐跟前伺候呢,比以前的起点好多了,起码,少爷们需要选小厮的时候,自己家有人可以说说好话了。   钱庄头做了千百种准备,岂料,苏明月来到庄子之后,整日关在屋子里,研究织布。   首先,苏明月找来二丫娘,准备先学织布。织布这个活,既可以说是技术活,也可以说是力气活。二丫娘战战兢兢的教,苏明月勤勤恳恳的学,累到手都冒出血泡。二丫娘吓得心惊胆战,连夜把自己二闺女叫出去,偷偷问是什么回事。   “娘,你就认真教就学了。二小姐那么聪明,想什么是我们这些人能明白的?而且二小姐是个决定做什么事情就一定会做到的人,娘你就别想太多,二小姐叫你做啥你就做啥。”二丫说。   “死丫头,一句实话都不跟你娘说。”二丫娘拿这个女儿没有办法,不过女儿跟在小姐身边,看起来竟学到小姐一分感觉,二丫娘不敢再像从前那样对待二丫,又套不出什么话来,只能按照苏明月吩咐去做。   过了半个月,苏明月已经可以熟练的织出布来,比起二丫娘这种经年老手,差的也就是几分熟练度。二丫娘心里暗暗嘀咕:这读书人,就是厉害,学啥都学得快,织布都比人家会动脑。   又过了几天,苏明月派人送了一封信回县城,隔日,沈氏给苏明月送来了几台织机,还雇来了一名熟练的木匠。   罗木匠从9岁开始当学徒,入行几十载,接到了这辈子最奇怪的任务:把现有的织布机都拆下来,再装回去,反复的拆和重装。这不是搞事,嘲笑他的专业嘛,有钱人家小姐开玩笑,木匠差点甩手不干,但是,苏明月加钱了。木匠屈服在金钱的威力之下,乖乖听话了。   织机拆了又装回去,又拆又装,还有源源不断的织布机从远处运来,沈氏传信回娘家,希望沈父沈母和弟弟能帮自己收集各地织布机。沈母又落泪了几场念叨了好几次,“我可怜的元娘,我可怜的月姐儿啊。”也不理解沈氏到底要干什么,但是,还是令儿子配合沈氏。   木匠拆多了织布机,渐渐的,也有所察觉:不同地方的织布机,细节方面是不一样的,织出来的布也不一样。北分的织布机织出来的布更粗硬一点,南方的织布机织出来的布更精巧一点。   木匠渐有所感,慢慢的不再觉得苏明月是在开玩笑。当他总结出自己的经验之后,他甚至不用苏明月督促了。有一种感觉,他罗木匠,也许是摸到了一点点大师的影子,或许,他可以凭这个在木匠这行更进一步,留下一点当传家之宝的东西。   苏明月在农庄这边呆着,刘章知道了,便找机会三不五时的过来。每次他来,苏明月也出门相见,不施脂粉,不配环饰,不着华衣,普普通通一身工作衣服。   有时候两人会说一点现在的情况,比如苏明月现在学会织布了,学会拆织布机了,弄懂了一个零部件,或着说手磨破了,被扎到了,装不回来,改装不了。刘章会说一下现在书店的情况,进哪些书,哪些买得好,有个书生写的话本子很畅销,说到这些,刘章就不紧张了,而且苏明月发现了,刘章在数字上有着很强的敏感度,这可能也是他能早早接管家业的缘故吧。   两人就这样淡淡的相处着,不说其他,但是慢慢的,有些话都对对方说了。   刘章开始给苏明月带来一些相关的书本,关于织布的,关于印染的,关于丝绸纺织的,关于机械制造的,他本是书商,收集这些比常人容易得多。隔三差五的,大部分时候他亲自来,有时候赶不回来就托人带过来。   甚至有一天,刘章给苏明月带回来一本海南本地妇女自己写的织布心得,没有文字,只有几个少数民族字符,多数是图,而且好像也不是一人所著述,感觉是一代一代流传下来的。   就是这样一本小本子,苏明月却像捡到宝一样,拿着小本子,描了又描,画了又画。   四月里,苏明月画出了一副草图,细细向罗木匠解释了半天,两人按照苏明月的设想,慢慢的,慢慢的成形了,第一台轧棉机。   丫鬟棉花手捧一框棉花,放进轧棉机里,用力摇动机器,棉花和棉籽通过齿轮撕拉,慢慢分离出来。这个慢慢,是指能看的见,然而,比起手工操作,这已经快得不可思议。   结果出来的一瞬间,所有人都惊呆了,还是一直对小姐很有信心的的棉花先反应过来:“小姐,小姐,你做到了,你做到了。”棉花一直不知道小姐要做什么,虽然她坚信小姐做出来的,一定是她不知道的好东西,但是,此刻,看到小姐将梦想变为现实,棉花觉得小姐简直是天下第一聪明人,相信小姐总是对的。   苏明月这才回过神来,略带疲累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舒心的笑容,“做出来了一点。但是还不够,这不是我想要的。”   木匠不知道苏二小姐想要做什么,但是他次日,主动找苏明月签订了卖身契,唯一的要求是,等他年老之时,希望苏家可以允许他将这个手艺,传给他儿子。   苏明月苦笑不得,罗木匠却坚持,明白这个时代,有些手艺的确是不传之密,为安罗木匠的心,苏明月签了罗木匠,并且说明,不用等年老,等苏明月觉得可以了,罗木匠就可以将手艺传给自己的儿子。罗木匠闻言,更是感激涕零,恨不得日日夜夜工作。   沈氏挺着大肚子,实在来不了庄子,派余嬷嬷来了一趟,收走了罗木匠的卖身契,并且叮嘱钱庄头,苏明月所干的事,一定要保密,但凡泄露出去,立刻把钱庄头一家发卖去挖煤。如果做得好,到时候让钱庄头选几个家里的小子,送到苏家去,挑一个给小少爷当小厮。   钱庄头毕生的心愿,成为主子家的近仆,而不是一个苦哈哈的庄仆,实现的机会就在眼前,自然是尽心尽力,每天亲自一日三次巡视苏明月所在的房屋,所有仆人都不能近前,四处玩耍的小子丫头也会被钱庄头恶狠狠的赶走,钱庄头还会亲自去找他们的父母,利用庄头的权力,给他们分配更苦更重的活。   一时间,苏明月所在位置,保密程度堪比国情局。 第34章 .蓄力:织布机六月,沈氏在晨光出现的……   六月,沈氏在晨光初现的时候,生下了第4个孩子,是一个男孩子,苏顺取名为苏光,小名光哥儿。   沈氏生产,苏明月只在听闻后匆匆回去了一天,看了一眼这个刚刚出生的像个小猴子的婴儿一面,又急急忙忙的赶回了农庄。没办法,织布机已经进入了关键突破口,现在参与的所有人,都是燃烧着心力日日夜夜在工作。包括连蒙带猜略知一二的钱老庄头,都在这种氛围里面,对保密工作的重视又加重了许多。   沈氏看着形容消瘦,眼窝深陷,眼里却燃烧着一团火光的苏明月,又是心痛又是自豪,只按着让她在家早早睡一觉,就放她回去了。   待到沈氏做完月子,光哥儿满月的时候,苏明月满脸红光的回来了,偷偷摸摸的对沈氏说:“娘,我送你一件礼物。”说罢拿出一匹棉布,花纹华丽,手感细软,纹理紧密。   沈氏惊喜到声音都颤抖了,“月姐儿,你做到了?”   苏明月绽开了一个灿烂笑容,重重点头到,“是的,娘,我做到了。我还带了一台织布机回来。”   “快,在哪儿,给我看看。”沈氏激动地对着苏明月说。   苏明月带着沈氏到自己的房间,棉花正守着织布机,见苏明月进来,忙让开。苏明月坐上板凳,脚下用力踩动踏板,手上飞快穿梭引线。织布机开始工作,棉布开始成形,华丽的花纹开始展现。   沈氏在一瞬间感到目眩神迷,这就是她女儿做出来的织布机!简直不敢相信。有了这个,还怕什么退婚的名声,怕是青史都要留下一笔。   恍恍惚惚过了好一阵,沈氏才回过神来,“月姐儿,你相信娘不?”   “娘,我当然相信你了?”苏明月不解的问。   “那好,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娘,娘一定要让你这个织布机,在最短的时间,传出最响亮的名声。”   “好,娘,我都交给你。”   “我的女儿,真了不起啊。”沈氏摸着苏明月的脸庞,语带骄傲,“娘真为你自豪。”   苏明月被沈氏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了,毕竟是来自黄道婆的创意,跟着前人指路的方向往前走而已。沈氏见苏明月含羞低下头,微微一笑,毕竟还是个孩子。   把事情交给沈氏之后,苏明月便洗漱完沉沉睡去,这半年,她真的绷得太紧,太累太累了。   没等到第二天,沈氏便召开了全家会议。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说服苏家一家人的,反正第二天开始,沈氏就忙得团团转起来。   首先,沈氏派人飞马送信给自己的娘家,衣被大商家沈家,要求当家作主的父亲,亲自来一趟。为了避免父亲不够重视,沈氏随书信捎去一截棉布。   然后,沈氏要求罗木匠立刻加班加点,尽快把织布机的样机做出来,能做多少就做多少。让熟悉操作的棉花停下手上的一切工作,开始织布,能织多少算多少。让最熟悉情况的苏明月开始画织布机结构图,越简单清晰越好。   待到第4天,一架马车急停在苏家门口,风尘仆仆的沈家家主——沈父,带着沈氏的两个兄弟,亲自来到了苏家。   只来得及跟苏祖父带个招呼,沈家人就很失礼的直扑织房(沈氏专门腾出了一间房间来处理这个事情),先上手揉摸织出来的棉布,温柔似情人,为其细腻美丽而颠倒。然后,棉花给沈家人演示了一番织布的流程,沈家人的手开始颤抖。最后,棉花给沈家人演示一番轧棉机的高效,沈家人立刻想到了大批量廉价生产,差点要扶着机器才能站住了:基础衣食住行,还能大量生产,这不仅仅是一次改良,这甚至会带来全新的格局。   过来好半晌,沈父才语带自豪,颤抖着说,“好!好!!不愧是我沈家血脉。”   苏祖父在旁轻哼一声,什么沈家血脉,明明是我苏家血脉。罢了,上门都是客,不跟他计较。月姐儿,可是姓苏,这板上钉钉的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谁家血脉。   “爹,你看也看过了,那么我们就来谈一下生意吧。”沈氏笑着对沈父说,此刻的笑容跟沈父何其相似。   “好。”沈父看到沈氏如此情态,收起激动,端正了态度。这可是千千万万的生意,日后说不定沈氏可以将商业版图铺满全国,任何一星半点的利益,总额算起来都是惊人的财富。而他这个女儿,在做生意方面,可不是省油的灯。   “第一,我们不管销售和生产,只提供技术,但要五年内,棉布销售一成的利润。”   “第二,织布机要命名为明月织布机,制作工艺,要由我们苏家出面,献给官府。”   “第三,棉布的销售时刻,要在九月二十开始。”   沈氏一一说到。   沈父沉吟半刻,回答到,“第一条,我可以答应你,苏家的利益你们怎么分,你们确定就好,我没有意见。不过,这第二条,元娘,这可是独一门的生意啊,衣食住行,你知道多大的市场吗?献给官府,失去的是可不仅仅是一门技术,而是一个发展强大的机会。”   “爹,我当然知道。”沈氏苦笑,“就是太知道了,我才这样说,爹,这独一门和民生,都不好做啊,想想首富石崇,想想首富沈万三,爹,你觉着我们沈家,有这样的能力,保住这独一门的技术和生意吗?”   “是我着相了。财富超过了承受能力,必将引起灾祸。祖宗的教训,我竟然忘了。”沈父感叹道,又转向两个儿子,教训到,“今日之事,你们两都要紧紧记住。财在人之后,时时刻刻,警惕贪欲过剩。”   “是!爹!”沈父的两个儿子,沈氏的两个弟弟,挺大两个人了,被父亲当场这样说,毫不介怀,恭声应是。   苏父在旁点点头,心下暗赞:谨守本心,只取能力内所得,怪不得可以做得这样大。这就是家族传承了。   “那这第三条,又是如何呢?”沈父问。   “第三条,爹,你也听说了我们家月姐儿的事情了吧。”沈氏说,她现在不觉得痛苦,因为她即将要将这一扇耳光,重重的打回去,“九月二十,是我们家老爷子六十一大寿。我要大摆寿宴,将这棉布,隆重推出场。你们就在九月二十,开始销售。还有,爹,那三天销售的所有棉布,在县城和府城,我们那一成利润都不要,全部打折降价。你让所有的店面,都宣传说这是我们月姐儿为祖父祝寿献出,扬我月姐儿孝顺美名。”   “好。”沈父答应到,这女儿,真的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只是,这让利一成,你损失的也不少啊。”   “爹,我不仅是一个商人,还是一个母亲。”沈氏说到。   “好,不愧是我女儿,那三天,我沈家也让利一成,成全这桩美事。”沈父颇为豪气。   “谢谢外祖父。”苏明月听到这里,福身到,又嫣然笑道,“既然外祖父如此大方,那我也不能小气。赶在九月二十号销售,销售后织布机会立刻献给官府,那么在官府推广之前,沈家就要打这个时间差,越多销售赚的越多。能打造织布机的木匠师傅不多,我这有一份图纸,将织布机的部件和尺寸全标出来了,对于一些笨重没有技术含量的活,可以交给木匠学徒来处理,而核心组件,才交给沈家木匠来处理,可以在短时间内大大提升织布机的数量。标准化工程,流水化作业。”   沈父半信半疑接过图纸,越看脸色越开怀,半晌后哈哈大笑,“有这方法图纸,我们起码可以多造出一倍织布机来,赚回来的何止那一成利。元娘啊,你这个女儿不得了,生意经跟你一样通透啊。”   苏明月内心说一声惭愧,都是工业化标准流程,自己这样,实在是站着巨人肩膀。   正事商量完,沈苏两家又一起商量,把细节确定下来。   做生意这种事,苏祖父苏祖母是不懂的,但是并不妨碍他们从这计划里,听到钱银即将哗啦哗啦来的声音。谁会嫌钱多呢?苏祖父苏祖母笑得脸上皱纹成一朵花。自家孩子就是这样出息,实在越看越喜爱。哎,这暂时也不能说出去,要不然,苏祖父苏祖母能出去夸个三天三夜。当初有多憋屈,现在就有多喜悦。哎呀,不说了,终于理解了,为什么土财主在自己院子里埋金子,还要三不五时的挖出来看看。   商量完细节,沈氏父子立刻展现了对赚钱的热情和非凡行动力,要不是实在天色已晚,沈氏父子能连夜赶回去。就这样,一大早的,天蒙蒙亮,他们就出发了。   沈氏父子这次还带走了罗木匠一家和棉花母女几人,没办法,这不管是造织布机还是织棉布,都要有师傅啊。   罗木匠倒无所谓,沈氏许他大师傅职位,喜得他还主动要求带上几个儿子。   棉花就不行了,再三向苏明月要求,等她教会了织娘们织棉布,一定要把她要回来,她还是愿意跟着二小姐,给二小姐当丫鬟。纵然苏明月也曾劝过她,当沈氏布坊的大师傅,要比苏家丫鬟更体面更宽裕,但棉花就是死脑筋,一门心思要回来。在棉花眼里,二小姐是最厉害的,跟着二小姐,特别有安全感。   沈氏见此,大赞棉花,“不愧当初选中了这丫头,就是忠心。回来给她升月银。”苏明月见此,只能同意接棉花回来。   转眼即逝,时间来到九月二十,苏祖父寿宴即将开场。 第35章 .寿宴九月初,平南县的左邻右里,亲朋……   九月初,平南县苏家的左邻右里,亲朋戚友,议论纷纷:   “哎,你们收到苏家的请帖没有。就是苏老爷子六十一大寿的请帖。”   “当然收到了,我们这些邻居,哪一家没有收到。我听说,差不多半个县城的人都收到了。”   “这苏家,可真是大手笔啊,当初苏顺中秀才,也没有这么夸张呢。”   “可不是,咱这县城,就没有一个老头过大寿,有苏老头这么浮夸的了。”   “要我说,可能是想冲冲喜,这几年,他们家事情也忒难了点。”   “可不是,哎,要我说,月姐儿、、、、、、不说了,不说了,应该冲冲的。”   九月二十,一大早,苏家张灯结彩的,苏姑爷从酒楼调派过来的人手已经在热火朝天的准备中了。吉时已到,苏家大门打开,迎客!   “苏老先生,恭喜恭喜啊。”   “苏老先生,祝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来客先例行说起祝寿词,正想再相互客套两句,就被在大门口迎客的苏家一家人闪花了眼。   只见苏家众人穿着一种类似棉布质地的衣服,但看起来又比棉布更华丽更精致,看那花纹,苏祖母的贵气,苏顺的稳重,沈氏的俏丽,苏家两姐妹的鲜嫩,连亮哥儿的都活泼。但是,都比不上苏祖父那一身寿字纹长衫,全身寿字若隐若现,阳光下竟然还泛点光芒,实在是庄重中又带着点华丽,喜庆中又带着点格调。在场所有老头子的心都酸了,别说老头子没有嫉妒心,男人尤其是年老的男人,嫉妒心更强了。   “苏老先生,你这身衣服、、、、、”有那嘴快的直接说出来了,但又说不出具体的形容词,最终只能憋出一句,“实在新奇啊。”   “可不是,我孙女月姐儿织出来为我贺寿的,这可是首创,全县城,啊不全府城,啊应该是全国,第一次有人这样穿呢。”苏祖父乐呵呵的说,“要我说,就是这孩子孝顺。看,为了织这新式棉布,都熬瘦了好几斤。咱这些老人家,是宁愿不穿不吃,都不愿意孩子们受这种苦的,但是呢,孩子们孝顺,非得做。我就只能穿出来了。”   苏明月心内目瞪口呆,想不到,真的想不到,一直老古板形象的苏祖父这么能说,这么夸张又炫耀的话都能说出来。   有那捧场的就跟着说了,“那苏老先生你实在是享儿孙福了。来,这看起来真好看,让我摸摸舒不舒服,这穿身上的衣服,还是得舒服才行。”   “哎呀,这真不好意思了,就这新衣服,我还是想好好珍惜孩子的一片心意。来来来,给大家准备了一些新式棉布做的手帕,一人一条,哎,就一点小心意。”   立在两旁的棉花、桑叶、小石头立刻上前,每人手里一个大托盘,直接给进门的宾客发手帕。   众人拿到手,还真跟苏家人身上的花色差不多,而且他们还分着派,看年纪看性别。最受欢迎的当然是苏祖父身上的寿字纹的棉布手帕,不过那只派发给年纪大的德高望重的长辈,不够资格的就没有办法了。众人都领到一块手帕,依依不舍的摸了又摸,这手感,实在是细腻,比丝绸也就差上那么一两分了。   有人忍耐不住,问,“苏老先生,你这棉布有没有出售呀?多少钱一匹?”   苏祖父乐呵呵的回答,“有,有,今天开售,就在我儿媳妇娘家的沈氏布庄,不贵,500文一匹。儿媳妇还说了,为了庆贺我寿辰,头三天,打8折,就是400文一匹。要我说,实在是不必这么铺张,过个寿,心意到了就行了,不必这样。”   众人已经没有心情听苏祖父的炫耀,500文,这平常粗糙的要死的棉布也100文了,丝绸一匹1两纹银,这棉布简直像捡到一样。况且,苏老爷子还说了,头3天,打8折,便宜到不敢相信,这买到就像赚到一样。有心急的就直接问,“顺儿她媳妇,你公爹说的可是真的?存货够不够,可别是只摆出一两匹来糊弄我们这些街坊。”   沈氏笑道,“当然是真的了,这等事情,岂会骗大家。原价500文,头三天,庆贺我公爹寿辰,打8折。咱存了一仓库的货,5000千匹,街坊们不用担心。”其实这存货,也是沈氏争取来的,别处可没有这么多。   有那精明的立刻就在家里计算开了,折扣一算,等于白赚了100文,计算的结果是恨不得马上就去沈氏布庄抢购。虽然沈氏一直安慰大家说,存货够,不要着急,实在不行后面调货过来。   但是,一个上午的,头一批客人吃完饭全跑光了。个个都跑去沈氏布庄抢购去了。   沈氏布庄店门外,先是苏家客人冲来抢购一波,路人纷纷好奇回答,店员解释说新式棉布出售,今日贺寿,打8折。一听打折,大姑娘小媳妇老婆子开始涌入店内,看看么,又不花钱。这一看,就停不下来了。   最后,布庄外大排长龙,店铺里面根本塞不下那么多人,无奈何,店铺掌柜只能将花样搬出门口,排队销售。那有钱的,买一匹,没钱的,让掌柜的剪几尺。本来么,这棉布一般人家都是按尺买的。   等到下午,整个县城都在为苏家新出的棉布沸腾了,全县的话题就只有这一个,没有其他。从苏明月孝心感动天地,所以创出这便宜好用又美丽的新式棉布,到讨论这棉布哪个花样最好看,最后得出结论是苏祖父那一身寿字纹,实在是富贵又大方,连掌柜都说,这花纹,织起来最费时费力了,三天后就涨价。   而此时,苏家人已经在县衙里。由苏顺出面,将轧棉机和织布机献给县令。   县令一看,大惊,待苏家众人展示一番,并且表示无偿将技术献给官府之后,觉得自己都不敢相信,天下居然有如此蠢蛋,啊,不如此忠心的臣民。已经看到上等政绩在跟自己招手的县令,喜得实在是见牙不见眼,对于苏家希望,这个织布机叫明月织布机一事,县令眼睛都不眨的答应了。   送走苏家人,县令乐的围着轧棉机和织布机团团转,而后,令人八百里加急护送织布机和样品往上级送。   苏家,进入朝廷的视线,计划第二步,开始了。 第36章 .反击第二波纵然是垂垂老矣的狮王,也……   与此同时,府城的销售开始了,虽然开始没有像县城一样,有苏祖父这样的主角人物开寿宴带动氛围,但是,好东西是不会被淹没的。   掌柜把新式棉布一放上展示架,立刻有人询问。一询价,这玩意还走物美价廉的路线,更别提头三天还说贺寿打8折,这简直就是不买都对不起自己。   一传十,十传百,新式棉布的美名迅速传开了。府城的购买力可比县城高多了,很多人都是成匹成匹的往家里扛。到最后,形成一个全城狂欢,谁家没有买到那新式棉布,简直跟大家都没有共同话题。这么便宜好看的棉布都不买,根本不会持家,是个蠢蛋,跟咱们这些精打细算过日子的人聊不到一块去。   至于苏老爷子,本来府城人谁知道他是谁。现在,都知道了,是下面县城的一个老秀才,就这样吧;这棉布是他孙女织出来给他贺寿的,众人开始听故事了,最后纷纷感叹这老爷子可真有福气。哎呀,这孙女多大了,可真是孝顺,可曾许配了人家……   新式棉布在府城形成了潮流,何家当家主妇当然也不会不知道,这几天,不管有没有听说当初何苏退亲的人家,出门遇到何能之妻都要问问,买棉布了没?快去买,头三天打八折。哦错过了,没关系,也实在该买一点,这可是潮流。   何能之妻被问一次心里就吐血一次,回来摔了三次茶盏,到最后,还是得强颜欢笑的让丫鬟去买几匹,不然,就何家不买,别人就好奇为啥,再细问,前尘往事全出来了。   “夫人,棉布买回来了。”何家丫鬟战战兢兢的说。   何能之妻气极,又摔了一套茶盏,怒道,“送库房里去,不要拿出来碍眼!”   丫鬟忙转身准备拿到库房。   “等等,”何能之妻忽然叫住丫鬟,“送到老太太房中去。”这老太婆,结婚前天天吃斋念佛一副慈悲心肠样,结婚后办出来的事却件件恶心到不行,真真的佛口蛇心。哈哈,想到可以刺一刺何母,何能之妻心里面充满快意。   何母还是在佛堂里念佛,儿媳妇派人送来棉布,她没有丝毫喜欢,反而皱眉问到:“她又要干什么?”命嬷嬷一查,苏明月织出来的,何母数佛珠,硬生生数断了手上那串常年累月带着的佛珠。   待何能回家,婆媳两人又展开了一场大战,并拉着何能做裁判,何能烦不胜烦。   在何能之妻看来,就是这婆母无理,何能还偏帮,气急之下,口不择言:“整个府城找人问一问,没有说儿媳妇买布孝敬婆婆是对你不敬的,你不过就是心里有鬼,见不得别人好。以为别人不知道你的那点心思,整天念佛念佛,念的是恶佛还是善佛谁知道。”   “住口!”何能转头怒到。   “你帮你娘骂我?!”何能之妻不敢置信,再次出击,“哈哈哈,谁不知道当初那流言是谁放出去的。明白人都知道,说人家有药不救就是妒忌,当初府城缺药谁不知道,非得人家拿救命的药给你,多大的脸。人苏家还帮你把儿子培养成秀才、举人,妒忌你帮你培养个举人,想想就是个、笑、话、、、、、”   嗝,何能之妻忽然想到什么,脱口而出的话戛然而止,然而已经来不及了,话已经出口。何妻急急转过头脸色苍白的解释,“相公,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的-举-人,是-我-自-己-考-的!”何能脸色铁青,一字一顿的咬牙切齿说到。   一片死寂。   何能甩袖回书房,何母冷笑一声继续回屋念佛,剩下何妻独一人,手足无措立在原地,可怜可恨可悲可叹。   不管何家日子如何鸡飞狗跳,新式棉布以其价廉物美,势不可挡的成为流行,而有棉布的地方,就有苏明月孝顺的名声。有时候吧,过得越来越好,就是对敌人重拳出击。   三天折扣销售完后,不管是县城沈氏布庄,还是府城沈氏布庄,众掌柜和伙计才喘一口气来。这有时候,生意太忙,也是一个累人的事。不过主家也说了,这一次过后,统统有奖赏,众人想到这里,又心下火热。   而在全国,新式棉布的风潮,才刚刚铺垫开来,更大的惊喜还在后头。   县令的织布机和样品,八百里加急给府城。府城也有新式棉布销售呀,府城主官一了解,下面的政绩就是他的政绩,又加上几十匹,八百里加急的往京城上送。   几天后,层层向上汇报,龙椅上的皇帝,睁开耷拉下来的眼皮,“这就是那孝顺孙女织出来的新式棉布?”   纵然是垂垂老矣的狮王,也有不可直视的威严。   “是的,陛下,正是那苏氏孙女为孝顺祖父所织。”下属低头答道。   “既如此,便叫孝顺织布机吧。”   多年帝王,自然能看出新式棉布优质还便宜,对民生有重大意义,但帝王已经老了,已经不想再开拓疆土,反而害怕衰老和死亡,而年轻力壮的儿子们,已经压不住的野心勃勃,想要对他座下的位置发起冲锋。“派人给每个皇子家送几匹棉布过去。”   看谁最孝顺,谁就获得候选人的重要砝码。   “通知工部、户部,拆解这织布机,进行推广吧。”君王已老,再无更多心力在朝政,吩咐下去便回后宫休养。   君王可以随意,但是接到赏赐的皇子们却不敢大意,尤其这棉布还有织布机还叫孝顺,包含的意思太让人深思了。   谁敢不孝顺?   于是,为了表示自己的孝顺,皇子们纷纷表示自己十分喜爱这棉布,日日夜夜、里里外外都要上身。于是,一时之间,上至皇室夏至平民,棉布成为流行风潮。 第37章 .刘苏定亲马车一动,车厢内,沈氏的眼……   苏明月可不知道这京城里头的弯弯绕绕,皇帝下令推广新式织布机,平山县及府城,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的便宜。又有那沈氏布行,配合官府,既卖又教,织布机便迅速推广开来。   在众人的认知里,苏家这次可是真大方,打多少折都比不上,毕竟,这样一个下金蛋的技术都拿出来了,不比那一次打几个折扣来得大方。一时间,苏明月名声之响亮,简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是总有那自认聪明的人,嘀咕两句傻大方,不过,傻大方好呀,谁不喜欢跟大方人交朋友。   而何家,主母因此又摔了多少茶盏,婆媳又多少斗法,何能又避之不及睡了多少次书房,都是泥潭里的淤泥,让人避之不及了。   苏明月现在的烦恼是,太多人上门求亲了!   首先是沈氏她亲爹,为孙子求娶外孙女,沈氏十分心动,却被苏明月拒绝了。   然后又是苏姑妈,再次上门表示,飞哥儿翔哥儿随便选,都行,只要苏明月嫁过去,苏姑妈当她亲女儿一样。苏祖母是表示同意的,奈何苏明月仍然拒绝了。   还有其他县城大户,不说这技术吧,就凭这棉布面世的种种手段,借孝顺祖父之名,献官府谋之深远(给点时间,就有那真正的聪明人琢磨出其中三分意味了),简直是惊艳。不管是不是苏明月本人,还是沈苏合力布局,但凡苏明月有其中三分手段,这结亲就是赚翻了。须知一个好媳妇旺三代,苏明月这样的,三代之内,稳如泰山。   甚至南门翠花(就是小时候传苏明月是傻子的南门翠花,对苏顺有着觊觎之心的南门翠花),都为自己的儿子请媒人上门试着求娶,被沈氏呸出去了。   唯有刘家,毫无动作。   “章儿啊,你再不上门,就什么都晚了。”章氏急得嘴角都起了燎泡,这么好的一个儿媳妇,自己家还占了那么好的先机,怎么这个时候儿子就犯傻,不肯去请媒婆求亲了呢。   “章儿呀,你是不是落不下这个面子,上次苏家拒绝你了?但你不是还送过东西去苏家庄子的吗?你就是要有这种精神呀,这个时候怎么能退缩呢,再多上几次门,让苏家看看你的诚意。”章氏又劝到。   “章儿,听你娘的,啊,这个时候可别犯傻。”刘父也沉不住气了,这样好的一个儿媳妇,就眼睁睁的白白放过了。祖宗有灵都不会绕过他的。   奈何刘父刘母苦苦相劝,刘章就是不发一语,也不动作。   “刘章,你到底在犯什么倔脾气?”章氏火气都要压不住了。   就在此时,丫鬟上前,“夫人,苏夫人送来拜帖,请你上门,赏一赏秋菊。”可怜的,九九重阳早过了,秋菊都开残了,难为沈氏想出这个借口。   章氏简直是欣喜若狂,立马拿过拜帖,快速扫过一遍之后,喜不自禁的说,“赶紧去回苏家送贴过来的下人,我明早就过去。”   丫鬟听命退下,章氏不再搭理刘章,乐滋滋的开始准备明天要穿着的服装首饰。哎,这个时候,还是沈妹妹好,儿子都是生来气人的。   第二天,章氏打扮的郑重又不过于生分,准备出门。一早躲在房间里不知道干啥的刘章,穿着一身新式靛青棉布的长袍,打扮的整整齐齐,算好时间,准备陪着章氏拜访苏家。   章氏嘴角抽了抽,对这个儿子无语至极,奈何是亲生的,只能翻着白眼带上了。   到了苏家,沈氏领着章氏赏花,让苏明月招呼一下刘章。   刘章见到苏明月,见苏明月整个人神采奕奕,更加夺目,不由看痴了眼。   “你最近很忙?”苏明月问。   “还行。”   “看到我家很多人上门了没?”   “看到了?”   “看到了你还不来我家提亲,那你先前做了这么多,是为什么?”苏明月直截了当的问。   烦死了,整天媒婆上门就没有个停的时候,就这刘章,以前还挺积极,关键时刻人影都不见一个。啥意思!后悔了?   “我觉得,你值得更好的。”刘章呐呐的说了实话。   “我觉得重要,还是你觉得重要?我觉得你再不请媒人上门,就以后都不要上门了。”   “我明天,不,我回去就请人上门,不,我现在就去请媒人。”   苏明月懒得理这傻子,转身直接回房。这个人,真的是让人很无语了。净会为别人想来想去,也不为自己想一想。(刘章:并没有别人,只有你!)   刘章匆匆而去,直接打断沈氏与章氏的的赏花喝茶,还郑重对沈氏一鞠躬说,“苏伯母,我待会再来拜访。”说完,急急带着章氏要离去。   章氏挣脱不来,只好对沈氏说声抱歉,待出到苏家大门口,章氏大声呵斥这个儿子,“你干什么?我跟你苏伯母正聊得好好的呢!”   “娘,我现在就送你去媒人家,你现在就请媒人上门。”   章氏简直不敢置信,“你搞定了?月姐儿答应了?”   刘章重重点头,章氏立刻翻身上马车,“怎么不早点说,现在也不知道媒人在不在家?有没有空?我该准备的礼数也没有准备好?”章氏心急的叨叨念念,刘章一驾马车,飞奔回家。   刘苏两家这次定亲,速度是前所未有的快。刘家是怕过了这个村没有这个店,就想赶紧定下来,苏家是实在怕了络绎不绝上门的媒人,想还家里一个清净。两家一拍即合。   一个月后,刘苏之间走完定亲礼,有意与苏家定亲的人家叹息一片。这章家,也只是一个出众的书商,咋就博得头筹了呢。再了解,这刘家主母与苏家主母素来交好,众人才息了这个心思,还苏家一个清净。   定完亲,从小到几个月的光哥儿,到刚过完六十一大寿的苏祖父,都松了一口气。光哥儿终于能整日见到自己的娘了,苏祖父终于可以安安静静教书,这才是苏家觉得的正经日子。 第38章 .恩科去京城必然会路过府城,苏明月和……   奈何苏家才享受了几天清净日子,老天爷不长眼,咔嚓一声,一个惊天的消息传过来,匈奴打过来了,边防线各处接连失陷,就剩一个边城在死死守着最后的关口。   全国人民都为这个消息失了神,当官的、卖货的、读书的、种田的,大家都在讨论这场战争,天天诅咒该死的匈奴,日日烧香祈祷边城能够守住。   平山县众人身处南方,离边防线甚远,但战争的消息仍然令县城人人躁动不安,大家都在讨论这个匈奴到底有多凶残,边城地理位置如何的重要,朝廷何时救援。人人都求神拜佛的请求边城刘将军赶紧的打败匈奴,把匈奴赶回老家去。   然而,没有刘将军的任何好消息,甚至到之后,边城的消息都已经传不回来了。在这当口,祸不单行,皇帝殡天了。   天塌了。   就连苏顺和苏祖父都偷偷摸摸的议论了好久,是否不祥之兆,外敌当前,朝中群龙无首,国之将亡啊。身为读书人特有的使命和忧愁,两父子真的是天天忧心不已。   而对普通国民来说,皇帝啊,那可是天上的神灵化身,这个当口,皇帝殡天是不是预示着上天已经放弃了国民了。一时间,民间气息低迷,而匈奴则声势大震,又有几座城接连失守,就剩边城在摇摇欲坠的坚持。苏祖母开始在佛堂天天烧上三炷香。   幸而皇帝临终前留下遗嘱,废大皇子三皇子为庶人,立二皇子继位。这个时候,也顾不得礼法仓促了,大臣们匆匆拉着二皇子穿上黄袍,立刻登基,先把民间风气拉起来,还必须有人主持大局,支援边城守住边防线。守不住,匈奴就要打到京城来了。   民间听说,二皇子登基,又有新皇帝了,上天没抛弃我们。反正,不管是谁吧,有个皇帝就有了主心骨,民众又有了希望。也许这个新帝真的是天命所归,新帝登基后不久,快要成为孤岛的边城终于传来了好消息,边城刘将军领着众将士,第一次打败了匈奴。而后,刘将军领兵,一路救援,将匈奴大军赶回老家去。   真的是,普天同庆,闻着落泪,终于不用担心成为亡国奴了。一时间,民间边城刘将军声威之盛,直逼帝王,甚至有那迷信的老妇人,纷纷给刘将军立起了长生牌位,还听闻刘将军身边有一名苏姓副将,运筹帷幄,料事如神,一并立了。   苏祖母在给皇帝烧完三炷香之外,还特地的祈求神佛保佑战神刘将军。   而然,在这盛平之下,苏祖父、苏顺之类的读书人,眉头却没有松开来,这功高震主,不是好兆头啊。正所谓太平本是将军定,不许将军见太平,古来功高震主的大将,秦之白起,汉之韩信,有几人有好下场。   有识之士仿佛看见历史再演,一时之间,拉出个读书人出来,都能说出两句,人人都指点江山,激扬朝政,仿佛三公九卿都在吃干饭。   就在此时,朝廷发布政令,加开恩科。据说,就是因为朝廷部分官员整日钻研一些风花雪月,尸位素餐,甚至有那户部尚书有意耽误军粮运输,导致边城差点陷入绝境。当然,这些恶人们是瞒不过圣上眼睛,已经被全部千刀万剐了。但是,圣上决定肃清朝廷风气,新开科举,选拔有识之士。   此令一出,一时之间,民间痛斥罪臣,盛赞帝皇盛名,对恩科充满期待。民间来了新风潮,至于刘将军,哦,刘将军啊,仗不是已经打完了吗,没有将军什么事了。现在的新话题是皇上和恩科。   苏祖父和苏顺听闻新帝圣明,吊着的心方才落下来。   只有极少数老谋深算的政客,可以看见这次舆论战中的风险和高明,背后筹算的那位能人,运筹帷幄,举重若轻,对人心的把握是何等的惊才绝艳。可惜,只有少数之人,能窥见其中一二。   这又是另外的故事了。   回到苏家,苏家,像所有准备考科举的人家一样,所有的关注点立即转移到恩科,对恩科充满期待。   沈氏,连光哥儿的母乳都断了,执意要陪苏顺上府城考科举。苏明月说可以跟苏顺一起去,但沈氏坚决拒绝了,坚持要亲自陪同。   马车前,亲一亲光哥儿胖乎乎的脸,沈氏忍住眼泪,把光哥儿交给苏祖母。   苏明月站着苏顺面前,郑重的说,“爹,我想好了。我的愿望,就是你平安归来。”   苏顺看着眼前女儿,眼里似乎带点泪光和笑意,点头说,“好,爹答应你。”   大家告别完毕,苏顺扶着沈氏上了马车。马车一动,车厢内,沈氏的眼泪就忍不住滚滚而落,几个儿女都是她一手带大的,但光哥儿还这么小,什么都不知道,沈氏却要离开他。离开了日日陪在身边的母亲,也不知道光哥儿会哭成怎样。   “要不,你还是回去吧,我一个人带着小石头去就行。”苏顺呐呐劝说。   “不行,我要跟着去,咱们必须一起,尽最大努力。我们说过的,要为月姐儿,把何家踩到脚下。”沈氏哭着说,“让我哭一会儿,我哭完就行。”   苏顺揽着痛哭的沈氏,心中一片沉重。   然而,苏顺心情如此沉重,这次的科举却是轻松顺利得不可置信。这次科举的题目是,“衣食足,方知荣辱。”这科举的内容正是苏顺拿手的民生实事,苏顺心随意动,答得畅快淋漓。然而,就是这样顺利让苏顺又不敢相信。   就在苏顺这样轻飘飘不可置信的状态里,放榜了。   “老爷,你中了。你是第一名。”小石头匆匆的冲回客栈,连鞋子都跑掉了一只。   “真的?”正坐在桌前写文章的苏顺猛地抬头,在边上给光哥儿缝衣裳的沈氏眼里露出了不可置信的光。   “真的,老爷,我看了好几遍了,就是写着你的名字。”小石头气喘吁吁的辩白。   “可是,可是,我觉得我考得不可能这么好呀?”苏顺却没有自信了,“万一是同名同姓呢?万一弄错了呢?等报喜的官差来,如果是,官差肯定会来的。”   所有的声音都被屏蔽在外,周遭好像一片真空,等待官差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变得无限长。   “喜报,西平府惠和城平山县南大街苏顺,乡试第一名,解元。”   沈氏的眼泪刷的流了下来。 第39章 .走歪了平山县城苏府,苏顺乡试第一名……   平山县城苏府,苏顺乡试第一名,高中解元的消息已经过了几天,亲朋戚友左邻右里已经在猜测苏家何时摆喜宴。苏家人却开始担心奔赴京城的苏顺和沈氏,并且,抱有某些隐蔽的期待,或许,还可以再进一步呢,毕竟是解元。   皇帝就是这样缺人才,刚刚考完乡试,就马上下令召集举人们上京城考会试,苏顺和沈氏来不及回家,匆匆托人送回信,就上京去了。   “二小姐,刘少爷来了,说给你带来了本次科举的资料。”棉花进来通报说。   自从定亲之后,这刘家少爷就三不五时的过来,这次送两本书,下次送几盘花,再下次送点不值钱的陶瓷玩偶,棉花对刘少爷如此耽误二小姐的时间已经很不满了,二小姐这么聪明有计划的人,每次都要被打断,偏偏二小姐明面不说被打断,私底下似乎也没有半点不乐意的样子。   “月姐儿,”刘章站起来腼腆的说,自从定亲之后,他就毫不见外的跟着苏家人喊月姐儿,“我给你带来了这次科举的文章集。”   “刘大哥,你坐。”苏明月招呼刘章坐下说,“也有我爹的吗?”   “当然有了,我特意把几个省城头三名文章都收集了。”未来岳父的文章,怎么可以漏掉。刘章自己留了一份,准备在苏顺回来前,日日拜读,争取做到倒背如流,以便可以既高明又不着痕迹的拍一拍岳父的马屁。   “来,我看看。”苏明月笑着接过,原本打算先随意翻一翻,却越翻脸色越沉重。等到苏明月把册子翻到最后,转头吩咐到,“棉花,你去学堂打断一下祖父,请他立刻过来一趟,说有急事。”显然苏明月认为事情已经严重到要打断苏祖父日常授课的程度了。   棉花刚想应是,谁料苏明月已经等不及了,改变主意说,“算了,我自己去。刘大哥,你跟着我来。”说完苏明月起身往前走,刘章和棉花立刻跟上。   “出了什么事?”苏祖父问,要知道授课的时候,苏祖父是严禁家人无事打扰的,不过苏明月在苏祖父心中的地位又略有不同,因此苏祖父给小学生留了随堂考试,马上出来了。   “祖父,你看,这是刘大哥送过来的今科乡试头几名文章。”苏明月将文集递给苏祖父。   在科举文章的造诣上,苏祖父是远远胜过志不在此的苏明月的,他随手翻一翻,已经发现了今科的文章,与往年有很大不同,比如,更务实,更注重细节和数据。   “想必祖父已经看出,今年的文风变化之大了。其实科举,选拔的就是皇帝想要的人才。皇帝喜好什么,下面便流行什么,所以之前,科举高中的文章,无不是辞藻华丽、结构繁复,极尽享受之说。”因为先皇就是一个好面子的人,最爱享乐和别人吹捧,这是苏明月未曾说出的台词,“爹以前一直郁郁不得志,未尝没有文风不合的原因。本来,爹的文风朴实,是很适合今科风格的。”   “但是,祖父,爹今年的文风,不知道为什么变了呀?”   是为了你呀,傻姑娘,为了你,你爹放下了自己文人的坚持和傲骨,去学着去写那些他一直不认可的华丽辞藻。   “你看,他这篇文章,其实已经有那种别别扭扭的感觉了,就是非要在自己的风格塞一些不合适的东西。”苏明月指尖比划着苏顺今科文章,苦笑的说,“爹能中解元,可能有几分运气的原因。”   苏祖父大惊,他只反应过来风向已变,但还想不到怎么深远。这如何是好?   事关最在意的科举,今年苏顺名次还出乎所有人意料外的好,苏祖父已经在睡梦中笑醒好几次,觉得苏家复兴在望了。   如今,孙女却告诉自己,自己儿子的路走歪了,而且眼见的歪下去,犹如当头一棒,苏祖父急得冷汗直冒,心中一点主意也无。   对了,还有孙女,“月姐儿,你说,现在怎么办?”苏祖父盯着苏明月,急切的问。   “必须有人赶在科举前,告诉我爹,他的文章走错了风格,不能再错下去了。”苏明月沉着的说,“还有,最好尽量能收集新皇流传出来的诗词文章,好了解新皇的喜好,对症下药。”   “皇子之前的文章,很少有流传出来的。而新皇登基不久,更少了。”刘章苦笑的说。   苏明月皱紧眉头,思考后说,“那就收集新皇还是皇子时,皇子府师傅的文章,尤其是10岁以后的师傅,因为那时候,已经告别启蒙,教导时事朝政了。有时候,一个师傅影响一生。”   “这个倒可以,刘家什么不多,就是关于书的渠道多。皇子师傅不会是无名之辈,一般都是科举正统出身,我有信心,九成都可以找出来。”刘章主动站出来说。   “那好,就拜托章儿你了。”苏祖父现在已经把这个未来孙女婿当自己人,这才是危急之中见真情啊,“至于顺儿这边,只有我这把老骨头再出动了。”苏祖父挺直胸膛,一片豪情,他决不能允许,大好机会,硬生生从手中溜走。   苏明月怀疑而审视的目光扫过苏祖父,从几乎全白的头发,长满皱纹的脸庞,虽然努力板正但依然瘦削的身板,苏祖父甚至拄起来拐杖、、、、、   苏祖父被这个孙女的目光看得心都虚了。   “祖父,还是我去吧,我身体好。”我年轻身体好,你年纪大就麻烦你服一服老吧,就你这样子,怕不是没有出县城就要被抬回来了。   “那我陪着你去,我去过好多次京城了。收集皇子师傅文集的事情,就交给我爹吧。他可以的。”刘章立刻抢答到。(刘父:儿子,你就是这样卖爹的?刘章:爹,为了儿子娶媳妇,你就牺牲牺牲。)   “也行吧。”苏祖父丧气的答,已经明白苏明月刚刚审视的是什么,不过,“你们明天就出发。”   苏家的崛起不容拖延。   “好,我现在就回去安排。”带着刚订亲的心仪姑娘出门,必须要事事安排得妥妥帖帖,不出一分差错。   刘章即刻告辞回家,找刘父说明情况。   刘父听完沉默半晌,拍拍刘章的肩膀说,“章儿,你这个媳妇,实在是聪明啊。只是,你能不能降得住啊?”   “爹,你胡说什么,月姐儿一直温柔有主见又尊重人,我们之间,怎么会有降不降的问题,谁有理就听谁的。”   想不到我儿子,居然还是天生的耙耳朵,刘父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扫了刘章一眼,“好,你喜欢就成。那你就陪苏姑娘跑这一趟吧,收集文章的事,我来给你处理,到时候全汇总到京城书店了,你去书店取。”   “谢谢爹。”   夜晚,刘父躺在床上对着章氏说,“你晓得不,章儿居然是个耙耳朵,我提醒他说降不住他老婆,他居然说了我一顿。”   “什么耙耳朵,这是夫妻间的相互尊重。好呀,刘云,你整日想着怎么降服我对不对!想不到啊,你居然有此心思,你居然敢想!”   “没有啊,夫人。我只是,只是觉得咱们这样才是最好的模式,你看,咱两谁有理就听谁的,我什么时候不听你的话。”   其实吧,有些事情,就是遗传。奈何,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啊。   依依向物华定定住天涯 第40章 .V章三合一 第二天一早,刘章驾着马车……   第二天一早,刘章驾着马车到苏家,接走了苏明月。   两人商量,去京城必然会路过府城,在府城客栈休整半天。首先人马都要休息,还有一些必需的物资也要更新一波,下面才好继续赶路;其次,看看府城书店有没有合适的相关书籍,如果有,两人在路上可以继续研究。   两人计划得很好,谁知就是在府城修整这半天,竟然就那么倒霉的遇到何家一家。   这件事,首先是因为苏明月。虽然新式棉布风潮已平缓下去,但是新式织布机推广开之后,各家妇女几乎无人不知道这织布机是苏明月造出来。从某一种意义上来说,苏明月是府城名人,虽然她自己不觉。   于是,府城沈氏布行的伙计喊出“明月小姐”之后,事情就有点不可控制了,布行里面卖布的买布的,都知道那个改良织布机发明新式棉布的明月小姐真人来了。   围观名人就是群众千百年来的好奇心理,一传十十传百,渐渐成了人潮之势,   “看啊,那就是改良了织布机发明了新式棉布的苏明月。”   “长得真好看啊,年纪还这么小。”   “定亲了不?”   “我三姑妈的侄子的邻居是沈氏布行的伙计,他说苏小姐定亲了,是刘家书店的少东家。”   “那真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合呀。”   “什么呀。苏小姐是沈氏布行当家人的外孙女,苏小姐可是书香世家,据说,苏小姐前未婚夫是读书人,那才叫门当户对。”   “这个我也知道。当时闹退亲还传过好一阵的流言呢。”   “啊,是那个,我想起来,当时还有印象来着。可惜了,苏小姐这等人才美貌。”   “可不是,要我说,这么一个好儿媳,心肝都要后悔掉。”   “刘家书店少东家可真有福气啊。”   “就是,两人看起来也般配,男俊女俏的。”   苏明月和刘章就站在议论纷纷人潮中心,尴尬的想往家里赶。   谁料,那何能夫妻恰好就路过站在人堆中,何能呆呆的看着苏明月,眼中晦暗不明。何能之妻忍不住了,气极,大喊:“何能。”   一时间,人群中的苏明月和刘章齐齐转头回首。隔着人潮,四人,两两相望,只是这仇深似海。   何能先是掩面欲逃,刘章怒视何能,苏明月反而没有太大情绪,何能之妻拉住何能,嚣张对视。   “走了。”苏明月淡淡出声,拉走了刘章,往家里走去。   何能眼见苏明月和刘章离去,居然放下袖子痴痴遥望。   “别看了,人家都不理你。”何能之妻气急,直接将手中的包裹砸何能身上,“人家都不当你一回事,恨都不恨你,只当你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哈哈哈。”何能之妻嘲笑。   何能被戳中心中痛处,愤而甩袖疾步离开。只留下何能之妻一人站在大街上,满脸狼藉的笑。随行丫鬟捡起满地包裹,却不敢向前。笑了半晌,何能之妻神色变幻,“走,我要回娘家。”丫鬟连忙跟上。   不知何能之妻回娘家说了什么,晚上又回到了何家。   何母走出来冷冷的说,“出去也出去了,逛也逛了,闹也闹了。明天立刻出发京城。能哥儿的会试不能再耽误。明天再不出发,你就别去了。”何母满脸刻薄的说,说完也不搭理何能之妻的反应,转身走回佛堂。   何能之妻目露愤恨,低低的说,“蛇蝎心肠的毒妇,日日念佛,也不怕佛祖收了你。”   原来,自成亲之后,何母一直事事管教着何能,无论大小合适与否。何能之妻当时下嫁,其实就是看中何能这个一表人才,心悦他而已。谁知嫁过来后,原以为吃斋念佛好相处的何母,日日管教着,不让两人有独处时间,时常训斥何能之妻莫耽误何能科举读书,婆媳矛盾逐渐加深。   这次上京赶考,何能之妻本想两人带着仆人出行,借此两人独处,多培养培养感情。谁知何母一定要跟着去,必定要三人同行。何能之妻认为何母年纪大身体不好,不需要去;何母认为何能之妻年纪小,不懂事,必须要有一个老人压轴。因为这件事,何家吵成一团,乌烟瘴气。何母自认让步,让何能带何能之妻外出采购,谁料遇到了苏明月,又爆发一顿争吵。   何能之妻明白何家绝不会撇下自己。这何家,但凡自家爹还是学政,何家就需要自己。但是这又有什么意思呢?何能之妻苦笑,转身回房。   次日,两家马车居然又遇上了。苏明月和刘章车马轻简,后发先上,赶超何家,只留给何家一路灰尘。   马车内,刘章坐立不定,犹犹豫豫,欲言又止。   苏明月看他,他就躲开去,似乎在干正事;不看他,他又这副情态。   “你有什么,你就说吧?你不说出来,谁知道你想什么呢?”最后还是苏明月看不过眼了,先开口。   “那个、、、、、我就想问、、、、、”遇到前情敌,刘章自认人品能力比对方强千倍,但是突然的,心中有点不自信了,“你真的不在意了吗?”   苏明月放下书页,认真的说,“我不会因为这种烂人烂事影响自己,停下自己的脚步了,扰乱自己的生活。当然,如果日后有机会,我会毫不犹豫的给他们回击。”   刘章听完,莞尔一笑。挺英俊一张脸,居然笑出了傻气的感觉。   “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没有了。”   其实,还想问问当初那么多人求亲,你为什么选择了我。不过,现在想想,问这个问题,好像是对你的侮辱了。   何家之事,就这样过去了。有人深陷泥潭,有人已经找到了新的天地。   苏明月和刘章二人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临近京城处,追上了苏顺和沈氏。   苏顺听完苏明月的分析,冷汗阵阵。他的确是在试图改变自己的文风,如今看来,差点酿成大错。   “章儿,月姐儿,幸而你们赶过来了,不然我今科,可能止步于此了。”苏顺说到。   沈氏听完苏顺此言,心中也是后怕不已。   “顺叔不必担心,如今离会试还有时间。现在已经快到京城,待到了京城之后,先住到我家在京城的宅子里,顺叔可以专心将文风调整回来。”刘章说到,只恨此时只是结亲,还不能叫岳父,“再就是,先前我爹已经派人快马令京城及各处书店收集资料,料想应有所得。苏顺到时候可以早早准备,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如此便麻烦章儿了。”苏顺正想着去到京城再找客栈呢,但这京城人生地不熟的,现在又是加开恩科,估计已经客满了。刘家在京城有宅子,这是最好不过。亲戚间,有时候客套过了就是生疏。   入京城之后,刘章将所有事物都安排得妥妥帖帖的,苏顺日日就在宅子里,分析资料,修改文章。苏明月便帮着他爹做分析,虽然做不出科举范文,但是看和分析,苏明月还是有一手的。   沈氏看着这父女忙碌,便在家里照顾饮食,做好后勤。   如今对于刘章这个女婿,沈氏是满意到不行。刘章本人条件优越,对苏明月又是情根深种(是的,沈氏已经看出来了);刘家夫妻和睦人口简单,苏明月嫁过去之后安安心心过日子即可;刘嫂子又是和气人,以后料想不会有婆媳问题。样样皆美,沈氏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   就在这忙碌而紧张的日子中,会试来了。   苏顺是第一次参加会试。刘章还专门收集了很多会试的注意事项,按照注意事项准备得妥妥当当的,亲自把苏顺送入了考场大门。   苏顺进考场之后,沈氏、苏明月和刘章在外边是心急如焚。   好不容易苏顺出来了,回到家里,良久,说了一句,“我觉得还行,都答出来了。”   沈氏不懂科举,但是这答案,感觉有点不太靠谱呀。这可是会试,不应该这样简单呀。无奈,现在也没有一个有这方面经验的人,大家只能等了。   过了十日,放榜了。   刘章带着仆人去看榜,沈氏苏顺苏明月留着家中等消息。过了感觉很漫长而又短暂的一个早上,刘章带着仆人骑马回来,惊喜大喊:   “顺叔,你中了。第四名!”   明明没有喝酒,苏顺却有一种晕晕乎乎的酒醉感,听到的好像是真的,又好像是梦话。一切仿佛在梦里,多年梦想,就这样实现了?   而旁人,则是狂喜涌上心头,大家都是心有期待,但从来没有敢想过,居然有第四名这样的好成绩。   沈氏眼眶通红,“相公,你做到了。我知道的,你能做到。”我的相公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他曾答应过要为我们挣回这个公道,我相信他会做得到。   苏顺被沈氏话语拉回现实,他知道沈氏说的是什么,也是眼眶微润,历经艰难,多次波折,儿女被折辱,连自己也曾否认过自己,想要屈服于这世俗,如今终于一雪前耻。   两夫妻两两对看,皆是眼眶微红,既为父母,也是夫妻。一时之间,外人竟然不忍插话。   刘章悄悄挪到苏明月身边,低声说,“我看过了,那何能没有中举。”   苏明月悄悄眨了眨眼,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真好。不是吗?”   刘章跟着咧开嘴傻笑,“是的,真好!”   一切尽在不言中。   接着有报喜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众人醒过神,笑着迎上去。今天可是个大好的日子,万万不能再流泪,从此只有笑着过好每一天。   而平山县,喜报要来得稍晚好几天,喜悦却未曾少了几分,因为人多,热闹更增三分。   苏祖父自不必说,对于科举和复兴家族已经成为执念,如今儿子代替自己完成了这个愿望,鞭炮已经烧了三遍,整日红光满面,比自己考中还要高兴。   只不过,苏祖父心底还有一个隐秘的奢望,这会试第四名,如果没有意外,殿试是不会出什么问题的。但是,万一,殿试发挥的好,三甲有望呢?这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只差那么一丢丢了。   想到这里,苏祖父觉得自己心跳都在加快,血液都要燃烧起来了,但是这个隐秘的念头,是不能宣之于众的。老学究苏祖父,违背了自己君子不语乱力怪神的原则,趁着无人的时候,悄悄去苏祖母的佛堂烧了三炷香,祈求诸天神佛和祖宗保佑,一定要保佑自己儿子这临门一脚,跨进去。   相比于苏祖父还有顾忌,苏祖母就毫无包袱了。   “却,老头子还说我。”苏祖母自然看到多出来的三炷香,只不过没有当面拆穿苏祖父,“嬷嬷,记得提醒我,每日对祖先的香火不能断。”苏祖母对着祖先牌位双手合十,心中叨念,“苏家列祖列宗在上,保佑我儿苏顺,殿试顺利高中,最好能夺得三甲。来日必定备上三畜重重酬谢。祖宗保佑!祖宗保佑!”   而上次流言中站苏家的一众人等,个个觉得自己当时英明神武料事如神,站在了正义的一方。如今苏秀才,啊,不,苏进士高中,个个出门都在炫耀自己当时是如何慧眼如炬,嫉恶如仇,跟苏进士站成一团。其中,以苏族长为最,这都是他带领族中众人有功呀,尤其当时为说服各大族联合,废了老鼻子力气,如今平山县各大族长,谁不赞自己一声先见之明。   而苏家亲近的人家,苏姑妈凭借大哥的功劳,已经快要在婆家横着走了。自从苏顺中举,苏姑妈挂在嘴边的话就是,“飞哥儿,翔哥儿,好好努力,跟着你舅舅学。你们可都带着苏家的读书种子呢。”苏姑妈公公婆婆含笑点头,可不是嘛,这个媳妇真的娶得太值了,人都说外甥似舅,这飞哥儿翔哥儿长得多像舅舅啊,读书也好,眼看着就有希望改换门第了。   说起娶媳妇,文书家太太和章氏,最近是碧水县最受妒忌的中年妇女了。这就咋这么会结亲家呢。无数当家太太懊恼,当时自己就是慢了一步请媒人上门,不然苏家两位姑娘,哪一位娶回来都值了。也不看看自己儿子行不行。   万事万物都是双面的,有人欢喜,自然就有人忧愁。   自从苏顺会试高中,何能名落孙山,何家已经陷入一片死寂好多天了。   何母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烧香,烟雾缭绕,快要看不到人,何能之妻已经不往那个方向过去,过去就被呛着。而何能也把自己困在书房当中,不断的写写画画,形容痴狂,如困兽之斗。何能之妻倒是试着安慰何能几句,比如还年轻呀,一次失利不算什么呀,然而毫无回应。这何家,越来越让人感觉到窒息,似乎想要把人逼疯。   但是,众人的悲喜都跟苏顺无关,如今,苏顺正为这99步之后的最后1步:殿试,做准备。   毕竟,是会试第四名呢,说不定,努力一把,就是三甲。世人都知道头三名叫状元、榜眼、探花,有几人知道第四名叫传胪。   这种焦虑之下,苏顺是夜夜失眠,眼冒血丝,但是精神极度亢奋,感觉就是可以再写三百篇。   深知苏顺前科的沈氏和苏明月见此焦虑不已,深怕苏顺绷不住。谁还记得,苏顺当年是一个考秀才都紧张到有考场综合症的人。这万一,殿试上紧张了,万里长征毁于一旦啊。这可没有后悔药可以吃的。   “爹,做你自己,我们分析过了,做你自己是对的,新皇就好你这口。不要紧张,千万不要紧张。”苏明月鼓励道,“实在不行,你就深呼吸,再深呼吸,就当上面是祖父在考你功课。记得,不是皇帝,是祖父。”苏明月压低声音悄悄说。   苏顺已经忘记追究苏明月此等言语大不敬之罪了,眼带希冀的看着自己的女儿,仿佛在说:“这真的可以?”   苏明月重重点头,用眼神坚定的表示:“可以的。就这样!”   带着女儿的洗脑,苏顺出门殿试去了。留下苏家母女眼巴巴张望,此等关键时刻,刘章肯定是要护送苏顺出门的,路上决不能出一点意外。   ————   “皇上,这是这是殿试前十名的文章。”   “拿上来,我看看吧。”   “几位主考官都看过了,排出名次了。”皇帝一边翻阅考卷,一边漫不经心的问到。   “是的,几位大人都对比过了。”   皇帝不再说话,随手拿过考卷,慢慢翻阅。待全十张卷子全看过一遍。皇帝停下来,思考了一阵,手执朱笔,落笔在第一张卷子写下了标记。   正欲顺着往下写,忽而又停顿了一下,慢慢地,把第四张卷子,提到了第二,朱笔落下。   最后,按着顺序,在原来第二后来第三张卷子上做下标记。   半盏茶后,吩咐到,“可以了,封起来,拿出去吧。”   命运的那一页重要篇章,就这样,被写下了定论。   金銮殿唱名。   “一甲第一名,罗平耀。”一名年近四十的进士,随着指引出列,跪在御道左边。   “一甲第二名,苏顺。”苏顺深呼吸,衣袖掩盖下,双手紧紧握拳指甲扣肉,脸上却一片严肃丝毫不显,跟随指引,跪在御道右边。   、、、、、、   正所谓十年寒窗苦读无人问,一朝成名天下知。   日夜读书不倦的辛劳,半生郁郁不得志的苦闷,女儿被折辱的痛苦屈辱,父亲沉重的期许,娘子希冀的眼泪,好像都在这金銮殿唱名一刻,如同被潮水洗去的旧日尘埃,一切焕如新生。   苏顺在这种如梦似幻的喜悦中,在这种不似人间的漂浮感中,度过了他曾经连想都不敢想的一天。   “爹,你太棒了。真的太棒了。”回到家中,苏明月的喜悦笑语把苏顺拉回人间。   做到了。值得了。苏顺露出了一抹真实的轻松的笑容。   许是放松了心神,苏明月露出了久违的小女儿神态,围着苏顺不停的说,“爹,你跟我说说殿试之后是什么样的吧?”   苏顺抬起正欲抚摸小女儿脑袋的手,尴尬停在半空中,然后转回来,虚掩口唇,轻轻咳了咳。   怎么办,太紧张了,忘记当时是怎么样的了。只记得跟着状元,听从指引做了好多事,但是做了什么事,真的忘记了。   十几年的夫妻了,沈氏对苏顺不可谓不理解,一见他这小动作,含笑解围到,“月姐儿,不许再缠着你爹。今天累了一天了,改天再说。”   到了第二天,苏顺终于找回了记忆,像女儿描绘了殿试当日盛况。无非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道尽繁华。   考完殿试之后,也不是立马完事的,还要再竞争上岗,目标:翰林院。不过三甲就是走流程了,基本内定。准备考试这段时间,苏顺也不放松,苏明月就从这种忙碌的状态释放出来了。   空闲下来之后,苏明月就想搞事。这天,苏明月拿出一叠书稿,找到刘章说,“想赚钱不?”   刘章的眼神亮了。   殿试后第5天,中举的进士还在准备竞争上岗,落榜的举人已经准备收拾行李回家,下次再战。就在这个时刻,京城刘家书店,重磅推出,科考文章分析集。   “揭开今年恩科的秘密,为你解说头三名如何获得皇帝青眼!”   “新皇新风气,帝师潜邸文集,你值得拥有!”   “在正确的道路上前进,才能到达金銮殿!”   “十年寒窗,三年科考,不要让你的汗水白流!”   要多浮夸就有多浮夸,要多吸引人就多吸引人。   读书人们纷纷斥责,没有文化,粗俗,败坏风气,有辱斯文,但是挡不住心动啊。   谁都知道,先皇好华丽文笔,因此一大批文人都把文章写得花团锦绣。谁料,今年恩科,这些文章一个没中。贴出来的模范文章,个个都是结构严谨、言语朴实、内容丰富。聪明人都看出风向已经变了,但是到底是什么风向,资料太少啊。今年贴出来的文章,进士们早早的摘抄下来了,但是心里没底。如今刘家书店这一出,简直就是直直击中读书人的核心需求。   许多放下面子的读书人先冲进去了。   帝师文集?这个必须要!学了就是跟皇帝同一个老师。   今科文章合集?这个自己摘抄了,咦,还有批注,字字句句言之有物,肯定是朝廷哪位大臣匿名写的,必须要!(苏明月:小女子我,谢谢!)   文风对比?这是什么,一打开,全是先皇时期和今年恩科文章风格对比,此等秘籍,马上塞进怀里,谁也抢不走!   先进去文人疯狂采购,端着架子的见此也不再端着了。怎么的,大家都是在同一个起码线上,考场上可不会因为你不买而多几分。别人有自己必须也有,决不能因此而落后。   不到一天,刘家书店存货售罄。还有更多的读书人纷纷赶来。举人只是读书人金子塔的中端,下面最大的还有秀才们呀。京城的秀才还特别多。还有很多书商,也反应过来跟着抢购,这转手卖到各地去,就是来自京城的绝密资料,不要太畅销哦。   刘家书店搞起了预售制度,每天只能提前销售1000本,每天都有读书人抢不到,疯狂怼书店掌柜:“你们怎么开门做生意的,有钱还买不到货了!赶紧上架。”反正买不到书,他们是绝对不会离开京城的。   掌柜被骂得是又痛苦又快乐,“这每天都上1000本了,实在太畅销了。都怪小店预估不足,已经让工人们赶工的。马上,马上。”   读书人们一听,已经有1000人抢到了,自己却还没有,不行!落后了!接下来一天来三趟。   这一时洛阳纸贵,自然进入了某些有心人的眼睛。   疯狂采购的都是还有希望的举人,考上了就是天子门生,可是往届的人才怎么办?先皇的天子门生?   早朝。   “启奏陛下,京城近日有刘家书店公然打出新旧文风对比,揭秘今科秘籍等资料,意欲挑拨今上与先皇关系,败坏陛下名声,望陛下明察。速速将那刘家书店主事之人拿下,以正风气。”都察院御史上前,正气凛然启奏到。   “哦,有这等事。”高高端坐在上的皇帝漫不经心的问,“拿上来我看看。”   立刻有那太监端着托盘将书本送上,这时候,都察御史能抢到刘家书店的样书,也是做足了准备功夫的。   皇帝拿过书本,随意的翻了一翻,“我看也没有什么挑拨之言嘛,这历届科举文集,不是一向都是你们这些读书人喜欢的吗?”   “再说,莫非爱卿你认为朕与先皇关系是如此轻易受到挑拨和误解的?”皇帝直起身子,问到。   “陛下,臣不是这等意思。”都察御史忙跪地请罪。   “是这个意思也没有关系,”皇帝淡淡到,“朕自问与先皇之间,父慈子孝,经得起世间考验。”   谁会怀疑你跟已经入土为安的先皇之间是不是父慈子孝,是嫌自己活得不耐烦了吗?人走茶凉,这句话对皇帝来说也是一样的。都察御史已经冷汗淋漓,连连磕头请罪。   “来人,把都察御史扶起来吧,我也没说什么。朕不会轻易因为几本书堵民间之口,这岂不是显得朕心虚,随他们去。当然,都察御史也有闻风议事的权利,朕也不是那等昏君。”   都察御史松了一口气。   “不过,朕记得都察御史是先皇三十六年的状元吧,果然是对先皇一片忠心耿耿,想必对先皇是十分了解。这样吧,把都察御史调到史馆里修先皇文集,什么时候修完了什么时候出来。成全都察御史与先皇的一片君臣情深。”   夭寿啊,去修书,还有什么前途,就是被打入冷宫啊。先皇在位近四十年,修完出来黄花菜都凉了。   “臣,谢陛下恩典。”原,都察御史,今史馆著书郎,含泪叩谢皇恩。   “陛下英明。”众位大臣见此,立刻明白皇帝心意,纷纷高呼。   “退朝。”   退朝之后。   丞相家。   “管家,立刻派人去刘家书店,把他们现在正热销的几本科举文集,给我买一套回来。”   “好的,老爷。”   副相家。   “来福,立刻派人去刘家书店,把他们正热销的科举文集,全给我买一本回来。”   “是的,老爷。”   同样的对话,发生在吏部尚书家、礼部尚书家、、、、、、能上朝的,能体会圣意的,都发出来如此指令。   除了兵部尚书家。   “老爷,我看各位大人都派人去买书了,我们也要不要?”   “不用。那都是那些文人们的事,跟咱们无关。把我的大刀拿过来,我再练上两场,这一日不练呀,自己就知道,三日不练,对手知道。”   “好的老爷。”   而此时,刘家书店。   “什么,你说你们书店没有现货了?你知不知道我们老爷是谁?说出来吓你们一跳,赶紧把存货拿出来,我们就要一套。”   “这位老爷,我们书店是真的没有存货了。今天的1000本已经卖完了。”刘家书店掌柜陪着笑脸,为难说,手下暗暗塞过去一个钱袋。这京城,随便掉下个砖头,砸下的都可能是一个官,掌柜也算是见多识广。但是,最小的一个官他们这些商家都得罪不起。钱难赚啊。   “我告诉你,我家大人可是当朝宰相,还不快把你们老板叫出来。”来人却没有收,左顾右盼,见无人注意,压低声音小声说。原来此人正是宰相管家,管家想不到自己出门连买一本书都买不到,还得搬出宰相大人的名头。   刘家书店想不到这次砸到官是个官头头,这掌柜的确是要顶不住了,忙请来人稍等,匆匆忙忙派人去请刘章。   掌柜派人来到时,刘章正跟苏明月在商量供货和款项的事情呢,这几日生意好,要联系加紧印刷,还要计划接下来全国各地铺开的事情。   听完来人将情况说明,苏明月沉吟了一会说,“这个特权口子不能开,京城的官多,给了这个特权不给那个特权就是得罪人,而且给了人家可能也不领这个情。所有的官员来了全给了我们又不能马上供得起货。”   “那可是宰相。”沈氏在旁边听着,忧心忡忡的插话到。这可是朝廷最大的官,商户出身的沈氏对官府有一种天然避让的心理。   这种心理刘章也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士农工商,商人虽然有钱,但是社会地位并不算高。   “以前遇到这种暂时供不上货,我们一般都会说一些好话,然后送上礼物,一般都可以处理好。”刘章皱着眉头说,“但是这次掌柜专门来请,很可能就是以往的手段都不行了。”   “有这种潜规则的吗?”苏明月对这一行不是很了解,不过,既然有潜规则,那可以试试换换汤不换药,“我们可以问问,要不要赠送宣传?就是,宰相过来我们这边买书,必然是有什么目的,不可能只是关心一下今年科举。可惜我们没有人,探不到朝廷上的消息。不过探不到也可以直接问,有什么需要的,我们配合他们。世间所求,无非名与利,既然不收利,那就给名。”   “这也行。”刘章贯彻了自己所说的,谁有理就听说的,一路琢磨着回书店了。再不回去,估计管家都要等到发飙了。   果然,见到刘章面,管家阴阳怪气的来了一句,“刘东家,可真是贵人事忙,要我们好等啊。”   说要发火为难人吧,其实做到宰相管家这种角色,已经不会轻易为这些小事影响自己家大人的名声了,不值得,自己家金尊玉贵的名声,岂能为这些商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玷污。说不生气吧,宰相门前七品官,管家真的好久都没有试过这种要等候的滋味了。   “管家老爷,真是让你久候了。”刘章含笑赔礼说,“实在失礼,刚好在联系供货的事情。这真的是没有料到大人还需要这些书,不然我们肯定是提前备上的。别说一套,十套八套都行,但是现在,真的是没有货了。”   管家料想不到自己等了这么久,居然到头来还是这样一个结果,心里头的怒火已经压抑不住了,“刘东家、、、、、”   “不过管家老爷,别着急。我想着,宰相大人需要购买这本书,肯定不是单纯想看看书里写了啥。宰相大人这种地位了,或者有其他需求?也许我们刘家书店可以尽上一份心力,比如,帮忙宣传一下大人的观点?你觉得怎样?不如,你回去汇报一下?”刘章打断管家的怒火,问到。   管家见刘章这么笃定,自己反而不笃定了。多少年来,宰相从来没有说特地要买一套书,多少书店向大人约稿,多少举子向大人投递过文章,以求到大人的一句青睐,大人从来都没有做过。如今,居然要买一套科举文集?这刘家书店的东家说的又有些许道理。   事有古怪,必然有蹊跷。   管家暂时先咽下这口气,决定回去先跟大人汇报再说。如果老爷动怒,再来收拾这刘家书店不晚。   “刘东家,咱们先回去汇报大人。”   “好的,这套书,我们明天一定给你留一套。”刘章送走管家。   “东家?”掌柜忧心忡忡的问。   “先看看情况再说。”   管家回到宰相府,迅速跟宰相大人汇报了这件事。   “他们说,可以为我宣传宣传?只要我按照他们的预售制度,等到明天?”宰相疑惑的问。   “是的,大人。”管家低头恭敬的回答。   “唔。”宰相摸着胡须,微微抬头沉思,半盏茶后,发话到,“既然没有货了,我们宰相府也是奉公守法的人,明天再让他们留着吧。”   “是,老爷。”管家松了一口气,幸亏,自己没有一气之下拒绝刘东家。   宰相都拒绝了,其他副相、各部尚书大人当然不在话下了。一律同样说词,最后还来一句,宰相府现在在排队哦,其他府邸管家、下人无话可说,自家大人官位比宰相高吗?没有!那自己就乖乖排队等候吧。   次日,刘家书店优先将各个官老爷家的全套书优先供上,还不忘大力宣传,看到没有,宰相大人府也十分认同我们这套科举书籍的权威性,大家买到就是跟宰相大人读的同一套书。   面对众人问询的目光,管家微笑着点头承认,还不忘宣传自己家遵纪守法,昨天已经报名预售,绝对没有利用特权插队购买。一时之间,宰相大人在来购书的学子中名声大震,当然是美名。   得到当朝宰相和众位大人的认可,市场对这套书的需求更加旺盛了。众多的书商已经没有办法大批量购买转售了,没办法,每天只有一千本,买多几本,都会被那些书生骂死的。   不过没有关系,书商们决定自给自足,自产自销,于是,盗版出来了。   “东家,怎么办,最近京城已经有其他书店盗印我们的书籍,供货比我们快,价格还比我们便宜一点啊。这如何是好?”掌柜来汇报的时候十分着急,这就是明晃晃的抢钱啊。   “盗版啊。”苏明月拧着两条眉毛,不悦的说,“刚好之前答应各家官府老爷,要帮他们宣传宣传的事情也可以进行起来了。”   三天后,刘家书店挂出了。   “当朝宰相大力认可,五部尚书亲身认证,科考必备正版。”   “书本是有价的,知识是无价的,我们从不降低知识的格调。”   “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不要因为图快图便宜,走在了错误的道路。”   横幅拉起来,大家都知道了,朝廷大人们都认同这套书中的观点,那还有什么犹豫的地方,赶紧申请订购。   至于仿冒的书籍,怎么的,是想承认自己没钱图便宜,还是想承认自己不在意有没有错?都不想承认好吗?正版买起来。   只有部分人对此有疑问。   “为什么只有五部?还差一部是哪一部啊?”   “不好意思,是兵部的大人们呢。”掌柜赔笑着回答。   “什么意思,这帮文人合起来坑我!”兵部尚书刚刚耍完一套兵法,满头大汗,听完管家的汇报,满脸红光,怒道。   “老爷,现在怎么办啊?”兵部尚书管家心急的问。   “你现在就去刘家书店,马上预订十套,留一套在自己家,剩下的都给下面的弟兄们送过去。论忠心,我们武将最忠于皇帝了。”至于哪个皇帝,哪个皇帝在位就忠心哪个皇帝。   又过了两天,刘家书店的横幅变成:   “当朝宰相大力认可,六部尚书亲身认证,科考必备正版。”   “查到的结果是六部都去买了,还大肆宣传上了?”皇座上,皇帝一边看着奏折,一边听着暗探汇报问。   “是的,陛下。”来人又有点犹豫,“除了兵部去得晚了几天。”   “不用管,就让他们折腾去。这帮人揣摩圣意惯了,这次就是要让他们揣摩。”皇帝吩咐到,“那刘家,背后是什么人?这些书和想法,是谁提出来的?你去查一查。”   “是,陛下。”   将近十天后,京城读书人的市场终于接近饱和,大家都可以抢到刘家书店的书了。   何家落脚的地方,何能之妻喜气洋洋的回来说,“相公,我给你抢到了今科合集和文风对比。”   何能一把将书抢过去,何母也在旁急切的看着。   只是,何能翻书的速度越来越快,神情越来越焦虑,不停地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变了?怎么会变了?”   最后,猛地将文集一撕,抛向空中,双手抱着头颅,蹲在地上,嘴里神神经经的念叨着,“我写不出来!”“我写不出来!”   碎纸散落一地,一张纸落在眼前,榜眼苏顺赫然在列。   何能之妻看着这一幕,忽然绝望而恐怖的意识到:这个男人,没有救了。   旁边,何母看着状若疯癫的何能,身子一抖,再也支持不住,跌坐在地,一口黑血,从嘴角缓缓流下。   “老夫人!”嬷嬷惊叫。 第41章 .买房狂喜涌上大家心头,再没有料到这……   旁人的纷纷扰扰可不会影响到苏明月的生活,不过即使苏明月知道了,也不过是一声活该。   苏明月现在比较好奇的是,这一波宣传和销售过后,刘章到底赚了多少钱。刘章也在想这个问题。   苏明月见刘章嘴里念念叨叨的在飞速运算,间或打两下算盘,也是快到几乎出现残影的程度。   这样的运算速度,刘章还丝毫不见烦恼和气急,而是唇角带笑,眼里发光,可见,是真正的喜欢这个事情。   “刘大哥,把鸡和兔子关在一个笼子里,上面有35个头,下面有94只脚,一共有多少只鸡,多少只兔子?”   “23只鸡,12只兔子。”刘章头也不抬,嘴唇还在张张合合的算着帐。   “刘大哥,有一堵10尺厚的墙,墙两边分别有一大一小两只老鼠对着打洞,第一天,大老鼠能挖一尺,小老鼠也一样。接下来每一天,大老鼠都能打到前一天的一倍,小老鼠只能打到前一天的一半。什么时候这两只老鼠能打通墙相遇?大老鼠和小老鼠分别挖了多少?”   “第三天相遇,大老鼠一共打了3又8/17尺长的洞,小老鼠打了1又9/17尺长的洞。”刘章惊喜的转过头来,眼里发着光,“月姐儿,你也喜欢《孙子算经》和《九章算术》?”   苏明月被这种学霸光芒闪瞎了,摆手三连,急急否认,“不,不,我没有,我没有。”   没有知己,刘章整个人看起来都暗淡了,不死心的追问,“真的不喜欢吗?我看你问得很熟练啊?”   “不喜欢。”苏明月尴尬的说,能说被九年义务荼毒过吗?不能呀!能跟学霸说你喜欢数学吗?放过自己吧!被刘章这样希冀又眼巴巴的看着,苏明月只能狠着心肠转移话题,“我看你很喜欢的样子,就问一问。”   “你看出来了?我是很喜欢呀。”虽然没有同道知己,但喜欢的姑娘看出来了,刘章还是很欢喜,“我跟你说,这个鸡兔同笼我有三种解法,第一种,假设35个头全是鸡、、、、、、”   不,我并不是很想听。苏明月心里在流泪。   “就这样,巴拉巴拉。”刘章喝一口水,最后总结说,“你看,是不是很奇妙?”   “刘大哥,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算数很厉害?”苏明月好奇地问。   “有,我爹说过。”刘章有点不好意思,但是又想在喜欢的姑娘面前炫耀一下自己,“很小的时候,我爹就把家里的帐交给我盘了。他说我天生注定就是吃这一碗饭的。”   “嗯。你爹说的没有错了。刘大哥,你超厉害的。”苏明月真诚的回答。   “嗯。”刘章心里又满足又有点不好意思,眼神闪躲,又想跟喜欢的姑娘说多说两句,最后想到话题说,“月姐儿,你猜我们这次赚了多少钱?”   “多少?”   “一共三千七百二十八两。”刘章大方的说,“我把其中五成,一千八百六十四两给你。”说完爽快的抽出一叠银票。   “你给我这么多,你爹他知道吗?”   “这是我自己做的生意,留下约定的固定分成,其他我自己分配就可以了。”如果是其他供稿人,肯定没有这么好的待遇啦。但是未婚妻,那肯定是不一样的了,刘章把自己那一份贡献出来了。   “好。”未婚夫愿意给自己花钱,苏明月是不会拒绝的。男人,就应该有这样的觉悟,千万不要打击他们为你花钱的积极性,“我找我娘买房子去。”   “买房?你想在京城买房吗?这个我比较熟悉呀,我带你们去吧。”   “我先跟我娘说,我怕这些钱,不太够。”   “好。到时候我陪你们去。”   下午。   “娘,这是这次买书的利润,给你。”苏明月大方的说,“加上次外祖父卖布的利润,娘,咱们在京城买房吧?”想想能在京城有自己的房子,苏明月就心情激动。   “怎么这么多?”沈氏问,这一千多两呢,可不是小数目。   “刘章说把五成的利润给我了。”   “怎么给你这么多?他自己没有留着?”沈氏急了,这还没有结婚呢,怎么可以这样子花男方的钱。   “没关系,刘章说了,他留下了约定的五成利。不过我猜他应该是把自己那份给我了。”苏明月笑着说,“娘,没关系的。下次我再出主意帮他们赚回来。娘,买房吧,买房吧。”   沈氏握着这一叠银票,又是欢喜又是为难。这几天她也了解到,丈夫应该是留在翰林院当值的了,那有自己的房子便会方便很多。但是这在京城买房子,苏家是拿不出来这么多活钱的,大头都在田地店铺里呢。自己手上的活钱,大部分都是小女儿挣来的。   思考来思考去,沈氏最终下了一个决定说,“行,咱买。只是这个房契,写你的名字,以后给你做嫁妆。”随回刘家去,不算占刘家的便宜,不给他们家看低。   苏明月震惊的看一眼她娘,半晌后,感动的说,“娘,不用这样。就写咱爹的名字就行了。”   沈氏摸摸苏明月的头,柔声说,“月姐儿,你还小,不知道嫁妆的重要性。这嫁妆呀,就是女人的底气。爹有娘有丈夫有,都比不上自己手里握着的来得有底气。”   不,娘,我了解。但是,苏明月疑惑的说:“不是说父母在,无私财吗?”   也许是苏明月难得的迷惑取悦了沈氏,沈氏噗嗤一笑,“傻丫头,这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十根手指都有长短呢,何况人心。我们当父母的,自然是希望每个子女都活得好,但是这总不能就一直让有出息的儿女贴补。做儿女的孝顺,做父母的也要有分寸。当然,我们做父母的,还是希望在有需要的时候,你们兄弟姐妹能相互搭一把手,走出难关。”   “嗯,娘,我会的。”苏明月点头说。   “娘相信你。”沈氏笑着说,“等你房子买好了,先借给爹娘住一阵子,等爹娘存够钱了,买了新房子,再搬出去。”说完,沈氏偷偷一笑,“你爹现在也当官了,以后也要给他一点养家糊口的压力。”   苏明月跟着嘿嘿笑,“娘,爹的钱不都在你这里。别以为我不知道。”   沈氏给了苏明月一个脑瓜崩。   晚上,沈氏跟苏顺说了这件事,苏顺对此毫无意见,“都听你的。该是月姐儿的,就该给她。”   他就一直没有掌管过家里的经济大权,不过,想了想,苏顺又说,“别担心,我总会挣钱给你们娘几个买房子的的。”毕竟现在当官了,有俸禄了,再怎么样,也不会像以前读书那样吧。苏顺对自己有信心,他虽然不贪污受贿,但是对于一些职场潜规则也不排斥。   “嗯,我就等着相公。”沈氏含笑说。灯光下,柔情一片。   次日,刘章带着苏明月母女去看房,刘家在京城有熟悉的牙人,刘章也常来京城,对京城尚算熟悉。   沈氏料着京城的房价会比较贵,但是想不到会这样贵。三千多两银子,在京城稍好的地带居然买不到合适的房子。按照沈氏的需求,到时候丈夫来京任职,上有老下有小的,三进宅子她已经不敢想了,没料到,二进的都买不起,最多只能买个小二进的。这就略嫌狭窄了,沈氏有点犹豫。   苏明月反而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不管是哪个年代,这京城的房子吧,就不是平常人能买得起的。   看了一整天,没看到合适的。沈氏回家,打着算盘,又盘算了好久。苏顺见此,也帮不上忙,只能更加勤奋的看书。   第三天,牙人又带沈氏看了几处房子,见沈氏犹犹豫豫,也不轻视外地人,实在是,这沈氏已经是外地来的官太太里算阔绰的了,只不过可能是在老家住惯了大房子,便劝说到,“夫人,要小人说,其实这京城的房子,都这样。还有很多官太太,带着一家人赁房子住呢。买得起房子的,也是先买小房子凑合着。”   “真的?”沈氏怀疑牙人想做成这单生意。   “夫人,我如何敢骗你。这种事,问一问就知道了。”牙人说,“这京城呀,人多,地方便小了。住起来就是比老家显得狭窄,好多官太太们新来的都不习惯。”   “不过,夫人你能一开始就买房,比那赁房子住的又好上一点。”牙人小小的拍一记马屁,“我看夫人如此年轻,料想相公年纪也不大,正是年轻有为的时候,未来肯定能买上大宅子。目前先买一个过渡先住着,等以后儿女大了,开枝散叶,再买大房子,岂不是两相便宜。到时候,这旧的宅子,小小巧巧,赁出去或者售出去,也是特别容易呢。”   沈氏听着,挺有道理,又确认一句,“这小宅子,真的适合赁出去或者售出去?”   “当然了,这种房子最抢手了。”牙人打包票说。   沈氏心动了,以后月姐儿成亲,肯定是住在刘家的房子里的。到时候自家搬出去了,刚好可以赁出去给月姐儿收房租,细水长流,又不费心。   “行吧,我们再回头看看第一家。”看过一轮之后,沈氏还是觉得第一家最合适,也是一个合格的甲方了。   牙人却半点不恼,笑呵呵的说,“是吧,夫人,我也觉得第一家是最合适的,还有一口老井呢。到时候自家用水多方便,这买水也可以省一笔,细数怕长算,也是一笔钱呢。”是的,这京城,吃水也要买的。   嗯,沈氏点点头,当然不会说自己就是看中那一口井了。   一番折腾之后,沈氏终于决定就买这一间。牙人眼见有钱入账,帮忙跑来跑去也不觉得累,脸上笑容越发灿烂。   最后,见房契上写着苏明月的名字,牙人一直以来保持不变的笑容才出现一丝裂痕。半晌,对着苏明月说,“小娘子好福气。”   苏明月笑得露出一口洁白小牙齿。 第42章 .皇命金銮殿唱名。“一甲第一名,罗平……   买完房子之后,沈氏又托牙人找了熟练的匠人,将整个房子修整、清理了一遍,幸而这个房子保存得还算好,沈氏终于在苏顺官职定下来之后,将房子收拾妥当。   整理好之后,就是锁上房门,托给刘章,让刘家书店掌柜看顾一下,待他日上京时便可入住了。   自来到京城后,先是紧张备考,后面又是挣钱,最后又买房装修,苏明月等人都没有好好的逛一逛京城。   如今苏顺事情已经结束,朝廷规定,新科进士都有三个月的探亲假,苏家等人便准备回老家前好好逛一逛:这不能去一趟京城,老家人问你京城是怎样的?好不好玩?有什么特色?就回答一句啥都不知道吧。还有,出来一趟,亲戚邻里,总得带点大城市的礼物吧,这空手而归,不符合国情。苏明月和沈氏,已经准备大采购一番。   走到街上,这京城就是大,气派,路上行走的路人,都带有几分帝都的傲气。   苏明月等人走进街上铺子,掌柜一看他们就知道是外地人,本来还不冷不热的。结果一听苏明月说,三个月之后还回来,见多识广掌柜马上知道这是新科进士了,还是进翰林院那顶尖的几个,宰相后备役,贵人啊。掌柜忙满脸堆笑的上来招呼。苏明月见掌柜这变脸的面孔,暗笑不已。   几人正听掌柜介绍京城特产,忽听旁边几个人说了一声土化肥。苏明月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再认真听,没有错,忙问掌柜:“掌柜,这土化肥是何物呀?”   掌柜回到,“姑娘,这土化肥是边城那边流行过来的。这土化肥呀,施肥之后粮食长得特别好,一亩小麦能多收一倍呢。”   “有这等好物,为何只在京城听说?”关心民生的苏顺马上问到。   “可不是,这就是最近才发现的新事物,我们京城也才用了一季,据说官府老爷正准备各地推广呢!”掌柜骄傲的说,京城人民的优越感又冒出来了。   不过,看到苏明月这些外地人啥都不知道的样子,掌柜立刻充满八卦欲望的说,“说起来这土化肥,还有好长一段故事。这土化肥是边城那边一个姓苏的姑娘发现的,这姑娘聪明呀,据说还喜欢将军,可惜将军只喜欢苏姑娘的妹妹。苏妹妹没有姐姐那么有才华,性格也不好,不过苏妹妹长得美啊,将军喜欢她喜欢到不行。”接着又列举了几个将军多么宠爱苏妹妹事情,恍如他亲眼目睹。   苏明月等人听了一个两姐妹爱上同一个男人的狗血故事,苏明月得出一个结论:这穿越姐妹,混得好狗血呀。   不过,要想活得好,就要远离狗血。万一穿越女和穿越女撞上,不敢想象。苏明月只想过安安稳稳的小日子,目前自己已经够狗血了,绝不主动参合到其他故事里面去。   听完一嘴八卦,苏明月和沈氏便商量着要买什么回县城。   这京城就是大,什么都有,价格还便宜。沈氏身为一个精打细算的家庭妇女,自然是要采购一番了。   比如说,同样的簪子,京城的就是要比县城的精巧好几分。沈氏想到苏明媚出阁在即,又下血本买了一批首饰,这做嫁妆,多好看。   既然有了苏明媚的,当然少不了苏明月,还有苏祖母、苏姑妈了,沈氏是妥妥帖帖的人人准备妥当,甚至连章氏,沈氏都准备了一份礼物。虽然说章氏不缺这京城特产,但是刘章一路上奔波着帮了这么大忙,沈氏始终都要表达一下心意。   买了女人的东西,又有那便宜好用的笔墨纸砚,苏祖父喜欢这个,飞哥儿翔哥儿也适合。再有那灵巧可爱的小儿玩具,亮哥儿光哥儿必定喜欢。   苏明月和沈氏买花了眼,觉得这也合适,那也不错。苏顺和刘章两人只能默默跟在身后,也没有发言的机会,不过是两个沉默的劳力罢了。   最后出来的时候,苏家所有人手里都是沉甸甸的。掌柜的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   次日,苏家马车,载着几人,带着一马车的土特产,慢悠悠的驶出了京城。   苏家出城不久,朝廷公厨中,官员们刚刚下值吃中午饭。   兵部大佬看到户部尚书缩在一个角落吃饭,马上端着盘子走上去,“户部尚书大人,需要发往边城的那一批军服,什么时候可以准备好呀?你不会延误军需吧?”   户部尚书叫苦不已,他已经躲着吃饭了,怎么还能遇到这帮兵痞子。   须知,上任户部尚书因为拖延军需延误战时被咔嚓掉脑袋之后,继任户部尚书已经夹起脑袋做人了。谁料,怕什么就来什么,只得苦着脸解释说,“将军,户部已经尽力准备了,只是这新式棉布过于细软不适合军装,老式麻衣你们又嫌弃,我们户部也等着工部研究新材料呢,你们找工部去吧。”   工部尚书正在吃饭,一口黑锅甩下来,饭都来不及咽下去立刻要把锅甩开,“什么等着我们工部研发新材料,我们工部就那么几号人,能干什么事,一直喊着增员,选拔优秀人才,结果呢,鸡毛都没有见到一根。找吏部去,人手到位了,我们马上研发。”   吏部尚书不服了,“什么叫我们吏部不肯增员,有编制吗?户部天天哭穷,我们拿什么养官员?”   眼看一口锅回到了户部头上,旁边兵部大佬已经想要拿托盘当武器了,户部尚书一口气都喘不上来。   就在此事,旁边一个斯斯文文的翰林突然小声插话说,“说起来,新科榜眼苏顺她闺女,好像就是发明了孝顺织机,织出新式棉布的那一位啊。你们怎么不找她看看呢?”   几位大佬两两对视一眼,天无绝人之路啊,就你了。   “那榜眼住在何处?”   “哦,他回老家去了,新科进士都有三个月的探亲假。好像是才出发的吧。”这个翰林斯斯文文的说,“你们可以等他三个月后回来问问。”   三个月,黄花菜都凉了。而且三个月,他会不会带着闺女回京上任谁能说得准。几个大佬对视一眼,饭都不吃了,立刻拔腿往皇宫里面跑。   “所以说,这次军装的准备,卡在了衣服面料这一块?”皇帝淡淡的问。   下面几部尚书对视一眼,户部尚书点头到,“是的,陛下。”   “你们想把新科翰林苏顺的闺女,召回来给你们研发新材料?”   “是的,陛下。”工部尚书出来。   这孝顺纺织机和新式棉布,皇帝还真有印象,当年,先皇还在世时,每个皇子都被赏赐过几匹孝顺织机织出来的棉布,皇子们何时穿过这种粗布棉衣,但为了表示自己的孝顺,不得已,只能天天穿着了。皇帝倒也不讨厌棉布,他就讨厌天天被逼。当然,如今也没有谁可以逼自己了。   一阵沉默过后,皇帝善解人意的下令,“陈公公,拟旨,派人出城追上新科翰林苏顺,命他带女儿先返回京城。探亲假过后再补。”   “谢陛下恩典。”   “如果这次还是做不出来,就说明你们的办事能力不行,统统降一级,给年轻人让位吧。”皇帝用最漫不尽心的语气,说着令各位尚书大佬最恐惧的事情。   “摆驾回宫。”   ————   京城约莫二十里地外,几辆马车正缓缓在道路上行驶,正是苏明月等人。跟来京城时一路紧张的紧赶慢赶不一样,这回去老家的路上,心情是完全不一样了。   衣锦还乡啊。   马车内,几人正聊着天,猜想着老家人有没有接到喜报了,苏祖父该如何的欢喜。沈氏又在念叨着光哥儿,没料到一下子离开光哥儿几个月,不知道光哥儿还记得爹娘姐姐不?刘章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间或着插上两句,心里则在思量着,什么时候请章氏上门,确定成婚的日子。   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及近响起,听频率,是急行赶路的奔马没错了。苏家车夫忙驶向路边,这离京城还不远,万一撞上了就不好。谁料,那奔马一路跑来,停在了苏家马车前。   “可是回乡探亲的新科翰林苏顺?”马上骑士着急的问。   “正是下官。”苏顺迎出来回答,疑惑到,“不知找在下什么事?”   “陛下有令,命新科翰林携女,马上返回京城,去工部报到,协助研究新款军用衣料。”   苏家人只能匆匆返回,准备换过衣服之后,苏顺陪同苏明月一起赶去工部。   沈氏一边帮苏明月整理衣裳,一边忧心的说,“也不知道陛下怎么想到你了,朝廷上那么多大人都想不到法子,万一你也想不到怎么办?会不会罚你?”   “娘,不会的,罚我就是打那些大人的脸。”苏明月安慰沈氏说,“我就是过去帮忙看看。行不行,再说。”苏明月就当是去做个技术顾问。   “万一那些官人工匠为难你呢?”沈氏还是不放心。   “娘,爹陪着我呢。”   “你放心吧,我会把月姐儿好好带回来的。”苏顺插话到。   沈氏这才无话可说,眼含忧虑目送父女两人出门。 第43章 .工部 “这位老爷,我们书店是真的没有……   苏顺和苏明月两父女赶到工部,沈氏担心的为难没有发生。工部尚书亲自出来迎接,满脸平易近人的笑容,“这就是苏翰林和令爱苏姑娘吧。”   苏顺作揖回礼,“尚书大人。”   苏明月跟着福了福身回礼,“尚书大人。”   “无须多礼。”工部尚书连连摆手,笑容更加亲切了,“我们工部,可是听闻苏姑娘名声已久。如今这新式军用衣料,正准备用新式织布机织出来,所以还是需要苏姑娘多费心了。”   工部尚书笑容满面,心里却在发狠:他还不想降级给年轻人让路,他还不到50,正是政治生涯的当打之年,还想更进一步呢。所以,这位苏姑娘,必须要好好招呼,这次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来,苏姑娘,我带你去参观一下我们工部的工作间。”工部尚书亲自带路,丝毫不觉得自己一部尚书大材小用,也就是苏顺这个官场新丁和苏明月这个没有官场等级意识的人,才不觉得当中不合常理。   “麻烦尚书大人了。”苏明月跟在工部尚书身后。   工部的工作间很像后世工厂和实验室的结合,反正就是各种机器、耗材、半成品、成品乱糟糟的,所有人都在忙着手上那一摊事,尚书进来,也只是一个人上来迎接介绍情况,其他人动也不动继续干自己手上的工作。   苏明月看到这边已经有织布机被拆解和重新组装,织出来的布匹苏明月也看到了。   “苏姑娘改良的织布机和轧棉机出来之后,效率大大提高了,因为军衣并不需要花纹和鲜艳的着色,所以成本跟之前麻布也差不多。但是,有一个问题,新式棉衣太过于绵软了,日常穿着当然是最好的,但是就不是很符合军方的要求。”工部尚书说。   “来,苏姑娘请看,这是我们的成果。”工部尚书指着一堆杂乱的成品、半成品对着苏明月说。   苏明月伸手拿出几件成衣来细细查看,面料手感软滑,是新式织布机织出来的手感没有错了,没有花纹,没有染色,这看起来就特别,软塌塌,灰蒙蒙,不好看。   苏明月正想着怎么办,又有人进来报,兵部尚书大人来了。   未等通报,兵部尚书已经自己走进来了。从外表来看,兵部尚书身形壮硕,绝对对得起他兵部尚书的称号。他进来理也不理工部尚书,直接走向苏明月说:“苏姑娘,可真是久仰大名啊。”   苏明月只好福身回礼,“尚书大人过于赞誉了。”   “什么过于赞誉,我说是就是。”兵部尚书大人大咧咧的说,“工部这帮人折腾了这么久都没有折腾出来,我们这些大头兵就看苏姑娘你的了。”兵部尚书大人深谙拉踩这一门技术,苏明月被架到台子上,回答什么都不是。   不过兵部尚书也不等苏明月回答,直接提要求,“苏姑娘,我们大头兵的衣服,首要就是要坚韧实用,不能一场仗下来,人没事,衣服散了;然后,能保暖就行。其他那些花俏的,别整,不实用。你明白吗?”   他这一顿噼里啪啦的,苏明月只能点头。见苏明月点头,兵部尚书放下心来,“那行,就按照这个方向来,我先走了。”说完又无视工部尚书,自己走了。   苏明月目瞪口呆,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初会是五部尚书一起买书,单单漏了一个兵部了。这个人,太没有同事友爱了,他来去匆匆不觉得有问题,苏明月就有点替旁边的工部尚书尴尬了。   不过工部尚书也不知道是了解兵部尚书的性格,还是当官的脸皮都厚不当一回事,反正工部尚书也不见被无视的尴尬,反而接着说,“苏姑娘,兵部尚书这个人,就是这个性格,你不要有太大的压力。不过,他有个事情说得是对的,这个军服,首要就是要坚韧、耐用、保暖。”   工部尚书边说,边带着苏明月往前走,“苏姑娘,这是工匠们的工作间。”   兵部尚书向工匠们介绍了苏明月,织布机面前的工匠停下手来,他们都已经听说了这是发明孝顺织布机的苏姑娘,但是对于苏姑娘能不能解决这个衣料问题,工匠们并不抱有十分希望。尤其前面几个大工匠,迫于工部尚书的压力,头低垂,但是在私底下眼神相互交流中,只看得见不赞同、质疑、看好戏等等,未见一人欢喜。   苏明月对这些私底下的潜流只当不存在,她停下,坐在织布机前,面前这台织布机虽然被工部改装过,但是苏明月对织布机了解之深,当世她说第二无人敢说第一,稍加动作,织布机便在她手上运行起来。   试完织布机,苏明月又站起来,用手细细的捻了捻棉线,感受一下棉线的质感。许是因为战争刚刚结束不久,加之之前户部尚书扣军需被砍头一事,工部这次并没有偷工减料,用料都是中等偏上的。   但是,这用料,就是太好了。   苏明月沉思了一会,“拿点麻线来,换掉织布机上的竖棉线。”   有几名工匠的眼神噌的一下,开始亮了。响鼓不用重锤,内行人一听,就知道几分。   工部尚书不是很懂,但是不妨碍他从工匠的眼神里看出这是一个新的方向。麻线很快被替换上,一个工匠自动坐在织布机,刷刷刷,棉麻混纺布开始被织出来。   苏明月下手认真的拉扯织出来的棉麻混织布,不行,这两种材质粗细相差太大,很松散,一扯就散。   “换横线。”苏明月又吩咐到。又有那小工再次换上横线,结果还是不行,众人有点泄气了。   “竖线棉麻线间隔着来!”苏明月又说,这次的成果比单纯更换横线或者更换竖线好,但是仍然是不符合要求。   苏明月皱着眉头,暂时想不到其他方法。刚刚工匠间被稍稍按压下的暗流,又重新开始抬头。   试验到这,天色已晚,大家都要散值了。   “苏姑娘,你觉着怎样?”工部尚书送苏顺父女出衙门,问到。   “有点思路,但现在这个结果不行。”苏明月拧着眉头说,脸上一片沉思之色。   “有思路就行,有思路就行。”工部尚书听到这话却松了一口气,有思路就不是完全绝路,“这件事情都卡了好久了,有思路就是一个重大突破。苏姑娘,你回去慢慢想一想。苏翰林啊,明天还是得麻烦你送苏姑娘过来,如果你不得闲,我派人过去接也是可以的。”   “尚书大人,明天早上我会准时送小女过来的。”开什么玩笑,他现在本身就是假期,翰林院那边根本就没有给他安排活,这不送闺女,让自己闺女一个人进入这个满是男人的衙门,他放心的下吗?   于是,苏顺开始早晚接送女儿上学,哦,不,兼职。   回到家里,沈氏和刘章已经等候多时。见到苏顺和苏明月,两人忙迎上来,沈氏担心的问,“怎么样?找你是什么事情?”   “没有什么大事,就是工部设计军服遇到了一点问题,可能是看我之前改良过织布机,想要我去帮忙看看。”苏明月解释说。   “这工部这么多工匠都解决不了的问题,找你去,万一完成不了,不会问罪吧?”沈氏担心到,又看了一眼刘章,这工部都是一些大男人,女婿会不会介意?沈氏并不希望女儿女婿因此而生出分歧。   “娘,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呢。”苏明月转移话题,“娘,我饿了。”   “饿了吧,这真是的,这匆匆忙忙把人从路上叫回来,吃饭也吃不好。我马上让人上菜。”   沈氏在旁边张罗,刘章也说不上一句话,苏明月抽空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刘章方才稍稍放下心来。   晚饭上来的很快,沈氏计算着时间,预估两人也快回来了,吩咐厨房早就准备好了。大家吃完饭,饭后,沈氏也识趣的让刘章跟苏明月独处一会,说一会话。   “你有没有什么要问的?”苏明月见刘章欲言又止,先开口道。   刘章挠挠头,问了一句,“你觉得开心吗?”   “我觉得,还挺开心的。”苏明月看了刘章一眼,解释说,“就是有事干,我也想,干出成果来。”   “那就行。”月光下,刘章笑了,“那我支持你。”   苏明月看着刘章真挚的笑容,忍不住问,“你不会觉得我这样太过抛头露脸吗?不会希望我安安静静的在家做个贤妻良母吗?”   “月姐儿,你以前曾经告诉我,你不希望被男人拯救,你自己就可以拯救自己。”   刘章认真地看着苏明月,郑重的说,“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你跟世间大多数人不一样。你并不依附其他,在你自己的世界里,你有自己的内心支撑,你的才华、你的思想,并不会因为你遇到的何种境遇而离你而去。那么,我希望,你以后也不用因为我而改变自己。做你自己,你是最好的。”   “好。”半晌后,苏明月笑着说,“谢谢你。” 第44章 .阻力 第二天,苏明月穿着一身男装过来……   第二天,苏明月穿着一身男装过来了,女装毕竟太显眼,而且也不太适合干活。   这次她换了一个思路,准备将棉麻两种材料先混合绞成线,再织布。   这可不是一个容易的活,两种纤维材质不一样,这个时空里还没有人试过棉麻混纺。苏明月也是想起后世的各种各样混纺面料的流行和普遍,才有这个想法。细细向工匠们解释了尝试混纺方向后,工匠们略带迟疑的开始工作。   苏明月看他们各自分开,单独埋头苦干,取材非常随意,这次不行,就多放点麻,下次不行,就多放点棉,完全没有计划,没有条理,只凭个人经验。而且,每个人都不会跟其他人交流,可能重重复复的做同样一个试验。有一些人还怕其他人偷窥,专门躲在一个角落里干活。   这样的做法,完全没有合作,效率太差,成功就只能靠运气了。   苏明月眉头皱得紧紧的,过了一会,苏明月对着苏顺说,“爹,你帮我找一下尚书大人,问一下他有没有空,我有点事要找他。”工部尚书昨天能抽空介绍情况已经是很重视的了,不可能时时刻刻陪着。不过,苏明月说有事,尚书大人当然要抽出时间来。   “苏姑娘,怎样,是不是有突破?”工部尚书乐滋滋的问,心存幻想,说不定苏姑娘就是自己的贵人呢。   “没有。”苏明月出声打破工部尚书的幻想,“我来找你,是需要你给我分配一个人,协助我做管理。”   “什么管理?”工部尚书疑惑不解。   “我觉得现在工匠的管理太过混乱了,既没有条理又没有效率。我需要将相关所有工匠,不管大工匠还是小工匠,全都按照需要试验的内容分组,按计划试验。”苏明月想要按照实验室分组的方式,将工匠们的工作安排起来   工部尚书毕竟是一部尚书,想了想工作间里乱糟糟的现场,明白了苏明月的需求,大方给她派了一名姓谭的工部员外郎。别小看只是一名工部员外郎,管一群工匠,一个员外郎就已经绰绰有余,毕竟,大名鼎鼎的诗圣杜甫,最高官位也只是一个工部员外郎,史称杜工部。   有了员外郎的协助,苏明月的分组很顺利的进行中。   “下面,我会将所有的人按照名单分为三组,每组工作的内容都不一样。”苏明月对着众多工匠宣布。   “一组,赵大,钱二、、、、、、负责纺线,将棉麻按照1比1,2比1,3比1,4比1,5比1,正反混纺,完成的混纺线,要从长度,坚韧度,柔软度分别评等级做标记。”   “二组,孙三,李四、、、、、负责绞线,将一组所纺单线,两两组合,三三组合,绞成股,同样的,成品要从松散度、坚韧度和柔软度评级做标记。”   “三组,周五,郑六、、、、、负责织布,将二组的成品绞线,分别横竖组合,织出来的棉麻混纺,要从坚韧度、挺括度,和保暖度评级做标记。”   “具体的人名单贴在后面,大家可以过去看看。如果有不同意见,比如想要调换组别的,可以跟我或者谭工部说。”   “苏姑娘,这样分组出来,最后的成果算谁的?”工匠群中,有人大声问。   “最后的成果是一个组的成果,其实大家都是一个团队,分组是为了更好更科学的安排工作。”苏明月解释说。   工匠们开始相互转头,低声议论纷纷:   “这么办,那算谁做的功夫?分组我只做纺线呀,最后织出来的布算不算我的功劳?”   “有人偷懒怎么办?万一那些懒鬼拖累我呢?”   “哎呀,我跟赵大关系不好,怎么把我两分到一组了呢?!不行呀。”   “我家跟李四离得近,我想跟他一个组好有个照应呀,老李对不对。”   “要我说,你们都说错了。赵大虽然脾气不好,但他手艺好呀,跟他分一组,咱们可以少干一点活。”   、、、、、、   一时之间,工匠们七嘴八舌的,乱得像个菜市场。苏明月第一次知道,原来男人吵起来,也是毫不逊色的。   不得已之下,苏明月只能示意谭工部,谭工部明白苏明月的意思,大声严肃喊道,“肃静,肃静!不要私下交谈,有意见或者有问题的找我说。”   谭工部想着苏明月一个小姑娘,估计招架不住这些工匠们,因此体贴的把这个活揽身上了。毕竟,工部尚书特地吩咐过他,要好好配合苏姑娘的工作,不然,就让他给年轻人让位。谭工部他,不想让位啊。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残酷,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谭工部此话一出,乱得像菜市场的工作间渐渐安静下来。刚刚仿佛很多意见很多想法的众人,好像一个想法都没有了,没有人上前说有疑问要换组,好像刚刚的话都不是他们说出来的。   谭工部了解这些人,大声说,“没有意见就开始干活。”   LJ   工匠们四散开来,看似很配合。   但是,也不是所有的工匠,一开始就很活跃的发表意见。几个年纪比较大的工匠,从分组开始脸色就沉下来了,只是没有将话说出口。苏明月此举,已经直接冲击了大工匠的地位,以往大工匠们一直都是凭借自己优越的技术和资深的履历,出来成果最多最好,傲视群雄的。如今大家干一样的活,成品分了几道流程,做出来的成品到底算谁的成果?没有成果,怎样区分大工匠和小工匠的重要性?   胡闹!乱来!   几个大工匠对视一眼,开始心有默契的磨洋工。有谭工部在,工匠们并不能直接顶撞苏明月,但是几个大工匠拖拉不干活之后,渐渐地整个氛围开始变了,而且没有了大工匠的带领,其他小工匠的确是难出成果了。   一天下来,进度比昨天的还慢。苏明月有点急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分组管理应该可以摆脱昨天混乱的局面,更快速更有条理计划的工作呀,为什么进度更慢了?   她的眉头凝成麻绳。   苏顺看不懂这些工作,但是从这些人的神情和行为中,他隐隐约约的感觉的,这些人,不欢迎她的女儿,在敌视他的女儿。   意识到这一点,苏顺既生气又担心。但他对此也没有办法,只能暂时按下心焦,在旁静候。   很快,又到散值的时候了。   今天,工匠们散值走得都特别早,大工匠们沉着脸,小工匠们心慌慌。一伙人,乱哄哄的,瞬间就散了。   约小半个时辰功夫,出了工部衙门,往工匠聚居处那条路上,工部好几个资深工匠,默契而又自然的遇见了。   “老钱,今天姓苏的丫头这样做,你也看见了。咱们怎么办?”一名工匠问。   姓钱的工匠是个急性子,“什么怎么办,就按今天这样办!简直是乱来,分组之后谁知道谁干得活,我就拖着,我看到时出不来成果,这个小丫头片子怎么办?”   “对,决不能按着分组的方法来。咱们混了这么多年,可不是想跟年轻人们混回一起的。说起来,就丢脸,一把年纪都活到狗身上了。”又有一名工匠愤怒附和到。   “行。那咱们几个老家伙可得一条心,明天就这么拖着不干活!”最初出声的工匠沉声说,“就让那丫头片子看看,没了咱们,凭她造出了孝顺织机,也不行。到了咱们这个地界,就得按咱们的规矩走。”   “行!”其余几人齐声附和。然后,又默契的分散,各自回家,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而此时,苏明月跟苏顺正走到回家的路上。   苏顺一直小心翼翼的看着苏明月,苏明月一直皱着眉头,边思索边低头走路。   “小心,月姐儿,路上有石头。”眼见苏明月一下子踩到石头上,差点站不稳,苏顺赶紧扶了一把苏明月,嘱咐到。   “爹,谢谢。”苏明月顺着苏顺的力道站稳,松了一口气说。   “有问题,慢慢想,不要着急。”苏顺劝说到。   “嗯,爹,我知道了。”   回到家,沈氏已经准备好了饭菜。   苏明月匆匆扒拉完两口饭,就准备起身离开去书房了。   “哎,月姐儿,怎么吃这么少?吃多一点。”沈氏见苏明只吃了一碗饭,就急着起身了不吃了,忙劝说到。   “娘,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我去查点资料。”苏明月讨好的笑着对沈氏说,动作也不停,马上站起来要去书房。   旁边刘章见此,三口并做两口,硬生生的把小半碗饭塞完,放下碗筷对着沈氏说,“伯母,伯父,我也吃完了。我去看看月姐儿。”说完也不等沈氏回话,嗖的一下跑上去追上苏明月。   “哎,这两个孩子、、、、、”沈氏举着筷子,无奈的说。   这边,刘章追上苏明月后,从怀里抽出几本书出来,递给苏明月。   “给我的?什么书?”   “嗯,给你的,我觉得你应该会需要。”   苏明月接过来,翻了一翻,是一些纺织类的书籍,有几本特别破旧,也没有什么字样,只有图画,估计也是一些匠人家里代代相传的秘籍。这年头,一门技术可是不传之秘呢。   不知道刘章找这个,花了多少的精力和金钱,苏明月捧着几本破书,却像捧着一堆金银珠宝,脸上露出喜悦的笑容,“找了很久吧?刚好我很需要,我也很喜欢。谢谢。”   “就之前看你挺喜欢这些的,后来吩咐各地掌柜看到了都收集回来。这次刚好送到了,能帮到你就好!”刘章脸色微红,幸亏天色已晚,也看不出来,“不用谢。”   昏黄的灯笼在前头散发着亮光,月光下,两人的剪影越拉越长,越走越近。   寂静间,“那个,我有个事情问你。”苏明月微微赫然到。 第45章 .新规则 第四天,众多工匠合力,开始出……   “你是说,你看到工部工匠间管理很混乱,没有条理,你就将他们分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分组之后你觉得他们在排斥这个事情?很不配合?”刘章向苏明月确认她刚刚所说的情况。   “嗯,是的,我觉得不应该呀。”苏明月很困惑,“我明明是为了更好的帮助他们完成工作。完不成,受朝廷惩罚的不是他们吗?”   “可是,月姐儿。你站在你的角度是对的,但是你有没有站在工匠们的角度来看呢?”   刘章直白的指出其中问题,“你可能不知道,工部的工匠都是世袭的,法不责众,没有完成这次的任务,对他们的影响其实不会很大,毕竟只是军服衣料设计,完不成就用旧方法好了。其次,他们有默认的潜规则,资历深浅、能力好坏,他们本是在论资排辈的,你分组,完全打破了他们的规则,他们会服从你才怪。”   苏明月瞪着好看的桃花眼,惊讶的看着刘章,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犯了这样低级的错误。   刘章看着苏明月此时难得的犯傻,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月姐儿好像傻得可爱。不过他的求生欲不允许他说出这种话来,灵光一闪,还贴心的安慰说,“不怪你,你只是不了解工部的情况,所以才会这样。”   刘章这样说,苏明月脸更红了,半晌才赫然到,“刘大哥,你别安慰我了,都赖我没做事前准备,太理所当然了。”   日子过得顺了,难免犯了一些穿越女的过错,以为自己有着先进的知识储备和理念,所有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却不知道,每个朝代都有每个朝代的规则,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才是最复杂的。   过了盏茶的功夫,苏明月才镇定下来,问到,“刘大哥,你刚刚说,这些工匠之间的潜规则都是默认的,官府里面没有规定吗?”   “据我所知,没有,工匠的地位其实比较低,官府也只做统一划分,内部的等级,一直是工匠间自我管理。”   惨呀,这换到现代,大部分都可以成为手工大师,现在却只能作为一个匠人,连出头机会都没有。   不过,这也许是一个机会呢?苏明月心想。   于此同时,沈氏和苏顺也在交流。   “今天,月姐儿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知女莫若母,苏明月这番,自然瞒不过沈氏双眼。   苏顺犹豫半刻,将工部匠人对苏明月的态度讲给沈氏听,也是期望这沈氏也许有解决方法,毕竟沈氏将家里管理得井井有条的。   却不料,沈氏听完,并不乐观,也没有解决方法,“这也没有这些人的卖身契,月姐儿也不压不住这些匠人们啊。”在沈氏的管理理念里,下人们,掌握着卖身契这张生死大权,再大棒加红枣管理,不是难事。   但是,现在难就难在,苏明月什么都没有。   两夫妻皱起了眉头,想不到破解之法,忧心得连饭都没有胃口吃了。   “要到最后实在不行,我去向上官求情,说月姐儿年轻见识浅,实在没办法,料想应该不会罚得很重,你也别担心。”苏顺安慰到。   “到最后迫不得已的时候再说罢,我看月姐儿挺愿意做这个事情的。”沈氏说。   次日一早,沈氏准备了丰盛的早饭,小心劝慰苏明月说,“月姐儿,别着急,饭都是一口一口吃下来的。慢慢想,总会有办法的。实在不行,爹娘都在呢,我们给你兜底。”   苏明月听完,大受感动,“嗯,娘,我知道的。我今天再找一找尚书大人,试试其他法子。”   “好。先吃早饭,吃完早饭才有力气干活。”   吃完早饭后,苏明月早早来到工部,今天不用早朝,工部尚书已经在当值。听闻苏明月求见,忙命人请苏明月进来。   “苏姑娘,找我有什么事?”工部尚书问。   “尚书大人,我需要你给我一部分分权利,以便于我进行管理。”苏明月直接说。   “什么权利?”工部尚书好奇的问。   “第一,我需要在工匠之中选拔三个小组长,一个大组长,我需要你承认我选出来的组长之位,并且在日常管理、待遇中给予重视和区分。其实这也方便了大人们,尚书大人不觉得现在工匠之间管理混乱吗?”   既然无意中打破了工匠间的潜规则,那就重新制定新规则。世间追求,无非是名与利,只要能给到更大的名与利,大把的人愿意出头。   管理混乱吗?工部尚书心里觉得还行,毕竟从他上任的上任就是这样管理的,工匠嘛,不值得过于重视。不过苏姑娘如此要求,工部尚书本在无可无不可之间,点头同意了。   苏明月见工部尚书点头,接着说,“第二,我希望这个事情,尚书大人你能申请一定的银子奖励,按照我所设定的组长和小组长,事成之后,组长占两成,小组长占两成,其余6成全部成员分。”   “没有问题,我申请200两纹银作为奖赏。苏姑娘,你也是一样的。”工部尚书大方说,“这个事情我还是有决定权的。苏姑娘你放心,希望尽快听到苏姑娘你的好消息了。”只要能完成任务,不用给年轻人让位置,这些都不算什么。   “那就先谢谢尚书大人了。小女子自当尽力而为。”   苏明月跟工部尚书沟通完,得到想要的结果之后,便退出官衙,苏顺早已在门外等候。   “爹,走吧。”   两人走出衙门外,苏顺担忧的说,“月姐儿,我看昨天那些匠人都不服你呀。你跟尚书大人这么说,行不行?如果不行,咱就辞了,爹给你担着。”   “爹,你不用担心。我觉得会有效果的。”   “真的?”苏顺仍然担心。   “真的!爹,你就放心吧,我保证,女儿如果有问题,一定会第一时间跟你说,到时候你帮我兜底好不好?”   “好。如果你有问题,一定跟爹说。”   回到工作间,苏明月协同谭工部,通告了一个消息。   “经过工部同意,纺线一组提拔罗大柱为小组长。”   罗大柱是一个沉默不语的中年汉子,平常不显山不露水挺木讷的一个人,但这次苏明月吩咐下来的任务,他勤勤恳恳的做了,还做的很不错。   听到自己被提升为小组长,平日里灰扑扑不显眼的中年汉子腰都值了,眼里瞬间有了光。   其他工匠低声讨论,一时之间,群情涌动。这个时候,谭工部的作用就出来了,还是那一句话,管一群工匠,一个工部员外郎就已经绰绰有余了。   当谭工部表示,官府承认苏明月所选的小组长,并给出匹配的待遇和地位之后,工匠之中仿佛热油滴入冷水,沸腾起来了。   “安静下来。”苏明月说道,“每个小组,都会选一名最优秀的作为小组长,小组长不是不变的,其他人自认比小组长更优秀,可以发起竞争。”   “小组长之间会选出一名组长,统管所有小组长。”   “工部尚书大人已经同意,这个项目完成之后,会下发200两纹银作为奖赏,组长占两成,小组长占两成,其余6成全部成员分。”   苏明月说完,也不管自己所说的话在工匠之间引起多大的震动,拍拍手,“还有没有不明白的?没有了吧?那就开始,干活!”   这一天,名与利的小钩子在前面吊着,工匠们一反前两天的消极,瞬间迸发出无与伦比的热情。   几个大工匠还想挣扎一番,但是他们本身结盟也不牢固,本来,只是工匠间凭着年龄和技术被默认称为大工匠,官府不承认的。如今官府承认组长和小组长,谁不想争上一番呢?他们这些大工匠,本身就是竞选小组长、组长的最有力的人选,也是相互之间最强的竞争对手。于是,一天不到,同伴变对手。   当天散值后,还是那条熟悉的道路。   “老钱,大家不是说好了,一起对抗那个丫头片子的吗?怎么你今天这么积极?”一名心急工匠怒气冲冲的发问了。   “我积极。别以为我没有看到,你趁无人注意的时候老在那丫头片子面前转悠。你是什么心思?还有你老赵,咱两一个组的,你是不是想竞争小组长之位?”   “我是想竞争怎么样,就那老罗,平日哪里比得上咱们。就凭着听苏姑娘的话,提拔成小组长了,员外郎眼里挂上号了。我直接说了,我家里小子快要说人家了,我当爹的必须为他打算打算。我不仅要竞争小组长,我还要竞争组长。是兄弟的,就照顾一下你侄子,支持我,我保证以后不让大家吃亏。”   “老赵,这就是你不对了,就你家小子要成亲,你要钱要名,咱们就得让着你?!你以为普天之下都你爹呀!咱们这些人没有闺女儿子了,我老娘都六十了,我还想让她开心开心呢。”   “平常说的好听,你不也是想当组长。那就凭本事说话。”   “凭本事就凭本事,谁怕谁!”   几人一言不合吵起来,谁也说服不了谁,不欢而散。   一天而已,联盟瞬间瓦解。果然没有永远的友谊,只有永远的利益。 第46章 .受欢迎 第四天,众多工匠合力,开始出……   第四天,众多工匠合力,开始出成果。小组长和组长的竞争,开始白热化,毕竟谁不想升职加薪,迈入人生巅峰呢。   第五天,有进步,但进步不大。   第六天.   “苏姑娘,”一名工匠在无人的角落,偷偷叫住了苏明月,拿出一扎棉麻混纺线,“苏姑娘,你看我这个混纺线。我加了少量的羊毛,虽然有点粗糙,但是更坚韧更保暖了。”   苏明月认得这名工匠,叫赵大,是纺线组的一名大工匠。接过赵大手中的混纺线,苏明月用力拉扯、揉搓,的确是坚韧和不易松散,“我知道了,我看看。”   “好的,好的,苏姑娘,我是纺线组的,我叫赵大。”赵大朴实一笑,咋一看,这就是一个老实到不能再老实的手艺人,完全想象不到传闻他脾气有多不好。所以说,持才傲物,只是给的还看不上。   下午。   “根据最新的成果,赵大,凭借着超优质的棉麻羊毛混纺,成为纺线组的小组长。”谭工部宣布。这是苏明月跟谭工部沟通之后决定的,由工部的人来宣布,更加增加这个小组长和组长的权威性。   谭工部此话一出,原来的纺线组小组长罗大柱眼睛都红了,恶狠狠的盯着赵大。这赵大,肯定是背着自己自己去找的苏姑娘。   工匠里面炸开了锅,有幸灾乐祸的,也有羡慕不已的。   “此外,原纺线组小组长,罗大柱,因小组功劳,平调到织布组当小组长。我们鼓励良性竞争,也支持小组长管理工作。”谭工部停顿一下说,“组长,日后会从小组长里面选出,担任过多组小组长的会更有加分,毕竟,我们希望,组长具有更多的经验。”   此话一出,罗大柱眼睛不红了,脸上骤然从惊愕便惊喜。现在,罗大柱就是竞争组长最有力的人选了,毕竟,他已经领先两步。想通这一点,罗大柱看赵大的目光,从仇人变兄弟般火热。   赵大的目光则是变幻不定,最终定格在喜悦这一档,不管怎样,他已经上位了,比起剩下的其他人,他已经具备了领先一步的优势。   而剩下的工匠,则更有紧迫感,小组长已经被占掉了两个了,剩下的位置不多。这罗大柱,就凭一个运气好,这赵大,肯定是晚上在家偷偷下功夫了,太狡诈。   晚上,谭工部向工部尚书汇报了今日之事。   “这苏姑娘,不简单啊。”工部尚书听完后,沉吟道,“你看出什么了没有?”谭工部也算是工部尚书看重的部下了,不然如此重视之事,不会派谭工部去盯着。   “有直击问题重点的能力,打破旧规矩的决心和力量,还有洞察人心技能,名与利做钩,树立新规矩的执行力。”谭工部说出这几天观察所得。   “不仅如此,你说的是一方面,但苏姑娘最难得的,是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明知人心恶,尤向善中行啊。”工部尚书感叹一句,“如果是普通做法,那赵大做出重大成果之后,就要把罗大柱替换下来。但是,这样罗大柱必然不服,以后各个小组长都会把下属当对手防范,时日渐久,这风气渐坏啊,大家都困于内耗啊。”   “现如今,赵大上位,罗大柱平移甚至隐形升职,那么以后小组长必然会鼓励下面的工匠出成果,因为组员的功劳就是自己的功劳,这风气就逆转了。”工部尚书停顿一下,感叹说,“苏姑娘明明知道工匠间不服她,给她设钉子,这件事完成之后,她也不会留在工部。但是她仍然愿意以此举,树立一个良好的秩序,给了一个善的开始。这才是她,最值得钦佩的地方。”   人心都是向往光明,而不喜黑暗,如果可以坦坦荡荡的走在阳光下,谁又愿意撕拉争抢得满身污秽。   “好了,你回去吧。”工部尚书感叹完,对着谭工部说,“这件事也不用多说,你自己记住就行了。”   “是,尚书大人。”   晚上,工部尚书回到家,脸色端凝。尚书夫人见此,心急问到,“是不是那衣料的事情,陛下罚你了。”多年老夫妻了,尚书夫人对尚书的工作也稍有理解,尤其这件事,万一受罚还影响全家,尚书夫人便特别在意。   “没有,衣料的事情还在进展中。”工部尚书解释。   “你可别骗我,你这脸色,万一出了什么事,我们母子糊里糊涂的,如何是好。”尚书夫人不相信。   “不是那件事。”工部尚书解释到,“我只是感慨,现在后生可畏啊。”   “什么后生可畏?”尚书夫人好奇问。   工部尚书不敌夫人的追根究底,于是将今日苏明月所做之事以及自己的感叹说给夫人听,这也不是什么需要向夫人保密的事情,他的年纪已经可以当苏明月的爹了。   谁料,尚书夫人听完后,认真问到,“真有你说的这么好?”   “手段和良心都不缺,你说好不好。”   “那你觉得,那个苏姑娘,配咱们老大怎么样?”   这话题转得也太快了吧,工部尚书一时反应不过来,“怎么这么说?”   “你这整日忙工作的,如何能顾上家里的事情。咱们家可是四个儿子,老大的媳妇可是长媳加宗妇,这但凡选的能力差一点,如何镇得住妯娌和家族;万一心性差一点,咱们家,可就要从根子上坏掉了,咱两一辈子,奔波到头最后可就一场空。我这日日为这个事烦心的,如果那个苏姑娘本人真像你说的那么好,她爹也是今科榜眼,这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正正好的人选。”   “嗯。你说的对。”工部尚书点点头,“老大的媳妇是得慎重。不着急,我再观察观察。”   “那你可得好好看看。不要忘了。”尚书夫人叮嘱到,看来的确是为选儿媳妇操碎了心。   “忘不了。等我忙完这个事情,刚刚好。”工部尚书打包票,信心十足。   对于自己被列入工部尚书儿媳妇候选人,苏明月是毫无察觉,即使知道,也只能多谢厚爱。   现在,苏明月的整个心神,都放在了新式衣料的实验上面。赵大的棉麻羊毛混纺,的确是一个好的法子和方向,还是得多试试。   而此事之后,由于工匠间的良性竞争,效率提升了好多,大家对苏明月,现在是又敬重又讨好。   就连谭工部,不知道为什么,都对自己多了三分善意。苏明月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归根于工作出成果了,谭工部对她感到满意。却不知,那只是谭工部对一个好人的敬重。毕竟,谁不想跟一个好人共事呢,尤其这个好人能力很好,跟自己还没有竞争的时候。   第十三天后。   “尚书大人,这是连日来尝试,得到的我觉得可以列为常用的六种布料,样布、配料比、做法、特性我都标记在里面了。”苏明月递给工部尚书一本厚本子。   工部尚书感动的接过本子,保住了,保住了,苏姑娘果然是自己的贵人,旺自己,不必为年轻人让路了。   递过本子后,苏明月又递过三套成衣,说“这是这次六种布料做成的三套样衣,根据兵部尚书大人上次的要求,我个人认为,第一套样衣是最经济实惠的,第二套样衣最耐磨保暖,第三套样衣最挺括有型。”   太棒了,这种下属真的是太得人心了。不仅仅可以解决问题,还可以提供多种方案给领导选择,给领导留足了充分发挥的空间。   最后,苏明月又拿出一本小册子,工部尚书都惊呆了,这还有。苏明月见工部尚书如此,笑笑说,“这是我根据这次布料的各种特性,给尚书大人的不成熟建议。毕竟南北气候不一样,夏装和冬装也不一致,尚书大人如果下次有需要,可以把这个小册子作为参考。”   招人,招人,必须让吏部马上招人,就按照苏姑娘这样的标准来招!工部尚书心中发出呐喊。   无奈,这些话都只能在心中说一说,毕竟,尚书大人也明白,这世间,也只有一个苏明月。   内心感慨惋惜一番之后,工部尚书方回过神说,“苏姑娘,真是太感谢你了。我明天就找户部和兵部商议,确定成本和效果之后,再决定使用那一套。麻烦苏姑娘你再等一等,在方案定下来之前,万一有问题可能还需要苏姑娘你解答!”   “没有问题的。”苏明月应承到,“那我明天便不过来了。麻烦尚书大人决定之后,派人通知我们。毕竟家父的探亲假期还需要跟翰林院那边沟通处理。”   “好的。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工部尚书答应得很爽快,“还是要感谢苏姑娘你。在这方面,苏姑娘果然是天赋过人啊。”不能进工部,真的太可惜了。   “尚书大人谬赞了。”苏明月福身回礼。   突然,工部尚书转移话题,非常突兀的转身对苏顺说到,“苏翰林,不知苏姑娘定亲了没有,家中犬子年方十八,长得一表人才、、、、、、”   工部尚书大人想到夫人的叮嘱,如此优秀的姑娘,不能发展成为部下,但是可以为儿子娶回家当儿媳妇啊。   能娶到苏姑娘这样能干的儿媳妇,想必以后肯定是家族和睦,欣欣向荣。   畅想一番未来,工部尚书觉得自己真是太棒了,内心深深的为自己的识人之明和知人善用感到骄傲。 第47章 .准备换人苏明月和苏顺闻言像被雷劈过……   苏明月和苏顺闻言像被雷劈过一样。   “尚书大人,小女,已经在老家订过亲了。我们对未来亲家非常满意,那个,那个,谢谢尚书大人厚爱。我们先走了。”苏顺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慌里慌张的解释一遍,两人火烧屁股一样离开工部。   这,太让人无语了,就想做个兼职,结果,成为儿媳妇优秀人选了。莫非,这就是优秀的人在哪里都会发光吗?苏明月暗暗的想,但是,为什么是被当爹的看上,想要聘过去当儿媳妇,这走向不对啊。   如果苏明月知道,是被婆婆先看上当儿媳妇,走向就会变成八点半狗血剧场,分分钟会冒出另一个真爱。   不过无知的人有时候是幸福的,苏顺和苏明月借机遁走,离开了这尴尬的场所,只剩下工部尚书一人在原地炸裂。   晚上。   “什么,已经定亲了。我就说要你认真观察,结果呢,你观察了十几天,回来告诉我这个结果。”尚书夫人气不过,这年头,找个合适的儿媳妇容易吗!   “你不是工部尚书吗?不是说二品大员吗?为什么抢一个儿媳妇都抢不过。我真是气不过,你说,跟谁家定亲了,是宰相家,还是副相家?我就不服了。”   “不是这回事,是说在老家就定亲了。”工部尚书无奈解释。   “在老家,定亲了?”   “嗯。”   工部尚书夫妻二人无奈对视,深深叹一口气。唉,这就是命,就说好姑娘,多半是一早被定下了。   次日。   抛开私人情绪,工部尚书找到户部尚书和兵部尚书。   兵部尚书找人试穿了三件样衣,当场耍了一套拳,耍得大汗淋漓的。然后,“我们就要第二套样子了。”第一个各项都差一点点,第三个穿起来挺有型的,但又不是娶媳妇,没啥用。   户部尚书当场拨弄算盘珠子,越盘算越紧张,越紧张越流汗,最后顶着兵部尚书吃人的目光,壮着胆子说,“这第二款,预算超了,户部没有这个预算啊。就第一款吧,第一款,马上可以拨款准备了。”   “你这个算盘精,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们这些大头兵只能穿次等的吗?”兵部尚书举起钵大的拳头,威胁到。   户部尚书很想威武不能屈,但是,还是弱弱的解释说,“将军,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个战争刚刚结束,国库真的没有钱呀。要不,先穿第一款,等日后有钱了,再穿第二款。。”   “我不管,国库有没有钱,那是你户部尚书的事,我们就要第二款。”兵部尚书梗着脖子说到,充分演绎了蛮不讲理。   “这没钱就真的没钱,户部也不能凭空把钱变出来呀。”   工部尚书眼见势头不妙,想遁走,“这个,材料我们工部已经提供出来了,剩下的你们商量着办吧。我的任务完成了,还有一摊子的事要忙呢。”   “别走!”户部尚书眼见工部尚书不仅见死不救,还想借机脱身,立马反应过来,“你走了我就跟皇上投诉你的材料不及格。”   “对!”刚刚还跟户部尚书对上的兵部尚书,立刻调转头来共同攻击工部尚书。立场,什么是立场,能为大头兵们争取到利益,才是兵部尚书的立场。   不得已,工部尚书只能留在这个战场。   “第二款。”“没钱。”“不管,第二款。”“没钱,变不出来。”   无限循环,工部尚书,“要不,你们先吵出一个结果来,我再回来。”   “你把成本降下来!”刚刚还在吵得要死要活的人,一致对准工部尚书。   啊。就不该多嘴插话!工部尚书心里狂扇自己嘴巴。   ————   刘家宅子,苏明月一家,外加刘章俱在。   “工部尚书请我回去,有事商议?”苏明月问来人,“什么事情?”材料不是已经提报上去了吗?苏明月自认已经挺好的了。   “说是因为成本太高了,户部那边拨不出这笔钱了,麻烦苏姑娘回去看看,能不能把成本降低下来。”因为短时间内解决了军服衣料问题,工部的人都挺尊敬苏明月的,来人仔细向苏明月解释。   这成本问题呀,有点难办哦。苏明月头疼,一百步就差这最后一步了,苏明月也想把这个事情顺顺利利完成。   不过,“刘大哥,你有空吗?能不能跟我们去一趟户部呀,这计算成本的事情,我们也不太熟悉,还是想麻烦你一趟。”顺便,宣告一下,已经是有主的人了,避免工部尚书这种乌龙再发生。   “我有空呀,我可以。”刘章以为苏明月想要帮忙算数,对于喜欢的姑娘求助,怎么会拒绝呢。恨不得这个成本问题越复杂越难计算才好,最好一展自己的长处。   只有知情人苏顺和沈氏,露出了难解的复杂神色。去吧,去吧,最好是一起去了。   来到工部衙门,工部尚书已经在等候多时了。   “苏姑娘,”工部尚书首先招呼苏明月,然后向苏顺点头示意,“苏翰林,”最后,看见刘章,疑惑的问,“这位是。”   咳,咳,苏顺手握拳头,放在嘴边,轻咳两声,解释说,“额,这位是我家未来女婿,叫他来主要是为了,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   工部尚书的脸僵了一下,但随即,部尚书展现了一个成熟政客的良好素养:不管什么时候什么情况,都能面不改色的说出不走心的话,“啊,恭喜苏翰林,刘公子看起来就是一表人才,跟苏姑娘是郎才女貌,天造一双地设一对,最般配不过了。”   得益于工部尚书的厚脸皮,啊,是良好政客素养,苏顺和苏明月的尴尬缓解过来了,苏顺客套的说,“谢谢尚书大人的夸赞了。你们先谈正事。”快点过去吧,这个话题。   “正是如此。”工部尚书点头赞同到,先把眼前的麻烦解决了,“苏姑娘,这边请。现在是,兵部尚书想要用第二款,但是户部那边预算不够,只够选第一款。我们请苏姑娘过来,是想问问苏姑娘,有没有办法把第二款的成本降下来。”   工部尚书向前带路,边走边说出了自己的要求,最好是又便宜又好用,两个都要。   “不可能的,这几种材料已经是我们连日来多次试验的最好结果了,单件成本降不下来的,除非看看批量生产,有什么法子。”   苏明月出声打断了工部尚书鱼与熊掌兼得的幻想。   谈话间,几人进入工部衙门。   衙门里,户部尚书在满头大汗的打着算盘,嘴里嘀嘀咕咕的算着账。兵部尚书在旁边瞪着牛眼盯着户部尚书,这感觉,就是户部尚书再说出一个不来,马上给户部尚书一个拳头。   眼见工部尚书带着苏明月进来,户部尚书的算数正在关键时刻,停不下来,兵部尚书则迎上来,说,“苏姑娘,我就说过,工部不行,还是得苏姑娘你来。我这果然没有说错。”   兵部尚书一开口就给苏明月带了一顶高帽子,苏明月但凡蠢笨点,都要被架到台上下不来。   “尚书大人,我之前已经说过了,第二款,单件成本降不下来,降下来就是第一款。这又便宜又好用,是不可能的。”可惜苏明月完全不吃这招,直接拒绝,“现在唯一能看的是,批量生产之后能不能把总成本降下来。”   这边户部尚书刚好算完一笔数,闻言出声,“批量生产,初步的成本我们已经算过了。首次的目标是五万件,用料的价格+加上商家的人工费用,批量成本要去到了2万4千两。”   几乎在户部尚书说话的同时,刘章对着苏明月小声说出了总数,“两万四。”   户部尚书略带惊讶的看了刘章一眼,不过也许苏姑娘对这小子说过这个事情,不足为奇。   “还有最后运输到边城的成本,最后加起来大概要去到三万。”   话音刚落,刘章同步给出了数字,“要超三万了。”   说完,还不忘对着苏明月笑,整个人好像在说,我厉害吧,我很有用吧。   户部尚书惊讶的看着刘章,这个人不会是偷窥看他算数了吧。   苏明月对刘章孔雀开屏的行为十分无语,对户部尚书解释说,“尚书大人勿怪,这是刘章,我喊过来的帮忙的。”然后又对着刘章示意闭嘴。   兵部尚书在旁,凉凉的说,“这人很像算盘精你户部的嘛。”   于是大家都知道户部尚书外号算盘精了。   户部尚书大为尴尬,但是有什么办法呢,打又打不过,告状也告不赢,只能转移话题说,“既然是来帮忙的,那就最好了。再看看,在哪个环节可以把这个成本缩减下来。”   说完,摊开本子,把所有的环节成本给大家演示一遍。   刘章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算盘,跟着户部尚书的账本,手里飞快的打着算盘,快要打出残影。   但是,经过又一轮的计算之后,结果仍然是一样的。   “要不然,算盘精你再拨点预算?”兵部尚书悄悄的问。   “不行,大战刚过,国库空虚。其他的银子,户部是要分派给战后民众休养生息,重整家园的。”户部尚书严厉拒绝。   这个理由,真的是很正当了。   “既然按现在的计算方式,成本降不下来,那要不,换一批皇商?”刘章试探说。   几部尚书的目光如闪电般扫过来。   “你是衣被商人?”户部尚书问。怪不得这么熟练,户部尚书自认为自己得到了答案。   “你真不是算盘精他们一伙的?”兵部尚书问,这换批商人供货,真的很熟悉啊。   “不是,我是书商。”   你一个书商凑什么热闹。   不过,这个建议,好像可以考虑考虑。户部尚书皱眉。 第48章 .父女朝廷需要更换衣料供应商人的消息……   朝廷需要更换衣料供应商人的消息一出,天下商人震动。这个时代,商人的最高追求是什么,是成为一名皇商啊。到那种程度,钱已经是最不重要的了,最重要的,是获得了权利和名誉。   因此,大把大把的商人,愿意不计成本,先取得皇商资格。   这日,苏明月正在家,一旦决定招商,朝廷自然会有相关的程序,苏明月只要等一个结果就行。   其实苏明月不等也行,但工部、户部、兵部就是不肯放苏明月走。这万一有个什么技术上的问题,没有苏姑娘在,怎么办呢?所以,苏明月必须等到所有尘埃落定之后才能自由。   沈氏正在缝一件光哥儿的小衣裳,嘴里念叨着,“不知道家里怎样了。虽然说已经回信说家里一切安好,但是看不到人,总是心不安。”   过了一会,沈氏缝完,抖一抖小衣裳,“也不知道光哥儿会站了没,这大半年不见,这做的衣服合不合适心里都没底,小孩子,见风就长。”过了半晌,叹息到,“也不知道还认不认得娘?”   “娘,你就放心吧。哪还有儿认不得娘的,这亲生的,你回去带几天,就跟你好了。”苏明月安慰说。   沈氏笑笑,“你就是年轻,你当娘你就知道了。这当娘的心啊,岂是那么容易就放下的。”   又说起另一个儿子,“还有亮哥儿,这爹娘都不在家,我琢磨着你祖父、祖母太宠了,玩得心都野了。”   “娘,你怕什么,有大姐在呢。我来的时候,大姐天天盯着亮哥儿的功课。”   “也是,你姐我是放心的。”沈氏笑道,“媚姐儿的嫁衣也不知道绣成怎样了?”   “我姐那手艺,你还担心。”   两人正说笑间,有下人来禀报,“夫人,亲家老爷来了。”   亲家老爷?沈父?苏明月和沈氏略想一想,便知道沈父是为皇商之事来的,忙命人将沈父请进来。   “爹,大弟、二弟,”沈氏见沈父一行人风尘仆仆,忙迎上前,又命丫鬟送上茶水点心。   沈父等人估计真是赶路累了,一口干了这个茶水,才说,“听闻朝廷要招皇商,我们一收到消息就紧赶慢赶的赶来了。这一路啊,差点颠坏了我这把老骨头。”   “爹,你就让大弟、二弟先过来嘛,何必如此赶路,小心身体。”沈氏劝说。   “不行,此事关系重大,我必须亲自赶来压阵才行。”沈父说的。   苏明月见外祖父和舅舅一行人行色匆匆,想必路上休息和吃喝都不好,向外祖父和两个舅舅打过招呼后,便命厨下尽快安排饭食,又让人去书房将苏顺和刘章请过来。   吃完晚饭后,苏明月和刘章先告退,将空间留给沈氏和沈父这些大人们。   “元娘啊,我听闻,这次帮工部研制出新型衣料的是月姐儿。”沈外祖父先开口了。   “爹,月姐儿只是过去帮忙研制新衣料的,皇商的事情,她插不上口。”   沈父叹一口气,沉重的说,“元娘啊,我们沈氏,现在就是悬崖上走钢丝,岌岌可危啊。这新式棉布,比我们预想的还要畅销,沈氏赚得比预想的要多呀。现在沈氏,就是家财万贯,但是没有靠山,小儿抱金于闹市。现在不出事,是还有我这一把老骨头强撑着,他日我一旦退下,沈氏必定被其他商家围攻。”   沈氏沉默不语,沈父见此,继续说,“月姐儿虽然管不了皇商之事,但毕竟跟管事的各位大人相熟。我们沈氏现在不需要在这个交易里挣钱,我们就贴钱,要这个名,给朝廷上一张投名状。”沈父说得老眼水光闪烁,闻着皆为这一位老父亲心酸。   “爹,月姐儿只是一个小姑娘,朝廷的事如何插得上嘴,诸位大人如何会听。”沈氏苦笑,“不过,我问问月姐儿,看能不能打听到什么消息。”   沈氏无视沈父希冀的眼光,“爹,要实在不行,你就把这一片家业舍下一点吧,毕竟,钱是赚不够的,人平安最重要。”   沈父险些被沈氏的话噎住了,不过老狐狸马上就镇定下来,“我也知道月姐儿为难,只能舍下这一把老脸了。真到那时候,也只能如此了。也不知,能不能安全脱身,沈氏一族,全系于这一次。”   说完,沈父深深吸口气,踉踉跄跄的站起来,“一把老骨头,奔波好几天,我也先去睡了。”   沈氏看沈父如此神态,十分无语,命丫鬟给沈父等人安排房间等。   待沈父出了房间,苏顺方迟疑的说,“元娘,岳父这、、、、、、”   “别管我爹,他就是装的,想要我同情帮他。事情没到这个程度,也就是个兆头吧,我爹想挣钱的时候,听三分就行了。”知父莫若女,沈氏肯定的说,“不过,我爹肯定是打上这个皇商主意了,待会我去问问月姐儿吧。”   而此时,出了房门,被丫鬟带到客房的沈父,丫鬟离开之后,立刻腰也不驼了,腿也有力了。   沈氏两兄弟看着这颇为无语,“爹,我们家没到这种程度吧,你想姐姐帮忙,直说就行了,何必这样。”   沈父端起桌子上茶盏,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一口喝尽,“你们懂什么,你姐从小就聪明,我不把情况说得严重一点,她怎么舍得让她的宝贝女儿为我出面。”   说罢,沈父再给自己倒一杯茶水,“我生了你们三姐弟,论做生意这方面,其实你姐手段最像我。就是,太没有野心,老是想着小富即安,还叫我舍了一部分家业,这一部分家业是这么容易舍的吗。墙倒众人推,我舍三分,就要给五分出去。也不想想,多少人伙计工人靠着我们沈家吃饭,沈家倒了,我们是抽身而出了,靠沈家吃饭的人怎么办。船大难掉头啊,现在,最好是能靠上朝廷这个港湾了。”   “爹,那也可以直接跟姐说,不用这样。”   “不用说了,你姐肯定也看出来了。”沈父再叹一口,“说的我好像个恶人是的。如果不是你们两不争气,我需要这样奔波劳累。”   “爹,不是你自己说你还想再干三十年的吗?”沈家大郎毫不留情的说,不肯背这个黑锅。   “你……”   在这边沈氏‘父子相残’的时候,沈氏端着一盅炖汤来到苏明月房间。   轻轻放下炖盅,沈氏说,“月姐儿,你还在看书呀,有空不,先喝点汤,娘有点事跟你说。”   苏明月放下书本,问到,“娘,是不是外祖父的事情。”   “你猜到了,”沈氏笑道,“也是,我们月姐儿这么聪明。”   笑罢,将沈父的的一番话删删减减跟苏明月介绍一遍,“你外祖父,估计是想要皇商这个牌子,亏本生意也做得。娘也不要求你做啥,你年纪小,这个事哪里是你可以干涉的。娘就是问问,按照你对朝廷的理解,你觉得你外祖父的成功几率有多少,我好提醒你外祖父做准备。”毕竟是亲爹,沈氏也是左右为难。   “娘,外祖父这个事情,你让他按正常成本加半成利润报价,向上汇报的时候,尽量把情况按实际写,越详细越好。我估计着,有八分的机会能成。”苏明月沉思说。   “如何这样说?不是说朝廷缺钱了吗?”沈氏惊讶到,“我估摸着这些商家都收到消息了,你外祖父也是,都计划着贴钱拿资格呢。”   “娘,那是先皇时期的做法了。都是先贴钱进去,取得皇商的资格之后,后面再赚回来。就是因为这样,这次衣料的成本才一直降不下来。”苏明月解释到,“我看户部那边的意思,还有现在皇上的风格,不是很吃先皇那一套。而且这次只是只做五万件,后面还要继续呢,朝廷会长远计较的。”   沈氏听罢,沉思半晌,苏明月也不打扰她,端起炖汤先喝完。十六七岁的年纪,还在长身体呢,苏明月可不欣赏那种弱柳扶风之美,这年头,健康的身体才是一切的保证。何况沈氏吩咐人做的炖汤根本不油腻,清清淡淡的,正好填个三分饱。   “行。我就这样告诉你外祖父。”沈氏下定决心说。看苏明月吨吨吨把炖汤喝完,问到,“晚上腿脚还抽筋不?我再给你买点河虾补补?”   “不抽了。”苏明月答道,“河虾继续吃也行。这时候的河虾正嫩着,好吃。”   “好。”沈氏拿回空了的炖盅,说到,“娘先出去了,早点睡。”   “嗯,娘。”   第二天,沈氏将苏明月的话跟沈父说了。   “月姐儿真这样说的?”沈父疑惑不已,这跟以往做法不一样啊。行不行呐?   “爹,你那套是老法子了。你想想,今上登基以来,风格是不是跟先皇很不一样?”沈氏说到,“远的不说,你看你女婿这次科举,就是文风变了。”   科举这事沈父也有听说,毕竟未来外孙女婿书店打的招牌就是这个。而且嘛,琢磨朝廷风向,本来就是这些商人常常干的事情。   “不过,这么干风险太大了吧?”沈父摸着下巴,犹豫不决,他还是很想要这个皇商的牌子的。   其实沈父也是一个有追求的商人,陶朱公范蠡和奇货可居吕不韦就是他的目标。当然,目前这个目标看起来是不可能的了。不过如果能把沈家带上皇商之位,沈父觉得,自己也可以在沈家族谱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了。   “消息我都帮你打听了,听不听你自己决定。你可不许去找月姐儿,你辈分大,她人小,你敢去我就要翻脸了。”沈氏说到。   臭丫头,生个女儿来讨债的,沈父心中嘀咕道,他还真想再找月姐儿问问,多了解一点心里多点底气啊,如今看来是不行了。   “爹,你想想,按照先前的法子,你贴钱,能贴得过其他大商家吗?”沈氏放出致命反问。   “不行。”沈父很有自知之明,沈家虽然在衣被行业扎根颇深,但是抵不过那种顶尖大商家,也就是借新式棉布先机,沈父才摸到一点机会。   “那不就结了嘛。反正你按以前的法子也没有机会。”沈氏说完,施施然走了,留下沈父一人,独自思索。   过了半盏茶功夫之后,沈父紧握拳头,决定拼了。万一这次不成,他还可以再干三十年,把沈氏稳稳过渡;如果这次成了,他就再干三十年,把沈氏带起来。 第49章 .皇帝朝廷招商那天,沈父穿得十分朴实……   朝廷招商那天,沈父穿得十分朴实就去了,跟其他满身绫罗绸缎珠光宝气,立意展现自己财大气粗的商人特别不一样。   “爹,咱这样行吗?”沈氏兄弟低头打量自己的朴实打扮,总觉得气势就弱了三分,压着嗓门悄悄问。   “就这样。你看比家底,咱们比得过那些大商人吗?不行,那就另辟蹊径。”沈父训诫两个儿子说,“给我装得朴实点。”   沈氏两兄弟看看周边众人,乖巧的装出一副朴实相。没办法,拼了。   沈氏父子就这样顶着众人注视的目光,朴实地参加了户部的皇商招商。   ——   三天后,苏明月回衙门交待最后的工作。   “苏姑娘,听说这次中标的三家中,有一家沈氏,是你的外祖家。”户部尚书问。   “是的。有什么问题?沈氏出的价太高,还是太低?还是他们做不出来?”苏明月反问。   “都没有。就是他们都是刚刚好呀。”好得就像,我自己睡梦中说出来一样,统统猜中我心头所想。户部尚书有疑问了。   “那有什么问题,做不出来,户部尚书你找他们就行了。”苏明月反问,“莫非户部怀疑我做了什么?我跟你户部没有多大接触呀,整个招商流程我都没有插手。”   “倒没有怀疑苏姑娘的意思,我们户部一直是公平、公正、公开的。”怀疑你不就是怀疑我们户部自己,傻子才干这种事。   不过,这个小狐狸。户部尚书暗暗的想。   这个老狐狸。苏明月懒得搭理户部尚书,转过头对工部尚书说到,“大人,这军服衣料研发已经完成了,剩下的事情我也帮不上忙了。麻烦你跟翰林院那边说一声,明天我们就要归家了。”还是搞技术的人实在。   “好的。没有问题,十分感谢苏姑娘你了。”工部尚书招一招手,有下属递上一个信封,“这是给苏姑娘你的奖励,怎么也不能少了苏姑娘的两百两。”   看,就说搞技术的实在吧。苏明月爽快接过,心里乐滋滋,又收入一笔,果然到哪里都饿不死手艺人,“谢谢尚书大人,小女子告辞了。”   第二天,早朝后小会议。   “这是完成了?”皇帝坐在皇座上淡淡的问。   “是的,陛下,一共产出六种新式布料,样衣已经做出来了。”工部尚书上前答到,虽然任务很难,但是工部仍然完成得十分漂亮。   “兵部可满意。”皇帝又问。   “陛下,找人试穿过了,打起仗来,比以前方便耐造,也舒服。”兵部尚书满意极了,这比以前纯麻衣好多了,得亏他坚持,坚持到了就是胜利。   “户部能拨出这笔钱不?”皇帝又问。   “陛下,户部已经找了新的供货商,核算过成本,在预算内,户部可以即刻拔出这份现银。”不容易啊,居然在有限的银子里,做到让兵部那些兵痞子满意了,真是太难了,我这个户部尚书真是太能干了。   “看来大家都很满意啊。”皇帝轻扯嘴角,冷笑一声,目视众人来一句,“困扰了朝廷这么久的问题,最后居然靠一个小姑娘解决了。诸位爱卿,不觉得自己需要反省反省吗?”   一片寂静。   皇帝说完,也不需要下面各位尚书的回应,直接起身,摆驾回后宫。   “皇上退朝。”身后太监挥着拂尘,急急忙忙念一声退朝,小跑跟上已经疾步而走皇帝。   剩下几部尚书,留在空荡荡的大殿中,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无人发话,最后默契地一起退出了金銮殿。   嗨,在官场混,被皇帝骂几句又怎么了,不伤筋不动骨的,骂就骂了,没被皇帝骂过都不算被皇帝记住。反正吧,只要不用为年轻人让路,什么都可以。众位尚书心里安慰自己。   至于兵部尚书,兵部尚书完全无感,这皇帝又不是骂我。什么,跟其他尚书关系不好。呔,兵部尚书跟其他尚书关系不好才正常,兵部尚书跟其他尚书关系好了,皇帝就要睡不着了。   刘家宅子。   “元娘啊,女婿啊,这就回去了,代我向亲家问好啊。”沈父此刻笑得真正像个朴实的老农民。   这养个女儿,真好啊,嫁个读书人,有了个进士女婿,然后靠着外孙女的消息,攀上了朝廷做了皇商。沈父做梦都要笑醒。   “嗯。爹,我们走了。你跟大弟、二弟好好的。”   “放心,我好着呢。”沈父保证到,还能再干三十年。   “嗯嗯。”沈氏的两个弟弟反而叮嘱到,“姐,姐夫,路上小心。”   “岳父,那我们就先走了。”苏顺朝岳父大人告别,又向两个小舅子示意,“我们会的。”   又有苏明月向外祖父和两个舅舅告别,一行人离开了京城。不容易呀,其他进士都到家了,就他们才刚从京城出发。   出了京城二十里,苏家一行人再次走在回乡的路上。   这一次,应该没有人再来拦路了吧?苏家众人心里想。   但是,正所谓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说鬼。   “前边的马车,停下!”后方传来一声粗喝,一名骑士快马疾驰而来。   苏顺掀开车帘,探头问到,“这问壮士,可是有什么事?”   “前边可是新科翰林苏顺一家?”   “正是下官。”   “陛下驾到,请苏翰林迎驾。”   一听皇帝陛下要来,苏顺等人连忙下车。沈氏手忙脚乱地帮大家整理衣裳,这陛下突然就来了,大家穿得都挺家常的,也不知道见陛下会不会失礼,陛下会不会怪罪?沈氏心内忐忑的想。   “陛下驾到!”有太监尖利的声音想起,马蹄声、急行脚步声由远及近,压力汹涌而至。   苏家众人低头迎驾,不敢直视天颜。   一行急骑在苏家人面前停下,苏家众人低头只能看到走动的马蹄。一个中年男子的带着压迫和威严在头上响起,“都平身吧,不必多礼。”   这就是皇帝了,苏明月心里暗暗的想。   苏家众人站起来,仍然是低垂着头,以示恭敬。   “苏卿家,你是10年前先皇时考中的秀才,今年恩科一路举人、进士、榜眼。”皇帝骑在马上,明知故问。   “是的,陛下,蒙陛下恩典。”苏顺回答。   “今年恩科,刘家书店所出的文风分析文集是你所出?”   苏家众人心里一咯噔,皇上他不会现在才说介意吧?怎么办?之前一直卖的挺好的,也没见朝廷有什么反应呀。这不是沉默就是默认,而是等到秋后算账?   “回陛下,是的。”苏顺不知道皇帝问这个是什么意思,但一力承担下了。   皇帝在马上哼笑一声,哼得众人心慌慌,“你如果有这个分析文风的能力,就不会多年前一直止步于一个秀才了。”不等苏家众人解释,又说,“苏姑娘,听闻工部新型布料是你研究出来的?”   “陛下,是工部众位大人的功劳,民女只不过是在众位大人的基础上,总结了一下。”苏明月这个时候十分谦虚了。   “你也不必如此说,工部尚书这个人,才能平平,但是胜在还有几分自知之明,他已经全都说了。”   尚书大人,你为何如此实在啊!这都是你领导的功劳啊!苏明月心里暗暗叫苦,这个皇帝,这么一番话下来,到底是想要干啥?我又不能给他去做官。   “苏姑娘如此聪明,又善解人意,不知道对入宫有没有兴趣。朕的后宫,正缺一朵能干的解语花。”   刘章低垂的头猛地抬起,怒视皇帝。   “大胆,敢直视天颜!”太监大声呵斥。   刘章垂下头去,左手却伸出来,牵住旁边苏明月的右手。   “大胆!”太监斥到,这次刘章却没有放手。   皇帝轻轻哼笑一声,这一声,明明很小很轻,却犹如泰山压顶一样,将苏家众人压在山峰之下。   刘章感觉自己之前做的种种心理准备,想要跟皇帝表明自己情比金坚之类的统统忘光了。他只觉得千万山峰压在头上,把他压得喘不过气来,又像溺水之人,无法呼吸。脑中唯一一点清明,是硬挺着不放手。   另一边,苏明月也感觉到了这种沉重天威,原来这就是生死被人所掌握的无力感,清晰的知道,自己的命运,不过是帝皇随意一念间。   但有时候,人就是要逆天而行,苏明月紧紧回握刘章的手。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才过了那么一瞬间,但苏明月觉得时间被无限拉长,清晰的感觉自己的心在剧烈的跳动,喉咙发干发苦,但是她还是低声回答到,“回陛下,臣女容颜丑陋,言语粗鄙,实在配不上陛下天人之姿。往陛下收回玩笑,臣女等惶恐。”   “苏姑娘,你真的不后悔。”   “陛下,臣女绝不后悔。”   “罢了,这苏家的姑娘都是一样。”皇帝淡淡的说,也不辨其喜怒,淡淡的说,“好姑娘,谁喜欢这宫墙。”   皇帝不知道在说谁,“曾经,有一个姑娘跟我说过,想要选择的权利。那么苏姑娘,我赐你‘善治夫人’美名,赐你选择的权利。从此,你可以选择将这个名誉留在娘家,也可以带回夫家,你在哪里,牌匾就在哪里。你百年之后,归属在儿子还是女儿或者返回娘家,都由你选择。”   “谢陛下恩典。”苏明月谢恩。   皇帝却不再回复,好像他来这一趟,有事,又不是这件事。一切都好像是他随心而至,随手而为。   “起驾!”皇帝一行人疾骑而去,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皇帝走后,苏家众人才感觉压在头上那无形的压力消散开来。   刘章试着松开苏明月的手掌,却发现两人的手太过用力,已经僵硬到不会动了。双双对视,苦笑一下,竟有死里逃生之感。   苏明月、刘章二人直面帝威,沈氏、苏顺压力也不小。   想不到皇帝居然看上了自家闺女,更想不到自己闺女居然有胆拒绝了。沈氏、苏顺又是庆幸又不敢喘大气,好不容易等皇帝走了,才手软脚软爬上马车。 第50章 .归家过了好一会,苏明月拿起水囊,咕……   过了好一会,苏明月拿起水囊,咕噜咕噜吞下好大一口水,然后问道,“爹,皇帝陛下说给我一个称号,还有牌匾。他现在没有给就走了,会有人给我送过来的吧?”   亏大了,既要跪地请安,又被恐吓要到宫里进宫妃,也不想想,宫斗,自己能活过三集吗?真是的,幸亏还有一块牌匾,当利息收回来了。   “额,这我也不知道,应该会有人送过来的吧?”苏顺被苏明月的问题,从皇帝居然开口要我女儿入宫,拉回到皇帝会不会欠账,整个人脑袋还是懵的,半晌之后才不确定的说。   气氛仍然沉默,但开始往奇怪的方向歪。   过了一会,苏明月又出声,“娘,我感觉,皇帝把我当作另一个姑娘了,而且,那姑娘跟我一样姓苏,不然他怎么会说,这姓苏的姑娘都一样。”坑爹呀,居然天降横祸,被当成别人的替身。   “快住口,如何能说皇帝陛下闲话。”沈氏义正言辞的斥责到,眼里却闪着八卦的光芒。也是,哪个女人不喜欢说两句八卦,尤其这八卦牵涉到皇帝陛下,真的是,又惊险又刺激。   苏明月不搭理沈氏,继续说,“而且,这姑娘是不是拒绝了陛下?没听说过宫里有受宠的姓苏的娘娘,陛下还说,好姑娘谁喜欢这宫墙。”苏明月一拊掌,得出一个结论,“肯定是了,皇帝被拒绝了。”天啊,天啊,这绝对是天下第一八卦了,说出去都没有人敢相信啊。   “要死了,这你都能说。”沈氏用力拍一下苏明月大腿,“给我住嘴。”嘴里虽然这样说着,沈氏心里却暗暗赞同。从一个母亲看女婿的角度,皇帝陛下完全不及格好吗:首先,权势太大了,被欺负也不能打上门;其次,三宫六院,佳丽三千,太花心。哦,现在发现,皇帝陛下居然拿她女儿当替身,简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刘章在一旁听着,暗暗点头,皇帝怎么样,还不是一样的被拒绝。   想通皇帝对自己一点意思都没有,只是把自己当个替身,而且这替身还是随随便便可有可无那种。苏明月深深感受到了被轻视,撇撇嘴,低声嘀咕,“被拒绝了就拿我来当替身。哼!活该!”姐妹,做得好,狗皇帝,没有真心的,就让他得不到。   “月姐儿,我心里你永远是第一的。”刘章这个时候很机灵了,趁机表白到。   “我知道。”苏明月说,不然你这个傻子也不敢顶撞天颜,悄悄说,“我也是一样的。”   刘章笑得像个傻瓜,值了,值了。   被这么一打岔,大家从面见皇帝的余威中醒过来。   就连苏顺,这个封建君子,也觉得,陛下此举,实在太不稳重。身为君上,如何能跟臣下这种玩笑。   对皇帝曾经来过,并仿佛表示好像开玩笑之后,又随意露出了点失意男人的八卦之后,大家都心里吐槽一番,表面伪装若无其事,继续赶路回家。   这件事的后遗症是,刘章跟苏明月跟的更紧了。呜呜,京城好可怕,皇帝得不到心上人,感觉随时抢人娘子,赶紧回家成亲去。   一行人继续前行,果然后面皇帝派人送来牌匾。对于皇帝送来的牌匾,沈氏倒是不嫌弃,擦了又擦,看了又看。这牌匾,可真气派,这字,也好看,富丽堂皇,沈氏喜欢到不行,找出一个包袱皮紧紧盖住,万不能在路上落了灰尘。皇帝再发疯,也不影响这个牌匾的重要性。   路途漫漫,归心似箭。   平山县,“是说今天中午会回到的吧?”苏祖父拄着拐杖说,站在门口,遥望前方说。   “爹,是的,大哥派人送信回来了,就是今天中午。”苏姑妈也回来了。   其实何止苏姑妈,苏姑父、飞哥儿、翔哥儿,全都来了,如果不是差着辈分,苏姑妈的公公婆婆也是要来看一看迎一迎榜眼大人的,奈何差着辈分,就只有派儿子媳妇孙子作为代表来了。就这样,还再三叮嘱飞哥儿、翔哥儿,“好好亲近你们舅舅,以舅舅为榜样啊。”但凡孙子像舅舅三分,简直做梦都要笑醒。   苏族长也来了,苏顺现在可是全族的骄傲,他身为族长怎能不来。还得跟苏榜眼再商量一下,到时候进士及第的石碑,不要只立在苏家所在的巷子里,最好是立在苏氏家族的祠堂边。这是苏氏一族的荣耀嘛,当然是立在祠堂最合适了,这条巷子,住的又不是全苏家人。   还有左邻右里,纷纷出门看看新出炉的榜眼,多稀罕啊,平山县出个举人都是稀奇,进士也就只有那么几个,活的榜眼从来没有见过好吗。至于苏祖父常说的苏家曾经一门三进士,父子两探花的话,嗨,这都过去多少年了,最多就是过年翻族谱的时候见过名字。邻里中,如果当爹妈的,一定要带着自家孩子,多亲近,最好能沾点榜眼的文气,自家也出个读书种子。实在不行,在榜眼面前混个眼熟也行,这不是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嘛。   一众人等,怀着千百种心思,就等着围观新出炉的榜眼苏顺。   “到了,到了。榜眼的马车到巷子口了。”前方有人惊喜大喊,围观的人潮开始涌动,有那在后方的,不得不踮起脚尖。   苏顺听到窗外人声鼎沸,探头出去看个究竟。结果被吓了一跳。为什么这么多人?   “是新科榜眼。是新科榜眼。我看到了,长得可真文气。”大哥,你可真扯,这又不是一天两天长这样的,都住了几十年了,一考上榜眼就长得文气了?   “榜眼你好呀,我是你邻居,南门二栓子啊。”忘记了,你谁呀。   “榜眼你好呀,我是你家叔祖公的二儿子的小舅子。”这位更不认识了。   “榜眼你好呀,我是你前门巷子大牛,我们小时候还一起耍过的,追过前门的狗的。”黑历史,绝对的黑历史,求放过。   、、、、、、   苏顺脸都僵住了,面对热情问好的众人,极其缓慢而生硬的扯出一个笑容,挥一挥手,嗖的一声,马上缩回车厢中。   车内众人面面相觑。寂静间,苏明月噗嗤一笑,“爹,你这是再一次夸街了。”就是感觉,不是很适应啊。   在人潮的欢迎中,马车行到苏家门口,苏顺再不能缩在马车中,只能鼓起勇气,壮着胆子下了马车。   “爹。”   “祖父”   “好,好,回来了就好!”苏祖父拍拍儿子的肩膀,这个老古板眼含热泪。一辈子的复兴家族的愿望,终于被儿子实现了。真到这时候,苏祖父除了一个好,居然说不出其他话来了。   苏顺被苏祖父这番肯定激得心潮澎湃,虽然苏顺也曾经年少叛逆过,但是当他真正走上科举这条路之后,才明白当年父亲的压力和期望。苏祖父心中固然有一个复兴家族的梦想,苏顺心中难道就一点感觉都没有吗?他有的,只是未曾外道。如今得到了来自父亲的肯定,苏顺身为人父,却仿佛再回当年那个小少年,得到来自父亲的赞扬。   “爹。”苏顺喊一声爹,心头千言万语,竟无法说出来。深吸一口气,转头对围观的众人说到,“各位乡亲,各位亲朋好友,旅途劳顿,待我回家休整休整,改日设宴,请大家一定要登门喝一杯水酒。”   “应该的,应该的。探花卿,等你的进士宴,可一定不要忘了我们哈。”   “一定一定。”苏顺抱拳到。   告别围观众人,苏家一行人转身回到苏府。   “瘦了,瘦了。”苏祖母看着苏顺,说出了所有母亲都会说的那一句话,转而又笑到,“瘦了也是值得的。”   一家人亲热的说笑一会,又见过媚姐儿、亮哥儿、光哥儿。光哥儿果然不记得爹娘了,在苏祖母怀里,睁着骨碌碌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众人。沈氏见此,眼泪又掉下来了,幸而光哥儿不排斥她,沈氏抱着光哥儿不撒手,过了一会儿,光哥儿不知道是喜欢这个新怀抱,还是回忆起沈氏的味道,便又开始粘着沈氏了。   苏顺在旁,摸摸亮哥儿的头顶,细细问亮哥儿这段时间有没有听话,功课有没有认真完成。亮哥儿板着一张小脸,跟父亲汇报自己这些时间又学了哪些功课,在苏祖父的课堂上,获得了多好多好的名次。如今苏顺考上榜眼,在念书的亮哥儿眼里,父亲就是自己学习的榜样。父亲的提问,一定是要认真对待的。   苏明月苏明媚在旁,两姐妹相视一笑。回到家了,一家人整整齐齐在一起,可真好。   待早早吃过晚饭,一行人去洗漱休息了。这段日子又是赶路又是科举,科举完之后苏明月又去工部帮忙,就没有一个放松的时候。临到回家前,还要被皇帝吓了一吓,也就是回到家才能放松下来,安安心心平平静静的睡一顿好觉。 第51章 .宴席说要休息,但第二天,苏家就忙开……   说要休息,但第二天,苏家就忙开了。   三个月的探亲假听起来很多,但首先要排除掉路上的时间,然后苏顺要拜访老师、当地的父母官,要设宴邀请客人,还有,苏明媚的婚事不能等了,文书家是当地人,必须要在苏顺赴任前成亲,赴任之后,苏顺请不到假赶不回来参加婚礼。反倒是苏明月,刘家说在京城也有宅子和书店,可以到京城再办亲事。   这么一摊子的事,苏家人口本来就少,只能全家动员起来。首先第一件就是设宴,有些宾客,需要苏顺亲自上门拜访邀请的,比如李进士,比如县太爷;沈氏统计宾客人数,安排座次;因着苏姑父家是开酒楼的,苏姑妈便负责席面等;连苏明媚、苏明月都齐齐出来帮忙,姑娘们,管家理事就是这样一点一滴学起来的   苏家的宴席筹备了五天,因着要宴请的宾客太多,还分开三天来摆宴。不过历来也有这样的范例,远的不说,近的几年前许进士家设宴,也是这样的。   第一天,宴请的都是比较重要或者亲近的客人,比如县长呀,先生李进士呀,县城各大族的族长呀,府衙的各位官吏老爷等。   以前苏顺见县太爷,还需作揖为礼的,如今苏顺高中榜眼,便不必行礼了,两人平辈相交。   要说,县太爷比苏顺考中进士更早,也是官场的前辈了,但是这进士和进士含金量也不一样的。苏顺这可是榜眼,入的是翰林,宰相后备役,论职业前景,县太爷一个普通二甲进士是远远比不上的。苏顺这是,后进赶先进了。   不过县太爷完全不介意,满脸乐呵呵,亲热的就跟苏顺是亲兄弟一样。不,这可是比同父同母亲兄弟还亲啊,因为县城出了苏顺这个榜眼,算是县令的一大政绩,再加上之前的新式织布机,县太爷考评得了一个上等。总的来说,苏家就是县太爷的贵人。三年评定,因为苏家,县太爷升迁已经是板上钉钉。这在官迷县太爷眼里,就是比亲兄弟还要亲的关系了。   现在,活生生的政绩摆在眼前,县太爷笑的眼睛都看不见了,毫无一县父母官的威严,还主动搭话,“苏贤弟,你的文章,我已是见了。果然是言之有物,字字珠玑,不同凡响啊。”   苏顺回到,“大人言重了,如何比得上大人管理一方,造福百姓。日后大家就是同僚了,望有缘一起共事啊。”   县太爷笑得更欢了,“好说,好说,我也盼着有这样的机会呀。”跟翰林一起共事,可不得是高升到京城嘛。哎呦,这真是,谁不希望呢。这写文章的水平越高,说话就是越能说到人的心坎里。   两人又客套几句,就得办正事了。县太爷可不只是来吃席的,还带着重要任务来的:主要是为了给苏家挂进士及第牌匾和竖进士及第碑。   时辰到,两个衙差抬着黑底金字顶上大红绸的牌匾,在隆隆鞭炮声中,将牌匾挂到苏家大门上方。恩科以来,苏家的鞭炮是隔三差五的放呀,但是,最响亮的就是今天了。   苏祖父拄着拐杖,抬头注视衙差挂匾,竟然不知不觉间双目微微湿润,待牌匾挂好,大声叫到,“好!好!”   围观众人在一旁热烈鼓掌,深深觉得长了见识,可不是,平山县这个县城多少年没有过三甲了。如今一个榜眼,足够众人津津有味说尽许多年。   有那机灵的看见苏祖父如此激动,忙不迭的拍马屁说,“苏老先生好福气!教导出一个好儿子啊!”   是的,苏顺考中榜眼,苏祖父已经是县城无可置疑的苏老先生。所谓三十年前子看父,三十年后父靠子,苏顺中进士,苏祖父连连升等,这个时代的人生传承,就是如此了。   挂完牌匾,而进士及第石碑,则在苏族长的强烈和诚恳的请求下,竖在苏家巷子不远处,苏家祠堂旁边。   苏族长笑出了牙花子,与苏祖父、苏顺一起,一起为碑文铲上第一铲土。在可以看见的将来,整个县城里面,还有哪个家族,能与苏氏家族争锋。苏族长一想到这里,内心就火热热的一股豪情。这都是他整肃风气、教育有功呀。以后要再接再厉,争取把整个苏氏家族培养成耕读传家的百年家族。   其他陈、刘、冯氏族长妒忌到眼睛都绿了,怎么这个老小子这么好福气,族中居然出了一个榜眼,以后各大家族岂不是要以苏氏家族为首?不行,回去要马上抓紧族中教育,这一代可能追赶不上了,下一代不能拉后,教育,要从小娃娃抓起。   其余众人没有察觉到平山县几大族长之间的暗中较劲,但围观了挂牌立碑过程,都深深觉得自己这会值了,自己可以在七大姑八大姨面前炫耀好一阵子了,一时心满意足。可以预见,接下来平山县的话题是苏家无疑。   待挂了牌匾,竖了石碑,苏家的宴席热热闹闹的开始了。苏姑父作为苏家女婿,小舅子中举,自然是安排得妥妥帖帖、风风光光的。这年头,亲戚间的关系何等亲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没有人会嫌弃亲戚太过上进的。   再说,如果没有这层关系,苏姑父的酒楼还不一定有资格承办这榜眼宴席呢,大把的大酒楼老字号,倒贴免费都愿意操持,多大的荣耀和宣传机会啊。想到这机会就落到自己头上了,苏姑父笑得眼睛眯眯,更是尽心尽力。   苏姑父尽心尽力,前面的宾客便吃得愉快了。男人说一说科举的荣耀,新皇文风的变化,女人则聊一聊京城的见闻。又有沈氏再次重申,苏明月获得了御赐牌匾,过几天请大家再来聚一次。一时之间,空中充满了快乐的气氛。   第四天,苏顺的宴席完毕,苏家又请了亲近人家,县中望族,设一天的酒席,将苏明月御赐的那善织夫人的牌匾挂上中堂大门。   这次县太爷没有来,不过县太爷夫人来了,县城有头有脸的夫人太太都来了。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奇事呢,族谱往前翻几页,各个大家族总能找出那么几个举人进士,可再往前翻,从来没有听说过女人有这御赐牌匾的。因着这个,众位夫人太太,对苏明月是赞了又赞,称她为女人开了一个先河。   到了正午,鞭炮声中,黑底、红字、大红绸布的‘善织夫人’牌匾挂在苏家堂屋正门口。   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热闹的人群悄悄静了下来,众人看着这大红牌匾,竟是一时无言。   半晌后,一个手拄拐杖、满头银发梳得整整齐齐的老太太感慨说,“我们女人,也有这样一块匾。值了!”   人声渐渐起来,不知道谁附和,“可不是。我们女人,终于不是只有贞节牌坊了。”   苏明月一瞬间觉得泪盈于眶。   约莫一盏茶功夫后,众人方回过神了,恋恋不舍的看多几眼牌匾,方才欢声笑语的交际开来。   “小时候看月姐儿小小的一团,那时候,我还参加过满月宴呢。这一眨眼,就变成大姑娘了。”人群中有一位夫人笑着说,都是本县人,大家也算是看着苏明月长大的。   “可不是,哈哈哈,小时候月姐儿还跟小子们打过架,我记得还打赢了,可见从小就不输男儿。”又有一个太太附和,这是住在旁边的邻居了。这就是小地方的坏处,什么黑历史都瞒不过人。   “这女人呀,就得强一点。男人女人不都是人嘛。”一位太太大声说,看她亮堂的嗓门,在家里话事权应该也不小。   “可不是嘛!哈哈哈哈。”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响亮的笑声、附和声。   “要我说,还是得有女儿,像苏夫人,两个女儿养得好,多贴心。”又有人恭喜沈氏,养了两个好女儿。   “怎么的,羡慕呀,我看你现在生也来得及。”沈氏调侃到。   “不行了,不行了,年纪大了,我现在就等着娶媳妇进门,这样也算是添了半个女儿。”说话的太太连连摆手。   “要说娶媳妇,我就羡慕刘姐姐和章姐姐。怎么,你们就关系好,媚姐儿、月姐儿你们一人一个抢去了。”   “哈哈哈,承让了,承让了。”文书太太刘氏状似谦虚的说,章氏在一旁点头附和。   沈氏这边都是年轻的当家主母,热闹,苏祖母那里,也围着一群德高望重的老太太。   苏明月今天是主角,沈氏便不叫她忙碌,只让她跟着苏祖母。   因为苏明月已经跟刘章定亲了,众老太太心中惋惜不已,自己家大孙子、小儿子也很般配啊。奈何事已定局,只能含笑的纷纷卸下镯子、戒指、玉佩作为贺礼。   苏明月平日少跟这些老太太打交道,看看苏祖母,见苏祖母点头,便将礼物收起来。   “这样才对嘛。”一个老太太称赞到,又转头到苏祖母笑说,“老妹子,你养了一个好孙女。”   苏祖母自得一笑,“这句话我就不害羞的承认了。”   “又不是夸你,你害羞什么。一把年纪了。”   “要我说,还是她们年轻人厉害。”   “可不是,要一代比一代好才对。”   一时之间,沈家之中充满着女人的笑声,老老少少夹杂着,仿佛比往日更加亮堂,更加响亮,更加快活。 第52章 .亲事热热闹闹的宴席过后,也算是完成……   热热闹闹的宴席过后,也算是完成一件大事了。   只是,余波却一直影响着众人生活。   苏顺这边就不说了,宴席之后,求教的、拜访的文人同窗络绎不绝,苏家书房时常在招待客人,现在也可以算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了。   但苏明月这边也不寂寞,三不五时的,平山县的妇女们,携老扶幼过来看看善织夫人牌匾。   苏明月对看牌匾没有意见,但是看完牌匾还要看一遍她,就不好意思了。尤其婶子们,还都要拉着她说一通,她还不能表现出不耐烦。最后,只能苏祖母出面,表示“害羞,在家里准备绣嫁妆呢”,方才避过这过分社交。   随着宴席办完,苏明媚成亲事宜,已经是近在眼前的事情了,而忙完苏明媚,不就轮到苏明月了,这绣嫁衣,可不是一时半刻的事情。   要沈氏说,是真舍不得苏明媚嫁出去,以前觉得文书家也在县城,离得近,谁料到,苏顺竟然能考中榜眼,全家要搬迁到京城了呢。   但是这不结又不行,苏明媚年纪已到,不能再留了,苏家绝不是高中了就背信弃义之辈。沈氏只能安慰自己,丈夫高中,料想文书家绝不敢看低苏明媚,再有苏姑妈在县城,也有个相互照应。方才放下挂心,跟文书家太太准备商议婚礼之事。   文书家等着成亲已经等了好久了,这亲家一跃从秀才到榜眼,文书家的聘礼也跟着提了好几提。只不过,苏明媚嫁的毕竟是二公子,不好越过大嫂去。就这样,文书家太太如今对这个未来二儿媳妇也是满意到不行。   这成婚可不是一时半会可以处理完的,两家当家主母齐齐陷入忙碌之中。   在成亲之前,还有添妆礼,苏家在县城扎根多年,苏顺又刚刚中了榜眼,相识的人都愿意为这件喜事添一份喜气。加之沈氏早已经把苏明媚的嫁妆准备得七七八八,故而这添妆礼走的是颇为热闹。   其中,沈氏自京城采购回来的首饰又让众人好一番见识。这京城的首饰,就是比县城的来得精巧、好看。   添妆礼过后,便是成亲了。   到了成亲那天一早,苏明月在苏明媚房里陪着说话,余嬷嬷端进来一碗汤圆,说到,“先垫垫肚子,一会儿族长夫人就来了。”族长夫人这次是带着任务来的,她是给苏明媚梳头的全福人。这人选可不是随便选的,必须要四角俱在儿女双全的妇女。   族长夫人五更天后来了,先吃过一碗汤圆,又盛赞了一番苏明媚,方才开始工作,苏明月对古代的梳妆仪式大开眼界,从梳头的时辰必须要吉时,到开脸的丝线和梳头的桃木梳也要在佛前供奉过,还有身上挂的黄历,也要在祖先面前烧过三炷香。   梳完头之后,苏明月在房里面陪着苏明媚,只听闻外面闹哄哄喜气一片。   “姐,别紧张。”苏明月见苏明媚手脚僵硬,神色紧张,忙安慰说。   “嗯。”苏明媚转过脸了,露出一个僵硬的微笑。   苏明月忍俊不禁,苏明媚瞪她一眼,表示你敢笑我!苏明月忙举手投降,“我偷偷出去看看,现在到哪个环节了。”说完,打开房门,偷偷溜出去,还不忘把房门关上。   过了半晌,苏明月偷偷摸摸的溜回来,“新郎还没到,要到黄昏呢。”   苏明媚偷偷松了一口气,苏明月故意调笑到,“姐夫肯定心急到不得了。姐,你这到底是想要快一点,还是慢一点嘛?”   “你敢调笑我。”苏明媚嗔到,“等你成亲你就知道了。我这心蹦蹦蹦的快要跳出来。”   两姐妹说说笑笑,待到下午,外面人声突然大了起了,大娘子小婶子的调笑声清晰可闻。苏明月嗖的一下窜出去,“我去看看。”   “来了,来了,新郎官来了。姐,快准备好。”   苏明媚连忙手忙脚乱的端坐好。   果然,人潮声越来越近,苏明月闭紧房门。有那年轻男子齐声喊,“新妇子,催出来”,苏明月把着门纹丝不动,这门,岂是那么容易开的。   门外有人喊催妆诗,过了半盏茶功夫,门外一男声大声念到,“昔年将去玉京游,第一仙人许状头。今日幸为秦晋会,早教鸾凤下妆楼。”   苏明月捂嘴偷笑,大声喊,“再来。”   门外又有人念到,“传闻烛下调红粉,明镜台前别作春。不须脸上浑妆却,留著双眉待画人。”   苏明月装模作样的点点头,这才把门打开,呼啦啦的一群人涌上来,其中又以一名红衣男子为首,这就是今日的男主角新郎官了。   新郎官今日特别的一表人才,进来后,先朝着苏祖父苏祖母行礼,再朝着苏顺沈氏行礼,最后对着苏明媚行了一个礼。   然后,偕同新娘子,两人走到苏顺沈氏面前,沈氏将一块红色盖头盖到苏明媚头上,苏顺握住新郎官的手,说到,“同心同德,好好过日子。”说完语带哽咽。沈氏也是,紧紧握住苏明媚的手,笑中带泪,说到,“孝顺公婆,夫妻恩爱。”   “谢父亲母亲教导。”新郎新娘齐声叩谢说。   苏明月瞧见苏明媚盖头下地板,有泪珠滴落,留下淡淡水印,竟不禁泪盈于睫。   时间过得好快啊,当初那个小小的姐姐,打架后说着再也不与其他人玩了我们是一国的姐姐,一直温柔懂事让着自己的姐姐,现在要出嫁了。   待礼毕,喜婆喊着“上轿”,便有那婆子扶着苏明媚行入轿中。   沈氏一个疾步追到门口,泪落如珠,望着苏明媚的喜轿逐渐远去。苏顺不知何时走到旁边,整个人都失魂落魄样。   族长太太见沈氏苏顺二人此状,安慰到,“当儿女的,总有离娘那一天。只要他们过得好,我们做父母的就安心了。”   “可不是,”沈氏抹一把眼泪,笑着振作起来说,“叫姐姐看笑话了。”   族长太太笑着说,“哪个当爹娘的不是这样的,我们家乐乐出门的时候我还不如你呢。三天后她就回门了,你就当她出了一趟远门。”   沈氏笑笑,这跟出远门如何一样,从此就到别家去了,也不知道是笑还是哭,饱了还是饿了,冷了还是热了。不过,沈氏也明白,族长太太这是安慰自己,忙振作起来,继续主持喜宴。   待摆过喜宴,送走来赴宴的客人,苏家人便眼巴巴的等着苏明媚回门。   三朝回门那一天,公鸡尚未鸣叫,太阳尚未升起,沈氏便早早的吩咐下人把院子打扫干净,准备迎接苏明媚回门。   吃过早饭之后,苏家人也没有人要干其他活,个个都干坐着,端着茶盏,时不时张头望向门口。   好在苏明媚小夫妻来得也挺早的。沈氏见苏明媚脸带粉红,眉眼藏着喜气,陈二公子时不时的看向苏明媚,便知小夫妻过得和谐,才松了一口气。这新婚,只要夫妻感情好,就是一个好的开头。   一家人在堂屋里说话,又有那丫鬟送上热茶糕点,热热闹闹的,吃过中午饭之后,苏明媚跟着沈氏回房说点私房话,苏顺则带着陈二公子到书房,考究一下陈二公子的功课。   苏明月跟着溜进沈氏房中,沈氏拉着苏明媚坐下,问到,“陈家人怎么样?你婆母对你可好?妯娌如何?”陈二公子排行第二,上门有一个大哥,早已娶妻。   苏明媚笑着回答说,“陈氏族人都挺客气的,婆婆对我很亲切,妯娌嘛,相处得不多,她如今正忙着带娃呢。”   文书家太太如何能不亲切,自己家老爷一个县城文书,本来儿媳妇是秀才闺女,也是门当户对了。   结果,亲家他忽然飞黄腾达,一路举人进士到榜眼,未来保底也是一个翰林了。自己家,绝对是高攀了。文书太太为自己当时慧眼识珠,相中二儿媳妇骄傲不已,如今对苏明媚,是挑不出一丝不满意来。   只有大嫂,略有一点酸气。这妯娌家世太旺,不就是压着她这个长嫂了嘛。奈何现在苏明媚新妇入门,还看起来一团和气样,她自己孩子太小,分去了大部分心神,也只有在心里酸一酸了。   这等事,苏明媚自不会放在心上,三朝回门,提都不跟沈氏提。   待吃过晚饭,陈二公子苏明媚小夫妻方离开沈家。   回到文书家,苏明媚见过婆母之后,回房洗漱,陈二公子则被他爹叫到书房。   “你今日陪你媳妇回娘家,可还算顺利。”作为一个公爹,陈老爷一向是不太理会这些细务的,但是这个榜眼亲家实在重要,陈老爷不得不拉过儿子亲自问一问。   “一切都挺顺利的。”陈二公子脸带笑意,苏家一家人待他都客气又亲近。   “按照朝廷规矩,你岳父探亲假只有三个月,之后就要上京了,你这段日子,多陪你媳妇回一回娘家。”陈老爷吩咐到,“你去了,多找机会向你岳父请教一下学问。你的秀才试,只差最后一场了。你岳父教你三分,胜过你自己摸索一年。”   陈老爷也是一片慈父心肠了。   “是。爹,我明白。”   于是,接下来苏明媚两口子,时常回家来。沈氏乐得在家多见女儿几次,苏顺也希望女婿考得好,尽心尽力的教导。 第53章 .生病待办完苏明媚婚宴,便要开始准备……   待苏明媚婚事结束后,便要开始准备搬家事宜。   这搬家,可不是三两天的活。庄子收成、田地收益、店铺管理,该处理的处理,该托人保管的托人保管。不过,这都不是最难的,最难的,是苏祖父要留在县城里,继续他的小学堂。   沈氏不好跟公爹多说话,便派苏顺去劝说,苏顺去劝了几回,全被苏祖父:你有出息了,爹很高兴。爹年纪大了,就在老家养老,教教小学生。你带老婆孩子去京城吧,老两口就留在老家了。   苏祖母倒想跟儿子一处的,奈何苏祖父脾气硬不听,只能改为劝说苏顺他们上京算了。   苏顺也是孝顺之人,而且身为独子,如何能做出留老父老母单独在老家的事情来。沈氏也不乐意,这样子,她岂不是要日日被人说不孝顺,万一要她留下来孝顺公婆,她更不愿意。   两人嘴里急出了燎泡,无奈何,只能请苏姑妈回来曲线救国。   “爹,你怎么回事嘛?你不是一直最期望我哥有出息的?咋的,现在有出息了,你不喜欢?”苏姑妈跟她爹啥话都问的出。   “我怎么不喜欢了。我这不是让他去京城了。我一把老骨头,留在老家,教教小学生,你和女婿不能照应照应我们老两口。”   “照应,肯定照应,我跟你女婿肯定是乐意的。”苏姑妈爽快应道,“就是我怕我哥呀,别人说起来,就是不孝顺,扔下老父老母在家,自己跑京城升官发财享福去了。”   “胡说!”苏祖父脸红耳赤。   “胡说,你还不跟着去京城,你到底在执拗什么?”   “我就不去。”苏祖父坚持不答应,“人老了,不离家。落叶要归根。”   苏姑妈劝说到嘴皮子都干了,最后还是不行,只能气冲冲的去到苏祖母屋子里。   “我真服了我爹,牛脾气,谁劝也不听。”苏姑妈牛饮一大碗茶,“口水都说干了。”   苏祖母难得不理女儿,脸色在苏顺中进士之后,少有的露出忧愁。   “娘,怎么了?怎么事?你可别吓我。”苏姑妈见此,惊慌的问。   “儿呀,找个大夫来给你爹看看吧。”苏祖母眼泪就要落下来了。   苏姑妈反应过来,连茶都不敢喝了,火烧屁股一样跑出门,拽了大夫就过来。   “看什么大夫,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健康的很,我不看。”苏祖父梗着脖子说。   “爹,都什么时候了。让你看就看,是要急死我不!”苏顺大喝一声。   最怕平常老好人一样的人发脾气了,你都不知道他心里积了什么,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来。而且,老觉得肯定是自己做了很过分的事情,不然怎么连老好人都发脾气了。   苏家人全被苏顺这一顿爆发吓了一跳,苏祖父被儿子这么一吓,气势就弱了,过了盏茶功夫,默默的伸出手来。   老大夫伸手把脉,半晌,又换了另一只手,又过了良久,默默缩回手写药方。   “大夫,我爹怎么样?”苏顺急问。   “想必老太爷自己已经心有所感。无非是年轻的时候底子坏了,现在年纪大了,又一朝心愿得成,各种老人病,不舒服,爆发出来了,将养罢。”老大夫低头说,当大夫的,生生死死看多了,要说,苏祖父这样的,已经是享福,“京城就不要去了。接下来天气冷,对老人不好。”老大夫又说。   苏姑妈的眼泪马上就落下来了,又用力一把擦掉。   送走老大夫,苏祖父也不强撑着了,强行挺直的背一下子就弯了下来。苏祖母扶着苏祖父进卧室,又服了一贴药,忍不住唠叨到,“你呀你,犯什么犟脾气,早点跟孩子们说不就行了吗?”   “我这不是怕孩子们担心嘛。就想着等顺儿他们上京了,我再找个大夫来看看。”人老了,难得服软,苏祖父解释到。   “你不跟孩子们说,也跟我说说。大半辈子了,你还信不过我。”   苏祖父沉默不语,这意思,还真是信不过苏祖母的感觉。   苏祖母一摔被子,气狠狠到,“活该!”,说完又扯过被子,让苏祖父休息。大夫说了,这药有安眠作用,睡一睡,对身体好,会舒服一点。   而送走大夫之后,苏姑妈、苏顺、沈氏,几人一起开了个小会。   “哥,你跟嫂子上京城吧。爹留给我照顾就行,娘肯定也是留下来的了,你放心,我能行,飞哥儿、翔哥儿他爹也不会有意见的。”   苏顺却没有回答,久久沉默。   苏姑妈看得心焦,急到,“哥,你到底啥意思。你不放心我?”   反而是沈氏,多年夫妻,出声问,“相公,你不会是想辞官吧?”   “什么?哥,你想辞官?”苏姑妈站起来,惊声尖叫,说完想到什么,又连忙压低声音,急急劝说,“哥,你可别犯傻。你信不信你今天辞官了,爹明天病情就严重了。你这孝顺,不行啊。”   “是呀,相公,妹妹说的有道理。公公这都是执念了,你可要认真想清楚。”嫁入苏家多年,沈氏对公婆也有了解,苏顺这孝顺是孝顺了,但公爹他不希望看到这一套,“我看看公公这些日子,就是怕耽误你上任才装着无事的,你这一辞官,反而取得反效果。”   苏顺被两个女人轮番劝说,也明白辞官是不现实的,长叹一口气,满脸无力,用力搓了一把脸,埋下头来。   “哥,哥,你说怎么办?你可别不说话呀。”苏姑妈是个急性子。   苏顺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对着苏姑妈说,“你不行,妹夫是独子,你是嫁出去的姑娘,不能搬回家住。家中只有爹娘两个老人家,不成。”   转头对着沈氏说,“元娘......元娘,你留在家里,替我照顾爹娘,我带着小石头去京城。”苏顺说完,满脸愧疚,不敢直视沈氏。   沈氏柔声说,“相公,你在想什么。夫妻夫妻,你在前方披荆斩棘,我在后方替你照顾老幼,本就是应该的。能嫁给你这样的相公,是我的荣幸呢。”   苏顺抬起头,感动的望着沈氏。   苏姑妈看着这满屏的夫妻恩爱,忽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大声打断说,“行。那就这样说定了。”   一腔生死离愁都没有了,有了解决方案,“我看咱爹这样子,大夫也说要将养,以后我常常回来看看。嫂子是儿媳妇,不好说话,到时候我来劝爹,不怕他不吃药。”苏姑妈鼓鼓劲,说到。   几人商量出方案,再去告诉苏祖母。苏祖母闻言叹一口气,说到,“就按这样的做吧,朝廷的事不能耽搁,顺儿你按期上任。”转而又向沈氏说,“顺儿他媳妇,以后就辛苦你了。”   “娘,一家人,如何说这种话。”沈氏柔声到。   因着苏祖父事,苏家蒙上了一层阴影,幸而在大夫的调理下,苏祖父的病情维持的比较好,大家才略略放下心头大石。   苏祖父病倒,还有一件事极其棘手,苏祖父小学堂里面的小学生们,怎么办?   这已经是五月了,还有三个月,就到县试了,这急急忙忙的,哪里临时找个合适的先生哦。   苏顺一家家的去拜访解释,幸而这几年,苏祖父有感于年纪渐大精力不足,学生也逐渐减少,加之都是苏氏族人,又有苏榜眼的面子在,大家都很通情达理。   只是,再通情达理,这秀才院试近在眼前,功课耽误不得。   苏明月便想了一个法子,让苏顺临上京城前,先代课,学生家长抓紧时间转学找新先生。   苏顺这一代课,学生家长们全都没有意见了,虽然吧,时间不长,但能得一个榜眼教学,这简直就是捡到宝了好吗。能蹭就蹭,能蹭多一点就一点,学生家长都抱着这样的心理,找先生也不急了。   就连苏明媚他相公,陈二公子,有空也常常来听课。哪里再找这样一位榜眼亲自教学呦。   六月,满怀对家中老父幼子的担心,苏顺准备上京任职了。   “大哥,你放心吧,家里我会替你看着的。”苏姑父跟苏顺保证到。苏顺这一走,苏家苏祖父又老又病,亮哥儿年纪还小,光哥儿更不用说,才刚学走路,可不是一个顶门立户的男人都不在么。苏姑父作为最近的男性亲属,自然担起这份责任来。   “那就拜托妹夫了。”苏顺说到。   “岳父,还有我跟媚姐儿呢,我们也会常过来看看的。”同为苏家女婿,陈二公子对岳家也颇为亲近。   媚姐儿在旁点头。   “去吧。”苏祖父拄着拐杖,沉声说到,“我这段时间,身子骨觉得还行。会听大夫话的。”一把老骨头了,最终还是带累儿子不放心,苏祖父心里也是恨自己不争气。   “爹,好好保重身体。”苏顺强撑笑着说,“亮哥儿还等着你教导,光哥儿以后还要靠你启蒙呢。”这也是众人商量出来的结果,好叫苏祖父有事要牵挂,便不会胡思乱想。   再扫一眼沈氏、苏明月、亮哥儿、光哥儿,该说的话昨晚已经说了,苏顺依次摸一摸几个子女的头,说到,“乖,听你们娘的话。”,再对沈氏点一点头,转身踏入马车中。   “架”,小石头扬起马鞭,车轮滚滚,一路进京。 第54章 .影响苏顺上京之后,苏家的日子照常日……   苏顺上京之后,苏家的日子日升月落,一切如常。   本来吧,按照大家的意思,是希望苏祖父完全休息,好好休养的。但是,因为临近秀才试,反而不好临时转学了,其他学堂先生的意思是,其一要准备本学堂学生的秀才试,没有空接收新学员,其二这急急忙忙的,也不知道转学生们的水准,干脆就差两个月了,考完试再过来吧。   于是,这一时半会的,除了个别有门道的,苏祖父的小学堂还有八成的学生留下来。   因为天天喝药,苏祖父的病情未见恶化。苏祖父的病也不是什么急症,学生家长们商量一下,干脆还是照常来上课,就大家在一起,还是那个学堂的氛围,苏祖父有余力就给他们上一下课,不行就让小学生们自己学好了,反正在家也一样,在学堂里,还有同窗可以讨论。   苏祖父见此,便天天拄着一个拐杖给小学生们上半天课。苏家众人看他这样,又抽空讨论了一下,派苏家现在学问次高的苏明月照顾苏祖父,看看文章,评评作业什么的,尽量减少苏祖父的负担。   估计每个读书人心中都有那么一个,不为良相,便为良师的的梦想,苏祖父一直以来先生都当得很尽职职责。如今这估计是他带的最后一届学生了,更是竭尽全力。   就是,苏祖父尽全力,吓坏了苏明月。不得已,苏明月只能越来越多的插手苏祖父的教学。   这一晚,苏祖父学堂的一名小学生家里,父亲检查学生文章。唉,儿子这就要考秀才试了,结果先生却病倒了,当爹的不得多操心操心嘛。   “儿子呀,你这文章谁给你评的?不像苏老先生的字迹呀。”过分秀气了,而且印象里,苏老先生的字迹不是这样的。   “月姐姐评的。”小学生头也不抬,理所当然的答到。师兄冯翔已经告诉大家了,以前苏明月是跟大家一起学习的,经常替先生收文章改文章。   “苏明月丫头啊。”小学生父亲咂咂嘴,他倒也不是不认识苏明月,整个平山县,谁不知道苏明月呀,改良了织布机,获得了‘善织夫人’牌匾,那几天,参加完苏家的宴席回来,自家夫人的声音都特别洪亮,腰板特别挺直,他在家气势都弱了三分呢。   只不过,这做学问跟织布可是两码事,可千万别误导自己家儿子啊,想到这里,小学生父亲静下心来,认真细致的检查文章,顺带连苏明月的评语也一并检查了。   过了小半个时辰的功夫,小学生父亲放下文章,尴尬着说,“嗯,就这样吧,有进步,好好跟着先生学习。”   这评语,言之有物,字字珠玑,他自己亲自教,都教不来。算了,这苏家人,男男女女都是读书种子,当爹是榜眼,做女儿的也不差,比不过比不过。   同样的事情陆陆续续的发生在不同的家长间,鉴于这是对自家小孩有益的事情,大部分家长都闭口不言,默默的沾光。   不过,也有一些例外。学堂有一个学生名苏怀进,父亲是卖猪肉的屠夫。屠夫钱是挣了不少,便想要自己儿子往读书人方向靠一靠。因是苏氏族人,小孩子也蛮有天分,苏祖父便收了。   这天,猪肉早早卖完了,屠夫心情好,喝了几两小酒,晕乎乎的,便要关心一下自家孩子课业。   “狗娃儿,听说你先生病了,你现在学得怎样?要不要,爹给你转个学?不是爹说,咱们县里最大的学堂,李氏学堂,就是咱们家供得肉,只要你爹我一开口,你肯定能进去的。怎么样?”   小学生超不开心,自从上学之后,他已经三番四次的强调,不要叫他小名了,只有他爹,从来就当耳边风,一点都不尊重小孩子,“爹,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能叫我小名,我叫苏怀进。”先生帮忙取得,多好听。   “好好好,怀进啊,要不要转学嘛?”被儿子说,这个屠夫爹也不生气,   “不要。”小学生拧过头不搭理他爹,气呼呼到,“我才不要在这个时候抛弃先生。再说,还有明月姐姐帮我们改课业本子呢。”   “什么,苏明月那个丫头帮你改课业本子,万一耽误你学业怎么办?你可是咱家祖坟冒青烟才生出来的读书种子。不行,不行,我明天就要给你转学。”   “爹!”   小学生气炸了,转过头,双手叉腰,大喊到,“爹,你不懂就不要乱说。明月姐姐超好的,不许你这么说她。”   明月姐姐会给他们送好吃的点心,会细细的给他们讲解,背书背不出来的时候,也不会打他们手板子,会一直鼓励他们。没有人比明月姐姐更好了,自从明月姐姐回来之后,大家都喜欢上课了。   “好了,好了。你爹喝醉了,别搭理他。”小学生母亲走进来,柔声说到,“怀进啊,你到房间里读书吧。这里交给娘。”   “娘,我现在不想转学,苏先生说,如果我们还想去读书,会教到院试之后的。”怀进气哼哼的收拾好课业本子,不搭理他爹,转头对他娘说。   “好。”怀进他娘柔声说,“回房间吧,娘保证,不会给你转学的。”   怀进得到了亲娘的保证,抱着课业本子回房。看见儿子走出堂屋,怀进他娘脸色从温柔变得极其生气,怒瞪丈夫。   屠夫被瞪的心虚气短,但不知想到什么,又挺着一口气说,“瞪我干什么。我有什么不对,苏明月一个丫头片子,怎么会读书,怎么可能教我儿子,万一耽误了咱们家儿子怎么办?”   “什么丫头片子,放尊重点,月姐儿可是皇帝钦点的善织夫人,你卖一辈子猪肉都没有这个名。”怀进他娘说,“还有,人家月姐儿可是一直跟着苏先生读书的,榜眼的女儿,她不懂,你懂?你连儿子的课业本子都认不清,你懂个屁!”   “我这不是不懂才把怀进送进学堂的嘛、、、、、、”屠夫还在嘟嘟嚷嚷,见娘子气势越来越盛,只能败下阵来,“不转就不转。哼。”说完边嘀咕边踉踉跄跄的走进卧房。   怀进他娘见此无语,停了一会儿喊道,“怀花呀,过来帮娘摘一把菜,娘去给你爹烧一碗解酒药。”   从旁边跑进来一个7、8岁的小姑娘,回答到,“哎,娘。”   次日一早,屠夫早早起来出了早市,待集市散后,回来见家中空无一人,便喊道,“娃他娘?怀花?我回来了,把我的午饭给我端出来。”   不久,怀花从厨房里面跑出来,气呼呼的把一大碗饭重重放在他爹面前,也不说一句话,又跑了。接着,她娘端出几碗菜出来。   “怀花咋了?”   “咋了,你自己不想想自己昨晚说了啥。怀花多崇拜月姐儿。”   屠夫脸色僵住了,他当然没有忘记自己昨晚喝醉说了啥,这一喝酒把全家大大小小都得罪了,半晌后服软说,“你不是说苏家喜欢吃排骨吗,常常让我留着吗。那个,今天刚好剩下几根小肋排,你带着怀花过去苏家走走吧。刚好了解一下咱们怀进学得怎样。”说完,屠夫端起碗,呼啦哗啦大口的吃起午饭来。   这么好的小肋排怎么会剩下来,县城里面的富户喜欢得紧,这是他特地留的。这一喝酒就误事。   “算你懂事。”怀进他娘说一句。转而进厨房,“怀花呀,别在厨房里,换身衣裳,娘带你到苏家去,你不是想去看看那块牌匾的嘛。”小肋排当然要趁新鲜,早早的腌制好,晚饭前蒸熟了,才最好吃了。早点送过去,还可以带怀花看看皇帝御赐的牌匾,万一怀花可以跟月姐儿多熏陶熏陶,能学一两分,那就最好了。   “哎,娘。”怀花笑着从厨房里跑出来,“娘,我穿那身黄色的棉布裙好不好。”   “好。”   两母女换完衣裳,整整头发,用稻草拎着一串排骨,就准备去串门子了。至于罪魁祸首,正孤零零的一个人吃午饭呢。   “娘,我能再去看看皇帝御赐的牌匾吗?”怀花边走边问。从屠夫家往苏明月家路程不远,走路也就是一刻钟的脚程。   “当然了,娘就是带你过去看的。你以后,多学着点。”   “好,娘。”怀花小姑娘笑眯眯的重重点头,而后又说,“娘,你说我能见到明月姐姐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你想见到明月姐姐呀?”   “嗯,我想成为明月姐姐一样厉害的人。”   “行。那就让你爹多留几次排骨,以后咱们再送多几次过来,说不定就遇上了。”   “哎。”   到了苏家,怀进他娘向门房说明来意,刚好沈氏有事出门了,苏明月便代替沈氏招呼客人。   “婶子。”苏明月走出来,招呼到。   “月姐儿啊,怎么是你,你娘呢。”怀进她娘笑道。哎呀,这可真是赶巧了。   “娘出门了,还要谢谢婶子专门拿排骨过来,今天田婆子出门晚了,就说没买着。”苏家人的确喜欢小肋排,苏明月尤其。这农家粮食喂养出来的土猪,没有激素催生,长满一年后宰杀,原汁原味,吃起来就是特别有肉香。   “这有啥好谢的,我家那口子专门是做这个的。以后你们想吃,就提前跟我家说一声,专门给你们留。我们也没有什么好做的,这个就专门谢谢先生把怀进教得那么好。”   苏明月跟这些大娘子其实没有多少共同话题,不过好在双方有一个苏怀进在,苏明月讲一下苏怀进的课业情况,双方勉强可以有共同话题。事实上,苏明月对苏怀进的确有印象,因为苏怀进刚好跟苏亮同一年,两人身高还差不多,坐隔壁。   苏明月跟怀进她娘聊着聊着,却无法忽视,怀进他娘旁边的小丫头一直偷偷抬头望她,苏明月看过去,小丫头又慌张的低下头。   “你是叫,怀花吗?”苏明月记得,怀进他娘说过,这是怀进的妹妹,叫怀花。   “哎。明月姐姐,我叫怀花。”太开心了,明月姐姐记得她的名字。   小姑娘的开心太明显了,苏明月忍不住跟她说两句,“你几岁了?平常在家做什么?”   “我8岁快9岁了,平常在家帮我娘干活。明月姐姐,我开始学织布了。”苏明月改进后的织布机,更加轻巧省力,现在很多小姑娘用新式织布机,已经提早几岁开始学织布了。   “不过,我还不行,我织出来不好看。”怀花小姑娘脸红的说,不过又保证说,“明月姐姐,我会好好学的。我以后想要变成跟你一样厉害的人。”   “好!” 第55章 .颤抖吧,小学生们“娘,你听到了没有……   “娘,你听到了没有,刚刚明月姐姐说她相信我可以的。”回去的路上,怀花小姑娘满怀激动,蹦蹦跳跳,再三向她娘确认。   “听到了。”她娘笑着说,“那你可要好好努力,不要怕苦,不要怕累,一直坚持才行呀。”   “我会的!”小姑娘重重点头,向她娘保证,“我可以。”   而此时被小姑娘念叨的苏明月,正在厨房里吩咐田婆子,“田大娘,排骨剁小块,洗干净血水,加点大酱、盐、糖、鸡蛋清裹着腌了,蒸的时候下面铺一层小芋艿,吃饭前放锅里蒸一炷香的时间,热腾腾的端上来。”   “好的。二小姐,知道了。”自从苏明月获得皇帝陛下的御赐牌匾之后,田婆子对苏明月的敬仰已经到达了空前的高度。二小姐这么聪明的脑袋,就应该吃好的补一补。   苏明月交代完田婆子,就到房间改课业本子了。过了大半个时辰,田婆子刚剁完排骨,沈氏回来了。   “哪里来的排骨?”沈氏问。   “学堂里苏怀进他娘,就是苏屠夫娘子,送过来的。”   “嗯,腌一腌,蒸了。”家里孩子,除了光哥儿还不能吃,都喜欢啃这排骨。   “是,夫人,二小姐已经交待过了。”   沈氏听说苏明月交待过了,便不再过问。论吃的,苏明月手上功夫一般,理论一套一套的。田婆子在苏明月的理论指导下,如今厨艺已经问鼎平山县厨娘三甲,时不时的就被外借出去。   沈氏同田婆子说完,便提着一刀纸走进苏明月房间。   “月姐儿,你要的纸。”见苏明月在书桌前写写画画,沈氏便将宣纸放到旁边桌子上,在榻上坐下来。   苏明月写完最后一个字,方将毛笔架在笔架上,停下来。   “累不累?”沈氏问到,最近苏明月帮苏祖父改课业本子,出文章题目的事沈氏已经知道,如今见苏明月有空闲便做这些事情,关心到。   “娘,我不累。”苏明月说着,眼里闪闪发光,“娘,我最近帮祖父改课业本子,我觉得,如果女子也能考科举,我起码也能考个秀才呢。”苏明月自信心爆满。   沈氏看着精气神都不一样的苏明月,心里既有母亲的骄傲,又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肯定的。我们月姐儿如果能科举,起码考得跟你爹一样。”经过恩科这次后,沈氏真的相信,在读书上,月姐儿比苏顺更敏锐更有天分。一个秀才算什么,她的女儿,应该是状元之才。   “嘿嘿。”苏明月不再执着于这个话题,说太多也无能为力,人都是在时代的框架里活着,“我爹怎么样了?来信说了什么?”   沈氏这次出门,是因为苏顺已经抵达京城,连同沈父和两个小舅子,住进当初苏明月买的小宅子里面。因为刚好有行脚商人经过平山县,便托人从京城捎了一些东西回来,其实主要是沈父并两兄弟的东西,因此沈氏需要亲自出门处理一下。   “你爹已经安顿好了,就住你当时买的那个小宅子里面,还有你外祖父、大舅、小舅都住进去了,毕竟常住刘家不是一回事。”沈氏笑着说。   “娘,你安排外公和大舅小舅一起住,是不是怕爹趁你不在来个红袖添香啊?”苏明月笑说。   “胡说。你爹君子端方,人品正直,绝对信得过的。”沈氏斥到,一派正气,“不过你爹一个人出门在外,他生的文气,又是榜眼,性格和软不懂得拒绝人,万一有个外边的幺蛾子扑上来,始终是麻烦事。跟你外祖父他们住一起,也是有个照应。”   跟岳父和两个小舅子住一起,三个盯着我爹一个,外边的花花草草飞天遁地都进不来。苏明月心里为沈氏这一招喊声高明。   “月姐儿,你要记得,夫妻过日子,是要往好的方向去努力的。不要因为没有发生的事情,就去怀疑对方。你要相信对方的人品,相信自己的眼光。”   苏明月亲事已经定了,如果不是苏祖父生病,接下来沈氏该操办的便是苏明月的婚事,沈氏也不再避讳,仔细传授苏明月一些夫妻过日子的心得,“不过,这日子过得好了,始终会有一些厚脸皮的黏上来。做好预防,总比事情发生之后再处理的好。这夫妻间呀,最怕有裂痕,弥补裂痕的功夫,比预防的功夫多了去了。”   “娘,我知道了。”苏明月并不敢轻视任何一个女人捍卫家庭的智慧和心思,正色到。   两人正聊着,棉花来禀报,“二小姐,刘家少爷来了。”   “你去吧。”因着已经定亲,沈氏并不阻止刘章和苏明月的来往。合情合理的见面,年轻人婚前多培养感情是好事。   “嗯。娘。”苏明月应道,“请他去偏厅,说我马上过去。”   待苏明月到偏厅时,刘章已经喝完一盏茶,这段日子,刘章还在忙着恩科文集销往各地的事情,虽然没有像当初刚出版的时候,造成京城一时洛阳纸贵,但是各地的需求还是很旺盛的,细水长流,是一笔大生意。   “你这是刚刚赶回来。”苏明月见刘章这样,转头吩咐棉花到,“看看厨房有什么,快点上一点顶肚子的点心。”   “是,二小姐。”   “你这段时间忙得怎么样?”吩咐完棉花,苏明月问刘章。   “挺顺利的,南北分店都铺开了,估计以后是书店里的主要销售书籍之一。”刘章也不避讳苏明月,直接说道,“你让我收集的,府城各县历年秀才试的文集,都在这里了。”   说完,刘章指一指桌子上的一箱子书,毕竟这秀才试,每年都考,人数又多,收集起来还真的不好找。刘章这次,花了一点银子打点各地县衙,才抄录齐全。不过,这些功夫,就不必跟苏明月说了。   苏明月虽然不知道其中曲折,但也十分承刘章这份情,回到,“多谢你了。你这可是帮我的大忙。”   听到能帮上苏明月的忙,刘章乐呵呵,问到,“你要这个来干嘛?”   “我最近在帮我祖父管着学堂里的一些事情,批改课业什么的。这秀才试快要来了,我看看历年试题,到时候给小学生们出些试题看看。”大考前,必备模拟考,每个学生都值得拥有。   “挺好的。月姐儿,你好好做,我是支持你的。”刘章听完后,觉得,这可能也是一条财路?考秀才的可是最大的一群读书人群体,走薄利多销的路线,可行。   “刘大哥,我能问一个事情吗?”苏明月有些不好意思的问到。   “你说。”刘章拍胸脯,他什么都可以对月姐儿说。   “你们家也算有钱,还做的书店生意,你为什么,没有想过考个功名呢?”   本朝并没有规定商人三代之内不能入士。刘父不说,明显因为腿脚微跛不能科举,但刘章是身体健全的,脑袋也聪明,一般这种,都会试试科举的。苏屠夫一个卖猪肉的,还想让儿子改换门庭呢。   苏明月此问,显然是问到了刘章的点上。难得的,刘章脸上呈现尴尬之色。   苏明月见此,连忙说,“不好意思,我就是好奇问问,不想回答可以不答的。”苏明月十分尴尬,这个问题如此明显,内里肯定有原因的,自己这不是揭人伤疤嘛。   “没有什么不想回答的。”刘章挠挠头,“我就是,写不出诗文。”   “啥?”   “就是,完全写不出诗词,怎么憋都憋不出来。策论文章也写得干巴巴的。先生说过,人家的策论是骨肉丰满、形神俱备;差一点,也看起来像个人样;我的就是一个骨头架子,看起来十分吓人。”刘章尴尬的说。   明白了,极端偏科大佬,理科天才,文科狗屎,在这个只有靠写文章科举的时代,可不就是悲催了。   “没关系的,你算术超好的呀。也不是人人都要去科举,你现在做生意,也很好。”苏明月笑着鼓励说。   “嗯。我很喜欢做生意。”刘章并不因为自己不能科举而自卑,甚至对自己擅长做生意十分自豪,“这个世界上,每个人擅长的都不一样。所以,月姐儿,如果你喜欢什么,擅长什么,你就去做吧。我是支持你的。”   “嗯。”苏明月笑道。   当初向苏家求亲的许多人中,刘章家并不是最富的,也不是最贵的,但是,刘章是最合适的。婚姻这回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两人正说话间,棉花端着一盘绿豆糕和一盘茯苓糕进来了,因为家有学堂,苏家常常背着下午茶点。   “夫人说了,如果没有事情要忙,请刘家少爷留下来,一起吃个晚饭再回去。”棉花问到。   “我没有事情要忙。”刘章毫不客气的应到。至于久等儿子回家的刘家父母,人家夫妻二人也挺好的,这些年都习惯了。   “棉花,吩咐厨下煮点汤水。”苏明月吩咐到,这一路上,肯定是啃干粮过的,回家了,就是要喝点汤汤水水滋润一下,“再把桌子上的这些书籍搬回我房间去。”   颤抖吧,小学生们。 第56章 .猪脑之争“怀进啊,先吃饭吧,吃完饭……   “怀进啊,先吃饭吧,吃完饭咱再写。”苏屠夫娘子轻轻推开房门进来,见儿子还在埋头苦写课业,犹豫了半晌,方才轻轻开口劝说。   “娘,我这张卷子还差一点点,你先帮我把饭乘出来,凉一凉,刚好我待会方便吃。”怀进头也不抬,手更不停,张嘴说到。   苏屠夫娘子担忧的看一眼孩子,然后说,“那娘先帮你把饭乘上,你赶紧出来吃啊,别饭凉了,对身体不好。”   这回怀进连话都不回了。   苏屠夫娘子轻轻退出房间,堂屋里,苏屠夫和怀花早等在旁,见怀进没有跟着出来,苏屠夫问,“怎么怀进没有出来?”   “大家先吃吧,怀进说还有一会,让我帮他把饭乘好放凉,马上出来。”苏屠夫娘子解释说,帮儿子装了满满一碗饭,然后又夹了小半肉和青菜在旁。   苏屠夫见此,便先起筷了。   过了半盏茶功夫,果然怀进匆匆忙忙的从房间出来,端起饭碗疯狂扒拉,大口吞咽,惊呆了一旁斯斯文文的怀花小姑娘。怎么的,哥平常不是追求读书人气质,要淡定,要斯文的吗?怎么现在狼吞虎咽毫无形象?   怀进可不知自家妹妹心里吐槽自己,迅速吃完一碗饭,再添一碗,然后放下碗,说,“爹,娘,我吃完了,你们慢慢吃,我先回房做课业了。”   啊啊啊,时间来不及了,不知道明月姐姐从哪里来的那么多卷子,每次散课后都会说,“给大家发一张卷子,一个时辰就可以做完啦。晚上大家回家,除去吃饭、洗漱的时间,起码还有一个半时辰,绰绰有余啦。”   可是,先生也会布置日常课业啊,然后一个时辰根本也做不完卷子,大家边翻书边做,都要做两个时辰。明月姐姐还说,在考场上就是一个半时辰要做出来的,大家先练一练,熟悉了,考场上才有时间宽裕。呜呜呜,好恐怖,好恐怖。   怀进想到明天明月姐姐还会认真检查,脚步走得更快了。   “怀进啊,你吃饱了没有……”苏屠夫娘子追着问,奈何怀进心怀课业,充耳不闻。   “算了,我看着小子吃了两碗,应该够了,你待会再给他弄点夜宵。”苏屠夫见儿子如此勤奋,心下大为宽慰,说到,“明早我再留一个猪脑,你炖了,给怀进补一补。怀花呀,你要不要吃猪脑补一补啊?”   怀花小姑娘皱着淡淡的眉毛,疯狂摇头,“爹,我不要,你都留着给哥吧。”   “行。你留个大点的。”苏屠夫娘子果断到。   次日一早,苏屠夫杀了两只猪,果断挑了一个又大又饱满的猪脑自己留了下来。   过了一会,苏姑父出现在苏屠夫档口,问到,“屠夫,还有没有猪脑子?”   苏屠夫认得苏姑父,冯家酒楼少东家嘛,苏老先生的女婿,两个儿子都在苏祖父学堂的,跟自己儿子怀进是同窗,忙说,“冯东家,有的,有的。今天刚刚宰杀的生猪,新鲜到不行。给你包起来?”   苏姑父看了一眼案板上的猪脑,的确新鲜,点头应道,“给我包起来。”   “这猪脑,还挺畅销哈。”苏姑父边掏钱边说。   “可不是,一只猪就只有一个脑子。”苏屠夫用荷叶将猪脑包好,递给苏姑父说。   “那明天给我留两个,我家里的厨子过来拿。”苏姑父接过猪脑子的手一顿,吩咐说到。   “好咧,冯东家。”苏屠夫爽快应道,那明天就要拿三个猪脑,给自己儿子也留一个。这苏老先生姑爷要留的,肯定是给苏少爷吃的,必定是他们自家人才说的秘诀,幸亏自己识破了。要给自己儿子留最大最好的,一举赢过冯东家的少爷们。苏屠夫心里暗想。   苏姑父可不知道苏屠夫心里定论,接过猪脑,放心走了。   过了一会,又有一个仆人匆匆过来问,“屠夫,还有没有猪脑?”   “没有了。要不来个猪手?这小孩子写文章容易手累,猪手猪手,补一补手。”   仆人扫视一圈,见真没有猪脑了,只能将就到,“那给我来一个吧。”   “好咧。”苏屠夫爽快应道。   这边苏姑父回到家,大早上的,走得汗都要流出来。   “怎么走得这么急?大早上的,汗流了一身。”苏姑妈递过一条手帕说到。   “这也不知道为啥,最近猪脑子这么紧俏,吩咐伙计拿两个,结果只得一个。咱家可两个儿子,一个给谁吃?我这不急急忙忙的赶到集市,再买一个。”苏姑父抹一抹汗,解释到,“给我倒杯茶水。”   “那买到了没有?”苏姑妈焦急的问。   “买到了,幸亏我走得快,刚好买到最后一个。”   苏姑妈闻言才放下心来,递给苏姑父一杯茶水。   苏姑父一饮而尽,“我还叫苏屠夫给我明天留了两个,你明天早一点派人去拿。”   “行。”苏姑妈再递给苏姑父一杯茶水。   苏姑父牛饮一壶水,才出去忙活了。   这临近院试了,飞哥儿已经是童生,就差这临门一脚,苏姑妈整日求神拜佛的,苏姑父对儿子也分外上心。   最近,也不知道月姐儿从哪里拿回来这么多卷子,说是历年秀才真题和改编,飞哥儿可不就天天写天天练。翔哥儿虽然没有资格考院试,但是也有不少卷子,天天散课之后回家都写不完。两兄弟,眼见都憔悴了,苏姑妈可不得给哥俩补一补。   想到这里,苏姑妈还是心里没底,收拾收拾,回娘家去,问问自家爹,飞哥儿这院试到底有几成把握。   苏姑妈说走就走,不料去到苏家,苏祖父正上课,苏姑妈便转头找苏明月。   “月姐儿啊,你老实告诉姑妈,你飞哥哥这次院试,你觉得有几成把握?”苏姑妈毫不见外,直截了当。   “姑妈,你等我一会,我评完这一份。”苏明月手上不停,对苏姑妈抱歉说到。   苏姑妈看着苏明月手执毛笔,行云流水的批改着学生们的课业,好像都不用脑子思考一样,刷刷刷的就写出来了。莫名的,苏姑妈就觉着月姐儿十分有权威。   再一看,桌子四周都晾着学生们的课业卷子,等着那墨水干呢。身为苏祖父的女儿,苏姑妈自然是识字的,但是吧,仔细看看这文章,不是很懂,再看看这评语,苏姑妈觉得每一个字都认识,但怎么就是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呢。   看了半晌,苏姑妈决定不再为难自己,遂放弃,心里得出一个结论,自己这侄女,可真是了不起,这脑瓜子,聪明的紧。这同是苏家的女儿,一样的血脉,咋人跟人就是不一样。苏姑妈心里感叹一句。   “姑妈,”就在苏姑妈这思量的时间里,苏明月已经改完一份卷子,转头对姑妈说,“这中不中,有时候不仅看能力,还要看时运。你看,我爹,那么多年秀才,考了几次都不中,时运一到不就是一路高歌了么。飞哥哥的文章,我跟祖父都看过了,就差三分时运。姑妈你呀,就放下心。再说,飞哥哥比起我爹当年,年纪尚轻,姑妈你急什么,莫要给飞哥哥太大压力。”   苏姑妈一听,细细思量,自觉有道理,但是,“月姐儿啊,姑妈知道你说的有道理,姑妈这心就是放不下来。我跟你姑父,是天天睡不着觉啊。就今天,你姑父还急匆匆的跑去给他们哥俩买了猪脑子,专门给他们补脑子的。”   苏明月听完之后,额头冒出三条冷汗。这就是古代版的,父母比考生更紧张更焦虑??   “姑妈,你别过于担心了,接下来我跟祖父会安排学堂里有院试资格的童生们,在家进行模拟考。就是当年我爹考的那个,我爹说了,十分有效果。苏姑妈你回去帮飞哥哥,按照考场的规矩准备好。考试的事情,就看他们了。你要实在心焦,你就去祖母佛堂多烧几炷香。”面对这种家长,给她们指明方向,让她们忙起来就行了   “行。”苏姑妈听完,觉得自己有事情做了,站起身来准备要走,“那月姐儿,姑妈先走了,你慢慢评改。对了,你飞哥哥那份看仔细一点哈,给他多写点,你们可是最亲表兄妹。”   “行,姑妈你放心吧,我帮你特地盯着飞哥哥。”可怜的飞哥儿,求学生涯一直环绕在亲人旁边,从来没有放松过。现在,自家亲妈还特地要求给自己加小灶。   得到苏明月的保证,苏姑妈放心离去了,临走前,不忘到苏祖母佛堂烧了柱香,希望苏家的祖宗有余力的同时,保佑保佑曾曾外孙,飞哥儿翔哥儿身上流着苏氏一半的血脉啊。   然后,回到冯家,给老冯家祖宗,慎重的烧上三柱大香,敬上供品,要求冯家祖宗,必须下死力气,保佑飞哥儿翔哥儿。这可是老冯家的血脉后代,进的可是冯家不是苏家族谱,因此一定得比老苏家祖宗给力。   最好是两家祖宗一起发力,保佑飞哥儿这次院试考中秀才,保佑翔哥儿来年一举得中,然后两兄弟像他舅舅一路中举人、进士,苏姑妈也不贪心,一甲随便哪个名次都可以,实在不行,二甲也行。 第57章 .顺境逆境而苏祖父模拟考间的消息,也……   而苏祖父模拟考间的消息,也经由苏明媚传到陈二公子处。苏祖父生病,苏明媚嫁得近,本就担心,加之婆家希望她跟娘家亲近,因此便常常回来。自从苏明月收集了近几年各县秀才试考题,苏明媚便常常带回家中给陈二公子,陈二公子每晚点灯熬油的做卷子。   “相公,祖父那边说临近院试了,要进行模拟考,你要不要一起去试试?”待晚间,苏明媚等着陈二公子回房,问到。   “何谓模拟考?”陈二公子不解。   “就是完全模拟考场条件,科举怎么吃怎么睡怎么考,就怎么模拟,试题都是模仿院试试题出的。”苏明媚解释到,“当年我爹也这样考过。”   “哦哦。”陈二公子有点理解了,又问到,“祖父身体如何,如何经得起如此劳累?”   苏明媚有点忧虑,“祖父的身体未见好转,不过这次是月姐儿出题目和看文章,祖父把关。”   听到苏明月主持,陈二公子有点迟疑了,但这些日子,他写着苏明媚带回来的卷子,自觉深有进步,犹豫半刻后,陈二公子下定决心说,“我到时回去跟先生请假,反正现在临近院试了,先生也都是布置写文章再批改。”   “嗯。”见陈二公子认可自己家,苏明媚露出了一个笑脸。   只是,陈二公子又犹豫半刻,“那个,祖父的学堂能不能再塞一个人,我问问大哥要不要去?”陈二公子他哥,陈大公子,也是一个童生,两人同在一个学堂里面。   “可以的,我回来的时候已经问过祖父和月姐儿了。”苏明媚犹豫说,“只是,我怕大哥他并不愿意去。”日常的卷子苏明媚都是带着两份回来的,苏明月是后世思维,并不觉得这些事秘密。   只是,苏明月大方了,陈大公子却觉着苏明月一个丫头,好好织布便是,如何能插手科举之事,因此,接到卷子之后,只是敷衍道谢,并不重视。几次之后,苏明媚脾气也上来了,便不再给陈大公子带卷子。   陈二公子作为老二,其实也懂最近大哥大嫂心中酸气,无非就是自己岳家太盛,大嫂被弟媳压过,大哥又怕父亲跳过他选自己继承文书一职。   其实这些官府小吏,虽然一直默认是当地人家族继承,但只是因为县令需要当地望族的配合,如果不需要了,其实升降都在县令一念间。   陈二公子是想要自己挣出一片天,并不想在这方寸之地腾挪,受制于他人,奈何陈大公子不相信,深怕陈二公子在岳家的支持下,抢了这个长子继承的位置。   “不管大哥如何想,我只做好我该做的。”陈二公子说,“跟他说一声,日后说起来,也免了纷争。”   陈二公子说完,马上起身,“料想大哥现在还没有睡,我现在过去,说了马上回来。”   苏明媚应是,过了半刻钟,陈二公子回来了,脸上犹有未压下的恼怒之色,说到“大哥说在学堂里跟着先生就可以了。你跟祖父他们说,只给我留一个位置就可以。”   苏明媚只当作没有察觉陈二公子的脸色,有时候难得糊涂,方是过日子。而且,陈大公子不去,苏明媚还松了一口气:太好了,只要他以后不要后悔。   次日,苏明媚回到娘家,跟苏明月说了陈二公子的回复,又去看了苏祖父的身体情况,跟沈氏聊了聊天,方回到婆家去。   而苏明媚走后,苏家则开始动工盖考间,其实就是在当年苏顺的考间旁边再砌几面墙,盖上头顶瓦片,简陋得很。不过考间条件嘛,越简陋越真实。   院试是必须考过第一、第二场之后,取到童生资格方可以进行的,因此,苏家学堂也只有四名学生有资格,加上一个外来的陈二公子,其实也就五人,盖五个考间。   五天后,一众童生挎着考篮子进入了考间。其实,除了心理素质特别强大的人群,大部分人进入这种人生决定性场合都会有一种紧张感。尤其,苏家的这几位考生,都很年轻,年轻不仅代表无限可能,还意味着他们经历少,心理更不稳定。   反正吧,年纪最大经验最丰富的陈二公子,挎着考篮看见苏明月这个小姨子的时候是非常尴尬的。   苏明月看出来了陈二公子尴尬,但是眉毛都没有动一根。两世经历,苏明月心理素质比陈二公子强大多了。   见苏明月不动声色,加之苏祖父在一旁板着脸看起来十分唬人,陈二公子莫名的觉得没有那么尴尬了,快步走进考间。   作为取得童生的读书人,大家对考间自然是熟悉的。苏家的考间,可谓十分尊重考场了,连角落的蜘蛛网都还有残留。是的,陈二公子就是这么幸运,刚好抽到了多年前苏顺用的那一间。毕竟,其他新建的考间还是占了一个新的好处。   无奈何之下,陈二公子只有先收拾考间,起码整理个落脚的地方出来。   接着,又有苏家仆人按照考场规矩派发卷子,一众童生找到了考场的感觉……   三天后,几个考生筋疲力尽,像被掏空了似的走出考间。   太难了,太难了,真的太难了。   第一难,试题难,题量又多角度又偏,本来认为自己准备充分的考生们,才发现自己还有那么多漏掉的知识点;   第二难,吃饭难,冷饭馒头就不说了,苏家还命令下人拿来一个夜香桶放旁边,里面都是光哥儿的排泄物,啊,原来小屁孩子的屎是那么臭的;   第三难,睡觉难,苏家准备的被褥满是霉味,这也算了,七月份不盖被子也冷不着,但是,为什么旁边会睡着两个仆人,一个呼噜震天响,一个隔三差五的就在起夜;   第四难,苏家居然还人工模拟了下雨,一瓢一瓢水泼上屋檐,瓦片还漏雨,众人手忙脚乱的抢救考卷,抢救不出来的,还赶命似的重写。   是的,这就是苏明月根据苏祖父科举经验册子里面,多年的倒霉经验集大成版本。相信经历过这些的考生,真正面对考场上的种种意外,必能镇定自如的面对。   苏明月的苦心, 奇 书 网 w w w . qi s u w a n g . c o m 众位考生是知道的。苏明月就不是那种默默付出不求回报的人,每一道难关,苏明月都会有理有据的告知,这都是为了大家好,所以大家就忍着吧。   不过,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是一回事。五位童生家属接到苏家通知,说模拟考完要来苏家接人的时候,心里还觉得苏家小题大做。结果,真正接到考完的人时,才知道,苏家是玩真的。   眼底青黑、脚步虚浮的考生被接走回家休养,接下来评改考卷就是苏明月和苏祖父的事情了。主力是苏明月,苏祖父如今的身体情况,大夫说不能过分劳累,便做把关之用。   两天后,苏祖父小课堂,苏祖父拄着拐杖,给众考生亲自讲述了自己当年那些倒霉的科举遭遇,人老了,也不在乎面子的事情,能帮到年轻人,能在最后留一点光和热,才最重要。   苏祖父这番真实的经历,反而更加获得了学生们的尊重。因为,这是一个老前辈,在诚挚的为大家点明了前路可能有的风险,犹如黑夜里零星萤火,点亮前路。   讲述完之后,苏明月上前派发了众人这次考卷。对于考卷上的评语,大家虽然不说,都心知肚明出自苏明月手笔。但是,看到如此详细的评语,句句点中众人的错漏之处,在座的考生还是心里黯然,疑问自己这十几年光阴是否虚度了?还是,读书的天分比勤奋更为重要?   最后,苏明月给众位考生来了一轮四书五经的思维导图总结。苏祖父学堂的学生,略为淡定,毕竟,平常苏祖父已经将思维导图融入到平常的讲课之中,这一次,苏明月只不过做了一个大汇总。   但是,第一次面对思维导图精神攻击的陈二公子就略为失态了,整个人如遭重击,怎么现在读书的方法已经从读书百遍其义自见变成这样了吗?他以前是不是落后了很多?   精神恍惚的陈二公子回到家,把自己紧紧锁在书房里半天,最后,派书童去学堂请了长假,日日夜夜的开始研究、模仿、编写这思维导图。   最后,当陈二公子编写出自己的思维导图时,觉得自己脑海里所有的知识,从一团乱麻变成条理清晰,整个四书五经,像是重新刻进了他的脑海里。   而这时,苏家的第二次模拟考,又来了。   很神奇,这次苏家提供的饭食很正常,衣被也很整洁,环境干爽,夜晚也无人打扰。除了试题考得细一些之外,其他都很顺利,太顺利了。   众考生觉得既是高兴,又是有点不敢置信。不过想想上次被虐得这么惨,还是高兴居多。这一高兴了,就容易有点飘。   于是,这一轮模拟考之后,大家发现,即使这次的环境很好,试题也不难,但最终结果,并没有大家想象中的那么好。尤其此时再细看,好多错误都不应该犯的,但是不知道当时为什么就犯了,最后也没有发现。   “顺境不惰,逆境不馁,以心制境,万事可成。”苏祖父拄着拐杖,沉重的说,“这一次模拟考,考的是心境。大家回去好好反省。”   众人方如梦初醒,恍然大悟。   而五天后,八月三日,是院试的日子。 第58章 .山雨欲来“我说你,你别在这走来走去……   “我说你,你别在这走来走去的打扰我。”正在烧香拜佛念念叨叨的苏姑妈,呵斥走来走去不停绕圈圈的苏姑父。   你好意思说我,你这香不停的烧,远远看去还以为咱家着火了。苏姑父心里暗暗吐槽,嘴里说出来的却是,“我这不是心里着急嘛!也不知道飞哥儿在考场怎样?今年的试题难不难?”   苏姑妈被苏姑父这一通说,心里更见焦虑,再烧了三炷香,还是平静不下来,于是转头说,“我回一趟娘家去。”   也不需要征得苏姑父同意,转头立马就走了。   “哎……”苏姑父伸手想挽留,别留我一个人在这里呀。但苏姑妈头也不回走远了,苏姑父拢袖跺脚两圈,决定盘货去了。这有点事情干,心里不用记挂着。   苏家,苏姑妈急匆匆的回来,直奔苏明月书房。苏明月正在写毛笔大字,整个人淡泊而又宁静。   “月姐儿啊,姑妈心里焦虑得很,你说你表哥他们现在考场怎样了?试题难不难呀?”其实以往考试没有那么紧张,但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这次特别有把握,莫非是来自于卷子的威力?这希望越大,反而越心焦。   “姑妈,你现在再多担心也无用呀。我们能做的,已经做到最好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静候消息吧。”苏明月说。   苏姑妈朝天翻了个白眼。这说起来容易,就是做不到啊。   恰好此时苏明媚过来,苏姑妈逮到了一个知己,毕竟苏明媚的相公也在考试呢。两人顿时茶逢知己千杯少,棉花的茶水都添了好几轮了,苏姑妈和苏明媚还手执手聊得十分投机。   等了好像一百年那么久,终于到了放榜那一天,平山县众人看见看见报喜的衙差一轮又一轮的到来。   “恭喜惠和城平山县陈合陈公子上榜,位列第七。”   “恭喜惠和城平山县刘青云刘公子上榜,位列第十二。”   “恭喜惠和城平山县苏修远苏公子上榜,位列第二十一。”   “恭喜惠和城平山县冯飞冯公子上榜,位列第四十五。”   ……   平山县这次一共考上了四位秀才,其中苏祖父学堂占了两名,分别是二十一名的苏修远和四十五名的冯飞。不要小看这两名,苏祖父的学堂才多大,尤其这两年缩减了规模,这成材率,就十分的高了。再加上,第七名的陈合还是苏祖父的孙女婿,你说没点关系,大家都不相信啊。   一时之间,苏祖父的学堂,从略有名气的儿子是榜眼的苏秀才学堂,变成精益求精的苏氏学堂。县城的读书人家纷纷怀疑苏祖父是不是教学水平特别高,还有什么诀窍,有那机灵的已经打听怎么转学了。但所有八卦的、打听的,最终得到的消息是,苏祖父身体不便,已经准备解散学堂了,个个心中大为扼腕。   众人怎么想,苏姑妈从来不在意,反正,再怎么样,也不会少了飞哥儿、翔哥儿的。关系户,就是这么淡定。   现在苏姑妈还沉浸在飞哥儿中秀才的喜悦中。初初听到飞哥儿高中的消息时,苏姑妈欢喜得险些厥过去了。飞哥儿才多少岁呀?冠礼都没有行。年轻有为,绝对的年轻有为。别的不说,比他舅舅当年考中秀才的时候年轻多了。   苏姑妈已经开始考虑儿子殿试之后,到底是榜眼好,还是探花香。至于状元,一般状元都比较成熟稳重,就是比较老,算了,飞哥儿还年轻,就谦让谦让吧。   别说苏姑妈,苏姑父本人,也是笑咧了嘴。哎呀,这儿子就是比老子好,娶个老婆值了。   苏姑妈公婆,本来就是隔代亲,现在简直就是把飞哥儿视为心头宝。   冯家全家一致决定,秀才宴,一定要大办特办。就在自家的酒楼里面,开三天流水宴,掌柜伙计多发一个月月钱。   与苏姑妈家全家喜气洋洋不一样,文书陈家,就弥漫着一股欢喜中透着酸,酸中又透着一点尴尬的氛围。   苏明媚和陈二公子,自然是欢喜的,尤其陈二公子,取得了第七名的好名次,简直就是意外之喜啊。夫妻一体,陈二公子中秀才,苏明媚自然只有喜悦。   陈大公子夫妻,则是酸大于喜了。这老二夫妇,本来二儿媳妇娘家就压大儿媳妇一头,现在好了,老二中了秀才,老大没中。这爹娘,也不知道怎么想?肯定是偏心老二的了。   陈父陈母,就是欢喜欣慰中带着尴尬和隐忧,欢喜的是二儿子有出息了,忧虑的是弟弟压住兄长,一个处理不好,就是乱家之始啊。   于是,文书陈老爷决定找自己的二儿子聊一聊天。陈二公子把近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苏家的卷子、苏家的模拟考、苏家的思维导图等,统统都告诉了陈老爷。当然,还有之前陈大哥隐隐约约的拒绝。   陈老爷听后,一声叹息,真乃时也命也。摆摆手,让陈二公子回去,再找陈大公子聊了聊。聊什么不知道,反正聊完之后,陈大公子疯狂在书房翻箱倒柜,内心的后悔伤痛,估计只有自己夜夜独自品尝了。   凡是秘密,当第二个人知道之后,就不会再是秘密。何况,苏家种种,本来就没有特意保密,加上这次院试的推动,平山县众人陆陆续续都知道了,苏家有独特的科举方法。一时,求指教的、拜访的、求学的,纷纷上门,络绎不绝的人群,差点把苏家的门槛踏破了。   但是,不管来人是谁,沾亲带故的、非富即贵的、苦苦哀求的,苏家一律严辞拒绝了,无一例外。连之前一直上半天课的苏家学堂,都停止了。   众人苦思不得其解,而此时,苏家。   “大夫,怎么样?”苏祖母拦着大夫,焦急的问到,病床上,苏祖父正陷入昏睡。   “苏老先生的身体,日渐衰竭,如今已呈现油灯枯尽之势。吃药,不过是尽量减少他的痛苦而已。”大夫沉重的说,“家属,要做好准备。”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苏祖母瞪大眼不敢相信,一个站立不稳,险些瘫软在地。   “娘,娘,你怎么了?大夫,帮我们看看娘。”沈氏眼疾手快的扶住苏祖母,急急忙忙喊到。   于是,大夫还没有来得及写下药方,又多了一个病人。其实,就是痛极伤心而已。   安置好苏祖父、苏祖母,沈氏眉间忧色渐重。   “娘,请姑妈和姑丈过来吧?现如今,顾不得了。”苏明月皱着眉头,提醒沈氏说,“还有,是不是要派人通知我爹。我琢磨着,爹应该是要回来。”   按照苏顺的性子,如果见不到苏祖父最后一面,会成为苏顺一辈子的心病。但是,苏顺刚入官场,根本没有存下假期。加之苏祖父现如今情况,也不知道需要多长时间能处理好。很可能,只能辞官了。   于是,满心喜悦的苏姑妈,就这样迎来了沉痛一击,顾不上仪态,苏姑妈急急忙忙飞奔回家,苏姑丈在身后跟着追都追不上。   回到娘家的苏姑妈,听了沈氏的转述,先是痛哭一场,然后,在商量要不要通知苏顺时,一直咋咋呼呼的苏姑妈,立刻点头应是。   七日后,京城。   苏顺递完辞职文书,准备交接,刚好在外边遇到工部尚书。   “苏翰林,你真的要辞官回去?”苏顺在京城待的时日尚短,除了翰林院的众人,也就是当日的工部尚书比较熟悉了。   “尚书大人,多谢关心,但家父病重,我身为独子,是一定要回去的。”苏顺坚定的说。   “那苏翰林一路保重。”工部尚书也不多劝说,只抱拳到。   苏顺举手抱拳回l礼,神色凝重,步履匆匆。   待苏顺走后,工部尚书转角恰好又遇上户部尚书,二人闲聊,户部尚书问到,“那苏翰林,辞官了?”   “是呀。这老父病重,苏翰林可不就回去了。”工部尚书拢着袖子施施然而走,“就是这树倒了,树下的花花草草要遭殃喽。”   “可不是,”户部尚书回到,“无人震慑,不就是任人采摘了。得到多少,怕是全吐出来都不够了。”   两个政治老狐狸,打着旁人猜不透的谜语,感叹两句,又各自分开。   而皇宫里面。   “陛下,翰林院苏翰林因父病重,递上辞官文书。”   “递上来吧。”皇帝倚在龙椅上,略翻一翻,批了一个准字。   “陛下,需不需要做点什么?”毕竟是新士林风气的典型人物,加之刘家书店一直为宣扬新风气冲锋在前,这苏翰林一辞职,无人支撑,这环伺的饿狼不就伺机出动了。陛下到底护不护着这个典型?太监拿不定主意。   “不需要。”皇帝拿过下一本奏折,毫不在意说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想要为皇帝效命的人这么多,自己走到皇帝跟前,有能力留下来,才有资格被皇帝护着。运气,有时候就是实力的一部分。   “是,陛下。”太监恭谨应是,声音再无迟疑。   苏顺收到了皇帝批准的回复,立刻连夜收拾行李,飞奔赶路回老家。   而在苏顺离开京城不久,在京城内城一家毫不起眼的宅子里,有几位大人,悄悄的聚在了一起,其中一位,赫然是曾经在御前谏议过刘家书店,批评刘家大肆宣扬新旧文风对比挑拨先皇今上关系的,前.都察御史.今.史馆著书郎。   “那苏翰林,果真辞职了?皇上批准了?”   “是的。已经得到消息,苏顺今日已经快马赶回老家。再没有错了。”前.都察御史.今.史馆著书郎肯定说到。   “嗯。”坐在上手的大人,整个身形隐在黑暗里,模模糊糊看不清,但是围成一团的众人却丝毫不敢轻视,只等着他做决定。   “大人……”见上手大人迟迟不做决定,前.都察御史.今.史馆著书郎急到,“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呀,我们不能一直被踩着上位,终究有一天,会失去陛下的重用的”。   “急什么!”坐到上手的大人呵斥道,“治大国如烹小鲜,你就是太急了,才落得如此境地。”   “是,大人。”前.都察御史.今.史馆著书郎低头认错。   虽然看不清,但隐约可见坐到上手的大人轻轻颔首,对其及时认错的态度表示肯定,“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候,不是说他爹病重吗?那就等他爹过世,再慢慢动手。慢慢地,不要让人抓住了尾巴。”   老父去世,可是要丁忧三年的呀。苏家本就单蹦了一个苏顺出来,苏顺丁忧了,还有何人能在陛下面前说上话。到时候,不就是刀上鱼肉,任我宰割了嘛。   这从他们身上得到多少,到时候就慢慢的还回来吧。总不能只见新人笑,不听旧人哭,他们这些旧人,也不甘心做台阶,被人踩着上位啊。   “是,大人。”围成一团的的众位大臣应声到,在座的都是朝廷之人,自然懂丁忧三年的道理,皆为大人深谋远虑倾倒。   京城,平湖之下,旋涡已起;晴空郎朗,乌云骤降,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第59章 .遗言平山县,苏祖父的病已经越发严重……   平山县,苏祖父的病已经越发严重,大夫用药越来越重,尽量增加他的睡眠,减轻他的疼痛。   因此,即使考上秀才的苏修远和飞哥儿过来谢师恩,苏家人也不敢叫醒苏祖父,只能让两位新晋秀才看一眼。   看着往日敬重的师长,如今肉眼可见的憔悴枯萎,两人明白,永别不过是时间长短的事情。初面生离死别的年轻人,出了苏家门,就忍不住泪水滑落下来。   “飞哥儿,你……你外祖父怎么了?”连日奔波,快马赶回的苏顺,刚到自家门口,就看到自己外甥连同一名学生在红着鼻头落泪,一时声音都颤抖了。   “呜呜呜,舅舅。”飞哥儿看见苏顺,好像小孩子找到依靠,反而放声大哭,“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啊。”   苏顺一个脚步踉跄,来不及了吗?连最后一面都来不及了吗?霎时泪盈于眶。   旁边苏修远见此立刻知道误会了,忙解释到,“顺叔,没有事,先生没有事。先生还在昏睡呢,你赶紧去看看。”   苏顺一听,怒瞪飞哥儿,快步向家门走去。   “嗝。”正嚎啕大哭的飞哥儿,被苏顺这一怒视吓得猛地止住了哭,因为停得太快,还打了一个嗝。   “我舅是不是误会了什么?”飞哥儿看着苏顺远去的背影问。   “是你让人误会了什么?”苏修远没有好气的答,说完也不管飞哥儿,转身返回苏家。顺叔回来了,可能先生会醒来,再进去看看。   而这边,苏家下人看见苏顺,忙激动的迎上来。苏顺大步往苏祖父房间走去。   “顺儿,”苏祖母正坐在苏祖父床前,看见苏顺进来,激动的说,“你回来了。”   “娘,”苏顺快步上前,“我爹怎样了?”   “正睡着呢。”苏祖母示意床上。苏顺轻轻掀开床帘,也就两个多月没见,老父已经憔悴得不成人形了。子欲养而亲不待啊,苏顺不禁喉咙发紧,双眼泛酸。   也许真的是父子间存在感应,一直沉睡的苏祖父慢慢睁开眼睛,醒了过来,看见苏顺,似乎是早已料到,缓缓张口说,“顺儿回来了。”   “嗯,爹,我回来了。”苏顺忍住泪意,强笑着答。   “都怪爹这身体不争气,连累了你啊。”   “爹,你怎么这样说。没有你哪里来的我。”苏顺执着苏祖父皮包骨头的手,说,“爹,你快点好起来,儿子还有好多事情都不懂,还要你帮忙看着我才敢放心。”   苏祖父另一只手轻轻放在苏顺手上,说到,“你大了,爹老了。以后家里就靠你了。”   “爹。”苏顺语带哽咽。   “别哭。”苏祖父喘着气缓缓说,“趁着你回来,我还有一件事要办,你派人把族长和族中长辈请到我们家来吧。”   “好。爹。”苏顺也不问为什么,直接答应。   听到苏顺答应了,苏祖父又闭上双眼,低声说,“我先歇一歇。等人到了喊醒我。”   听到病重的苏祖父有请,族长和几位族老急急忙忙的赶过来了。沈氏、苏姑妈、苏姑父、苏明媚、陈二公子、苏明月、苏亮等人,知道苏顺回来在苏祖父房间,也都赶了过来。   “族长,各位族兄。”苏祖父看起来精神比刚刚好了一点,勉力挺直胸膛,“今日请你们过来,是我有一事请求。我认为,我的孙女,苏明月,德才兼备、聪慧过人,有当今圣上御赐善织夫人牌匾,当得起苏氏一族女子的楷模。应该将我孙女苏明月的名字,记录在我苏家族谱中,以教后人。”   “祖父。”苏明月大为吃惊,她一直有感觉,苏祖父因她不是男儿为憾。小时候,是因为她不是能传宗接代的男孩;当她渐渐展露才华后,转而遗憾她无法科举为苏家光耀门楣。但是想不到,这样的苏祖父,会在临走前,慎重的要求将她的名字记入族谱,对她曾经的付出和努力,苏祖父给出了他自己认知的最大肯定。   “这……”几位族中长辈颇为犹豫,“祖祖辈辈从来没有过将女子记入族谱的先例啊。这外嫁女,始终都要嫁出去的。”   “族中也从来没有人可以获得皇上的御赐牌匾,我儿聪慧,为何不能成为先例。”苏顺挺身而出说,“前朝曾有贞烈女子记入族谱,我儿功绩,堪比贞烈。苏家不需要贞烈牌坊,但是却需要善织夫人牌匾。”   “我赞成。”族长附和苏顺所言,他现在以苏顺的榜眼的探花为荣,认为这是他教化族中风气的表现。而在他就任族长期间,能出苏明月这样一位奇女子,也是他的荣耀,应当记录下来。   几位族老见族长如此说,大家也不想在苏祖父面前做这个恶人,加上大家希望给苏榜眼留一丝善意,再低头沉思一下,便纷纷答应。   “如此,便趁我这个老头子临闭眼前,了却我这个心愿吧。也不用择吉日了,顺儿、月姐儿,你们现在就跟着族长及诸位族老过去,焚香敬告各位祖先,添上名字便回来告诉我。”苏祖父似是已经等不及,马上就要看到结果。   大家也明白苏祖父急着看到结果是因为什么,事急从权,苏顺和苏明月跟着族长及各位族老,匆匆赶到苏氏祠堂,焚香,开家谱。   苏明月及苏顺跪在祖宗牌位前,苏族长站立在旁,拿起毛笔,慎重地在苏顺下边,写上,“次女,苏明月,德才兼备,聪慧过人,获御赐善织夫人牌匾,记入族谱。”写完,苏族长在旁添上自己的名字,几位族老按上自己的指纹,表示知情及同意。   记名完毕,苏顺领着苏明月叩谢祖先,供奉酒水。   至此一刻,礼成。   看着这一幕,苏明月心中百感交集,来不及多做感想,因为苏祖父的叮嘱,苏顺又带着苏明月匆匆赶回苏家。   “爹,添上月姐儿的名字了。”苏顺在苏祖父耳边轻轻说。   苏祖父合着的双眼缓缓睁开,低声确认到,“你看到了?”   “嗯,爹,我亲眼看到族长写上去的。几位族老都按指纹确认了。”   “好,很好。”苏祖父的眼里骤放光彩,“顺儿,扶我坐起来。”   苏顺轻柔地把苏祖父扶坐起来,还在身后给苏祖父垫了一张被子作为依靠。   苏祖父调整一下姿势,对着床边众人,慎重到,“你们一定奇怪我为什么要把月姐儿的名字记入族谱。今天这一番话,你们要认真记住。”   “我们苏氏一族,至今已经没落,百年家族,兴衰交替是必经之路。兴盛时,留一条后路;衰落时,不放弃一丝希望。这是祖先留给我们的,数代人的经验和智慧。如今,顺儿你中了榜眼,看似兴起,实则根基不稳,因为苏家在外只你一个人,无人帮扶。尤其你如今辞官归来,他日未知如何。可惜,我苏氏无人,子孙尚小,起势未成啊。”   苏祖父叹息一下,继续说,“不过,幸亏我们有了月姐儿。月姐儿,圣上赐匾,就是对你的肯定,也是对你的约束。他日,如果你做出有违法纪之事,必然会得到更严厉的惩罚,因为你这是在打圣上的脸;但只要你在规则之内,这块牌匾就是你的护身符。不要忘记这一点。记名,就是将月姐儿、苏家、宗族和圣上更紧密的联系起来。月姐儿,你不要怪祖父自作主张,此举之后,苏氏永远是你的后盾。”   “祖父,我明白。”苏明月说。她真的明白,在这个记名里,她得到的保护与肯定比献出更多。   见苏明月真的明白,苏祖父心内点头,月姐儿一向聪明。   又扫了一眼正在一旁的飞哥儿和冯修远,“飞哥儿、修哥儿,你们也是一样的,你们都不是出身大族,宗族、同窗、师友,就是你们可以团结的力量。前路多风雨,要想走得更远,就要扎得更深,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先生。”苏修远和飞哥儿恭谨应答。   苏祖父点头,“顺儿,以后你就是当家人,要当起一家之主的重任。居安思危,思则有备,有备无患,敢以此规。记住了没有?”   “记住了,爹。”苏顺低头答道。   苏祖父再扫一眼其他人,“一家人,同心协力,荣辱以共。”   “是,爹/祖父。”沈氏、媚姐儿、亮哥儿等人答道。   “我累了,放我下去休息,你们出去吧。”说完这一通之后,苏祖父的力气似乎是被抽空了。   苏顺轻柔的把苏祖父放下床,盖好被子,忍着泪意,带领着众人退下。这一刻起,他再也没有父亲可以依靠,他要成为所有人的依靠了。   唯有苏祖母,默默的留下来。   “老太婆,还是你懂我。”苏祖父躺床上,惨淡一笑说。   “一起过了大半辈子了,我不懂你谁懂你。”苏祖母含泪带笑。   “这辈子,我要先行一步了。真好呀,年轻时遇到你。下辈子,我们还在一起好不好?”   “好。”   “我在奈何桥上等你,等我先去探探路,你不用急,慢慢来。”   “好。” 第60章 .学堂内有部分丧事情节,如有忌讳,不……   在苏顺回来的第三天,病重的苏祖父在睡梦中停止了呼吸。   当时苏家人在旁,苏明月看见苏顺探到苏祖父鼻子下的手开始上下颤抖,上下颌之间咯咯咯的细微碰撞发出响声,苏明月立刻明白了什么。过了一会,苏顺抖动越来越大,亮哥儿年纪小忍不住喊一声,“爹。”   仿佛被这一声唤醒,苏顺向前扑上去,胡乱摸着苏祖父的双手,悲怆哭喊,“爹,爹。你醒一醒!醒一醒!”   没有人回应。   众人的眼泪忍不住了,哭声一片。一岁多的光哥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到母亲和姐姐伤心痛哭,被吓到哇哇大哭起来。   “光哥儿乖,光哥儿乖。”沈氏一边抱着光哥儿轻轻拍着光哥儿的肩膀,一边眼泪不停地滑落。   “祖母。”苏明月和苏明媚一左一右搀扶着苏祖母,苏祖母已经无法站稳。几十年同行,如今只剩未亡人。   这一代的苏家之主,善织夫人苏明月的祖父,榜眼苏顺的父亲,人生在这一刻划上终点。   纵观苏祖父这一生,一直以光复苏家为执念,却在种种因由之下,止步于秀才。然而,他这几十年,培养出一大批的学子,为这些学子的人生之路,铺上了坚固的基础;他带领苏家几十年,在他的坚持下,苏家一直稳步前进,临终前一刻,他都在为这个家族而思虑铺路。这是一位值得敬重的大家之长!   哭声从房内传出房间,外边跪着的下人哭成一片。   “老太爷,老太爷啊。”跟着苏祖父时间最久的老黄悲伤不已。   -----   “你祖母如何?”沈氏身为当家主母,公公过世,治理丧事再忙也要关心一下婆婆的身体。   苏明月小声说,“方才用了小半碗小米稀粥,然后服了大夫的宁神药,已经睡下了。陈嬷嬷在旁边看着呢。”   “那就好。”沈氏安下了小半个心,公公才刚刚过世,婆婆可千万别伤心出什么事才好。   “娘,我爹呢。”   “在灵堂守灵呢。”   “那我去看看爹,娘,你回去看着弟弟吧。”   “行。多陪陪你爹。”沈氏说到,治丧之事,尤其繁琐,这也就罢了。光哥儿年纪尚小,被吓到了,特别粘人,沈氏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只能派女儿去陪陪伤心过度的丈夫。   苏明月去到灵堂。   苏顺正跪着火盘前,麻木而僵直地烧着纸钱。苏明月上前,跪在苏顺旁边,往火盘里加上一叠纸,看着火光燃起半晌,才劝说到,“爹,别太伤心,祖父不希望看到你这样的。”   苏顺却久久没有回答,久到当苏明月准备再开口时,苏顺却突然说,“月姐儿,爹没有爹了。”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苏明月却心都颤抖起来。   父亲在,不论多大年纪,都还有依靠和归途。现如今,却只有独自一人,成为所有人的依靠,无人可靠。   “爹,你还有祖母,还有我们呢。”苏明月忍住泪意劝说。   “是呀。”昏黄跳动的火焰,映照着苏顺胡子拉杂的脸庞。这一刻,好像时间在苏顺身上快速流逝,他变成,最终想要的一家之主的模样。   出殡当天。   苏祖父的学生们,能赶来的全来了,年纪有老有小,身穿麻衣,跟在苏家人身后。   道路两旁,有人家自愿路祭。   苏屠夫娘子看着自己的儿子在人群中,找个地方放下火盘,想要送苏老先生最后一程。   这时,又走来一个族中娘子,跟苏屠夫娘子说,“怀进他娘,我在你旁边,也来送一送苏老先生。”   苏屠夫娘子往旁边挪一挪,“没有看见你家苏安,是外出了?”   “可不是,刚好前几天东家要外出,没有办法,他只能跟着去了。临走前再三叮嘱我,万一有什么事,一定要帮他尽尽心。我们家苏安,跟着苏老先生学了三年字,虽然不是科举的料子,但认字之后,找事干就容易多了,现在的东家也是因为他认字,才重用他。”   “是呀。我们家怀进也是,自小跟着苏老先生读书认字,以后路子也宽多了。说起来,我们家怀进的名字还是苏老先生起的呢,这几天,怀进伤心到不行。”   “唉,苏老先生真是一个让人敬重的人啊。”   “谁说不是呢。”   ------   苏祖父的丧事料理完之后,剩下的人们,生活还是得继续过。   这日,苏顺正在书房整理苏祖父的书籍,小石头进来禀告说苏族长来了。   吩咐小石头将苏族长请到偏厅去,苏顺整理一下衣裳,去见客。   苏族长看见苏顺,身形憔悴了些许,面上犹有悲色,但哀而不伤。见此,苏族长方敢开口,“顺弟,族叔这个年纪了,也没有受多大罪,算是喜丧。你节哀顺变,相信族叔也不希望看到你过分伤心,自毁自身。”   “多谢族长。”苏顺回答,又问到,“族长事务繁忙,不知过来是何事?”一般没有事都不会上守孝人家拜访。   “是这样的,族叔之前开的学堂,因为身体原因,院试之后就没有再开了。原本大家都想着再找新的学堂了,但是,这不是还来不及,再加上,你回来了。按照朝廷规制,你需要守孝三年,到时候才能上京找门路复官,不知你这守孝期间又有何打算?不若,你把你爹的担子先挑起来?”   族长已经默认苏顺三年之后会再找门路复官,这要不然,辛辛苦苦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考了榜眼,就这样浪费了?族长换着自己想一想。不可能!   不过,这三年时间,可以做很多事情了,现在守孝又不是要结庐墓前,大门不出的。守孝期间,教导一下族中子弟,也是一桩美谈啊。族长心里想,刚好自己家中小儿也是多年秀才了,说不定得一个榜眼教导,下次科举,就可以中个举人了呢。   苏顺沉吟一下,没多做犹豫,“我这几天在整理先父留下来的书籍手稿,族长你安排通知一下,七天之后,就回来上课吧。”   “那个……”族长脸上显露为难之色,“可能地方不太够。”   “什么?”苏顺面露不解,不是,苏家一直挺宽敞的呀。   苏族长见此,连忙解释到,“因为族叔之前年纪大了,收的学生并不多。但是你年轻力壮,又是新科探花,因此族中许多人想转学过来。”名单苏族长都收集好了,说完,苏族长报出了一个数字。   这不是废话,苏祖父毕竟是一个秀才,苏顺自己考中秀才之后都是外出求学的。现如今,苏顺一个榜眼,如果不是因为苏顺要守孝,哪里来这么好的老师。苏氏一族所有的读书人,已经蠢蠢欲动,就等着苏顺办完丧事了好吗。   其实,不止苏氏一族,平山县其他家族也十分想加入的,但是守孝之人,教一教族中子弟是美谈,大肆办学是不可能的。有那胆大灵活之人,向苏族长暗示了几句,直接被苏族长撅回去了。   苏顺听完,眉头皱了起来,“可是,苏家地方虽然大,但是也容纳不了这么多人啊。”   苏顺倒不反感教学,他自己一路求学,知道想要名师指导有多么的难。而且,这个时代,宗族的力量是十分强大的,能为族中多培养出更多的人才,才能带领整个家族前进,荣辱与共,守望相助。   但是,这学生,不同的进度要分开来教学,不能把所有人都塞到一起呀,而且,即使所有人都塞一起,苏家也没有那么大的房间能塞得进去。   “哦。这个办法我们已经想好了。”听到苏顺没有反对,苏族长笑了,没有法子,他能这样莽莽撞撞的说出来吗。   “你家后面二全子的宅子,没守住,要卖掉了。族中出钱,买了下来。你没有问题的话,到时候我们就把那宅子改建成学堂,你每天直接从你家侧门绕一小段路去上课就可以了。”   二全子这个宅子,真的是卖的时间刚刚好。天都在帮他们苏家人,也亏这样子,二全子还多收了十两银子。   苏顺见族长已经安排妥当,便再无意见,“那行吧。就是这个宅子改造要多久时间?”   “改造这个很快,还是按照原来你说的,七天之后就开始。”苏族长斩钉截铁地说,多派人手,一定会在七天前完成。   苏顺守孝的时间可是有限的,浪费一天,学生们就少学一天。万一这一天学的东西,刚刚好科举考到怎么办。万一就差那么一点点,到时候就没有考中怎么办。   想到这里,苏族长都恨不得明天就开学。   两人再商量一下细节,便把事情定了下来。   事情确定之后,苏族长便告辞,苏家现在可是孝中,自不会给他留他吃饭。   只是,苏族长刚出苏家大门不远,便从旁边闪出两个族人,抓着族长的袖子便问,“族长,咋样,苏顺他同意了没有。”   “干什么,干什么,少拉拉扯扯。”苏族长很不耐烦的甩开手,“这有什么好疑问的,我都说了,这个事情我去说,一定可以的。”   “哈哈哈,那是当然的了,族长你如此受人尊重,我们就知道你出马一定行。相信我们苏氏一族,在族长你的英明领导下,一定会迈向一个新的高度。”来人被甩开丝毫不恼,还拼命拍族长马屁,“是全部族中的子弟都收了吧?”   “当然。”苏族长心下愉悦,爽快回答到。 第61章 .图书馆族长找苏顺办学堂的事,很快从……   族长找苏顺办学堂的事,很快从苏顺传到沈氏、再从沈氏传到苏明月耳中。   次日,苏明月陪苏祖母吃完早饭后,到书房找苏顺,丧事后苏顺一直在书房整理苏祖父的手稿文章。   “爹,我能进来吗?”   “进来吧。”   苏明月推门进去,问苏顺,“爹,我听闻你跟族长办族学,心中有规划了吗?”   “还要有什么规划?”苏顺被苏明月的问题问住了,想了想,解释说,“我们都商量过了,就按照你祖父之前的做法,把地方扩大一点,然后按年龄分几个级别。放心,我看过你祖父的教学进度和方法,爹以前也在学堂里呆过,这些事情我都是熟悉的。”苏顺还以为苏明月担心他,安慰苏明月说。   谁料,苏明月浓淡适宜的眉毛皱了起来,“爹,你这样不行,你是一个榜眼,如何能跟普通学堂一样。你这样,根本没有突出你的优势。”   “那,应该如何突出优势?”   “棉花,把我的计划书拿过来。”苏明月拍拍手,棉花立刻懂事上前,递过一张宣纸。   苏明月缓缓展开宣纸,介绍到,   “首先,衣冠整而礼仪齐,你看我们在京城看到,国子监都有自己的学子服,我们苏氏族学虽然小,也应该有自己统一的学堂服饰。统一的服饰,有利于建立良好的同窗认知,无形中加强大家凝聚力和对你这个先生的尊敬;而且学生多了,家境不一致,穿不同的衣服饰物容易造成攀比或者自卑心理,统一的服装有助于排除外物的影响,树立专心向学的风气。”   不然,为什么后世的学校都是统一的校服,虽然大部分校服总是这样又肥又大,当学生的时候嫌弃得要死,但真毕业之后,啊校服真香,除了丑一点,当睡衣、当运动服、当劳动服,样样都是顶呱呱。   “嗯,有道理。”苏顺听完点头,“就是这个统一的服装,怎么处理啊?”   “这有什么不好处理的,量好身高体重,把衣服分为几个不同的尺码,到时候到外祖父的沈氏布行下订单就行,就用普通的棉布长袍,主要是统一。到时候,每个学生收点钱,读得起书的不会差这两套衣服钱的。或者,你跟族长商量,族中凑一点,我觉得他们会愿意的。”   “行,”苏顺点头同意了,“我跟族长说。接着呢?”苏顺已经感觉到了,他的女儿要搞事,不会只有这一点的。   “其次,族学,最主要的目的就是科举,而好的身体,是科举的基础。爹,这个你同意吧。”   苏顺想到考间的条件之差,以及当年病倒在考场之事,差点丢点小命的事情,点点头。   “所以,爹,我建议你,每日早课之前,抽两刻钟时间,带领大家打打养生拳法,锻炼好身体,为科举打下坚实的基础。”所以,早操也做起来吧,锻炼好身体,有一个充足的精神面貌,来投入更加辛苦的读书生活中。   苏顺点点头。   “那爹,你记得跟族长说把二全子家前边的小池塘填平了,就填成一块平地就行。”   小康人家,在家搞什么亭台水榭,那是富贵人家有钱的玩法。二全子家就是富贵的时候太不会持家了,才落败得这么快。   “行,我跟族长说。”苏顺知道要求在这里了。   “最后,爹,你觉得,知识的传承是在人,还是在书?”苏明月合起宣纸,问到。   “传承在人,书为载体。”苏顺沉思后回答到。   “那爹,你不觉得,我们家这么多的书籍,已经快要失去传承了吗?你和祖父和我,翻阅过其中多少本的书?一成、两成、三成?那些一直无人翻阅的书,是不是已经失去了传承?”   苏顺端正起腰杆,脸色端凝,“你的意思是?”   “爹,你建一座图书馆吧。书籍太贵,我们可以将苏家收藏的书籍提供出来,让学生们抄写,副本就放在图书馆里面,供给学生们借阅。这样,学生们获得了知识,苏家的书籍也得到了传承。”   来自后世信息大爆炸时代的苏明月,觉得知识只有被人看见和理解,才能继续下去。君不见,许多传统文化手艺找不到传人,都快要失传了。   “这个事,我要想一想。”苏顺的思维却不一样。当下书籍的珍贵,不仅仅表现在书籍印制的成本很贵,更表现在,知识本身的珍贵。有很多书籍,本身记载的就是不传外人的家族传承。比如,苏家的许多书籍,最珍贵的,并非书本本身,而是苏家祖先在其中的批注和讲解,那才是一代一代先人的智慧,是苏家引以为傲的积累和历史。   “我得再想想。”苏祖父已经不在,苏顺现在是苏家的一家之主,这个决定,太过重要,苏顺觉得自己要慎重思考后才能决定。   “爹,你可以先把其中一部分书籍先拿出来试一试,效果好的话才继续也行。”苏明月相信,效果不会不好的。时代限制,思维限制,苏顺犹豫才是正常的,但是当事情往好的开始发展之后,既得利益者,就会一直推动这个事情发展下去。不管是其他人,还是苏家。   “爹,你想想,只要《论语》一直流传,孔子就永远活着。”苏明月说完最后一句话,放下宣纸,留给深受后世思维冲击的苏顺独自思索的空间。   大半个时辰后。   “石头,帮我去请族长过来一趟。”   族长听闻苏顺有请,还以为族学的事情有变,急急忙忙的赶来了。   却不料,来到之后,苏顺还把苏明月叫来一起,三人对着苏明月的的规划书,一条一条商议起来。   “学子服这个事情,可以。各人收一点费用就成了,不够的部分,到时看族中富户愿不愿意资助,或者从族田收益里面出。”   他一定会让这帮有钱人出这个钱的,为了让苏顺这个榜眼教学,这帮人已经预着要花大力气了,结果这么轻易就成了。是时候,体现他们的作用了。   “早操这个事情,也可以,科举的事情我不是很懂,但好身体是所有的基础。二全子家的池塘我也准备填了,有些娃娃小,不安全,正想着怎么整呢。这个场地,当时候整点石板铺上,好看,明亮。”   这个最好整了,铺点石板,比搞什么花草树木容易多了。   以上两个没有问题,说到建个图书馆。族长身躯一震,眼睛瞪大,不敢置信,“顺弟,你说这是真的?”   书籍多珍贵啊,现在谁家有个孤本、名人手札什么的,不当传家之宝藏起来。族长真不敢相信苏家竟然如此大方,莫不是他欢喜傻了,出现幻觉了。   “是真的。”苏顺叹一口气,“也是月姐儿劝我,祖上这么多的藏书,一直都是空置在书房里,多年以来,无人问津,渐渐的,不就可能失传了。这拿出来,也是想要将先人的智慧和经验发扬光大。只是,一时半会的,不可能全部拿出来的,我这几天先整理一批吧。”   “好的,好的,慢慢来,你慢慢挑。”族长嘴巴都笑咧开了,“这个你放心,我一定挑一个最大、光线最好的房间,给你整一个最好的图书馆出来。”   族长承诺到,然后又转头向苏明月说,“月姐儿,不愧是圣上御封的善织夫人,就是大气,周全。”族长现在看苏明月是咋看咋顺眼,哎呀,这个名字记入族谱真是记对了。   “当不得族长伯伯你如此夸赞。只是我们同为一族,自当齐心协力,守望相助才对。”苏明月谦虚到。   “对,对,对。”族长连连点头。   三人又商议了一些细节,族长出了苏家之后,直奔族中议事堂,找人商量苏家所说之事。尤其这个图书馆,一定要集族中力量建到最好,这可是惠泽代代子孙的事情。   果然,族长召集族中长老到议事堂一说,众人纷纷惊喜万分、不敢置信,“族长,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再三跟顺弟确认过了。”听到被怀疑,族长生气了。   确定消息是真的之后,族中几个长老顾不得平日成熟稳重的姿态,纷纷交头接耳小声讨论起来。   “天啊,顺弟不愧是榜眼,就是大气,就是考虑深远。”   “顺弟就是为我们家族奉献良多,当为我等榜样啊。”   “这些读书的年轻人有福气了,想当年,咱们苏氏往上数就是顺弟这一枝读书最好了。”   “可不是,一门三进士,父子两探花呢。”   “这流传了多少年的先人经验啊,就这样公开了。”   。。。。。。。   “好了。安静。”族中辈分最大,资历最老,最是德高望重的老叔公一拍案桌,众人安静下来,“这件事是大好事,这是惠泽后世子孙的事情,顺儿他们家如此大气,我们也要把这个事情办得妥妥当当。族长,你好好盯着这个事情。”   “是,老叔公。”族长在老叔公面前也是一个晚辈,恭谨回答到。   而另一边,苏家。   苏明月帮着苏顺整理第一批书籍。   想着苏明月那一句“只要《论语》一直流传,孔子就永远活着”,苏顺沉吟片刻,将苏祖父的科举小册子,放到第一批分享出来的书籍当中。   苏明月看着这一幕,脸色都不变,当苏顺同意将家中藏书分享出来,苏明月就预料到这一幕。他爹,还是藏了点私心。 第62章 .开学七日之后。苏屠夫家正在吃早饭。……   七日之后。苏屠夫家正在吃早饭。   “怀进啊,今天要去上学堂,学子服和书本你准备好了吗?”苏屠夫娘子给怀进盛一碗稀粥,问到。   苏怀进拿着一个炊饼吃得正香,听见娘亲问话,咽下去后说,“准备好了,等我吃完早饭,我再换上衣服,免得吃饭弄脏了。”   “好,那快点吃吧,第一天开学,莫要迟到了。”   “嗯嗯。”苏怀进端起稀粥,配着炊饼,呼啦啦的吃完早饭。然后跑回自己的房间,穿起淡蓝色的学子服,想了想,又跑到父母房里,对着铜镜,左照照右照照,确定没有一丝脏污和褶皱,才背起书袋,大步出门上学去。   正在收拾碗筷的怀花小姑娘,看着他哥快步离开的身影,目露羡慕,直到她哥的身影完全看不见之后,方喃喃说,“娘,我哥这一身,可真俊。”明明就是普通的棉长袍,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就是特别好看,“娘,我也想上学。”   苏屠夫娘子摸摸女儿的头发,笑着安慰说,“傻丫头,等你哥回来让他教你。”   怀花没有再出声,这不一样,她也想穿一样的衣服,精精神神的跟大家一起上学去。   集市里,苏屠夫正在卖肉,早上,正是一天生意最好的时候了。   苏怀进路过,大声喊一声,“爹,我上学去了。”   苏屠夫停下砍肉的动作,看着自己儿子穿着淡蓝学子服跑过去,笑着应到,“哎,听先生的话。”   旁边的顾客问,“苏屠夫,这是你儿子?今天早上看到好几个穿着这淡蓝棉长袍的身影跑过去了,怎么一回事?”   “这是我们苏氏族学统一的学子服,今天刚好第一天上学呢。”苏屠夫笑着解释说。   “就是那个苏榜眼所主持的苏氏族学?”这段时间,苏氏买房、动工,平山县消息灵通的人都隐隐约约听说苏榜眼守孝期间会教育族中子弟,这可真是让人羡慕不已。   “是呀。”苏屠夫骄傲的应答。   “你儿子可真好福气,未来可期啊。”来人感慨的说,可不是好福气,一个童生都不是,却得榜眼教导,如此非凡的师资,优越的条件,但凡不是朽木,未来童生、秀才、举人甚至进士都有可能。   来人真是羡慕到眼睛都红了。   “嘿嘿,是呀。”苏屠夫特别爽快的承认了,砍肉的手都有劲了几分。   而苏氏族学,也就是原来二全子家这边,学子们陆陆续续的都来齐了。目之所视,粗略一估计,也有五六十人。   眼看还差一刻钟到辰时,老黄敲起了铜锣,大声喊,“院子空地上集合,院子里空地上集合,苏先生马上就要来了。”   四散的学子听到老黄的话,懵懵懂懂地向院子里走去。因为第一天,大家只能按照之前收到的信息,衣袖上一条深蓝边的是一年级,两条深蓝边的是二年级,三年深蓝边的是三年级,根据年级分开站立着。老黄还上去帮忙整理了一下队形,按照身高顺序大概站好。   眼见人齐了,旁边的房间内,苏明月对着一旁的苏顺鼓劲说,“爹,到你出场了。你看起来超威严的,一定会镇住所有人。”   苏顺对着女儿笑一笑,快步走出去。   院子里众学生看见苏顺,便明白这就是苏榜眼,以后他们的老师了。身为读书人,他们自然知道能得这样一位老师教导有多幸运,即使有年纪小的,来之前,父母也已经再三叮嘱。人群渐渐安静,最后汇集成一声声,“先生好。”   听着这些稚嫩的喊声,苏顺心中激荡,忽然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年,苏祖父一直在坚持教学。压下心中的激动,亮一亮嗓子,苏顺开始了,苏明月所说的,开学演讲。   主要就是一些学堂的规则,大家的课程安排和对大家的期待。说到图书馆一事,即使来前父母都有说过,但是当苏顺真说出来,这些学生都有一种天降大运的喜悦感。竟然是真的,居然是真的。再克制,众学生都忍不住悄悄往正前边,最大最明亮的,挂着图书馆牌子的房间偷偷看过去。   开学演讲完毕,老黄又帮忙指挥,不同的学生进入不同的班级。   然后,从一年级开始,苏顺带着苏明月进入课室,小学生们看见苏顺进来,忙站起来,“先生好。”   苏顺摆一摆手,说,“大家好。今天是是第一天入学,以前也不知道大家的学习进度如何,下面就由你们的苏师姐发卷子,大家独立认真做,不要交头接耳,我会根据大家考试结果,判断大家学得如何的。”   苏明月笑眯眯的捧着一叠卷子走进来,从前往后开始派发。   一连三个年级都是这样。年级小的学生懵懵懂懂,年级大的学生略有不适应。但转而一想,这么多人,苏先生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喊人过来帮帮忙是应该的,再加上苏明月乃是族妹,也不必受那男女大防约束,便默默接受了。   于是,就这样,苏明月跟着苏顺身后,完成了在族学的第一次亮相,成功的让众人开始接受她的存在。   派发完卷子,学生们都在安静的考试,苏明月又去检查图书馆的安排,下午未时到酉时是图书馆分批开放的时间,到时候必定有很多学子过来抄阅书籍,要提前准备好,免得到时候出乱子。   棉花见苏明月这些天一直忙碌,此刻还不得空,不免心中有些心疼和不解,“二小姐,你为什么要这么积极做这个事情,这么忙,这么累。”   苏明月停下整理书籍的手,转过头,对着棉花说,“棉花,你看,我们女人的世界是很窄的,只有那家宅之间的三寸之地。如果有机会,我们可以走出来一点,可以争取更大更广阔的空间,那就一定要紧紧抓住,明白吗?”   好怀念后世可以一样读书一样工作的日子啊,即使世界仍然没有平等,但是机会比现在多得多了。能靠自己的双手生活,永远比依靠他人来得更理直气壮更自由。如果没有拥有过,也许就不会比较,会比较甘心吧。   就是不甘心,不信命啊。苏明月心中叹一口气。   棉花看着出神的苏明月,忽然觉得眼前的小姐好像在很遥远的地方,又好像在想念着什么。这感觉,说不清道不明,但是,小姐说什么,还是不明白。   看着脸色疑惑的棉花,苏明月笑了笑,回过神。沉浸在往事中无补于事,最重要的是要过好眼前的生活。不管在何种境遇里,都要像一棵树,扎最深的根,吸最多风霜雨露,结最甜的果实。   想到这里,苏明月更有力量了,笑着对棉花解释说,“你看,你娘会织布,是不是就比庄子其他只能干农活的庄妇更强,你爹是不是对你娘更好一点,大家是不是对你娘更尊重一点,你娘说话的声音是不是更响亮一点。道理都是一样的,你娘能干更多的事,就会得到更多。”   这么一说,棉花立刻明白了,“嗯,小姐,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苏明月笑了,“来,我们再来检查一遍,待会就要去收卷子了。”   下午,申时,第一批三年级的学生首先进入图书馆。   即使做过很多的心理想象,眼前的图书馆仍然让每一个读书人感到心情激荡。快步走到书架前,如饥似渴地翻阅起手上的书籍。不用多加提示,对待手上的书,比对待最珍贵的珠宝都要更轻柔小心。   “爱护书籍,轻拿轻放,不要玷污哦。”苏明月对着众人说,“那边有案桌笔墨,抄录出两本,留一本副本在学堂,另外一本副本可以自己带回家。”   大家听到可以带回家,有那看到心仪之书的学子立刻抓紧,可不能让别人先抄录了去。   有一位年纪略大的学子刚好看到苏祖父的科举记录手册,翻开一看,如获至宝。看来,这也是一位有故事的人啊。   小心翼翼的大概翻阅一遍,这名学子便不肯将小册子放下,忙移步到书桌前,拿起小册子小心翼翼的抄录。   苏顺在窗前看着这一幕,眼角微微湿润,怀念一笑,而后去其他年级授课。   时间过得很快,当苏明月过来提醒众人时间到,沉迷在书籍世界的众学子可惜不已。还有那尚在抄录的学子,心急的问,“苏师妹,我这本书还没有抄录完,怎么办?”   “去那边登记一下,你按照格式,写下书名,抄录的进度和大概何时完成,在这期间,这本书就不会借阅给别人了。”苏明月解释到。   “那就好,那就好。”这学子说到,而后带着书本去登记。   最后,赶在最后一刻前,三年级的学子恋恋不舍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图书馆,而下一批的二年级的学子,已经开始迫不及待要进来了。   “哇,亮哥儿,你家好多书啊。”苏怀进看着眼前这一幕,惊呆了。出身在屠夫家,苏怀进就是自己家里最有学问的人了,家里的书本也就是苏怀进自己的课本。如今看到这满屋子的书籍,苏怀进才恍恍惚惚的明白,这就叫传承,不由心中大为羡慕。   “都是先人的遗泽。”苏亮板着一个小身板,佯装淡定和不在意,只是微微勾起的嘴角泄露了他的得意。   “装样。”苏怀进侧身轻轻一撞苏亮肩膀,这么多年同窗,谁还不认识谁呀,“走,看书去。”   苏亮笑咧开一嘴小白牙,这么多书,以前祖父和父亲都不让自己进书房呢,随意进书房,那是二姐才有的特权,他其实也很羡慕好吗。 第63章 .出事忙碌了一整天,幸亏苏家早有准备……   忙碌了一整天,幸亏苏家早有准备,虽然忙,但是一切都算顺利。待傍晚散课后,苏家众人总算松了一口气,绷着的心也放下来了。   吃完晚饭,苏明月和苏顺在书房就今天的开学事宜做一下总结,因为大家准备的还算充分,所以也没有什么大岔子。   总结完了之后,两父女又在书房里评改卷子,苏明月协助改低年级的,苏顺把关,要尽快把学生的卷子评出来,才好判定学生的进度,看接下来的课程如何安排。   沈氏看着两父女忙忙碌碌的样子,心下大为安慰。公公过世,自己也不是不伤心,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如果丈夫还是一直沉浸在伤痛里,沈氏也不愿意。如今他们父女有事要忙,精气神眼看着好起来了,沈氏自是乐见此举。   站在书房外看了一看,沈氏也不打扰父女两,转而带着光哥儿去苏祖母房间。光哥儿一岁多的年纪,正是胖乎乎学走路学说话最可爱的时候,苏家没有人不喜欢他,包括苏祖母。   果然,因为丈夫过世,心情低郁的苏祖母,看到光哥儿都主动出声招呼,“光哥儿来了。”   “祖母,祖母。”光哥儿迈着小短腿,像个小企鹅,一晃一晃的向苏祖母走去,走到苏祖母跟前,小胖手举着一块茯苓山药糕往苏祖母脸上塞,“祖母吃,祖母吃。”娘说了,祖母吃一块,他也可以吃一块。   “哎,”苏祖母主动咬住光哥儿递的糕点,咬着糕点含糊地说,“光哥儿乖。”   苏祖母身边服侍的陈嬷嬷,看着这一幕,笑了。   苏家因为今天开学人人忙碌,其他学子家也颇为关注。   苏屠夫家晚饭吃得晚,小户人家,也没有什么吃不言食不语的规矩。苏屠夫大碗吃饭,问到,“怀进啊,你今天去上学怎么样?”   苏屠夫此话一出,桌子旁的苏屠夫娘子和怀花小姑娘都放慢了吃饭的速度,侧耳想听听苏怀进说学堂的事。   苏怀进比他爹讲究一点,将嘴里的饭咽下去,然后才回答,“挺好的。今天考了卷子,还进了图书馆。爹,先生家好多好多书,比书店里还多。”   “那是当然,我记得,我爷爷,就是你太爷爷那一辈的时候,你先生他们家就一直都是读书人。这一代代传下来的,不就多了去了嘛。等以后你长大了,再传给你儿子,我孙子,以后我们也是书香传家了。”   “嗯。爹,我一定会的。”   “好,对了,你今天卷子考得怎样?”   “爹,今天才刚考呢,要等先生看完,我也不知道。”   “哦,好好考,好好听先生的话。”苏屠夫自己没有什么学问,就只会叮嘱儿子听先生的话。   “嗯。爹,我一直都很听先生的话。”   “好了,吃饭吧,快吃晚饭,明天还要早起呢。”苏屠夫娘子招呼到。   而另一边,族长家,身为一个家长,族长也是很关心自己儿子的学业的。再说,族长他上下折腾,花了这么大的心力,不就是想把自己的秀才儿子送到苏顺门下,想着得一个榜眼名师教导,自己儿子可以更进一步嘛。   因此,晚饭后,苏族长也将自己的儿子喊入书房,两人谈起今天在族学里的事情。   苏族长的小儿子已经是秀才之身,看问题,自然比苏怀进深远些。   即使只听了一上午的课程,但是已经开始为苏顺的学识所倾倒,“苏先生的授课水平很高,深入浅出,各处典故随口而出,而且更难得是有条理,只听了半天课,我已经觉得受益颇深。”   苏族长点头赞同到,“你族叔可是榜眼,学问自然是比你以前的师傅好多了,也不枉费我花了这么多力气把你送进去。好好抓紧这三年,以后有你受益一辈子的时候。”   “嗯。爹,我知道了。”   “苏家那图书馆怎么样?”   说起这个,苏族长小儿子眼睛开始发亮,“爹,先生家藏书真的很多很丰富,我今天翻到一本苏家先祖注释的求学手札,实在是句句经典,可惜不能带出来。不过我已经登记了,等我抄录完两遍,我就可以带一本回家。”   “你族叔此举,我们都是佩服的。说起来,我们苏氏家族,你族叔这一枝,最是底蕴深厚。你入得宝山,可不要空手而归。”   “是,爹,我明白了。”   苏明月不知道自己一个图书馆的提议,余波震荡得比她想象中更大,改完部分卷子,正准备洗漱,棉花来报,“二小姐,刘公子来了,正在偏厅里。”   这么晚了,怎么突然过来了,不像是刘章平日风格,莫非是出了什么问题?苏明月忙站起来,急匆匆往偏厅里走。   偏厅里,刘章正站着,苏明月未等刘章开口,便问到,“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这么晚过来了?”   刘章见苏明月急匆匆赶来,头上珠饰全无,掀开门帘的手上还沾着墨迹,脸上一片忧心之色。   刘章便笑了,“你别着急。是书店府城有一个仓库走水了,我明天要去看看损失有多大。你们之前定的一批书籍,我便想着走之前给你送过来。”   开书店的,遇上走水,其实已经不抱幸存心理了,没有被烧光,救火的时候也全给弄毁了,刘章过去,不过是查明事由和进行处理补救而已。   显然,苏明月想到这一点,皱着眉头说,“如何会遇到失火走水,你们应该很小心才对呀?”   “是了。平常都再三叮嘱伙计小心谨慎,也是用老的老人了,以前也没有遇到这种情况。”刘章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尤其这次被烧毁的仓库,还是他们最大的仓库,人手都是熟练的。事故之后,当地主事之人已经进行紧急处理了,但是事情实在过于严重,才快马过来请主家,刘章才必须明天一大早立刻出发去处理。   不过,为了避免苏明月担心,刘章没有讲事情的严重性说出来,而是安慰说,“也不知道是不是秋干物躁的原因,我过去需要查明原因,再估计损失,然后采取补救措施。接下来你们学堂的宣纸文具等,会有店铺伙计给你送过来的。”以前刘章为了多跑几趟苏家,凡是跟苏家有关系的事情,不管大小,他都会自己跑过来。   “嗯,我知道了,这些不重要。你去到之后,小心安全,有需要,就送信回来,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大家一起想办法,总比你自己一个人单打独斗强。”苏明月叮嘱到。   “嗯。我知道了,时间不早了,我明天要出发,就先回家了。你别出来,夜里凉,让老黄送我吧。”刘章注意到苏明月跑出来得急,只匆匆披了一件外套,现在已经是寒露初至,外面风凉,便叮嘱到。   苏明月送刘章到门边,目送老黄举着一盏气死风灯,渐渐消失在黑暗中,心中忧愁不减。此时,白天顺利开学的喜悦蒙上一层阴影。   站立了半盏茶功夫,棉花提醒到,“二小姐,夜里凉,回房吧。”   “嗯。”苏明月应到,事情已经发生,刘章去处理了,自己应该相信他的处理能力。再多的担忧,也是无济于事,还不如把自己手上的事情做好。   而此时,刘家,大堂燃着小儿手臂大的蜡烛,刘父刘母在对着烛火劈里啪啦的打着算盘。   刘父先停下手,翻开账本,认真的记下一个数字,刘母还在拨算,过了一盏茶功夫之后,也停下了下来。刘父再将刘母手中的账本拿过来,再拨弄了几下算盘珠子,最后得出一个数字,深深吸了一口气。   “怎么样?”刘母心急的问。   “其他地方的库存不多,但是将各地现银先抽调出来,吩咐加急印制一批,应该能如时交货。”刘父说。   听到如此,刘母略略松了一口气,关键这批货太重要了,这是来年秀才试的的科举书籍,跟各大学堂书店签了合约的。而第一场县试,就在明年春三月,这时间太紧了,还容不得差错。   “等章儿交代完手上的事情回来,他去处理,我们在后方给他抽调各地现银。”刘父说到。   说刘章,刘章便带着一身寒意推门进来,夜风呼呼,吹起刘章一片衣角,烛光照着刘章脸上一片刀锋般凛冽。   “怎样,事情都安排好了吧?”刘父问。   “安排好了,我明早一早出发。”刘章说。   刘母递过一盏热茶给刘章,这大冷天的夜里往外跑,可受罪了。   “嗯,注意安全,如果是意外还好,如果是人为,一定是心怀恶意之人,可能还有后手,切记要以自身安全为重。”刘父叮嘱到,就怕刘章年轻意气行事,“凡是多想想我跟你娘,我们可就你一个儿子。”   “呸,说什么呢?”刘母说的,“章儿,过来吃一碗热汤面吧,边吃边谈,暖一暖。”   “好,娘。”   次日一早,天蒙蒙亮,平山县大部分人家还大门紧闭,几匹急骑从刘家大门飞奔而出,刘章已经出发。   又过了两刻钟,鸡鸣声起,有那勤劳的人家开始一天的忙活。   苏屠夫家里,苏屠夫要出早集,已经在吃早饭。怀花小姑娘,还在沉睡,苏怀进揉着眼睛起床洗漱了。   “怀进啊,你今天怎么这么早起床了。”苏屠夫看见儿子,问到。   “今天要去出早操,要早一刻钟到,我念叨着醒早了。”   “哦哦,那你要不要再回去睡一睡。”   “睡不着,我吃完早饭,背一会书再去上学。”   “好好好。”听到儿子这么自觉,苏屠夫笑得乐呵呵。   新的一天开始了。 第64章 .因由次日一早,石头提着一扎书跟着苏……   次日一早,石头提着一扎书跟着苏明月、苏顺来到族学。   “昨晚章儿急匆匆的过来,可是有什么事?”跟刘家书店的打交道的事情,一直是苏明月跟进,但是在苏顺印象里,刘章一直是一个妥当的人,不会做出深夜贸贸然拜访的举动来。因此,更显得昨晚的上门拜访是多么突然。基于对女儿的信任,昨晚苏顺也没有阻止,只是今早必然要问一问的。   “刘家书店有一个仓库失火了,刘章今早一早赶去处理了,所以昨晚把最近的一批书拿过来给我,顺便跟我说一下接下来的安排。”苏明月解释说。   “如何发生这样的事情?”苏顺皱起眉头,“莫不是秋干物躁易着火?”   “一切都等刘章的调查结果回来再说吧,刘伯父刘伯母也会帮着处理的。我跟刘章说了,有什么需要的跟我们说。”苏明月不想苏顺过于分心,还是希望他将心神放在族学里,便转移话题说,“爹,你今天的讲学准备好了吗?”   “你人小小,操心的事情可不少啊。”苏顺笑到,“已经准备好了。”   这族学也不远,两人谈话间,已经到了。   说到刘章这边,刘章带着人马,连日赶路,终于在最短的时间赶到府城。   这边的管事之人等刘章过来,已经等到望眼欲穿。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一个管事,如何能做主,只能日夜看管这出事仓库,深怕再出什么事情。这不,看到刘章,管事立刻迎上来,“少爷。”   刘章一扔马鞭,大步向前,问到,“损失情况如何,统计出来了没有?”   管事连忙快步跟上,也不敢隐瞒,低头汇报到,“仓库的库存基本都烧毁了,没抢救回来多少。幸而我们当初选址的时候就远离了密集处,跟周边的距离也比较大,因此火势没有蔓延到别家。着火的事情也报官府了,官府派人来查过,但是现在还没有查出结果。”   官府没查到什么结果是刘章意料之中的,不过,“全是烧毁了?不是在抢救过程中损毁的。”   “是的,那天晚上火势很快,很猛,等我们的人手赶过来,已经烧得差不多了。官府派人过来说,最近秋干物躁,容易着火。”   刘章的眉头拧成一个川形,“值班伙计的名单给我。”   书店仓库这种容易着火的地点,刘家晚上都会派好几个伙计值守,起火之初就应该被发现了,正常情况下,即使有意外着火,也能很快发现扑灭,不会让火势成形。   掌事也料到刘章会追问,从怀中掏出一张名单出来,显然早有准备,“少爷,这是当天值守的人名单,都是几年的老人了。”   刘章扫过名单上的名字,他都有印象,这点管事没有说谎,“这些人,近日有没有什么异常?”   管事皱起眉头,苦苦思索半晌后,摇头到,“没有,大家都挺正常的。”   “也不一定是要异常,就说说他们这段时间有什么事吧?”刘章继续追问。   管事皱眉想一想,“老王最近娘子过世了,他娶了个继室,家里元配的子女正跟后娘闹腾呢;老全的老娘过世了,请了三天的丧假;三山的爹病情加重了,找我预支了后两个月的月钱,不过他爹病了有两年了,也不出奇;元宝家里娘子生了三个丫头之后,终于生了个儿子,这是喜事。当天值班的就这四个人,发生的事情就这些,其他就没有了,也许是我没有听说。”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被烧毁的仓库前。   断壁残垣,一片破败,烧得只剩下半截承重柱和满地瓦片,可见当晚火势之大。   管事似乎不好意思,烧成这样,实在是自己这个管事之人失责,但面对主家,他还想保住这份工作啊,忙呐呐解释说,“当天,我们已经最快速度赶来了,周边的邻居也赶来帮忙救火,但是实在是火势太大……”   刘章却不听管事解释,生硬打断到,“找人查一查当天的伙计,烧的这么快这样猛,轻则当天晚上松懈没有及时发现,重则有内鬼。换一批人去查,尤其这个老王和三山,一个枕边换了人,一个缺钱,重点查。”   “是!”管事凛然,心头一惊,马上应答到,“少爷。”   看过现场,刘章转头就走,烧成这样,已经没有抢救的必要,接下来最重要的,是尽快调拨现银,把这一批书籍在日期前赶出来。   刘章步履不停,上马,带来的人跟着背后,马蹄飞扬,尘土一片。   回到府城刘宅后,刘章吩咐到,“书香,派人去查一查名单上的伙计,还有,查一查这个管事。”   “是,少爷。”办正事的时候,书香还是靠谱的,接过名单之后,立刻转身去办事。   次日一早,刘章去跟各大印刷商联系,时间如此紧急,货量如此大,单靠刘家自家的印刷工人忙不过来。   “刘少爷,不是我不帮你。干我们这一行的,你也知道,这个雕版什么的都得提前准备好,半年后的工作都已经全排满了。你要的时间这样急,也没有现成的雕版,老牛我,实在没有办法呀。”   刘章沉默半晌,“谢谢牛叔父。”说完站起来告辞,“我再到其他家试试。”   “好,不耽误刘少爷的时间了。”   出门后,随从心急,“少爷,现在怎么办?”   “去李家。”刘章沉着脸说。一行人,骑马往李家飞奔而去。   “刘少爷,你这个货量,需要的人力和时间都不少呀?”李老板是一个中年男子,“不过,我们家最近的确是有一些空闲,但也不够宽裕,赶一赶,还是可以的。但是日夜赶工,这价格,就上去了。”   “你要加多少?”   “加五成,这单我们接了。”   “四成,李主事,大家也算是同行,这个价位,你们已经绰绰有余了。”   “四成半,刘少爷,我知道价位,但是现在全城也只有我李家有这个空档了。我们商人,趁机赚钱是天性。”   “行,成交。但我要提前一天拿货。”   “刘少爷果然是不让分毫,好,这个辛苦钱我们赚了。”   两人商量好,签下合约,李老板吩咐人准备开工,刘章则回刘府,这也算是完成了一部分。   傍晚,书香回报,“少爷,管事家暂时没有查出问题,提供的伙计名单情况也属实。不过,我去医馆调查过了,三山家里父亲的病情,两个月的月银远远不够。”   刘章听完,眉头皱了起来。这个三山,很有问题。   而就在书香汇报后不久,府城管事也匆匆赶来,“少爷,果然如你所料,三山家他爹的病情,也实在严重了一点,他的月银实在是杯水车薪啊。要不要,提审三山?”   “先提审老王吧。”刘章吩咐到。   刘府偏房内,老王跪在地上。   “少爷,失火之事我真的不知道呀。这真的就是一个意外。”老王喊冤说。   “老王,你也是我们刘家的老人了。当天值班的人手里,也是你年纪最大资历最老,本来吧,还想着再过段日子给你提一提月银的。”刘章停了一停。   老王心头一喜,莫非不是说失火的事,但是马上反应过来,失火之事已发生,自己别说提月银了,罚银才是真的。可惜呀,万一提一提月银,家里新媳妇和老大估摸着可以安抚下来了。老王心头苦涩的想。   看见老王面露苦涩,刘章继续,“但是,最近仓库失火,你是老人了,也知道,按照刘家规矩,你们值班这批人,是要罚三个月月银的。”老王脸色苦涩之色更为沉重。   “不过,有人举报,正常情况下是不可能这么快烧得这么大的,当天晚上是因为你家里失和,你整日困于家宅之事之中,疏忽所致。你这样,为了以儆效尤,刘家就不能留你了。”   “少爷,少爷,我没有,我没有。”不能失去这份工作,不能失去这份工作,老王拼命磕头,“少爷,不是我,是三山,是三山,他当天带了一壶酒过来,说家里老爹事情烦心,大家喝一杯,才一时没有发现的。”   刘章的脸色未变,只吩咐到,“把三山押上来吧。”   有人打开了门,压着浑身被绑着,口里塞着一块抹布的三山进来。来人随意把三山扔到地上,扯掉嘴里的抹布。   三山得了自由,拼命磕头说,“少爷,少爷,你饶了我吧,我就是一时鬼迷了心窍,大意了,少爷,少爷我再也不会了。”   “你不是鬼迷心窍大意了。你是蓄意放火啊。”刘章淡淡到,“不用隐瞒,我们已经找到证据了。”   三山听完此话,猛地僵住,头也不磕了,脸色变得煞白。他这幅神态,不用证据,已经说明刘章所说的是事实。   “是你,竟然是你放火。三山,兄弟们跟你有什么仇,你这么害我们。”老王扑上去,对着三山一顿捶打,想到被扣掉的三个月月银,老王心都痛了,还有差点丢掉的工作,又满心愤怒。原以为是大意,这几天一直提心吊胆的,没想到居然有人故意捣鬼,老王出离愤怒了。   “问出原因,送到官府。”刘章不愿意再在这费时间,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吩咐完书香,站起来大踏步走出房间。   看着少爷离开的管事冷汗直流,脸色灰白,不管三山因何放火,自己一个失职之责是跑不掉的了。   半刻钟之后,刘章在书房打算盘,李老板那边只能解决一部分的货源,大头还是得自己印制,日夜赶工,还得投入大笔的人力物力,刘章也只能砸钱求时间了。   “少爷,”书香敲门进来,“三山招了。说是因为自家老爹病重,就想着放一把火,再努力把火救了,然后得一笔赏银的,没想到,火势没控制住,就变成这样了。”   刘章沉默了片刻,“送官府吧。”   人,总是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第65章 .善恶收到刘章的回信,看到信中写明的……   收到刘章的回信,看到信中写明的事情缘由,章氏气得银牙紧咬,气呼呼的重重一拍桌子,“你说这世上怎有这等蠢人。你说他善,他就胆敢放火,还把其他人先放倒,一旦出点什么事,这可就几条人命,大家上有老下有小的一家子;你说他恶,他又不是完全的恶,还是个孝子。”   “什么孝子。”刘父嘴角轻嘲,“真正爱子女的父母,不会想子女因为自己毁了一生;真正爱父母的子女,应当更珍惜自身。善良的人到绝境都不会轻易干坏事。这件事,有那么多的办法,你说他在刘家工作多少年了,说出来,我们不给他想想办法;再不行,他一个大男人,还可以卖身为奴,卖身几十年总有一笔钱吧。他偏偏选了最差的一条路,无非是蠢坏多于善思。”   “不说这个了,越说越气,就让官府去判吧。”章氏越想越气不过,“章儿说找到解决方法了,那李老板,可不可靠?我们的现银够不够?”   “老李呀,以前没有打过交道,但是在这个圈子里,听过他的名声,除了贪财一点,是个守信诺的人。贪财也行,现在咱们也只能舍钱保信誉了。”刘父解释说,“现银是紧张一点,但是还不到外借的程度。这一关,能过。”   听到刘父这样说,章氏心中松了一大口气。   刘章给刘父刘母送回了信,自然也不会忘了苏明月。   听完苏明月解释,苏顺和沈氏深深叹了一口气,半晌后,沈氏说到,“你说这是什么事?”   苏明月也不知道如何接话了。   苏顺问到,“章儿说他们能解决吧?”   这个苏明月可以回答,“说是已经找到解决办法了,让我们别担心。”   “那就好,那就好。”   过了半晌,苏顺又说,“月姐儿,万一有一天,我们发生了什么事,你可千万别做出这种事来。这天下,当父母的,子女才是第一位的,你看着三山,他这样做,他爹死也不闭眼。”   “行,爹,我知道了。”   “你爹说的对,”沈氏又说,“但凡有要求子女损毁自身的爹娘,也不值得为了爹娘这样做。你明白了没。”   “明白了,娘。”   “行了。这件事就这样吧。我到佛堂烧一炷香,你们两父女忙活去吧。”沈氏说到。   这段时间,苏顺和苏明月是真忙,忙还要惦记着刘章这事。如今事情算是水落石出,几人都松了一口气。   松了一口气之后,苏明月有心思了,这第一天摸底考试的成绩也出来了,学生们,也该接受接受现实的拷打了。   次日一早。   “亮哥儿,怎么了,今天这么没有精神。”因为年龄相当,个子相当,水平相当,所以苏怀进跟苏亮是坐一处的,两人坐了几年了,感情自然也深。看见苏亮一大早的,心情忧郁,不免关心到。   “唉,昨天晚上知道,咱们第一天考试的卷子改出来了。”苏亮低声说到。   “真的。”苏怀进眼睛瞪大了,忙问,“怎样?你有没有偷偷先看?有没有帮兄弟我看一把?说吧,让我先做个心理准备。”   苏亮趴在桌上,翻一个白眼,“我但凡能看到,我就不会这么忐忑了。我姐说了,我现在就是学堂里普通的一名学生,没有特权。”   “明月姐姐可真严格啊。”苏怀进也学苏亮趴在桌子上,两人面对面,悠悠叹一口气,说不尽的忧愁。   “来了,来了,先生来了。”有童声喊。苏亮和苏怀进连忙挺直身躯,坐得端正。   “先生好。”   苏顺摆摆手,示意大家坐下,不必多礼,然后宣布说,“今天,给大家派发第一天考试的考卷。”   坐着的众人瞬间呼吸都放轻了,尤其苏亮,脸上一片淡定,内心净是咆哮:啊啊啊,也不知道考得怎样。大家都知道我是爹的儿子,万一考得不好岂不是很丢脸。呜呜呜,二姐也没有给自己透个底。   苏明月笑吟吟的走进来,扫了一眼小学生们,然后对着苏亮,眼里透出微不可查的笑意。   苏亮脸色一僵,惨了,二姐肯定知道我想什么了,也顾不得装成熟淡定,忙对着苏明月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此次考试会宣布头三名,课后,头三名的卷子会贴到后面墙上,大家可以参观,但是要爱惜。三天后,头三名可以拿回自己的卷子。以后所有的考试都是一样的。”苏明月出声解释说,“一年级,第一名,苏亮,第二名,苏怀进,第三名,苏思。上来领自己的卷子。”   苏亮笑出一个傻样,保住了,保住了,自己的面子。   苏明月看见自己弟弟这个傻样,不忍直视。他真的,对自己,就没有一点数吗?毕竟自己也教过他一段时间,莫非打击得太深了?苏明月自我反省到。   苏亮拿到卷子后,喜滋滋的左翻右翻,自己做得真不赖。看评语字迹,还是二姐给自己评的。嘿嘿。   旁边苏怀进从旁递过来一张卷子,苏亮非常上位,把自己的卷子也递过去,两人瞬间交换卷子完成。   噫,怀进这家伙的卷子也是二姐改的,真好命。   苏怀进但凡知道苏亮这么想,都要反问一句,你说谁好命。   课后,两人连同那第三名苏思将卷子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粘在墙上,以后还要收藏的呢。再看一眼自己的考卷,三名小学生胸膛挺得更直了。   “亮哥儿,你写的可真好啊。”旁边有小学生赞到。   “一般一般。”苏亮谦虚道,内心直说,别碰,别碰,碰多了会弄脏我的卷子。   相比一年级年纪小对苏明月评卷接受良好,三年级的就不太能接受了。   一名三年级年纪略大的学生先拿到考卷,对着考卷上那娟秀的字迹皱起眉头,方才认真查看。越看眉头皱得越紧,最后叹一口气,将卷子上的评语指正部分细细修改过来。   课后。三年级班有隐隐约约议论声起。   “你们说,那卷子上另一个人的字迹是谁的?”   “别想了,肯定是苏师妹的。”   “哎呀,如何能这样,是不是有点、、、、、”   这时候,一直皱着眉头在改错误的学生眉头皱得更紧了,只是他毕竟年纪大,人笨嘴拙,一时间反而不知道说什么。   此时,三年级第一名,苏修远抬起头,大声说了一句,“孔圣人曰:三人行,则必有我师。韩愈《师说》也说过,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众位,连这点胸襟和气度都没有吗?连正视自身的勇气也没有吗?”   此话一出,众人寂静,无人再说话。   皱着眉头的学生眉间慢慢舒展开来了,又认认真真的对着自己的卷子改正错误。   这天下午,苏顺又约谈了几名学生,再次考究了这几人的水平,然后建议他们更换了班级。往上升的当然是脸上有光,往下调的,自然是极度尴尬了。但是,做学问就是这样,瞒不了自己,瞒不了别人,这几人也明白,自己的水平在这里,因此尴尬半刻之后,也同意调换了班级。   苏顺安慰说,“你们年纪还小,我当年,三十好几,儿女都出世了,才中秀才,要说尴尬,岂不是尴尬死。学问这种事,一时代表不了什么,甚至科举都代表不了什么,以后岁月还长,什么都有可能。”   “是,先生。”见苏顺拿自己举例子,这几位往下调的学生心下信服正色到。   当天散值后,苏亮跟着苏顺和苏明月后面,板着小脸淡定的走进家门。只是,到了家门之后,看见苏祖母,还是忍不住翘起小尾巴说,“祖母,我今天考了一年级第一名。”   “真的。我亮哥儿真棒。”苏祖母脸上笑开了菊花,极为捧场赞到。   “一般般吧,还是有很多人比我优秀的,我会继续努力的。”亮哥儿努力压着笑脸说。   “好好好。”苏祖母乐呵呵的说,“我们亮哥儿以后要更努力,考状元。”   苏明月见此,脸上露出了一点笑意。LJ   晚饭后,苏明月漱完口,擦擦嘴角,吩咐到,“棉花,把我书桌上那几本书送过来给大少爷。”   “二姐。”   “喊什么,喊也没有用。”苏明月淡定的说,“你如果只想止步于此,那你就可以开心了。但是你如果还想继续进步,就要知道你写文章还不能够灵活运用,说明你的知识还不是你自己的知识,多读多思多写。”   “是,二姐。”亮哥儿有一点好,就是肯听教,说到正事肯认真对待。   沈氏和苏顺看看这一对儿女,眉眼弯弯,对视一笑。   而此时,苏屠夫家。   “儿子,你有本事了。第二名,第二名。给你爹长脸了。”苏屠夫脸色都涨红了,用力拍着自己儿子的肩膀,把苏怀进那个小身板拍得一个痛,但是这是男人的气概,忍着。   苏屠夫娘子含笑端饭上桌,笑说到,“好了,别拍怀进了,也不看看你自己手劲多大。”   “呵呵,”被娘子这么一提醒,苏屠夫收回双手挠头笑,不过,“娘子,给我温一壶黄酒,今晚这么好的事情,我要喝一杯。”   “早给你温好了。”苏屠夫娘子今日也不反对丈夫喝酒了。   怀花小姑娘坐在她哥旁边,说到,“哥,你好厉害。”   “嗯。等我更厉害了,以后给你撑腰。”   “嗯嗯。”   相较于苏屠夫家的一片欢声笑语,族长家书房则是沉默一片。   半晌后,族长艰难出声,“那苏修远,果真排名第一。”   “是,爹,我看过他的文章,儿子的确不如。”苏族长儿子满口苦涩,苏修远才刚中秀才,年纪比自己还小几岁,要承认自己技不如人,苏族长儿子也是下了很大的勇气。   “不要气馁,”苏族长鼓励说,“那苏修远一直在苏老先生的课堂学习,有先发之机,你努力追赶,未必不能赢。”   “是,爹。”   一张卷子,卷起千层浪。 第66章 . 第二环苏家族学这边,进展顺利;刘家……   苏家族学这边,进展顺利;刘家书店这边,事情也在顺利推进。   “少爷,那三山的判决结果出来了。”书香敲门进来汇报说。   “嗯。”刘章的继续伏案工作,执笔之手不停。官府判决结果如何,都是三山应得的惩罚,刘章并无愧疚。   “还有,三山的爹,知道判决之后,病故了。”   刘章的神色似是未变,然而执笔的手一个用力停顿,笔尖被重重按到雪白的宣纸上,过了一会,执笔之手将笔微微提起,宣纸留下了粗大醒目的一个黑印子。这张纸,废了。   “他家还有没有其他人。”   “没有了。”   停顿了片刻,刘章吩咐到,“派人,将他爹好好安葬了吧。”   “是,少爷。”   “重印书本的事情进展怎样?”   “人手已经安排到位,材料已经供应上了,雕版也新刻了一份给李老板,接下来就是按进度行事就可以。”   想了一想,刘章吩咐到,“留一个人下来,盯着这个事情。”   “是,少爷。”   吩咐完所有事情,刘章也没有继续工作的心情。窗外大雪飘飞,书房内虽然烧着温暖的炭火,但是仍然让人感到孤单。也许,天冷了,该回家过年了。   腊月初七,刘家门口。   “章儿是说今天回来吧。”章氏在大堂里踱步,看了看刘父,试探着问,“要不你去接一接?”   刘父抬头看一看满天大雪,把自己的手炉抱得更紧一点,然后缩了一缩自己伤了的那一条腿,“我不去,天冷腿疼,你去吧。”   章氏也抬头望一望满天飘飞的鹅毛大雪,转个身,靠近火炉一点,“唉,章儿不知道现在到哪儿了,现在这个天气,可真让人挂心啊。”反正,也没有去起身接一接的行动。   大雪中,几匹骏马疾驰穿过风雪,马蹄声划破寂静长街,刘章满身寒气,推开刘宅大门。   “哎,是章儿回来了。”章氏迎上去,满脸笑意,“快来快来,我跟你爹专门等着你呢。来,烤烤火。”又转头吩咐到,“来人呀,给少爷上一碗热汤面,这天气,可真冷啊,吃点热的暖和暖和。”   次日早上。   “咦,章儿呢,是不是赶路太累,还没有醒。”章氏问到,又转头说,“书香呀,去把少爷叫起来,吃了早饭再睡。饿过头了对身体不好。”   “不用叫了,吃饭吧。”刘父拉开凳子,坐上去,端起稀饭,“一大早的去苏家了。”   沉默,是今早的早饭。   “多年之前,我就说吧,最好还是生一个女儿。”章氏拉开凳子,坐到刘父对面。   “是我说不生吗?”刘父委屈道,“是你自己说太痛了,不想生了,有章儿一个够传宗接代就行了。”   唉,还是沉默。   苏家,也是在早饭中。   “章儿回来了,事情都处理好了吧?”苏祖母只知道刘章外出处理事情去了,并没有人告诉她详细情况。   刘章偷看苏明月,苏明月微不可查的摇摇头又点点头。   刘章便笑着回到到,“都处理完了,回来过年呢。想着今早腊八,便过来拜访一下祖母,讨一碗祖母的腊八粥,一整年都忘不了这个滋味。”   “好,好。”苏祖母笑得乐呵呵,“祖母吩咐嬷嬷给你装一碗满满的。”苏祖母年纪大了,就喜欢这种能吃能喝的年轻人。   “谢谢祖母。”   刘章这个未来孙女婿逗得苏祖母乐呵呵,另外一个孙女婿也不甘落后。   陈家,吃完早饭之后,陈老爷把陈二公子叫到书房。   “你们学堂已经放假了?”陈老爷问。   “是的,放到元宵后。”陈二公子回到。   沉默半晌,陈老爷吩咐到,“中午你带着你媳妇回一趟娘家,等你岳父下午散课后吃了晚饭再回来吧。看看能不能蹭进那苏家图书馆里面去,还有你之前的课业,一直有给你岳父看的吧?多跟你岳家相处。”   “是,我明白,爹。”虽然有点蹭岳家资源,但是时人就是这样,亲戚间的关系十分密切。   陈老爷叹一口气,“我原本想着,起码把你弄进苏家族学里面去的。但是,刚一提,苏氏那族长就拒绝了,说你原先有先生呀,毕竟不是苏氏族人呀。可恶,那冯家二子,不也不是苏氏族人,也一样进去了。”   陈二公子还是年轻,陈老爷愤愤不平,陈二公子就露出了些许尴尬之色。   “儿呀,你还是脸皮薄了。”陈老爷在县衙多年,跟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多了去,如何看不出自己儿子脸上的尴尬之色。年轻人,还是看不透,实惠比面子更重要。   陈二公子被自己亲爹说得,脸上微微赫然。   而此时,被陈家父子念叨的冯家,就是苏姑妈一家,可不知道有人在羡慕自己。嘿,就飞哥儿翔哥儿两兄弟,入苏氏族学那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没理由外公教学的时候两兄弟有学上,哦,亲舅舅接手了,两兄弟就要转学了。舅父舅父,舅舅就跟父亲一样的呀。但凡苏族长敢说一声拒绝,苏姑妈能把苏族长手撕了。苏族长还真不敢,因此飞哥儿、翔哥儿很顺利的就入学了。   苏姑妈唯一有点不满的是,第一次摸底考试,不管是飞哥儿、还是翔哥儿,竟然都没有拿到前三。这不行呀,但是问了,舅舅对着两兄弟课业也很关心哦。苏姑妈决定走一走曲线救国的法子。   吃完早饭,苏姑妈用手帕抹一抹嘴角,说一句,“我待会回一趟娘家。”想了想,觉得今天毕竟是腊八节,自己一个当家主母长时间跑回去的确不是很好看,又解释说,“飞哥儿、翔哥儿居然没有得到第三,我回去跟我哥商量一下,能有啥法子。”   果然,苏姑妈此话一出,苏姑妈公公和婆婆的脸色立刻和缓了,叮嘱到,“是该关心一下的。还有亲家母,我们不方便上门,帮我们向亲家母问好。”听闻那陈家,也是苏家的女婿,都没有入到苏家族学读书呢,这显得飞哥儿翔哥儿多特殊,是应该好好走动的。   “嗯,爹,娘,我会的了。”苏姑妈答应到。收拾收拾,回娘家了。   两边人马刚好在大门口撞一起了。   “姑妈。”苏明媚和陈二公子作为晚辈先问好。   “嗯,回来了。”苏姑妈回应的很热情,还反客为主的招呼到,“就应该这样,常回家看看啊。”   门房老福头看两代姑奶奶都回来了,忙打开大门上门迎接。   苏祖母和沈氏刚刚送走了刘章,又迎来了苏姑妈和苏明媚两口子。因为苏顺要上课,因此又把苏明月叫回来,把陈二公子领到图书馆。   陈二公子被苏明月带走,苏明媚和苏姑妈各找各妈。   “娘,你说,让相公转到我们家族学来行不行?”夫妻同体,夫荣妻贵,苏明媚自然也是想要自己相公能更进一步的。何况陈二公子这次秀才排名第七,眼看着下一次有望举人了。   “晚上我跟你爹提一提。”沈氏说,身为一个母亲,沈氏自然也是为自己女儿打算。小姑子儿子都进来了,也不差一个女婿了。   而苏姑妈这边,苏姑妈一边磕着瓜子一边说,“娘呀,你跟我哥说说,让我哥多帮忙盯着飞哥儿、翔哥儿一点,这可是亲外甥,不比那外人重要许多。哎,飞哥儿和翔哥儿这次考试都没有得到前三,我这心就是揪着。”   “知道了。你哥何时对飞哥儿、翔哥儿不上心,对亮哥儿也就如此了。”苏祖母没有好气的说。   “我知道。”苏姑妈喝一口浓茶,“这不舅父舅父,舅舅半个父了嘛。”   苏祖母简直被苏姑妈的无赖击倒。   于是,晚上,苏顺先被两边围攻,身为一个孝子和隐形妻管严,苏顺还能怎么办,自然是好好好了。   于是,在过年前,陈二公子顺利插班苏氏族学,苏顺自己开口要收了,自然也不会再有人去反驳他;飞哥儿和翔哥儿则得到了更多的功课,每天学得苦逼兮兮,苏姑妈也满意了。   过了腊八,就要准备过年了。不过,苏氏族人秉承着多蹭榜眼一天是一天的原则,非常时髦的学会了推迟放假和提早开学。苏顺考虑到明年又是一个科举年,也同意了族人的要求。   过年的时间总是特别快,因苏家尚在守孝中,因此这个年并没有亲戚朋友来访,但苏明月和苏顺并没有空闲下来。在苏明月的大力鼓吹之下,苏顺准备对开年之后参加县试的学生们,来一轮卷子轰炸,为了这个,两人可是做了不少准备。   年初十,新年的气氛犹在,苏氏族学已经开学,环绕着苏氏族学内的一圈围墙,又开始建了一间挨着一间的模拟考间。有幸领略过其中滋味的陈二公子、飞哥儿等人,纷纷忆起当时的深刻记忆,路过的时候都忍不住走快几步。   年后,刘章计划过完元宵,便赶往府城,主持开年。   谁料,正月十五那天早上,一匹从府城疾驰而回的急骑直奔刘家,马上骑士连缰绳都没有来得及好好系上,直接心急的拍响了刘家大门。   “谁呀?”这大过节,一大早的,敲门敲得这么急,催命啊。   “老刘,是我,老张,快开门,出事了。”   门开得很快,名叫老张的骑士进了大门后直奔大堂,“少爷,老爷,出事了。”   “什么事?”刘父皱着眉头问。   “少爷,老爷,我们那批货雕版刻错了,现在全部的货堆积在仓库里,第一批收货的学堂不愿意收货,要告我们违约,要求赔偿。”   明明身处火炉边,章氏却忽然觉得身处冰窖,硬生生的开始打冷战;刘父手上的茶盏隐隐约约一震一震的碰撞;刘章已经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少爷,我们那批货,雕版刻错了,买家不肯收货。”   雕版刻错了,那就是源头出问题了,刘章立刻问,“府城管事呢?”   “少爷,自从交货后,管事就找不到了。”   电光火石间,所有的一切被连接起来了:从失火开始,就是一个连环套局中局,先烧掉存货,抽空所有现金流;然后删改雕版,甚至不用大改,只改细微却关键之处,这样更不容易发现,收货的学堂书店却必然不认货,刘家违约,赔偿,可是刘家的现金流已经在前面一次抽空了,刘家陷入绝境。   想必当初失火也不是那么简单,三山只不过是一个明面上的炮灰,以管事的权力,将四个刚好有事的人调到一起易如反掌,再暗地里加火,三山想救都来不及了。好精妙的谋算,好毒的连环计。   现在就是,背后之人,到底是刘家的竞争对手,只想把刘家打败到这一步就行了;还是有更深的图谋?毕竟,这手段这心思,不像是一般出手,也不像是到这一步就会满足。   “有人对我刘家出手。”   “小心后手。”   刘父和刘章同时脱口而出。   “舍钱保平安。”两人对视一眼,瞬间达成共识。   “爹,我立刻到府城,向各大学堂赔罪,好好洽谈赔偿的事情,争取不要追究。”刘章说,“你在后方帮我筹集现银。”   “嗯。你先行,我和你娘立马跟上,不要吝啬钱财,这个事可大可小,人平安为重。你多带人手,我怕背后之人还有后手。”   “是,爹,我明白。”刘章明白刘不要吝啬钱财的意思,这一次,刘家恐怕是要伤筋动骨了,卖房卖铺了。不过就像刘父所说的,只要人还在,刘章都相信自己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现在,刘章就怕背后之人还有后手。敌暗我明,只能见步行步,万分被动啊。   多思无用,现在要尽快阻止事情恶化。刘章立刻回房,换一身方便出行的衣裳,便带着护卫,飞马出了县城。   刘章走后,刘父刘母立刻行动,先是抽调了县城书店的所有现银,半天之后,一辆马车拉着刘家夫妻,从刘府大门直往府城奔去。   而此时,正被刘家所有人念叨和找寻的府城管事,此刻正跪在冰冷的雪地里。   “大人,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将三山和老王老全等人排在一起值班了,也在他点火之后加燃了火势,现在,也按照你的吩咐,悄摸摸调换了这批货的雕版,大人,我的欠条可以还给我了吧。大人,你绕了我一条狗命吧。”   而此刻被管事哀求的大人却无动于色,问到,“你确定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我们?”   “大人,我保证绝对没有。”管事头磕得蹦蹦响。   “那行,来人,把他的欠条还给他吧。”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管事感激涕零,抓起吊在地上的欠条,满脸喜悦,转身就跑出这个荒凉的雪地。   待管事跑远,大人对着身后轻轻说道,“找人去做掉他?不要暴露我们的行迹。”   “是,大人。”暗处有下属应声而去。   漫天大雪,映着月光,照出大人那张脸,赫然是,前·督察御使·今·史馆著书郎,“新的一年开始,有些帐,也该算算了。” 第67章 . 第三环正月十五元宵节,大街上过年气……   漫天大雪,映着月光,照出大人那张脸,赫然是,前·督察御使·今·史馆著书郎,“新的一年开始,有些帐,也该算算了。”   想到自己一个先皇期间的状元郎,只不过是朝上参了一把刘家书店妄议新旧文风之事,就被圣上分配到史馆著书,远离朝政中心,前途尽毁。尤其刘家书店和背后的苏顺因此名利双收,大人更加恨得咬牙切齿。想到刘家和苏顺现在应该焦头烂额,大人方觉得稍稍解恨。不急,时间还长着呢。   正月十五元宵节,大街上过年气氛犹在,刘府却毫无过节之感,一片冷清无人气。只一个老仆人,在主家离开后,从侧门匆匆而出,直奔苏府。   因今日是正月十五元宵节,苏氏族学再怎么抓紧时间,这一天都是要放假的,苏明月难得在家。   “刘章派人送信来给我?”苏明月疑惑的问,刘章的性格,苏明月自问也摸准了几分。平常时候,没有事情,他都会找个事情过来,这种节气之时,他更是从不缺席。   苏明月心有不详之感,忙打开棉花递过来的信件,信上只几行大字,末尾字迹模糊,可见写信之人甚至等不及墨水干透便匆匆将信件折叠装封:府城出事,有内贼,前去处理,不要担心。   苏明月将信叠起,眉头却皱了起来,信息太少了,无法判断是什么事情,要么是时间太急,来不及写清楚明白,要么是,刘章本人都不知道事情会恶化到什么程度,无法预判,只能见步行步,干脆不写,免得她担忧。   苏明月内心倾向第二种,问到,“送信的人在哪里?”   “回小姐,在门房处候着呢。”   “把他叫到偏厅里,我有事情要问一问他。”苏明月吩咐下去,披一件厚衣裳,便到偏厅。   送信的仆人是一个年纪大的老仆人,老仆人,意味着常用的年轻力壮的人手,都有其他用处了。苏明月心中忧色又加重一分。   “你们家主人是什么时候出门的?怎么出门的?”苏明月问。   这个老仆人也非常恭敬,如无意外,这就是未来少夫人,老爷可只有一个独子,忙细细回想,答到,“早上,有一名急骑从府城而来,说是出事了。两刻钟,少爷骑马带着人手立刻出发了。老爷和夫人,先是去了一趟县城书店,然后急匆匆的,也带着车队离开了。至于出了什么事情,老奴就不知道了。”   早上从府城回来的急骑,说明府城来人半夜都可能在赶路;刘章先匆匆出行,说明事情很危急,一刻都耽误不得;刘父刘母跟着去,说明事情重大,但是先去了一趟县城书店,肯定是要带走什么东西,最大的可能是现银了。苏明月细心将所有线索都汇集在一起,试图分析出一个结果。   “怎么是你来送信,书香不在,其他人也不在?”书香是刘章的得力助手,想必是跟在身旁,但刘章身边常用人手,苏明月也有几分眼熟。   “其他人都跟着去府城了,只剩下我跟几个老仆人留守老家。”   全部人手都带走了,除了事情重大之外,极有可能,还伴随着危险。   这就反向证明了,为什么这次刘章的留信,如此的含糊,因此他本能觉着有危险,但又不知道危险在何方,干脆不告诉她。因为这个时候,她知道的越少,反而越安全。   苏明月心内苦笑一下,这个傻瓜。   “你回去吧。好好帮你主子守着家门,一旦有什么事情,立刻来报。”   “是,苏小姐。”   老仆人退走,苏明月回到书房,手指头轻轻敲着桌面沉思,到底是有什么事呢?会不会跟前段时间失火有关?   沉思半晌,仍然猜不透,想不明白,苏明月披上衣裳,去到沈氏、苏顺房中。   听完苏明月所讲,苏顺和沈氏皱着眉头,盏茶后,苏顺憋出一句,“莫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行商之事,沈氏比苏顺更有经验,“得罪了人家是有可能的,刘家书店最近是不是生意挺好?”   苏明月点头,刘章也不瞒着苏明月,自从两人一个出计谋一人出行动,专攻科举书籍之后,刘家生意不要太好,上次烧的那批货也是科举书籍。   “那有可能是别人眼红,生意场上,这种事情也不出奇。但是,这种手段,一般都是同等级别甚至是碾压级别的商家出手,才可以这么细密迅猛,据我所知,刘家在书籍贩卖这一行,属于龙头老大,除非是别的行业跨行出手了,不然下面的商家,都是跟着刘家书店风向吃饭,没有这种手段和能量。”沈氏摇头,“这背后之人,不好猜。”   “不过,有一件事可以肯定,先烧了一批货,这次又出事,刘家的现金流必然出了问题。你刘伯父刘伯母去县城书店提的,必然是全部现银,这个不用去问,我都可以确定了。”沈氏肯定的说。   “那现在就要看,这个事情到底有多大,刘家能不能撑过去了。”苏明月心下明白,后世里,被现金流拖垮的企业不计其数,尤其是越庞大的企业,现金流出问题,越难处理,这玩意,就是诺米骨牌效应,一块牌倒下,后面就是连锁反应,没有有力的外力插入,根本止不住。   苏家三人一起商量了一遍,除了肯定事情很大之外,其他也别无他法。现在只有等着刘家反馈后面的情况,如果刘家也没有办法,应该会向众多亲友求助。   苏明月现在是又想有消息,又怕有消息。   如此惶惶担忧了几天,刘家没有任何的书信回来,刘家老宅也是寂静一片。苏明月只能安慰自己,有时候,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这日,苏氏族学,苏顺正在给一年级的学子上课,苏明月正在隔壁评改卷子。   忽然,有一队身穿公服的衙门差人,踢开了苏氏族学大门,硬闯了进来。   “你们是谁?为什么硬闯进来?”老黄阻止不住,大声叫喊。   正在课室教课的苏顺,正在评改卷子的苏明月,正在图书馆读书的三年级学子,正在课室自习的二年级学子,正在读书的一年级学子,全都被吸引了。   一年级的学子年纪最小,有人沉不住气,议论声起,惶惶不安。   苏顺向下一压手,“苏亮,苏怀进,苏思,管好课堂纪律,先自己学习。”   “是,先生。”三人站起来,议论纷纷的小学生们,在三人管制下开始安静下来。   苏顺迈步走出教室,走到衙门差人前,苏明月和三年级以苏修远为首的众人跟在苏顺身后,二年级的学生探头往这边看。   苏顺抱拳问到,“众位官差大哥好,在下苏顺,苏氏族学负责人,不知道各位官差大哥,闯入我苏氏族学,有何事?”苏顺这个君子也不是没有脾气的,只不过,事情未明,只能暂时压住。   官差领头的衙门差人抱拳到,“苏榜眼,在下乃府城衙门差吏,这是在下的令牌。”说完,右手向众人亮了亮手中令牌。   苏明月立刻转眼看向陈二公子,陈二公子的爹乃是县衙文书,对官府这一套熟。陈二公子对着苏明月点一点头,苏明月心下一沉。   那衙门差人接着说,“现在,有人指控苏榜眼你为刘家书店幕后之人,指使胡乱印制书籍,谋取暴利,玷污圣人之言。请苏榜眼你,跟着我们回去协助调查吧。”   苏明月心神剧震,忽然大悟,原来,这才是连环计的目的。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啊。   “爹。”   “月姐儿,不要着急,爹跟他们走一趟。爹没做过的事情,不心虚。”苏顺劝慰到。   苏明月勉力使自己镇定下来,这么大的一个计谋,圈套一环连着一环,自己万不能自乱阵脚。   此时,陈二公子也醒悟过来了,忙快步上前,他对官府的工作流程熟悉,深知道阎王好说,小鬼难缠,一个疾步上前,紧紧握住了带头衙差的手,赔笑到,“官爷,我先生此时守孝,日日在族学教书呢,绝对是清白的。现在是什么都不知道,能不能麻烦差大哥告诉我们一下,到底是什么事情。”   衙差缩回手,暗自掂量一下送过来钱袋的重量,难得解释说,“刘家书店,是不是你未来女婿家产业。他们现在印制科考书籍,竟然敢乱印圣人之言,对圣人不敬。有人举报,刘家书店背后供稿之人正是苏榜眼你。府城学政已经受理此案,刘家公子已经被逮捕了,麻烦苏榜眼你跟我们走一趟吧,莫要为难我们了。”   衙差解释完,对着苏顺说,“苏榜眼,请吧,不要让我们这些粗人动手。”   苏顺吩咐苏明月到,“月姐儿,看好家里,看好学堂,等我回来。”说罢便要跟着衙差走。   陈二公子又一个疾步上前,再握着衙差大哥的手说,“官爷,我先生身体虚弱,我能不能跟着过去路上看望。我保证,绝对不打扰各位官爷办差。”说话间,无人注意之处,袖口下又是一个钱袋递了出去。   “这条大路又不是我们开的,你要跟着,我们也不会阻止。”衙差说,“不过,如果你阻碍了公务,兄弟们可不会客气。”   “是的,明白,明白,衙差大哥。”   “合儿,不用,爹一个人跟着他们就行。相信陛下治理之下,必然会给我一个清白。”苏顺劝到。   “先生有事,弟子尽其劳是应该的。再说,没有人跟着,家里也不放心。”陈二公子却坚持,不管是师生之义,还是翁婿之情,陈二公子都准备走这一遭。   苏顺听后,叹息一声,不再言语。   “走吧,苏榜眼。”说时迟,那时快,不过是说了几句话的功夫,衙差却已经心急催了几次。   无奈之下,苏顺只能马上跟着走了,陈二公子快步跟上,回头探头用口型说,“找我爹。”   苏明月点头,待衙差出了苏氏族学大门,立刻吩咐到,“石头,马上回去找夫人,派人去请陈伯伯,还有准备好行李和车骑,随时跟上大姑爷。”陈二公子爹是县衙文书,对官府的事情熟悉,陈二公子临走前交代也是这个意思。   “是,二小姐。”   再转头看见这乱糟糟人心惶惶的族学,“苏修远,带大家回学堂,学堂之事,待事情定下来之后再做安排。”这个事情,叫三年级第一的苏修远去干,目前是最合适的。   再看一眼,族长之子在人群中,不用苏明月开口,族长之子已经说,“师妹,我立刻回家喊一趟我爹过来。”   “嗯,麻烦师兄了。”苏明月应道,学堂长远的确需要有一个人压阵,这个人族长是最合适了。族长之子急步离开了。   又看见飞哥儿、翔哥儿,苏明月说,“飞哥儿,翔哥儿,回去叫一下你爹娘。”族学有族长压阵,苏家却没有人顶门立户,亮哥儿对外打交道还太小,光哥儿还是学走路的小屁孩,其余人,包括自己全是女眷,现在最亲近的就是苏姑父了。   一轮安排下来,学生们退了回去,只剩一个苏亮,却不知何时从课室里跑了出来。   “二姐。”这个时候,苏亮就恨自己实在太小了,大姐夫这样老练,二姐这样镇定,明明爹出事,自己才是家中的男丁,却完全没有主意。   苏明月拍拍苏亮的肩膀,两人无声而立,在一个寂静的操场里,显得额外的凄清。   “二姐,别怕。”   “嗯。” 第68章 .赶赴府城最先到的是沈氏,听闻丈夫被……   最先到的是沈氏,听闻丈夫被衙差带走,沈氏急到心都颤了,听到石头的汇报马上就过来。一来到苏氏族学,看到自己两个儿女孤零零,心又是痛了一层。   “娘。”亮哥儿先喊道。   沈氏跑过来,摸摸亮哥儿的头,望着苏明月说,“现在怎样?”   苏明月低低向沈氏解释现在的情况,然后说,“等陈伯伯、苏姑丈和族长伯伯过来,我们再商量怎么办。”   沈氏听完苏明月所解释,也明白这是现在最好的解决方案,只能按下心急等待。   没过多久,族长、苏姑丈、陈文书先后来到,平山县就这么大,又是出了苏顺被衙差带走这等大事,一众亲戚族人自然是马上赶来的。   听完苏明月讲述完所有事情经过之后,陈文书眉头邹起来,过了半晌之后说,“这件事情,很明显有幕后之人操纵,针对亲家而来,但亲家为官之日甚短,如何结下这等仇家?”   苏明月和沈氏也百思不得其解,因当日朝会之事,苏顺还没有上朝的资格呢,后来苏顺入翰林院之后,跟其他人打交道的时间也短,自然也不知道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挡了别人的路。苏顺不知道,沈氏和苏明月自然就更不知道了。   众人苦思不明,唯一可能知道情况的苏顺又已经被带走,陈文书只能叹气说,“现如今,只能看情况再说,亲家有恩科榜眼功名,又曾任职过翰林,料想府城不会对亲家用刑。但是,刘家少爷就不好说了,万一屈打成招,亲家可能危已。”   听完陈文书分析,众人都觉得情况不妙。   这时候,苏明月慢慢出声说,“娘、伯伯、姑丈、族长,我想上府城。”   “府城有合儿,他会打点的。”陈文书其实对二儿子非常满意,有读书天分,脑子也灵活,这件事,陈文书认为除了二儿子再没有更合适的人了。   “祖父在世的时候说过,关键时刻,善织夫人这个称号,会是我的保命符。”苏明月慢慢解释说,“姐夫是最合适的衙门打交道的人选。但是我想,带着牌匾上去,总会有点作用。”   苏明月此话一出,众人眼睛一亮,就连陈文书,都忍不住看了一眼苏明月,以前一直听说过苏明月的名声,但是想不到,苏明月竟然聪明如斯。   “不错,这是一个突破口。”陈文书被点醒,他是衙门中人,更加明白有时候一块御赐牌匾对他们这些官府衙门震慑有多大,“不过这个牌匾,要在关键时刻救命用。去到之后,让合儿配合你们,尽快查明原因。”   “我跟着你一起去。”沈氏说,“我可以暂时调出府城沈氏布行的现银。”苏家并无族亲在府城有官位,这个时候,只能砸钱开路了。   “嗯。”陈文书明白沈氏言下之意,“眼前也唯有此法。看看能不能保下刘家,能保下,这个事情更好解决。”苏顺本身并无弱点,这次是借刘家攻击苏顺。如果刘家之事可以大事化小,对苏顺也有利。   “既然如此,族学便先交给族长了。爹不在,学生们如果想归家的可以先行归家,不想归家的,可以一直在族学内自己学习。”苏明月苦笑着对族长说。   本来,族学之事一直是苏明月安排的,苏顺临走前也交代了苏明月管好族学,但如今,苏明月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不过临走前苏明月还是尽量安排妥当。   “眼看二月份秀才试第一场县试要到了,我们原本有很多安排的。但现如今,也顾不上了。我爹的书房里有很多卷子,族长,我待会让棉花指挥仆人带给您,到时你发给学生们。还有,课业之事,族长你问问,三年级的秀才学子愿不愿意指导一、二年级,这也算是寓教于学了。”   “行。”苏族长爽快答应,原本他为族学之事困扰,只是想不到,在这短短的时间里,苏明月已经帮他把方法都想好了,接下来,他就安排这些学子们考卷子,安排三年级的秀才给大家讲卷子,起码可以撑过这一段时间。   苏族长已经想好了,如果没有人出头,就让自己儿子担起来,不要以为指导功课和讲卷子是浪费时间,有时候为人处世比学问更重要,看看今天这事,同是秀才,陈文书儿子多么靠得住。最怕读书不成,成了死读书。   “弟妹,月姐儿,你们就放心去吧,族学交给我,我到时候保管好好的还给顺弟。”族长担保说。   听到苏族长担下族学这块,苏明月又对苏姑父说,“姑丈,我和娘外出这段时间,家里就多依仗你了。尤其祖母那边,就怕祖母挂怀损伤身体。”这个时候,苏祖母可不能出事,事越多,人越乱。   “行。我让你姑妈先回家住着,家里你们别担心,都有我呢。”苏姑丈保证到。   “还有我。”苏亮板着一张严肃的小脸说。   “嗯嗯。”苏明月点头说,“那家里就交给亮哥儿和姑丈了。”   陈文书听着沈氏苏明月一一安排,心下赞叹,如此境地之下,还能保持惊而不慌,乱中有序,苏家虽然没有认识什么大富大贵人家,但是族亲都是靠谱之人啊。一旦苏顺没事,带领苏家起来,苏氏一族不容小觑。衡量利益,已经成了陈文书的本能。想到此,陈文书对苏家之事更上了几分心,“亲家,你放心,在平山县里面,我陈某人还是能说上两句话的。不必担心。”   众人商议好,便都匆匆回家,各自做准备。   沈氏和苏明月最担心的苏祖母,自苏祖父过世之后,身体便一直略有不适的苏祖母,反而出乎众人之外的坚韧,抱着光哥儿对沈氏和苏明月说,“家里还有我这一把老骨头,你们放心去,不必担心家里。”   苏明月和沈氏听到苏祖母如此说,算是略微放松一点点心情,无他,人在困境时,总希望同伴够独立强大。匆匆收拾行李,第二天,老黄驾着马车,载着苏明月、沈氏和苏顺的榜眼牌匾、苏明月的善织夫人牌匾,赶往府城去。这是沈氏的主意,听闻陈文书说御赐善织夫人是苏明月的护身符,便想着榜眼牌匾也有可能有用处。   而小石头,早在苏顺被带走当天,驾着马车,追上了陈二公子。   沈氏苏明月走后,苏祖母独自去小佛堂,静静的烧了三炷香,半晌之后念叨说,“老头子,你可一定要保佑儿子,保佑儿子这次平安无事归来。”   光哥儿才一岁多,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只知道,一直陪着他的娘和姐姐都不在了,哭的哇哇大叫。   “弟弟,弟弟,别哭。”亮哥儿努力抱着光哥儿,学着娘平常的样子轻轻拍着光哥儿的后背哄到。说也奇怪,也许真的是血缘感应,光哥儿在亮哥哥怀里,渐渐的安静下来,抽抽噎噎的终于睡着了。   而这一边,苏明月和沈氏急忙赶路,终于在第三天早上到了府城。   两人去到府城之后,先跟陈二公子汇合,然后再找刘章父母。   陈二公子其实也就比他们早到一天多,见到苏明月和沈氏略带惊讶,他以为会是其他人来跟他汇合,但是想不到是沈氏两母女。   不过看到苏明月和沈氏从马车上,小心翼翼的抬出两块牌匾的时候,陈二公子立刻改变了自己的想法,暂时没有顶门立户的男丁算什么,有着御赐牌匾在身的苏明月,比一般顶门立户的男丁更实用。对于让苏明月带着牌匾上府城这个主意,陈二公子只能说一声,绝了。   先把牌匾放好,沈氏带着陈二公子和苏明月拜访了府城刘家所在。   看到沈氏和苏明月,刘父和章氏内心是复杂难言,现在刘家和苏家,还真不知道谁拖累了谁。   苏明月和沈氏也略显尴尬,现在这个情况,还真的最有可能是苏顺的政敌下手。   但现在都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大家都是聪明人,知道现在刘苏两家已经绑到一条船上,救人就是救自己。连日来奔走,既要处理书店的赔偿事宜,刘章又被学政带着。要说钱财,刘父和章氏还能看得开,但刘章可是他两的独子,因此顾不上其他,双方先交流起了情报。   “章儿出事之后,我们也走了多处关系,但得到的信息不多,以前的关系多有推脱。真正的幕后指使和具体原因,还在查。”刘父疲惫的说,深感无力,“衙门那边,我们钱也送进去了,但是也见不到章儿,现在情况不明。”刘父最怕的是,官府已经对刘章用刑。一旦受不住,屈打成招,下半辈子就毁了。   陈二公子忙接话说,“岳父前日也被押送到监牢候审,当时我买通了人手进去监牢里看过,刘公子也在里面,目前没有大碍。”有时候,功名就是这样好用。刘父钱财送上大半,还不及陈二公子一个秀才身份和苏顺的榜眼身份来得便利。   刘父听陈二公子这样说,眼睛都亮了,忙追问,“侄儿是见到章儿了吗?章儿如何?有没有受伤”   “远远的看见了,官差看着,没有敢上前打招呼。刘公子看起来还行,能正常行走。”陈二公子解释说。   “能正常行走就好,能正常行走就好。”刘父喃喃的说,似乎是被鼓舞,“贤侄,还是要麻烦你,再去监牢里探听一下章儿的情况。”   “叔父请放心,我稍后便去。”陈二公子爽快应承到。   几人又讨论了一回,陈二公子除了送苏顺进监牢里面之外,时间太短,也没有太多的消息。众人可算是一筹莫展。   无奈之下,众人只能继续探听,反倒是另外一事,沈氏问,“刘大哥,章姐姐,你们书店的赔偿事宜如何了?”现在官府扣押刘章和苏顺二人的直接理由是刘家书店印错书籍,如果可以把这件事情处理好,估计刘章和苏顺的处境会好很多。   “还在赔偿商谈中。”刘父也不瞒着,“我们也正在筹集现银,想要尽快处理好这个事情。”   “我此处来,可以抽出沈氏布行的部分现银,明日送过来给你们。”沈氏说。   “好。”刘父章氏也不推辞,现在正是要筹钱砸钱的时候,“我给你写欠条。”   几人商量完毕,又分开各自行动。   而此时,被刘苏两家惦记着的刘章和苏顺,其实情况比他们想象中好一点。皆因,知府他不愿意趟这趟浑水啊。   惠和城知府,近日尤其烦恼,本来吧,他一地父母官当得好好的,结果,治理之下居然发生了这种事,然后,学政还越过了他捉拿了刘章和苏顺。虽然说文教之事,本朝一向是有学政主管,但是怎么的,也应该先知会一下他这个父母官先吧,知府十分不爽,派人悄悄打听一下。   结果,打听回来的消息还不如不打听,这个刘章和苏顺,卷入了新旧之争,成为两方较量的先驱。   知府简直要愁死了,他一个小地方官,不想卷入其中啊。而且新旧新旧,虽然现在看着旧占上风,知府也说起来也是先皇时期的进士,但是,苏顺是恩科榜眼呀,动他,到时候万一被皇上知道了,岂不是要打皇上脸。他治下出了这等事,皇上会相信他是无辜的。无奈之下,知府想出了一个贱招,拖字诀,先压着刘章和苏顺。   只是,学政那边越来越急,知府也快要顶不住了。在自己书房连连踱步了十几圈,知府想出了一个好方法,偷偷吩咐心腹说,“你派人,偷偷告诉刘家父母那边,他们儿子涉入了新旧之争里面,赶紧想办法。”   再想不到办法,知府就要依法移交刘章和苏顺了。反正,这个事情知府他能不沾手就不沾手,能派人将消息传出去,他已经做了努力了。 第69章 .破釜沉舟刘苏两家不知道知府已经准备……   刘苏两家不知道知府已经准备送消息给他们了,现在两家人,有点像无头苍蝇,到处乱转,找不到突破口。   无他,还是阶层差别太大了,真正到这种时候,不是最亲近的人,根本不愿意插手,所以,为什么当官的都愿意提携自己人,抱团行动,真的是,有时候不报团,怎么死都不知道。   像刘家这种商家,再有钱,遇到事了,想送钱人家爱惜羽毛的,都不愿意收。阶层,真正面对的时候,就是一条不可跨越的鸿沟。   这日,刘氏、苏明月在家,陈二公子又去监牢探望了。苏顺和刘章目前都是被监押状态,官府好像一直没有提审,给刘苏两家一点点喘气的时候。但大家都明白,这个时间不会越来越长,如果他们还是找不到方法,情况只会变得越来越坏。   就在这时,下人来禀告,“夫人,大舅爷来了。”   “谁?”沈氏先是疑惑,然后恍然大悟,自己弟弟来了,“快请进来。”   “姐姐,”沈大舅风尘仆仆,眼底青黑,看得出是心急赶路而来的,“我听说姐夫出事了,爹吩咐我从京城赶回来帮忙。”沈大舅开门见山说。   沈氏心下感动,忙将情况说了一遍。   沈大舅环视四周,沈氏明白,挥手让仆人退下,沈大舅方才悄悄说,“爹打听到,姐夫牵涉到朝廷新旧势力之争里面,京城里,现在暗潮汹涌,新皇和旧臣权力角逐。爹原想着,看能不能尽量抽身而出,毕竟,我们太过单薄,但想不到,姐夫已经中了连环套了。”   苏明月和沈氏听完,心下大惊,这种权力的斗争,有时候已经不论对错,只论成败。苏家家底如此单薄,卷入里面,只会成为一个微不足道的冤死鬼。   三人对视,却想不到抽身的法子,更忧愁不已。   就在这时,下人又来报,“夫人,刘老爷刘夫人来了。”   “快请进来。”沈氏正想向刘家告知这个消息,刘家刚好就上门来了。   刘父、章氏一脸心焦的进来,似是有事要说,忽然看到沈大舅在,停下来问,“弟妹,这位是?”   “哦,这时我大弟,”沈氏介绍说,又向沈大舅介绍刘家,“这时刘家书店的刘老爷、刘夫人。”   沈大舅知道苏明月定亲刘家书店刘章,此次之事,刘家也牵涉甚深。刘父、刘母经商之人,自然也知道沈家布行。   两边一介绍,便知道都是自己人,刘父不再避讳,开口说,“沈大舅也不是外人,我就直说了。我打听回来的消息,章儿和顺弟,这次牵涉到了新旧势力之争里面,情况复杂呀。”说完,刘父指一指府衙方向,苦笑到,“这次的消息,绝对属实。”   因为,这是知府传出来给他的消息,传递消息的人虽然没有指明,但是已经给到了足够的暗示,并且还提醒刘父尽快想办法,刘父方才急急赶过来。   沈氏和沈大舅对视一眼,沈氏苦笑开口说,“我弟弟此番专门从京城过来,也是在京城中收到这个消息。”   两边来源一对,互相印证消息是真得不能再真了。   只是,现在如何解决?   不管是刘家,还是苏家,还是沈家,都是没有这种直通权力中心的人物。知道了原因,反而更加无从着手了。挫败,心焦,爬上了众人心头。   另一方面,不止刘苏两家心急,前.都察御史.今.史馆著书郎也一样心急。   “知府那边还是一直不肯提审?也不肯移交人过来?”   “是的,大人,问他就说还有疑点,刘家管事之人还没有找到,无法直接定罪;催他就说事务重大,要审慎处理。”学政低头回答说。其实大家都明白,刘家管事之人现在都还没有找到,估计不知道在哪个荒山野岭喂狼了。但是,缺了这一环,就给了知府推脱之词。   砰。   著书郎气急,把桌子上的茶盏都甩地上了,区区一个知府,居然敢如此推脱于他,不过是因为他现在已经不在权力中心了。如果是以前,身为都察御史,有监察百官之权,何至于受这等气。   想到这里,著书郎更加羞恼,心中连知府都恨上了。想着等他日回到朝廷权力中心,一定要把这个知府狠狠告上一状。   过了半晌,著书郎又想到一个法子,慢慢开口,“你家那女婿,不是说曾与那苏顺有旧怨吗?让他出面,去告一状。”   “这,大人,当年之事,苏顺十分狡猾,我女婿他们家,孤儿寡母,又心性良善,没有留下证据呀。”   什么没有证据,学政大人为官多年,其实早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男人,最是了解男人。但是,自家女儿死心塌地、要死要活非得嫁,到最后明白事情真相的时候已经不可挽回了,只能把污水往苏家泼。苏顺考上榜眼之时,学政已经后悔不已,但是苏顺当年没有报复,很快的苏顺又守孝,学政愿意上著书郎这条船,未曾没有一脚将苏顺踩下去的意思。   但是,如果当年之事再翻出来,很可能自己女儿夺人夫婿,再泼污水之事就藏不住了。而且,当年恩科之后,何能大受刺激,还能不能再中进士都不一定。如今,要再因为何能之事,将自己家拖入这一团污水之中,学政也是不愿的。   心下转念间,学政已经想要如何拒绝了,但是,著书郎不容他拒绝,“凡是走过路过,必然会留下痕迹的,让你家女婿,多想想。而且,不是有你在旁边吗,没有证据,就给他证据。我就不相信,这么多事情堆在一起,知府还能继续压着不提审。”   学政无奈,明白再多的理由已经没有用,早先一步踏出,现在已经无法抽身了,“我现在就去办。”   晚上,学政家。   “我不去。”何能梗着说。现在的他,已经没有了当年刚中举人时的少年意气风发,整个人身形消瘦,面孔青白,眉头紧皱呈偏执之态。   “爹。”何能之妻哀求说。   “你以为你还有拒绝的权力。”学政冷笑,“你一个小小的举人,信不信,我们今天可以把苏榜眼弄到牢房里,明天可以让你无声无息的消失在这个人世间。”   “还是,你以为你还能保持你的清白?”学政此话一出,何能脸色一变。   好像看到天大的笑话,学政嘲笑到,“哈哈哈,你虽然学问不行,但是性格很适合官场啊。人够虚伪,脸皮够厚,心够黑。人家是真刀真枪的干,你们何家回头捅了恩人一刀,然后还觉得自己清白。哈哈哈,你们就不要玷污了清白这个词。你,何能,在我们眼里,就是一个笑话!你以为你还有什么前途?但凡我不是发现的太晚,你以为,你可以攀上我学政府。滚,明天看不到你去府衙,就准备好棺材吧。”   何能的脸色被说得又青又白。   何能之妻不忍,唤到,“爹。”   “你也滚。”不孝女。   学政府邸发生的争吵没有几个人知道,但是争吵的影响很快出来了。   “不好了,不好了,有人状告先生,加害同窗,侵吞同窗死后田产。”陈二公子急急忙忙的跑回来说,看见苏明月在,不由自主的停顿了一下,“状告人是,何能。”   苏明月的拳头都要捏爆了。沈氏大怒,“我平生未见,如此忘恩负义之人。”对当年识人不明,竟然将苏明月许配给这个人渣,痛悔不已。   苏明月指甲都要将掌心扎出血,却还是勉力镇定下来,“他们没有证据,我爹没有做过这种事情。”   陈二公子艰难地咽下一口口水,说到,“他拿出了当年,先生协助他们处理店铺田产的的文书。”   沈氏第一次,讨厌自己的丈夫是一个好人,半晌之后,叹气说,“当年,何德去世之后,何家两母子经营不善,店铺都亏空,学费都差点交不上了。是你先生,帮他们把店铺处理了,置为田产,日常收租,何家才能维持下去的。在其中交易做保证人了,才会留下痕迹。”   众人听后,良久无语,这真是,活生生的东郭先生与蛇。   但是,现在又如何怎么办呢?情况对他们很不利啊。   就在此时,下人又来禀报,“刘老爷刘夫人来了。”   刘父一进来看到众人脸色,也明白了大家都知道了最新情况,艰难的说,“我绝对相信顺弟的为人。但是,现在情况对我们很不利。那边,”刘父指了一指知府府衙,“这种流言影响非常不好,按照规矩,他要将苏顺移交到学政处理,以正文风。”   众人陷入一片死寂。   就在此时,苏明月轻轻开口了,“在府城,我们不会有更多的助力。没有人会愿意搅合到这种事情来。我要带着我的牌匾,上京去,敲闻登鼓,告御状。”   “月姐儿。”沈氏惊呼,告御状这个事情,能不能成,都要先杖十个大板,能熬下来,再说冤屈。   苏明月解释到,“娘,爹已经陷入了新旧之争,我们没有其他的法子了。那既然这样,就彻底的倒向陛下那一边去,只要我们对陛下有价值,陛下愿意保我们,我们就有可能获得生机。”   苏明月此话一出,众人细细想来,这是目前唯一一条破局之法了,只不过,从前没有想过,还有这种方法,当下,众人纷纷说,“我也可以,我去。”   苏明月却阻止说,“没有人比我更适合了。当年,是我陪爹在府城的,我还给何德送过焦粥,相信很快,这个事情也会被挖出来;何能是我当时的未婚夫;最重要的是,我有善织夫人的牌匾,我抬着牌匾敲闻登鼓,陛下,不会不管。”   “月姐儿,你这是,在威胁陛下呀。”沈氏艰难的说。   “娘,我只是在维护陛下的名声,陛下赐我美名,不是被这些人玷污的。我要找陛下还我清白。”苏明月不肯承认。   “对,对,对!”沈氏忙点头。现在这个时候,事实必须是这样的。   虽然如此说,但是众人都知道,苏明月此举冒了多大风险。圣心难测,皇帝不会喜欢被逼着做某一件事的。   “月姐儿,难为你了。”刘父说到。   “伯父,没有什么难为不难为的,覆巢之下无完卵。”苏明月说,“大家不必过于担心,不一定是坏事,我们是去求生机,不是去送死。”   “好。”沈氏点头说,“我们跟你上京城。”   苏明月明白沈氏绝对不会让自己一个人去京城的,沉思片刻后说,“我跟娘、大舅去京城,姐夫和伯父、伯母留在府城,尽量拖延时间。陈伯伯说过,我爹有功名在身,府衙不会对我爹动刑,但是如果刘大哥被屈打成招的话,情况就很危险了。”   “好。”刘父明白现在不是争抢推脱的时候,说,“我们会留下来尽量拖延时间。最好你们上京之事,尽量保密,以免对方狗急跳墙。”   此时沈大舅说话了,“沈氏布行,有一批货刚好要送到工部去,我们跟着商队掩护,先出府城,再急行赶路。”   几人商议明白,沈氏、苏明月、沈大舅便收拾行李,准备出行。其实行李之类的,已经是尽量轻便,最主要的,是那两块牌匾。   当夜,知府家书房内,知府听完心腹的汇报。   “你说,沈氏母女,连夜搭着沈氏布行的商队,离开了府城,准备上京敲闻登鼓告御状了?”   “是的,大人。”下属确认到,“我去看过,的确是沈氏母女,还带着两块牌匾。”   “看清楚了,带着善织夫人和榜眼两块牌匾进京的?”   “是的,属下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样啊,那这件事,闹大了。”知府感慨到,陛下御赐的善织夫人,登基后恩科榜眼,陛下不会不管的,只要陛下管了,事情就不好说了。片刻之后,知府感慨说,“善织夫人啊,不愧是陛下御赐的善织夫人。”有绝地求生的智慧,有破釜沉舟的勇气。   只是,这件事传到陛下耳中了,自己,应该怎样做呢?怎样做,才能拖延时间而又不被旧派清算呢?怎么做,才能进可攻退可守呢?   半个时辰后,知府口唇苍白倒在床上,下属慌乱大喊,“来人啊,知府大人突发急症,快请大夫,快请大夫!”   除了装病,没有更好的办法了。知府为自己的聪明绝顶感到骄傲。 第70章 .击鼓鸣冤苏明月等人,在沈氏商行的掩……   苏明月等人,在沈氏商行的掩护下,出了府城,一路往京城急奔而去。就在大半年前,几人一起走过这条路上京赴考,如今,重走这条路,却是要上京为苏顺求得一线生机。苏明月沈氏现在只希望越快越好,最好能在暗处的敌人发现前,赶到京城。   而此时,府城,陈二公子再去监狱探望,却遭到了拒绝。   “说是知府病了,现在不许探监。”陈二公子回来,对着众人迷惑说到。   “病了?!”刘父心急问到,“那还能处理公务不?”   “打听过了,说是府衙公务暂时停摆。”   停摆了,那除了不允许探望之外,自然也不会提审苏顺二人了。在这么关键的时刻,他们想尽办法拖延时间,知府刚好就病倒了。两人面面相觑,莫非真的是天助自助者?!   而另一边。   “知府病了?”著书郎怒问,他绝不相信这么巧的事情。   “是的,说是心疾犯了,不能操劳,需要暂时静养。”学政回答到。   “呵呵,你去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病了,还是装病了。”   “是,大人。”   四天后。   “笑话,就在这么一个当口,心疾犯了好几天,不能处理公务,当所有人都是傻子呢。”著书郎怒砸了一套茶具,“你去,带个大夫上门探望一下他,顺便告诉知府,再这么病下去,你就要上奏折告他延误公务了。我就不相信,他还能这么病下去。”   “是,大人。”   知府,一地父母官,管辖范围比自己广,等级比身为学政的自己还略高半级,他说自己病了,自己还能抓着说知府没病吗?!想想也知道不能。著书郎大人只催着自己去办事,却无法提供半点帮助,学政对自己的选择产生了怀疑。这条路,真的走对了吗?   而此时,京城。苏明月等人日夜不停拼命赶路,终于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京城。甚至不敢有半点停息,几人直接来到登闻鼓院。   登闻鼓院门前,竖着一个人头高的大鼓。黄褐色鼓皮,黑色鼓身,咋一看去普普通通一个鼓,此刻却满带威严,让人心生畏惧,无法直视。   “月姐儿,不然,还是让娘去吧。”沈氏咽下口水说到。   “娘,不是分析过了吗?我来,才是最合适的。我们没有退路了,必须压上所有的筹码,务求一击即中。”苏明月坚持。   “那要不然,咱们一起?”   “不行,击登闻鼓后,不论事由,先杖十大板,我受刑之后,还要靠娘你照顾呢。没必要,把两个人都搭上,一个人就行了。”苏明月说的好像不是去击鼓鸣冤,而是今天点什么菜最实惠性价比最高一样。   但是,就是这样理智淡定,沈氏还是满含热泪,就是知道要受刑,她才想自己上啊。   “姐,听月姐儿的吧。”沈大舅轻轻劝说。   “好。”沈氏一边落泪,一边点头。   苏明月深吸一口气,迈步向前,拿起鼓槌,用力敲下。   咚,咚咚,咚咚咚!   鼓声先是略带迟缓,然后变得越来越大声,越来越坚定,正如苏明月此刻的心情。   苏明月背后,沈氏和沈大舅,一人抱着一块牌匾,跪倒在两旁。   鼓声传出,路过行人先是一惊,然后反应过来,纷纷议论,“是什么鼓声?”   “是鼓院前的登闻鼓。有人敲响了登闻鼓!”   “天呐,快去看看,是何人击鼓鸣冤。”   “居然是一个小姑娘。”   “她身后跪着的那两个人,抱着那两块牌匾是什么?”   “是御赐的善织夫人和榜眼牌匾。天呐,出了什么事情?”   人群越围越多,议论声纷纷。苏明月双手被反震的力震到手臂开始发麻,苏明月咬牙坚持,告诉自己不能停。鼓声一停,气势便弱了。   “怎么这么久,还没有大人出来受理?”人群中有人开始发出疑问。   而此时,被念叨的登闻鼓院的大人们也在为难,今日主事三位大人,聚在一堂,齐齐发问。   “看清楚了,是御赐的善织夫人牌匾和榜眼牌匾?”   “大人,没有错。小人看得一清二楚。”   上首的三位大人又低头附耳讨论了盏茶功夫,最后达成结论。   “不管怎样,先提进来再说,再任由她敲下去,影响更大了。”   “那杖责之刑?”   “让下面的人用点技巧。那可是御赐的善织夫人,不要在我们这里出了什么事。”   几位大人达成共识,连忙吩咐下去。很快大门就打开了,有差人问,“何人敲登闻鼓?”   苏明月松了一口气,再不出来,她的心志未倒,但力气快要坚持不住了,“民女苏明月,有冤情要诉。”   ……   杖责过十个大板子之后,苏明月忍着痛,递上状纸。是的,为了防止各种意外,苏明月准备了详细的状纸,写明了事情起因经过发展和自己诉求。   登闻鼓院的众位大人接过状纸一看,瞬间头更大,京官的政治敏感度比地方官员高多了,加上苏明月、苏顺这个身份,鼓院的众人深觉这份状纸简直就是烧手,飞快的把状纸往上递。   登闻鼓检院接到鼓院的状纸,再稍加了解,也飞快的往上递。   于是,接力棒来到了皇帝本人身上。这大概是本朝受理最快的案件之一了,很多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直达天听。   “陛下,登闻鼓检院传来奏折,有人击鼓鸣冤。”太监小心翼翼的报告。   刚刚批完一批奏折,皇帝正靠后闭着双眼放松,懒洋洋吩咐到,“传上来吧。”   登闻鼓检院主事听宣上传,跪地请安。   “说吧,什么事?”好久都没有人敢敲登闻鼓了,皇帝也想知道自己治理之下,到底是因何事要喊冤。   “陛下,元泰二年恩科榜眼、原翰林院苏顺之女,御赐善织夫人苏明月,代父鸣冤,代夫鸣冤。”检院大人启奏说。   正闭着眼睛的皇帝,猛地睁开了眼睛,检院大人不敢直视天威,低头把事情陈述了一遍。   听完后,皇帝目无表情沉思了片刻,然后轻扯嘴角,无声的笑了起来。跪在地上的检院大人还不敢起身,服侍的大太监低头眼观鼻鼻观心,整个大殿寂静无声。   过了半晌,皇帝开口下令,“传令大理寺寺卿,立刻赶赴惠和城,查明此案。”   “是,陛下。”   检院大人听到皇帝此命令,心下松了一口气,很好,事情到了大理寺,不关他们登闻鼓检院的事情了。没有陷入这个旋涡里,检院大人觉得自己逃出生天,连忙退下。   待大殿中只剩下皇帝和服侍的太监,皇帝忽然开口说,“你说,副相如果发现自己派往惠和城的那个著书郎,是一个蠢货,不仅搞不定一个丁忧在家的无权无势的榜眼,还没看住人,让人跑到京城击鼓鸣冤,副相的脸色有多么的难看。”   太监不敢回话,只低头说到,“陛下英明。”   皇帝好像也不指望其他人的回话,继续说,“副相这个老狐狸,我想抓他的破绽很久了。想不到他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动我的人来立威。私下传令,让大理寺的人好好查,查出一个我想要的结果。”   “是,陛下。”暗处有人应声回答。   说到底,朝廷新旧之争,其实就是新帝和旧臣的角力。君弱臣强,君强臣弱,丞相年纪已大,一心只想退休,唯有副相,先皇时期便得先皇倚重,新帝上位之后,一直想扶植自己的人手,奈何副相不肯放权,还想等丞相退休,更进一步。这便是新旧之争,最大的矛盾。   一朝天子一朝臣,副相只是,没有舍得安静体面退场。现如今,副相想拿恩科榜眼下手,杀鸡儆猴,威慑百官,偏偏露出这么大一个破绽,皇帝立刻意识到了。至于苏顺本人如果真有问题,皇帝不会想看到这个结果。万一皇帝看到这个结果,猴便先把鸡杀了。   抓到破绽的皇帝高兴了,至于被抓到破绽的副相大人,现在正是震怒中。   听闻下人禀告苏明月击响了登闻鼓,状纸已经递到皇帝案前,大理寺已经派人赶赴惠和城,副相大人摔碎了自己最心爱的砚台。   “这个蠢货,派他去干一点点事都干不好,怪不得被贬去史管修书。”副相怒目圆睁,气急败坏骂道,半晌才平静下来,“来人,派人去惠和城,打点好各处,必要之时,将所有问题推到私人恩怨上。”正好,著书郎是因刘家书店而受贬的,解释得过去了。   “是,大人。”   于是,在大理寺众人赶往惠和城之后,又有一班人马,匆匆离京,赶回惠和城。   而此时,苏明月正在养伤。虽然鼓院打板子的时候,用了一点技巧,但是,只是没有要命,伤还是伤到了。   “娘,娘,轻一点,轻一点。”苏明月躺在床上,不停叫唤。   沈氏正给苏明月上药,闻言不禁心痛,“那我再轻一点,别动,忍着点,要上药才好得快。”   “娘,大理寺是已经出发去府城了吧?”苏明月说话减轻自己的注意力。   “嗯,你大舅打听出来的,大理寺已经派人过去了。”沈氏手上不停,嘴里说到。   “希望这次能还我爹清白。”苏明月低声说到,不然这罪真的都白受了。这也不像现代,还可以不服上诉,毕竟,在这个时代,这已经是最高检了吧。苏明月苦笑。   “那肯定的了。”沈氏坚定的说,“你爹是清白的。不怕查。”   “咱们知道我爹是清白的,但是其他人不一定知道呀。”苏明月一边念叨着,一边脑袋里飞速思考转移注意力,“娘,让大舅回去一趟吧。不知道能不能赶上,不过如果能比大理寺的人先到,让大舅提醒刘伯伯,留意一下那个失踪管事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一般这种人,不是都会留下证据给亲朋好友,一旦失踪多少天,就拿出证据的吗?”   沈氏给苏明月涂药的手顿了一顿,犹豫说,“可是这时间都过了这么久,有证据早就拿出来了吧?”   “谁知道,也许有证据那人害怕呢。让刘伯伯宣传一下,咱们已经上京告御状了,现在审案的人是京城大理寺的人,说不定那人觉得有希望,就把证据拿出来了。”   沈氏涂药的动作越来越慢,神情凝重。   苏明月趴在床上,看不到沈氏脸色,继续自言自语说,“还有,当年我爹帮着何家处理的那个店铺,置办的田产,牙人是谁,还有什么证据没有?当时是在我们平山县交易的,不知道那个买家愿不愿意出来作证?我琢磨着,应该不难。”   “来人啊。”沈氏停下动作,吩咐到,“帮二小姐把药涂了。”   “娘,你去哪?”苏明月趴在床上,艰难地转过头来问。   沈氏利落的站起身来,放下衣袖,说到,“我去找你大舅,让他现在就回去一趟。有些事情,你爹告诉我了,我得让你大舅回去准备一下。”说完,沈氏转身就走。   “哎,哎,娘。”苏明月喊道,奈何沈氏一去不回头了。   “小姐,你转过身来,我给你上药吧。”丫鬟细声细气的说。   “好吧,小心一点啊。”苏明月无奈,嘀嘀咕咕说,“为了丈夫,就忘了女儿的女人。” 第71章 .沉冤得雪京城的苏明月和沈氏心心念念……   京城的苏明月和沈氏心心念念,日日计算着大理寺众位大人何时能到达府城。几天后,府城,终于迎来了第一波赶路的大理寺寺卿。   “你是说,大理寺来人了。”知府正困在房间装病,一个健健康康的大活人,无聊得快要生草,听到下属来报,就像沙漠赶路的人看到绿洲,眼睛都在发亮。   “是的,大人,正等着你去汇报详细情况呢。”心腹下属禀告。   “我马上去。”知府手快脚快的爬下床,终于可以把这个烫手山芋扔出去了,不容易啊。走到门口,忽然又顿住了,“哦,我现在还是生病的状态,不能好的这么快。来,扶住我,我现在是带病去迎接京城的众位大人。”   “是,大人。”下属忙扶住知府,“大人,收一收你脸上的笑。”   “很明显吗?”   “很明显。”   想比知府的惊喜不已,著书郎知道大理寺来人则是惊慌失措。   “你说什么,大理寺来人了?他们去击登闻鼓鸣冤了?他们什么时候跑上京城去的?”著书郎简直不敢相信,暴怒到,而后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收拾好手尾,不要让大理寺的人查出我们插手过的痕迹。”   刘府,自从苏明月等人上京城后,陈二公子和刘父、章氏为了更方便的交流消息,也搬到了一处。此刻,几人一起接到了京城回来的苏大舅。   为了追上早出发的大理寺寺卿,沈大舅可是拼了命的在赶路,幸而他常年跑商,对京城路线也熟悉,因此虽然没有反超吧,但也算是同时赶到了。   “月姐儿告御状成功了?皇上派大理寺过来查案了?”刘父不敢置信的问,这段时间,连日奔波,沈父硬生生老了好几岁。   “嗯。”沈大舅肯定说到,然后又将苏明月怀疑的,管事可能留有证据给亲朋戚友的猜测说了出来。   刘父皱眉思索半晌,说到,“一直没有找到证据。不过月姐儿说的对,也许这个人心有顾虑,我再去宣传一下,或许听到大理寺的众位大人来了,这个人愿意把证据交出来。”   “嗯,”沈大舅说到,“我还要再赶回平山县一趟,找到当时姐夫帮忙处理何家店铺的牙人等。”   “那我再去一趟衙门,看能不能见到先生他们。”陈二公子说到,可惜去了才知道,等待他的仍然是闭门羹。   次日,府衙牢房内。   “苏顺,刘章,大理寺众位大人提审你们,请吧。”狱卒打开牢房门铁锁,喊道。   苏顺和刘章这段时间一直被关押在监牢中,先前还有陈二公子能够进来,说一下最新的消息进展,后来陈二公子也进不来了,就一直关着,也没有提审,问狱卒,狱卒啥都说不知道,两人只能忐忑不安的等着,什么都干不了,心中千百种可能都想了一遍,越猜测越心慌,如今被提审,反而松了一口气。   只是,刘章疑惑地问,“怎么是大理寺的大人,不是知府大人提审吗?”   狱卒看了一眼刘章,眼中大含深意,这小子,未婚妻够厉害的,居然敢上京告御状,还告成了,但是大人吩咐过了,言多必失,不准乱说话,只能回答到,“这等大事,我们怎么知道。走,去到前面你就知道了。”   刘章得不到回复,只能扶着苏顺往前走,心中大为不安,暗中猜测如何惊动了大理寺寺卿。   二人来到公堂,苏顺身有功名,可以见官不跪,刘章乖乖跪下。   “苏顺,刘章,善织夫人苏明月为你们上京敲登闻鼓,告御状伸冤。你们有何冤情,不准欺瞒,细细说来。”   站在的苏顺心神剧震,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向前方案桌,怀疑自己听到了假话。跪着的刘章整个人在隐隐预约的颤抖,先是抬头茫然无措,然后头低垂,眼睛霎时泛红,双手紧紧抓住地板,指甲用力到泛白。   一时之间,无人发声。   过了盏茶功夫,公堂上大理寺寺卿等不到回复,拍案喊道,“苏顺,刘章!有何冤情,速速道来。”   “大人,”刘章被喊回神,强忍镇定,一字一句的把近段时间之事讲述出来。   不能让月姐儿所付出的努力白费!   一个时辰之后,大理寺寺卿问讯完成,两人又被押回牢房。只是,这一次,两人恍若行尸走肉,也不知道如何回来的。   回到牢房里,这次被关押在相邻两间牢房的两人一句话都不说,好像一直等着提审还自己一片清白的不是这两人。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昏暗无光的牢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有亮光照进来,狱卒大声说话的声音传来,“只有一刻钟的时间,不准逗留过久啊!”   “是,是,谢谢衙差大哥。”   是陈合的声音!   苏顺和刘章眼神霎时间亮了起来,飞快往前走,趴着牢房栅栏往前看。   苏顺颠颠巍巍的问,“是合儿吗?”   “先生,是我。”监牢门完全打开,陈二公子快步走进来。   苏顺一把抓住陈二公子的手,浑身发抖,急促问道,“月姐儿,月姐儿怎么了?众位大人说她上京告御状了,她怎么样了?”   陈二公子用力回握苏顺的手,连连安抚到,“先生,月姐儿没有事,月姐儿没有事。大舅从京城回来了,月姐儿没有事。”   浑身颤抖的苏顺,缓缓止住了。旁边紧紧靠过来的刘章,忽然一个支撑不住,跌坐在地上。   陈二公子等不及两人镇定下来,连忙将近段时间之事告知二人。又因为狱卒在旁,有些事情不能说得过细,只能隐晦带过。   就这样,也才堪堪说完,狱卒已经在催促,“到时间了啊。赶紧走,赶紧走。”   “先生,章弟,保重,保重。等我们消息!”陈二公子临走前连声叮嘱。   陈二公子走后不久,牢房里一片沉默,苏顺和刘章好像都无法直视对方,背对着不发一言。过了不知道多久,忽然,有细微不可闻的水滴声。暗淡无光的牢房里,刘章和苏顺前面,都湿了一片。   大理寺的查案在缓慢推进中,毕竟是专业破案的,有很多细节和疑点,慢慢被推演出来。   其中,还真的被苏明月猜中了,那个失踪的管事,真的有留下证据过来。   这个管事,虽然父母双亡,妻子儿女也不知道他为了什么,管事失踪之后,他妻子差点眼都哭瞎了,刘父和官府也多次探问,都没有查出什么来。   谁能想到,这个管事,他多年之前,得意之时,救过一个小乞丐。这次,他被人拉入赌场,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上瘾了,想要回头都来不及,只能按照背后之人吩咐,设局设计刘家。但是,他可能也有预感,临到最后,将所有情况写明,连同原版雕版,一起交给了小乞丐。先前小乞丐见情况不明,不敢出头,大理寺寺卿来了之后,刘父又大肆宣扬苏明月击登闻鼓告御状,皇上圣明之事,小乞丐方敢冒头。   小乞丐一冒头,事情就很明了。著书郎心急想要扫清痕迹,但是他和学政毕竟是一个文官,干这种事,还是不够专业,大理寺寺卿很快把他查出来,还拖泥带水带出著书郎后面一片。   至于何能状告苏顺一事,本就是无稽之谈。在平山县的交易,沈氏又细心,人证物证俱在,何能如何能成功。   最后,“肃静,本官宣判:刘家书店错印书籍一案,经查实,为奸人陷害,刘章无罪释放,陷害人谭某(管事)、指使人惠和城学政赵某、著书郎韩某需要向刘家书店及其中交易方赔偿损失。惠和城学政赵某、著书郎韩某压往京城,听候宣判。”   刘父、章氏热泪盈眶,紧握双手,终于,过了这一关。   “另,举人何能上诉进士苏顺迫害同窗、谋求家财一事,经查证,与事实不符,实属诬告,剥夺何能举人功名,苏顺无罪释放。”   “好!”沈大舅高喊一声,这等忘恩负义的畜生,他看不惯已经很久了。   被他这么一喊,围观群众纷纷跟着喊好。府城没有什么娱乐,这段时间,这个案件已经被府城群众翻来覆去说了几百遍,包括当初苏明月与何能定亲后退亲,到如今苏明月告御状,为丰富府城群众的睡前生活增添了许多话题。   判词一出,何能摇摇欲坠,脸色惨白。   立在堂下的苏顺扫一眼何能,上前一步,说到,“大人,本人有一事要上诉。”   堂上的大理寺众卿和知府疑惑,“你有何事要上诉?”   “大人,何能此子,曾在家父学堂受教多年,本人也曾对其子侄相待,却想不到此子忘恩负义,反口诬告本人。本人代逝去的父亲上诉,断绝与此子曾有的师生关系,要求此子,磕首归还师恩,从此恩断义绝,再无瓜葛。”苏顺一字一顿,清清楚楚说道。   随着苏顺说完,人群渐渐肃静,时人重师恩,师生又如父子,公堂上几位大人低头议论几句,然后宣判,“肃静,本官宣判:应进士苏顺之诉,判何能即刻磕首九次,从此两家恩断义绝,再无关系。”   苏顺听到此时,脸色方稍稍和缓下来。   在旁的衙差压着浑身颤抖的何能,重重磕了九个头。   “好,好。”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围观群众又跟着喊了起来。   一个围观的大娘看得激情澎湃,自觉好人受冤,坏人终于得到了惩罚,一个激动,手上要喂鸡的烂白菜梆子用力往何能身上扔过去,“忘恩负义的畜生,滚出我们惠和城。”   大娘此举仿佛给了所有人一个示范,正义之心澎湃的众人,纷纷将手边的垃圾往何能身上扔过去,边扔边高喊,   “滚出我们惠和城!”   “滚出我们惠和城!”   “滚出我们惠和城!”   何能满身狼狈,虽然人还活着,但觉得自己恍惚已经死去。围观的众人只觉得解气,旁边立着的衙差也不阻止,还往旁边闪了一闪,免得被正义的群众误伤。   宣判完毕,苏顺和刘章连看都懒得再看一眼何能,从公堂上下来,得回自由,章氏看着大半个月未见的儿子,忍不住眼泪流了下来,“受罪了,回家就好,回家就好了!”一边说,一边眼泪哇哇流。   “娘,我要去京城。”刘章被章氏握住手,却转头看着京城方向坚定的说。   正被沈大舅和陈二公子扶着的苏顺,一个转头看向刘章。 第72章 .尘埃落定“去吧,去吧,应该去的。”……   “去吧,去吧,应该去的。”章氏给刘章收拾行李,依依不舍,却又安慰到。   要不是刘父和章氏还有一堆烂摊子要收拾,他们也是应该去京城看看月姐儿的。这次刘章能脱险,多亏了月姐儿。无奈官府虽然判了罪魁祸首著书郎和学政赔偿,但是刘家始终担有一个识人不明之责,而且著书郎和学政的赔偿,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位的,这里面,千丝万缕的,不像官府判的那么轻松简单。但凡刘家书店还想在这一行继续做下去,都得留下来把这个烂摊子收拾好。   “爹,娘,我走了。”刘章跨进马车里面,回头说到。   “去吧。”章氏摆摆手。   “架。”车夫一扬马鞭,车轱辘滚滚向前。   “未来外甥女婿,坐到这里来。”沈大舅招呼到。苏顺和刘章不知道为什么,监牢里出来之后,反而不说话了。要说关系僵了吧,好像也没有,但是就是有一种别扭感。   “谢谢沈叔父。”刘章道谢,又转头低声向苏顺问好。   “嗯,坐吧。”苏顺看到刘章,又想到月姐儿,心下长叹一声。   车马载着众人,往京城而去。   京城苏宅,苏明月正试着慢慢从床上挪下来,走动走动。   “你怎么又下来了,好好趴着养伤不行吗?”沈氏阻止到。   “娘,整日趴着,我都累了。大夫已经说了,我没有伤到骨头,等伤口愈合就好了。”苏明月不听劝,“我下来挪动挪动,松松筋骨,不影响。”   “你总有这样那样的歪理。”沈氏说到,“我看你就是安静不下来。”   苏明月缓缓挪到案前,拿起一本书,试着想看进去,半晌之后发现还是静不下心来,“也不知道我爹他们怎么样?”   沈氏听到此话,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看着远方出神到,“是呀。”   两人正念叨着,丫鬟喘着气跑进来,“夫人,二小姐,老爷、舅爷和刘少爷来了。”   “你说什么?”沈氏惊得站起来,手里拿的东西掉了一地,不等丫鬟回答,急急忙忙往前冲。   “唉,娘,等等我。”苏明月喊道,沈氏回过头,艰难抉择,片刻后走了回来,扶着苏明月一步一步往前挪。   来到大厅,大半个月未见的苏顺和刘章站在一起和沈舅舅说话。   “爹。”   “相公。”   沈氏和苏明月同时出声。   苏顺回过头来,消瘦的脸庞缓缓露出一个喜悦的笑容。   刘章快步上前,伸手想要帮沈氏扶住苏明月,又缩了回来,喊道,“月姐儿,你受苦了。”   苏明月刚想回答,却瞬间瞄到刘章指尖都结了一层浅浅的伤疤,问到,“你被动刑了?”受伤了还跑到京城来?但是又不像啊,好像没有一个刑法是只动指尖的这一层皮肤的。   “没有,没有。”刘章连忙否认,“我自己不小心弄的。”   旁边苏顺的目光斜过来,闺女啊,他只是激动之下刨地板刨破指尖皮,你才是被动刑杖责的那个,你还关心他。   “哦,”苏明月不明白,还能不小心弄成这个样子,但是好像的确没有这么轻的刑罚,万一刘章是想要刨地板越狱失败搞的,问多了岂不是尴尬。   “爹,你有没有事?”苏明月转向苏顺问。   傻闺女啊,你终于想到你爹我了。“我没有事,他们就是把我们关着,后来大理寺查明真相之后,就把我们都放了。”苏顺摸摸苏明月的头,“倒是月姐儿你,受了大罪了。”苏顺眼睛微微湿润,刘章跟着拼命点头。   “爹,我还行,没有动到筋骨,大夫说养养就行。”苏明月有点不好意思,这伤口位置有点尴尬。   不过想到此时案件已结,虽然众人受了不少的罪,但此刻,能沉冤得雪,大家平平安安,一个不缺的聚在一处,苏明月也觉得值得了。   “一路赶路上来都饿了吧,我吩咐丫鬟准备饭菜,今天要好好吃一顿。”沈氏带笑说。有什么比一齐安聚一堂,吃一顿热腾腾的团圆饭,更能抚慰人心的呢。   吃过晚饭之后,众人洗洗刷刷准备休息。沈氏和苏顺,睡前自是一番交流不提。   第二天一早,风和日丽,苏明月和刘章在小花园里喝茶,苏明月伤口渐好,沈氏终于答应让苏明月出来透一透气了。   “都怪我当时,供给你手稿,只想到其中收益,没有想到当中风险,把你牵涉进来了。”苏明月愧疚的说,还是不了解古代社会背景,以为凭着书籍大卖就是本事,没想到还有这么多风险,结果就被人当刀使了。果然,闷声发财,不管在哪个时代都是正确的。   “如何能怪你。这个事,还是我一直在做的,实在要说担责任,也是我责任比较大。”刘章说到,“再说,出事之后,你四处奔走,最后还是靠你告御状,我才能脱身出来。要说没用,还是我最没用。”   说到这,刘章脸色黯然,“以前我一直以为自己能挣钱就很了不起,但是经过此事,我才明白,没有权力保护的财富,就是待宰杀的羔羊。我有这么多钱财,这次差不多全堆进去了,结果还是要靠你的牌匾和顺叔的功名,才把我救出来。”   苏明月心生不忍,以前意气风发的刘章,变得沉寂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嘛,你也很好的。”   刘章对着苏明月惨然一笑,“就连你那前未婚夫,在没有被剥夺功名前,都可以见官不跪。而我,即使我清白无辜,还是要跪着回话。”   这句话一出,苏明月真的不知道怎么接话才对了。男人,真的很怕比较,苏明月没有比,但是,刘章自己已经比上了。而且,他认为自己输了。   看见苏明月脸色为难,刘章认真注视苏明月,说到,“你是一个好姑娘,我知道你选择之后便不会后悔,你有勇气,有力量承担你选择的结果。但是,我觉得我自己会后悔,我会一直后悔因为自己莫名的骄傲和清高,而没有力量去保护你,或者保护我们的以后。”   “但是,我不会因此放弃的。”就在苏明月以为刘章要说出什么话的当口,刘章转而坚定的说,“这次之后,我会关闭京城的生意,收缩整个规模,低调行事。我还要重拾科举,尽我之力,也许余生,我可能考不上进士,举人,但我觉得,我应该会起码有一个秀才,有一个见官不跪的权利,让你以后有一个堂堂正正穿绸缎的权利。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你愿意帮我吗?”   刘章说完,面带忐忑的看着苏明月。   苏明月目无表情的盯着刘章,过了片刻,慢慢展开一个笑容,轻声到,“我愿意。”   两人相视一笑。苏明月觉得,她的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刘章回来了,好像当年那个小小的刘章,在说,“这是我主管的第一家书店,以后我要把刘家书店开到大江南北。”“我们来做一个一百本书的交换吧。”   春日悠长,未来无限。   晚上,沈氏来看苏明月,见苏明月又在写写画画,不禁斥责到,“你的伤还没有好全,怎么又在做这些事情了。你就是天生的,停不下来。”   “娘,我这只是在整理一些东西,不费心不劳神的。”苏明月笑着说到。   沈氏斜眼过来瞄一瞄,“你这是秀才试的资料,学堂里面不是都有吗,怎么又在准备了。”   苏明月放下笔,解释到,“是刘大哥。可能经过此事之后,刘大哥心有所感吧。他跟我说,这次回去之后,准备收缩生意,准备科举,起码挣一个秀才之身。”   沈氏听完,半晌后才说,“这是好事。”   以前沈氏觉着刘章处处好,只是此事之后,方觉得刘家再有财,没有一个功名,终究是不足。没看见,当初刘章和苏顺一起被关押在监牢的时候,刘父花了多少钱财,都没有能进去见一见,而陈二公子,凭着一个秀才功名,就进去了。   “这世道,终究还是要有个功名,才好护住妻子儿女。”沈氏感叹说,“不过章儿放下学问也多年了,你可千万别给他太大压力,尽力就好。他年纪也没多大,你们衣食无忧,慢慢考就是了。”沈氏还是满意刘章的,这次这件事,终究是苏家带累刘家了,书稿还是来自自己女儿呢,但人刘章一句怨言都没有,还自己要去考功名,沈氏不免叮嘱几句。   “娘,我知道了。”苏明月笑着说。   母女两聊几句,沈氏又催促苏明月早点睡,也不急着在这一时半会的。苏明月便停下来,先睡去。此后便一边养伤,一边为刘章编写资料。   苏家人安安静静的干自己的事,朝廷可不安静,皇帝和副相,因为这次之事,暗地里的角力转移到明面上来。苏家等人一直留意官场上的变动,三不五时的,便有传闻,某某某官位升迁了,某某某被降职调离。苏家人听得心惊胆战,就害怕,一个不小心,又被牵涉进来。不过,也许过了明路之后,这个层次的斗争,苏家已经已经没有资格参与了,又或者,没有谁再想看一次苏明月敲登闻鼓。因此,苏家所担心的事,没有再发生。   终于,在小半个月之后,副相大人,因病告老还乡了。大家便猜测皇帝获得了这一次的胜利。而苏明月的伤也养好了,京城刘家书店后续也处理完了,苏家众人,便决定回家去。   这一次,还是沈外祖父带着沈大舅和沈二舅相送。   “爹,回去吧,我们走了。”这是沈氏。   “嗯。”沈外祖父挥挥手,“一路保重。”   “岳父,保重了。”这是苏顺。   “架。”车夫扬起鞭子,喊道。   车轮滚滚,再一次从京城回家。 第73章 .插班生平山县,从京城回来的众人刚下……   平山县,从京城回来的众人刚下马车,还来不及诉说离情,苏祖母便急急指挥说,“来,跨一跨火盆,去一去晦气。”   苏顺等人无语,但无奈,只能乖乖的按照苏祖母的指挥,一一跨过火盆。   “谁都不能漏了。”苏祖母确认所有人都跨过去了,方说,“章儿啊,你也留下来,一齐吃过晚餐再回去啊。”   “祖母,我就不了,我爹娘在家里等着我呢。等明天我再过来向你问好哈。”刘章笑着拒绝了。   “也好。发生这么大事,你爹娘肯定在家等你等得心焦,你快回去吧。有事明天也不用过来,祖母一直在呢,你慢慢忙完。”苏祖母叮嘱到。   “好。那祖母我走了。”刘章笑着向祖母挥手,又扫过一眼人群中的苏明月,对着苏明月轻轻一笑,方起身钻回马车中。   苏明月对着刘章挥挥手,然后转身扶住苏祖母,笑道,“祖母,我们回家吧。”   “好,回家了,回家了好啊。”苏祖母连声感慨说。   众人笑着踏入苏家大门,回家就好了。   这晚,苏家是热闹的一晚,苏姑妈一家,苏明媚、陈二公子都回来了,大家算是平平安安团团圆圆的聚在一起了。   “来,为岳父这次平安渡过喝一杯,以后都顺顺利利。”陈二公子献上祝酒词。   “好。”苏顺含笑一口饮尽。   酒足饭饱后,众人满足散去。   苏祖母去了小佛堂点上三炷香,“老头子,顺儿已经平安回来了。跟你说一声,你看到了吧。你要继续保佑他,保佑我们一家人,平平安安,一切顺顺利利啊。”说完,又静静呆坐片刻,最后用手帕,轻轻擦拭苏祖父的灵牌,确保上面一点灰尘都没有,方放心离去。   而被苏祖母念叨的苏顺,正跟沈氏在说话。   “说吧,你跟章儿之间发生了什么?是不是监牢里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沈氏先开口问到,“在京城里整日住在一起,怕问了见面反而尴尬。现在回到家了,可以说了吧。”   苏顺脸带尴尬,“你看出来了?”   “唔。”沈氏点点头,“我琢磨着章儿、月姐儿也感觉到了。所以到底是什么事情?”   “唉,我看人的眼光不行,”见此,苏顺也不再瞒着了,先叹一口气,自我检讨一番,“你说,这次之事,终究刘家是受我苏家连累,我一怕章儿以后心怀芥蒂,二怕章儿以后护不住月姐儿。”   “嗨,我还以为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沈氏松了一口气,说到,“你这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章儿有没有心怀芥蒂,你这段日子看不出来的吗?你看不出来,月姐儿还看不出来,我们大家都没有发现,就你在这里担心来担心去。”   “不过,”沈氏话锋一转,“你说这个以后的问题,我也想过,不过我跟月姐儿聊过之后,月姐儿说,章儿以后有科举意向,估计这件事,对这个孩子打击也挺大的。对了,月姐儿让我跟你说,让章儿入族学,我差点忘了跟你说了。”   苏顺沉吟片刻,说到,“如此也好。就让他过来吧,到时候我看看他的水平,在哪个班级比较合适。”一个女婿已经教了,再加一个也无妨了。   “额,月姐儿说,她看过了,一年级最合适。”沈氏略有尴尬,苏亮在一年级呢,这未来姐夫和小舅子在一个班级了,年纪还差挺大。   苏顺想到苏明月的性子,点点头,表示同意了。   而另一边,另一对夫妻也在说着刘章准备科举之事。   “章儿这次回来,突然说要重走科举路,准备考秀才,我这心里,是又高兴又心酸的,这件事,终究是影响到了章儿。”章氏说到。   “影响就影响了,哪能没有一点影响。”刘父反而高兴,“章儿能走这条路,我是真高兴。这世道,终究是要有个功名傍身才行。”刘父其实也深受刺激,想他砸了多少钱下去,结果还是砸不开府衙监牢大门,而陈二公子只凭一个秀才身份就进去了。他倒不至于羡慕别人的儿子,但是如果章儿以后能走一条更顺的路,他也很是高兴。   想到这,刘父叮嘱说,“你也别心痛,读书是好事。以前我也想让他去考科举,但他一直志不在此,我也就没有勉强他。如今,经过世事捶打,他能想开,我们只有为章儿高兴的。”   “嗯,我也知道。”章氏说,又转而问到,“我们要不要把章儿送到未来亲家那边的学堂去?我看陈家二公子,现在也在苏氏族学里读书呢。”   “能进去肯定最好。不过我们不必干预太多,章儿他们自有计划。”沈父不担心这一点,陈二公子能进,他章儿肯定也能进。而且,他看苏氏那个学堂,好多细务都是月姐儿在管,章儿不愁没有助力。想到这里,刘父叮嘱一句,“你以后对月姐儿好一点。”千万不要有什么婆媳矛盾。   章氏的回应是给刘父一个白眼。她跟月姐儿能有婆媳问题,这老头子,眼睛都瞎掉了。   而此时,作为被两家父母谈论中心的刘章和苏明月,正在呼呼大睡。   次日,苏明月元气满满的起来,吃过早饭。   “爹,这么久都没有过问过学堂的事了,你想怎么整?”苏明月问。   “先问问你族长大伯现在学堂的情况。我昨天派人请他今早过来,估摸着快到了。”苏顺说。   说曹操,曹操就到,族长迈着大步进来了。   “顺弟啊,祝贺你逢凶化吉,平安归来啊。”族长先开口说,“昨天你们刚刚回来,不好打扰你们一家团聚,你说今天过来,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是关注着学堂的。”   族长先说笑一通,然后又转头对苏明月说,“月姐儿,我们在平山县都听说你的事情了。有胆气,有智慧,巾帼不让须眉啊。不愧是我苏家女儿!”苏族长对着苏明月现在是满意到不得了,知道的人,谁不说一句善织夫人苏明月有胆识、有谋略、了不起。其他地方苏族长不好说,现在平山县,当父母的都要说一句生女当如苏明月。如此女儿,胜过万千男儿。   苏族长笑眯眯的对着苏明月猛夸一通,好像苏明月就是他的女儿一样,苏顺不得不打断族长的痴心妄想说,“族长,还是说一下族学的事情吧。”   “哦,你不说我都忘记了。”苏族长回过神来,“顺弟啊,幸亏你在县试之前回来了,不然,这县试,我还真的不好处理。现在的情况就是,之前月姐儿说的考卷,我都给分派下去让学生们做了。一二年级的还好一点,我让三年级的帮忙改了一改,平常也让三年级的轮流去讲解一下课程。但你知道,三年级的毕竟也是学生,时间不多,所以,不管是课业,还是卷子,都落下了许多。还有很多考生的卷子,都堆在你的房间里面呢。”   “嗯。我明白了。待会我就回去看看。”苏顺说到。   “那好,那顺弟,我就不耽搁你的时间了,你先去学堂吧,学生们都等着你回来呢。”   学堂里,一年级。   “亮哥儿,先生平安归来了对吗?”苏怀进伸手碰一碰苏亮的胳膊,期待的问。   “嗯,昨天回来了。”苏亮努力端着一张小脸,一本正经的说。   “那先生什么时候回来上课?”前边的同窗听到两人谈话,偷偷转过头问到。   “今天就会来,先跟族长大伯聊一聊。”   “那明月师姐也会回来吧?”   “会一起回来的。”   “我好崇拜明月师姐的。敲登闻鼓,上京告御状,听听,多么刺激,多么惊险。这听起来,就是话本子上的人生。”前边同窗显然话本子看得不少,已经将自己代入了一番。   苏亮抿抿嘴不说话,打板子很痛的。   苏怀进插话到,“我也好想念明月师姐。不是我说,师兄们讲课都没有明月师姐讲得好,卷子也没有明月师姐评得好。还说我们怎么这么笨,这都不懂,明明是他们自己讲得不清楚,明月师姐讲得就很好,明月师姐也不说我们笨。”   “就是。”说起讨厌的师兄们,周围的小学生纷纷点头。这段时间,师兄们再也没有了大哥哥和秀才光环,经过比较才知道,师兄们不如明月师姐一根手指头。既不温柔,也不耐心。师兄们:我对你们这些小屁孩够耐心的了!!!   小学生们正窃窃私语间,有人喊,“先生来了。”   课堂上瞬间肃静了,大家站起来,齐声喊,“先生好。”声音里就充满着激动和喜悦,先生终于回来了。   苏顺走进来,摆摆手,示意大家坐下。   然后,跟着苏顺后面,走进来一个高大的身影,苏亮惊愕的瞪大了眼,竟然是刘大哥?刘大哥来这里做什么?   只见苏顺对着大家说到,“今天会进来一名新同窗刘章,大家要和谐相处啊。”然后又转头低声对刘章说,“你坐到后边最后一排去吧。”   刘章窘着一张脸,努力装着不在意,伪装淡定的坐到最后一排去。   “好了,先来背诵一下课文。”苏顺拍拍书本说。   苏亮努力收起好奇心,专心背诵,第一天,万一他爹抽到他,他背不出来,真的好丢脸。   但是,好好奇呀,未来二姐夫怎么会坐到教室里面来?二姐,她知道吗?   书房内,苏明月改累了卷子,停下了手,微微出神,不知道刘章现在坐在一堆小屁孩中间,感觉怎样?想到这里,她的脸上偷偷泛起一个促狭的笑容。 第74章 .县试当天散值后,苏明月叫上刘章,一……   当天散值后,苏明月叫上刘章,一起先回苏家,有一些资料要给刘章带回去。两人加苏亮走在一起,苏顺有点事情,要吩咐老黄去做,待会再回来。   “今天上课感觉怎样?”苏明月边走边问。   刘章端着一张脸,一本正经的说,“还可以了。先生很好,同窗们也很好。”如果苏明月没有瞥见他红了的耳朵尖,就相信他的鬼话了。   “嗯。加油。”苏明月笑着鼓励说,不戳破刘章。   族学离苏家就几步路的距离,几人边走边说,很快就到了苏家门口。   “我到房里给你拿些书。”苏明月说,“你在这里等一等。”   眼见苏明月进了门,苏亮走到刘章面前,仰起头,瞪着一双遗传自苏顺的正气眉眼,一本正经的说,“未来二姐夫,你不要因为年纪大感到压力,我们都不会歧视你的。还有,你也不用因为比不过二姐而自卑,除了我爹,写文章没有谁能写得过二姐。”   面对苏亮的贴心安慰,刘章用力咽下一口口水,艰难道谢,“我谢谢你啊。”   “不用谢。”苏亮想要拍拍刘章的肩膀,结果发现自己太矮,改为拍拍刘章的手背。   我真谢谢你了。   “你两在说什么?”这时苏明月带着棉花,捧着一堆书出来了。   “没什么。这是男人的话题。”苏亮拒绝。   苏明月冷笑一声,吓得苏亮连忙往家里走去,“我回家了。”   “你别理他。”苏明月对着刘章说,“你的基础丢下了有点久了,这些书,你拿回去,赶紧看一看。”   刘章接过棉花手里的书籍,回到,“好,我知道了。你回去吧,今天也累了一天了。”   “好,那我先进去了。”   刘章看着苏明月进了苏家大门,方转身往刘家走。   回到刘家,章氏迎上前,皆因今日刘章第一天上课,刘父和章氏都很关心刘章的进展。   “你这是?”看着刘章手捧一大叠书,章氏疑惑的问。   “月姐儿给我的。”刘章解释说。   “哦哦。”看来不必问了,月姐儿都给他安排好了,章氏把心放回肚子里。   吃完晚饭后,刘章直接回到书房看书。   章氏借着送宵夜、检查卫生、询问明天吃什么进去了几趟,刘章都在认真做功课,反倒因为章氏多次打扰,刘章皱着眉头说,“娘,我已经不是几岁的时候了,你不用再进来督促我学习。”   “额,我这不是,不习惯嘛。”章氏尴尬解释到,“你忙,你忙,娘不打扰你了。”   说完章氏退出书房回到卧室,刘父早等在房间内,见章氏回来,忙问,“怎样,章儿学得怎样?有没有什么困难?他以前一直不愿意看这些科举文章来着,这次能看进去吗?”   章氏一甩手衣袖,坐到梳妆台前,开始卸头饰,“你呀,以后就放心吧,有月姐儿帮你看着,现在正乖乖的刻苦学习了。”   说罢,章氏沉吟半刻,忽然偷乐出声,“想不到,儿媳妇还没有娶进门,已经开始享儿媳妇的福了。说不得,我以后还能混个老安人的诰命。”   “嘿。”刘父笑一声,“看来你这次赚大了。”   “谁说不是。”章氏不能更赞同了。   随着二月的到来,马上就要到考秀才第一场县试的时间了。   “其实你不用这么着急上场。你丢下学问多年,即使是最简单的帖经,你现在的水平,也难通过。来日方长,你不必过于着急。”苏明月劝说到。   所谓帖经,就是现代的填空题和默写题,出题者从四书五经中随便出题,答题者根据要求填写上下文。第一场,这是一个考熟读记忆的考试!   刘章被苏明月说得微微赫然,但不变主意,“我知道自己放下学问已久,也知道自己的水平如何!但月姐儿,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更需要上场。只有正视考试,直面考试,我才能最快的找到那种感觉,最迅速的成长。”   当然,最快也最痛最难堪罢了。但刘章并没有很注意这个难堪,他的年龄和经历摆在那里,并不曾因这些小节而过分困扰。反而,刘章心里暗暗计较,后年,苏家就要出孝了,出孝之后,他两的婚事会马上提上日程。那么在结婚之前,只有两次秀才试的机会,刘章一次都不想放过。   既然刘章自己都不在意,苏明月便不再劝,直接上考场,的确是最快正视自己找回心态的选择,不过,苏明月还是叮嘱一句,“学习的进度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不必因为县试改安排。”改了也没有机会中。   “好。”刘章对苏明月的安排没有意见。   刘章要参加今年县试的事情,苏明月知道,沈氏自然就知道了。   这晚,苏顺回房,沈氏问,“怎么听说章儿要下场了,他才回学堂多少天,这么快学问就捡回来啦?”沈氏当然希望再多一个秀才女婿,但亮哥儿回来说了,最近一次考试,刘章考了全班倒数第一。   苏顺一边看书,一边漫不经心的回答,“啊,他想去就去了。”   “不是,你作为先生,对章儿是不是不够关注啊?他的学问怎样?”   “学问?上课的时候看着是很认真的。其他的不是很清楚。”   “不是,你不清楚谁清楚?”沈氏认为苏顺不是这样糊涂的人,他平常对学生都很上心的。   “月姐儿清楚。章儿的所有学习都是月姐儿安排的,他的进度,他的功课,他要看的书,他要写的卷子。月姐儿会给他评改和讲解。”苏顺解释说。   沈氏惊呆了,“章儿没有意见?”   “他能有什么意见?”苏顺反问,“他有意见?!他跟你说的?”他敢有意见了?他凭什么有意见?   看着苏顺立刻要去刘家理论的样子,沈氏连忙解释到,“不是,章儿什么都没有说过。就是,”沈氏为难说到,“你有没有觉着,他们两人,月姐儿有点太强势了?”   “什么强势?月姐儿聪明伶俐,善解人意。”苏顺不满说到,他的女儿,千好万好,谁人不喜欢。   “你明知我说的不是这个。”沈氏说到,“只是,他们以后始终要做夫妻的,月姐儿,过于强势,会不会章儿面子挂不住,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啊?”   “嗨,夫人。你多心了。”苏顺难得一次反驳沈氏,“你不了解男人,有些男人,他就吃这一套。”   沈氏转头看着苏顺,沉默不接话,看得苏顺心慌慌,最后问到,“你也吃这一套?”   “不……”苏顺看着沈氏,忽然笑着改口,“对,我也吃这一套。”   二月十九,是平山县县试的日子。   一大早,天未亮,一轮残月仍然挂在天边,准备县试的众人已经跨着考篮等在礼房门口,天亮就要进场了。   二月的天,即使穿着棉袄,寒意也从四面八分渗透进来!礼房门前竖起两排火把,也没法驱赶一点寒意。众人排成长队,心急地等待入场中。   苏家族学今次来考县试第一场的有四人,苏亮、苏怀进、苏思和刘章,其实就是一年级前三名外加一个刘章。要不要下场,什么时候下场开始考,其实也是有考量的!学问未到,年纪太小,都不要下场,考来无用,还容易影响心性,而且浪费钱财,入场需要给廪生银两作保,不是随便就可以考的。   苏家不缺作保的廪生,陈二公子就是。不过苏顺也只让这三名小学生开始第一场县试。至于刘章,这是特例,既不缺这保银,心性也不怕影响。   年纪小又第一次下场的苏亮略有紧张,但是他善解人意的,于是他试图安慰他觉得更紧张的刘章,“刘大哥,你不用紧张,也不要太在意二姐。虽然你是班级倒数第一名,但是,你这种,我们都说了,叫勇气可嘉!值得鼓励!”呜呜呜,刘大哥很可怜,肯定是二姐逼他过来考的。   刘章嘴角抽抽,为什么月姐儿这个弟弟老喜欢装大人。苏亮此话一出,本来身高出众的刘章,更加引人注目了。而且,月姐儿在旁边,为什么提我考倒数第一的事情啊。刘章气极,看来,不给点颜色这些小屁孩看看是不行了。   于是,刘章板着一张脸开口了,“我不紧张。县试只是县令监考,我不仅见过县令,我还见过知府,见过大理寺的大人,你姐被皇帝授牌匾的时候,我们还一起见过皇帝陛下。我们都是见过大世面的大人了,不紧张。你们小孩子见识少,才紧张。”   刘章此话一出,周围的几个小学生同时震了震,深深为刘章的见多识广而倾倒,只觉得自己果然还是年纪太小,见识不够,紧张了。   只有在旁边守候的苏明月,对刘章和苏亮这番对话颇为无语。本来苏明月是不用来的,但苏明月自己想要参观一下古代科考流程,便跟着过来了。   “好啦,不要说话了,吃到冷风肚子容易不舒服。”苏明月劝说到,然后给了刘章一个警告的眼神:别逗我弟弟。   刘章挑一挑眉,回给苏明月一个坏笑。 第75章 .一年后光阴似箭飞逝,斗……   光阴似箭飞逝,斗转星移又是一年春。   苏式族学图书馆外休息室,陈二公子看到右手抚摸着算盘,腕间隐隐约约露出小沙袋,在聚精会神地看书的刘章,内心深处是服气的。   算起来,不过一年的时间,刘章就把自己从一年级上升到三年级,固然刘章有之前的底子在,但在陈二公子看来,刘章天资和勤奋无一不是上等。   陈二公子是心思活络之人,上次苏顺被党争连累之事更让陈二公子明白,以后在官场,有熟悉信任的人相互照应,是多么重要的事情。加之刘章即将成为未来的连襟,说起来就是亲戚了。这年头,谁都不会嫌靠谱的亲戚多。   想到这,陈二公子走上前去,打招呼到,“章弟,打扰了。现在方便不?”   刘章抬头看见陈二公子,往旁边让一让,说到,“不打扰,合兄,请坐。”上次出事的时候,陈二公子多次奔走,虽然主要是为了苏顺这个岳丈,但刘家人都承陈二公子的情。加之两人将要身为连襟,关系自然比普通同窗更深一层。   陈二公子顺势坐下来,从袖中拿出一张纸,说到,“上次跟你说过,想麻烦你收集一些书,名单我已经整理出来了。麻烦你了。”   刘家书店收缩了规模,但底子还在,陈二公子要的书籍繁杂,有几次都是麻烦刘章帮忙收集。   刘章接过名单,扫了一眼后放入袖中,笑到,“不客气。到货了我再告诉你。”   陈二公子自然是无二话,谈话间,苏明月从另一个房间出来,刘章眼睛霎时一亮,迅速合起正在看的书,拿起小算盘,向陈二公子告辞说,“合兄,我有事先告辞了。”   陈二公子看着外边的苏明月,会心一笑,“章弟去吧。”   刘章快步走出休息室,向苏明月走去。   看见苏明月往这边看过来,陈二公子挥手笑一笑当打招呼。自己这个小姨子也不是常人。学堂里的一切,先生除了正常备课上课之外,其余都是这个小姨子掌舵。   而且苏明月有时候也上课,一二年级那帮小鬼头对他们的明月师姐可是信服到不得了,以至于陈二公子看着苏明月,日渐有一种看到另一位先生的即视感。想到这里,陈二公子猛地摇摇头,将心里面苏顺和苏明月的形象分开来。   而另一边,苏明月跟刘章边走边说话,“姐夫找你做什么?”   “他找我收集一些书。”刘章简单解释,将话题转回两人身上,“怎样,我的卷子你看了吗?文章看起来怎样?还有没有像以前那样看起来像骨头架子?”   “好很多了,好歹会装饰了,像个带着□□的假人。”苏明月笑说,“不过,应付秀才试,应该足够了。”   刘章笑了,“都是你的功劳。”   两人一边聊,一边走远。   晚上,回到刘家,刘章吃完饭之后,直接到书房。这一年多来,刘章几乎像一个苦行僧一样生活,除了日常必需的吃饭睡觉活动,其余时间皆在书房。   刘章轻轻翻开一份卷子,正是下午月姐儿给他评改的那一份,两样不同的字迹,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卷子。刘章认真看完,思索半晌,然后轻轻解开右手腕的小沙袋,这是月姐儿教他的方法,因为他练字时间太短,腕力不够,除了写字的时候,都用小沙袋绑着,锻炼手腕力量。一手好字,可是科举的必需。   转两下右手腕,活动开筋骨,刘章打开一张白纸,手执毛笔,下笔将这篇文章按照月姐儿所讲,重新再修改一遍。   文章如何先不说,只见笔下的字,沉稳中透着意气,让人见之心喜,月姐儿的手绑沙袋悬腕练习之法,经过刘章一年来时时刻刻的锻炼,证明是有效果的。   二月十九,又是一年县试时,这次苏明月没有来陪考,上一年苏亮、苏怀进已经过了第一场县试,今年刘章带着几个不认识的小屁孩一起排队进入考场。   十天后,榜单出来,刘章名列第一,是县城案首。   章氏偷偷给刘家的列祖列宗烧了三炷香,刘父外出谈生意都意气风发了几分。   刘章,反而是理所当然的样子,照常的每日早起,晨间练字,晚间功课。面对同窗的恭喜,也是一片淡然。   只是,当次日散学后,两人一起走在路上。   “恭喜你呀,苏先生。学生这次有没有达到苏先生的要求?”   “不错。继续努力。”苏明月忍笑回应。   桃花开花的时候,就到了府试的时间。   再次回到府城,刘章觉着一年多前在府城沦为阶下囚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但事实是已经时过境迁。当年的学政被流放,如今管着府城科考的已经是新人。   刘家在府城有着住宅,便不用跟着其他人租住客栈。这次是苏顺带着六名已经过了第一场县试的学生一起赶考,刘家干脆邀请所有人都住入刘家,挤一挤,怎么都比住客栈方便。   四月十六,是府城府试的日子。检查的流程和县试是差不多的,只不过更为严肃细致,因此前进的步伐便慢了许多。   苏亮排在刘章前边,前年苏亮过了第一场,却没有过第二场,因此今年两人都在府试名单中。   队伍缓慢行进,四月了,再不像二月份那样寒气渗人,苏亮无话找话,“刘大哥,你紧张不?”   苏亮现在对刘大哥是非常佩服,能熬得过他二姐魔鬼训练的人,是一条真正的汉子。而且刘大哥还用一年的功夫,从一年级跳到三年级里去了,苏亮考过县试之后,才堪堪升到二年级。   “我不紧张,你如果紧张,你就深呼吸几口气。”刘章对着苏亮说到。   “嗯”苏亮很听话,马上在旁边认真深呼吸。   等了一刻钟,才轮到刘章他们进场。因着刘章是上一科县试案首,便将刘章安排到主考官面前第一排。考试进行中。   十几天后,平山县的众人收到消息,苏顺带过去的六名学生,全部通过了府试,其中,名次最靠前的是刘章,名次最后的是年纪最轻的苏亮和苏怀进。   苏氏族学,一下子诞生了六名童生,尤其当中苏亮和苏怀进如此年轻,而刘章的情况是如此特殊。应该说,刘章的特殊比苏亮、苏怀进的年轻更显的可贵,毕竟年少英才有可能是天资卓越,但刘章,天资一般,不然也不会中途放弃过科举跑去经商,这么大才回来重新科举。这才过了一年多,刘章已经考中童生了。苏式族学,开始再一次进入平山县众多有心人的眼内,大家开始评估,这一个族学,应该给予几分重视?   而苏氏族学内,苏明月则受到了更多的关注。本来苏明月在学堂,已经是万绿从中一点红的存在,但此刻,众多学子看苏明月的目光,就像,你以为水深千尺,结果某一天你突然发现,水深万丈。毕竟,因为大家都是读书人,才更知道在一年多的时间里考中童生有多难。而刘章一路从一年级升到二年级再升到三年级,所有人都知道,刘章是苏明月一手打造。   面对学生们关注中更多一分敬重的目光,苏明月表示,感觉很棒!   待到七月底八月初,能否考中秀才的最后一关,院试开始了。   早在秀才试之前,苏氏族学的童生们已经经过一轮又一轮的模拟考,部分考生们,对院试,既是心有期待又是心有恐惧之感,毕竟,经过了苏家这么多密法,得到了榜眼的教导,如果还是考不中,好像自己都要正视和承认,是自己没有读书天分。   苏氏族学以前累计加今年新增童生共计十一人下场,这是一个比较大的数字了,毕竟,能取到童生资格,也是需要一定功夫的。   八月初八,是院试的日子。今年的院试,实在是天公不作美,考到半途,居然在半夜来了一场冷雨。   幸而苏氏族学的考生对这种情况早有准备,雨来时,一个个迅速的从考篮里抽出一张油布,抱住考卷整个人在油布下缩成一团。形象是寒碜了一点,但是胜在安全啊。   尤其,当雨势渐大,不知从考场哪一处,传来一声充满着不可置信和懊恼的痛呼“我的考卷!”之后,不知是哪个倒霉鬼的卷子被雨水弄污了。   倒霉考生的话音刚过,立刻传来了严厉的呵斥声,“噤声!考试期间,不得喧闹。”而后,这名考生被衙差拖出考间。   苏氏众考生,抱着自己的考卷,顶着油布,缩得更紧了!   幸而冷雨不久就停了,不过,一场秋雨一场寒,冷雨过后,考场上喷嚏声此起彼伏,络绎不绝。苏氏族学众人平常每天锻炼的优势便显示出来了,竟无一人身体不适。众人就着喷嚏声背景,下笔更有神了。毕竟,考场上大家都是竞争对手啊,这倒下一个,其余人说不定排名又更进一步了呢。   三天时间过,苏氏族学的考生,带着一种隐晦的暗喜离开考场。 第76章 .乡试八月十七,平山县的所有人觉得自……   八月十七,是院试放榜的日子。这一年的这一天,平山县的所有人觉得自己好像是姓苏,应该是要姓苏,十分想要姓苏,恨不得马上就姓苏。   “恭喜惠和城平山县刘章公子上榜,位列第十。”   “恭喜惠和城平山县苏宁苏公子上榜,位列第二十二。”   “恭喜惠和城平山县苏静致苏公子上榜,位列第二十九。”   “恭喜惠和城平山县苏远苏公子上榜,位列第四十五。”   “恭喜惠和城平山县苏志苏公子上榜,位列第五十八。”   “恭喜惠和城平山县苏淡苏公子上榜,位列第七十九。”   “恭喜惠和城平山县苏波苏公子上榜,位列第八十五。”   ……   惠和城平山县今年前所未有的出了六名秀才,前所未有的大丰收,结果全部出自苏氏族学,全部姓苏。众人都忍不住心生疑问:莫非这平山县的文气都集中在苏家了?现在改姓还能不能来得及?   哦不,第一位第十二名的刘章不姓苏?!呸,刘章他是苏顺的未来女婿,约莫两年前入的苏氏族学。他不姓苏,比姓苏更代表了苏顺的教学水准。刘章:不,我代表了苏明月的教学水准。   其他学堂的学子们眼睛都要红到发绿了。怎么的,一边是颗粒无收,一边是前所未有的丰收,十年寒窗,这对比怎么能让人接受。   其实,按照真实水准来说,苏氏族学是突出了一点,但是按照以往的数据,其他学堂每年也是可以出那么一两名秀才的。   但是,谁让今天天公不作美,天上下了点雨,其他学堂准备的不够充分,要不淋了点雨,要不着了点凉,而苏氏族学就在这个时候脱颖而出。此消彼长,就现在这种一边倒的情况了。   不过,个中缘由,大家是不会深究的。现在就是结果导向,大家只知道苏氏族学出了六名秀才。谁家有个读书的小娃娃,不想送到苏氏族学去,无奈何不能改姓。其实不姓苏也可以,但凡苏顺再有一个女儿,求娶的人都能从平山县南大门排到北大门。   外姓人羡慕妒忌恨,苏氏族人则笑到嘴巴都酸了。苏族长做梦都要笑醒,深觉自己是苏氏历任族长里面数一数二的能干人。眼看着苏氏家族要崛起,苏族长觉得自己的名字一定会在族谱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供后人敬仰。   不过,有开心,也有一点甜蜜的烦恼。   皆因,通过七大姑八大姨、各种猪朋狗友哦不志同道合的朋友,找上门想要入苏氏族学的人实在是太多太多了。苏族长已经受欢迎到,只敢在苏氏的地盘里面抬头挺胸的溜达,但凡出去外边,见到个人都要上来搭讪家里有个适龄的学生,想要送到苏氏族学来。苏族长他负担不起这种甜蜜的烦恼啊!   不过,有些人可以躲,有些人苏族长还是很为难的,比如,自家小舅子的儿子,生意场上密切相关的合作伙伴,平山县各大家族的族长。   “什么?我现在不带新学生!下个月就是三年一次的乡试了,我要带着学生们全力准备这一次的考试。”苏顺听苏族长说完,直接明了的拒绝。   苏族长本来就是拉不下面子来说一说,也不是很诚心,现在一听,乡试要紧,立马说到,“应该的,应该的!你专心准备乡试就可以了,其他的我来处理。”   苏族长他小儿子,也是一名秀才啊!差点耽搁了大事!   苏族长回到家,义正言辞的告诉求情的各位,“顺弟他只是守孝期间教一教族中子弟,完全没有扩张学堂的意思。现在乡试在即,大家不要打扰顺弟带着学生准备乡试,不然不要怪我翻脸。”   众人一听,无奈何,只能暂时打退堂鼓。   九月初七,是三年一次乡试的日子。因惠和城是大城,距离京城也近,算是直属,因此惠和城的乡试也是在府城进行的。   这次乡试,苏氏族学的众位秀才也是由苏顺带着,统一行动。   “好多秀才啊。”上个月刚刚中了秀才的,年纪最小的苏波感叹到。他的秀才名次比较落后,举人基本无望。但苏顺说了,乡试三年一次,每个人都要来考,起码多一点考场的经验,因此,苏波过来,长见识来了。   “可不是,怕有上千人了吧?”另一名秀才接话到。平常在平山县这个小地方,觉得自己这秀才功名也是受人尊敬。结果来到这里一看,秀才就像是地里的大白菜,一棵连一棵,不值钱。   “惠和城有三个大县,七个中县,和三十六个小县城。我们平山县只是一个中等县城,历年累计下来,已有近四十名秀才。各个县城合起来,不可得有将近千人。”陈二公子紧张的时候,话特别多。   “我们府城每次取多少名举人?”刘章开口问。   “正榜七十人,副榜十二人。”陈二公子此话一出,周围瞬间沉默一片。   众人皆在心内默默计算着,自己能不能在这一千名秀才里面排名前七十,又或者,什么时候,才能排到前七十。   至于副榜,那是给后门大户进的。虽然说为了证明自己欲盖弥彰的不公正,偶尔也会有那么一名普通秀才,但众人都不指望这个。   平山县的众秀才,忍不住偷偷的看向苏顺。此时此刻,更加明白苏顺这个榜眼的份量。而能得这样一位名师的教导,无形中,好像能在黑暗中,给自己一点信心和指引灯光。   “紧守自身,不移我心!”苏顺见众人心有浮移,呵斥道。   “是,先生!”众人齐声应答。   乡试连考三场,每场三天,合起来就是要考九天。这九天里,考生在考场里紧张答题,苏顺在考场外焦心等待。   千呼万唤中,终于等到了三十号放榜日。   刘家宅院内,苏顺带着一帮秀才,正在齐声背诵。是的,因为等结果等得过于心焦,莫不如背诵课文来转移注意力。   漫长的一个早上,“砰”的一声,刘家大门被撞开,刘家的下人衣冠不整的从门口钻进来。正在朗诵课文的所有人,不约而同的停止了背诵,转过头来紧张地看着门口的下人。   刘家下人站直腰,大喘气,吞下一口口水。   “少爷。”下人的眼神复杂难懂,又似惊喜又似难过。   “没有人中吗?”刘章轻飘飘的发问。   “不,少爷,你在副榜上。”下人回答。   副榜,又称备榜举人,享有部分举人权利,不能参加第二年的会试,但可以参加下一次的乡试。   刘章缓缓地露出了一个笑容,他就没有想过能参加下一次会试,但是,居然能在副榜上,真的是意外之喜啊。   “哎,你这个下人怎么说话大喘气啊。还有没有人中了?”有那心急的秀才忍不住发问。   “恭喜陈合陈二公子,你中举了,第五十四名。恭喜苏修远苏公子,你六十八名。”下人忙回答说,顶着众人热切的目光,打击到,“其他公子就没有看到了。”   陈二公子、苏修远,两人都是苏祖父临逝世那一年,考中的秀才。而今,二人又同一年考中举人。两人脸上的表情如梦似幻,恍若出魂。   其余众秀才露出失望的神情,虽说安慰自己中举也不是那么容易,只是还是无法控制的失望而已。   还是刘章先回过神来,“恭喜合兄!恭喜修远兄!”   “谢谢章弟,同喜同喜!”陈二公子稍稍回过神来,激动狂喜说到。   “恭喜合兄,恭喜修远兄,恭喜章兄!!”众秀才回过神来,他们之中能出两名举人,一名副榜举人,他日其他人未尝没有可能。   以三人为中心,众人围成一团。   惠和城这边不提,乡试的消息传回平山县,直接引起地震一样的反应。平山县不算是大县,近十年来,也就出了一个苏顺,一个死了晦气的何德,一个苦熬多年的许进士。   这一年,一次出了三举人。虽然刘章只是副榜举人,但是大家当他的举人板上钉钉了。   觊觎苏家族学的一众读书人再也忍耐不住了,苏顺等人还没有回来,苏族长家的门槛已经被踏破。不要再说什么守孝,也不必说再准备会试为由,平山县众读书人,哪怕只有一个月、一天,都要加入苏氏族学。   朝闻道夕死可矣!   不过,一片夸赞之声中,也有一些不和谐之语。   “你们说,那苏顺是不是藏私啊?你看中了三个举人,头尾都是苏顺他女婿。尤其刘章那小子,不是才复学两年吗?”   “可不是,人皆有私心,这也太不公平了吧。”   不过这只有零星几个人私下谈论,毕竟,现在不宜得罪苏家。   有心人希望通过这些言论影响苏氏族学,不过很遗憾,完全没有影响。皆因苏氏族学实行三天一小考,一旬一大考的策略。大家的水平怎样,各自心里都有底。陈二公子和苏修远,是常年位居前三的水平。   至于刘章,哦,刘章是苏明月师妹/师姐的学生。这真的不一样,求不来。 第77章 .书院(上)苏顺从府城回来那一天,苏……   苏顺从府城回来那一天,苏家挤满了前来道喜的人群。其人群密度,跟当年苏顺刚刚中了榜眼的时候相比,也差不多了。肉眼可见的,苏顺比三名新鲜出炉的举人更受欢迎。   济济一堂的人群,试图从七拐八弯、盆根错节的亲戚关系中,得出一个结论,自己跟苏家,是有着历史情谊的一家人,希望苏顺,可以教一教自家子侄。   “各位,各位,大家的诉求我都知道了。只是今日实在天色已晚,家中尚有老母幼儿,待明日,我跟族长商量之后,再给大家一个回复好吗?”苏顺对着众人说到。   众人看着奔波归来的苏顺,再看看睁着无辜大眼睛的光哥儿,和坐在上手眼睛都要闭上快睡着的苏祖母,尴尬笑道,“应该的,是我们打扰了。那贤侄/顺弟/表哥/外甥/叔公你先休息,我们改日再来拜访。”   待众人退去,坐在上手的苏祖母立刻睁开了眼睛,光哥儿也蹦蹦跳跳的喊着爹,只有苏顺,满身疲惫是真的。   “可算是走了。我怕是要入土都要被这些人吵醒。”连日来,拜访苏家的人络绎不绝,苏祖母从先前为儿子骄傲不已到不耐烦只用了三天不到的功夫。如果不是为了家中名声着想,怕被人说傲气,苏祖母都要闭门谢客。唉,在一个地方住久了,就是这样,开门见到个人,往上数五代,都是亲戚。   “娘,如何能说这种犯忌讳的话。”苏顺无奈说到。   “哎,我不说了。你回来了,这些事情你看着处理吧。嬷嬷,扶我回房间,让我耳边清净清净。”苏祖母伸出手,陈嬷嬷赶紧扶着苏祖母回房了。   夜晚,苏顺和苏明月在书房。这族学的事情,实在是不能再拖了。   “爹,你是怎样想的?”苏明月问。   “月姐儿,你说爹守孝完之后,不去复官了,继续学堂教书怎样?”苏顺迟疑说。时人三年孝二十七个月,过了年,苏顺就算是守孝完成了。   “我这性格,其实也不适合官场。上次的事情我也明白了,富贵都是险中求,你爹我就怕不自觉中招惹了风险,反而带来灾祸。这两年,在家里教书的日子也挺好的。”苏顺说到。   “爹,我支持你。”苏明月明白苏顺,人各有志,有时候强迫一个人去追求世俗上的权势,反而得不偿失。苏顺一直教书也挺好的,不是说,不为良相便为良师嘛。桃李满天下的时候,未尝不必手握权势来得差。   “不过,爹,按照你现在受欢迎的程度,一个普通的学堂可能不太够啊。”苏明月笑说。   不知道为什么,能得到苏明月的认可,苏顺觉得心头霎时轻松了。也许是这两年来,苏明月在学堂这个事情上,给了他太多的帮助,让他可以无后顾之忧的自由自在教学,有时候,比起一个女儿,苏明月有时候更像一个好帮手,一个志同道合的伙伴。   “这个事情也不是一两天可以决定下来的。我回去再跟你娘商量一下,如果要留下来教书,估计要扩展一下规模。”   “爹,你有没有想过,直接开一家书院呢?”苏明月郑重的问。   “书院啊,这个事情没有想过,会不会太急了一点?”   “爹,我想要开一个女子学院。”   苏顺被苏明月的回复惊住了,好像第一次认识似的看着苏明月,最后露出恍然大悟、果然如此的神情,“月姐儿,当年你祖父说得是真对的。可惜你不是男儿,你是男儿,真的就苏家复兴有望了。”   这种敢想敢做的魄力,也就是身为女子之身限制了苏明月。如果是男儿之身,苏明月必定创出一番事业,苏家复兴,指日可待。   “爹,我不是男儿,苏家的复兴就无望了吗?”苏明月淡淡一笑,带着自傲,“功过是非,百年之后,留待后人言说。毕竟,三年一次的进士一轮又一轮,但是善织夫人本朝只得一个。”   苏顺瞪大眼睛,想不到自己的女儿竟有如此大志,半晌之后笑说,“好一个百年之后,是爹目光短浅了。月姐儿,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你这样,爹也不能差太多,我明天就去跟族长说,在平山县这个地方,要建个书院还是可以的。但是,月姐儿,你走在一条前人未曾走过的道路上,你遇到的风险或许会比你期望的收获更多。这个女子学院的事情,爹可帮不了你太多。”   “爹。饭都是一口一口吃的,路是一步一步走出来的。而且,我借着你的名气,在旁边开个女子书院,不就是爹在帮我吗?!”苏明月偷笑,“还是说,爹你想要把我踢出去。”   “爹如何舍得把月姐儿踢出去。就怕月姐儿不再帮爹的忙,你那些小师弟们,可舍不得你。”苏顺笑到,这刻,这个平常性格平和的老好人竟有着前所未有的疏阔豪爽之气,“我琢磨着当初帮爹管族学的时候,你就有这个心思了,是不是?爹是真的,开始期待你的百年之后。”   “爹,我只是种一颗种子,点一盏灯火,百年之后,长出怎样的因果,其实也非我所能控制的了。”   “能做到这样,也不枉此生了。”苏顺叹到,“人这一生,能为自己活着,本就不容易。如果还能留下那么一星半点的东西,已经称得上此生无憾。不知道我百年之后,有几人会记得我的名字,几笔写完我这一生。”   两父女含笑交谈半夜,不像父女,更像知己,对未来有豪情万丈之感。   第二天一早,苏明月还刚刚起床,沈氏急急忙忙的走进来,担心地问,“月姐儿,你爹说你要开什么女子学院,这是怎么一回事?”   昨晚孩子她爹也不知道跟月姐儿谈论了什么,回来之后连说了好几次生女如此,此生何求,结果一问才知道,两父女居然要开学院。如果不是夜深,沈氏真的要把苏明月从床上拉起来问个清楚明白。这不,一大早的,沈氏刚刚洗漱完就过来了。   苏明月还没来得及把早上那杯温开水喝完,听完沈氏的一段话,慢慢咽下那一口温开水,不急不忙的说,“娘,你觉得我替我爹管那族学管得怎样?”   “挺不错的。”沈氏明白,丈夫的性子有点读书人的天真,很多杂事都是苏明月在管,“但是这跟你开女子学院有什么关系?”   “有很大的关系。娘,你觉得,见过世界的远大,看过更宽阔的风景之后,我还愿意回到宅子里打转,一心相夫教子,以夫为天,靠男人的心情喜好而活吗?”   “章儿不是那种人。”沈氏对刘章这个未来女婿还是有信心的。   “娘,不在于刘章是什么样的人,而是在于我是怎样的人。”苏明月说到,“不管是刘章,还是张章,又或者是赵章,我都不可能因为将此生系于一个男人的良心上。天长日久,人心易变。”   沈氏想起何德何能一家,沉默不语。这女人,终究是天空太窄。   “而且,娘,你想太多了,我也不是想要考女子科举呀。只不过,是建一个小小的学堂,认一认日常用字,教一教针织刺绣、厨下饮食的技能,学一些管家理事、田头铺子的学问。这不都是你日常教我们的吗?”苏明月解释说,再给沈氏画一画大饼,“只是,有些女孩子,家里没有这么好的条件,我就把大家聚起来,教一教。再请几位德高望重的夫人,大家一起说一说人情往来、日常交际那些事,这不是挺好的吗?”   沈氏听苏明月这么一说,细想一下也没有什么出格的东西,而且听起来感觉也挺好的,如果沈氏年轻未出嫁前有这么一座书院,也是一段快乐无忧的好时光。   “真就这样?”沈氏半信半疑,向苏明月确认到。   “真就这样。到时我还得靠娘帮我呢,我一个人可忙活不过来。”   “我能教什么?”沈氏推辞说。   “娘你莫要推辞了,我们又不是教什么高深的学问,不过是学些过日子的功夫。娘你那庄子铺子不是打理得挺好的,到时候跟小姑娘们讲一讲,出嫁后不也少走许多弯路。”   沈氏想想,好像也对。于是,沈氏急匆匆的来了,又带着任务回去了。   早饭后,苏顺和苏明月来到学堂。   “你是突然想到这样的吗?”刘章问。   “也不算是突然吧。其实很久之前我一直思考过类似问题,我其实,挺怕在成亲之后,就只能相夫教子过一生的,没有这个事情,可能也有其他。”苏明月沉默了半刻,然后坦白说,“多年前,在你求亲的时候,我就说过,我并不想依傍男人而生,其实现在也是这样的。”   对着刘章笑一笑,苏明月明白自己这个想法,在现在这个时代,其实是有点惊世骇俗了。但不知道为什么,苏明月并不想对刘章隐瞒,也许如果此后余生几十年,都要一直隐瞒,会觉得很累吧。   而且,莫名有种感觉,刘章他,其实有很多想法,也跟世俗不一样,毕竟,即使是走上科举这条路,也是要在看文章的时候,时时摸着算盘的人呐。   果不出其料,刘章注视苏明月片刻,然后展开一个笑容,“以后请多指教,苏院长。”   不要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毕竟,我是你的第一个学生哪。 第78章 .书院(下)这天中午,苏族长也被请到……   这天早上,苏族长也被请到族学中。   “什么?你说真的?不去复官了?要在平山县开一座书院?”苏族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一大早的,莫非昨天梦里还没有醒。   “是的,族长,你没有听错。”苏顺说。   “你等一等,我缓一缓。”苏族长头痛地抚着额头说。苏氏一族最出息的人才啊,就这样放弃当官了,苏族长心痛的颤抖。但是,转念一想,好像也很不错,顺弟一个人在官场单打独斗,毕竟势单力薄,难成大势。回到平山县来,相信按照顺弟现在的教学水平,不久平山县肯定会出现一大批人才,到时候,大家相互照应,各处开花,更是稳打稳扎。   苏族长的脑袋里,各种各样的想法飞速流转,脸色变来变去,内心左右较量。   “族长大伯,你别想了,我爹决定了的事情,你也改变不了的。”苏明月劝说的。   也是哦,族长一想,我纠结个什么劲,这又不是我能决定的。瞬间放松了。   苏明月瞧着族长终于回过神来,说到,“就是这个开书院的事情,还是要靠德高望重的族长你牵头。生源应该是不愁的了,这几天,一直有人来我们家说这事。只是这书院建在哪里?建多大?怎样建?还是要族长你牵头。毕竟,我们原来族学也挺好的,就是大家都太热情了,个个都想入学,盛情难却,才想着扩展规模。”   对,就是这样的的。族长心想,这个牵头的事情,自己是最合适的的。要让那些各个家族的人,个个都出钱出力,以自己为首才行。   “月侄女啊。来,跟你族长大伯说一说,这个书院你们是想怎样建法。还有你那个女子书院,我刚刚没听清楚,你想怎样呀?”其实刚刚根本就没放心上,被苏顺放弃当官的事情镇住了。现在想想,从学堂以来,这种统筹管理的事一直是苏明月在做,不能轻视,必须要细细问清楚。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女人。   苏明月羞涩的笑一笑,“族长,我爹是这样想的,毕竟是以后长远的事情,老话说,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所以书院还是要挑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风水好才好陶冶出文气嘛。然后,还是要建一个图书馆,最近学生们抄的书是越来越多了,到时候再购进一批书籍,就很好了。其他学生的教室,锻炼的地方,就按照现在族学扩展一下规模就好了。”   “至于我说的那个女子书院,”苏明月笑得更羞涩了,“只是我的一点点不成熟的想法。”苏明月伸出小尾指,比划出一点点的样子。   “去了京城一趟之后,觉得我善织夫人的牌匾还是有点用处的。然后自己在织布这一块,也算是有一点点的心得体会,就想着,回报一下平山县的乡亲们。毕竟,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都多赖乡亲们的照应。我也没有什么好教的,就教小姑娘们认一认字,学一学织布吧。”   苏族长心里抽了抽:但凡我跟你熟悉少一点,都差点被你现在这个羞涩的鬼样子骗了。   不过,苏族长想一想,苏明月善织夫人的牌子何止好用,平山县所有生女儿的人家都肖想这块牌匾好吗?敲登闻鼓告御状的时候,又有多少人发出生女当如苏明月、巾帼不让须眉的感叹!   跟着月姐儿学一学认字,学一学织布这些功夫,再沾点好名声,嫁到婆家也受益。苏族长心里一划拉,立刻把自己自家的两个孙女给划拉上了,“月姐儿啊,这是大好事啊,大伯家里有两个孙女,刚好年纪到了,大伯到时就把她们交给你了。”   “族长大伯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侄女们的。”苏明月保证到。   “哈哈哈,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你也放心,女子书院的事情,我一定给你好好搞。女孩子们,就应该这样,学点本事。”   一老一小两个老狐狸在谈笑间,达成了交易。   苏族长走后,苏明月和刘章继续上课。这是实情的筹备,交给苏族长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苏族长也不负两人所望,回去之后马上召集平山县各家族的族长,还有一些各行各业的德高望重之辈,只要当时跟他说过想要入苏氏族学的,都来开小会。   “什么?苏顺他不去复官了,要建书院?”一人惊呼。   这真是…..太好了!   苏族长斜眼看了一下这个说话的人,嗯,不是姓苏的,不是他们苏家人就不是同一条心,想他刚知道顺弟不去复官的时候内心多挣扎啊。   被苏族长斜看这一眼,说话的人立刻端正了态度,尽量不要让自己的笑容过于明显。大家都是平山县人,开裆裤的时候就认识,谁不知道苏族长这家伙一直想要带领家族前进。这苏顺不当官,简直就是戳了苏族长的心肝。现在不宜招惹他。   “嗯。所以现在就把大家叫过来,看一下这个书院的事情要怎么做?”苏族长淡淡的说,“毕竟,大家都是平山县有名有姓的人物了,前段时间,大家也表现出,家里的子侄兄弟有多么的求贤若渴。”   “应该的,应该的,这等大事,就应该集众人之力,好好建一座书院出来,惠泽后人。”众人立刻捧场。   “我看我们平山县大青山前面那块空地挺好的,山清水秀,地势开阔,交通也方便。”苏族长说到。最主要,离苏家也不远。   “但那是,黄地主家的地呀。”来人迟疑的说,不过苏族长一看过来,立刻转口说,“不过黄地主也是我们平山县的老人了,我们好好谈一谈,大家合力,赔偿给足,肯定没有问题的。这地方不错,各个方面都很适合,我赞成,就这里了。”   苏族长满意的点点头,然后才继续,“还有,我明月侄女也说了,就是感念各位乡亲,想要在书院旁边建一个小小的女子书院。不过,这个如果大家不欢迎,我们苏氏一族的女孩子上就可以了,大家不勉强。”心痛,苏氏家族最出息的两个人才都要献出来了。   众人听完一愣,这女子书院,是什么情况?不过,一听到苏族长说只有苏氏一族的女孩子,立刻反应过来这老狐狸想抢的,必然是好东西,马上接话到,“怎么可以只有苏氏一族的女孩子呢。明月侄女也是我们平山县长大的,我们平山县的人嘛。我家有小女儿,刚好出嫁前让她跟明月侄女学点东西。”   来人迟疑的说,“明月侄女准备教点啥?我回去,让孩子她娘准备准备。”   “就教教认字,织布什么的吧。”苏族长无可无不可的说。   “老苏啊,还有我,我家那大孙女特别乖,让他跟着明月侄女好好学点东西。”   跟苏榜眼的女儿学认字,跟善织夫人学织布,这赚大发了好吗!赶紧上!   “还有我家小孙女。”   “还有我家小女儿”   …..   苏顺要开书院的消息,很快就通过各种渠道传出去了。   陈家书房。   “你真的,决定不去参加会试,再等三年?”陈老爷问。   “嗯。爹,我已经想过了,我现在的学问,要过乡试很悬,万一上了,恐怕也是排名靠后,还不如再积累三年,三年后稳妥一点再试。”陈二公子解释说。其实陈二公子没有说的是,他还是有点傲气的,万一考上同进士如夫人,还不如再等三年考个好名次。他现在背靠岳父大人,不愁没有名师指导。   陈老爷沉吟片刻,“也行。你现在还年轻,步伐稳一点,也挺好。”这个儿子,已经比他这个当爹的更加出息。陈老爷只不过是一个县城文书,陈二公子未来肉眼可期。因此,陈老爷颇是支持陈二公子决定。   就是,陈老爷话音一转,“你岳父,要开书院的事情你知道了吗?”   “知道了的。先生跟我们说过了。”陈二公子三年之后再考也是有这个考量的。   “你大哥,想要进那书院,你有没有什么办法?”陈老爷有点尴尬的问,哎,二儿子出息了,大儿子还是个童生,儿女都是父母的债啊。   “爹,”陈二公子公子沉吟片刻,“按照我大哥的学问,他应该能通过我岳父书院的考试。不过,如果想要考好一点,我那里还有一些参考资料,待会我让书童送过去给大哥。”   陈大公子就是这样别扭,永远都要通过当爹的来跟自己的弟弟对话。   “好。你拿过来给我吧,我给你哥。”陈老爷何尝不知道大儿子的心结,只是当父亲的,总不能放弃自己的儿子,“你做得很好,不要拘泥于我们这个小家,到更高更远的地方去吧。”   “是,爹。”陈二公子恭谨应道。   陈大公子想要进苏顺的书院,别扭的通过自己的爹来找自己的弟弟想办法,平山县的其他学生,也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平山县就这么大,七拐八歪的,大部分人在苏氏,都有那么一两个亲友。反正,苏氏族学的学子,最近借出去的资料卷子特别多。   一个书院的准备,除了硬件之外,更重要的是师资力量的储备。   原本苏氏族学三个年级,苏顺一个人还要搭上苏明月才能运转。一个书院,当然不能只有两个先生。而且,苏顺的书院开起来,可以预见的,其他学堂的学生必然流失,这处理不好,就是砸人家饭碗,是要结怨的。   因此,确定了开书院之后,苏顺去拜访了平山县几家学堂的先生,说明了自己开书院的计划,有合适的,也邀请过来书院当先生,当然教学方法要向苏顺的教学方式靠拢。   因为苏顺榜眼的身份,本来就是不在同一个维度上的竞争。加上苏顺的态度也很友善,因此,有五名秀才愿意来书院任教,不要问为什么没有举人,平山镇唯二的两名举人刚刚出炉,还都在苏氏族学呢。进士,许进士在外当官,苏顺在开学堂。除这无名秀才外,其他的一些学堂先生,要不是年纪大了,刚好准备含饴弄孙;或者另有计划;又或者继续开学堂,毕竟,也不是所有的学生,都会去到书院的。   过了年,苏家拜祭了苏祖父,除了素服,出了孝。   二月二,龙抬头这天,书院,开学了。 第79章 .完结章(上)过了年,开了春,又到二……   过了年,开了春,又到二月二龙抬头。   这一天,正是青山书院开学的日子。名青山书院,一因其背靠大青山,源自平山县,二是苏顺认为,青山稳重、宽阔的品格,应是读书人毕生的追求。   这天一早,平山县县令家。   “夫人,来帮我看一看,今天青山书院开学,我穿什么好?”知县大人犹豫不决,青山书院开学,邀请县令大人去做开学演讲,如此重要的日子,当然要慎重了。穿官服威严有气势,但是会显得有点不够亲民;穿便服亲民了,但是又怕不够突出自己县太爷的身份。   谁料,县令夫人根本不搭理,“我在忙着呢,你自己选一选吧。都挺好的。”   “不是,你在忙什么呀?”县令急到,有他这个事情重要吗?书院办好了,就是他这个县太爷的政绩呀,上一任县令,就是靠着苏家拿了三年甲等,去了一个好地方。这还是靠着跟前任称兄道弟才套来的信息呢。考核升等,不比其他事情重要?   “我怎么就没有事情要忙了。”县令夫人对着铜镜,比划着今天要簪哪一只簪子,凤点头够气势够隆重,喜鹊登枝好像有小家子气了,嗯,就凤点头了。   簪好簪子,再看看跟衣服搭不搭,确定没有问题了,县令夫人抬头挺胸施施然的走出来,“今天也是女子书院开学的日子,善织夫人也请我去做开学演讲呢!你自己慢慢选吧。”   说完,县令夫人不再搭理县令,搭着丫鬟的手,先走出了房门。   县令看见自家夫人衣服上华美光泽,花繁叶茂的刺绣,头上凤点头金簪折射出刺眼光芒,立刻决定了要穿官服。哼,不能被夫人压下去。   苏屠夫家。   怀花小姑娘已经吃完了早饭,穿好了衣服。   “娘,你帮我看一看,我现在怎样?”小姑娘忐忑不安的问。   苏屠夫娘子帮女儿理一理衣服上不存在的褶皱,看一眼自家姑娘:身穿女子书院统一粉色棉服的小姑娘站得板正,明明是普通的衣服,却硬生生透出一股子喜气和蓬勃之意。   “我们怀花真好看。”苏屠夫娘子满意地点头。   “好看。”苏屠夫也点头说,多俊啊,他家姑娘。   怀花小姑娘得到自家爹娘的肯定,终于满意了,又催起了她哥:“哥,你快一点吃早饭啦,第一天开学,莫要迟到了。”   “好啦,马上来。”苏怀进咽下最后一口炊饼,端起碗把稀饭一饮而尽,“你才是第一天开学,我可不是。”   说完站起来,背起书袋,“来,跟哥走,以后哥罩着你。”   怀花小姑娘懒得回她哥的话,却紧紧跟着她哥的步伐。   “爹,娘,我们上学啦!”   “哎。”   平山县,青山脚下青山书院,成品字形排列着三座连体建筑。最中间的那一座,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写着:“图书馆”。图书馆左右两边都有门可以进入,一道密密麻麻的蔷薇花墙,男左女右,分开了男女书院。   辰时。   “在座各位学子,代表着平山县的未来和希望。愿大家在青山书院的求学中,秉承‘天山我才必有用’的信念,总有一日‘直挂云帆济沧海’。”这是苏顺对男子书院的致辞。   “各位姑娘们,愿你们,学会追寻真我,爱惜自身。不管逆境顺境,这一生,都不要失去对生活的热爱和追求,向阳而生,大道而行。相信自己,自珍,自立,我们心底有大力量!”这是苏明月对女子书院的致辞。   致辞完毕,又请县长、县长夫人和各位德高望重的长辈进行演讲。演讲完毕,就是正式开学啦。   “各位夫人,月姐儿去上课啦。今天就让我带着大家,参观参观。”沈氏一身新衣,笑容满面说到。   “苏夫人,今天就麻烦你了。这可是前所未有的新鲜事,可得给我们好好介绍介绍。”让榜眼夫人作陪,善织夫人母亲介绍,众位夫人半点不觉失礼,只觉得备受尊重。   “好,今天就让我陪到各位姐妹为止。”沈氏笑到,“来,我们先来参观一下这个学堂。”   “咱们女子书院的课程,主要分为健身课、文化课和劳动课。”沈氏介绍说到,“健身课,顾名思义就是强身健体的意思,会带大家打一些拳法,做一些活动筋骨的游戏;文化课,就是认字、诗文鉴赏、和算账知识;劳动课,就是学习日常的织布、厨下、田间劳作等。”   “为什么要设这个健身课呢?”一位夫人好奇问,时下虽然没有对女子束缚太深,但是主流还是文静之美。   “其实还是因为我,当年我生月姐儿的时候难产,后来看了医生,说这女子身子弱,生育之关不好过。各位姐姐想一想,是不是咱们这些时时刻刻有人服似的夫人,生得还不如田间妇人来得容易。所以,月姐儿才开了这门健身课,尽量活动一下筋骨,说身体健康才是一切的基础。”   沈氏如今两男两女,也不忌讳当年之事。随行的夫人们听了,都默默点头称是。   待众人行到一间无人的房间外,一名夫人眼明嘴快,说到,“呀,这是织房吧,这么多织机。我看这织房挺好,又大又光亮,我小时候,就喜欢跟小姐妹一起刺绣什么的。”   “可不是。”另一位夫人附和,又看到隔壁一个房间,“呀,这是什么,怎么这个房间黑乎乎的都是泥巴?”   “这是暖房,种冬菜用的,这些都是劳动课的内容。”沈氏笑着解释说。   “这就是你们冬天弄得那个冬菜呀。哎呀,冬天真的就差那么一点绿叶菜。”这位夫人笑到,“以后我可有口福了,回家我就布置一个,今年冬天就让我闺女给我种,就指望她学会这一手了。”   “哈哈哈,李姐姐,你闺女还没学,你就惦记上了。”   “可不,她们现在可比我们小时候聪明。”   一行人说说笑笑往前走,突然前面有人比起禁声的手势,众位夫人连忙放轻声音。   “这是在上课呢。”夫人们探头往里看,穿着粉色棉服的小女生们端端正正的坐着,苏明月正在上面给她们上课。   “今年这节课,是诗文鉴赏。打开课本,翻到第一页,我们来学第一篇,《氓》。”苏明月在前边说,“来,跟着我念。”   “……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下面一排的小女孩跟着念。   夫人们静静看着这一幕,也不说话。过了约一刻钟,沈氏轻声打断众人的沉思说,“我们走吧,不要在旁边打扰她们。”   “对对,”一位夫人回过神来,连声附和,众人跟着沈氏离开,“沈妹妹,女子书院就月姐儿一个先生,能忙活得过来不?”   “基本还行,现在学生还不多。平常的话,我也会给她们讲一讲,管家理事、日常走礼这门功课。”说到这,沈氏有点含蓄的骄傲,又说,“咱这女子书院,还缺先生,各位夫人们,如果有兴趣,乐意的话,也可以过来给她们讲一两节课。”   “咱们能说什么呀,也不懂什么学问。”   “什么叫学问呢。月姐儿说过一句话,我这个当娘的是十分赞同的:不光是书本上的学问,如何把日子过好,更是一门学问。”沈氏笑说,“咱们女子,就需要这点把日子过好的学问。这点学问,在座的各位姐姐妹妹,不比里面的学生们好。”   “哈哈哈,这倒也是,不能让年岁空长。”今天能到场的各位夫人,皆是平山县的有名夫人,谁家过日子,没有一点心得体会。   ……   说说笑笑间,一天的时间又过去了。   傍晚,苏屠夫家。   “怀花呀,你今天学了什么?”苏屠夫娘子问。   “学了认大字,还有诗文赏识。”怀花小姑娘说,“下午还跟着先生学了织布。”   苏屠夫娘子手上煮菜的动作停了一停,出神了一瞬间,然后动作又快起来,“那你可要认认真真学呀。”   “嗯,我知道了。娘。”怀花小姑娘点头认真说到。   “来,再跟娘细细说一说今天的事情。”   县长家。   “哎,你这是在倒腾什么?”县长见自家夫人从书院回来之后,就一直在满屋子来来去去,心下疑问。   “我跟女子书院那边说好了,咱们甜姐儿明天就插班去上学。这什么都没准备呢,衣服也没有她合身的尺码。”   “不是。”县令惊呆了,“你不是说回娘家请嬷嬷过来教她吗?怎么去一趟书院回来就变了。”   “我改主意了,我觉得去书院挺好的。”   女人,可真是善变。县令大人心下感慨。   女子书院这边,一切都有序运行着,慢慢步入正轨。男子书院这边,就出现了点麻烦。以前在苏氏族学还好,毕竟是苏顺一言堂,然后又是族亲,苏明月也不用避讳,直接给一二年级的小学生们上课也可以。   来到书院就不行了,一是书院的学生比较混杂,本朝虽然男女大防不算严苛,但是也是有避讳的;二是,书院的其他的先生不太服气,毕竟他们也是教的低年级,如此一来,苏明月岂不是跟他们一样的了。苏明月还是隔壁女子书院的院长和先生,这样算起来,压他们这些秀才一头。   于是,便有一些老古板认为,苏明月还是回到女子书院那边去吧。   但是,原先苏氏族学的小学生们不愿意啊。明月师姐学问好,人也耐心,比那些老古板的先生好一百倍,凭什么,不让明月师姐教。   两边冲突越来越强烈。   最后,还是苏明月提出一个方法,让苏明月继续教原来苏氏族学的小学生们,其他的学生就交给其他先生教。这样,才算是稍稍平息了一点冲突。   当然,先生们还是不满意的,不过他们认为这是他们取得的第一步胜利,相信过不了多久,苏明月会发现自己不是这方面的人才,最终会退回女子书院那边,教教织布,认两三个大字就可以了。   而面对苏明月难得退让,让沈氏既忧心又疑惑,按照她对自己女儿的了解,月姐儿不是这么轻易妥协的人啊,“月姐儿,你不是说,迈出的步伐,就不会退回去了吗?”   苏明月轻轻嗤笑一声,“娘,你就放眼看吧。我要把他们的脸都扇肿了,不然我都不姓苏。”   “说什么混话,你不姓苏你姓什么?”沈氏斥到,不过女儿这样有信心,她的心也放下来了。哼,这帮老秀才,居然敢看低她的女儿。就像月姐儿说的,要把他们的脸都扇肿了。   前面说过,苏氏族学实行的三天一小考,一旬一大考的政策,而且,仿效科举排名,每次考试他们都有排名的。这一套,也被完整的搬运到书院里来。   第一旬考,苏明月教的小学生们以微弱的优势领先。秀才先生们觉得有点尴尬,但是也不是不能解释,苏氏族学以前是苏顺教的,底子打的比较好。当然,他们选择性的忽视了,在书院开学后,苏顺曾经按照学生们的水平,重新分过班的。   第二次旬考,苏姓小学生们开始大幅度领先。秀才先生们有点慌张了,但是,这只不过是一次考试,苏明月只不过是运气。   不用等到第三次旬考,接下来的小考,学生家长们就撑不住了,纷纷祭出了竹板夹肉、藤条炖肉大餐。   “小兔崽子,当时老子花了这么多心力送你们去书院,结果,你的排名越来越差,说,是不是在书院里面偷懒了。”   小学生们当然是哭嚎,喊冤:不怪自己,都是先生们教得太差。   家长是:还敢狡辩,隔壁那个谁谁谁,人家就进步了多少名,还有另外一个谁谁谁,也进步了多少名。   小学生们哭天喊地,呜呜呜,他们都姓苏,跟咱们不是同一个先生教的。   家长们一听,还有这内情,歧视我们不是姓苏的!!太过分了!!!   结果,一了解情况,尴尬了。当时冲突的时候,家长们也是知道的,但是,内心就默认,苏明月毕竟是一个丫头,学问这事,当然是考上秀才的先生们好了。因此,自己的小孩子由秀才老师教,自己还觉得占了大便宜呢。   现在才发现,嗨,原来搞反了,没有占到便宜,吃亏了。就是,现在应该是咋整?   几个头脑灵活的家长,私底下碰了碰头,最终商量出一个法子。   这天,苏顺在书院里接待了来访的学生家长代表。   “院长啊,以前咱们都不知道,原来居然有流言说月姐儿要避讳,要守男女大防,只教苏氏一族的小学生们的事。”只字不提自己曾经怀疑过苏明月学问,偷偷暗喜自己的孩子由秀才教一事,“这个事呀,我回去翻了翻族谱,发现了一个大事。”   “什么大事,冯大哥?”苏顺问。   “原来呀,你妹妹的丈夫的弟弟是我的叔公的儿子,算起来,明月闺女还是我家孩子他堂姐呢,咱一家人,不必避讳这个,让月姐儿也教教我家孩子吧。”   啊??苏顺满头问号。   这时,旁边另一名家长也插话了,“还有我,还有我,我娘说了,跟你娘的大舅的二儿子的亲家是兄弟,算起来,我孙子刚好叫月姐儿小姑妈。咱也不用避讳那个。”   “还有我,”说话的是一个彪形大汉,满脸络腮胡,却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按照我爹那边的论法,那啥,月姐儿是我孙女辈的,咱们也不用忌讳。”   苏顺的眉头都要皱成川字了,旁边的家长投来极其不赞成的眼光:兄弟,你怎么回事,按着辈分,合着你想当苏榜眼他爹。平山县就这么大,沾亲带故的,你就不能扯一条旁的亲戚线!   络腮胡大汉看着苏顺皱着的眉头心惊胆战,忙打补丁说,“当然,咱们各论各的。主要是,不用忌讳。”   “好了,我知道大家的意思了。这个事情,我回去想想,后天再给大家一个处理方案吧。”   家长们连忙站起来告辞,连声说,“好的,好的,咱主要是为孩子们好对吧。院长你好好想想哈。”   晚上,苏家书房。   “说吧,你现在想怎么办?”苏顺无奈的问到,当时就应该想到,自己这个女儿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退让了,原来在这里呢。   苏明月翘起自己涂了凤仙花汁的指甲,翻来覆去的细细欣赏一番,“还能怎么办。按照原来的方法,一起上课呗。”   “你这促狭鬼。”苏顺无奈,唯有这样了,不然家长们不同意啊。   “爹,我跟你说。”苏明月正色到,“如果他们还是不服气,我可以让他们来听我讲一次课,我让他们更加心服口服。”扇完左脸扇右脸,打到服气为止。   “好好好。”苏顺无语。   于是,从第三天开始,教课的先生调整,书院的学生们又开始享受同样的师资力量了。学生们再也没有借口,家长们放心了,秀才先生们听完公开课之后也不再搞事回去默默提升教学水平。   就像江流入海,纵然有波折,但是不会停顿,只会一路往前。 第80章 完结章(下)书院步入正轨,苏明月和……   书院步入正轨,苏明月和刘章的婚事也马不停蹄的提上日程。三年守孝,苏明月和刘章都算得上大龄。但是,因为沈氏夫妻被当初难产之事吓到,两个女儿都千叮嘱万叮咛的晚一点再生娃。因此,现在这个时间,也不算很晚。   五月初五一早,是刘苏两家成亲的日子。   作为本地父母官,县太爷受邀到苏府喝喜酒。只是,刚吃完早饭,县太爷就看见自己夫人收拾整齐准备出门。   “不是,你去哪里呀,今天说好了去苏家喝喜酒你忘记了吗?”现在这个时间点,出门去苏家也太早了吧,如果有事要办,回来又太晚,自己夫人不是这么不靠谱的人呀。县太爷纳闷了。   县太爷夫人压制不了嘴角的笑意,“今天月姐儿大婚,她托我代她上一节课,讲一讲朝廷诰命夫人的等级。等会我直接去苏府,你不用等我。”   哎呀,月姐儿真是太客气了,还说什么整个平山县她最懂这个了,结婚这天的大日子,一定让她去代课才放心。县令夫人现在想起当时月姐儿说的话,心头都不好意思,不过想想,整个平山县,好像也的确只有自己这个县令夫人最有资格讲朝廷诰命了。想到这里,县令夫人的头抬得更高了。   “不是,你讲什么课呀?你从来就没有讲过课,万一讲不好丢脸。”   县令夫人狠狠瞪了县令一眼,吓的县令下面的还是不要去了吧都不敢说出口。   “娘,你准备好了没?我们该出发了。”县令闺女甜姐儿进来催促道。她已经跟学堂的小姐妹说了,今天会由她娘给大家讲课。多新鲜多骄傲,可千万不能迟到了。   “好了。现在就走。”县令夫人丢给县太爷一个今天老娘有事要忙,先放你一马的表情,然后快步走出房门。   苏府,现在已经是张灯结彩,红绸挂满屋檐,喜气洋洋一片。   苏明媚回娘家陪着苏明月。堂屋里,苏顺、沈氏坐在上手,相较于沈氏脸上喜笑颜开,苏顺脸上是一片不快。咋一看这表情,不像是办喜事,像是家里遭了贼。   “开心点。今天大喜的日子,你拉着脸干什么?”沈氏劝到。   “开心不起来。两个闺女都被臭小子娶走了。”这不就是遭了贼吗!   “想开一点,儿女大了,都是要成家立业的。而且,你想媚姐儿嫁的本来就近,月姐儿嫁得更近,你天天去书院,还能见到她。除了晚上没有在家里睡,跟在家里有什么区别。章儿和合儿还在你书院里读书,有什么你不会看着他们。天底下,没有一个岳父,管得像你这么多的了。”   苏顺听沈氏所说,才稍稍缓和了脸色。   这边,苏明媚陪着苏明月在房中。   “当年你还笑话我紧张,我现在看你紧张不?”苏明媚笑到。   “我不紧张。”苏明月对着铜镜细细改着新娘妆,喜娘的手太重,她喜欢那种更自然一点的,稍稍把眉毛擦一擦,画得更自然一点,然后腮红减一减,嘴唇很好,就是要这种正红。   “唉,你别乱动这妆,小心弄花了。”苏明媚见苏明月手在脸上动了动去,忙劝到。   “好了。”苏明月停下手来。   “我看看。”苏明媚忙走过来细看,“哎,你这个还挺好看的。”   “那当然,我就说,你们平常画的太死板。”   两人正说着话,余嬷嬷推开房门端着两碗汤圆过来,“哎呀,姑娘们,做好了,别乱动,弄花了新娘妆和嫁衣就不好了。”   “嬷嬷,你看我好看不?”苏明月问。   “不知羞,哪有新娘子问自己好不好看的。”余嬷嬷笑到。   “嬷嬷~~”   “好看,好看。”余嬷嬷笑到,“我们月姐儿最好看了。”当初一个小小的团子,差点生不出来,生出来又遭了大难,如今也长成大姑娘了。余嬷嬷眼底添了一点湿意,笑说,“快了,趁热吃一点汤圆,待会新郎官就要过来接人了。”   “好。我最喜欢嬷嬷的手艺了。”   “喜欢就多吃点。以后常回来,嬷嬷做给你吃。”   刘家。   “章儿,章儿,你准备好了没有,莫要误了时辰。”章氏一身暗红衣裳,风风火火的喊到。   刘章最后看一眼铜镜,很好,“兄弟们,走了。今天下午就看兄弟们的了,拿出大家最好的文才来。”刘家人口简单,在平山县兄弟之辈甚少,因此今天跟着刘章去苏家迎亲的都是书院同窗。刘章也知道自己在诗文方面不算专长,专门选了诗文好手过来。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从刘家出门,往苏家里去。   街上行人看了,“哎呀,已经到结亲的时候了。快,看新娘去。”今天是刘苏两家办喜事的日子,平山县没有人不知道的,但是见到迎亲队伍出门,才发现已经快到吉时了。   “看新娘子去喽。看新娘子去喽!”一帮四五岁的流鼻涕小娃娃跟着起哄。人群哈哈大笑。   迎亲队伍来到苏家。霍,好家伙,拦门的也是书院同窗,全是苏氏族人。亮哥儿年纪还小一点,光哥儿更别说,才四岁多,刚启蒙认字,可不全靠族兄弟了。   刘章看着打头的苏修远,跟在后面的苏宁、苏静致、苏远、苏志、苏淡、苏波,举人开头,秀才主力,童生都没有姓名。刘章的冷汗都要出来了。这新娘,不好带走啊。   亮哥儿作为亲弟弟,一马当先,开口便到,“荷花茎藕莲蓬苔。”哼,他想了好久的,刘大哥别想轻易带走二姐。   刘章立马感受到了小舅子的怒意,连忙对到,“芙蓉芍药蕊芬芳。”   众人一片喊好,新郎官有急才。   “哼。”苏亮一般满意,不情不愿的退下了。   身后苏波挺身而出,他是最年轻的秀才,性子活泼,张嘴便道,“凤落梧桐梧落凤。”   刘章的眉头皱起来了,这是一对回文联,就是正着读是可以,倒着读也可以。刘章身后的同窗们皱眉思索,有一秀才挺身而出,“天连水尾水连天。”   “不够工整。”苏家这边起哄到。   刘章身后又有一同窗回到,“珠联璧合壁联珠。”   “好,这回可以了。”苏家这边方才满意。   刘章刚刚松了一口气,却见苏修远微微一笑,站出来了,“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下望江流,江楼千古,江流千古。”   此上联一出,众人皆齐声喊好,实属今日最难。   刘章这边的迎亲队伍脑瓜都大了,这如何是好。刘章眉头紧皱,心内却大喜:兄弟,不枉费我平日给你们带这么多的书,原来你前两日抓住我对对子是有原因的。   佯装思索半晌,刘章回到,“印月井,印月影,印月井中印月影,月井万年,月影万年。”   此话一出,刘家这边的队伍一哄而上,苏家这边的守门队伍意思意思一下,两波人流汇成了一波。   房间里,苏明媚对着门框偷看,见迎亲队伍进来了,连忙说,“快,快,新郎官来了,快坐好。”   苏明月连忙端正坐好,门马上被呼啦啦进来的人群推开。   “接新娘子了。”   一直觉得自己不紧张的苏明月,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跳的好激烈。好像全世界,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和刘章走过来的脚步声。   我来娶你了,我的姑娘。刘章笑着伸出手。   “唉唉唉,新郎不能这么心急,还没有念却扇诗。”喜婆喊道。   人群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待刘章好不容易念出早准备好的却扇诗,喜婆才放人。刘章牵着苏明月去拜别父母。   苏顺的脸还是一直拉着,早上说着要开心的沈氏却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孝敬公婆,夫妻恩爱。”沈氏的终于掉下来,落在苏明月的手上,瞬间打开了苏明月的泪阀。怎么会不紧张,怎么会不伤心,离开自己的家,离开最爱自己的父母,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重新开始。一直说着不紧张的苏明月,眼泪都快要忍不住了。   “永结同心,百年好合。”刘章根本不惧苏顺的冷脸,笑着猛点头。   拜别了父母,便要上花轿。在这里又遇到了问题,一直很开心的光哥儿,好像在这个时候,才发现,是他姐要嫁出去,临出门前哭得超大声,哇哇叫,“二姐,你不要走。不要走。”   四岁小男孩那尖锐的哭声,还有那四处乱弹的力道,十几岁的亮哥儿整个人抱着都制不住他。   还是苏明月最后出声,“乖,光哥儿别哭,先去练大字,等后天二姐回来,检查你课业。”   此话一出,不仅光哥儿,抱着光哥儿的亮哥儿,后面跟着的一群苏氏子弟,都忽然呼吸一窒。这熟悉的,被课业笼罩的恐惧。   只有刘章,笑得依然像个二傻子。   花轿远去,带走伊人。   新婚蜜月,自是快乐无比。   第三天,刘章和苏明月早早吃完早饭,小两口回门去了。   刘父见章氏吃完早饭,竟然收拾好自己,准备出门了,疑问到,“今天月姐儿三朝回门,你不在家,准备去干嘛。”   章氏动作不停,回到,“今天沈妹妹没有空,托了我去学堂给女学生们讲一讲如何管理铺子。你不用等我吃中午饭,你自己吃吧。”好不容易从众多姐妹中抢过来的,学生们,你们的章先生来了。   “哎,不是,那家里就剩我一个人了。”   婆媳矛盾,不存在的。   《全文终》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