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红楼宠妻狂魔》作者:瑜姿   简介   陈蕴藉为救人出车祸,一朝穿越古代,成了刑部尚书的幼孙。原身是个半大的孩子,刚因在书院与人斗殴挨了家法,灵魂不知何故消失无踪,被穿来的陈蕴藉占了身体。   陈蕴藉心里苦,原身跟人斗殴被罚,为什么要他来承受这份苦果?好不容易睡着,陈蕴藉发现自己灵魂出窍了,灵魂跟着一个小姑娘。   他还看到小姑娘面前有个虚拟的面板,像个系统金手指的界面。陈蕴藉站在小姑娘面前,听到了机械的声音。   【您的宿主黛玉思念老父,请为您的宿主排忧解难。】   陈蕴藉:???什么鬼?   公告:本文于2021.11.30日开V,入V万更,支持正版哦~   文案已经截图存档,请勿盗用!   排雷:   (1)男主陈蕴藉,男主视角文,女主林黛玉,一对一   (2)不吹不黑。   (3)拒绝人身攻击,拒绝KY,欢迎指正!   (4)不虐!不虐!不虐!(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5)可以弃坑,但请不必留评告知。   (6)此文独家授权晋江,不接受任何形式转载,侵权必究,谢绝扒榜。   内容标签:红楼梦穿越时空甜文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陈蕴藉[yunjie](穿越男),林黛玉┃配角:贾母,贾宝玉,薛宝钗┃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成了黛玉的系统?   立意:幸福的定义,从来不是单向的选择,把握当下,才能拥有美好的未来人生   作品简评   陈蕴藉为救人出了车祸,一朝穿越,成了刑部尚书的幼孙。原身刚因在书院打架挨了家法,灵魂不知何故消失无踪。陈蕴藉心里苦,好不容易睡着,他发现自己的灵魂跟着个小姑娘。耳边有个声音说【您的宿主黛玉思念老父,请为您的宿主排忧解难】。陈蕴藉:???我成了黛玉的系统??作品构思新颖,主角陈蕴藉心性纯善,聪颖正直,始终保持乐观向上,善于助人的生活态度。男主面对算计、陷害、危险,也一直以仁善为本的观念待人。与兄长之间的亲情,也令人感到温馨。与爱人黛玉之前的爱情,也惹人艳羡。本文亮点在于展现人善良正直的一面,讲述生活中温馨与乐观向上的生活态度。 第1章   陈蕴藉感觉自己被撞飞,眼前一片猩红,意识消散前,他看见被他推开的小女孩坐在地上哭,顿时心里一松。   好歹……救了一个小女孩,也算死得其所了。   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去多久,陈蕴藉意识回笼,一阵剧痛从下半身传来,这痛意叫陈蕴藉没忍住哼了两声,痛得他全身颤栗。   他没死?下半身这么痛,是残废了?   冷汗从额头冒出来,好……好疼啊!   吃力的睁开眼睛,陈蕴藉隐约听到一个女人的哭声。   谁在哭?   抬起头想找这哭声的来源,抬头入目的不是一片白,而是鸦青色的床幔,光线很暗。   但床幔上的刺绣十分精致,哪怕陈蕴藉不了解刺绣,也看得出来,这很贵。   这是哪里?不是医院?   正想翻个身,看看周围的环境,下半身一阵剧痛传来,让他痛呼出声。   他不会真残废了吧?   “蕴儿!”   陈蕴藉僵住,扭头就看见一美艳妇人眼眶通红的看着他,见他转头,忙拿帕子擦眼,吸了吸鼻子坐在床边,语调温柔极了,“蕴儿,你感觉怎么样?还……还疼吗?”   这位美女,你谁啊?   他下意识想躲,刚动一下,又是一阵剧痛传来,陈蕴藉咬紧了牙根,忍着没出声。   见他疼得龇牙咧嘴也不嚷嚷,妇人眼泪掉了下来,“我的儿啊……”   若是从前,别说挨了这么重的板子,就是手上擦破一点皮,她这个幺儿都要哭闹一场。   可如今,挨了老爷亲手打的二十个板子,命都险些没了,臀部及大腿那真是皮开肉绽。   即便换了成年男子,也未必能承受得住这份痛,可她这堪堪九岁的小儿子,醒过来痛呼了两声,如今看到了她却忍住没吭声,疼得龇牙咧嘴,也没哭一声。   我可怜的儿,定是寒了心了。   想到这里,美貌妇人又是一阵哭。   陈蕴藉不知道这美貌妇人是谁,又在想什么,但他却听清楚了这美貌妇人喊他什么。   他整个人都麻了。   儿?喊他?他什么时候有这么年轻的妈了?这美女看着顶多二十来岁吧?也就比他大几岁。   不对,他妈早就死了啊!这女人是哪里冒出来的?   正疑惑着,陈蕴藉目光下移,注意到了女子的穿着,一身精致的古装锦衣华服。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一股陌生的记忆在脑海里翻腾,他恍惚了一瞬,晃了晃头,这突然多出来的记忆让他有些缓不过神。   他这是……穿越了?   原身的记忆并不多,因为原身只是个堪堪九岁的孩子。他穿越过来之前,原身刚挨了亲爹一顿毒打,险些没了小命。   起因是在学堂里与同窗斗殴,将镇国公府的公子打破了头,镇国公府的管事上门讨说法,原身亲爹大怒,将人压在堂前请家法,当着镇国公府管事的面打了二十个板子。   这实打实没掺水的二十个板子,叫原身去了大半条命,打完就失去了意识。   再醒过来,这具小小的身躯里,灵魂就换了个人,至于原身去了哪里,陈蕴藉也不知道是被他挤走了,还是……死了……   要真是死了,陈蕴藉就真有些怕了,古代亲爹打死儿子是不是不犯法的?   简直惊悚!   正想着,门外传来丫鬟的声音,“夫人,老爷来了。”   美妇人擦了擦眼泪,脸色一冷,起身就往外走,在门口将一个男人堵住,“你来做什么?”   男人有些心虚,“我来看看蕴儿。”   “你还来看他做什么?蕴儿差点就被你打死了!虎毒都不食子,你怎么这么狠的心?!”女人尖锐的质问传来,接着又是一阵压抑的哭声。   陈蕴藉听到男子低声说话,可具体说了什么,距离有些远,听不清楚。   也不知道是不是融合了陌生的记忆,他觉得有些困倦,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刚睡过去,陈蕴藉就感觉自己好似飞了起来,一个晃神,他睁开眼,就见眼前摆着一架折叠的山水屏风,屏风上有个身材微胖的投影。笔趣库。   他脚踩着木地板,隐约感觉到这‘屋子’有些晃。   该不会又穿越了吧?   正疑惑,便听到耳边传来一个女人声音,声线有些哑,应该是上了年纪,“姑娘,你早上也没吃什么东西,还是吃点吧。你身子弱,不吃东西怎么成呢?”   “王嬷嬷,我真的没有胃口,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一个小女孩清脆的声音传来。   王嬷嬷又苦口婆心的劝了几句,那小女孩仍然推说没有胃口,无奈之下只能端着饭菜出去了。   陈蕴藉看着王嬷嬷从屏风后面绕出来,他无处躲藏,以为自己要挨打,哪知王嬷嬷好像完全看不见他,直接从他面前走过。   陈蕴藉站在屏风后面,也不清楚当下是个什么情况,一时间也不敢轻举妄动。   他低下头打量自己,身量不高,手脚都很小,身上穿着宝蓝色的锦衣,也是古装。   陈蕴藉若有所思,出现在这里之前,他感觉自己整个人好像飞了起来,如果不是他感觉出错,那他很可能是灵魂出窍了。   因为如果是灵魂被弹出来,那他也应该是成年人的魂体,而不是个小孩子,还穿着古装。   正想着,那小女孩的声音响起,声音带着不耐,“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太吵了,闭嘴!”   陈蕴藉满眼困惑,他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啊。   “叮——”耳边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陈蕴藉一跳,旋即他听到一个机械的声音。   【您的宿主黛玉思念老父,请为您的宿主排忧解难。】   陈蕴藉:??什么鬼?   【请为您的宿主排忧解难。】   那个声音又重复了一遍,陈蕴藉反应了过来,这是对他说的?   他的宿主……黛玉……   额,他这是变成系统助手之类的东西了?   陈蕴藉揉了揉额角,绕过屏风,就看见一个穿着水绿色衣裙的小女孩儿。   听到脚步声,黛玉抬起头,就看见一个小男孩儿站在屏风旁边,她吓了一跳,“你是谁?!”   陈蕴藉清了清嗓子,心思急转,怕被小女孩当成变态,连忙解释道,“你别怕,我也不知道我怎么突然就出现在这里了,别人都看不见我,只有你能看见我。”   听了他的话,黛玉却更害怕了,往后缩了缩身子,眼中带着很明显的惊惧,“那……那你是,是鬼吗?”   陈蕴藉有些尴尬,没想到好心解释却把人给吓到了,“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听到有个……有个声音叫我为一个叫黛玉的人排忧解难,你是……黛玉吗?”   说起来,黛玉,这个名字跟林妹妹的名字好像啊,林妹妹的名字就是黛玉吧?   黛玉听了这话,想起之前一直在她耳边响的声音,皱起眉,“是系统吗?”   系统?看来这位黛玉小妹妹是天选之女啊,有系统的都是主角,看来这位小妹妹不会跟林妹妹一样下场凄凉了。   “它没说自己是什么,只让我为一个叫黛玉的人排忧解难,可能就是因为这样,我才出现在这里的,你应该就是它说的黛玉吧?”陈蕴藉看黛玉好像不是很怕他了,但他也没有贸然的靠近。   黛玉点点头,“我是叫黛玉,不过我没有什么忧愁为难的,你要是没事,就回去吧。”   虽然黛玉年纪还不大,今年刚七岁,但她自幼被父亲充作男儿教养,熟读四书五经,男女七岁不同席的规矩,她还是懂的。   面前这个男孩儿虽然不知道是人是鬼,可看年岁,绝对不止七岁,男女大防还是要注意些,她此番是入京寄居外祖家,万万不能在进府前先闹出些不好听的名声来。   陈蕴藉被下了逐客令,顿时有些尴尬。   “这……”   黛玉警惕的看着他,“你为何不走?”   陈蕴藉苦笑,“我是睡着之后被拉到这里来的,我也不知道怎么走啊。”   黛玉默然,半响后,她叹了口气,“那你……先待在这里吧……”顿了顿,又问,“你确定除了我之外没人能看见你?”   “我骗你有什么好处?方才那个王嬷嬷出去的时候,从我面前走过,完全没有一点反应,若是她能看见我,又怎么会全无反应?”   一个男孩儿突然出现在自家姑娘的屋里,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会有点反应吧?   黛玉闻言若有所思,扬声喊王嬷嬷,陈蕴藉侧身站到边上,以免挡了人的路,他可以确定其他人看不见他,但他不确定这些人能不能碰到他。   王嬷嬷闻声进来,直接走到黛玉面前,“姑娘可是饿了?”   黛玉一直注意着王嬷嬷进来之后的神情,确定她真的看不见陈蕴藉,就又将王嬷嬷支了出去。   屋里没人了,黛玉才好奇的看着陈蕴藉,“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她看陈蕴藉身上的衣饰都不是凡品,出身绝对非富即贵。   “陈蕴藉,‘荣被吸儒衣,温恭有蕴藉’的蕴藉。”陈蕴藉道。   黛玉默念了两句,赞道,“好名字,我的名字你已经知道了,我姓林,是扬州巡盐御史之女,不知陈公子是哪家的?”   陈蕴藉却被黛玉的话弄得懵了一下,巡盐御史之女,姓林?   他砸吧砸吧嘴,喉间有些干涩的问道,“令尊可是姑苏林家的林如海?”   “正是,公子认得家父?”黛玉问道。   陈蕴藉心里还存着侥幸,想着或许只是巧合,又试探着问,“林姑娘这是要去哪里?”   被问及这个,黛玉想起亡故的母亲和独自留在扬州的老父,顿时又伤感起来,“家母去岁因病亡故,外祖母家遣了人来接,父亲不欲续娶,便想送我去京城,住在外祖母家。” 第2章   陈蕴藉吸了口气,“你外祖母家可是荣国公府?”   “你怎知道?”黛玉有些伤感的情绪顿时被陈蕴藉的问题给引走了,疑惑的看着陈蕴藉。   陈蕴藉装作苦恼的叹道,“令尊可是前科探花郎,文才斐然,听我父亲说,当年令尊可是江南鼎鼎有名的大才子。我父亲可没少提你爹,说不指望我像你父亲一样考个一甲探花,起码二甲进士得考个回来。”   这番话并不是瞎编,原身的记忆中确实经常听父亲提及林如海,就连官居从一品刑部尚书的祖父也对林如海赞不绝口,还惋叹说可惜林如海才华过人,却因守孝年过而立才考中探花。   林黛玉出身书香之族,自然知道进士是天子门生,考中进士就可以做官的。   听陈蕴藉说他父亲如此称赞她父亲,林黛玉自然喜不自胜,“当真吗?”   “自然,我拿这个骗你,又能得到什么好处?”陈蕴藉确定了黛玉的身份,对她十分怜惜,小小年纪就要寄人篱下,哪怕父亲还在,可也是无依无靠,实在太可怜了。   黛玉被勾起了说话的兴致,追问陈蕴藉家住何方。   “我家就在京城,离荣国公府也不远,就几条街,你到了京城可以来我家找我玩儿……”   话音刚落下,陈蕴藉突然反应过来,他现在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回到那具身体里,这话说得好像有些早,黛玉心思敏感,若把他的话当真,到时候黛玉到了京城,却又没了他的消息……   被黛玉埋怨的可能性叫陈蕴藉打了个寒噤,忙补充了一句,“就是不知道我现在还能不能回到身体里去……”   黛玉本来很高兴有了个京城的朋友,听到陈蕴藉补充的话,又开始为陈蕴藉担心,转而追问起他出现在这里之前的经过,“你是怎么过来的?过来之前出事了吗?”   陈蕴藉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可隐瞒的,“在学堂里跟人打了一架,打破了镇国公府公子的头,人家找上门来,我就被我父亲打了一顿,差点没命,来之前趴在床上养伤,一睡着就到了这里。”   陈蕴藉简单的解释了一番,又安慰黛玉,“没事,你不用担心我,就算回不去,我也可以在这里陪你。”   黛玉闻言愣了愣,心里一颤,眼眶泛红,避开陈蕴藉的目光,道,“谁要你陪!”   看出黛玉口是心非,陈蕴藉也不在乎她嘴硬,笑了笑道,“我刚才来的时候,听王嬷嬷在劝你吃饭,你怎么不吃饭呢?看你这弱不禁风的样子,不多吃点饭,身体又怎么会好?”   黛玉能感觉到陈蕴藉言语间的关心,不由又想起了父亲,“我只是想起父亲一个人在扬州,无人照顾,有些担心……”   “令尊是成年人,哪里需要你担心?”陈蕴藉有些好笑,忽然又想起来,黛玉入京之后,似乎没几年林如海就病死在任上了。   这么看来,林如海的身体恐怕不太好,要不然黛玉一个孩子怎么都放心不下老父亲?   “自从弟弟夭折之后,父亲母亲都很伤心,母亲病了一场,没熬过去,父亲如今……也不过是在为了我强撑而已。”林黛玉说着,眼眶都红了。   送她去京城,又岂止是因为林如海没有续娶的原因?还因为林如海知道他活不了太久,想给黛玉找个依靠,而妻子的母家,是他无奈之下的选择。   林家子息艰难,林如海并没有兄弟姐妹,林家宗族全都是堂亲,血脉已远,将爱女托付给宗族林如海根本不能放心。   毕竟人家有自己的孩子要养,又如何会善待一个孤女?   荣国府却不同,老太太是他夫人的亲生母亲,爱屋及乌也会对黛玉好。   他再给黛玉留一份不菲的嫁妆,将来百年之后,他也可以放心。   陈蕴藉对林如海并不熟悉,自然不清楚林如海将黛玉托付给荣国公府的原委。但此时此刻,他依然觉得林如海此举欠妥。   黛玉的生母刚刚亡故,她身上还带着重孝。这样去荣国公府,黛玉该怎么守孝?   毕竟不是在自己家,处处都要顾及。荣国公府又不是普通人家,黛玉的母亲是外嫁之女,荣国府那些人即便要守孝,也只是略尽心意,不必像黛玉一样饮食起居都要注意。   到时候荣国公府宴乐,黛玉却要为母守孝,参加宴席是对母不孝,不参加宴席旁人即便理解,又当真心中不介意?wwω.ЪiqiΚu.ИěT。   要陈蕴藉说,怎么也得等黛玉守孝过后,再入京。可如今人已经在路上了,说这些自然没用。   “请为您的宿主排忧解难。”系统又开始催促,陈蕴藉这会儿已经明白黛玉在忧虑什么,无非就是担心老父亲无人照料。   他想了想,道,“林姑娘,你父亲如今只剩下你一个亲人,最在乎的就是你,你若是实在担心你父亲,不妨多写书信寄回去。”   “写信?”黛玉眼眶还带着泪珠,闻言抬起头看他,“写信有什么用?我又不能回去尽孝。”   “谁说这就不算尽孝了?对于当父亲的来说,受到子女的关心,哪怕只是一封信,也是孝顺。”   黛玉将信将疑,“那……等船只靠岸补给的时候,我写封信寄回去?”   扬州离京城路途遥远,船只当然不可能一两个月都在水上走而不停下来补给,船就这么大,承载的东西有限,食物之类的每隔几日总要找地方停靠补给。   “写信的时候,你不能报喜不报忧,最好事无巨细的都告诉你父亲。”   黛玉如今还小,尚且没到有少女心事的时候,事无巨细的都告诉林如海,也好叫林如海知道,黛玉入京之后,日子并没有他想象中过得那么滋润。   黛玉皱起眉,“可我不希望父亲担心我……”   “诶,妹妹啊,你这个想法,要不得。”陈蕴藉摇摇头,一副你这样做错了的表情。   黛玉疑惑,“有什么问题吗?”   “你觉得你这样做,是对你父亲好,实际上却是剥夺了你父亲该尽的责任,反倒陷你父亲于不义之中,这可是大不孝。”陈蕴藉振振有词。   黛玉一听,眉头紧皱,“我只是不想让父亲担心,怎么被你说得如此严重?”   “那你听我解释给你听,你若是报喜不报忧,你父亲对你在京城的生活完全不了解,不了解的情况下就会做出错误的判断,目前来说还没有形成恶劣的影响,可时间一长,就很难说了。”   陈蕴藉如今也拿不出什么证据,至于原着的事情还没发生呢,他也不可能拿来说。   虽然陈蕴藉这话说得有些干巴巴的,可黛玉感觉到了陈蕴藉的真诚,他是真心觉得这样不好。   黛玉年纪虽然小,却很敏感,这敏感让她对旁人的善意恶意都感受得十分明显,陈蕴藉的善意毫不掩饰,让黛玉感觉很熨帖,也愿意相信他的话。   “那我应该怎么做?”黛玉诚心发问。   陈蕴藉一愣,口说无凭,他还以为黛玉会当他在说胡话。   “林姑娘,其实我已经告诉你该怎么做了,你只需要把你每日生活的境况,全都写下来,事无巨细的告诉你父亲,你父亲自然会回信给你,教你该怎么做,有些事情……我不好教你的。”陈蕴藉不想黛玉步了原着的后尘,还没满十八岁,就香消玉殒。   可陈蕴藉也不敢说他的建议就是好的,倒不如让黛玉把她自己的经历都告诉她父亲,林如海只剩下黛玉一个女儿。   他如果知道黛玉在荣国府的处境这么难,他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的。   黛玉还想说什么,就见陈蕴藉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她脸色微变,“陈公子,你……”   话未说完,陈蕴藉就消失在她眼前。   陈蕴藉只觉得眼前一晃,熟悉的痛意从下半身传来,“……”   还不如让他像个阿飘一样跟着黛玉呢。   【你已经成功为你的宿主排忧解难,现在发放奖励。】   【奖励:灵珠一颗。】   【灵珠:将灵珠放在水中一刻钟,水将化为灵水,服用之后可改善体质。】   【请你再接再厉,为你的宿主排忧解难。】   过了一会儿,那个声音没有再响起。   陈蕴藉看着手里突然多出来的一枚乳白色的珠子,珠子不大,跟跳棋的棋子差不多。   没想到这个系统居然还会给他奖励,真是意外之喜。   不过他现在几乎是瘫痪在床,倒水就更不可能自己做了,没办法陈蕴藉只能喊人。   “云翠!”云翠是陈蕴藉院里的小丫鬟,因陈家老爷子不许家中儿孙有太多丫鬟伺候,除了家里的女孩,男孩身边只准留两个丫鬟伺候,等到了年纪就配人,再换新人伺候,总之就是不叫府里的爷们儿早早沉迷女色。   一个小丫鬟闻声跑进来,“二爷。”   “去给我倒杯水。”陈蕴藉很自然的吩咐道。   云翠诶了一声,跑去倒了杯水给陈蕴藉,陈蕴藉接了水,让她退下。   “可……”   “有事我会叫的。”陈蕴藉打断她。   闻言,云翠也不敢置喙,唯唯诺诺的出去了。   等屋里没人了,陈蕴藉把灵珠丢进杯子里,算着时间,害怕时间不够,还多等了一会儿,确定时间够了,喝了口杯子里的水。   入口甘甜,下半身的痛感明显减弱,陈蕴藉精神大振,把杯子里的水喝完,将杯底的灵珠倒了出来,又喊云翠进来把杯子拿走。   “我困了,要睡一会儿,没事不要来打扰我。”陈蕴藉确实感觉到有些困。   云翠看陈蕴藉确实满脸困倦,便道,“奴婢知道了。”   从屋里退出来,云翠就见院外进来一个年轻公子,她屈膝一礼,“大爷。”   来人是陈蕴藉的嫡亲兄长,陈蕴贤。 第3章   见云翠刚从屋里出来,陈蕴贤就问,“我听说蕴藉醒了?”   云翠低着头回话,“二爷刚醒过来喝了水,说困了,想睡一会儿,不让打扰。”   闻言,陈蕴贤点点头,“我进去看看。”   云翠也不敢拦,退到一边给陈蕴贤让路。   陈蕴贤进了屋,绕过床前的屏风,就见弟弟趴在床上呼呼大睡,一会儿的功夫竟睡得死沉。   他摇头失笑,看来这次是吃了大苦头,也不知吸取教训了没有。   伸手轻轻将盖在陈蕴藉下半身的被子掀开,就见白色的寝衣上沾染了血迹。   他不由皱起眉,老爷下手未免太没分寸了些,弟弟若是因此落了残疾,岂不是一辈子无望科举?   他们这样的书香之家,向来以诗书传家,族中子弟不论天赋多寡,都要参加科举,二十五岁之前连童试都考不过的,就另找出路。可若是他弟弟落了残疾,那可是不允许参加科举的。   来看望弟弟之前,他就听说母亲因为弟弟挨打一事跟父亲大吵了一架,如今看来,实在是父亲做的太过分了。   即便是要教训弟弟,也不至于下如此重手。   他这个胞弟的性子虽然顽劣,但并非是不聪明,读书虽然不认真,但他的课业却很扎实,从来没偷过懒,就是性子还小,没个定性,心思没有完全用在读书上,否则他的成绩还能更好。   这次挨板子是因为在学堂斗殴,打破了镇国公府公子的头,可陈蕴贤觉得奇怪。   因为他弟弟虽然性子顽劣,可从来不在学堂里跟人打架斗殴,这头一回打架就把人的头打破了,事情的起因目前也还没问出来。   可陈蕴贤就是觉得,错不在他弟弟。   不是他偏袒自己的弟弟,而是镇国公府这样的勋贵之家,就没出过正经的读书人。   四王八公,镇国公府是其中之一,这些勋贵,大多都是些膏粱子弟,偶尔也出过那么一两个在读书上有天分的子弟,可要么就出家修仙,要么就未及弱冠便病死。   前者是宁国府那个去京郊道观求仙问道的太爷贾敬,后者是荣国公府前两年一病死了的贾珠。   这些勋贵之家惯会以势压人,可他们家也并不是好欺负,他祖父是刑部尚书,内阁辅臣,实权在握,根本也不必怕镇国公府这样的勋贵,但问题在于,他弟弟把人的头给打破了,是事实。   因陈蕴藉睡得太沉,陈蕴贤呆了一会儿,就回去了。   陈蕴藉这一睡,就睡到第二天早上。   起来就听云翠说昨日他大哥陈蕴贤来看望他,不巧的是他睡着了。   刚用了早饭,就听说陈蕴贤来了。   陈蕴藉忙让人请进来,“大哥。”   看陈蕴藉挣扎着要起来,陈蕴贤脸色微变,忙上前阻止,“你伤的重,不要乱动。”   “刚听云翠说昨晚大哥来看过我,怎么今早又来了?”   陈蕴贤在床边坐下,笑道,“怎么?做哥哥的还不能来看望看望受伤的弟弟?”   “大哥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陈蕴藉无奈的道。   陈蕴贤看着弟弟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笑了起来,“休息了一晚,感觉可好些了?”不待弟弟回话,又道,“老爷这次确实过了,就算是要给镇国公府一个交代,也不能下这么重的手。”   提起这事儿,陈蕴藉想起原身记忆中挨打的时候,简直身临其境,不由得打了个寒颤,“都过去了,就别提了吧?”   说实话,他现在有些怵原身那个亲爹,哪怕是要给人家一个交代,可对自己的儿子能亲手下这么重的手,这也是很罕见的。   陈蕴贤看得出来,陈蕴藉心有芥蒂,不由皱眉,可也没劝说什么,“蕴藉,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打镇国公府的小公子?”   为什么要打镇国公府的小公子?   陈蕴藉没想到会被问到这个问题,毕竟原身挨打的时候,他爹都没有问过缘由。   说起来这事儿的起因,还是跟他大哥陈蕴贤有关。   陈蕴贤比陈蕴藉大七八岁,今年十六。十二岁的时候就考中了小三元,祖父不希望大哥取得了一点成绩就骄傲自满,没有让他参加隔年的乡试,直到今年,确定陈蕴贤已经稳重不少,才放了他去原籍扬州参加八月的乡试。   而陈蕴贤也不负所望,于乡试一举夺魁,成了头名解元,风头一时无两。   原身因为哥哥考中了头名解元,面上有光,在学堂里逢人就夸自己的哥哥天纵奇才,明年必能高中一甲,惹得勋贵那群纨绔子弟不快,就争执了两句。   这些纨绔子弟吃喝玩乐样样精通,可嘴皮子却没有陈蕴藉利索,三言两语就吃了亏,镇国公府的小公子气不过,满口污言秽语,陈蕴藉年纪小,脾气大,怒火冲头就跟人打了起来。   原身也是没想到,镇国公府那小子如此不禁打,那头也不是原身打破的,而是镇国公府那小公子被原身推了一把没站稳,磕在了桌角上,才头破血流。   如果是没挨打之前,被问到这个问题,陈蕴藉说了也就说了,可现在,他却不想说了。也不为别的,他怕这位大哥会愧疚不安。   反正打都已经打了,何必还让人心里不舒坦呢?   “不过是一些口角之争,那些纨绔子弟满口污言秽语的,被激怒才打了他而已,我现在这不是没事吗。”陈蕴藉一副全然没放在心上的样子。   可他刚才沉默了好一会儿,明摆着有问题。   不过陈蕴藉既然故意隐瞒不说,想必还另有隐情,陈蕴贤没有再追问,他打算自己去学堂里问个清楚。   若错在他弟弟,这顿打也是给弟弟一个教训,可若错不全在他弟弟,这事儿……没完!   陈蕴贤又陪了陈蕴藉一会儿,就走了。   翻过年就是会试,陈蕴贤请示了祖父,明年是打算下场应试的,因此最近他一直在家里苦读。   否则他跟弟弟一块儿去学堂,怎么也不会闹出斗殴这么恶劣的事件。   之后数日,陈蕴藉都趴在床上养伤,没有再出现灵魂出窍跑到林黛玉那里的情况。   他养伤这几日,一直在回想红楼梦的剧情,可惜时间太过久远,他顶多只记得一些大致剧情。   比如贾宝玉游太虚幻境、秦可卿之死、林如海死于任上、贾元春封妃、史太君大寿,黛玉泪尽而亡。   但这些剧情在什么时间发生,他其实也不太清楚。   “哎——”陈蕴藉长叹了一声,只觉得后悔当年没有好好研读红楼梦,否则如今也不会苦恼该如何挽救黛玉悲惨的人生。   此时此刻的陈蕴藉,完全忘了黛玉有个系统。   “小小年纪,叹什么气?”   耳边冷不丁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陈蕴藉吓出一身冷汗,扭头对上一双清亮的眼睛,看清楚来人的脸之后,陈蕴藉翻了个白眼,“大哥,你走路怎么都没声儿啊,吓死我了。”   陈蕴贤在床边坐下,笑呵呵的道,“那你跟我说说,好端端的,叹什么气?想什么呢?”   这两日陈蕴贤有空就会来看陈蕴藉,陈蕴藉倒是跟这个亲哥哥混熟了,虽然他实际年龄比陈蕴贤要大得多,可他一点也不觉得羞耻。   “大哥不是在为明年的会试做准备吗?怎么老往我这里跑?”   为什么老往弟弟这里跑,自然是因为弟弟和镇国公府小公子斗殴一事的原因他已经知道了。   论起来这件事确实是口角之争,虽然起因是镇国公府小公子先口出污秽之语。   但他弟弟也不是省油的灯,而且先动手打人的,是他弟弟,牛文逸被弄得头破血流,他弟弟有理也变没理了。   这事儿确实叫陈蕴贤有些郁闷,不过牛文逸撞在桌角上的一下也不轻,就当是他污言秽语的惩罚吧,而他弟弟……毕竟是老爷打的,这也不能全怨怪来讨说法的镇国公府。   陈蕴贤笑着道,“不要岔开话题,方才为何叹气?”   自从陈蕴藉挨了打,躺在床上养伤,陈蕴贤每日都会来看望,他注意到,表面上弟弟好像整日里开开心心,似乎没有被老爷打出什么毛病,可他却发现,弟弟常常独自一人在屋里叹气,显然是有心事了。   而且,之前他也发现弟弟对老爷心有芥蒂,他心里实在有些担心弟弟是故作轻松。   陈蕴藉却不知道哥哥在想什么,他想起黛玉,忍不住问道,“大哥,我问你个问题。”   嗯?有问题问他?   陈蕴贤精神一振,看样子是他这几天的看望起了效果,弟弟要对他敞开心扉了吗?   “你问。”   陈蕴藉斟酌着道,“有一个小姑娘,年刚七岁,因母亲病亡,重孝在身,被父亲送往外祖母家教养,大哥你觉得合适吗?”   闻言,陈蕴贤有些懵,不明白弟弟好端端的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不过弟弟既然问了,陈蕴贤自然要好好回答。   他想了想,道,“这个也要分情况的,若是男孩儿,母亲病亡,重孝在身,自然得在家守孝,否则就是大不孝。   可若是女孩儿,母亲亡故,父亲又不欲续弦,没有女眷教养,对于姑娘家来说,影响是很大的,最大的影响,就是她的婚事,那么送往外祖母家教养,也是情理中事。”   陈蕴藉明白了哥哥的意思,有些郁闷,“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避免这位姑娘长久的待在外祖母家吗?”   他不想让黛玉长久的待在荣国公府,倒也不是对荣国公府有什么成见,只是觉得,那个贾宝玉实在是个祸根,不能让黛玉跟他长时间的混在一块。   陈蕴贤有些疑惑的看着弟弟,“蕴藉,你口中这位姑娘,是谁?”   很显然,陈蕴藉口中的这个姑娘,是确有其人。 第4章   陈蕴藉清了清嗓子,道,“大哥,你不要问这么多嘛,就告诉我,到底有没有办法。”   看出陈蕴藉有些窘迫,陈蕴贤深深看了他一眼,也没有追问,想了想道,“办法自然是有的,只要这位姑娘的父亲续娶,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哪怕是继母,那也是母亲,有了母亲教导,自然没有外祖母教养的道理。   陈蕴藉闻言沉思。   以林如海的条件,哪怕已经年过四十,其实要想续娶,并不是难事。   可问题就在于,林如海自己没有续弦的打算。   林如海不续娶的原因,无非两个,其一是因为亡妻贾敏,其二是觉得自己身体差,可能不会再有儿子,索性也不去祸害好人家的姑娘。   他帮黛玉排忧解难,得了个灵珠,那么黛玉呢?她有没有获得什么奇珍异宝?   “蕴藉啊,你年纪还小,不要过早忧心这些琐事。”陈蕴贤语重心长的道。   陈蕴藉眨了眨眼,“大哥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看弟弟装傻,陈蕴贤也不戳穿他,又闲聊了两句,就走了。   他出了弟弟的院子,想了想,去了正院见母亲。   “姑娘?”陈家大夫人宋氏满脸困惑,“你弟弟何时认得什么没了娘的姑娘?你别乱说。”   陈蕴贤将刚才的事情说给母亲听,“蕴藉如此在意,这姑娘绝对是真有其人,只是儿子也不明白弟弟何时认得亡母的姑娘,所以才来问母亲,原来母亲也不知道吗?”   宋氏拧眉,沉思片刻,命人去把陈蕴藉身边贴身伺候的小厮叫来。   可叫来小厮一问,竟是查无此人,陈蕴藉毕竟年纪不大,每日除了待在家里,就是去学堂。   再者偶尔跟着母亲去一趟外祖家,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家中和学堂来回往复,哪里有时间去认识亡母的小姑娘?   既然查无此人,宋氏就当是大儿子想多了,“贤儿啊,许是你想多了,根本没这个人。”   陈蕴贤心中迷惑,弟弟那情状,可不像是没这个人。   他心中生疑,可小厮这里问不出来,他也只得暂时按捺心思,道,“或许是我想多了吧。”   ……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陈蕴藉感觉一阵困意袭来,他感觉自己飘了起来,没一会儿,他又出现在了船上,面前是那架熟悉的山水屏风。   终于……   他绕过屏风,就见黛玉坐在窗边,凝望着海面,屋里没有人。   “林姑娘。”   听到这个声音,黛玉身躯一震,霍然转头,对上少年清亮的双眸,黛玉面上一喜,“你没事?”   上次亲眼看着陈蕴藉消失,给了黛玉很大的震撼,她生怕陈蕴藉出事。   “我上次是回去了……”陈蕴藉走上前,在黛玉面前坐下,“这几日你过的好吗?”   黛玉道,“上回你消失之后,船靠岸,我写了封信给父亲,不知为何,心里顿时轻松不少……”说着她想起什么,又道,“对了,你上次一消失,那个系统说我完成了什么任务,给了我一块玉佩,说是可以养身,我将这玉佩一并寄给了父亲。”   系统?哦,差点忘了,林妹妹已经开了挂。   “上回就听你说这个系统,不知这系统究竟是何物?”陈蕴藉也想知道黛玉到底得了什么系统。   黛玉沉吟道,“它自己说是解忧系统,上回给我发布什么任务,说要我不要整日愁苦,只要心情愉悦轻松,就算完成任务。   它说了很多,我也记不全,总之就是劝我想开一些,我嫌它烦,让它不要吵我,然后你就来了。之后……任务就莫名其妙的完成了,那玉佩就是任务奖励。”   陈蕴藉听了若有所思,系统这是自己劝解不了黛玉,就把他拉来干活了?   不过好在也不是无偿干活,也有奖励,他心里的一点点不愉快,也就消散了。   “说起来,我上次回去之后,也得到了一个珠子,说是什么灵珠。”陈蕴藉道。   黛玉听了,有些好奇,“灵珠?有什么用?”   “把它放在水中,就可以把水转换成灵水,喝了能改善体质。就是那个声音说的,我拿灵珠泡水喝,每天早中晚各一次,几天下来,感觉身上的伤好了不少,这灵珠的效果,是真的无疑。”   他和黛玉拥有着同一个秘密,也就是这个系统,他也不确定自己获得奖励的事情会不会被系统泄露给黛玉知道,倒不如自己先坦白了,省的日后闹出什么事情,让他们之间生了嫌隙。   再说,黛玉得到的那块玉佩,有什么功效,黛玉也告诉他了。   她如此坦诚,陈蕴藉又怎么忍心欺骗她?   小姑娘本来就很可怜了,陈蕴藉狠不下这个心欺骗一个小姑娘。   “那个灵珠,我能看看吗?”黛玉很好奇这可以把水转换成灵水的灵珠。   陈蕴藉仿佛被提醒了什么,从怀里摸出一颗乳白色的小珠子,“还真跟着我过来了,正好,我拿来给你泡一杯灵水,给你也尝尝,灵水的味道很甜,你一定喜欢喝。”顺便,也给黛玉改善改善孱弱的体质。   黛玉倒是没想那么多,倒了杯水,看着陈蕴藉把灵珠丢到杯子里。   “这就行了?”黛玉问道。   陈蕴藉撑在桌子上,道,“还要等一刻钟……”顿了顿,“你什么时候到京城?”   “明日就能到京城……”黛玉说着面上就带了几分忐忑,“我在家时,就常听母亲说起外祖母家与别家不同,外祖母派遣来接我的几个仆妇,听说在荣国府也就是三等仆妇,可吃穿用度都很不凡,我怕到了外祖母家,行差踏错,会闹了笑话,叫人耻笑。”m.bīQikμ.ИěΤ。   陈蕴藉听得心疼,才七岁的小姑娘,居然整日忧心这些。   “林姑娘,荣国府是钟鸣鼎食之家,可你家也不差呀。”陈蕴藉这几日有意无意的从他哥哥口中打听到不少关于姑苏林家的消息,这姑苏林家其实原先也是钟鼎之家。   当年贾家还没有一门双公的时候,林家就已经是超一品的侯府了。   只不过林家爵位并非世袭罔替,只袭三代,到了林如海父亲时,爵位其实就已经没了,可当今皇上隆恩盛德,又叫袭了一代,等林如海之父亡故,林家就没了爵位,林如海才以科第入仕,林家如今也是书香之族,并不比荣国府差什么,毕竟荣国公府如今也只剩下表面光鲜,内里其实还不如林家。   林黛玉毕竟年纪尚小,对自家的底细并没有一个清晰的认知。   “这话怎么说?”   陈蕴藉清了清嗓子道,“你们家也是袭过列侯的,只是爵位到了你祖父,就没了。不过林家本就是书香继世之家,没了爵位,也可以科举入仕,你的父亲便是如此。   别看你家如今没了爵位,似乎门第上比荣国公府要差了很多,实则不然,真正算起来,贾家可是远不如你们家。”   这番话引起了黛玉的兴致,“我外祖家可是国公府第,怎么可能不如我家?即便我家袭过列侯那也只是侯爵,我外祖家可是国公府呢。”   她纵使读书不多,也知道公侯伯子男,公爵排在侯爵前面,那么国公府肯定是强过侯府的。   “有句话,你应该听说过,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哪怕是贾家,那也是一心想要改换门庭,成为书香之族,这一点有很多地方都可以佐证,贾家长房宁国府一脉,现如今当家的贾珍,你该称呼一声表哥,他的父亲就是乙卯科的进士,可惜他父亲病逝之后,没人能管他,他竟跑去京郊道观里求仙寻道去了,子孙们一概不管,从他这里就可以看出来,贾家是有意改换门庭的。”   黛玉听得入迷,没有打断说得兴起的陈蕴藉。   “那贾珍可是个混不吝,京中出了名的老纨绔,都说他家只剩下门前两头石狮子是干净的,你若到了贾家,宁国府那边可少去,以免名声受损。”陈蕴藉既然提到了贾珍,就顺口告诫了一句。   陈蕴藉是京城的人,对贾家的事情自然比她要了解,听了陈蕴藉的告诫,黛玉心中十分担忧。   “宁国公府如此,那荣国公府呢……”若也是这样,她岂不是来错了地方?   陈蕴藉见黛玉担忧,便道,“荣国府倒是比宁国府要强一些,毕竟他们家老太君还在,管家的是你那表哥贾琏的媳妇王氏,她可是个厉害的,自打她嫁到荣国府,上下没有不服她的。   你大舅舅且不必提,跟贾珍是一路货色,倒是你二舅舅,是出了名的人品端方,对子女的管教也极严,可惜他对母极孝,他仅剩的嫡子,有老太君护着,他根本插不上手。”   “你说的,可是我二舅舅那叫宝玉的表哥?”她二舅舅只有两个嫡子,嫡长子年未弱冠就一病死了,好在已经娶妻生子,倒也不算断了香火,嫡次子就是那比她略大一岁的宝玉,听说衔玉而诞,很是神异。   陈蕴藉见黛玉对那贾宝玉好似听好奇,便道,“你这个表哥可了不得,他说过一句话,也不知你听说过没。”   “什么话?”   “他说,‘女儿是水作的骨肉,男人是泥作的骨肉。我见了女儿,我便清爽,见了男子,便觉浊臭逼人。’你觉得这话如何?”陈蕴藉将这话复述给黛玉听。   黛玉是正经书香门第出身的姑娘,这话听着就叫人觉得贾宝玉是个好色之徒。   她秀美皱起,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要说他好色吧,他说这话的时候,也不过五六岁,根本不懂那些腌臜事。可要说他不好色,你可知他都做了些什么?”陈蕴藉道。   黛玉直觉没做什么好事,她盯着陈蕴藉,没有吭声。 第5章   陈蕴藉便道,“他吃丫鬟嘴上的胭脂。”   闻言,黛玉惊得目瞪口呆,“什么?”   “你这表哥可是荣国公府老太君的心头宝,因着老太君的偏爱,几乎阖府上下都捧着他,他那屋里伺候的丫鬟,就有十多个,听闻各个生的貌美如花,即便是伺候的小厮,那也是眉清目秀,没有一个长得难看的。”   陈蕴藉说这些话倒不是在上眼药,因为这些全都是事实,他只是提前把这些信息告诉黛玉,让她心里有个数,省的被人给蒙骗了去。   而且陈蕴藉觉得,贾宝玉并不是见了女儿就清爽,见了男子就浊臭逼人,他纯粹就是个看脸的颜控,只要长得好看,管他男女,他都觉得清爽,只要长的又老又丑,他都觉得浊臭逼人。   这可不是陈蕴藉说贾宝玉的冤枉话。   原着中有个人,叫秦钟。男生女相,生的怯弱,是宁国府贾蓉之妻秦氏的弟弟。   凭着秦氏的关系傍上了贾宝玉,两人关系极好,至于好到什么程度,这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贾家私塾真真是乌烟瘴气,在私塾里结契弟的多得很,就连薛蟠也是在入了贾家私塾之后,才被勾得比从前更坏十倍。   黛玉听了陈蕴藉的话,愈发忧心,“这可如何是好?”旋即想到什么,又道,“我这表哥翻过年就也有九岁了,应该已经搬到了外院住,想来也遇不着。”   “这你可想多了,那贾宝玉至今还住在荣国公府老太君的碧纱橱里呢。”陈蕴藉道。   黛玉听得皱眉,看来荣国公府的规矩,跟她家有很大的差异,她开始忧心自己在荣国公府的生活了,也不知道能不能适应。   至于之前心里的微许忐忑,在跟陈蕴藉聊了这么久之后,已经完全消散,她哪里还想得起什么被人耻笑?她现在有些害怕跟贾宝玉扯上关系,继而坏了她的名节。   “林姑娘,你这表哥可是个混世魔王,一点不顺心,就要闹得阖家不安宁的,你到了他们家可多注意些,一句话说得不妥,说不定就会引得他发狂。”   这不是陈蕴藉危言耸听,毕竟原着里,贾宝玉问黛玉有没有玉,黛玉说她没有,贾宝玉就摔玉发狂,将黛玉吓得魂不附体,夜不能寐。   黛玉满脸愁苦,“寄人篱下,我又能说什么呢?”   “你若是不想离开你父亲身边,唯有让你父亲续娶一门妻子,这样你就有了母亲教导,自然不必寄人篱下。”陈蕴藉道。   黛玉闻言更愁,“我父亲就是不愿意续娶,才将我送到外祖母家的。”   “可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父亲不愿意续娶?”陈蕴藉问道。   黛玉被问住,想了想,摇头,“我不知。”   “这几日我想了想,有了些猜测,你父亲不愿意续娶,无非也就那么几个原因。其一,是因为你的母亲,你父母是年少夫妻,相伴二十多年,感情极好,这个众所周知。其二,你父亲觉得自己命中注定无子,干脆不再续娶。其三,便是为了你。”   黛玉一怔,“为了我?”   “没错,为了你。这世上娶了后娘就有后爹的例子,比比皆是,后娘苛待原配之女的,亦不在少数,你父亲政务繁忙,必不能日日陪伴你。   若是续娶一门妻子,品行好倒罢了,对你自不会差。若是品行不端,刻薄寡恩,你生来体弱,根本经不起折腾,说不定……”   陈蕴藉没有把最坏的可能直接说出口,但相信以黛玉的聪慧,定能猜到他未尽之语,缓了缓,道,“你父亲绝不会拿自己如今唯一的血脉,来赌未来继妻的品行。”   黛玉若有所思,她定定的看着陈蕴藉,没想到这位小公子看着比她只大了两三岁。   可这分析起大人之间的事儿,却说得头头是道,可见对于人情往来上,比她要强得多。   对于陈蕴藉的分析,黛玉细细思量,觉得陈蕴藉可能猜中了七八分。   “你是想让我劝父亲续娶一门妻子吗?”黛玉觉得陈蕴藉不会无缘无故的提起续娶的事,还仔仔细细给她分析了这么多。   既然他如此费心分析他父亲为何不续娶的原因,想必是有几分希望他父亲续娶的意思的。   陈蕴藉摇头,“我的想法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做自己怎么想。你去了荣国公府之后,若是待得难受,不开心,那还不如让你父亲续娶一门妻子,离开荣国公府,即便你父亲续娶的妻子品行不好,可只要你父亲重视你,你的后母也绝不敢苛待你。”   闻言,黛玉好奇的道,“可你方才不是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吗?”   “那只是极端例子,你父亲是仁人君子,我相信他的品行,也相信他对你的爱。”陈蕴藉说到这里,觉得不大保险,就又道,“如果最坏的情况发生,那你也还有我,我会帮你的。”   黛玉怔住,“你,你我此前素不相识,为何对我这么好?”   哪怕是她爹娘,都没有这样事无巨细的关心。   陈蕴藉被问得一愣,有些缓不过神,“我对你很好吗?”   他好像也没为黛玉做什么,穿越至今,这是他第二次见黛玉,上一回他是言语劝解黛玉,帮黛玉解决困扰,让她不要陷入愁苦的情绪里,这一回他也只是动动嘴皮子提建议,采不采纳,那也是黛玉自己的选择,他并没有真切的为黛玉做过什么,真心觉得当不起对她好这种话。   “你对我,还不够好吗?”黛玉觉得陈蕴藉实在是太谦虚了。   今年刚过完年,她在家里守制读书,可不想外祖母遣人来接她,她本不想去,父亲说他不打算续娶,她体弱多病,年纪又小,母亲亡故无人教养,又没有兄弟姐妹扶持,让她依傍外祖母,正好解了父亲顾盼之忧,问她为何不去。   黛玉找不到理由不去,只得含泪辞别了父亲,跟着外祖母家派来的仆妇入京。   从内心而言,她不愿意离开父亲,可她也清楚,若是父亲不愿意续娶,她年纪还太小,没有母亲教养,将来婚事会很艰难。   而外祖母是超一品国公夫人,去了外祖母家,也不需外祖母教她什么,只需挂个被超一品国公夫人教养长大的名头,她的婚事就没人挑剔。   父亲一片拳拳爱女之心,她心里清楚,又更明白她别无选择,只能依从。   但从内心上讲,她更倾向于让父亲续娶,不管这位继母如何,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狗窝,外祖母家再好,她也更愿意待在自己家里,而不是寄人篱下。   她并不是没有想过劝父亲续娶,但她实在找不到能说服父亲的理由,但陈蕴藉点醒了她,她想了很多理由,就是忽略了她自己。   她寄人篱下,与陈蕴藉并不相干,可他回去之后,却日日替她思量,再次见面,又给了她一个惊喜。   可他自己却好像没有意识到,他给出的建议,给她带来了新的希望,让她不再觉得前路迷茫。   陈公子,真是个善良的人啊。   陈蕴藉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黛玉的问题,挠了挠头,瞥见桌子上的水杯,忽然想起被他抛在脑后的灵珠,连忙取了个新杯子,将灵水倒在杯中,放到黛玉面前,“灵水好了,你尝尝看。”   黛玉一眼就看出他是在转移话题,她也没有纠缠追问,拿起杯子喝了一口,灵水入口甘甜,这寒冬腊月的,一杯灵水下肚,竟让她觉得犹如泡在温泉之中,整个人都暖洋洋的。   这灵水果真不一般。   这么一颗小小的珠子,都有如此奇效,她那块养身的玉佩,不知又有何奇效?   父亲戴上那块玉,衰败的身体会有好转吗?   “感觉如何?”见黛玉喝了灵水,陷入沉思,陈蕴藉有些忐忑。   这灵水莫非对黛玉无效?   黛玉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只是想起那块养身的玉佩,也不知道我父亲戴上之后有没有用。”   闻言,陈蕴藉宽慰她,“我看这个解忧系统神异的很,说不定是什么法宝,既然是奖励,应该都不是凡品,那养身玉佩到底有没有效果,时间会证明的。你送的礼物,你父亲一定会戴上,只要他戴上,有没有效果,过一段时间便知。”   黛玉听了,觉得有道理。   “可我又不在父亲身边,玉佩有没有效果,我也不知道啊。”黛玉苦恼道。   陈蕴藉闻言,想了想,道,“要不我伤好了,替你去扬州看看你父亲?”   这话一出,黛玉愣住。   她惊讶的看着陈蕴藉,“你替我去?”   见她惊诧的看着他,陈蕴藉反应过来这话有些惹人误会,忙解释道,“也不是特意为了你,你父亲是一甲探花,文才斐然,我也很仰慕你父亲的才华,正好去拜访拜访。”   话是这么说,可黛玉还是觉得,陈蕴藉是为了她才去扬州。   “你父亲不是希望你考中进士吗?不如我写一封回去,让我爹收你做弟子?”黛玉觉得老是让陈蕴藉帮她也不好,她也要回报一二。   陈蕴藉连忙出言阻止,“诶,不可不可。”   被陈蕴藉拒绝,黛玉皱眉,“为何?”   “我知道你是一番好意,可在外人眼中,我们素不相识,好端端的你写一封信回去让你父亲收我为徒,你怎么跟你爹解释认识我的事?”   陈蕴藉说的问题的确很现实。   黛玉有些懊恼,“可你也是为了我……”才要去拜访我父亲的。   “好啦,你不要多想,就算我要拜师,也想凭自己的能力让你父亲认可,而不是靠你走后门,否则你父亲也未必真心看得起我。”陈蕴藉认真的道。   黛玉明悟,不由一叹,“是我冒失了。” 第6章   见黛玉有些低落,陈蕴藉不由宽慰道,“你别忧心,说不定我见了你父亲,你父亲觉得我悟性极佳,愿意收我为徒呢?”   黛玉听了噗嗤一笑,拿帕子掩住口鼻,“瞎说。”   一个人的悟性好不好,哪里是看得出来的?   看着眉眼弯弯的黛玉,陈蕴藉有些意外,没想到笑起来的黛玉还挺可爱。   就在这个时候,陈蕴藉的身形渐渐透明,黛玉的笑意顿时敛去,不过也没有慌张,上回陈蕴藉就是这么消失的,想来是回去了。   经过陈蕴藉一番开解,黛玉心中的彷徨去了大半,紧绷的情绪也有所缓解。   陈蕴藉没想到自己回来的这么突然,趴在床上忍不住叹气,相比起屁股疼得只能趴在床上这一亩三分地被人伺候,陈蕴藉宁愿当个阿飘陪林妹妹说话聊天。   “怎么我每次过来,都听到你在叹气?”陈蕴贤也不知道自己这是什么运气,回回都赶上了。   陈蕴藉听到大哥的声音,也有些无语。   “大哥怎么来了?”   陈蕴贤搬了个木凳摆在床边坐下,正对着趴在床头的陈蕴藉,眉头皱着,“蕴藉啊,你经常一个人在屋里叹气,是不是很不开心?”   这话说得陈蕴藉一脸懵逼,“没有啊,大哥怎么会这么想?”   见弟弟不承认,陈蕴贤叹了口气,无奈的道,“蕴藉,你跟镇国公府公子打起来的原因,大哥已经问清楚了。”   陈蕴藉愣住,反应过来之后去看陈蕴贤的神情。   陈蕴贤见他小心翼翼的看他,心里愈发不好受,“蕴藉可是因为此事心里委屈,才背着人整日里叹气?”   说到底,这事儿是镇国公府的小公子牛文逸先挑起来的,虽然他弟弟动手打人不对,可诚实的说一句,他弟弟下手很有分寸,只是没想到牛文逸被推倒之后会撞到桌角上,这一撞还很严重,撞得头破血流,看着就吓人。   牛文逸挑事在先,他弟弟则是受不住激先动手,这下有理变没理不说。   还因为一个意外导致牛文逸头破血流,这下人家更理直气壮的上门要说法。   他弟弟少年心性,心里必定不服气,又因这事儿挨了打险些没命,心里指不定多委屈,可挨打之后醒来这段时间,他弟弟从未表现出任何不满,倒是在背地里叹气,仿佛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可要是真的不放在心上,为何每次他提到父亲,弟弟都会避而不谈?   说到底,还是心中气愤不平。   陈蕴藉张了张嘴,想解释,可又不知道怎么说。   要说委屈,他心里肯定是没有的。   能再活一次,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   可要说不委屈,挨打的并不是他,而是原来的陈蕴藉,他没有那个资格代替原身去原谅任何人。   于是,陈蕴藉闭上嘴,没有说话。   他不说话,陈蕴贤便当他默认。   “蕴藉,大哥知道你心里不好受,这件事确实是让你受了委屈,大哥也不知道怎么宽慰你,才能让你心里好过一些……”   陈蕴贤有些苦恼,“前些日子你不是想要一匹上等马驹?大哥去给你买。”   上等马驹可不便宜,原身之前想学骑射,闹着要一匹上等的马驹,可不管是父亲还是母亲,都舍不得给他买,没想到人没了,马驹却有希望到手了。   陈蕴藉的心情一时间有些复杂。   他心里清楚,陈蕴贤费这个劲去给他买小马驹,不止是讨他开心,也是想让自己心里好受些,毕竟弟弟差点被打死。   只是整个陈家都不知道,真正的陈蕴藉已经在那一顿板子里,没了。   “谢谢大哥。”   他倒是不想收这代表着赔礼道歉的马驹,但不收也不行。   陈蕴贤明摆着是投其所好的挑了原身近日最想要的东西,他若是不要小马驹,一则不符合原身的性格,二则也会让陈蕴贤认为是不肯原谅他,还心存怨言。   这弟弟也不好当啊,陈蕴藉在心里感慨。   陈蕴贤面上露出笑容,道,“现下到了冬底,上等的马驹很难买,等明年开春,我找朋友好生打听打听,一定挑一匹上等的马驹,让你满意。”   “让大哥费心了。”   “小事一桩,哪里很费心了。”陈蕴贤心情极好,弟弟肯收他的礼物,就说明对他没有怨怼。   陈蕴藉有些无奈,明明送礼的是陈蕴贤,但陈蕴贤却好像是自己收到礼物一样高兴。   “上等的马驹都很贵,大哥明年正月底就要大婚,这钱是不是该攒着养大嫂啊?”陈蕴藉道。   陈蕴贤笑道,“这不用你操心。”   好吧,陈蕴藉不再多嘴。   陈蕴贤没有在这里久待,他还得回去读书,毕竟过完年会试就要开始了。   睡前陈蕴藉泡了一杯灵水喝,晚上睡得很香。   次日依然趴在床上养伤,不过陈蕴贤怕他一个人呆在屋里闷,给他送来不少话本解闷。   对于经历过各种网文轰炸的陈蕴藉来说,这个时代的话本真是毫无吸引力,可无聊之余,也只能拿这个打发时间了。   天色渐渐暗了,陈蕴藉眉头紧锁,心里有些担心黛玉。   昨日黛玉说今日就要到京,想必这会儿已经进了荣国公府,只是不知道现下是个什么境况。   正忧心,一阵困意袭来,陈蕴藉闭眼睡了过去。   熟悉的漂浮感过去之后,再睁眼,就见自己站在陌生的屋里,屋里燃着灯,光线很暗。   “姑娘怎么还不安歇?”是个女孩的声音,带着几分少女的青涩。   陈蕴藉循声看去,是个十岁出头的少女,穿着打扮都很精致,竟分不清是小姐还是丫鬟。   黛玉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姐姐请屋里坐。”   那站在门口的少女便进了屋,从陈蕴藉面前走过,绕到屏风后面。   这时,又听到一个陌生少女的声音响起,“林姑娘方才正在伤心呢,淌眼抹泪的,说‘今儿才来就惹出你家哥儿的狂病,倘或摔坏那玉,岂不是我的罪过。’,我好容易才劝好了。”   听得这话,陈蕴藉便皱起眉,看来原着中贾宝玉摔玉一事,还是发生了。   “姑娘千万别因此伤心,将来只怕比这个更奇怪的笑话儿还有呢!若为他这种行止伤心,只怕你伤心不过来,快别多心了。”   陈蕴藉听得这话,不由心想,这姑娘也不知是哪个,倒是个实诚的。   “袭人姐姐,从前我就听母亲说过,这位宝玉表哥是衔玉而诞,也不知那玉是什么来历,我瞧着府上很是重视那块玉。”今儿贾宝玉摔玉的事把她吓得不轻。   袭人闻言道,“我不是府上的家生子,知道得也不多,只是这府上根本没谁知道这玉的来历,上头还有现成的眼儿,听说是落草时从宝玉口里掏出来的,等我拿来给你一看便知。”   黛玉连忙制止,“罢了罢了,夜深了,明日再看也不迟。”   她冷眼瞧着,整个荣国公府都很重视那块玉,若是半夜拿来瞧,弄坏了玉,她可赔不起。   袭人闻言,便没有坚持,又宽慰了她几句,才回了外间安歇。   碧纱橱屋里只留两个人陪着,一个是奶母王氏,另一个是外祖母刚派到黛玉身边的丫鬟鹦哥,至于跟黛玉一块儿来的雪雁,已经在下人房里睡下了。   同袭人和鹦哥说了会儿子话,黛玉的情绪好了些,便熄灯睡下。   王氏和鹦哥睡到角落的铺上,黛玉则躺在床上,想起今天发生的事,怎么也睡不着,不由叹气。   也许,她该慎重的考虑考虑劝父亲续娶的事了。   上午她刚下船,就被仆妇们领着上轿,京中街市繁华、人烟阜盛,虽说扬州也不逊色,可两地风貌不同,不可与之相较。   因着陈蕴藉的关系,她对宁荣二府已经有了最基本的了解,倒也并不惶恐,进了荣国府之后,只因见外祖母史太君时,提到了亡母贾敏,被惹得哭了一场,之后见过舅母表姐妹们,都表现得落落大方,绝不至叫人看低了去。   两位舅舅她今日都没有见到,大舅舅推说怕见了伤心,可因陈蕴藉早就跟她泄底。   她虽不至于对这位舅舅有什么鄙夷之态,可也不怎么渴望见到这位大舅舅。二舅舅这边是斋戒去了,才没见着。   倒是二舅母,跟她说话的时候,很有些奇怪,无缘无故的,让她离贾宝玉远着些,她听着心里觉得奇怪,可也没地方倾诉,只得暂时将心里的疑问压下,略过不提,只乖巧的应下。   之后去外祖母院里用晚饭,一应规制都与她在家时不同,黛玉心中压力倍增。   贾宝玉晚间才回来,初见时黛玉就觉得这位表哥看着十分眼熟,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因着陈蕴藉的话,还有二舅母奇奇怪怪的告诫,让她对这位表哥有些敬而远之。   可她有意远着,这位表哥却全然没这份自觉。   到了外祖母的院儿里,就挨着她不停的问,问她读什么书,叫什么名儿,有没有字。   她心里很戒备,只说父亲取了字,不方便告知就敷衍了过去。   原本聊得好好的,宝玉突然问她,可也有玉不曾,黛玉只知贾宝玉是衔玉而诞,他身上那块玉自然是生而有之,黛玉又怎么可能有?   她便实话实说,道她没有,这玉是罕物,岂能人人都有。   可不只是哪句话惹毛了他,贾宝玉扯了玉就往地上摔,癫狂之态,吓得黛玉几乎魂不附体,脸色发白。   虽然陈蕴藉早就有言在先,说这贾宝玉是个混世魔王,一个不顺心就要闹得阖家不宁,说的话不妥,也会引得他发狂。   可她没想到,自己斟酌再三说出口的话,居然也会引得他发狂。   至此,黛玉心中已是打定了主意,要离这位表哥远远的。   外祖母待她原也极好,可是宝玉一摔玉,外祖母的注意力就全在宝玉身上了,今日还哄宝玉表哥说她也有玉,只是她母亲去世时,舍不得她,就将她的玉带了去,还说了些话哄劝宝玉。这些话多说无益,可黛玉的心着实冷了冷。   见面时,外祖母说子女里最疼的是她母亲,可现如今,宝玉只是砸了玉,她便拿出她母亲去世的事来哄宝玉,可见再疼也疼不过宝玉。   她倒也没什么可怨怼的,本就亲疏有别,她一个外孙女,哪里比得上亲孙子?   最让她不平的,还是王嬷嬷来问房舍的时候,外祖母说将宝玉挪出来,住在她套间暖阁里,将她安置在碧纱橱里,等过了残冬,开春再收拾房舍安置。   可明明是外祖母硬派了人接她的,为何她到了京城,房舍还没收拾出来?   即便是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到京城,可她上午就进了府,一个下午几个时辰的时间,还收拾不出一间屋子给她住下吗?   宝玉表哥不愿意搬,外祖母也听他的,让她住在碧纱橱里面,宝玉就住在碧纱橱外面。   可这像什么样?   从来没听说谁家的规矩是这样的。   这荣国府里的规矩,一桩桩一件件,全都叫她不舒坦。 第7章   “林姑娘,你还好吗?”陈蕴藉等到屋子里彻底安静下来,才抹黑走到床边,轻声发问。   突然听到说话声,黛玉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可很快她就反应过来,这是陈蕴藉的声音。   她悄悄爬起来,隐约看见床前有一道黑色的人影,她压低了声音,“陈公子?”   “是我,我等她们都睡着了,才过来同你说话的……”陈蕴藉在床沿边坐下,皱着眉问道,“我听丫鬟说你哭了,是不是贾宝玉让你受委屈了?”   听得他关心的话语,黑暗中,黛玉眼眶微涩,险些又哭出来。   她吸了吸气,低声把进府之后发生的事情说给他听,完了总结,“我想回家。”   陈蕴藉虽然知道摔玉事件,但却不知详细原委,即便是原着,也只是一笔略过,并未详提。可听得黛玉亲口说来,当真是字字泣泪,叫他心中莫名生出几分怒气。   这贾宝玉,真是个无耻之徒!   “林姑娘莫怕,你今天的应对很得体,错不在你。荣国公府没规矩,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时间久了你就知道了,这些勋贵人家,规矩都是摆设。”   陈蕴藉温声安慰她,又道,“贾宝玉问你有没有字的时候,你答的很好,若不然,以他肆意妄为的性子,说不定随口给你取个字,让你有苦说不出。”   黛玉背后沁出一身冷汗,声音干涩道,“他竟敢如此无礼不成?”   初见面,就给人取字,这是何等的没有教养?外祖母也不管吗?   思及今日贾母的所作所为,黛玉心中又摇摆起来,贾母对这位表哥的溺爱,她今日可是亲眼见识到了,连她亡母都能拿来哄宝玉开心,她又算个什么东西?   她越想,心里越是悲伤,忍不住低声哭起来。   她自打记事起,就是父母的掌上明珠,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陈蕴藉没想到,安慰着还把人给安慰哭了,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妹妹你别哭啊,待会儿该把人给吵醒了。”   这话起了效果,黛玉压着不哭出声,只默默的流泪。   没听到哭声,黑暗中他也看不到黛玉的脸,只当她没哭了,便松了口气,柔声道,“我知道你心里委屈,可你这才刚来一天,若是闹着要回去,你外祖母的脸面可挂不住,你父亲那边也不会同意让你回家,你听我的,把今日的事,写封信回去告诉你父亲,这不是告状,你受到的委屈,都要让你父亲知道,你是他唯一的血脉,他一定会为你考虑的。”   “如果我劝父亲续娶,父亲会答应吗?”黛玉如今对荣国公府的排斥之心,已经突破了极限。   陈蕴藉被问住,吸了口气,沉吟道,“你现在写信回去,我估摸着……可能性不大。”   “为什么?你不是说我是父亲唯一的血脉,父亲会为我考虑吗?”黛玉含泪问道。   陈蕴藉一滞,被质问得胸口闷得慌,他吸了口气,道,“林姑娘,你要知道,你父亲将你送来荣国公府的目的是什么。”   这话一出,黛玉的脑子清醒了一些,也冷静了许多。   父亲将她送至京城,就是因为她上无母亲教养,他又不欲续娶,外祖母是超品国公夫人,背个被超品国公夫人教养长大的名头,她的婚事才不至于被人挑理。   她将今日的事告诉父亲也没什么用,父亲也是钟鼎之家出身,少时家里也是侯府,只是林家的家风不同,没荣国公府这么奢靡无度。   但与荣国公府结亲多年,她父亲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荣国公府内里是个什么样子呢?   最多最多,她父亲也只会帮忙运作,让荣国公府给她单独准备一个小院子住下,而不会直接把她接回去。归根究底,还是因为她父亲没有打算续娶。   “可我真的不想待在这里了,我……我好害怕……”   陈蕴藉刚才说贾宝玉会随口给她取字的事,真的吓到她了。   对女子而言,表字要么是父母亲长来取,要么是未来的丈夫取。贾宝玉哪样都不算,随意给她取个字,传了出去,她还有什么名声可言?   今日的事,还只是九牛一毛,谁知道往后宝玉还会闹出什么笑话来?   这荣国公府,她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听小姑娘带着抽泣的声音说自己害怕,陈蕴藉恨不得立马带黛玉离开这里。   他深呼吸几口气,起身打转,开始琢磨怎么让黛玉离开荣国公府。   原本他还觉得,只要黛玉多注意一些,不要跟宝玉有什么牵扯,应该能熬到林如海续娶之时,可现在看来,他有些低估了宝玉的爱美之心。   黛玉相貌太出众了,气质又很独特,十分引人注意,何况是贾宝玉这素来爱美之人?   即便黛玉不与之接近,可也挡不住宝玉来接近她。   毕竟这荣国府,是宝玉的地盘。   越想,陈蕴藉就越觉得黛玉是入了虎口,处境危险的很。   但这一时半会儿的,陈蕴藉还真想不到什么解决的法子,不由得心烦气闷。   黛玉原本是真的害怕,她听到陈蕴藉起身的动静,又听到他走来走去,心里的惶惶不安不知为何散了大半。   “陈公子。”   陈蕴藉闻声停下来,在床沿上坐下,“何事?”   “我还是想劝父亲续娶,你觉得我到底要怎么做,父亲才会同意续娶?”   黛玉这会儿已经冷静下来,害怕、焦虑都解决不了问题,当务之急,还是要把她父亲这里说通。   见黛玉不哭了,陈蕴藉也没那么焦躁了,他沉思片刻,道,“这样……你不要自己主动向你父亲提续娶的事。”   闻言,黛玉不解,“为何?”   陈蕴藉笑起来,“这你就不懂了吧?你父亲续娶的事,说到底是他自己的事,你是做子女的,不该出言干涉,一则传出去不好听,二则也不合规矩。”管长辈娶妻的事,这是很没教养的行为。   黛玉也反应了过来,她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一时没想起来。   “可我要是不提,父亲又怎么会续娶呢?”黛玉有些愁闷的道。   陈蕴藉道,“有时候有些话,你不说比说了更好。”   黛玉听了若有所思。   “你只管把你受到的委屈,都告诉你父亲,现阶段,先把你从碧纱橱里移出去再说,这个贾宝玉你最好离他远些,省的他出点什么事儿,都要牵连到你。”陈蕴藉道。   黛玉连忙点头,“我一定离他远远的。”   “虽然说要离他远些,可你也不要做的太明显,以免惹人口舌。”陈蕴藉又道。   黛玉皱起眉,“这又能招来什么口舌?”   “荣国公府这样的勋贵之家,底下的奴才都很没规矩,主人家的事儿能到处跟人说,你屋里的事儿千万别叫下人传出去……”   陈蕴藉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这次入京,带了多少人?”   “就带了我的奶娘王嬷嬷还有贴身的丫鬟雪雁。”   陈蕴藉眉头皱起,“就没了?”   黛玉不解,“没了。”   “你从前身边伺候的人呢?”陈蕴藉觉得脑仁疼,林如海是不是过于信任岳家了?   黛玉不知道陈蕴藉什么意思,便道,“因外祖母家遣了船只来接,又说什么都安排妥当了,就只带了王嬷嬷和雪雁来。”   “什么都安排妥当了?这叫安排妥当了?到了京城房舍都还没收拾出来……”陈蕴藉满肚子的火气没地方撒,忍着气道,“你身边伺候的人,都是打小伺候你的,最熟悉你的生活习惯,你只带了王嬷嬷和雪雁来,身边伺候的人就得荣国公府替你补齐,你什么私密的事儿都瞒不住。”   黛玉想到刚才外祖母给她补齐的丫鬟婆子,不由黯然。   “罢了,现在说这个也没用……”陈蕴藉揉了揉额角,叹道,“你写信的时候,顺口说一句,荣国公府的人你使唤不惯,让你父亲把你从前身边伺候的人都送来,至于理由,你父亲会帮你想好,老太君那里自有你父亲去说,你不必有任何负担。”   黛玉听了陈蕴藉的话,心中大定,“好。”   “暂时先这样,等我回去再仔细想想。”陈蕴藉今天接收的信息量太多,这一时半会儿还没完全梳理通,暂时也给不出什么完美的解决方案来,只能先这么着。   黛玉眼眶微红,只是黑暗中,陈蕴藉看不到。   “让你费心了。”   非新非故的,陈蕴藉为了她的事,事无巨细的帮她考量,还安慰她。   黛玉真的从来没遇到过陈蕴藉这样的人。   给人的感觉,太温暖了。   陈蕴藉没察觉出异样,笑呵呵的道,“我们能相识也是一场缘分,那什么……有句话怎么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这是见义勇为。”   黛玉被他逗笑了,“不管怎么样,都谢谢你。”   哪怕是见义勇为,也没有像陈蕴藉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帮她出谋划策的。   过了一会儿,黛玉没听到陈蕴藉的声音了,她唤了两声,没得到回应,便猜陈蕴藉又回去了。   不过黛玉现在不担心了,有了陈蕴藉出谋划策,她心中隐隐感觉,自己不会吃亏。   心情平稳,黛玉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反倒是陈蕴藉,回到自己屋里之后,烦躁得有些睡不着。   翻来覆去的,半夜才睡着。   第二天起来就没什么精神,陈蕴贤来看他,见他没精神,就皱眉,“没休息好?”   “大哥,上回我问你的事儿还记得吗?”   “记得啊。”   “要是那位姑娘的父亲不愿意续娶,有什么法子可以让他续娶吗?”   陈蕴贤挑眉,上回他跟母亲说,母亲还说是他想多了,可现在看弟弟这情状,明摆着有问题。 第8章   “好端端的,你怎么问起这个问题?”陈蕴贤故作不解的问道。   陈蕴藉愣了一下,抿抿唇,道,“就是之前听朋友说的,他说有个亲戚家的妹妹母亲病故了,被外祖母接了去教养,可那小姑娘外祖母家里没什么规矩,又有个年龄差不多的表哥在内帷厮混,她怕坏了名节,所以想让她父亲续娶,也好离开外祖母家。”   这一听就是托词,不过陈蕴贤也没有深究。   陈蕴贤若有所思的道,“让人家姑娘劝自己的父亲续娶,这不合规矩,不管成与否,传了出去对这个姑娘都很不利,会被人说没有教养。”   这个世道对女子很苛刻,一点小事都能扩大到人的教养问题,再上升到家风问题。   陈蕴藉皱起眉,情绪有些急躁,他忍了忍,追问道,“这个我当然知道,所以这不是问大哥有没有别的方法,让她父亲改变主意,愿意主动续娶吗?”   “蕴藉啊……”陈蕴贤真的很想提醒一下自己的弟弟,他表现的过于关心这件事,不过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弟弟很久没有跟他这么亲近了,他还是不要泼冷水的好,“一个不愿意续娶的男人,想要让他自己改变主意,主动续娶,除非他突然爱上了一个女人,否则他是不会改变主意的。”   这话一出,陈蕴藉连忙摇头,“不成不成,这要是娶了回去,哪儿还有那姑娘的容身之地?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看着陈蕴藉焦急的样子,陈蕴贤很想笑,他忍笑道,“倒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但办法都是因人而异的,如果这个男人很在乎自己的女儿,那么只要让他明白,把女儿交给岳家教养很不妥,他就可能考虑续娶。”   这不是就是陈蕴藉之前在做的吗?   “这样就能让他主动续娶吗?”陈蕴藉皱着眉道,感觉有些不对劲。   陈蕴贤不紧不慢的道,“我说了要看情况,如果这个男人十分信任自己的岳家,又有坚定的理由不续娶,那么不管你做什么,他都不会改变主意续娶的。”   闻言,陈蕴藉感觉自己的膝盖中了一箭,他为什么觉得这话意有所指?这不就是在说林如海吗?   “可是,那姑娘的外祖家,确实很没有规矩啊。”陈蕴藉有些恹恹的,如果不能让林如海续娶的话,林黛玉岂不是要一直呆在荣国公府?   这不行!绝对不行!   “你说的没规矩,到底是哪种没规矩?”陈蕴贤被勾起了好奇心,实在是好奇弟弟这么关心的姑娘到底是谁家的。   陈蕴藉想了想,道,“就像宁荣街那家一样没规矩,虽然说勋贵之家,大多都没什么规矩,可像宁荣街那家没规矩的还挺少见,书香门第之女哪里能在那样肮脏的地方生存下去?”   闻言,陈蕴贤挑眉,这已经不是比喻了吧?   宁荣街,整条街就住了一户人家,那就是昔日一门双公的贾家,荣耀煊赫至极,可随着两位国公离世,宁荣二府那是一代不如一代。   “书香门第怎么会跟宁荣二府结亲?”   倒不是陈蕴贤看低宁荣二府。   能称得上书香门第的,那都是清贵之家,至少三代以上熟读四书五经,代代有科举入仕之人,这才称得上书香门第。   宁荣二府说是国公府第,可不管是宁国府还是荣国府,袭爵人早就没了与之匹配的爵位,宁国府当家人贾珍只是个三等奖军,荣国府袭爵人贾赦也不过是个一等将军。   宁国府早就该扯了国公府的匾额,但他们舍不得荣华富贵,死皮赖脸装不知道,荣国公府则是因为还有一位国公夫人尚在,勉强才挂着国公府的牌匾,否则贾史氏何以在荣国公府有如此高的地位?   不管怎么说,只要脑子没病,书香门第都不会选择跟贾家结亲,金陵李家只是特例。   因为贾珠自己才华出众,李家与其说看中的是贾家,倒不如说看中的是贾珠本人,可惜贾珠一病没了。   陈蕴藉不太明白大哥的意思,“书香门第为何不会同宁荣二府结亲?那荣国府二老爷的嫡长子贾珠娶的不就是金陵李家的姑娘?他家也是书香之族。”而且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   “这不一样的……”陈蕴贤摇头解释道,“只要脑子没毛病,书香门第之家都不会选择同勋贵之族结亲,何况是腌臜事都传遍京城的宁荣二府?   金陵李家会与荣国府结亲,完全是因贾珠自身的能力才华出众,李家与其说是看上贾家,倒不如说是看上贾珠本人,可惜贾珠身体不好,一病就没了。”   陈家也是书香之族,对于家里乌七八糟的勋贵们,素来瞧不上眼,别说结亲,平日里哪怕遇上了也是从来没有好脸色的。   有些小门小户,家里出了个科举入仕的,就自诩书香门第,攀附权贵,想着青云直上。   可这种人大多是些欺世盗名,贪恋名利的小人,根本算不上书香之族。   当然,除了前两种,还有一种,那就是原本便是书香继世之家,却被封爵成了勋贵之家,如此情况下,这种家庭一般两种身份兼有,本朝不少书香之族都有爵位。   远的不提,就说前些日子他总和弟弟谈起的林家,当年也是袭过列侯的。   只不过到了现任当家老爷林如海这代就没了爵位,再次以科第入仕。   想到林家,陈蕴贤突然一愣。   嗯?他要是没记错的话,这林家现在的当家老爷林如海,娶的就是荣国公府老太君之女?   正这么想,就听弟弟反驳他,“姑苏林家也是书香之族,他家老爷娶的不也是荣国府的小姐?”   陈蕴贤看了弟弟一眼,若有所思,“那林老爷似乎有一位爱女,如今寄养在岳家。”   “呃……”陈蕴藉表情一僵,遭了,他好像一时没注意,说漏了嘴。   陈蕴贤意味深长的看着弟弟笑了笑,倒也没有逼问,兄弟俩对视了一眼,陈蕴藉避开了哥哥探究的目光,这躲避之态,完全就是默认了。   他摇头失笑,道,“你何时认得林老爷之女?”   同是书香之族,陈家同林家自然也是有人情往来的。但到了陈蕴贤这一代,两家小辈完全没有任何交集,陈蕴藉根本就不可能认识林老爷之女。   但陈蕴藉待在家中,卧伤在床,竟然能对林家姑娘的动向了若指掌,这着实有些玄乎。   一听大哥的话,陈蕴藉就知道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被大哥摸清了底细,心里有些慌的同时,也在想如何解释。   看弟弟眼珠子在眼眶里打转,就知道他在想什么,陈蕴贤无奈又好笑的道,“你要是不想说就不说,不必绞尽脑汁的想法子蒙骗我。”难道在你眼里大哥像个二傻子吗?   陈蕴藉面上讪讪,“大哥……”   “既然你不想,我也就不问你怎么认识林家姑娘的了……”陈蕴贤道,“林家子息单薄,林大人不愿意续娶,多半是因为子嗣,我劝你还是别费这个心思了,林大人既然决定不续娶,还将女儿送到了岳家教养,那他肯定是打定主意不续娶的。”   陈蕴藉没想到大哥会如此劝他,他皱起眉,“完全没有可能吗?林姑娘昨日刚进荣国府,就受了好大的委屈,她身子本就弱,且敏感多思,长此以往,恐有早夭之象。”笔趣库。   知道自己的小心思瞒不过大哥,陈蕴藉干脆就有话直说,反正他这个大哥有分寸,并不会逼问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些本不该知道的事情。   陈蕴贤眉头微蹙,“可这到底是别人家的事,我们是外人,怎好干预?”   这话叫陈蕴藉一噎,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可……可我已经答应林妹妹,一定会帮她了。”陈蕴藉垂下眼道。   闻言,陈蕴贤无奈的捂额,“这是人家的家事……”话未说完,顿住,他叹了口气,“罢了,待我回去再想想,你先不要轻举妄动。”   “没有把握之前,我不会做什么的。”陈蕴藉道,他并没有那么莽。   陈蕴贤点点头,看了看天色,“时辰不早了,我要回去读书了,晚点再来陪你说话。”   “大哥若是忙的话,不必每日都来陪我。”陈蕴藉道。   陈蕴贤笑了笑,“不妨事。”   从弟弟院子里出来,陈蕴贤苦恼极了。   知道了弟弟关心的对象是谁,陈蕴贤反倒不好去母亲跟前说什么了,这件事得先瞒下来。   同时,陈蕴贤也很好奇弟弟到底是怎么联系到林家姑娘的,莫非是在梦里?   想到这里,陈蕴贤一笑,摇摇头,笑自己想太多。   到了晚间用饭的时候,陈蕴贤便去了正院陪父亲母亲一起用饭。   饭毕,陈蕴贤正打算告辞,便听母亲说起林家,他的动作一顿,又坐了回去。   “林如海虽说年逾四十,年龄都能做雨婷的父亲了,可雨婷的情况,老爷你也清楚,门第高的不愿意,门第低的我二叔又瞧不起。   倒是林如海,除了年龄大了些,其他的样样都合适,膝下只有一个独女,雨婷嫁过去,若有幸生个一儿半女,这辈子也算过得去了。”   陈蕴贤垂下眼,若有所思。   他娘说的雨婷,是他二姥爷家的一位堂姨,学名宋雨婷,今年二十有二。   他这位堂姨至今没有嫁出去,说起来也是造化弄人,当年他堂姨及笄之后,婚事尚在筹备,哪知未婚夫回乡应试的途中遭遇马贼,被抢走了财物不说,还被乱刀砍死,死状凄惨。   堂姨的未婚夫家死了爱子,就非说是他堂姨克夫,害死了他们家儿子,硬要他堂姨守寡,不许再嫁。   哪里有这样的道理?克夫克夫,首先你得是丈夫。婚都还没结,算哪门子的克夫?可没了儿子之后对方家里已经失去理智。   堂姨的未婚夫母亲是忠顺王妃的妹妹,宋家不肯让堂姨守望门寡,忠顺王府就放了话,娶他堂姨就是跟忠顺王府过不去。   能得罪的起忠顺王府的也看不上他堂姨,得罪不起的不敢娶他堂姨,小门小户他二姥爷更是瞧不上。如此一来,他堂姨的婚事就耽搁了数年,直到如今还养在闺中。   “如海兄确实不错,这样吧,回头我写封信去扬州问问,看如海兄怎么说。”陈老爷道。   话题到此为止,陈蕴贤没有插话,得了信息,陈蕴贤出了正院,就去了弟弟的院子。   “蕴藉,有个好消息,你想不想听听?”陈蕴贤进屋笑道。 第9章 (小修)   陈蕴藉趴在床上正在看话本,突然听到大哥的声音,还吓了一跳。   等反应过来陈蕴藉放下话本,“好消息?怎么好消息?”   上午被他大哥泼了冷水,陈蕴藉一整天都没什么精神,只能看话本解闷。   陈蕴贤在床沿上坐下,笑着道,“蕴藉还记不记得上回母亲生辰来咱家吃席的堂姨?”   堂姨?   陈蕴藉回忆了一下,想起这位堂姨是谁,是他母亲宋氏的堂妹,相貌娇美,聪明过人,可惜命不好,还没成亲未婚夫就死了,对方家里还跟疯狗一样咬着她不放,非要她守寡守节,简直有病。   “当然记得,堂姨也是个可怜人。”陈蕴藉道。   陈蕴贤见他还记得,就不再多话,“方才我陪爹娘用饭,听母亲说起林家,听话里的意思,二姥爷有意把堂姨嫁给林如海做填房。”   闻言,陈蕴藉愕然,“填房?这……堂姨今年才二十二吧?林如海可比堂姨大了二十岁,这年纪都能做堂姨她爹了。”   简直离谱!   陈蕴贤一巴掌拍陈蕴藉脑门上,“别胡说,林大人年纪虽然大了些,可相貌俊雅,才华过人,又是前科探花,也就是年纪大一些罢了,没什么妨碍。”   就算人家年纪大,可只要人家愿意续娶,大把的人愿意嫁,又不是非堂姨不可。   陈蕴藉没有做声。   记忆中,原身跟这位堂姨的关系还不错,上个月初七是他母亲的生辰,堂姨过来吃席,席间有人阴阳怪气,他母亲就让堂姨带着他去逛花园子,两人还聊了一会儿。   虽然年龄相差大,可聊天却没有什么隔阂,那是个很通透聪明的姑娘。   要不是她前面未婚夫家里不做人,这位堂姨应该会有一段美满的姻缘。   可惜的是,前未婚夫家里至今都没有一点要放过他堂姨的意思,忠顺王府那边还强力施压。   否则二姥爷那样心高气傲的人,怎么会看上林如海这么大年纪的人做女婿?而且还是让女儿做填房。   要知道,他二老爷也不过四十几岁,比林如海也就大了五六岁而已。   林如海虽然年纪大,但他也是少有的几个不畏惧忠顺王府权势的人家,只要林如海愿意续娶,也就是委屈堂姨嫁个年纪大许多的人而已,其他方方面面都无可挑剔。   “大哥的意思是……”   陈蕴贤笑了笑,“我就是把这个消息告诉你,老爷已经准备写信去扬州问林如海的意思。”   闻言,陈蕴藉并不看好这次询问的结果。   陈蕴贤没有久待,又闲聊了几句,叮嘱陈蕴藉早些睡,就回去了。   陈蕴藉把话本丢在一边,趴在床上沉思。   以他堂姨的条件,完全可以找一个比林如海年轻俊美,才华品行都不错的夫君。   可问题就在于忠顺王府那边一直都不肯放过他堂姨。如此一来,择婿的范围就大大缩减。   矮子里拔高个,林如海竟然是条件最为优越的人了。   想着想着,困意袭来,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飘了一会儿,陈蕴藉睁开眼,又到了黛玉住的碧纱橱里。笔趣库。   屋里点着灯,黛玉坐在灯旁边看书,屋里没有看见伺候的人。   “林姑娘。”   林黛玉一愣,转头看见陈蕴藉,有些惊讶,“陈公子?”   上回陈蕴藉回去之后,好些日子都没有出现,这次居然隔了一个白天,就又来了。   陈蕴藉走到黛玉对面坐下,“今天过的怎么样?可有受委屈?”   闻言,黛玉笑了笑,“委屈倒没有,有件事,我心里觉得很不安。”   “什么事?”陈蕴藉问道。   黛玉皱着眉,道,“今早去给二舅母请安,琏二嫂也在,王家遣了两个媳妇过来说话,不知什么缘故,气氛有些沉重,后头我才听鹦哥说,是二舅母那嫁到金陵薛家的胞妹之子薛蟠,倚财仗势,打死了人,王家那边得了消息,听说薛家要进京。”   陈蕴藉恍然,这么说,薛宝钗也快来了。   对于薛宝钗,陈蕴藉倒也不至于有什么恶感,但也没什么好感,这位硬生生将黛玉衬托成了一个刻薄毒舌又小性儿的姑娘,可薛宝钗原也没有同黛玉攀比之心,只是荣国公府那些下人捧高踩低。   比起黛玉一个寄养在荣国府的孤女,薛宝钗母亲兄长俱在,还有万贯家财,谁不捧着?而黛玉上京的时候,除了奶母和一个小丫鬟,什么都没带。   这对比也着实强烈了些,亦是陈蕴藉对林如海不满的缘由。   再怎么信任岳家,女儿还是你的女儿,吃穿用度怎能全丢给岳母来照看?   这在荣国公府那些下人眼里,同打秋风的穷亲戚有何区别?   没有区别!   “我听闻王家老爷要升任了,不会留在京中,说不定等薛家的人到了京城,王家人早就离京赴任去了,薛家夫人寡居,虽有一双儿女却也都年幼,说不得到时候还要住在姐姐家,那薛蟠我倒是不甚了解。   不过既然倚财仗势打死了人,想必是个不好相与的,他家你也最好远着些,最好在他们入京之前从老太太院里搬出来……”   顿了顿,陈蕴藉又问,“给你父亲写信了没有?”   “我有很多话想说,动笔的时候,却又不知道怎么下笔。”黛玉道。   那就是还没写了。   陈蕴藉道,“你把笔墨纸砚拿出来,我教你写。”   闻言,黛玉一愣,回过神,倒也没有多问,娶了笔墨纸砚来,先研磨,然后看他。   陈蕴藉就一句一句的教她写,一封信写了三四页才算完。   黛玉揉了揉手腕,感觉有些酸痛,“这样就行了?”   “暂时就这样吧。”陈蕴藉倒了杯水,把灵珠丢进去,“给你泡一杯灵水喝,昨日有些晚了,不好给你泡。”   黛玉倒也没有问为什么要泡灵水给她喝,但总归是为了她好。   一杯灵水下肚,黛玉问道,“你上回说受了伤,伤可好些了?”   “天天有灵水喝,伤已经好了大半,除夕前应该能大好。”陈蕴藉想了想,道。   黛玉点点头,忽然,她想起什么,道,“对了,那个系统给我发布任务了,你有没有听到系统发布任务?”   陈蕴藉摇头,“没有,系统给你发布什么任务了?”   “就是说,让我父亲娶一门继妻,没有说奖励什么,任务没有时限。”   最初看到这个任务的时候,黛玉就很头痛,因为上回陈蕴藉就说过,晚辈插手长辈的婚事,这是很没有教养的行为。   “让你父亲续娶。”陈蕴藉想了想,笑道,“倒是个好消息。”   黛玉皱起眉,“好消息?可我不能干预父亲的婚嫁之事。”   “不需要你去干预,系统只说让你父亲娶一门继妻,可没说要你去劝吧?”陈蕴藉道。   黛玉若有所思,“这倒是没有。”   “上回你那个任务,可能是因为我劝解了你,所以任务完成了。这次,我也可以帮你,可能这个系统就是让我来帮你完成任务的,所以系统也会给我奖励,因为我参与了你的任务。”甚至可以说任务就是他完成的。   黛玉也是很聪明的,一点就通,“你说这是好消息,是不是有了办法解决?”   “昨天我回去之后,也是烦的睡不着……”陈蕴藉道,“晚饭后大哥来找我,说他陪父亲母亲用饭之后,母亲跟父亲说到了林大人,也就是你父亲。我母亲娘家有一位堂妹,相貌好,又聪明。可惜命运多舛。”   陈蕴藉把宋雨婷的遭遇说给林黛玉听,“事情就是这样,我这个堂姨命苦,忠顺王府那边不肯放过她,她到现在也没有嫁出去,不是她自己的问题,而是得罪了小人。   但你父亲不同,林家一直都是忠于皇上的,否则皇上也不会让你祖父又多袭了一代爵位,你们家不惧得罪忠顺王府。只要你父亲愿意续娶,这桩婚事,不管是对我堂姨,还是对你和林大人,都是一件好事。”   黛玉听完,皱起眉,“忠顺王府为何如此咄咄逼人?你堂姨那个前未婚夫,出身也不差,即是回乡应试,为何不多带几个人?   赶考之人路遇劫匪而死的,并不少,他们一点防备之心都没有?如此下场,完全是自己活该,怎么能怪你堂姨克夫?简直荒谬!”   黛玉纵使年纪小,也知道这事儿完全不能怪陈蕴藉他堂姨。   陈蕴藉摇头失笑,“克夫不过是他们家随便找的一个借口罢了,他们家无非是不甘心自己的儿子死了,而我堂姨又因为没有嫁过去,幸运的逃过了一劫,他们不愿意放过我堂姨,见不得我堂姨再嫁个好人家,才像一条疯狗一样,咬着我堂姨不放。”   以陈家和宋家两家如今在官场上的地位,硬是找个合适的人把他堂姨嫁出去,也不是不行,可问题就在于,忠顺王府和堂姨前未婚夫家像疯狗一样咬着不放,如此即便堂姨嫁了出去,日子也不会好过,倒不如养在家里,日子也过得自在。   林黛玉听了之后,愤愤不平,“简直是没有王法!”   “你觉得我这个堂姨给你做继母,如何?”陈蕴藉问道。   黛玉听了宋雨婷的遭遇,正同情呢,又因为是陈蕴藉的堂姨,她自然有好感,“我倒是没有什么意见,就是不知我父亲……”   “我教你写的这封信会让你父亲知道你现在的处境不好,你找信得过的人……”陈蕴藉一顿,忽然想起什么,“你手里是不是没有银钱?”   黛玉一怔,旋即低下头,“没有。”   她父亲倒是准备了一些礼物,可进荣国府之后都给了外祖母,至于她手里,并没有多少闲钱。   陈蕴藉吸了口气,道,“这样吧,你去找雪雁,她年纪小,更好掌控,出去也不会有人注意,你让她带着信去我家,在东角门等,我让我大哥去接应,这信就让我大哥帮你寄回去,快马加鞭最多两三日就能到你父亲手里,你房舍的问题,不能再拖下去了。”   “雪雁对京城不熟悉,会不会找不到地方?”黛玉有些担忧的道。   陈蕴藉想了想,道,“不妨事,我家离荣国公府不远,出门随便找个人问问,就知道在哪儿。”   “那就麻烦你了。”黛玉觉得自己欠陈蕴藉的越来越多了。   陈蕴藉摇头道,“其实我也有私心的,我堂姨的婚事不能再拖下去了,这桩婚事于你我而言,是共赢的,帮你寄一封信而已,算不得什么大事。”   黛玉没有跟陈蕴藉争辩,“你方才让我把薛家也进京的消息也写到信中,这是为何?”   这件事,原本只是二舅母胞妹的家事,跟她没什么相干。 第10章   黛玉年纪还小,心思都写在脸上,陈蕴藉都无需多问,便知她在想什么。   陈蕴藉心里感慨,终究还是年轻,不晓得人情世故。   “我祖父是刑部尚书,掌管着一国之刑狱政令。从我开始读书,祖父每个月都会把我和大哥都叫到书房,将一些刑部的案子拿来教育我和大哥,你不知命案的可怕,那位薛家的大爷。   即便今日在王家的斡旋下逃过一劫,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他早晚是要被审判的。”   黛玉还不太懂得这番话里的沉重,但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薛家大哥还是会被抓进去吗?”黛玉不知为何有些心惊肉跳。   陈蕴藉道,“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黛玉明白了,心情顿时有些复杂。   “我让你把这件事告诉你父亲,就是要你父亲知道,贾家和王家在做什么藐视王法之事,林家与贾家即便是姻亲,可牵扯上命案,一旦被人揭发,那也是要牵连全家的。”陈蕴藉并非危言耸听。   黛玉脸色发白,“会连累我父亲吗?”   “替薛家斡旋的并非你父亲,怎么会牵连到你父亲?但牵连到贾家是必然的,而你,如今寄养在贾家。”但凡林如海为自己的女儿名声考虑,都得选择续娶,将女儿接回去。   否则隔壁住着只有两只石狮子是干净的宁国府,府里又有个杀人犯在家里借住,再来个在内帷厮混的贾宝玉。   即便住在荣国公府,能得到一个被超一品国公夫人教养的名声,可到底是得到的多还是失去的多,就得林如海自己衡量了。   黛玉明白了陈蕴藉的意思,如果薛家也住到荣国公府,会影响到她。   忽然之间,黛玉觉得父亲将她送到京城的选择,十分的不明智。   “把这件事告诉你父亲,可不仅仅是为了提醒你父亲,还为了在你父亲接你出荣国公府之前,让你在荣国公府的日子过得好一些。”   黛玉闻言,抬眼看他,不明其意。   “薛家巨富,手里有钱。荣国公府的下人都长着一双富贵眼,同样是住在荣国公府,你手里没钱也没人撑腰,而薛家有钱,还有长辈住在府里。   再随便打赏几个钱,就能将荣国公府下人的心全笼络了过去。   荣国公府嘴皮子贱的婆子多,人家给了赏钱,而你没有给,这些下人心里就会有个对比,你会被比到尘埃里去。”   林黛玉眉头皱起,她出身书香门第,素来清高,可以说目下无尘。她知道银钱的重要性,但却不觉得自己需要去讨好这些下人。   但听陈蕴藉这般慎重其事的道来,她又觉得,是不是她忽略了什么。   “大宅门里的恩怨情仇,你出身林家这样人口简单的书香门第,想必是完全不清楚的。你在荣国公府住了两日,表面上看,这荣国公府是不是和和睦睦,一点龌蹉都没有?”陈蕴藉道。   黛玉默然,因为陈蕴藉说中了。   “我就好心提醒提醒你吧……”陈蕴藉道,“宁国公府那边暂时不提,跟你没什么太多交集,就说荣国公府,你外祖父病故后,爵位叫你大舅舅袭了,表面上看,是你大舅舅当家。   可实际上,你大舅舅整日里花天酒地、寻欢作乐,家里的事儿全然不管。因此,这国公府内,其实是你二舅舅政老爷在当家。”   黛玉没有说话,认真听陈蕴藉跟她说荣国公府的内情。   “你二舅舅读书有些天赋,听说原本是想科第入仕的,只是运道不好,其父早亡,临终遗本呈到御前,叫皇上想起了老国公,叫你大舅舅袭爵之后,又将你二舅舅传入宫中,待他回来,就听说皇上口谕令他入部习学,赐了个主事之职。”   “正经科第入仕的,哪怕考中了状元,官职也不过是个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但你二舅舅没有经过科举,就直接一跃成了正六品的主事,虽说只是个小吏,但这份看重,却是独一份。乍一看,好像是你二舅舅占了便宜。可实际上,你二舅舅被皇上坑惨了。”   黛玉惊讶,“怎么说?”   方才不是还说,哪怕考中了状元,也不过是个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吗?舅舅初入朝堂就是正六品之职,怎么还说被坑惨了?   “在文官这个圈子里,勋贵出身向来是被排挤的对象,你二舅舅哪怕是正经参加科举,考中了进士被赐予官职,那也是要被排挤的。   何况他直接越过了科举,靠着皇上的恩宠入了六部,如此一来就愈发被人瞧不起了。   文官想要升迁,没有人脉,只能永远在底层打转,除非有着十分出色的能力,直接让皇上看到你,否则,将永无出头之日。”   黛玉只读过四书,对这些弯弯绕绕,全然不了解,听得陈蕴藉解释,也是懵懵懂懂,一知半解。   “你二舅舅如今年过半百,在六部蹉跎了十数年,也不过升了一级,成了工部的员外郎,可见被打压得有多惨,他结交的也都是一些溜须拍马之徒。   你二舅舅有礼贤下士之心,对有才之士都十分的敬重,但是吧,你二舅舅没有识人之明,官场蹉跎这些年,你二舅舅早就没雄心壮志,如今也不过是混日子罢了。”   黛玉听得有些心酸。   “虽然说,你二舅舅扔到朝堂上,只是个不起眼的小角色,但到了荣国公府,地位却仅次于你外祖母,哪怕是你大舅舅这个袭爵人,地位也不及他。”   陈蕴藉缓了缓,继续道,“前面说这么多也都是铺垫,你是女儿家,官场上的事与你不相干,不过这个地位的悬殊,也造成了后院地位的差距。”   黛玉打起精神细听。   “你大舅舅现任妻子,并非原配,而是继妻,虽然也是官宦出身,但自从其父亡故,邢家就彻底的败落了下去,一家子都是打秋风的穷亲戚,也让邢氏在荣国公府根本撑不起大太太的威风,哪怕是儿媳王熙凤,也不将她放在眼里。   相比起来,你二舅母出身金陵四大家族之一的王家,她二哥如今管着京营,官位不低。   而且很快就要升任,有这样强势的娘家撑腰,王氏在这府里,这地位说排在第三也不为过。”   陈蕴藉说的这些,全都是黛玉不知道的。   “你琏二嫂过门前,这府里不是大太太当家,而是二太太当家,其地位如何,可见一斑。大房又有多弱势,更是一眼可知。   即便现在是大房在管家,可你琏二嫂也是出身王家,一颗心全偏着二房去了。   即便是你琏表哥,也是跟着你二舅舅办事,有些烂了心肝的,还戏称你琏表哥夫妻是你二舅舅家的管家和管家娘子。”   黛玉之前看王熙凤很风光的样子,还当她在府里的地位很高,没想到在陈蕴藉的口中,却成了管家娘子,这也太埋汰人了。   “你外祖母非要把你接来教养,我冷眼瞧着,像是有意把你和宝玉凑成一对。”陈蕴藉想了想还是把这个可能告诉了黛玉。   黛玉微愕,“这怎么可能?”   “自古以来,男女七岁不同席,即是说,男女双方超过了七岁,就不能同席而坐。可你初到荣国公府,当晚就被安排住到了老太太的碧纱橱里,这碧纱橱原是宝玉住的屋子。   而且现在他也没有挪到外头去,而是住在碧纱橱外头,说老太太没这个心,我都不相信。”   黛玉找不到理由辩驳,心里有些难过。   “还有一点可以证明我这个猜测,你日前同我说,进府的时候,你二舅母王夫人曾对你说,让你离贾宝玉远着些,可是?”陈蕴藉道。   黛玉点头,“没错。”   “你二舅母想必是知道老太太的想法,但她不愿意让儿子娶你,又深知自己的儿子喜爱美人,便告诫你主动离宝玉远些,不欲你和宝玉过多的接触,哪知老太太根本没有给你收拾房舍,而是让宝玉和你分别住在她院子的碧纱橱里外。”   黛玉闻言,感觉有些窒息。m.bīQikμ.ИěΤ。   “听说薛家那边也有一位姑娘,比宝玉略大一些,王夫人数次邀请薛家入京,或许她是有意亲上做亲,让宝玉娶薛家姑娘。”陈蕴藉道。   黛玉皱眉不语,“我不曾想过嫁给宝玉,二舅母这是……”多此一举。   陈蕴藉笑道,“在做母亲的眼中,自己的儿子千好万好,不好的都是别人家的。”   黛玉无语。   “我说了这么多,就是告诉你,离宝玉和薛家都远些,免得被卷入贾家的纷争。”陈蕴藉语重心长的叮嘱道。   他说了这么多,若是黛玉还被宝玉骗了去,那他也没辙了。   殊不知,听陈蕴藉说了这么多,黛玉愈发觉得荣国公府是龙潭虎穴,恨不得长了翅膀,立刻飞回扬州自己家。   “我明白了,谢谢你提醒我。”要不是有个陈蕴藉诸多提醒,黛玉深知自己绝对会踩坑,并且还不自知。   陈蕴藉道,“若是荣国公府的下人不好,你就跟我说,我帮你想办法收拾他们。”   这群腌臜货,都是在荣国公府被养肥了胆子,放到陈家,不说令行禁止,起码像荣国公府这样当值时吃酒打牌的下人,是绝对没有的。   黛玉笑了笑,“我也不是好欺负的。”   陈蕴藉倒是不怀疑这点,黛玉心里委不委屈另说,可在口头上,黛玉从不会吃亏的。   原着中,她所有的委屈全都来自于贾宝玉,只要黛玉不对贾宝玉上心,黛玉就不会受什么委屈。   最大的委屈,在刚进府的时候,就已经吃完了。   陈蕴藉笑了笑,“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话音落下,没一会儿,陈蕴藉的身影就渐渐透明,然后消失。   黛玉眨了眨眼,看着手里封好的书信,眉眼弯弯。   她此生最大的幸运,不是得到系统,而是认识了这位热心肠的陈公子。   黛玉唤来雪雁,命她明日去刑部尚书陈大人府上东角门等一个叫陈蕴贤的公子,见了人将信转交于他,什么都不要问,直接回来。   雪雁比黛玉年长三岁,但也还是个小姑娘,得了吩咐,虽然心里觉得奇怪,但也没有多问,甚至还自发的给黛玉想好了理由,觉得陈家是老爷在京城的旧友,小姐是得了老爷的叮嘱才联系陈家。   黛玉这两日在荣国公府的境遇,她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自家的姑娘当然千好万好,让姑娘受了委屈,那就是这荣国公府不好。 第11章   黛玉不知道雪雁脑补了什么,见雪雁没有多问,心里也松了口气。   陈蕴藉回来之后,便让婢女去请陈蕴贤,请托他明日在东角门接一封信,婢女名雪雁,千万不要弄错了人。   陈蕴贤不知根由,但陈蕴藉这个时候把他请过来,想必还是跟那位林姑娘有关。   他看了弟弟一眼,“什么信?”   “就是一封家书,你接到信之后,直接找人快马加鞭送去姑苏林家。”   哦,又跟那位林姑娘有关。   他才从蕴藉这里回去没一会儿,弟弟又跟林家姑娘联系上了?   陈蕴贤心里疑惑,可也知道问不出什么,便道,“送去林家的家书?我知道了。”看来是那位林姑娘写给父亲的家信。   不过……林姑娘在荣国公府的处境这么糟糕吗?不过一封家书,还得通过他们家来寄?   陈蕴贤在心里同情之余,对荣国公府的印象也降低了几分。   不过一个小姑娘,何至于此?   至于寄信,他当然要帮忙,弟弟可从来没对哪个姑娘这样上心过。   说不定……这位林姑娘会成为他未来的弟媳妇也未可知。   “拜托大哥了。”   陈蕴贤笑了笑,“交给我吧。”   次日午后,陈蕴贤在东角门见到了一个小姑娘,名雪雁,她捧着一封厚厚的家书,怯怯的问他是不是陈蕴贤。   确认了陈蕴贤的身份,雪雁就把信交给了陈蕴贤,什么话都没有说,屈膝一礼,然后就走了。   陈蕴贤心道,看样子弟弟和林姑娘早有默契。   接到信之后,陈蕴贤片刻也没有耽搁,找了相熟的朋友,很快就把信寄出去。   寄完信,陈蕴贤就去找弟弟了。   “信寄出去了?”   陈蕴贤坐在床沿上,含笑道,“蕴藉啊,这信很重要?”   “当然重要,如果林大人在接到父亲的信之前,先接到了这封家书,说不定会改变主意,决定续娶。”这也只是陈蕴藉的猜测,端看林如海对黛玉的父爱到底有多深了。   如果林如海真的重视这个女儿,那么他一定会改变主意续娶的。   林如海才南下没几年,他堂姨被忠顺王府胁迫婚事不顺期间,林如海刚考中探花,这件事儿的始末林如海是清楚的。   他父亲询问的信寄过去,如果是在黛玉诉苦之前,林如海只怕会毫不犹豫的婉拒。   虽然林如海不惧得罪忠顺王府,可谁也不愿意莫名其妙多一个敌人。   但若是黛玉诉苦之后,为女儿计,林如海如果愿意娶他堂姨,就等于他站在了宋家这边,宋家会在仕途上给林如海助力,陈家也会相助一二。   而且林如海不是忠顺王府能打压的人,因为林如海在皇上跟前是挂了名的。再则,宋家念着林如海的好,也会善待黛玉。   对林如海而言,这是两全其美。   他没道理拒绝这门亲事。   陈蕴贤不知道信里到底写了什么,居然能左右林如海的选择。   但看弟弟信誓旦旦,他也不好泼冷水,“若是没事了,我可就回去读书了。”   “大哥去忙吧,有事我再找你。”   “你倒是机灵。”陈蕴贤笑骂了一句,起身回去了。   之后两日,陈蕴藉都没有再被拉到黛玉住的碧纱橱里,但他还是很担心黛玉的处境。   毕竟那贾宝玉,端得是没脸没皮,哄起人来,嘴巴甜得像是抹了蜜。   ……   扬州,林府前院大书房。   林如海坐在案前,看着手中厚厚的信封,左下方留名是——林黛玉。   半月前,林如海收到爱女的家书,从时间来看,应当是还在路上时,船停靠在岸边补给时寄给他的,信中还附上一块上等白玉。   书信中,黛玉先表达了不能侍奉父亲的歉疚,然后说特意寻了一块玉赠给他,还说玉能养人,盼父亲能日日佩戴。   林如海感叹爱女一片孝心,这玉便日日戴在身上,从不离身。   过了三五日,林如海就觉出了异常。   戴着玉佩的时候,林如海就感觉精神百倍,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一般,可一旦将玉取下,过了一晚,再起身时,就感觉像从前一样,暮气沉沉,身心俱疲。   他试了几次才确定这块玉有些神异之处,再看女儿给他写的家书,林如海可以断定,女儿一定知道这玉佩的神异。   林如海疑惑女儿到底是从何得来这等神异之宝,还未整理情绪写信给女儿,却又收到了女儿寄回来的信。   这寄信的频率,也太高了些。   沉吟片刻,林如海还是将信打开看,好在这回信封里没夹带私货,只有厚厚的几张信纸。   书信的开头就是问安,然后说明自己已经到了荣国公府,前几句都很正常,可看到女儿写在信中的遭遇,林如海拿着信纸的手都在抖。   亡妻贾敏很受岳母的宠爱,这点林如海深知,因此贾敏病故之后,岳母遣人来接黛玉,他便很放心的让黛玉上京了。   因为他相信,岳母不会苛待黛玉。   但此时看着信中含着满心委屈的字迹,林如海心痛如绞。   他万万没想到,昔日最疼爱贾敏的岳母,如今为了宠爱的孙子,竟拿已经亡故的女儿,哄孙子高兴。   林如海知道自己女儿的性子,她从来不会在这种事上撒谎,自己的女儿品行如何,没有人比林如海更清楚。   岳母遣人来接时,明明说一切都安排妥当,一定要接走黛玉,哪知玉儿到了京中,连房舍都没收拾出来,甚至衣裳都要赶制,处处都显示着不在意。   还有二内兄之妻王氏,话说得再好听,也是在告诫他的女儿远离贾宝玉。   简直欺人太甚!   贾宝玉是个什么东西,林如海还在京中的时候就略有耳闻,虽然已经赴任扬州,可林如海的旧友不少都在京城,有什么奇闻趣事,都会在信中告诉他,林如海能不知道贾宝玉是个什么东西?   别说接近贾宝玉,即便黛玉被贾宝玉哄了,他也绝不会将女儿嫁给贾宝玉。   再往下看,女儿被安置在岳母院内的碧纱橱里,那贾宝玉竟睡在碧纱橱外。素来重礼的林如海险些一口血喷出来,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   “欺人太甚!”   信的末尾,女儿提到了薛家之事,得知薛家大爷竟然打死了人,而贾家王家却还在帮忙脱罪。   林如海深深吸了口气。   是他错了,早知女儿被送去荣国公府会是这样的遭遇,他哪怕顶着残躯再续娶一门妻子,也好过将女儿送去岳家教养。   一连数日,林如海都为爱女在京中的境遇而焦心。   过了三四日,又一封信寄到林如海手中。   写信的是林如海在京中的旧友之一,刑部尚书的嫡长子陈天赋。   他到扬州赴任之后,也没有与京中的旧友断绝往来,陈天赋便是其中之一。   京中的诸多形势,都是陈天赋透露给他知道的。   林如海本以为这次的信跟以往没有什么区别,哪知拆开一看,却是来给他保媒的。   看完信,林如海陷入沉思。   这两日林如海本也在考虑续娶的事,若是纯粹为了娶妻,林如海很快就能找到合适的继妻人选。   但他不单单是为了娶妻,而是为了女儿的教养问题,那么小门小户出身的,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毕竟出身决定眼界,出身太低的,其品行很难保证,即便有一二品行上佳的。   但像这种姑娘都聪明的很,根本就不会给人做填房,而是会找个门第差不多的读书人,将来也能有诰命,既如此何必去给人当后母呢?   他这两天排除了许多人选,就是找不到合适的。   可没想到,远在京城的旧友给了他一个非常合适的人选。   宋家是扬州本地的书香之族,族中入仕为官,目前多达二十位,官位最高的,便是京中宋家长房的太爷宋闻,官居从一品,掌户部尚书之职。其次便是二房的太爷宋闲,官居从二品,为吏部侍郎。   他好友给他牵线的,就是吏部侍郎宋闲唯一的嫡女,宋雨婷。   这宋家姑娘的事迹他还在翰林院任编修的时候,就听夫人贾敏说过,当时贾敏还感叹,可惜了这么标致聪敏的一位姑娘。   他那时还打趣贾敏说,可有她聪敏,贾敏称自己远不如也。   这位姑娘的品行能得到他夫人的称赞,那必是不差的,学问什么,贾敏说自愧不如,这话不过是谦虚罢了,但即便比不上贾敏,想必也不会差多少。   如此一来,竟是最合适的人选。   只一点让林如海有些犹豫,忠顺王府和谭家都盯着这位宋姑娘。   虽然在林如海看来,如此针对一个无辜的姑娘很无耻,但人家恶得理直气壮,不要脸起来,那你真是没辙。   如果要娶这位宋姑娘,他就会同时得罪忠顺王府和谭家。   他虽然不惧这两家,可为了娶一门继妻,得罪忠顺王府和谭家,其实是很没必要的。   而且,林如海娶妻二三十年,方得了一儿一女,姬妾身体都没有毛病,可就是怀不上。林如海怀疑是自己的身体有问题,他不愿续娶,这个因素占了一大半。   贾敏嫁过来多年无出,也毫无怨言,可那是因为他们夫妻感情好,并非人人都是贾敏。   林如海思来想去,终于下定了决心,写了一封回信。   他没有拒绝这门亲事,但关于他自己的身体状况,他在信中婉言告诉了好友。   对于陈家和宋家的人品,林如海是不怀疑的,就算亲事结不成,他如此坦诚,也不至于结仇,他们更没有必要传出去。   而且,这么多年来,他家里的情况也是透明的,旁人也都有猜测,心知肚明的情况,大家只是没有拆穿而已。   这封信赶在年前,终于到了京城。   收到信,陈天赋便在书房里拆阅了。   看完,陈天赋好气又好笑。   “林如海啊林如海,你家那点破事儿,当谁不知道呢?还特意写信。”陈天赋笑完,拿着信去见夫人宋氏,将信给她看。   “虽说如海家里的事儿都清楚,但这个我觉得还是要问一问你堂妹的想法,若是她介意,这门婚事就作罢。”陈天赋道。   宋氏对于林如海子嗣艰难的事儿,也是心知肚明,毕竟林如海成婚二十多年,只有亡妻贾敏拼死给他生了一双儿女,子嗣艰难到何等地步,可见一斑。   “过几日就是除夕了,年关边上,倒是不好上门提,等过完年,我再去问问。”宋氏道。   陈天赋点点头,他犹豫了半响,问道,“蕴藉的身体可好些了?” 第12章   听丈夫问起小儿子陈蕴藉,宋氏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她剜了丈夫一眼,没好气的骂道,“蕴藉身体怎么样了,你自己打的,心里没数吗?陈天赋,我告诉你,这次是蕴藉身子骨好抗住了,否则人都要被你打废了,往后你若是敢动蕴藉一下,我就跟你拼命!!”   这段时间,但凡提到小儿子,陈天赋总会被妻子骂一顿,他已经习以为常。   不过这次他确实理亏,讪讪道,“夫人消消气,为夫向你保证,再也不会打蕴藉了。”   宋氏不理他的承诺,“你去书房睡!”   陈天赋:“……”   陈大老爷叹了口气,“夫人啊,我真的知道错了。”   “知道错了?蕴藉在床上躺了这么久,你可有去看过他一次?”宋氏眼眶红了,“连贤儿都每日去探望,你这个当爹的,亲手把儿子打成这样,也不去看一眼,你也太狠心了。”   陈天赋顿时不知道该怎么辩解,他哪里没去看过儿子?打完他其实就后悔了,只是不敢去看,生怕儿子怨恨他,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才去看望儿子,哪里知道妻子一直守在儿子床边,他还没进门就被宋氏痛骂一顿,然后赶走了。   那之后……不提也罢。   陈天赋深知这个时候不能跟他夫人讲道理,他只能低声下气的不断认错,等宋氏气过了这阵,他就赖在了夫人房里,当晚……自然是在屋里睡下了。   腊月二十四是小年,陈蕴藉是腊月初二的时候挨的一顿板子,虽然说挨了板子很疼,但其实陈天赋也没有往死里打,毕竟是自己的儿子,陈天赋当然不会下死手。   然而陈天赋也是个没有亲手打过人的官老爷,他自己觉得自己没有下多重的手,却忘了陈蕴藉只是个小孩子。   如此一来,伤就重了一些,好在没有伤到筋骨,正常情况下,这样的伤势,养个一到两个月就能痊愈。   而陈蕴藉有系统奖励的灵珠,喝了用灵珠化成的灵水二十天,陈蕴藉的伤恢复得很快。   其实第十天的时候,伤口就已经结痂,第十五天,陈蕴藉在没人的时候,已经能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滚,第二十天,陈蕴藉其实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   只不过陈蕴藉在床上躺了二十几天,就算要走路,也得在下人的搀扶下进行适应性训练。   到了小年夜这天,陈蕴藉已经可以不用人搀扶在自己的院子里随处走动了。   腊月十九日,朝廷就封了印,文武百官都放假在家里陪老婆孩子。   因此,小年夜这晚,陈蕴藉终于见到了这具身体的父亲,陈天赋。   初见的时候,陈蕴藉难免有些畏缩,甚至不敢看陈天赋的眼睛,在他的眼中,陈天赋可是个亲手把自己的儿子打没了的凶残父亲。   如果他现在是个成年人,陈蕴藉还觉得自己有希望跑掉,可他现在是个小短腿,陈天赋如果真的要打他,他恐怕跑不掉,还不如老实一点,免得挨揍。   陈天赋就有些郁闷了。   在他打陈蕴藉之前,小儿子最亲近的人,除了他夫人,便是他了。   可没想到,他亲手打的一顿板子,险些把儿子给打死不说,还把儿子对他的感情也打没了。   陈天赋心里苦。   小儿子看都不看他一眼,是不是心里怨恨他?   陈蕴贤坐在弟弟和父亲中间,弟弟则坐在他和母亲中间,一家四口围坐在圆桌上。   虽说隔开了父亲和弟弟,但却意外的让弟弟和父亲面对面而坐,陈蕴贤有些担忧的看了眼始终不用正眼去看父亲的弟弟。   果然如他所料,弟弟还是心有芥蒂。   宋氏却不管陈天赋心里苦不苦,她现在满心满眼都是小儿子,“蕴藉,你身体真的没问题吗?如果疼的话,可千万不要逞强,知道吗?”   “娘,我真的没事了,你要是不放心,请个大夫来看看如何?”陈蕴藉无奈的道。   宋氏却听了进去,“今天太晚了,明天请一位太医过来给你看看,可别留下什么后遗症。”   陈蕴藉:“……”   好不容易熬过了一顿晚饭,陈蕴藉迫不及待的跟着大哥离开了正院。   一出正院,陈蕴藉就仿佛活了过来一般,长呼出一口气。   陈蕴贤看的好笑,“蕴藉,何至于此啊。”   “大哥是不会明白的……”陈蕴藉叹了口气,“我现在啊,看见爹娘就害怕。”   陈蕴贤闻言,神情一凝,“害怕?”   弟弟害怕父亲倒也解释得过去,怎么还害怕母亲呢?   “阿娘太紧张我了,我真的压力好大……”陈蕴藉苦着脸,“父亲就不用说了,那张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我还以为他随时会动手打我呢。”   陈蕴贤无语凝噎,呼了口气,叹道,“看来这次的事,还是吓到你了。”   “大哥?”陈蕴藉疑惑的看他,“你说什么?”   “没什么……”陈蕴贤摇头,道,“对了,前两日父亲收到了姑苏林大人的来信。据说,林大人没有拒绝父亲的盛情,不过信里写了什么,我也不太清楚,听母亲的意思,过了年还要去问问堂姨的想法。”   “原就是堂姨要嫁人,当然要问问堂姨的想法。”陈蕴藉觉得这很正常,但最让他高兴的,还是林如海终于改变主意要续娶了。   看来,林如海还是很爱黛玉的。   陈蕴贤点头,“走吧,我送你回屋,天冷了,就不要在外头闲逛了。”   对于大哥的好意,陈蕴藉也没有拒绝。   兄弟俩的院子相隔不远,陈蕴贤送陈蕴藉回屋之后,也回屋歇息了。   当晚,陈蕴藉又被拉到了荣国公府荣庆堂的碧纱橱里。   时隔这么长的时间,陈蕴藉差点都习惯现在的生活,骤然被拉到碧纱橱里,他初时居然还没反应过来,是黛玉唤了他一声之后,他才缓过神。   “林姑娘?”   黛玉手里拿着一卷书,见到陈蕴藉,便把书放了下来,“有些时日没见你过来了,你最近过的还好吗?伤可大好了?”   陈蕴藉走向黛玉,“已经可以下地走动了,多谢关心……”顿了顿,“你呢?最近过得如何?那贾宝玉可还有缠着你?在这府里,有没有受委屈?”   黛玉愣了愣,哭笑不得,“你忽然问这么多,叫我先回答哪一个?”   “看来你最近日子过得不错?”还有心情打趣他了。   陈蕴藉近日一直都很担心黛玉在荣国公府的处境,现在见到人,心里反倒没那么紧张了。   他在黛玉桌对面坐下,倒了杯茶,将灵珠丢进去,而后听黛玉道,“我今天收到了父亲寄来的家信,还有从前读的书和用具。”wwω.ЪiqiΚu.ИěT。   陈蕴藉算了算日子,笑道,“是了,你的家书是快马加鞭送回去的,看了信,你父亲肯定不能放心你就这么待在荣国公府,怎么也得给你送些东西过来,要荣国公府的人知道,你不是没人管的。”   现在的黛玉毕竟还有父亲在,不是原着那个父母俱亡的孤女。   “听王嬷嬷说,父亲还给外祖母写了信,昨日外祖母让琏二嫂给宝玉表哥收拾了一间书房,让宝玉表哥住到书房去了。”黛玉又道。   陈蕴藉听了轻笑,“你父亲果真不愧是一甲的探花郎,在没有得罪你外祖母的情况下,让宝玉搬出了内院,真真是厉害。”   要知道,原着直到建了大观园,宝玉才搬到大观园里住,在那之前,这贾宝玉一直在内帷厮混。   重点在于,贾宝玉搬到大观园的时候,最少都有十二三岁了,他和黛玉在这小小的碧纱橱里起码住了四五年。   这就很离谱了。   现在他横插一杠,让林如海一封书信,把贾宝玉从碧纱橱里‘赶’了出去。   真是快哉!   听陈蕴藉夸她父亲,黛玉面上笑容越盛,“父亲在信中说,委屈我在荣国公府再住一阵,等明年他娶了继妻,就接我回家。”   陈蕴藉挑眉,“看样子林大人真的很疼爱你。”   “父亲一直都很疼爱我,这次……也是被蒙骗了。”黛玉到现在还记得父亲书信字里行间掩藏的痛悔,虽未明言,可黛玉何等聪明?   她知道,父亲后悔让外祖母把她接走了。   陈蕴藉默了默,叹了口气,“幸好还没糟糕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林如海确实疼爱黛玉,可只是被蒙骗了一次,就葬送了黛玉的一生。   陈蕴藉倒也不至于怨怪林如海,只是难免有几分不平,即便是岳母,难道就不能再慎重一点做出选择吗?黛玉可是他唯一的血脉,他就不怕出什么意外?   荣国公府派人接黛玉,若当真看重,根本就不会派遣几个三等仆妇来接,从一开始,就可以看出荣国公府对黛玉的不重视。   但林如海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罢了,多说无益,总归现在一切都在好转。   “你怎么了?”看陈蕴藉的心情似乎不太好,黛玉觉得有些奇怪。   明明今天收到的都是好消息,陈蕴藉为什么不开心呢?   陈蕴藉抬眼看着疑惑的黛玉,笑了笑,道,“我没事,说起来,如果不出意外,你未来的继母应当就是我那位堂姨了。”   闻言,黛玉一喜,“果真吗?你提前得到消息了?”   “今天刚从大哥那儿听来的,我父亲去信给你父亲,提了我堂姨的事,你父亲回信,没有拒绝这门婚事。   不过因为到了年关,各家都很忙,我母亲打算过完年再去找堂姨说这件事,说还要问问堂姨的想法。”说起这个,陈蕴藉就觉得有些奇怪。   若是堂姨不愿意,二姥爷应该根本就不会提出把堂姨嫁给林如海做填房,现在母亲又说要去问堂姨的意见,莫不是林如海在信中提出了什么令人为难的要求?   黛玉倒是想不到这些,只点头道,“这自然该问问你堂姨的想法。”   见黛玉没明白,陈蕴藉也没有点穿这其中的疑点,笑了笑,道,“若是我堂姨真嫁给了你爹,那你可就是我的表妹了。”   有句话不是说,表哥表妹天生一对?   这话陈蕴藉心里想想也就罢了,不会说出口,有调戏之嫌。   黛玉很开心,“若真有这缘分,妹妹我叫你一声哥哥,也是心甘情愿的,你当得起。”   父亲会改变主意续娶,陈蕴藉要占大半的功劳。   陈蕴藉笑着道,“那我可等你唤我一声哥哥了。”   被林妹妹喊哥哥啊,真是令人向往。   “你若是想听,我现在叫你哥哥也无妨。”黛玉道。   陈蕴藉连忙摆手,“诶,慢慢慢,等你父亲娶了我堂姨,再叫也不迟。” 第13章   闻言,黛玉也不强求。   “对了,虽然贾宝玉已经从碧纱橱里搬了出去,可我还是觉得你住在碧纱橱不妥,毕竟这屋贾宝玉住了好些年,荣国公太夫人可有说什么时候给你收拾房舍?”陈蕴藉问道。   黛玉被问得一愣,贾宝玉从碧纱橱搬出去之后,她已经没有那么迫切的想要搬出碧纱橱了。   可如今听陈蕴藉一提,又觉得不对劲起来。   这个碧纱橱是贾宝玉从小就住的屋子,如今给她住下,确实感觉哪儿哪儿都不对劲。   黛玉皱起眉,“之前外祖母说年后再安排房舍,所以我也没有问。”   听了这话,陈蕴藉沉默片刻,道,“那就先住着,看你父亲有没有安排。总之,这碧纱橱终究不是什么正经的住处,你是客居在荣国公府的,还是不要跟太夫人住在一块儿比较好。”   “这是为何?”   陈蕴藉叹道,“你要知道,你是外孙女,可太夫人的亲孙女都没有住到碧纱橱里来,你一个外孙女越过了贾家的小姐住到这里,你让她们心里怎么想?”   黛玉沉默了。   她素来心思敏感,住到荣国公府之后,隐约也能感觉到几位表姐妹对她有些排斥,但也没有做出什么排挤她的事。   她之前只当做是还不熟悉的缘故,而今,听了陈蕴藉的话再回头看,这几位表姐妹排斥她,也许还有她住在外祖母的荣庆堂,待遇还比照着宝玉的缘故,宝玉的待遇在荣国公府小辈里是独一份,可黛玉来了之后,这待遇又有了她一份,居然越过了她们这些亲孙女。   这有人的地方,果真是非多。   还是自家好!   “灵水已经好了,快喝了它。”陈蕴藉可是多亏了这灵水,才这么快伤愈,灵水好处多多,只要见黛玉一次,他就想给她喝一杯,多了也怕虚不受补。   黛玉闻声,看着他笑了笑,将杯中灵水一饮而尽,“谢谢。”   陈蕴藉笑着道,“这灵水可是好东西,可惜我不能每日都来,否则每日给你喝一杯,可改善你的体质。”   此前陈蕴藉就告诉过她,灵水可以改善人的体质,每次陈蕴藉给她泡灵水,其心意摆在眼前,根本不必多问。   黛玉眉眼弯弯,“不必每日喝,我也能感受到这灵水的奇妙之处。”   闻言,陈蕴藉盯着黛玉看了一会儿,若有所思,“你的脸色确实好多了,这灵水还是得喝,我来一次就给你喝一次,保管你这体弱的毛病给你治好了。”   这话一出,黛玉便有些疑惑,“你怎知我体弱?”   她身体不好的事,从未对陈蕴藉提过。   陈蕴藉一愣,旋即不慌不忙的道,“初见你时,我就看得出来你有体弱之症。”   闻言,黛玉也没有怀疑,因为陈蕴藉比她懂得多,她也相信他。   因而陈蕴藉解释后,她也没有追问。   “姑娘,老祖宗请你过去一趟。”是那个叫鹦哥的丫鬟。   林黛玉很自然的变换了神情,淡然的问道,“外祖母唤我有何事?”   “是保龄侯府的表姑娘来了,老祖宗请你过去见一面呢。”鹦哥道。   保龄侯府是外祖母的娘家,黛玉自然是知道的,一听是保龄侯府的,便也只能给陈蕴藉一个抱歉的眼神,她必须得去见见。   陈蕴藉笑道,“去吧,不用顾忌我。”   黛玉闻言,便放心去了。   然而黛玉刚走,陈蕴藉就被拉了回去。   睁开眼,看着黑漆漆的屋子,陈蕴藉干脆闭上眼睛睡觉。   另一边黛玉见过了保龄侯府的表姑娘,再回来时,就发现陈蕴藉已经回去了。   她失落了一阵,又恢复过来,也洗漱睡下了。   这日后,直到过完年,二人都没有再见面。   正月初二,陈蕴藉随着父母和兄长往宋家去拜年,到了外祖家,陈蕴藉兄弟俩就同表兄弟们一块儿玩去了,倒是没注意到他母亲去了隔壁二姥爷家。   “大姐姐?你怎么来了?”宋雨婷有些诧异的看着进屋的堂姐。   宋氏在堂妹宋雨婷身边坐下,“有件事,我来问问你的意见。”   “何事?”   “你先看完这封信吧。”宋氏将手里拆封过的信递给宋雨婷。   宋雨婷也注意到信封是拆阅过的,再看封皮,是写给姐夫陈天赋的,落笔是林如海。   她意识到了什么,又看了堂姐一眼,堂姐示意她打开看。   既然让她看,想必是同姐夫商量过的,于是宋雨婷不再犹豫,拿出信打开看,待看完,她抬眼看着宋氏,“堂姐想问我什么?”   “信你也看了,二叔想把你嫁给林如海做填房,这事儿想必你是同意的,只不过林如海回的信里提到的子嗣,也是个大问题,你若是介意,那这门婚事,我就替你回了那边。”宋氏道。   宋雨婷神色平静,“林大人只是说子嗣艰难,又不是说完全不能生,姐姐有什么好忧虑的?”   宋氏没想到自己反过来被堂妹劝解了,不由一愣,“话虽这么说,可贾敏嫁到林家,可是过了快将近二十年才生下第一个孩子,林如海的姬妾更是怀都没怀过……”   说到这里,顿了顿,宋氏脸上的表情带了几分挣扎,而后还是道,“且,林如海年纪也不小了,身体也不如从前,说不定你嫁过去之后到他死也生不下一儿半女,这样你后半辈子可怎么办啊?”   “姐姐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可我觉得,这都是没谱儿的事,不必把什么事情都往糟糕的方向去想,你觉得我嫁过去说不定到林大人死都生不下一儿半女。   可我觉得说不定我嫁过去第二年就能生出孩子呢?这都是无法提前预知的事,姐姐不必过早忧虑。”   闻言,宋氏叹了口气,“听你这口吻,我倒是不必再问了,想必你也是愿意嫁给林如海的。”   “我知道姐姐在担心什么,可于我而言,林如海已经是最好的选择,即便我没有孩子,林如海不是还有一个女儿吗?以真心换真心,只要我真心待她好,还怕她将来出嫁之后不对我好吗?”   早在知道父亲有意将她嫁给林如海做填房之后,宋雨婷就仔细思考过,觉得可以接受,才会有请姐姐、姐夫去探林如海口风的事。   宋氏闻言,叹道,“说起来,林家那姑娘我还没见过,也不知其品行如何。算算,今年也该有八岁了,去岁冬底刚住到外家,若是林如海决定续娶的消息传过去,也不知道那边府里会如何教导小姑娘。”若是排斥,说不得要教坏了小姑娘仇恨她妹子。   宋雨婷笑了笑,“贾敏可是精通诗书礼仪的世家女,她教出来的姑娘,必然不差。去岁才被接到荣国公府,现在怕是感情都没培养出来,倒也不怕被教坏了。”若是能教坏,除非本性就是如此。   “既如此,我便回那边消息了,估摸着很快那边就会派人提亲了。”宋氏道。   两边早有默契的事儿,宋雨婷这边一点头,林家那边自然就该有动作了。   毕竟,她堂妹的年纪也确实不小了。   “多谢姐姐为我操心。”宋雨婷道。   宋氏笑道,“咱们这辈儿的,就咱们姐妹两个,自该多亲近。”   闻言,宋雨婷也笑了。   宋氏并未久待,正月里她要忙的事还多得很,于是很快就告辞了。   回到家里,宋氏便将宋雨婷的意思转达给了陈天赋,“林大人那边,你尽早回个信。”   陈天赋应下,当晚就写了信,命人快马加鞭寄去扬州。   扬州……   衙门还未开印,林如海头回一个人过年,去岁虽然为妻守孝,可还有女儿陪他,如今连女儿都被岳母接了去,这府里就愈发冷清没有人气儿了。   女儿送的玉佩,林如海戴了半个多月,表面上看他只是气色好了些,可内里如何,大概只有林如海自己清楚,他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健康,只怕年轻了十岁不止。   这样明显的变化,令他生出了一丝妄念,身体有如此大的好转,说不定他续娶之后,还能得个一儿半女也未可知。   怀揣着这样的心思,林如海收到了好友陈天赋的来信。   信中提到,他担忧的事已经同内子的堂妹说明,对方并不介意。   林如海看了有些惊讶,竟是第二个贾敏不成?   他倒不觉得好友会为了这种事欺瞒他。   既然对方不介意,林如海自然得表明了态度,不过在此之前,还得写一封信告知贾母。   夫为妻,只需服丧一年,贾敏已经离世一年多了,丧期已过,他已经可以续娶。   虽然他之前没有续娶的心思,但他并未将这点告知贾母,如今倒也不算反悔。   至于贾母是否同意,林如海也不怕她不同意,毕竟他没有儿子,如果贾敏所生之子没有夭折,他绝不会生出续娶之心,可如今儿子夭折,妻子病亡,连唯一的女儿在岳母家也要受尽委屈,林如海也只能穷则思变,决定续娶了。   贾母若是不同意他续娶,这可说不过去,传出去她的名声也可以不要了,因此于情于理,贾母不但会同意,而且还会给他做足了脸面。   至于贾母会不会在黛玉面前挑拨,他倒是不担心,毕竟他早就提前告诉过黛玉原因了。   远在京城的黛玉,收到了系统的提示音。   【恭喜完成主线任务二,奖励发放。】   【回春丹:可治愈不足之症。】   【四季养生功:长期修炼此功,可延年益寿,强健体魄。】   三条提示音让林黛玉懵了懵,然后才反应过来,“雪雁,我想睡一会儿,你先出去吧。”   雪雁倒也没有多言,自从到了荣国公府,姑娘越来越喜欢一个人呆着。   等雪雁出去之后,黛玉从系统背包里取出了奖励,一个玉瓶,一个玉简。   她现在对系统奖励的东西毫不怀疑,因此玉瓶里的回春丹她直接倒出来就吞服了。   至于玉简,她翻来覆去也不知道怎么查看,只得暂时守在袖子里,打算等陈蕴藉来了,问问他。   陈蕴藉一向比她懂得多,或许他会知道怎么用。   而此时此刻,陈蕴藉那边,也得到了奖励。   【你再次为您的宿主排忧解难,现发放奖励。】   【奖励:锻体术。】   【锻体术:共九式,长期练习可增强体魄。】   【请再接再厉,为您的宿主排忧解难。】   陈蕴藉看着手里突然冒出来的玉简,吓了一跳,好在屋里现在除了他之外没有其他人,否则他手里突然冒出一枚玉简,他到时候怎么解释? 第14章   陈蕴藉缓过来之后,才翻来覆去的看手里的玉简。   这枚玉简通体莹白,上面一个字也没有。   陈蕴藉想了想,将玉简放在眉心。   忽然,玉简散发出白色的荧光,而后没入他眉心。   一股陌生的信息灌输进他的脑袋里。   正是这系统奖励的,锻体术。   吸收完信息之后,陈蕴藉张开眼,叹了口气。   这玉简整得这么高大上,他还以为是什么牛逼的功法,结果真是确如其名,只是一部锻体术。   练了之后,最多轻松跃上两米的墙檐,若是想要飞天遁地,那是绝不可能的。   叹完气,陈蕴藉忽然反应过来,系统给他发了奖励,莫不是任务已经完成?   可现在才正月初六,上回大哥不是还说,母亲要去问堂姨的想法?今天母亲也没有出门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出bug了?   正想着,熟悉的飘然感袭来,陈蕴藉趴在桌上睡过去。   转瞬间,就来到了黛玉住的碧纱橱。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了十来天,还真是颇为想念。   “林姑娘。”   黛玉站在窗边望着外面,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听到陈蕴藉的声音,骤然转头,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陈大哥,我就知道你会来。”   陈蕴藉挑眉,“我都不知道我会来,你怎知我会来?”   “系统说我完成了任务,给我发了奖励,所以我猜,你今天应该会过来。”林黛玉说着走过来。   陈蕴藉笑道,“那你真是个小机灵鬼。”   “陈大哥,这次我收到了两个奖励,一个是回春丹,说是能治愈我的不足之症,一个是一枚没有字的玉简,我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也不知道怎么用……”   黛玉顿了顿,“你收到奖励没有?”   陈蕴藉明白她想问什么,笑道,“我只有一个奖励,是一枚玉简。”   “你用了吗?”黛玉精神一振,追问道。   陈蕴藉好笑的道,“你想知道,直接问我就成了,何必拐弯抹角的说这么多?”   “哎呀——”黛玉看着陈蕴藉,“你倒是说啊。”   陈蕴藉发现黛玉在他面前,越来越放得开了,他忍不住又想笑,好歹忍住了,“这玉简,直接放在眉心,就能用了。”   很简单。   黛玉怀疑陈蕴藉在开玩笑,但她疑惑的盯了陈蕴藉一会儿,他也没有改口,她便从袖子里取出了那枚玉简,“当真是这么用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陈蕴藉无奈的道。   闻言,黛玉一想,还真是这样,陈蕴藉从来没有骗过她。   于是黛玉直接将玉简放在眉心,玉简就化作流光没入了她眉心。   她闭上眼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睁开眼,她惊讶的看着陈蕴藉,“真的是这么用的。”   “我还能骗你啊?”陈蕴藉好气又好笑。   林黛玉缓过来,懊悔的道,“可惜了,刚才不该试的。”   “怎么了?”陈蕴藉疑惑的道。   黛玉道,“这玉简是一部延年益寿的功法,我原本想寄回去给父亲的,但也怕父亲不知道用,才等你过来问问你,哪知刚才一试,竟被我用了。”   听了她的话,陈蕴藉恍然。   这玉简是独一份的,只能供一人使用。   “你也不必懊恼,你父亲不是已经有了养身玉佩吗?效果也是一样的,你再把这功法送回去,反倒有些多余了。”陈蕴藉道。   听了陈蕴藉的话,黛玉一想,好像是这样,便不再纠结。   “陈大哥,系统说我的任务完成了,可是父亲已经向谁提亲了?是你堂姨吗?”黛玉又问起她最关心的事。   如果父亲娶的是陈蕴藉他堂姨,黛玉心里倒没有任何忐忑,因为她自问对这位长辈已经有了最基本的了解。   可若父亲要娶的不是陈蕴藉她堂姨,那她可就要担心这位未来的继母到底好不好相处了。   陈蕴藉被问住了,他皱起眉,“我现在也没有得到消息,不知道怎么回事,你先不要着急,等我回去再打听打听。”   一听陈蕴藉也不知道,黛玉心里就更担忧了,莫不是这婚事出了差错?   见黛玉皱起眉,陈蕴藉宽慰她,“你莫多想,还没影儿的事,不要自己吓自己。”   听了这话,黛玉叹了口气,“不管如何,系统既然说任务已经完成,那就证明已成定局。”   被黛玉这一说,陈蕴藉也觉得有些玄乎了。   莫不是真的出了问题?   “林妹妹,你在吗?”门外忽然响起一个少年的声音。   不需多问,看黛玉皱起的眉头,就知道来的是谁。   “宝二爷,我家姑娘今日累了,已经睡下了,您请回吧。”   自从住到荣国公府,拦下宝玉的事儿她已经做惯了,因为她深知姑娘不喜欢这位宝二爷,平日里能不见就不见。   之前荣国府老夫人安排给姑娘的鹦哥,因为擅自将宝玉迎进碧纱橱。   虽然姑娘没有将这位鹦哥姐姐还给老夫人,可也不再让她近身伺候。   尤其是姑娘睡觉的时候,只要她守在门口,并且叮嘱她,若是宝玉来了,只管拦下。   “天色还这么早,林妹妹就睡下了?”宝玉似乎有些失落。   雪雁却不管这些,姑娘吩咐过了,必须要拦下这位宝二爷,她可一定要守好姑娘,这整个荣国公府的人,都欺负她家姑娘。   刚进府的时候,她就听到有人在背地里议论她家姑娘是打秋风的,端的是可恨。   她家姑娘出身清贵的书香之族,是他们这些烂货能比的吗?   也配在背后说她家姑娘,这要不是在荣国公府,她早就收拾她们了,一群烂了心肝的老婆子。   宝玉还想进门看看,但雪雁实在不留情面。   自从这位林表妹住到家里,宝玉就总是在她这里吃瘪,次数多了,宝玉也有些灰心,索性不再坚持,调头去找史大妹妹玩儿去了。   听屋外安静了下来,陈蕴藉挑眉道,“你这个丫头,倒是很管事。”   贾宝玉在这府里可是个混世魔王,她竟然不怕得罪了宝玉。   黛玉有些自得的道,“雪雁向来是我院里最贴心的,若不然父亲也不会派了她跟我上京,她没有辜负我父亲的信任。”   “你如今客居荣国公府,又是住在老太太的碧纱橱里,一言一行都被她看在眼里,这位老太太素来最疼宝玉,你数次将宝玉拒之门外,只怕她心里会有意见。”   听了陈蕴藉的话,黛玉冷笑,“有意见又如何?难不成还非要我牺牲自己的清誉来哄宝玉表哥开心不成?”   外祖母对她有意见?殊不知,她心里对外祖母的意见,已经堆成山了。   只不过身为晚辈,她不好宣之于口罢了。   陈蕴藉叹气,“让你受委屈了。”   “刚进府的时候确实受了几天委屈,不过收到父亲的信之后,我就没受过委屈了。”林黛玉仰着脸,道,“父亲在信里说了,我若是不喜欢见的人,就不见,一切后果,他承担。”   闻言,陈蕴藉羡慕极了,“你爹对你真好。”   这话说得好像陈蕴藉的爹对他不好似得。   忽的,林黛玉想起一件旧事,刚认识陈蕴藉的时候,他好像说自己被父亲打了,还打得卧床二十多天,要不是有灵珠。   说不定除夕夜都只能趴在床上过,这么一想,黛玉好像明白了陈蕴藉为什么一副羡慕她的口吻了。   “说起来,我还没问过,你当初是因为什么被打的?”   陈蕴藉奇怪的看着黛玉,“我不是说过了吗?在学堂打架,打破了镇国公府小公子的头。”   “我是问原因,你为什么打镇国公府的小公子?”黛玉道。   陈蕴藉默了默,叹了口气,“也没什么,就是那小子嘴巴不干净,侮辱我的兄长,我气不过就打了他,但也没下重手,是他自己倒霉磕在了桌上,把脑袋磕破了,还非说是我打的,镇国公府上门讨说法,我父亲,就摁着我打了一顿。”   林黛玉闻言,有些生气,“陈伯父都不问原因的吗?明明……”   “虽然是他嘴巴不干净在先,可确实是我先动的手,有理也变没理。”陈蕴藉打断了黛玉义愤填膺的话,道。   黛玉:“……”   那她没话可说了。   陈蕴藉见她憋气的样子,忽然笑了起来,伸手在她脸上捏了一下,“我都没生气呢,你气些什么呀?”   黛玉‘啪’的一下打掉他的手,哼道,“倒是我多管闲事了。”   “生气啦?”陈蕴藉觉得新鲜,他认识黛玉也有一段时间了,黛玉还从来没在他面前闹过脾气。   黛玉撇开脸,不理他。   “真生气啦?好好好,都是我不好,我不会说话,你打我行不行?”陈蕴藉心里好笑,嘴上却识趣的讨饶。   黛玉倒也好哄,他一认怂,黛玉也不跟他犟,两人在桌边坐下,陈蕴藉拿出灵珠准备给她泡一杯灵水,却被黛玉拦住,“我的不足之症已经治愈了,不用再泡灵水给我喝了,浪费。”   “喝灵水不是为了治愈你的不足之症,而是增强你的体质。”陈蕴藉解释了一句,照旧拿了杯子倒水给她泡灵水。   黛玉闻言,想了想,“有什么区别吗?”   “不足之症是胎里带来的,灵水只能缓解,而不能治愈,只能给你增强体质,来抵消不足之症带来的隐患。   如今你的不足之症已经治愈,这灵水就更得喝,因为它增强的是你的身体强度,我举个例子,简单地说,到了冬天,平时你着了寒就会生病,多喝灵水,就会减少着寒的概率,甚至到了以后都可以不生病。”   黛玉明白了陈蕴藉的意思,然后盯着已经丢到杯子里的灵珠,“我刚才吸收的那枚玉简,就是一部延年益寿,增强体魄的功法。”   言下之意,比灵珠还好用。   陈蕴藉:“……”   系统也太偏爱林妹妹了吧?   陈蕴藉哭笑不得,“既然如此,今天就喝这最后一次吧,反正泡都泡了,不喝也是浪费,你不是还没开始修炼吗?”   “好。”   黛玉看着泡在杯中的灵珠,忽然想起什么,又问,“差点忘了问,你的玉简是什么功法?”   “不是什么功法,就是一部增强体魄的锻体之术。”陈蕴藉道。   黛玉闻言,也察觉了两人的奖励似乎差距有些大。   见她不做声了,陈蕴藉抬眼看她,顿时明了,好笑的道,“这系统原本就是你的机缘,我能有奖励还多亏了你,难不成还嫌弃奖励没你的好不成?这岂非贪得无厌?”   闻言,黛玉赧然,“我并非此意。” 第15章   “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不必想太多,能得到奖励,已是旁人一辈子都求不来的福缘,你我且行且珍惜。”陈蕴藉告诫道。   黛玉不知道系统是什么,他却是知道的。   系统并非万能,也不会永远的陪伴你,谁也不知道系统何时会离去。   若是将所有的希望全寄托在系统给予的奖励上,那这辈子的成就,也就如此了。   人生在世,还得靠自己。   系统的奖励只是辅助而已,凭借系统的奖励,他们可以加速自己的成长。   黛玉虽然年纪小,但也明白大是大非,心里清楚陈蕴藉的告诫都是为她好。   “我明白的。”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陈蕴藉的身影开始消散,在黛玉的注视下,消失无踪。   陈蕴藉走后,黛玉便打算看书,但不管看什么书,都觉得索然无味,干脆命人端水来梳洗歇息。   而另一边,陈蕴藉回去之后,原本打算去找大哥问问堂姨的事,可看天色已晚,便打消了念头。   一夜无事……   次日晨起,陈蕴藉看天色尚早,便换了一身短打,开始在自己院里练习锻体术,他还盼着锻体术大成,然后面对陈父的时候底气能足一些,起码被打的时候要跑得掉。   不过真正练起来,陈蕴藉才知道这锻体术当真难练,比起吸收玉简时脑海中的观想画面,简直是看完就会一学就废。   陈蕴贤在弟弟受伤期间,已经养成了每日过来探望的习惯,今日晨起后在自己院里用了早饭,便照常去弟弟的院里,哪知在院门外就看见弟弟在自己的院子里耍把式,不由怔愣。   他们家自来就是诗书传家,弟弟这是要弃文从武不成?   “蕴藉!”   陈蕴藉已经练了一个时辰,练得是满头大汗,骤然听到陈蕴贤的声音,便收式站好。   “大哥?”   陈蕴贤走进来,“你这是……”   “啊?哦,就是躺了这么长的时间,想锻炼一下,觉得身体还是有些弱了。”陈蕴藉道。   闻言,陈蕴贤恍然,“原来如此。”   “大哥怎么来了?”陈蕴藉问了一声,不待他回话,便又道,“外头冷,进屋说吧。”   兄弟俩进了屋,陈蕴藉看着自己湿透的衣裳,抱歉的笑了笑,“麻烦大哥稍等一会儿,我去沐浴更衣。”   热水是一早就命人备好了的,陈蕴藉进屋之后很快就洗完澡,换上锦衣出来。   “大哥可用了早饭?”   “已经吃过了。”   “我还没吃,不如陪我再吃一点?”   “也好。”   兄弟俩在一起吃饭,就没有那么多规矩,吃饭间,陈蕴藉问,“大哥可知道堂姨和林大人的婚事进展如何了?”   陈蕴贤被问的一愣,“这我倒是没有注意,怎么了?”   “哦,就是问问。”陈蕴藉道。   陈蕴贤好笑,只是问问?怕没那么简单吧?   “你若是想知道,回头我打听打听。”陈蕴贤道。   陈蕴藉立马道谢,“那就麻烦大哥了。”   话接得这么快,还说只是问问?   陈蕴贤摇头失笑,“你如今刚能下床走动,没事还是多休息,不要折腾,省的又伤了。”   “大哥放心,没人比我更惜命了。”陈蕴藉拍着胸脯道。   陈蕴贤听得好笑,也不多言,“再过些日子,学堂就要开学了,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陈蕴藉觉得这话里意有所指,但却没反应过来。   陈蕴贤便说明白了些,“你今年也有十岁了,打算何时下场应试?”   科举考试啊!   陈蕴藉倒是不害怕考试,但问题是……原身本来就没怎么把心思用在读书上,虽然功课完成得还不错,扎扎实实,但要参加科举考试,只怕是得不到什么名次的,毕竟是全县的人都参加,还有些往年没考上继续考的书生,竞争不可谓不激烈。   “我暂时没有应试的打算……”陈蕴藉诚实的道,“大哥也知道,我这几年虽然也在学堂读书,但也只是混日子,并没有认真学习,让我回乡应试,也不过是丢人现眼,倒不如苦读两年,或许还有希望考中。”   一听这话就不是敷衍,陈蕴贤欣慰的道,“蕴藉也长大了,晓得上进了,很好。”   从前提起这个,弟弟都是很不耐烦的,说家里有他这个大哥会读书就行了。   每次陈蕴贤都被气得无可奈何。   “大哥……”陈蕴藉有些无奈,别把他当小孩子行不行?   陈蕴贤笑了笑,“好了,不笑你了,我那边事儿多,就不在这儿陪你唠嗑了,堂姨的事,有了信儿我就来告诉你。”   陈蕴藉忙起身来送。   送走了大哥,陈蕴藉继续用饭,然后闲着没事,又开始练锻体术,他对自己这弱鸡的身体非常的嫌弃,只要有机会,他就会练锻体术。   于是,没两日,陈府上上下下都知道大房的二爷沉迷练武,无心读书。   陈天赋听了消息,有心想管一管,可却被妻子骂了一顿。   初九这日,陈天赋收到林如海快马加鞭的书信,拆开一看,是好消息,忙去见宋氏。   宋氏看了信,又喜又忧。   喜的是她堂妹蹉跎了六七年的婚事终于有了着落,忧的是堂妹嫁过去恐没有孩子傍身。   不管怎么说,现在两家都有意,这门婚事便可定下了。   林家那边已经没了长辈,因此所有的事都得林如海自己张罗。   与此同时,宋家和荣国公府,也收到了林如海快马加鞭的书信。   既然从好友这里确定了宋家的意思,林如海当然是快刀斩乱麻,不但回了好友的信,还同时给宋家和荣国公府也寄了信。   宋家的信是寄给当家太爷宋闲,荣国公府的则是寄给贾母。   宋闲收到信,倒是很满意。   而荣国公府史太君收到林如海要续娶的信,心情就不是很美丽了。   但不管她高不高兴,这婚事她都没有阻拦的余地,因为林如海没有儿子。   没有儿子,就等于要绝嗣,林家嫡枝就只剩下林如海,虽然有黛玉,可黛玉是女孩,她是要嫁人的。   如果是林如海自己决定不续娶,旁人都没什么可指摘的,自己不愿意谁还能逼你?   可既然林如海决定续娶,一封信寄过来,说是要同贾母商量,问问贾母的意见。   可实际上,贾母根本就没有拒绝的权利,因为一旦她拒绝,就是要女婿一家绝嗣。   这断子绝孙的孽债,她可是承担不起的。   “老祖宗?”   “去请玉儿过来。”贾母面无表情的将手里的信纸折好封了回去,淡淡的道。   鸳鸯见状暗道不妙,应了声是,退了出去,转身去了碧纱橱。   “鸳鸯姐姐?你怎么来了?”鹦哥守在门口,见鸳鸯过来,不禁惊奇。   鸳鸯是老夫人身边最得意的丫鬟,这府上里里外外,哪怕是两位老爷太太都要给几分薄面。   从前鹦哥也是老太太院里伺候的,跟鸳鸯自然熟悉,也说的上话。   “老夫人今日接到扬州林姑爷的信之后有些不高兴,让我来请林姑娘过去。”鸳鸯说话简洁,但已经在暗暗透了口风。   鹦哥闻言一惊,忙屈膝谢过,“鸳鸯姐姐少待,我进去回话。”   “去吧。”   鹦哥进了屋,“林姑娘,老夫人请你过去。”   林黛玉正在看书,闻言头也不抬,“请我过去?可有说什么事?”   “没说什么事,不过方才鸳鸯姐姐说,扬州林姑爷来了信,老夫人看了之后,有些不高兴。”   闻言,黛玉放下手里的书,面上不露分毫,“待我换身衣服就过去。”   “是。”   黛玉进了屏风后面,脸上惊疑不定。   这个时候来信,也只能是父亲要续娶的事了。   黛玉缓了缓,换好衣服出来,面见贾母。   “我可怜的玉儿啊,你母亲刚去一年,你父亲就要续娶了,这信,你看看吧。”贾母虽然说不会阻止林如海续娶,可她还是有些不舒服。   说起来,贾母确实是疼爱贾敏的,没有宝玉在的时候,贾母自然还是个好母亲,女儿死了刚一年多,女婿就要续娶,这对贾母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即便她心里清楚,这是早晚的事,可她心里还是难受。   黛玉一听贾母的话,就忍不住想皱眉,好容易才忍住了,她接了信,拆开一看。   信纸只有一张,话并不多,先是问好,然后就直奔主题。   信上说,岳母年迈,府上也有几位千金要教养,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续娶,不让玉儿再在府上搅扰岳母的清净。   看看这话说得多好听,让贾母连指责都找不到理由。   黛玉看着信上所言,也险些笑出声。   父亲也太促狭了些,这分明是在往外祖母的心口插刀子。   看完信,黛玉将信折好放回去,没有说话。   “你父亲决定续娶,只怕你父亲很快就要接你回去让你继母教养了。”   开口就是续娶,继母教养。若是换了那些不识好歹的,说不得就要被挑拨得恨上这位还没过门的继母了。   黛玉面上端着沉静的笑容,“父亲年纪也不小了,弟弟又没能养活,我将来也会出嫁,林家不能绝嗣,父亲有此决定,也是应有之义。”   贾母:“……”这倒是衬得她有些刻薄了。   “难为你想得明白。”贾母吸了口气,撑着笑容,又夸了两句,就让她回屋歇着了。   等黛玉一走,贾母就揉着额角叹气,“都是不争气的。”   鸳鸯见状,上前给贾母按额角,贴心的道,“老夫人这是怎么了?”   “我原还想着,亲上做亲,让玉儿嫁给宝玉,有我老婆子在,总不至于叫玉儿受委屈,可如海决定要续娶,这是不相信我啊。”贾母摇头叹道。   鸳鸯也是个聪明伶俐的,否则也不会小小年纪就成了老太太跟前最得意的人。   “没有林姑娘,不是还有史大姑娘吗?史家表姑娘同宝玉也是从小长大的情分,这几日史家表姑娘一来,宝玉都很少再去找林姑娘了。”   闻言,贾母就想起宝玉在黛玉那里吃的数次闭门羹,眉头微蹙,“你说……是不是玉儿刚进门的时候,被宝玉吓着了,才对宝玉这样避之不及?”   鸳鸯觉得这话可不好回答,只得笑道,“小姑娘罢了,哪里想得这么多?老夫人多虑了。”   虽然鸳鸯这么说,可贾母还是认定了黛玉是记恨宝玉,便也歇了撮合黛玉和宝玉的心思。   “罢了,就当他们没这个缘分吧,我倒要看看,我那个好女婿,能给玉儿配一桩什么好姻缘。”   鸳鸯听出了老夫人话里的不满,垂下眼帘,没有接话。 第16章 (捉虫)   贾母既然歇了撮合黛玉和宝玉的心思,回信也就干脆多了,命人快马加鞭送去扬州,至于林如海在信中问她有没有推荐的人选。   她没有多事,因为林如海既然写了信过来,就代表着他已经找到了合适的人选,信中说是问她,实际上只是说说而已。   这信赶在元宵前,到了林如海的手里,拆阅之后,林如海并不意外,信中所言全在他意料之中。   收到信,林如海没有再做什么。   因为早在去信给贾母的时候,他便同时安排了林家的大管家带着聘礼入京,请官媒的一应事宜全都交给了他处理。   而他已经决定收网,收拾了这群盐商,赶在中秋前回京城。   将黛玉送去京城,也有让她避开的意思。   之前他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差,处理事情的时候有些力不从心,便接受了幕僚的建议徐徐图之。   不过他的身体大有好转之后,林如海就改变了计划,之前的部署已经完成,现在只要加快进度,收网之后,说不定能提前回京。   因聘礼有不少,林家的大管家走的是陆路,还雇了镖局的镖师一路护送。   ……   刚过完元宵,书院就正式开学,与陈蕴藉同去的还有二叔家的堂哥,还有三叔家的两位堂弟,在书院里还能遇到两位姑妈家的表弟。wwω.ЪiqiΚu.ИěT。   算起来,一起读书的小伙伴还挺多的。   陈蕴藉有两个叔叔,二叔是庶出,三叔与他父亲陈天赋是一母同胞。   二叔所出的堂哥名陈蕴衡,今年十六,比他大哥略小一岁。   三叔所出的长子名陈蕴泽,今年才八岁,比陈蕴藉小两岁,次子名陈蕴宁,今年七岁,比陈蕴藉小三岁。   大姑妈夫家姓谢,育有一子,名谢子昂,今年九岁,比陈蕴藉略小一岁。   小姑妈夫家姓卢,育有一儿一女,长女卢锦欣,今年八岁,幼子卢嘉许,年刚五岁,去岁刚入学启蒙。   陈蕴藉与三叔家的两位堂弟年岁相近,出门的时候便同他们俩同坐一辆马车,这两个表弟性子活泼,去书院的路上一直在叽叽喳喳,吵的陈蕴藉头痛,颇为后悔没跟二叔家的堂哥坐一辆马车。   到了书院之后,陈蕴藉解脱了一般快速下了马车,一下马车,就见前面俊朗的少年下了马,凝神细看,这不就是二叔家的堂哥陈蕴衡吗?他刚还想着没同陈蕴衡坐一辆马车,没想到人家根本就没有坐马车。   陈家兄弟四个一同进了书院。   陆陆续续的也有其他家的孩子到了书院,这家书院入学的以官员之子最多,陈家几兄弟都属于此列,其次就是勋贵家的孩子,剩下的就是一些寒门子弟,因天赋好,被书院的先生收为弟子,才得以入学,因此也最少。   “蕴藉哥!”   穿着宝蓝色锦衣的少年牵着一个小不点朝着这边走过来,远远的就开始喊人。   陈蕴藉循声望去,一眼就对上了来人的身份,少年是大姑妈家的儿子谢子昂,小不点是小姑妈家的孩子卢嘉许。   “子昂,嘉许,你们已经交束脩了?”陈蕴藉道。   谢子昂道,“交了,你们呢?”   “让下人去办了。”陈蕴藉道。   谢子昂上上下下看了陈蕴藉好几眼,“今年去舅舅家拜年的时候,不巧生了病,没能去成,蕴藉哥的伤可大好了?”   陈蕴藉笑道,“当然好了,没好还能来?”   “说的也是。”谢子昂闻言也笑。   兄弟几个聊了几句,谢子昂又问,“你们听说了没,牛文逸今年不来读书了。”   这个陈蕴藉倒是不知道,“你从哪儿听来的消息?”   “你还不知道啊?那家伙走了家里的关系,去了国子监读书。”谢子昂道。   陈蕴藉闻言,浑不在意,“这也是别人家的事,跟我不相干。”   “怎么不相干了?明明是那家伙挑事儿在先,反倒害你挨了一顿打,提起都晦气。”   谢子昂义愤填膺,要不是牛文逸自上次打架之后再没出过门,他早就将人堵着套麻袋了。   听谢子昂的话风不对,陈蕴藉表情严肃了几分,告诫道,“你可别乱来,这事儿已经过去了,别再横生枝节。”   见陈蕴藉这般郑重,谢子昂愣了愣,点头,“哦……”   一行人又聊了一会儿,便有人来请。   开学头一天,要拜孔夫子,要行拜师礼,规矩多得很,弄完一天就过了大半。   天黑前,书院就下了学,让学生们各自归家。   书院开课之后,朝堂衙门也随之开印,堆积了一个月的政务让各衙门忙得晕头转向,陈天赋已经数日忙到深夜。   正月快要结束,陈蕴藉这日下了学回家,就见陈蕴贤坐在他院子的堂屋里。   “大哥?”   “蕴藉回来了?来坐,有好消息告诉你。”陈蕴贤笑道。   陈蕴藉将书箱交给小厮,快步进屋,“什么好消息?”   “上回你不是问我堂姨的婚事进展如何吗?”陈蕴贤等弟弟坐下,一边说话一边顺势给他倒了一杯茶。   陈蕴藉接了,但没喝,“这都过去大半个月了,我还以为没有下文了呢。”   “虽说堂姨没大我几岁,可长辈就是长辈,我也不好过问太多,倒是今儿去舅舅家,听说二姥爷府上在准备堂姨的婚礼事宜,我就猜测,许是你撮合的事儿,成了。”   自从谭家和忠顺王府联合起来针对他堂姨一个弱女子,堂姨及笄六七年来,再没有人上门提亲。   如今背着人开始筹备婚礼的事,那只能说明是林如海那边有好消息了。   至于林如海还没上门提亲,宋家就开始筹备婚礼的事儿,许是因为两家相隔遥远,林如海提亲的队伍可能还在路上。   陈蕴藉算了算日子,心里一松,“能成最好。”   就怕他说服了林如海续娶,娶回来的确是个搅家精,那可就害了黛玉,他心里会过意不去。   “我今天特意过来,就是告诉你这个消息,我那边还忙着,就不久留了。”陈蕴贤起身道。   陈蕴藉忽然想起什么,有些歉疚的道,“是我不好,大哥婚期将近,我还让大哥忙这些。”   “不过是顺手的事儿罢了,不必想太多。”陈蕴贤好笑的道。   陈蕴贤安慰了他一句,正准备离开,忽然又想起什么,道,“年前我不是说给你买一匹上好的马驹吗?我托了朋友的关系已经买好了,明天就送来。”   “可我不会骑啊。”陈蕴藉顿时有些慌。   相比起现代的车辆,马匹这种活物真的很难驾驭。   “你早晚也是要学的,既然有了马驹,就可以先学起来了,若是有不懂的,可以去问老爷跟前的秦叔,秦叔骑射极好,教你是绰绰有余的。”陈蕴贤道。   陈蕴藉闻言,就知道自己逃不过,只能强撑着笑容道,“那就谢谢大哥了。”   “行了,不必送我,我先回去了。”   看着陈蕴贤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口,陈蕴藉长叹一口气,揉着额角。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每天不是读书就是读书,原本以为现代读书已经叫人麻木,哪知古代读书更让人头秃,全都是文言文啊!   陈蕴藉收拾了一下,换了身衣服,然后去了小书房,开始练字,练完字又燃着蜡烛读书,一直到深夜。   过了戌时,整个京城都彻底安静下来,陈蕴藉收拾了一下,准备睡觉。   刚躺下,人就感觉飘了起来。   陈蕴藉没想到这么晚了,黛玉居然还没睡。   【您的宿主因房舍的问题忧愁,夜不能寐,请为您的宿主排忧解难。】   房舍?   陈蕴藉环顾四周,确定了这还是贾母院子的碧纱橱,不由皱起眉,这都快二月了,怎么还住在碧纱橱里?   看着穿戴整齐坐在桌边看着烛火发呆的黛玉,陈蕴藉眉头一皱,“不要一直盯着火光,眼睛会不舒服的。”   骤然听到陈蕴藉的身影,黛玉身子一僵,猛然回头,看到陈蕴藉的身影,霍然起身快步走来。   “陈……陈公子?”   看着有些怯怯的黛玉,陈蕴藉皱起眉,“怎么一段时日不见,还生疏了?”   “你都好些日子没来了……”黛玉垂下眼道,语气听着有些委屈。   陈蕴藉噎了噎,咳了两声,解释道,“这也不是我能控制的,不过我今天得了个好消息,正好可以告诉你。”   黛玉的注意力顿时被引走,“好消息?”   “我大哥今儿来告诉我,他今天去了一趟舅舅家,听说二姥爷在给堂姨筹备婚礼,我想着,你上回完成的任务,大抵是真的应在我堂姨身上了。”陈蕴藉道。   黛玉闻言,心情顿时好了许多,“若是真的,那就太好了。”   “你父亲远在扬州,这婚事要定下,还挺繁琐的,大概需要些时间,你且不要着急。”陈蕴藉温声劝道。   黛玉闻言,一叹,“你又知道了?”   “我听系统说,你在愁闷房舍的事儿?”既然说到这个,陈蕴藉也就有话直说了。   黛玉点头,“外祖母年前明明说过,过完年就给我收拾房舍,可现在都快二月了。”   “在这之前,发生过什么事儿吗?”陈蕴藉沉吟片刻,问道。   黛玉想了想,“父亲之前写了一封过来,说要续娶,问外祖母的意见,外祖母有些不高兴。”   “她不高兴也是正常的,不用理会……”陈蕴藉想了想,“许是因为你父亲今年就要续娶,你很快就要被你父亲接回去,荣国公府就不准备再给你收拾新的住处了。”   闻言,黛玉想了想,觉得陈蕴藉说到了重点。   这一说,黛玉顿时就不愁了,“我今年就能回家住?”   “不出意外的话,你在荣国公府顶多再住几个月吧。”毕竟林如海若是要续娶,黛玉肯定是要在新妇过门前回家的。   黛玉眉眼间都带了几分愉悦,“你最近在忙什么?”   “书院开学了,每日都要起早摸黑去书院上学,最近读书读得头昏脑涨,正月二十八又是我大哥大喜之日,到了正日子,怕是一整天都没有歇息的空隙了。”   陈蕴藉觉得心累,古代可以娱乐的东西实在是缺乏可陈,相较于现代,原始得让人提不起兴致。 第17章   黛玉不是头回听陈蕴藉提起他哥哥了,但还是第一次听陈蕴藉提起他大哥要成亲,不禁好奇的道,“你大哥今年多大了,这就成亲了?”   “我大哥今年十七,比我大了六七岁,早几年就定了礼部侍郎沈大人家的嫡女,去岁刚及笄,婚期同沈家商议过后定在今年正月二十八。”陈蕴藉道。   黛玉哦了一声,盯着陈蕴藉,“那你几岁了?”   “今年十岁,怎么了?”陈蕴藉纳闷的道。   黛玉道,“我今年八岁,你比我大两岁,你生辰是什么时候?”   闻言,陈蕴藉看了她一眼,“二月。”   “我也是二月……”黛玉有些惊讶,“我生辰是二月十二,你是哪一天?”   陈蕴藉看着兴致颇高的黛玉,没好给她泼凉水,迟疑了一秒,还是告诉了她,“二月初二。”   “二月二,龙抬头,你这个生辰,兆头极好啊。”黛玉道。   陈蕴藉根本不信这些,“时辰不早了,这都过了戌时了吧?再不睡,小心明天气色不好。”   黛玉被他训了,也不生气,“我去睡觉,你怎么办?”   “什么我怎么办?我等会儿就回去了。”陈蕴藉道。   黛玉面上一红,“我的意思是,我睡觉,你现在要待在这里吗?”   “呃……”陈蕴藉看黛玉神色不对,后知后觉的明白了黛玉话里的深意。   睡觉自然得将外衣脱了,这屋里虽然有屏风隔着,但他待在这屋里就有些不合适了,甭管他是不是实体,都不合适。   他面上涨红,“我,我不是这个意思……”结结巴巴话音未落,身体就瞬间透明然后消失。   黛玉眨了眨眼,没忍住掩嘴一笑。   “真像个呆子!”谁说你有什么意思了?   陈蕴藉呆呆的看着眼前一片漆黑的空间,将被子里的一双手抽出来捂住脸。   今天丢人真是丢大了!   他叹了口气,“林妹妹也学坏了啊。”居然会调戏他了,真是意想不到。   【你已经成功为你的宿主排忧解难,现在发放奖励。】   【奖励:骑射精通。】   【骑射精通:骑射之术需要你经常练习将其融会贯通。】   【请你再接再厉,为你的宿主排忧解难。】   白日里大哥给他送马的时候还说不会骑,这就奖励了个骑射精通,虽说要自己经常练习才能将这些灌入脑中的技巧融会贯通,可也省了他很多时间,简直是事半功倍。   书院是没有休沐日的,除了每年的端阳初四、初五,中秋十四、十五,清明,七月半,平时基本上是没有休息日的。   因此陈蕴藉自书院开学以来,每日天还没亮就得早起,先练半个时辰锻体术,再去书院上学。   半个月下来,陈蕴藉的锻体术已经练习得有模有样,他自己也有感觉身体的力量在增强,饭量也在增大。   次日下学回家,小马驹已经牵了回来,养在了府上的马棚里。   陈蕴贤的诚意很足,这是一匹银白色的小马驹,没有一点杂色,像这样品相的马,真的只有一句话可以形容。   全都是钱的味道。   陈蕴藉知道,自从大哥的婚期定下来之后,祖父祖母父亲母亲都给了大哥一些私产,这些私产到底进项如何,陈蕴藉并不知情,但看着眼前昂贵的小马驹,陈蕴藉觉得,他大哥应该是发财了。   “如何?喜欢吗?”陈蕴贤一听弟弟回来就去了马棚,便也过来了,远远就见弟弟盯着小马驹眼睛眨也不眨,不由笑着问道。   陈蕴藉咂咂舌,“这……不便宜吧?”   “走朋友的关系买的,没你想得那么贵。”陈蕴贤不是很在意,起码买这么一匹小马驹,尚不至于叫他肉痛。   就算是走了朋友的关系,也不可能便宜到哪儿去,因为你的朋友总不至于自己掏腰包给你垫了差价,陈蕴藉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必有心理负担,对了,明日就是迎亲的日子,你可请好了假?”陈蕴贤问道。   二十八这天书院是不放假的,除非有不得不请假的理由,书院才会批假。   嫡亲兄长大喜之日,陈蕴藉当然不能缺席,他可以理直气壮的跟先生请假。   连续读了十几天书,陈蕴藉早就读得头昏脑涨了,有机会请假,哪怕被吵闹一天,那也值得。   “请了请了,先生已经批准。”陈蕴藉道。   陈蕴贤点点头,然后看着马驹,“喜欢的话,找个时间可以试试。”   小马驹现在虽然还不大,但正适合陈蕴藉这个年纪的孩子骑。   陈蕴藉脑海里有一堆骑术技巧,就是没有地方施展,听了陈蕴贤的话,不禁有些跃跃欲试。   骑马啊,这在现代可是贵族运动了,一般人可没这个金钱和时间去学马术。   “要不……明天我就骑这匹马跟大哥一起去迎亲吧?”   他是陈蕴贤的嫡亲弟弟,亲哥哥的迎亲队伍里,怎么可能没有他呢?   陈蕴贤眉头微蹙,“你跟这马驹还没熟悉起来,又不会骑马,明日还是让秦叔带你吧。”   “哎呀,骑马让人带有什么意思啊……”陈蕴藉连忙摇头。   陈蕴贤叹道,“你想骑也不是不可以,我现在把秦叔叫来,如果你能通过秦叔的考核,明日迎亲我就让你骑这匹马去。”   闻言,陈蕴藉大感头痛,“没有必要吧?马驹又不是成年马,没有那么危险。”   “虽然是马驹,可这匹马却不是普通的马,它有汗血宝马的血统,那一批马驹里,这匹品相是最接近汗血宝马的,别看它小,可它的劲儿可不小,你若是小瞧了它,被他从马上摔下来,可有你好受的。”陈蕴贤告诫道。   汗血宝马,陈蕴藉瞪圆了眼睛,“汗血宝马?这马驹到底多少钱啊?”   要知道,汗血宝马可是千金难买,这匹马居然有汗血宝马的血统,这真是叫人意外。   难怪这马驹这么神骏,汗血宝马的后代,能差吗?   “多少钱你就别问了,反正你也买不起。”陈蕴贤好笑的道。   陈蕴藉嘴角一抽。   大哥,这可就扎心了啊!   “话不多说,你要是执意要骑这马驹跟我去迎亲,那就得经过秦叔的考验,否则免谈。”陈蕴贤平日里对陈蕴藉几乎有求必应,可今日却是坚决不松口。   陈蕴藉怎么胡搅蛮缠都没有用,虽然他有一脑子的骑术技巧,但他还没试验过。   如果被有经验的人看出来,他可没法解释,只得歇了用这马驹迎亲的心思。   “我送你马驹可不是让你显摆的,把心思都用在读书上……”陈蕴贤认真的道,“我听你院里的云翠说,这段时间你每天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练武,虽然强健的身体很重要,但也不能分散太多精力在这些武艺上,听到没有?”   陈家毕竟是诗书传家,若是出了个武夫,会被人笑死。但如果能文能武,就完全不同了。因此陈蕴贤并不会去阻止弟弟练武,但更重要的还是读书。   “大哥,我明白,我不会影响课业的。”   封建社会时代,奉行‘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准则。   你会读书,哪怕你出身贫寒,也能叫周围的人高看一眼。   “明白就好。”见弟弟的态度还算端正,陈蕴贤便歇了训诫的意思,“明日不要起来迟了。”   “知道了,大哥。”   “走吧,我送你回去。”   陈蕴藉回头看了一眼马棚,内心叹气,跟着陈蕴贤走了。   本来还想借着这个机会试验一下系统奖励的骑射精通到底好不好用,但可惜说服不了兄长,只能改天找机会再试试了。   回了屋,陈蕴藉也没事儿做,干脆在小书房里练字,他现在最大的短板,就是毛笔字。   虽然现代社会也有人会毛笔字,但显然陈蕴藉不在此列,他的字还算不错,但换上毛笔,写出来的字真的惨不忍睹。   他真的很想让系统奖励他一个书法精通,这能让他节省很多时间去读书。   不过他也就是想想,系统的奖励于他而言已经是意外之喜,再贪心,可就是不知足了。   次日天还没亮,陈蕴藉就被叫了起来,今天他是没时间去练锻体术了。   临行前,陈蕴藉还是骑上了小马驹,因为父亲陈天赋觉得一群骑马迎亲的兄弟朋友之中,有个让大人带着骑马的少年,就显得很突兀。   虽说骑上了马驹,但缰绳不在他手里,而是被秦叔牵着,避免陈蕴藉这个新手惊马摔下来。   原本陈蕴藉以为古代迎亲会很好玩。可实际上,一切都是循规蹈矩,根本没有现代结婚好玩儿。   陈蕴藉年纪还小,挡酒的事儿也轮不到他。   陈家这天真是热闹非凡,宾客如云。   这些宾客大多都是冲着陈家老太爷而来,其中更有许多陈老太爷的门生旧故,陈蕴藉和兄长随着老太爷见到了许多朝中的大臣们,混了个脸熟。   当然,陈蕴藉也感觉到,这些大人们没怎么在意他,更多的是夸赞他兄长年轻有为,下一科状元他或许有希望争一争。   陈蕴藉也不在意这份区别对待,毕竟他现在表现出来的一切,并不足以叫人高看一眼。 第18章   正月二十九,陈蕴藉早起练了一个时辰的锻体术,然后沐浴更衣去了正院。   今日是新嫂嫂请安的日子,他作为小叔子,当然不能缺席。   陈府正堂住的是陈蕴藉的祖父陈浦和还有祖母赵氏,父母在不分家,陈蕴藉的父亲还有两位叔叔全都住在陈府。   既然没有分家,那就是一家人,因此陈蕴藉这位刚过门的新嫂嫂,要在正院见过祖父和祖母,公婆,还有两位叔叔婶婶,以及丈夫的胞弟,还有堂弟堂妹们。   林林总总包括陈蕴藉,算起来共有十四个人。   陈家还算是人口比较简单的家族了。   陈蕴藉这位新嫂嫂请安来得倒是早,可以看出有些紧张。   这位新嫂嫂娘家姓沈,闺名陈蕴藉自然不知道。   大嫂沈氏年纪虽然不大,今年虚岁十六,可为人处世,当真是处处妥帖,新妇刚过门,第一天请安时给长辈和同辈的礼物,都恰到好处。   这让陈蕴藉心中感慨,人生在世,当真是处处都有学问啊。   这位大嫂的人情世故技能怕是已经快要满级了。   自然而然,初次见面,陈蕴藉这位大嫂就获得了长辈和同辈的认可。   次日回门,这跟陈蕴藉不相干,他照常回书院上课去了,不过今日有些特殊,正值月末。   特殊在何处?   陈蕴藉所在的这家书院,每个月都有很多考试。   每天下学前有一次小考,考当天学习的内容是否掌握。   每个月的初五,十五,二十五是旬考,即十日一考,考十天内所学知识。   再是月考,每个月的最后一天,上午读书下午考试,考完回家,下个月初一公布成绩,成绩下降者会调班,成绩上升者升班。   书院分秀才班、童生班和启蒙班,顾名思义,秀才班得有秀才功名,童生班最少得考过县试,而启蒙班,就是刚开始读书还没考过县试的学生。   而每个班级又分甲乙丙丁四个级别,不管你有无功名,如果在书院内的考试不合格,那你该在什么班就在什么班。   今年开学时,有一次入学考,陈蕴藉的成绩不错,入了甲班,虽然名次不上不下,但好歹也在甲班,而陈蕴藉那几位堂兄弟,表兄弟。   二叔家的陈蕴衡考中了秀才,在秀才班,不过他的天赋不算上佳,因此被分在了乙班。   三叔家的陈蕴泽和陈蕴宁前者八岁后者七岁,才刚启蒙三四年,开学前一个月的假期玩得不亦乐乎,入学考的时候基本功不扎实,被分去了乙班。   大姑妈家的表弟谢子昂与陈蕴藉同班,小姑妈家的表弟卢嘉许年纪太小,还是在启蒙丁班。   陈蕴藉本来以为现代读书就已经够苦逼了,可没想到古代读书更苦逼。   好在他这段时间读书还算认真,加上他有灵水可以缓解疲劳,月末考核倒是没有难住他。   二月初一成绩公布,陈蕴藉的成绩不但没有如同窗们所想的下滑,反倒还提升了十几名,在甲班已经在前十之列。   对此,谢子昂大感吃惊,“蕴藉哥,你开窍啦?”   往年陈蕴藉都是在乙班,即便偶尔入了甲班,很快也会掉回乙班。   因此陈蕴藉入学考进了甲班众人并不吃惊,可陈蕴藉月末考核成绩没有下滑,反倒还提升到甲班前十名,这就很让人意外了。   这不像是陈蕴藉啊。   “嗨,上回被我老子打了一顿,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没事儿做,只能看书了。”   看书是看书,但他看的多半都是话本,而不是什么正经的书。   但这话听到同窗们耳中,就成了陈蕴藉挨打之后,痛改前非,打算认真读书的意思。   “怪不得你进步如此之大……”谢子昂恍然,勾着陈蕴藉的肩膀,感慨道,“我一直都知道蕴藉哥很聪明,明明你读书并不认真,可先生布置的课业你从来都完成的很好,背书每次也是你第一个背出来,我阿娘还感慨过,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懂事,现在看来,蕴藉哥是打算认真读书了?”   这话一出,陈蕴藉的成绩提升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同窗们顺着谢子昂的话一回忆,好像确实是如此,不禁对陈蕴藉改观。   认真且努力的人,总会受到尊重的。   这事儿一传十十传百,没多久整个书院的人都听说了这件事,不由对陈蕴藉有些好奇。   年前陈蕴藉跟镇国公府小公子牛文逸那一架,可谓是惊天动地,不说整个书院,连大半个京城的权贵们都知道了。   如今这位隐隐有了纨绔子弟名声的陈家公子,竟要痛改前非,打算认真读书了?   书院的同窗们回家之后,这事儿自然也传到了家长们的耳中,你传我我传你,许多家中孩子不认真读书的长辈们听闻后,便开始施行棍棒教育法,并以陈蕴藉为例,鼓励他们好好学习。   等这件事传回陈蕴藉耳朵里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后,此时陈蕴藉刚过完生辰,又考完了初五和十五的旬考,成绩稳步提升。   “蕴藉哥,现在那些纨绔子弟,可是恨死你了。”提起这事儿,谢子昂就好笑。   有些人天生就不是读书的命,不管怎么打,都是不可能变成天才的。   像他蕴藉哥这样,吃喝玩乐,也不影响成绩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陈蕴藉也是哭笑不得,“这事儿到底怎么传成这样的?”   “我也不太清楚,我听说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谢子昂道。   陈蕴藉失笑,“不管了,又不是我让他们爹妈打人的,要怪就怪他们自己不争气吧。”   “是极是极。”   下学后,陈蕴藉回家,便照常牵了马驹去跟秦叔学骑射。   系统的奖励并不能让他一瞬间就掌握骑射的本领,所谓的需要时间练习将之融会贯通的前提是你得先初步学会骑射,否则何谈练习?   于是陈蕴藉为了学会骑射的本领,每日下学后雷打不动的牵着马去找秦叔学骑射,至今已有半个月的时间,他算是摸到了一点骑射的皮毛,可离初步掌握骑射的本领,按照秦叔的标准,起码还得再学半个月。   幸运的是,因为提前练习了锻体术,让陈蕴藉的体魄有所增强,也抗造了许多。   否则按照这个强度学骑射,陈蕴藉觉得骑射还没学会,他人就先废了。   二月底,林家的大管家到了京城,还带了许多东西。   这位大管家到了京城,先收拾了林家在京城的旧宅,然后就登了荣国公府的门,将黛玉身边从前的婢女送了过来,称这是他们家大小姐平日用惯了的人,只是去岁老夫人来接时,船装不下太多伺候的人,是以只有奶母王氏和婢女雪雁跟了来。   不仅如此,林家的大管家还带了好些礼物,大张旗鼓的送到荣国公府,称是老夫人这段时间教养他家姑娘的谢礼。   林家虽然清贵,可也是业经五世的钟鼎之家,与之结亲的也都是高门之女,林家有子息单薄,交往的世家更是非富即贵,累世的家资,比起百万之富的薛家,也不遑多让。   只是林家这样的书香门第,当然不会宣扬自家有钱。   黛玉从前的婢女送到荣国公府之后,碧纱橱便住不下了,老夫人从前指派给黛玉的人,也不好收回来,只得命掌家的王熙凤再另外收拾了个单独的院子给黛玉住下。   料理完这头的事,大管家便请了官媒,去宋家提亲,这下更是轰动了京城。   谁不知道宋家和谭家的过节?谭家主母和忠顺王妃是嫡亲姐妹,一个鼻孔出气,忠顺王府虽然当初夺嫡败给了当今圣上,可他在朝中的势力也还有残余,当今圣上也没有赶尽杀绝。   门第高的看不上宋家姑娘,门第低的不敢娶宋家姑娘。   这关头林家突然撞上来,瞬间吸引了忠顺王府和谭家的仇恨。   林如海还未回京,偏偏他们想撒气也找不到人。   至于林如海之爱女,这位林姑娘还在孝中,任谁家里设宴,也没有道理去请她,请了她也有理由不去,并且没人置喙。   在荣国公府的黛玉听闻大管家请了官媒去宋家提亲的消息,面上不显,心里却松了口气。   陈蕴藉早就猜测过她的继母可能就是他堂姨宋雨婷,可这事儿一日没有落实,她心中就一日不能安心,现下得了消息,倒是彻底的放心了。   “林妹妹,你还好吗?”   贾宝玉带着贾家的三位小姐来看望黛玉,各个满脸担忧。   黛玉何等聪明?一眼就看出他们在想什么。   她面上淡淡,“我很好,宝玉表哥何出此言?”   贾宝玉顿时一噎,看了看迎春他们几个。   迎春性子温柔怯弱,自然不会开口,惜春年纪尚小,也不指望她,探春却是个带刺的玫瑰,向来跟宝玉走得近,见宝玉看过来,就开口道,“我们听说你父亲要续娶了,有些担心你。”   黛玉心中好笑,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父亲续娶之事,我早就知道了。”   “你早就知道了?”贾宝玉看似有些懊恼,“都怪我粗心,竟没有看出来,早知道就该多陪陪你了,你知道的时候,不知有多伤心。”   黛玉:“……” 第19章   “宝玉表哥多虑了,我并未伤心。”   黛玉表情冷漠了几分,果然对这位表哥就不能有任何好颜色,但凡脸色好看一点点,他自己就能脑补一出大戏。   贾宝玉却是不信,“怎么可能不伤心?若是我老爷另娶,我也是要伤心的。”   “二舅舅虽未另娶,可也有两房侍妾,赵姨娘还给二舅舅生了一儿一女,怎么不见你伤心?”黛玉话中带刺道。   这话一出,探春的脸色就变了。   她素来最在意自己的出身,因是庶出,她总觉得有些抬不起头来。   相比起探春对这种话的敏感度,宝玉显然就没有注意到探春的情绪,他直言道,“那怎么能一样呢?赵姨娘是妾,又不是正妻,影响不到太太分毫。可你不一样,你父亲续娶,娶的可是正妻,将来她若是生下一儿半女,林家还能有你的位置吗?”   这话一出,屋里四个姑娘有三个变了脸色,只有年纪最小的惜春不懂得这些。   迎春和探春都是庶出,物伤其类,心中难免不舒服。而黛玉,她父亲要续娶一事,是陈蕴藉费尽了心思替她谋划而来,只因想让她摆脱贾家这个泥潭,这份心意黛玉十分珍惜。   可宝玉的话,无疑是将陈蕴藉的心意丢在地上踩踏,践踏完了还要对她说,你不懂。   黛玉一时间火冒三丈,她深吸一口气,高声唤道,“玉雁!”   “姑娘。”一个相貌清丽的少女疾步进屋。   玉雁和雪雁是黛玉从前在扬州时就在身边贴身伺候的大丫鬟,玉雁年纪要大一些,今年十三,行事稳重妥帖,黛玉素来倚重她。   入京时,她本属意带玉雁前来,可父亲说玉雁年纪已经不小,她入京是要常住,而玉雁再过几年就到了婚配的年纪,因此她才带了雪雁入京。   前些日子,大管家入京,将她从前身边伺候的人都送了过来,黛玉便将身边近身伺候的全换成了林家的人。   效果也是立竿见影,像从前那样未经她允许,便有人擅自闯入她房中的事再也没发生过。   “宝二爷累了,送他回去,告诉袭人姑娘,若是她劝诫不了宝二爷读书,那我只得去请二舅舅好好管教管教了。”林黛玉含怒道。   玉雁心中颇有些惊讶,她打小就伺候黛玉,从未见黛玉这般生气,她也不问,二话不说就请贾宝玉出去。   贾宝玉也看出黛玉是生气了,却不知为何。   他还想问,却被探春打断,“宝玉,时候不早了,我们还得去给太太请安呢。”   宝玉顿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忙告辞,等贾宝玉和迎春三位姑娘走后,玉雁回转,看黛玉的气色依然难看,伸手倒了杯茶,“姑娘喝杯茶消消气。”   黛玉闭了闭眼,看着玉雁,颇为不解的问道,“人和人的差距,为何如此之大?”   “姑娘何出此言?”玉雁不解其意。   黛玉却不再说话。   她思念父亲,陈蕴藉就教她如何与父亲联系,不要想着报喜不报忧,起初她觉得陈蕴藉的方法实在古怪,可真正实施之后,她发现自己与父亲虽然相隔千里,但心与心之间的距离却近在咫尺。他的法子确实是有用,且有效的。   而贾宝玉,根本就看不出她思念父亲,整日里只会缠着她问东问西,忒得讨厌。   她在荣国公府第一次受委屈,就来自贾宝玉,荣国公府的一应规矩,她都难以适应。   可这府里上上下下,不知道是没看出来,还是故意当做没看见,总之是让她适应荣国公府的规矩。而陈蕴藉却开始苦思冥想,如何让她离开荣国公府,而不会遭到指责。   最终他想出了一个主意,就是让她父亲续娶,关于贾宝玉的担忧,这些全都是陈蕴藉玩剩下的。   黛玉听了贾宝玉的关心,不但没有感动,还觉得陈蕴藉对她的心意遭到了侮辱,这令她心中尤为不平。   她怒极的时候,恨不得当面唾骂他,叫他知道这个继母是她自己认可的。   可是她和陈蕴藉之间的秘密,是不能说的。   但她也不想忍气吞声,干脆叫来玉雁,送客。   好在探春也着实是个有眼色的人,没让宝玉再说什么令她生气的话来,一句话就引走了贾宝玉。   也更让黛玉看出了宝玉很好糊弄的性子,这样的性子,比陈蕴藉,真是差远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有了陈蕴藉珠玉在前,贾宝玉的小心思小关心,全都无关紧要了,也都不是黛玉需要的了。   “他,好久没来了。”被贾宝玉这一闹,黛玉愈发想念久久没有出现过的陈蕴藉了。   系统很久没有给她发任务了,陈蕴藉也很久没有出现了。   玉雁听得奇怪,姑娘在说谁?   黛玉在窗户下枯坐了一个下午,情绪显而易见的不好。   雪雁从花园里摘了好些鲜花回来,正要插瓶,就见玉雁站在姑娘身边一脸愁容,这可就叫雪雁觉得稀奇了。   玉雁姐姐可是姑娘身边的解语花,从前在扬州的时候,姑娘每次去探望生病的夫人,都会很难过的回来,眼眶通红。   是玉雁姐姐温柔软语的劝解黛玉,让黛玉的心情变好,鼓起勇气再次去看望生病的夫人。   周而复始……   没想到,玉雁姐姐也有苦恼的时候。   她捧着花跑过去,“姑娘姑娘,我刚摘的鲜花,你闻闻,香不香?”   黛玉看了一眼,花很娇艳,很漂亮,也很香,但她提不起任何兴致,“好看,很香,找个瓶子插起来吧。”说完就移开了目光。   雪雁满脸疑惑的看向玉雁,玉雁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两个婢女之间的眉眼官司,黛玉都不在意。   随着时间流逝,太阳落山。   玉雁将膳食摆好,“姑娘,该用饭了。”   “我没胃口,撤下去吧。”   玉雁皱起眉,“姑娘,可是宝二爷说的话太难听了?要不奴婢去……”   “跟他没关系,你先下去吧,我想静一静。”黛玉皱着眉道。   玉雁被打断了话,张了张嘴,无声的叹气,摇摇头,应是退了出去。   屋里安静下来,黛玉看着桌上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可怎么也没有胃口去吃。   明明都是她平日里最爱吃的菜。   “又不吃饭了?”   黛玉怔住,恍惚间以为自己是幻听了。   对面坐下个俊朗的少年,不是陈蕴藉又是谁?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黛玉吃惊得有些结巴。   陈蕴藉含笑道,“在你说没胃口的时候。”   黛玉面上一红,“我,我是没有胃口。”   “我看不是没有胃口,是心情不好……”陈蕴藉面色一整,“方才那个婢女我没见过,我听她提到了宝二爷,贾宝玉今天来找过你?说了很难听的话?让你难受了?”   听出了陈蕴藉话语里的关心,黛玉心里好受许多,面上也不禁带了笑。   “方才那个婢女是我从前的贴身大丫鬟,名唤玉雁。”黛玉顿了顿,“宝玉今天是来过,倒也没说什么难听的话。”   “没说什么难听的话,那是说了什么?可否说来我听听?”陈蕴藉面色不改,温言道。   黛玉抿抿唇,复述了一遍。   陈蕴藉挑眉,“若是如此,他倒也是真的关心你,不算说了难听的话。”   “你不生气吗?”黛玉惊讶道。   陈蕴藉纳闷,“我为何要生气?”   “宋家姑娘是你堂姨,宝玉那话不就是暗指你堂姨刻薄吗?”黛玉道。   陈蕴藉笑出声,“哪儿跟哪儿啊,宝玉说那话,纯粹是出于关心你的处境,同我堂姨没有什么直接关联,就算今日你父亲求娶的不是我堂姨,而是别的姑娘,这位宝二爷想必也会说出一样的话,这倒不是什么坏心,纯粹是关心你而已。”   “你倒是豁达,倒显得我小心眼儿了。”黛玉气道。   陈蕴藉摇头,“我可不豁达,虽然宝玉是关心你才说了这种话,可好端端的,他莫名其妙找上来跟你说这个做什么?”   闻言,黛玉面色一冷,“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在他面前说了什么?”   “没错……”陈蕴藉点头,“虽然我不太喜欢贾宝玉,可诚实的说,他性子很单纯,想对谁好就是真心对谁好,只不过他有时候总会好心办坏事。这也是他性格上的缺点,非常容易被人利用。”   黛玉心中一凉,“到底是谁……”   陈蕴藉道,“管他是谁,总归你不要往心里去,这个人利用贾宝玉跑来你面前挑拨是非,目的就是希望我堂姨还没过门之前,就遭到你的厌恶,排斥。如果被你这个原配嫡女排斥,再加上你父亲偏向你,我堂姨的日子会十分难过。”   黛玉闻言,脑海灵光一闪,“照你这么说,这个利用宝玉的人,不是在针对我,反倒是在针对你堂姨?”   陈蕴藉会意,挑起眉,“继续说。”   “你说,会不会是谭家或者忠顺王府做的?”得到了陈蕴藉的鼓励,黛玉就大胆了一些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   陈蕴藉眉眼含笑,对黛玉竖起大拇指,“孺子可教也。”   “真是他们?”黛玉惊道,“都这么多年了,还要针对你堂姨,也太过分了吧?” 第20章   陈蕴藉摇头道,“你不能指望人人都与你一样有底线,有道德……”顿了顿,“不过目前还未有确实的证据证明是谭家和忠顺王府所为。所以,目前我认为先保留意见,不要被先入为主蒙蔽理智,认定是他们干的。”   “会如此针对你堂姨的,除了他们,还能有谁?”黛玉皱起眉道。   陈蕴藉笑道,“话也不能这么说,若是按照他们从前的做法,应当是趁着婚事还未定下,先破坏了这桩婚事,让我堂姨不能顺利嫁给你父亲。”   “那他们从前是怎么做的?”   黛玉觉得有必要问清楚,若是以后遇上这些人,总得知道该如何应付吧?   “从前?无非是以势压人,逼迫他人放弃娶我堂姨的心思。”陈蕴藉想了想,道。   黛玉若有所思,“可我记得你之前说过,我父亲不惧忠顺王府的权势,他若还是故技重施,对我父亲是没有用的。”   “你说的没错……”陈蕴藉神情认真了许多,“如此看来,许是他们看无法破坏这桩婚事,就从你这里入手,先挑拨你和我堂姨之间的关系。”   原配之女和继室之间的矛盾古来有之,倒是有继室心善能笼络原配嫡女,可更多的还是表面功夫过得去,只求稳妥的将原配嫡女顺利嫁出去。   至于那些苛待嫡女的,这完全不必提,没有参考意义。   “你方才不是还说,不能先入为主的认定是他们干的吗?”黛玉纳闷道。   陈蕴藉扬起嘴角,笑道,“但这并不妨碍我假设他们就是幕后的黑手。”   这跟掩耳盗铃有何区别?黛玉忍了忍,没有问出来。   “忠顺王府的手都伸到荣国公府来了?”黛玉忽然想起什么,惊道。   陈蕴藉并不意外,“荣国公府的规矩如何,你也在这府上住了一段时日,想必是清楚的,这府上的情况,只要有心人愿意打听,随随便便就能知道个七七八八。”   闻言,黛玉心中叹气,得亏她有陈蕴藉提醒,早有防备,否则只怕她已经成了京中笑柄。   “此事你暂且不要声张,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等我回去请大哥查查,若当真是谭家和忠顺王府在弄鬼……”   陈蕴藉神情微冷,“那这事儿,可就没完了。”   黛玉还是头回见陈蕴藉的脸色这样冷冽,不禁一愣。   “你要做什么?”黛玉忍不住问道。   陈蕴藉摇摇头,“我能做什么啊?”   “那你方才……”狠话说得那么利索。   陈蕴藉轻轻一笑,“我是不能做什么,但我可以将此事透露给二姥爷知道,堂姨好不容易有了一桩好姻缘,谭家和忠顺王府还来挑拨是非,我二姥爷可是忍了他们好些年,忍耐已经到了极限,若是陡然知道谭家和忠顺王府还在背后搞鬼,绝对叫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听你这话的意思,宋家的权势比忠顺王府和谭家还大一些?”黛玉有些惊讶,陈蕴藉话语里的底气展露无疑。   陈蕴藉扬起眉,“我何时说过宋家权势不如忠顺王府和谭家了?”   “忠顺王府不是皇室宗亲吗?宋家……”怎么说都不可能比皇家还尊贵啊。   陈蕴藉好笑道,“这权势可不仅仅论出身,忠顺王府固然是皇亲,但忠顺王昔年夺嫡失败,如今也只能逞皇亲的威风了……”顿了顿,“你可知何为权势?”   “有权有势之人?”黛玉道。   陈蕴藉道,“是也不是,权势是指,权柄和势力。”   黛玉闻言沉思。   “忠顺王府虽是皇亲,可昔日夺嫡失败后,手里的权利都被皇上剥夺,而势力,他手里剩下的那些人也就能欺负欺负荣国公府这样败落的勋贵之家,像我二姥爷官居正二品吏部侍郎,这样手里握有实权的重臣,根本不是如今的他能摆布的。”陈蕴藉解释道。   “若宋家权势比忠顺王府还大,为何你堂姨至今没有嫁出去?”黛玉纳闷极了。   陈蕴藉叹道,“我这位二姥爷是个传统迂腐之人,不屑于以势压人,若旁人畏惧忠顺王府之势而不敢娶我堂姨,此等人也不配交托终身,是以二姥爷也有借着忠顺王府之势,考察这些人的意思在其中,其次……”   见陈蕴藉欲言又止,黛玉面带疑惑,“怎么不说了?”   “其次,我二姥爷也确实中意堂姨从前那位未婚夫,同谭家老爷亦是旧相识,岂知谭逸春应试途中遇害,两家也因此反目成仇……”   陈蕴藉道,“二姥爷怜旧友痛失爱子,心中固然生气,可也没有报复之心,然而谭家和忠顺王府自以为我二姥爷怕了他们,近两三年来变本加厉,将二姥爷当初的些许怜悯之心和旧情,也在这些年中消磨殆尽。”   听到这里,黛玉明白了陈蕴藉的意思。   既然旧情都消磨干净了,那两家之间就只剩下了仇怨,再破坏他女儿的姻缘,自然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再也没什么旧情可念。   “你二姥爷本是心善,反倒助长了谭家和忠顺王府的气焰。”黛玉感叹。   陈蕴藉道,“事已至此,多想无益,此番若真是他们在背后捣鬼,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新账旧账一块儿算吧。”   “嗯。”得了陈蕴藉一番开解,黛玉眉眼间都带了几分愉悦。   陈蕴藉道,“开心了?”   “我没有不开心啊。”黛玉嘴硬道。   陈蕴藉好笑,“好,既然这样,那就用饭吧,再不吃就凉了。”   “你陪我吃?”黛玉问道。   陈蕴藉摇头,“我已经吃过了,你快吃吧,往后可别再动不动就绝食,就算再生气,也不能赌气不吃饭,这身体是自个儿的,生了病,难受的也是你自己,没有人可以替你承受病痛。”   被陈蕴藉絮絮叨叨的训了好一会儿,黛玉也不生气,面带笑意的拿起筷子吃饭。   到底是出身书香门第的姑娘,黛玉用饭很斯文。   陈蕴藉就坐在她对面看着她吃,等她吃完饭,陈蕴藉还是没消失,便又陪她说了会儿话。   玉雁她们看时辰已经不早,便敲响了房门,“姑娘。”   陈蕴藉停止与黛玉交谈,黛玉扬声道,“何事?”   “天色已晚,姑娘若是不想用饭,不如……”话未说完,房中传出黛玉的话,“我已经吃了,把残羹撤下去吧。”   玉雁惊讶,推门进去,看着动过的饭菜,眨了眨眼,确定黛玉是吃了,也没有多问,与雪雁一起收拾了残羹。   看着两个丫鬟端着残羹出去,黛玉转头正要同陈蕴藉说话,陈蕴藉就在她眼前消失了。   黛玉面上的笑容一僵,垂下眼。   什么时候才能没有顾忌的同陈蕴藉说话呢?总是这样料到兴起就消失。   等玉雁一回来,就发现黛玉的心情又不好了。   玉雁:“??”姑娘大了,心思越来越难猜了。   另一边,陈蕴藉回到屋里,翻个身准备睡下,就听到耳边传来系统的声音。   【你再次为您的宿主排忧解难,现发放奖励。】   【奖励:书法全精。】   【书法全精:需要时间练习,将之融会贯通。】   【请再接再厉,为您的宿主排忧解难。】   陈蕴藉出现在黛玉房中的时候,就听到系统让他为黛玉排忧解难的提示。   于是他一直在引导黛玉说话,但他不觉得宝玉那几句话就能引得黛玉忧愁,后来聊天也没有引出黛玉说出真正的原因,可饶是如此,任务还是完成了。   所以……黛玉到底在忧愁什么?   陈蕴藉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次日晨起,陈蕴藉照常去书院上学,下了学便去找他大哥陈蕴贤。   “蕴藉?你怎么来了?”   会试已经考完,但还未放榜,因此陈蕴贤依然在家里攻读,无事并不出门。   陈蕴藉上前给陈蕴贤研磨,让小厮出去。   小厮倒也识趣,出去的时候还将门给关上了。   陈蕴贤见状,干脆搁笔不写了,“得了,不必忙活了,说吧,什么事?”   “大哥,你能不能派人去查查谭家或是忠顺王府?”陈蕴藉道。   陈蕴贤挑眉,“好端端的,查他们做什么?”   “昨儿荣国公府贾宝玉不知从哪里听了一些话,跑去林姑娘面前嚼舌根,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堂姨嫁到林家之后,林家就没有了黛玉立足之地,挑拨之意过于明显。   不过这显然不是那单纯的贾宝玉能想出来的话,我觉得应该是有人在他面前说了什么,利用他去林姑娘面前挑拨是非,想引起林姑娘和堂姨之间生出矛盾。”   闻言,陈蕴贤皱起眉,“你怀疑是谭家或是忠顺王府所为?”   “除了他们两家,也没谁会这么执着的针对堂姨了。”陈蕴藉诚实的道。   陈蕴贤好笑,“既如此,你还叫我去查什么?你不是认定是他们做的了?”   “我心里认定是他们,可到底没有证据,就算这件事是他们做的,也得拿住实证……”陈蕴藉很坦荡,“总不能我心里认定了是他们做的,就直接给他们定罪了吧?”   陈蕴贤闻言,倒是赞赏他这种做法,“不偏不倚,不被情绪左右,坦荡磊落,可称君子了。” 第21章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堂姨的婚事要紧,若谭家和忠顺王府贼心不死,一计不成,指不定还有什么下流的招数,我们得早些查清楚,也好防备啊。”陈蕴藉道。   陈蕴贤点头,“我晓得轻重,待我让人去查查,你先莫急。”   “有了消息告诉我一声……”陈蕴藉道。   陈蕴贤眨了眨眼,听这意思,蕴藉和那位林姑娘还有联系?   他装作没有发现,含笑道,“有消息我立刻派人通知你,行了吧?”   陈蕴藉笑了笑,看了看陈蕴贤堆积如山的书,不由劝道,“大哥也要适当的休息,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以你如今的水平,祖父说过,必定高中一甲。”   “即便是一甲,我也想考头名。”   陈蕴藉微愣,与陈蕴贤对视了一眼,不禁心道,兄长的胜负欲还真重,从前竟没看出来。   “那我就不打扰大哥看书了。”陈蕴藉之前也知道大哥忙于读书,但却不知道他竟然对头名有如此重的胜负之心,他今天上门倒是有些冒失了。   看出陈蕴藉似乎有些懊恼,陈蕴贤笑道,“蕴藉不必懊恼,大哥知道你手里没有得用的人,才会来寻求我的帮助,我是你兄长,你有事只管来找我,我自然会帮你解决。   而且只是查一查忠顺王府和谭家,倒不必我亲自去,只需吩咐下去,自有人料理,对我没有多大的妨碍。”   陈蕴藉眨了眨眼,“谢谢大哥。”   他这位大哥,对他真是好,简直比亲爹还合格。   “大哥才高八斗,此次会试,必能夺魁,我约了秦叔练骑射,就先走啦。”陈蕴藉道。   等陈蕴藉走后,陈蕴贤立刻将奶兄卓嘉木唤来,吩咐他去查忠顺王府和谭家,“从荣国公府贾宝玉身边开始查,看有没有人利用贾宝玉挑拨林姑娘和我堂姨的关系,若有,便查清幕后指使是谁,拿到实证。”   “是。”   把事情交代下去之后,陈蕴贤就没有再关注,将心思都放在了读书上。   过了两日,会试放榜,陈蕴贤果真考中头名。   他乡试时便是头名解元,如今会试再次夺魁,已是二元在手,只要殿试不出意外,陈蕴贤已经是板上钉钉的状元。   陈蕴贤会试夺魁是一件大喜事,但陈家并未大肆庆祝,陈老太爷更是命府中众人不要打扰陈蕴贤清净。   三月十五是殿试开考之日。   陈蕴藉下了学回家,就来找陈蕴贤,观他面色,倒是看不出什么来。   “看什么?”陈蕴贤微笑问道。   陈蕴藉诚实的道,“大哥日前曾说过要考状元,我这不是来看看大哥考得怎么样吗?”   “殿试还未放榜,谁能提前预知自己考得好不好?”陈蕴贤摇头失笑。   陈蕴藉笑道,“大哥会试便是头名,只要殿试不出意外,这状元还不是大哥的囊中之物吗?”   对此,陈蕴贤不发表任何意见。   兄弟俩闲聊了一会儿,陈蕴藉问道,“大哥,荣国公府那件事查的怎么样了?”   “我吩咐了嘉木去查此事,暂时还没有消息。”陈蕴贤道。   闻言,陈蕴藉皱眉,“莫非是我想多了?”   “再等等吧。”陈蕴贤道,“小心无大错。”   “说的也是。”   殿试放榜很快,陈蕴贤没什么悬念得中状元,可谓春风得意。   跨马游街之时,更引得不少来看游街的闺阁小姐们倾心,奈何这位新科状元刚刚新婚,她们早就没机会了。   陈蕴贤考中了状元,陈家才大办了宴席庆祝。   等陈蕴贤授官之后,林家和宋家的婚事,已经定下,因宋家姑娘年纪不小。   六礼虽然办的时间仓促,但林家礼仪周全,处处妥帖,倒是不见任何轻视。   六礼已经过半,剩下的纳征、请期、亲迎,就不是大管家能做主的了,只能等林如海入京。   陈蕴藉这日刚考完月考回家,便见陈蕴贤身边的小厮侍墨在大门口候着,一见他便迎上来。   “二爷,大爷请你过去一趟。”侍墨恭敬的道。   陈蕴藉挑眉,将书箱扔给了自己的贴身小厮,便跟着侍墨去了陈蕴贤的院子,路上他问侍墨出了什么事,侍墨只摇头,“小的也不清楚,今日卓嘉木来见大爷,不知道在书房里说了什么,大爷很生气的去见了夫人,夫人又怒气冲冲的回了娘家,大爷吩咐小的在门口等二爷,说二爷回府就请您过去一趟。”   听了这话,陈蕴藉心里咯噔了一下,莫不是荣国公府那边真查出了点什么?   等到了陈蕴贤院子的书房,陈蕴藉进门后,陈蕴贤就让小厮都出去,还将门关得严严实实。   这情状让陈蕴藉眉头紧皱,“大哥,出什么事了?”   “哎,这次还真多亏了你敏锐,否则真要出大事了。”陈蕴贤神情严肃的道。   陈蕴藉有些急了,“到底怎么回事啊?”   “你请我帮忙查的事,已经有眉目了。”陈蕴贤让陈蕴藉坐下,“我让卓嘉木去查,起初是什么异常都没有,只是嘉木办事素来谨慎,荣国公府那边没查出什么来,他就去盯着忠顺王府和谭家,忠顺王府那边没查出什么来,倒是谭家那边闹出不小的动静,引起了嘉木的注意。”   “怎么说?”   陈蕴藉每日里忙着读书,没有假期,当真是没有他大哥消息灵通。   “殿试开考之前,谭家老爷与谭夫人大吵了一架,而后谭老爷住到了妾侍院里,次日谭夫人去见忠顺王妃,又是满脸不悦的回来。   倒是安静了几日,殿试放榜后,这位谭夫人使人去打听贾珍,又私底下用重金在黑市里买了催情香。”   陈蕴藉听到这里脸色微变,“她想干什么?”   “当时嘉木也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但他是我身边的人,素知谭夫人对堂姨的恶意最深,说不定她是在计划谋害堂姨,于是便找我多要了些人追查,今日终于有了结果。”   陈蕴贤深吸一口气,不待陈蕴藉追问,便道,“如你所料,她想破坏堂姨的婚事,但林家与宋家结亲之事几乎板上钉钉,除非某一方突然出意外,否则这门亲是结定了。”   “她花了重金在黑市买了催情香,又派人去打听贾珍,难不成是想……”陈蕴藉仿佛吃了苍蝇般恶心极了,“都是女人,她为何能如此恶毒?”   陈蕴贤神情冰冷的道,“这位谭夫人早在他儿子谭逸春死后,就已经疯魔了,否则怎么会像个疯婆子一样咬着堂姨不放?连忠顺王妃和谭老爷都不想再陪她胡闹下去了。”   “这话怎么说?”陈蕴藉还以为忠顺王妃和谭老爷跟谭夫人都是一路货色呢。   陈蕴贤好笑的道,“你当忠顺王妃是什么人?她是先帝赐婚给忠顺王的王妃,德言容功都是数一数二的,否则如何当得起王妃?   她当年会帮谭夫人,是因为谭夫人乃她嫡亲胞妹,即便这位王妃的德行再好,那也是人,是人就有私心,她不帮自己的妹妹,难不成还帮堂姨这个外人?”   “至于谭老爷,谭逸春毕竟是他最得意的爱子,爱子身死,他自然不好受,枕边人再挑唆,难免会有些拎不清。   只不过谭老爷到底是读过书的人,即便私心再重,可他更重视子嗣。   因此他在儿子死后两年娶了一房良妾,又生了个儿子,这位姨娘是秀才之女,也读过书,深明礼仪,又因儿子在谭老爷心中颇有些地位,有这位姨娘开解,谭老爷已经没有再执着于让堂姨守节,一门心思扑在小儿子的身上。”   至于谭逸春,都是个死人了,还能爬出来给他养老送终不成?   今年是谭逸春身故的第八年,他庶弟今年都有六岁了,过去了这么长的时间,除了他母亲还会惦记着他,谁还会一直惦记他这个死人?   陈蕴藉明白了大哥的意思,“也就是说,这几年一直都是谭夫人狐假虎威狗仗人势,让外人误以为忠顺王府和谭家还依然不肯放过堂姨?”   “正是如此……”陈蕴贤道,“有件事,你当年尚且年幼,想是不清楚,当年谭逸春死后,谭夫人数次想要买通宋家的下人给堂姨下绝育药,只是阴差阳错未能成功。   反倒被二姥爷发现,二姥爷从此对堂姨身边伺候之人的品行格外重视,谭夫人后来也就再没找到机会害堂姨。”   陈蕴藉打了个寒颤,“这,这谭夫人当真是疯了。”   毒妇!   “北静郡王水溶年已十五,北静王府的太妃有意为儿子选出一位贤妻,下个月在府上办花宴,京中大半的命妇都在受邀之列,都是家中有适龄之女的。”陈蕴贤忽然道。   陈蕴藉皱起眉,“谭夫人想在北静王府陷害堂姨?”顿了顿,“可是堂姨已有婚配,虽然还未成婚,可已经是订了亲的姑娘,再者说,堂姨比北静王大了一辈,应当不在受邀之列吧?”   “但北静太妃与堂姨的母亲是手帕交,想借此机会让堂姨重新走进命妇圈中,往后嫁到林家也更有底气。”陈蕴贤道。   陈蕴藉面色变了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陈蕴贤道,“你莫慌,此事我已经告知母亲,母亲也回了宋家,既然已经知道谭夫人打什么主意,我们自然不会让她得逞,而且还要借此机会,给她一个教训,让她往后都消停些。” 第22章 (三合一)   “昔日四王八公,只有北静王府还保留着王爵,他家可不是寻常勋贵,谭夫人真的敢在北静王府做这种下三滥的事?这恐怕瞒不过北静太妃吧?”陈蕴藉皱起眉道。   陈蕴贤道,“正因为北静王府地位特殊,旁人也不会想到谭夫人敢在北静王府动手脚,何况北静太妃还是堂姨母亲的手帕交,谁会想到她还敢下手呢?”   有心算无心,是有很大的成功率的。   陈蕴藉倒吸一口凉气,这么一想,若他当时也当宝玉犯了痴病,只怕堂姨真要危险了。   “她到底在执着些什么?谭逸春都死了这么多年了,她真是疯了吧?”   陈蕴藉实在想不通,谭夫人到底为什么对他堂姨有这么大的恶意,简直令人难以理解。   陈蕴贤道,“谭夫人将所有的希望全寄托在儿子的身上,这种人一旦失去了希望,会发疯发狂都是很正常的。”   听这话,不难想象,谭夫人的过去一定很精彩,但陈蕴藉并不想了解这位谭夫人的过去。   “对无辜之人发泄自己的怨气,就是她有病。”陈蕴藉怒道。   陈蕴贤冷笑,“她可不就是病得不轻?”   “是该给她个教训了。”否则这谭夫人还当世界是围绕她转的呢。   宋氏回来的时候,天色已晚,陈蕴藉在宋氏眼中还是个孩子,长辈的事当然不会同他说。   次日,陈蕴藉照常去读书,下学回来就去找陈蕴贤了解事情的进展。   不过陈蕴贤也得了母亲的嘱咐,“母亲不让我告诉你,虽然你已经知道不少,但我觉得母亲的担心有道理,这种事你打听多了,对你没有好处,你还是把心思都放在读书上吧。”   “大哥,我不会影响课业的。”陈蕴藉有些急了,连忙保证。   陈蕴贤道,“看你一回来书箱都来不及放回去就来找我打听的架势,恐怕在书院里上学的时候就不认真,整日里都在想着堂姨的事,此事你不必再打听,有了结果我会告诉你的。”   见陈蕴贤是打定了主意不跟他说,陈蕴藉有些郁闷,回去之后,也没心思读书,闷坐了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他大哥说得确实没错,他对这件事过于上心了。   但他现在也着实没办法集中精力,他叹了口气,干脆换了一身衣服去院里练锻体术,将心里的郁气都发泄出来,出了一身大汗,畅快淋漓的去沐浴更衣,再点灯读书。wwω.ЪiqiΚu.ИěT。   北静王府的花宴定在四月十五,陈蕴藉这日心神不宁,好不容易挨到下学,回府之后,他立刻就跑去找陈蕴贤,连书箱都来不及放回去。   “大哥,怎么样?堂姨没事吧?”   看着风风火火提著书箱冲进来的陈蕴藉,陈蕴贤微愕,“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过来坐下喝杯茶,喘口气再说话。”   看陈蕴贤这么淡定,陈蕴藉提着的心放了回去,看来堂姨没事。   他在陈蕴贤身边坐下,喝了一杯茶,追问道,“我这一整天都心神不宁的,生怕出什么意外,大哥快告诉我,堂姨怎么样了?”   陈蕴贤又给他续了一杯茶,道,“既然提前有了防备,又怎么会中招呢?”   得了准话,陈蕴藉才彻底放心,“那就好。”   “谭夫人那边如何?”陈蕴藉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问道。   听他问起谭夫人,陈蕴贤的神情略有些复杂,“这个……”   陈蕴藉疑惑的看着迟疑的陈蕴贤,“怎么了?”   “今天的事二姥姥提前知会了北静太妃,因此北静太妃早就安排了人提前接走了堂姨,只是没想到,谭夫人或许是想确认一下自己的计划有没有成功,进屋查看,然后……”   “咳咳咳……”陈蕴藉险些被一口茶呛死,他惊愕的看着陈蕴贤,“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陈蕴贤叹了口气,“就是你想的那样。”   陈蕴藉此时此刻的心情无法形容,“那她岂不是要发疯?”   害人不成反倒害了自己,这位谭夫人可不是善茬啊。   “这都是她自食恶果……”陈蕴贤冷声道,“为了确保堂姨身败名裂,谭夫人一早就安排了人引她姐姐忠顺王妃来捉奸,还带着所有赴宴的命妇们,只是谭夫人弄巧成拙,不但没陷害到堂姨,反倒害了她自己。”   姐姐带着一众命妇将自己的亲妹妹捉奸在床,传出去都要把人笑死。   陈蕴藉:“……”   这位谭夫人当真是完全不值得同情。   陈蕴贤道,“原本我们是想先救走堂姨,然后等她带着人去抓奸的时候,拆穿她的暗算,哪里知道她这么蠢,又蠢又毒,害人不成反害己。”   “被那么多命妇撞见当场,谭夫人只怕没脸活下去了吧?”陈蕴藉叹道。   陈蕴贤冷呵一声,“谭夫人?只怕她很快就不是了。”   出了这种丑事,谭夫人高氏要么被休回娘家,要么‘病逝’,再没有第三个可能。   陈蕴藉闻言,心道。   北静太妃设的花宴,请了大半个京城的命妇前去,又全被引去抓奸,可以说现下大半个京城的权贵都知道谭老爷被绿了,这样的夫人不休,谭老爷还有脸出去见人?   “哎……”陈蕴藉原本很憎恶这个谭夫人,可见她自己作死,把自己搞成这个下场,他即便再讨厌这个人,一时也说不出什么更难听的话来。   陈蕴贤也知道弟弟的性子善良,便道,“这件事到此为止,你也不要再关注了,我告诉你是省的你整日惦记,无心读书。”   闻言,陈蕴藉面上一红,“我没有……”   “行了,回去好好读书。”陈蕴贤道。   从兄长这里回去之后,陈蕴藉想到谭夫人,还是很唏嘘,不过她落得这个下场,得怪她自己,怨不得旁人。   陈蕴藉读了一会儿书,看天色不早,便熄灯睡觉。   哪知刚躺床上,一阵熟悉的眩晕感袭来,整个人仿佛飘然飞起。   再回神,已经站在黛玉的屋里。   【您的宿主黛玉听闻北静王府花宴上的事,甚是惊惧,请为您的宿主排忧解难。】   听到系统的声音,陈蕴藉挑眉,原来黛玉也知道了这件事。   转而一想,这次事件另一位主人公正是宁国公府的贾珍,名义上还是黛玉的表兄,黛玉如今还寄居在贾府,会知道这件事,倒也不奇怪了。   “你在想什么?”陈蕴藉轻声发问,怕声音大了些会吓到走神的黛玉。   黛玉听到陈蕴藉的声音骤然回神,“你来啦?”   见黛玉回过神,陈蕴藉便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给她倒了杯水,“喝杯水压压惊。”   黛玉接过他递来的水,喝了一口,“你怎知我是受了惊吓?”   “因为我是来为你排忧解难的啊。”陈蕴藉道。   黛玉闻言一笑,“那个解忧系统又同你说了什么?”   “说你听闻北静王府花宴上的事,很惊惧,让我来开解你。”陈蕴藉也不隐瞒她,如实道。   黛玉听了,眉头微蹙,“今日北静王府设宴,因贾府与北静王府是世交,两府的内眷便都去参加了花宴,虽然是太妃设宴请的内眷,可前院北静王也设了宴另请了一些世家公子。   因此珍大表哥也去了北静王府,哪知午后昏迷着被人送回来,再着人去打听,才知道珍大表哥在北静王府与人私通,被赴宴的命妇们当场撞破,珍大嫂子也在场,出了这样的丑事,珍大嫂子回来就找外祖母哭诉。”   “看来你对此事的内情全然不知。”陈蕴藉若有所思,却也并不意外,贾家早已经退出了权力中心,像这种事,发生在北静王府,贾家再怎么派人去打听,也只能知道些皮毛,而查不出真相。   黛玉闻言,不禁看他,“你知道?”   “此事说来,同你我也有些关联。”陈蕴藉想了想,叹道。   黛玉皱起眉,不解,“何出此言?”   “你可还记得,上次我们见面说过的事?”上次见面是在二月末,如今已是三月三十,整整过了一个月,若不特意提起,只怕黛玉也想不起来。   被提醒的黛玉倒吸了口气,“难不成是……”是宋家姑娘?   黛玉刚生出这个猜想,又很快推翻了,既然陈蕴藉还能如此心平气和的提起,想必出事的并不是宋家小姐。   “到底怎么回事啊?”黛玉催促着问道。   陈蕴藉便从上次他回去之后开始说起这件事,黛玉也不打断他,静静的听着,当陈蕴藉说到谭夫人恶毒的打算时,黛玉脸色铁青,终于没忍住打断了陈蕴藉。   “所以北静王府今日的丑事,都是谭夫人自己闹出来的?”   陈蕴藉点头,“正是,她害人不成反倒害了她自己,也是我们没有想到的。”   不管是陈家还是宋家,家风都是清正挂的,不屑于用阴私下作的手段去害人,但也不可能由着谭夫人用这种下流的手段害了宋雨婷。   因此他们商议过后,是打算给谭夫人一个教训,让她知道害怕,从此歇了暗害宋雨婷的心思,这才能一劳永逸。   哪知也不知道是不是谭夫人恶事做多了,遭了报应,竟把自己给坑死了。   “这个谭夫人实在是太恶毒了,若真叫她得逞,你堂姨岂有脸面再活下去?”怕是得一根白绫了结自己的性命。   黛玉自入贾府以来,虽说贾府的下人没有规矩,但还不至于闹到她的跟前来,又因陈蕴藉的几番告诫还有她父亲后续的安排,黛玉其实一直都没有真正的见识到内宅的阴毒手段,今日听闻谭夫人之狠辣,叫黛玉心惊肉跳。   “谭夫人这种人绝非个例,往后会不会也有人这般处心积虑的害我?”她又有这般运气躲过这阴毒的暗算吗?   黛玉越想越心惊。   对于女子而言,毁人贞洁,与杀人无异。   “你别担心,不管是我还是你父亲,都不会叫你被人暗算了去。”陈蕴藉道。   陈蕴藉看得出来,谭夫人的行径确实是吓到了黛玉。   再怎么坚强,涉及女子贞洁,都会叫人恐惧。   即便是到了未来的现代世界,也不是每个女孩儿都能坚强的面对这种被玷污了贞洁的事。   这种事,陈蕴藉原本可以不告诉黛玉,但他只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告诉黛玉。   不为别的,他和林如海毕竟是男子,并不能处处妥帖的兼顾到黛玉的安全,有些地方他和林如海也要避开,这种内宅的阴私,还得黛玉自己去面对。   黛玉并非那种柔弱的女孩儿,能带着一个嬷嬷和一个小丫鬟,就独身跟着一群陌生人离开了自己的家,黛玉的心智远比同龄人要坚强得多。   即便当初来接黛玉的都是外祖母家的仆从,可终归都是一些不认识的陌生人。   “荣国公府的规矩跟摆设没两样,今日听了这种事,我心里实在害怕。”   说到底,还是她现在住的地方,给不了她安全感,甚至可以说,她的危机感就是来自于荣国公府。   意识到这点,陈蕴藉皱起眉,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你身边伺候的人都是林家的,她们会保护你,只要你注意一些,不要一个人去任何地方,就不会有事的,总之多带两个人出门是没有错的。”陈蕴藉道。   黛玉眉头皱着,没有说话。   见状,陈蕴藉又道,“我的锻体术近日略有小成,我之前以为这锻体术只是一份普普通通的强身之术,可练得久了,才发现这锻体术着实不凡,坚持练下去,等个三五年,我能以一敌十。”   黛玉被转移了注意力,“锻体术?听你这么说,似乎很厉害?”   “等我堂姨嫁到你家,我找个机会演示给你看。”陈蕴藉笑了笑,道。   黛玉刚想说什么,房门被敲响,随即传来玉雁的声音,“姑娘,老爷来信了。”   闻声,黛玉顾不得同陈蕴藉说话,起身走到门前,打开门,就见玉雁手里拿着信封。   玉雁看黛玉气色还不错,心里松了口气,将信递给了黛玉。   今日听闻东府那边的丑事之后,姑娘的情绪一直就不太对,因此一听老爷寄了信给姑娘,玉雁就迫不及待的拿来给黛玉了。   林如海给黛玉的书信,如今都是先送到京城林府大管家的手里,再由大管家联系玉雁来取。   从始至终,贾家都不知道黛玉一直都在和林如海通信。   “你去忙吧。”   黛玉将门关上,走回来坐下拆开。   信纸只有一张,黛玉看完之后,面上喜色掩盖不住,“父亲要入京了!”   林如海要入京是必然的事,因为林如海和他堂姨宋雨婷的婚事已经定下,六礼过半,剩下的章程都得林如海自行安排。   因为林如海的父母亲长都已经仙逝,他的婚事便也只能自己料理了。   总不能让女儿给他筹备婚事礼仪。   “你父亲要入京?什么时候?”陈蕴藉问道。   黛玉道,“父亲信上说这个月底就能到京城。”   闻言,陈蕴藉皱起眉,“这个月月底?岂不是只有十来天了?怎么会这么仓促?”   “仓促?”黛玉疑惑,“何出此言?”   陈蕴藉道,“你父亲任期未满,若是回京述职,也为时过早。要说是料理婚事,请假也不足以支撑他回返扬州,着实有些奇怪。”   “我父亲有危险吗?”黛玉略带不安的道。   见他的话引起了黛玉的不安,陈蕴藉忙解释道,“不要乱想,你父亲没事。巡盐御史一般来说只任一年,可你父亲已经连任扬州巡盐御史三年,虽说三年还未期满,但其实很多人都猜测你父亲任扬州巡盐御史,是奉了皇上的命令,还没有到述职的期限,你父亲突然回京,怕是扬州那边要出什么大事了。”   黛玉闻言,瞪大眼睛,“大事?”   “人人皆知,江南那边的盐商巨富,朝中也有人官商勾结,你父亲是皇上钦点去的扬州,想是皇上有意整顿江南一带的盐务,具体如何我也不清楚,我也只是猜测。”   陈蕴藉想了想,道,“若是我没有猜错,这次你父亲回京,恐怕要升任,留在京城了。”   闻言,黛玉惊讶的道,“留任京城?”   “我只是这么猜,但也不能确定,一切等你父亲入京后,就有结果了,你也不必焦心,你父亲信上不是说这个月底就能到京城了吗?十来天的时间,过得很快的。”陈蕴藉道。   黛玉觉得陈蕴藉说的有道理,便也不瞎想,转而说起上次系统的奖励,“上次系统说我完成了任务,给我奖励了一个琴棋书画精通,说什么需要长时间的练习才能融会贯通,你是不是也得了什么奖励?”   闻言,陈蕴藉叹气,“你的是琴棋书画,我的奖励是你的其中一项。”   “啊?”黛玉眨了眨眼,“那你的是什么?”   “是书法全精,也是需要时间练习。”陈蕴藉无奈的道,“之前我还想过系统给我奖励一个书法精通,没想到还真来了一个。”   也不知道系统是不是能窥探到他的想法。   陈蕴藉的话叫黛玉笑出声,“这是不是就叫做,愿望成真?”顿了顿,她问,“不过,你为什么要书法精通?”   “因为我年纪小,臂力不够,字写得难看,年前兄长看了我的字,一脸惨不忍睹,盯着我练了好长的时间,还是得了书法全精之后,才渐渐好了。”陈蕴藉提起这件事,就有些生无可恋。   黛玉没想到原因这么……朴实……   看黛玉忍笑,陈蕴藉满脸无奈,“想笑就笑吧。”   黛玉忍着笑摇头,“不行,会被人听到的。”   因为陈蕴藉只有她能看见,陈蕴藉说话也只有她能听见,说话的时候,陈蕴藉也根本不用控制音量,但黛玉不一样,她说话声音稍大一些,就会被人听到。   想到这里,黛玉有些愤愤不平,“为何总是你来我这里,而不是我去你那里?”   陈蕴藉闻言一愣,“这……就要问系统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啊。”   “这个系统除了给我发布任务,给奖励,平时的时候根本不出现。”黛玉叹道。   自从认识陈蕴藉之后,她愈发意识到,系统是她的贵人,虽然不知道这个贵人为什么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可黛玉依然感谢它的出现。   感谢它将陈蕴藉带到她的身边,感谢它的诸多奖励,救了她的父亲,治愈了她的不足之症。   她曾经在陈蕴藉长时间不出现的时候,试图找系统问一问,可系统就是不出现。   “哦,这个系统可能就是这样吧,你不必往心里去。”陈蕴藉安慰道。   黛玉摇摇头,“我没有在意,只是我很想当面感谢他,他帮了我很多。”   闻言,陈蕴藉一怔,“或许以后认识的时间长了,他会愿意出现也未可知。”   但他知道,系统一般是没有实体的,可能系统永远都不会出现在黛玉面前,甚至可能无声无息的从他们的生活中消失。   黛玉叹了口气,倒也没有多想,“也许吧。”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陈蕴藉说他在书院的趣事,黛玉说她在荣国公府的听闻,聊得倒也和谐。   等到天色很晚的时候,陈蕴藉才回去。   刚回来就收到系统的提示音,这次系统的奖励,让他险些从床上蹦起来。   【你再次为您的宿主排忧解难,现发放奖励。】   【奖励:玻璃制作全解。】   【玻璃制作全解:所有玻璃种类的配方以及制作方法大全。】   【请再接再厉,为您的宿主排忧解难。】   脑海里突然多了许多有关玻璃的配方和制作方法,陈蕴藉恍惚间好像看到了金山银山朝着自己脑袋上砸了过来。   这次系统的奖励怎么这么……豪……   玻璃虽然不比琉璃珍贵,但利润极高,是人都会眼红,陈蕴藉根本没有把握能吃下这块蛋糕。   因此,兴奋过后,陈蕴藉很快的冷静了下来。   制造玻璃的事,看来还得他手里有得用的人之后,再着手准备。   这次的奖励,是一块吃不到的热豆腐啊。   想明白了之后,陈蕴藉在床上唉声叹气,郁闷的睡了。   之后两天,陈蕴藉照常去书院上学、下学。   第三天夜里,有人家里起火,幸好灭火及时,没有扩大火势。   陈蕴藉夜里睡得香,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是第二天到了书院,才听同窗们聊起。   “礼部侍郎家院子烧毁了小半,听说是有人故意纵火,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大的胆子,居然胆敢放火烧朝廷命官的宅子。”   树下有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闻声嗤笑,“你们想知道火是谁放的?”   一群聊天的学子们闻声看去,有认得这少年的便走了过去,“韩兄,你知道是谁?”   这姓韩的少年也是官宦子弟,名韩修文。   韩修文语带讥诮,“这事儿的起因,还得从几日前北静王府太妃所设的花宴说起。”   提起北静王府的花宴,众人面面相觑,他们都是官家子弟,家里的母亲姐妹自然也有去赴宴,宴席上出了什么丑事,他们也听说了。   韩修文才不管这些同窗们在想什么,道,“礼部侍郎的夫人高氏,在王府与人私通,被忠顺王妃带着所有赴宴的命妇们撞破,这么大一顶绿帽子,礼部侍郎哪里肯戴?”   “不是说被人陷害吗?”有人问道。   韩修文嗤笑,“她不去害别人就万幸了,还被人陷害,胡扯的话你们也信?”   “听你的意思,竟不是被陷害?这事儿是真的?”有一名小少年咂舌,“能让堂堂正二品大员的夫人私通,这到底是多大的背景啊?”   “背景?”韩修文一愣,笑出声,有知道内情的也笑了起来。   “你们笑什么?”那少年疑惑。   韩修文笑够了,才道,“礼部侍郎谭大人的夫人私通的人,是宁国公府的当家老爷,贾珍。这下你知道,我为什么笑了吧?”   宁国公府昔日确实有权有势,一门双公何等风光?可子孙不肖,如今早就败落了。   荣国公府有贾代善续了一段荣光,可贾代善去后,也在败落。   可比宁国公府要强一些,宁国公府那可是号称只有门口两头石狮子是干净的。   宁荣二府加起来,都不敢得罪礼部侍郎,何谈有什么背景?   那少年显然也知道宁国公府,听了有些瞠目结舌,“谭夫人怎么可能舍了高官厚禄的丈夫去与贾珍私通?这不合情理,是有人陷害吧?”   也有了解贾珍的人道,“居然是贾珍?这太离谱了,怎么可能?谁不知道那贾珍最好美色,谭夫人半只脚都入土的老太婆了,他怎么可能看得上?这里头怕是不简单吧?”   “是不是陷害且不提,总之谭夫人私通贾珍,是京中大半命妇们亲眼撞见的,不会有假。谭大人要休妻,出了这种丑事被休妻,高家还没出嫁的女孩儿们都要被牵连,高家当然不肯,谭大人是寒门出身,家底全是靠着高家才积攒起来的,这次他虽然占理,但也斗不过有忠顺王府撑腰的高家,两家一直在为休不休妻的事纠缠不休。”韩修文道。   “说了这么多,好像同放火的事没有关系?”   韩修文道,“怎么会没有关系呢?放火的就是谭夫人高氏,她大概是疯了,想拉着整个谭家一起同归于尽,趁着夜里都睡了,偷跑了出来放火。   幸好谭大人的良妾骆氏机敏,及时灭了火,才逃过了一劫,放火的高氏没烧死谭家的人,反倒把自己给烧死了。”   “真是毒妇啊,不管这私通是否有隐情,她已经失节却是事实,是个男人都不可能接受有这样的正室夫人,她这是发哪门子疯?被谁算计的找谁去呗?”   “安知不是她自己作孽太多,遭了报应?”韩修文冷笑,“昔日她儿子死了,她就非逼着人家宋姑娘守节,人家都没过门呢,你儿子死了凭什么要她守节?   宋家不肯,她就借谭家和忠顺王府的势,愣是毁了宋姑娘的姻缘,直到如今才有人求娶,可也是为人继室,这高氏,自私自利,刻薄狠毒,有此下场,都是她活该。”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做声了。   陈蕴藉远远的看着,觉得那少年略有些眼熟。   “蕴藉,你在看什么?”是陈蕴藉在书院的同窗好友,大理寺卿家的公子,陆永元。   陈蕴藉看了他一眼,“你认识那个人吗?”   陆永元往那边看了一眼,挑眉,“那不是国子监祭酒家的小公子韩修文吗?”   韩修文?   好像有点印象,但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韩修文的哥哥还跟你堂姨有过婚约呢。”陆永元道。   婚约?陈蕴藉皱起眉,“有这事儿吗?”   “过去五六年了,你当时还小,不记得也正常。”陆永元比陈蕴藉大三岁,五六年前他已经记事了。   因此这事儿他记得清楚,再者韩修文现在与他同班,他同韩修文也是熟悉的。   陈蕴藉拉着陆永元追问,“到底怎么回事,我怎么没听家里人说起过?”   “你当时还那么小,谁会跟你说这些啊?”陆永元笑了,“你要是想知道,我告诉你啊。”   陈蕴藉忙继续问,陆永元也不逗他,直接就将当初的事儿说了。   韩修文有一个哥哥,叫韩博文。   韩博文才学不是上佳,但却有一手极佳的丹青,凭着这双手,在京城也是小有名气。   几年前,韩博文在庙会上对宋姑娘一见倾心,知道谭家和忠顺王府都在针对宋姑娘,可也并不畏惧,他请示了父母,遣了官媒去提亲。   哪知宋家那边刚答应,谭家这边就来施压,韩博文早就知道谭家和宋家的恩怨,他直言宋姑娘与谭逸春无缘。既如此,谭家何必纠缠不休。   谭家的人离去,但事情并未就此终结,韩博文一日出门会友,晚上回来的途中,被人套了麻袋打断了双手。   虽然没见到人,但韩家确定是谭家所为,可谭家势大,又有忠顺王府和高家帮衬,韩家得罪不起只能忍了下来。   韩博文经此一事,大受打击,宋姑娘并不嫌弃他被打断了双手,还是愿意嫁给他,可韩博文还是大病了一场,没熬过三个月,人就没了。   从此以后,韩修文深恨谭家的人,只可惜一直都找不到机会报复。   今时今日谭家闹出这样的丑事,韩修文自然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   “原来还有这样的渊源。”陈蕴藉惋叹,“可惜了那位韩大公子。”   这么阴毒的手段,想都不必想,定是高氏的手笔,五六年前,谭大人已经另娶骆氏为良妾,还生了个儿子,早就已经不再盯着他堂姨了,会这么下毒手的,也只有高氏。   谭家的事在书院里被人热议,陈蕴藉几乎走到哪儿都能听到有人议论,好在没有牵扯到他堂姨的身上,陈蕴藉便也没有在意。   高氏身死之后,一切盖棺定论,人都死了,自然就不必谈休不休的了。   高氏死后不到三天,谭大人就摆酒宣告扶正良妾骆氏,骆氏生的儿子也成了嫡子。   由此可见,谭大人当真是厌恶极了高氏,否则不会才三天就扶正了骆氏。   不过这都跟陈蕴藉没关系,他也不会去为高氏抱不平。   随着风波平息,林如海也在月底顺利抵达京城。   林如海到京城之后,便往宫中递了折子,又派人去荣国公府报信,说面圣之后再去见贾母。另外再让大管家联系玉雁,收拾好行礼,明日就接黛玉回家。   面圣后,次日林如海便带着礼物登了荣国公府的门。   先见过了两位内兄,才去荣庆堂见贾母。   自从贾敏死后,林家和荣国公府的来往就不比从前密切,毕竟没了当家夫人,各家礼仪章程都是按照旧例,由大管家处理。   正月里,贾母收到林如海的信,得知林如海要续娶之后,对黛玉都冷淡了许多,就更不必提林如海了,因为林如海很快就是别人家的女婿了。   问候过贾母之后,林如海也不在意贾母的疏离,直接提出要接黛玉回家。   “你此番回京述职,还是要回扬州的,何必折腾玉儿搬来搬去的?”贾母道。   林如海淡淡一笑,“回岳母,圣上已经将小婿调回京城,再过不久,任命就下来了。扬州那边圣上已经指派了人去接任,小婿不会再回扬州。再则,岳母也知道,我将续娶。玉儿再住岳母这里,就不太合适了。”   “既如此,就让玉儿跟你回去吧。”贾母说着让人去请黛玉。   林如海能感觉到贾母对他的态度又冷淡了几分,他只面上挂着清淡的笑容,浑不在意。   早在接到女儿的哭诉信,得知女儿入京之后连房舍都没收拾出来,林如海就对这位岳母生出了不满,既然两看相厌,林如海自然不会将女儿留在荣国公府。   黛玉早就提前一天知道林如海要接她回家,行礼早就偷偷收拾好。   当初贾母接黛玉来的时候,就没带多少东西,后来林管家也只是将黛玉身边伺候的人送来,日常用具却还在林家,收拾起来非常轻松。   黛玉拜别了贾母,跟着林如海离开荣国公府,一上马车,面上再维持不住淡定,绽开笑容。   “父亲。”   林如海见女儿离开荣国公府竟如此开心,心中不免痛惜,他伸手揉了揉黛玉的头,叹道,“这段时间让玉儿受委屈了。”   “自从父亲将玉雁她们送来,女儿就没有受过委屈了,父亲放心。”黛玉说着,上上下下的打量林如海,“快一年未见,父亲的气色好多了。”   看来玉佩是有用的。   林如海压低了声音,“那块玉,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此事说来话长,待回府后,女儿再与父亲细细详说。”黛玉道。   林如海点头,“说的是,这外头,不安全。”   “玉儿,我观你气色红润,可是入京后,你外祖母请了太医给你医治之故?”   林如海早就注意到黛玉的气色比之在扬州的时候好了十倍不止,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黛玉果断摇头,“外祖母并未请太医给女儿医治过,若是有,在信中女儿就告诉父亲了。”   入京之前,她认识了陈蕴藉,她得到了玉佩,陈蕴藉得到了灵珠,他泡了灵水给她喝之后,她的气色比之前好了很多,那是入府的前一晚,因喝了灵水,她第二天的气色很好,入府之后,没人觉得她身体不好,自然就没有请医问药。   但她不准备跟林如海解释,她不想暴露陈蕴藉的存在。   林如海怔然片刻,叹道,“人走茶凉,今非昔比,你母亲到底是离开你外祖母多年,在你外祖母的心中,最疼爱的人早就不是你的母亲了。”   刚进府的时候,贾母抱着林黛玉哭诉,说兄妹三个最疼的就是她母亲。   如今再细想,这话是一点都没错。可也只是她母亲兄妹三个人之中最疼她母亲,若要把宝玉算进去,她母亲又是哪个牌面上的人呢?   “罢了,往后荣国公府那边,就当寻常的亲戚处着便是,你若是不想去,那就不去,不要委屈了自己。”林如海闭了闭眼,道。   他只是替夫人有些不值。   夫人临终前,还惦记着母亲还有兄长,说荣国公府如今看着花团锦簇,实则风雨飘摇,她让他再续娶一门妻子,因为荣国公府往后帮不上他分毫,甚至可能拖累他。   他与贾敏感情极深,又因自己的身体不好,自觉命不久矣,便将黛玉送到京城,哪知……   林如海只后悔没听亡妻的话,害得女儿在荣国公府受了这么多委屈。   “父亲……”林黛玉对情绪很敏感,能感觉到林如海现在的情绪很难过。   林如海张开眼,眼眶泛红,他吸了吸气,叹道,“你母亲去前,劝我续娶,我没听她的话,如今想来,实在是后悔万分。”   提及亡母,黛玉的眼眶也红了,“母亲不会怪父亲的,父亲不必自责内疚。”   “你母亲素来善解人意,她是不会怪我,可我……”却怪我自己。 第23章 (加更)   黛玉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宽慰林如海,好在林如海不是软弱之人,很快就自己调整过来,面上看起来与寻常无异。   回家的路上,林如海又细细问了黛玉在荣国公府这些日子的境况,黛玉也一一答了。m.bīQikμ.ИěΤ。   等到了家,林如海便带着黛玉去了暖阁,屏退了下人,问她玉的来历。   黛玉便将解忧系统的存在告知了林如海,并未受到任何阻拦,系统没有任何反应,仿佛自己的存在会不会泄露出去,它半点都不在意。   对于系统发布的任务,黛玉没有说任务的内容,只说自己完成了五个任务,系统给了她五次丰厚的奖励,然后将这五次的奖励列数出来,告诉林如海有什么作用。   一听他身上佩戴的玉是黛玉初次完成任务时的奖励,林如海心中即是感动,又是自责,“这玉乃是可以续命之奇宝,你的身体也不好,怎么还送给我呢?”   黛玉眼眶微红,“若是没有父亲庇护,独留女儿在这人世上,又有何意义?”   见状,林如海大恸,将女儿搂入怀中,连声道,“为父再也不会将你交与旁人了。”   父女俩相拥痛哭了一场,各自将心中的悲痛宣泄出来,林如海方叮嘱黛玉,“系统之事,除为父之外,你不要再告诉任何人,即便是你未来的夫君,也不可提。”   人心难测,即便是枕边人,也未必全然可信。   黛玉面上一红,“父亲……”什么夫君,她还小呢。   见女儿恼了,林如海面上一晒,“好好好,为父不说便是。”   黛玉缓了缓,问道,“父亲此番回京,打算何时去宋家下聘?”   “过两日便是端阳节,为父打算端阳节后,挑个吉日下聘。”林如海顿了顿,道,“之前山隔水远,有许多话,也不便提及,对于宋家这位姑娘,玉儿可有什么想法?”   “我的想法?”黛玉闻言惊诧,“这……”   “林家如今只有你我父女二人相依为命,为父改变主意续娶,也是为了你,但因为隔得远,为父也没有同你商议过,也不知道你怎么想。”林如海道。   黛玉眨了眨眼,道,“女儿对这位并不了解,但女儿相信父亲选择的人,绝非品行卑劣者。”   闻言,林如海心中一热,叹道,“为父选择这位宋姑娘,也是因为你母亲昔年曾经称赞过她。”   黛玉没想到居然还有她母亲的事,不禁一愣,“母亲称赞过她?”   “当年我还在翰林院任编修,彼时你母亲参加了宋家的宴席回来,说可怜这么标致聪敏的一位姑娘,我当时还同你母亲说笑,问她这位宋姑娘的学问比之她如何,你母亲说自愧不如。   当然,我觉得是你母亲谦虚了。但能让你母亲如此称赞,这位宋姑娘的学问必定不差,如今过去五六年,才学想是更胜往昔,教你是绰绰有余。”   黛玉心中既感动,又疑惑。   听父亲这说辞,竟是他自己挑中了宋家的姑娘,因为这位宋姑娘的才学能教导她。   陈蕴藉到底做了什么,居然一点痕迹都不露?   “连母亲都称赞过的,想必不会差,这位姑娘经历坎坷,父亲将来对她好些吧。”毕竟是陈蕴藉的堂姨,看陈蕴藉忙里忙外,好似对这位堂姨十分关心。   林如海道,“既要娶过门,为父自然不会薄待了她。只是要像我与你母亲这般,却是不能了。”   他与贾敏是年少夫妻,恩爱和睦。可以说,是各方各面都很契合的灵魂伴侣。   宋姑娘再好,也不是贾敏。   该给的尊重,林如海一分也不会少,但感情,还真不是说给就能给的。   不论如何,林如海都不会作践宋姑娘。   黛玉倒也不强求这些,想必宋姑娘也没有想过这些,年龄差了这么多,谁还会妄想什么爱情?   “父亲心中有数便好,女儿不过问。”黛玉道。   林如海并不是要让女儿过问他的婚事,只是私底下问问黛玉的想法而已,既然黛玉能接受,他也就不再多言。   ……   陈家……   陈蕴藉下了学回家,刚开始练字,小厮就来报,说大爷来了。   闻言,陈蕴藉搁笔,让人请他大哥进来。   “大哥怎么过来了?”   不怪陈蕴藉纳闷,日前大嫂沈氏刚诊出两个月的身孕,这两日大哥都守着大嫂,除了每日去翰林院当值,在家里几乎都是寸步不离的陪着嫂嫂。   陈蕴贤笑着道,“怎么?不欢迎大哥过来?”   “我可没有这么说,嫂嫂有孕,大哥不陪着,怎么有空来我这儿?”陈蕴藉给大哥倒了杯茶。   陈蕴贤接过,道,“今日回来的路上,听说林大人去拜访荣国公老夫人,回家的时候,将他女儿也带回去了。”   “果真?”陈蕴藉又惊又喜,没想到林如海的动作这么快,刚回京就把女儿接回去了。   之前林如海要续娶,旁人都只当林如海是不甘心绝嗣,娶妻只是想传宗接代。   可如今看林如海回京之后,立刻就将女儿接了回去,恐怕这续娶的事儿,不简单呐。   陈蕴贤道,“此事不会有假,林姑娘脱离苦海,这下你开心了?”   闻言,陈蕴藉清了清嗓子,道,“大哥在说什么?弟弟不明白。”   “你就装傻吧……”陈蕴贤摇头失笑,“我不问你是怎么同林姑娘联系上的,但此事最好不要泄露出去,否则你倒还好,林姑娘的清誉可就毁了。”   陈蕴藉被提醒,倒也不敢轻忽,认真的道,“大哥放心,不会有人知道的。”   他和黛玉都是在系统的帮助下见面,而且他一直是精神体的状态,哪怕是有人站在他面前,都看不到他,何谈被人发现?   除非他自己说出去,但这是不可能的!   陈蕴贤叹道,“你别太自负了,一旦被人发现,害的可不只有你自己。既然你看重林姑娘,就莫要害了她。”   陈蕴藉也知道他的保证实在是难以取信,但系统的事真不好明说。   “我明白的,大哥。”他态度更认真了些,没有再说什么‘不会有人知道’的话,这种话说出来反倒更难以让人相信。   见他态度端正,陈蕴贤点点头,“你明白就好,林大人既然接回了林姑娘,想必很快就会去二姥爷家下聘,婚期也会尽快定下来,你近日不要联系林姑娘。”   陈蕴藉眉头微蹙,“大哥可是听到了什么消息?”   起初陈蕴藉以为大哥只是关心他,可大哥一再让他注意不要被人发现他和黛玉有联系,又叮嘱他近日不要联系黛玉。   可是出了什么事?   “林如海回京后,便立刻入宫面圣,今日早朝,皇上连续问罪江苏巡抚以及下辖的苏州、扬州和徐州的知府,点了三叔为钦差大臣南下追查盐税的下落……”   陈蕴贤叹道,“林大人可真是快把江苏的天都给捅破了。”   陈蕴藉骇然的张大嘴。   他知道林如海这次回京肯定会引起扬州大地震。可没想到,他还是小看了林如海的本事。   整个江苏啊!他怎么敢?难道他就不怕没命回来?   怪不得陈蕴贤让他不要联系黛玉,若是被人发现他和黛玉有联系。   而他三叔又是钦差大臣,若被人拿了把柄攻讦,他三叔就倒霉了。   想到这里,陈蕴藉心中庆幸。   “我明白了。”   陈蕴贤这下相信弟弟是真的明白了,他不再多言,拍了拍陈蕴藉的肩膀,叮嘱他好好用功读书便离开了。   等陈蕴贤走后,陈蕴藉还有些缓不过来。   他虽然不知道江苏那边跟谁有勾结,但他知道,当今圣上的皇子们都大了,他们肯定有人牵涉其中,这个案子不管怎么查,查到什么地步,都会得罪皇子,避免不了。   长长的吐出一口气,陈蕴藉彻底的没了心思读书,干脆换了身衣服去练锻体术,练得满身大汗才喘着气停下来命人备水沐浴。   洗完澡,陈蕴藉便上榻睡觉。   不想转瞬间,就被带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地方虽然陌生,但屋里的摆件全都古色古香,陈蕴藉想起兄长说的,黛玉已经被林如海接回去。   看来这是黛玉的闺房。   正想着,就听到黛玉的声音,“你们都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看一会儿书。”   陈蕴藉转过身,就见面前是一架屏风,好生熟悉的场景。   “时辰不早了,姑娘不要看太晚。”是玉雁的声音。   “我知道。”   陈蕴藉听到关门的声音,屋里安静下来,没一会儿,就听到黛玉的声音,“还不出来?”   闻声,陈蕴藉有些惊讶,他从屏风后走出来,“你怎知我来了?”   黛玉眉眼间全是笑意,“系统告诉我的。”   “系统?”这功能还带升级的?   他心里吐槽了一句,面上却不显,“看来林大人真的是对荣国公府很不满了,竟全然不给荣国公府老夫人留半点颜面,刚登门就把你接了回来。”   “外祖母对我和爹爹早有不满,而我与爹爹对荣国公府也有诸多不满,既然如此,何必两看两相厌?早早的分开,对谁都好。”黛玉淡淡的道。   对于荣国公府,她的好感在半年内已经消耗殆尽。   作为晚辈,对外祖母她还会看在母亲的面子上给些尊重,但想要她牺牲自己的名声去捧贾家的表哥,那可是想都不要想。   她林黛玉也是林家的掌上明珠,比贾宝玉差哪儿了?凭什么要处处忍让贾宝玉?   “不提这些不开心的事儿了,既然已经回家,往后你有什么打算?”陈蕴藉问道。   黛玉被问得一怔,“我没想过这个问题。”   “没想过也不打紧,往后我堂姨会教你的,她性子温柔沉静,豁达通透。相信我,你见到她之后会喜欢她的。”陈蕴藉保证道。 第24章 (加更)   黛玉闻言浅笑,“从前没听你这般称赞过你堂姨,今儿是怎么回事?在我面前说她好话?”   “这不是怕你跟我堂姨相处不愉快吗?”陈蕴藉笑道。   黛玉道,“我又不是没事挑事的人,你在担心什么?”   “我倒是不担心你。”陈蕴藉道。   黛玉扬眉,“那就是担心你堂姨咯?”   这口吻有些不对劲,陈蕴藉眨了眨眼,求生欲很强的道,“没有,你想哪儿去了?”顿了顿,转移话题,“今日我大哥来找我,说你被林大人接回家了,让我近日少联系你。”   黛玉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疑惑的问道,“少联系?为何?”   “我大哥说,你父亲刚回京就把你接了回来,林家不比荣国公府,让我注意些,若是被人发现我和你偷偷联系,我倒是不打紧,但你的清誉就毁了。”陈蕴藉说一半留一半。   有关林如海朝堂上的争端,陈蕴藉不欲叫黛玉知道后担忧。   黛玉闻言,便道,“早便听闻你兄长年纪轻轻就高中状元,没想到竟还如此明事理,怪不得我父亲都夸他,说他将来必有作为。”   “这是当然,当日跨马游街,不知引得多少贵女倾心,可惜我大哥已经娶妻了。”陈蕴藉道。   黛玉忍不住道,“你还挺得意?考中状元的又不是你。”   “可那是我大哥啊。”陈蕴藉道。   黛玉瞪着他,“你自己就没想考个状元回来?”   “这……”陈蕴藉干笑道,“我的才学远远不如兄长,状元……怕是考不回来的,你难不成还想我考状元?”   陈蕴藉真切的觉得,这个要求真的有点为难他。   虽然他两世为人,可他真不是什么绝世奇才。   上辈子他读了十几年的书,除了幼儿园的时候,从来没拿过第一名,重活一世,也不知道是不是原身有着极佳的记忆天赋。   他背书的时候,记性倒是好了很多,可也只是辅助他背书,状元可不是凭记性好就能考上的。   黛玉叹道,“你就半点信心都没有?”   “这个目标有点太高了。”连林如海苦读这许多年,也只考中了探花,可见科举有多难,而他兄长又是何等奇才。   单凭他一些言行举止,他兄长就猜到他和黛玉有联系,若是真要给他挖坑追根究底,陈蕴藉绝非他哥哥的对手,好在陈蕴贤是个好哥哥,从来没把这些手段用在他这个弟弟身上。   黛玉眨了眨眼,“目标当然是定的越高越好,并不是强迫你一定要考中状元,可你连目标都不敢定,又有什么出息?”   陈蕴藉:“……”   好像被林妹妹小看了?   他心里有些不服气,他这不是没出息,是有自知自明。   不过他不敢把这话说出来,眨了眨眼,“若是你希望我考,我就竭尽全力一试。”   “当真?”黛玉歪头看他。   歪头杀!   陈蕴藉捂了捂心口,咬着牙根道,“当真!”   “一言为定!”黛玉眉开眼笑的道,“你自己说的竭尽全力试,可不能敷衍我。”   陈蕴藉感觉黛玉挖了坑给他跳,但他没有证据。   “说话啊,后悔了?”黛玉道。   陈蕴藉无奈的叹气,“一言为定,一言为定,我答应你的事,什么没做到?”   得了他的准话,黛玉立刻就笑了,“我相信你,你一定可以的。”   陈蕴藉:“……”那我真是谢谢你的信任了。   “我父亲说,等过完端阳节,就挑吉日去宋家下聘。”   陈蕴藉已经猜到了,并不觉得惊讶,“过两日就端阳节了,这两天日子都不合适下聘,也只有过完端阳节才能下聘了。”   “你猜到了啊?”黛玉道。   陈蕴藉点头,“这又不难猜。”   “你脑子还是很灵活的嘛,为什么对自己考状元这么没自信?”黛玉纳闷的道。   陈蕴藉抿抿唇,叹道,“你知道我兄长从下场应试到考中状元,一共花了多长的时间吗?”   黛玉摇摇头,“不知道。”   “六年。”陈蕴藉道,“只有六年的时间,我大哥只用了一年的时间,就考中了秀才,而且是连续第一,乡试我大哥是解元,会试我大哥是会元,殿试我大哥是状元,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我兄长是本朝第一位连中六元的状元,往前数,也只有前朝出过一位。   而且年纪比我兄长还大了十几岁,我大哥这样的奇才,可以说百年难遇,而我……真的不是什么天才。”   黛玉之前只知道陈蕴藉的兄长是三元及第,却不知道陈蕴藉的兄长还是小三元,她惊讶的长大了嘴,“好厉害啊。”   “当然厉害……”否则陈蕴藉两世为人,年龄加起来比陈蕴贤大了一轮不止,又怎么会心悦诚服的唤其兄长?   是因为,这位大哥是真的大佬,而他蹭到了一些黛玉的机缘,才不至于在陈蕴贤面前感到自卑。   毕竟活了两辈子还不如一个十七岁的少年郎,真的太丢人了,“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说你定的目标太高了吧?”   黛玉吸了口气,道,“那你尽力而为,考不上我也不怪你,但你要是敢偷懒敷衍我,我可是不依的。”   “我可真是谢谢林大小姐手下留情了。”陈蕴藉拱手作揖,连连讨饶。   黛玉被他逗笑,“又作怪!再这样,我不理你了。”   陈蕴藉觉得今日的黛玉格外难缠,也不知道是不是回到了自己家,有些放飞自我。   好不容易陈蕴藉才脱身,回去之后,陈蕴藉望着黑漆漆的屋顶,长叹一口气,“人生已经如此艰难,为什么不能让我当个纨绔子弟?啊——好难啊!”   陈蕴贤盯着他读书,现在连黛玉都盯着他考状元了。   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好端端的,黛玉为什么要突然给他定这么高的目标?   人艰不拆啊!   林府……   黛玉看着面前的特殊任务,眉头微蹙。   这个特殊任务,就是引导陈蕴藉用功读书,及冠之前必须考中解元和状元。   任务的奖励,是标明的。   ——贾敏转世为人之后,福禄寿俱全。   黛玉原本想着,激励陈蕴藉用功读书,考取功名,也是一件对陈蕴藉有利的事,所以她引着陈蕴藉承诺用功读书考状元。   但没想到,之前在她面前,遇到各种事都自信满满可以解决的陈蕴藉,在科举一道上,竟然这般没有信心。   这令她非常意外。   但听到陈蕴藉说起他哥哥陈蕴贤的事迹之后,她隐约间好像有点明白症结在哪儿了。   因为陈蕴藉前面有一座跨不过的高山,陈蕴藉活在他哥哥过分优秀的阴影之中。   怪不得他没有自信,实在是前面这个标准有点太高了,高的让陈蕴藉有种错觉,只有像他哥哥这样聪明的人,才能考中状元。   但实际上,状元三年出一个,并非每一个都是陈蕴贤。   之前黛玉还觉得这个特殊任务的奖励就是送给她的,现在看来……真是任重道远。   两日后,端阳佳节。   陈蕴藉自打正月十五开学,至今已经读了四个月的书,一天假期都没有,简直苦逼。   端阳节初四初五放假,陈蕴藉的好友陆永元约他去兰园听戏,还叫上了相熟的同窗们,大多都是一些官宦子弟,各家都有人情往来,也都认识,陈蕴藉自然不会拒绝这个邀约。   初四这日,陈蕴藉带着两个小厮去兰园,隔着老远就看见陆永元一群人带着小厮站在兰园进出的大门口,看到他还向他招手,“蕴藉,这里。”   陈蕴藉走过去,“你们怎么都在门口?”   “你第一次来,怕你找不到我们,干脆在门口等你到了一块儿进去。”陆永元道。   陈蕴藉嘴角一抽,“我虽然第一次来兰园,但也知道兰园在哪儿,至于找不到你们吗?”   “行了行了,到了就赶紧进去吧。”另一名拿着水墨扇的少年催促道。   陆永元笑了两句,“知道你最爱听戏,走吧,咱们进去。”   一群少年往兰园里面走,陆永元与陈蕴藉并肩而行,压低了声音道,“今儿不管出了什么事,你都不要冲动。”   陈蕴藉闻言看他一眼,同样低声问,“怎么说?”   “牛文逸也来了。”陆永元道。   陈蕴藉眉头皱起,“怕他做什么?”   “倒不是怕他,主要是他身边还跟了西宁王府的小世子。”陆永元无奈的道。   陈蕴藉闻言眉头皱得越紧,“他们俩怎么凑到一块儿去的?”   “不管他们是怎么凑到一块儿去的,总之你不要忘了,西宁王府小世子的姐姐,可是三皇子齐王的正妃。”陆永元提醒道。   昔年宫变,大皇子顺王被圈禁,太子谋逆被当场诛杀,如今最年长的皇子就是三皇子,拥护他的臣子也最多。   陈蕴藉扯了扯嘴角,很想说像三皇子这种看似最有希望的皇子,才是最没有希望登基的人。   不过这话陈蕴藉不会宣之于口,他嗯嗯啊啊应了几句,“他不来惹我,我自然不会去招惹他。”   西宁王世子又怎么样?仗着三皇子的势,还真以为自己就是皇子了?   陆永元一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他并不在意得罪西宁王世子,不由叹气,祈祷今天顺利。   进了兰园,一行人在看台下方第二排落座,这个位置已经算很好了。   兰园在京城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追溯起来,兰园在前朝那也的鼎鼎有名的戏园子,前朝皇室最爱听戏,每年皇帝或者太后皇后的寿宴,都会请兰园的名角入宫唱戏,这个传统也延续到了本朝。   是以兰园看似是下九流,但在京城这地界,敢在兰园闹事的,还真不多。 第25章 (加更)   看台下面是大堂,多是一些手里没有太多余钱的官宦子弟,而在楼上还有更好的观看位置,当然价格也十分感人,能上去的人非富即贵。   陈家当然不是小门小户,可陈蕴藉的手里是真没什么钱,今天来看戏,还是陆永元请客。   陈蕴藉其实并不喜欢看戏,但好友盛情相邀,他拒绝就显得有些不合群,只能硬着头皮赴约跟来听戏。   起初陈蕴藉觉得这些戏曲根本没什么稀奇,毕竟他可是在现代见过世面的人。   但真的等兰园的名角登台,陈蕴藉才明白,他根本就没见过什么世面。   跟他想象中的不同,这台上唱戏的,跟他现代见的那些演戏的,完全不是一个类型。   婉转的唱腔,清丽的容貌,美妙的嗓音,优美的身段。   这台上唱戏的名角放到现代,绝对是一代巨星。   《霸王别姬》电影中,程蝶衣可以说万人追捧,而台上这位,也不遑多让。   台下的,楼上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明明是个男人,但却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一只手推了推他的肩膀,陈蕴藉回过神来,转头就对上陆永元揶揄的目光,“好看吗?”   陈蕴藉表情一僵,拍开他的手,没搭理他。   “盛清涵可是这京中的第一名角,太后很喜欢他,每年寿宴都要请他去宫里唱戏,这满京城的人谁不想要他?可……没人敢。”陆永元的语气里不难听出几分惋惜。   惋惜什么?   陈蕴藉打量着台上的人,心中也不免惋惜。   这样的人,放到现代是被人追捧,而放到现在,看似追捧,实则是俯视你,施舍你。   一旦太后不喜欢听他的戏了,或是有了更出色的角儿吸引了太后的目光,这位昔日的京城第一名角,只怕下场难料。   “听说盛清涵也曾是官宦子弟,只不过家道中落,幼时被舅母卖到了兰园。”陆永元叹道。   陈蕴藉瞬间明白陆永元之前在惋惜什么了。   能下得这样的苦功夫和毅力成为京城的第一名角,那么他做什么都能成功,可惜他被卖到了戏园子里,一生的成就也就限制在这下九流圈子里,永远出不了头。   一场戏唱完了,陈蕴藉还有些意犹未尽,但盛清涵一日只唱这一场,唱完就下台,周围听戏的人也都走了大半,他们都是冲着盛清涵来的。   陈蕴藉也对后面的戏兴致缺缺,问陆永元走不走。   “当然走啦,今天就是特意来听盛清涵唱戏的,他都下台了,不走干什么?”是之前催促着进兰园的少年,他是顺天府尹家的小公子邵宜年。   说他喜欢听戏吧,偏偏别人唱得戏他从来不听,还觉得难听。但只要是盛清涵唱戏,他就觉得这是世间最美妙的仙音。   妥妥的双标狗!   “听说圣清湖那边闹什么水鬼,最近传得很邪乎,反正没事,不如我们一起去看看?”邵宜年兴致冲冲的推荐了个诡异的地方。   陈蕴藉嘴角抽搐,“就算闹鬼,那鬼也不会在大白天的出来,有什么好看的?”   “京城有宵禁,大晚上的也出不来啊。”邵宜年耸肩道,“反正也就是过去看个热闹,有没有鬼并不重要,圣清湖本来景致就好,没鬼也可以去转转嘛。”   陆永元笑起来,“话说得这么好听,谁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   “我打什么主意了?”邵宜年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顿时就炸了。   陆永元连连摆手,“诶,不敢说不敢说。”   “你说!”   陈蕴藉这下真有些好奇了。“到底怎么回事?”   “那我可真说了。”陆永元看着邵宜年道。   邵宜年有些心虚,“随便你。”   陆永元摇摇头,对陈蕴藉道,“既然他要去圣清湖,那就去转转吧。”   “我没有意见。”陈蕴藉本来也没什么想去的地方。   而且他跟其他人不同,他知道红楼梦世界确实是有些神话灵异背景的,如贾宝玉和林黛玉那可都是天上的神仙下凡历劫来的。   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俗世间,也有马道婆这种歪门邪道。   既然马道婆能给贾宝玉和王熙凤下咒,还差点咒死他们俩,就证明这个世界,是真的有鬼。   圣清湖闹鬼的事,如果是真的,那乐子可就大了。   陆永元纳闷的看了陈蕴藉一眼,“你平日里对这种事儿是完全不感兴趣的,今天是怎么了?”   “又不是我提出要去的。”陈蕴藉不慌不忙的道。   陆永元被噎住。   “行了,不要废话了,走吧。”他们这群人之中,就数陈蕴藉、陆永元还有邵宜年的身份最高。   因此他们三个定去的地方,其他人通常是听从的。   一行人正准备出去,没想到冤家路窄,在大门口遇上了牛文逸。   还有西宁郡王府的小世子,钟楠。   诚实的说,陈蕴藉也不怕遇上他们,但牛文逸和这钟楠,显然是故意堵他们的。   “陈三爷这是要去哪儿?”牛文逸语带挑衅的道。   陈家长房只有陈蕴贤和陈蕴藉两个儿子,因此在长房,陈蕴藉是二爷。   但陈家并未分家,他们这辈的序齿是排一起的,他二叔家的陈蕴衡比他兄长只小一岁。   因此出门在外,他二叔家的堂哥才是陈二爷,而陈蕴藉是陈三爷。   “牛文逸,这可是大街上,你不要挑事。”陆永元沉着脸上前一步道。   牛文逸全然不理会他,只盯着陈蕴藉,一个劲的嘲讽,“怎么?被你爹打了一顿,把你的胆子都给打没了?见了我,连话都不敢说,只能让你的好兄弟出面维护你?”   陈蕴藉心底涌起一股火,脑海里闪过原身的记忆,一把将还欲怼牛文逸的陆永元拉开,冷着脸嗤笑道,“你的嘴巴还是一如既往的贱,你要是讨打,我也可以成全你,上次打你一顿,我已经打出经验来了,不会再打得你头破血流,放心。”   陆永元和邵宜年闻言噗嗤一声笑出来,跟他们一块儿出来的同窗们也低头忍笑。   陈兄的嘴巴真是越来越毒了。   “你——”牛文逸脸色铁青,但看着陈蕴藉冷漠的脸,还真有些怕他动手,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两步,站到了钟楠身后。   钟楠眉头一皱,瞥了他一眼,眼底掠过一丝不屑。   没用的废物,被人吓唬两句就怂了。   “陈三爷,我有事找你,借一步说话?”钟楠的态度语气虽然说不上趾高气扬,但也带着一些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仿佛有事找陈蕴藉,是陈蕴藉的荣幸。   陈蕴藉嗤笑,“你有事找我,我就要听?你当你是谁啊?”   “陈蕴藉,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钟楠还没被人这么下过面子,脸色难看的警告道。   陈蕴藉浑不在意,“有本事,你就把罚酒端上来啊。”   钟楠气结,他还真不敢做的过分,他这次找陈蕴藉,是齐王吩咐的,并且让他客客气气的。   但他觉得对陈蕴藉一个半大的少年,完全不需要太客气,哪里知道这个陈蕴藉如此不识趣。   “小世子,你的罚酒到底准备好了没?没准备好,就回去准备。我还有事儿呢,就不陪你在这儿浪费时间了。”陈蕴藉翻了个白眼,拉着陆永元直接转身就走。   钟楠也没有阻拦,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眯起眼。   “世子,看见了吧,这个陈蕴藉,一直就是这样嚣张跋扈的。”牛文逸趁机上眼药。   钟楠一个巴掌拍他后脑上,“废物,陈蕴藉一句话就把你吓住了,要你有什么用?”骂完,钟楠出了口气,就走了。   牛文逸心里憋气,跟上去,心里却也暗骂,你自己不也被陈蕴藉一句话给唬住了?   要不是……牛文逸深深吸了口气,忍了。   “世子,等等我。”   ……   “蕴藉,你也太不给他面子了。”陆永元有些担心的道。   陈蕴藉头也不回的往前走,“不然呢?还真跟他借一步说话?”   “我不是这个意思,就算你不想理他,也不必把事情做绝啊……”陆永元摇头道,“钟楠跟咱们想来没交情,他突然找上来,肯定是受了旁人指使。”至于这个旁人是谁,无需明言。   陈蕴藉面色不改,“正是因为知道他是谁指使来的,我才不能给他任何好脸色。”   大理寺卿陆大人肯定不会把朝堂上发生的事情告诉陆永元,因为陆永元还未涉足官场,有些事情不知道最好。   陈蕴贤的做法就完全不同,他选择告诉陈蕴藉,让他心里有个底,以此警醒弟弟,不要遭人算计还不自知。   要不是陈蕴藉被他哥哥告诫在先,陈蕴藉也会选择温和一些的方式解决,跟钟楠找个茶楼聊聊。   但这场景落到旁人眼中,就是陈家和三皇子一系的人有了接触。   日前皇上刚点了他三叔为钦差大臣调查江苏盐税的下落,三皇子在这个关头派人来接触他,肯定别有目的。   陈家上至他祖父陈浦和,下至他兄长,入朝为官的都忠于圣上,而不偏向任何皇子。   一旦陈家与皇子有了牵扯,就会失去皇上的信任,这对于陈家来说,并非好事。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不清楚内情的陆永元自然是不知道的。   但他也不蠢,听陈蕴藉这个口吻,他是很清醒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既如此,他也就不多那个嘴了。   邵宜年见他们都不说话了,也没有追问,哪怕心里好奇,可他也明白,有些事情,不是他能好奇的。   一众少年来到圣清湖,远远的就见一群戴着帷帽的姑娘在湖面上的凉亭嬉戏玩闹。   陈蕴藉想起陆永元之前同邵宜年说的话,不由恍然,“原来邵二爷是来看姑娘的?” 第26章 (一更)   “哈哈哈……”陆永元并几个同窗闻言笑起来。   邵宜年臊红了脸,清了清嗓子,撑开扇子给自己扇风,故作镇定的道,“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难不成你们就没有喜欢的姑娘?有什么好笑的?”   闻言,陆永元道,“上个月我就已经定亲,什么窈窕淑女都与我无缘,咱们这群人之中,也就只有你和蕴藉的婚事还没有定下……”   顿了顿,又道,“不过蕴藉今年刚十岁,还不到择配的年龄。”   陈蕴藉见他好端端的,把他拉下水,横了他一眼,看着凉亭里的几位姑娘,眉头微蹙,“这些姑娘们都是谁家的?出门怎么就带两个丫鬟?也不怕出事?”   “领头的是荣安公主,其余的不是郡主便是县主,她们身边随身伺候的虽然只有两个丫鬟,但这周围早就被公主的侍卫围了起来,若是来历不明的人根本靠近不了圣清湖。”陆永元解释道。   陈蕴藉忍不住看他,“你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   “我比你年长几岁,出门方便,知道的当然多一些,不比你,以前年纪还小,长辈们不放心你一个人出来。”陆永元道。   这倒也是,陈蕴藉自穿越以来,除了养伤那段时间,基本上就是书院和家里两点一线,除此之外偶尔还被系统拉去开解黛玉。   陈蕴藉收回目光,“郡主县主们倒也罢了,公主也能随意出宫吗?”   “荣安公主生母德妃很受宠,皇上对荣安公主也很宠爱,将这四周围起来的侍卫,全都是来保护这位小公主的。”陆永元道。   陈蕴藉对宫中的事情并不了解,闻言并不发表意见。   “宜年非要来圣清湖,是来看谁的?”该不会是那位公主吧?   陆永元看了邵宜年一眼,见他还盯着凉亭,不由摇头道,“是乐安郡主。”wwω.ЪiqiΚu.ИěT。   乐安郡主?陈蕴藉依然没听说过,“谁家的来着?”   “乐安郡主是睿王之女。”   睿王是当今圣上的第七子,当朝七皇子。   陈蕴藉呲牙,凉亭里头这群姑娘,看样子来头都不小啊,否则也玩不到一块儿。   忽然,陈蕴藉反应过来,同陆永元对视一眼。   邵宜年喜欢睿王之女?   虽说顺天府尹官职也不算低,但想娶睿王爱女,凭邵宜年这身份,显然不够格。   “蕴藉。”   身后突然传来陈蕴贤的声音,陈蕴藉一怔,转过头,就见陈蕴贤一系青衫站在不远处。   “大哥?”陈蕴藉走上前,“大哥这是从哪儿来?”   “刚出门会友,路过这里,看到你在这儿,就喊你一声,这是在干什么呢?”陈蕴贤问道。   陈蕴藉道,“阿元约我去兰园听戏,我们刚从兰园出来,正好没事,就来这边逛逛……”说着看了眼陈蕴贤身边的年轻男子,“这位是?”   “这位是顺天府通判,张大人。”陈蕴贤介绍道。   陈蕴藉连忙见礼,“见过张大人。”   张通判看着很年轻,大概二十来岁,他看着陈蕴藉慌慌张张的行礼,不由对陈蕴贤笑道,“方才听你唤这位小公子蕴藉,可是你那胞弟?”   “正是。”陈蕴贤笑道。   张通判又笑,“你这个弟弟,还真是完全不似你。”   单纯得一眼就能看透,哪儿像陈蕴贤,年纪轻轻,心眼儿多得跟筛子似得,着实可怕。   陈蕴贤面不改色,浅笑道,“舍弟年幼,还望张兄日后多多照拂。”   你的弟弟还用我照拂?张朝墉心中腹诽。   真要是有人欺负了你这单纯的弟弟,说不定还没到家,就被你报复了。   “英才,你的弟弟,不就是我的弟弟吗?何必这么外道呢?”张朝墉笑呵呵的道。   英才是陈蕴贤的字,陈蕴贤当年虚岁十二,在一年内连续夺得县试、府试、院试的三连冠。回京之后,祖父便为其取字英才。   因为祖父认定了他这个嫡长孙,就是一代英才。   怕陈蕴贤过于出众会招来祸端,祖父还特意压了陈蕴贤一届乡试,等到陈蕴贤十六岁才许他回乡应试,而陈蕴贤也果然没叫人失望,在乡试一举夺魁,又在来年的会试和殿试,连连夺冠。   这表字取得确实不能更合适。   陈蕴贤瞥了张朝墉一眼,没有拆穿他。   他转头看向陈蕴藉,“圣清湖刚出了命案,你们这群小子也真是会找地方消遣,倒是真不怕惹祸上身?”   陈蕴藉从大哥的语气里听出几分不妙,连忙道,“不是我要来的,是宜年非要来的。”   邵宜年这会儿已经没有在看凉亭那边的姑娘们,他躲在陆永元身后,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   天知道,他最怕的就是陈蕴贤。   别看这位大哥和和气气,温温柔柔,实际上心可黑了。   他没想到陈蕴藉卖他卖得这么快,心里疯狂的吐槽,下次再也不邀陈蕴藉出来玩儿了。   “陈大哥,好久不见啊……”邵宜年干笑着讪讪从陆永元身后挪出来,再不见兰园听戏时的兴高采烈。   陈蕴贤面上还是一贯的微笑,“邵二公子非跑这圣清湖来做什么?”   邵宜年不敢说他是来看姑娘的,便扯了之前的借口,“听说圣清湖闹鬼,我们就来看看,是不是真的有鬼……”   “胡闹!”呵斥的并非陈蕴贤,而是陈蕴贤身侧的张朝墉。   他眉头紧皱,训斥道,“这是你们来玩儿的地方吗?”   “可是,张大人,荣安公主她们不也在圣清湖嬉戏游玩吗?”邵宜年有些不服气的拿扇子指了指凉亭那边。   张朝墉面色冷凝,“她是公主,你也是?”   邵宜年被噎住,一时无言。   见事态不对,陈蕴藉忙打圆场,“圣清湖也没什么好看的,其实我们也准备回去了。”   “时辰不早了,蕴藉你早些回去读书吧,之前我给你布置的功课,都做完了?”陈蕴贤问道。   陈蕴藉表情一僵,垂下眼,“还……还没,我正准备回去做呢。”   陆永元和邵宜年都有些同情的看了眼陈蕴藉。   “洗墨,送二爷回去。”陈蕴贤淡淡的道。   洗墨是陈家的家生奴才,打小就伺候陈蕴贤的,行事作风也像极了陈蕴贤。   “二爷,请。”   陈蕴藉只好同陆永元他们道别,然后跟洗墨离开,走远之后,陈蕴藉就放松了许多。   但大街上他也不好多问,直到回到家,陈蕴藉拉住要走的洗墨,“洗墨,等等,我有话问你。”   洗墨面上带了几分无奈,可他知道自家爷向来纵容溺爱这个胞弟,他也不敢甩手就走,只得由着陈蕴藉将他拽到院子的小书房里。   “大哥跟那位张通判去圣清湖是不是查案去的?”陈蕴藉问道。   洗墨心道,这位小爷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叹了口气,道,“二爷,要不还是等公子爷回来了,您再问?”   至于问谁,不需要点明。   陈蕴藉扬起眉,“不能说?”   “小的承担不起这份罪责啊。”洗墨叹道。   虽然他能力不错,但终归只是个下人,有些事情自作主张,是会丢命的。   陈蕴藉也不为难他,因为洗墨是陈蕴贤身边得用的人,平日里也会帮陈蕴藉做点小事,一旦像今天这样缄口不言,就证明确实是出事了。   哪怕洗墨不说,陈蕴藉也从他的态度中猜到几分。   圣清湖那边刚出了命案,又传出闹鬼的消息,偏偏荣安公主这群贵女,竟然一点都不怕晦气,还整日在那边游玩。   那位张通判斥责他们胡闹的时候,邵宜年提了荣安公主他们一嘴,张通判的脸色很难看,想必是荣安公主这群姑娘在圣清湖游玩,扰乱了他们办案。   大胆些猜测,说不定命案和闹鬼事件,和这群姑娘们有关。   一个两个全是皇家贵女,真是惹不起。   “行了,我也不为难你,你回去吧,大哥回来了,你派人来只会我一声。”   “是,二爷。”洗墨行礼告退。   等洗墨走了,陈蕴藉收拾收拾,让小厮研磨,准备开始练字。   虽说有了系统奖励的书法全精,可也要练习才能融会贯通,因此没事的时候,陈蕴藉都会在书房里练字,这段时间下来,他的字已经初见风骨。   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书房门被敲响,门外传来云翠的声音。   “公子,大爷身边的洗墨派人来传话,说大爷已经回来了。”   陈蕴藉搁笔,让小厮去打水给他洗手,一边回话,“我知道了。”   在陈府,书房这样的地方,丫鬟是不被允许进入的。   因此,云翠在门外得了回应,就退下了。   陈蕴藉洗了手,整理了一下衣摆,便出门去了他大哥的院子。   听闻陈蕴藉过来,陈蕴贤半点都不惊讶,让夫人自己休息一会儿,陈蕴贤去了书房见弟弟。   “就知道你一刻也不能安分,字都练完了?”陈蕴贤问道。   陈蕴藉在书房里坐下,倒了杯茶,捧给陈蕴贤,“大哥,你跟那位张通判是不是去查命案的?”   “你听谁说的?”陈蕴贤喝了口茶,问。   陈蕴藉摇头,“我就是自己瞎猜的。”   通判本就掌管诉讼,出了命案,也不会事事都劳动长官去查,都是下属官员先查,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了,再上报。   陈蕴贤无奈的看着弟弟,“你的好奇心未免也太重了,命案是你能好奇的吗?以后不要去这种刚发生过命案的地方,以免被牵连进去,听到没有?”   “哦,我知道了。”陈蕴藉起初见邵宜年兴致冲冲,还当不是什么大事,但看陈蕴贤这般郑重其事的告诫他,想来这事儿并不简单,因此他也认真了一些,“圣清湖的命案,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今儿不告诉你,看来你是没法安心去读书了。”陈蕴贤没好气的道。   陈蕴藉嘿嘿一笑,“大哥,你愿意告诉我了?” 第27章 (二更)   “此案牵涉甚大,告诉你是不可能的……”陈蕴贤摇摇头道,“你只需要知道,这个案子知道太多对你没有好处便可,至于别的,你就算问再多,我也不会告诉你的。”   陈蕴藉悻悻的道,“那你刚才说……”   “我有说要告诉你吗?”陈蕴贤横了他一眼道。   陈蕴藉:“……”还真没有。   “你哥哥我只是翰林院一介小小修撰,顺天府的案子怎么也轮不到我来查,你问我,我也是不知道,行了,回去吧,你嫂嫂近日胃口不太好,我得多陪陪她。”陈蕴贤端起茶喝了一口。   端茶送客啊?   陈蕴藉倒是想耍赖,可这会儿他有一种直觉,他要是敢耍赖,到时候下场会很惨,想了想,陈蕴藉还是很识时务的起身告辞了。   “那我回去了?”   “回去吧。好好读书,不要整天想这些有的没的……”陈蕴贤放下茶杯,又补了一句,“少跟邵宜年去一些乱七八糟的地方。”   陈蕴藉:“……”   “知道了,大哥。”   从兄长的院子里出来,陈蕴藉倒是并不丧气。   同陈蕴贤这个哥哥相处了半年,陈蕴藉可以说,这位小哥哥就是个典型的弟控,只要对弟弟没有坏处,这位哥哥都是无限包容,甚至还帮陈蕴藉扫尾。   可要是会伤害到弟弟,陈蕴贤就绝不会泄露任何消息给弟弟知道。   虽然没能知道自己想要的消息,可陈蕴贤的态度明显是知道很多内幕,并且这件事非常严重,他不想让弟弟掺和进去。   陈蕴藉自觉没什么太多优点,但他有自知自明。   对于这位大佬哥哥,他是很信服的,既然哥哥不让他掺和,甚至连信息都不肯告诉他,就证明这件事他确实不能去碰。   既然如此,他还是不要去作死了。   陈蕴藉将满心的好奇压下去,回到院里换了身短打练锻体术,将力气耗尽,他才沐浴更衣去书房看书,到了晚间,陈蕴藉被母亲叫去一道用饭。   兄长并不在正院,自从兄长娶妻,尤其是大嫂有孕后,他几乎都在自己的院子里用饭,甚少在来正院一道用饭。   也许是近日锻体术略有小成,面对陈老爷的时候,陈蕴藉也没了几个月之前的畏缩。   “蕴藉啊,今天你去哪玩儿了?”   饭毕,陈蕴藉还没来得及告辞,就被陈老爷问了这么个问题。   他眉头一挑,调整了一下坐姿,镇定的道,“阿元约我去兰园听戏,听完我就回来了。”   “没别的了?”陈老爷眉头微蹙问道。   陈蕴藉还没来得及说话,他母亲宋氏就瞪了陈老爷一眼,“你审犯人呢?”   陈老爷讪讪,“夫人,我没有。”   “蕴儿,不用睬他。”宋氏拉着儿子的手,道,“你这每日晨起练功,身子骨倒是真比以往结实不少,好像还长高了?”   宋氏又打量了几眼,“衣服有点小了,回头再给你置备新衣裳。”   陈蕴藉最近确实觉得衣服有点短了,便也没拒绝。   边上的陈老爷硬是插不上话,宋氏问完了话,就让陈蕴藉回去。   等陈蕴藉走后,陈老爷才叹道,“夫人呐,在孩子面前,好歹给为夫留点颜面。”   “要什么颜面?”宋氏横他一眼,“蕴藉这好不容易走出心理阴影,你又想吓唬他?陈天赋,我看是你真不想要这个儿子了是吧?”   陈老爷语塞,揉了揉额角,叹道,“今日下衙,我听人说,蕴藉在兰园同西宁王府的世子起了点冲突,我就是随口问问,哪里就吓唬他了?”   “蕴藉今天是被贤儿身边的小厮送回来的,要是起了什么巨大的冲突,贤儿不可能隐瞒。”宋氏并不在意,“何况,西宁王府如今是齐王一系的人,蕴藉若是同他们家有什么矛盾,反而是好事。”   陈老爷闻言,眉头皱起,“话虽如此,可也没必要树敌太多,蕴藉如今年纪还小,就得罪这个得罪那个,往后少不得被人刁难。”   “你也不看看蕴藉得罪的都是一些什么东西?那群纨绔子弟,往后也不会有什么出息,得罪了便得罪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蕴藉身边的朋友,那个不是出身官宦之家,学问品行样样不差,得罪了那些纨绔子弟,他还有更好的朋友帮衬。”宋氏反驳他。   陈老爷:“……”   行吧,他说不过夫人。   次日是五月初五端阳佳节,陈夫人宋氏一早就约好了两个小姑子去潭柘寺上香。   嫂嫂沈氏有孕,正是最要紧的时候,宋氏便没让她一块儿来,陈蕴贤也让他留在府里陪妻子,因此只有陈蕴藉被拽出来了。   一行人在潭拓寺门前汇合,陈蕴藉骑着大哥送的小马驹,穿着一身宝蓝色的锦衣,虽然年轻尚小还带着几分稚气,但已经初见少年风姿。   宋氏撩起车帘,看到一旁的小儿子,面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陈蕴藉下马来扶宋氏。   大姑妈陈珠玉还很年轻,看着完全不像生了个九岁孩子的妈,她穿着一身大红色的衣裙,身边陪着的是谢子昂。   小姑妈陈仪玉比大姑妈还小两岁,看着却比大姑妈年纪大一些,一身绛紫色的衣袍更显老气,她牵着年纪尚小的儿子卢嘉许,七八岁的长女卢锦欣则站在她身边。   看到这位表妹,陈蕴藉顿时有些头痛。笔趣库。   自打穿越,他还没见过这位表妹,但因为有原身的记忆,他对这位表妹着实记忆深刻。   因为这个表妹是个话痨,还特别喜欢缠着原身叽叽喳喳个不停,原身很烦这个表妹。   “我和你两个姑妈去上香,知道你们不耐烦跟着,你带弟弟妹妹们去玩儿吧,不要跑远了。”宋氏拍了拍陈蕴藉的手臂,道。   陈蕴藉应是,带着表弟表妹四处闲逛。   “蕴藉哥哥,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小姑妈家的表妹卢锦欣像个跟屁虫一样缠着陈蕴藉,叽叽喳喳的,着实有些烦。   陈蕴藉朝着一边翻了个白眼,转头对卢锦欣淡淡笑道,“潭柘寺是百年古寺,景致极佳,表妹不觉得很美吗……”顿了顿,“你干什么一直跟着我?”   “蕴藉哥哥讨厌我吗?”卢锦欣见陈蕴藉的表情似乎有些不耐,略有些委屈的道。   陈蕴藉嘴角一抽,“这倒是没有。”就是嫌你太吵了。   到底是小姑妈家的表妹,虽说小姑妈是庶出,跟他爹非同母所生。   但因为小姑妈的生母李氏难产而亡,这位小姑妈从出生起就是他祖母养大的,两位姑妈年龄相差也就两三岁,感情还不错。   卢锦欣还想说什么,陈蕴藉抓过卢嘉许往她身边一塞,“嘉许年纪还小,你牵着他,今天潭柘寺人来人往,小心他被拐子给盯上了。”   这话完全是吓唬卢锦欣,他们几个最大的也就是十岁的陈蕴藉,最小的卢嘉许只有五岁,他们四处乱逛,怎么可能没人跟着?   不过卢锦欣才七八岁,倒是很好糊弄,她紧紧的抓着弟弟的手,生怕他走丢。   陈蕴藉见状摇摇头,跟谢子昂并肩走在前面,至于身后,自有奶母们看着。   “蕴藉哥,知道你不喜欢卢表妹,可这理由也太敷衍了吧?”谢子昂凑到陈蕴藉耳边悄声道。   陈蕴藉横他一眼,“不要瞎说,我没有不喜欢她。”   信你才怪!谢子昂瘪瘪嘴,话锋一转,“对了,蕴藉哥,胡先生有没有问你打算何时下场?”   “没有,先生问你了?”陈蕴藉纳闷的道。   谢子昂摇头,“我连甲班前十都进不去呢,先生怎么会问我?”   “我也刚进前十而已,成绩也不算稳定,你做什么问我?”陈蕴藉奇怪极了。   谢子昂道,“还不是那姓吴的,初三散学前,他在那儿炫耀,说先生已经允许他下场应试,好不得意,我瞧着就不爽快。”   谢子昂口中那个所谓姓吴的,是吴贵妃娘家侄子,今年十五。   因为有个当贵妃的姑妈,吴公子在书院里虽然称不上嚣张跋扈,可也颇为倨傲,平日里并不将他姑妈挂在嘴边,但得了姑妈身边赏赐,他总会在书院里面显摆。   原身同这位吴公子相差五岁,原本是没什么交集的。   原身是个爱玩儿的,但也聪明,就是不用功读书。启蒙班本就是打基础的,原身固然爱玩,但有个学霸大佬哥哥盯着学习成绩,他的基础还是打得很牢,成绩稳步提升。   就在去年,原身在七月升到了甲班,因此结实了吴公子。   吴公子倨傲,但也并非没脑子,原身祖父是刑部尚书,哥哥又才华横溢,他有意的想跟原身拉近关系,奈何他也拉不下面子讨好原身,一来二去,没成为朋友,反倒闹了矛盾。   到了月末考试,陈蕴藉因为哥哥去了原籍参加乡试,没人盯着他的学习,他就有点飘了,然后就掉到了乙班。   有一天两人碰上,吴公子神色倨傲的嘲讽了原身两句,原身心里有气。   等到九月陈蕴贤高中解元的消息传到京城,原身立马就回敬了吴公子,嘲讽他有个贵妃的姑妈又如何,姑妈又不能帮你考科举,挤兑吴公子年过十四都不敢下场应试,及不上他哥哥万分之一。   陈蕴贤当初也在书院里读书,一直都是风云人物,吴公子再怎么脸大,也不敢说自己比得过陈蕴贤这样的天纵之才。   两人你来我往,经常斗嘴。   一日,牛文逸就插嘴说了几句,言语上对陈蕴贤带了几分侮辱之意。   顿时激怒了原身,两人推搡几下,牛文逸就磕在了桌角上,头破血流。   再后来原身被打消失无踪,陈蕴藉穿过来,再回到书院,牛文逸已经去了国子监,吴公子则再也不招惹陈蕴藉,竟是相安无事了好些日子。   陈蕴藉挑眉,“先生只是允许他去考,又没说他一定能考过。”   “呃……”谢子昂安静了一会儿,“蕴藉哥说得对,他未必能考过。”   正欲再说两句,身后有人喊他们。   “二爷,二爷!”   陈蕴藉顿住,就见他母亲身边的方嬷嬷快步走来,“夫人让二爷带弟弟妹妹们去观音殿。”   “观音殿?”陈蕴藉点头,招呼谢子昂他们几个转身往回走。   走了一段路,观音殿就在前面,远远的,陈蕴藉就看见宋氏和两位姑妈再同人说话,是一个年轻女子和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穿着一身素衣,乖乖巧巧的站在一边。   走得近了,陈蕴藉越看越觉得身影有些熟悉,他有些不敢置信的张大眼睛。   林黛玉?她怎么在这里?   再往前走了两步,陈蕴藉认出了那个年轻女子,不正是他堂姨?   这俩怎么凑一块儿去了? 第28章 (三更)   “蕴藉,快过来。”宋氏冲儿子招手。   陈蕴藉快步上前站到母亲身边,向堂姨宋雨婷行了一礼,“堂姨。”   “上回见蕴藉,还是姐姐的生辰宴上。没想到,半年不见,蕴藉长高了这么多。”宋雨婷伸手比了比陈蕴藉的身量,略有些惊讶的道。   宋氏笑道,“这孩子自律的很,从年前开始,就在锻炼身体,每日晨起都会练武强身,半年下来确实长高了不少,昨儿我还说他身上的衣服有些小了,要重做呢。”   宋雨婷闻言,点点头,“习武强身是好事,出门在外带多少人,都比不上自己有本事。”   这话一出,宋氏想起什么,面色微变,连忙转移话题,拉着陈蕴藉道,“这是你堂姨未婚夫家的姑娘,姓林,你唤一声林妹妹便是了。”   陈蕴藉与黛玉对视一眼,拱手见礼,“林妹妹好。”   宋雨婷怕黛玉尴尬,忙介绍,“这是我堂姐家的小儿子,陈蕴藉,玉儿可唤他陈二哥哥,或是蕴藉哥哥,都随你。”   黛玉面不改色的一礼,口称蕴藉哥哥。   明明卢锦欣也唤他蕴藉哥哥,可陈蕴藉只觉得烦,但同样的称呼落到黛玉的口中,却叫他浑身舒泰。   陈蕴藉的两个姑妈也拉着儿子介绍给黛玉认识,除了谢子昂比黛玉大一岁,卢锦欣和卢嘉许都比黛玉年纪小,因此都唤她林姐姐。   “我还要带玉儿进去上香,就不同姐姐闲话了。”宋雨婷道。   宋氏颔首,“去吧,我们也要回府了。”   在观音殿前分开后,宋氏一行人便离开了潭柘寺。   在潭柘寺门口,陈蕴藉和母亲宋氏先送走了两位姑妈,然后陈蕴藉才跟宋氏离开。   他骑马靠近了马车,敲了敲车厢。   宋氏撩起车帘,“蕴儿?怎么了?”   “堂姨还没嫁到林家吧,她怎么带林家妹妹出来的?林大人竟也允许?”陈蕴藉心中满腹好奇。   宋氏笑了笑,道,“是林姑娘想去寺里给她母亲祈福,但她一个孩子,林大人也不放心,因此便请托你堂姨带着来寺里上香。”   闻言,陈蕴藉嘴角一抽,“林如海也不怕我堂姨生气?”   原配嫡女给未婚夫的原配祈福,你让还没过门的继妻带原配嫡女去寺里?   若是遇到心眼小的,分分钟拿小本本给你记上一笔。   “林家上面毕竟没人了,贾家那边看样子因为林如海要续娶一事,已经翻了脸,否则林如海也不会刚入京,就把林丫头从贾家接了回来,林丫头想给母亲祈福,也是她一片孝心,你堂姨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她根本不在意这些,甚至……我方才冷眼瞧着,她同林丫头相处得还挺和睦。”   陈蕴藉心说,他可是在林妹妹跟前说了堂姨一肚子好话,而且他并没有夸大,只要黛玉真的能接受他口中的堂姨宋雨婷,真正见面之后,她也绝对不会排斥他堂姨。   现在来看,效果还不错。   “如此看来,堂姨和这位林姑娘相处还挺愉快,嫁过去应该不会受委屈了。”陈蕴藉道。   闻言,宋氏叹了口气,“这委不委屈的,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若是能得一位如意郎,谁愿意为人继室?   陈蕴藉想起了韩家那位擅长丹青的大公子,不由一叹,也明白了他母亲在惋惜什么。   一路无话,回到府里,陈蕴藉便告别了母亲,回屋练字。   次日,陈蕴藉去书院上学,不想第一天就要考试。   因为每月的初五都有一堂旬考,可这个月因为初五是端阳佳节,从初四就开始放假,因此考试便推迟到了初六。   玩儿了两天,显然好些同窗都飘了,陈蕴藉亏得有兄长盯着课业,完全不敢偷懒,放学前公布名次,陈蕴藉竟然排到了前三。   “陈蕴藉,明日午前来我书房见我。”胡先生道。   陈蕴藉闻言一怔,“是,先生。”   散了学,刚出了书院的门,谢子昂就疾步赶了上来,“蕴藉哥,等等我。”   陈蕴藉脚步一顿,“唤我作何?”   “方才胡先生让你明日去书房见他,你有没有注意到吴志学的脸色?”谢子昂看起来心情极好。   听他提到吴志学,陈蕴藉了然。   吴志学便是那位吴贵妃的小侄子。   “没注意,你总是注意他做什么?”陈蕴藉摇头道。   谢子昂哼道,“今日来上学,你来得晚没瞧见,好些人在学堂前追捧他,他都快乐得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要不是先生今日来的及时,怕是你一来,他就要挑衅你了。”   陈蕴藉道,“没影的事,不要乱说。”   “怎么是我乱说?”谢子昂不服,“方才胡先生让你明日去书房见他,我就特意去瞧吴志学,果见他变了脸。”   陈蕴藉明白谢子昂的意思,“就算先生问我有没有下场之意,我也不会同意的。”   闻言,谢子昂皱起眉,“为什么?”   “我在这小小书院之中,也不过刚入前三,这里是京城,远比不上江南学风鼎盛,我这个成绩放到扬州,怕是连末尾都摸不到。”   不是陈蕴藉妄自菲薄,在家里的时候,陈蕴贤隔三差五的也会考察他的学问,这是他兄长给他的评语。   对于陈蕴贤的评语,陈蕴藉是很信服的。   凭他现在的本事,还不足以应对县试。既如此,就不要去丢人现眼了。   谢子昂听了陈蕴藉一番话,也冷静下来,思考片刻,也不得不承认陈蕴藉说得在理。   “哎,你若是不去,那吴志学便要更猖狂了。”谢子昂道。   陈蕴藉扯了扯嘴角,道,“他的天赋尚且还不如我,每次稳稳考进前三,也是因为他打了十年的基础,不要忘了,他五岁进书院,今年已经整整十年,跟他一起入学的都进了童生班,只有他还在启蒙班。”   “嗯……”谢子昂从陈蕴藉的话里觉出了几分深意,眨了眨眼,“蕴藉哥的意思是,他这次下场应试,也是考不过。”   “我昨日不是都说了,你怎么还问?”陈蕴藉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   谢子昂挠了挠头,“胡先生可是举人老爷,他都认可吴志学可以下场一试,我当然会多想。”   “是下场试一试,胡先生又没有说,他下场一定能考中,你就不要想这么多了,与其把心思放在跟吴志学斗气上,还不如多读两本书,说不定你能比他先一步进童生班。”陈蕴藉说完,不再理会谢子昂,登上马车走了。   谢子昂站在原地,想了想,觉得陈蕴藉说得很有道理,他要是比吴志学提前考入童生班,看他还得意什么。   待回过神还想跟表哥说两句话,眼前哪儿还有陈蕴藉的影子?   “少爷,表少爷一早就走了。”小厮上前道。   谢子昂摇摇头,“蕴藉哥真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罢了,回家吧。”   另一边,陈蕴藉回到家,便去找陈蕴贤。   他将胡先生的事告诉陈蕴贤。   “一般来说,入了启蒙甲班前三,胡先生都会按照惯例叫你们去问问,不过前提是要稳定在前三名。   否则胡先生不会浪费这个时间叫你们去问,你今日刚入前三,胡先生就唤你过去,看样子胡先生很看好你。”陈蕴贤道。   陈蕴藉道,“可大哥你不是说,我的水平暂时还应付不了县试吗?”   “按照我择定的标准,以你现在的水平,自然是不够的。”陈蕴贤淡然道。   陈蕴藉微愕,“大哥定的标准?大哥定的什么标准?”   “不说县试名次要得案首,怎么也不能跌出前十吧?”陈蕴贤道。   陈蕴藉:“……”你真是我亲哥。   见陈蕴藉神色不对,陈蕴贤叹道,“蕴藉,并非大哥刁难你,有我珠玉在前,若是你县试连前十都考不进去,你猜猜外头会怎么评价你?”   不难想象,拿他跟陈蕴贤比,他这个水平,简直是一坨……   陈蕴藉捂额,“大哥……”   “虽然我们都没有想过,你能赶超我,但也不能差得太多,蕴藉,大哥是为了你好。”陈蕴贤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虽然你读书天分不及我,可也并不差。”   要是没有陈蕴贤作对比,陈蕴藉其实已经是难得一见的天才了。   可惜,哥哥着实太妖孽了。   “那胡先生……”   陈蕴贤道,“我写一封信,你拿着。明日去见胡先生的时候,若是他坚持让你去考,你就把这封信给他看,他不会为难你的。”   闻言,陈蕴藉松了口气,“谢谢大哥。”   其实他自己也并不想现在就去考,因为他还没有准备好。   “谢什么?我是你大哥。”陈蕴贤当然也看出陈蕴藉并不想应试,至少现在不想,他在一些小事上,一贯是宠溺弟弟的,因此早就想好了要帮弟弟解决。   他带着陈蕴藉去书房,写了一封信,封好了交给陈蕴藉,“回去吧,好好读书,过两日我再考考你。”   陈蕴藉并不怕哥哥的考校,之前几次考校,哪怕考差了,陈蕴贤也从没有为难过他,只是把他的功课翻了个倍。   回到自己屋里,陈蕴藉练了一会儿字,又换身衣服去练锻体术,出了一身汗,才去沐浴更衣,然后上床睡觉。   次日上完早晨的课,陈蕴藉算了算时辰,去了胡先生的书房。   “进来。”   陈蕴藉推门而入,“胡先生。”   “蕴藉来了?坐吧。”   陈蕴藉依言坐下,“不知先生唤学生前来,有何事?”   “自从你进了甲班,我一直都很关注你,其实你的基础打得很牢固,已经可以升班,但书院的规矩你也知道,没有考过县试,是不能从启蒙班升到童生班的,你自己是什么想法?”   胡先生倒是没有开口就让陈蕴藉去应试,反倒和和气气的说了一番话,问陈蕴藉是什么想法,这是陈蕴藉没有想到的。 第29章 (一更)   “多谢胡先生好意,但我觉得自己目前的水平还略有不足,并未打算回乡应试。”陈蕴藉的想法很坚定,并未因为胡先生的态度温和可亲,就改变立场。   胡先生闻言眉头皱起,“蕴藉,你要知道,我虽然是举人,但论学问,并非顶尖,学问最好的还得数秀才班和童生班,以你现在的水平,考过县试并不成问题,你为何对自己如此没信心?”   他怀疑是陈蕴贤的存在,打击到了陈蕴藉的自信心。   陈蕴藉笑着道,“并非是学生对自己没有信心,而是学生对自己的要求略高,若只是考过县试而已,学生宁愿不考。”   昨日陈蕴贤说的一番话,陈蕴藉回去之后仔细想过,以他的本事,可能考不上解元,也考不上状元,但考个县试案首,应当是不成问题的,他毕竟不是真正的孩童。   但他目前的知识水平,确实低了一点,兄长陈蕴贤隔三差五考校他,他就没有一次合格过。   虽然每一次陈蕴贤都会略微提高一些标准,但这恰恰证明了,他的进步水平没有赶上陈蕴贤定下的标准。   陈蕴贤给他定下的标准或许高了一些,对他而言想要达到有些难,可陈蕴藉也了解这个哥哥。   若是他真的做不到,陈蕴贤不会定太高的标准,正因为陈蕴贤摸准了他的进步空间,才会定下这样的标准,至于陈蕴藉为什么没有达到陈蕴贤的标准。   陈蕴藉自己心里多多少少也有点数。   系统给他的奖励,除了灵珠和玻璃配方,其他的都需要时间练习。   每日晨起,他会第一时间去练习锻体术一个时辰,然后去书院读书。   上课的时候总会写字,因此陈蕴藉将练习书法的时间,都花在了课堂和课间,放学之后回家,他会去跟秦叔学骑射一个时辰。   这样一来,一天他最多有两个时辰花在了锻体术和骑射上。   而一天只有十二个时辰,除开睡觉的三四个时辰,他学习的时间就剩下一半,书院每日巳时开始上课,也即是说,巳时前就得到书院,申时放学回家,在书院待的时间只有三个时辰。   但他还得吃饭,解决其他小问题,回家也得练字,更要休息。   通常来说,一般过了戌时,便都要入睡了,陈蕴藉哪怕穿越了,也是个夜猫子,经常过了亥时都没睡,为此陈蕴贤还告诫过他,让他注意休息,不要熬夜伤身。   如此这般,一天下来,如果不熬夜,他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再去学习。   但让他放下锻体术和骑射,陈蕴藉也是不甘心的。   “要求略高?你倒说说,是什么要求?”胡先生被勾起了好奇心。   陈蕴藉便将陈蕴贤定的标准说了。   胡先生略感窒息,“你现在的水平,想入县试前十?”   简直是痴人说梦啊。   县案首听着好像没什么含金量,但你得知道,县试每年都有人去考,有些老书生,头发花白了也不肯放弃,人口少的县城竞争没那么激烈,可人口繁荣的县城,竞争就十分的可怕。   陈家祖籍扬州城,陈蕴藉面临的是整个扬州城的学子们,扬州城学风鼎盛,读书的人很多,每年应试者都超过千人。   想在其中脱颖而出,不说考案首,哪怕是考进前十,都是非常不容易的事。   “学生正是因为觉得现在达不到这个要求,所以决定不去。”陈蕴藉道。   胡先生皱起眉,“本末倒置,你如今最要紧的还是学习,启蒙班能教的你也都会了,只有升班之后你才能更进一步的学习,何必为了名次而耽误了自己?”   陈蕴藉算是看出来了,这位先生还是希望他能回乡应试。   他将袖子里藏好的书信取出来,递给胡先生,“这是家兄给先生的信,先生看了便知。”   胡先生闻言,接过信,拆阅过后,神情复杂的看着陈蕴藉,叹了口气,道,“我明白了,既然这样,你就先回去吧。”   陈蕴藉拱手告退,离开胡先生的书房之后,他便直接回了学堂,甫一进门,就引起了同窗们的全体关注。   谢子昂昨日就知道了陈蕴藉的打算,所以也不去问,省的吴志学挑事。   但他不问,也有别人问。   此人出身寒门,学问倒是不差,就是人品堪忧,整日里奉承讨好吴志学,看样子是盼着吴志学能拉扯他一把。   只能说,人品不怎么样,这眼光也奇差。   就吴志学这种人,还想他能帮衬你一个农家子?   “陈兄,胡先生唤你去,是不是让你回乡应试?”   陈蕴藉微微一笑,道,“今年县试之期已过,要考也得等来年了。”   谢子昂惊讶的看了眼陈蕴藉,不过他也没拆台。   吴志学闻言,脸色愈发不好看,冷笑道,“小小年纪,不要好高骛远。”   “先生说我现在的水平过县试不成问题,何谈好高骛远?”陈蕴藉淡淡的道。   吴志学被噎住,脸色难看。   他要回乡应试还是他自己主动去找胡先生问,胡先生被他缠得没办法了,才应允,看胡先生的态度,想必也不看好他能考个好名次。   但到了陈蕴藉这里,竟说他考过县试不成问题。   他比陈蕴藉还年长五岁,学问竟被其赶超了不成?   见吴志学被他怼的没话说了,陈蕴藉便不再理会他,县试之期还得明年,起码明年之前,吴志学这里都不会再来挑事了。   等下了学,谢子昂跟着陈蕴藉一块儿出书院,“蕴藉哥,你撒谎可真是面不红气不喘,那吴志学被你挤兑得脸色难看极了。”   “离明年还有大半年的时间,说不定到了明年,我就真的去参加了呢?”陈蕴藉道。   谢子昂笑嘻嘻的道,“不管蕴藉哥你去不去,反正明年我是要去考的。”   “你要去考?”陈蕴藉有些惊讶。   谢子昂道,“昨儿你走之后,我仔细想了想,觉得你说得有道理,我要是比吴志学早些升入童生班,往后他再跟我吵。   我就更有底气了,即便他与我一同升班,我也比他年纪小,这么一比,他还是不如我。”   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啊!   “你要考我自然不拦你,但你的基础要打牢,可不能为了斗气,毁了自己的前途。”陈蕴藉道。   谢子昂表情认真了许多,“蕴藉哥放心,我不会乱来的。”   “你自己心里有数便可……”陈蕴藉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我回去了。”   二人在书院门口道别。   陈蕴藉回到家,练了一会儿字,便去找陈蕴贤。   他将今日胡先生说的话告诉陈蕴贤,“我觉得先生说得也有些道理,大哥觉得呢?”   “年前你若是能达到我的标准,我自然不会拦着你去考,但你若是达不到我的标准,那便不要想了,我是不会允许你去应试的。”陈蕴贤道。   陈蕴藉沉吟片刻,认真的道,“我会努力的。”   这日之后,陈蕴藉每日下学回家,吃过饭就呆在书房里苦读,亥时过半便洗漱睡下。   这边陈蕴藉整日里埋头苦读,另一边林如海的任命也下来了。   林如海是探花,初授官便是正七品翰林院编修,后来升到从五品的兰台寺大夫,又被钦点了扬州巡盐御史,去监察盐务。   本朝巡盐御史乃是兼任,仍按原官品级算。   此番回京,林如海把江苏搅得天翻地覆,但却更得皇上看重,因立了大功,被钦点户部右侍郎。   至于原户部右侍郎,因为牵扯进江苏盐税案,已经被下狱。   林如海一跃就成了正二品的户部侍郎,巧的是他直系上官便是陈蕴藉的外公宋闻。   自打林如海的任命下来,许多官员后悔没有在林如海还没有起势的时候将女儿许给他,以林如海如今的官位,女儿哪怕做个继室,也很划算啊。   可惜的是,林如海任命下来之后,立刻就准备了丰厚的聘礼去宋家下聘。   下聘之后,又挑了最近的吉日请期,最后择定了八月十五的婚期。   一连串的动作,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   林家和宋家敲定了婚期,宋雨婷便不再出门赴宴,静心待嫁。   而黛玉因为还在孝期,也不便出行,根本没有机会出门。   林如海任命下来后,也忙于政务,根本没有时间关心黛玉。   好在黛玉之前才得了系统奖励的琴棋书画精通还有掌家大全,现在还在摸索阶段,一个人在家里倒也并不无聊。   天气日渐炎热,京城更是酷热,陈蕴藉有些不耐热,心烦气躁起来,读书也没法集中精力。   课间陈蕴藉更是不想出去感受太阳的热情。   “蕴藉,蕴藉。”   门外有人喊,陈蕴藉抬头,就见陆永元和邵宜年站在门口,见他看过来,便对他招手。   陈蕴藉恨不得翻白眼,但在书院这样的地方,好歹还是忍住了。   他起身走到门口,也不出去,“唤我作甚?”   “你整日待在学堂里,也不觉得闷?”陆永元见陈蕴藉满脸不耐,心浮气躁的模样,便笑着打趣他,“看你这满脸烦躁的样子,不如跟我们出去走走?”   “我这是被热的,行了,别废话了,有什么事,说吧。”陈蕴藉撑开从家里带来的扇子,不停地扇风解热。   陆永元扯着嘴角,“有那么热吗?学堂里还放着冰呢,挺凉快啊。”   “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不耐热了。”陈蕴藉烦躁的道。   邵宜年嘻嘻哈哈的调笑道,“莫不是血气方刚,得找个地儿消消火?”   ‘啪’的一声,陆永元拿着折扇往他脑门上敲了一下,“我看你是热的脑子不清醒了。” 第30章 (二更)   邵宜年揉了揉脑门,抱怨道,“你倒是轻点啊,要是破了相,你赔得起吗?”   “还赔?你的脑子都没了,还想要你这张脸呢?”陆永元没好气的道。   邵宜年恼了,“你怎么说话呢?”   “你倒是想想你自己说了什么?”陆永元横他一眼。   邵宜年想了想,顿时有些惊悚,讪讪笑了笑,撑开扇子遮住半张脸,不吭气儿了。   他刚才说话也没过脑子,竟然对陈蕴藉说这种话,若是被陈蕴贤知道了,能揭了他的皮。   陈蕴藉看着这俩斗嘴,也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轻笑两声,“至于吗?我大哥没有那么可怕吧?”   “只有你这么觉得吧?”邵宜年放下扇子,撇嘴道。   陈蕴藉笑了笑,也不同他争辩,“行了,不要闲扯了,找我干什么?”   “咱们去一边说?”陆永元往院子墙边的树荫处扬了扬下巴,示意道。   陈蕴藉眉头一挑,这次倒没有拒绝,拿撑开的扇子遮住阳光,走到树荫下。   “神神秘秘的,何事?”   陆永元往四周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问他,“上回在圣清湖,咱们遇到你大哥和张通判的事,你还记不记得?”   “当然记得。”陈蕴藉道。   陆永元又问,“你回去之后有没有问你大哥,圣清湖的命案到底是怎么回事?”   闻言,陈蕴藉看他一眼,“你这是有备而来啊?”   都是打小一块儿长大的朋友,谁不知道谁?   陆永元咧嘴笑了笑,也不心虚,“这不是知道你好奇心重,回去一定会问你大哥吗?”   “我确实是问了。”陈蕴藉道。   陆永元精神一振,“如何?”   “我大哥没说。”   陆永元的神色一凝,“没告诉你?”   陈蕴藉叹道,“大哥说这件事牵涉甚大,我知道多了没好处,不但不告诉我,还不许我打听。”   “这就麻烦了……”陆永元皱着眉道。   陈蕴藉挑眉,“怎么说?”   “宜年的父亲是顺天府尹,这你知道,圣清湖的命案一开始只有顺天府的通判在查,张通判似乎同你哥哥关系不错,拉了你哥哥去圣清湖查探,具体如何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张通判过了一日就带着人四处抓人,但是人没抓到,乐瑶郡主却失踪了。”   陈蕴藉没什么反应,“这位乐瑶郡主是谁家的?”   “乐瑶郡主是五皇子昭王之女。”陆永元道。   又是皇室之女。   陈蕴藉叹道,“所以说,明知道圣清湖刚出了命案,还要在那儿玩儿,这是何等的作死啊。”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乐瑶郡主不见踪影,昭王问责邵伯父,皇上也命邵伯父寻找乐瑶郡主的下落,若是乐瑶郡主出事,只怕邵伯父……”陆永元叹气。   陈蕴藉无语,“这些皇家的人,出点事儿就要迁怒旁人。”   陆永元面色微变,“这话你也说,不要命了?”   “我大概明白你找我的意思了,你是想知道我大哥有没有把这件事说给我听,想借此找到那个凶手。”陈蕴藉不接陆永元的话,直接道。   陆永元也顾不上说陈蕴藉,道,“原本是这个打算,现在你也不知道,那就行不通了。”   “日前我问大哥的时候,大哥就说这个案子牵涉甚大,我猜测同几位皇子有关,现在乐瑶郡主不见踪影,倒是让我确定了这个猜测。”陈蕴藉叹道。   陈蕴藉这位哥哥可不是个胆小怕事的人,他惯来骄傲,也自信能应付各种变故,能让他如此态度的,只能是与皇家有关。   甚至……可能牵扯到夺嫡之争。   自古以来,夺嫡之争都充满了腥风血雨。   陈家能安稳的度过这几十年,历经两任帝皇,就是因为陈家不掺和这些。   邵宜年也不是蠢人,陈蕴藉这番话几乎是明示。   他与陆永元对视一眼,向陈蕴藉一礼,表示感谢,并未多言。   “天气炎热,你们也少在外面溜达,我走了。”说完,陈蕴藉就回了学堂,学堂里面还是比外面要凉快许多。   陆永元看着陈蕴藉进了学堂,叹道,“陈家这两兄弟,都不简单啊。”   “从前我还觉得蕴藉差他哥哥太多,没有什么心机城府,可今日我倒是觉得,我小看了他。”邵宜年也感叹。   陆永元道,“陈家有此双骄,可保陈家数十年荣华富贵了。”   “不说这个了,蕴藉方才说的,你怎么看?”邵宜年没有了以往嬉笑玩闹的样子,满面肃容的问陆永元。   陆永元想了想,道,“陈家这兄弟俩,对彼此都十分了解,蕴藉既然敢这么说,想必是有几分把握的,你回去之后把这个可能透露给邵伯父知道,邵伯父毕竟为官十数载,他能应付的。”   “好。”邵宜年沉吟片刻,点头。   转眼到了申时,书院放学。   到家的时候,已经接近酉时,陈蕴藉让小厮把书箱放回去,转道去了陈蕴贤的院子。   翰林院很清闲,陈蕴贤一般这个时候已经回家。   听闻陈蕴藉来了,陈蕴贤跟妻子说了一声,便去书房见陈蕴藉。   “刚下学就往我这儿跑,又遇到什么事了?”陈蕴贤道。   陈蕴藉把陆永元和邵宜年今天找他的事儿说了,“我也不是来打探消息,就是觉得这件事要跟大哥说一声。”   “倒是有些长进。”陈蕴贤夸了他一句,想了想,道,“此事你不要管,也不要去打听,到此为止,明白吗?”   这个答案没让陈蕴藉意外,他点点头,“我知道了,大哥。”   “最近的课业有没有不懂的地方?”陈蕴贤问道。   陈蕴藉便将近日的困惑说出来询问陈蕴贤,陈蕴贤的水平远远高于胡先生,三言两语就给陈蕴藉解释清楚了,“还有不明白的吗?”   “没有了。”陈蕴藉摇头。   陈蕴贤点头,“没事了就回去读书吧,你最近的进步不小,明天我再考考你。”   陈蕴藉起身告辞,回到院子里就开始看书。   ……   林府……   因家中没有主母,林如海又忙于政务,林府的家务如今是黛玉在管。   一开始,黛玉有林管家帮衬也还是有些手忙脚乱,可等她慢慢学会了系统奖励的掌家大全,对于内务她越来越得心应手。   林如海这日从户部衙门回来,听管家的禀报,略微有些诧异,“玉儿真管得这么好?”   “姑娘掌家已经有夫人七成的本事了,她现在还小,等再过个几年,赶超夫人也不稀奇。”管家如是道。   闻言,林如海想了想,道,“你把夫人留的嫁妆单子对一对,交给玉儿吧。”   既然玉儿有管账的天分,就不要埋没了,让她拿去练手,贾敏嫁给他的时候,是国公之女,嫁妆可谓是十里红妆,非常的丰厚,黛玉只要不乱来,够她吃一辈子了。   “现在就把夫人的嫁妆给姑娘?是不是先拿出一部分给姑娘适应一下?”林管家有些被林如海的大手笔惊到。   林如海笑了笑道,“玉儿是夫人唯一的孩子,她的嫁妆自然是玉儿的。”   即便宋雨婷嫁到他家,贾敏的嫁妆也不可能分给她。   “可是……”   林如海抬手制止他,“玉儿不是乱来的孩子,她有掌家的天分,你方才也说了,她如今掌家的本事已有夫人的七成,夫人的嫁妆交给她,她也不会胡来。何况,夫人的嫁妆,早晚也要给玉儿,如今她既然能管,何不早些给她?”   “老奴明白了。”既然老爷已经决定,他自然没什么立场阻止。   回头林管家便对了对贾敏的嫁妆单子,确定没有遗漏,才拿来给黛玉。   黛玉收到这么丰厚的嫁妆单子,整个人都有些发懵,“这是……”   “老爷说夫人的嫁妆现在就交给姑娘打理,往后姑娘出嫁,这些都是姑娘的陪嫁。”林管家诚实的转达了林如海的意思。   黛玉心思通透,如何不知林如海的心意,他将另娶,怕黛玉会不安,干脆将贾敏丰厚的嫁妆给了黛玉,有这些嫁妆在手里,不管将来是如何场景,她都有足够的底气面对。   “我知道了。”黛玉拿着嫁妆单子去库房对了一下,然后让人将嫁妆铺子的账本拿来。   最近刚看完林家的账本,黛玉刚闲下来,还有些不适应,现在有了新的账本,黛玉也有了事情可以做。   这些嫁妆铺子大半都是荣国公府给贾敏置备的,用的也大多是贾家的人,黛玉刚盘查了几个铺子的旧账,发现有些对不上。   她眉头一皱,又算了一遍,确定账目不对。   林黛玉倒没有急着让人把铺子的掌事叫来问,她花了三四天的时间,盘查完了全部嫁妆铺子的旧账,其中有大半的账目都有问题。   多数都是从他爹去扬州赴任那年开始的,因为那年弟弟夭折,母亲又经常生病,对这些账目基本都是交给身边的下人去打理,可这些人,竟然在她母亲尚在的时候,就折腾她母亲的嫁妆。   林黛玉的心中仿佛有一团火在烧。   这些可恶的家贼!   林如海忙于政务,黛玉也不想拿这些事去烦他,可她手里又没有得用的人。   让人将账本都收起来,暂时放在她屋里,然后把伺候的人都撵了出去,黛玉烦心的很,不由想起了陈蕴藉。   好些日子没见到他过来了,也不知道他近日在忙些什么。   想到贾家这些陪嫁的下人偷她母亲的嫁妆,黛玉心里对贾家的不喜,又增添了几分。   另一边,陈蕴藉正聚精会神的看书,突然就有些犯困,打了个哈欠,趴在桌上瞬间就睡了过去。   一眨眼,便到了黛玉的屋里,抬头就对上了黛玉一双水润的眼睛。 第31章 (三更)   林黛玉方才还想着好久没见陈蕴藉了,没想到转眼人就到了眼前。   而陈蕴藉这里也收到了系统的提示。   【您的宿主黛玉因母亲嫁妆被贾家的陪嫁贪墨而烦心,请为您的宿主排忧解难。】   陈蕴藉一听就皱眉,贾家的人向来没规矩,陈蕴藉是半点都不怀疑,可没想到连贾敏的嫁妆他们也敢贪墨,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蕴藉哥哥,好久不见了。”林黛玉反应过来,眼中含笑的打招呼。   陈蕴藉还在想着贾家那些陪嫁,骤然听到黛玉的调笑,险些闪了腰,嘴角一抽,道,“你这么叫我,倒让我有些不习惯了。”   “不是你说,等我叫你哥哥的那一天吗?”黛玉笑道。   陈蕴藉便笑了,“好的,黛玉妹妹,让蕴藉哥哥来替你排忧解难,说吧,到底怎么回事。”说着走到黛玉桌对面坐下,倒了杯茶。   黛玉被他调侃,忍不住笑了两声,很快又收了笑,将今天的事告诉了陈蕴藉。   听完,陈蕴藉皱着眉,“也就是说,在去扬州之前,这些账本都没问题?”   “至少我没有看出有什么问题。”黛玉道。   陈蕴藉神色一凝,“账本呢?拿来我看看。”   黛玉之前就没让人把账本搬走,因此还在她的房里,三四箱的账本,黛玉足足看了三四天,才将这些账本看完。   她指着几个木箱子,道,“账本全在那儿了,我将这些账本看完都花了三四天的时间,你这一时半会儿的只怕是看不完。”   陈蕴藉看着几个大木箱子,瞠目结舌,“这么多?”   “母亲的嫁妆很多,铺子便有几十个,金陵的,京城的,还有母亲自己在苏州置办的,这些铺子的账本全在这儿了。”黛玉道。   陈蕴藉惊叹道,“这么多账本,你花了三四天的时间看完,岂不是一整天都在看?”   黛玉没有否认。   陈蕴藉眉头皱起,这一时半会儿的,他还真看不完这么多账本。   他想了想,道,“有纸笔没?”   “这是我的起居室,没有纸笔,笔墨纸砚都在书房里。”黛玉道。   陈蕴藉道,“那就去书房,我教你一个更简单的记账方式。”   闻言,黛玉有些诧异,“更简单的记账方式?”   “你让人将这些账本都搬到书房里去,一会儿你就知道了。”陈蕴藉道。   黛玉自然相信陈蕴藉,唤人进来,将几个大箱子都搬到了书房里,然后又将人支走。   书房里就只剩下了黛玉和陈蕴藉,“然后呢?”   “先研磨。”陈蕴藉道。   黛玉便研磨,等了一会儿,陈蕴藉便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从零到九的阿拉伯数字,又在下面写上对应的中文数字。   “这是西洋盛行的一种数字……”陈蕴藉简单的介绍了一下数字的用法,黛玉很聪明,理解能力很强,他只说了一遍,黛玉就记得差不多了,“你母亲陪嫁铺子的账本有点多,我可能在这里待不了太长的时间,账本我就先不看了,我教你列个表格,就像这样。”   陈蕴藉在纸上画上表格,“从上往下是列,从左至右是条,这一列你写上商铺的名字,最上面这一条写上日期,然后记上数字。”   黛玉有不懂的地方就问陈蕴藉,陈蕴藉也不厌其烦的教她。   也不知道花费了多长的时间,黛玉终于弄懂了这套新式记账法,叹为观止的道,“我从来没见过这种记账的方法,你是从哪里学来的?”   “这个啊,自己瞎琢磨的。”陈蕴藉获得的奖励,黛玉都一清二楚,他没法往系统头上扣锅,只能随口敷衍了一句。   黛玉看着他道,“有了这新式记账法,账目清晰了然,这些管事再也不能弄鬼了。”   “这倒也未必,正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你有了新式记账法,他们就会琢磨如何做假账,防不胜防的。”陈蕴藉道。   阿拉伯数字的记账法,只能说比中文记账法更简便,但要是说有了这新式记账法,就能完全杜绝做假账,那可就小看了这些做假账的人。   黛玉虽然被泼了冷水,但也兴致不减,“不管怎么说,都帮了我的大忙了。”   “回头你找两个心腹丫鬟,将这种新式记账法交给她们,让后让她们将这些账本重新誊抄一份出来,有数目不对的地方,让她们记下……”   陈蕴藉说着倒了杯茶喝,补充道,“誊抄完,不要怕麻烦你爹,只管去找你父亲,贾家这些管事,你年纪尚小,不好出面,由你父亲解决,最好不过。”   黛玉眨了眨眼,“你倒是了解我。”   因为林如海忙着政务,黛玉确实不想拿这些腌臜事惹父亲心烦。   “你就是这样,太善解人意了,有时候稍微任性一点,也不妨事。”陈蕴藉道。   黛玉闻言笑起来,“哪有你这样的,让我任性一些,我要是真任性了,就都不管我了。”   “谁跟你说的?”陈蕴藉皱起眉道。   黛玉道,“没谁跟我说,外祖母娘家的侄孙女,就是保龄侯家的小姐,她自幼父母双亡,祖父祖母故去后。   她如今是跟着叔叔婶婶生活,隔三差五的就被接到荣国公府,听她说,在叔叔家的日子很不好过,明明是侯府小姐,针线活还得她自己学着做。”   闻言,陈蕴藉一听就知道说的是史湘云。   对这史湘云,陈蕴藉是有些不喜欢的。   原着中,这位号称豁达乐观,恣意潇洒的豪爽姑娘,在薛宝钗的生日宴上,将黛玉拿戏子做比。   虽说这话头是王熙凤起的头,可薛宝钗、贾宝玉都知道王熙凤在暗指谁,前者向来进退有度,不会说这种引起争端的话,后者就更不必提,贾宝玉了解黛玉的性子,他怕得罪了黛玉,不敢说。   只有史湘云,不知是真豪爽,还是假豪爽,明知戏子长得像黛玉,还要当着人的面说出口。   戏子是什么?是优伶,是下九流的贱籍。黛玉是官家小姐,哪怕她父母皆亡,可也是正经的官家小姐,拿她比戏子,这是羞辱。   前些日子陈蕴藉与陆永元去兰园听戏,见识了万人追捧的盛清涵,可这盛清涵名气再高,捧他的人再多,也改变不了他是贱籍。   原着中贾家那个唱戏的远不如盛清涵,拿来跟黛玉比,莫说她不是存心羞辱。   即便她没有这个心思羞辱黛玉,可她也切切实实的做了羞辱黛玉的事。   黛玉跟一个唱戏的优伶长得像,若是传了出去,黛玉还有什么名声可言?   偏她还理直气壮,等宝玉去找她,还在背后对黛玉一通贬低,说她小性儿。   你史湘云羞辱她跟戏子像的时候,黛玉都没有翻脸,更没有找你问责,你倒反过来说她小性儿?究竟是谁小性儿?   “你怎么了?脸色这般难看?”黛玉有些意外,她不过说了两句,陈蕴藉怎么变了脸?   再想想她说了什么,她不由好奇的道,“你们家同保龄侯府不睦?”   陈蕴藉回过神来,“没有啊?咱家跟保龄侯府素无往来,哪儿来的不睦?”   “那怎么我提到他们家,你的脸色就变了。”黛玉纳闷的道。   陈蕴藉笑了笑,“听你说起史家那位小姐,我倒是想起卢家表妹,她好像认识,还提起过她。”   这倒不是陈蕴藉说谎。   小姑妈家的表妹卢锦欣最爱缠着陈蕴藉,一张嘴叭叭叭说个不停,原身烦她也是因为这个,话太多了些,还说的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黛玉闻言微讶,“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保龄侯府的姑娘,父母双亡的,只有长房的孤女史大姑娘,难不成还有第二个父母双亡的史家姑娘?”陈蕴藉不慌不忙的道。   黛玉颔首,“倒也是。”   “卢家妹妹居然还跟你提过史大妹妹?”黛玉觉得有些奇怪。   陈蕴藉叹道,“卢表妹相貌清丽,偏偏长了一张嘴,着实惹人厌烦。只要有机会,就在你耳边说个不停。”   黛玉闻言,略有些惊讶,“卢家妹妹看着还挺乖巧的,哪儿有你说的这么烦?”   “你才见过她几次啊,不要以貌取人,等我堂姨嫁过来,到时候你跟她见得多了,就知道我有没有骗你了。”陈蕴藉道。   黛玉道,“我没有说你骗我啊,只是觉得卢家妹妹不像你说得这种人。”   “这不是重点……”陈蕴藉摆摆手,“卢表妹上次跟我说,她有一回跟着小姑妈去吃席,在宴席上也遇到了跟保龄侯夫人出来参加宴席的史家大姑娘,虽然没说几句话,但卢表妹跟我说,她很不喜欢史大姑娘。”   黛玉闻言有些惊讶,“这是为什么?”   “这……就要说起你那个表哥,贾宝玉了。”陈蕴藉迟疑了一下,道。   黛玉眉头一挑,没想到又跟贾宝玉扯上了关系,“说来听听。”   “你从前还在扬州的时候,史家姑娘就经常被接到荣国公府,那碧纱橱,她也住过。从前宝玉的衣服,她也是拿着穿,从无避讳。那荣国公府规矩不严,这事儿早就传遍了。”陈蕴藉道。   黛玉:“……”   她揉了揉额角,有些吃惊,“我只知道史大妹妹跟宝玉表哥关系亲密,没想到她还穿过宝玉表哥的衣裳,这也……”   “她那个时候年纪还小,倒也没什么,只是如今她年岁渐长,可宝玉的衣服,她偶尔还是会往身上穿。”   陈蕴藉觉得,保龄侯府可能确实没教过史湘云什么,否则怎么会如此不知分寸?   黛玉神情微愕,有些说不出话来。   在荣国府的时候,黛玉时常一个人呆在屋里不出去,即便宝玉盛情相邀,她也是推说要给母亲抄写经书祈福而拒绝。   如今再看,她实在是庆幸自己的选择。 第32章 (一更)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想必是贾家有意与史家亲上做亲,你也不用想太多。”陈蕴藉宽慰道。   黛玉嗯了一声,“总归我已经离开了贾府,父亲说只作寻常亲戚处着,若是请我去做客,我自己想去就去,不想去就拒绝,不用委屈自己。”   “看吧,这世上最疼你的,还得是你的父母。”陈蕴藉道。   黛玉眉眼弯弯的道,“不止,还有蕴藉哥哥。”   “呃……”陈蕴藉一噎,旋即也笑了,“当然,我也很疼你。”   两人对视间,陈蕴藉身形渐渐透明,黛玉连忙道,“下次见。”   陈蕴藉还未来得及回话,就已经回去了。   睁开眼,眼前是一本书,他撑起身,有什么东西从身上滑落,他一看,是一件外衣。   “醒了?”   陈蕴贤的声音传来,陈蕴藉顿时坐直了身体,往前一看,陈蕴贤坐在他书房的圆桌旁,手里还拿着一本书,不知道在这里坐了多久。   “大哥……”陈蕴藉有些讪讪。   ‘睡’过去并非他的本意,但被他大哥给抓了现场,就很尴尬了。   陈蕴贤放下书,叹道,“你最近也是太累了,今天就早些休息,不要熬夜读书了。”   没有挨骂,让陈蕴藉略感意外,他眨了眨眼,“大哥?”   “我只是过来看看你,没想到你睡着了,放心,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近日确实很用功。”陈蕴贤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陈蕴藉不知为何,心里松了口气,“谢谢大哥。”   “明天的考校推迟到后天,这几天你好好休息。”陈蕴贤说完,就走了。   陈蕴藉呆坐了一会儿,觉得肚子有些饿,再看天色,居然已经黑了。   “二爷,摆饭吗?”小厮进屋问道。   陈蕴藉放下书,“摆饭吧。”   他也确实饿了。   吃过饭,陈蕴藉去园子里逛了逛,消消食,回来就沐浴更衣,然后睡觉。   次日晨起,陈蕴藉照旧练锻体术一个时辰,然后沐浴换了身青衫,背著书箱去书院。   ……   林府……   黛玉晨起,换衣洗漱,等玉雁给她盘好头发,便道,“玉雁,你去把丹雀和白雀都叫来。”   从前黛玉在扬州读书的时候,还有两个陪读丫鬟,丹雀和白雀就是那两个陪读的。   丹雀和白雀都是林家的家生子,因林如海看重黛玉,请了做过官的进士来教黛玉读书,又觉得黛玉跟着贾雨村一个外男读书不妥,才又在家生子当中挑了两个聪明伶俐的丫头陪黛玉读书,以免黛玉一个人读书寂寞。   丹雀和白雀都是府上管事的女儿,自从跟了黛玉,便弃了原来的名字不用。   这两个陪读丫鬟,本就聪明,又得了机缘跟黛玉一起读过书,本身就是识文断字的,对黛玉的忠心自不必提,像她们这样的家生子,只能世代为奴,能跟随黛玉读书,已经是三生有幸。   之前陈蕴藉说挑两个忠心的丫头教新式记账法,黛玉立刻就想起了这两个陪读的丫鬟。   论忠心,这两个婢女都是府上的家生子,论聪明,她们也是识文断字的,教起来更容易。   至于玉雁和雪雁,这两个虽然也是府上的家生子,但都没读过书,因此黛玉便将她们排除了。   丹雀和白雀也确实聪明,黛玉多教了两遍,她们就学会了。   虽然不知道这新式记账法是怎么来的,但她们都读过书,甚至学会了对她们好处多多,因此对黛玉愈发感激。   黛玉让她们将箱子里的账本重新按照新式记账法誊抄一遍,有错漏的地方再另外记下,弄好之后交给她。   记账着实是个繁杂的活计,黛玉之前看完都花了三四天的时间,这用新式记账法誊抄下来,就更耗费时间了。   好在有两个人,能互相分担分担,即便如此,还是耗费了半个月的时间才整理完。   黛玉将新式记账法的账本翻看了一遍,发现账上足足有十万两银子对不上数。   要知道,十两银子就足够一家三口生活一年,十万两银子代表什么?可以养活一万户人家一年。   黛玉脸色难看极了,她母亲亡故还不到两年,这些奴才就如此迫不及待的掏空她母亲的嫁妆?   之前的记账方式过于复杂,黛玉光是理清,都费劲,只知道账目有问题,但却不知道差了这么多数额,这已经不是她能处理的了。   黛玉让人将新账本和旧账本全部带上,跟着她一块儿去见父亲。   林如海今日正好休沐,在书房里练字的时候,就有人来报,黛玉找他。   他搁下笔,让人请黛玉进来。   不想黛玉还带来了三四个箱子,跟来的丹雀和白雀手里也捧着账本。   “玉儿,你这是?”   黛玉眼眶通红,屈膝不起,“还请父亲,为母亲做主。”   闻言,林如海面色微变,他从案后走出来,扶起黛玉,“这是怎么了?快起来说话。”   林如海引着黛玉在书房的桌旁坐下,“受什么委屈了?怎么还跟你母亲扯上关系了?”   “上回父亲让大管家将母亲的嫁妆交给我,我让管事们把账本给我看,哪知账目对不上数,这些记账的方式过于复杂,女儿也只感觉数目不对,便请教了上回跟宋姨去潭柘寺时认识的陈家二公子。   他教了我新式记账法,我教会了丹雀、白雀,让她们用新式记账法将这些账本全部誊抄一遍,哪知竟有足足十万两白银对不上数。”   林如海最近忙着政务,女儿上回跟宋家姑娘去潭柘寺还是他出面牵的线,回来之后女儿也告诉她遇到了什么人,没想到女儿同陈家的公子还有联系。   意外归意外,但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   贾敏的嫁妆铺子竟然有十万两银子对不上数,他太震惊了。   他拿起账本翻看,发现上面是一串数字,“这是……”   “这是阿拉伯数字,西洋那边盛行的一种数字。”黛玉又将新记账法解释给林如海听。   林如海是做什么的?他也是管账的行家,不管是巡盐御史,还是现在的户部侍郎,他干的一直都是管账的活儿。   哪怕是老旧的记账法,他也能理得清清楚楚,何况是这新式记账法?   搞明白之后,林如海惊讶的道,“这新式记账法是陈家二公子自己琢磨出来的?”   这可不得了啊!   单凭这记账法,就足以让陈蕴藉在户部站稳脚跟了。   “陈家哥哥是这么说的。”黛玉将陈蕴藉供出来,也是有意在父亲面前替陈蕴藉刷好感。   林如海看着账本,叹道,“看来下回拜访显文的时候,倒是可以见一见。”   黛玉没有说话。   林如海合上账本,“账本就先放在我这里,等我看完之后再料理他们,这件事,你就当做完全不知道,明白吗?”   “女儿明白。”   林如海这是要替她承担得罪荣国公府的后果。   毕竟贾敏的嫁妆铺子,多半都是贾家的陪嫁,这些人都跟贾家的奴仆沾亲带故,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荣国公府那边是一定会知道的。   这次林如海不打算自己悄悄的收拾这些下人,他唤来大管家,让他清查账目,然后去调查有问题的铺子,将证据都集齐。   林如海休沐日只有一天,全耗在了这些账本上,他看完账本,心中也很生气。   等大管家将证据摆到他面前,林如海想也不想,就让大管家拿着这些证据去顺天府告这些奴才贪墨他亡妻的嫁妆。   主告奴,还是证据确凿的情况下,那真是一告一个准。   贾敏这些嫁妆铺子,半数以上的管事手里都不干净。   一个个贪墨了贾敏的嫁妆,给自己买宅子,买女人,置办私产,端的是可恨。   这些人自从陪嫁到林家,卖身契自然是在贾敏手里,贾敏死后,卖身契就到了林如海这里。   林如海将这些管事告到官府,有这么确凿的证据,都不需要查,直接将人拿下带到官府,面对官老爷,这些下人根本没见过大世面,早就慌了神,只一味的求饶。   可林如海这次就是要收拾这些吸血的家贼,当然不肯轻轻揭过,但凡贪墨超过千两以上的他全都告到了官府,官司了结得也很快,情节严重的抄家砍头,情节轻一些的抄家流放,抄没的家产全都归还林家。   林如海当然不会要这些银子,全都交给了黛玉。   等到消息传到荣国公府,林如海早就料理完了这些家贼,还将铺子的管事都换上了林家的人。   这些举止落到贾家眼里,意味就完全不同了。   贾母只当林如海是盯上了女儿的嫁妆,派了赖嬷嬷上门讨说法。   林如海也不客气,将证据摆给赖嬷嬷看,并且明言,贾敏的嫁妆他已经分毫不取的交给了女儿林黛玉。   赖嬷嬷见了黛玉,确定了是真的,便灰溜溜的回了荣国公府复命,之后贾母便再没联系过林家。   对此,林如海教导黛玉,“人都有远近亲疏之别,但做人不能忘本,不能没有底线。你外祖母年迈,对这些老奴纵容太过,我冷眼瞧着,你外祖母自己的嫁妆,怕是也被贪墨了不少。”   只可惜,贾母并没有从他雷霆的手段之中察觉出异常,还觉得他想贪了贾敏的嫁妆。   这令林如海十分之寒心。   他做了贾家二十多年的女婿,每年的节礼,都是精心准备过的,十分丰厚。   可如今贾敏尸骨未寒,岳母先是欺他弱女,如今又疑心他贪亡妻的嫁妆,实在令人齿冷。   黛玉抱了抱父亲,眼眶也微微泛红。   “父亲,别难过,母亲在天之灵,也不愿见您这般。”黛玉道。   林如海勉强的笑了笑,“放心,为父不会放在心上。”   总归日后,他也不是贾家的女婿了。 第33章 (二更)   林如海将亡妻的陪嫁告到官府,这事儿闹得动静自然不小。   贾敏的陪嫁铺子在京城的少说就有十几个,这京中的铺子都是贾家给贾敏的陪嫁,就没有一个手里是干净的,统统都被抓到了官府,其中大半都砍了头,只有寥寥几人判了流放。   京城繁华,这些管事又跟荣国公府的管事沾亲带故,一个个就有些目中无人,再加上林家的爵位早就没有了,官位又不高,因此这些贾家的陪嫁也并不怎么把林家放在眼里。   哪里知道林如海甫一回京,一跃就成了正二品的要员。   贾敏亡故,女儿又年纪尚小,她的嫁妆自然就到了林如海的手里代为保管。   林家家资丰厚,也看不上贾敏这些嫁妆,因此林如海并没有查过这些陪嫁铺子的账目。   因此,竟是等到黛玉接手,才发现贾敏的嫁妆居然被贪墨了这么多。   经此一事,京中大半的勋贵也在严查府中的账目,也因此抓了好些蛀虫出来,此事略过不提。   刚过完立秋,末伏天气候炎热,陈蕴藉热的根本就不想出门上学。   可惜书院根本不放假,陈蕴藉再怎么不想去,也不得不换好衣服出门。   刚到书院,就见邵宜年和陆永元站在门口,像是在等人。   见到陈蕴藉,忙对他招手,陈蕴藉眉头一挑,上前来,“等我?”   “咱们边走边说。”邵宜年勾着陈蕴藉的肩膀往书院里走,“上回的事,谢啦。”   没头没尾的感谢,好像有些莫名其妙,但陈蕴藉却明白,还是上回命案的事。   “不用谢我,我也没帮你什么。”陈蕴藉道。   邵宜年咧嘴,“再谦虚就是虚伪了啊。”   闻言,陈蕴藉懒得同他争辩,“大清早在书院门口等我,就是为了说声谢谢?”   “当然不是啦……”邵宜年道,“这次能及时找到乐瑶郡主,多亏了你的消息,我父亲的乌纱帽总归是保住了,你可是功不可没,千万别说你什么都没做,你能告诉我消息,就已经是天大的帮助。”   陈蕴藉:“……”   他语塞片刻,叹道,“好吧,然后呢?”   “我父亲想要感谢你,正好再过几日就是中元节,书院放假一天,我父亲已经在云客来酒楼定了雅间,到时候你可一定要来。”邵宜年道。   陈蕴藉并不是很想去,但听邵宜年这话里的意思,雅间已经定好了,这个时候他要是不去,可就真的太不给面子了。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听陈蕴藉应下,邵宜年立马放开了搂着陈蕴藉肩膀的手,撑开扇子道,“我还真怕你拒绝。”   “你老爷不是都定好雅间了吗?我若再拒绝,岂非太不识趣?”陈蕴藉道。   邵宜年笑了笑,没说话。   陆永元道,“蕴藉,户部侍郎林大人下个月十五就要迎娶你堂姨了吧?”   陈蕴藉道,“不错,怎么问起这个?”   “林大人家最近出了那么大的事,你难道没听说?”陆永元讶然道。   陈蕴藉闻言了然,“你说的是主告奴的事?”   “原来你知道啊?”陆永元道,“知道你怎么还一副什么都不清楚的样子?”   “我只是不明白这有什么好说的。”陈蕴藉纳闷道。   陆永元看着陈蕴藉,过了一会儿,摇头失笑,“忘了你最近在用功读书,除了书院,根本就不出门的,不知道也正常。”   陈蕴藉眉头微蹙,“你到底打什么哑谜?有话直说。”   “近日京中有消息称,户部侍郎林大人告亡妻的陪嫁,乃是意在亡妻的丰厚嫁妆。”陆永元道。   陈蕴藉闻言嗤之以鼻,“简直荒谬,林家虽然清贵,但也是钟鼎之家,会贪亡妻的那点嫁妆?简直是可笑,这是从哪里传出的谣言?”   “这种谣言,我当然不会相信。但是……这世上明白人到底是不多,好些蠢人,已经相信了这种谣言……”   陆永元扇着风,悠悠的道,“你堂姨即将嫁过去,那你们家同林家可就沾亲带故了,这种谣言还是尽早澄清的好。”   陈蕴藉眉头紧皱,“我知道了。”顿了顿,“谢了。”   “不客气。”陆永元笑道。   陆永元和邵宜年都在童生班,因此半路上,陈蕴藉就同他们俩分开了。   等到申时放学,陈蕴藉收拾了东西,直接回府。   然后想也不想便去找陈蕴贤。   “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什么事求我。”陈蕴贤现在已经习惯弟弟有事没事就跑来求他了。   陈蕴藉话还没出口,就被堵了回去,挠了挠头,“大哥,你怎么知道我有事求你?”   “我还不知道你?”陈蕴贤好笑的道,“最近这段时间,你简直是废寝忘食的读书,若无事哪里会来找我?”   陈蕴藉被说得面上臊红,“我……”   “行了,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自家兄弟,不必见外。”陈蕴贤安慰了一句,又问,“说吧,到底出什么事了。”   陈蕴藉干脆坐下,一边倒水,一边道,“今天我去书院,阿元和宜年在书院门口等我,宜年说他老爷要在云客来酒楼宴请我,可我跟邵大人真没什么话可说,所以想请大哥跟我一块儿去。”说完将杯子里的水喝完。   听完了陈蕴藉的话,陈蕴贤想了想,道,“哪天?”   “最近这段时间,也就中元节放假一天。”陈蕴藉道。   陈蕴贤颔首,“我明白了,我跟你一块儿去,还有事吗?”   陈蕴藉便挠了挠头,将陆永元告诉他的事说了,“这谣言来得有些莫名其妙,虽然动静不大,但也影响林大人的声誉,他回京的时候,本就得罪了好些人,如今又闹出这种事,我怕有人会借此对付林大人。”   闻言,陈蕴贤深深看了陈蕴藉一眼,“蕴藉啊,你同林家那位大小姐,还有联系?”   陈蕴藉咧嘴,“大哥……”   “行了,我明白了。”陈蕴贤看着陈蕴藉懊恼的小表情,忍不住笑起来,伸手摸了摸弟弟的脑袋瓜子,“此事想要解决不难,交给我了,放心吧,皇上现在很看重林大人,一时半会儿的,没人能威胁到林大人的安危。”   陈蕴藉很想解释他和黛玉不是大哥想得那种关系,可又觉得这种解释+欲盖弥彰,便索性不再想着解释,“麻烦大哥了。”   事情说完了,陈蕴藉也没有走。   陈蕴贤挑眉,“还有事?”   “嗯……也没什么事,就是想让大哥帮我找几个合适的人替我办事……”陈蕴藉喝着茶,忍不住想叹气,“每次遇到事,就来找大哥,总觉得……太麻烦大哥了。”   陈蕴贤扬了扬眉,沉思片刻,道,“这样吧,你那两个奶兄弟,还有几个小厮,我替你教教,回头你要办什么事,让他们去办便是了。若是有什么处理不了的,就来找大哥……”   顿了顿,“大哥从来没觉得你找我很麻烦。”   “有劳大哥。”陈蕴藉没有再说麻烦不麻烦的话,再说估计这位弟控哥哥要恼了。   陈蕴贤从书桌的抽屉里取出一个木盒子交给陈蕴藉,“知道你手头紧,拿去用,不够了,再来找我。”   闻言,陈蕴藉不打开都知道盒子里面是什么。   “这……我整天都在家里,没什么花钱的地方。而且,我手里虽然没有大哥有钱,但也不是特别缺钱。”陈蕴藉不肯接。   陈蕴贤硬塞到弟弟手里,板着脸道,“给你就拿着,矫情什么?”   “我没有矫情。”陈蕴藉嘟囔着,不太敢跟陈蕴贤呛声。   陈蕴贤道,“行了,你嫂嫂还等着我用饭,你赶紧回去念书吧。”   “那我走了。”陈蕴藉如临大赦,忙不迭告辞。   看着弟弟离去的背影,陈蕴贤摇头。   弟弟也长大了,知道爱面子了。   他回到屋里,沈氏摸着肚子,面上带着温柔的浅笑。   “阿妍。”   沈氏闺名妍妍,陈蕴贤觉得妍字很衬沈氏,便唤她阿妍。   沈氏抬起头,见陈蕴贤站在门口,便笑道,“蕴藉走了?”   “这小子还知道害臊了。”陈蕴贤在她身边坐下,摸了摸隆起的肚子,道,“不说他了,最近感觉如何?辛苦吗?天气越来越热了,要是受不住,我带你去京郊的庄子上住一段时间,那边比城里凉快些。”   沈氏摇头,“屋里镇着冰,没有那么热,不必折腾了,你每日还要去翰林院入值,去了京郊来往也不方便。”   “骑马很快的。”陈蕴贤道。   沈氏还是摇头,“算了,别折腾了。”   见她确实不肯,陈蕴贤便没有再坚持。   陪着沈氏用了晚饭,又扶着妻子去园子里走两圈消食,才送沈氏回房。   “我自己一个人没事,还有这么多人伺候呢,你忙你的去吧,不必惦记我。”沈氏道。   陈蕴贤道,“我去书房办点事,很快就回来。”   沈氏让他快去,陈蕴贤便在她额间轻轻一吻,“等我回来。”   看着陈蕴贤出去的背影,沈氏面颊通红,扭头就见在边上站着的丫鬟们捂嘴偷笑。   见沈氏看过来,便笑着奉承她,“大爷真是爱惨了大奶奶,每日从衙门回来,根本不愿意离开大奶奶身边呢。”   沈氏瞪他们一眼,“贫嘴,都干活去吧,别站在这里。”   另一边,陈蕴贤来到书房后,就唤来卓嘉木,让他去处理林如海那些谣言。   这种谣言,陈蕴贤都不需要去查,便可以确定,这多半是从贾家传出来的。   毕竟嫁妆的归属问题,也就只有贾家才会在意了。   卓嘉木办事能力很强,这种谣言,只需要找几个人,重新编几句话,再扩散一下,就能抵消前面的谣言影响。   于是没两日,整个京城都知道,林如海是在清理蛀虫,为了把亡妻的嫁妆完完整整的交到亡妻之女的手里。 第34章 (三更)   七月半,中元节。   传说,七月半是鬼门大开的日子,每年到了这一天,地府亡魂都会从鬼门归来。   因此中元节也有不少人放河灯祈福。   这日晨起,陈蕴藉照常练一个时辰锻体术,然后沐浴更衣,用过早饭,正准备出门,就见陈蕴贤带着洗墨和琴砚两个小厮进来。   “用过膳了?”陈蕴贤问他。   陈蕴藉理了理衣袖,道,“刚吃过,大哥呢?”   “吃过才来的……”陈蕴贤道,“既然都收拾好了,就跟我走吧。”   陈蕴藉应了一声,也带了两个小厮随同。   兄弟俩这次出门没有骑马,陈蕴贤一早命人备好马车,出门的时候直接上马车。   路上兄弟俩一直在闲聊,气氛和谐。   到了云客来酒楼,陈蕴藉率先下了马车,没想到邵宜年老早就在门口等着,见陈蕴藉下马车,就笑着打趣他,“出门在外,你居然还坐马车?太娇气了吧?”   话音刚落下,就见马车上又下来一个人,竟然是陈蕴贤,邵宜年的扇子吓得没拿稳掉在地上,他忙弯腰捡起来,再站起来时,陈家兄弟已经走到他面前。   邵宜年面上险些撑不住笑,“陈,陈大哥。”   “坐马车就算娇气了?”陈蕴贤温温和和的问他。   邵宜年想起被陈蕴贤支配的恐惧,忙不迭道,“没有没有,我是跟蕴藉开玩笑呢,对吧蕴藉?”   见邵宜年疯狂的给他使眼色,陈蕴藉险些笑出来,但他忍住了,“对,没错,大哥,邵伯父还等着呢,不如我们先进去?”   陈蕴贤微微一笑,“我也是开玩笑的。”说完,又道,“邵伯父是长辈,不好让他久等,蕴藉跟我一块进去吧。”说着就往酒楼里走。   邵宜年僵着脸,等陈蕴贤擦肩而过,忙不迭拉住陈蕴藉的手臂,压低了声音问,“就是一起吃个饭,你怎么还把你大哥叫来了?”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陈蕴藉看了他一眼,“搞不懂你为什么这么怕我大哥。”说着拨开了邵宜年的手,走进酒楼。   邵宜年嘴角一抽,心说,那是你大哥,又不是我大哥。   腹诽了两句,连忙跟上去,“等等我。”   邵大人定的雅间在三楼,陈蕴贤进门后,报了邵大人的名号,就有人领着他们上楼。   小二敲了敲雅间的门,“客官,您的客人到了。”   门从里面被打开,是个下人打扮的仆从,打开门之后,便侧身让路。   陈蕴贤率先进入,陈蕴藉跟随在后,邵宜年最后。   进了屋,仆从将门关上。   邵宜年的父亲是顺天府尹邵尉源,同陈家大老爷,即陈蕴贤兄弟二人的父亲是同窗好友,入仕之后关系也很亲密。   “邵伯父,不请自来,是晚辈失礼了。”陈蕴贤率先见礼。   邵尉源倒是不意外,他笑了笑,招呼陈蕴贤坐下,“无妨,请坐。蕴藉和宜年也坐下吧,别在那傻站着了。”   邵宜年便在自家亲爹身边落座,而陈蕴藉便坐在陈蕴贤和邵宜年中间,对面是邵尉源。   落座之后,便是邵尉源和陈蕴贤一直在说话,陈蕴藉倒是一直没有说话的机会。   听了一会儿,陈蕴藉也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   邵尉源说是设宴感谢他的提醒,实际上是想感谢他的大哥陈蕴贤。   陈蕴藉偷偷的打量着邵尉源,看着和和气气,就像个温和慈善的长辈,但这做的事儿,可真是个老狐狸,陈蕴藉被他安排的明明白白。   怪不得日前他跟大哥说起,他大哥只是略想了想,便痛快的应下了。   怕是他大哥早就想明白,今日这感谢宴,名义上是请陈蕴藉,实际上是在请陈蕴贤。   边上的邵宜年也不是傻子,也醒悟了过来。   两人对视一眼,明白对方也猜到了真相,彼此相视而笑,坐得更近了一些小声说话。   对于陈蕴贤和邵尉源的交谈,他们也并不留心去听。   等到陈蕴贤喊陈蕴藉回去,陈蕴藉都不知道陈蕴贤和邵尉源到底聊了些什么。   回家的路上,陈蕴贤一路都在沉思。   陈蕴藉略有些不放心,“大哥,出什么事了?”   “往后出门在外,少说,多听,不要偷偷摸摸搞些小动作。”陈蕴贤回过神,顺口告诫了一句。   陈蕴藉讪讪,“我知道了,大哥。”   “我和邵伯父今日的谈话,你是不是一句都没听?”陈蕴贤问他。   陈蕴藉想了想,道,“倒也不是完全没听,只是邵伯父说话文绉绉的,似乎意有所指,我听不太明白,就懒得去听了。”   “云客来酒楼毕竟不是自己家,说话做事都要注意,以免隔墙有耳。”陈蕴贤又教导他。   陈蕴藉眨了眨眼,“往后我会注意的。”   虽然是这么保证,可陈蕴藉还是在心里感慨,在现代生活就不需要这样如履薄冰,说句话都要再三斟酌,生怕一句话说得不妥,给全家招来祸事。   “嗯,我相信你……”陈蕴贤夸了他一句,而后叹气,道,“邵伯父今日说了那么多,其实总结起来,只有一件事。”   “什么事?”   陈蕴贤神情有些严肃,“三叔去江苏已有一段时间,上回父亲还同我说,三叔遇到了麻烦,只要他查到证据,立刻就有人去销毁,他都来不及阻止,这次跟随他离京的人之中,一定有内贼,但三叔无法确定人选。”   陈蕴藉听得愣神,方才不是还说邵伯父吗?怎么又说起三叔了?   “江苏巡抚是齐王一系的人,现在江苏巡抚已经被下狱,一干人都被林如海送进了牢里,齐王深恨林如海。   但他现在被皇上盯着,不敢对林如海做什么,而正在江苏追查盐税下落的三叔,就成了齐王的眼中钉肉中刺。”陈蕴贤继续道。   陈蕴藉灵光一闪,“邵伯父是在向大哥报信,三叔有危险?”   “危险倒是不怕,我们陈家的根基也在江苏那边,齐王再厉害,也不可能在江苏害了三叔,可就怕他栽赃陷害。”   陈蕴贤揉了揉额角,“邵伯父这次找我,其一是报信,其二是告诉我,齐王在拉拢他,还有五城兵马司,以及京营的长官,王子腾。”   陈蕴藉倒吸一口凉气,“他想干什么?”   造反吗?   陈蕴贤神情有些凝重的道,“他如今只是在拉拢,倒也不能说他想做什么,但我们这位陛下可不是善茬,齐王这些手段,都是当今陛下玩儿剩下的,他跳得这么厉害,只怕皇上容不得他了。”   “我们要做什么吗?”陈蕴藉缓了缓,问道。   陈蕴贤沉吟片刻,摇头,“暂时不要轻举妄动,你就当做不知道,我告诉你,是让你对齐王那边的人警惕点,回头我拟一份名单给你,遇到了都不要深入接触。”   这个名单是什么,陈蕴藉了然,“好的,大哥。”   回到家里,陈蕴藉便回了自己的院子,而陈蕴贤便去了正院见陈老爷。   父子俩不知道在书房里商议什么,陈蕴贤待了一个多时辰才离开正院。   而陈蕴藉回屋之后,就睡了个午觉,来到了黛玉的房中。   他来的时候,黛玉正在盘账,还有两个丫鬟在帮忙一起算,陈蕴藉没有上前,就静静的看着。   还是黛玉抬头说话的时候看见了陈蕴藉,她微微惊讶,不动声色的合上账本。   “我有些累了,要休息一会儿,你们先下去吧。”笔趣库。   丹雀和白雀对视一眼,也不多问,放下账本,起身告退。   等那两个丫鬟走远了,黛玉才招呼陈蕴藉,“你今天怎么不声不响的就来了?”   “系统没通知你?”陈蕴藉道。   黛玉看了看,道,“算账太入神,倒是没注意,今天是中元节,你们书院应该放假了?”   “今天放假,明天还是要去上学。”陈蕴藉道。   黛玉叹道,“真是辛苦。”   陈蕴藉笑道,“你在盘账?”   “父亲将母亲的陪嫁告到了官府,这些账目都是抄家收回来的,很繁杂。”黛玉道。   陈蕴藉在黛玉身前坐下,“我听说你母亲的嫁妆被贪墨了十万,怎么会有这么多?”   “原先他们没有在账目上弄鬼,但他们偷偷挪用了银子,账本上是这个数,但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多银子。   后来母亲病故,他们就将过去挪用的银子,在后头用各种名目添上。要不是用你的新式记账法重新誊抄一遍,还不知道有这么多账目有问题。”黛玉提起这些家贼就满脸怒容。   其实不管哪家,都有那么些贪主家东西的奴才,但你贪的太多,就是过界了。   陈蕴藉恍然,“我就说呢,你母亲故去还不到两年,怎么会被贪墨十万两的巨款。”   “对了,上回我将账本交给父亲,父亲还夸你呢。”黛玉笑吟吟的道。   陈蕴藉闻言愕然,“夸我?”   “对啊,这新式记账法是你琢磨出来的,我可不贪你这功劳。”黛玉道。   陈蕴藉差点跳起来,“你把跟我联系的事儿,告诉你爹啦?”   妈呀,他不会被林如海给打死吧?   见他像是受到了惊吓,黛玉掩嘴偷笑,将当日的前因后果说了,“没你想得那么可怕。”   陈蕴藉抹了把虚汗,哭笑不得的道,“你难不成以为自己很聪明?”   “有什么问题吗?”黛玉不解。   陈蕴藉道,“或许一开始,你父亲不会发现异常,可等他缓过来,就会知道你在撒谎。”   黛玉不服,“我哪里撒谎了,我本来就是在潭柘寺见过你的。”   “等我堂姨下个月嫁过来,你父亲就会从我堂姨那里证实,我和你不过是在潭柘寺见了一面,互相认识了一下,根本没有单独相处过,只见过一次的人,你会去向他求助吗?他会给你帮助吗?新式记账法的好处可不止算你家这些账,你父亲只怕,已经起疑心了。” 第35章 (加更)   黛玉懵了一会儿,终于反应过来,她皱起眉,“这就麻烦了……”   她起初将解忧系统的存在告诉了林如海,但却隐瞒了陈蕴藉的存在,在有些地方,都是直接略过不提。   但没想到,她只是一时想在父亲面前给陈蕴藉刷刷好感,就泄露了陈蕴藉的存在。   “你什么时候同你父亲说的?”陈蕴藉想了想,问她。   黛玉道,“就上回你教我新式记账法后,我将新记账法交给了丹雀和白雀,让她们把旧账本上的账目都用新记账法重新誊抄一遍,有错误的账目就另外记下,记账不比看账本,耗费的时间比看账本要长一些,她们两个一起抄,都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就在她们抄完账本后,我看了一下,账面上有十万两银子对不上数,才带着账本去找我父亲。算算,就是这个月的初八。”   初八?   陈蕴藉算了算,“那就是七天前的事了,这么长的时间,足够你父亲反应过来了。”   “那怎么办?”黛玉眉头微蹙,她倒是不怕,因为她知道父亲不会责罚她,但陈蕴藉这边,若是父亲因此生出不好的看法,那她可就是害了陈蕴藉。   自从相识以来,陈蕴藉助她良多,她的这些奖励,可以说都是依靠陈蕴藉才能完成,没有陈蕴藉帮忙,她很难完成这些任务,更不用说得到这些无法估量的奖励。   陈蕴藉想了想,道,“事到如今,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是你父亲问起的话,你想说就说,不想说便不说。”   “那你怎么办?”黛玉道。   陈蕴藉笑了笑,“我和你父亲素不相识,他就算心里有什么猜测,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他也不会对我做什么,你不要想太多,这不关你的事。”   “要不是我不谨慎,哪里来的这些麻烦?”黛玉有些懊恼的道。   陈蕴藉见她好像有点钻牛角尖,便宽慰她,“没有那么严重,你不要东想西想……”顿了顿,“今日是中元节,你想不想去放河灯?”   黛玉被他一句话分走了注意力,“放河灯?”她有些意动,但想了想,苦着脸道,“父亲不会允许我去的。”   “为何不允许?”陈蕴藉疑惑。   黛玉道,“每到节庆之时,街上行人就非常多,父亲怕我出事,往年都不让我出门的。”   “往年是往年,中元节也有鬼节之称,传说这天地府鬼门大开,有亲人的会从鬼门出来寻亲,这些放河灯的,便是给他们指路之用。当然,这也只是传说,从未有人见过,但也是个寄托。”陈蕴藉话里虽未明言,但黛玉还是听懂了他的意思。   她眨了眨眼,眼眶有些红,“我倒是宁愿母亲来生投个好人家,福禄寿齐全,不必再受今生这些苦难。”   “会的。”陈蕴藉哽了一下,叹道。   黛玉吸了吸气,“上回我哄着你答应我考状元,是因为系统发了个特殊的任务给我。”   “这任务不会是督促我考状元吧?”陈蕴藉嘴角抽搐道。   黛玉颔首,“这个特殊任务有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乡试第一,第二个阶段是殿试第一。我原本想着,督促你考状元是好事,没想到……”   “没想到我这么没有上进心。”陈蕴藉苦笑。   黛玉闻言忙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好像有些自卑。”   “呃……”陈蕴藉默然。   虽然是在红旗下长大的正直青年,可陈蕴藉……确实有点自卑。   从小到大,他都是很普通的那一群人。   成绩普普通通,朋友圈子普普通通,家境也是普普通通。   穿越前,他唯一值得称道的,也许就是奋不顾身的救了一个小女孩。   人一生中,总要奋不顾身一次。   而他唯一的一次,就付出了自己的命。   但他并不后悔,也许是因为他的善行,才有了第二次生命。   相比起原身,陈蕴藉觉得自己远远不如他,人家吃喝玩乐照样名列前茅,基础牢固。   再来个智多近妖的陈蕴贤对比,陈蕴藉就愈发没自信了。   甫一听黛玉要他考状元,他难以置信,也觉得莫名其妙。   但现在,他终于知道原因了。   也许是他今日隐晦的提起了放河灯给贾敏祈福,才引得黛玉向他吐露真相。   “蕴藉哥哥,你还好吗?”陈蕴藉的沉默让黛玉有些不适应,在她的面前,陈蕴藉一直都是很稳妥可靠的,但今天……她好像见到了另一面的陈蕴藉。   这样的陈蕴藉,好像才像个真正的孩子。   陈蕴藉回过神来,笑了笑,“我没事啊。”   见他故作淡然,黛玉有些不好受,“我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   “我的好妹妹诶,你不要什么事儿都往自己身上揽,这是我自己的事儿,怎么能怪你呢?”陈蕴藉无奈的道,“其实我也知道,我的心态没有摆正,总觉得自己做不到,但又很不甘心。你不过是说了实话,没做错什么。”   黛玉担忧的看着他,“可是你……”   “别担心,就算是为了你母亲来世能投个好胎,我也得努力啊。”陈蕴藉道。   黛玉闻言,又红了眼,“这原是我该做的,却要你来背负。”   她感到很愧疚难安,明明陈蕴藉很为难,可面对她,还是咬牙坚持。   “你别哭啊……”陈蕴藉有些慌了神,“就算没有这个任务,我也是要努力读书考取功名的,成绩当然是越高越好,谁会嫌弃自己考第一呢?”   “你就安慰我吧。”黛玉道。   “我不是在安慰你,你自己想想,我说的话难道不对吗?就算没有这个系统,难道我就不用考取功名了?”陈蕴藉道。   黛玉想了想,觉得陈蕴藉说得有道理,但又觉得不对劲。   “好了,不要想这些了,读书科举什么的都是我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别想这些了。”陈蕴藉见黛玉被他忽悠住,忙转移话题,“你父亲收拾了你母亲的陪嫁,贾家那边没说什么?”   提起贾家,黛玉的脸色就不太好,“外祖母派了赖嬷嬷过来质问我父亲,说他们这样的人家从来没有把家里的奴才告到官府的,就算有什么不好,都是关起门来处理,何必闹得这样难看。我父亲也没客气,把这些罪奴贪墨的证据给赖嬷嬷看。”   “然后呢?”   黛玉冷笑两声,“看了这些证据,那赖嬷嬷还隐晦的说,就算这些奴才有什么不好,送还贾家便是了,闹到官府实在难看。又暗指我父亲想贪了我母亲的嫁妆,父亲很寒心。”   陈蕴藉只知道贾家有派人上门,但却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好戏。   他简直是大开眼界,居然还有这样无耻的人。   “也许……只是那个赖嬷嬷自作主张,并非你外祖母本意。”陈蕴藉想了想,安慰道。   黛玉摇摇头,“上行下效,若非外祖母之意,赖嬷嬷一个奴才,如何敢羞辱我父亲?”   陈蕴藉闻言,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质疑自己的女婿想私吞亡妻的嫁妆,对于林如海这样的人而言,确实是羞辱无疑了。   嫁妆自古便是女子的私产,如若女子被休,这嫁妆就是她终身的依靠。   一般而言,但凡家风端正的人家,都不会去盯着妻子或者儿媳的嫁妆,因为这令人不齿,传出去也是名声尽毁。   “别想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了,今日中元节,没有宵禁,我们去放河灯,戌时我来接你。”陈蕴藉安慰了她一句,道。   黛玉眨了眨眼,看着他,“你不怕被我父亲打出去?”   “我又没做什么坏事,干什么打我?”陈蕴藉道。   林黛玉抿唇,想了想,“那你来呗。”   她也确实挺想出去的。   “那就说好了。”陈蕴藉笑道。   林黛玉也不明白陈蕴藉到底哪儿来的自信可以把她接出去。   两人又聊了两句,陈蕴藉就被系统送回来了。   醒过来问了一下时辰,还不到申时。   陈蕴藉去洗澡换了一身衣服,拿了扇子出门,转道去了二房那边找堂哥陈蕴衡,约好晚上一块儿出去放河灯,然后又跑去三房约了三叔家的堂姐陈莹莹。   至于两个年纪小一些的堂弟,陈蕴藉也怕他们出事,便没说带他们。   倒是陈莹莹觉得奇怪,“好端端的,你怎么约我出去放河灯?”   “堂姐难得出门一次,难道就不想出去玩儿?再说我也不是只约了你一个,还约了二哥,一会儿还要去外祖家,约表哥他们一块儿出门,姑妈家的表弟表妹年纪小,懒得照看他们,就不约了。”   听了陈蕴藉的解释,陈莹莹倒是找不出漏洞来,“整天待在家里,确实有些闷,既然你好心好意来邀请,我就同你一起去吧。”   “多谢姐姐。”陈蕴藉笑着一礼,然后告辞。   看着陈蕴藉离开,陈莹莹歪头想了想,还是觉得这小子有事儿瞒着,不过她也不觉得陈蕴藉会害她,因此并不深究。   陈蕴藉骑上马,赶去了外祖家。   外祖家和二姥爷家相邻,陈蕴藉约了小舅舅家的表哥宋林之后,又跑去二姥爷家,约上了堂姨还有大堂舅家的表哥宋桐。   乌泱泱约了一堆的人,陈蕴藉才偷偷摸摸的拉着堂姨,说了他的目的。   宋雨婷原以为陈蕴藉是真的约他们去赏灯,哪知这小子居然别有用心。   她哭笑不得的看着堂姐家的小儿子,“蕴藉啊,玉儿可才八岁呢……”   陈蕴藉微愕,反应过来,面上臊红,“堂姨,我只是觉得,林妹妹一个人在家里孤单,才想着约她出来放河灯,没有那个意思。我……我又不是……”我又不是变态。 第36章 (一更)   在陈蕴藉眼中,黛玉就是一个小小年纪就失去母亲,又被送到外祖母家被人欺负的小可怜。   如果没有系统,让他和黛玉有了直接的联系,他就算可怜黛玉,可能也不会这样事无巨细的帮忙。   系统接二连三的引他去帮助黛玉完成任务,黛玉完成任务之后,他也有奖励。   他帮黛玉之前,并不知道会有奖励,只是看黛玉小小的一团,背井离乡,将要寄人篱下,才开口宽慰她,给她出主意缓解思父之情。   后头的奖励,也只是意外之喜。   转眼,他和黛玉认识也有大半年了。   但黛玉如今也不过是个八岁的小女孩,陈蕴藉再怎么喜欢黛玉,也不可能会生出男女之情,那得多变态?   宋雨婷见陈蕴藉面上臊得通红,便知道自己想岔了。   也是,蕴藉今年也不过十岁,就算年少慕艾,也得再等个两三年,起码十二三岁吧?   她忙道,“你想让我帮忙同林如海说,带玉儿出去放河灯?”   若再迟疑片刻,只怕她这个堂外甥得羞死了。   陈蕴藉深吸一口气,压下面上的燥热,清着嗓子道,“不是帮我的忙,是堂姨您自己想带林姑娘出去放河灯,为她母亲祈福。”   宋雨婷看着一本正经解释的陈蕴藉,险些笑出声。   她忍着笑,故意道,“可明明是你让我去邀玉儿出门赏灯的。”   “哎呀,堂姨——”陈蕴藉没想到堂姨这样难缠。   宋雨婷拿着帕子笑起来,“好好好,就以我的名义去邀请玉儿,你放心吧,林老爷若是问起,我不会将你供出来的。”   不知道为什么,陈蕴藉自觉心胸坦荡,绝无歪心,但被堂姨这般调侃,他还是觉得臊得慌。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陈蕴藉吸了口气,“我不是怕堂姨供出我来,只是因为以我的名义邀请,叫人知道,会坏了林妹妹的闺誉,影响不好。”   他虽然想带黛玉出去游玩赏灯,但也懂得这个时代对女子的苛刻,他得保护她。   宋雨婷微微一怔,略微有些晃神。   “堂姨?你怎么了?”陈蕴藉见宋雨婷神色不对,有些担心的喊她。   宋雨婷回过神来,抿抿唇,掩着嘴浅笑,“咱们家蕴藉啊,当真是君子风姿,将来也不知道会便宜了谁家姑娘。”   “堂姨……”怎么又拿这种事开他的玩笑?   陈蕴藉无奈极了,他现在这具身体才十岁呢,就开这种玩笑,该说古代就是早熟吗?   “好了,好了,堂姨不笑话你了,时辰不早了,我得派人去林家说一声,要不然就来不及了,你不是还约了你堂哥堂姐?先回去把他们接来吧,到时候咱们一块儿去林府……”   顿了顿,宋雨婷含笑看着他,“接你孤单的林妹妹去。”   陈蕴藉:“……”   看样子,从今往后,他都逃不开被堂姨笑话了。   “林家那边就交给堂姨了,我先回去了。”陈蕴藉几乎是落荒而逃。   看着陈蕴藉慌慌张张离去的背影,宋雨婷面上的笑容渐渐敛去,转过头,怔然看着房中挂着的一副女子画像,画上的女子,是她。   人这一生,果然不能遇上一个过于优秀的人,否则其他人,便成了将就。   ……   陈蕴藉回到家,还没来得及去找堂哥堂姐,便被大哥身边的洗墨拦住了。   “二爷,爷请您过去说话。”洗墨恭敬的道。   陈蕴藉看了看天色,也不敢再耽搁,匆匆转身往陈蕴贤院里走去。   他到的时候,陈蕴贤已经在书房里等他了。   “大哥找我有事吗?”陈蕴藉进了书房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陈蕴贤看着风风火火进来的陈蕴藉,眉头一挑,“你这是跑哪儿去了?”   “去了一趟外祖家,怎么了?”陈蕴藉道。   陈蕴贤给弟弟倒了杯茶,“气儿都喘不匀,先喝口水缓缓再说话吧。”   陈蕴藉吸了口气,拿起茶杯一口喝干了,放下茶杯,“大哥,我赶时间呢,有什么事就说呗。”   “赶时间去哪儿啊?”陈蕴贤觉得奇怪,“午后就听说你风风火火的跑去了二房三房,又牵了马出门跑外祖家去了,你在计划什么呢?”   陈蕴藉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不敢去看大哥的眼睛,垂着眼道,“就是大家一起约着去河边放灯,然后再玩儿一圈……”顿了顿,“这不是难得放一天假吗?松快松快。”   陈蕴贤好笑的看着陈蕴藉。   说实话,这个理由他不相信。   “还不说实话?”陈蕴贤眉头一扬,道。   陈蕴藉见瞒不过去,只能交代了。   “我,我想带林妹妹出去放河灯。”陈蕴藉垂着头道,“她最近不太开心,所以我想着带她出去玩玩,那什么,大哥你说过的话,我没忘记,所以我去找了堂哥堂姐,还有宋家两个表哥和堂姨,用堂姨的名义邀林妹妹出去,不会有人知道我们在联系的。”   见陈蕴藉慌慌张张的解释,陈蕴贤叹道,“你对这个林姑娘,倒是格外上心。”   陈蕴藉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行了,我也没不让你去,只是你这忙里忙外的,我还当出什么事儿了呢。”陈蕴贤道。   闻言,陈蕴藉松了口气,“谢谢大哥。”   “不过……”   陈蕴藉一口气还没放完,心又提了起来。   “不过你为什么只叫你堂哥堂姐,不叫我?连宋家表哥都叫上了,就是把我给忘了?到底谁才是你亲哥哥?”陈蕴贤问道。   陈蕴藉讪讪,笑道,“这不是嫂嫂有孕吗,大哥也是难得休息一天,自然该多陪陪嫂嫂。要不是今天日子特殊,我一定会第一时间邀请哥哥嫂嫂跟我一块儿出去,这不是怕冲撞了嫂嫂吗?”   今日是鬼节,沈氏有孕在身,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但也不能不信,所以最好不出门。   陈蕴贤本也是跟弟弟开玩笑,没想到竟然得到这样的答案。   他的心情顿时有些复杂,“蕴藉有心了。”   这个弟弟倒是没有白疼一场。   “大哥还有事吗?”陈蕴藉未时起来,同堂哥堂姐商量好外出的事,出门的时候就到了申时,再跑一趟外祖家,然后回返,现下已经到了酉时。   他同黛玉约的是戌时,他还得带着堂哥堂姐去宋家,然后再从宋家出发去林家接黛玉,如此一来时间就有些不够了。   陈蕴贤好笑的道,“知道你着急出门,我就不留你了,既然是约了林姑娘出去,就不能让她有什么闪失,你将伏榕带上。”   伏榕是陈蕴贤的随从,也是秦叔的徒弟,武艺高强,擅长弓马骑射。   “谢谢大哥。”陈蕴藉没想到有这样的意外之喜。   如果有人保护,当然比没人保护要强。   “行了,快去吧,省的让林姑娘等你。”陈蕴贤道。   陈蕴藉匆匆忙忙向哥哥道别,快步离去。   他去二房三房叫上了堂哥堂姐,因为是结伴外出,便没有骑马,陈蕴藉和陈蕴衡同坐一辆马车。   陈莹莹是女眷,则自己单独一辆马车,为了陈莹莹的安全,陈蕴藉让伏榕替陈莹莹赶车,顺便也好保护她。   等到了宋家,宋家两位表哥还有堂姨早就已经准备妥当。   陈蕴藉下了马车,到了宋雨婷的马车前,“堂姨,怎么样?”   “林老爷同意了,走吧,去林家接人。”宋雨婷笑着道。   陈蕴藉悬着的心彻底落下,“时辰不早了,再过一会儿天就黑了,赶紧出发吧。”   宋雨婷点点头,然后放下了车帘。   陈蕴藉也翻身上了马车。   没一会儿,到了林府,黛玉戴着帷帽在下人的拥簇下出来,然后上了宋雨婷的马车。   宋雨婷对送黛玉出门的林如海微微颔首。   林如海拱手一礼,“劳烦宋姑娘照顾玉儿。”   “林大人客气了。”   两人寒暄了两句,林如海退后,目送他们离开。   等他们走远了,林如海转头问大管家,“跟玉儿出去的,是玉雁吧?”   “是的,老爷。”   林如海面上不显,转身往府里走,留下了一句话,“让雪雁来书房见我。”   闻言,大管家有些诧异,但也没有多问,“是,老奴这就去请雪雁姑娘。”   没一会儿,大管家领了有些忐忑不安的雪雁到了正院的书房。   “雪雁,你是我林家的家生子,从小在林家长大,你对玉儿的忠心,我从来都不怀疑。”林如海也看出雪雁很不安,便微笑着说了这番话缓和她的情绪。   雪雁果然放松了许多,“奴婢打小伺候姑娘,姑娘就是奴婢最亲近的人。”   林如海便温声询问她黛玉入京之后的事,一开始只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问得多了,雪雁便当林如海就是关心黛玉,把她叫来问一问,因此悬着的心也彻底放了下来。   不想林如海话锋一转,“对了,有件事我一直奇怪,玉儿到了京城后,给我寄了一封信,是加急送回来的,并不是走的贾家的门路,你是一直跟着玉儿的,知道是谁帮她寄的信吗?”wwω.ЪiqiΚu.ИěT。   雪雁并未多想,“是姑娘联系了老爷在京中的故交,那日姑娘将信交给奴婢,让奴婢去刑部尚书陈府,等一个叫陈蕴贤的年轻公子,把信交给他就直接回来,什么都不用说。”   陈蕴贤?   林如海面上不显,心里却疑惑起来,怎么是陈蕴贤呢?   “我知道了,行了,没事了,你先回去吧,今天我问你的事,不要告诉玉儿。”林如海道。   雪雁不解,但也没有多问,“是,老爷。”   等雪雁离开,林如海皱着眉,怎么也想不通,帮玉儿的不是陈蕴藉,居然是陈蕴贤。   他在案前坐了一会儿,叫来管家,让他去查查陈蕴藉去年冬底去过什么地方。   这边林如海已经开始查陈蕴藉,而陈蕴藉还一无所知,他们一行人已经到了京中最繁华的街市。 第37章 (二更)   这条街临河而建,整条街都是吃喝玩乐的地方,街道两边有很多小商贩摆摊,十分热闹。   这河街边有一家口碑极佳的酒楼,陈蕴藉一早就让定了上等的雅间,到了河街之后,陈蕴藉就领着众人去酒楼雅间。   前不久,陈蕴贤给陈蕴藉塞钱的时候,陈蕴藉还嘴硬,说自己没有什么花钱的地方,可因为陈蕴贤态度强硬,钱他还是收下了,没想到这才过几天?他就用上了。   既然是京城最繁华的街市,这河街的酒楼要价当然不低,好在有大哥接济,陈蕴藉身上的钱还是够用的,不至于吃一顿饭,就囊中空空。   雅间很大,里面有两个桌子,中间隔着屏风。   陈蕴藉引着堂哥陈蕴衡还有宋家两位表哥去另一边坐下,宋雨婷则带着陈莹莹和黛玉坐在屏风另一边。   不管怎么说,对黛玉而言,他们都是外男,自然不能同桌用饭。   而且,陈蕴藉的堂姐也得与宋家这边的表哥避嫌,男女分桌,挺好。   进了雅间没多久,就有店小二来上菜。   宋雨婷看着渐渐摆满桌子的菜式,“哟,全是江苏菜啊。”   “咱们全都是江苏人,这家酒楼的厨子是江苏那边的,手艺极佳,在这河街上口碑一流,我早就想来尝尝,可惜一直没时间,正好今天来赏灯,就干脆来这里吃。”陈蕴藉听到屏风那边宋雨婷含笑的声音,开口解释道。   宋雨婷笑着道,“我又没说什么,做什么解释这么多?”   陈蕴藉闭上嘴不接话了。   男女双方分开落座之后,陈莹莹和黛玉就将帷帽取了下来。   陈莹莹今年十一,比黛玉年长三四岁,身量也更高挑。   莹莹,一听就是个温柔如水的名字。可跟陈莹莹却不太相符,陈莹莹的性格不算刚烈。   但相貌很有攻击性,是那种明艳的类型,看着就很不好惹的感觉。   而黛玉看着就完全是那种柔弱的江南女子。   陈莹莹在路上的时候,就一直在想黛玉。   没别的,因为她确定了堂弟今天这一出,都是为了这位林姑娘。   宋雨婷也注意到陈莹莹在打量黛玉,毕竟她们这桌只有三个人,虽是圆桌,可也是一人一方,她能将两人的神情看得清清楚楚。   “玉儿,我为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陈家三房的嫡女,陈莹莹。她比你略大几岁,你就唤她姐姐便是,都是亲戚,不必外道。”   宋雨婷说着又向陈莹莹介绍,“这就是林大人家的姑娘,比你小,你是做姐姐的,往后多带带她。”   陈莹莹微微一笑,“宋姨,我还是第一回 见这位林妹妹呢,长得可真标致,羡慕死我了。”   “你羡慕她什么?”宋雨婷好笑的道。   陈莹莹摸了摸脸,故作自怜的神情,“我阿娘总是说我这张脸长得太艳丽,说什么看着就像不安于室的人,这不安于室,难道是长相就能分辨的吗?”   “你娘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宋雨婷笑道。   陈莹莹道,“私下同我说的,宋姨自然不知道。”   宋雨婷闻言,还是笑,“行了,别作怪了,叫人看了笑话。”   陈莹莹的母亲秦氏同宋雨婷是手帕交,关系一直都很好,情同姐妹。秦氏嫁到陈家,成了她堂姐的妯娌之后,这感情就更好了。   陈莹莹对黛玉笑了笑,道,“让妹妹见笑了。”   林黛玉摇摇头,“姐姐客气了。”   “妹妹是哪里人?”陈莹莹起身摸到黛玉身边坐下,亲亲热热的问她。   林黛玉略微有些不适应她的变化,愣了一下,才道,“我家祖籍姑苏。”   “怪不得蕴藉说咱们全都是江苏人呢。”陈莹莹笑道。   林黛玉觉得陈莹莹这话,意有所指。   但她还没来得及细想,屏风隔壁传来陈蕴藉的话,“闲聊什么呢,食不言寝不语。再不吃,饭菜都要凉透了,一会儿还得去放河灯,快点吃。”   陈莹莹听到陈蕴藉的催促,确定了心里的猜测,对黛玉笑得愈发和善。   黛玉:“?”   “快吃吧,蕴藉说得对,这菜凉了就不好吃了。”宋雨婷道。   雅间内安静下来。   用过饭,外头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街道上处处都挂着灯笼,河街灯火通明。   宋雨婷三女将帷帽戴上,出了酒楼。   虽然离去,但今天这雅间陈蕴藉已经包了,打烊前这雅间都不会给别人。   陈蕴衡护着陈莹莹,宋家两位表哥跟着宋雨婷,陈蕴藉跟在黛玉身边,伏榕则跟在他们身后。   街道上有卖糖人的,有卖面具的,还有卖灯笼还有河灯的,好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黛玉停在卖灯笼的小摊前面,盯着一只兔子灯。   “想要?”这兔子灯确实做的很精致,不怪小女孩看了移不动脚。   黛玉垂下眼,“喜欢。”   陈蕴藉察觉到黛玉的情绪有些不对,他掏钱将兔子灯买了下来,递到她面前,“想要就买下。”   黛玉隔着帷帽看陈蕴藉,但什么都看不清楚。   她抿了抿唇,接过了兔子灯,又在店家这里买了两个河灯,一起去河边放灯。   其他人则好像去了别的摊上,这河街人来人往的,眨眼就不见了他们。   陈蕴藉也不着急,他们出门在外,自然不可能就这么几个人跟着,只是没有全部近身随从。   整条沿河的街道很长,放灯的人很多,但并不拥挤。   陈蕴藉和黛玉放完灯,就站在树下,并没有到处乱走。   黛玉一直在盯着手里的兔子灯,陈蕴藉忍了忍,没忍住,“你为什么一直盯着灯看?”   “在我很小的时候,爹娘带我和弟弟出门玩,娘给弟弟买了一个兔子灯。”黛玉其实也想要,但她没有开口。   兔子被视为吉祥之物,兔子灯在人们心中,意味着吉祥和好运,当时弟弟的身体已经很不好,娘给弟弟买灯,也是带着祝愿。   可惜……弟弟还是没了。   陈蕴藉能感觉到,黛玉很难过,他抿抿唇,猜不到黛玉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过去发生了什么,只好叹道,“那……以后每年我都送你一个兔子灯?”   黛玉没忍住笑出来,“哪有你这样的,每年就送个兔子灯?”   见她笑了,陈蕴藉也笑,“当然不止兔子灯,你想要什么,就跟我说,尽我所能,都给你买。”   黛玉听了只笑,并不接话。   “要不……再逛一逛?”陈蕴藉试探道。   黛玉点点头,陈蕴藉带着黛玉继续逛河街,河街很长,走到一半,黛玉就觉得腿酸了,陈蕴藉手里也拿了好些黛玉想要的小物件。   “走不动了?”陈蕴藉见黛玉停下,便问道。   黛玉挪了挪脚,“嗯。”   陈蕴藉转头,“青墨,过来。”   青墨是陈蕴藉今天带出来的小厮,一直远远的候着,听到陈蕴藉喊他,忙不迭跑上前。   “二爷。”   陈蕴藉道,“去喊一辆轿子来。”他给了青墨一张银票。   青墨应了声是,转身快步走了。   黛玉道,“你会不会觉得我多事?”才走了几步,就累了。   陈蕴藉笑了笑,“什么多事?这要不是在外面,我就背你回去了。”   他不背,也是为了黛玉的清誉着想。   黛玉明白他的意思,心中微暖,“我总是给你添麻烦。”   “怎么是麻烦呢?林妹妹可是仙女儿下凡,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陈蕴藉半真半假的笑道。   黛玉隔着帷帽瞪他,“贫嘴!”   陈蕴藉哈哈笑起来,两人说说笑笑,没等多久,青墨就喊了轿子来,陈蕴藉让黛玉上轿。   等黛玉上轿,他们就返回酒楼。   宋雨婷他们早就已经回来了,只是在雅间里赏灯。   河面上布满了河灯,隔得远,看上去就像一片星海,很美。   陈蕴藉和林黛玉单独回来,没有人问原因。   谁也不是傻子。   陈蕴藉从前放假可没找他们出来看什么河灯,偏这次就把他们全叫上了。   巧得很,宋雨婷还将她未来的继女也带上了。   这世上哪儿有这么巧的事儿?   今天算是玩够了,时辰已经不早,一行人上了马车,准备回家。   先将黛玉送回林府,然后宋雨婷带着两个侄儿回家,陈蕴藉三人也没有跟着去宋家,而是直接回陈家。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二更天,快到三更时分。   陈蕴藉快速洗了个澡,换了寝衣,上床睡觉。   次日,陈蕴藉照旧练了一个时辰锻体术,然后沐浴更衣用膳,启程去书院。   到书院的时候,恰好卡着先生上课的时间。   申时下学,回到家里,陈蕴贤便来找他,“昨晚玩儿得开心吗?”   “还挺开心的……”陈蕴藉回了一句,在桌边坐下,给陈蕴贤倒水,“等嫂嫂生完孩子,大哥也可以带着嫂嫂去河街玩玩儿,真的很美。”   “听阿衡说,你昨天包了三鲜楼上等的雅间?”陈蕴贤道。   陈蕴藉将水壶放下,点头,“只有上等的雅间才有两个桌,还有屏风隔断。”   “我又不是来质问你的。”陈蕴贤好笑的道,“我是来问你,钱还够不够花,三鲜楼的雅间可不便宜,听说你还点了一桌子的菜,他们家的招牌菜你全点了。”   这一顿花费,估摸着能将他上回塞的钱用掉三分之一。   “够够够,很够,今年也就只剩下中秋和下元节放假,统共才三天,这些够用了。”陈蕴藉生怕他说不够,陈蕴贤又给他塞一大把钱。   但显然,哥哥给你塞钱,根本不是你说够用就够用,而是大哥觉得你不够用,你就是不够用。   陈蕴贤走之前,又给陈蕴藉留了个木盒子,然后就走了。   陈蕴藉打开盒子数了数,足有一千两。   他呲了呲牙,明明让他用功读书考科举,但这养法,分明是在比照纨绔子弟。   不,那些个纨绔公子哥,哪里有他富裕? 第38章 (三更)   林如海让大管家去查陈蕴藉,没想到才一天,就有了消息。   “去年冬底,陈蕴藉因在书院与人斗殴,挨了板子,整个残冬都没有出过门?”林如海听了消息难以置信。   那他之前的推断,就全错了。   “老爷,陈家这位三爷的事儿并不难查,老奴确定这位陈家三爷年前挨打之后,一直到过年前都没有出过门。”大管家道。   林如海拧着眉,颇为不解,“这不可能啊……”   “老爷,咱家与陈家不是故交吗?这位陈三爷究竟做了什么,让您这样关注他?”还这样郑重其事的命他去查陈蕴藉的底细,有些太重视了吧?   林如海心里的猜疑没对任何人吐露过,事关他的女儿,林如海当然不能轻忽。   “丰茂啊,你跟在我身边,也有三十多年吧?”林如海突然感叹。   大管家姓孙,名丰茂。他也是林家的家生奴才,因父亲是府中账房,识文断字,孙丰茂很小的时候就跟着父亲认字,后来林如海启蒙,要挑两个伴读,他就被挑中派到了林如海身边,一转眼三十多年过去,他也成了林家的大管家,更是林如海的心腹。   “老奴年长老爷三岁,八岁跟在老爷身边,至今已有三十八年。”孙丰茂笑着道。   林如海叹道,“我身边从前的人,要么背叛我,被撵了出去,要么求了恩典,自谋出路,唯有你还跟在我身边。”   顿了顿,“丰茂,陈蕴藉是你亲自去查的,你觉得陈家这位小公子,品行如何?”   孙丰茂闻言不解,但想了想,给了个八个字的评价,“进退有度,温和纯良。”   这个评价令林如海大感意外,“你对他的评价竟这么高?”   “陈家本就家风端正,他家的子弟,不论嫡庶,品行都是极好的。根据老奴查探的结果,这位小公子没什么心机城府,年纪虽小,但极为自律。”孙丰茂道。   林如海被勾起了好奇心,“怎么说?”   “咱家同陈家也是世交,过去老爷跟陈家大老爷来往甚密,老奴也在陈家交了些朋友。这次老爷让老奴打听陈蕴藉的底细,老奴就请陈家几位老友吃了顿饭,从他们口中得到的消息,真实性毋庸置疑。”孙丰茂道。   林如海催促他说陈蕴藉的事。   “陈蕴藉今年十岁,今年之前,性子还有些不稳重,但他的课业很扎实。年前与镇国公府小公子打架斗殴一事,老奴也从陈家的老友口中打听到真相,与传闻有些不符。   那镇国公府的小公子是在推搡间自己没站稳磕在了桌角上,才头破血流,并不是被陈蕴藉打的。   不过镇国公府不依不饶,上门讨要说法,陈大老爷请了家法,将陈蕴藉打了一顿,险些没命。”   林如海对自己的一双儿女看得十分要紧,一听老友请家法险些打死了自己的儿子,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他疯了不成?就算镇国公府来讨说法,做个样子就是了,还真打啊?”   孙丰茂摇头,“这个老奴也不清楚,总归结果摆在这里。自从挨了打,这小公子的性子就比过去稳重了很多,听我那几位老友说,这位小公子伤愈之后,就同陈老爷生疏了不少,没有以往亲近。倒是同他兄长关系越来越好。”   林如海这会儿倒是没了追究真相的心思,叹道,“我要是有个这样活泼的儿子……”就算在书院里跟人打架,他也绝不会打自己的儿子。   都是读书人,罚抄不好吗?能练字,能稳固功课,还能罚人。   打人真是下下之策。   见老爷有自伤之态,孙丰茂忙道,“自从过完年,这位小公子伤愈之后,便开始晨起练功,说是觉得体弱,想要锻炼自己,每日卯时起来练功一个时辰,然后沐浴更衣,用完膳就去书院读书。   下了学回府还学弓马骑射一个时辰,完了晚上还挑灯夜读,不是老奴吹捧,老爷您这个年纪都比不上这位小公子自律呐。”   林如海十岁的时候还是侯府的小公子,而且是唯一的独苗,祖父祖母父亲母亲都很疼爱他。   不过他自己也并不是贪玩儿的性子,读书还是很用功的,可练武就真没有。   他家是请了先生来家里授课,自来如此,林如海从未去书院进学。   “如此说来,确有可取之处。”林如海点点头道。   林如海又问了一些有关陈蕴藉的事,知道得差不多了,就让孙丰茂下去。   书房里只剩下林如海自己。   起初他以为,女儿是在入京之后,认识的陈蕴藉,但调查的结果摆在眼前,除了上次潭柘寺的初次见面,和中元节赏灯,他们俩从前根本没见过面。   他深深的叹了口气,直觉告诉他,女儿和陈蕴藉绝对早就认识,但不知为何就是查不出来。   连他这个自家人都查不出来,那换了别人来,估计也是查不出来。   笔趣库这么一想,林如海也就不想再深究下去了,否则本来没事,倒被他查出事儿来。   而黛玉这边,因为陈蕴藉之前说的话,还有些担心哪天被林如海叫去问话,哪知过去数日,林如海仿佛什么事情都不知道,照常去衙门入值,对于黛玉这边,也是嘘寒问暖。   随着时间过去,中秋之日也近在眼前。   林如海与宋雨婷的婚期,就定在中秋当日。   月末的考核,陈蕴藉再次考得甲班第一,吴志学这次是铆足了劲想将陈蕴藉比下去,哪知竟还是让陈蕴藉考了第一。   再次被陈蕴藉拿到第一,吴志学就不太敢往陈蕴藉跟前凑。   而陈蕴藉也根本没有心思理会吴志学,他从来就没有把吴志学当做对手。   “蕴藉哥,蕴藉哥,你等等我。”下了学,陈蕴藉准备回家,表弟谢子昂从后面追上来。   陈蕴藉停下脚步看着他,“何事?”   “哈哈,蕴藉哥,你难道没有注意吴志学难看的脸色吗?”谢子昂看起来很得意。   不过也难怪,这次谢子昂考了第二,将吴志学压了下去。   “你怎么还盯着他不放?”陈蕴藉颇为无奈,小孩子这么记仇的吗?   谢子昂将书箱交给小厮,哼道,“反正我就是不喜欢他,我最近可是废寝忘食的读书,可算没有白费。”   陈蕴藉失笑,“随你吧,我赶着回家,就不跟你闲聊了。”   谢子昂闻言,便道,“我也好久没有去拜见舅舅舅母了,一起吧。”   一听谢子昂要跟他一块儿回去,陈蕴藉愣了一下,旋即笑道,“好啊。”   有个人跟着一起吃苦,他当然不介意。   谢子昂上了陈蕴藉的马车,一路上叽叽喳喳,吵得陈蕴藉头痛,很后悔答应让谢子昂跟他一块儿回家。   好不容易到了家,陈蕴藉迫不及待的下了马车,等谢子昂下来,就领着他进门,根本不给他开口说话的机会。   谢子昂只能快步跟上,哪知陈蕴藉回家之后,并没有直接回自己的院子,而是第一时间去了陈蕴贤的院子。   “大哥,我回来了。”   陈蕴贤在自己的院子的树荫下摆了一张躺椅,躺椅旁边是个方形桌子,还有木凳。上面摆着笔墨纸砚,这架势看着就不寻常。   谢子昂眨了眨眼,“大表哥,你这是……”   陈蕴贤也没想到弟弟今儿把大姑妈家的表弟也带回来了,他愣了一下,看了陈蕴藉一眼,对上弟弟的眼睛,就见弟弟冲他眨眼,他立刻会意,不动声色的看着谢子昂道,“子昂好久没来了,今天怎么突然上门了?”   谢子昂还没感觉到不对,坐在桌旁的木凳上。   “月考的成绩出来了,我考了甲班第二,蕴藉哥考了第一……”然后又开始絮絮叨叨说起了吴志学的种种恶劣行径,最终道,“看他以后还怎么在我面前摆谱。”   陈蕴贤笑着夸了他几句,然后道,“既然来了,那我就考考你,你学到哪儿了?”   谢子昂刚考了第二,感觉自己很行,想也不想,就说了。   陈蕴贤便笑着给他写了考题,让他当场答卷,然后起身叫上陈蕴藉进了书房。   “从前没看出来,你也有这样促狭的时候。”陈蕴贤给弟弟倒了杯茶,笑着打趣道。   居然诓谢子昂来应付他的考试。   “我也是为了子昂好……”陈蕴藉理直气壮,“大哥,你不知道,自从今年开学,子昂就一直在跟吴志学别苗头,他看不顺眼吴志学也就罢了,还总是在我跟前说个不停,我实在对他们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感兴趣,正好今天他自己主动要来,我就想着,让大哥考考他,免得他骄矜自傲,以为考过了吴志学,就很了不起了。”   陈蕴贤闻言,又细细追问了情况,弄明白之后,他也皱眉,“子昂的情况确实有些不对劲,怎么说也是大姑妈的长子,不能让他长歪了,今儿我就帮你一次。”   “嘿嘿,谢谢大哥。”陈蕴藉对这个表弟,确实有些应付不来。   陈蕴贤喝了口茶,淡淡的道,“回头你的考试,加倍补上。”   “没问题。”只要能让谢子昂安静点,他多考一次也不打紧。   见状,陈蕴贤就知道他弟弟确实忍了挺久了,不由好笑,“有什么话,你直接跟子昂说便是,他难道还不听你的?”   “他虽然听我的,但他跟吴志学也不知道前世结了什么仇,只要遇上就针锋相对,我之前已经说过数次,让他不要过于关注吴志学,以免影响了他自己,可他没有任何改变,依然故我。”   陈蕴藉说着叹气,“这不是没办法了,才来求助大哥吗。”   陈蕴贤若有所思,“我知道了。”   在书房里坐了一会儿,估算了一下时间,兄弟俩才出去。   谢子昂坐在树下,面对这些考题,抓耳挠腮,满脸痛苦。   这都是……什么啊!好难! 第39章 (加更)   陈蕴贤坐在躺椅上,看着额头快要冒汗的谢子昂,轻轻问道,“很难吗?”   冷不丁听到陈蕴贤的问话,谢子昂忍不住愣了一下,他紧紧抿唇,很诚实的放下笔,“太难,我答不出来。”   陈蕴贤闻言露出惊讶的表情,“难吗?”   “嗯,很难。”难得他怀疑人生,觉得陈蕴贤是不是故意刁难他。   陈蕴贤做出不解的神情,“前两天我才拿了这套题考蕴藉,他全都答上来了,你不是刚考了甲班第二,怎么会答不上来呢?你们甲班的学习进度,我可是知道的,这些全都是你们学过的。”   这话一出,谢子昂连借口都找不出来了,他张了张嘴,又拿起笔,硬着头皮答题。   陈蕴藉让大哥院里的下人给他搬了一套桌椅出来摆上,直接就在树荫下开始练字,对于谢子昂的处境,仿佛没看见。   陈蕴藉练了两刻钟的字,谢子昂那边终于扛不住了,满头大汗的向陈蕴贤讨饶。   “表哥,我真的答不出来。”谢子昂刚觉得自己进步很大,这会儿就被陈蕴贤的几道题给考得信心全无。   他真的进步了吗?该不会是因为吴志学退步了吧?   陈蕴贤也只是想敲打敲打谢子昂,没想真的打击他的心气,便笑着给他讲题。   到底是状元,陈蕴贤的解说当真是令谢子昂茅塞顿开。   “这些,胡先生都教过。”谢子昂懊恼的捶了捶自己的头,“我怎么一时没想起来呢?”   陈蕴贤笑着道,“这套题其实是有陷阱的,蕴藉是被我考的次数多了,便习惯了。你初次面对这样的考题,确实会一时反应不过来。”   闻言,谢子昂恍然,“原来如此。”   “子昂,像咱们这样的人家,科举入仕是必然之路,吴志学他们家出了一位贵妃,已经不算是正统的书香门第,他家已经属于皇家外戚,就算不入仕,吴志学也有别的路子可走。你与他斗气,完全是浪费自己的时间,本末倒置。”   谢子昂也不蠢,否则也不会小小年纪就进了甲班。   他明白陈蕴贤是有意借此教导他。   谢子昂拱手一礼,认真道,“谢表哥教我。”   见他明悟,陈蕴贤便笑道,“姑妈就你一个儿子,将来她可是要靠你的,你别让她失望。”   “我明白的。”谢子昂又认真谢过,离开前还谢了陈蕴藉,他也反应过来,今天陈蕴藉这么痛快的答应带他一起回家,想必就是为了让陈蕴贤教训他一下。   陈蕴藉搁笔,亲自送谢子昂出门,“你不怪我坑了你?”   “蕴藉哥真是说笑,咱们白鹤书院,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得蕴贤哥指点一二呢,我今儿可是借了你的光,才得了这样天大的好处,怪你我还是人吗?”谢子昂道。   陈蕴藉闻言也笑,“这会儿你倒是挺明白了。”   “我还是看吴志学不顺眼,但只要他以后不来碍我的眼,我也懒得跟他一般见识。”谢子昂道。   陈蕴藉也没指望一次就能打消谢子昂的想法,他道,“大哥的教学方式确实远胜胡先生,以你现在的水平,在胡先生这里的收获也很有限了。   这样吧,大哥每隔两日就会考校我一次,往后大哥考校我的时候,你跟我一起回来,比起书院里的月考,我大哥的考题才有挑战性。”   谢子昂面上的笑容一僵,“这……这就不用麻烦蕴贤哥了吧?”   “诶,一家子亲戚,何必外道呢?一会儿我就去大哥说,你放心,大哥不会嫌你麻烦的。”陈蕴藉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谢子昂哭笑不得,“蕴藉哥,我怀疑你是在报复我。”   “你什么时候得罪过我吗?何谈报复呢?子昂,不要想太多了。”陈蕴藉说了两句,然后让洗墨亲自送谢子昂回去。   谢子昂见他不承认,面上也看不出端倪,有些怀疑人生,“是吗?”   “方才不是你说,我大哥的指点旁人求都求不来吗?我可是在帮你啊,再说了,你明年不是想回乡应试?   我大哥可是连中六元的状元,本朝第一人,这几个月有他指点,等你回乡应试,说不定能考个案首回来呢。”   谢子昂到底年轻,被陈蕴藉画的大饼给吸引了。   “真的能考中案首?”   陈蕴藉忍着笑道,“这就要看你努不努力了,若是逃避,案首就别想了。”   “那以后蕴藉哥记得叫上我!”谢子昂想也不想就往陈蕴藉挖的坑里跳了进去,还很感激陈蕴藉为他考虑,“蕴藉哥对我真好。”   陈蕴藉笑眯眯的道,“这么多堂表兄弟里,就只有你一直跟我一个班,我跟你的关系当然比他们好了,不用客气。”   在谢子昂一再的感谢下,陈蕴藉送了他上马车,看着他依依不舍的对他挥手,等马车入了拐角看不到人之后,才笑出声,乐呵呵的回去找陈蕴贤,将他忽悠谢子昂一起来考试的事儿说了。   陈蕴贤好笑的看着他,“你啊,顽皮。”   “老是一个人面对大哥的考题,我也是很孤单的啊,既然子昂想考案首,那就跟我一起来大哥这里提升一下自己,有大哥教导,子昂考个案首回来,应当……不难吧?”陈蕴藉笑嘻嘻的道。   陈蕴贤好笑,“你这是给我出难题啊。”   谢子昂才多大?比陈蕴藉都还要小一岁呢,基础虽然牢靠,但县试那么多应试的书生,就没有基础不牢靠的,完全凭本事硬考。   “县试在明年二月,现在刚进八月,还有半年的时间呢,大哥一定可以的。”陈蕴藉一点都不客气的给陈蕴贤戴高帽。   陈蕴贤哪里看不出陈蕴藉的小心思?无非最近被他逮着考试的次数多了,有点头秃,就想找回场子,正好有个小傻子主动往坑里跳,陈蕴藉当然就不客气了。   “姑妈生子昂的时候伤了身子,太医都说她很难再怀上,子昂说不定就是她唯一的孩子,为了姑妈我也要引他走正途,多他一个也不多,既然你想拉他一把,就叫上他吧。”陈蕴贤笑着道。   他这个弟弟,心肠软,说是为难他,实际上也是想拉谢子昂一把。   子昂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整日里就盯着吴志学,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今天陈蕴贤虽说点了他一下,但说不准他回头就故态复萌,毕竟相同的话,陈蕴藉也不是没有说过,谢子昂不一样还是没什么改变?   弟弟刚才送人出去,估摸着两人又聊了几句,不知道说了什么,才让陈蕴藉灵机一动,把心思打到了他身上。   有找场子的意思,但更多的还是想帮谢子昂一把。   “嘿嘿,什么都瞒不过大哥。”陈蕴藉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陈蕴贤笑道,“这会儿不好意思了?”   “嫂嫂的肚子越来越大,女子怀孕本就辛苦,大哥从翰林院衙门回来,本该多陪陪嫂嫂,偏我不争气,让总让哥哥操心,如今还将子昂也拖了来,大哥必然更费神,嫂嫂那边……”就怕忽略了嫂嫂那边。   陈蕴贤笑着道,“就你多心,你嫂嫂才没这么小气,不过是分些时候教导你罢了,最多不过一个时辰,能耗费我多少时间?想太多。”   “我可没说嫂嫂小气,上回嫂嫂还送了我一方上等的好墨,我都舍不得用呢。”陈蕴藉道。   陈蕴贤笑道,“那方墨原是我送她的,她善书法,我特意买来送给她,没想到她借花献佛,竟转手送给你了。”   闻言,陈蕴藉顿时有些尴尬,“这……要不我送回来?”   “折腾这些做什么?你嫂嫂送你了便是你的,我早就知道她送你了,前日我又送了她一块,你这个自己拿着用吧。”陈蕴贤道。   陈蕴藉心中咂舌,他大哥可真是土豪啊,哪儿来这么多钱?   上等的墨,那真的很贵,他都舍不得用,他大哥买了一块又一块的送大嫂,也真舍得。   “时辰不早了,快答题吧,考完我要陪你嫂嫂用饭了。”陈蕴贤催促道。   陈蕴藉闻言嘴角一抽,低头开始答题,被考的次数多了,陈蕴藉也练了出来,下笔,文思泉涌的将题答完,然后交给陈蕴贤查阅。   考题不多,就五个。   陈蕴贤出题的角度刁钻,都是盯准了陈蕴藉的极限出的题。   “不错,你可以回去了。”陈蕴贤把答卷放到一边,“你这样的进度,再跟我学半年,考个案首很轻松了。”   陈蕴贤原先还以为只能进前十,没想到还有惊喜。wwω.ЪiqiΚu.ИěT。   起初他这样刁难陈蕴藉,还以为陈蕴藉会不耐烦,哪知道他从来不发脾气,再难的题,也不见他烦躁,实在答不上来,就老老实实的请教他,这向学之心,意外的坚定。   他不知道是什么改变了他弟弟,但他觉得这很好。   而且,他这样的教学方式,是从未有过的,频繁的考试,能锻炼人的意志,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坚持下来。   陈蕴藉从前性子有些飘,从来不肯好好学,如今倒是真的懂事了。   “那我回去了,不打扰大哥陪嫂嫂用饭了。”陈蕴藉提著书箱,一溜烟儿跑了。   陈蕴贤愣了愣,失笑摇头。   才刚说他懂事……   “蕴藉走了?”沈氏见陈蕴贤进来,微微一笑,“今天怎么这么晚?”   “蕴藉把姑妈家的表弟也诓来了,就耽搁了一会儿,今天感觉怎么样?还有不舒服吗?”陈蕴贤在沈氏身边坐下,摸了摸她微微隆起的小腹,柔声问道。   沈氏摇头,“大概是孩子心疼我,今天没有闹腾了。”   “算他懂事,不然等他出来……”陈蕴贤说着就笑了起来。 第40章 (一更)   沈氏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也跟着笑,“这么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得。”   陈蕴贤含笑道,“我都是要当爹的人了,还孩子呢?”   对此,沈氏笑而不语。   在外人眼中,陈蕴贤是俊美无俦,才华无双的状元郎,京中大半的贵女都倾慕他,要不是高门对清誉看得重,这些贵女疯狂起来,说不定费尽心思也想与陈蕴贤春风一度。   但沈氏从不担心会发生什么令她不愉快的事情,虽然她是嫁给陈蕴贤之后,才同陈蕴贤熟悉,然而陈蕴贤的做法真的令她十分安心。   她嫁过来之后,陈蕴贤就待她极好,好的让她心慌。   她嫁过来才几个月,就有了身孕。   一般来说,妻子有孕,丈夫身边也不能没人伺候,她原是想咬牙将身边的陪嫁开脸,但没想到夜里陈蕴贤同她说,他不需要。   她什么都没有说,就被他看穿了心思,起初她也不敢相信,可随着时间过去,陈蕴贤身体力行的告诉她,他不是那种向往妻妾成群的人,他们家也不兴这个。   陈蕴贤每日下衙都会第一时间回家,从不在外逗留,就算有什么事耽搁了,也会差人回来告诉她一声,嫁过来才半年有余,她就彻底的离不开陈蕴贤了。   这边小夫妻如胶似漆,回到屋里刚沐浴更衣,准备看书的陈蕴藉就趴在书房的桌子上睡了过去。   再眨眼就到了黛玉屋里。   【八月初三是荣国公太夫人的寿辰,您的宿主黛玉苦恼怎么应对,请为您的宿主排忧解难。】   陈蕴藉听了提示,忍不住叹气。   黛玉心里烦闷,一早就将伺候的人支了出去,突然听到叹气,抬头就见陈蕴藉在不远处站着。   “蕴藉哥哥?你怎么来了?”   陈蕴藉又叹了口气,上前在黛玉对面坐下,“这就得问问妹妹你了啊,你外祖母的寿辰,你带礼物去祝贺一声便是,有什么好烦恼的?”   “自从上回父亲驳了外祖母的脸面,两家几乎就断了往来,母亲亡故之后,我被接去荣国公府住了半年,虽说时间不长,可也担上了被外祖母教养过的名分。如今两家虽未断交,可关系也闹得挺僵硬。”   黛玉忧愁的道,“我倒是不怕被冷眼相待,只是……外祖母这只是寻常的生日,并不大办,他们家自家置办家宴,又没邀我前去,我……”   陈蕴藉听了她的诉苦,明白了她苦恼的原因。   没别的,就是荣国公府那边根本就没有邀请黛玉过去。   陈蕴藉想了想,道,“你原就不是贾家的人,他家不请你,你也确实没理由过去。不过,保龄侯府的大姑娘不是同贾家亲?   看她有没有受邀前去,若是她被接了去,而你这边没人来知会,那就是荣国公府根本就不想接你。既如此,你也不必上赶着。”   黛玉叹了口气,“可外祖母毕竟养过我半年,虽说也只是养,并未教过我什么,但外头的人不知道,我若是不去,怕被人说没有教养。”   “你想多了……”陈蕴藉道,“自从你父亲将你母亲的陪嫁告到官府,现在还有谁不知道林家同贾家翻脸了?就算你不去,也是情理之中。只要你把贺礼送去,谁能说你什么?”   黛玉闻言,若有所思。   见她还皱眉,陈蕴藉又道,“这只不过是荣国公府太夫人寻常的生日,并非整寿。也未曾通知亲友要大摆宴席,你便是不去,也很正常。毕竟人家根本就没请你,谁能指责你什么?”   顿了顿,“再者说,就算你外祖母大摆宴席,也不是你一个小辈单独前去贺寿,怎么也得你父亲带着你去。”   “父亲政务繁忙,哪里有时间?不过孙管家一早就命人准备了寿礼,等外祖母寿辰之日命人送过去。”黛玉道。   陈蕴藉颔首,“你看,你父亲已经把这事儿交代管家办妥了,如果这次是你外祖母八十大寿,你不去,才会被人说没教养,现在,还不到那个份上。”   “是这样吗?”   陈蕴藉给黛玉倒了杯茶,“我何时害过你?若你不去,会被指责没有教养,损坏你的名誉,我当然会帮你想办法解决。”   荣国公府那边,能不去还是不去吧。   那个贾宝玉,接触多了,对黛玉不好。   不论是古代还是现代,世道都对女子严苛,现代说是男女平等,实际上在平凡人的生活圈里,女性还是处于劣势群体,但凡出了点什么事,被指责的多是女人。   相较而言,古代的女性生存的空间就更小了,一旦清誉受损,轻则婚嫁艰难,重则性命不保。   贾宝玉的年岁渐长,偏又没什么男女大防的概念,不管是自家的姐妹还是别家的姐妹,他都喜欢往堆儿里凑,现在倒还好,毕竟年纪不大,若是再大一些,交际的圈子大了……   怎么都是个麻烦事儿,趁早跟宝玉断绝任何联系最好。   “我自是信你的。”黛玉不知道陈蕴藉的考量,她怅然的叹道,“经此一事,只怕外祖母对我会愈发不满。”   “你还管她呢?”陈蕴藉皱起眉头,语重心长的劝诫她,“道不同不相为谋,贾家和林家的家风异轨殊途,是注定走不到一块儿的,有些人既然不能长远相处,那便趁早远着些,当断则断。”   现如今夺嫡之争颇为激烈,再过两年还不知是什么境况,而贾家那位送进宫的二房嫡女,算算时间,只怕两三年的功夫就会被突然封妃,然后被卷入后宫争斗。   同贾家来往过密,绝非好事。   黛玉自幼聪敏,从陈蕴藉的话风里,品出几分不同寻常,但她困于内宅,一时也想不透。   但她确定陈蕴藉不会害她,既然给出这样的建议,又提到林家和贾家的家风,想必是贾家那边会惹上什么麻烦事。   黛玉眉头微蹙,对于她而言,当然是父亲更重要。   就像贾母,她母亲和宝玉,还是宝玉在她心里更重要。   人都有亲疏远近,黛玉早就明白这个道理,因此从前并未因此心生怨恨,但贾母拿她母亲的死哄宝玉,依然是黛玉心中的一根刺。   “我明白你的意思,谢谢你。”黛玉眉头舒展,冲陈蕴藉笑道,“是不是每次我烦扰之时,系统都会把你找过来劝解我?”   “很显然,不是吗?”陈蕴藉耸了耸肩,“不过我也不是白给他干活儿的,这不是有奖励吗?你和我都有,双倍的。”   黛玉被他一副占了便宜的语气逗笑,“又贫嘴。”   “现在开心了?”陈蕴藉笑道。   黛玉点头,问他,“有半个月没见了,你近日在忙什么?”   “我还有什么可忙的?除了读书就是读书咯,不过最近这段时间,大哥看我看得紧,每隔两日就要考我的功课。”陈蕴藉道。   黛玉有些好奇,“这是为何?”   陈蕴藉被问住,想了想,摇头,“我也不清楚,就上次中元节之后,大哥就出题考我,我没答上来,就请教大哥,大哥也没生气,温温和和的给我讲题。之后……考我功课的次数就越来越频繁,出题也越来越多。”   “你大哥盯你的功课盯得这样紧,你可有进益?”黛玉问道。   陈蕴藉笑起来,“你若是早两天问我,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回你,不过今天大哥说,凭我现在的进步,坚持下去,等到明年下场应试,考个县案首很轻松。”   闻言,黛玉也不意外,她笑着道,“我一直就觉得你很聪明,别说考县试,考状元也可以的。”   “我这县案首都还没到手呢,你就给我戴高帽子,我可承受不起啊。”陈蕴藉哭笑不得。   黛玉道,“我不是在给你戴高帽,你现在毕竟还年轻,学识不够,会没有自信很正常,可你的潜力很大,又有你哥哥指点你的功课,你考状元,没有问题的。”   被黛玉这么一说,陈蕴藉想了想,还真觉得自己有希望。   “行吧,我继续努力。”陈蕴藉笑着道。   黛玉笑起来,“你……”话刚起头,门外传来林如海的声音,“玉儿,你在同谁说话呢?”   黛玉脸色骤变,有些慌神的看着陈蕴藉。   陈蕴藉也有些意外,不过他很快镇定下来,道,“不要慌,你父亲看不见我,别怕。”   被陈蕴藉提醒,黛玉也想起了这茬,强自镇定下来。   “快回你父亲的话,就说你是在念书。”陈蕴藉瞥见黛玉手边的话本,开口提醒黛玉。   黛玉看了他一眼,但也知道不能再沉默。   “我在念书……”说着一边起身去开门,这个时候越是关门,反倒越显得心里有鬼。黛玉将门打开之后,就侧身请林如海进来,“父亲怎么来了?”   林如海见屋里没人,方才又只隐约听到黛玉的声音,便压下心里的疑问,微笑道,“我听管家说你将自己关在房里,有些担心你,就过来看看……”顿了顿,“我刚刚好像听到你在跟谁说话。”m.bīQikμ.ИěΤ。   黛玉心中一跳,不免有些慌,但陈蕴藉很镇定的在她身边道,“别慌,你父亲诓你呢,你真要慌神,就被他看出来了。”   黛玉连忙低下头,避开林如海的目光,顺势去拿桌子上的话本,转过头时,神色如常,“刚才在看话本,看到兴起就念了几句,我屋里就我一个人,我能跟谁说话呢?想是父亲听错了。”   见黛玉如此镇定自若,林如海眉头一挑,笑眯眯的道,“看来是为父年纪大了,听错了。”   “父亲说哪里话?您还年轻着呢。”黛玉笑道。   这不是黛玉盲目吹捧自己的父亲,自从戴上了养身玉佩,林如海的身子骨越来越好。   虽然已经年过四十,但林如海看上去却像是刚过而立,可以说是个美大叔了。   “哪里还年轻啊,为父都年将半百了……”林如海笑呵呵的坐下,看着桌上放着的两个杯子,目光顿了顿,很快收回来,道,“你把自己关在房里,就为了看话本?” 第41章 (二更)   陈蕴藉注意到林如海在看桌子上摆着的两个杯子,不由皱眉,时间太仓促,还是出了纰漏。   好在林如海看不见他,哪怕翻遍黛玉的闺房,也不可能找出第二个人来。   黛玉确实没注意这些细节,她听林如海问话本,就以为林如海相信了她的说辞,神态就更轻松了一些,往林如海身边一坐,“倒不是为了看话本,初三是外祖母的寿辰,我不知道该不该去贺寿。毕竟……我们家现在同贾家的关系有些不睦。”   林如海闻言皱起眉,“想这些做什么,你如今还在孝期,自不必去。”   闻言,黛玉一愣,“孝期?可去岁我也是在孝期去外祖母家的。”   “这当然不能相提并论……”林如海叹了口气,解释道,“去岁你外祖母接你去,是因为你母亲亡故,你上无亲母教养,有损你的声誉,我当时又不打算续娶,自然就让你外祖母接你去了。你是以被外祖母教养的名义被接到荣国公府的,是以不算访友。”   “但这次不同,守孝期间,不可谈婚论嫁,不可参加婚宴,不可拜年,不可贺寿等等忌讳。你如今尚在孝期,如何能带着孝去给你外祖母贺寿?”   “何况,他家虽只设了家宴,然你一旦去了,便是孝期宴乐,这可是大不孝。”   陈蕴藉在一边听着林如海的解释,也是大长见识。   对这些古代诸多避忌,他懂的也不算多,今日倒是被林如海上了一课。   倒是黛玉,听了林如海的解释,松了口气,“如此也好。”   省的见了相互嫌弃。   林如海见状,愈发心疼女儿,认定女儿是因为在荣国公府受了委屈,因此对荣国公府避之不及。   “莫怕,你宋姨这个月就要嫁过来了,等明年你除孝,自有她带着你。”林如海宽慰道。   黛玉闻言笑起来,“女儿不怕,只是……不想横生枝节。”   “不怕就好。”林如海笑着坐下,又同黛玉闲聊。   时间一长,由于陈蕴藉一直没有被系统送回去,黛玉有意无意的就会往陈蕴藉站的位置瞟一眼。   林如海自然会注意到黛玉的目光,但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聊着聊着就起身,“时辰不早了,为父就先回去了,玉儿也早些休息,莫要太晚睡。”   “好的,父亲。”黛玉松了口气,起身送林如海出去,等林如海走远了,才回来关上门。   “吓死我了。”黛玉坐下,倒了杯茶喝下去。   陈蕴藉好笑的看着她,“怎么?”   “父亲一直不走,我还以为他发现了什么。”黛玉道。   陈蕴藉更觉得可乐了,“你觉得你父亲没有发现什么?”   “他又看不到你,能发现什么?”黛玉纳闷的道。   陈蕴藉捂额,忍不住笑起来。   黛玉觉得他是在嘲笑她,皱起眉,“你笑话我?”   “咱们早就露出破绽了,你还搁这儿洋洋得意呢。”陈蕴藉道。   黛玉闻言吃惊的看着他,“父亲难道发现你了?这怎么……”   “怎么不可能呢?”陈蕴藉无奈的看着黛玉,示意她看桌上,“桌面上摆着两只用过的杯子,只要进门就能看见。你一个人在屋里,怎么摆两个杯子?”   “可……”   陈蕴藉打断她,“可什么?可你父亲看不到我?”   黛玉面上点头,“没错,父亲看不到你,就算看我摆了两个杯子,也不至于怀疑什么吧?”   “如果你父亲不知道你有一个神奇的系统,如果你父亲不曾知道你可能和我早就认识,也许他不会怀疑什么,但现在……就很难说了。”陈蕴藉叹道。   这世上不乏聪明人,陈蕴藉从来不觉得别人就是傻子,在这么多前提下,就算答案过于玄乎,林如海也不可能完全不怀疑的。   黛玉还是觉得陈蕴藉想太多,“你上回说我父亲发现了我早就认识你,可是回来之后,这都过去半个月了,父亲从来没有问过我。”   “他不问你,不代表他没有怀疑我和你早就认识,这不能拿来当做证据。”陈蕴藉道。   黛玉说不过陈蕴藉,索性闭嘴了。   “不高兴了?”陈蕴藉看她气呼呼的样子,不由笑起来。   黛玉瞪他,“你还笑我?”   “我没有笑你啊。”陈蕴藉摇头否认。   黛玉哼了一声,“总之我不觉得父亲发现了什么,自从父亲接我回来,我们父女都是有什么就说什么,从来都不隐瞒的,肯定是你想多了。”   陈蕴藉又想笑了,难得见到林妹妹这样单纯的时候,她到底是凭得什么认为她父亲对她没有丝毫隐瞒的?也许他隐瞒了什么没有说,但你不知道呢?   他心里这样腹诽,但并未说出来拆黛玉的台,小姑娘已经开始不高兴了,他还是不要再火上浇油了。不然……小姑娘该真不理他了。   “好吧,你的父亲自然你最了解,大概是我想多了吧。”陈蕴藉附和了一句,然后快速的转移话题,“你父亲婚期就快要到了,府上布置的怎么样了?”   “我是小辈,这些都轮不到我插手管,都是孙管家着手置办的,我也不怎么清楚。”黛玉也看出来陈蕴藉在转移话题,她也就顺势借坡下驴。   陈蕴藉点点头,又聊了几句,黛玉就开始犯困,陈蕴藉便被系统送回来。   这会儿已经是二更天,今天的读书时间是彻底泡汤。   他身上盖着一件披风,大概是哪个小厮进来看他睡着了给他盖上的,书房里点着灯,大概是怕他醒过来屋里太黑会撞到桌子受伤。   夜深了,陈蕴藉将书合上,回屋睡觉。   次日,陈蕴藉便照常练功,然后去书院。   上了一天课,申时下学,陈蕴藉回家,因今日陈蕴贤并不考他的功课,陈蕴藉回府后,放了书箱就去找秦叔学骑射。   就在陈蕴藉大汗淋漓的学骑射的时候,林如海也从衙门回来了。   甫一回府,就把大管家孙丰茂叫了过来。   “如何?”   孙丰茂觉得老爷最近怪怪的,但老爷问起,他自然要回答,“什么问题都没有,昨晚老爷您出来之后,姑娘没多久就睡下了。”   闻言,林如海皱起眉,有些不甘心,“什么都没发现?”   孙丰茂觉得奇怪极了,“老爷想发现什么?”   林如海:“……”这什么都没发现,林如海还真不好乱说。   即便他再信任孙丰茂,事关女儿的清誉,即便他确定了什么,他也不会说出去。   “没什么,就是玉儿昨日情绪有些不好,我去问了问,她说是岳母寿辰,她不知道去不去,我就解释了几句,看着似乎是好了些。   可我有些不放心,就叫你盯着,既然没事,那就行了,你也去忙你的事儿吧,玉儿那边,不用盯着了。”林如海道。   孙丰茂垂下眼睑,“是,老奴这就把人都撤回来。”笔趣库。   昨日林如海从姑娘房里出来,立刻就把他叫过来,让他将府上各个出口全都找人守着,半只苍蝇都不许放出去,还让他盯着姑娘的院子,如果有任何异常,立刻来回他。   他一把年纪,守着自家姑娘的院子盯了一个晚上,什么都没发现。   看着老孙出去的背影,林如海心中有些歉然,趁着老孙还没出去,就又补了一句,“丰茂,昨晚上辛苦了,今日你就休息一天吧。”   孙丰茂心中一暖,“谢老爷关心。”   “行了,你去休息吧,昨天一晚上没睡,这会儿只怕累得狠了。”林如海道。   孙丰茂便躬身告退。   等孙丰茂出去了,林如海关上门,坐在书房桌案后,百思不得其解。   昨晚上他跟玉儿聊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他确定了玉儿的房中还有其他人,只是藏了起来,而且方位他都能确定,因为玉儿一直在往一个方向看。   可顾忌女儿的颜面,他没有当面把人捉出来,只让人守着家里所有进出的门,哪知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难不成……那家伙一晚上都在玉儿的房中?   这个可能让林如海倒吸一口凉气,连忙摇头将这个可能抛到脑后。   不可能,他女儿才没有这样轻浮浪荡。   既然院子没动静,四处守着的门,也无人出去。   看来……这个人是从墙上爬出去的,否则不可能不惊动任何人。   倒是很谨慎小心啊。   林如海有些担心女儿被人欺骗,每到晚上都会去陪黛玉说话,不过自从那天晚上之后,倒是再没有发现女儿的房里有人,他便当那人是被他吓跑了。   随着婚期将近,他便没有再天天晚上陪黛玉说话。   这让黛玉松了口气。   心里不禁想起陈蕴藉的话。   难不成……父亲真的发现了什么?不然的话,怎么会一连数日这样反常的来陪她说话?   这么一想,心里就难免慌张。   好在林如海忙着婚礼事宜,一时顾不上她了。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宜嫁娶。   林如海骑着马去宋家迎亲,一整天林府都热闹非凡。   陈老爷同林如海是多年的故交,因此也带着妻儿来参加林如海的婚礼。   林如海是正二品的户部侍郎,职权不小,因此来祝贺的人也很多,乌泱泱的一堆人。   陈蕴贤今日没来,因沈氏有孕,像这样热闹的场合,沈氏自然要少来,一家子人都来,把沈氏一个人扔家里也不合适,因此陈蕴贤便没有来,待在家里陪有孕的妻子。   陈蕴藉就只能苦逼的跟着老爹,好在出门在外,陈蕴藉也不怕会被打。   林府人来人往,陈老爷带着陈蕴藉四处跟人打招呼,然后来到了林如海的跟前。   “如海兄,恭喜恭喜啊!”陈老爷笑着拱手祝贺。   林如海笑着打招呼,然后看向了陈蕴藉,“这是……”   “这是小儿蕴藉……”陈老爷拍了拍陈蕴藉的肩膀,“林大人是为父多年的故交,你唤一声林伯伯便是。” 第42章 (三更)   不久前,陈蕴藉就已经‘见’过林如海,因此并不陌生,他大大方方的上前见礼,面不改色,毫不心虚,“蕴藉见过林伯伯。”   林如海抬手虚扶了一把,温言道,“贤侄不必多礼。”   见过礼,陈蕴藉也没有多话,老老实实的后退一步,让两位老爷说话。   “今后,如海兄与我也算是连襟了。”陈老爷笑道。   林如海也笑,“未曾想还有这样的缘分。”   “这缘分之说,从来都是难以琢磨的。”陈老爷道。   “入京时,便听闻你那长子状元及第,今日缘何不见?”林如海问道。   提起长子,陈老爷心情很好,“贤儿今年正月里已经娶妻,如今儿媳已有六个月的身孕,不宜四处走动,贤儿便留在家里陪她。”   听了陈老爷的解释,林如海怅然道,“我比你还年长你六七岁,不曾想,你竟先我一步,当了祖父,世事难料啊。”   “如海兄无需如此,虽过去有诸多变故与磨难,但万幸嫂夫人还遗留有一丝血脉,如今你我成为连襟,说不得还有希望再添一子,继承香火呢?”陈老爷心中惋叹,口中却劝解林如海。   林家是钟鼎之家,又是书香之族,林如海少时是侯府唯一的公子,祖父祖母尚在,父母俱全,何等风光无限?   年刚十三就考中秀才,因新帝继位,朝堂纷争未平,年纪又尚小,便没有继续往下考,而是继续攻读沉淀。   十七岁那年迎娶了荣国公贾代善唯一的嫡女,更是引人瞩目。   娶妻之后次年乡试,林如海一举夺魁,在江南名噪一时。   次年,林如海自觉积累不够,便提出去江南游学,还带上了他夫人。   这一去便是四五年,因老侯爷病重,林如海才带着夫人赶回来,仍旧是没赶上见祖父最后一面。   林如海因此颇为自责,次年冬底,祖母又随之离世,因守孝,林如海便错过了第二年的大比。   彼时朝廷夺嫡之争惨烈,林如海不欲掺和,又因母亲着急子嗣,给他送了两房姬妾,与贾敏之间的感情出了些许裂痕,他有心修复,但母亲又从中作梗,进退两难,焦头烂额。   贾敏迟迟没有孕信,她自己压力也很大,看着婆婆送了一个又一个的女人,更是焦心。   然而即便林如海迫于无奈纳了妾,也是皆无孕信,林如海也不是不能正视自己问题的人,他意识到问题可能在他身上,便不肯再接受母亲再给他塞人,对后宅这些姬妾,也是颇为冷淡,只守着夫人贾敏。   若是他子息艰难,他也得要嫡子嫡女,而不是庶子庶女。   贾敏压力大,他的压力也不小。   也因此,他身体越来越差,春闱前他刚病了一场,却要硬撑着下场,题都没有答完,结果自然不言而喻,他落榜了。   林如海的落榜,让林家的气氛雪上加霜,皇上又重病在床,不得已立了太子监国,次年皇上便驾崩,新帝继位。   没多久,林如海的父亲也一病而亡,林如海之母便愈发偏执,但林母的身体也不好,新帝继位的第二年,也病重没了。   至此,林如海的亲长,全都没了。   林家死气沉沉了好几年,直到贾敏突然有孕,才带来了新的希望。   贾敏头胎生了个女儿,没多久,次年又怀上一胎,林如海更是顺利高中探花,冬底贾敏又生了个儿子。   本以为苦日子已经过去,哪知幼子一病而亡,贾敏也承受不住打击,硬撑两年也没了。   林如海自己的身体也并不好,亦不曾想续娶,岳母遣人来接黛玉,他便劝黛玉,哪知时过境迁人心易变,岳母早已经不是他记忆中万分疼爱贾敏的岳母。   陷入回忆的林如海怅然长叹,对上陈老爷担忧的目光,林如海心中微暖,“那便借显文吉言,若能再添一子,回头我大摆筵席请你吃酒。”   陈老爷见林如海面色恢复如常,心里松了口气,“好好好,一言为定。”   林如海将目光落在陈蕴藉身上,“贤侄如今在哪里读书?”   这显然是明知故问,林如海一早就查过了陈蕴藉的底细。   陈蕴藉却不知道林如海调查过他,见林如海注意力又回到他身上,便打起精神应付,“晚辈如今于白鹤书院读书。”   “如今在读什么书?”林如海又问。   陈蕴藉便答,“在学四书。”   林如海又问学到哪一篇,陈蕴藉一一答了。   “你父亲昔年也是二甲传胪,你兄长更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倒是不知贤侄学得如何,若贤侄不介意,伯父考考你如何?”林如海笑眯眯的道。   陈蕴藉眉头微扬,若是别的他倒还有些虚,但考校,他是真不怕。   “还请伯父出题。”陈蕴藉一礼。   林如海没想到陈蕴藉居然这么淡定,眨了眨眼,沉吟片刻,随口出了一道题,并未刻意的去刁难陈蕴藉,但也并不简单。   陈蕴藉听了题,只略想了想,便开口答题,条理清晰,不慌不忙。   听完答案,林如海略有些诧异,这小子功课确实如丰茂所说,十分扎实。   林如海见猎心喜,又接着出题考校,你来我往,竟是杠上了一般。   陈老爷在一旁看着,倒不觉得林如海是在为难他儿子,多年的好友,他看得出来,林如海是起了惜才之心。   同时,陈老爷自己也有些诧异。   自从去年他打了小儿子一顿板子,小儿子便疏远他许多,学问上的问题,多是陈蕴贤在管。   没想到这才过去半年多,竟有如此大的变化,他都险些不敢认了。   这还是他那个贪玩儿不肯用功读书的小儿子吗?   他们毕竟还是在林如海家正堂,宾客们都盯着这边,眼看注意这边动静的人越来越多,陈老爷连忙制止林如海的考校,“好了好了,如海啊,今日可是你的好日子,你还得接待客人,我们就不打扰你了。”   林如海意犹未尽,但也知道今天不是考校的好时候,便对陈蕴藉道,“贤侄的基础很牢固,看得出来没少用功读书,是个好孩子啊。”说着想起孙丰茂跟他说过的事,对陈老爷道,“显文啊,不是我说你,孩子爱玩闹也是常事,就算有什么不妥,你好好教便是,如何能动板子打人呢?蕴藉还这样小,你也不怕真把人给打坏了。”   时隔半年多,又被提起这个黑历史,陈老爷苦笑,他看了眼低下头的小儿子,叹道,“此事是我之过,我老爷已经训斥过我,夫人也为此骂过我多回,连我那长子,也曾私底下找过我,说我对蕴藉过于严苛。”   小儿子对他如此冷淡,他早就后悔了。   陈蕴藉倒是没想到会听到陈老爷认错,他有些错愕的抬头看向陈老爷,而陈老爷正专心同林如海说话,倒是没有注意到陈蕴藉的目光。   反倒是他们对面的林如海,将陈蕴藉的目光看了个正着。   这父子俩之间,看来还因此起了隔膜,今日他当面提及,说不定这父子俩的关系能缓和。   林如海却不知陈蕴藉此刻的心情有多复杂。   陈蕴藉心中惋叹,便宜爹啊,可惜你的小儿子,已经没啦。   不过,你若是真的心诚,说不定你小儿子原谅你,还愿意投胎做你儿子呢?   反正他是没有这个资格代替小蕴藉原谅陈爹。   “显文啊,有些时候,不能过于在乎颜面,否则你将后悔莫及啊。”林如海道。   陈老爷深有所感,“多谢如海兄告诫。”   “你们去入席吧,回头有时间,我们再聚一聚。”林如海笑道。   陈蕴藉便跟着陈老爷去了席间。   吃过宴席,陈蕴藉便跟着父母回家了。   次日,陈蕴藉照常去书院,而黛玉已经来正院请安,正式改口称宋雨婷母亲。   虽是继母,但宋雨婷一早就认识了黛玉,而且相处得很愉快,她挺喜欢黛玉的性子,从黛玉的言行举止中,不难推断出来,其母之品行必然不差,否则也养不出黛玉这样的女儿。   再娶之后,林如海便为宋雨婷请封诰命,不然在京城这地界,宋雨婷没有诰命也不好出门交际。   林家有了主母,府中一应事务,便交给了宋雨婷打理,宋雨婷也不负林如海的期待,她确实将林府内外打理得井井有条。   不仅如此,她的接受能力也很强,自从黛玉从陈蕴藉那里学来了新式记账法,林家的账本全都改了新式记账法,宋雨婷接手后,很快就学会了这套新记账法,处理账务的时候,更是得心应手。   宋家乃是江南书香门第,自来诗书传家,不论男女,都叫读书。   因此,宋雨婷对四书五经的熟悉度也并不低,即便她无法参加科举,但教导黛玉,却是绰绰有余。   不过月余的功夫,日常的相处,让黛玉对这位继母的好感越来越多。   这日从正院回屋,黛玉也收获颇多,没多久,陈蕴藉就来了。   “蕴藉哥哥?”黛玉略有些诧异,“你怎么来了?”   陈蕴藉挠了挠头,“嗨,系统有事没事儿,就喜欢拉我过来,也不是第一回 了。”   往常也不是没有出现过,无缘无故把他拉来见黛玉的时候。   黛玉也想起了这茬,不由笑了起来。   “你今天好像很开心?”陈蕴藉见黛玉眉眼弯弯,不由问道。   黛玉便不住口的在陈蕴藉面前夸赞宋雨婷,最后总结,“母亲当真是博学多才,可惜投错了女儿身,否则说不定还能考个进士回来呢。”   “确实挺可惜。”陈蕴藉想,像黛玉和宋雨婷这样的女子,若是生在现代,成就绝对不低。   可惜投生在古代,身陷内宅一亩三分地,长此以往,眼界也就束缚在这方寸之地。   黛玉又说了很多,忽然注意到陈蕴藉的神色不对,“你好像……不太开心?”   她觉得有些惊奇,以往都是她不开心,陈蕴藉过来宽慰她,今儿她很开心陈蕴藉还是来了,情绪也不是上佳,莫非陈家出了什么事? 第43章 (加更)   陈蕴藉一愣,旋即摇头,“没有没有,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看你的脸色好像有些不太好……”黛玉直言道。   陈蕴藉嘴角一抽,“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母亲今天晕倒了。”   闻言,黛玉一惊,忙问道,“你母亲没事吧?怎么会突然晕倒呢?有没有请太医问诊?”   “请了请了,结果已经出来了,没什么大事。”陈蕴藉见黛玉这样关切,忙道。   黛玉紧张的情绪缓了缓,皱起眉问道,“没事怎么会晕倒?你可别敷衍我。”   “你想太多了……”陈蕴藉无奈的叹了口气,想起什么,他表情有些古怪,“其实,我母亲晕倒也不是什么别的缘故,就是……”   “是什么你说呀!”黛玉见他吞吞吐吐,有些恼火。   陈蕴藉闭了闭眼,“有孕了。”   “呃……”黛玉脸上有一瞬的茫然,缓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有孕了?”   “嗯,已经两个月了。”陈蕴藉叹气,心道,其实他这个便宜娘,年纪并不算大,今年才三十三而已,这个年纪放到现代,怀孕生子是很常见的事儿。   但古代不同,三十多岁的女人,在古代已经是做祖母的年纪了,他嫂嫂的预产期就在今年冬底,也就是说……   这胎不管是弟弟还是妹妹,都会有个比他年纪还大的侄儿或者侄女。   他阿娘听闻自己有孕的消息,整个人都傻了,又羞又恼,将他爹从正院屋里赶了出去,让他去书房里睡。   黛玉面上一红,“这……”   见黛玉神色不太自然,想是有些尴尬,陈蕴藉很理解她的心情,“初闻这个消息,我也感到十分惊愕。”这若是传了出去,少不得有人说他爹老当益壮。   黛玉清了清嗓子,道,“这也是好事,我……”她母亲当年想生还怀不上呢。   不知不觉,竟戳到了黛玉的痛处,陈蕴藉连忙转移话题,“对了,我之前听你说,你在扬州读书的时候,林伯伯给你请了一位考过进士的先生教你读书,可是叫贾雨村?”   黛玉闻言不解其意,“不错,贾先生确实教过我一年书,怎么了?”   “这位贾先生,走了你父亲的关系,攀上荣国公府,朝廷起复旧员,你二舅舅帮忙上奏,今年二月就补上了应天府知府的缺,四月左右去金陵赴任,薛家大爷打死人命的案子,他已经帮忙了结。他因此搭上了王家的关系,如今在金陵可是风光得很。”   黛玉闻言色变,“先生怎可如此?”   当初贾先生教她的时候,相处日久,瞧着倒并无不妥,怎得起复之后,竟草菅人命起来?   “人心难测,你永远不知道有些人会变得何等面目全非……”陈蕴藉叹道,“令尊忙于户部衙门的政务,此事也不知他得到消息没有,你有空还是提醒一下,这个贾雨村不是个好人,你父亲最好防备一些,省的被他暗算。”   黛玉神情肃然,“多谢蕴藉哥哥告知,此事我一定会转告父亲。”   “转告?”陈蕴藉眨了眨眼,叹道,“你说话的时候注意些,可别说漏了嘴。”   虽然他觉得林如海已经锁定了他,但毕竟没让林如海拿到他和黛玉私下见面的实证。   可若是黛玉自己说漏了嘴,那真是神仙难救了。   黛玉眨了眨眼,略有些心虚,“我感觉……父亲好像发现了什么,上次见面,你回去后,父亲每日戌时都会来陪我聊半个时辰,还是后来婚期将近,他顾不上才停下。”   闻言,陈蕴藉并不意外,“早前我就说过你父亲发现了我,只是没有证据而已。”   黛玉抿抿唇,不知该说什么好,毕竟也是她这里出的纰漏。   “上个月十五,你父亲大婚,我同父亲来祝贺,婚宴上,你父亲突然要考我的学问,好在当时大哥考我考得勤密,我才应付了过来。”   陈蕴藉也是凭此确定林如海已经锁定了他,但林如海也不知为何,没有拆穿他。   黛玉闻言皱眉,“这么说来,我爹真的怀疑你啦?”   “早在你将新记账法的来处告诉你父亲时,你父亲就已经怀疑我了,只是他没有拿到我和你私下来往的实证,才不敢妄动。”陈蕴藉叹道。   事关黛玉清誉,老父亲也是很头痛的。   黛玉闻言,颇有些懊恼,“我父亲没有刁难你吧?”   见状,陈蕴藉笑了笑,摇头道,“这倒是没有,虽然你父亲考了我好些题,但并未为难我。”   他确实没有感觉到被为难。相反,他还觉得林如海很好说话。   当真是温文儒雅,和气可亲。   算起来,这是他和林如海第一次正式见面,林如海不知从哪里听说他挨打的事,竟还为他抱不平训了他爹几句,可见林如海对他的好感度非常高。   “真的没有为难你吗?”黛玉不太相信。   上回林如海发现端倪,可是日日来陪她说话,估计就是想抓到人。   但可惜,陈蕴藉见她的方式有些特殊,就算她爹等到天荒地老,也不可能发现陈蕴藉。   “林伯伯还是很和气的,跟我爹不一样。”陈蕴藉道。   黛玉想起初识陈蕴藉的时候,陈蕴藉才挨了一顿毒打,亲爹动的手。   她同情的看了陈蕴藉一眼,“你爹还打过你吗?”   “这大半年倒是没有过了……”陈蕴藉摇头,继而道,“我又没有犯错,他凭什么打我?”   黛玉一听,觉得也是,好端端的打人,那不是有病吗?   “姑娘,夫人请姑娘去正院一道用饭。”玉雁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黛玉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我知道了。”   “你去吃饭吧。”陈蕴藉道。   黛玉还想说什么,陈蕴藉的身影已经渐渐透明。   见状,黛玉把话咽了回去。   陈蕴藉回到自己的屋里,翻身下床,唤来小厮,“什么时辰了?”   青墨给陈蕴藉递上衣服,“回爷的话,这会儿已经酉时了。”   “嗯,去书房给我研墨。”陈蕴藉披上外衣,系好腰带,配饰都没有戴,直接去了书房。   今日下学之后,他回来就听说母亲晕倒了,便匆匆赶去正院,书箱都没来得及放回去。   到了正院,却见伺候的人全都神色轻松,一问才知道,他母亲有孕了。   陈蕴藉已经认可了这位母亲,自然不希望她出事,甫一听闻是怀孕,还有些懵逼。   这个年纪哪怕是放到现代,那也是高龄产妇了,若是保养得不恰当,很容易一尸两命。   陈蕴藉从正院回来后,便沐浴更衣,刚准备去练字,就开始犯困,忙往床上一趟,就到了黛玉的屋里,好在黛玉那里没出什么事,聊了几句就又回来了。   最近陈蕴贤出的题越来越刁钻,陈蕴藉想得到哥哥一句夸奖已经没那么容易,他感觉哥哥出题的功力大增,也不知是过去放了水,还是近日在哪里取经去了。   读书的日常结束,陈蕴藉上床睡觉。   次日又是寻常的一天,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这日,陈蕴藉准备回家,谢子昂磨磨蹭蹭的跟上来,“蕴藉哥,我今天可以不去吗?”   最近陈蕴贤出的题越来越难,谢子昂感觉很窒息。   “不是要考县案首?怎么能知难而退呢?还是跟我走吧。”陈蕴藉一把拉住他上了马车。   谢子昂认命的跟着陈蕴藉回去,被考校了一番,像个霜打的茄子被送回去。   因着陈蕴藉的母亲有孕,而且是高龄产妇,府中的庶务就落到了陈蕴藉祖母的头上。   但祖母年事已高,也有些精力不济,便又叫上了陈蕴藉的三婶秦氏来帮忙。   至于为什么没有叫上二婶,陈蕴藉觉得,可能是因为二叔是庶出,非祖母亲生子。   转眼到了下元节,陈蕴藉好不容易有了一日假期,好友邵宜年邀他去兰园听戏,陈蕴藉想着也要劳逸结合一下,便应下了邀请。   十五这日,陈蕴藉一早便出了门。   邵宜年是个喜欢热闹的,既然约了陈蕴藉,自然也约了别人。   陆永元还有好些书院的同窗,这次没有在兰园门口等陈蕴藉,他们都是提前来的,早就进去落座了,陈蕴藉迟来了一步,不过他的位置还给他留着。   刚进了兰园,就听到里面传出的吵闹声,隐隐约约,陈蕴藉听到邵宜年愤怒的喝骂。   “谁家的傻子,敢在兰园放肆,当兰园是你家后花园呢?”   陈蕴藉听到邵宜年的声音,眉头一皱,快步走进去,就听到一声高亢的叫骂。   “你爷爷是金陵薛家的,敢骂我,知道我舅舅是谁吗?给我打!!”   陈蕴藉眉头紧皱,拨开人群,被围在里面的人已经动手了,陈蕴藉有些着急,不顾旁人的不满挤了进去,就见一年轻公子带着一群家仆围着邵宜年众人,陈蕴藉忙上前将人拉开。   练了锻体术将近一年,陈蕴藉的力气早已今非昔比,随手扒拉两下,就将这些气势汹汹的家仆扔到了一边。   感受到陈蕴藉的力气,这些家仆也有些惊疑,不敢轻易上前。   “你是谁?”见有人出头,那衣着华丽的年轻公子有些不悦。   陈蕴藉眉头微蹙,“薛蟠?”   见陈蕴藉一口道出他的名字,薛蟠很是得意,原来他在京城也这么有名?   “认识我?那就识趣一点,让开。”薛蟠好不得意。   陈蕴藉冷笑,“你舅舅没告诉过你,到了京城要夹着尾巴做人吗?真当有几个臭钱,就能在京城耀武扬威?”真是没挨过社会的毒打。   薛蟠皱起眉,“你是谁?敢……”   “我爷爷是内阁辅臣,刑部尚书,你舅舅是哪个牌面上的人物?”   陈蕴藉平日根本不会这样炫耀自己的家世背景,但面对薛蟠这样的二愣子,只有拿更高的权势来压他。 第44章 (一更)   薛蟠在金陵确实号称呆霸王,但这并不代表他真的呆,真的傻。   从小到大,他都处于上位圈,因此他在金陵可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即便薛家自从他父亲亡故之后,权势便大不如前,但他还有位高权重的舅舅,姨妈更是金陵第一家族贾家的二太太,金陵世家大族都跟薛家沾亲带故,因此薛蟠从来都不用顾忌旁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十分豪横。   今年是大选之年,除了皇上选妃嫔入宫之外,皇上还要另外为公主和郡主们选陪读入学,凡仕宦名家之女,皆要将名字送达礼部参选。   薛家老爷虽然亡故,但薛蟠靠着父祖余荫在内务府挂了职,虽是虚衔,却也是官身。   而薛家也是金陵四大家族之一,自然也是仕宦名家之女,薛宝钗也在待选之列。   因此从得到消息开始,薛家便收拾行囊,准备入京送薛宝钗待选,不管是薛王氏还是薛蟠,都不觉得薛宝钗会选不上。   不论品貌还是才学,薛宝钗都不差。   不想,行礼收拾妥当还未择定吉日入京,就先因买一个婢女而惹上了人命官司。   薛蟠自来嚣张惯了,将人打了一顿,转头就带着母亲妹妹入京,哪知那小乡绅之子,竟死了。   这下就捅了篓子,薛王氏忙去信京城,请哥哥帮忙。   被薛王氏痛骂了一顿的薛蟠很不解,但后来到了京城,听闻妹妹待选的名额被取消,他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事已至此,根本于事无补。   薛蟠到京城的时候,因舅舅升任,将要离京,正欣喜不必受拘,哪知母亲要住到姨爹家,谁不知道他姨爹是个严肃板正的性子?他又拗不过,只得听从。   不过没想到,入了贾家族学,竟没有他想的那般枯燥,家塾里的同窗们大多都捧着他,尤其几个长得俊俏的,前两日他刚得了手,正是新鲜的时候。   今日也是贾瑞说兰园的盛清涵要上台唱戏,吹得天上有地上无的,他便来了。   然而兰园听戏是要提前订位置的,你再有钱也得预定。   而薛蟠觉得不过是个戏园子,下九流的玩物,全然不放心上,进来就要坐,恰好看见邵宜年身边的空位,便要抢。   邵宜年是顺天府尹之子,虽然在这京城不算什么大官儿,但也是正三品,只要不遇到那些背景深厚的皇亲贵戚,当面遇上了谁都要给邵宜年几分薄面。   可今日来了个二愣子,上来就抢他给陈蕴藉定的位置,他岂能不翻脸?   不过没想到这二愣子是真的莽,一言不合就直接动手,他好久没遇到过这样蛮横的人了,肺都要气炸了。   偏今日他是来听盛清涵唱戏的,自然没带多少人,身边都是书院的同窗,没一个善武的,一时间竟被这些奴仆给逼得狼狈不堪。   幸亏陈蕴藉来得快,否则他岂不是要挨顿毒打?   “蕴藉,这个薛蟠是哪家的?我怎么都没听说过?在京城居然敢这样蛮横,疯了吧?”邵宜年其实早已经听到薛蟠自报家门,金陵薛家他自然是知道的。   邵宜年家里也是江苏那边的,金陵可是江苏的省城,薛家这样的大家族,他岂能不知?   但他知道薛家,却不代表他认识薛蟠。   看薛蟠这豪横的劲儿,怕是他口中那个舅舅,来头也不简单。   “荣国公府二老爷贾政的外甥,王子腾是他舅舅。”陈蕴藉的介绍也很简洁,直接就把薛蟠目前能依仗的背景给公布了出来。   薛蟠自从陈蕴藉自报家门,就变了脸色,跟他一起来的贾瑞早不知道躲哪儿去了。   刑部尚书,这可是掌管一国之刑狱的头头,他今年闹的人命官司,刚刚平息,要是得罪了刑部尚书的孙子……   薛蟠的脸色顿时绿了。   “这位公子,方才都是我的错,多有得罪,这样吧,我在一品楼设宴请诸位吃酒赔罪。”   陈蕴藉没想到薛蟠居然怂得这么快。   这个薛蟠在原着中曾挨了柳湘莲一顿毒打,打得疼了立刻认怂讨饶,确实是个能屈能伸的。   “你倒是能屈能伸。”陈蕴藉冷笑。   邵宜年见陈蕴藉似乎对这个薛蟠很不喜,便也不是很客气,“谁要吃你请的酒?赶紧滚,爷看你这张脸就烦。”   薛蟠立刻拱手道歉,然后快速带着人离开兰园。   邵宜年有些傻眼,“这孙子跑得真快。”他一口气还没发出来呢。   “行了,甭理他了,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会跟他对上?”陈蕴藉纳闷的道。   邵宜年怎么说,也是出身书宦之家,虽然爱玩儿,但其父管束也很严格,他在外从来不做那些纨绔子弟的做派,向来都是讲道理的,今儿却在兰园跟薛蟠闹起来,着实令陈蕴藉感到意外。   “我这一肚子的火没地方撒呢,让阿元跟你解释吧。”邵宜年气呼呼的坐下,脸色难看极了。   陈蕴藉一脸莫名,然后去看陆永元。   陆永元叹了口气,“今儿盛清涵难得上台一次,又恰逢咱们放假,宜年一早就让人定了位置,我们来的比较早,就剩你还没来,宜年身边的位置就空了出来……”   他顿了顿,“哪知那呆子进门就要坐宜年给你留的位置,两人就……”   无需再多说,陈蕴藉也明白了前因后果。   他揉了揉额角,没想到这事儿竟还勉强跟他扯上了关系。   “不过话说回来,蕴藉是怎么认识那薛蟠的?”陆永元好奇的道。   陈蕴藉看了看兰园这一堆的人,便道,“等看完戏,咱们找个地方吃饭,慢慢说。”   闻言,陆永元了然,“好,那咱们先听戏。”   邵宜年积了一肚子的火,但等到盛清涵一上台,满肚子的火就散了大半,再听一会儿戏,他已经是如痴如醉,哪里还记得薛蟠是谁?   陈蕴藉一直看着邵宜年,不由好笑,这气儿别说隔夜,连半个时辰都没过去呢,就消散了。   不过陈蕴藉也知道,邵宜年不是消气了,而是惦记着盛清涵的戏,根本想不起薛蟠,等这场戏唱完了,估计他那股气只怕很快就要反弹。   事实也确实如此,一场戏也就那么一会儿,唱完盛清涵就下台了,等盛清涵一下台,邵宜年还是意犹未尽,但扭头看见同伴们,恍恍惚惚的又想起了薛蟠。   “蕴藉,一会儿你跟我说说这个薛蟠。”他还从来没受过这样的气,简直气炸。   陈蕴藉好笑,“你难不成还想报复他?”   “报复倒不至于,但今儿这事儿,总不能他道一句歉就完了吧?”邵宜年生气的道。   他刚才可是挨了两下,现在身上还疼呢。   陈蕴藉道,“刚才已经跟阿元说好了,咱们找个酒楼吃饭,走吧。”   今天闹了不愉快,其他同窗们也看得出来陈蕴藉他们有事要说,便都识趣的告辞。   兰园附近有一家百味楼,他们也就是找个地方随便吃点,主要还是谈事情,因此出了兰园便进了这家酒楼,要了个雅间。   邵宜年还有气,就拿着菜谱点了好些菜,完了等店小二出去,才问陈蕴藉:“刚才在兰园为什么你不拦着薛蟠?让他那么痛快就走了,你知不知道,他亲自动手打了我好几下,现在还疼呢。”   “我也没有反应过来啊,谁知道他跑那么快?”陈蕴藉道。   邵宜年抿了抿嘴,叹道,“我也不是怪你,其实我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呢。”说着就有些憋气。   “你若是想找回场子,倒也不难。”陈蕴藉想了想,道。   邵宜年兴致缺缺,“我父亲不让我在外面仗势欺人。”   “谁说要你仗势欺人了?”陈蕴藉好笑的道。   闻言,邵宜年便来了兴致,“你有好主意?”   “你们都知道,我堂姨嫁给了户部侍郎林如海。”陈蕴藉道。   邵宜年点头,“然后呢?”   “林如海原来是荣国公府的女婿,娶的是现如今荣国公府太夫人的亲生女儿,由于林如海娶了我堂姨,我便对那家的事儿留意了一些,那薛蟠是林如海二内兄妻妹的儿子,自幼在金陵长大,有个呆霸王的诨号,在金陵那可是横着走。”   闻言,邵宜年撇嘴,“可不是横着走,到了京城的地界,他还敢呢。”   “今年皇上给公主和郡主们选陪侍,这薛蟠有个胞妹,年龄合适,出身也合适,薛家此番是入京参选来的。”陈蕴藉道。   邵宜年嗤笑,“就薛蟠这样,他妹妹能选上?”   “托薛蟠的福,他妹妹的待选名额被取消了。”陈蕴藉道。   一听这话,邵宜年就来了精神,“怎么说?”   这可是为皇家公主郡主们选陪读,若不是出了大事,名额是绝对不会被取消的。   “薛蟠入京前,同金陵一个小乡绅争买一个婢女,令豪奴将其打死了,闹出了人命,这事儿传到礼部,他妹妹待选的名额自然被取消了。”陈蕴藉道。   邵宜年倒吸一口凉气,“真是无法无天啊。”   “他舅舅王子腾让族中子弟去金陵了结了这个案子,因此薛蟠现在还潇潇洒洒。”陈蕴藉说着喝了口茶,“薛蟠不是喜欢那个买来的婢女吗?听说她是被拐的,你不如帮她查查身世,若是这婢女的亲人找来……”   邵宜年明白了陈蕴藉的意思。   他帮人家被拐的姑娘寻找亲人,又不是在恃强凌弱。   就算把他爹叫来,也没有什么可指摘的地方。   邵宜年冲陈蕴藉竖起大拇指,“你这招,真是高。”   “听说那婢媚心有一颗胭脂痣,这可不是人人都有的,你从这点入手,或许能有收获。”陈蕴藉笑着道。   甄英莲也是个可怜的姑娘,这个时间点,她爹都出家好些年了,她娘也不知还在不在世。   总归也是个可怜的人,既然邵宜年要从薛蟠那里找回场子,那就顺便把这姑娘救了吧。 第45章 (二更)   得了陈蕴藉的指点,邵宜年这会儿心里的气虽然没撒出来,但也舒坦多了,一门心思想要把那婢女从薛蟠身边弄走。   你想要?偏让你弄不上手。   三人说说笑笑,用完了一顿饭,便在酒楼门口分开,各自归家。   邵宜年回到家里,立刻就让人将他奶兄弟找了来。   他这奶兄弟姓黄,名黄文宣。   黄嬷嬷有两个儿子,生小儿子的时候丈夫突然横死在外,不得已只能受雇来当奶娘。   “公子。”   黄文宣是黄嬷嬷的大儿子,今年已经十六岁,人很聪明,因母亲是邵宜年的奶娘,他也因此受到了邵家的照拂,在读书方面得了很大的便利,更是考入了白鹤书院,今年刚考中秀才,升了班。   邵宜年这奶兄弟也是知恩图报的人,虽然有了秀才功名,但也并不忘本,有什么事请他帮忙,他也是毫不推辞。   “文宣哥,你刚回京城,上回不是还说,想去江南那边游学吗?”   邵宜年回来就找黄文宣,当然不是没有原因的,是因为他知道,黄文宣想要去游学,游学能增长见识,对自己的好处是巨大的。   黄文宣愣了一下,点头,“是,但……阿娘不许我去。”   “为什么?”邵宜年愣住。   黄文宣苦笑了两声,“前些年谭家公子赶考遇害一事,现在还有谁不知道?我娘怕我出事,不让我去游学。”   听了原因,邵宜年倒是理解。   可他这次找黄文宣可是有事儿请他办的,他要是不去游学了,那他找谁去?   “这样吧,我安排两个人保护你,游学是好事啊,怎么能不去呢?”邵宜年笑着道。   黄文宣也不傻,他看了邵宜年一眼,“公子是有事要我办?”   “嘿嘿,什么都瞒不过文宣哥……”邵宜年给他倒了杯茶,然后把今天的事儿跟黄文宣说了,“我也不是要仗势欺人,既然那姑娘是被拐卖的,帮她找到家人,也是功德一件嘛,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文宣哥?”   黄文宣好笑,能把报复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也没谁了。   不过邵宜年这种报复方式,确实没有踩到他的底线,如果是帮一个可怜的姑娘,这事儿倒是可以帮忙。   “这种被拐的女孩子,都是打小的时候被拐卖的,只怕她自己都不记得自己是谁了,还能上哪儿查她的家人?”黄文宣道。   邵宜年道,“蕴藉说了,那被拐卖的姑娘眉心有一颗胭脂痣,这可稀罕的很,从这一点入手,有很大的可能找到这位姑娘的亲人。”   闻言,黄文宣挑眉,这倒是个突破口。   他本来就是有意去游学的,既然小公子请他帮忙做事,还派人保护他,两全其美的事,何乐而不为呢?   “好,什么时候出发?”   邵宜年道,“自然是越快越好。”   “那我回去收拾东西,明日启程?”黄文宣道。   邵宜年点头,“好。”   “我娘那边……”   “我去跟黄嬷嬷说,她不会反对的。”邵宜年拍着胸脯道。   黄文宣笑了,“那谢了。”   “不用谢不用谢,我可等着你的好消息啊。”邵宜年兴奋的道。   他手里能用的人不多,黄文宣是他奶兄弟,自然同他亲近,而且黄文宣聪明,办事牢靠,邵宜年对他十分放心。   黄文宣从邵宜年这里离开之后,便收拾好了行礼,出门游学,他本就没打算带多少东西,因此只收拾了个包袱,再就是邵宜年塞给他的路费。   看着收拾好的包袱,现在的天色又还早,黄文宣想了想,便出了门打听薛家那被拐的婢女。   打听了一圈,也没什么有用的消息,正准备回去的时候,见到个小姑娘提着一个小包往荣国公府走去,她的眉心有一颗胭脂痣。   虽然年纪尚小,不过十一二岁,但已经初见少女风姿,相貌也出众。   难怪会被纨绔子弟给盯上,这相貌谁不心动?   黄文宣想了想,假装撞到人,抬头的时候故作惊讶,“小晴?”   香菱被撞了一下,手里的东西险些摔地上,又听撞了她的人喊小晴,她抬头就见这人盯着她,不由纳闷,“这位公子唤我吗?”   黄文宣故作迟疑,“这……你可是名唤小晴?”   香菱摇头。   “那是我认错了吧。”黄文宣叹了口气道。   香菱被引起好奇心,“公子说的小晴,跟我长得很像?”   不是她自夸,就她额头这胭脂痣,便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我有个表妹,打小被人拐了去,已经不见了好些年了,这些年姑妈一直请人找,但也没有什么音讯,我这次入京是办事来的,没想到竟遇见你……”   说着,黄文宣还要感叹,“长得真像,尤其是你眉心这颗痣,真是……一模一样。”   香菱越听越觉得不对,她就是被拐的,家里人也早就记不清了,听黄文宣说得这样诚恳,心中也不禁生疑,“是吗?”   黄文宣便问她,“你这些年都在何处??”   香菱毫无防范意识,他问什么就答什么,得知她跟着所谓的拐子父亲从姑苏辗转到了金陵,再被两位公子争买的前因后果,他大概对香菱这些年的落脚轨迹有了数。   “你说那薛公子近日一直在向他母亲讨要你?”黄文宣问道。   香菱点头……   “你最好避一避,等我回去问问姑妈,或许你就是我那姑妈被拐的女儿,千万保护好自己。”黄文宣一再叮嘱,想了想,又塞了一锭银子给她,“买点好吃的吧。”   可怜的姑娘。   黄文宣也顾忌着这是宁荣街,担心被人注意到,不敢再多聊,便匆匆离去。   香菱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又看着手里的银子,心里对他的话更信了些。   于是回到梨香院,便将今日疑似遇到表哥的事儿告诉了薛宝钗。   薛宝钗一向可惜香菱这样温柔安静的性子被她哥哥买下,骤然听闻她可能还有亲人在世,不免惊讶,细细盘问了一番,倒是一点破绽都没有。   她想了想,道,“这些日子你就在我屋里伺候,哥哥那边,我替你应付过去,别怕。”   若香菱家里真的还有亲人,那还真不能给她哥哥糟蹋了。   她哥哥如今盯着香菱,无非是一直没有到手,倘或人真的给他,没两日他就抛之脑后了,倒不如让香菱跟她家人回去,说不定还有个好姻缘。   这一点,相信她母亲也是这样想的。   ……   陈蕴藉回到家里,便开始练字,到了夜里,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您的宿主黛玉因听到府中下人嚼舌根,想起了夭折的胞弟,为此伤心难过,请为您的宿主排忧解难。】   这系统找他的次数并不频繁,但让他来解忧的原因真是越来越可笑了,简直像是随便找了个借口发任务把他召来。   站在黛玉的屋里,陈蕴藉并没有看到人,不由奇怪。   屋内很安静,陈蕴藉站在原地转了个圈也没见到黛玉,倒是停下不动之后,听到了小声的抽泣。   他心里一抽,真的伤心了?   循着声音找过去,却是到了隔间的碧纱橱里,黛玉没什么形象的坐在地上,趴在床上低声哭。   陈蕴藉倒吸一口凉气,那些下人都说了什么难听的话,让黛玉这样伤心?   怪不得系统把他拽来,这么个情况,系统说啥黛玉也不会搭理它。   他吸了口气,鼓起勇气喊了一声,“林妹妹。”   黛玉哭声一滞,慌忙擦了擦眼泪,吸着气,抬头,眼眶通红的看着他,“蕴藉哥哥?”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声音都带着重重的鼻音。   他叹了口气,上前毫无形象的坐在地上,“妹妹这是哭什么呢?”   黛玉抿抿唇,低头不语。   “怎么?连我都不理啦?”陈蕴藉故作吃惊的道。   黛玉抬头,然后摇头,“我……我没事……”   “你这是没事?以为我瞎了呢?”陈蕴藉叹着气,“那些下人说了什么,让你这样伤心?”   黛玉安静了好一会儿,陈蕴藉也不催促。   “他们说,父亲新娶的夫人很厉害,这里里外外都打理得井井有条,新夫人带来的陪嫁也是规规矩矩,不像我娘的陪嫁,还私吞我娘的嫁妆,又说……若夭折的不是弟弟,而是我……”说着说着黛玉又哭了起来。   陈蕴藉却是听得火起,“哭什么?遇到这种下人,就该打一顿板子撵出去,主家的事,是他们有资格置喙的吗?没规矩的东西!”   见陈蕴藉生气,黛玉微愕,她好像还从未见过陈蕴藉生气的样子。   “母亲已经将他们打了板子撵出去了。”黛玉道。   陈蕴藉火气顿时卡住,哭笑不得的看着她,“那你还哭什么?”   “弟弟当初就是这个时候没的。”黛玉道。   陈蕴藉一愣,随之叹气,“逝者已逝,不要再想了。”   “只是今日被勾起了伤心事,一时难以自抑。”黛玉吸了吸鼻子,道。   陈蕴藉看她可怜的样子,又心疼又想笑,无奈的摇头,“你啊……”   “蕴藉哥哥今日放假,没出去玩儿吗?”黛玉擦了擦眼睛,问道。   陈蕴藉道,“朋友约着我去兰园听戏,没想到,遇上了一个二愣子。”   “怎么说?”黛玉被勾起好奇心。   陈蕴藉见她好像不怎么难过了,便道,“你还记不记得,你年前同我说,你二舅母娘家妹妹的儿子在金陵打死了人?”   黛玉脸色微变,“蕴藉哥哥遇到薛家大爷了?他没打你吧?你受伤了吗?”   薛蟠给黛玉留下的印象,就只有暴力二字可以形容,听说在金陵那边,这薛大爷可是有个呆霸王的名号,听着就不好惹,又打死过人,黛玉生怕陈蕴藉被打伤。   陈蕴藉被她紧张兮兮的样子逗笑了,“你忘了?系统给我奖励了一部锻体术,我可是练了大半年了,就薛蟠这纨绔子弟,哪里是我的对手,他便是多带几个人,也伤不到我分毫。” 第46章 (三章)   黛玉被他自信的模样逗笑,“又贫嘴。”   见黛玉不再露出愁容,陈蕴藉也不欲让她继续陷入过去的伤心事中,将现代听来的一些小故事模糊一下背景,说来给黛玉听,谎称是他从话本上看来的。   过了二更天,黛玉开始犯困,陈蕴藉便被系统送了回去。   他看着面前摆着的笔墨纸砚,暗骂系统过河拆桥。   【你再次为您的宿主排忧解难,现发放奖励。】   【厨艺精通:满汉全席菜谱,烹饪手法,上等刀工,无需练习,接受即刻融会贯通。】   陈蕴藉听着系统的提示,险些笑出来。   这是知道他不满,这次的奖励居然不需要时间练习了?   竟然有这样的好事?   陈蕴藉默念接受,然后看了眼天色,回房睡觉。   次日晨起,陈蕴藉练了一个时辰的锻体术,然后去书院。   申时下了学,陈蕴藉直接回府找陈蕴贤。   听了陈蕴藉的来意,大哥满头的问号,“你想在自己的院儿里单独建个小厨房?你院里就住了你一个人,何必多此一举?直接让云翠去东厨给你取膳食不就行了?”   “最近想学做菜,在自己院里建个小厨房,不至于吵到别人。”陈蕴藉很诚实的道。   陈蕴贤:“……”   他捂着额,吸了口气,揉太阳穴,“蕴藉啊,你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啊?”   “大哥……”陈蕴藉见大哥好像很头痛的样子,便有些打退堂鼓,“不如……”   话未说完,陈蕴贤抬起头问他,“好端端的,你为什么突然想学做菜?”   他倒是没有觉得这不务正业,也不觉得想学做菜很没出息,但他想知道原因。   陈蕴藉挠了挠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系统这次的奖励不需要时间练习,可他得了厨艺精通的奖励,总不能永远不用,要是突然做得很好吃,傻子也知道有问题了。   陈蕴贤何其了解这个弟弟?一见他露出这种表情,便知道他又在琢磨怎么撒谎。   他叹了口气,“如今是祖母和三婶在当家,回头我去跟三婶说一声便是。”   “要是为难的话,就算了吧。”陈蕴藉道。   陈蕴贤好笑,“倒没什么为难的,就是觉得奇怪,既然你不肯说,我也就不问,只一点,别把小厨房给烧着了,那可不是好玩儿的。”   陈蕴藉眨了眨眼,眼眶有些热。   自从他穿越,给他最多温暖的,就是他面前这位年纪并不大的兄长。   不论他有任何可笑的要求,只要不危害到自己,陈蕴贤都会尽力帮他办到,这样的哥哥,别说打着灯笼都难找,哪怕是穿越时空,那也难得一见。   他在陈蕴贤对面坐下,给陈蕴贤倒了杯水,犹豫了一下,问道,“大哥,我一直觉得不解,为什么你对我这样好?连老爷都打过我,但是大哥你,连一句重话都没有对我说过。”   陈蕴藉的话让陈蕴贤微微一愣,他眉头微蹙,“蕴藉,你……不记得了?”   一句不记得,让陈蕴藉的心跳险些骤停,他强自镇定,“什么?”   陈蕴贤看他汗毛都快立起来的样子,不由好笑,“蕴藉,在你很小的时候,我就发现,你跟寻常的婴孩不同,我知道你生而知之,脑子里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可行性非常高。”m.bīQikμ.ИěΤ。   陈蕴藉有些懵逼,他接收的记忆里,好像没有这茬?   “蕴藉,上回父亲打了你,你因此险些丧命,再醒过来的时候,我就发现你……似乎记忆有些混乱,虽然你一直想掩饰,可在我面前,你是骗不了我的。”   陈蕴贤叹道,“曾经你跟我提过很多有趣的事情,我觉得有用的,都有尝试去做,也因此,我一直都有不菲的进项。”   陈蕴藉咽了咽口水,心里怕的要命。   这位哥哥说的事情,他一点记忆都没有啊。   是他接收的记忆出错了?   他看着陈蕴贤,心里很恐慌,“大哥觉得我是记忆混乱?”而不是你弟弟直接换了人?   陈蕴贤将他的恐慌尽收眼底,摇头失笑,“我确定你是记忆混乱,你挨打之后,发了高热,一直没有退热,太医都说你可能救不活了,可第三天夜里,你的高烧突然退了,我听说你醒过来,第一次来见你的时候,就发现你对我的态度不对。”   陈蕴藉:他一直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觉得穿越这种玄幻的事情,不会有人发现。可没想到,这位哥哥第一次见他,就发现了异常。   “大哥就没想过,我可能被野鬼夺舍了呢?”陈蕴藉道。   陈蕴贤默了默,盯着陈蕴藉,半响,陈蕴藉被盯得冒冷汗,陈蕴贤才笑出来。   “何为八荣八耻?”   陈蕴藉瞪大眼睛。   “自己选择的路,跪着也要把它走完。”   陈蕴藉呼吸都有些困难了,“这……这些……”   “看来你还记得……”陈蕴贤点点头,然后肯定的道,“你就是我的弟弟,这些话我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只有你对我说过,只有我们才知道的秘密,既然你还记得,你就是我的弟弟。”   陈蕴藉:“……”   他哑然,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   这都是现代的人才知道的东西啊,陈蕴贤说这些都是他说过的话,可为什么他的记忆里没有?   “今日金陵薛家备了厚礼上门赔罪,说是昨日在兰园冲撞了你,特意准备了厚礼来赔罪。”陈蕴贤忽然道。   陈蕴藉还处于头脑风暴之中,一时没反应过来。   陈蕴贤便耐心的又说了一遍,“到底是怎么回事?”   “昨日宜年约我去兰园听戏,我去的时候,他就已经跟薛蟠起冲突了,那个薛蟠嚣张跋扈,开口闭口都是他舅舅,我看不惯他,就报了祖父的名号把他吓走了。”陈蕴藉道。   陈蕴贤点头,“这也不算什么大事。”   “原也不是大事。”陈蕴藉道。   陈蕴贤嗯了一声,“所以礼物我没有让人收下,叫薛家的人又原样带回去了。”   陈蕴藉:“……”   这会儿薛家怕是要吓破胆了吧?   陈蕴贤道,“薛家虽然富贵,但咱家也不缺钱,他家送的那些金银,我们不需要。你若是缺钱就来找大哥,总之这些打着赔礼的名义给你送钱的,一律不许收。”   “我没有想讹钱。”陈蕴藉飞快的解释道。   陈蕴贤道,“我知道你没有讹钱,这个不是重点,薛家如此郑重其事的来赔罪,无非是想通过你搭上咱们家的关系,这礼,不能收。”   闻言,陈蕴藉明白了,“我知道了大哥。”   “嗯,你知道就好……”陈蕴贤喝了口茶,又淡淡的道,“你记忆出问题的事,不要告诉爹娘,以免他们的担心,总之目前来看,对你的生活没什么影响。”   甚至因为记忆混乱,让他这个弟弟更懂得上进了,这是好事。   陈蕴藉一脸懵,“我,我没有告诉他们。”   “我知道,行了,时辰不早了,快回去吧,小厨房的事,明日我再去同三婶说。”陈蕴贤道。   陈蕴藉懵然的被送出来,他在大哥的院外站了一会儿,恍恍惚惚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今天陈蕴藉受到的冲击有点大。   原身难道也是个穿越者?   这么一想,好像一切都符合逻辑了。   原身吃喝玩乐,基础知识照样拔尖,如果是个孩子,只有天才能解释。   但如果是穿越的,那本身就是个成年人,领悟能力肯定是强过小孩子的。   可问题又来了,为什么他接收的记忆不全呢?   陈蕴藉想得脑仁都疼起来了。   ……   荣国公府,梨香院。   薛王氏自从看到管家将赔礼全都带了回来,就满面愁容。   “这可如何是好?”   薛宝钗不停的宽慰母亲,但也没什么效果,薛王氏觉得很快就要大祸临头。   薛蟠被薛王氏骂了一顿,被罚跪在院子里。   王夫人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这一幕,不过她也没有叫薛蟠起来,直接进了屋。   “妹妹,怎么样了?”王夫人关切的问道。   薛王氏见到姐姐,眼睛顿时就红了,“陈家将赔礼全都退回来了,不肯收。他们是不是要抓蟠儿进去?姐姐,求求你救救我儿,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啊……”   王氏头痛不已,“蟠儿到底是怎么惹上陈家的?”   虽然他们家是国公府,但王夫人也很清楚,如今的贾家内里空虚,早就不比当年国公爷还在世的时候了,陈家是他们家惹不起的。   薛王氏哭着将薛蟠交代的前因后果说了,王氏一听还有贾家人在里面掺和,顿时黑了脸,“这个贾瑞,简直是混账,怎么能带蟠儿去那种地方?”   “蟠儿同我说,他进了贾家私塾之后,私塾的人都捧着他,他被捧得不知东南西北,今日贾瑞哄着他去兰园听什么盛清涵的戏,他乐颠颠的就去了,哪知竟惹了这么大的麻烦,出事之后,那贾瑞竟跑得无影无踪。”薛王氏心里不是不怨的。   她投靠姐姐,就是想让姐夫代为管束自己的儿子,哪知儿子进了贾家私塾,犹如鱼儿进了水,比当初在金陵的时候还要快活。   她问出来之后,简直都快气死了。   王夫人听了妹妹的哭诉,倍感难堪,保证一定给她一个交代,又说她回去问问哥哥,再商议如何解决。   好不容易从梨香院脱身,王夫人黑着脸回了屋,立刻把王熙凤叫了来。   “贾代儒那个孙子,叫贾瑞的,你一会儿让琏儿把他叫来,好个混账,敢哄骗蟠儿去一些不三不四的地方请他,吃了熊心豹子胆!!”   王熙凤还没见过姑妈这样生气的时候,一时间有些慌,不过她到底在贾家管家了两三年,早已今非昔比,很快就缓了过来。   “我这就去让二爷把人带来,姑妈等我的消息。”王熙凤告辞,然后急匆匆的回去,哪知贾琏并不在,便让兴儿去找贾琏。 第47章 (加更)   贾琏被兴儿找到的时候,正在外头跟人吃酒,还有人作陪,一听王熙凤找他,兴致顿时去了一大半,“好端端的,找我做什么?”   “薛大爷又闯祸了,听说是私塾有人哄着他惹祸,太太很生气叫了二奶奶去问,二奶奶回来就让奴才来找二爷,二爷快回去吧,要是耽搁了,怕太太那边要生气。”兴儿道。   贾琏面色一凝,扔了酒杯,同人告罪一声,便匆匆跟着兴儿回了府。   回府后,从王熙凤这里听了来龙去脉,贾琏也挺烦,“这个贾瑞,平日里就喜欢讹诈私塾里那群人,没想到居然坑到薛兄弟头上去了,怪不得太太要生气。”   “说这些做什么,还不去把人叫来。”王熙凤道。   不管是王夫人还是薛姨妈,那都是王熙凤正经嫡亲的姑妈,贾瑞在她这算哪个牌面上的人物?竟敢坑薛兄弟,简直是翻天了。   贾瑞不过是贾家旁系子弟,全凭他祖父的颜面,才能混迹在贾家私塾。   如今倒好,将私塾里搞得乌烟瘴气,别说太太生气,等老爷知道了,也是要动怒的。   贾家里头这些眉眼官司,都同陈蕴藉不相干。   他这晚因脑子里乱糟糟的,根本就无心读书,因此早早就睡下了。   次日晨起练了一个时辰的锻体术,脑子才算清醒了一些。   陈蕴贤说他只是记忆混乱,而不是换了人,难道就凭那什么八荣八耻,还有现代的一些梗?   这只要是个穿越者,都知道啊。   陈蕴藉想了想,打算今天下学回来,再去大哥那里探一探。   此事不搞清楚,他哪儿还有心思读书?   陈蕴藉沐浴更衣,用过早膳,便背著书箱去书院,硬着头皮学了一天,撑到下学,立刻收拾东西回府。   本来他是打算回府就去找大哥,哪知到了家门口,刚下马车,就见有个少年人背着荆条跪在他家的大门前。   陈蕴藉眉头皱起,门房见到陈蕴藉,忙迎了出来,“三爷,这位薛大爷是来请罪的。”   “薛大爷?请罪?”陈蕴藉疑惑了一瞬,很快想起昨天的事,挑眉,“这家伙又来了?”   门房就是守门的家仆,昨日薛家大张旗鼓的送了豪礼来赔罪,他便是第一个知道的,今日薛家大爷又来搞什么‘负荆请罪’,陈家门口已经围上了一群看热闹的百姓。   陈蕴贤一早就叮嘱了门房,让他多注意一些,若是陈蕴藉回来,立刻将薛大爷请罪的事情告知。   陈蕴藉把手里的书箱交给随同的小厮,走上前看着赤着上身背负荆棘,咬着牙跪在青石地面上的薛蟠,“你这是玩哪一出啊?”   见到陈蕴藉,脸色煞白的薛蟠松了口气,弓着身子,道,“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还请陈三爷大人大量,饶我这一回。”   这话说得陈蕴藉一懵,他什么时候对付过薛蟠?   “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陈蕴藉有些无语的道,“你打的是顺天府尹家的小公子邵宜年,而不是我,要是请罪,你也该去找他,而不是来找我。”   薛蟠听了一愣,“可那天,你不是说,你祖父是刑部尚书吗?”   闻言,陈蕴藉咧嘴,“我祖父是刑部尚书,可也不会滥用职权。”   这种人命官司,若是苦主一方愿意私了,这案子就算结了。   陈蕴藉看不惯薛蟠,也不可能拿他当初打死了冯渊的事儿来找茬,因为冯家自己都收了钱,不再上告了。   薛蟠说他聪明也聪明,可说他蠢,那也是真的蠢。   听陈蕴藉说他祖父不会滥用职权,他便当陈蕴藉是放过了他,连连磕头道谢。   陈蕴藉:“……”这个傻子,他翻了个白眼,摇摇头直接进了家。   陈蕴藉一走,薛蟠便也背着荆条踉踉跄跄的在家奴的搀扶下离开了。   百姓见没热闹可看,也就散了。   进去之后,陈蕴藉让小厮把他的书箱拿回去,他自己则转道去见陈蕴贤。   他到的时候,陈蕴贤正拿著书对着沈氏的肚子念书,美其名曰,胎教。   沈氏笑他,“什么胎教,从没听说过。”   陈蕴贤笑了笑,“现在听说了。”   这胎教之词,也是他从弟弟嘴里听来的,七八年前三婶有孕,蕴藉就偷偷摸摸的跟他说,要是在孩子怀胎的时候对他念书,对孩子有好处,这叫胎教。   他不清楚这是什么理念,但之前弟弟说的一些经商赚钱的法子,也都挺好用。   如今妻子有孕,他也就试试,有没有效果,暂时不清楚,但有了足够的理由陪伴妻子。   “又是你的歪理。”沈氏道。   陈蕴贤笑道,“怎么是我的歪理呢,这也是有依据的。”   “什么依据?”沈氏问他。   陈蕴贤哪里知道依据,这有依据也是陈蕴藉说的,但当时陈蕴贤问的时候,陈蕴藉也答不上来依据是什么,这个问题就没有了下文。   不过陈蕴贤可以瞎编,保证沈氏分辨不出来。   但他还没等他整理好说辞,丫鬟就来报,说二爷来了。   在长房这边,唤二爷的只有陈蕴藉。   陈蕴贤摇头一笑,把手里的书放下,“看来得改天再向你解释依据了。”正好,有更多的时间瞎编,弟弟来的真是时候,果真是他亲弟弟。   “既然蕴藉来了,你就过去看看吧。”沈氏笑道。   陈蕴贤在沈氏脸颊上轻轻一吻,“等我回来。”   沈氏捂着脸瞪他,“青天白日的,一点……”她把话咽下去,红着脸撇开眼。   陈蕴贤闷笑,把书塞到沈氏手里,“我去去就回,就烦请娘子给孩子念书听吧。”   沈氏催他赶紧走,陈蕴贤便笑着出去了。   陈蕴藉已经在书房里等了好一会儿,正想着是不是他来的不是时候,准备走的时候,偏陈蕴贤又来了。   “还没到考校你的时候呢,怎么天天往我这儿跑?”陈蕴贤好笑的道。   陈蕴藉给陈蕴贤倒茶,“大哥喝茶。”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有什么事,说吧。”陈蕴贤喝了口茶,悠悠道。   陈蕴藉表情僵了僵,心里骂娘,他真的能从陈蕴贤嘴里探出消息来吗?怕是想知道的都是陈蕴贤想告诉他的吧?   见弟弟一脸苦逼样,陈蕴贤又乐了,“还在为昨天的事儿烦恼呢?”   陈蕴藉:“……”   他捂着脸,“大哥,你做个人吧。”太妖孽了老天会把你收回去的。   陈蕴贤哈哈笑起来,“我好久没有听你这样跟我说话了。”   闻言,陈蕴藉疑惑,“我以前也对大哥说过这样的话?”   “也过去挺久了,自从我开始应试,你就渐渐的贪玩儿起来,不爱读书,怎么都说不听,让你认真读书,你就说家里有我会读书就可以了,我可气得够呛。”陈蕴贤回忆着往昔,叹道。   陈蕴藉回忆了一下,确定自己脑海里没有这段记忆。   他眨了眨眼,“我还说过什么话吗?”   “你说的话?从你会说话开始,至今也有六七年了,说过的话,多得我都记不清,你指的是哪一句?”陈蕴贤道。   陈蕴藉又被问住,想探一句话都这么艰难,这是人干的事儿吗?   “嗯……大哥能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呗。”陈蕴藉道。   陈蕴贤看着他笑,“蕴藉啊,你知道吗,你撒谎的时候,就喜欢眨眼。”   陈蕴藉:“……”   他哭笑不得,“我没有撒谎。”   “你想撒谎的时候也喜欢眨眼……”陈蕴贤揉了揉弟弟的头,“不用觉得不安,虽然我不清楚你的记忆到底混乱成什么样,但你绝对是我的弟弟。”   “有什么依据吗?”陈蕴藉知道探口风是探不出什么了,干脆破罐子破摔,直接问。   陈蕴贤笑他,“早这么直接不就行了?”   “大哥……”陈蕴藉捂额。   陈蕴贤收了笑,给陈蕴藉塞了一块点心,“蕴藉,你觉得有任何人取代了我的弟弟,还可能不会被我发现吗?”   陈蕴藉没有说话,心里腹诽,这可难说,穿越这种事,谁敢想?   “你说话的方式与很多人都不同,因为我过去拆穿了你故作顽童的姿态,你在我的面前,从未有过任何掩饰……”   陈蕴贤想到很久以前的事,忍不住笑起来,“我还记得,你小时候,在我面前装小孩子,偏偏装得也不像,就像那天我去看你,你努力的装作跟我很熟悉。但实际上,你见到我之后的第一反应,就暴露了你自己。”   陈蕴藉懵逼,“大哥你说的是我吗?”   “当然,在你挨打之前,其实我已经有好些日子没见你了,不过这不是重点,而是我们兄弟之间相处向来随意,我每次去找你,你有时候赖在床上不起来,何谈同我见礼?”   闻言,陈蕴藉顿时一囧。   “为什么……你不拆穿我?”陈蕴藉不解。   陈蕴贤喝了口茶,怀念的道,“我好久没见你在我面前战战兢兢的样子了。”   陈蕴藉:“??”你礼貌吗?   “别恼别恼……”陈蕴贤笑着安抚他,“其实我不拆穿你,也是发现你似乎很害怕,我也不知道你在害怕什么,是以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后来你很粘我,学习又认真,渐渐地,我就不想再提,没想到你会自己主动问我,既然你问了,我自然不会骗你。”   陈蕴藉闻言,心情复杂至极。   “所以……我是你的弟弟,但我失忆了?”陈蕴藉挠着头,“可我小时候的记忆我也有啊。”   “我知道你有,否则你失忆的事不可能瞒得住……”陈蕴贤想了想,道,“可能,你的记忆有些缺失,而且是有关我的一部分缺失,其他人的……你都记得。” 第48章 (一更)   一听记忆只缺了一部分有关陈蕴贤的,陈蕴藉就忍不住皱眉,“我只缺失了一部分有关大哥的记忆,其他人的却记得很清楚,有点奇怪啊……”陈蕴藉小心的偷看了哥哥一眼,小声道,“我和大哥之前有过矛盾吗?”   明明打了他的是老爷,怎么缺失的记忆却是有关大哥的?   “我自问对蕴藉你,是有求必应的,从未有过得罪你的地方,若是硬要说矛盾,也就只有年前我逼着你读书一事,可也没有说过你一句重话,没道理因为我逼你读书,你就把哥哥忘了吧?”   陈蕴贤反问的一番话,让陈蕴藉都找不到理由为自己辩解。   他挠了挠头,头痛的道,“大哥,我真的不记得了,现在问我,我也不知道原因啊。”   陈蕴贤又伸手摸了摸弟弟柔软的头发,温声道,“不用强迫自己去回忆,想不起来就算了,横竖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听了哥哥善解人意的劝解,陈蕴藉反倒心里更难受了,垂头丧气的道,“可是……”   大哥对他这么好,他却把有关大哥的记忆给忘了,这让陈蕴藉倍感煎熬。   “唉……”看着眉头紧锁的陈蕴藉,陈蕴贤叹了口气,无奈的道,“我不拆穿你,就是不想看你这幅样子。”   陈蕴藉抿唇,“大哥不怪我吗?”   “怪你什么?”陈蕴贤反问他,“怪你为了我的名声打了牛文逸?怪你太重视我这个哥哥?怪你因为我挨打失忆了?”   三连问,反倒噎住了陈蕴藉,一时语塞。   “你我兄弟,互相抱歉来抱歉去的,实在无趣,你说是不是这个理?”陈蕴贤笑着问。   陈蕴藉闻言也叹,“我……”   “你因我挨打,怪过我吗?”陈蕴贤问他。   陈蕴藉摇头,“打架是我自己的选择,怎么能怪大哥?”   “可失忆也并非你能控制,又如何能怪你?”陈蕴贤道。   陈蕴藉算是明白他大哥绕来绕去到底打什么主意了,中心思想还是让他不要介怀失忆的事。   “好了,若失忆只是一时,早晚有一天你会想起来……”陈蕴贤站起身,“就算你想不起来,你也永远都是我的弟弟。”   陈蕴贤的话让陈蕴藉一哽。   一直以来,他都是给别人当哥哥,表弟堂弟,表妹堂妹,因为是哥哥,他做什么都要让着,久而久之也养成了没有脾气的性子,习惯性的去照顾弟弟妹妹。   如果陈蕴贤的判断是对的,那他可能很早的时候就穿越了,过去的原主,也是他。   有这么个哥哥从小宠着他惯着他……   陈蕴藉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没失忆的他会那么活泼,甚至有些骄纵。   全都是弟控哥哥惯出来的,因为知道永远有人给他撑腰,他不必有任何畏惧。   其实现在的他,也隐隐约约的在依靠这个实际年龄比他小的哥哥,但凡有什么事,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哥哥,而不是爹娘。   “好了,我要去给你侄儿或者侄女做胎教去了,就不跟你闲聊了,有这个时间,回去多读几本书不是更好?”陈蕴贤道。   陈蕴藉:“……”   刚才的感动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   不过……   “胎教?”陈蕴藉神色古怪,“这也是我跟哥哥说的?”   见陈蕴藉好像还记得胎教,陈蕴贤便又坐了下来,“确实是你以前跟我说的,不过那个时候我问你有什么依据,你没回我,现在能想到依据是什么了吗?”   陈蕴藉有些囧,他想了想,略有些迟疑的道,“嗯,胎教就是胎教嘛,提前让孩子感受到读书的氛围,所谓优生优育,这就是……优育?”   陈蕴贤好笑,“这么多年了,你这词儿都不带换一个的。”   陈蕴藉:“……”好的,看样子这话他也说过。   “罢了,看来问你是问不出什么来了,我去陪你嫂嫂了,心结解开了,就去读书……”陈蕴贤正想走,又想起什么,转回来揉了揉弟弟的头,笑着道,“蕴藉啊,其实你很聪明,只是你自己觉得自己不聪明,对自己多一点信心吧。”   说完,陈蕴贤就潇洒的去了内室。   陈蕴藉顶着被陈蕴贤摸得一团糟的头发回到自己院子里,叫云翠来替他束发,然后去了书房开始练字、读书。   虽然被哥哥夸了聪明,但陈蕴藉还是觉得自己是凭着两世为人得来的‘聪明’评价,实际上他还是个普通人。   不过黛玉那里还有个特殊任务,虽然说贾敏的来世同他没什么关系,可想到黛玉会伤心,陈蕴藉就有些难受。   他,不太想看见黛玉再哭得眼睛通红的样子了。   努力一把,不成功……也得成功。   虽然陈蕴藉认真读书,但也懂得劳逸结合,锻体术他也没落下。   冬月初七是宋氏的生辰,虽然有孕在身,但因为月份还不大,并未显怀。   同月的二十七便是陈蕴贤的生辰,陈蕴藉一早就准备好了大哥的生辰礼物。   陈蕴贤不但是个大才子,还精通乐理,笛子是他最擅长的乐器,当初黛玉因母亲的嫁妆被奴才贪墨而烦心,系统曾发布过一个任务,事后给他奖励了一个笛子。   是一只通体莹白的玉笛,名雪雾。   要是给陈蕴藉一把吉他,他还能弹弹,可玉笛到了他手里,那就真是只有蒙尘了。   恰巧陈蕴贤擅长笛子,陈蕴藉一早就将笛子藏好了,准备等陈蕴贤生辰的时候送给哥哥。   系统奖励的笛子,哪怕是凡物,也肯定很贵,绝对不寒碜。   陈蕴贤收到弟弟礼物的时候很是吃惊,“你上哪儿买的?质地这样好,你该不会把钱都花光了就买这么一支笛子吧?”   “没有花……多少钱。”这笛子他一分钱都没花,陈蕴藉支支吾吾道。   可这样子落到陈蕴贤的眼里,就是弟弟为了给他准备生辰礼物,把自己的零花钱给花光了。   他无奈的揉了揉弟弟的头,“你的心意到了就好,不必这么破费。”   见哥哥误会,陈蕴藉也没法解释笛子的来历,只好硬着头皮道,“没花多少钱,而且我现在没有假期了,整天都在书院,根本没有什么花钱的地方。”   “缺钱了就来找我,千万不要自己硬扛着。”陈蕴贤叹道,“虽然你不怎么出门,可手里也还是要有些银钱,否则遇到突发的事情,没钱解决我看你怎么办。”   陈蕴藉很想说,哪儿有那么巧,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这种事,也难说,还是听哥哥的吧。   “我知道了,大哥。”   陈蕴贤摸着玉笛,有些爱不释手,“这笛子,是我见过最好的笛子。”   不是因为这是弟弟送的,而是这笛子真的好,说句不客气的,这笛子能当传家宝。   得了这笛子之后,陈蕴贤几乎每天都要拿出来吹。   不是因为弟弟,而是他发现,吹笛子的时候,沈氏肚子里的孩子十分的活跃,一直在轻轻的踢沈氏的肚子,还很有节奏感,像是能听懂他吹的曲子一样。   这下陈蕴贤可找到了乐子,只要从翰林院下衙回来,就拿着笛子在沈氏身边吹,只要看见肚皮被踢得微微鼓起,他就一阵乐。   这闺房中的乐趣,陈蕴藉自然是不知道的。   陈蕴贤的生日已经过去一段时间,刚过完腊八,就得到了书院的通知,十五年终考,考完今年就散馆了。   对此,陈蕴藉倒是没什么慌张的,一年的时间,他已经彻底的熟悉了目前学习的内容,他大哥说以他现在的水平,连续考过县试和府试不成问题,院试可能还得再学习学习。   陈蕴藉打算明年回乡应试。   腊月十五,考完散馆,年终的成绩当日公布,陈蕴藉再次得了第一。   带着好成绩回家,陈蕴藉得了祖父和父亲的称赞,陈蕴藉并不激动,很淡定。   倒是陈蕴贤,以弟弟考了甲班第一的名义,给他塞了一沓银票,不等陈蕴藉拒绝,便道,“现在你不必每天去书院了,阿元和宜年难道不邀你出去吃饭?既要赴宴,你也该回请一二,不能总吃别人的,拿着吧,年边上了,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陈蕴藉手里确实没什么进项,更没有私产,又找不到理由拒绝,只得接了。   “多谢大哥。”陈蕴藉想着,他根本没什么用钱的地方,大概用不上。   然而确实被陈蕴贤给料着了,才刚放假没两天,邵宜年就约陈蕴藉去听盛清涵的戏。   陈蕴藉对这些戏曲并不是很感兴趣,但盛清涵唱的戏确实有种说不出来的韵味,陈蕴藉这个不爱听戏的,也愿意去捧场。   盛清涵照例只唱一场戏,唱完就下场。   “哎,这是盛清涵今年的最后一场戏了。”邵宜年从如痴如醉的状态中回过神,意犹未尽的叹了口气。   陈蕴藉闻言疑惑,“为何?离过年还有十来天呢,为何不登台了?”   “今年太后又点了盛清涵入宫献唱,就在除夕夜里,因此年前这段时间都要精心准备,兰园的戏班子便不叫盛清涵上台唱戏了,怕出什么意外。”邵宜年道。   陈蕴藉闻言,道,“今年再次入宫献唱,他的名气会更胜往昔吧?”   “可站得越高,跌得才会更惨啊。”邵宜年有些担忧的道。   他是真正的戏迷,并没有别人那些龌蹉的心思。   陈蕴藉道,“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已经走上了这条路,就不能再回头。”也没有回头的路可以走。   邵宜年也明白这个道理,可也难免惋惜。   “诶,不说这个了……”邵宜年冲陈蕴藉笑道,“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走,咱们找个酒楼去吃饭,边吃边说。” 第49章 (二更)   上回他们就在兰园附近一家名百味楼的酒楼吃饭,味道还算不错,这次从兰园出来,便又去了老地方,邵宜年点了几个上回觉得不错的菜式,等菜上齐了,便给陈蕴藉倒茶。   吃了几口菜,陈蕴藉才问他,“你说有好消息,到底是什么好消息?”   邵宜年闻言放下筷子,“蕴藉,你还记得那个薛大傻子吗?”   嗯?   “这都过去多久了,你怎么又想起他了?”陈蕴藉纳闷道。   上回薛蟠去他家负荆请罪之后,又故技重施的去给邵宜年赔罪,邵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富之家,可也不缺钱。   而且邵宜年的父亲是顺天府尹,这巨额的赔礼,真要受了,恐怕得有大麻烦,因此邵家也没收礼。   于是薛蟠就又背着荆条跪在顺天府外,惹来好多百姓围观。   自然的,就惊动了顺天府尹邵尉源。   邵尉源向来不喜儿子跑去兰园听戏,因为兰园这地方汇聚的纨绔子弟很多,他不想儿子跟这些膏粱子弟给学坏了,告诫过儿子数次,可这小子还是背着他偷偷去听戏。   因此,知道薛蟠和儿子的过节是兰园听戏引起的,邵宜年就被骂了一顿。   不过邵府尹虽然骂了儿子,可薛蟠这里他也没有给什么好脸色,在兰园这地方动手打人,还动辄炫耀自己的背景,一看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对这类人,邵尉源向来不喜。   于是也不说原谅,直接就将人撵走,还道薛蟠要是再堵在府衙门口妨碍公务,就让他去牢里住几天,静静心。   一听要抓到牢里去住几天,薛蟠就灰溜溜的回家了,再没跑去府衙堵门玩儿什么负荆请罪。   陈蕴藉后来听说这件事,笑了好几天。   不过就那之后,再没听邵宜年提起过薛蟠,今儿怎么又提起来了?   “上回你不是给我出主意,让我把薛蟠强买回来的那个丫头给弄走吗?”邵宜年喝了口水道。   陈蕴藉经他提醒,也想起了这件被他忘记的事情,不禁有些尴尬,他垂下眼,倒不好叫邵宜年知道他早就忘了,“嗯,记得,是有这回事,怎么?你把人弄出来了?”   这才过去多久?   “这倒没有。”邵宜年讪讪的道。   陈蕴藉翻了个白眼,“那你说什么好消息?”   “你听我说完啊。”邵宜年道。   陈蕴藉拿起筷子吃菜,漫不经心的道,“你继续说,我听着呢。”   见状,邵宜年也有些无奈,倒没说他什么,喝了口水润喉,才道,“我奶兄黄文宣你也认识,他今年考中了秀才,欲南下游学,可因着几年前谭公子的事,我奶娘不放心,便不让他去,正好遇上那薛大傻子的事,我就安排了人保护他南下游学,但要替我办一件事。”   “你让他去江南查那丫头的家人?”陈蕴藉皱起眉,“这不是大海捞针吗?”   邵宜年得意的道,“可文宣哥聪明啊,他南下之前,先去接触了那个……好像是叫香菱,对,没错,就是叫香菱。   他接触了那个叫香菱的丫头,从她嘴里套出来一些消息,没有问她还记不记得自己家在哪儿,而是问她都去过什么地方,文宣哥根据香菱说的信息,直接去了姑苏那边,嘿,蕴藉,你猜怎么着?”   陈蕴藉有些吃惊,这黄文宣,厉害啊,直接找到姑苏去了。   旁人不知道,陈蕴藉却是知道的,谁让红楼梦开篇写的就是甄英莲一家呢?   她家就在姑苏阊门啊。   “如何?”陈蕴藉道。   邵宜年兴奋的道,“还得多亏了你之前的提醒,文宣哥到了姑苏,就四处打听谁家有没有丢过一个眉心带着胭脂痣的女孩,然后没两天,就有人找到文宣哥,问他找这姑娘做什么。”   “你这个奶兄弟,厉害啊。”陈蕴藉之前虽然也觉得甄英莲可以救一救,但他自己也一时想不出什么好办法能顺其自然的将甄英莲的身世翻出来,哪知这黄文宣,只是跟甄英莲聊了一会儿,就找到她老家去了,真是个狠人。   “那当然……”邵宜年嘿嘿道,“还没完呢,文宣哥同那人说,有人托他找这个眉心带着胭脂痣的姑娘的家人,于是这人就告诉文宣哥,说姑苏阊门原先有个甄家,是当地的望族,当家老爷姓甄名费字士隐,从前也是做过官的,后来厌倦官场,就辞官归隐,本地就推了他家是望族。他和他妻子封氏年过半百才得了一个女儿,取名甄英莲,那眉心就带着一颗胭脂痣。”   一口气说了许多话,邵宜年喘了口气,然后喝茶润喉,又继续往下说,“哪知这甄英莲五岁那年元宵,被家奴带出去,竟连人带家奴都没了踪影,甄家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可祸不单行,同年三月,甄家隔壁的葫芦庙,起了大火,将甄家烧了个精光,甄家去田庄上住,又遇上盗贼抢田庄,只能变卖了田庄,带着妻子去投靠岳家,之后就没了音信。”   这些陈蕴藉都知道,不过在邵宜年这里,他应该是不知道的,所以陈蕴藉故作不知,“如此说来这香菱原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可惜了……”   邵宜年也惋叹,“确实可惜了。”   “你奶兄如今在何处?”陈蕴藉问道。   邵宜年道,“文宣哥打听到甄士隐的岳家是大如州人士,便去了大如州,谁知这甄士隐在大如州也是个出名的人物,他在几年前就跟着一僧一道出家去了,竟连老妻都弃之不顾。那甄家夫人如今在娘家,日夜做针线贴补家用,可她爹还是日日抱怨。”   陈蕴藉默然,原着中提到过封家还算殷实,甄家投靠也并非什么都没有,家资都被岳父拿走,还要被整日嫌弃,也怪不得甄士隐会心生怨愤,之后出家,也是勘破红尘,什么也不顾了。   倒是那甄家娘子,着实可怜。   “文宣哥已经找到了甄家娘子,已经在回京的路上,大概过完年就能到京城。”邵宜年道。   陈蕴藉有些惊讶,“那甄家娘子还健在?”   甄士隐夫妻可是年过半百才得了甄英莲,那甄英莲今年也有十一二岁,甄夫人怕是得六十多了。   这在古代可是高龄了,经得起长途跋涉吗?   “哎,这甄家娘子还盼着丈夫女儿有寻到的一天,在娘家熬日子呢,好在她身边还有个婢女帮衬着,否则只怕早就被娘家折腾死了。”   邵宜年说着有些不忿,“怎么说也是亲生女儿,又不是在家里白吃白喝,那封氏的父亲,也着实刻薄。听说当年大如州有一位太爷到任,看上了甄娘子的婢女,要了去做妾。   可是给封氏的父亲百两银子,这可不是小数目了。饶是如此,这封氏的父亲,对其女儿还是日日抱怨她白吃白喝。”   “哦?甄娘子在她娘家整日做针线活,婢女自然也跟着,那太爷怎么会突然要了去做妾?”陈蕴藉故作不解。   邵宜年道,“听说……跟甄士隐是旧友,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   “哦?甄士隐的旧友,看上了甄士隐发妻的婢女?这……”陈蕴藉摇摇头,皱起眉,“这也太不讲究了些,可知当日在大如州赴任的太爷是谁?”   “文宣哥信中说,姓贾,名化,字时飞。”邵宜年回忆着道。   陈蕴藉‘惊讶’道,“居然是他?”   邵宜年闻言疑惑的看他,“你认得?”   “这个贾化,还有个号,叫雨村。认识的人,都唤他贾雨村。现任的应天府知府便是他,英莲这个案子,就是他判的。”陈蕴藉道。   邵宜年听了,顿时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这贾雨村到底知不知道甄英莲是他故友之女?”   “想必是知道的,甄英莲眉心的胭脂痣太出众了,只要听人说,哪里有想不起来的?”陈蕴藉叹道。   邵宜年顿时恶心极了,“这贾雨村竟还好意思自称甄士隐的旧友,无耻。”   “具体的,咱们也不清楚,想必甄士隐的夫人知道的多一些,等她到了京城,再细问吧。若那贾雨村真是这等忘恩负义之徒,那应天府的知府,他可没资格当。”陈蕴藉淡淡的道。   这个贾雨村毕竟曾经是黛玉的授课先生,同林如海也是旧相识,他不想让这条白眼狼在未来哪一日捅林家一刀,倒不如趁着机会将他拉下来,省的他搞鬼。   “蕴藉说的是,等封氏到了京城,那香菱也可以脱离苦海了。”邵宜年道。   起初邵宜年对这个甄英莲也没什么感觉,只是赌一口气,想恶心薛蟠一回,才想把甄英莲从薛蟠身边弄走,没想到这甄英莲身世这样凄惨,倒是让邵宜年生了怜悯之心。   一顿饭吃完,陈蕴藉与邵宜年分别各自回家。   刚入夜,就被系统拉走。   屋中琴声袅袅,陈蕴藉从中听出了几分悲伤。   陈蕴藉叹气。   琴声顿时断了,黛玉听到叹气声,便知道是陈蕴藉。   “蕴藉哥哥?”   陈蕴藉上前来,“什么时候学的琴,听起来还不错。”   “上回处理了贪墨母亲嫁妆的那些奴才,系统就奖励了我一张七弦琴。”黛玉想起什么,又转过来问他,“你得了什么?”   “是一支玉笛,我不会乐器,上个月兄长生辰,便当做礼物送给他了。”陈蕴藉道。   黛玉点点头,“你来的正好,我有礼物要给你。”   陈蕴藉挑眉,“礼物?不年不节的,送我礼物做什么?”   “想送就送了,不要就算了。”黛玉哼道。   “要!当然要,妹妹送的礼物,怎么能不要呢。”陈蕴藉忙赔笑道,“是我说错话了,妹妹千万别同我一般见识。” 第50章 (三更)   黛玉脚步一顿,眉头微蹙盯着他,“月余未见,你怎么变化如此之大?”   “变化大?”陈蕴藉微愣,当即端正了脸色,低头打量自己,满脸疑惑,“变化大吗?”   黛玉神色一缓,“这会儿倒是又不像了,方才你学谁说话呢?油腔滑调的,不稳重。”   “啊哈哈……”陈蕴藉打了个哈哈,有些讪讪,“今日有些开心,说话就没分寸了些,林妹妹可别放在心上,我若有什么不妥的,你只管说,我一定改。”   “倒是没那么严重,只是这种恶习,不要乱学。”黛玉正色道。   近日宋雨婷一直在教导她,对于嘴里惯会说甜言蜜语的人,要提高戒备。   冷不丁见陈蕴藉说出这种类似的话,黛玉就忍不住训了他一句。   不过陈蕴藉态度还算端正,黛玉便也没继续往下说。   “我知道了……”陈蕴藉倒是没觉得丢脸,笑着认下,然后问道,“妹妹有什么礼物要送我?”   黛玉从梳妆台的抽屉里翻出个小盒子,递给陈蕴藉,“北静王府设宴那回,你劝解我,事后系统送了我一枚避毒珠,说是佩戴这珠子能避万毒,我整日都待在家里,没什么去处,你却不一样,每天都在外行走,这避毒珠正好送与你。”   陈蕴藉顿时觉得手里的盒子烫手,他眉头微蹙,“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说着便要将盒子还回去。   黛玉板着脸,道,“怎么?方才不是还说要,现在又不要了?嫌弃我送的礼不好?”   陈蕴藉哭笑不得的看着她,“你明知我并非此意。”   “那你也该明白这是我的一番心意。”黛玉面无表情的道。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陈蕴藉叹道,“妹妹,这礼物并非是我不愿意收,而是这礼物于我而言的用处不大,恰恰相反,这避毒珠对你可是大大的有用。”   “你少来忽悠我,我不听你的。”黛玉早已今非昔比,不是陈蕴藉说什么就信什么的时候了。   陈蕴藉见状好笑,“林妹妹,我真的没有骗过你,你自己说,是不是?”   黛玉默然,这倒是不假。   “你听我说与你听,你担心我在外面出事,所以想将这珠子送给我避毒,可我行走出入的地方也不可能到处都是毒物,除非有人特意给我下毒,否则这避毒珠我根本就用不着。”陈蕴藉道。   黛玉听了,皱起眉,“那你说对我的用处更大,莫非我待在家里还有人给我下毒?”   “呃……”陈蕴藉噎了噎,又气又笑,“你可真是伶牙俐齿。”   “说不过我,就说我伶牙俐齿?”黛玉瞪他。   陈蕴藉好笑,“妹妹莫非是忘了,翻过年,你就要除孝了。”   “何解?”   陈蕴藉继续道,“这后宅的阴私手段,向来狠毒,想必你还没忘记高氏的下场。”   提起高氏,黛玉的脸色就有些发白。   “解忧系统出现之后,一直都是有目的的在帮助你,这些奖励也多是帮你,或是于你有用。你说这避毒珠,是北静王府花宴之后,系统奖励给你的,那么就不是没有缘由的,妹妹,这避毒珠是系统特意给你的,明白吗?”陈蕴藉道。   黛玉这会儿倒是不好再继续坚持把避毒珠送给陈蕴藉了,她可没忘记高氏惨烈的下场,她有些丧气的道,“我难得想送你一件礼物。”竟还送不出去。   “系统林林总总已经发布过八个解忧任务,我也有八个奖励,而你除了第二个任务有两个奖励之外,其他的任务也应该都有奖励。   既然要送我礼物,也可以送其他的嘛,系统奖励的不合适,那就挑别的,总有合适的。”陈蕴藉安慰她道。   黛玉闻言,觉得有理,想了想,从袖子里掏出一枚金色的小铃铛,拇指盖大小,非常迷你。   “这铃铛也是系统奖励的,说是护身法宝,如果遇到危险,这个铃铛就会响铃预警……”黛玉将铃铛塞给陈蕴藉,换下他手里的盒子,“如你方才所言,我在这宅院里,就算遇到危险,也大概率都是一些后院的阴私手段,很有可能是毒物,至于危险,倒是不太可能遇上。既如此,这铃铛与了你,也算合适。”   这下陈蕴藉倒是找不到理由拒绝了,“既如此,这铃铛我就收下了。”   黛玉说得也确实有道理,在后院这一亩三分地,有人直接对黛玉下杀手的可能性不大。   一听陈蕴藉肯收下,黛玉就松了口气,然后准备将避毒珠放回去,却被陈蕴藉制止。   “这避毒珠既然是避毒之用,你就该随身带着,放在抽屉里有什么用?”   林黛玉道,“在自家就不必了吧?”   “依我看很有这个必要……”陈蕴藉神情严肃的道,“你可知,早些年高氏曾买通了我二姥爷家中的奴仆,想要给我堂姨下绝育之药,幸亏她没得逞,被我二姥爷发现。   由此可见,这世上之人歹毒起来可不分你在家还是在外,若要害你,总有千万种法子,你防不胜防,倒不如随身戴着。”   陈蕴藉的话让黛玉倒吸一口凉气。   “当真是人心险恶。”黛玉到底还是将陈蕴藉的话听了进去,“那我一会儿打个络子将这避毒珠系上。”   陈蕴藉点点头,给黛玉倒了杯茶压惊,想起上回黛玉听到府里的人嚼舌根一事,忽然觉得有些不太对劲,林如海如何看重这个女儿,是众所周知的,他可是将原配的嫁妆原封不动的给了年纪尚且年幼的黛玉。   按理说,这林家的家人该更清楚黛玉的地位。既如此,又为何在林府说这样的话?m.bīQikμ.ИěΤ。   连他堂姨都知道,还把人打了一顿撵出去,那肯定不是偷摸说的。   越想越觉得奇怪。   陈蕴藉看着黛玉道,“上回你说,堂姨把那些嚼舌根的都打了板子撵出去?”   黛玉手里握着避毒珠,还在想打什么络子更好看,突然听到陈蕴藉的问题,她愣了愣,“好端端的,怎么问起这个?”   “我觉得有些不对劲。”陈蕴藉把他刚才的想法告诉黛玉,然后道,“之前我也以为只是底下的奴才没规矩,可刚才说起避毒珠,不知为何想起这件事,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黛玉若有所思,“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父亲那两日似乎脸色不太好。只是……有意的不在我面前表现出来,我只当是朝政上的公务,便未曾多想。”   “那就是了,这里头绝对有问题,说不定这些奴才被人收买了要害你。”陈蕴藉脸色难看。   黛玉闻言,也是一惊,“可这不能乱说,有依据吗?”   “暂且没有,等我回去查查。”陈蕴藉道。   黛玉却摇头,“何必这样麻烦,回头我问问母亲便是。”   陈蕴藉愣了一下,拍了拍额头,“差点忘了我堂姨,这事儿说不定她也查出来了,也好,问堂姨还能少走些弯路。”   黛玉笑了笑,喝了口茶,忽然又问,“你之前说,今日很开心,不知道是遇上了什么好事?”   陈蕴藉不想她会问这个,犹豫了一下,把邵宜年干的事儿说给她听。   “这香菱原名甄英莲,原是姑苏阊门那边望族甄家的小姐,只是不慎被拐,竟落得如今这般为奴的下场……”   陈蕴藉叹道,“细细想来,当初那个拐子已经被薛蟠给打死,这甄英莲等于是直接被薛蟠给抢走的,名义上还不算他家的奴婢,若是甄小姐的母亲找来,或许还能回家。”   “居然是姑苏人氏,这是我的老乡啊。”黛玉道。   陈蕴藉道,“还有那个贾雨村,我总觉得这个人不是个好东西,连故人之女冷眼旁观,甚至落井下石,若是来日,他攀上更高的位置,岂不是要害了更多的人?”   “这可怎么办?”黛玉有些忧心,这贾雨村毕竟是因为她父亲一封信,才攀上贾家,又因此攀附上王家,追本溯源,若来日这贾雨村犯事,可别连累她父亲。   陈蕴藉道,“改日我上门拜访林伯伯,说一下这件事,林伯伯原是都察院的御史,后来才当了户部侍郎,都察院那边应该还有不少林伯伯的旧友,这事儿只要请都察院的御史参贾雨村一本,他本就是因贪墨而被革职,再被革职也不奇怪。”   “如此也好,这种人,不配为官,连昔日旧友之女都不施以援手,还落井下石,对于外人岂不是更残忍?”黛玉如今厌恶极了这位过去的先生。   陈蕴藉道,“且等宜年他奶兄弟把甄夫人带回来,细细问清楚之后,再做打算,你莫急,如今这一时半会儿的,倒也不必担心贾雨村连累你爹。”   可黛玉还是有些不安,陈蕴藉安慰了她好一会儿,等她开心了,系统才把他送回去。   看着手里的小铃铛,陈蕴藉找了个绳子穿上,然后绑在了随身的玉佩上。   行走间这铃铛并不会发出声音,想来确实是一件法宝,只有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才会响铃。   陈蕴藉练了一会儿字,便睡下了。   哪知当天夜里,隔壁他兄长的院子闹出不小的动静,陈蕴藉揉着眼睛,唤了一声,“锦书,外头怎么回事?闹哄哄的。”   “听说是大奶奶发动了。”锦书进来回话道。   一听,陈蕴藉连忙起身,“去把云翠叫来替我束发。”   这大半夜的,怎么突然发动了呢?   匆匆换了一身衣服,也顾不上那些配饰,陈蕴藉匆匆往隔壁院子走去,在门口遇上了他爹娘。   “蕴藉?这么晚了,你还起来做什么?回去睡吧。”宋氏眉头微蹙,道。   陈蕴藉摇头,“闹哄哄的,我也睡不着,便过来看看,进去吧。”   见他不肯,陈老爷夫妇也不好阻止,只能带着他进去。   陈蕴贤穿着一身单薄的寝衣,披着一件披风站在院子里,眉头紧皱。   “大哥。”陈蕴藉忙走上前,将他的大氅披在陈蕴贤身上,“这么冷的天,也不怕着凉。” 第51章 (加更)   陈蕴藉的声音让走神的陈蕴贤回过神,紧皱的眉头松了松,他含笑道,“蕴藉怎么来了,这么晚了,天气又冷,还是回去睡吧,这里有我守着就行了。”   话刚说完,又见父母也来了,叹道,“何至于这般兴师动众?稳婆都已经提前找好,都是经验丰富的稳婆,母亲有孕在身,怀相也不好,这天寒地冻的跑来,也不怕出事。”说着又怪父亲不劝着点母亲,虽是怪,实则是帮陈老爷劝宋氏回去。   宋氏瞪了这父子俩一眼,“你们少眉来眼去的,当我傻子,好糊弄吗?”   “母亲,大哥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若是您有个闪失,叫大嫂如何自处?”陈蕴藉也帮衬着劝宋氏回屋休息。   陈蕴贤给了弟弟一个赞赏的眼神,“蕴藉说的是,母亲,您还是回去吧。”   “夫人,贤儿和蕴儿都这么担心你,你就别让他们担忧了,老大家的,你明日再来看她也是一样的,连大孙子都能一块儿见上。”陈老爷道。   宋氏没好气的道,“现在你们父子三人是一个鼻孔出气了。”   陈蕴藉摸了摸鼻子,没说话。   陈蕴贤不慌不忙,“母亲,我们是担心你的身子,别让我们担心好吗?”   若是强硬些,宋氏还能更硬气,偏儿子丈夫都说软话,宋氏也硬不起来了,只得叹道,“生了立刻让人来告诉我。”   宋氏既然回屋,陈老爷自然也回去了,从来没有儿媳生产让公公在院儿里等的道理。   送走了爹娘,陈蕴贤又劝弟弟回去休息。   “这会儿都快卯时了,很快就天亮了,就不回去睡了。”陈蕴藉顿了顿,握住陈蕴贤的手,隐约能感觉到他的手在微微的颤抖,“嫂嫂会没事的,一定母子平安。”   陈蕴贤微微一愣,眼眶一热,狼狈的移开眼,“你小子……”   “大哥和嫂嫂感情深,会担心也是情理之中。”陈蕴藉见状,笑道。   陈蕴贤握紧的弟弟的手,没有吭声。   陈蕴藉就默默的站在边上。   他也清楚,这会儿的陈蕴贤其实不需要他说什么安慰的话,只要有人陪着就好。   陈蕴藉自从得了小厨房,就时常一个人在小厨房倒腾一些糕点,他将水源用灵珠转化成灵水,然后再做糕点,味道吃上去跟平常的糕点也差不多,都是甜的,旁人也分辨不出来有什么不同。   他经常让云翠拿了糕点送去给母亲和嫂嫂吃,从十一月到现在,也有一个多月的时间。   母亲是高龄产妇,突然有孕,对她的身体负担也不小,因此怀相不是很好。   糕点吃了一个月,月初张太医来诊脉的时候,还说他母亲的胎象稳固,想来灵水做的糕点是有效果的。   嫂嫂这边的胎象一直都很稳,陈蕴藉送糕点来,只是想着嫂嫂年纪轻,生产难免凶险,才送灵水做的糕点来添一层保障。   只是吃的时日尚短,也不知道效果如何。   古代的生产条件肯定不如现代,但他们这样的官宦人家,条件已经是上乘,想更好也不可能。   耳边是女子痛苦的叫喊,陈蕴藉也没见过这个阵仗,不由脸色发白。   生孩子……这么可怕的吗?   陈蕴贤有些晃神,忽然感觉到握着的手在抖,他转过头就见弟弟脸色发白,心疼又好笑,“害怕就回去睡吧,你心意,哥哥领了。”   “我没事,就是……没见过这个场面,一时有些吓着了。”   刚才来的时候,他嫂嫂沈氏的叫声还没有这么凄厉,他还有心情安慰陈蕴贤,这会儿反倒是陈蕴贤安慰他了。   陈蕴贤揉了揉弟弟的头,“这就吓着了?我刚还想着让你回去,仔细想想,你早晚也要面对这个场面的,倒不如习惯习惯。”   闻言,陈蕴藉起初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哥哥在开车,表情都裂了。   大哥,你知道你人设崩了吗?   见弟弟一脸懵,陈蕴贤笑起来,心里的些许紧张也消散了。   伸出手,将弟弟拦过来,将大氅分给陈蕴藉,兄弟俩裹在一个大氅里。   “闲着没事,我考考你。”陈蕴贤道。   陈蕴藉无语,“嫂嫂在生孩子,大哥你还有心情考我?”   “你放假也有两日了,看你懈怠了没有。”陈蕴贤也不理他,直接出题。   陈蕴藉抿抿唇,只好无语的答题,你来我往,竟是没完没了。   随着时间过去,天色大亮,太阳升起,产房里也终于安静了下来,随即传出婴儿的哭声。   陈蕴贤在孩子哭声响起的时候,就顾不上考弟弟了,目光钉在产房的门上。   没一会儿,门从里面打开,稳婆抱着襁褓乐颠颠的走出来,“恭喜公子,大奶奶生了个哥儿。”   陈蕴贤有些手足无措的接过孩子,刚出生的孩子,皮肤很红,甚至可以说丑,但陈蕴贤一点都不嫌弃,还笑得有点傻。   陈蕴藉虽然才十岁,身量却已经不低,已经能到陈蕴贤的胸口。   他没有踮脚去看侄子的长相,他知道刚生出的孩子看不出美丑,便问已经成了傻爹的哥哥,“大哥可想好了名字?”   陈蕴贤堪堪回神,想了想,望着初升的朝阳,道,“下一代是英字辈,就叫他,陈英朝,蕴藉觉得如何?”   “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陈蕴藉念了一句诗,笑着道,“这个名字很好,太阳刚升起他就出来了,可见是与这个名字有缘。”   “蕴藉也这么觉得吧?”陈蕴贤眉眼带笑,很是开心。   陈蕴藉笑着道,“我怎么觉得不重要,大哥觉得好就行。”   “你也会说奉承话了,不过我爱听。”陈蕴贤笑道。   陈蕴贤将孩子交给早已经准备好的乳母,然后发话赏一个月的月银,稳婆这里更是翻倍了赏钱。   稳婆笑得脸上全是皱。   太阳都升起来了,宋氏自然也醒了,醒过来就差人来问,正好撞见陈蕴贤说赏月银。   “大爷,大奶奶可是生了?”来人是宋氏跟前的方嬷嬷。   陈蕴贤笑着道,“是男孩儿,方嬷嬷快回去报喜吧。”   方嬷嬷笑着恭喜陈蕴贤,也得了赏钱,乐呵呵的回去报喜。   方嬷嬷前脚刚走,陈蕴贤后脚就让洗墨和琴砚去祖父住的正院和父亲住的东大院报喜,并且将他刚给儿子取好的名字也转告给祖父和父亲。   意思明摆着,儿子的名字我已经取好了,就不劳烦祖父和父亲劳神了。   陈蕴藉忍着笑道,“大哥这是何意啊?”   “早些年你出生的时候,祖父就抢着给你取名字,听说我的名字也是祖父取的……”陈蕴贤很坦荡的道,“我觉得英朝这个名字很好,就不用祖父和父亲帮忙给朝儿取名了。”   明明是你自己独占欲强,还非要找个正当理由。   陈蕴藉心里吐槽一句,又恭喜了大哥,才道,“这个时辰,我也该回去练功了,晚点再过来。”   “去吧。”   陈蕴藉转身回去,等弟弟一走,陈蕴贤便不顾稳婆的阻拦进了产房,沈氏已经昏睡了过去,鬓发凌乱,大汗淋漓,肉眼可见的狼狈。   谁也没想到陈蕴贤会闯进来,稳婆着急的道,“陈公子啊,这女子的产房男子不能进的啊,很不吉利的,哎哟,这可怎么办。”   稳婆一副天要塌了的表情。   陈蕴贤冷着脸道,“都已经生完了,哪儿来这么多忌讳,收拾干净你们就出去吧,我在这里陪着就可以了。”   稳婆见陈蕴贤冷脸,顿时噤声,也不敢多嘴。   等屋子里收拾干净,稳婆就苦着脸出了产房。   陈蕴贤坐在床边,孩子就放在沈氏身边。   他握着沈氏的手,并不出声。   沈氏这一睡就到了大中午,睁开眼看到陈蕴贤,起初并未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就变了脸。   “你怎么在这里?产房这样污秽的地方,你进来做什么?”沈氏急声道。   陈蕴贤握着她的手,让她不要起身,“哪里污秽了,都已经收拾干净了。”   “可……”   “我这儿没那么多穷讲究,什么血光之灾的,我不信这个。”陈蕴贤道。   很早以前,三婶生产,他弟弟就吐槽过,什么血光之灾都是借口,不过是有些男子不愿意陪着妻子生产,编出来的理由罢了。   陈蕴贤自己也不相信什么血光之灾,他更愿意相信自己。   沈氏眼眶微红,“爷……”   “别怕,已经没事了,你看,我们的孩子,我给他取名叫英朝,你觉得好不好听?”陈蕴贤不想听沈氏说些他不爱听的话,便转移话题。   沈氏转过头,就见到身边襁褓里的孩子,不由皱眉,“这么丑?”   “哪有当娘的嫌弃儿丑的?”陈蕴贤笑她。   沈氏有些不好意思,“我没有嫌弃他。”   “好好好,没有嫌弃,小孩子就是这样,一开始都这样,等过两天就好看了。”陈蕴贤道。   沈氏疑惑,“你怎么知道?”   “小时候我阿娘生弟弟,我弟弟一开始也这样,后来不也越长越俊?我弟弟你也见过,他生的难道不俊?”   陈蕴贤又道,“何况,我们这当爹娘的都不丑,生出来的孩子也不可能丑。”   沈氏被他逗笑,“就你嘴贫。”   见她情绪好些了,陈蕴贤又问她,“蕴藉刚才让人送了你喜欢吃的梅花糕来,你刚生产,又睡了这么久,早饭都没吃,应该是饿了,要不要尝尝?”   一听是蕴藉送来的,沈氏便笑道,“从前竟不知道,蕴藉竟有做厨子的天赋,这梅花糕可比扬州那边儿的还要好吃。”   陈蕴贤听了也笑,“我也没想到他刚学,就能做的这么好,看样子,以后出门在外,也不用怕他饿死了。” 第52章 (一更)   “你可真促狭。”沈氏笑道。   陈蕴贤笑了笑,去把陈蕴藉做的梅花糕端了过来,跟扬州那边的糕点样式不同,陈蕴藉做的很小块儿,一口一个,十分方便。   陈蕴贤取了筷子,喂给沈氏吃。   一盘糕点下肚,沈氏觉得腹中的饥饿感去了小半。   这边小两口亲亲我我,陈蕴藉苦逼的在读书练字,嫂嫂生产的时候被他哥哥逮着考学问,陈蕴藉深觉不足,还得继续增长学识。   另一头,黛玉晨起去正院请安,林如海早已经去了衙门。   “玉儿怎么今日来的这么早?”宋雨婷正准备见府中的管事,听丫鬟说黛玉来请安,不免困惑。   黛玉请了安,在宋雨婷身侧坐下,“有件事现在想来奇怪,过来问问母亲。”   闻言,宋雨婷若有所思,然后让她奶娘柳嬷嬷把丫鬟都领出去,等屋里只剩下她和黛玉,宋雨婷才问她,“玉儿想知道什么?”   能让黛玉这样赶清早的来问她,想必不是小事。   黛玉见宋雨婷把人都支了出去,便没什么顾忌的问了出来,“母亲可还记得,上回我在园子里听到有人嚼舌根的事?”   宋雨婷垂下眼,拿杯子倒了杯水给黛玉,“你是想问,何人指使他们在你面前挑拨离间?”   “挑拨离间?”黛玉眨了眨眼,细细再想,这起子人说那些话,可不是有意在挑拨她和宋雨婷之间的关系吗?   宋雨婷叹道,“这里头有些人是你母亲原先的陪嫁,贾家那边的奴才,都是沾亲带故的,老爷之前将他们大半都告到了官府,好些奴才都直接被砍了脑袋,自然有人记恨你父亲。”   黛玉闻言不解,“记恨父亲,为何针对我?”   “因为那些嫁妆,是你得了。”宋雨婷伸手揉了揉黛玉的头,见她满脸的疑惑,叹道,“有些人就是这般自私自利,明明是他们的错,承受了恶果,却还要去怨怪旁人。”   黛玉听出宋雨婷有教导她的意思,便静静的听着。   “你母亲掌家二十多年,她带来的陪嫁早就已经同林家的下人互有联姻,融合在了一起,有些恶习也带到了林家来,偏你母亲的陪嫁奴才,还有同贾家连着亲的,可谓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你父亲用这般绝情的手段,将你母亲的嫁妆收回来。   可这些奴才早已经将这些贪墨的嫁妆当成了他们自己的私产,并以此获取更多的财产,被全都抄走之后,他们自然要报复的。”   黛玉眉头紧皱,仍是难以理解。   “你性子高洁,目下无尘,又出身富贵,自然不能理解这些底下人的想法,你也不必去想他们为何这么做,这么做到底又有没有道理,横竖同你是不相干的,我和你父亲已经将他们送回了贾家。   既然你外祖母说,他家的奴才有再多的不是,也该送还回去,我们自然是要送回去的。”   只是这样报复主家的奴才贾家肯不肯留,就看他们到底是要脸皮,还是……   黛玉微愕,旋即明白了宋雨婷这么做的目的,不禁笑弯了眼睛。   这可真是太促狭了。   贾家那边别看他们话说得大气,可这种背主的奴才倘或真的出现在他们家,他们也是容不下的。   别说贾家,只要脑子没问题的人家,都不可能留这种背主之奴。   “那贾家收下了?”黛玉问道。   她还挺想知道贾家那边到底会怎么做。   宋雨婷轻笑道,“我大张旗鼓的让人把这些奴才送去了他们家,即便是不想要,他们也得先收下再说。”   黛玉抿唇忍笑。   当日贾母令赖嬷嬷上门质问她父亲,让黛玉很愤怒,如今宋雨婷按照赖嬷嬷当日的说法,把这些奴才送了回去,她没觉得这是妥协,这摆明了是宋雨婷的嘲讽。   你家既然说奴才有千般不是,也不该闹到官府,要给你家送回去,那就给你送回去,看你怎么安排他们。   “母亲有心了。”黛玉眉眼弯弯的道。   宋雨婷笑着道,“你们父女俩,一个两个看着精明,被人欺负的死死的,也不知道还击,这事儿换了我,脸都给她打肿了。”   黛玉没忍住笑出声,这倒是真的,宋雨婷嫁过来之后,都对她的教育方式便是,什么都可以吃但就是不能吃亏。   若对方势力比你厉害,斗不过那就另说,总归天长日久的,谁也不能保证自己能一辈子得势,等来日对方失势,那就有仇报仇,横竖亏是不能吃的。   “母亲教训的事,玉儿一定改。”黛玉笑道。   宋雨婷也笑,“小姑娘家,就是要多笑,总是愁苦着一张脸,日子也会越过越苦。”   “女儿受教了。”黛玉笑着道。   “既然来了,就跟着我学管家吧,走,去前厅。”宋雨婷伸出手,道。   黛玉把手放上去,跟着宋雨婷去了前厅见管事们。   有时候她来请安就会遇上宋雨婷料理家务,通常宋雨婷都会把她留下来,教她如何处理。   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即便主人就这么三个,但府里的事儿却不少,一有机会,宋雨婷就会教黛玉如何分辨,如何解决。   所幸,黛玉足够聪明,宋雨婷教得也很开心。   ……   书院散馆,好不容易有这么长的假期,陈蕴藉其实也有心出去玩玩。   但刚出去玩了一回,没想到嫂嫂就生了,陈蕴藉只要有时间就会去看小侄子,外头的邀约也都找借口推掉了。   腊月二十二这日,陈蕴藉的三叔陈天禄在风雪天回到了京城。   陈天禄离京去江苏已有半年之久,陈蕴藉之前还担心三叔赶不回来过年,没想到赶在小年夜前回到了京城。   不过三叔回京之后,没有在家里逗留,而是直接入宫面见圣上去了,一直到天黑,陈天禄才回到家里,陈蕴贤在偏厅给三叔设宴,给他接风洗尘。   “蕴贤啊,这一晃眼,你都当爹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宴上,陈天禄喝着小酒,感慨万千。   陈蕴贤笑着给三叔倒酒,“三叔,你入宫面圣,怎么去了那么久?”   将陈蕴贤倒得酒喝完,陈天禄面上的笑意敛去,“要出大事了。”   “怎么说?”陈蕴贤将酒壶放下,正色道。   陈天禄瞥了眼在一旁好奇盯着他的陈蕴藉,陈蕴贤顺着他的视线看到弟弟,又转回来,“蕴藉也不小了,有些事儿也该让他听听了。”   “你这小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偏袒你弟弟,这么大的事,是他能听的吗?”陈天禄好笑的道。   陈蕴贤面色不改,“这有什么?朝堂里有什么事,我也都分析给蕴藉听,他现在年岁渐长,也该出门交际了,若是不清楚局势,被人坑了,上哪儿说理去?”   “就你道理最多。”陈天禄嘀咕了一句,倒也没有坚持让陈蕴藉回去,他催促陈蕴贤倒酒,“我这次南下去江苏查盐税的下落,当真是凶险万分啊。”   “我知道三叔你凶险,若非此行去的是江苏,只怕您都回不来了。”陈蕴贤不客气的道。   陈天禄噎了噎,咧嘴道,“你这小子就对你弟弟和颜悦色。”   “三叔这是说哪里话,我对您也是很尊敬的。”陈蕴贤笑着道。   陈天禄挑眉,“得了,我不跟你说这些。”他又喝了口酒,叹道,“你小子向来聪明,猜猜是谁贪了百万盐税。”   陈蕴贤笑道,“三叔这是考我呢?”   “就当是考你了,说说吧。”陈天禄道。   陈蕴贤想了想,道,“那我就说说,请三叔斧正。”   “嗯。”   “皇上点了三叔为钦差,去江苏查盐税的下落,之后西宁王世子就来接触蕴藉,许是觉得蕴藉年纪小,好糊弄,便想从他这里入手。”   陈蕴贤微笑道,“因此我猜,同齐王有关。”   陈天禄微微点了点头,“还有呢?”   还有?陈蕴藉眉头一皱,从始至终接触他的只有西宁王世子,难道江苏那边还有人掺和进去了?   陈蕴贤摇摇头,“这没根没据的,我也不能瞎猜。”   “成,能从这点细枝末节发现一点端倪,也算你厉害了。”陈天禄喝了口酒,“江苏那边,原先是废太子的钱袋子。”   听陈天禄提起废太子,陈蕴藉面色微变。   陈蕴贤道,“废太子早已伏诛,总不能是他从地里爬出来贪墨这些银子吧?”   “所以说了,是原先。”陈天禄放下酒杯,“忠顺王是支持太子的,他夫人娘家侄儿娶的就是太子妃的妹妹。”   忠顺王的夫人,不就是高氏她姐姐?   “三叔的意思是,跟江苏那边勾结的不止是齐王还有忠顺王?”陈蕴藉没忍住问道。   陈天禄看了陈蕴藉一眼,“你的反应倒是快,不过猜错了,蕴贤,你猜猜?”   “废太子既然伏诛,忠顺王势必要再扶持一位皇子,而最名正言顺的,便是齐王。”   陈蕴贤淡淡的说了一句,话是这么说,可陈蕴贤并不觉得忠顺王会是这样心甘情愿玩什么从龙之功的人。   若是有机会,自己做皇帝不香吗?干什么要支持对手的儿子当皇帝,吃饱了撑的?   陈天禄笑了,“还是蕴贤聪明。”   陈蕴藉:“……”我怀疑你在内涵我。   陈蕴贤看了三叔一眼,不咸不淡的道,“蕴藉只是见识得还不多,三叔不要乱说话。”   “得得得,我吃醉了酒,不同你们说这些了,走了走了。”陈天禄拿起酒壶,起身就走。   陈蕴贤起身送他出去,陈蕴藉跟在后面。   等三叔走远了,陈蕴藉才叹道,“三叔是不是故意给我们透消息的?”   不管是忠顺王和齐王勾结贪墨盐税,还是齐王在背后做的这些手脚,影响都不小。   可陈天禄就在喝酒的空隙间,告诉了他们。   “自己心里清楚就是了,不要到处说……”陈蕴贤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这次的年只怕又要过的不安生了。” 第53章 (二更)   陈蕴藉嘴角一抽,“这种事到处说,除非我这脑袋不想要了。”   “晓得厉害就好。”陈蕴贤搂着的弟弟的肩膀,道,“我今儿拉着你听,不是你要做什么,只是让你心里有个数,这种事现在也轮不到你来参与,你好好读书便是。”   “可……不会牵连到咱家吧?”陈蕴藉有些担忧的道。   陈蕴贤闻言好笑,“既然皇上让三叔去查盐税的下落,那就是相信我们陈家的忠心,你担心的是不会发生,至少陛下在世的时候,不会发生。”   后面那句,大可不必告诉他。   陈蕴藉满脸愁容,这种事,为什么要让他知道?   “得让你有点压迫感。”陈蕴贤仿佛有读心术,笑着道。   陈蕴藉揉着额角,“大哥啊……”   “喊大哥也没用,你年纪不小了,这些事也该知道一些了。”陈蕴贤道。   陈蕴藉:“……”   行吧,总之他也不会对外说。   “记住,年前不要到处乱跑。”陈蕴贤叮嘱道。   闻言,陈蕴藉挑眉,“难不成还会有人对我出手?”   “这可说不准,三叔刚回来,就进宫见了陛下,还待到天黑才回来,这会儿咱们家肯定有很多人盯着,你少出门总是没错的。”陈蕴贤道。   陈蕴藉听了,心里叹气。   所以说啊,这帝制时代,不管什么职业,都是高危的。   “我知道了,最近我都不会出门的。”谁来邀请他都不出去。   陈蕴贤很想说,倒也不必这样戒备,可想了想,他弟弟年纪还小,可外头的人却歹毒,才不会管你是不是年纪小。于是,他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离过年就几天的时间了,过完年就好。   这样一想,陈蕴贤就更心安理得了。   “既然不能出门,就呆在家里读书吧,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来问我。”陈蕴贤道。   陈蕴藉点点头,正准备回去,忽然想起什么,脚步一顿,又回转,“大哥,若今年真的出事,我要不要推迟去应试?”   他们家出一个六元及第的陈蕴贤就已经很令人瞩目了,若再来个十一岁的县案首,府案首,即便不知他未来能走到哪一步,可有陈蕴贤珠玉在前,也不妨碍人们对他有更高的评价。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啊。   陈蕴藉表示,他还是很怕死的。   这人生在世,死一次就够了。   第二次生命他的要求也不高,总得活到寿终正寝吧?   陈蕴贤闻言一愣,旋即好笑的道,“你脑子里想什么呢?”   陈蕴藉把他的担忧说出来,却叫陈蕴贤笑得喘不过气,“我的傻弟弟,不管朝堂纷争闹得有多大也不会影响科举考试的,你这些担忧完全是没必要的,咱家没掺和那些事儿,不用怕。”   陈蕴藉自觉闹了笑话,脸上一红,匆匆告辞跑回去了。   陈蕴贤回屋的时候,面上还带着笑,沈氏正在逗弄孩子,见他进来,满脸是笑,不禁好奇,“三叔回来就让你这么高兴?”   “不是因为这个……”陈蕴贤把方才的事说给沈氏听,沈氏抿唇忍笑,“蕴藉到底还是孩子。”   想得也太多了些。   “蕴藉真是太可爱了……”陈蕴贤笑个不停,沈氏拍打他,“看看你哪儿有当哥哥的样子,蕴藉被你笑得怕要羞死了。”   陈蕴贤清了清嗓子,忍住笑,“好吧,我不笑他便是。”   陈蕴藉自然不知道哥哥把他刚才的囧事告诉了嫂嫂,回到屋里,陈蕴藉闲着没事,便换了身衣服练锻体术。   今日听说的事,让陈蕴藉深刻的觉得,他的武力值还不太能够保护自己。   练得精疲力尽,陈蕴藉才停下来,沐浴更衣上床睡觉。   这日之后,京中一如既往的安宁,可在陈蕴藉的眼中,却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若是皇上见过三叔,立刻申饬三皇子,这事儿可能闹得不算大,偏偏皇上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这麻烦就大了。   一天、两天……终于到了除夕夜这天。   除夕都要守夜,一家人都聚集在正堂吃饭,只有沈氏和陈英朝没来,一个还在坐月子,一个年纪太小,怕吹了风会着凉,这么点大的孩子,着凉了可是个大麻烦。   倒了深夜,陈蕴藉的祖父祖母因年事已高,便早早睡下。   宋氏有孕,也不能熬夜,陈老爷也陪着妻子回去休息了。   大房一下子就只剩下陈蕴贤和陈蕴藉兄弟俩,二房三房的人见了,便干脆各自回屋守夜。   陈蕴藉一个人呆在院子里,闲着没事,干脆去了小厨房琢磨吃的。   等到犯困了,便洗漱睡下。   年初一的大清早,刚起来外头的天就变了。   齐王在昨夜除夕宴上逼宫,被皇上当场拿下,爵位还在,但却被圈禁在府里,跟顺王落得同样的下场,而跟齐王一系的人,也在这个新年里,被抄家的抄家,砍头的砍头,午门都被鲜血染得黑红。   不过这与陈蕴藉没什么关系了,他在正月初三的时候,就登船下扬州赶考去了。   这次南下应试,祖父让秦叔带着两个徒弟护送陈蕴藉,一路顺顺利利的到了扬州。   考完县试,陈蕴藉等成绩下来,又考完了府试,府试考完,五日放榜。   果然被陈蕴贤料中,两次都是案首。   府试放榜后,陈蕴藉便立刻启程回京,到京城的时候,已经是五月底。   母亲宋氏在三月二十七产下一子,他爹这次抢在祖父前面给儿子取了名字,叫陈蕴裕。   老爹对这个小儿子格外的疼爱,几乎日夜守着。   陈蕴藉的回归,倒是让老爹分了点心神给他,但到了第二天,还是守着他可爱的小儿子去了。   “这还真是,小儿子大孙子,老爷子的命根子。”陈蕴藉摇摇头,笑道。   陈蕴贤道,“这次应试,感觉如何?”   陈蕴藉想了想,道,“觉得我每日坚持练功是正确的。”   “哈哈……”陈蕴贤明白弟弟话里的意思,“当初我回乡应试,差点没被漏风的考棚给冻死,多亏我身体好,否则只怕得大病一场。”   陈蕴藉道,“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便跟秦叔学了骑射。”陈蕴贤道。   不必问,肯定是为了强身健体。   “既然回来了,明日就去书院销假,你两次考得第一,可以升班了。”陈蕴贤道。   陈蕴藉闻言叹气,“就不能让我多休息几天?我这一路舟车劳顿的,可累了。”   “你猜我信不信?”陈蕴贤虽然不知道弟弟每日练功的几招把式到底哪里学来的,但伏榕曾经说过,蕴藉练得功夫不简单。   话题终结,陈蕴藉次日还是老老实实的去了白鹤书院,先找了胡先生,然后由胡先生带着去童生班。   因为他县试府试连考第一,按照书院的规矩,直接被安排到了童生级别的甲班。   巧的是,邵宜年和陆永元都在甲班。   课间,邵宜年拉着陆永元凑上来。   “蕴藉,你怎么直接被带到甲班来了?”邵宜年问道。   陆永元拿扇子敲他的头,“我看你读书读得脑子都糊涂了,书院有明确规定的,县试、府试连续考得第一,可直接入甲班。”   闻言,邵宜年愕然,“蕴藉这么厉害?”   他当年也只是县试考了第一,府试勉强才入了前十,陆永元也差不多,因此他们都是从丁班慢慢升上来的。   可陈蕴藉甫一升班,就赶上他们了,邵宜年颇受打击。   陈蕴藉不理他的废话,不过邵宜年向来话多,他不回应也不影响邵宜年那张嘴说个不停。   说着说着,便说到了一件让陈蕴藉感兴趣的事。   “说起来,蕴藉你可是错过了一场好戏。正月里,文宣哥将那香菱的母亲带到了京城,撑着病体跑到荣国公府要女儿,等薛家太太将那丫头领出来,甄夫人一眼就认定了这是她的女儿,薛蟠向他母亲讨要香菱已经好几个月了,一直没有得手,突然出来个香菱的母亲要带人回去,如何肯答应?”   陈蕴藉挑眉,“然后呢?”   “那薛大傻子就是个纸糊的,当初早就被你我吓破了胆子,文宣哥只是说要去顺天府告他,他立马就松口让甄夫人带走香菱,薛家太太还给了百两银子给甄夫人,说是赠的,让文宣哥不要把这事儿闹到官府去。”   听到了结果,陈蕴藉的兴致便大减,“我知道了。”   “你不想听后续了?”邵宜年疑惑的道。   陈蕴藉也疑惑的看着他,“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邵宜年:“……”   陆永元笑起来,“蕴藉,你就让他说吧,他有些话憋着好几个月,就是想告诉你呢。”   一听陆永元这么说,陈蕴藉倒是好奇起来,“什么话?”   邵宜年见他又问,立刻提起精神,“那甄夫人在大如州整日做针线度日,已经熬坏了身体,不过是撑着一口气想要找到女儿,如今找到女儿,她这口气一散,人就不行了。”   陈蕴藉微愕,那甄英莲岂不是要变成孤女了?   “文宣哥之前冒充过甄英莲的表哥,干脆就认了甄夫人做姨母,甄夫人临终前,将甄英莲托付给了文宣哥。”   邵宜年啧啧道,“文宣哥答应甄夫人会好好照顾甄英莲,没想到竟喜欢上了甄英莲,已经同黄嬷嬷商量好,等甄英莲过了孝期,就娶她过门呢。”   陈蕴藉:“……”   他之前说过什么来着?   表哥表妹,天生一对,这假的表兄妹,更容易擦出火花啊。   “对了,蕴藉,那甄姑娘说要感谢你。”邵宜年突然一拍脑门,道。   陈蕴藉疑惑,“谢我?谢我做什么?”   “那胭脂痣的消息是你告诉文宣哥的,若没你这个提醒,文宣哥只怕也找不到甄姑娘的母亲,更不用提救她离开火坑,文宣哥没贪你的功劳,把实话告诉甄姑娘了。”邵宜年解释道。 第54章 (三更)   “这甄姑娘倒是个知恩的。”陆永元叹道。   陈蕴藉也认同陆永元的说法,但是,“当面感谢就不必了,男女有别,何况我也只是提醒,真正出力救她的是你家,还有你的奶兄弟黄文宣。”   邵宜年还想说什么,却被陈蕴藉抬手制止,“一码归一码,我就张张嘴提个调查的方向,即便没有我提醒,你那奶兄为了搞清楚甄英莲的身世。   说不定也会先接触了这姑娘再启程,眉心的胭脂痣并非只有我知道,但凡用点心,都能知道,不必将我的功劳抬得这样独一无二,我当不起。”   这是他的心里话,他想救甄英莲,也只是一时好心,顺口提一个调查方向。   若是查的人不尽心尽力,他就算废再多的口舌,甄英莲也逃不掉此劫。   邵宜年闻言,倒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   “好了,宜年,蕴藉的性子你还不了解?这事儿就到此为止。”   陆永元见两人僵住,便站出来打圆场,好在邵宜年也不是个多思的,很快就将这茬抛到一边。   “蕴藉可还记得盛清涵?”邵宜年的表情看上去有种竭力抑制的兴奋。   他眉头一挑,“京中第一名角,我还同你去听他唱过几次戏,怎么会不记得。”   “现在京中的第一名角,不是他了。”邵宜年这个铁杆的戏迷,说起这话来,竟也不见丝毫的沮丧,反倒很愉悦。   陈蕴藉垂眸沉思。   今年宫中除夕夜宴,三皇子齐王逼宫,被当场拿下,而之前就听邵宜年说,盛清涵被叫去宫中登台献唱。   如今看来,这个名角不但没有被牵连到逼宫事件里,还得了天大的好处。   否则邵宜年的神色不会这样愉悦,要知道,他可是为盛清涵的未来担心了好久。   如今能轻轻松松的说出第一名角不是盛清涵,那就只能证明,盛清涵已经脱离苦海。   “宫变时,他救了宫中的贵人?”陈蕴藉猜测道。   邵宜年得意的表情瞬间一滞,露出见了鬼的表情,“你不是早就南下应试了吗?盛清涵为了救陛下身受重伤,整个太医院的太医连番救治,才将人从鬼门关拉回来。   饶是如此,也昏迷了月余,等他的消息传出来,你早就到扬州了,山高水远的,你怎么知道的?”   陈蕴藉好笑,“从前你便百般惋惜盛清涵的遭遇,如今盛清涵不再是京中第一名角,按理说下场应该很惨。   可你却很高兴,再结合年前你说盛清涵被点名去宫中登台唱戏的事,不难猜出来原因。”   邵宜年:“……”   陈蕴藉没有理会邵宜年无语的表情,“你方才说盛清涵救了陛下,当日+逼宫,齐王莫非下手很重不成?”   若是下了杀手,齐王还能活下来?   “这我倒是不清楚,可盛清涵救了陛下却是事实,具体情况如何,哪里是我能知道的。”邵宜年能知道盛清涵救了陛下,还是因为盛清涵如今风光的很。   陈蕴藉道,“盛清涵救了陛下的命,可得了什么赏赐?”   “皇上问盛清涵想要什么赏赐,盛清涵自己说要个清白的出身,不想再为人践踏,他想以清白之身参加科举,皇上便恩准盛清涵脱离贱籍,另外还封他为忠勇伯,赐伯爵府……”   邵宜年叹道,“如今的盛清涵可谓是彻底改头换面,有着皇上的恩宠,谁还敢拿他当初是戏子的事说嘴?”   陈蕴藉也有些吃惊,这下九流的出身,就因为救了皇帝的命,被恩准脱离贱籍,封了伯爵,可谓一步登天了。   “皇上怎么会对盛清涵这么恩宠?”就算救了皇上的命,那也有些过了。   邵宜年左瞧瞧右瞄瞄,躬下身凑近,压低声音道,“听说盛清涵得了荣安公主青睐,皇上拗不过荣安公主,才抬了盛清涵的身份,否则哪里配娶公主?”   陈蕴藉不由想起去年,明明刚出了命案,荣安公主还是整日的往外跑,莫非……就是在找机会同盛清涵私会?   这可真是大新闻。   “你从哪里听来的?这种话可不能乱说,传出去要掉脑袋的。”陈蕴藉小声道。   邵宜年闻言顿了顿,“我也是从表哥那里听来的,此事真假不能确定,但却很合理。”   就算盛清涵救了皇上的命,可他只是个下九流的戏子,若皇上只赏你一些金银财产,你一个戏子又能如何?   对比一下,就知道盛清涵得了多大的好处,这好处多得不合理。   如此一来,邵宜年从他表哥那儿听来的这个消息,倒是有了很大的可信度。   “算了,真不真,假不假的,都同我们不相干,不要到处传。”以免惹祸上身,陈蕴藉道。   邵宜年撑开扇子,扇了扇,道,“这要不是你,我才不会说呢。”   “呃……”我可真是谢谢你看得起我。   申时下学,陈蕴藉收拾了东西,准备直接回府。却被邵宜年叫住。   “蕴藉,你这就要回去?”   陈蕴藉看他一眼,“不回去干什么?”   “这么早回去做什么,跟我们一块儿出去玩呗。”邵宜年拉住陈蕴藉的书箱道。   陈蕴藉将邵宜年的手掰开,“大哥不让我跟你到处瞎混。”   闻言,邵宜年噎住,“怎么是瞎混呢?我最多也就带你去戏园子听戏而已,又没有带你去过什么脏乱的地方。”   “兰园的戏,你不是只爱听盛清涵的吗?旁人的戏都被你批的一文不值,如今盛清涵已经是忠勇伯,再想听他唱戏,只怕你这辈子都没有希望听到了,还拉我去哪儿听戏?”陈蕴藉道。   邵宜年无语的看了陈蕴藉一会儿,“去年你的性子才温和一些,今年怎么又故态复萌?”   “这才是我原本的样子。”陈蕴藉同哥哥说开之后,渐渐也放开了自己,融入到了生活中。   邵宜年也不同陈蕴藉争辩,“兰园新来了个小旦,唱的戏虽然不及盛清涵,可也有独到之处,这两三个月,他的名气渐长,好些人要买他回去,你若是再迟来几天,说不定兰园就留不住人了。”   盛清涵的前车之鉴摆在那儿,如今都想着趁早把人买回去,单独给他们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若是等这个小旦入了宫中贵人的眼,那就不是他们想买就能买回去的了。   往日得罪过盛清涵的人,在这几个月里,大多都准备了厚礼赔罪,剩下的那些权势大,根本不惧盛清涵如今的恩宠,只是也不再招惹盛清涵。   陈蕴藉道,“我原就不喜欢听戏,盛清涵的戏别有韵味,你叫我去,我也就去了,别人我是真的不爱听,算了吧。”   邵宜年拉着陈蕴藉,一再的保证不会让他失望,又有陆永元在边上撺掇,陈蕴藉拗不过,只得把书箱交给小厮带回去,自己同两个好友去了兰园。   不想,到了兰园,就听兰园的班主说,那个小旦已经被忠顺王买了回去。   “看吧,你来迟了。”邵宜年摇着扇子,惋叹道,“你没这个福分啊。”   陈蕴藉也不在意,“既然人都被买走了,那也没什么热闹可看了,我就回去了。”   “诶,蕴藉,蕴藉……”   不管邵宜年怎么喊,陈蕴藉也是脚步不停的回了府。   到了家中,陈蕴藉便直接去了哥哥的院子。   “不是同邵宜年去听戏了?这么快就回来了?”陈蕴贤有些诧异。   陈蕴藉道,“那个小旦被忠顺王买走了,我本来就不爱听戏,干脆就回来了。”   闻言,陈蕴贤点头,“今日在书院可有什么收获?”   “书院的先生不及大哥十分之一。”陈蕴藉诚实的道。   陈蕴贤笑了笑,“这就偏颇了。”   “非是偏颇,这些先生们授课,我只觉得头痛,教的知识我能记住三分之一,就算不错了,十分晦涩难懂。”陈蕴藉苦笑道。   童生班的教学和启蒙班的教学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陈蕴藉又是直接进了甲班,一时间就有些适应不良。   陈蕴贤闻言,若有所思,“这样吧,最近这段时间,你回家后就来我这儿,有什么不懂的,我来教你。”   陈蕴藉也没有推辞,他大哥如今在翰林院,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做,否则也不会天天盯着他的学习了。   在陈蕴贤这里待到天黑,陈蕴藉才回自己的院子,沐浴更衣之后,去了书房,让人点灯。   练了一会儿字,陈蕴藉便感觉到一阵困意袭来,不禁一叹,趴在桌子上就睡了过去。   一晃眼,就到了黛玉的屋里。   黛玉听到系统的提示,抬头就对上陈蕴藉无奈的目光。   “蕴藉哥哥?”   陈蕴藉挑眉,“怎么了?”   黛玉请陈蕴藉坐,一边道,“将近半年未见,蕴藉哥哥眉眼长开了不少,倒不敢认了。”   闻言,陈蕴藉算了算日子,上回见面,还是去年腊月十五,过完年陈蕴藉就去了扬州,直到昨日方回到京中。   现在已经是五月底,再过半个月,就足足半年时间未见了。   “妹妹倒是没什么变化。”陈蕴藉打量了黛玉几眼,道。   黛玉一笑,“听说你县试、府试连得了案首。”   “听堂姨说的吧?”陈蕴藉了然。   这林家,对他的消息最清楚的,也就他堂姨了。   “你今年才十一,刚下场就得了两个案首,父亲还夸你呢。”黛玉道。   陈蕴藉一听就笑,“林伯伯夸我,倒叫你知道了?”   “父亲又未避开我,我如何不知道?”黛玉瞪他一眼。   陈蕴藉道,“林伯伯夸了我什么?”   “说他之前就考过你的学问,课业很扎实,年仅十一就连续夺得县试和府试的案首,可见沉稳勤奋,来日必定成就不凡,还道……”   黛玉顿了顿,“还道陈家说不定还要再出一个状元,我爹爹很看好你呢。”   陈蕴藉倒是真没想到林如海对他的评价竟然这么高,“林伯伯过誉了。” 第55章 (加更)   “这就不用谦虚了吧?”黛玉打趣道。   平心而论,陈蕴藉真不觉得自己谦虚。   要知道为了这次的童生试,陈蕴藉从去年正月十五开学,一直到腊月十五散馆,几乎日日都在啃这些晦涩难懂的四书五经,前前后后光是书院里的旬考,月考,半年考,年终考,加起来足有五十次考试,这还没算每日放学前的小考,若要算上,一年足有三百多次考试。   除此之外,他大哥私底下每隔两三天就要考他一次,加起来多达六七十次。   年前他大哥就说过,他现在的水平,县试和府试拿到案首并不难,事实也证明,他哥哥的预估没有错,他很顺利的就拿下了县试和府试的案首。   因此在陈蕴藉的意识中,他考中了县案首和府案首,也并没有什么了不起。   但他不准备跟黛玉争辩这些,“今年刚过完除夕,我便南下应试去了,不但错过了你除孝,还错过了你的生辰,回来的匆忙,下回补上你的生辰礼。”   “往后日子还长,不差这一回,倒不用这样费神,你原是去办正经事的,又不能怪你。”黛玉摇摇头道。   陈蕴藉道,“这可不行,生辰礼还是要补上的。”   见他坚持,黛玉便也没有再阻拦。   虽然半年未见,但二人并不见生疏,黛玉说她这半年的收获,陈蕴藉则谈他一路的见闻,二人聊天倒也和谐。   “对了,你除孝之后,荣国公府那边,可有联系过你?”聊得差不多了,陈蕴藉忽然问道。   黛玉闻言一怔,旋即叹道,“倒是差人来送过一次礼,倒也没有邀我过府。”   与保龄侯那个隔三差五就被接到荣国公府去的史湘云相比,对她的冷淡肉眼可见。   陈蕴藉闻言,默然片刻,道,“既然他家没有继续交往的意思,日后就当个寻常的亲戚处着也就是了。”   “爹爹和母亲也是这么说的,让我不要多想。”黛玉笑了笑,道。   见黛玉的情绪尚好,陈蕴藉便放了心。   看样子,荣国公府从今往后是再也难以进入黛玉的内心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黛玉便露出有些迟疑的神情,陈蕴藉不免疑惑,“怎么了?”   “母亲嫁过来也快一年了,一直没有消息,上回我去给母亲请安,听母亲身边的柳嬷嬷劝母亲吃一些有助怀孕的药,我有些担心……”   自从宋雨婷嫁到林家,内宅的事务,全都是她在打理,里里外外都叫人挑不出半点错处。   对黛玉,宋雨婷也是尽心尽力,衣食住行从不假手于人,更是时常将黛玉带在身边,教她做人的道理,教她念书,教她管理内务,只要她会的,从来都不会在黛玉面前遮遮掩掩。   人心都是肉长的,黛玉起初只是因为陈蕴藉认可宋雨婷,如今是因为宋雨婷自己的人格魅力让黛玉认可了她这个继母。   听闻宋雨婷也陷入她生母的困扰之中,黛玉有些害怕宋雨婷也像她母亲一样,生不出孩子就乱吃一些有助怀孕的药,后来孩子生下来,可身体也熬坏了。   当年,即便弟弟没有夭折,她娘那破败的身子,恐怕也熬不过三五年,弟弟的夭折,只是加速了她母亲的死亡。   陈蕴藉眉头微蹙,“这事儿我倒是不好插手,毕竟……”   说到底,这是林如海的房中事,他一个小辈,怎么好去管?   黛玉也明白这个道理,可她就是担心。   “母亲才嫁过来不到一年,有没有孕信也不是最要紧的,柳嬷嬷这么急着催母亲用一些虎狼之药助孕,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黛玉皱着眉道。   陈蕴藉挑眉,“虎狼之药?”   “那日我不小心听了墙角,有些担心母亲乱吃药,便偷偷的叫玉雁去盯着,玉雁将那药方子抄了一份回来,我叫玉雁拿着药方去问外头的大夫,玉雁问了好几家,都说这是伤身的虎狼之药。”黛玉神色凝重的道。   陈蕴藉的脸色也难看起来,“柳嬷嬷是我堂姨的奶娘。”   从小就照顾他堂姨,更是看着他堂姨长大的半个长辈,陈蕴藉简直不敢相信,柳嬷嬷居然有害堂姨之心。   “正因为柳嬷嬷是母亲的奶娘,母亲向来倚重柳嬷嬷,我担心母亲不相信,便不敢说。”林黛玉愁眉苦脸的道。   陈蕴藉压着心头的火,道,“此事你暂时不要声张,待我回去查一查,若柳嬷嬷当真吃里扒外害我堂姨,我绝不会轻饶了她。”   “好。”黛玉见陈蕴藉接过这件事,便松了口气。   很快,系统就将陈蕴藉送了回去。   陈蕴藉夜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次日一早,顾不上练锻体术,换上衣服,匆匆去找陈蕴贤。   这个时辰,陈蕴贤正要出门去翰林院,不想陈蕴藉会来找他。   他让人带陈蕴藉去书房,他换好了衣服去见陈蕴藉。   “这么大清早的,出什么事了?”   陈蕴藉脸色难看的将他昨天从黛玉那里知道的事儿告诉陈蕴贤,“柳嬷嬷早年丧夫,因生的是个女儿被夫家赶出来,带着女儿进了宋家,成了堂姨的奶娘,柳嬷嬷的女儿早就许了人,我堂姨对柳嬷嬷而言,更像是半个女儿,我不明白柳嬷嬷为什么要害堂姨。”   听了陈蕴藉的话,陈蕴贤神情凝重,“此事非同小可,等我叫嘉木去查查。”   陈蕴藉把从黛玉那里记下的药方写下来,“这就是那个药方。”   陈蕴贤接过,“我知道了,时辰不早了,我要去翰林院,你……”   “我也要去书院了,等我下学回来再说。”陈蕴藉道。   陈蕴贤点点头,送陈蕴藉出去,又立刻叫来奶兄卓嘉木,让他先去查这个药方,他要去翰林院当值,若是有了消息,便去翰林院衙门找他。   陈蕴藉一整天在书院都有些心神不宁,邵宜年课间几次想找陈蕴藉说话,都被看出点端倪的陆永元拦了下来。   等到下学,陈蕴藉火速收拾东西回家。   把书箱交给小厮拿回去,直接去找大哥陈蕴贤。   “蕴藉回来了。”陈蕴贤的脸色十分难看。   陈蕴藉见大哥脸色不是很好,心顿时一沉,“大哥,怎么样?”   “早上你走之后,我让嘉木先去查了这个药方子,确实是虎狼之药……”陈蕴贤眼神冰冷,“这药若真的吃下去,的确能有助女子怀孕,但吃这个药怀上的孩子,随着月份越来越大,会逐步的吞噬母体的生机,等到生产之日,便是母体命丧之时,用此药方害堂姨的人,当真是歹毒。”   简而言之,这是一张留子去母的助孕药方。   陈蕴藉之前也只当是伤身的药方,没想到这药方的危害居然这么大,顿时脸色大变。   “这……”陈蕴藉闭了闭眼,缓和情绪,顿时觉得不对,“嘉木哥是找谁查的?林姑娘也让玉雁去查过这个药方,但只说是虎狼之药。”   陈蕴贤道,“嘉木认识一位医术高明的神医,只是他身有残疾,早已经不给人治病,嘉木的母亲曾救过这位神医一命,因此才有了交情。”   陈蕴藉惊叹,“真的有神医啊?这位神医知道这个药方是怎么来的吗?”   “这是前朝一种秘药,专门去母留子之用。”陈蕴贤道。   陈蕴藉面色微变,“前朝的秘药?”   “前朝早已经覆灭,这位神医莫非跟前朝有关?”陈蕴藉眉头紧皱,觉得头痛欲裂。   陈蕴贤宽慰弟弟,“不用担心,班神医的祖上确是宫廷御医,但后来被陷害流放边疆,班神医只是继承了医术,跟前朝没有什么关系。”   对于陈蕴贤的判断,陈蕴藉还是信任的。   “柳嬷嬷如何得到这前朝宫廷的秘药?”陈蕴藉想不通,“有这种药,身份必然不简单,为何非要跟堂姨过不去?”   陈蕴贤吸了口气,叹道,“跟堂姨有过节的,只有谭夫人。”   “可谭夫人已死。”陈蕴藉道。   陈蕴贤也道,“但她死的不光彩,而且还是被她亲姐姐抓奸当场。”   陈蕴藉眉头紧皱,“大哥的意思是……那位?”   若论手段,谭夫人当然远远比不上她姐姐。   “我让嘉木去查了柳嬷嬷的家人,柳嬷嬷的女儿早年生产的时候没了命,只遗留一个幼儿,柳嬷嬷视如生命,两个月前,这个孩子说是走丢,被拐走了。”陈蕴贤道。   陈蕴藉闻言浑身一冷,这个借口找得好,全推到了拐子头上。   “如果真的是她,当日明明是她妹妹陷害我堂姨在先,我们也没有害谭夫人,是她自己不放心要回去的,落得这个下场,还能怪别人不成?”陈蕴藉有些愤然。   陈蕴贤面无表情的道,“谁让那是她唯一的亲妹妹呢,又是她带着人捉了妹妹的奸,此事让她成了全京城命妇圈的笑柄,好长一段时间她都没有出过门,如今缓过来了,当然要报复,至于这件事谁对谁错,重要吗?人都有亲疏远近的。”   “人有亲疏远近,也得有道德底线吧?”陈蕴藉不忿的道。   陈蕴贤被弟弟的纯良给逗笑了,“你当谁都跟你一样讲道理?咱们这位忠顺王妃能与忠顺王和和睦睦这许多年,就知道她不是个善茬,她既然想要找个出气的地方,堂姨就是个活靶子。”   陈蕴藉憋气,满脸愤然不平。   “别担心,多亏你林妹妹机敏,否则堂姨说不定还真听了柳嬷嬷的话,到时候后悔已晚。”   陈蕴贤深知奶娘的隐患,有些人家的公子,心里更亲近的不是自己的亲娘,而是奶娘。   这并非个例,她堂姨的人生中,柳嬷嬷占据了一多半的时间,本就深得堂姨的信任,来自亲近之人的捅刀,才是防不胜防的。   忠顺王妃这招,可比她妹妹的谋算,强太多了。 第56章 (一更)   “那现在该怎么办?”   陈蕴贤笑着道,“内院里的事儿,我们当然不能出面,这件事母亲出面最妥当……”顿了顿,“幸好母亲上个月已经出了月子。”   陈蕴藉有些担心的道,“也不知道堂姨到底吃了药没有。”   “我猜还没吃。”陈蕴贤想了想道。   陈蕴藉看着大哥,“有何依据?”   “林姑娘将这件事告诉你,便是有意在向你求助。既然她能将药方抄一份回来,就证明她一直在关注堂姨。   如果堂姨吃了这个药,她一定会告诉你堂姨已经吃了,然后将药方给你,问你有没有法子可以补救。”   陈蕴藉若有所思。   陈蕴贤等弟弟缓了缓,才继续道,“这个药方拿到寻常的医馆,即便医术再高明,也只能分辨出这药方伤身,是虎狼之药。班神医他继承了祖上的医术,祖上更是记载了这种药方,是以班神医才能一眼分辨这是什么药。   黛玉从医馆的大夫口中得到这是虎狼之药的结果,堂姨若是真的准备吃,他一定会设法阻止,或者去找林大人求助。”   “我明白了……”陈蕴藉道,“那我去找母亲?”   “还是我去吧,你心里想什么全写在脸上,待会儿别叫母亲看出什么来。”陈蕴贤道。   陈蕴藉噎了噎,也没有逞强,“那就有劳大哥跑一趟。”   “你回去收拾一下,待会儿来我这里读书。”陈蕴贤叮嘱了一句,便拿着一个盒子走了。   陈蕴藉见大哥走远,长出了一口气,这事儿要没有大哥帮忙,陈蕴藉也只能抓瞎。   他深刻的意识到,自己得培养一帮助手了,否则事事都依赖大哥,大哥也是会累的。   陈蕴贤提到的那位班神医,陈蕴藉有些好奇,打算改天从嘉木哥那里打听一下,看有没有办法拉近一下关系。   一边想着一边回去收拾东西。   而陈蕴贤这边,已经到了正院。   听说陈蕴贤过来,宋氏让奶娘把睡着的孩子抱下去,又叫人请陈蕴贤进来。   “贤儿过来有什么事?”   平常没事的时候,陈蕴贤除了请安很少来她这里。   陈蕴贤叹道,“此事除了母亲,儿子也不知道该找谁帮忙。”   “怎么?”宋氏见陈蕴贤眉头紧皱,不由诧异,她这个长子,打小就聪明,很少露出这种表情。   陈蕴贤把手里的盒子递给宋氏,“母亲先看看这个吧。”   宋氏疑惑,倒也不问,接过盒子打开,里面只有一张药方,上面的字迹很陌生,“这是?”   “这是前朝的一种去母留子的药方。”陈蕴贤道。   宋氏听了面色微变,“这种歹毒的东西,你拿回来做什么?”   “非是儿子要拿这个东西来脏母亲的眼,实在是情非得已,有人想骗堂姨吃这个药方。”陈蕴贤脸色有些难看的道。   宋氏面色大变,差点没忍住弹起身,好不容易才坐住了。   她缓了好一会儿,才道,“既然贤儿来找我,想必是已经有了结果?”   “结果倒是没有,只是查到了一些线索,但并不能锁定幕后的指使者。”   陈蕴贤怀疑忠顺王妃是不错,但他手中还未有切实的证据证明,害堂姨的就是她。   可除了她,也确实找不到第二个人符合害堂姨的条件。   忠顺王妃是皇家的媳妇,她的丈夫还曾是夺嫡的有力竞争者,她手里会有这种药方,也不奇怪。   “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宋氏实在是恼火,她堂妹虽然对能不能生下一儿半女的,并不是很在意,完全看缘分,但有人拿这种事害她妹妹的性命,却是万万不该。   陈蕴贤将他知道的信息都告诉母亲,至于他心中的怀疑,并未说出来。   “柳嬷嬷已经被人威胁,她那个走失的外孙,多半是被人劫走的,但堂姨还不知道,甚至因为柳嬷嬷的外孙走丢,还对柳嬷嬷心生怜悯,这样的情况下,我实在担心堂姨的处境。”陈蕴贤道。   一旦柳嬷嬷无法说服堂姨吃药助孕,那幕后的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若是让柳嬷嬷偷偷的煎药给堂姨喝,还推说是补品,堂姨绝对不会怀疑柳嬷嬷。   宋氏的脸色也很难看,“我知道了。”   “这种事过于私密,儿子到底是晚辈,不好干涉,只能请母亲出面,提醒一下堂姨。”   宋氏闭了闭眼,让陈蕴贤回去。   陈蕴贤起身告退,他前脚刚走,宋氏立刻就叫人准备马车,她要去林府。   ……   林府……   林黛玉今日来请安,又听到柳嬷嬷在劝宋雨婷吃药,宋雨婷很无奈。   “嬷嬷,这儿女缘分都是天定,实在不必强求,如若我真怀不上,就是我命中注定无子无女,我已经白捡了一个乖女儿,何必还强求这些?”   柳嬷嬷闻言,便有些着急,“夫人,大姑娘虽说乖巧懂事,但到底不是您亲生的,您对她再好又如何?你还没过门的时候,老爷就急着将先夫人的嫁妆给了大姑娘,这不就是在防着夫人您吗?”   黛玉怔在原地,一时间进退两难,正欲离开,便听到宋雨婷冷声呵斥。   “柳嬷嬷!!”宋雨婷顿了顿,语气缓和了一些,但也很冷硬,“玉儿就是我的女儿,往后这种话不必再提,你年纪也不小了,是该颐养天年了,回头我同母亲说一声,让你女婿接你回去吧。”   柳嬷嬷没想到她只是一时心急,竟要被宋雨婷遣送回去,不禁脸色大变,当即跪了下来,“夫人息怒,是老奴说错了话,老奴再也不敢了。老奴这半辈子,就一个女儿,偏偏早早舍我而去。   如今小孙子又没了,我那个女婿,已经打算续娶,我这个老东西,他又怎么会接受?求夫人饶恕。”   宋雨婷看着柳嬷嬷求饶的样子,眉头紧皱,“你先下去冷静一下吧。”   柳嬷嬷看宋雨婷皱着眉,到了嘴边的求饶又咽了下去,垂下头,“是。”缓缓起身,走出去。   黛玉侧身躲了躲,等柳嬷嬷走远了,黛玉仍是没能回过神来。   “姑娘?”玉雁低声喊黛玉。   黛玉回过神来,扶着玉雁,走到门口,敲了敲门。   宋雨婷眉头紧皱,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有人敲门,抬头就见黛玉站在门外,她紧锁的眉头舒展开,对黛玉招手,“玉儿来了?快进来坐,外面日头毒着呢,别晒着。”   黛玉进了屋坐下,“我方才见到柳嬷嬷出去,眼眶还红红的,母亲看上去也不高兴,可是柳嬷嬷惹了母亲不喜?”   宋雨婷不欲叫黛玉知道这些龌蹉,笑了笑道,“嬷嬷年纪有些大了,两个月前,她外孙被拐子给拐走了,情绪一直不好,我正打算让娘家人接她回去呢。”   “原来是这样?”黛玉若有所思,她第一次听到柳嬷嬷劝宋雨婷吃助孕的药,就是在一个多月之前,也就是柳嬷嬷的外孙不见之后。   这其中莫非有什么联系?如果真是她猜的那样,只是让她母亲吃一些助孕的虎狼之药,除了伤到母亲的身体,好像也没什么太大的损失。   奇怪……   “玉儿在想什么?”宋雨婷道。   黛玉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只是觉得,柳嬷嬷有些可怜。”   “嬷嬷确实可怜,从我记事起,柳嬷嬷就一直照顾我,她年轻的时候刚怀孕没多久,丈夫就因为落水溺死河中,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是个女儿,就被夫家赶了出来,是我娘看她可怜,就把她带了回去,做我的奶娘,如今一晃眼,都过去二十多年了。”宋雨婷感慨万分。   林黛玉对此不置一词,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柳嬷嬷在害宋雨婷,劝宋雨婷吃助孕的药,并非她说的那样为宋雨婷好。   但她照顾了宋雨婷二十多年,这么多年的感情,难道说变就能变吗?   也不知道蕴藉哥哥那边查得怎么样了。   “夫人,陈夫人在府外求见。”宋雨婷的陪嫁大丫鬟织画进来道。   陈夫人便是她嫁到陈家的堂姐,宋雨婷有些诧异,“天都快黑了,她怎么会来?快请进来。”   黛玉一听是陈蕴藉的母亲,便猜测是不是陈蕴藉查出了什么。   “母亲,我就先回去了。”   宋雨婷也不知道这么晚堂姐来找她做什么,自然也不好留黛玉,便也没有留黛玉。   等黛玉一走,她堂姐宋妙颜面带寒霜的进了屋。   “这个时辰,风风火火的跑来找我,出什么事了?”宋雨婷看出堂姐似乎在生气,便给她倒了一杯茶。   宋妙颜哪里有心情喝茶?   “这个方子,你见过吗?”今天已经很晚,宋妙颜是担心堂妹会被柳嬷嬷坑,才火急火燎的赶到林府,她当然不可能在林府过夜,因此得赶在宵禁前把事情说清楚。   宋雨婷拿起被堂姐丢在桌上的纸,拿起一看,面色一变,“姐姐这是从哪里得来的?”   “今日贤儿来找我,说他的奶兄弟出门办事的时候,遇到柳嬷嬷在外头见了一个陌生的男子,这个药方就是那个男子交给柳嬷嬷的,贤儿让人一查,这个药方是去母留子的助孕药方,雨婷,我不管这个柳嬷嬷到底是被人威胁,还是被人利诱,总之这等背主的人,不能再留了。”宋妙颜冷声道。   什么柳嬷嬷遇到一个男的,给了柳嬷嬷一个药方,当然全是宋妙颜编造的。   毕竟总不能说她儿子无缘无故的查了她堂妹身边的奶娘。   虽然话是瞎编的,但这个药方,却是真的。   宋雨婷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难怪近日柳嬷嬷这般反常,我只当她是外孙被拐,情绪不好,没想到……”却是与人勾结,想要害她的性命。 第57章 (二更)   宋雨婷平静的表情,反倒叫宋妙颜不安起来,“妹妹……”   略有些恍惚的宋雨婷抬起头,对上堂姐担忧的目光,眼眶顿时红了,张开手抱住堂姐的腰,失声痛哭起来,“这许多年来,我待她不薄,她为何要这么对我?”   于宋雨婷而言,柳嬷嬷不仅仅是奶娘,更是她半个母亲。   宋妙颜心痛极了,抱住堂妹,眼眶也湿润了,哽咽着劝解她,“妹妹,有些人不值得,外人终究是外人。”   宋雨婷哭诉道,“我想要的,统统都不属于我,不是被天夺走,就是被人夺走……”   “不是你的错,这不是你的错,妹妹,不要再想了。”   不管宋妙颜如何劝解,宋雨婷仍是哭得停不下来,她已经委屈太久,坚强太久,可今日柳嬷嬷背叛她的打击,实在太大了。   宋雨婷哭得几乎厥过去,宋妙颜有点被吓住,忙唤道,“织画,织画,快去请太医来。”   织画上回见到姑娘伤心欲绝的样子,还是多年前韩博文承受不住双手被废的打击郁郁病逝的消息传回来的时候,没想到这才几年,她又见到姑娘这样伤心欲绝的姿态。   “我这就去请。”织画心中恨极了背叛姑娘的柳嬷嬷。   姑娘当年何曾缺过什么奶娘?无非是夫人看柳嬷嬷可怜,才将原来的奶娘安排给了娘家嫂嫂的孩子,又将柳嬷嬷安排到姑娘身边伺候,这许多年,姑娘待柳嬷嬷就如同半个母亲,姑娘到底有哪里对不住她?她不但背叛姑娘,还想帮别人害姑娘的性命。   毒妇!当年夫人就不该把这个白眼狼救回来!   当年韩博文病逝时,宋妙颜早就已经嫁人,她没见过妹妹这样伤心欲绝的样子。   在宋妙颜的印象中,这个堂妹一直都是温婉自信,坚韧又勇敢,可直到如今,她才明白,这世上哪里有真正坚强的人?无非是,她只能坚强。   宋雨婷眼一翻,彻底晕死了过去,宋妙颜顿时晃了神,忙让人帮忙扶着宋雨婷去床上。   正院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在书房的林如海和刚回去的黛玉。   情况有些紧急,谁都顾不上避嫌。   林如海只能问宋妙颜,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妙颜的脸色难看至极,自己妹妹的奶娘背叛她,想要害她的命,这种事如何能说?   可黛玉却见着了桌上的纸,拿起来看了看,宋妙颜面色微变,可又不好当着林如海的面去抢过来,脸色难看极了。   “这个方子我见过,听说是柳嬷嬷带回来的。”黛玉道。   宋妙颜吸了口气,看着黛玉,“玉儿,我问你,这个药方,你母亲可吃过?”   正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宋雨婷还晕了过去,显然都是因为这个方子,黛玉也不敢敷衍,连忙摇头,“母亲又没有病,怎么会乱吃药呢。”   宋妙颜闻言一怔,同黛玉对视了一眼,心中惊讶。   这个丫头,竟是知道什么不成?   想到这里她心里微暖,妹妹一腔真心,终究是没有白费,这个女儿没白养。   林如海活了这几十年,哪里看不出这些眉眼官司,不过他也没有追问,这个时候追问下去就很没有眼色了,连黛玉都在帮忙遮掩,这事儿恐怕……   从黛玉隐晦的暗示里知道妹妹没吃这个药,宋妙颜放心了许多。   等到织画将太医请来,宋妙颜忙站到一边。   过了一会儿,见太医一直没有什么反应,宋妙颜都有些急了。   可先问出来的,却是黛玉,“太医,我母亲怎么样了?”   张太医收回手,含笑道,“姑娘不用急,是好事。”   好事?“您的意思是……”黛玉有些迟疑的看着太医。   张太医站起身,对黛玉笑了笑,然后向林如海拱手,“恭喜林大人,尊夫人这是喜脉。”   林如海懵住,一时间竟反应不过来。   倒是黛玉和宋妙颜听了惊喜不已,“果真吗?”   “我行医二三十年,是绝对不会出错的。”张太医也知道林如海子息艰难,这毕竟不是新闻了。   林如海终于回过神来,面带喜意的同张太医说话,“我夫人突然晕倒,不会有事吧?”   “尊夫人晕倒,是因为情绪激动,悲伤过度以致晕倒,倒还不至于伤到孩子,林大人若是不放心的话,可以每个月请太医来诊脉。”张太医道。   “谢谢张太医。”   林如海一边说话,一边送张太医出去。   再回来时,林如海的神情就严肃了许多,“姐姐,论理,我原不该多嘴,但我夫人现在已经有了身孕,我想知道她为什么会因为悲伤过度而晕倒。”   宋妙颜看了眼黛玉,这种腌臜事,还是不要说给没成年的姑娘家听为好。   林如海会意,让玉雁带姑娘回去休息。   等黛玉走了,宋妙颜才叹了口气,将事情的原委道来,“妹妹嫁过来快一年,一直没有孕信,是以我也没想到她已经有孕,若是早知道,我一定不会在这个时候刺激她。”   “那个柳嬷嬷,究竟是何人指使?”林如海眉头紧皱,不悦的问道。   宋雨婷怎么也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虽然他娶回来是为了黛玉的教养问题,可相处日久,他纵使对宋雨婷生不出什么男女之情,可也尊重她,爱护她。   这幕后之人,是将他的脸面往地上踩。   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殊为可恨。   “虽然我儿没有明说,但我猜测,他一定同我一样,怀疑忠顺王妃。”宋妙颜道。   林如海皱起眉,“忠顺王妃?”   “妹夫去年回京的时候,这事儿已经尘埃落定,想必你也只是听说过,当日谭夫人想在北静王府的花宴上害我妹妹失贞,不想反害了她自己,她还特意引了自己的姐姐捉奸,哪知她姐姐将她抓了个当场,之后的事,妹夫也知道。”宋妙颜提醒道。   毕竟林如海虽然去年刚入京,但谭家的事儿,才过去没几天,京中还在热议,林如海哪怕只是随便听听,都能知道大概。   “此事我确有听闻,可这事儿不是都已经过去了吗?”林如海奇怪的道,他娶了宋雨婷都将近一年了。   不管是忠顺王府还是谭家,对他都没有任何为难,有时候在衙门遇上,谭大人还会笑着跟他打招呼,完全看不出任何结怨的样子。   宋妙颜道,“妹夫也不想想,当姐姐的,亲眼目睹妹妹与人私通,还是她带着人抓的奸,她心里能过得去这道坎儿吗?”   林如海似乎有些明白了宋妙颜的意思。   “此事过后,忠顺王妃成了满京城的笑柄,直到过完年,这事儿才消停许多,但忠顺王妃不会想这件事是她妹妹的错,只会想她妹妹死了,但我妹妹还活得好好的,甚至过的很好。”   人一旦恨起来是不分是非黑白的,何况忠顺王妃从始至终都是站在她妹妹那边儿的。   如果谭夫人一直活得好好的,忠顺王妃还会劝妹妹想开一些,抱养个庶子也好。   可妹妹一旦死了,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我的妹妹死了,为什么你还活得好好的呢?   林如海眉头皱起,“真是不可理喻。”   “我妹妹如今有了身孕,这个消息一旦传出去,只怕会引来更多的恶意,还请妹夫,保护好我妹妹……”   宋妙颜心酸的道,“她也是命苦的很。”   方才宋雨婷的哭诉,让宋妙颜知道,其实她妹妹,一直都没有忘记……   可惜人没了,什么都没有了。   林如海不解其意,但他既然娶了宋雨婷,自然不会让人害了去,“还请姐姐放心,在林家这一亩三分地,想要害了我的夫人,得先过我这一关。”   “有劳妹夫多多费心……”宋妙颜屈膝一礼,然后正色道,“柳嬷嬷,我就带走了。”   林如海也不好处置这个背主的奶娘,既然宋妙颜愿意代劳,他自然是乐意的,“请随意。”   宋妙颜来的时候,就带了几个壮实的粗使婆子,既然得了林如海的允许,她便让人去将柳嬷嬷绑来,一边同林如海道,“若是妹妹问起,妹夫就说,柳嬷嬷是被我带走了。”   “我送姐姐。”   宋妙颜带着被绑住堵了嘴的柳嬷嬷,出了林家的大门,趁着夜色回到家里。   “把她给我关到柴房里,看好了,明日我再收拾她。”宋妙颜冷冷的扫了柳嬷嬷一眼,看得柳嬷嬷心里发毛,才转身离去。   黛玉那边回到屋里,就把人撵了出去,问系统能不能把陈蕴藉召来。   系统对黛玉真是有求必应,说召来,就立刻把人找了过来。   彼时陈蕴藉刚回到屋里,准备沐浴。   突然被拉到黛玉这里来,陈蕴藉也是无语的。   “蕴藉哥哥,出事了。”黛玉见到陈蕴藉就跑了过来。   陈蕴藉叹道,“我知道出事了,母亲出门我知道。”   “你全知道了?”   陈蕴藉道,“既然我母亲都找到你家去了,想必你也知道了,柳嬷嬷的外孙可能被忠顺王妃抓住了,她以此威胁柳嬷嬷让我堂姨吃那个药方子,着实狠毒。忠顺王妃同谭夫人果然是同胞姐妹,这狠辣的心肠,比她妹妹更胜三分。”   黛玉没想到这里头还有忠顺王妃的事儿,眨了眨眼,不动声色的道,“姨妈对那个方子格外的厌恶。”   “那药方是前朝宫廷秘制的药方,专门用来去母留子的。”陈蕴藉只当黛玉什么都知道了,他冷声道,“忠顺王妃着实狠毒。”   黛玉倒吸一口凉气,这才彻底明白为什么母亲会悲伤过度的晕倒。   即便是被胁迫,她完全可以选择相信她母亲,但柳嬷嬷没有,她选择的是牺牲她母亲换取自己的外孙活下来。   虽然人都有亲疏远近,但柳嬷嬷是受过宋家大恩的,她包括她的女儿外孙,全都是仰仗宋家才能活得这般滋润,自己没看好外孙,被人抓走了,却要别人付出生命的代价把外孙换回来。   真是岂有此理。 第58章 (三更)   黛玉吃惊的表情让陈蕴藉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你什么都不知道?”   “呃……”黛玉看着陈蕴藉,眨了眨眼,无辜的道,“现在知道了。”   陈蕴藉:“……”   他无奈的捂额,叹道,“既然你之前什么都不清楚,又为什么说出事了?”   “今日晚饭之后,我去找母亲,又听到柳嬷嬷劝母亲吃那助孕的药,还说……”   黛玉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柳嬷嬷的原话告诉了陈蕴藉,引得陈蕴藉大皱眉头,再听得宋雨婷的反应,皱起的眉头才松了松,可情绪仍是不好。   “因姨妈上门,我便先回屋了,哪知刚坐下不久,便听说正院那边去请太医,闹哄哄的,我赶过去的时候,母亲就已经晕倒了。”黛玉道。   陈蕴藉脸色有些难看,“是因为柳嬷嬷。”   忠顺王妃固然可恨,但柳嬷嬷却更不可饶恕。   “堂姨怎么样了?可好些了?”陈蕴藉关心的问道。   黛玉道,“张太医过来诊脉,说母亲这是喜脉,已有将近两个月,今日受了刺激,大悲大痛之下才昏厥……”   顿了顿又道,“听闻柳嬷嬷已经被姨妈带走了。”   陈蕴藉没想到,本来是坏事,竟然还能夹杂出喜事。   “这个时候怀孕,不会影响到孩子吧?”陈蕴藉虽然不懂怀孕的辛苦,但到底混迹网络多年,深知如果情绪不好,也会影响到胎儿的发育。   黛玉就更不懂这些了,不过她还记得张太医说的话,“张太医说还不至于影响孩子,若是不放心的话,可以每月请太医来诊脉。”   陈蕴藉闻言,便也放宽心,“不管怎么样,总是好事。你方才说出事,指的就是柳嬷嬷?”   “这个柳嬷嬷心术不正。”黛玉道。   陈蕴藉也道,“母亲不会轻饶了她。”   两人交换了一下信息,系统就将陈蕴藉送了回去,虽然洗澡水已经凉了,但如今天气炎热,陈蕴藉练武也有一年半,倒也不惧这些,快速洗了个澡,上床睡觉。   次日晨起,便同陈蕴贤一道去给母亲请安,原是想问母亲如何发落柳嬷嬷,不想却从母亲这儿听说柳嬷嬷夜里上吊自尽了。   “这刁奴对自己倒是狠心。”陈蕴藉对柳嬷嬷这种人很厌恶。   陈蕴贤也皱眉,“当真是自尽?”   “确实是自尽。”宋妙颜神情复杂的道。   陈蕴贤默然。   蝼蚁尚且贪生,柳嬷嬷刚被抓住,甚至他们还没说要不要动刑,她就自我了断,只能是为了保护她的外孙。   因为她被抓的消息传到忠顺王妃耳朵里,她就再也没有利用价值了,她如果死了,或许还能保住外孙一命。   柳嬷嬷为了自己的外孙甘愿赴死,对比她劝着宋雨婷吃要命的助孕药,着实讽刺。   “柳嬷嬷自尽,现在死无对证,怎么办?”陈蕴藉并不想轻易放过幕后之人。   宋妙颜也不过是个内宅妇人,且不管是宋家还是陈家,家风都端正清明,从来没有这种阴毒的事情发生,相较之下,反倒是宋雨婷比宋妙颜更了解这些后宅阴私。   陈蕴贤道,“她善用阴谋,我们就用阳谋。”   你既然捅出了这第一刀,总不能想着被你捅伤的人吃了这个闷亏。   “大哥的意思是?”   陈蕴贤理了理衣袖,“你只管读书。”   言下之意,你别插手。   陈蕴藉:“……”   兄弟二人从正院出来,陈蕴藉跟着哥哥回了陈蕴贤的院子,陈蕴贤看着他,“时辰不早了,还不去书院读书?”   陈蕴藉噎了噎,“那我下学再来找大哥。”说完,匆匆告辞,直接出门去书院,书箱他早已经叫小厮收拾好。   等申时下学,陈蕴藉就直接回家找他大哥。   “上回你送来的冰露,你嫂嫂很喜欢,若是闲着没事,就去做一份来吃。”陈蕴贤道。   陈蕴藉:“……”   “大哥,我也不是想插手,只是想知道原委。”陈蕴藉道。   陈蕴贤道,“你还小,有些事情可以知道,但有些事情,你只要知道结果就好,至于过程,以后我会教你的。”   陈蕴藉说不过哥哥,只得恹恹的回去当厨子,做了两碗冰露叫人送去哥哥院里。   兄弟俩说话的时候,沈氏因为抱着孩子来找陈蕴贤,倒是不小心听到了一些,见弟弟回去之后就乖乖的做了冰露送来,忍不住道,“夫君当真不打算告诉蕴藉?”   “这些事,太肮脏了,别脏了他的耳。”陈蕴贤将冰露递给她,“上次你不是说好吃,蕴藉特意做给你的,吃吧。”   沈氏笑他促狭,指使弟弟做厨子。   “省的他闲着没事,什么事都想掺和一脚。”陈蕴贤吃了一口冰露,“好奇心太重也不好,既然我是他哥哥,就得教会他这个道理。”   沈氏也说不过他,横竖都是他有理。   陈蕴贤说得也确实没错,陈蕴藉第三天,就在书院听到了消息。   “蕴藉,你大哥这招可是真的狠啊。”午间可以休息一个时辰,陆永元和邵宜年就拉着陈蕴藉在书院附近的酒楼吃饭,言语间提及了陈蕴贤。   陈蕴藉不解其意,“什么意思?”   “你还不知道啊?”邵宜年惊讶的道。   陈蕴藉疑惑,“我要知道什么?”   “忠顺王府世子在京郊建了一座别院,专供他享乐之用,那院子里埋了十几具女尸,昨日有人敲击登闻鼓,直接告御状啊。”   陈蕴藉一听忠顺王府世子,顿时了然,想必这就是他兄长说的,阳谋。   不过……   “十几具女尸是怎么回事?”陈蕴藉惊悚极了,难不成都是忠顺王世子做的好事?   这一家子到底有没有一个正常人?   陆永元给陈蕴藉倒了一杯茶,让他压压惊,“忠顺王世子向来跋扈,又贪花好色,只要他看上的就一定要弄到手,而弄到手之后的下场,你也听到了,都在园子里了。”   陈蕴藉表示这个惊,一杯茶压不下去。   “这个你们早就知道?”陈蕴藉眉头紧皱,若是早知道,为何不早些挑明。   听明白了陈蕴藉言下之意,陆永元和邵宜年也没有着恼,他二人笑着道,“这种事,都是遮遮掩掩的,若没有人特意去盯着,忠顺王世子也不会到处宣扬啊。”   这可是十几条人命,即便他是忠顺王世子,也没有人能保得住他。   因为这种事传开,忠顺王世子不伏法,是要激起民愤的,皇上绝对不会饶恕于他。   “我还好奇呢,忠顺王世子到底怎么得罪你大哥了,让他这么报复。”邵宜年纳闷的道。   陈蕴藉也听得纳闷,“你们怎么知道是我大哥报复他?”   “嗨,你大哥完全没有遮掩自己的意思啊,那个敲击登闻鼓的年轻男子,就是被你哥哥在京郊外救下来的,也是你哥哥一路护送着去敲击登闻鼓的,这要不是忠顺王世子得罪了你哥哥,你哥哥会这么尽心尽力的帮助一个陌生人?”邵宜年道。   陈蕴藉挠了挠头,“这个……你们问我,我也不清楚啊。”   “蕴藉啊,在我们面前装傻,可就没意思了啊……”邵宜年把酒杯放下,笑着道。   陈蕴藉眨了眨眼,“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这个人,连撒谎都不会……”陆永元笑着道,“几日前,你母亲赶在宵禁前突然跑到林家,又绑了个老妇回去,似乎是你堂姨的奶娘……”顿了顿,“最近这两日,已经有好几个御史弹劾忠顺王抢占民田,虽然不至于伤筋动骨,可皇上也趁着这个机会申饬了忠顺王一回。”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这里头的问题都不小。   陈蕴藉微微一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见他还是装傻,陆永元和邵宜年对视了一眼,都识趣的不再追问。   一再的问,陈蕴藉一再的搪塞,就证明这件事不能告诉他们,他们再问,就很没眼色了。   等到下学,陈蕴藉收拾东西匆匆回府。   “大哥,大哥。”   陈蕴贤一早料到陈蕴藉回来,早就准备好了几道考题等着他。   陈蕴藉看着院子里摆放的桌椅和笔墨纸砚,不禁无语。   “先把题解了吧。”陈蕴贤道。   陈蕴藉只得认命的先答题,好在最近他确实用功,虽然考题的难度提升了不少,但也不至于答不上来。   陈蕴贤看着弟弟解出来的题,没有说什么,放到一边,“匆匆的跑回来,有什么话,问吧。”   陈蕴藉把从陆永元他们那儿听来的消息道来,“大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忠顺王世子真的杀了这么多人?”   “这些高门贵族,总会出现一两个人渣,忠顺王世子便是其中之一,有忠顺王和忠顺王妃这样的父母,想也知道养不出什么好笋来,我起初只是想从忠顺王世子这里下手,给忠顺王妃一个教训,哪里知道,竟然拔出萝卜带出泥,还附带了一份大礼,这要是不捅出来,哪里对得起忠顺王妃精心准备的助孕药呢?”   陈蕴贤这番话听着阴阳怪气,但陈蕴藉心里却很舒坦。   这会儿忠顺王妃怕是恨死他哥哥了,“可是大哥,你将自己摆在明面上,忠顺王府会不会伺机报复你啊?”   “别担心,祖父派了秦叔和伏榕在暗中保护我,如果他们真的敢对我出手,那正好,再砍掉他们几只手。”陈蕴贤道。   陈蕴贤一番话轻描淡写,完全没将忠顺王府的威胁放在眼里,着实霸气侧漏。   “他们要是还敢报复,那有什么下场,都是他们自找的。”陈蕴藉道。   陈蕴贤点头,“正是如此。”   从陈蕴贤这里回去,陈蕴藉郁闷了好几天的心情顿时大好,正准备泡个澡,就又开始犯困。   陈蕴藉:“……”   就不能挑个合适的时候找他吗? 第59章 (加更)   他刚到黛玉的屋里,就听到黛玉的声音,“蕴藉哥哥,你真的来了?”   “什么叫我真的来了?”陈蕴藉挑眉反问。   黛玉便说起上回她同系统商量找他过来一事,陈蕴藉顿时无语。   “方才也是你同系统商量的?”   “我就是问问它,哪知它真的把你请来了……”见陈蕴藉情绪不太好,黛玉有些惴惴的道,“可是耽误了蕴藉哥哥的正事?”   陈蕴藉一噎,他倒不好说自己正准备沐浴,清了清嗓子,否认道,“这倒没有,我刚从大哥那里回来,就被系统找来了……”顿了顿,转移话题,“你找我有事?”   “那个柳嬷嬷,怎么处置的?”黛玉问道。   陈蕴藉一听,便猜他娘没有把柳嬷嬷自尽的事情告诉堂姨。   “柳嬷嬷被带回去的当晚,便在柴房里自尽了。”陈蕴藉倒是没觉得这种事有什么好隐瞒的,既然黛玉想知道,他也照实回答。   黛玉闻言微愕,“自尽了?这是为何?”   “我母亲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绑了带走的,若她不死,第二天她被抓的消息传出去,她就没有了利用的价值,她那小外孙自然死路一条,她若是牺牲自己,替幕后之人保守秘密,说不定她外孙还有机会保住一条命。”陈蕴藉将这其中的原委道明。   黛玉皱起眉,有些厌恶的道,“她对自己的外孙倒是真心实意。”   可惜她母亲一腔情谊错付他人。   “用我大哥的话来说,人都与亲疏远近,她虽然当了我堂姨二十多年的奶娘,但她到底还有自己的亲生女儿,主家的女儿哪里比得上亲女儿重要?哪怕是亲女儿的儿子,都比外人重要。”陈蕴藉心里也不平,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你总不能拿圣人的标准去要求别人,别人没做到就将其批的一文不值。   然而柳嬷嬷这种行为,依旧让陈蕴藉唾弃。   她想救自己的外孙这并没有错,但他堂姨何其无辜?凭什么她要救自己的外孙,就要牺牲他的堂姨?你自私自利,是你自己的选择,可事情败露,结果也要你自己承担。   因此柳嬷嬷即便自尽,陈蕴藉也丝毫不同情她。   黛玉叹道,“难怪姨妈说是要给个交代,把人带走之后,却迟迟没有回应,原来人已经死了。”   虽然柳嬷嬷可恨,但到底是多年的情谊,就怕母亲一时想不开,放不下,同情这个恶人。   “不告诉堂姨,也只能瞒得一时,但也没办法,堂姨刚有了身孕,为了她情绪稳定,只能暂时将这件事瞒下来,能瞒多久就瞒多久,妹妹若有闲暇便多陪陪堂姨,谈诗论词,弹琴对弈,都可以,只要转移堂姨的注意力就好。”陈蕴藉叹着气道。   琴棋书画都是黛玉如今擅长的技能,陈蕴藉提出的建议是有效可行的。   “也只能如此了。”黛玉叹道。   “柳嬷嬷既然自尽,岂非死无对证?难道就让那人继续逍遥自在,得了空闲又来害我母亲?”黛玉有些忧愁的道。   陈蕴藉挑眉,“忠顺王妃如今怕是顾不上害堂姨了。”   黛玉一愣,“怎么说?”   陈蕴藉便将他大哥所用的阳谋道来,具体的细节他也不清楚,但结果已经摆在眼前。   “她现在忙着给儿子保命呢。只可惜,这个案子已经直达天听,由圣上亲自裁决,她想保住自己儿子的命,就别痴心妄想了。”陈蕴藉道。   听得忠顺王世子的恶行,黛玉眉头紧皱,“怎么会有这种人渣?”   “这些人出身太高,什么都不缺,又没有被好生教育,只一味的恣意妄为,如今也不过是自食恶果,怨不得人。”   黛玉当然不会同情这种人,“希望陛下严惩此人,还那些被害的女子一个公道。”   严惩是必然的,这个案子已经传遍整个京城,引起了巨大的议论,就算是皇上想包庇,也得思考值不值得。何况,这是忠顺王的儿子,皇上根本就不可能包庇他。   “你兄长这样明目张胆的对付忠顺王府,会不会招来忠顺王府的报复?”黛玉担忧的道。   提起这个陈蕴藉也道,“你父亲也不遑多让。”   闻言,黛玉微愣,“怎么说?”   “今日我的两位好友,说这两日都有御史弹劾忠顺王抢占民田,这种事可大可小,但是皇上本就不待见忠顺王,平日里忠顺王也很低调,一副沉迷酒色的样子,皇上就算想找麻烦,也没有理由。如今有人弹劾忠顺王,皇上自然趁着这次的机会好好申饬了他一回。”   “我大哥同这些御史可没什么交情,但林伯父曾任过御史,如今又是正二品大员,想找两个旧友帮忙弹劾一下忠顺王,实在是再简单不过了。”   可同样的,这种行为也很拉仇恨。   只不过,同他哥哥比起来,林如海这些也不过是小打小闹了,就算拉仇恨,也比不上他哥哥。   黛玉听了,只道,“母亲受了委屈,父亲出面回敬一二,也是应当的。”   闻言,陈蕴藉笑了笑,附和了两句。   又说了两句,陈蕴藉才被系统送回去。   回到自己屋里,陈蕴藉让人备水,洗了个澡,去书房练字。   次日,陈蕴藉照常去白鹤书院。   因出门有些急,陈蕴藉也没来得及吃早饭,路上买了两个白馒头,倒也啃得津津有味。   突然腰间传来清脆的铃声,陈蕴藉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低下头,就见缠在玉佩上的如意铃在晃动间发出声响。   如意铃会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响铃预警,陈蕴藉自从得了这枚铃铛,半年来都平安无事,险些把这铃铛的存在给忘了,要不是它今日响起,怕是哪天弄丢了都不知道。   陈蕴藉挑起车帘,问赶车的小厮锦书,“到哪儿了?”   “到了春山附近,前面就到山脚了。”   白鹤书院就在春山附近,边上还有一条河,春山上有一条瀑布,这河水的源头就来自这瀑布。   这也是白鹤书院附近的一道奇景,偶尔书院会外出授课,便会来春山。   春山周围只有一片茂密的树林可以藏人,如意铃提醒的危险是来自春山吗?   他想了想,让锦书停下马车。   锦书疑惑的停下来,“二爷?”   陈蕴藉从车厢里出来,环顾四周,果断的吩咐锦书调头,“回府。”   锦书愕然,二爷这是要逃课吗?   “怎么?我说的话不管用了?”陈蕴藉冷下脸道。   锦书忙垂下眼,不敢多问,调转车头,往回赶。   往回走了一段路,如意铃的响声就消失了。   陈蕴藉愈发肯定有人在他每日上学的必经之路上埋伏他。   之前他还想,大哥这样明目张胆的对付忠顺王府,肯定会招来报复,哪知竟报复到他身上。   一开始陈蕴藉也有些不解,可转念一想,又合情合理。   陈蕴贤与弟弟陈蕴藉感情好,众所周知,而陈蕴贤智多近妖,从未吃过亏,从他这里下手,实在很难。   反倒是陈蕴藉这里比较好下手,而且陈蕴藉一旦出事,对陈蕴贤的打击也不会小。   一举两得……   想明白了之后,陈蕴藉也没有怨怪陈蕴贤,反倒有些同情忠顺王府。   他这个哥哥可不好惹。   陈蕴藉回到家里,老爷和大哥都去衙门办公去了,并不在家。   母亲听闻他突然回来,也有些纳闷,将小儿子交给奶娘,便让人去请了陈蕴藉来。   陈蕴藉来到正院,先给母亲问安。   “今日书院不放假,你怎么回来了?”宋氏问道。   陈蕴藉道,“半道上觉得有些不舒服,就回来了,已经让青墨去书院替我请假了。”   一听陈蕴藉不舒服,宋氏又连连追问怎么回事,陈蕴藉只随口敷衍了过去。   宋氏看出他有意在隐瞒,但问不出来,只好作罢。   而且,儿子看起来并不像生病的样子。   虽然不知道儿子在搞什么鬼,但只要儿子身体没事,宋氏也就放心了。   从正院出来,陈蕴藉直接回屋,让人从库房里把他收藏的那把弓取出来。   去岁黛玉为去不去荣国公府给外祖母祝寿困扰,系统发了个任务,给黛玉奖励的是如意铃,给他奖励的就是这把流云弓。   也是一件法宝,不管你使用什么箭支,只要用这把弓,就能百发百中,千里之外,一箭便可取人性命。   因这把弓过于凶戾,陈蕴藉不敢擅自取用,得到它之后,便束之高阁。   如今遇到危险,陈蕴藉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这把弓,明日他就带着这把弓去书院,如果还是得到预警,不管是谁,别怪他心狠了。   下午陈蕴贤回到家里,听闻陈蕴藉早晨出门没多久又回来了,并且一整天都没有去书院,不禁困惑,于是自己院儿里都没有回,直接去了弟弟的院子。   哪知他刚进院子,就见弟弟拿着一把银色的弓射箭,靶子上已经插了一把箭支,全都正中靶心。   陈蕴贤知道弟弟的骑射如今学得还不错,但却不知道他的箭术竟然这么好,百发百中啊!   陈蕴藉刚射完一箭,就听到拍掌的声音,偏头就见陈蕴贤站在院门口,他放下弓,“大哥?你回来了啊?”   “刚回来就听说你一整天都没去书院,出什么事了?”陈蕴贤走上前,问道。   陈蕴藉今日因为被提前预警,早早的就打道回府,因此并未被人埋伏。   但这不妨碍他告状。   “我当时感觉十分不安,而且往常那条路人再少,也有十来个人,可今日一个人都没有。我也怕出事,干脆就先回来了。”   陈蕴藉也没有说有人埋伏他,只说了种种异常之处。   “最近这几日,我替你请假,你先别去书院了,等事情平息,再去吧。”陈蕴贤并没有因为弟弟没有被刺杀就轻轻揭过这件事,相反,他很重视。 第60章 (一更)   陈蕴藉闻言一怔,忙道,“我这没病没灾的,一连数日不去书院说不过去。何况,说不定是我自己想多了也未可知。”   他习武已有一年多,根本不惧埋伏,再者他还有流云弓,倘若真有人埋伏他,他当场射杀埋伏他的刺客,即便上了官府也没人说他的不是。   “蕴藉,以你的性子,既然决定返回,必然不是你想多了。”陈蕴贤何其了解这个弟弟?   自从挨了父亲一顿打,他这个弟弟可是怕死的很,日复一日的练武,也是想自保。   虽然不清楚弟弟的功夫是从哪里学来的,但伏榕曾说过,他弟弟这套功夫不简单。   迄今为止,他弟弟练武已有一年半,出门在外他的底气都足了,全都是因为他练功有成。   如果不是确定继续往前会很危险,他弟弟绝对不会直接回家。   陈蕴藉有些无奈,哥哥真不好糊弄啊。   “大哥,我今日只是没有准备,明日我打算带着流云弓去,若真有人埋伏我,我也不会客气。”   陈蕴贤还是摇头,“不要仗着你学了一年多的弓马骑射,就自以为能傲视群雄了,比你厉害的大有人在,我是不可能让你以身犯险的。”   见哥哥坚持,陈蕴藉也没法,只得让人将流云弓收起来。   陈蕴贤让弟弟先回屋,他自己则去了正院见祖父。   祖父虽然是刑部尚书,但并不需要每天在刑部衙门坐班,衙门大半的事务,都是由两位侍郎先行处理,他们无权处理的才交到他祖父这里过目。   “贤儿怎么来了?”陈浦和虽然年迈,但精神还不错。   闲来无事,都会自己一个人下棋。   陈蕴贤来的时候,祖父就在自己跟自己下棋。   “正好,来陪我下一局。”陈浦和道。   陈蕴贤也没拒绝,在祖父对面坐下。   “老规矩,你持白。”陈浦和道。   陈蕴贤也不反驳,拿起棋子,先下了一子。   你来我往,两三次之后,陈浦和问,“来找我什么事?说吧。”   陈蕴贤一边下棋,一边将今日弟弟遇险的事说来,他没有说只是弟弟自己猜的,而是直接将这话给落实,“日前孙儿刚得罪了忠顺王府,孙儿倒是不怕他们报复,只是没想到,他们如此下作的盯上了蕴藉,孙儿很担心蕴藉的安危。”   陈浦和知道长孙同蕴藉的感情极好,闻言,眉头微蹙,“这忠顺王,真是越来越不像样了。”   “孙儿已经叮嘱了弟弟,让他近日不要去书院……”陈蕴贤顿了顿,“但是,这只能治标,而不能治本,蕴藉也总不能一直呆在家里,他还是要去读书的。”   陈浦和看了长孙一眼,“贤儿想怎么做?”   “这蛇既然已经出动,那当然得打,但打蛇不死后患无穷,孙儿的意思是,直接将这蛇打死,以绝后患。”这话陈蕴贤说得满含杀气。   陈浦和倒是不意外,他这个长孙素来看重他胞弟,简直是老虎的屁股摸不得,别说对陈蕴藉下杀手,哪怕是动动心思,他这个孙子都要报复的。   忠顺王府胆敢把主意打到蕴藉的头上,简直是疯了。   “你拿着我的牌子去找你秦叔,要做什么,吩咐他去做便是了。”   陈浦和最看重的是长孙,他自来就相信他长孙的分寸,既然他做出了这个决定,那他就是考虑好了之后才来找他。   “多谢祖父。”   陈蕴贤会来找祖父,没别的,就是来借人的,要对付忠顺王府,他手里的人,还不够用。   “你倒是疼爱蕴藉,对自己的儿子倒没见你这样宠溺。”陈浦和道。   陈蕴贤笑道,“弟弟是弟弟,儿子是儿子,这怎么能相提并论呢?”   陈浦和一阵无语。   你是不是把儿子和弟弟的位置颠倒了?   下完一局棋,陈蕴贤拿了牌子就告辞了。   回去之后,陈蕴贤就让洗墨去一趟白鹤书院,替陈蕴藉请半个月的假。   而陈蕴藉这里的课业,陈蕴贤也并未放松,问清他现在的进度之后,给他布置了很多作业,大多是看书的任务,并且让他在半个月内看完,书单上的书,都是陈蕴贤有的,他直接让琴砚整箱搬去了陈蕴藉的院子。   看着这一箱的书,陈蕴藉有些生无可恋。   不过他也不敢讨价还价,要是他敢讨价还价,说不定这书要再多出一箱。   自这日起,陈蕴藉几乎是废寝忘食的在家里看书,不过他还是没忘了自己的立身之本——   系统奖励的锻体术,原本每日还有一个时辰的时间跟秦叔学骑射,可最近这段时间秦叔不在家,他的骑射课程就取消了,等秦叔回来再学。是以,陈蕴藉把每日练骑射的时辰,改为了练锻体术。   陈蕴藉在家里日子过得滋润,但外头却是闹翻了天。   先是忠顺王世子朱承荣强抢民女,并且糟蹋之后杀人埋尸,手中足有二十多条人命,其中一位受害者的兄长,因查妹妹的下落,意外发现朱承荣杀人埋尸,又被人发现。   逃命的时候被刑部尚书陈浦和的长孙陈蕴贤救下,之后一路护送他敲响了登闻鼓。   此事直达天听,圣上大怒,对于忠顺王的喊冤,全然不理,直接判了午门问斩。   皇上的圣裁传出去,引得一片叫好声。   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忠顺王居然对护送人敲登闻鼓的陈蕴贤怀恨在心,派人在其去翰林院的路上埋伏刺杀,被保护陈蕴贤的护卫当场捉住。   陈蕴贤一状告到御前,又牵扯出年初齐王逼宫一案,竟是忠顺王在背后撺掇,圣上盛怒,即刻命宗人府将忠顺王府围了起来,一干涉事人等均捉拿归案,严刑审讯。   本以为忠顺王只是撺掇齐王逼宫,岂知,十年前废太子谋逆居然是忠顺王栽赃陷害。   废太子自幼聪颖,又是中宫嫡出,深得皇上喜爱,自幼亲自教导,从不假手于人,可自从皇上登基之后,父子之间就因皇位而产生了裂痕,忠顺王便从中作梗,离间皇上与废太子,又一边蛊惑大皇子逼宫。   大皇子顺王逼宫当日,忠顺王将消息透给了太子知道,太子担忧皇上安危,带着东宫的侍卫前去护驾,却被当做谋逆,诛杀当场。   废太子被诛杀后,皇后也在凤仪宫服了毒酒,连带承恩公府也全族被砍头。   得知真相,皇上悲痛欲绝,下令诛杀忠顺王府满门,妇孺皆充入教坊司为奴。   等陈蕴藉被他哥哥放出来,一切已经迅速尘埃落定。   他去书院的时候,还依然被蒙在鼓里。   午间,陆永元请陈蕴藉吃酒。   “蕴藉,忠顺王府……哦,不,现在已经没了忠顺王府。”陆永元说着咂舌,简直不敢置信。   陈蕴藉疑惑,“你在说什么?”   “你居然不知道?”陆永元懵逼。   陈蕴藉默然,想起他大哥非要他待在家里半个月不出门,还给他布置了诸多作业,现在想想他都觉得脑壳痛。   “大哥给我布置了很多课业,我几乎日夜苦读,哪里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陈蕴藉顿了顿,突然反应过来,“你刚才说没有忠顺王府了,是什么意思?”   “托你哥哥的福,现在忠顺王一家都被诛杀,妇孺全都充入了教坊司为奴。”陆永元道。   陈蕴藉瞪大眼睛,吃惊的合不拢嘴。   这才半个月吧,他哥到底干啥了,怎么忠顺王府就没了?   见陈蕴藉好像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陆永元就把这半个月来发生的事情告诉了陈蕴藉。   陈蕴藉有些消化不良,“十年前废太子一案,居然是被忠顺王栽赃陷害的?”   “查出来的结果是这样。”陆永元唏嘘道。   陈蕴藉却并不唏嘘,天家果真是没有父子,若皇上当真信任太子,又如何会造成这样的悲剧?   现在痛心,当初干什么去了?   说到底,对皇上而言,还是他的皇位最重要。   “话说回来,你大哥到底为什么这么针对前忠顺王啊?”陆永元实在是纳闷极了。   陈蕴藉道,“大概是因为忠顺王想杀我?”   陆永元瞪圆了眼睛,“什么时候的事?”话音刚落下,想起陈蕴藉突然不再来书院,还请了半个月的假,而忠顺王刚完蛋,他就回来读书了,不禁无语,“你怎么惹了忠顺王了?他杀你做什么?”m.bīQikμ.ИěΤ。   “惹他的不是我。”陈蕴藉叹道。   陆永元皱起眉,“你大哥?”   “忠顺王对我下手,就是想报复我大哥。”陈蕴藉道。   陆永元无语,“这可真是作死啊。”   这京中谁不知道陈蕴贤最宠爱这个弟弟?哪怕是儿子都生了,也没分去这个弟弟半分宠爱。都说陈蕴贤拿这个弟弟当儿子养,可谁也不敢当面提。   实在是陈蕴贤看着温文尔雅,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狠人。   今日能跟你谈笑风生,明日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且看忠顺王,这不尸体都凉透了?   “我以为大哥只是敲打一下忠顺王府。”陈蕴藉噎了噎,没想到大哥这么猛,直接把忠顺王府给干没了。   忠顺王当初既然敢做这些大逆不道的事,事后肯定也扫过尾,只是不知道他大哥用了什么法子居然把这些陈年旧事全都翻出来了,还钉死了忠顺王。   陆永元咂咂嘴,“忠顺王都想要你的命了,你大哥哪里能容他多活一天?”   要是放过了忠顺王,哪天他再下杀手,陈蕴贤再坑死忠顺王有什么用?弟弟也回不来啊。   陈蕴藉:“……”   你不要说得我好像个祸国殃民的妖妃。   “二爷,大爷请您上去。”门被人从外面敲响,接着传来洗墨的声音。   陆永元脸色微变,立刻噤声,给陈蕴藉使眼色,让他赶紧走。   第一次被嫌弃的陈蕴藉:“……” 第61章 (二更)   “那你慢吃,我先走了。”   陈蕴藉起身告辞,打开门出去,就看见站在门口候着的洗墨。   “大哥不在翰林院,怎么会来这里?”   这里是书院附近的酒楼,他们也是趁着中午休息的时间来吃点东西。   当然,这酒楼离翰林院就有些远,陈蕴贤出现在这里,难免让陈蕴藉觉得奇怪。   “大爷有一位朋友就住在这附近,日前刚回京,在这里请大爷吃饭,方才进门的时候,见到了二爷身边的锦书,就让小人来请二爷上楼见一见。”洗墨恭敬的道。   陈蕴藉跟着洗墨上三楼,一边问,“大哥什么时候在这里有朋友了?”   “早年大爷曾去南疆游学,在那边认识的一个朋友,会一些奇奇怪怪的本事。”洗墨也不敢说太多,只随口说了两句。   南疆从来都是一个充满了神秘的地方,陈蕴藉一听到这个地名,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蛊。   “听说南疆那边的人擅长蛊术?”陈蕴藉压低了声音试探着问道。   洗墨笑了笑,“二爷,到了,进去吧。”   见状,陈蕴藉只好歇了从洗墨这里打探消息的主意。   洗墨敲了敲门,“爷,二爷到了。”   “进来。”   洗墨将门推开,请陈蕴藉进去。   哥哥在里面,陈蕴藉胆子大得很,哪怕心里有些猜测,也是大胆的进了屋。   “蕴藉,这是我朋友解修筠,蕴藉唤他修筠哥便是。”陈蕴贤先向弟弟介绍了朋友,又向解修筠介绍自己的弟弟,“这是我胞弟蕴藉。”   解修筠相貌极好,貌若好女,有一双含情的桃花眼,乌黑的眼睛盯着你的时候,会让你有种他对你情根深种的错觉。   陈蕴藉有点不敢与其对视,总觉得怪怪的,他下意识在哥哥身边坐下,“修筠哥好。”   “你就是蕴藉?早就听你哥哥说过你,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解修筠笑眯眯的道。   陈蕴藉闻言疑惑,名不虚传?他有什么盛名吗?   陈蕴贤看了解修筠一眼,解修筠笑容一整,正色同陈蕴藉见礼。   见他正常了许多,陈蕴藉松了口气,也与其见礼。   互相见过礼,解修筠才看着陈蕴贤道,“我刚回京,就听你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惹得你发这么大的火?”   陈蕴贤瞥了他一眼,“适可而止。”   有些事情,他不想当着弟弟的面说。   解修筠眉头一挑,顺势转移话题,两人你来我往闲聊,解修筠说他四处游历的见闻,陈蕴贤则将京中的局势分析给他听。   陈蕴藉坐在一边,慢慢反应过来,他大哥和这位朋友是在交换信息。   他有些坐不住了,“大哥,书院快上课了,我就先走了?”   陈蕴贤看了弟弟一眼,叫来洗墨,“送蕴藉回书院。”   “不用不用,我有锦书就行了。”   见弟弟推辞,陈蕴贤也没坚持,目前没有人敢打陈蕴藉的主意了。   陈蕴藉一走,解修筠就像没了骨头一样趴在了桌子上,眼巴巴的看着陈蕴贤,“英才啊,你这个弟弟跟你可真不同,太纯良了。”纯良得他都不忍心骗他。   陈蕴贤面不改色的看着全无形象瘫在桌子上的解修筠,“在外头我不管你,但在我弟弟面前,把你这些做派都收好。”   解修筠讪讪,“你也太护着你这个弟弟了,他迟早是要面对这些的,你这样护着他,他永远都是这样长不大的性子。”   “不要小看了我弟弟,他不一样。”陈蕴贤从来不觉得弟弟是个纯良的小傻子。   他善良,但他也有底线,不会因为善良就模糊了是非黑白的界限。   就如同柳嬷嬷,踩到了蕴藉的底线,他也没有施舍半个同情的眼神。   他这个弟弟,是非分明,爱憎分明。   这样很好……   陈蕴贤也只是想让弟弟一直保持这样的心态,不要被外头肮脏的东西影响了自己的判断,有些事情他能解决,就不需要弟弟知道这里面的阴私。   解修筠只当陈蕴贤是护着自己的弟弟,也没多想。   陈蕴藉离开酒楼,回到书院,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陆永元已经回到了书院。   见陈蕴藉回来,他还有些诧异,“怎么回来这么早?”   陈蕴藉纳闷,“怎么我不能回来这么早?”   陆永元笑了笑,“我可没这么说……”顿了顿,“你大哥怎么会在这里?”   “大哥有位朋友回京,在这里请他吃饭,叫我去见一见。”陈蕴藉道。   闻言,陆永元恍然,“原来如此。”   “你跟我哥哥也是打小认识的,这么怕他做什么?”   陈蕴藉有些不能理解朋友们对他哥哥的畏惧。   陆永元的表情略有些扭曲,清了清嗓子,道,“我没有怕你哥哥,这是尊敬。”   “你骗鬼呢?”陈蕴藉翻个白眼道。   陆永元也不同陈蕴藉争辩这个,这时邵宜年见他们聊得兴起,也凑了过来,“你们在聊什么?”   陈蕴藉道,“聊下个月十五去哪里玩。”   陆永元看着陈蕴藉面不改色的撒谎,不由咂舌,这小子大有长进啊……   “哦对,下个月十五是中元节,书院放假一天……”邵宜年经此提醒,精神一振,“蕴藉,忠顺王府已经被抄没,被他买回去的那个小旦,又回了兰园唱戏,下个月十五我请你去听戏吧。”   陈蕴藉摇头,“没兴趣。”   “别扫兴啊。”邵宜年道。   陆永元这个时候冷不丁道,“最近蕴藉他哥哥给他布置了很多课业,对他的功课抓得严,要听戏你自己去,还是别叫蕴藉了。”   提到陈蕴藉他哥哥,邵宜年就哑了声,面色不太自然的道,“哦,我想起我也有很多功课。”   陈蕴藉看了看两个好友,无奈的道,“你们又没有害我之心,怕我哥哥干什么?”   他哥哥确实很厉害,但也不是个神经病,逮着人就会针对他。   陆永元叹道,“这跟我们有没有害你的心思没关系,就是……有点发憷。”   陈蕴藉不能理解。   陆永元看着陈蕴藉不解,心道,你当然不能理解,你是被偏爱的人啊。   一时无言,下午开始上课,今日学的是新课程,不过这半个月陈蕴藉得了他大哥的指点,进步飞速,因此很轻易就跟上了进度。   申时下学,陈蕴藉也没有在外逗留的意思,直接回家。   回府的路上,突然听闻街上传来呼救的声音,陈蕴藉眉头一皱,撩起车帘,却见薛蟠拽着一个眉心带着胭脂痣的姑娘。   甄英莲?   “停车。”   陈蕴藉下了马车,“薛蟠!”   薛蟠近日在贾家私塾混得好,贾宝玉因为有新的朋友陪着读书,最近去私塾也很勤,他其实也眼馋那个陪着宝玉读书的秦钟,奈何宝玉守着,他得不到手。   上回他被贾瑞撺掇着在兰园得罪了陈蕴藉和邵宜年,在京城可是怂得出了名,贾家私塾的塾掌已经换了人,不再是贾代儒主管,换了另一位族中德高望重的老儒贾代修管理。   贾代儒因孙子贾瑞丢了塾掌的差事,深觉教育出了问题,带着老妻和孙子回了原籍金陵,听说已经给贾瑞定了一门亲事,没了塾掌的差事,贾代儒一门心思的管教孙子,倒是时间充裕。   而薛蟠这里,即便塾掌换了人,但私塾的风气已经形成,阳奉阴违是常有的事,当着先生的面自然都很乖,一旦先生不在,都显出原形。   是以,薛蟠在私塾还是混得风生水起。   因着秦钟,薛蟠知道惹不起宝玉,自然也不敢下手,出门晃悠的时候,不想遇到了甄英莲,一时勾起了情丝,便当街动手动脚。   不想这么倒霉,又被陈蕴藉给撞见。   薛蟠下意识松开了手,甄英莲见有人站出来,下意识的躲到了陈蕴藉和锦书的身后,满脸惊魂未定。   因下个月是中元节,她今日出门是要买些笔墨纸砚,打算回去抄经书,等到中元节的时候烧给母亲,哪知冤家路窄,竟又遇上了薛蟠这浑人。   “陈,陈公子。”薛蟠心里暗暗叫苦,怎么又遇上这个煞神了?   在京城待得久了,三教九流的人薛蟠都混得熟,自然也知道陈蕴藉这个人。   不过不是因为他祖父是刑部尚书,而是因为,陈蕴藉的哥哥是陈蕴贤。   忠顺王前些日子不是完蛋了?有小道消息称,是忠顺王要暗杀陈蕴藉不成,被陈蕴贤报复,全家都完了。   他没见过陈蕴贤,但这不妨碍他心生恐惧,对于陈蕴藉,就更是避而远之了。   陈蕴藉冷着脸道,“你可真是老样子,一点都不长记性。”   “误会,误会,我只是遇上了老朋友,说说话而已。”薛蟠讪讪的辩解。   陈蕴藉冷笑,“你当我不知道这姑娘是谁?她是我朋友奶兄弟的未婚妻子,你当街拉她的手是想做什么?”   陈蕴藉的话叫薛蟠脸色大变。   自从甄英莲被她娘带走,薛蟠就没了甄英莲的消息,自然不知道她的近况,当街遇上,也是觉得甄英莲身边没人陪着,也好下手。   哪知甄英莲已经订了亲,对象还跟陈蕴藉的朋友扯上关系,陈蕴藉的朋友还能是谁?不就那么几个人?   “是我的错,是我不长眼。”薛蟠抬手就给了自己一个大耳刮子,“是我猪油蒙了心,甄姑娘千万别同我一般见识,刚才多有得罪的地方,我跟你赔罪。”   陈蕴藉侧身看甄英莲,“苦主是甄姑娘,甄姑娘想如何处置他?”   甄英莲看了陈蕴藉一眼,缓了缓情绪,道,“去官府吧。”   陈蕴藉闻言挑眉,这甄英莲被接回去之后,倒是大有长进,知道去见官了。   薛蟠一听要见官,腿就软了。   然而不管他怎么求饶,甄英莲报官的心思坚定,官府的人被叫来,薛蟠被拖到了顺天府衙门,打了二十个板子,又赔了五百两银子。   甄英莲到底没出事,这个判决还是因为陈蕴藉在这里,才打了二十个板子,否则薛蟠赔点钱就能了事。 第62章 (三更)   薛蟠被身边的仆从抬了回去。   “多谢陈公子搭救。”甄英莲只是听薛蟠叫陈蕴藉陈公子,并不知道陈公子就是陈蕴藉。   陈蕴藉摆摆手,“不必如此,文宣哥也是我的朋友,你是他未过门的妻子,帮你也是应该的,你怎么一个人在外面乱跑?也不带两个人,很容易出事的。”   甄英莲垂下眼,“母亲亡故之后,我便没有出过门,下个月是中元节,我想买些笔墨纸砚给母亲抄写经书,哪知道遇到这种事,若非公子搭救,我……”笔趣库。   “你相貌出众,眉心的胭脂痣更是引人瞩目,能不出门便不要出门了,就算要出门,也找个帷帽戴上,免得被人盯上……”   陈蕴藉叹道,“文宣哥是读书人,他那里应该不缺笔墨纸砚,你怎么还一个人出来买?”   “不够用了。”甄英莲解释道。   陈蕴藉了然,“这样吧,正好我现在没事,顺路送你回去,至于笔墨纸砚,回头你跟文宣哥说一声,让他帮你买回来便是。”   今日的事也吓到了甄英莲,她深觉有理。   陈蕴藉让甄英莲上他的马车,自己坐在车厢前面。   自从甄英莲母亲亡故,甄英莲被托付给了黄文宣,三个月内与黄文宣日久生情,便在热孝期间订了婚事,等甄英莲守孝过后,便完婚。   因甄英莲家里已经没人,她是住在黄家的。   陈蕴藉将甄英莲送回去,正好撞见了黄文宣回来。   黄文宣有些诧异,“蕴藉公子?”   “文宣哥,直接叫我蕴藉就好……”陈蕴藉将在街上的事情告诉黄文宣,“甄姑娘毕竟只是被拽了一下,没什么损伤,这种小案子也不至于惊动邵伯伯,办案的是顺天府治中,看在我的面子上,打了薛蟠二十个板子,赔了五百两银子。”   黄文宣脸色不太好看,向陈蕴藉深深一礼,“多谢蕴藉公子救了我的未婚妻,文宣感激不尽。”   “不必如此,我也是恰巧路过。”陈蕴藉道。   黄文宣没有多话,但这份恩情被他记在了心里,同样的,他也彻底的记恨上了薛蟠。   曾经甄英莲被拐被卖,那是身不由己,因此即便厌恶薛蟠,他也没有再多做什么事。   可是薛蟠如今再遇上恢复自由身的甄英莲,还这般色胆包天,他即便如今奈何不了他,等他来日做官,必定回报今日之仇。   “甄姑娘今日受了点惊吓,你好好安抚一下,我还赶着回家,就先走了。”陈蕴藉说了一句,便上了马车,让锦书快点赶车回家。   陈蕴藉一走,黄文宣便上前握住甄英莲的手,“你怎么一个人出去?有什么想要的,打发丫头去买也就是了,哪里需要你自己去买?”   黄文宣家一直都有自己的住处,考上秀才之后他也是一个人照顾自己,还是甄英莲住到他家之后才买了两个丫头照顾甄英莲,就是怕她受委屈,哪知她今日居然跑出去了。   “我也是想出去透透气,哪知……”   甄英莲已经不是大家小姐,出门自然没那么多讲究,可却险些受辱。   黄文宣扶着甄英莲进去,“以后想买什么,同我说,想出去走走,也要跟我说,不要自己一个人跑出去,若是出什么事,你让我怎么办?”   甄英莲眼眶通红,“我知道了。”   ……   陈蕴藉回到家里,就被哥哥叫去考校学问,好在他最近确实颇有长进,倒也没被难住。   此后,陈蕴藉的生活回归了平静,每日下学,都是乖乖的在家里读书,甚少出门。   转眼又是一年下元节,这是一年中书院最后一次假期,陈蕴藉近段时间忙于课业,好不容易通过了他哥哥的考核,最近对他的教导轻松了许多。   当然,也不排除他哥哥升官了的缘故。   中秋之前,他哥哥直接被皇上钦点去了吏部任郎中,秩正五品。   在此之前,他哥哥还只是翰林院的一个修撰,从六品。连跃两级,也是罕有的。   随着时间接近年尾,吏部忙于考评,他哥哥也渐渐忙起来,最近还是抽空才有时间考他。   下元节这日,陈蕴藉同陆永元和邵宜年两位好友出门游玩。   反正闲着没事。   “蕴藉,宁荣二府又闹出事儿来了,你听说没有?”邵宜年向来爱听这些八卦,并且热衷跟别人聊这些八卦。   陈蕴藉一听是宁荣二府,便有些好奇,“他家又闹出什么笑话了?”   “宁国公府那个孙媳妇秦氏,有个弟弟,叫秦钟。靠着他姐姐嫁到宁国公府,攀上了荣国府那个凤凰蛋,去了他家的私塾读书,上个月听说在书院里打了起来。那贾宝玉,冲冠一怒,为他那个好陪读出头呢。”邵宜年说话的口吻带着几分暗示的意味。   陈蕴藉一听秦钟,就知道是什么事儿了。   没想到甄英莲的事闹得把贾家塾掌都换了一个,这事儿都没有被蝴蝶掉。   “在读书的地方打架而已,很常见。”陈蕴藉也打过架,并不觉得这种事有什么值得议论。   邵宜年摇摇头,“重点不是这个,而是那秦钟的姐姐,因此病了。”   陈蕴藉眨了眨眼,倒是想起这茬。   算起来,这个秦氏也没两年好活了。   对于秦氏,议论很多,有人说她是因为和公公通奸,有了身孕,上吊自尽的。   原着中宁国公府有个叫焦大的奴才,从前是侍奉过老国公的,自诩是国公爷的救命恩人,在宁国公府充长辈。   可这种事怎么说呢,焦大原就是贾家的奴才,他的命原就是贾家的,拿这事儿说自己是宁国公府的恩人,实在是脸大。   但不管怎么说,贾家的人,还是认这份情。一直以来,焦大过的也不错,但自从老国公离世,一代新人换旧人,这老国公面前的人,地位自然就渐渐没了。   你救的是老国公,也得了好处,还想持续的在主人家充老大,这不是有病吗?   也是这个焦大,因不忿被赶出了权利中心,在有一天王熙凤带着贾宝玉去宁国公府的时候,叫嚷着扒灰什么的。   扒灰是什么?就是乱那啥啊。   这焦大到底还是宁国公府的人,他能喊得出来,空穴不来风,只怕这其中多少有点问题。   “秦氏是因为弟弟在私塾里打架病的?”陈蕴藉觉得这个托词找得过于离谱。   那秦钟怎么也是个男儿郎,怎么养的这么娇气?   他要是在书院里打架,从来都是打赢了在说话,弄不过别人回家找姐姐哭?也太矫情。   邵宜年也看不上秦钟这样的人,“我见过这个秦钟,长得不错,就是那性子像个女孩,羞羞怯怯的,一点都不像个男儿郎,我惯来就瞧不上这样的人。   他姐姐病了,不说让他多关心他姐姐,别把这种事闹到他姐姐面前,不难吧?可他倒好,跑去姐姐面前闹,不去读书了。那秦氏羞怒,病情又加重了几分。”   陈蕴藉印象里有秦钟这个人,但也没亲眼见过。   原着中,他姐姐刚出殡,他就在停灵的铁槛寺同寺里的尼姑翻云覆雨,端的是无耻。   “这种人,说他干什么?”陈蕴藉也不觉得会跟这种人有什么交集。   邵宜年道,“这不是闲聊嘛。”   “我不想听这种人的事迹,烦人。”陈蕴藉翻着白眼道。   见陈蕴藉烦起来,邵宜年识趣的不再提。   天黑之后,陈蕴藉便同二人道别,直接回家。   回家后,练了一会儿字,陈蕴藉搁笔,躺在榻上准备休息一会儿。   哪知睡过去,就被拉到了黛玉的屋里。   黛玉面前摆着棋盘,自己一个人在下,屋里没有其他人。   陈蕴藉见了,有些奇怪,“林妹妹?”   “蕴藉哥哥?”黛玉抬头,“你怎么来了?”   陈蕴藉走上前,“你这是在,下棋?”   “近日一直在陪母亲下棋,总是输多赢少。”黛玉的好胜心虽然不算强烈,但也不喜欢输。   因此劲头上来,便整日里琢磨这些棋路,就想有一天能都赢几把。   陈蕴藉:“……”   这他就有些爱莫能助了,要是出出主意,他还能帮上忙,下棋……他也不会啊。   怕什么来什么,“蕴藉哥哥陪我下一局?”   “这……”陈蕴藉尴尬的道,“我没学过。”   “没学过也不打紧,我可以教你。”一听陈蕴藉没学过,黛玉倒是来了兴致。   陈蕴藉:“……”   他看出黛玉兴奋的原因,不由好笑,“你还想给我当老师呢?”   黛玉收敛了些,摇头,“我没有,只是一个人下棋也很无聊,蕴藉哥哥既然来了,就陪我下一局呗,也不耽误你什么。”   陈蕴藉拗不过她,“先说好,我可是一点都不会。”   “没关系。”   陈蕴藉坐下来,一边下棋,一边听黛玉讲解。   黛玉好像喜欢这种虐菜的快感,陈蕴藉飞快的连输了十几局,从陈蕴藉这里,黛玉好像找到了自信,很开心的样子。   陈蕴藉:“……”   虐菜还能这么开心?   还是单纯的虐他很开心?   不管是哪一种,输的都是陈蕴藉,陈蕴藉倒不至于怨怪黛玉,只是老输,也有点丢脸。   黛玉一直赢,一直赢,心满意足了,才放过头大的陈蕴藉。   聊了一会儿,陈蕴藉被送回去。   睁开眼看着黑漆漆的屋顶。   半响,叹了口气,一时输给黛玉倒也不要紧,但往后黛玉一直找他下棋,他难道要一直输?   输不是重点,可问题是,丢人啊。   次日陈蕴藉下学回来,就去找哥哥。   一听陈蕴藉要学下棋,陈蕴贤也有些发愣,“好端端的,怎么要学下棋?”   陈蕴藉面上一红,“我也大了,往后出门交际,总不能一直跟别人聊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怎么也得会一点吧?”   看出弟弟没说实话,陈蕴贤也没有多问,笑着道,“这你倒是找对人了,我给你找些入门的书看一看,了解规则之后,我再来教你下棋。” 第63章 (加更)   陈蕴贤的棋艺,可是国手徐承业都称赞过的,还曾想收其为徒,但被陈蕴贤婉拒。   饶是如此,陈蕴贤的棋艺也是冠绝同辈,甚至老一辈的,也只有国手才能言必胜他。   陈蕴贤的祖父陈浦和便最爱弈棋,最初的时候,陈蕴贤的棋便是他教的,但后来,等陈蕴贤学会之后,陈蕴贤的祖父就再也没有赢过他。   自从陈蕴藉说要学下棋,陈蕴贤下棋的兴致又上来了,每日办完衙门的公务,就会第一时间赶回家,摆好棋盘等弟弟来跟他下棋。   陈蕴藉确实不擅长下棋,不论陈蕴贤如何教他,他也只领会个皮毛。   学了一个月之后,陈蕴贤也没辙了。   “蕴藉啊,人各有所长,也许你的长处不在下棋上,要不我教你弹琴?”   陈蕴贤看着再次连续输了十几局之后,一脸菜色的陈蕴藉,也有些不忍起来。   陈蕴藉:“……”   不用这样照顾我的自尊,我又不是输不起。   确定了自己是个臭棋篓子,怎么也学不会下棋之后,陈蕴藉也不再纠结学下棋。   “不学了。”陈蕴藉终于认命了。   陈蕴贤也松了口气,血虐了弟弟一个月,也是他没有想到的。   当初他学下棋,可是学了半个月就会了。   “蕴藉要学琴吗?虽然我笛子吹得最好,可琴艺也不差。”陈蕴贤道。   陈蕴藉道,“我不想学琴,大哥会吹箫吗?”   “箫和笛差不多,我也是会的,你想学吹箫?”陈蕴贤有些意外。   陈蕴藉道,“嗯。”   箫声圆润轻柔,幽静典雅,与琴也能合奏。   笛子已经有哥哥珠玉在前,陈蕴藉虽然不怕被人拿来跟哥哥比较,但他知道,哥哥不喜欢旁人那他与之相比,不是觉得他不配,而是怕他有压力。   他学箫也是一样的,箫和笛其实是同一类的乐器。   陈蕴贤让琴砚去库房取两支箫来,一支给了陈蕴藉,一支他自己拿来给陈蕴藉做示范。   大概是陈蕴藉有点音乐细胞,学箫他就学得很快,一点即通,不过半个月,就能单独吹奏一支完整的曲子。   陈蕴藉刚学了个皮毛,就进了腊月,白鹤书院又到了快散馆的时候,陈蕴藉为了应对书院的年终考,暂时先搁置了学箫的计划。   等腊月十五考完,书院正式散馆。   陈蕴藉每日的行程也多了一项跟大哥学吹箫。   腊月十八,陈蕴贤的长子陈英朝满周岁,府中大摆筵席,抓周礼也很重视。   大侄子很争气,在抓周礼上,一把攥住印章。   周围一片的道喜声,因为抓了印章,就寓意为将来会做官。   当然,这种所谓的寓意,也只是祝福。   对于儿子抓的东西,陈蕴贤还算满意。   展眼又是一年除夕,相较于去年,今年的除夕显然安稳很多。   翻过年,便是开祠堂祭祖,陈蕴藉已经有了经验,并没有出什么差错。   然后便是往各家亲戚拜年,头一个去的当然是外祖家。   去年陈蕴藉的母亲便有意带着他去林府给他堂姨拜新年,奈何陈蕴藉要回乡应试,去的早,没来得及,等他回来端午都过完了。   这次却是补上了。   “许久未见贤侄,长高了不少。”虽是拜年,可陈蕴藉今年已经十二,这内院还是得避开,因此见他的是林如海。   陈蕴藉笑着道,“林伯伯也是越来越年轻了。”   那养身玉佩果真神奇。   林如海听了大笑,“贤侄这嘴似抹了蜜。”   陈蕴藉道,“晚辈可没有撒谎。”   “听说你去岁连过了县试和府试,并且夺得第一,打算何时去应院试,考个秀才回来?”林如海对这个年纪轻轻,却很谦逊的孩子很喜欢,恨不得是自己的儿子。   陈蕴藉也能感受到林如海的喜爱,他笑着道,“大哥让我再学两年,再去应试。”   他现在的水平,想考个秀才,其实不难,难的是考第一。   陈蕴贤想让弟弟复制他的路,若是不行,考不中六元,也可以考个五元。   总之不能差他太多。   陈蕴藉到现在还记得他哥哥说的话。   称科举考试有诸多弊端,即便考中状元,也只能说会读书,而不能说会做官,每三年选中两三百个进士。   但会做官的却不足十分之一,大多数都是在翰林院里混日子,要么就外放个知县,在一个小县城里当‘土皇帝’。   陈蕴贤希望他弟弟是认真的做官,而不是做学问,这些书,他会读,懂其中的意思,便可。不需要奉为圭臬,做自己便可。   对于科举考试,童生试完全考的就是你对四书五经的掌握程度,只要记性够好,考过就没什么大问题。   而乡试、会试和殿试,就不同了。   陈蕴贤明确的告诉了弟弟,他会帮忙押题,不用觉得是在作弊,因为每年押题的人都很多,全看能不能押中。   自从得了哥哥的保证,陈蕴藉对于黛玉那个特殊的任务,也没有太大的压力了。   他隐约意识到,他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平凡。   林如海将陈蕴藉叫到书房,考校了一番,沉吟道,“贤侄如今的水平,考秀才不是问题,为何你大哥还要你再学两年?”   陈蕴藉道,“这也是我的意思。”   他不打算跟林如海解释其中的缘由,有些事情,他和哥哥知道就行了。   林如海也是人老成精,当然看的出来陈蕴藉不想说,便也识趣,没有多问。   从林家回来,陈蕴藉的日常也没有多大的变化。   正月十五,白鹤书院开学,入学考陈蕴藉毫无悬念的考入了甲班。   陈蕴藉的生活,除了每日上下学,便是晨起练锻体术,下学去跟秦叔学骑射,跟大哥学吹箫,应付大哥层出不穷的考题。   展眼到了二月初二,去年陈蕴藉的生辰是在赶考的路上过的,今年因在家中。   倒是收到了许多的贺礼,虽然只是平常的生日,陈蕴藉也依然感受到了家人的关怀。   陈蕴贤送弟弟的生辰礼是一支白玉+洞箫,玉质极佳,怕是没个一两千两白银,是拿不下来的,所有的生辰礼当中,就数陈蕴贤的生辰礼最为贵重。   当天夜里,陈蕴藉被系统拉到了黛玉的屋里。   林黛玉也给他准备了生辰礼物,是她自己亲手做的一件外袍,上面绣着竹子,料子也是上佳。   其实一件外袍并不值什么钱,难得的却是这份亲自动手的心意。   “我很喜欢。”陈蕴藉摸着衣袍,笑弯了眼睛,“哥哥没白疼你一场。”   黛玉瞪他一眼,“少作怪。”   陈蕴藉捧着衣服,坐在黛玉的对面,“你如此精心为我准备了生辰礼,倒叫我给你准备什么生辰礼好呢?”   同黛玉的心意比起来,买什么送给黛玉都好像有些庸俗。   “你好生读书,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生日礼物了。”黛玉意有所指的道。   陈蕴藉眨了眨眼,明白黛玉在暗示那个特殊任务。   他笑了笑,道,“这不能拿来抵消你的生辰礼,待我回去好好想想。”   黛玉笑吟吟的看着他,倒也没有拒绝。   因是夜里,光线不是很好,陈蕴藉之前也没注意到黛玉的面色不佳,这会儿仔细看,就看出了几分不妥来。   “怎么满脸疲色?可是为了我的生辰礼?”陈蕴藉眉头皱起。   黛玉摇头,“只是一件衣服罢了,到不至于累着,母亲将要临盆,府中的大小事务,如今都是我在管,千头万绪的,难免劳神一些。”   说着一叹,“若不是自己接手管一管,从前竟不知母亲管家如此艰难,我不过刚接手一两个月,就已经焦头烂额了。”   陈蕴藉闻言,算了算日子,堂姨的预产期,似乎就是这个月中旬。   这种事,他倒是帮不上忙,“辛苦你了。”   他灵光一闪,从怀里掏出灵珠,给黛玉倒了杯水,将灵珠放进去,“灵水不止能养身,也可以缓解疲累,我给你弄一杯,缓一缓。”   黛玉听了,心中一暖,“我都快忘了这个东西,难为你还记得。”   “上回系统奖励了我厨艺全精,不需要练习,我现在的厨艺,同宫中的御厨比,也不差什么。平时我做吃食的时候,会将普通的水转化成灵水再做菜,会比平时更好吃一些……”   说到这里一顿,“你想吃吗?想吃我回头送一些糕点来。”   黛玉微愕,“这……”   “放心,我会借母亲的名义送来,就说是送给堂姨的,你也可以吃一点,这灵水做的糕点吃了对身体无害的。”陈蕴藉道。   黛玉哭笑不得,“灵水做的糕点怎么可能对身体有害呢?”   “那回头我做好了,让人送来。”陈蕴藉笑着道。   见陈蕴藉兴致颇高,黛玉便也没拒绝。   她也确实挺好奇陈蕴藉这个厨艺精通到底效果怎么样。   因这天已经很晚,陈蕴藉没有多呆,就被系统送了回去,那件衣服因为拿在手里,也被陈蕴藉带了回去。   黛玉看着空空如也的对面,眨了眨眼。   衣服果然被拿走了。   “系统,下次你可以送我去蕴藉哥哥那边吗?总是让他来我这里,两边跑,我很惭愧。”黛玉悄声问系统。   系统:……   【接收到宿主的意愿,见面规则修改为,一人一次。】   黛玉有些茫然,“一人一次?”   【即,这次陈公子过来,下一次,宿主过去。循环,往复。】   黛玉眨了眨眼,“那,下次可以在我生辰的时候,送我过去吗?”   虽然黛玉一再得寸进尺,但系统……还是答应了。   【可。】   黛玉笑弯了眼睛,想着下次陈蕴藉在自己的屋里见到她,会是什么表情。   越想,她就越觉得有趣,更是期待万分。 第64章 (一更)   陈蕴藉收到黛玉生辰礼的第二天,就把衣服穿上了,虽然他和黛玉有些时日不见,但这衣服的尺寸却是刚刚好。   他穿着新衣裳去书院上学,倒也没引起关注,毕竟他出身好,换一身新衣服也并不奇怪。   申时下学,陈蕴藉回到家里,直奔小厨房,做了一盘酥饼,还有糕点,包好了叫来锦书,让他去找母亲跟前的方嬷嬷,请方嬷嬷去一趟林府,把糕点送过去,就说是送给堂姨的。   林家如今是黛玉在当家,糕点必然会先落到黛玉的手里,陈蕴藉完全不担心黛玉会吃不到。   方嬷嬷收到锦书拿来的糕点,很是无奈,二爷自从爱上做菜,自己的餐食基本上不假人手,他非要吃自己做的。   有时候大爷也会馋弟弟做的吃食,二爷也好性儿,二话不说做了哥哥爱吃的菜送去。   如今,做了送给自家人吃已经不能满足二爷了吗?还做了特意包好让人送去给他堂姨吃。   不管怎么说,也是陈蕴藉的一番心意,方嬷嬷还是帮忙送去了。   这日过后,陈蕴藉每日回来,都会做一些糕点,请方嬷嬷送去林府给堂姨。   但实际上是送给黛玉吃,黛玉确实很喜欢吃陈蕴藉做的糕点,酥而不腻,软糯清口,吃了不但能饱腹,还可以提神,洗去一身的疲色。   既然是以送给宋雨婷的名义送来林府的,宋雨婷自然也吃到了外甥的糕点。   宋雨婷的肚子比寻常的孕妇要大一些,张大夫上个月来诊脉的时候,推断可能是双胎,因此宋雨婷怀孕比寻常妇人要辛苦许多。   自从吃了姐姐家送来的糕点,宋雨婷的气色倒是一日比一日好,身子也轻快许多,不似以往那般笨重。   但她也没有多想,只当是姐姐送来糕点的这份心意缓和了她紧绷的情绪所致。   展眼过了十日,这日是黛玉的生辰。   因宋雨婷即将临盆,林如海这里刚开年,政务又忙得很,除了提前给黛玉准备好生辰礼,黛玉的生辰较之去年,反倒冷清了一些。   不过黛玉并不觉得自己被冷落。   见过管事,盘完了账目,黛玉又去看了宋雨婷,午后才回自己的屋子。   练了一会儿琴,等到接近申时,黛玉推说要睡一会儿,让丫鬟们都出去,不要打扰她。   她躺到床上,请系统送她去陈蕴藉那边。   系统说话算话,黛玉很快感受到困意,身子好似轻飘飘的浮起来,转眼就来到了一间陌生屋子。   屋里的陈设无一不精,她在桌边坐下来,静静的打量着屋子,很干净整洁,她等了好半天也没见有人出入,不禁纳闷。   而与此同时,陈蕴藉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他全然不知自己要面对什么‘惊喜’。   因着上次收了黛玉亲手做的礼物,陈蕴藉近日思来想去,还是亲手做的礼物最能代表他的心意。   于是他去找了他哥哥,问有没有认识的银楼工匠。   陈蕴贤当时纳闷,不知道弟弟要找银楼的工匠做什么,一听弟弟要亲手做簪子,陈蕴贤的表情有一瞬的空白。   不需要问,就知道弟弟是送给谁的。   巧的是,陈蕴贤手里的确有银楼,也有银楼做首饰的工匠,既然弟弟想亲手做,陈蕴贤也不会去阻止,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做玉簪,是陈蕴藉深思熟虑过的,一些精致小巧的东西,他也做不来,而他只有十天的时间去准备生辰礼,玉簪是最好的选择。   虽然陈蕴藉觉得这个考虑已经很妥当,但是他依然废了很大的功夫才做好这一支玉簪,之前废掉了好些玉石,好在他知道自己会有损耗,因此准备了一些劣等的玉石练手。   为了做这支玉簪,陈蕴藉已经数日没有去学骑射了。   陈蕴藉将东西小心包好,然后藏到怀里,这样晚上应该能带过去。   他回到家里,先回了自己的院子,玉簪是刚刚才完工的,他累得一身汗,得先沐浴更衣,哪知他推开门,黛玉却俏生生的坐在他屋里的桌旁。   陈蕴藉愕然瞪大眼睛,下意识的将门关上。   【砰】的一声响起。   后面帮忙提著书箱的小厮锦书有些懵,“二爷?”   这是见鬼了?   陈蕴藉吸了口气,转头道,“把书箱送去书房吧,这里不需要你伺候了。”   锦书困惑,但也没多问,恭敬的告退,等人走远了,陈蕴藉快速打开门进去,又快速关上。   转过身,黛玉依然坐在那里。   很好,他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了。   陈蕴藉揉着额角,“你……”   黛玉欣赏完陈蕴藉变脸的全过程,笑着道,“总是让蕴藉哥哥忙完了去我那里,对蕴藉哥哥也有些不公平,我同系统商量好啦,从今往后,我们轮流去对方的屋子,怎么样?是不是很惊喜?”   陈蕴藉:“……”   确实很惊喜,惊在前喜在后,惊比喜多。   他深吸一口气,“没人看见你吧?”   “之前有丫鬟进门收拾屋子,重新泡了茶,我坐在一边,她完全没有反应,我想,就如同你去我那边没人能看到你一样,我来了这边,也没有人能看到我。”   陈蕴藉闻言,松了口气,“那就好。”   黛玉掩嘴轻笑,“你怕什么?你都去过我那儿多回了,我才来一回。”   陈蕴藉在她对面坐下,倒了杯茶喝下去,给自己压惊,“天知道我打开门看见你坐在屋子里,魂儿都给吓没了。”   “我又不是女鬼,你怕什么?”黛玉笑话他。   陈蕴藉嘴角一抽,“你真是……”太皮了。   一只玉雪的小手在他面前展开,陈蕴藉挑眉,“干嘛?”   “今日是我的生辰,生辰礼呢?”   陈蕴藉笑道,“哪儿有你这样过生辰向人讨生辰礼的?”   “明明是你说要送我生辰礼的。”黛玉道。   陈蕴藉见黛玉有些恼了,便从怀里掏出一个长条的木盒子,递到她面前,“喏,在这儿了,打开看看吧。”   黛玉接过来,打开一看,是一支白玉簪,一头是四片心形的叶子,背面刻着字,是她的名字。   “这是什么花?怎么没有见过?”   陈蕴藉道,“这不是花,是草。”   黛玉眉头皱起,疑惑的看着陈蕴藉:“草?”   黛玉想不通,陈蕴藉怎么会给她送草,难道她配不上花吗?   “这叫四叶草,也叫幸运草。它的每一片叶子都有不同的意义,常见的只有三叶草,三叶草代表着希望、付出、还有爱,只有四叶草才代表着幸福。”   陈蕴藉笑着道,“我只希望你幸福。”   黛玉怔然,低头看着手里的簪子,感动之余,又添困惑,“这个传说我没听过,也没见哪家有戴过这种玉簪,你上哪里买来的?”   陈蕴藉笑了笑,“此玉簪,独一无二。”顿了顿,“是我亲手做的,只此一个。”   黛玉又愣住,她亲手做了一件衣袍给陈蕴藉,陈蕴藉就亲手做了一支玉簪给她。   以真心换真心。   黛玉确信,这辈子都不会有哪个人,像陈蕴藉这样,对她好了。   “我很喜欢。”   陈蕴藉笑眯眯的道,“我可是废了好大的功夫,才做成了这一支,你喜欢就好。”   黛玉没有在陈蕴藉这里待多久,因为她已经提前来了很长的时间,她得回去用晚饭了,要是到点了丫鬟来叫她,没把她叫醒,乐子就大了。   黛玉走后,陈蕴藉收拾了一下,打开门准备去大哥那里学箫,却不想,他大哥站在廊下,负手而立。   听到开门的声音,陈蕴贤转过身,与弟弟对视了一眼。   陈蕴藉:“……”   陈蕴贤笑着道,“蕴藉不请我进去坐一坐?”   陈蕴藉眨了眨眼,请陈蕴贤进去,两人相对而坐。   “大哥,什么时候来的?”陈蕴藉给大哥倒了一杯茶,略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   陈蕴贤喝了茶,淡淡的道,“就在你说,此玉簪独一无二,是你亲手做的,只此一个的时候。”   “呃……”陈蕴藉叹了口气,他就知道。   “大哥都知道了?”   陈蕴贤捧着茶杯,有些恍惚,“我从前就觉得你和林姑娘认识有些奇怪,如今看来,这世上确有许多神异之事,是我不曾了解的。”   陈蕴藉道,“大哥,我不是有意瞒着你的。只是,事发突然,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也怕你不相信。”   “若非亲眼所见,我确实不敢相信。”陈蕴贤颔首道。   陈蕴藉小心的看着陈蕴贤,“大哥……”   “想说什么就说,不必这样遮遮掩掩的。”陈蕴贤道。   陈蕴藉道,“林姑娘来我这里见我的事,大哥会替我保密的吧?”   “你那个林妹妹,莫不是什么仙女,会仙法?否则怎么来无影去无踪的?我确信刚才没有人从你屋里离开,她是怎么回去的?”陈蕴贤道。   陈蕴藉也不清楚把系统交代出来会不会有什么可怕的后果,便换了个方式,说,“其实,今天是林姑娘第一回 过来,以往都是我去见她的。”   “你去见她?可你认识她的时候,还重伤在床,你怎么去见她的?”陈蕴贤满脸困惑。   陈蕴藉挠了挠头,道,“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睡过去之后,就到了林姑娘那里,我初次见林姑娘,她还在船上,没到京城呢。”   “灵魂出窍?”陈蕴贤也不是没看过神怪话本的人,对灵魂出窍也是有最基本的认知的。   但他从前只当这些都是话本杜撰。没想到,他弟弟同林姑娘竟然有这样的缘分。   “如此说来,林姑娘也是灵魂出窍来见你的?”陈蕴贤想起很久以前,弟弟向他保证,他和林黛玉见面,绝对不会被人发现。   可不是嘛,灵魂出窍与人相见,又怎么会被人发现?除非人人都会灵魂出窍。 第65章 (二更)   灵魂出窍这个推断,显然并不那么符合黛玉和陈蕴藉的情况,但陈蕴藉也没有否认。   若是要否认,就得供出系统来。   虽然目前来看,系统都没有做过任何危害他和黛玉的事情,但陈蕴藉的心底还是有微许戒备。   因为现代很多小说之中,会有什么保密机制,一旦泄露系统的存在就同归于尽,或者抹杀宿主,这都是常有的事。   陈蕴藉并不能确定黛玉这个解忧系统属于有害系统还是无害系统,总之没有确定之前,陈蕴藉不会泄露系统的存在。   “情况与大哥分析的差不多。”陈蕴藉斟酌着道。   陈蕴贤看着弟弟,眉头微蹙,“灵魂出窍,肉眼凡胎应该是看不到你们的身体,也听不到你们的声音。但我方才听你说话,你好像能正常的跟林姑娘对话交流,还能接触到彼此?你能看到她?”   陈蕴藉眨了眨眼,“大哥没有听到林妹妹说话的声音吗?”   “我只听到你说话的声音……”陈蕴贤摇头,“我没有听到林姑娘说话,但是根据你说话的语气和停顿的间隙,我判断你屋里有人,去年你回京之后,就为林姑娘补过生辰礼,我知道她的生辰与你是同月,你一说要亲手做,我便猜是给她的。”   自然而然,他就知道了屋里的人是黛玉。   陈蕴藉也不意外会被大哥猜出来,因为他大哥早就知道他和黛玉是有联系的,只是没有深究过他们到底是怎么联系的。   “大哥来找我,有事吗?”既然大哥都已经知道了,陈蕴藉也就不再说什么,横竖他大哥是绝对不会把这件事泄露出去的。   陈蕴贤看得出来,他弟弟未动情丝,只是纯粹的想对那个林姑娘好。   他不禁对那位尚未见过面的林姑娘好奇起来,到底是什么样的姑娘,引得他弟弟百般维护?   “只是听说你今天回来晚了,过来看看你而已。”   陈蕴藉闻言,只能说命中注定要被他大哥发现。   “回来的路上先去了一趟银楼,耽搁了一会儿,回来就迟了。”陈蕴藉解释道。   陈蕴贤现在也已经知道了,点点头,“没事我就先回去了。”   “我这里还有些糕点,大哥带些回去给朝儿吃吧。”   陈蕴贤也没有推辞,接了糕点,便离开了陈蕴藉的院子。   等大哥一走,陈蕴藉忙让人备水沐浴,身上黏巴巴的很不舒服。   等沐浴更衣过后,陈蕴藉觉得浑身舒坦,收拾了一下,去书房练字。   这日过后,陈蕴藉也是照常往堂姨那边送糕点。   展眼过去五六日。   这日是二月十八,风和日丽,陈蕴藉回到府里,就听说堂姨在白日里平安产下一双麟儿。   两个?   陈蕴藉有些懵。   陈蕴贤倒了杯茶,边喝边道,“堂姨与小堂舅原就是一胎双生,如今生下双胎,也并不奇怪。”   双胞胎生双胞胎的几率,似乎更高一些。   陈蕴藉道,“这下林伯父只怕要高兴坏了。”   林家嫡枝一脉单传,到了黛玉这代,才有了一儿一女,林如海就已经很开心了,如今喜得一双麟儿,陈蕴藉都能想象得出来林如海会有多高兴。   但同样的,陈蕴藉也有些担心黛玉,如果堂姨只生一个还好,生两个……   会不会忽略黛玉?   “堂姨生了儿子,你不高兴?”陈蕴贤问道。   陈蕴藉回过神,摇头,“这倒不是,只是……堂姨生了两个儿子,林妹妹怎么办?”   “林妹妹是女孩儿,又不是男孩儿,没什么影响。两个弟弟对林姑娘来说,也是好事。”陈蕴贤知道弟弟在忧心什么,“若只有一个弟弟,将来不能成才,也不能成为林姑娘的依靠,如今有两个弟弟,哪怕只有一个成才,将来林姑娘也不必担心没人撑腰了。”   陈蕴藉闻言,觉得大哥说得有道理,“我还是想去看看林妹妹。”   “你不是能灵魂出窍吗?”陈蕴贤道。   陈蕴藉:“……”   这要怎么说呢,灵魂出窍也不是他能控制的啊。   陈蕴藉在大哥这里学了半个时辰的箫,看天色不早,便起身告辞。   都这么大的人了,陈蕴贤也不送他,让他自个儿回去。   回到院里,陈蕴藉在软榻上靠了一会儿,便开始犯困,转眼就被系统拉到黛玉的屋里。   黛玉屋里安安静静的,陈蕴藉走到隔间,才见黛玉点着灯在看书。   “天都黑了,点灯看书对眼睛不好。”陈蕴藉道。   黛玉听到陈蕴藉的声音,也并不惊讶,显然是提前得了系统的通知。   “蕴藉哥哥坐吧。”   陈蕴藉在她对面坐下,仔细打量她的脸色,什么都看不出来,他有些忐忑,“听说,堂姨今天平安生下了孩子?”   “你也知道了?”黛玉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母亲生孩子的时候我并不在,嬷嬷和父亲都不叫我去,孩子生下来之后,我去看过,父亲请了张太医来给母亲诊脉,说母亲这一胎伤了身体,往后也不能再有孕了。”   这却是陈蕴藉不知道的,惊讶过后,想到堂姨已经有了两个儿子,倒也不惋惜,“既然儿子都已经生了,往后能不能再怀上也不重要了。”   黛玉其实已经注意到陈蕴藉今日有些小心翼翼的神情,她眉眼一弯,道,“蕴藉哥哥不用担心我不开心,其实母亲生下弟弟,不止是父亲开心,我也很开心。”   陈蕴藉闻言一怔,“你……”   “母亲生下双胎,他们都怕我多想,母亲还要坐月子,不能见风,但却让织画从她的体己里挑了好些老物件给我,父亲亲自送我回来,说,以后即便他去了,弟弟也是我的依靠,他也不用担心他百年之后,没人为我撑腰。”说着说着,黛玉的眼眶就红了。   陈蕴藉被哽住,见黛玉哭出来,不知为何也有些难受,“妹妹……”   “我都这么大了,还要父亲母亲为我处处忧心。”黛玉道。   陈蕴藉怔了怔,忽然笑出来,伸手在她头上揉了揉,“妹妹,别钻牛角尖,不管你多大,哪怕你将来出嫁,在父母的眼里,你永远都是他们的孩子,只要他们还在世一天,都会为你操心,为人父母都是如此。   你看我都这么大了,完全可以照顾好自己,但我母亲还是处处为我忧心。这与你做得够不够好没有关系,别多想。”   林家人口简单,黛玉幼时的生活环境,其实是有些问题的。   她太为父母着想,太懂事,而她的弟弟常年生病,父母的关注会大多放在幼子身上,自然而然的就会忽视乖巧懂事的黛玉。   而他堂姨不同,你就算再懂事,在她眼里都是个孩子,她会处处照顾黛玉的心情。   黛玉是林如海的心头肉,宠爱了十年的孩子,自然不同些,哪怕堂姨生了两个儿子,也没能抵消黛玉在他心里的地位。   但黛玉是个敏感的人,今日他堂姨生了两个儿子的事,对黛玉可能还是有不小的冲击,虽然她很开心有了弟弟,但心里也免不了会有隐忧。   而就在她担心的时候,不管是父亲和母亲都表达出了足够的重视,她心里就难免愧疚,觉得对不起父母。   “是这样吗?”黛玉毕竟还小,不懂为人父母的心情。   而陈蕴藉,他虽然也没当过父母,可他看过很多心灵鸡汤,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远的不提,你那个宝玉表哥,如今也这么大了,他娘还不是把他当个孩子一样?”陈蕴藉想也不想便拿宝玉来做例子。   黛玉想了想,确实如此。   “林家的家风和贾家虽然不同,但他们都是父母,多少是有共同点的,你不要去想自己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够好,这么大了还让父母担忧你,其实不管你做的好不好,父母都会担心你。”陈蕴藉道。   黛玉似有所悟,“是我想多了吗?”   “不说这个了,现下已经开了春,妹妹老是在家里,也闷得慌,不如我带你去踏青?”陈蕴藉见黛玉情绪好了一些,便道。   黛玉被勾起了兴致,“踏青?”   “我们去放风筝。”陈蕴藉道。   黛玉正想答应,又想到母亲还在月中,不由皱眉,“可是母亲这边……”   “正因为堂姨还在坐月子,林家就这么几个主子,现下也都顾不上你,等堂姨出月子还得一个月呢,正好我现在课业不多,带你出去玩儿,堂姨那边我请人去说,没问题的。”陈蕴藉保证道。   黛玉倒是不怀疑陈蕴藉的本事,只是……   “你不是要去书院读书吗?哪儿来的时间去踏青?”   陈蕴藉道,“可以请假,我现在的功课基本都是跟大哥学的,书院里的先生,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我的了。”   黛玉闻言一惊,“书院的先生都教不了你了?”   “不是这个意思,是因为我提前跟大哥学了,书院先生教的就有些重复,我去不去都一样,不会影响我的课业。”陈蕴藉解释道。   黛玉恍然,“原来如此。”   “去吗?”陈蕴藉问她。   黛玉有些意动,“若是你能说服我父亲,我当然去。”   “行,回头我去跟林伯伯说。”陈蕴藉道。   黛玉见他一口接下,不禁笑弯了眼睛。   陈蕴藉又陪黛玉说了一会儿话,才被系统送回去,回来之后,他就写了一封信,让锦书送去给堂姨,当晚绘画就又送了一封信回来,看到信,陈蕴藉放了心。   次日,陈蕴藉下学之后,回了一趟家,放下了书箱,沐浴更衣之后才去林家。   这个时辰,林如海已经从衙门回来。   听说陈蕴藉来了,便让人请去书房。   “贤侄今日怎么来了?”   陈蕴藉笑着道,“昨日听说堂姨生了一双麟儿,我写了一封信道喜,堂姨跟我说起林妹妹,她有些担心妹妹,让我带她去京郊踏青,散散心。”   他一早就和堂姨串了供,不怕林如海去问。 第66章 (三更)   听陈蕴藉提起黛玉,林如海微微一怔,想起昨日宋雨婷生产后,略有些沉默的黛玉,不禁叹气。   “夫人费心了。”   他其实也想抚平女儿心中的不安,但老父亲实在不懂女儿家的心思,昨日不管他怎么说,黛玉面上都是温温柔柔的说,她为父亲高兴,也为母亲高兴,也高兴有了弟弟,横竖就没提到她自己。   林如海也很忧心,但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政务又忙得很,加之宋雨婷刚刚生产,如今在坐月子无法替他分担,他就越觉得焦头烂额了。   没想到,宋雨婷会把陈蕴藉叫来带玉儿出去散心。   对于陈蕴藉,林如海还是很放心的,不为别的,只因为这个孩子双目澄明,一看就是个正直的好孩子,他一直都挺喜欢陈蕴藉。   “堂姨也是因为她还在坐月子,林伯伯又忙于朝政,家中还有两个刚出生的孩子照顾,实在对林妹妹无暇他顾,便让我来带妹妹出去散散心,林伯伯若是不介意的话,堂姨出月前,林妹妹可以接到我家住一段时间,等堂姨出了月子,再送妹妹回来。”   陈蕴藉也看得出来,林如海也正在为黛玉的事情忧心。   原本陈蕴藉只是想接黛玉出去玩儿一天,发现林如海似乎也在忧心黛玉的心情,便灵机一动,打算将黛玉接到他家住去,虽然住不长,但他也有更多的时间带她出去玩儿,也很方便。   等堂姨出月子,再送黛玉回来,一切都恢复原样,黛玉不会有任何落差感。   不是陈蕴藉自恋,他带着黛玉出去玩儿,黛玉绝对不会不开心,总比闷在家里好玩多了。   林如海听着陈蕴藉的话,不由沉思。   陈蕴藉的话说得很明白,几乎把他的建议摆在了明面上。   “贤侄有心了……”林如海沉吟道,“让你带玉儿出去散散心,我倒是不拦着,只是让玉儿去你家住一段时间,我得问问玉儿的想法,她愿意去便去,若是不愿,我也不好强迫她。”   早在当初把黛玉从贾家接出来的时候,林如海就向黛玉保证过,他再也不会丢下她。   当然,现在让黛玉去陈家住一段时间,也不是丢下黛玉,可他还是要问问黛玉的想法。   陈蕴藉理解,“蕴藉明白,若是妹妹不愿,自然没有强迫她的道理,林伯伯请便。”   “贤侄稍坐片刻,我去去便回。”林如海道。   陈蕴藉起身目送林如海出去,然后悠悠坐下,一边品茶,一边打量林如海的书房。   不得不说,书香门第出身,这书房就是不一样,光是这书架就有好几个,摆满了书籍。   林如海出了书房,正打算去找黛玉,走到半路,又转道去找宋雨婷。   宋雨婷如今住在正院的偏房,等出了月子,才会挪回去。   林如海没有进去,怕冷风吹进屋,就站在窗外同宋雨婷说话。   宋雨婷昨晚就收到了外甥的信,早就做好了林如海来问的准备,但她没想到,临到上门,陈蕴藉又出新花样,他要把黛玉接到他家去。   “蕴藉年纪虽小,思虑却也周全,你如今在月子里,有两个孩子要照顾,黛玉那边顾不过来,我这里忙于政务,也顾不上,让玉儿去陈家住一段时间,我觉得也好,陈家家风清正,我是放心的。”   闻言,宋雨婷便知道林如海对她这个外甥很是喜爱,否则不会这么放心把黛玉交给他带出去。   “我如今出不了门,也见不到玉儿,确实不放心下头的人去照顾她,若是玉儿愿意,就让她跟蕴藉去陈家住一段时日吧,也省的你我忧心。”   宋雨婷自从知道自己怀的可能是双胎,就一直都在注意黛玉的情绪,倒不是怕黛玉对她心生芥蒂,而是担心黛玉不安。   继母难为,她也是第一次做人父母,根本没什么经验,与黛玉的相处,其实也多是像朋友一样相处。   虽然黛玉唤她一声母亲,可实际上她们交流起来,地位是平等的。m.bīQikμ.ИěΤ。   从表面上看,看不出黛玉的心思,她依然不能放心。从前就有人数次挑拨她和玉儿的关系,但未能成功,她怕有人趁着她坐月子,而林如海又忙于朝政的时候,从黛玉这里下手挑拨,倘若她不能及时发现,这恶果得她来承受。   她嫁过来之前,就发现外甥和黛玉是认识的,如果是蕴藉来邀请,玉儿肯定是愿意的,蕴藉的品行宋雨婷从不担忧,有蕴藉在,她不必担心任何人来挑拨。   林如海一听宋雨婷也如他一般担心黛玉,不禁一叹,“待我去问问玉儿的想法,当初我曾为了她好将她送去贾家,玉儿受了很大的委屈,我怕她不愿意离开家。”   宋雨婷闻言,笑道,“陈家与贾家不同,玉儿也认识陈家嫡出的小姐,还挺喜欢玉儿的。”   “如此,我去问问,夫人好生歇息,府里的事暂且交给孙管家料理。”林如海道。   宋雨婷应下,林如海便转道去了黛玉院子里。   还没进院子,便听到院里传出悠扬的琴声,林如海怔然,不禁驻足。   他知道宋雨婷嫁过来之后,黛玉有了许多的爱好,弹琴、作诗、书法、丹青、女红,她样样都在学,十分的认真,过得也很充实。   他忙于朝政,宋雨婷人品贵重,他对其很信任,宋雨婷也没有辜负他的信任,玉儿被教养得比他想象中的好很多很多。   他只知女儿学了琴,却不知她的琴艺居然这么好。   恍惚间,他想起了当年与贾敏琴箫和鸣的日子。   自从贾敏生病之后,不论是他的箫,还是贾敏的琴,都已经封存。   院中曲终,林如海回过神来,跨进了院门。   黛玉刚命人将琴收起来,就见林如海进来,不禁一愣,“父亲?”   “玉儿,为父有件事同你商量。”林如海略有些迟疑的道。   黛玉想起昨晚陈蕴藉说要带她出去踏青放风筝,不禁想,莫非是陈蕴藉来了?   “父亲请坐。”黛玉让雪雁沏茶来。   林如海在院里的石桌旁坐下,等雪雁上了茶,挥挥手让她们都下去。   “父亲?”   林如海沉默片刻,才叹道,“你母亲的外甥,就是陈家的表哥,叫蕴藉的,昨日他写信祝贺你母亲生子,你母亲有些担心你,又因坐月子不能见你,便请了蕴藉来,想带你出去踏青,整日闷在家里也怕把你闷坏了。”   黛玉心中了然,看样子陈蕴藉是借了母亲的名义,带她出去,这样也不至于叫人说嘴。   “只有我和蕴藉表哥出去?”上回陈蕴藉说要带她出去玩儿,还是中元节的时候,叫了一大帮子人掩人耳目。   林如海默了默,道,“你蕴藉表哥的意思是,想请你去他家住一段时日。”   闻言,黛玉微愕,昨日陈蕴藉没说啊。   见黛玉愕然,林如海有些不敢看女儿的眼睛,又道,“你若是不愿,为父自然尊重你的意见,你蕴藉表哥那里,自有我去回了他。”   “倒也不是不愿,而是有些意外……”黛玉回过神,忙道,“只是,蕴藉表哥为何要接我去他家住一段时间?”她又不是没有家。   提起这个,林如海就感慨,“也是你蕴藉表哥思虑周到,你母亲刚刚生产,还在坐月子,无暇照顾你,我这里衙门忙,更顾不上,往日还有你母亲照顾你,如今却是……   你蕴藉表哥的意思是,在你母亲坐月子这段时间,你去他家住一段时间,等你母亲出了月子,到时候自有你母亲照顾你,便送你回来。”   黛玉有些不明白陈蕴藉到底想干什么,不过她整日待在家里,确实有些闷了,母亲没有怀孕的时候还会带她去各家赴宴。   自从母亲有孕,由于要养胎,不得不待在家里,各家的帖子便都回了,算算时间,也有近一年的时间没有出过门了。   “女儿同陈家的表姐,也是相熟的,都是亲戚,去住一段时日也无妨。”黛玉道。   林如海闻言,不禁看了女儿好几眼,“你真愿意去?若是不愿,千万不要勉强自己,为父答应过你,不会丢下你。”   黛玉闻言笑弯了眼睛,“父亲放心,女儿不勉强。”   见黛玉好似真的不勉强,林如海略略放心,道,“既如此,我去同蕴藉说说,今天不早了,明日再去吧。”   “都听父亲的。”黛玉道。   从黛玉这里出来,林如海快速回到书房,因为陈蕴藉已经等了很久了。   虽然等了很久,陈蕴藉也没有半点不耐。   “贤侄久等了。”林如海道。   陈蕴藉起身,“林伯伯不必如此,林妹妹可愿意?”   “愿意是愿意的,只是你家大人可知道吗?”林如海问道。   陈蕴藉道,“林伯伯放心,我母亲很喜欢林妹妹,她若是愿意去,高兴还来不及呢。”   “你还是回去同你母亲商量一下,商量好给我回个信……”顿了顿,“去踏青的事,我允了。”   “那晚辈就先告辞了。”   这个结果陈蕴藉是不意外的。   回到家里,陈蕴藉直接去找母亲,只说堂姨在坐月子,顾不上林妹妹,想送到他家来住一个月的时间,等堂姨出月子,再接回去。   “玉儿要来吗?那感情好,我一直就想要个女儿,可惜连生了三个小子,倒是你堂姨,平白得了个乖女儿,可羡慕死我了。”宋氏对黛玉的印象很好,一听她要来,忙让人去收拾房舍。   陈蕴藉借着堂姨的名头,把事情办妥了,回去就写信给林如海,说房舍已经收拾妥当。   接到信的林如海,满意的点头,陈家同荣国公府这勋贵之族,规矩果然是不一样的。 第67章 (加更)   陈家大夫人命人收拾房舍,当然瞒不过陈蕴贤,让洗墨去打听一下,陈蕴贤就知道了黛玉要在他家暂住一段时间的消息。   而这件事,是蕴藉促成的。   昨儿蕴藉回来,就想见黛玉,今儿就把人给拐回来,这本事不小啊,林如海竟也答应了?   转而一想,他这个弟弟素来纯良,又没有什么坏心思,林如海也不会防备他这个弟弟。   陈蕴贤摇头失笑,今时今日是暂住一段时间,将来怕是要常住了。   刚想着陈蕴藉,陈蕴藉就来了。   “大哥,我想请两天假。”陈蕴藉挠了挠头道。   陈蕴贤挑眉,“请两天假?”   也不知是谁,当初他要帮忙请假,还不同意,愣是他强迫才肯待在家里。如今倒好,居然求着他来请两天假了。   虽有心调笑两句,但陈蕴贤还是忍住了。   “请两天假倒不是问题,不过……你请假要做什么?”陈蕴贤问道。   陈蕴藉不信他大哥不知道原因,母亲都叫人去给黛玉收拾房舍了,凭他大哥对这府里的掌控,还能有不知道的消息?   “我想明日接了林妹妹来,就带她和莹莹姐去京郊踏青。”陈蕴藉道。   听陈蕴藉要带上陈莹莹,陈蕴贤了然,这还是怕人说黛玉的不是,请陈莹莹来掩人耳目。   “林姑娘在家里待得不开心??”陈蕴贤觉得他堂姨不是刻薄的人,就算生了自己的儿子,也不会忽略黛玉。   陈蕴藉便道,“是我自己想带林妹妹出去放风筝,散散心。林伯伯和堂姨都对林妹妹很好,只是堂姨刚产子,还在月子里,不能见风,林妹妹这里也顾不上,林伯伯衙门就更忙了,我就建议在堂姨出月子前,让林妹妹住咱家来,等堂姨出月子再接回去。”   陈蕴贤恍然,“难怪林大人会同意把林姑娘送来。”   实在是府里根本分不出人来关心黛玉,至于那些下人,谁也代替不了亲人,还不如让她出来散散心,等堂姨出月子,自然就能腾出手来照顾黛玉了。   “大哥?”   陈蕴贤看了弟弟一眼,见他满眼希冀的看着他,不由好笑,“行了,我去帮你请假,凭你现在的水平,完全可以自学了。”再有他从旁指点,其实蕴藉已经不需要日日去书院里耗费光阴。   只是白鹤书院并非普通的书院,里面读书的大多是官宦人家的子弟,去书院里读书,更多的还是结交人脉,与国子监是一样的道理。   “书院还是得去的,只是最近这段时间,可能需要大哥多给我请几次假。”陈蕴藉道。   陈蕴贤摆摆手,“请假可以,但不能耽误功课,若是课业完不成,就不要怪我心狠了。”   别的陈蕴贤都可以惯着弟弟,但读书不行。   “大哥放心,我不会误了学业的。”陈蕴藉连忙保证道。   “这样最好。”陈蕴贤道,“明日我替你请两天假,课业翻倍。”   闻言,陈蕴藉噎了噎,还是咬着牙答应了,“好。”   陈蕴贤看了弟弟一眼,往躺椅上一靠,“今天很晚了,明日开始吧,今天你可以回去了。”   陈蕴藉也没有赖在哥哥这里,正准备走,哥哥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明天早些回来。”   “哦,我知道了。”   回到屋里,陈蕴藉忽然想起什么,明天出去玩儿的事,好像还没跟堂姐说。   扭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陈蕴藉歇了这个时候去打搅的心思。   次日一早,陈夫人便派了身边的方嬷嬷去接人,陈蕴藉今天请了假在家,闲着没事,也跟着去了林府。   “蕴藉也来了?”林如海对陈蕴藉的态度更亲了几分,相较于带点客套的贤侄,显然是直呼名字更拉进距离。   陈蕴藉拱手一礼,“林伯伯。”   “你今儿没去书院?”林如海有些奇怪的道。   陈蕴藉站直了身体,坦然道,“请了两天假,来接林妹妹。”   他越是坦诚,林如海反倒越不会想歪,只当是陈家以示重视,给陈蕴藉请了假,来接黛玉。   完全没想是陈蕴藉自己要来接黛玉,假也是他拜托哥哥去请的。   方嬷嬷带着陈家的轿子进了林家,到二门接了黛玉,然后回转,等他们出来,陈蕴藉便同林如海拱手告辞,然后翻身上马,往家里走去。   林家离陈家不算远,也就两条街,因为都是高官,大多都住在这一片。   陈蕴藉骑着马挨着轿子,也没有同轿子里的黛玉说话,正视前方,面无表情。   到了陈家,陈蕴藉将马交给小厮,那边方嬷嬷已经抬着轿子进了陈府。   黛玉是陈蕴藉母亲娘家堂妹的继女,因此来他家,也是直接去见他母亲,见过他母亲,再由她母亲带着去见祖母。   因为陈家没有分家,正院住着的还是祖父祖母,黛玉要住一段时间,自该去拜见老夫人。   陈蕴藉的祖母赵氏也是个和蔼可亲的老人,陈蕴藉并不担心黛玉。   这个时辰,陈蕴贤早已经去了吏部衙门,并不在府里。   因此,陈蕴藉也没往哥哥院里去。   他直接去了堂姐陈莹莹的院子,陈莹莹是他三叔家的长女,三叔和他父亲是一母同胞,是府中的嫡枝。   因此分别住着陈府的东院和西院,陈蕴藉和哥哥的院子相隔不远,都挨着东院,在他们后面住的就是二叔一家。   陈蕴藉要去找堂姐,就得绕过正院,因为陈莹莹住在西院的后面。   整个陈家第三代,只有陈莹莹一个女孩儿,因此颇为受宠。   她的院子仅次于长房的陈蕴贤陈蕴藉两兄弟,位置也很不错,院墙周围种植了一片的小竹林,清幽雅致。   听闻陈蕴藉来了,陈莹莹让人请陈蕴藉去堂屋坐,并让人奉茶。   “不是去接林妹妹了?怎么来我这儿了?”   陈蕴藉笑着道,“想请堂姐帮个忙。”   陈莹莹翻了个白眼,“你可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什么事求我。”   “今日天气不错,我一会儿要带林妹妹去京郊放风筝,堂姐上回不是说想出门放风筝吗?不如一块儿去?”陈蕴藉笑道。   陈莹莹盯着陈蕴藉看了半响,笑道,“你小子……”   她有心打趣两句,但思及黛玉,又将那些俏皮话咽了下去,“我知道你打什么算盘,看在你也是为人清誉着想的份上,我就担了这个名儿吧。”   陈蕴藉挠了挠头,讪讪起身一礼,“多谢姐姐。”   “嘴上道谢,就完了?”陈莹莹调笑道。   陈蕴藉闻言一笑,“姐姐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办到,一定尽力而为。”   “倒也不需要你做什么,上回听祖母夸你菜做的好吃,哪天做一道来送我吃?”陈莹莹道。   陈蕴藉一听,顿时松了口气,笑道,“谢姐姐心疼我,这容易,今日回来我就给你做,姐姐想吃什么?”   “近日口里有些淡,你自己看着办吧。”陈莹莹也不知道陈蕴藉会做什么菜,想了想,道。   陈蕴藉满口应下。   等陈蕴藉回去,陈莹莹换了身衣裳,问丫鬟,“林姑娘见过祖母了没有?”   “这会儿还在大夫人院里呢,听说大奶奶很喜欢林姑娘,拉着她说话呢。”丫鬟道。   陈莹莹恩了一声,“走吧,去见祖母。”   黛玉既然要住一段时间,肯定是要见祖母的。   而这边黛玉同沈氏聊得很开心,陈蕴藉这位大嫂,真的是温柔又端庄,黛玉很喜欢她。   沈氏也很喜欢黛玉的聪慧,聊什么她都能接上。   “好了,好了,玉儿还要在咱家住一段时间呢,你们有的是时间聊,老夫人那边一早就知道玉儿要来,只怕还等着呢,别耽搁了。”宋氏道。   沈氏忙道,“倒是我的不是,我也一块儿去吧。”   一听要去见陈老夫人,黛玉还有些紧张,沈氏一说要去,不知为何她竟松了口气。   宋氏见她们两个一见如故,便也没有拦着,她走在前面,沈氏牵着黛玉走在后面,一边为黛玉介绍。   “这是我的院子,往后有什么事,只管来找我。”沈氏道。   黛玉看了看,院墙很高,还有一颗很高大繁茂的树,枝叶繁盛,倒瞧不出是什么品种。   见黛玉一直盯着那颗树,沈氏便道,“那是一颗积年的老榕树,我家爷经常在这种天气摆个躺椅在树荫里躺着看书。”   原来是榕树,可能是有些大,黛玉一时才没认出来。   她可真没见过这么大的榕树。   又走了一段距离,沈氏指着门前种着两颗金桂树的院子道,“这是蕴藉的院子,门前的金桂是年前他哥哥移栽过来的,盼着他能蟾宫折桂。”   闻言,黛玉忍不住道,“大表哥瞧着对蕴藉哥哥期盼极高?”   “正是呢,我家爷回府只要有时间,都会盯着蕴藉读书,蕴藉的学问大多是跟他哥哥学的,在书院里倒没学多少。”沈氏解释道。   林黛玉恍然,“不愧是连中六元的状元,果不一般。”   沈氏听了便笑,“别看外头将他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在家里也是个促狭的,没少逗蕴藉呢。”   话虽如此,林黛玉却不难从这番话里听出兄弟俩感情极深。   她有些羡慕。   又走了一段,进了正院,“这就是正院了,不用怕,祖母很慈爱,你见了就知道了。”   黛玉这一路走来,这陈府处处都显出与勋贵之族的不同来,府中来来往往的下人,见到主人都是立刻停下来,屈膝低头,等主人家走了,才会继续走。   想起曾在荣国公府的见闻,黛玉不禁唏嘘。   正紧张,进了正院,不想又见到了一个熟人。   陈莹莹正在给祖母捶背,哄得祖母眉开眼笑,见有人打帘子进来,抬头就见到黛玉,立刻就笑了起来,“哟哟,祖母快瞧,咱家来了个仙女儿呢。” 第68章 (一更)   陈老夫人今年也不过五十有三,保养得宜,瞧着也不过四十出头的模样,与同龄人相比,已经算年轻了,她眼神清明,听孙女说家里来了个仙女儿,便顺着目光看过去,不禁也笑了,“果真是来了个仙女儿呢,过来我瞧瞧。”   有陈莹莹插科打诨,黛玉进门的时候紧张便去了大半,又见陈老夫人很和善,还顺着陈莹莹玩笑的话说她是仙女儿,不禁更亲近了几分,依言上前,屈膝一礼,“黛玉见过老夫人。”   陈老夫人握住黛玉的手,笑眯眯的道,“长得可真好,要是咱家的就好了。”   一边的陈莹莹故意做出委屈的表情,“有了个仙女儿妹妹,祖母就不喜欢莹莹了。”   “你这皮猴儿,又来作弄人。”陈老夫人笑呵呵的道。   陈莹莹撑不住笑了,“祖母——”   看得出来,陈莹莹在陈府很受宠爱。   “你林妹妹才来,你年长些,多带带她。”陈老夫人牵着黛玉的手,嘱咐陈莹莹。   陈莹莹也拉住黛玉的另一只手,“这好说,陈姨怀胎生子这么长的时间,妹妹怕是都没有出过门吧?上回我想出门放风筝,可惜没人做伴儿,正好妹妹来了,与我一道儿去京郊放风筝可好?”   “你啊,就是在家里待不住,你林妹妹可不是你这皮猴儿。”宋氏好笑的道。   陈莹莹牵着黛玉不撒手,道,“甭管是不是皮猴儿,在家里闷久了都不好,蕴藉不是请了假在家里吗?叫他陪我们一块儿去……”   一边说着一边冲黛玉眨眼睛,“我这个堂弟的风筝做得可好了,一会儿我带你去找他。”   黛玉顿时会意,这又是陈蕴藉的安排。   倒是这位陈家的姐姐,倒是热情的很,因她母亲宋雨婷与陈莹莹的母亲是手帕交,两家来往倒比宋氏这个堂姐还要勤密一些,因此黛玉与这位陈姐姐也算熟悉。   主要是这位陈家姐姐对她很热情,黛玉不太能拒绝这种热情,甚至很羡慕陈莹莹外放的性格。   这边宋氏一听要叫上蕴藉,刚张开的嘴又闭上了。   堂妹家的这个继女不但相貌好,品行也好,诚实的说,宋氏瞧上了黛玉,她家蕴藉同黛玉年龄相差不大,这不是很合适吗?   出去放风筝怎么了,是陈莹莹叫着一起去的,蕴藉只是顺带的。   “你们出门多带几个人。”宋氏叮嘱道。   陈莹莹笑起来,“伯娘放心吧,蕴藉的武艺可不差,若是有人来犯,他一拳就能打趴下。”   闻言,林黛玉也想起陈蕴藉练了系统给的锻体术,听说这锻体术很是不凡,只是黛玉一直不曾见识过这锻体术的厉害。   陈莹莹的话让宋氏也笑起来,“就算蕴藉练武有成,他也还小呢。”   在当娘的眼里,不管儿子多厉害,那都是需要保护的。   陈莹莹也不同伯娘争辩,拉着黛玉问个不停,“上回见你,还是在年前的时候,有些时日不见你倒是清减了许多,在家吃得不好?”   闻言,黛玉连忙摇头,“没有没有,过完年,母亲的肚子越来越大,行动不便,整日里犯困,我担心母亲累着,就帮忙管了一个多月的庶务,年节的时候,确实有些忙碌。”   听了黛玉的解释,陈莹莹摸着黛玉的小脸,心疼的道,“看看这小脸瘦的……”说着一顿,想起什么又笑起来,“妹妹还不知道吧,你蕴藉表哥厨艺了得,你这个月住在咱家,也不用担心,让他天天给你做好吃的,保证把你减掉的肉全养回来。”   黛玉其实已经吃过陈蕴藉做的糕点,不过她也没有拆陈莹莹的台,“果真吗?不是说,君子远庖厨?蕴藉表哥怎么会学下厨?”   “君子远庖厨可不是说君子不下厨,古人也有为了口腹之欲,自己下厨的呢。”陈莹莹道。   黛玉便笑,“如此说来,蕴藉表哥将来可赶超古人了。”   这话一出,一屋子的人都笑了。   “你这小嘴儿可真甜。”陈莹莹笑道。   黛玉也笑……   在正院说了一会儿话,便听陈蕴藉来请安。   丫鬟请了陈蕴藉进来,陈老夫人便笑道,“蕴藉也来了。”   “给祖母请安,祖母今日可还好?”陈蕴藉提着个食盒,一边说着,一边摆到陈老夫人身边的炕桌上,“我新做了桃花糕,祖母可愿意尝尝?”   陈老夫人笑呵呵的道,“知道你孝顺,这糕点也不必每日做来吃,你认真读书,就很好了。”   从前她这个孙儿课业虽然扎实,但读书不甚认真,甚至还说什么家里有哥哥会读书便好,兄弟俩还因此吵了一架。   没多久,蕴藉挨了打,养伤的时候,兄弟俩的感情竟更甚从前。   陈蕴藉笑着道,“花园里的桃花都开了,顺手摘了来做桃花糕,过了这个时节,可就没了。”   “你啊,什么花花草草都拿来做糕点……”陈老夫人笑着说了他一句,又对黛玉道,“偏他还做得好吃,玉儿也来尝尝,这桃花糕可是新花样呢。”   黛玉接了陈老夫人递来的糕点,陈老夫人也不单给黛玉,屋里有一个算一个,都得了糕点。   陈蕴藉做得不少,一人两块儿都够吃。   陈老夫人吃了两块,问她们还要不要,她们尝个味道也就够了,便摇头。   都不要,陈老夫人便将糕点放到一边。   “蕴藉啊,你莹莹姐想带玉儿出去放风筝,正好你今日在家,就同她们一块儿出去,她们的安危祖母可就交给你了。”陈老夫人道。   陈蕴藉闻言微怔,立刻反应过来,“祖母放心,我多带几个人,一定不会出事。”   “你办事稳重,我很放心。”陈老夫人道。   别看她这个孙儿年纪小,但说话做事,却是几个孙儿里头,除了陈蕴贤之外,最稳当的。   二房的陈蕴衡年纪虽然同陈蕴贤差不多,但说话做事还不如陈蕴藉这个小他六七岁的弟弟。   又在正院陪了陈老夫人说了一会儿话,众人便起身告辞。   宋氏如今管着家,今日为了黛玉的事,将见管事的时间改到了下午。   沈氏也得回去看孩子,便同宋氏一块儿走了。   陈莹莹这边拉着黛玉去了陈蕴藉的院子,‘逼’着陈蕴藉帮她们俩做风筝。   陈蕴藉早就准备好了材料,做风筝速度很快,没一会儿就做两只风筝,一只上面画着牡丹,一只上面画着四叶草。   陈莹莹看着一愣,扭头往黛玉头上看了看,“诶?这个风筝上的草,同玉儿头上的簪子一样。”   “就是照着画的。”陈蕴藉淡定的道。   陈莹莹看了陈蕴藉一眼,“那这个牡丹。”   “姐姐国色天香,便如这牡丹。”陈蕴藉笑着将画着牡丹的风筝递给陈莹莹。   陈莹莹掩嘴笑起来,“你今儿这张嘴倒是挺甜。”   陈蕴藉微笑着不说话,将另一只风筝给了黛玉。   黛玉看着他,“蕴藉哥哥不放风筝吗?”   “我看你们放就行了。”陈蕴藉道。   他擅长做风筝,但不喜欢放风筝。   “好了,玉儿,他向来不喜欢放风筝……”陈莹莹牵着黛玉,“走吧,时辰不早了,早些出门也好早些回来。”   因陈蕴藉一早就同陈莹莹说好,陈莹莹便早就让人准备了马车,如今风筝做好,她就拉着黛玉直接出门,陈蕴藉不同她们坐马车,而是骑马跟着,还带上十个府里的护卫,并四个丫鬟,陈莹莹身边两个贴身的丫鬟还有黛玉身边贴身伺候的玉雁雪雁。   陈家的护卫都是跟秦叔学过的,武艺都不差。   一行人趁着上午出城,到了京郊,如今刚开春,一片青幽幽的草地,看着就心旷神怡。   京郊空旷,风也很大,黛玉长这么大,还真没出门放过风筝。   从前她年纪小,且身子弱,这种天气出门,哪怕只是走一圈,回去都能病一场。   后来得了系统这个奇遇,不足之症得以治愈,偏又还在孝期,等除孝,继母又坐胎,直到如今,陈蕴藉横插一杠,她才有机会出门放风筝。   她的心情很雀跃,但是……没放过风筝,确实显得笨手笨脚。   边上的陈莹莹经验老到,没一会儿就将风筝放了起来,眨眼就跑出去老远,陈蕴藉让七个护卫跟上去,别叫陈莹莹跑太远了。   另外三个护卫则跟着他守着黛玉。   见黛玉迟迟不能将风筝放上天,陈蕴藉便上前,“不会放风筝啊?”   黛玉面上一红,“我没放过风筝。”   陈蕴藉闻言一怔,转念一想,就明白了原因,他笑了笑,“没事,我帮你。”   他拿过风筝,对黛玉道,“等我一会儿。”说着跑出去十几米,拿着风筝捣鼓了一会儿,朝着她跑过来,风筝就在他身后缓缓飞起。   黛玉瞪大眼睛。   这么轻松?   没一会儿,陈蕴藉就跑到她面前,风筝也放高了,他将风筝线团放到黛玉手里,“跑,快跑,边跑边放线,要扯动这根线,快快快。”   黛玉忽然就紧张起来,拿这线,照着他说的一边跑一边拉线,风筝越放越高。   陈蕴藉跟着黛玉身后慢慢的跑,见她盯着天上的风筝,一边跑,一边笑,不禁也笑起来。   小姑娘嘛,还是笑得开开心心的才漂亮。   黛玉毕竟是练过养生功的,体力也不差,跑了一圈,脸上红彤彤的,却不见喘气。   而边上的陈莹莹已经累得不想动,拿着风筝毫无形象的坐在地上。   “玉儿妹妹,没看出来啊,你瞧着柔柔弱弱的,这体力居然比我还好……”陈莹莹惊讶极了,但很快又不正经起来,笑着打趣道,“难不成真是个仙女儿?”   陈蕴藉跟了上来,听到她的话,便接了过来,“没错,就是天上的仙女儿下凡历劫来的。”   “你来凑什么热闹?”陈莹莹横他一眼。   陈蕴藉好笑,“你累着,冲我发脾气?”   黛玉忙道,“蕴藉哥哥,你不是不喜欢放风筝吗?怎么放风筝这么好?” 第69章 (二更)   陈莹莹躺在草地上,闻言笑起来,“他是不喜欢放风筝,但他风筝却放得好。”   林黛玉不太明白这个逻辑,面上带了几分茫然。   黛玉茫然的样子,着实可爱。   “放风筝不难,挺简单的,所以我不太喜欢放风筝。”   这话过于凡尔赛,得到了陈莹莹一个白眼。   “你才乖巧几年,又开始说这种讨打的话了,看来还得让大伯再打你一顿,说不定能再乖巧个好几年。”陈莹莹开玩笑道。   陈蕴藉知道堂姐是在开玩笑,并不当真,还笑着回她,“老爷如今要想打我,可过不去母亲和大哥这一关。”   再打他一顿?怕是老婆儿子都不想要了。   陈莹莹听了便笑,“大伯父看着刻板严肃,没想到是个耳根子软的。”   “什么耳根子软,这叫爱妻子。”陈蕴藉道。   陈莹莹哈哈笑起来,“你毛都没长齐呢,谈什么爱不爱的。”   陈蕴藉:“……”   好男不跟女斗。   黛玉看着姐弟俩斗嘴,在一边偷笑,陈家兄弟姐妹之间的气氛,她感觉很和谐。   虽然斗嘴,但不难感觉出来,陈莹莹虽然是女孩儿,可在陈家的地位却不输给男儿。   不似贾家,同辈的男男女女,全哄着宝玉一个人,都是以宝玉为中心。   不管什么都怕有个对比,若没有个对比,贾家这样的气氛其实也算不错。   但有陈家对比,就显出了贾家这些兄弟姐妹之间的气氛有些怪怪的,似乎贾宝玉的地位凌驾于他这些兄弟姐妹之上。   “今天可玩得开心了?”陈蕴藉偏头去看笑容灿烂的黛玉。   黛玉的相貌生得好,然而不笑的时候就有种我见犹怜的感觉,平添了几分可怜,但笑起来就将那可怜的姿态给冲淡了。wwω.ЪiqiΚu.ИěT。   陈蕴藉不太喜欢黛玉整日乖乖巧巧的样子,看着没什么鲜活气,不像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一点都不活泼。   他堂姐比黛玉大三岁,活泼起来那真是一匹脱缰的野马,拽都拽不住。   “开心。”黛玉今天是真的很开心,前所未有的开心,好似全身的重压都全部抛开,一身轻松。   陈蕴藉笑了笑,“开心就好。”   陈莹莹在一边瞥了一眼,移开目光。   好男人都在自己家,陈莹莹真是担心自己的未来,有陈蕴贤这样的堂哥在前,又有陈蕴藉这样的堂弟在后,她感觉这京中能符合她另一半标准的年轻俊才,当真是没有。   三个人在草地上坐了一会儿,陈莹莹才提出回府。   等到家,就已经到了申时,陈莹莹带着黛玉去陈家给黛玉收拾好的独院,陈蕴藉也没跟着,回了自己的院子,沐浴更衣之后,拿著书去了他大哥的院子。   陈蕴贤已经回府,并且在榕树下摆好了桌椅和笔墨纸砚,就等着陈蕴藉来。   陈蕴藉早就熟悉了这个流程,直接坐下。   在陈蕴贤这里学了两个时辰,等到天黑,陈蕴藉才回屋。   刚到屋里,云翠就碰了个木盒子过来,“爷,这是林姑娘差人送来的谢礼。”   谢礼?陈蕴藉纳闷,接过了木盒子,让云翠下去,关上门,打开盒子一看,是个钱袋子,绣着青色的竹子,很精致。   这钱袋子一看就是用心了的。   陈蕴藉忍不住一笑,这谢礼很实用。   这会儿已经亥时,陈蕴藉洗了个脸,便睡下了。   次日晨起,陈蕴藉练了一个时辰的锻体术,吃过早饭,便开始解决他大哥昨晚布置的作业。   随着时间过去,陈蕴藉一个上午的时间基本就耗在了这些课业上。   申时左右,他大哥回府,检查他的课业,还算满意。   “今日没有出去玩儿?”陈蕴贤问道。   他布置的课业,有很多,除非从早上起来就开始写,否则他回来之前是写不完的。   可他申时回府陈蕴藉就已经完成了他布置的课业,并且没有敷衍了事,可见今天大半的时间都耗费在了课业上。   “昨日莹莹姐说要跟林妹妹学针线,今日就没有出去。”陈蕴藉道。   陈蕴贤闻言便笑,“看样子林姑娘是不需要你安慰了。”   对此,陈蕴藉也无奈,“莹莹姐虽然闹,但林妹妹还挺喜欢跟她待在一块儿的。”   “你嫂嫂也很喜欢林姑娘……”陈蕴贤道。   陈蕴藉道,“昨日便听说了嫂嫂和林妹妹一见如故,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林姑娘要在咱家住些日子,没事的时候,可以请她去多陪陪你嫂嫂。”陈蕴贤道。   陈蕴藉只当是因为嫂嫂喜欢林妹妹,他大哥才让林妹妹多去陪嫂嫂说话,“回头我同林妹妹说一声便是,林妹妹也很喜欢嫂嫂。”   陈蕴贤看了弟弟一眼,失笑摇头。   这个呆子,还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呢。   算了,不明白就不明白吧。   “明天还请假吗?”陈蕴贤问道。   陈蕴藉摇头,“林妹妹在咱家适应的很好,有莹莹姐在,倒是不需要我操心太多,明日我还是照常去书院上课吧。”   “那我就不帮你请假了。”陈蕴贤道。   “嗯。”   “时辰不早了,你也回去吧。”陈蕴贤道。   陈蕴藉也不多留,起身告辞。   次日,陈蕴藉照常去书院上学,虽然在书院里能学到的新知识不多,但也能再复习稳固一下。   林黛玉就这样在陈家住了下来,每日有陈莹莹作伴,这日子过得可不要太开心,偶尔沈氏也会邀请黛玉去她院儿里坐,聊聊天。   陈家的生活环境简单和谐,各房之间的关系也和睦,黛玉住了半个月,也不曾见他们红过脸。   入了三月,十四这日是清明节,陈蕴藉书院放假一日。   陈莹莹拉着黛玉来找陈蕴藉。   “去放风筝?”   在京城,清明节确实有放风筝的习俗,陈蕴藉倒也不拒绝,正好他也放假。   不过这次就不止有他们三个了,陈莹莹还叫上了两个姑妈家的表弟表妹,二房三房的堂哥堂弟。   以及,他的兄长一家三口。   陈蕴贤的小侄儿今年虚岁三岁,但实际上才刚满周岁没多久,在古代,出生就算一岁,过完年就是两岁,像陈蕴贤的小侄儿,十二月出生,过完年还没满月,就已经两岁了,等周岁一过,再翻过年就是三岁。   朝儿最近在学走路,虽然还不太稳当,但他确实已经不需要人扶就可以自己走了。   自从有了朝儿,他大哥也没什么娱乐活动,这次算是一次大家的集体活动。   风筝全都是陈蕴藉做的,废了他不少时间。   次日,陈家四辆马车拖出来,陈蕴贤一家三口一辆马车,陈蕴衡和他刚过门的媳妇一辆马车,陈蕴藉带着三房的陈蕴泽和陈蕴宁两个小堂弟,陈莹莹则带着黛玉。   他们先去了谢家接谢子昂,又去卢家接卢锦欣和卢嘉许。   乌泱泱一大堆小萝卜头凑在一块儿,实在是……热闹……   因是清明节,来放风筝的也有不少人,陈家的女眷们都戴着面巾,遮住了脸。   黛玉也随俗戴着面巾。   不曾想,他们在京郊遇上了意料之外的人。   忠勇伯盛清涵带着几个漂亮的姑娘在这里放风筝,打头的是德妃爱女,荣安公主。   公主虽然戴着面纱,可她身上的料子却是贡品,即便是官宦人家,也少有人能穿。   因此,一眼就能认出她是谁。   当初陈蕴藉就听过这位公主和盛清涵的八卦,今日撞见二人放风筝,竟也不怎么意外。   来这边放风筝的人很多,大家各玩各的。   陈莹莹拉着黛玉,玩儿累了就在一边铺的席子上坐下,席子上摆了个小桌子,摆满了陈蕴藉做的吃食,她拿起一块儿糕点吃,同黛玉小声说话。   “荣安公主性子温柔,很好打交道,从来不叫人难堪,安乐郡主教养极好,只那位乐瑶郡主,若是往后遇上了,你只管离她远些。”   陈莹莹的告诫让黛玉疑惑,“为何?”   “乐瑶郡主的父亲是五皇子昭王,母亲出身侯府,眼高于顶。昭王之母是宫中的娴妃娘娘,在皇上跟前颇有几分脸面。   如今上头几位皇子都倒下了,这位五皇子是如今拥护者最多的人,乐瑶郡主便也有些……”飘了。   黛玉不解,“不是还有四皇子吗?”   “四皇子生母只是个宫女,因相貌好成了皇上的妃嫔,她生子的时候难产血崩,没了,皇上便封了她一个芳嫔,连五皇子和七皇子都被封王了,只有四皇子,如今还只是个光头皇子。”陈莹莹道。   言下之意,这位根本就没有希望。   黛玉看了看那位娇蛮的乐瑶郡主,收回目光,决定听莹莹姐的,不要去接触这位郡主。   能因为一时得势,就得意忘形的人,品行可见一斑。   这种人,不可深交。   今日因有陈蕴贤坐镇,倒也没什么人来讨嫌,直到回府,都顺顺利利的。   展眼到了宋雨婷出月子的时候,林家提前一天接走了黛玉。   三月十八,林家给宋雨婷新生的两个孩子办满月酒,各家命妇都来贺礼,贾家来的是贾琏和王熙凤夫妻俩。   王熙凤惯来是个会做人的,林家如今位高权重,她也有心同黛玉拉关系。   黛玉面上和和气气,但心里却是门清,对这位琏二嫂,她其实是有些避而远之的。   她在陈家住了些日子,发现陈莹莹可比她厉害多了,对外头的一些事情,她消息很灵通,有一日说漏了嘴,提到了王熙凤。   没别的,这位琏二嫂,在私放印子钱。   黛玉只觉得这位琏二嫂胆大包天,可莹莹姐却说,勋贵之族的妇人,大多都会做这样的事,王熙凤并非个例。   别看四王八公很是风光得意,但实际上他们袭的爵位,早就不匹配了,为了撑住王府、国公府的门面,内里的空虚,也只有自家人知道。   如何填补这个空缺?   这放印子钱,就是他们找到的法子。   林黛玉并不赞同这种做法,既然内库空虚,那就开源节流,私放印子钱,实在是损阴德。 第70章 (三更)   王熙凤虽精明,但也看不透人心,见黛玉年纪小,只当她好糊弄,可聊了一阵,却渐渐的发现黛玉言之有物,有些话意有所指。   她略有些心惊。   “前些日子我住在陈家,陈家太爷是刑部尚书,他家上上下下都对刑律倒背如流,陈家姐姐上回同我说,官员女眷私放印子钱……夫君是要被革职的。”   林黛玉看了王熙凤一眼,“琏二嫂得空还是看看本朝律例吧。”   王熙凤确定黛玉这话就是同她说的,面上的笑容都有些挂不住了,颇觉难堪。   “林妹妹说的是。”   如今她这位林表妹可真是了不得,哪里还看得见昔日刚到荣国公府时的战战兢兢?   昔日的林黛玉,初到荣国公府时生怕行差踏错,她这样的人精,又岂会看不出黛玉的胆怯?   而今再看,真真是今非昔比。   她对上黛玉清明的目光,都不由得自惭形秽。   王熙凤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林家的,黛玉话语里提到陈家的姑娘,想是那位陈家唯一的大小姐,陈莹莹。   这些消息王熙凤不相信黛玉自己能查出来,想必是从陈莹莹那里听来的,连陈莹莹这样的小姑娘都能知道,她做的这些事,在一些人眼里是不是透明的?   黛玉今天是特意提醒她吗?   贾琏本就没什么本事,靠着家里才捐了个正五品的同知,但也只是挂个名儿,只是为了好听才捐了这么个官儿,也不必去衙门办公。   若是因为她,连这花钱捐来的同知都被革除,王熙凤想想也知道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她原就是掐尖好强的人,只要想到会在贾琏面前抬不起头来,就心中不平,可若不放印子钱,这府中的亏空谁来填补?拿她的嫁妆吗?她又不是个傻子。   “二奶奶想什么呢?”贾琏与王熙凤同坐一辆马车,见他媳妇坐上来就一直在走神,忍了好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王熙凤回过神来,“还不是家里头这些事儿,千头万绪的,烦心。”   贾琏也不怀疑,贾家的下人少说也有数百,事儿堆起来确实难处理,这还是王熙凤手段了得,才将这些人治得服帖,倘或换了贾珠之妻李氏来,只怕镇不住下头这些人的小心思。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同我说。”贾琏道。   王熙凤笑着同他说话,心里却知道,贾琏说是帮忙,不过是想捞一些好处,她将话岔了过去,打算回去看看朝廷律例。   而黛玉这边,说实话,她提醒王熙凤,并不是想拉她一把,只是可怜那些被剥削的百姓。   还不起印子钱,有些拿女儿抵债,有些更是被逼死,不然为什么说损阴德呢?   只希望王熙凤能听劝吧,否则,她听陈莹莹话里的意思,陈家大哥似乎有意惩治这些私放印子钱的贵族,并且已经开始行动,倘或王熙凤不听劝告,那也只能自食恶果。   宋雨婷出了月子后,便有意的让黛玉接触她两个儿子。   这两个弟弟生的白白嫩嫩,看着就很健康,不似她胞弟,连哭声都很细弱。   对这两个白白胖胖的弟弟黛玉也很喜欢,她给做了好些衣服给弟弟穿。   系统曾给她奖励女红精通,她如今的针线功夫,一般人可比不得她,住在陈家的那段时间,陈莹莹可是只要得空,就来找黛玉学针线。   而陈家这边,黛玉被接回去之后,陈莹莹就觉得有些空落落的,整个陈家第三代,就只有她一个姑娘,陈莹莹平日里也难免寂寞,好不容易来了个林妹妹,偏偏也只是暂住的,到了时候,就被家人接了回去。   形单影只的陈莹莹又开始思索着什么时候出去玩玩,一个人呆在家里,着实闷得慌。   展眼到了二十七这日,陈蕴藉的幼弟陈蕴裕满了周岁。   老来得子,陈老爷对这个幼子格外的喜爱,洗三和满月都办了酒。   如今满周岁,这抓周礼更是不能缺,对这个弟弟,陈蕴藉相处的不多。   因为尚在襁褓中的婴儿还不能说话,就更不必提交流,何况他几乎每日都要去书院,哪里来的时间跟弟弟相处?   即便等幼弟会说话了,陈蕴藉也觉得自己跟弟弟没什么好聊的,年龄差得太多了。   陈蕴藉这个颇受父亲宠爱的幼弟,在抓周礼上拿了个算盘,他父亲脸上的笑容都僵硬了。   陈家是书香之族,疼爱的幼子却抓了个算盘,这以后是要去经商?   传出去要被人笑死的。   陈蕴藉和他大哥从来是不信这些的,不过是取个好兆头而已,即便没这个好兆头,只要用心教养孩子,还能长歪了不成?   家里这些杂事并不能影响到陈蕴藉的向学之心,除了每日例行的练锻体术、学骑射以及学箫,他其余的时间基本上都花费在了如何读书上。   时间过得飞快,展眼过去小半年,陈蕴藉这日照旧去书院,同陆永元和邵宜年午间外出吃饭,听邵宜年说起了近日京中的新闻。   “如今外头都在笑话盛清涵不自量力,自取其辱。”邵宜年很是有些愤愤不平,“他们都不知道盛清涵到底有没有学问,凭什么这样说?”   虽然如今盛清涵已经不再唱戏,但邵宜年依然是其忠心不二的脑残粉。   陈蕴藉喝了口茶,淡淡的道,“你说盛清涵要参加今年的秋闱,可他没有考过童生试吧?”   没考过童生试,哪里的来资格参加秋闱?   说起这个,邵宜年就气短了一些,“皇上当年特许给了盛清涵一个国子监监生的名额。”   国子监的监生,虽非秀才也可以同秀才一样参加乡试。也就是说,是可以直接参加秋闱的。   陈蕴藉眉头一挑,“他既然走了捷径,就不能怪外头的人如此议论他……”顿了顿,“他本来出身就惹人非议,又得了皇上的恩准得了国子监的监生名额,直接参加秋闱,落到那些酸书生的眼里,可不就是自取其辱?”   “可盛清涵原也是出身官宦之族,若非被……”邵宜年愤愤不平,还想辩解,陈蕴藉揉着额角打断他的话,“恕我无礼打断一下,你自己也说了,他原本是官宦之子,但从他被卖到兰园开始,过去的身份就已经成了泡影,并不能改变什么。”   就像有些官宦人家的小姐,家中一旦获罪,流落到青楼之中,那也是一朝沦为他人的玩物,不管你心中多不平,世道就是这样肮脏。   邵宜年噎住,深吸了几口气,喝了口酒,哼道,“我就等着看,到底是谁自取其辱。”   “你倒是对盛清涵很有自信?”陈蕴藉也不知道他这个自信是哪儿来的。   就算盛清涵曾经是官宦人家的子弟,可他入了兰园,成了戏子,将戏曲学得这样好,甚至入了宫中贵人的眼,那么他必定将时间大部分都花在了学戏曲上,即便他有向学之心,他又能有多少时间去读书呢?   “我可听说了,为了准备这次的秋闱,盛清涵已经准备了一年多,他一定可以的。”邵宜年道。   陈蕴藉对此并不发表任何意见。   “蕴藉,宜年这小子就是这样,遇到盛清涵的事儿,脑子就不清醒了,你甭理他。”陆永元道。   陈蕴藉笑了笑,“没事儿。”   他早就习惯邵宜年在有些时候的不靠谱了。   “对了,你堂哥不是要参加这一科的乡试吗?准备得如何了?”陆永元给陈蕴藉倒了杯茶,道。   陈蕴藉吃着菜,道,“上个月就已经回乡了,这会儿怕是已经到了吧。”   “你觉得你堂哥这次能考中吗?”   陈蕴藉道,“我问过大哥了,大哥说这次能过。”   既然是陈蕴贤说的,那就一定能过。   陆永元道,“你大哥有没有帮忙押题?”   “大哥原本是想帮忙押题,不过堂哥他想凭自己的实力去考,大哥也就没有多事。”   陈蕴藉也搞不懂堂哥在想什么,别人家里的老师也会帮忙押题,他大哥帮忙也不算作弊,押题而已,又不是直接帮你把考题打听出来,这有什么?   陆永元笑道,“你堂哥那个死脑筋,难道你还不了解?既然他想靠自己的本事,就让他去考,横竖也考不过你大哥。”   陈蕴藉听得好笑,“我大哥可是连中六元,古往今来,能考中六元的都屈指可数,我堂哥想考过我大哥,怎么可能?”   他大哥已经是本朝科举一道的天花板了。   “那你有什么打算?”陆永元问道。   虽然问得很莫名其妙,但陈蕴藉还是明白了,“我暂时没打算应试,再等两年吧,不急。”   见陈蕴藉心态平和,陆永元也没有追问,“我打算……明年回乡应试。”   “哦?”陈蕴藉挑眉,“想在娶妻前,考个秀才回来?”   翻过年,陆永元就十六了,他未婚妻也要及笄,若不是为了娶妻的时候面上好看一点,也不会这么急着就去应试。   陆永元闻言一笑,“你小子越来越促狭了。”   “你同梁家的婚期,可商定好了?”既然说到这个,陈蕴藉就顺口问了一句。   陆永元道,“梁家还想再留梁姑娘两年。”   “听说你祖母近日身体不太好,你家应该希望你早些娶妻吧?”陈蕴藉道。   陆永元叹气,“话虽如此,婚期也得两家商议之后定下来,梁家不同意,我家也没辙儿啊。”   “要我说,你也不用这么急,梁家想留梁姑娘几年就让他留呗,这婚事都定了,媳妇儿又不会跑咯,你还不如抓紧时间读书,说不定还能赶在梁姑娘进门前,考个举人回来。”陈蕴藉笑道。   十五岁的小姑娘就结婚嫁人,实在是太小了,若是嫁过来就有孕,更是危险,陆永元也是他在这个世界难得的好朋友,陈蕴藉也不希望他刚结婚就没老婆。 第71章 (加更)   陆永元闻言,神情有些古怪的看着陈蕴藉,“你这是赞同梁家的意思?”   陈蕴藉耸了耸肩,也不怵,直接点头,“虽说成家立业,成家再立业,但我觉得,立业再成家也是可以的,你说对不对?梁家就这么一个女儿,既然许给了你,那肯定不会一女许两家,梁家也是书香门第,要脸的。既然横竖梁姑娘都是要嫁给你的,何必急在这一时呢?”   陆永元哭笑不得,“你明知我家想早些娶妻,是想让我祖母安心一些。”   陈蕴藉喝了口茶,看了陆永元一眼,“阿元,你可别怪我话说得难听啊。”   “什么?”陆永元闻言一愣。   陈蕴藉给陆永元倒了杯茶,“你家想早些娶梁姑娘进门,是为了让你祖母安心,却不是为了给梁姑娘一个家,你让梁家那边怎么想?又如何放心把女儿交给你?”   顿了顿,“说句难听的,你祖母现在也不过是熬日子,倘或梁姑娘刚进门,你祖母就没了,好,你祖母是去的安心了,可若是有人在背后说是梁姑娘克死了你祖母,这脏水可不是泼个正着?”   “我祖母身体不好已经不是秘密,怎么会有人这么说?”陆永元皱着眉,有些生气。   陈蕴藉道,“我就是打个比方,何况,就算没有人泼脏水,你也得考虑一个问题,人家梁姑娘刚进门,难道就要守孝同你分房睡吗?”   陆永元被说得面上一红,“这……”   “我也就是个建议,你愿意听就听,不愿意听便罢,横竖……我是觉得梁家一定不会同意在这个节骨眼上把女儿嫁过来的。”陈蕴藉道。   只要是真正心疼女儿的人家,都不会在明知把女儿嫁过来就可能守孝的情况下,把女儿嫁出去。   陆永元不解,“就因为我祖母病重,梁家就不愿意把姑娘嫁过来吗?”   “不是因为你祖母病重,就不愿意把女儿嫁过来,婚事都定了,除非他家悔婚,否则梁姑娘是一定会嫁过来的,退亲对姑娘家的声誉还是有些影响的,若非必要,不会退亲。”   陈蕴藉在理论上的知识,倒是丰富得很,“要我说,是你的态度没有摆出来,人家大人不放心,才不肯同意这个婚期。”   陆永元虽说比陈蕴藉大三岁。但实际上,他的年龄比陈蕴藉要小很多,毕竟陈蕴藉是两世为人。   即便有些人情世故陈蕴藉自己也不太懂,一知半解,可他接收到的一些信息,却很多,怎么也能说出一些听上去很有道理的话来。   “我的态度?”陆永元有点懵,这需要他什么态度?   陈蕴藉看陆永元的表情,就知道他不懂。   其实说真的,哪怕是放到现代,也不是每个男孩子都懂得表态。   “有个很好的例子,便是我的兄长,你也认识的,我家虽然家风清正,可通房丫头,其实多少都有那么一两个,听我大哥说,我家老爷婚前屋里就有两个,只是在我娘过门前,打发了出去。”陈蕴藉道。   听陈蕴藉拿自家哥哥做例子,陆永元就感觉到一阵窒息。   你大哥那个榜样,谁能照着做?   “等会儿,你大哥怎么知道你老爷婚前屋里有通房的?”陆永元纳闷极了。   不是说在陈夫人过门前,就打发出去了吗?   “人是打发了出去,可事过留痕,这家里有过这么两个大活人,打发出去了还真能人间蒸发?   我娘后来当然还是知道了,我大哥会知道,也是因为娶妻前,我娘想给他两个丫鬟通人事。   但我大哥严词拒绝了,说家里不兴这个,我娘就说了老爷这个事儿,想说服我大哥,但我大哥还是没答应,这就是我大哥的态度。”陈蕴藉道。   陆永元似懂非懂,“不要通房,梁家就愿意把梁姑娘嫁给我了?”   陈蕴藉一阵无语,从前他怎么没发现陆永元这么呆?有些事情上那般敏锐,怎么到感情上,就这么愚钝呢?简直让陈蕴藉窒息。   “你跟我大哥又不一样,这怎么能混为一谈呢?”陈蕴藉叹道。   陆永元闻言,觉得也是,“你大哥这样的品貌,就算有通房,想嫁给他的人也是一大把。”   陈蕴藉表示他不想说话了。   “怎么不说了?”陆永元疑惑。   陈蕴藉窒息,倒了杯茶,降降火,叹道,“你还是不要琢磨什么态度不态度的了,还是听我的用功读书吧,梁家不会同意把婚期定在明年的。这要是换了我,我得订到三四年后。”   陆永元也被他说得郁闷了,“为什么啊?我家也不是什么狼窝虎穴,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与信任无关。”陈蕴藉道。   如果他是当爹的,绝对不会把女儿嫁出去那么早。   陆永元眉头紧皱,也不说话了。   边上的邵宜年在他们聊起来的时候,就已经闭嘴了,这会儿见他们把天聊死,也没敢接茬。   因为他比陆永元小一岁,不过他的未婚妻比他大一岁,今年就已经及笄,而他还未到十五,婚期就定在明年,这会儿要是把话题转到他身上,这不是吸引火力吗?   今日下学后,陈蕴藉便直接回家。   回家之后也还有他大哥的考试,应付完大哥的考试,陈蕴藉才得了喘息的时间。   “大哥,盛清涵要参加秋闱的事,你听说了没?”陈蕴藉吃着茶点,随口问了一句。   陈蕴贤正在看书,听他问起这个,眉头一挑,“听说了,闹得这么大,怎么可能没听说?”   “大哥觉得,盛清涵能考中吗?”陈蕴藉问道。   陈蕴贤沉吟片刻,“解元可能考不上,但举人还是能考中的。”   “大哥觉得他能考中?”这可跟外头的传言大相庭径。   陈蕴贤将书放下,看着弟弟,“蕴藉为何对盛清涵能不能考中的事,如此关心?”   “还不是因为邵宜年,他今天同我说起这个,我就随口说了两句,他有些不高兴。”陈蕴藉把今日午间同邵宜年说的话复述了一遍,“大哥为何觉得他能考中?他天资当真如此之高?学个一年半载就能考举人了?”   “盛清涵虽是年幼被卖到兰园,但他幼时也是考过县试和府试的,并且均为第一,还没来得及参加院试,就被卖到了兰园里,沦落成了下九流的戏子,他并非没有基础,这些年也一直都没有放弃学业,能考中举人,不难。”陈蕴贤道。   这番话落得陈蕴藉的耳朵里,就有些奇怪了。   “大哥好像对盛清涵的事,很了解?”陈蕴藉眉头微蹙道。   陈蕴贤瞥了弟弟一眼,“你倒是敏锐。”   这话让陈蕴藉心里咯噔了一下,莫非这个盛清涵,还同他哥哥有联系?   “盛清涵与我同庚,当初他刚名声鹊起,有人打他的注意,我帮他挡了一些人,因此这些年也有些交情。”陈蕴贤道。   陈蕴藉:“……”   他哥哥的朋友圈子真是遍布上九流和下九流啊。   “怎么了?”陈蕴贤看着有些呆愣的弟弟,问道。   陈蕴藉吸了口气,“没什么,就是有些意外。”   “盛清涵当初虽然只是个戏子,但他却并不娘气,行事作风也坦荡,与他结交,我从未后悔。”   陈蕴藉只见过戏台上的盛清涵,戏台下的盛清涵,陈蕴藉没有见过。   但他相信他哥哥。   “看来这些穷酸书生都要被打脸了。”陈蕴藉笑道。   这群穷酸书生,书没看他们正经认真的读,在背后说长道短却十分擅长。   就像现代那些网上的键盘侠一样,道理一堆一堆的,可一旦让他们自己上,他们又怂了。   陈蕴贤笑道,“被打脸,也是他们活该。”   “大哥既然是盛清涵的朋友,当日齐王逼宫一事,你是不是指点过他什么?”   明面上他大哥和盛清涵认识的事,似乎没人知道,上回清明节去京郊放风筝,迎面遇上,这两个人也是一副,你不认识我,我不认识你的样子。   完全看不出来他们是认识的,要说不是故意,陈蕴藉也不相信。   陈蕴贤失笑摇头,“我是帮他出了主意,只是没想到他的运道这样好,也狠的下心。”   要知道,盛清涵是真的差点就死了。   若非如此,皇上又怎么会如此恩宠于他?   陈蕴藉明白了,他大哥指了一条救驾的路,却没想到盛清涵的运气真是好,遇上了齐王逼宫,于是救驾的机会就来了。   “如此说来,盛清涵为了荣安公主,也是连命都能舍弃了。”   一个下九流的戏子,如何配得上皇家公主?   拿这条命去博,也不是人人都敢的。   陈蕴贤颔首,“正因为如此,我才高看他一眼,并且他身处兰园,也未曾放弃学业,这一点便是我也要敬佩他,那些瞧不起他的人,品行也不见得比他好。”   只能看见一个人的短处,而不去看一个人的长处,并且抓着人的短处肆意贬低折辱,这种人的品行可见一斑了。   陈蕴贤交朋友从不看出身,因此他才会帮助盛清涵,不将他和盛清涵结交的事公布,并非是他怕玷污自己的名声,而是他知道有些人心思肮脏,哪怕他们之间坦坦荡荡,可落到有些人眼里,盛清涵说不定就成了他的禁脔,这是对盛清涵的折辱。   “大哥对这位忠勇伯的评价,好高啊。”陈蕴藉从来没见他大哥称赞过哪个外人,盛清涵似乎是头一个。   “他,当得起。”陈蕴贤对弟弟认真的道。   陈蕴藉微微一怔。   “蕴藉,人贵自重,而盛清涵,就是这样的人。他从未看轻过自己,即便身陷那等困境,他也没有放弃过自己,也愿意舍弃自己,而博一个出头之日,他值得尊敬。”   陈蕴贤拍着弟弟的肩,认真的告诫道,“蕴藉若有一日陷入困境,也要如他一般,不要放弃自己。” 第72章 (一更)   陈蕴藉这才明白,他大哥说了这么多,最终还是要教他做人的道理。   “我明白的,大哥。”陈蕴藉并不缺孤注一掷的勇气,毕竟他也曾为了救人,而奋不顾身。   虽然他并不觉得自己会陷入盛清涵那样的困境,但大哥的心意,他接收到了。   “明白就好,今日已经很晚了,早些回去休息,不要熬夜。”陈蕴贤道。   陈蕴藉收拾了一下,起身告辞准备回去。   “过两日清涵请我吃酒,你同我一起去吧。”陈蕴贤又道。   陈蕴藉脚步一顿,“过两日?”   “过两日是中元节,你书院不是放假吗?”陈蕴贤道。   陈蕴藉挠了挠头,“我同盛伯爷并不熟悉,这么去,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   “你是我弟弟,有什么不合适的?”陈蕴贤道。   陈蕴藉对这位被他哥哥盛赞的盛伯爷也很好奇,便也不再推辞,“我知道了,大哥。”   次日,陈蕴藉照常去书院,陆永元又凑过来问他,到底要怎么表态,才能让梁家同意定下明年的婚期。   陈蕴藉着实有些无奈。   “阿元,你若是怀着让梁家同意定下明年婚期的想法去表态,那你还是别想,没可能的。”陈蕴藉罕有的认真了起来。   他觉得陆永元不止是态度有问题,对梁家姑娘也并不尊重,他只是需要一个妻子,来让自己的祖母安心。   于是他就想要早些成亲,但这对梁姑娘到底有什么影响,他并不关心。   可能在这个时代,有这种观念很正常,可陈蕴藉不太能接受这种不负责任的想法。   陆永元皱起眉,“为什么不可能?我家也是诚心求娶的,结亲也并非为了结仇,两家早已经定下婚约,如今不过是想将婚期定下来,又怎么了?”   “问题不在于你想早些将婚期定下来,而在于……”陈蕴藉话说到一半,意识到他说再多可能陆永元也理解不来。   这是时代观念的碰撞。   像陈家这样家风的实在不多。   “在于什么?蕴藉,我们自幼相识,有什么话是不能直说的?若真是我不对,我可以改,可我真的不明白,我这样到底错在何处?”陆永元眉头紧锁,确实是很不解。   陈蕴藉无言。   说他不够尊重梁姑娘?   可这个时代,在大多数男人的眼中甚至心中,女人不过是男人的附属品,你只需要待在家里相夫教子,孝顺长辈,生儿育女,就够了。   但陈蕴藉感受过被优秀的女性支配的恐惧,现代社会太多女强人了,能力远比男性出众,也更有韧性。   但社会始终对女子苛刻,逼得很多女性连孩子都不敢生,因为生孩子就意味着失业,一旦失业就意味着在家庭当中的地位受到威胁。   不能怪当代女性对自己的事业过于看重,实在是男人都靠不住。   而这个时代,男人靠不住又怎么样?嫁了人就得从一而终,除非你男人死了,你才能摆脱。   陈蕴藉有些郁闷,偏头看向窗外,这种自幼形成的三观,并非三言两语就能改变的。   一直以来,陈蕴藉生活在陈家,陈家的家风让他有一种错觉,其他书香之族,也是这般。   可事实上,并非如此。   陆永元虽然与他一同长大,是相交数年的朋友,可当年纪还小的时候,涉及不到一些三观上的碰撞,自然就没有冲突,可现在陆永元到了婚娶的年龄,又表现出了对婚姻的不重视,他和陆永元的三观出现了南辕北辙的矛盾。   “蕴藉?”陆永元有些不太理解陈蕴藉的反应,怎么突然就不理他了?   陈蕴藉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我觉得说再多你也不会理解,所以我也就不浪费口舌了。”   陆永元闻言,更觉困惑,“你都没有说,怎么知道我不能理解?”   陈蕴藉也知道还没有说,就判刑很不应该,但他真的不想闹得太难堪,这种事从来都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陈蕴藉并不觉得他的观点会被陆永元重视,甚至他说出来会被嘲笑。   他不怕被嘲笑,但是也会很难受。   陈蕴藉呼出一口气,“你若是真的想听,等午间吧,现在我没有心情跟你说话。”   他突然之间意识到朋友可能是个渣男,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   从前他觉得邵宜年太聒噪,爱打听一些京中的八卦,着实有些吊儿郎当,可如今再看,邵宜年的优点也很明显。   比如他从来没有看不起盛清涵,即便盛清涵当初只是一个唱戏的,邵宜年看盛清涵的目光也从来都是很清澈的欣赏,还时常惋惜盛清涵将来可能落不得个好下场。   后来盛清涵一朝得势,邵宜年也没有嫉妒过,甚至还为这么一个可以称得上陌生的人高兴。   虽然邵宜年有些小缺点,陈蕴藉一直都可以忍受他这些缺点,就是因为,邵宜年很纯粹。   而一直被他认为稳重得体的陆永元,却在婚娶之事上,暴露了他自私的一面。   既然陆永元非要听他说,那就说个明白,如果陆永元能听得进去,这朋友还能做,听不进去,陆永元此人也不能深交,只当个寻常的朋友处着便是。   想明白之后,陈蕴藉心里固然还有些难受,但也能缓过来,等上午的课结束,陈蕴藉便同陆永元一起准备出去,邵宜年在后头跟了上来。   “你跟来做什么?”陈蕴藉挑眉道。   邵宜年勾着陈蕴藉的脖子,“我不能来吗?”   陈蕴藉忍不住一笑,“你想来就来吧。”   正好,再看看邵宜年对他那些话有什么反应。   如果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认可的两个朋友都有问题,陈蕴藉的觉得,他大概要怀疑自己识人的眼光到底是不是有问题了。   陆永元眉头微蹙,事涉他的婚事,他不太想让邵宜年跟着来,他有预感,陈蕴藉今天的话可能不会好听。   但陈蕴藉都答应了,他也不好在这个时候出言阻止,只得默认。   来到书院附近常来的酒楼,要了个上等雅间,陆永元点了一些下酒菜和一壶茶,请陈蕴藉和邵宜年坐下。   陆永元给陈蕴藉倒茶,“蕴藉迟迟不肯说我错在何处,我实在坐立难安,还请蕴藉明言,我究竟何处做得不对?”   “在说这些话之前,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你如实回答我便可。”陈蕴藉这次的态度不似以往那般随和,认真得让陆永元皱眉。   他想了想,点头,“你问吧。”   “梁姑娘可是你中意之人吗?”陈蕴藉问道。   陆永元被问得一怔,旋即皱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有婚约,她便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这个答案,并不能叫陈蕴藉满意。   “我问的是,梁姑娘是不是你的意中人,你这是答非所问。”陈蕴藉没有给他敷衍过关的机会。   陆永元说话做事,向来都是这样处处留有余地,以往陈蕴藉觉得相处很舒服,但现在却觉得处处都叫他难受。   陆永元拧眉,“蕴藉,这重要吗?”   他实在有些搞不懂陈蕴藉为什么说这么多有的没的,这跟他想娶梁姑娘似乎没有任何关系。   陈蕴藉看出他眼底的不耐,心底一凉,隐约明白了他的答案。   “好的,我明白了,梁姑娘并非是你的意中人,只是因为你父母为你定下这门亲事,所以梁姑娘会是你的妻子,你需要一个妻子来让你祖母安心,所以你想要让梁家答应提前婚期。”   陈蕴藉接二连三的话,听起来字字句句都很诚恳,没带一个脏字,但听到陆永元的耳里,却莫名刺耳。   陆永元吸了口气,“蕴藉,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之前就说了,你不会明白,你非要我说,看,我说了,你还是不明白,你难道要我说得再明白一点吗?”陈蕴藉冷着脸道。   邵宜年在一边看得有些傻眼,他从来没见过随和的陈蕴藉露出这样冰冷的神情。恍惚间,他有种看到了陈蕴贤的错觉。   这到底怎么回事?他们俩……怎么突然闹成这样?   陆永元眉头皱得死紧,心里也很窝火,“蕴藉,我这样有什么错?你实在有点不可理喻!”笔趣库。   “是,我不可理喻,我觉得你需要的不是提前婚期,而是退婚,去找一个愿意让自己的女儿受委屈的人家,把女儿嫁给你!”   陈蕴藉霍然起身,冷着脸道,“梁姑娘若真要嫁给你,怕是一辈子都要被你毁了,你若是只是需要一个妻子,请放过她吧。”   说完,陈蕴藉转身就走。   “陈蕴藉!!”陆永元起身,面带怒容,“你到底什么意思?什么叫梁姑娘嫁给我,一辈子就被我毁了?你给我说清楚!”   “我与你,没什么好说的。”陈蕴藉深吸几口气,打开门下楼。   邵宜年见陆永元生气的想跟上去,忙拉住他,“诶诶诶,阿元你冷静一点,蕴藉也是在气头上说话才直接了点,你别往心里去。”   陆永元身子一僵,转头看他,“直接了点?你觉得他说得对?”   邵宜年挠了挠头,满脸为难,“这个,哎……怎么说呢,我大概明白蕴藉为什么生气,陈家的家风你还不清楚吗?他家惯来都是这样的,尤其蕴藉是被他哥哥教养长大的,他哥哥对自己的妻子如何昨日蕴藉就跟你说得清清楚楚了,你还不明白蕴藉的意思吗?他就是觉得,你自私啊。”   陆永元愕然,“我自私?”   “你不觉得你自私吗?”邵宜年觉得,既然有些话都说了,干脆就再说点,“你对你祖母,的确是孝顺了,可梁姑娘呢?她凭什么要为你牺牲?就因为与你定亲?我其实挺赞同蕴藉的建议,你如果只是需要一个妻子,既然梁姑娘非你所爱,那就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去娶一个你需要的人。”   顿了顿道,“你看,这不就,皆大欢喜了吗?” 第73章 (二更)   陆永元被哽住,“无缘无故的,我为什么要退婚?”   “没有人要你退婚啊,这婚姻大事,我和蕴藉又不能做你的主,全看你自己呗,要不是你总问蕴藉的想法,也不会把他给激怒了,话都没说完就被你气走了。”邵宜年摇着扇子道。   提起陈蕴藉,陆永元觉得头痛,“蕴藉到底对我有何不满?”   “昨天蕴藉说的,你全忘了?”邵宜年看着他问道。   陆永元皱眉,“他不就说了建议我先考取功名,再娶妻吗?可我祖母……”   “诶……”邵宜年收起扇子,打断他,“问题就在这儿了。”   陆永元拧眉,“我祖母?”   “不是因为你祖母,而是因为你,蕴藉从昨天就提过两个字,态度。”邵宜年说着一叹,“其实这件事,今天你就不该再去问蕴藉的。”   陆永元抿唇,“可蕴藉也没有把话说明白。”   “蕴藉性子纯良,但也爱憎分明,在他这里,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没有灰。”邵宜年拿扇子拍拍他胸口,“你扪心自问,梁姑娘对你而言,到底是妻子,还是让你祖母安心的工具?”   “我从无此意。”陆永元忍着气解释。   邵宜年道,“你说你从无此意,不说敏感的蕴藉,哪怕是我,都感觉出了你对梁姑娘的轻视,她也是大家小姐,你祖母病重,你想提前婚期,说难听了,这叫冲喜。   能怪人梁家不愿意吗?即便梁家不疼爱这个闺女,为了自家的脸面,也不会答应将女儿仓促的嫁到你家去。”   陆永元哑然。   “蕴藉自来就是跟着他大哥的,他大哥对妻子如何,满京城谁不知道?蕴藉被他大哥手把手的带在身边教养,其言行举止都会不由自主的向他大哥学习……”   邵宜年顿了顿,“你反复的跑来问蕴藉的意思,不过是想从他这里讨个主意,让梁家愿意把女儿嫁过来,这种事你来向蕴藉讨主意,本就是你做错了。”   陆永元垂下眼。   “阿元,蕴藉比我们小两三岁,相比起来,其实我跟你更熟悉,蕴藉可能没发现,但我能看出来你是想借着蕴藉,向他哥哥讨主意。”   邵宜年说着一叹,“日前蕴藉就说过,若梁家姑娘嫁过来,你祖母亡故,有人在背后泼脏水,说她克死了你祖母,该当如何,你当时并未正面回答,只说什么你祖母生病众所周知,不会有这种谣言。”   “别说了……”陆永元吸了口气,声音有些嘶哑。   邵宜年顿了顿,“蕴藉还说了,即便没有这个谣言,你祖母没了,她嫁过来就要守孝,常言说得好,新婚燕尔,这培养夫妻感情的时间,就是新婚的时候,刚刚成亲,就一盆冷水淋下来,什么感情都培养不出来,等出了孝期……”   “我让你别说了!!”陆永元嘶吼一声,抬手打掉了邵宜年的扇子。   邵宜年眨了眨眼,“生气了?”   陆永元喘着气,脸色难看,没有回答。   “你比蕴藉大三岁,蕴藉都明白的道理,我不相信你不明白,何况蕴藉已经说得很清楚,但你始终装傻。   可是,永元,你要记得,这世上没有人是傻子,如果你还是坚持己见,装傻充愣。你和蕴藉这么多年的朋友情谊,可就要断在这儿了。”   邵宜年捡起扇子,“言尽于此,你自己好好想想。”   说完,邵宜年匆匆离去,他还要赶着去找蕴藉。   而陈蕴藉冲出酒楼之后,很快也冷静下来,他这次出来原本就是想要同陆永元说清楚。   但三言两语就被陆永元的态度给刺激得将原先的打算抛之脑后,他揉了揉额角,烦躁的往书院走。   过了一会儿,邵宜年从后面追上来,勾着他的肩膀,“蕴藉,跑这么快做什么?”   陈蕴藉微微一愣,邵宜年之前没跟上来,他还以为这个朋友也没有了。   “明日中元节,要不咱们去听戏?”邵宜年笑着道。   陈蕴藉摇摇头,“明日我有事。”   “怎么?同陆永元生气,连我都不理了?”邵宜年做出一副诧异的样子。   陈蕴藉笑出来,摇摇头,“没有,昨日大哥同我说,他要出门会友,让我一块儿去见见。”   “哦……你大哥要介绍朋友给你认识,那我可就自己去了啊。”邵宜年道。   陈蕴藉点点头,犹豫了一下,问道,“你不觉得我很不可理喻吗?”   邵宜年扇风的手一顿,偏头与陈蕴藉对视一眼,展颜一笑,“蕴藉,其实我很庆幸。”   闻言,陈蕴藉有些疑惑,“庆幸?”   “庆幸你很清醒。”邵宜年虽然爱玩儿,也喜欢热闹,看着很不靠谱,但他心里有杆秤,是非对错,他看得分明。   昨日的时候他就隐约察觉到陆永元有意引着蕴藉将话题聊到他和梁家的婚事上,更是有意做出一副我很苦恼的样子。   他和陆永元都是陈蕴藉最亲近的朋友,打小就在一块玩儿的,都知道陈蕴藉纯良讲义气,朋友需要他帮忙,他从来不含糊。   就算陈蕴藉自己没办法,也会回去向他哥哥讨主意,自来如此。   小的时候,不过是些无伤大雅的问题,讨了主意也不存在什么道德上的问题。   可这次,邵宜年觉得陆永元有陷蕴藉于不义的架势。   因此,今日明明是陆永元和蕴藉约好了去说清楚,而他还是赖着跟来了。   在他们这圈子里,最有本事的无疑是陈蕴贤,而陈蕴贤向来疼爱蕴藉这个弟弟,蕴藉纯良,也好利用。   但旁人也不敢在大事上利用蕴藉,因为蕴藉什么事都会跟他哥哥说,很容易被他哥哥发现。   幸好,蕴藉虽然纯善,但脑子也足够清醒,有自己的一套行事标准,并不会被左右。   邵宜年原本还怕陈蕴藉吃亏,今日跟来才发现,蕴藉好利用也得分情况,在大是大非面前,蕴藉有很自己的坚持。   陈蕴藉觉得邵宜年话里有话,“我很清醒?什么意思?”   “蕴藉,今日这事儿,不怪你,你别多想。”   此事,陈蕴藉原本就没有想干预,昨日更是点到即止,给彼此留足了颜面。   偏陆永元今日又来找蕴藉,才闹成这样。   昨日陆永元就该清楚蕴藉的底线在那儿,今日重提,也不知道打什么主意。   难不成以为能说服蕴藉改变主意,帮他想办法让梁家同意提前婚期吗?   陈蕴藉眉头微蹙,也不想提这件事,跟朋友闹翻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蕴藉,阿元这件事,你回去之后同你大哥说说。”快到书院的时候,邵宜年忽然道。   陈蕴藉皱眉,“这是……陆永元的事,跟我大哥说干什么?”   “总之你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你大哥就完了。”邵宜年拍了拍陈蕴藉的肩膀,“你大哥这样聪明的人,说不定可以替你解惑。”   陈蕴藉确实有点想不通,他想了想,点头,“我知道了。”   两人进了书院,一个下午,陈蕴藉都没有再去理会陆永元,等申时下学,陈蕴藉收拾东西回家。   昨日已经被考过功课,今日陈蕴藉是来学箫的,但在开始之前,陈蕴藉想到邵宜年的提醒,便说起了陆永元的事。   一开始陈蕴藉说得简单,陈蕴贤也没明白,让弟弟从头到尾的复述一遍之后,才明白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陈蕴贤眉头皱起。   “大哥?怎么了?”   陈蕴贤将手臂搭在弟弟肩膀上,“蕴藉为什么生气呢?”   “为什么生气?”陈蕴藉皱起眉,陷入沉思。   陈蕴贤温声道,“说到底,这件事原本就是陆家和梁家之间的事,不管这婚事成与否,都与你没有什么直接的关联,蕴藉又为什么生气呢?”   “我……”陈蕴藉迟疑了片刻,有些烦闷的道,“大哥知道,我朋友不多,只有陆永元和宜年才算是我的朋友,这么多年,我一直都觉得我们性格各有不同,但在一些事情上,是能走到一起的。”   “然后呢?”   “可是我突然发现,可能是我想的简单了,人性之复杂,变化之多端,又岂是我短短几年就能分辨得出来的?   即便今日我认识的朋友,同我走在一条路上,可走着走着,也许我和我的朋友,就走向了不一样的道路。”   陈蕴藉一边说着,一边理清了头绪,“我生气,可能就是觉得,我的信任被辜负了吧。”   陈蕴贤微微一笑,揉着弟弟的头,“蕴藉想得很透彻,看来不用我补充什么。”   “大哥?”陈蕴藉有些不解的看着陈蕴贤。   陈蕴贤笑着道,“其实蕴藉,我一直都挺担心你的,你这样的性子,很容易被人利用,因为一眼就能被人看透。   不过我现在倒不怎么担心了,因为你的性子虽然单纯,容易被人看穿,但你的心志坚定,不会被他人的意志转移,这很好。”   在被人利用的事情上,陈蕴贤如今略略放心,而算计他弟弟的人,自有他料理。   这些年来,从小到大,他弟弟其实也没少被人利用,典型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   不过因为都是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陈蕴贤也没有过多追究,只是有些时候过分了,他会出手干预。   但这些,蕴藉都不知道。   陈蕴藉的这些朋友会如此怕他,因为大多都被他收拾过。   其中陆永元和邵宜年被他收拾的最多。   “我让大哥,担心了吗?”陈蕴藉以为自己最近的改变已经很大了。   陈蕴贤笑起来,“我现在已经不担心你了,蕴藉长大了,交朋友的时候,要擦亮眼睛,有些人就当个普通的朋友来往便可,是否交心,你得慎重。” 第74章 (三更)   陈蕴藉若有所思,“大哥是说,陆永元不可深交吗?”   “你愿意与谁交朋友,我不会干预,从前陆永元也没有做过什么伤害你的事,是以,只要你愿意同他来往,我也不管你。如果你觉得被他伤害了,不想再跟他做朋友,也可以说清楚,从此断交,各不相干。”   陈蕴贤沉吟道,“只是,陆永元虽然在私德上有些问题,但做个寻常的朋友交际,也是没有问题的,全看你自己。”   如他们这般出身的世家子弟,交往的人也是出身差不多的,但互相之间有往来,却不代表都是可以交心的朋友。   陈蕴贤的朋友其实不少,遍布大江南北,三教九流。但多数人,是跟随他的,只有少数能成为他的朋友,能交心的也不过一手之数。   如今那位忠勇伯,还有在南疆认识的解修筠,都是陈蕴贤可以交心的朋友。   然而陆永元和邵宜年,在陈蕴贤看来,前者只能做寻常的朋友来往,后者做个好朋友顶天,可要交心,还得看蕴藉自己有没有这个运道。   陈蕴藉陷入沉思。   过了好一会儿,陈蕴贤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我看你今日也没有什么学箫的心思,回去好好休息一天,明日陪我去见清涵。”   “哦。”陈蕴藉今日确实没什么心思学箫,他还在想哥哥跟他说的话。   他身边的朋友里,到底有没有能深交的?   或者说,他这样的人,也许一辈子也遇不到可以交心的朋友?   陈蕴贤揉着弟弟的脑袋,“不要多想,若是实在不开心,明日见了清涵,大哥带你去京郊打猎如何?”   陈蕴藉一愣,“打猎?”   “现下已经入了秋,正是开始打猎的好时候,你若是心里闷,大哥带你去散散心,如何?”陈蕴贤笑着道。   陈蕴藉挠了挠头,有些赧然,“大哥,其实我没事,只是一时想不通。”   “想不通,就不要去想了,就这么说定了,明日见了清涵,我们一块儿去打猎,叫上修筠。”陈蕴贤道。   陈蕴藉心里热乎乎的,“谢谢大哥。”   “跟大哥客气什么,行了,回去吧。”陈蕴贤拍拍他的背,道。   陈蕴藉回去的时候还有些晕乎乎的,原本心里确实有点闷,可被他哥哥这样一哄,顿时觉得自己有些矫情。   既然看清了陆永元,往后就像他哥哥说的那样,保持距离即可,只要他守着底线,旁人如何实在与他不相干。   这么一想,心里顿时好受多了。   回到屋里陈蕴藉就沐浴更衣,天刚擦黑,就躺床上准备睡觉了。   才刚有点困意,就感觉自己飘了起来,眨眼的功夫,被拉到了黛玉的屋里。   他打了个哈欠,揉着太阳穴。   “蕴藉哥哥?”黛玉正在抄经书,突然听到系统的提示,说陈蕴藉来了,还有点懵。   一抬头,就见陈蕴藉打哈欠,不由一懵。   陈蕴藉呼出一口气,稍微清醒了一点,走上前,“在抄经书?”   “嗯,快要抄完了,回头供在佛前,给阿娘祈福。”黛玉说着,放下笔,“蕴藉哥哥……这就准备睡下了?”   黛玉在陈家住了一个月,对陈蕴藉的作息也了解,这个时辰,应该还不到陈蕴藉睡觉的时辰。   这是……出事了?   陈蕴藉的情绪其实已经稳定了,要气也早就气过了。   他不欲叫黛玉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笑了笑,道,“明日大哥让我跟他一起去见朋友,然后再去打猎,所以我准备早点睡。”   听了他的话,黛玉点头,“原来是这样。”话音刚落下,她的神情就古怪起来。   【陈蕴藉误交损友,心情郁闷,其兄长想带他去打猎散心,请替陈蕴藉排忧解难。】   【奖励:明心令。】   【明心令:可辨是非对错,断黑白善恶。】   陈蕴藉将黛玉的神色变化看得分明,不禁一愣,“林妹妹?”   黛玉似笑非笑的看着陈蕴藉,“蕴藉哥哥真的只是因为明日要去打猎,才这么早睡吗?”   莫名的,陈蕴藉觉得这个问题得好好回答。   黛玉刚才突然转变的神色,让他很在意。   难不成是系统给黛玉泄底了?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陈蕴藉吸了口气,只好把真相说了。   黛玉听得皱眉,“这位陆公子,可是大理寺卿之子?”   “正是。”   大理寺卿官居正三品,同顺天府尹官位相当。   黛玉想了想,道,“我想起来了,梁家姑娘,是不是顺天府丞梁大人之女?”   “你认得?”陈蕴藉有些意外。   黛玉笑着道,“邵大人家同你家不是世交吗?顺天府丞是他下属官员,莹莹姐同梁家姐姐的关系很好的。”   家里姐妹的交际,陈蕴藉是不了解的。   听黛玉一说,更是有些惊讶,“莹莹姐和梁姑娘关系好?”   黛玉道,“蕴藉哥哥不知道吗?梁姐姐温柔恬静,与莹莹姐的性子虽然南辕北辙,但也不知道怎么,合了彼此的眼缘,上回梁姐姐生辰,莹莹姐还拉着我私下给梁姐姐准备生辰礼……”   顿了顿,“若是莹莹姐知道陆家如此作践梁姐姐,怕是要恼的。”   “作践?”陈蕴藉觉得这个词儿用的有些严重了。   黛玉道,“如何不是作践?”顿了顿,黛玉的语气有些发凉,“听蕴藉哥哥刚才所言,不止是陆公子有此想法,而是他家长辈也有这样的想法,顺天府丞官居正四品,在京城这个地方,官职略低了些,陆家许是因此,对梁家有些轻视。”   陈蕴藉皱起眉,这点他还真没想过。   “蕴藉哥哥,陆家老夫人病重,倘或梁姐姐嫁过去,人就没了,不管陆家老夫人在此之前是不是早就病重,都会有人说梁姐姐命格不好。   不然陆家老夫人病重这么长的时间,怎么她嫁过去,人就没了?还是梁姐姐命硬之故。这又找谁说理去?”黛玉皱着眉道。   陈蕴藉觉得头痛,忍不住揉着额头。   “再者,我猜……陆家或许也有拿陆公子和梁姐姐的婚事给陆家老夫人冲喜的意思在里头。”不过这仅仅是黛玉的猜测。   冲喜,这两个字听着就分外不尊重人。   哪怕是在民间婚娶,冲喜的新娘都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若是家中生病的老人有好转,说不定还能缓解一二,可若是家中生病的老人亡故,那冲喜的新娘就倒大霉了。   陈蕴藉觉得很窒息,他之前根本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纯粹只是觉得陆永元的态度有问题,对梁姑娘甚至她家里,都不尊重。   真是应了那句话,一人计短,两人计长。   每个人的角度看问题都不一样,他只看到了陆永元的轻慢和不尊重,可黛玉却从女性的角度看到了更恶劣的一面。   “这……梁姑娘岂不是踩了火坑?”陈蕴藉揉了揉额角,“这真是……一笔烂账。”   陆家和梁家如今六礼也只剩婚期未定,这个时候若是悔婚,对梁家姑娘的影响也不小的。   “两家婚事又不是你撮合的,你在这儿头疼什么?”黛玉道。   陈蕴藉摇头,“我没有头痛,只是……”   交友不慎,让人心塞。   黛玉年纪虽小,但心思通透,有了系统的提示在前,哪里不知道陈蕴藉在想什么?   她想了想,道,“我昨日学了新曲,蕴藉哥哥想不想听一听?”   蕴藉哥哥太纯良了,越想会越走不出来的。   陈蕴藉疑惑,“新曲?”   “叫高山流水,我弹给你听。”黛玉起身去取琴来。   高山流水?   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黛玉将琴取来,缓了缓便开始弹奏。   一曲终,黛玉看着陈蕴藉,“所谓高山流水遇知音,有些人既然不是知音,蕴藉哥哥也不必为外人伤心,你身边还有更多真心待你的人。”   老是盯着那些想算计你的小人,会忽略身边之人。   陈蕴藉怔住,没想到有一日,他居然会被黛玉劝解,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他愣了半响,轻轻笑起来,“妹妹的心意,我明白了。”   黛玉也接到了系统完成任务的提示音。   她手里出现一枚莹白的玉令,“这是明心令,系统的奖励,说是能明辨是非对错,断黑白善恶。这个我拿来无用,蕴藉哥哥更需要它。”   陈蕴藉怀疑黛玉是暗指他太容易被人耍。   他接过玉令,翻来覆去的看,“就这么个玉令,能明辨是非对错、善恶黑白?”   用法呢?只介绍个功能就完了?   “系统没说怎么用,只说了它的效果。”黛玉无奈的道。   闻言,陈蕴藉也没有为难黛玉。   “今日让妹妹费心了。”以往都是他安慰黛玉,今日倒是反过来被黛玉安慰,系统莫非也知道他误交损友?   黛玉给陈蕴藉倒了杯茶,“蕴藉哥哥,喝茶。”   陈蕴藉喝了口茶,想了想,道,“明日我是真的要跟大哥出去打猎,没骗你。”   “就是隐瞒了一些事,对吧?”黛玉拆他的台,不客气的道。   陈蕴藉噎了噎,“你啊……”   “伶牙俐齿?”黛玉接他的话。   陈蕴藉:“……”   “好好好,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瞒你了。”有个系统在后面打小报告,陈蕴藉真的不敢了,不然分分钟被人揭穿,也太丢脸了。   黛玉满意了,“过去蕴藉哥哥助我良多,我回报一二,也是情理之中,蕴藉哥哥不必担心会影响到我,我也很想为蕴藉哥哥分忧的。”   陈蕴藉哽住,深吸一口气,伸手揉了揉黛玉的头,“行,哥哥记住啦,今天的事,没有下回。”   确定陈蕴藉是发自内心,黛玉便也笑了。   从黛玉这里回来,陈蕴藉看着手里的玉令,半响,忽然一笑。   活了这么多年,竟是被林妹妹给比下去了,该说,真不愧是仙女下凡吗?这觉悟就不同凡响。 第75章 (加更)   次日晨起,陈蕴藉练完锻体术,洗墨便奉命来找他。   “大爷吩咐小的来问二爷,准备好了没有。”   陈蕴藉道,“等我沐浴更衣,就去找大哥。”   “是。”洗墨回去复命,陈蕴藉命人快些备水,然后在一刻钟内洗完澡换好衣服,初秋的天气依然很热,陈蕴藉只穿了单薄的青衫,让人另外准备了一套劲装,等去打猎的时候再换。   出门的时候,陈蕴藉准备骑马,却被他大哥拦住,“不用骑马。”   “可不是要去打猎吗?”陈蕴藉疑惑的问道。   陈蕴贤笑道,“要打猎也得回家休整,出门会友,这些东西都不用带,洗墨,替二爷拿回去。”   陈蕴贤将陈蕴藉收拾的劲装交给洗墨。   出门在外,陈蕴藉的经验肯定不如陈蕴贤,便没有发表任何异议。   兄弟俩上了马车,赶车的是伏榕。   “我们这是去忠勇伯府吗?”陈蕴藉问道,陈蕴贤摇头,“我们不去忠勇伯府。”   “啊?”陈蕴藉疑惑,“盛伯爷不是住在忠勇伯府吗?我们不去忠勇伯府,上哪儿见面?”   “我们去城东京郊的别庄会面。”陈蕴贤道,“不论是我还是清涵,出门都很引人瞩目,为了避免麻烦,我们都是分别前往京郊的别庄见面。”   陈蕴藉不解,“盛伯爷已经今非昔比,为什么见面还要这样遮遮掩掩?”   “因为清涵要考状元。”陈蕴贤叹道。   他是本朝第一位连中六元的状元郎,即便如今盛清涵已经成了伯爷,可在许多人眼中,盛清涵的地位还是远不如他。   若是他们相交,不遮掩着些,哪怕来日盛清涵考中举人,考中状元,也会被当做是靠了他的缘故。   盛清涵是骄傲的,他想为自己正名。m.bīQikμ.ИěΤ。   “这些人明明只会嚼舌根,偏偏还不能不重视。”陈蕴藉叹道。   陈蕴贤微微一笑,“早晚有一天会收拾他们的。”   朝廷给这些读书的人太多的特例,以至于千年以来,这些读书人口号喊得响亮,一旦考中,却又成了一些贪官污吏,真正为民的好官却不多。   陈蕴藉闻言,给那些整日里逼逼叨叨的酸书生点蜡。   他大哥怕是很早就盯上这些人了,只是要动摇这些读书人的根基,还得慢慢布局。   哪怕是皇上,也不敢说动这些乡绅士族的利益。   曾几何时,门阀世家成了毒瘤,而今……这些乡绅士族也不遑多让了。   马车摇摇晃晃的出了城,然后停在了建在一片密林中的庄园里。   刚下马车,园内便有人来接。   陈蕴藉先下马车,来接人的小厮看到陈蕴藉,一时懵住,等陈蕴贤下车,才反应过来。   “陈公子,里面请,伯爷久候多时了。”   陈蕴贤招呼上弟弟,一起进了庄园。   这庄园占地不小,园内亭台楼阁,山水假山,一看就价值不菲。   “这是盛伯爷买的吗?要不少钱吧?”陈蕴藉咂舌。   陈蕴贤笑道,“这是皇上的赏赐。”   “这么看来,皇上还挺喜欢盛伯爷?”陈蕴藉意外的道。   陈蕴贤道,“这个园子对你来说,价值不菲,但对富有天下的皇帝来说,不过九牛一毛。”   言下之意,弟弟,你想多了。   陈蕴藉:“……”   “英才兄,又见面了……”年轻俊美的盛清涵从园内走出来,笑着打招呼,看到陈蕴藉,也依然笑容不改,“这便是英才兄的胞弟,蕴藉了吧?果然是一表人才。”   陈蕴贤笑着道,“正是舍弟,修筠呢?”   “在里头钓鱼呢。”盛清涵笑着道。   陈蕴藉笑着见礼,“盛伯爷。”   盛清涵微微一怔,旋即笑起来,“蕴藉何必多礼,我与你兄长是好友,你唤我清涵哥便可。伯爷这称呼,可有些见外了。”   陈蕴藉从善如流的改口,“清涵哥。”   “这就对了,咱们去里面说话吧。”盛清涵领着二人进园子内。   庄园里有很大一片池塘,里头养了很多鱼,陈蕴藉走在池边的小道上,已经看到好几条锦鲤。   在池边修了一座凉亭,解修筠就懒懒散散的靠在凉亭的躺椅上钓鱼。   “解修筠。”陈蕴贤无奈的喊了一声。   解修筠回过神来,扭头见到陈蕴藉,忙将鱼竿一丢,翻身起来,“蕴藉也来了?英才兄可不厚道啊,带胞弟来也不同我们说一声。”   “说不说也没什么区别,都坐下吧。”陈蕴贤率先坐下。   陈蕴藉坐在他大哥身边。   盛清涵就坐在陈蕴贤另一边,解修筠便只能坐在陈蕴贤的对面,一人一方。   等他们坐下,便有人将酒菜端上来。   “蕴藉喝酒吗?”解修筠问道。   陈蕴藉摇头,“不喝。”   “你也有十二了吧?该学会喝酒了……”解修筠说着让人去取果酒来,“果酒温和,喝了也不会醉人,你应该会喜欢。”   解修筠吩咐人去拿酒,便有人立刻去取,可见是常来的,这庄园的人很听他的使唤。   陈蕴贤并未阻拦解修筠,没一会儿,果酒就取来,解修筠给陈蕴藉倒了一杯果酒,“来,蕴藉尝尝这个味道,若是不喜欢便喝茶吧。”   陈蕴藉从来没喝过果酒,尝了一口,味道甜滋滋的。   “怎么样?可喜欢?”解修筠笑着问道。   陈蕴藉冲他笑了笑,“很甜。”   像是拿来哄小孩子的果汁,酒味儿很淡。   “看来是喜欢的,这瓶都给你,我跟你说,你清涵哥这儿的好酒,可多了,要是喜欢,一会儿回去的时候,多带一些回去。”解修筠笑着道。   盛清涵笑骂,“你倒是惯会拿我的东西做人情……”说着看向蕴藉,“蕴藉喜欢就别客气,我们和你大哥是至交,他的弟弟便是我们的弟弟,别拘谨。”   陈蕴藉感受到了这两位哥哥的善意。   上回见解修筠的时候,他就略微觉得不自在,实在是这位长得太有冲击性了,今日再见,虽然相貌还是那个相貌,但相处起来却自在许多。   “多谢两位哥哥。”陈蕴藉笑着道。   陈蕴贤也给自己倒了杯酒,三个人聊了一会儿近日的听闻,解修筠瞥了眼喝果酒的陈蕴藉,又看了看陈蕴贤。   对上陈蕴贤的目光,解修筠略有些诧异,眼睛微微瞪大。   对视片刻,确定了陈蕴贤没有避开陈蕴藉的意思,便放下酒杯,“英才,你上回拜托我查的事儿有消息了。”   陈蕴藉被这话吸引了注意力,不禁看向他。   陈蕴贤喝了口酒,淡定的道,“结果如何?”   “陆家贪了河道的银子,数额巨大,前两年修的河堤,怕是根本挡不住汛期。”解修筠神情严肃的道。   他之前同陈蕴贤交换眼神,就是因为陈蕴藉与陆家的公子是好友,他怕泄露出去。   不过他信任陈蕴贤,既然陈蕴贤没有避开他弟弟的意思,那陈蕴藉便是可信的。   陈蕴藉倏然瞪大了眼睛。   河道?   朝廷每年都会在河道花费巨额的白银修缮河堤,就是因为河堤一旦被冲垮,会有无数的百姓死在洪水里,洪水无情,根本救都救不及。   陆家吃了豹子胆吗?竟敢贪墨河道的银子?   陈蕴贤对此并不意外,“你们也知道,我堂姨的丈夫是户部侍郎林大人,年初的时候,朝廷刚开印,林大人私下找我,怀疑有人贪墨河道的银子。   但他在户部被人盯着,腾不开手调查,此事没有证据又不能告到御前,便请托我查,我排查了许久,也是苦于没有证据,才托你调查陆家,如今看来陆家这些年花不完的银子,都是由此得来。”   这些信息其实盛清涵和解修筠早就已经知道,如今说得这么详细,摆明了是解释给他弟弟听的。   陈蕴藉不由回想起这些年,陆永元的吃穿用度,确实很好,但因为他家本就富贵,陈蕴藉便也没有多想。   如今听陈蕴贤一说,他现在想起陆永元,就仿佛看见了灾民的哀嚎。   “陆大人贪墨的只是少数,大头被河道总督得了,我从河道总督那里取得了一个账本,涉入其中的人太多,一旦揭开,怕是要血流成河啊。”解修筠脸色有些不太好。   陈蕴贤伸出手,“账本给我。”   见陈蕴贤讨要账本,解修筠皱起眉,“你想好了?这要是捅出去,可比前两年盐税案还要严重的多。”   “想好了,拿来吧。”陈蕴贤从一开始要查的时候,就没打算敷衍了事。   陈蕴藉懵逼了半天,终于缓过来,“等等,等等,大哥,你说的河道,是淮安那边吗?”   陈蕴贤点头,“此事我从二月就已经开始追查,可我受限在京城,找不到证据,只能请修筠帮忙去江苏追查,如今总算是有证据了。”   “陆家疯了不成,那可是修缮河堤的银子,这要是被追查出来,是要被抄家灭族的。”   盛清涵轻笑道,“蕴藉弟弟,你永远不知道一个人的贪欲有多大,抄家灭族的罪名多了去了,可依然还是有人前仆后继,为何?因为利益啊。”   面对那么多的钱,能不动心的终究是少数。   陈蕴藉喝了口果酒压惊。   他和陆永元闹翻是昨日的事,而他大哥让他来见盛清涵是前日的事,他大哥是不是早就有意趁着这次机会,让他看清陆家的面目,离陆家远些?   只是没想到,还没等他大哥将陆家的真面目揭开,他就因为别的事情跟陆永元闹翻了。   难怪昨天他告诉大哥之后,他大哥一点都不见生气。   按照他大哥的脾气,绝对是要收拾陆永元的,但他这次没有。   如今看来,他大哥是早就决定将整个陆家都端了,覆巢之下无完卵,陆永元又能有什么好下场?   “多行不义必自毙啊。”陈蕴藉幽幽叹了口气。 第76章 (一更)   陆永元满打满算也不过虚岁十五,他家贪墨河道银子的事,他可能不知道,但他却享受了这些从河道贪墨的银子。   陆家明明家资丰厚,陈蕴藉实在不能理解他家已经如此有钱,还要去贪墨河道的钱。   难道,陆家就一点都不在乎百姓的死活吗?   “蕴藉啊,听说你同陆家公子交往甚密,听哥哥一句劝,早点断了吧,即便他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但也不可深交啊。”解修筠叹道。   陈蕴藉闻言一愣,旋即苦笑,“我昨日便同他闹翻了。”   “哦?”解修筠惊异,昨日陈蕴藉还不知道陆家贪墨河道银子的事儿呢,什么原因让这看上去像个小白兔似得的弟弟翻脸?   “我能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陈蕴藉看了哥哥一眼,有些犹豫要不要说。   虽然同陆永元闹翻,但这样背后语人是非,好像也不太对。   “没事,说吧。”陈蕴贤拍了拍弟弟的肩膀,鼓励他。   陆永元有心利用他的弟弟,但他弟弟还没有意识到,事到如今还想给陆永元在外面留点颜面,实在是太善良了,但并不可取。   有些人是配不上的。   陈蕴贤对陆永元本就没多少好感,昨日的事之后就更添了几分厌恶。   被哥哥鼓励之后,陈蕴藉心里的顾虑就少了一些,想了想,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一一道来。   “我就是觉得他这样不对,对梁家太不尊重……”陈蕴藉顿了顿,“而且,这是他的婚事,有什么想法,他大可直接去梁家同人商议,总是找我来说,我有点烦。”   解修筠与盛清涵同陈蕴贤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   他们可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陈蕴贤要把他弟弟带来。   这傻弟弟,被人利用了,还没反应过来呢。   也幸好,这弟弟虽然有些傻,可有自己的坚持,没有被人糊弄了去。   是个乖孩子,难怪陈蕴贤对这个弟弟百般疼宠,他们要是有这样一个乖巧的弟弟,他们也愿意宠着,实在是太惹人疼了。   盛清涵清了清嗓子,“蕴藉,有些话,我不知当不当讲。”   陈蕴藉疑惑的看向他,“清涵哥想说什么?”   “你有没有想过,不是你说的不够清楚,而是有些人根本不想听明白。”盛清涵有些担心说得太直接会让陈蕴藉三观颠覆。   毕竟三观不合同朋友闹翻,和朋友背后插刀,意义是全然不同的。   陈蕴藉毕竟不是个傻子,盛清涵这话已经说得很明确了。   就差没有直接点名。   他回忆了一下,确定自己说得很清楚,可平日里他说什么都能很快理解的陆永元,像是突然智障了一样,什么都要刨根究底的问清楚。   如果,不是他没听懂,而是故意装傻……   陈蕴藉突然觉得背后发凉。   前日他就说得很明白的事,昨日陆永元还要来问他,难道有别的打算?   他又想了想,昨日邵宜年横插一杠跟他们一块儿出去了,回书院的时候,邵宜年也说了好些意有所指的话,还让他把陆永元的事告诉他大哥。   这么想来,其实邵宜年从头至尾都看得分明,只是没有明言。   见陈蕴藉的脸色有些难看,解修筠给陈蕴藉倒了杯果酒,“蕴藉弟弟,有些人不值得你这样为他操心,你帮他着想,他还在拿你当傻子呢。”   解修筠话里这个他是指谁,不言而喻。   陈蕴藉有些难受,他好不容易才接受只是跟朋友三观不合,又告诉他,其实朋友根本就是在利用他,没有真心的拿他当朋友,看似他们是同进同出的好友,实际上人家只是当面掩饰的好,背地里却骂他是傻子。   这就很难不叫陈蕴藉愤怒了。   不愿意做朋友大可离远些,做出一副我们是好朋友的姿态,又暗地里利用他,这是什么道理?   难道就不可耻吗?   见弟弟气得有些发抖,陈蕴贤放下酒杯,将弟弟揽到怀里,“蕴藉,别难过,横竖陆永元也没几天好日子过了。”   陈蕴藉深吸了几口气,忽然道,“大哥,陆家贪墨河道银子的事,能不能告诉梁家?莹莹姐同梁姑娘是手帕交,陆家的罪过不该牵连到梁家。”   “梁家本就是无辜受累,自无不可。”陈蕴贤道。   陈蕴藉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大哥,为什么陆永元要利用我?难道我真的很傻吗?”   “我弟弟当然不傻,你若是傻,陆永元早就利用你来找我讨主意了。”陈蕴贤道。   陈蕴藉一怔,旋即反应过来,登时大怒,“陆永元是想利用我向大哥讨主意让梁家提前婚期?无耻之尤!!”   见弟弟突然大怒,陈蕴贤也愣了一下,旋即笑出来,“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我……”陈蕴藉堵得慌。   陈蕴贤揉了揉弟弟的头,“没事,就算你来找我讨主意,我也会问清楚原因的,不会让他的算计得逞。”   “我再也不想看见他了!”陈蕴藉实在是被恶心的够呛。   如果只是三观不合,陈蕴藉也能安慰自己,时代不同,陆永元那样的人才是多数,他不与之同流合污便可。   如果只是没有被当成朋友,被接着朋友的名义利用,陈蕴藉也可以与之断交,就当没这个朋友。   但他不能忍受,这个人打着朋友的名义,利用他借他哥哥的势,来满足他的私欲。   是可忍孰不可忍!   “只是不看见他,就能舒坦了?”陈蕴贤明白弟弟在气什么,笑着问道。   陈蕴藉安静了一会儿,憋着气,摇头,“不舒坦。”   “哥哥给你支个招,如何?”陈蕴贤笑得温雅,但边上的解修筠和盛清涵却打了个寒颤。   陈蕴藉对自家亲哥哥是从无戒心的,这会儿又怒气上涨,一听哥哥有主意,就忍不住接了话。   “什么招?”   陈蕴贤笑着道,“你每天晨起不是练功吗?我瞧着这几年你练的不错,明儿去书院,你干脆在书院打他一顿出气。”   陈蕴藉噎住,“这,这是在书院斗殴吧?”   上回他斗殴被他老爷打得皮开肉绽,有灵珠都躺了一个月啊。   陈蕴贤笑眯眯的道,“怕什么,出什么事,大哥帮你兜底。”   陈蕴藉挠了挠头,“总得有个由头吧,难道我到了书院就打他?”   “由头不是摆在眼前吗?这样,你到了书院,如果他已经到了,你就质问他为什么要利用你,他肯定不会承认,他若是狡辩,你就装作被他激怒,直接动手,打他一顿就完了,别的问题,大哥替你摆平。”陈蕴贤保证道。   盛清涵、解修筠:想让你弟弟当着所有人的面同陆家切断关系就直说,诱骗弟弟去打人,你可真是个好哥哥。   陈蕴藉反正是完全没意识到哥哥的意图,听着哥哥的建议,他觉得很有可行性。   “老爷真不会打我?”陈蕴藉问道。   陈蕴贤道,“有我在,老爷不敢打你。”   陈蕴藉挠挠头,忍不住想笑。   在陈家大房,话语权最高的不是他爹,反而是他这个哥哥。   他哥哥说老爷不敢,还真不是虚言。   “那,那我明天就打他了?”陈蕴藉有些跃跃欲试。   说真的,突然知道过去一番真心都喂了狗,陈蕴藉实在憋气,不散发出来,这口气实在堵得慌。   解修筠好笑的看着陈蕴藉,“打吧打吧,谁叫他先算计你的,能这么熟练的算计你,肯定不是第一回 了,你打他一顿,也是合情合理。”   被解修筠这一提醒,陈蕴藉拳头都硬了。   是啊,能这么熟练的算计他,肯定不是第一回 了。   等会儿……   他看着大哥,“陆永元这么算计我,大哥你知道吗?”   陈蕴贤很淡定的点头,“当然,你在书院里遇到任何事,回家都会说给我听。”   “呃……”陈蕴藉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陈蕴贤揉了揉弟弟的头,“他过去虽然也利用你从我这里讨些消息,但也不是大事,能说的我就说,他若是过了线,我自然会教育他。”   教育?   陈蕴藉眨了眨眼,领会到了哥哥话里的意思,看样子陆永元早就被收拾过了。   咦?陆永元他们好像确实很怕他哥哥,莫非是就是因为被他哥哥‘教育’过?   完全符合逻辑啊。   “谢谢大哥。”想到陆永元利用他之后被他大哥收拾过,他心里顿时就没有那么难受了。   陈蕴贤摇头失笑。   傻小子……   安慰完弟弟,陈蕴贤转头就向解修筠讨要账本。   “这就是账本了。”解修筠从怀里掏出账本递给陈蕴贤。   陈蕴贤翻开看了看,神色平静的合上,“多谢了,改日我请你吃酒。”   解修筠摆摆手,“这有什么好谢的,不过这个酒我是要吃的。”   陈蕴贤好笑,“你这酒瘾也克制一下,酒喝太多伤身。”   “哎呀,我心里有数。”解修筠道。   陈蕴贤正打算同盛清涵说话,洗墨却被人带了进来,疾步匆匆,神色慌张。   “大爷,大爷,大奶奶晕倒了!!”   陈蕴贤霍然起身,脸色骤变,“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晕倒?!”   洗墨跪在地上,脸色发白,“小人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大奶奶正带着哥儿在花园里看花,哪知突然就晕倒了,夫人已经命人去请太医了,让小的来请大爷回去。”   陈蕴贤深吸一口气,转头匆匆对盛清涵和解修筠拱手道歉,“内子抱恙,改日再聚。”   盛清涵和解修筠也满脸肃容,“嫂夫人的安危更重要,快回去吧,下次有时间再聚。”   陈蕴贤也顾不得再多说,匆匆告辞,带着陈蕴藉快速离开庄园。   等回到家里,太医早已经被请来诊脉,都已经准备离开,一屋子人都喜笑颜开。   陈蕴贤意识到什么,有些晃神。 第77章 (二更)   “贤儿回来啦?快进来快进来,好消息呢,老大家的有孕了,都三个月了,怎么你们两个没一个发现的?太马虎了。”陈夫人高兴之余,也将儿子训斥了一顿。   这要是有个闪失,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陈蕴贤一听都三个月了,也是一阵后怕,“夫人怎么样了?”   “何太医让你们注意些……”陈夫人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别太闹了。”   陈蕴贤罕见的红了脸,轻轻咳了一声,“母亲。”   陈夫人见了,便笑他,“都是当爹的人,还害臊呢。”   陈蕴贤:“……”弟弟还在呢,能给我留点面子吗?   陈夫人也就说两句,“何太医还有些话要交代,你去听吧……”顿了顿,又看着蕴藉,“你哥哥这里忙,你先回去读书,等你哥哥得空了再来。”   陈蕴藉还懵着,听到母亲的话,忙告辞离去。   半路上,才缓过神来。   大嫂这是又怀上了?三个月了?   母亲说太闹了,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陈蕴藉面上一红,心道,大哥和嫂嫂的感情可真好……那些个新婚燕尔的,都不能比呢。   他刚走到门口,就见一道青色的身影站在他堂屋门前,见到他,就冲他招手。   陈蕴藉强自镇定,“这屋里不用你们伺候了,先下去吧。”   一边说着一边示意黛玉进屋,他进屋之后就想把门关上,可又想到上回他大哥站在门外听了墙角的事儿,想着反正旁人看不到黛玉,干脆就将门敞开。   “你什么时候来的?”陈蕴藉道。   黛玉道,“刚来不久,我听到外面闹哄哄的,隐约听到有人说大奶奶晕倒了,可是妍姐姐?”   “我大嫂有孕了。”陈蕴藉知道黛玉上回在他家住了一段时间,同他大嫂的感情处得很好,听到他大嫂晕倒,怕是很担心。   一听是有孕,黛玉愣了一下。   “有孕,怎么会晕倒?是累着了吗?”黛玉有些疑惑的道。   一般来说,怀孕其实不会晕倒,除非是特殊的原因。   比如营养不良,或是累狠了。   陈蕴藉想起刚才在大哥院里听到的话,面上一红,“这个,不太好说。”   总不能说是他大哥大嫂感情太好,夜里闹得太晚?   林妹妹还是个孩子呢。   黛玉更疑惑了,不过见陈蕴藉有些难以启齿,便也识趣的没有追问下去。   “你哥哥不是说今天要带你去打猎?这么快就回来了?”黛玉道。   陈蕴藉道,“原本是要去打猎,可还没来得及去呢,大哥今天带我去见他的朋友,没呆多久我大哥身边的小厮洗墨就跑来说大嫂晕倒了,我们就匆匆回来了。”   后面的事,黛玉也知道了。   “那你今天不去打猎了,一会儿要做什么?”黛玉问道。   陈蕴藉想了想,道,“嫂嫂有孕,我打算做些她喜欢吃的糕点送去,放灵水的。”   闻言,黛玉顿时明白了陈蕴藉的小心思。   “我想看你做。”黛玉还没有见过陈蕴藉下厨的样子。   陈蕴藉也不拒绝,“那我换一身衣服,你等我一下。”   “好。”   陈蕴藉起身去隔间更衣,换了一身黑衣服,然后带着黛玉去小厨房。   黛玉对陈蕴藉的小厨房很好奇,一直问这问那,像个好奇宝宝,陈蕴藉也不厌其烦的解释这小厨房里的物件和用处。   黛玉也不会下厨,就在一边看着陈蕴藉做了一盒糕点,忍不住感叹,“蕴藉哥哥可真有耐心。”   她宁愿把时间都话在读书上,也不会去学厨艺。   陈蕴藉笑了笑,“怎么说?”   “就是有耐心啊。”黛玉道,“做这些糕点好繁琐,也就蕴藉哥哥耐得烦。”   陈蕴藉又笑,“我只是喜欢吃而已。”   “我也喜欢吃,但我不喜欢做。”黛玉道。   陈蕴藉道,“没关系,我做给你吃,不用你做。”   黛玉眨了眨眼,笑着道,“那可就说好了,以后你给我做。”   陈蕴藉点头,“答应你的事,我什么时候没做到?”   “这倒是。”   做好了糕点,陈蕴藉将糕点都放到食盒里,然后去换了一身干净衣服。   “我去送糕点,你要跟我一块儿去吗?”陈蕴藉问道。   黛玉想了想,“我想去。”   “想去就去,反正没人能看见你,不过去的路上,我可能不能跟你说话。”   黛玉也理解,“我明白的。”   陈蕴藉便带着黛玉去哥哥院里,他母亲已经回去了,大哥坐在院子里看书,见他进来,手里还拿着食盒,顿时好笑,“你这是回去就做糕点了?”   “反正闲着没事。”陈蕴藉把食盒放下,道。   那边黛玉已经偷偷摸摸进屋去了,仗着没有人能看见她,跑到屋里探望沈氏。   陈蕴贤叹道,“我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意外,不过答应你的事,大哥一定做到,等下回中秋节的时候,大哥再带你去打猎,如何?”   到时候沈氏的胎也稳了,有人照顾他倒不用太担心。   陈蕴藉笑道,“大哥不必如此,那个案子若是要捅出来,怕是到下个月中秋都处理不完,还谈什么去打猎?”   “那就等明年你嫂嫂生产之后再去。”陈蕴贤想了想,道。   陈蕴藉想了想,道,“明年的事,明年再说吧,保不准明年又有别的事呢?”   陈蕴贤沉思片刻,“那就暂时押后,有时间我再带你去。”   陈蕴藉很想说,他自己也可以去,不过他大哥对于答应他的事情没有做到,是很有执念的,陈蕴藉识趣的没有拒绝。   “大嫂怎么样了?还没醒过来吗?”陈蕴藉问道。   提起沈氏,陈蕴贤就有些略不自在。   陈蕴藉之前走后,他带着何太医去了书房,何太医将他说了一顿,两个小年轻房事没有节制,这胎险些没保住。   这种事他又怎么好与才十二岁的弟弟说?   “太医说只是累着了,先暂时休养两天,若是没事,保胎药最好不要吃。”陈蕴贤道。   陈蕴藉也没意识到这话有些含糊,只点头附和,“是药三分毒,能不吃自然是不吃最好。”   见弟弟没有意识到,陈蕴贤松了口气。   这次他险些脸皮都要臊没了,他娘走之前还要打趣他一回,连带下头这些丫鬟也笑。   他将能支走的下人都支走了,不能支走的留在屋里看着沈氏,他在屋外冷静一下。   陈蕴藉同大哥说了一会儿话,便起身告辞。   “不要忙太晚,早些休息。”陈蕴贤叮嘱道。   “我知道了,大哥。”   陈蕴藉两手空空的走出去,黛玉默默的跟在他后面。   等回到陈蕴藉的院子,黛玉才满脸忧心的道,“妍姐姐的脸色不太好看,太医真的说没事?”   “我刚才问过大哥了,说是累着了,先休养两天,若是没事,就不用吃保胎药了。”陈蕴藉道。   黛玉一听还提到了保胎药,不由皱眉,“胎像不稳吗?”   “啊?”   “若非胎像不稳,太医怎么会说要吃保胎药?”黛玉道。   陈蕴藉皱眉,“没有说要吃吧,只是说休养两天,没事就不用吃。”   黛玉叹道,“希望妍姐姐没事。”   陈蕴藉给黛玉倒了一杯水,“我大哥向来疼大嫂,何况我也会将掺了灵水的糕点给嫂嫂吃,灵水的效果你是知道的,这胎一定没问题,放心吧。”   一听陈蕴藉说起灵珠,黛玉顿时反应过来,“看我这脑子,竟把灵珠给忘了。”   明明方才在厨房里还见陈蕴藉用过。   “你也是关心则乱,不用苛责自己。”陈蕴藉道。   两小只又聊了一会儿,黛玉就被系统送回去了。   陈蕴藉看天色尚早,去书房看了一会儿书,等时候差不多了,便去小厨房做了几道大菜,还给大哥送了一份去。   吃完饭,陈蕴藉去花园里走了一圈,正准备回去,没想到却遇上了陈莹莹。   “蕴藉,你等等。”   陈蕴藉停下,疑惑的看着走过来的陈莹莹,“姐姐叫我何事?”   “梁姐姐生病,我今天去梁家看望她,听她府里的丫鬟说陆家有意提前婚期,赶在他祖母病重离世前娶梁姐姐过门?”   陈莹莹显然是有些兴师问罪的意思,不过这怒气并非冲着陈蕴藉,而是冲着陆永元。   陈蕴藉如今已经不会替陆永元遮掩,“是,陆永元还几次三番来问我,有没有办法让梁家同意提前婚期,我跟他翻脸了。”   陈莹莹刚要拉下脸,听陈蕴藉同陆永元翻脸,又愣住,“翻脸了?”   陈蕴藉把前两日的事,说给陈莹莹听,“姐姐若是真的同梁家姑娘关系好,还是让梁家早些退了这门婚事吧,陆家快要倒霉了。”   “陆家快倒霉了?”陈莹莹想歪了,“你和陆永元不过是吵了一架,你大哥不至于要针对整个陆家吧?”   陈蕴藉摇头,“并非如此,是陆家自作孽,这件事我现在也不好多说。”   见陈蕴藉讳莫如深,陈莹莹的神情也严肃起来。   她知道,陈蕴藉从来不是无的放矢的人,既然他这么说,必然是肯定了陆家会出事。   如此一来,就更不能让梁家答应提前婚期了。   陆家的官位比梁家高,如今隐约已经有逼梁家表态的意思了。   “我会提醒梁姐姐,时辰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吧。”陈莹莹道。   陈蕴藉同堂姐道别,回了院子先沐浴更衣,然后才上床睡觉。   次日一早,陈蕴藉练完锻体术,洗去一身臭汗,换了干净的衣裳,就准备出门。   出门前,在半道上遇到他大哥。   “不要忘了我昨天跟你说的。”陈蕴贤提醒道。   陈蕴藉微微一愣,旋即想起了昨天说的事,因为大嫂突然昏倒,陈蕴藉险些把这茬给忘了。   “我知道了,大哥。”有大哥撑腰,陈蕴藉自然没有后顾之忧。   被大哥一提醒,陈蕴藉又想起被欺骗利用的事,瞬间怒火上涨,今天怎么都要打他一顿出气。 第78章 (三更)   告别大哥,陈蕴藉坐上去书院的马车,脑海里是昨日几位哥哥连番的提醒,越想就越上火。   他自问对朋友都是真心诚意,但凡有需要帮忙的,能帮他都会尽力去帮,从不推诿。   相较于邵宜年,陈蕴藉觉得与陆永元更为契合,因为他说什么,陆永元都能很快理解,这样的人相处起来,是很令人舒服的。   可是一旦撕下假面,露出本来的面目,一股熏人的恶臭扑面而来,叫陈蕴藉恶心极了。   越恶心,就越生气。   等到了书院,陈蕴藉神色冰冷,提著书箱就往童生甲班学堂走去,路上也有不少同窗与陈蕴藉打招呼,陈蕴藉压着火,匆匆点头回应,快速往学堂而去。   白鹤书院的学子,多是官宦子弟,都知道些眉高眼低,陈蕴藉的神色摆明了不对劲,同窗们驻足各自交换了眼神,都状若无事的跟着陈蕴藉去学堂。   对于有没有人跟着,陈蕴藉毫不在意,他疾步冲进学堂,陆永元果然已经到了。   前日被邵宜年点破了心思,陆永元很担心他会告诉陈蕴藉,但前日下晌直到下学,都相安无事。   他便知道,邵宜年没有告诉陈蕴藉真相,若是陈蕴藉知道真相,绝不可能平静的等到下学。   前日回家之后,陆永元也知道不可能从陈蕴藉这里得到什么不费丝毫力气,就让梁家点头提前婚期的法子,便默认了家里的做法,给梁家施压,让梁家迫于压力低头,应下这个婚期。   至于陈蕴藉这里,他打算今天好好道个歉,修复一下关系,之后就不再提梁家的婚事,反正家里会解决的。   因此,陈蕴藉进学堂之后,他就准备笑着打招呼,然而开没开口,陈蕴藉就将手里的书箱砸了过来,险些砸他身上,这还是因为他躲得快,否则这实木的书箱砸他身上,怎么也得砸骨折了。   他脸色有些不好看,质问的话还没出口,陈蕴藉已经冲到他面前,劈头盖脸的喝问。   “陆永元!你为什么要利用我?!”   陈蕴藉往日澄澈的双目里盛满了怒火,抬起头的陆永元看得一愣,又听到陈蕴藉的质问。   脸色变了变,想也不想就为自己辩白,“蕴藉,我不知道宜年同你说了什么,可我真的没有利用你,你我相识多年,我的品行你还不知道吗?”   陆永元提到邵宜年,陈蕴藉不由一愣,“宜年?”   如今的陈蕴藉早就摘下了好朋友的滤镜,听到他提宜年,结合上下文,当即明白了陆永元是在暗指邵宜年在挑拨离间,他登时气白了脸。   无耻!   还没等他骂出口,一道青色的身影从陈蕴藉身边掠过,书箱砸在陆永元的课桌上,邵宜年神色冷冽的质问,“什么叫我同蕴藉说了什么?陆永元,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陆永元没想到邵宜年今天来的这么巧,愣了一下,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前日我请蕴藉吃饭,你非要跟去,虽然我同蕴藉有些争执,他气不过跑了出去,之后是你追了上去,我不知道你同蕴藉说了什么,让他今日这般气冲冲的跑来质问我利用他。”   邵宜年气得脸色铁青,抬手指着陆永元,“你可真是厚颜无耻,我若真对蕴藉说了什么,他前日就该打你了,还能等到今日来找你算账?你不如问问你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让蕴藉隔了一天还这么生气的找你质问。”   “谁知道是不是你昨日又同蕴藉说了什么?”陆永元冷着脸道。   邵宜年冷笑,“蕴藉昨日同他哥哥一块儿出去会友了,我们根本就没见过面,我昨日与同窗们去兰园听蒋玉菡唱戏,完了还同他们吃酒到夜里,昨日与我一起去的同窗都可以为我作证。”   陆永元也不同邵宜年争辩这些,“你可以写信……”话未说完,陈蕴藉已经再不想听他狡辩。   陈蕴藉一拳将陆永元没说完的话打断,陆永元捂着脸倒退好几步,惊愕的看着陈蕴藉:“蕴藉你打我?”   “我打得就是你这个无耻之徒!宜年前日跟上来,怕我不高兴,约我去兰园听戏,是我早就答应了要与兄长去会友,才拒绝了他,从始至终,他都没有说过你半句不是,可你呢?   想也不想,就往他身上泼脏水,暗指他在你我之间挑拨离间,陆永元啊陆永元,我从前怎么没看出来,你是这种厚颜无耻的人?我简直羞与你为伍!”   陆永元闻言微愕,他没想到邵宜年这样嘴巴不严实的人,昨天居然没有说他任何不是。   他垂下眼,调整自己的心绪,抬头时,看着邵宜年愧疚的道,“蕴藉大早就来质问我,我才以为是你说了什么,宜年,对不住。”   邵宜年冷笑,“你这一套别在我面前使,我是爱玩儿爱闹,但我不是傻子。你是不是忘了,昨天我就告诫过你,让你不要把别人都当傻子,可你好像完全没有听进去。”   陈蕴藉也不给陆永元辩解的机会,“从这个月初开始,你就时不时的提起你祖母病重一事。三日前,你引我问起你的婚事,又说家里想将婚期定在明年,我劝你先把心思放在读书上,考取了举人功名再娶妻,也是一样的,可你说你祖母病重,耽搁不起。”   陆永元没想到陈蕴藉居然一点情面都不留,要直接把原委都说清楚,“蕴藉……”   “你还说!!”陈蕴藉怒喝打断他,“问我到底要如何表态,才能让梁家答应提前婚期,我说了你的态度不端正,对梁家不尊重,对梁姑娘不尊重。   可你同我装傻,我还当你是真的不明白,可我一腔真诚都喂了狗,你完全就是在装傻充愣。”   陆永元脸色煞白。   “昨日我大哥带我出门会友,说起这件事,两位哥哥都说我被你利用了还没有反应过来,仔仔细细的解释给我听,我大哥说你利用我也不止这一回。   但从前都是一些小事,我大哥不同你计较,过了线他会教育你。但这次,我大哥说,你这种人,不配深交!”   陈蕴贤是白鹤书院的神话,被他评了一个不可深交的标签,陆永元在白鹤书院是没脸待下去了。   “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陈蕴藉质问道。   陆永元脸色很不好看,但他也知道,这个评语,他担不起。   “蕴藉,蕴藉,你真的误会了,我今天本来就是要向你道歉的。”陆永元试图转移视线,可邵宜年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蕴藉,不要听他砌词狡辩,他这个人说话向来是三分真七分假,你若是信了他,被他卖了还给他数钱呢。”邵宜年道。   陆永元忙道,“蕴藉,我是真心道歉的,你真的误会我了。”   “你还狡辩!”陈蕴藉可以不相信邵宜年,但他绝对相信自己的哥哥。   邵宜年就看着陈蕴藉冲上去,拳头一点都不客气的往陆永元脸上招呼,打得陆永元惨嚎不止。   周围的同窗没有一个上去拉架的,实在是陈蕴藉刚才道出的事,过于惊悚。   他们都是官宦人家的子弟,想要提前婚期,其实也是常有的事,但从来没有谁家像陆永元这样把自家想要提前婚期的事同别人去说。   听陈蕴藉话里的意思,似乎是有意利用。   陆永元是陈蕴藉的好友,那可是众所周知。   他如此行径,无异于在朋友背后捅刀。   而且,他不止捅了陈蕴藉,在陈蕴藉来质问的时候,他还捅了邵宜年。   要不是今日邵宜年来的早了一些,刚好撞上,这锅岂不是要叫他背上了?   果真不愧是陈蕴贤评过不可深交的人,这种人,谁敢跟他交朋友啊。   陈蕴藉虽然生气,但下手也有分寸,同窗不来拉架,等书院的先生赶到,陈蕴藉也顺势停手。   他冷冷的看着被他打成猪头的陆永元。   “陆永元,从今往后,我与你恩断义绝,再也不是朋友。”   书院的先生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将陈蕴藉和邵宜年都叫到了书房,而陆永元则送去了医馆救治。   不管先生怎么问,陈蕴藉都缄默不言,这是他哥哥交代的。   若是书院先生追问原因,让他不要说话。   而邵宜年见陈蕴藉没有说,他也没有开口。   先生没办法了,只得派人去请邵大人和陈大人。   然而邵大人是顺天府尹,哪里能来,因此来的是邵宜年的兄长,邵司年。   陈蕴藉这里,巧了,来的也不是他爹,而是他哥哥,陈蕴贤。   自从陈蕴贤考中了解元,就从白鹤书院肄业,待来年考中会元、高中状元,便入朝为官,再也没来过书院。   今日居然是陈蕴贤当年考中解元之后,第一次来书院,为的还是他的弟弟。   在书院的门口,陈蕴贤与邵司年碰上了。   两人结伴进了书院,两位大哥一到,便让家里的人将陈蕴藉和邵宜年接了回去,并且说会严加管教,顺势请了一个月的假。   书院的先生:“……”   当老夫已经老眼昏花,看不出来你们都在护着自家弟弟吗?   这些官宦人家的子弟,尤其是高官子弟,十分难管,先生也不想掺和进去。   既然学生的家里人来接手,他就顺势应下,将事情交给他们自己私下调解。   从书院里出来,陈蕴贤拱手道,“司年兄,借一步说话?”   邵司年也是刚游学归来没两个月,对京中的局势也是一知半解,但陈蕴贤的本事,他是知道的。   今日之事原本就是陈蕴藉闹出来的,见到陈蕴贤之后,他就隐约意识到,这大概是陈蕴贤教的。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陈蕴贤教他弟弟在书院斗殴? 第79章 (加更)   邵司年同陈蕴贤也算是朋友,因年龄相当,两家又是世交,来往也算密切,可也只是好朋友,还没到可以交心的份上。   不过陈蕴贤对于邵司年的品行还是肯定的,既然邵司年游学回来,有些事也可以透露给他知道。   “我们也许久没有见面了,找个酒楼吃饭?”邵司年道。   陈蕴贤摇头,“去我家吧,外头隔墙有耳。”   他要说的事不能泄露。   邵司年闻言神色微变,明白陈蕴贤的重视,“英才兄请。”   陈蕴贤带着邵司年回到陈家,直接进了他的书房。   两人在书房里聊了半个时辰。   陈蕴贤送邵司年出门,“改日再会。”   邵司年与陈蕴贤对视一眼,拱手告辞,“再会。”   他不过是出去游学三四年,京中的局势居然如此糜烂,简直让人惊悚。   过去他父亲同陆家也有不少交往,陈蕴贤请他来,就是让他回去透露给他父亲知道,早些同陆家切割干净,以免来日被牵连。   这次可是欠下陈蕴贤一个大人情。   而陈蕴藉在书院闹事的真相,他也明白了。   起因虽然是陆永元利用陈蕴藉,但最终的目的,还是与陆家断绝关系。   邵司年回到家,就被父亲叫了去。   “书院到底出了什么事?”   邵司年深知父亲重视弟弟的学业,若说是因为斗殴被叫到书院,弟弟不免要被训斥一顿。   而且,今日这桩事,本就跟他弟弟没什么直接关联。   “大理寺卿家的公子算计英才兄的胞弟蕴藉,被发现了,蕴藉大怒,在书院质问陆公子,哪知陆公子说是弟弟挑拨离间,弟弟气不过,将书箱砸在了陆公子的课桌上,蕴藉在书院打了陆公子,闹得很大,先生才派人来请。”   邵司年开口就钉死了陆永元算计陈蕴藉的事,又将陆永元污蔑他弟弟挑拨离间的事定性,再后面的事情说出来,横竖同他弟弟没什么直接关系。   邵尉源眉头微蹙,“陆家……”   邵司年见父亲没有生气的意思,便顺势将陈蕴贤找他的事转述给父亲。   “看英才的意思,很快就会有动作了,咱家虽然没有与陆家同流合污,但交往也算密切,父亲还是早作打算的好。”邵司年道。   邵尉源深深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贪墨河道公款,这是抄家灭族之罪,邵尉源自认担不起这个罪责,没有做过的事,他为什么要无辜受累?   “如此说来,幸亏陆永元在书院泼了宜年的脏水。”   虽然是小辈之间的恩怨,但这并不妨碍他扩大这个影响。   邵司年闻言也笑,“陆公子还是年轻了些,英才只不过略施小计,他就慌了手脚。”   陈蕴贤今日都没有出面,只是给他弟弟支了个招,就将陆永元在书院多年的经营毁于一旦。   要知道,白鹤书院大多都是一些高官子弟,只要他们回去一说,不说文武百官全都知道陆永元在朋友背后捅刀的事,但至少陈蕴贤给陆永元评了个‘不可深交’的评语,能火速的传遍京城。   陆永元,完了。   陈蕴贤送走了邵司年之后,便借着弟弟在书院跟陆永元闹翻的原因,写了一封信给梁家。   信的最后来了个总结。   ——如陆永元这等背后捅刀的小人,梁伯父还请慎重考虑,是否将爱女的终身托付于他。   梁大人本就爱重女儿,被陆家施压,也没有点头的意思,甚至还因为陆家屡屡施压的行为,对陆家产生了厌恶之情,若不是退婚会影响女儿的名声,他只怕就要翻脸了。   但从始至终,都是陆家在施压,梁大人对于小小年纪,就考过了县试和府试的陆永元,还是很看好的,觉得是个好苗子。   但梁大人不明白,会读书,不代表品行也好。   骤然从陈蕴贤这里获知,陆永元居然跑去陈蕴藉面前说长道短,还想利用陈蕴藉找他哥哥讨主意让他家就范,顿时怒火高涨。   如此‘贤婿’,他梁家要不起!   当天晚上,梁家就将陆家送来的聘礼收拾好,要抬到陆家门前去退婚。   但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太晚,等他将聘礼收拾妥当,就已经宵禁了。   梁大人只得压着火,将聘礼都堆在堂屋前面,等明天一早就去退婚。   而陈蕴贤让小厮去送信之后,就去找弟弟了。   他弟弟换了一身短打,在院子里练武,拳头武的虎虎生风,活似个武夫。   “蕴藉。”   陈蕴藉停下来,扭头,“大哥?”   “心里还不舒坦?”陈蕴贤招呼陈蕴藉去屋里说话。   陈蕴藉跟着进屋,吸着气道,“我原本就是打算,将人揍一顿,然后断绝关系,哪知他居然掰扯宜年,说宜年挑拨我和他的关系,这与宜年有何干?宜年从来没在我面前说过他半句不是。”   越辩就越心寒,连宜年都如此,可见捅刀这种事,并非只针对他。   陈蕴藉对于自己没有早些看清陆永元的真面目,十分惭愧。   “蕴藉,你还年轻,不知世路。会被蒙蔽,也不是你的错。何况,你虽没看清他的真面目,可也没有被他利用去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何以如此惭愧?”陈蕴贤道。   陈蕴藉叹气,“可哥哥交到的朋友,都很好,而我……”   统共就这么几个朋友,偏偏还出了这么个玩意儿,实在让人恼恨。   “你如今还小,懂什么呢?等你考中秀才,年岁再大一些,我禀明父亲,让你去江南游学,多见些世面,不论是否能认识可以交心的朋友,对你都不是一件坏事。”   陈蕴贤说着一顿,“我已经向你先生为你请了一个月的假,这个月你就呆在家里,好好读书,功课我来给你布置,有什么不解之处只管来问我。”   陈蕴藉不由想起上回忠顺王府的事,也是这样给他请假。   “大哥要对陆家下手了吗?”陈蕴藉问道。   陈蕴贤摇头,“并非是我要对陆家下手,陆家虽然贪墨了河道的公款,但贪的是少数,他家在这里头也只是个小头目,真正的大鱼,还是河道总督上头的人。”   陈蕴藉只知道大哥拿到了账本,但却不知道这些赃款的去处,只以为河道总督就已经是最大的那条鱼,可听陈蕴贤这个说法,河道总督上头还有人。   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难怪修筠哥说这事儿捅出来会血流成河,河道总督已经是正二品大员,在他上头还有人,难不成是内阁的辅臣?   “莫怕,你待在家里就好。”陈蕴贤摸摸弟弟的头,道。   陈蕴藉皱起眉,“邵伯伯以往同陆家来往也很密切,会不会被连累?”   “我已经同宜年的兄长说了此事,明日便会有结果。”陈蕴贤道。   今天的事,肯定不是打陆永元一顿就完了。   还有后续呢。   陈蕴藉松了口气,“如此最好。”   虽然不确定邵宜年能否交心,但邵宜年对他还是很不错的,品行也好,不像陆永元那么阴险,身边有这么个心思简单一些的朋友,陈蕴藉表示,很安心。   陈蕴贤见弟弟没事了,便布置了功课,让他好好读书,然后就回去了。   次日,没等陆家来找陈家的麻烦,陈蕴贤就带着人登门质问陆永元为何要坏他弟弟名声,这里还没掰扯清楚,邵司年也带着人登门问罪。   一时间,陆家有些焦头烂额。   陈蕴贤的官位虽然不高,但他祖父是从一品刑部尚书,外祖父也是从一品户部尚书,二姥爷是吏部侍郎,自家和亲戚家全都是高官,根本就惹不起。   邵司年这边还好,官位相当,若只有邵司年上门讨说法,陆家自然能应付过去,可多了个软硬不吃的陈蕴贤,就让人很头痛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梁家敲锣打鼓的上门要退婚,将陆永元在书院做的好事宣扬开,表示这种无情无义,对朋友两肋插刀的女婿,他梁家不敢要。   陈蕴贤凉凉的道,“梁大人的担忧也在情理之中,令郎如此作为叫人如何不齿冷?”   “舍弟交不起令郎这样的朋友,这是舍弟亲笔的断义书,请伯父转交令郎。”邵司年也从袖子里取出一封信,放到一边的桌案上,冷淡的道。   “这,这……”陆老爷难堪极了。   “请陆老爷,归还小女庚帖。”梁大人冷声道。   陈家和邵家都在边上看着,陆老爷想施压,也得顾忌一二。   他沉思片刻,干脆让人取了庚帖来。   一个正四品顺天府丞之女而已,原就配不上他儿子,要退婚就退婚,他去挑个门当户对的。   拿到庚帖,梁大人松了口气,直接告辞。   梁大人一走,陈蕴贤同邵司年也告辞离去。   陈蕴贤与邵司年并肩而出,上马车前,对视了一眼。   两家不顺路,马车驶向不同的方向。   陈蕴贤半路去见了林如海,将他拿到的账本交给林如海。   在林家呆了半个时辰,陈蕴贤离去。   之后两日,陆永元不配深交的大名传遍了京城,大街小巷都在议论陆家的小公子。   陈莹莹听闻梁姐姐与陆永元的婚事退了,也松了口气。   日前只听蕴藉与陆永元闹翻,却不知这里头还有内情,陈莹莹对陆永元厌恶至极,这等人确实不配为友。   隔日,都察院左都御史舒鸿祯在早朝上弹劾河道总督杨浩初贪墨河道公款,并奉上了账本。   账本记载了与河道总督同流合污的所有官员。   皇上震怒,账本内在京的官员,全部被下狱,陆家便在其中。   河道公款的去向,大多都被送入了敬亲王府,敬亲王是皇上异母兄弟,昔日没有参加过夺嫡,一直随分从时,谁也没想到他会贪墨河道的公款,数额巨大,大的让皇上心惊。   这许多年来,河道的堤坝究竟有没有修缮过?   汛期将近,皇上一边处决这些胆大包天的国贼,一边苦思冥想,要挑一个合适的人去修缮堤坝。 第80章 (一更)   贪墨河道公款一案,涉事的官员太多,林林总总,多达五十人,官位高的也有七八个人,从一品工部尚书、河道总督,巡抚,知府。   皇上气得都要冒烟了。   每日早朝,都会为了派何人前去修缮堤坝而争吵不休,都知道堤坝已经有将近七年偷工减料。   如今又恰逢汛期,谁也不清楚大坝会不会在修缮的途中就被冲垮。   到时候,这可是从天而降的罪责,若灾害影响不大,你罪名轻一点,灾害影响巨大,你脑袋上的乌纱帽,也就跟你说拜拜了。   因此,大多数人都不愿意去,而愿意去的人,又苦于不懂治水,怕火上浇油,不敢自荐。   午门血流成河,皇上在早朝上大怒,拂袖而去,勒令内阁七日之内给出合适的人选。   陈蕴藉的祖父是刑部尚书,自然也是内阁的一员,回到府里,难免也觉得头痛。   本朝建国还不到百年,根本就没有什么治理水患的人才,要说有谁能治理水患,还得数前朝的一位名臣。   但本朝建国之前,这位治理水患的人才,就已经病逝,其人有无后代,还需时间去查。   但目前,显然是没有时间去查了,就算查到了其后人,也不一定能治理水患。   很快到了皇上给的期限,最后是工部一位侍郎被选中前往。   然而,还未等这位侍郎启程,大坝被冲毁的消息,就传回了京城。   皇上震怒之余,只能再加派一位钦差去救灾,而在救灾的人选上,出现了分歧。   最后皇上力排众议,点了七皇子睿王主持赈灾事宜,睿王挑选跟随官员的时候,将陈蕴贤的名字添了上去。   听闻陈蕴贤要跟随睿王去赈灾,陈蕴藉担心极了,偏偏他手里的奖励,没有一个能在这个时候派上用场的。   陈蕴贤摸着弟弟的头,笑道,“我是去赈灾的,不会有事的。”   赈灾的队伍,连中秋都没有过,就匆匆离京前往赈灾。   连陈蕴藉都担心他哥哥,与大哥感情极好的大嫂沈氏,又如何不忧心?   陈蕴藉也担心大哥不在家,大嫂会因为思虑过重而伤到了胎儿,只得每日早晚的给大嫂送灵水做的吃食,好在陈蕴藉的手艺极佳,沈氏即便没有胃口,闻到饭菜的香味儿,也会忍不住想吃一点,可吃一点就会忍不住吃完。   陈蕴藉控制了分量,倒也不会撑着。   既然陈蕴贤去赈灾,陈蕴藉就回了书院上学。   与陈蕴藉不同,邵宜年没有请假。   起初,书院还有不少人在议论他们三个之间的矛盾,后来陆永元家里被问罪,众人便没有再议论陆永元。   因为已经成为阶下囚的陆永元,同他们再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议论他已经没有了意义。   他连被他们嘲笑的资格,都失去了。   陈蕴藉的回归,让书院热闹了一会儿,但因为大坝被冲垮,洪水肆虐,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嬉笑打闹,连先生在上课的时候,心情都有些沉重。   随着伤亡的消息接二连三的传回京城,皇上的心情就更糟了。   一开始只是被圈禁的敬亲王,在大坝被冲垮之后,就被宗室除名,下了天牢。   等巨大的伤亡人数传回京城,盛怒皇上下令,将敬亲王府满门抄斩。   然而即便如此,也不能让灾情有任何好转。   江南一带已经出现了不少灾民,洪灾一般都伴随着疫情,谁也不敢开城门放这些衣衫褴褛的灾民们进城。   一旦有谁携带疫病,那爆发出来,罪责不是一个小小知府能承担的。   陈蕴藉听到灾民的消息,也是忧心不已,生怕大哥出事。   大坝决堤,重新将大坝修起来,也是个难题。   就在所有人都束手无策的时候,有个年轻人自称有办法可以解决。   这个青年看上去不过二十来岁,都说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谁也不敢相信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青年。   但陈蕴贤敢信,他接触了一下这个青年,才知道他祖上是前朝治水名臣潘巍奕的后代,他从小就翻阅祖上留下来的治水方略,颇有心得,不敢说能比得上先祖,但解决眼下的困境,他有这个把握。   陈蕴贤带着他去找睿王,一说是前朝治水名臣潘巍奕的后代,他能解决眼下困境的话,可信度就高了不少。   最后由睿王出面,为这个叫潘兴言的青年作保,让他处理水患。   先前众人不肯让这个青年来试,是因为一旦有什么损害,一切的过错得他们来承担,如今睿王来作保,出了什么事,那就是睿王来承担罪责。   既然如此,谁又会管这个青年到底能不能治水呢?   然而让这些人想看笑话的人失望了,潘兴言确实得了几分真传,不过月余的功夫,就控制住了水患,只需要将大坝再修好,这次的大洪水就熬了过去。   至于灾民的问题,自然要等大坝这边的洪水控制住了才能开始救灾。   大坝这边的问题遏制住之后,睿王就带着陈蕴贤一干人等去赈灾,赈灾的银子也陆陆续续运送了过来。   睿王带着陈蕴贤到了江南一带,居然有人借着洪灾,大肆敛财,将粮食的价格抬到让人瞠目结舌的地步,睿王大怒,狠狠打杀了一批奸商,才遏制了这股歪风邪气。   值得庆幸的是,虽然有疫情,但都及时的控制住,没有扩散,伤亡也都可控,等救灾到了收尾的阶段,已经邻近新年。   陈蕴贤与睿王等人是在除夕前两日到京城的。   将近半年未见,温文尔雅的陈蕴贤胡子拉碴,看着十分沧桑,狠狠休息了两日,休整过后,才恢复了往日的俊雅。   陈蕴贤平安归来,让陈府累积了数月的低气压一朝散尽。   隔日便是新年,陈府喜气洋洋。   沈氏的肚子也越来越大,产期就在这一两个月了。   等过完年,朝廷刚开印,陈蕴贤就升了官。   吏部这里若是再升,那就是正二品的侍郎之职,陈蕴贤就算功劳再大,也不能直接从吏部郎中升到侍郎,因此他被调到了大理寺,任大理寺卿之职。   也就是,陆永元他爹没被下狱前的官职。   之前河道贪墨一案,空了很多位置出来,皇上升了许多人的官,又从翰林院挑了一批人补上低位官职的空缺,只有大理寺卿的官职,一直空着。   如今看来,是给陈蕴贤留着的。   作为本朝建国以来,第一位连中六元的状元,陈蕴贤可是本朝的一个祥瑞,在皇上跟前更是记了名的,只要能升官,必定有陈蕴贤一个。   二月初九,沈氏平安产下一女,陈蕴贤为其取名静娴。   陈蕴藉依然日日去书院上学,随着他大哥升任,公务就更多了,基本上每日下衙回府,只有空检查他的课业。   今年是大比之期,去岁盛清涵于秋闱获得了第三的好名次,打了一群穷酸书生的嘴。   会试放榜,盛清涵高中会元,待到殿试之期,皇上钦点他为状元。   随后,又将荣安公主赐婚给了盛清涵,荣安公主今年已有十八岁,到了这个年龄还没出嫁的公主她是头一个。   显而易见,她的婚事拖到现在,是因为盛清涵。   盛清涵状元及第,又被赐婚公主,可谓是春风得意。   端午佳节,陈蕴藉又被他哥哥带着去庄园里见盛清涵。   陈蕴贤祝贺盛清涵得偿所愿,盛清涵恭喜陈蕴贤儿女双全,官运亨通。   互相吹捧对方,连解修筠都听不下去了。   “你们够了吧?”解修筠给陈蕴藉倒果酒,“你们互相吹捧来吹捧去的,蕴藉弟弟都烦了,对吧蕴藉?”   陈蕴藉:“……”   我没有,我不是,不要拉上我。   “你自己烦,不要带上我弟弟。”陈蕴贤说了一句,然后给二人倒酒,“清涵如今都已经有了好消息,你打算何时娶妻?”   解修筠闻言无语,“你又不是我爹,还管我什么时候成亲呢?”   陈蕴藉嘴角一抽,险些笑出来。   陈蕴贤横他一眼,“你总是这样形单影只,不好。”   “我觉得一个人挺好的……”解修筠皱了皱眉,不想说这个话题,转头问陈蕴藉,“蕴藉弟弟,你说人为什么要成亲,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啊,我一个人吃饱全家不愁,干什么非要娶个媳妇回来?   看看你大哥,再看看你清涵哥哥,整天围着媳妇儿和未来的媳妇儿转,连玩乐的时间都少了。”   陈蕴藉懵了懵,这种事,问他?   “蕴藉还小呢,你问他做什么?”陈蕴贤瞪了解修筠一眼,“你自己不想成亲就算了,别给我弟弟灌输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陈蕴藉抿抿唇,同情的看了解修筠一眼。   其实他觉得,成不成亲也要看有没有心爱之人,若只是为了凑合过日子,那还不如一个人。   这位修筠哥哥显然还没有遇到命定之人,否则也说不出这样……有些幼稚的话来。   “什么叫奇怪的想法?”解修筠嘟囔了一声,没有再说下去。   陈蕴贤见状,摇头叹气。   盛清涵给陈蕴贤倒酒,“修筠还未遇到倾慕的人,有这样的想法,也不奇怪。”   解修筠出身江湖,对婚娶之事,并不怎么在意。   陈蕴贤喝了口酒,不再多提。   酒饱饭足,各回各家。   陈蕴藉虽然只喝了果酒,但喝得有点多,还是醉了。   他回屋之后,就直接躺在了床上睡过去。   迷迷瞪瞪的睁开眼,就见黛玉蹲在他面前,他吓得往后一仰,“林妹妹?”   黛玉见他吓到,忍不住一笑,然后问道,“蕴藉哥哥可是喝了酒?”   陈蕴藉揉着眉心,“我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有一会儿了,一直坐在地上闭着眼,面上醉醺醺的,一定是喝酒了。”黛玉道。 第81章 (二更)   被黛玉认定是喝了酒的陈蕴藉:“……”   “为什么不说话?”黛玉皱着眉道。   陈蕴藉揉着额角站起来,“今天端午,大哥带我去见他朋友,是喝了点酒,但我喝的都是甜甜的果酒,没想到喝多了也醉人。”   “只要是酒,喝多了当然会醉,蕴藉哥哥真笨。”黛玉笑道。   陈蕴藉睁眼看她,“你喝过酒?”   “果酒我也喝过一些的,不过喝的不多。”黛玉道。   陈蕴藉点点头,果酒跟饮料差不多,喝一点点,并没有什么妨碍,因此他也不会说黛玉什么。   “蕴藉哥哥,你到底喝了多少酒,醉得这么迷糊。”黛玉问道。   陈蕴藉想了想,“大概……五坛?”   黛玉闻言惊愕,“这么多?”   陈蕴藉咧咧嘴,“这果酒喝着像甜水,不知不觉就喝多了,不过也只是有些晕,倒没有其他的不适,妹妹别担心。”   “你跟你哥哥出去的,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如果对陈蕴藉的身体有害,陈蕴贤就第一个站出来阻止了,不可能看着陈蕴藉继续喝的。   陈蕴藉笑起来,看来他哥哥疼爱他,已经是众人默认的事了。   “蕴藉哥哥,你最近忙吗?”黛玉问道。   陈蕴藉一愣,“除了每日上学之外,倒没什么忙的。”   “我有些担心梁姐姐。”黛玉因为陈莹莹的关系,同梁姑娘的关系也不错,这位温柔娴静的姐姐她很喜欢。   陈蕴藉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梁姑娘的事了,自从她和陆永元的婚约解除,接着闹出来的事儿一件接一件,他大哥更是去了危险的地方赈灾,直到除夕前两日才到家,他当然也分不出什么心神去关心梁姑娘的事。   “她怎么了?同梁家的婚事不是退了吗?”陈蕴藉疑惑的道。   既然已经逃离火坑,还有什么麻烦吗?   黛玉叹道,“你们这些整日在外头的男人,果然不会关心这些。”   陈蕴藉懵逼,“什么意思啊。”   “梁姐姐的婚约虽然及时解除,但下个月她就要及笄了,可依然无人问津,我们都在担心,会不会是陆家的事,影响了梁姐姐的婚事。”黛玉道。   陈蕴藉沉吟片刻,“虽然及时止损,退了这门婚事,但要想一点影响都没有,是不可能的,但也不会影响到婚嫁,许是因为年前灾情没有解决,年后也还没缓过来,一时间才没有人来求娶。”   “可梁姐姐很忧心,我上回跟莹莹姐一起去看她,她清瘦了不少。”黛玉叹道。   陈蕴藉想了想,道,“这个……我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毕竟是别人家的婚事,而且,梁姑娘是被求娶的一方,他总不能威胁别人去娶梁姑娘吧?   婚嫁还是讲究个你情我愿,强迫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看陆家就知道。   黛玉叹气,“我也知道蕴藉哥哥没有办法,就是说说罢了。”   “你也不要烦扰,说不定等梁姑娘及笄,就有好消息了呢?”陈蕴藉宽慰道。   黛玉抿抿唇,“希望吧。”   见黛玉不太开心,陈蕴藉想了想,把近日一些好玩儿的趣闻说给黛玉听。   黛玉被他哄得笑起来,没一会儿,又忽然道,“蕴藉哥哥还有宁荣二府那边的消息吗?”   “怎么突然问起他家?”陈蕴藉疑惑。   黛玉道,“上回我跟莹莹姐去看梁姐姐,听莹莹姐说,宁国公府的孙媳妇秦氏病重,怕是活不了多久了,听说还不到二十岁呢。”   秦氏?秦可卿?   陈蕴藉有些恍惚,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秦可卿死的这年,林如海也死了。   不过这是原着的事情,如今的林如海可不要太健康。   “这也是宁国公府的事儿,与你不相干。”陈蕴藉不太希望黛玉又去关注贾家的破事儿。   那个秦可卿重病而死的原因,可是有些不太光彩。   年前就有人议论,说秦氏生病是因为与公公扒灰的事儿被说了出去,虽然没有什么实证,但秦可卿病重,被当做了心虚。   这里头真真假假的传闻,过于肮脏,陈蕴藉也懒得理会,自然不会说给黛玉听。   黛玉抿抿唇,“莹莹姐说,秦氏这个病,是有原因的,从前年冬底就病着,如今已经病了一年多了,一直不见好,我问莹莹姐,莹莹姐对此讳莫如深,梁姐姐好像也知道其中内情,我这心里总是有些不安,蕴藉哥哥可知道秦氏生病是什么缘故?”   “这些内宅里头的事儿,我也不清楚……”陈蕴藉叹了口气,“你也知道我每天几乎一半的时间都在读书,哪里有空暇去理会宁国公府这些破事儿?”   黛玉盯着陈蕴藉,“你肯定知道。”   陈蕴藉一噎,“怎么就认定我知道了呢?”   “当初你可是对宁荣二府的事情知道的一清二楚,如今又怎么不知道了?”黛玉振振有词。   陈蕴藉竟无力反驳。   他叹了口气,“既然姐姐都不告诉你,就意味着这件事不好说,你又何必问呢?”   黛玉见他确实为难,便也没有再追问下去,“好吧,我不问了便是。”   “他家若是有什么事,你记得跟着堂姨,不要乱跑。”陈蕴藉叮嘱道。   若是没记错的话,那个秦氏怕是活不过三个月了。   “对了,蕴藉哥哥,我弟弟今天会叫姐姐了。”黛玉心情很好的道。   黛玉的两个弟弟,如今也满一岁了,是到了可以说话的年纪。   “哪个弟弟会叫姐姐?”陈蕴藉问道。   黛玉笑着道,“两个弟弟都会叫姐姐了,开口第一次叫人,就是叫姐姐。”   “哦?看起来,两位表弟都很喜欢你这个姐姐啊。”陈蕴藉笑道。   黛玉也道,“父亲和母亲还有些吃味儿呢。”   陈蕴藉被逗笑,“是该吃味儿,明明生他们的是父母,但他们却跟姐姐最亲,可见这血脉亲情是割不断的。”   什么吃味儿,八成是哄黛玉开心的。   黛玉笑起来,“等弟弟再大一些,我就教他们认字。”   “林妹妹这个姐姐当得十分称职。”陈蕴藉对黛玉竖起拇指,道。   黛玉又笑了,“你弟弟也有三岁了吧?可启蒙了?”   如果算周岁,其实他胞弟刚满两岁没两个月,不过说话已经挺利索了,什么都好奇,他老爷的胡子每天都要被霍霍掉几根。   但他老爷疼爱这个幼子,哪怕被拽掉了几根胡子,疼得要命,也没有骂过一句,回府就要去看小儿子一眼。   至于长子和次子,几乎抛到脑后,想都想不起来了。   “老爷倒是有意给弟弟启蒙,只是母亲不同意,觉得弟弟还是年纪太小了,想再等一年,不过老爷阳奉阴违,偷偷的在教弟弟认字,想把弟弟引到正途上。”陈蕴藉想了想,道。   去年抓周礼上,弟弟抓了个算盘,可把他老爷气得够呛,然而他还是疼爱幼子,没舍得骂,只想着从娃娃抓起,好好教育,一定不能让他长歪了。   可陈蕴藉瞧着……很悬……   这个弟弟打从周岁开始,就很喜欢金银,只要亮晶晶的东西他都喜欢,活像是龙族转世。   黛玉也想起陈蕴藉胞弟在抓周礼上拿了算盘的事,一听陈家叔叔这样警惕,忍不住笑起来。   “蕴藉哥哥觉得有用吗?”黛玉看出陈蕴藉好像对于他爹的教育有些不以为然。   陈蕴藉挠了挠头,道,“我这个弟弟打小就喜欢钱,我觉得,老爷的打算可能要落空了。”   “这么说,抓周礼莫非还很灵验?”黛玉神色有些古怪的道。   陈蕴藉闻言想起二月十八,林家两个小表弟抓周礼上,一个抓了书,一个抓了剑,如果说抓周礼真的灵验,这林家岂不是要一文一武?   他甩甩头,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摒除。   “只是讨个吉利而已,要真的灵,我当初抓周礼,听说抓的是三官经,难不成我以后要出家当道士去?”   陈蕴藉没有过去的记忆,但如果他是从小就穿越的,他也是有点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抓个三官经,难道就不怕挨打吗?   黛玉闻言微愕,“三官经?道经吗?”   “三官经是道士常念的经书。”陈蕴藉道。   黛玉愣了愣,然后笑起来,“如今蕴藉哥哥年纪还小,指不定长大了,就突然想出家当道士,我那个堂舅,考了进士,不也出家当道士去了?”   “呃……”陈蕴藉无语的看着黛玉,“你笑话我是吧?”   黛玉笑够了,才道,“明明是蕴藉哥哥你先说的。”   倒打一耙啊。   他只说自己抓周的时候拿了三官经,又没有说要去当道士。   不过他也没有同黛玉争辩,“行吧,你高兴就好。”   又聊了一会儿,黛玉已经开始犯困,陈蕴藉被送回去。   他坐起身,闻到一身酒臭味儿,有些冲鼻,忙起身喊人备水。   洗了个澡,才感觉好些。   床上的铺盖也都换了干净的,陈蕴藉躺下,想着黛玉说的事,迷迷糊糊的又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陈蕴藉照常去上学,申时下学回家。   这日陈蕴贤回来的早,陈蕴藉回家就被喊过去考试,好在他课业扎实,顺利通过了考核。   “明年你可以下场应试了。”陈蕴贤道。   陈蕴藉微微一愣,“应试?”   “明年你也十四了,是该下场了,考完试可以在江南游学,考完了乡试再回来。”陈蕴贤道。   那不是一去就一年?   “这么突然……”陈蕴藉有些缓不过神来。   陈蕴贤道,“我早就跟你说过的,你忘了?”   陈蕴藉想了想,好像有了点印象,抿抿唇,“我知道了。”   “舍不得你林妹妹?”陈蕴贤瞥了他一眼,“你不是能在梦里见到你林妹妹吗?去哪儿都不影响你们见面的。”   陈蕴藉:“……”   大哥,我怀疑你在嘲讽我,而且我有证据! 第82章 (三更)   虽然他的功课在陈蕴贤这里过关了,但陈蕴藉也没有任何懈怠的意思,依然照常上下学,身边没有了乌七八糟的朋友,陈蕴藉的日子过得不要太平静。   除了邵宜年,现在已经很少有人会约陈蕴藉出门游乐,倒不是怕挨打,实在是陈蕴藉这读书的架势,一看就是奔着高中去的,谁也不敢去搅扰。   若是陈蕴藉科举落榜,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啊。   时间飞逝,展眼进了八月。   初二陈蕴藉下了学,正准备回家,身后传来邵宜年的喊声。   “蕴藉,蕴藉,等等我。”   陈蕴藉停下脚步,看他追上来,“何事?”   “你这就准备回家了?”邵宜年将书箱交给小厮,撑开扇子问道。   陈蕴藉点头,“不回家干什么去?”   “今日你大哥不考校你的学问吧?”邵宜年问道。   陈蕴藉笑道,“上回通过了大哥的考核,大哥现在是十天考我一次,上回考我还是三日前,还没到考我的时候呢。”   “既然如此,也不必急着回去,离宵禁的时辰还早呢,一块儿出去走走?”邵宜年道。   陈蕴藉想了想,将书箱交给锦书,让他拿回去,只叫青墨跟着。   邵宜年依然不愧他京城八卦小王子的绰号,刚出书院没多远,见周围没什么人,就开始叨叨近日听来的新闻。   “宁国府那位蓉大奶奶的事,蕴藉你也听说了吧?”   陈蕴藉看着邵宜年,“你这么关心别人家的媳妇儿做什么?再漂亮也不是你的。”   “说什么呢?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可我也不是那等无耻之徒好吧?”   邵宜年知道陈蕴藉只是在开玩笑,大大方方的怼了回去,贼兮兮的压低声音,“我说的是那件事。”   陈蕴藉看见邵宜年冲他挤眉弄眼,顿时了然。   这是在说扒灰的事。   果然不论古今,谁都对这种事好奇。   “有证据了?”陈蕴藉挑眉道。   邵宜年一拍巴掌,“蕴藉果然机敏。”   你都表现的如此明显了,谁还能猜不着?   陈蕴藉没有说话,对于秦可卿,他了解不多,书中的着墨也不多,听说原着有删减,他看到的版本还是美化过的。   然而即便如此,那短短几回,秦氏的出场和仅有的描述,都摆明了她的死有问题。   两个贴身的丫鬟,一个触柱而亡,一个甘为义女摔丧驾灵。   并非没有愿意随主而去的忠婢,但多是相处几十年的主仆,感情极深。   而这秦氏,年不过二十,身边的婢女比她还小些,伺候她至多十年。   仅仅十年,就能让一个婢女在主子死后,用触柱而亡这般惨烈的方式追随而去?   她们的主子又不是含冤而死,这样惨烈的追随方式,有必要吗?   这显然大有问题。   后者就更奇了,甘愿为义女,而贾家还很高兴。且不论秦氏出身高低,她也是官家之女,侍女怎么也是个奴婢,那是贱籍,一朝成了秦氏的义女,身份都拔高了一个阶级。   怎么贾家就没有个合适的晚辈来捧个灵?嫡系没有,旁系也没有?轮得到一个婢女?   然而人人都称颂这两个婢女有情有义。   但脑子只有没问题的,都能看出来这里面的问题大了去了。   关于秦氏的死,陈蕴藉倾向于是灭口,而那个追随而去的婢女,更是灭口。   陈蕴藉当初为何要想尽办法将黛玉从贾家拉出来?   就是因为贾家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救。   贾家看似花团锦簇,内里的不堪,都掩藏在花团锦簇之下。   说贾家慈善宽厚,但这与他家乱不乱没有任何关系,他家慈善宽厚,那金钏怎么冤死?晴雯又是如何在病中被挪了出去病死?   以小见大,可见这慈善宽厚之语,水分是很大的,在主子面前有情面的,自然是能得到主家的慈善宽厚,可若只是一些小虾米,你道人人都能得到主子的慈善宽厚?   君不见贾家的一些旁支,都快活不下去了,怎么也没见帮衬一二?这还是自家人呢,还得在荣国公府找活计赚两个钱养家。   贾家捧高踩低,那是常态,贾宝玉院里的那些个丫鬟,全都是副小姐的做派。   陈蕴藉家里的丫鬟从无这样的。   邵宜年摇着扇子,唏嘘不已,“可惜了这么个佳人,若是嫁到别人家,何至于此啊。”   陈蕴藉不置一词,这其中的内情他也不清楚,也不对此发表任何意见。   “诶,前面围那么多人,怎么回事?”   陈蕴藉闻言看过去,围着的人太多,陈蕴藉懒得去挤,但邵宜年显然是个爱热闹的,拉着陈蕴藉就跑了过去。   陈蕴藉很无奈,这喜欢热闹的性子,就不能改改?   邵宜年要拉着陈蕴藉挤进去,陈蕴藉甩开他,“你要看热闹,自己进去看就是,我在这里等你就好。”   邵宜年也不勉强他,乐呵呵的挤进去。   陈蕴藉虽然站在外围,也将里面的交谈听得分明。   是一位姑娘在卖身葬父,有个年轻公子似乎很怜惜,想买回去,却被身边的朋友劝住,一时间左右为难。   那女子哭得更可怜,陈蕴藉却听得浑身不适。   你爹死了,你怎么哭得这么勾人?   “你说这是你爹?”是个有些熟悉的声音,陈蕴藉想了一会儿,恍然,这不是韩修文的声音吗。   韩家的二公子啊。   “公子何出此言?”   “呵,你若是要卖身葬父,只需找个牙行,自有人替你料理你父亲的丧事,可你把你爹的遗体摆到这大街上,说得可怜,还不是你自己想攀高枝?”韩修文语气不是很和善,甚至听上去很刻薄。   但陈蕴藉却立刻反应过来,刚才觉得古怪的原因在何处。   陈蕴藉深深觉得,自己果然是见的世面少了。   世风日下啊。   那女子如何会承认?哭得愈发可怜。   可韩修文也不客气,“你若是不承认,我们一道去衙门分说,正好查查这遗体究竟是不是你的父亲。”   那女子没声儿了。   她哑了声,就是心虚,周围的人被消遣了一番,骂骂咧咧,有的见没热闹可看,就散了,只剩下那么几个人指指点点,人群中出来两个人,抬着尸体灰溜溜的走了。   “韩兄。”邵宜年今日也是长了见识,“韩兄是怎么看出来的?”   韩修文垂下眼,冷淡的道,“长兄教的。”   邵宜年闻言一愣,还在想韩修文哪儿来的长兄,陈蕴藉就走了过来见礼,“韩兄,好久不见。”   见到陈蕴藉,韩修文挑眉,“陈兄。”   邵宜年刚想说话,被陈蕴藉戳了一拐子,闭上了嘴。   没聊两句,韩修文带着朋友离去。   邵宜年捂着胳膊,“你刚才那一下,可弄疼我了,怎么回事啊?”   “韩修文的长兄已经离世多年。”陈蕴藉道。   这事儿过去已经十一年,邵宜年一时想不起来也正常。   邵宜年忙道谢,“幸亏你拦住我,要不然可戳到韩兄的痛处了。”   “今天热闹也看够了,回去吧。”陈蕴藉叹道。   出了这档子事儿,邵宜年也确实没有了游乐的兴致,点头与陈蕴藉告辞。   陈蕴藉回来,就见黛玉在他屋里坐着。   现在他看到黛玉坐在他屋里,已经很平静,不会再一惊一乍。   娴熟的让伺候的人都下去,陈蕴藉坐在黛玉对面,给她倒了一杯茶。   “来多久了?”   黛玉没急着回答,端起茶喝了一口,才道,“等了快半个时辰了,今日蕴藉哥哥回来的似乎有些迟?”   “今天同朋友一起回来的,路上遇到有人卖身葬父。”   陈蕴藉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给黛玉听,“这世道,可真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有。”   黛玉愣了一会儿,也叹气,“这又是何苦呢?”   即便攀上高枝,也未必能有好下场啊,高门的阴私手段,是一个小小民女能抵抗的吗?真要弄死你,办法可多得是。   “罢了,不说这些糟心事了。”陈蕴藉喝了口茶,“这个月我有两日假期,莹莹姐托我送她去潭柘寺,你要不要一块儿去?”   黛玉道,“莹莹姐也同我说过,还约了梁家姐姐,主要是带梁家姐姐去散心。”   陈蕴藉闻言恍然。   “看来莹莹姐同梁姑娘的感情,确实很好。”陈蕴藉道。   黛玉也笑,“主要是梁姐姐近日情绪不佳,莹莹姐是约了梁姐姐去求姻缘签的。”   “求签拜佛有什么用?”陈蕴藉摇摇头。   黛玉瞪他一眼,“只是求个心安而已。”   “若是下下签呢?”陈蕴藉道。   黛玉恼了,“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陈蕴藉忙讨饶,“好好好,一定是上上签。”   他说的本也是事实,这种事跑去求签,有什么用?还求心安,若是求个下下签,岂不是要郁闷死了?   黛玉被他说得有些焦虑,“都怪你!”   陈蕴藉忙讨饶,“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梁姑娘这样温柔娴静的姑娘,一定会有一位才貌双全的如意郎君,可能还没求签,就先遇上了也未可知啊。”   “惯会哄人。”黛玉哼道。   好不容易将黛玉哄好,到了用晚饭的时候,黛玉就被系统送了回去。   哪知,当天夜里,就有人报丧。   当然不是来他家报丧,而是去林家报丧。   宁国府的蓉大奶奶在夜里没了。   宵禁对报丧是没有限制的,京中大半的勋贵都被宁国府的人报丧了。   陈蕴藉第二天早上起来,也听说了这件事。   宁荣街离他家也不算远,等他早上起来,宵禁早就解了,宁国府有丧的事,自然就传开了。   陈家与贾家素来没有交情,却是不用去,但林如海曾是贾家的女婿,这丧信既然报过来,他家还是得上门吊唁的。   晚间,他大哥下衙回来,将陈蕴藉叫过去。   “这两天若是见到林姑娘,同她说一声,贾家若是请她去,让她别去。” 第83章 (加更)   陈蕴藉被大哥的告诫弄得心惊胆颤,“贾家如今不是在治丧吗?林家就算要去吊唁,也只是白日里去一趟,不会久留。何况,林妹妹如今有堂姨教养,贾家有什么理由请林妹妹去?”   “你每天大部分的精力都耗费在读书上,自然不知道外头的事……”陈蕴贤给弟弟倒了杯茶,让他喝一口压压惊,继续道,“当年义忠亲王曾要过一副板,是樯木,薛家仙去的老爷才备下,义忠亲王就坏了事,这樯木就留了下来,前两日宁国公府的孙媳妇亡故,当家老爷贾珍看了好些木板,都不满意,薛蟠便将这樯木提出来与了做棺材。”   这樯木当年是义忠亲王的,虽然他坏了事,可也是皇家的人,为皇家准备的东西,居然拿来给秦可卿做棺材,简直是想不惹人关注都难。   陈蕴藉眉头皱起,“大哥的意思是?”   “只是早做防范,也不一定会出什么事,总归多注意些,不是坏事。”陈蕴贤没有详细解释的意思,只叮嘱他一定要同黛玉说。   陈蕴藉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了。”   突然被哥哥告诫了一番,陈蕴藉也心烦意乱,没有心思练字,干脆沐浴更衣,然后往床上一趟。   只希望系统能感受到他想见黛玉的急迫。   他的祈祷似乎有些效果,闭上眼没多久,就到了黛玉的屋里。   不过,黛玉不在。   他在屋里等了好一会儿,黛玉才回来,见到陈蕴藉坐在屋里,还吓了一跳。   “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你们先下去吧。”黛玉将伺候的人都支出去,本想将门关上,却被陈蕴藉制止,“不要关门,以免被人听了墙角,不好解释。”   黛玉想着反正没有人能看到陈蕴藉,便听了陈蕴藉的话。   “蕴藉哥哥什么时候来的?吓我一跳。”一边说着,黛玉一边坐下来。   陈蕴藉问道,“贾家那边新丧,你家可有去吊唁?”   黛玉对于秦氏的死,自然是没有什么感触的,她同秦氏都没有见过面,自然没有感情。   “父亲和母亲去吊唁了,我没有去。”黛玉道。   一听黛玉没有去,陈蕴藉到了嘴边的劝诫顿时哽住,“你没去?”   “母亲说人多眼杂,让我在家里照看弟弟,她和父亲去便可。”黛玉解释道。   陈蕴藉紧绷的心弦顿时一松,看来不需要他告诫什么,他堂姨这里就已经解决了。   黛玉何等聪慧,自然看得出来陈蕴藉的情绪变化。   “可是贾家那边出什么事了?”黛玉问道。   陈蕴藉摇头,“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是我大哥让我见到你,提醒你一句,若是贾家来请你过去,千万不要去。”   闻言,黛玉一惊,“你大哥说的?”   “正是,若非如此,我也不会这么急着见你。”陈蕴藉叹道。   黛玉自从当年离开贾家,与贾家的联系就不多,他父亲处置了母亲的陪嫁之后,两家的关系更是降到冰点,若非还有她母亲这层关系,两家的根本不可能再有任何往来。   这些年来,有母亲教导,有父亲疼爱,还有可爱的一双弟弟,黛玉的日子越过越安稳,自然想不起当初刚到贾府时的战战兢兢。   当然,她也不会刻意的去关注贾家的事,偶尔听闻贾家的消息,要么是听莹莹姐说,要么是偶然听来,总之都不是什么好消息,渐渐地,她心里与贾家也疏远了。   “让陈大哥担心了。”黛玉感慨,连蕴藉的亲兄弟都会关心她,可贾家……   不提也罢……   “贾家那边,能不去就不去吧,看我大哥的意思,那边府里越来越不像样了。”陈蕴藉叹道。   林如海和宋雨婷从来不会在黛玉面前提起贾家,前者不愿意,后者是不愿意去说贾家的不好。久而久之,黛玉对贾家的了解,都是从其他人口中听说的。   “蕴藉哥哥放心,我不会去的。”黛玉同贾家那边感情很淡,无缘无故的,去干什么?   陈蕴藉闻言,略略放心,“十四的时候,我再来接你去潭柘寺。”   “好……”黛玉与陈蕴藉闲聊了两句,问他,“你打算何时去应考?上回参加童生试,还是两年前的事情了。”   陈蕴藉道,“大哥说,让我明年去应考,考完在江南游学一年,然后再考乡试,考完再回来。”   这还是黛玉头回听他说起这件事,不禁一愣,“要去这么久?过年都不回来吗?”   陈蕴藉道,“听我大哥的意思,过年也不会回来。”   黛玉听了便有些沉默。   见状,陈蕴藉给黛玉倒了杯茶,“怎么了?”   “没什么……”黛玉回过神来,“就算明年,你也才十四岁,去游学,年纪也有些小吧?”   陈蕴藉道,“我大哥可是十二岁就去游学了,十六岁考完了乡试才回来。”   闻言,黛玉惊愕,“十二岁?会不会太小了些?你家大人也放心吗?”   “我大哥自幼就聪明,我祖父的人脉,大多是越过我父亲,直接交给了我大哥,我大哥外出游学身边跟着的人不少,不会出事的。”   陈蕴藉顿了顿,“像谭家那样自己一个人跑去应考,还是极为少见的。”   黛玉听了陈蕴藉的解释,心里的担忧散了大半。   不得不说,谭家公子的事,给不少人留下了心理阴影。   陈蕴贤当年游学的时候,谭家公子出事已有两年,有这样的例子在前,陈蕴藉的父亲和祖父又怎么会放心让陈蕴贤小小年纪外出游学?   外出游学,也不是陈家的惯例,是他大哥自己想去增长见识。   而今,这个要求也被照搬到了陈蕴藉的身上,不说要他游历三四年,起码一年得有。   “你家会派人跟着你吗?”黛玉问道。   陈蕴藉笑道,“林妹妹,你是不是忘了,我可是练了四五年的锻体术,现在一般人根本就打不过我,即便外出遇上劫匪,倒霉的是谁还不一定呢。”   林黛玉闻言一怔,旋即瞪他一眼,“你可不要太得意,得意过头可是会栽跟头的。”   “我没有得意……”陈蕴藉忙解释,“我只是说,我自己武功也不差,再有人跟着保护,游学一年也不会有什么事。何况,我当初去应考,家里还安排了秦叔跟着保护我呢,出门游学一年,说不定还要多派几个人跟着我,你别担心,我会平安回来的。”   林黛玉叹道,“我在家里担心也没有用啊。”   “咱们可以在系统的帮助下见面嘛。”陈蕴藉道,“这样,你不就可以确定我平安与否了吗?”   林黛玉:“……”   她神色古怪的看着陈蕴藉,“你早就计划好了?”   陈蕴藉:“……”   陈蕴藉干咳两声,“没有没有,我说的也事实嘛。”   黛玉哼了一声,“我才不担心你呢,你想游学几年就游学几年,才不管你。”   陈蕴藉讪讪,好言好语的哄了她一会儿,等她开心了,时间也很晚了,系统才送陈蕴藉回去。   之后几日,除了贾家为了治丧,每天都闹哄哄的,别人家都是风平浪静。   展眼到了中秋佳节。   十四这日,陈蕴藉照常练完锻体术,沐浴更衣,用了早饭便跟陈莹莹一起出门去接黛玉。   既然到了林府,两人自然得进门拜见长辈。   陈莹莹去内院见宋雨婷,陈蕴藉则去见林如海。   林如海见陈蕴藉的次数也不多,但隔了这么长时间再次见到陈蕴藉,林如海也不禁感慨,“蕴藉似乎又长高了不少。”   十三岁的少年郎,风姿初成,身量已经快赶上他了。   陈蕴藉面对林如海的时候,还是很乖巧的,有问必答。   聊着聊着,林如海就没忍住考校了一番。   林如海叹道,“看起来你兄长教了你不少。”   白鹤书院童生班的课程没有这么超前。   陈蕴藉正色道,“兄长费心良多。”   “蕴藉打算何时再下场应试?”   “明年。”陈蕴藉道。   林如海道,“今年也确实来不及了。”   “原定的就是明年,兄长让我考完之后再在江南游学一年,然后考完乡试再回京。”   林如海闻言一惊,“这么早就去考乡试?”   “兄长说我现在考乡试,没有问题了。”陈蕴藉老老实实的道。   林如海便又加大了难度考校了一番,整个人都麻了。   老陈家这两个儿子,都是妖怪吧?   就在林如海自闭的时候,宋雨婷跟前的织画来传话,说大小姐要出发了。   林如海回过神,便匆匆打发了陈蕴藉离去。   等他们三个走了,林如海在书房呆了一会儿,没忍住,跑去找宋雨婷。   “夫人呐,你那个外甥,叫蕴藉的,家里可有打算给他相看姑娘?”   闻弦歌而知雅意,宋雨婷会意,“这倒是还未听姐姐说过,不如下回我去问问?”   林如海清了清嗓子,“夫人觉得,玉儿与蕴藉如何?”   宋雨婷眼中含笑,“自然是相配的,不是我偏袒自家人,我这个外甥,在京中能胜过他的,也只有他胞兄,陈蕴贤了。”   陈蕴贤那是个什么标准?林如海自然是知道的。   陈蕴贤的夫人可以说是泡在蜜罐里养着的。   “若我没记错的话,蕴藉是他兄长教养大的吧?”若是如此,蕴藉会不会也同他哥哥一样,不纳二色?   好苗子啊。   宋雨婷淡定的道,“蕴藉是他哥哥手把手教大的,我那个姐夫,都没能插上手。”   闻言,林如海就更喜欢了,清了清嗓子,“虽然说玉儿还小,不过,也可以问问嘛。”   有陈蕴贤这样的哥哥在前,等陈蕴藉考中举人,想把女儿嫁给他的肯定很多,如果不早点将人定下来,说不定这女婿就跑了。 第84章 (一更)   “不瞒老爷说,我那姐姐,也很喜欢玉儿,去岁我月子里,不是送玉儿去陈家住了一个月吗?   满月宴的时候,姐姐还同我夸玉儿呢,不单我姐姐喜欢,我姐姐的婆母也很喜欢玉儿,若是玉儿真许给蕴藉,绝对不会有人为难她。”宋雨婷笑着道。   林如海从来不觉得自己的女儿会不招人喜欢,但听宋雨婷这么说,还是很高兴。   “哪天你得空,去陈家拜访的时候,可以探一下口风,两个孩子年岁尚小,虽不必急着定下,但问问是无妨的。”   两家提前通个气,以后也不会闹出什么尴尬的事情。   宋雨婷应了声是,“改日我去问问。”   而这边,接到黛玉的陈蕴藉姐弟俩,又转道去接梁家姑娘,陈蕴藉没有跟她们一块儿坐马车,而是骑马跟在一侧,充当一个护卫的角色。   马车里黛玉和陈莹莹笑声连连,陈蕴藉有些后悔今日没找个伴儿,大姑妈家的谢表弟明明可以邀着一起来的,年龄相仿,也有话可聊。   现在门都出了,再去邀人就太迟了。   到了梁家,他们没有进门,梁家姑娘戴着帷帽从家里出来,然后上了马车。   陈蕴藉对此目不斜视,只想着快些到潭柘寺。   这次没有长辈跟着,陈蕴藉也怕出什么意外,因此出门的时候多叫了些人保护。   梁姑娘上马车之后,欢声笑语就没有了,陈蕴藉隐约只听到黛玉和堂姐在安慰梁姑娘。   看来婚事受阻对梁姑娘这样性格的人,打击不小。   梁姑娘也是个可怜人,陈蕴藉也不知道该如何解决她的困境,她不开心,连带他堂姐和黛玉也跟着忧心,陈蕴藉不由一叹。   这可叫人如何是好啊。   到了潭柘寺,三个姑娘都带着帷帽下马车,陈蕴藉带着一众护卫保护她们进寺中。   她们进去上香的时候,只有丫鬟跟着,陈蕴藉没有跟着进去,只在殿外等着。   等了没多久,就听到里面传出哭声,陈蕴藉眉头微蹙。   她们这是去求签的,莫非真求了个下下签?   陈蕴藉不由打了个寒颤,要命,林妹妹该不会怪到他头上吧?   说人人到,三个姑娘出了大殿,隔着帷帽,陈蕴藉也看不清她们的神情。   只听陈莹莹道,“梁姐姐有些不太舒服,我们去静室待一会儿,你去寺里逛一会儿吧,有事我会让月儿叫你的。”   月儿是陈莹莹的贴身婢女。   陈蕴藉看了看被堂姐和黛玉扶着的梁姑娘,心中了然,往后退了几步,“我知道了,我就呆在这附近,姐姐有事,尽管找我。”   三个姑娘往后面的静室去了,陈蕴藉百般聊赖,只得在大殿周围闲逛。   不想,竟在这里遇上了熟人。   “韩兄?”   韩修文一身青衫站在一片竹林下,独身一人,身边连个随侍的小厮都没有。   听到有人喊,韩修文转过身,见到陈蕴藉,有些惊讶,“陈兄?”   说是陈兄,但其实只是互相的尊称,陈蕴藉实际上要比韩修文小几岁。   “韩兄怎么一个人呆在这里?”陈蕴藉难得遇上一个熟人,干脆上前多聊几句。   韩修文看着竹林,沉默半响道,“我兄长当年最喜欢来这篇竹林画画。”   陈蕴藉微微一怔,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韩修文的兄长韩博文离世已有十一年,死的时候,韩修文才七八岁,隔了这么多年,韩修文却依然还记得他的长兄,还会独身来这里缅怀他哥哥。   他忽然间就有些难受,他堂姨如今嫁了人,日子过得安稳,但林如海终究不是她心悦之人。   时过境迁,也不知道韩博文若是能再生,会不会后悔爱上他堂姨。   “我没有责怪的意思。”韩修文看出陈蕴藉情绪不太好,笑了笑道。   完全看不出当日怼那个卖身葬父的白莲花的刻薄。   “我只是有些唏嘘而已。”陈蕴藉也笑了笑,道。   韩修文看着陈蕴藉,“你堂姨如今,过的还好吗?”   虽然听闻宋雨婷去岁生了一双麟儿,但许多内宅的夫人,嫁人生子之后,日子过得也是一潭死水没有波澜。   陈蕴藉不知道怎么回答,“这大概,只能问我堂姨了。”   他当年撮合这桩婚事,一则是堂姨年岁实在不小,再耽搁下去,宋家固然养得起。   但这世道却会吃人,她堂姨已经到了不得不嫁人的年龄了,除非她出家去。   可那样的情况下,出家岂非让谭家如了意?   那韩博文不是白白死了吗?   他不清楚堂姨对如今的生活是否满意,但想来,如果能嫁给韩博文,他堂姨绝不会嫁给林如海。   林如海再好,终归不是命定之人。   韩修文望着竹林,恍惚间好像看到了温文尔雅的兄长,“其实,兄长临去前,也在担心宋姑,担心林夫人。怕她被谭家毁了终身,怕她再也不能遇到良人。”   陈蕴藉怔了怔,抿抿唇,一时冲动没能忍住,“你兄长既然这般放不下,又为何会……”   “为何会郁郁而终?”韩修文了然,将陈蕴藉没说完的话接了下去。   陈蕴藉垂下眼,“嗯。”   “怎么说呢……”韩修文仰着头,眼眶微红,“宋家是江南世家豪族,家传底蕴,都非寻常人家可比,我家说好听了是书香之家,可同宋家怎么能比呢?”   陈蕴藉哽住,他想说,宋家选婿从来不看这些。   “我兄长在你堂姨面前,本就是有些自卑的,他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只有那受人追捧的丹青,这也是他一直引以为傲的,我兄长的书房里,大半都是你堂姨的画像,他临终前,只留了一幅他最满意的,让我爹娘转交给你堂姨,其余的,都嘱咐了我爹娘烧给他。”   韩修文终是忍不住哭了起来,“我兄长向来与人为善,从不与人交恶,朋友之中,没有人会讨厌他,只有谭家,欺人太甚,他家死了儿子,原先许给他家的媳妇,就不能再嫁他人,只要求娶,就威逼胁迫,不肯便暗下毒手,我真的恨,可我如今奈何不了他们,但我未必一世都奈何不了他们。”   陈蕴藉默然,他也有哥哥,对他很好的哥哥,代入一下,他都感觉心痛如绞,何谈已经失去了兄长的韩修文?   “你问我,我兄长放不下,又为何会郁郁而终。”韩修文偏头看着竹林,“因为我兄长自觉已经给不了你堂姨幸福,他双手已废,再也拿不起画笔,不但拿不起画笔,他连科举之路都彻底断绝,一双手,就是他的一切,可他什么都没有了。纵使你堂姨不在意,可我兄长何等骄傲,他哪里愿意让你堂姨跟他一个废人受人奚落?”   “前途尽毁,他选择了放手。”   陈蕴藉眼眶也红了,“谭夫人当真是……该死……”   韩修文冷笑,“你当谭家完全不知情吗?”   陈蕴藉微微一怔,旋即反应过来,谭夫人用的是谁的人?当然是谭家的人,她自己能有什么心腹能帮她把事情办的滴水不漏?   “忠顺王府被你兄长扳倒,谭夫人也自食恶果,但我不会放过谭家,只要我活着,我永远都不能看着他们害死了我兄长,还高官厚禄,活得风风光光,子孙兴旺!”韩修文含恨道。   陈蕴藉上前看着这篇竹林,仿佛也能看到那位未曾谋面的俊雅公子。   “修文兄,你放心,会有这一天的,这一天,不会太远。”陈蕴藉道。   韩修文微微一怔,“连我父母都劝我想开一些,你倒是支持我这些无稽之言。”   “杀亲之仇,怎是无稽之言?”陈蕴藉正色道。   若是有人害死了他兄长,还这样风风光光,高官厚禄,他肺都要气炸。   韩修文擦了擦眼睛,“谢谢。”   “相遇是缘,不如一起走走?”陈蕴藉也有些担心韩修文沉溺于仇恨之中,这并非好事。   报仇他支持,但过于沉溺其中,也会影响到自己。   韩修文深吸一口气,笑了笑,“我可以叫你蕴藉吗?”   “自然,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陈蕴藉笑道。   朋友?韩修文自从兄长亡故,便整日的仇恨谭家,急切的想要学有所成,考上进士,入朝为官。   但他越是急切,就越是考不中。   他已经连续考了五年,还在童生班挣扎。   自然,他也没什么朋友。   提起朋友,他想起陈蕴藉和陆永元闹翻的事,他笑了笑,打趣道,“你就不怕我是第二个陆永元吗?”   陈蕴藉已经有些日子没听过这个名字,他怔了怔,笑道,“修文兄说笑了,我相信你。”   就韩家这样的家风,除非基因突变,否则养不出陆永元那种自私自利之人。   “那我就交你这个朋友吧。”韩修文道。   陈蕴藉与韩修文不算一见如故,但这次偶然遇上,却成为了朋友,也是缘分。   两人在寺里闲逛,韩修文问起陈蕴藉来寺里做什么。   这原也不是什么不可提的事。   陈蕴藉将原因同韩修文说了,“方才在大殿里求签,许是求了根下下签,梁姑娘便有些承受不住打击,我姐姐已经同林姑娘陪她去静室休息了。”   “此事我也略有耳闻,不过梁家又没有得罪人,许是因为去年灾情太严重,才耽搁了,梁姑娘年纪又不大,才刚及笄吧?何必这样急切将婚事定下?”韩修文疑惑的道。   陈蕴藉道,“主要还是担心被陆家影响了吧。”   “哪有这样的道理,陆家出事之前,不是就已经退婚了?”韩修文道。   陈蕴藉叹气,“我也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反正就是没有人去求娶,这也没有人暗中挑事,你说奇怪不奇怪?” 第85章 (二更)   韩修文道,“确实有些奇怪,不过旁人不求娶,也是强求不来,总不能学江湖上那些莽夫,来个擂台招婿吧?”   被韩修文这话给逗笑,陈蕴藉笑道,“韩兄真是促狭。”   “难道我说得没有道理?”韩修文道。   陈蕴藉忍着笑,“有道理,有道理。”他冲韩修文竖起拇指。   韩修文疑惑,“这是什么意思?”   “你很棒的意思。”陈蕴藉放下手,道。   韩修文懵逼,做了个大拇指的手势,满脸困惑,“是你自己瞎编的吧?”   “哈哈哈……”陈蕴藉笑道,“也不算瞎编,确实是这个意思啊。”   韩修文觉得陈蕴藉在笑他,他正想说什么,就见一个婢女匆匆朝着这边跑来,“二爷,二爷,不好了,梁家姑娘不见了。”   陈蕴藉闻言一惊,边上的韩修文也愣住。   刚还提到这位梁姑娘呢,这就不见了?   陈蕴藉也顾不上同韩修文嬉笑,迎上前追问,“怎么回事?林姑娘和姐姐不是陪着梁姑娘一起去静室了吗?怎么会不见了?”   “姑娘和林姑娘陪了一会儿,梁姑娘说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姑娘和林姑娘见梁姑娘情绪已经稳定,就去了隔壁静室休息,哪知过了一刻钟,梁姑娘跟前的采薇来说,梁姑娘说要出去散散心,没叫婢女跟着,等了一会儿没见人回来,采薇就来找姑娘,姑娘现在找不到梁姑娘,急红了眼,让奴婢来请二爷派人去找。”   陈蕴藉皱起眉,“怎么能让梁姑娘一个人出去呢?”   “行了,蕴藉,现在不是责怪谁的时候……”韩修文上前,“梁姑娘出去多久了?你们知道吗?”   月儿想了想,道,“采薇来找咱们姑娘的时候,梁姑娘就已经出去了将近一刻钟,这会儿,大概又多了一炷香的时间。”   “潭柘寺可不小,既然找不到,怕是走远了。”韩修文想了想,道。   月儿一听,愈发紧张,“这可怎么办?”   潭柘寺虽然是千年古刹,但也并非就完全安全,若是跑远了,也容易出事的。   人好好的跟他们出来,若是出什么事,怎么同梁家交代?   “也未必是出事了,梁姑娘可能只是走到了偏僻的地方迷路了,我这就派人去找,你回去让姐姐和林妹妹不要乱跑,若是她们也跑出去,出事了我可就要头痛了……”   陈蕴藉说着侧身向韩修文拱手一礼,“潭柘寺面积不小,想要找个人,我这里人手不够,还请韩兄屈尊帮忙找一找。”   韩修文一愣,“可我也没有见过梁姑娘。”   “梁姑娘今日穿着一身藕粉色的衣裙,身上的料子是苏绣,还披了一层软烟罗,很好认的。”陈蕴藉忙道。   韩修文也知道人命关天,没有拒绝,“那我帮忙去找,我去这边。”   “多谢韩兄,改日再设宴请你吃酒。”陈蕴藉匆匆道别,带着月儿返回静室。   他连走带跑的赶到了静室,陈莹莹和黛玉都已经红了眼眶,身边的丫鬟全指派出去找人了,她们年纪不大,也不敢乱跑,怕到时候出事,又给蕴藉添麻烦。   “蕴藉,你可算回来了,梁姐姐不见了,会不会……”陈蕴藉从来没有见堂姐这样慌张过,他忙扶住堂姐,道,“姐姐不要自己吓自己,梁姑娘只是出去走走,许是走远了,一时半会儿赶不及回来也是可能的,说不定等一会儿,她就自己回来了呢?”   陈莹莹焦急的道,“可她没有带人啊,一个人出去的,潭柘寺虽是古寺,但也不是家里,她一个人到处乱跑,很容易出事的。”   陈蕴藉噎住,“不管怎么说,现在找人最要紧,我已经让跟来的护卫都去找人了,你们就呆在静室里不要瞎跑,免得到时候你们不见了,我还得去找你们。”   陈莹莹虽然比陈蕴藉大一岁,可到了现在,她已经只能听从陈蕴藉的安排,与黛玉呆在静室里等消息。   陈蕴藉将静室的门关上,匆匆转身出去找人。   潭柘寺占地面积很大,就这么二十多个人,分头匆匆将潭柘寺跑一遍,也得耗费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如今要找人,难度就更大了。   陈蕴藉觉得头痛极了。   所以说,安慰人选什么方式不好,非要来抽签,他就说了抽签不管用。   把姻缘寄托在求签上,未免太迷信了些。   陈蕴藉在潭柘寺里跑来跑去,就是没看到梁姑娘半个人影,随着时间越来越长,陈蕴藉跑得满头大汗,心情也有些烦躁起来。   该不会真的出事了吧?   ……   韩修文同陈蕴藉分开之后,便一直朝着一个方向在找。   他并不认识梁家姑娘,帮忙找人,也只是受陈蕴藉所托,他不至于敷衍了事,但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找人,只得循着一条路找过去。   他越走就越偏,他对潭柘寺熟悉的地方也只有他兄长常去的那片竹林,对其他的地方,其实不怎么熟,何况又走到了偏僻的地方。   “有人吗?”   他突然听到一道细弱的声音,不禁驻足。   过了一会儿,又传来一声,“有人在吗?”   韩修文循着声音找过去,就见杂乱无章的草丛里有个姑娘倒在地上。   一身藕粉色的衣裙脏兮兮的,发髻凌乱,外面套着的软烟罗也是破破烂烂。   可以说……十分狼狈了。   梁馨宜看着突然从林子里走出来的少年,不禁愣住,等反应过来,下意识的抬手遮脸。   韩修文愣了愣,不禁偏头笑出声。   他看都看到了,遮不遮有用吗?   清了清嗓子,他问,“可是梁姑娘?”   梁馨宜将手往下移,露出一双眼睛,“公子认得我?”   她这会儿狼狈成这样,还能被认出来?   “蕴藉托我来找你的,你还能走吗?”韩修文看着狼狈的梁姑娘,猜测她大概是受伤了。   望了望她身后的山坡,韩修文难免怀疑这位姑娘是自寻短见的路上从山坡上滚下来……   糟糕,有点太好笑了。   梁馨宜下意识分出一只手捂着左小腿,抿抿唇,没有吭声。   韩修文没有贸然上前,见梁姑娘戒备心很重,更是觉得自己的决定很正确。   “要不,我去叫蕴藉他们过来?”韩修文觉得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个事儿,便问道。   梁馨宜已经在这里坐了很久了,一个人又怕又冷,好不容易有个人来,即便是个陌生男子,她也不敢让他走。   “别走……”   韩修文有些苦恼,“可是,你好像受伤了?也不知道蕴藉他们能不能找到这里来,继续待下去对你的伤,没有好处。”   梁馨宜低下头,“我,我一个人害怕。”   韩修文抿抿唇,也有些无措。   僵持了一会儿,韩修文叹道,“若是姑娘不介意,我背你回去吧。”   梁馨宜垂下头,“可是……”   “总之先回去再说。”韩修文说着上前蹲下来,便见梁姑娘的鞋都不知掉哪儿去了,露出来的罗袜肿的老高,他看得一惊,“你在这儿待了多久了?”   梁馨宜咬咬唇,“不知道,半个时辰……应该有了。”   韩修文惊讶的看着她,肿成这样,他恐怕都难以忍受,这位姑娘看着柔柔弱弱,竟然没哭,太能忍了。   “我,先扶你起来?”韩修文问道。   看着犹犹豫豫的韩修文,梁馨宜眨着眼,倒是感觉到了这少年的温柔与善意,处处都在照顾她的情绪。   “多谢公子。”   得了允许,韩修文才敢伸手,小心翼翼的扶起梁馨宜,见她皱眉,总是忍不住停下。   梁馨宜无奈的看着他,“其实你不必这样小心的。”   韩修文干咳了一声,背过身蹲下来,“上来吧。”   梁馨宜犹豫了一下,俯身撑在他背上。   韩修文小心避开了她受伤的小腿,将人背起来的时候,小腿一晃,还是引得梁馨宜疼得轻轻嘶了一声。   他有些无奈,这些姑娘,就是太柔弱了。   他顿了顿,“我走了?”   “嗯。”   韩修文背着梁馨宜原路返回,走了一段,气氛没那么尴尬了,才犹犹豫豫的劝道,“如果没有到绝境,还是不要自寻短见的好。”   闻言,梁馨宜一怔,面上涨红,解释道,“我没有自寻短见,只是出来走走,看到一只兔子,追到了这儿,不小心崴了脚,从坡上摔了下来。”   韩修文也不确定她有没有撒谎,不过她既然这么说,他也没有再说什么。   “谢谢你来找我。”   韩修文面上一红,“我,我也是受人所托。”   但你的温柔体贴,不是受人所托。   梁馨宜没有把这话说出来,她默了默,“还没问公子贵姓。”   “我,我姓韩。”   与陈蕴藉认识,姓韩,梁馨宜想了想,问道,“可是国子监祭酒家的公子?”   韩修文一惊,朝中姓韩的不少,这姑娘竟一口猜出他的身份。   “你怎么知道?”   “能认识陈家二公子,又姓韩,想来也只有他的同窗了,陈二公子可是甚少出门交际,出门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书院了。”梁馨宜道。   韩修文闻言,不禁道,“姑娘真是,冰雪聪明。”   “谢谢夸奖。”   “不过,姑娘冰雪聪明,为何被婚事影响心神?”韩修文一时嘴快,问了不合适的话。   梁馨宜面上一红,“陈二公子同你说的?”   “蕴藉没有背后议论之意,只是我问起了他来潭柘寺的原因,他就提了一嘴,也是为姑娘担心并无恶意。”韩修文自知说错了话,若是叫梁馨宜误会陈蕴藉,那就是他的罪过了。   梁馨宜笑了,“从前只听说陈二公子与邵家小公子关系好,没想到,还有一位好友?”   能让这位韩公子如此急切的开口为陈蕴藉辩解,想来关系很好。   韩修文闻言也笑,“蕴藉性子纯良,能与他为友,是我之幸。” 第86章 (三更)   陈蕴藉找了许久,依然没有找到梁姑娘,他眉头紧皱,擦着额头的汗,正准备去找护卫回去多叫些人来找,就见月儿跑了过来,“二爷,梁姑娘找到了。”   他闻言一怔,“找到了?在哪儿找到的?”   整个潭柘寺都快被他翻遍了,她躲哪儿去了?   月儿道,“是韩公子找到送回来的,梁姑娘的腿受了伤,又红又肿,姑娘已经派了云儿去成衣铺给梁姑娘买一套新衣新鞋更换,让奴婢来请二爷回去。”   陈蕴藉擦着汗,有些懵,“韩公子?”韩修文?   “正是。”   陈蕴藉转头就往静室跑去。   他到的时候,韩修文站在走廊的拐角,离他姐姐她们隔着三四米远。   “让你们担心了,我只是不想你们为我忧心,就想一个人静静,没想到会出这么大的乱子,是我欠考虑了,抱歉。”梁馨宜看到两个着急的小姐妹时,心里很内疚。   既然人找到了,陈莹莹就没有之前那么焦虑了,“你不声不响就跑了,吓死我了,就算你要静一静,也得带两个人在身边,这潭柘寺虽说是古寺,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可也有些蛇虫鼠蚁之类的毒物,若是……你太胡来了!”   梁馨宜连连道歉,“对不住对不住,以后再也不敢了。”   “从前只知道姐姐温柔娴静,没想到也有这么不稳重的时候。”黛玉打趣道。   既然人没事,紧张的情绪就都缓解了。   被年纪最小的黛玉打趣,梁馨宜面上一红,“林妹妹……”   “那位韩公子倒是谦虚守礼,送了你过来,就避开了。”林黛玉眨着眼睛,道。   梁馨宜面上就更红了,“你……”   陈莹莹后知后觉,往韩修文那边看了一眼,却见陈蕴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正在那边同韩修文说话。   三女都朝那边看去,黛玉眨着眼,“蕴藉哥哥认识的?”笔趣库。   陈莹莹道,“看样子是挺熟悉的。”   “韩公子说与陈二公子是好友。”梁馨宜道。   黛玉看她一眼,“这都叫你知道了?你们这路上,还聊了什么?”   梁馨宜红着脸,没有再说话。   另一边,陈蕴藉见几个姑娘在说话,便也没有过去,他走到韩修文面前。   “韩兄,听说梁姑娘是你找到的?我都快把潭柘寺翻遍了,都没找到人,你是在哪里找到梁姑娘的?”陈蕴藉真是纳闷极了。   见陈蕴藉回来,韩修文的不自在便少了许多,闻言,想了想,道,“我也不知是哪儿,不过那处挺偏的,我朝着之前那条路一直走,走了很远,才听到有人呼喊,循着声音找过去,就看到受伤的梁姑娘跌坐在地上。”   陈蕴藉眉头微蹙,“很偏?她一个人跑那么偏做什么?”   “她自己说,是追着兔子到了那儿,不想扭了脚,从山坡上摔了下来,幸好摔得不严重。”韩修文叹道。   陈蕴藉没在意兔子,但山坡这两个字他注意到了。   “山坡?她追着兔子跑到山坡那儿去了?宝珠峰?还是其他几座山?”   潭柘寺有十大美景,其中十分有名的,便是九龙戏珠,宝珠峰在中间,被九座山围着,可以说是潭柘寺的一道奇景。   若说山坡,也就这些了。   韩修文知道陈蕴藉在担心什么,便道,“我问过梁姑娘了,她说自己没有寻短见。”   陈蕴藉微愕,“这你都问?”也不怕刺激了人。   韩修文笑道,“我没问,起初我也跟你一样,怀疑她自寻短见,就劝了一下,她解释说是追着兔子到了那里,不小心扭了脚从山坡摔下来,据我路上观察,梁姑娘应该没有撒谎,她可能真如你之前所言,只是出去走一走,散散心,没想到这潭柘寺里会有兔子,小姑娘嘛,对这种可爱的东西没什么抵抗力,追上去也很正常。”   虽然有些不稳重,但少女活泼一些才正常,处处稳重理智,反倒让人觉得奇怪了。   陈蕴藉倒是相信韩修文的判断,“没事就好,只是扭伤也可以养好,只是她这样贸贸然的跑出去还是太冒失了,今天是运气好才没出事,若是运气不好呢?”   韩修文想了想,点头,“你说得对。”   “不过,我和梁姑娘路上聊了几句,依我看,她心境平和,没有你之前说的那么……脆弱?”韩修文有些奇怪的道。   陈蕴藉嘴角一抽,难不成他在大殿外听到的哭声是假的吗?   从大殿里出来,梁姑娘还被黛玉和他姐姐扶着,情绪有问题肯定不是他判断错了。   怎么韩修文的判断跟他的判断有这么大的区别?   他纳闷极了。   “时间不早了,梁姑娘腿上有伤,还是早些送她回家吧,我也要回去了。”   今天原本是他哥哥的忌日,他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来这里待一天,但今天先认识了蕴藉,得到了他的认可,又认识了一个……略矛盾的姑娘,他的情绪已经没有来的时候抑郁。   陈蕴藉一听韩修文要回去,也没有阻拦,毕竟他这里也忙,暂时顾不上。   “那改日我请你吃酒。”陈蕴藉道。   韩修文应下,拱手告辞。   等韩修文走了,陈蕴藉才让丫鬟去问,要不要启程回去。   这边陈莹莹让丫鬟买的衣服鞋袜已经买回来,梁姑娘换上之后,又重新梳头,收拾好才让力气大些的嬷嬷背着梁姑娘上马车。   因梁姑娘的脚肿的厉害,回去的路上他们先带了梁姑娘去医馆看伤,好在没有伤到骨头,只是因为摔伤之后耽搁了治疗,才肿得厉害,休息一段时间便好。   开了药,他们才送梁姑娘回去。   好好的出门,带着伤回来,梁家难免被惊动。   梁大人去了衙门,不在家里,梁公子也出门会友了,只有梁夫人在家。   陈蕴藉不好去内院,只有陈莹莹带着黛玉进去内院见梁夫人解释情况。   梁夫人也是个温婉贤淑的女子,虽然女儿受了伤,但这并不是陈莹莹和黛玉的错,她还劝了两人不要往心里去,亲自送了她们出二门,完全没有迁怒的意思。   陈蕴藉在外面等了一会儿,陈莹莹和黛玉被礼貌的送出来,等她们上了马车,陈蕴藉让小厮牵好他的马,翻身进了马车。   “梁夫人怎么说?”   陈莹莹叹道,“梁伯母温婉贤淑,也是讲道理的,自然不会怪我们,不过梁姐姐这些日子家里只怕没好日过了。”   黛玉听得愣住,陈蕴藉也颇为不解。   “这是何意?”听起来梁伯母不是个刻薄的人啊。   陈莹莹又叹了口气,“梁伯母的确温婉贤淑,可对梁姐姐的家教,管得极严。一直以来,梁姐姐在外都是出了名的温柔娴静,这全赖梁伯母的教导,可哪个女孩子不想出去玩儿?   谁愿意恪守这些内条规矩?今日梁姐姐破了戒,又受了伤,即便现在有伤在身不会被罚,等她伤好了,还有得罚呢。”   陈蕴藉想说,怪不得看到一只小兔子就乐得忘乎所以,差点追到山里去。   “难怪这位梁姐姐与姐姐性格迥异,偏偏还能玩到一块儿。”原来……是个闷骚的?   陈莹莹瞪了他一眼,“先不说这个,我有话问你,你之前是不是同玉儿说,梁姐姐来抽签完全没有用,说不定会抽个下下签?”   陈蕴藉看了黛玉一眼,这也能跟他姐姐说?   黛玉避开他的目光。   陈莹莹瞪他,“你看黛玉做什么?想威胁她吗?”   “姐姐,你说什么呢?”陈蕴藉无奈的道,“我当时也就随口一说……”顿了顿,“难不成梁姑娘真抽了个下下签?”   陈莹莹哼了一声,“何止是下下签,解签的僧人说,这签文的意思是,梁姐姐这一辈子都要与青灯古佛作伴了,即便订了婚事,也是个五毒俱全的。”   陈蕴藉:“……”   他嘴角抽了抽,“这也太夸张了吧?”   这简直是下下签中的下下签啊。   怪不得梁姑娘会哭,是个姑娘都得被这个命运吓哭啊。   “夸张?潭柘寺的签文,素来灵验的。”陈莹莹瞪着他道,“你就不能说些好听的?”   陈蕴藉摊手,“这也不能怪我啊?我这嘴又不是在佛前开过光的,难不成说说就能灵验?既然这样,梁姑娘还去抽什么签啊,直接给我做个金身,来拜我不就行了?”   黛玉忽然道,“那个韩公子,蕴藉哥哥似乎认得他?”   陈蕴藉同姐姐的争执被黛玉打断,愣了一下,点头,“是,他是我的同窗朋友。”   “哦。”黛玉若有所思。   既然蕴藉哥哥说梁姐姐抽下下签应验了,那之后补的话,是不是也应验了?   陈莹莹却好似被提醒了什么,拉着陈蕴藉的胳膊追问,“那个韩公子,可有婚配?”   “这个……”陈蕴藉苦笑,“从前我同他也不熟,还真不清楚,不过韩兄今年也有十八了,这个年纪,我大哥的长子都满周岁了,依我看,就算没有娶亲,也应该定下了。”   闻言,陈莹莹叹了口气,“我瞧着,梁姐姐对这位韩公子还挺有好感的。”   黛玉却道,“这位韩公子也未必就娶妻了,蕴藉哥哥不妨打听一下……”   “这……等我回头找宜年问问。”这京中想知道什么消息,问这个八卦小王子,准没错。   这家伙,连宁国公府扒灰的事儿都给你挖的一清二楚,也是个人才。   若是在现代,绝对是个王牌狗仔的好苗子。   得了陈蕴藉的准话,黛玉便没有再说什么,陈莹莹在边上哼哼了两声,“同人不同命啊。”   这姐姐就是不如心爱的姑娘重要,她说一句陈蕴藉怼一句,黛玉问一句,他就答一句。   对比过于悬殊,陈莹莹表示不服。 第87章 (加更)   陈蕴藉只当堂姐是在感叹梁姑娘,并未联系到自己身上。   既然问清楚,陈蕴藉也没有在马车里继续久待,说了一声便叫停,下马车骑马去了。   将黛玉送回家之后,陈蕴藉与陈莹莹便回家了。   陈蕴藉回了自己的院子,写了一张帖子,让锦书送到邵家,给邵宜年。   次日,陈蕴藉练完武,收拾好自己,便早早出了门。   兰园门口,邵宜年拿着扇子,带着两个小厮,姿态悠闲的等了一会儿,就看到陈蕴藉远远走来。   他笑着迎上去,“蕴藉,难得你约我听戏,走走走,一块儿进去。”   陈蕴藉笑了笑,当然是有求于人,他才会投其所好,请邵宜年听戏。   “你等多久了?”   邵宜年笑着道,“就等了一会儿,你向来准时,我挑着时间等的。”   “你好多次约我来听戏,那新来的真能比得上清涵哥?”陈蕴藉有些好奇的道。   邵宜年毫无疑问是他清涵哥的脑残粉,过去别人的戏那是喷的猪狗不如。   如今盛清涵早已翻身做主,不可能再来唱戏,他还当邵宜年会放弃听戏这个爱好,没想到又有了新的‘爱豆’?   “蒋玉菡怎可能比得上盛伯爷呢?不过是聊胜于无罢了。”邵宜年当即摇头否认,旋即突然意识到什么,“你叫盛伯爷清涵哥?”   陈蕴藉现在同盛清涵已经混熟了,向来都是这么叫的,没想到今天在邵宜年面前说漏了嘴。   他笑了笑,“就是见过两次,盛伯爷温文尔雅,是一位谦谦君子。”   邵宜年收起扇子,点了陈蕴藉两下,“不老实啊。”   陈蕴藉轻轻推了他一把,“行了,进去听戏吧,听完戏我们找个地方吃点东西。”   邵宜年被他推着往兰园里走,嘴上却不依不饶,“我说你好端端的请我听戏,原来是别有所图啊陈蕴藉,我可真是看透你了。”   “别贫了。”陈蕴藉道。   邵宜年摇头叹气,假模假样的道,“交友不慎啊。”   陈蕴藉翻了个白眼,“有完没完,不听就走了。”   “听听听,怎么能不听呢……”邵宜年见陈蕴藉恼了,忙收敛了做作的姿态,“蕴藉,你是不知道我最近多惨啊,我老爷让我大哥盯着我的功课,不让我出门听戏,今天要不是你约我出来,我根本就出不来,太惨了,太惨了啊。”   陈蕴藉闻言闷笑,“也不看看你在童生班待了多少年了,邵伯父没打你,你就阿弥陀佛吧。”   “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呢,还是不是朋友了?”邵宜年叹道。   陈蕴藉推开他,“少来。”   邵宜年长吁短叹,还是把今天的戏听了。   台上这个蒋玉菡,陈蕴藉也是头一回见,当年蒋玉菡刚来兰园,邵宜年就想拉他来听。   可他不感兴趣,一日被邵宜年拉来,却被忠顺王给买走了,后来忠顺王没了,这蒋玉菡又回了兰园,过了这两年,风姿初成,这名气确实有盛清涵当初四五分,可这唱戏的韵味,就差了许多。   陈蕴藉表示,欣赏不来。   这个蒋玉菡,如果没错的话,就是原着里和贾宝玉有过一段,然后被贾宝玉出卖的——忠顺王府家的小旦。   不过,如今忠顺王府已经没了,蒋玉菡也回到了兰园,只怕同贾宝玉,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了吧?   总是有人夸宝玉尊重女性,说他真心。   陈蕴藉对此嗤之以鼻,真心?说的旁人没有真心一般,贾宝玉那张嘴真是骗人的鬼,有些时候不要去听男人说了什么,而要去看他做了什么,贾宝玉引发的一切后果,沾染的人命,根本不是他的尊重和真心能抵消的。   真心和尊重也掩盖不了他的轻佻,他对自己身边的每个女孩子都很真心,这恰恰就是最大的不尊重。   一场戏听完,陈蕴藉毫无波澜。   邵宜年也没有过去的意犹未尽,摇摇头,同陈蕴藉出了兰园。   “能让你请我听戏,这般投其所好,想来这戏不好听啊,去哪儿吃饭?”邵宜年笑道。   陈蕴藉道,“老地方。”   两人上了酒楼,叫了个雅间。   听陈蕴藉说明来意,邵宜年面色古怪,“你问韩修文有没有婚配做什么?”   “你管那么多,知道就说,不知道就算了。”陈蕴藉道。   邵宜年喝了口酒,啧了一声,“要说这韩修文啊,也是可惜。”   “可惜?”陈蕴藉皱起眉,他只是问有无婚配,怎么就得了一句可惜的评语?   邵宜年一边喝着小酒,一边道,“你也知道韩修文有个哥哥,这韩修文受他哥哥影响极深,前两年就到了要定亲的年纪,他家也确实在给他相看姑娘,结果他自己对外宣称,他只想像他哥哥一样寻得一位心意相通的姑娘,若是不能,他宁愿一生不娶。”   陈蕴藉微愕,“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韩修文可不是寻常人家的子弟,他也是出身官宦之家,发出这样堪称奇葩的言论,怎么会不传得沸沸扬扬?   “嗨,你当时不是去应试了吗?正好错过了,等你回来,这事儿早就平息了,又不是什么天大的丑闻,旁人唏嘘感叹两句,也就算了。”邵宜年道。   陈蕴藉闻言,想了想,他前年确实回乡应试去了,回到京城的时候,已经到了五月底。   他挠了挠头,“他说出这样的话,应该有不少闺阁千金很中意吧?”   邵宜年又叹,“不错,起初确实是有好些千金中意,但后来吧,啧,怎么说呢。”   “别支支吾吾的,快说。”陈蕴藉给他倒酒,催促道。   邵宜年喝了口酒,“这么说吧,韩修文将这些对他有意的姑娘,统统拒绝了,虽然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但他这幅姿态,让人怀疑是在耍人玩,久而久之,就……”   陈蕴藉:“……”   这些闺阁千金,消息都是互通有无的,怎么他姐姐不知道?   陈蕴藉有些疑惑。   “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邵宜年道。   陈蕴藉摇摇头,“没有了。”   吃完饭,邵宜年还想拉陈蕴藉再去玩,陈蕴藉婉拒了,“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被拒绝之后,邵宜年摇着扇子,“既然你有事,我就不强求了,改日再聚。”   陈蕴藉拱手道别,匆匆的回了府。   他换了身衣服,然后去找陈莹莹。   “这么快就有消息了?”陈莹莹让人给陈蕴藉倒茶,惊讶的道。   陈蕴藉便将从邵宜年那里打听来的消息告诉陈莹莹,“按理说,韩修文这事儿闹得不小,姐姐你居然不知道他?”   陈莹莹愣了一会儿,哭笑不得的道,“怎么可能没听说过?当时他一番话,可是撩得好些贵女春心萌动,可惜他后来的一番作为,给人泼了冷水,更是令人怀疑用心,渐渐地,便有人说韩修文只是在耍人玩,根本没有诚心求娶之意。”   陈蕴藉:“……”   该不会是那些贵女被拒绝之后,恼羞成怒,败坏韩修文的名声吧?   “昨日我只听梁姐姐唤他韩公子,却不知道他就是韩修文,毕竟这京中姓韩的官家子弟还是有不少的。”陈莹莹道。   陈蕴藉恍然,“原来如此。”   “如此,韩兄肯定还未曾定下亲事,姐姐昨日问起,莫非是想撮合他们?”陈蕴藉道。   陈莹莹摇头,“我只是问一问,看看他们有没有可能,至于婚嫁,当然是看韩公子自己,若是他有心,自然会去求娶,我们从中间撺掇,一点意思都没有。”   陈蕴藉挑眉,“你昨天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就是想看看,他当初说的求一位心意相通的姑娘,究竟是不是真心的。”   如今要说谁有机会符合这个条件,当然是跟韩修文有过短暂接触的梁馨宜。   陈蕴藉恨不得翻白眼,想看戏就直说呗,还说得这么好听。   “既然如此,我就回去读书了,你想看戏,就慢慢看吧。”陈蕴藉摇摇头,起身就走。   陈莹莹也不拦他,扭头问月儿,“真没想到他就是韩修文,你说,他会不会对梁姐姐动心?”   月儿笑道,“梁姑娘温柔娴静,长得也好,姑娘不必担心。”   “你就敷衍我吧。”陈莹莹其实现在已经不怎么担心了。   陈蕴藉回到屋里,练了一会儿字,然后又看书,入了夜,便洗漱睡下。   次日,陈蕴藉赶早去书院。   “韩兄?”陈蕴藉没想到会这么巧,在书院门口遇上了韩修文,“这么巧?”   “不巧,我在等你。”韩修文笑道。   陈蕴藉微微一愣,“等我?”   “你是我在书院唯一的朋友。”韩修文道。   陈蕴藉想起上回在街上看见韩修文和一个年轻公子在一起,“上回街上那个……”   “那是我表弟。”韩修文笑道。   陈蕴藉恍然,“原来如此……”顿了顿,与韩修文并肩往书院里走,“你这个表弟,看起来有点好糊弄啊。”   “别被他的表象迷惑了,他可是个多情的,如今院儿里已经有了四个通房,除了我舅母给他的一个,其他三个全都是他各种名目‘救’回去的。”韩修文提起这个表弟,就很无语。wwω.ЪiqiΚu.ИěT。   陈蕴藉噎了噎,“哈哈,是这样吗?”   他看那年轻公子,一副单纯懵懂的样子,还以为是个傻白甜呢,没想到……   真是人不可貌相。   韩修文似乎也觉得有些尴尬,“不说他了,蕴藉进甲班也有两三年了,打算何时再下场应试?”   “怎么你们每个人都喜欢问我什么时候去应试?”陈蕴藉嘴角抽了抽道。   韩修文一怔,“还有人问过吗?”   他是因为自己怎么考都考不过院试,有些心灰意冷,便一时兴起问问陈蕴藉而已。   陈蕴藉道,“上回去拜见林伯父,他也问过我,还考校了我的学问。”   “考校你?”韩修文挑眉,他仔细问了问,弄明白之后,笑着道,“看起来,林大人很喜欢你这个晚辈啊。” 第88章 (一更)   陈蕴藉闻言怔了怔,旋即想了想,笑着点头,“林伯父好像确实挺喜欢我的?”   “若是不喜欢你,怎么会允许你带了他女儿出门呢?”韩修文意有所指的道。   陈蕴藉却没听出来,“我只是跟着去的,林妹妹是同我姐姐和梁姑娘约好了去潭柘寺,我只是带着人保护她们而已。”   “这样吗?”韩修文微笑着附和,“即便如此,也可以看出林大人对你很信任了。”   “这倒是。”   韩修文笑着摇头,同陈蕴藉一起进了学堂。   “蕴藉,等等我。”他们刚进门,身后就传来邵宜年的声音。   陈蕴藉顿住,邵宜年就追了上来,“蕴藉,你今天来的有点迟啊。”说着,又注意到陈蕴藉身边的韩修文,不禁一怔,“韩兄?”   “邵兄。”韩修文笑着拱手见礼。   邵宜年有些无措,忙回了一礼,“好端端的,这么客气?”   平时韩修文虽然不至于无礼,但也不会这样笑着跟他打招呼见礼。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邵宜年忍不住挠头看向陈蕴藉。   昨儿陈蕴藉才来找他打听过韩修文的事,今天又一起上学。难不成……陈家有意将姑娘嫁给韩修文?   不过,年龄差的有些大吧?   “看什么呢?”陈蕴藉见邵宜年神色古怪的在他和韩修文身上打量来打量去的,忍不住推他。   邵宜年晃了一下,站稳之后,才道,“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这话听上去莫名有些酸酸的。   “前日我与韩兄在潭柘寺聊了一会儿,感觉意气相投,便成为了朋友。”陈蕴藉道。   邵宜年不太相信,昨儿陈蕴藉还来向他打听韩修文有没有婚配的,要是朋友会不知道?   不过陈蕴藉既然这么说,他也不好在韩修文面前拆穿他,也笑着对韩修文道,“蕴藉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改天一起聚一聚?”   韩修文笑着应下,很给面子。   一来二去,邵宜年很快就同韩修文熟悉了。   一同在书院读书,难免就会交流学问,陈蕴藉的课业是他大哥手把手教的,他现阶段的水平已经超过了童生班的课程,其实来书院里根本学不到什么新知识,他更多的还是回去之后完成大哥布置的课业,在书院里不过是巩固他学过的知识,多少有点用处。   而且书院的先生角度与他兄长不一样,也可以两相对比,看看能不能有新的领悟。   他很快就发现,韩修文的功课很扎实,但问题也很明显。   “修文兄在家,一直都是自学的吗?”到了下午,三个人围在一起交流学问的时候,陈蕴藉终究没有忍住问了出来。   韩修文苦笑道,“我家也不是什么豪门,能送我来白鹤书院读书,还是因为哥哥昔年的老师帮忙才能进白鹤书院,我也能感觉到我已经陷入瓶颈,但不得其法……”说着便有些黯然。   陈蕴藉抿抿唇,心中了然。   韩修文迫切的想要入朝,想要报仇。   “修文兄若是不介意的话,我为你布置一些课业,回去做一做?”陈蕴藉试探着道。   论起来韩修文大了他四五岁,他这样说,遇到那些小心眼的,说不定就要觉得他在羞辱人。   好在韩修文不是这种人,他愣了一下,才道,“蕴藉有心了。”   陈蕴藉刚进甲班的时候,功课还只在中下游,可不到两个月,他就到了前十,不到半年就稳坐了甲班第一,现在谁还不知道陈蕴贤每日都在辅导他弟弟的功课?   陈蕴藉的学识,早已经超过他们这些同窗了。   “你不怪我多事就好。”陈蕴藉笑着道。   韩修文一笑,“我是那种不知好歹的人吗?蕴藉仁善,我得惜福才是。”   陈蕴藉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哪里,修文兄过奖。”   得了鼓励,陈蕴藉给韩修文布置功课很认真,没两日,就被他兄长知道了。   “你自己都还没学出来呢,就敢去教别人?”陈蕴贤好气又好笑。   陈蕴藉挠了挠头,“我就是根据修文兄的底子,拿大哥你之前给我布置的课业,调整了一下给他做而已,说起来还是哥哥在教他。”   “诶,我可不当这个老师。”陈蕴贤摆摆手,“既然能做别人的老师,那今天的考核看来得加点难度,否则怎么对得起陈先生呢。”   陈蕴藉:“……”   大哥!你做个人吧!   陈蕴藉讪讪,“大哥……”   看着弟弟露出讨好的笑容,陈蕴贤摇头失笑,“行了,逗你玩儿的,先把题解了吧。”   陈蕴藉松了口气,乖乖的坐下来解题。   答完之后,给陈蕴贤看。   陈蕴贤检查完,点点头,“没有退步,还不错。”   “大哥最近不忙吗?”陈蕴藉道。   陈蕴贤摇头,“还没到忙的时候,事情有的是人去做,作为长官,并非事事亲力亲为,只要把控大局便可。”   什么事都亲力亲为,那不得累死?   陈蕴藉心道,那是他哥哥识人的本事厉害,否则大理寺那些事,岂能轻易放权交给下头的人去处理?那当然得人品过硬,才能放权。   虽然陈蕴贤将大部分的事情放权给手下的人去做,可有些事情还得他亲自处理,因此他也并没有很清闲。   陈蕴藉还是每个十天来他大哥这里考核一次,过关之后,一切好说,若是考砸了,功课就得翻倍翻倍再翻倍,简直可怕。   另一边,陈蕴藉给韩修文辅导功课,也颇有成效,这证明他大哥这一套教学方式,也适用于其他的学子,陈蕴藉想着,往后倒是可以普及一下。   毕竟读书才能明智,现阶段读书的人还是太少了。   不过,想要让所有的百姓都能读得起书,也不是个小工程,任重道远啊。   九月底,秦可卿的丧事办完,出殡的时候又风光了一把,四王八公都设了路祭,好些官员的丧礼都没有秦可卿这么个内宅妇人风光。   贾家这是嫌自家在皇上跟前还不够显眼?   没多久,邵宜年又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了一些八卦,有关贾宝玉的。   就是贾宝玉那个陪读,叫秦钟的。   在姐姐出殡的时候,跟一个姑子好上了,秦可卿尸骨未寒,他就在停灵的铁槛寺里同人小姑子翻云覆雨,简直跌破了陈蕴藉的三观。   秦钟回来之后同小姑子断了联系,那小姑子从铁槛寺逃出来找秦钟,被秦钟他爹发现,打了秦钟一顿板子,自己给气死了,秦钟也不知是不是良心发现,也病得很重。   “从前这秦钟也是在自家请先生教的,没听说有这么凉薄,同那贾宝玉混了一两年,竟成了这么个货色,可见这些勋贵之族的子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邵宜年撇着嘴道。   陈蕴藉不置一词,“罢了,横竖都是别人家的事,你也少打听这些八卦吧,上回你老爷考校你的功课,你又没过,小心这回又不过,要挨打的。”   “不提这个事,我们还能好好聊。”邵宜年一脸菜色的道。   也不知道他老爷从哪里学来的招数,隔三差五就要考他一回,邵宜年提起这个就满脸绝望。   这日子真是过不下去了啊。   “我倒是不想说,可你真是……”陈蕴藉摇摇头,叹气。   邵宜年哼道,“自从有了韩修文,蕴藉你就嫌弃我了。”   陈蕴藉:“……”   他打了个寒颤,一巴掌拍邵宜年背上,没好气的道,“别用这种怨妇的口吻说话,真恶心。”   邵宜年挨了一下,嗷嗷叫,离了陈蕴藉一两米远,“蕴藉,你想杀人啊,你这手劲儿,能打死人的知不知道?你这一下,我脊骨都险些被你拍断了。”   “少来,我下手有分寸。”陈蕴藉翻着白眼道,他真要全力出手,一巴掌能拍死邵宜年。   邵宜年颇觉窒息,“我不想同你玩儿了,我要回家了。”   陈蕴藉也不拦他,等他走了,摇头回家。   没两日,一道圣旨,让整个京城都轰动了。   贾家那个送进宫的大小姐,竟然直接被封了贵妃,封号贤德。   这真是个怪事,自古以来妃嫔的封号都是一个字,这贾氏的封号居然是两个字,两个字的封号前所未有,倒是死了的妃嫔,追封的谥号都是两个字。   这贾氏原本只是个女官,直接封贵妃,这也太离谱了。   难不成秦可卿的丧礼办得过于奢华,皇上容不下贾家了?   两个字的封号,这是咒人早点死吧?   “翻过年,你过完生辰,就出发去扬州吧。”陈蕴贤将弟弟叫来,叮嘱道。   陈蕴藉抿抿唇,“京中要出事了吗?”   “就算出事,也没那么快,我只是觉得,你的学识考过乡试没有问题,但一年游学的时间估计不太够,正好提前去游学,多个半年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陈蕴贤顿了顿,“正好你修筠哥哥要离京游历,你们正好做个伴,我再叫伏榕带一些人跟着你,可保你安全无虞。”   陈蕴藉更觉得这其中有问题了,不过有些事情,他大哥向来不会对他解释。   “我知道了,大哥。”   从大哥院儿里出来,陈蕴藉便有些心事重重,夜里被拉到了黛玉那里。   “蕴藉哥哥何事烦扰?”   陈蕴藉叹道,“我大哥让我明年过完生辰就出发游学,也不知道为何这么急。”   黛玉给陈蕴藉倒了杯茶,“这么赶,会在我生辰前离京吗?”   “呃……”陈蕴藉吸了口气,眉头微蹙,“大概等不到你生辰了。”   他大哥说的是他的生辰过后,而不是黛玉的生辰过后。   “我大哥这么急着将我支出京城,怕是要有大变故,荣国公府那边,不管什么事,你都别去。”   要说近两年有什么大事,也就只有皇妃省亲一事,那个大观园,贾宝玉和他自家姐妹住去吧,林妹妹不能去。 第89章 (二更)   黛玉深知陈蕴藉对贾家的印象很差,从她七岁入京认识陈蕴藉的时候,就知道这点。   这四五年来,陈蕴藉但凡遇上贾家有什么动静,都要反复叮嘱她,不要去荣国公府。   虽然不清楚到底为什么,可她除孝之后,也经常跟母亲出门交际,这圈子里的命妇们,都对贾家的这些人嫌恶不已,只是她们修养好,不会将心中的嫌恶宣之于口。   这些命妇们都是出身书香之族,几乎每个人都读过书,不说所有命妇都深明礼仪。   但至少她母亲接触的那些命妇,是深明礼仪的,然而即便是深明礼仪的夫人们,也只是保持礼貌的微笑,对贾家的事绝口不提。   同她母亲关系好一些的,比如陈家的三夫人秦氏,便会直接的同黛玉说,贾家规矩不好,让她最好不要往那边府里去,以免被影响到名声,继而婚事艰难。   黛玉初闻的时候,还很惊诧,贾家的规矩已经糜烂到会影响婚嫁的地步了吗?她很是心惊。   她也是出身书香之族,对贾家的规矩也是不习惯,可从前也没意识到,居然这般可怕。   贾家那边但凡有什么事,她母亲都会推说弟弟年幼,她要照顾弟弟,不让她去。   但宋雨婷是已经出嫁的妇人,倒没有这么多的避讳。饶是如此,宋雨婷是能不去贾家,便不去贾家,生怕沾染了什么脏东西一般。   林如海就更不必提了,自从当年被岳母派来的赖嬷嬷质问后,他便再也没上过门,哪怕秦氏那边要去吊唁,林如海也只去了宁国府露个脸,而没有去荣国公府拜见贾母。   两家的隔阂肉眼可见的,越来越深。   “母亲向来不喜那边府里,不会让我去的。”黛玉自然是听母亲的。   陈蕴藉想想也是,叹道,“却是我关心则乱了,如今有堂姨照看你,我这些叮嘱,倒是多余。”   “不多余……”黛玉笑着道,“我喜欢听蕴藉哥哥叮嘱我。”   陈蕴藉一愣,笑着道,“还有你这样喜欢听人唠叨的?真是新鲜,我就不爱听这些唠叨。”   黛玉道,“这是关心,怎么能说是唠叨呢?”   “是是是,这是关心,不是唠叨,你说的都对。”陈蕴藉道。   黛玉瞪他一眼,“一点都不诚心,敷衍了事。”   陈蕴藉好笑,“我附和你还错啦?”   “不管,你得诚心的说。”   陈蕴藉看着黛玉罕有的娇蛮模样,笑了笑,顺从的诚心的,又说了一遍。   “如此,可满意了?”   黛玉点点头,“勉勉强强吧。”   “我离京之后,恐怕得等一两年才能回来,倒是不能再带你出去玩儿了。”陈蕴藉叹道。   黛玉道,“不妨事,蕴藉哥哥是为了应考而游学,又不是出去玩儿的,我理解。”   陈蕴藉却有些不得劲,前两年他虽然离开过京城,但也只离开了几个月。   如今要离开这么长的时间,虽说能借着系统见面,但终归意义不同。   他叹了口气,“等以后有机会,我再带你离京玩儿吧,京城这一片儿,也没什么好玩儿的,其他地方的风貌,我去探探路,回头带你去玩儿。”   黛玉好笑,“感情你当出去游玩儿呢?”   “游学游学,一边游乐一边学习,寓教于乐嘛。”陈蕴藉理直气壮的道。   黛玉被逗笑,“偏你歪理最多。”   “如何能叫歪理呢?”陈蕴藉据理力争,非要给黛玉科普一下什么叫寓教于乐。   黛玉嗯嗯啊啊,凭他说什么都夸他说得对。   陈蕴藉:“……”没什么成就感。   “过两日是下元节,想不想出去玩儿?”陈蕴藉觉得,既然他要离京了,得趁着离京前,多带黛玉出去玩玩儿。   黛玉道,“你不要读书吗?”   “下元节放假嘛。”   黛玉想了想,“就我们两个?”   陈蕴藉想起上回韩修文说林如海挺喜欢他的事,他想了想,道,“我先去问问林伯伯,若是他点头的话,这次就我们两个去。”   每次出门,都会有其他人跟着,虽然都是认识的,可黛玉难免还是拘谨一些,不敢过于放肆。   黛玉掩嘴轻笑,“你不怕惹恼了我爹?挨一顿打?”   “若是林伯伯不愿意,还生气,我再想别的法子呗。”陈蕴藉道。   黛玉道,“那你可得想清楚了,一旦你惹恼了我父亲,说不定借莹莹姐的由头,都不管用了。”   陈蕴藉闻言,想,这确实是个难题。   不过……   “不是还有堂姨吗?大不了我求求堂姨……”陈蕴藉喝了口茶,“办法总比困难多。”   黛玉听了,只道,“那我不管那些,你可是说了要带我出去玩儿,若是食言而肥,哼,咱们可就走着瞧。”   陈蕴藉好笑,“你还记仇呢?我好心带你出去玩儿,你还这么说,真伤我的心。”   “少来了,你哪里有半分伤心的样子?”黛玉瞪他。   陈蕴藉噎了噎,“你这张嘴啊,偏不饶人,除了我,谁还能忍得了。”   黛玉眉眼弯弯,“蕴藉哥哥对玉儿最好,玉儿都记得。”   “行吧。”陈蕴藉忍不住发笑,“你可真是……”   伶牙俐齿的时候,嘴巴真的不饶人,可要是说软话,那也是谁都招架不住。   黛玉笑得很开心。   时间渐晚,陈蕴藉被送回去的时候,已经快三更天了,他打了个哈欠,翻身睡觉。   次日晨起照常去读书。   午间的时候,陈蕴藉去小解,回来的时候,就听说韩修文在学堂里与人打起来了。   陈蕴藉听闻这个消息,有些愕然。   怎么可能?韩修文最是尊礼,如何会在读书圣地斗殴?   他忙赶回学堂,才发现同韩修文打起来的,是吴志学。   这个吴志学,还是年初的时候刚考到甲班来,从不敢来陈蕴藉面前放肆,可以说一直都避开陈蕴藉走,这都大半年了,一直相安无事,陈蕴藉也搞不明白,他和韩修文是怎么打起来的。   陈蕴藉没有上前,因为韩修文没有吃亏,挨打的是吴志学,吴志学虽然有些拥簇,但大多还在启蒙班,童生班的大多出身好,就算比吴志学出身差一些,也不至于去舔吴志学的臭脚。   反倒是韩修文因为同陈蕴藉走得近,加上为人好,都有些偏帮韩修文。   既然是韩修文压着人打,陈蕴藉便没有阻止,他走到邵宜年身边,“怎么回事?”   邵宜年撑开扇子遮住半边脸,啧啧有声,“吴志学那厮,媳妇刚难产一尸两命,听说他家有意聘娶顺天府丞梁大人家的嫡女为继室,方才在学堂里一通污言秽语,不知怎的激怒了韩兄,韩兄拿起书箱就砸,喏,还在压着打呢。”   陈蕴藉懵逼,梁姑娘?   上回中秋,他们一块儿出门玩儿,距今也有两个月了,他堂姐一直想看韩修文和梁姑娘究竟有没有可能,但一直没有下文,渐渐地便也没再关注这件事。   而陈蕴藉,他同韩修文交朋友,本就不是为了梁姑娘,自然不会去干预什么。   但现在这是个什么情况?修文对梁姑娘,不是没有那个意思吗?   这事儿惊动了书院的先生,两人才被拉开,吴志学捂着被打肿的脸,叫嚣着要韩修文付出代价。   “付出代价?若非你在学堂里污言秽语,有辱圣听,韩兄又怎么会怒而打你?自己不反省,还想报复同窗,书院怎么会有你这等卑劣之徒?”陈蕴藉眉头微蹙,没等先生说话,就先怼了他。   吴志学一看是陈蕴藉,气势就弱了三分,“我又没有骂人,凭什么打我?”   “有没有在学堂里污言秽语,同窗们都看在眼里,先生若是不信,只管问他们。”陈蕴藉也不理会吴志学,直接对先生道。   对陈蕴藉,先生是很偏爱的,而吴志学,不提也罢。   先生问学堂里的学子们,学子们都统一口径,说吴志学在学堂里污言秽语,韩兄才怒而打人。   吴志学气急,“你们都在胡说八道。”   “一个人可以胡说八道,一群人都胡说八道?明明是你不尊圣人,在书院圣地污言秽语,先生难道不罚他吗?”   陈蕴藉曾经没少被吴志学挑衅,但他都不怎么在意这种小人,如果只是打架斗殴,打完了也就结束了。   但吴志学居然言之凿凿的要报复韩修文,陈蕴藉就不能忍了。   有学子们作证,先生罚了吴志学抄写《礼记》十遍,礼记全篇九万多字,十遍那就是九十万字。   抄到书院散馆估计都抄不完。   先生一走,吴志学气得放完狠话就往学堂外走。   陈蕴藉冷着脸跟到外面,“吴志学。”   听到陈蕴藉喊他,吴志学扭头,怒气冲冲,“陈蕴藉,你不要欺人太甚!!”   “究竟是谁欺人太甚?你嘴里不三不四那些话,要我复述给你听吗?你姑妈是贵妃不错,可不要忘了你姑妈一直无子,如今宫中又被封了一位贵妃,听说很是受宠,你想给你姑妈招祸吗?”陈蕴藉冷冷的道。   吴志学一噎。   “我不管你放的狠话到底是不是真的,但你敢动韩修文半根头发,休怪我不客气。”   韩家可就只剩下韩修文这一棵独苗苗了。   当年韩博文的死,到底还是因为他堂姨,陈蕴藉觉得韩博文真的死的太可惜了,他对堂姨一片痴心没有落得个好下场,陈蕴藉既然与韩修文成了朋友,于情于理,也都该护着他不被人残害。   吴志学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算你狠。”   看着吴志学含恨离去,陈蕴藉依然不能放心,打算回去找他哥哥借两个人,先暗中保护韩修文。   “蕴藉,谢谢你。”韩修文衣衫凌乱,头发也乱糟糟的,都是刚才扭打的时候,弄乱的。   陈蕴藉转身才发现,其实韩修文脸上也挂了彩。   他叹了口气,“你何苦在书院里动手呢?等我回来,咱们出了书院套他麻袋,打他一顿,他都不知道找谁报仇去,如今他盯上你,就算碍于我的威胁不敢动手,可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第90章 (三更)   韩修文擦了擦嘴角,面不改色,“没忍住。”   “吴志学这厮惯来嘴臭,你何必同他一般见识?”陈蕴藉无奈道。   韩修文垂下眼,抿唇不语。   “我听宜年说了,吴志学他家想聘娶梁姑娘?”陈蕴藉道。   韩修文嗤笑,“他也配?”   陈蕴藉含笑道,“他不配,那谁配?”   “呃……”韩修文揉了揉额角,“我……”   “你若是有心,最好早些行动,你今日含怒打了他,即便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回去也会意识到为什么,到时候他不能来找你算账,说不定会对梁姑娘下手。”陈蕴藉叹道。   韩修文面色微变,“我……”顿了顿,叹了口气,“我怕害了她。”   “害了她?”陈蕴藉疑惑,“这从何说起?”   “你是知道我要做什么的。”韩修文道。   谭家位高权重,他这条路注定艰难,他自己扛就好,不必牵连好人家的姑娘。   陈蕴藉挠了挠头,真是没想到,韩修文居然也会钻这种牛角尖。   他失笑摇头,拉着韩修文离开书院,去了书院附近的酒楼,好好的跟他聊了聊。   对于给人灌心灵鸡汤这件事,陈蕴藉很拿手。   如果现在要求娶梁姑娘的是个品行还算端正的公子,陈蕴藉都还没把握说服,既然是吴志学,陈蕴藉说服韩修文的把握就大多了。   “那个吴志学根本没把妻子当人看,他上个月刚一尸两命的嫡妻,就是他纵容宠爱的通房挑衅嫡妻给气得动了胎气,才一尸两命的。   你难道想让梁姑娘也落得这般下场?吴家的官位可比陆家当初的官位还要高,宫中还有一位受宠的娘娘。就算嫁给你会面对很多困难,你又怎知梁姑娘不愿意与你一起面对呢?”   陈蕴藉说着给他倒酒,“这点你可真像你兄长,可要我说,这种以自己的角度为他人好的想法真是要不得。”   韩修文过去也没有过动心的姑娘,遇到了困难,想到的学习对象,只有他哥哥。   这可不是个好的学习对象。   虽然韩博文的深情让人感动,可这种为你好的方式,实在令人窒息。   陈蕴藉并不希望韩修文走他哥哥的老路。   对于陈蕴藉的关心,韩修文很感动。   “谢谢你,蕴藉。”   “你真要谢我,就好好的,不要老给自己画个圈,困在里面出不来。”陈蕴藉叹道。   韩修文笑着拱手,“我明白了。”   “喜欢,就去争取,拱手让人是懦夫的行为,你既然都能为了她在书院打人,又为何不能一起面对将来的困境呢?”陈蕴藉道。   韩修文微微额首,“你说的对。”   “我可就等你的好消息啦。”陈蕴藉笑着敬了一杯酒。   下午吴志学没有来书院上课,听说请了假回去养伤。   申时下学,陈蕴藉提出同韩修文一起走。   “我们不同路,何必跟我一起?”韩修文道。   陈蕴藉道,“送你回去我才放心,明日你上学,最好多安排些人跟着。”   韩修文也知道陈蕴藉是关心他,也没有拒绝他的好意,“我知道。”   他家出了那样的惨事,若是有人盯上他,父亲绝对不会让他就带着一个小厮去上学的。   陈蕴藉同韩修文一道回去,等韩修文进了家门,才转道回家。   明日是下元节,不用上学。   陈蕴藉进了府,把书箱交给小厮带回去,直接去找他大哥。   这个时间,他大哥应该回来了。   这会儿陈蕴贤正在逗弄小闺女,听闻陈蕴藉来了,摇头失笑。   “这小子又有求于我了。”   沈氏从他怀里接过小闺女,“既然蕴藉找你,想必是有重要的事,你快去吧。”   陈蕴藉也不是天天来找陈蕴贤的,尤其是陈蕴贤公务越来越多之后,陈蕴藉平日里只有考核的时候才会来这边,如今陈蕴贤没有请他来,他自己主动来,想来确实是有事。   陈蕴贤道,“我一会儿就回。”   “先去看看蕴藉有什么事吧。”沈氏道。   陈蕴贤摸了摸小闺女的头,起身出去。   “蕴藉,刚回府就来找我,有事?”   对自家哥哥,陈蕴藉倒是没有什么避讳的,直接将韩修文的事情说了。   “且不论韩修文如今是我的朋友,就说韩修文他哥哥……”陈蕴藉叹了口气,“韩家可就这么一棵独苗苗了,于情于理,咱们都该帮帮他。”   陈蕴贤闻言,眉头微蹙,“吴家这是作死呢。”   “这些外戚,不就仗着家里在宫里有人,才这般张扬跋扈吗?”陈蕴藉道。   陈蕴贤冷笑,“真当皇上不知道呢?”   “大哥?”   陈蕴贤摸了摸弟弟的头,“行了,这件事我知道了,我会安排人盯着些,不会叫他出事的。”   其实,他当年也很欣赏韩博文。   他的丹青确实极有灵气,假以时日,说不得可以成为丹青一道的国手,可惜……夭折了……   “麻烦兄长了。”   “小事罢了。”   陈蕴藉犹豫了一下,道,“我明日想带林妹妹出去玩,不想带别人,大哥觉得,林伯伯会同意让我带林妹妹出去玩儿吗?”   “因为要出京,想趁着还在京城的时候,多带她出去玩两次?”陈蕴贤立刻明白他弟弟的打算。   陈蕴藉挠挠头,“也不是,主要这次离京时间久了些。”   “依我看,林大人还是很喜欢你的,不妨一试。”陈蕴贤鼓励道。   陈蕴藉得到大哥的鼓励,心里的忐忑就少了许多,展颜一笑,“那我明天早点去林家问问。”   ……   次日,陈蕴藉练完武,骑着马去林府。   这日林如海也休沐,听闻陈蕴藉上门来,不禁有些意外。   忙让人请到书房。   “书院今日放假,蕴藉怎么不出去玩玩儿?”林如海笑着问道。   陈蕴藉面对林如海的时候,还是有些紧张,但面上却端得住。   “上回带林妹妹去潭柘寺玩,让妹妹受了惊吓,蕴藉十分不安,今日下元节,便想着再带林妹妹出去玩玩,是以来请示林伯伯。”   陈蕴藉很坦荡,虽然是找的借口,但他想带黛玉出去玩的心是很真诚的,一点也不怕林如海看出什么不对来。   林如海微愕,若有所思,“是你带小女出去,不是你姐姐?”   “上回便出了事,蕴藉深感能力不足,是以今日只带林妹妹去。”陈蕴藉道。   林如海喝着茶,问道,“你怎么不去带你姐姐或是梁家姑娘去?”   “姐姐想玩儿哪里都可以玩儿,也不是每回都让我陪着,至于梁家姑娘,毕竟男女有别,还是要避讳的。”陈蕴藉道。   林如海笑着道,“怎么到了小女这儿,就不用避讳了?”   “姨父说哪里话,林妹妹怎么也是我的表妹,虽我算外男,但也是哥哥,哥哥带妹妹出去玩儿也很常见。”陈蕴藉心跳如鼓,但应答却很快。   林如海看出来了,这陈家小子,说了这么多,主要的目的还是带他女儿出去玩儿。   上回潭柘寺梁家姑娘受伤的事他也听说了,这事儿本也怪不到陈蕴藉,他自然没什么不放心。   何况……林如海本就中意陈蕴藉。   “嗯……”林如海沉吟片刻,“老夫得去问问小女的意思,若是她愿意去,老夫倒不拦着。”   闻言,陈蕴藉微怔,刚才林如海反复的问,他还当今日要食言了呢。   “这是自然。”陈蕴藉道。   “蕴藉稍待,我去去就回。”   陈蕴藉起身看着林如海出了堂屋,等人走远了,才坐下来长出一口气。   吓死他了……   林如海来到黛玉的院子,没有直接进去,敲了敲门,让丫鬟通报。   黛玉的年岁也渐渐大了,即便是父亲,他也得注意一些。   前两日陈蕴藉就说下元节要带她出去玩儿,到了这一日,黛玉可以说是翘首以盼,这会儿都日上三竿了还没消息,黛玉有些忐忑。   难不成,父亲那里真的没同意?   正忐忑着,雪雁进屋,“姑娘,老爷来了。”   黛玉回过神,“快请进来。”   一边说着她一边去院里堂屋。   没一会儿,林如海被请进来。   “父亲,喝茶。”   林如海坐下,喝了口茶,道,“你陈姨妈家的蕴藉表哥来了,若上回在潭柘寺让你受了惊吓,今日下元节,想带你出去玩……”   顿了顿,他看着黛玉,“玉儿愿不愿意去?”   问得这么直接?   黛玉与林如海对视一眼,低下头,“但凭父亲做主。”   “为父做主?”林如海盯着黛玉的头顶的发旋,嘴角微扬,又很快压下去,叹了口气,“虽说蕴藉是你表哥,但说到底,你们俩也没有血缘关系,让你们两个这样单独出去,为父也不太放心,不如为父……”   黛玉清了清嗓子,打断了林如海的话,有些紧张的道,“蕴藉……表哥也不是外人,父亲缘何不放心?”   “你们两个年纪都不大,让人怎么放心?”林如海道。   黛玉哑然,抬起头就对上林如海含笑的目光,她一怔,面上一红,“父亲!”   见女儿恼了,林如海笑道,“想去便去,若由我做主,那便不要去了。”   “父亲戏弄我。”黛玉气道。   林如海也不怵,“谁叫你口不对心,在为父面前耍心思,当我看不出来吗?”   黛玉:“……”   “你蕴藉表哥有担当,品行也不错,你同他出去我自然没什么不放心……”林如海揉着女儿的头叹道,“你素来乖巧懂事,难得这样活泼,同你表哥出去玩儿吧,早些回来。”   黛玉眼眶微红,“父亲……”   “去吧,蕴藉还等着你呢。”林如海起身,“跟我走吧,把帷帽戴上。”   黛玉眨了眨眼,将泪意憋了回去,吩咐雪雁去拿帷帽,她快步跟上父亲,“父亲,好像很喜欢蕴藉哥哥?”   “蕴藉一表人才,品性纯良,谁不喜欢?”林如海道,“你不也挺喜欢同他一块玩儿?” 第91章 (加更)   黛玉被老父亲调侃,也不害怕,笑得很开心,“父亲也觉得蕴藉哥哥人很好吗?”   “从他的言行举止来看,确实很优秀……”林如海叹了口气,“再过个两年,蕴藉怕就是第二个陈蕴贤啊。”   黛玉眼睛微亮,“父亲的意思是说,蕴藉哥哥可以像他大哥一样,连中六元吗?”   林如海:??我什么时候说这个了?   他揉了揉额角,“陈蕴贤可不止连中六元,他更是许多贵女的春闺梦中人,当年陈蕴贤考中状元的时候,正好已经娶妻,这些贵女又不可能为人妾室,自然被泼了凉水。   如今的蕴藉虽然做不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但比之其兄长,只要能有个七八分,也够成为贵女们倾慕的对象了。”   他年轻那会儿,也被追捧过,但也没有陈蕴贤那般受欢迎。   黛玉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   “蕴藉哥哥……”   “你蕴藉哥哥如今还未婚配,也未曾定下亲事,有他那个哥哥摆在那儿,陈家的家风也好,不少人都想与陈家结亲,只要蕴藉明年考中秀才,只怕就会有人去陈家探口风了。”林如海道。   黛玉面上的笑容慢慢的消失了,“哦。”   林如海瞥见女儿消失的笑容,不禁好笑,“你表哥一表人才,被人喜欢也是情理之中,不说我喜欢,我昔日的几位友人,也很喜欢蕴藉。”   这倒不是林如海撒谎,自从他家的爵位没了,林家就回归了书香门第的圈子,他高升后,旧日的交际圈更是找回了七七八八,几个好友也都是高官。   比如都察院的左都御史舒鸿祯,他家就有个小孙女,与陈蕴藉年岁相当,如今也在考察陈蕴藉。   还有老卢,他家那个孙女儿,叫卢锦欣的,同陈蕴藉更是姑表兄妹,关系更亲,小时候还常在一块玩儿的,卢家小姑娘很喜欢粘着陈蕴藉,老卢自然也是有心撮合的,毕竟陈家的孩子都不差。   但他认识的圈子里,就有两三个看中了陈蕴藉,甭说别家的了,只有更多,没有更少。   黛玉自来就知道陈蕴藉很好,因为她和陈蕴藉有着共同的秘密,陈蕴藉还对她做过诸多保证,她从来没想过,会有别人。   她一下子就有些不开心,有种想将蕴藉哥哥藏起来的想法。   “蕴藉,真是个好孩子啊。”林如海感叹道。   林黛玉:“……”   看女儿异常的沉默,林如海眨了眨眼,好像逗过头了?   雪雁从后头追了上来,黛玉默默的将帷帽戴上。   进了堂屋,林如海笑道,“蕴藉,让你久等了。”   陈蕴藉忙起身,“林伯伯客气了,晚辈也没有等太久。”顿了顿,看到林如海身后的黛玉,“妹妹这是准备好了?”   “我已经让人备了马车,你们路上小心,早些回来。”林如海笑着叮嘱道。   陈蕴藉拱手,“林伯伯放心,蕴藉一定将妹妹平安带回来。”   “好好好,你们去吧。”林如海亲自送了陈蕴藉和黛玉出门,黛玉坐的是林家的马车,而陈蕴藉则骑马跟在一边。   等两人走远了,林如海回去。   本想去书房待一会儿,想到玉儿刚才的情绪,他转道又去找宋雨婷。   宋雨婷正在逗两个儿子玩儿,一听林如海来了,就让奶娘抱下去。   “老爷怎么来了?”一边问,一边给林如海沏茶。   林如海叹了口气,道,“女大不中留啊。”   宋雨婷满头疑问,“什么?”   林如海把刚才逗黛玉的事儿说了,“我只是说有几个老朋友都喜欢蕴藉,玉儿就不高兴了,这哪儿还留得住?”   虽然蕴藉这孩子确实不错,但他这心里怎么都不是滋味儿。   宋雨婷笑着道,“不过是孩子们感情好罢了,老爷想太多,玉儿才多大?情窦初开都还早呢。”   “是吗?”林如海喝了口茶,“虽然玉儿和蕴藉见的次数不多,我总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小秘密。”   他过去也曾想过,陈蕴藉是不是偷偷爬他家的院墙,来找他女儿。   可后来他严加防守,从未抓到过,他确信不会有人在他那么严密的封锁下进到他家找玉儿,那么他的猜测就是错的。   而且,他后来也没有再抓到过玉儿在屋里同人说话。   这件事就成了个谜团。   隐约的,他觉得那日在屋里同玉儿说话的人,就是蕴藉,可,他没有证据。   “老爷不是中意蕴藉吗?他们就算有什么小秘密,也不会损害到玉儿的声誉,老爷何必非要追根究底呢?”宋雨婷不知道他们有小秘密吗?她知道,但她从来没有想过一探究竟。   林如海叹了口气,“大概是老毛病了,一有什么,就想弄明白。”   “这是自家,俗话说,不痴不聋,不做家翁,老爷,在家里,要难得糊涂。”宋雨婷道。   林如海:“……”   他觉得自己已经很‘糊涂’了。   “罢了,随他们去吧。”林如海喝了口茶解解闷,又问,“上回你去姐姐家,可问明白了?”   “问明白了,姐姐很中意玉儿,一听我说,还很高兴,两家也是互相通了气。”宋雨婷道。   林如海点点头,“如此也好。”   至于他逗了女儿,会不会给陈蕴藉造成麻烦。   林如海表示,这点麻烦都解决不了,还想做他女婿?   喜欢归喜欢,麻烦还是要制造的。   ……   这边陈蕴藉带着林黛玉出了两条街,便靠近了马车,“妹妹可要出来走走?戴着帷帽,倒也不必非待在车里。”   黛玉道,“为何不是你上来?”   “呃……”陈蕴藉一噎,怎么今天妹妹火气这么大?“额,这不是出门在外要注意一些吗?”   上回好歹有他姐姐在,他进马车也不怕人非议,可现在马车里只有黛玉,他进去就有些不妥了。   黛玉哼道,“怎么?怕我影响了你的名声,娶不到好姑娘?”   “呃……”陈蕴藉被问得满头包,好端端的,怎么就扯这上面来了?   他哭笑不得,“妹妹这是说哪里话,我还小呢。”   “不小了,你今年都十三了,寻常人家,这年纪也该定亲了,姨妈难道没有给你相看吗?”黛玉不依不饶的道。   陈蕴藉挠了挠头,颇觉窒息。   今天妹妹真难缠啊。   “什么定不定亲的,我娘没同我说过啊,虽说我这个年纪确实有人定亲,但也不是我呀……”陈蕴藉顿了顿,“何况,我们家跟别家不同,就算要定亲,也得问过我们自己的意见,若是我不愿,母亲也不会强行给我定一门亲事的。”   黛玉坐在马车里,沉默了一会儿,“是这样吗?”   “妹妹还小,不懂也是正常,等晚上回家了,可以去问问堂姨,她肯定知道。”陈蕴藉忙不迭的甩锅,继续说这个话题,早晚踩坑。   黛玉听了却茫然,她不懂吗?   她想问陈蕴藉你很懂吗,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算了,还是回去问母亲吧。   “妹妹想去哪里玩儿?难得出来一回,别不开心了。”陈蕴藉飞快的转移话题。   求生欲可以说很强了。   黛玉想了想,道,“不是说今天下元节?去三官庙拜拜吧。”   下元节,又称‘水官解厄’,道教的观里会做法祈福,也有百姓去上香。   黛玉既然想去,陈蕴藉立刻让马夫调头去三官庙。   街道两边有摆摊的,陈蕴藉偶尔遇到有趣的东西都会买下来给黛玉。   看着陈蕴藉买给她的小玩意儿,她心里堵着的一口气,就散了大半。   嗯,蕴藉哥哥果然还是最疼她的。   见黛玉情绪好了,陈蕴藉松了口气,情绪也没绷得那么紧了。   到了三官庙,陈蕴藉带着黛玉去里面拜了拜,上香祈福,又捐了点钱才离开。   “妹妹还想去哪儿玩?”   黛玉想了想,“常听你说兰园,能去听戏吗?”   “想听戏的话,回头请兰园的戏班子来府里唱也可,去戏园子就不必了,那地方不适合你去。”   黛玉闻言,也没有强求,“蕴藉哥哥有想去的地方吗?”   “我也很少出来玩儿,要说对玩儿的地方熟悉,还是宜年最了解,哎,早知道我应该提前问问他有什么好玩儿的地方。”   黛玉闻言,笑道,“倒也不必非要问别人,自己到处走走,也很好啊。”   “说的也是,妹妹不如下来逛一逛?”陈蕴藉道。   黛玉这会儿早就将出门那会儿父亲说的那些堵心的话忘了,听陈蕴藉的提议,便扶着雪雁从马车上下来,陈蕴藉护着黛玉在街上闲逛,偶尔买些小玩意儿。   路上有买糖葫芦的,黛玉没吃过,也好奇,陈蕴藉就买了两个,一人一个吃着玩儿。   “这个还挺好吃的,酸酸甜甜的。”黛玉道。   陈蕴藉道,“这糖葫芦就是山里红做的。”   “山里红?”黛玉没见过。   陈蕴藉道,“是民间小吃,一般来说,家里不会做这个吃。”   黛玉当然也知道,吃着嘴里的糖葫芦,她脚步一顿,“我方才好像听到梁姐姐的声音。”   陈蕴藉一愣,“梁姑娘?”他四处看了看,疑惑的道,“这是在外面,她一个姑娘,没事儿应该不会出门吧?而且我听姐姐说,她现在每天都被罚抄书,这会儿……不可能在外面。”   梁馨宜被罚的事,黛玉自然也知道,她眉头微蹙,“可我真的好像听见了。”   陈蕴藉道,“好吧,就算她出来了,也肯定是跟她母亲一块儿出门的,咱们就别管这些了。”   “说的也是。”黛玉便没有再纠结这个,将这个小插曲抛到脑后,跟着陈蕴藉大街小巷的到处游玩,走得累了就上马车,找个酒楼休息一会儿,休息够了,便继续玩儿。   转眼就到了傍晚。   下元节虽然不放河灯,但宵禁也比平时晚一些,因此好些街上都张灯结彩,摆满了小摊。   黛玉被小摊吸引了过去,“蕴藉哥哥,这是什么?”   “啊?我看看。”陈蕴藉其实也不认识,这些古代的小玩意儿,他也不可能全认识,“问问就知道了,大娘,你这是卖的什么?” 第92章 (一更)   摆小摊的大娘看陈蕴藉和黛玉都衣着华贵,便有些紧张,像是不经常出来摆摊的人。   见状,陈蕴藉体贴的没有继续问,只是问他手里拿的东西多少钱,大娘结巴着报了个两文钱。   “锦书,给钱。”陈蕴藉吩咐了一声,便领着黛玉去逛其他的摊子。   走得远了,黛玉才问,“蕴藉哥哥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为何要买?”   “那大娘看着不像是经常出来摆摊的,衣着也很破旧,想来生活拮据,两文钱对你我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对这位大娘而言,却可能是救命的钱,即便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买了来,就当做善事了。”陈蕴藉道。   黛玉不解,“既如此,为何不多给一些?”   闻言,陈蕴藉笑了,“这东西他就值这个价,我若是多给了钱,反倒对她不好。”   黛玉不懂,陈蕴藉也没有多做解释。   “走吧,再逛逛就回去,时辰不早了,快要天黑了。”陈蕴藉道。   黛玉便没有再关注那位大娘。   跟着陈蕴藉又逛了半条街,黛玉突然拉着陈蕴藉的手腕,问,“我又听到梁姐姐的声音了,好像还有那位韩公子的声音。”   陈蕴藉闻言一怔,四下张望,在不远处的小摊前面看见了韩修文,他身边站着个粉裙子的姑娘。   想了想,他领着黛玉走过去,便见韩修文买了一支木簪子,小贩包好之后,他就给了旁边的那位姑娘。   然后陈蕴藉就听到了梁姑娘的声音。   “我很喜欢。”   陈蕴藉抿唇一笑,昨天他还劝韩修文早些行动,今天居然就把人约出来了,这本事……厉害……   “是不是梁姐姐与韩公子?”黛玉的声音不大,周围叫卖的声音嘈杂,前面的韩修文和梁姑娘倒是没有注意到他们。   陈蕴藉道,“是他们,你这耳朵倒是挺灵,街上这么吵,隔了那么远,你还能听到他们说话。”   黛玉掐了一把陈蕴藉的手臂,“哼。”   见黛玉恼了,陈蕴藉便带着黛玉往回走,“走吧,上马车,我送你回去。”   “这就回去了?”黛玉有些留恋这外头的繁华。   陈蕴藉笑了笑,道,“回头等书院散馆,我再带你出来玩儿如何?”   年边上,赶集的也有很多。   “今天也确实很晚了,那就回去吧。”黛玉倒也不任性。   陈蕴藉带着黛玉原路返回,到了马车停靠的地方,送黛玉上马车,让小厮给他牵马,他则坐在马车的车厢外边,隔着车帘同黛玉说话。   “你是不是很好奇,梁姑娘为何会同韩公子一起游街?”陈蕴藉道。   黛玉确实好奇,但刚才在大街上,忍着没有问。   这会儿陈蕴藉既然主动说起,黛玉也就不客气了,“蕴藉哥哥知道?”   “这要说起昨天在书院的事……”陈蕴藉把韩修文为了梁姑娘在书院打人的事说了,“我便劝他主动一些,没想到他真的听了进去,今天就将梁姑娘约出来了,想来很快就能听到好消息。”   那吴志学虽然也进了童生甲班,但学问却是不如韩修文的,家里虽然有些势力,但梁家从来不是看家世背景来挑选女婿,比起刚宠妾灭妻害死了嫡妻,闹得一尸两命的吴志学,韩修文那真是哪儿哪儿都比他强。   两家若同时求亲,梁家必然会将女儿许给韩修文。   黛玉笑道,“看来要喝梁姐姐的喜酒了。”   “看这个架势,估计很快就有好消息了。”陈蕴藉也道。   陈蕴藉送了黛玉回家,然后才骑马回府。   到自家府里的时候,已经是深夜,邻近宵禁的时间。   次日,陈蕴藉照常去上学,倒是没有跟韩修文说他昨晚看见了他,不过看韩修文红光满面,想必是有喜事了。   果不其然,不出半个月,便听闻韩家请了官媒去梁家提亲,梁家没有拿乔,也同意了。   至于同样来求娶的吴家,被梁大人拿着棍子打了出去。   似吴志学这般无赖,即便没有韩修文来求娶,梁大人也绝不可能将女儿许给他,至于陈蕴藉之前说的吴家以势压人,完全是糊弄韩修文的。   陆家当初能拿捏住梁家,是因为梁家婚事已定,而吴家还在求娶,梁家不答应又如何?吴家难道还真能因为梁家不答应他家的求娶,就打压梁家?   这里是天子脚下,梁大人也是朝廷命官,吴志学的祖父也并非梁大人的上级,根本威胁不到梁大人。   最重要的是,只是因为没有答应求娶,便这样对付梁家,这样跋扈的名声传出去,也会影响到宫中的吴贵妃,因此,吴家不敢。   对于好友的喜讯,陈蕴藉自然是为其高兴的,梁姑娘的年纪不算大,韩修文打算来年应试,婚期便商议过后,定在了明年的十二月,也就是年前。   明年十二月,陈蕴藉必然不在京城了,因此他打算早早准备一份贺礼,让他大哥在韩修文成亲的时候转交。   时间转眼即逝,年考结束,又是一年书院散馆,陈蕴藉收拾东西回家。   上回带黛玉出去,她玩得不尽兴,陈蕴藉打算趁着年前,带她去自家庄子上玩儿。   不过,上回还有理由,这回陈蕴藉思来想去,还是请了堂姨帮忙。   收到外甥的信,宋雨婷笑得乐不可支,她也没将信给林如海看,只暗示了两句,林如海便明白了夫人的意思。   “这都要过年了……”林如海有些犹豫。   宋雨婷道,“只是去庄子上玩两天,又不是去什么荒野之地,老爷担心什么?蕴藉还能将玉儿卖了不成?   再者说,我看玉儿听喜欢跟蕴藉出去玩儿的,横竖咱们两家已经有了默契,让他们两个在一块儿,多多培养感情也好,对玉儿不是坏事。”   林如海明白宋雨婷的意思,这个世道,只有得到夫君喜爱的妻子,才过的幸福,这一点可以参考陈蕴贤和他夫人,一切的风风雨雨,都有他挡着。   即便京中有人嫉妒她,造谣生事,说沈氏善妒,可那又如何呢?这日子自己过的舒坦就好,为了名声给夫君纳妾,是脑子有坑?   如果蕴藉和黛玉能培养出感情,等将来好事成了,林如海自然也就不必担心玉儿婚后过得不好。   “你说的,有道理。”林如海沉吟片刻,叹道,“女大不中留啊。”   宋雨婷笑个不停,“老爷何至于此?”   “让那小子来接吧。”林如海理了理袖子,道。   宋雨婷还是笑,等林如海走了,才给陈蕴藉回信。   陈蕴藉第二天便准备了好些礼物,有给林如海的,给堂姨的,还有两个小表弟的,至于黛玉,她的礼物在庄子上。   黛玉也没想到,陈蕴藉说等书院散馆带她出去玩儿,居然是去庄子上。   而她爹,居然也同意了。   坐在去京郊庄子的马车上,黛玉还在懵。   等回过神,已经出了城。   “蕴藉哥哥。”   黛玉撩起车窗帘,看着边上骑马跟着的陈蕴藉。   陈蕴藉侧头,“何事?”   “庄子上有什么好玩儿的吗?”   陈蕴藉想了想,道,“这是我家一座温泉庄子,庄子上有温泉,你长这么大,应该还没见过?”   “温泉?”黛玉闻言惊讶,“这庄子可不便宜吧?”   温泉庄子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有的,权势地位金钱缺一不可。   陈蕴藉笑着道,“这倒是不知道,是先帝赏我祖父的,后来给了我大哥,我想着京城也没什么地方好玩儿,正好这有个温泉庄子,带你来玩玩儿。”   “啊,是你哥哥的啊。”黛玉闻言略有些不自在。   陈蕴藉道,“别怕,我大哥同意了,我才带你来的。”   毕竟这庄子已经是他哥哥的私产,不说一声就带黛玉来玩儿,哪怕是亲兄弟,也不可取。   陈蕴贤向来疼宠陈蕴藉,只是借庄子带黛玉玩两天,陈蕴贤当然不会吝啬,哪怕是送给陈蕴藉他也不会不舍得。   只是这温泉庄子确实贵重,陈蕴藉不会要。   没一会儿,便到了庄子上。   出城之后到庄子的这条路有些颠簸,黛玉脸色有些苍白,陈蕴藉心疼道,“是我思虑不周,应该在马车上多垫些被褥的,这样没那么颠簸。”   “没事,我休息一下就好。”黛玉道。   陈蕴藉想了想,“正好,我送你去泡温泉,泡一会儿就好了,很解乏的。”   “刚来就去泡温泉?”   陈蕴藉笑道,“带你来,原本就想让你泡温泉的,既然不舒服,就去泡一泡,没事的。”   黛玉没拗得过陈蕴藉,还是跟着去了。   庄子上伺候的人不少,有嬷嬷教黛玉怎么泡温泉,陈蕴藉倒是没进去,他去见了庄子上的管事。   “小的见过二爷。”   陈蕴藉摆摆手,“张管事不必多礼,我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准备了吗?”   “一切都准备妥当。”张管事笑道。   陈蕴藉还是不太放心,“带我去看看。”   张管事也不恼,带着陈蕴藉去了庭院里,庭院里挂满了小灯笼,看着还挺喜庆。   中间摆着个八方桌,上面有个巨大的礼盒。   陈蕴藉也没有拆开看,打量了眼庭院,满意的点头,“做的不错,跟我想得一样。”   张管事笑道,“二爷都把布置的图画的那么详细,小的若是照着摆都办不好,那公子爷可就要把奴才赶出去了。”   陈蕴藉笑起来,“哪里那么严重?张管事能力出众,若非如此,大哥也不会安排你来管这个温泉庄子。”   “多谢二爷称赞。”张管事笑道。   “成了,回去吧,别让林家的人过来,惊喜被破坏了,我就只找你。”陈蕴藉道。   张管事笑着道,“二爷放心,林家的人过不来的。” 第93章 (二更)   陈蕴藉笑着转身回去,这会儿黛玉还在泡温泉,陈蕴藉没事做,想了想,换了身衣服在园子里练锻体术,出了满身大汗,才回去洗澡。   黛玉断断续续的泡了一个时辰的温泉,感觉全身疲惫去了大半。   泡完温泉,她去沐浴更衣,然后浑身轻松的在丫鬟的带领下去了前厅,陈蕴藉已经在前厅坐着。   “让蕴藉哥哥久等了。”   陈蕴藉笑了笑,道,“等倒是没等多久,我也才刚来。”   黛玉听得一愣,“刚来?”   “练了半个多时辰的锻体术,沐浴更衣之后,刚到这里坐一会儿,你便来了。”陈蕴藉道。   黛玉闻言,恍然,“原来如此。”   “早上你也没吃什么东西,这会儿应该饿了,我做了些吃的,让小厨房温着,现在好些没?可饿了?若是饿了,我这就让下人摆饭。”陈蕴藉道。   黛玉闻言,心中一暖,“让蕴藉哥哥费神了。”   “不是答应过你,要给你做吃的?既然来了我这儿,当然我亲手做给你吃……”陈蕴藉笑了笑,扭头吩咐下人,“摆饭吧。”   黛玉在陈蕴藉身边坐下,看着下人们将陈蕴藉做的饭菜摆上桌。   她略有些惊讶,“是不是太多了?”   “不多,吃得完。”陈蕴藉道。   黛玉面带难色,“我吃不了很多的。”   “我能吃,你吃不完我来吃。”陈蕴藉道,“不用怕浪费。”   黛玉愣了愣,“蕴藉哥哥这么能吃吗?”   “自从我练了锻体术,这饭量就越来越大,我大哥都说了,要不是生在陈家,我得死在外面。”   听了陈蕴藉这话,黛玉忍不住笑出声。   “蕴藉哥哥会做饭,不会饿死的。”黛玉笑着道。   陈蕴藉哈哈一笑,“你说得对,我会做饭,有一技之长,怎么会饿死呢。”   黛玉也笑。   两人说说笑笑,一边吃一边聊。   没有在家里,就他们两个吃饭,就不用守什么食不言的规矩,统共就两个人吃饭,还不说话,那吃饭有什么滋味儿?   黛玉也就吃了八分饱,就停了下来,然后看着陈蕴藉吃,陈蕴藉也不会一直吃,一边吃还一边同她说话,全然不会叫她觉得被冷落。   满桌子的菜,还真被吃的差不多了。   剩下的那些残羹,也不算浪费了。   “蕴藉哥哥,不觉得撑吗?”黛玉光看都觉得撑得慌。   陈蕴藉叹道,“还好,刚吃饱。”笔趣库。   黛玉:“……”   “哈哈,逗你的,虽然吃得多,但也没有觉得撑,还好。”陈蕴藉道。   黛玉呼了口气,问,“不如我们去走走,消消食?”   “也好。”陈蕴藉起身带黛玉去外面,至于桌子上的盘子,自有人收拾。   “那边是田?”   陈蕴藉道,“庄子嘛,当然有田,这些都是依附庄子的农民,租田重地,我大哥仁善,只收他们一成的租金,其余的便是他们自己的。”   “果真是兄弟。”黛玉笑道。   陈蕴藉也笑,“那当然,我大哥嘛。”   黛玉看他得意的样子,又忍不住笑。   “庄子上住了多少人?”   陈蕴藉摇头,“这我不清楚,毕竟不是我的,不过,应该不少。”   既然陈蕴藉也不清楚,黛玉便也没有多问。   两人在庄子上逛了一圈,黛玉觉得消化得差不多了,便提出回去。   “天色确实不早了,回去早些休息,明天我再带你去玩。”陈蕴藉道。   黛玉却疑惑的很,“这庄子上除了田就是田,有什么好玩的?”   “明天你就知道了。”陈蕴藉笑道。   黛玉不满,“神神秘秘的。”   “提前告诉你,就没有惊喜了。”陈蕴藉道。   闻言,黛玉被勾起了好奇心,不过看陈蕴藉也不会说,便没有再追问。   两人回到庄园。   陈蕴藉送黛玉回房,走在廊下,黛玉忽然见那边有门锁着,不禁好奇,“那边的门怎么锁着?”   循着视线看过去,他顿了顿,“哦,这个啊,许是有什么不能看的才锁了吧,毕竟这庄子是我大哥的,他和嫂嫂每年冬天也会来庄子上住一段时间的。”   闻言,黛玉便没有再多问。   陈蕴藉送黛玉回房,“天气冷,不过这边庄子上有烧地龙,这会儿应该很暖和,早些睡。”   “嗯,蕴藉哥哥也早些睡。”   陈蕴藉在温泉庄子上有自己的院子,离黛玉住的地方也不远,多走两步路就到了。   一夜好眠,陈蕴藉日常早起练锻体术,练完沐浴更衣。   刚换好衣服,锦书就来回话。   “爷,林姑娘已经起了。”   陈蕴藉嗯了一声,“我知道了。”一边说着换好衣服,然后去了厨房。   等黛玉到前厅,简单的早饭就已经做好了。   黛玉吃的是陈蕴藉亲手做的,陈蕴藉吃的是庄子上厨子做的,时间上来不及,凑合一下。   不过黛玉却不知道。   吃过了早饭,两人在屋里休息了一会儿。   “蕴藉哥哥,你昨天说带我出去玩儿,去哪儿玩儿?”   她着实好奇极了。   陈蕴藉笑了笑,道,“你大概要换一身衣服,我们要进山。”   黛玉闻言,先是一愣,旋即有些兴奋,“进山吗?”   她还没去过山里呢。   陈蕴藉却被黛玉的兴奋给搞懵了,还以为她会害怕呢,结果挺开心?   他回过神,笑了笑道,“我让人准备了衣物,你去换上,一会儿我们就出发。”   “好。”   等黛玉换好衣服,陈蕴藉也换了一身黑色的劲装,背着系统奖励的流云弓,英姿勃勃。   “蕴藉哥哥这身好精神……”黛玉惊讶的道。   陈蕴藉虽然一身武艺极好,但他身材很瘦,平日里穿着打扮都像富贵公子,看着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完全看不出他会武,但今天这一身,看着就不好惹。   陈蕴藉笑起来,“你也不差啊,英姿飒爽。”   黛玉被哄得高兴,“我们怎么进山?”   “当然是走进去,走吧,出发。”陈蕴藉道。   京郊的山林,多有野兽出没,不过现在已经到了冬天,其实很难猎到什么动物。   但他今天带黛玉进山,也是有目的的,并非为了打猎,能不能猎到东西,这不是重点。   虽然动物大多都冬眠了,可进山的时候,陈蕴藉还是带足了人手,避免意外发生。   山路难走,陈蕴藉见黛玉站不稳,便握着她的手腕,领着她走。   “蕴藉哥哥,什么东西都没有啊。”走了半天,什么都没猎到,有些累了的黛玉便兴致缺缺。   陈蕴藉笑了笑,道,“很快就到了。”   黛玉闻言一怔,很快就到了?他们进山不是打猎来的吗?   没一会儿,他们走到了一条路前,像是被人刻意清理过的。   她隐约意识到,陈蕴藉说带她来玩儿,其实不是打猎,这里才是目的地。   陈蕴藉另一只手伸向跟来的护卫,护卫立刻将一个袋子给了陈蕴藉。   “这是什么?”黛玉好奇的道。   陈蕴藉笑了笑,将袋子给她,又让护卫给了他一袋。   “你们都在这里等着。”陈蕴藉吩咐护卫守在这里,牵着黛玉走上这条路,没走多远,眼前豁然开朗,却是一片山谷。   树上很多白色的小点,隔得远,黛玉看不清是什么。   这个时候,陈蕴藉松开了黛玉,打开袋子,抓了一把颗粒出来摊开手。   她正想问,就见树上一片的白点突然飞起来,朝着这边飞过来,她有些害怕的躲到陈蕴藉身后。   陈蕴藉笑着道,“别怕,这些小东西很可爱的。”   黛玉将头从陈蕴藉背后伸出来,就见成群结队的白团子飞过来,离得近了,黛玉才看清楚,原来是一群小鸟,身上大半都是白色的毛,蓬松的很,十分可爱。   “这是什么鸟?好可爱。”黛玉被吸引得从陈蕴藉身后走出来。   这群鸟围在陈蕴藉和黛玉身边飞,有些落在地上,有些落在两人的肩膀上,一点也不怕生。   “这是一种山雀,叫银喉长尾山雀,它们冬天都是成群一起过冬,很团结,我刚来的时候还被攻击过,不过我回去之后拿灵水做了一些鸟食,喂了两天,它们就很喜欢我了。”陈蕴藉笑着道。   灵珠真是个好东西。   黛玉闻言,也从袋子里取了鸟食喂它们。   “好想养啊……”   陈蕴藉微微一愣,想了想,道,“养是可以,不过我很快就要离京了,你若是这么带回去,怕是养不好会死的,等我游学回来,哄它们送两只给你。”   黛玉听了好笑,“你还能听懂它们说什么吗?”   “事在人为嘛,因为喜欢就夺走它们的孩子,也不好。”陈蕴藉道。   闻言,黛玉想到自己,又改口了,“那,那我不养了,等你回来,再带我来看看它们吧。”   “到时候再说吧,要是它们愿意呢?”陈蕴藉笑着道。   黛玉摇头,“愿意我也不要了。”   见状,陈蕴藉也没有再说什么,“那我以后经常带你过来玩儿。”   等他回京,都考完乡试了,书院有规定,考中了举人的都自动在书院肄业。   也就是说他回京之后不用再天天去书院上学了,他的时间会更自由。   “好,我等你回来。”黛玉很开心的喂着这些白团子,心都暖化了,简直是一群冬日的小精灵。   黛玉将袋子里的鸟食都喂完了,还想再喂。   陈蕴藉拦住她,“不要喂太多了,若是它们习惯了被喂食,自己捕食的本事就会退化的,这不利于它们在野外生活,我们偶尔来喂喂就好。”   黛玉便歇了继续喂食的心思,“那我们,回去吗?”   “吃了鸟食之后,它们很温顺的,你可以摸一摸,摸够了我们就回去。”陈蕴藉笑着道。   黛玉闻言,试探着伸手。   果然,这些山雀完全不躲,由着黛玉捧到手心摸它们,还会眯眼,一副很舒服的样子。   黛玉笑得开心。   又被勾起了想带回去养的心思。   但她忍了忍,还是将这个心思压了下去。   摸了一会儿,黛玉就放了下来,“时辰不早了,我们回去吧,再晚天黑了,不好下山。” 第94章 (三更)   “摸够了?”陈蕴藉有些意外,毕竟黛玉摸了也没多久。   黛玉笑着道,“再摸我就要忍不住偷两只回去养了,再者说,天色确实不早了。”   “好吧,我下回再带你来玩儿……”陈蕴藉想了想,“等过完年,再带你来玩。”   黛玉眨了眨眼,“过完年你不是就要去游学了吗?”   “可以在游学前带你来玩儿嘛。”陈蕴藉笑着道。   黛玉还是挺想跟陈蕴藉玩儿的,跟着陈蕴藉玩儿很轻松愉快。   “好。”   “走吧,我们先下山,天黑了山路难走。”陈蕴藉伸出手,“我牵你。”   黛玉伸出手,握着陈蕴藉的手,两人往山谷外走去。   白团子们围着陈蕴藉和黛玉绕飞了两圈,便飞回了树上。   黛玉跟着陈蕴藉往外走,时不时的回头望,“它们一直呆在这个山谷里吗?”   “这里应该是它们的窝,天冷的时候都在这里抵御寒冬,等过完冬,应该会出去吧。”   陈蕴藉也是才发现这些山雀不久,不清楚它们会在山谷里待多久。   但据他观察,这里应该是山雀的老巢,如果没有发生重大的变故,它们应该不会迁移。   陈蕴藉打算把这个山谷保护起来,不让一些猛禽靠近伤害到小山雀。   但他很快就要离京,手里也没有人,这又是他哥哥庄子上,还是让他哥哥帮忙保护一下。   出了山谷,守在外面的侍卫见他们好好的出来,也松了口气。   “二爷,天快黑了,现在要下山吗?”   陈蕴藉仰头看了看,“下山吧。”   护卫们有的在前面开路,有的在后面断尾,陈蕴藉护着黛玉走中间,在天黑前,一行人顺利的回到了庄子里。   “好累啊。”   上了一趟山,黛玉出了一身汗,虽然并不折腾,但也挺累的。   陈蕴藉笑了笑,“让嬷嬷带你去泡温泉,泡了温泉再来用饭。”   这会儿黛玉已经没有了昨天的拘谨,应了一声,就跟嬷嬷去泡温泉了。   陈蕴藉直接去沐浴更衣,然后去做饭。   今天虽然进了山,黛玉却没有昨天难受,泡了半个时辰就去沐浴更衣,出来的时候陈蕴藉就已经将饭菜都准备好了。   跟陈蕴藉一起用完晚膳,黛玉依然很精神,总是会想起山谷里的白团子。   “还没缓过来呢?”陈蕴藉笑着道。   黛玉眨着眼睛,道,“还是好想养……”   “等我游学回来再说?”陈蕴藉觉得如果有他做的鸟食,这山雀应该不难养,灵水可是好东西。   但他要是不在京城,拿别的东西喂养这些小东西,不清楚山雀的习性,很容易养死的。   黛玉叹了口气,“也只能这样了。”   “要不要出去消消食?”陈蕴藉问道。   黛玉摸了摸肚子,点头,“好。”   陈蕴藉领着黛玉走昨天没走的路,这边是农民们的住处,看到陈蕴藉二人,也不敢随意靠近。   主家仁善是一回事,但到底不是一个阶层的人,这些底层的百姓,还是对他们这些士族阶级很有距离感。   陈蕴藉也没有试图的去靠近他们。   不过庄子上的小孩子对陈蕴藉和黛玉就没有那么多的畏惧了,年纪越小的就越没有害怕的心思。   “哥哥真好看。”是个五六岁的小姑娘,穿着一身厚厚的棉袄,乐呵呵的。   黛玉戴着帷帽,看不到脸,陈蕴藉就没有这么多避讳,因此大多是夸陈蕴藉的。   黛玉也没有不高兴,等这群小孩儿走了,还跟着夸,“蕴藉哥哥真好看。”   陈蕴藉好笑,“妹妹也好看。”   “这些孩子们还挺可爱。”黛玉道。   陈蕴藉道,“小孩子嘛,大多都是可爱的。”只有少部分被家长宠坏了的熊孩子才让人烦。   不过他大哥的温泉庄子上,倒是没见过熊孩子。   在外面走了一圈,两人看天色不早,便回了庄子。   两人往住处走,站在廊下,黛玉看着昨天锁着的门,今天又开了。   “那个门……”   陈蕴藉看了一眼,笑着问,“想进去看看?”   黛玉迟疑的看着陈蕴藉,“昨天不是说……”   “没事,走吧,进去看看。”陈蕴藉拉着黛玉的手腕,从走廊的台阶下来。   走进门,却见是一个庭院,院子里的树上挂了很多红色的小灯笼,中间还摆着个八仙桌,桌上有个巨大的礼盒。   黛玉后知后觉,“你昨天糊弄我?”   陈蕴藉笑了笑,“这不是怕你提前知道就没有惊喜了吗?”   “你这是……”黛玉疑惑,不清楚陈蕴藉想干什么。   陈蕴藉拉着黛玉走到桌子前。   “我年后过完生辰,便会离开京城去游学,显然是要错过你的生辰,而且我明年也不会回来,生辰礼补一次就够了。所以,我打算提前把生辰礼给你……”陈蕴藉笑了笑,“打开看看?”   黛玉看着桌子上的大礼盒,有些猜不出来礼盒里到底是什么。   她伸手想拿起来,但很重。   “是什么啊?”   陈蕴藉笑了笑,“打开看就知道了。”   既然是提前送的生辰礼,黛玉便也没有客气,说拆就拆,三两下就拆了礼盒。   打开一看,里面还有一堆大大小小的礼盒。   黛玉:“……”   她无语了片刻,看着陈蕴藉:“蕴藉哥哥这是把以后的生辰礼全提前给我了?”   “没有,这礼物是一套的。”陈蕴藉笑着道,“既然是提前给的生辰礼,当然只有明年的,因为你生辰的时候,我还在路上,怕是没有时间准备。”   黛玉看着礼盒里一堆的小礼盒,拿出一个拆开看,小礼盒里是个小木盒,打开,是一对玉耳环。   是红翡翠,颜色鲜艳。   想起陈蕴藉说的是一套,难不成是一套首饰?   她看了看陈蕴藉,他只笑着站在一边,完全没有帮忙的意思,黛玉便一个接一个的拆礼盒。   先拆了小的,大多都是耳环,耳坠。   长方形的是玉步摇、玉簪,发钗。   正方形的是玉镯,玉手链。   完全看不出是一套的首饰,感觉更像是想到什么做什么。   她眼神往陈蕴藉身上瞟,“这些……难不成都是蕴藉哥哥做的?”   陈蕴藉微讶,“我还以为你要拆了剩下那个最大的礼盒,才知道是我做的。”   黛玉抿抿唇,笑着道,“你方才说礼物是一套的,我打开一看,全都是首饰,如果是买来的,一套也没有这么多。   而且颜色五花八门,红翡、黄翡还有这紫色的绿色的,全都价值不菲。没有哪家银楼的首饰是这样卖的……”   顿了顿,“蕴藉哥哥从前也亲手做过礼物送我,我便这么猜了。”   陈蕴藉挠了挠头,叹着气道,“其实我一开始准备的礼物,不是这个,但一直没成功,所以就做了这些首饰。”   黛玉闻言好奇,“你之前准备的是什么?”   “这个……等我以后成功了,再说吧。”陈蕴藉笑了笑道。   见陈蕴藉不说,黛玉便当他还想做出来给她送个惊喜,便没有再追问下去。   “蕴藉哥哥做的这些,我就已经很喜欢了。”黛玉道。   她不过是寻常的生日,就连父亲母亲也只是从自己的库房里挑些好的物件送她做生辰礼,只有陈蕴藉,每次都绞尽脑汁的想新花样。   虽然首饰不算特别,但却是陈蕴藉亲手做的,这就已经很珍贵了。   “你喜欢就好,我还担心你不喜欢呢。”陈蕴藉松了口气。   实在是首饰这种东西,没什么惊喜。   黛玉笑弯了眼,“蕴藉哥哥送的,我都喜欢。”   “你喜欢就好,还有个礼盒没拆,打开看看?”陈蕴藉笑着道。   黛玉嗯了一声,把手里的玉镯放下,打开最后一个盒子。   剩下的这个礼盒占了大礼盒将近一半的空间,黛玉确实有些好奇是什么东西。   打开一看,却是一座玉雕摆件。   底座是一片草地,是绿色的翡翠雕刻的,上面摆着两个人形玉雕,一个是黄翡雕刻的,另一个是油青种翡翠雕刻的,还有一只风筝。   黛玉怔了怔。   这样精细,怕是废了不少时间。   正这么想呢,就听陈蕴藉叹着气道,“这玉雕摆件我可是前两天刚做好,差点就毁了。”   黛玉本来有些想哭,但一听又莫名想笑,“蕴藉哥哥都准备这么多礼物了,不差这一件啊。”   “我最开始呢,是想用另一种更剔透的材料给你做个生辰礼,可是现在的工艺想要做到,实在是有些难,而且我一个人无法完成……”   陈蕴藉叹着气,挠头道,“知难而退,我便退而求其次,选了好些翡翠想做个摆件,但是吧,也很难,我怕完不成。   到时候又耽误了,便做了好些首饰,这摆件是最后做的,能做好就送给你,做不好我就带走,下次当生辰礼给你寄回来。”   黛玉听了就笑,“蕴藉哥哥真傻,你为什么不留着做我下回的生辰礼?这次一起送给我,下回不还要想尽法子给我准备生辰礼吗?”   “这生辰礼原就是计划给你的,怎么能留到下回呢?”陈蕴藉笑着道,“下回再想呗,又不是没有别的可以做生辰礼。”   黛玉叹气,“蕴藉哥哥这些翡翠都是哪里来的?花了很多钱吧?”   “我大哥手下有个很会挑原石的,我带了他去买的原石,没花多少钱,倒是废了我不少时间。”   闻言,黛玉看着这满桌的首饰,又忍不住叹气,“这太多了……”   要是带回去,她觉得父亲都会骂她贪心。   “无妨,回去的时候藏起来,不叫你父亲知道。”陈蕴藉笑着道。   黛玉被他逗笑,“怎么说得像做贼的?”   “有我这样的贼吗?”陈蕴藉笑着道。   黛玉刚想笑他两句,突然觉得额头一凉,不禁愣了一下,抬手一摸,却摸到一点水。   抬起头,又有冰凉的东西落在她脸上。   “下雪了?”耳边传来陈蕴藉惊讶的声音。 第95章 (加更)   黛玉听到陈蕴藉的声音,反应过来,落在她额间脸上的都是雪。   她将抬起的头低下来,庭院里点着灯,些许寒风吹来,倒是真有些冷。   “立冬之后,已经快两个月了,才下了这第一场雪,今年的雪来的好迟啊。”   陈蕴藉道,“确实有些迟,不过下雪了是好事,瑞雪兆丰年嘛。”   黛玉搓了搓手,“好像风大了些?”   陈蕴藉感受了一下,点头,“是变大了,先回屋吧,这些礼物我叫人收起来,明天回去的时候带上。”   黛玉点点头,陈蕴藉便送她回屋,冬天里都烧着地龙,倒也不怕冻着黛玉。   “时间不早了,早些休息吧,明日用过饭,我们就启程回去。”马上就是小年夜了,再待在外面不回去,林伯父该有意见了。   黛玉嗯了一声,“蕴藉哥哥也早些休息。”   “好,晚安。”陈蕴藉揉了揉黛玉的头,替她把门关上,才转身离去。   庄子上的地龙烧得很暖和,一夜好眠。   陈蕴藉赶早起来,本来打算照常练锻体术,不想外头银装素裹,大雪纷飞。   这雪居然下了一夜还在下,外面积了厚厚的一层雪。   陈蕴藉看得皱眉,“青墨。”   “二爷。”青墨搓着手进来候命。   陈蕴藉吩咐道,“去看看庄子外面的路能不能走。”   青墨立刻回道,“方才张管家来过了,说大雪封了路,这会儿启程回京,怕是要出事,让二爷等雪停了再走。”   陈蕴藉皱着眉,这大雪把他的计划给打乱了。   他揉着眉心,“派人去京中传我的口信,就说大雪封路,回京的日子要延迟一些,另外告诉大哥一声,给林家那边传个话。”   “是,二爷。”青墨领命下去传达陈蕴藉的命令。   这么大的雪,在院子里练锻体术也不现实了,陈蕴藉让人把堂屋收拾一块地方出来,练了一个时辰的锻体术,然后沐浴更衣,去做饭。   黛玉今日穿的比昨日要厚一些,见她似乎有些冷,陈蕴藉想了想,把锦书叫来,“把我带来的那件狐裘拿来。”   听到陈蕴藉的吩咐,黛玉不禁被吸引了注意力,“狐裘?”   “之前我大哥同两位哥哥打猎得的,做了一件大氅,不过我常年练武,不畏寒,也用不上,只是出门的时候顺手带上,看你好像有些冷,送你了。”陈蕴藉道。   黛玉有些犹豫,“可这是你哥哥送你的。”   “我哥哥送我的东西可多了去了,不差这一件。”陈蕴藉道,“何况,这东西有用,才送的有价值,总不能放我那儿吃灰吧?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收下便是。”   正说着话,锦书已经将陈蕴藉那件狐裘取了来。   这件狐裘是全白的,皮毛极好。   陈蕴藉接过了狐裘,让雪雁给黛玉披上,“天气冷,不要逞强,穿上吧。”   黛玉确实觉得有些冷,可陈蕴藉穿的虽然不单薄,但也并不厚实,她有些羡慕陈蕴藉到了冬日里也不必穿的很臃肿。   等黛玉穿上衣服,陈蕴藉才叫人摆饭。   “大雪封了路,也不知道今天这雪会不会停,我们先暂时待在庄子里,等雪停了,我们再启程回京,这样安全些。”陈蕴藉道。   黛玉也知道大雪天赶路很危险,“蕴藉哥哥安排就好。”   “先吃饭吧,不然一会儿该凉了。”陈蕴藉道。   两人说说笑笑用了早饭,这天又不能出去消食,两人站在门口,陈蕴藉看黛玉望着雪,想了想问道,“妹妹想堆雪人吗?”   “堆雪人?”黛玉疑惑。   她只听过堆雪狮,没听过堆雪人。   陈蕴藉笑了两声,拉着黛玉踏进了雪里。   “就是用雪,堆个人出来。”说着直接上手,捏了个雪球,在院子里滚来滚去,很快就滚成了一个大雪球。   黛玉看得目瞪口呆,“这……就是雪人吗?”   “才刚开始呢,这只是个雪球,哪里看起来像人?”陈蕴藉好笑的道。   黛玉赧然,“是你说要堆雪人的。”   “马上堆。”陈蕴藉又滚了个大雪球,将两个雪球叠起来,看着像个葫芦。   黛玉:“……”   她觉得蕴藉哥哥可能有点傻,但她不说。   陈蕴藉当然不知道黛玉在想什么,他又滚了小一点的雪球堆在上面,然后又拿雪往上继续堆,取了两根树枝插上,又叫人拿胡萝卜插在最上面的雪球上,又用墨汁染了个黑雪球,按在上面当眼睛。   虽然很粗糙,但确实有点人样了。   黛玉笑着道,“我不要堆,好难看。”   “那就堆别的,花啊,灯啊,都可以堆。”陈蕴藉道,“想堆什么堆什么。”   黛玉看陈蕴藉忙活了半天,堆了个雪人,也有些意动,听了陈蕴藉的建议,便蹲下来,试着堆一朵花,不过手都冻红了,也没堆出一朵花来。   “好冷啊。”黛玉哈着气,有些意兴阑珊。   陈蕴藉握住她冻红的手,哈了几口气,“冷就不玩儿了啊,傻不傻?走,去屋里烤火。”说着拉她进屋。   黛玉被拉着进屋,屋里已经燃了炭火,蹲在边上烘了一会儿,冷意才驱散。   “蕴藉哥哥,今天雪会停吗?”黛玉烤着火,问道。   陈蕴藉想了想,“这个,我也不清楚。”   “若大雪不停,我们就一直住在庄子上吗?”黛玉问道。   陈蕴藉道,“这怎么行?最多等到明日,若是雪还不停,我带你骑马先回京,其他人就等雪停了再回去。”   大雪天的,即便是京中,街上行人也不会太多,陈蕴藉只要拿大氅将黛玉罩住,完全不用害怕会被人注意到。   黛玉点点头,“是因为过两日便是小年夜吗?”   “没错,小年夜不能在待在外面。”陈蕴藉道。   “希望雪早点停。”   也许是黛玉的祈祷有了效果,次日清晨起来,雪果然停了,陈蕴藉也不去练武,直接叫人收拾马车,准备回京。   黛玉这里他做了些糕点在路上吃。   回去的路上,没有下雪,一路平安的到了京城,陈蕴藉先送了黛玉回林府。   黛玉的马车直接进了林府,陈蕴藉让小厮牵着马,他进府拜见林如海。   林如海将陈蕴藉请到暖阁里。   “今年的雪来得迟,下的大,还以为你们会被困在庄子上,没想到雪竟然停了。”林如海叹道。   陈蕴藉道,“往年很少下这么大的雪,看这个天色,只怕雪还有得下。”   林如海也道,“虽说瑞雪兆丰年,可雪若是太大,也容易出事啊。”   “林伯伯不必忧心,也许只下个两三日就停了呢?”陈蕴藉道。   林如海摇头失笑,“我忧心有什么用?这老天爷下不下雪,又不是我能控制的……”说到这里顿了顿,他喝了口茶,“蕴藉带玉儿去哪儿玩儿了?”   陈蕴藉也不隐瞒,除了他提前送生辰礼的事,其他的基本上都交代了。   “嗯,你办事素来稳妥,我很放心。”林如海笑道。   陈蕴藉道,“林伯伯过奖了。”   “时辰不早了,想必你父亲母亲也还在等你回去,早些回家吧。”林如海道。   陈蕴藉便起身告辞。   从林府出来,陈蕴藉便骑着马快速回家。   回到家,先去正院拜见了祖父祖母,然后才去见老爷夫人。   对于陈蕴藉,他们都没什么可担心的,毕竟是陈蕴贤教出来的,同样的年纪,陈蕴贤都已经可以独自一人出京游历了,虽然带了一些保护的人,可这个胆量就不是同龄人都能有的。   见过父母,陈蕴藉又去见了兄长。   陈蕴贤看到弟弟平安,便也没有说什么,让他早些回去休息。   陈蕴藉的小侄子已经满了三周岁,正是小孩子好奇心最重的时候。   陈英朝小小年纪,已经在他大哥的传授下,学会了千字文,三字经,声律启蒙,这聪明劲,有他爹当年的风范。   但不管小侄儿多精,在他爹面前也是要挨打的。   “二叔,二叔,我要跟你睡!”没等陈蕴藉离开,小侄儿就抱住了陈蕴藉的大腿。   陈蕴藉乐不可支,“怎么?又被你父亲打了?”   陈英朝嘟着嘴,抱怨道,“阿爹说不过就要打我,不讲道理。”   陈蕴藉差点笑死,他大哥有说不过别人的时候?八成是这小家伙颠倒黑白呢。   “陈英朝!”陈蕴贤面无表情的念了小侄儿的名字。   陈英朝因为二叔在这里,一点都不害怕,还往二叔身后躲了躲,“二叔救我!阿爹要打我。”   陈蕴藉笑得停不下来,“大哥,朝儿还小呢,你少打他。”   “他记吃不记打,说了多少回,就是不听,不打不成器。”   陈蕴贤也没有下多重的手,只是做个样子而已,否则陈英朝哪儿敢在陈蕴藉面前告状?   陈蕴藉将小侄儿抱起来,“这样吧,天气冷,小朝儿就跟我一块儿睡吧,翻过年我就要离京,再回来的时候,朝儿怕都不认识我了。”   陈英朝一听陈蕴藉要离京,立刻嚷嚷,“二叔二叔,我要跟二叔一起走。”   “陈英朝,给我下来!”陈蕴贤起身就要从弟弟怀里把儿子抱过来,陈英朝哇哇叫往陈蕴藉的怀里躲,陈蕴藉见他大哥生气,也后退了两步,“大哥,大哥,冷静啊。”   果然,不管多好的修养,在儿子面前,都保不住的。   陈蕴贤揉了揉额角,“你就护着他吧,赶紧带他走,看见他我就恨不得塞回他娘肚子里。”笔趣库。   陈蕴藉险些没忍住又笑出来,忙告辞,“那我走了。”说完,抱着陈英朝就出了院子。   他院子离他大哥的院子不远,陈蕴藉抱着小侄儿回到自己的院子,就笑起来。   “小朝儿啊,你可真有本事,你父亲可是出了名的笑面虎,你都把他气破功了。”陈蕴藉笑道。 第96章 (一更)   “笑面虎?阿爹是老虎变的吗?”陈英朝再聪明,也还是个小孩子。   陈蕴藉笑起来,“不是,这意思是说,你父亲比老虎还不好惹。”   “哇——”陈英朝惊叹,“阿爹好厉害。”   “这府里,你阿爹最厉害,少去撩拨你阿爹,当心真被毒打一顿。”陈蕴藉道。   陈英朝一点也不怕,“阿爹打得一点都不痛。”   “那你还告状?”陈蕴藉刮了刮小侄子的鼻梁,好笑的道。   陈英朝笑嘻嘻的抱着陈蕴藉的腿,“可是不痛,也很丢脸的。”   “你还知道丢脸啊?”陈蕴藉乐不可支。   陈英朝一张嘴叭叭叭个没完,陈蕴藉都快乐死了。   这个晚上,陈蕴藉跟小侄儿睡在一起,十分的热闹,不过小孩子嘛,还是嗜睡,很早就困了,陈蕴藉便也睡得早。   次日,陈蕴藉早起练武,他一起床,被子里的热气就没了大半,没有了热源,陈英朝也醒了,奶嬷嬷昨晚就到了陈蕴藉的院子里,陈英朝一醒来,奶嬷嬷就来帮他穿衣。   大冬天的,陈英朝穿着红色的袄子,活像个福娃。   “二叔二叔,你在干什么?”陈英朝蹬蹬蹬从廊下跑到陈蕴藉跟前。   陈蕴藉怕打到他,连忙收手,“小心些。”   “二叔在干什么?”陈英朝仰着头问。   陈蕴藉道,“二叔在练武。”   闻言,陈英朝又问,“练武?就像伏榕叔叔一样吗?”   “也差不多吧,你伏榕叔叔可是武艺高强。”陈蕴藉笑着道。   陈英朝问,“那二叔和伏榕叔叔谁更厉害?”   这个问题把陈蕴藉问倒了,他想了想,道,“我没和伏榕比试过,倒是不清楚。”   “哦……”陈英朝抱着陈蕴藉的小腿,“阿爹说,咱家是书香大族,世代以诗书传家,二叔为什么练武呢?”   陈蕴藉咧咧嘴,揉着陈英朝的头,“难怪你爹要打你,你这话也太多了。”   “二叔也要打我吗?”话是这么问,可陈英朝一点也不怕,也没有要跑的意思。   陈蕴藉哭笑不得,“我怎么会打你呢?”   “二叔二叔,你真好,阿爹每次不想回答我,就打我。”陈英朝道。   陈蕴藉捂额,“朝儿啊,你当心回去之后又要挨打。”   “这不是二叔的院子里吗?阿爹不会知道的。”陈英朝笑嘻嘻的道。   陈蕴藉一噎,蹲下来,好笑的捏着他的鼻梁,“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可惜啊,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陈府,就没有什么小秘密是能瞒得过你阿爹的,你背后说的这些话,全都会被你阿爹知道。”   陈英朝大惊,“怪不得阿爹总打我。”   “知道要挨打,还不收敛一点。”陈蕴藉道。   陈英朝撇撇嘴,“阿爹不讲道理。”   陈蕴藉又想笑了,“这府里,你阿爹就是道理,还讲什么道理?”   “霸道!!”陈英朝嚷嚷道。   陈蕴藉笑起来,“好了,好了,时辰不早了,二叔还要练武呢,你不要吵我。”   “我也要学!以后阿爹打我,我就跑!”陈英朝抱着陈蕴藉的腿嚷嚷。   陈蕴藉愣了愣,这话有些耳熟?   想了想,这不是他当年决心练武的初衷吗?   他嘴角一抽,“朝儿,你现在还小,骨头还没长好,不能学,好了,我让锦书送你回去,该用早饭了。”   陈英朝抱着陈蕴藉的腿不撒手,“我不走我不走,我要吃二叔做的菜。”   “你真是个小无赖啊。”陈蕴藉无奈的道。   “二叔要赶朝儿走吗?阿爹会打朝儿的。”陈英朝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陈蕴藉早就看透这个侄儿的本性了,完全不信,不过他也没有非要送侄儿回去。   想了想,他抱着陈英朝走到廊下,让人搬个椅子过来,又叫人准备炭火。   “你就坐在这里烤火,等二叔练完武,再做饭,好吧?”   “好!”   没了小侄子碍事,陈蕴藉继续练武,小侄子盯着陈蕴藉练武的身姿,眼睛越来越亮。   他也要习武!   陈蕴藉自然不知道小侄儿在想什么,他练完武,擦了擦汗,清洗了一下手,就去做饭,要不然沐浴更衣之后,做饭吃饭之后又得沐浴更衣。   “还是二叔做得饭菜最好吃。”陈英朝小嘴叭叭叭,一个劲的吹捧陈蕴藉。   陈蕴藉头痛不已,“朝儿,食不言!”   “哦。”陈英朝见二叔真的有些恼了,很识趣的闭嘴吃饭,他吃的很香。   用过饭,陈蕴藉让锦书送陈英朝回去,自己去沐浴更衣。   之后几日,陈蕴藉的日子过得也很充实,直到除夕,陈蕴藉给侄儿侄女包了红包,还有隔壁堂哥的长子也包了个红包。   过完年,陈蕴藉几乎就是数着日子要离京了。   元宵佳节,京中有不少庙会,陈蕴藉大大方方的去林府见过林如海,便带了黛玉出门逛庙会。   只要能出府玩儿,黛玉就很高兴。   而且,元宵佳节本就热闹,再加上庙会,就更热闹了,哪儿都人头攒动。   怕黛玉被挤着,陈蕴藉都是用手臂将人群和黛玉隔开,幸好他练武,力气大。   元宵节处处都挂着红灯笼,整个京城灯火通明,还有猜灯谜的地方。   黛玉对这种猜灯谜的活动很有兴趣,她文采本就不错,一连猜中了好些灯谜,得了最大的彩头。   她捧着灯,开开心心的跟着陈蕴藉继续逛庙会。   “逛了这么久,饿了没?”陈蕴藉问道。   黛玉被问起,才觉得有些饿,“是有些饿了。”   “我订了酒楼,去吃点东西再来逛吧。”陈蕴藉道。   黛玉把手里的灯给了陈蕴藉,被陈蕴藉护着去酒楼。   因今日是元宵节,各大酒楼都准备了不少元宵,既然来了酒楼,自然得点一份元宵。   “这家酒楼的元宵不错,妹妹尝尝看。”   陈蕴藉对吃十分的讲究,他说不错,那必然不错。   黛玉吃了一口,满口甜味儿,笑眯了眼,“好甜啊。”   “你不是喜欢吃甜的吗?”陈蕴藉笑着给她倒了一杯茶,“甜的吃多了也腻,可以喝茶解腻。”   黛玉吃完勺子里的元宵,“蕴藉哥哥不吃吗?”   “我出门的时候吃太多,这会儿还不饿,你吃吧。”陈蕴藉道。   黛玉闻言,拿了个新勺子,挑了一颗喂到陈蕴藉嘴边,“真的很好吃,蕴藉哥哥尝尝。”   元宵都递到嘴边了,那是不吃也得吃,陈蕴藉张嘴将元宵咬进嘴里,三两下嚼吧嚼吧吃了下去。   “嗯,不错。”   黛玉笑起来,“蕴藉哥哥不是不爱吃甜的吗?”   “妹妹递来的,当然要吃。”陈蕴藉笑着道,“给你的面子。”   黛玉笑得开心,也没有再喂陈蕴藉,换了自己的勺子,将剩下的元宵吃了。   吃多了也确实腻,不过陈蕴藉贴心,早就准备了清茶,喝了一杯,就感觉好多了。   “那边是什么?”   陈蕴藉闻言看过去,“应该是要放烟花了,每年元宵都会放烟花的,这个雅间位置很好,能看到全景,来窗边看吧。”   黛玉闻声走过去,“我还没见过烟花呢。”   虽然她已经在京城住了几年,可元宵烟花会她还真没见识过。   陈蕴藉笑着道,“我知道你没见过,这不是带你来看吗?”   在陈蕴藉看来,这些烟花其实也就马马虎虎,他见过更好看的烟花。   不过他确实没有办法复制现代的烟花,便只能带黛玉来看这个时代的烟花。   烟火转瞬即逝,但那一刹那的美好,谁都喜欢。   黛玉这一天玩儿得很开心,因是元宵佳节,今日没有宵禁,不过陈蕴藉还是不打算在外面久待。   算着时辰差不多到了亥时,陈蕴藉就准备送黛玉回去。   “时辰不早了,回家吧。”   黛玉也确实有些困了,每日这个时候,她早就睡下了。   “好。”   陈蕴藉送黛玉回家,路上同她说,过两日再带她去温泉庄子看山雀。   黛玉一听,恨不得立刻就飞到山谷里去。   “不急,就两天,马上就到了。”陈蕴藉道。   黛玉也知道急不来,道,“那我等蕴藉哥哥来接我。”   陈蕴藉笑着道,“答应你的,我当然会做到。”   送了黛玉回家,陈蕴藉才回去。   过了两日,朝廷已经开印,林如海这段时间正忙,陈蕴藉来的这日,只有宋雨婷在家,林如海一早就去了衙门。   宋雨婷便做主,让黛玉同陈蕴藉出去了。   林如海不在家,陈蕴藉约黛玉出门,真是顺利的不可思议。   去庄子的路上,黛玉就在不停的问,“都过去这么久了,它们还在不在山谷里?会不会我们去的时候,它们就已经走了?”   “昨日我去过了,它们还在。”陈蕴藉当然是确定了山雀还在山谷里,才会来接黛玉,不然扑个空,黛玉多难受?   一听陈蕴藉已经去看过,黛玉愈发期待。   到了庄子上,陈蕴藉让黛玉去泡温泉,今天的时辰太晚了,等到山谷,天都要黑了。   黛玉只得按捺住想见山雀的心情,去泡温泉。   次日,陈蕴藉带着黛玉去了山谷,山雀果然还在,黛玉这次把陈蕴藉那袋鸟食也给喂了,在山谷里摸了好久,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下回再见到他们,还不知道要等多久。”黛玉叹道。   陈蕴藉道,“明年八月就是秋闱之期,等放完榜,再启程回京,大概十月就能到京城。”   黛玉掰着指头数了数,“那也有接近两年时间呢。”   陈蕴藉闻言,也有些无奈,“这也是没办法事情啊,要不然,我游学的路上,遇到什么好玩儿的事,都写信告诉你?”   “好,一言为定。”黛玉立马道。   陈蕴藉:“……”   怎么感觉,被套路了呢?   是他的错觉吗? 第97章 (二更)   这日,在温泉庄子住了一晚,次日便回了京城。   因还有十几日便要离京,陈蕴藉最近要准备的事情还挺多。   送黛玉回家之后,因林如海不在府里,陈蕴藉便直接回家了。   二月二,龙抬头,是陈蕴藉的生辰。   因陈蕴藉即将离京,离开的时间又不短,家中长辈这次给陈蕴藉送的生辰礼十分的俗气,就是一沓银票。   祖父祖母的,父亲母亲的,二叔二婶的,三叔三婶的。   林林总总加起来,将近十万两银票。   陈蕴贤送的是一把锋利的宝剑,陈蕴藉虽然有一把百发百中的流云弓,但物件太大,不好随身携带,剑却是江湖上很常见的武器,不怎么引人注意。   过完了生辰,初三的一早,陈蕴藉就被打发离京了。   因是游学,并没有坐船,就骑着马,背着包袱,拿着剑,便走了。   陈蕴藉身边的两个小厮,青墨和锦书都是被他哥哥调,教过的,骑术也还不错,也跟着同行,暗处还有三十个秦叔训练出来的好手保护陈蕴藉。   陈蕴藉到了城门口,就见到了坐在马上的解修筠,一身劲装,手里拿着剑,背着包袱,一副江湖侠客的样子,将他艳丽的相貌都冲淡了几分。   “修筠哥。”   “蕴藉弟弟,我可等你好久了……”解修筠挺直着背,道,“我目下没什么事情可做,就当个免费的护卫跟着你啦,蕴藉弟弟,我可穷了,你得养我啊。”   陈蕴藉知道解修筠是在开玩笑,虽然解修筠是江湖人士,但解修筠也是大门派的高足,从来就不会缺钱的。   “修筠哥哥说笑了。”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时辰不早了,我们赶路吧。”   陈蕴藉也是第一次出远门,既然有个对江湖熟悉的,陈蕴藉自然是听解修筠的安排。   解修筠带着陈蕴藉走到一座城,就停下来两天,带着陈蕴藉大街小巷的乱窜,一开始陈蕴藉也搞不明白,可后来也渐渐明白了。   若说什么地方最容易了解世情,那当然是市井之中。   不过陈蕴藉还得赶考,他们也不能在路上耽搁太多的时间,一路走走停停,七月初才到扬州。   院试在八月,陈蕴藉到了扬州老家之后,狠狠的休息了两日,解修筠倒是跑得没影儿了,只说等陈蕴藉考完了院试,再回来找他。   陈蕴藉自然管不到解修筠去哪儿。   院试还有一个月的时间,陈蕴藉闲着没事,也会参加扬州的文会,倒是认识了一些人,不过也只是点头之交,算不得什么好朋友。   “陈贤弟原来是英才兄的胞弟,怪不得一表人才,当日见你时,我就觉得你们长得像,原来真是亲兄弟啊。”   陈蕴藉倒是不避讳被人提起他和陈蕴贤是亲兄弟,但这个人说话令人很不舒服,他就不太想理。   这时,坐在窗边的青衫公子起身,笑着道,“这样说来,我同蕴藉贤弟还是远亲呢。”   陈蕴藉一愣,这还有人攀亲的?   见陈蕴藉愣住,那年轻公子笑着介绍道,“在下林锳,京中户部侍郎林大人,是在下族叔。”   经此提醒,陈蕴藉才想起来,林家祖籍也是在扬州的,宗族自然也在扬州,虽然林家子息单薄人口不多,可也是个大家族。   “林兄。”陈蕴藉起身见礼。   林锳笑着道,“贤弟不如过来坐下说话?”   闻言,陈蕴藉笑着过去坐下,“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林锳年纪比陈蕴藉要大许多,今年已经及冠,年满二十。   足足大了陈蕴藉五六岁,陈蕴藉自然以兄呼之。   林家的教养果然不错,这林锳虽然年轻,但处处守礼,说话比刚才那人可舒服多了。   文会结束,林锳邀请陈蕴藉一道去酒楼吃饭,陈蕴藉欣然接受。   到了酒楼雅间,林锳请陈蕴藉入座。   “贤弟可认得之前同你说话的人?”林锳给陈蕴藉倒了杯茶,问道。   陈蕴藉摇头,“他只说自己姓方,我却不认得他。”   “他叫方路平,是方家的二公子,当年你大哥回乡应试,夺了他的小三元,他一直怀恨于心。今日得知你是他的弟弟,自然迁怒于你,方才是想叫你难堪。”林锳道。   陈蕴藉听了,觉得好笑,“我大哥连中六元,他如今怕还是个秀才吧?哪儿来的脸说是我大哥夺了他的小三元?就算没有我大哥,他也未定能拿到小三元。”   “这道理我们都明白,但当初他和你大哥是同年应考,你大哥考中头名,而他只拿到第二,如果你大哥没有应试,他便是第一了。”林锳解释道。   陈蕴藉摇头,“这也很可笑,难不成他想考小三元,旁人就不能考了?哪有这样的道理。”   “所以说,他是个小人。”林锳说着,叹道,“我是担心你被他坑了,才叫你一起坐,不过现在看来,却是我多事了。”   这个陈蕴藉,年纪虽然小,但这行事作风,活脱脱第二个陈蕴贤,即便方路平痴长几岁,只怕斗起嘴来,也非陈蕴藉的对手。   “林世兄是帮我,怎是多事呢?”陈蕴藉笑着道。   林锳道,“我不帮你,你也不会吃亏。”   “可我也不愿意同方路平这种人多说话啊。”陈蕴藉笑着道。   这种人多说两句话,都叫陈蕴藉不舒坦。   林锳愣了愣,笑道,“方路平这种人,多说两句话,确实叫人不爽快。”   “正是如此。”   “贤弟此番回乡,可是应试来的?”林锳问道。   陈蕴藉道,“不错,一为应试,二为游学,等考完院试,放了榜,便游学去了。”   “游学啊……”林锳怅然叹道,“游学确实能增长见闻,听闻你兄长当年也曾外出游学,我着实羡慕他。”   “怎么林世兄没想过去游学吗?”陈蕴藉疑惑的道。   林锳叹道,“家中妻儿牵绊,难以成行啊。”   闻言,陈蕴藉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有家庭的人,确实要思虑多一些。   饭毕,陈蕴藉便同林锳道别,然后直接回家。   陈蕴藉觉得文会也只是一个交友的平台,对于他的学问增长,没有任何效果,陈蕴藉便歇了继续参加文会的心思,再有人来递帖子,便推说准备应考,不再参加文会。   既然要全心全意备考,旁人也不好再打搅,三五日之后,消息传开,便没有人再给陈蕴藉递文会的帖子了。   八月院试开考,陈蕴藉一点也不紧张。   顺顺利利的考完了院试,便在家里等着放榜。   院试放榜也不需要很长的时间。   官差敲锣打鼓的到了陈家门前报喜,陈蕴藉考中了院试头名。   他正式的成为了一名秀才。   陈蕴藉一早就准备了赏钱,青墨拿一个荷包给了报喜的官差,锦书则拿着铜钱往门口撒,让门口这些围观的百姓沾沾喜气。   院试刚放榜,第二日解修筠便回来找陈蕴藉,问他何时启程。   既然解修筠回来了,陈蕴藉也不想在扬州久留,因为院试放榜,他考中头名,到时候肯定很多人给他下帖子,这种帖子他不太想去。   “明日一早就走。”   解修筠也大概明白缘由,他和陈蕴贤虽然是游学期间认识的,但后来陈蕴贤去参加秋闱,他可是陪着的,当时乡试放榜的第二天,陈蕴贤也是一样,大清早就拉着他赶路回京城。   对这些不相干的,兄弟二人的态度都一模一样。   “成,明天一早就赶路。”   次日,文会的帖子递到陈家的时候,才从陈家的下人口中知道,陈蕴藉大清早就离开了扬州,外出游学去了。   一众人不由想起当年的陈蕴贤,不也是这个做派?   “还真不愧是兄弟俩啊。”   陈蕴藉自然不管这些人在背后议论什么,他跟着解修筠辗转到了江都县。   江都也是扬州府数一数二的富庶之地,很是繁华。   解修筠在江都县有自己的宅邸,陈蕴藉便住到了他家。   洗了个热水澡,去了一身的疲惫,陈蕴藉瘫在床上,完全不想动。   其实他觉得这种游学,对他没什么太大的用处,顶多了解一下世情风貌,对于增长见闻,实在是没有太多的用处。   毕竟这一天天像赶场一样,去了这个县城又去那个县城,折腾个七八天,还没有他当初在网上看新闻来的快。   迷迷糊糊的,陈蕴藉睡了过去。   “蕴藉哥哥,蕴藉哥哥!”   听到黛玉的声音,陈蕴藉悠悠转醒,就见自己坐在地上,黛玉蹲在他面前。   他捂额,这已经是三个月内的第七回 了。笔趣库。   黛玉都已经习惯了陈蕴藉这样睡着出现在她面前。   “蕴藉哥哥,很累吗?”黛玉眉头微蹙,有些担忧的道。   陈蕴藉揉了揉额角,道,“游学嘛,不管游还是学,都是很消耗体力和精力的。”   “蕴藉哥哥真是辛苦。”黛玉叹道。   陈蕴藉笑了笑,“没事,多走些地方,长长见识,也不是坏事。”他顿了顿,“我今天到了江都县,江都很繁华,你应该也没去过,明天我去踩点,有机会带你来玩儿。”   黛玉闻言笑起来,“蕴藉哥哥这哪里是游学,明明是游玩儿。”   “我这也是,苦中作乐啊。”陈蕴藉躺在地上,摊成大饼。   黛玉看他毫无形象的躺在地上,忍不住笑,“蕴藉哥哥,若是累,可以休息两日再赶路的,不必这样急。”   “倒也不是急,虽然很累,可我也觉得,挺有意思的。”陈蕴藉笑着道,“这段时间,还是遇到了不少有趣的事情,修筠哥喜欢惩奸除恶,我们这一路,可是收拾了不少恶霸。”   “要注意自己的安全。”黛玉早就听陈蕴藉说起多回了,也不惊讶。   陈蕴藉道,“这次外出,我可是知道自己有多厉害了,好些江湖上的高手,都打不过我呢,修筠哥说,我是武学奇才,要不是怕我哥打死他,他都想拐我去混江湖当大侠了。” 第98章 (三更)   “虽然你大哥并不管你练武的事,可你要是敢跑去江湖当什么大侠,估计会被你大哥叫人逮回去赏一顿板子哦。”黛玉笑嘻嘻的道。   陈蕴藉讪笑,“我没有想去当大侠啊,这不是跟修筠哥同行,顺便惩奸除恶,过过这个当大侠的瘾嘛,等明年我就回去了。”   “游学了这么久,蕴藉哥哥可有什么收获?”黛玉笑着问道。   陈蕴藉想了想,沉吟道,“收获嘛,就是知道了很多好玩儿的地方,还有江南许多豪族子弟在地方上称王称霸,成日里不干好事,我现在越来越支持我大哥的想法了。”   他大哥老早就想过要整顿这些士族乡绅,只是目前还在计划中,毕竟是一个积累了千年的庞大群体,若没有个万全之计,反噬自身的后果是非常可怕的。   黛玉自然不清楚陈蕴贤有什么想法,但看陈蕴藉这个表情,想来是一件大事。   “会有危险吗?”   陈蕴藉想了想,道,“尚未可知,不过,我大哥若是没有把握,他不会去动这些人的。”   “蕴藉哥哥是不是很讨厌这些作威作福的人?”黛玉问道。   陈蕴藉笑道,“讨厌他们不是很正常吗?”   “也是……”黛玉叹气,“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这些在地方上作威作福的人,也并非全是自家有权势,大多是靠着族中有人做大官,扯着大旗耀武扬威,百姓的生存空间被无限压缩,长久下去,并非好事。   陈蕴藉不想跟黛玉说这些沉重的话题,转而说起近日遇到的趣事,逗黛玉笑。   快乐是短暂的,时辰渐晚,陈蕴藉也就被送回去了。   次日,陈蕴藉就被拉着去市井上观察这些百姓的生计问题,虽然大多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可也有温暖人心的举动。   又过了半个月,因突然下雨,他们就近找了个破庙落脚,等雨停了,继续赶路。   可还是来不及赶到附近的城镇。   眼看天就要黑了,陈蕴藉同解修筠商量。   “修筠哥,不如我们就近找个村子借宿吧?不然我们就算赶到了最近的城镇,怕也进不去。”   解修筠看了看天色,点头,“也好。”   一行人继续赶路,在天黑前看到了一个村子,这会儿天刚擦黑,外面还有人行走,村子里不比城镇,是没有宵禁的。   村口有一座青砖修成的大院子,跟村上其他人家比起来,就显得很奢华了。   陈蕴藉把手里的剑交给小厮拿着,上前将要进村的男人拦住。   “这位大哥,请留步。”   这青年男子虽然身量比陈蕴藉高,但因陈蕴藉衣着不凡,他还是有些畏惧的。   “这位公子有事?”这话说得很磕巴。   陈蕴藉微笑着道,“天色已晚,我们来不及赶去城镇,想在贵村借宿一晚。”   那男人看着陈蕴藉一行人,有些为难的道,“这,我家小的很,怕是住不下。”   陈蕴藉闻言一笑,用手指了指村口那件青砖房,“敢问,那家住的是何人?”   男人看了一眼,表情微微一变,语气很尊敬的道,“那是崔先生家。”   先生?   陈蕴藉若有所思道,“这位崔先生是你们村子的教书先生吗?”   “崔先生是举人老爷,前些年刚来咱们村,不是我们的村的教书先生,不过崔先生很好,会教我们村的孩子读书识字,也不收钱。”提到这位崔先生,男人的话就多了。   陈蕴藉闻言,肃然起敬,“原来如此,失敬了。”   “你们想借宿的话,我带你们去找村长。”男人道。   “有劳这位大哥。”陈蕴藉拱手道谢。   解修筠和陈蕴藉都有佩剑,但怕这些百姓看了害怕,便拿布包了起来。   男人带着他们去见了村长,能成为一村之长,在这片地方,当然也不是什么普通人。   看陈蕴藉一行的衣着,他就知道来历不凡,他让男人回家去,请了陈蕴藉四人进来。   这位村长显然也是读过书的,一番寒暄,知道陈蕴藉小小年纪就考中了秀才,态度就比之前要恭敬了许多。   “既然这位小公子是秀才,倒是可以去崔先生家里借住一晚,崔先生家没什么人了,闲置的屋子也不少,倒是住得下。”村长道。   陈蕴藉拱手,“会不会叨扰崔先生?”   “崔先生最喜欢有学问的年轻人,公子去了,他一定会喜欢的。”村长笑着道。   然后陈蕴藉等人便又被领着去见崔先生。   崔先生的年纪不算小了,大抵也有四五十岁,但气质儒雅,看着就觉可亲。   村长将陈蕴藉是秀才的事告知,崔先生对陈蕴藉果然亲热许多,欣然留他们住宿。   村长便告辞回家了。   因天色已晚,崔先生带着陈蕴藉四人去了厢房,“家里屋子虽然多,可也只有老妻和两个丫鬟十天半月收拾一次,屋子已经有几日没有打扫了,几位还得自己收拾一下。”   “崔先生留我们住一晚,我们就该感恩了,这屋子我们自己收拾就好,先生回去休息吧。”陈蕴藉笑着道。   崔先生笑着点头,没有久留。   解修筠住了隔壁的厢房,陈蕴藉的两个小厮则在屋里打地铺。   休息了一晚,次日便去拜见崔先生。   崔先生一听他们要走,也没有挽留,送了他们出门。   离村子远了,解修筠才看着陈蕴藉问道,“蕴藉,你觉得这位崔先生如何?”   跟解修筠相处久了,陈蕴藉知道,如果发现什么问题,而他没有发现,事后解修筠就会这般问他一遍。   陈蕴藉闻言皱眉,“这位崔先生有什么不对吗?”   “也不能说不对,这位崔先生既然是举人,为何住在这偏僻的村子里?一般来说,他这个年纪孙子都大了,可他只有一位老妻和两个丫鬟。”解修筠道。   陈蕴藉摇头,“这也不稀奇,年过半百也没有儿女的,亦有不少。”   “我不是说这位崔先生是坏人,我只是觉得……他身上有不少故事。”解修筠道,“我们住的是东厢房,一般来说,有陌生人借宿,主人家也不会引到东厢房来。”   自古以东为尊,家中若有儿孙,都是安排住在东边院子,就像陈蕴藉的父亲,他是长子,便住在陈府东院,院子面积也比其他两个弟弟要大一些。   被解修筠这一说,陈蕴藉也觉出几分不对劲,“修筠哥的意思是,崔先生是有意让我们住在东厢房的?”   “昨天我们去的晚,也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反正我的屋子里,摆着桌案,放着笔墨纸砚,都是些旧物,还有一些诗稿,书籍,都留有一个名字,叫崔榕,榕树的榕。”解修筠道。   陈蕴藉想了想,道,“我屋子里好像没有这些?”   “也许是我年长一些,才安排了我住那个屋子,我觉得,这位崔先生,或许想请我们帮忙。”笔趣库。   陈蕴藉回头看了看,“可我们走了这么远了……难道还要调头?”   “这倒不必……”解修筠笑了笑,“我昨日联系了伏榕,让他去查一查这位崔先生,我们先去镇上客栈落脚,他会来找我们的。”   闻言,陈蕴藉感慨,“看来我要学的还有很多呢。”   解修筠道,“每个人的性格不同,走的路也不一样,倒也不必去学旁人,你可以走出一条自己的路来。”   陈蕴藉笑了笑,“那就借修筠哥吉言了。”   “哈哈,走吧,我们去镇上。”   聊够了,便继续赶路,镇上不算远,很快他们就到了镇子上。   这镇子叫仙女镇,名字就很仙气。   两人在镇上找了个客栈住下,吃过饭,就出门去街上闲逛。   到了傍晚回到客栈,刚吃过晚饭,伏榕就来了。   几人坐在厢房里,听伏榕说这个崔先生。   这崔先生虽然只是个举人,但在这仙女镇,却是小有名气的。   崔先生有两儿一女,长子年纪轻轻就考中了举人,四五年前,原是要入京赶考的,可因得罪了小人,被打成重伤,崔先生生气告到官府,可官府只叫人赔了些银钱了事。   从五年前开始,崔家就仿佛走了霉运,长子被打成重伤,自然无缘大比,但他也不气馁,打算下一科继续考。   俗话说,断人前途如杀人父母,也许是怕崔家大公子考中之后报复,崔大公子被陷害入狱,崔家小公子想救他哥哥,一直四处奔走,可一日清早被人发现溺死河中,官府仵作断言是喝多了酒失足落水溺亡。   可这位小公子还在为哥哥奔走,又怎么会喝这么多酒溺亡?   这不符合常理,崔先生想去扬州府知府上告,可还在路上,便听闻小女儿被人玷污了清白,上吊自尽。   崔先生返回家中,将家资变卖,搬到了村子里住,隔三差五的去牢里看望长子,只盼着有朝一日能等到对方大发慈悲,放过他唯一的儿子。   陈蕴藉听完了伏榕打听来的消息,眼前闪过崔先生苍老的面容,还有清冷的大院子,心中怒火翻腾。   “时隔五年,还能查到证据证明崔家大公子的清白吗?”陈蕴藉寒着脸道。   伏榕眉头微蹙,“这……过去这么久,怕是难以取证。”   解修筠倒了杯酒,淡淡的道,“对这种人,还讲道理吗?直接摆明了身份,那孙子只怕得跪到你面前求饶。”   陈蕴藉:“……”   道理还是要讲的。   他揉了揉眉心,有些烦闷的道,“崔先生……也太可怜了。”   后来崔先生没有继续上告,也是怕长子也被灭口吧?   如今龟缩在小村子里, 奇 书 网 w w w . qi s u w a n g . c o m 苟延残喘,也是想保住崔家最后一点血脉。   “陷害崔大公子的人,是姓高?”陈蕴藉知道的姓高的,便只有当初的忠顺王妃和谭夫人的娘家才姓高,他家的官位也不低,虽然谭夫人和忠顺王妃都已经死了,可也没有影响到高家。   伏榕道,“仙女镇这一支,就是高家的旁支,高家支系繁多,这一支同嫡枝关系很亲。” 第99章 (加更)   “还真是蛇鼠一窝,臭味相投。”陈蕴藉气道。   这些烂了心肝的东西,能互相联络有亲,果然不是没有缘由的。   “咱们这一路走来,这种事还看得不够多吗?”解修筠叹道。   陈蕴藉心里堵,“可不管遇到几次,都让人生气。”   “你这涵养就比不上你哥哥。”解修筠喝着酒,悠悠道,“当年你哥哥游学那会儿,谁让他心里不痛快,他就要人家不痛快,若是这全家都不干好事,他就让人全家不痛快。”   陈蕴藉:“……”   这的确是他大哥能做出来的事。   “你哥哥那可是,笑眯眯的就把人整的吐血,你还搁这儿生气,你哥哥已经把人收拾了。”解修筠又喝了口酒吐槽道。   陈蕴藉:“……”   被吐槽了这么几句,陈蕴藉心里的难受确实好了许多,“高家在江南也是豪族,想要扳倒他家可也不容易,仙女镇这一支说难听了就是抱嫡枝的大腿,才这样嚣张跋扈。   如果不将高家嫡枝拔除,只将那几个欺负崔家的人收拾了,那也是治标不治本,完全不顶用。”   “你这聪明劲倒是随你哥哥。”解修筠笑着道。   陈蕴藉挠了挠头,“老提我哥哥做什么?我们不是在说高家吗?”   “你这是想将高家整个扳倒?”解修筠明白陈蕴藉的想法,“诚实的说,这很难。高家在前朝的时候便是豪族,即便前朝覆灭,也没有影响高家的人继续入朝做官,便可看出他家在江南是如何的深根蒂固,比之你家,也不差什么了,从前高家也没这么多拎不清的人,大概老一辈的都没了,便一代不如一代。”   陈蕴藉吸了口气,“看来我需要大哥帮忙了。”   要扳倒高家,得对京中的高家下手,他远在江南,除了求助他哥哥,还真没别的法子。   更何况,陈蕴藉怀疑,他大哥早就盯上高家了。   “大哥会有整顿世家豪族的想法,是不是因为游学的时候见过太多豪族仗势欺人的事?”陈蕴藉向唯一可能之情的人打听当年他哥哥游学的事。   解修筠也不觉得这种事有什么可隐瞒的,便道,“也有这部分的原因。”   就是说,仗势欺人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还有别的原因。   陈蕴藉心想,看来这些世家豪族,给他大哥留下的印象挺差的。   “伏榕哥,那个崔榕现在怎么样了?”   伏榕道,“崔公子虽然是被陷害才入狱的,但他的功名也因此被革除,他弟弟死后,崔公子便受了很大的打击,后来幼妹也出事,崔公子大病了一场,人险些就没了,还是崔先生使了银子,去狱中看望儿子,才使其振作起来。饶是如此,被关了四五年,人只怕也废了。”   即便人能救出来,大抵也是个病秧子。   陈蕴藉眉头紧皱,“扳倒高家的事可以慢慢来,但这位崔公子,得尽快救出来才行。”   他手里有灵珠,倒不怕养不好崔公子。   “你想怎么做?”解修筠只擅长打打杀杀,对这些谋算,他可不擅长。   陈蕴藉托腮,想了想,道,“崔公子被陷害的罪名是什么?”   “说是盗窃了高家的传家之物,高家以此为由,将人告到官府,官府同高家有勾结,便草草的了结了案子,将崔公子关到了大牢里。”伏榕道。   陈蕴藉想了想,看向解修筠,“听说我大哥和修筠哥是在南疆认识的?”   “不错。”解修筠挑眉,“你是想问我会不会蛊术?”   陈蕴藉挠了挠头,讪笑道,“这不是听闻嘛。”   “蛊术没有你想的那么神异,你可以说说想干什么。”解修筠问道。   陈蕴藉道,“有没有那种让人说真话的蛊虫?”   “没有。”解修筠好笑的道,“不过让他们生不如死,不得不说真话的蛊虫,我还是有两只品相不错的,你要吗?”   陈蕴藉打了个哈哈,“这个嘛……”他转过头对伏榕道,“还请伏榕哥帮忙把高家公子身边贴身伺候的两个小厮都抓来,不要被人发现。”   伏榕是陈蕴贤跟前的人,被派到陈蕴藉身边保护陈蕴藉,自然就听陈蕴藉的安排,二话不说便去绑人。   “绑两个小厮管用吗?”解修筠道,“要不要多绑两个人来?”   陈蕴藉摇头,“咱们这些世家,身边伺候的小厮都是打小伺候我们的,可以说是绝对的心腹,要办什么事,不说绝对,但大多都瞒不过身边的小厮……”   顿了顿,“抓两个小厮,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引人注意,可若是抓个管事来,很快会被人发现的。”   这地位就完全不同。   解修筠挑眉,“那我就看你的本事啦。”   “一会儿还请修筠哥挑两只无害的蛊虫放到他们身上。”陈蕴藉道。   解修筠一听就知道陈蕴藉打什么注意,失笑道,“你倒是心善。”   “不是心善……”陈蕴藉摇头道,“只是没有必要罢了。”   “依你吧。”解修筠道,“你大哥可是说了,在外头办什么事儿,都听你的,不管后果如何都由你自己承担。”   闻言,陈蕴藉也不慌,“我心里有数。”   “客栈人多眼杂,咱们换个地方?”解修筠笑道。   陈蕴藉闻言也笑,“修筠哥莫非在这小镇都有自己的落脚处?”   “倒也不是属于我的,而是我师门的落脚点,若是要审问这些小厮,必定要闹出动静来,客栈并非什么审问的好地方。”解修筠道。   陈蕴藉闻言觉得也是,“可伏榕哥那边……”   “我会叫人通知他的,走吧。”解修筠拿起剑起身。   陈蕴藉也拿剑跟上。   解修筠师门的落脚点离客栈也不远,位于巷子里面。   两人在院儿里等了一会儿,门被敲响,让人去开门,伏榕领着一群人进来,提着两个被五花大绑的青年。   陈蕴藉翘个二郎腿,靠在椅子上,端着茶,姿态端得很高。   解修筠心道,英才这弟弟挺会装样的。   两个小厮都被堵着嘴,神色惊慌,尤其看见陈蕴藉时,更慌。   他们不认识陈蕴藉,但陈蕴藉这一身打扮,看着也是非富即贵,他们这样的小人物,惹不起的。   “把他们嘴上的东西取了。”陈蕴藉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把茶杯一放。   伏榕抱着双臂站在陈蕴藉身边,闻言挑眉,示意人取了堵嘴的布团。   布团刚拿下来,这两个小厮就七嘴八舌的求饶,大抵意思就是他们无意冒犯,还请饶命。   陈蕴藉顿时无语,他还什么都没说呢。   “你们冒犯我什么了?”陈蕴藉不耐烦的打断他们。   两个小厮顿时一静,他们不知道啊。   “这……”   “看来你们根本就不知道我为什么找你们。”陈蕴藉拿着折扇在桌子上敲了敲。   两个小厮苦思冥想,确实没见过陈蕴藉。   “这位小公子,不知叫我们二人前来,所为何事?”   陈蕴藉瞥了他们一眼,“崔榕,认识吗?”   两个小厮打了个寒颤,眼底满是恐惧,“不,不认识。”   陈蕴藉冷哼一声,转头看了解修筠一眼,没有说话。   这会儿一喊人,就要被人看出不对来了。   解修筠很配合,他笑着起身,从袖子里取了两个小瓶子,让人把其中一名小厮的手解开,然后把小瓶子打开往他手心一倒,一只黑色的小虫子落在他掌心。   那小厮一开始还有些懵,可转瞬间,那黑色的小虫子就钻进了他的皮肤里,消失不见。   他眼里满是惊恐,“这是什么,啊——啊——”   他发了疯一样甩手,解修筠浅笑道,“这可是我精心炮制的宝贝,听说过蛊吗?这东西,岂是你甩两下就能甩掉的?”   “公子饶命,公子饶命,我都是听公子的吩咐办事,崔举人被陷害不关我的事啊!!”   蛊这种东西,历来神秘,无人不恐惧。   陈蕴藉看得也有点发毛,但他得端住,板着脸,冷硬的问道,“你方才不是说,不知道吗?”   “知道,知道,求公子饶命,求公子饶命啊!”   陈蕴藉心说,这虫子虽然无害,但吓人很管用。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陈蕴藉冷冷的道,“胆敢有任何隐瞒,你就跟这只蛊虫,一辈子相亲相爱吧。”   这小子瘫在地上,哭丧着脸道,“小人,小人不知公子,到底想知道些什么。”   “你家公子都做过什么恶事,一一说出来,我饶你不死。”陈蕴藉道。   人在生死面前,大多都是自私的,这小厮便是如此。   陈蕴藉听着这小厮的交代,脸色铁青。   崔家的事,听说的时候,陈蕴藉就觉得,这种事做得这么熟练,恐怕并非个例,如今听得这小厮交代,他果然没有猜错。   崔家大公子是高家公子陷害的,崔家小公子是他使人迷晕了丢进河里淹死的,崔家的小姐也是高家公子奸污了之后吊死的,根本不是自尽。   这还仅仅是高家的,没算别的。   桩桩件件,死在这高家公子手里的人,就不下三十之数,每一桩人命都令人发指。   如此恶人,如此可恶!   “都说完了?”陈蕴藉神情冰冷的盯着他。   他一开始确实没想迁怒两个小厮,毕竟也是奉命办事,但现在他改变主意了,能成为这种人的贴身小厮,那能是什么好东西?   “说,说完了。”那小厮虚弱的道,“公子可以将这蛊虫……”   “你等会儿……”陈蕴藉又示意解修筠把另一只蛊虫用在另一个小厮身上,那小厮想挣扎,可还是被人死死的摁在地上,摊开了掌心。   蛊虫钻进皮肤,眨眼消失。   那小厮面无人色,“公子饶命。”   “你同伴方才说的,可有什么补充?若是没有……”陈蕴藉冷笑。   本是诈他一诈,结果没想到还真诈出了惊喜来。   “他说的基本就是全部了……”说着看陈蕴藉脸色不好,便紧张的道,“但我还知道一个他不知道的消息,公子他,吸大烟……还卖给别人。” 第100章 (一更)   陈蕴藉脸色大变,失态的站起身,厉声喝问:“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从被抓到这里,他们就没见陈蕴藉有太多别的表情,突然见陈蕴藉情绪波动这样大,两个小厮都吓得面无人色,他们都是伺候人的奴才,根本不知道大烟有多可怕。   那小厮害怕得身体发抖,可也不敢不说,“公子,公子吸食大烟,还私下聚集其他世家的公子们一起吸食大烟,将大烟卖给他们。”   陈蕴藉只觉得眼前发黑。   大烟危害极大,哪怕是现代,年年都严打,年年都有无数的人为此牺牲,可还是有人为了巨大的利益前仆后继。   他脸色铁青,差点站不稳。   “你家公子都卖给了谁?说!!”   看陈蕴藉情绪如此失控,解修筠的神情也严肃起来,“蕴藉,冷静。”   陈蕴藉深吸几口气,铁青着脸,道,“伏榕,把有关大烟的事全都问出来。”说着,揉着额角转身进了屋内。   看陈蕴藉情绪不对,解修筠忙转身跟了进去。   “蕴藉,怎么了?”解修筠进屋,就见陈蕴藉不停的倒水喝。   几杯冰冷的茶水下肚,陈蕴藉才冷静了一些。   他坐在桌边,撑着头,叹道,“修筠哥没有听说过大烟?”   “我走南闯北这些年,还真没听说过,这大烟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你反应这么大?”解修筠很是费解。   陈蕴藉苦笑道,“这大烟的危害,可是能灭国的。”   解修筠闻言色变,“这么可怕?”   “修筠哥可曾听说过,五石散?”   这五石散原是古人用来治疗伤寒之症的药物,但后来却被人当做是身份的象征,因五石散而丧命的最少数十万。   到了本朝,五石散已经成了违禁品。   解修筠皱起眉,“大烟是用五石散做的?”   “并非如此。”陈蕴藉摇摇头,“这大烟乃是用一种上瘾的植物提炼出的药制作而成,起初也是当做药来使用的,可它极容易上瘾,比砒,霜还要毒辣百倍,它会蚕食人的心智。   即便是战神,吸食了这东西,也会丧失斗志,再也不能离开它,一旦断了此物,生不如死。”m.bīQikμ.ИěΤ。   解修筠眉头紧锁,“怎么我从前没听说过。”   陈蕴藉,“我也是从一些杂书上看来的。此物前朝便盛行,但并不泛滥。”   这东西原就是当做药物使用的,可现在有人拿来制成大烟,还卖给别人,这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此事绝不能姑息。   陈蕴藉想到因为大烟而引起的战争,不禁头皮发麻,这东西到底在世家之中流传多久了?   “你打算怎么做?”解修筠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不禁头痛的问道。   陈蕴藉吸了口气,“等伏榕哥问清楚了,我再写信回京给大哥。”   这么大的事,他是解决不了的,必须得国家出面大力整顿。   没多久,伏榕就过来回话,将问来的消息都记录在纸上,交给陈蕴藉查阅。   陈蕴藉看着这一沓的纸,一边翻手一边抖。   这基本上就是一份名单,记录在上面的,大多是士族乡绅,还有一些有钱的富商,这大烟已经是暗中流通的硬货,身份的象征。   这仅仅是一个小厮知道的信息,就已经如此可怕。   陈蕴藉脸色苍白,深吸一口气,拿着这一沓纸,出了门,寒着脸看着几乎瘫在地上的两个小厮。   “你们的罪孽,万死难恕,我现在不能给你们解了蛊虫,你们现在可以走了,今日之事,你们自己清楚该怎么做。”   这两个小厮都是高公子的贴身小厮,消失一个晚上还不会被注意到,可消失几天,一定会引起高公子的警惕。   反正有蛊虫威胁,他们不敢告诉高公子。   何况,他们今天说出这么多事,已经是背叛了高公子,就算让他们说,他们也不敢说。   等这两个小厮走了,陈蕴藉同解修筠立刻回客栈,他将大烟的危害详细写到信中,将名单夹在书信里,命伏榕快马加鞭送回京城,片刻都不能耽误。   揉了揉额角,陈蕴藉脑子里乱哄哄的。   “蕴藉,你先莫急,也许事情还没有那么糟糕。”解修筠宽慰道。   陈蕴藉勉强的笑了笑,“谢谢修筠哥,我明白的。”   他想说,你没见识过大烟的可怕,但又怕解修筠说,你也没见过怎么知道可怕。只得将满心的忧虑压在心底,等待他哥哥的回应。   次日一早,青墨进屋,“二爷,都收拾好了。”   “收拾好了,那就启程去江都吧。”   他们原本是离开了江都县的,可没想到离开之后,又遇上了这种事,只得返回江都。   不管是崔公子的案子,还是大烟,都得在江都开始查,他现有的名单都是江都的乡绅士族。   到了江都县,陈蕴藉请解修筠帮忙偷一些大烟来,将其封好,然后写信给大哥,又叫人快马加鞭的送回京城。   只有他阐述这大烟的厉害,没有样品,根本不会有直观的了解,事到如今,拿小动物做实验是在所难免,大烟这种东西,必须得禁止,贩卖大烟的还要砍头,杀鸡儆猴。   陈蕴藉也只能盼着他大哥说服皇上了。   这种封建社会,只有皇上下令,严令禁止,才能名正言顺的清理大烟。   与大烟比起来,崔公子的事都只是小事了。   确实是小事,陈蕴藉只摆明了自己的身份,就让知县将崔榕从大牢里放了出来。   原本就是被冤枉的,根本就没有切实的证据,所谓的证据全都是高家编造出来的,只不过知县与高家有勾结,崔榕才被害的这么惨。   崔榕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被放了出来,被关了四五年,高大清隽的青年,已经孱弱至极,十分的虚弱,陈蕴藉在江都县买了个小院儿,将崔榕安置在院子里,出于同情,每日拿灵水让人给他煎药服下去,养了两天气色就好了许多,但内里的损耗,还得长时间的补养。   这日,进城探望儿子的崔先生去了县衙大牢,却听闻儿子已经被放出去,被一个年轻公子接走。   他怔然许久,在大牢外老泪纵横,正想去打听儿子被接去了哪里,便有个眼熟的小厮上前来。   “崔老先生,我家公子有请。”   把人儿子接走了,每过几日就会来探望儿子的崔老先生肯定会跑空,陈蕴藉自然派了小厮在县衙大牢外等候,看到崔老先生就请他来。   陈蕴藉整日在家里等着伏榕的消息,但途路遥远,一来一回,最少都得十日,陈蕴藉着急得都快上火了。   没等到伏榕,倒是等到了崔老先生。   “二爷,崔先生来了。”   “请崔先生进来吧。”   崔老先生进了堂屋,直接就跪了下来,陈蕴藉吓了一跳,忙上前把人扶起来。   他力气大,崔老先生想跪也抵不住陈蕴藉的大力气,面带惊讶的看着陈蕴藉,似乎没想到陈蕴藉看着清瘦,力气居然这么大。   “老先生折煞我了,你这一跪,是要我折寿啊。”陈蕴藉苦笑道。   崔老先生也苦笑,“老夫这大半生,原有一双极孝顺的儿子,一个乖巧的女儿,哪知一朝惹了小人,家破人亡,只剩下在大牢里的长子,我却是不明白,高公子为何不肯放过我儿,我儿已经没了功名不能再应考,他还不肯高抬贵手……”   说着说着,崔老先生便哭了起来。   崔老先生这话也提醒了陈蕴藉,如果说一开始陷害崔大公子,只是因为怕他考中进士,入朝为官之后报复,可进了大牢之后,崔大公子的功名已经被革除,已经无缘科举,为何还要赶尽杀绝?   陈蕴藉心里咯噔了一下,总觉得有什么被他忽略了。   他揉了揉眉心,压下心里不好的预感,“崔老先生想必很担心令公子,不如随我去见见?”   “多谢公子,只是……”崔老先生擦了擦眼泪,“老夫惭愧,当日见到公子衣着不凡,便有心求助,可想到高家势大,又怕连累公子,便又没提,哪知公子……公子的大恩大德,崔家无以为报。”   “我帮忙只是看不惯高家仗势欺人,又不是图你报答……”陈蕴藉摆摆手,带崔老先生去西厢房见崔榕。   虽然崔榕的气色好了许多,可他毕竟被关了四五年,身体亏损的厉害。   饶是喝了两天灵水熬制的汤药,也只是让他的气色好了许多,并不能行动自如。   “令公子身体亏损严重,只怕还得再躺一段时间。”陈蕴藉道。   崔老先生道,“药费昂贵,不敢再劳烦公子,老夫接小儿回家,必定倾力医治。”崔老先生红着眼眶,拉着儿子的手,泣不成声。   崔榕眼眶也红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蕴藉叹道,“老先生,并非是我不愿你们父子团聚,实在是……这药太昂贵,只怕你家里负担不起,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人我救回来了,总不能再让老天爷要了去。”   崔老先生闻言,却更不好意思,“这……公子救了我儿,已经是天大的恩情,岂能再得寸进尺的让公子医治我儿?”   “好了,好了,我也是欣赏崔公子,被冤枉入狱,遇到如此惨事,也不是每个人都能熬过来,令公子实在是个人才,可惜了……我会想办法为他洗刷污名,将他的功名还回来。”   一开始陈蕴藉确实是一时动了恻隐之心,同情崔榕才救他。   可把人救回来之后,他发现这崔榕确实是个意志坚定的人才,动了爱才之心。   他手里一直没有什么得用的人,崔榕这不就是送上门的人才吗?   “这……”崔老先生红着眼,“多谢公子大恩。”   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感谢陈蕴藉,能轻而易举的在高家的权势下把他儿子救出来,这位公子出身想必不比那高家差,这样的人,从前他根本不敢奢望有任何交集。   陈蕴藉没有理会崔老先生的感恩,他看着崔榕,问道,“崔公子,方才被你父亲提醒,我倒是想起个问题,你都已经被革除了功名。按理来说,已经没有了威胁,可高家还是赶尽杀绝,那你肯定是触到了他们的利益,你仔细想想如何得罪他们的?” 第101章 (二更)   崔榕闻言一怔,不禁苦思冥想,“何时得罪他们的?我也不知如何得罪他们的,原本我就与这些人没什么交集,可以说往日无冤近日无仇,那日高公子设宴,请我去吃酒,我便去了,哪知他污蔑我偷盗他家传家之物,还报官抓我,知县大人也不听我解释,打了我一顿板子,革除我的功名,直接关在大牢里,更没有说过判多少年,就这么……关着我……”   再后来,弟弟惨死,妹妹自尽,噩耗一个接一个,若不是老父亲每隔几日来探望他,让他知道还有父母双亲要赡养,他恐怕就真的撑不住了。   可即便如此,他也看不到出去的希望。   若非陈蕴藉出现,崔榕觉得,他会死在大牢里。   “高家虽然仗势欺人,但你家也不是普通的平民百姓,崔老先生怎么说也是个举人,当个知县完全不是问题,高家无缘无故的对你家下这般毒手做什么?这其中肯定有问题,你再仔细想想。”陈蕴藉皱着眉道。   这里面绝对有问题。   崔榕看陈蕴藉郑重其事,不由反复回想当年的事,许是陈蕴藉的提醒有了效果,他想起了一件根本没有在意过的小事。   “陈公子,在高公子请我去吃酒前,我曾在酒楼无意中走错了雅间,进了他的雅间,当时雅间里人很多,高公子还很生气,都快要冲出门打我了,还是他身边的小厮拉住了他。所以后来,他说设宴请我吃酒赔罪,我便去了。”   崔榕说着,看向陈蕴藉,“会是因为我无意闯入了他的雅间,惹怒了他吗?”   陈蕴藉摇摇头,“如果只是走错了雅间,不至于如此,而且这件事,说起来是你走错了雅间,失礼在先,怎么是他设宴给你赔罪呢?”   这简直就是鸿门宴啊。   崔榕眉头微蹙,“他说他那日怒火冲头,险些打了我,多有失礼之处,才给我赔罪。”   “这么说也能解释,但很牵强。”陈蕴藉摇头道,“问题大概就出在这里,但可能还有什么你不知道的事情,你当时并未注意到。”   崔榕揉了揉额角,“我真的想不起来了。”   当年都没有注意到的事情,如今又如何能回想得起来?   陈蕴藉想到高公子吸食大烟的事,眉头一紧,“你进去的时候,他们在干什么?”   “在抽烟。”崔榕道,“这些世家子弟,抽烟是很平常的事情。”   陈蕴藉倒吸一口凉气,“你看见了?”   “看见什么?”崔榕有些懵。   陈蕴藉揉了揉额角,旋即苦笑,“我大概知道高公子为什么盯着你不放了。”   虽说这大烟没有被禁止,但其中的弊端,他们肯定也知道,只是他们舍不得巨大的利润。   既如此,那只能让看见的崔榕彻底闭嘴。   崔榕却很不解,“陈公子知道了?”   陈蕴藉将大烟的事情告诉崔榕,“你很有可能正好撞见他们在交易,他们怕你泄密,才要不择手段的灭口。”   后来没有继续,大概是因为,崔榕在里面可以压制崔老先生,而崔老先生夫妇在外,也可以压制崔榕,也是另一种制衡之术。   崔榕父子俩呆愣片刻,又红了眼。   “我弟弟妹妹,就因为……因为这种事……”崔榕眼中含恨,“狗贼!”   “我如今将你救出来,说不定高公子已经知道了,江都不能再久留,你们跟我一起回京。”陈蕴藉道。   高家在江南势大不错,但这不代表高公子在江南也势大,他只是扯着嫡枝的大旗,让知县买高家的面子对付崔榕。   相比起旁支的高公子,嫡枝长房的陈蕴藉,那又完全不同了。   你是族中的远亲在朝中当大官,可这位陈公子,祖父是从一品,外祖父也是从一品,父亲和叔叔也都是京中的高官,舅舅们官职也不低,他大哥更是了不得,年纪轻轻就官居正四品大理寺卿。   即便挑个最年轻的陈蕴贤来,知县一介小小芝麻官,怎么惹得起啊?   陈蕴藉倒也不是怕高公子,实在是大烟这种东西,牵扯太广,就怕高公子纠集一群士绅来,到时候想脱身,可就麻烦了。   崔家深受高家之害,陈蕴藉说要入京,他们也没有反对,陈蕴藉派了几个人跟崔老先生回去收拾东西,他们即刻动身离开江都。   大概傍晚前,一切收拾妥当,连夜离开了江都。   就在当晚,高公子的帖子就到了门前,可是敲了半日的门,都没有人开门。   小厮回去复命,晚间有人夜探,结果发现人去楼空,半个人都没有了。   这个时候,陈蕴藉一行人已经离开江都很远。   第二日清晨,就入了扬州府。   到了扬州便是陈家的地盘,陈蕴藉自然不畏惧任何人,但江都隶属于扬州。   如果当年崔榕被这样报复是因为撞见高公子交易大烟,那么这大烟已经流通了四五年,只怕整个扬州都已经互通有无,陈蕴藉也不清楚扬州到底还有多少世家是干净的。   他在扬州留了两日,彻查宗族,倒是没有发现大烟的踪迹,他没有说这样兴师动众的原因,次日带着崔家三口登船入都。   等陈蕴藉到达京城,已经是十二月。   他直接将崔家三口带到家里,安置在客院里住下,问了下人,大哥在家中,便匆匆的去了大哥的院子。   “大哥!”   “早就听说你在回来的路上了,坐下说吧。”陈蕴贤很平静的让弟弟坐下。   陈蕴藉喝了口茶,缓了缓,“大哥看到我的信了?”   陈蕴贤神情严肃,“看到了,我请示了陛下,将大理寺天牢里的死囚拿来做实验,这大烟确如你所言,是害人之物,因牵扯极大,不能大张旗鼓的查,皇上暗中派了人去江南查大烟,如今还没有切实的消息传回来。”   陈蕴藉又将崔家的事说给陈蕴贤听,“我怀疑,当年崔榕就是撞见高家公子在交易大烟,才被这样报复,否则他无缘无故的这样针对崔榕和崔家,根本就说不通。”   “如此看来,崔榕很可能就是唯一目睹过他们交易的人。”陈蕴贤若有所思。   陈蕴藉道,“大哥,如果崔榕当年真的撞见高公子交易大烟,只怕这大烟已经在江南暗中流传了四五年之久,这……这太可怕了。”   陈蕴贤揉了揉弟弟的头,道,“四五年前,也是我刚游学回来没多久,我在江南呆了很长一段时间,并未发现这种东西,想必是我离开江南之后,才开始流传的,最多也就四五年的时间,只要查清楚源头,想要解决,应该不难。”   “大哥,这种东西会上瘾的,这利润又极大,只怕遏制不住。”陈蕴藉脸色苍白的道。   从这种东西流入境内,就一直没有断绝过,哪怕现代,都是屡禁不止,又何况是古代呢?   总会有人为了巨大的利益,铤而走险。   陈蕴贤看出弟弟很忌惮这个东西,他皱了皱眉,道,“如果严令禁止遏制不住,那就杀……”他的声音充满了冷意,“杀到他们害怕为止。”   陈蕴藉怔住,“直接杀?”   “只要参与买卖大烟,统统杀,看他们是要命,还是要大烟。”陈蕴贤道。   陈蕴藉噎了噎,“皇上会答应吗?”   这杀气,也太重了。   “我会说服陛下的,大烟这种东西,危害太大,今日还只是在士族里流传,如果有一日这种东西流传到了军中,我朝的军士岂不是都成了风吹就倒的废物?将来如何抵御外敌?”陈蕴贤道。   陈蕴藉顿时明白他大哥要从什么角度去说服皇上了。   如果只是利润大,皇上不想看乡绅坐大,也只是严令禁止,可一旦牵扯到军士,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当今陛下可是很擅长弓马骑射,当年数次出征,他绝对不会容许这种东西,出现在军中。   “若是真能遏制住这种东西,我就放心了。”陈蕴藉叹道。   陈蕴贤也叹,“没想到你出去一遭,遇到这么大的事,游学的事,就暂时押后吧,这种东西在江南盛行,我也担心你的安危。”   “我知道了,大哥。”   “你一路舟车劳顿,想是累坏了,回去洗个澡,早些睡吧。”   “好。”   陈蕴藉从大哥这里离开,焦躁的情绪缓和了很多。   洗了个澡,往床上一趟,很快就睡了过去。   他感觉鼻尖有些痒,睁开眼,就见黛玉蹲在他面前,拿着一支干净的毛笔。   陈蕴藉:“……”   坐在地上缓了一会儿,他才笑起来,“作弄我是吧?”   “蕴藉哥哥,你终于醒了,你方才是做了噩梦吗?眉头皱得紧紧地,还总是说胡话。”黛玉把手里的毛笔放在桌子上,关心的问道。   陈蕴藉盘腿坐在地上,叹道,“大概是最近赶路累着了,没事,别担心。”   “上回你说要回京,什么时候能到京城?”黛玉问道。   陈蕴藉笑了笑,“今天下午刚到家,你这儿大概要明天才能得到消息。”   “蕴藉哥哥气色不是很好,如果很累的话,还是回去多睡一会儿吧。”黛玉忧心的道,“最近每次见面,蕴藉哥哥都满脸疲惫,问你怎么了,你也总是敷衍搪塞,我很担心你。”   陈蕴藉微微一怔,回来的路上,他也见了黛玉数次,只是大烟的事,他不想让黛玉知道,黛玉问起的时候,他自然就敷衍了些,问得急了就找了借口搪塞。   没想到,这样反倒让黛玉更担心他了。   他想了想,道,“我现在已经到家了,有我大哥在,有什么事不能解决?你就放心吧,不用担心我,年初的时候还说等我回来带你去看山雀的。   既然提前回来了,过两日我带你去看山雀如何?若是幸运,说不定还能带两只回来给你养着。” 第102章 (三更)   黛玉看着满脸疲色的陈蕴藉,摇摇头,“蕴藉哥哥才刚回京,还是休息好了,再去看山雀吧。”   “习武之人,哪里有这么脆弱?我休息一个晚上,就没事了。”陈蕴藉笑道。   黛玉摇摇头,坚定的道,“蕴藉哥哥别让我担心。”   闻言,陈蕴藉一怔,失笑一叹,抬手揉了揉黛玉的头,道,“好好,那我就多休息两天,休息好了再带你出去玩儿。”   见陈蕴藉妥协,黛玉的神色缓和许多,“上回蕴藉哥哥救出来的崔公子,身体可好些了?”   陈蕴藉道,“也多亏我有灵珠在手,否则他这残破的身体想恢复,真是难如登天。”   “还是蕴藉哥哥心善,换了旁人,怎么会舍得拿灵珠转化的灵水给人煎药?”   一直以来,黛玉就知道陈蕴藉善良,她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坏事,这会让她感觉,这世间还是美好的,恶心的人只是少数罢了。   陈蕴藉感觉黛玉的情绪有些不对,“妹妹似乎不太开心?”   “你离京之后,宫中的贤德妃娘娘下旨,让宝玉表哥和那家的姐妹们都搬进了园子里住,客居在贾家薛大姑娘,还有保龄侯府的史大姑娘,都一块儿住在园子里……”   黛玉叹道,“怪不得蕴藉哥哥总是告诫我,让我不要往他家去。”   陈蕴藉眉头微蹙,“你可是听到了什么不好的消息?”   否则仅仅是这些姑娘们搬到了园子里住,应该还不至于让黛玉心生感慨。   黛玉请陈蕴藉起来,两人在桌旁坐下,黛玉将放在桌上的诗稿给陈蕴藉看,“蕴藉哥哥请看。”   陈蕴藉接过来,上面的字迹很陌生,不是黛玉的字迹。   这诗的水平也不像是黛玉所作,又想起黛玉方才说的贾家,他眉头一挑,“这些诗稿莫非……”   “是我那宝玉表哥的大作。”黛玉语气没什么波动。   贾宝玉的诗作确实有些灵气,但在黛玉面前,不值一提。   陈蕴藉放下诗稿,不予置评。   “自从蕴藉哥哥离京之后,贾家其实也曾邀我住进大观园,说宝玉表哥看中了一个院子,说很适合我,外祖母便盛情相邀,母亲大怒,将贾家的人赶了出去,自此彻底与那家撕破了面皮。”   陈蕴藉眉头皱起,“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彼时蕴藉哥哥还在游学,我也不好将这些事说与你听,惹你烦心。”黛玉道。   陈蕴藉抬起手在黛玉额头弹了一下,引得黛玉痛呼一声捂着额头,“蕴藉哥哥?”   “以后这种事,不许瞒着我。”陈蕴藉正色道。   黛玉揉着额头,瘪瘪嘴,“我也是……”   “我知道是你怕我在外头也不安心,可贾家那边……”陈蕴藉叹了口气,“自从林伯伯续娶,你家同贾家的来往便淡了许多,别说邀你去小住,便是你的生辰,也不见那边府里记得,如今巴巴的要接你去住省亲别院,摆明了是别有用心。”   林如海的官位越来越稳固,而贾家还在原地踏步,相比起父母双亡寄居叔叔家的史湘云,还有家中早已经败落,只剩下钱财,还有一个乱七八糟的兄长的薛宝钗。   林黛玉父亲官位高,家世好,但凡对宝玉的前途有些期待的,都不会选择给不了宝玉半分助益的史湘云和薛宝钗。   当然,王夫人可能还是更属意于自己的外甥女。   但贾母和贾政,绝对是更想撮合宝玉和黛玉的。   黛玉翻过年就要十三了,又不是小孩子,如何不知道陈蕴藉话里所指?   她淡笑道,“别说母亲看不上宝玉,便是我阿娘死而复生,也不可能看得上宝玉,父亲入京这些年来,贾家的做派他都看在眼里,日前二舅舅确有登门拜访,与父亲不欢而散,听母亲说,似有意为宝玉表哥求娶我,但父亲看不上宝玉表哥,婉言拒绝了。”   是以,往日交情还不错的郎舅二人,算是闹崩了。   回京的路上,陈蕴藉在系统的帮助下,见了黛玉数次,可也不曾听她说起。   如今听得贾政居然上门想为他儿子求娶黛玉,心里顿时恼火极了。   自己的儿子什么德行难道他不清楚吗?怎么有脸来求娶黛玉?   就不说宝玉早两年就有了屋里人,客居在贾家的薛宝钗还同宝玉有什么金玉良缘之说,他们尊重黛玉了吗?   即便不说宝玉本人能不能配得上黛玉,单说两家如今的地位,也是极不相配。   你贾政只是个从五品的工部员外郎,而林如海可是正二品的户部侍郎,官位远在你之上,就算要说荣国公府是国公府第,可你当荣国公府还是当年的荣国公府吗?   袭爵人是你大哥贾赦,你不过是个外人,等老太太没了,兄弟分家是必然之势,贾政肯定是要从荣国公府搬出去的,没有当弟弟的住在哥哥家里的道理。   不论横竖,都不可能相配。   真是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见陈蕴藉脸色难看,黛玉给他倒了杯茶,“蕴藉哥哥不必动怒,父亲已经拒绝了。”   即便林如海拒绝了,可贾家有这个心思,还是叫陈蕴藉心里不痛快。   有种他悉心照料养大的小白菜,被野猪盯上了的恶心感。   喜欢黛玉是吧?   呵——   陈蕴藉心里暗暗思量,面上却不显,他喝了口黛玉泡的茶,道,“过两日我带你去温泉庄子喂山雀去,贾家那些人,不必理会他们。”   黛玉笑着道,“年中的时候,母亲将贾家的人撵出去,就闹掰了,只是没想到他家还不死心。”   “你二舅舅毕竟是读过书的人,跟你父亲当年关系也不错,想是仗着这层关系,想亲上做亲。”   端的是不要面皮。   黛玉道,“薛家大姑娘和史大姑娘不也是宝玉表哥的表姐妹,同样是亲上做亲。”   “虽说薛大姑娘和史大姑娘的家世都同宝玉差不多,可我觉得吧,你那个宝玉表哥,还未必配得上人家呢。”陈蕴藉撇撇嘴道。   就薛宝钗那样的品貌,配给宝玉真是可惜。   即便陈蕴藉不太喜欢薛宝钗和史湘云,也不觉得宝玉配得上这俩姑娘。   黛玉自来就知道陈蕴藉讨厌宝玉,但今日陈蕴藉说话,似乎对宝玉更添了几分厌恶。   “蕴藉哥哥既然不高兴,还是不要说他们了……”黛玉笑着给陈蕴藉续了一杯茶,“说起来,蕴藉哥哥可是来晚了几日,前些日子,韩公子与梁姐姐刚刚大婚呢。”   “错过了也没办法,我早就为他们准备了新婚贺礼,让大哥代为转交,也不算可惜。”   闻言,黛玉好奇的道,“蕴藉哥哥送了什么?”   陈蕴藉打了个哈哈,“嗯,可以增进他们夫妻感情的贺礼。”   没别的,就是一些珍品春宫图而已。   当然,珍品的春宫图只是附带的,最主要的贺礼,当然要郑重一些。   黛玉疑惑的看着陈蕴藉泛红的脸颊,“蕴藉哥哥……怎么脸红了?”   陈蕴藉揉了揉脸颊,“啊?可能是这茶太香了吧。”   “贫嘴。”黛玉道。   陈蕴藉哈哈笑着,给黛玉倒了一杯茶,“不信你自己尝尝,真的很香。”   黛玉天天喝的茶都是自己泡的,香不香她自己不知道吗?   “只有蕴藉哥哥才觉得香吧?”黛玉喝了口茶,咂咂嘴,道。   陈蕴藉闻着茶香,“妹妹家的茶叶可都是上上品,我在外头好久没喝过这样好的茶了。”   “是吗?”黛玉听了,觉得有些道理,“那回头我包一些给蕴藉哥哥送去。”   “好,我可就等着妹妹的茶叶啦。”陈蕴藉见将黛玉糊弄了过去,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诚实的说,春宫图也不是他的。   准备贺礼的时候,他觉得有些单薄了,想再添一点,是宜年说,韩修文连个屋里人都没有,别到时候洞房闹笑话,于是带着他买了好些珍品,当个彩头放到了贺礼之中。   他也没想到会被黛玉问起,险些被问住。   又陪黛玉说了会儿话,等到亥时,陈蕴藉才被送回去。   回去之前,陈蕴藉还同黛玉说,过两天要带她去看山雀。   黛玉见他这样执着,只好笑着应了,“我在家等你便是。”   得了黛玉的准话,陈蕴藉才放心。   一夜好眠,陈蕴藉赶早练武,然后沐浴更衣,草草用了早饭,便去看望崔榕。   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他哥哥。   “大哥?”   陈蕴贤道,“蕴藉也来了?坐吧。”   陈蕴藉上前,在他身边坐下。   “大哥怎么会过来?”   陈蕴贤给弟弟倒了杯茶,“昨日你说崔公子可能目睹了高家交易,我来问问细节。”   “那问出什么了吗?”陈蕴藉知道自己脑子没他哥哥灵光,他这里说不定还有什么疏漏,他哥哥来问肯定不一样。   陈蕴贤道,“倒是有了些线索,回去我再叫人去江南查查……”顿了顿,“看你气色不错,昨天睡得很好?”   陈蕴藉笑了笑,“嗯,还不错,对了,大哥,我想去你那个温泉庄子,借我用两天?”   闻言,陈蕴贤了然,“想去就去,不必每次都来问我。”   陈蕴藉原本是想看望了崔榕,然后再去找他大哥,没想到他大哥会在崔榕这里,便干脆先说了借庄子的事。   “这是人参养荣丸,你的身体虽然好了许多,但只是表面看着没事,汤药不必再喝,这人参养荣丸是补气血的,你先吃着吧。”陈蕴藉这里配的人参养荣丸当然是高配版,跟别家的不一样。   崔榕感激的接过,“多谢二公子。”   “没事啦,我就是过来送药丸的,先走了,你们聊。”说着,陈蕴藉就准备走。   陈蕴贤也跟着起身,“我也问完了,一起走吧。”   兄弟俩一块儿出了客院,“蕴藉,昨日又去见你林妹妹了?”   否则昨日下午刚回,林家那边怕是刚得到陈蕴藉回京的消息,陈蕴藉怎么会大清早的来找他借温泉庄子?可见是两个小家伙已经商量好要去庄子上玩儿了。 第103章 (加更)   会被他哥哥猜到,陈蕴藉也不惊讶,“昨日见了一面,早前就许诺过,等我回来就带她去玩。”   陈蕴贤微微一笑,“这么看重她?”   “大哥话中意有所指?”陈蕴藉笑道。   陈蕴贤道,“上个月贾政去拜访林大人,似是有意为其子聘娶林姑娘,昨日你既然见了她,可有提到此事?”   陈蕴藉面上一僵,“提了。”   一听提过了,陈蕴贤有些惊异,“林姑娘告诉你了啊?既如此,你怎么看?”   “贾家那破石头,还想娶林妹妹,痴心妄想,林伯父不是已经拒绝了吗。”陈蕴藉道。   陈蕴贤见状,失笑摇头,“贾家那小子确实配不上黛玉,可这京中优秀的年轻俊才可不少,据我所知,想聘娶林姑娘的人家便有不少,你掏心掏肺的对林姑娘好,莫非要看着她嫁给他人?”   翻过年,弟弟也有十五了,还不开窍,这可咋整?   当大哥的只有帮帮忙,提醒他一下了。   再不开窍,守着的小姑娘说不定就要被人截走了,那贾宝玉不会是最后一个动心思的人。   陈蕴贤这番话说得已经足够直白,陈蕴藉也不是个傻子,怎么可能听不明白?   他面上一阵红一阵白,“林妹妹还小呢……”   “还小?”陈蕴贤闻言愕然,“你嫂嫂与我定亲的时候,也不过十二三岁罢了,林姑娘翻过年便十三了,到时候求娶的人,能将林府的门槛都踏破,你觉得她还小?还要等多久,你才觉得不小?蕴藉,你可长长心吧。”   陈蕴藉愣了愣,忽然意识到,封建社会,女子十五及笄就算成年,可以嫁人了,不像现代,要二十岁才能结婚。   他挠了挠头,眉头紧皱。   这些年来,他在黛玉身上花费了无数的小心思,家里的长辈不清楚,但他大哥是清楚的,是以才会这样提醒他。   让他看着黛玉嫁给别人,陈蕴藉当然不放心,像他大哥这样为了妻子守身如玉的男人,实在是太罕见了,林妹妹值得最好的人,目前为止,他没有找到一个能配得上黛玉的人。   见陈蕴藉眉头紧锁,陷入沉思,话也不说。   陈蕴贤吸了口气,揉了揉额角,觉得有些不对劲起来,“蕴藉,你对林姑娘到底是什么心思?”   他起初觉得,蕴藉是喜欢黛玉的,可现在看来,这情况好像有些复杂。   陈蕴藉挠了挠头,“就哥哥对妹妹一样?”   “呃……”陈蕴贤嘴角一抽。   我信你的邪。   他轻笑一声,“这么说来,让黛玉嫁给别人,你会高高兴兴的当她哥哥,背她上花轿?”   陈蕴藉听了这话,想象了一下这个画面,顿时恶心到。   飞快的摇头,“不行,林妹妹不能嫁给别人。”   “她迟早是要嫁人的,你凭什么说这种话?”陈蕴贤好笑的道。   陈蕴藉噎了噎,“能与林妹妹门当户对的世家子弟,哪个屋里没人?如何配得上神仙一样的林妹妹?”   “神仙一样的林妹妹?”陈蕴贤险些笑岔了气,“你倒是捧得高,照你这话儿,你林妹妹得飞到天上找个神仙一样的神君,才能配上她。”   陈蕴藉被大哥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我也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觉得,林妹妹这样的姑娘,既然要娶她,就该好好待她,吃着碗里瞧着锅里,实在配不上林妹妹。”   “就你这样,还敢说对林姑娘只是哥哥对妹妹的感情?”陈蕴贤快要笑死了,他一巴掌拍到弟弟的后脑勺上,“真是个呆子,怎么能蠢成这样?”   以往看弟弟讨好林妹妹那么熟练,陈蕴贤完全没想过,弟弟居然没有过歪心思,这真是绝了。   陈蕴藉捂着头,“大哥,你干什么打我?”   “那个贾宝玉十一岁就通了人事,你呢?还在这里磨磨唧唧,整天妹妹来妹妹去,真傻。”陈蕴贤嫌弃的道。   陈蕴藉面上烧红,“可是,过早的通人事,会不举的。”   陈蕴贤惊住,“蕴藉,你在说什么胡话?”   “我没有说胡话……”虽然陈蕴藉也没有过这种X生活,但关于这方面的信息,他了解得还是很充足的,“过早的房事,不但会不举,还会影响生育,对女孩子的身体也有很大的损害。”   看弟弟面色涨红,还要同他分辨过早行房的损害,陈蕴贤不禁来了兴致,“哦?有什么损害?”   “我刚才不是都说了吗?”陈蕴藉清了清嗓子,咳嗽道。   陈蕴贤神色平静,“你倒是拿出依据来啊,就这么信口胡说?”   “怎么是我胡说呢?”陈蕴藉较真了,“大哥若是不信,找了太医来问,难产一尸两命的是不是年纪小的女子最多,十五岁,女子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发育,怀孕对女子的身体损伤很大的。”   陈蕴贤看弟弟不似在强辩,是真的这么认为,他不禁蹙眉。   他弟弟从小就知道很多事,他查证之后,确实是真的。   说起来,小姑的生母,当年怀孕的时候年纪也很小,差点也一尸两命。   他开始回想这些年京中因为怀孕而丧生的女子,光是他认识的圈子里,就有不少因此丧命的。   他的神情开始严肃起来,“蕴藉,你确定这些都是真的?”   “啊?”陈蕴藉微微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他的话引起了大哥的重视,心脏顿时跳得有些快,连连点头,“大哥,你知道我从来不骗你的。”   这倒是。   陈蕴藉在他面前从来就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陈蕴贤神色阴晴不定,他吐出一口气,苦笑道,“蕴藉啊,你可真会给大哥找事做。”   陈蕴藉讪讪,“这不是无意中聊到这上面了吗?”   过去陈蕴藉年幼,也不会过多的提到这些。   陈蕴贤想起,当年弟弟在婶娘有孕的时候,也说过类似的话,但他当时年纪也不大,又因为婶婶平安生产,便没有当回事。   可现在,却必须要重视了。   “我去一趟太医院,你去忙你的吧。”陈蕴贤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匆匆离去。   陈蕴藉看着大哥离去的背影,挠挠头,自言自语,被他这一搞,不会改变女子及笄的年龄吧?   转念一想,如果真的能改变女子及笄嫁人的年龄,这也是功德一件啊。   陈蕴藉心情很好,正打算去正院给母亲请安,青墨拿着帖子来找他。   “二爷,韩公子听闻您回京,在汇安楼设宴,给你接风。”   陈蕴藉接过帖子,想起他准备的贺礼,顿时背后发凉。   这不是来算账的吧?   可帖子都递来了,总不能不去。   陈蕴藉挠挠头,“我知道了。”   将帖子往怀里一塞,陈蕴藉去拜见母亲。   刚进东院,就被一个小团子抱住了小腿,“二哥,二哥。”   陈蕴藉顿时头大,差点忘了他还有个幼弟。   年满三周岁的陈蕴裕如今已经能跑能跳,一张嘴嘚吧嘚吧能跟你聊半天。   “小鱼儿啊,站好,小男子汉,怎么能动不动就抱人的腿?”   幼弟大名叫陈蕴裕,小名叫小裕,陈蕴藉有点缺心眼儿,直接叫小鱼儿。久而久之,大家都这么叫,陈蕴裕的小名就改叫小鱼儿了。   不过,陈蕴裕对这个名字还挺喜欢的。   “好了,小鱼儿,我跟你二哥还有话说,同你秋兰姐姐下去玩儿吧。”宋氏上前来,将小儿子抱起来交到丫鬟手里带下去。   “蕴儿昨晚休息得可好?”宋氏微笑问道。   陈蕴藉点头,“挺好的。”   “这一眨眼啊,你们兄弟都大了……”宋氏感叹道。   陈蕴藉微微一愣,笑道,“不管我和哥哥多大,都是母亲的儿子。”   “你这张嘴也是越来越甜了……”宋氏笑得乐不可支,“你今天来得正好,就算你不来,我也是要让人去叫你过来的。”   陈蕴藉一听,不禁蹙眉,“我才刚回家,没惹事儿吧?”   “惹什么事儿啊,是好事儿。”宋氏乐呵呵的道,“翻过年,你也十五了,这婚事,也该商量着定下来了。”   陈蕴藉脸色微变,“这,阿娘,我还小,不用这么急吧?”   一听他说还小,宋氏就板着脸,呵斥道,“小什么小?你哥哥像你这么大的年纪,婚事早就定下来几个月了,要不是你之前在外头游学,这婚事早该给你定下来了。”   陈蕴藉见向来温婉的母亲发了脾气,不由挺直了背,憋着气道,“阿娘……”   “阿娘什么阿娘?你以为好姑娘会等着你来娶吗?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宋氏没好气的道。   陈蕴藉悻悻的道,“就算这样,也得我喜欢吧?盲婚哑嫁,凑成的也只能是怨偶。”   “刚不是说自己还小?这会儿连怨偶都懂了?”宋氏怼他。   陈蕴藉被怼得满头包,讨饶道,“娘啊,我也没说我不娶妻啊,用得着发这么大的脾气吗?”   “还有脸说呢,你出去游学的时候,我给你看上的好姑娘,可被别人给盯上了,要不是我老早就同人家有了默契,哼,你这媳妇可保不住。”宋氏道。   陈蕴藉:“……”   什么时候的事儿啊,他怎么完全不知道啊?   陈蕴藉苦逼的道,“阿娘,我若是不喜欢,我是绝对不会娶的。”   “你怎么不喜欢了?不就是你喜欢的吗?”宋氏好笑的道。   陈蕴藉懵逼了,“我喜欢的?我什么时候……”   “林家那丫头啊,你难道不喜欢?去年不是还带着人家单独去了你哥哥的温泉庄子?你讨好人家姑娘,当你娘的这双眼睛是瞎的?”宋氏道。   陈蕴藉瞠目结舌。   我的妈呀,你可真是牛逼坏了,这么早就盯上林妹妹了,还跟人通了气,真是绝了!! 第104章 (一更)   见儿子惊呆,宋氏心思一转,坏心眼的道,“你不喜欢林姑娘?这倒是为娘没想到,既然你不喜欢,为娘也不能委屈了林丫头,不如为娘这就去同你堂姨说,之前说的,不作数了。”   “啊?”陈蕴藉回过神来,面色微变,讪讪的道,“阿娘,我没说不喜欢啊。”   “不嘴硬了?”宋氏好笑的道。   陈蕴藉挠了挠头,“你之前也没说,是林妹妹啊。”   “哦……不是林丫头,你就不要?”宋氏挑眉,“没想到,咱家情种还挺多。”   陈蕴藉摸了摸鼻子,没敢多嘴。   今天之前,陈蕴藉也只是想守护林妹妹,不让她受委屈。   但前有兄长打比方,形容他背着黛玉上别人的花轿,可把他恶心的够呛。   陈蕴藉当时就觉得,他可能要改变一下守护的方式了。   来了母亲这儿,得知母亲老早就想为他聘娶黛玉,还同林家通了气。   除非陈蕴藉脑残,否则把林妹妹推到别人怀里,那不是脑子进水了吗?   如果林妹妹嫁给别人,他怎么去管别人对林妹妹好不好?以哥哥的立场去管?谁搭理你啊。   既然如此,那就把人娶回来,自己守着。   越想越觉得可行,陈蕴藉面上不禁带了几分笑。   宋氏看儿子的傻样儿,不禁摇头失笑。   真是个呆子。   “既然你这儿点了头,我可就同你堂姨商量提亲的事儿了。”宋氏语重心长的道,“这婚事越早定下来,才越稳妥。”   陈蕴藉赞同的道,“阿娘说的对。”   见陈蕴藉拍马屁,宋氏快要笑死,“方才是谁跟我犟嘴来着?”   陈蕴藉闭嘴装死。   “你这个傻小子,要不是为娘下手早,等你开窍,黄花菜都凉了。”宋氏叹道。   陈蕴藉挠着头,笑道,“此事全凭阿娘做主,有什么需要我办的,只管吩咐,韩家二公子在汇安楼设了宴请我吃酒,没事儿的话,阿娘,我可走了啊。”   宋氏摆摆手,“该说的都说了,你先去赴宴吧,别叫人等久了。”   陈蕴藉便拱手告退,乐呵呵的出门去了。   “这傻小子,认定了人家林丫头,还搁我这儿装傻呢。”宋氏同自己的奶母方嬷嬷抱怨道。   方嬷嬷笑着给宋氏倒茶,“二爷开窍是晚了些,不过倒也不傻。这不,夫人一说是林姑娘,二爷可不就没话说了?说到底,二爷心里还是对林姑娘看得要紧的。”   “这一个个的,只怕都是娶了媳妇忘了娘的。”宋氏假意埋怨。   方嬷嬷便笑,“夫人多虑了,大奶奶是个好的,大爷忙于政务,大奶奶侍奉您左右,可是从不叫苦喊累,大爷疼大奶奶,也是应该的。”   提起长媳,宋氏的心情也很愉悦,“老大家的,确实不错。林丫头也是个教养好的,德行才貌都是一等一的好。”说着一顿,“就是小鱼儿,有些太跳脱了,又不爱读书,比蕴藉当年还要淘气,我实在是担心啊。”   “有大爷和二爷看着,三爷也不会差到哪儿去的。”方嬷嬷宽慰道。   宋氏喝了口茶,“不说这些了,你去一趟林家,帮我带个话给她,蕴藉和玉儿的婚事,也是该定下来了,免得我们都被搅扰,实在不得安宁。”   不光黛玉那边求娶的多,她这儿想把女儿嫁给蕴藉的,亦有不少。   她实在是烦了这些人,倒不如早些把婚事定下来,让这群人歇了心思。   “老奴这就去。”方嬷嬷躬身退出去。   而陈蕴藉,已经骑马来了汇安楼,将马交给了小厮看着,直接上了二楼。   “蕴藉,你可来啦。”看到陈蕴藉,邵宜年忙迎上来,“可就等你了。”   陈蕴藉看邵宜年向他使眼色,脚步一顿。   “蕴藉,过来坐啊,不要客气。”韩修文笑着招呼道。   陈蕴藉便走了过去,见了礼,才坐下,“我这刚回家呢,你帖子就送上门了。”   “这不是给你接风洗尘吗,当然要趁早。”韩修文笑眯眯的道。   陈蕴藉有些毛骨悚然,清了清嗓子,“你别这样,有话直说行不行?”   韩修文把脚边的小木箱子提上桌,“蕴藉觉得这箱子眼熟不?”   看了木箱子一眼,陈蕴藉眼皮子跳了跳,咽了咽口水,灵机一动,“诶?这箱子我不是收起来了吗,怎么在你这儿?”   韩修文白了他一眼,“少装蒜了,贺礼是让你大哥转交给我的,你大哥还能拿错贺礼?”   陈蕴藉没话说了,咳了两声,立刻把邵宜年卖了,“这也不是我的主意,我只是觉得,贺礼准备的太单薄,就想再添点儿,宜年就建议我,添了点儿珍品进去……”   韩修文面上烧红,“你可真是害死我了。”   这里头,有故事啊?   陈蕴藉眨了眨眼,“怎么了?”   “你送我的贺礼,说是一对暖玉,我便直接让人给了夫人,哪知……”哪知里头还装了这种不堪入目的东西。   陈蕴藉闻言一呆,顿时捂脸,“你都不看一下的?”   “你的品行我素知,哪里想到会有这种东西?”韩修文好气又好笑。   陈蕴藉:“……”   他深吸一口气,“你没说是我送的吧?”   韩修文呵呵一笑,“当然说了。”   陈蕴藉:“……”   见陈蕴藉红了脸,韩修文道,“你还知道臊呢?可知道前儿你嫂嫂问起,我有多尴尬?为了我的脸面,那只能说是你送的了。”   陈蕴藉对邵宜年怒目而视,“我可被你害死了!!”   风评被害!!   完了!他一世英名!   邵宜年讪讪的道,“我也就是提议嘛,哪知道你这么实诚,还真送去了。”   闻言,陈蕴藉瞪眼,“不是你说,韩兄这么多年,都没有半个屋里人伺候,怕他不会房事,才叫我买了这个送他的吗?”   邵宜年面色大变,“蕴藉!!”   这种话,怎么好说出来啊?   韩修文都被气笑了,“你们两个……还真是损友啊!”   陈蕴藉一时生气,说了真相,顿时讪讪,“韩兄,我没有恶意的……”   “行了,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些东西,我还是不要了,蕴藉你自己拿回去看吧。”韩修文把箱子推到陈蕴藉面前。   陈蕴藉:“……”   他也不需要啊,转手把箱子推到了邵宜年面前,“给你吧。”   邵宜年白白得了一大堆珍品,乐开了花,“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啊。”   陈蕴藉翻了个白眼,“以后你再出这种馊主意,我一定打你一顿。”   “嗨,蕴藉,你都这么大了,有什么好臊的?咱们这个年纪,就算没看过春宫,谁还不看点西厢记之类的杂书?”邵宜年挤眉弄眼的道。   陈蕴藉:“……”   “滚……”   邵宜年摇头晃脑,“行吧,知道你冰清玉洁,我就不玷污你的高尚情操了。”   陈蕴藉忍了忍,没忍住,起身追着邵宜年打,邵宜年起身就跑,围着雅间的桌子转圈。   但他到底没有习武多年的陈蕴藉体力好,很快就被追上,捶打了一顿。   当然,陈蕴藉也只是做个样子,没有真打。   真打的话,邵宜年哪里经得住他打?   “我都说错了,怎么还打我?”邵宜年整理凌乱的衣服,叹着气道。   陈蕴藉横他一眼,“还想被打一顿?”m.bīQikμ.ИěΤ。   邵宜年立时闭嘴。   韩修文坐在一边看乐子,等他们俩闹完了,才看着陈蕴藉道,“蕴藉,我得给你提个醒。”   陈蕴藉疑惑,“怎么?”   “你知道我夫人同林姑娘关系好,珍品春宫这个事儿吧……”韩修文对陈蕴藉使了个眼神。   陈蕴藉嘴角一抽:“……”   他起身又想去打邵宜年,这次是真的想打人了。   邵宜年连忙道,“蕴藉蕴藉,你听我说。”   陈蕴藉面上通红,“还有什么好说的?这种事被林妹妹知道,我还有脸见她吗?邵宜年!!你这个人真是害人不浅!我早该听我大哥的,不跟你玩儿,我要被你害死了!!”   邵宜年看得稀奇,“这有什么?韩兄也只是说可能,嫂夫人也未必会同林姑娘说……”邵宜年也怕陈蕴藉真的恼羞成怒,“你想想啊,这春宫图是什么?那林姑娘可是还未定亲的姑娘家,嫂夫人再怎么,也不可能同林姑娘说这种东西啊,放心吧,没事儿的。”   陈蕴藉深吸了几口气,觉得邵宜年说的有几分道理。   看陈蕴藉情绪平复了些许,邵宜年眼珠子打转,“不过……蕴藉,你何时同林姑娘关系这么亲密了?还没脸见她……你经常见她吗?”   陈蕴藉:“……”   他瞪了邵宜年一眼,“关你屁事!”   见陈蕴藉多年涵养都不要了,直接爆粗口,他讪讪的闭上嘴,拿起筷子吃饭。   韩修文对这种事,就明白多了。   他笑了笑,给陈蕴藉倒了杯酒,“话说,蕴藉你明年也十五了,你家没说给你定亲?宜年十五岁可都娶妻了,你这儿居然还没信儿?”   陈蕴藉喝了口酒,淡淡的道,“年初的时候外出游学去了,就耽搁了,今早母亲同我说过了,再过不久,就有消息了。”   韩修文闻言,了然,“如此,我就等蕴藉的好消息了。”   “借你吉言。”陈蕴藉跟他碰了一杯。   邵宜年眨眨眼,“看来,过不了两年,就能吃到蕴藉的喜酒了?”   “没那么早。”陈蕴藉道。   邵宜年疑惑,“没那么早?同你定亲的姑娘多大了?”   “打听这么多干什么?”陈蕴藉翻了个白眼,不想理他。   他总有种不好的预感,这春宫图的事儿,恐怕早晚东窗事发。   一想到黛玉会知道,这简直就是大型的社死现场。   “这不是好奇吗。”邵宜年讪讪的道。   韩修文给邵宜年倒酒,“行了,别问那么多了,既然蕴藉说要定亲,想必很快就有消息了。” 第105章 (二更)   “蕴藉,你这次离京游学,可是遇上了什么麻烦?”韩修文有些关心的道。   陈蕴藉一顿,“修文兄何出此言?”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要参加了秋闱再回京,现在离秋闱可还早着呢,你匆匆回京,恐怕是遇上事了吧?”韩修文道。   陈蕴藉叹了口气,道,“修文兄,非是我不肯告诉你,只是此事属朝廷机密,我不能告诉你。”   闻言,韩修文一惊。   陈蕴藉说到底也不过是个秀才而已,怎么会牵扯到朝廷机密之中?   既然陈蕴藉感到为难,他自然也不会追问,“那你没有受伤吧?”   “我这次离京游学,跟随保护的人很多,倒是没有受伤……”陈蕴藉喝了口酒,又道,“不过等到事情查清楚,你会得到消息的。”   韩修文沉吟片刻,转移话题,“虽然你没赶上我的婚宴,不过你姐姐的婚宴,倒是能赶上。”   “我姐姐?”陈蕴藉闻言一怔,“堂姐?”   “你姐姐今年刚好及笄,两个月前,定了谢家的长孙谢子景。”韩修文道。   蝎子精?陈蕴藉嘴角一抽,这名字可取得太缺德了。   陈蕴藉的大姑妈嫁的就是谢家大老爷谢茂勋,只生了一个儿子,便是他表弟谢子昂。   谢家二老爷谢茂稷与大老爷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比大老爷要小两岁,娶的是石家的嫡女,所生长子比他表弟还略大一岁,今年……也才十四。   陈蕴藉理清了之后,不禁皱眉,谢子景比他堂姐还小一岁?   “谢子景还在读书吧?这就要成亲?是不是早了点?”陈蕴藉皱着眉道。   韩修文道,“这个,两家的婚期还没定。”   “哦。”一听还没定,陈蕴藉便知他三婶也只是先把他堂姐的婚事定下来,免得被人说嘴,毕竟及笄之龄还没定下婚约的世家姑娘,着实少见。   见陈蕴藉的注意力已经彻底从春宫图上移开,邵宜年把筷子一放,也加入了聊天。   “蕴藉,你不在京中的这段日子,可热闹了。”   陈蕴藉挑眉,“怎么说?”   “宁荣二府在家里大兴土木,为了建那个省亲别院,至少花了这个数。”邵宜年比了比手。   就贾家那花钱入土的架势,为了建这个省亲别院,估计是把家底都掏空了。   陈蕴藉嗤笑,“老寿星上吊,整日里作死,一个省亲别院,都快跟皇家别院媲美了,生怕皇上不知道他家有‘钱’似得。”   “嗨,那省亲别院,不就是为了宫中娘娘省亲才建的吗?一应规制,那可都是参照贵妃的标准来建造的,当然不比那皇家别院差。”邵宜年也笑道。   陈蕴藉撇嘴,不置一词。   “不过这不是重点,那贤德妃娘娘省亲,也不过是待了几个时辰罢了,那园子等贤德妃回宫,不就空在那儿了吗?   听说贤德妃下了谕旨,命贾家的小姐,客居在贾家的表小姐,都住到园子里去,还叫那贾宝玉去园子里读书。”   邵宜年嘿嘿一笑,挤眉弄眼,“这满园子的女娇娥,那贾宝玉又惯来是个贪美色的,住到了园子里,哪儿还有心思读书哦。”   陈蕴藉无语,这种事不管听几遍,都叫人觉得无语。   若是叫读书,贾家读书的可不止贾宝玉一个,那长房的贾琮和二房的贾环,不也是在读书?   如是因为他们是庶出,便区别对待。那么贾兰是正经的长房嫡孙吧?   为何也不叫他住进去读书?单就宝玉这么独特,非得在这奢华的大观园里,有一群的姐姐妹妹陪着,才能读书?   这是读的什么书?读的颜如玉吧?   不怪邵宜年这样说,满京城里谁不知道这桩可笑的事?   拿读书做幌子,当人都是傻子?   正经读书的世家子弟,家里有私塾的都去家里的私塾,没有私塾的都叫去书院里读,家里有国子监恩荫名额的,便去国子监里读。   横竖没有贾宝玉这样,在一堆姐妹住的园子里读书。   “说他做什么?这人是没什么出息了。”陈蕴藉不耐烦的道。   邵宜年挑眉道,“若我说,同你口中的林妹妹也有些干系,你听不听?”   陈蕴藉疑惑,“林姑娘早就不同他家来往了,有什么干系,你不要瞎说。”   同贾家那边不管扯上什么关系,那都是一身骚。   见陈蕴藉不悦,原本邵宜年还想着陈蕴藉不想听便不说,可这会儿却觉得,不说不行。   他神情严肃了许多,“蕴藉,你知道我惯来爱听戏,同戏园子的人混得也熟,今年正月里,客居在贾家的薛大姑娘及笄,那边府里请了戏班子去唱戏,言语间提及了林姑娘。”   陈蕴藉陡然想起了一件被他遗忘的事情,本想着黛玉不住在那边府里,应该不会再发生,没想到这些人端的不要脸。   “说清楚!”陈蕴藉神情冰冷的喝问。   邵宜年之前就觉得陈蕴藉对林姑娘有些不对劲,如今看来,这位林姑娘怕是蕴藉的心上人。   他心里默默的给贾家的人哀悼,但却完全不客气的将那日发生的事道来。   “那戏班子里有个小旦年刚十一,那贾宝玉瞧着这小旦像林姑娘,便讨了去。”邵宜年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小心翼翼。   陈蕴藉气得面色发青,“他敢!!”   陈蕴藉霍然起身,邵宜年面色大变,忙拉住他,“蕴藉,蕴藉,你冷静,先听我说。”   “你让我怎么冷静?!”陈蕴藉使劲甩开邵宜年,正要出去,韩修文却堵在了门口,“蕴藉,你这是要去做什么?”   “做什么?那贾宝玉做的出来,还不兴我打他一顿?”陈蕴藉怒道。   邵宜年刚才被陈蕴藉一甩,撞到桌子上,疼得脸都扭曲了,“蕴藉,这事儿,你堂姨知道了,那个小旦已经被你堂姨强行要了来,赎身之后,送到了扬州。”   陈蕴藉电光火石间,瞬间明白她堂姨为什么会把贾家来的人赶出去了,有小旦的事在前,他堂姨岂能不知贾家的心思?又怎么可能把黛玉送到那园子里住?   “欺人太甚!!”陈蕴藉的怒火还是压不住。   如果之前听说贾政想为宝玉聘娶黛玉,他生气,想打宝玉一顿,也只是想着哪一日碰上了,就修理他一顿。   但现在却是想主动的找上门去,将他暴打一顿。   他素知贾宝玉对这些男女大防不甚在意,他讨要小旦的时候,也许只是觉得林妹妹不在身边,有个相似的陪在身边也好,可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这对黛玉是多大的羞辱。   他到底有没有脑子?!   陈蕴藉想,这件事黛玉肯定不知道,否则她不可能还能这样心平气和的跟他说起这些事。   越想他心里就越气。   “我饶不了他!”陈蕴藉脸色难看极了。   韩修文觉得陈蕴藉这幅神情过于熟悉,当初吴志学言语轻薄了梁姑娘,他都在书院打了他一顿。   何况是陈蕴藉?   他揽着陈蕴藉的肩膀,道,“蕴藉,那贾宝玉今年刚挨了他爹一顿毒打,险些没了,也不知道恢复好没有,你这一把力气,倘或把他打出个好歹,气是出了,可你的前程也毁了啊。”   “可……”陈蕴藉心里堵得慌。   韩修文按着陈蕴藉的肩膀坐下,“你若是实在不痛快,咱们找个时间,套他麻袋打一顿。”   这主意还是陈蕴藉当初给他出的呢。   陈蕴藉嘴角一抽,他揉了揉额角,“你刚才说,他被打了一顿,怎么回事?”   “这事儿也是人尽皆知了……”韩修文给他倒了杯酒,“贾宝玉调戏他母亲身边的婢女,他母亲为了贾宝玉的名声,要将人撵出去,那婢女刚烈,跳井了。   他庶弟嫉恨他,便将这事儿添油加醋的跟贾政说了,贾政素来好名,怒气上头,就将人打了一顿。”   陈蕴藉没想到,蒋玉菡的剧情没了,这贾宝玉还是被打了一顿。   但这也是他活该,陈蕴藉心里这口气,还是下不去。   他喝了口酒,道,“时候不早了,散了吧。”   陈蕴藉放下酒杯,正要走,却被两人拦住。   陈蕴藉道,“放心,我不去打他,他不配。”   韩修文和邵宜年对视了一眼,将信将疑。   邵宜年揉着手臂,“蕴藉,你可千万要冷静啊。”   “我很冷静。”陈蕴藉震开两人的手,起身下楼,骑上马就走了。   两人在楼上面面相觑。   “好端端的,你说这些做什么?不是拱火吗?”韩修文没好气的道。   邵宜年揉着手臂苦笑,“我也是刚刚发现蕴藉对林姑娘不一般,觉得这事儿不能瞒着他,若是往后他从别的人口中听闻,怕是会更生气,如今我说出来,好歹能拦一拦。”   韩修文想了想,觉得也是,纸包不住火。   也幸亏那个小旦年纪不大,才十一,未通人事,那贾宝玉也只是把人要到身边伺候,没做什么龌蹉的事情。   这边陈蕴藉骑马到了林府。   这会儿已经到了年关,朝廷已经封印,林如海自然在家里。   听闻陈蕴藉来了,林如海笑着让人迎进来。   “蕴藉才刚回京吧,可休息好了?”   陈蕴藉微笑着寒暄了两句,切入正题,“林伯父,今日我从朋友口中听闻了一件事,心中有诸多疑惑,想请教林伯父。”   林如海微微一怔,“你说。”   陈蕴藉便将小旦的事说了,“贾宝玉如此羞辱妹妹,伯父为何不出面?”   林如海明白了,这小子是来兴师问罪的呢。   他顿时好气又好笑。   “我若是出面,此事会闹得更大,让你堂姨去解决,影响才能小一些,这种事传出去,损害的是玉儿的名声,那贾宝玉,旁人顶多只会说一句年少风流便罢了。”林如海叹道。 第106章 (三更)   陈蕴藉并非不明白这个道理,他想说的是,为什么没有暗中给贾家一个教训,即便都知道是林家的报复,可也比什么都不做要好吧?   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他初闻此事便气冲冲的跑了过来,怎知林如海就没有暗中教训过贾家?   “蕴藉失礼了。”陈蕴藉深深一礼。   林如海叹道,“老夫也知道你是关心玉儿,蕴藉有心了。”   “我曾许诺过妹妹,等我回京,便带她出去玩儿,原定是明日上门请示林伯父,可既然今天来都来了,晚辈斗胆,请伯父允许晚辈带妹妹出去玩儿。”   林如海看了陈蕴藉一眼,“你带玉儿出去玩儿,也不是第一回 了,我倒是没什么不放心的,只是蕴藉你也知道了,玉儿刚经了这遭,虽然都知道是贾家不对,可对玉儿也并非全无影响。若是同你出去被人发现……”他点到即止。   陈蕴藉不慌不忙,“今日家母曾问起晚辈婚约一事,晚辈已禀明母亲,只愿娶林妹妹。”   年初的时候,林如海见陈蕴藉于情,事一道还有些懵懂,彼时他还有些忧心。没想到,不过是出去游学一趟,回来竟有这么大的变化。   既然陈蕴藉表了忠心,林如海自然开心,笑着道,“蕴藉的心意,我明白了。今日说这些也并非是逼着你表态,你应知我是属意你的,否则也不会在无名无分的情况下,让你数次单独带玉儿出去玩儿。”   “我知道林伯父很喜欢我,也信任我,我一定会对林妹妹好,绝无二心。”   这个承诺,他给得起。   林如海怔住,绝无二心?   他都不曾也不敢对贾敏做出这样的保证,陈蕴藉小小年纪,却有如此决心,林如海十分动容。   “好孩子,我相信你。”   从林家出来,陈蕴藉骑马直接回家。   叫来青墨,让他去打听清楚贾宝玉行踪。   贾政那一顿打,是因为金钏之死,而非黛玉受辱,既然贾家不当回事,那他就亲自讨回来。   然而还没等青墨来回消息,午后他大哥回府,把他叫了去。   “你让青墨去查贾宝玉的行踪做什么?”陈蕴贤道。   陈蕴藉道,“大哥可知那个小旦的事?”   闻言,陈蕴贤眉头微蹙,“谁告诉你的?”   这事儿都快过去一年了,早就没什么人再提,蕴藉是从哪里知道的?   “大哥别管我是从哪儿知道的……”陈蕴藉憋着火,“我捧在手心上的人,他如此羞辱,不打他一顿我咽不下这口气。”   “胡闹。”陈蕴贤皱眉道。   陈蕴藉微愕,“我哪里胡闹了?”   陈蕴贤板着脸道,“你亲手打他一顿,能解决什么问题?只会让荣国公府的人更心疼他,还能借着养伤的名义,躺在家里,一群姐姐妹妹嘘寒问暖,你这是出气吗?我看你是在帮他偷懒。”   陈蕴藉一噎,仔细想想,竟觉得他大哥说得非常有道理。   顿时他更气了,“难道就这么算了?”   “当然不能这么算了,你既然要报复他,就要知道他的七寸在哪儿,一顿乱拳打出去,有什么屁用?”陈蕴贤骂道,“愚蠢!”   被大哥骂了,陈蕴藉也不生气,“大哥的意思是?”   “我问你,贾宝玉在荣国公府的地位,正常吗?”陈蕴贤问道。   陈蕴藉拧眉,这还用问?当然不正常啊。   “不正常。”   “既然不正常,问题出在哪儿?”   陈蕴藉沉思,若有所思的道,“高门大户,都重嫡庶长幼,贾家虽然没有乱了嫡庶之别,但却乱了长幼之序。论理,应该是长房大老爷所出的贾琏和贾琮地位更高一些。   因为贾赦才是荣国公府的袭爵人,贾琏作为贾赦仅剩的嫡子,更是贾家的长房嫡孙,横竖都比二房的嫡次子要尊贵一些。”   “看来我这些年没有白教你。”陈蕴贤满意的道。   陈蕴藉眼睛发亮,“大哥的意思是,从荣国公府大房这里入手?”   “不止。”陈蕴贤摇头,“再动你的脑子想想。”   陈蕴藉眉头皱起,“贾宝玉最在乎的就是他那些姐妹,最怕的是他老爷,可有老太太在,他老爷也着实没办法管教……”说到这里忽然噤声。   陈蕴贤笑道,“贾宝玉最大的靠山,便是荣国公府那位老太君。”   “这谁不知道啊?”陈蕴藉苦笑道,“那老太太年纪一大把,早就到了含饴弄孙的年纪,孙辈里头,只有贾宝玉最得她欢心,除非贾宝玉死了,否则老太太那一碗水,不可能端平。”   陈蕴贤摇头,“老太君虽然疼爱宝玉,但她同样对贾宝玉寄予厚望,因为贾宝玉是衔玉而诞,她认定了贾宝玉与旁人不同。”   “神异的是他那块玉,又不是他自己。”陈蕴藉撇撇嘴道。   陈蕴贤点头,“贾宝玉平日里在老太君面前,很是乖巧,他身边那些腌臜事,老太君起码有大半不知情……”   顿了顿,陈蕴贤将弟弟搂过来,“我教你个乖,贾宝玉身边那个袭人,是个死心眼,若说贾宝玉身边的丫鬟里头,谁最懂事,只有这个袭人,只有她会劝诫贾宝玉上进,而贾宝玉也愿意听她的,虽然说管不了多久,但这个丫鬟在贾宝玉心里的地位,很特殊。”   陈蕴藉撇撇嘴,“这可是贾宝玉第一个房里人,当然特殊。”   她是拿了贾宝玉一血的女人。   第一次,不管是对男人还是女人,都是特殊的。   “袭人不是贾家的家生奴才,虽签的是死契,但贾府在这些下人的买卖上,并不严苛,若是求了老太君,说不定还能免了赎身的银子。”   陈蕴藉摇摇头,“袭人是不可能离开宝玉的,宝玉也舍不得她。”   陈蕴贤闻言,想了想,道,“这丫头确实是个实心眼,也罢,这里头文章多,你还是先把贾家大房调理明白吧。”   “我今日去了林府,同林伯伯说好,明日要带林妹妹去庄子上玩,贾宝玉的事,等我回来再料理他。”横竖跑不掉的。   “你自己心里有数便可。”陈蕴贤话锋一转,“你上午同我说的话,我去太医院问了,太医院的老太医也知道这些,你那些话倒也不是无稽之谈,我同院使一起进宫见了陛下,陛下已经命人去查这些年生产而死的妇人数额。”   陈蕴藉有些惊讶,“皇上居然这么重视?”   要说普天之下谁成婚最早,当然是皇家。   “陛下当年便是早婚,年刚十四,元后亦是十三岁便嫁给了陛下,十四岁有孕,一尸两命。废太子之母,乃是继后。   这些年,宫中夭折的皇子皇孙,不下二十之数,因有孕而丧命的宫妃,也有十数位,事关子嗣,皇上又怎么会不重视?”   陈蕴藉恍然,想来也是,若非涉及到自身,皇上又怎么会这样兴师动众的调查?   “皇上会下令更改成婚的年龄吗?”陈蕴藉问道。   陈蕴贤想了想,道,“这就要看调查的结果了。”   陈蕴藉想,调查出来的结果,肯定触目惊心。   如果是要看调查的结果,陈蕴藉觉得,想改变成婚年龄的标准线,已经不是问题。   ……   次日,陈蕴藉赶早去接黛玉,接到人,便直接出城,去了庄子。   到庄子上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陈蕴藉让黛玉去泡温泉,先休整一晚,明日赶早去山谷。   第二日上山时,黛玉很兴奋,手里捧着装鸟食的袋子,另一只手被陈蕴藉牵着往山谷走。   现下正是冬日,山雀们都在山谷里过冬,自然没乱跑。   时隔将近一年,这些山雀似乎还认得陈蕴藉——手里的鸟食。   只要拿出鸟食,这些山雀就闻着味儿围了上来。   “真可爱……”   黛玉高高兴兴的给山雀喂食,喂完了就摸山雀的毛,这些小团子的毛很蓬松,摸起来很柔软,越摸就越喜欢。   等时辰差不多了,黛玉才依依不舍的准备跟陈蕴藉回庄子。   她时不时的回头,突然停下,“蕴藉哥哥,有一只山雀好像受伤了……”   山谷里的山雀比去年多了不少,乌泱泱一群鸟飞上树枝的时候,便有山雀撞在了树干上,然后直接掉在地上。   黛玉看得揪心,不会摔死吧?   陈蕴藉闻言停下脚步,拉着黛玉往回走。   来到树根下,这山雀还是一只幼鸟,怕是刚会飞没多久。   先是撞上树干,又跌在地上,还好有草丛挡了一下,否则只怕小命不保。   饶是如此,也摔得够呛。   陈蕴藉将鸟捧了起来,仰头看着树上的山雀,没有鸟下来。   他眉头微蹙,“这只山雀大概……没有父母?”   虽然陈蕴藉请了他大哥将这个山谷保护起来,不许猛禽进入,但却不可能拦着这群山雀出去寻觅食物,在偌大的山林里,难免会成为其他猛兽的口粮。   黛玉道,“那,我们要带回去吗?”   陈蕴藉叹了口气,“若把它丢在这里,可能会死的。”   银喉长尾山雀是一种很团结的鸟,在筑巢的时候,有些鸟是会帮助其他的鸟照顾幼鸟的。   然而过冬的时候,是山雀最难熬的时期,它们体型娇小,无法储存过冬的食物,在过冬的时候会尽量的挤在一起,抵御寒冬。   小山雀摔成这样,它自己是没办法飞上去了,就算陈蕴藉把它放到树上,也会再掉下来。   他仰头看着这群山雀,“它受伤了,我把它带回去,等它伤好了,再送回来。”   不管这群山雀有没有听懂,陈蕴藉捧着小鸟,牵着黛玉就走,并没有受到山雀的攻击。   大概是陈蕴藉对它们一直都没有恶意,还来喂食帮它们过冬,认定了陈蕴藉是好人吧。 第107章 (一更)   带着小山雀下了山,陈蕴藉让黛玉去泡温泉解乏,他拿灵珠给小山雀转化灵水,直接喂给小山雀喝,一小杯灵水喂下去,小山雀已经没了之前奄奄一息的样子,精神好了许多。   陈蕴藉做了个鸟窝,铺上干草,让小山雀窝在鸟窝里,“今天你就睡在这里吧。”   等黛玉泡完温泉回来,小山雀的精神已经恢复了大半。   “看着好了很多啊……”黛玉摸了摸小山雀的羽毛,不舍的道,“明天我们要把它送回去吗?”   “还是把它送回去吧,跟着我们没有同伴,太孤单了。”陈蕴藉蹲在鸟窝边上,轻声道。   他也知道黛玉舍不得,一直想养,可如果是两只,有个伴儿,带回去养也没事儿,只有一只,带回去养就有些太孤单了。   黛玉倒也没说什么要带回去养的话,“它饿了没?”   “没那么快就饿的,倒是你这只馋猫,饿了没?”陈蕴藉笑着问道。   黛玉瞪了他一眼,“你才是馋猫。”   陈蕴藉也不同她争,拉着她起身,“好,我最馋,时辰不早了,用饭吧,再不吃饭天都黑了。”笔趣库。   黛玉回头看了眼山雀,由着陈蕴藉拉她去了正厅。   “你还有时间做饭啊?”   陈蕴藉道,“食材早就让他们备好了,我只需要直接下锅,省了很多事。”   闻言,黛玉恍然。   水饱饭足,两人去庄子外面走了一圈消食。   “我好喜欢这里啊。”黛玉望着跑来跑去的小孩子,不由叹道。   陈蕴藉疑惑,“喜欢这里?”   “就是觉得很安稳,京城有太多的勾心斗角,我不喜欢。”黛玉道。   陈蕴藉闻言,默然片刻,“你是喜欢这里,还是喜欢安稳?”   “嗯……还是安稳吧。”黛玉笑着道,“只要蕴藉哥哥在身边,我就觉得现世安稳,什么都可以不必担心。”   陈蕴藉心一颤,移开目光,望着天,“咱妹妹可了不得了,居然学会当小偷了。”   闻言,黛玉眉头一皱,伸手拧他胳膊,“你说什么呢?谁当小偷了?”   陈蕴藉将她的手包住,低下头看着她,微笑道,“会偷心了啊。”   俊雅的少年低着头,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她,满含笑意。   黛玉怔了怔,她向来知道陈蕴藉相貌俊美,可今日不知道为何,却有些不敢与之对视。   她低下头,嗔道,“哪里学来的怪腔调,讨打吗?”   陈蕴藉哈哈一笑,“妹妹要打,我就让你打,你高兴就好。”   “讨厌啊!”黛玉握拳捶了他一下,转身就走。   陈蕴藉笑着追上去,“这就生气了?别生气了,等元宵的时候,我带你出去玩儿?”   “不要,不去!”   “别呀,我道歉,我有错,都是我不好,是我说错话了,妹妹原谅我吧。”   少年少女嬉笑打闹回了庄子。   次日晨起,陈蕴藉要去送山雀回山谷,他本就是去送个山雀,送了就回来,可黛玉也想去,陈蕴藉拗不过她,最后还是带上了她。   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来到山谷,他将小山雀放飞,可小山雀飞了一圈,又飞回来了,落在陈蕴藉肩膀上。   陈蕴藉嘿了一声,“怎么,还不想回去了?”   “蕴藉哥哥的灵水太好喝,怕是惦记上了。”黛玉笑着道。   陈蕴藉闻言好笑,“也太贪心了,就算我有灵水,也不可能天天喂给它喝。”   谁知道喝多了会不会变异?这灵珠可不是凡物。   “行了,回家吧,有空我会再来看你的。”陈蕴藉说着伸手抓住肩膀上的小山雀,再放飞。   但小山雀又飞了回来,似乎是看陈蕴藉不肯留它,它这回落在了黛玉的肩膀上,躲着陈蕴藉。   陈蕴藉:“……”   “真是个小机灵鬼啊。”陈蕴藉好笑的道。   黛玉眼睛发亮的看着肩膀上的小团子,期待的看着陈蕴藉,“蕴藉哥哥,既然它不愿意回去,我们就带它回去养着吧。”   陈蕴藉叹了口气,“它不肯回去,我能怎么办呢?”   这是妥协了。   黛玉忙捧着小团子,“太好了。”   她是不想把小山雀从它父母身边夺走,可人家小山雀自己愿意跟着他们,那就另当别论了是吧?   看黛玉开心得快要飞起来,陈蕴藉失笑,“既然送不回去,那我们就下山吧,快要过年了,我们明天回京。”   “好。”   这次来看山雀,有了收获,黛玉没有再依依不舍,很干脆就跟着陈蕴藉下山了。   陈蕴藉好笑。   下了山,黛玉又累得不行,可她依然捧着山雀,不肯撒手。   “好了,小团子先交给我吧,你去泡温泉解乏,回来再抱。”陈蕴藉伸手。   黛玉把山雀交给陈蕴藉,“小团子?”   “难道不像吗?”陈蕴藉摊手摊开让小山雀站在他手掌上,“圆滚滚的白团子,挺贴切。”   黛玉想了想,“确实很贴切。”   “那,就叫它小团子了。”陈蕴藉笑着道,“好了,别磨蹭了,去泡温泉吧,泡完温泉再来用晚饭,天色不早了。”   黛玉点点头,跟着嬷嬷去泡温泉。   陈蕴藉把小山雀放到鸟窝里,起身去厨房,哪知小山雀跟到了厨房里来。   “跟来厨房,不怕我煮了你啊?快出去。”   不管陈蕴藉怎么赶,小山雀就是不出去,陈蕴藉也不敢打它,毕竟是黛玉的爱宠,要是伤着了一点半点,妹妹肯定要同他哭的。   无奈,陈蕴藉干脆不理它,自顾自的做饭。   做了饭,陈蕴藉让下人温着,便去沐浴更衣,然后再回来照顾小山雀。   做饭的时候陈蕴藉拿灵水做了点鸟食,黛玉没来的时候,就拿小勺子喂小团子。   等黛玉回来,小团子已经吃饱睡着了。   看小团子睡在鸟窝里,黛玉便没有再抱到手里玩儿。   “摆饭吧。”   看着陈蕴藉的好胃口,黛玉不知不觉吃多了些。   “蕴藉哥哥,你做的饭菜越来越好吃了,家里的饭菜我都快不习惯了。”黛玉叹道。   陈蕴藉听得一笑,“这可怎么办呢?”   “不如蕴藉哥哥住我家去吧。”黛玉狡黠的笑起来。   “好哇,把我当厨子使呢?”陈蕴藉佯装恼怒,摇头摆手,“一点好处都没有,不干不干。”   “你还要好处啊,明明是你说的,以后我想吃就做给我吃……”黛玉哼道,“说话不算数。”   陈蕴藉一噎,“我哪里说话不算数了,每次你来我这儿,不都是我做给你吃的吗?”   他伸手捏黛玉的鼻子,“小没良心的,白养你了。”   黛玉往后一仰,躲开他的手,“就是不算数!”   陈蕴藉气笑了,“那你想怎么着?”   “我要天天吃。”   陈蕴藉眨了眨眼,嗯了一会儿,勾起嘴角,笑道,“想天天吃啊,没问题啊。”   “你肯跟我回去住?”黛玉惊讶的道。   陈蕴藉摆头,“诶……怎么是我跟你回去住呢?既然你是想吃我做的饭,当然是你跟我回家去住啊,干脆以后就住在我家,这样就能天天吃我做的饭了,你说我这个主意好不好?”   黛玉面上一红,“你耍赖。”   “怎么是我耍赖呢?不是你说,你要天天吃吗?你住到我家,不就能天天吃了?”陈蕴藉掰手指给她算,“你看啊,你以前也在咱家住过一段时间,我每天都有给你做饭吃,对吧?你回去之后,我也有做糕点,每天让人送过去给你吃,没错吧?你跟我来庄子上玩儿,也是我顿顿给你做饭吃,这没有问题吧?”   黛玉:“……”   “你想天天吃,我也没有反对啊,只要跟我回家,不就能天天吃了?”陈蕴藉忍着笑道。   黛玉面上通红,捶了陈蕴藉一下,“我吃饱了,要睡觉啦!”说着,蹬蹬蹬就跑了。   陈蕴藉忙起身,将鸟窝拿上,吩咐庄子上的下人把盘子都收拾好,然后就追了上去。   “妹妹,别恼啊,考虑一下嘛。”   “你不要跟着我——”   “我说错什么了呀?明明是你说想天天吃……”   “啊——不要说了!你好讨厌啊!”   “诶,别打我,诶诶,下手轻点,我头上都起包了,你看?”   “哪儿有?骗人!!”   “咳咳,真的有,你看嘛……”   “不理你了。”   “别呀,你看,小团子醒了,它看你呢,被你吓着了。”   “蕴藉哥哥!!我要生气了!”   “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小团子你带进去啊,还有鸟食。”   黛玉伸手接过鸟窝和鸟食,就没了手关门,顿时愣住。   陈蕴藉靠在门框上,清了清嗓子,柔声道,“妹妹,说句真心的,我是真的想让你在我家长长久久的,住下去。”   黛玉面上一红,“你在说什么呀?”   “我知道你听得懂……”陈蕴藉仰着头,也没太敢看黛玉的表情,“我九岁就认识你了,这么多年来,我敢说,没有人比我了解你,也没有人比我待你更好。”   黛玉被他一句话勾起了回忆。   “我回京那天晚上见到你,听你说贾家想为贾宝玉求娶你,我不高兴,就是觉得,这世上唯有我能与你相配,我有这个自信能护着你,有这个决心守着你,没有旁人,只有你。”   陈蕴藉站直了身体,面对黛玉,微微弯腰倾身,与黛玉面对面,不避不闪的与她对视。   “我接受不了你嫁给别人,妹妹应当也如我一般……”陈蕴藉自信的笑了笑,“不希望我娶别的女人。”   黛玉有种自己的心思被看穿的感觉,张了张嘴,“你……”   “带你来庄子玩儿之前,我已经向林伯伯承诺过,对你好,绝无二心。”陈蕴藉认真的道,“可我觉得,有些话,还是要对妹妹说。妹妹,我对你,绝无二心。” 第108章 (二更)   陈蕴藉这番话,让毫无准备的黛玉攥紧了手里的鸟食袋。   她心跳的很快,“蕴藉哥哥,我……”   陈蕴藉看出黛玉有些慌张,眉眼含笑,站直了身体,伸手揉了揉黛玉的头。   “别紧张,我说这些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意……”顿了顿,“妹妹也许不知道,你我两家早有默契,等我们回京,婚事就会定下,我只是想在这之前,把我的心意告诉你。我想娶你,并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仅仅是我只想娶你。”   黛玉微微一愣,“早有默契?什么时候的事?”   “我也不知……”陈蕴藉苦笑,“我也是回京之后,听母亲说才知道的。”   黛玉忽然想起,去年下元节,陈蕴藉第一次想单独带她出去玩。   她本以为陈蕴藉会挨打,可她父亲却很好似很开心。   将陈蕴藉一通夸,完了说他好多同僚都想把家里的女儿孙女嫁给陈蕴藉。   她当时听了就很不高兴,后来还对陈蕴藉发脾气。   陈蕴藉虽然什么都不知道,但对她的任性,百般包容。   她那时就知道,不会有人比陈蕴藉对她还要好。   正如陈蕴藉所言,她不想让陈蕴藉娶别人。   陈蕴藉找她单独出去玩,于礼不合,但他父亲却允了。   也许在那之前,两家就已经互相通了气,可她和陈蕴藉还一无所知。   亏她还担心陈蕴藉会被她父亲打,现在看来,她爹怕是早就盯上了陈蕴藉,人家自己愿意往坑里跳,他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阻止?   “怎么发呆?傻了?”   见黛玉恍恍惚惚,陈蕴藉略有些担心。   黛玉闻声,回过神来,瞪他一眼,“你才傻,大傻子。”被卖了还在帮人数钱的傻子。   “我大傻子?”陈蕴藉愣了一下,旋即失笑,“行,你说什么都对。”   黛玉看着陈蕴藉,想了想,转身将鸟食和鸟窝放到桌子上,又走回来。   “蕴藉哥哥的真心,玉儿明白了……”黛玉认认真真的道,“只要蕴藉哥哥不负玉儿,玉儿也永远不会辜负蕴藉哥哥。”   陈蕴藉闻言浅笑,“我对你的心意,愿用一世证明。”   “时辰不早了,快回屋歇息吧,明早我们启程回京。”陈蕴藉揉了揉黛玉的头,温声道。   黛玉点头,“蕴藉哥哥也早些歇息。”   陈蕴藉应下,后退几步,摆摆手,笑着转身走了。   回屋之后,陈蕴藉洗了把脸,躺在床上,想着黛玉认认真真的话。   不禁低笑,他还怕表明心意会吓着黛玉,哪知她一阵慌张之后,竟接受了。   仔细想想,其实原着中,黛玉也差不多是这个年纪动情丝。   可惜,她满腔真心,错付了。   次日清晨,陈蕴藉早起练武,同黛玉用了早饭,便启程入京。   先送了黛玉回府,便去见过林如海。   “前日你母亲登门,说了婚约的事,大抵就在这两日,便会遣官媒来提亲。”   陈蕴藉知道两家会定亲,但不知道会这么快,他眉头微蹙,“冬天大雁都南飞了。”   “蕴藉倒也不必执着活雁,能猎到最好,猎不到也可用木雁代替。”林如海劝道。   其实他们这样的人家,已经少有用活雁来提亲的了,大多数世家子弟都不善弓马骑射,一个个养尊处优,别说大雁,连一只鸟都打不下来。   陈蕴藉微微一笑,“这婚姻,一生一次,能给最好的,当然要给最好的。”   林如海闻言一怔,倒也没再说什么规劝的话。   从林家回来,陈蕴藉便让人去打听哪里有大雁出没。   虽说到了冬天,大雁都南飞过冬,但总有那么几只漏网之鱼。   解修筠江湖上的朋友多,消息也灵通,听闻陈蕴藉在打听大雁的下落,便上门了。   洗墨来请陈蕴藉,陈蕴藉便去了他大哥的院子。   刚进来就见到解修筠也在。   “蕴藉弟弟,好久不见啊。”   陈蕴藉上前见礼,“修筠哥不是去会友了?何时回京的?”   “刚回来没两天,听说你在找大雁?”解修筠道。   陈蕴藉闻言看着他,“修筠哥莫非有消息?”   “这个时节,大雁都南飞了,不过京城也并非一只大雁都找不到。”解修筠笑道。   陈蕴藉笑着拱手,“还请修筠哥指个明路。”   “得了,我带你去便是。”   “多谢修筠哥……”陈蕴藉起身,“现在就走?”   解修筠微愕,“这么急做什么?”   “家母明日要去女方家为蕴藉提亲,蕴藉看重人家姑娘,想猎两只活雁当礼物,时不我待,他当然急切了。”陈蕴贤捧着茶盏,浅笑道。   “这还真是你亲兄弟……”解修筠笑道。   这年头,谁还用活雁当提亲的礼物?大多是拿木雕的大雁代替,也就完了。   现在特意去猎大雁来,这般特殊,明晃晃的就是告诉全京城的人,对人家姑娘很满意。   陈蕴藉拽着解修筠就往外走,“别废话了,快走吧。”   “诶诶诶,急什么呀。”解修筠被拖拽着出了门,不由笑话了陈蕴藉两句。   陈蕴藉理直气壮的道,“这婚姻大事,岂可儿戏?这提亲本来就该用活雁,旁人家我不管,但我必须用活雁。”   解修筠笑了,“得得,走吧。”   解修筠倒也没有骗陈蕴藉,带着他很快就找到了一对活雁。   “今日多亏了修筠哥,否则明日我真得拿木雕代替了。”陈蕴藉笑道。   解修筠摆摆手,“行了,到时候请我喝酒便是。”   进城之后,两人分别,陈蕴藉提着两只大雁回到家里,阖府的人都惊讶。   既然猎到活雁,木雕自然就舍弃了。   次日,陈家请的官媒抬着礼物上林家提亲,两家早就有了默契,林家自然也不会给人没脸。   最重要的是,在一大堆用木雕代替大雁的世家子弟里,出了个凭自己猎了一对活雁的,如何叫人不动容?   昨日陈蕴藉猎到一对大雁的事,就已经传开了。   如今陈家提着大雁上林家提亲,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这代表着,陈蕴藉自己本人对林姑娘很中意。   之后的问名、纳吉、纳征都用不上陈蕴藉出面料理。   他腾出空来,便让小厮去打听贾琏的行踪。   要找贾琏,也实在不难,这厮惯来贪恋美色,女儿出痘都没有影响他去猎艳。   陈蕴藉并不太看得起贾琏。当然,贾宝玉更让他厌恶。   得到贾琏的踪迹,陈蕴藉便带着人去堵他。   这日,贾琏在外头同人吃酒,喝得微醺,被人搀着往家里走,不想被人拦住去路。   他的酒顿时醒了。   “你们是谁?”   青墨和锦书在陈蕴藉开始练武之后,也跟着秦叔习武,至今也有五年,年纪虽不大,但一身武艺却不差。   青墨含笑道,“琏二爷,我家二爷有请。”   高门大户的小厮,气度都非寻常人家的奴仆可比,何况是陈家这样的门第?   贾琏这人虽然风流好色,但并非没有能力,贾家诸多大事都是由他出面料理,忙前忙后,从未出过差错,其人能力可见一斑。   他很快冷静下来,“你们二爷是谁?”   “琏二爷放心,我家公子并无恶意。”青墨笑了笑,侧身,“请吧。”   贾琏不清楚这个二爷到底是什么人,但看这两个小厮气定神闲的样子,只怕不止两个人。   他想了想,很识时务的妥协了,“带路吧。”   青墨带着贾琏和他身边的小厮七绕八拐来到巷子里一个小院儿。   进了门,领到堂屋,就见堂上坐着个年轻俊雅的少年郎。   不巧,这人他正好认得。   凡京中名门之后,没有贾琏不认得的,只是他认得,别人未必认得他。   贾琏身上毕竟有个同知的官儿,虽然是捐来的,但大小也是个官儿,平日里来往交际的,也有不少小官儿。   朝堂权力核心他摸不到,但一些传闻,他还是知道的。   尤其现任大理寺卿陈蕴贤,看着温文尔雅,却是个铁面无私的人,犯到他手里,但凡有罪,就别想脱身,管你是谁家的,都不管用。   自从这位坐上大理寺卿的位置,京中这些纨绔子弟,都乖觉了不少。   而他面前这位,正是那位煞神的弟弟。   “陈二公子,我好像,没有得罪过你?”贾琏见到陈蕴藉的时候,腿都差点软了。   可转念一想,他好像没得罪过陈蕴藉,也许不是坏事?   陈蕴藉闻言一怔,“琏二爷认得我?”   “大理寺卿陈大人最偏爱的弟弟,这满京城的世家子弟,谁不知道?”贾琏笑着道。   各省都有护官符之类的东西,在京城自然也不例外。   世家子弟的圈子里,也会流传一份名单,一些惹不起的世家子弟的名单。   陈蕴藉,便名列榜首。   当然,皇室子弟并不在这护官符里。   听了贾琏的话,陈蕴藉了然,原来又是因为他哥哥。   既然如此,倒也省事了。   “认得我,那我就不自我介绍了……”陈蕴藉让小厮奉茶,“今日请琏二爷过来,是有事商谈。”   贾琏闻言一怔,“找我商谈?”   他何德何能啊。   “琏二爷明明是荣国公府的长房嫡孙,却被二房一个嫡次子压一头,难道就不会不甘心吗?”陈蕴藉笑着问道。   贾琏闻言,心里咯噔了一下,强笑道,“我不明白你说什么。”   “不,你明白我在说什么……”陈蕴藉叹了口气,道,“琏二爷,别怪我挑拨离间,你父亲虽然是袭爵人,但荣国公府却是你二叔在当家,外头谁不说,你只是你二叔家一个管事的?   你媳妇王氏,也是一心偏着你二叔一家,可琏二爷,你得明白,这偌大的荣国公府,明明应该是你来继承的,可如今都默认贾宝玉是这荣国公府的继承人了。” 第109章 (三更)   贾琏的脸色有些难看。   他心里门清,陈蕴藉就是在挑拨离间。   可陈蕴藉说的话,又有哪句是假的吗?   没有!   正因为陈蕴藉说的都事实,贾琏的脸色才分外的难看。   “从前有个贾珠压着你,让你出不了头,可也情有可原,毕竟贾珠年刚十四就考中秀才,前途可期,而你呢?拿什么跟贾珠比?什么都比不过啊。”   陈蕴藉话锋一转,“可这个贾宝玉,比你又强过几分呢?他才十三吧?他身边的袭人,之前那个陪读秦钟,这里头的事儿,你是贾家的人,想来比我更清楚。”   贾琏脸色更不好看。   “贾宝玉确实有几分灵气,但他不爱读书,跟你一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明明读了些书,却最基本的礼教都不懂,那个跳井的丫鬟,怎么死的,你也知道吧?   可有谁在意了吗?贾宝玉被毒打了一顿,全都去关心他的伤了,至于那个丫鬟,谁理会了?”   “连调戏母亲身边的婢女,都可以被轻轻揭过,你二叔管教他,还被你家老太太骂了一顿,真是叫我开了眼界啊。”   贾琏深深吸了口气,闭了闭眼,“陈二公子找我来,不是来跟我说这些掏心窝子的话吧?”   什么掏心窝子的话,这分明是捅心窝子的话。   陈蕴藉笑了笑,“你该知道,我与林姑娘的婚事刚刚定下,这在京城不是秘密,你在京城世家子弟里混得开,不会没听说过。”   闻言,贾琏想起一件旧事,脸色微微一变,“林表妹能得到这样的良缘,实在可喜可贺。”   “林姑娘与我当然是良缘,可是吧,就是有人非给我找不痛快……”陈蕴藉沉下脸,“年初的时候我忙着离京游学的事,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些事,等传开我已经离京,还是回京之后才听说此事,我不管你堂弟要那个小旦究竟怀揣着什么心思,我都要给他一个教训。”   贾琏闭上眼,面色惨白。   从陈蕴藉提起林黛玉的时候,贾琏就知道大事不妙。   这下可真应验了。   他吸着气,陪笑道,“陈二公子,这事儿同我真的没什么干系,你也知道,我在贾家就是半个透明人,谁理会我呀?”   他说着也有几分自伤,“我老爷打小就不管我,太太是继母,更不会管我,我能平安长大,也是二叔二婶在照顾我。”   “依我看,你二叔或许没什么坏心,可你那二婶,就难说了。”陈蕴藉冷笑道。   都说那位王夫人整日里吃斋念佛,是个菩萨心肠,可她做的事情,可看不出来半点慈悲之心。   且不说还没发生的晴雯一事,单说已经发生的金钏跳井一事,就足以看出这位王夫人的狠辣。   只为了保全自己儿子,平日里侍奉她最尽心的奴婢,想也不想就骂贱蹄子,要撵出去。   等人家跳井自杀,又掉几滴鳄鱼泪,说她没真想撵她出去,只想给她个教训云云,怎么就这么想不开跳井了。   好话歹话都被她说了,跳井竟成了金钏儿的不是。   贾琏闻言一怔,“我二婶?”   “你与贾珠年龄相差不大,没有谁天生是不爱读书的,除非有人刻意引导,养歪了性子……”陈蕴藉撇撇嘴道,“虽然我看不惯贾宝玉,可他难道不聪明吗?他聪明,但打小被娇宠,养坏了性子,不想读书,多得是人给他打幌子,欺上瞒下,你二叔多次想管教,可管住了吗?”   贾琏没做声,在贾宝玉的问题上,他向来不插言。   “你不聪明吗?但是荣国公府上上下下的事情,不都是你在打理?出过差错吗?”   陈蕴藉道,“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太久,我也没有证据,但看你家二婶这个作风,年轻的时候就不是善茬。   何况,她是年轻的时候就吃斋念佛吗?没有吧?如果我没猜错,是贾珠死后,她才开始吃斋念佛。”   多半是坏事做多了,把儿子的死归在了报应上,吃斋念佛想减轻罪孽。   王熙凤私放印子钱的事,并非是她起的头,而是王夫人已经收手了。   想想王夫人掌家这么多年,手里有多少人命吧。   贾琏神色微变。   还真被陈蕴藉给说中了。   贾珠死的时候,才十八※九岁,他比贾珠小一岁,彼时刚刚娶了王熙凤。   他这个堂哥没死的时候,王夫人时常将李氏带在身边,是有意让她接管家务的,可贾珠一死,王熙凤进门,王夫人便将管家的事交给了王熙凤打理,而她开始吃斋念佛。   说是王熙凤管家,可府里的对牌都是王夫人在把持,王熙凤每日都要去王夫人跟前报备,这府里的事情,王夫人依然清清楚楚。   贾琏到底不是小年轻了,这些年来府里的事,他心里多多少少也有些盘算,可老爷不管事,太太也不得老太太的心,老太太更是偏爱宝玉,他在这府里,说难听了,确实就像二叔家的管事。   “你与那贾珠相差不过一岁,若不将你养歪了,等你长成,这荣国公府还有二房什么事儿?”陈蕴藉看出贾琏已经动摇,便添了一把火。   贾琏彻底变了脸。   如果只是陈蕴藉说些似是而非的话,贾琏比陈蕴藉大了一轮,精于世故,怎么也不会被陈蕴藉牵着鼻子走。   但奈何,陈蕴藉的某些猜测,都是有迹可循的。   小时候的事情,他已经记不太清了,只记得老爷骂他没有贾珠会读书,骂他总跟着二叔二婶屁股后面跑,有事没事儿都要骂他一顿。   可他跟贾珠又怎么能一样呢?   他本就比贾珠小一岁,启蒙更晚一些,又没有给他请先生教他。   而贾珠呢?   虽然贾珠也没有请先生,同样是去私塾上学。   但他二叔是真正的有学之士,学问并不差,教贾珠绰绰有余,贾珠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在二叔的教导下学会了千字文等启蒙之书。   可他四五岁才在私塾里学启蒙读物,不管怎么比,他都不可能比得过贾珠。   被打击得多了,他就起了厌学之心,又有人在他耳边念叨,他是荣国公府的继承人,认识几个字就行了,读什么书考什么科举?贾珠是二房的人,继承不了荣国公府,才要去读书科举。   他被说服了,便愈发放纵自己。   再后来,他在二婶那里见到了王熙凤,别的不说,王熙凤的相貌当真是美。   神仙妃子那真不是吹嘘。   他一眼就看中了她,不顾老爷的反对,也要娶王熙凤。   人他是如愿的娶了回来,可这王熙凤却是个母老虎,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他睡个通房,都要被其冷嘲热讽。   王熙凤惯会讨好府里的长辈,说话最管用的老太太和二婶都被她哄得心花怒放,不论如何都站到王熙凤那边。   时间一长,其实贾琏同王熙凤之间也隔了一道道的裂痕,而王熙凤还全然不知。   陈蕴藉看鼓动的差不多了,便让人准备酒菜。   “没有下帖子,就请了琏二爷过来,也是我失礼,先敬你一杯,陪个罪,还望见谅。”   贾琏叹道,“你何罪之有呢?不过是点醒了我而已。”   “来来来,喝酒,琏二爷,要我说,你还有爬起来的机会,你还年轻,怕什么呢?”陈蕴藉道。   贾琏苦笑,“陈二公子别埋汰我了,我有几斤几两,自己还不清楚吗?若早个十年,我说不定还有救,可我都快而立了,还能做什么?”   “琏二爷难道就甘愿一辈子被妻子压一头?你要知道,这男人立不起来,就没有说话的资格,你道那王熙凤为何如此张扬跋扈?其一是她家的权势如今已经超过了你家,其二就是你自己没能立得起来。”陈蕴藉道。   贾琏道,“有老太太和二婶护着,我能奈何得了她?”   “你就没想过谋个外职?”陈蕴藉笑道,“离了京城,山高皇帝远,老太太和你二婶还能管你怎么教妻?”   贾琏眉头皱起,“我离京?那不是把荣国公府拱手相让吗?”   “你还把荣国公府当香饽饽呢?”陈蕴藉嗤笑道,“你家爵位到了你父亲这,便只是个一等将军了,等你袭爵,最多一个三等将军,在京城这地界儿,一个三等将军管什么用?”   贾琏被噎住。   “可你补了外职,就不同了,去了外边儿,你大小也是个父母官,背靠荣国公府,谁敢给你脸色看不成?”   陈蕴藉笑道,“荣国公府二房彻底惹恼了林伯父,你若是有这个胆子,就去找林伯父借两个人使,还怕管不转一个县?”   能给贾家二房添堵,相信他这位未来岳父也不会客气。   贾琏若有所思。   “你若是留在京城,永远只是你二叔家一个管事的,出不了头。”陈蕴藉道。   这句话成了压倒贾琏的最后一根稻草。   目送喝得醉醺醺的贾琏离去,陈蕴藉转着酒杯,浅尝了一口,唤道,“青墨,盯着他。”   若是贾琏扶不起来,那还得从贾政身上下手。   “是,二爷。”   陈蕴藉起身撑了个懒腰,优哉游哉的骑马回府。   次日,贾琏早上便偷偷摸摸的去了林府拜见林如海,青墨将消息传回来,陈蕴藉便知道贾琏还是听了他的建议,打算外任了。   他鼓动贾琏去外任,看似对贾宝玉没有什么影响,其实影响可大了。   这府里护着贾宝玉的,有一个算一个,老太太、王夫人、王熙凤这几位是头目,只要贾琏去外地赴任,王熙凤会跟着去,王夫人便要管家,一下子就去了两个可以护着贾宝玉的人。   老太太虽然年迈,但也是期盼贾宝玉成才的,贾政过去只知道打贾宝玉,老太太当然不依。   只要贾政保证不打贾宝玉,老太太便不会管贾政管教贾宝玉的事。   老子管儿子,天经地义。   老太太有意见的是,贾政动了板子打人。   只要不动大板子,准备个小戒尺,也够贾宝玉受的。 第110章 (加更)   当天下午,林如海便派了人上门,请陈蕴藉过去一趟。   陈蕴藉心知贾琏的事儿被林如海给发现了。   他也不慌,换了一身衣服,骑马去了林府。   “林伯父。”陈蕴藉大大方方的见礼。   林如海摆手,“不必多礼,坐吧。”   陈蕴藉站直身体,在林如海对面坐下。   丫鬟上前奉茶,林如海摆摆手,让丫鬟下去。   等屋里只剩了陈蕴藉和林如海两个人,林如海喝着茶,淡淡的道,“贾琏今日来找我了。”   “我知道。”陈蕴藉很坦荡,这话基本上就是告诉林如海,贾琏要外任是他撺掇的。   林如海失笑摇头,“你鼓动琏儿外任,有什么用呢?对贾宝玉没有什么影响。”   “单鼓动贾琏去外任,当然对贾宝玉没有什么影响,但这只是第一步。”陈蕴藉道。   林如海挑眉,“你还准备了什么后招?”   陈蕴藉将他打算告诉林如海,“我原本是想找个麻袋,将贾宝玉打一顿出气,不过大哥说的话点醒了我,只是打贾宝玉一顿,根本不痛不痒,等他伤好之后,他又能活蹦乱跳,甚至养伤期间还能得到全家的关心。”   那他岂不是要怄死?   “贾家本就长幼无序,我帮他家拨乱反正,不是功德一件吗?虽然说折腾了点,耗费的时间长了一点,可我觉得值。”   贾琏外任之后,有林如海给的人,很快就能成长起来。   这人有了官威,就跟普通的世家子弟完全不同了,王熙凤心气高,如果能在贾琏身上看到成为诰命夫人的希望,她会听话的。   等贾琏成长起来,大房的话语权就会越来越高,彼时再回京,王熙凤这样好强的人,会甘心屈居王夫人之下吗?   而贾宝玉呢?还是个整日只会同姐妹们厮混的富贵公子,拿什么跟贾琏斗?   靠他姐姐?可他姐姐在宫里也是如履薄冰。   靠他母亲?可王夫人也没有官职,再也不可能影响到成长起来的贾琏。   靠他父亲?可过个几年,说不定贾琏的官位都同他爹相等了。   等荣国公府老太太一死,没了老太太压着,贾赦继承荣国公府是必然之势,贾政是个传统迂腐的儒家子弟,他守礼,不会争荣国公府。   一直以来,贾政都是住在东院后面的小院儿里,荣国公府的正院自从贾代善死后,便一直空置。   因为荣国公府的正院一应规制都是国公的规制,贾赦袭爵可也只是个一等将军,他的品级不足以住到正院,贾政就更不用提。   等两家分家,贾政搬出荣国公府,贾宝玉最多不过是个正五品郎中之子。   到时候,他就会知道,什么是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至于史湘云,她的婚事很快就会定下来。而薛宝钗,她惯来眼光高,没有黛玉衬托,她看得起贾宝玉?   贾宝玉的未来,是可以预见的。   这难道不比打他一顿解气多了?   林如海轻抚胡须,若有所思,“你就不担心贾宝玉被他老爷的严厉管教之后,走入正途?我这个内兄虽然迂腐,但他教子的能力却不差,单看早逝的贾珠便知一二。   我虽不太看得起贾宝玉,但也得承认他确有几分聪明,一旦真被压着读书,他多少会有些进益。”   陈蕴藉笑了笑,“若他能走入正途,我也算做了件好事。”   要将贾宝玉掰正,那得挨多少戒尺?等他步入正途,陈蕴藉的报复也达到了,他走不走正途跟陈蕴藉有什么关系?横竖也超不过他。   贾宝玉骨子里就不喜欢经济仕途,因此被他老爷打骂了多少回?   若没了老太太护着,贾政又不动家法,只拿小戒尺教训贾宝玉,王夫人都没有理由去找老太太告状。   因为老子教儿子,这是天经地义。   就如他当年在书院里斗殴,被他老子打了一顿,这也是天经地义,他老爷会被指责,是因为下手太重了,如果只是打几下,他老爷根本就不会挨骂。   贾宝玉能被教好,陈蕴藉倒能高看他一眼,若是累教不改,他的前途肉眼可见,跟陈蕴藉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对陈蕴藉构不成任何威胁。既如此,陈蕴藉理他作甚?   当然,若是贾宝玉还敢对已经成为他未婚妻的黛玉动什么歪心思,那就别怪他心狠了。   林如海没想到这个未来女婿如此大气,贾宝玉能被引入正途,他还能笑得出来。   他怔然片刻,笑道,“蕴藉气量非凡,很好。”   虽然恼恨贾宝玉对黛玉的冒犯,可报复也不失风度,没有睚眦必报。   陈蕴藉微愣,旋即笑道,“惭愧,我的气量着实不大。”   尤其在黛玉的事情上,他可是很斤斤计较的。   “你做的已经很好了。”林如海道,“原本我还担心你年轻气盛,做错事。如今看来,我的担心倒是有些多余了。”   “林伯父谬赞了。”陈蕴藉道。   林如海摇头失笑,“别谦虚了……”顿了顿,“你堂姨也有很久没见你了,你进去看看她吧。”   陈蕴藉也确实挺久没见过宋雨婷了,想到这里,便起身行礼,“那我去看看堂姨。”   看着陈蕴藉离开的背影,林如海失笑喝茶。   陈蕴藉这些手段,在他这里都是小儿科,而且过于温柔,但陈蕴藉自己却觉得他做的已经够狠。   他不禁好笑,真是个纯良的孩子,报复也这么可爱。   黛玉被这样羞辱,林如海当真不恨吗?   他当然恨,恨得要命。   当年黛玉在荣国公府暂住的几个月,就受尽了委屈。   明明他已经尽力不让女儿去荣国公府,可贾宝玉还敢做出这种羞辱黛玉的事。   他是朝堂正二品大员,一举一动都引人注意,他若是动手教训一个小辈。   到时候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贾宝玉干了什么,他女儿还有脸见人吗?   也只能让宋雨婷以拜见长辈的名义上门,讨要了那个小旦,再远远的送到扬州,安排她嫁人,也算是做了一件善事,给玉儿积德。   如此才能将一切的影响最小化。   可这并不代表林如海就不想报复了。   他是皇上的心腹,知道这些勋贵的好日子快到头了,荣国公府首当其冲。   等时机到了……   林如海喝了口茶,叹道,“岳父啊,你九泉之下,看到子孙如此不肖,可能瞑目吗?倒不如我帮你一把,让他们‘浴火重生’吧。”   至于这些人有几个人能熬过这场洗精伐髓的大火,就不关他的事了。   而小蕴藉这些不痛不痒的报复,就当个前菜好了。   起码被他这一折腾,贾家得闹腾个好几年,贾宝玉也没空闲盯着他的玉儿了。   陈蕴藉被迎到正院厅堂,就见宋雨婷和黛玉都在这里。   “堂姨,妹妹。”陈蕴藉笑着见礼。   宋雨婷笑道,“这么多礼?坐下说话吧。”   陈蕴藉便在宋雨婷对面坐下,“怎么不见两位表弟?”   “这个时辰,已经睡下了。”宋雨婷笑道。   陈蕴藉恍然,小孩子的确嗜睡一些。   “听老爷说,你撺掇了贾琏补了地方上的外职?”宋雨婷笑道。   陈蕴藉微微一怔,没想到林如海这都跟堂姨说。   “嗯,昨儿偶然遇上了贾琏,便说了两句话。”陈蕴藉含糊的道。   宋雨婷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偶遇?”   “是偶遇。”陈蕴藉一口咬定是偶遇。   黛玉疑惑的看着他们俩,“你们打什么哑谜呢?”   “咱们玉儿的终身可算是定下了,我也就放心了。”宋雨婷话锋一转,笑道。   陈蕴藉顿时松了口气,但这话他也不好接,只得眼观鼻鼻观心。   黛玉面上一红,“母亲……”   “你蕴藉哥哥又不是外人,怕什么?”宋雨婷笑着打趣道。   一句话让两个人闹了大红脸。   宋雨婷见好就收,问起陈蕴藉的学业,又问如今在干什么。   寒暄几句,便放了陈蕴藉出去。   等陈蕴藉一走,黛玉便看着母亲,“蕴藉哥哥同琏表哥说了什么?”   “你倒机敏。”宋雨婷笑道。   黛玉笑了笑,“还请母亲告诉我。”   宋雨婷叹了口气,道,“蕴藉素来不喜欢贾家那个宝玉,如今回京,听说他家求娶你,如何不恼他?不过是给他个教训罢了,玉儿不必在意。”   黛玉眉头皱起,“给宝玉教训,为何要劝琏表哥外任?”   “你蕴藉哥哥性子温和,报复人的手段也不狠绝,他想报复宝玉,但也没想过伤人性命,这法子虽然折腾婉转了很多,但也的确是蕴藉能做出来的事。”   宋雨婷将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告诉黛玉,“他就出口气而已。”   陈蕴藉确实是为了出气,但却是为了对此事毫不知情的黛玉出气。   宋雨婷觉得这事儿瞒不住黛玉,索性说一半留一半。   黛玉想起回京前,陈蕴藉说他生气的话,不禁叹气,“就让蕴藉哥哥出这口气吧,总归劝琏表哥上进也是好事,让二舅舅管教宝玉,更是善举。”   宋雨婷笑着摸了摸黛玉的头,“正是呢。”   这些年黛玉被娇宠得厉害,宋雨婷虽然会教她分辨一些阴私,但大多时候都是教她如何堂堂正正的解决任何麻烦。   因此,黛玉虽然会分辨一些阴私手段,可奈何陈蕴藉这行为太堂堂正正了,黛玉又素来信任陈蕴藉的品行,竟也没往下想。   从林家出来,陈蕴藉直接回家。   之后过了几天安生日子,便到了除夕。   陈家现在小孩子多了,十分的热闹,一个个都在院子里看下人放炮竹,乐呵呵的。   过了除夕,便是正月初一祭祖。   接着是往各家拜年,等忙完,已经是元宵佳节。   之前陈蕴藉便同林如海说好了,元宵的时候要带黛玉去看灯会,林如海也应下。   因此,正月十五一早,陈蕴藉便接了黛玉出门。   “蕴藉哥哥,你看那是什么?”   陈蕴藉转头,除了一群舞狮的,就是各个角落挂着的灯笼。   “什么都没有啊。”他回头,就见面前的少女拿着一张恶鬼面具扣在脸上,等他回头,还大叫一声,试图吓他一跳。   陈蕴藉愣了一下,然后抿唇,险些笑出来。 第111章 (加更)   黛玉从恶鬼面具的两只眼孔里看见陈蕴藉忍笑,哼了一声,把帷帽扣上,恶鬼面具扔给陈蕴藉。   陈蕴藉一看就知道她恼了,忙清了清嗓子道,“妹妹,你下次可以再凶一点。”   “我不。”黛玉转身就走。   陈蕴藉忙跟上她,“妹妹,街上人多,别乱跑。”   “我没有乱跑。”   陈蕴藉快步上前,与她并肩,“妹妹在哪儿拿的面具?这附近好像没有卖面具的小摊儿?”   “方才路过的时候,让雪雁偷偷去买回来的。”黛玉哼道。   可惜,没吓到陈蕴藉。   陈蕴藉想了想,刚才路过的两条街,好像确实有面具卖。   他好笑,“好哇,蓄谋已久啊?”   “胡说,我这叫灵机一动。”黛玉拿手拍打他的手臂,嗔道。   陈蕴藉愈发想笑,“好好好,灵机一动,妹妹最聪明。”   黛玉噎了噎,扭头继续逛街市。   “蕴藉哥哥,那也是灯吗?怎么不点亮?”   陈蕴藉看过去,笑了笑道,“那是天灯,民间叫许愿灯。”   至于另一个作用,他没提。   大过节的,还是让小姑娘多开心开心吧。   “许愿灯?许愿的?”黛玉一点就通。   陈蕴藉道,“不过是当个慰藉而已,若是许愿都能实现,还努力做什么?人人都来放许愿灯达成自己的心愿了。”   黛玉瞪了陈蕴藉一眼,“蕴藉哥哥,你太扫兴了。”   “我只是觉得,不能将希望寄托于虚无缥缈的天灯上,想要什么,就靠自己的努力去争取,整天许愿管什么用呢?”   陈蕴藉不想给黛玉灌输什么许愿就灵的想法,“不过这个灯拿来放还是挺好玩儿的,妹妹要不要买一只?”   虽然被陈蕴藉泼了凉水,但黛玉还是很感兴趣。   “要。”   陈蕴藉带着她去了小摊前面,问了价格,然后拿了两盏灯,让青墨付钱。   “我们去哪里放灯?”   陈蕴藉想了想,道,“去人少的地方,这里人多,天灯要是掉下来,把房屋烧着就不好了。”   黛玉闻言,看着手里的纸灯,“这么危险吗?”   “危险性还是有的,不过注意一些,倒是没什么要紧……”   陈蕴藉笑了笑,牵着黛玉往空旷的地方走,街市上人多,陈蕴藉牵着黛玉走了一段儿,找到自己的马,扶了黛玉上马,他翻身坐在后面,骑马去了无人之地,“这里地方空,适合放灯。”   陈蕴藉翻身下马,伸手扶黛玉下来。   这四周虽然也有挂灯,但远没有街市亮。   “这个怎么放?”   有陈蕴藉在身边,黛玉倒是不怕黑,还在问陈蕴藉怎么放灯。   陈蕴藉拉着黛玉蹲下来,然后吹燃了火折子,“只要把下面的燃料点燃就可以了,像这样……”   他点燃了燃料,然后提着灯上面,等热气将灯笼充起来,就让黛玉慢慢往上松手。   天灯缓缓的飞上天。   黛玉仰着头,看着天灯慢慢变小,飘远。   “我要许愿吗?”黛玉突然转头问。   陈蕴藉愣了愣,咳了两声,道,“你要是想许愿,就许呗,要许愿趁早,不然许愿灯飞跑了。”   黛玉盯着陈蕴藉,道,“你不是说,许愿灯没用吗?”   “额……这里还有一只,妹妹还玩儿吗?”陈蕴藉迅速转移话题。   黛玉哼了一声,“玩。”   陈蕴藉闻言松了口气,然后将剩下的那只天灯点燃。   天灯飞上天,飘远之后,陈蕴藉便道,“走吧,我们继续逛街市去。”   他牵着黛玉往马走去,突然黛玉一个趔趄,差点跌倒,陈蕴藉忙往怀里一拽。   “怎么了?”   黛玉惊魂未定,“我,好像踢到什么东西了?”   陈蕴藉眉头微蹙,把黛玉拉到身后,又取了一支火折子吹燃。   微弱的火光照亮了地面,一个人倒在草丛里。   黛玉借着火光也看到了人,不禁攥紧了陈蕴藉的手臂,“他,他怎么了?”   陈蕴藉眉头紧皱,“你站在我身后,别动。”说着松开黛玉,缓缓蹲下来,拨开那人遮住脸的头发,露出一张陌生的脸。   在火光的照射下,有亮光反射出来。   陈蕴藉拿着火折子的手放低,看见一块银色的腰牌。   伸手摘下来一看,上面刻着‘御赐’二字。   他面上一惊,伸手去探这个人的鼻息,感觉到有温热的气息,陈蕴藉松了口气。   他起身,拉着黛玉走到马边,“你呆在这里不要乱动。”然后摘下了他挂在马上的水囊。   随身携带的水囊,里面装着的水都是灵珠转化的灵水,他平日里就只喝灵水,出门在外也将水囊装满灵水。   他重新走到那人身边,将人翻过来,捏着他的下巴,让他张开嘴,将灵水倒进他嘴里。   好在这人还有意识,下意识的吞咽,喝了七八口灵水,陈蕴藉就松开了手,静静的等了一会儿。   灵水的效果非同凡响,这人很快就睁开了眼睛。m.bīQikμ.ИěΤ。   似乎有些恍惚,缓了一会儿,见身边有人,直接就动手。   陈蕴藉早就防着,飞快的抓住他打过来的手,“恩将仇报啊?”   不远处的黛玉听到他的声音,顿时皱眉。   这人手一顿,“你是?”   “能好好说话了?”陈蕴藉问道。   “你不是追杀我的人,否则凭你刚才的身手,我早就死了。”男子道。   陈蕴藉松开手,“你是御前的侍卫?”   男子一惊,“你怎么知道?”   “你的腰牌。”陈蕴藉将他刚才摘下来的腰牌递过去,“你一个御前的侍卫,怎么会重伤倒在这儿?”   男子顾不上回陈蕴藉的话,接过了腰牌,往自己身上摸了摸,然后好像松了口气。   “呃……”陈蕴藉无语了一会儿,“我没拿你身上的东西,除了这个腰牌。”   “抱歉,此物十分重要,不能丢失……”男子歉然道,“敢问公子贵姓。”   “我姓陈。”陈蕴藉道。   不管这人什么身份,陈蕴藉都不担心被报复。   一听他姓陈,男子便问,“大理寺卿陈大人是你什么人?”   “是我兄长。”   闻言,男子松了口气,“多谢陈公子相救。”   陈蕴藉看了看他,起身,“既然你没事了,那我就走了。”   “我有要事在身,要入宫面圣,改日登门拜谢陈公子的救命之恩。”男子道。   陈蕴藉摆摆手,“举手之劳罢了,你本来就没生命危险,道谢就不必了。”说着转身就走。   男子见不远处的马,还有个姑娘,便闭上了嘴。   看来是他打扰了别人的约会,他起身,消失在黑夜里。   黛玉见陈蕴藉走回来,松了口气。   “那个人,没事了?”   陈蕴藉理了理马鞍,道,“我水囊里都是灵水,喝了那么多,就算性命垂危,也该保住了。”   闻言,黛玉有些无语,“你在水囊里装灵水?不怕被人发现?”   “灵水也就比普通的水甘甜一些,有些山泉的味道甚至跟灵泉差不多,就算水囊丢了,也不会被人发现的。”陈蕴藉笑道。   否则他怎么敢这样大摇大摆的带这么大一个水囊在身边?   “刚才那个人,你认识吗?”黛玉问道。   如果只是昏倒在那里,陈蕴藉应该不会拿灵水去救人。   陈蕴藉道,“你看到那个腰牌了吗?”   “看见了。”   “那是御前侍卫的腰牌,他是宫里的人。”陈蕴藉叹道,“我觉得,要发生大事了。”   黛玉闻言,紧张的道,“大事?”   “不过应该波及不到我们。”陈蕴藉指了指自己,“我还没入仕……”又点了点黛玉,“你不过是闺阁千金,怎么波及也波及不到我们。”   “那我父亲呢?”黛玉眉头皱起。   陈蕴藉想了想,“你爹是皇上心腹,应该是不会倒霉的。”顿了顿,又补充,“我家几代忠于皇上,应该也不会牵连到家,只有那些不干好事的人,才容易被波及到大事里。”   黛玉闻言笑起来,“你真促狭,什么叫不干好事?”   “不管他们了,我们继续逛街去。”陈蕴藉扶着黛玉上马,然后回到街市。   街市上还是那么热闹非凡,黛玉到了街上,很快就将刚才的不愉快抛到了脑后。   等黛玉玩够了,陈蕴藉才送黛玉回府。   “蕴藉哥哥,你今年还去游学吗?”黛玉站在门前的台阶上,问道。   陈蕴藉笑道,“今年不去了,大哥让我待在家里跟他学习,准备今年的秋闱。”   提起秋闱,黛玉想起了那个一直进度是零的特殊任务。   “你有把握考中解元吗?”黛玉问道。   陈蕴藉道,“大哥说我现在的水平不差,再跟他学习一段时间,拿下解元应该不难。”   “我也不是逼着你考解元……”黛玉张了张嘴,皱眉道。   陈蕴藉伸手揉开她皱起的眉头,“别皱眉,容易变老。”   “你才容易变老。”不管什么年龄段的女孩子,都不喜欢听这种话。   陈蕴藉笑了笑,道,“我努力考解元,状元,为的也是我自己的前途,也不全是为了这个特殊的任务,能考中更好,考不中,我也尽力了。”   “考不中,我也不会怨蕴藉哥哥的,蕴藉哥哥已经做的很好了,不要逼自己了。”黛玉心疼道。   陈蕴藉含笑道,“好,我答应你,不会逼自己的。”   “时辰不早了,进去吧。”陈蕴藉道。   黛玉看他确实没有勉强的意思,便放心的进门了。   等门关上,陈蕴藉骑马直接回府。   皇宫,养心殿。   “你说,救了你的是英才的弟弟?”   跪在屋中的青年低着头,“是。”   “英才只有两个胞弟,救你的应该是他二弟陈蕴藉。”皇上坐在御案后,问道,“东西呢?”   青年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包,呈到御前,“所有参与此事的世家名单都在这里了。” 第112章 (一更)   皇上的目光在这些世家名单上一一掠过,眼中充满了寒意。   “这些世家大族,把朕的天下,当成他们敛财的后花园了?”   语气轻柔,但跪在地上的青年却浑身发毛。   “你下去吧。”   “是。”   青年如蒙大赦,躬身退出了养心殿。   想到那份名单,青年打了个寒噤。   这次,只怕又要死一批人了。   元宵节次日,朝廷开印,开印大典刚结束,皇上就命六部尚书、侍郎,都察院左右都御史,大理寺卿入养心殿议政。   所有人之中,只有大理寺卿陈蕴贤官位最低,年纪最小。   在一群中年、老年人之中,他显得格外青葱水嫩。   “这些,你们看看吧。”皇上让太监将一沓纸交给各位官员阅看。   几乎每人都有一份,显然是早就按人数准备好的。   养心殿内寂静无声,全都在看皇上给他们的资料。   第一页还没看完,各位大臣面上的表情便都有了剧烈的变化。   这一沓纸的第一页,介绍的就是大烟,上面详细的说明了大烟对人体的危害,上瘾的人又是怎样的丑态。   第二页记载了目前吸食大烟的总人数,大部分都在江南一带,尤其靠近海岸的江苏、福建、湖广一带,吸食大烟的人数最多,有将近百分之四十的人都在吸食大烟,不仅仅是世家子弟,这些大烟已经流入了寻常百姓家中。   第三页记载的是这四五年来吸食大烟而死的人数,更是骇人听闻,多达四五十万人。   全国上下包括老弱妇孺,也不过一两亿的人口,四五年的时间,就因为吸食大烟而达到了如此之高的死亡人数。   而这些贩卖大烟的世家子弟,还在试图掩盖大烟造成的危害,世家们联合起来,蒙蔽上听。   如果不是陈蕴藉游学到了江南一带,又偶然遇到下雨天,被迫停留在那个小村里,遇到了被迫害的崔老先生一家,只怕这件事还不会被揭露出来。   即便是疫病,也没有这么高的死亡率。   平均每年十万,简直骇人听闻。   看完这些资料,各院部大臣,统统面色惨白的跪倒在地,不敢出声。   陈蕴贤也不想搞得自己很特殊,也跟着跪了下来,但他的神色很平静。   这些消息,早在昨日他就已经知晓。   他派出去的人,几乎是同皇上的人一块儿去的江南,陈家到底是江南的大户,对当地熟悉,而皇上派去的侍卫,过于显眼,被追杀得只剩下一个一等侍卫逃回京城。   要不是陈蕴贤的人帮忙,说不定还没有命回来。   “你们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在场的诸位大臣,有一半都出自江南,尤其礼部尚书更是出自大烟最泛滥的福建省,他家里也有人吸食大烟,并且替人掩护。   礼部尚书一把年纪,满头大汗的将头抵在地面上,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   “王尚书?”皇上点名了。   王尚书便是礼部尚书。   “老臣失察,请皇上……降罪。”王尚书闭着眼,声音都在发抖。   他风光了大半辈子,没成想,临到致仕之龄,却因不孝子孙,晚节不保。   “回家去吧。”皇上念在王尚书劳苦功高,没有问罪于他。   王尚书颤颤巍巍的摘了乌纱帽,退出了养心殿。   虽然保住了一条命,可他知道,王家完了。   养心殿内,皇上的目光在诸位大臣面上一一扫过。   “英才。”   陈蕴贤膝行上前,“臣在。”   “朕命你清除大烟,本朝不允许此等害人之物存在。”皇上封了陈蕴贤钦差大臣,更赐了他尚方宝剑,允许他先斩后奏。   钦差大臣本就是见官大一级,再得了尚方宝剑,陈蕴贤简直可以横着走。   “臣遵旨。”   刑部尚书陈浦和见识到这大烟的可怕,完全不想让长孙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一旦染上,这可是祸患无穷。   但皇上已经下了令,不可能朝令夕改,他心里叹气,打算将手里的人都派到长孙身边,不计一切代价的保护他。   贤儿是他陈家百年来最出色的子弟,只要他在,可再保陈家百年荣耀。   皇上点了陈蕴贤去处理大烟,又令刑部拟定禁烟的律法,刑罚一切从严。   贩卖大烟者,数额巨大,抄家、诛九族;数额小,斩立决;吸食大烟者,杖三百,流放三千里。   每一条都格外的严苛,简直是死路一条。   吸食大烟的人本就被掏空了身体,再挨上三百板子,哪里还有命流放三千里?怕是板子都没挨完人就死了。   正月十六早晨,陈蕴藉刚练完武,沐浴更衣,用了早饭,练了一上午的书法,刚过午时,就听闻被叫去养心殿的祖父和大哥回府了,并且让他父亲、二叔、三叔都去书房,动静这样大,陈蕴藉也十分不安。   思来想去,陈蕴藉还是去了大哥的院子。   等了好久才等到大哥回来。   “大哥?”   “蕴藉?”陈蕴贤看到弟弟,愣了一下,很快又笑起来,“不到自己屋里读书,来我这里做什么呢?”   “往年开印大典,皇上都没有叫你们去议政,今天把你们叫去,是不是出事了?”这个时候,陈蕴藉能想到的,只有他去年发现的大烟一事。   陈蕴贤叹了口气,让小厮将桌椅搬到树下,又吩咐泡了茶,才将养心殿里发生的事一一道来。   “大烟的危害如此之大,已经死了这么多人,皇上震怒,命我销毁大烟,并令刑部拟定禁烟的条例,以及刑罚。”陈蕴贤道。   陈蕴藉没想到皇上居然如此果决,但想到他大哥说的死亡数字,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会死了这么多人?前两年的疫病都没死这么多人。”   陈蕴贤喝了口茶,道,“这些世家原本就没把这些百姓当人看,烟草本就昂贵,普通人根本就吃不起,他们还在烟草里掺了大烟,引这些人上瘾,买不起就赊账,还不上钱就拿家里的房屋、田产甚至儿女抵债,百姓逼得活不下去了,只有死路一条。”   陈蕴藉被哽得说不出话来。   这,这太可怕了。   一群漠视人命的世家大族联合在一起,竟然会产生这么可怕的后果。   “大哥,这么大的利益,他们连御前侍卫都敢追杀,你要是去了,他们肯定会暗杀你的。”陈蕴藉很不放心大哥前去江南销毁大烟。   不说这些世家大族会暗杀他大哥,便是那大烟,也不是好相与的,十分容易上瘾,哪怕闻到都会有影响。   陈蕴贤正色道,“皇上已经下旨,我必须去。”   “呃……”陈蕴藉此时此刻,心情复杂极了。   陈蕴贤揉了揉弟弟的脑袋,道,“年前,我将大烟的事情禀明皇上,就自请要去销毁大烟。”   所以,跟你没有关系,是我自己要去的。   陈蕴藉:“……”   他心里更难受了。   陈蕴贤叹道,“大烟危害无穷,不但要销毁,还要禁止再流入境内,等查清源头,更要将源头给掐灭,这种东西遗祸无穷,绝不能留。”   他大哥果然无愧铁面无私之称。   陈蕴藉明白是不可能将他大哥留下来。   他想了想,将腰间挂在玉佩上的如意铃摘了下来,塞到哥哥手里。   “这是一件奇宝,林妹妹送我防身的,如果遇到危险,它就会响起清脆的铃声,大哥将它贴身戴好,千万不要离身。”陈蕴藉道。   陈蕴贤惊异,“林姑娘送你的?”   “大哥也知道,我和林妹妹之间有些奇特的联系,我和她因奇遇,都得了一些宝物。还有……”   陈蕴藉把灵珠从袖子里掏出来,塞到大哥手里,“如果不幸染毒,可以拿这个珠子在水里泡半刻钟,再将水喝下去,或许可以解毒?”   陈蕴贤:“……”   蕴藉,你怎么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陈蕴藉手里如今有用的,只有这两件法宝,可给了陈蕴贤,他也不能安心。   他不禁叹气,“希望大哥能平安归来吧。”   陈蕴贤知道弟弟是担心他的安危,他握紧了手里的铃铛和灵珠,吸了口气,笑道,“等大哥平安归来,这铃铛和珠子便物归原主。”   既然是因为林姑娘而得,这等于是两人之间的情定之物,意义非凡。   要不是为了让弟弟安心,他也不会收下。   销毁大烟的事,刻不容缓,次日清晨,天未大亮,陈蕴贤便早早的启程离京。   等陈蕴藉早起的时候,他大哥已经走了一个时辰。   大哥不在家里,陈蕴藉又还没有考中举人,便只能去书院上学,但他在书院,也是整日里神游九天,担心他大哥的安危。   好在,他大哥一路南下,闯下了赫赫杀名,倒是没听说他受伤,反倒是想跟他作对的,统统都成了尚方宝剑下的亡魂。   贩卖大烟的世家子弟,不管走什么门路,都不管用,陈蕴贤每到一个地方,就直接按照御前侍卫查清楚的名单,一个个的抓人,然后抄家,诛九族。   等他离去,留下的就是断头台上没有干涸的血迹。   陈蕴贤一路杀杀杀,杀得这些贩卖大烟的人闻风丧胆,甚至有人还想逃到海外,可陈蕴贤一早就料到他们会逃走,让人守住了各大海关,只要是名单上的人,都不许登船离开本朝境内。   将名单上所有贩卖大烟的世家杀光,陈蕴贤这个名字在沿海一带所有人眼中,都蒙上了血色。   临行前,陈蕴藉便写过一份详细的销毁大烟策略。   陈蕴贤早就让人在福建附近的海岛上挖了个巨大的池子,等杀完了名单上的人,便将收缴的大烟集中运输到无人的海岛上,集中销毁,排入海洋,清洗水池后填平。   做完这一切,就已经快到中元节了。   皇上新订的有关大烟的刑罚,也传遍了江南。   贩卖大烟者,数额大,抄家诛九族,数额小,抄家,砍头。吸食大烟的,杖三百,流放三千里。   陈蕴贤竟是一路按照这新订的刑罚来处理这些贩卖、吸食大烟的人。   原本还有人觉得陈蕴贤杀心过重,可看到皇上亲自拟定的刑罚,谁都知道陈蕴贤是在奉命办事。   真正杀心重的,是他们这位陛下啊。 第113章 (二更)   陈蕴贤销毁大烟,传到京城的消息都是捷讯,陈蕴藉渐渐的也放宽了心。   八月是秋闱,陈蕴藉打算骑马去赶考,而不打算坐船。   坐船速度慢不说,若遇到逆行,还要耗费更多的时间在路上。   骑马就不同了,快马加鞭最多四五日就能到应天府。   应天府乃江苏省城,扬州便属应天府管辖,陈蕴藉祖籍扬州,乡试自然也在应天府考。   为了这一天,陈蕴藉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因此开考的时候也并不慌张。   淡定的考完乡试,陈蕴藉便等待放榜。   乡试放榜一般在月底,差役敲锣打鼓的来陈家报喜,陈蕴藉果然考中解元。   今年除夕刚过,朝廷还未开印,他大哥给他弄了个模拟考,题目同此次乡试的考题大同小异。   乡试放榜之后,还有巡抚主持的鹿鸣宴。   通常在鹿鸣宴上,解元是备受追捧的,但因为陈蕴贤刚在江苏杀了一轮,竟无人敢靠近陈蕴藉。   陈蕴藉也乐得清净。   鹿鸣宴结束后,次日陈蕴藉便启程回京。   彼时,陈蕴贤也查清了大烟的源头,将证据都收集好之后,便也启程回京。   两兄弟几乎是前后脚抵达京城。   陈蕴贤虽然比陈蕴藉先出发,但他带的人多,不比陈蕴藉轻装上阵,只带了两个小厮,即便只是寻常的赶路,也比陈蕴贤早了四五日抵达京城。   陈蕴藉回到京城之后,家里想给他摆宴,被陈蕴藉拒绝,说等他来日高中状元,再摆宴不迟。   陈浦和夸他有志气。   九月下旬,陈蕴贤终于回到了京城。   皇上命百官随同在城门口迎接陈蕴贤,这样的礼遇,实在令人心惊。   不过仔细想想,也很正常。   陈蕴贤可是完美的听从了皇帝的命令,一路杀下去,没有半点含糊,谁的情面都不给。   这一通乱杀,也成功的把自己杀成了半个孤臣。   被打杀得差不多的世家都憎恨陈蕴贤,哪怕他只是皇上手里的一把刀,可也太不留情了些,同为世家,留些情面日后才好相见。   但陈蕴贤,半点情面都没有。   家风清正的世家,自然对陈蕴贤满口称赞,而有些歪心思的,没有沾染大烟的,对陈蕴贤这样的人,也是选择敬而远之。   铁面无私的人,交往多了,有什么用?日后也不会看在这点情面就放过你,还有可能暴露自己。   陈蕴贤可是个妖孽,什么小把戏都瞒不过他。   皇上在宫中设宴,款待大功臣陈蕴贤,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称赞陈蕴贤是他的肱股之臣,左膀右臂,惹来一片红眼病。   宫宴结束,陈蕴贤才回到家中。   彼时天已经黑了,陈蕴贤让洗墨将陈蕴藉叫来。   洗墨到的时候,陈蕴藉还在练字,一听陈蕴贤叫他过去,便立刻搁笔。   到了大哥的院子,陈蕴贤便将铃铛和灵珠交给了陈蕴藉。   并叮嘱他,“这铃铛和珠子你都要好生保管,不要被人发现。”   此次沿海一行,陈蕴贤可是知道弟弟塞给他的铃铛和灵珠到底有多可怕。   从他第一次执行抄家诛九族的刑罚,每夜都会有人暗杀他。   这个小铃铛,看着不起眼,但你即便陷入深度的睡眠中,也能被这铃铛唤醒。   它是提前警醒你会有危险,你有足够的时间布防。   是以,陈蕴贤每次都能防范未然,将这些暗杀他的杀手斩杀。   那个珠子,起初他以为是解毒用的,可后来他发现,不是。   他身边的随从伏榕,为了救他,被一箭射中,箭上有毒,他拿这珠子转化的水喂下去,却见毒血肉眼可见的变得鲜红,伤口一个时辰就愈合了。   发现不对之后,他又拿这个水,给为了保护自己而受伤的心腹喝,果然伤势快速愈合。   他终于确定,这灵珠绝非凡物。   回京之前,陈蕴贤就打定主意,要告诫弟弟,不要滥用这颗珠子转化的水。   陈蕴藉将铃铛挂在腰间,灵珠放回袖子里。   “我一直都有好好保管啊。”陈蕴藉道。   陈蕴贤神情严肃的道,“蕴藉,你知道这颗珠子到底是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陈蕴藉笑着道,“当年被父亲毒打了一顿,要不是这珠子,我年前哪儿能下地啊?”   闻言,陈蕴贤揉着额角,“这么早你就得了珠子?”   忽然他想起什么,“当年你忽然要小厨房学做饭,应该不是单纯的为了做饭吧?”   如果他没记错,彼时他妻子和母亲相继有孕,蕴藉经常做了吃的送过来。   母亲高龄有孕,怀相很差,太医当时说可能保不住,可慢慢的怀相就好了,幼弟生下来,比三婶家的双胞胎堂弟还要健康。   他夫人的胎象一直都很稳固,可生产的时候也不轻松,但陈蕴藉来陪他的时候,很笃定他妻儿不会有事。   陈蕴藉背后发凉,灵珠的效果被他大哥发现了。   他讪讪的道,“就……掺了一点水?”   陈蕴贤忽然哽住,一把抱住弟弟。   这个傻小子,默默做了这么多,居然一声不吭。   他要是没有发现,是不是一辈子都不会说?   陈蕴藉被他大哥抱住,不由一愣,清了清嗓子,尴尬的道,“大哥,我不是小孩子了。”   陈蕴贤松开弟弟,后退一步,上下打量了一下,笑道,“确实长高了不少,再过两年,怕是要比我高半个头了。”   “可能是因为我习武,才长得高了些?”陈蕴藉想了想,道。   陈蕴贤闻言,觉得有道理,“朝儿也渐渐大了,让他跟你习武吧。”   “大哥想培养一个文武双全的儿子?”陈蕴藉笑道。   陈蕴贤看了他一眼,“我这不是已经有了个文武双全的弟弟了吗?”   文武双全?   陈蕴藉想了想,他如今还真当得起文武双全这四个字。   兄弟俩又聊了一会儿,看天色已晚,陈蕴贤才催促弟弟回去睡觉。   京中陷入了短暂的平静之中。   今年的禁烟大案,朝中又空出了一批官职,许多官职都有调动,礼部尚书已经革职,礼部侍郎沈崇勋便顶上了这个位置,礼部就空了个正二品的侍郎位置。   陈蕴贤回京之后,便从正三品的大理寺卿,调任到礼部,任了礼部侍郎。   皇上对陈蕴贤的偏爱,显露无疑。   要知道,陈蕴贤今年才二十有二,刚过弱冠之龄,便身居高位,满朝文武百官,他是独一份。   值得一提的是,现在的礼部尚书沈崇勋正是陈蕴贤的岳丈,翁婿竟然同在一部。   也不知道是不是皇上的恶趣味,让陈蕴贤在岳丈手底下办事。   可不论如何,陈蕴贤再次高升,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陈蕴贤再次成了京中的风云人物,虽然他的风头一直就没有下去过。   又是一年下元节,陈蕴藉与黛玉的婚事已经定下,聘礼也都已经送到了林府,只是婚期未定。   现在陈蕴藉去找黛玉出来玩儿,也不怕人指指点点。   他们本就是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妻。   下元节没有上元节热闹,但也比平时热闹。   “蕴藉哥哥,那边是在做什么?”   虽然两人已经定亲,但还未成婚,黛玉出门的时候还是戴着帷帽。   不过轻纱并不影响她的视线。   而且,前面围着的人确实有点多,很难不引人注意。   陈蕴藉牵住黛玉的手,“去看看就知道了,走吧。”   黛玉跟上陈蕴藉的脚步,陈蕴藉用手臂隔开人群,圈着黛玉进了内围。   “你这个丧门星,滚出去,不要赖在我家!”尖锐的女音,听着便很刺耳。   黛玉和陈蕴藉双双皱眉。   他们已经进了人群的最内侧,将眼前的一切尽收眼底。   宅院上挂着【阮家】的匾额,看门第,像是商贾之家。   门口站着个衣着富贵的妇人,台下倒着个衣着狼狈的年轻女子,看着也不过十六七岁。   陈蕴藉扫了周围的人一眼,见他们眼中带着不忍,不忿,可却没有一个人敢说什么。   这倒是奇了。   在京城这地界,商贾之家不是什么高门,在京城基本上都是夹着尾巴做人的。   京城的百姓对商贾之家,也没有那么畏惧。   这家到底什么来历,让百姓敢怒不敢言?   “母亲……”   “谁是你母亲?滚——”   陈蕴藉眉头皱起,这女人也太刻薄了些。   只是他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也不好擅自干预。   黛玉看着那个狼狈的女子,有些不忍,抬头看他,“蕴藉哥哥?”   陈蕴藉牵着她,压低了声音,扭头问身边的青年,“这位大哥,这是怎么回事?”   这青年也憋久了,看陈蕴藉衣着不凡,犹豫了一下,凑过来。   “台下那个,是张举人家的长女,自幼充作男儿教养,精通诗书还会作诗,文采可了不得。阮家大少爷喜欢人家姑娘,使了不光彩的手段,将人玷污了,娶回去。   偏偏这位阮太太是个刻薄的,之前给阮家大少爷安排了门当户对的商贾之女,阮大少爷没看上,挑了个穷酸书生的女儿,阮太太很瞧不上张姑娘。   年前,阮大少爷去江南进货,染上了大烟,钦差大臣铁面无私,打了三百板子,没熬过去,人没了。   阮太太就骂张姑娘是丧门星,可当时张姑娘有了身孕,阮夫人也不可能把有孕的张姑娘赶出去。   但这人啊,倒霉起来就是这样,前日,张姑娘的孩子没保住。这不,阮太太要将张姑娘赶出去呢。”   陈蕴藉表情有些扭曲,黛玉更是气愤,“岂有此理,明明是阮家强迫了张姑娘嫁到他家的,现在居然……可恶,蕴藉哥哥,这阮家太过分了!”   “妹妹,为这种泼妇生气,不值当。”陈蕴藉道。   黛玉愤怒的话,和陈蕴藉劝黛玉的话,都没有刻意的压低声音,在一片安静的百姓中,声音就格外的响亮。   阮家门前的阮太太面色一青,“哪儿来黄毛小子,真是没有教养。”   “比不得阮太太厚颜无耻。”陈蕴藉淡淡的道。 第114章 (三更)   “死小子,你骂……”阮太太火冒三丈,难听的话没有说完,阮家门内冲出来一个中年男人,急声打断了阮太太的话,“太太息怒,太太息怒。”   冲出来的是阮家的大管家,虽然是个下人,但却是阮家老太爷跟前的人,阮太太也不敢在公公的心腹面前耍横。   她咽下没说完的话,疑惑的看着急匆匆跑出来的大管家,“许管事?”   许管事淡淡看了阮太太一眼,卑躬屈膝的走到陈蕴藉面前,“陈二爷,太太没见过世面,没认出您来,若有冒犯之处,还请陈二爷,海涵。”   阮太太纵然跋扈,但也不是完全没眼色的蠢货,连她都要给七分尊重的许管事,在这年轻公子面前跟个孙子似得卖好,显然是惹不得的。   她之前没仔细看陈蕴藉和黛玉,只是被他们的话激怒,才口出恶言。   可现在许管事卑躬屈膝,她才仔细的打量两人,看清楚两人身上的衣料时,神色微变。m.bīQikμ.ИěΤ。   本朝对于士农工商穿什么料子的衣服没有什么限制,有钱买就可以穿。   但最好的那批料子都是默认上供,基本上只有皇亲国戚,和一些权势极高,得了皇上赏赐的人家能穿。   那个戴帷帽的姑娘,身上的料子虽然好,但还不及那年轻公子,他身上穿的,是贡缎。   阮家做的就是布料的生意,如何分辨不出贡缎?   这位陈二爷,是她惹不起的人。   陈蕴藉平日里也不会口出恶言,今日就是故意在激怒这个阮太太,想借势收拾她一顿,哪知这阮家居然还有认得他的人,倒是把他的盘算给打乱了。   他心里叹了口气,只是一些口角,陈蕴藉还真不能做的太过分。   “许管事,你们太太说的话,想必你也听到了,咱们家的教养,便是皇上都称赞过的,你家太太是什么东西,难不成比皇上还尊贵?”虽然盘算被打乱,可也不妨碍他借题发挥。   实在是阮太太之前骂人的话,说得太快,又骂得很不恰当。   许管事面色剧变,把皇上都抬出来,他阮家有几条命赔?   “陈公子息怒,待小人禀报老爷,一定严惩太太,给陈家一个交代。”   陈蕴藉面带寒意的道,“何必惊动你家老爷呢,等我回去说一声,让我祖父去问问皇上,这阮家到底是哪家的天皇老子,连皇上称赞过的教养,也能……”   “陈二爷饶命,陈二爷饶命!妾身瞎了眼,有眼不识真仙,冒犯了公子。不,冒犯了陈家,陈二爷饶了妾身这条贱命吧。”   阮太太原本想着,她也只是骂了一句,许管事已经打断了她更难听的话,这小公子应该不会为难她,岂知他居然想闹到皇上跟前。   如此,即便将她最大的靠山请来,也救不了她。   于是,阮太太果断的跪到了陈蕴藉面前求饶,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头,额头磕的通红,发饰也乱成一团,狼狈得不忍直视。   陈蕴藉:“……”   他就是随口一说而已,想让这阮家的老太爷狠狠的收拾阮太太一顿,哪里想到,这阮太太如此能屈能伸,说跪就跪,说磕头就磕头,说求饶就求饶。   他一下子词穷。   黛玉也是大开眼界,看着陈蕴藉语塞的样子,扯了扯他的袖子。   “蕴藉哥哥?”   陈蕴藉看了她一眼,心里叹气,摆摆手,“起来吧,你骂的虽然是我,辱的却是我陈家门第,自己去我家赔罪吧。”   阮太太松了口气,忙不迭的起身退回了门内,眨眼间跑没影儿了。   许管事想着这位小爷是因为看不过太太辱骂张姑娘才出头,便走到张姑娘,“大奶奶,太太也是失去儿子,才一时想不开,请回屋吧。”   张姑娘神色平静的坐在地上,淡淡的道,“妾身已经被阮家族谱除名,不再是阮家的媳妇,这一声大奶奶,妾身当不起。”   陈蕴藉原本还担心张姑娘被哄回去,听了这话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愤怒。   阮家居然还是族谱除名了才将张姑娘赶出来的,太绝了。   许管事好说歹说,张姑娘就是不进去,他也不好强行动手,小心的看了陈蕴藉一眼。   他叹了口气,道,“大……张姑娘,你既然不肯再进阮家的门,又为何要坐在阮家门口?”   “家父的东西,阮家还没有还给我。”   许管事面色微变,“张姑娘,咱家可没拿你父亲的东西,你快些走吧。”说着,转身进门,让人关门。   阮家的门关上,周围的百姓才开始议论纷纷。   “张姑娘太可怜了。”   “阮家不是人呐,玷污了人姑娘娶回去,还这样糟蹋。”   “听说张姑娘肚子里的孩子,是被阮太太一碗药打下去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阮家如此丧尽天良,早晚要遭报应的。”   “兄台,这可是在阮家门前,你说话小心些,别被他们听到了。”   “张举人被阮家如此残害,仅剩下张姑娘这一丝血脉,若非阮家不做人,张家怎么会被迫害得家破人亡?作孽啊!”   “张家的屋子、田产都被阮家霸占了,居然还将张姑娘赶出来,着实可恨。”   “他家做这种事又不是第一回 了,阮老爷的长女,不是成了昭王爷的宠妾吗?有昭王撑腰,阮家眼里还放得下谁?”   “哎……”   听着耳边这些百姓的议论,陈蕴藉差不多理清楚了前因后果。   不过张举人被阮家残害又是怎么回事?阮大少爷不是娶了张姑娘吗?怎么也是姻亲吧?   何况,举人的地位比商贾可高多了,即便阮家有皇子撑腰,也不应该这么大胆啊。   百姓虽然都在为张姑娘抱不平,可并没有人上前帮一把。   陈蕴藉叹了口气,牵着黛玉走到张姑娘面前。   张姑娘只觉得眼前的光线一暗,恍恍惚惚的抬头,就看见面前站着的少年少女,不禁一怔。   “听闻张姑娘精通诗书,可有兴趣做个教书的先生?”陈蕴藉看这位张姑娘虽然神思恍惚,但并不彷徨恐惧,便知她对这阮家没有半分的留恋。   被赶出来,说不定还正中下怀。   只是,她目前……估计也确实无处容身。   有个阮家在边上虎视眈眈,谁敢对她伸出援手?   张姑娘闻言愕然,“妾身一介女流之辈,做不了教书的先生。”   “只要姑娘愿意做先生便可。”陈蕴藉笑道。   他考中解元回京之后,祖父便给他取字明朗,没别的,他祖父觉得他为人处世,都光明磊落,这两个字很衬他。   取了字,便代表家里已经认可他能独立自主,因此祖父祖母还有他爹娘都给了他一些私产。   作为嫡次子,他肯定没有大哥得的多,但手里这些私产,也够他一辈子不愁吃喝。   他手里有好几个在京城的庄子,他打算建个学,让庄子上的孩童都去读书。   不过封建社会对女子的轻视也确实是个问题,但也并非没有法子解决。   张姑娘不知道面前这少年哪里来的底气,可她目前也确实无处可去。   她还想留此残躯,为父亲报仇雪恨。   深吸一口气,她道,“只要公子不嫌弃,妾身愿意做这个先生。”   她想,做什么先生,估计是哄她的话,不过是面前这位小公子心善,想帮帮她罢了。   陈蕴藉带黛玉出门玩儿,当然也带了人,只是伺候的人都远远跟着,没有靠近而已。   既然张姑娘愿意,陈蕴藉便将人喊了过来,请张姑娘上了林家的马车,去了他名下的庄子。   庄子在京郊,陈蕴藉带着两人到了庄子上,命人带张姑娘下去梳洗。   “方才来的路上,我试探了一下,这位张姑娘年纪不大,对四书五经都很精通,做个教书先生确实难不住她,只是你如何说服人来上她的课?”   陈蕴藉笑道,“这个庄子是我新得的,庄子上的租金还是三成,如果我说,让他们的孩子去张姑娘的学堂上课,就可只交一成的租金,你觉得他们会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去读书?”   黛玉笑道,“这法子好,虽然俗气,可管用。”   “底下这些百姓,谁管你是男是女?只要能让他们吃饱饭,做什么都可以,何况张姑娘是真的有才华,让他们的孩子读书,还能减少租金,只要不是个傻子,都会算这笔账。”陈蕴藉笑道。   黛玉叹道,“希望张姑娘能走出来吧。”   “放心吧,张姑娘不是软弱的人。”陈蕴藉道。   两人聊着天,张姑娘梳洗好后,被请了出来。   虽然穿着普通的布衣,可也难掩清丽的容颜,难怪会被人盯上。   腹有诗书气自华,又有这样的相貌……   陈蕴藉惋叹,好好的姑娘被猪给糟蹋了。   “张姑娘请坐。”   陈蕴藉在大环境下,虽然不会去刻薄别人,但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就跟别人说什么人人平等。   然而在私底下,陈蕴藉对这些尊卑就随便了很多。   张姑娘看得出来,陈蕴藉身份不凡,可没想到性格这样好。   她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坐。   “姐姐放心坐吧,蕴藉哥哥不是说一套做一套的人,他向来不在乎这些尊卑规矩,私底下,很随便的。”黛玉宽慰道。   陈蕴藉却无语,“妹妹,什么我私底下很随便?我可不是随便的人。”   张姑娘被两人逗笑,紧绷的情绪也缓解了一些,在两人对面坐下。   “张姑娘,我之前听那些百姓议论说,阮家残害你父亲,是怎么回事?”   提起亡父,张姑娘的眼眶便红了,“家父,一生与人为善,不曾想遇上了阮家这匹恶狼。”   她顿了顿,将这其中的内情道来。   原来,张姑娘虽然被玷污,可张举人依然不愿意把女儿嫁给阮大少爷,宁愿养着女儿。   阮家便百般打压,害死了张举人,逼迫张姑娘嫁到阮家。   说是嫁,可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没有三媒六聘,高抬花轿,只一顶小轿就抬进门。这般轻慢,说她是妾还差不多。 第115章 (加更)   倒是那阮大少爷,虽然对张姑娘不尊重,可娶进门,还是将她的名字记在族谱上,如此才成了阮家名正言顺的大奶奶。   可张姑娘稀罕吗?她不稀罕。   阮家上下虽然都叫她大奶奶。可实际上,张姑娘在这府里没有任何地位可言,从进门就饱受阮太太的刁难。   陈蕴藉眉头皱起,“阮家这可是草菅人命,强抢民女,张姑娘,你父亲完全可以报官的。”   “家父告了,可阮家有皇子撑腰,官府不受理。”张姑娘含泪道。   顺天府的府尹,原来是邵宜年的父亲,去年初已经升了内阁学士。   陈蕴藉眉头紧皱,“你可以去大理寺啊,去年我大哥还是大理寺卿,他一定会管的。”   张姑娘哭道,“只是去衙门报官,就已经激怒了阮家,对我父亲百般报复,我父亲根本就没有机会再去大理寺衙门上告。”   陈蕴藉心里堵得慌:“天子脚下,如此猖狂。”   “昭王宠爱阮家大小姐,如今很护着阮家。”张姑娘道。   陈蕴藉拧眉,“岂有此理,昭王居然如此徇私枉法。”   比睿王差远了。   当年他大哥随睿王离京赈灾,睿王可是杀了好一批哄抬粮价的奸商。   张姑娘泣不成声。   陈蕴藉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解她。   好好的家,就被这样摧毁了。   “蕴藉哥哥……”黛玉实在太同情张姑娘了。   陈蕴藉握了握黛玉的手,看着张姑娘道,“张姑娘,你暂时就住在我这个庄子上,我会让人在村里建个学堂,到时候你就在学堂里教书。”   “多谢陈公子。”   “今天已经很晚了,我和妹妹还要赶着回京,就不久留了……”他起身,牵着黛玉,“你放心,昭王这种人,皇上不可能让他继承皇位的,阮家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张姑娘知道凭她自己,根本没办法亲手报仇。   “敢问公子高姓大名?”虽然陈蕴藉年岁不大,比她还小,可切切实实,是她的恩人。   她不能受了恩惠,还不知恩人是谁。   陈蕴藉想了想,道,“在下陈蕴藉,我哥哥是礼部侍郎陈蕴贤。”   京城这个地界,或许大半的人都不认识他爹,但上至一品大臣,下至黎民百姓,一定会认识他大哥。   今年的销烟大案,让他大哥彻底的名扬天下,可以说是无人不知了。   果然,报上他大哥的名字,张姑娘便知道他是谁家的。   “陈家的家风是出了名的清正,公子不愧出身名门。”张姑娘赞道。   陈蕴藉笑道,“家里有名而已,不是我有名。”   张姑娘起身跪下来,“公子今日相助之恩,妾身没齿难忘。”   陈蕴藉面色微变,也不好伸手去扶她,好在黛玉在身边,她上前扶起张姑娘。   “蕴藉哥哥帮你,并非图你报答的,姐姐莫要再这样了。”黛玉道。   陈蕴藉道,“张姑娘,我家的家教便是如此,遇到落难的人,就帮一把。对我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好了,你也别跪了,再跪我可不敢再跟你说话了。”   张姑娘噎住。   黛玉松开扶着张姑娘的手,回到陈蕴藉身边,“蕴藉哥哥,我们回去吗?”   “今天就先回去吧,改天我再带你出来玩儿。”陈蕴藉叹道。   出了这样的事情,不管是陈蕴藉和黛玉,都没有心情再去游街了。   陈蕴藉将建学堂的事情吩咐了庄子上的管事去做,便带着黛玉回京。   “阮家作恶多端,难道就因为昭王护着,就让他们继续作恶吗?”黛玉愤愤不平的道。   陈蕴藉道,“昭王怕是好日子过久了,忘了他现在还不是皇帝,甚至连太子都不是,他既然能因为一个爱妾护着阮家,就可以看出他品行如何,过去一定没少做这种徇私枉法的事情。”   “张姑娘太可怜了。”黛玉从前还自伤,可见识的多了,发现她已经很幸福了。   这人就怕对比。   “张姑娘心志坚定,换个柔弱的,怕是早就自尽了,她能撑到现在,怕是还想着为父报仇。”陈蕴藉猜测道。   否则遭受清白之辱,杀父之仇,张姑娘怎么还会嫁到阮家?   她八成是想复仇。   可没想到,阮大少爷居然吸食大烟,被钦差大人的三百个板子给打死了。   没了阮大少爷这个傻子利用,张姑娘在阮家毫无根基,只能被阮太太磋磨。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在阮太太的磋磨下保住一条命的。   就阮太太那尖酸刻薄的性子,自己的儿子死了,怎么可能放过张姑娘?   听了陈蕴藉的猜测和分析,黛玉更心疼张姑娘了。   “不能放过阮家,那个阮太太不是要去你家赔罪吗?不要原谅她!”黛玉生气的道。   陈蕴藉轻笑道,“我若真有意饶了她,怎么会让她去我家赔罪?”   黛玉闻言一怔,“你想干什么?”   “我大哥可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若是没犯到他面前,他也看不到你,更谈不上收拾你,可你犯到他面前,又不是个好东西,还能保住命?”陈蕴藉哼道。   陈蕴藉太清楚他大哥的脾气了,这个阮太太只要一上门,他大哥绝对会查她。   不说阮家到底是个什么垃圾场,就阮太太骂他那句‘没有教养’的话,她就没好日过。   黛玉想起陈蕴贤的凶名,心里的气竟一下子散了。   落到陈蕴贤手里,那真是……大快人心。   陈蕴贤那是会给昭王面子的人吗?昭王在陈蕴贤面前,都得老老实实的。   毕竟,陈蕴贤如今可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   昭王是皇上的儿子又如何?可在如今的皇上眼里,不过是跟他争夺帝位的半个仇人。   看看前头几个皇子吧,从大皇子顺王、太子、三皇子齐王,一个个算下来,诛杀的诛杀,圈禁的圈禁,哪个有好下场了?   昭王这两年跳得这么欢,还不做好事,皇上怕是早就想收拾他了。   咱们这位陛下,那也是个冷酷无情的人。   “陈大哥千万不要放过阮家!”黛玉道。   陈蕴藉道,“回去之后,我会跟大哥说的。”   这个阮家,实在把他恶心坏了。   得了陈蕴藉的保证,黛玉舒坦多了。   陈蕴藉送了黛玉回林府,林如海还在衙门没回来,陈蕴藉便直接回家了。   叫来下人一问,阮太太已经带着赔礼上过门了,可根本就没人理会她。   陈家百年书香世族,阮家不过是商贾之家,想进门?做梦呢。   阮家太太进不了门,只能把赔礼放到门口,没等她走,就被府上的门房拦住,说他家不收礼,让阮太太一并带回去。   有门房来搭话,阮太太就说她是来赔罪的,这些都是赔礼,还想给陈府的门房塞银子。   可陈府的门房也是精挑细选的,不但没收银子,还板着脸骂了阮太太一顿,让她赶紧把这些礼物都抬走,不然等老爷回来,就要把她扭送到官府去了。   送官府的话不过是吓唬吓唬阮太太,可阮太太不过是个商人之妻,没见识,被这么一吓唬,就抬着赔礼回家去了。   这个结果陈蕴藉并不意外,倒是积极上门赔礼的阮太太,让他再次长了见识。   敢给他家的门房塞银子,可真是头一份。   陈蕴藉回屋练了一会儿字,陈蕴贤便从衙门回来了,刚回府就让小厮叫他过去。   “大哥,你叫我?”   “我在衙门就听家里人来说,有个妇人上门赔罪,说什么言语上对你不敬,怎么回事?”   陈蕴贤当然不会不查阮家,但这去调查的人还没回来。   陈蕴藉便将张姑娘的事说给陈蕴贤听,“我知道的也不过是冰山一角,那附近的百姓对阮家可是怨声载道,他家做的恶肯定不止张家这一桩。”   陈蕴贤挑眉,“又是昭王。”   “又?”陈蕴藉不解,“他还干什么了?”   陈蕴贤冷笑道,“他今儿在府里设宴,请我去吃酒呢。”   蠢货,大张旗鼓的让人去礼部衙门请他去王府吃酒,生怕皇上不知道?   在皇上眼里,这就是把爪子伸到他碗里去了。   “昭王从前没这么……”陈蕴藉眉头皱起,“他疯了不成?”   “从前顺王和太子两败俱伤,一死一圈,但还有齐王在上头,昭王当然不敢冒头,现在前头三位皇子都倒了,四皇子根本没有资格和他争,睿王母家势力也比昭王稍逊一筹,他当然会觉得皇位是他的囊中之物,他目中无人也不是这一回了。”陈蕴贤嘲讽的笑道。   陈蕴藉撇撇嘴,“睿王比他强多了。”   “昭王很快就要倒霉了,至于阮家这边……”陈蕴贤冷笑,“没有家教?”   陈蕴藉:“……”   “你先回去吧,等我查清了阮家的底细,再叫你过来。”陈蕴贤道。   陈蕴藉闻言微愣,“啊?”   以前有什么事,他大哥都是自己做的干干净净,从来不叫他知道。   “啊什么啊?”陈蕴贤横了他一眼,“都这么大了,还当自己是孩子呢?”   陈蕴藉面上一红,“我没有。”   “有些事你也该学着处理了,明天开始,你跟我去衙门吧。”陈蕴贤道。   陈蕴藉愣住,“我可以去吗?”   “我已经跟皇上请示过了,你可以去。”陈蕴贤说了一句,又想起皇上夸赞弟弟身手不错的话。   “你什么时候见过皇上了?”   陈蕴藉懵住,“没有啊。”   “那皇上怎么知道你身手不错?”   陈蕴藉挠了挠头,“大概是……今年元宵那天晚上,我救了皇上的御前侍卫?”   闻言,陈蕴贤恍然。   “怪不得皇上对你的印象还不错,我这么不合理的请求都同意了。”陈蕴贤笑着道,“看起来皇上还挺喜欢你。” 第116章 (加更)   陈蕴藉挠了挠头,道,“可我也没做什么呀。”   “你做了什么不重要,只要皇上对你生出的是好感,而非恶感,就很好。”陈蕴贤道。   好直接啊……   陈蕴藉想了想,也不能否认,他大哥说得有道理。   皇权至上的时代,如果皇上对你有好感,那当然比对你有恶感强多了。   特别是这个皇上,还是一个大权在握的皇上,一言就可以决定你的生死。   “对了,年前你说的那件事,已经快有结果了。”陈蕴贤喝了口茶,又道。   陈蕴藉闻言一愣,回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大哥在说什么。   “那个啊……结果如何?”陈蕴藉坐在他大哥身边,略有些紧张的问道。   虽然他如今和黛玉走的很近,出门在外,牵手也是经常的事,可并没有更进一步。   倒不是他有什么心理障碍,只是觉得,要保护好她。   有些事情,那么着急干什么呢?他愿意等林妹妹再长大一些。   即便这次的结果不如他的意,陈蕴藉也能想别的办法说服林如海将婚期定得晚一些。   能把女儿多留两年,他的便宜岳父一定不会拒绝。   “虽然结果还未出来,但皇上叫我去养心殿说话的时候,在看礼记。”   陈蕴藉既然读书,自然也学过礼记。   听了他大哥的话,他很惊讶,“皇上难道要复古?”   这个复古,不是现代复古的意思。   而是恢复已经废黜的旧制度、习俗的意思。   礼记所著的有关婚龄,是男子二十及冠,三十娶妻,女子十五及笄,二十出嫁,如果遇到特殊的情况,还可以推迟到二十三岁。   这个年龄比现在,可相差太悬殊了。   陈蕴贤摇摇头,“完全恢复礼记的旧制度,是不可能的,也得考虑现在的情形。”   闻言,陈蕴藉也松了口气,如果按照礼记的旧制度,那可要接近现代了。   “皇上可有跟兄长透露过?”陈蕴藉问道。   陈蕴贤见弟弟如此关心,不禁好奇,“你这么关心做什么?这婚龄改不改,对你也不会有任何影响啊。”   陈蕴藉挠了挠头,“我就是问问。”   “不老实。”陈蕴贤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为了你林妹妹?”   陈蕴藉叹了口气,“大哥每次都猜得到,何必还要逗我?”   “长大了,不好玩了……”陈蕴贤叹道。   陈蕴藉:“……”大哥,你礼貌吗?   陈蕴贤见弟弟无语,笑了笑,不再逗他,“皇上确实同我透露过一些,要改这个婚龄,现在是最好的时机,因为这些世家刚刚被杀破了胆,正是害怕的时候,他们不敢冒头。”   “然后呢?”   “我离京这段时间,皇上也一直在关注早婚对身体损伤的这件事,陛下让自己的心腹调查近五十年来早婚的人,其中因年幼而有孕,一尸两命的,有百分之三十。   因年幼有孕,生下病弱的孩子,夭折的有百分之九十。因年幼而过早行房的男丁,不举的有百分之七十;   身体虚耗过度而早亡的,有百分之二十;还有百分之十得了些奇奇怪怪的疾病,大多都活不长……”   陈蕴贤简单的说了几个调查的数据,叹道,“这个调查结果太触目惊心,陛下……也有点被吓到了。”   目前新生儿夭折率本就很高,天灾人祸不断,这四五年来,因各种天灾人祸,死亡人数已经超过了百万,皇上迫切的想要增加人口。   偏偏这个时候,陈蕴贤又提出过早的房事,会对男女双方的身体造成不可逆转的损伤。   调查的结果也证明了这点,封建社会,任何秘密在皇上面前都是透明的,只要他想知道,就能查得出来。   陈蕴藉也没想到数据这么恐怖,“死亡率这么高吗?”   “你要知道,这天下大半都是普通的百姓,他们的身体如果有损耗,根本就没有多余的银钱去医治,还要下地干活儿。   久而久之,身体就会越来越虚弱,导致死亡。世家倒是有钱治病,可他们也纵欲,哪怕是普通的商人之家,屋里都有好几个通房丫鬟……”   陈蕴贤说着就叹气,“旱的旱死,涝的涝死,民间还有很多的单身汉,娶不到媳妇儿呢。”   陈蕴藉闻言,心思一动,“就是这些有权有势的霸占了太多的女人,才会有这么多单身汉,如果能遏制一下这些人就好了。”   “你拿什么遏制?谁不想过好日子?如果给人做妾能过上丰衣足食的日子,你是愿意给人做妾还是嫁给没钱的单身汉?”陈蕴贤摇摇头,笑弟弟天真。   “何况,你当朝廷没有限制吗?本朝明律,男子年四十无子,方可纳妾。这一点,便是祖父当年都没有做到,何况别人家?   有的正室夫人无子,丈夫没有四十,迫于压力,也会主动给丈夫纳妾给自己缓解压力。   即便正室夫人有子,但只生了一个,也会怕养不大,还是要给丈夫纳妾。这条明律,根本就没有多少人去遵守,可也没有人惩罚,你道为何?”   陈蕴藉噎住,怅然道,“因为……”因为女子的地位太低了。   他叹了口气,闭上嘴。   这根本不是他能解决的问题。   “陛下想人人都能吃饱饭,想增加人口,可只要这些世家还盘踞在百姓的头上,百姓就永远吃不饱饭,也养不起孩子。”陈蕴贤道。   陈蕴藉吐出一口气,“大哥还在想收拾这些世家?你今年销烟,已经得罪了七八成世家,他们现在恨死你了。”   “我在乎他们恨我吗?”陈蕴贤嗤笑,“你当皇上不知道这些世家的存在,才是真正的隐患?可皇上需要人治理国家,他不能得罪这些团结的世家。”   从前的门阀士族,与现在的乡绅士族,不过是半斤八两。   一旦时间长了,就是国家的隐患。   陈蕴藉又开始想念现代的民主了。   “皇上真是……太难了。”陈蕴藉感叹道。   百姓也惨,不管他们遇到圣主明君还是昏君暴君,日子都过得艰难。   陈蕴贤望着天,“这些世家,我想拔除,可却没地方下手,如果除掉了这些世家,还会有新的世家源源不断的出现,只要科举取士存在,世家就不会断绝。”   可如果废黜科举制度,又拿什么代替?   陈蕴贤揉着额角,废黜科举制度,简直是异想天开。   看着烦恼的兄长,陈蕴藉大受震动。   他一直都知道他大哥想对这些世家下手,也一直在准备,可原来,他大哥也很无奈。   这些世家,代表着一个阶层,只要还是帝制时代,这个阶层就永远存在。   如果要改革,没个百十年,没有大毅力,大魄力,非凡的能力,谁做得到?   这不是一人之力可以做到的事情。   “大哥,别想了。”陈蕴藉拿了灵珠给他大哥泡灵水,“书香世家仕宦之族,都是科举取士的产物,既然明白这点,大哥就该知道,他们是无法拔除的。”   陈蕴贤叹气,“可百姓被剥削的太严重了,一旦百姓没了活路,前朝便是前车之鉴啊。”   “大哥为何要去拔除他们呢?”陈蕴藉道,“只要将一些做得过分的拖出来杀鸡儆猴,再制定新的规则,让他们不能再迫害剥削百姓,不就好了?”   陈蕴贤一顿,不由抬眼,“这倒是个思路。”   “大哥觉得可行吗?”陈蕴藉问道。   陈蕴贤敲着桌面,沉思许久,忽然一笑,“我早就说了,我们蕴藉,还是很聪明的。”   陈蕴藉挠了挠头,“大哥,好好说话行吗?”   “既然蕴藉能提出这个思路,想来也是有想法的,不如说来听听。”陈蕴贤笑道。   如果陈蕴藉没有在现代生活过,那他还真说不出什么有效的建议,可偏偏他不是土著。   他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哪怕他穿越一回,记得的东西也非常的粗糙,甚至断断续续,可他有个聪明非凡的哥哥。   “我的想法可能有些不太成熟……”陈蕴藉道。   “无妨,自家兄弟随便聊聊而已。”   陈蕴藉清了清嗓子,道,“我的想法是,限制这些世家可以拥有的土地,有功名的人也不能再免税,取消人头税,只按田地收税。”   陈蕴贤倒吸一口凉气,“你这招,比我还狠啊。”   直接把全部的世家,可以说,有权有势的人,统统都得罪了。   陈蕴藉叹道,“其实按我的意思,皇室的人最好也收税,他们拥有的土地多,还不事生产,只因为出身皇家,便吃喝玩乐,有花不完的钱。”   好家伙,你还想把皇室的人都得罪了。   陈蕴贤揉着额角,又好气又好笑。   可转念一想,他弟弟这个想法虽然还不够成熟,但可行性很高。   最主要的是,将百姓身上的压力分摊到了这些有权有势的人身上。   “大哥?”   陈蕴贤回过神,看了弟弟一眼,笑着拍拍他的肩,“这个事儿,等我再想想……”   “大哥,你不会要跟皇上说吧?”陈蕴藉面色微变。   陈蕴贤默然片刻,“如果确实对百姓好,就要对皇上说。”   “可真要实现,那就把全天下的人都得罪了……”陈蕴藉吸着气道。   他刚才也就是随口一说。   要知道,雍正帝为了施行摊丁入亩等政策,得罪了所有的乡绅士族,挨骂无数。   陈蕴贤笑了笑,“可是,蕴藉啊,你要明白,有些事情,是必须要做的。”   “得罪天下人的事,你担不起,还是我来吧。”   陈蕴贤见弟弟还想说什么,他抬手制止他,“对百姓有利,就去做,不要怕任何后果,我就算得罪了全天下的士族,可百姓会感激我。” 第117章 (一更)   陈蕴藉咽了咽口水,面色微白,“可是,大哥……你才刚得罪了那么多世家……”   我怕你会死于非命啊。   红楼世界背景是带了点神话色彩的,有马道婆这种为了点钱,就随意咒人死的邪道,那么除了马道婆之外,肯定还有别的人会这种害人之术。   陈蕴藉手里目前又没有可以反弹这些咒术的法宝,真的担心他大哥逼急了这些人,让他们狗急跳墙,不择手段也要咒死他大哥。   陈蕴贤哑然失笑,“你看大哥像傻子吗?有些事情要做,但也要量力而行,你说的这些,哪怕我想做,也得皇上支持我做,否则就凭空口白牙,让他们缴税就缴税吗?”   闻言,陈蕴藉大松了口气,“哦。”   刚刚他大哥说得那么决然,他还以为,立刻就要去做呢。   “这个决策影响太大了,如果皇上不愿意得罪这些士族乡绅,就算我坚持,也没办法。”陈蕴贤叹着气道。   陈蕴藉心里复杂极了,又希望皇上执行,可又担心他大哥。   “好了,别想这些了,回去休息吧,等明日跟我去衙门。”陈蕴贤道。   陈蕴藉揣着满腹的心事,回了屋。   恍恍惚惚,一阵晕眩感袭来。   转眼就到了黛玉的屋里。   黛玉已经得了系统的提醒,知道陈蕴藉会来。   “蕴藉哥哥,怎么样了?”   陈蕴藉闻言,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等缓过来,才想起黛玉在问什么。   他想起刚才的事,不免心情沉重,可也不想让黛玉担心,便故作轻松的道,“我大哥回来就找我过去问这个事,阮家很快就要完蛋了。”   黛玉闻言惊讶,“很快?”   “我大哥已经让人去查阮家了,阮家既然能做出为了强娶张姑娘而害死张举人的事,想来这种事情他家没少做……”   顿了顿,又道,“阮家大少爷能染上大烟,只能说明往日里他就同这些不干好事的世家子弟混在一起,阮家这样的一查一个准,要不是傍上了昭王,他们早就完蛋了。”   提起昭王,黛玉不免担心,“张姑娘说昭王爷如今很宠爱阮家的大小姐,很护着阮家,若是昭王爷出面要保阮家怎么办?”   “昭王都自身难保了,还管阮家呢。”陈蕴藉轻笑道。   黛玉闻言一惊,“昭王自身难保?怎么回事啊?”   “我大哥告诉我的……”陈蕴藉在黛玉对面坐下,一边倒茶一边道,“自从齐王被圈禁,跟随昭王的人就多了,这拥簇的人一多,人难免就膨胀,这昭王……反正要倒霉了。”   就算不被圈禁,也会被申饬一顿。   黛玉虽然被养在闺阁之中,但有些事情,她还是知道的。   宋雨婷并不会把黛玉养成个不谙世事的性子,黛玉只有在陈蕴藉面前,才格外的活泼调皮,在家里的长辈,朋友,客人面前,她都是很能端得住大家小姐的做派的。   “中秋的时候,昭王妃设宴,母亲带我去赴宴,好些命妇都在奉承昭王妃和乐瑶郡主……”黛玉说着就有些郁闷,“昭王妃让我们这些姑娘们作中秋诗,明明我写的最好,偏偏都吹捧乐瑶郡主,把她的诗夸得天上有地上无,我便再也不想去赴他家宴会了,弄虚作假。”   陈蕴藉知道黛玉有诗才,只是黛玉鲜少在外面作诗。   黛玉是有些傲气的,这是来源于她的才气,被一个远远不如自己的人得了魁,难怪她会不高兴。   陈蕴藉笑道,“这些人都以为乐瑶郡主会成为公主,自然捧着她,不想去就不去,这样的宴会也确实没什么好去的。”   从陈蕴藉这里得到了安慰,黛玉好受了许多。   “昭王府这样张扬,取死有道。”黛玉道。   陈蕴藉摇摇头,“不说他们了,今天没玩儿成,我还说有些扫兴,想明天再带你出去玩儿,可我大哥让我明天跟他去衙门,估计是去不成了。”   一听陈蕴藉要去衙门,黛玉惊讶,“你无官无职,怎么去衙门,这是能随便进去的地方吗?”   “大哥说已经请示了陛下,陛下允许我进出礼部衙门。”陈蕴藉道。   黛玉便想起元宵时陈蕴藉救了个御前侍卫的事,“是那个御前侍卫在皇上面前,说你的好话了不成?”   “也许吧。”陈蕴藉想了想,“不过我觉得,皇上会允许,还是看我大哥的面子。一个御前侍卫而已,皇上也不至于听了就对我产生好感。   但我大哥却是皇上跟前的红人,皇上会看在大哥的面子上允许我去礼部衙门,也很正常。”   至于皇上说他身手不错的事,陈蕴藉没在意。   皇上又没有见过他,哪里知道他身手不错?大抵就是听那个御前侍卫说的。   只是听侍卫说,皇上就信吗?那皇上也太容易相信别人了。   陈蕴藉觉得,可能皇上知道他大哥看重他,所以顺口夸了他一句,没有别的含义。   “不管怎么说,你在皇上跟前,也算是记了名的人了。”黛玉笑道,“可喜可贺,说不定等你殿试的时候,皇上会点你的状元。”   “哪有这种好事,只因为皇上记得我就点我状元?”太儿戏了。   黛玉笑着道,“但起码皇上对你有好感吧?只要你文章不差,至少不比别人差,凭着这点好感还不足以让皇上点你做状元吗?”   这话倒是靠谱。   陈蕴藉笑起来,“那我可就借妹妹吉言了,若是我高中状元,妹妹有什么想要的?”   黛玉笑得开心,“蕴藉哥哥考上状元,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被她一提醒,陈蕴藉想起了那个特殊的任务。   “看来我得再努力努力。”陈蕴藉笑道。   黛玉摇摇头,“蕴藉哥哥尽力就好,考不上也没什么。”   “好,我尽力。”话是这么说,陈蕴藉还是打算回头跟他哥哥好好进修一下。   既然都走到了这一步,为什么不再努力一下?   “蕴藉哥哥明日要去礼部衙门,那要不要早点回去休息?”黛玉问道。   陈蕴藉摇头,“我不用跟大哥一起去,大哥还要去上朝,我难道要跟着去上朝?”   “话说回来,你大哥为什么让你去衙门啊?”黛玉有些不解。   就算陈蕴藉考中状元,入仕为官,也不会一开始就进礼部这样的重要部门。   陈蕴藉笑着道,“我大哥说,我现在不小了,要学的东西很多,就让我去衙门跟他学习,也没说学习什么,但多少也会有些收获吧。”   黛玉也不太懂,“真是辛苦。”   要读书,还要学这学那。   “妹妹也辛苦,管家,琴棋书画、女红,都要学,一天过得很充实吧?”陈蕴藉道。   说起琴棋书画,黛玉看着陈蕴藉,“蕴藉哥哥之前不是学了箫,何时能与我合奏?”   “我的水平跟你可差远了。”陈蕴藉叹道。   他的箫是跟哥哥学的,他哥哥的水平很高,但他没有任何基础,虽然学得很快,但跟黛玉的还是有些差距,黛玉的琴棋书画是系统奖励的,只要练习就能融会贯通。   系统的精通,大概就是国手的水平,黛玉现在虽然还没有完全融会贯通,可也仅次于国手了。   陈蕴藉离国手的水平还差很多。   “没关系啊,我只是想跟蕴藉哥哥合奏一曲……”黛玉叹道,“上回荣安公主在府上设宴,我就看见她和忠勇伯琴箫合奏……”笔趣库。   很羡慕……   陈蕴藉闻言,愣了愣,立马道,“最近可能没什么时间,大哥让我去衙门跟他学习,等朝廷封印吧,到时候我大哥也不用去衙门了,我们去温泉庄子,看山雀,再合奏,如何?”   “也好,小团子也挺孤单的,带它去看看自己的同伴。”黛玉笑着道。   说起小团子,陈蕴藉四周看了看,“怎么没看见小团子?”   “它呀……”黛玉有些无奈的道,“它现在吃饱就睡,已经睡下了。”   难怪没看见小团子。   “吃了就睡……”怎么跟猪一样?   陈蕴藉心里吐槽,倒也没说出来,清了清嗓子,道,“它鸟食还够不够?不够我再做了送一些过来。”   “现在的还能再吃三五天,这东西不好保存,蕴藉哥哥不用急着做了送来。”黛玉道。   陈蕴藉点头,“也好,不够了再跟我说。”   聊着聊着,都到了一更天,陈蕴藉才回去。   次日一早,陈蕴藉照常练武,沐浴更衣之后用早饭,才往礼部衙门里去。   他去的时候,没有受到阻拦,畅通无阻的进了礼部。   陈蕴贤一直将陈蕴藉带在身边,他怎么处理手里的公务,都会讲解给陈蕴藉听,手下的人如何办事,规章制度,也会一一说明。   陈蕴藉感觉,他大哥就是让他提前熟悉一下当官的生活环境。   每日跟着陈蕴贤在礼部晃荡,过了三五日,阮家的人被下了刑部大牢,老弱妇孺都被关在家里不许出入,成年男丁都被关押进了大牢,一个个哭爹喊娘,但没用。   刑部尚书是陈蕴藉的祖父陈浦和,他这么些年下来,也清楚他这个祖父的性子。   连教养儿孙的时候,都会拿刑部的律例来教育他们,对于犯法的人,他是零容忍的。   陈蕴贤铁面无私的一面,完全继承了他祖父。   “在看什么热闹?”   身后传来陈蕴贤的声音,陈蕴藉吓了一跳,“大哥,你走路怎么没声儿啊?吓死人了。”   陈蕴贤笑了笑,“礼部的环境我看你也已经熟悉了,明日你就不必来了。”   闻言,陈蕴藉有些惊讶的看着他大哥。   陈蕴贤笑道,“弟弟长大了,留不住了啊,整天想你林妹妹吧?”   陈蕴藉:“……” 第118章 (二更)   陈蕴藉的脸皮到底还不够厚,被他大哥调侃两句,就红了脸。   “我没有……”   陈蕴贤摇头失笑,“有没有也不重要,去陪你林妹妹吧,等朝廷封印,你就没时间了。”   闻言,陈蕴藉微愣,“啊?为什么?”   他之前见黛玉,还说要等朝廷封印才有时间陪她,结果到了他哥这里,直接反过来了?   “明年就是大比之期,你有把握拿下会元、状元吗?”陈蕴贤道。   乡试还只是面对一个省的竞争者,陈蕴藉虽然拿下了解元,可也不敢说自己天下第一,要不是他大哥给他押题,他想拿下解元,也没有那么轻松。   相较于殿试,会试要更难一些,殿试没有落榜,只是考试之后确定最终的排名,而会试要面临的是全国的竞争者,陈蕴藉的压力也不小。   “有点悬。”陈蕴藉诚实的道。   陈蕴贤道,“既然明白实力还不够,那就朝廷封印的这段时间,待在家里跟我学,你能不能在大比上夺魁,就要看你的决心了。”   决心?陈蕴藉当然有决心,“我明白了,大哥。”   “明白了就回去吧……”陈蕴贤顿了顿,“不要去刑部那边凑热闹。”   陈蕴藉愣了愣,乖乖点头,“我知道了大哥。”   回到家,陈蕴藉便写了封帖子送去林府,林如海虽然在衙门,但他堂姨也可以当家。   他和黛玉已有婚约,只要举止注意些,倒也不需要避讳什么。   接到陈蕴藉的帖子,宋雨婷就叫了黛玉来,问她要不要去。   黛玉虽然疑惑陈蕴藉怎么这么快就有了空闲的时间,可能跟陈蕴藉出去玩儿,她向来不会拒绝。   “当然要去,父亲那边……”   “你父亲向来中意蕴藉,不会阻拦的,你只管去吧。”宋雨婷笑着道。   次日,陈蕴藉便来接黛玉。   “想去哪里玩儿?”陈蕴藉问她。   黛玉想了想,道,“张姑娘的学堂建的如何了?”   “庄子上的管事聪明,没有建新屋子,花钱买了村子里空置的屋子,扩建了一下,张姑娘起居的屋子已经弄好,前日就从庄子上搬了过去,只学堂还在修。”陈蕴藉道。   黛玉自幼就在家里读书,对学堂很好奇,“我能去看看吗?”   “当然可以,走吧。”陈蕴藉带着黛玉到了庄子上。   管事立马来迎。   “二爷。”   “学堂建的怎么样了?”   “回二爷,一切已经准备妥当,只是村子里的人,对张姑娘教书的事,有些抵触。”   陈家名下的庄子对农民都很宽容,没有剥削和压迫,他们的生活虽然比不上富裕的商贾,但养活自家的人不是问题,每年手里还能余一些钱。   陈家是书香门第,也鼓励人读书,如果有人愿意读书,陈家还有资助。   因此说是陈家的庄子,其实村子里也有不少人读过书,也识文断字。   只是陈家的资助也很有限,不可能像资助自家族人一样,承担他们一切的读书费用。   因此村子里这些人,也只是识文断字,可要考科举,水平就不够了。   越是读过书的人,就越是有一股优越感,自觉与别人不同。   陈蕴藉淡淡的道,“把我之前定的规矩通知下去,将家中十四岁以下的孩子送去读书,家中租田可以只交一成租金,不用交束脩。”   “可是……二爷……”管事有些犹豫的道,“不交束脩,还减免租金,庄子上的收成,恐怕会入不敷出啊。”   作为庄子上的管事,如果收成很低,他是要负责任的。   “这是我的决定,收成不好,也不怪你。”陈蕴藉叹道,“虽然我是想帮张姑娘一把,但我也不是做慈善的。”   他名下庄子上的这些百姓,就是他人才的供源,不说能全部为他所用,只要有十分之一,那也够他使了。   虽然大哥说要一力承担得罪全天下士族的责任,可这个主意毕竟是他出的,陈蕴藉还是想为他哥哥做些什么。   如果惹怒了这些士族,他们不肯入朝为官,也得有替代的人。   这并非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   光是庄子上培养人才,肯定是不够的,陈蕴藉还要想别的办法。   管事当然不知道自家爷们要干什么,但他面前这位少爷再怎么年轻,那也是举人老爷,心中自有沟壑,他只要按吩咐办事即刻。   “是,老奴这就安排下去。”   陈蕴藉牵着黛玉进了庄子,“饿了没?”   “路上一直都在吃糕点,还不饿……”黛玉跟着陈蕴藉在堂屋坐下,问道,“蕴藉哥哥不惜代价让庄子上的孩子们读书,可是有什么打算?”   “打算是有,但暂时还不知道有没有成效,先让张姑娘教吧,如果有用,再说。”陈蕴藉给黛玉倒了杯茶,道。   黛玉喝了口茶,想起一件事,“蕴藉哥哥可还记得薛家?”   “惹了人命官司的那个?”陈蕴藉挑眉道。   难不成又惹事了?   “薛家从荣国公府,搬了出来。”黛玉道。   陈蕴藉一怔,“什么时候的事?”   “就前两天,蕴藉哥哥这两天可能在礼部太忙,注意不到。”黛玉道。   陈蕴藉笑了笑,“忙倒是不忙,就是分不出什么精力去关注一些不相干的人……”他顿了顿,有些好奇的道,“他家不是想同贾家结亲?还有什么金玉良缘之说,怎么这会儿搬出来了?”   黛玉道,“自从琏表哥同琏嫂子外任,大舅母和二舅母便一同掌管着贾府的庶务。只是……难免闹得不愉快,大舅舅去找二舅舅,不知道说了什么,二舅舅让二舅母不要插手府里的事,大舅母便得了管家权,中饱私囊,被二舅母告到了外祖母跟前,外祖母将大舅舅和大舅母一通好骂,管家权便落到了珠大嫂子手里,珠大嫂子年纪轻,镇不住这府中的人,外祖母便让几位表姐一起管家。”   陈蕴藉无语了一会儿,“他家真是一如既往的热闹。”   不过……   “这同薛姑娘从他们家搬出去有什么关系?”陈蕴藉纳闷的道。   黛玉道,“具体什么原因,我也不清楚,只是听说薛太太同二舅母大吵了一架,当天就从荣国公府搬了出去。”   闻言,陈蕴藉吸了口气,“姐妹翻脸了?”   真叫人意外。   黛玉叹道,“我听闻,薛太太正在给女儿相看人家,只是还没有下文。”   陈蕴藉想了想,“薛家已经败落,能让薛太太同你二舅母吵起来,恐怕跟她一双儿女有关,俗话说得好,为母则强嘛。薛太太如今正在给薛家姑娘相看人家,看来……同宝玉有关了。”   黛玉道,“史大姑娘也被接了回去,听说很快就要定亲了。”   陈蕴藉咧了咧嘴,“贾宝玉到底干了什么,惹众怒了?平日里他不是最招这些姐妹们喜欢吗?”   “我问过母亲,但母亲只是摇头,不跟我说。”黛玉觉得,肯定出了大事。   陈蕴藉被勾起了好奇心,“宜年对这些事最好奇,问他肯定知道,等我回头去找他问问。”   “有结果了,跟我说说?”黛玉也很好奇,可她母亲不告诉她,黛玉只能找陈蕴藉了。   陈蕴藉犹豫了一下,“看是什么事儿吧。”   黛玉抿抿唇,有些不开心,“你也要瞒着我?”   “不是瞒着你,若是什么脏了耳朵的事儿,也没必要听。”陈蕴藉道。   黛玉闻言,只得作罢。   他们聊了一会儿,管事便说张姑娘来拜见。   陈蕴藉想了想,还是拒绝了,“上回是情况特殊,现在张姑娘既然安好,还是不要见了,毕竟男女有别。”   管事便出去回话了。   黛玉道,“张姑娘可能是来道谢的。”   阮家昨日被下狱,她即便在家里也听说了。   听母亲说,皇上在大朝会上大骂昭王有不臣之心,徇私枉法,将他的亲王爵位,降成了郡王,令其闭门思过。   皇上痛斥昭王,还降了他的爵位,让拥簇昭王的人,都有些惶恐。   难不成他们又站错队了?   想博个从龙之功,怎么就这么难?   陈蕴藉道,“我本也不是为了帮她,而是阮家作恶太多,这种人,不容姑息。”   既然遇上了,当然要明正典刑。   昨日阮家被下狱,当天他祖父就开堂审讯,他祖父的官声极好,百姓相信他公正严明,一听是他亲自提审,不敢上告的百姓也都乌泱泱跑去了刑部伸冤,阮家的罪名那是一打一打的。   不过阮家也并非没有好人,阮家老爷有个小儿子,今年才十三。   这个孩子,那真是歹竹出好笋的典范。   张姑娘被阮太太灌了药,差点一尸两命,是这个阮家小少爷,偷了家中库房的人参给她吊命。   否则张姑娘哪里有命活下来?   冤有头债有主,阮家但凡有罪的,罪名都足以砍头,他祖父也没客气,该怎么判怎么判,至于昭王?他还在家里闭门思过呢,他的话已经不管用了。   即便管用,也指使不了他祖父。   阮家被砍头的,也不止是这些男人们,他家的老太太、当家夫人阮太太,二太太,全都被抓去砍了头,现在阮家被罚没了大半的家产,剩下的被阮家小少爷继承。   阮家小少爷现在正变卖自家的家产,想是打算离开京城了。   陈蕴藉带着黛玉去看了看建好的学堂,黛玉看过之后,便没了兴致,实在是过于简陋。   看着天色不早,陈蕴藉打算带黛玉回京,没想到还没出庄子,管事就来了。   “二爷,好多人抬了大箱子进村。”   陈蕴藉闻言皱眉,“去看看。”   他让黛玉呆在庄子里,自己出门查看究竟。   “张姐姐,这些都是张老爷的房契和田契,以及财物,我是来归还的。”半大的少年,面容苍白憔悴,但说话彬彬有礼。 第119章 (三更)   陈蕴藉听少年言语中提及归还,还的又是张举人的财产,他便知这少年就是那个阮家的好笋,阮小少爷——阮清竹。   这名字取得是真好,人如其名。   竹是君子的化身,正直,宁折不弯。   这阮家小少爷在阮家这样充满恶意的地方,长成现在这样,也着实不容易。   有阮家的言传身教,怎么也不可能养出这样的君子,陈蕴藉着实好奇阮清竹是怎么养大的。   张姑娘神情复杂的看着阮清竹。   她与阮家有杀父之仇,可偏偏这少年对她又有救命之恩。   哽咽了半天,张姑娘红着眼眶,“东西我收下了。”   但她不会原谅阮家。   她不恨阮清竹,有这救命之恩,她也不会报复他。   阮家已经为自己做的恶付出了代价,阮清竹能被执法严明的陈浦和放过,便知他品性如何。   阮清竹看着眼眶通红的张姑娘,眼帘低垂,满心羞愧,抬手深深一礼,“清竹此来,一为归还姐姐家产,二为辞行。家中长辈恶行,清竹无颜求姐姐原谅,只求姐姐余生平安……”   顿了顿,颤着声音,“往后,往后再也不要遇到如我长兄这般……无耻之人。”   张姑娘终是没忍住眼泪夺眶而出,“你走吧……”   阮清竹双臂颤抖,起身,深深看了张姑娘一眼,转身离去。   陈蕴藉本就站在人群后面,阮清竹一转身,他就看见这少年无声落下的眼泪。   他有些诧异。   阮清竹和这位张姑娘……像是旧相识?   他想了想,招手唤来青墨,附耳道,“你去将阮清竹拦下,我有话问他。”   这个阮清竹,正直有气节,还这样年少,如果让他离开京城,没人护着,只怕会夭折。   他承认自己起了爱才之心。   这个时代,像阮清竹这样品行的人,可不多。   青墨有些惊讶,但也没有多问,“是。”   陈蕴藉看了看站在学堂前流泪的张姑娘,没有现身,摇摇头,转身离去。   回到庄子,黛玉忙问,“出什么事了?”   “没出事……”陈蕴藉见黛玉满脸忧心,牵着她的手,安抚道,“是阮家那位小少爷来归还张姑娘的家产。”   黛玉闻言一怔,“他倒是个好的,可惜生在了阮家。”   可不是嘛。   阮家几乎是全员恶人,如今被砍头,阮清竹身上就背上了污点。   本朝不禁商贾参加科举,但罪犯的后代,是历朝历代都不能参加科举的,家中长辈哪怕只有一个是罪犯,都不能参加科举,而阮清竹的祖父祖母,父亲母亲,叔叔婶婶,统统都是罪犯,还是足以砍头的罪名。   别说阮清竹这辈子无缘科举,他的儿子也无缘科举。   陈蕴藉叹道,“阮清竹真的可惜了,他这样的品行,如果能参加科举,将来一定是为民做主的好官,可有这样的家庭背景,他一辈子也无缘科举了。”   听说阮清竹很有读书的天分,明年还要下场应试,可现在一切都毁了。   “阮家真是害人害己。”黛玉厌恶的道。   陈蕴藉道,“阮家得罪的人太多,阮清竹哪怕没有同流合污,还帮过不少人,但他是阮家唯一逃过一劫的人,他想离京,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阮家当年傍上了昭王,不可一世,得罪了好些他们根本就得罪不起的人,如今怕是要报应到阮清竹的身上。   陈蕴藉不太希望阮清竹出事。   “阮清竹又没有作恶,为什么要报复他?连你祖父这样公正严明的清官都放过了阮清竹,这些人为什么还不肯放过阮清竹?”   大概是一滩烂泥里长出了一朵白莲花,实在太难得,黛玉很是义愤填膺。   陈蕴藉笑着道,“别生气,我已经让青墨去拦了,这么正直的好少年,可不能叫人糟蹋了。”   闻言,黛玉瞪他一眼,“怎么不早说?”   “这不是没来得及吗?”陈蕴藉笑着解释,然后又道,“我刚才站在人群后面,看阮清竹同张姑娘说话,总觉得他们以前是认识的。”   阮清竹对张姑娘,似乎有些……倾慕,也不知是不是他看错了。   不过,他已经打算派人去查查阮清竹和张姑娘的过往,他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两个人之间一定有故事。   “他们怎么会认识?”黛玉皱眉,有些不解。   “我也不知道,让人去查查就知道了……”陈蕴藉道,“时辰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你不是叫人去拦阮清竹了?”黛玉道。   陈蕴藉道,“只是叫人拦住,又没说今天就要见他,送你回去要紧,若是回去晚了,林伯父会担心的。”   黛玉闻言,便不再多言。   陈蕴藉牵着黛玉出门,吩咐庄子上的管事,“如果青墨把那个阮少爷带回来,就让他暂时住在庄子上,别让他回去了,等我明天来见他。”   “是,二爷。”   陈蕴藉扶着黛玉上马,护送黛玉回家。   将黛玉送回林府,陈蕴藉才回家,回到家里,他就给邵宜年下帖子,约他明天上午吃酒。   随着陈蕴藉高中解元,而邵宜年还在童生班里挣扎,邵大人对他恨铁不成钢,给邵司年下了死命令,如果邵宜年不考中举人,不许他再出门游玩。   不过陈蕴藉的帖子,邵家是不会拦的。   因此,收到陈蕴藉帖子的邵宜年热泪盈眶,欢快的回了帖子,答应了邀约。   次日邵宜年大清早就出了门,到约好的酒楼等陈蕴藉。   陈蕴藉来的时候,邵宜年已经在酒楼等了一个时辰了。   “你可算来了,我等你一个时辰了。”邵宜年道。   陈蕴藉无语,“你来这么早干什么?”   邵宜年就对陈蕴藉大吐苦水,“要不是你年纪轻轻就考中了解元,我会这么惨吗?”   陈蕴藉翻了个白眼,“这还能怪我?为什么不怪你自己不努力?你比我还大两岁呢,要脸吗?”   邵宜年:“……”   他吸了口气,“算了,不说这些了,你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找我肯定有事,说吧。”   “不急,刚才听你说你最近被盯着在家里读书,看样子我要打听的事,你未必清楚……”陈蕴藉摇摇头道,“不然我还是叫人去查吧。”   邵宜年一听,就不乐意了,“嘿,你可不要小看我,你倒是说说看。”   “就是荣国公府的事,你知道吗?”陈蕴藉道。   别说,这事儿邵宜年还真知道,他嘿嘿笑道,“那你可问对人了。”   陈蕴藉挑眉,“你不是被关在家里读书吗?这你都知道?你该不会没搞明白我在问什么吧?”   “荣国公府最近就发生了一件事,如果你问的是荣国公府,那就一定是这件事……”邵宜年说着倒了杯酒,“你可别说,那荣国公府的宝二爷,可真是这个。”他竖了个大拇指。   陈蕴藉挑眉,“我只听说薛家的人从荣国公府搬了出去,保龄侯府的姑娘也被接了回去,到底是怎么回事?贾宝玉干什么了?”   “年初的时候,荣国公府那位琏二爷,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要外任,荣国公府一下子就乱了套了,那府上的二太太和大太太争夺内宅的大权,最后这管家权落到了二太太那个寡居的儿媳手里,那位压不住府里的下人……”   陈蕴藉摇摇头,“这些我都知道,你只挑贾宝玉的事儿说。”   邵宜年砸吧砸吧嘴,“可这事儿是循环渐进的,一会儿你估计还是要问。”   “这么复杂?”陈蕴藉疑惑,这荣国公府到底搞什么呢?   “那可不……”邵宜年喝了口酒,“还听不?”   “你继续说吧。”陈蕴藉叹道。   邵宜年便兴致冲冲的继续往下说,“刚才说到二太太那寡居的儿媳管不住府里的下人,后头府里的老太太做主,让府里的两位小姐帮忙料理家务,那位二小姐且不提,那位三小姐倒是个厉害的,很有贾琏那位夫人的气魄。   这内宅乱成一团,贾宝玉就没人管了,他老爷日日盯着他读书,也不知道是谁给的建议,他老爷准备了一根小戒尺,只要贾宝玉犯了错,便要打的手心,还专打不用笔的左手,那手啊,肿得跟猪蹄子似得。   贾宝玉院儿里那些个副小姐,惯来捧着贾宝玉,尤其是他那个大丫鬟,心疼起来,难免就纵容几分,这一纵容,就坏了事儿了。”   陈蕴藉挑眉,“坏事儿?”   “贾宝玉那个大丫鬟,怀上了。”邵宜年道。   陈蕴藉瞳孔一缩,吸了口气,没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个贾宝玉比他略小一岁,今年才十四吧?这就要当爹了?   可怕!!   “这,这……”陈蕴藉好容易缓过来,难以置信的道,“薛家姑娘和史家姑娘都离开了贾家,莫不是贾家打算留下这个孩子?”   否则,一碗药下去,这事儿即便传出去,也不会影响贾宝玉娶妻。   年少风流嘛,勋贵之族的世家子,向来如此,没人会想让勋贵家里的公子哥在婚前守身如玉。   可你风流归风流,但你不能在婚前就有庶子庶女。   邵宜年叹道,“贾宝玉这个大丫鬟,听说身体很差,若是这一胎打掉,会一尸两命,贾宝玉爱重这个丫鬟,说什么都不肯让她打掉这个孩子,贾府二太太起初是要打掉这个孩子,可被贾宝玉以性命要挟,最后还是妥协了。”   王夫人就只剩下贾宝玉一个儿子养老送终,儿子以性命要挟,她怎么可能不依从?   只是,原本在她眼里是个好孩子的袭人,只怕一下子好感就跌破了负值。   “怪不得薛家搬出去,也怨不得保龄侯府接走了史大姑娘。”但凡脑子没毛病,也不会让自家的闺女上赶着给人当后妈。 第120章 (一更)   薛家确实败落了,但他家照样还是金陵四大家族之一,薛太太王氏是很亲近姐姐,但这人一旦有了儿女,当然还是儿女最重要,姐妹哪里能比得上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   就像王夫人,还不是照样更在乎自己的儿子,至于薛宝钗会不会被她儿子善待,她不在乎,她觉得有自己这个姨妈照顾薛宝钗,就够了。   但薛太太并不这么想,如今贾宝玉就可以为了保住袭人拼死,日后袭人生了儿子,哪里还有别人的立足之地?   是以薛太太坚持要袭人打掉这一胎,王夫人不想跟自己儿子闹得太僵,便劝妹妹忍下,说了一肚子的好话,大抵意思就是,有她给薛宝钗撑腰,不会委屈薛宝钗。   可如今婚事都没定下,你就已经在偏心你儿子了,日后你还能为了你儿子偏帮她的女儿不成?   王夫人在薛太太这里的信誉值已经打了折扣,再加上薛蟠气愤妹妹受了委屈,闹着要搬出去,最后薛太太见王夫人要依着宝玉,便同姐姐大吵了一架,搬出了荣国公府。   保龄侯府就更不用提了。   老侯爷生了三个儿子,长子长媳死的早,只遗留史湘云这一丝血脉。   嫡次子史鼐继承了保龄侯府,嫡幼子史鼎靠自己博了个忠靖侯。   这史湘云如今就住在三叔忠靖侯家里,长兄遗留的血脉,忠靖侯史鼎虽然不会管内宅的夫人如何教导史湘云,但他绝不会把史湘云嫁给贾宝玉。   金陵四大家族,原先是贾史王薛这样排,可如今地位最高的,其实是史家。   因为贾家一门双公的爵位早就没了,官位最高的也不过就是贾政这个工部员外郎。   王家虽然有王子腾,但他家没有爵位,一旦王子腾没了,王家也就垮了。薛家更不必提,只剩下妇孺,薛蟠根本就鼎立不了门户,还总是惹祸。   只有史家,不但爵位没有降低,还成了一门双侯。   贾宝玉不过是荣国公府贾政的嫡次子,如何配得上侯府的史湘云?就算史湘云的父母都没了,可她还有两个当侯爷的亲叔叔。   史湘云再不受侯府重视,那她也是侯府的千金,史家两位侯爷不想被人说苛待兄长遗孤,就得挑个好人家将史湘云嫁了。   如果贾宝玉没有闹出这样的丑事,凭着老太太的老脸,这亲上做亲也并非不可。   反正长兄早已经亡故,有老太太撑腰,史湘云也惯来喜欢跟在宝玉身后,想来也是有些想法的。   但是,贾宝玉千不该万不该,在婚前就让丫鬟有孕。   你可以在订婚前就同身边的丫鬟有首尾,但你得注意不让她有孕,有孕了也得尽快处理。   贾宝玉不但没有处理,还拼死保护这个丫鬟。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就算史湘云整日里跟着贾宝玉身后‘爱哥哥’‘爱哥哥’的喊,他们也得尽快给史湘云定下亲事,然后嫁出去。   陈蕴藉同邵宜年吃完这顿酒菜,整个人都懵了。   怪不得堂姨不跟黛玉说,这种事,怎么好说给黛玉听?   告别了邵宜年,陈蕴藉整理了情绪,骑马去了庄子。   庄子上的管事在门口站着,见到陈蕴藉,立马迎上来,“二爷,您可来了,那位阮家小少爷闹着要走呢。”   陈蕴藉把缰绳甩给管事,快步进了庄子。   “阮少爷,请再等等,我们二爷很快就来了。”青墨挡住阮清竹劝道。   阮清竹想拨开青墨,抬头就见到陈蕴藉走来,动作一顿。   青墨见他安静下来,扭头一看,立刻放下手,“二爷。”   陈蕴藉摆摆手,“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是。”青墨退了下去。   阮清竹看着陈蕴藉,“陈二爷?”   “阮少爷,不如坐下说话?”陈蕴藉笑着道。   阮清竹曾看着陈蕴藉带走张姑娘,知道这位陈公子是个好人。   但他不知道陈蕴藉强行把他留在这个庄子上,到底想干什么。   原以为陈蕴藉是因为对阮家印象不好,要对付他,可现在看来,这位公子对他也没什么恶意。   “陈公子拦住我,到底有什么目的?”阮清竹疑惑极了。   陈蕴藉让人奉茶,然后挥退了下人,看着阮清竹稚嫩的脸,“阮少爷想离开京城?”   “我不离开京城,又能如何?”阮清竹苦笑道,“京城还有我的容身之地吗?”   陈蕴藉闻言微怔。   他原以为这位少爷只是想离开京城这个伤心地,如今看来,他很清醒的知道自己的处境。   如果不离开京城,他很快就会遭到报复。   只有离开京城,他才有一线生机。   想到这里,陈蕴藉不由叹气,“你变卖家产的消息都已经传出去了,现在还有谁不知道你要离开京城?你想平安离开京城,是不可能的。”   阮清竹到底还年轻,不知世路,听了陈蕴藉的话,不由恍惚。   旋即,他苦笑道,“我阮家作孽太多,也是……报应吧……”   “可你没有作孽,你还曾帮过许多人,否则我祖父不会放过你的。”陈蕴藉道。   阮清竹平静的道,“那又如何呢?我是阮家的人。”   所以,他也是该死的,偏偏他活了下来。   陈蕴藉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摇摇头,喝了口茶,道,“你如今是离不开京城了,我这里倒是有个建议,可以保你一命,不知阮少爷愿不愿意听?”   阮清竹看了陈蕴藉一眼,“陈二爷想收留我吗?”   他并不是蠢货,可以说陈蕴藉的意图,很明显,没有丝毫遮掩。   陈蕴藉被说穿了心思,也不惭愧,他笑了笑,道,“阮少爷是难得的清正之人,若是被人以报仇的名义残害,那也实在太可惜了。”   “可惜?他们也是报仇,哪里可惜?”阮清竹道。   陈蕴藉道,“他们要报仇,当日在公堂之上,就已经报了,该付出代价的人,也已经付出了应该付的代价,那么无辜的人,就不该受此牵连。”   阮清竹确实是在阮家长大,但他也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救了很多人,他已经尽力了。   连陈蕴藉的祖父,都无法对这个可怜的少年苛责再多,在罚没家产的时候,还给这位小少爷留了一点,以免这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少爷饿死。   而那些打着报仇的名义要报复阮清竹的人,到底是真的为了报仇,还是盯上了阮清竹手里残存的这些家财呢?   阮清竹怔了怔,眉眼带了些暖色,“果真是家学渊源,陈家的教养,名不虚传。”   当日阮家男丁被问责,阮清竹自然也是被叫上公堂的人之一。   彼时这些告阮家的人,对阮家的任何人都恨之入骨,即便受过他的恩,也还是振振有词,说他虚伪。但公堂之上,陈浦和将他救助过的人,名单贴在衙门外,供人观阅。   最后,判了他,无罪。   他面前的这位陈公子,说的话,跟他祖父做的事,有异曲同工之妙。   陈蕴藉被夸赞,也没有谦虚,他家学确实渊源,没有什么好谦虚的。   “经此一事,你已经无缘科举,还有无数的人对你虎视眈眈,如果没有人给你撑腰,你现在就是那群人的板上肉,只能任人宰割,想平安离开京城,是不可能的,阮家过去得罪的人太多,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阮清竹想到家里人,便羞愧得难以自抑,“可……若不是我家作恶太多,又岂有今日之祸?”   “何必想这些?我祖父的性子,世人皆知,既然他判你无罪,你就是无罪,你不欠任何人。”陈蕴藉正色道。   阮清竹没有说话。   “你难道就不为张姑娘想想吗?”陈蕴藉忽然道。   阮清竹怔住,面色微变,“你什么意思?”   “你应该是喜欢她吧?”这只是陈蕴藉的猜测,可刚才的一句试探,让他肯定了这个猜测。   阮清竹面色微白,“我没有。”   “你骗不了我的。”陈蕴藉喝着茶道,“毕竟,我也有心上人,昨天你跟张姑娘告别,我可是从头看到尾,你喜欢她,我不会看错的。”   阮清竹破防了,“我有什么资格说喜欢她?先生教我读书,我却害了他。”笔趣库这话一出,阮清竹悔恨的落下泪。   陈蕴藉喝茶的动作一僵,眉头皱起,“你说的先生,是张举人?”   “我家想送我去白鹤书院读书,可白鹤书院不收我,后来是张先生看我聪明,收了我做学生,去年,我和张姐姐去参加诗会,被我兄长看见……”   阮清竹捂住脸,“我真的没用,读了那么多书,可我救不了先生,也救不了张姐姐。”   年少慕艾,自己的兄长却看上了自己喜欢的人,还害得倾慕之人家破人亡。   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陈蕴藉起初也只以为阮清竹是同张姑娘认识,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渊源。   这可真是……太惨了……   陈蕴藉太同情阮清竹了。   阮清竹比张姑娘小三四岁,这样的年龄差,其实他跟张姑娘没有缘分,等他长大,张姑娘早就过了及笄之年,只怕已经嫁人。   可人生就是这么不幸。   如果只是没有缘分,还只能说,我生卿已老。可造化弄人,两人成了仇人。   陈蕴藉叹了口气,“节哀……”   在古代,老师就是半个父亲,阮清竹夹在中间,简直是里外不是人。   哭了一场,阮清竹还是留了下来。   陈蕴藉心事重重的回到家里,黛玉已经在他屋里坐着。   “系统说你一整天情绪波动很大,出什么事了?”见陈蕴藉回来,黛玉迎上前。   陈蕴藉牵住黛玉的手,道,“妹妹,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给你幸福的。”   这世上有那么多人不幸,可我,一定会给你幸福的。 第121章 (二更)   黛玉被陈蕴藉突如其来的保证弄得一懵,“蕴藉哥哥?”   “嗯?”陈蕴藉缓了缓,“怎么了?”   黛玉神情古怪的看着陈蕴藉,“蕴藉哥哥今天出门会友,到底遇上什么了?怎么……”   怪怪的。   陈蕴藉拉着黛玉在屋里坐下,叹了口气,将阮清竹和张姑娘的过往简略说给她听。   “虽说阮清竹和张姑娘原本就没有在一起的缘分,可张姑娘原本可以有个好姻缘,偏偏他长兄横插一杠,两人隔着血海深仇,这下彻底的没希望了。”陈蕴藉除了同情只有同情。   他也有哥哥,但他哥哥对他可好了,嫂嫂对他也很好,犹如半个母亲,有什么好东西,从来不会忘了给他一份。   可阮清竹的哥哥……   妈呀,简直是前世的孽账追到了这辈子来。   太惨了……   被陈蕴藉这么一描述,阮清竹本就倒霉的经历,就更添了几分可怜。   黛玉同情的道,“阮清竹没有参与过阮家的恶行,他跟张姑娘就真的完全没有可能吗?张姑娘如今这样子,想要再嫁,估计也没有什么好姻缘,阮清竹却是个难得有担当的男儿,可惜了……”   陈蕴藉摇头,“没可能的,阮家可是害死了张姑娘的父亲,张姑娘母亲早亡,是张举人又当爹又当娘的养大了张姑娘,还没有遵循礼教,只叫她读女四书,让她和世间男儿一样读书,在张姑娘的心中,她父亲的地位是很高的,阮清竹即便是她师弟,可隔着父仇,这辈子都不可能在一起了。”   他起初也只是用张姑娘劝阮清竹留下来,不要自寻死路。   可知道了阮清竹的过往,他也很惋惜。   黛玉惋叹,“可惜了阮清竹。”   被家里人害的前途尽毁,同倾慕之人也隔着杀父之仇,这太惨了。   两人相顾无言,叹了口气。   陈蕴藉给两人各自倒了杯茶,喝了口茶,才道,“妹妹何时来的?等了多久?”   “就等了一会儿……”黛玉顿了顿,“蕴藉哥哥今天不是去见邵公子了吗?可问清楚了?”   被黛玉这一问,陈蕴藉想起贾宝玉做的好事,不禁嘴角一抽。   这事儿能告诉黛玉吗?   他犹豫了一下,就听黛玉哼道,“蕴藉哥哥可是在想什么糊弄我?”   陈蕴藉:“……”   你们一个两个的,都修习了读心术吗?   “咳咳……”陈蕴藉清了清嗓子,摇头,果断的道,“没有,我只是想在要不要说。”   “到底什么事?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黛玉不满的道。   翻过年她就十四了,有什么不能知道的?   陈蕴藉噎了噎,挠着头,叹道,“这事儿说起来有些污了你的耳。”   “大宅门的阴私,我知道的还少吗?”黛玉道。   陈蕴藉哽住,叹道,“你真想知道啊?”   “快说。”黛玉催促道。   陈蕴藉无奈的看着黛玉,想了想,黛玉其实也不小了,这种事告诉她,让她有个防备也好。   “其实也没什么,贾宝玉身边那个袭人,有孕了。”陈蕴藉道。   黛玉愣了愣,“袭人姐姐?”她惊讶的捂着嘴,“怎么……”   她还记得,初入贾府的当晚,是这位袭人姑娘见她屋里的灯还亮着,进来劝解她,让她不要把贾宝玉的疯病放在心上,若要为这个伤心,往后伤心的日子还多。   她一直惦记袭人这一份好,哪知她这么通透的人,居然跟了贾宝玉。   怔然片刻,她叹了口气,“二舅母可不是个好相与的,袭人姐姐……”死定了。   “若是史大姑娘没有被接回去,薛家没有搬离荣国公府,这个袭人在贾宝玉的拼死相护之下,倒也能保住一条命。   可惜……前有史大姑娘被接回去,后有薛太太同王夫人大吵了一架搬出去,袭人不死也得死了。”陈蕴藉叹道。   袭人到底只是个丫鬟,在王夫人的心里,宝玉是第一位,姐妹是第二位,当有了冲突,王夫人会选择自己的儿子贾宝玉,可冲突变成袭人和薛太太,王夫人当然站薛太太。   姐妹俩虽然大吵了一架,可王夫人只会把怨恨都投向袭人,而不会怪薛太太。   陈蕴藉估计,王夫人一开始也没想留袭人,只是儿子罕有的坚决,王夫人不想和唯一的儿子闹僵了关系,才劝妹妹忍一忍,反正袭人怀相不好,生不生得下来,还是个未知数。笔趣库。   但薛太太拗不过儿子的吵闹,同王夫人翻了脸,离了荣国公府,就开始给女儿相看对象,看样子是打定主意要和荣国公府切断关系。   王夫人依然中意薛宝钗,虽然同妹妹吵了一架,可她只会认为是袭人碍事,等她除了袭人,妹妹还是会回心转意,把薛宝钗许给她的宝玉。   袭人很快就要倒霉了。   这内宅的阴私手段,可多得很,明面上保你,可暗地里弄死你的手段,不要太多。   贾宝玉这个憨憨,懂什么呢?到时候袭人死了,只怕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还可能因为之前太医的诊断,觉得是袭人身体不好,才一尸两命。   黛玉眉头微蹙,“可袭人又做错了什么呢?身为一个婢女,她已经完美的做到自己应该做的。”   “可不应该她做的,她也做了。”陈蕴藉叹道。   黛玉一噎,竟无言以对。   “我知道妹妹因为昔日她的劝解,念着她的好,可人都是会变的,你安知袭人她家人没想过把她赎回去?   她既然会从了宝玉,那必然是中意他的,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有什么后果,都由她自己来承担。”陈蕴藉劝道。   黛玉默然……   “袭人或许不无辜,可那孩子是无辜的吧?”黛玉道。   陈蕴藉犹豫了一下,叹气,“这个孩子,生不下来的。”   不管是史太君,还是王夫人,都不可能让贾宝玉在没定亲前,就生下庶子庶女,这对贾宝玉的名声是毁灭性的打击。   史太君还盼着宝玉有大出息,怎么可能让他有污点。   从前都觉得袭人好,袭人也确实矜矜业业,将贾宝玉的生活照顾的十分妥帖,没有错漏。   可一旦有孕,过去的一切都能抹去,在史太君和王夫人眼里,袭人罪大恶极。   “哎……”黛玉想起陈蕴藉刚才说的保证,不由感叹。   难怪陈蕴藉一整天情绪波动这么大,换了她,也会如此的。   “好了,妹妹不要不开心了,明儿我带你去温泉庄子……”陈蕴藉笑着道,“看了山雀,我带你去打猎。”   黛玉的注意力被转移,“打猎?这个时节,都过冬去了吧?”   “就是去玩玩儿,打不到猎物也没什么。”陈蕴藉道。   一听只是去玩玩儿,黛玉便没有再深究猎物的问题。   黛玉没有在陈蕴藉这里待到晚上,快到晚饭时分,便被系统送了回去。   等黛玉一走,洗墨就来请陈蕴藉过去。   陈蕴藉看了看天色,便也没做饭,直接去大哥的院子。   “听说你收留了阮清竹?”陈蕴贤道。   陈蕴藉知道瞒不过他哥哥,点头在他大哥对面坐下。   “阮清竹的品行很好,若是被人残害,未免可惜。”陈蕴藉道。   陈蕴贤笑了笑,“我又没说什么……”顿了顿,“阮清竹剩下的那些家产,你花钱买下吧。”   闻言,陈蕴藉一愣,“为什么?”   “阮家现在名声狼藉,他这些家资,根本卖不出去,压价很严重,照那些人的打压,只怕现在这些财产,剩不下十分之一,你照原价买下吧,就当结个善缘。”陈蕴贤道。   陈蕴藉恍然,随即道,“这些人真是过分,阮清竹过去帮他们的事,他们都忘了?如此恩将仇报同阮家被砍头的那些恶霸,有什么区别?”   “不要去管这些人,你只要不与这些人为伍便是,他们愿意忘恩负义,是他们的事,总之昧良心的事做多了,也会遭报应的。”陈蕴贤如是道。   陈蕴藉心里的一点气愤便也散了,“跟这些人计较,也确实没趣。”   “听说你今天去见了邵宜年?”   陈蕴藉叹道,“大哥,你每天这么忙,怎么还事无巨细的盯着我啊?”   “我没有特意盯着你……”陈蕴贤无辜的道,“实在是你见人做事,根本没有任何遮掩,去哪儿都是明目张胆,谁不知道你做什么?”   堂堂正正的过分。   陈蕴藉语塞,“大哥……”   “我也不是要责备你什么,你这样堂堂正正的,倒也不负祖父对你的期待,咱家有一个我这样的就够了,不需要再来第二个。”陈蕴贤笑眯眯的道。   陈蕴藉:“……”   大哥是在笑话他吧?   “不笑你了……”陈蕴贤见弟弟脸上笑容都僵了,便笑了笑,话锋一转,“你约见邵宜年,想向他打听什么?”   陈蕴贤虽然知道弟弟见了邵宜年,可也不会让人去偷听弟弟跟朋友说话,因此他自然不知道两人在雅间里聊了些什么。   陈蕴藉对哥哥向来是无话不谈,便将贾宝玉的事说了,“我可真是开了眼界了。”   “这有什么?勋贵家的子弟,还没定亲前就有儿子的一大把,贾宝玉并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陈蕴贤道,“蕴藉,你的见识还是太少了,多出门交些朋友吧。”   陈蕴藉噎了噎,“我知道了,大哥。”   “离朝廷封印还有一个月,你想好带林姑娘去哪里玩儿了吗?老去温泉庄子,是不是有些太单调无趣了?要不要大哥给你介绍几个好地方?”陈蕴贤笑着道。   陈蕴藉顿时有些尴尬,“大哥有什么好建议?”   “清虚观附近的风景不错,你可以带林姑娘去看看,林姑娘喜欢作诗,对这种地方,应该挺喜欢的。”陈蕴贤笑道。   陈蕴藉闻言,道,“等我从温泉庄子回来,去清虚观看看。”   他大哥的建议当然不会错,他只是去熟悉一下,免得黛玉问他,他什么都答不上来。 第122章 (三更)   陈蕴贤闻言笑道,“那观里可有个神仙,有兴趣可以去拜拜。”   神仙?   陈蕴藉疑惑,“这世上哪儿来的神仙,莫不是个骗子。”   这话听得陈蕴贤大笑,“清虚观有个张道士,是昔年荣国公贾源的替身,先皇亲口御封的‘大幻仙人’,如今又被当今圣上封为‘终了真人’,掌道录司正印,官居正六品,那些个藩王勋贵,可都称他一声神仙,同荣国公府亲厚的很。”   陈蕴藉听了这解释,不由头大,“这神神叨叨的地方,有什么好去的?”   他下意识的排斥这个地儿。   “清虚观自来同这些勋贵们交好,有什么圣诞都是他前去主持,近日昭王被禁足在家,皇上令其闭门思过,我瞧着他表面老实,可实际上却不安好心,你有时间就去瞧瞧,反正也不碍事。”陈蕴贤笑着道。   陈蕴藉无语了一会儿,道,“那我就不带林妹妹去了。”   “清虚观可以不去,但清虚观附近的风景,确实秀丽。”陈蕴贤道。   陈蕴藉心道,秀丽也不去。   眼看到了年节边上,谁知道会不会遇上荣国公府的人?那一家子都太晦气了,陈蕴藉完全不想跟他家的人碰上。   “我自己去就行了。”陈蕴藉道。   他大哥不会无缘无故的提这些,想是有什么目的,不明说大概也是考验他。   陈蕴藉心里苦,怎么他年纪越大,他大哥跟他说话就开始说一半留一半?   要不是确定他大哥不会害他,陈蕴藉真不想去。   陈蕴贤笑了笑,让陈蕴藉留下来一起用饭,小侄儿陈英朝就赖上了陈蕴藉,非要跟他一起坐。   在小侄儿十万个为什么的轰炸下,吃完了一顿饭,陈蕴藉一脸菜色。   陈蕴贤好笑的让陈蕴藉回去,陈英朝还想跟着陈蕴藉,却被陈蕴贤叫住。   “你的一百篇大字,写完了?”   陈英朝小脸垮了下来,“没有。”   “写完了再去找你二叔。”   “哦。”   陈蕴藉同情的看了眼小侄儿,然后毫不犹豫的跑了。   次日,陈蕴藉一早便去了林府。   接了黛玉便去了温泉庄子。   这条路已经走了很多回,从未出过什么意外,因此陈蕴藉一路上都在跟黛玉闲聊。   哪知快到庄子上的时候,迎面遇上一群黑衣人追杀一个少年,这少年手里拿着一把宝剑,虽然落在下风,但一身武艺却还不错。   陈蕴藉将挂在马背上的弓箭取下来,搭箭就射。   流云弓本就有百发百中的属性,陈蕴藉都没有仔细瞄准,搭上就射了出去,一箭都不落空,不过片刻,就躺了一地的尸体。   被救下的少年有些恍惚,看着一地的黑衣人尸体,抬眼看向箭射来的地方。   “陈公子?”   陈蕴藉闻声,眉头一挑,“你是……”   那少年走上前来,陈蕴藉看清了他的脸,不由一怔。   这相貌,倒像个女娃,让他想起了面若好女,偏偏武功极佳的解修筠。   当然,这少年的武功跟解修筠相比,就差远了。   “在下柳湘莲,陈公子不认得我,也是应该的。”柳湘莲道。   陈蕴藉闻言愣住,“你是……柳湘莲?”   这名字,他如雷贯耳啊。   柳湘莲注意到陈蕴藉的神情,倒是意外,“陈公子听过我的名号?”m.bīQikμ.ИěΤ。   陈蕴藉笑道,“到底也是世家子弟,当然是听说过的。”   柳湘莲闻言一笑,“想必不是什么好名儿。”   陈蕴藉也笑,瞥了眼那一地尸体,才道,“柳二爷这是得罪了哪路神仙,招来这么多人追杀?”   “也是倒霉……”提起这个,柳湘莲便一脸晦气,“今儿要不是遇上陈公子,我这条小命,估计就交代在这儿了。”   陈蕴藉笑道,“你得罪谁了?虽说这不是城里,可也离京城不远,天子脚下,谁这般猖狂?”   “陈公子救了我的命,还杀了他们的人,我若不告诉你,只怕你来日遭了暗算,还不知是谁下的手……”   柳湘莲左右看了看,“只不过这却不是个说话的地方。”   “好说,前面不远就是我家的庄子,我今儿原是带了未婚妻去庄子上玩儿的,既然遇上,那就一块儿去庄子吧。”陈蕴藉道。   柳湘莲拱手,“多谢。”   陈蕴藉让锦书分一匹马给柳湘莲,命他去跟车夫一块儿坐。   柳湘莲看了看那一地的尸体,“陈公子不将箭矢收回?”   “青墨,把箭支收回来。”陈蕴藉道。   青墨下马,将箭支都收回。   其实这些箭支收不收回,人都已经杀了,后悔无用。   早晚也会被人知道这些人是他杀的。   只是,陈蕴藉这些箭支是他哥哥特意为他打造的,材料难寻。   就算他不吩咐,这些跟来的护卫,等他走后,也会替他将箭支收回来。   但柳湘莲既然问了,陈蕴藉也不好说是他多虑,便干脆让青墨把箭支收回来。   到了庄子上,陈蕴藉直接让车夫把马车驶入庄子,他则带着柳湘莲在庄子外就下了马。   等黛玉一行进了庄子,才带着柳湘莲去庄子上的书房。   “这庄子上没有外人,不必怕隔墙有耳,柳二爷可以说那些黑衣人的身份了吧?”陈蕴藉道。   敢在天子脚下行凶,这幕后之人的身份,绝对非富即贵。   柳湘莲叹道,“是昭王的人。”   陈蕴藉眉头一挑,倒也不是很意外。   “你怎么惹到昭王了?他居然派这么多人来杀你。”陈蕴藉有些不理解。   这柳湘莲只是个落魄的世家子弟,横竖也碍不着昭王这样的贵人吧?   柳湘莲叹道,“惭愧,陈二爷既然认得我,想也知道,我是个浪荡子,平日里喜欢串戏,前些日子我在镇国公府串戏,哪知遇上了乐瑶郡主,这乐瑶郡主娇蛮任性,也不知谁惹了她,见了我,把我当成了小戏子,提着鞭子就往我脸上甩,我岂能忍?   就教训了她一顿,她一状告到昭王面前,说我轻薄她,昭王大怒,要我的命,我只能逃了,刚逃出城,就遇上了你。”   这后头的事儿,自然也不必说,陈蕴藉已经知道了。   他眉头皱起,“昭王不是被皇上勒令在家里闭门思过吗?”   “昭王被皇上训斥,是那之后的事儿。”柳湘莲解释道。   陈蕴藉挑眉,“昭王如今刚被皇上训斥了一顿,居然还如此大张旗鼓的追杀你,看样子皇上的喝骂没起作用。”   但凡害怕一点,这段时间都该夹着尾巴做人。   可这位昭王,一点收敛的意思都没有啊。   难怪他大哥让他去清虚观,说不定有什么内幕。   陈蕴藉想了想,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逃呗。”柳湘莲苦笑,说着一顿,“只是没想到会连累陈公子。”   陈蕴藉笑了笑,不以为意,道,“昭王就算知道他的人被我杀了,心里再愤恨,也不敢对我下手的,他没这个胆子。”   柳湘莲怔了怔,想起陈蕴藉的背景,不由感叹,“也是,你祖父和兄长在那儿立着,昭王疯了才会对你下手。”   “昭王死了这么多好手,只怕会很生气,不敢找我的麻烦,会将怒气全发泄在你身上,尤其他最近刚吃了瘪,你可撞在了他气头上,他恐怕会加大人手追杀你,要我说,你离开京城,会死得更快更惨。”陈蕴藉道。   柳湘莲苦笑,“那我留在京城,也只有死路一条啊。”   “既然如此,你不如先跟着我,他不敢动手的。”陈蕴藉道。   柳湘莲道,“陈公子已经救我一命,我怎么好再赖着你?”   “虱子多了不怕咬,横竖我早就得罪了昭王,不说我祖父和兄长都在这儿,单说我这身手,昭王即便暗杀我,我也不担心。”陈蕴藉道。   说起这个,柳湘莲就佩服,“你这身手我可真是服了,出身书香之族,还有这样好的武艺,端的是文武双全啊,厉害。”   “柳二爷过奖,你打算怎么办?”陈蕴藉问道。   柳湘莲笑道,“方才来的路上,陈二爷不是说,此行是带未婚妻来玩儿?我怎么好来搅扰?”   “那你去找我大哥,他最近像是在找昭王不臣的证据,或许他能帮你。”陈蕴藉道。   他大哥想坑人的时候,从来不会告诉你,但会在陈蕴藉面前透露一点意向。   昨日好端端的提起昭王,陈蕴藉觉得,肯定是之前昭王大张旗鼓请他吃酒的时候,得罪了他。   最重要的是,皇上已经容不下昭王了,说不定给他大哥下了什么命令。   总之,昭王要倒霉了。   柳湘莲闻言大喜,“果真吗?”   如果能留在京城,当然比逃离京城,风餐露宿的好。   “骗你做什么,我写一封信,你拿着信去找我大哥便是。”陈蕴藉道。   “多谢陈公子。”   陈蕴藉笑了笑,“不客气。”   说着他叫来青墨准备笔墨纸砚,写了一封信,交给了柳湘莲。   趁着昭王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柳湘莲匆匆告别了陈蕴藉,离开了庄子,找陈蕴贤去了。   等柳湘莲走了,青墨才道,“二爷不是惯来不喜欢这种浪荡子弟?”   怎么会对柳湘莲如此热心?   青墨侍奉了陈蕴藉十年,竟有些看不懂这位爷了。   陈蕴藉淡淡一笑,“敌人的敌人,那就是朋友嘛。这个柳湘莲的身手还是很不错的,相信大哥会喜欢。”   青墨闻言,顿时明白了。   这是给大哥送人呢。   到了陈蕴贤的手里,哪儿还有人能跑得掉?   至于柳湘莲浪荡的问题,他浪荡就浪荡,又不是陈蕴藉的朋友,他管不到人家的私生活上。   陈蕴藉理了理衣袖,去了厨房,先净手,然后开始做饭。   饭菜都做好了,陈蕴藉叫人温好,才去沐浴更衣。   等他沐浴更衣回来,黛玉也泡完了温泉,洗了澡,换好衣服来吃饭。   “蕴藉哥哥,那些黑衣人恐怕来路不简单,你杀了他们,会不会惹来祸事?”黛玉担心的道。 第123章 (加更)   “有我祖父和大哥在,谁敢对我下手?”陈蕴藉给黛玉夹了一筷子豆腐,又补充道,“何况我还有如意铃示警,不必担心。”   被陈蕴藉一提醒,黛玉才想起她送给陈蕴藉的礼物。   陈蕴藉习武多年,武艺极佳,有如意铃傍身,倒也确实不必担心。   “蕴藉哥哥是不是知道那些黑衣人是谁的人?”黛玉吃了口豆腐,又道。   陈蕴藉有些太平静了。   “柳湘莲得罪了乐瑶郡主,乐瑶郡主去昭王跟前告状,说柳湘莲轻薄了她,昭王就派人追杀柳湘莲,要不是今天我带你来庄子上玩儿,柳湘莲这条命可就要交代在这儿了。”陈蕴藉笑道。   没想到会听到乐瑶郡主的名字,黛玉眉头皱起,“这个乐瑶郡主,还是这么……蛮横无理。”   她真的很不喜欢这个乐瑶郡主。   比起睿王家的安乐郡主,这个乐瑶郡主不管是品性还是德行,都差远了。   “不过是仗着她出身皇家罢了,等昭王倒了,她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陈蕴藉淡淡的道。   即便身居高位,也不能这样肆无忌惮的践踏他人,否则这孽债,早晚要报复到自己的身上。   黛玉不是第一次听陈蕴藉说昭王会倒了。   “昭王刚被申饬,又被降了爵位,应该会老实一些吧?”黛玉道。   陈蕴藉摇摇头,“恰恰相反,我觉得他会铤而走险。”   如果昭王真的被皇上训斥一顿,就老老实实夹着尾巴做人,能怂成这样,他大哥根本不会再分一丝一毫的精力在他身上。   能让他大哥分神关注他,就证明这个昭王,还没有对皇位死心。   之前能一争皇位的,只有昭王和睿王,如今昭王被降了爵位,而睿王还是亲王之尊。   昭王虽然占了长,可实际上他的权利大大锐减,被降爵也是一个讯号,一个皇上并不属意他为继承人的信号。   那么昭王手里如今这些人,就要考虑昭王到底值不值得他们支持了。   一旦新帝继位,昭王如今这么张扬,肯定会被清算,他们这些打着从龙之功主意的追随者,也会一并被盯上。   没人想死……   昭王收下这群人,人心浮动。   如果不趁着他现在手里还有人,奋力一搏,那他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黛玉忧愁的道,“这些年来,京中的风波就没有停止过。”   齐王作乱的事儿,才过去没几年呢。   “皇位诱人,离那个位置如此之近,谁会不动心?”陈蕴藉叹道。   黛玉道,“昭王这般心狠手辣,你杀了他这么多人,他会不会派人来杀你?”   “他现在实力大损,如果不想得罪陈家全族,他就不会对我下手……”陈蕴藉顿了顿,“如果他有机会坐上那个位置,那就没有我的好日子过了。”   以昭王的心胸,肯定会记恨他的。   黛玉皱起眉,“这种人哪里配当皇帝?”   “所以皇上并不属意他,他想当皇帝,就只有造反了。”陈蕴藉道。   黛玉叹气,“希望皇上没事。”   “担心皇上大可不必,皇上身边的好手多得很,就昭王这几斤几两,哪里是皇上的对手。”陈蕴藉并不看好昭王。   黛玉想起齐王的下场,也唏嘘。   一起用过饭,出去走了一圈消食,便回来了。   次日,陈蕴藉带着黛玉进山,小团子站在黛玉的肩膀上,到了山谷里,就跟那群山雀凑在一起。   等黛玉喂完了两袋鸟食,便要跟着陈蕴藉去打猎,小团子就从一群的白团子里钻出来,飞快的飞到了黛玉的肩膀上,生怕被落下似得。   陈蕴藉笑骂,“真是个小机灵鬼。”   黛玉摸了摸小团子,笑着跟陈蕴藉离开山谷。   说是打猎,可大冬天的,也确实没什么猎物可打,在林子里逛了一圈,倒是猎了两只灰扑扑的野兔子,带回庄子,当晚饭做了吃。   次日一早,陈蕴藉便带黛玉回京。   送她回家之后,又陪堂姨说了一会儿话,才返回家中。   在自己院里用过晚饭,洗墨就来请陈蕴藉过去。   陈蕴藉猜想是柳湘莲的事,便换了一身衣服过去。   “大哥,你找我?”   陈蕴贤照旧在榕树下摆了张桌子,“坐吧。”   陈蕴藉走过去坐下,“大哥找我什么事?”   “找你什么事,还问我?”陈蕴贤笑道。   陈蕴藉笑了笑,“可是因为柳湘莲?”   “柳湘莲轻薄了乐瑶郡主的事,已经传遍了京城,昭王恨极了柳湘莲,你倒是大胆,敢救他,还把他扔我这儿来。”陈蕴贤笑道。   陈蕴藉道,“柳湘莲轻薄乐瑶郡主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谣言。”   “那又如何?传谣言的人多了,就成了事实。”陈蕴贤道。   陈蕴藉道,“难不成昭王来要人了?”   “这倒是没有,不过那乐瑶郡主倒是派了人上门要人。”陈蕴贤道。   陈蕴藉惊愕,“他爹都没敢叫人上门讨要,她倒是有这个厚脸皮。”   “乐瑶郡主年轻,出身高贵,自然不把他人放在眼里。”陈蕴贤对这种骄纵的女子也很不喜。   陈蕴藉皱着眉,“柳湘莲呢?”   “我让他跟着解修筠去了。”陈蕴贤道,“总不能让他住咱家里。”   柳湘莲这样的浪荡子弟,又不是他的朋友,也不是陈蕴藉的朋友,住他家干什么?   陈蕴藉闻言,摸了摸鼻子,“我也没有让他住咱家。”   “有你修筠哥在,柳湘莲的性命无虞。只是,你向来对这种浪荡子弟没有好感,怎么会救了他还热心的写信给我,让他来找我?”   陈蕴藉便将他之前的猜测说了,“柳湘莲手里那把剑不错,身手虽然不如修筠哥,可也不差,多少也能帮忙办点事吧。”   闻言,陈蕴贤笑起来,“你如今倒是不按自己的喜恶来办事了。”   从前陈蕴藉遇上讨厌的人,哪里会想这些,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陈蕴藉笑道,“这么多年了,总要有点成长吧?”   “不错,有些长进。”陈蕴贤道。   陈蕴藉挠了挠头,笑起来。   “明儿你就跟修筠和柳湘莲一块儿去清虚观吧。”陈蕴贤又道。   陈蕴藉还以为找了柳湘莲,清虚观这一行可以省了,没想到还是要去。   他咧咧嘴,“我知道了。”   “时辰不早了,早些回去睡吧。”陈蕴贤道。   陈蕴藉起身告辞。   次日,陈蕴藉骑马出门,赶到约好的地点,解修筠和柳湘莲已经在这里。   这次出门,陈蕴藉没有带小厮,只身一人同解修筠和柳湘莲汇合。   “来了?那就走吧。”解修筠笑着打招呼。   陈蕴藉也不想耽搁,“走吧。”   柳湘莲在这两个人面前,不太敢搭话,就默默的跟在后面。   三人骑马同行,很快就到了清虚观山门前。   虽不是年节,可也有人来上香。   三人将马拴在山门前,进了清虚观。   观里有道士来行礼,陈蕴藉便上了一炷香,然后在清虚观里带着解修筠闲逛。   “我们来清虚观到底做什么?”陈蕴藉横看竖看,这所谓有一个‘神仙’的道观,也没有哪里神奇,也不知道他大哥非让他来干什么。   解修筠笑着摇头,“这是英才对你的考验,我可不能提醒你,你自己想法子吧。”   陈蕴藉瞪眼。   还能这样的?   一边的柳湘莲有些羡慕,他虽然也有个兄长,但早就没了,家里就只剩他一个。   “那修筠哥你别跟着我了,柳湘莲跟我一块儿吧。”陈蕴藉心里憋得慌。   解修筠好笑,“好,那你们自己小心点。”   陈蕴藉便带着柳湘莲走了,解修筠站在原地摇了摇头,悄悄跟了上去。   陈蕴贤叫他跟来,本就是拿不准这清虚观的底细,才叫他跟来的,若是这两个小子闯了祸,到时候可不好收场,他怎么也得跟着。   陈蕴藉和柳湘莲在清虚观里四处闲逛,半天也没有收获。   “这清虚观……到底有什么秘密?”陈蕴藉眉头紧锁,想不通。   其实他大哥也给了提示。   荣国公府的替身张道士、和荣国公府亲厚、勋贵都叫这张道士神仙,还有昭王。   这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陈蕴藉挠了挠头,颇为苦恼。   边上的柳湘莲,是个自幼就不爱动脑子读书,只喜欢舞刀弄枪的人,对这些弯弯绕绕,其实也不懂,看陈蕴藉苦恼,也只能抓瞎。   “我们现在要去哪儿?”柳湘莲道。   他们在这里已经待了挺久了,再待下去,只怕要引起注意了。   陈蕴藉叹了口气,“那边还没去过,咱们去那边吧。”   另一边是一片竹林。   两人刚进入竹林,陈蕴藉就听到了清脆的铃声。   他皱起眉……   如意铃预警?   他环顾四周,可什么也没感觉出来。   “陈公子?怎么不走了?”柳湘莲见陈蕴藉停下来,疑惑的道。   陈蕴藉正想回话,便听前面有人呼救。   “放开我,救命!!”   柳湘莲一听,握紧了手里的鸳鸯剑,冲进了竹林深处。   陈蕴藉喊都来不及,张了张嘴,正要进去,解修筠飞身而下,挡在他面前。   “别去。”   陈蕴藉皱起眉,“修筠哥?你一直跟着我?”   解修筠正色道,“来不及跟你解释,你就呆在这里不要乱走,等我们回来。”说着,也冲进了竹林里。   陈蕴藉:“……”   搞什么?   他低头看着腰间响个不停的如意铃,皱起眉。   遇到危险,如意铃会响,如果不会危及生命,如意铃只会响一会儿,如果危及生命,它就会一直响一直响。   陈蕴藉想起解修筠刚才严肃的神情,远离了这片竹林,隔了大概十来米远,如意铃就不响了。   这竹林里到底有什么,为什么如意铃会提示他有生命危险?   可修筠哥和柳湘莲都进去了,他们会不会出事?   还是说,这危险只针对他? 第124章 (一更)   陈蕴藉在竹林外头等了将近一刻钟,才见解修筠和柳湘莲回来,柳湘莲背着个美貌的姑娘,人却是昏迷的。   嗯?   他们跑进去英雄救美去了?   “这是……”陈蕴藉刚想问,解修筠抬手制止他,“先回去。”   陈蕴藉把没说完的话咽下去,“哦。”   一行人避开大路,从小路出了清虚观,柳湘莲带着那姑娘骑马,在最短的时间内离开了清虚观。   半道上,解修筠让陈蕴藉自个儿回府,等他晚些再去见他哥哥。   看着解修筠和柳湘莲三人离去,陈蕴藉摸不着头脑,到底怎么回事?   揣着满腹疑问,陈蕴藉回到家中。   陈蕴贤从衙门回来,听小厮说陈蕴藉很早就回家了,便让人把他叫来。   “听洗墨说你很早就回府了?”   陈蕴藉便把他们去清虚观之后的事情说了,然后道,“那竹林里也不知道有什么,如意铃不停的响,提醒我有生命危险,我便没有靠近,起初我还担心修筠哥和柳湘莲出事。   可他们平平安安的从竹林里出来了,还带出来一个昏迷的美貌姑娘,奇怪……这竹林的危险莫非只针对我?”   如意铃的神奇,陈蕴贤是体会过的,闻言眉头皱起,“往后你少去清虚观。”   “那清虚观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哥之前为什么让我去清虚观?”陈蕴藉这会儿满心疑问,若是得不到解答,真要郁闷死。   陈蕴贤揉了揉额角,叹道,“贾家的一门双公,是以军功起家,他家门庭虽然败落,但姻亲旧故极多,手里也有不少军中的人脉,贾珍之前往昭王府门下的人来往勤密,他们又时常约在清虚观里见面,我担心昭王手里已经掌握了一部分军中的人。”   这手里一旦有了军方的人,威胁程度可就大大提升,皇上让他盯着昭王,若出了纰漏,他可是要负责任的。   陈蕴藉闻言,吸了口气,“昭王这是疯了吧?”   如果他不沾染军方的人,可能还有点活路,沾了兵权……看看废太子的下场吧。   “这件事,已经超出你可以参与的范围了……”陈蕴贤叹了口气,“原本还想拿这件事教教你,看来还是有些操之过急,你还是与你林妹妹玩儿去吧。”笔趣库。   陈蕴藉:“……”   “大哥,你别小看我。”陈蕴藉憋气的道。   说得他好像很没用一样。   陈蕴贤笑着道,“我知道蕴藉有能力,但我不想你遇到危险。”   陈蕴藉想说什么,陈蕴贤微笑着打断他,“听话。”   虽然陈蕴贤笑得温和,但却不容置疑。   陈蕴藉无奈,“我知道了,大哥。”   从陈蕴贤屋里回来,陈蕴藉让青墨从库房里取些酒来,喝了两口,便起身去了东院正房。   正在训斥陈蕴裕的宋氏听闻陈蕴藉来了,有些惊讶,“蕴儿?让他进来。”   陈蕴藉进了门,一个小不点就冲上来抱住他的腿,“二哥!”   陈蕴藉低头,就对上弟弟通红的眼眶,不由一愣,弯腰把他抱起来,“这是怎么了?”   “这个臭小子,让他读书,他居然跑去斗蛐蛐,把他放下来。”宋氏板着脸道。   陈蕴藉闻言微愕,“斗蛐蛐?”   这是个什么纨绔子弟的做派?   他低头看向幼弟,就见他往自己怀里一埋,“二哥,二哥,救我!!”   陈蕴藉:“……”   他叹了口气,道,“母亲,小鱼儿还小呢,要不然等他再大些?”   “他还小?都五岁了,小什么?你这个年纪,都开始学四书了。”宋氏气道。   陈蕴藉噎了噎,那怎么一样呢?   他可是穿越的成年人。   宋氏正在气头上,陈蕴藉倒也不好劝,只得道,“母亲,我有事跟你说,能让小鱼儿先跟丫鬟出去玩儿吗?”   闻言,宋氏疑惑的看着陈蕴藉,“这些日子,你不是跟你大哥去衙门学习,就是约林丫头出门游玩,有什么事找我?”   陈蕴藉被说得面上一红,“咳咳,母亲……”   “你不是在给小鱼儿开脱吧?”宋氏板着脸道,“蕴藉,你这样可不行,你大哥当年疼你,也没有纵容你不读书的。”   陈蕴藉嘴角一抽,“娘啊,你想哪里去了,我是真的有事找你。”   看陈蕴藉的神态不似作假,宋氏也不尴尬,叫了丫鬟来抱小鱼儿去书房练字,“盯着他写,不许他偷懒,少写一个字,就给我再抄十遍。”   小鱼儿哀嚎着被丫鬟抱下去了。   陈蕴藉只能对幼弟报以同情的目光。   哥哥救不了你。   他当年可都没有逃过书本的制裁,凭什么你逃过去?   咳咳,不能这么想。   要说读书能明理,读书才能启智,人不读书,怎么能成才呢?阿弟啊,好好读书吧。   “坐下说吧。”宋氏让丫鬟奉茶。   陈蕴藉在宋氏身边坐下,“大哥的生辰很快就要到了。”   宋氏瞥他一眼,“不过是寻常的生日,有什么好提的,往年怎么过,今年就怎么过。”她顿了顿哼道,“还说不是给小鱼儿打掩护,你这个哥哥,太纵容小鱼儿了。”   陈蕴藉冤死了,他其实来的时候确实有事找宋氏,可来了之后,遇上小鱼儿挨罚,就忘了,转念一想大哥的生辰快到了,就顺嘴一提,哪里知道,顿时背了一口‘纵容幼弟’的黑锅。   “我没有。”   “好,你说没有就没有吧。”宋氏也不追究,反正横竖小鱼儿是要挨罚的,不罚不长记性,“那你来我这儿做什么?”   “呃……”陈蕴藉一噎。   揉了揉额角,道,“最近有什么宴席的请帖吗?”   “好端端的,问这个做什么?”宋氏纳闷极了,“你不是向来不爱参加这些宴会?”   “从前每日要去白鹤书院上学,现在不必去了,时间就太空闲了,我也不能每日去找林妹妹出来玩儿,次数多了,也不好。”陈蕴藉叹道。   到底是没成亲,也要注意影响。   宋氏闻言,点点头,“说的也是,女孩子家的名节,要重视……”顿了顿,“要说哪家的宴会必须要去,那就是忠勇伯与荣安公主之子的满月宴了。”   嗯?清涵哥?   孩子都满月了?   陈蕴藉闻言惊讶,“我怎么没听说?”   “那那两日正好与林丫头去了庄子上,没在家里,回来之后,又跟你哥哥去了礼部衙门,哪里有时间关注这些,不知道也是正常的,下个月初三就是忠勇伯长子的满月宴,你可要去?”   陈蕴藉道,“当然要去,只是时间这样仓促,这满月礼倒是还没着落呢。”   “这有什么,我替你准备了,难得你要跟我一块儿去参加宴会。”宋氏笑着道。   陈蕴藉被说得不好意思,“母亲若是想让我去,跟我说一声,我自然也是去的。”   “你不喜欢,就不必勉强。”宋氏道。   陈蕴藉笑着道,“陪母亲怎么是勉强呢?”   “就你嘴甜,行了,时辰不早了,回去吧。”   陈蕴藉知道母亲忙,便也没有多打搅,起身回屋。   在家里待了两日,陈蕴藉便又约了黛玉出门,这回没有去庄子上,只在街上闲逛。   京城繁华,大街小巷陈蕴藉都有许多地方没有去过。   “蕴藉哥哥好像不太开心?”黛玉道。   陈蕴藉一怔,“妹妹难道会读心术?”   “哥哥忘了我有个耳报神?”黛玉笑着道。   耳报神?   陈蕴藉愣了一下,马上想起了系统。   他失笑,“这个耳报神很久没有同我说过话了,我都忘了它的存在了。”   细细想来,自从他堂姨嫁到林家,黛玉就少有忧愁的事情发生,系统自然也没有再给他发布什么解忧的任务。   不过他和黛玉还是会互相去对方的屋子见面,但系统并不会出现,时间一长,陈蕴藉还真把这个存在感不强的系统给忘了。   “它现在给我发任务呢,说要我为哥哥排忧解难。”帷帽下黛玉笑得开心。   她还是很喜欢替陈蕴藉排忧解难的。   陈蕴藉见她开心,不由好笑,便带着她去了自己在京城的一座别院,他考中解元之后,父亲赠给他的多是别院,这些别院都价值不菲,地段也很好。   到了别院,陈蕴藉领着黛玉进了暖阁,“来吧,妹妹,你要怎么为我排忧解难?”   “要我排忧解难,哥哥首先得对我敞开心扉啊,当年哥哥问我,我可是有问必答的。”黛玉哼了一声,道。   陈蕴藉又笑,“好好好,依你,我今天有问必答,你问吧。”   “系统只说,蕴藉哥哥很烦恼,但也没有说为何烦恼,蕴藉哥哥不妨先说说看?”黛玉摘了帷帽放在一边,手肘撑在桌子上,托着下颚,悠悠的道。   陈蕴藉想了想,“这得从几日前,你说我情绪波动大的那天说起。”   陈蕴藉把这两天的事道来,“大哥说这件事超出了我能参与的范围,便不带我玩儿了……”他说着叹气,“可能是如意铃预警我遇到了生命危险,大哥才不许我再参与吧。”   黛玉却听得惊住,“生命危险?怎么会有生命危险呢?”   “我没有进竹林,所以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听大哥的意思,这生命危险,可能同昭王有关,我之前杀了他派去追杀柳湘莲的人,这些人都是好手,想来昭王很心疼,大概恨死我了?”陈蕴藉猜测道。   黛玉握紧了陈蕴藉的手,手微微发颤,“蕴藉哥哥,以后不要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你是艺高人胆大,可你到底是肉※体凡胎啊,不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见吓到了黛玉,陈蕴藉忙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妹妹别怕,我要是提前知道有生命危险,我才不会去呢,我这么怕死的人,怎么会去找死?”   顿了顿,“何况,我可是才许诺了妹妹,要保护好妹妹,给你幸福的,我不会食言而肥的。” 第125章 (二更)   黛玉闻言,也不觉得陈蕴藉会主动去找死,略略放心。   既然得了陈蕴藉的保证,黛玉便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总归有如意铃在,陈蕴藉应该不会出事。   “我这个礼物,倒是送的好。”黛玉笑着道。   陈蕴藉道,“这倒是。”   “不过,还是觉得缺了一件趁手的兵器,流云弓虽好,可也不能随身携带,太惹人注意。”陈蕴藉叹道。   若是一把剑就好了。   随身带着一把剑虽然也引人注意,但用剑的人多,倒也寻常。   “蕴藉哥哥游学时,陈大哥不是送了一把剑给你?”黛玉道。   陈蕴藉道,“剑是好剑,只是近日锻体术又有所成,那把剑就轻了一点,不太趁手了。”   “那说不定这个解忧任务完成,系统会奖励一把剑呢。”黛玉笑道。   陈蕴藉闻言一叹,“其实,大哥虽然没有告诉我太多,但也暗示了与昭王有关。”   “那蕴藉哥哥在忧愁什么?”黛玉不解。   陈蕴藉道,“从小到大,大哥都是这样,只要有危险,就不会让我参与,要么让我待在家里,要么将我远远支开,一点儿麻烦都不叫我沾上。”   他的语气很平静,没有埋怨,但听着就让人心里闷闷的。   “你们倒是亲兄弟,这性子一模一样的。”黛玉哼道。   陈蕴藉一愣,“这怎么说?”   “从前蕴藉哥哥也是这般,有什么麻烦,都替我解决,能不叫我沾上就不叫我沾上,可不是与你哥哥一个样儿?”黛玉瞥了他一眼,道。   陈蕴藉竟有些无言以对,“……”   他讪讪的挠头,“可我不是改了吗?”   “可一旦有什么麻烦事,你也会瞒着我,别打量我看不出来。”黛玉道。   陈蕴藉清了清嗓子,“我们不是在说解忧任务吗?”   “你又转移话题。”黛玉道。   陈蕴藉连忙讨饶,“妹妹,我错了。”   “错了,但就是不改,下次还敢瞒我。”黛玉早就看透他这个性子了。   陈蕴藉讪讪,“有些事儿,真的不好说嘛。”   “我也知道你是为我好,就像你哥哥,他知道的比你多,他也是在为你好。”黛玉道。   陈蕴藉怔住,垂眸沉思片刻。   吐出一口气,“你说的对,不管怎么样,大哥是为我好。”   既然他也曾为了黛玉好,而选择瞒下一些事,大哥觉得他有生命危险,不想让他参与进来,也是更合情合理。   “咦,任务完成了。”黛玉收到系统的提示。   陈蕴藉笑道,“然后呢?”   黛玉接收了奖励,就见他们面前的桌子上,凭空出现一把剑,两个玉瓶。   剑柄上刻着流云两个字,可见是跟流云弓是一套的。   玉瓶上分别写的解毒丹和还魂丹。   对于他的奖励是一把剑,陈蕴藉倒是很好理解,这个系统向来是赶他们需要的东西奖励。   可为什么给黛玉的奖励是解毒丹和还魂丹?   他皱起眉……   这个奖励组合,就给人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黛玉却没有想那么多,她曾经得过系统奖励的丹药,有神效。   陈蕴藉抓起剑看了看,确实锋利,很趁手。   “解毒丹好说,那还魂丹……是什么?”陈蕴藉道。   黛玉道,“系统说是保命的,只要人没死,吃一颗就能保命。”   闻言,陈蕴藉惊讶,“这么神?”   黛玉想了想,将丹药都塞给了陈蕴藉,“这丹药我拿着没用,蕴藉哥哥收着吧。”   陈蕴藉没收,“你怎么知道你拿着没用呢?”   “我已经有了避毒珠,这解毒丹对我来说没用,还魂丹就更不用说了,蕴藉哥哥你在外面危险的很,而且你和你哥哥得罪的人又多,这丹药原是给你解忧才奖励的,许是都为你准备的。”黛玉道。   提起陈蕴贤,陈蕴藉便皱起眉。   这还真不好拒绝了,他大哥得罪的人,确实有点太多了。   “你用不上,不代表你父亲他们用不上……”陈蕴藉让青墨去找两个玉瓶来,然后将两个玉瓶里的丹药倒出来,分别数了数。   解毒丹是二十颗,还魂丹就只有五颗。   陈蕴藉想了想,把解毒丹分了一半出来,还魂丹分了两颗出来,分别放到玉瓶里,贴上标签,然后硬塞给黛玉。   “收好,可不能丢了。”   黛玉无奈,只好收下,“我身上带的东西可多了,早晚塞不下。”   陈蕴藉闻言,便道,“若是有什么乾坤袋就好了。”   “乾坤袋是什么?”黛玉疑惑的问道。   陈蕴藉便笑道,“神怪话本里的东西,一种空间很大的法宝,可以放很多东西。”   黛玉笑骂道,“没个正经。”   两人分完了丹药,逛了逛别院,便又出了门逛街。   已经到了下午,街上还有不少摊贩。   街上有捏泥人的,吸引了黛玉的注意,两人便站到摊贩前。   老汉照着黛玉捏了个小姑娘,又拿颜料填色,虽然在陈蕴藉眼里,并不太像,可黛玉喜欢,还叫老汉捏了个陈蕴藉,也是一样的丑……   丑萌丑萌的。   陈蕴藉看黛玉高兴,便忍了。   给了钱,两人便往家里的方向走。   “妹妹这回高兴了?”陈蕴藉看着黛玉一手拿着一个泥人,叹气道。   黛玉笑道,“蕴藉哥哥觉得不好看吗?”   陈蕴藉:“……”   他揉了揉额角,“妹妹喜欢就好。”   临到傍晚,陈蕴藉将黛玉送回林府,这会儿林如海已经下衙,他自然得去拜见。   林如海对陈蕴藉倒是和蔼可亲,哪儿哪儿都喜欢。   毕竟,比起身边婢女有孕还打算让她生下来的宝玉,陈蕴藉这个院儿里统共才两个丫鬟,还已经配人的未来女婿,那可真是强了不止百倍。   两家婚事定下之后,他身边那些个朋友,谁不骂他奸诈,把他们瞧上的好女婿抢了。   陈蕴藉却不知道这些,林如海留了陈蕴藉一块儿用饭,才放他回去。   这个时辰,天都黑了。   马上就要一更天了,快要到夜禁的时辰,陈蕴藉今日没骑马,手里握着剑,疾步往家里赶。   这会儿街上已经没什么行人,很安静。   “抓刺客!!”   陈蕴藉脚步一顿,眉头皱起,正要去看,腰间的铃铛响起清脆的铃声。   他心中一凛,转身就往家里跑,不打算去理会这抓刺客的喊声。   可他往家里跑,腰间的铃声也是不停再响。   陈蕴藉眉头紧皱。   怎么回事?   正想着,他听到破空声传来,他拔出流云剑下意识一挡。   两边的院墙跳出来一群黑衣人,更远的屋檐上,高台上还有弓箭手。   陈蕴藉低头看着停止响铃的如意铃,心中微定。   抬起头看着这群围着他,却没立刻动手的黑衣人,“你们是什么人?”   他没说什么天子脚下这般猖狂的话,既然敢在京城里动手,他们肯定做了万全的准备。   陈蕴藉自持武艺高强,可这四周的弓箭手,他粗略的算了算,起码上百。   刚才只射过来一箭,显然只是逼他停下来,没有伤他性命的意思。   这些黑衣人围着他,没有直接动手,更证明了这一点。   “我家主子,想见陈公子。”为首的黑衣人道。   陈蕴藉冷笑,“我若不去呢?”   “想必陈公子也不想做个冤死鬼,你武艺确实不错,可挡得住这百箭齐发吗?”黑衣首领笑道。   百箭齐发,他立马变刺猬。   陈蕴藉不为所动,“你们敢吗?”他笑了笑,“你们若是真的敢,刚才就不会只射一箭了。”   这两日他一直在家里没出门,确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他大哥每日都回来的很晚,甚至过了夜禁的时辰。   再想想他大哥的叮嘱,还有竹林的预警。   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陈蕴藉最清楚他大哥的性子,家人就是他的逆鳞,如意铃长响示警,激怒了他大哥。   现在皇上容不下昭王,他大哥也容不下了。   黑衣首领看陈蕴藉有恃无恐,便有些恼怒,“你当真不怕死?”   “有本事,你就动手,说这些废话做什么?”陈蕴藉轻笑,“想吓我跟你们回去,当你们的人质威胁我大哥?以为我傻吗?”   他现在还没有生命危险,若是真傻得跟他们回去,那就真是可能回不来了。   “好个陈二公子,果真胆量非凡,既然你不肯跟我们走,那我们只能请你跟我们走了。”黑衣首领拔出剑,“动手。”   陈蕴藉的剑法承自系统,日夜勤练不缀,加上近日锻体术修炼有成,又有神兵加成,对上这几十个黑衣人,他也没落在下风。   而那些弓箭手也不敢射箭,毕竟自己人太多,一个不好就射错了人。   流云剑实在锋利,这群黑衣人手里的剑虽然也不差,可对上陈蕴藉的剑,很快就废了。   杀了十来个人,陈蕴藉一身青衣染血,清俊的气质也被杀气冲淡了。   黑衣首领知道陈蕴藉武艺高,可却不知道这么高,他带着人后退,神情狠厉,“陈二公子,这可是你自找的,放箭!!”   陈蕴藉神色一凛,一手握剑,一手拿剑鞘,将射来的箭支挡下大半,可还是有箭射在他手臂上。   他神情一冷,握着剑的手紧了紧,转换角度,将箭支打了回去。   损失了十来个弓箭手,黑衣首领也咬着牙死撑。   “这边——”   有人骑马过来了,黑衣首领面色微变,“撤——”   不过片刻,这些黑衣人就撤走了,只留下一地尸体。   陈蕴藉喘着气,感觉手有点麻。   一群人骑着马围上来,打头的人飞快下马,疾步上前,有人拿着火把走近,陈蕴藉就看见自己手上全是黑色的血。   他一怔……   箭上有毒?   “蕴藉!!”   陈蕴贤看着弟弟手臂上插着的几支箭,还有手上的黑血,脸色铁青,“昭王!” 第126章 (三更)   陈蕴藉长到如今十五岁,恐怕今天是他十五年来,最狼狈的一天。   意识到自己中毒,陈蕴藉想将放在袖子里的解毒丹拿出来,却发现自己双臂又疼又麻,根本无法动弹,估计是下在箭上的毒起了作用。   ‘哐当’一响,他到底没拿住手里的流云剑。   陈蕴贤看着浑身是血的弟弟,根本不敢伸手,“蕴藉……”   陈蕴藉觉得有点晕,忙道,“大哥,我袖子里有解毒的丹药。”   闻言,陈蕴贤忙翻弟弟的袖子,翻出了那两个玉瓶,有个玉瓶上写着解毒丹,根本不必想,他倒了一颗给陈蕴藉服下。   “蕴藉,大哥带你回家……”陈蕴贤撕了自己的衣摆,绑在陈蕴藉两只臂膀上面,防止他因为箭伤失血过多,一边对身边的盛清涵道,“清涵,你带其他人继续追,绝对不能让他们跑了。”   盛清涵点头,“我让人去请太医了,你快带蕴藉回家吧……”顿了顿,又保证,“我一定会把这些人全抓回来。”   陈蕴贤将弟弟背到身上,“交给你了。”   盛清涵知道陈蕴贤现在很生气,但陈蕴藉在他心里更重要,“你放心吧。”   陈蕴贤背着陈蕴藉往家里跑,陈蕴藉伤这个样,也不能骑马,好在离家里并不远。   流云剑被陈蕴贤的随从伏榕捡了起来带上。   虽然吃了解毒的丹药,可到底流了不少血,陈蕴藉眼前有点发黑。   “大哥,昭王怎么突然发疯了?”   虽然昭王是皇子,可他陈家哪里是昭王一个皇子能得罪的?   不说他陈家的姻亲旧故,单说他陈家嫡枝上至他祖父,下至他大哥,哪个不是难缠的狐狸?   昭王还没有坐上皇位,居然敢对他下手,除了发疯,陈蕴藉找不到第二个解释。   陈蕴贤背着弟弟往家里跑,听到他虚弱的声音,心里更恨,“他这是狗急跳墙。”   “狗急跳墙?”陈蕴藉疑惑,“大哥,你们干什么了?逼得他铤而走险。”   陈蕴贤听着弟弟虚弱的声线,喘着气,“你就不能省省力气,回家再说?”   陈蕴藉虚弱的靠在哥哥背上,叹道,“我就是纳闷,他不去刺杀皇上,来杀我做什么?杀了我也不能让他登上皇位啊。”   这不是有病吗?   “他当然对皇上下手了,没成功而已……”陈蕴贤一边往家里跑,一边冷笑,“比起前头的几位皇子,这位昭王本事差远了,心性也差远了,他不敢逼宫,就想下毒,可棋差一招,一听下毒失败立刻就逃了,你平时带林姑娘出门,最迟酉时前就会回府,今天怎么天黑了还在外面?”   陈蕴藉苦笑,“林伯伯今天留了我一起用晚饭,我想着吃完饭,还能赶在宵禁前回家,就干脆留在林家吃晚饭了,哪知昭王的人等着我呢。”   “未必是特意等你,许是你在林家待久了,临时改了主意要抓你。”陈蕴贤道。   陈蕴藉:“……”   那就更倒霉了。   如此看来,昭王是想毒杀了皇上,自己登基,到时候想搞谁不就随他了?   可小狐狸还是斗不过老狐狸,下毒失败了。   带人抓昭王的是他哥哥,正好他在外面,又素来得陈蕴贤看重,可不就想抓了他当人质,说不定还能逼得他哥哥放走他。   陈蕴藉嘟囔道,“昭王逃走了吗?”   “他逃不掉的,京城四个城门,都布下了天罗地网,他无处可逃。”陈蕴贤冷声道。   一听昭王逃不掉,陈蕴藉就放心了,迷迷糊糊的靠在他哥背上昏了过去。   血,好像流太多了……   “蕴藉?蕴藉!”   背上弟弟没声儿了,陈蕴贤又加快了几分。   等到了陈府,陈蕴贤背着陈蕴藉,两兄弟浑身是血,没一会儿就惊动了整个陈府。   陈蕴贤背着人进了陈蕴藉的明心院,一路走来,滴了一路的血迹。   “这是,怎么回事?”东院离陈蕴藉兄弟俩的院子最近,大老爷陈天赋和大夫人宋氏来的最快。   看着两条手臂上都插着两三支箭的陈蕴藉,宋氏眼眶通红。   陈天赋面色阴沉,“贤儿。”   陈蕴贤道,“是昭王的人……”   “昭王?”陈天赋冷着脸,“他疯了吗?这是想跟我陈氏一族为敌?”   “太医,太医来了!”   陈蕴贤顾不上跟老爷解释,忙让人叫太医进来。   看着凄惨的陈蕴藉,太医倒吸一口凉气。   老天爷诶,谁干的好事,这陈府的小爷可金贵了,疯了不成?   太医忙让人避退,不要耽误他救人。   陈蕴贤并陈天赋夫妇都出了屋子。   “到底怎么回事?”陈天赋这几年确实更偏爱小儿子,但这不代表他就不看重次子。   陈蕴贤将昭王狗急跳墙的事仔仔细细说了,“昭王许是想抓了蕴藉威胁我,可蕴藉哪里是坐以待毙的人?”   箭支上还下了毒,若是他稍微迟了一些。   陈蕴贤都不敢想这后果。   “我要去见陛下!”陈天赋沉着脸转身就走。   陈蕴贤没有拦。   没一会儿,住得稍远的祖父祖母,二叔二婶、三叔三婶,还有堂弟堂妹们也都来了。   “好好的出门,怎么就成了这样呢?”陈老夫人一把年纪,小辈里头最疼爱的便是陈蕴藉,一听他被刺杀,身受重伤,昏迷不醒,就急得不行。   陈蕴贤忙让人搬了椅子过来让长辈们坐下。   “贤儿,是谁伤了蕴藉?”陈浦和为官数十年,从未有人胆敢动他的家人,简直是欺人太甚。   陈蕴贤最近做的事情,陈浦和大多都知道,他就捡了陈浦和不知道的说,最后道,“昭王在街上布置这些人一开始恐怕是用来埋伏我和忠勇伯的,可没想到蕴藉今天出去,回来的迟了一些,许是传到了逃走的昭王耳朵里,他便想抓了蕴藉,来威胁我。”   如果有个重要的人质在手里,他逃走就更添了几分把握。   只是昭王小看了他弟弟。   “昭王可抓住了?”陈浦和不管这些,只问人抓到没有。   陈蕴贤低下头,“孙儿已经在四个城门都布下了天罗地网,昭王绝对逃不走的,忠勇伯已经去捉他了,很快就会有消息。”   “昭王妄图弑君谋逆,此等贼子,罪不容诛。”   陈浦和虽然最看重的是嫡长孙,手里的人脉也全交给了陈蕴贤,但对于聪明正直的陈蕴藉,他也是很喜爱的,只是长幼有序,他不会对陈蕴藉偏爱超过陈蕴贤。   “祖父放心,孙儿绝不会放过昭王的。”   昭王千不该万不该,伤了蕴藉。   居然还在箭上下了毒,这是生怕他弟弟死不了?   太医折腾了两个时辰,才将陈蕴藉手臂上五支箭拔下来,止了血,包扎好,才松了口气。   从屋里出来,太医见陈老太爷就坐在门外,当即腿一软,上前拜见。   “拜见尚书大人。”   陈浦和起身,扶起太医,“秦太医不必多礼,我这孙儿如何了?”   太医满头大汗,“这……”   陈蕴贤皱起眉,“秦太医?”   “那箭支上,涂了剧毒,不过小公子似乎已经服下了解毒的药,这毒对小公子却是没什么太大的妨碍,只不过……”秦太医擦了擦额头的汗,又冒出很多汗。   看他这支支吾吾的样子,陈蕴贤就急了,“到底怎么回事?秦太医你说呀!”   笔趣库秦太医想,这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早晚也是要说的,便心一横,闭上眼。   “小公子右臂中了三箭,有两支箭伤及筋脉。只怕,会影响……影响……”   秦太医擦了擦汗,“只怕会落了残疾。”   满院的人面色大变。   陈蕴藉翻过年可是要参加科举的,落了残疾那岂不是前途尽毁?   陈蕴贤面色微白,忽然想起弟弟那颗神奇的珠子,缓了缓情绪,忙抓住了秦太医的手腕。   “难道就全无恢复的可能吗?伤得很重?一点好的希望都没有?”   他不能让秦太医钉死了他弟弟会残废的可能,他弟弟那颗珠子,一定能治好他的,若被断言了会残疾,却又好了,难免惹人怀疑。   秦太医实在是有点怕这位陈家的大公子,见他这样直勾勾的盯着他,慌忙改口,“这,这也不是完全没有恢复的可能,只是……”   “能恢复就好,我陈家灵药无数,只要能医治好我弟弟,这些药材,太医随意取用。”陈蕴贤截断了他的话,斩钉截铁的道。   秦太医额头冒汗,“这……”   “不管能不能好,请太医尽力医治……”陈蕴贤把腰间的钱袋摘下来,整个塞到他手里,“请太医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我弟弟要参加科举的!”   秦太医怔住,想起陈蕴藉,那也是个风光霁月,才华横溢的小公子。   年纪轻轻就考中了解元啊。   他心里叹了口气,“我只能尽力。”   “尽力就好,尽力就好,我陈家是讲理的人,不会迁怒您的。”陈蕴贤道。   秦太医苦笑,“陈家的家风我清楚,从未想过会迁怒我。只是……小公子这伤,着实难办啊。”   “无妨,就算治不好,太医也请尽力医治。”宋氏强撑着笑容道。   “医者仁心,本该如此。”秦太医惭愧的道。   陈蕴贤想了想,道,“还请秦太医暂时住在我家中,照看舍弟,伤势请暂时不要告诉他。”   他也并不能肯定那神奇的珠子就一定有用。   秦太医知道陈家不放心,怕泄露出去,自然依从,以陈家的家风,他倒不担心自己的安全。   陈蕴藉还昏迷不醒,他们也没一直在陈蕴藉的院子里呆着。   老太爷寒着脸,带着两个儿子入宫面圣去了。   老太太年迈,天寒地冻的,在小辈的院子里守着也怕累着她,被宋氏劝了回去。   二夫人和三夫人也被宋氏劝回去了,最后只剩了宋氏陪着。   陈蕴贤出门抓昭王去了。   这一夜,京中乱作一团,昭王像一只困兽,这个城门出不去就想走另一个城门,折腾三四回发现整个京城就是一个巨大的网,他已经逃不出去了。   陈蕴贤赶到西城门的时候,昭王披头散发被押在地上。   “昭王,承蒙你对我弟弟的照顾。”陈蕴贤冷着脸。   昭王看到陈蕴贤,哈哈大笑,“你不是最疼你弟弟吗?跟我作对有什么好下场?得了我父皇的宠信又如何,可你弟弟没了,你快活吗?抓到我又怎么样?正好拿你弟弟给我陪葬!!”   “哈哈哈哈……”   “让昭王失望了,舍弟没死。”   昭王错愕,“这不可能——” 第127章 (一更)   陈蕴贤冷笑,“为何不可能?”   “那明明是前朝秘药,无药可解!!”昭王说着,笃定了陈蕴贤是在骗他,“你是在骗我,你骗我也没有用,你救不了你弟弟,根本就没有解药。”   陈蕴贤面无表情,神情毫无波动,“骗你一个将死之人?我吃饱了撑的?”   “呃……”昭王。   这人嘴巴一如既往的毒。   陈蕴贤理了理衣袖,“皇上已经等候多时,请殿下随我入宫面圣吧。”说着,对侍卫吩咐,“带走。”   陈蕴贤将昭王押解入宫时,他祖父、父亲还有二叔三叔都在宫里。   皇上对于来请圣裁的陈家父子四人,头痛不已。   陈家这样的百年之族,皇上虽然不至于怕,但也得敬重一二,因为陈家世代忠良,若是不对他们好点儿,会寒了忠臣的心啊。   于是,这个时候将昭王押解入宫的陈蕴贤,就真是给他解围了。   陈爱卿,果真是朕的肱股之臣、左膀右臂。   昭王前脚刚给他下毒,后脚就刺杀陈蕴藉,还使其身中五箭,重伤昏迷。   此逆子,殊为可恨!   “传朕旨意,废昭郡王为庶人,关押天牢……”皇上知道陈蕴贤素来爱重陈蕴藉这个胞弟,便又补充了一句,“英才,朕命你审问他这前朝秘药是从何而来。”   这就是把人交给陈蕴贤了。   你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   从昭王给皇上下毒的那刻起,这逆子就不是他的儿子了。   陈蕴贤神情平静,“臣遵旨。”   边上的陈尚书,陈爹还有陈蕴藉的两个叔叔,也都没话说了。   要说陈府谁跟陈蕴藉的感情最好,舍陈蕴贤其谁?   昭王,哦,应该说是庶人朱承杰。   朱承杰落到最疼爱陈蕴藉的陈蕴贤手里,还能落得好?   痴心妄想呢。   天色已晚,朱承杰被押入天牢,陈家众人便回到了陈府。m.bīQikμ.ИěΤ。   陈蕴藉到底失血过多,到了第二日下晌才醒过来。   意识回笼的那一瞬,他听到耳边传来低低的抽泣声,声线有点像……   ——黛玉?   陈蕴藉朦胧的意识骤然清醒了许多,睁开眼,果见黛玉就坐在他床边,“妹妹?”   昨晚陈蕴藉遇险,已是宵禁时分,林府也知道京中动乱,但并不知是怎么回事,还是五更天开禁后才知道陈蕴藉被刺杀,身受重伤,昏迷不醒。   因昭王谋乱,今早有大朝会,林如海不能前来,便由宋雨婷带着黛玉上门看望。   两人本就是未婚夫妻,黛玉一看见面色苍白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陈蕴藉,就哭得不能自抑,谁也劝不住。   没法了,众人便让黛玉留在屋里守着,总归在陈府里面,没人会嚼舌根。   黛玉的一双眼睛都哭得快肿了,见他醒过来,眼泪更是止不住。   “蕴藉哥哥……”黛玉拿着帕子擦眼泪,抽噎着,“昨儿,昨儿回去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就出事了?你,你吓死,我了。”   陈蕴藉看黛玉哭成这样,又心疼又难受,想抬手帮她擦眼泪,都抬不起手,反倒触动了手臂上的伤口,疼得他皱眉。   上回受伤,还是他爹打的。   他已经六七年没受过伤了。   “你,你还伤着,别乱动了,一会儿伤口该裂开了……”话音刚落,见陈蕴藉手臂上包扎的绑带鲜血渗出来,面色大变,忙呼喊太医,“秦太医,秦太医——”   秦太医就在隔间屋里,听到黛玉喊他,顿时一个激灵,忙提着药箱进来了,“诶——林姑娘,出什么事了?”   进了屋,秦太医对上陈蕴藉睁开眼的眼睛,顿时一喜,“小公子醒了啊?那就好,那就好。”   “太医这是……”陈蕴藉没见过这位太医。   黛玉却很急,“秦太医,蕴藉哥哥的伤口裂开了,你快过来看看。”   秦太医忙上前,看了一眼,顿时惊住。   “小公子啊,你这伤口还没开始愈合呢,千万不要乱动,小心伤到筋骨,我给你换个包……”秦太医将绷带拆了,重新上了药,再给包上,“可千万不能再乱动了啊。”   黛玉双眼又染上了泪意。   陈蕴藉一直看着她,忙道,“妹妹,你也知道我现在手动不了,快别哭了,我这心都要碎了。”   边上的秦太医咧咧嘴,唬了一跳。   心说,这陈家的小公子可不得了,年纪轻轻,这么会哄姑娘。   要不是知道陈家的家风,这话听着没准会被当成纨绔子弟。   黛玉擦了擦眼泪,瞪他一眼,“什么时候了,你还贫嘴。”   陈蕴藉笑了笑,“你等会儿……”然后转头看向秦太医,“太医啊,我这伤严重吗?”   秦太医眼神飘忽,想起陈蕴贤的交代,忙笑道,“没事没事,好生养两三个月便是。”   一听,陈蕴藉就皱眉,“两三个月?到时候会试都结束了。”   今儿已经是腊月初一了。   秦太医还没说话,黛玉就骂他了,“你都伤成这样了,还想什么会试?现在什么都没有你养伤重要,这科错过,不能等下科吗?着什么急?”   秦太医心道,这位姑娘真是个活菩萨,省了他好多口舌啊。   “是啊陈公子,你这伤可要好生养着,千万不能马虎。”   陈蕴藉这会儿不敢招惹黛玉,毕竟他昨儿才做了保证,结果就那么衰,回家路上碰到埋伏他大哥的杀手。   这可算他食言了。   太倒霉了……   “好好好,我好好养伤,绝对不乱来。”陈蕴藉道。   秦太医见了,便识趣的告辞,不当这碍眼的人。   等秦太医一走,陈蕴藉就愈发的心虚了,“妹妹,我真不是有意的。”   “我知道。”黛玉已经听陈蕴贤说过原委了,知道这不能怪陈蕴藉,完全就是倒霉遇上了。   这么善解人意,陈蕴藉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的。”   “你哥哥同我说的。”   闻言,陈蕴藉哦了一声,心里恨不得给他哥建一座佛像供起来。   黛玉看着陈蕴藉乌紫的手,眼眶通红,“可是,我还是怕……”   昨日还健健康康的,今天就躺在这儿了。   陈蕴藉心里叹气,出了这种事,他现在做什么保证,好像都没什么信誉可言。   “等我伤好了,每天再多花一个时辰练武吧。”陈蕴藉想了想,道。   黛玉:“……”   她瞪着陈蕴藉,“你就没想过避开吗?”   陈蕴藉咧咧嘴,“要是往后遇到昨晚那个情形,那也不是我想避开就能避开的啊,得人家愿意放过我才成啊。”   她竟有些无言以对。   她没有再反对陈蕴藉增加练武的时辰,这次的事情,确实吓到她了。   见黛玉有些沉默,陈蕴藉想了想,道,“妹妹,别怕,我觉得系统可能知道什么。”   闻言,黛玉看着他,“什么?”   “你想想,昨儿系统给我们的奖励,流云剑、解毒丹,还有还魂丹。哪一样不是保命之物?昨儿要不是多了一把宝剑在手,那我早就被百箭齐发射成刺猬了,还魂丹都救不回来,还有那箭上,也涂了毒,要不是解毒丹,那也是九死一生……”   陈蕴藉解释了一番,道,“所以系统可以预知未来,然后提前准备了这些东西,让我逃过一死。”   黛玉不得不承认,陈蕴藉的分析很有道理。   “既然知道你会有危险,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们呢?”黛玉看着陈蕴藉被包成木乃伊的两只手臂眼眶又红了,委委屈屈的道。   陈蕴藉闷笑出声,“妹妹,你真可爱,这未来是会有变化的,谁也不知道会不会突然就出现某件事改变了未来,你看,我昨儿就只用上了流云剑和解毒丹,那么系统为什么又奖励了还魂丹呢?”   黛玉不解,“难道不是因为你会有生命危险,才奖励的?”   “我觉得不是……”陈蕴藉想了想,“昨儿我要是没有留在你家吃饭,迟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回家的话,这些埋伏在路上的人,就冲着我大哥他们去了,他们之中肯定有人要出事,那么这还魂丹,自然就能用上了。”   不管是盛清涵,还是陈蕴贤,陈蕴藉都不希望他们会出事。   当然,他也没想把自己的命搭上。   谁都不出事,最好。   “是因为你留在我家吃饭,你才出事的?”黛玉有些难过。   陈蕴藉恨不得拍自己一巴掌,“妹妹,我不是这个意思,往常林伯父也留过我的饭,可我都没有留下来,昨儿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想留下来了,或许这是天意如此,这跟你没关系,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黛玉哽咽道,“可你差点就……听你哥哥说,那箭上涂的是前朝秘药,没有解药的,如果不是系统的解毒丹,你就真的救不回来了。”   陈蕴藉的手臂伤到筋脉的事,陈蕴贤没有同黛玉说,倒也不是怕黛玉有什么想法,实在是黛玉看陈蕴藉伤成这样,就已经哭得很可怜了,再告诉她陈蕴藉可能手臂废掉,那不得哭死?   “好了,好了,妹妹,我们不要纠结这个了好吗?”陈蕴藉看着自己包成大粽子的手臂,无奈的看着黛玉,“妹妹,哥哥我肚子饿了,能麻烦你,帮忙喊人进来叫个饭吗?”   黛玉点点头,起身去喊了云翠进来。   陈蕴藉醒来的消息,已经在两小只聊天的时候,传遍了整个陈府,还有小厮飞快的跑去衙门给府里的爷们儿报信。   洗墨来找陈蕴贤,陈蕴贤却在天牢里审问朱承杰。   比起昨天狼狈的样子,朱承杰身上又添了新伤,刑房里的道具,可以叫朱承杰这样常年养尊处优的人生不如死。   “陈蕴贤——你杀了我——杀了我!!”   洗墨进来的时候,就听他在那儿叫喊,但没有分给他半个眼神。   他走到陈蕴贤身边,附耳道,“二爷醒了。” 第128章 (二更)   陈蕴贤坐在刑房里,面不改色的喝茶,不管朱承杰怎么叫骂,他也是充耳不闻,洗墨进来附耳说陈蕴藉醒了,他才有了反应。   将手里的茶盏放下,他起身理了理衣袖,缓缓向前走了两步,看着朱承杰,“感觉如何?”   “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朱承杰眼下青黑,狼狈极了。   陈蕴贤轻笑,“陛下命我审问你,前朝秘药是从何得来,臣自当尽心尽力……”   话没说完,朱承杰就歇斯底里的吼起来,“我都告诉你了,我全都告诉你了——”   陈蕴贤冷漠的看着他,“可我不信。”   朱承杰仿佛被扼住了咽喉,瞪圆了眼睛,“你就是在报复我,你就是在报复我是不是?”   如果陈蕴藉在这里,一定会吐槽,这位难道是复读机吗?   陈蕴贤淡淡一笑,“什么报复,说得这么难听,我可是一心为公,绝无私心,罪人朱承杰,你还是老老实实交代,前朝秘药是从哪里来的吧。”wwω.ЪiqiΚu.ИěT。   “我已经告诉你了,是宁国公府贾珍献给我的,就是他给我的——”朱承杰疯魔的叫喊。   陈蕴贤淡笑道,“朱承杰,宁国公府什么样,相信你比我更清楚,你觉得我会相信,他家能弄到前朝秘药?骗鬼呢?”   顿了顿,不等朱承杰再嘶吼,便轻飘飘的叹了口气,“既然你不肯交代,那我也只能继续用刑了,来人,把他的手指甲,一根,一根的,拔下来。”   “陈蕴贤——”   “有本事你杀了我!!”   陈蕴贤笑眯眯的看着满脸恐惧的朱承杰,“折腾半天,我也有点累了,希望你早点交代实情,舍弟已经醒了,我得回去看看他,等我回来,你若是再不说,我只能,对不起了。”   “陈蕴贤!!”   “你公报私仇!!”   “你不得好死!!”   “啊——”   陈蕴贤缓步离开刑房,便加快了脚步。   “蕴藉什么时候醒的?”   洗墨垂着眼,道,“刚入申时,明心院就叫了太医,没一会儿秦太医出来,就说二爷醒了,这会儿林姑娘正陪着呢。”   闻言,陈蕴贤松了口气,“醒了就好。”   “爷,方才那人说,秘药是宁国公府得来的……”洗墨迟疑着,剩下的话,咽了下去。   陈蕴贤神色冷漠,“他说的是真的。”   闻言,洗墨恍然,看来爷就是在故意折腾朱承杰。   他垂下眼,心说,动谁的心思不好,非要动二爷,这不是脑子有坑吗?   单知道二爷是公子的心尖尖,怎么不想想自己有没有命得罪他家公子爷?   “爷,宁国公府自从老国公病逝,就一代不如一代了,他家从哪儿得来的前朝秘药?”洗墨觉得奇怪极了。   陈蕴贤轻笑道,“你却不想想,他家凭什么起家的。”   这些个勋贵家里,多多少少都存了些前朝的东西,有前朝的秘药,根本不奇怪。   他手里还有个承自前朝的神医呢。   洗墨虽然只是小厮,但陈蕴贤身边的小厮,从来都不单单是伺候人的。   “爷既然否认了那人的交代。到时候,怎么跟皇上交代?”   陈蕴贤瞥他一眼,“今早我就已经将实情呈到御前了。”   洗墨:“……”   哦,懂了,陛下这是让他家爷消气呢。   比起一个废物糟心的逆子,哪里有心腹爱臣重要?   至于儿子,他还有个更好的呢。   ……   陈蕴藉跟黛玉说饿了,黛玉便吩咐丫鬟摆饭,可陈蕴藉两只手等于暂时废了,吃饭也不方便。   丫鬟的力气不够,怕伤到了陈蕴藉,只得把小厮叫进来,把陈蕴藉扶着坐起来,又叫丫鬟来喂饭吃。   正吃着饭,陈老夫人、陈母、二夫人、三夫人还有堂哥堂弟堂姐都来了。   “我的乖孙,在吃饭啊?”   老夫人一听陈蕴藉醒了,说什么也要来看看,结果一来就见陈蕴藉在被喂饭。   被一众长辈同辈盯着,陈蕴藉尴尬极了。   “哈哈……祖母……”一一的叫了人,陈蕴藉便自在了许多,“一点小伤,哪儿值当你们全都跑来看我?”   看陈蕴藉浑不在意的样子,老夫人差点没忍住哭出来,忍了忍,也是红了眼眶,在丫鬟的搀扶下走到床边,看着陈蕴藉两只手一片乌紫,“这真是,造孽啊……”   “祖母,我真的没事,一点也不疼……”陈蕴藉笑嘻嘻的道,“太医说了,我养两三个月就好。”   一提到太医,陈老夫人想起太医说的话,更是悲从中来,“诶,养两三个月就好,一定能好。”   陈蕴藉只当祖母是看他伤势重,担心他,倒也不多想,笑着把祖母劝了回去。   确定陈蕴藉醒了,精神状态也还好,他们也都没有挤在陈蕴藉屋里,都各自回屋了。   陈蕴藉吃完饭,又在小厮的帮助下躺床上。   “你们下去吧,这里不需要你们伺候。”陈蕴藉让小厮出去,只留了云翠守在隔间。   两个小厮也知道他们呆屋里不合适,因为黛玉还在这儿。   屋里没其他人了,黛玉才自在些。   “坐下吧,站着多累。”陈蕴藉笑着道。   黛玉在陈蕴藉面前,自来不拘束,他一说,便在床边坐下了。   “你要这样在床上躺很久,可无聊吗?”   陈蕴藉闻言,想了想,道,“要不然,妹妹读书给我听?”   黛玉这会儿好说话的很,“你想听什么?”   “等会儿……”陈蕴藉扬声喊,“青墨——”   “诶!”门外很快响起回应,但人没进来,“二爷有何吩咐?”   “去把我书房常看的书拿来。”陈蕴藉道。   “是,二爷。”   等了一会儿,云翠搬着几本书进来,堆在床边,“二爷,书都在这儿了。”   “嗯,你下去吧。”   陈蕴藉支走了丫鬟,便道,“这是我常看的书,妹妹自己挑一本吧。”   黛玉翻了翻,眉头一皱,“南华经?”   陈蕴藉愣了一下,“南华经?”他平时看的书有南华经?   正想着,黛玉已经翻开,旋即愕然,猛然合上书,面颊通红的瞪着陈蕴藉。   陈蕴藉被她一瞪,后知后觉想起这南华经到底是什么了。   他闭上眼,恨自己不能动,要不然立刻把这南华经烧了,毁尸灭迹。   “蕴藉哥哥,你——你怎么能看这种东西?”   实在是——不堪入目。   陈蕴藉讪讪睁眼,“咳咳,污了妹妹的眼,是我的错,妹妹把它烧了吧。”   见他居然还不好意思,黛玉心里的尴尬反倒去了几分,哼道,“烧了做什么,你不是喜欢看?我把它撕了,贴你床头,让你日夜看!”   陈蕴藉愕然:“……”   他咳了几声,道,“这个……”   怎么说,他也是个正常人是吧,看点也正常……   只是被林妹妹抓了个现行,这就很尴尬了。   而且,这书也不是他买来的,是他自己画的,他嫌那些春宫图太含蓄,不逼真。   其实他也就画了几张,最近那张还没画完。   早知道他就不手贱了。   陈蕴藉叹气,“妹妹,你听我解释,其实吧……”   话没说完,就听外面传来声音,“大爷。”   他哥来了。   黛玉慌忙掀了被子,把那经书往被子里一塞,还压了压,生怕被陈蕴贤看出异样来。   陈蕴藉:“……”   黛玉瞪他,“看什么看!”   陈蕴藉讪讪。   陈蕴贤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两只脸颊泛红的小鬼头。   “蛤??”陈蕴贤还以为会看到,林姑娘哭红眼,而他弟弟束手无策的无奈画面。   这两个人都羞成这样?   为什么?   “大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陈蕴藉清了清嗓子,打破了静谧。   陈蕴贤深深看了他弟弟一眼,上前来,他儿女双全,而且也大了黛玉很多,倒是无需避讳。   “听洗墨说你醒了,特意回来看看。”   陈蕴藉看到他大哥,就想起了昭王,“昭王抓到了吗?”   “自然抓到了。”陈蕴贤道。   陈蕴藉点点头,“皇上怎么说?”   “昭王被废庶人,现如今关押在天牢之中,皇上命我审问前朝秘药的来源。”这其实只是个借口而已,一个让他有正当理由折腾朱承杰的借口。   陈蕴藉若有所思,“可问出来了。”   “问出来了。”   “这就问出来了?”陈蕴藉惊讶。   陈蕴贤冷笑,“你以为朱承杰是个很有骨气的人?在天牢里关了一个晚上,早上我去刑房,还没开始动刑,他就招了。”   闻言,陈蕴藉有些遗憾,“那秘药是从何而来?”   “他说是宁国公府贾珍献给他的。”   陈蕴藉挑眉,与面带异色的黛玉对视了一眼,“是真是假?”   “是真的。”陈蕴贤道,“宁国公府军功起家,有点东西,并不奇怪。”   而且他也已经查实过了,宁国公府已经被查封,因涉嫌谋逆,宁国公府这一支满门抄斩。   隔壁荣国公府吓得门户紧闭,门都不敢出。   陈蕴藉一听是真的,就叹气,“那岂不是没有理由折腾昭王……折腾朱承杰了?他也太怂了,还没动刑就招供了,没意思。”   “他招是他的事,信不信是我的事。”陈蕴贤道。   陈蕴藉听出了哥哥的言外之意,不由微愕,“这……”   “皇上命我审问前朝秘药的来源,虽说查到了宁国公府,可宁国公府早已经败落,我不相信这前朝秘药是他家得来的,既然朱承杰不肯召出幕后提供秘药的人,那我也只能继续用刑了。”陈蕴贤眨了眨眼,微笑着道。   陈蕴藉:“……”   狠,还是他大哥狠。   “蕴藉宽心,你吃了这么大的亏,大哥一定替你百倍的讨回来,才能解气。”陈蕴贤笑道,“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陈蕴藉扬起眉,恨不得对他哥哥竖起拇指,“对,没错!大哥千万别客气!” 第129章 (三更)   “你不说,我也不会对他客气……”陈蕴贤笑了笑,话锋一转,“我刚才进来的时候,见你面颊通红,还以为你发了高热,这聊了一会儿,又不红了。”   黛玉方才听他们兄弟聊天,注意力也差不多从春宫图上转移了,一听陈蕴贤问起这个,面上就热起来,低下头不敢去看陈蕴贤。   陈蕴藉愕然,不由看向黛玉,正好见她红着脸低头。   “呃……”陈蕴藉哭笑不得,妹妹诶,你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陈蕴贤也注意到黛玉不太寻常的羞恼,眉头一挑,“咦,林妹妹这是……”   林黛玉骤然起身,“陈大哥,我有些累了,先回去歇着了。”说完,匆匆跑了。   看着黛玉红着脸跑出去,陈蕴贤确定了什么,转过头意味深长的看着他弟弟。   “不知道是谁跟我说,太早房事对身体不好,你倒在这儿撩姑娘家的心,也不怕出事儿?”陈蕴贤话音落下,瞥见弟弟的双手,眉头一挑,“哦,手暂时动不了,想来有贼心也没那个本事了。”   陈蕴藉臊的面上通红,“大哥,你说什么呢……我没有……”   黛玉这一跑,真叫他百口莫辩。   “你哥哥我是过来人,林妹妹羞成这样,必是你干了什么好事。”陈蕴贤笃定的道。   陈蕴藉:“……”   他居然有些无言以对。   “看,没话可说了吧?”陈蕴贤叹道,“我也知道,你长大了,可到底没成婚,注意些分寸,着什么急呢?”   陈蕴藉遭不住被大哥这样调笑,想解释,急的咳起来。   见状,陈蕴贤忙闭嘴,“我不说了便是,别激动。”   说着上前给陈蕴藉理了理被子,刚坐回去,就见床尾被子下面露出一角。   嗯?   他伸手把被子下的东西掏出来,却是一本书。   没记错的话,刚才黛玉就坐那儿。   他转头看陈蕴藉,就见陈蕴藉紧张的盯着他手里的……南华经……   陈蕴贤勾起唇角,伸手翻开一半,就见他弟弟眼睛越瞪越大,他实在好奇极了,打开一看。   “哦?”他意味深长的看着弟弟闭上眼躺在床上,满脸生无可恋。   他闷笑出声,“蕴藉,你这也太急了些,就算要看,也得把人娶回来再看,伤成这样,一起看春宫图?你是不是脑子有坑啊?”   陈蕴藉痛苦的呻※吟,“大哥——我真的没有……啊——”   “不过,你这春宫图哪儿买的?画功不错啊,我都没见过,真细致……”   陈蕴贤啧啧有声,翻了三四张,翻到第五张的时候,没声儿了,他古怪的看着弟弟,“这张怎么才画了一半?”   没有谁卖春宫图,画到一半卖出去的。   他翻了翻后面,全是空白。   陈蕴贤意识到什么,有些惊讶的看着陈蕴藉,“蕴藉,哥哥我对你真是……刮目相看啊。”   陈蕴藉:“……”   完了!!完了!!   让我死了吧!!   “哈哈哈……”   陈蕴贤从昨儿晚上开始,心情就很沉郁,到了这会儿才真正乐起来。   实在是忍不住啊。   陈蕴贤笑够了,也怕弟弟恼羞成怒,把这南华经合上,塞到床头那一沓书的最下面。   “好了,好了,我不笑你了……”陈蕴贤忍着笑,咳了两声,道,“不过,蕴藉你从来不看这种东西的,怎么还自己……画上了?”   陈蕴贤真是的震惊到了。   阖府谁不知道,他这个弟弟最正人君子不过,他那个最爱看春宫图的朋友,就是邵家小公子,经常给他塞春宫图,但每次都会被扔出去,嫌弃的要命。   没想到这么……闷骚,居然自己画。   只是……   “蕴藉啊,你都没有过那什么,是怎么画出来的?”还画的这么好,就挺离谱。   难不成生而知之,连春宫图这种东西,都能不点即通?   陈蕴藉生无可恋,闭着眼睛,完全不想理会他哥哥。   笑了他这么久,还要刨根问底,太过分了!!   “蕴藉,蕴藉。”   在陈蕴贤不依不饶的呼喊下,陈蕴藉生无可恋的睁开眼,“大哥……”   “亲兄弟,有什么不好说的?男人嘛,很正常,你从前对这些不喜欢,我还担心你呢。”陈蕴贤笑着道。   陈蕴藉皱眉,“担心我什么?”   “你之前不是还给韩修文送春宫图?我还想着,你从来不看,到时候洞房闹笑话怎么办?可不得给你准备准备?”陈蕴贤笑道。   陈蕴藉:“……”   他瞪着陈蕴贤,“大哥!!”   见陈蕴藉真的恼了,陈蕴贤闭上嘴,忍着笑道,“咳咳,对了,你那个珠子在我这儿,我泡一杯水给你喝吧。”   陈蕴藉面色涨红,欲言又止。   没一会儿,他大哥泡了灵水过来。   陈蕴藉:“……”   才不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陈蕴贤扶着弟弟起身,把灵水喝了。   “要不要再多喝一点?”   陈蕴藉摇头,“秦太医还在呢。”   一夜之间好太多,会惹来疑心的。   陈蕴贤想想也是,“这珠子我先替你收着,每天过来帮你泡一杯,等你伤好了,再给你,省的弄丢了。”   “也好。”   “天牢那边还等着我办事,我就是回来看看你,既然你醒了,我就放心了。”陈蕴贤道。   提起天牢那边,陈蕴藉的恼意就散了,“大哥小心些……”顿了顿,“对了,我袖子里那两个玉瓶在哪儿?”   “也在我这儿……”陈蕴贤从袖子里取出两个玉瓶,“你要吗?”   “不用给我,大哥先收着吧……”陈蕴藉顿了顿,“解毒丹做什么用,我就不解释了,那还魂丹是用了保命的,只要有一口气在,吃一颗下去,就能保住性命,那一瓶里有三颗。”   陈蕴贤惊诧,“蕴藉,你新得的?”   “昨天刚得的。”陈蕴藉苦笑道。笔趣库。   他起初只注意到了还魂丹,又知道他大哥最近在对付昭王,一门心思的担心他哥哥去了,完全没想自己可能出事。   “那可真是巧了……”陈蕴贤盯着手里两只玉瓶,又想到那把剑柄上刻着流云两个字的剑。   “你的流云弓呢?”   陈蕴藉道,“在我书房里,怎么了?”   “伏榕昨天把你用的剑捡了回来,上面刻着流云,我还当你把流云弓熔了,重铸了剑,却原来不是吗?”陈蕴贤道。   陈蕴藉道,“那剑也是昨天得的。”   陈蕴贤意味深长的看着弟弟,“跟林姑娘在一起的时候得到的?”   陈蕴藉:“……”   不知不觉好像说多了。   见弟弟不搭腔了,陈蕴贤叹了口气,揉了揉弟弟的头,“行了,我也不问你和林妹妹有什么小秘密了,走了。”   看陈蕴贤转身就走,陈蕴藉愣了一下,忙喊住他。   “大哥等等!”   陈蕴贤停住脚,转身,“怎么了?”   “咳咳……”陈蕴藉清了清嗓子,“就是,我那个南华经,麻烦大哥给我放到书房的抽屉里去。”   陈蕴贤好笑的看着弟弟,“不是跟你林妹妹看书吗?收起来做什么?反正你现在也不可能对林妹妹做什么,放心看就是了。”   陈蕴藉面上烧得慌,“大哥!!”   他闭了闭眼,“你误会了,是,是林妹妹看我躺在床上无聊,我就让她给我念书,叫青墨把我常看的书拿来,哪里知道他这个蠢货把书桌上的南华经也一块儿拿来了……”   陈蕴贤怔了一下,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闷笑出声。   “咳咳……”   他握拳抵着唇,咳了好一会儿,才忍住笑意,“放书房里也不妥,不如我替你收着吧。”   陈蕴藉叹了口气,“大哥拿走吧。”   反正已经被他大哥知道了。   陈蕴贤忍着笑又走回来,拿了南华经,便出门了。   不想,刚出院门,就见黛玉和陈莹莹走了过来。   黛玉见到陈蕴贤手里拿着的南华经,面上顿时红透了。   陈蕴贤若无其事的笑道,“林妹妹不是回去歇息了吗?”   “林妹妹是陪我来的。”陈莹莹道。   陈莹莹看见陈蕴贤手里拿着的南华经,“大哥哥也看南华经吗?”   “这府里还有谁看南华经?”陈蕴贤现在想起南华经,就想起他弟弟画春宫图,忍不住想笑。   陈莹莹对此一无所知,还茫然的道,“嫂嫂也看,上回去白云观,嫂嫂要了些道经,其中便有南华经,朝哥儿不听话,嫂嫂就让他抄写南华经,可管用了。”   陈蕴贤:“……”   他倒是知道最近媳妇儿在管儿子,却不知道罚儿子抄南华经。   糟糕,有点想歪了。   他揉了揉额角,清着嗓子,道,“你不是去看蕴藉吗,快去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大哥哥慢走。”   陈蕴贤拿着南华经走了,黛玉却有些踌蹴。   陈大哥把这‘南华经’带回去,可别被沈姐姐拿去给儿子罚抄了,到时候乐子可大了。   主要是,陈大哥知道那南华经是什么吗?   黛玉苦恼极了,她根本看不透这位陈大哥哥。   陈蕴藉一脸呆滞的躺在床上,生无可恋。   听云翠说陈莹莹和黛玉来了,不由一怔,他还当今天黛玉不会来了呢。   “蕴藉,我来看你啦。”陈莹莹拉着黛玉进屋。   陈蕴藉看过来,“莹莹姐,妹妹。”   “可感觉好些了?”陈莹莹站在床边,问道。   陈蕴藉点头,“好些了。”   这是实话,喝了灵水之后,确实没那么难受了。   看着面色苍白的陈蕴藉,陈莹莹痛恨的道,“该死的朱承杰,大哥哥一定不要放过他。”   “大哥向我保证了,绝不会放过他的。”陈蕴藉笑着道。   黛玉站在一边不做声。   陈莹莹和陈蕴藉聊了几句,注意到黛玉的沉默,便笑着道,“蕴藉可不知道,今儿林妹妹跟宋姨来看你,一见你就哭得跟泪人儿似得,怎么也劝不住。”   陈蕴藉看向黛玉,黛玉移开目光,“我没有。” 第130章 (一更)   “是我不好,让妹妹担心了。”   虽说受伤非他所愿,可确实让黛玉担惊受怕了。   黛玉看过来,两人对视了一眼,黛玉道,“好好养伤。”顿了顿,“不要东想西想。”   陈蕴藉:“……”   妹妹,我真不是……   陈蕴藉闭上眼,简直想死。   陈莹莹只当黛玉是在劝陈蕴藉沉下心养伤,并未多想,她在桌边坐下,倒了杯茶。   “对了,我刚才见大哥哥从你院儿里出去,手里拿着南华经,从前你好像不看这些佛经道经,什么时候爱看这些了?”陈莹莹奇怪的道。   陈蕴藉:“……”   哪壶不开提哪壶。   黛玉面上一红,强自镇定的坐下,低头喝茶。   屋里陷入诡异的寂静,陈莹莹满头问号,看向陈蕴藉,就见陈蕴藉躺在床上闭着眼,苍白的脸居然红了,她吓了一跳,起身走过去,“蕴藉怎么了?脸怎么红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陈蕴藉吓了一跳,“没事,没事……”   黛玉坐在桌边,看着窘迫的陈蕴藉,顾不上羞涩,拿着帕子掩嘴偷笑。   让他使坏,该!   “蕴藉,要是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说,要不我叫秦太医来给你看看吧。”陈莹莹但陈蕴藉脸色不太自然,略担心的道。   陈蕴藉忙制止了陈莹莹,“莹莹姐,不必了,我就是有点犯困,睡一会儿就好了。”   闻言,陈莹莹满脸古怪,“你不是才醒吗?”   睡了这么久还困?   陈蕴藉实在是怕了这个堂姐了,作势打了个哈欠,装作困倦的样子,道,“可能是失血过多,就有些疲惫,姐姐不必担心,都是正常的,等把气血都养回来,就没事了。”   陈莹莹想起昨晚从陈蕴藉屋里端出来的一盆盆血水,脸色发白,“昨儿可是吓死我了,你那屋里一盆盆的血水端出来,我生怕你有个好歹。”   陈蕴藉怔了怔,心中一暖,“姐姐莫担心,我真的没事,太医也说了,我养两三个月就好,只是可能要错过这一科的大比。”   提起大比,陈莹莹的面色就有些不自然,强撑着笑容道,“错过一次罢了,不打紧,等你伤好了好好跟大哥哥再学两年,说不定更有把握一举夺魁。”   陈莹莹离得近,陈蕴藉注意到陈莹莹的面色不自然,他心中生疑,却没表现出来。   “姐姐说的是,我真的有点累了。”陈蕴藉浅笑道。   陈莹莹也怕被陈蕴藉看出异样来,忙起身,“那我们先回去,明儿再来看你。”   陈蕴藉一愣,“明儿?你们?”   黛玉今天不回家吗?   “林妹妹今天看你昏迷不醒的样子吓坏了,哭得停不下来,谁劝都没用,宋姨就让她在咱家多住些日子,等你好些了,再回去。”陈莹莹解释道。   陈蕴藉恍然,怪不得他醒过来黛玉就坐在床边守着哭。   “时辰也不早了,姐姐和妹妹也回去歇息吧。”陈蕴藉说着,看向黛玉,“我手伤着,可要委屈妹妹吃些粗茶淡饭了。”   陈莹莹瞪他一眼,“都伤成这样了,还说这种话勾人伤心吗?”   陈蕴藉果见黛玉红了眼,忙道,“是我说错了话,妹妹别哭,我可受不住啊。”   陈莹莹也帮腔,搂着黛玉的胳膊,道,“正是,林妹妹甭理他,他这个人啊,给他三分好脸色就要开染坊了。”   黛玉掩嘴笑,“姐姐说的是。”   她从前还不知道,陈蕴藉居然也看春宫图,这下叫她拿住了吧。   她水盈盈的双眼盯着陈蕴藉,眼里的意思彼此都懂。   陈蕴藉一哽:“……”   他这次可真是……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见陈蕴藉窘迫,黛玉眼中的笑意更明显了。   陈莹莹瞟了这两人一眼,疑惑:这两个有什么小秘密呢?   不管她有什么疑惑,都没有人为她解答。   黛玉跟着陈莹莹走了,陈蕴藉长叹一口气,简直想挖个洞给自己埋了。   好好的他干嘛让黛玉给他念书?弹琴不好吗?聊天不愉快吗?   陈蕴贤离开明心院,先回了一趟自己的院子,将南华经放到箱子里锁起来,他这院儿里可有两个小孩子,得注意些,不能跟他弟弟一样马虎。   锁好了箱子,陈蕴贤才出门。   正好撞上沈氏从屋里出来,“爷?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陈蕴贤上前揽住她,“听说蕴藉醒了,就回来看看他,顺便来书房拿点东西。”   沈氏推了推他,面上绯红,“干什么呢?光天化日的。”   陈蕴贤收了手,摸了摸鼻子,笑道,“老夫老妻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他俯身在沈氏耳边轻声道,“你身上我哪儿没看过?”   沈氏惊住,面上一热,推开他,羞恼的道,“人也看了,东西了拿了,快去衙门办事儿吧。”   陈蕴贤朗声笑道,“等我回来。”   沈氏避开他灼热的目光,心里纳闷极了,昨儿夜里陈蕴贤还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忧心蕴藉的伤。   怎么就去看了蕴藉一趟,回来人都浪了不少?   陈蕴贤心情极好的回了天牢,可劲儿的折腾朱承杰。   夜里,陈蕴藉手臂又疼又痒,根本就睡不着。   次日陈莹莹和黛玉结伴来看他,就见他眼下一片青黑,顿时惊住。   “这是怎么了?”   忙叫了秦太医来看。   秦太医给陈蕴藉诊脉,皱着的眉头松了松,笑道,“没事儿,许是小公子常年练武,这身体的恢复能力也更强……”顿了顿,他问道,“可是夜里又疼又痒?”   陈蕴藉点头,“是伤口在愈合吗?”   “是在愈合,不过你这伤重,等过几天再看看恢复得如何。”秦太医看到了点儿恢复的希望。   用了陈府这么多好药,看来还是有点效果的。   从秦太医这里听到了好消息,陈莹莹笑容都明媚不少,转头就去同祖母和大伯母她们说。   于是,陈蕴藉又迎来一番长辈们的探视。   这么频繁的来看他,让陈蕴藉愈发疑惑。   午后,黛玉陪着陈蕴藉,从他库房里寻了一把古琴,给他弹琴听。   黛玉的琴艺上佳,上回在忠勇伯府,可是荣安公主都称赞过的。wwω.ЪiqiΚu.ИěT。   “妹妹的琴艺真好,我的箫就不如你了。”陈蕴藉叹道。   说起这个,黛玉叹气,“还说要合奏,结果又伤了。”   许是秦太医给了好消息,黛玉对陈蕴藉的伤势没有那么忧心了。   陈蕴藉笑道,“这伤早晚会好的。”   这不是废话吗?   黛玉瞪了他一眼,“当然会好!”   陈蕴藉讪讪。   快到用晚饭的时候,黛玉便被陈莹莹接走了。   陈蕴贤回到府里,给陈蕴藉泡了一杯灵水。   “你的伤怎么样?秦太医怎么说?”   陈蕴藉把太医的话转述给陈蕴贤听,然后有意的盯着陈蕴贤的神情。   陈蕴贤点点头,神色如常,“看来有这神奇的水在,你的伤可以好得快些。”   “昨儿祖母和姐姐说起我的伤,神情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可是……”陈蕴藉话未说完,就被陈蕴贤打断了,“蕴藉,你不要想太多了,你往日受伤,祖母不是一样担心?就连你练武,祖母也每日担心你,要不是时间长了,祖母还要担心呢。”   陈蕴藉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样。   可他大哥惯来会装样,他实在分辨不清真假。   “是这样吗?”   陈蕴贤微微一笑,“怎么?怕伤了手,没办法继续画春宫图了?”   “啊!!”陈蕴藉瞪着眼,面上一热,“大哥!!你说什么呢!!”   陈蕴贤笑着道,“这有什么,我弟弟这一手丹青,不说能比得上唐伯虎,可同韩博文比,却是不差什么了。”   只不过人韩博文画美人图,而你嘛……画的是春宫图。   陈蕴藉颇觉窒息,“大哥,你公务繁忙,弟弟就不留你了。”   被下了逐客令,陈蕴贤也不恼,“我确实有些忙,既然水喝了,我就先回去了,早点休息,你眼下一片青黑,晚上想什么呢?”   陈蕴藉噎了噎,“我那是伤口痒得睡不着!!”   “是是是,伤口痒得睡不着,你说得都对,大哥先去忙了,明日再来看你。”陈蕴贤笑着道。   陈蕴藉气道,“明天你不要来了!!”   “这可不成,蕴藉啊,还是你自个儿的身体最重要,不要闹脾气。”陈蕴贤笑着说完,不等弟弟发脾气,就溜了。   陈蕴藉:“……”   可恶!!   回头他就把南华经烧了!!   出了明心院,陈蕴贤笑意敛去,转道去找陈莹莹,让她少去看陈蕴藉。   “为什么?”   陈蕴贤嫌弃的道,“你昨儿一去,就被蕴藉看出异样来了,他刚才试探我呢。”   “呃……”陈莹莹窒息极了,“大哥哥!哼,两个妖孽,不去就不去!”   “改明儿送你一套头面……”陈蕴贤对堂妹的耐心就远不如对陈蕴藉有耐心,温声哄了一句,又叮嘱她,“别去看蕴藉了。”   陈莹莹:“……”我缺你一套头面吗?!   陈蕴贤又去了正院见老太太,对老太太,就没有对陈莹莹这么随意,但再怎么拐弯抹角的,也掩盖不了一个意思。   不要去看蕴藉。   老太太笑容一僵,不过人老成精,她倒比陈莹莹心胸开阔些。   “可是被蕴藉看出来了?”老太太叹气道。   陈蕴贤叹道,“一开始可能没看出来,后来莹莹去看他,漏了马脚,现在还不知蕴藉恢复的情况到底乐不乐观,这件事暂时不要告诉他,若是能好,何必给他平添压力?若是不能好……”   他长叹一声,“到时候我再跟他解释吧。”   “让你费心了。”老太太叹道,“我会让老二家的老三家的也别去看蕴藉,等他好些再去。”   “让祖母操心了。”陈蕴贤深深一礼。 第131章 (二更)   这日过后,秦太医每日给陈蕴藉诊脉,又叫陈蕴藉尝试动一动,确定筋脉的恢复情况很好,便告诉了陈蕴贤。   而陈蕴藉这边,起初确实有点怀疑,但被他大哥一闹,后头秦太医又说他恢复好,可祖母她们没有再特意跑来围观他的伤情,他就当自己疑心病太重了。   随着新年将至,黛玉看陈蕴藉恢复得越来越好,射中左臂的两支箭都没有射到要紧处。   因此这近一个月下来,伤口已经结痂,离痊愈不远了,至少陈蕴藉凭着一条左臂,自己起身没有问题了。   射中右臂的三支箭,有两支都射穿了他的手臂,费了秦太医好大的劲儿才取出来。   饶是如此,手臂也留了四个洞,前面两个后面两个。这右臂想要完全恢复,按照秦太医的说法,最迟也得二月中。   得,妥妥的错过会试了。   除夕前两日,黛玉被接回了林府。   林如海还来看过陈蕴藉,叮嘱他好生休养,科举的事不急于一时。   陈蕴藉手臂伤到筋脉的事情,陈家也没瞒着林家,后来听说恢复的不错,也没瞒着林家。   只是两家都默契的瞒住了陈蕴藉和黛玉。   这俩小家伙无忧无虑的度过了这将近一个月,却是不知道长辈们的忧虑。   今年的祭祖,陈蕴藉虽然一只手臂完好,但都怕他伤势复发,因此只叫他在边上看着。   陈蕴藉也乐得清闲。   过完年,陈蕴藉也是待在家里养伤,哪里也没去。   等二月会试结束,陈蕴藉的伤势也彻底痊愈,有灵水的帮助,连个疤痕都没留下。   这伤势恢复得叫秦太医啧啧称奇,不过他也知道陈蕴藉从伤口开始结痂,他家就给他用各种去疤的膏药,没留疤好像也很正常。   虽然他也不明白,大男人为什么要介意疤痕。   陈蕴藉不知道秦太医在想什么,不然真要喊冤,他可没觉得留疤是耻辱,只是家里长辈一个个都给他送去疤的膏药,连林妹妹都给他送,不用好像辜负了长辈和兄弟姐妹的关心,他就用了。   那些去疤的膏药有没有用他不知道,但灵水肯定是管用的。   陈蕴藉伤愈之后,秦太医就回了太医院。   陈蕴贤当晚拿了南华经来到弟弟的院子,“蕴藉,我来还你南华经。”   陈蕴藉看着这本被他遗忘的南华经,顿时唤醒了去年的记忆,面上充血。   “这东西你怎么还留着呢?”   “这可是蕴藉你交给我保管的,我当然留着,怕你嫂嫂拿错了,我还专门锁在箱子里,我办事你放心,绝不会丢的。”   陈蕴贤笑眯眯的,看着弟弟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了的可爱样子,险些笑出声来。   太……可爱了……   陈蕴藉窒息了,他大哥是有什么毛病吧?   他一手夺过南华经,攥得紧紧的。   “大哥可以回去了。”   陈蕴贤也不恼,从袖子里拿了灵珠还有两个玉瓶放在桌子上,“物归原主了,你嫂嫂等着我用饭呢,我就先走了。”   陈蕴贤逗完了弟弟,乐呵呵的走了。   弟弟长大之后,越来越不好逗了,没想到会发现弟弟的小辫子,这可真是……太好玩了。   陈蕴藉等他大哥走了,转身就进里屋,把盖着炭盆的盖子拿开,撕了南华经的书皮扔到火盆里。   一下子就着了。   陈蕴藉继续撕了往火盆里扔。   扔了两三张,憋着的火气也消了许多。   “蕴藉哥哥,你烧什么呢?”   陈蕴藉手一个哆嗦,整本书掉进了火盆里。   赤条条的人在火焰里活灵活现……   黛玉:“……”   搞了半天,在毁尸灭迹?   陈蕴藉面上一阵红一阵白,“妹妹……你什么时候来的?”   “就刚才……”黛玉看着窘迫的陈蕴藉,掩嘴笑起来,“蕴藉哥哥烧了有什么用,我都已经知道你看过了。”   陈蕴藉:“……”   好歹你不知道是我画的呀。   知道这春宫图是我画的,有大哥一个就够了,再来一个,他可扛不住了。   火光的映射下,陈蕴藉清俊的面容染上了绯色。   “蕴藉哥哥长得真俊。”黛玉叹道。   陈蕴藉愕然,“……”   他这是,被林妹妹给调戏了?   “从前我还不知道,蕴藉哥哥也看春宫图,亏我还同莹莹姐说,蕴藉哥哥可是冰清玉洁的人,从来不看这个。”黛玉眼中带笑,显然是在调侃他。   她怎么可能跟陈莹莹聊这个?全是骗人的。   陈蕴藉:好妮子,长大了,性子野了。   连他也敢调戏了。   陈蕴藉吸了口气,缓缓起身,他身量高了黛玉很多,加上练武,比同龄人更要高一些。   走到黛玉跟前,颇有些压迫感。   黛玉倒不担心陈蕴藉伤害她,可还是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   可这次跟往日不同,她退一步,陈蕴藉就往前一步。   黛玉微微一怔,“你站住……”   “我不站住!”   不给你个教训,你真要无法无天了。   黛玉怔住,这还是陈蕴藉头一回这样顶她。   陈蕴藉又往前走了一步,这距离近的让她有些害怕,便只能又往后退。   一退一进,黛玉被抵在了墙上。   “你不要过来了!!”黛玉面上绯红,低着头嗔道。   陈蕴藉往前一步,两人衣襟都几乎贴在了一块儿,黛玉的面上更热了。   “你再这样,我叫人了?!”   陈蕴藉稀罕极了黛玉这样羞恼的样子,轻笑道,“妹妹是不是忘了,你这个样子,别人看不见你的身影,也听不到你说话。”   所以,我做什么,你喊破了嗓子,也没有人能听见的。   嗯?这话好像反派说的。   黛玉闻言一滞,可怜兮兮的抬眼看他,“蕴藉哥哥……”   “现在知道讨饶了?”陈蕴藉微微倾身,几乎面贴面,他的呼吸扑在她脸上,温热温热的。   黛玉紧张极了,“你,你想干什么?”   陈蕴藉被问住:“……”   他想干什么?   他没想干什么啊,就是吓唬她一下。   不过……靠得近了,陈蕴藉闻到了一点淡淡的清香,整个人有点恍惚。   妹妹身上的……香味儿?   “蕴藉哥哥,我没有跟莹莹姐说过春宫图的事……”黛玉以为是春宫图的事惹恼了陈蕴藉,有意解释。   可提起春宫图,陈蕴藉面上就烧得慌。   能不能不要再提这个了?!   尤其刚才又被他哥哥笑话了一顿。   他吸了口气,“妹妹说,我冰清玉洁?”   黛玉心里一紧,“没有没有,我乱说的……”   “我难道不是冰清玉洁的人吗?”陈蕴藉又问。   黛玉:“……”你到底要怎样啊!   “妹妹,我问你话呢。为什么……不回我?”陈蕴藉垂着眼,就见黛玉身体玲珑的曲线。   嗯……妹妹好像……长大了些。   陈蕴藉眨眨眼,移开目光,清了清嗓子。   黛玉微微低着头,双手举在胸前,有意隔着陈蕴藉,但她这手一举起来,就越显得她身材好。   十四岁的少女,确实发育的很好了。   “蕴藉哥哥,我要生气了!!”黛玉吸着气,声音带了几分羞恼。   陈蕴藉回过神来,微微屈膝,与她平视,“妹妹觉得,我不会生气吗?”   黛玉噎住:“……”   “你,你为什么生气?”   嗯?我也没生气啊。   陈蕴藉噎住,清了清嗓子,“难道我不能生气吗?”   “呃……”黛玉注意到陈蕴藉眼神飘忽,顿时意识到陈蕴藉在逗她,气道,“你生什么气?我说什么过分的话了?”   陈蕴藉:“……”   黛玉见他盯着她,面上一热,伸手推他,但没推开。   陈蕴藉下意识握住她的手。   他牵过黛玉的手,很多次,可他从来没有过歪心思,但今天……他总觉得,妹妹的手格外软。   他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放手!”   黛玉想抽回自己的手,反而被抓得更紧,她觉得今天的陈蕴藉很不一样。   “你到底怎么了?不就是看见你烧春宫图吗?我以后不说……”   话没说完,陈蕴藉贴过来,黛玉闭上嘴,眼睛微微瞪大,看着近在咫尺的脸,面上都要烧起来了,可她不敢再开口。   陈蕴藉吸了口气,抿抿唇,轻声道,“妹妹身上,带了香囊?”   “今天没带。”   没带?   陈蕴藉思绪飘远。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女儿香?   “妹妹身上……好香啊……”   黛玉面上通红,说不出话来。   她没有带香囊,陈蕴藉说她身上香?   陈蕴藉闭了闭眼,错身将头抵在墙上。   真是……昏了头了。   差点吻上去。   黛玉的脸忽然被埋到陈蕴藉胸膛上,她懵了懵,面上更热了。   “蕴藉哥哥……”   瓮声瓮气。   陈蕴藉憋着气,“别说话!”   黛玉闭上嘴。   她也不是小女生了,隐约意识到,今天的陈蕴藉确实……有点不太一样。   陈蕴藉缓了好一会儿,骤然起身退了好几步,侧身清了清嗓子,道,“我刚才就是,跟妹妹闹着玩儿的。”   黛玉垂着头,靠在墙上,觉得腿软。   她咬咬唇,没说话。   没听见她回话,陈蕴藉偏头看过来,犹豫了一下,“妹妹生气了?”   黛玉还是不说话。   陈蕴藉紧张了,忙上前来,“我真不是故意的,就是……妹妹,别生气了。”   黛玉抬起头,水盈盈的眼睛盯着他,“蕴藉哥哥,方才想干什么?”   陈蕴藉噎住:“我……”   “不想说?说不出口?”黛玉追问了两句,低下头,“我动不了了。”   僵持了半天,她腿麻了。   陈蕴藉犹豫了一下,伸手将黛玉抱了起来,黛玉惊住,“你干嘛?”   “妹妹放心吧,我刚才真没想做什么,你还没及笄呢。”陈蕴藉叹道。   黛玉神情古怪的看着他,“那我要是及笄了呢?”   陈蕴藉又被噎住:“……” 第132章 (三更)   黛玉盯着他通红的脖子根,轻哼了一声,“蕴藉哥哥不老实。”   陈蕴藉:“……”   他疾走几步到了软榻边,将黛玉放下,后退好几步,“妹妹冤枉我了,我没有……”   “春宫图如何解释?”黛玉红着脸抬眼问他。   大概是陈蕴藉比她更臊,让她胆子更大了些。   陈蕴藉噎住。   深吸一口气,他道,“我……这……”   像他大哥说的,男人嘛,看这个很正常。   但是,这种话让他怎么对黛玉说?   看陈蕴藉噎住,黛玉垂下眼,攥着衣角,“蕴藉哥哥还欺负我。”   “呃……”黛玉的指控让陈蕴藉眼前一黑,“我没有欺负你。”   难道不是你先调戏我吗?   黛玉哼了一声,“你就有欺负我,刚才还……”   想到陈蕴藉离她那么近,她但凡张口说半个字,只怕就碰到了。   她面上一热,“蕴藉哥哥很讨厌!”   陈蕴藉闭上眼,上前坐到她身边,“我哪儿讨厌?”   “就是讨厌。”   陈蕴藉气乐了,“你说我讨厌,那你倒是说个一二三四出来啊。”   黛玉往边上挪了挪,“你自己知道。”   “呃……”陈蕴藉还真知道,其实黛玉根本不讨厌他,就是想嘴上控诉他。   争了两句,陈蕴藉心里的臊意淡了几分,情绪也稳定多了。   “妹妹,我要是不想欺负你,那你才要担心了。”陈蕴藉盯着她,很认真的道。   黛玉:“……”   她有点恨自己过于聪明的脑袋。   陈蕴藉跟她对视,半点不让。   黛玉眨眨眼,避开他的目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陈蕴藉心里舒坦了,面上挂着浅笑,“妹妹早晚会知道的。”   黛玉咬咬牙,推了他一把,“你好讨厌啊!!”   黛玉手上根本没什么劲儿,陈蕴藉被推了一下,作势往后仰了仰,又坐直了。   他表情端正了许多,知道再说下去,真要把人给惹恼了。   “妹妹,咱们不说这些了,上回你生辰,我还受着伤,没准备你的生辰礼,许了你带你出去玩儿的,明天如何?”   黛玉知道陈蕴藉在转移话题,她哼了一声,“有什么好玩儿的?”   “今年是大比之年,有许多人入京赶考,我带你去状元楼。”陈蕴藉笑道。   黛玉摇头,“我不去状元楼。”   “那你想去哪儿?”   黛玉抿抿唇,看着陈蕴藉,“哪里也不想去。”   陈蕴藉含笑道,“生气了?”   “没有生气。”   “那为何不去?”陈蕴藉很有耐心的道。   黛玉想了想,“今年大比,你又没参加,去什么状元楼?”   没能参加大比,黛玉知道,陈蕴藉挺遗憾的。   陈蕴藉闻言眨着眼,唇角上扬,“谢妹妹疼我。”   黛玉瞪他一眼,“你伤才刚好,不要到处乱跑,多在家里待几日吧。”   “朱承杰已经伏诛,起码一两年内,京城是没有人敢招惹我了。”陈蕴藉笑着道。   虽然陈蕴藉没有亲眼看见朱承杰的惨状,可邵宜年和韩修文结伴来看望过他,曾提起过朱承杰。   朱承杰被关在天牢审问了一个月,临到新年,才被处死。   满京城的权贵都知道朱承杰为什么会落得这个下场,陈蕴藉已经成了权贵子弟圈里的禁忌。   只要陈蕴贤风光一天,就没有人敢再打陈蕴藉的主意。   黛玉听着陈蕴藉的话,也有些无语。   “即便如此,也在家里待两天再出去。”黛玉道。   陈蕴藉也不同她争,“都听妹妹的。”   这话陈蕴藉往日也常说,可今天听着就带了不一样的味道。   黛玉面上一红,瞪了陈蕴藉一眼,“我要回去了。”   “这么早?”   黛玉瞪他,“不早了。”   陈蕴藉还想说什么,黛玉就被系统带走了。   陈蕴藉撇撇嘴,“这个系统真是……”太狗了。   他怀疑这个系统就是黛玉的舔狗做的,简直惟黛玉的命是从。   黛玉一走,陈蕴藉一时也不知道干什么,干脆去了书房练字。   手伤了两个多月,陈蕴藉的书法也荒废了两月余。   在家里闲鱼了两日,这日清早,卓嘉木捧着个盒子来了明心院。   “二爷。”   陈蕴藉笑着道,“嘉木哥这是……”   “大爷命我来给二爷送礼。”说着将盒子放到桌子上,“请二爷过目。”   陈蕴藉看着这个木盒子,不大不小,正好能装下一沓书。   他心脏砰砰的跳。   脑海里突然闪过他大哥说的话。   ——你之前不是还给韩修文送春宫图?我还想着,你从来不看,到时候洞房闹笑话怎么办?可不得给你准备准备?   这莫非是他大哥的藏品?   陈蕴藉嘴角一抽,没有打开,看着卓嘉木,“嘉木哥,你给我透露一下,盒子里是什么?”   他一边问,一边紧紧的盯着卓嘉木。   卓嘉木端着八风不动的微笑,“大爷说了,这是给二爷的惊喜,不能告诉二爷。”   陈蕴藉:“……”   他愈发肯定这里头就是一沓春宫图了。   他额头青筋蹦了蹦,“你还不走?”   “大爷说,等二爷看了礼物,让我问问二爷喜不喜欢,回去要回话的。”卓嘉木道。   陈蕴藉窒息,“大哥真这么说?!”   卓嘉木见陈蕴藉神情羞怒,有些疑惑,“是,是这么说的,二爷不高兴?”   往日收到大爷的礼物,二爷都是很高兴的。   陈蕴藉:“……”   他吸了口气,撑着笑道,“当然高兴,你直接回去跟我哥说,我很喜欢,很高兴。”   卓嘉木没动,“可二爷你还没看礼物。”   陈蕴藉:“……”没完了是吧?   他带着气,揭开了盒子,看见盒子里的东西,堵着的气顿时就散了。   ——不是春宫图。   他面上顿时有些热。   清了清嗓子,“我很喜欢。”   卓嘉木觉得今天的二爷有些奇怪,不过也没多想,他笑着道,“这扇子是二爷请了巧匠精心打造而成,这扇骨可是用落星石制作而成,扇面乃是用西域天蚕丝制成,都是稀罕物。”   陈蕴藉拿起扇子,触手冰凉,“这么好的东西,拿来做扇子?”   卓嘉木笑着道,“这当然不仅仅是把扇子,二爷再仔细看看。”   闻言,陈蕴藉抬眼看他,仔细摸了摸扇骨,一按,咔哒一声,十六根扇骨冒出锋利的尖刃。   陈蕴藉面带异色,“好锋利。”   比他那把流云剑也不差什么了。   “大爷说,二爷的流云弓和流云剑不方便随身携带,这流云扇不会引人注意,配二爷正好。”卓嘉木笑着道。   陈蕴藉怔了怔,“流云扇?”   他哑然失笑。   大哥莫非以为他是偏爱这个名字?   “礼物我收下了,回去跟大哥说,我很喜欢。”陈蕴藉笑道。   这次卓嘉木没有再磨蹭了,躬身一礼,便退了出去。   陈蕴藉摸着手里的扇子,不由笑起来。   他大哥这是怕惹恼了他,特意让人造了这把扇子当赔礼?   不管是因为什么,他确实很喜欢这把扇子。   一法通百法通,陈蕴藉很快就用熟了这把扇子。   落星石打造的扇骨,让这把扇子很有分量,一般人还真拿不起。   陈蕴藉已经在家里闷了两三个月,朋友们知道他伤愈,也没有立刻邀他出来玩儿。   到了月底,才有人递帖子。   是邵宜年的。   约了他在状元楼吃酒。   陈蕴藉想着他确实很久没有在京中露面了,便让青墨去回话,他明日必去。   次日,陈蕴藉换了一身白衣,拿着扇子就出门了。   陈蕴藉本就长得好,再穿上一身白衣,简直像画里出来的神仙。   “蕴藉,数月不见,你怎么越来越俊了?”邵宜年笑骂道。   陈蕴藉轻轻一笑,“想死吗?”   邵宜年一噎,“都是朋友,说话这么大火气干什么?”   “你说谁火气大?”陈蕴藉笑问。   邵宜年:“……”   见了鬼了,这笑眯眯跟人说话的方式,跟他哥学来的?太渗人了。   邵宜年打了个寒颤,干笑道,“蕴藉,你别学你哥哥说话,太可怕了,我还以为你哥来了。”   陈蕴藉挑眉,“我没学我哥。”   见他不承认,邵宜年也不跟他争,“走走走,我定了上好的雅间,咱们上去说。”   陈蕴藉由着他拽上楼。   听到身后议论纷纷。   “那位就是陈家的二爷?”   “准确的说,这位是陈家的三爷。”   “哦?怎么说?”   “陈家现在还没分家,序齿是三房一起排的,在长房,这位是二爷,在陈府,他是三爷。”   “陈府的二爷是谁来着?”   “嗨,这不重要,你只要知道,陈家最不能惹的,就是这位。”   “兄台说得还是委婉了些,应该说,整个京城,除了宫中那位,最不能惹的,就是这位爷。”   “他有这么厉害?我瞧着,好像也就是个文弱的世家公子啊。”   这话惹得满堂的人都笑起来。   “文弱公子?现如今谁还不知道陈家这位爷文武双全,被废的昭王派人刺杀他,上百弓箭手,几十个武艺高强的杀手,可都没杀了他,还被其反杀了几十个人。”   “陈家这两位爷,一文一武,端的是厉害啊。”   “什么一文一武,这二位都是文武双全的狠角色。”   邵宜年也听到了楼下毫无避讳的吹捧,咂咂嘴,看着陈蕴藉道,“你如今可是风光无限啊。”   陈蕴藉疑惑,“我被刺杀的事儿,他们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都是刑部大牢里的狱卒传出来的,当日刺杀你的那些人,一个不落,全抓回来了,但凡伤了你的,都被你大哥下令剁了喂狗。”邵宜年咧咧嘴道。   陈蕴藉闻言微愕,“上回没听你说。”   “这么血腥的事儿,你大哥不让说,否则我还能出你家门?”邵宜年哀叹道。   陈蕴藉:“……”   他大哥的凶名又添了一份功绩。   “走走走,上去吃酒,荣国公府又闹出大新闻了,你肯定想听。”邵宜年挤眉弄眼的道。   陈蕴藉挑眉,“贾宝玉又闹笑话了?”   自从邵宜年知道他和黛玉的事,邵宜年就很喜欢打听荣国公府的事,有笑话就要跟他说,他也就顺势听一听,当个乐子罢了。 第133章 (加更)   进了雅间,邵宜年就让店小二上酒菜,摆满了一桌,就让店小二下去了。   “来来来,喝酒。”邵宜年拔了酒塞,给陈蕴藉满上,“庆祝你名满京城。”   陈蕴藉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你不是说荣国公府有大新闻?”   他惯来就是京中有名的世家公子,如今也不过更出名了一些而已,没什么稀奇的。   邵宜年饮尽一杯酒,美得很,“这可是我父亲珍藏的酒,上好的剑南春,要不是说请你,才不会许我拿来招待。”   “我就说这味道不像是状元楼的佳酿。”陈蕴藉笑道,“邵伯伯也舍得。”   “请你当然舍得……”邵宜年撇撇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他亲生的。”   陈蕴藉横他一眼,“不会说话就把嘴缝上。”   邵宜年拿扇子拍了拍自己的嘴,“都是我嘴贱,你别恼。”   “别闲扯了,你说的大新闻到底是什么?”陈蕴藉不耐的道。   要不是在家里待久了,有点闷,陈蕴藉也不会邵宜年一约就答应出门。   邵宜年清了清嗓子,又喝了口酒,才道,“上回你跟我打听荣国公府的时候,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吧?”   “当然记得,贾宝玉那个大丫鬟有孕了嘛……”陈蕴藉一听他提起这个,就有些兴致缺缺,“莫非那孩子没了?”   如果没了,那倒也不奇怪。   “这倒是没有,那孩子好好儿的呢……”邵宜年神情古怪的看了眼陈蕴藉,“你就那么厌恶这贾宝玉?连他孩子都诅咒人家没了?”   陈蕴藉闻言脸一黑,“胡说什么?他那孩子保得住才奇怪。”   “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嘛,这新闻就出在这儿。”邵宜年了然的笑道。   陈蕴藉挑眉,“怎么回事?”   他这段时间都在家里养伤,京中不管出什么事儿,都传不到他这儿。   “虽说是勋贵之家,但贾家也曾是书香之族,他家祖上还建了私塾呢,族中子弟,都会去私塾里读书的……”   邵宜年说着喝了口酒,“他家规矩虽然不怎么样,可贾宝玉毕竟衔玉而诞,因此备受贾家上下的吹捧,都说他会有大出息。既如此,又怎么会让他名声尽毁?”   因此,不管怎么样,贾宝玉这个大丫鬟的孩子,都保不住。   这是陈蕴藉一早就下过定论的,“这我都知道,你刚才说孩子保住了,是怎么回事?”   凭王夫人宅斗多年的手段,还能栽到袭人身上不成?   不是他小看袭人,而是他清楚的知道,袭人没有这个本事。   她确实有几分小聪明,可要跟王夫人这样的大家出身的妇人相比,那就差远了。   王夫人至少有十几种法子,叫袭人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虽然我也看不惯这个贾宝玉,不过嘛,这孩子是无辜的,我就好心,帮了他一把……”邵宜年撑开扇子,笑得灿烂,“这个结果,如何?”   陈蕴藉:“……”   他无语的捂额,“你干了什么?”   “那贾宝玉是个傻的,警惕了一个多月,见他娘确实没把那丫头如何,还嘘寒问暖,便放心的被指使去了寺里斋戒……”   邵宜年喝着小酒,幽幽的道,“那贾二太太惯会装模作样,那丫头还当贾二太太是个好人呢,要不是我差人给贾宝玉传消息,贾宝玉赶了回来,这丫头命都没了。”   陈蕴藉无语,“多管闲事。”   虽然他也觉得袭人有点可怜,但路是她自己选的,后果就得自己承担,死了只能怪她技不如人。   可邵宜年这横插一杠,算怎么回事?   “怎么是多管闲事呢,那贾宝玉根本配不上别人家的好姑娘,还是跟他那个丫头,相亲相爱一辈子去吧。”邵宜年鄙夷的道。   陈蕴藉:“……”   “你通知贾宝玉一回又能如何?他横竖只是个富贵公子,只能依靠荣国公府而活,只要王夫人摆明了车马,不惜得罪贾宝玉,也要除了这个有孕的丫鬟,那贾宝玉又能如何?他如今仗着的不过是长辈对他的疼爱罢了。”   陈蕴藉摇摇头,“那丫鬟的命,保不住的。”   因为想要这丫鬟的命,不是王夫人一个人的想法。   有一个算一个,贾母、王夫人,以及贾政,他们都不想要这个孩子。   这个孩子对贾宝玉来说是耻辱,对贾家也是。   可贾宝玉性子古怪,偏要保这个丫头,要不是贾宝玉罕见的坚持,袭人早就死了。   不过,从这件事上,陈蕴藉倒也看出他一点成长,至少对这个袭人,他有了一些担当。   邵宜年摇着扇子,轻笑道,“贾宝玉带着那个丫头,离开京城了。”   ‘哐当’一声,陈蕴藉拿酒杯的手一个不稳,掉在桌子上,洒了一桌。   邵宜年一脸心疼,“哎哟,这可是上等的剑南春啊。”   陈蕴藉缓过神,惊异的看着邵宜年,“你干了什么?那贾宝玉竟然有骨气带人逃走?”   “不是逃走,是光明正大的带着人离开京城的。”邵宜年道。   陈蕴藉皱起眉,“这不可能,贾家那老太太能让他走?”   “这就要说起已经被满门抄斩的宁国公府了。”邵宜年悠悠的喝了口酒,道。   陈蕴藉知道宁国公府因为贾珍,参与到谋逆的大事里,全家被卷了进去。   荣国公府能保住,一则是宫里还有一位贵妃,二则是他家确实没参与进来,对此事一无所知。   但是宁国公府满门抄斩,还是吓坏了荣国公府的人。   这大观园本就占了宁国公府一部分地方,经此一事,大观园拆了一边,又建了一堵墙,隔开了宁国公府。   然而,荣国公府这个年也依然过得冷冷清清。   毕竟贾家的宗祠在宁国公府,封得太快,宗祠都没有搬出来。   陈蕴藉喝了口酒,若有所思,“贾家被吓坏了,这是觉得自家也危险,由着贾宝玉闹腾,然后离开了荣国公府,想保贾宝玉?”   “果然难不住你,一猜就中……”邵宜年喝了口酒,道,“就贾家如今这情况,谁也不知道能有几时的安稳,他家变卖了不少东西,在金陵置办田产,贾宝玉是以参加科举的名义去的金陵。”   陈蕴藉抿抿唇,“他真要去科举?”   “嗨,你还真信?”邵宜年摇摇头,“我却是不信的。”   陈蕴藉挑眉,“怎么说。”   “就贾宝玉这点本事,就想考科举,请个正经的老师多读几年,说不定还有点希望考个举人。”   陈蕴藉若有所思,“嗯……”   原着前八十回根本就没提贾宝玉考科举,续集虽然有说贾宝玉考科举,但他是不信的。   “总之,从今往后,你再也不会在京城看到这个碍眼的人了,心里痛不痛快?”邵宜年像是讨赏一样看着陈蕴藉。   陈蕴藉:“……”   他淡淡的道,“我原也没觉得他能给我带来什么威胁。”   “是是是,咱们文武双全的陈二爷,才不是贾宝玉这种纨绔子弟能比的。”邵宜年道。   陈蕴藉横他一眼,“好好说话,不然我抽你了。”   “你如今是越来越暴力了,还是多读书,修身养性,别练得五大三粗的,到时候吓着林姑娘,到时候看你怎么哄人。”邵宜年撇撇嘴道。   陈蕴藉抬起手里的扇子,往桌子上轻轻一敲,实木的桌子就缺了一个角。   邵宜年吓得直起身,“这,你这扇子到底是什么凶器?”   “昨儿我大哥刚送我的新礼物……”陈蕴藉笑眯眯的打开扇子一按,扇骨上冒出锋利的尖刃,“这可是削铁如泥的落星石打造而成,我劝你说话注意点……”   虽然知道陈蕴藉只是吓唬吓唬他,邵宜年还是不由自主的拖了一下凳子,往后挪了挪。   “这么锋利,你可注意点,我经不起你一下啊。”   陈蕴藉收起扇子,插到腰间,“吃饭吧。”   “好好好,吃饭,吃饭。”   邵宜年见他收起了凶器,才敢坐过来,唉声叹气的道,“我不就提了一嘴林姑娘?至于吗?还有啊,你大哥是不是也太惯着你了?落星石就给你打造这么一把扇子,简直是暴殄天物啊。”   陈蕴藉幽幽的道,“你敢去我大哥面前说吗?”   邵宜年仿佛被扼住了咽喉,“……”   “算了吧。”邵宜年老老实实的吃饭。   饭毕,便在状元楼前同陈蕴藉道别,“咱们改日再聚。”   本来还想邀请陈蕴藉一块儿去听戏,邵宜年觉得,他还是去找韩修文吧。   陈家这兄弟俩,越来越凶残了。   陈蕴藉握着手里的扇子,颠了颠,笑着转身往林家走去。   到了林家,陈蕴藉就被管家领着进了正院。   “早就听说你伤好全了,快来给我看看。”宋雨婷招手道。   陈蕴藉笑着走过去,“堂姨,我真没事了。”   宋雨婷上下打量了一会儿,点头,“确实是大好了,那我就放心了……”顿了顿,“你是来找玉儿的吧?她刚回去呢,我这就叫人请她过来?”   陈蕴藉笑着道,“有劳堂姨了。”   “一家子,客气什么。”宋雨婷笑道。   没一会儿,黛玉过来了,见到陈蕴藉一袭白衣,不由一愣。   陈蕴藉大部分的时候,都是穿青色、靛蓝色的衣服,她的印象中,还没见陈蕴藉穿过白的。   宋雨婷见黛玉看呆住,便笑道,“方才蕴藉进来的时候,我恍惚还以为看见了谪仙,没想到咱们玉儿也被迷了眼。”   黛玉被说得面上一红,“母亲——”   “好好好,不笑话你了,你蕴藉哥哥来找你玩儿的。”宋雨婷见好就收,笑着道。   黛玉看向陈蕴藉,正好对上他幽深的目光,不由一愣。   她面上一热,“蕴藉哥哥。” 第134章 (一更)   宋雨婷看得稀奇,从前这两小只在她这儿没少见面,但从未见黛玉这样含羞带怯的喊过人。   陈蕴藉收回目光,向宋雨婷一礼,“堂姨,我带妹妹出去走走。”   闻言,黛玉心中一紧,不知为何,突然就有些紧张。   宋雨婷笑着道,“你们去吧,早些回来。”   “是。”陈蕴藉笑着应下,转身走向黛玉,站到她面前,手摊开伸到她面前。   黛玉看着面前的手掌,抬眼看了看陈蕴藉。   陈蕴藉微微一笑,“妹妹?”   黛玉垂下眼,把手放了上去。   陈蕴藉牵着黛玉出了正院,从正房边的长廊往后走去。   黛玉愣住,“不是要出去吗?”   “是啊。”陈蕴藉应道。   黛玉更疑惑了,“那你为何往里走?”   “我是说从堂姨屋里出来走走,又没说要出府。”陈蕴藉脚步一顿,回头看她,笑了笑,“妹妹想跟我出去玩儿?不过今天时辰晚了些,改日吧。”   黛玉面上一红,“谁要跟你出去玩儿?”   “妹妹这两日在家里,都做些什么?”陈蕴藉见她羞恼,笑了笑,转移话题,问道。   黛玉被他牵着走向家里的花园,“做些针线。”   “就没了?”陈蕴藉疑惑。   黛玉道,“没了。”   陈蕴藉看她一眼,“两天就在家里做针线,做什么活儿呢?”   “不告诉你。”黛玉撇开眼,道。   陈蕴藉挑眉,“不告诉我?”顿了顿,“莫不是送给我的?”   黛玉面上一红,“才不是,我,我是给弟弟的。”   陈蕴藉抿唇笑了笑,没有拆穿她,“说起来,瑞哥儿和瑜哥儿也有五岁了,林伯伯可有说过何时送他们去读书?”   “年前刚出了你这事儿,父亲很不放心,说他自己先教着。”黛玉道。   陈蕴藉闻言,笑道,“这倒是我的过错了。”   黛玉一听,瞪他一眼,“少胡说,怎么是你的过错了?”   “嗯……”陈蕴藉沉吟片刻,有个想法在心里成型,他勾起唇角,道,“林伯伯忙于政务,哪里有空教导瑞哥儿和瑜哥儿,不如我帮林伯伯找个合适的人来教吧。”   黛玉原也在想这件事,一听他这话,很是赞同,“蕴藉哥哥同窗好友多,随便找一个来都能给他们启蒙了。”   这么好的事儿,他会给同窗好友吗?   他又不是脑子有坑。   “没错。”陈蕴藉笑了笑,说着话,就已经到了花园,“妹妹家的花园,打理得很好。”   现如今已经开了春,林家花园子里的花,很多都开了。   林家种了许多海棠花,现在已经挂满了花苞,想必再过些时日,就能全开了。   “这些海棠花是祖母当年种的,祖母最喜欢海棠花。”黛玉道。   陈蕴藉看着四五米高的海棠树,道,“原来是林老夫人种的,那也有几十年了吧?”   “祖母刚嫁到林家的时候种下的,至今大概也有四五十年了吧。”黛玉想了想,道。   陈蕴藉牵着黛玉走到过海棠树,到了花园的凉亭里。   黛玉刚要坐,就被陈蕴藉拉住,“虽然开了春,可天气冷,这石凳冰凉,别坐。”   “可我走累了。”黛玉有些委屈的道,“我刚回到屋里,母亲就来请我,还没坐下,又被你拉到园子里来,我不想站着。”   陈蕴藉在冰凉的石凳上坐下,仰头看着黛玉,“不如,妹妹坐我腿上?”   黛玉面上一红,“蕴藉哥哥!”   “无妨,园子里又没人……”陈蕴藉拉着她的手往自己身边轻轻拽了拽,“就算看见了,也没有人敢说什么,这里是你家,怕什么?”   黛玉被他说得面上通红,“我不!”   “妹妹不累吗?”陈蕴藉仰着头,笑着问道。   黛玉咬咬唇,“不累了。”   “妹妹,别逞强了,你都站不稳了……”陈蕴藉无奈的笑了笑,硬拉着黛玉坐在他腿上,“不用担心,要是被看见了,你就推我头上。”   黛玉僵硬的坐在他腿上,扭头瞪他,“本来就是你硬拽我的。”   “是是是,都是我硬拽你的。”陈蕴藉笑着附和。   黛玉气恼的要起身,陈蕴藉忙搂住她,“妹妹,我错了,不逗你了。”   好言好语哄了一会儿,黛玉实在挣不开陈蕴藉的手,才作罢。   虽然陈蕴藉硬不让她起身,可搂她的时候也有分寸,只虚拦着她。   “蕴藉哥哥今日怎么上门了?”   自从上回去陈蕴藉那儿,被欺负了,黛玉压着系统不要让陈蕴藉来她屋里,系统也偏心她,果真没让陈蕴藉来。   陈蕴藉哀叹道,“妹妹不来看我,那只能我来看妹妹了。”   黛玉面上一红,“我不去看你,你怎么不反省一下自己。”   “我反省了,深刻的反省了自己的错误,绝对不会再……欺负妹妹了。”陈蕴藉闷笑着道。   黛玉又恼了,“蕴藉哥哥!”   “我今天没欺负你啊。”陈蕴藉清了清嗓子,道。   黛玉红着脸,“无耻……”   非拉她坐在他腿上,还说没欺负她。   过分!   “妹妹,你说这话不亏心吗?我对你不好吗?”陈蕴藉笑着问道。   黛玉偏头不理他。   “昨儿我哥送了我一份大礼,妹妹想不想见识见识?”陈蕴藉见她不说话,想了想,问道。   黛玉被勾起好奇心,转过半个身,“什么大礼?”   陈蕴藉没再逗她,抽出腰间的扇子,“妹妹看。”   “扇子?这是……铁做的?”黛玉没有上手,只看了一眼,猜测道。   陈蕴藉道,“这扇骨是落星石做的,扇面是西域天蚕丝。”   落星石那可是有市无价的奇宝,很多人都想要,但就是买不到,极其稀有。   西域天蚕丝虽然不及落星石,但也是非常昂贵的丝绸材料。   “好奢侈……”黛玉惊愕的道。   那落星石,可是好多铸造师最稀罕的宝贝,却被拿来给陈蕴藉做了一把扇子的扇骨。   传出去只怕要气死满京城的铸造师。   “妹妹以为这只是一把普通的扇子?”陈蕴藉笑着道。   黛玉噎住,“你这是普通的扇子?”单这材料,就一点都不普通了。   陈蕴藉笑了笑,将扇子打开,按下机关,尖刃从扇骨冒出来。   黛玉惊呼,“这是……”   “大哥说流云弓和流云剑带着都不太方便,这扇子小巧精致,又可以拿来防身,最好不过,也不会引人注意。”陈蕴藉笑道。   既然知道这是一把武器,黛玉就不觉得奢侈了。   “陈大哥哥真是有心了。”黛玉道。   陈蕴藉笑着道,“大哥向来疼我,许是这次我遭了罪,他特意给我准备的,光是这材料就不好寻找,可我伤刚好没多久,就送来了。”可见是早就在准备了。   黛玉叹道,“我也想要这样的哥哥。”   陈蕴藉眯了眯眼,“怎么?我这个哥哥,对你不好吗?”   黛玉:“……”   你这个哥哥变质了。   黛玉垂眸不吭声,陈蕴藉晃了晃她,“怎么不说话?”   “说什么?”   “哥哥对你不好吗?”陈蕴藉追问道。   黛玉刚张口,就听到陈蕴藉道,“摸着你的良心说。”   “扑哧——”黛玉没忍住笑了出来,“我的良心都被蕴藉哥哥夺走了。”   陈蕴藉一噎,“妹妹,好好说话,不然……这里可没有别人。”   黛玉闻言,立刻就要起身,腰间却被一只手臂搂住,“妹妹去哪儿?”   起不来,黛玉只得坐好,“蕴藉哥哥,你还说没有欺负我,你这不是欺负我吗?这可是我家,你注意点儿。”   “我可太害怕了,要不然等林伯伯回来,我跟他说,我得罪了妹妹,想请妹妹去我家住两日,我好生给妹妹赔罪。”   黛玉气乐了,“你的面皮,真是越来越厚了。”   “妹妹也没有真的讨厌我这样啊。”陈蕴藉笑着道,“妹妹若真不喜欢,早就打我了,你说是也不是?”   黛玉:“……”   “你是解元老爷,嘴皮子厉害,我说不过你了。”黛玉哼道。   陈蕴藉叹道,“哪里比得过妹妹伶牙俐齿呢??”   黛玉:“……”我现在都怀疑,你以前都是让着我的。   “姑娘——”雪雁奉命来找黛玉,到了花园里,就见两人坐在一起……   当即傻眼,转身背对着凉亭里的二人,“姑娘,夫人请你和陈公子过去一趟。”   黛玉面上通红,掰开陈蕴藉的手,飞快起身,瞪了他一眼,“都怪你!”   陈蕴藉半点也不觉得羞耻,“怕什么,雪雁不会说出去的。”   黛玉噎住,“你……”   陈蕴藉牵着黛玉,“走吧,堂姨要见我们呢。”   他牵着黛玉走出凉亭,到了雪雁身边,停下来,“雪雁,你刚才看见什么了?”   雪雁一个激灵,恨不得把头砍下来埋到地里,“奴婢,什么也没看见。”   闻言,陈蕴藉转头对黛玉笑道,“喏,雪雁说了,她什么都没看见。”   “明明是你吓唬她。”黛玉哼道。   陈蕴藉笑了笑,“我什么时候吓唬她了,我就问她看见了什么而已,对不对?雪雁。”   雪雁:“……”不要问我啊啊啊啊!!   “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陈蕴藉也不为难她,“你就当什么都没看见就是了。”说着,牵着黛玉走了。   雪雁站在原地,缓了好一会儿,捂着脸,“天呐……姑娘和未来姑爷是这样相处的吗?”   陈蕴藉和黛玉你一句我一句争着到了正院,才停下来。   二人进了正院,见过宋雨婷。   “你们去园子里呆了这么久,干什么呢?不是要出去走走吗?”宋雨婷问道。   黛玉闻言,立刻看陈蕴藉。   显然不是她理解错了。   陈蕴藉诧异的道,“堂姨,我们就是出去园子里走一走,没有要出府啊。”   宋雨婷:“……”是这样吗? 第135章 (二更)   “虽说开了春,可天气还是有些冷,你们去园子里这么久,干什么呢?”宋雨婷见黛玉的面色有些不自然,难免疑惑。   可是陈蕴藉的表情很自然,她就有些摸不清头脑了。   陈蕴藉笑着道,“林府花园的花儿都开的差不多了,园子里的海棠挂了满树的花苞,想是很快就要开花了,听说是已故的老夫人种的。”   宋雨婷闻言,便道,“这海棠不是老夫人种的,是老侯爷种的。”   “诶?”陈蕴藉看了黛玉一眼,“可方才听妹妹说,是老夫人种的。”   宋雨婷笑了笑,道,“说老夫人种的倒也没有错,这海棠是老夫人喜欢,老侯爷才特意寻了珍品来种下,送给老夫人的。   听说老夫人生前最喜欢的就是这园子里的海棠,因此即便老夫人去了,这海棠也是年年都在打理。”   “侯爷与老夫人伉俪情深,实在让人羡慕。”陈蕴藉感叹道。   宋雨婷给了他一个白眼,“要这么说,你全家上下,哪个不是伉俪情深?”   陈蕴藉笑出声,“堂姨,你让我感慨完呗。”   黛玉站在边上,就看着陈蕴藉轻而易举的转移了她母亲的注意力,不由咂舌。   蕴藉哥哥这是去他哥哥那里取经了?怎么越来越像妖怪了?   陈蕴藉自然不知道黛玉是如何腹诽他的,转移了宋雨婷的注意力,陈蕴藉又聊起了两个表弟。   说起儿子,宋雨婷注意力就被扯的越来越远。   小孩子小时候闹的笑话最多,黑历史多得数不清,又有个捧场的,宋雨婷笑得停不下来。   哪怕是知道这些黑历史的黛玉,在边上听着也是笑个不停。   直到林家两个小表弟写完了他爹出门前布置的功课——二十张大字,来到正院,才停下来。   宋雨婷生的这双生子,长得并不完全一样,大些的眉眼长得像宋雨婷,小些的长得像林如海。   长名林瑞,幼名林瑜。   这两个小家伙,年纪虽小,但已经学会了礼仪。   见母亲院儿里有人,即便是认识的,也是规规矩矩行礼。   “哥哥好。”   陈蕴藉笑着摸了摸两人的头,两人还小,头上只有两个小揪揪,“瑞哥儿,瑜哥儿,好久不见有没有想蕴藉哥哥?”   “阿娘说蕴藉哥哥受伤了,已经大好了吗?”林瑞眨巴着眼睛问道。   陈蕴藉笑起来,“都好了,谢谢瑞哥儿关心。”   聊了两句,陈蕴藉又问,“听说你们现在随着林伯伯在识字,学得如何了?”   “我今天写了二十张大字。”林瑞说完,林瑜也跟着补了一句,“我也是。”   陈蕴藉笑道,“哟,那不错啊,努力读书,不要辜负你们父亲对你们的期许。”   说起这个,宋雨婷就叹了口气,“自从你在京里遇袭,各家书院都叮嘱学生早些回家,不许在外面逗留,老爷见瑞哥儿和瑜哥儿太小,更是不放心,便推迟了他们入学的时间,想着自己教两年,等他们再大一些了,送去白鹤书院。”   白鹤书院原本在京城就赫赫有名,如今出了陈蕴贤和陈蕴藉这一对兄弟,更是传遍天下。   “蕴藉哥哥说,父亲忙于政务,顾不过来,他帮忙找同窗好友来教弟弟念书。”黛玉道。   宋雨婷闻言,“是这样吗?”   陈蕴藉笑了笑,“晚一会儿我去跟林伯伯商量一下,看林伯伯怎么说。”   宋雨婷一听,便没有再多问。   儿子的教养问题,她向来是不多插手的,只在衣食起居上事事留心。   陈蕴藉就呆在正院同林家人说话,哄得大大小小四个林家小主子眉开眼笑。   林如海回来的时候,就听到正院里传出的笑声。   叫来管家一问,是陈蕴藉来了。   顿时了然……   家里的内眷都喜欢陈蕴藉。   这小子惯会来事儿,说话讨巧,行事有度,连林如海都喜欢他,何况本就是陈蕴贤堂姨的宋雨婷还有黛玉他们呢?笔趣库。   “蕴藉来了?”林如海笑着进屋。   陈蕴藉收了声,起身见礼,“林伯伯。”   “诶,不必多礼,坐下说话……”林如海在陈蕴藉身边坐下,“蕴藉的伤都好全了?”   “早就好了,只是怕家里人不放心,多在家里住了些日子。”陈蕴藉笑道。   “都这么晚了,蕴藉不如留在我家吃饭吧,吃了晚饭,就在咱家住下,明日再回去也一样,我让人去陈家说一声便是。”林如海笑着道。   陈蕴藉也不拒绝,“那就叨扰林伯伯了。”   林家总共就这么几口人,晚饭自然一起吃,只是今天又多了陈蕴藉。   上回陈蕴藉吃了林家一顿饭,回去就遇袭,林如海吃了教训,哪怕现在京中已经太平,他也还是留下了陈蕴藉。   吃过晚饭,陈蕴藉随着林如海去了书房。   “没能参加今年的大比,心里可难受?”林如海笑着问道。   陈蕴藉笑着摇头,“倒也不难受,即便我今年下场,也未必能中。”   “你的心态还不错……”林如海点点头,道,“多沉淀两年也好,到时候更有把握。”   陈蕴藉应是。   “听说林伯伯打算推迟瑞哥儿和瑜哥儿的入学时间?”陈蕴藉问道。   林如海叹道,“你遇袭的事儿,可吓到我了,虽说咱家也没什么仇敌,可瑞哥儿和瑜哥儿还是太小了一些,我不是很放心,干脆就自己先教着。”   陈蕴藉眉头皱起,“可林伯伯每日要去衙门,哪里还有多余的时间来教导两位表弟?”   说起这个,林如海也愁,“所幸,现在他们还小,刚启蒙,每天布置几篇大字也就是了。”   陈蕴藉闻言摇头,“我今天考校了两位表弟一番,发现他们的悟性极佳,对于这样的孩子,不能按部就班的教导,按我的意思,还是正经的教比较好,毕竟林伯父年纪也不小了,可弟弟们年纪还这样小……”   只怕到时候林如海乞骸骨,娃儿还在念书。   林如海明白了陈蕴藉的意思,苦笑,“可我真的分身乏术。”   “这个我也想过了……”陈蕴藉给林如海倒了杯茶,“正好我错过了今年的大比,这两年也没什么事情可做,林伯伯若是相信我,不如我来教两位表弟念书。”   林如海一听,拍掌道,“倒是把你给忘了,你的才学我是放心的,若是今年下场,就是考个状元也非难事,让你来教瑞哥儿他们,反而有些大材小用了。”   “林伯伯过誉了,瑞哥儿和瑜哥儿都是我的表弟,教他们念书,也等于是我自己温习了一遍曾经所学的知识,对我只有好处,没有坏处。”陈蕴藉笑道。   林如海听了也笑,“你倒是一点也不吃亏。”   “林伯伯意下如何?”陈蕴藉笑道。   林如海道,“我倒是没什么意见,不过,每天让你这样来回跑,是不是太折腾了?”   “嗯……”陈蕴藉想了想,笑道,“林伯伯家空院子这么多,不差我一间屋子吧?”   “你要住过来?”林如海微微一愣。   陈蕴藉道,“每日住这里倒也不必,只是有时候如果学得晚了,得有个住的地方。”   林如海闻言觉得有理,“回头我让老孙把西边院子收拾出来当书房,若是学得晚了,来不及回去就住那里吧。”   “都听林伯伯的。”陈蕴藉乖巧的道。   林如海叹道,“多亏了蕴藉你啊,朝廷刚开印,衙门的事儿多,我又要兼顾两个孩子的课业,实在有些疲累,有了你帮忙,可就省了我好多事啊。”   陈蕴藉笑得腼腆,“林伯伯过奖,我就是帮一点小忙而已,不至于此。”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老孙来回话,“老爷,客院收拾好了。”   “时辰不早,蕴藉就先去休息吧。”林如海道。   陈蕴藉起身行礼,“林伯伯想是还有公务要处理,蕴藉就不打扰了。”   “去休息吧。”   陈蕴藉退出书房,跟着老孙去了客院。   “陈公子早些歇息。”   “谢谢孙管家,麻烦了。”陈蕴藉笑道。   “不麻烦,不麻烦。”孙管家笑着离去。   客院里也有伺候的人,只不过全是小厮,陈蕴藉笑了笑,让人打水来,洗了脸,便躺下了。   夜里陈蕴藉睡得并不安稳,外头打更的敲响铜锣。   已经是四更天。   陈蕴藉翻身坐了起来,扯了扯裤子,揉着额角。   失策了……   临时决定留在林家过夜,他没有换洗的衣物。   这明天怎么见人呢?   陈蕴藉躺在床上,叹气。   迷迷糊糊的,又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陈蕴藉听到熟悉的声音。   “二爷,二爷。”   嗯?   陈蕴藉睁开眼,听到门外传来青墨的声音,“二爷。”   “青墨?”   陈蕴藉翻身坐起来。   “二爷,您醒啦?”   陈蕴藉眨了眨眼,“进来说话。”   门被推开,青墨捧着个包袱进来,“大爷让小的给二爷来送换洗的衣物。”   陈蕴藉:“……”   他抹了把脸,难不成他晚上做什么梦,他大哥都能预测吗?   这见鬼了吧?   “大哥,让你给我送换洗的衣物?”陈蕴藉嘴角抽了抽,“还说了什么?”   “啊?”青墨懵了一下,“大爷就是说,二爷什么东西都没带,让小的来送换洗的衣物。”   陈蕴藉沉吟片刻,“衣服放下,你出去吧。”   “是。”   青墨知道他家这位爷从小就古怪,不喜欢人伺候。   屋里静下来,陈蕴藉立马把身上的衣服换了。   将换下来的衣服塞到包袱里,陈蕴藉唤人进来准备洗脸水。   洗了脸,陈蕴藉去拜见堂姨,在正院用了早饭,陈蕴藉才起身告辞。   “这么早就走?再留一会儿呗。”宋雨婷道。   陈蕴藉笑了笑,“改天再来。” 第136章 (三更)   宋雨婷也没有坚持,总之都在京城,两家离得也不远,想来就可以来。   离开林府,陈蕴藉没有在外面逗留,直接回了陈家。   这个时辰他哥已经去了衙门。   回到明心院,陈蕴藉让青墨把装衣服的包袱给他,就将人撵了出去。   将脏衣服清洗干净,喊来云翠去晾上,就去了书房。   他还没有教过小孩子念书,虽然他教过韩修文,但韩修文跟林家两个小表弟可不一样。   用纸列了个学习计划表,又挑了自己当年的启蒙读物和笔记出来,收拾好之后放到书箱里。   收拾好这些,陈蕴藉就去了东院见宋氏。   “蕴儿?”宋氏掌着陈家的中馈,府里有什么风吹草动,她都知道。   陈蕴藉昨日去了林府,林府的孙管家上门,说陈蕴藉晚上不回来,就住在林家了。   今日一早,陈蕴藉就回了家,进了自个儿的院子就没出来过。   陈蕴藉给母亲倒了杯茶,“母亲在忙呢?”   宋氏正在盘账,闻言便笑道,“不打紧,蕴儿有什么事找娘?”   “昨儿我不是去了林家吗?”陈蕴藉笑着道。   宋氏也笑,“你不是经常往林家跑?这有什么奇怪的?”   陈蕴藉清了清嗓子,道,“就是,林伯伯拜托我教两个小表弟读书,他忙着公务,顾不上两个小表弟的功课。”   “这样啊,好事儿啊,正好你闲着没事,去帮衬一二也好,往后相互扶持的日子还多呢。”宋氏闻言便笑。   林家这两个小子,日后可是陈蕴藉的妻弟。   陈蕴藉摸了摸鼻子,“就是……我想着,有时候教学可能会晚些,怕你们担心。所以,晚了我就住在林家了。”   宋氏沉吟片刻,看着陈蕴藉,半响后,一笑,“咱们蕴藉……长大了……”   心眼儿也多了。   陈蕴藉:“……”   他清了清嗓子,“就我那个院子,想稍微改一改。”   宋氏挑眉,“改一改?”   陈蕴藉从袖子里取出一卷纸,递给宋氏,“就是这样的,可能要费些时候。”   宋氏打开一看,斜睨了他一眼,“你这是打算在林家常住一段时间了?”   这哪里是改一改,完全是推了重建的架势。   陈家虽然是江南大族,可因为家里都在朝为官,这宅子也是京城的格局,与江南有很大的区别。   陈蕴藉这张图,完全是按照江南园林的格局改建,照这个图改,院子怕还要扩建一些。   “再过一年,林妹妹就要及笄了,我就是想添点儿她喜欢的。”陈蕴藉很诚实的道。   宋氏好笑的道,“这人还没过门呢,你就开始惦记了。”   陈蕴藉半点也不觉得羞惭,“婚事已定,妹妹早晚要嫁给我的,什么叫我惦记?”   宋氏惊讶,“哟,可不得了,我如今可是说不过你了。”   从前说两句,陈蕴藉还晓得臊,如今长大了,这面皮厚度也大有长进。   “这图纸我也送了兄长一份,母亲若是忙,顾不过来,大哥手里人多,只要您点个头,大哥会帮我弄好的。”陈蕴藉道。   宋氏好气又好笑,“就会指使你哥给你做这些。”   前儿还听说陈蕴贤费了好大的劲儿,得了一块儿落星石,竟拿去给蕴藉做了扇骨,还花重金买了西域天蚕丝做扇面。   端的是奢侈。   “又没有让大哥亲手给我建院子……”陈蕴藉嘟囔道。   宋氏将图纸卷起来,“得得得,我知道了,让你哥给你弄去吧。院子既然要重建,那你打算搬哪儿去住?直接住到林家,那可不合规矩。”   “嘿嘿,我知道,也没说要常住林家啊……”陈蕴藉笑嘻嘻的道,“小鱼儿不是刚搬到外院?我去他院子凑合一段时间就行。”   宋氏叹道,“我还道你哥哥已经是一等一的疼媳妇,没想到你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连院子都给推了重建黛玉喜欢的。   陈蕴藉笑了笑,“疼媳妇,不是咱们家的家训吗?”   宋氏噎了噎,“咱们家什么时候有这个家训了?”   “咱家有一个算一个,但凡成了亲的,谁不疼媳妇?”陈蕴藉理直气壮的道。   宋氏居然无言以对。   “行了,答应你了,快走吧,娘忙着呢。”宋氏无奈的道。   “谢谢娘疼我。”陈蕴藉深深一礼,笑嘻嘻的走了。   宋氏看着陈蕴藉开心的走了,摇头失笑,“这孩子……”   从东院离开,陈蕴藉回了明心院,让青墨和锦书给他收拾常用的东西,搬到小鱼儿的院里去。   听说二哥要跟他住一些日子,小鱼儿可开心了。   从衙门回来的陈蕴贤刚回府就得了消息,看着洗墨送来的图纸,气乐了。   “这小子,真是半点都不客气啊。”   洗墨低下头,没吭声。   这还不是您自个儿惯出来的?   “蕴藉人呢?”   “在三爷院儿里呢。”   “把他叫来。”   “是。”   陈蕴藉刚收拾好东西,洗墨就过来传话,说陈蕴贤找他。   他洗了把手,就跟着去了。   “大哥,你找我?”   陈蕴贤手里拿着图纸,挑眉,“我为什么找你,你心里没数啊?”   “大哥觉得这院子好看吗?”陈蕴藉装傻的凑过来问道。   陈蕴贤笑了,“你真要把院子改成这样?”   “不行吗?”   陈蕴贤沉吟片刻,“倒也不是不行,只是……你做这些,林妹妹知道吗?”   “没告诉她。”陈蕴藉笑道。   自从上次被他‘欺负’了一回,黛玉轻易不会主动去他屋里了,想必这个惊喜能瞒些日子。   陈蕴贤叹道,“你这心思……我可是自愧不如啊。”   他会给媳妇儿花钱,但在这些地方下手,他却是从没想过的。   总觉得涨了见识。   “大哥也想把院子重建一下?”陈蕴藉笑道。   陈蕴贤将图纸一卷,敲陈蕴藉的头,“重建就算了。”   “你这整个院子都要大改,你院儿里的东西放哪儿去?”陈蕴贤问道。   陈蕴藉揉了揉脑袋,道,“常用的搬去小鱼儿院里,库房里的东西……先把新的库房建好,把东西挪过去,再重建院子。”   “你倒是安排的明明白白。”   陈蕴藉道,“麻烦吗?”   “麻烦倒是不麻烦,你这图纸都画好了,麻烦什么?”陈蕴贤好笑的道。   陈蕴藉道,“那就,有劳兄长了。”   陈蕴贤手下能工巧匠多,他院子里一些精细的要求,也只有他们能做到。   “你图纸上这个屋子是做什么用的?布置这么奇怪。”陈蕴贤道。   陈蕴藉道,“沐浴用的。”   陈蕴贤看着陈蕴藉,“沐浴用的?”   “对,总是用木桶洗澡,太麻烦了,这样方便些。”陈蕴藉道。   陈蕴贤若有所思,“这么一说,我院儿里也可以弄一个。”   “大哥若是喜欢,想弄就弄呗。”陈蕴藉道。   陈蕴贤想了想道,“等你的屋子建好了,我再看看吧。”   好用就弄一个。   陈蕴藉点头,“也好。”   “昨儿不是邵宜年约你出去吃酒吗?怎么又住到林家去了?”陈蕴贤问道。   说起这个,陈蕴藉就想起早上的衣服,神情就有些不自然,“嗯……林伯伯留我用晚饭,天色晚了些,就干脆住在林家了。”   “是吗?”陈蕴贤看弟弟不自然的脸色,眉头一挑,没有再问什么,“行了,我还有一些公务要处理,你去跟小鱼儿玩吧。”   陈蕴藉松了口气,“那大哥先忙。”   陈蕴藉一走,陈蕴贤就把洗墨叫了过来。   “蕴藉回来之后做了什么?”   洗墨道,“二爷回府之后,自己洗了衣裳,然后去了书房,呆了一会儿,就去了夫人那里说修建院子的事,夫人答应之后,二爷就把自己常用的东西都搬到三爷院子里了。”   陈蕴贤闻言,哦了一声,摆摆手让洗墨下去。   回来就洗衣裳?自己洗?   陈蕴贤轻笑一声,低声道,“早知道今天早上不给他送衣裳了……”顿了顿,“不好,到底是在林家,要注意些影响。”   “爷?”沈氏端着补汤过来,就见陈蕴贤笑得奇怪,不由疑惑。   陈蕴贤抬起头,“阿妍?”   “爷刚才笑什么呢?”沈氏将补汤放在桌子上,问道。   陈蕴贤当然不会把自己发现的事情跟沈氏说,只把手里的图纸给沈氏看,“蕴藉想把自己的院子改成这样。”   沈氏打开一看,惊讶的道,“这……这是重建了吧?”   “他自己的院子,想改什么样就改什么样吧。”陈蕴贤把图纸拿过来卷好,没有说这院子是陈蕴藉为了黛玉改建的。   他又不是脑子进水了,跟沈氏说这些。   不到半天,陈蕴藉要把自己的院子推了重建的事儿,就传遍了整个陈府。   陈蕴藉第二天清早,就带著书箱去了林家,全然不知道他的图纸已经被拿去在整个陈家传阅。   昨日林如海就跟宋雨婷说了陈蕴藉要教儿子读书的事,宋雨婷已经将西院收拾了出来当学堂。   陈蕴藉教两个表弟读书,没有任何偷懒的心思,问清楚了他们的进度,就开始上课。   一连数日,辰时到林府开始上课,申时便告辞回家,并不在林家用饭。   过去半个月,起初黛玉觉得陈蕴藉是‘不安好心’的想法也迷糊了。   难不成她想岔了?   而这个时候,会试也放榜了,前十名里没有一个陈蕴藉认得的,他便不再留心。   明心院在这半个月内已经被拆了,陈蕴藉每日都要忍受小鱼儿的叽叽喳喳。   到了月底,林瑞和林瑜已经能默写三字经,千字文。   林如海觉得陈蕴藉教的很不错。   “蕴藉啊,你最近是不是没休息好,眼下怎么都青了?”   近日朝廷都在忙殿试,林如海下衙早,赶在陈蕴藉回家之前就回府了。   见陈蕴藉眼下的青色,不由惊住。   陈蕴藉揉了揉额角,道,“幼弟今年搬到外院住了,怕他不习惯,这个月都跟他一起睡,幼弟有些活泼吵闹,让林伯伯担心了,我没事。” 第137章 (一更)   “你弟弟啊?”林如海面带惊讶,“你弟弟今年也有六岁了吧?”   陈家的规矩就是这样,不论男女,年满六岁就自己住一个院子。   怎么到了陈蕴藉幼弟这儿,还要哥哥陪着睡?   “我的院子最近要改建,要花费些时日,正好幼弟刚搬出来住,有些不习惯,就陪陪他。”陈蕴藉笑着解释道。   他眼袋青黑倒也不完全是小鱼儿吵闹的原因,也有他自己的原因。   但这种事吧,还真不好跟林如海说。   多亏陈蕴藉在林如海这儿的印象素来不错,林如海也没有多想。   “这样啊,我看你面色疲惫,不如这两天就住在这里。”林如海道。   陈蕴藉沉吟片刻,“这……”   “无需顾忌太多,你如今还是瑞哥儿和瑜哥儿的先生呢,我请个先生来教,也是要住家里的。何况,你和玉儿已有婚约,很快就是一家人了,不必外道。”林如海笑着道。   陈蕴藉闻言笑了笑,“那就叨扰两日。”   “有什么不习惯的,只管跟你堂姨说,她都会办妥的。”林如海道。   陈蕴藉笑着应下。   林如海虽然下衙早,但并非不忙,只是将一些公务都带到了家里处理,因此他也没有跟陈蕴藉多聊,便回了书房。   陈蕴藉让青墨回去收拾些衣物和他常用的东西过来,顺便跟家里说一声,他这两天住在林家。   陈蕴贤回府听说之后,便笑。   他就知道蕴藉给林家那两个小家伙授课,没那么简单。   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   不过,听青墨话里的意思,是林如海主动开口留蕴藉住两日的,看样子是还没发现。   陈蕴贤笑归笑,可也不会去拆自家弟弟的台,只当不知道。   被陈蕴贤笑话是狐狸尾巴露出来的陈蕴藉虽然住在林家,但并没有做什么小动作。   还是每日卯时起来练武一个时辰,然后开始上课,申时之后,又练武一个时辰,再沐浴更衣,上床睡觉。   这每天的时间表,安排的不要太规律。   在林家住了两日之后,陈蕴藉第三天就收拾东西回家住。   过了三五日,又被林如海留在家里住两天。   如此循环往复。   今年的殿试已经结束,状元也已经评出,然而这两次的殿试,选出来的状元,因为陈蕴贤这样的珠玉在前,而被碾压得黯淡无光。   这一日,陈蕴藉又收拾东西回家住了。   林如海办完公务,回屋睡觉,便同宋雨婷说起陈蕴藉。   “蕴藉往日在家里也是这样的?”   宋雨婷道,“玉儿在陈家住过一些日子,虽然有些差别,但问题不大。”   “哦?怎么说?”   “从前蕴藉每天只练武一个时辰,现在早上练武一个时辰,睡觉前练武一个时辰。看样子,之前遇到刺杀的事,还是对蕴藉有些影响的。”宋雨婷叹道。   说起这个,林如海也叹气,“得亏没告诉他筋脉受损的事,要不然他整日里忧心,说不定还恢复不了这么快。”   “老爷说的是。”   林如海沉吟片刻,“你说……让瑞哥儿和瑜哥儿跟蕴藉习武怎么样?”   “老爷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宋雨婷惊讶的道。   林如海道,“这科举也是需要一个强健的体魄,蕴藉多年坚持不懈的练武,才能在上次的绝境中活下来,谁也不知道瑞哥儿和瑜哥儿以后会不会遇到这样的事,人有旦夕祸福,早做防范,也不是什么坏事。”   “教读书也是教,教练武也是教,老爷不妨跟蕴藉提一提。”宋雨婷道。   林如海想了想,“明日我回府再跟他说。”   于是,次日林如海便特意赶在陈蕴藉回家之前回府。   “蕴藉,教完了?要回府?”   陈蕴藉微讶,“林伯伯今日回来这般早?”   “我有事跟你商量,跟我去书房说?”林如海笑着道。   陈蕴藉将书箱交给小厮,跟着林如海去了书房。   “不知林伯伯有何事要跟我说?”陈蕴藉道。   林如海让丫鬟奉茶,然后说起了练武的事情,“蕴藉意下如何?”   陈蕴藉倒是真的有些意外,没想到林如海会打着让林瑞和林瑜跟他练武的主意。   “若是不行,倒也不勉强。”见陈蕴藉诧异,林如海便又补了一句。   陈蕴藉回过神,忙笑着道,“倒也不勉强,只是有些意外而已……”他顿了顿,道,“只是这练武每日都要起来很早,林伯伯也知道,我是每日卯时就起来练武的。而且……小孩子贪睡,若是睡眠不足,也会影响身体健康。”   林如海没想到睡眠不足也会影响身体健康,“这是什么说法?”   “林伯伯也知道,人如果休息不够,就会很疲惫,一旦感到疲惫,很累,就是身体出了问题,需要注意休息。”陈蕴藉大谈养生经。   林如海一把年纪,最在意的也就是养生,他只当陈蕴藉是家学渊源,毫不犹豫就信了。   “那练武的事……”   陈蕴藉笑道,“练武的事,我觉得不必急于一时,但让他们锻炼一下身体,还是没有问题的。”   林如海闻言,便道,“那你看着办吧,你做事一向稳重,我放心。”   “等我回去想想,再调整一下。”陈蕴藉道。   林如海道,“又要劳烦蕴藉多多费心了。”   “不妨事。”   等陈蕴藉回家,林如海又跟宋雨婷说,“蕴藉的性子可真好,幸亏我下手早,要不然被别人家得了去,可要后悔死。”   宋雨婷忍不住笑,“老爷眼光独到。”   别人抢不走,蕴藉只怕早就盯上玉儿了。   陈家这些年来,越来越重视孩子们的想法,若是他们不愿,并不会强硬的定下一门亲事。   若是陈蕴藉独独就喜欢黛玉,肯定不会答应娶别人。   老爷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陈蕴藉回家之后,又调整了一下授课表。   次日到了林家,没有立刻上课,只带着林瑞和林瑜在院里跑步,因两个孩子还小,只带着他们跑了小圈就停了下来。   饶是如此,两个孩子还是出了一身汗,让丫鬟婆子带下去,沐浴更衣之后,才来正式上课。   对于陈蕴藉,林家这两个表弟还是很信服的,说什么都愿意听。   这么转眼的功夫,陈蕴藉在林家就教了快两个月。   他没有去找过黛玉,仿佛他就是受林如海的托付来教两个表弟读书的。   陈蕴藉给两个小家伙布置完功课,就去了西院书房,这书房是林如海单独给他设的,让他授课之余可以有个午睡的地方。   ‘扣扣’门房被敲响。   陈蕴藉头也没抬,“进来吧。”   门被推开,脚步声很轻,陈蕴藉正在练字,余光瞥见水绿色的裙摆,不由一怔,抬头就对上了黛玉水盈盈的眼睛。   “妹妹?你怎么来了?”陈蕴藉把笔一放,从案后走出来。   青墨站在门口,陈蕴藉摆摆手,青墨就将门关上了。   “诶,妹妹过来坐啊,不要傻站着。”陈蕴藉给黛玉倒了杯茶,“妹妹可没来过这儿,今天怎么过来了?”   黛玉走到桌边坐下,哼了一声,“我不过来,蕴藉哥哥都快忘了林家还有我这么个人吧?”   陈蕴藉刚倒完茶,提着水壶的动作一顿,然后放下去,他笑了笑,“妹妹这是说哪里话?忘了谁也不可能忘了你啊。”   “你上回还说带我出去玩儿呢,言而无信。”黛玉气哼哼的道。   陈蕴藉端茶喝了一口,“妹妹不是说,不跟我出去玩儿吗?”   黛玉一噎:“……”   她瞪着陈蕴藉,“你——”   陈蕴藉眉眼含笑,“过两日就是端午了,我打算按照书院的规矩,给两位表弟放个假,妹妹要不要跟我一块儿出去玩儿?”   黛玉正要赌气说不去,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抿抿唇,没有吭声。   陈蕴藉挑眉,“妹妹?”   “别叫我!”   陈蕴藉吸了口气,放下茶杯,起身凑到黛玉身边,轻声道,“怎么生气了?”   “没生气。”黛玉转过身,背对他。   陈蕴藉咂咂嘴,俯身把下巴搁在黛玉肩上,“妹妹,不是我不想带你出去玩儿,只是……我怕吓到妹妹。”   黛玉疑惑,“吓到我?”   “前些日子,是我孟浪,唐突了妹妹。”   黛玉瞪他,“说什么呢。”   “好好好,不说这个,妹妹大人大量,若我有任何不妥之处,请妹妹原谅我……”陈蕴藉从袖子里取出一个长盒子,伸到她面前,“之前手受伤,许了妹妹出去玩儿,又没能兑现,这是我费了些时间做的赔礼,妹妹打开看看?”   黛玉这些日子确实堆积了些不愉,可看到这盒子,心里的不愉快又泄了气。   看了陈蕴藉一眼,哼了一声,还是接过了长盒子,打开一看,是一支玉簪。   玉簪头是一朵精致的芍药花。   芍药结情……   每逢七夕,在扬州,便会有人将芍药送给自己心爱之人,表达爱慕之情。   黛玉面上一热,没敢去看陈蕴藉。   ——这个人,真是……   她摸着玉簪,突然觉得触感不对,将玉簪翻了个边。   就见上面刻着字。   ——情有独钟,此心不变。   看着玉簪上刻着的八个字,黛玉的心不争气的颤了颤。   “妹妹,别生气了好不好?”耳边传来陈蕴藉讨好的低语。   黛玉抿抿唇,“那你知道错哪儿了吗?”   陈蕴藉哪里不知道黛玉气恼什么?   她刚一进门,说的第一句话,就把她所有的不满都道明了。   他起初确实是打着接近黛玉的目的来教林家表弟念书,可是进了林府之后,他又觉得不妥。   诚实的说,他对自己的自制力,没什么自信。   他也怕会做错事。   思来想去,他晚上没去找黛玉,甚至刻意的在林如海面前做出很乖巧的姿态。   但这样黛玉难免会不愉,他便偷偷的做了这支玉簪。   为的,也只是等黛玉不安的找过来的时候,借此告诉她,他一直惦记她,没有忘记。 第138章 (二更)   虽然清楚黛玉的小心思,但陈蕴藉不能直说。   他站起身,绕到黛玉面前,弯腰与她平视,抬起手,揉了揉黛玉的头。   “妹妹……”顿了顿,陈蕴藉忽然笑了,“玉儿。”   黛玉微微一怔,“怎么不叫妹妹了?”   “因为玉儿长大了,我也长大了,都不是小孩子了。”陈蕴藉放在黛玉头上的手往下,指尖在她眉眼间滑过,“林黛玉,在陈蕴藉的心里,已经不是妹妹了。”   黛玉怔住,瞬间明白了他话里的暗示。   “你……”   “等过完年,你就要及笄了。”陈蕴藉笑着道。   黛玉眼睛微微瞪大,神情带了几分慌乱。   “玉儿别慌,我没有让你刚及笄就嫁给我的意思。”   黛玉眉头微蹙,“你不想娶我?”   “不,我当然想。”陈蕴藉摇头否认。   黛玉更不解了,“那你……”   “我想金榜题名之后,再娶你过门。”陈蕴藉道。   黛玉眨了眨眼,“可你错过了今年的大比,那就要等三年后了。”   “虽然错过了大比,但我们的婚约还在,总不至于因为我今年没有参加大比,就解除婚约吧。”   黛玉皱起眉,“为什么要等到你金榜题名?”   “玉儿可还记得那个特殊的任务吗?”陈蕴藉微微一笑,问道。   黛玉愣了一下,“当然记得。”   这个任务一直挂在任务栏,她每天都会看到,怎么会不记得?   “这人死如灯灭,我从前是不信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的,但为了你,我愿意相信一次。”陈蕴藉捧着黛玉的脸,认真的道,“完成这个任务,告慰你娘在天之灵,让她九泉之下,相信你嫁给我一定会幸福。”   黛玉定定的看着陈蕴藉,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了,说明白了……”陈蕴藉放开捧着黛玉脸颊的手,“玉儿现在愿意随我出去玩儿吗?”   黛玉摸着手里的玉簪,“愿意的。”   她从来就没有不愿意过。   陈蕴藉笑着给黛玉倒茶,“来都来了,玉儿想不想教瑞哥儿他们念书?”   “啊?”黛玉愣住,“这……”   “你通读四书五经,对四书五经也有自己的独到见解,教他们两个小孩子,其实很简单的。”陈蕴藉道。   黛玉横他一眼,“少给我戴高帽,你就没安好心。”   “怎么就没安好心呢?”陈蕴藉喝着茶,面上挂着浅浅的微笑,“林伯伯都对我赞不绝口。”   黛玉噎住。   她爹是被陈蕴藉乖巧的一面糊了眼。   “玉儿难道就不想亲自教教两个弟弟念书?”陈蕴藉笑着引诱她,“瑞哥儿他们很聪明,一点就通,很好教的。”   黛玉没忍住,“真的?”   之前陈蕴藉让张姑娘做女先生的时候,黛玉就动了念头,只是她这样的身份,不可能在外头抛头露面的给人教书。   就算陈蕴藉不介意,传出去名声也不好听。   而张姑娘,她的名声是已经不能更差了。   “只要你想,当然可以,林伯伯那里我替你瞒着。”陈蕴藉笑道。   有陈蕴藉打掩护,黛玉乐呵呵的待在西院教弟弟念书。   林家两个小家伙本来就亲近姐姐,见姐姐也来教他们念书,也很高兴。   陈蕴藉偷偷的跟他们说,让他们不要把黛玉教他们念书的事情告诉林如海,不然他们的姐姐就不能再教他们了。   两个小家伙虽然精,但到底还小,被陈蕴藉一忽悠,就帮着打掩护。   转眼到了端午,陈蕴藉一早就跟林如海说好,端午的时候学书院放假两天,他带黛玉出去玩儿。   林如海根本没多想,还觉得这个安排很合理。   端午这日,陈蕴藉来接黛玉。   “玉儿想去哪里玩儿?”   黛玉摇摇头,“没什么想去的地方。”   “那随便走走?”   “好。”   陈蕴藉牵着黛玉,“街上人多,别冲散了,走吧。”   黛玉早就习惯出门在外被陈蕴藉牵着。   逛了一会儿,陈蕴藉牵着黛玉来到一家新开的酒楼。   黛玉从帷帽的间隙看清了酒楼的牌匾。   写着:蕴玉楼。   这酒楼的名字怎么怪怪的?   “这酒楼……”被陈蕴藉拉着上了三楼雅间,黛玉取了帷帽,没忍住心里的疑惑。   话没说完,就听正在倒茶的陈蕴藉道,“我名下的。”   黛玉:“……”   她歪着头看陈蕴藉,“什么时候的事?”   “这酒楼是去年我考中解元之后,母亲给我的,原先是个客栈,生意不怎么好,我改了酒楼。”   陈蕴藉厨艺精通满汉全席,会各种烹饪手法和刀工。   蕴玉楼的厨子都是他教出来的,卖身契都在他手上。   就算他们背叛了他,陈蕴藉也不担心。   在京城这个地界,谁敢背叛他?   “你这个酒楼的名字,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黛玉红着脸道。   蕴玉楼,蕴藉、黛玉。   其心昭然若揭。   “这有什么好笑话的?”陈蕴藉笑了笑,“我还要把这酒楼开遍整个天下。”   黛玉噎住,“你,你是不是改个名字?”   “为什么要改?这个名字很好,我喜欢。”陈蕴藉将倒好的茶放到黛玉面前,“这是我拿灵水浇灌过的茶叶,你尝尝味道如何。”   黛玉不想说他了,端起茶喝了一口,“入口甘甜,这是什么茶叶?”   “大红袍。”陈蕴藉道。   黛玉疑惑,“京城能种大红袍?”   “有灵水什么都能种。”陈蕴藉笑着道,“这灵珠可真是个好东西。”   “你可真奢侈,不是拿灵水做鸟食,就是浇灌茶树。”黛玉无语的道。   陈蕴藉叹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大哥让我慎用灵珠,不要被人发现,这灵水的效果有些太惊人,若引人注意,少不得招来祸患。   我只能在自己家里试验一下,这大红袍是我去年刚种的,让人花了大价钱从江西那边买的茶树,已经十多年树龄了。还好有灵水,不然还真养不活。”   黛玉:“……”   在蕴玉楼用了一顿饭,虽然不及陈蕴藉的厨艺,但在京城这个地方,足以站稳脚跟。   吃过饭,陈蕴藉带着黛玉闲逛,没想到遇到官差贴皇榜。   若无大事,不会张贴皇榜。   一群百姓围了过来,陈蕴藉怕挤到黛玉,牵着她退了老远。   “这是怎么回事?”黛玉疑惑的问道。   陈蕴藉摇摇头,“不知道,我们回去吧。”   黛玉没见过这个阵仗,也有些心慌,闻言便点点头,“回家吧。”   陈蕴藉牵着黛玉送她回家。   正好林如海在府里,听说陈蕴藉送了黛玉回家,便让孙管家请陈蕴藉去书房。   黛玉紧张的看着陈蕴藉。   陈蕴藉揉了揉她的头,“没事,回去歇着吧。”   黛玉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陈蕴藉跟着孙管家去书房,“林伯伯找我有事?”   “陈公子去了便知。”孙管家叹了口气,道。   陈蕴藉见孙管家叹气,却不明说,不由皱起眉。   来到林家书房,陈蕴藉拱手见礼,“林伯伯。”   “不必多礼,你过来。”林如海坐在案后,眉头紧锁。   陈蕴藉走过去,林如海将桌案上摆着的纸给他看。   “看看吧。”   陈蕴藉接过来一看,愣住,“这……”   这半年来发生的事情太多,陈蕴藉已经把这茬给忘了。   “其实去年,皇上就有意公布这个消息,只是没想到昭王作乱,处理完朝廷就封印了,过完年又是科举。这不,科举刚结束,皇上就下了明旨。”   林如海叹道,“看来你和玉儿的婚期,必须得推迟了。”   前些日子陈家还来商议婚期,原本是要将婚期定在明年年末,现在……只怕得改吉日。   陈蕴藉有些心虚,这事儿说到底,是他闹出来的。   他清了清嗓子,道,“如此说来,今日在街上张贴的皇榜,说的也是这个事儿。”   “你看见了?”林如海道。   陈蕴藉摇头,“张贴皇榜必是大事,玉儿有些慌,我就带她回家了。”   林如海点点头,“那你现在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你怎么看?”   “咳咳……”陈蕴藉清了清嗓子,“若真如上面所言,这婚期自然晚些最好。”   朝廷明旨。   改适婚之龄,男要十八才能娶妻,最迟二十三岁,过了二十三还不娶妻,就要罚款。女则十六岁才可嫁人,最迟二十岁,超过二十就要罚款。   原先很多男子十五六岁就成亲了,女子十三岁就有嫁人的,尤其是勋贵家的子女。   现在这个年龄,其实跟现代的差距还是很大,不过斟酌了当下的情况,这个已经是所有人能接受的极限。   “哦?你觉得晚些成亲好?”林如海有些意外。   前些日子陈家来商定婚期,陈蕴藉又往他家里跑得勤,他还当这是陈蕴藉的意思。   “晚辈想金榜题名之后再迎娶玉儿过门,还望林伯伯允许。”陈蕴藉郑重一礼。   笔趣库林如海皱起眉,“可你错过了今年的大比,若要你金榜题名,那可要再等三年,你愿意等?”   “有句话说得好,好饭不怕晚,良缘不怕迟嘛。”陈蕴藉笑着道。   林如海皱起的眉头舒展开,“不瞒你说,其实我也想多留玉儿几年,前些日子你母亲来商定婚期的事,想把婚期定在明年末。”   陈蕴藉听得一愣,“这,我不知道。”   “你不用慌,这婚期可以商量嘛……”林如海拿过陈蕴藉手里的纸,道,“你对婚期有什么想法还是跟家里人说清楚。”   林如海是发现了,陈蕴藉说不怕等是真心的。可陈家那边好像……弄错了陈蕴藉的意思。   陈蕴藉面上一红,朝林如海一礼,“等我回去问问,林伯伯等晚辈的消息。”   “去吧。”   陈蕴藉告辞离去,匆匆赶回家,直接去了东院见母亲。   “母亲,我听说你去林家商量婚期了?” 第139章 (三更)   “你都住到人家家里去了,再不给你把婚期定下,岂不是真要在林家常住下去?”宋氏拿着团扇幽幽的道。   这儿子,真是白养了。这儿媳妇还没过门,眼里心里就只有未过门的媳妇儿了。   陈蕴藉抹了把脸,在桌边坐下,“母亲,我没想这么快就成亲。”   闻言,宋氏那团扇的手一顿,神色莫名的看着他,“你说什么?”   “我说没想这么快就成亲。”   宋氏皱起眉,“你和玉儿感情出问题了?”   “没有问题。”陈蕴藉否认。   宋氏又道,“那就是闹别扭了?”   “也不是。”陈蕴藉给宋氏倒了杯茶,“我想考中状元,金榜题名之后,再迎娶玉儿过门。”   他是真心喜欢黛玉的,也是真心想娶她,对她好。   即是真心,他当然不想损害黛玉的身体健康。   不论古今内外,一旦结了婚,就会被长辈盯着生孩子,按照他的想法,到了二十再生都不晚。   可在这些长辈眼里,到了二十还没生孩子,估计就成了身体有隐疾。   错过今年的大比,是陈蕴藉没有预料到的,不过现在正好可以拿来堵长辈的口。   过三年,他就十九了。黛玉比他小两岁,也已经十七。   等他高中状元,再将婚期定在年末,距离黛玉满十八岁也不过就差一两个月,影响不大。   宋氏一听陈蕴藉要考中状元才娶黛玉过门,整个人都不好了,“那可要等三年,等三年你都十九了,哪家公子十九都还没成亲的?”   “干什么非要跟别人家比呢?这日子是我自己过,又不是替别人过。”陈蕴藉略带不满的道。   宋氏被噎住,“可……也太迟了。”   “那母亲想把婚期定在何时?”陈蕴藉一边倒茶一边问。   问起这个,宋氏便道,“前些日子,我已经去过一趟林家,同你堂姨商量婚期的事儿。等过完年玉儿就及笄了,我想把婚期定在明年腊月,省的你惦记玉儿,见天的往林家跑。”   “我想先立业再成家。”陈蕴藉道。   宋氏也不恼,“你哥哥当年就是十七岁成亲的,状元也是成亲之后再考取的,也没有影响你哥哥和嫂嫂的感情。”   顿了顿,“前些日子你还为了让黛玉嫁过来住的舒心,把自个儿的院子都推平了重建,不就是想早些娶玉儿过门吗?如今又在闹什么?”   “我将院子推平了重建,是想添点玉儿喜欢的景致,可我没说明年就要娶她过门啊。”陈蕴藉皱着眉道。   宋氏皱着眉,“你这孩子怎么回事?你睁眼看看,但凡世家名门的公子,十七八岁已经算是成亲晚的了,你想等考中状元再娶玉儿,那时候你都十九快二十了,你大哥二十岁的时候,朝哥儿都可以满地跑了,连娴姐儿都出生了。你这不是胡闹吗?”   “阿娘,我希望你能尊重我的决定……”陈蕴藉郑重的说着,一顿,不待宋氏说话,又道,“今天我遇上了官差张贴皇榜,上面说了,据太医院核查,过早成亲生子,会损耗身体的元气,继而影响寿数。”   这并非陈蕴藉瞎说,这皇榜专门挑热闹的街市贴,他回来的路上至少看见了两三张皇榜,他仔仔细细的看过了。   皇上将太医院核查的数据,都全部一五一十的写了上去,想必是担心突然更改适婚之龄,会引起动荡,干脆将这些骇人听闻的数据都贴上去。   没有人愿意折损寿元,更没有人不怕死,能活得长一些,都会遵守这个规则。   宋氏微愕,“皇榜?”   “没错,朝廷更改了婚龄,男子年十八才可娶妻,女子年十六才可嫁人。阿娘若是不信,皇榜上写得清清楚楚,您可以叫人抄一份回来,仔仔细细的看。”陈蕴藉道。笔趣库。   宋氏沉吟片刻,没有让人去抄一份皇榜回来,“好,那就按朝廷新订的适婚之龄来定婚期,明年不行,那就后年。”   “阿娘,两年都等了,为什么不能等我考完状元再成亲呢?”陈蕴藉无奈的道。   宋氏也很无奈,“蕴藉,你为什么非要金榜题名才肯成亲呢?”   “有几个原因,这其一嘛,母亲也知道了,就是我想考状元再娶玉儿。这其二,就是林伯伯舍不得玉儿,想再留两年。”陈蕴藉道。   宋氏皱着眉,“林大人想留玉儿几年,倒也正常,毕竟他就这么一个女儿。可你为什么非要考状元再娶玉儿?像你哥哥这样,成了亲再考状元,难道有什么不一样吗?”   他们家又不穷困,需要考个状元来撑门面。   陈蕴藉叹了口气,“母亲,我觉得你还是让人去抄录一份皇榜回来,仔细看看之后,再跟我商量婚期的事儿吧。”说完,起身告辞。   宋氏放下团扇,揉了揉额角,“真是前世来讨债的!”   “夫人,二爷若不是去年受伤,今年大比,必然高中状元,他许是心有不甘……”因为如果陈蕴藉手没有受伤,陈蕴贤说过,他弟弟今年必中状元。   他原本是可以在适婚之龄,以状元之身,风光迎娶黛玉过门的。   方嬷嬷一直侍立再侧,看着母子二人的争执,但她没有插嘴,现在陈蕴藉走了,才来劝宋氏。   听方嬷嬷说起这个,宋氏神情一滞,“那……受伤又不能怪他,错过今年的大比,那更不能怪他啊。蕴藉何必对这件事,耿耿于怀呢?”   方嬷嬷的话,让宋氏心里堵着的一口气烟消云散。   陈蕴藉受伤的事,让整个陈家上下蒙上了将近一个月的阴影,是后来秦太医说恢复的好,可能不会有影响,笼罩在陈家的阴云才散开。   即便如此,宋氏依然心疼蕴藉,看陈蕴藉为了黛玉,又是拆院子重建,又是教导妻弟,又是借故住在林家。   她便有意的早些把黛玉娶进门,哪里知道,第一个来反对的就是陈蕴藉。   “方才二爷反复的说,希望您尊重他的想法……”方嬷嬷给宋氏倒了杯茶,“夫人不如听二爷的建议,抄一份皇榜来看看,再做决定。”   宋氏叹了口气,“罢了,这事儿,就交给嬷嬷你去办吧。”   “诶,老奴这就去办。”   方嬷嬷领命,找了个识文断字的小厮,命他抄一份皇榜回来。   抄一份皇榜而已,并不费事,很快宋氏就收到了抄录的皇榜。   这次的皇榜似乎跟以往不同,下面还附上了一份数据。   宋氏看着这些数据,花容失色。   “这些……这些都是真的?”宋氏脸色发白的道。   那些什么男子过早房事以致不举,她都是一眼掠过。但那份女子年纪小而有孕一尸两命的数据是真的吓到了宋氏,在这些数据里,一尸两命的多是十四岁到十七岁的女子。   皇榜上的附言说明,男女年十八,身体才完全发育成熟。   还标明了年满十八之后生育的孩子会更健康。   这些都是经过太医院数位太医调查核实之后才写上去的,绝无作假。   朝廷新订的婚龄,只是规定男子必须十八才可娶妻,并不强制你十八就立刻娶妻,只要你在二十三岁之前娶妻,都不算违反朝廷规定。女子这边亦然,年十六才可嫁人,不强制你刚十六就嫁人。   宋氏今年也有三十九了,翻过年就要四十。可以说这辈子已经过了一半,寻常百姓家里的生育情况她不清楚,但高官家的生育情况,她都是有数的。   这些数据都是有据可查。   “这个混小子,既然看过了皇榜,为什么不明说?”宋氏埋怨道。   方嬷嬷比宋氏先看到这份皇榜,她叹道,“二爷到底年纪轻,有些话他哪里好意思说呢?能让夫人去抄一份来看,已经是……”   宋氏噎住。   揉了揉额角,叹道,“既如此,就依了他吧。”   朝廷这份别出心裁的皇榜,终究还是轰动了整个京城。   不过,因为那一份份的数据,并未引起恶劣的反对之声。   说是轰动,是因为今年嫁娶的人家很多,都在急匆匆的商量修改婚期。   那些热衷给儿子婚前塞通房的,看到过早房事不举的数据,都吓得匆匆忙忙把这些通房打发了。   整个京城的风气为之一新。   陈蕴藉还是在应韩修文邀约吃酒的时候,听邵宜年聊八卦才知道的。   “可怜我们蕴藉,刚把媳妇儿定下来,就出了这规矩,只怕要晚几年才能娶到媳妇儿了。”邵宜年叹着气道。   陈蕴藉拿扇子敲了敲桌子,睨了他一眼,邵宜年立马乖觉的噤声。   邵宜年之前找韩修文听戏的时候,就跟他抱怨过陈蕴藉吓唬他的事,因此这扇子他知道。   他笑了笑,“这就是你大哥送你的那把扇子?”   “不错,如何?”   韩修文道,“你大哥准备的东西,自然是好的。”   “诶,蕴藉,你新开的那家酒楼可是出名儿了。”邵宜年这个人就是记吃不记打。   陈蕴藉喝着酒,道,“出名儿?”   “现在谁不知道陈二爷对林姑娘,用情至深啊。”邵宜年挤眉弄眼的道。   陈蕴藉淡淡一笑,“怎么你羡慕啊?”   这个反应是邵宜年没料到的,他噎了噎,“我羡慕什么?”   “羡慕我有个才貌双全,温柔美丽的未婚妻啊。”陈蕴藉充满‘恶意’的笑道。   邵宜年脸色一青:“……”   邵宜年十五岁就成亲了,媳妇儿比他大一岁,刚过门的时候,这媳妇儿温柔恬静,可这全都是假象。   他这个媳妇儿,明明出身书香门第,但却有一身好武艺,甩得一手好鞭子。又有他父亲撑腰,管他跟管孙子似得。   在邵家,邵宜年就是食物链最底层。   “哈哈哈哈……”韩修文大笑起来,拍着邵宜年的肩膀,道,“早就劝你不要去招惹蕴藉了,就是不听劝,还当蕴藉跟从前一样呢?”   当年那个看一眼春宫图都要羞涩的少年,是找不回来了。 第140章 (加更)   邵宜年讪讪的喝了口酒,“蕴藉,你可真行……”   专门往他痛处插刀。   “也不知是谁,当年娶妻之后,整天跟我炫耀自己的媳妇儿多温柔可人。”陈蕴藉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可惜啊,好日子过了还不到半年,温柔可人的媳妇儿就成了……”母暴龙。   说邵宜年娶了个悍妇,其实也是在开玩笑。   邵宜年这个媳妇儿在京城可是出了名的温婉贤德,只有他和韩修文这两个交往甚密的朋友,才知道邵宜年他媳妇儿会武功,还很会甩鞭子。   “哼,你当我真怕她吗?我告诉你,在家里,我才是真正的一家之主,在大事上,她还是得听我的……”邵宜年哼道。   他们吃饭的地方,就是陈蕴藉开的蕴玉楼。   三楼统共就四个雅间,分别是梅兰竹菊。   梅厅是他用来单独招待黛玉的,兰厅是用来招待朋友的,竹厅是招待他哥哥和他的朋友,菊厅是给家人留的。   也就是说,三楼是私人聚会的地方,都是自己人,因此陈蕴藉在这里招待朋友,并不会关门,也没有不开眼的闹到三楼来。   不过,今日来了个特殊的人。   陈蕴藉意味深长的看着邵宜年,“哦?你是一家之主?嫂夫人全都要听你的?”   “那当然!”   邵宜年得意的话刚落音,一只玉手就落在他耳朵上,一拧,“再说一遍?”   “哎哟——”邵宜年惨叫一声,顺着力道站起来,“娘子,娘子,您才是一家之主,我才是全都要听你的,轻点儿轻点儿,耳朵要掉了!!”   陈蕴藉忍着笑,垂下眼,默默喝酒。   邵宜年的夫人姓祝,祝盈静。乃是当朝祝太傅的嫡孙女,很是受宠。端看她出身书香门第,却使了一手好鞭子,就可窥见一二。   书香门第教导家里的女孩,向来是以贞静为主。祝家自然也是如此,可祝盈静却破了这个例。   当然,书香门第家教的,这位祝姑娘也都会,但她也习武,可以说是真正的脂粉英雄。   跟王家那当做男儿教养就说是脂粉英雄的王熙凤,全然不同。   祝盈静在外面,向来会给邵宜年留些面子,不过在陈蕴藉和韩修文这样的亲密好友面前,就不会太给面子。   因为陈蕴藉和韩修文都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完全没有必要在他们面前装模作样。   收拾了一通邵宜年,祝盈静便松了手,屈膝一礼,“妾身失礼了,二位公子勿怪。”   陈蕴藉放下酒杯,微微一笑,“嫂夫人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的?”   “不怕陈二爷笑话,我家这位京城少有不认得他的,只要在路上找个人一问,就知道他跟着什么人去了什么地方。”祝盈静微笑道。   陈蕴藉闻言,心里给邵宜年点蜡。   这么厉害的媳妇,怪不得邵宜年被管得跟孙子一样。   “嫂夫人这是来……”   祝盈静笑着道,“大哥给夫君布置了课业,可他没做完,大哥生气告到了公公面前,我来找他回去完成功课,今日就失陪了。”   “哦,嫂夫人请便。”陈蕴藉面上挂着笑,对邵宜年求助的目光视若无睹。   这位嫂嫂的鞭子可挂在腰上呢,陈蕴藉也没有跟祝盈静动手的意思。   而且,本就是邵宜年偷懒,才招来的祸事,他才不管。   “宜年,好好读书,不要辜负了邵伯伯对你的厚望啊。”陈蕴藉举起酒杯,扬声道。   邵宜年没理他,祝盈静倒是笑吟吟的谢过。   等他们走了,韩修文喝了口酒压惊,“这位弟妹可真是……名不虚传啊。”   他妻子梁馨宜那才叫人如其名,温柔聪敏,宜室宜家。   “这位嫂夫人虽然凶悍,可也不难看出来,宜年也是乐在其中啊。”陈蕴藉含笑道。   别看邵宜年嘴上有诸多不满。实际上,他可疼这个媳妇儿了。   前年祝盈静有孕的时候,邵宜年可是想方设法的打听有什么东西吃了可以不吐。   邵宜年并不是什么纨绔子弟,他也聪明,只是喜欢玩儿而已,他若是真对祝盈静不满,在这男子当家的世道,还真以为媳妇儿一根鞭子,就能管束自家的男人?   别做梦了。   这样做只会让夫君愈加的厌恶。   可看看邵宜年,他被媳妇儿这样‘欺负’的时候,可有半分因为在朋友面前丢脸而生气吗?   没有。   韩修文闻言,想了想,还真是如此。   “如今朝廷改了婚龄,你的婚期要推迟到何时?”韩修文道,“我还等着喝你的喜酒呢。”   “等我高中状元,再吃我的喜酒吧。”陈蕴藉看了他一眼,道。   韩修文愣住,“高中状元?那岂不是还要三年?”   “反正现在男子最迟二十三岁娶妻,急什么?”要不是怕惹急了他娘,陈蕴藉其实还想再晚一年再成亲,正经等黛玉过了十八岁,再行大婚之礼。   皇榜韩修文都看过了,想了想,道,“你可是想等林姑娘十八岁再成亲?”   朝廷张贴的皇榜上可是注明了,男女年十八才发育完全,不会影响身体健康。   陈蕴藉笑着给韩修文倒酒,“正是,不过我娘不会同意。”   他倒是没想过一定要年过十八才亲近黛玉,现代好些年轻人不到十八就尝了禁果。陈蕴藉还不至于这么的古板,非要卡十八岁这个年龄。   问题在于,现代避孕的东西多,可古代……恨不得你怀上就生下来,又怎么会弄避孕的东西?   在古代但凡可以避孕的东西,对身体大多都有害。   “这林姑娘还真是你心尖尖啊,为了她的身体,你宁愿晚些成亲。”韩修文咂舌道。   陈蕴藉笑而不语。   没了邵宜年这个活跃气氛的,韩修文和陈蕴藉聊天也很平淡,吃完饭,便分开各自回家。   陈蕴藉的院子已经建了大半,再过个几个月,想必就可以完工了。   回府之后,陈蕴藉回自己的院子转了一圈,没什么碍眼的地方,就去了小鱼儿的院子。   次日,陈蕴藉照常去林府给两位小表弟上课。   他来的时候,黛玉就已经在这儿了,正在教弟弟练字。   陈蕴藉就在门口站着,最后还是林瑞看见了陈蕴藉,“蕴藉哥哥。”   黛玉站直身体,转头看过来,“什么时候来的?”   陈蕴藉注意到黛玉头上戴着的簪子,是他上回送的芍药簪子。   他笑了笑,走进来,把书箱放到桌案上,“来了一会儿了,看你教他们练字,就没出声。”   “听说昨天你去蕴玉楼跟人吃酒了?”黛玉让弟弟继续练字,自己走到陈蕴藉身边。   陈蕴藉正在摆放自己上课要用的书籍,笔墨纸砚。   闻声,动作一顿,抬眼看她,“玉儿消息好生灵通啊。”   “是梁姐姐说的。”黛玉道。   陈蕴藉挑眉,“你昨儿还出门了?”   “你能出门,我不能出门?”黛玉哼道。   陈蕴藉好笑,“我可没说你不能出门。”   “听梁姐姐说,你那个酒楼,现在名满京城了。”黛玉拨弄着陈蕴藉摆在桌案上的书,轻声道。   陈蕴藉闻言,便知那些传言她都听说了。   “我酒楼的菜色独特,名满京城也不稀奇啊。”陈蕴藉继续摆着笔墨纸砚。   黛玉一顿,“可我听说不是以菜色闻名的。”   “那是什么?”   黛玉瞪他一眼,“传闻说,陈二爷对林姑娘,用情至深。”   “传闻?”陈蕴藉停下动作,倾身附在她耳边,“这不是传闻,是事实。”   黛玉面上一红,“你也不害臊,闹得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从前陈蕴藉就很出名,但出名在他有个厉害又疼爱他的哥哥。   但如今陈蕴藉出名,是因为他文武双全,相貌俊美,是许多闺阁千金的春闺梦中人。   即便陈蕴藉早早就与户部侍郎林如海家的姑娘有了婚约,但依然有人想搞破坏,挖墙角。   有人为难黛玉,陈蕴藉并非完全不知,毕竟他身边有个八卦小王子,什么秘密都能挖到。   而且,陈蕴藉考中解元之后,在许多人眼中,已经是成人,哪家设宴,想要请他,那都是单独写了请帖送过来,只请了陈蕴藉。   到底是世家公子,陈蕴藉也不能全都拒绝了,挑着合适的,就去了。   难免遇上有人给他献殷勤,有些小门户的姑娘,更是恬不知耻愿意做小。   陈蕴藉是温柔,但他的温柔只给了一个人。   遇上这种愿意做小的,他也不客气,自己不想要脸,那他给什么脸?   还有故意落水,装失足落水想让他救人的。   当他脑子进水了?真正溺水的人,呼救哪儿能那么清晰响亮?   重要的是,自家的池子,那水最多过肩膀,站直了能淹死,那只能是你活该了。   次数多了,陈蕴藉就烦了,这些帖子一律拒绝不去。   这蕴玉楼,也是陈蕴藉故意做出来给人看的。   摆明了告诉这些贵女,不要痴心妄想了,你们加起来都比不得我捧在心上的人。   “为什么要害臊?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就是要让人知道,你对我很重要,是任何人都无法替代的。”   陈蕴藉伸手揉了揉黛玉的头,“受了委屈不要自己忍着,惹得起的就放肆一些,惹不起的就回来告诉我,我替你出气。”   黛玉笑得眉眼弯弯,“告诉你?然后你拿扇子把人打得满头包吗?”   “呃……”陈蕴藉噎住。   有人打他的主意,可也不是没有人打黛玉的主意。   上回黛玉去临安侯府赴宴,那家的小公子就瞧上了身段风流的黛玉,正好陈蕴藉也去赴宴,撞上了这人吩咐小厮下药。   这他能忍?当时手里最趁手的就是他大哥送的流云扇,他拿着流云扇将人打得满头包。   彼时陈蕴贤也在侯府,陈蕴藉不肯说为什么打人,更不肯道歉,临安侯府小公子知道陈蕴藉的身份之后,那模样心虚的很,侯爷也就知道错不在陈蕴藉,也不敢得罪陈蕴贤,这事儿便不了了之。   但这事儿没完,没两日临安侯府小公子去春凤楼,被人套麻袋打了一顿,起码要躺两个月。   谁都知道这是陈蕴藉下的手,可临安侯府一个屁都不敢放。 第141章 (一更)   陈蕴藉捂额,正想说话,便听那边在练字的林瑞道,“谁被打得满头包?”   “多嘴,专心练字!”黛玉扭头,斥道。   对两个弟弟的教导,黛玉是很严厉的。   不过,就算黛玉再严厉,两个弟弟也还是很亲近她,并不因此有任何疏远。   陈蕴藉笑了笑,“我们去书房?”   黛玉看了两个弟弟一眼。   “没事,这里有青墨和锦书盯着,不打紧。”陈蕴藉道。   黛玉闻言,便没有再坚持自己守着。   她先一步往书房走去,陈蕴藉让青墨和锦书分别盯着林瑞和林瑜。   青墨和锦书都是陈蕴藉身边的贴身小厮,学问都不差,要考科举很难,但盯着两个小儿练字却是没有任何难度。   “叫我来书房,要说什么?”黛玉进了书房,便在桌边坐下。   陈蕴藉将凳子挪到黛玉边上,贴着她坐下,“有个事儿,想跟你商量一下。”   “什么事?”   陈蕴藉笑了笑,道,“我找大哥要了两个会武功的丫头。”   “给我的?”黛玉了然。   陈蕴藉给黛玉倒了杯茶,清了清嗓子,道,“临安侯府的事,不能再发生,我也不会每次都这么巧的跟你一起赴宴,若是……我就是杀了他们,也没用。”   “蕴藉哥哥忘了,我有避毒珠,这些下三滥的招数,对我没用。”黛玉道。   陈蕴藉摇头,“这避毒珠,只能避开这些药物,别的手段又不能防,还是把她们带上吧,不然我不放心。”   “好吧,可你怎么安排到我身边来?”黛玉道。   陈蕴藉道,“直接跟你爹说就是,不需要偷偷摸摸的。”   黛玉差点被下药的事,林如海也知道,临安侯被御史弹劾,被罚了半年的俸禄,就是林如海的手笔。   这也是因为陈蕴藉遇上了,没让人得逞,否则林如海的报复岂能如此温柔?   “你跟我爹倒是越来越熟稔了。”黛玉道。   陈蕴藉揽住黛玉的肩膀,道,“你爹不就是我爹吗?孝敬爹是应该的。”   黛玉被逗乐了,“你可真行。”   “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你早晚是要嫁给我的,等你嫁给我,你爹不就是我爹?”陈蕴藉理直气壮的道。   黛玉掩嘴笑,“你说得有道理。”   “呐,往后去这些勋贵家里赴宴,都提前跟我说一声。”陈蕴藉下巴搁在黛玉肩膀上,道。   黛玉道,“为什么?”   “我若是能去,就陪你去,没时间去……”陈蕴藉顿了顿,咬着牙道,“也要找时间去。”   黛玉闻言,更想笑了。   “你怎么草木皆兵的?那临安侯府的公子被你套麻袋一顿毒打,两个月都不能下床,还有谁敢打我的主意?”黛玉忍着笑道。   陈蕴藉想到当日听到的污言秽语,肺都要气炸了,冷笑道,“他要不是临安侯的儿子……”   要不是临安侯的儿子,陈蕴藉怕是都要忍不住干掉他了。   打一顿算什么?等他伤好了再出来,他还要再打一顿。   见一次打一次,打得他不敢再留在京城。   黛玉可不知道陈蕴藉在想什么,见陈蕴藉这样生气,眨了眨眼,头往陈蕴藉怀里一靠,“别生气了,为那种人生气,根本不值当。”   怀中温香软玉,陈蕴藉哪里顾得上生气,犹豫了一下,大着胆子虚抱住怀里的人。   “嗯,不生气,他不配。”   “天气越来越热了……”黛玉拿着团扇,扇了扇,一阵香风扑面而来。   陈蕴藉闻着香味儿,深以为然,“确实很热……”   “你上回做的那个碎冰,我想吃。”   陈蕴藉眉头微蹙,“可是……你月信来了,不能吃生冷之物。”   “呃……”黛玉面上通红,“你,你怎么知道的?”   陈蕴藉干咳了两声,“上个月你弄污了衣物。”   黛玉只觉得面上烫的厉害,从陈蕴藉怀里坐起来:“……”   “要不要……喝点灵水?”陈蕴藉清了清嗓子,问道。   黛玉垂着眼,轻轻的恩了一声。   陈蕴藉取了灵珠丢到水壶里,一副很认真的表情盯着水壶。   过了一会儿,陈蕴藉倒了杯灵水给黛玉,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灵水多喝一点,对身体没有坏处。”   喝完了水,陈蕴藉道,“上课的时辰到了,我要去给瑞哥儿他们上课,你要一起去吗?”   “我今天有些乏了,改日吧。”黛玉红着脸道。   陈蕴藉清了清嗓子,“我名下有个避暑的庄子,上个月大哥给我的,玉儿若是觉得京中热,过两日跟我去避暑如何?”   “你不是要教弟弟念书吗?”黛玉道。   陈蕴藉道,“可以把他们两个都带去嘛,京城这么热,他们上课也不专心了。”   “你去跟我爹说吧。”黛玉扔下这句话,红着脸走了。   陈蕴藉等黛玉走了,才呼出一口气。   一个没注意,就嘴瓢了。   他起身去给两个表弟上课,教了一个时辰便停下来,给他们布置功课。   因为今天有事跟林如海说,陈蕴藉上完课之后也没有回家。   林如海回府听说陈蕴藉还在,便让人请他去书房。   “蕴藉今天不回去了?”   陈蕴藉笑道,“有事跟林伯伯商量,今天就不回去了。”   “哦?何事?”   “就上回临安侯府的事,我觉得要重视,玉儿身边的这些丫鬟,都手无缚鸡之力,很容易就能被人指使开,我从大哥那里要了两个人,打算安排在玉儿身边,一个在明,一个在暗。”   陈蕴藉一边说一边喝茶,“林伯伯觉得如何?”   “你思虑周全,可惜我认识的都是些文人雅士,要不然也不至于让蕴藉你做了我该做的事。”林如海叹了口气道。   陈蕴藉微微一笑,“林伯伯言重了,玉儿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保护她也是我的责任。”   哪里来的这种责任?林如海从来没听说过。   从来没有哪家定亲了的男方,主动去保护女方的安全,一般出了事,男方都是火速撇清关系。   “蕴藉谦虚了。”   不怪林如海对陈蕴藉满意,实在是找不到任何挑剔的地方。   便是他自己,对未过门的妻子也做不到这个地步。   陈蕴藉在林家住了一晚,次日他回府,便将向大哥要的人带来了林府。   到了林府,他便直接带着人去见宋雨婷。   “堂姨。”   宋雨婷招呼陈蕴藉坐下,寒暄了两句,看着陈蕴藉带来的两个丫头。   看着年纪不大,十六七岁的左右,相貌很普通,皮肤还有点黑。   可以说,这长相十分的安全。   “青衣这个名唤绿意,黄衣这个名唤秋霜。她们武艺都不错,堂姨将绿意安排在玉儿身边当个大丫鬟,秋霜自己会在暗处跟着玉儿,保护她的安全。”陈蕴藉道。   宋雨婷叹道,“很多年前,我就知道你对玉儿不同。”   想当年,这孩子才十岁出头,就已经懂得要保护黛玉的清誉,叫了一大堆的人跟着一起出去玩。   便是如今已经定亲,陈蕴藉也是很注意分寸。   私底下如何她不清楚,但她是没看见过任何越矩的行为。   陈蕴藉闻言一怔,也想起了旧事,不由一笑,“堂姨,这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宋雨婷挑眉。   陈蕴藉想了想,道,“当初我就是纯粹不想坏了玉儿的闺誉。如今,我是在保护心上人。”   这当然不一样。   宋雨婷拿着帕子掩嘴,“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还有个事,要跟堂姨说一下。”   “何事?”   “昨日跟玉儿说起避暑的事,我想着有些日子没带玉儿出去玩了,再加上天气炎热,两位表弟读书也无法集中精力,所以我想着,将两位表弟也带上,一块儿去避暑庄子。”   “避暑?”宋雨婷眉头皱起,“要去多久?”   陈蕴藉道,“大概一个月。”   “等我回头跟老爷商量一下。”时间有点长,宋雨婷不能擅自做主。   陈蕴藉笑道,“不用堂姨出面,一会儿林伯伯回来,我自己跟他说便是。”   “你也不怕被拒绝?”宋雨婷道。   陈蕴藉道,“应该不会。”   宋雨婷不知道陈蕴藉那儿来的自信,就算林如海真的很喜欢他,可让他带黛玉出去住一个月,时间也确实太长了。   林如海未必会答应。   等林如海回府,陈蕴藉果然去书房见了林如海。   先说了送丫鬟的事情,然后又提了想带黛玉去避暑,最后才说带两位表弟去避暑庄子念书。   林如海道,“一个月的时间有些长了,半个月吧。”   “好。”陈蕴藉笑着一礼,“谢林伯伯成全。”   林如海笑道,“我可是把儿子女儿全交给你了,别让我失望。”   “林伯伯放心,京城这地界儿,暂时还没什么人敢对我出手。”陈蕴藉笑道。   他身边现在明里暗里保护的人,不下五十人。   有祖父安排的,有他爹安排的,更多的是他哥安排的。   过了两日,陈蕴藉准备好,就上了林府接林家姐弟三人一块儿去避暑庄子。   陈蕴藉没有骑马,跟林黛玉姐弟三人同坐一辆马车,外面是二十多个护卫跟随。   小孩子容易犯困,很快就在马车上睡着了。   等两个表弟睡着,陈蕴藉才挪到黛玉身边,“身体可好些了?”   黛玉横了他一眼,“你问这个干什么?”   “呃……”陈蕴藉噎了噎,“玉儿,我就问问。”   黛玉面上发烫,“肚子不舒服。”   哦,懂了。   陈蕴藉想了想,道,“等到了庄子上,我给你泡灵水喝,应该能缓解一点。”   黛玉细细的恩了一声,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知道黛玉不好意思,陈蕴藉也没有再追问,调整了一下坐姿,“要不要靠一会儿?” 第142章 (二更)   黛玉瞥了眼睡熟的两个弟弟,摇摇头,“不了。”   弟弟们也渐渐大了,被看见不好。   见黛玉扫了她两个弟弟一眼,陈蕴藉便知她顾虑什么,抿抿唇,没有勉强她。   古代的马车没有轮胎,不管在马车里垫多少东西,多少还是有些颠簸。   黛玉身上本就有些不适,马车出了城,她的面色就开始发白,捂着小腹,紧紧抿唇。   陈蕴藉见她咬牙不吭声,叹了口气,伸手将她抱到自己腿上,“不舒服不要逞强,肚子疼?”   黛玉并不娇气,但被陈蕴藉抱到怀里,又这样温言细语的哄着,忽然就有些委屈起来。   “疼。”   陈蕴藉眉头微蹙,“坐我身上还疼?”   倒不是陈蕴藉自恋,觉得自己是什么治病良药,而是因为,坐在他的身上,颠簸感应该会减轻很多,不会像坐在软垫上那么颠簸难受。   “早上喝了酸梅汤。”黛玉垂着眼帘,有些心虚的道。   六月天,十分炎热,酸梅汤很解渴。   陈蕴藉眉头微蹙,“酸梅汤解渴,月信来了,也能喝,怎么会肚子疼?”顿了顿,他低头盯着心虚的黛玉,“凉的?”   酸梅汤月信来的时候,也不是不可以喝,但最好温热了再喝,还不能喝太多。   六月天虽然炎热,可大清早的,不温一下,酸梅汤也还是凉的。   黛玉不敢去看陈蕴藉。   她这心虚气短的样子,陈蕴藉一看就明白了,顿时气乐了。   “不给你吃碎冰,你就喝凉的酸梅汤?”陈蕴藉气道。   黛玉额头抵在陈蕴藉胸膛,闷声闷气,“又不是冰镇的。”   “你还想喝冰镇的呢?”陈蕴藉气笑了。   黛玉不吭气儿了。   “疼……”   陈蕴藉拿她没辙,揉了揉额角,叹了口气,“青墨,去前面打探一下,有没有茶摊。”   “是,公子。”   青墨骑着马往前去了。   陈蕴藉低头看着怀里面色发白的黛玉,捏了捏她的鼻尖,“你太胡来了。”   “你身上好热啊。”黛玉捂着肚子,推了推陈蕴藉。   陈蕴藉好气又好笑,“你还嫌热呢?”   男人身上本就气血旺,陈蕴藉又习武多年,这气血就更旺了,身上当然热。   “真的热……”黛玉难受的道,“蕴藉哥哥……”   陈蕴藉叹了口气,把腰间的扇子抽了出来,展开缓缓的扇风,“还热吗?”   “风可以大一点吗?”   陈蕴藉停下来,低下头,“你要求还挺多?”   “我就要求多,你嫌我多事?”黛玉哼道。   陈蕴藉噎了噎,“我哪儿敢啊……”说着继续扇风。   “还疼吗?”   “疼。”   “还敢喝凉的酸梅汤吗?”   黛玉抿抿唇,“可天气真的热……”   “天气再热,也得温了再喝,再有下次……”陈蕴藉话没说完,黛玉哼了一声,“下次如何?”   陈蕴藉哽住,“你老是这样,那我只能多花点精力跟太医院的太医学点医术了。”   黛玉扑哧笑出来,“蕴藉哥哥,你也不怕把我惯坏了?”   “惯坏了好啊……”陈蕴藉垂眸看她,轻笑道,“这样只有我受得了你的脾气,别人就不敢打你的主意了。”   黛玉笑了几声,又蹙眉,捂了捂肚子。   陈蕴藉见了,不由又叹了口气,“我就说吧,要温了喝,贪一时的痛快,难受的还不是自己?”   黛玉不理他。   陈蕴藉见她难受,也没再说什么训斥的话。   过了一会儿。   “还疼啊?”   “嗯。”   “手拿开。”陈蕴藉一只手扇着风,另一只手拿开黛玉捂着肚子的手,犹豫了一下,覆上去,轻轻揉了揉,“还疼得厉害?你到底喝了多少?”   “就两杯。”黛玉靠在陈蕴藉怀里,道。   陈蕴藉给她揉着肚子,“就两杯,也不算多啊,怎么疼成这样?要不要找个大夫来看看?”   “暂时不用,这都出城了,别折腾了。”黛玉道。   陈蕴藉眉头微蹙,给她揉着肚子,想了想,扬声喊锦书,“青墨还没回来?”   “还没呢,公子有事吩咐?”   陈蕴藉又看了眼面色不好的黛玉,“你调头回城里找个大夫来。”   锦书闻言,便道,“找大夫?”   “快去。”   黛玉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就被陈蕴藉打断,“不要任性,身体最重要。”   “我从前也有喝过,就这次肚子疼。”黛玉带着些许怨气,“为什么女子要有月信?”   陈蕴藉噎住,这让他怎么解释?   “额……”陈蕴藉眨了眨眼,“等锦书把大夫请过来,再看看是怎么回事吧。”   可能不是喝了酸梅汤的原因。   锦书走了没一会儿,青墨就回来了。   “公子,前面两里处有个茶摊。”   像这样的通行的道路上,隔着一段距离,就会有百姓开的茶摊,不过挣点小钱,维持生计。   “去茶摊休息一会儿。”   “是。”   两里路不算远,很快就到了地方。   马车停下来,陈蕴藉给黛玉戴上帷帽,抱着她下了马车,让锦书守着马车里的林家表弟。   茶摊很简陋,就搭了个草棚,桌椅也都很陈旧,还有很多裂痕。   陈蕴藉让人在长椅上铺了软垫,才让黛玉坐下。   “叫店家烧一壶开水过来。”陈蕴藉道,又吩咐青墨把他带来的包袱拿过来。   “蕴藉哥哥,你在干什么?”黛玉疑惑的道。   陈蕴藉看了她一眼,“给你治肚子疼啊。”   “你会医术?”黛玉惊奇的道。   陈蕴藉摇头,“不会。”   黛玉噎了噎,“那你说给我治肚子疼。”   “也就是试试,对身体也没有坏处。”陈蕴藉道。   黛玉靠在陈蕴藉肩膀上,不说话了。   青墨将陈蕴藉带的包袱拿来,陈蕴藉从包袱里翻出一个竹筒子。   “这是什么?”黛玉好奇的问道。   陈蕴藉将竹筒的塞子打开,“晒干的姜片。”   到了夏日里,黛玉就贪凉,他带这个也是防着黛玉贪凉,吃了生冷的东西。   哪里知道,出门前,黛玉就贪凉喝了酸梅汤。   他也不确定黛玉肚子疼是不是因为喝了酸梅汤,不过姜茶喝了暖身,对身体没有什么影响。   何况他也让锦书去请大夫了,就算有什么问题,大夫也会解决的。   再不济,还有灵水呢。   店家将陈蕴藉要的开水提了过来,陈蕴藉把姜片放碗里,用开水冲泡。   开水很烫,陈蕴藉拿着扇子对着碗扇,等凉了,才让黛玉喝。   “喝点吧,大夫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来呢。”   黛玉也不通医理,但她知道姜茶可以暖身,喝了也没坏处。   “我手没劲。”   陈蕴藉失笑,端起茶碗,手越过帷帽的纱罩,将碗递到她嘴边,“喝吧。”   姜茶还是热乎的,但已经不烫口。   一碗姜茶喝下去,黛玉觉得浑身冒汗,“有点热。”   “热也忍一忍。”陈蕴藉没给她扇风。   黛玉瘪了瘪嘴。   过了一会儿,陈蕴藉手撑在桌子上,抵着头,问她,“好些没?”   “没那么疼了。”   黛玉有些惊奇的道,“还真管用。”   陈蕴藉若有所思,“还真是酸梅汤喝多了不成?”   “蕴藉哥哥怎么知道喝姜茶管用?”黛玉不想纠结酸梅汤的问题。   陈蕴藉瞥了她一眼,“你老实说,真的只喝了两杯?”   黛玉把头埋到他怀里,不出声。   “撒娇也没用,说实话。”陈蕴藉也不推开她,淡淡的道。   黛玉闻言,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出门前,又喝了一点。”   “一点是多少?”   “两杯。”   “只有两杯?”   “两杯多。”   “呵——”陈蕴藉气笑了,“你真是……”   黛玉抿抿唇,“很热嘛。”   “等大夫来了再说。”陈蕴藉道。   黛玉不出声了。   又等了一会儿,黛玉坐直了身体,“蕴藉哥哥,我不疼了。”   “不疼了也等大夫过来给你看看再说。”陈蕴藉喝了口茶,道。   黛玉默了默,“哦。”   他们出城已经有些距离,锦书骑着马将大夫带过来,速度还算快。   大夫满头大汗的上前行礼,“见过公子。”   “不必多礼,给她诊脉。”   大夫取了一张帕子放在黛玉手腕上,才诊脉。   过了一会儿,松手,开始掉书袋子,一通陈蕴藉听不懂的话,他头痛的揉了揉额角。   “说重点!”   “这位姑娘没什么大问题,许是夜里被子没盖好,着了凉,又吃了些清热解暑之物,这两日夜里注意一些,再一个饮食上克制些许,便可。”老大夫道。   这样忙急忙慌的把他拉过来,还以为是什么天大的事,结果就是给一个小姑娘诊脉,可把他魂儿都吓没了大半。   “有劳大夫了,青墨。”青墨上前给老大夫塞了个银锭子。   “锦书,送大夫回去,一会儿自己追上来。”   “是,公子。”   等锦书送大夫走,陈蕴藉才起身,牵着黛玉上马车。   上了马车之后,陈蕴藉就靠在车厢上,闭眼养神。   黛玉小心的看他一眼,“蕴藉哥哥。”   “嗯?”   见他肯应声,黛玉心里一松,“你生气了吗?”   “你说呢?”   黛玉:“……”   陈蕴藉见她不吱声,睁开眼,“这两天,不准再喝酸梅汤。”   “啊?”黛玉有些不愿意,“我少喝点……”   “等你月信走了再喝。”陈蕴藉这次没依她的。   黛玉扯着手里的手帕,没话说了。   陈蕴藉见她闹脾气,乐了,真是被他给惯坏了。   他将腿放下来,瞥了眼睡得很熟的两个表弟,正了正坐姿,握住黛玉的手腕一拽。   黛玉惊呼一声跌进他怀里,气恼的捶了他一下,“你吓死我了!”   她那一捶,对陈蕴藉就跟挠痒痒一样,他搂着她,轻笑道,“玉儿,我是喜欢惯着你,什么事都依你。但,前提是……不会损伤到你的身体,懂吗?”   黛玉看着陈蕴藉眯起的眼,知道陈蕴藉是真的生气了。 第143章 (三更)   黛玉咽了咽口水,伸手扯了扯陈蕴藉的衣袖,“蕴藉哥哥,我知道错了。”   其实她并不害怕陈蕴藉的冷脸,陈蕴藉再生气也不会对她怎么样。   陈蕴藉会生气,也是担心她的身体,她就认个错,也不会掉块肉,认错了陈蕴藉不会再生气。   听她认错,陈蕴藉神色顿时缓和了许多,往车壁上一靠,把黛玉抱到腿上,“坐好。”wwω.ЪiqiΚu.ИěT。   “我肚子已经不疼了。”黛玉靠在陈蕴藉怀里,轻轻道。   陈蕴藉闭着眼,“不颠吗?”   闻言,黛玉眨了眨眼,抿唇一笑,“现在不颠了。”   陈蕴藉捂着黛玉的眼睛,“休息一会儿,很快就到避暑庄子了。”   “哦。”   黛玉靠着陈蕴藉怀里,眼睛被遮住。坐在陈蕴藉身上,基本上感受不到马车的颠簸,只有一点轻微的摇晃,晃着晃着就睡了过去。   听到黛玉平缓的呼吸,陈蕴藉睁开眼,移开手,盯着她的睡颜看。   过了一会儿,就见黛玉皱起眉,额间也冒出细汗。   陈蕴藉想了想,展开扇子轻轻给她扇风。   过了一会儿,黛玉皱起的眉又展开。   未时过半,马车停在了避暑庄子的门前,林家这姐弟三个都睡得很沉。   陈蕴藉抱着黛玉下马车,吩咐青墨和锦书把林瑞和林瑜抱到客院里去睡。   这避暑庄子是仿照江南园林的格局所建,亭台楼阁,九曲回廊,假山水榭,处处都带着江南园林的风格。   这避暑的庄子可不算小,即便有钱都不一定买得到。   他哥哥位高权重,又是皇上跟前的红人,手里的钱也多,他哥哥名下起码有四五个像这么大的避暑庄子。   这庄子名梅园,因为后面种了方圆五里的一片梅林,每到寒冬,梅园红梅簇簇,很美。   当然,如今夏日炎炎,是看不到这美景了。   这庄子占地面积不小,除了后面的梅林,也有很多地方可以去。   陈蕴藉抱着黛玉去了兰亭轩,兰亭轩临水而建,是这庄子上最凉快的一处屋子,他早就让人收拾好了给黛玉住。   将人抱到里屋,放在软榻上,脱了鞋,摆正了睡姿,将薄被打散盖着肚子,做完这些,陈蕴藉在床边坐了一会儿,见黛玉睡梦里嫌热,扒开了被子,无奈的摇了摇头,又给她盖上,叫了个丫鬟过来给黛玉打扇。   “风扇小点,林姑娘要是嫌热掀了被子,你再给她盖上,盖好肚子就行。”   “是,公子。”   陈蕴藉交代完,起身出去。   来到前厅,青墨和锦书已经在这里候着。   “林家两位公子都安置好了?”陈蕴藉问道。   青墨道,“按照二爷的吩咐,将林家两位表公子安置在了兴泰阁。”   兴泰阁在园子的西侧,也是个比较凉快的院子。   “我去看看。”陈蕴藉想了想,还是去了兴泰阁看了一眼,见两个孩子都睡得香,便放心了。   “他们醒了立刻来回我。”   “是,二爷。”   陈蕴藉吩咐完,就回了自己在梅园的住处。   他的院子就在梅园的中间,后面就是一片荷塘和建在荷塘上的九曲回廊和水榭。西侧是林瑞和林瑜住的兴泰阁,东边是黛玉住的兰亭轩。   陈蕴藉将自己在梅园的住处,匾额换成了明心阁。   算着时辰,陈蕴藉去做了晚饭,做完让人温着,然后去沐浴更衣。   刚换好衣服,头发还湿着,青墨就来禀报,说黛玉和林家兄弟都醒了,正往明心阁这边过来。   “我知道了,让人摆饭。”   因头发还湿着,陈蕴藉拿了个发带将头发绑着,就去了前厅。   刚摆好饭,黛玉和林瑞、林瑜就进来了。   “来得正好,先用饭吧。”   往常陈蕴藉只带了黛玉来庄子上,吃饭的时候,就没有太注意规矩。   但现在多了林瑞和林瑜,陈蕴藉就没有再拉着黛玉说话。   寂然饭毕,漱了口,陈蕴藉让人将盘子都撤下去。   没一会儿,又有丫鬟来奉茶,茶具是西洋那边传来的玻璃制品,是透明的,可以清晰看见茶壶里泡的什么。   “蕴藉哥哥,这好像不是茶叶?”黛玉问道。   陈蕴藉笑道,“这是玫瑰,盛唐的时候就有的一种药材,本草纲目有记载,拿来泡茶味道还是不错的,玉儿可以尝尝。”   说着,拿玻璃杯给黛玉倒了一杯。至于他和林瑞林瑜,喝的是菊花茶。   菊花茶清热明目。   “为什么我喝玫瑰花茶,你们喝菊花茶?”黛玉奇怪的道。   陈蕴藉对黛玉笑了笑,“嗯……这不是玉儿你不舒服吗,喝点药,调理一下。”   黛玉怔了怔,面上一红:“……”   林瑞喝着菊花茶,闻言疑惑,“姐姐不舒服吗?”   黛玉臊得慌,瞪了陈蕴藉一眼。   陈蕴藉笑着摸了摸林瑞的头,“没事,小毛病,休息两天就好,不用担心。”   一听过两天就好,林瑞就没有再追问。   黛玉松了口气。   “今天已经很晚了,就不给你们布置功课了,回去之后,早些歇息。”陈蕴藉揉着两个小家伙的头,叮嘱完,就让丫鬟带他们回兴泰阁。   等林瑞和林瑜被带走,陈蕴藉看了一眼天色,道,“玉儿是跟我去消消食,还是回去歇息?”   陈蕴藉做的饭菜素来合黛玉的胃口,不知不觉就吃多了,有点撑。   “出去消消食吧。”   陈蕴藉起身,伸出手。   黛玉把手放上去,由着陈蕴藉牵她出门。   “我们去哪儿?”   “去后面的水榭坐一会儿。”   这会儿还不到酉时,离完全天黑,起码还有一个时辰。   陈蕴藉牵着黛玉走过九曲回廊,到了建在荷塘上的水榭。   “鱼食呢?”   陈蕴藉一问,就有丫鬟捧了盒子过来,陈蕴藉接过,让她们下去。   水榭里就只剩下了黛玉和陈蕴藉。   “喂鱼吗?”陈蕴藉打开装鱼食的盒子。   黛玉家里也有池塘,也有养锦鲤,但没有这园子里的荷塘大。   “喂一点吧。”黛玉抓了一把撒下去。   水榭边的围栏下面就浮上来一片的锦鲤抢鱼食吃。   这池子里的锦鲤颜色多而杂,黛玉看见好几条金色的锦鲤,“怎么会有金色的锦鲤?”   “那是黄色,不是金色。”陈蕴藉道。   只是看着有点像金色。   “这园子可不小,没个几十万两怕是拿不下来,你哥哥可真疼你。”黛玉说着又撒了一把鱼食。   陈蕴藉闻言,轻轻一笑,“哥哥也疼你,你要是喜欢,我就送给你,如何?”   黛玉面上一红,“借花献佛吗?我才不要!”   “哦,借花献佛的才不要……”陈蕴藉表示懂了,“那回头我在京郊买一块儿地皮,自己设计一个园林,建好了送给你,如何?”   黛玉愕然,“我没这么说。”   “没事,我给得起。有钱的可不止我大哥,我也很有钱的……”陈蕴藉抓了一把鱼食撒下去,轻笑道,“离我们成亲,还有两三年,两三年的时间,建个园子是够了,建好了当新婚礼物送给你。”   黛玉趴在围栏上,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陈蕴藉可是说当新婚礼物送给她的,这让人怎么拒绝?   黛玉心跳的快,缓了好一会儿,才看他,“你哪儿来这么多钱建园子?”   当年宁荣二府合力才建了大观园,一个园子建完,府库也亏空了。   当然,陈蕴藉要建园子,规制肯定比不上大观园,但要花的银子也不会少。   陈蕴藉也是去年考中解元之后,才被家里给了不少财产,可也不至于有钱建园子。   “我大哥名下许多产业,是我出的主意,这些年来,我大哥都有给我另立一个账本,算作我的分红,近十年来,这些分红别说建一个园子,就是买十个梅园,还有许多结余呢。”陈蕴藉笑道。   给他分红的事,他大哥一直没有提过,直到他今年要推了自己的院子重建,他大哥才给他。   他大哥说,对这门婚事认真起来的他,才是真正的长大了,所以才把这些分红给了他,至于他打算怎么花,他大哥不管。   黛玉算了算,分红可以买十个梅园,那岂不是有几百万?   “的确……很有钱。”黛玉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陈蕴藉笑了笑,“我的就是你的。”   “你别说这种话。”黛玉羞恼的道。   “我是认真的,等你嫁给我,连我都是你的,还有什么不是你的?”   陈蕴藉笑着说完,怕她恼羞成怒的打人,忙将装鱼食的盒子放到一边,转身就跑。   黛玉愣了一会儿,面上通红的追上去,“陈蕴藉!!”   陈蕴藉没有用全力跑,跑了几米远就停了下来,见黛玉追过来,也不躲。   黛玉见他没有躲开的意思,连忙想停下来,可冲劲太大,直接冲进了陈蕴藉的怀里。   陈蕴藉将人抱住。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时辰不早了,回去歇着吧,明天我带你在园子里转转。”陈蕴藉扶稳了黛玉,忙道。   黛玉捶了他一下,转身就走,“不去!”   陈蕴藉跟上去,“玉儿,我那些话也不是逗你玩儿的,我是认真的。”   “别说啦!”   “好好好,我不说了,别走那么快,一会儿又不舒服了。”陈蕴藉拉住黛玉的手腕,让她停下。   黛玉缓了缓气儿,面上绯红,“我……”   “怎么了?”见黛玉的面色不太自然,陈蕴藉眉头微蹙,“不舒服?”   他叹了口气,“让你不要走那么快了。”   黛玉抿抿唇,没说话。   见黛玉不说话,陈蕴藉皱了皱眉,“很难受?我送你回去。”说着将黛玉打横抱起,急匆匆的往兰亭轩走去。   一路上黛玉都把头埋在陈蕴藉怀里,耳根都红了。   陈蕴藉满头问号。   等到了兰亭轩,把人放在软榻上,一低头,就见衣摆红了一片。   陈蕴藉:“……” 第144章 (一更)   陈蕴藉穿着一身白衣,染上血迹,就格外醒目。   他面色骤变,抬头去看黛玉,黛玉也看到他衣摆上的血迹,她感觉自己都要烧起来了,扯了边上的被子往脑袋上盖。   陈蕴藉:??   他满心的焦急突然一滞。   “玉儿。”   黛玉不想应,也没吱声。   陈蕴藉皱起眉,“玉儿……”说着坐在床头,想将她盖在头上的被子扯开,“别蒙头。”   “你不要扯!”黛玉羞恼的喊。   陈蕴藉动作一顿,“玉儿,我让人去请大夫来给你看看?怎么突然流着么多血?”   一听陈蕴藉要去请大夫,黛玉一把掀了被子,满脸通红的嚷嚷,“不许去!!”   “可是……”陈蕴藉看着沾上血迹的被褥,皱起眉,“你这血流得也太多了,这么流下去……”   “我没事!”黛玉闭着眼,扯了被子蒙头,瓮声瓮气,“卫生带……绳子散开了。”   陈蕴藉噎住:“……”   他不知道卫生带是什么东西,但这种情况下,好像也不难理解。   纵使他自问见过世面,这会儿盯着衣摆上的血迹,也不禁红了脸。   “咳咳咳……”陈蕴藉咳个不停。   “你出去!”   陈蕴藉忙起身,“我让丫鬟进来帮你……”话音刚落下,人已经出了门。   吩咐丫鬟进去伺候黛玉。   他盯着衣摆上的血迹,扯了腰带,直接将外衣脱了下来,急匆匆的往明心阁走去。   青墨和锦书远远的看陈蕴藉穿着中衣,手里拿着外袍走了过来。   “二爷,你这是?”青墨满头问号,出去的时候,这衣服不还穿的好好的。   陈蕴藉面上还烧的慌,被问起这个,他有些恼,“没你们的事儿,下去吧!”   青墨和锦书对视一眼,不知道陈蕴藉怎么突然就恼羞成怒。   行了一礼,正要退下,又被叫住。   “等等,回来。”   “二爷有何吩咐?”   陈蕴藉握拳抵着唇,清了清嗓子,“跟我进来。”   说着进了里屋,让青墨准备笔墨纸砚。   他写了一封信,然后放入信封里,交给青墨,“你现在就去一趟京城,把这个交给云翠,拿了东西立马回来。”   快马入京,应该能赶在宵禁前出城。   青墨接了信,立马回京。   等青墨一走,陈蕴藉就吩咐锦书打水来,又叫他准备香皂。   香皂在前朝的时候就出来很多年了,虽然叫香皂,可跟现代的香皂是不一样的,只是名字一样。   不过去污的效果也不差。   锦书只当公子是出门的时候弄污了衣裳,便道,“二爷弄污了衣裳,交给下人房浆洗便是了,何必自己动手呢?”   陈蕴藉道,“叫你去就去,这么多话。”   见陈蕴藉恼了,锦书忙告罪,带着疑惑去准备清水和香皂。   将衣摆上的血迹洗掉,陈蕴藉便让人去晾衣,自己又去换了一身衣服。   他坐在屋子里,手里拿着一本书,但没心思看,坐在屋里发呆。   等到天黑,青墨终于回来了,拿了个包袱,回到梅园就立刻来见陈蕴藉。   “二爷,东西我拿来了。”   云翠看了信之后,表情很奇怪,但还是将东西准备好,还叮嘱他不能看。   青墨怎么会偷看给主子的东西?   陈蕴藉接了包袱,让他们都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了陈蕴藉,他走到桌边,打开了包袱。   里面是女子月信时用的卫生带。   这种私物,外头没有卖的,穷苦人家用不起卫生带,出身好的人家,都是下人缝制。   他找云翠要的,就是没用过的卫生带。   并不是他变态,而是黛玉今天这突然搞出来的意外,让他想到一件事。   今天是在他面前,若是改天外出赴宴的时候,这东西散开了,那还要不要见人了?   他也不愿意让外人看黛玉的笑话。   古代的卫生带就是一片长布,双层,在里面塞了一些草木灰,两头都有带子,想来是系在腰上之用。   陈蕴藉叹了口气。   真是简陋……   就这种东西,稍微动作大一点,就会发生意外。   而且,也根本不防漏。   陈蕴藉想了想,现代的卫生巾肯定是弄不出来,没有材料。   不过这个卫生带,还是可以改改。   陈蕴藉熬到半夜画了图纸,又做了标注,等纸上的墨水干了,才折起来放到信封里。   做完这个才打着哈欠去睡觉。   次日清早,陈蕴藉早起练武,然后做了早饭,让人去请黛玉和林瑞、林瑜来用早饭。   用过早饭,陈蕴藉让黛玉再去休息一会儿,他去给林瑞和林瑜上课。   上完课,就给他们布置作业。   让兴泰阁的丫鬟看着林瑞他们,陈蕴藉回了自己的屋子,把昨晚的信封拿来,交给青墨。   “拿去交给云翠。”   青墨很疑惑,二爷到底有什么事,非得让云翠来做?   不过他比锦书懂事,不该问的不问。   等青墨去送信,陈蕴藉便去了兰亭轩。   “林姑娘在做什么?”陈蕴藉没有直接进去。   丫鬟道,“林姑娘刚出去了一趟,才回来。”   “出去了?”陈蕴藉疑惑,“去哪儿了?”   “雪雁姑娘说,是去喂鱼了。”   陈蕴藉点点头,“我知道了。”   “去通报一声。”   “是。”   陈蕴藉看着兰亭轩的竹丛,等了一会儿,丫鬟出来请陈蕴藉进去。   闻言,他松了口气。   转身进了屋,雪雁见陈蕴藉进来,便屈膝一礼,退了出去。   陈蕴藉在黛玉身边坐下。   “听丫鬟说你去喂鱼了?”   黛玉喝了口水,她屋里现在只有水,没有茶。   “闲着无聊,就去喂鱼了。”   陈蕴藉清了清嗓子,“今天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闻言,黛玉面上一红,“都好。”   “我原本还想说,带你去逛一逛园子,不过想了想,还是打算过几天再带你去看。”陈蕴藉喝了口水,“你觉得呢?”   黛玉知道陈蕴藉为什么改变主意,她红着脸道,“挺好。”   她也不想出丑。   见黛玉一直没有看他,陈蕴藉也知道什么原因。   他咳了两声,道,“玉儿,你别想太多,是那绳子不结实,不怪你。”   黛玉面上绯红,“你别说了。”   “这样待在屋里,会不会无聊?我让人准备一些书给你解闷?”   “也好。”   陈蕴藉又跟黛玉聊了一会儿,便告辞离去,答应给黛玉准备的书,也叫人立刻送了过去。   云翠的动作很快,当晚陈蕴藉就收到了图纸上的实物。   按照他的意思,底下那层涂了一层蜡,多少能起到一点防漏的作用。   他想了想,没亲自送过去,把东西放在包袱里,附了一份说明书,让丫鬟给黛玉送过去。   黛玉闷在兰亭轩看书,一听陈蕴藉让人送了东西过来,不由疑惑。   不是才让人送了书过来?这么晚了,又送什么东西?   雪雁将包袱拿进来,“姑娘,就是这个包袱。”   黛玉看着包袱,有些疑惑,打开就见上面摆着一封信。   “搞什么鬼?”黛玉嘟囔了一句,拆开信封。   看清信上写的什么之后,黛玉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忙将包袱盖上。   雪雁疑惑,还没说话,黛玉就让她出去。   “是。”   黛玉的神态有些……奇怪,雪雁也不敢多问,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黛玉仔仔细细的又看了一遍信上的内容,咬了咬唇,“这个……荒唐!”   嘴里说着荒唐,黛玉还是红着脸把包袱打开了。   黛玉死都想不到,陈蕴藉居然会做这种东西。   虽然不是他亲手做的,可昨天刚出的意外,今天晚上她就收到了东西,可见是从昨天晚上就开始准备了。   ……   陈蕴藉虽然让人把东西送了过去,可他两天没敢去见黛玉,连饭菜都是做好了让人送去给黛玉。   至于他和林瑞、林瑜,吃的是梅园的厨子做的饭,不能说难吃,但跟陈蕴藉的没法比。   黛玉也是闷在屋里不出门,推说身体不适。   到了第五天,黛玉一早就出了兰亭轩,来到了明心阁。   这会儿还是卯时,是陈蕴藉练武的时辰。   黛玉站在明心阁的门口,就看着陈蕴藉在院子里练剑。   陈蕴藉练完一个时辰的剑术,身上的练功服已经被汗水浸透,紧紧的贴在身上,显出极好的身材线条。   黛玉眨了眨眼,移开目光。   青墨上前递毛巾,压低了声音道,“二爷,林姑娘来了。”   陈蕴藉刚拿上毛巾,手顿时一抖,“在哪儿?”   “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儿了。”青墨道。   陈蕴藉瞪他一眼,“怎么不请进来?让她在门口站着?”呵斥完,陈蕴藉匆匆擦了额头的汗,往门口走去,“玉儿,来了怎么不进去?”   黛玉拿着帕子,见陈蕴藉额头还在冒汗,举起帕子给他擦了擦,“看你练得认真,没打扰你。”   “不打扰,不打扰……”顿了顿,“你身体好了?”   “好了。”黛玉面上一红,道。   陈蕴藉闻言,嗯了一声,低头看着被汗水浸透的衣服,道,“进去等我一会儿,我清洗一下就做早饭。”   “不用麻烦了,就吃梅园厨子做的吧。”黛玉道。   陈蕴藉道,“不麻烦,我很快就好,进去坐吧。”   他身上全是汗,就没有去拉黛玉。   黛玉跟着陈蕴藉进了屋,陈蕴藉直接去了里面清洗更衣。   陈蕴藉匆匆清洗好身体,换了一身衣服,然后出来做饭,黛玉跟着他进了厨房。   “我要吃碎冰。”   陈蕴藉动作一顿,好笑的看着她,“还惦记呢?”   “我已经好了,可以吃了。”黛玉哼道。   陈蕴藉失笑摇头,“好了伤疤忘了疼。”   “蕴藉哥哥!”   “好好,做给你吃,不过梅园储存的冰不多,也没什么合适的瓜果调味儿,味道会差一些。”陈蕴藉道。   黛玉笑着催促道,“没事,我不嫌弃,快点做。” 第145章 (二更)   碎冰其实不难做,对陈蕴藉来说,十分简单。   梅园临山而建,没什么田地,山上有一片地就属于梅园,种了好些桃树,这个时节正好结果,这两日陈蕴藉已经吃过,很甜。   陈蕴藉算着日子,做了果酱冷藏在冰室里,这会儿黛玉要吃碎冰,他就让人去取。   桃子果酱的味道很清爽,黛玉也很喜欢。   “你身体刚好一些,别吃多了。”陈蕴藉劝了一句,让人把剩下的拿去给林家两位表弟吃。   庄子上并不算热,黛玉要吃碎冰,也只是馋了而已,因此没有闹着要多吃。   做了碎冰,陈蕴藉又做了早饭,然后让人叫了林瑞和林瑜来吃早饭。   饭毕,陈蕴藉和黛玉一起去兴泰阁教林瑞兄弟读书。   黛玉对弟弟的教导,素来严格,没有陈蕴藉和颜悦色。   给两个小家伙布置完功课,陈蕴藉让青墨和锦书守在这里,便带着黛玉在梅园里四处闲逛。   “这庄子为何取名梅园?”黛玉跟着陈蕴藉逛了小半个园子,也没看到半株梅树。   陈蕴藉笑着道,“因为这园子里有很大一片梅林。”   “在哪儿?”   陈蕴藉道,“六月天没什么好看的,等入了冬,梅花开了,再带你去看。”   这个时节的梅树就是光秃秃的,还真没什么好看的。   黛玉家里的花园也有种梅树,也就那么几颗,她也知道六月天梅树就光秃秃的,没什么看头,因此陈蕴藉说入了冬再来看,她也没有反对。   “走吧,我带你去那边看看,说起来,大哥将梅园送给我之后,我都没仔细逛过呢。”   黛玉听了便笑,“为什么不逛?”   “这不是要教你弟弟念书吗?闲暇的时间不多,也就抽了个时间过来换了个匾额。”陈蕴藉道。   黛玉想到梅园中心那个院子的匾额,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两人一边闲逛,一边聊天。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梅园的西北角。   梅园的西北角有个荒废的院子。   陈蕴藉眉头微蹙,“我不是叫他们把梅园都收拾干净吗?”   怎么还有个荒废的院子?   他转过头,看着远远坠在后面的丫鬟婆子。   “晚春!”   晚春是梅园的嬷嬷,从前就在梅园做事的。   晚春看陈蕴藉他们走到这里的时候,神情就有些不对,一听陈蕴藉喊,便闭了闭眼,快步走上前来,“二爷。”   “我不是让你将梅园所有的院子都收拾好吗,这是怎么回事?”陈蕴藉冷着脸质问道。   黛玉站在一边,没有插嘴。   这是陈蕴藉的园子,他吩咐下去的事,没有落实,自然会生气。   晚春立刻跪了下来,“二爷息怒,这个院子……没有人敢进去打扫。”   这个理由把陈蕴藉给气笑了,“没人敢?难不成还闹鬼?!”   晚春低垂着头,没有吭声。   陈蕴藉神色微变,“起来说话。”   晚春没有起身,“二爷,这个院子不吉利,还请二爷带林姑娘去别的地方转转吧。”   “呵——”陈蕴藉寒着脸道,“有什么不吉利的,你倒是说来听听。”   晚春叹了口气,“二爷可知,这梅园原先是谁的?”   陈蕴藉闻言皱眉,“不知道。”   这梅园是他大哥送给他的,陈蕴藉哪里知道这园子原先是谁的?   “蕴藉哥哥。”   陈蕴藉转过头,“玉儿?”   “这里说话不方便,去那边亭子坐下说吧。”黛玉道。   陈蕴藉吸了口气,牵着黛玉往凉亭那边走,“今日让你扫兴了。”   “这倒没有,我也很好奇,这梅园的来历。”黛玉轻轻笑道。   一听那嬷嬷说话的口吻,便知这梅园是有故事的,她在兰亭轩闷了四五日,早就觉得无聊了。   “既然你好奇,那就让她说说吧。”见黛玉不介意,陈蕴藉也没那么恼火了,牵着黛玉进了凉亭之后,让人在石凳上摆了软垫,才让黛玉坐。   他自己就没这么讲究,直接坐在石凳上。   坐下之后,就有丫鬟奉茶上来。   晚春从那破院子走入凉亭,又跪了下来。   “你不必跪着,起来说话。”陈蕴藉眉头微蹙,道。   他对下并不严苛,除非做错了事。   晚春嬷嬷并不是常年伺候陈蕴藉的老人,并不清楚陈蕴藉的性子。   不过听陈蕴藉的口吻,不像是要问责的意思,她便斗胆站了起来。   “二爷想知道些什么?”   陈蕴藉喝了口茶,“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   “是。”   晚春嬷嬷沉吟片刻,叹了口气道,“别说二爷不清楚这梅园的来历,只怕大爷也不清楚。”   “说重点。”陈蕴藉皱着眉,催促道。   他不耐烦听这些废话。   晚春嬷嬷噎了噎,深吸一口气,才开始说起这梅园的来历。   “这事儿要从三四十年前说起,彼时在位的还是先帝,先帝在世的时候,最宠信的便是出身江南的严太傅,严太傅有个美丽的女儿入了宫,被封了妃,但嫌少有人知道,严太傅府上,还有一位更美的表姑娘,姓梅。”   陈蕴藉听到这里,眉头一挑。   梅园占地大概方圆十里,可方圆五里都拿来种了梅花树,他便以为,梅园是因为这片梅林,而得了此名。   不过现在看来,这梅园的名字,也有故事。   “严太傅的小儿子与梅姑娘两情相悦,严公子想娶她为妻,但却遭到了父母的强烈反对。严太傅很快给严公子定了亲,又将梅姑娘嫁了出去。   严公子因此,与严太傅反目成仇。严公子想带着梅姑娘私奔,可谁知道当时的二皇子看到了梅姑娘,将其抢了回去。”   陈蕴藉默然。   有权有势,就是可以这么横。   不过先帝的二皇子,可没落得个好下场。   “二皇子残暴,知道梅姑娘心悦严公子,很愤怒,将梅姑娘囚禁在了这个园子里,严公子知道后想带走梅姑娘,被二皇子安排盯着梅姑娘的人射杀,梅姑娘亲眼看见严公子身死,便在那院子里,上吊了。”   晚春叹道,“自此后,这院子就开始闹鬼,二皇子觉得晦气,就将这园子转手卖了。这园子转手过很多人,最后被二爷您得了。”   陈蕴藉喝了口茶,“可巧,我不信什么鬼神。”   晚春闻言苦笑,“二爷,有些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陈蕴藉起身,让人送黛玉回兰亭轩。   黛玉皱起眉,“我不回去,你是不是要进那个院子?”   陈蕴藉笑了笑,道,“我就进去看看。”   “你别去。”黛玉从小就得了系统这样的神物,她对这些神鬼之说,是有些相信的。   陈蕴藉揉了揉黛玉的头,“我很快就回来。”   “蕴藉哥哥!”黛玉眉头紧皱,“厉鬼很可怕的。”   “哪儿来的厉鬼啊……”陈蕴藉好笑的道,“若真有厉鬼,我大哥怎么会把这个园子给我?”   “也许是陈大哥哥没有发现呢?”黛玉道。   “不可能。”陈蕴藉断然摇头,“我最清楚我哥的性子,他掌控欲很强,这园子既然被他花重金买下,他必然对这个园子的底细清清楚楚,既然清楚,还将这园子给了我,必有用意。”   黛玉可不敢说她比陈蕴藉更了解陈蕴贤。   她皱着眉,“陈大哥哥,想做什么?”   “去岁昭王作乱前,我大哥就有意要教导我,但事情有些超出了他的控制,他便及时喊停,不让我参与进去。”   陈蕴藉揉了揉额角,“这想必,便是我大哥给我的考题。”   黛玉闻言,噎了噎,“这是什么考题?”   “我大哥的教学方式自来与别个不同。不过,我肯定一点,我大哥绝不会害我。尤其是发生过昭王的事情之后,我大哥更是重视我的安全问题。”   陈蕴藉揉了揉黛玉的头,“我就进去探探,很快就出来。”   既然陈蕴藉这么说,那估计是没什么危险,黛玉便道,“那我也要进去。”   “不行。”   听陈蕴藉一口否决,黛玉哼道,“你能进去,我为什么不能进去?”   陈蕴藉无奈的道,“这是我大哥给我的考验,你跟我进去做什么?”   “不是你说,没有危险吗?”黛玉道。   陈蕴藉被她一句话顶住,噎了噎,沉吟片刻,“既然你想进去,那就一起进去吧。”   “星剑!”   陈蕴藉喊了一声,便有个蓝衣青年背着剑轻巧的落在凉亭里。   “二爷。”   “你跟着林姑娘,保护好她。”   “是,二爷。”   黛玉惊异的看着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青年,看了看陈蕴藉。   陈蕴藉微微一笑,“这是我大哥安排在我身边保护我的人,除了他还有几十人,都藏在暗处。”   闻言,黛玉咂舌,“这么多人?”   “吃一垫长一智吧。”陈蕴藉说着,牵起黛玉的手,往破院子走去。   晚春没有再阻拦他。   可见,今日这番话,是被人指使故意说给他听的。   陈蕴藉心里感叹,他大哥真的是……绝了……   上回好歹还提醒他一下,这回一点预兆都没有。   就说呢,怎么莫名其妙的送他一个避暑庄子。   来了一看,避暑倒是不错,但这梅园的一绝,显然是后面那一片的梅林。   方圆五里的梅林,开花的时候一定很美,偏偏拿来避暑,又如何能看到这绝美的景色?   陈蕴藉站在破旧院子的门前,抬头就见上面挂着个破烂的匾额,字迹已经不太清晰,可见已经多年没打理过。   他想了想,对黛玉道,“这里面估计很脏,一会儿你注意些。”   “我知道。”   陈蕴藉牵着黛玉跨过门槛,进到庭院,里面杂草丛生,比起外面的生机盎然,这里处处都充斥着破败的气息。   屋檐下还有很多蜘蛛网,落满了灰尘。   这还真是完全没有打扫过啊? 第146章 (三更)   “太脏了,你就站在这里,别乱动。”陈蕴藉让星剑守着黛玉,穿过杂草来到屋门前。   这屋子是用青砖建造的,门窗都是木制。   他用力推开门。   “吱嘎——”一响。   陈蕴藉往屋里看了看,里面不说漆黑,但光线很暗,确实很有鬼屋的气氛。   他正要进去,身后传来黛玉的声音,“蕴藉哥哥!”   陈蕴藉脚步一顿,转头对黛玉笑了笑,“别担心,没事儿……”他撩起腰间的玉佩,晃了晃,“根本就没有危险。”   黛玉看见挂在玉佩上的如意铃,顿时恍然。   怪不得陈蕴藉一点都不担心。   她悬着的心也落了下去,“这屋子也不知道多久没清理了,你注意些。”   “我知道。”陈蕴藉笑着应下,进了屋。   屋子里的摆设并不杂乱,井然有序,就是不知多少年没有住人,落了很厚的一层灰。   他踩进来,留下一个个清晰的脚印。   房梁上挂着一条白绫,也是沾满了灰尘。   如果是当年梅姑娘上吊用的那根白绫,过去三四十年,估计已经脆了,一扯就能断。   他没去管这条白绫,转身去打开窗户,屋子里的光线亮了很多。   在屋子里转了一圈,除了灰尘,什么都没有。   陈蕴藉有些搞不懂他大哥到底要做什么。   梅姑娘若是有冤屈,那也死了三四十年了,有什么可挖的内情?   陈蕴藉垂眸沉思许久,久到门外的黛玉都等的焦急起来。   “蕴藉哥哥——”   听到黛玉喊他,陈蕴藉回过神,扫了屋子一眼,转身出去,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对晚春道,“让人把屋子收拾干净。”   晚春闻言,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陈蕴藉负手道。   晚春垂下头,“奴婢遵命。”   陈蕴藉见她没话说,也没有逼问,转头对黛玉道,“走吧,送你回去。”   “屋子里有什么?”黛玉跟着陈蕴藉往回走。   陈蕴藉摇摇头,“里面的家具全都被搬空了,除了灰尘,什么都没有。”   “你不是说,这是你哥哥给你的考题吗?怎么会什么都没有?”黛玉疑惑的道。   陈蕴藉苦笑道,“这就要等我想明白,大哥到底要教我什么道理,或许才能知道原因了。”   闻言,黛玉笑起来,“陈大哥哥为什么非要这样考验你?”   “这个嘛,你可以去问问我大哥。”陈蕴藉看了黛玉一眼,“如果问到了答案,请你行行好,告诉我一声。”   黛玉更觉得可乐,“我觉得陈大哥哥不是无的放矢的人,如果这真是他对你的考验,那其中必有深意。”   “可能是脑子不太好使,还想不明白吧。”陈蕴藉自嘲的道。   见陈蕴藉好似受了打击,黛玉忙收了笑,“蕴藉哥哥已经很聪明了,只是像陈大哥哥这样智多近妖的人,着实罕有,你其实不用跟陈大哥哥比较的。”   陈蕴藉闷笑出声,“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跟大哥比。”   见他笑出来,黛玉怔了怔,立时明白被他逗了,哼了一声,闷头往前走去。   陈蕴藉几步跟上,“玉儿,玉儿,生气了?”   “我关心你,你还耍我!”黛玉气恼道。   “我没有耍你,我是真的觉得我脑子不好使。”陈蕴藉无奈的道。   黛玉脚步一顿,偏头看他,“你脑子不好使?”   “上回我大哥对我的考验,我就没弄明白,到现在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如今又给我个考验,我实在是觉得,我这脑子不太好使。”陈蕴藉叹道。   黛玉偏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确定他没有作弄她的意思,才叹了口气。   “其实,我也没明白。”   陈蕴藉一愣,旋即笑道,“这是对我的考验,你明不明白,都不重要。”   “你说你脑子不好使,因为没弄明白,可我也没弄明白,那我的脑子是不是也不好使?”黛玉看着他道。   陈蕴藉:“……”   感情是在这儿等着他呢?   他噎了噎,哭笑不得,“好好好,我不说这些丧气话了。”   “蕴藉哥哥,其实你已经比大部分人都聪明了,不需要再聪明。”黛玉这话说得很真诚。   她是真的这么觉得的。   陈蕴藉原本确实有些丧,听了她的话,便笑了。   “你说得对。”陈蕴藉笑道。   陈蕴藉送了黛玉回兰亭轩,“我身上沾了灰,我回去沐浴更衣,你可以睡一会儿午觉,若是睡不着也可以看看书解闷。”   “你去忙吧。”黛玉道。   陈蕴藉便回去沐浴更衣,然后去了明心阁的小书房。   “星剑,你去查查那个晚春,盯紧她。”陈蕴藉觉得这个晚春一定知道很多事情。   根据晚春的说法,这是三四十年前的旧事。   而晚春,她是这梅园积年的老嬷嬷,今年少说也有五十几岁了。   也就是说,当时这件事发生的时候,她也许就在梅园里伺候,知道一些内幕。   他不知道大哥要教他什么道理,但突破口肯定在这个嬷嬷身上。   “是,二爷。”   “顺便查查她的底细。”陈蕴藉又道。   “是。”   等星剑走了,陈蕴藉在书房的贵妃椅上躺了一会儿。   大概申时的时候,陈蕴藉起来,去了厨房,做好晚饭,叫林家姐弟三人来吃饭。   饭毕,让人送林瑞两个小家伙回屋。   黛玉没有走。   “听说你进了明心阁,就没出去了,待在屋子里做什么呢?”黛玉有些担心陈蕴藉。   陈蕴藉让人把碗筷都收拾好,牵着黛玉进了书房。   “我一直在想,晚春嬷嬷说的那个故事。”陈蕴藉沉吟道。   目前唯一的线索,就是晚春说的这个旧事。   “不是故事,是旧事。”黛玉道。   故事是假的,旧事,是真的。   陈蕴藉托腮道,“玉儿,你觉得她说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你怀疑她撒谎?”黛玉聪明,一点就通。   陈蕴藉道,“撒谎倒不一定,但肯定有隐瞒。”   之前从那破院子里出来,他让晚春派人打扫干净,晚春欲言又止。   显然想说什么。   但她没说……   “那把她叫来问问呗。”   陈蕴藉摇摇头,“她若是愿意说,之前在亭子就说了。”   黛玉叹了口气,“陈大哥哥到底要教你什么,直说不好吗?非要这么拐弯抹角的,真头疼。”   黛玉的话让陈蕴藉一怔。   他垂眸沉思。   幼时一顿打,陈蕴藉失去的记忆,一直都没有找回来,也没有一点恢复的痕迹。   但他潜意识里一直就很信任这个哥哥。   从他当年挨打,到现在,也有七八年了。   过去的不提,但这七八年来,他大哥从来不会说什么大道理,就算他在外面吃了亏,他大哥也是嫌少直接点破。   最典型的就是当年陆永元的事。   他被陆永元骗了那么多年,他大哥只是在暗地里教训这些哄骗他的人,但从来不会直接的在他面前说。   蕴藉,你这些朋友都是狐朋狗友,不值得交,跟他们都断了吧。   一直以来,他大哥都是在他吃了亏之后,才来安慰他,不让他去钻牛角尖。   而他在这些年里,其实成长了很多,但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今日黛玉这番话倒是提醒了他。   他大哥在教导他这件事上,想来喜欢走弯路,为的就是让他自己醒悟,就算他不明白,他大哥也不会直接告诉他答案,宁愿让他一直想不明白。   这么多年了,他身上还有什么弱点让他大哥觉得——危险吗?   会危害到他性命的危险。   陈蕴藉想了半天,还是想不到自己有什么能危及生命的弱点。   “蕴藉哥哥在想什么?”   陈蕴藉回过神,摇摇头,“有一点头绪,但就是抓不住……”顿了顿,“算了,不想了。”   “你这就放弃了?”黛玉惊讶的道。   陈蕴藉笑了笑道,“我大哥对我的考验向来如此,不管我有没有领悟他想教给我的东西,他从来都不会责骂我,想得明白他欣慰,想不明白,他也不会怪我。”   既如此,何必逼得自己那么紧迫呢?   黛玉心里感叹,羡慕陈蕴藉有个这么豁达的哥哥,但她没有再宣之于口。   要不然,陈蕴藉会醋的。   她早就发现了,她只要羡慕陈蕴藉有个好哥哥,陈蕴藉就会不由自主的说些话展现自己。   “只要蕴藉哥哥不要逼自己太紧,就很好了。”黛玉道。   既然陈蕴藉没钻牛角尖,黛玉也没有再久待。   陈蕴藉起身送她回兰亭轩,在兰亭轩里坐了一会儿,才回明心阁。   天渐渐黑了,陈蕴藉沐浴更衣,正要睡觉。   刚坐下,就见窗边掠过一道白色的影子。   陈蕴藉:“……”   他看了眼放到床头的玉佩,如意铃没有响。   闹鬼?还是有人,装神弄鬼?   陈蕴藉将外袍穿上,把玉佩戴好。   坐在屋子里。   没一会儿,星剑回来了。   手里提了个人。   是一个年轻的女子,身上穿着白色的衣裙。   陈蕴藉转着手里的茶杯,没有看她。   “姑娘夜里,穿着一身白衣,装神弄鬼,想吓我?”   “不敢。”声音清脆,还挺好听。   陈蕴藉手撑在桌子上,抵着头,瞥了她一眼,“名字。”   “梅微月。”   陈蕴藉并不觉得意外,眉头一挑,“当年被恭宁王抢去的梅姑娘,是你什么人?”   “姑祖母。”   陈蕴藉眉头皱起,“你梅家既然还有人,梅姑娘当年为何在严家寄人篱下?”   这姑娘的父亲是梅姑娘的侄儿,既然这位姑娘还能出生,想必梅家还有人,梅姑娘怎么会在严家寄人篱下?   “祖辈的事,我不清楚。”梅微月面无表情,说话毫无波澜。   陈蕴藉听得笑起来,“你不清楚,那你装鬼来吓唬我?”   “我只是路过。”梅微月道。   陈蕴藉拍手鼓掌,“梅姑娘这嘴可真硬气。” 第147章 (一更)   梅微月垂着头,不吭声。   “既然你不愿意说……”陈蕴藉起身理了理衣袖,淡淡的道,“星剑,把她送去那个破院子。”   “是,二爷。”   梅微月一点反应也没有,任由星剑把她带下去。   陈蕴藉皱着眉,揉了揉眉心。   这大晚上的,闹这一出,故意现身,被抓到了又不肯说出真相。   闹什么呢?   陈蕴藉深吸一口气,脱了衣服往床上一趟。   不想了,明天还要早起练武呢。   次日,陈蕴藉早起练武,然后去做饭。   让人去请黛玉他们来一起用早饭。   饭毕,陈蕴藉与黛玉教了林瑞和林瑜一个时辰,便布置了功课,从兴泰阁出来。   “听说昨晚那个破院子里闹鬼。”黛玉道。   陈蕴藉闻言无语,“哪儿来的鬼。”   “很多人都看见了。”黛玉道。   陈蕴藉道,“昨晚上有个女的穿一身白衣在我屋外晃悠,被星剑抓了个正着,问了她几句,她叫梅微月,是当年在破院子里上吊的那位梅姑娘的侄孙女。”   “啊?梅家还有人吗?”黛玉还以为梅家已经没人了,否则梅姑娘怎么会在严家寄人篱下?   陈蕴藉道,“我也是这么问她的,她说祖辈的事情,她不清楚。这不是瞎扯吗?她要是一点都不知情,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何夜里穿一身白衣晃悠,装神弄鬼的吓唬我?”   “那姑娘人呢?”   “她既然嘴硬不肯说,我就让人把她关那破院子里去了。”陈蕴藉道。   黛玉噎了噎,怪不得有人说破院子里闹鬼呢。   “那你还要去问她吗?”   “当然要问,不过不是现在。”陈蕴藉牵着黛玉去了明心阁,“闲着没事,我做了纸牌,我们玩儿牌吧。”   “打马吊?”黛玉微愕,“你还有心情玩儿牌?”   “不是马吊牌,是我自己做的一种纸牌,我之前教过你数字,还记得吧?”陈蕴藉笑道。   黛玉这会儿也看到了纸牌上的字,大半都是数字。   “这是什么?”   “这是鬼牌。”陈蕴藉将牌都介绍了一遍。   简单的说,就是现代的扑克牌。   “玩法很多,不过我们就两个人,就玩二人斗地主吧。”   黛玉听他说玩法,觉得挺有趣。   “就这么玩儿,也挺无聊吧……”黛玉笑了笑,“可有赌注?”   陈蕴藉抬眼看她,“你赌性还挺大。”   “玩牌当然要有赌注。”黛玉道。   陈蕴藉想了想,道,“这样吧,赢的人惩罚输的人……”顿了顿,“愿赌服输。”   “什么惩罚都可以?”黛玉来了兴致。   陈蕴藉道,“玩得起就要输得起。”   “那就开始吧。”   二人斗地主的玩法也简单,黛玉一听就懂。   这种纸牌游戏,完全就看手气。   陈蕴藉的手气显然不如黛玉。   一连输了十几把。   陈蕴藉:“……”   明明是他教黛玉玩儿的,为什么输的人总是他?   回回一手烂牌,这运气也是绝了。   见陈蕴藉满脸无奈,越玩儿越没劲儿,黛玉忍着笑,“蕴藉哥哥,还玩儿吗?”   陈蕴藉吸了口气,道,“时辰不早了,我还要去检查瑞哥儿他们的课业,就不玩了……”说着收起纸牌,看着她道,“妹妹想好惩罚了吗?”   “暂时还没想到,可以存着吗?”   陈蕴藉也依她,“可以。”   反正往后他是打算,再也不要在黛玉面前提起斗地主。   涉及输赢的任何游戏,他觉得自己都玩不过黛玉。   “这副纸牌,蕴藉哥哥可以给我吗?”   陈蕴藉看了她一眼,“你要纸牌做什么?”   “我觉得挺好玩儿的,带回去跟雪雁她们玩儿,回京还可以找莹莹姐和梁姐姐玩儿。”黛玉笑吟吟的道。   陈蕴藉觉得他把黛玉带上了一条歪路上,揉了揉额角,“我觉得……不太行……”   要是让林如海知道,那就糟糕了。   陈蕴藉少有事情不依着黛玉,被拒绝,黛玉皱起眉,“为什么?一副纸牌而已。”   “到时候林伯伯问起,我怎么说?带你来避暑庄子上玩牌?”陈蕴藉丢不起这个人。   黛玉恍然,然后笑道,“我不会跟爹说的。”   “不成,不成。”陈蕴藉拒绝。   黛玉软磨硬泡,陈蕴藉也是没给她。   “这种纸牌,偶尔玩玩儿就行了,不要上瘾。”陈蕴藉把纸牌收好,将黛玉送回兰亭轩,“哪天你要是想玩儿了,再来找我便是。”   黛玉眨眨眼,“这纸牌也不难做,你不给我,不怕我自己做一副?”   “呃……”陈蕴藉无语。   “行行行,给你。”陈蕴藉竖起手指,“约法三章,不能告诉你爹,这纸牌是我做的。”   “行啦,我知道啦。”   黛玉开开心心拿着纸牌去玩儿了,陈蕴藉摇头,去检查林瑞他们的功课。   检查完了,就去做饭。   用了晚饭,各自歇息。   次日,照常练武。   一起用过早饭,陈蕴藉就去教林瑞他们上课,黛玉只在边上看着,等陈蕴藉布置完功课,黛玉跟着他出来。   “蕴藉哥哥,我想好一个惩罚了。”黛玉笑着道。   陈蕴藉挑眉,“哦?什么惩罚?”   “陪我下棋。”   陈蕴藉哽住。   其实他也不是不愿意陪黛玉下棋,但问题是,他从来没赢过黛玉,体验感太差了。   他根本就学不会围棋。   不过也不是没有解决的法子。   陈蕴藉轻轻一笑,“下棋可以,没有问题。”   黛玉见陈蕴藉答应的这么爽快,有些疑惑。   以往只要被她逮到,下棋的时候,陈蕴藉就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今天倒是……意外的轻松姿态。   她跟着陈蕴藉来到明心阁的小书房,陈蕴藉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木盒子,从角落里搬出个木板,上面还画着条条杠杠。   “这是?”   “棋盘啊。”陈蕴藉把棋盘摆好,打开木盒子,“我们下象棋。”   围棋实在太伤脑筋了,象棋对陈蕴藉而言,比围棋好下。   象棋在前朝的时候就盛行了,只是闺阁之中,少有人会下象棋。   而黛玉会一些皮毛。   下象棋,陈蕴藉就没有一直输了,有输有赢。   太阳西沉,陈蕴藉下完了这盘棋,道,“时辰不早了,要做饭了,这惩罚是不是到此为止?”   黛玉有些不太满意,“哼,你这是偷换概念。”   “你没说下围棋嘛。”陈蕴藉道。   黛玉道,“我可还有十几次惩罚你的机会呢。”   陈蕴藉:“……”   “好妹妹,我错了,你饶了我吧,我真学不会围棋,何必为难我呢?跟我这个臭棋篓子下棋,也没劲儿啊。”陈蕴藉哭笑不得的道。   “好吧,这次就算了。”   陈蕴藉松了口气,去厨房做饭。   吃过饭,陈蕴藉正要送黛玉回兰亭轩。   星剑就来了。   “二爷,梅微月要求见您。”   陈蕴藉挑眉,“她肯说了?”   “不知。”   陈蕴藉看向黛玉,“我先送你回去。”   “我也想见见这位梅姑娘。”黛玉道。   陈蕴藉道,“这有什么好看的?”   “晚春嬷嬷不是说那位梅姑娘长得很美,我想看看这位梅姑娘,美不美。”   陈蕴藉闻言,笑道,“长相一般,远不及玉儿神仙绝色。”   “是吗?”黛玉笑了笑,“我还是要见。”   陈蕴藉见状,一笑,“你想见就见吧。”   “星剑,把梅微月带过来。”   陈蕴藉不可能自己过去见她。   星剑应是,转身出去,过了一会儿,带着梅微月回来了。   “妾身见过陈公子,林姑娘。”   陈蕴藉挑眉,“你消息倒是挺灵通。”   梅微月看着地板,道,“陈公子爱重林姑娘,满城皆知。”   “不说这些不相干的事,你要见我,想说什么?”陈蕴藉给黛玉倒了杯茶,淡淡的问道。   黛玉喝着茶,坐在一边不出声,只时不时的盯着梅微月看。   要她说,这位梅姑娘,长得可不一般,大概双十年华,相貌风姿都不差。   “妾身想请陈公子,替我梅家,翻案。”   陈蕴藉喝茶的动作一顿,皱起眉,“翻案?”   用上翻案这个词,就只能证明,现在的梅家,都是罪犯之后。   “我梅家满门忠烈,是被冤枉的。”   陈蕴藉揉了揉额角,“是谁指使你来找我求助的?”   “没有……”梅微月话没说完,陈蕴藉打断他,“你要是不说实话,恕我无能为力。”   梅微月一滞,沉默片刻,道,“是你哥哥让我来找你的。”   陈蕴藉猜到了,但他不懂,“我无官无职,大哥为什么让你们来找我求助?你来找我,回头我还不是得找我哥?”   绕这么大的圈子,就为了逗他玩儿?   梅微月低头,“妾身也不知道为什么,但这是陈大人的吩咐,妾身只是照办。”   “我哥没有让你保守秘密?”陈蕴藉若有所思的问道。   梅微月摇头,“不曾,陈大人说,若陈公子问起,便说实话。”   陈蕴藉沉吟片刻,“如果只是帮一点小忙,这没问题,我向来喜欢管闲事,可要翻案,那就要上诉天听,我没有这个本事,见不到陛下。”   梅微月低着头,没有说话。   陈蕴藉叹了口气,“你先回去吧。”   梅微月行了一礼,二话不说,就走了。   等人走了,黛玉放下茶杯,“真是陈大哥哥给你的考验?”   陈蕴藉嗯了一声,看向星剑,“我大哥有没有什么东西让你转交给我?”   星剑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陈蕴藉。   陈蕴藉气笑了,“我要是不问,你们就都不说,也不给我?”   “主子吩咐过了,若是二爷想不明白,就不必将东西交给二爷。”星剑不卑不亢的道。   陈蕴藉被噎住,举着信,点了点他,“行。”   他低下头,拆了信封。   信是他哥写的。   中心思想只有一个。   使梅家,效忠于他。 第148章 (二更)   陈蕴藉看着信,眉头紧锁,百思不得其解。   这梅家究竟有何特殊之处?   “蕴藉哥哥,怎么了?”见陈蕴藉神色不对,黛玉问道。   陈蕴藉将信递给她,“你看看吧。”   黛玉犹豫了一下,“我能看吗?”   这是陈蕴贤写给陈蕴藉的私信吧?   “没事,可以看。”陈蕴藉道,“没什么不能看的。”   黛玉闻言,便接了过来,信上只有几句话,重点就在于最后一句。   ——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让梅家效忠于你。   黛玉看完皱起眉,将信折起,“这梅家有何特殊之处,让陈大哥哥费心思送到你面前来?”   “我也不明白……”   陈蕴藉起初只以为,这是他大哥给他的考验,想着他大哥从前也是这样,便没有很重视。   可现在看来,不重视是不行了。   他揉了揉额角,看着星剑,“梅家的事,你知道多少?”   虽然这梅园里有个梅家人,但陈蕴藉不打算问她,三四十年前,这姑娘还没出生的,能知道的估计也都是听别人说的。   既如此,还不如问星剑。   “二爷想知道什么?”星剑道。   陈蕴藉微微一笑,“当年那位梅姑娘为什么会寄居在严家?”   “二爷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星剑面无表情的道。   从梅微月来求陈蕴藉为梅家翻案,陈蕴藉就该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陈蕴藉扬眉,“如此说来,三四十年前,那位梅姑娘就已经是罪臣之后。”   那也难怪严太傅夫妇坚决不肯让小儿子娶梅姑娘,严太傅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此悬殊的门第之别,即便是外甥女,也不可能让儿子娶她为妻。m.bīQikμ.ИěΤ。   “这梅家从前是做什么的?为何获罪?”   星剑道,“梅家世居福建,管理督造战船之事。当年御史弹劾梅家勾结外贼,满门下狱。”   陈蕴藉闻言,神色一凛,“战船?”   他想起不久前,还因战船的事跟他大哥讨论过。   先帝在世的时候,因着南洋的战事,禁止了海上贸易。这些战船、渡船的制造技术也开始停步不前。当下只有广州府还允许通海,别的地区都禁海。   陈蕴藉一直对海外的事物感兴趣,这点他大哥素知。   他好像有点明白,他大哥为什么要梅家效忠他了。   “这梅家对造船工艺很了解?”陈蕴藉若有所思的问道。   星剑道,“主子说,没有人比梅家人更了解造船。”   “可他家不是被下狱了?过去这么多年,还能有多了解?”陈蕴藉道。   星剑道,“梅家是被下狱,但只是被抄家流放,他们家的人还在。”   只是背着罪名,他们不能再入仕。   若要入仕,就要翻案。   陈蕴藉沉吟道,“他们家既然有这个本事,为何不去投效皇子?”   “朝廷禁海,对于战船并不是很重视。”星剑道。   陈蕴藉沉思片刻,“是梅家人去找大哥的?”   “是。”   “他们为什么会去找我大哥?”不是陈蕴藉看不起他大哥,而是无缘无故的,梅家人怎么会找到他大哥头上去?   “主子的大名世人皆知,又是皇上跟前的宠臣,梅家人或许是想赌一把。”   哦,因为他大哥铁面无私吗?   陈蕴藉托腮想了想,当年销烟的主场就在福建,而梅家祖籍福建。   大概梅家那个时候就盯上他大哥了吧?   “弹劾梅家勾结外贼的御史,是谁?”   三四十年前的事,那御史若年纪不大,想必还在世上。   “当年弹劾梅家的,是现在吴家的太爷,吴天佑。”   吴贵妃的父亲,吴天佑?   “哟,老熟人啊。”吴天佑的嫡孙吴志学,当年可没少找陈蕴藉的麻烦,如今都已经及冠,还在白鹤书院里挣扎求学。   陈蕴藉喝了口茶,“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前两年这位吴家老太爷刚过六十大寿,今年也不过刚六十一,三四十年前,他也才二十出头吧?”   有那么大的本事,参倒梅家?   “吴天佑是当年梅老爷子的学生。”星剑道。   陈蕴藉闻言,微愕,旋即讽刺的道,“弄了半天,是‘大义灭亲’的戏码啊。”   这梅家也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收了这么个白眼狼当学生。   “当时吴天佑刚考中进士没两年,走了梅老大人的关系近了都察院,谁也不清楚为什么吴天佑要背刺梅家,这里头的内情,如今怕也只有吴天佑自己清楚了。”星剑道。   陈蕴藉冷笑,“吴家这些年官运亨通,女儿还入宫封了贵妃,端的是春风得意啊。”   怪不得梅家要找上门来翻案,谁知道那吴天佑还能活几年?他要是死了,报仇都没快感了。   “这些都是大哥查清楚了让你转告我的吧?”陈蕴藉道。   星剑道,“是。”   陈蕴藉沉吟片刻,“将梅家的人安置好,等我回京问了大哥再说。”   “是。”   等星剑走后,陈蕴藉看着黛玉,“玉儿听了这么多,有什么想法?”   “我不懂什么造船,不过……陈大哥哥明明可以自己为他们翻案,为什么非要把人给你?”黛玉有些不明白。   陈蕴藉给黛玉倒茶,叹道,“销烟结束后,我和大哥聊过海禁的事。”   “海禁?”   陈蕴藉道,“当时我对大哥说,长久海禁,于朝廷的发展无益。”   海禁主要是为了打击海盗和走私,维护封建统治,还为了防御外敌。   从当下的统治来看,并不能说这个决策是错误的,但知道未来的惨烈,这个政策就是错误。   陈蕴贤向来对于陈蕴藉的一些想法接受良好,也愿意去思考,好的给予肯定,不好的就否定。   黛玉精于诗词,对这些政见,她并不懂。   但是,她听明白了陈蕴藉的意思,“所以,是蕴藉哥哥对海船感兴趣,陈大哥哥才送了梅家的人过来给你?”   “也可以这么说。”陈蕴藉知道有些事情说多了,黛玉也不明白,便也不往深了讲。   如果只是因为他喜欢海船,他大哥大可收下梅家人,弄了海船送给他。   而不是将梅家人送给他。   如果给梅家人翻案,以梅家人对造船的了解,再通过他大哥的关系,再安排去督造海船、战船根本不是问题。   如果陈蕴藉没有猜错,他大哥这是在给他的仕途铺路。   不过这个猜测,就不需要跟黛玉说了。   “时辰不早了,我送你回去休息吧。”陈蕴藉笑道。   送了黛玉回兰亭轩,陈蕴藉回来之后,写了封信,让青墨送去京城,交给他大哥。   次日,青墨赶早回到梅园,将陈蕴贤的回信给了陈蕴藉。   陈蕴藉看了信,微微一笑,然后将信烧了。   用过早饭,陈蕴藉漱了口,道,“玉儿,我们大概要提前回京了。”   “提前回京?”黛玉若有所思,“因为梅家的事?”   “不是,今年皇上要去皇家猎苑举行秋狝,皇上下旨,召我随行。”陈蕴藉道。   黛玉惊异,“单独下旨召你随行?”   皇上身边有侍卫跟随,根本不需要特意召什么人跟随。既如此,专门下旨给陈蕴藉,召他一起随行去围猎,这便是独一份的恩宠。   陈蕴藉笑了笑,“这是个机会。”   他大哥给他制造的机会。   如果要收服梅家,就要面见陛下,请陛下重审当年旧案。   “陈大哥哥真是费心了。”   先是送梅园,然后就是梅家人求助,又提前知道这都是陈蕴贤安排的,陈蕴贤让陈蕴藉收服梅家人,陈蕴藉都见不到皇上,如何请皇上重审旧案?然后就来了圣旨,召陈蕴藉随行围猎。   哪儿有这么巧的事?   显然全都是陈蕴贤的安排,目的也很明确,让陈蕴藉出面,替梅家翻案。   不管这其中陈蕴藉出了多少力,明面上陈蕴藉都是梅家的恩人。   “等秋狝结束,回京后,这梅园的花大概也开了,到时候再带你来赏花。”陈蕴藉笑道。   黛玉笑着应下,“那我可等着了。”   次日,陈蕴藉带着黛玉姐弟三人回京,入城后,先送了他们姐弟回林家。   见过了堂姨,便告辞回家。   陈蕴藉的院子还在重建,陈蕴藉便去了弟弟的院子。   晚间,陈蕴贤回府,听说陈蕴藉回来,便让洗墨去请他。   陈蕴藉正看著书,洗墨就来请他过去。   陈蕴藉放下书,去了大哥的院子。   “大哥。”   陈蕴贤让丫鬟奉茶,“梅园还喜欢吗?”   “这梅园,可是闹鬼呢。”陈蕴藉撇撇嘴道。   陈蕴贤闻言一笑,“你又不信这些。”   “大哥,那个晚春嬷嬷说的话,到底有几分真?一个皇子,什么绝色没见过,会看到美貌的姑娘就抢回去吗?   我怎么不太相信?还有,恭宁王让人射杀严太傅之子,这是疯了吗?为了一个女人就这么得罪了先帝最宠信的太傅,这太离谱了。”陈蕴藉道。   陈蕴贤笑了笑,“你为什么不去问晚春?”   “嗨,这个晚春嬷嬷一看就是你安排的,或许当年是有人幸存,但绝不可能是这个晚春嬷嬷。”   陈蕴贤闻言一笑,“为何?”   “还能是为什么?严公子想带着梅姑娘逃走,肯定是夜里去找人,夜里都睡下了,就算有一两个人见到,也会被灭口。即便有人幸存,怎么可能还留在梅园?”陈蕴藉失笑道。   陈蕴贤沉吟片刻,道,“下次找个说书先生来编故事吧。”   “大哥……”陈蕴藉揉了揉额角,“大哥不打算给我解释一下吗?”   “你不是都已经明白了我的用意?还有什么需要我解释的?”陈蕴贤笑道。   陈蕴藉噎了噎,“你让我收服梅家人,可事儿都是你办的,我不过担个名儿,梅家人除非都是傻子,否则谁都知道你才是他们的恩人。” 第149章 (三更)   陈蕴贤倒了杯茶,“我让你收服梅家,可没说什么时候。”   “大哥的意思是让我以后再收服他们?”陈蕴藉若有所思,“等我入仕之后?”   “你现在只需要担个名儿,等你入仕之后,他们自然就是你的助力。”陈蕴贤道。   闻言,陈蕴藉沉吟片刻,“大哥想让我去工部?”   “我觉得你对这些事情挺感兴趣的。”陈蕴贤笑了笑,道,“适合你。”   有他罩着,陈蕴藉只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   陈蕴藉想了想,工部对他来说,还真是个好去处。   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工部,工部虽然是排在最末,但这个部门发挥的作用却不小。   涉及到水利、土木、军械、矿物、纺织等方方面面,恰好陈蕴藉有很多想法,去了工部,他才有施展的空间。   别的部门,陈蕴藉还真没有什么信心做实事。   而海船,恰好就隶属于工部督造。   “让大哥费心了。”陈蕴藉笑道。   为了找个能让他施展能力的地方,他大哥怕是也耗费了不少心神。   陈蕴贤轻轻一笑,“小事一桩,没费什么心神。”   “什么时候启程去皇家猎苑?”   陈蕴贤道,“往年秋狝多在七八月举行,大概八月之前就得到猎苑,最迟月底,就要启程。”   皇家猎苑离京城有千里之遥,皇上出行更是繁琐,等到皇家猎苑,只怕已经到七月底了。   陈蕴藉闻言,心里有了个底,“我要做什么准备?”   “把你那流云弓带上便可。”陈蕴贤笑着道。   陈蕴藉闻言一怔,“这……这不是作弊吗?”   流云弓的作用,陈蕴藉早就告诉过他哥哥了,这把弓,谁用都能百发百中。   陈蕴贤笑道,“虽然这把弓谁用都能百发百中,可也不是谁都能拉开的,你自幼练武,功法不同寻常,你的力气很大,换个人来,除非天生神力,否则是拉不开这把弓的。”   当年知道这把弓的作用时,他就拉过,没拉开。   陈蕴贤虽然以文见长,但并非文弱书生,他也是擅长弓马骑射的,一身力气并不小,可他拉不开这把弓,使尽了全力,这把弓都拉不开。   但他弟弟,当年还在书院的时候,就能轻易的拉开这把弓。   “我知道没力气拉不开这把弓……”陈蕴藉道,“我就算不用这把弓,箭法也不差的,为什么大哥一定要我拿流云弓?”   “今年的秋狝跟往年不同,皇上打算在这次的秋狝上,弄个擂台,猎物最多的人,为头名,至于奖励,皇上允许拿到头名的人,自己提。”陈蕴贤道。   作为皇帝的心腹宠臣,陈蕴贤知道的都是最新消息。   可陈蕴藉觉得,皇上会弄个擂台,多半是被他大哥撺掇的。   “皇上为何会心血来潮弄擂台比试?”陈蕴藉凝视着他哥哥,道。   陈蕴贤很坦荡的道,“我建议的。”   陈蕴藉:“……”   还真是,理不直气也壮。   “大哥就不怕皇上知道你的私心吗?”陈蕴藉头痛的道。   陈蕴贤笑了笑,道,“你当皇上不知道吗?”   闻言,陈蕴藉一惊,“皇上难道都知道?”   “梅家的事情,皇上或许不知,但皇上知道你武艺不错,比试是我建议的,让你去参加围猎,也是我向皇上提出的请求,皇上当然知道,我是在帮你。”陈蕴贤喝了口茶,悠悠的道。   他入仕这些年,替皇上做了不少事,皇上愿意给他这个脸面。   至于陈蕴藉撑不撑得起,就看他自己了。   陈蕴藉听得心中一热,“大哥……”   “好了,不要做这些小儿之态,虽然流云弓百发百中,可你自己也不能懈怠。”陈蕴贤道。   “我知道了,大哥。”   从大哥院子里出来,陈蕴藉就回了小鱼儿的院子。   离启程去皇家猎苑还有些日子,陈蕴藉倒也不急,每日就是练武,然后去林家教书。   至于梅家的那些证据,他大哥早就已经准备好了,他到时候只要呈到御前便可。笔趣库喂到嘴边的饭都吃不到,那他就是个废物。   至于他大哥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的闹这一出,大概也是给梅家的人看的。   告诉他们,帮忙的是他陈蕴藉。   虽然不一定管用,但这是个信号,陈蕴贤不愿意担这份恩的信号。   梅家对他到底有没有感恩之心,陈蕴藉并不在意,他大哥的计划从来没有失算过。   转眼到了六月底,启程去皇家猎场的日子近在眼前。   这日陈蕴藉去教林瑞兄弟俩读书,黛玉也在这里。   等陈蕴藉上完课,布置完课业,便和黛玉去了书房。   “蕴藉哥哥,你明天就要启程了,我去护国寺求了一道护身符,你带上吧。”黛玉将手里的小木盒子给了陈蕴藉。   陈蕴藉接过,打开拿出来,笑道,“玉儿的一番心意,我会随身戴着。”   “少贫嘴……”黛玉瞪他一眼,“围猎的时候要注意安全,不要莽撞。”   “我会注意的。”   “那就好。”   此次去围猎,林如海也在随行之列。   只是,跟皇上去参加围猎,臣属并不允许带家眷。   倒是听闻皇上要带妃嫔去猎场,不过这也是常有的事,并不稀奇。   从林府回来,一夜好眠。   次日清早,陈蕴藉没有再练武,因为赶早就要去列队出发。   虽说是去参加秋狝,但并不赶时间,七月底,一行人终于到了皇家猎苑。   皇家猎苑旁边就建着行宫,皇上住在行宫里,其他臣属则住在帐篷里。   休整了两日,围猎才正式开始。   按照规矩,要皇上射出第一箭,不过这次开箭之前,皇上当众说要设擂台,这个擂台不是让人上擂台比武,而是比射猎,围猎一般持续二十多天,到了结束那日,算谁的猎物最多,便是头名。既然是比试,自然也有彩头。   皇上允许头名自己提。   这个比试规则一出,这次参加围猎的人都很兴奋。   这奖励等同于皇上的一个承诺,谁不激动呢?   如果这是考试,陈蕴藉就是那个提前得了考题的人。   陈蕴藉一开始没有用流云弓,他想看看自己的水平在哪里。   他本就习武多年,平时也经常跟朋友去京郊打猎,这射猎的本事也不差,如今到了这皇家猎苑之中,也是如鱼得水。他都是瞄准了才射,一天下来,根本没有失手过。   等到了算猎物的时候,陈蕴藉毫无悬念的得了这天的第一,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这次来参加围猎的,多半是勋贵子弟,其中不乏精通射猎的人,但还是输给了陈蕴藉。   一连三日,陈蕴藉都是第一。   摸清了这些人的底细,陈蕴藉也就不客气了,拿出了流云弓。   围猎持续了二十几天,陈蕴藉就蝉联了二十多天的第一。   到了围猎结束的这天,陈蕴藉自然就是毫无争议的第一名。   “你就是陈蕴藉?朕听说过你。”皇上对陈蕴藉的印象还是很深的。   陈蕴藉跪在皇上面前,“学生正是陈蕴藉。”   “你兄长不止一次在朕面前称赞过你,今日一见,果真是少年英才,文武双全。”皇上现在的心情很好。   可见他是天命之主,他当皇帝的时候,不但能臣辈出,还有这些惊艳的少年英才候补。   “皇上过奖,学生不敢当。”   “不必谦虚,这次的围猎比试,你是头目,朕早就许诺过,你想要什么赏赐?”   陈蕴藉很平静,拱手道,“学生想请陛下,重审当年梅家反叛一案。”   皇上闻言一怔,梅家反叛一案,他是有印象的。   当年他父皇刚登基没两年,沿海一带,战事不断,吴天佑是梅家老太爷的学生,他不但亲自站出来弹劾梅家勾结南洋外贼,还拿出了不少证据。   其实他当时就觉得很蹊跷。   梅家是福建的望族,世代居于福建,朝廷的战船多是由梅家人带着人制造出来的,梅家人也许有什么传家的秘密,战船经过梅家人的改进,每次都有提升。   梅家从来没有参与过夺嫡之争,世代都是纯臣,说他家勾结南洋外贼,他是不信的。   但他当时只是个皇子,根本没有什么话语权,当时南洋战事吃紧,水师吃了败仗,父皇正是生气的时候,恰恰这时,吴天佑站出来弹劾梅家勾结外敌,还拿出证据,说是梅家泄露了战船的结构,才让水师吃了败仗。   当时他父皇在气头上,证据有理有据,梅家满门下狱。   还是严太傅舍了脸面求见陛下,才让梅家满门保住了性命,但也只是保住命,梅家被抄家,满门流放。   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居然会有人出面替梅家翻案。   要知道吴天佑现在身居高位,凭着外戚的身份,稳坐刑部尚书的位置,官居从一品。   但凡有些眼色,也得等吴天佑致仕之后再提翻案。   皇上也不是傻子,他看了看陈蕴贤,又看了看陈蕴藉。   这两兄弟,显然是早有准备。   “竖子无知,那梅家枉负君恩,反叛证据确凿,还有什么可查的?”   吴天佑即是刑部尚书,又是贵妃之父,此次围猎,他自然也是跟随在侧的。   刚才陈蕴藉提出要重审梅家一案,他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可皇上突然的沉默,让他瞬间想起了当年做的好事,当即迫不及待的呵斥陈蕴藉。   陈蕴贤轻笑道,“说起来,当年的梅老先生还是吴尚书的恩师,吴尚书为何非要赶尽杀绝?莫非是心中有鬼?”   “陈蕴贤,你休要胡说。”对于陈蕴贤,吴天佑是很忌惮的。   这陈蕴贤虽然年轻,但可是个极为难缠的对手。   陈蕴贤还不知道吴天佑觉得他是个难缠的对手,否则非要笑出来不可。   做他的对手?你也配?   “当年梅家反叛一案,皇上也曾面见先帝,请先帝网开一面,皇上想必也觉得梅家冤屈吧?”说话的不是陈蕴贤,而是陈浦和。   同为六部尚书,陈浦和年迈不参加围猎,但他身居高位,围猎还是要随行的。 第150章 (一更)   对于梅老先生,陈浦和也是敬重的。   老先生含冤而死,陈浦和也愿意尽一份心力,为他洗清冤屈。   有陈浦和带头,当年的老臣也站出来请皇上重审旧案。   除此之外,还有吴天佑的政敌,为了给吴天佑添堵,站出来请皇上重审旧案。   在这种事情上,皇上一点都不介意少数服从多数。   何况,他自己也是想查这桩旧案的。   “朕是皇上,一言九鼎,既然许诺你可以随便提,朕就允了你的请求,重启梅家反叛一案。”   “谢陛下。”   “忠勇伯,回京之后,此案交由你重审。”   “臣遵旨。”   陈蕴贤升任之后,没多久,大理寺卿的位置就被盛清涵顶上了。   由大理寺卿调查此案,合情合理。   吴天佑面色难看,但皇上都发了话,自然没有他插言的余地。   又在行宫休整了两日,挑了吉日,圣驾启程,返回京城。   抵达京城的时候,已经是九月底。   刚回京,盛清涵便重启梅家反叛旧案,但时隔多年,取证有点艰难。   陈蕴藉就是这个时候去的大理寺衙门。   将陈蕴贤得到的证据上交,证据是交上去了,可还得核查。   交上去之后,陈蕴藉就没有再管了。   他又恢复了自己的日常状态,练武、去林家教林瑞兄弟俩读书。   偶尔,他会带黛玉在街上逛逛,日子过得清闲。   梅家反派一案,在十月底有了结果。   经盛清涵多方考察核实,勾结外敌乃子虚乌有的污蔑,吴天佑踩着恩师的尸骨往上爬,终究还是遭到了反噬。   吴贵妃跑到御书房求陛下开恩饶她父亲的性命,反倒惹怒了皇上,被打入冷宫。   昔日省亲,吴贵妃何等风光得意?   可不是自己的东西,吃下去终归是要还的。   吴家一夕之间倾覆。   梅家老先生已经亡故多年,仅有一个幼子在旧友的关照下熬过了流放,还平安长成,娶妻生子。   梅家当年被抄家之后,家里的藏书都被皇上给了严太傅,如今梅家昭雪,严家的当家老爷将这些书籍翻了出来,又送还了梅家。   因当年的冤屈,皇上赐了梅家老爷一个工部郎中之职,还叫梅家的人去督造海船、渡船。   梅家备了一份厚礼,郑重的来拜谢陈蕴藉。   不管梅家到底怎么想,陈蕴藉就是明面上梅家的恩人。   这厚礼也并不是什么贵重之物,陈蕴藉也就收下了。   梅家的事告一段落,天气也彻底的冷下来。   按照白鹤书院的规矩,陈蕴藉从腊月十五就给林家兄弟来了个年终考。   考试结束,陈蕴藉给了他们一点小奖励,就是他自己做的一些小玩意儿。   林如海回府后,听闻陈蕴藉参考白鹤书院来了个年终考,不由好笑,让人将陈蕴藉请来书房。   “林伯伯,您找我?”   林如海让下人奉茶,“过完年,我打算送瑞哥儿和瑜哥儿去白鹤书院上学。”   闻言,陈蕴藉也并不惊讶,“瑞哥儿和瑜哥儿都挺聪明的,凭他们现在的水平,直接入丙班没有什么问题。只不过白鹤书院素来按照规矩办事,初入学还是要先入丁班,考了头名之后才升班。”m.bīQikμ.ИěΤ。   “这些我都知道。”林如海道,“今年让你费心了。”   “都是应该的。”陈蕴藉浅笑道。   林如海闻言,也笑,便没客气,“说的也是。”   “对了,有件事,我想跟林伯伯商量一下。”陈蕴藉道。   林如海挑眉,“跟玉儿有关?”   这些年下来,林如海也差不多摸清了陈蕴藉的性子,但凡有事找他商量,多多少少都跟他女儿黛玉有关系。   那个蕴玉楼的典故,满京城还有谁不知道?   “林伯伯慧眼……”陈蕴藉如今也是锻炼出来了,被戳破心思,也不见羞涩,“过完年,便是玉儿的及笄之礼,年前我许诺她,要带她去看梅林的,我想在这之前,带她去梅园玩两天,还请林伯伯允许。”   及笄礼的边上,事情也多,陈蕴藉要带黛玉去梅园玩,当然会耽误时间。   不过林如海对陈蕴藉放心,“这个事儿,你往后自己跟玉儿商量便是,不用再来请示我了,只要玉儿愿意跟你去,你想带她去哪儿都行。”   陈蕴藉闻言微怔,“这……这还是要说的。”   “你的性子我清楚,不会害玉儿的。”林如海笑眯眯的道。   对陈蕴藉这个女婿,林如海是无比的满意。   林如海曾经坚定的认为,除了他,再没有第二个男人会对黛玉掏心掏肺的好,但他在陈蕴藉的面前,真的是自愧不如。   普天之下,想找出第二个像陈蕴藉这样,对心上人,事事关心的。   那是绝对没有。   哪怕是陈蕴贤,他也没有对沈氏事无巨细的关心。   这也是两兄弟的性子不同。   陈蕴贤已经是出了名的爱妻,护妻。   而陈蕴藉,媳妇儿都还没娶回去,他对黛玉的在意,就已经众所周知了。   虽然是陈蕴藉自己有意做给人看的,但林如海清楚,陈蕴藉没有表现出去的,比表现出去的更甚十分。   陈蕴藉怔然看着林如海的笑脸,难得的不好意思起来。   他抠了抠下巴,浅笑着,试探道,“那我若是带着玉儿离开京城,四处游历呢?”   林如海愣了一下,好笑的道,“你这是考我啊。”   “小侄不敢。”陈蕴藉轻轻一笑,道,“就是开个玩笑。”   林如海喝了口茶,幽幽的道,“既然话都说出去了,我自然不会收回来,你想带玉儿去哪儿,那就去哪儿,随你们高兴。”   陈蕴藉噎了噎,一时间有些摸不准林如海这话的底细。   他笑了笑,“谢林伯伯信任。”   不过,他还是没打算去挑战林如海的容忍限度。   起码没摸清楚底线前,他不会做出格的事。   “今天就留下来一块儿吃饭吧。”林如海道。   陈蕴藉也不是第一回 留在林家用饭了,因此也没有拒绝。   他让人去家里说一声,然后把他日常用的东西拿来。   用过晚饭,林如海便去了书房。   “时辰还早,蕴藉你带玉儿去走走吧。”宋雨婷笑着道。   陈蕴藉便行了一礼,“好。”   出了门,黛玉打了个寒颤,陈蕴藉将手里拿着的大氅给她披上,“天气冷,怎么不多穿点?”   黛玉搓着手,吸了吸气,道,“刚刚在屋里没这么冷。”   她午间过来的,那时候温度稍微高一点,还有太阳,这会儿太阳下去,温度也下去了,吃过饭再出门,一股风吹过来,还真有些冻人。   陈蕴藉握住她的手,“这么冰。”   “冬日里一直就是这样冰的。”黛玉见正院外面守着的丫鬟婆子都在看他们,缩了缩手,“有人在看呢。”   陈蕴藉笑了笑,“看怎么了?”   黛玉:“……”   “去园子里走走,消消食?”陈蕴藉道。   黛玉虽然习惯了被陈蕴藉牵着,但就站在正院里,让人盯着看,她还是有些受不住,一听陈蕴藉的建议,便毫不犹豫的点头应下。   “去走走吧。”   陈蕴藉给她把大氅系好,牵着她的手往园子里走。   “今天林伯伯叫了我去书房。”   “我听说了,又是问弟弟们的课业吧?”   陈蕴藉摇摇头,笑道,“不是问课业,林伯伯说他明年打算送瑞哥儿他们去白鹤书院上学。”   “不是要自己教?”黛玉奇怪的道。   陈蕴藉道,“当年的事情,都过去一年了,如今京中风平浪静,也该放心了。何况,这一年来有我教导,再加上时常锻炼身体,他们长高了许多,也可以去白鹤书院上学了。”   “你觉得可以?”   “我觉得没有问题,毕竟是我教出来的。”陈蕴藉笑着道。   黛玉看他一眼,“从前没看出来,你面皮这么厚。”   “我这面皮还有更厚的时候。”陈蕴藉看她一眼,浅笑道。   黛玉觉得他这话意有所指,眉头微蹙,“更厚的时候?”   “哈哈……”陈蕴藉见她没明白,笑了两声,继续往园子里走,“这都入冬了,花园里也没有什么花可看了吧?”   “花园里种了几颗梅花树,前两日就有花苞了,只是不知道开了没有。”黛玉道。   黛玉原想问陈蕴藉笑什么,是不是在笑她,可陈蕴藉一句话就把她的注意力引到了花上。   陈蕴藉想了想,道,“好像是有几颗梅花树,正好去看看,开花了没有。”   “开不开花,很重要吗?”黛玉道。   陈蕴藉偏头看她,“玉儿忘了?我那还有个梅园呢,你上回不是想去看看?”   “梅园的花还没开吧?怕要等过完年才会开,可是……”黛玉叹了口气,“如今府里就已经在筹备我的及笄礼了,过完年恐怕我也没有时间去看。”   “有时间,怎么没时间呢?筹备及笄礼,也不需要你做什么。”陈蕴藉笑着道,“我方才在书房还在跟林伯伯说这件事,想着过完年,梅花就都开了,正好带你去看看梅林,说不定还能遇上下雪之后的美景。”   黛玉道,“府里忙着我的及笄礼,过完年还有时间去梅林?”   “林伯伯说他相信我,别说带你去梅林,只要你愿意,我带你去哪儿都行。”陈蕴藉偏头看着她笑起来,“我还说要带你离开京城,四处游历,林伯伯也没有反对。”   陈蕴藉弯腰倾身,与黛玉平视,“玉儿可愿意跟我离开京城?”   “好好说话……”黛玉轻哼,“我要生气了。”   陈蕴藉轻笑出声,“生气?为什么要生气?”   “因为……”黛玉话未说完,唇上一温,她呆呆的看着近在咫尺的脸。   一触即分……   陈蕴藉清了清嗓子,“现在可以生气了。” 第151章 (二更)   “陈蕴藉!”黛玉回过神来,羞恼的瞪着陈蕴藉。   陈蕴藉不慌不忙,抬手放她头上,浅笑道,“连哥哥都不叫了,真生气了啊?”   黛玉拍开他的手,瞪他,“你怎么可以……”   羞于启口。   看着黛玉羞恼的样子,陈蕴藉只觉得她更可爱了。   他轻轻笑着,凑近了几分,轻声问,“为什么不可以?”   黛玉噎住,“……”   “你——”   陈蕴藉见好就收,站直了身体,正色道,“梅花树种哪儿来着?我怎么没瞧见?”   黛玉哽住,吸着气,不理他。   陈蕴藉看她一眼,“玉儿。”   “别叫我。”   “别生气了……”陈蕴藉倾身,“你要不高兴……”   黛玉看过来。   “可以亲回来嘛。”陈蕴藉轻笑道。   黛玉瞪大眼睛,“你——”   她骂不出口。   “玉儿,你得体谅体谅我,毕竟……还得两年,我才能娶你过门呢。”陈蕴藉意有所指的道。   其实并非古代人早熟,不论古今,都是十三四岁的年纪触动情丝。   只是古代的人早婚,就显得古代人早熟。   然而实际上,现代人初中就已经谈过好多个朋友了。   因此,陈蕴藉话里的意思,黛玉立刻就懂了。   她红着脸,“那……”   说不出口。   陈蕴藉跟别人家的世家子弟不同,他屋里没有伺候的人。   黛玉面上通红,实在说不出不体谅他的话来。   陈蕴藉轻轻笑着,揉她的头,“我又没做更过分的事,何况,此事你知我知,没旁人看见。”   因此,不必怕。   黛玉:“……”   她撇开眼,“你不能过分。”   “还没成亲呢,我能做什么过分的事?”陈蕴藉好笑,倾身道,“玉儿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最多也就亲亲你,没别的意思。”   就亲亲?   黛玉想了想,她和陈蕴藉早晚要成亲的,只要不过分,好像……也可以?   “嗯……”黛玉偷偷看他一眼,又重申一遍,“不能过分。”   “不过分,不过分。”陈蕴藉好笑,婚期推迟,原就是他做的好事,为的也是等黛玉长大,他又怎么可能做过分的事情?   只是,男儿本就血气方刚,他又多年习武,靠的近了,难免生出旖旎的心思。   他最多就逗逗她而已。   陈蕴藉笑着伸出手,“再逛逛?”   黛玉缓过来,看他一眼,把手放上去。   “冬日里,花园光秃秃的,有什么好看的?”   陈蕴藉牵着她,缓步往前走,闻声,便笑道,“重要的不是这园子里的景色,而是……身边陪着的人。”   黛玉怔了怔,看他一眼,正好他也看过来,轻轻一笑,“明白了?”   明白了。   陈蕴藉这哪里是要看花园?只是想要她陪而已。   她踩着脚下的青石板路,顺着陈蕴藉的思路想了想,她跟着陈蕴藉出来,难道是为了看园子里的花儿吗?   也不是。   她也只是想要陈蕴藉陪。   不知为何,心情忽然就有些雀跃。   她一直都知道,陈蕴藉是把她放在心上的。   可听他说,需要她陪,她还是觉得很开心。   在园子里走了一圈,趁着天色尚早,陈蕴藉牵着黛玉送她回院子。   林家在京城的旧宅是仿照江南格局所建,并非京城的四合院格局。   黛玉的院子没有院墙,而是在一片竹林里,一条青石小路直通她的住处。   送她到了门口,陈蕴藉便停了下来。   虽然黛玉的屋子他去过无数次,但多是在系统的帮助下,隐身去的,没人看见。   黛玉的院子里下人不少,他送黛玉到屋前,已经是极限,不能再往里走了。   “天气冷,夜里睡的时候,让丫鬟给你弄个汤婆子。”   “我知道了。”   陈蕴藉往下退了两步,“进去吧,外面冷。”   “那你呢?”   “等你进去,我就回去。”   黛玉正要转身进屋,就见天空飘下雪花。   她停下脚步,“下雪了。”   陈蕴藉站在屋前,仰头就有雪花落在他面上,冰冰凉。   “是下雪了。”陈蕴藉望着天空,“还不小,你快进去吧。”   黛玉没有进去,“还是你先走吧,下雪了,天冷。”   陈蕴藉笑了笑,也没有坚持,“那我回去了,你早些歇息。”   他转身离去。   一身青袍,在清脆的竹林中间,天上还有雪飘下来。   雪雁站在黛玉身边,望了一眼,叹道,“陈公子可真俊。”   黛玉点头。   这话倒是不假。   等陈蕴藉的身影消失不见,黛玉才进屋。   喝了口热茶,黛玉脑海里还是陈蕴藉离去时的画面。   坐了一会儿,黛玉放下茶盏,“雪雁,去书房。”   黛玉的院子也是有书房的,她的书房就在竹林边上。   她精于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一般来说,只有要作诗、画画的时候,才会去书房。   雪雁忙让人去准备炭盆。   黛玉等她们收拾好,才去了书房,屋子里放着炭盆,并不冷。   她叫来丫鬟研磨,将陈蕴藉方才离开时的画面,画了下来。   “姑娘的画技又有进益了。”雪雁称赞道。   黛玉搁下笔,轻轻一笑,“回头给我裱起来。”   “是,姑娘。”   黛玉回了屋子,让人备水洗漱,汤婆子已经灌好放到被窝里。   一夜好眠……   次日,陈蕴藉便收拾东西回了家。   明心院已经收拾妥当,陈蕴藉在腊月初就已经搬回了明心院。   明心院扩大了一些,不过他的院子也不能越过他哥。   回到家里,陈蕴藉就直接去了书房。   上回去梅园的时候,他就说过要给黛玉建个园子,听着像是玩笑话,可陈蕴藉是认真的。   从梅园回来,除了去皇家猎苑的那几个月,他一直都在画图纸。   两三个月的时间,图纸已经画得差不多了。   等过完年,差不多就可以开工了。   他想了很多个名字,也觉得不满意,便暂时将取名的事儿搁置下来,等园子建好了,再问黛玉想取什么名字吧。   将图纸收好放在抽屉里,陈蕴藉去书房练字。   年前这几日,陈蕴藉没有再去林家,这年边上,家里都忙,陈蕴藉也不好再上门。   时间转眼即逝,展眼就到了除夕。   除夕前一晚,陈蕴藉找陈莹莹学着编了个同心结。   “我眼红了……”看着编好了同心结,露出笑脸的陈蕴藉,陈莹莹哪怕向来喜欢黛玉,心里也不由得泛酸。   同她定亲的谢子景,比她小一岁,可同陈蕴藉却是同龄。   都是十六岁,偏偏陈蕴藉定亲之后,就开窍了,各种小心思。   满京城的贵女,从前羡慕的都是她大嫂沈氏,如今羡慕的人又多了一个黛玉。   横竖轮不到她!   从前她就想,有了陈蕴贤这样的堂哥,又冒出个陈蕴藉这样的堂弟,她眼界都拔高了。   但这婚姻大事,陈莹莹也不能做自己的主。   她姑妈嫁到了谢家,两家亲厚,谢家人口简单,也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规矩,因此她娘给她定下了谢家的长子——谢子景。   谢子景与陈蕴藉同龄,可耿直的叫人窒息。   别说有陈蕴藉一半的巧思,若是能少说一句话气她,陈莹莹都得道一声阿弥陀佛了。   陈蕴藉闻言,看了陈莹莹一眼。   陈莹莹今年已经十七,原定的婚期是今年十二月,可出了朝廷更改婚龄一事,男子得年满十八才可娶妻。谢子景比陈莹莹还要小一岁,等他十八岁,陈莹莹也十九了。   在陈蕴藉看来,这对陈莹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有皇榜的数据摆在那儿,京中如今没人敢早早的给儿子屋里塞人,为人父母,最在乎的就是自己孩子的身体。   “莹莹姐,阿景年纪还小,这不离成亲还有两年吗?你想要什么样的夫君,可以调※教嘛。”陈蕴藉笑着道。   陈莹莹哼了一声,“我想要大哥和你的结合体,又要聪明,又要体贴,细致入微!”   “这也简单。”陈蕴藉将同心结塞到袖子,轻笑道。   陈莹莹微愣,“简单?”   就谢子景那让人窒息的耿直,只怕她一辈子都看不到这一天了。   陈蕴藉浅笑着道,“姐姐只需要往床上一趟……”顿了顿,“梦里,什么都有。”   陈莹莹:“……”   她咬着牙,“我就不该教你编同心结,你这个混小子,过河拆桥!!”   “姐姐别恼,我跟你开玩笑呢。”陈蕴藉忙笑着道。   陈莹莹哼了一声,“你走!”   “这样吧,姐姐教我编同心结,回头我去找谢子景,教他怎么哄你。”陈蕴藉笑道。   陈莹莹横他一眼,“你教来的有什么用?得他自己用心!”   想想就生气,“算了算了,你快点走,你再待一会儿,我都想打人了。”   “不要我帮忙啊?那我可走了……”陈蕴藉笑道。   陈莹莹抿抿唇,“不要!”   陈蕴藉微笑着告辞,出了门,回头看了眼陈莹莹的院门,若有所思。   陈家三房,统共就这么一个女孩子,上上下下都对其宠爱万分。   可谢子景……居然敢给她气受。   陈蕴藉嘴角微扬,他倒要去会会这个谢子景。   姐姐生气,好像也不是因为谢子景人品有问题,再结合一下陈莹莹刚才说的话。   她想要他和大哥的结合体。   陈蕴藉沉吟片刻,叹道,“姐姐诶,这个要求,那真的只有做梦才能满足你了。”顿了顿,陈蕴藉往自己院儿里走去,“不过,小弟我可以去帮你看看,这谢子景还有没有救。”   这男人嘛,还得教。   可惜,就古代这个条件,只有婚后才有时间去调※教。   不过他姐姐,显然不满足于此。   陈蕴藉回到明心院,写了一张纸条,找了个紫檀木盒子,将同心结和纸条放了进去。   “星剑。”   “二爷。”星剑从暗处走出来。   陈蕴藉把盒子给他,“明日除夕,你找个没人的时候,把盒子给林姑娘。” 第152章 (三更)   星剑收了东西,便退了下去。   除夕之日,辞旧迎新。   陈蕴藉往常最爱穿青袍或者白袍,今日都换上了一件银红色的锦袍。   他虽然常年练武,但肤色并不黑。相反,不但不黑,还白得发光。   一身红袍上身,衬得他愈发俊美。   他清早来东院请安,陈蕴裕也在这儿,见到陈蕴藉立马蹦过来,“二哥二哥,你今天好俊啊!”   陈蕴藉轻笑,“怎么二哥从前不俊吗?”   “二哥从前也俊,但今天更俊。”陈蕴裕乐呵呵的道。   陈蕴藉伸手敲他的头,“你在白鹤书院上学,学问不见长进,这些轻浮的腔调倒学上了。”   “哎哟,二哥。”   陈蕴藉不理他,上前给爹娘请安。   没一会儿,他大哥一家四口也来请安,人齐了便一起去正院给祖父祖母请安。   一家人聚在正院守岁。   陈蕴藉这辈没成亲的收到了长辈的压岁钱,他大哥和堂哥成亲多年,孩子都有了,自然没份。   不过,陈蕴藉虽然收了压岁钱,可他也是当叔叔的,也得给侄子侄女压岁钱。   他大哥膝下的陈英朝、陈静娴;堂哥膝下的陈英鸿。   小一辈的就这三个。   除夕守岁,得守一整晚,这会儿还早,一家人难得聚在一起聊天。   长辈聊长辈的,小辈聊小辈的。   三房的陈蕴泽和陈蕴宁两兄弟年纪都不大,就带着陈蕴裕、陈英朝几个小家伙放爆竹。   陈蕴藉这里在和陈蕴贤、陈蕴衡聊天。   就是这个时候,府上的管家钱新禄来了。   “老钱不跟下头的人庆祝,怎么上这儿来了?”陈浦和笑着道。   大过年的,陈浦和也不会端什么架子。   钱新禄是府里的总管,这陈府的奴仆都归他管。   “回老太爷的话,外头来了个小丫头,说是奉命来给三爷送新年贺礼的。”钱新禄笑着道。   林府跟陈府唯一的联系,就在陈蕴藉身上,他未过门的妻子,便是林家的大小姐。   一时间,屋里长辈小辈目光都聚集在了陈蕴藉身上。   陈蕴藉有些懵逼,“给我送礼?那小丫头可有说自己是谁?”   “她自称雪雁,是林大小姐身边的丫鬟。”钱新禄道。   雪雁的的确确就是林黛玉身边的贴身丫鬟,黛玉两次住进陈家,身边都有雪雁跟着,陈府的大小主子们,没有不认得雪雁的。   看样子,这送礼的人,便是黛玉了。   “既然是送礼的,蕴藉就去见见吧。”陈浦和笑着道。   陈蕴藉被长辈们盯得有些不好意思,起身拱手一礼,去了偏厅。   “钱管家,人呢?”   “已经在偏厅候着了。”   这大冷天的,总不能让人在大门口等吧?   陈蕴藉快步到了偏厅,就见雪雁捧着个长木盒站在厅里。   看到陈蕴藉,雪雁便屈膝一礼,“见过陈公子。”   “你家姑娘让你来的?”陈蕴藉有些惊讶。   往年可没这一出。   雪雁眼眉低垂,“今日是除夕,姑娘让奴婢来送礼,请陈公子收下。”   既然是礼物,陈蕴藉当然不会拒收。   他接过长木盒,有些重量,但看样子都是这木盒子的重量,这木盒子里面的东西,却不重。   “这是什么?”   “陈公子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陈蕴藉一笑,将盒子放在旁边的桌上,打开一看,是个卷轴。   他拿起来,拆了卷轴上的红绳,展开一看,顿时怔住。   这是黛玉亲笔的丹青。   青翠的竹林中间有一条青石小路,身着青袍的背影往前走,天上飘着雪花。   右侧还赋诗一首。   诗不是黛玉原创,而是诗经之中的四言诗。   墨宝也只有八个字。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陈蕴藉眨了眨眼,没忍住笑出来。   这个丫头,被他轻薄了,居然还称赞他是君子。   这画上的情景,就是他亲了黛玉那天,送黛玉回去之后,离开的背影。   与此同时,林府守岁的黛玉,望着夜空,也在想,陈蕴藉有没有收到她让雪雁送去的礼物。   她有些坐不住,披着大氅,起身去了外间,站在廊下,怔然出神。   忽然听到扣扣两声,她扭头就见星剑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个木盒子。   “星剑?”   星剑道,“二爷吩咐小人前来送礼。”   黛玉闻言惊讶,“蕴藉哥哥收到我的礼物,特意给的回礼?”   星剑素来面无表情,被这一问,也是一愣,“什么礼物?”   闻言,黛玉便知星剑来送礼的时候,还不知她给陈蕴藉送礼的事。   她轻轻一笑。   这难道就是,心有灵犀?   “给我吧。”   星剑也没有多问,上前将盒子给了黛玉。   黛玉打开一看,有一张折叠的纸条,下面压着一枚同心结。   她打开纸条一看。   上面是陈蕴藉清隽的字迹。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黛玉的脸上漫上笑意,“劳星剑转达蕴藉哥哥的心意,我收到了。”   星剑拱手一礼,告退。   这边陈蕴藉将画卷起来,“礼物我收到了,我命人送你回去。”   “陈公子没有话让奴婢转达吗?”雪雁有些意外的道。   陈蕴藉闻言一怔,想起他让星剑交给黛玉的东西,他笑了笑,“我要转达的,你家姑娘此刻只怕已经收到了。”   雪雁茫然。   不过陈蕴藉没有跟她解释的意思,让钱管家找了两个护卫来送雪雁回林府。   他将卷轴小心的放回盒子里,又关好,让青墨放到他书房里去。   再回到正堂,一屋子人都看他。   “林丫头送了什么礼物给你?”陈老夫人笑着问道。   陈蕴藉笑了笑,“是她的一副丹青。”   “林妹妹亲笔?”陈莹莹跟黛玉走得近,知道黛玉精通琴棋书画。   陈蕴藉笑着点头,“是。”   “看你笑得这么开心,画了什么?”陈莹莹好奇的道。   陈蕴藉瞥了她一眼,“无可奉告。”   “小气!”陈莹莹哼道,“你和玉儿都是小白眼狼,我对你们掏心掏肺,你们倒好,一个过河拆桥,另一个怎么求也不肯给我一幅画。”   陈蕴藉挑眉,“姐姐想要画?你倒是跟我说啊,我有钱,想要多少我就给你买多少。”   “少给我装傻!”陈莹莹瞪着他道,“我要的是玉儿的画。”   “姐姐何必执着玉儿的画呢?又不是什么丹青国手,不值钱的。”陈蕴藉道。   陈莹莹哼道,“不值钱?那你把玉儿送你的画给我吧。”   “姐姐不要得寸进尺,我都说给你买了。”陈蕴藉道。   陈莹莹白了他一眼,“哼,还说不值钱。”   “这画确实不值钱,可对我而言,这是玉儿的心意,是无价之宝。”   此言一出,堂屋里一静。   旋即都笑了出来,哪怕是陈蕴裕这几个小孩子,不懂这些,但大人们笑,他们也跟着笑。   一时间,满堂的笑声。   陈蕴贤忍着笑道,“可不得了,咱家出了个大情种。”   “大哥……”陈蕴藉倒也不觉得难堪,只是都笑他就有些羞赧。   陈蕴贤拍了拍陈蕴藉的肩膀,道,“无妨无妨,蕴藉说的没有错,既然是林妹妹的心意,对蕴藉而言,自然是无价之宝。”顿了顿,看向陈莹莹,“莹莹啊,这林妹妹的墨宝,我劝你还是不要再惦记了,还不如让蕴藉给你多买几套头面实在。”   陈莹莹噎了噎,“你们兄弟一个鼻孔出气,哼。”   “我可是为你着想,蕴藉现在可有钱了,你要是现在不找他要,只怕他就要花完了。”陈蕴贤轻笑着道。   陈莹莹道,“他能有多少钱?”   别以为她不知道,陈蕴藉现在手里的资产,那都是家里长辈给的。   她还不至于盯上陈蕴藉这点家资。   “那就是你孤陋寡闻了,蕴藉六月里去了一趟梅园,回来就拜托我给他在京郊买一块地皮,最好是有温泉的那种,我问他要干什么,你猜他怎么说?”陈蕴贤没理会陈蕴藉对他使眼色,笑着道。   陈蕴贤一番话,将全家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陈蕴藉捂脸。   他大哥真是,毁人不倦!   其实只要园子一动工,全家都会知道,他也没有想过要隐瞒这件事,根本就瞒不住。   虽然这件事家里人早晚会知道,可陈蕴藉也实在没想过,在除夕夜这种场合,拿出来讲。   “英才,你就不要卖关子了,快讲。”陈家三老爷陈天禄催促道。   陈蕴贤喝了口茶润喉,“他说,要亲手画图纸,给林妹妹建个独一无二的园子。”   这话一出,陈家众人又惊讶了。   “蕴藉有这么多钱建园子?”   陈蕴贤没说这些钱是哪儿来的,“他有啊,蕴藉可是生财有道。”   “大哥,别说了。”陈蕴藉叹了口气道。   陈莹莹叹道,“独一无二的园子。”真是让人羡慕嫉妒恨啊。   “这园子,蕴藉可说了,要送给林妹妹作为新婚之礼。”陈蕴贤摇头叹道,“我一直觉得我已经是很会给夫人花钱的丈夫了,可跟蕴藉这一比,那我可真是被比下去了。”   陈蕴藉面对全家人含笑的注视,只想找一根针,把他大哥的嘴缝上。   不就是没有答应帮他画个园子的图纸吗?   至于吗?!   今年的除夕,陈蕴藉就是在被全家的取笑中度过的。   等到天亮,便是祭祖。   陈蕴藉才逃过一劫。   新年祭祖之后,便是往各家拜年。   直到元宵,陈蕴藉才腾出空来,换了一身雪青色的锦袍,来了林家。   先去拜见了林如海,然后接到黛玉,去逛灯会。   元宵灯会,一如既往的热闹,每年只有一回,黛玉跟着陈蕴藉在大街小巷逛来逛去,很开心。   回家的时候,手里提着一只兔子灯。   她想起很多年前的中元节,陈蕴藉曾说,每年都给她送一个兔子灯。   然而她收到的,不仅仅是一只兔子灯。 第153章 (一更)   将黛玉送回林家,陈蕴藉跟着一起进了林府。   往正院走的路上,陈蕴藉问黛玉,“你及笄礼定在哪一天?”   及笄礼并非一定要定在生辰当日,也可以是对及笄之人有重要意义的日子。   “就定在我生辰之日。”对她而言,重要意义的日子有挺多,选起来实在困难,倒不如就选在生辰之日,省心省力。   陈蕴藉颔首,“可有想好请谁来做正宾?”   “沈家重礼,老爷子是皇上亲封的太师,老夫人德高望重,母亲想请沈老夫人来做我的正宾,沈家那边已经答应了。”黛玉道。   沈家老爷子沈鹏举虽然是太师,但并无实权,这只是个荣誉之职,老爷子早已经不理朝政。   说起沈家,跟陈家也是姻亲。   沈老爷子的儿子沈崇勋,便是他大哥的老丈人。   “这倒是不错。”陈蕴藉点头,“赞者呢?”   黛玉笑着道,“我请了莹莹姐做我的赞者。”   “倒也合适。”陈蕴藉道。   黛玉道,“蕴藉哥哥会来观礼吗?”   “当然。”黛玉的及笄礼,他怎么能不到场呢?   “过两日,我带你去梅园。”陈蕴藉道,“梅园的梅林,花都开了。”   黛玉道,“这个时候去梅园,合适吗?”   “就去待一天,不耽搁你的及笄礼。”陈蕴藉道。   闻言,本就很想去的黛玉,便也没有拒绝,“那要跟我爹说一声吗?”   “去年我就跟林伯伯商量过了。”陈蕴藉道。   黛玉闻言疑惑,“这么早?”   “年前我不是跟你说过这个事儿?林伯伯说,只要你愿意,我带你去哪儿都行,不必再去请示他的意思了。”陈蕴藉笑着道。   黛玉顿时想起来了,她面上一红,“哦。”   “玉儿可愿意跟我去梅园?”陈蕴藉笑着问道,“这次没有你弟弟同行。”   明明是说带她去看梅花,可陈蕴藉补上一句这次没有她两个弟弟同行,莫名就带了几分暧昧。   她瞪他一眼,“你说过不会过分的。”   陈蕴藉闻言一怔,旋即闷笑,“我还什么都没做呢。”   黛玉面上一红,“我这是提醒你。”   “好好好,提醒我,我记住了,不会过分的。”陈蕴藉轻笑着道。   他原本是真的没打算做什么,是真的就想完成当日的承诺,带黛玉去看梅林。   哪知黛玉竟然想歪了。   他不做点什么,好像有点对不住她。   两人说着话,已经到了正院,黛玉上前抱了陈蕴藉一下,“蕴藉哥哥再见。”   陈蕴藉一愣,清了清嗓子,“再见。”   看着黛玉进了屋,陈蕴藉便转身去见林如海。   林如海说是不用跟他请示,可陈蕴藉若真的不请示,到时候林如海说不定还要难受。   黛玉提着兔子灯进了屋,宋雨婷正好在看书,见她脸颊绯红的进来,便知是怎么回事。   “蕴藉送你回来的?”   黛玉在桌边坐下,“蕴藉哥哥带我出去,自然要送我回来。”   宋雨婷含笑道,“说的也是。”   这边陈蕴藉来请示林如海,林如海好笑,“不是说过,只要玉儿愿意跟你去便好,不必再来请示我了吗。”   陈蕴藉笑着道,“林伯伯毕竟是玉儿的父亲,我要带玉儿出门,自然还是要请示林伯伯的。”   林如海听着就觉得舒坦,“就数你最懂礼数。”   “那……”   “既然玉儿想去,那就去吧,早些回来。”林如海笑着道。   陈蕴藉也不是第一回 带黛玉出去了,林如海有什么不放心的?   “谢林伯伯信任。”   告别了林如海,陈蕴藉回到家中。   没多久,他大哥让洗墨请他过去。   陈蕴藉换了身衣服,便去了。   “大哥,你找我?”   “你那图纸,还没画完?”   上回陈蕴藉就来找过他,想让他帮忙找些工匠来帮忙建园子。   如今他人都找齐了,陈蕴藉的图纸还没到位,还得他把人叫来问。   陈蕴藉道,“画完了。”   “画完了?”陈蕴贤眉头微蹙,“画完了为什么不拿来给我?你不给我图纸,那园子怎么建?”   “我想先给玉儿看看,有什么要修改的地方,总得她喜欢才好。”陈蕴藉道。   陈蕴贤噎了噎,“你可真是……”   陈蕴藉殷勤的给陈蕴贤倒了杯茶,“等我给玉儿看过之后,确认无误,就把图纸给大哥……”顿了顿,“大哥上回不是想让我帮忙画个园子的图纸吗?我现在有空了,回头就帮你画,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陈蕴贤呵呵笑,“你小子……有事儿求我的时候,才这么殷勤,说吧,又有什么事儿?”   “大哥可冤枉我了,我之前不答应,也是忙着画这个园子的图纸,顾不上。”陈蕴藉道。   陈蕴贤看了他一眼,“当真没事儿求我?”   “真的没有。”   陈蕴贤沉吟片刻,“嗯,既然这样,回头我把要求告诉你,你现在可以回去了。”   “那,大哥我先走了。”   从陈蕴贤这里出来,陈蕴藉将图纸都放到盒子里装好,打算去梅园的时候带上。   次日,陈蕴藉在蕴玉楼设宴,请谢家表弟吃饭。   当然,既然是设宴,当然不会就请一个人。   三房的陈蕴泽和陈蕴宁两个堂弟也跟着过来了,陈蕴藉的好友邵宜年和韩修文也请了,谢家表弟谢子昂不但来了,还将他堂哥谢子景也叫上了。   一行人中,年纪最小的陈蕴宁都有十四岁了,也到了可以喝酒的年纪,陈蕴藉就叫人摆上了。   酒过三巡,气氛热起来。   陈蕴藉状似无意的问谢子景,“诶,阿景,你和我姐姐定亲这么长时间了,怎么都没见你送点礼物给我姐姐?”   谢子景面颊泛红,已经有了醉意,他闻言疑惑,“为什么要送礼?”   雅间内一静。   陈蕴泽和陈蕴宁是陈莹莹的胞弟,闻言便皱眉。   陈蕴藉给他们使了个眼色,让他们按兵不动。   “我姐姐是你未过门的妻子啊,你对她就没有半点情谊?”   谢子景挠了挠头,“莹莹表姐,我自然是有情谊的。”   论亲戚关系,谢子景确实要唤陈莹莹一声表姐,虽然并无任何血缘关系。   “既然有情谊,为何不见你有所表示?”陈蕴藉道。   “发乎情止乎礼,只要我心里有表姐,不就足矣?”谢子景道,“为什么一定要送礼?”   陈蕴藉懵逼,“送礼……也不违背礼法吧?”   这谢子景是读书……读傻了?   谢子景眨了眨眼,“我的意思是,送礼就能代表情谊吗?”   这当然不是。   有许多渣男很会送礼,但他们没有心,只是撩人家姑娘动春心,到手就甩了。   陈蕴藉清了清嗓子,道,“倒也不是要让你送礼来表示情谊。只不过,这是最简单的一种表达自己感情的方式。”   “就像你一样,开个蕴玉楼吗?”谢子景问道。   陈蕴藉噎住。   这真是个铁憨憨啊。   要说谢子景对他姐姐没有心吧,那也不是。   陈蕴藉问的时候,一直盯着谢子景,他对陈莹莹确实是有心的。   可偏偏,这人说话太直接了。   简直让人窒息。   怪不得他姐姐常常对着他和大哥叹气。   这顿饭吃得陈蕴藉心梗,饭毕就立刻结束今天的行程,各回各家。   陈家三兄弟骑着马往家里赶。   “三哥今天,也算是见识到了。”陈蕴泽叹道。   陈蕴藉闻言看向他,“四弟这话……”   “那是我亲姐姐,谢子景想娶我亲姐姐,我能不接触他吗?”陈蕴泽又叹了口气,“姐姐就是被大哥和三哥给迷了眼,不说抵得过大哥和三哥一半,有个三分那都算不错了,可这个谢子景……用三哥你的话说,那就是‘让人头秃’。”   陈蕴藉摸了摸鼻子,“这个……”   “去年三哥为了林姑娘,做了多少事?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说真的,我受益良多。”陈蕴泽想着以后讨媳妇,就学他三哥,一定能哄好媳妇儿。   陈蕴藉噎了噎。   “不说这些,那个谢子景到底是怎么回事?也太……”直男了。   陈蕴泽抽了抽嘴角,“三哥你经常带林姑娘出去玩儿,我姐姐的性子你也知道,她最喜欢去外面玩儿,可偏偏这个谢子景,没有半点眼色。我好心提醒他,他倒是约了我姐姐出去,可我姐姐却是一肚子气回来,我也是服了他了。”   陈蕴藉:“……”   他抹了把脸,“没救了,你们还是别瞎撺掇了,若是他自己没有这个意识,你们在这中间撺掇来撺掇去的,反倒弄巧成拙,还不如让他们顺其自然的发展。”   在陈家同辈里,除了陈蕴贤,陈蕴泽最服气的就是陈蕴藉,听了他的话,深以为然。   “既然三哥都这么说了,那我们也不瞎掺合了。”陈蕴泽道。   陈蕴藉叹道,“回去之后,今天的事,不要告诉姐姐,免得她心烦。”   “好。”   回到家里,陈蕴藉便当做没有今天这回事。   隔日,他带上东西,去林家接了黛玉,启程去梅林。   梅林就在京郊,半日的功夫就到了。   到了梅林,陈蕴藉让人去烧热水给黛玉泡澡,解解乏。   至于梅林,明天再去逛也不迟。   等黛玉泡完澡出来,陈蕴藉还在兰亭轩的花厅坐着。   “蕴藉哥哥?”   陈蕴藉手里拿着盒子,正望着屋外,听到黛玉的声音,顿时回过神来。   转头就见黛玉一身蜜合色衣裙,外面穿着袄子。   头发还在滴水,陈蕴藉皱起眉,将手里的盒子放在桌上,让丫鬟娶了手巾来。   “天气冷,怎么头发都不绞干就出来?着凉怎么办?”陈蕴藉按着黛玉坐下,给她擦头发。   黛玉道,“屋里摆着炭盆,哪里就那么容易着凉了?”   “炭盆也只是让屋里暖和些……”陈蕴藉让人把他准备的手炉取来给黛玉拿着,“拿好。” 第154章 (二更)   陈蕴藉给黛玉擦着头发,过了一会儿问她,“冷吗?”   刚泡完澡出来的时候,身上的血液流通都是热的,自然不冷。   可坐了一会儿之后,身上的血液流速慢下来,即便屋里有炭盆,冷意也漫上身来。   “有点冷……”   “来人,把那罩子取来。”   年前他就发现黛玉有些畏寒,就画了图纸,让下人仿制了现代烤火炉罩子,做了一个桌罩。   丫鬟将东西取了来,套在桌子上,陈蕴藉又吩咐她们将炭盆移到桌子下面。   “还冷吗?”   黛玉好奇的摸了摸,掀起一角盖在身上,一股热气从桌底下冲上来,暖烘烘的。   “这东西不错啊,哪儿来的?”   兰亭轩的丫鬟见陈蕴藉专心给黛玉擦头发,便斗胆回了话,“是公子画了图纸专门做的。”   黛玉闻言,偏头想看陈蕴藉,陈蕴藉按住她的脑袋,“别动,擦头发呢。”   “哦……”黛玉乖乖坐好,“这罩子是你想出来的?”   “也不是什么稀罕物……”陈蕴藉道,“寻常人家也有拿东西盖在桌子上取暖的。”   陈蕴藉他娘每隔几日就要盘账,府里的事,千头万绪,除了用手炉,便是摆个桌子,拿被子往上一铺,再在桌子下面摆个炭盆,这样能算账还能取暖,两不误。   擦干了头发,陈蕴藉让丫鬟把手巾拿下去,坐在黛玉身边,将他之前放到桌子上的盒子拿过来。   “打开看看。”   黛玉没有急着打开,看了他一眼,“你不冷吗?”问了一声,将桌罩的一角给陈蕴藉盖上。   陈蕴藉将罩子拿下去,“我不冷,你自己盖,两个人坐一块儿盖,热气就分散了。”   “真不冷吗?”   陈蕴藉好笑的道,“就这个天气,我每日还起来练武呢,冷什么?”   他如今不说寒暑不侵,但还不至于怕冷。   “哦。”   黛玉有些羡慕,“早知道拿我的四季养生功跟你换锻体术了。”   她这部功法,很省事,不耽误她做别的事。   但就如系统所言,这就是一部养生的功法,除了延年益寿、强健体魄,没有任何其他作用。   陈蕴藉闻言好笑,“我这锻体术可要日日早起练武,你受得了吗?”   “我做不到。”黛玉叹气。   让她练个十天半月还能坚持,近十年如一日的练,她就没这个恒心毅力了。   “好了,不说这些了,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黛玉注意力转移到盒子上,“又是什么礼物?虽然你有很多钱,但也不能这么奢靡无度,隔三差五的给我送礼物,没必要。”   “我虽然隔三差五的就给你送礼物,但也并不算奢靡,我想送才送……”顿了顿,“除了这次。”   要说奢靡,他给黛玉送的礼物中,只有这次才真叫奢靡。   除了这次?   黛玉听出了言下之意,看着面前这盒子,“你在里面放什么了?”   不会全都是银票吧?   她带着疑惑将盒子打开,一沓纸。   但不是银票。   像是图纸……   黛玉将图纸取出来,看了看,后知后觉的看向陈蕴藉,“这是……”   他轻轻一笑,“别人建的园子拿来送你,确实没有诚意,这园子是我亲手设计,花了半年的时间设计出来的,我敢说独一无二,今天取了图纸给你看,是想问问你,喜不喜欢,若有不喜欢的我就拿回去改,我大哥人都找齐了,只等图纸就开工呢。”   黛玉噎住,“我以为,你开玩笑的。”   “开玩笑?”陈蕴藉倾身,“我何时拿你的礼物开过玩笑?”   但凡要给她的东西,陈蕴藉都是言出必践的。   便是寻常的生日,陈蕴藉承诺给她生辰礼,那都是精心准备的。   这是陈蕴藉承诺的新婚之礼,又怎么会含糊?   黛玉眼眶微热,“蕴藉哥哥,你的心意,我都明白,实在不必花这么多钱建个园子来证明。”   “玉儿,我并非是要建这个园子来证明什么。”陈蕴藉正色道。   他揉了揉黛玉的头,浅笑道,“你余生是要与我度过的,我只想对你好一点,再好一点。要不然……你将来后悔嫁给我怎么办?”   黛玉瞪他,“我怎么会后悔?”   “这园子是新婚之礼,不能拒绝,除非你不想嫁给我。”陈蕴藉认真的道。   黛玉:“……”   这还带强送的。   “好了,别跟我争这些了,快看看喜不喜欢,若是不喜欢,我再改。”陈蕴藉道。   黛玉拗不过他,取了图纸仔细的看。   图纸画得很详细,还有各种注解。   看完这一套的图纸,天都黑了。   “我找不出瑕疵来。”黛玉叹道。   陈蕴藉闻言便笑,“我没让你找瑕疵,我是问你喜不喜欢,不喜欢就改。”   “我很喜欢。”黛玉将图纸放回去,偏头看他,浅笑道,“我喜欢,不必改了。”   “当真喜欢?”陈蕴藉心里高兴,半年的准备,没有白费。   黛玉笑着点头,“真的喜欢。”   “喜欢就好……”陈蕴藉将盒子关好,“那回京之后,我就让工匠们开工了。”   黛玉手撑在桌子上抵着头,轻叹道,“蕴藉哥哥这礼物太贵重了,我可准备不了这么贵重的新婚之礼,这可如何是好?”   陈蕴藉闻言一笑,撩起她散着的青丝,“玉儿嫁给我,就是对我来说,最好的新婚礼物了。”   黛玉疑惑的看着他,“我?”   “是啊。”   黛玉没懂他的意思,便举一反三道,“如此说来,蕴藉哥哥也不必给我准备什么园子,把你自己当新婚礼物送给我就好了。”   陈蕴藉呼吸一滞。   这丫头到底明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   见陈蕴藉神色不对,黛玉疑惑,“怎么?你不愿意?”   不应该啊!   陈蕴藉咳了两声,缓了口气,深深看她一眼,意味深长的道,“当然愿意,既然玉儿想要,这园子我给你,我……也给你……”   黛玉终于觉出了几分不对劲,陈蕴藉的眼神太炙热了。   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面上通红,“我……我……”   陈蕴藉见她好像反应过来,闷笑着道,“玉儿后悔了?”   “我……什么时候说后悔了?”黛玉坐直了身体,起身就要走,“我要睡了……”   话音没落,手腕被拽住。   黛玉顿住,低头看着坐在边上的陈蕴藉,“拉我干什么?”   “别急着睡啊,还早呢。”陈蕴藉轻笑着道。   黛玉红着脸,急声道,“这会儿只怕已经到了一更天了,还早什么?蕴藉哥哥也回去睡吧。”   陈蕴藉没有放手,“玉儿是不是忘了什么?”   “忘了什么?”黛玉不解,“你快松手,我真的困了。”   陈蕴藉转个身,稍微用力,就将黛玉拉到了他怀里坐着,“玉儿记性不好,要不要哥哥帮你回忆一下?”   “蕴藉哥哥……”黛玉红着脸,“我说错话了,你,你快放手啊。”   陈蕴藉下巴搁在她肩膀上,她头发散开,还能闻到淡淡的香味儿。   “玉儿,我之前答应你,不会过分,但我还什么都没做呢,你就要跑,这不行哦……”   闻言,黛玉终于想起来了。   她面上发烫,“今天,今天很晚了,明天吧。”   “明天?”陈蕴藉想了想,“明天早起就要去逛梅林,逛了梅林,下午就要回京了,还哪儿有时间做别的?”   “你还想做什么别的?不就亲一下吗?”黛玉坐在他腿上,侧身瞪他。   不想,陈蕴藉下巴就搁在她肩膀上,她一侧身,差点就亲上了。   陈蕴藉微微一笑,“我没说做别的啊,玉儿想什么呢?我的意思是,逛完梅林就要回京,没时间亲了,现在气氛正好……”   说着微微低头,黛玉双手抵住他胸膛,“现在不行,屋里好多人呢。”   闻言,陈蕴藉闷笑,“玉儿,你仔细看看,屋里还有没有人。”   黛玉闻言一愣,抬头看了眼四周。   屋里哪儿还有半个人影?   “这些人都有眼色的很,早就出去了。”陈蕴藉轻笑道。   黛玉:“……”   “玉儿要是害怕……那就听你的,明天再说。”陈蕴藉笑着揉了揉她的头,道。   黛玉垂着眼,“不是害怕……”   “真的不怕?”陈蕴藉凑近了,轻声道,“现在屋里除了你我,没有别人,你不怕?”   黛玉抬眼看他,“你不会的。”   陈蕴藉一怔,“这么相信我?”   “如果连蕴藉哥哥都不能相信,我还能相信谁?”   陈蕴藉承认,他被这话取悦到了。   他轻轻一笑,俯身在她唇上轻轻一吻,一触几分。   “你今天嘴真甜,好啦,今天放过你。”陈蕴藉说着,将她打横抱起,送她进了内室。   软榻上被子早就铺好,被窝里塞了两个汤婆子,将黛玉放到软榻上。   陈蕴藉揉了揉她的头,“早些睡,我走啦。”   说完,不待黛玉回话,就匆匆离去。   黛玉愣了愣,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忽然笑起来。   陈蕴藉回了明心阁,就冲了个冷水澡,换了身衣服躺在床上。   他揉了揉额角,叹气,“自作孽,不可活啊……”   睡吧!   陈蕴藉将被子一扯,盖住头。   ……   次日晨起,陈蕴藉练了一个时辰的武,取水擦洗了一遍身体,就去做早饭。   等做好早饭,黛玉也起了。   她今天穿了一身鹅黄色的衣裙,显得青春娇美。   用过早饭,陈蕴藉牵着她去逛梅林。   梅林占地方圆五里,在梅林里还建了亭子供人休息,每个亭子各不相同。   逛了一遍园子,就到了午时。   “时辰不早了,该启程回京了。”陈蕴藉道,“等年底的时候再带你来,下雪天更美。”   黛玉应下。   马车都已经准备妥当,陈蕴藉原要骑马,黛玉被他扶着上了马车,却拽着他不放。   “外头冷,蕴藉哥哥里面坐?”黛玉笑意浅浅。   陈蕴藉:“……” 第155章 (三更)   陈蕴藉清了清嗓子,道,“没事,我不冷。”   黛玉又劝了两句,陈蕴藉还是要骑马,她便没有再坚持。   马车启程往京城而去。   离开梅园大概三四里路远后,黛玉撩起车窗帘,看着外头骑马并行的陈蕴藉,“蕴藉哥哥,你过来些。”   陈蕴藉打马靠近,“有事?”   “蕴藉哥哥昨晚为什么跑那么快?我话都没说出口,你就跑没影儿了。”   陈蕴藉闻言,抬眼看她。   就见她眼带笑意的看着他。   陈蕴藉吸了口气,“不是你说很晚了,要我回去睡觉吗?”   “可蕴藉哥哥不是说还早吗?”黛玉笑吟吟的道。   陈蕴藉:“……”   看样子昨天还是心软了。   他眯了眯眼,“玉儿是怪我走太早了?”顿了顿,不待黛玉回话,便道,“哥哥记住了,下回我不到三更天不走。”   黛玉面上笑意一僵,清了清嗓子,“我可没有怪蕴藉哥哥的意思,蕴藉哥哥误会我了。”   “哦?”陈蕴藉轻笑,“是吗?”   这妮子怕是昨晚就反应过来了,偏今天早上若无其事的跟他一起用完早饭,还逛了几个时辰的梅园,等离开梅园三四里路,才开始提这茬。   这是打量着在路上,他不能对她怎么样呢?   倒也聪明。   只是,还不够聪明。   既然要装傻,就要装傻到底啊。   撩他?可没好日子过。   黛玉缓了缓,想到她此行是回家的,便有恃无恐。   “蕴藉哥哥真要在我屋里留到三更天?”   陈蕴藉被她问住,他轻轻一笑,“玉儿,你说话注意些……”   黛玉意识到这是在外面,面上一红,打下车窗帘,不说话了。   路上休整了两次,赶在天黑前入了城。   将黛玉送回林家之后,陈蕴藉便去拜见林如海。   “回来得还算及时。”林如海笑着道。   陈蕴藉道,“原也只是带她去看看梅园的梅林,看过了自然就回来了。”   “这会儿天黑了,马上就要宵禁,你今天就别回去了,在这里住下吧。”林如海笑道。   陈蕴藉应下。   元宵之后,白鹤书院开馆,林家两位表弟已经送去书院上学,林府西边院子就正式改成了两兄弟的书房。   不过林如海另在外院给陈蕴藉收拾了个客院,今日正好入住。   陈蕴藉将行礼暂时放在客院,随着林如海去正院一道用饭。   用过饭,林如海便去了书房忙政务,朝廷刚开印,堆积了不少公务要处理。   林瑞和林瑜这几日都去白鹤书院上学,饭后都要被宋雨婷询问一天的收获。   如此一来,陈蕴藉和黛玉都闲着没事,宋雨婷就打发了他们自己出去玩儿。   陈蕴藉牵着黛玉去逛花园。   正月里刚开春,花园里的花花草草都开始复苏了。   逛了一会儿,陈蕴藉便送黛玉回屋,没有久留,他揉了揉黛玉的头,回了客院。   闲着没事,陈蕴藉继续研究脑海里的玻璃制造技术,这些年来,他对玻璃制造技术基本上已经摸透了,他打算入朝之后,拿这个当敲门砖,敲开工部的大门。   几百年前出现了琉璃,这琉璃其实也是玻璃,只是他颜色驳杂,被称为琉璃。   琉璃并未被广泛的使用,因为瓷器更美观,耐用,且容易烧制。   而海外流入的玻璃,晶莹剔透,很美观。   明明是很低廉的东西,在国朝境内却被卖出了天价。   如果陈蕴藉制作出玻璃,等于切断了海外想在国朝境内用玻璃捞钱的计划。   陈蕴藉看着看着,听到外头打更的敲锣。   已经二更天了。   陈蕴藉换了身深色的衣服,从窗户翻了出去。   夜深人静……   黛玉的院子没有院墙,他轻松的就进来了。   下人们差不多都睡下了,黛玉屋里还燃着灯。   “已经二更天了,姑娘还不睡吗?”   是雪雁的声音。   陈蕴藉站在窗户边,靠着墙。   “这就睡,可以熄灯了。”   屋里的灯吹灭了,雪雁去了隔间睡。   等了一会儿,隔间雪雁都睡熟了。   白日里,黛玉有恃无恐的调侃他,他没说什么,但早就想好了晚上来吓吓她。   可到了这儿,他又犹豫了。   大半夜的,搅扰了黛玉的睡眠好像不太妥当。   他正准备回屋歇息,不想,屋里的灯又亮了起来。   屋里的光不是很亮,想来只点了一盏小灯。   这么晚了,雪雁都睡下了,黛玉怎么还没睡?   陈蕴藉疑惑的在外头站了一会儿,屋里的灯还亮着。   他想了想,绕到隔间,从窗户进去,隔间和卧室是通的,只隔了个帘子。   看了眼睡得很沉的雪雁,陈蕴藉悄无声息的撩起门帘,进了里屋。   一架屏风摆在床前,人影在灯光的照射下投在屏风上。   他走到屏风后,微微侧头,看了一眼,黛玉披着大氅,坐在床头,手里拿着一本书,边上摆着个灯台,点着蜡烛。   深更半夜,挑灯夜读?   什么书看得这么痴迷?   陈蕴藉在屏风后面站了好久,久到外头打更的敲锣打鼓,提醒他已经是子时。   黛玉仿佛没有听到外头的打更声,看到有趣的地方,还掩嘴笑,像是怕惊醒了隔壁的雪雁,笑得很克制。   烛光下,少女的面颊绯红。   陈蕴藉越看就越觉得不对劲,他从屏风后悄悄走出来,靠近床边。   屋里多了个人,这丫头半点没有察觉,还盯著书。   他站在床边,遮住了烛光,一片阴影洒下来,黛玉惊得一颤,手里的书也掉在了被褥上。   惊慌的黛玉抬起头,看清床边的人,瞪大了眼睛,“蕴藉……唔……”   陈蕴藉捂住她的嘴,压低了声音,“不怕吵醒雪雁了?”   黛玉缓了缓,扯下他的手,低声问,“三更半夜,你居然跑我屋里来,哪里学的规矩?”   “规矩?”陈蕴藉轻笑一声,将黛玉落在被褥上的书拿起来。   黛玉顿时一惊,坐起来就要抢。   他举起手,眯眼看着她,“玉儿看得很痴迷啊,这是什么奇书?我倒是好奇了。”   黛玉红着脸,道,“就是一些话本子,不是什么奇书,你快还我!”   “我看看再还你。”陈蕴藉背对着她,将展开的书页放在烛光下。   还没凝神去看,一只手伸过来,他移开书,“这书里写了什么?玉儿怕我看?”   怕不是什么正经书。   黛玉见他还没看到内容,就抓住他另一只手,晃了晃,“蕴藉哥哥,你还我好不好?”   “那你告诉我,这什么书?”陈蕴藉浅笑道。   黛玉噘嘴,“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三更半夜摸我房里来呢。”   “这不是白日里……玉儿的邀请吗?我应邀前来陪你的。”陈蕴藉轻笑道。   黛玉闻言,想起白日里贪一时之快,调戏了陈蕴藉,顿时后悔。   “蕴藉哥哥,我错了,再不敢了。”   她讨饶这样快,反倒让陈蕴藉更好奇这书里写了什么了。   “诶,玉儿有什么错呢,挑灯夜读,这艰苦的精神,连我都自愧不如呢……”陈蕴藉笑着夸她,然后看手里的书,“让我看看写了什么。”   “不行!”   陈蕴藉制住她伸过来想抢书的两只手,“诶,小声点,不然雪雁该惊醒了。”   黛玉噎住。   陈蕴藉轻笑,借着烛光一目十行。   见拦不住他,黛玉坐在床上,移开眼。   陈蕴藉松开她的手,合上书,清了清嗓子,“这书……是哪儿来的?”   “莹莹姐给我的……”黛玉低声道。   陈蕴藉挑眉,倒也不意外,“姐姐素来爱看这些东西,没想到还分享给你。”   也没什么,就是一些才子佳人的话本,有些地方,写得很香艳。   他将书放到一边,坐在床沿,“玉儿喜欢看?”   黛玉往后缩了缩,“没有,就是解解闷。”   “半夜看这个解闷?”陈蕴藉气笑了,“很别出心裁啊。”   黛玉哼道,“你还画春宫图呢,远不及你。”   陈蕴藉噎住,“你……”   再怎么也料不到黛玉被惹急了,居然翻这个旧账。   “这话本,又不是我写的。”黛玉见他噎住,更又底气了。   陈蕴藉深吸一口气,“你胆子肥了啊。”   “不肥,不肥。”黛玉抓起被褥往身上盖,“时间不早了,蕴藉哥哥回去睡吧。”   陈蕴藉哼了一声,翻身往她边上一躺,“不急,时辰还早呢,等五更天开禁了,我再回去。”   黛玉闻言急了,推了推他,“蕴藉哥哥。”   “别叫我。”陈蕴藉双手环胸躺在床上,闭着眼道。   黛玉又往里缩了缩,“蕴藉哥哥不怕我明天去找爹爹告状?”   “你去吧。”陈蕴藉一点也不担心,“夜里看这些杂书的又不是我。”   黛玉:“……”   屋里安静了一会儿,黛玉又推了他一下,“你这样躺我床上,我怎么睡?”   “平时怎么睡,今天就怎么睡呗。”陈蕴藉睁开眼,侧身看着她,“想是我做得还不够好,让玉儿三更半夜看这种书来解闷,我今天就在这儿陪着你,天亮了我再走。”   黛玉红着脸,“我不闷了。”   “诶,别客气,你要是喜欢看,回头我给你买十箱来,每天不重样的看,如何?”陈蕴藉微笑着到。   黛玉推了推陈蕴藉,“你生什么气嘛。”   “没生气啊。”陈蕴藉深吸一口气,“没生气。”   黛玉看他憋气的样子,笑出来,“你这还没生气?骗谁呢?”   她将被褥丢开,扯他的手臂,“很晚了,别闹了,快回去睡吧。”   她的手很软,床上也都是香味儿。   陈蕴藉忍了忍,没忍住,反手握住她的手腕一拽。   黛玉低呼一声跌在他身上,缓了缓,抬手捶他胸膛上,“你吓死我了!”   “你乖一点,别撩我。”陈蕴藉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第156章 (加更)   黛玉:“……”   他的声调与往日不同,黛玉身子僵住。   缓缓抬起头,对上幽深的眼眸。   黛玉张了张嘴,话没出口,就听他低声道,“别说话。”   她眨了眨眼,见他闭上眼,呼吸放缓。   隐约明白了什么,黛玉吸了口气,靠在他胸膛上,没有吭声。   陈蕴藉的自制力向来上佳,可今日软玉在怀,着实有些难捱。   过了不知多久,黛玉这样趴在陈蕴藉身上,腰都酸了,忍不住挪了挪。   陈蕴藉吸气,“玉儿……”   黛玉顿住,委委屈屈的看他,“我腰酸。”   “呃……”陈蕴藉闻言,神色微暗,“酸?哪儿酸?”   他手移到她后腰上,“这里?”   黛玉僵住,“蕴藉哥哥……”   陈蕴藉手臂动了动,将人搂在怀里,倾身看她,“我后悔了……”   他声音有些哑。   黛玉咽了咽口水,“后悔什么?”   他没说后悔什么,侧身凑近了一些,“怕吗?”   黛玉默了默,隐约看见陈蕴藉额头冒出的汗。   “不怕……”   陈蕴藉若真想做什么,也不会忍成这样。   闻言,陈蕴藉低笑了两声。   “傻丫头。”   黛玉蹙眉,张口刚要问为什么骂她傻,他的唇便压了下来。   陈蕴藉不是没有亲过她,但这次……不太一样。   黛玉呼吸急促,推了推陈蕴藉,却被他握住,手一张,十指相扣按在一边。   抵着她纠缠一番,陈蕴藉紧绷着撑起身体。   她眼里漫上水色,“你欺负我!”   “没有欺负你……”陈蕴藉的呼吸也不稳,他轻轻笑着,道,“我是喜欢你。”   “骗子。”   陈蕴藉撩了撩她的鬓发,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看得她缩了缩,“你够了……”   他深吸一口气,松开她的手,翻身起来坐在床沿,“很晚了,早点睡吧。”   陈蕴藉一起身,黛玉就扯着被子往身上盖,“我已经睡了。”   闻声,陈蕴藉转过来,俯身,吓得她往被子里钻。   他闷笑两声,扯了扯被子,“我今天不欺负你了,别闷被子里。”   “你快走。”   陈蕴藉撒开手,不再扯她被子,伸手拿了放在一边的话本,“书我拿走了。”   黛玉没敢讨要,陈蕴藉心情愉悦的从隔间的窗户出去,回了客院。   虽然一身火气没地方撒,但他心情依然很好。   次日,陈蕴藉拜别林如海,回了陈家。   等晚间陈蕴贤从衙门回来,陈蕴藉就拿着图纸去找他。   “图纸林妹妹都看过了?”陈蕴贤喝着茶,问道。   陈蕴藉道,“看过了。”   陈蕴贤接过盒子,然后给了陈蕴藉一叠纸,“你说给我画园子,就照这个要求画吧。”   陈蕴藉看着这一沓的纸,无语片刻,“要求这么多?”   “嫌多啊?”陈蕴贤一眼瞟过来。   陈蕴藉忙笑道,“不多,不多,一点都不多。”   “行了,回去画图纸吧。”陈蕴贤摆摆手。   陈蕴藉拿着一沓纸回去,本以为真的要求很多,结果除了第一张纸上密密麻麻,后面一沓全都只写了一句话。   弄了半天,他哥逗他玩儿呢。   他大哥也没有什么特殊的要求,画起来也不难,陈蕴藉便也没有急着动笔。   将从黛玉那里缴来的话本拿上,陈蕴藉去了陈莹莹的院子。   一听陈蕴藉过来,陈莹莹就不太想见他。   但陈蕴藉这次过来,可不是来求助的,他是来质问的。   因此他直接就去了前厅等着,一副陈莹莹不出来他就不走的架势。   陈莹莹没辙,只得出来了。   本想斥他两句,可看见陈蕴藉手里拿着的书皮,顿时色变,转身就溜。   “姐姐这是要去哪儿啊?”   陈莹莹停住,旋即转身,讪讪的道,“蕴藉找姐姐有什么事啊。”   陈蕴藉晃了晃手里的书,“姐姐不觉得眼熟吗?”   当然眼熟,这是她前不久刚送给黛玉的话本。   “没见过。”陈莹莹走回来坐下,端起茶,“你是来给我送书的?”   “姐姐别装傻,我问过玉儿了,这书是你给她的。”陈蕴藉将书往桌上一丢,“你自己喜欢看也就罢了,怎么能给玉儿看?”   “我能看,她不能看啊?”陈莹莹见装傻不管用,便放下茶,道,“都要及笄的姑娘了,看一点又不碍事,梁姐姐未出阁的时候,也看的。”   陈蕴藉:“……”   他揉了揉额角,“姐姐……”   “话说回来了,我让她不要当着人看,最好夜里看,你是怎么拿到的?难不成夜探香闺?”陈莹莹反问道。   陈蕴藉噎住。   他这一顿,陈莹莹便起了疑心。   想起昨晚陈蕴藉是睡在林家的,她哼笑道,“蕴藉,还不老实交代?”   “我有什么好交代的?”陈蕴藉也哼了一声,“玉儿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便是进了她屋子,又如何?她早晚要嫁给我的。”   “你进她屋子当然没人说什么,便是林伯父,也不会阻拦。但是……你夜里偷偷跑去玉儿的闺房想做什么?”   陈莹莹啧啧道,“没看出来啊,蕴藉,你也有这么不规矩的时候。”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人还能叫规矩给憋死?”陈蕴藉也不同她争论,将书丢给她,“以后不要再给玉儿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书。”   陈莹莹哽住,“什么叫乱七八糟,这书艳而不俗,我可是精挑细选了给林妹妹看的。”   正打算走的陈蕴藉闻言,又转身走回来,从她手里抢走了书,转身便走。   陈莹莹一愣,“蕴藉,你这是要自己看?”   “不,我送去给谢子景,告诉他,这就是你平日里常看的书,我让他买十箱送给你。”说着人已经走远了。   陈莹莹呆了呆,忙追了上去,“陈蕴藉,你给我站住!!”   陈蕴藉转头看她跑出来,哼了一声,直接往府外跑。   陈莹莹追到二门就停了下来,“陈蕴藉——”   “姐姐放心,说不定阿景也喜欢看,你们婚后还能一起看。”陈蕴藉跑远了。   陈莹莹气得面色通红,“臭小子!!”   陈蕴藉出了府,让青墨去请谢子景去蕴玉楼。   他拿著书去了蕴玉楼等人。   谢子景今日去了白鹤书院,这会儿不在,等他下学,到蕴玉楼的时候,已经申时过半。   “蕴藉今天只请了我?”谢子景有些意外。   陈蕴藉请他坐下,“我今天是来给你分享好东西的。”   “哦?”谢子景疑惑,“什么好东西。”   “来来来,先喝酒……”陈蕴藉给他倒了杯酒,等他喝了,将手边的书给他,“你看看。”   谢子景看了封皮,没翻开,“这书我看过了。”   陈蕴藉喝酒的动作一顿,“你看过了?你还看这个?”   “这书还不错。”谢子景道,“书院同窗如今都在看这书,没想到蕴藉你也喜欢。”   陈蕴藉噎了噎,他就看了香艳的那一页。   将杯子里的酒喝了下去,他看着谢子景道,“你觉得这书,如何?”   “文采不怎么样,但人物勾画精彩……”谢子景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艳而不俗,上品。”   陈蕴藉顿觉好笑,这评语竟跟他姐姐一个样。   这倒是不怕他们婚后没有共同语言了。   “这一类的书,你还有吗?”陈蕴藉喝了口酒,问道。   谢子景笑道,“我有好些呢,蕴藉想要吗?”   “要,你回头让人送我家来。”陈蕴藉喝了口酒道。   谢子景应下。   酒过三巡,陈蕴藉又问他,“你觉得这书,闺阁女子能看吗?”   “蕴藉怎么问这个?”谢子景疑惑。   “闲着问问。”陈蕴藉道。   谢子景想了想,道,“书就是给人看的,无关男女。”   闻言,陈蕴藉若有所思。   这谢子景直归直,可这心胸却不错。   他姐姐这样不喜欢待在家里的女孩子,还就得需要这样的人来包容。   陈蕴藉觉得,他之前问谢子景的话,找错了方向。   “你觉得,女子嫁了人,是否就该待在家里相夫教子,不能在整日里想着出门玩儿?”   谢子景也不傻,陈蕴藉这些问题,简直是开卷考。   谁不知道陈莹莹喜欢玩儿?   “蕴藉放心,你姐姐的性子我了解,她婚后若是想出去玩儿,我也不会阻拦,喜欢玩儿也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只要不耽误正事便可。”谢子景笑道。   陈蕴藉看了他一眼,举杯,“你倒是通透,又为何总是气我姐姐?”   “我没有气你姐姐啊?”谢子景疑惑的道。   说到这里,陈蕴藉也好奇,“你约我姐姐出门,都去了什么地方?”   “就在街上逛逛,没去什么地方。”谢子景道。   陈蕴藉又问,“你没给她买什么小玩意儿?”   “什么小玩意儿?”   “比如路边摆摊的那些商贩,我姐姐就没有喜欢的东西?”   谢子景疑惑,“你姐姐喜欢就自己买了啊。”   陈蕴藉:“……”   心思是通透,人也豁达,就是……不会哄姑娘。   陈蕴藉叹了口气,“你既然看这种书,就没学点儿哄人的本事?这姑娘家,还是要哄的。”   谢子景纳闷极了,“你姐姐又没有受委屈,出门也玩儿得开心,为什么还要哄?”   “哈哈……”陈蕴藉干笑了两声,“说的也是……”   他说的哄,跟受委屈之后的哄人,不一样啊。   罢了,还是让他姐姐自己去调※教吧。   饭毕,两人道别,陈蕴藉回家。   没多久,谢子景就让人送了个书匣子过来,陈蕴藉直接让云翠送到陈莹莹院儿里。   “告诉姐姐,就说这是谢大公子精心挑了,送给她的。”   云翠捧著书匣子去了陈莹莹的院子,将陈蕴藉的话转达。   陈莹莹接过书匣子,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小兔崽子,他真去找谢子景了!! 第157章 (一更)   陈莹莹回了屋,看著书匣子,还心存侥幸,想着也许是陈蕴藉随便装了一些书来骗她的。   她打开书匣子一看,里面全都是香艳话本子。   陈莹莹呼吸一滞,“混小子!”   骂完,她忽然想起什么。   云翠说这些书都是谢子景送来的,谢子景怎么会有这些书?   她想了想,让丫鬟去问问,谢家今天有没有送东西来。   丫鬟得了吩咐,下去打听,很快就回来了。   “谢公子刚让小厮送了一个书匣子过来给三爷。”   想必就是陈莹莹面前摆的这个了。   陈莹莹:“……”   她已经过了羞恼的劲儿,盯著书匣子里的话本,她眯起眼。   谢子景,看这些书?   陈蕴藉永远都想不到,这些书虽然让陈莹莹羞恼了一阵,但却会成为谢子景将来的噩梦。   但,这都不关他的事了。   二月初二是陈蕴藉的生辰,自家人吃了一顿饭了事,不过生辰礼还是照收。   自从那天夜里欺负了黛玉,陈蕴藉连日没有上林家的门,但每日都做了新式的糕点送去。   生辰这日,他收到了黛玉的生辰礼。   次日,他便去了林家。   黛玉愿意给他准备生辰礼,想必是不气了。   林如海去了衙门不在家,林瑞和林瑜去了书院,也不在家。   宋雨婷正在料理家务,见了陈蕴藉一面,就让他和黛玉一边玩儿去,她不招待了。   黛玉行了礼退下,出了门,没跟陈蕴藉说话。   她倒不是生气,就是不知道说什么。   陈蕴藉跟着黛玉一路走到了花园的亭子前。   “要坐一会儿吗?”陈蕴藉轻声问道。   黛玉偏头看他,“石凳凉。”   你说过的。   陈蕴藉闻言一怔,旋即握拳抵唇,“那……坐我腿上?我给你当肉垫。”   “好啊。”黛玉应得也快。   那晚被欺负狠了,黛玉想着哪天找回来,可偏偏陈蕴藉不上门了。   陈蕴藉没想到黛玉今天这么大胆,他也没在怕的,进了凉亭,先坐在了石凳上。   他看着黛玉,黛玉走到他身前。笔趣库。   因他坐着,她站着。一下子,她就高了许多。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学着他弯腰倾身,凑近了些,问他,“哥哥,我身上香吗?”   话音落下,一阵风拂过。   陈蕴藉确实闻到了一阵淡淡的香味儿。   “你带了香囊?”   黛玉摇头,“你只会问我戴没戴香囊?”   陈蕴藉也看出来了,她今天是故意的。   他无奈的笑了笑,“玉儿想做什么?”   “蕴藉哥哥欺负了我,难道不许我找回来?”黛玉指尖戳了戳他心口,哼道。   较真起来的黛玉,真是可爱。   陈蕴藉轻笑道,“你想如何?”   黛玉见他没有动手的意思,胆子就大了,抬手摸了摸陈蕴藉的脸。   “蕴藉哥哥越长越俊了。”   陈蕴藉吸了口气,微笑,“玉儿也是越长越美了。”   “不许说话!”黛玉面上一红,嗔道。   陈蕴藉闭上嘴。   放在陈蕴藉脸上的手滑到他唇角,点了点。   陈蕴藉张嘴咬她指尖,黛玉把手缩了回去,“蕴藉哥哥!”   他笑了笑,没说话。   黛玉与他对视片刻,侧坐在他腿上,“累了。”   陈蕴藉怕她滑下去,伸手搂住她的腰。   却不想黛玉身子一颤,“你手往哪里放呢?”   “我……”   “不许开口!”黛玉转过头,哼道。   陈蕴藉无奈,“还生气呢?”   “你难道没有反省一下你自己吗?”黛玉戳着他胸膛,“夜探女子的闺房,还欺负人,你的圣贤书都还给先生了吗?”   陈蕴藉闷笑,“玉儿,我错了,我错了。”下次还敢。   “你这是知错吗?”黛玉瞪他一眼,“你全无悔过之心。”   “玉儿不喜欢吗?”陈蕴藉伸长手臂,把人捞到怀里,微微低头,“不喜欢?”   黛玉看着陈蕴藉压下来的脸,抬手捂住他的嘴,“这是外面呢!”   陈蕴藉看她面颊羞红,笑着握住她的手,“没人。”   “没人也不行。”黛玉把头埋在他怀里,“你还欺负人!”   陈蕴藉没有把她从怀里拉出来,轻笑着道,“明明是玉儿你答应我的,只要我不过分,你都依我的,现在怎么怪我呢?”   “你这还不过分?”黛玉被他一句话激得抬起头来,气哼哼的瞪着他。   陈蕴藉歪头,一副很无辜的样子,“我过分吗?”   “你不过分吗?”黛玉道。   陈蕴藉浅笑着道,“我有褪去玉儿的衣裳吗?”   黛玉面上通红,“你——”   “你看,我没有吧?”陈蕴藉道。   黛玉吸着气,“哼。”   “我也就亲了你,这是你之前点头的。除此之外,我没做任何过分的事情,对不对?”陈蕴藉微笑着道。   这话听着没什么毛病。   陈蕴藉确实没做任何过分的事情,就连亲她,也是她之前点头的。   “可你……亲太用力了。”黛玉红着脸道,“就是你过分。”   陈蕴藉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看了看,“没有用力啊,这不是好好的吗?”   黛玉拍开他的手,“你还说!”   陈蕴藉笑着摇了摇她,“好了,别生气了,你今天要如何罚我,我都依你,好不好?”   “这可是你说的。”   见黛玉来了精神,陈蕴藉清了清嗓子,“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言出必践,说吧,要怎么罚?”   黛玉笑着起身,拉着陈蕴藉的手,“那你跟我来。”   陈蕴藉跟着她离开花园,一路来到……黛玉的院子。   “这是……”   “怎么不敢进去了?”黛玉看着他,道。   陈蕴藉有什么不敢的?   “我又不是没进去过,有什么不敢的。”陈蕴藉穿过竹林中间的青石小路,进了厅堂。   黛玉拉着陈蕴藉去了暖阁,将伺候的丫鬟都支了出去。   “你把人都支出去,不怕我欺负你啦?”陈蕴藉笑道。   黛玉哼道,“你自己说的,今天我怎么罚你,你都依我。”   “好好好,依你,现在可以说了吧?”陈蕴藉坐在边上,道。   黛玉站在陈蕴藉面前,一字一顿的道,“我今天就只有一个惩罚,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动。”   “这算什么惩罚?”陈蕴藉摸不着头脑。   黛玉清了清嗓子,“你别管,你就说能不能做到吧。”   “这有何难?我依你便是。”陈蕴藉道。   黛玉一听他应下,便笑起来,像是得了什么天大的好处。   陈蕴藉好笑。   黛玉转身从一边的桌子抽屉里翻出一本书来,走回来,然后坐在陈蕴藉的腿上。   陈蕴藉一愣,“玉儿?”   “怎么了?”黛玉偏头看他。   陈蕴藉忽然觉得大事不妙,扯了扯嘴角,“暖阁里的绣墩都有软垫,不凉的。”   “蕴藉哥哥嫌弃我了?”黛玉笑吟吟的道。   陈蕴藉:“……”   很好,确定了,故意的。   他吸了口气,气笑了,“玉儿,你这是跟谁学来的招数?”   黛玉肯定想不出这么损的招儿。   见他反应过来,黛玉得意的看着他,“是莹莹姐给我出的注意,莹莹姐说了,不能惯着你,要给你个教训,免得你还欺负我。”   陈蕴藉看她得意的样子,不忍心告诉她,这招数对付他,根本起不到震慑的作用。   他只会,变本加厉的欺负她。   “哦,我明白了,你们这是合起伙来报复我呢?”陈蕴藉叹道。   黛玉看他叹气,就笑得愈发开心,“现在才反应过来,晚了!”   陈蕴藉看她开心的样子,心说,你高兴得太早了。   “莹莹姐就教你坐在我腿上?这可不算什么惩罚吧?”陈蕴藉轻笑着道。   黛玉抿抿唇,似乎有些犹豫,“还早呢,你先受着吧。”   “好……”陈蕴藉闭上眼,“我等你的新招。”   黛玉见他闭上眼,看了看手里的书,然后把书丢在桌子上,挪了挪,靠在陈蕴藉怀里。   “蕴藉哥哥。”   陈蕴藉没睁眼,“什么事?”   “你睁眼看看我呗。”   陈蕴藉睁开眼低头看她,“看了,想做什么……”   话音未落,黛玉搂住他脖子,额头抵着他额头,“蕴藉哥哥……”   陈蕴藉呼吸乱了,他咬了咬牙,“这都是莹莹姐教你的?”   黛玉眨了眨眼,“也不全是……”   “哦?”陈蕴藉深呼吸,“还有谁教你了?”   “书里看来的。”黛玉诚实的道。   陈蕴藉一滞,气笑了,“你把书里学的招数用我身上?”   “不行吗?那我用别人身上?”黛玉坏笑着道。   陈蕴藉盯着她,“玉儿,你可想好了,我不可能在你这院子的暖阁坐到天荒地老,这惩罚早晚要结束的……”   黛玉被他提醒了,忙收回手,“蕴藉哥哥,你不能生气。”   “没生气。”陈蕴藉闭了闭眼,缓了缓紊乱的呼吸,“少跟莹莹姐玩儿。”   黛玉却觉得,陈莹莹的法子很管用,别的惩罚都对陈蕴藉不痛不痒,这招数可以说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你欺负我,我就欺负回来。   扯平……   虽然这么想,但嘴上还是乖乖的应了。   免得陈蕴藉今天晚上来找她。   嗯,她打算今天早点睡。   陈蕴藉总不能看她睡着了,还欺负她吧?   暖阁里一时静悄悄的。   过了许久,陈蕴藉睁开眼,“你还不起来?”   “还早呢。”   陈蕴藉叹道,“我已经坐了很久了。”   到时候林如海回来,一听他跟黛玉单独在屋里呆了这么长的时间。   他怎么解释?   黛玉闻言,想了想,道,“再等等。”   “你还想干什么?”陈蕴藉低头看她,“还有花招?”   黛玉跟他对视着,“你欺负我,总得让我欺负回来吧?”   “怎么?我亲你,你要亲回来?”陈蕴藉好笑,“这还是你更吃亏吧?傻丫头,你别信莹莹姐瞎扯,她坑你呢。”   他话音刚落,黛玉倾身。   唇上一热,陈蕴藉愣住,他呼吸又乱了。   黛玉学着那天晚上陈蕴藉伸舌头,但碰到陈蕴藉的唇,就缩了回去,将头埋到他怀里。   “你不许动,答应我的!!” 第158章 (二更)   陈蕴藉僵着身体,狠狠闭了闭眼,放缓了呼吸,哑着声苦笑。   “玉儿,你是不是太相信我的定力了?”   他的定力真的不好。   黛玉将头埋在他胸膛,能听到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她面上发烫,“我相信蕴藉哥哥。”   这不是她吹捧陈蕴藉,而是发自内心的。   陈蕴藉是欺负她,但很有分寸,从不过分。   陈蕴藉:“……”   求求你不要这么相信我。   “蕴藉哥哥,你心跳好快……”   陈蕴藉紧了紧拳,深呼吸一口气,没有说话。   “蕴藉哥哥……”   “别说话了,我快忍不住了!”陈蕴藉无奈的打断了她的话。   黛玉眨了眨眼,乖巧的不吭声了。   过了许久,陈蕴藉平复了心绪,“还不起来?”   黛玉这次不嘴硬了,乖巧的坐回去,面上红彤彤的。   陈蕴藉倒了杯冷茶灌下去,又倒一杯灌下去,冰冷的茶水下肚,让他头脑更清醒了些。   他道,“你什么时候见的莹莹姐?她这些日子都没有出门。”   黛玉捧着手炉,眉眼弯弯的道,“莹莹姐写了信叫人送来给我的。”   “你先写给她,还是她先写给你的?”   “你那日回去后,莹莹姐就写了信给我,问……”黛玉顿了顿,小心瞟了陈蕴藉一眼,“问那书的事儿。”   陈蕴藉闻言,轻笑,“她又给你送书了?”   他瞥了眼桌子上的书。   黛玉之前从抽屉里取出来的,还专门藏到暖阁的抽屉里,可见不是什么正经书。   “也不是送我,用完要还回去的。”黛玉眼帘颤了颤,道。   这话里有话,陈蕴藉眯起眼,“用完?”   黛玉不看他,垂着头,小声道,“莹莹姐说,既然要罚你,得让你承诺不许动,再在你面前看这本书,若是……”   陈蕴藉气笑了,“如何?”   “若是你没有反应,再念给你听。”   陈蕴藉窒息,“你还想念给我听?”   黛玉连忙摇头,“我没有答应。”   你是没有答应,你想了个更好的主意。   陈蕴藉揉了揉额角,“莹莹姐真是……”不知悔改。   他还特意帮忙隐瞒了呢。   结果她倒好,鼓动黛玉戏弄他。   要是他真没抗住呢?   未免太乱来了。   “除了这本书,还有没有别的书?”   黛玉摇头,“没别的了。”   陈蕴藉将书拿起,攥紧了书,微笑着道,“我帮你去还。”   “蕴藉哥哥,你别刺激莹莹姐了。”黛玉叹道。   陈蕴藉好气又好笑,“到底是谁刺激谁啊?”   “你将莹莹姐看书的事告诉了谢公子,谢公子给她送了一匣子书,她恼了,如今正盘算着给谢公子一个教训呢。”黛玉道。   陈蕴藉呵呵一笑,“就她教你的这些损招?我看她不是教训谢子景,是谢子景教训她才是。”   “那你可错了,莹莹姐没想用这些招。”黛玉摇头道。   陈蕴藉将手里的书卷成一团,“不管她用什么招,反正你少学她。”   “知道了。”黛玉也没想过再撩陈蕴藉。   是陈莹莹告诉她,不管她怎么撩,陈蕴藉也不会真对她做什么。   她有恃无恐,才敢做些出格的举止,若不然,她是疯了才会这样挑衅陈蕴藉。   “之前说好了的,蕴藉哥哥不能生气,这是惩罚。”黛玉又道。   陈蕴藉看了她一眼,哼笑,“怕我晚上去找你,还敢撩拨我?”   闻言,黛玉面上一红,“蕴藉哥哥……”   “有言在先,我不会反悔的。”陈蕴藉道。   闻言,黛玉松了口气。   旋即又怕陈蕴藉生闷气,便轻声道,“只要不过分,蕴藉哥哥还可以来找我的。”   可别了吧。   陈蕴藉揉了揉额角,没成亲前,他都不打算晚上跑去找黛玉了。   黛玉今天敢这样撩拨他,虽然有他承诺在先,但她若不是相信他,又如何敢做这种事?   他要是真敢晚上去找黛玉,受罪的还是自己。   为了自己着想,他还是不作死了。   “不着急,来日方长。”陈蕴藉微微一笑,“过两年就要成亲了,我等得起。”   黛玉算了算,道,“还有将近两年时间呢。”   “嗯,我不怕等。”陈蕴藉道。   陈蕴藉都这么说了,黛玉还能说什么?   又在屋里坐了一会儿,陈蕴藉才起身拿著书告辞。   “这么早就走?”   陈蕴藉好些天没来了,今天才呆了半日就要走,黛玉有些不舍。   陈蕴藉揉了揉她的头,微笑道,“将来日子还长,不急这一时半刻。”   “那,我送你。”   黛玉送陈蕴藉出了二门,便没有再送。   看着陈蕴藉身影消失才返回。   陈蕴藉出了林府,拿著书直接回家。   回家后,陈蕴藉直接进了明心院,他没有去找陈莹莹。   他进了书房,将这话本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这本书原比之前那本要香艳的多,基本上隔一两回就有香艳的戏份。   花园的假山里,凉亭里,花厅里,起居卧室,连浴桶都没放过。   他嘴角抽搐,猜测这大概是他姐姐的珍藏,若不是要报复他,估计不会拿出来。   这书如此之香艳,黛玉还取出来想给他念,估计是没看过。   否则黛玉哪儿能平静的把书取来?   连他看了书,都火直冒,可见有多撩人。   陈蕴藉缓了缓情绪,才拿著书去找陈莹莹。   陈莹莹这会儿正在涂指甲,蔻丹艳红,衬得陈莹莹的手愈发白皙。   见陈蕴藉过来,她一点也不意外。   “回来啦?林家没留你用晚饭,再住一晚?”陈莹莹浅笑道。   陈蕴藉嘴角一抽,他走过去,在桌边坐下,“姐姐想报复我,冲我来便是,何必牵扯玉儿。”   “这可不关我的事,是玉儿跟我埋怨你不疼她,向我讨主意,我才回她的。”陈莹莹摆摆手,让丫鬟们都下去,“你自己欺负了人,还不兴人家还回来啊?”   她说着坏笑道,“这心上人主动投怀送抱,蕴藉感觉如何?”   “姐姐这面皮厚得,弟弟自愧不如。”陈蕴藉噎了噎道。   陈莹莹上下瞟了陈蕴藉一眼,“看样子是忍住了,果然不愧是我们陈家的好儿郎。”   陈蕴藉:“……”   “姐姐至于这样报复我吗?”陈蕴藉无奈的道。   陈莹莹横他一眼,“你做初一,我做十五。”   “姐姐是怪我把书给了谢公子?”陈蕴藉了然。   陈莹莹哼道,“你这让我怎么见他?”   最近谢子景有约她出门,她都拒绝了。   陈蕴藉苦笑道,“我是把书给了谢子景,可我又没告诉他,那书是你的。”   “那一匣子书怎么解释?”陈莹莹拧眉道。   陈蕴藉叹气,“那日我去见他……”陈蕴藉将那日的始末道来,“这匣子书原是谢子景送给我看的,只是我不感兴趣,又想看看你的反应,就让人给你送来了。”   哪知陈莹莹的报复这样猛。   他认输了……   若是陈莹莹再鼓动几回,他半条命都要没了。   陈莹莹无语片刻,看他一眼,道,“你这不是贱吗?”   陈蕴藉:“……”   “看样子倒是我误会你了,只不过……”陈莹莹无辜的看着他,“这惩罚已经结束,你也只能认栽了,大不了,我下次不叫玉儿这样捉弄你了。”   陈蕴藉深深一礼,“多谢姐姐饶我这一回。”   “你早这么乖,不就没今日这场祸事了?”陈莹莹轻笑道。   陈蕴藉嘴角一抽,把书递过去,“这书想来是姐姐的珍藏,姐姐还是收回去吧。”   “哟,你还把书拿回来了?”陈莹莹接过书,微微倾身,小声问道,“玉儿真念给你听了?”   陈蕴藉摇头,“没有。”   “真没有?”   陈蕴藉叹了口气,“真的没有。”   “真可惜,这书可好看了。”陈莹莹一听黛玉没有念,还有些失望。   陈蕴藉:“……”   待不下去了,他清了清嗓子,起身行礼告辞。   陈蕴藉狼狈的跑了,陈莹莹翻看着手里的书,扬起唇,“臭小子。”   算你识相。   陈蕴藉回了书房便给他大哥画园子的图纸。   之后好几日,陈蕴藉都没出门。   直到二月十二这日,黛玉举行及笄礼。   黛玉的及笄礼请到了沈老夫人,来观礼的人有不少。   荣国公府的老太太今日也来了,就坐在陈蕴藉对面一方,他有意的打量贾家来的这些人。   这些年,林家彻底在京城稳住了脚跟,而荣国公府则应了那句老话。   日薄西山……   陈蕴藉猜测,林家根本就没请贾家的人。   因为林家和贾家早就翻脸了。   但人家要来观礼,林家也不可能把人乱棍打出去。   到底是黛玉的大日子,不能出乱子。   及笄礼的程序繁杂,正宾给黛玉取字——咏絮。   咏絮,原为咏雪,指女子有非凡的才华。   及笄礼结束后,宾客们都散了,贾家的人似乎想赖一会儿,但还是被林家的管家满脸笑容的送了出去,倒是陈家的人留了一会儿。   今日是黛玉的及笄之礼,更是黛玉的生辰。   陈蕴藉自然也准备了生辰礼。   不过今天日子特殊,陈蕴藉只送上了生辰礼,并未在林家久待。   此后,陈蕴藉经常带着黛玉出门游玩。   陈蕴藉在京郊买的地,也开始动工。   没多久,陈蕴藉要建园子的事就在京城传开了。   同时传开的,还有这个园子的来历。   这是陈蕴藉送给黛玉的新婚之礼。   甭管多少人嫉妒羡慕,有人遇到陈蕴藉,问起时,他也并不否认。   时间飞逝,天气渐渐转凉。   陈蕴藉和黛玉的感情愈发好,从年头到年尾,京城大街小巷,都留下他们的足迹。   十一月初七这日是陈蕴藉母亲的生辰,今年宋氏已经四十岁,虽是整生日,但家里并不大办,只家里人一起吃个饭。   年前,陈蕴藉来了林家,见过林如海。   “去温泉庄子住几日?”林如海闻言一笑,“你自己去跟玉儿说便是。” 第159章 (三更)   “是要跟玉儿说,但还是得告诉林伯伯一声,以免您担心。”陈蕴藉笑着道。   林如海失笑,“行了,我知道了,你去见玉儿吧。”   陈蕴藉拱手告退,出了书房,便直接往黛玉的院子走去。   虽然他和黛玉还未成婚,但林府的下人们都已经将他当做了林府的半个主子。   见他往黛玉的院子走,也没有人置喙阻拦。   陈蕴藉到黛玉院儿里的时候,黛玉正在练琴。   青翠的竹林中,琴声悠扬。   他驻足听了片刻,等琴声止息,才进去。   “玉儿。”   “蕴藉哥哥?你什么时候来的?”黛玉让丫鬟将琴收起来,起身走来。   陈蕴藉握了握她的手,“这么冷的天,怎么还坐在院儿里弹琴?不怕冷了?”   “闲着没事,解闷而已。”黛玉由着陈蕴藉给她暖手,嫣然一笑。   陈蕴藉道,“冬日里,京城里太冷,我已经跟林伯伯说过了,等两日带你去温泉庄子。”   闻言,黛玉叹道,“老是去你哥哥的温泉庄子也不妥吧?”   “不是我哥哥的,是我的。”陈蕴藉笑道。   黛玉一惊,“你的?你哪儿来的?”   “托我哥哥的关系,买来的,比不上我哥哥那个庄子,但也不差。”陈蕴藉道。   黛玉叹道,“太奢靡了,你买的那块地,不是有温泉吗?何必再花钱买个温泉庄子?”   “没事儿,温泉庄子抢手,等那园子建好了,要卖也多得是人买,亏不了。”陈蕴藉道。   这算另类的投资了。   在林家陪了黛玉一会儿,陈蕴藉就回家了。   林家兄弟去白鹤书院上学之后,陈蕴藉虽然也常来林府,但已经很少住在林家。   刚回家,就被洗墨拦住了去路。   “二爷,爷请您过去一趟。”   陈蕴藉挑眉,“大哥回来了?”   他抬头看了眼天色,往日这个时辰,他大概还没下衙呢。   出事儿了?   “一早就回来了。”洗墨道。   陈蕴藉转道往陈蕴贤的院子走去,路上向洗墨打听,可洗墨也是一问三不知。   然而洗墨是陈蕴贤的心腹,陈蕴藉不太相信他什么都不知道。   被问得多了,洗墨只能道,“爷今天从衙门回来,就很不高兴,听说陛下病了。”   当今陛下,今年也有五六十岁了,身体硬朗,前年还能去围猎呢,这就病了?   “什么病?”   “小人不知。”洗墨顿了顿,“二爷可以去问爷。”   确定洗墨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陈蕴藉便没有再多问。   到了院儿里,洗墨就出去了。   冬日里冷,陈蕴贤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榕树下,而是在暖阁里。   陈蕴藉被请到暖阁,丫鬟奉茶之后就退了出去,将门关上。   “大哥?”   陈蕴藉坐了好一会儿,他大哥还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   他没办法,只得出声喊他。   陈蕴贤闻声睁开眼,“你这性子还得磨炼,太急躁了,还不够沉稳。”   “大哥叫我来,就为了说我啊?”陈蕴藉叹道。   陈蕴贤瞥了他一眼,“我是这么无聊的人吗?”   你是啊!   陈蕴藉笑着给陈蕴贤倒茶,“那当然不是,听洗墨说,大哥今天回来的很早,还很不高兴,衙门里遇上难事儿了?”   陈蕴贤如今有功劳,又有皇上的恩宠,衙门里谁敢给他脸色看?   他办事,素来是一路绿灯,无人敢为难。   陈蕴贤揉了揉额角,“今日大朝会上吵成一团,陛下退朝之后,就病了。”   闻言,陈蕴藉皱起眉,“这到底是真病了,还是……”装病啊。   “陛下近日的身体确实不太好,频频传召太医。”陈蕴贤拧眉道。   陈蕴藉道,“陛下都快六十了,身体不好也很正常啊。”   陈蕴贤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陈蕴藉看了看他,“大哥,今天大朝会上为什么吵起来?”   “有御史上奏请陛下立太子。”陈蕴贤道。   陈蕴藉闻言,默然片刻,道,“陛下年事已高,也是该确立太子了吧?若是有个好歹,其实要乱作一团?”   他这番话并不算隐晦,陈蕴贤一听就懂。   “立太子并非小事,事关国祚,怎能轻立?”陈蕴贤道,“陛下统共就这么几个儿子,还因为夺嫡死的死,圈的圈,如今能顶事的只有睿王。”   睿王。提起睿王,陈蕴藉便低头喝茶,不再接茬。   自从昭王谋乱之后,仅剩的四六七三位皇子都在夹着尾巴做人。   睿王遣散了门人,一副要做富贵闲人的架势。   四皇子和六皇子是在昭王出事后,被册封的郡王,前者封号慎,后者封号敬。   对这两位皇子的态度,都在封号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出身皇家,哪怕生母出身再低,那也是龙子龙孙,跟寻常人家不能比。   四皇子和六皇子比睿王还不如。   前者一直很佛系,昭王作乱之后,就更佛了,几乎不出门。   后者整日里流连秦楼楚馆,满京城都知道这位敬郡王风流成性,不堪造就。   现如今朝中请立太子,那也只能是睿王。   毕竟这位王爷再怎么样,也是有功绩在身的。   “蕴藉。”   陈蕴藉抬起头,“啊?”   “立太子一事,你怎么看?”   陈蕴藉讪笑,“这……我可不敢妄议。”   “自家人聊天,无妨。”陈蕴贤鼓励道。   陈蕴藉犹豫了一下,道,“陛下不年轻了,这江山早晚要传下去的,立不立太子重要吗?”   陛下又不能真的万万岁,霸占着皇位又如何?最多死在龙椅上。   陈蕴贤叹道,“陛下其实早就有意立太子,只是……”   “只是什么?”   “当年废太子的事,陛下耿耿于怀。”错杀了爱子,陛下心里是真的痛悔的。   陈蕴藉咧嘴,“哦。”   这真是鳄鱼的眼泪,完全没办法生出同情之心。   真要同情,陈蕴藉也只同情那位冤死的废太子。   暖阁里安静下来。   陈蕴藉喝了口茶,看着走神的陈蕴贤,“大哥?你在想什么?”   “在想立太子的事。”陈蕴贤道。   陈蕴藉道,“这太子要不要立,全看陛下自己,他想立自然会立,若他不想,群臣上奏,只会激怒陛下。”   “此言有理。”陈蕴贤没有再说立太子的事,转而道,“你刚从林家回来?”   “嗯。”   “才得了温泉庄子,这就迫不及待想带林妹妹去玩儿了?”   陈蕴藉道,“只是带她去住两天,很快就要过年了,也不能久待。”   “过完年,你跟着我学习吧。”陈蕴贤道。   陈蕴藉喝着茶,“又学习?”   “吏部侍郎上书乞骸骨,皇上有意让我接任。”陈蕴贤道。   相比起礼部,吏部的职权就大得多。   陈蕴藉惊讶的道,“皇上真是信任你啊。”   “吏部可以学习的东西多,明年你跟着我做事,学上半年就差不多了,剩下半年时间,专心准备会试,别整日里就想着带你林妹妹到处玩儿。”陈蕴贤道。   陈蕴藉悻悻的道,“我知道了。”   “行了,你去吧。”   陈蕴藉忙告辞。   回了明心院,陈蕴藉看着院儿里的景致,叹了口气。   “好日子到头了啊。”   展眼过了两日,陈蕴藉上林家接了黛玉,去京郊温泉庄子住了好几日,算着时间回京。   过完年,元宵灯会,陈蕴藉带着黛玉去看烟花。   “今日过后,我恐怕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你玩儿了。”   送黛玉回家的路上,陈蕴藉如是道。   黛玉闻言,疑惑,“为何?”   “年前吏部侍郎乞骸骨,皇上下旨让我大哥接任这个位置,我大哥让我跟他学习半年,下半年专心准备会试。”陈蕴藉解释道。   吏部侍郎和礼部侍郎虽然都是正二品,但地位却是悬殊。   吏部是六部之首,这可不是虚言。   很早之前,皇上就让陈蕴贤去了吏部任郎中,再后来升了大理寺卿,立功后再升礼部侍郎,如今看似平调,实际上地位更高了。   黛玉就是再不懂朝政的事,也明白陈蕴贤如今的地位。   “皇上是有意让陈大哥哥接掌吏部吗?”黛玉吸了口气,道。   吏部之首等同于文官之首。   陈蕴藉道,“看样子……是的……”   “皇上真信任陈大哥哥。”   陈蕴藉没法否认这点。   说着话,已经到了林家,陈蕴藉送她进去,见了林如海。   “明年就是大比之年,蕴藉还打算每天陪玉儿四处游玩?”   陈蕴藉面上一红,“不瞒林伯伯,大哥让我跟他去吏部学习半年,下半年备考。”   “不能懈怠啊。”林如海拍了拍陈蕴藉的肩膀道。   虽然林如海没有明说,但陈蕴藉听出来了,这是觉得他沉溺儿女私情呢。   他也没有挑破这点,只笑着说会用心备考。笔趣库。   从林家回来,陈蕴藉反省到半夜,承认他确实懈怠了。   开印大典结束之后,陈蕴藉被陈蕴贤带着在吏部行走,有陈蕴贤罩着,倒没有人找他的麻烦。   小半年的时间,他基本上就跟吏部这些官员混熟了。   这日,陈蕴贤打发他去刑部送公文。   陈蕴贤是吏部侍郎,其下有个副手,便是吏部郎中,姓裴。   这位裴郎中三四十岁的年纪,虽然官职不高,但在吏部这个地方,也算是个人物了。   “大人,您这位弟弟,可真是个宝贝啊。”裴郎中笑着道。   陈蕴贤看着手里的公文,头也没抬,“是吗?”   “可惜这么早就定亲了,不然我还真想把女儿嫁给他。”裴郎中道。   陈蕴贤手一顿,抬眼看着他,“你很闲吗?”   被上官这么扫一眼,裴郎中顿时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忙住嘴,讪讪的低头办差。   陈蕴藉送完公文回来,就见屋里的气氛有些沉闷。   他大哥在衙门一向板着脸,不苟言笑。   衙门里基本不见笑声,有他在的时候,才能松快几分。 第160章 (一更)   整个吏部衙门上下足有数百人,陈蕴藉虽然在衙门里没有职缺,但也没有人说什么,因为侍郎大人陈蕴贤已经请示过陛下,得到了皇上恩准。   再者,陈蕴藉虽然整天在吏部衙门,但大多数时候都跟在陈蕴贤身边,像个小跟班,时不时的还帮陈蕴贤去其他衙门送公文。   不但吏部衙门认识陈蕴藉,其余衙门也都认识陈蕴藉。   忙完一日,陈蕴藉跟着他大哥一起回家,直接去了陈蕴贤院儿里的书房。   “这些日子跟着我,感觉如何?”陈蕴贤问他。   陈蕴藉道,“一开始有些不适应,习惯了就还好。”   “你跟裴郎中说了什么?”   这问题有些突然,陈蕴藉被问得一怔,“什么?”   “今天我让你去刑部送公文,裴郎中说你是个宝贝儿,还惋惜你定亲早,想把女儿嫁给你。”陈蕴贤笑眯眯的看着他道。   陈蕴藉噎住,“呵呵……裴郎中吃错药了吧?我定亲已经三四年了,满京城谁不知道?”   还说想把女儿嫁给他,真是吃错药了。   “这不是重点……”陈蕴贤倒了杯茶,“裴郎中这人清高得很,一直瞧不上你,可这两日对你却和颜悦色的,今日还惋惜你定亲早,想把女儿嫁给你,你到底跟他说了些什么?”   陈蕴藉咧咧嘴,“也没说什么,就闲聊啊。”   “聊什么?”   “我跟他原也不熟,前两日修国公家里来办复职,就聊了两句。”陈蕴藉道。   陈蕴贤沉默片刻,“怪不得。”   “什么?”陈蕴藉疑惑。   陈蕴贤道,“裴郎中最厌恶的就是这些勋贵,巧了,你也不喜欢这些勋贵,这不就有了共同话题吗?难怪他看你顺眼不少,大概你说的话,合了他的心意吧。”   陈蕴藉:“……”这好感来的也太随便了吧?   他不太稀罕。   陈蕴贤喝了口茶,道,“我已经上奏陛下,将裴郎中调走。”   “啊?为什么?”陈蕴藉一愣。   陈蕴贤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你在吏部衙门这些日子,还真把自己当成给我跑腿的小厮了?”   这话听上去带了些不善,陈蕴藉默然,歪头想了想裴郎中这两三个月的举止。   “裴郎中除了清高一些,好像……也没什么毛病啊,为什么要把他调走?”陈蕴藉挠了挠头道。   陈蕴贤盯着陈蕴藉看了好一会儿,无奈叹了口气,“罢了。”   就这政治嗅觉,还是放弃治疗吧。   “裴郎中,是慎郡王的人。”陈蕴贤放弃了培养弟弟的政治嗅觉,就他弟弟这直肠子,保持本心不被人利用作恶就已经是阿弥陀佛了。   他不该期待太多。   蕴藉会读书,考中小三元,考中解元,甚至将来可能像他一样连中六元。   但,绝不会成为第二个他。   陈蕴藉闻言惊悚,“四皇子?他不是……”   “会咬人的狗不叫。”陈蕴贤淡淡的道。   陈蕴藉闻言噎住,这形容词也太寒碜了。   四皇子慎郡王惹到他哥哥了?   “四……慎郡王他也眼馋那个位置?”陈蕴藉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没有强大的母族,凭得什么肖想那个位置?”   “谁告诉你有强大的母族,才可以肖想帝位了?”陈蕴贤嗤笑道。   陈蕴藉闻言,皱起眉,“我不是这个意思,慎郡王不被皇上喜爱,就皇上这个性子,皇位怎么也轮不到他呀。”   “夺嫡从来不看皇上的喜爱,而是看有没有能力,够不够狠。”陈蕴贤道。   但凡当年太子心狠一些,也不会落得个被诛杀的下场。   陈蕴藉闻言背脊窜上一股凉意。   幸好他没有投生到皇家,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哎……”   “叹什么气?”   陈蕴藉摇头,“只是觉得生活不易。”   “瞎扯,你日子过得还不够逍遥自在吗?”陈蕴贤抬起手敲他的脑袋。   陈蕴藉揉了揉额头,笑着道,“我说的不是我。”   “你说那几位皇子?”陈蕴贤哼笑,“你感叹他们生活不易,他们反而笑你傻子呢。”   这些皇子,从出生起就站在了最高处,但凡他们知足一些,日子都能过得逍遥自在。   非要想不开去夺嫡,又没有那脑子,只能说什么下场都是活该。   陈蕴藉笑了笑,“让我选的话,那我还是愿意生在陈家。”   “你想得美。”陈蕴贤喝了口茶,没了说话的兴致,“行了,今天就到这儿吧。”   陈蕴藉道,“不是说慎郡王吗?”   “慎郡王关你什么事?”陈蕴贤看他一眼。   陈蕴藉道:“慎郡王是不关我的事,可刚才大哥你说裴郎中是慎郡王的人,我有些不懂。”   “哪里不懂?”陈蕴贤放下茶杯,问道。   陈蕴藉道,“裴郎中清高,按理来说,他不可能看得上慎郡王,又怎么会支持慎郡王这个看上去毫无希望的皇子呢?”   “你在吏部衙门都在干什么啊?裴郎中是我的副手,你居然都不去了解他。”陈蕴贤叹了口气颇觉头痛。   陈蕴藉讪讪,“裴郎中对我一直不假辞色,我当然也不会热脸贴冷屁股啊。”   “蠢……”陈蕴贤横他一眼,“但凡身边的人,都要查清底细,否则来日被捅刀都没地方哭。”   陈蕴藉笑道,“这不是有大哥吗?”   “呃……”陈蕴贤噎住。   他叹了口气,揉着额角,“你这是有恃无恐啊。”   “也是哥哥疼我呗。”陈蕴藉很坦诚。   陈蕴贤无奈,“算了,总之你少接触裴郎中。”   “我又没什么大本事,裴郎中接近我有什么用?”陈蕴藉道。   陈蕴贤看着他,“因为你傻啊。”   好利用啊!   现成的刀不用,难道还去造一把?   陈蕴藉道,“大哥,不带骂人的啊。”   “我没有骂你。”陈蕴贤拍拍陈蕴藉的肩膀,“我也不指望你能看透这些阴谋算计,只要你听话一些,不让你去接触的人,你就远着些,保命要紧。”   “呃……”陈蕴藉吸了吸气,“保命?这么严重吗?”   “自古夺嫡就没有不血流成河的,不想被卷进去,就听话离远些。”陈蕴贤没好气的道。   陈蕴藉闻言,道,“那我这些日子就先不去吏部衙门了?”   “嗷——”陈蕴贤捶了一下他的头,呵了一声,“想偷懒吗?”   “我感觉学得也差不多了……”陈蕴藉无奈的道。   陈蕴贤看着他。   “呃……”陈蕴藉被他看得毛毛的,忙道,“我开玩笑的。”   “行了,回去吧。”   陈蕴藉忙起身告辞。   次日,陈蕴藉晨起练武,用了早饭,又装了一盘点心,提着食盒去了衙门。   看陈蕴藉提食盒来,衙门的小吏都见怪不怪了。   “又给你大哥送吃的呢?”   陈蕴藉笑了笑,“是啊,今天有早朝,大哥没用早饭就出门了,拿了些糕点给他吃。”   “你这弟弟可真贴心,我家那臭小子,不给我惹祸就不错了。”   陈蕴藉笑了笑,没接话。   聊了两句,陈蕴藉就进了衙门。   陈蕴贤已经下朝来了衙门办公,见陈蕴藉拿了食盒过来,就搁下笔。   “把这些公文送去礼部。”陈蕴贤一边打开食盒一边道。   陈蕴藉应了一声,拿了那一沓公文就走。   出门左转,就是户部衙门,户部衙门隔壁便是礼部衙门,陈蕴藉很快就送完了公文回转。   吏部和户部之间有个夹道,陈蕴藉回转路过夹道,就听到有人喊他。   转头看过去,就见裴郎中在那夹道里对他招手。   陈蕴藉没过去,“有事?”   “明朗啊,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陈蕴藉摇摇头,“不了,我还有事。”说完,便不再理他,走几步进了吏部衙门。   这一整天,裴郎中都有意无意的找陈蕴藉说话,陈蕴藉只当听不懂他的暗示。   好不容易熬过一天,陈蕴藉回到家里,就开始大倒苦水。   “这个裴郎中到底想干什么啊,老是找我说话,太烦了。”陈蕴藉揉着眉心,苦恼极了。   陈蕴贤皱起眉,“裴郎中自己应该不会这么热情的找你说话,他会这么热情,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受了慎郡王指使。   陈蕴藉同款皱眉,“慎郡王对我这么热情干什么?”   “众人皆知,我很重视你……”陈蕴贤叹道,“倒是我连累你了。”   陈蕴藉洒然一笑,“自家兄弟,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太外道了。”   “这两天,你就呆在家里吧,衙门那边,暂时先不去了。”陈蕴贤理了理衣袖,淡淡的道。   陈蕴藉眨了眨眼,“突然就不去了,也会引人注意吧?”   “五月初九是祖母的寿诞,就说你要帮忙料理祖母的寿宴,正好避开这一阵。”陈蕴贤道。   听陈蕴贤把理由都想好了,陈蕴藉便道,“我知道了。”   第二天,陈蕴藉用过早饭便去东院见母亲宋氏。   听闻陈蕴藉过来,宋氏有些意外,“你今儿怎么来了?”   “下个月初九是祖母六十大寿,寿宴准备得如何了?需要我帮忙吗?”陈蕴藉坐下道。   宋氏道,“不跟你哥哥去衙门学习了?”   “这不是怕母亲忙不过来吗?昨儿就跟哥哥说了,这段时间都在家里帮你料理寿宴,母亲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千万别客气,只管吩咐。”   宋氏闻言笑容满面,“就数你嘴甜,我这儿倒是用不到你,你三婶那边有些麻烦,你既然没事就过去帮忙吧。”   闻言,陈蕴藉一愣,“三婶那边有什么麻烦?”   “谢子景与你同年,今年也有十八了,你三婶想将婚期提前一些,就定在八月十四。”   陈蕴藉扬起眉,“为何要提前?原先的婚期也不过晚三四个月而已。”   “你三婶也没同我说,谢家那边觉得年底的日子好,不愿意提前婚期,偏你三婶也不知怎么非要提前,你要是想知道,就过去问问吧。”宋氏道。 第161章 (二更)   陈蕴藉道,“那我去三房看看。”   从东院出来,陈蕴藉便直接去了三房。   陈蕴藉他三婶秦氏正在同陈莹莹说话,听闻陈蕴藉来,便停下,让人请了陈蕴藉进去。   “蕴藉今儿怎么得空来三婶这儿?坐下说话。”   陈蕴藉看了眼陈莹莹,在秦氏身边坐下,道,“听闻三婶要提前婚期,过来看看。”   一提这个,秦氏便叹气,“我也是担心莹莹,她今年都十九了,这婚事当然越早越好。”   “婚期不是定在年底吗?也就迟三四个月,不打紧吧?”陈蕴藉疑惑的道,“谢家年初来商定婚期的时候,三婶您也是同意的啊,怎么现在突然要提前婚期?”   这里头要没问题,陈蕴藉才不相信。   秦氏张了张嘴,叹了口气。   见她不说,陈蕴藉看向陈莹莹,“姐姐?”   陈莹莹就比秦氏坦荡多了,见陈蕴藉看过来,便道,“我娘是怕闹出不好听的事来。”   这话说得隐晦,但陈蕴藉却听懂了。   他皱起眉,“谢家门风不错,婚期就在年底,他们不至于这个时候给姐姐添堵吧?”   从前不讲究的人家,十二三岁就给儿子房里塞人,美其名曰教导人事。   可这种事,根本不需要教。   自从朝廷更改婚龄,男子十八岁之前就往屋里塞通房的事儿已经没有了,不过年满十八后,这种事还是很常见。   但谢家人口简单,也不兴这些,否则当年他三婶也不会挑中了谢家公子。   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婚期将近的时候,屋里有通房都会处理干净,不会让新妇知道,这如今眼看着婚期就要到了,他家不至于这个时候给谢子景塞人吧?   这把他姐姐的脸面往哪儿搁?   “这倒是你想错了。”陈莹莹喝了口茶,道,“他家倒是没有塞人的意思。”   没有塞人的意思?   这陈蕴藉就搞不懂了,“那你刚才说……”   秦氏哼了一声,道,“谢家老太太娘家的侄孙女母亲亡故,家里也没人了,她老人家做主接到了谢家养着,前些日子谢家设宴,我带莹莹去赴宴,正好撞见这萧家表姑娘向谢子景示爱,我让谢家把人弄走,他家老夫人不肯。”   陈蕴藉闻言,看了看陈莹莹,“谢子景怎么说?”   “他向我保证,对表妹绝无私情。”陈莹莹道。   陈蕴藉皱眉,“没了?”   “不然呢?”陈莹莹反问道。   陈蕴藉吸了口气,“我问他去。”   他刚起身,就听到陈莹莹的喝问声,“你去哪儿?!回来!”   陈蕴藉眉头紧锁,“姐姐,谢家老夫人这摆明了是要给你难堪啊,我不得去问问谢子景到底什么想法,他要是想留下这个萧家表妹给你添堵,我现在就打死他了事!!”   “谢子景住到书院里去了。”陈莹莹道。   陈蕴藉一愣,“啊?”   “他已经搬去白鹤书院学舍住了。”陈莹莹道。   陈蕴藉心里的火气顿时消了。   白鹤书院一直都有学舍,但大多是供外地学子住的,京城本地的学子,大多都住在家里。   晚辈不能忤逆长辈,这是大不孝。既如此,直接住到书院里避开,也确实是最好的选择了。   陈蕴藉坐下来,“可他住到白鹤书院也不是长久之计啊。”   “所以啊,我娘才想提前婚期。”陈莹莹道。   陈蕴藉皱眉,“重点不在婚期,而在萧家那个表姑娘,若是她还住在谢家,你嫁过去又如何?根本不能解决问题。”   “萧家那位表小姐今年刚及笄,还不到可以许嫁的年纪。”陈莹莹明白陈蕴藉的意思,便道。   陈蕴藉默然。   他揉了揉额角,“让我想想……”   “要我说,就提前婚期,有莹莹盯着,那萧家表姑娘还能硬赖上谢子景做妾不成?谢公子还未入仕做官儿,他可没资格纳妾。那萧家姑娘难不成愿意做个没名没分的外室?”秦氏冷笑道。   当日撞上的时候,她就怒火高涨,要上去给这不要脸的女子一巴掌,反倒是陈莹莹拉住了她。   谢子景当场就拒绝了萧姑娘,半点情面都没留,这才让她心里好受些。   “三婶莫急,婚期不能提前。”陈蕴藉道。   秦氏闻言皱眉,“为什么?”   “匆匆忙忙提前婚期,倒显得咱家怕那位萧姑娘抢走谢子景,无端端的叫谢家看轻姐姐……”陈蕴藉道,“姐姐年十九又如何?我陈家姑娘,难道嫁不出去?谢子景若是连这点关系都处理不好,他凭什么娶我姐姐?”   秦氏皱眉道,“你说得固然有理,可莹莹年纪不小了,不能再耽搁了,当年你堂姨……”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陈蕴藉正色道,“堂姨和姐姐的情况又怎么能拿来比较?三婶不要乱了方寸。”   “还是蕴藉稳重。”陈莹莹浅笑着道。   秦氏看了这姐弟俩一眼,气道,“我在这儿着急上火,你们一个两个的,倒全然不在意。”   “娘,我早就说过了,这事儿交给谢家去解决,你没必要在这里着急上火。”相较于秦氏,陈莹莹可不要太淡定,“谢子景承诺过,不会负我。若他做不到,这婚事便作罢,我何须上赶着做这谢家的媳妇?”   陈蕴藉笑着道,“姐姐说得对。”   “我不管你了。”秦氏气得甩手进了里屋。   陈莹莹扬声道,“娘要是没事,我和蕴藉就先回去了。”   “赶紧走!”   陈莹莹笑着起身,陈蕴藉跟着她一起出门。   走了一段儿,陈莹莹停下,转身看着陈蕴藉,“蕴藉,你替姐姐我送个信如何?”   陈蕴藉挑眉,“我还当姐姐真的完全不介意呢。”   “大嫂,梁姐姐,玉儿,有一个算一个,婚姻都美满幸福,凭什么我要受这个委屈?”陈莹莹扬着下巴,道,“我陈家女,不受这个委屈。”   陈蕴藉叹道,“姐姐要我送的信呢。”   他姐姐会对另一半有如此之高的期待,并非完全是因为他和大哥。   还因为陈家的家风与别人家不同,他三叔三婶伉俪情深,成婚十数年从未红过脸,陈莹莹就是在这样和谐的环境下长大的,在她的认知中,一夫一妻才是正常的。   再就是他大哥,韩修文,如今还有他。   如果只有陈家的人是这样疼媳妇,他姐姐或许不会对另一半如此严苛。   偏偏又出了一个韩修文。   这证明了,对妻子好的男人并非只出在他陈家。   陈莹莹将袖子里的信给了陈蕴藉,“你只管把信给他,别的都不用多说。”   说完,陈莹莹掉头就走。   陈蕴藉看了看手里的信,摇头叹气,转身叫人备马。   他骑马到了白鹤书院山门口,将马交给小厮看着,他独身进了白鹤书院。   “陈师兄?”   陈蕴藉在白鹤书院的名号还是很响亮的,虽然暂时比不上他哥哥,但他大哥肄业多年,而他刚离开书院没几年,书院里还有不少人认得他。   “有礼了……”陈蕴藉与其见礼,“敢问兄台可知谢子景的学舍在何处?”   “陈师兄是来找谢师兄的?我知道他住哪儿,请跟我来。”这小少年忙热情的道。   这少年看着不过十三四岁,衣着打扮一看就出身就不差。   少年带着陈蕴藉来到学舍,“就是这儿了。”   “这个时辰,应该快要上课了,你快去吧,别耽误了时辰。”陈蕴藉笑着道。   被陈蕴藉一提醒,这少年忙匆匆告辞。   陈蕴藉便在学舍外的石凳上坐下。   等到下学的时辰,谢子景背著书箱回来了。   远远的见到陈蕴藉,他脚步一顿。   “明朗。”   陈蕴藉其实已经看见了谢子景。   他站起身,“我是来给姐姐送信的,送完我就走。”   闻言,谢子景有些恍惚,“信呢?”   陈蕴藉将塞到袖子里的信拿出来交给他,“喏。”   谢子景接过来就准备拆开看,见陈蕴藉要走,忙喊住他,“明朗,你等等。”   陈蕴藉顿住,瞥他一眼,“干什么?”   看陈蕴藉态度这样冷淡,谢子景便知道,萧家表妹的事,他已经知道了。   陈蕴藉这一辈,就陈莹莹这一枝花,却被他给摘了。   “你等我看完信。”谢子景道。   陈蕴藉道,“你看你的信,我就不等你了。”   “我有话要对你说。”谢子景道。   陈蕴藉皱起眉,顿了顿,“行吧,我就等你一会儿。”   他转身在边上的石凳上坐下,“你快点。”   谢子景见他没甩脸就走,松了口气,打开信,就一张信纸。   很快,谢子景就看完了信。   他叹了口气,将信塞回信封。   在石凳上坐下,“蕴藉,我跟萧灵珊真的什么关系都没有。”   萧灵珊想必就是那位萧家表姑娘。   “我知道。”陈蕴藉道,“我三婶想提前婚期,你家为什么不同意?”   “这……”谢子景语塞。   明面上的理由,是年底的日子更好。可实际上,是他祖母闹着要他改娶萧灵珊。   他爹娘怕提前婚期,让陈莹莹嫁过来,会被他祖母刁难,便没有同意提前婚期的建议,就是想着赶在大婚前,说服他祖母改变想法。   “难道这都答不上来?”陈蕴藉不满的道。   谢子景叹气,“事到如今,我也顾不上家丑了。”他将实情告诉了陈蕴藉。   “非是我爹娘不愿提前婚期,实在是祖母……昏了头,非要我改娶萧灵珊,那萧灵珊颇为不知廉耻,我和爹娘商议过后,为了避开她,我才搬到了书院里住。”   他揉了揉额角,“我实在是……不明白为何萧灵珊非要纠缠我。”   陈蕴藉听完都有些同情谢子景了。   “你祖母为何非要让你改娶萧灵珊?这总有个原因吧?难道就因为萧灵珊无依无靠,就硬要你娶她?萧灵珊能轻浮得当众示爱已有婚约的男子……”陈蕴藉也实在说不出更难听的话来。 第162章 (三更)   “明朗,我是不会讨好姑娘,也就你姐姐不嫌弃我呆。我是喜欢你姐姐的,我愿意给她最大的自由,想做什么都随她高兴。我从未想过要让她受委屈。可……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真的很厌恶萧灵珊。   不知道萧灵珊给祖母灌了什么迷魂汤,闹得整个谢家不得安宁。   他现在有家都不能回,这简直太可笑了。   萧灵珊的存在,让谢子景如鲠在喉。   陈蕴藉来送信的时候,心里是对谢子景有些许不满的,然而坐下来聊了一会儿,便是陈蕴藉也没法指责谢子景做得不够好。   古代重孝道,若不是谢子景有父母支持,他在谢家寸步难行。   “姐姐她,信里怎么说?”   谢子景叹了口气,“你姐姐说婚期不会提前,但她就是善妒,不能容人。如果我不能解决,她就不嫁了。”   “呃……”陈蕴藉闻言,略有些同情谢子景,以她姐姐的烈性,这的确是她能说出来的话。   谢子景又叹了口气,“明朗,你才思敏捷,若你身处我的位置,你怎么解决?”   这是个好问题。   陈蕴藉看了他一眼,“虽然不会哄姑娘,可脑子也不蠢嘛。”   “明朗,我都火烧眉毛了,你就别埋汰我了。”谢子景叹道。   陈蕴藉笑了笑,沉吟片刻,道,“若是我祖母这样逼迫我,我就去找祖父出面,将这位表妹的婚事定下来。”   “没用的,我爹娘找过祖父了,可我祖母像是中了邪一样,拼死也要我改娶萧灵珊。”谢子景想到当日的混乱场面,头痛欲裂。   他真的想不通,祖母为何如此偏心一个外人,祖母从前不是这样的。   中邪?   陈蕴藉拧眉,“你说你祖母像中邪是怎么回事?”   “我谢家门风如何,明朗也是清楚的,我大伯娶的就是你嫡亲的姑妈,你从前也没少去我家喝酒吃席,我祖母是什么样的人,你也见过,她是出了名的温婉贤淑,连我大伯和我爹的婚事,我祖母都没有掺和过,这些年也没有塞过人。”   谢子景揉着额角,“明明祖母从前也很喜欢莹莹,还称赞她如牡丹一般,国色天香、仪态万千。可……自从这个萧灵珊被接到我家来,祖母就性情大变,什么好东西都紧着这个外来人,如今萧灵珊说爱慕我,我祖母还想插手我的婚事,简直不可理喻。”   这听起来,还真像是中邪了。   “这个萧灵珊有古怪,你暂时待在书院里,不要回去,我去查查她。”陈蕴藉肃容道。   谢子景闻言一惊,“有古怪?”   “你祖母性情大变,绝对与这个萧灵珊有关系,说不定是从哪儿学了什么邪术,用在了你祖母的身上。”陈蕴藉道。   谢子景闻言,沉思片刻,面色难看至极,霍然起身,“我去找她!”   “回来!”陈蕴藉拉住他,“她如今就盯着你呢,若她真学了什么邪术,用在你祖母身上,安知她不能用在你身上?你还是先待在这里,等我查清楚再说。”   谢子景黑着脸道,“我祖母年事已高,若她真学了什么邪术,我祖母……”   “那也急不来,得查清楚她的底细再做打算,不然如何应对?”陈蕴藉道。   谢子景坐下来,脸色难看,“麻烦你了。”   “不麻烦……”陈蕴藉笑着道,“若只是这个萧灵珊搞鬼,只要解决了她,什么问题都没了。”   谢子景担忧的看着陈蕴藉,“你不点破还好,这一点破,我就觉得这表妹邪门的很,你可千万别自己往上冲,你若有个好歹,我怎么跟你姐姐解释?”   “我都没摸清楚她的底细,会直接接触她吗?我又不傻,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陈蕴藉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就呆在书院里,等我查清楚之后,再来找你商量。”   谢子景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只得送陈蕴藉离开书院。   从书院里回来,陈蕴藉本来想去找陈莹莹,但想了想,这事还没个准,就歇了告诉她的心思。   他回了明心院,叫来青墨。   陈蕴藉道,“谢家那个表姑娘萧灵珊,你去查查她的底细,她被接到谢家之前,去过什么地方接触过什么人,事无巨细,我都要知道。”   “是。”   午后,陈蕴贤从衙门回来,将陈蕴藉叫去。   “让你帮母亲料理祖母的寿宴,你去查谢家的表姑娘做什么?”   “我去找过娘了,娘说她不需要我帮忙,倒是三婶那边遇到了麻烦,让我去看看。”陈蕴藉解释了一句,然后又把今天的事儿说给陈蕴贤听。   “我觉得这个萧灵珊很邪门,说不定真被我料中了,这萧灵珊会邪术,蛊惑了谢老夫人,否则如何解释谢老夫人性情大变的原因呢?难道真因为一个娘家的侄孙女,就委屈自己的孙子?我觉得这说不过去。”太让人难以理解了。   远的不提,就说荣国公府那位老太太,自己亲生女儿的孩子,都比不过自己嫡亲的孙子,何况是娘家的侄孙女?   陈蕴贤听得皱眉,“邪术?”   “是啊,我觉得她若不是会邪术,就是认识邪门歪道的人,若不查仔细了,让姐姐就这么不知根底的嫁过去,她要是谋害了姐姐怎么办?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你和林妹妹能有奇遇,就证明这种道术邪术都是存在的……”陈蕴贤若有所思,“确实要仔细查查,否则有这股势力潜藏起来,终究是祸患。”   以往陈蕴贤注意不到这些小透明,可今天他觉得,他还是有疏漏。   一些不起眼的小人物,也会引发大乱。   “大哥也觉得这个萧灵珊很邪门吧?”陈蕴藉道。   陈蕴贤沉吟片刻,叫来洗墨,让他带人去查萧灵珊。   等洗墨退下,陈蕴贤又道,“蕴藉,莹莹那边,你最近注意一些,她要是出门,你多带一些人跟着她……”顿了顿,“把你的剑带上。”   陈蕴藉听得心惊肉跳,“大哥?”   “你那把剑,或有些神异之处,带上吧。”陈蕴贤喝了口茶,补充了一句,“你自己出门也要带上,还有那个铃铛。”   这简直是全副武装啊。   他大哥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叮嘱他了。   陈蕴藉态度端正了许多,“我知道了,大哥。”   “莹莹那边,你替我送点东西过去……”陈蕴贤想了想,放下茶杯,起身从书房里取了一个木盒子出来,“你替我送过去,顺便帮我带个话。”   “什么话?”   “我陈蕴贤的妹妹,可以受委屈,但不能受辱。”   同辈的兄弟姐妹里头,陈蕴贤最重视、最疼爱的确实是陈蕴藉。   但不代表,他这些兄弟姐妹,他就全然不放在心上了。   陈蕴藉了然,“巧了,这也是我想说的。”   “去吧。”陈蕴贤拍了拍弟弟的肩膀。   陈蕴藉行礼告辞,出来后,就去找陈莹莹。   “早就听说你回府了,怎么才来?谢子景怎么说?”陈莹莹手里拿著书,看似云淡风轻,但陈蕴藉看得出来,她根本就不淡定。   他笑了笑,在桌边坐下,“姐姐,你书都拿反了。”   陈莹莹忙看书皮,立刻反应过来,将手里的书扔到桌上,“说!”   “别生气嘛……”陈蕴藉忙给陈莹莹倒了杯茶,“谢子景说,他会解决的,姐姐放心。”   “我知道他会解决,可问题是什么时候解决,我娘一日三次的找我说提前婚期的事,我很烦。”   陈莹莹带着火气问道。   陈蕴藉道,“姐姐放宽心,阿景还是喜欢你的,他也没想让你受委屈,总之他一定会解决,至于三婶那边,我回头跟她谈谈,不会让她来烦你了。”   “你说的话管用吗?”陈莹莹气不顺的道。   陈蕴藉道,“姐姐,我办事你还不放心?”   “你素来稳重,我倒是没什么担心的。”陈莹莹揉了揉额角,“可我娘……说不通啊。”   “我有办法。”陈蕴藉给她倒了杯茶,又将盒子给她,“这是大哥给你的。”   陈莹莹看着盒子,没打开,“连大哥都知道了。”   “大哥让我告诉姐姐,他陈蕴贤的妹妹,可以受委屈,但不能受辱。”陈蕴藉微笑道。   陈莹莹闻言怔然,眼眶微红,“他还知道是我哥哥呢?”   平日里斗嘴,从来不让她。   这个时候,倒是上赶着来骗她眼泪了。   “姐姐,这话也是我想说的,我陈蕴藉的姐姐,委屈可以承受,但不能受辱。”陈蕴藉将帕子递给她,“陈家是姐姐的娘家,我们这些兄弟,就是姐姐的后盾。”   陈莹莹拿帕子遮住眼,声音哽咽,“你小子,来骗我眼泪的?快些走!”   陈蕴藉知道他这个姐姐向来骄傲,不愿在人前落泪。   “正好,我有事找三婶聊,改天再来看姐姐。”陈蕴藉起身告辞。   陈蕴藉走后,陈莹莹擦了眼泪,坐了一会儿,打开了盒子。   她上回在大嫂哪儿见了一方好墨,很喜欢。   陈蕴贤从衙门回来后,她就说她也想要,陈蕴贤便笑着说,她书法不及大嫂,还是不要糟蹋这样的好东西了,他从库房里取了一块好墨给她,但远不及盒子里这块。   她这个大哥,每次都是这样,嘴上不饶人,回头还是把东西送来了。   这边陈蕴藉已经来了三房正院。   一听陈蕴藉过来,秦氏就想起白日里陈蕴藉和陈莹莹一唱一和。   心里纵然有气,可她还是让人请进来了。   “你今儿来得倒是勤快。”   陈蕴藉笑了笑,“三婶还在生气呢?”   “她自己都不在意,我生什么气?我白操心了。”秦氏道。   陈蕴藉道,“姐姐心里也不是没有压力的,三婶还是不要再跟姐姐说提前婚期的事儿了,这事儿的症结就不在婚期上……”   顿了顿,不待秦氏发脾气,便道,“我今天去书院见谢子景了。”   秦氏皱起眉,“你没打他吧?这孩子还是有担当的,只是他家老太太着实不讲理。”   “三婶从前也见过谢家老夫人,三婶觉得,谢家老夫人的变化是不是太大了些?对一个外人好到不惜毁掉嫡亲孙子的婚事,正常吗?”陈蕴藉问道。 第163章 (一更)   “毁掉婚事?”秦氏皱起眉,“这婚期虽然没能提前,但也不至于毁掉吧?”   “三婶可知谢家为何不同意提前婚期?”   秦氏拧眉,“他家难不成还想退婚?”   “谢家老夫人像是中了邪,在家里拼死闹着要谢子景改娶萧灵珊,哦,萧灵珊就是萧家那个表姑娘……”   陈蕴藉话音还没落下,秦氏拍案而起,“谢家欺人太甚!”   “三婶且先不要动怒,把我的话听完了再说吧。”陈蕴藉不待秦氏说话,将他去书院后,跟谢子景交谈的内容简单的说给她听。   “谢老夫人是出了名的温柔可亲,莹莹姐也不止一次去过谢家,谢老夫人一直都很喜欢姐姐,萧灵珊就算是老夫人娘家的人,可老夫人都嫁到谢家几十年了,早就把自己当成了谢家人。   萧家一个侄孙女而已,接过来才几天时间,就能比得过自己的亲生儿子和相处十几年的嫡孙?这显然不正常。”   秦氏原本很生气,可听完陈蕴藉的话,也顾不上动怒,她有些毛骨悚然。   “那萧灵珊……到底做了什么?”   陈蕴藉道,“我怀疑她会什么邪术,谢老夫人就是被她的邪术给影响了,不过现在我手里没有证据,还在查。”   顿了顿,“大哥也派人去查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秦氏缓了缓,“居然有这样的事?”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陈蕴藉道,“这事儿……我还没有告诉姐姐,三婶可别说漏嘴。”   “为何不告诉她?”秦氏不解的道。   陈蕴藉笑道,“姐姐原本就在烦心谢家的事儿,萧灵珊会邪术,也只是我的猜测而已,还没有实证,何必惹姐姐再忧心?等我查出结果,我会亲自跟姐姐解释的。”   秦氏想到女儿近日也消瘦了许多,也赞同陈蕴藉的做法,“还是你贴心。”   “有结果之后,我会来告诉三婶的,这两日,三婶就别去找姐姐说谢家的事儿了。”陈蕴藉道。   秦氏道,“若是事出有因,我何必做这个恶人?你说的,我记下了,有消息立刻回我。”   “好。”   陈蕴藉告辞。   次日,陈蕴贤下衙之后,将陈蕴藉叫过去。   他到的时候,就见洗墨也在书房。   “来了?过来坐。”陈蕴贤道。   陈蕴藉坐在陈蕴贤身边,“有结果了?”   明明他派出去的人更早,可还是他大哥更早得到消息。   “一起听。”陈蕴贤倒了杯茶给陈蕴藉,示意洗墨可以开始说了。   洗墨便将他查到的事情一一道来,事无巨细。   这萧灵珊的父亲是宛平县的知县,品秩正六品。萧家虽然不是什么显赫高门,但家里也算是个书香之族。   四年前,萧灵珊落水,被救上来之后,性情大变,常有惊人之举。   跟她有过接触的人,大多都没有好下场,要么残废,要么突然得了急症病死。   前两年,萧灵珊的父亲病逝,其母带着萧灵珊寡居,没少受人欺凌,可欺负萧灵珊的人,最后都倒了霉。   两个月前,萧灵珊的母亲也亡故,临死前写信给老夫人,将女儿托付给谢家,谢老夫人是个慈悲心肠,便将人接了来。   哪知萧灵珊刚住到谢家没两天,谢老夫人就对她喜爱非常,还将府里一个极好的院子收拾出来给她住。   但凡萧灵珊想要的,谢老夫人都会尽力满足,直到这个月初,谢家设宴,萧灵珊示爱谢子景被拒,又被陈家三夫人秦氏撞见,秦氏要求谢家将萧灵珊送走,遭到谢老夫人的强硬拒绝。   之后,谢老夫人还闹着要谢子景退亲娶萧灵珊。   “表面上,就这些?”陈蕴贤淡淡的道。   洗墨道,“是。”   “继续说。”   洗墨道,“得了主子的吩咐,小人请了长春观的清虚道长一同前去,清虚道长说,看面相这位萧灵珊的命格是早夭之相。按理说,三四年前,就该没了。”   四年前,萧灵珊确实落水过。   陈蕴藉听着洗墨的回禀,有些心慌。   那个萧灵珊,难不成是个穿越者?   陈蕴贤皱着眉,“早夭之相……那这个萧灵珊,是被野鬼占了身体?”   “清虚道长算过了,说这个萧灵珊许是被邪道的人夺舍了,萧家的人死绝,以及那些欺凌过萧灵珊却下场凄惨的人,全都是被这萧灵珊用邪术夺了气运所致,还有些神神叨叨的话,小人听不懂。不过……清虚道长说,除魔卫道是他的责任,萧灵珊用邪术害人,他义不容辞。”   陈蕴贤道,“我知道了。”   “那谢家老夫人呢?清虚道长有没有说怎么救?”陈蕴藉忙问道。   洗墨道,“清虚道长说了,谢老夫人是被邪术影响,只需除了这邪魔,再休养数日便可无虞。”   “哦,那就好。”陈蕴藉还真担心谢老夫人出事。   “事情原委你也知道了,去跟莹莹说吧,让她宽心。”陈蕴贤道。   陈蕴藉忙起身,“是要跟莹莹姐说,那我先走了。”   等陈蕴藉一走,陈蕴贤便道,“盯紧那个清虚道长,看他除魔之后,萧灵珊如何。若他真有几分本事……”   洗墨了然,“小的明白。”   “下去吧。”   陈蕴贤叹了口气,“多事之秋啊。”   ……   陈蕴藉先去了陈莹莹的院子,将这件事的始末告诉她。   “我之前就觉得这个萧灵珊古怪,没想到还有这种事。”陈莹莹皱着眉道。   陈蕴藉道,“清虚道长说了,他会解决,到时候谢家就安宁了,姐姐无需担心。”   “让你费心了。”陈莹莹笑着道。   陈蕴藉摇头,“都是大哥的人查出来的,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你有这个心,就很好了。”陈莹莹道。   陈蕴藉笑了笑,“姐姐这几日就先别出门了,等事情结束之后,姐姐想出去散心,我陪你去。”   “可别,你有空还是去陪林妹妹吧,这些日子你没去看她,她可是闷闷不乐的。”陈莹莹笑道。   陈蕴藉道,“我好心替姐姐办事,姐姐还笑话我。”   “我可没笑话你,说的都是真心话,林妹妹是真的不开心。”陈莹莹道。   陈蕴藉皱起眉,“真的不开心?”   “去年你几乎天天陪她,今年元宵一过,你算算有多少天没去看过她了?虽然你确实很忙,可理解归理解,这对比如此悬殊,小姑娘嘛,还是会失落的。”陈莹莹道。   陈蕴藉算了算,自打元宵过后,已经过去足足三个月了。   他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不是他不想去看黛玉,实在是抽不出时间。   每天他都要被陈蕴贤叫去吏部学习,下衙回来还要考他。   至于系统,可能是他和黛玉都已经长大,有了男女之别,系统已经不会再拉他去见黛玉,大概也是怕出事。   从陈莹莹院儿来出来,他又去见了三婶,知道真相后,秦氏就不再急着提前婚期。   家里寿宴用不上陈蕴藉帮忙,次日,在家里闲了一整天的陈蕴藉等大哥回来之后,就提着吃的去见他大哥。   酒饱饭足,陈蕴贤漱了口,喝了口茶,“有什么事,说吧。”   “我想着,家里的寿宴用不上我帮忙,我想……”陈蕴藉嘿嘿一笑。   陈蕴贤瞥了他一眼,“你能坚持三个月不去见她,我已是很意外了,想去就去吧。”   “谢谢大哥。”   “把你的扇子和剑都带上。”陈蕴贤道。   陈蕴藉闻言疑惑,“我自己出门,也要带上?”   “有问题?”陈蕴贤瞥了他一眼,“上回在床上还没躺够,还想再躺几个月?”   陈蕴藉窒息,“大哥——”揉了揉额角,“不会京中……又要出事了吧?”   “说起来,我觉得蕴藉你可能是什么祥瑞转世吧?”陈蕴贤托腮盯着陈蕴藉道。   陈蕴藉嘴角一抽,“大哥,你好好说话。”   “每次发现一些事,都跟你有关。”陈蕴贤道,“我觉得皇上真该给你封个爵,封号我都给你想好了,就叫福禄。如何?”   陈蕴藉:“……”   尴尬得能扣出一座皇宫。   “又出什么事了?”陈蕴藉叹气道。   看这个架势,他最好不要出门啊。   陈蕴贤道,“年前我就跟你说过皇上生病的事。”   “难不成……皇上不是生病?”陈蕴藉想起萧灵珊还有清虚道长,突然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慎郡王没有强大的母族,又是出了名的佛,明面上根本就没有人追随他。   但他暗地里拉拢人,陈蕴贤都知道,没道理皇上会不知道。   慎郡王有夺位之心,但他展现出来的实力,并不足以让皇上产生威胁。   相反,皇上还会轻视他。   一旦轻视了敌人,被暗算也就顺理成章。   “巫蛊之术?”陈蕴藉猜测道。   “现在还不清楚……”陈蕴贤摇头,“我还在查,不过很有可能。”   陈蕴藉感叹,“陛下子嗣不丰,但个个都是狠人啊。”   除了当年的太子殿下,其余这些皇子,怕是都盼着皇上死,将那个位置腾出来。   即便是素有贤名的睿王,如今也在装乖,可他不想要皇位吗?   他绝对想。   陈蕴贤道,“慎郡王这种人,太阴狠毒辣,若当真是他在咒皇上,那绝不能让他得逞。”   哪怕是睿王登基,都比慎郡王登基好百倍。   “那……我还出门吗?”陈蕴藉苦逼的道。   他才得空,想去见见黛玉呢。   陈蕴贤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怎么?怕死了?”   “我一直都很怕死的好不好?”陈蕴藉当初习武,就是为了保命的啊。   有比他还怕死的人吗?   陈蕴贤被弟弟逗笑,“行了,把你的剑和扇子都带上,见你林妹妹去吧。” 第164章 (二更)   “我知道了,大哥。”   大哥没有阻止他去见黛玉,只让他带上剑和扇子,想必就算有什么危险,他也可以应对。   “对了,你明天去林家之前,先去一趟谢家,将这封信交给谢二老爷……”陈蕴贤从袖子里取出一封信交给陈蕴藉,“我原先是想让嘉木去,但想了想,还是让你去最稳妥。若是谢二老爷看了信问你什么话,你据实回答便是。”   陈蕴藉接了信,“是跟萧灵珊有关吗?”   “清虚道长不能在城内动手,希望谢家帮忙将那萧灵珊引出城……”陈蕴贤不欲多提,“总之你把信交给谢二老爷,他有什么问题你都照实说,不必隐瞒,如何选择全凭他自己。”   “我知道了。”陈蕴藉将信塞到袖子里,“还有事吗?”   “没事儿了,去给你林妹妹准备礼物去吧。”陈蕴贤哼笑道。   陈蕴藉讪讪的挠了挠头,“小弟告退。”   从大哥院儿里出来,陈蕴藉直接回了院子。   他之前虽然跟黛玉说过,接下来会很忙碌,但这么长的时间没去看一眼,确实说不过去,怎么也得准备一份礼物。   首饰什么的,他早就送过了,没什么新意。   思来想去,陈蕴藉灵机一动,将他库房里存放的一块紫檀木砍了一截下来做木梳。   如果是别的姑娘,陈蕴藉自然不会送梳子,可黛玉不同,这是他未过门的妻子,送梳子很合适。   紫檀也是较为贵重的木料,送人也不寒碜。   次日,陈蕴藉用过早饭便出了门,骑马先去了谢家。   近日陈蕴藉他三婶一直要求提前婚期,这两日倒是消停了,可陈蕴藉突然上门,由不得谢家的人不多想。   然而不论如何,这人还是得请进来。   谢家长房是陈蕴藉正经的嫡亲姑父姑妈,他自然先去拜见他们。   陈蕴藉的姑父,也就是谢家大老爷谢茂勋,他是有官职在身的,现官居正五品郎中,今日不在府里。因此,陈蕴藉见到的只有他姑妈陈珠玉。   “蕴藉此来可是为了莹莹的婚事?”陈珠玉问道。   陈蕴藉本想说不是,可转念一想,也有关系,便点了点头。   “哎,蕴藉啊,不是姑妈不向着娘家人,实在是……有难言之隐啊。”陈珠玉叹道。   陈蕴藉笑了笑,“姑妈不必焦心,谢家的事,谢子景已经全部告诉我了。”   闻言,陈珠玉愣了愣,“这孩子倒是实诚。”   “姑妈,我今日来其实是要见谢家二老爷的,一会儿我还有事,就不跟你多说了。”陈蕴藉道。   闻言,陈珠玉了然。   跟陈莹莹定亲的是二房的谢子景,陈蕴藉既然是为了陈莹莹的事儿而来,自然是要见谢家二老爷的,她道,“二房你也熟悉,我就不送你了。”   “姑妈忙自己的事儿就好,不必管我。”陈蕴藉道。   辞别了姑妈,陈蕴藉直接去了二房。   谢家二老爷谢茂稷也是有官职在身的,只是近日为了母亲和儿子的事,焦头烂额,在衙门告了病假,专心处理这个事儿。   今日他刚挨了母亲一顿骂,对萧灵珊更是厌恶非常,听闻陈蕴藉过来,顿觉头痛。   陈家来的人,他又不能不见,只得让人请去书房。   “贤侄今日来……”谢茂稷话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   问陈蕴藉来干嘛?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陈蕴藉笑着拱手见礼,“见过谢叔叔,晚辈今日来,是替兄长送信来的。”   如果陈蕴藉是自己来讨说法,谢茂稷还扛得住,偏偏说是给陈蕴贤送信,这简直是晴天霹雳。   谢茂稷苦笑道,“没想到还惊动了你兄长。”   陈蕴贤虽然年轻,可如今除了陈蕴贤那几个正经的长辈,谁敢在他面前倚老卖老?   “谢叔叔不必烦扰,我们兄弟也不是来找麻烦的,而是来帮谢叔叔解决麻烦的,谢叔叔看完了兄长的信便知。”陈蕴藉掏出信,递过去。   看陈蕴藉和颜悦色,半点不像是来找麻烦的,谢茂稷心神一松。   如果是陈家其他人过来说这种话,谢茂稷半个字都不信,可说这话的是陈蕴藉,他就信。   陈蕴藉是出了名的端方君子,不屑于撒谎。   谢茂稷拆看了信,面色难看至极,“贱人!”   这个贱人骂谁,不言而喻。   “我母亲一片慈心,被这贱人如此糟践,还祸害我儿,可恨至极!!”   陈蕴藉垂下眼,没吭声。   谢茂稷再好的脾气,被人骑到头上如此欺辱,也是忍不住一阵骂骂咧咧。   好一会儿还压下火气。   “这妖孽究竟是何来历?”   陈蕴藉抬起头,“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兄长在信中没提吗?”   “信中只说,清虚道长要除了此妖孽,需要我帮忙将这妖孽引到城外去,可现在……”谢茂稷叹了口气,“这妖孽闹着非小儿不嫁,家母也……”   虽然话只说了一半,但谢家什么情况,陈蕴藉都了解了,他不由同情的看了谢茂稷一眼。   “那妖孽不是说非子景不嫁吗?那就让子景回来,以他的名义邀这妖孽出城放风筝。”陈蕴藉笑着道。   谢茂稷闻言皱起眉,有些犹豫,“可这妖孽……”   “我知道谢叔叔在忌惮什么,可我觉得,这妖孽就算会邪术,可如今想必修炼没到家,只能影响一个人,否则现在的谢家,早就是她的后花园了。”陈蕴藉道。   言下之意,趁着这妖孽修为还没大涨的时候,早些把她引出去消灭,否则等她魔功大成,到时候再想消灭她,可就麻烦了。   谢茂稷被点醒了。   “我这就写信叫子景回来。”   陈蕴藉行了一礼,“有清虚道长在,谢叔叔尽可放心,他既然能看出这妖孽的根脚,想必是有法子解决的。”   “贤侄说的在理。”   “小侄还有事得去一趟林家,就先告辞了。”   “我送你。”   “不用了,谢叔叔先忙吧。”   “我让人送你。”   陈蕴藉闻言,没有再推辞。   谢茂稷叫来他身边的贴身随从柳书锋,让他送陈蕴藉出门。   谢家的正院如今还是谢家老太爷和老夫人住着,东院住着大房,二房住在东大院。   这东大院并不是位于东院,而是在正院的后面。   东院的后面是花园,陈蕴藉要离开谢家,就得先经过花园,再经过东院,然后再出门。   谢家陈蕴藉来过好多次,其实他自己也认识路,只是有人送,代表看重,他自然没必要拒绝。   路上,陈蕴藉和柳书锋闲聊,倒是气氛和谐。   哪知路过花园的时候,腰间的如意铃响了起来,陈蕴藉顿住脚步。   柳书锋疑惑的看着突然停下的陈蕴藉,“陈三爷?”   陈蕴藉侧头扫了眼旁边的花园,就见到几个姑娘在里面。   他皱起眉……   柳书锋也看过去,旋即也皱眉,“是客居在谢家的萧家表小姐。”   “萧灵珊?”陈蕴藉神情冷漠。   连如意铃都示警,看来这个萧灵珊,还真不简单。   “陈三爷也听说过她?”柳书锋惊讶过后,又觉得正常。   这位萧家表小姐如今正闹着要嫁给谢子景呢,陈家要提前婚期,也是因为这个萧灵珊,陈蕴藉今日上门,说不定就是为了这位表小姐,那么会知道她的存在也不奇怪了。   “如此不知廉耻的女子,也是我平生仅见。”陈蕴藉冷笑道。   柳书锋道,“这位表小姐可不知何为羞耻,陈三爷,您还是快些走吧,别被她看见了。不然,她说不定就舍了咱们大爷,要纠缠你呢。”   陈蕴藉顿时被恶心到了,“痴心妄想!”   他顿时有点理解谢子景的心情了。   被这种人盯上,是何等的让人倒胃口?   “我还有事去林家,走吧。”陈蕴藉转身往府外走去。   柳书锋忙跟上。   哪知还没走出花园,就被人叫住。   “柳叔叔,这位公子有些面生,不知是谁家的公子?”   陈蕴藉看着腰间响个不停的如意铃,眉头紧皱。   看样子还真被柳书锋给说中了。   这妖孽,居然敢盯上他。   柳书锋可没给这位表小姐好脸色,“萧姑娘还是回自己的院子养病吧,这位公子,可不是你有资格惦记的。”   萧灵珊一怔,旋即拿帕子掩嘴,笑道,“这位公子面如冠玉,风姿非凡,方才远远一见,妾身还以为是神仙临凡……”她突然止口,惊魂未定的看着快要刺到她脸上的剑尖。   陈蕴藉神情冰冷的看着她,“萧灵珊,你那不知廉耻的做派,少在我面前使,真是恶心。”   萧灵珊悄悄后退了一步,勉强露出个笑容,“妾身失礼了,还望公子勿怪。”   陈蕴藉收剑回鞘,看都懒得多看她一眼,转身就走。   柳书锋瞥了萧灵珊一眼,忙跟着陈蕴藉离去。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萧灵珊扯了扯手里的帕子,忽然一笑,“跟这位公子比起来,那谢子景又算什么?”   她身后的丫鬟像人偶一样立在她身后,神色呆滞,一点表情都没有。   萧灵珊轻笑,“去查查他。”   “是。”   ……   从谢家出来,陈蕴藉依然感觉恶心的很。   看出陈蕴藉心情很不好,柳书锋忙道,“陈三爷别往心里去,这萧姑娘没有廉耻心,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老夫人偏心她是一回事,可影响不到您。”   陈蕴藉看着腰间已经不再响的如意铃。   淡淡的道,“总该叫她知道,有些人,她没资格惦记。”   蠢到把心思动到他身上,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单是牵扯到陈莹莹,他大哥就已经容不下这个妖怪了,如今敢把歪心思动他身上,真是怕自己死得不够惨呢。   柳书锋不敢多话。   陈蕴藉转身上马离去,柳书锋忙进府回禀老爷。   谢茂稷皱起眉,骂道,“真是妖孽!毫无半分廉耻之心!” 第165章 (三更)   听自家老爷骂得如此难听,柳书锋也没有多想,只当老爷是被这萧灵珊给气到了。   “老爷,现在当务之急,还是该想想怎么跟陈家解释啊,这萧家表姑娘可不是个有廉耻心的,她到时候若要闹着改嫁陈三爷,这……”传出去会被人耻笑的。   现在还只在谢家闹,只要封锁了消息,倒也不必担心影响到谢家的声誉。   可要是闹到陈家,到时候怕是要引起全京城人的注意。   谢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谢茂稷闻言,拍了拍脑门,“快快,快给我备马。”   这事儿得提前跟陈家通个气儿,别到时候让陈家以为,是他祸水东引,到时候他可没地方哭。   “是。”   谢茂稷骑马往陈家去了,陈蕴藉倒是不知,他的心已经飘到林家去了,哪里想得起来萧灵珊?   到了林家,陈蕴藉将马交给林家门房,畅通无阻的进了林家。   他刚到林家门口,就有人进去通报。   进正院的时候,宋雨婷刚让丫鬟去请黛玉。   “你这跑得够快的。”宋雨婷笑道。   陈蕴藉笑着见礼,“见过堂姨,许久不见,堂姨又变美了。”   “少贫嘴了,你好些日子没来,玉儿可不太开心,好好想想怎么补救吧。”宋雨婷道。   在面对她和林如海的时候,黛玉倒是稳重。   只有在陈蕴藉面前,她才会任性,发些小脾气。   这都是陈蕴藉自己惯出来的,自然得他自己受着。   陈蕴藉笑了笑,“我准备了赔礼。”   “只有赔礼,恐怕不够。”宋雨婷笑道。   陈蕴藉又是一笑,“别的嘛……就不跟堂姨说了。”   哟,还有小秘密?   宋雨婷笑呵呵的道,“行,我也不问……”她喝了口茶,“我已经让人去请玉儿了,一会儿玉儿来了,你带她去玩儿吧。”   “今天惹了点小麻烦,就不带玉儿出门了。”陈蕴藉道。   如意铃的示警,陈蕴藉还是很在意的。   他不清楚萧灵珊到底是什么妖怪附体,也不清楚她有什么手段,但他肯定,这个妖怪必定是盯上他了,否则如意铃不会一直响铃示警。   为了黛玉的安全,陈蕴藉还是不打算带她出门了。   “你还会惹麻烦?”宋雨婷有些惊异。   她这个外甥可是出了名的稳重,从来不会主动惹事。   陈蕴藉苦笑道,“是麻烦自己找上门的,说起来就晦气。”   看陈蕴藉神色不对,宋雨婷正要多问几句,织画的声音传来,“姑娘来了。”   林家就只有一位姑娘,便是林黛玉。   宋雨婷便收了声,笑道,“好了,玉儿来了,你们自己玩儿去吧。”   黛玉进了屋,听到这话,直接在她身边坐下,“母亲说什么呢?我才刚来,你就撵我走?”   宋雨婷瞥了陈蕴藉一眼,微微一笑,“我怎么会撵你走呢?这不是蕴藉来了吗,他好不容易来一回,你就别跟他怄气了。”   “谁跟他怄气了?”黛玉微笑道,“既然来了,当然要陪陪母亲。”   陈蕴藉便在她身边坐下,“玉儿说的是,来都来了,当然要陪堂姨聊聊……”顿了顿,“我好些日子没来了,瑞哥儿和瑜哥儿的功课如何了?可有长进?”   “托你的福,底子打得好,现在已经升了乙班,先生都夸他们学得好。”宋雨婷笑道。   陈蕴藉笑道,“也是两位表弟天赋好,若不然,就算有我教,也学不进去。”   姨甥两个你一言我一语,到叫黛玉在一边没话说了。   她扭头盯着陈蕴藉的侧脸,有些日子不见,陈蕴藉轮廓更明晰了。   “玉儿为何盯着我看?”陈蕴藉不知何时转过头来看她,黛玉闻言瞪他一眼,“我看是那边的花盆,谁看你了?”   陈蕴藉转头一看,那边果然有个花盆,还种着花。   但这并不是黛玉喜欢的花,他笑了笑,转过头,“玉儿,我有话跟你说,我们去花园走走?”   “不去。”   宋雨婷坐在一边端茶看戏。   在她面前的黛玉,一直都是端庄的大小姐做派,可在陈蕴藉面前,却是古灵精怪,很淘气。   陈蕴藉无奈的笑道,“玉儿,我不是故意不来看你的,你也知道,我最近真的很忙。”   “我知道你忙啊,我又没说不应该。”黛玉道。   陈蕴藉噎了噎,顾不上在边上看戏的宋雨婷,他牵着黛玉的手,道,“玉儿,我……”   “咳咳……”宋雨婷咳了两声打断他。   陈蕴藉噎住,无语的看着宋雨婷。   宋雨婷也看他,“你们……出去说吧。”   陈蕴藉看向黛玉,“玉儿?”   黛玉想把手抽回来,可陈蕴藉就是不撒手,但也不会捏疼她。   她红着脸,起身,“不打扰母亲了。”   “去吧去吧。”   陈蕴藉见黛玉肯出去,就没有再抓着她。   对上宋雨婷含笑的眼睛,陈蕴藉行了一礼,转身追出去。   宋雨婷笑着摇头,“小年轻啊……”   陈蕴藉追出来,黛玉已经走了老远,跑得很快。   没办法,他只得小跑追上去,拉住黛玉手腕,不让她跑了,“玉儿。”   “你别拉我。”   陈蕴藉没有听她的,看了雪雁一眼,雪雁很识趣的带着丫鬟们退下。   “哼,雪雁也不知道是我的丫鬟,还是你的丫鬟。”黛玉哼道。   陈蕴藉站到黛玉面前,苦笑道,“还说没生气呢?”   “我不是生气。”黛玉知道陈蕴藉忙着跟陈大哥哥学习,可她就是心里堵得慌。   陈蕴藉没来的时候还好,可真要来了,她这气就憋不住了。   “好好好,你没生气,我们玉儿心胸最大,从来不生气。”陈蕴藉笑着道。   黛玉瞪他一眼,“你嘲笑我?”   “哪儿敢啊……”陈蕴藉笑着握住她两只手,“我们去花园走走?”   黛玉没吭声。   陈蕴藉便将她打横抱起,往花园里走。   “你,你耍赖!!”   黛玉捶他,“放我下来,叫人看见了!”   “没事,看见就看见呗,又不是第一回 了。”陈蕴藉笑道,“谁不知道你是我未过门的媳妇?”   “谁要嫁给你了?我不嫁了!”黛玉红着脸气道。   陈蕴藉闷笑,“来不及了,玉儿,你现在不嫁给我,嫁给谁啊?”   “你——”黛玉又捶他。   陈蕴藉任她捶打,抱着她到了花园的凉亭,他也没放她下去,自己坐在凉亭的石凳上,黛玉就侧坐他腿上。   黛玉刚坐在他腿上,就要起身,陈蕴藉勾住她的腰,不让她起来。   “玉儿,我有礼物给你,真的不想要?”   黛玉掰着他的手,“我起来你就不给我了?”   陈蕴藉噎了噎,还真说不出她起来就不给她的话。   黛玉掰不开他的手,也不折腾了。   “你就会欺负我!”   陈蕴藉见她不挣扎了,松了口气,笑着道,“我怎么会欺负你呢,疼你还来不及呢。”   黛玉不理他。   陈蕴藉掏了掏袖子,取了个长方形的木盒子出来,“打开看看。”   恼归恼,陈蕴藉准备的礼物,黛玉倒是不拒绝。   她接了盒子,打开一看,是一把紫檀木的梳子,上面还刻着字。   拿起来仔细一看,上面写着: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她怔了怔,心里的气忽然就全消了。   按理说,陈蕴藉对她一心一意,满城皆知,黛玉不会有患得患失的情绪才对。   可陈蕴藉一连三个月不见她,虽然确实是很忙,可黛玉还是有落差感。   陈蕴藉见她看了礼物,陷入沉默,叹了口气,伸出双手抱住她,下巴搁在她肩膀上。   “玉儿,可是难过了?”   陈蕴藉说话的时候,温热的气息扑在她脖子上,她颤了颤,“你别靠在我身上说话,讨厌。”   听她这口吻,陈蕴藉就知道她消气了。   “玉儿,是我做得不好,往后再忙,我每天都给你写信好不好?”   黛玉关上盒子,“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没有怪我,就是心里难受,对不对?”   黛玉没吭声。m.bīQikμ.ИěΤ。   “玉儿?”   黛玉转身,陈蕴藉不得不坐直了身体。   她将头埋在陈蕴藉怀里,“不用每天给我写信,哪儿有那么多东西可写?我就是……见不到你有些难受。”   她要的不是信,就是想见见他。   陈蕴藉心里突然塌了一块儿,他叹了口气,抱紧了她。   “你可真是……要我的命啊。”   黛玉嗔道,“谁要你的命了?又瞎说。”   陈蕴藉见她情绪好了,便开玩笑道,“你这么想我,让我怎么办呢?”   他恨不得学个分身术,一个去吏部学习,一个守在黛玉身边。   “陈大哥哥让你跟他去吏部学习,是为了你的前程,你去吏部之后,爹也跟我说过,男子汉大丈夫耽于儿女私情,难成大器。”大道理黛玉都懂,可这感情的事,哪里是能控制得住的?   情到深处人孤独,想见的只有那个人。   孤独也只有这个人能缓解。   陈蕴藉知道林如海肯定还说了些什么劝诫黛玉的话,他揉了揉黛玉的头,道,“林伯伯的话你听听就好,不必当真,谁说耽于儿女私情,就难成大器了?我偏要证明给他看,我,陈蕴藉,就算整天守着你,我也能有出息。”   黛玉被他逗笑了,“你守着我,怎么有出息?别扯了。”   “怎么?你不信我啊?”陈蕴藉低头在她唇上轻轻一吻,“你信不信?”   黛玉不料会被他偷袭,掩嘴瞪他,“又没个正经了!”   “我哪里不正经了?”陈蕴藉摇了摇她身子,“我不正经吗?”   “别闹了!”黛玉笑着捶他。   陈蕴藉轻抚她的鬓发,“放心吧,等忙完这一阵,我就能陪你了。”   “你下半年不是还得用心准备大比吗?”黛玉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我记住了,蕴藉哥哥。” 第166章 (一更)   “很懂事啊。”陈蕴藉笑着揉她的头,俯身又在她唇上亲了亲,“这么懂事,哥哥当然要更疼你啦,备考是备考,可也得劳逸结合,总不能整天学习吧?真要整天学习,脑子都坏掉了。”   黛玉靠在他怀里,“横竖你都有理。”   “这段日子,可有遇到不开心的事?”陈蕴藉笑着问道。笔趣库。   黛玉摇摇头,“这倒没有,不过……”   “不过什么?”   黛玉看了陈蕴藉一眼,“八月初三是外祖母七十大寿,荣国公府要大办。”   “那你确实是要去。”陈蕴藉想了想,道。   这大寿可不比寻常的生日。   虽然宁国公府当年犯了事,但并未牵连到荣国公府。   荣国公府有不少姻亲旧故,贾母到底是已故老国公贾代善的嫡妻,她身上有超一品夫人的诰命。   就凭这一点,来给老太太贺寿的人就不会少。   即便林家和贾家已经翻了脸,可黛玉依然是贾敏的女儿,贾敏是老太太的亲女,这层血脉关系是斩不断的。   黛玉不想被人议论教养,这个寿宴,她必须得去。   “贾宝玉回京了。”黛玉又道。   陈蕴藉点头,“贾老夫人七十大寿,他这个最受宠的嫡孙当然得回京给老太太贺寿。”   “蕴藉哥哥可还记得袭人?”   陈蕴藉扬起眉,“记得,贾宝玉当年回金陵,不是将她一起带走了?”顿了顿,“说起来,袭人那个孩子保住没?”   就算去了金陵,他也不相信贾家老太太和王夫人会放过袭人。   黛玉道,“袭人命大,那孩子生下来了,取名贾荀。”   “荀草的荀?”   黛玉点头,“正是。”   陈蕴藉叹气道,“贾宝玉这是自断前程。”   就为了跟家里人赌气,硬留下袭人和那个孩子,但凡讲究的人家,都不会把女儿嫁给他。如此一来,贾宝玉能娶个什么妻子回去?   黛玉道,“这路是他自个儿选的,后果自然也得他自己承担。”   “恐怕他根本就没有想过承担。”陈蕴藉嗤笑道。   贾宝玉长这么大,唯一做过一件有担当的事,只有保住袭人和这个孩子。   黛玉如今也不是孩子了,自然明白陈蕴藉的意思。   “贾宝玉回京,那袭人和那个孩子呢?”   黛玉看了看陈蕴藉,“当然是带回京了。”   陈蕴藉窒息的道,“他居然把袭人和那个孩子带回京了?”   这不是送货上门吗?   到了京城,还不是由着王夫人拿捏?   只要袭人和这个孩子‘意外’身亡,贾宝玉再用功考个秀才,过去的事儿,都能抹去。   黛玉也叹气,“这么多年了,我这位表哥,毫无长进。”   “话说回来,当初王夫人不是想着让薛家姑娘嫁给你表哥?薛家姑娘许婚没有?”   昭王作乱之后,他就彻底的没管贾家这些人的破事儿了,因此还真不清楚这些。   黛玉道,“早在前年正月底,薛家姑娘就嫁了人,听说是她自个儿挑的一个寒门举子,前年大比得中二甲,年初的时候,薛家这位就跟丈夫一起外任去了。”   黛玉常跟着母亲宋雨婷在命妇圈里行走,薛家虽然落魄了,但也不是小门小户,加上又有贾家掺和在里头,自然有人议论。   而且薛宝钗的品貌确实不差,可惜家里败落,又有那么个不成器的哥哥拖累。   如此一来,找个寒门举子投资,倒是最好的选择。   门地相当的人家,多少都知道薛宝钗和贾宝玉的‘绯闻’,谁愿意娶她?   也就寒门举子没有根基,要靠薛家帮衬。   闻言,陈蕴藉有些感叹,“没想到她还真有魄力。”   对于薛宝钗,黛玉并不发表任何意见。   “不说他们了,贾家老太太的寿宴,我到时候陪你去。”陈蕴藉道。   黛玉摇头,“陈家和贾家素无往来,你去做什么?”   “贾家那烂沼泽,我可不放心你去。”陈蕴藉道。   “有母亲在呢,你担心什么?”黛玉道。   陈蕴藉摇头,“你可不知道这些勋贵人家的龌蹉,有堂姨跟着我也不放心。”   “那你跟我去,也不能去内院啊。”   陈蕴藉噎了噎,“我再去找大哥要两个人跟着你。”   黛玉好笑的道,“绿意和秋霜就很好了。”   “多带两个人更好。”陈蕴藉道。   见陈蕴藉对荣国公府如此忌惮,黛玉也不再劝他。   林如海下衙之前,陈蕴藉就回家了。   刚回家,洗墨就来找他。   “二爷,爷请你过去一趟。”   陈蕴藉便直接跟洗墨去了他大哥的院子。   “大哥,你找我?”   “你今天去谢家,见到那个萧灵珊了?”   陈蕴藉闻言,皱起眉,想起了不愉快的事,“回来的时候路过谢家花园,无意间撞见了。”   他撇撇嘴,“晦气。”   “确实很晦气……”陈蕴贤揉了揉额角,“今天谢二老爷去衙门找过我。”   “他去衙门找你做什么?”   “还能是为什么?”陈蕴贤看了弟弟一眼,“谁叫我弟弟这么招人喜欢呢。”   陈蕴藉听明白了,脸色顿时一黑,“我杀了这个妖怪!”   “现在用谢子景的名义邀这妖孽出去,已经行不通了……”陈蕴贤道,“你回来前,谢子景刚回了谢家,邀请萧灵珊去京郊放风筝,被拒绝了。”   陈蕴藉脸色铁青,“大哥,你不会让我去邀请萧灵珊去放风筝吧?”   他想想就作呕,“不可能!!”   “你对林姑娘一心一意,满京城谁不知道?就算让你去邀请萧灵珊,她也会怀疑的。”陈蕴贤摇摇头道。   陈蕴藉深深吸了口气,“那怎么办?”   “不必你邀请她,现在她对你可上心的很,你刚出谢家,她就让人去打听你了。”陈蕴贤冷笑着道,话里带着杀气。   陈蕴藉胃里翻涌,“这妖怪到底想干什么?”   “许是你身上有她想要的东西。”陈蕴贤若有若思的道,“你幼年和黛玉有奇遇,这证明你气运非凡。那妖孽就是夺人气运而生,你的气运远胜于谢子景,她自然舍了谢子景盯上你。”   陈蕴藉:“……”   他揉了揉额角,“恬不知耻。”   “妖怪嘛,能有什么羞耻心?”陈蕴贤喝了口茶,淡淡的道,“不过她倒是没有像闹着要嫁给谢子景一样嫁给你。”   陈蕴藉:“……”   这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她越是安安静静,越是憋着大招。   他头痛的道,“早知道我今天就不去谢家了。”   陈蕴贤看了弟弟一眼,“有奇遇的可不只有你。”   陈蕴藉被提醒了,“玉儿?”   他脸色难看至极,“她要是敢打玉儿的主意,我要她灰飞烟灭!”   生气过后,他又觉得不对。   陈蕴藉看着他大哥,“大哥……”   陈蕴贤平静的看着弟弟,“嗯?”   “你之前不是要让嘉木哥去送信吗?为什么突然让我去?”   陈蕴贤挑眉,“你现在才反应过来吗?”   “呃……”陈蕴藉深深吸了口气,忍着想要暴打他大哥一顿的冲动,“大哥不解释吗?”   “清虚道长怀疑那萧灵珊是被业魔夺舍,业魔专盯着气运深重的人下手,夺取他人气运增强自己的修为,谢家气运最强的想必就是谢子景,所以她盯上了谢子景……”   陈蕴贤喝了口茶,“我就是想看看,你的气运比谢子景如何。”   陈蕴藉扯了扯嘴角,“大哥自己怎么不去那妖魔面前晃一晃?”   “你有流云剑护身,我没有。”陈蕴贤微笑道,“你的流云剑不是凡物,今天,你是不是对那业魔动了剑?她什么反应?”   陈蕴藉闻言,回忆了一下,“她……惧怕我的流云剑。”   “这就是了,她就算盯上你,也不敢擅自下手,你只要带着流云剑,就不会有事。”陈蕴贤道。   陈蕴藉噎了噎,“你让我带着流云剑和流云扇,就是为了这个?”   “倒也不是为了她,京中近日确实有些不太平,带着保平安。”陈蕴贤道,“以你的身手,只要带着流云剑和流云扇,除非出动禁军,否则伤不到你。”   陈蕴藉闻言,心里好受了许多。   “那个萧灵珊怎么解决?”陈蕴藉只要想到这妖怪会盯上黛玉,就怒火高涨。   这妖怪不能留。   陈蕴贤喝了口茶,道,“我会安排的。”   “对了……”陈蕴藉道,“大哥,今天这个妖怪出现的时候,如意铃响了很久,直到我出了谢家的门,如意铃才没有再响。”   陈蕴贤皱起眉,“你怎么不早说?”   “这不是一时没想起来吗?”陈蕴藉讪讪的道。   陈蕴贤想了想,“如意铃只会在你有危险的时候才响铃,如意铃响了多久?”   如果危及生命,如意铃会一直响,但若只是有危险,而不会危及生命,如意铃就只会响一会儿。   陈蕴藉道,“这也是奇怪的地方,从前如果有危险,而没有生命危险,如意铃很快就会停。但这次,如意铃响了很久,上回昭王作乱,都没有响这么久,我都有点慌了。哪知出了门,如意铃又不响了,好似……只是提醒我离萧灵珊远一些。”   “这个萧灵珊得尽快解决……”陈蕴贤揉了揉额角,“没有遇到过这种妖怪,看来是我低估了她的道行。”   也不知道清虚道长能不能解决这个萧灵珊。   陈蕴藉道,“大哥,要不我带流云弓去杀了她?”   “不可,就算要除了她,也不能是你动手。”陈蕴贤道。   陈蕴藉皱起眉,“为什么?”   “流云剑会让业魔惧怕,但她明明惧怕,还敢打你的主意,就证明流云剑杀不了她,那么流云弓也不可能杀得了她。”   陈蕴贤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今天就教你个道理,如果不能一击致命,就不要轻易动手。” 第167章 (二更)   陈蕴藉眉头紧皱,“难道就让她这么猖狂?”   “当然不是……”陈蕴贤沉吟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萧灵珊可能被业魔夺舍,也只是清虚道长的猜测,尚不能确定,我们不能贸然动手,若是出了差错,遭到报复,后果很严重。”   陈蕴藉被说服了,“那现在怎么办?”   “我对这些神异之事,不太了解,已经修书一封去了护国寺,请渡尘禅师出手试探一下这个萧灵珊……”陈蕴贤道,“你先回去吧。”   陈蕴藉叹了口气,“有消息通知我一声。”   “会的。”   他心事重重的回到明心院,一道青色的倩影飞奔而来,“蕴藉哥哥。”   陈蕴藉骤然回神,就见黛玉神色慌张的扑进他怀里,没一会儿,他就听到黛玉的哭声。   他怔了怔,院儿里还有人,怕被人看出端倪,不动声色的牵着黛玉进屋。   按照陈家的规矩,哥儿身边只需有两个丫鬟的伺候,陈蕴藉身边打小伺候的丫鬟,只有云翠和云袖两个,早些年就已经配了府里的下人。   不过她们还依旧掌管着明心院的内务,等陈蕴藉娶妻后,她们就会离开明心院。   因为两个丫鬟都已经配人,陈蕴藉的起居不需要她们伺候,但他院儿里茶水等杂事,都是她们负责的,见陈蕴藉回来,她们就烧了开水来泡茶。   等她们泡完茶,陈蕴藉就让她们下去。   没人了,陈蕴藉淡定的神态就端不住了。   他握住黛玉的手,眉头紧皱,“玉儿,出什么事了?”   黛玉刚扑到他怀里就哭,陈蕴藉真吓了一跳。   他今天回来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   “蕴藉哥哥,你没事吧?”黛玉眼眶红红,抓紧了陈蕴藉的手。   陈蕴藉被她问得一愣,“我没事啊。”   “你别骗我了,解忧系统给我发了任务,说你有危险。”黛玉哭着道。   陈蕴藉噎了噎,想到了萧灵珊,面色微变。   黛玉一直盯着陈蕴藉,见他表情有了变化,更是确定了这点。   “蕴藉哥哥!”   陈蕴藉见她急了,无奈的叹了口气,“我也是刚知道的,不是要瞒你什么……”顿了顿,他将黛玉抱到怀里,“别怕,我有如意铃和流云剑防身,没有生命危险的。”   黛玉闻言,心中稍安。   “可系统说,你被盯上了。”   陈蕴藉刚从陈蕴贤院儿里出来的时候,确实还有些不安,可一听黛玉说系统发了任务,顿时就不担心了。   当初他遇到危险, 奇 书 网 w w w . qi s u w a n g . c o m 系统可是提前给了他流云剑防身,还给了还魂丹这样的保命丹药。   可见,系统虽然偏爱黛玉,但也不会看着他死。   “系统是怎么说的?”陈蕴藉叹了口气,“说起来,系统很久没直接跟我说过话了。”   当年系统要找的也只有黛玉,是黛玉不理它,才找上了陈蕴藉。   如今……黛玉已经信任了系统,对于系统发布的任务,都很认真对待,自然也就不需要陈蕴藉来当这个中间人。   【陈公子,好久不见。】   陈蕴藉眉头一挑,看向黛玉。   黛玉疑惑的看着他,“蕴藉哥哥?”   看样子,系统跟他说话,黛玉听不见。   他心中一凛,系统对黛玉的偏爱,这十年来,他看在眼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系统要瞒着黛玉跟他联系?   陈蕴藉揉了揉黛玉的头,“没事,玉儿。”   【难为系统还记得我。】   【陈公子,林妹妹的任务,需要你协助完成。】   陈蕴藉嘴角一扯,“我就知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没事儿你也想不到我。”   【陈公子何必这么说呢?你我也是各取所需,互惠互利而已。】   陈蕴藉没法反驳,他对这个系统确实没什么感情,系统也只是需要他来完成任务。   【玉儿还在这里,我不便回你的话,等我安抚好玉儿,你送她回去之后,我们再详谈。】   【好。】   “蕴藉哥哥?你在想什么?”   陈蕴藉回过神来,对黛玉笑了笑,“我在想系统给你发布的任务是什么。”   “系统说,这是个除恶任务,盯上你的人,有个邪恶的系统,可以夺走旁人身上的气运,我不知道气运是什么。   但系统说,气运就是一个人的命数,如果一个人的气运被夺走,那么他的命数就会被改写,原本可以安稳一生,被夺走了气运,就可能死于非命。”   黛玉面色苍白,“系统说这个邪恶的系统盯上了你身上的气运,我好害怕……”   “系统?”陈蕴藉面色微变,“除了你的解忧系统,这个世界上还会有别的系统?”   黛玉其实并不清楚系统到底是什么,只以为是什么神仙的名字,虽然有些古怪,但这么多年来解忧系统从未害过她,她当然相信解忧系统是好的。   那个盯上陈蕴藉身上的气运,要害死陈蕴藉的系统,就是坏的。   “蕴藉哥哥……”   陈蕴藉揉了揉黛玉的头,道,“系统有没有说怎么完成这个除恶的任务?难道要消灭这个邪恶的系统,才算完成任务?”   黛玉摇摇头,“系统说,这个除恶任务的奖励可以预支,但如果任务没有完成,就会拿走你身上一部分气运,我害怕。”   气运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被拿走呢?   不行的。   陈蕴藉沉吟片刻,道,“这件事,我得跟大哥商量一下。”   “要把系统的事告诉大哥哥吗?”黛玉相信陈蕴贤的品行,她认识的人之中,就数陈蕴贤最聪明了,如果说谁有办法能保住陈蕴藉,她只能想到陈蕴贤。   陈蕴藉沉吟片刻,“我不确定能不能告诉大哥,系统会不会阻止?”   “我将系统的存在告诉过父亲,系统没有阻止过。”黛玉忙道。   如此看来,系统的存在并非不可泄露。   陈蕴藉想了想,道,“你跟系统先回去,我试试去跟大哥说,若是系统阻止我,我就不说系统的事情,我到时候再去找你……”   顿了顿,抱紧了她,“别怕,我不会有事的。”   黛玉也抱着陈蕴藉,“系统千万不要阻拦你,陈大哥哥一定可以救你的。”   陈蕴藉听得一愣,“傻丫头,你就不怕被我们兄弟俩卖了?”   “不会的。”黛玉仰头看着陈蕴藉,“蕴藉哥哥不会的。”   她可以不相信陈蕴贤,但她相信陈蕴藉。   陈蕴藉吸了口气,捂住她的眼睛,“别这么看我。”   他定力真的,不好。   “蕴藉哥哥?”   陈蕴藉蒙着她的眼睛,在她唇上轻轻一吻,“好了,回去吧,我会去找你的,别怕。”   黛玉还想说什么,却被系统送了回去。   陈蕴藉还等着黛玉说话呢,人就被送走了。   他嘴角一抽,“系统,你还真是怕我欺负玉儿啊。”   多让黛玉留一秒都不行。   【我的存在,你可以告知陈蕴贤。既然任务的内容你已经清楚,我就不多说了,你跟你哥哥商量之后,再唤我吧。】   陈蕴藉挑眉,“我知道了。”   他起身理了理衣服,出了门,直接去了他大哥的院子。   听洗墨说陈蕴藉来了,陈蕴贤微微一愣,让人请陈蕴藉去书房。   “不是让你回去休息?”   陈蕴藉坐在桌边,“我有事要跟大哥说。”   “你说。”   “不能有别人。”   “屋里没有人。”   “藏着的也不行。”   兄弟俩你一言我一语,快速对答。   陈蕴藉的话让陈蕴贤皱起眉,“出什么事了?”   “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说,不能被外人知道。”陈蕴藉神情严肃。   他相信陈蕴贤,但他不能相信别人。   系统的事是绝密,若非必要,他真的连陈蕴贤都不想说,不是他不相信大哥,而是这种事,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分危险,这事关黛玉的安危。   陈蕴贤看出了弟弟眼中的认真,他也认真起来,做了个手势,过了一会儿。   “现在可以说了。”   陈蕴藉缓了缓,“大哥可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奇遇?”   “记得。”陈蕴贤挑眉。   陈蕴藉闭了闭眼,“此事,要从十年前,我挨了父亲一顿打开始说起……”   关于系统的事,陈蕴藉也没有说得很详细,有些地方解释不清楚,他就模糊处理。   等说完,天都黑透了。   陈蕴藉面无表情,揉了揉额角,“你的意思是,现在林妹妹身上的系统,感知到了萧灵珊身上的系统,想要消灭萧灵珊身上的系统?是这个意思吗?”   “简单来说,确实是这样。”陈蕴藉想了想,点头。   陈蕴贤眉头紧皱,“你等我缓一缓,捋一捋。”   陈蕴藉也知道系统的事很让人难以理解,他也不急着催促。   过了大概一刻钟,陈蕴贤才道,“那个解忧系统,从未害过你和林妹妹,你确定吗?”   “这点我可以确定……”陈蕴藉顿了顿,“我怀疑,这个系统就是为了玉儿而来,它所有的任务出发点,都是为了玉儿过得更好。”   陈蕴贤又问,“任务?”   陈蕴藉只得把系统发布的任务告诉陈蕴贤。   陈蕴贤听完,似笑非笑的道,“这个系统,倒是宠溺林丫头。”   简直是毫无底线,甚至爱屋及乌,惠及陈蕴藉。   “玉儿身上的系统,任务难度都极低,可以说这些奖励都是送给我们的,只是找了个任务的借口而已……”   陈蕴藉顿了顿,“但萧灵珊身上那个系统,完全不一样,它是在掠夺别人的生机,恶得很纯粹。”   陈蕴贤扬起眉,道,“可是蕴藉,你有没有想过,都是系统,为什么解忧系统非要除掉萧灵珊身上那个系统。   即便萧灵珊身上那个系统是作恶的,但跟解忧系统没有任何冲突。   从名字来看,他们很大可能是同类,为什么它预支任务奖励,也要除掉萧灵珊身上的系统?”   陈蕴藉愣住,“这……”   “不管是什么东西,既然它会思考,它就有私心。若无利可图,它不会下这么大的本去对付一个跟它毫无矛盾的邪恶系统。”陈蕴贤道。 第168章 (三更)   陈蕴藉之前根本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沉思片刻,“可能……它们有仇?”   “有这个可能,如果它们有仇,解忧系统能感知那个邪恶系统的存在。那么,萧灵珊身上那个邪恶的系统是否能感应到解忧系统的存在呢?”陈蕴贤道。   这个问题,陈蕴藉也没有想过。   他有些头痛的揉了揉额头,“我问问系统。”   【我与夺运系统没有仇怨,夺运系统受损严重,它借着萧灵珊的身体,疯狂的夺取别人的气运修复它受损的核心程序,如果不加以遏制,这个世界会被它毁灭。   我是为黛玉而生,守护她的幸福是我的使命。夺运系统已经威胁到了黛玉的安危,我必须除掉它。】   没等陈蕴藉问,系统就回答了陈蕴贤提出的疑问。   陈蕴藉就当个中间人,传达了系统的意思。   陈蕴贤诧异的看着他弟弟,“你可以直接和解忧系统交流?这个解忧系统一直在你身边?”   陈蕴藉挠了挠头,“这个我不清楚,但我所有的事情,解忧系统应该都是知道的。”   闻言,陈蕴贤微微皱眉。   这跟监视有什么区别?   不过他没有在这个时候提出异议。   “解忧系统的解释,看似合情合理,但并非没有漏洞,若说它是为了守护黛玉的幸福而生,为何林丫头的弟弟夭折,母亲病亡,它都没有出现?”   这根本解释不过去。   陈蕴藉没有问系统,相信系统能听到。   果然,系统的回复很快就来了。   【陈公子,本系统的诞生,与你也有关系。因为你,我才会出现的。】   陈蕴藉闻言诧异,“因为我?”   一边的陈蕴贤听不到系统的声音,但陈蕴藉的反应,他看在眼里。   “蕴藉?它说了什么?”   陈蕴藉揉了揉额角,“大哥,你先等等。”   【系统,你为什么说你的诞生和我有关?】   【陈公子难道就没有想过,这世上的男儿千千万,为何我要人帮忙完成任务,偏偏挑中你吗?】   这确实是当年萦绕在陈蕴藉心间的一个疑问。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对这个答案早就没有执念了。   若非系统提起,陈蕴藉都想不起来,自己曾经有过这个疑问。   他皱起眉……   【系统还请明言。】   【你曾经失去过一些记忆,可知为何?】   陈蕴藉的心跳忽然加快,咽了咽口水。   【不,不知道。】   【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不是吗?】   陈蕴藉吸了口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还记得你前世的经历吗?】   “我当然……”陈蕴藉忽然哑了口。   他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的,可前世的记忆,忽然之间就模糊起来。   【你喜欢林黛玉,当年看红楼梦的时候,就非常的喜欢她,你厌恶贾宝玉,恨他折辱黛玉,哄骗了黛玉的心,又左拥右抱。我是跟随你而来到这个世界的,我曾是你的系统。笔趣库。   你四岁那年,林如海高中探花,方知自己穿越到了红楼梦世界。你想改变她的命运,但你年纪太小,什么都做不了。   我没能帮你阻止林家小公子夭折,你觉得我无能。后来林如海外任巡盐御史,贾敏病亡,黛玉将要入贾府,你不想让她重蹈覆辙。   你异想天开,与我融合,想成为黛玉的系统。最后你成功了,但也付出了一部分的魂魄,还永久的失去了一些记忆。如今的解忧系统,就是你的魂魄铸成,解忧系统,就是你的半身。】   陈蕴藉整个人都是懵的。   系统说的这些,他全无记忆。   他想起许多年前,他大哥说过,他记忆残缺。   当初他以为只是失去了有关陈蕴贤的记忆,可现在看来,他失去记忆,不是因为挨打,可能是因为——系统。   “蕴藉!”   陈蕴藉突然懵掉,让一直情绪紧绷的陈蕴贤失态了。   他紧紧攥住弟弟的手腕,大喊,“蕴藉!!蕴藉醒醒!!”   陈蕴藉恍惚回过神,看了大哥一眼,忙道,“大哥,我没事。”   陈蕴贤的脸色难看极了,“真的没事?”   “真的没事……”陈蕴藉对大哥笑了笑,“大哥看我像有事吗?”   陈蕴贤冷着脸,问道,“那个系统到底说了什么?”   陈蕴藉感觉到他哥哥的情绪有些不对,他大哥看着他的眼神,咄咄逼人。   “蕴藉!”   陈蕴藉不敢看他大哥的眼睛,“没什么。”   “陈蕴藉!”陈蕴贤神色冷然,“说!”   “真的没什么……”陈蕴藉皱着眉,“大哥你别问了。”   “蕴藉,你实话告诉我,这个解忧系统,是不是你当年身上那个系统?它从来就没有离开过你身边对不对?”陈蕴贤的眼神含着浓烈的杀意。   陈蕴藉对上他大哥的眼神,心神一颤,“大哥?”   “说!”   陈蕴藉难以置信,“我的系统?”   他原本对系统的话半信半疑,可他大哥何等聪明?既然他大哥知道,那就证明,确有其事。   陈蕴藉的反应让陈蕴贤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他冷然道,“我就知道,这个系统终究是祸患,没有那么轻易就能消灭。蕴藉,从小到大,你什么事情能瞒过我?还不老实交代!!”   陈蕴藉的脑子快爆炸了。   他捂着头,“大哥,你等我缓缓,你刚才说,消灭系统?”   “你生而知之,我很早就知道。你会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想法也很新奇。这些,都正常。但就算你生而知之,有些东西你却做不出成品。   从我拆穿你有系统开始,我就让你听我的,消灭这个来历不明的系统,可你不听我的劝……”   陈蕴贤咬牙切齿,“当年,那个系统妄图夺舍你,是我请了护国寺的渡尘禅师出手才保住你。”   渡尘禅师?   老和尚这么牛逼?怪不得他大哥要请这位出手。   “渡尘禅师这么厉害?”陈蕴藉惊讶的道。   那可是系统啊!   陈蕴贤看到弟弟的蠢样,就气不打一处来,“你当那系统真的很厉害?若它真厉害,为何还要寄居在你身上?你生而知之,必然来历不凡,它寄居你身上,觊觎的想必就是气运。   渡尘禅师曾说过这系统根本不容于世,不知是哪里来的野物,将它的气息逼出来,就会被天道排斥。”   哦,陈蕴藉了然。   他还真当是老和尚厉害呢,搞了半天,是天道不容系统。   “这么多年了,我一直以为这系统已经从你身边消失。虽然……虽然你失去了一些记忆,可我一直认为,只要将它从你身边赶走,就值得。”陈蕴贤狠狠闭眼。   但没想到,这系统狡诈非常,居然还潜伏在蕴藉身边。   他这个弟弟失忆了,依然一如既往的笨,还是相信了系统。   什么神仙奇遇,还扯上黛玉,倒让他真觉得黛玉和蕴藉有神仙庇佑,不会再被系统盯上。   谁知道,这个奇遇就是系统。   陈蕴藉想了想,觉得解忧系统跟他大哥说的系统,应该是不一样的。   “解忧系统没有害过我……”   “我当年就说过,来历不明的东西,不要相信,你就是不听我的!”陈蕴贤生气极了。   这么多年了,他又从弟弟口中听到了这让人气血冲头的话。   当年他和陈蕴藉大吵一架,就是因为系统。   陈蕴藉从来没见他哥哥这样生气过,十年了,他大哥说话做事都是笑眯眯的,外头称他哥哥笑面虎,不是没有原因的。   可,陈蕴贤现在的表情,称得上狰狞。   陈蕴藉咽了咽口水,“大哥你别生气,息怒,息怒……”   “萧灵珊身上那个系统,有多恶心你也看见了,你身上这个系统,它现在没害你,就真以为它是好东西吗?   这世上从没有不劳而获的东西,你从它身上得到多少,将来就要加倍的还回去!这个道理还要我教你吗?!”   陈蕴藉噤若寒蝉,不敢吭声。   “这个解忧系统,到底是不是你当年那个系统?你这些年,还瞒了我什么?说!!”   看陈蕴贤如此生气,陈蕴藉忙将解忧系统之前告诉他的消息,复述给陈蕴贤听。   陈蕴贤听完,脸色难看至极,“你这个蠢货,你怎么能融合系统呢?那是什么好东西吗?”   陈蕴贤狠狠闭了闭眼,强行将怒气压下去。   屋子里陷入死寂。   过了一会儿。   【解忧系统,我大哥说你被驱逐了,你骗我。】   还说什么他融合系统,都是骗人的鬼话。   系统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话。   【被驱逐的不是我,当年那个系统被天道驱逐,是断尾求生,被天道留下了一点东西。当时你正好挨了打,魂魄不稳,一魂一魄融入了残留的系统核心程序中,你当年对黛玉的喜爱,还有一些记忆全都封存在了系统之中,最后成为了黛玉的解忧系统。】   陈蕴藉闻言,虽然没有当年的记忆,可基本上也能猜出个大概。   他当年挨打前,曾与哥哥大吵过一架,这件事他母亲说过,陈蕴贤也说过。   想必就是为了除掉系统一事,他没有同意,他大哥就去找了渡尘禅师,想直接除掉系统。   而他就是这个时候,挨打魂魄不稳,系统趁虚而入,想夺舍他。他大哥及时赶到,逼出了系统。   之后,就是解忧系统说的那样,他一魂一魄融入系统,成为了黛玉的解忧系统。   【你脑子还是很灵活的,当年夺运系统逃走,系统仓库和它一部分核心程序被留在了这里。如今的解忧系统,其实就是你的半身,我就是你。否则你当真以为,劝黛玉两句,就能拿到灵珠这样在修仙界都难得一见的宝物吗?】   夺运系统?   【萧灵珊身上那个系统。】   【就是当年你身上那个系统,它骗你说是人生赢家系统,只要完成任务,就能走上人生巅峰。但都是骗你的,你完成一个任务就会失去一部分气运,直到你被它吸干气运,不得好死。】   陈蕴藉闻言打了个寒颤。   “你又在跟系统聊什么?”陈蕴贤冷声道。   陈蕴藉现在不敢有任何隐瞒,忙将他刚才与系统的对话复述给哥哥听。   陈蕴贤确定他没有任何隐瞒,脸色好看了许多。   “早就让你听我的。”陈蕴贤横了他一眼。   陈蕴藉讪讪,“对不起,大哥。”   “夺运系统,听这个名字就知道,不是善类。它的东西是那么好拿的吗?你现在魂魄融合了它残存的什么程序,这对它很重要。如今它卷土重来,就是要拿回自己的东西。”   陈蕴贤哼道,“还有这个解忧系统,到底是那夺运系统的残留物,即便融合了你的魂魄,可也不是你的东西。否则它为何还要搞什么任务,完不成还要拿走你的气运?”   【陈蕴藉,你哥哥不相信我,也是理所应当。我虽然是你一魂一魄与系统残存的核心程序融合而成,你的魂魄如今占据上风,我才能掌控系统。   但系统就是系统,一切都要按照程序来运行。我弄个预支,也是因为系统不全,被我钻了空子。   如果你不能消灭夺运系统,一旦我被消灭,你的魂魄就会被夺运系统得去,你我一体,你会死的。】 第169章 (一更)   陈蕴藉听完系统的话,想也不想,直接就复述给他哥哥听。   对于这个解忧系统的话,陈蕴贤也是一半信一半不信。   陈蕴贤对系统没有任何好感,即便解忧系统一张嘴开出天花,他也并不尽信。   而且,他深刻的怀疑,一魂一魄融合到系统里的事儿,到底是不是真的。   人没了一魂一魄,还能是正常人吗?   那不就是个傻子了?   他弟弟可完全不像个魂魄不全的人。   为了避免系统再祸害他弟弟,每年他都会请渡尘禅师看看他弟弟,可从来没听渡尘禅师说过他弟弟魂魄不全。   这系统多半是为了坑他弟弟的气运,才说得这么严重。   但夺运系统,是真的不能留。   “我会再去找渡尘禅师商议彻底解决系统的事,你先回去吧……”陈蕴贤喝了口茶,道,“那什么解忧系统,如果再找你说什么,必须告诉我。”   “我知道了,大哥。”   从陈蕴贤院儿里出来,已经是二更天。   回了明心院,陈蕴藉也睡不着。   在床上翻来覆去,脑海里全是黛玉哭红的眼睛。   他叹了口气,翻身起来,穿上衣服。拿了流云剑悄悄出了门,没走正门,他翻墙出了陈府,躲过了巡夜的人,翻墙进了林府。   三更半夜,黛玉屋里还燃着烛光。   陈蕴藉有些担心,在窗户上轻轻敲了两下。   屋里很安静,过了一会儿,黛玉颤着声问,“谁?”   “是我。”   没一会儿,窗户打开了。   黛玉惊讶极了,“已经宵禁了,你怎么过来的?”   “躲开巡夜的人不就行了?”陈蕴藉笑着道。   黛玉侧身,“你别站在外面,进来说话。”   虽然已经是半夜,可保不准晚上有人起夜,被人瞧见不好解释。   陈蕴藉轻巧的翻窗进去,将窗户轻轻关上。   他牵着黛玉走到床边,“快躺下,夜里凉,别着寒了。”   黛玉爬上床,盖上被子,“系统的事,你跟陈大哥哥说了吗?”   陈蕴藉想到今天跌宕起伏的吃瓜过程,他叹了口气,“说了。”   “然后呢?”黛玉见陈蕴藉只是叹气,也不解释,便有些焦心。   陈蕴藉笑着坐在床头,揽她入怀,“我大哥说会请渡尘禅师出手,会解决的,没事。”   至于系统的来历,他不打算多提。   “渡尘禅师?”黛玉有些担心,“有用吗?”   “渡尘禅师佛法高深,是护国寺的神僧,他出手一定没问题的。”陈蕴藉道。   黛玉闻言,略略放心,“那就好。”   “请渡海禅师出手,是不是就不用预支奖励了?”   陈蕴藉微微一笑,“当然。”   “那就好,气运不能被拿走。”黛玉道。   陈蕴藉也觉得气运很重要,附和了两句,“这么晚,怎么还没睡?”   “我担心你,睡不着。”黛玉靠在陈蕴藉怀里,仰头看他,“你怎么会过来?”   “担心你,睡不着。”陈蕴藉低头看她,轻笑道,“心有灵犀?”   黛玉忍不住笑起来,“你担心我什么?我又没有危险。”   “你今天走的时候,那么担心害怕,我怎么放心?闭上眼就是你哭得可怜兮兮的样子,我哪里还睡得着?干脆就摸黑过来陪陪你……”   陈蕴藉揉了揉她的头,“睡吧,很晚了。”   黛玉道,“你不走吗?”   “等你睡着我再走。”陈蕴藉道。   闻言,黛玉安心了。   她确实是有些困了,有陈蕴藉陪着,没一会儿就睡熟了。   等黛玉睡熟了,陈蕴藉轻轻把她放床上,盖好被子。   坐了一会儿,确定她不会醒,在她额间轻轻一吻,吹灭了蜡烛,从隔间的窗户翻了出去。   回到家里,已经四更天。   睡了一个时辰,便起来练武。   练完武,吃个早饭,又睡了一会儿补眠。   一觉睡到下午,他随便吃了点东西,准备出门,哪知在门口就被洗墨拦下。   “洗墨,你这是做什么?”   “大爷吩咐过了,没有他的允许,二爷不许出门。”   陈蕴藉怔了怔,倒也没硬闯,点点头,“我知道了。”   说着,转身就准备回去,没走几步就遇见大嫂沈氏。   “蕴藉。”   陈蕴藉行礼问安,“嫂嫂。”   “你这是……”   陈蕴藉挠了挠头,笑道,“准备回去读书。”   “你不是刚要出门吗?”沈氏疑惑的问道。   她刚刚明明见陈蕴藉拿着剑往府外走。   陈蕴藉摸了摸鼻子,“做错事了,大哥不许我出门。”   闻言,沈氏想到昨晚书房的动静,眉头微蹙,“你素来稳重,到底做了什么,惹你大哥生气?”   “这个……”陈蕴藉讪讪,还真不能说。   见状,沈氏识趣的没有多问,“罢了,你回去吧,等你大哥回来,我帮你说说情。”   “千万别……”陈蕴藉忙道,“大哥不让我出门,是为我好,嫂嫂就不用跟大哥说了。”   “这怎么行?你如今也大了,出门会友也是常有的事,不让你出门,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陈蕴藉笑道,“弟弟知道嫂嫂是一片好心,不过事关我的安危,大哥才会这样草木皆兵,嫂嫂也知道,我大哥对我的安危,向来如此。”   闻言,沈氏便没有再多话。   “嫂嫂,我先回去了。”   “你去吧。”   告别了沈氏,陈蕴藉回到明心院,直接进了书房。   他原想下午再去林府一趟,见见黛玉。   可他大哥不许他出门,他如今正是心虚的时候,自然不好硬来。   他取了一叠纸,拿笔画了些简笔画,空白处写了些小故事,等墨迹干了,让青墨送去林府,交给黛玉。   一连数日,陈蕴藉就被关在家里,整个陈府都知道陈蕴藉惹他大哥生气了。   但要问他做错了什么事,不管是陈蕴贤还是陈蕴藉,都对此讳莫如深。   五月初九是陈蕴藉祖母的寿宴,宋雨婷带着黛玉来赴宴,拜见了老太太之后,黛玉就被陈莹莹领着去了园子。   陈蕴藉一身银红色的锦袍站在园子里。   今日是祖母大寿,陈蕴藉穿得比平日里要艳些,红色衬得皮肤白。   “人我带到了,你们聊吧。”陈莹莹把黛玉交给了陈蕴藉,自个儿玩去了。   陈蕴藉牵着黛玉去了陈府花园的凉亭。   “听说你惹陈大哥哥生气,被关在家里了?”黛玉刚从正院来,路上听了些闲话,心中不免有些困惑。   陈蕴藉笑了笑,道,“我有危险的时候,我大哥都是这样找借口把我关在家里的。”   闻言,黛玉了然,“陈大哥哥还是这样护着你。”   “自来如此。”陈蕴藉不想多提,“我这段时间没法出门,晚上都被盯得死死的,最近给你那些画儿,好看吗?”   “蕴藉哥哥丹青挺不错啊。”黛玉笑着道。   陈蕴藉也笑,“远不及你,我这是班门弄斧呢。”   “虽然没什么意境,但胜在有趣。”黛玉道。   陈蕴藉笑了笑,揉着她的头,“你还真点评上了?”   “蕴藉哥哥,那个事儿,还没解决吗?”黛玉想了想,问道。   陈蕴藉知道她问的是什么,微笑道,“会解决的,快了。”   黛玉向来信任陈蕴藉,便也没有再多问。   “等过一阵,我就找时间去陪你。”陈蕴藉笑着道。   黛玉道,“还是读书要紧。”   “我知道,不会懈怠的。”陈蕴藉点了点她眉心,笑骂道。   今日毕竟是陈老夫人大寿,陈蕴藉是嫡孙,不能一直在这里陪黛玉,聊了一会儿,陈莹莹就过来找黛玉,陈蕴藉便去了前院。   “诶,蕴藉,听说你惹你大哥生气了?”邵宜年是跟大哥一起来拜寿的,他爹要在衙门办公,抽不出空。   陈蕴藉横了他一眼,“话多。”   邵宜年看了看满堂的宾客,拉着陈蕴藉往角落里走,“来来来,好久不见,我们聊聊。”   “我跟你有什么好聊的?”陈蕴藉甩了两下,他力气大,倒也不敢太用力,怕伤了邵宜年,因此甩了两下没甩开。   邵宜年嘿嘿笑着,“好兄弟,咱俩这么多年的朋友了,有什么不好说的?”他压低了声音,“我听说你是去了谢家之后,回来才惹你大哥生气的,是你姐姐的婚事?”   “你不是最喜欢打听八卦吗?这些事儿还要来问我?”陈蕴藉哼道。   邵宜年道,“你从小到大,但凡被你大哥关在家里,保准是出事儿了。”顿了顿,他深深看了陈蕴藉一眼,“你听说没?谢家那个表姑娘,说是被邪祟附体,被护国寺的渡尘禅师绑在烈日下,听说如今在诵经超度。   说起来还真是邪门儿,那谢家的表姑娘被带走之后,谢家老太太就病了,昏迷了好些日子,到现在还没醒呢。”   陈蕴藉惊叹的看着邵宜年。   这家伙,果真不负京城第一八卦小王子的封号。   “厉害啊,这都被你打听出来了。”护国寺神僧渡尘禅师那是什么人?邵宜年居然也能打听得到消息,实在是厉害。   邵宜年摆摆手,“我可不厉害,要说厉害,还是你大哥厉害。”   陈蕴藉挑眉,“怎么说?”   “慎郡王府被弹劾用厌胜之术诅咒陛下,你大哥带着人抄了慎郡王府,搜出了雕刻的桃人,慎郡王被圈禁宗人府,爵位都没了。”   邵宜年顿了顿,“这慎郡王,想害你?”   陈蕴藉摇头,“没有。”   “那你大哥为什么逮着他不放?”邵宜年疑惑的道。   陈蕴藉瞥他一眼,“慎郡王谋害皇上,我大哥是皇上心腹,当然要为君分忧。”   邵宜年咧咧嘴,“你不想说就算了。”   陈蕴藉祖母的寿宴过后,陈蕴藉还是被关在家里不许出门。   直到六月底,陈蕴藉在书房练字的时候,突然昏了过去。 第170章 (二更)   “砰——”一声巨响,陈蕴藉昏倒在地上。   在一边研墨的锦书吓了一跳,忙扔了手里的墨锭,扶起陈蕴藉,“公子!公子!”   门外守着的青墨听到书房里的动静,察觉不对,冲了进来,就见陈蕴藉昏迷,锦书在一边吓得有些无措。   他忙上前,“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刚才还好好的,突然就昏过去了。”   青墨忙将陈蕴藉背起来,“快去请太医,通知大爷。”   “好。”   陈蕴藉身边的小厮,青墨为首,有了他发话,锦书也缓过来,“我这就去。”   青墨背着陈蕴藉入了卧室,将陈蕴藉放在床上,搭脉。   习武之人,多少会一点医术,他搭脉看了看脉象,从脉象上看,并无异常。   这边锦书已经匆匆跑去找洗墨去了。   自从陈蕴藉被关在家里,不让出门,洗墨一直被陈蕴贤留在府里盯着陈蕴藉。   “锦书?”   锦书喘着气,神色慌张,“洗墨,二爷昏过去了。”   洗墨是陈蕴贤的心腹,对于陈蕴贤做的事情,多少知道一些,一听顿时神色一凛,“立刻去请太医,我去找主子。不要慌,老太爷老夫人年事已高,不要吓着他们,能瞒着就先瞒着!”   锦书苦着脸道,“太医请过来,哪里还瞒得住?”   “总之先去请太医。”洗墨交代完,转身离去。   ……   护国寺,金刚殿前。   萧灵珊被绑在木柱上,此刻的她已经没了当日陈蕴藉在谢家看见的光鲜亮丽。   一身白衣已经被鲜血浸透,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蓬头垢面。   即便萧灵珊已经狼狈至此,陈蕴贤坐在台下,也没有任何轻松之态。   “渡尘禅师,你确定这样能彻底消灭这邪物吗?”   当年就让这东西跑掉了,陈蕴贤不得不重视。   渡尘禅师念着佛号,“此法也只能寄望于上天,今日午时,便是引天雷的吉时,上天若得到感召必会回应。”   陈蕴贤听到肯定的回答,本该心安,但他此刻却心神不宁。   他看了眼被绑住的萧灵珊,若只是绑在木柱上,当然困不住这邪物,但捆住这邪物的绳子却不是凡物。   昔年他会发现这邪物,就是得到了个跛脚道士的提醒,若非他悟性极佳,反应过来,只怕他弟弟被这邪物吸干了,他才后悔莫及。   这绳子,便是当日那跛脚道士所赠,他没法将这绳子用在他弟弟身上,才求到了渡尘禅师头上。   如今这邪物卷土重来,又是借死人之躯作恶,他这绳子用得便一点也不客气。   “渡尘禅师,我总觉得这邪物还留了什么后路。”陈蕴贤从萧灵珊看过来的眼神里,感受到了极大的恶意。   渡尘禅师眉头微蹙,“这……施主多虑了。”   有囚魔绳,又有困龙阵,再加九天之雷,即便是陆地神仙,也要死无葬身之地。   这邪物不受上天待见,天雷更不会客气,当年能跑掉,是陈蕴贤不忍伤害弟弟,如今它被困在此处,直面天雷,还有什么机会逃脱?   陈蕴贤对这些神神叨叨的事,自然没有渡尘禅师了解,张了张嘴,只得忍下。   他焦心的看着天色,“离午时还有多长时间?”   琴砚回道,“回主子,再有一盏茶的时间,便到午时了。”   “快了……”陈蕴贤闭着眼,喃喃道。   一盏茶的时间转眼即逝。   午时,到了。   渡尘禅师在金刚殿前设了祭坛,时辰一到,便将准备好的香烛点燃。   “请,天雷诛邪!”   话音落下,一碧如洗的晴空响起惊雷,不过片刻功夫,天上就聚集了滚滚雷云。   狂风大作,陈蕴贤抬起袖子挡风,眯起眼。   “开始了。”   “陈施主,且退远些,别被天雷波及。”   陈蕴贤起身带着小厮走到台阶下,转身看着萧灵珊。   不想,萧灵珊也在死死的盯着他。   陈蕴贤皱起眉。   滚滚雷云之中,闪电飞舞。   一道雷劈下来,正中木柱上的萧灵珊,只这一下,皮开肉绽,一层黑血落在地上,腥臭无比。   “啊——”   又一道雷劈下来,剐下萧灵珊一层血肉,露出森森白骨。   这场面,端的骇人。   陈蕴贤面不改色。   “几道雷可以劈死它?”陈蕴贤问。   渡海禅师道,“天雷九转,第九道雷,方能彻底消灭它。”   陈蕴贤仰头看了看雷云,吸了口气,“我知道了。”   要是可以,陈蕴贤恨不得九道天雷一起劈下来,直接劈死这邪物。   第三道雷在他们说话的间隙落下,又剐去一层血肉。   第四道、第五道、第六道、第七道。   整整七道天雷打下来,已经将萧灵珊身上的血肉全都剐去,只剩下一具白骨。   第八道天雷正在蓄力。   那白骨骷髅却开口说话了,不再是萧灵珊婉转的嗓音,而是古怪机械的声音。   【陈蕴贤,你以为消灭我,就万事大吉了吗?】   陈蕴贤神色冰冷,“不消灭你,我寝食难安。”   【哈哈哈哈哈——】   陈蕴贤怒气上涨,“你笑什么?”   【我笑你蠢啊,你自诩聪明一世。可没想到,会亲手,杀死你的弟弟吧?】   陈蕴贤表情空白了一瞬,但很快镇定下来,“我弟弟就在家中,有清虚道长守着,不会有事。”   【清虚道长?哼,你真以为他是什么清虚道长?】   陈蕴贤本就有些心神不宁,一听此言,心神不免受影响。   “陈施主,休要听此邪物妖言蛊惑。”边上渡海禅师道了声佛号。   陈蕴贤心神一宁,警惕的看着被绑着的白骨。   “这是什么妖术?”   渡海禅师叹道,“我也不曾见过。”   陈蕴贤皱起眉,“它方才所言……”   渡海禅师道了声佛号,“陈施主相信这要害你弟弟的邪物吗?”   陈蕴贤心神一震,“大师,抱歉。”   【陈蕴贤,那清虚道长,乃是天界真人,道号渺渺,与你身边这位渡海禅师,一同下界渡人上天去的,你那弟弟,根骨非凡,谁不觊觎?】   陈蕴贤眉头紧皱,不知该不该信。   渡尘禅师道了声阿弥陀佛,并不解释。   陈蕴贤深深吸了口气,“我不相信你。”   【哈哈哈哈——】   夺运系统大笑,哪怕将要被消灭,它好似也根本不怕。   第八道天雷打下来,白骨化作灰飞,一团红色的光被困在木柱上。   想来,这就是系统的本体。   第九道天雷打下来,那团红光发出滋滋的声音。   【陈蕴贤,你不要高兴得太早了,你想消灭我,就让你弟弟,跟我陪葬吧!】   陈蕴贤脸色大变,不过眨眼的功夫,那团红光就炸开了。   他晃了晃神,心神大乱。   猛然转头看向渡海禅师,“大师?”   渡海禅师神情复杂的看着散开的雷云,叹了口气,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寺外冲进来一个人。   是洗墨……   “爷!!二爷昏迷不醒!”   陈蕴贤面色大变。   渡海禅师面对陈蕴贤难看的脸色,恢复本来面貌,一看这气质就非凡俗中人,念了声佛号,“陈施主,老衲确无伤害令弟之心,吾等是授命来除去这邪物,只是这邪物来历不明,又狡诈非常,只怕真如你所言,他还留了后招对付你弟弟。”   陈蕴贤冷着脸,“还请大师,随我回府。”   茫茫大士也知道这事儿办得不厚道,为了除去这邪物,拿了人家弟弟当诱饵。   “请施主,带路吧。”   陈蕴贤理也不理他,转身就走,上马往家里疾驰而去。   茫茫大士修为高深,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几乎一前一后到的陈府。   看到茫茫大士靠双足跟上他的快马,他就知道,他当年的判断没有错,这位大师确实有本事。   “进来。”   看着陈蕴贤的背影,茫茫大士叹了口气,心道,得罪了这位爷,往后怕是没好日子过了。   他正要进府,渺渺真人也来了,“如何?”   “邪物是除去了,那小公子如何?”茫茫大士问道。   渺渺真人道,“我算了一卦,有惊无险……”顿了顿,“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嘛。”   “只怕这位听不进解释啊。”茫茫大士叹道。   渺渺真人跟他对视一眼,也叹气,“既然隐瞒在先,也不怪他恼上我等,只盼来日归位,这位不要算旧账的好。”   茫茫大士看他一眼,“这位最记仇,你做什么美梦?依我之见,劫后,还是游历四方吧。”   怎么也得躲一阵,等这位气消了些再回去。   僧道二仙摇头叹气,进了陈府,直奔明心院。   这会儿,陈蕴贤已经进了起居的卧室,太医早就到了。   太医都请来了,自然惊动了长辈,但来的最早的,只有宋氏和沈氏。   “贤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蕴藉为何昏迷不醒?”宋氏抹着泪道。   陈蕴贤也不知如何解释,他答不上来,转头看太医,“太医,我弟弟怎么样?”   太医苦笑,“令弟他没有病啊,脉象正常。”   陈蕴贤闻言气笑了,指着面色苍白,昏迷不醒,鬓发被汗水浸湿的陈蕴藉,“你管这叫正常?”   太医看了看陈蕴藉,“可这脉象确实正常啊……”   “陈施主还是不要为难这位太医了,令弟乃是被邪物所伤,脉象是看不出来的。”渺渺真人道。   宋氏一听,面色大变,“邪物?什么邪物?”   “娘,你先出去,我跟两位仙师有话说。”陈蕴贤面色难看的道。   宋氏不肯,“你不要瞒我,蕴藉到底怎么了?”   “娘,救蕴藉最重要,我求求你,先出去好吗?”陈蕴贤道。   宋氏着急上火,沈氏忙拉着宋氏,“娘,夫君最疼蕴藉,我们先出去,等夫君想办法救蕴藉。”   就差没直说,我们别在这里碍事了。   宋氏按捺住心里的焦急,跟沈氏出去了。   “徐太医,你也出去。”   既然帮不上忙,有些话当然要避开外人。   徐太医在太医院这么多年,早就锻炼出来了,“陈大人放心,此事小人不会外传。”   “嗯。”   等徐太医出去,屋里只剩下了昏迷的陈蕴藉,还有陈蕴贤和僧道二仙。   陈蕴贤看着两人,面如寒霜,“若我弟弟有什么三长两短,纵使万劫不复,我也要你们偿命!” 第171章 (三更)   二仙闻言,心肝儿都在颤抖。   对视一眼,已是打定主意劫后不回天界,四处游历最妥。   “陈施主放心,令弟不会有事的。”渺渺真人道。   陈蕴贤面色冷然,“你如何保证?”   “令弟受天之祜,福运齐天。虽有折损,但影响不大。上天厚爱于他,今日有惊无险,只要熬过今日,昔日折损的福运,都会返回其身。此一生,福禄寿聚全。”渺渺真人甩了甩拂尘道。   陈蕴贤难看的脸色略有好转。   毕竟若不是当年渺渺真人提醒他,他弟弟被吸干了福运而死,恐怕他还不知真相。   不过,这并不是他们利用他弟弟的理由。   “熬过今日?”陈蕴贤盯着他,“没有熬过呢?”   渺渺真人冷汗瞬间浸透了背心,垂着眼道,“令弟福缘深厚,一定能熬过的。”   “这话太虚了。”陈蕴贤冷笑道。   气氛顿时凝滞。   忽然,床榻上昏迷的陈蕴藉开始低吟。   陈蕴贤立刻转身坐在床边,就见陈蕴藉昏迷之中也是眉头紧锁,很痛苦的样子。   “这是怎么回事?”陈蕴贤扭头看着僧道二仙。   茫茫大士叹道,“那邪物当初残余了一些东西在你弟弟身上,被你弟弟吸收,又诞生了奇怪的东西,这些年我们也试图引出来,但并未成功。那邪物才是主体,只要除掉那邪物,这残余的东西,自然也会消失,只是……”   只是这些东西到底与陈蕴藉融合了,若是要剥离,陈蕴藉自然也要承受一些痛苦。   陈蕴贤冷着脸质问,“说清楚!”   “令弟没有性命之虞,只是,要剥离邪物,要承受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犹如承受那千刀万剐之刑,令弟意志坚定,想来能熬过去。”渺渺真人道。   陈蕴贤脸色顿时黑了,“我现在就将你们千刀万剐!!”   茫茫大士无语的看了眼渺渺真人。   蠢不蠢啊,还真说出来。   “陈施主息怒,其实也并非没有法子缓解。”茫茫大士道。   陈蕴贤看着痛苦的陈蕴藉,“有办法还不说?!”   “令弟的未婚妻,乃是上界的仙子下凡历劫来的,令弟深爱于她,若是有这位仙子陪伴,定能助令弟度过此劫。”茫茫大士没有泄露黛玉下界历劫的原因,这事儿也不好泄露。   陈蕴贤挑眉,“仙子?”   还真是仙子?   想到黛玉那通身的气度,还真不像是寻常人。   “只要有她陪着便可?”   “是。”   陈蕴贤深深看了僧道二仙一眼,“你们最好没有骗我。”   他起身出了卧室,叫来洗墨,“去林家,接林姑娘过来。”   见陈蕴贤出来,就吩咐洗墨去黛玉,宋氏皱起眉,“贤儿,这是不是有些不妥?”   “仙师说,蕴藉要熬过此劫,需林妹妹陪伴左右,她与蕴藉是天定之缘。”   宋氏一听是仙师说的,便住了口。   等洗墨一走,宋氏又问,“那两位仙师到底什么来历?”   “娘别问了,说了你也不知道。”陈蕴贤不欲多提。   他刚才就发现了,这两位仙师对他好似有些惧怕。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不妨碍他借此问些能助蕴藉度过此劫的法子。   只是,黛玉是仙子的事,他们为何轻易就告诉了他?   陈蕴贤自问他只是一介凡夫俗子,虽会些武,但跟二仙对上,无异于螳臂当车。   可偏偏他的威胁,这二人怕的很。   陈蕴贤站在原地沉思。   林家离陈家不远,洗墨很快就接了黛玉过来。   黛玉眼眶泛红,来的路上必定是哭过了。   到了明心院,黛玉快步走到陈蕴贤跟前,“陈大哥哥,蕴藉哥哥他……”   “林妹妹,先进去吧。”陈蕴贤打断她的话。   黛玉顿了顿,“好。”   她顾不上跟宋氏、沈氏打招呼,只匆匆点头,立刻跟着陈蕴贤进了屋。   宋氏和沈氏也不会在这个关头责怪黛玉什么,黛玉也是担心陈蕴藉。   进到屋里,僧道二仙已经不知去向,陈蕴贤面无异色。   黛玉进了屋,看陈蕴藉满脸痛苦的低吟,额头全是汗,狼狈极了。   “怎么会这样?是,是那个系统吗?”黛玉眼泪终于是忍不住落了下来。   她小心翼翼的握着陈蕴藉的手,生怕碰坏了他。   陈蕴贤在一边看得也难受,“那夺运系统已经在天雷下,彻底消失。可,他还留了后手,报复蕴藉。蕴藉没有生命危险,但现在很痛苦,林妹妹,请你陪着他,陪他渡过此劫。”   系统的事,陈蕴贤没有说出真相。   为什么让黛玉陪,他也没有解释。   黛玉这会儿眼里心里全是陈蕴藉,哪里有闲心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谢谢陈大哥哥接我过来。”   她帮不上忙,可也想陪着陈蕴藉。   陈蕴贤偏过头,“你在这里守着吧。”   他还是不在这里碍眼了。   黛玉顾不上他,握着陈蕴藉的手,一直在喊陈蕴藉。   虽然陈蕴藉现在给不了她任何回应,她也甘之如饴的喊着他的名字,哪怕,他听不见。   陈蕴藉确实听不到黛玉的声音,他此刻陷入了回忆的海洋里。   前世的回忆,穿越后的回忆。   桩桩件件,反复重现。   仿佛有一双手,想要将他的魂魄撕裂。   他挣脱不开。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听到遥远的天际传来哽咽的呼唤。   “蕴藉哥哥——”   “蕴藉你醒醒——”   ……   此时已经是三更天,刚过子时正。   黛玉自下午被接到陈家,一直守着陈蕴藉,眼睛哭得通红,可陈蕴藉一直没有醒。   过一阵,陈蕴藉就会疼得浑身抽搐,黛玉很害怕,也只能无助的喊他的名字。   子时正前刻,陈蕴藉刚疼过一阵,黛玉抽噎着看陈蕴藉恢复平静,拿帕子给他擦了擦汗,趴在他胸膛上。   “蕴藉哥哥——”   “你醒醒——”   陈蕴藉听到了黛玉在哭,头痛欲裂的睁开眼,还有些神思恍惚,犹如隔世。   “蕴藉哥哥。”   陈蕴藉眨了眨眼,神情恢复清明,他眼睛下移,看到靠在他胸膛上的脑袋。   玉儿?   他抬手抱住她,听着她压抑的抽噎声,心疼极了。   突然被抱住,黛玉呆了呆,缓缓抬头,对上陈蕴藉疼惜的目光。   看到黛玉哭得红肿的眼睛,陈蕴藉心里一堵。   “玉儿……”陈蕴藉一张口,就被自己嘶哑难听的声音给惊住了。   但黛玉一点都不觉得难听,她动了动,扑了陈蕴藉满怀。   “蕴藉哥哥,你吓死我了。”   陈蕴藉抱着她,苦笑一声,挣扎着起来,紧紧抱着她。   “让你担心了。”陈蕴藉抬手给她擦眼泪,“小哭包,你的眼泪都快把我淹没了。”   黛玉还有些后怕,听到他嘶哑着声儿,还笑话她,顿时抬头瞪他,“蕴藉哥哥!”   陈蕴藉笑了笑,“我没事了,别怕。”   “我真的好怕……”黛玉抱紧了陈蕴藉,“你昏迷不醒,系统也不理我了……”   陈蕴藉闻言,清了清嗓子,把下巴搁在她脑袋上,神色很不自然。   系统,就是他。   一直以来,都是他。   他借着夺运系统残存的程序,想要改变黛玉的命运,结果把他自己搭进去了。   好在结果不算坏。   “系统……跟那个夺运系统同归于尽了,它留了点东西给我,回头再跟你细说。”陈蕴藉心思一转就给系统的消失找了个完美的借口。   黛玉也没有怀疑,因为解忧系统之前发布的任务,就是要消灭夺运系统,她猜大概是有仇的。   同归于尽,也很正常。   “那你为什么会昏迷不醒?还……很痛苦。”黛玉疑惑的问道。   陈蕴藉脑子很灵活的编理由,“因为解忧系统放不下你,把它的仓库留给我了,这些东西要接收当然要付出代价,不过没事,我熬过来了。”   黛玉虽然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可又说不上来。   “好了,别想了,我现在不是好好地吗?”陈蕴藉笑了笑,将黛玉抱到床榻上,把被子分给她。   “这么晚了,先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黛玉面上一红,“不行,我不能睡这里。”   “我又不做什么,再说了,这么晚了,你出去会把人吵醒,到时候他们知道我醒了,又会惊动全家的人,还是别折腾了。”陈蕴藉道。   黛玉攥着被子,“可是……”   陈蕴藉侧身面对她,“不相信我啊?”   “我没有——”黛玉急声道。   陈蕴藉倾身亲了亲她,“我确实很想做点什么,但也只是想想。”   黛玉面上通红,“你……才醒过来就使坏!”   “我没使坏,就亲了亲你,这就是使坏了?”陈蕴藉搂着她的腰,“那我要真做点什么……”笔趣库。   “不行!”   陈蕴藉一愣,把头埋在枕头里,笑得停不下来。   黛玉红着脸捶他,“讨厌,讨厌!”   陈蕴藉由着她捶,过了一会儿才握住她的手,“还捶啊?”   “让你使坏!”   陈蕴藉轻笑出声,将她拉到怀里,“很晚了,睡吧。”   “你送我回去。”   陈蕴藉摇头,“不送。”   “蕴藉哥哥——”黛玉红着脸,“我,我这样跟你睡一起,明天被人看见了……”   “看见了又怎么样?我家的下人都守规矩,谁敢多话?”陈蕴藉含笑道。   黛玉说不过他,“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玉儿,好妹妹,我真的好累,我们先睡好不好?有什么事儿,咱们明天再说,也是一样的。”   黛玉一听他累了,担心的看他,“你真的没事吗?”   “也不能说没事。”陈蕴藉转了转眼珠,笑道。   黛玉听到他声音含笑,就知道他憋坏,“哼,什么事?”   “出太多汗,身上有点黏糊糊的,想……沐浴。”陈蕴藉缓缓的道。   黛玉扯着被子盖住脸,“我不听!什么都没听到!!” 第172章 (一更)   陈蕴藉闷笑着扯她被子,“别蒙脸。”   “不要扯。”   “我不逗你了,真的很晚了,睡觉好不好?”陈蕴藉也不用力拽,笑着哄她撒手。   黛玉露出眼睛,“真的?”   “真的真的,很晚了,睡觉。”陈蕴藉轻声道。   黛玉也确实有点困了,哭久了,眼睛也很不舒服。   陈蕴藉将她揽到怀里,“别怕,我在,睡吧。”   虽然陈蕴藉的声音不如以往清越好听,但黛玉却无比安心。   窝在陈蕴藉怀里,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陈蕴藉理了理她的鬓发,无声的叹了口气。   让黛玉跟他睡一块,于礼不合。   但他更清楚,黛玉受到了惊吓,真要让她一个人回去睡,会做噩梦的。   他故意逗她一会儿,才转移了她的注意力,要不然她怕是睡不着。   陈蕴藉看了她一会儿,笑了笑,闭上眼睡觉。   陈蕴藉的生物钟很准时,刚卯时就醒了过来,看了眼睡得很沉的黛玉,他轻手轻脚的起身,帮她盖好被子。   他走到隔间,就见青墨打着地铺睡在地上,他轻轻踹了踹青墨。   青墨迷糊睁开眼,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看清陈蕴藉的脸后,顿时清醒了,忙起身,张口还没发出声音,就见陈蕴藉竖起食指放在嘴前,示意他噤声。   想到黛玉昨天一直守着陈蕴藉,青墨明悟点头。   陈蕴藉指了指外面,开门出去。   青墨忙跟上去。   “公子,您没事吧?”出了门,就不用怕吵醒黛玉了。   陈蕴藉笑了笑,“没事,我身上黏糊糊的,去给我备水,我要沐浴。”   “是,公子。”   明心院的格局是仿照江南园林所建,院子里挖了池塘,修了一圈的围栏,陈蕴藉在边上坐了一会儿,院儿里的下人多了起来。   沐浴更衣之后,陈蕴藉披着湿头发出来,家里的长辈和同辈们都来了。   看陈蕴藉安然无事,众人都松了口气。   一群人聚在花厅里对陈蕴藉嘘寒问暖,陈蕴藉一一的答了。   确定了陈蕴藉没事,众人就都回去了,毕竟还有事儿忙,只有陈蕴贤留了下来。   因着陈蕴藉昏迷不醒,也不确定今天醒过来会如何,陈蕴贤昨儿就告假了。   “那个系统还在吗?”陈蕴贤支开了下人,神情严肃的问道。   陈蕴藉眉眼弯弯,“哥,这次是真的消失了,骗你我是狗。”   闻言,陈蕴贤微微一怔,眨了眨眼,挑眉,“你记忆恢复了?”   陈蕴藉挠了挠头,有些赧然,“恢复了。”   “还知道不好意思呢?”陈蕴贤抬起手就要敲他的头,陈蕴藉忙闭上眼,也不躲,可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疼痛驾临他的头顶,他悄悄睁开一只眼,就对上他哥似笑非笑的眼神,不由讪笑,“哥。”   “就知道气我,迟早有一天被你气死。”陈蕴贤坐下来,倒了杯茶。   陈蕴藉忙坐到边上,殷勤的给他哥递点心,“哥,我并非不相信你,只是觉得,系统若是利用得当,也有好处。”   “可代价你付得起吗?”陈蕴贤顿时上火的道,“你知不知道,系统一直在吞噬你的福运?一旦你的福运被他吞噬干净,你就死定了。”   陈蕴藉讪讪,“这不是……我道高一尺,它魔高一丈嘛。”   “呃……”陈蕴贤噎住,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陈蕴藉清了清嗓子,“现在系统已经彻底消失了,再也没有东西能威胁到我了……”他顿了顿,有些兴奋的道,“哥,系统的仓库现在是真的归我了,有很多好东西,回头我整理一下,给你送去。”   “我不要,你自己拿着吧。”陈蕴贤哼道。   陈蕴藉讪讪,“哥还在生气呢?”   “我不该生气吗?”陈蕴贤睨他一眼,没好气的道。   陈蕴藉悻悻道,“我当时也是看系统被打残了,想着废物利用一下嘛,哪里知道,这系统还有后招呢。”幸好他福缘深厚,这狗系统只剩个残渣,没斗过他。   陈蕴贤一口气堵在心口,深吸一口气,忍着暴打弟弟一顿的心情,道,“以后遇到稀奇古怪的东西,都不许瞒着。”   “嗨,这系统有一个就不错了,哪儿还能出第二个?就那萧灵珊身上的系统,不也是当年从我身上逼走的那个吗?”陈蕴藉道。   陈蕴贤看他一眼,“你怎么就知道没有?”   “呃……”陈蕴藉噎了噎,好像他也不能保证。   陈蕴贤道,“总之,保住自己最要紧,不是你的东西,不要贪。”   “那这个仓库……”陈蕴藉犹犹豫豫的道。   陈蕴贤哼道,“你受了这么大的罪,当然得要点补偿,这就当是系统给你的赔偿吧。”   哦,懂了,他可以拿。   “大哥,这系统的好东西还真不少,要是都拿出来,说不定可以改天换地。”陈蕴藉道。   陈蕴贤看他一眼,“改天换地有什么好处吗?”   陈蕴藉噎住,“这……”   “不要去做吃力不讨好的事。”陈蕴贤道。   陈蕴藉顿时不服,“可大哥你做的很多事,都吃力不讨好啊。”   “哪里不讨好?”陈蕴贤道。   “赈灾那么危险,你还上赶着去。”   “这是赈灾。”陈蕴贤道。   “那销烟呢?”   陈蕴贤横了他一眼,“这是利国利民的事。”   “但吃力不讨好。”陈蕴藉道。   陈蕴贤哼笑,“谁说我吃力不讨好?我如今不是官运亨通?官居吏部侍郎,正二品。谁在我这个年纪,能坐上这个位置的?   吏部尚书也没几年好活了,等他致仕,我最多而立之年,到时候就是从一品吏部尚书,入内阁。”   “可皇上还能活几年?”陈蕴藉道。   陈蕴贤看了看弟弟,“你不是有灵珠吗?把你用灵水做的大红袍给我一点,我拿去给皇上喝。”   总能多活几年吧?   等他成了吏部尚书,谁登基都动摇不了他的地位。   陈蕴藉瞠目结舌,“你早就计划安排好了?”   陈蕴贤笑着喝茶。   “服了。”陈蕴藉倒了杯茶,“大红袍你什么时候要?”   “回头就送来吧,皇上的身体最近有些虚。”陈蕴贤想了想道。   陈蕴藉道,“是因为被诅咒?”   “多少还是会有损伤的,不过灵水炮制的大红袍,应该能补救一二。”陈蕴贤道。   陈蕴藉啧啧两声,“行,我给你。”   皇帝都被他大哥安排得明明白白,陈蕴藉还有什么可说的?   兄弟俩聊了一会儿,陈蕴贤瞥了眼内室的门,勾了勾唇,“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陈蕴藉起身送他出去,回来就见黛玉站在花厅里。   “什么时候起的?”陈蕴藉大概明白他大哥怎么突然就有事了。   黛玉面上绯红,“我,我要回家了。”   陈蕴藉进了花厅,牵着她在桌边坐下,“急什么呀?多住两天,林伯伯那边,我去解释。”   “不能再住了,你都醒了。”黛玉小声道。   陈蕴藉捂着心口,“玉儿,你真的忍心让我一个人睡吗?我这次真的吓坏了,要是再来个系统你可就……”话未说完就被捂住了嘴。   黛玉瞪着他,“又说胡话!”   陈蕴藉握住她的手,认真的笑着道,“留下来吧,有我陪着不好吗?”   “还没成亲呢……”   陈蕴藉挑眉,“哦……还没成亲,这倒是个问题。”   “那……”黛玉看他一眼,“那你还不送我回家。”   “我不想送你回家,抱着你睡的感觉太好了。要不……你往后就在我这儿常住吧。”陈蕴藉笑嘻嘻的道。   黛玉面上发烫,“你……耍流氓……”   陈蕴藉挑眉,将人拉到怀里抱着,“你这么说,那我可就要兑现哦。”   “你又逗我,我不上你当。”黛玉哼道。   她已经习惯了陈蕴藉的怀抱,根本不怕。   昨天睡一张床上,也没见陈蕴藉对她动手动脚。   陈蕴藉噎了噎,“胆子大了啊。”   “快送我回家。”黛玉拍了拍他搂着她腰身的手臂,“放开,院儿里还有人呢。”   “玉儿……”陈蕴藉搂紧了她,下巴搁在她肩膀上,“我没跟你开玩笑,这两天你先别回去。”   “传出去像什么样?”黛玉瞪着他,“你怎么回事儿啊!”   陈蕴藉闻言,叹了口气,“好好好,送你回去。”   他让人备好马车,牵着黛玉出二门,扶她上马车。   将黛玉送回林家,陈蕴藉跟她一起去见宋雨婷。   “蕴藉可好了?”宋雨婷拉着陈蕴藉上上下下的打量一番,“看样子是没事儿了。”   “没什么事,已经好了。”陈蕴藉笑着道。   宋雨婷道,“昨儿洗墨让人来接黛玉,说得可吓人了,我还当你……”话说到一半停住,宋雨婷忙拍了拍嘴,“没事就好,昨儿你林伯伯还担心得睡不着呢。”   “改天林伯伯休沐,我再来请安,家里还有事,我就先回去了。”陈蕴藉道。   “我让人送你出去。”   陈蕴藉回到家,直接去了书房。   系统留下来的仓库,被他得到,但也不能塞到他身体里,剥离出身体之后,化作了一枚指环,就戴在他右手拇指上。   指环简单精巧,并不显眼,大概除了他大哥,没人注意到他手上多了个指环。   系统留下的好东西确实不少,陈蕴藉整理到天黑,也没整理完,除了一些好东西,还有些现代的生活用品,陈蕴藉看着堆成山的生活用品,心想他用十辈子都用不完。   “二爷,天已经黑了。”青墨敲了敲书房的门。   陈蕴藉应了一声,“知道了。”   他回屋宽衣躺下,假寐了一会儿,起身去隔间,看青墨已经睡着,便穿上衣服,拿着流云剑翻墙出了陈家,轻车熟路的摸到林家,进了黛玉的院子。   站在竹丛旁,就能看见黛玉屋里还点着灯。   就知道这丫头晚上睡不着。   陈蕴藉摇头失笑,上前敲窗户。   有过陈蕴藉半夜敲窗户的经历,黛玉大概猜到来人是谁。   “蕴藉哥哥?”   “是我。”   黛玉打开窗户,眼睛在夜里仿佛在发亮,“你怎么来了?”   陈蕴藉双手撑在窗沿上,轻笑道,“怕你做噩梦,过来陪你啊。” 第173章 (二更)   黛玉一怔,眼神有些飘忽,“你怎么知道……”   “你不让我进去?”陈蕴藉不答,反问道。   黛玉下意识侧身,陈蕴藉翻窗进了屋,将窗户关上。   进了屋,陈蕴藉才发现黛玉没有穿鞋,他眉头微蹙,将黛玉打横抱起,“虽然天气热,可也不能光着脚啊。”   被陈蕴藉突然抱起来,黛玉只惊了一下,很快就镇定下来。   “我没注意。”黛玉道。   陈蕴藉将黛玉放在床上,“觉得热?”   “是很热……”黛玉抓起被她扔在床上的团扇,“你不热吗?”   陈蕴藉在床沿坐下,“我倒是不热。”   “蕴藉哥哥夜里偷偷摸到我屋里来,不怕被人发现?”黛玉道。   陈蕴藉挑眉,“不会被发现。”   “小心阴沟里翻船。”黛玉哼道。   陈蕴藉拿走她手里的扇子,“很晚了,睡吧。”   “睡不着。”   陈蕴藉往床上一趟,将黛玉拽下来躺着,“闭上眼就能睡着了。”   “可是很热。”   陈蕴藉拿着团扇给她扇风,“现在还热吗?”   “不热了……”黛玉侧头看他,“蕴藉哥哥。”   “嗯?”   “没什么。”   陈蕴藉轻笑一声,“我在,睡吧。”   有陈蕴藉在身边,黛玉确实安心许多。   她就盯着陈蕴藉。   “还不睡?”   “我……”有点害怕。   陈蕴藉心里一叹,调整了一下睡姿,让黛玉靠在他臂弯,一边给她扇风,一边道,“睡吧,我不会走的。”   头枕着陈蕴藉的手臂,能感受到他身上的体温,又有陈蕴藉在边上给她扇风。   她虽然想盯着陈蕴藉,可很快就打起瞌睡。   不多会儿,就睡沉了。   等她睡着了,陈蕴藉也没有立刻就走。   系统的仓库里有很多杂七杂八的小东西,不过却实用。   比如小电扇,巴掌大,装上电池就能直接用。   他将小电扇放在一边吹,闭着眼也睡觉。   ……   因白日里请假,陈蕴贤夜里还在看公文,大概亥时左右,星剑出现在陈蕴贤的书房里。   “蕴藉怎么了?”陈蕴贤皱眉问道。   星剑跪在地上,“二爷夜里装睡,等青墨睡着之后,拿着剑出了门。”   “这么晚了,他去了哪儿?”陈蕴贤道。   “二爷去了林府,林姑娘的院子……”星剑顿了顿,“屋里灯息了,二爷没有出来。”   陈蕴贤:“……”   他揉了揉额角,“这小子……”   “是否请二爷回来?”   “不必了,由他去吧。”陈蕴贤摆摆手,“这件事,不许外泄。”   “是。”   星剑不是青墨和锦书这两个和陈蕴藉一起长大的小厮,他根本就不知道,陈蕴藉有多重视黛玉。   经过昨天一遭,黛玉怕是吓得不轻,他弟弟这是摸黑去陪人呢。   这疼人的本事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公文,陈蕴贤突然就有些闷。   弟弟温香软玉在怀,他摸黑看公文?   陈蕴贤轻笑一声,将手里的公文合上,起身理了理衣服,回了屋。   沈氏已经睡沉了,陈蕴贤也没闹醒她。   ……   陈蕴藉还不知道自己的行踪已经被报给他哥了。   刚到卯时,陈蕴藉就起了,看着还在熟睡的黛玉,将一早准备的纸条放到她手心,趁着天还没大亮,回了陈家。   青墨这个时辰已经醒了,看里屋没有动静,也不敢进去。   因为陈蕴藉早就定过规矩,没有允许不能进他的屋子,尤其是大早上。   陈蕴藉不慌不忙,从后面的窗子翻进去,然后装作刚醒来的样子,让青墨给他准备短打,他要练功。   虽然陈蕴藉今天起得迟了一些,但并未引起青墨的怀疑,毕竟陈蕴藉刚昏迷过,会迟些起,也很正常。   练完武,陈蕴藉吃了早饭,然后去给母亲请安。   “蕴藉啊,你这两天还是在家里多休息,我让大厨房给你煲了汤,一定要喝。”宋氏拉着陈蕴藉道。   陈蕴藉想到府里厨子做的补汤,脸色都绿了,“娘,我已经没事了,那补汤太难喝。我不喝……”   “补身体的汤药,能好喝吗?”宋氏道。   陈蕴藉哭笑不得,“娘,我真的没事了,我早起还练了两个时辰的武,一点问题都没有。”   “这元气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恢复的?不要逞强。”   陈蕴藉嘴角一抽,“我又没有伤到元气……”顿了顿,正色道,“娘,须知是药三分毒,这汤药是不能乱吃的,你这汤药是太医开的吗?”   宋氏哑然,“这是……”   “只要不是太医开的汤药,再补我也不喝,这补药也不能乱喝,乱喝会出问题的。”陈蕴藉现在脑子灵活的很。   宋氏皱起眉,“补药还不能乱喝。”   “娘要是不相信,去找太医来问,一问便知。”陈蕴藉道。   这补药当然不能乱喝,陈蕴藉根本不怕他娘找太医来对峙,相反,找了太医来更好。   宋氏见他信誓旦旦,便道,“那……那等我问问太医再说。”   “那娘你先忙,我还有事,就走了。”陈蕴藉说完就准备走。   “你要出去?”宋氏看陈蕴藉这一身打扮,皱着眉问道。   陈蕴藉顿住,“前些日子答应过宜年,我能出府之后,就去找他吃酒。”   “你这刚好一点,别到处乱跑。”宋氏操心的道。   陈蕴藉道,“多走动有利于身体恢复,娘,你不懂。”   宋氏噎住,“……”   “好了,娘,我赶时间,就不跟你聊了。”陈蕴藉不等宋氏反应过来,疾步出了东院。   宋氏看着他跑远,话还来不及出口,只得咽下去,扭头就对方嬷嬷诉苦,“你看看,你看看,我真是养了个小祖宗。”   方嬷嬷笑着劝慰,“夫人,二爷能这样活蹦乱跳的,可不比昏迷的时候强多了?”   闻言,宋氏又噎住。   ……   黛玉醒过来的时候,身边已经空了,正准备起身,感觉手里有东西,握住一看,是张纸条。   她打开纸条,就见上面是陈蕴藉清隽的字迹。   ——明晚亥时,再来陪你。   黛玉眨了眨眼,没忍住笑起来。   ……   陈蕴藉出了门,并未去见邵宜年,而是转道去了他名下一个庄子上。   昨天在翻仓库的时候,他翻出好些意料之外的东西。   比如,杂交水稻种。   数量还不少,经得起折腾。   他今天来庄子上,就是打算让庄子上的百姓试种。   这庄子上的管事姓鲁,叫鲁洪安。   “小人见过三爷。”   陈蕴藉道,“你去把庄子上的农户都召集起来,我有事宣布。”   鲁洪安只是个管事,只听命行事,陈蕴藉吩咐什么,他就去做什么。   很快他就将人都召集起来。   陈家庄子上的百姓,过得是最好的。   因此主家来请,他们很快就聚集到了庄子里。   陈蕴藉搬了把椅子坐在庭院里,等农户们到齐了,便起身,道,“各位老伯,老哥,想必你们都认识我。”   “陈公子请咱们过来,可是有事吩咐?”说话的是一名老者,看起来在这些农户里,有些声望。   陈蕴藉拱手一礼,“老伯如何称呼?”   “我姓李,陈公子唤我李老头就行了。”老头笑呵呵的道。   陈蕴藉笑着道,“李老伯说笑了,今日我请你们来,也是因为你们在我陈家的庄子生活了几十年了,我陈家的门风如何,你们都是清楚的,你们信任我们陈家,我们陈家,也信任你们。”   这话说得很暖心。   “陈公子有话,不妨直说。”   所谓人老成精,李老伯活了半辈子,也见过不少大场面,他清楚陈蕴藉一定有重要的事需要他们去做,否则不会这样大张旗鼓的把庄子上的农户全叫来。   陈蕴藉负手道,“我得到了一些水稻粮种,需要各位帮忙试种……”顿了顿,“当然,这风险不能让你们来承受,你们试种这些粮种,你们今年的衣食都由我来承担,不论这粮种的收成好不好,我都给你们每户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银子,就帮忙种一些水稻,便可以得到。   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陈公子此话当真?”李老伯有些惊愕。   这水稻本就是每家每户都要种植的,不然他们吃什么?   可陈蕴藉为何多此一举的花钱让他们种田?   这也太奇怪了。   “不瞒大家说,这水稻有些不太一样,但具体什么样,也得种了才知道。”   杂交水稻确实是增产神物,但想要高产,并非有优秀的粮种就足够了,想要稳定产出足够多的粮食,还得试验。   他不懂种田,那只能请这些农夫们来种,他手里还有不少粮种,经得起折腾。   “水稻不一样?”李老伯就算一把年纪,也是没听懂这话的意思。   水稻,不就是水稻吗?   陈蕴藉笑了笑,“总之,话我已经说完了,各位是否愿意帮我试种这新水稻粮种。”   “虽然不知道陈公子想做什么,但我们愿意试种。”李老伯和其他农户对视了一眼,叹道,“其实试种这新粮种,是我们占便宜。这水稻,我们每户都要种的。陈公子让我们种稻谷,还给我们每户一百两银子,实在是太多了。”   他们这些农民,生活好一些的攒三五年,生活差的许要攒十年,才能攒够一百两银子。   可以想象,陈蕴藉出手有多豪爽。   即便这新粮种全都种坏了,他们也不吃亏。   陈蕴藉微笑道,“这新粮种是我请各位种的,风险自然我来承担,若是收成好,还是按以前的旧例收租,新粮种我会派人送来,谢谢各位老伯老哥帮忙。”   “陈公子言重了。”   从庄子上回来,已经是傍晚。   这个时辰,陈蕴贤已经从衙门回来。   他刚回府,洗墨就来请他过去。   陈蕴藉换了身衣服,去了他大哥的院子。   “大哥,你找我?”   “我听说,你去庄子上让人试种新粮种?仓库里翻出来的?” 第174章 (三更)   “大哥果真神机妙算,什么都瞒不过你。”陈蕴藉一直都知道,他大哥有安排人跟着他。   陈蕴贤喝了口茶,这是从陈蕴藉那儿顺来的大红袍,味道确实极好。   “那新粮种,究竟有何特殊之处,让你如此重视。”陈蕴贤问道。   不惜花重金让这些农民种这个新粮种,那些农民可能觉得他们占便宜,可陈蕴贤了解这个弟弟。   若非这粮种很重要,他不会费尽心思推行。   撒这么多钱出去,就是减轻这些百姓对新粮种的抵触之心。   “这新粮种若是种得好,可亩产千斤。”不是陈蕴藉夸大,这个数已经很保守了。   杂交水稻最高记录,亩产八百公斤,足足一千六百斤。   而这个时代,亩产不过两三百公斤,也就是五六百斤。这还是风调雨顺的结果,若是遇到大旱或是水灾,说不定颗粒无收。   陈蕴贤握着杯子的手抖了抖,“你说的是真的?”   “要种得好,才有亩产千斤。”陈蕴藉强调道。   这产量,并非是固定的。   如果出了什么差错,产量能不能有一半都难说。   陈蕴贤深吸一口气,稳了稳情绪,“你这粮种还有多少?可别被糟蹋完了。”   “我昨儿就说了,系统仓库里有不少好东西,是大哥你不要的。”陈蕴藉耸了耸肩道。   陈蕴贤瞪他一眼,“我在乎的是这些吗?”   “大哥一心为民,我知道……”陈蕴藉叹道。   陈蕴贤放下茶杯,抓住陈蕴藉的手,“快说,你这粮种还有多少?”   “很多很多很多,大哥你放心吧,系统的仓库是个百宝箱,有些东西拿出来,封个异姓王都足够了。”陈蕴藉道。   陈蕴贤捂额,“财不露白,你也太不谨慎了……”顿了顿,道,“回头我安排人去庄子盯着,等水稻成熟之后,产量出来……”   闻言,陈蕴藉了然。   若是产量达到预期,那就封锁庄子,不能将消息泄露出去。   相反,如果没有达到预期,那就接着种,改进种植的方法。   “系统的仓库里,到底有些什么东西?”   连亩产千斤的粮种都有,系统的仓库里到底有什么东西?   陈蕴贤倒是有些好奇了。   陈蕴藉嘿嘿一笑,手往指环上一抹。   桌子上堆满了东西。   牙刷,牙膏,香皂,沐浴露,洗发水堆满了桌子。   陈蕴贤:“……”   “这都是什么?”   陈蕴藉一一给陈蕴贤介绍,然后道,“这都是生活用具,很方便的。”   陈蕴贤无语的看着满桌的东西,“快收回去吧。”   “大哥不要吗?”陈蕴藉疑惑的道。   陈蕴贤道,“一份就够了,拿这么多做什么?开店吗?”   “这不是嫂嫂他们也需要嘛。”陈蕴藉道。   陈蕴贤默了默,“你倒是思虑周全。”   “那当然。”陈蕴藉笑道。   陈蕴贤叹了口气,“东西很好拿,可怎么解释来历?”   “就说是南洋那边传来的呗。”陈蕴藉道。   陈蕴贤道,“南洋没有这种东西。”   “可别人不知道啊。”陈蕴藉道。   陈蕴贤:“……”   他嘴角一抽,“倒也有些道理。”   “横竖他们也不能去南洋那边证实。”陈蕴藉道。   这就叫,有恃无恐。   陈蕴贤看了他半响,笑出声,“傻子。”   “大哥为什么骂我?”陈蕴藉愕然。   陈蕴贤摇摇头,“理由想得很好,可你要知道,这里是京城,南洋有什么东西流传到境内,都会第一时间献给陛下,这些东西,你可以说是南洋那边来的。   可你怎么解释你在京城,没去过海边,还能得到这些陛下都没见过的奇物?只需找个南洋人一问,便能拆穿你的谎言。”   陈蕴藉:“……”   “找的借口漏洞百出,你还沾沾自喜呢。”陈蕴贤摇头叹气。   陈蕴藉讪讪,“那,换个包装,偷偷用?”   “不然呢?”陈蕴贤睨了他一眼。   陈蕴藉悻悻的道,“大哥自己找人换包装吧,我没有可以用的人。”   “星剑。”   星剑从角落里走出来,“主子。”   “去吧。”   “是。”   陈蕴藉就看着星剑将东西包好拿走,无语的道,“他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跟着我?”   “是啊。”陈蕴贤意味深长的看着他,“要不是星剑跟着你,我还不知道你大晚上的不睡觉,跑去林家夜探香闺。”   陈蕴藉面上一热,“大哥……”   “做的时候胆子那么大,被揭穿了还不好意思?”陈蕴贤好笑的道。   陈蕴藉摸了摸鼻子,“我没有做什么,就是担心玉儿做噩梦,去陪陪她。”   “嗯,就是陪了一个晚上。”陈蕴贤微笑道。   陈蕴藉:“……”   “我真的什么都没做。”   见弟弟似乎有些恼了,陈蕴贤见好就收,“我知道你的品行不会做什么,但也得注意一些,等过了这一阵,晚上还是别去了。”   “我也没打算天天去啊,这不是情况特殊吗?”陈蕴藉叹道。   陈蕴贤见状,摇头叹气,“真是……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陈蕴藉:“……”   算了,还是不要辩解了。   说了两句,陈蕴藉也不回他,任他调笑。   陈蕴贤也失了兴致,“行了,庄子上我会叫人盯着,你以后要做什么,先跟我商量。”   “我知道了,大哥。”   “那你回去歇息吧。”陈蕴贤看了看外头的天色,“毕竟时辰也不早了。”   “哥——”陈蕴藉捂脸,“你别说得我好像……”   陈蕴贤轻笑,“我说什么了?我只说时辰不早了,有什么不对吗?”   “算了!”陈蕴藉扭头就走。   陈蕴贤看着弟弟耳根都红了,笑着喊道,“蕴藉,哥哥是为你好,让你少去,是怕你憋坏了自己的身体。”   陈蕴藉:“……”   他脚步加快,眨眼的功夫就跑远了。   陈蕴贤乐不可支。   还是逗弟弟好玩儿啊。   陈蕴藉一口气跑回了明心院门口,撞上了来找他的陈莹莹。   “哎哟——”陈莹莹踉跄了一下,被丫鬟扶住,抬头看见气喘吁吁,满脸通红的陈蕴藉,不禁疑惑的道,“这是有鬼追你呢?跑这么快?”   陈蕴藉深呼吸几口气,“姐姐怎么来了?”   “我来找你的。”陈莹莹道。   陈蕴藉愣了愣,“找我?”   “有事儿问你,不过……你这满脸通红的……干什么去了?”陈莹莹疑惑的道。   陈蕴藉转身就往院儿里走,“进屋说吧。”   陈莹莹愈发疑惑了。   这反应……   她扶着丫鬟进了明心院,看着满院儿的景致,不禁叹道,“不管看几次,都让我羡慕极了。”   “羡慕什么?”陈蕴藉脚步一顿,回头问道。   陈莹莹道,“羡慕玉儿啊。”   陈蕴藉闻言,沉吟片刻,“姐姐羡慕她,那也正常。”   陈莹莹:“……”   “好了,别呆站在这儿了,进屋说话吧。”陈蕴藉这会儿已经缓过来,面色正常的进屋,让人奉茶,陈莹莹跟着进来坐下。   陈蕴藉给陈莹莹倒了杯茶,“姐姐这么晚过来,有什么要紧事?”   “也不是我有要紧事,是谢子景写信给我,想见你一面。”陈莹莹道。   陈蕴藉挑眉,“他想见我,自己写信给我就是了,怎么写信给你,让你转告我?”   “这个……”陈莹莹迟疑了一会儿。   陈蕴藉虽然在有些事情上一根筋,但他并不蠢,想到谢家的事儿,他叹了口气,“可是哥哥迁怒了谢家?”   见陈蕴藉猜出来,陈莹莹也松了口气,“是。”   “谢家也是受害者,哥哥迁怒他家做什么?”陈蕴藉叹道。   陈莹莹摇头,“说迁怒也不准确,大哥哥只是吩咐,这个月内不许谢家的人找你。”   “那谢子景为什么还找我?”陈蕴藉道。   陈莹莹道,“他听说你昏迷的事,觉得是他连累了你,想当面跟你道歉。”   “这跟他有什么关系?”陈蕴藉好笑的道,“就算没有他,该找上我的还是会找上我。”   陈莹莹皱着眉,“蕴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昏迷的事,怎么会跟谢家有关?”   “这事儿都过去了,姐姐就别问了。”陈蕴藉道。   陈莹莹道,“我年底就要嫁到谢家,若是谢家害了你,我有必要重新审视这桩婚事是否可行。”   陈蕴藉怔住,“姐姐?”   “蕴藉,你是我弟弟,虽只是堂亲,但在我心里,跟我亲弟弟是一样的。你待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若是谢家害了你,我还这样嫁过去,我还是人吗?”陈莹莹皱着眉道。   陈蕴藉吸了口气,失笑,“姐姐,我真的没有骗你,我昏迷的事,跟谢家真的没有关系,你若是不相信,明日可以去问哥哥,在我的安危上,他从来不会撒谎。”   即便有隐瞒,那都是真相不能说出来的缘故。   陈莹莹见陈蕴藉信誓旦旦,眉头微蹙,“那我明日去问大哥哥。”   “行行行,你去问。”陈蕴藉知道,他素来善良,陈莹莹并不相信他的话。   相比较起来,陈蕴贤的话更可信。   送走了陈莹莹,陈蕴藉看着天色,连忙沐浴更衣,上床睡觉。   快要到亥时了。   陈蕴藉等青墨睡着,拿着剑,翻墙出去,像昨天一样摸到林家。   今天晚上,黛玉屋子的窗户没有关,她还站着窗前看着外面。   陈蕴藉脚步一顿,不由失笑。   这个傻丫头。   看到了站在竹林中间小道上的陈蕴藉,黛玉眉眼弯弯,向他招手。   陈蕴藉快步走过去,“等很久了?”   “没有等很久。”黛玉笑吟吟的道,“蕴藉哥哥很守时。”   陈蕴藉叹道,“看样子下回不能告诉你我什么时候过来。”   “为什么?”   “你站在窗户边上,眼巴巴的等着,怪让人心疼的。”   黛玉脸颊绯红,“谁眼巴巴等你了!” 第175章 (一更)   见黛玉恼了,陈蕴藉便笑着道,“那玉儿站在窗户边上,看什么呢?”   “我,我在看竹子。”黛玉红着脸,道。   陈蕴藉挑眉,“竹子?”   他转过头,看着黛玉院儿里的小竹林,大晚上的竹林黑黢黢的,连叶子什么颜色都看不清,这有什么好看的?   找借口都不找个像样儿点的。   不过他也没有拆穿她,真要拆穿她,那就要发脾气了。   “这夜色……确实不错。”陈蕴藉违心的道。   黛玉哪里看不出来陈蕴藉在哄她?她面上一热,转身上床,拿被子蒙住自己。   陈蕴藉失笑,翻窗进屋,熟练的关上窗户,他走到床边上,扯了扯黛玉的被子,“说过你多少次了,不要拿被子蒙脸。”   “你走!”   “你让我走去哪儿啊?”陈蕴藉在床沿坐下,好笑的扯她被子,“天色已晚,该睡觉了。”   “我不睡了。”   “你不睡了?”陈蕴藉手撑在床头,抵着头,“那……我可回去了。”   黛玉飞快拉下被子,“不许走。”   “这么横啊,你不睡,还不许我走?”陈蕴藉好笑的道。   黛玉面上绯红,“就是不许走!”   “好好好,我不走。”陈蕴藉轻笑,“这回不怕人发现了?”   “你不是说,不会被发现吗?”黛玉道。   陈蕴藉噎了噎,“当然,我的身手你还不知道吗?”   至于星剑,他不算!   黛玉也没有注意到陈蕴藉这点异常,“蕴藉哥哥今天都去做什么了?”   陈蕴藉搂着她,靠在床头,让她躺在他手臂上,小声说着今天做的事。   “新式水稻粮种,真的能亩产千斤吗?”黛玉惊讶极了。   陈蕴藉道,“如果种的好,是可以达到这个产量的,不过当下的种植水平太低,想要达到亩产千斤怕是不容易,能有个八※九百斤,就算高产了。”   “八※九百斤也很多了,往年我家庄子报上来的产量,也不过四五百斤而已,有的时候还没有这个数。”黛玉道。   她从小就掌家,对这些东西,很熟悉。   因此她很清楚亩产千斤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会有更多的人活下来。   “这两年的收成确实不太好,我家庄子上等的水田,亩产也不过五百多斤。下等的水田,就更不用提了,得折半算。”   陈蕴藉叹了口气,“所以我从仓库里翻出这个的时候,就想着一定要把它种出来。”   “这可是功在千秋的善事。”黛玉道。   陈蕴藉笑了笑,“这新式水稻也并非我研究出来的,我就是拿了人家的东西来种,真正厉害的还是研究出这新式水稻的人。”   “蕴藉哥哥知道是谁研究出来的?”黛玉疑惑的道。   陈蕴藉翻手,一本书出现在他手里,“我这里有一本传记,是从仓库里翻出来的,写的就是这位研究出新式水稻的袁先生,他才是真正的,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伟人。”   黛玉拿过陈蕴藉手里的书,摸了摸,“这个书的封皮似乎有些不同?”   “是不太一样。”陈蕴藉道,“字也不相同,缺胳膊少腿的,我也是从仓库的一些书里学了新的知识,才看懂这本书。”   黛玉翻开一看,确实缺胳膊少腿,有些字认识,有些字只能连蒙带猜。   看了一会儿,实在有些伤神,黛玉合上书,“哪天得空,蕴藉哥哥念给我听吧,我看得头疼。”   “好。”   陈蕴藉将书收起来,“很晚了,睡吧。”   黛玉看了一会儿书,又有很多字看不明白,确实有点困了。   “有点热。”   陈蕴藉身上火气旺,黛玉又贴在他身上,当然热。   陈蕴藉拿起边上的团扇给她扇风,“还热吗?”   “好多了。”   有个人工风扇在边上,黛玉很快就睡熟了。   等她睡着,陈蕴藉故技重施,拿了小风扇出来给黛玉吹风。   陈蕴藉看着小风扇,想着幸好仓库的电池很多。   次日一早,陈蕴藉将小风扇收起来,留了个纸条,趁着天亮前回家。   练完武,陈蕴藉用过早饭,便去了书房,继续翻仓库。   系统仓库的东西太多了,陈蕴藉觉得,他十年都翻不完仓库里的库存。   每天抽空翻一翻,就当是寻宝吧。   陈蕴藉翻了两个时辰,头昏眼花,便去了隔间躺了一会儿。   午后,陈蕴藉不想自己做饭,干脆去了东院蹭母亲的饭。   小弟陈蕴裕年纪还小,虽然有了自己单独的院子,但每日还是跟母亲一块儿用饭。   不过他可比陈蕴贤和陈蕴藉这两个哥哥淘气多了,宋氏每日让他吃饭,都是一件很伤神的事情。   陈蕴藉来的时候,东院刚摆饭,还没开始吃。   “蕴儿?”宋氏有些意外会在这个时辰看见陈蕴藉。   陈蕴藉在桌边坐下,“今天懒得做饭,过来蹭母亲一顿饭吃。”   “什么蹭不蹭的,想吃你就来吃,只是大厨房做的饭菜,可没你做的好吃。”宋氏笑着道。   陈蕴藉道,“虽然没我做的好吃,可也不差了。大厨房的韩师傅还来找我请教过,他的厨艺还是有些长进的,起码能入口。”   这话换个人来说,口气真的大,但陈蕴藉来说,那真是理所应当。   全家都知道,陈蕴藉做饭好吃。   小鱼儿一听大哥做的饭,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我想吃二哥做的菜,韩师傅做的没二哥做的饭菜好吃。”   “少给自己挑食找理由!”宋氏对小儿子,脸色就严肃许多。   随着陈蕴裕年岁渐长,宋氏的耐心也在降低,因为小鱼儿无时不刻的在挑战老母亲的忍耐心。   陈蕴裕嚷嚷道,“我没有找理由,韩师傅就是没二哥做的饭菜好吃!”   有一段时间,陈蕴藉住在他的院儿里,陈蕴裕天天都可以吃到二哥做的饭菜,那日子过得简直快活似神仙。   可等明心院一建好,陈蕴裕的神仙日子就到头了。   偏偏他又赶不上陈蕴藉的饭点。   陈蕴藉每日卯时晨起练武两个时辰,练完武就已经巳时,可巳时他已经在白鹤书院了,上哪儿去吃二哥做的饭?   他已经有大半年没吃到二哥做的饭菜了,真的很馋。   陈蕴藉见他娘已经竖起眉毛,下一秒就要打人的架势,他给他娘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暂时别气。   “小鱼儿,你要知道,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你二哥我当年就是不想吃这些难吃的饭菜,才自己学了做饭吃,你想吃好吃的,那就自己学着做。”   陈蕴藉学做饭的时候,陈蕴裕还没出生呢。   “可,可我还小……”陈蕴裕是个贪图享乐的人,他喜欢钱,喜欢享乐,但他不喜欢劳累。   比如读书,比如练武。   陈蕴藉一眼就能看穿他的小心思,微微一笑,“你不是嫌弃韩师傅做的饭菜不好吃吗?那你往后每日下学,来我这里学做饭吧。正好,书院申时下学,等你到家,正好到了开始做饭的时候。”   陈蕴裕连忙摇头,“我没有说韩师傅做的饭菜不好吃,我是说韩师傅做的没有二哥好吃,我很喜欢韩师傅做的饭菜。”   为了证明这点,他拿起筷子就开始吃饭。   宋氏简直叹为观止。   她膝下这三个儿子,简直是一物降一物。   陈蕴贤管着陈蕴藉,陈蕴藉管着陈蕴裕。   真是绝了……   “没想到小鱼儿这么喜欢韩师傅做的饭菜,我一定要告诉他……”陈蕴藉笑着对宋氏道,“娘,韩师傅每日做饭也很辛苦,不如每日再额外给他点赏钱吧,让他买酒喝。”   “好。”宋氏这会儿心情好,买酒的钱而已,不多。   只要能让小鱼儿乖乖吃饭,她乐意花这个钱。   陈蕴藉拿起筷子,“娘,吃饭吧。”   饭毕,陈蕴藉漱了口,手里捧着茶。   “饭吃了,你不回去?”宋氏笑着打趣道。   陈蕴藉笑了笑,“我难得来娘这里,娘难道不欢迎我?”   “不是娘不欢迎你,你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宋氏喝着茶,“说吧,还有什么事?”   “真的没事,就是陪陪你。”陈蕴藉无奈的道。   宋氏笑了笑,道,“那让我猜猜,是因为玉儿?”   陈蕴藉哭笑不得,“娘……”   “玉儿确实是个好姑娘,上回你那样,她守了你一整晚……”宋氏看了都心疼,“玉儿对你可是一心一意,你可千万不能负了她。”   陈蕴藉懵逼,“娘,我是见异思迁的人吗?”   “我知道你品行好,可这人的感情,哪里是说得准的?”宋氏叹道。   陈蕴藉默了默,正色道,“旁人我管不着,但我,心里只有玉儿,永远只她一个,没有别人。”   宋氏看得出来,陈蕴藉很认真,便也没有说什么扫兴的话。   “上回送玉儿回去之后,你就没去看过她了吧?”宋氏语重心长的道,“玉儿可吓坏了,你既然有空,那就多去看看她,不然外头会传些难听的话。”   陈蕴藉不好说他晚上一直陪着黛玉。   摸了摸鼻子,忽然反应过来,“传些难听的话?”   “你难道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你?”宋氏没好气的道,“我可告诉你,外头这些个姑娘,都肤浅的很,看中的都是你的外貌,还有你的钱财,你的潜力。只有玉儿,她看重的是你。”   陈蕴藉揉了揉额角,无奈极了,“外头到底传了什么难听的话,让娘你这样想我?我对玉儿的心意天地可鉴,若有二心,儿子愿遭天打雷劈!”   “呸呸呸,说什么蠢话呢?!”宋氏呵斥道。   陈蕴藉看着宋氏,“现在娘相信我了?”   “你是我生的,我还能不相信你啊?我是不相信外头这些人,我可告诉你,出门在外要小心小心再小心,不能惹上麻烦,让玉儿伤心。”宋氏道。   陈蕴藉挑眉,“儿子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蠢货。” 第176章 (二更)   “娘知道你不是好拿捏的,可你不知人心险恶,不晓得这人不要脸起来有多可怕。”宋氏道。   陈蕴藉:“……”   他觉得他娘可能对他的性格有什么误解。   “娘的劝诫我都记住了。”虽然觉得他娘对他的性格有误解,但他也没有去辩解什么。   说到底,还是他的行为处事给了他娘错觉,让她娘觉得他是个好算计的人。   争辩来争辩去,没有任何意义,还不如直接认错,也能省了一顿唠叨。   果然,一听陈蕴藉这话,宋氏就住了口。   “你没事儿就去林家吧,离宵禁还有些时间,今晚就别回来了。”宋氏想了想道。   陈蕴藉:“……”   头一回被他娘赶出家门。   大晚上的避开巡夜的人去林家,确实有点折腾。   陈蕴藉微微一笑,“那我去了。”   “去吧去吧。”   陈蕴藉回屋收拾了两套衣裳,腰间插着扇子,手里拿着剑,带着青墨和锦书出门了。   骑马到了林家,林家门房热情的迎他进门。   陈蕴藉让青墨和锦书把他的包袱拿去客院,他自个儿去书房见林如海。   “蕴藉来了啊,快坐……”林如海早听下人来报,说陈蕴藉来了,不过陈蕴藉过来,还不至于让他亲自去接,自然是下人领着陈蕴藉来书房见他这个长辈,“你身子可好些了?”   “已经痊愈,让林伯伯担心了。”陈蕴藉笑着道。   林如海让丫鬟奉茶,然后让伺候的人都下去,“蕴藉啊,你这次昏迷不醒的事,可是轰动了整个京城啊。”   陈蕴藉醒过来之后,不是在家里,就是去了庄子上,根本没有在街上逗留过,还真不清楚。   “怎么说?”   “你大哥请了护国寺的高僧引了天雷劈死了谢家的表姑娘萧灵珊,还有谁不知道?”林如海喝了口茶,又道,“巧的是,这萧灵珊刚在天雷下灰飞烟灭,你就昏迷了。”   这让人如何不起疑心?   陈蕴藉沉吟,“这个……”   “我听玉儿说,她身上那个解忧系统没了。”林如海放下茶杯,肃容道,“蕴藉,你是我认定的女婿,我希望你能如实的回答我,这个解忧系统,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蕴藉背后窜上一股凉意。   “林伯伯此言何意?”陈蕴藉神情迷茫,“解忧系统?那是什么?”   林如海盯着陈蕴藉,微微一笑,“蕴藉,你就不要瞒着我了,玉儿什么都跟我说了。”   什么都跟你说了,那你还问我干什么?   陈蕴藉心里腹诽了一句,眉头皱起,“玉儿跟您说什么了?林伯伯,我真的没明白您的意思。”   “你当真不知?”林如海眉头微蹙,问道。   “虽然不知道林伯伯您问我什么,但我确实不知。”陈蕴藉苦笑道,“林伯伯,我这次昏迷纯粹就是遭到报复而已,林伯伯想必听说过诅咒,当年荣国公府的贾宝玉,不就被咒过?当时就是路过的一僧一道救了他一命,晚辈也是那一僧一道所救。”   陈蕴藉昏迷当日,有一僧一道进了陈家,这并非秘密,毕竟是堂而皇之从前门进的陈家。   “你得罪了什么人,要咒你?”林如海疑惑的道。   陈蕴藉叹气,“非是我得罪的人,而是我哥哥得罪的人,前些日子慎郡王以厌胜之术诅咒陛下一事,想必林伯伯也是知道的。”   林如海恍然,“原来是报复你哥哥。”   谁不知道陈蕴贤最重视这个弟弟?自己的亲儿子都没这么疼宠。   “这倒是我误会了。”林如海沉吟道,“蕴藉今日,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往日都是赶早来,今日都要宵禁了,背着包袱上他家来,这明摆着要住下。   陈蕴藉道,“这两日我虽然有出门,但也没去街上,更没去赴宴,今日听母亲说,有人说玉儿的闲话,我就来住两天。”   闻言,林如海笑了笑,“你有心了。”   “玉儿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欺辱她就是欺辱我,我做这些,都是应该的。”陈蕴藉道。   林如海心里叹气,这样把自己的女儿放到心尖尖的女婿上哪儿找?   亏他下手早。   “行了,我这儿还有公务要处理,你去正院见你堂姨,陪陪玉儿去吧。”林如海道。   陈蕴藉便起身告退。   出了书房,背后已经湿透。   他不确定林如海有没有相信他临时想出来的借口,但林如海没有往下问,想必不管信不信,表面上是接收了他的理由。   他叹了口气,往正堂走去。   这个时辰早就吃了晚饭,正堂只有他堂姨宋雨婷在。   姨甥俩聊了一会儿,黛玉就来了。   “得了,玉儿已经来了,你陪玉儿说话去吧。”黛玉是宋雨婷让人请来的。   黛玉来的路上就知道陈蕴藉过来了。   陈蕴藉告退,跟黛玉出了正院。   这会儿已经快要戌时,天刚擦黑,陈蕴藉提着灯,与黛玉并肩走在花园里。   “蕴藉哥哥不是说晚上再来?”黛玉好奇的道。   陈蕴藉轻笑,“我早些来,你不高兴?”   “倒也不是,只是有些奇怪……”黛玉看他一眼,“蕴藉哥哥从前要留宿,都会提前跟阿爹说,得了允许才会过来,但你今天是自己来的。”   摆明了有问题。   陈蕴藉揉了揉她的头,“果然冰雪聪明。”   “那当然。”黛玉哼了一声,“还不说实话?”   “实话就是,我娘怕你这个儿媳妇被我弄丢了,把我赶出家门,让我来林家守着你。”陈蕴藉笑意盈盈的道。   黛玉面上一红,“又说胡话。”   “没说胡话,你要不信,明儿跟我回家一趟,亲自去问我娘,真是她把我撵出来的。”陈蕴藉耸了耸肩道。   黛玉疑惑,“怎么可能?”顿了顿,肯定的道,“你这话只说了一半!”   “哦?”陈蕴藉挑眉,“何以见得?”   “好端端的,你娘为何要怕……弄丢了,还撵你出门?肯定还有别的事,你没说。”黛玉道。   陈蕴藉笑了两声,“玉儿真聪明。”   “你瞒了什么?”黛玉追问道。   陈蕴藉牵着黛玉进了凉亭,“咱们坐下说。”   虽是夏日里,但石凳也很冰凉,陈蕴藉并不让她坐,反正坐在他腿上也不是一回两回了,陈蕴藉还是拉她坐在他腿上。   “你快说。”刚坐稳,黛玉就催促道。   “你急什么?”陈蕴藉扶着她,沉吟一会儿,简单的将用饭后的对话说给她听,着重的复述了她娘对他的叮嘱,“我娘可喜欢你了,等你进门,怕是我姓什么她都要忘了。”   黛玉原本还有些不好意思,一听他这‘酸话’顿时又笑起来。   “开心了?”陈蕴藉笑着道。   黛玉靠在陈蕴藉怀里,眉眼弯弯,“没想到你娘这么喜欢我。”   “她一直就很喜欢你的。”陈蕴藉笑道。   黛玉这些年跟宋雨婷去别人家赴宴,也见多了别人家婆媳之间的相处。   虽然从沈姐姐那里知道陈夫人性子很好相处,可她还是有微许的忐忑。   不过今儿听陈蕴藉这一‘抱怨’,她倒是放心多了。   两人在凉亭了说了一会儿话,听到了外面的打更声。   “到了宵禁的时辰了,我送你回去。”陈蕴藉道。   黛玉看着他,“那你晚上还来吗?”   “隔着几条街我都来,就隔了几个院子,我还不来?”陈蕴藉挑眉。   黛玉看他一眼,“我觉着你就是为了图方便才来我家的。”   “没有的事。”陈蕴藉摇头。   “哼。”   陈蕴藉笑着送她回院子。   等她进屋,陈蕴藉才回客院。   虽然是个客院,但基本上就是陈蕴藉在林家的住处,还有个小书房给他使用。   陈蕴藉沐浴更衣之后,看头发还没干,就去了客院的小书房。   把他从仓库里翻出来的有关杂交水稻育种相关的资料取了出来看。   系统仓库里的杂交水稻粮种都是已经培育好的,数量确实可观,如果只是供他名下庄子使用,用到他入土也用不完,可要是供天下人用,这就远远不足了。   现代杂交水稻能有千斤甚至两千斤的高产,不仅仅是因为粮种的优势。   杂交水稻的产量确实高,但现阶段它有个避免不了的缺点,不宜留种。   杂交水稻留的粮种,产量会锐减,这也是为什么现代农民每年都要买粮种的原因。   他让庄子上的农户试种,只是想知道在当前的社会环境下,杂交水稻的产量如何。   因此,他从来没有跟庄子上的农户们保证过,这新式水稻会有多高的产量,他只跟陈蕴贤和黛玉透露过杂交水稻的优势。   可关于杂交水稻的缺点,他觉得要先看完了这些资料再说。   不然他怎么解释,不过一两日的功夫,他为何对杂交水稻如此了解?   起码这些资料看完之前,他不能说。   可关于杂交水稻的资料实在有些多,哪怕他捡了重要的看,也要耗费很长的时间。   不知道看了多久,青墨敲响了书房的门。   “二爷,已经快到子时了。”   陈蕴藉闻言一惊,忙将资料都收起来。   他打开门,“什么时辰了?”   “已经亥时末了。”   马上就要到子时了。   陈蕴藉打了个哈欠,“困了困了,睡觉吧。”   说着就进了里屋,直接上床睡觉。   青墨也没有怀疑什么,在隔间睡下了。   等青墨睡着,陈蕴藉忙翻身起来,套上外衣就翻窗出了客院。   匆匆赶到黛玉的院子,就见黛玉屋里点着灯,黛玉披着一件外衣站在屋里。   陈蕴藉拍了拍额头,快步上前,“这么晚了,怎么不睡?”   黛玉紧了紧身上的外衣,看着他,“你干什么去了?”   “看书忘了时辰……”陈蕴藉有些尴尬,“生气了?” 第177章 (三更)   “生气倒不至于……”黛玉疑惑的看着他,“你住的客院虽然有个小书房,可那小书房里的书就那么几本,你都看过好几遍了,还能看得这么痴迷?”   “不是小书房的书……”陈蕴藉摸了摸鼻子,“是仓库里的书。”   一听是仓库里的书,黛玉恍然。   “要不,进去再说?”陈蕴藉清了清嗓子,试探着问道。   黛玉侧身让他进来,陈蕴藉关上窗户,牵着她走到床边,“等了多久?”   “大概半个时辰。”黛玉也不瞒他。   陈蕴藉叹了口气,“傻丫头。”   “你才傻呢。”黛玉瞪他一眼。   陈蕴藉好笑,让她躺下,拿着团扇给她扇风,“这会儿都子时了,快睡吧。”   “明天你回家吗?”黛玉躺在床上,侧身面对他,问道。   陈蕴藉扇风的手一顿,看她一眼,“怎么?舍不得我啊?”   黛玉盯着他没说话。   陈蕴藉在床沿坐下,“玉儿,我是怕你做噩梦,最近才天天晚上摸过来陪你的,过一阵……”   他没有再说下去,因为黛玉已经翻身把头埋被子里去了。   陈蕴藉噎了噎,“玉儿。”   “我不听!”   陈蕴藉倾身,将人揽到怀里,黛玉也没挣扎,由着他抱,满脸写着不高兴。   他好笑极了,“你就不怕我马失前蹄,被人发现半夜摸到你院儿里来?到时候你清誉就没了。”   即便有婚约,他也不能在婚前就在她屋里过夜,就算他什么都没做,传出去谁信?   如果不是系统已经凉凉,还能借系统的力量摸过来,还不必担心被人发现。可现在……他只能半夜趁人不注意摸过来。   但这不是长久之计。   为黛玉考虑,他还是得注意的。   再一个,他大哥的话也在理,男儿血气方刚,他这两天晨起就已经有些上头了,长久下去,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你不是说没人能发现?”黛玉哼道。   陈蕴藉摸了摸鼻子,“我是确定没人能发现我,可保不住出什么意外呢?婚期在明年十二月,还有一年半的时间。”   他想娶黛玉,可没想让黛玉遭人非议的嫁给他。   这个世道对男子太宽容,对女性又过于苛责,明明是他半夜摸到黛玉的院儿里,可要传出去,就会变成黛玉不自爱。   黛玉把头埋在他怀里,闷闷的道,“可我害怕……”   陈蕴藉仿佛被人敲了一记闷棍,他揉了揉额头,苦笑道,“我尽量陪你好不好?”   黛玉没做声。   陈蕴藉吸了口气,叹道,“今天很晚了,我们明天再商量好不好?”   黛玉闭上眼,“好。”   陈蕴藉搂着她,给她打扇。   已经子时,黛玉早就困了,只是没见到陈蕴藉,她心里就发慌,生怕他出事了。   没一会儿,黛玉就睡熟了。   陈蕴藉取了小电扇给黛玉吹风,空了一只手出来枕着,吹熄了灯,睁着眼睛,睡不着。   也许他可以考虑一下,提前婚期的事了。   之前他不想那么早成亲,主要是担心黛玉怀孕,伤到她的身体,不过现在有了解决的方法。   系统留下的仓库里,有很多安全用品。   可偏偏他之前跟林如海放过话,说要考了状元再娶黛玉。   这不是自打脸吗?   自己打自己的脸倒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林如海也想留黛玉一两年。   陈蕴藉有些头痛。   这怎么搞?   难不成还真每晚夜探香闺?   时间短也就算了,时间要是长了,他那个恶趣味的哥哥说不定会怀疑他不行。   脑子里思绪繁杂,陈蕴藉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睡着的。   睡了两个多时辰就醒了,离卯时还有一会儿,外头天还黑着,陈蕴藉便干脆起身,留了个纸条给黛玉,便摸回了客院。   到了卯时,装作刚起来,开始练武,两个时辰之后沐浴更衣,然后去正院一道用饭。   这个时辰,林家兄弟俩已经去书院了,林如海也去了衙门,正院里只有宋雨婷和黛玉。   饭毕……   “蕴藉啊,你什么时候回去?”宋雨婷问道。   陈蕴藉闻言,看了黛玉一眼,正好黛玉也在看他。   想到昨晚黛玉不开心,陈蕴藉笑了笑,“我昨儿刚来,堂姨今天就赶我走啊?”   “哪儿的话啊……”宋雨婷好笑的道,“我就是问问,一会儿我和玉儿要去忠勇伯府吃席。”   陈蕴藉听了一愣,旋即想起什么,“哦,是清涵哥小儿子的满月宴吧?”   上个月初三,荣安公主生下了盛清涵的嫡次子,取名盛文乐,跟长子不同,这个小儿子盛清涵显然只盼着他快乐就好,从名字上就可以窥见一二。笔趣库。   “清涵哥?”宋雨婷微微一愣,“你同盛伯爷很熟?”   “我大哥与清涵哥是好兄弟。”陈蕴藉笑道。   闻言,宋雨婷恍然,“哦,你不说我倒忘了。”   “既然是清涵哥小儿子的满月宴,那我跟你们一块儿去吧。”陈蕴藉笑道。   宋雨婷闻言,看了陈蕴藉一眼,不确定这小子是不是听说了最近的一些谣言,才特意上门,还要跟他们一起去参加忠勇伯府的宴席。   不管是不是,一起去正好打这些人的脸。   “也好。”宋雨婷笑着应下,“那我们就要准备出门了,你有什么要准备的可要尽快。”   陈蕴藉到底不是林家的人,这礼物自然不能从林家走,幸好陈蕴藉有个随身仓库,不然今天还真要抓瞎了。   “我准备了礼物,堂姨放心,我去换身衣服,就可以出门了。”陈蕴藉道。   宋雨婷闻言,愈发肯定陈蕴藉昨晚是故意上门的。   连礼物都准备好了,可不就是故意的?   想到这里,宋雨婷也松了口气。   陈蕴藉愿意给黛玉做脸就好。   “我去换衣。”陈蕴藉平日里的穿着稍微随便一些,不是青色就是白色,不适合在别人家给儿子办满月宴的时候穿着上门。   等陈蕴藉换衣的功夫,宋雨婷握着黛玉的手道,“我这个外甥,对你的心意都摆在这儿了,外头那些人就是眼红而已,你不必放在心上。”   陈蕴藉对她有多在意,没有人比黛玉更清楚了。   黛玉微微一笑,“母亲,我省的。”   她怎么可能因为旁人几句挑拨就对陈蕴藉心生隔阂?   莫说陈蕴藉每天夜里都有陪她,便是没有,黛玉也不会猜忌陈蕴藉对她的心意。   她七岁就认识陈蕴藉,今年她十六,认识陈蕴藉有足足九年时间,旁人有她了解陈蕴藉吗?   如果说这世上谁比她了解陈蕴藉,唯有一个人。   那就是陈蕴藉的哥哥,陈蕴贤。   这是个你就算有隐瞒,也会看透你心思的人。   “你明白就好。”从黛玉坚定的眼神里,宋雨婷看到了信任。   陈蕴藉很快换好衣服回来,换了一身银红色的锦袍。   “蕴藉真是,越长越俊了。”宋雨婷感叹道。   怪不得那么多贵女惦记陈蕴藉。   只要陈蕴藉一日不成婚,这些人就不会放弃挑拨。   陈蕴藉微微一笑,“堂姨说笑了,我们可以走了。”   “走吧,别误了时辰。”   陈蕴藉昨日就是骑马来的,今日也是骑马跟在林家的马车边。   一开始路上都是些百姓,渐渐的遇上了同是去忠勇伯府祝贺的其他命妇。   隔着车窗帘看见跟在林家马车边的俊朗少年,让人痴迷的同时,又嫉恨不已。   等到了忠勇伯府,陈蕴藉下马,先出来的是黛玉,她是小辈,当然要先出来,总不能让宋氏下了马车等她。   众目睽睽之下,陈蕴藉将黛玉从马车上抱下来,对黛玉的偏爱溢于言表。   宋氏再下来,陈蕴藉只规规矩矩的搀扶,毕竟是长辈。   在马车上,宋氏就看到陈蕴藉做了什么,她更确定陈蕴藉是来打人脸的。   她瞥了眼周遭来赴宴的命妇和各家小姐们,微微一笑,“照顾好玉儿就好,我这儿不需要你。”   陈蕴藉也笑,“照顾玉儿是应该的,可也不能忘了堂姨您啊。”   “数你嘴甜。”宋氏笑骂他一句,“行了,进去吧。”   宋氏扶着丫鬟走前面,陈蕴藉和黛玉并肩走在她身后。   进门的时候,将贺礼交给了守在门口的管家。   忠勇伯府的管家对陈蕴藉也是熟悉的,“没想到陈三爷也来了,伯爷一定很高兴。”   “小侄子满月宴,我当然要来……”陈蕴藉面不改色的笑道。   边上的黛玉看了他一眼。   陈蕴藉侧头看她,眨了眨眼。   黛玉掩嘴,差点笑出来。   “快请进,快请进。”管家让人继续招待客人,他领着陈蕴藉一行进了府。   荣安公主身边的嬷嬷也在门口候着,见到宋雨婷和黛玉,便迎她们去内院,可见是荣安公主早就交代过的。   陈蕴藉不能去后院,只能跟着管家去了前院。   盛清涵身边围了一圈的人。   管家上前通报,一听陈蕴藉来了,盛清涵想也不想,淡淡的笑着道一声失陪,转身就跟着管家来跟陈蕴藉说话。   “蕴藉,身体好了?”   陈蕴藉笑道,“看我这像有事吗?”   “这两天京里传了好些难听的话,你哥哥大动肝火,五城兵马司的人抓了好些人去牢里审问,再晚一两日,说不定就有结果了。”盛清涵笑道。   陈蕴藉闻言诧异,“闹这么大?说什么难听的话了?”   “大概意思就是你被妖物附体云云,都是些无稽之谈,你不用放在心上,现在已经没人说了。”   面对陈蕴贤这雷霆手段,谁还敢?   这会儿怕是迫不及待的弃车保车,砍掉自己伸出去的爪子,以免被陈蕴贤抓到。   可盛清涵觉得,这爪子就不该伸出来,既然伸出来,还想在陈蕴贤手底下溜走?   怕不是做梦哦。   这么多年了,有些人呐,每年不被毒打一顿,总是学不乖。 第178章 (一更)   陈蕴藉想起前两天陈莹莹来找他的事。   看样子,他大哥不让谢家的人见他,并非是心存芥蒂,有心针对。   只是因为这些谣言,而不得不阻拦谢家的人见他。   萧灵珊是谢家的表姑娘,如今又因为妖物附体被雷劈得灰飞烟灭。   当日护国寺漫天的雷云,可是引来全京城的瞩目。   之后陈蕴藉突然昏迷,自然引人遐想。   不过陈蕴贤如此雷霆手段的收拾这些散播谣言的人,看样子陈蕴藉被妖物附体都是无稽之谈。   这位可是出了名的疼爱弟弟,若是陈蕴藉被妖物附体,这位忙着除妖都来不及,哪里有心思对付他们这些伸爪子散播谣言的人?   这些人散播谣言诋毁他,陈蕴藉倒是不在意,横竖有他哥哥在呢,谁也不能往他身上泼脏水。   倒是他娘语焉不详的提起过黛玉被说闲话一事,让陈蕴藉很在意。   偏偏他娘也不肯细说,他上了林家,当时又太晚,也来不及细问,只能跟着一块儿来赴宴。   来的路上,这些人的注视,陈蕴藉不是没有感觉。   能让他娘都觉得要重视的闲话,陈蕴藉眯起眼,神情冷冽。   这是觉得他性格好,不会像他大哥这样手段狠绝,就敢肆意的编排黛玉?   那可不巧了,骂我可以,欺负玉儿就不行!   “这些散播谣言的人,既然大哥已经处理了,我就不管了。”陈蕴藉笑着道。   盛清涵闻言一叹,“你的脾气啊,就是太好了。”   陈蕴藉微微一笑,“清涵哥此言差矣,小弟我的脾气,一点都不好。”   闻言,盛清涵眉头一挑,“哦?”   “关于林家姑娘的一些闲话,不知清涵哥听说过没有?”陈蕴藉也就随口一问,盛清涵有官职在身,今日若不是儿子的满月宴,只怕也不在家。   盛清涵挑眉,“倒是听内子听说过一二。”   陈蕴藉没想到盛清涵还真知道,不禁来了精神,“清涵哥,找个清净的地方,聊聊?”   “也好。”盛清涵本就不耐烦应付这些来拜贺的人。   他从前的出身虽然现在没人提,可他清楚,这些人表面奉承,可还是打心眼儿里轻视他。   真正不介意他出身,还愿意与他相交的人也就那么几个。   盛清涵很珍惜这些不分贫贱与他相交的朋友。   陈蕴藉虽然是因为他哥哥与他认识的,可盛清涵是打心眼里喜欢陈蕴藉。   盛清涵叫来管家招待这些‘贵客’,然后领着陈蕴藉去了书房。   “你要与我单独聊,是为了林姑娘的事儿吧?”盛清涵道。   陈蕴藉点头,“昨日我去陪母亲用饭,饭后母亲说了些话,语焉不详,但我猜,大抵是因为我出事,林姑娘被接去我家,一晚上都没回林府,被人拿了话柄攻讦,可是如此?”   “你素来聪慧,既然猜到了,何必问我?”盛清涵笑道。   陈蕴藉神情微冷,“只是确定一下,免得我冤枉了人。”   见状,盛清涵眨了眨眼,“你这是……”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我自认我并不是乖巧的兔子。”陈蕴藉冷笑道。   盛清涵看着陈蕴藉冰冷的目光,不禁道,“真是亲兄弟。”   平日里和和气气,要动手的时候,一点都不客气。   陈蕴藉挑眉,了然,“当然。”   “可需要我给你提供一份名单?”盛清涵浅笑道。   陈蕴藉意外的道,“清涵哥你还准备了名单?”   “这不是想着你听说这闲话后,一定会生气,特意给你准备的吗。”盛清涵笑道,“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麻烦清涵哥了。”   盛清涵笑着起身从书房的桌子抽屉里取了一封信出来,交给陈蕴藉。   “打开看看。”   陈蕴藉接过拆看,信纸只有一张,列了几条的名单。   面无表情的看完,陈蕴藉折好塞回去,“临安侯府,西宁王府,镇国公府,这些勋贵多多少少都跟我有些过节,不难理解。”顿了顿,“可这定城侯府是怎么回事?我跟他家没过节吧?”   “你跟他家当然没过节。”盛清涵道。   陈蕴藉闻言更奇怪了,“那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谢家长房嫡女谢姑娘,钟情于你,他家这是想趁着机会挑拨你和黛玉的关系,最好把这婚事给搅黄了,他家才有机会把你和谢姑娘凑做堆儿啊。”盛清涵调笑道。   陈蕴藉脸色一黑,“恬不知耻。”   但凡有点廉耻心,知道他定亲就该断绝心思。   盛清涵喝了口茶,“今天定城侯府的人也来了。”   “来刁难玉儿?”陈蕴藉脸色难看。   盛清涵道,“倒也未必是针对林姑娘,许是冲你来的。”   “冲我来的?”陈蕴藉不好意思说他是临时决定来的,“他们怎么确定我会来?”   “我和你们兄弟俩一向走得近,你经常来我家,众人皆知。如今我儿子满月宴,他们大抵是觉得你一定会来,过来碰碰运气吧。”盛清涵道。   陈蕴藉:“……”   “他家不会想在你府上动手脚吧?”陈蕴藉想起他娘叮嘱过的话,脸色古怪的道。   盛清涵噎了噎,“你这是什么话?我好歹是当今皇上亲封的伯爷,那定城侯府……呵,老侯爷早就死去多年了,如今袭爵的是当年定城侯的嫡长孙谢鲸,世袭一个二等男爵,他凭得什么敢在我府上动手脚?不说我,内子可是皇上的亲女儿。”   他已经是定城侯府都要巴结的人,更不用提他这位公主老婆了。   陈蕴藉闻言松了口气,“说的也是。”   “你放心,我已经跟公主叮嘱过了,让她照顾些林姑娘,不会有人不开眼的在我儿子的满月宴上说些难听的话。”盛清涵道。   陈蕴藉顿了顿,“那上回难听的话是从哪儿传出来的?”   “南安王府,他家设宴,请了林家,怎么也得给个面子去一趟,哪知……”盛清涵顿了顿,轻笑一声,“你猜猜怎么着?”   陈蕴藉挑眉,“看样子是好消息?”   “南安王府设的花宴,让去参加的姑娘们作诗,谢姑娘挑衅你家那小姑娘,两首诗一出来,谢姑娘可是丢尽了脸面。”盛清涵道。   陈蕴藉无语,“满京城谁不知道林家姑娘才气高,最善作诗,那谢姑娘脑子进水了吧?”   “倒也不奇怪,林姑娘诗才过人,但她并不在勋贵家的宴会上作诗,谢姑娘许是不清楚她和林姑娘的差距有多大,才敢这样挑衅。”   盛清涵说着一顿,“也或许是被人吹捧得飘飘然,觉得自己诗才天下第一?”   陈蕴藉更无语了。   他对女孩子素来宽容,不会说什么难听的话,可对这位谢姑娘,也只有一个字可以评价。   蠢……   “她多大的脸,跟玉儿比?”陈蕴藉摇头,“不自量力。”   自取其辱。   这边陈蕴藉和盛清涵在书房里聊得高兴,那边宋雨婷跟黛玉进了后院,直接被领着见荣安公主。   荣安公主很喜欢黛玉,跟宋雨婷寒暄了两句,就对黛玉招手,让她上前来说话。   黛玉也来过忠勇伯府好多次,跟荣安公主也是相熟的,便也没有拘谨,起身上前。   荣安公主拉着黛玉的手,笑着道,“我可是听说了,今儿可是陈三爷陪你来的,在大门口就抱着你下车,这满京城的男儿都被他比下去了,论疼人,还得是你这个未婚夫啊。”   黛玉面上一红,“公主……”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如陈蕴藉这般才华过人,俊美无俦的好男儿,也就只有咱们玉儿这样仙姿玉容、冰雪聪明的姑娘,才配得上。”   荣安公主意有所指的瞥了下面坐着的各家命妇小姐一眼,又笑道,“某些人啊,就是没有自知之明,蠢的连我都看不下去了,还妄想得到陈蕴藉的青眼,也不随身带个镜子照照自己配不配。”m.bīQikμ.ИěΤ。   荣安公主出身皇家,金尊玉贵,自幼受尽宠爱,嫁了人,与盛清涵也是夫妻恩爱,最看不得的就是这种想插足别人感情的女人。   这几年她一直都有在照顾黛玉,可她不过是产子,坐了一个月的月子,就有人如此欺辱黛玉。   真是没把她放在眼里,满京城的命妇谁不知道她罩着黛玉?   这是把她的脸往地上踩。   她刚听盛清涵说起这事儿的时候,就堆了一肚子的火,今儿这人还敢上门来讨骂,荣安公主自然不会客气。   下面陪坐的命妇小姐们,曾经嘲弄过黛玉的,面色都有些不好看,尤其是定城侯府的夫人小姐。   而没有嘲弄过黛玉的命妇小姐们,此刻都笑着奉承荣安公主。   这些内宅的夫人小姐们,说话的艺术简直满点,阴阳怪气起来,简直让人恨不得现场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明明一个脏字都不带,可谢姑娘已经是眼前发黑,满眼含泪,看着倒是楚楚可怜。   这可怜的姿态落到男人眼里,是可怜。落到荣安公主这样看不得插足别人感情的女人眼里,那就是恶心。   “真是晦气。”荣安公主扭头,“嬷嬷,去前院问问,宴席什么时候开始。”   “是。”   嬷嬷领命去了,荣安公主依然拉着黛玉说话,对黛玉的喜爱,谁都看得出来。   荣安公主起初是因为盛清涵的叮嘱照顾黛玉几分,可后来相识日久,她是真的喜欢黛玉这小小年纪,就冰雪聪明,又坚强有韧劲的姑娘。   这人本就是偏心的,荣安公主偏心黛玉,自然看不得想伤害黛玉的人。   黛玉瞥了眼坐在座位末端的谢姑娘,心中并不同情。   当日在南安王府,这位谢姑娘挑衅她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姿态。 第179章 (二更)   盛清涵和陈蕴藉聊得正高兴,荣安公主身边的嬷嬷却来请示,什么时候能开席。   “还没到开席的时辰,这是出什么事儿了?”盛清涵问道。   嬷嬷就将前因后果说了,盛清涵闻言轻笑,看着陈蕴藉,“看来我家娘子给你做了前锋。”   仅仅是荣安公主言语上的羞辱,并不能打消谢姑娘的心思。   谁都知道,林家和忠勇伯夫妇没有交情,荣安公主这样偏袒黛玉,完全是因为陈蕴藉和忠勇伯关系好,因着陈蕴藉才受到了照拂。   如果她能得到陈蕴藉的心,现在黛玉拥有的一切,都是她的。   要说这谢姑娘对陈蕴藉有几分真情,那也未必,他们从未有过交集,谢姑娘喜欢他什么?无非是自己幻想出来的‘陈蕴藉’。   可那并不是真正的陈蕴藉。   陈蕴藉喝了口茶,“既然荣安公主等不及了,那就快些开席吧,省的污了公主的眼。”   对于不知廉耻的人,他也没什么好客气的。   他对谢姑娘客气,谢姑娘对黛玉客气了吗?   陈蕴藉又不是个傻子,怎么可能为了别的女子委屈黛玉。   “听到了?嬷嬷去回话吧,就说什么时候开席,公主做主便是。”盛清涵笑道。   嬷嬷屈膝一礼,恭敬的退了下去。   等着嬷嬷一走,盛清涵看着陈蕴藉,“你这是还想给谢姑娘一个教训?”   “诶——”陈蕴藉摆手,“怎么能说是教训呢?我只是想让她认清楚现实,不要活在梦里。”   盛清涵轻笑,“需要我做什么?”   “把你家花园借我就行。”   盛清涵道,“可是……今日是我小儿子的满月宴,宴席之后,还要在花园里搭台子听戏。”   “你家花园那么大,让人隔开就是了。”陈蕴藉道,“刚进门的时候,遇到几个同窗,正好在花园聚聚。”   盛清涵笑道,“我就帮你这回吧。”   说着喊人进来,“去把听香水榭收拾出来,一会儿陈三爷要与同窗们吃酒。”   随从一愣,“可今日花园……”   “无妨,让人守着,不会叫外男冲撞了各位夫人小姐的。”盛清涵道。   随从领命退下去。   “麻烦清涵哥了。”陈蕴藉道。   盛清涵笑了笑,“认识这么多年了,客气什么?”   宴席开始,盛清涵就不能再跟陈蕴藉继续呆在书房聊天了,他是主人,不能缺席。   陈蕴藉跟盛清涵坐一桌,面对这些人的奉承,陈蕴藉面不改色,也不接茬。   宴席后,有的人直接告辞回去,有的人留在忠勇伯府,想拉关系。   后院已经搭了戏台子听戏,陈蕴藉也遇上了几位同窗,相聊甚欢,然后一块儿去了听香水榭。   陈蕴藉听着这些同窗高谈阔论,面上笑着,却有些心不在焉。   河那边就是唱戏的声音,不能说没有影响,但陈蕴藉这些同窗家里长辈的官职都不高,好不容易有个能接近陈蕴藉的机会,他们当然是由着陈蕴藉做主。   花园里搭台唱戏,荣安公主也没有一直拉着黛玉,这些来参加宴席的命妇小姐里,有不少跟黛玉相熟的,也该走动走动。   一群女人聚在花园里听戏,倒也热闹。   谢姑娘见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听戏上,也不由松了口气。   早知道今天她就不来了。   她起身悄悄带着丫鬟离开,站在忠勇伯府花园里的池塘边,绞着帕子,满脸不愉。   “姑娘,你看那边是不是陈三爷?”   闻言,谢姑娘抬头,就见池塘对面水榭里一群人中的陈蕴藉。   实在是陈蕴藉今天一身银红色的锦袍,过于显眼。   “是他……”   谢姑娘想起今天被荣安公主言语羞辱的场面,深深吸了口气。   若是她能得到陈蕴藉的垂怜,即便荣安公主不喜欢她,看在陈蕴藉的面子,也不至于再羞辱她。   “姑娘,没想到陈三爷今天真的来了。”   谢姑娘甩着帕子,心不在焉的道,“陈三爷与忠勇伯关系密切,忠勇伯幼子满月,他又岂会不来呢?”   她今日本就是冲着陈蕴藉来的,没想到师出未捷身先死,被荣安公主一通意有所指的嘲讽。   虽然荣安公主没有点名,可在场的命妇小姐们,谁不知道荣安公主指的就是她?笔趣库。   “姑娘,那边外男多,姑娘清清白白的人,可不能过去。”   这丫鬟是谢姑娘的心腹,自然知道谢姑娘的心事,主仆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一旦谢姑娘出事,她也没什么好下场,因此丫鬟还是劝着她家姑娘,不要被迷昏了头。   谢姑娘瞥她一眼,“多嘴,花园里宾客这么多,我是疯了才明目张胆的去接近他。”   陈蕴藉她想要,但名声她也要。   她从未对外宣扬过自己爱慕陈蕴藉,只是表现得对陈蕴藉很上心,外人才这么传,可她却从来没有说过她爱慕陈蕴藉。   即便是当日挑衅黛玉,也只是顺着南安王妃的梯子往上爬,只是她错估了黛玉的诗才,不但没将黛玉比下去,反倒让自己没脸。   她从没拿陈蕴藉作筏子。   即便是黛玉,也不能说她什么。   也只有荣安公主,看穿了她的心思,也不在乎有没有证据,先嘲讽了让自己出口气再说。   谢姑娘盯着水榭那边看了好一会儿,轻轻一笑,“走吧,我们回去。”   听香水榭那边的人其实已经注意到了谢姑娘,只是摸不清楚她的身份,也不好提。   这时,注意到谢姑娘已经离开,才有人小心试探。   “陈兄,方才对面那姑娘,好像一直在看这边。”   陈蕴藉淡定的喝茶,“哦?是吗?”   “要是没看错,应该是谢家的姑娘。”   陈蕴藉挑眉,“你怎知是谢家的姑娘?”   “我今儿跟长辈来的时候,正好撞见她们下马车,谢家姑娘就穿的这身衣裳。”   闻言,陈蕴藉若有所思。   其余人也想起什么,面面相觑。   听香水榭突然安静下来。   “时辰不早了,各位先回去吧,我有事要找伯爷。”陈蕴藉微笑着道,“今天就散了吧。”   陈蕴藉既然发了话,其余人也没有说话的余地,便笑着拱手道别。   等这些人都走了,陈蕴藉转着手里的杯子,“星剑。”   星剑一直跟着他,但神出鬼没的,也不知道藏在哪里。   “二爷。”   “你去跟着那个谢姑娘,看她打什么主意。”陈蕴藉道。   盛清涵可是说了,这谢家姑娘是冲着他来的,他今天既然来了,她也看见了他,必然会做什么。   “是。”   “若她要伤害林姑娘,不必客气。”陈蕴藉又补了一句。   “是。”   等星剑离开,陈蕴藉一直坐在水榭里没走。   过了一会儿,星剑回来。   “二爷。”   “如何?”   “谢姑娘回去之后,挑拨了南安王府的姑娘要献艺。”   “然后呢。”陈蕴藉喝了口茶道。   “荣安公主同意了。”   陈蕴藉挑眉,荣安公主大概看出是怎么回事了,想看人出丑吧?   “我知道了。”   星剑抱拳一礼,然后藏了起来。   陈蕴藉看着池塘对面搭的戏台子,轻轻一笑,眼神却很冷。   刚听盛清涵说起这位谢姑娘挑衅黛玉的事之后,他还觉得这位谢姑娘蠢。   但今日来看,这位谢姑娘的心机手段虽然还有些嫩,可却不差。   毕竟,还知道借刀杀人。   挤走了戏班子,自己献艺?把自己当戏子歌伎之流了吗?   她自甘下贱,就别想拉黛玉一起了吧?   陈蕴藉起身理了理衣摆,转身去找盛清涵,这会儿盛清涵想必有空了。   他自己贸然去花园当然不合适,可要是有盛清涵这主人领着,就不同了。   陈蕴藉来的时候,盛清涵的耐心快要耗尽了。   因此,陈蕴藉一来,盛清涵就甩开了这些奉承他的人。   “蕴藉,回来了?”   陈蕴藉微微一笑,“园子里可有好戏看,清涵哥有没有兴趣一观?”   “哦?”盛清涵扬眉,“当然有,走吧。”   盛清涵让管家招待客人,自己带着陈蕴藉往花园走去,“出什么事儿了?”   陈蕴藉虽然笑着,可盛清涵认识陈蕴藉多年,怎么会看不出来陈蕴藉生气了?   陈蕴藉将刚才的事说了,“我之前听你说她挑衅黛玉,又说是冲我来的,便想着等她找过来直接拒绝她,哪知她倒是‘聪明’的很,搞什么献艺。”   说是献艺,指不定献完艺,就要请黛玉登台了。   陈蕴藉不能忍。   盛清涵了然,“怪不得你生气。”   花园也没有多远,说话的功夫,他们就到了。   路边有丫鬟守着,远远见盛清涵过来,便去通报公主,谁都没拦,毕竟盛清涵才是这府里正经的主人。   盛清涵和陈蕴藉走得近了,听到了琴声。   曲子已经到了尾声,想必马上就要结束了。   而那边荣安公主也得到了盛清涵和陈蕴藉要过来的消息。   她正要让命妇小姐们避一避,不想台上献艺的南安王府的小姐扬声道,“今日是伯府小公子的满月之日,谢姐姐也想为小公子添福,还请公主殿下允许谢姐姐献艺。”   园子里顿时一片静谧。   谁不知道荣安公主厌恶谢家姑娘?南安王府这小姐是昏头了吧?   荣安公主瞥了眼边上很低调的谢家姑娘,冷笑一声,“她既然想献艺,那就上去献艺吧。”   这些勋贵家的姑娘,懂规矩的真是太少了。   如果是主家办什么聚会,有人主持,自然是很风雅的,比如前两日南安王妃让人作诗的建议,就很风雅。   可姑娘家自己提出献艺,还挤走了请来的戏班子,这就是自甘下贱。   谢姑娘屈膝一礼,上了戏台,她准备的也是琴曲。   “夫人这儿可比前院热闹多了,这是干什么呢?”盛清涵笑着走过来。   命妇小姐们都是一愣。   看到盛清涵,荣安公主才想起来忘了什么,忙让人取屏风来,瞪了盛清涵一眼。   盛清涵可无辜的很,他在公主身边坐下,附耳告诉她前因后果。   荣安公主眉头一挑,看向站在不远处的陈蕴藉。   花园里种了好些紫薇花树,陈蕴藉一身银红色锦袍站在树旁,反倒把艳丽的紫薇花给比下去。 第180章 (三更)   荣安公主心里感叹,长得这样俊俏,即便他不会读书,也多的是人愿意嫁给他。   何况,陈蕴藉不单单长得好,还才华横溢,对自己的未婚妻宠爱非常,人还没过门,礼物就隔三差五的送上门,黛玉身上的穿戴之物,基本上都是陈蕴藉送的。   还有那名传整个京城的园子。   叫人怎么不羡慕嫉妒恨?   会惹来谢姑娘这样的人觊觎,也很正常。   不过,荣安公主可是从自己夫君这里听说了不少有关陈蕴藉的事。   她清楚陈蕴藉很爱黛玉,这可不是旁人几句挑拨,就能影响的感情。   谢姑娘这样折腾,到时候也只能毁了自己,而不能对陈蕴藉和黛玉造成任何影响。wwω.ЪiqiΚu.ИěT。   戏台子前摆上了屏风,隔开了其他的命妇小姐们,陈蕴藉便过来走到屏风前坐下,丫鬟等他坐下便上前奉茶。   戏台子上,谢姑娘已经开始弹奏,这是她最拿手的一支曲子。   陈蕴藉根本没看她一眼,他特意过来,只是防止黛玉被人‘架’上台献艺,至于谢姑娘要自取其辱,他也拦不着,跟他也没关系。   琴声传来,陈蕴藉眉头微蹙。   就这水平?   比黛玉差远了。   谢姑娘一曲毕,在台上一礼,“听闻林姐姐琴艺无双,妹妹想请姐姐,不吝赐教。”   荣安公主瞥了眼屏风前的陈蕴藉。   陈蕴藉将手里的杯子往案几上一放,啪嗒的声音传开,虽然隔着屏风,但各位夫人小姐都知道声音是从屏风那边传来的。   她们对视了一眼,有看不惯谢姑娘的小姐心中嘲讽,还真当自己是什么天仙呢?   谁不知道陈蕴藉看重林姑娘,当着人的面挑衅,简直是疯了。   没等黛玉搭腔,陈蕴藉心中含怒,面上却挂着如沐春风的笑容,同盛清涵道,“清涵哥,之前就听说你家请了南边的戏班子来唱戏,台上这个是谁啊?是不是太没规矩了?”   明明他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谢姑娘从各位夫人小姐之中走出来上台,这会儿却像失忆了一般。   盛清涵知道陈蕴藉很生气,但没想到他做得这么绝。   荣安公主是当今陛下爱女,她生的儿子,办满月宴,来参加的都是有诰命在身的夫人们,还有勋贵和大臣家的小姐。   他这话传出去,谢姑娘的名声会受损,可陈蕴藉也难免会被人说两句闲话。   盛清涵也不想在他家的宴会上让陈蕴藉名声受损,忙笑着打圆场,“蕴藉不知,方才我听夫人说了,那戏班子已经回去了,来赴宴的小姐想献艺,台上这位不是戏子,而是定城侯府的大姑娘。”   虽然是打圆场,但盛清涵也是毫不客气的助力了一把。   陈蕴藉同盛清涵对视一眼,装作有些诧异,“啊?侯府的千金?这……”   荣安公主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她欣赏的看了眼陈蕴藉,而后笑道,“让蕴藉见笑了,这些勋贵出身的姑娘,跟你们陈家和林家这样的书香门第自然没得比,没规矩的多了去了。”   陈蕴藉噎了噎,没想到荣安公主这么猛,直接就给谢姑娘扣了个没规矩的标签。   荣安公主可是皇上的爱女,只要她不参与到造反的事儿里,她还能风光很久。   即便陛下去世,她丈夫也是个有能力的,横竖也不是定城侯府能得罪的人。   “公主说的是。”陈蕴藉回过神来,微笑道。   台上的谢姑娘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立时红了眼眶。   “谢夫人,令嫒这样没规矩,想是你没教好,你还是带回去好好教,省的出来……”丢人现眼。   荣安公主淡淡的道。   定城侯府的谢夫人确实坐不住了,让丫鬟去扶女儿下来,匆匆告辞离去。   出了这种事,其他夫人小姐也不好意思再待下去,都起身告辞。   最后只剩下陈蕴藉和宋雨婷以及黛玉留了下来。   “蕴藉,我知道你很厌恶谢姑娘,可当着这么多命妇的面,你说话还是要注意些,你明年可是要参加大比的。”盛清涵叮嘱道。   陈蕴藉拱手一礼,“一时气愤,没忍住。”   “行了,这事儿明明不是蕴藉的错,他说错什么了?明明就是那谢姑娘不知廉耻的勾引人,当我没看见呢?在戏台子上就对蕴藉媚笑,蕴藉是没看她,否则恶心的今晚都没胃口吃饭了。”   荣安公主是个暴脾气,一听盛清涵这么说,陈蕴藉还认了,立马就抱不平。   在她看来,陈蕴藉这样优秀,只有同样优秀的黛玉才能相配,别的人,还是那句话。   照镜子了吗?   陈蕴藉:“……”   他还真不知道谢姑娘在台上献艺的时候还冲他抛媚眼,不由抽了抽嘴角。   偏头看向黛玉,正好见黛玉盯着他。   见他看过来,黛玉收回眼神,面上什么情绪都看不出来。   陈蕴藉眉头微蹙,“……”   “时辰不早了,我们也该告辞了。”宋雨婷见两个小的不对劲,忙笑着道。   荣安公主也没挽留,盛清涵起身亲自送他们出去。   陈蕴藉先扶了宋雨婷上马车,转身正要去扶黛玉,黛玉却提着衣摆要自己上去。   陈蕴藉忙拉住她,“挺高的,别摔了。”   “母亲能上去,我也能上去。”黛玉道。   陈蕴藉摸了摸鼻子,在外头也不好说什么,扶着黛玉上了马车。   一行人起身回府。   马车内,宋雨婷看着面无表情的黛玉,好笑的道,“生气了?你冲蕴藉发什么脾气?”   “我没生气。”   屏风隔着,黛玉看不到陈蕴藉,但她能看到台上的谢姑娘是如何含情脉脉的看着屏风另一边的陈蕴藉。   简直没把她放在眼里。   她不是在生陈蕴藉的气,就是心里堵。   “那就是……醋了?”宋雨婷也是过来人,如何不懂女儿家的心思?   台上那谢姑娘含情脉脉的对陈蕴藉弹琴,她瞧了都恼火,别说被陈蕴藉捧在心尖尖的黛玉了。   黛玉闻言,面上一红,扭头不说话了。   宋雨婷见好就收,“蕴藉的态度已经表明了,外头这些妖艳女子,他哪里看得上眼?咱们玉儿仙姿玉容,便是天仙下凡也不过如此了,那谢姑娘容貌是艳丽,可太艳丽了,蕴藉不会喜欢的。”   黛玉垂着眼,“我知道。”   “那你在担心什么?”宋雨婷奇怪极了。   黛玉也不知道为什么。   那谢姑娘相貌艳丽,京中倾慕她的公子哥不少,但她都没瞧上,偏偏眼高于顶,瞧上了金字塔上的陈蕴藉。   黛玉也不是循规蹈矩的人,她私底下其实多有出格之举。   让陈蕴藉留宿她的闺房,便是她长这么大,做的最出格的事。   她一直都知道陈蕴藉很爱她,可今儿在伯府,同几个相熟的姑娘说话的时候,听她们小声说了些私话。   大抵是,男儿都好色,如谢姑娘这般容貌妍丽的人,更是受男人们喜欢。   还说了好些不堪入耳的话,这种话也就私底下悄悄说,不敢叫人听见。   黛玉倒不至于因此怀疑陈蕴藉会移情别恋。   可有个问题,悬在她心里,有些过不去。   这几日陈蕴藉一直跟她睡,每日夜里摸过来,没什么出格的举止。   若是从前,她也不会多想。   可今日,黛玉难免会想,是她勾不起陈蕴藉的情绪吗?   宋雨婷见黛玉陷入沉思,便也没有再说什么。   马车进了林府,陈蕴藉把马交给小厮,也进了林家。   刚会林家,宋雨婷就说自己累了,想歇息一会儿,让陈蕴藉和黛玉自己玩儿去。   黛玉便直接往自己的院子走。   陈蕴藉默默的跟在她后面。   到了黛玉的院子,陈蕴藉跟着进去,黛玉让丫鬟们都出去,然后往内室走,陈蕴藉犹豫了一下黛玉就将门关上了,他还听到门栓的声音。   陈蕴藉:“……”   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被黛玉关在门外了。   把丫鬟都支出去,他还以为黛玉有话跟他说,结果自己去了内室,把他关在门外?   这是什么意思?   他走到门前,“玉儿。”   屋里没有回应。   他挠了挠头,苦恼极了,“我对那谢姑娘真的没有任何想法,你今天也看见了,我要真有什么想法,还能说难么难听的话?”   将侯府千金类比戏子之流,已经可以称得上是侮辱了。   虽然陈蕴藉说得隐晦,但在场的没有一个是傻子,都知道陈蕴藉是故意的。   “我知道你对她没有心思。”屋里终于有了回应。   可这个回应更叫陈蕴藉头痛,知道为什么还把他关在门外?   “玉儿,你先开门。”   “不开。”   “我做错了什么,你把我关在外面?”陈蕴藉无语极了。   黛玉道,“你没做错什么,只是女子闺房,你不便入内。”   陈蕴藉噎住,“……”   他不便入内?!   这闺房他都睡了好几个晚上了,现在跟他说这个?   陈蕴藉气笑了,“我不便入内,嗯……确实是不便入内,既然这样,那我今天就回家了,正好庄子上还有事儿要处理,这两天我就不来了……”话音未落,门开了。   黛玉瞪着他,“你就不会让让我?!”   见她被一句话激得开门,陈蕴藉又心软了,叹了口气,上前将人搂入怀里。   “我的傻丫头,有什么不开心的,你直接跟我说就是了,这样闷不吭声就关门,我哪儿知道你在想什么?”陈蕴藉无奈的道。   黛玉面上烧得慌。   她心里的顾虑怎么宣之于口?   真要说出口,她脸都没地儿搁了。   “不关你的事,我就是自己……不舒服。”黛玉闷声道。   陈蕴藉闻言,眉头微蹙,“不舒服?哪儿不舒服?”不待黛玉回答,陈蕴藉将黛玉打横抱起进了屋,把人放在床上,“我请个太医过来给你看看?”   黛玉:“……”   “我是心里不舒服!”黛玉面上通红,气急了道。 第181章 (一更)   陈蕴藉懵了懵,看着黛玉通红的脸,怎么看怎么觉得黛玉这样子像极了恼羞成怒。   他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陈蕴藉挠了挠头,转瞬抛到脑后,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玉儿,你还是介意谢姑娘的事?”陈蕴藉问得有些小心翼翼。   女孩子嘛,会吃醋也正常。   在意他才会吃醋嘛,陈蕴藉倒不会因为黛玉闹别扭,就有什么想法。   黛玉深吸一口气,缓了缓,扭头用后脑勺对着陈蕴藉,“不是因为她,她对我毫无威胁。”   她和陈蕴藉可是近十年的感情,谢姑娘拿什么跟她斗?   就凭她那艳丽的脸和风骚的身段吗?   可她的身材也并不差,容貌更是胜谢姑娘几分。   黛玉根本不能从谢姑娘身上感受到任何威胁。   陈蕴藉有些困惑了。   黛玉的话是不是真心,他能感觉到,毕竟认识这么多年了。   可要不是因为谢姑娘,黛玉又为什么突然给他甩脸子?   有些想不通啊。   “玉儿,你为什么心里不舒服?”陈蕴藉就这点好,有什么就问,一点都不拖沓。   可问题是,答案有点特殊。   黛玉背对着陈蕴藉,面上烧得慌。   “你别问了。”   听出黛玉语气里的恼意。   陈蕴藉满头的问号。   就这么个情况,陈蕴藉也不能放心离开,他坐在床沿上去拉黛玉的手,“玉儿?”   黛玉说话虽然带着恼意,但却不排斥他的触碰,他想拉手就拉手,想抱人就抱人,一点也没有生气的意思。   陈蕴藉就更疑惑了。   对他的触碰没有恼怒,他随便问一句,就恼了?   这是发生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儿了?   陈蕴藉识趣的没有再追问下去,话锋一转,“我昨儿在仓库里翻出了一些童话书,看起来还挺有趣的,玉儿想不想听?”   见陈蕴藉没有再问,黛玉心里的恼意散了许多,注意力被转移,“童话书?是什么书?”   “看书引,似乎是给小孩子看的。”陈蕴藉道。   黛玉抬眼看他,“我是小孩子吗?”   “用这些故事书里的话说,你是我的小朋友。”陈蕴藉笑着道。   黛玉疑惑,“小朋友?”   “小朋友就是小孩子的意思,仓库里这些书似乎跟当下的背景不同,我还没摸清楚,等我回头理清楚了,再给你解释。”陈蕴藉道。   黛玉点点头,“这些倒没必要解释,我也不想知道。不过……我在你眼里就是小朋友吗?”   如果她在陈蕴藉的心里只是个孩子,他这两天跟她睡一起没反应,好像也正常?   可是黛玉明明记得,曾经陈蕴藉也被她勾起过欲念。   这证明她在陈蕴藉的心里,根本就不是孩子。   黛玉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你骗人,你根本没把我当小朋友。”   陈蕴藉没想到黛玉今日这么较真,愣了一会儿,才闷笑出来,“玉儿误会了,小朋友虽然是小孩子的意思,可也有别的意思。”   黛玉疑惑,“别的意思?”   陈蕴藉凑到她耳边,“那个世界丈夫比妻子大,恩爱的,就称自己的妻子,小朋友。”   这是爱称,如同这个时代,夫妻之间的爱称,‘卿卿’,是一样的道理。   黛玉脸颊唰的一下就红了,“你……”   陈蕴藉知道黛玉今天情绪波动不太对劲,见好就收,“我给你念几篇听一听?”   黛玉靠在他怀里,忍着羞意,“你念吧。”   “我想想,就灰姑娘吧。”陈蕴藉并没有照着故事书上念,他自己本身就有一定文采,口才也是上佳,就三四千字的童话故事,被他说的跌宕起伏,说了一个时辰才完。   黛玉被勾起了兴趣,“这是给小孩子看的书?小孩子也能看这种书吗?”   这种书放到现在,什么王子和公主,这不就是才子佳人的话本子吗?   “可能是时代不同吧。”陈蕴藉一语带过,“还想不想听别的?”   “想。”   陈蕴藉又挑了个简单的故事说,直到晚饭前才停下。   他们一块儿去正院用饭,林如海和林瑞林瑜都已经回府。   见到陈蕴藉,他们也没有任何意外。   陈蕴藉经常住在他们家,住个两三天的很正常。   林家人口少,基本上都是一桌用饭,没有那些个勋贵家里的尊卑规矩。   饭后,林瑞和林瑜去了书房念书,林如海去处理公务,宋雨婷也说有事,陈蕴藉牵着黛玉去花园里消食,然后送她回房。   “蕴藉哥哥……”黛玉垂着眼,“今天还来吗?”   她今天说了那种话,就怕陈蕴藉不来了。   陈蕴藉一听,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轻笑两声,倾身附耳道,“女子闺房,不能入内?”   “蕴藉哥哥!”黛玉娇嗔。   陈蕴藉笑了笑,“来,我今天早些来。”   “那,我等你。”黛玉眉眼弯弯的道。   陈蕴藉摇头,“不必特意等我,自己躺床上看书也可以。”   黛玉想了想,答应了。   陈蕴藉在她额间轻轻一吻,笑着离去。   回到客院,陈蕴藉就进了书房,面容一整,“星剑。”   “二爷。”   陈蕴藉理了理衣袖,“让秋霜来见我。”   秋霜是陈蕴藉找他大哥要来的侍女,会武功。跟绿意一块儿安排在黛玉身边的,只是绿意在明处保护黛玉,而秋霜则是暗中守护。   他要知道黛玉今天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绪波动怎么那么奇怪。   星剑是藏匿的行家,加上秋霜和他也是认得的,很快就将人找了过来。   “奴婢见过二爷。”   陈蕴藉摆摆手,“行了,不必多礼,我这儿不兴这套……”顿了顿,“你今天一直跟着玉儿吧?”   “是。”   陈蕴藉嗯了一声,“玉儿今天去了忠勇伯府,跟我分开之后,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全部复述给我听。”   秋霜闻言一愣。   陈蕴藉以往也曾要求见她,但多是询问黛玉的近况,和有没有遇到不开眼的人。   今日的吩咐,却是有些奇怪。   不过奇怪归奇怪,秋霜还是老老实实答了。   她的记忆力不错,虽然不能将原话一字不差的复述下来,但意思传达得很清晰。   等秋霜说完黛玉跟那群小姐们凑在一块儿,听小姐们说的荤话时,陈蕴藉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知道这些事儿之前,黛玉的反应很奇怪。   可知道之后,黛玉的反应就很明显了。   陈蕴藉险些气笑了,“……”   他好心好意,倒被人怀疑了……   这要是别人也就算了,偏偏是黛玉。   陈蕴藉深深吸了口气,“行了,可以停下了。”   秋霜立刻住嘴。   陈蕴藉缓了缓情绪,“今日我找过你的事,不要说出去。”   “是。”   “回去当差吧。”   秋霜退下去了。   星剑也早就走了,陈蕴藉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忍了又忍,心里又气又想笑。   他深吸一口气,起身出了书房,去隔间沐浴。   换好衣服,已经是亥时。   陈蕴藉直接上床睡觉,青墨见怪不怪,在隔壁守夜,陈蕴藉向来不喜欢有人守在他屋里。   等青墨睡熟了,陈蕴藉穿上衣服,摸了出去。   黛玉屋里的灯还燃着,窗户也开着,不过她今天没在窗户边等。   陈蕴藉悄无声息的过去,站在窗外往里看,黛玉坐在床头看书,正入迷。   他轻巧的翻窗进去,将窗户关上。   一步一步的走近,黛玉毫无所觉。   等到陈蕴藉在床沿坐下,黛玉才反应过来,忙将手里的书往被子里一塞。   “你进来怎么都不说啊?”黛玉埋怨道。   陈蕴藉看着黛玉这熟练的藏书动作,意味深长的看着她,“姐姐给你的藏书?”   黛玉噎了噎,“不,不是。”   “那你哪儿来的?”陈蕴藉笑着问。   黛玉吸了吸气,“从瑞哥儿书房里收缴来的。”   “瑞哥儿才七岁。”而且还是虚岁,实际上才六岁。   六岁的孩子看这个?   黛玉面上一红,“你别问了。”   陈蕴藉掀了被子,“这么热的天,盖什么被子,你不是怕热吗?”   被子一掀,书就露了出来。   黛玉想将书拿起来,却被陈蕴藉抢先一步拿走。   她想抢过来,可转念一想,又把伸出来的手缩了回去。   陈蕴藉见她不抢了,不由诧异,“不要了?”   “蕴藉哥哥若是想看,那就看吧。”黛玉显得很大方。   陈蕴藉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看得黛玉背后发毛才收回目光,“嗯,我确实挺好奇的,我进来的时候你一点都没察觉,这么痴迷……我倒要看看写了什么。”说着将书翻开。   黛玉坐在边上,偷偷看他的反应。   陈蕴藉面上,没有反应。   黛玉看着看着,心里有些失望。   就这样?   陈蕴藉瞥她一眼,正好看见她的表情,挑眉,“玉儿在失望什么?”   “没什么。”黛玉精神一振,“好看吗?”   “挺好看的。”陈蕴藉将书一合,扔到不远处的桌子上,“不过嘛……看这种东西,不过是隔靴搔痒,一点用都没有。”   黛玉如今也不是小女孩儿了,一听就懂。   面上发热,“你说什么呢?”   陈蕴藉倾身,“我说什么,玉儿没听明白?”   黛玉往后缩了缩,觉得今天晚上的陈蕴藉有点不一样。   去花园里消食后送她回来,都还挺正常的,怎么回了一趟客院,变得……有点让人心慌。   “蕴藉哥哥,你怎么了?”   陈蕴藉伸手轻轻抱住她,面贴面,温热的气息打在她脸上,“玉儿今天在忠勇伯府,跟你那些认识的大家小姐们,聊了些什么?”   闻言,黛玉整个人都懵了。   他怎么会知道?!   “玉儿是不是在想,我为什么会知道?”陈蕴藉轻轻咬着牙,笑着问。   黛玉吸了吸气,知道陈蕴藉恐怕是恼了。   “蕴藉哥哥……你听我解释……”黛玉话未说完,被摁在床上。   陈蕴藉双手撑在她身侧,压低了身子,“玉儿,看了那么多书,想不想自己试试?” 第182章 (二更)   黛玉双手抵在陈蕴藉胸膛,面上通红,“蕴藉哥哥,我……我……你别吓我。”   “玉儿不是很喜欢看这种书吗?总是看这种书,时间长了会移了性情,不如哥哥我今天帮你体验一下,免得你总是惦记。”陈蕴藉咬着牙道。   黛玉有点心慌,“蕴藉哥哥!”   “喊我没用,今天从伯府回来,你在想什么?”陈蕴藉问道。   黛玉语塞,“……”   “不敢说?”陈蕴藉吸了口气,“我帮你说。”   黛玉拿手将脸捂住,根本不敢去看陈蕴藉的表情。   简直是咬牙切齿。   “干嘛蒙脸啊。”陈蕴藉轻笑,将她的手拿下来按在一边,“我这还什么都没做呢,没必要蒙脸吧?我这脸也不吓人啊,是吧,玉儿?”   黛玉眼神飘忽,就是没敢看陈蕴藉。   “磨人精,你知不知道我这两天早上起来有多难受?我好心好意,怕你晚上做噩梦来陪着你,你倒好,怀疑我不行?”   陈蕴藉脸也红了,不是羞红的,是气红的。   他尤其不能理解黛玉为什么这么想。   “蕴藉哥哥,对不起……”黛玉悄悄看他一眼,“是我不知好歹,你别生气了。”   “你这是不知好歹吗?”陈蕴藉气乐了,“你这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他对黛玉,终究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见陈蕴藉气成这样,还忍着不对她说重话,黛玉眉眼弯弯。   陈蕴藉气笑了,“你还挺开心?”   黛玉道,“蕴藉哥哥疼我,不会伤害我的。”   陈蕴藉:“……”   新婚之夜,会有落红布,这是婆家检验新妇贞洁的重要证据。   因此陈蕴藉来的时候,就没想过要对黛玉做什么。笔趣库。   陈蕴藉的确生气,可也只是吓唬黛玉,没真想深入交流一下,只是言语沾点便宜。   可是……   黛玉慌了一会儿,很快就镇定了下来,认定了他不会伤害她。   实在是这近十年的相处,让黛玉对陈蕴藉有足够的信任。   陈蕴藉也不知道是该高兴黛玉信任他,还是该恼怒。   深深吸了口气,陈蕴藉微微一笑,“玉儿真聪明。”   闻言,黛玉悬着的心落下,她是信任陈蕴藉,但保不准陈蕴藉今天就气昏头呢?   “蕴藉哥哥,我错了。”黛玉这会儿乖巧极了。   陈蕴藉看着她,“嗯。”   就嗯?   黛玉看着微笑的陈蕴藉,心里有些忐忑,“蕴藉哥哥?”   “玉儿,你的胆子是愈发大了,哥哥我觉得,必须要给你个教训才好……”陈蕴藉微微眯起眼,一字一顿,“有些话别人可以说,你不能说。”   黛玉吸了吸气,“我真的……”   知道错了。   话没说话,就被陈蕴藉堵了嘴。   陈蕴藉和黛玉这两年,亲亲抱抱,是常有的事。   但亲吻却极少,因为陈蕴藉深知自己的定力根本没有那么好。   不过他今天打定主意要给黛玉一个教训,让她清楚的知道他行不行。   检验一个男人行不行,又不是非得做那种事。   黛玉瞪大了眼睛,心里慌了,想推陈蕴藉,却被陈蕴藉握住双手手腕按在两侧。   陈蕴藉的力气连习武之人都扛不住,黛玉一个弱女子又哪里能反抗?   因为带着火气,陈蕴藉吻得很用力,从没这样凶。   黛玉只能被迫迎合,几乎喘不过气。   就在黛玉觉得自己快窒息的时候,陈蕴藉停下来,喘着粗气抬了抬头,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玉儿。”   黛玉这会儿是真有点怕了,水盈盈的眼睛盯着近在咫尺的俊脸,气息不稳。   “蕴藉哥哥……你,你……”真要她?   黛玉有点慌,她毫无准备。   虽然看了些才子佳人的书,可这种书对那种事描述得也很隐晦,黛玉了解很有限。   她对这种事,是有些怕的。   陈蕴藉稳住气息,将她两只手放在头顶,用一只手抓住,空出一只手来,摸了摸她的脸。   “玉儿真美,现在更美了。”   平时的黛玉是那种带仙气儿的,有种高岭之花的感觉。   可现在,被陈蕴藉按在身下,狠狠的吻了一会儿,嘴唇殷红,带着微许红肿,面颊绯红,双眼水润,一看就是被欺负狠了,反而更容易勾起男人的欲念。   黛玉真的怕了,眼眶微红,“我真的知道错了,蕴藉哥哥,你别这样……”   “我哪样?”陈蕴藉微微低头,“我又没做什么。”   “隔间,雪雁在隔间……”黛玉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雪雁会被吵醒的。”   陈蕴藉愣了愣,明白了她的意思,忍了忍,没忍住,将头埋在她颈间闷笑不停。   黛玉懵了:??   “她不会听见的。”陈蕴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黛玉闻言,更确定自己是气坏了陈蕴藉。   “蕴藉哥哥……”   陈蕴藉将食指竖在唇前,“嘘——小声点。”   黛玉噎住。   陈蕴藉上下打量着黛玉,目光落在黛玉胸前。   就这样躺着,黛玉的身材显露无疑。   黛玉面上通红,“你别看——”   “玉儿,我想提前婚期。”陈蕴藉突然道。   黛玉愣了愣,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   “一年半太久了,我等不了了。”陈蕴藉紧紧的盯着她。   黛玉咽了咽口水,“你真的想……”   要不是真的想对她做什么,为什么突然要提前婚期?   陈蕴藉也不解释他今天晚上没打算做什么,就坏心眼的看着黛玉心慌意乱。   他将手往下,扯开了衣带。   黛玉身子紧绷,闭上眼,“不要,不要!”   “玉儿,我会娶你的。”陈蕴藉含笑道,“不用怕。”   “那也不行!”黛玉喘着气,手挣了挣。   挣不开……   陈蕴藉的力气,实在太大了。   黛玉欲哭无泪,“我真的再也不敢了……”   “玉儿不是担心自己吸引不了我吗?我觉得有必要证明给你看,你对我的吸引力,无与伦比,除了你,谁也不能吸引我。”陈蕴藉含笑的声音传到黛玉的耳朵里。   黛玉心情复杂极了,“我……”   她白日里不肯说,就是怕激怒了陈蕴藉。   她再傻也知道,这种话不能当着陈蕴藉说。   可哪里知道,陈蕴藉神通广大,她不说还是知道了。   白色的寝衣被陈蕴藉解开,陈蕴藉看了一眼,黛玉羞愤的闭上眼,“蕴藉哥哥你欺负我。”   “我这是喜欢你。”陈蕴藉纠正道。   “你就是欺负我!”   “我要是不欺负你,你不就要怀疑我不够喜欢你了?”   黛玉词穷。   陈蕴藉俯身轻轻吻她,“别怕,不疼的。”他本来也没打算做什么,当然不疼。   黛玉的脸白了。   “蕴藉哥哥……”   “玉儿,你要是聪明点,这个时候就不该一直叫我。”陈蕴藉意味深长的道。   这种可怜兮兮的求饶,反而更激起他的欲念。   这要是大婚之日,黛玉可讨不到好。   黛玉嘴巴闭上了。   怎么办?   黛玉无措极了。   陈蕴藉的手在她身上游走,黛玉浑身都热起来。   ——过分!   黛玉闭着眼,感觉到陈蕴藉停下来,不由睁开眼,就见陈蕴藉在解衣。   她微微睁大眼睛,“真,真会吵醒雪雁的。”   “有星剑守着她,她进不来。”陈蕴藉道。   黛玉噎住,“你这是早有准备?”   “玉儿不高兴吗?”陈蕴藉挑眉,扯掉了外衣。   黛玉:“……”   陈蕴藉常年习武,但并没有那种夸张的肌肉。   黛玉本有些慌,不知为何,突然就愣住。   陈蕴藉:“……”   他气笑了。   “好看吗?”   黛玉闭上眼,“不好看!”   “不好看你还盯着看?”   “我没有看。”   陈蕴藉也不同她挣,摁着她双手的手松了松,他将她右手抓起来,贴在他胸膛上。   黛玉手颤了颤。   “喜欢吗?”   黛玉:“……”   她咬了咬牙,“流氓!”   “要找你爹告状,说我欺负你?”陈蕴藉笑着问。   黛玉又噎住。   这种事怎么能跟她爹说?   她气急了,睁开眼瞪他。   陈蕴藉俯身亲了亲她,“好了,别怕,我没打算做什么。”   黛玉不相信,“你衣服都脱了。”   “玉儿帮帮我呗,老忍着对身体不好……”陈蕴藉附耳对她说了些悄悄话,黛玉面颊通红,“你讨厌!不行!”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我怎么办?”陈蕴藉额头已经冒出细汗,但姿态还挺悠闲。   这两年他已经锻炼出来了,忍耐性极好,即便到了这个份上,他也还能忍住。   陈蕴藉觉得,他这辈子的忍耐性,都用在黛玉身上了。   黛玉面上通红,“我……”   “你回去泡冷水吧。”黛玉道。   陈蕴藉抽了抽嘴角,“你真想让我不行啊?经常这样,会……不举的……”   对着黛玉,陈蕴藉说话就随便很多,一点都不客气。   黛玉面上通红,“那……”   陈蕴藉将她拉起来抱到怀里,在她耳边道,“玉儿不是怕我不行吗?正好借这个机会试一试。又没别人,怕什么,难道我还会到处说?”   说实在的,陈蕴藉有这心思很久了,但没敢提出来。   每次黛玉撩他,他都只能忍,毕竟婚期还很久。   可忍久了对身体真的不好。   黛玉面上绯红,“我不行,我不会。”   “不需要你会啊。”陈蕴藉一听这话风,就知道有戏。   心里热乎乎的,他亲了亲黛玉,“我帮你。”   “那你为什么不自己来?”黛玉瞪他。   陈蕴藉微笑,“自己……没感觉啊。”   黛玉面上通红,啐他一口,“无耻!”   “玉儿。”   黛玉闭着眼不理他。   “玉儿。”   黛玉瞪他,“你这人怎么这样——”   “你看看我。”陈蕴藉委屈的指着额头的汗,“我真的爱你,你就忍心吗?”   黛玉:“……”   “就一次,好不好?”陈蕴藉抱着她晃了晃,语气带着诱哄。   他固然可以强硬的拉着黛玉的手试,可他还是想让黛玉自己愿意。   黛玉脸上通红,把头埋在他怀里,左手颤了颤,伸了出去。 第183章 (三更)   陈蕴藉轻笑一声,在黛玉耳后吻了吻,“玉儿真乖。”   “你快点——”黛玉气恼的道。   陈蕴藉挑眉,“这可快不了……”   黛玉面上通红。   “你,你好了没有?”黛玉浑身发烫,怎么也想不到会变成这样。   陈蕴藉忍着喘气,轻声道,“玉儿,你能说一句爱我吗?”   “你不要得寸进尺。”   “可我爱你,很爱很爱你。”陈蕴藉喘着气,一只手抬起黛玉埋在她胸前的头,吻住她。   陈蕴藉越吻越用力,黛玉空余的一只手捶了捶他。   他一顿,突然将她抱紧。   黛玉也僵住。   抱了好一会儿,黛玉脸上热度未褪。   “你,好了没有?”   陈蕴藉缓了缓气息,“好了。”   “那你还不松开。”   “我想再抱你一会儿。”   黛玉面上通红,“我要睡觉了……”顿了顿,“你抱着我,好热!”   本来就天气热,现在她身上发热,陈蕴藉身上更热,抱在一块,简直是大汗淋漓。   陈蕴藉轻笑两声,松开她,帮她把衣服系好,倾身吻她,“玉儿,我们年底成亲好不好?”   黛玉还没缓过来,闻言,抬眼看他,“你又没做……为什么要提前婚期?”   “我之前说的话,也不是逗你的,我是真的忍不住了。”陈蕴藉苦笑,“我的定力,真的没你想得那么好,再这么下去,说不定哪天晚上我就过来要了你。”   黛玉:“……”   她哼了一声,“你骗鬼吧。”   刚才那么好的机会都没做什么,还以后呢。   他就是想把她早点娶回去欺负她。   黛玉越想越觉得就是这样。   “玉儿,你不想早点嫁给我吗?这么多人盯着我呢。”陈蕴藉从仓库里取了湿纸巾出来,擦了擦身上的汗和黏液,“我明天去跟林伯伯提,怎么样?”   “不怎么样。”黛玉瞪着他,“你就是想把我娶回去,名正言顺的欺负我,做更过分的事,我才不让你得逞呢。”   陈蕴藉眯了眯眼,含笑道,“玉儿真是冰雪聪明,那我只能每天晚上来借玉儿的手了。”   黛玉一呆,气红了脸,“你明明说就这一次。”   “每天晚上一次,没毛病啊,我身体这么好,一晚上十次都行,一次已经是心疼你了。”陈蕴藉不要脸极了。   黛玉羞怒,“不要脸!”   “对媳妇儿还要脸,哪儿能娶到媳妇儿?”陈蕴藉觉得自己成长了。   黛玉噎住……   她扭头扑到被子里,将自己整个人埋住。   陈蕴藉拉过她的手,擦了擦,“晚上还要我陪吗?”   “你走!”   “不热了?”   黛玉:“……”   她夏日里怕热,这两日陈蕴藉每晚给她打扇,才睡得安稳。   可刚才……   “我这会儿已经没有心思做别的了,你不用担心。”陈蕴藉闷笑着道。   黛玉:“……”   “哼。”黛玉坐起身,“给我扇风,我要睡觉!”   陈蕴藉笑着应下,“好好好,都依你。”   经此一事,他们的关系有了突破性的进展,黛玉被他抱到怀里,更没有什么扭捏情绪。   陈蕴藉拿着团扇给她扇风,说着童话故事哄她睡觉。   今天晚上确实有点刺激,黛玉没一会儿就睡熟了。   陈蕴藉亲了亲她脸颊,拿了小电风扇出来给黛玉吹风,然后躺在一边抱着她,心满意足。   婚期提前,必须要提上日程了。   谢姑娘这种人,绝不止一个,那些潜藏得好的,更难对付。   黛玉从小被娇养,就算被她堂姨教导了一些后宅阴私,她到底没亲身经历过。   即便有绿意和秋霜守着,陈蕴藉也不能完全安心。   还是早点把人娶回家的好。   想着想着,陈蕴藉就睡着了。   次日卯时,陈蕴藉的生物钟很准时把他唤醒。   他悄悄起身,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盒子,塞到黛玉手里,然后悄无声息的回了客院。   整个林府,大概除了藏在暗处的秋霜和星剑,没人知道他夜里摸到黛玉的闺房里去了。   陈蕴藉练完武,沐浴更衣,然后去正院一道用饭。   黛玉不看他,低着头用饭。   宋雨婷能看出来这两个人不对劲,但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当是因为昨天的事而闹别扭。   饭毕,宋雨婷漱了口,含笑道,“我还要料理家务,瑞儿瑜儿都不在家,老爷也去了衙门,蕴藉你就陪玉儿去花园消消食吧。”   “是,堂姨。”   黛玉张了张嘴,想拒绝,可又找不到理由,只得起身行礼。   出了正院,她就一个人往前走得很快。   陈蕴藉不紧不慢的跟在她后面,打手势让丫鬟们都退下去。   黛玉毫无所觉的一个人走到了花园里,等停在凉亭前,才发现丫鬟们都不见了,只有陈蕴藉慢悠悠的跟着她。   她气道,“这些丫鬟都是你的人吧?”   “绿意确实是我安排的,其他的可不是。”陈蕴藉笑道。   提起绿意,黛玉就想起了秋霜。   她突然瞪大眼睛,“你昨天是不是见了秋霜?”   “现在才反应过来?”陈蕴藉轻笑道。   黛玉气道,“这种丫鬟我可要不起,你带回去吧。”   陈蕴藉上前抱住她,“生气啦?”   “她背叛我!”黛玉气哼哼的道。   要不是秋霜告诉了陈蕴藉,她昨天晚上怎么会……做那么羞耻的事。   陈蕴藉轻笑,“玉儿,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嗯?”黛玉疑惑。   “绿意和秋霜,本来就是我安排在你身边的人啊,她们本就授命于我。”陈蕴藉微笑道。   黛玉呆了呆,“……”   她气呼呼的捶陈蕴藉,“你是不是一直让秋霜盯着我?”   “怎么叫盯着你呢?临安伯府那蠢货你忘了?我这是避免这种事再发生,你可是我的人,那蠢货惦记你,我没杀了他,就已经是脾气好了。”陈蕴藉微笑道。   他是要顾忌一些,不能下死手。   这货也很识趣,再也没出现在他面前。   但以为他没有成功给黛玉下药,这事儿就过去了?   想得美。   陈蕴藉是在等机会,等皇上收拾这些勋贵。   黛玉想起那件事,也有些后怕。   这些纨绔子弟,没有下限,手段下流,她要是真中招,那真是生不如死。   “我没让秋霜盯着你,只是想知道有没有不开眼的人惹了你不高兴。”陈蕴藉道。   黛玉闻言,想起什么,“那些针对我的人。”   “我可是有风度的人,当然不会打女人,可就这么放过她们,我心里也咽不下这口气啊,你可是我心尖尖上的人,她们也配欺负你?”   陈蕴藉含笑亲了亲黛玉的脸,“能欺负你的,只有我。”   黛玉想起昨晚,面上一热,“流氓。”   “男欢女爱,这是人之常情,我要是对你没感觉,玉儿难道能放心?”陈蕴藉道。   黛玉噎住,“你——”   “不要再说了!”   她总会想起昨晚的事,简直是,过分!   陈蕴藉闷笑一会儿,见好就收,“明天,我就回去了。”   黛玉闻言,看他,“怎么忽然要回去?”   “要备考了,当然得回去,等我大哥来信叫我回去,可就不妙了。”陈蕴藉笑着道。   一听是备考,黛玉就收了声,“那你回去吧。”   陈蕴藉含笑看着她,“晚上还要我陪吗?”   他觉得,出了昨晚的事,他昏迷的影响已经被昨晚的事取代了。   黛玉面上通红,“你爱来不来。”   她还想他来的。   陈蕴藉是听明白了,不由笑出声,“你就不怕我再让你做点什么?”   言下之意,很明显了。   黛玉红着脸,瞪他,“都……有过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陈蕴藉惊讶极了,“佩服佩服。”   “你别来了!”他居然还说风凉话。   陈蕴藉忍着笑,道,“玉儿的心意,我当然不能辜负,我一定去陪你。”   “谁对你有心意了?”黛玉哼道。   陈蕴藉也不在意她的口不对心,抱着她在园子里逛了一会儿,“要不去我那儿坐一会儿?”   黛玉警惕的看着他,“你想干什么,这是白天呢。”   陈蕴藉微愕,差点喷出来,捂额叹道,“我当然知道这是白天,你想什么呢?”   黛玉面上一红,“咳咳,没什么。”   “玉儿啊,那些话本子,还是少看些吧……”陈蕴藉不难猜到是什么原因,他意有所指的道。   黛玉面上通红,“我没有。”   “好,没有,你说没有就没有。”陈蕴藉拉着她去了他的客院,直接进了书房。   他从仓库里取了些积木出来玩儿。   黛玉没一会儿就被吸引了注意力,玩儿得还挺开心。   玩够了,正院传饭,陈蕴藉就收起积木,带着她去正院用饭。   用过饭,林瑞兄弟去书房,林如海准备去书房。   陈蕴藉起身道,“林伯伯,我有事想同您商量。”   黛玉一听,就知道陈蕴藉想说什么,面上一红,站在原地没走。   林如海愣了一下,“哦,那你跟我去书房吧。”   陈蕴藉跟着林如海去了书房。   丫鬟奉上茶,就下去了。   “蕴藉有什么事儿想跟我商量?”林如海笑着问道。   陈蕴藉喝了口茶,“我想,提前和玉儿的婚期,将婚期定在今年十二月。”   林如海挑眉,“你之前不是说,要考中状元之后吗?”   “计划赶不上变化,昨日我跟堂姨和玉儿去忠勇伯府赴宴……”陈蕴藉将前因后果说了,“我觉得谢姑娘之流,只多不少,我想早些将玉儿娶进门,断了她们的歪心思。”   林如海捋了捋胡须,沉吟片刻,叹道,“实话说,这些事儿我也有耳闻,也有意提前婚期,只是你之前说过想考中状元风光迎娶玉儿进门,我又不好跟你提。”   陈蕴藉这样的好女婿,就算婚事定下,只要没成亲,就有人惦记。   林如海自认他女儿并不差,可只要没有成亲,这婚事就有变化。   若有人死皮赖脸的巴上陈蕴藉,以陈家的家风,是要负责任的。 第184章 (加更)   陈蕴藉闻言,微微一愣,没想到他和林如海想一块儿去了。   “林伯伯之前,不是还想留玉儿两年?”陈蕴藉有些诧异的道。   林如海轻笑道,“蕴藉,你可知有些人家嫁女,为何非要将女儿留两年吗?”   “难道不是因为舍不得?”陈蕴藉疑惑的道。   林如海摇摇头,“舍不得是有的,但更多的还是担心女儿嫁得不好,想多些时间考察未来的女婿是否值得托付。”   闻言,陈蕴藉微怔。   他想了想,就他这样的条件,普天之下,除了他大哥,没有人比他更值得托付了。   林如海看着陈蕴藉,十分感慨。   若是没有陈蕴藉和陈蕴贤的对比,林如海和贾敏也算是一对恩爱夫妻。   这个世道,哪个男人没姬妾?便是贾政这样传统的迂腐儒生,也有两房侍妾。   对于这个时代的男子而言,只要不宠妾灭妻,就是爱重妻子了。   林如海和贾敏伉俪情深,但也没妨碍他睡侍妾。   都是男人,林如海看得出来,陈蕴藉和他不是一类人。   他心里眼里,只有他爱女,林黛玉。   虽然自问黛玉很优秀,可这京中的贵女,也并非没有不优秀的,品性德行能与黛玉相较的也不是没有,可陈蕴藉只容得下一个黛玉。   这一点,是林如海自愧不如的。   如果黛玉错过了陈蕴藉,林如海觉得,他女儿大概只能长伴青灯古佛了。   她不可能再看得上别的男子。   实在是,陈蕴藉太出色了。   即便有陈蕴贤压在头上,可陈蕴藉的光芒也丝毫没有被掩盖。   他和陈蕴贤是两种不同的人,拥有着不同的光。   相信假以时日,陈蕴藉入了朝堂,也会大放异彩。   “早些年我就知道,你很优秀,想把女儿嫁给你的人家,光是我认识的朋友们,就有不少想把家里的嫡女嫁给你……”   林如海说着一笑,“可终究还是我略胜一筹,你们的婚事能定下来,是你和玉儿双方有意,不管是你家还是我家,都不是强迫孩子与自己不喜欢的人结亲的人家。”   陈蕴藉点点头,“林伯伯说的是,我对玉儿,绝无二心。”   “这话你已经保证过了,我也相信你。”昨日忠勇伯府的事已经传开了,林如海怎么会不知道?   虽然谢姑娘的示爱不是很明显,但她针对黛玉,谁都知道是因为谁。   陈蕴藉没等黛玉出面,就已经替黛玉解决了。   虽然陈蕴藉说话算克制,没有指着谢姑娘的鼻子骂她是自甘下贱,可他说的话,但凡脑子没点问题的人都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谢姑娘的清誉不至于被毁,但也会受些影响。   而陈蕴藉,京中现在已经有人在说他不解风情,说他铁石心肠,对谢姑娘这样的绝色,也这样绝情,就算来个露水姻缘,也是赚了。   可陈蕴藉不是这种人。   他不屑多看谢姑娘一眼,谁欺辱黛玉,黛玉还没生气,他就已经毛了。   林如海上哪儿再找一个陈蕴藉这样把他女儿爱惜到胜过自己的男人?   他知道,找不到了。   婚期还有一年半,林如海也焦心。   黛玉今年已经十六了,按照朝廷更改的婚龄,其实黛玉已经可以出嫁。   若非他想留黛玉两年,而陈蕴藉也提出想考中状元之后再风光迎娶黛玉,婚期也不会定在明年。   好在,陈蕴藉还是爱惜他女儿的。   现在出了问题,也在想提前婚期。   “那婚期的事……”陈蕴藉自然不知道这一晃眼的功夫,林如海都想了什么。   林如海微微一笑,“商定婚期的事,还是让你母亲来谈吧。”   其实这话已经是同意了。   陈蕴藉起身一礼,“多谢林伯伯成全。”   “是你值得托付。”林如海微笑道。   陈蕴藉怔了怔,笑着不说话。   要是林如海知道他昨晚半夜去黛玉屋里干了什么,估计就不会这么说了。   当然,他也不会蠢的让林如海知道。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跟你母亲说?”林如海问道。   陈蕴藉道,“明日一早,我就回家。”   “也好。”林如海点头。   陈蕴藉道,“林伯伯公务繁忙,我就不打扰了。”   “嗯,你去吧,既然你明天要回去,今天就多陪陪玉儿吧……”林如海喝了口茶,“我听说你下半年要全力备考,许是没那么多时间陪伴玉儿。”   陈蕴藉心道,未来岳父大人可真放心他啊。   “我知道了。”   从书房里出来,陈蕴藉便直接去了黛玉的院子。   黛玉在廊下摆了个躺椅,自己躺在上面看书,正对着竹林中间的小石子路。   陈蕴藉的身影一出现,她就看见了。   她将手里的书一放,起身跑到陈蕴藉面前,“如何?”   看黛玉面上带了几分紧张,陈蕴藉恶趣味上头,做出苦恼的神情,“林伯伯舍不得你,还想再留你两年。”   一听这话,黛玉表情有些复杂,“这样,这样吗?那,阿爹是拒绝你了?”   陈蕴藉将黛玉搂入怀中,低头看她,“玉儿想早点嫁给我吗?”   黛玉捶了捶他,“你又逗我。”   陈蕴藉神情认真了几分,“我没有逗你,玉儿,我是认真在问你,你想早点嫁给我吗?成为我名正言顺的妻子。”   黛玉怔了怔。   四目相对……   片刻后,黛玉眨着眼,抿唇,“想……”   从她明白对陈蕴藉的感情开始,她就想成为陈蕴藉的妻子。   一直没有变过。   陈蕴藉展颜一笑,摸了摸她的头,“林伯伯确实舍不得你,想留你两年,不过我诚心相求,你爹还是允了我的请求,提前婚期。”   “真的?”黛玉脱口问道,旋即很快反应过来,她捶着陈蕴藉的胸膛,“你又逗我!”   “这次真的没逗你,真的,林伯伯真的答应我了,明天我回去之后,就跟娘说,我娘大概后日就会上门商议婚期,大概率就定在今年十二月……”   陈蕴藉搂紧了黛玉,在她唇上轻轻一吻,“你很快就要成为我的妻子了,开不开心?”   “哼。”黛玉搂着他的腰,“便宜你了。”   “是是是,小仙女下嫁我一介凡夫俗子,当真是,便宜我了。”陈蕴藉含笑道。   黛玉紧紧的搂着陈蕴藉的腰,将头埋在陈蕴藉怀里,她笑得开心。   陈蕴藉说是欺负她,可从来没委屈过她。   她要是真不愿意,陈蕴藉不可能硬逼迫她。   只是,黛玉也不得不承认,她也是爱看脸的。   她家蕴藉哥哥,长得太招人了。   动情的时候,更是招人。   这样的陈蕴藉,她不想跟任何人分享,更不想让任何人看见。   是她的!   陈蕴藉永远都不知道,小姑娘对他有多深的占有欲。   等天擦黑,陈蕴藉吻了吻黛玉的脸,“我回客院了。”   “晚上来吗?”黛玉仰头看他。   陈蕴藉勾起嘴角,“你这是邀请我吗?”   “谁邀请你了,爱来不来。”黛玉轻轻推开他,转身跑进屋。   陈蕴藉站在原地闷笑了一会儿,摇摇头,转身离去。   回到客院,陈蕴藉沐浴更衣,然后看了一会儿杂书,快到亥时的时候,上床睡觉。   等隔壁青墨睡熟了,陈蕴藉穿好衣服起身,摸到黛玉的院儿里。   黛玉的窗户还是开的,但她没在窗户边等。   他走到窗边,就见黛玉又在看书,陈蕴藉挑眉。   这丫头,记吃不记打啊。   他翻窗进去,把窗户关上,走到床沿正要坐下,黛玉将手里的书一扔,朝他扑过来。   陈蕴藉吓一跳,忙伸手接住她。   “蕴藉哥哥,你来啦!”   陈蕴藉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他缓了缓,好气又好笑的摸着她的头,“你故意吓我呢?”   “怎么样?吓到了吗?”黛玉笑吟吟的问道。m.bīQikμ.ИěΤ。   陈蕴藉扶她坐好,在床沿坐下,拍着心口,“吓到了吓到了,吓得我心脏都要飞出来了。”   黛玉闻言更开心了。   “让你昨天吓我。”   提起昨天,陈蕴藉脑海闪过黛玉情动时的眼神,有些心猿意马,“我今儿过来就是陪你睡觉,没想做别的,你可别招我啊。”   他昨晚说每天都让黛玉用手帮他,就是逗逗她。   黛玉闻言,眼神闪了闪,“我没招你啊,你昨天在我床边坐下,可不是吓到我了?”说着,黛玉倾身看着陈蕴藉的眼睛,“蕴藉哥哥,你脑子里想什么呢?”   陈蕴藉:“……”   他清了清嗓子,避开黛玉干净的眼睛,“没想什么。”   “你肯定在想坏事,哼。”黛玉道。   陈蕴藉噎了噎,“好了,时辰不早,睡吧。”   见他转移话题,黛玉也不上当,拉着他的手臂往床上拖,“你上来。”   陈蕴藉不明其意,还是脱了鞋爬上去,还没坐稳,就被黛玉一推,倒在床上。   他愕然看着黛玉趴在她胸膛上,笑吟吟的盯着他。   陈蕴藉哭笑不得,“玉儿,你干什么呢?”   “蕴藉哥哥昨天说,总憋着对身体不好,玉儿今天想了又想,觉得深以为然……”黛玉伸手摸了摸陈蕴藉的下巴,“蕴藉哥哥为了玉儿,拒绝了那么多诱惑,玉儿一直很愧疚,不过现在有解决的办法了,蕴藉哥哥,是吧?”   陈蕴藉嘴角一抽,“玉儿,别闹了。”   “谁闹了。”黛玉扯开陈蕴藉的衣带,“一报还一报,蕴藉哥哥昨天欺负我,今天该我欺负你了吧?”   陈蕴藉:“……”   他咧咧嘴,“玉儿,我是男人,我不吃亏的。”   “我只用手,也没吃亏啊。”黛玉眨着眼睛,无辜的道。   陈蕴藉:“……”   有长进啊!   陈蕴藉闭了闭眼,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玉儿,今天哥哥我教你个乖,床上的男人撩不得。” 第185章 (一更)   黛玉躺在床上,看着双手撑在她身侧,俯身看她的陈蕴藉,懵了懵。   这情形,可太熟悉了。   她面上微红,“蕴藉哥哥,我又没说不帮你……缓解,你这是做什么?”   “可我今天原本没想做什么……”陈蕴藉轻笑,压低了头,在她唇上亲了亲,“你偏要撩我,昨天我没做什么更过分的事,给你胆了?”   黛玉有些讪讪,被陈蕴藉给说中了。   只要不真正做什么,其实黛玉的接受度还挺高的。   情到深处,不止是陈蕴藉想碰她,她也想碰他。   平日里的陈蕴藉,就已经很俊美了,可黛玉还是觉得,昨晚情动的陈蕴藉,才更俊美。   是只有她能看见的美。   她今天一整天,脑子里都是陈蕴藉情动的脸,都没什么心思做别的。   美色误人,她算是明白为什么了。   她伸手勾着陈蕴藉的脖子,“我的胆子,不都是蕴藉哥哥纵容出来的吗?”   陈蕴藉微愕。   她居然还承认了。   陈蕴藉噎了噎,深吸一口气,“这可你自己招的。”   不待黛玉回话,他低下头狠狠吻住她的唇。   黛玉和陈蕴藉接吻是常有的事,她扬了扬下巴迎合,但陈蕴藉今天比昨天激动多了,吻得她喘不过气,受不住了,才捶他。   感受到她的抵抗,陈蕴藉顿了顿,吻她的时候温柔了许多。   吻得狠,黛玉的注意力都用在喘气上,吻得温柔了,黛玉反而被勾得情动,面颊绯红。   今天的陈蕴藉没跟昨天一样,吻一会儿就放开她,反倒是一直断断续续的在吻她。   黛玉被吻得迷糊了,感觉到陈蕴藉在拉她的手往下移。   她眨了眨眼,碰到什么,眼睛瞪大,可陈蕴藉又吻上来。   他温柔的吻着她的唇,又吻她的眼睛,鼻梁,脸颊,耳根。   黛玉浑身烫的厉害。   “蕴藉哥哥……”   她声音都在颤,她有点低估了陈蕴藉。   “嗯?”陈蕴藉的声音有些哑,黛玉晃了晃神,看着陈蕴藉近在咫尺的脸,不知身在何处。   不知过了多久,黛玉有点扛不住了。   “蕴藉哥哥,我手酸。”   陈蕴藉松开她,换一只手。   黛玉面上烫的厉害,“蕴藉哥哥……”   陈蕴藉抬头吻住她,含糊不清的道,“别叫我了。”   黛玉眨了眨眼,恍恍惚惚想起陈蕴藉曾经说过,让她不要在床上这样喊他。   她反应过来,脸上更热了。   这时候,不是她想喊停就能停了。   她恍恍惚惚的被陈蕴藉吻着,突然陈蕴藉就吻得更用力了,黛玉感觉到疼,瞬间清醒了很多。   陈蕴藉松开她的手,松开她,将头埋在她颈间。   “叫你别撩我。”陈蕴藉的声音嘶哑,却跟之前昏迷之后醒来的嘶哑不同。   黛玉听得耳朵都热了,“我……”   “你可别说话了,让我缓缓。”陈蕴藉抬手捂住她的嘴。   黛玉眨了眨眼睛,恍惚了一阵,反应过来,眼里满是笑意。   没成婚,就是被她撩了,陈蕴藉最多也就做到这个地步了。   她其实一点也不慌,反而有点……更想亲近他了。   换了别人,早把她吃干抹净了。   陈蕴藉是真的爱她,才尊重她。   想把最美好的,都留在大婚之夜。   陈蕴藉缓过来撑着身子看她,“怕吗?”   黛玉面色红润,看着陈蕴藉还未完全褪去的情动之色,“蕴藉哥哥真好看。”   “呃……”陈蕴藉愣了愣,被逗笑了,“傻丫头。”   被他占了便宜,还夸他长得好看?   “你才傻呢!”到了嘴边的肉都不吃,外头不知道有多少人在骂陈蕴藉傻。   陈蕴藉好不容易喘匀了气,撑着坐起来,取了湿纸巾擦汗,擦完了又给黛玉擦手。   “现在肯睡了?”陈蕴藉今天吻黛玉的时候,就发现了,黛玉完全没有抵抗的意思。   他差点没控制住自己。   这丫头也太大胆了。   黛玉扑到他怀里,娇嗔道,“好热。”   陈蕴藉取了被她放到边上的团扇给她打扇,“现在不热了,睡吧。”   “睡不着。”   陈蕴藉挑眉,“那你还想干什么?”   黛玉扬了扬头,“你昨天晚上说的故事,不是有什么晚安吻?”   闻言,陈蕴藉轻笑,“你又招我,小心我今天就要了你。”   “你不会的。”黛玉笑得灿烂。   陈蕴藉好气又好笑,捏了她的下巴,在她唇上一吻,“乖,睡吧,都子时了。”   他听到外面打更的声音了。   “闹到子时怪谁?”黛玉红着脸哼道。   陈蕴藉扯了扯嘴角,“玉儿,婚后你就知道我的厉害了。”   黛玉识趣的闭上嘴,闭上眼靠在陈蕴藉怀里,“我困了。”   惹了他就知道睡遁。   陈蕴藉无奈的笑了笑,给她打扇。   黛玉没一会儿就睡熟了,陈蕴藉等她睡着,就取了小风扇出来给她吹风,然后也睡了。   次日卯时,陈蕴藉照常起床,想了想,将小风扇放到黛玉手里,又写了说明,还放了几节电池。   陈蕴藉回了客院,练完武,就去正院用饭。   饭桌上,他和黛玉对视一眼,黛玉冲他露出个灿烂的笑容。   陈蕴藉也忍不住笑。   “你们俩这是笑什么呢?”宋雨婷看得莫名其妙。   陈蕴藉笑着道,“见了玉儿,我就开心。”   “我也是。”黛玉附和。   宋雨婷酸掉了牙,“你们以后可别跟我一块儿用饭了,正好蕴藉自己会做饭,你们以后自己吃去吧。”她年纪大了,可受不住。   陈蕴藉笑道,“我倒是想做饭,只是林家没有合适的调料。”   “你下回自己带来不就行了。”宋雨婷道。   陈蕴藉道,“我今天回去之后,就要全力备考了,大概很少有时间来住了。”   “备考啊,大比之期快要到了,确实该准备了。”宋雨婷叹道。   聊了两句,开始用饭。   饭毕,漱了口。   宋雨婷道,“回去之前,要不要再陪陪玉儿?”   “我还有事找娘商量,今天就算了,改明儿中元节,我再来接玉儿出去玩儿。”陈蕴藉道。   宋雨婷闻言挑眉,“你这忙着准备大比,还不忘记带玉儿出去玩儿呢?”   “读书也要劳逸结合,总是紧绷着弦,反倒不好。”陈蕴藉笑道。   “随你们去吧,你们也都大了,我不管你们了。”宋雨婷端着茶道。   陈蕴藉看着黛玉笑,“那玉儿愿意跟我去吗?”   “为什么不去?”黛玉挑眉,“只是陈大哥哥让你来吗?”   “这点面子,大哥还是要给你的。”陈蕴藉眨了眨眼,道。   毕竟是弟妹。   黛玉明白了陈蕴藉的意思,面上一红,“贫嘴。”   母亲还在呢,他就说这种话,一点也不害臊。   宋雨婷坐在边上,真是五味杂陈。   又聊了两句,陈蕴藉起身告辞。   青墨那边陈蕴藉早就叮嘱他将包袱收拾好,他辞别了宋雨婷,就可以直接走了。   黛玉送他出了二门,看着陈蕴藉走远。   “姑娘要是舍不得,可以跟着去陈家住两天,陈家不是还留着姑娘的院子吗?”雪雁现在也锻炼出来了,笑着道。   黛玉横了她一眼,“说起来你年纪也不小了,玉雁都赎身嫁了人,你今年都十九了,还没看好人家吗?”   雪雁摇头,“奴婢不想嫁人。”   “可我记得,你屋里有绣着一只荷包,上面绣着一本书,想是送人的吧?”黛玉盯着她道。   雪雁:“……”   “雪雁,你是我的贴身丫鬟,当年你随我一起入京,这些年的陪伴,我都记在心里,我也希望你能有个好归宿,若是你有了心上人,不要瞒着我。”黛玉认真的道。   雪雁苦笑,“奴婢不配。”   “这有什么配不配的?你说说看上的人是谁,我给你保媒。”黛玉道。   雪雁垂下头,不吭声。   见她不肯说,黛玉叹了口气,“既然你不肯说,那我就来猜猜。”   雪雁没说话,她不觉得黛玉能猜出来。   “你是我的贴身丫鬟,一直都跟随我左右,虽然你不像丹雀和白雀一样识文断字,可这些年跟在我身边,耳目濡染,这品行也不算差。   眼界更不必提,普通的小厮你也瞧不上。让我看看,我认识的人当中,符合条件的,也就陈家的小厮,你那荷包上绣的是书……”   黛玉看着雪雁慢慢睁大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道,“可是蕴藉哥哥身边的锦书?”   陈蕴藉身边的青墨和锦书,基本上从不离身。   能识文断字,也精通武艺。在小厮里头,也可以称得上是文武双全了。   跟在陈蕴藉身边十几年,这两个小厮无疑是优秀的。   怪不得雪雁中意。   据她所知,陈府喜欢陈蕴藉身边这两个小厮的丫鬟,也有不少。   雪雁跪下来,“姑娘。”   “你这是做什么?”黛玉扶她起来,“你是我的贴身丫鬟,锦书是蕴藉哥哥的贴身小厮,哪里不相配?”   “他文武双全,我什么都不会。”她只会照顾黛玉的起居。   黛玉皱起眉,“雪雁,你何必贬低自己?”   再文武双全,也是小厮,身份上哪里不相配?   “雪雁羡慕姑娘与陈公子两情相悦,也盼着能与未来的夫君琴瑟和谐,若他无意,何必给这世间徒增一对怨偶呢?”雪雁道。   锦书虽然只是个小厮,但他是陈蕴藉的心腹,陈蕴藉来日做官,他就是陈蕴藉身边的常随,便是有些小官儿见了他,只怕都要给几分薄面。   而她算什么呢?   再者,她也确实羡慕黛玉和陈蕴藉的感情,这样的感情,实在太美好了。   一旦见了,谁不憧憬?   陈蕴藉对黛玉的重视雪雁太清楚了,若是黛玉出面,陈蕴藉是会撮合她和锦书的。   但这样的,她不要。   她虽然只是个婢女,但她也想要尊严。   黛玉怔然片刻,叹了口气,“我明白了,我不会说的。”顿了顿,“可你不告诉他,他又怎么知道你的心意呢?”   荷包绣了,就要送出去啊。   这好的男人,你不争,就是别人的了。 第186章 (二更)   林家主仆二人的交谈,已经离去的陈蕴藉自然不知,他回到陈府,将包袱和剑交给青墨和锦书带回明心院,他自己则去了东院见宋氏。   一听陈蕴藉回来了,还要见她,宋氏把手边的事先放下,让人备茶,陈蕴藉就被迎进来了。   “刚回府就往娘这儿来,可是遇上事儿了?”宋氏笑着问道。   陈蕴藉在宋氏身边坐下,摸了摸鼻子,开门见山,“儿子想提前婚期。”   闻言,宋氏微微一愣,接着笑得快喘不过气,“当初是谁劝我将婚期定晚一些的?现在忍不住想把人娶回来了?”   陈蕴藉满脸窘迫,“娘——”   “娘也想提前婚期,可你之前不是说,林大人还想留玉儿两年?你想提前婚期,林大人那边同意吗?”宋氏笑够了,问道。   陈蕴藉道,“昨儿我就已经跟林伯伯商量过了,林伯伯让我来找您,让您去林家商定婚期。”   闻言,宋氏便知道林如海是答应了提前婚期。   “林大人不是想留玉儿两年吗?怎么改主意了?”宋氏奇怪的道。   陈蕴藉把前两日忠勇伯府的事儿说了,“盯着儿子的人,想必不止那谢姑娘一人,儿子不想让玉儿伤心。”   宋氏闻言,叹了口气,“我还道你不知道厉害呢。”   “娘——”   “得了,我知道了,明儿我去林府跟你堂姨商量,正经的定下婚期,还得挑吉日。”宋氏道。   陈蕴藉起身,对宋氏深深一礼,“多谢母亲。”   宋氏横了他一眼,“现在知道谢我了,当初你还气我呢。”   陈蕴藉闻言,讪讪,“是儿子不知好歹,娘就别生气了。”   宋氏喝了口茶,“话又说回来,你不是想考中状元再娶玉儿?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林如海因为有人盯着陈蕴藉,改变主意想早些让两个孩子成婚,那也正常。   毕竟满京城里像她儿子这样优秀的女婿,可难找,甚至可以说没有,若不早点让两个孩子成亲,保不准就没了。   可陈蕴藉当初可是信誓旦旦的要考中状元之后再娶黛玉,说什么都不听,固执的很。   陈蕴藉被问得心虚,他当初不肯早点成亲,是担心婚后黛玉有孕,伤到她的身体。   他可是想和黛玉白头偕老的。   但现在系统被※干掉了,仓库被他得了,安全用品十辈子都用不完,他就没什么顾虑了。   这种事,他当然不好跟宋氏说,即便是亲娘,有些话也是不能说的。   “就是想早些娶玉儿,有什么不行吗?”陈蕴藉摸了摸鼻子,道。   宋氏深深看他一眼,“行,当然行,不过你想把婚期提前到什么时候,得跟娘交个底吧?”   “就今年十二月。”陈蕴藉道。   宋氏闻言皱眉,“可你莹莹姐十二月出嫁。”   “又不是同一天,没冲突。”陈蕴藉道。   宋氏想了想,觉得也是,“那我还是要先跟你三婶说一声。”   “母亲看着办吧。”陈蕴藉道。   宋氏摆摆手,“得了,你回屋去吧,看见你我就头疼。”   陈蕴藉也知道他突然要提前婚期,让他娘头痛了,笑着起身给宋氏按肩,“娘不是早就盼着我成亲吗?玉儿也是你喜欢的不是吗?”顿了顿,“夜长梦多,早些娶回来,也省了些麻烦事儿。”   宋氏好笑,“行了,不用搁这儿讨好我了,娘又没说不同意。”   陈蕴藉卖力的给宋氏按摩,“怎么是讨好呢,娘辛苦了。”   宋氏忍不住笑,“你这手艺跟谁学的?”   “娘知道我常年练武,这还用学吗?”   宋氏道,“练武还有这好处?”   “好处多着呢。”陈蕴藉道。   宋氏想了想,“我记得你是九岁开始练武的吧?”   “差不多。”陈蕴藉想了想,道。   宋氏闻言,拍板,“你弟弟今年也八岁了,明年就让他跟你一起习武吧。”   陈蕴藉眨了眨眼,“可是……明年是大比之年。”   等他高中,哪儿还有时间教小鱼儿练武?   “八岁可以练武吗?”宋氏想了想,问道。   陈蕴藉道,“八岁还是九岁,没什么区别。”   “那明儿就把他早些叫起来,跟你一块儿练武,你练两个时辰,他练一个时辰。”宋氏道。   陈蕴藉忙阻止,“小鱼儿年纪还小,可不能像我这样练,既然娘让小鱼儿跟我一块儿练武,那就让我来安排吧。”   “那就交给你了……”宋氏说着叹气,“小鱼儿也不知道随了谁,太疏懒了,若不趁早管教,只怕咱家真要出个纨绔子弟了。”   “娘放心,我会教他的。”陈蕴藉笑着道。   “你办事,娘放心。”宋氏笑着拍拍陈蕴藉的手,“好了,你刚回家,去休息吧。”   “娘家务还没料理完吧?那我就先回去了。”陈蕴藉道。   “嗯,去吧。”   陈蕴藉行礼退下。   回到明心院,陈蕴藉在屋里躺了一会儿,叫来青墨,“大哥回来告诉我一声。”   “是。”   陈蕴藉让锦书取书来,就坐在床头看。   “二爷,大爷回来了。”   陈蕴藉放下书,“什么时辰了?”   “刚酉时。”   陈蕴藉嗯了一声,起身理了理凌乱的衣摆,出了院门,直接去了隔壁他大哥的院子。   陈蕴贤刚回来,和沈氏亲亲搂搂,洗墨的声音就从门外传来。   “爷,二爷来了。”   陈蕴贤手一顿,捂额,“这小子。”   沈氏掩嘴轻笑,“蕴藉今儿还没午时就回来了,一回府就去找母亲,怕是有什么要紧事。”她推了推陈蕴贤的手,“还不快去。”   陈蕴贤对上她幸灾乐祸的目光,微微一笑,附耳道,“你就笑吧,晚上看你还笑不笑的出来。”   沈氏笑容一僵,脸上浮现红晕,瞪他一眼,“青天白日的,说这些话。”   陈蕴贤在她脸上亲了一下,“晚上我来陪你。”说完转身就走。   沈氏摸了摸脸,恼得不行。   陈蕴藉在书房里等了一会儿,才等来他大哥。   “听说你刚回家,就去找娘了,出什么事儿了?”陈蕴贤进了书房,坐在陈蕴藉身边,拿起茶壶就倒茶。   陈蕴藉看着他哥哥,“我就不信你什么都不知道。”   “你如果是说忠勇伯府的事,那我确实是知道了,不过你为什么去找娘,诚实的说,我还真不知道。”陈蕴贤确实会安排人盯着,但自家的人,他不会让人听墙角。   陈蕴藉道,“我想提前婚期。”   这个结果陈蕴贤并不觉得意外,眉头一挑,“怎么?每天晚上,温香软玉在怀,忍不住了?”m.bīQikμ.ИěΤ。   “呃……”陈蕴藉噎了噎,“大哥,你正经点。”   “都是男人,正经什么呀,又没别人。”陈蕴贤兴味的笑了笑,“蕴藉每日与林妹妹同床共枕难道就没点想法?你要真没想法,哥哥我可以请班神医来给你看看,不会有人知道的。”   “大哥!”陈蕴藉捂着脸,“我今天不是来跟你说这些的。”   陈蕴贤见好就收,“说吧,找我什么事?”   “我让你帮忙建的那个新婚园子,想加快进度,赶在年底前完工。”陈蕴藉道。   陈蕴贤挑眉,“这可不是个小工程,若要赶在年底前完工,就要招更多的人手。”   “只要赶在大婚前完工就行。”陈蕴藉道。   陈蕴贤喝了口茶,“这倒不是什么问题,只是,你婚期定在何时?”   “就今年十二月。”陈蕴藉道。   陈蕴贤算了算,“那就还剩四五个月的时间。”   “时间够吗?”陈蕴藉问道。   陈蕴贤沉吟片刻,“时间是够的,只要你肯花钱,再早一点都没问题。”   “在我大婚前完工就行,不能偷工减料。”陈蕴藉道。   陈蕴贤点头,“我知道了。”   “还有事吗?”   陈蕴藉喝了口茶,“大哥很忙吗?”   陈蕴贤看了弟弟一眼,“你来的时候,确实有点忙。”   闻言,陈蕴藉有点懵,“你不是刚回家吗?忙什么?”   “忙着和你嫂嫂说体己话呢。”陈蕴贤凉凉的道。   陈蕴藉:“……”   他想了想,刚刚他大哥进门就调侃他,不会是他搅和了大哥的好事儿吧?   讪讪的笑了笑,陈蕴藉装作不知道,“既然大哥很忙,那我就不打扰大哥了。”   说着起身告辞往外走。   “蕴藉晚上还是去陪林妹妹吧,毕竟被吓着了,要多陪两日,有星剑在,不会被人发现的。”陈蕴贤忽然道。   陈蕴藉一个踉跄,清了清嗓子,“我知道了。”   他没好意思说这两天做了什么好事,黛玉已经不会做噩梦。   就算要做梦,估计也是关于他的梦。   看着弟弟狼狈离去,陈蕴贤喝着茶,叫来洗墨,让他多找些匠人,去帮陈蕴藉建园子。   “还要招人?现在人已经够多了,明年七八月就能完工。”洗墨道。   陈蕴贤看了他一眼,“蕴藉想把婚期改到今年十二月,这新婚的礼物,怎么能等到明年七八月再送呢?”   洗墨:“……”   “小人这就去办。”   等洗墨走了,陈蕴贤喝完了茶,也不去看公务,起身去内室。   沈氏正在看书,听到脚步声,抬头就对上陈蕴贤靠近的脸,不由往后躲了躲。   陈蕴贤搂住她的腰,“小心摔下去。”   沈氏拿著书,拍他的肩膀,“摔下去都怪你。”   陈蕴贤笑着把她抱起来,自己坐在绣墩上,让她坐他腿上,“娘子看什么好书呢?”   “蕴藉不是找你有事?这么快就回来了?”沈氏有些奇怪,往日可没这么快。   陈蕴贤咬了咬她的耳朵,“我问你看什么书,你总提蕴藉做什么?他又不能来救你。”   沈氏咬了咬牙,手肘戳了戳他,“快要用晚饭了,你别乱来。”   “没有乱来,老夫老妻了,更亲密的事都做过了,亲亲抱抱有什么好害羞的?”陈蕴贤坏笑道。 第187章 (三更)   沈氏面颊绯红,羞恼的喊他名字,“陈蕴贤。”   “娘子,我们再生一个好不好?”陈蕴贤抱紧了她,凑到她耳边,轻轻道,“朝儿九岁了,娴儿也六岁了,都有了自己的院子住,我常不在家,也没人陪你,再生一个小的陪你好不好?”   沈氏的脸红的滴血,“你别说了。”   “好不好?”   “要吃晚饭了。”沈氏嗔道。   陈蕴贤轻笑道,“那吃了晚饭再说。”   沈氏瞪他一眼,“没个正形。”   陈蕴贤松开她,让人摆饭。   这边陈蕴藉已经狼狈的回了明心院。   用过晚饭,陈蕴藉在书房练了一会儿字,然后沐浴更衣,上床睡觉。   隔壁守夜的青墨睡熟之后,陈蕴藉穿好衣服,拿上剑,翻墙出去。   他今晚原本是不打算再去找黛玉的。   从他昏迷醒来,到现在,也不过三四天。   按常理,黛玉这么几天的时间,确实缓不过来。   他要是晚上不去陪,一准儿被他哥怀疑,要是被他那妖孽哥哥猜到他晚上做了什么,他往后又有个把柄落在他哥手里了。   没辙儿,他只能半夜再摸去林家陪黛玉。   过个十天半月,大概就差不多了。   陈蕴藉觉得苦逼。   这关系更进一步之后,他禁不住撩,今天回家本来就是想缓缓的。   可他大哥……   陈蕴藉捂额,这日子真过不下去了。   他夜里偷偷摸去林家的时候,全然不知他大哥屋里春宵帐暖,缠着他大嫂想再生一个。   夜里叫了三次水,闹完都子时了。   沈氏累得睡着,被陈蕴贤抱着去隔间清洗都没什么反应。   当然,这些陈蕴藉都不知道。   他摸到林家的时候,刚亥时,轻车熟路的到了黛玉的院子。   黛玉的窗户关着。   想是知道他今晚不会来,没留窗。   屋里的灯也灭了,也不知道是刚睡下还是已经睡着了。   陈蕴藉从隔间窗户摸了进去,悄无声息的进了黛玉的卧房。   屋里黑,什么都看不清,但陈蕴藉对黛玉屋里的陈设熟悉的很,很快就到了床沿边坐下。   “谁?!”   黛玉其实刚睡下没一会儿,还没睡沉,听到动静,背后冒出冷汗来。   “是我。”陈蕴藉低声道。   黛玉瞪大眼睛,爬起来,“你不是回家去了吗?”   陈蕴藉咧咧嘴,“我才陪了你两三天,要是回去就不来了,会被我大哥怀疑的,要是被他猜到原因……”   陈蕴藉也就算了,他就算臊得慌,也扛得住,反正也不是第一回 了。   可黛玉不一定受得住。   黛玉明白了陈蕴藉的意思,面上发烫,好在屋里没点灯,陈蕴藉也看不见。   “那,那你上来睡?”   陈蕴藉脱了鞋,在外侧躺下,黛玉摸到他怀里窝着,“蕴藉哥哥,其实我有点睡不着。”   “还做噩梦?”陈蕴藉微微蹙眉。   黛玉脸上发热,低声道,“不是做噩梦。”   她就没做过噩梦,去陈家陪陈蕴藉的那晚,有他陪着,回家之后,陈蕴藉晚上也摸过来陪着,她根本就没做过噩梦。   陈蕴藉眨了眨眼睛,没说什么,摸了摸她的头,“明天我娘会过来商议婚期。”   “十二月?”   “嗯。”   “可莹莹姐不是十二月出嫁吗?”   “她是嫁,我是娶,不影响。”   “哦。”   屋里静了静,陈蕴藉闭上眼,“睡吧。”   黛玉趴在陈蕴藉怀里,眨巴眨巴眼睛,摸着黑,手放在陈蕴藉胸前衣襟上。   陈蕴藉睁开眼,“这么晚不睡,做什么呢?”   “没做什么啊。”   陈蕴藉侧身面向黛玉,“我发现你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   闻言,黛玉就知道她小动作被他发现了。   “蕴藉哥哥不喜欢吗?”黑暗中,黛玉的语气带着笑意。   陈蕴藉噎了噎,“你就不怕我控制不住?”   “不怕。”黛玉笑着道。   陈蕴藉又噎住。   “你这究竟是信任我的定力,还是有恃无恐啊?”   陈蕴藉无奈极了,抓住她想往下摸的手,“别闹。”   “才两天呢,蕴藉哥哥就腻了我了?”黛玉哼笑道。   他越正经,黛玉越想撩他。   陈蕴藉窒息,“你别这样……”   “蕴藉哥哥……”   陈蕴藉捂额,“你现在是一点都不怕我了。”   两个晚上,黛玉这么聪明,足以摸清陈蕴藉的底线在哪儿了。   她身边这个人,从小就是这样,把她放在心尖尖。   陈蕴藉打小就宠她,现在也依然宠她。   但小时候的宠,和现在的宠,是不一样的。   她能感受得出来。   小的时候,陈蕴藉是真把她当小妹妹爱护,生怕她受委屈。   现在,陈蕴藉把她当相伴一生的人,依然对她爱护非常,再想要,也拼命忍耐,不肯伤她分毫。   她本不该撩他,可她就是喜欢陈蕴藉,忍不住想撩他。   他越情动,她就越能感受到,他有多爱她。   “蕴藉哥哥……”黛玉凑近了亲他脸颊,温热的气息扑在他耳廓,“我爱你,蕴藉哥哥。”   陈蕴藉僵住。   他忍了忍,气笑了,“你呀……”   “蕴藉哥哥……”陈蕴藉翻身堵住她的嘴,声音含糊不清,“别喊了,叫你别在床上喊我。”   闹到半夜,陈蕴藉紧紧抱着她,“现在开心了?”   黛玉喘着气,“我本来就很开心啊。”   陈蕴藉捂额,起身取了湿纸巾擦干净,“我要给你改个称呼了。”   黑暗中,黛玉看不见陈蕴藉的表情,闻言便问,“什么?”   “不该叫你小仙女,该叫小妖精。”陈蕴藉觉得,他最近晚上,怕是睡不安生了。   黛玉根本就不怕他。   当然,他也没想让黛玉怕他。   只是他一向喜欢逗黛玉,但现在,情况反过来了。   他就算口头上吓唬她,黛玉这么聪明,也根本不会上当。   黛玉愣了一会儿,笑得停不下来,“蕴藉哥哥,你真傻。”   陈蕴藉咧嘴,“是,我傻。”   见陈蕴藉还附和,黛玉笑得更开心了,“傻哥哥。”   陈蕴藉给她擦干净手,把人拉到怀里,亲了亲,咬着牙道,“玉儿,你现在撩我,就没想过婚后我都会找回来?到时候你求饶都没用。”   黛玉眨眨眼,“为什么要求饶?”   陈蕴藉:“……”   “很好,挺硬气。”陈蕴藉乐了,“你可千万别求饶啊,求饶我也不会放过你。”   他捏了捏黛玉的鼻尖,“有你受的。”   黛玉嗯了一会儿,问道,“蕴藉哥哥会打我吗?”   “我打你做什么?”陈蕴藉摸不着头脑。   黛玉道,“你不打我,那我求饶干什么?”   陈蕴藉:“……”   也是,才子佳人的书,又不会写得很详细,黛玉不懂也正常。   他咳了两声,亲了亲她,“做快乐的事,不会打你的。”   黛玉疑惑,“快乐的事?”   陈蕴藉笑而不语,“很晚了,睡吧。”   黛玉被按在他臂弯,还想问什么,被陈蕴藉捂住嘴,“乖,睡吧。”   她眨眨眼,打算明晚再问。   听陈蕴藉之前的口吻,最近应该每晚都会来。   没一会儿,黛玉睡着了。   陈蕴藉也没觉得难熬,毕竟……也算尽兴了。   次日卯时,陈蕴藉爬起来,穿好衣服,拿着剑摸回家。   回到明心院就开始练武,沐浴更衣,然后吃饭。   宋氏让丫鬟来问陈蕴藉,要不要跟她一块儿去林家。   陈蕴藉想着反正没事儿做,便答应了。   跟着母亲来到林家,宋氏和宋雨婷姐妹俩叙话,陈蕴藉和黛玉就去了园子里闲逛。   “这园子都来过无数回了,我都看腻了。”黛玉道。   陈蕴藉想了想,道,“我给你建的那个园子,有些院落已经建好,要不要去逛逛?”   “你有时间吗?”黛玉仰头问他。   陈蕴藉笑了笑,“我就说陪你去园子里看看。”   “又拿我当筏子。”   陈蕴藉搂着她,“不是拿你作筏子,是我面子没你大。”   “你就哄我吧,谁不知道你哥哥最宠你,我面子能比你大?”黛玉哼道。   陈蕴藉叹气,“我大哥是宠我,但并不会溺爱我,该管教我的时候,可一点都不客气。”   “怎么说?”黛玉被勾起好奇心。   陈蕴藉道,“比如我小时候,你说说,家里有我哥哥这样聪明的人,我哪里还有心思读书?我就说,家里有大哥会读书做官就好,我大可做个纨绔子弟,谁知道我大哥把我一顿臭骂,盯着我的功课一点都不放松。”   “那你是该骂。”黛玉不客气的评价道。   陈蕴藉噎了噎,“你哪边的?”   “你不读书,我就是大哥哥那边的。”黛玉笑着道。   陈蕴藉气笑了,“你可是我的未婚妻,将来嫁到我家,族谱上,名字也是跟我写一块儿的。你站我大哥那边有什么用,我大哥眼里只有我嫂嫂。”   黛玉捶他,嗔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陈蕴藉搂着她,“没胡说……”顿了顿,“往年我都想着,什么时候能跟你一起过年,看来今年是可以如愿了。”   黛玉明白他的意思,哼道,“婚期还没敲定呢,你别高兴太早了。”   “林伯伯也想早点把你嫁给我,只会早,不会迟。”陈蕴藉轻笑着道。   黛玉瞪他一眼,“你给我爹灌什么迷魂汤了,在他眼里,你哪儿哪儿都好。”   “那你给我娘灌什么迷魂汤了?她可是放话了,只要你这个儿媳妇,别的她都不认。”陈蕴藉笑着反问道。   黛玉瞪他,陈蕴藉微笑同她对视。   过了一会儿,黛玉捶他,“你又不让我。”   “还要我怎么让你啊?”陈蕴藉弯腰亲了亲她,附耳道,“昨晚我可都依你了。”   想起昨晚上,黛玉面上烧得慌。   大概是晚上熄灯,黑漆漆的助长了气焰,黛玉只想着撩他,没想太多。   这会儿青天白日说这个,她就有些遭不住了。   “流氓!”黛玉啐他一口,转身就走。   陈蕴藉气笑了,“到底谁流氓啊?玉儿,你是不是骂错人了?” 第188章 (加更)   陈蕴藉追上去,就听黛玉哼哼,“你流氓!”   他气乐了,“昨儿谁先撩的?现在骂我流氓?”   “是你先招我的。”黛玉哼道。   陈蕴藉懵了懵,好笑的拉住她的手,“你给我站住,说清楚,我招你的?”   “谁让你半夜……”陈蕴藉吓了一跳,忙俯身堵住她的嘴。   黛玉瞪圆眼睛,没被他握住的手捶他,“还说你不流氓!”   陈蕴藉吸了口气,“这不能怪我,晚上的事你也嚷嚷,这回不怕人听见了?”   “谁让你笑话我。”黛玉红着脸瞪他。   陈蕴藉挑眉,俯身在她耳边,低声道,“前晚,我说很晚了,睡觉,你非撩我。昨晚,我也说很晚了,别闹,你还是要撩我。到底谁不放过谁啊,玉儿?”   黛玉恼了,“是你那天晚上先撩我的。”   陈蕴藉噎住,他深吸一口气,“那是谁先怀疑我不行的?”   黛玉:“……”   “我不管!”黛玉说不过,就开始耍赖了。   陈蕴藉快要笑死了,“好好好,我流氓行了吧?”   这服软一点诚意都没有,黛玉脸上红彤彤的,甩了甩陈蕴藉的手,没甩开。   陈蕴藉忙伸手抱住她,“好了,我错了,不生气了好不好?”   黛玉也没生气,就是羞恼。   “没生气。”   “我们玉儿最大度。”陈蕴藉笑着道。   黛玉瞪他一眼,“你嘲讽我?”   “哪儿敢啊,诶,织画来了,应该是找我们的,走吧。”陈蕴藉看见织画走过来,忙止住话头拉着黛玉走过去,“织画姐姐。”   织画行了一礼,“夫人请表公子和姑娘去正院说话。”   “好……”陈蕴藉扭头看黛玉,“我们过去?”   既然是长辈来请,黛玉端正了姿态,“那就走吧。”   两人手牵着手往正院而去。   织画跟在后面,也忍不住酸了。   姑娘和表公子的感情可真好,怪不得嫁到陈家的大姑奶奶来商议提前婚期呢。   就这黏糊的样子,她家姑娘怕是留不住了,再留要留成仇。   陈蕴藉和黛玉进了正院,先行礼问安。   黛玉在宋雨婷身边坐下,陈蕴藉就在宋氏身边坐下。   等他们坐好,丫鬟奉上茶,宋雨婷才问,“蕴藉想将婚期定在十二月?”   “是。”屋里都是自己人,陈蕴藉也没什么好扭捏的,坦然回答。   宋雨婷想了想,又问,“十二月的好日子不少,你想定在哪一天?”   “二十。”   腊月二十,宜嫁娶。   按照现代的日期谐音,就是‘要爱爱你’。   也是凑巧了,这个日子真的极好。   宋雨婷与宋氏对视了一眼,而后道,“那就挑个吉日再来吧。”   这是同意了陈蕴藉挑的日子。   陈蕴藉与黛玉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边上两位老母亲没眼看,宋雨婷端茶,“得了,时辰不早了,你们可以回家去了。”   陈蕴藉噎了噎,“堂姨……”   宋雨婷瞥他一眼,“我有话要对玉儿说。”   宋氏拍了拍陈蕴藉的肩膀,“跟娘回家吧。”   陈蕴藉:“……”   好像没有他选择的余地。   他看了看黛玉,起身行礼告辞。   等陈蕴藉和宋氏走了,黛玉还坐在正院,宋雨婷喝完茶,看她还坐着,“玉儿怎么还在这儿?”   “母亲不是有话要对我说?”黛玉一懵。   宋雨婷闻言笑出声,“傻丫头。”   黛玉不解,“母亲?”   “我没什么话说,把你许给蕴藉,根本不需要我叮嘱你什么,他会照顾好你的。”宋雨婷摸了摸黛玉的头,“你也算是我养大的,这么多年来,你跟我的女儿也没什么不同,我盼着你幸福。”   黛玉愣了一会儿。   “好了,回去吧。”宋雨婷拍了拍黛玉的肩膀,道。   黛玉回过神,起身告退。   晚间,林如海回来,吃过晚饭,林瑜兄弟俩去书房攻读,黛玉回去歇息,宋雨婷将林如海叫住。   “今天姐姐带着蕴藉来过了。”   林如海想起陈蕴藉跟他说过的事,一笑,“是来说提前婚期的事?”   “正是,我和姐姐商量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把蕴藉和玉儿叫了来,最后蕴藉定了腊月二十。”宋雨婷道,“这个日子极好。”   “确实不错,那就定这一天吧。”林如海喝了口茶,叹道,“盯着蕴藉的人太多了,让他们早些成亲,也省的有些人惦记。”   “老爷说的是。”   林如海拍了拍宋雨婷的手,“辛苦你了。”   “不辛苦,都是应该的。”宋雨婷微笑道。   林如海起身,“那就这样吧,我回书房了。”   “老爷慢走。”   ……   这边陈蕴藉跟着宋氏回到家,还有些不得劲。   到了晚间,陈蕴藉摸着黑去了林家。   黛玉屋里留了灯,陈蕴藉顿了顿,翻窗进去,黛玉手里把玩着陈蕴藉送的小电扇。   见陈蕴藉进来,忙坐起来。   陈蕴藉将窗户关上,走过来,在床沿坐下,“好玩儿吗?”   “风好像有点小了。”黛玉道。   陈蕴藉拿过来看了看,“可能没电了。”他从仓库里取了电池换上,再给她。   黛玉吹了一会儿,笑道,“还真是没电了,不过这电是什么?”   “说来话长,往后再说吧。”陈蕴藉道。   黛玉往里侧挪了挪,“上来呀。”   陈蕴藉脱了鞋,躺在外侧,“堂姨今天跟你说了什么?”   闻言,黛玉笑起来,“也没说什么。”   “怎么?还有秘密了?”陈蕴藉笑道。   黛玉摇头,把话复述给他听。   陈蕴藉无语了片刻,“就是找个理由撵我走?”   他搞不懂为什么。   黛玉将小电扇摆到边上,往陈蕴藉怀里一靠,“蕴藉哥哥。”   “嗯?”   “今天还要我帮忙吗?”黛玉笑着问道。   陈蕴藉:“……”   他低头看着她,“你还上瘾了?”   “这不是怕你憋坏了吗?”黛玉轻轻笑道。   陈蕴藉是发现了,在床上这丫头没什么顾忌。   他笑了笑,将人搂紧,“今天晚上就算了吧,这种事要适度。”   黛玉不懂,“适度?”   “你以后会明白的。”陈蕴藉意味深长的道。   黛玉见他好像真的没有这个意思,也没有再撩他。   “蕴藉哥哥明天还来吗?”   “来。”   “我想听故事。”   “想听什么?”   “随便什么都可以。”   陈蕴藉想了想,声音低缓的给她说睡前故事。   他的声线恢复之后,带着磁性,压低声音的时候,更明显。   黛玉没一会儿就开始犯困,恍恍惚惚的就睡着了。   等她睡着,陈蕴藉便也住口,吹灭了灯,也睡了。   次日照常摸黑起来,赶回家练武。   上回他答应过宋氏,要拉着小鱼儿一起练武,不过他都是练了半个时辰之后,再让人去隔壁院子叫醒陈蕴裕。   小鱼儿还是有点脾气的,不过面对陈蕴藉身边的青墨和锦书,他那点脾气,根本唬不住人。   青墨无视了想赖床的小鱼儿,像提小鸡仔一样,把他提到了陈蕴藉院子的练武场里。   “哇——二哥,我要睡觉!”   “娘说了,你每日跟我一起练武,也不需要你跟我一样练两个时辰,两刻钟就行了。”陈蕴藉看着坐在地上打滚的小鱼儿淡淡的道。   小鱼儿摇头,“我不要,我不要!”   “那你就在这里站着,辰时正再去东院跟母亲吃早饭。”吃完饭正好去书院读书。   就在这里站着?   小鱼儿傻眼了。   这会儿才卯时正,他岂不是要站一个时辰?   “二哥……”   “叫二哥也没用,你是跟我练两刻钟,还是站一个时辰,自己选。”陈蕴藉道。   陈蕴裕也并非不聪明,见好像没有选择的余地,很干脆的道,“练两刻钟。”   两刻钟和一个时辰比起来,当然是两刻钟好。   但小鱼儿还是年轻啊。   “那从今天起,你每天早上卯时正,跟我一块儿练武两刻钟。”陈蕴藉道。   陈蕴裕眼前一黑,“每天?”   “有意见?”陈蕴藉睨他一眼。   陈蕴裕噎了噎,“没意见。”   陈蕴藉将他练的锻体术交给了陈蕴裕,锻体术一共九式,初学不算难,难在持之以恒。   对自己的弟弟,陈蕴藉自然不会小气。   陈蕴裕很快就记下了锻体术的招式,开始练。   才一刻钟,陈蕴裕就大汗淋漓。   他心里大呼上当,这锻体术好难练,招式刁钻,一套要不间断不出错的练,错了就要从头来。   可这会儿,他反悔已经来不及了。   他二哥可是个说一不二的人,既然他选了练两刻钟,就不能再改了。   陈蕴裕欲哭无泪,咬着牙练。   练完两刻钟,陈蕴裕就想往地上坐,被陈蕴藉喝住。   他吓呆,“二哥?”   “刚练完不要坐在地上。”陈蕴藉板着脸训斥,转头吩咐青墨,“带三爷去沐浴更衣,把我花厅里准备的糕点给他。”   “是,爷。”   陈蕴裕累得不行,心里还在抱怨,一听有糕点,马上笑开花。   “谢谢二哥。”   等青墨将小鱼儿抱走,陈蕴藉心里失笑。   大棒加甜枣这招,对他这个弟弟,真是百试百灵。   等陈蕴藉练完武,已经是巳时。   他沐浴更衣,然后做饭吃。   刚吃完饭,丫鬟将碗筷都撤下去,锦书捧着一封帖子进来递给陈蕴藉。   “是邵公子的请帖。”   陈蕴藉接了拆看,看完就笑了出来。   “蠢货。”   这家伙自从上回被他媳妇抓回去之后,就再没出来过,陈蕴藉知道他在攻读,也就没去打扰。想着邵宜年没找他,应该还扛得住。   哪里知道,邵宜年不是没找他,写给他的信都被截下来了。   但送帖子就不一样了,这是正常的交际,即便祝盈静得了公爹的允许管邵宜年,也不能拦着他出门交际。   邵宜年在帖子上就写了几个字。   蕴藉!救我——邵宜年。 第189章 (一更)   陈蕴藉将帖子放到一边,想了想,反正也没什么事,干脆换了衣服去一趟邵家。   门房见是陈蕴藉,也没有拦,只让人进去通报。   陈蕴藉的人缘向来好,不提那些勋贵,官家子弟只要是年龄相当的,基本上都认识他,谁都愿意跟他交个朋友。   听闻陈蕴藉来了,出门接待他的不是邵宜年,而是他哥哥,邵司年。   “邵大哥。”陈蕴藉笑着见礼,“打扰了。”   邵司年浅笑道,“是宜年又跟你求救了吧?”   若不然,陈蕴藉哪儿会突然上门?   虽然陈蕴藉和邵宜年的关系好,但平时并不会到家里来,多是约在外面。   因为他弟弟是个爱玩儿的,家里过于拘束,只要跟朋友们相聚,大多都是在外面。   陈蕴藉笑着道,“这读书,也要劳逸结合,总是逼迫他去读书,没什么用处的。”   闻言,邵司年想了想,竟觉得有几分道理。   “可我这个弟弟,不盯着他,他就不学。”邵司年叹气。   陈蕴藉道,“邵大哥给我个面子如何?我替你劝劝他。”   “你有法子劝他上进?”邵司年诧异的道。   陈蕴藉道,“勉力一试,若是不成,再盯着他念书,也是一样的嘛。”横竖没损失。   闻言,邵司年若有所思,“既如此,你今天就带他出去吧。”   “多谢邵大哥给我这个面子。”陈蕴藉拱手笑道。   邵司年道,“你素来稳重,宜年跟你出去,总比跟那些狐朋狗友一块儿好。”   “邵大哥过奖了。”   “你当得起……”邵司年也不是个多话的人,转头让人找邵宜年来,没一会儿邵宜年就来了,看到陈蕴藉在堂屋,眼睛都亮了,“蕴藉!”   陈蕴藉摸了摸手臂,“别喊得这么恶心。”   邵宜年将帖子送出去的时候,也没想过陈蕴藉一定会来。   毕竟陈蕴藉刚出过事,再者他之前也试过给别的朋友递帖子,无一例外都被他哥哥拦下了。   他实在是没办法了才写帖子给才‘病愈’的陈蕴藉。   不得不说,要说靠谱,还得是陈蕴藉。   这不,一来就将他从苦海捞出来了。   “蕴藉找你出去逛逛,你跟他去吧,早些回来。”邵司年道。   “好的,大哥。”只要能出去放风,邵宜年这会儿乖巧极了。   陈蕴藉带着邵宜年出了邵家,邵宜年就朝着陈蕴藉扑过来,陈蕴藉敏捷的躲开,嫌恶的看着邵宜年,“你想干什么?少来恶心我。”   “我是感谢你。”邵宜年收回手,拿着扇子扇风,深深的呼吸一口气,“啊,自由的味道。”   陈蕴藉嘴角一抽,“你再发癫,我就把你丢回去。”   闻言,邵宜年忙端正表情,“我好了,去哪儿?要不我们去听戏?我好久没听戏了。”   “听什么听?真想被关在家里读一辈子书?跟我去蕴玉楼吧。”陈蕴藉说着走了。   邵宜年忙跟上。   两人一路闲聊,来到蕴玉楼,直接上了三楼雅间。   酒足饭饱,邵宜年看着窗外,就开始叹气,“吃了这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下一顿,苦哇。”   “我看你是没见识过真正的苦。”陈蕴藉翻了个白眼道。   邵宜年噎了噎,“你怎么这么说话?”   “你打算一直这么吊儿郎当下去吗?”陈蕴藉问道。   邵宜年眨眨眼,“不可以吗?”   “你打算让你娘子也跟你一起丢人?”陈蕴藉又问。   邵宜年面上的笑容敛去,“我没这么想过。”   “祝姑娘是个好的,你别辜负了她。”陈蕴藉道。   邵宜年并不蠢,有些话点到即止就行了,陈蕴藉也不打算过多的提。   临别前,邵宜年笑着拍了拍陈蕴藉的肩膀,“认识这么多年,今日我才发现,我还在原地,而你已经走得很远了。”   陈蕴藉没有说话。   “行了,我回去读书了,祝你明年高中。”   “嗯。”   看着邵宜年离去,陈蕴藉微微一笑。   心道,邵宜年嘴上说媳妇凶悍,可心里对这个媳妇还是很爱重的。   就邵宜年这吊儿郎当的性子,愿意为了祝姑娘读书,可见是真爱无疑了。   陈蕴藉回到家里,练了一会儿字,又看了会儿书。   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开始做晚饭。   看着桌上色香味俱全的四菜一汤,桌上却只摆了一份碗筷,陈蕴藉有些想念黛玉了。   这明心院已经建好,是该将它的女主人,接回来了。   用过晚饭,陈蕴藉去园子里走了一圈消食,回来的路上遇到了陈莹莹。   陈莹莹在摘花园里的花。   “姐姐。”   陈莹莹闻声抬头,“蕴藉?你可很少来花园。”   “来消食。”陈蕴藉笑了笑,“这就回去了。”   “姐姐在摘花?”   “摘些鲜花摆在屋里,看着也舒心,哪儿像你啊,满院儿花花草草,根本不需要来园子里摘。”   陈蕴藉微微一笑,“姐姐喜欢什么花,告诉我一声,我让人送去便是。”   “还是算了,留给你林妹妹吧,不是要将婚期改在今年腊月二十?”陈莹莹笑道。   这样的喜事,自然不会瞒着自家人,陈莹莹会知道,也不奇怪。   “可惜的是,玉儿进门的时候,姐姐已经嫁出去了。”陈蕴藉叹道。   陈莹莹轻笑,“没什么可惜的,我又没远嫁外地,随时能见。”   “若是谢子景对你不好,姐姐只管跟我说。”陈蕴藉道。   “行了,子景的为人,我还是相信他的。”   陈蕴藉撇撇嘴,“也不知道是谁,当初一听萧灵珊纠缠谢子景,那醋味儿都熏着我了,你让我送信,谢子景可是告诉我了,你说你善妒,容不下旁人,哎哟。”话没说完,就被羞恼的陈莹莹拿花园里的小石子给砸了。   陈蕴藉忙退了几步,“姐姐,我错了。”   “现在知道错了,晚了。”陈莹莹蹲下来捡石子,陈蕴藉调头就跑。   他虽然练武多年,可也扛不住这么密集的物理攻击啊。   陈莹莹到底是女孩子,力气不大,手里的石子扔出去就没砸中过一下,还没扔完,陈蕴藉已经跑出了花园,整个人都没影了。   “这小子!”陈莹莹余怒未消,想了想,将手里的花一扔,“姑奶奶我还治不了你了。”她转身回院子,叫来贴身的婢女,“把我床底下那个木匣子取出来。”   作为陈莹莹的贴身婢女,自然知道这木匣子里是什么。   丫鬟面颊通红,“姑娘不是已经看过了?”   “谁告诉你我要看了?”陈莹莹哼道。   丫鬟闻言一愣,“姑娘不看,取出来做什么?”   “好东西当然要分享啦,将最下面那本……含蓄一点的,让人送去林府,给林姑娘。”陈莹莹摔着帕子,哼道。m.bīQikμ.ИěΤ。   丫鬟呆住,说话都结巴了,“这,这不好吧?”   “那本不露骨,有衣裳遮着呢,不要紧的,我有分寸。”陈莹莹道。   丫鬟咽了咽口水,“二爷,怕是会生气。”   “我就怕他不来找我呢。”陈莹莹哼道。   丫鬟闻言,明白又是二爷招了自家姑娘的缘故。   她叹了口气,“二爷惹了姑娘,姑娘何必牵扯上林姑娘?”   “什么叫牵扯上林姑娘?蕴藉既然要提前婚期,这些自然也该看了,总不能真等到大婚之夜再看吧?”陈莹莹道。   丫鬟说不过陈莹莹,只得将书取出来,用布包好,亲自去送。   这东西,可不能让人转交,若是流落出去,会成为满京城的笑柄的。   于是,刚用完晚饭的黛玉就听雪雁说,陈莹莹身边的贴身婢女要见她,有东西给她,还不能让别人转交。   黛玉一听,就猜,大概又是什么新出的才子佳人话本子。   “从前也是你去接的,今儿是怎么了?”黛玉疑惑,“让她进来吧,快要宵禁了,早点拿了东西让她回去吧。”   陈莹莹身边的婢女见了黛玉,将放在怀里的布包给了黛玉,“此物,请林姑娘务必避着人看。”   之前送话本子,也是这么叮嘱的。   “我知道了。”黛玉没当回事。   丫鬟将话带到,就告辞了,她还要赶在宵禁前回府。   陈蕴藉对陈莹莹做的好事全然不知,他跑回明心院之后就开始沐浴更衣,上床睡觉。   等打更的声音响起,青墨已经睡熟,陈蕴藉穿好衣服,拿着剑翻墙摸出门。   轻车熟路的到了林府,摸到黛玉的院子。   黛玉的屋里还点着灯,陈蕴藉翻窗进去,黛玉正在整理被子,听到声音,扭头就见陈蕴藉站在窗边,她也不慌,“蕴藉哥哥今天来的好早。”   “早些过来,等你睡着了,我也能睡好一点。”陈蕴藉叹道。   黛玉掩嘴轻笑,“谁让你每晚来那么迟。”   “我今天不是来的很早?”陈蕴藉走过来,在床沿边坐下,就看见枕边的布包,这形状,一看包的就是书。   “什么书藏得这么严实?”陈蕴藉好笑的道。   黛玉也不瞒他,“莹莹姐宵禁前刚让婢女送来的,还让我避着人看。”   一听这话,陈蕴藉就笑起来,“她又来这套。”   “你又惹她了?”黛玉一听他笑,就猜着了。   陈蕴藉将布包拿起来,然后在床侧躺下,张开手臂,黛玉就窝在他怀里,“你要看吗?”   “我没兴趣,你想看就看吧。”   黛玉就接了布包打开,“大概是新出的话本子,这会儿还早,蕴藉哥哥陪我看?”   “好。”陈蕴藉跟黛玉除了最后一步,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这种话本子,根本勾不起他什么欲念来,他半点不慌。   黛玉将布丢到边上,看着封皮,眉头微蹙,“怎么没有名字?”   陈蕴藉看着封皮觉得有些眼熟,还没想起来,就见黛玉将书给翻开了。   衣衫半露的男女贴在一起,画面着实有些刺激,灼人眼球。 第190章 (二更)   黛玉手一抖,书掉在了陈蕴藉胸膛上。   陈蕴藉抬起手捂脸,“……”   “蕴藉哥哥。”黛玉仰头看捂脸的陈蕴藉,原本还有些臊,见他这个反应,又有点想笑。   陈蕴藉清了清嗓子,放下手,“什么?”   “还看吗?”黛玉忍着笑问道。   陈蕴藉垂头看她,“你别招我啊。”   “谁招你了?明明这春宫图是你招来的。”黛玉哼道。   陈蕴藉无言以对,“……”   他揉了揉太阳穴,“姐姐也真是的,怎么能给你送这种东西?”   “你要不惹恼了莹莹姐,她怎么会给我送这个?”黛玉道,“她这是报复你呢。”   “报复我?”陈蕴藉挑眉,“可惜了,没报复成。”   他虽然有些意外,但这春宫图过于含蓄,还不至于勾起他的火。   “你还挺得意?”黛玉羞恼的捶了他一下。   “我没有。”   陈蕴藉握住黛玉的手,“姐姐做事还是有分寸的。”   这东西还是他帮陈莹莹买回来的。   家里的长辈并不允许他们看这种会移了性情的东西,但年轻人嘛,总会好奇这种东西,而且不分男女。   陈蕴藉也不觉得这种东西有什么不能看的,相较于现代的视频,这个时代的春宫图真是小儿科。   陈莹莹想要,他就给带回来了。   这也是他为什么会觉得封皮眼熟的原因。   他还买了好些露骨的,这本是最含蓄的一本,陈莹莹已经很手下留情了。   黛玉却不知这其中的缘故,“你以后少去挑衅莹莹姐。”   “怕什么。”陈蕴藉坏笑两声,“我们都坦诚相见过了,这春宫图还有什么好害羞的?”   黛玉噎住,狠狠捶了他两下,“你不知羞耻!”   陈蕴藉闷笑,由着她捶,“怎么就不知羞耻了呢?男欢女爱,人之常情。除非身体有毛病,不然有什么好避讳的?我又没在外面到处跟人说。”   黛玉说不过他,脸皮实在没他厚。   “不跟你说了。”黛玉从他怀里挪出来,翻身背对着他。   陈蕴藉把身上的春宫图拿开,扔到一边,侧身贴过去,搂着黛玉的腰,附耳道,“玉儿。”   黛玉感觉到他的身体贴过来,脑子里突然闪过刚才看到的画面,脸上发烫的扯开他的手,“你离远些。”   “怎么了?真恼我了?”陈蕴藉眨了眨眼,将人掰过来,撑着半个身体,俯身看她,“我认错好不好?”   “你哪里有认错的样子?”黛玉羞恼的瞪着他。   陈蕴藉笑了笑,“你前两天的胆子哪儿去了?一本春宫图,就把你吓着了?”   “你别说了。”黛玉捂住脸。   陈蕴藉拉开她的手,亲了亲她,“不慌,回头我买十本送回去。”   闻言,黛玉噎了噎,“你还敢去招她?”   “有本事,她把她的珍藏都给你送来呗。”陈蕴藉轻笑两声,“怕什么?不怕。”   黛玉服了他了,“还说我胆子大,我可不如你。”   “其实姐姐送来的这本春宫图,还是可以看一看的。”陈蕴藉转了转心思,笑着道。   黛玉:“……”   她瞪他,“你打什么坏主意呢?”   “什么叫我打坏主意?”陈蕴藉摇摇头,“绝对没有。”   “你就有,说!”黛玉伸手拽他的衣领子,“说不说?”   “你再拽两下,我衣裳都给你撕烂了。”陈蕴藉顺着她的力道往下一点点,笑道。   黛玉捶他,“谁撕你衣裳了!”   她松开陈蕴藉的衣领,推了推他,“你躺好,别这么看我。”   半个身子悬在她身上,她总有种要被欺负的感觉。   陈蕴藉侧身躺着,理了理她的衣扣,“玉儿,要不要看看?学习一下也好啊。”   黛玉一听,脸就红透了,“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   陈蕴藉也不臊,“我是好心劝你,别到时候新婚夜做什么都不知道,只能由着我欺负。”   黛玉坐起身,把他往床下推,“你下去!”   “别害羞啊,你要是不喜欢,我给你挑几本来,莹莹姐的春宫图都是我帮她买的。”   陈蕴藉握着她的手,躺在床上纹丝不动,看着黛玉急红了脸的样子,笑个不停。   黛玉推他的手被抓住,甩也甩不开,只能红着脸瞪他,“你有完没完!”   陈蕴藉倾身亲了亲她的唇,“要不要看?”   “你——”黛玉捶他,“你睡床下去!”   “有床不睡,睡床下,我又不傻。”陈蕴藉嘴上撩黛玉,但也在观察,黛玉要真反感,他也不会老是说,可黛玉除了羞意,还真没恼他。   这怪不得陈蕴藉想逗她,实在是……忍不住……   黛玉红着脸用力推搡,陈蕴藉晃了晃身体,“力气可以再大一点。”   “你太重了!”黛玉抱怨道。   陈蕴藉闷笑,“那我现在也不可能瞬间减几十斤,让你把我推下去啊。”   黛玉:“……”   “你再这样,我明天把你关在外面!”   陈蕴藉摸了摸鼻子,诚实的说,就这窗户,拦不住他。   他将黛玉搂进怀里,亲了亲她额头,“玉儿,看点没什么,我陪你看。”   黛玉挣了挣,没挣开,“我不看。”   “真不看?”陈蕴藉含笑看她,“别我回去了,你又偷偷看。”   黛玉:“……”   “你好坏啊!”   陈蕴藉翻身压住她,吻了吻她,“既然你不看,那……”他凑到她耳边,说了什么,黛玉红着脸瞪他,“你好过分!”   陈蕴藉掰着手指头,“一会儿说我坏,一会儿说我过分,还有什么?”   “我不理你了。”黛玉偏头闭上眼。   陈蕴藉轻笑两声,“玉儿,真不理我啊?”   黛玉吸了口气,不理他。   陈蕴藉挑眉,坐起来,解了衣带。   黛玉感觉到他坐起来,睁开眼就见他脱衣服,羞恼的道,“我今天不帮你!”   陈蕴藉将外衣脱了,“我没说要做什么啊,就是天气太热了,脱件衣服而已。”   黛玉:“……”   她哼了一声,翻身背对他。   陈蕴藉看了她一眼,在床侧躺下,拿了春宫图翻看,“这张图画的不错。”   黛玉背对着陈蕴藉,听他评头论足,面上越来越烫,漫及全身。   她转身坐起来,劈手夺过陈蕴藉手里的春宫图,想撕,结果书太厚,没撕动。   陈蕴藉愣了一下,翻个身将头埋到枕头里,笑得停不下来。   黛玉僵了一会儿,见他还笑,气恼的卷起春宫图捶他。   “你还笑!还笑!不许笑了!!”   陈蕴藉好不容易忍住,翻过来躺下,面上笑得通红,差点笑岔气。   黛玉瞪他,“别笑了!”   陈蕴藉将她拉到怀里,“好好好,我不笑了。”   黛玉看了看手里的春宫图,丢到他胸膛上,“看吧。”   陈蕴藉挑眉,“你真要看?”   黛玉气鼓鼓的道,“不是你要学吗?”   “我都会啊,不需要学。”陈蕴藉扬起眉,轻笑道。   黛玉看他,“你都会?”   “我都看过了。”陈蕴藉笑道,“又不是什么高深的书,春宫图而已,一看就懂。”   黛玉:“……”   “哼。”   “你要看吗?”陈蕴藉将书翻开,“看不看?”   黛玉将书拿过来,“你能看,我为什么不能看?”   “我没不让你看啊。”陈蕴藉道,“年底就要成亲了,你也是该看了。”   黛玉听懂了他的暗示,面上发烫,不去看他,枕在他手臂上,翻看手里的春宫图。   陈蕴藉看她呼啦啦翻了一页又一页,差点没忍住又笑出来。   “不敢看就算了,不要逼自己。”陈蕴藉忍着笑道。   黛玉手一顿,盯着手里的春宫图,忍着看了两页,合上书,丢到床尾,“困了,我要睡觉了。”   “才一更天呢,就要睡啊?”陈蕴藉笑着问道。   黛玉闭着眼睛不理他。   陈蕴藉推了推她,“玉儿?”   “我睡了,你不要推我。”   陈蕴藉翻身撑在她身上,“我看你好像……热得很,脸都红透了。”   黛玉睁开眼,就见陈蕴藉撑在她身上,脸上更热了,“你想干什么?”   “没想干什么,虽然春宫图很含蓄。可……谁让玉儿睡在我身边呢。”陈蕴藉俯身亲了亲她,笑着道,“看懂了吗?”   黛玉两只手糊在他脸上,“你闭嘴啊!”   陈蕴藉拉开她的手,“不要害羞嘛,早晚的事。”   黛玉深吸两口气,侧头不理他。   “我是说真的,大婚之前,我堂姨应该会给你准备。”陈蕴藉笑了笑道。   黛玉瞪他,“胡说什么?”   “这都是惯例了。”陈蕴藉道。   “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仓库里的书上写的。”陈蕴藉甩锅道。   系统在黛玉眼里几乎无所不能,陈蕴藉一说是仓库的书里看来的,她立刻就信了。   “怎么,怎么准备这种东西?”黛玉忍着羞意问道。   陈蕴藉想了想,亲她一口,“这个……等你婚后就知道了。”   “为什么要等婚后?”   “婚后……”陈蕴藉凑到她耳边,“什么都可以做了。”   黛玉往边上躲了躲,“好痒。”   闻言,陈蕴藉偏头亲了亲她的脸,“玉儿,还早呢,等会儿再睡吧。”   “我不。”   “就一会儿。”   “你别哄我!”   “就一次,好不好?”   “你不要耍无赖!”   “没有,没有,我是喜欢你嘛。”   “你就知道欺负我!”   屋里灯熄了。   次日陈蕴藉抹黑起床,穿好衣服,瞥见床尾的春宫图。   想了想,还是没拿走,塞到了枕头下面,给黛玉留了一张纸条告诉她。   然后就摸着黑回了陈家。   刚翻墙过来,就见星剑抱着剑站在墙下。   陈蕴藉:“……”   “主子要见二爷,请二爷去一趟。”   陈蕴藉仰头看了看天色,“大哥不赶着去上早朝?” 第191章 (三更)   “今天的早朝取消了。”   闻言,陈蕴藉挑眉,“好吧,不过,这才卯时,大哥就起了?”   “早朝卯时就得到皇宫,主子自然早就起了。”星剑道,“主子已经等二爷很久了。”   陈蕴藉:“……”   “我回去沐浴更衣,再去见大哥。”   昨晚闹到半夜,一身汗,虽然拿湿纸巾擦了,但到底没有沐浴之后舒服。   而且……就这样去见他大哥,保准被看出来。   星剑道,“二爷随意。”   陈蕴藉匆匆赶回了明心院,直接去洗浴室沐浴更衣,一刻钟后就到了他大哥的院子外。   洗墨就在院门口等着,见他到了,便领他去书房。   “洗墨,这大清早的,哥找我做什么?”   洗墨微微一笑,“这……小人不知。”   陈蕴藉问不出来,只能放弃。   进了书房,洗墨就退了出去。   陈蕴贤瞥他一眼,“过来坐吧。”   陈蕴藉在他身边坐下,“这大清早的,哥叫我来有什么事?”   “我要是不叫你来,你怕是都忘了要读书了吧?”陈蕴贤喝了口茶,“每晚温香软玉在怀,自己姓什么都要忘了吧?”   陈蕴藉噎了噎,“我没有。”   “行了,我还不知道你?”陈蕴贤放下茶杯,“林妹妹好些没?你陪了好几个晚上,够了吧?”   陈蕴藉捧着茶喝了一口,“应该是没事了。”   “若是没事了,明天开始,完成我给你布置的功课。”陈蕴贤道。   “我知道了,大哥。”   陈蕴贤看着他,叹了口气,“蕴藉,我知道你重情,可你该做的事情,也不能抛之脑后。”   “我明白的。”陈蕴藉摸了摸鼻子,“我有分寸。”   “最好是。”   陈蕴贤将桌边摆着的书匣子给他,“这些是我当年备考的手记,你拿回去看看吧。”   “哦,谢谢哥。”陈蕴藉接了书匣子,“还有事吗?”   “没事了。”陈蕴贤摆摆手。   “那我先回去了。”   “去吧。”   陈蕴藉抱著书匣子回了自己的院子,让青墨把书匣子拿去书房,开始练武。   练了两个时辰,沐浴更衣,然后去书房看他大哥给的手记。   他大哥的手记万金难求,就这么给他了。   陈蕴藉怎么也不能辜负他大哥的期许。   这一整天,陈蕴藉除了看书,就是看书,基本上没干别的事。   等天擦黑,陈蕴藉就将手记收好,洗了澡然后睡觉。   等青墨睡了,再悄悄起身去了林家。   轻车熟路的进了黛玉的屋子,黛玉躺在床上看书,见他进来,也不意外。   她往里侧挪了挪,给他腾地方。   陈蕴藉在她身侧躺下,“玉儿,明天……我就不来了。”   黛玉眨了眨眼,放下书,“怎么了?”   “我要备考了,得专心。”陈蕴藉笑着道。   黛玉闻言,瞪他一眼,“又不是我让你不专心的。”她拿起书继续看。   “我也没怪你啊……”陈蕴藉顿了顿,“我有东西给你。”   黛玉瞥他一眼,“头饰?”   “不是。”陈蕴藉从袖子里取了个红木盒子出来,扶着黛玉坐起来,“我在仓库的书里看到他们成亲都要求婚的,我想给你补一个。”   古代哪儿有什么求婚,直接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   黛玉和陈蕴藉是特殊情况。   其实这戒指他早就有意准备,但实在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解释出处,便搁置了。   直到这次意外,他得了系统的仓库,不管拿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出来,他都能推到仓库上。   黛玉眨了眨眼,“可我们的婚期都快定下了。”   补一个,有什么必要吗?   “过日子还是需要一点……仪式感。”陈蕴藉笑了笑道。   “又是你在书里看来的?”黛玉问道。   陈蕴藉笑着没说话,打开木盒子,里面是一枚钻戒。   不是他从仓库里拿的,是他自己做的。   他很早就开始给黛玉亲手准备礼物,早就锻炼出来了,做个戒指也不难。   戒指的里侧,刻着黛玉的姓名和表字。   “请问,聪明可爱的林姑娘,愿意嫁给我吗?”陈蕴藉握着她的手,含笑问道。   笔趣库这话听着有些怪,黛玉有些想笑,可陈蕴藉虽然带着笑,但问得很认真。   黛玉对上他的目光,也认真起来,“我愿意的。”   陈蕴藉笑着将戒指戴在她左手中指上,“很晚了,睡吧。”他揉了揉黛玉的头。   黛玉看着手上的戒指,“只有我戴?”   “求婚戒只有你戴。”陈蕴藉道。   黛玉挑眉,“求婚戒只有我戴,那你戴的呢?”   “大婚的时候再告诉你。”陈蕴藉笑着把她拉到怀里,“好了,睡吧。”   “你有把握考中状元吗?”   “大哥今天把他当年备考的手记给我了,没问题的。”陈蕴藉道。   闻言,黛玉也没有再问。   这天晚上,陈蕴藉也就陪着黛玉睡,什么也没做。   次日一早,黛玉还睡着,陈蕴藉已经起身,坐在床沿看了她好一会儿,倾身吻了吻她眉心,悄悄离开了。   这日后,陈蕴藉连着十天闷在家里翻看陈蕴贤的手记,有不明白的地方,等陈蕴贤下衙了,再去问他,日子过得也快。   展眼到了中元节,前一日陈蕴藉就跟他大哥请示过了,要带黛玉出去玩。   白日里陈蕴藉还是读书,等天擦黑,才去接黛玉。   因是中元节,今天宵禁的时间会比平时晚两个时辰,也就是子时才开始宵禁。   黛玉戴着面纱,被陈蕴藉牵着去放河灯。   回家的时候,黛玉手里多了一只可爱的兔子灯。   将黛玉送回林家之后,陈蕴藉抱了抱她,“若是想我,就写信给我,我来看你。”   至于什么时候去看她,不言而喻。   黛玉瞪他一眼,“谁想你,专心备考去吧。”   陈蕴藉笑了笑,揉了揉她的头,“好了,进去吧。”   “回去小心些。”   “放心吧。”陈蕴藉摆了摆手里的剑,“现在没人敢惹我。”   黛玉没忍住笑起来,“那我进去了。”   “去吧。”   黛玉一步三回头的进了林家,陈蕴藉看不到人了,才转身回家。   这日过后,陈蕴藉沉下心在家里备考,虽然称不上废寝忘食,但每天除了练武,时间都花在了读书上。   到了八月,宋氏才正式上门,将婚期定下来。   没几日整个京城都知道黛玉和陈蕴藉的婚期改到了今年的年底。   盯着陈蕴藉的人自然心急,一旦陈蕴藉和黛玉真的成亲,就算黛玉死了,她们也是继妻,永远矮了黛玉一头。   不管是给林家的帖子,还是送去陈家的帖子,无一例外,都被推了。   黛玉在家里给自己绣嫁衣,备嫁不出门。   陈蕴藉备考,也不出门。   陈莹莹的婚期在腊月初三,出嫁的时候,是陈蕴泽背着她出的门,陈蕴藉是女方的亲属,不能去男方家吃酒,只能看着花轿远去。   回门时,陈莹莹的脸色红润,气色好极了,心情很好的跟祖母和伯娘母亲们说话。   谢子景见过了各位长辈,终于有了放松的时候,他拉着陈蕴藉走到一边。   “蕴藉,你老实告诉我,那些话本子,真是你自己要看的吗?”   陈蕴藉挑眉,“哦,我送给姐姐了,她喜欢看。”   谢子景嘴角一抽,“是,是吗?”   陈蕴藉含笑看着他,“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谢子景讪讪。   他大概是新婚夜最狼狈的新郎了。   这种丢脸的事,怎么能告诉小舅子?   “我姐姐向来如此,你……好生受着吧。”陈蕴藉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   谢子景:“……”   你这个忠告是不是来的有些晚?   天黑前,陈莹莹跟着谢子景回去了。   陈蕴藉的婚期就在眼前,陈蕴贤让他放松些准备迎亲。   “我再看两天。”陈蕴藉道,“迎亲还有小半月呢。”   “你自己看着办吧,别到时候去迎亲,气色不好,叫人笑话。”陈蕴贤幽幽道。   陈蕴藉:“……”   “我知道了。”   陈蕴藉说看两天就看两天,两天之后,就没去书房了。   腊月初十,陈蕴贤让人来通知陈蕴藉,说他要的园子已经竣工,让他抽个时间去看看。   隔日,陈蕴藉就骑马去了京郊查验。   他大哥办事,向来精益求精,这园子他逛了一遍,完全按照他画的图纸所建。   挑不出半点错处。   回到家里,陈蕴藉就去见陈蕴贤。   “园子都看了?可还满意?”   陈蕴藉笑道,“完美无缺,非常满意。”   陈蕴贤一笑,“你满意不算什么,弟妹满不满意才是最要紧。”   陈蕴藉闻言也笑,“她会喜欢的。”   “你不打算带她去看看?”   陈蕴藉道,“既然是新婚之礼,当然要婚后再带她去。”   陈蕴贤意味深长的道,“哦……一起泡温泉吗?”   “比不上大哥,每年都带嫂嫂去泡温泉。”陈蕴藉噎了噎,道。   陈蕴贤挑眉,“有长进啊。”   “咳咳,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陈蕴藉说着转身就要溜。   陈蕴贤轻笑,“站住。”   陈蕴藉顿住,“大哥?”   “哥哥我有礼物给你……”陈蕴贤起身,从桌子抽屉里取了个木匣子,“拿回去看吧。”   陈蕴藉看着木匣子,僵住,“不用了吧?”   “别客气,拿好。”陈蕴贤塞到陈蕴藉手里,然后推他出去,“回去吧。”   陈蕴藉像捧着个烫手的山芋,回到明心院,顿了顿,去了书房。   将木匣子摆在书桌上,盯着看了好一会儿。   跟书匣子差不多,最多也就是春宫图吧?   陈蕴藉想,他什么没见过,系统仓库里还有好些电子产品,插上充电宝就能用。   他将木匣子打开,看了一眼,木着脸把盒子盖上。   不是春宫图,是雕像。   陈蕴藉捂着脸,咧嘴,拍了拍嘴,“嘴贱什么呀?” 第192章 (一更)   陈蕴藉揉了揉额角,直接将木匣子塞到了仓库里。   这种东西,放到身边,藏哪儿都不保险,还是丢仓库里吧。   他简直不敢想象,要是哪天被黛玉看见……   真是脸都要丢尽了。   一连好几天,陈蕴藉都躲着他大哥,就怕被他逮到,问他有没有看木匣子里的东西。   展眼到了腊月二十,陈蕴藉穿着大红喜服,骑着马去迎亲。   这日他已经等了很久,笑容根本压不住,任谁看了都知道他开心。   跟陈蕴藉一起来迎亲的还有小鱼儿,以及两个未成婚的堂弟。   到了林家,陈蕴藉利落下马。   林如海和宋雨婷就在正堂的上首坐着。   林府处处都挂着贴喜字的红灯笼,很喜庆。   黛玉被喜娘搀着到了正堂,一身大红嫁衣,头上蒙着盖头,小心翼翼的跪在蒲团上,拜别林如海和宋雨婷。   按照规矩,新娘子是要被兄弟背着出家门的,但黛玉的两个弟弟年纪都还小,根本不可能背得起黛玉,陈蕴藉也考虑到这点,让喜娘进去跟林如海商量一下,他抱黛玉上花轿。   被未来的夫君抱着上花轿,代表着他对黛玉本人的重视。   林如海当然乐意。   陈蕴藉被迎到正堂,也跪下来拜了林如海夫妇。   虽然早就盼着这一天,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林如海眼眶还是有些酸胀。   “蕴藉,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今日,我将女儿交给你,你一定要好好待她。”   陈蕴藉郑重的一礼,“请父亲放心。”   “去吧,去吧,别误了吉时。”   “是。”   黛玉蒙着盖头,雪雁扶着她站在一边。   陈蕴藉走到她面前,轻声道,“别怕,我在。”   盖头下传来黛玉轻轻的回应,“嗯。”   陈蕴藉将黛玉打横抱起,出了林家,把她放到了花轿里。   花轿的帘子打下来,陈蕴藉没有立刻走。   他走回来,站在林家正门台阶下。   林如海和宋雨婷就站在门口。   陈蕴藉撩起衣摆,跪下来。   林如海一惊,正要上前扶他起来,就见陈蕴藉拱手,扬声道,“我陈蕴藉,在此郑重立誓,今生今世,永生永世,爱她,护她,绝无二心。若违此誓,愿下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林如海迈出去的一步停住,倒吸一口凉气。   陈蕴藉私底下向他两次保证,对黛玉绝无二心,他已是很满意。   可没想到,大婚之日,他竟当众发下如此毒誓,真是没给自己留半点后路。   宋雨婷也惊住,神情复杂极了。   黛玉是她养大的,而蕴藉却是她的外甥。   她喜欢黛玉,可也重视陈蕴藉。   宋雨婷吸了口气,攥紧了手里的帕子。   周围有不少围观的百姓,都是来看热闹的,每当有人成亲,都会有很多人看热闹。   但今天,他们是大涨见识。   从未有哪家的男儿郎,在迎亲的时候,对女方家的长辈,许下这样的重誓。   林如海深吸一口气,“为父相信你,快走吧,别误了时辰。”   陈蕴藉深深一拜,起身上马。   看着迎亲的队伍远去,林如海擦了擦眼角的泪,“是个好孩子,就是太执拗了。有些话,私底下说说就行了,这样不给自己留退路……”   宋雨婷微笑道,“那是因为蕴藉心里只有玉儿,他对自己有绝对的信心。”   绝不会变心。   林如海默了默,“是个好孩子。”   “今日过后,嫉妒玉儿的姑娘,怕是又要多一些了。”   林如海摸着胡须,笑而不语。   她们也就只配嫉妒了。   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到了陈府,陈蕴藉下马,抱着黛玉下了轿子,进了陈家。   陈蕴藉对黛玉如何,陈家众人已经见怪不怪。   拜堂自然是在陈家的正堂,今日坐在上首的是陈蕴藉的父母。   三拜过后,进了明心院。   明心院处处都是红喜字,院子的堂屋里摆着桌案,点着红烛。   陈蕴藉牵着黛玉进了卧房。   走完流程,陈蕴藉都累得不行,更不必提黛玉。   “我做了糕点,若是饿了,就吃一点。”陈蕴藉握了握黛玉的手,“我很快回来。”   黛玉仰头看着他,“我等你。”   陈蕴藉看了她一会儿,俯身亲了她一下,“乖。”   从新房里出来,陈蕴藉叮嘱雪雁照顾黛玉,“我在小厨房熬了汤,天冷,你去盛一碗来。”   “是。”雪雁心里感叹,姑爷忙成这样还不忘给姑娘熬汤。   陈蕴藉去了前厅,今日是他大喜的日子,在家里苦读的邵宜年今天也来了,刚当了爹的韩修文亦备了礼上门。   “恭喜蕴藉,如愿以偿。”韩修文笑道。   陈蕴藉挑眉,“别口头上恭喜,一会儿帮我挡酒。”   他人缘好,来祝贺的人也多,他可不想把时间都浪费在这里。   韩修文和邵宜年都是过来人,怎么会不懂?   他俩对视一眼,笑嘻嘻的道,“别人我们替你挡下,可我们敬的酒,你总得喝吧?”   “喝喝喝。”他们俩当然跟其他人不一样,陈蕴藉很给面子的喝了他们敬的酒。   将这些来敬酒的人交给了他的兄弟朋友,陈蕴藉很快就溜了。   陈蕴贤当然看见了,不过今日是弟弟的大喜之日,他当然不会让人去扫兴,一早让人将去明心院的路给堵了。   陈蕴藉回到新房的时候,黛玉正在喝汤,见他进来,不由诧异。   “这么快就回来了?会不会怠慢了客人?”黛玉道。   陈蕴藉在她身边坐下,“有我哥哥他们招待呢,不用担心。”   “你饿吗?”黛玉将汤碗往他面前递了递。   陈蕴藉轻轻一笑,“是有点饿。”他接了碗,拿汤匙喂她,“今天是不是没吃什么东西?”   “清早就被叫起来了。”黛玉喝了口汤,埋怨道,“又冷又饿。”   陈蕴藉微笑着喂她,“一生就这一次,当然要折腾点。”   “你呢?”   “我吃了些糕点,还好。”陈蕴藉道。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一碗汤就喝完了。   陈蕴藉让人把碗拿下去,握了握黛玉的手,“好多了,没那么冰了。”   “今天真冷。”黛玉抓着他滚烫的手取暖,“为什么你手这么热?”   陈蕴藉笑了笑,“我刚喝了两杯酒,喝酒能暖身,要不要来一点?”   新房里的桌上摆了酒。   交杯酒之前进洞房的时候,就已经喝了。   这桌子上的酒,是陈蕴藉特意准备给黛玉喝的。   “喝一点吧,有点冷。”黛玉缩了缩道。   陈蕴藉笑着给她倒酒,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递给她,“这是我自己酿的酒,尝尝看。”   黛玉浅浅的喝了一口,“有点甜。”   “也是一种果酒,不过后劲很足,你别喝多了。”陈蕴藉道。   这酒没什么酒味儿,黛玉没一会儿就喝完了小杯,举着杯子要他再续杯。   陈蕴藉又给她倒了一杯,“最多三杯。”   “嗯嗯。”   没一会儿,黛玉又喝完了。   陈蕴藉将她手里的酒杯拿走。   “把脸上的妆洗洗吧。”陈蕴藉伸手。   黛玉将手放上去,想起身,可酒劲儿有点上头,晕乎乎的。   陈蕴藉好笑,“说了这酒后劲足,让你少喝点。”   “很甜嘛。”   黛玉喝醉了,说话带了点撒娇的味道。   陈蕴藉顿了顿,低头吻她,尝尽了她嘴里的味道,然后点头,“是很甜。”   “好晕……”   陈蕴藉轻笑着将她打横抱起来,进了里侧的洗浴室。   他照着现代的图纸设计出来的,隔壁就是厨房,直通灶台,只要那边一直添柴,洗浴室就一直都有热水。   陈蕴藉用铁盆放了热水,他昨晚就在洗浴室里准备了卸妆水,拿棉巾沾了卸妆水给黛玉擦脸。   擦掉了她脸上的妆,才用毛巾沾了热水给她洗脸。   黛玉就坐在边上的绣墩上,让他伺候,虽然有点晕,可还不至于醉倒。   有种飘飘然的感觉。   她盯着陈蕴藉的侧脸,“蕴藉哥哥。”   “嗯?”陈蕴藉一顿,抬眼看她,“娘子,你是不是……该唤个称呼了?”   黛玉面上发烫,“夫君?”   陈蕴藉笑着俯身吻她,“真乖。”   “你今天迎亲的时候,为什么要发誓?”黛玉坐在花轿里,听到他掷地有声的誓言,舍不得父亲的眼泪都憋了回去。   陈蕴藉挑眉,“这是我的承诺。”   黛玉皱了皱眉,“我相信你会永远爱我疼我,不需要发誓的。”   “你相信我,不代表别人也相信我。”陈蕴藉亲了亲她,“我是要断了其他人的妄念。”   他只爱黛玉,除了她,谁也不要。   知道他发了毒誓,还要来接近他,那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了。   除了黛玉,他对任何女人都不会有怜香惜玉的心思。   想取代黛玉,痴人做梦。   黛玉吃醉了酒,脑子有点懵,“妄念?”   “我是你的,只是你的。”陈蕴藉顿了顿,一字一顿,“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黛玉懵然的跟着他念,“我是你的,只是你的。”   “对,你是我的。”陈蕴藉轻笑,将她抱起来,出了洗浴室。   “很晕吗?”   “晕。”黛玉揉了揉额角,“你是不是,故意灌醉我?”   洗了个脸,稍微清醒了一点。   但也并没有好多少。   陈蕴藉闷笑两声,“才反应过来吗?”   黛玉顿了顿,抬手捏他的脸,“为什么要灌醉我?”   “我是为你好。”陈蕴藉亲了亲她,“喝醉了……没那么疼的。”   “疼?”黛玉靠在他怀里,“为什么疼?”   陈蕴藉也不解释,抱着她在床上坐下,从枕头下摸了个红木盒子出来。   黛玉觉得这木盒子有点眼熟,“你上回求婚,用的是这个木盒子。”   “不是这个,只是相似。”陈蕴藉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对婚戒。   他将女戒戴在她左手无名指上,哄着她给他戴戒指。   “为什么一定要戴?”黛玉带了点醉意,但还是乖乖听他的,给他戴上了戒指。 第193章 (二更)   “明天跟你解释。”陈蕴藉抬起她下巴,轻轻吻着她,“我们歇息好不好?”   “我现在不想睡。”黛玉抬手捂住他的嘴,“我头晕,难受。”   陈蕴藉握住她的手腕,轻轻咬住她的手指,黛玉想把手缩回来,“疼。”   “我都没用力,疼什么?”陈蕴藉好笑。   “就是疼,你咬我!”黛玉控诉道。   陈蕴藉挑眉,“我不是想咬你,我是想吃你。”   黛玉皱起眉,“我不信。”   陈蕴藉闷笑着道,“傻丫头,你不懂。”   “我想睡觉。”黛玉打了个哈欠。   陈蕴藉吻了吻她,“现在还不能睡。”   “可我好累。”黛玉委委屈屈的看着他。   陈蕴藉也知道古代的婚礼繁琐,很折腾人。   他心疼的吻了吻她,“还没洞房,等洞房了再睡。”   “可我们不是已经进洞房了吗?”   陈蕴藉:“……”这要怎么解释呢。   进洞房,跟洞房,不是一个意思啊。   “我说的洞房,是行周公之礼。”   黛玉也看过不少书,知道周公之礼,但书上也不会详细的告诉你,周公之礼要做什么。   “那还要做什么?”   陈蕴藉想了想,将她放在床上,起身将桌上的酒壶和酒杯拿来,“再喝点。”   “我不喝了。”黛玉扭头往喜被上一扑,大有要藏起来的架势。   陈蕴藉挑眉,自己倒了一杯,喝到嘴里含着,然后将酒壶和酒杯放在床榻边的柜子上。   他俯身将黛玉翻过来,用嘴渡给她喝,毫不客气的品尝了她嘴里的甜美。   黛玉捶了捶他,“说了我头晕,不想喝。”   就这两下,跟挠痒痒没区别。   陈蕴藉轻笑道,“我就轻轻咬一下,你就喊疼,一会儿真做什么,你岂不是要痛死了?”   “做什么?”黛玉茫然的看着他。   陈莹莹送的春宫图很含蓄,只能看见男女贴在一块儿,衣服遮挡得严严实实。   继母宋雨婷倒是给她塞了点东西,可她根本没有时间看。   陈蕴藉挑眉,“堂姨没给你看?”   “我还没来得及看,在箱子里。”黛玉道。   陈蕴藉了然,“怪不得……”顿了顿,“你看不看都不重要,这种事,做了就知道了。”   “到底做什么呀?”   陈蕴藉轻轻咳了两声,“这个……不好说……”他揉了揉她的头,“先沐浴更衣,我去放水。”   黛玉醉眼朦胧的看着陈蕴藉去了洗浴室,打了个哈欠,眼里泛着水光。   等陈蕴藉放好水出来,黛玉眼皮子已经在打架。   陈蕴藉将她抱起来,亲了亲她,“小娘子,现在不能睡。”   “我好困。”   今日从天还没亮就开始折腾,又累又饿,现在吃饱喝足,又喝了酒,犯困太正常了。   陈蕴藉轻笑,“先沐浴。”   “天冷。”   “洗浴室有浴桶,不冷。”   说着话,已经进了洗浴室。   陈蕴藉手指灵巧的解了黛玉的衣裳,皮肤露在外面,黛玉打颤,“冷。”   听她喊冷,陈蕴藉快速将她的衣裳剥下来,将人放到热水里,“还冷吗?”   陈蕴藉一早试过水温,刚刚好,不会烫也不会凉。   “不冷了。”泡在水里,黛玉的困意去了些,除了头整个身子头泡在水里,她看着水面的白色泡泡,有些好奇的捧起来,闻了闻,“这是什么?好香啊。”   “沐浴用的,是玫瑰香。”陈蕴藉笑着解释,扯了腰带。   给自己脱衣服就更快了,他抗冻,但也没想大冬天的脱光了挨冻,他踩着梯子进了浴桶。   这浴桶是特制的,很大,别说两个人,再塞两个人也装得下。   见陈蕴藉也进了浴桶,黛玉呆了呆,“你怎么跟我一起洗?”   “一起洗快些。”陈蕴藉将她拉到怀里,“你不是头晕吗?我帮你洗,很快就好。”   黛玉确实头晕,她从前喝的果酒也是陈蕴藉酿制的,度数都不高,跟喝汽水儿似得。   可今天的果酒跟以往不同,三杯下去,她人已经快要迷糊了。   但再迷糊,也没醉得失去意识。   陈蕴藉很有分寸,大婚之夜怎么也不能让黛玉毫无意识的跟他睡了。   那算什么?   陈蕴藉不是头回跟黛玉这样肌肤相亲,但以往他还客气点,毕竟还没成亲。   但今天他就没那么多顾忌了。   黛玉迷迷糊糊的被他一通揉搓,酒意都去了几分。   “你干什么?”   “帮你热身。”   黛玉抓着他的手,“我不要。”   陈蕴藉吻她,“别怕,我又不在这里做什么。”   洗了不到一刻钟,陈蕴藉起身,将她从水里抱出来,拿了边上的浴巾给她裹上,快步走出洗浴室把她放在床上,拿被子给她盖上,伸手从被子里将浴巾扯了,擦干净身上的水,随手把浴巾扔了。   陈蕴藉钻到被子里,将人抱到怀里,亲了亲她,“怕吗?”   黛玉摇头,“不怕。”   陈蕴藉轻笑,“傻丫头。”   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怕她疼,陈蕴藉苦恼了很久,在仓库里翻了不少东西出来。   新婚之夜,陈蕴藉不想戴什么东西。   除了酒,他还准备了别的。   他将落红布摆好。   “你……在抹什么东西?”黛玉攥住他撑在身侧的手臂,有些慌。   “嗯……”陈蕴藉吻住她,“乖,不要问这么多。”   就算准备了很多,他也很克制。   “疼吗?”   黛玉咬着唇,整个人都清醒了。   “疼……”   这初次吧,不管你准备多少,该疼的还是躲不过去的。   陈蕴藉僵住,苦笑一声,吻了吻她,“一会儿就好。”   他也没骗她,疼也就那么一阵子,过了那一阵,就没事了。   陈蕴藉早说过,会欺负她,求饶也不会放过她。   但他也没打算新婚夜折腾她。   看黛玉累得很了,他就自己解决了,抱着她去洗浴室清洗。   洗完回来,继续睡。   他将红色的寝衣给她穿好,才穿自己的。   将落红布折好放在床尾,他将早就睡过去的黛玉抱到怀里,亲了亲她,根本没有睡意。   他盯着黛玉看了很久,看着看着,黛玉醒了过来。   大概也就睡了一个多时辰。   “蕴藉哥哥?”小睡了一会儿,黛玉的酒意和困意也去了大半,没想到睁开眼就对上了陈蕴藉的目光,她愣了愣,下意识的喊了从前的称呼。   陈蕴藉也没想到半夜了,黛玉还会醒过来。   “睡好了?”陈蕴藉理了理她的鬓发,“还疼吗?”   黛玉这回明白他口中的疼是什么意思了,面上发烫,“不疼。”   其实陈蕴藉很照顾她的感受,只要她喊疼,他再难受也停下来。   他所有的温柔,都给她了。   陈蕴藉亲了亲她,“不疼就好。”   “蕴藉哥哥……”黛玉迟疑的看着他。   陈蕴藉挑眉,“还喊蕴藉哥哥呢?”   黛玉面上一红,“夫君。”   “喊夫君不自在?”陈蕴藉笑着问道。   黛玉眨了眨眼,“还不习惯。”   “会习惯的。”陈蕴藉又亲了亲她,“喊夫君不习惯,也可以喊哥哥,直接叫名字也可以。”   黛玉看他,“叫名字可以理解,为什么让我叫哥哥?”   “我喜欢。”陈蕴藉含笑道。   黛玉瞪他,“你就是不怀好意。”   “好妹妹,我劝你别招我。”陈蕴藉捏了捏她的脸。   黛玉一听这话,隐约想起之前陈蕴藉好像……没尽兴……   为了照顾她,陈蕴藉自己解决了。m.bīQikμ.ИěΤ。   黛玉眨了眨眼,笑起来,“哥哥真好。”   陈蕴藉一滞,“你还真叫啊。”   “你不是喜欢吗?”黛玉问道。   陈蕴藉咳了两声,凑到她耳边,“我是喜欢,不过……”   他小声说了什么,黛玉红着脸捶他,“不要脸。”   陈蕴藉闷笑,翻身吻住她,“不困了?”   “我困……”   “我看你一点都不困。”   陈蕴藉以吻封口,堵住她的抗议。   第一次她疼,第二次不会疼了。   “这是什么?”   “避孕的。”   “又是仓库里的?”   “嗯……”   “仓库里怎么……这种东西都有?”   “这……”陈蕴藉不想再解释,“这个时候,就不要问那么多了。”   陈蕴藉院儿里的规矩,睡觉的时候不要人守着。   婚前还有人在隔间守夜,现在成婚之后,陈蕴藉就更理直气壮的把人都赶出他的起居室。   没人喜欢在睡觉的时候被人听墙角。   闹到四更天,黛玉已经没力气了。   陈蕴藉倒是心满意足,抱着她去清洗。   次日,陈蕴藉理所当然的,没有起床练武。   没人见怪,毕竟新婚嘛。   不过陈蕴藉也没有在床上赖很久,等天微亮,他就起床了。   穿戴整齐,陈蕴藉出了房门,拦住了黛玉的陪嫁丫鬟们,“不许进去。”   黛玉的陪嫁,除了雪雁是个熟面孔,其他的都是新挑的小丫鬟,长得也都是眉清目秀。   “她累了,让她再睡一会儿。”   丫鬟们都懂了,一个个红着脸退下。   陈蕴藉去了小厨房做早餐,让下人温着,然后回了内室。   他走到床边坐下,本以为黛玉没醒,可没一会儿就见她眼睫毛在颤。   “醒了就别装睡了。”陈蕴藉俯身亲了亲她,“我做好早饭了,起来吃饭。”   黛玉睁开眼,“你欺负我!”   “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陈蕴藉不承认。   黛玉噎了噎,翻身背对着他,不适的皱了皱眉,“我不舒服。”   “很不舒服吗?”陈蕴藉眉头微蹙,伸手将她捞到怀里,“我有分寸的,还擦了药,不至于难受成这样吧?”   “你还说!”黛玉瞪他,“都说……不行了……”   陈蕴藉摸了摸鼻子,“这不是太爱你了吗?别生气了,我做了你爱吃的菜。”   “今天还要去请安,你这样,让我怎么见人?”黛玉捶了捶他。 第194章 (三更)   “我们是新婚,母亲她们会理解的,不用担心。”陈蕴藉亲了亲她,安慰道。   这些长辈都是过来人,有什么不懂的?   黛玉瞪他一眼,“你还好意思说。”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陈蕴藉揉了揉她的头,“哥哥教你个乖,不要害羞,越害羞,母亲她们越喜欢逗你。”   羞不过来的。   黛玉红着脸道,“我不跟你说了。”   “我帮你穿。”陈蕴藉笑了笑,道。   黛玉躲了躲,“你让雪雁她们进来帮我。”   “我来就好。”陈蕴藉并不想让这些外人来碰他媳妇,就算是丫鬟也不行。   黛玉拗不过他,“哪有你这样的。”   “我伺候你还不好?非要丫鬟过来?”陈蕴藉挑眉,“不许让她们进来。”   黛玉盯着他,“你的屋子,丫鬟没进来过?”   陈蕴藉一点也不慌,“从我懂事起,就只让小厮伺候起居,统共两个丫鬟,也都配人了,之前就说好,等你过门,我院儿里的事都交给你,她们就不必来了。”   黛玉和陈蕴藉向来走得近,可对陈蕴藉院儿里的事,并不完全了解,她也没有问过,今日还是头一回提及。   她在陈家住过两回,也知道陈家的规矩严,家里的哥儿只允许有两个丫鬟照顾起居,倒是小厮多得很。   一般而言,陈家虽然不是什么勋贵之族,但也是高门大户,家里的公子们,少说也该有两个大丫鬟,两个二等丫鬟,四个小丫鬟。   可陈家只允许有两个大丫鬟,那剩下的六个丫鬟名额,似乎都换成了小厮。   陈蕴藉院儿里伺候的大半都是小厮,仅有的两个丫鬟,陈蕴藉刚才也说了,她一过门,她们就不必来伺候了。   “那我带来的丫鬟……”黛玉迟疑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安排。   陈蕴藉一边给她穿衣服,一边道,“除了我们的卧房,还有我的书房,这明心院,她们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闻言,黛玉看着她,“那谁伺候我梳妆?”   “衣裳完全可以自己穿嘛……”陈蕴藉微微一笑,“我都是自己穿的。”   穿个衣服能有多难?   黛玉眨了眨眼,“那妆面呢?也要我自己来?”   “这倒不必,那边有个门,看见没。”陈蕴藉指了指洗浴室的隔壁角落。   黛玉看过去,还真有个门,“那是……”   “那个门出去就是明心院堂屋的后面,是我让人建的更衣室,梳妆台都在里面。更衣室有两个门进出,这个是你专用的,另一个门,让她们进出。”陈蕴藉口中的她们,显然就是黛玉那些丫鬟。   黛玉无语的看着他,“你这是为了不让她们进来,早就做了准备。”   “这卧室怎么能让她们随意出入?”陈蕴藉对自己的私密空间很在意,即便是黛玉的丫鬟,他也不会允许进入。   黛玉道,“你这明心院……格局好像有点奇怪。”   “等请了安,我再带你转转。”陈蕴藉笑道。   “还没穿好?”   “好了,好了……”陈蕴藉将她抱起来,进了更衣室,将黛玉放在梳妆台前,然后打开另一个门喊雪雁她们进来。   他就站在一边等她们给黛玉梳妆。   等黛玉收拾好,陈蕴藉牵着她,“能自己走吗?”   黛玉起身试着走了两步,然后瞪他,“都怪你!”   其实也不是疼,就是有些不适。   陈蕴藉摸了摸鼻子,抱着她去餐厅吃饭。   用了早饭,已经是辰时过半。   “天都亮了,请安会不会迟?”黛玉漱了口,看着天色,有些慌。   陈蕴藉笑了笑,“没事儿的。”   “真的没事吗?”   “当年我大哥娶嫂嫂,第二天来请安,都到巳时了。”陈蕴藉道。   黛玉闻言,算了算,那她好像还早一些。   “我堂哥娶妻的时候,第二天请安也是巳时左右去请安,你这还早呢。”陈蕴藉又道。   陈蕴藉的同辈,也就他大哥还有二房的堂哥成亲,其余的都还没成亲。   “那……我去早了会不会不好?”黛玉眉头微蹙道。   两位嫂嫂都巳时才去请安,她去早了,那不是让人难堪?   “想太多。”陈蕴藉捏了捏她的鼻子,“咱家什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不用怕,我母亲和祖母她们都很喜欢你的。”   这倒是。   黛玉喝着大红袍,“那还是巳时再去吧……”顿了顿,“再休息一会儿。”   她还是想自己走着去。   陈蕴藉也不跟她对着来。   等差不多巳时了,黛玉就起身,“该去请安了。”   “哦,那就走吧。”陈蕴藉伸出手,“我牵你。”   黛玉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   两人牵着手出了明心院,黛玉就顿住,面上有些不自然。   陈蕴藉看了她一眼,“都说我抱着你去了。”   “那像什么样?”黛玉红着脸道。   陈蕴藉好笑,“我不抱你去,他们就不知道怎么回事了?”   这些长辈都是经历过的,谁不知道谁啊?   黛玉红着脸,“我知道,可……”   “我抱你去,不然要迟了。”陈蕴藉道。   一听要迟了,黛玉也顾不上纠结了,“快走。”   陈蕴藉将她打横抱起,“别怕,没事儿的。”   被陈蕴藉抱着去,速度就快多了。   没一会儿就到了正院,陈蕴藉将她放下来。   “这段儿,自己走吧。”陈蕴藉笑道。   黛玉瞪了他一眼,然后往正堂走。   家里的长辈同辈都齐聚在这里。   黛玉红着脸向各位长辈请安,又跟同辈们见礼。   请安结束……   陈蕴藉的祖父祖母年事已高,精力不济,众人就告退了。   二房三房的都打了个招呼就回去了。   宋氏也是过来人,一看黛玉就知道怎么回事,她握着黛玉的手,瞪了陈蕴藉一眼。   “你也是,不知道疼人。”   黛玉面上通红,“母亲……”她想说没有,但面皮实在薄得很。   “不必替他说好话。”宋氏道,“蕴藉,你带玉儿回去休息吧,明日回门,可要注意些。”   陈蕴藉也不辩解,“我知道了,娘。”   宋氏带着人走了。   “我们回去吧。”陈蕴藉将黛玉打横抱起,往明心院走。   黛玉靠在他怀里,“让你挨骂了。”   “这算什么挨骂?”陈蕴藉好笑,“傻丫头,我娘高兴着呢。”   黛玉闻言,看他,“高兴?”   “她老早就想让我把你娶进门了。”陈蕴藉道。   如今人娶回来了,能不喜欢吗?   黛玉哼道,“少哄我了。”   宋氏喜欢她,也是爱屋及乌而已。   真把她当傻瓜哄呢。   陈蕴藉笑了笑,“回去再泡个热水澡,应该会舒服一点。”   “不逛院子了?”   “来日方长,院子什么时候都能逛。”陈蕴藉道。   黛玉道,“你不是要备考吗?”   “新婚燕尔的,谁盯着我读书啊。”陈蕴藉好笑。   就算是他大哥,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跟他说读书的事。   “我不想耽误你读书。”黛玉道。   “不会耽误的,我的功底很扎实,这半年也只是巩固一下。”陈蕴藉道。   陈蕴贤会帮他押题。   每当到了大比之期,许多人会赶在年前到京城备考。   根据他哥哥的调查,这次参加大比的举子们,对他没有任何威胁。   黛玉闻言,没有再问。   回到明心院,陈蕴藉给黛玉放热水,泡了个热水澡。   他这次没进去,就在外面等着。   黛玉穿着他准备的浴袍出来,头发湿了小半。   看黛玉冷得打哆嗦,他起身将手里的书放到一边,将她抱到床上。   他在床上放了热水袋。   “还难受吗?”陈蕴藉拿毛巾坐在黛玉身后,给她擦头发。   黛玉犹豫了一下,没吭声。   “怎么了?”陈蕴藉见她没反应,顿了顿,将下巴放在她肩膀上,问道。   黛玉躲了躲,红着脸,有些结巴。   “我……看了一下,有点……红肿……”   “还红肿?”陈蕴藉挠了挠头,“我昨晚上……没有很用力吧?”   “可你一直折腾我。”黛玉瞪他。   陈蕴藉噎了噎,倒是没法反驳,“这个……没办法……”   黛玉哼了一声,“你一点都不在乎我。”   陈蕴藉将手里的毛巾扔到边上,将人拉到怀里,“给你个机会重新说一遍。”   黛玉瞪他,“怎么?你还想打人?”   “呃……”陈蕴藉捂额,“你怎么老想我打人?我是会动粗的人吗?”   “你昨天就动粗了。”黛玉想到昨天晚上她推他,结果被他按住两只手,完全不能动弹。   叫他停下来,还堵住她的嘴。   过分!!   陈蕴藉挑眉,“动粗?那……是挺粗的。”   黛玉呆了呆,抬头看他,对上陈蕴藉满含深意的眼神。   她面上通红,“你流氓啊!”   “不是你先说的吗?”陈蕴藉轻笑道。   黛玉气红了脸,“你明明知道我说的不是那个。”   “我不知道你说哪个。”陈蕴藉亲了亲她,“娘子不喜欢?那也没办法换一个。”   黛玉噎住,打开他的手,钻到被子里。   “玉儿。”见她羞得整个人都蒙被子里,他笑个不停,拉了拉被子,也没用力,“不要蒙脸。”   “你不要脸,还不让我要脸?”   陈蕴藉笑道,“在床上要什么脸?”   “你……流氓,无耻,你走开!”   陈蕴藉笑着躺在被子上,搂着她,“好了,我不逗你了,快出来,不然闷坏了。”   “不!”   “真不出来?”   “你走!”   陈蕴藉挑眉,翻了个身,从侧边掀开被子钻进去。   冷气灌入被子里,黛玉愣了一下,陈蕴藉已经贴过来,她掀开被子,“你欺负我!”   “没有欺负你……”陈蕴藉亲了亲她,伸出手,摊开,“不是说红肿?我给你上药。”   黛玉红着脸,“我自己来!”说着就要拿。   陈蕴藉将手移开,“你自己怎么上药?不方便。”   “那让雪雁来。”   “我的媳妇,让她来给你上药?不行!” 第195章 (一更)   黛玉没拗过陈蕴藉,捂着脸让陈蕴藉给她上了药。   陈蕴藉给她穿好衣服,给她盖好被子,“再睡一会儿吧。”   “青天白日,总躺在床上不好。”黛玉道。   陈蕴藉捏了捏她的鼻子,“卧房又没人进来,谁知道你在睡觉?”   就是因为没人进来,才叫人浮想联翩。   黛玉看了陈蕴藉一眼,“我还是起来吧。”   “你昨天没休息好,再睡一会儿,娘都说了,让你休息,想那么多做什么?”陈蕴藉躺在床榻外侧,将她按到手臂上,“睡吧,我陪你。”   黛玉靠在他怀里,嘟囔了两句,陈蕴藉也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她闭上眼,往他怀里一窝,抱着他的腰。   没一会儿,黛玉就睡熟了。   闹到三四更天,天刚亮就起来,统共睡了也没两个时辰,黛玉会困也正常。   这一觉就睡到午后。   陈蕴藉坐在边上翻看杂交水稻的资料。   黛玉醒来,就瞥见他在看仓库里的书,仓库里的书缺胳膊少腿,一眼可知。   “你在看什么书?”   “就新式水稻的书。”陈蕴藉道。   黛玉挪了挪,靠在他胸膛,看了好几眼,“看出什么心得来了?”   “这新式水稻有三个阶段,分为一系,二系还有三系。三系新式水稻的产量不如二系,但二系和三系都不宜留种,只有一系,说是可以留种。”陈蕴藉简单的概述了一下。   黛玉一听,“仓库里有一系的粮种吗?”   “没有。”陈蕴藉摇头,“一系还只是个概念,有说如何培养,但按照仓库里这些书的进度,应该是还在研究阶段,没有培养出来一系新式水稻……”   陈蕴藉笑了笑,“要是仓库里有一系水稻,我还看什么资料?直接让他们种一系水稻不就好了?”   听了这话,黛玉有些失望,“那一系水稻能培育出来吗?”   “等我吃透了这些资料,就去试试。”陈蕴藉揉了揉她的头,“就算一系水稻研究不出来,也可以把这些资料都写下来,让后人去试。总有研发出来的一天,不必这样失望。”   “可你不是说,三系水稻和二系水稻不能留种吗?”黛玉道。   “是这样没错,可三系和二系的水稻可以培育,只要掌握了方法,推广并不难。”陈蕴藉道。   黛玉闻言,便道,“那你吃透了吗?”   “这些资料可都是这些什么……专家们研究了好多年才研发出来的新式水稻,光是资料就堆成山了,一时半会儿,哪里看得完?我不能只看成果,他们研发的过程,我也得了解。”陈蕴藉道。   “真是辛苦。”黛玉都没法想象堆成山的书到底有多少。   这得看到什么时候去?   “那也没办法,为了天下的人都能吃饱饭嘛。”陈蕴藉笑着道,“何况,我是拾人牙慧,根本不算辛苦。”   黛玉趴在他身上,没有再说什么。   “饿了没有?”陈蕴藉合上书,塞到仓库里。   黛玉道,“你可以继续看的。”   “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完,不着急。”陈蕴藉道,“厨房里还温了汤,我给你端来?”   “你什么时候做的汤?”黛玉奇怪的问道。   陈蕴藉不是一直在这儿陪她睡觉吗?   “当然是早上做的,汤要多炖些时间才香。”陈蕴藉道。   黛玉撑着他的胸膛起身,“那就去喝汤吧,再睡晚上就睡不着了。”   陈蕴藉下了床,给她穿鞋,“还难受吗?”   黛玉面上一红,“你怎么老问?”   “这不是怕你硬撑吗?难受就要说,不要忍着。”陈蕴藉叹了口气,道。   黛玉轻轻推了他一下,“现在知道问我了?让你停下来的时候怎么不停?”   陈蕴藉嘴角一抽,“妹妹诶,那种时候我停得下来,我就不是男人。”   “哼。”黛玉红着脸,哼一声,不说话了。   陈蕴藉将她抱在怀里,轻声问,“还难受?”   黛玉动了动,然后摇头,“没那么难受了。”   “那就好。”陈蕴藉将她从床上抱起来,往外头走去。   黛玉一惊,“我没事了,不用抱了。”   “我喜欢抱。”陈蕴藉笑着道,“习惯就好。”   黛玉噎了噎,“……”   去了堂屋,陈蕴藉让雪雁去把厨房炖的汤端来。   等黛玉喝了汤,陈蕴藉让人将碗拿下去。   “要不要在我院子逛逛?”黛玉上回来,还是他昏迷的时候,怕是没心情看他院子的风景。   黛玉知道陈蕴藉的院子重建过,也有些好奇。   “那边是我的书房……”陈蕴藉一一给黛玉介绍他院子的格局。   他解释的详尽,黛玉很快就了解了他的院子。   “跟江南那边的格局,也不太一样。”黛玉逛完了明心院,道。   陈蕴藉轻笑,“是不太一样。”   “你自己想的?”   “也可以这么说吧。”陈蕴藉想了想道。   他的院子是融合了古今的特点所建。   兼容了黛玉和他的喜好。   他是喜欢黛玉,但也不会丢了自我,完全迎合黛玉的喜好。   从表面上看,这院子似乎是为了黛玉重建的。   可这院子的内核,终究还是以他为主。   “院子逛完了,我们回去吧,我有东西给你。”   “什么东西?”黛玉追问,陈蕴藉并不回答,牵着她回了堂屋。   坐下之后,陈蕴藉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盒子给黛玉。   “打开看看。”   黛玉看他一眼,打开盒子。   精致漂亮的钥匙扣上挂着几把钥匙,“这是?”   “是库房的钥匙。”陈蕴藉笑道,“夫妻一体,我的就是你的。”笔趣库黛玉可是知道陈蕴藉多有钱,“这……”   “钱财都是身外之物,连我都是你的,这些身外之物你就一起收下吧。”陈蕴藉笑着道。   黛玉被他逗笑,“照你这么说,我是你的,那我的嫁妆也是你的咯。”   “这不一样。”陈蕴藉摇头,“我是你夫君,养自己的娘子是天经地义的。”   “横竖都是你有理。”   陈蕴藉轻笑,“不说这些,那园子已经建好了,等回门之后,我带你去住两天?”   闻言,黛玉惊讶,“这么快就建好了?”   “这是送给你的新婚之礼,总不能婚后一年再给你吧?”陈蕴藉道,“我多请了些匠人加快了速度建的,大婚之前,我就去看过了,没有问题。”   黛玉想了想,“就快过年了,这个时候去,是不是不太好?”   “就得赶在年前去,年后很长一段时间,我怕是没时间陪你去。”陈蕴藉道。   过完年要祭祖,要拜年,接着备考会试,会试之后又要备考殿试,殿试再放榜,授官。弄完估计都要到五月了。   五月还有端午节,这就将近半年的时间。   新婚之礼怎么能推迟半年再给黛玉?   黛玉听他盘算时间,便皱着眉道,“不用这么急着给我的,你先考完再说也不迟。”   “没事儿,年货什么的都有娘和婶婶他们安排,还有两位嫂嫂帮衬,我们新婚燕尔的,谁也不会拿这些事来问你,现在是我们最闲的时候了……”   陈蕴藉将人抱到怀里,“不想跟我出去?”   “没有。”黛玉连忙摇头,“我是怕……年前这一阵出去,会不好。”   说到底是怕留下不好的印象。   “我们就住两天再回来,赶得及。”陈蕴藉道,“又不是在园子里过完年再回来,娘他们不会有想法的。”   陈蕴藉无奈极了,“新婚燕尔的,谁没有过?”   “可谁也没像你一样建个园子……”黛玉道。   没这个先例。   陈蕴藉挑眉,“我就做这个先例。”   “你做了先例,也没有人学你。”旁人没有这个财力,有财力的也未必会花这个大价钱去建这么个园子送妻子,过于奢侈。   陈蕴藉笑道,“独一无二,不好吗?”   黛玉听了,忍不住也笑,“好是好,可你也不怕招人厌。”   “只要你喜欢就好,旁人厌恶关我什么事?”陈蕴藉浑不在意。   他建这园子又不是让别人喜欢他的。   “那就去看看吧。”黛玉也不想辜负陈蕴藉的心意。   陈蕴藉亲了亲她,道,“那园子还没取名,你想取什么名字?”   “我来取名?”黛玉惊讶。   陈蕴藉道,“送给你的,当然要你喜欢,我之前想了好些名字,都觉得不好,后来想想,还是让你来取名。”   黛玉问道,“你想了什么名字?”   “蕴玉园,可我觉得已经有了蕴玉楼,再来个蕴玉园,没必要。”陈蕴藉道。   黛玉想了想,“叫灵犀如何?”   “心有灵犀?”陈蕴藉挑眉。   黛玉笑吟吟的道,“不喜欢?”   “不,我觉得很好。”陈蕴藉轻笑道。   陈蕴藉转头,喊了一声星剑,星剑从角落里走出来,“二爷。”   “找人去将匾额弄好。”   “是。”   看着神出鬼没的星剑离开,黛玉道,“他一直就这么跟着你?”   “等我什么时候神功大成,大概他就不会跟着我了吧。”陈蕴藉想了想,道。   黛玉噎了噎,“又说胡话。”   “没说胡话……”陈蕴藉看了看天色,“时辰不早了,你坐一会儿,我去做饭。”   “我跟你一起去。”   “那就一起。”陈蕴藉牵着黛玉进了厨房,让她坐在远点的窗户边看着,免得被烟熏到。   就两个人吃饭,陈蕴藉也没做多少,就四菜一汤,很快就做好,他牵着黛玉回堂屋,先去将身上带味儿的衣服换下来,然后才出来坐下叫人摆饭。   吃过饭,陈蕴藉牵着黛玉去园子里消食。   逛了一会儿,就牵着黛玉回去。   拉着有些羞恼的黛玉一起洗了热水澡,就上床歇息。   “明天要回门。”   陈蕴藉闻言,“我今天又没打算做什么,不用特意提醒我吧?”   “哼,你不老实。”黛玉将他的手从胸前拿开。 第196章 (二更)   陈蕴藉笑了笑,搂着她的腰,“既然明日要回门,那早些睡。”   黛玉扭头看他。   “怎么了?”   黛玉面带犹豫,没说话。   “我真没打算做什么。”陈蕴藉笑着道。   黛玉道,“为什么?”   “来日方长。”陈蕴藉挑眉,“你还能跑了?”   黛玉:“……”   她瞪他一眼,“不正经。”   “好了,睡吧。”陈蕴藉蒙着她的眼睛,“明日还要早起呢。”   黛玉窝在他怀里,“你真不做什么?”   “我在你心里的印象差成这样了?”陈蕴藉挑眉问道。   黛玉噎了噎,“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陈蕴藉捏了捏她的鼻尖,“等你好些再说。”   黛玉面上一红,“嗯。”   ……   一夜好眠……   陈蕴藉早起做饭,然后练武。   因要回门,他只练了一个时辰。   卯时过半,黛玉就起了。   陈蕴藉趁着黛玉梳妆的空隙沐浴更衣,然后一块儿用了早饭,去东院给母亲请安之后,便带着黛玉出门。   陈蕴藉扶着黛玉上了马车,随后自己也上去。   黛玉看着他,“你今天不骑马?”   “陪你。”陈蕴藉道。   有媳妇儿,还独自骑马,那是什么缺心眼?   两人路上闲聊,很快就到了林家。   因今日是黛玉的回门日,林如海一家四口都在。   在林家待到午后,用了晚饭,陈蕴藉才带着黛玉回府。   夜里沐浴完,两人躺在床上。   黛玉见他安安分分的躺着睡觉,不由纳闷,“你就这么睡了?”   陈蕴藉闻言,睁开眼看她,“不睡干什么?”   黛玉:“……”   她转过头仰躺着,不理他了。   陈蕴藉挑眉,侧身搂着她,“明日要早起去灵犀园,今天就不折腾你了。”   黛玉面上通红,“谁要你折腾了。”说得好像她很想一样。   见她羞恼,陈蕴藉微微一笑,“是我说错话了,玉儿睡吧。”   黛玉不说话,闭着眼睛睡觉。   陈蕴藉说不折腾她,就不折腾她。   一晚上都很安分,只抱着她睡。   第二天,陈蕴藉早起练武,等黛玉起床之后,一起用饭。   “今天的早饭又是你做的?”黛玉尝了第一口,就吃了出来。   陈蕴藉道,“我承诺过你的。”   黛玉怔了怔,“一顿早饭而已,不必每日亲自做,偶尔做一次就好。”   陈蕴藉疼她,可黛玉也不是一味索取的人。   她也会心疼他。   陈蕴藉微笑道,“其实我也吃不惯家里厨子做的饭菜。”   闻言,黛玉看着他,“是吗?”   “你要不信,一会儿去给娘请安的时候,可以问问,家里都知道,我都是自己做饭,有时候来不及了才让厨房的人做。”陈蕴藉道。   黛玉哼道,“你当我不敢问吗?一会儿我就去问。”   “我怕什么?”陈蕴藉轻笑,“快吃饭。”   冬日里饭菜容易凉。   黛玉也不再说话,一起用完饭,然后去请安。   黛玉和宋氏没什么陌生感,闲聊了两句,黛玉就状似无意的问起宋氏,陈蕴藉院儿里的饭菜平时都谁做。   “他嘴刁的很,不爱吃家里厨子做的饭菜,平日里都是他自个儿做的。”宋氏道,“你想吃什么只管同他说,不用客气,他喜欢做饭。”   黛玉看了看陈蕴藉,陈蕴藉冲她笑,仿佛在说“我没骗你吧?”   黛玉收回目光,同宋氏聊天。   “母亲还要料理家务,我们就打扰了。”聊了几句就差不多了,陈蕴藉起身道。   陈蕴藉终结了话题,宋氏便道,“你们要去京郊的园子?”   “嗯,住两天回来。”陈蕴藉道。   宋氏道,“多住两天也不妨事,家里没什么事。”   “我知道了,娘。”   从东院出来,陈蕴藉就笑,“我就说娘不会介意的。”   黛玉看他一眼,“就算娘这么说,也不能久待。”   “我有分寸。”陈蕴藉道。   年末这段时间,家里虽然忙,可陈蕴藉实在没什么关系,倒是他嫂嫂会去帮忙。   可他嫂嫂毕竟入门这么多年,又是宗妇,她跟着管家也正常。   黛玉是新妇,又是嫡次子的媳妇,这些事儿她甩手不管,也没人说她。   陈蕴藉跟黛玉一起乘坐马车。   马车出了城,没走多远就到了地方。   陈蕴藉扶着黛玉下马车。   黛玉看着正门上挂着的匾额,匾额上刻着——灵犀园。   “匾额这么快就做好了?”   陈蕴藉笑道,“一个匾额而已,你以为要废多大的功夫?进去看看吧。”   陈蕴藉这个园子,格局其实跟明心院差不多,都是古今结合体。   但外表上看,跟江南那边的园林没什么区别,细节都在里面。   黛玉跟着陈蕴藉逛了一圈,很快就发现了这个问题。   “你真的很喜欢在卧室里弄个洗浴间。”黛玉道。   洗浴室也是陈蕴藉的说辞。   陈蕴藉道,“这样很方便。”   黛玉倒是没法反驳。   “我大哥就很喜欢这个洗浴室,我当初刚弄出来,他就跟着建了一个。”   闻言,黛玉道,“挺好的。”   “赶了半天路,累了没?我们去泡温泉?”   黛玉也有好些日子没泡温泉了,一听也有些想念。   “好。”   陈蕴藉园子的温泉池子显然跟陈蕴贤那温泉庄子上的不一样。   陈蕴藉这个园子的温泉池子边上就有个洗浴室和更衣室。   准备得很齐全。   “你不走吗?”   陈蕴藉挑眉,“我也累啊,怎么?不想我跟着泡?”   黛玉面上微红,“没有……”   这两天陈蕴藉都是跟她一起洗的澡,还有什么没看过?   泡完温泉,陈蕴藉跟黛玉一起去洗浴室,清洗之后换好衣服。   “我去做饭,你去睡一会儿。”陈蕴藉道。   黛玉摇头,“我跟你一起。”   陈蕴藉道,“不累吗?”   “泡了一会儿温泉,已经好多了。”黛玉道。   “那就一起吧。”   陈蕴藉带着她去了厨房。   只让她坐在边上看,就他们两个人吃饭,陈蕴藉很快就做好了饭。   吃过饭,陈蕴藉又带着黛玉在园子里消食。   夜里闹到半夜才歇息。   在园子里玩儿了两天,算算日子,再过几天就是除夕,陈蕴藉没有再住两天的想法。   “我们先回去,等明年再带你来。”陈蕴藉道。   黛玉倒没什么不舍的。   她发现,离开家之后,陈蕴藉更放肆一些。   夜里她被折腾得不轻,可陈蕴藉又很会照顾她的感受,闹了两个晚上,黛玉有些想念晚上规规矩矩的陈蕴藉。   不过她这个想法是要落空了。   回了陈家,晚上陈蕴藉也并不安分。   新婚那两天,只是让黛玉休养身体而已,怕她难受。   等她好了,陈蕴藉又怎么可能放过她?   回府没几天,就是除夕,陈蕴藉牵着黛玉在院儿里放烟花。   往年黛玉在林家过年,只是跟爹娘守岁,后来生了弟弟,大多时候也是守夜,倒是这两年弟弟大一些之后,才开始放烟花。   但她一直都是站在边上看,而不会上去玩儿。   如今有陈蕴藉带着,她倒是玩儿的尽心。   “这是什么?”黛玉手里抓着一把陈蕴藉塞过来的小棍子,上面还裹着东西,但她认不出来。   陈蕴藉笑道,“是仓库里的烟花,叫仙女棒,拿在手上就可以玩儿。”   黛玉闻言道,“这仓库里怎么什么东西都有?”   “仓库很大,我到现在都还没翻完呢,东西太多了,有些东西我都不认识。”陈蕴藉道。   这话不是虚言,即便他来自现代,可有些东西,他也不是都认识。   黛玉道,“不说这个了,先玩儿烟花吧。”   陈蕴藉让人搬了几个大纸箱子过来,是他一早从仓库里翻出来的烟花,“今天让你玩儿个够。”   正堂里,陈蕴贤喝了口茶,看着外头领着黛玉玩儿烟花的陈蕴藉,摇头失笑,“这么多年了,还跟个孩子似得。”   沈氏就坐在他边上,听到他的话,便笑着道,“蕴藉自来如此,而且,玉儿刚过门,他也是怕玉儿不自在,没见都是玉儿在玩儿吗?”   陈蕴藉自己其实没怎么放烟花,除了一些有危险性的,其他好玩儿的,陈蕴藉都让黛玉拿着一支线香点烟花的引线。   黛玉从来没玩儿过烟花,虽然烟花只有那一瞬间的灿烂,可她还是很开心。   从来没有在除夕夜玩儿得这么开心。   陈蕴藉在边上看她跟个孩子似得晃手里的仙女棒,轻笑着在一边站着。   转眼到了子时,周围到处都是鞭炮的声音,陈府当然也不例外。   陈蕴藉捂着黛玉的耳朵,黛玉仰头看他,陈蕴藉就低头跟她对视。   看着看着就笑了。   黛玉伸手抱住他的腰,“蕴藉哥哥。”   陈蕴藉挑眉,“怎么?”   “谢谢你。”   陈蕴藉含笑道,“就口头上谢我?”   黛玉仰头对上他带着深意的目光,面上一红,“那你想要什么?”   陈蕴藉想了想,俯身说了什么,黛玉面上通红,将头埋在他怀里,“你好过分!”   “我怎么过分了?”陈蕴藉就是想换个姿势而已。   黛玉羞恼的道,“就是过分。”   “你不肯就算了嘛,我又不强迫你。”陈蕴藉揉了揉她的头,从袖子里取了个红封,“来,头一回一起过年,给你的。”   “我又不是小孩子,不要压岁钱。”黛玉道。   陈蕴藉捏着她的鼻子,“你是我的小朋友,永远都是,不管你长到几岁。”   黛玉还记得陈蕴藉跟她解释过小朋友的意思,夫妻之间称呼小朋友,就是爱称。   她红着脸道,“娘他们都看着呢,会笑话我的。”   “不会,你想多了。”陈蕴藉轻笑着道,“拿着,这是压岁钱,保平安的,不能拒绝,拒绝了不吉利。”   黛玉说不给他,拿着红封,就见其他拿红包的基本上都是没成婚的两个弟弟,还有小辈的侄子和侄女。   除此之外,就只有她手里拿着陈蕴藉给的压岁钱。 第197章 (三更)   黛玉感觉所有人看她的目光都带着笑意,面上烧得慌,偏偏又不能还,还回去陈蕴藉还说会不吉利,刚成亲呢,黛玉也不想发生什么不吉利的事情。   长辈们其实也不会笑话他们,倒是陈蕴贤,有些好奇。   “蕴藉你还给弟妹准备了红封啊?”   黛玉恨不得现在就挖个洞钻进去。   陈蕴藉扶着黛玉坐下,“大哥没给嫂嫂准备吗?”他看向沈氏,“嫂嫂,这压岁钱,你一定得找大哥要,他不给,就是心里没你。”   沈氏看着这兄弟俩别苗头,忍着笑,看向陈蕴贤,“蕴藉都给玉儿准备了,为什么我没有?”   陈蕴贤:“……”   陈蕴藉跟黛玉对视一眼,他给黛玉倒了杯茶,在盘子里抓了一把瓜子,用手剥了给黛玉吃。   黛玉看着沈氏找陈蕴贤讨红封,谁都看得出来,沈氏只是顺着陈蕴藉的话开玩笑。   陈蕴贤根本不知道陈蕴藉还给黛玉准备了红封,他就随口一问,还惹祸上身了。   他咧咧嘴,“只有这个。”他将腰上的玉佩扯下来,塞到沈氏手里。   沈氏捧着玉佩,笑着道,“一看你就没准备。”   陈蕴贤:“……”往年也根本没这茬啊。   他吸了口气,看着对面悠闲给黛玉剥瓜子的陈蕴藉,气笑了,“蕴藉,等祭祖拜完年,好好待在家里读书。”   陈蕴藉早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一点也不慌,“哦。”   长辈们看着,一个个都忍不住笑。   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斗嘴。   陈蕴藉见好就收,没有继续撩拨他大哥。   陈蕴藉的祖父祖母年迈,精力不济,早早的就睡下了。   二房三房的也都回了自己的院子守夜。   陈蕴贤和陈蕴藉都成亲了,便都回了自己的院子守夜。   明心院有一块儿练武场,是专门建了给陈蕴藉练武用的,现在正好拿来放烟花。   反正守夜晚上不能睡,倒不如放烟花解闷。   只剩下陈蕴藉和黛玉两个人,就更自在了许多。   等到天蒙蒙亮,练武场堆满了用完的烟花盒子。   陈蕴藉让人打扫干净,然后带着黛玉沐浴更衣,用了早饭,才去给长辈们请安。   大年初一,要祭祖。   同时,也将黛玉的名字记在了族谱上。   有些人家成亲之后,并不会立刻就将女方的名字记在族谱上。   因为要在族谱上记名字,就得开祠堂。   这并不是小事。   陈蕴藉对黛玉如何,众人都看在眼里,也就趁着过年祭祖,一起把这事儿办了。   初一祭祖,初二开始就是拜年。   忙忙碌碌了小半月,今年元宵陈蕴藉没有再带黛玉出去玩儿,早早就睡下,两人闹到半夜。   陈蕴藉抱着黛玉去洗浴室清洗,洗到一半,黛玉就醒了。   她呆呆的让陈蕴藉擦身,醒过神,毫不客气的往陈蕴藉手臂上咬了一口。   也没用多大的劲儿,但也有点痛感。   陈蕴藉嘶了一声,“咬我做什么?”   黛玉松口,瞪了他一眼,“你好过分!”   “哎呀,习惯就好。”陈蕴藉明白她的意思,闷笑道。   闻言,黛玉瞪大眼睛,“你都不说疼我。”   “我还不够疼你啊?”陈蕴藉拿着毛巾给她擦背,一边道,“那我明天继续努力。”   黛玉气红了脸,“混蛋!”   “乖,又不疼。”陈蕴藉亲了亲她的嘴,“就是累了一点,睡一晚就好了。”   黛玉红着脸道,“每天睡到巳时,你让下头的人怎么看我?”   怕要把她当成吸人精魄的妖精了。   陈蕴藉无奈,“巳时也还早啊,怕什么?”   巳时放到现代,也就是九点到十一点之间。   黛玉最多睡到差不多十点,也不算晚嘛。   又没什么其他的事儿要办,多睡一会儿也不打紧啊。   “大嫂每日辰时就开始帮娘料理家务了,可我还在睡觉。”黛玉道。   陈蕴藉无奈,“你跟大嫂比什么啊?她是宗妇,早晚要接手家里的内务,这两年家里的事儿基本上都交给了大嫂料理,你没看堂嫂也是睡到快巳时吗?”   “我刚嫁过来,每天睡到这个时辰……”黛玉瞪着他,“都怪你!”   陈蕴藉亲了亲她,“怪我怪我,都怪我。”   黛玉扭头,不让他亲,“别碰我。”   “明天开始我要读书了。”陈蕴藉忽然道。   黛玉看他,“什么?”   “我说,明天开始,我就要读书了,没什么时间折腾你了,不用怕。”陈蕴藉道。   黛玉红着脸道,“你一开始读书,我就起来早,不是更让人……”   陈蕴藉好笑,“这些房里的事儿,谁知道啊?你不要想太多了。”   即便是他大哥,如今也不会二十四小时让人盯着他了。   “我想太多了吗?”黛玉犹犹豫豫的看他。   陈蕴藉亲了亲她,觉得她这个样子可爱极了,“我们房中事,谁整天盯着啊?再说了,我家的下人不是嚼舌根的人,你身边那几个新来的丫鬟,也都调※教过了,知道我家的规矩,她们也不敢到处乱说,你怕什么呀?没人知道的。”   就算知道,也没人会当着黛玉的面说。   不过,这个就不用跟黛玉说了。   黛玉想了想,觉得陈蕴藉说的有道理。   洗完澡,陈蕴藉拿浴巾包着她回屋,将她放到床上,又回了洗浴室拿毛巾擦身上的水。   换好寝衣,再拿了黛玉的给她换上。   次日一早,陈蕴藉准时醒来,正要起床穿衣去练武,就见黛玉睁着眼睛,眉头紧皱。   陈蕴藉顿住,俯身摸了摸她的额头,“怎么了?着凉了?”   黛玉看着他,“我……我肚子好疼。”   闻言,陈蕴藉想了想,“月信来了?”   好像……是这两天?   黛玉红着脸,“嗯。”   陈蕴藉挠了挠头,“等我一下。”   他起身端了一杯热水来,“先喝杯热水暖暖。”   他倒的水不烫口,黛玉一杯热水下去,也只是觉得身上暖和了许多。   他从仓库里取了内穿的小裤,还有女生用的……小面包……   他咳了两声,告诉她怎么用,“会了吗?”   黛玉神情古怪的看着他,“也是仓库里的?”   “是。”   黛玉见他满脸不自在,忍不住笑起来,笑了一会儿就开始皱眉。   “我帮你?”看她疼得厉害,陈蕴藉道。   黛玉看他一眼,“好啊。”   看得出来,陈蕴藉很不自在,偏还要帮她。   听倒要看看他怎么帮。   可陈蕴藉的面皮不要太厚,虽然面上微红,他还是帮她弄好了。   “洗浴室有垃圾桶,用完丢里面,回头我处理。”   洗浴室只有一个门,直通卧室,而卧室只有他们两个能进出。   不是陈蕴藉处理就只能她处理。   “你怎么处理?”   陈蕴藉道,“烧了。”笔趣库   直接埋会污染土地。   烧了虽然会污染空气,但现阶段来说,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黛玉也不好多问。   “你不去读书吗?”黛玉道。   陈蕴藉道,“等你好些再去。”   “大哥不会怪你吗?”黛玉道。   陈蕴藉摇头,“一点小事,不至于。”   他将黛玉弄污的衣裤洗了拿去晾着,又去煮了热粥端来,喂给黛玉喝。   吃了早饭,又弄了个暖贴,撕了贴在黛玉小腹的衣服上。   “躺着休息,没事不要出门了。”陈蕴藉道。   黛玉也不是逞强的人。   “我没事了,你去读书吧。”黛玉道。   “真没事了?”   “真的没事了。”   陈蕴藉坐在床沿想了想,然后搬了个书桌摆在卧室里,然后将他最近备考看的书都搬来。   “你不用这样的。”黛玉叹气。   陈蕴藉道,“我不想让人进卧室,可你这边没人看着,我也不放心,我就在这边看书,不耽误什么,你休息吧,不用管我。”   见状,黛玉也只能躺着睡觉休息,尽量不打扰他。   半夜的时候,黛玉就被疼醒,其实也没睡好,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就睡着了。   听到黛玉平稳的呼吸,陈蕴藉翻书的时候动作都轻了些。   隔一会儿,他就去床沿边看一眼,确定黛玉睡得好。   黛玉一觉睡到下午。   她侧头就见陈蕴藉在看书。   没一会儿,陈蕴藉看过来,就对上了她的眼睛。   陈蕴藉将手里的书放下,走到床沿坐下,“好些没有?”   “我没事。”黛玉无奈的道,“我是不是吵着你看书了?”   她在这边睡觉休息,陈蕴藉怎么可能专心读书?   “没事儿……”陈蕴藉在边上躺下,“还疼不疼?”   “不疼了。”   “不疼就好……”陈蕴藉理了理她的鬓发,“我炖了汤,要不要喝一点?”   “是有点饿了。”早上就喝了一碗粥,这会儿早就消化了。   陈蕴藉笑着去端汤来,扶着她坐起来,拿勺子喂她。   黛玉要接,陈蕴藉拿着汤碗移开,“碗有些烫手,我喂你。”   他皮糙肉厚,不怕烫。   黛玉细皮嫩肉的,烫到得红一片。   “哦。”黛玉也不跟他争,喝了一口,感觉味道有点甜。   陈蕴藉问她,“好喝吗?”   “跟昨天的汤味道不一样,有点甜。”   陈蕴藉道,“我放了一点红糖。”   “红糖?”   陈蕴藉道,“红糖驱寒。”   虽然是正月里,可也有些冷,他估摸着昨天晚上着了凉,月信来的时候才疼的厉害。   黛玉喝完了汤,身上暖洋洋的。   “我好多了,你不用守着我。”黛玉道。   陈蕴藉将汤碗拿出去,让丫鬟接了,又回来,听黛玉这么说,俯身亲了亲她,“我做任何事都是为了让你过得更好,若你不好,我读书科举也没有意义。”   他对当官其实没什么太大的热情,如果可以,他愿意做个富贵公子。   朝堂上的事,他理不转。   在这个时代读书就是为了科举,科举就是为了做官。   他知道黛玉并不在乎有没有诰命,可他的名气已经传出去了,如果他娶了她之后,默默无名。   他自己也就罢了,连累黛玉被人指点,他无法接受。 第198章 (一更)   黛玉怔住,半响后,抱着陈蕴藉的腰,埋到他怀里。   过了一会儿,黛玉仰头看他,“要一起躺一会儿吗?”   被她邀请,陈蕴藉侧身躺下,将人抱到怀里,“一个人睡冷吗?”   “我喜欢抱着你睡。”黛玉蹭了蹭他的脖颈。   陈蕴藉闻言一笑,“那我再陪你睡一会儿,再睡一个时辰,差不多可以做晚饭了。”   “好。”   陈蕴藉陪她睡了一会儿,等到申时过半,将她唤醒。   “我去做饭,你再睡一会儿?”   “不睡了。”黛玉坐起来,“我陪你。”   陈蕴藉就牵着她去了厨房,做完饭,就让丫鬟们摆饭。   吃完饭,就快到酉时了。   气候冷,天黑得早。   这会儿天已经开始黑了。   陈蕴藉牵着她进屋,让她躺在床上休息,给她灌了个暖水袋。   “你还要看书吗?”   “看到戌时正就睡。”差不多晚上八点。   他在卧室里看书,就不能太晚,以免影响黛玉的睡眠。   “有什么给我看的书吗?”黛玉道。   “无聊吗?”   “有一点。”   陈蕴藉想了想,“我书房里还有些话本子,拿来给你看?”   “什么话本子?香艳的话本子吗?”黛玉想到什么,轻笑道。   陈蕴藉摇头,“是十年前我挨打之后,大哥给我解闷的话本子,一些神神叨叨的书,你想看香艳的话本子,我这儿确实没有。”   他小的时候就只知道读书,后来也多是陪着黛玉,他这里仅有的话本子,还是他大哥给的。   一听他提起当年挨打的事,黛玉就好奇,“说起来,当年父亲为什么下那么重的手?我来过你家很多次,父亲也很疼爱你的,不像是……”那种狠毒的人。   陈蕴藉摸了摸鼻子,“我爹没打过人,下手就没什么分寸,他觉得自己没下很重的手,可实际上差点把我打死。”   大人也是会犯错的。   陈蕴藉在现代的时候,还看见有新闻上播,父母把孩子遗忘在车里,等到想起来的时候,孩子已经闷死在车里了。   黛玉想起了荣国公府的二舅舅,当年也打过贾宝玉,贾宝玉也是在床上躺了一个月才好。   不过,不同的是,她这个二舅舅当时是真的很愤怒,想要打死贾宝玉。   若不是被人拦了下来,贾宝玉还有没有命活下来,很难说。   “生气就打孩子,很不好。”黛玉皱着眉道。   陈蕴藉闻言笑道,“等我们有了孩子,我不打他。”   这话听着也有些不对劲,黛玉想了想,摇头,“那也不好,若不听话,还是要管教,只是不能下这么重的手。”   “我可是习武多年,下手也没什么分寸……”陈蕴藉笑了笑道,“我觉得棍棒教育不好,孩子要从小就教他道理,若是实在教不好,世道会教他重新做人的,我们就不用管那么多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嘛。”   黛玉面上一红,“孩子还没影儿呢,说这个太早了。”   每晚上陈蕴藉都会避孕,她也没问过陈蕴藉要避孕多久。   “不用急着要孩子,我们自己的日子都还没过够呢。”陈蕴藉道。   黛玉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   “嗯……十八岁……还是十九岁吧。”陈蕴藉想了想,道。   黛玉眉头微蹙,“两年啊?会不会有人说闲话?”   “外面那些人,不管你生不生孩子,他们都有闲话可说,要是怕他们说闲话,就按照他们的思路去过日子,还不如挖个坑把自己埋了,一了百了。”陈蕴藉对外头那些喜欢嚼舌根的人,不屑的很。   闻言,黛玉笑起来,“那就不管?”   “自己过的舒坦就好……”陈蕴藉起身给她倒了杯热水,“我早就跟娘说过了,这两年,不打算要孩子。”   黛玉闻言惊讶,“你什么时候跟娘说的?”   “大婚之前。”陈蕴藉笑道。   黛玉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不用有任何负担,自己的身体最重要……”陈蕴藉道,“当年的皇榜我这儿还有一份呢。”   被他一提醒,黛玉也想起了这茬,“会一尸两命吗?”   “也不是一定会一尸两命,只是……一尸两命的几率更高。”陈蕴藉道。   年纪轻轻就生孩子,还活下来的,不是没有。   只是大多都生了孩子之后,就伤了身体,好几年不能再有孕。   黛玉有些害怕,“还是晚些再要孩子吧。”   “我也没打算现在要孩子啊,你怕什么?”陈蕴藉好笑的道。   黛玉窝在他怀里,“我还想,跟你一起白头偕老呢。”   “会的。”陈蕴藉揉了揉她的头,“不用怕,我陪着你。”   “你不看书了?”   “今天很晚了,明天再看。”   “要不你去书房看?我可以先睡。”   “不必。”   “你跟我睡,也不能碰我,不难受吗?”黛玉问道。   这几天折腾的晚,黛玉觉得他很喜欢做这种事。   陈蕴藉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我又不是色中饿鬼,你都来月信了,我还能想这种事?”   “我没来月信你就可劲儿的欺负我。”黛玉说完,想起什么,翻身趴在陈蕴藉身上,“哥哥,你不难受吗?”   陈蕴藉眯起眼,“这个时候,你喊哥哥?”   被他这么盯着,黛玉吸了吸气,有些慌,但想到她来了月信,他不能把她怎么样,又壮了胆子。   “哥哥不是喜欢我这么喊吗?”黛玉哼哼两声,道。   这几天晚上,逼着她喊哥哥,不喊就欺负她,过分。   陈蕴藉深吸一口气,“天都黑了,睡吧。”   见他忍了,黛玉笑得开心,“让你欺负我!”   “妹妹,你别高兴地太早了,每个月就来一次月信,统共三五天,一个月可有二三十天,你可想清楚了,要不要挑衅我。”陈蕴藉凉凉的道。   黛玉:“……”   她趴在他身上假哭,“你都不疼我了,从前你都会让着我的,得到了就不珍惜了。”   陈蕴藉无语的看着她,“你这哭得也太有意思了,没有眼泪就算了,眼眶都没红一下。”   黛玉噎了噎,“你不爱我了!”   “我爱你,爱得不行,每晚都爱你,感受不到吗?”陈蕴藉叹了口气,“让你有这种想法,实在是不太应该,等你月信没了,我一定加倍努力,让你感受一下,我有多爱你。”   黛玉说不过他,将头埋在他怀里,不吭声了。   见她消停了,陈蕴藉见好就收,没再调戏她。   不过他高兴地有点早了。   “洗脸了再睡。”陈蕴藉抱着黛玉去了洗浴间,那木盆装水,给她洗脸,又装了热水给她泡脚。   黛玉乖乖的由着他伺候,看着陈蕴藉的侧脸,“蕴藉哥哥。”她多数时候,还是这么喊他。   “嗯?”   “别人家都是妻子伺候丈夫,可到了你这,没有妻子伺候,还要伺候妻子,你会不会难受啊?”   陈蕴藉道,“谁说别人家都是妻子伺候丈夫了?我姐姐就是谢子景伺候她。”   “莹莹姐是不一样的。”黛玉道。   就陈莹莹这样的性格,根本不可能吃亏。   何况嫁的还是脾气好的谢子景。   “哪里不一样。”陈蕴藉给她擦干脚上的水,拿了毛茸茸的拖鞋给她穿上。   黛玉被陈蕴藉抱着往屋里走,“莹莹姐性格泼辣,不可能吃亏的。”   “这你就错了。”陈蕴藉轻笑道,“这女人的性格不管有多泼辣,嫁了人之后就不同了。”   “不同?”黛玉不解,“哪里不同?”   “有很明显的例子做对比,我有个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叫邵宜年,他夫人出身书香门第,却使了一手好鞭子,性子也很凶悍。   邵宜年常在我面前抱怨他夫人太凶,还爱管着他。可不管他抱怨了多少次自己的夫人凶悍,他也从来没有反抗过。”   陈蕴藉顿了顿,看着黛玉,“你觉得是邵宜年怕他夫人的鞭子吗?”   陈蕴藉既然这么问,那肯定不是怕夫人的鞭子。   黛玉摇摇头。   “还有一个,你嫡亲表哥,贾琏。他的夫人也是出了名的厉害,可王家那姑娘,厉害成这样管住贾琏了吗?”   黛玉若有所思。   如果没有个对比,她还觉不出什么来。   可有了对比,就有了很大的区别。   邵宜年出身不差,黛玉也跟着母亲去他家吃过席,邵宜年的夫人,她是见过的。   她也知道,邵宜年屋里没有人,只有这位凶悍的妻子。   如果说,邵宜年是怕他夫人的鞭子才没有别的女人。   那贾琏呢?   她曾经在贾家住过半年,贾琏有多怕王熙凤,她是看在眼里的。   王熙凤人前风风光光,可贾琏还不是脏的臭的都往怀里拉?   可见,这男人有没有别的女人,跟他怕不怕妻子没有一文钱的关系。   “玉儿,这个时代,男人才有说话的权利。一个女人,就算再厉害,如果男人真的狠心跟她撕破脸,她再厉害,也只会被人抛弃。”陈蕴藉认真的道。   这并非他危言耸听。   在这个时代,女性的地位就是这么低。   王熙凤不厉害吗?她厉害,但她再厉害,也没能挽回自己丈夫的心。   她借刀杀人害死了尤二姐又有什么用?只是将原本就跟她离心的贾琏,推的越来越远。   黛玉明白了陈蕴藉的意思。   “所以,祝姐姐和莹莹姐,是因为得了夫君的爱重,才这样放肆吗?”黛玉道。   陈蕴藉笑道,“这只能说,她们遇上了能真正托付终身的人。”   “那大嫂呢?大哥对她不好吗?”黛玉问道。   陈蕴藉闻言笑起来,“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邵宜年和谢子景现在连举人都不是,而我大哥,连中六元,如今官居吏部侍郎,正二品,皇上的心腹宠臣。他们拿什么跟我大哥比?没得比。”陈蕴藉摇头道。 第199章 (二更)   “更何况,我嫂嫂和我姐姐她们的性格不同,我姐姐和宜年的夫人都是很强势的性格,她们更喜欢占据主动权。而我嫂嫂,性情温婉,是出了名的大家闺秀,人品礼仪处处都挑不出错。”   陈蕴藉摸了摸黛玉的头,“我大哥看着温和,但骨子里却强势,但凡他决定的事,任何人都不可能让他改变主意。但他对我嫂嫂,还是宠爱的。”   他大哥对嫂嫂的宠爱,外头的人不清楚,可自家的人都看在眼里。   “除夕夜里,我就看出来了,大哥对大嫂很好。”   红封的事,是陈蕴藉随口一说,但毫无准备的陈蕴贤将自己腰间的玉佩摘了下来,抵了红封。   以陈蕴贤的本事,轻轻松松就能揭过这件事,原本沈氏也是在开玩笑。   但他没有,他将自己的玉佩当红封给了沈氏。   单从这一点,就能看出来,沈氏在他心里的地位还是很高的。   “外头都说我对你好,这个我也承认,但我觉得,我哥哥才是个中翘楚。”   陈蕴藉的话让黛玉疑惑,“为何?”   “很多人都羡慕这种摆在明面上的偏爱,可藏匿在夫妻生活中的偏爱,才是真正的好。”陈蕴藉在这一点,受他哥哥的影响良多。   黛玉没见过陈蕴贤和沈氏的相处,倒是不太理解这话的深意。   “你们家就没出过宠妾灭妻的人。”黛玉道。   陈蕴藉微笑不语。   除了王熙凤这样善妒的女人,现在的女人,对男子最低的要求,就是不能宠妾灭妻。   这是何等的悲哀?   然而大势所趋,这是他改变不了的。   “很晚了,睡吧。”   黛玉日子过得舒服,自然不想事,很快就睡着了。   她来月信这几天,陈蕴藉基本上都陪着她,等她月信没了,他就将书都搬去了书房。   陈蕴藉在用功读书,黛玉很少去书房搅扰他。   因此,每日除了早晚用饭的时候,只有晚上睡觉才能跟陈蕴藉凑在一块儿。   不过黛玉也不是整天待在明心院。   元宵过后,朝廷开印,陈蕴贤就去了衙门办公,留了沈氏在家里。   黛玉这边陈蕴藉也是整日里读书,她便去找沈氏。   真正的每日相处,黛玉才发现,这位嫂嫂的长处可不止书法。   琴棋书画,这位嫂嫂样样都不差。   黛玉还是得了系统的馈赠,才有这样的棋艺,但沈氏却能赢过她。   连输了好几把,黛玉对沈氏崇拜极了,“嫂嫂的棋艺真好,我已经好久没输过了。”   这倒不是黛玉说大话。   她的棋艺在贵女圈儿里,可以说是一等一。   宋雨婷带着她赴宴,多是书香门第的宴席,这些人家的女儿们,琴棋书画最少都会一样,而黛玉从来没在琴棋书画上输过。   但这次,却是输给了沈氏。   沈氏叹道,“可巧,我是很久没赢过了。”   闻言,黛玉就好奇了,“嫂嫂这样好的棋艺,没赢过?谁家夫人这样厉害?”   沈氏闻言,掩嘴笑起来,“我可不在外面下棋的。”   不在外面下棋?   黛玉聪明,一点即通,“嫂嫂……是跟大哥下棋?”   “他啊,就会欺负我这个臭棋篓子。”沈氏嗔道。   黛玉眨了眨眼,“嫂嫂若是臭棋篓子,那我是什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沈氏给她倒了杯茶,“是你大哥,说我是臭棋篓子,一时嘴快,可没有欺负你的意思。”   黛玉闻言也笑,“嫂嫂下不过大哥,蕴藉下不过我。”   一说这个,沈氏就笑起来,“我倒是想起来一件旧事,好些年前,蕴藉突然缠着你哥哥,要学下棋,你哥哥的棋艺当时只逊色那些国手。   教蕴藉的时候是信心满满,说不要一个月,蕴藉在他这儿就能出师,结果你猜怎么着?”   这哪里还用猜?   陈蕴藉到现在都没赢过她一回,黛玉笑起来,“哥哥怕是要失望了。”   “失望倒是不至于,你哥哥很是想不通,说他当初学下棋,很快就出师了,蕴藉也不笨,怎么就学不会下棋呢?”   沈氏回忆往昔,笑得开怀,“你是不知道,蕴藉那段时间,每日下学都来这儿同你哥哥下棋,你哥哥平日宠着蕴藉,可在有些事情上,可喜欢欺负蕴藉了,蕴藉连输了一个月,连你哥哥都不忍心了,劝他放弃,学别的。”   黛玉细问,“是什么时候?”   沈氏想了想,道,“那有七八年了,蕴藉当时还在书院读书呢。”   黛玉闻言,大概猜着是怎么回事了。   当时宋雨婷有孕不久,又出了柳嬷嬷背主一事,她有些担心,陈蕴藉就建议她经常去找宋雨婷聊天说话,或是作诗,或是下棋,总归有人陪着,就不会有时间瞎想。   她当时觉得有理,便每日去找宋雨婷,哪知宋雨婷的棋艺却是极好,她得了系统传授,一时半会儿竟也下不过她。   有一日,陈蕴藉过来,她输了太多次,心里不痛快,就非拉着陈蕴藉下棋。   陈蕴藉一直输,一直输,输得一脸菜色,可也没冲她发脾气,任劳任怨的被她虐。   没想到,陈蕴藉后来还‘知耻后勇’,找大哥学下棋去了。   黛玉有系统的奖励,即便不善谋略,棋艺也是见风长,陈蕴藉……不提也罢。   一般申时,陈蕴贤就会从衙门回来,黛玉算着时间告辞回去。   她进屋,就见陈蕴藉坐在屋里,正在泡茶,见她进来,让她坐下,“我刚开始泡茶,你闻着味儿就回来了,坐下一起喝。”   黛玉过来坐下,笑着道,“我今天去了大嫂那里。”   “你最近每日不都是去大嫂那儿同她说话吗?”陈蕴藉道。   黛玉忍着笑道,“今天大嫂跟我说了一件你的事,我很想知道原因。”   “我的事?”陈蕴藉挑眉,“什么事?”   “我今天跟大嫂下棋,一直输,然后就说到你当年学下棋的事。”黛玉一边说一边盯着陈蕴藉。   就见陈蕴藉表情僵住,她笑着道,“蕴藉哥哥,为什么学不会下棋,也要学?”   陈蕴藉摸了摸鼻子,端起茶,喝了一口,才道,“这不是你喜欢下棋嘛,我就想学了陪你下,哪里知道我是个臭棋篓子,怎么也学不会,后来改学箫了。”   “撒谎,你是不是想赢我?”黛玉哼道。   陈蕴藉讪讪,“下棋嘛,当然是有输有赢,旗鼓相当才尽兴,老是欺负不会下棋的臭棋篓子有什么意思?”   “我就喜欢赢。”黛玉道。   陈蕴藉道,“你想赢,就赢呗。”   黛玉道,“那等你考中状元,陪我下棋?”   “呃……”陈蕴藉清了清嗓子,“这……我大概没什么时间陪你下棋。”   “为什么?大哥每日下衙回来,都有时间陪嫂嫂下棋,翰林院又不是什么忙碌的地方,你怎么就没时间陪我下棋?”黛玉哼道,“借口。”   “额,玉儿,你也知道,我一直在看杂交水稻培育的资料。”陈蕴藉道,“翰林院清闲,我正好有时间看这些资料啊,不然真等到调去工部,我还能有时间钻研吗?”   黛玉觉得陈蕴藉这话有些水分,可她找不到问题在哪儿。   “我又没让你办公的时候陪我下棋,大哥都是回家之后陪嫂嫂下棋的,你回家之后,与我下一盘棋的时间都没有了?”黛玉皱着眉道。   陈蕴藉:“……”   下棋的时间是有,可总是输,谁愿意玩儿?   他吸了口气,“有,有时间陪你下棋,没时间也抽时间陪你下棋,好吧?来,喝茶。”   他大哥日理万机,都有时间陪嫂嫂下棋,他去翰林院这么清闲的地方,还非要说没时间,就算他理由充分,黛玉也会觉得他在找借口。   “现在又有时间了?”   陈蕴藉噎了噎,“不是说了吗,没时间也抽时间陪你下。”   黛玉哼了一声,没有再追究。   喝了茶,陈蕴藉牵着黛玉去用饭。   “晚上我会看到很晚,你可以早点睡,不必等我。”   “不要看太晚了,不然明天该没精神读书了。”   陈蕴藉笑着应下,用过饭,便去了书房。   夜里回来,黛玉还在看话本子。   “怎么还没睡?”   黛玉见他回来,把手里的话本放下,“还不困。”   “我去沐浴更衣。”   陈蕴藉洗澡向来很快,不到半刻钟,就洗完了澡,穿着寝衣上床睡觉。   “没我陪着睡不着?”   “没有。”黛玉摇头,“就是看话本子入迷了而已。”   “不要看太晚,早点睡。”陈蕴藉道。   黛玉道,“我知道。”   “下个月你生辰,想怎么过?”   黛玉仰头看他,“你生辰也在下个月,比我还早十天,怎么只问我?”   “你生辰的时候,我怕是在考场里。”陈蕴藉叹道,“提前给你过生辰。”   黛玉笑着道,“不用这样,晚些不打紧。”   “我不想晚。”陈蕴藉道。   黛玉看着他,“每年生辰,礼物都是你自己准备的,今年怎么还问我了?”   “不是问你想要什么礼物,是问你想怎么过。”陈蕴藉道。   黛玉想了想,“我想不出来。”   “那……我来安排?”陈蕴藉问道。   黛玉扑到他怀里,“你看着办吧,要是不能让我满意,给我礼物,我都不要。”   “还挑呢?”陈蕴藉捏了捏她的鼻子,“让我好好想想。”   黛玉笑着道,“不着急,你慢慢想。”   陈蕴藉看着她,“不如……我带你去林家住两天?”   “不年不节的,不像样。”黛玉道。   陈蕴藉道,“就是不年不节,才好上门啊,过年过节,哪里有时间去?”   黛玉已经嫁到他家,年节当然都得在他家里过。   黛玉想了想,“说的也是哦。” 第200章 (三更)   “那就这么定了,下个月初七就去林家,住一晚,初八回来。”初九他就得去应试了,总不能从林家去考场吧?   黛玉笑着点头,“我倒是没有意见,可你的生辰呢?可有什么想要的礼物?”   “我最想要的礼物,早就是我的了,别无所愿。”陈蕴藉低头看她,浅笑道。   黛玉听出他话里意有所指,面颊绯红,“又调戏我。”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陈蕴藉道。   黛玉道,“我又没说不相信。”   陈蕴藉噎了噎,“行吧,很晚了,睡吧。明日,还得早起呢。”   黛玉也确实有点困了。   她也不是看话本看入迷睡不着,纯粹就是想等陈蕴藉。   正月里虽然冷,可陈蕴藉准备了暖水袋,被子里其实一点都不冷。   但她习惯了睡在陈蕴藉怀里,一个人躺在床上,心里难免有些空落落的。   因此,陈蕴藉一进门,她就将手里的话本子放下了。   她根本什么都没看进去,但凡陈蕴藉多问两句,她肯定是答不上来的。   有陈蕴藉陪着,黛玉很快就睡着了。   次日,陈蕴藉照常晨起练武,然后做饭,等黛玉一起用了早饭,便去了书房。   黛玉收拾好,就去找沈氏。   正好遇见沈氏在见府里的管事们。   “玉儿过来坐吧。”沈氏看见黛玉,便对她招手。   黛玉也不是第一回 遇到沈氏见这些管事们了。   打从今年开始,宋氏就彻底放权给了沈氏,由沈氏全权打理府里的家务。   沈氏接手之后也没出过错,毕竟早些年,这府里的事也基本上都是她在管了。   每隔两日沈氏会见一次府里的管事,问问情况。   这些管事都不敢在沈氏面前搞鬼,这位大奶奶看着温和,内里却跟陈蕴贤一样不好惹。   笑眯眯的就能让你吃亏。   这人多了,难免就会出一两个祸害,沈氏刚嫁进门,就被宋氏授权处理一些小事。   刚开始的时候许是还没融入陈家,各处也不熟悉,沈氏做的规规矩矩,不出彩,但也不出错。   然而不到一个月,沈氏就烧了第一把火,又有陈蕴贤撑腰,一点水花都没翻出来,那管事就被夺了权,下放到庄子上去了。   这些年下来,沈氏的厉害他们都见识过了,因此但凡这位大奶奶理事,他们都乖得跟孙子似得。   “嫂嫂这里忙,不如我去花厅坐坐,等会儿再来?”黛玉在边上坐下,喝了口茶,道。   沈氏笑了笑,“又不是第一回 了,没事儿,多看看,对你有好处的。”   陈家的事是她在管,可陈蕴藉不会一直呆在陈家,早晚要分出去的,到时候就得黛玉管家。   在闺阁里学的是一回事,真正掌家,又是另一回事。   各家的人和事,都是不尽相同的,要及时调整,这点黛玉多跟她学学,没有坏处。   黛玉知道沈氏是有意提点她,便也没有再拒绝。   一连数日都是如此。   直到进了二月。   初二是陈蕴藉的生辰,因不是整生日,就自家人吃了一顿饭便罢。   黛玉给陈蕴藉亲手做了一身衣裳,陈蕴藉当日就穿上了。   初七这日,陈蕴藉带着黛玉去了林家。   对于他们的到来,林如海夫妇还是很欢迎的。   在林家住了一晚,第二天过了午时才回家。   初九这日,陈蕴藉便赶早去了贡院。   为了这一天,陈蕴藉准备了很久,考试的时候一点都不慌。   连着三场考试,很消耗人的精力,陈蕴藉多年习武,倒是扛得住。   然而其他人就不一定扛得住了。   在京城,二月里温度还是很低的,好些身体不好的,都被抬了出去。   会试结束,贡院开门。   陈家一早派了马车来接,陈蕴藉虽然面带疲色,可精神头却很好,不像其他的举子们,有些刚出贡院的门,就倒了下来。   贡院外面闹哄哄的,陈蕴藉找到自家的马车,直接回家。   回到家里,陈蕴藉就沐浴更衣,然后倒头就睡。   虽然他习武多年,扛得住会试三场连考,可也不是不会累。   一觉睡到傍晚,醒过来就见黛玉坐在床沿看书。   听到动静,黛玉低头,对上他的目光,轻轻一笑,“醒了?”   陈蕴藉伸手将人拉到怀里,亲了亲,“我想你了。”   好几天闷在考场,陈蕴藉就担心黛玉夜里睡不好。   其实他早就发现黛玉喜欢等他一起睡,他猜是想让他抱着睡,只是黛玉面皮薄,不肯承认。   她不承认,陈蕴藉也不会逼问,心知肚明就行了。   黛玉捶了捶他,“刚醒就欺负人。”   “我是喜欢你。”陈蕴藉笑着道,“最近休息得不好吧?眼睛下面都青了。”   黛玉面上一红,“大哥让你醒了去见他。”   “这么晚了,明天再见也是一样的。”陈蕴藉将她抱到床上,“你不想我吗?”   “不想。”   “嘴这么硬?”   “你干什么?手拿开!”   “不拿开。”   黛玉的抵抗并不激烈,就像是闹着玩推他两下。   外面天黑了,陈蕴藉抱着黛玉洗了澡,回来躺下,“饿了没?”   “我吃了晚饭的。”黛玉道。   陈蕴藉笑了笑,“那就陪我吃一点。”   其实晚饭黛玉也没吃多少。   吃惯了陈蕴藉做的饭菜,府上厨子做的,怎么都差点味道。   “那就陪你吃一点吧。”黛玉哼道。   陈蕴藉将暖水袋给她,“睡着,我很快回来。”   “很快?”黛玉好奇,“平日里你做饭也得两刻钟,能快得起来?”   “就炒个蛋炒饭,很快就好。”陈蕴藉笑着道。   黛玉也吃过陈蕴藉做的蛋炒饭,很香。   “那你去吧。”   陈蕴藉笑了笑,起身去了厨房。笔趣库。   不到一刻钟,就做好了饭回来,他从仓库里翻了个床上桌子,两人在床上吃了饭。   他将碗筷放回厨房,回来坐在床头,陪黛玉说话。   “你有信心考中头名吗?”黛玉问他。   陈蕴藉道,“这话你问过我很多次了。”   “这不是大哥说,苏州有个鼎鼎大名的才子也参加大比了吗?怕你有压力。”黛玉道。   能被陈蕴贤夸一句才子,学问肯定不差。   “我还是大哥夸过的天才呢。”陈蕴藉道。   黛玉忍不住笑起来,“很好,看来蕴藉哥哥很有信心考过他。”   “当然。”陈蕴藉笑了笑,“下个月十五放榜,还有大半个月的时间,我带你去灵犀园玩儿。”   “就我们两个,常去也没什么意思。”黛玉道。   陈蕴藉想了想,“那……叫上邵宜年、韩修文,还有他们的夫人,再叫上我姐姐和谢子景,灵犀园很大,住得下。”   “你不怕大哥揍你?”黛玉道。   陈蕴藉挑眉,“揍我做什么?”   “你总是不带他。”   “他公务繁忙,哪里有时间啊?”   “他有时间也没见你叫上他。”   “我哥哥的时间……”陈蕴藉低头看她,“都给我嫂嫂了,我去当什么电灯泡?”   那也太没眼色了。   黛玉笑起来,“就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就像我,有空的时候,只想把时间都花在你身上。”陈蕴藉抱着黛玉,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你是不知道,我兄嫂感情好,有一段时间我被大哥盯着念书,经常被迫吃狗粮,我真是受够了……”   “吃狗粮?”黛玉愕然,“大哥……一向疼你,怎么会逼你吃狗粮?”   狗吃的,能给人吃吗?   她怎么不太相信?   陈蕴藉噎了噎,一时嘴快,竟忘了这茬。   他讪讪的跟她解释狗粮的意思。   黛玉反应过来,将头埋在他怀里,笑得停不下来。   等她笑够了,红着脸看他,“这又是你从仓库里的书上看来的?”   这种奇奇怪怪的形容词,也就只有仓库里的书才有了。   陈蕴藉毫无负担的甩锅,“就是从书上看来的,我觉得很有意思。”   “单身狗……”黛玉又忍不住笑起来。   “好了,别笑了。”陈蕴藉给她顺气,“我当时可愁了,生怕耽误了大哥和嫂嫂相处的时间。”   “然后呢?”黛玉忍着笑追问。   陈蕴藉想起从前的事,嘴角抽了抽,道,“我大哥说,肯定是课业布置得还不够多,我才有时间瞎想,然后毫不客气的将我的功课翻倍。”   黛玉一听他又吃瘪,大笑不止,“你怎么就是学不乖呢?老去撩大哥,难怪他收拾你。”   “我怎么撩他了?”陈蕴藉纳闷极了。   黛玉笑着看他,“大哥可是省了跟嫂嫂相处的时间来教你的,偏你还不认真。”   “我很认真。”陈蕴藉道,“我什么时候不认真了?”   “还有时间吃狗粮,想来不是很认真了。”黛玉笑着道。   陈蕴藉噎住:“……”   他深吸一口气,将黛玉压在身下,“好啊,弄了半天,你笑话我呢?”   “我没想笑你……”黛玉被他压着,忍笑道,“可我……忍不住……”   陈蕴藉气笑了,“可惜了,我现在不是单身狗了,这狗粮,我可以不吃,我还能吃别的。”   黛玉见势不妙,抓着被子想盖住,陈蕴藉摁住她的手,“现在想躲,是不是晚了?”   “哥哥我错了。”黛玉今天被折腾狠了,求饶很快。   但她这求饶的方式,就有点不对。   陈蕴藉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我想饶了你的,可惜……”   黛玉愣了愣,也反应过来,红着脸道,“都怪你,非……让我叫哥哥,我一时顺口才喊的。”   “没事,今天让你喊够。”陈蕴藉吻着她,含糊的道。   黛玉:“……”   两人闹到半夜,陈蕴藉看黛玉困得不行,亲了亲她,抱着她去清洗。   洗完再回来,黛玉已经睡熟了。   他撩了撩她的头发,轻轻叹道,“我是真想饶了你的。”   在贡院憋了好几天,他火气旺,忍了又忍,才没继续,结果破功了。   嗯,明天给小朋友做点好吃的,犒劳一下吧。   陈蕴藉摸了摸鼻子,觉得明天黛玉肯定会翻脸。 第201章 (一更)   次日,陈蕴藉卯时没有起床练武,睡到辰时起来开始做饭,半个时辰弄了一桌子好菜,全都是黛玉爱吃的菜。   “什么时辰了。”   “已经辰时正了。”   陈蕴藉算了算,辰时正,刚好早上八点。   黛玉应该也快醒了,陈蕴藉让下人温着菜,他回屋沐浴更衣,然后坐在床沿看着黛玉的睡颜。   本以为辰时过半,黛玉就差不多该醒了,等他沐浴更衣,再等一会儿,黛玉就该睡醒。   哪知他在床沿坐了半个多时辰,黛玉才悠悠转醒。   而这会儿,已经快要巳时末,再过个两刻钟,就午时了。   黛玉睁开眼,就看见陈蕴藉坐在床边,她眨了眨眼,还带着几分睡意。   “玉儿,要吃饭了。”   听到陈蕴藉的声音,黛玉终于清醒了一些,她瞪了陈蕴藉一眼,“不吃!”   “昨儿是我没控制住,我道歉,今天做了一桌子你爱吃的菜,快起来吃。”陈蕴藉陪笑道。   黛玉翻个身背对着他,“说了不吃。”   “别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嘛。”陈蕴藉伸手把她从被子里捞出来,黛玉推他没推开,气鼓鼓的让陈蕴藉给她穿衣裳。   穿好衣服,黛玉起身就想走,不想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陈蕴藉忙抱住她,将人打横抱起,“不舒服啊?”   黛玉面上通红,将脸埋在他怀里,不做声。   “疼吗?”   “你好讨厌!”   “好好好,我讨厌。”   “都怪你!”   “好,都怪我都怪我,我抱你出去吃饭?”   “我不想吃。”   “不想吃也尝一尝,我今天做了好久,再不吃就午时了。”陈蕴藉道。   黛玉在他怀里静了静,抬起头看他,“午时?”   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张口就咬住他肩膀。   陈蕴藉嘶了一声,由着她出气。   “你让我怎么见人?”黛玉咬了他一口,气道。   陈蕴藉道,“这有什么,没人知道的。”   “我昨天跟嫂嫂说好了,巳时吃了早饭就去帮她分担一点家务的。”   她迟迟未去,沈氏又是过来人,就算不知道他们房里的事,也能猜到她迟来的原因。   陈蕴藉讪讪,“那,我去跟嫂嫂说,你今天不舒服,不去了?”   “你讨厌!”   出什么馊主意?   还说她不舒服,这不是明着告诉嫂嫂怎么回事吗?   陈蕴藉咳了两声,“那怎么办?不如我们先去吃饭,都一个时辰了,再不吃就不好吃了。”   黛玉想硬气的说不吃,可肚子叫了起来。   她红着脸,咬咬唇,瞪他。   “我们先吃饭。”陈蕴藉忍着没笑,抱着她去吃饭。   一边吃,黛玉还一边指责他,细数他的各种‘罪行’,简直‘罄竹难书’。   陈蕴藉由着她算账,任劳任怨的投喂气恼的小朋友。   一顿饭结束,午时已经过了一刻钟。   “正好我也要去见大哥,我们一块儿去吧。”陈蕴藉道。   黛玉当然要去,不去怎么解释?   只是这个时辰,沈氏怕是早就料理完了。   到了陈蕴贤的院子,陈蕴藉和黛玉一块儿去堂屋见沈氏。   因为这会儿陈蕴贤已经去了衙门,并不在家。   “蕴藉醒了?”沈氏笑着打招呼,又招呼黛玉坐她身边。   陈蕴藉在黛玉身边坐下,笑着道,“让嫂嫂挂念了,考完会试实在有些累,回去沐浴就睡了。今天都起来迟了,玉儿一直在照顾我。”   他没有说什么画蛇添足的话,有个明面上的理由就行了。   沈氏看了他们一眼,黛玉的神色很不自然,沈氏也是经历过新婚的,哪里猜不到原因?   她嫁给陈蕴贤的时候,陈蕴贤也还没参加会试,刚成亲几天,陈蕴贤就去了贡院,回来之后也跟陈蕴藉一样,倒头就睡,半夜里醒来就折腾她。   黛玉是年前嫁过来的,婚后和陈蕴藉的感情也一直很好,新婚燕尔的,在贡院里憋了这么久,回来不折腾黛玉才奇怪。   她也不点破,只当不知道。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玉儿说今天来帮我,却没来。不过没关系,明日再来帮我也是一样的,今天的事儿已经处理完了,蕴藉刚回来,还是回去歇息吧,让玉儿多陪陪你,午后等你大哥回来,我再差人去叫你。”沈氏笑着道。   陈蕴藉一听,就知道他嫂嫂猜到了。   不过,他嫂嫂这样含蓄的话,陈蕴藉是免疫的,他笑着道,“那大哥回府后,我再来,我跟玉儿就先回去了。”   “去吧。”沈氏笑道。   陈蕴藉拉着黛玉回去,刚进明心院,黛玉就甩开他,跑进了屋子。   院儿里的丫鬟们目不斜视,仿佛什么都没看见。   陈蕴藉进了卧室,黛玉已经爬上床,把自己蒙起来。   陈蕴藉走过去,坐在床沿,“玉儿。”   “别叫我。”   她也不蠢,沈氏肯定是看出来了。   “嫂嫂又没说什么,这有什么好害臊的?”陈蕴藉道,“嫂嫂也是过来人了。”   黛玉觉得他意有所指,将被子掀开,看着他,“什么意思?”   “我什么都没说啊。”陈蕴藉耸了耸肩。   可黛玉已经明白他话里隐晦的意思了。   想到不止她这样过,倒是好受了许多,“我这儿没事,你不用陪我。”   “可我想你陪我。”陈蕴藉在床侧躺下,搂着她,“你不想我吗?”   黛玉脸一红,想起昨天他醒过来之后,也是这么说的。   “不想!”   “我不信。”陈蕴藉笑了笑,将她抱在怀里,“我不在家,你肯定没睡好,再睡一会儿吧。”   黛玉打了个哈欠,很想说她睡得很好,可实在说不出口。   她哼了一声,“就知道欺负我。”   说完,还是窝在陈蕴藉怀里睡着了。   申时过半,洗墨来了,说陈蕴藉找他。   陈蕴藉松开黛玉,留了个便签条,贴在床沿上,起身理了理微乱的衣襟。   跟着洗墨来到陈蕴贤的院子,直接被领到书房。   “把你写的文章默出来。”陈蕴贤道。   至于四书五经,作诗这些,他相信陈蕴藉没有问题。   策论倒是要好好看看。   陈蕴藉一早就准备好了,从袖子里取了今早默出来的策论,交给他大哥看。   陈蕴贤见他早有准备,便知他有不小的把握。   看完策论,陈蕴贤轻轻点头,“不错,若是没有意外,今年会试魁首,应该是你了。”   “大哥说的意外,是苏州那个才子?”陈蕴藉想起黛玉说过的苏州才子。   陈蕴贤摇头,“他学问虽然不错,可不及你,他入京后,参加诗会,倒是写过两篇策论,我瞧着没什么灵气,今年的主考是祝太傅,如果会试的策论,他就那个水平,是没有希望争过你的。”   陈蕴藉道,“保不准他藏拙呢?”   能当得起一州才子之称,绝不会是个蠢货。   “你还是江南才子呢,他不过一个苏州才子,哪儿比得上你?”陈蕴贤道。   陈蕴藉噎了噎,“大哥,我这个江南才子的水分,你还不知道吗?”   “哪里有水分了?我弟弟学富五车,真要对上,他肯定不如你。”陈蕴贤道。   陈蕴藉不跟弟控争辩这个。   “还有事儿吗,没事儿就回去了。”黛玉还睡着呢。   虽然他留了便签,可能赶在黛玉醒来之前回去,那自然最好。   陈蕴贤挑眉,“昨儿什么时候睡的?”   “我回来就睡了啊。”陈蕴藉装傻道。   陈蕴贤闻言轻笑,“得了,你回去给你宝贝夫人做饭去吧,我不留你了。”   “那我走了。”陈蕴藉欢快的告辞。   看着陈蕴藉走了,陈蕴贤摇摇头,去找沈氏。   沈氏给他倒了杯热茶,“见过蕴藉了?”   “见过了……”陈蕴贤喝了口茶,又道,“听说今天正午,蕴藉和玉儿来过?”   沈氏便将前因后果说了,“你不在家里,内务也早就料理完了,我就让他们回去了。”   “蕴藉是这么说的?”陈蕴贤兴味的道。   沈氏眼中也带着笑,“他这么说,我就这么听呗。”   难不成还真拆穿?   黛玉的面皮可薄的很。   陈蕴贤看着沈氏道,“你觉得如何?”   “有你当年的风范。”沈氏嗔他一眼。   陈蕴贤哈哈一笑,“蕴藉可是我手把手教出来的,当然像我。”   “呃……”沈氏面上一红,“不正经。”   陈蕴贤笑着问,“我哪里不正经?”   “不跟你说。”沈氏倒了杯茶,优雅的喝了一口。   陈蕴贤道,“你这个月的月信,是不是还没来?”   闻言,沈氏一顿,看他,“你问这个做什么?”   “算算时间,似乎迟了好些日子了……”陈蕴贤笑着喝茶,“明日让秦太医来给你诊脉。”   沈氏想到前些日子的事,狠狠瞪他一眼,“朝儿都这么大了,像什么样子。”   非要生什么小的,陈英朝都十岁了,再过几年都能定亲了。   “这有什么?我姑妈不就比我父亲小了十岁?很正常。”陈蕴贤淡定的喝茶,“好些人家,当哥哥的年龄都能给弟弟当祖父了,这也不稀奇。”   沈氏说不过他,“就你歪理多。”   “这不是歪理,是事实,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陈蕴贤道。   沈氏噎住,“……”   当然是事实,尤其是那些勋贵家里,很常见。   夜里,陈蕴贤惦记着沈氏月信的事,怕她是有孕了,就没碰她。   次日一早,陈蕴贤赶早去上朝,下了朝他去了一趟太医院,找到秦太医,让他去一趟陈府,给他夫人诊脉。   于是,这日黛玉跟着沈氏一起料理内务的时候,就听说秦太医来了。   黛玉眉头微蹙,看着沈氏,“嫂嫂身体不舒服吗?”   沈氏想着昨日陈蕴贤说的话,面上一红,“就是请个平安脉,没什么事。” 第202章 二合一   秦太医被请进来,然后又送出去,前后不到一刻钟的时间。   黛玉看着面颊绯红的沈氏,识趣的起身告辞,“我院儿里还有些事要处理,就先回去了。”   “哦,那你回去吧。”沈氏起身送她出门。   回到明心院,黛玉本想去暖阁坐坐,可走到半路上,不由自主的来到陈蕴藉的书房。   陈蕴藉正在练字,见黛玉进来,搁下笔,“你不是去嫂嫂那儿帮着料理家务了吗?这么快就料理完了?”   “还没料理完……”黛玉摇摇头,在桌边坐下。   陈蕴藉在她身边坐下,“那你怎么回来了?”   “秦太医来了。”黛玉道。   陈蕴藉挑眉,“秦太医来做什么?”   “给嫂嫂诊平安脉。”   陈蕴藉闻言,道,“咱家是有请平安脉的规矩,但都是隔三个月全家一起请平安脉,上回请平安脉还是十二月中旬,下一次平安脉应该是下个月十五。”   “我在闺中的时候,娘家也有请平安脉,但都是半年一次,怎么家里是三个月一次?”黛玉觉得这个次数有些频繁了。   太医院的太医那都是给宫中贵人治病的,即便是当官,无权无势的人也请不到太医上门。   当然,陈家不在此列。   即便如此,每三个月请太医来请平安脉,也是有些频繁了。   “以前也是半年请一次平安脉,不过我嫂嫂怀第二胎的时候,差点没保住,就改了三个月请一次平安脉,这规矩也是我大哥改的。”陈蕴藉解释道。   黛玉道,“从前那些个贵女们惦记你哥哥,还真不是没有缘由的。”   “那是自然。”陈蕴藉道。   “话说回来,我家请平安脉的时候还没到,秦太医今日上门,怕是我哥哥叫来的,可是嫂嫂有什么不适?”   黛玉笑着道,“是好事。”   闻言,陈蕴藉挑眉,“有了?”   “你反应倒是快。”   “请太医上门诊脉,不是好事,就是坏事。既然是好事,那还用猜吗?”   “这倒也是。”   陈蕴藉喝了口茶,道,“我嫂嫂已经好几年没怀上了,突然有孕……”怕是有意为之。   “嫂嫂的月份尚浅,我们要不要准备礼物?”   陈蕴藉摇头,“这倒是不必,还不到送礼的时候。”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黛玉就起身准备走,“不打扰你练字了,我回去歇会儿。”   “那你去吧。”   黛玉回屋后,陈蕴藉继续练字,然后看书。   申时末刻,陈蕴贤来了明心院。   一听他大哥过来,陈蕴藉一点也不意外。   把人领到书房,陈蕴藉给他大哥倒了杯水,“大哥有事找我?”   “你嫂嫂有孕的事,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我就不细说了……”陈蕴贤喝了口茶,“再过一两月就要殿试,到时候你也没时间做糕点,你之前用灵水酿了一些养身的果酒,匀我两瓶就行。”   这种果酒,孕妇也可以喝。   每日一小杯,既能养身,还能缓解身体上带来的疲惫。   陈蕴藉笑道,“我去年还酿了不少桂花酒,大哥要不要也拿两瓶尝尝?”   “我送你的那两颗金桂你就拿来酿酒?”陈蕴贤笑道。   陈蕴藉道,“我不拿来酿酒,那桂花也是掉地上浪费了,何不物尽其用呢?”   “算你有道理。”陈蕴贤道。   陈蕴藉让人将酒取来,“这青梅酿的养身果酒虽然好,可不能多喝,小心补过头了。”   “我省的,行了,院儿里还有事,就不多留了。”   陈蕴贤起身告辞。   送了陈蕴贤回去,陈蕴藉就回了屋。   “听说大哥来了?”   陈蕴藉便将陈蕴贤的来意告诉她。   黛玉笑着道,“这果酒是替嫂嫂讨的吧?”   “嫂嫂头两胎,我每日都有做了糕点送去给她吃,胎象也一直稳固,生产的时候也没受罪。这一胎我恐怕就没那么多时间天天做糕点送去了。”陈蕴藉道。   黛玉道,“嫂嫂嫁到陈家,还真是享福来的。”   有夫君疼爱,公婆可亲,妯娌也都好相处,连弟弟们也这样敬爱。   说是掉到蜜罐里,一点也不为过。   “你这是夸自己呢?”陈蕴藉笑道。   黛玉不也是嫁到陈家来了?   陈蕴贤虽然不会做糕点给黛玉送来,但黛玉是他的妻子,单这一个身份,就能被陈蕴贤偏爱。   黛玉笑道,“我可没说。”   “早上我已经去信给邵宜年他们了,他们都回信说去,过两日就启程。”   黛玉闻言,便道,“那什么时候回京?”   “这还没去呢,你就惦记着回家啊?”陈蕴藉好笑。   “我就随口问问。”   陈蕴藉道,“三月十五放榜前回京。”   总不能到时候报喜的上门,他却不在家里吧?   展眼过了两日,陈蕴藉带着黛玉出门,在城门口与邵宜年他们汇合,然后一起往灵犀园去。   几人都是相熟的朋友姻亲,关系自然亲密。   黛玉跟陈莹莹、梁馨宜、祝盈静一块儿坐马车,陈蕴藉就跟邵宜年他们骑马跟在马车旁边说话。   一路说说笑笑的到了灵犀园。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灵犀园?果真是名不虚传啊。”   虽然都是陈蕴藉的朋友,但他们还真没来过灵犀园。   这灵犀园是送给黛玉的新婚之礼,陈蕴藉当然不会在送给黛玉之前,就让别人来看。   那些建园子的匠人不算在内。   “你们自己找喜欢的院子住下,这次怕要待一二十天,若是临时有事要回去,只管说,不必顾忌我。”陈蕴藉道。   “我没事。”邵宜年第一个举手示意。   祝盈静看他一眼,微笑不语。   邵宜年装作没看见,好不容易出门撒欢一回,当然要尽兴。   陈蕴藉笑着道,“你难得出来一回,让你玩个痛快,玩够了回去好好念书,不要辜负了人家。”   祝盈静看了陈蕴藉一眼,道,“邵宜年,你看看你,再看看人家。”   邵宜年笑道,“我跟蕴藉当然不同,我要有他这个聪明的脑子,哪里还需要这样苦读?”   “就是没有这样的脑子,才要更用功。”祝盈静道,“我可听说了,陈蕴藉当年在书院的时候也是最用功的,你呢?整日里就知道听戏,自己不用功,就不要找借口了。”   邵宜年讪讪,“年少无知嘛。”   “好了好了,难得一起出来玩儿,就不要说这些了。”陈蕴藉笑着打圆场。   祝盈静收了声,“给蕴藉一个面子。”   “那就谢过嫂嫂了。”陈蕴藉笑道。   一群年轻人,在园子里玩儿得不亦乐乎。   几乎忘了时间。wwω.ЪiqiΚu.ИěT。   陈蕴藉这个灵犀园可弄了不少好玩儿的东西。   但大家最爱的,还是他从仓库取出来的麻将。   八个人,正好两桌。   在园子里待了十来天,三月初九众人就一块儿回京。   分别前,邵宜年等人还祝陈蕴藉高中。   然后毫不客气的拿走了一套麻将。   陈蕴藉跟黛玉一起坐马车回家,笑着道,“要不了多久,这麻将估计就要代替叶子牌,风靡整个京城了。”   黛玉道,“确实挺有趣,平日里拿来打发时间,还挺好用。”   “你闲着没事,也可以拉着母亲她们玩玩儿,有东西打发时间也好。”陈蕴藉道。   回家之后,黛玉果然带着麻将找人玩儿,一开始只是黛玉拉着沈氏,还有二房的唐氏,再加上几人身边的贴身大丫鬟,轮着玩儿。   后来,连陈蕴藉的祖母也爱玩儿,陈蕴藉听说后,便一人送了一套麻将。   这东西仓库里多得是,放着还占空间,她们想玩儿,就送给他们。   三月十五,官差上门报喜,陈蕴藉高中会元。   陈蕴藉有钱,赏钱自然不会少,他准备了一箱铜钱,让下人在门口撒出去,让这些围观的百姓们沾沾喜气。   陈蕴藉如今已是连中五元,今年参加大比的人,没有一个人能给他带来威胁。   如无意外,陈蕴藉已是板上钉钉的新科状元。   虽然有陈蕴贤连中六元在先,可谁也不嫌弃多来几个。   而且,两个连中六元的是亲兄弟,更是罕见了。   陈蕴贤的功绩,才能都摆在这里。皇上当然也想看看,陈蕴藉又有什么才能。   四月殿试,只考一天,陈蕴藉没什么压力。   三日后放榜,太和殿传胪,陈蕴藉高中一甲头名,成了本朝第二个连中六元的状元。   陈蕴贤是十七岁连中六元,而陈蕴藉今年已经十九。   虽然没有打破他大哥的记录,但年未弱冠,连中六元,也是风光无限。   跨马游街时,陈蕴藉一马当先,苏州那个才子,被点了探花。   授官时,按照旧例,陈蕴藉要授予翰林院修撰之职,但陈蕴藉被破例,又另外给了个工部主事的职缺,秩正六品。   工部侍郎是陈蕴藉的大舅舅宋池,嫡亲的。   他身上虽然有两个职缺,但翰林院根本没什么事儿,他每日都去工部。   虽然他舅舅是工部侍郎,但也不会徇私。   到了月底,陈蕴藉被安排去了琉璃厂。   本朝其实是有琉璃厂的,只是琉璃厂的产出,实在感人。   他被要求管琉璃厂,一度让同僚们觉得他是得罪了自己的亲舅舅,被发配了。   被怀疑得罪了自己舅舅的陈蕴藉下午回到家里,直接去找他大哥。   “大哥,让我去管琉璃厂,是你的主意吧?”   陈蕴贤挑眉,“你以前不是说,要将那些洋人卖到境内的玻璃做出来吗?那就去试试,不行再换去都水清吏司。”   工部下属机构有不少,修造战船、渡船,都是由都水清吏司来管的。   陈蕴藉挑眉,“我知道了。”   “有信心吗?”陈蕴贤问道。   陈蕴藉笑道,“当然有。”   他这里可是有全套的玻璃配方,虽然纯度高的玻璃需要高温制作,可有些配方温度稍微低那么一点也是可以做出来的。   陈蕴贤还以为陈蕴藉会诉苦,找他要人。   结果,并没有。   陈蕴藉第二天兴冲冲的就去了琉璃厂。   琉璃厂的这些匠人都是听命办事,陈蕴藉现在是他们的上官,陈蕴藉怎么吩咐,他们就怎么办。   不到两个月,玻璃就做了出来。   有朝廷在背后撑着,琉璃厂的这些匠人都是熟手,要人有人,要钱有钱,做不出来陈蕴藉就该去跳护城河了。   本以为陈蕴藉是被发配到琉璃厂的同僚们一听陈蕴藉将玻璃做了出来,都有些难以置信。   自从海外玻璃制品流入朝廷境内,海外那些蛮夷靠着玻璃发家致富,一个个富得流油。   不是没人眼馋,可外头这些洋人将制作工艺瞒得死死的,根本就查不出来。   而自己摸索,也是个耗费时间和金钱的事。   工部不知道有多少人折在了琉璃厂这里,通常熬不过半年,就想办法外调去了地方上当土皇帝。   陈蕴藉是第一个将这块硬骨头啃下来的人。   对这种事,陈蕴藉并没有什么好得意的。   海外那些洋人掌握的配方,怕是还不如他手里的齐全。   他带着人制作出来的玻璃很通透,而且造价极低。   将成品和成本上奏之后,皇上惊喜之余,对那些海外的蛮人愈发厌恶。   自从海外流入了大烟,皇上就对海外这些蛮人厌恶极了,如今玻璃制作出来,成本低得可怜,再看看那些洋人卖的价格。   简直是把他的子民当傻子宰。   皇上立刻召见陈蕴藉,细问他是怎么将玻璃做出来的。   陈蕴藉早已经有了腹稿,对答如流,绝不存在冒领别人功劳的可能。   “你和你哥哥,都是好的。”皇上心情好极了。   陈蕴藉恭敬的道,“微臣远远不如兄长。”   “你们兄弟二人各有所长,你不必谦虚。”皇上道。   陈蕴藉只能愧领了皇上的嘉奖。   “你这官职,有些低了……”皇上想了想,道,“不过朕已经破格授予你主事之职,虽然你做出了玻璃有功,可这一时半会儿的,也不好给你升官,再等些日子吧。”   陈蕴藉也不失望,“微臣明白。”   他现在已经是站在风口浪尖,真要这么快就升职,只怕会引来更多人嫉恨。   “琉璃厂那边,你多看着点。”   陈蕴藉领命,告退。   要说陈蕴藉不想升官,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琉璃厂其实一直都有产出玻璃,但造价极高,实用性也不高。   陈蕴藉没有因此升官,这很正常。   他回到家里,就去找陈蕴贤。   “你想普及玻璃?玻璃易碎,实用性也不怎么样,也就是一些勋贵们喜欢这种漂亮的东西,你想普及,怕是不易。”   陈蕴藉笑道,“玻璃的用处其实很大的。”   他将仓库里翻出来的望远镜给陈蕴贤,“大哥看看这个。”   “这是千里镜?”   “没错。”千里镜就是望远镜的别称。   陈蕴贤眉头一挑,“似乎跟海外流传进来的不一样?”   “这是从系统的仓库里翻出来的,系统的仓库里虽然有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可也有不少实用的东西。   比如这千里镜,以当下的工艺,想要做出这样的千里镜,当然不可能,但要比过洋人卖给我们的千里镜,却是不难做到。还有这个……”   陈蕴藉取了一块镜子出来,“大哥看看这个镜子。”   这镜子很清晰,“这是水银镜?”   这都是洋人们卖过来的东西。   “是水银镜,不过大哥觉得,这镜子如何?”   “感觉比那些洋人卖的要清晰许多。”陈蕴贤若有所思的道。   陈蕴藉道,“其实这水银镜,也是玻璃做的,玻璃越透明,这镜子也就越清晰。”   陈蕴贤将镜子放下,“镜子倒是小头,那千里镜,你可以先试着做一做。”   “我不想把时间都耗费在这些上面……”陈蕴藉道,“我觉得相比起千里镜,让人吃饱饭才是最重要的。”   陈蕴贤眉头微蹙,“你那新式水稻,去年产量也只是七百多斤,这还是上等的水田,远远达不到预期。”   “我知道,那是因为现在的种田方式还不够规范,仅仅是优秀的粮种,并不足以达到我之前说到的产量。其实我给他们的粮种,若是能种好,能达到一千五百斤以上。”陈蕴藉道。   现代的产量高,不止是因为粮种,还有环境,肥料等各种因素。   京城不是种植水稻的最佳地点,这粮种如果拿去湖广一带种植,最差也能有一千斤,即便没有现代的肥料,也有其他的方式可以弥补这个缺陷。   这粮种若是运去湖广种,就有些太引人注意了。   目前他庄子上新式水稻的产量,能达到七百多斤,在那些农夫的眼里,已经是大丰收了。   这跟陈蕴藉之前的预估,没有太大的差异。   本身而言,京城的环境就不适合种植水稻。   “蕴藉,你不要太心急了,慢慢来。”陈蕴贤知道他弟弟迫切的想要攻克这新式水稻,但他觉得这急不来。   陈蕴藉道,“我知道,如果我地位足够高,有充足的人可以用,这些事情,我完全可以带着人一起去做,我没有想过要独占这些东西,本身也不是我研究出来的,我一人之力终究有限,我需要更多的人陪我一起去做。”   而陈蕴贤显然是没有这个时间的,他的技能点也不在这个上面。   陈蕴贤揉了揉额角,道,“你先将玻璃的事弄好,其他的事,急不来,你该清楚,这官职并非你想升就能升的,除非你有大功,这千里镜是不错,可还称不上大功。”   “我知道,大哥。”陈蕴藉叹了口气,道。   陈蕴贤拍了拍陈蕴藉的肩膀,“你有这个心,就很好了,不用这样逼迫自己。”   陈蕴藉深吸一口气,“嗯。”   “回去歇息吧,千里镜要做出来,只怕也不容易。”陈蕴贤道。   陈蕴藉苦笑,“那当然,还好仓库里有不少制作的方法,想要做出来,只是时间的问题。”   “慢慢来。”陈蕴贤温声道。   从陈蕴贤这里出来,天已经彻底黑了,陈蕴藉揉了揉额角,跟他大哥说事儿,竟忘了做饭。   他疾步匆匆的回到明心院,黛玉就坐在堂屋里。   见他回来,起身走到门口,“事情谈完了?”   “怎么坐在堂屋里?”陈蕴藉牵着黛玉的手进屋坐下,“今天忙忘了,你用饭了没有?”   “没有。”黛玉摇头,“天刚黑,我之前吃了不少糕点,还不饿。”   “糕点哪里顶饿?”陈蕴藉摇头叹气,“下回我酉时还没回来,你就去嫂嫂那儿一起吃。”   一般他酉时还没回来,多半就在陈蕴贤那里。   沈氏也没人陪着,正好妯娌两个做伴儿。   “你最近,好像很忙。”黛玉给陈蕴藉倒了杯茶,“听嫂嫂说,你将玻璃做出来了?”   “系统以前奖励的玻璃制作方法,你也知道的。”陈蕴藉道。   黛玉道,“有方法,想要做出来,也不容易。”   “还好琉璃厂的人够用,东西还是做出来了,等我回头把镜子做出来,仓库里的全身镜就可以放到你更衣室去了。”陈蕴藉道。   黛玉笑道,“你现在就琢磨这个?”   “其实这东西做出来,也能充盈国库,这镜子某种程度上而言,也是消耗品。”陈蕴藉道。   黛玉不懂这些,“你忙什么我也帮不上,但你要注意些身体,看看你眼睛都青了。”   “我知道,等忙完这一阵,就能休息了。”陈蕴藉道。   话音刚落,外头传来打更的声音。   陈蕴藉揉了揉额角,“我去做饭。”   “不用忙了,不如让大厨房随便做点吃,凑合一下。”黛玉皱着眉道。   陈蕴藉轻笑,“做一顿饭而已,没事儿。”   黛玉拦不住他,只能去厨房里陪着。   陈蕴藉简单做了几个小菜,吃了便饭,就跟黛玉回屋。   坐着说了一会儿话,就沐浴更衣,歇下了。   陈蕴藉官职低,虽然不用去上朝,但也得早些起来去衙门里点卯。   他去了衙门点卯后,就直接去了琉璃厂,没理会这些同僚们的酸言酸语。   千里镜确实很难制作,三个月里失败了不知道多少次,才终于做出了成品。   但怕昙花一现,陈蕴藉还是叫人继续制作。   确定已经能稳定的将千里镜做出来,他才松了口气。   东西虽然做了出来,可陈蕴藉并没有直接上奏,而是拿着东西去找陈蕴贤。   “三四个月,你就把东西做出来了?”陈蕴贤有些惊讶。   陈蕴藉笑道,“毕竟有制作方法,想要做出来,只是时间的问题,从失败中获得经验,经验积累够了,东西自然就做出来了。”   “你来找我,想做什么?”陈蕴贤道。   陈蕴藉摸了摸鼻子,“想让大哥帮忙呈上去。”   这东西到底跟玻璃不同,他舅舅虽然是工部的侍郎,但并非陈蕴藉的直系上官。   就陈蕴藉现在的官位,他没有资格直接求见皇上,要把东西交给上官,他也不放心。   思来想去,也只能来找他大哥帮忙了。   陈蕴贤何等聪明?   听他这么说,就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那我就替你走一趟吧。”   陈蕴贤摊出手,“奏章呢?”   他是替陈蕴藉出面,这奏章自然得陈蕴藉自己准备。   陈蕴藉从袖子将准备的奏折给了陈蕴贤,“那就麻烦兄长走一趟了。”   “小事儿。”陈蕴贤如今虽然只是吏部侍郎,但吏部尚书告病在家,吏部基本上都是陈蕴贤在管着,不是尚书,胜似尚书。   吏部上上下下,都知道陈蕴贤必然是下一任的吏部尚书。   现在的吏部尚书,只是给陈蕴贤占个位置而已,早晚要腾出来的。   陈蕴藉目送他大哥往宫里走去的背影,吸了口气,干脆直接回家。   他回来的时候,正好遇到黛玉。   “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黛玉看了看天,这会儿刚未时呢,陈蕴藉最近都是酉时才回家。 第203章 二合一   “事情忙完就回来了。”陈蕴藉解释了一句,问道,“你刚去哪儿了?”   “刚从嫂嫂那儿回来。”黛玉道。   陈蕴藉不在家的时候,她多数时间都跟沈氏在一块儿。   自从沈氏有孕,家里的庶务就又交给了宋氏打理,黛玉时不时的去帮衬一二,忙完手头的事就去陪沈氏说话,妯娌两个感情倒是愈发好了。   陈蕴藉伸出手,“陪我进屋坐坐。”   黛玉将手给他,两人进了院子。   “嫂嫂的胎象怎么样?”   “秦太医每过半个月就来诊一次脉,嫂嫂的胎象很稳固,不需要担心。”黛玉道。   陈蕴藉将她抱到怀里,“最近我都没什么时间陪你,正好手头的事忙完了,马上就是中秋,到时候有两天休沐,我陪你出去走走?”   黛玉自从嫁到陈家来,除了二月去灵犀园住了些日子,基本上就没出过门。   而陈蕴藉也忙得很,不过再忙,陈蕴藉晚上还是会早些回来陪她睡觉。   “去哪儿?”   陈蕴藉想了想,“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前两年你已经陪我在京城逛遍了大街小巷,已经没什么新鲜去处了。”黛玉想了一会儿,叹了口气。   陈蕴藉失笑,“倒是我的错了。”   “我可没这么说,何况,中秋佳节,人人都在家里团聚,外头有什么好玩儿的?”黛玉道。   陈蕴藉道,“那我陪你在家赏月?”   “难得你休沐,待在家里也好。”黛玉笑道。   陈蕴藉明白了,只是想要他陪而已,去哪儿无所谓。   “那就待在家里吧。”陈蕴藉道。   这时,雪雁从外头进来,“二奶奶,外头有个姑娘求见,自称鸳鸯。”   鸳鸯?   那不是荣国公府老太君贾史氏的贴身大丫鬟吗?   陈蕴藉看向黛玉,就见黛玉皱着眉,道,“不见。”   雪雁也是进了门才看见陈蕴藉,一时嘴快,话已经说完,倒是收不回来了。   见黛玉不愉,雪雁讪讪的正要告退,却被陈蕴藉叫住,“回来。”   去年因为婚期提前,黛玉在家里备嫁,原本是要去荣国公府拜寿,哪知出了意外。   贾母的寿宴从去年七月二十八开始,一直到八月初二,都还好好的。   就在初二夜里,贾宝玉的儿子贾荀中毒死了,袭人受了刺激疯了,贾宝玉认定了是王夫人下的毒手,与王夫人大吵了一架。   寿宴之时,来了这么一出,喜事变丧事,贾母的寿宴蒙上了阴影。   当天夜里贾母已经睡下,到了第二天才知道怎么回事。   贾宝玉闹着要出家,谁都没劝住,出了门就跑得没影没踪,贾母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哭着让人去找宝玉,寿宴也取消了。   初闻这件事的时候,陈蕴藉在家里备考,还是过了好些日子才听闻。   贾荀中毒而死,是他没有料到的,就算王夫人容不下贾宝玉这个庶子,也该会选择更温和一些的方式解决。   比如染上天花,再或者跌入水里淹死,再或者让小孩子着凉,克扣一些药材,想弄死一个小孩子,法子多得是。   王夫人掌家多年,还能没法子解决?   陈蕴藉觉得,贾荀会中毒,未必是王夫人下的毒手,但她或许是知情者。   总之不论如何,贾宝玉自从去年闹着出家跑出去,就再也没有回来,生死不知。   荣国公府的老太太从去年九月就病了,到现在已经快病了足足一年,可贾宝玉依然没有消息。   照这么下去,这位老太君怕是活不过今年。   “府外求见你二奶奶的,可是荣国公府老太君身边那个丫鬟?”   雪雁闻言,心中叫苦,这事儿姑娘交代了,不能让姑爷知道的。   “怎么?这个问题很难回答?”陈蕴藉沉着脸道。   雪雁忙跪下,“二爷息怒。”   “好了,你别吓唬雪雁了,是我不让她告诉你的。”黛玉拉住陈蕴藉的手,对雪雁摆摆手,“你下去吧,这里我来解释。”   雪雁匆匆告退。   等她出去,黛玉才道,“鸳鸯是想来求我帮忙,让你出面去找贾宝玉,你近日忙得很,我怎么会拿这事儿来烦你?自然是拒绝了,可她每日都来……”   鸳鸯也不是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守在陈家,她到底还是贾史氏的贴身丫鬟,要伺候老太太。   荣国公府这些人,看老太太病了,已经不太将老太太当回事,贾赦数次想逼她就范,还是老太太撑着病体替她挡了。   鸳鸯这些年,就数老太太对她最好,她不能看着老太太就这么没了。   既然老太太想宝玉,光贾家的人去找,怕是找不到人。   他家亲戚里头,唯有黛玉这位表姑娘嫁的最好,又是出了名的受宠爱,只要她开口,陈家二爷必定会帮忙找人。   这么想原也没错,可她错估了贾母在黛玉心中的地位。   别说跟陈蕴藉比了,贾母连她继母宋雨婷都比不过,何谈为了一个贾宝玉,委屈陈蕴藉去找人?   陈蕴藉如今已经官身,凭什么要去找贾宝玉?   凭他不见了?   说要出家的是他自己,保不准人已经遁入空门,还找什么找?   黛玉长这么大,就没见过比贾宝玉还荒唐的人。   这么大的人了,在祖母寿宴的时候闹着出家跑没影儿,过去许多年,贾母对他的疼爱,全都抛到脑后了不成?   这等不忠不孝之人,还找回来做什么,只当他死了便是。   陈蕴藉听她说完,也叹了口气,“到底是你外祖母,当年你在他家住过半年,虽然老太太没教过你什么,可也是你母亲的亲娘,看在你娘的面子上,帮她找找吧。”   “这都过去一年了,上哪儿去找人?”黛玉皱起眉,道。   她也不是冷心冷肺的人,若是能找到,她帮这个忙也不是不行,可这事儿到底不光彩,贾宝玉的庶子被毒死,通房又疯了,怎么看都是后宅的阴私,闹成这样,已经成了满京城的笑话。   黛玉也不怕被人说嘴,只是人都已经不见一年了,这个时候上门让她帮忙请陈蕴藉去找人。   若是人找到了还好说,若找不到,到时候说不定还要怪罪陈蕴藉没有尽心。   吃力不讨好的事,何必去做?   何况,她家原也已经同贾家断了来往,这个时候上门,无非是欺她年轻,否则鸳鸯怎么不去林家找林如海帮忙?   论起来,林如海如今可是户部尚书。   陈蕴藉的外祖父去年生了一场病,身子骨差了不少,就上奏乞骸骨,回家颐养天年。   于是,尚书的位置就被林如海给顶了。   “我只说帮忙找,可没说一定会找着,他自家派了那么多人,找了许多姻亲旧故都没把贾宝玉找回来,我跟贾宝玉有什么交情?同他家有什么交情?能帮忙找,已经是我宅心仁厚了。”陈蕴藉道。   若还想奢求其他,那就是不知好歹了。   黛玉叹了口气,“你衙门里的事儿就已经很忙了,我不想拿这事儿烦你的。”   “无妨,又不是我亲自去找人,让我去,我也去不成。”陈蕴藉可是有官职在身的,不能离开京城。   而贾宝玉,八成已经离开京城。   若是在京城,一年的时间了,又怎么会找不到人?   申时末刻,陈蕴藉听说陈蕴贤回来,便立刻去找他。   陈蕴贤刚坐下来喝杯茶,就听说陈蕴藉要见他。   “真是个急性子,我去书房,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陪你。”陈蕴贤道。   沈氏笑道,“无妨,你先去吧。”   陈蕴贤来到书房,“千里镜皇上很重视,打算给军中将领人均配一个,有了这个功劳,你现在的官职就有些低了,皇上打算升你一级,到时候你手里的权利就更多了。”   陈蕴藉没想到他大哥一进来就说了这么多。   他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大哥误会了他的来意。   “我不是来问千里镜的。”陈蕴藉知道千里镜呈上去,再加上之前玻璃的功劳,他这个官职怎么都要升一级,因此根本不在意。   陈蕴贤挑眉,“你不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我今儿回来得早,正好遇上了事儿。”陈蕴藉便把鸳鸯频繁上门求助的事儿说了。   陈蕴贤淡定的喝茶,“这事儿我早就知道了,你不必去管,若是她还来烦玉儿,我让人撵走她便是,宽心。”   “我不是这个意思。”陈蕴藉道,“到底是玉儿的外家,虽然他家没规矩让人笑话,可人都求上门了,玉儿若当真不理,总会有人说嘴。”   “你不是不在意这些人嚼舌根?”陈蕴贤挑眉道。   “说我,我当然不在意,可玉儿敏感,这些话我不想让她听到。”陈蕴藉道。   陈蕴贤沉吟,“你想帮忙找人?”   “我已经吩咐青墨去找人了,过来,只是想着大哥手里人多,可知道贾宝玉当年离开贾家之后往哪里走了?”陈蕴藉问道。   陈蕴贤道,“这事儿你可以直接问星剑,这些消息一向是他整理的。”   “星剑?”陈蕴藉还以为星剑就是被他大哥派来保护他的,没想到还是个消息通。   “那我不打扰大哥了。”陈蕴藉知道他大哥刚回家,肯定是要陪嫂嫂的,他这个时候上门,多少有些不识趣。   陈蕴贤也没叫住他,让洗墨送陈蕴藉出去。   他在书房里坐了一会儿,摇头叹气,“真是纯良。”   当年贾宝玉将他弟弟气得恨不得将他打死,如今时过境迁,陈蕴藉居然还想帮忙找人。   他不得不感慨,他没有这样的心胸。   见陈蕴贤回来,沈氏道,“这么快就回来了?”   陈蕴贤道,“蕴藉就是来找我问些事情,问完就走了。”   “蕴藉找你什么事?”   “贾家那个丫头求见玉儿,你知道吧?”   这个沈氏自然知道,她如今虽然不管家,可府里的事儿她还是在关注的,有个丫鬟天天上门求见黛玉,她又怎么会不知道?   她不但知道,还知道这丫鬟来求黛玉做什么。   黛玉最近时常来陪她说话,这个丫鬟她们也聊过。   为了这事儿,沈氏还劝过黛玉两回,让她不要放在心上,若实在烦闷,就将这事儿告诉蕴藉,让蕴藉来处理便是。   而黛玉见陈蕴藉最近繁忙,不肯拿这事儿去搅扰陈蕴藉的正事。   不过现在还是叫陈蕴藉知道了。   “这事儿我知道,蕴藉来找你,可是为了贾家那个丫头?”   陈蕴贤便将陈蕴藉找他的前因后果说了,“这小子,打小就纯良,若是有什么仇怨,能当场解决就当场解决,不能当场解决,也尽量早些解决,从不隔夜。事儿一过去,就不记恨人了。”   “若蕴藉能记恨这么多年,那也就不是蕴藉了。”沈氏嫁到陈家十年,如何不知陈蕴藉的性子?   陈蕴贤叹道,“我就怕他吃亏啊。”   “有你在,他还能吃亏?”沈氏轻笑道。   陈蕴贤噎了噎,“别说得我很蛮横一样,我是信任自己弟弟的人品,才会坚定的站在他这边。”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解释这些做什么?”沈氏忍着笑道。   陈蕴贤:“……”   “好了,不说这些,那个贾宝玉的下落,你当真知道?”沈氏问道。   陈蕴贤摇头,“我没事儿关心他做什么?一个没有担当,永远长不大的傻子,不值得我费心。”   对于陈蕴贤而言,那贾宝玉的行事作风,还真就跟个傻子没什么两样。   好不容易觉得他有了点担当,没几年就原形毕露。   终究还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   沈氏笑而不语。   像她丈夫这样聪明的人,世间能有几个?   在陈蕴贤的眼里,只怕这世上九成五以上的人都是傻子。   这边陈蕴藉回到明心院,立刻去了书房叫来星剑。   “那贾宝玉跟一个赖头和尚离开京城的。”星剑道。   陈蕴藉挑眉,“我一问,你就知道了?”   “方才在主子书房,我都听到了。”星剑道。   陈蕴藉恍然,这么长的时间,足够星剑回忆起来了。   至于赖头和尚,他要是没记错的话,黛玉幼时也有个赖头和尚来化她出家。   那个赖头和尚,就是茫茫大士。   贾宝玉身上的通灵宝玉,就是这位大士和另一位道号渺渺的真人弄去的。   如今……莫不是功德圆满回天界了?   贾宝玉下世这一遭,经历很独特啊,那破石头跟着贾宝玉,想必也见识到这红尘富贵了吧?   不管怎么样,还是得叫人去找找,做个样子也好,省的那鸳鸯每日上门来烦黛玉。   听闻陈蕴藉派人去找贾宝玉,鸳鸯果然没有再上门了。   次日陈蕴藉去衙门,没一会儿皇上就召见他。   回来的时候,陈蕴藉就升了工部员外郎。   皇上给了他一块令牌,只要拿着这块御赐令牌,他能随时入宫面圣。   就不需要陈蕴贤帮他递奏折了。   陈蕴藉的本事跟他哥哥陈蕴贤显然并不重合,前者在于自身的办事才能,而后者的长处在于研究这些于国有利的器具。   兄弟俩双剑合璧,倒是相辅相成。   每当看见这两兄弟,都会给皇上一种,他是天定之主的错觉。   否则为什么这样的奇才,都出现在他执政期间?   展眼到了中秋,陈蕴藉休沐在家,做了好些月饼,往祖母还有诸位长辈同辈院儿里各送了一份。   他给黛玉留了一些她爱吃的小月饼,两人搬了桌子在池边坐着赏月。   有陈蕴藉陪着,黛玉很开心,吃着月饼,赏着月。   “一晃眼都十年了。”   “怎么了?”陈蕴藉看她,“突然这么感慨?”   “我只是在想,如果没有系统把你带到我身边,我现在又会是什么样。”黛玉发现,她自己没法想象那样的日子有多可怕。   贾家就是烂泥地,这些年下来,她是看透了。   贾母不能说待她不好,但到底亲疏有别,老人家年纪大了,不可能面面俱到。   黛玉说不上埋怨,年幼的时候,或许有几分,如今年纪大了,她也不想总是惦记过去那些事,给自己徒增烦扰。   尤其是,贾母如今的样子,着实可怜。   她疼爱了十几年的宝玉,在她八旬大寿的时候,出家去了。   这简直像一记狠狠的耳光,打在她这位年迈的外祖母脸上。   仿佛多年的宠爱,都喂了狗。   黛玉有时候都怀疑贾宝玉究竟有没有心。   平日里这个姐姐那个妹妹,可现在贾家风雨飘摇,贾宝玉依然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都当爹的人了,还那么脑子不清醒,出了事就只想逃避。   贾宝玉跑出去之后,疯了的袭人被随便找了个荒废的小院养着,不过半年,人就没了。   迎春年初的时候,因贾家情况不好,被贾赦许给了孙绍祖,一个小官儿,却是个狠毒之人。   黛玉念在当年相识一场,告诉了陈蕴藉,陈蕴藉只跟他哥哥一提,孙绍祖就因虐杀了自己的原配妻子,被原配妻子的父亲告上了官府,没得说,官职没了,人也被打了三十板子流放三千里。   迎春和孙绍祖的婚事也只是刚定下,还没过门,孙绍祖的事儿爆发出来,迎春依然惊魂不定。   当时会试刚放榜,贾母撑着病体,在考中会试的贡生中挑了个年纪相当,稳重踏实的,将迎春许给了他。   虽然迎春只是个庶女,贾家也大不如前,可怎么也比一个寒门的学子强一些。   老太太怕自己时日无多,将婚期定在了五月,端午一过,就将迎春嫁了出去。   贾家也只剩下探春还在闺阁里,因王夫人病着,她每日都要去侍奉汤药,赵姨娘还总是骂她忘了自己的身份。   迎春上个月还来拜见过黛玉,感谢她相救。   起初迎春确实不知道是黛玉的缘故,可等她丈夫考中进士,入了翰林院,渐渐的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迎春的性子温和,与她现在的丈夫,虽然没有什么深刻的感情,但也是相敬如宾,比起嫁给孙绍祖那狠毒之人,不知好了多少倍。   黛玉想,若是她没有系统,没有得到养身玉佩,没有认识陈蕴藉。   她只怕身陷囹圄,还无法自救。   而她的父亲,说不定早早病亡,到时候她无依无靠,只能呆在贾家,苟延残喘。   连迎春这正经的贾家小姐,都险些落个那样的惨状,她一个无依无靠的表小姐,又能有什么好下场呢?   靠贾母吗?贾母又哪里是她能依靠的人?   “好了,别想了,都过去了。”陈蕴藉将黛玉抱到怀里,“事实就是,你遇到了我,你害怕的那些事情,根本就不会发生,想那么多做什么呢?没有意义,我们都已经成婚了,那些没发生的事情何必去想它?”   贾宝玉消失一年,若当真是神锳侍者归位,那绛珠仙子这报恩的人,是不是也该归位了?   陈蕴藉将黛玉紧紧抱在怀里,神色微沉。   他不许……   黛玉是他的。   谁也夺不走!   “蕴藉哥哥,你抱疼我了。”黛玉嗔道。   陈蕴藉整了整神情,松了松手臂,依然还圈着她,轻笑道,“我恨不得把你融进我的骨血里,这样你就再也不能离开我了。”   黛玉只当他又是说情话调戏她,“又没个正经了。”   陈蕴藉微微一笑,没有解释,抱着黛玉晃了晃,“玉儿,答应我,永远不要离开我。”   “我离开你能去哪儿?”黛玉笑着问他。   陈蕴藉想了想,道,“玉儿是仙女儿临凡,离开我,当然是去天上了。”   黛玉被他逗笑,“我是仙女儿,那你娶了仙女儿,又是什么?”   “嗯……”陈蕴藉托腮想了想,“我是天上的帝君,下凡来拯救你这个历劫的仙子。”   “傻瓜!”黛玉乐不可支,“哪里有什么帝君追着个仙女儿下凡来的?”   “那你觉得帝君要做什么?”陈蕴藉笑着问她。   黛玉沉吟道,“嗯……既然是帝君,那当然是高高在上,统御万神,哪里有空追着仙女下凡?”   陈蕴藉也被她认真的回答给逗笑了,“谁说帝君就高高在上了?帝君就不能有情爱了?”   “我想象不出来。”神仙的传说有不少,但凡能称得上一声帝君,那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黛玉实在想象不出来,那样的尊贵的帝君,会沉迷情爱之中。   陈蕴藉也笑,“不管那些神仙,今天我就当一回沉迷情爱的帝君吧,仙女妹妹,跟哥哥我回房歇息吧!”他将黛玉打横抱起,跑进屋。   黛玉捶他,“我的月饼还没吃!”   “没关系,坏了我明日再给你做,想吃多少,我给你做多少。”   “哪里有过了中秋再补月饼吃的?”   “嗯,没这个先例,你就做这个先例嘛。反正都是吃的,何必非挑着中秋夜里吃月饼?”   “你真是……”   陈蕴藉歪理太多,黛玉说不过。   闹到半夜,月亮都羞得藏到了云里。   次日,陈蕴藉起来神清气爽,果然兑现了昨天晚上的承诺,给黛玉做了很多小月饼。   黛玉晨起,看着满桌的月饼,无语凝噎。   “真是荒唐。”黛玉瞪着他,“大清早的,谁吃月饼啊!”   “那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黛玉哼了一声,“我要吃满汉全席。”   “大清早,吃这么多?”   “我就要吃!”   “可我手边没有食材……”陈蕴藉嘴角一抽。   黛玉哼道,“那你还问我想吃什么?还说给我做呢。”   陈蕴藉噎了噎,“成,我给你做,现在就让人去准备食材。”   说着就要起身喊人,黛玉忙拉住他,“算了算了,我又不想吃了。”   满汉全席那么多道菜,陈蕴藉做都要做整天,她哪里吃的完?   还是不要折腾了。   “不用跟我客气,想吃就吃。”陈蕴藉含笑道。   黛玉捶了他一下,“你就不能让让我!讨厌鬼!你今天晚上去书房睡!” 第204章 二合一   陈蕴藉笑着哄她一番,虽然没做满汉全席,但也做了好些黛玉爱吃的菜。   至于满桌的小月饼,被黛玉拿去做人情,这个送一点,那个送一点,很快就送完了。   过了中秋,陈蕴藉虽每日都去衙门点卯,但已经不必天天去琉璃厂盯着,他手里的权利如今大了许多,可以用的人也多了。   他花了些时间将镜子做出来,虽然也算个小功劳,但并不足以让陈蕴藉升官。   不过却能在皇上这里刷点好感度。   毕竟镜子也是海外那些洋人捞钱的来源之一,朝廷有更好的镜子,那何必花大价钱去卖洋人的镜子呢?   工部下设营缮清吏司,虞衡清吏司,都水清吏司,屯田清吏司,除此之外还设有制造库,节慎库以及料估所,各司之下还设有其他科,统管各司。   陈蕴藉如今就属于营缮清吏司,他虽然升了官,手底下也有人可用。   但营缮清吏司这里,对他而言暂时没有施展的余地了。   他又呆了半个月,将手头的事都交割清楚,便找了跟机会传话给他舅舅,调去了都水清吏司,接手战船、渡船的督造之事。   当年在他哥哥的帮助下,他成为了福建梅家的恩人。   梅家世代督造海船,战船,如今回到岗位上三四年,海船的督造虽然没有太大的进展,但也没有再继续退步。   系统的仓库里有不少战船的制造图纸,陈蕴藉想要弄清楚原理有些困难,可若是交给梅家人,想必是能有结果的。   梅家人大部分都回了福建,战船的修造在福建沿海地带,陈蕴藉自然不可能跑去福建,梅家也有人留在京城,陈蕴藉就借着梅家留在京城的人,将图纸送去了福建梅家人的手里。   不提梅家人收到图纸的时候有多震惊,陈蕴藉目前还真没什么事情可做,每日很早就下衙回家翻看杂交水稻的资料。   黛玉泡了茶来书房看他,敲了敲门。   陈蕴藉回过神来,“玉儿怎么来了?”   “你已经看了一个时辰了,休息一会儿再看吧。”黛玉端着茶壶进来,“我泡了茶,要喝吗?”   陈蕴藉揉了揉眉心,起身过来陪她喝茶。   “天气转凉,出门的时候多添一件衣裳,免得着凉。”   黛玉应下,“新式水稻的资料,你看得怎么样了?”   “培育的资料是看得差不多了。只是……我没时间去试验。”   京城的田庄,哪怕是上等的水田,也抵不上湖广那边下等水田的产量。   这新式水稻最好用湖广那边的水田来试验,才能看到效果。   “那怎么办?”黛玉眉头微蹙。   陈蕴藉想了想,“我想请旨去湖广那边专门负责试验新式水稻,但我没有足够的证据让皇上支持我去做……”   “不如……去问问大哥?”黛玉道。   陈蕴藉想了想,“嫂嫂将要临盆,大哥又政务繁忙,等过了这一阵再提吧,正好我也还没完全吃透这些资料。”   “你一定可以做到的。”黛玉握着他的手,道。   陈蕴藉笑了笑,“那就借你吉言了。”   十月初八,沈氏平安产下一子,陈蕴贤为幼子取名陈英晗。   晗,有天将明之意。陈英晗出生在太阳将要升起的时候,因此得名。   沈氏平安生产,陈家上下都喜气洋洋。   冬月初八满月宴,更是宾客云来,热闹非凡。   如今想要巴结陈蕴贤的人,不知有多少。   陈家老爷子已经到了快要致仕的年龄,等他致仕,陈蕴贤距离接任吏部尚书之位,就更近了。   年底朝廷封印,陈蕴藉得了空闲,带着黛玉去灵犀园小住了几日。   回府后,便去找陈蕴贤,说起了新式水稻培育一事。   “你已经有把握了?”陈蕴贤知道,不让他弟弟去试试,恐怕是不会死心的。   陈蕴藉道,“我想试试。”   “你想怎么试?”   陈蕴藉将他的打算详细说给陈蕴贤听。   陈蕴贤听后,道,“你这是打定主意要去了。”   “天灾人祸不断,如果粮食的产量能提高,不管是对于朝廷还是对百姓,都是好事。”   “但你要知道,这件事一旦闹到御前,你给了皇上希望,却没有做到,后果是很严重的。”   “我还是要去。”陈蕴藉对新式水稻的执拗,出乎了陈蕴贤的预料。   他不是不支持,只是他觉得这件事还可以再缓缓,不需要这么着急。   “你有多大的把握?”陈蕴贤沉吟片刻,问道。   陈蕴藉道,“只要得到支持,两年内,我一定可以做到。”   陈蕴贤叹了口气,“明年你就及冠了,等行冠礼过后,我再向皇上提此事。”   “多谢大哥。”   陈蕴贤失笑,“行了,你回去吧。”   陈蕴藉没有再缠着陈蕴贤。   新的一年,陈家又添了丁,陈蕴藉红封都多包了一个。   过完年,朝廷开印,各部都很忙碌,陈蕴藉哪怕是个小官儿,都忙得团团转。   二月初二,陈蕴藉举行及冠之礼,至于表字,当年考中举人后,祖父就给他取字明朗,如今也没有更改,只是让观礼的人都知道他的表字。   冠礼过后,没两日,陈蕴贤下衙回府,叫来陈蕴藉。   “我再问你一遍,你确定要这个时候去吗?”   陈蕴贤问得认真,陈蕴藉眉头皱起,“可是出了什么事?”   “年前你是不是给梅家送了制造战船的图纸?”陈蕴贤问他。   这事儿其实陈蕴贤清楚的知道原委,此刻不过明知故问。   陈蕴藉挑眉,“梅家不会真的把战船做出来了吧?”   “图纸上的战船没有造出来,但这将近半年的时间,梅家凭着你的图纸,改进了战船。新式战船的威力大增,过不了多久,皇上就该知道了。”   陈蕴贤道,“梅家不会贪你的功劳,图纸是你给他们的,凭着这图纸,你再升一级,不是问题。”   而梅家将战船造出来,功劳也不会小。   总之各有各的好处。   陈蕴藉道,“这是好事啊,不过……”顿了顿,他疑惑的道,“这跟我培育新式水稻又有什么关系吗?”   陈蕴贤揉了揉额角,道,“你这耿直纯良的性子,要不是我护着,你怕是要被人啃得渣滓都不剩下了。”   闻言,陈蕴藉就知道自己恐怕忽略了什么。   “还请大哥明言。”   “从你考中状元,被授官,入了工部,短短一年的时间,你先是用极低的造价做出了玻璃,又做出了远胜于外洋人的千里镜,镜子,如今又画了新式战船的图纸,让梅家造出了新式战船,这能让水师的战力大增。   这些东西,哪怕单独拿一个出来,都足够引人注意了,玻璃、千里镜还有镜子,可以说都是玻璃做出来之后才能改进的东西,并不算稀奇,可你这个战船图纸,影响太大了。”   陈蕴贤说到这里顿住,喝了口水,“战船和水稻,你现在只能选一样,战船已经做出来,那么你就没得选。”   陈蕴藉:“……”   “我以为那图纸过于先进,就算梅家人要把东西做出来,也得要三五年的时间……”可他有点低估了梅家人制造战船的本事。   陈蕴贤被逗笑了,“梅家世代督造战船,他家因为蒙冤,损失不小,你的图纸对他们家来说就是雪中送炭,他们不需要把你图纸上的战船立刻做出来,他们只需要对比一下现在的战船,选择性的革新,提升战船的实用性,对于水师而言,就已经是天大的好消息,对于皇上,也是好消息。”   朝廷为什么禁海?   就是因为这些海盗猖獗,他们的战船都比朝廷的战船要厉害得多。   可如今新式战船出来,只要配备给水师,朝廷就能拥有一支可以清扫海盗的水师。   至于陈蕴藉画的战船图纸,慢慢研究,一步步的改进,好处多得很。   等战船继续改进,水师也可以继续扩充,到时候称霸海洋,将不是一个梦。   皇上想收拾这些外洋人很久了,可惜这些外洋人都在海外,他心有余力不足。   可水师如果能配上这些新式战船,形势就大不一样了。   谁像陈蕴藉一样,一口气把这么多好东西都拿出来?   陈蕴藉:“……”   “你现在还要去吗?”陈蕴贤问道。   陈蕴藉眉头皱起,深深叹了口气,“我明白了。”   一个人可以优秀,但如果你优秀到让人难以接受,会被人当成妖怪烧死的。   陈蕴贤的优秀,在暗处,很多人都知道他不好惹,但并不清楚陈蕴贤的深浅。   而陈蕴藉,他简直就像是在明牌跟人打斗地主,而他就是那个被打的地主。   成功打消了陈蕴藉现在就要去培育新式水稻的想法,陈蕴贤松了口气。   “这两年你先好好沉淀,等这一阵风浪过去,再跟皇上提这件事。”   陈蕴藉叹了口气,“皇上还能活几年啊?”   “你的大红袍效果很好,继续喝下去,活到七八十岁不成问题。”   陈蕴藉噎住,陛下今年正好六十岁整,去年刚办完万寿宴。m.bīQikμ.ИěΤ。   做寿都是做九不做十,也就是说,六十大寿,得五十九岁的时候办寿宴,古人认为十同‘死’发音很像,不吉利。而九同‘久’,就很吉利了。   即便是现代,也是做九不做十。   自古如此……   如果按照他大哥这样的投喂法,有灵泉制作的大红袍月月上供,皇上再活个二十年……   他觉得当今陛下有希望熬死儿子和孙子,让自己的曾孙来直接接任他的帝位。   “要是睿王和敬郡王知道皇上这么长寿都是因为你,恐怕杀了你的心都有了。”陈蕴藉道。   陈蕴贤微微一笑,“蕴藉说笑了,这大红袍明明是你的,怎么是因为我呢?”   陈蕴藉噎住:“……”   “没事儿我就先回去了。”陈蕴藉郁闷的道。   “回头再送些大红袍来,皇上喜欢喝,再给他送点。”陈蕴贤觉得,像当今陛下这样的好人可要长寿一点,至于下一任皇帝,他觉得睿王和敬郡王都差点意思。   陈蕴藉:“……”   “还不够啊?”   因为要给皇上特供,陈蕴贤怕他弟弟手里那一株大红袍茶树不够用,又花大价钱给他买了四颗大红袍的茶树送来。   都是成树,陈蕴藉手里有灵珠,轻轻松松就养活了这些茶树,大红袍的产量自然也多了。   “你手里留那么多茶叶也是浪费,不如拿来给皇上,给他延年益寿……”陈蕴贤喝了口茶,美滋滋的道,“当今陛下对你我不好吗?有办法让他活久一点,那就让他再活久一点嘛。”   陈蕴藉:“……”   他咧咧嘴,“我一会儿让青墨给你送来。”   然后匆匆告辞离去。   他觉得他哥哥愈发可怕了。   就这么一份大红袍的茶叶,就掌控了帝王的生死。   你敢信?   只怕皇上还觉得他哥哥贴心呢……   想到皇上也跟个傻子一样被他哥哥摆弄在股掌之间,陈蕴藉被碾压的郁气顿时散去大半。   嗯,众生皆苦,大家都一样,那就没什么好气的了。   回到明心院,陈蕴藉一改往日的作风,直接回了屋。   黛玉正在看书,见陈蕴藉这个时辰回屋,有些惊讶,“你没去书房?”   “最近都不用去了。”   见陈蕴藉有些没精神,黛玉将书放下,“这是怎么了?”   “去湖广那边培育新式水稻的事,黄了。”陈蕴藉往床上一躺,叹道。   黛玉惊讶,“怎么好端端的黄了?大哥出面都不行?”   她印象中,但凡是陈蕴贤点头的事,都是做到了的。   陈蕴藉想到原因,一脸菜色,“不是大哥的原因。”   原因在他自己身上。   黛玉不解,“什么?”   “是我太心急了……”陈蕴藉叹了口气,“我错估了形势,新式水稻培育的事儿黄了,原因在我自己身上。”   陈蕴藉将前因后果告诉了黛玉,这件事不涉及什么党争,就是很直白的问题,黛玉一听就懂。   她神情复杂的看着陈蕴藉,“蕴藉哥哥,你怎么东一棒槌西一棒槌的?”   陈蕴藉讪讪的道,“这不是以为梅家的人没个三五年吃不透那战船的图纸嘛。”   他也是一叶障目,忘了人家可以改进,没必要死脑筋的照着图纸去制作战船。   要是按照图纸上的工艺去造船,没个三五年确实造不出来,可谁规定了就一定要按照图纸上去建造战船呢?   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蕴藉哥哥也不必着恼,多个两年的时间继续研究新式水稻的培育也好,不是还有一系新式水稻的资料吗?蕴藉哥哥这两年不妨多看看,总之多学学也没有坏处。”黛玉劝慰道。   陈蕴藉道,“也只能自己在家里看看了。”   因为战船的事,陈蕴藉的计划被打乱,只能暂且将培育新式水稻的计划押后。   展眼是黛玉的生辰,陈蕴藉心里也烦闷,干脆告假,带着黛玉去了灵犀园散心。   住了两天,才带着黛玉回家。   而这个时候,梅家的折子也到了京城,呈上了御前。   皇上一直都知道陈蕴藉有才华。但没想到,他的才华还能作用在军事上。   这远远超乎了他的预料。   梅家将陈蕴藉画的图纸抄了一份呈上来,皇上对于战船的构造并不懂。   但梅家擅长督造战船,仅仅是按照这份图纸,就改进出新式的战船,那么陈蕴藉画的这份战船图纸,显然远胜目前造出来的新式战船。   他只要想想,将陈蕴藉画的这个战船造出来,到时候海外这些蛮夷,还能继续嚣张吗?   皇上的心情很激动,冷静下来,让人去请陈蕴贤。   陈蕴贤早就得到了消息,被皇上叫来,也并不意外。   现在但凡有什么事,皇上都会第一时间来找他。   皇上将梅家的折子给陈蕴贤看,然后问他,“朕该怎么安排你弟弟呢?若只在工部做个小官儿怕是浪费了。”   “舍弟还需要磨炼意志,毕竟还年轻。”陈蕴贤道。   皇上想起陈蕴藉,道,“确实有些年轻,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不似你。”   陈蕴贤这个人,连他都不能完全看透,不过陈蕴贤的忠心他是认可的,因此他很宠信陈蕴贤。   而陈蕴藉,虽然没有陈蕴贤的才能,但他这坦荡的性子,皇上也很喜欢。   这种直白的人,可少见的很。   要不是有陈蕴贤护着,就陈蕴藉这个性子,确实不适合当官。   “舍弟其实原本就无心仕途,是微臣逼着他读书科举,再加上……他深爱自己的妻子,不想让人耻笑她,他入仕后,这样激进,大概也是想早些做出成绩,然后辞官跟他夫人游山玩水。”   陈蕴藉的小心思,哪里瞒得过陈蕴贤?   他弟弟虽然纯良,但也不是傻子,他难道不知道频繁的拿出好东西很惹眼吗?   他也是知道的,因此他都是有计划的将东西拿出来,比如玻璃,千里镜还有镜子。   至于战船,这是陈蕴藉对梅家的了解不够,预估出了错误,才搞得现在进退两难。   不过,陈蕴贤并不觉得这是坏事。   至少让他弟弟知道,有些事情并不会如他想象的那样发展,如果你想做一件事,就要方方面面都顾虑到,仅凭着一腔热血,是做不成大事的。   将陈蕴藉的小心思透露给皇上,也是陈蕴贤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决定。   他弟弟的性子,搞些发明还好,真要长久的做官,会消磨他弟弟的心气。   他不想看见那样没有活力的陈蕴藉。   倒不如早点给他铺路。   给皇上打个预防针,到时候新式水稻真的做出来,给他弟弟赐个爵位,也就是了。   新式水稻只要有成果,他弟弟封个侯爵都不是问题。   至于新式水稻是谁研究出来的,这也没办法,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皇上听了陈蕴贤的话,揉了揉额角,“你弟弟还真是……疼爱妻子啊。”   “微臣这个弟弟与他妻子青梅竹马,从小就认识,感情很深。这两年弟妹没有孕信,不少人心思浮动,想打蕴藉的主意,可结果如何,只怕皇上也听说了。”   皇上哈哈一笑,“蕴藉真性情,朕挺喜欢他的。”   “就是下手没什么分寸。”陈蕴贤叹道。   陈蕴贤虽然叹气,可也不过是做给皇上看的,他觉得弟弟下手还轻了些。   理国公家的一个庶女,妄想给他弟弟下药,那药有些阴损,不知她是从哪儿得来的,只要吃了这药,再发生关系,到时候一定能怀上,可吃药的人,子孙根就废了。   他弟弟惯来对这些女子防备心重,加上如意铃预警,他自然是没上当。   既然没上当,自然就不知道陷阱是什么。   但陈蕴藉还是不放心,让星剑去查。   让星剑查,就等于陈蕴贤也知道了这件事。   陈蕴藉的性子素来好,可这次是动了真怒。   治国公府同理国公府同为四王八公之一,两家素来交好,他家设宴,陈蕴藉接了帖子,便说自己会去,然后就盯着理国公家那柳姑娘。   治国公府袭爵的是马尚,一个三品威远将军,人品也不怎么样。   理国公柳家那庶女一听陈蕴藉也去赴宴,便又动了歪心思,陈蕴藉便一点也没客气,将这药给马尚吃了。   马尚跟那贾赦是一样的货色,贪爱美色。   那柳姑娘貌美,马尚吃了药,哪里抵得住这个诱惑?   治国公府是主人家,当家的主人却不见了,大家四处找人。   然后,结果不言而喻。   旁人只当是柳家那庶女自甘下贱,柳家也觉得丢人,一台小轿就让人抬去了治国公府。   马尚得了个美娇娘,一开始还挺美,可他很快就发现自己不行了。   让人一查,就查到了柳姑娘身上。   请了太医来看诊,说是秘药,无药可医。   男人自尊没了,对马尚这样的人而言,打击不可谓不大。   他发了疯一样整天折磨柳姑娘,没一个月,这柳姑娘就因小产,一尸两命。   陈蕴藉一点都不同情。   他确实不喜欢这种不自爱的人,比如之前的谢姑娘,但那位谢姑娘虽然喜欢自取其辱,但他成婚之后,这谢姑娘也绝了心思,没有再示爱。   可柳姑娘这样出身勋贵的庶女,即便陈蕴藉没娶妻,凭她的身份,也不够资格嫁给他。   还妄想给他下药,还是那种断子绝孙的秘药。   陈蕴藉当时差点没忍住直接提剑杀到理国公府,要她的狗命。   可他手里没有切实的证据,毕竟他当时躲过去了,没有受到任何损害。   正好,那马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欺男霸女的事儿没少做,手里的人命也不少,没了那祸害人的子孙根,也是功德一件。   这些事情,已经败落的治国公府自然不知道陈蕴藉掺了一脚,可皇上是知道的。   毕竟,他们这位皇帝陛下,是本朝有史以来,手里权利最大的皇帝。   皇上当然知道,陈蕴贤说陈蕴藉下手没分寸的意思。   他笑了笑,道,“泥人都有三分火气,何况是你弟弟呢?练武之人本就火气旺,险些被下了这种秘药,换了朕,早就诛九族了。”   “让皇上见笑了。”陈蕴贤道,“舍弟无心仕途,若有一日辞官,还请皇上给个恩典。”   “嗯?恩典?”皇上笑了,“这还早呢,到时候再说吧。”   “是。”   见过了陈蕴贤,皇上对陈蕴藉的印象又深了几分。   想了想,给他升了工部郎中,又让他兼任刑部郎中,闲着没事,去刑部磨练磨练也好,刑部案子多,见识多了,说不定陈蕴藉不会辞官呢?   说到底,皇上还是爱才,像陈蕴藉这样实干型的人才,他不想错过。 第205章 (一更)   陈蕴藉对于自己升到工部郎中并不意外,可兼任刑部郎中是什么意思?   他茫然极了,同僚们看他的目光都带着他说不出来的味道。   等下衙,陈蕴藉回到家里,立刻就去找陈蕴贤。   “大哥,皇上为什么让我兼任刑部郎中?”   要知道,六部最高长官就是尚书和侍郎,尚书从一品,侍郎从二品,下面就是正五品的郎中,这中间空了足足五个等级。   其实正五品的郎中看似品级不高,但手里的实权却不低。   就拿工部做例子,尚书一人,侍郎两人,郎中品级不高,但他在工部的职权,只在三人之下。   而一个部门有多少人呢?   六部的下属机构不同,人员的配备也不相同。   吏部下设有四司,各司设郎中、员外郎、主事各一人,笔帖式若干,还有很多芝麻官儿,林林总总百余人是有的。   其余五部各不相同。   单说刑部和工部,刑部下设十三清吏司,也即是说,有郎中十三人。而工部下设四司,因此只有四位郎中。   刑部郎中多,不代表职权就被分散了。   刑部下设十三清吏司,与之相同的,还有户部。   因为有十三个省,才设了十三清吏司,分别统管一省之刑狱。户部职权不同,但也是分别管着十三省的赋税和户籍等。   因此,工部郎中看似品级不高,在京城这地界,官位偏低,但手里的权利真的不小了。   而且要想想,陈蕴藉才入仕多久?   授官的时候,陈蕴藉就比寻常的状元多授予了一个正六品的工部主事之职。   一般来说,状元授官最高就是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便是当年的陈蕴贤,也是这样按照常例授予的官职。   只不过陈蕴贤的能力过于出众,很快就高升了。   而陈蕴藉,才是第一个被破例的人。   可陈蕴藉被破例,也是有迹可循的,在之前陈蕴藉就给皇上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皇上对陈蕴藉有先天的好感,皇上常喝的大红袍,就是陈蕴藉亲手做的,被陈蕴贤拿来借花献佛,可这大红袍的来处陈蕴贤从来没隐瞒过。   皇上对陈蕴藉的印象还是挺深刻的。   诸如,做饭好吃,性情纯良,等等特点。   当一个人记住了你的特点,那就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加上有好感。   而陈蕴藉又是连中六元,先前陈蕴贤就没破例,干脆将这个破例用在了陈蕴藉的身上。   诸多因素叠加,才有了陈蕴藉刚殿试放榜,就被授予工部主事之职的结果。   可现在,兼任刑部郎中是什么意思?   他就有点搞不太懂了。   陈蕴贤一开始也有些诧异,因为之前皇上没说过要让陈蕴藉兼任刑部郎中。   他反复的回想跟皇上聊天的时候说了什么。   然后大概摸清了皇上的想法。   “皇上许是想让你去刑部历练历练,你就当磨炼自己了,不用有压力。”   陈蕴藉:“……”   “怎么可能没压力?升了郎中,我在工部本来就挺忙了,还兼任刑部郎中,一点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了。”   陈蕴贤清了清嗓子,“说了只是兼任,若是遇到麻烦,就去找祖父便是。”   刑部尚书就是他们兄弟的祖父陈浦和,起码一两年内,陈浦和还会待在刑部尚书的位置上。   这大红袍,连皇上都能喝到,陈蕴藉手里有很多剩余,又怎么会忘了自家祖父?   因此,陈浦和已经六十多岁高龄,虽然年迈,但身体还算硬朗,干到七十岁再致仕也没问题。   陈蕴藉看着陈蕴贤,“大哥,是不是你跟皇上说了什么?”   否则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让他兼任刑部郎中?   陈蕴贤轻笑道,“皇上觉得让你在工部做个郎中小官儿,浪费了你的才能,我说你还需要磨练磨练,许是皇上觉得刑部能锻炼人,就让你去见识见识吧。”   陈蕴贤入仕以来,做过大理寺卿,也做过礼部侍郎,如今又做了吏部侍郎。   但唯独刑部,他没去过。   没去过也不妨碍他了解刑部,大理寺跟刑部其实职责是有些地方重叠的。   而且,他们的祖父就是刑部尚书。   年幼的时候,祖父就常拿刑部的各种案子来教育他们。   他们对刑部其实并不陌生。   陈蕴藉听了他大哥的话,无语极了,“磨炼什么呀……”   他只想早点退休,陪黛玉满天下游山玩水。   “行了,圣旨已下,不可能收回,就这样吧。”陈蕴贤起身,“我要去陪夫人了,就不跟你在这儿闲聊了,回去吧!”   陈蕴藉呆呆的看着他大哥一阵风的溜走了。   整个人都不好了。   给他挖了坑,居然还不管埋!   陈蕴藉脑壳痛的回了明心院,问了丫鬟黛玉在哪里,丫鬟说在暖阁,陈蕴藉转道去暖阁,他要找亲亲老婆求安慰。   没成想,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出雪雁的声音。   “奶奶不必生气,外头那起子人都是嫉妒您嫁的好,这怀孕生子,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二爷忙着政务,等二爷闲下来,孩子早晚会有的。”   今日去忠勇伯府赴宴,哪知遇到了不开眼的,即便荣安公主偏着黛玉,可人家也没骂黛玉,只是说自己有孕云云,没提黛玉半个字,哪怕是公主也不能将人赶出去。   因此,回府雪雁就安慰黛玉。   黛玉听得好笑,“雪雁,我没放在心上。”   孩子的事,陈蕴藉和她早就商量过了,嫁过来近两年都没有孕信,是因为陈蕴藉和她一直都在避孕,避孕又怎么会有孩子呢?   “奶奶不要逞强,若是难受,只管说出来,说出来会好受些。”雪雁道。   黛玉叹了口气,“我真的没事,好了雪雁,你出去吧。”   雪雁见状,咽下嘴边的话,屈膝告退,“是。”   没想到,打开门,就见陈蕴藉站在门口,雪雁惊慌的跪下来,“二爷。”   “你下去吧。”   雪雁有些心慌的退下,陈蕴藉进了暖阁,将门关上。   黛玉也没想到陈蕴藉会在这个时候过来,她给陈蕴藉倒了杯热茶,“我听说你一回府就去找大哥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我的事情先不管,雪雁说的话我都听见了,谁找你的麻烦了?”陈蕴藉沉着脸问道。   黛玉见他生气了,便握着他的手,“这有什么好气的?避孕的事,是我们商量过的,你都是为了我的身体健康,我也不在乎这些人说什么,你不要生气。”   “一码归一码……”陈蕴藉将黛玉拉到怀里抱着,“到底怎么回事?”   黛玉便叹了口气,“是理国公府的三爷的妻子,刚有孕不久,今儿去忠勇伯赴宴,她一直在说自己有孕,倒也没说我什么,就是雪雁觉得她在暗指我没有孕信。”   陈蕴藉揉了揉额角,“又是他家。”   “又是他家?”黛玉疑惑,“他家惹你了?”   理国公府柳姑娘算计他的事,陈蕴藉并没有告诉黛玉,这种恶心的下作手段,他嫌脏了黛玉的耳朵,当然不会叫黛玉知道。   陈蕴藉吸了口气,“这些勋贵,哪个让我痛快过?”   闻言,黛玉没多想,“勋贵家里多半都是没规矩的,你也不必太往心里去。”   “我没往心里去……”陈蕴藉微微一笑,心里暗暗盘算给理国公府的三爷套麻袋打一顿,他夫人有孕在身,陈蕴藉总不能去打一个孕妇,所谓夫妻同体,妻子说错了话,打他一顿也没毛病。“不过这倒是提醒了我,我们是该要孩子了。”   黛玉闻言,面上一红,“你不是政务忙吗?”   “我升官了,手里的事可以交给下头的人去办,事事都要我亲自出面解决,要他们干什么?”陈蕴藉理直气壮的道。   当年他跟着陈蕴贤去六部习学,可是见识了他大哥怎么使唤手底下的人。   既然要备孕,那就把这些人都使唤起来。   “可我有点怕……”黛玉窝在陈蕴藉怀里,道。   陈蕴藉挑眉,“怕什么?有我在呢。”   “嫂嫂上回生产的时候,你和大哥都不在,就我在那儿,本来好好的在说话,嫂嫂就突然发动要生了,可把我吓得不轻。”黛玉道。   陈蕴藉闻言,叹了口气,“可这种事,我还真没办法代劳。”   闻言,黛玉面上一红,“我没让你代劳,我就是有点害怕。”   “还没怀上呢,不用怕。”陈蕴藉笑着道,“就算现在不避孕,也没那么快就怀上,要生也还早的很,不用怕。”   黛玉略有些犯愁,“其实,我也不是怕生孩子,我就是,有点慌,要是我生产的时候,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瞎想,怎么会一个人都没有呢?”陈蕴藉好笑。   黛玉将头埋在他怀里,不吭声了。   “玉儿?”陈蕴藉疑惑。   黛玉没应……   陈蕴藉皱起眉,想了想,后知后觉的明白,黛玉怕的不是身边没有人,而是生产的时候,身边没有他陪着。   他揉着黛玉的头,“傻丫头,你要是快生了,我说什么都会陪着你的。”   “可你要去衙门。”   “请几天假就是了。”陈蕴藉本来就不太在意官位。   只是请假陪夫人生产,总不至于就把他革职吧?   又不是犯罪。   黛玉靠着他,“不如你替我生。”   陈蕴藉:“……”   他哭笑不得,“我替你生,也得我有那功能啊。”   黛玉赖在陈蕴藉怀里,“我就是怕……”   “那……不生了?”陈蕴藉试探着道,“仓库里的避孕用具还是很多的,够我用到下辈子了。”   黛玉噎了噎,“不行!”   “生孩子你怕,不生你又不肯。”陈蕴藉叹了口气,“我是真的没法替你生。” 第206章 二合一   黛玉窝在陈蕴藉怀里,“我知道你不能替我。”   要是男人能生孩子,还有女人什么事?   “要是你还没准备好,我们可以再等等,不用急着要孩子。”陈蕴藉想了想,道。   黛玉闻言,沉默一会儿,道,“也不是没有准备好……”   “那……顺其自然?”陈蕴藉试探着问道。   避孕措施可以暂时放下,至于怀孕,顺其自然就好。   “嗯。”黛玉轻轻道。   ……   陈蕴藉身兼工部和刑部郎中之职,因刑部郎中只是兼任,每日还是去工部点卯,手里没事儿的时候才会去刑部转转。   刑部尚书是陈蕴藉的亲祖父,有他照看,陈蕴藉在刑部也是如鱼得水,没人敢给他使绊子。   京城的案子由顺天府尹全权解决,其他地方的重案则由刑部主理判决。   陈蕴藉也就是从旁协助,并不会干涉刑部的运转。   毕竟是他祖父的地盘,陈蕴藉来刑部只是来见识见识,他来报到的时候,就请同僚吃过饭,表达了这个意思,这些同僚也没觉得他是关系户,从而排挤他什么的。   陈蕴藉在刑部反倒混得比工部更舒心。   时间一长,陈蕴藉在刑部待的时间远比待在工部的时间要长。   除了衙门里的事,陈蕴藉每天申时末刻到家,并不会将衙门的公务带到家里来。   因为他和黛玉这段时间正在备孕,他每晚都睡得很早。   虽然备孕,但他也没可劲儿的折腾黛玉,一般子时前就歇了。   陈家每隔三个月请一次平安脉,日子很固定,就是三月十五、六月十五、九月十五再就是腊月十五。   黛玉从七八月左右月信就不准,陈蕴藉对黛玉的月信周期很清楚,黛玉的月信一直很正常,突然不正常,陈蕴藉和黛玉心里大概都有数。   陈蕴藉和黛玉的日常生活,就清淡了很多,基本上纯盖被子睡觉。   九月十五,全家一块儿请平安脉。   黛玉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这个结果并不让人意外。   自从黛玉有孕,陈蕴藉在衙门也很低调,没有再整什么大动静,每日准时回家陪黛玉。   外头的人听闻黛玉有孕,都哑了火。   陈蕴藉对外头这些人,也是全然不理会,有什么宴会也都全推了不去,一门心思守着黛玉。   因要早起点卯,陈蕴藉顾不上给黛玉做早饭,黛玉的早饭都是跟母亲宋氏一块儿吃的。   而晚饭,陈蕴藉特意赶早回来做,都是用灵水做的饭菜,黛玉被他投喂得气色红润。   宋雨婷偶尔上门来看黛玉,都有些羡慕黛玉的日子。   展眼过了两个月,明明三四个月的肚子,却比寻常三四月的孕妇肚子要大许多。   初七这日是宋氏的生辰,家里请了戏班子来唱戏,因只是寻常生日,就只有自家人乐呵。   老夫人年迈,只露了一面,就早早回去了。   只有陈家的二夫人曹氏和三夫人秦氏以及两人的媳妇陪着听戏。   说起来,上个月秦氏的长子陈蕴泽刚成亲,儿媳孙欣蔓是国子监祭酒家的小女儿,今年十七,长得像个小姑娘。   陪坐着的还有陈蕴贤的夫人沈氏,陈蕴衡的妻子唐氏,再就是黛玉了。   四个小辈的媳妇里头,只有黛玉肚子大了,被人小心翼翼的照看着。   三夫人秦氏盯着黛玉的肚子,眉头微蹙,“玉儿怀孕还不到四个月吧?”   黛玉摸着肚子,点头,“是。”   “你这肚子看着比寻常三四个月的孕妇要大一些,莫不是双生胎?”   秦氏同黛玉的母亲宋雨婷是手帕交,宋雨婷当年怀的也是双生胎,她时常去看望宋雨婷,总觉得黛玉的情况,跟当年宋雨婷怀孕的情况有些相似。   黛玉闻言惊住,仔细想想,还真有些像。   当年宋雨婷有孕,陪伴最久的,就是她了。   “等蕴藉回来,你跟他商量一下,要不要请太医来看看。”秦氏看黛玉有些不安,笑道,“若是双生胎,那也是喜事,不用害怕。”   今天是宋氏的生辰,怎么也不可能在宋氏生辰这日请太医上门。   黛玉又不是出了什么事,秦氏也就是提一提。   就算不提,下个月十五请平安脉的时候,还是会诊出来的。   晚间陈蕴藉回来,黛玉就将三婶秦氏的话跟他说了。   “肚子确实大了些。”陈蕴藉盯着黛玉的肚子,皱了皱眉,“明日我请个假,然后让秦太医来给你看看。”   这么大的肚子,如果不是双生胎,那就是肚子里的孩子养的太大,这可不是好事,有很多不懂事的孕妇,只以为孕期要多吃好的,给肚子里的孩子补充营养,结果孩子养的太大,生的时候难产,运气不好一尸两命,运气好……那也是大伤元气,恐怕再也不能有孕。   如果是双生胎,那更要注意。双生胎的危险性,也不小。   “请假就不用了吧?或许没那么糟糕?”黛玉道。   陈蕴藉揽着黛玉,“还是小心一些好。”   不管黛玉怎么说,陈蕴藉第二天还是去衙门告假,转道去了太医院,找到秦太医,请他上门去给黛玉诊脉。   秦太医自从当年给陈蕴藉医治手臂之后,同陈家就走得近了些,尤其跟陈蕴藉走得近。   一听陈蕴藉请他去给他夫人诊脉,乐呵呵的就提着医箱去了。   诊完脉,秦太医笑着道喜,“孩子很健康,不过这肚子确实大了些,脉象上看,倒是有些像双生胎,只不过现在月份还浅,等下个月我再来诊脉,平时还是要注意饮食……”   顿了顿,“上回你找我要的食谱,都是照做的吧?”   “大多数时候都是按照食谱来做的饭,偶尔她想吃点别的,我也会做,但不经常。”陈蕴藉道。   秦太医闻言,道,“只要按着食谱来做饭,再注意我告诉你的禁忌。一般来说,三四个月的孕妇不会有这么大的肚子,的确有可能是双生胎,过一个月,我再来诊脉。”   “劳烦秦太医了。”   “不麻烦。”秦太医收拾好医箱,然后又叮嘱了一些话,才离开。   送走了秦太医,陈蕴藉回来陪黛玉,“明儿我去跟祖父和舅舅说说,每日的点卯我不去了,早上陪你用了早饭再去。”   “家里厨子做的早饭一样能吃,我哪儿有那么娇气?”黛玉道。   陈蕴藉的饭菜确实做的比府上的厨子好很多,可陈蕴藉现在是官身,为了媳妇不去点卯,传出去怕要叫人笑话。   “跟你娇气没关系,你现在怀的可能是双生胎,我当然要更注意一些。”陈蕴藉道。   事关黛玉,陈蕴藉觉得自己再怎么重视都不为过。   黛玉在关于她自己安危的事情上,从来就没说服过陈蕴藉,只能叹气。   “好了,别叹气,我都会解决的。”陈蕴藉抱着她去床上休息,坐久了怕她不舒服。   已经是冬日里了,京城的气候寒冷,陈蕴藉自从做出了玻璃,就将他院儿里窗户全都换成了玻璃窗,哪怕在冬日里,屋里也很明亮。   陈蕴藉取了故事书出来,给黛玉念故事听。   隔日,他先去了工部点卯,然后去找他舅舅宋池,将事情原委告知,然后说了不点卯的事。   其实点不点卯的,都不要紧,只要上头有人交代一声,不点卯也是可以的。   只是陈蕴藉一向守规矩,很少做这种违反规矩的事情。   一听黛玉可能怀了双胎,宋池就明白这个外甥为什么如此反常了。   满京城谁不知道他这个外甥爱惨了自己的妻子?   “得了,小丫头身子重,你整日里担心怕也没心思干别的,点卯的事儿,我替你担了。”   “谢谢舅舅。”   “我这儿是解决了,还有刑部呢。”   “刑部我都混熟了,点卯而已,跟他们说说就是了。”   “嘿,你明明只是兼任刑部郎中,如今倒在刑部混的风生水起,倒是工部的同僚,你没一个相熟的朋友。”宋池道。   陈蕴藉撇撇嘴,“这些人当初瞧不起我,现在又排挤我,剩下的全是想跟我拉关系,往上爬的心机之辈,有什么好来往的?”   倒是刑部这些人,虽然也有些人怀着小心思,但因为他祖父御下极严,刑部心机深沉之辈倒是不多,大部分都是干实事的。   因此,陈蕴藉在刑部倒是混得更好些,他的性子也跟这些干实事的人更相处得来。   “既然如此,我看你还是去刑部吧。”宋池叹道。   陈蕴藉挑眉,“这去哪儿又不是我能决定的。”   宋池呵呵笑,“贤儿如今可管着吏部,虽不是尚书,可尚书的权利都落在他手里了,你想调去刑部,只需跟他说一声便是。”   以陈蕴贤的性子,只是给他弟弟换个位置而已,不至于那么难。   何况,陈蕴藉原本就身兼两部郎中之职。   陈蕴藉挑眉,“我在工部还有些事儿要办,等我办完了,再说吧。”   他要做的东西还有很多,除了工部,其他的地方都施展不开。   虽然工部这些人都难相处,可再等个几年,他大哥升了吏部尚书,他的位置也可以再往上一点。   到时候,换一批顺眼的人就是了。   自己灰溜溜的跑去刑部,这不是让人笑话吗?   宋池闻言,若有所思,“战船?”   “不止是战船,我想做的事情,还有很多。”陈蕴藉微微一笑,道。   他还想去虞衡清吏司转转,这司是管军需军器等物的,他有些想法,可以试试。   只不过,他现在主管营缮清吏司,虞衡清吏司是工部另一位郎中在管,恰恰他和这位郎中有些不对路。那么自然,陈蕴藉也不会把这功劳送给跟自己不睦的人。   宋池知道自己这个外甥的才能在制造上,刚入仕就折腾出了价格低廉的玻璃,镜子,还弄出了千里镜,短短一年,高升正五品郎中,这升官的速度都快赶上陈蕴贤了。   他原以为千里镜和战船已经是极限,毕竟这大半年陈蕴藉一直很低调,低调得让人怀疑他已经没有其他的好点子。   但现在……宋池大概猜到,这是陈蕴藉有意的低调,不让人注意他。   他不免对陈蕴藉要做的事情好奇起来。   但他也没有多问。   有些事情可以问,而有些事情,即便是嫡亲的舅舅,也不能问。   宋池的分寸感把握的很好。   陈蕴藉从工部出来,直接去了衙门,都不用去找他祖父,直接找了管点卯的官儿,跟他说了这个事儿。   对方笑着道,“你本就是兼任刑部郎中,不必每日来点卯的,何必多此一举?”   “因为今年封印之前,我都想陪妻子。”陈蕴藉道。   对方挑眉,“莫不是胎像不稳?”   虽然黛玉已经十八,当年皇榜也说十八岁就发育完全,可哪怕是发育完全,怀孕这种事,也不是能完全打包票的,危险性依然很高。   陈蕴藉这样爱重妻子的人,若是妻子胎像不稳,还真做的出这种不要前程只要媳妇的事儿来。   “不是胎象不稳……”陈蕴藉眉头微蹙,“太医说可能是双胎。”   闻言,刑部这官员闻言,忙自打嘴巴,“看我这脑子,想什么呢,明朗可不要怪罪。”   “无妨,这事儿……”   “小事儿,我帮你办了。”他笑着道。   “那就麻烦了。”   陈蕴藉笑着拱手道谢。   这日过后,陈蕴藉每日辰时陪黛玉用了早饭,才去衙门办公。而下午申时末刻就已经到家,一刻不停的做晚饭。   展眼过了一个月,黛玉的肚子越来越大,根本不像寻常四五个月孕妇的肚子。   腊月十五,秦太医来诊脉,终于确定了是双胎。   既然是双胎,他当初给陈蕴藉的注意事项,就要调整了。   因为一般双胎会在八个月左右就会早产,危险程度也高于单胎。   这日过后,陈蕴藉将黛玉所有入口的东西,都用上了灵水,这重视程度让黛玉哭笑不得。   “虽然灵珠好用,可这灵水是不是也太浪费了?”黛玉笑着道。   陈蕴藉道,“给你吃的,不浪费。”   腊月十九,朝廷举行封印大典,衙门张灯结彩,放假足足一个月。   陈蕴藉也有了一个月的时间陪黛玉。   除夕前两日,陈蕴泽新婚妻子孙欣蔓诊出有孕一个多月,八月刚成亲,腊月就诊出一个多月的身孕,这个效率高的过分。   陈蕴藉仓库里的避孕用具,也只给了知情的陈蕴贤,因有保质期,陈蕴藉都是三个月给一次,根本不需要陈蕴贤去找他要。   至于其他的兄弟们,陈蕴藉这个系统仓库的事情,根本不好解释,知道的人多了危险性就高了。   因此,陈蕴贤也不赞同他告诉其他人。   哪怕是小鱼儿这个亲弟弟,陈蕴贤也让陈蕴藉保密。   没有避孕工具,这个时代的避子汤又对女子的身体伤害极大,陈家当然不可能让新媳妇避孕。   因此三四个月的时间就怀孕,除非夫妻感情不好,否则这个速度,已经是很正常了。   陈家的家风好,倒是没有人拿黛玉和孙欣蔓做对比,孙欣蔓比黛玉略小一岁。   但性子却像个没长大的小姑娘,很是活泼可爱,陈蕴泽也是个爱玩儿的性子,两个人凑一块,感情倒是越来越好。   今年陈家除夕夜,比以往更热闹了。   因为有两个孕妇,其中孙欣蔓还是新妇。   过完年,正月祭祖,然后往各家拜年。   陈蕴藉在初二的时候带着黛玉去了林家一趟,因为再晚些,黛玉肚子就更大了,不便出行。   因黛玉肚子大,今年的元宵灯会,陈蕴藉也没让她去,连去年在自己院子里放烟花的活动也全部取消。   他承诺黛玉,等孩子出生,再给她补烟花。   等孩子出生,放个烟花庆祝一下,不过分吧?   二月陈蕴藉和黛玉的生辰也是简单的自家人吃了一顿饭,黛玉的肚子也越来越大,产期也是越来越近,陈蕴藉怕任何意外发生,直接向衙门请了一个月的假。   也幸亏陈蕴藉靠山多,不然这么折腾,早就让他回家自己吃自己了。   有个好哥哥,让陈蕴藉这任性的行为,在皇上这里都戴上了滤镜,觉得陈蕴藉率性坦诚,不像其他人,一肚子的阴谋诡计。   陈蕴藉要是知道他哥哥怎么忽悠皇上的,能把自己笑死。   而黛玉见陈蕴藉请假,家里也没有人来训斥他,便也松了口气,只当不是什么大事。   对别人来说,一年统共就十一个月办事,陈蕴藉直接就请一个月的假,换个人,早就被革职了。   也就是陈蕴藉背后人多,否则哪里经得起折腾?   同僚们对陈蕴藉这特殊的待遇,都羡慕嫉妒恨,可他们没有这么好的出身,也没有这么多高官的靠山,只能吃哑巴亏。   至于说闹事,谁敢呐?   陈蕴贤可是抓着吏部所有的大权,想给陈蕴藉添堵,把陈蕴贤往哪儿搁?   别看陈蕴贤这些年低调,可这几年过去,皇上对这位愈发倚重。   而剩下的两位皇子,整日里吃斋念佛,说是修身养性,可许多人都知道,他们怕是在佛祖面前不断的诅咒皇上早点死。   皇上不死,他们什么时候才有希望坐上那个位置?   可偏偏皇上越活越精神,越活越年轻的架势,睿王是皇上的幼子,今年也三十九岁了,皇上六十一岁高龄,跟他走出去,说是兄弟俩,都没有人怀疑。   可见皇上现在活得有多年轻。   明明前两年皇上日渐衰老,还重病过一阵,虽然都说是四皇子慎郡王诅咒所致,可诅咒难道一点后遗症都没有吗?   诅咒没了,皇上就越活越好了?   真是让人窒息。   不是没有人试图拉拢陈蕴贤,可陈蕴贤这人,油盐不进,一心忠于皇上。   他原先还曾跟七皇子一起赈灾过,连七皇子睿王都觉得他和陈蕴贤是有希望拉进距离的。   可这一年年下来,睿王连陈蕴贤也恨上了。   为什么你这么有才华,就是不肯帮他?   他爹都这么大一把年纪了,还能活几年?   支持他不好吗?   从龙之功不香吗?   然而不管睿王如何狂怒,他也不敢在陈蕴贤面前展露分毫。   这是个他现在惹不起的人,即便他是皇子,也惹不起。   因为在他爹的心里,陈蕴贤的地位已经远超他们这些儿子们。   三月十一清早,黛玉突然发动,陈蕴藉因为黛玉的肚子越来越大,每日睡眠都浅得很,听到黛玉喊疼,立马就醒了。   他衣服都顾不上穿,抱着黛玉就去早已经准备好的产房,稳婆也早就请好。   “请二爷出去等,产房里不干净。”稳婆赶来之后,就请陈蕴藉出去。   陈蕴藉看着满脸痛苦的黛玉,就守在床边扎了根,“我不放心,我就在这里陪着。”   稳婆一脸懵逼,“这……这不合规矩……”   “在这里,我就是规矩!”陈蕴藉寒着脸扫了她一眼,“你只管让我夫人平安生产,别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   不吉利?现代陪老婆生产的人多了去了,见谁因为陪老婆生产就家破人亡了吗?   荒谬!   稳婆知道陈蕴藉习武多年,又当官两年,身上多少积累了一些官威,稳婆不过寻常女人,哪里扛得住?   她立刻就怂了,“是,是。”   主人家自己都不介意吉不吉利,她管这么多做什么?   陈蕴藉握着黛玉的手,轻声道,“玉儿,别怕,我就在这里陪你。”   黛玉忍着痛,满眼含泪,“不用……产房里不吉利,你快出去。”   “什么吉不吉利的,全都是骗人的,你相信我。”陈蕴藉握着黛玉的手,“我就在这里陪你,哪里都不去。”   黛玉还想说什么,被陈蕴藉打断,“这么多年了,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黛玉怔了怔。   陈蕴藉确实,从来没有骗过她。   答应她的事情,都做到了。   陈蕴藉是很宠爱她,可有时候执拗起来,她说的话根本就不管用。   生孩子很辛苦,陈蕴藉哪里敢把黛玉交给陌生的稳婆?   即便提前一两个就请来了府里,那也是不熟悉的人,陈蕴藉不可能放心把黛玉的安全交给这些稳婆。   他准备早就准备了灵水,黛玉要是累了,什么人参都没有灵水管用。   因陈蕴藉就呆在产房里,稳婆们也不敢有任何歪心思,她们这体格,要是惹怒了陈蕴藉,怕是一拳都挨不住。   幸好,黛玉的胎位是正的,折腾了将近两个时辰,陈蕴藉每隔一刻钟就给黛玉喂一杯灵水,有灵水喝着,黛玉精神一直很好。   灵水本就有恢复精力的作用。   孩子生下来,黛玉也没有像其他产妇一样昏睡过去,还能清醒的跟陈蕴藉说话。   生产之后是要擦拭身体的,这些事儿,陈蕴藉将稳婆都赶出去,自己代劳了。   至于孩子,自然是抱下去让奶娘去带了。   “还好吗?”陈蕴藉给黛玉擦洗完身体,换上干净的衣裳,把人抱在怀里,轻声问她。   黛玉精神很好,“生的时候很疼,生完就好了。”   诚实的说,她没吃什么苦。   陈蕴藉却还是心疼,“这双胎都是男孩儿,不如……以后不生了?”   黛玉亲了亲他下巴,“你不是说,想要个女儿吗?”   “我原本想着,这双胎一男一女,就刚刚好,谁知道是两个小子。”陈蕴藉叹了口气,“虽然没有女儿,可我也认了。”   “我没事。”生产的时候陈蕴藉一直都在产房里陪着她,反倒比她还紧张,弄得黛玉有种是陈蕴藉生孩子,而不是她在生孩子的错觉。   陈蕴藉抱着黛玉,精神疲惫,这两个时辰,他一直绷着情绪,直到孩子生下来,才放心。   “可我,害怕……” 第207章 (一更)   “怕什么?”黛玉好笑,她原本还挺害怕生孩子,可是随着产期来临,陈蕴藉比她还紧张。   他这么大的反应,倒让黛玉紧张不起来了,还觉得挺好笑。   陈蕴藉:“……”   “我们不生了好不好?两个孩子就够了。”陈蕴藉道。   其实一个也没差,既然怀的是双胎,生下来就是了,他孩子已经够了。   陈蕴藉的话让黛玉笑起来,“我一点事都没有,你怕什么?”   “总之,不生了。”陈蕴藉道。   黛玉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你高兴就好。”   陈蕴藉闻言松了口气。   他之前想要女儿,也是觉得有个像黛玉一样的女儿很乖,可经了这遭,陈蕴藉彻底打消了念头。   并且给自己找尽理由说服自己,这个时代女性地位实在太低,还是不要生女儿的好。   嗯,没错,就是这样。   陈蕴藉没能一直陪着黛玉,因为黛玉生产,父母都被惊动了,陈蕴藉得去报喜。   至于生的两个小子,陈蕴藉原先想的是一男一女的名字,儿子叫陈英朔。   朔,初也,始也。   意思是他第一个儿子。   女儿的名字如今废弃不能用,陈蕴藉到底读书多年,转念就换了个名字,为盛。   盛,极也。   有两个儿子,已经是极点了。   到此为止……   见了父亲,陈蕴藉就直接就告诉父亲,他已经取好了名字,将老爹的话憋了回去。   见过了父母,又去见祖父祖母。   见陈蕴藉给儿子取好了名字,陈浦和轻笑,“你这招倒是学了你哥哥。”   陈蕴藉也笑。   自己的儿子当然要自己取名字,何况陈蕴藉已经不打算再生了,那这个署名权就是唯一的。   让他跟自己的儿子抢孙子的取名权,这种事抢来有什么意思?   又不是自己生的。   “行了,回去陪你夫人去吧。”陈浦和摆摆手,道。   陈蕴藉回到明心院,因黛玉刚生产,虽然她的状态很好,可月子还是要坐的。   因此,黛玉暂时就住在这偏院。   陈蕴藉也跟她一起住偏院。   只不过陈蕴藉请的假期已经快到了。   因黛玉要做月子,洗三礼不能参加,洗三礼并未大办,他打算等黛玉出了月子,大办满月宴。   儿子的洗三礼一过,陈蕴藉就恢复了每日去衙门点卯的日子。   每日申时就赶回家给黛玉做月子餐吃。   黛玉这次生产本就没有受罪,倒是坐月子受了罪,因为不能洗澡,只能擦澡。   偏偏坐月子的这段时间,又刚好是初夏,天气越来越热。   渐渐地,黛玉也打从心底的赞同陈蕴藉说的,不再生了的建议。   这生孩子能熬,可这坐月子,真的让人难受。   四月十一,陈蕴藉儿子满月宴上,来祝贺的人还不少。   来得最多的是刑部的同僚,平日里相处得都不错。   韩修文和邵宜年作为陈蕴藉最好的朋友,当然也不会缺席。   酒席上,陈蕴藉听闻他们要一起回乡应试,不由惊讶。   “你们一起?”   “也不是一起,我们又不是同乡,只是都要参加今年的乡试而已。”   乡试要回原籍考,现下已经是四月中旬,按理说都是早些去原籍备考,他们留到现在,怕是为了参加他儿子的满月宴。   陈蕴藉想了想,道,“我这儿还有些当年参加乡试的手记,回头我叫人给你们送去,祝你们早日高中。”   “看来我们今日是一块儿打劫来了。”韩修文笑着道。   陈蕴藉微微一笑,“好兄弟,不说外道的话。”   早些年韩修文沉溺于仇恨之中,十分的才华被压制到了五分,发挥不到三成,迟迟考不中秀才。   因此,韩修文一度的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读书的天分。   后来认识了梁馨宜,娶妻之后,韩修文虽然还惦记着大仇,可已经不会沉溺仇恨之中,好几年前就已经考中了秀才。   如今沉淀了几年,愈发稳重,陈蕴藉虽然因为当官,跟他们相处的时间变少,但还是有联系的。   陈蕴藉知道,韩修文沉淀的这几年,因娶了贤妻,又儿女双全,如今早就已经想开了。   不过想开并不代表韩修文就不想报仇了。   陈蕴藉现在的本事,其实要解决谭家很容易,毕竟吏部现在几乎成了他大哥的一言堂。   他大哥曾经教导过他,只要有接触的人,就要仔细的调查。   那么,同理可证,这满朝文武,怕是已经被他大哥查了底朝天。   谭家自然也在此列,这么多年了,谭家老爷依然只是个礼部侍郎,毫无长进。   相信明年大比,韩修文必能高中,不管他名次如何,总之有他这样的朋友在,总不至于叫他被人欺负了去。   而报仇,陈蕴藉觉得,韩修文应该还是更想自己亲自报仇。   因此这些年,陈蕴藉都没有对谭家下过手。   入仕之后,陈蕴藉隐约也有耳闻,谭侍郎得罪了他大哥,数次有机会升官,都被压了下来。   陈蕴藉觉着,他哥哥大概也惦记着堂姨当年被谭家害得婚姻不顺的仇。   看着谭侍郎人品有多差,仇人未免也太多了。   满月宴结束的第二天,邵宜年和韩修文就一块儿登舟而去,陈蕴藉请了假,赶早送了他们上船。   送走了仅有的两个好朋友去应考,陈蕴藉在京城的生活就只剩下了陪老婆儿子。   下衙之后就直接回家,从不逗留。   黛玉出月子之后,看着就像没生过孩子一样,全然不像两个孩子的妈,反倒像没长大的小姑娘。   见陈蕴藉回来,黛玉就让奶娘把孩子抱下去。   “你每天回来这么早,衙门没有事儿做吗?”跟陈蕴藉刚入仕的那大半年比起来,陈蕴藉今年就真的懈怠了很多。   陈蕴藉叹了口气,“有事儿啊,可惜我得低调一点。”   就在前两日,梅家又改进了战船,好消息已经传到宫中,虽不至于给陈蕴藉升官,但陈蕴藉又在皇上跟前刷了一把存在感,更招来工部同僚们的嫉妒。   陈蕴藉实在是烦了这些人,每日到点就回家,懒得看这些人的丧门脸。   “为什么要低调?”   “还能是为什么?”陈蕴藉将战船的事儿跟她说了,“原本这事儿已经消停了,结果又改进了新式战船,搞得我又出了一次风头。”   可这种风头,他真不想要。   黛玉知道陈蕴藉一直想早些把新式水稻种出来,她叹了口气,“要不,再缓缓?朔儿和盛儿都还这么小,你若是离京去研究新式水稻,我们母子三个,怕是不能跟你一块儿去。”   陈蕴藉闻言噎了噎,“我没说现在就要去。”   “那你愁什么?”黛玉不解。   陈蕴藉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主要……仓库的事儿你也知道,里头的好东西也不仅仅是战船的图纸,还有不少其他的东西,但战船频繁的更新换代,我要是拿什么新东西出来,又怎么会不引人注意呢?”   黛玉闻言,沉吟片刻,“不如你去请教大哥?也许没你想得那么严重后果?”   战船再怎么更新换代,那也是在之前的图纸上汲取灵感,怎么也不至于影响陈蕴藉做别的。   “你说的有道理,一会儿我去一趟大哥那儿。”陈蕴藉道。   陈蕴藉说完,就去做饭,两个儿子还在吃奶,陈蕴藉只做了他和黛玉吃的。   吃完饭,黛玉问他,“朔儿和盛儿平日里喝的水,你是不是掺了灵水?”   “灵水婴儿可以喝,没影响。”陈蕴藉解释道。   黛玉笑了笑,“我不是说有影响,我总觉得,朔儿和盛儿长得有些太快了。”   闻言,陈蕴藉挑眉,“这很正常,当年大哥的三个孩子也喝了不少灵水。”   从陈英朝、陈静娴到陈英晗,一个个的都喝了不少灵水,否则怎么长得这么漂亮又聪明?   倒不是说全是灵水的功劳,不过灵水给小孩子喝了,好像能给他们提前开智。   会比寻常的孩童更聪明机灵一些,也更健康一些。   连自己大哥的孩子都给灵水喝,陈蕴藉怎么也不会对自己的儿子吝啬。   陈英朝和陈静娴出生的时候,黛玉还没嫁过来,自然是不知道的,可陈英晗出生的时候,她可是已经嫁过来了。   她眉头微蹙,“你什么时候给晗儿喝的灵水?我怎么不知道?”   “我都是直接去大哥那儿的时候,顺手泡的,也不是天天喝。”陈蕴藉道,“灵水是神物,怎么能多喝呢,即便是补药,吃多了还能要命呢,这灵水也得适度。”   听了解释,黛玉便没有抓着不放,“我记得,当年瑞儿他们七八个月的时候才可以爬。”   “怎么?”陈蕴藉疑惑。   黛玉眉头微蹙,“朔儿和盛儿才刚满月,就已经在试着翻身了。”   正常来讲,小婴儿得三个月才会翻身。   陈蕴藉含笑道,“大概是喝了灵水的缘故,灵水可以强身,一般来说婴儿身体很脆弱,刚满月他们的骨头还没长好,根本没法动。现在就想翻身,应该是喝了灵水的缘故,你若是不放心,明儿我让秦太医过来看看。”   “这倒是不用,我看朔儿和盛儿还挺精神的……”黛玉顿了顿,“那灵水你多久喂一次?”   “我都是稀释在水里给他们喝得,不碍事,你要是不放心,就停一段时间。”陈蕴藉道。   黛玉摇摇头,“我试过了,现在不掺灵水的普通水,他们不喝。”   陈蕴藉:“……”   还挺挑食。   “那就……没办法了。”陈蕴藉笑着道,“小东西还挺聪明,知道是好东西。”   黛玉瞪他一眼,“你就惯着他们吧。”笔趣库。   这么小就开始喂灵水强身。   她想到大嫂生的朝儿有多调皮,就觉得脑壳痛。 第208章 二合一   “自己的儿子不惯着,难不成还惯着别人的孩子?”陈蕴藉笑着道。   陈蕴藉的话让黛玉愈发无语。   “你这是想养两个混世魔王出来?”黛玉道。   陈蕴藉摇头,“咱家出不了混世魔王的。”   “就你这要什么给什么的架势,还养不出来?”黛玉忍不住笑出声。   陈蕴藉微笑道,“我幼时也很淘气,等到五六岁启蒙后,就得去书院上学,在书院可就没那么多人惯着你了。”   “你在书院的时候,不也有大哥给你撑腰吗?”黛玉道。   陈蕴藉道,“大哥只有在我被欺负的时候给我撑腰,但若是读书的问题,他比先生管得更严。”   “管得好。”黛玉哼道。   要真随了陈蕴藉自己的性子胡来,还不知道会长成这么样呢。   陈蕴藉噎了噎,“……”   “我又不是溺爱孩子的人,你这么草木皆兵做什么?”陈蕴藉好笑。   黛玉道,“没看出来。”   陈蕴藉每日回府,都会抱抱两个儿子。   至于抱孙不抱子的说法,他全然不理会。   两人聊了一会儿,陈蕴藉便去了陈蕴贤的院子。   陈蕴贤喝着茶,听陈蕴藉抱怨一通,完了挑眉,“你如今倒是开始束手束脚了,我虽然让你低调一些,可也没让你低调成这样。”   “这不是怕引起注意吗?”陈蕴藉道。   陈蕴贤呵呵,“你当你现在不引人注意吗?”   陈蕴藉闻言一噎,“这不就是引人注意,才要低调吗?”   “你这个脑子,也就只能死记硬背,搞些这种研究了。”陈蕴贤道。   陈蕴藉:“……”   他怀疑大哥在人身攻击。   “你知道对于朝廷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吗?”陈蕴贤问道。   陈蕴藉想了想,“对朝廷?”   “对,想要让朝廷兴盛,你觉得最重要的是什么?”陈蕴贤问。   陈蕴藉想了想,道,“我觉得,是百姓。”   “详细说说。”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而这水,就是百姓。”陈蕴藉顿了顿,“朝廷想要兴盛,就得让百姓都富裕起来,民富才能国富,若百姓贫苦,一旦有什么天灾人祸,朝廷就得马不停蹄的赈灾,可百姓贫苦的情况下,国库也会空虚,这赋税说到底,还是取之于民,若遇到贪官……”   陈蕴贤抬起手,“不要扯远了。”   扯什么贪官?   “简而言之,就是让百姓都富裕起来。”陈蕴藉简略的道。   陈蕴贤看了弟弟一眼,“你这么说倒也不能说错,当今陛下励精图治,登基至今,已有二十三年了。这二十三年来,皇上从无懈怠,他是个真正为民的好皇帝,可他始终都无法让百姓脱离困苦,你可知这是为何?”   陈蕴藉抿抿唇,没有说话。   “你还记得吗?当年你曾同我说过,摊丁入亩之策。”陈蕴贤道。   陈蕴藉闻言,面色微变,“大哥?”   摊丁入亩还是他六七年前跟陈蕴贤说过的治国之策。   当年陈蕴贤就已经打定主意要施行这个决策,但他一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去做。   “你说民富才能国富,可这天底下大部分的田都在那些士族乡绅的手里,而百姓只能租田,他们富裕不起来,是因为被这些人掐住了命脉。”陈蕴贤道。   这个道理陈蕴藉不是不明白。   他眉头微蹙,“大哥觉得现在时机到了?”   “时机是差不多了,但还需要得到皇上的支持。”陈蕴贤道。   陈蕴藉道,“此举无疑会得罪全天下的士族乡绅,你确定皇上会支持你吗?”   “如果你的新式水稻能培育出来,达到预想的产量,那么让皇上支持,并不难。”陈蕴贤道。   至于乡绅士族怎么想,陈蕴贤从来没考虑过他们的心情。   陈蕴藉突然觉得压力大,“可我现在没法培育新式水稻。”   “你的官位还是有些低了,新式水稻可以暂时放一放,但你如果有其他的好东西,也不妨拿出来给自己增添筹码。”陈蕴贤道。   陈蕴藉吸了口气,“我明白了。”   他大哥这样事事都要考虑周全之后才行动的人,若是没有万全的把握,摊丁入亩之策,他不会轻易去做。   没有准备好就去做,那不是有勇气,而是愚蠢。   他手里握着的这些新奇的东西,可以说是另一种方式的增幅朝廷,也是给自己增加筹码。   换句话说,只要新式水稻被他培育出来,可以长期的供百姓们耕种,达到亩产千斤以上的产量。   陈家只要不造反,就永远都不会有事。   前几年他刚将新式水稻的存在告诉他哥的时候,他大哥就很激动。   想必也是意识到,只要新式水稻出来,就是摊丁入亩实施的最佳时机。   陈蕴藉也没想到,兜兜转转,最终问题又回到了他身上。   “你也不必心急……”陈蕴贤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朔儿和盛儿刚满月,你可别胡来,手里有什么好东西,你自己计算时间,隔上几个月或者半年拿出一个。   至于工部那些嫉妒你的人,你根本不需要在乎他们的目光,等你掌控了工部,这些无能之辈统统换掉就是了,翰林院储备的人才多得是,你想要多少有多少,又不是非用他们不可。”   “我明白了,大哥。”   “明白就好,回去之后好好想想,新式水稻的事,暂时不急。”   “嗯。”   “回去歇息吧。”   陈蕴藉起身告辞,回到明心院,还是有些心事重重。   黛玉正在逗两个儿子,见陈蕴藉情绪不多,让奶娘把两个儿子抱下去。   “想什么呢?”   陈蕴藉回过神,就见黛玉手里举着杯子,递到他面前。   他接过杯子,喝了口水,“在想一些事情。”   “你不是刚去见了大哥,大哥没给你解惑吗?”黛玉道。   解惑?   他没什么困惑,就是有些压力。   “没有疑惑,解什么惑?”   黛玉奇怪的看着他,“你不是为了研究新式水稻的事,去找大哥的吗?”   “新式水稻目前还不能培育……”陈蕴藉叹了口气,“这耕种之事,不归工部管。”   田地耕种,赋税徭役,全都是归户部来管,自然的,这耕种也是户部的日常工作。   陈蕴藉如今身兼两职,但都跟户部没什么关系。   “田地耕种归谁管?”   “户部管钱粮,田地,户籍,徭役等,这耕种自然也是户部的事。”陈蕴藉解释道。   黛玉想了想,“我爹现在是户部尚书,你若是有什么想法,也可以去找我爹。”   “事关重大,等我准备好,再去找你爹。”陈蕴藉道。   新式水稻如今与摊丁入亩的政策牵连在了一起,目前新式水稻还没有头绪,直接拿仓库里的粮种去种,在京城这样不适合种地的地方,亩产也能有七百斤,若是能去富庶的江南一带,好好种,达到亩产千斤应该不难。   “新式水稻既然不能培育,那你在愁什么?”   陈蕴藉揉了揉黛玉的头,“说来话长,等以后再跟你说。”   黛玉识趣的没多问,转而说起两个儿子。   陈蕴藉含笑听她说。   次日,陈蕴藉去了工部衙门点卯之后,去找了他舅舅宋池。   “你想去都水清吏司?为什么?”宋池有些难以理解。   工部下设四司,以陈蕴藉目前管的营缮清吏司为首,其次是虞衡清吏司、都水清吏司和屯田清吏司。   屯田清吏司就是官工部工匠数量钱粮,还有各地煤窑开采等事。   虞衡清吏司之前就说过,这个部门管军器等物。   都水清吏司指责就比较多。   河道、海塘、江防、沟渠、水利、桥梁、道路,还有各省修造战船渡船等等事宜。   陈蕴藉之前就已经画了图纸给梅家人,战船已经在造,还去都水清吏司做什么?   “我有些想法想要试验一下,还请舅舅通融一二。”陈蕴藉道。   见陈蕴藉嘴巴这么严实,想来不是凡物。   宋池叹了口气,喊来自己的副官,让他带着陈蕴藉去都水清吏司,“你悠着点,别乱来。”   “我心里有数。”   陈蕴藉跟着舅舅的副官到了都水清吏司,然后直接要了人,离开了工部衙门。   至于陈蕴藉带着人去做什么了,也没人敢问。   现阶段陈蕴藉也不好做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因此他挑了水泥来做。   老话说得好,要想福,先修路。   水泥这种东西,哪怕到了现代,也是常用的东西。   十分的实用。   花了半个多月的时间,陈蕴藉基本上就将成品弄了出来。   有目的的直接去做水泥,其实要做出来不难。   他将东西做出来之后,就直接入宫面见陛下。   关于水泥的各种妙用,陈蕴藉都写了折子上。   皇上看完折子,让陈蕴藉带着工部的匠人入宫,在东北角偏僻的宫苑,让他弄水泥地。   这水泥干得快,两三天的功夫,平整的水泥地就好了。   皇上踩着坚硬的水泥地,拍着陈蕴藉的肩膀道,“朕没有看错你。”   陈家这两兄弟,都不错。   他已经在考虑,是不是要破格提一提陈蕴藉的官位。   但这水泥路建造出来,只要修一条水泥路,往后想要运输物资,可就比过去要省时省力得多。   而且,水泥不单单可以用在修路上。   从前水患只能用沙包去添坑,如果用水泥建大堤,即便拦不住汹涌的江河,可也比现在的大堤要强一些吧?   陈蕴藉出宫之后,皇上反复的在想水泥的事。   过了两三天,他终于下定了主意。   陈家这两兄弟非常不凡,既然他们有这样的能力,就把他们放到该放的位置上。   如果因为陈蕴藉年轻,就压着他,不将该给的东西给他,长此以往,怕要冷了爱臣的心。   像陈蕴藉这样实在的臣子,皇上可是真没见过。   从陈蕴藉入仕之前,就前前后后帮他解决了好些事,那大烟就是陈蕴藉发现的。   若是换个人,也未必会察觉大烟的危害。   可陈蕴藉第一时间就反应了过来。   若是当年陈蕴藉没想到这点,直接就离开了江都,等大烟泛滥成灾,只怕他后悔莫及。   入仕之后,陈蕴藉也是屡次立功。   之前的玻璃、镜子、千里镜还有战船,可以说他已经压了陈蕴藉好些功劳。   再这么压制下去,怕要引起反弹。   而且,陈蕴贤惯来宠爱这个弟弟,亏待了陈蕴藉,少不得陈蕴贤这里也会有意见。   这两位可是他非常看好的臣子,不能离心。   至于其他大臣会不会反对,这重要吗?   有本事你弄个战船图纸出来改进战船?不行那就千里镜,再不行就水泥,还不行,镜子和玻璃总可以吧?   样样都不行,就知道嫉贤妒能,要你们何用?   没两日,都察院左都御史乞骸骨,宋池被调去了都察院,接任左都御史一职,宋池原来的侍郎之位,皇上钦点了陈蕴藉担任。   宋池在工部侍郎的位置上呆了好些年,早该升任了,只是因为其父一直站着户部尚书一职,才压着他不能再高升。   如今宋池的父亲已经乞骸骨,户部尚书一职也被林如海接任。如此一来,宋池也确实是该往上升一升了。   正好都察院左都御史上书乞骸骨,皇上允了,宋池去都察院,工部侍郎的位置就空了一个,刚好让陈蕴藉接掌。   陈蕴藉从正五品直接蹿升道正二品,连升六级,哪怕是当年的陈蕴贤,都没这么夸张。   自然,陈蕴藉的高升遭到了不少大臣的反对。   皇上也很硬气。   “你做得出玻璃吗?”   某位御史愣住,“不能。”   “那你做得出千里镜和镜子吗?”   “也……不能……”   “改进战船的图纸呢?”   “微臣惭愧。”   “你是该惭愧!!”皇上霍然起身,“让你办事的时候,这不行那不行,有人能做到,朕升他的官儿怎么了?这是他应得的,朕,只看能力,不看年龄资历。”   倚老卖老?找错地方了!   那御史满脸苍白的跪下来请求皇上息怒。   皇上今天就是要拿他开刀,直接革职让他回家吃自己。   陈蕴藉也没想到,皇上如此雷厉风行。   如此一来,陈蕴藉的品级竟然同他哥哥陈蕴贤一样了。   不过,即便同为正二品,陈蕴贤手里的权利,可跟陈蕴藉不一样。   工部尚书也是一把年纪了,再过两年说不定就要乞骸骨,而到时候,陈蕴藉接任工部的可能性最大。   陈蕴藉骤然高升,惊掉了工部一众同僚的下巴。   他们很想问问皇上为什么对陈家兄弟如此宠信非常。然而……他们连单独求见陛下的资格都没有呢。   当年曾经排挤过陈蕴藉的工部小官儿们都开始胆寒起来。   因为陈蕴藉现在成了他们的上官,若要记恨他们,岂不是要被穿小鞋?   不过他们实在想太多了。   陈蕴藉根本就没有要给他们穿小鞋的意思,吏部那边管官员调配,这些往日里在工部摸鱼,却看不得别人出色的伪君子们,全都被贬到地方上去了。   至于他们还有没有希望再回来,看他们的运气吧。   过了月余,这日陈蕴藉下衙去找陈蕴贤。   兄弟俩在书房里商议许久,陈蕴藉面带笑意的回了明心院。   正房里没见着黛玉,叫来丫鬟一问,黛玉去了另一头的碧纱橱,因两个儿子尚且年幼,都安排住在明心院正房的碧纱橱里。   陈蕴藉摸到碧纱橱里来,就见朔儿和盛儿在床上打滚,黛玉在床沿边上坐着满脸无奈。   “娘子……”   黛玉瞥他一眼,“你看看他们。”   陈蕴藉走过去坐下,“怎么了?挺好啊。”   听活泼的。   黛玉揉了揉额角,“之前刚满月的时候,他们就想翻身,现在才两个月,就滚来滚去,奶娘都被他们俩吓到了。”   这些当奶娘的都是经验丰富的妇人,哪里见过刚两个就在床上滚来滚去的小婴儿?   要是有个闪失,她们十条命都赔不起。   “那,奶娘呢?”陈蕴藉挑眉道。   黛玉揉了揉额角,“我想着这灵水不能断,朔儿和盛儿的异常,不能叫人知道,倒不如我们自己带着。”   陈蕴藉闻言,险些被自己的口水给呛着,“自己……带?”   “对,灵水的效果有点太好了,我实在有点怕……”黛玉叹了口气,“那两个奶娘我送去四弟妹那边了,再过三个月,弟妹就要生了,这有经验的奶娘也不是那么好找的,正好给了她。”   陈蕴藉揉了揉额角,“这……会影响我们休息吧?”   闻言,黛玉瞪他,“谁让你喂那么多灵水的?”   陈蕴藉冤枉极了,“朝儿当年我也是这么喂的,虽然朝儿比寻常的孩子聪明,但也没像朔儿和盛儿一样,这样明显。”   “是吗?”   陈蕴藉托腮想了想,“其实有些孩子因为在肚子里就很健康,因此生下来之后,也比寻常的孩子要聪明,也许我们的孩子也是这样,再加上这灵水,就显得……突出了很多。”   “是吗?”黛玉皱起眉道。   陈蕴藉道,“就是这样,不如还是……”   “奶娘我已经给了弟妹。”他张口,黛玉就知道他想说什么。   陈蕴藉讪讪,“好吧……”   知道改变不了黛玉的注意,陈蕴藉只好回了卧房,从仓库里翻了两个婴儿床出来。   高高的护栏,根本不用怕两个孩子滚到地上去。   将东西准备好,扑了一层柔软的宝宝毯,陈蕴藉去了碧纱橱把孩子抱到卧室里来。   “他们晚上不会哭吧?”陈蕴藉道。   黛玉道,“奶娘说,朔儿和盛儿很好带。晚上很少哭,如果哭了,要么是饿了,要么……”   她声音小了些,有些不好意思。   陈蕴藉耳力好,听得清楚。   他摸了摸下巴,“不哭就行。”   “对了,现在没了奶娘喂孩子,我又没……”黛玉面上一红,“怎么办?”   陈蕴藉靠在床头,枕着手臂,“现在想起自己没奶可以喂孩子了?”   “你还说风凉话!”黛玉捶了他一下,“快想办法。”   “办法多得是。”陈蕴藉微微一笑。   仓库里还有很多奶粉呢。   仓库里的时间是静止的,只要放在里面,根本不用担心保质期的问题。   而且,仓库都是挑好东西往里面塞,这些奶粉都不是便宜货,要是再掺点灵水……不怕这两个小人精不喝。   “什么办法。”黛玉还真没想到陈蕴藉有办法。   陈蕴藉把人拉到怀里,“你现在对我是越来越敷衍了,眼里只有孩子了。”   黛玉看了眼孩子,“儿子还在呢,你注意点。”   “怕什么,才两个月,懂什么呀?”陈蕴藉轻笑道。   黛玉羞恼的道,“你别闹了,我今天早上怕奶娘看出什么来,一早就把她们撵走了,朔儿和盛儿今天才喝了水,其他的什么都没吃。”   “那么早就撵走干什么?”陈蕴藉微愕。   黛玉揉了揉额角,“也不知道是不是灵水喝上瘾了,现在他们都不肯吃母乳了,很嫌弃。”   陈蕴藉愣了愣,气笑了,“这两个小东西,想成仙呢?”   “你还有心思开玩笑?”黛玉瞪他。   陈蕴藉揉了揉额角,“得得得,等着。”   陈蕴藉出了卧房,让人烧一壶开水来,回到卧房里,从仓库翻了两个奶瓶出来,又将奶粉也翻出来。   “这是什么?”   “奶粉。”   “奶粉?”黛玉疑惑,“奶粉是什么?”   陈蕴藉叹了口气,简单的解释了一番,“总之,就是给婴儿吃的。我们的孩子跟其他孩子不太一样,再等两三个月,试试给他们煮粥吃。”   黛玉盯着他看了好半天,“你怎么什么都懂?”   “嗯?”   “就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陈蕴藉挑眉,“书看多了,就懂了。”   “是吗?”黛玉眉头微蹙,“我也要看。”   “那晚上我教你。”陈蕴藉笑道。   “好。”   黛玉对于这些新知识十分感兴趣。   说话的功夫,丫鬟已经烧了开水送来,陈蕴藉将奶瓶烫好,然后给儿子泡奶粉。   他也是没想到,穿越一遭,还能有幸当奶爸。   一开始陈蕴藉没放灵水,试着给儿子喂食,结果这两个小东西像他在喂毒药一样,不但不吃,还嚎啕大哭。   简直是魔音灌耳。   陈蕴藉被哭得受不了,倒了一杯灵水灌下去,才安静下来。   “我就说你把他们两个养叼了。”黛玉在一边忍着笑道。   陈蕴藉:“……”   他揉了揉额角,认命的在奶粉里掺灵水。   这下两个小东西终于肯喝了。   吃饱喝足,就睡了。   陈蕴藉看着喝光的奶瓶,挑眉,“真是……”   吃了睡睡了吃,这不是小猪仔吗?   “怎么了?喝多了?”黛玉忙问道。   陈蕴藉摇摇头,“没,我算着量喂的。”   将奶瓶洗干净放到边上,陈蕴藉又从仓库里翻了个置物架,摆到窗户边,将奶粉奶瓶都放在这上面。   “步骤都记住了吗?”陈蕴藉走回来坐下。   黛玉道,“记住了。”   “洗奶瓶的事要注意,不要被烫到了。”陈蕴藉将灵珠放到黛玉手里,“我白日里都在衙门,灵珠就交给你了。”   谁让两个小东西只吃灵水掺的奶粉呢?   真是生了两个祖宗回来。   黛玉摇摇头,将灵珠还给陈蕴藉,“你每日泡些灵水放在家里就好,我怕弄丢了。”   灵珠很重要,她又不会武功,警惕性也远不如陈蕴藉,若是弄丢了,给陈蕴藉惹了麻烦,她后悔莫及。   陈蕴藉听了她的担忧,眉头微蹙,最后还是依了她。   他固然可以强硬的把灵珠塞给黛玉,但让黛玉为了灵珠的存在整日忧心,这不是他愿意看见的。   他把人娶回来,是宠着的,不是让她烦心的。 第209章 (一更)   黛玉说儿子很好带,可事实上,这两个小家伙简直就是磨人精。   夜里想方便了就会哭,饿了也会哭,整个晚上要起来好几次。   一连好些日子,陈蕴藉都满脸疲色。   下属副官看他的眼神也是奇奇怪怪的。   熬了两个多月,才四五月大的小家伙已经能满床爬,虽然速度不算快,可照这个架势,七八个月就可以学走路了。   小两口自己带了两三个月,小家伙已经可以吃辅食,陈蕴藉就将奶粉给停了,直接拿灵水熬粥给小家伙吃,请了云翠回来照顾两个孩子。   云翠嫁人多年,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对带孩子也有经验。   陈蕴藉从不亏待身边的人,云翠又曾经是他院儿里掌事的大丫鬟,里里外外的事情,她都能处理好,有她照看两个孩子,陈蕴藉很放心。   将孩子丢开手,陈蕴藉才有了跟黛玉单独相处的时间。   这两三个月他可是被折磨的不轻。   这段时间陈蕴藉所有的精力都花在了孩子身上,倒没去制造别的发明,光是给京城的路全换成水泥路,就是个很大的工程。   得亏陈蕴藉手底下能干事儿的人不少,否则事事都要他亲自出面,他非要累死不可。   他越发惦记新式水稻,等培育出新式水稻,他应该就能当个富贵闲人了吧?   展眼到了九月底,邵宜年和韩修文都考完乡试回来了。   邵宜年只考了个前十,不过以他的水平,也是尽力了。   至于韩修文,大概是厚积薄发,这次乡试考中了头名解元,而他今年也不过二十六,还很年轻。   他们甫一回京,等他们休整完,陈蕴藉就在蕴玉楼请他们吃酒。   黛玉和他们的夫人也一块儿来了,只不过没坐在一起。   “这次回来,京城可是大变样,我险些以为我跑错了地方。”邵宜年笑着道。   陈蕴藉知道邵宜年说的是水泥路,他笑而不语。   “蕴藉你如今是越来越厉害了,换了我可是想不出来这些。”韩修文说完,拿起酒杯敬他。   陈蕴藉很给面子,喝了酒,道,“也不过是机缘巧合,对了,明年大比,你们都要参加吧?”   “我确有此意。”韩修文道。   邵宜年也道,“我也打算下场试一试自己的深浅,考中当然好,若是考不中,还有下次嘛。”   “你也终于有些长进了。”陈蕴藉笑着道。   “说起来,我是没想到,修文居然能考中头名解元,看来这些年的努力没有白费啊。”邵宜年又笑着道。   韩修文摇头一笑,“我其实没有把握,还多亏了蕴藉给我的手记,非常的有用,好些注记像是英才兄的笔记,我可有猜错?”   “你没有猜错,你们也知道,虽然我从启蒙就在白鹤书院上学,但其实我的课业,从小到大就是跟我大哥学的,白鹤书院教授的都是我哥哥教过的知识,我在书院的时候,多半都是在复习。”陈蕴藉道。   只不过九岁挨打那年,他对课业并不认真,得过且过。   “我大哥教我的时候,也会留下一些注解,不过也并不多。”陈蕴藉道。   韩修文叹道,“令兄之大才,这短短的几条注解里,就可窥见一二,我远不如也。”   “你可别想不开跟我大哥比,我都没敢生出过这样的想法。”陈蕴藉笑道。   韩修文连忙摆手,“不敢不敢,我等凡夫俗子,岂敢相较啊。”   “你也促狭起来了。”陈蕴藉笑起来。   几人一顿酒吃到傍晚,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擦黑。   进了十月,刚过完立冬,天气就开始转凉。   就如陈蕴藉所料,两个小东西已经开始学走路了,虽然还不稳当,但站立不动,还是很稳的。   陈蕴藉每日下衙回家,都会试图引诱两个小家伙喊爹娘。   七八个月的孩子,已经开始会发音,听上去像喊爹娘,但其实很含糊,根本不知道他们叽里咕噜在说什么。   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十月中旬就开始下起了雪。   起初只是小雪,连下了两日,越下越大,完全没有减弱的趋势。   朝廷已经开始组织人手清理屋顶上,大街上的雪。   陈蕴藉让黛玉少带两个小家伙出去串门,这么冷的天,别着凉了。   虽然是吃着灵水长大的,可灵水也并非万能,小孩子的身体依然很脆弱的。   大雪连下了十多天,护城河已经被冻住,上面积了厚厚的雪,人都可以在上面行走。   冬月开始之前,雪停了。   虽然连下了半个月的大雪,可在京城,因防御及时,并未造成严重的灾情,也没有伤亡,但是京城之外,在冬月初五左右,频频传来噩耗,雪灾很严重。   邻近年关,朝廷忙于救灾,陈蕴藉也忙得团团转。   好不容易忙完这一阵,就到了腊月二十,朝廷正式封印。   本以为可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哪知腊月二十五,荣国公府那边遣人来报丧。   陈家同荣国公府素无交情,这报丧只是单独给陈蕴藉和黛玉的。   因为没的是荣国公府的老太太,史氏。   骤然得到荣国公府老太君病逝的消息,陈蕴藉和黛玉都愣住了。   史氏已经病重一两年了,谁都知道她活不久了,可没想到会去的这么突然。   “玉儿?”   黛玉怔然许久,心情很复杂。   她曾经是怨过史氏的,大概是初入府的时候,就对贾家存了防备之心,对于贾宝玉,她的防备心也最重,因着摔玉一事,外祖母骗贾宝玉说她也有玉,只是她母亲离世,就一块儿带走了。   她怨外祖母拿她母亲离世的事,去哄贾宝玉。   二怨外祖母将她和贾宝玉都安排在碧纱橱里住着,虽然一个在里间一个在外间,可她当时已经七岁,男女七岁不同席,她和贾宝玉本该避嫌的。   一开始明明外祖母是打算让贾宝玉挪出去的,可贾宝玉只说了一句,外祖母就听了他的,说是过了残冬再收拾房舍,可再也没有后续。   要不是陈蕴藉设法,她不知道自己还要在贾家受多少委屈。   再后来,父亲续娶,她被接回家,又有了母亲弟弟,日子过得越来越好,她渐渐的就忘了这些不愉快的事情。   如今外祖母这样凄凉的病逝,而贾宝玉依然还没有找到。   她外祖母一生最疼的就是贾宝玉,可临终前,都没能见到贾宝玉最后一面。   黛玉想着,也觉得外祖母可怜。   “我们……去一趟吧。”黛玉叹道。   陈蕴藉搂着她,“你想去就去,我陪着你。”   “好。”黛玉倚在陈蕴藉怀里,感觉很安心。   次日,陈蕴藉收拾好,与黛玉一起坐马车去了荣国公府。   荣国公府已经挂上了丧幡,中门打开,贾赦和贾政都守在门口。   孙辈里头,长房只有贾琮,二房只有贾环,都是庶出。   长房的贾琏外任,这会儿怕是还没收到消息。   至于贾宝玉,不提也罢。   陈蕴藉让青墨奉上了祭奠的礼物,陈蕴藉陪着黛玉去灵堂里上了一炷香,并未在贾家久留。   林家和贾家早就撕破脸,但林如海今日还是来祭拜了贾母。   陈蕴藉二人和林如海并没有碰上。   回到家里,黛玉的精神也依然不是很好。   陈蕴藉让人将两个小家伙抱过来。   朔儿和盛儿现在已经九个多月,已经可以自己单独行走。   他们被抱来之后,两个儿子都往黛玉身上扑,陈蕴藉将长子朔儿截了下来,抱到怀里,“一个两个的,眼里都只有你们娘亲了是吧?”   陈英朔被陈蕴藉抱着,根本挣脱不开,哇哇叫着,“娘——”   听到这一声,本来有些恍惚的黛玉骤然回过神,看向被陈蕴藉抱着的陈英朔。   “他刚才……”   黛玉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陈蕴藉却很肯定自己没听错,他低头看着大儿子,“朔儿,再喊一声。”   “娘——”   陈英朔又喊了一声,很清晰。   他一喊,陈英盛也开始喊娘,两个小家伙此起彼伏,竟是喊上瘾了。   黛玉眉开眼笑,抱起小儿子,摸了摸大儿子的脸,一人亲了一口。   “乖。”   陈蕴藉酸溜溜的道,“我对他们这么好,居然不喊我。”   见陈蕴藉吃醋,黛玉掩嘴笑,“谁让你公务繁忙,陪他们的时间没我多呢。”   “我……”陈蕴藉有些无言以对。   他这去衙门里办公,不同于现代的上班赚钱。   现代上班还能说赚钱养家,可陈蕴藉现在可不缺钱,去衙门……也是被逼无奈。   陈蕴藉叹了口气,认了。   黛玉见状,哄着两个小家伙喊爹。   可这两个小家伙除了娘,就是娘,一点都不给面子。   黛玉看着面带无语的陈蕴藉,忍不住又笑,“你是不是得罪他们了?”   陈蕴藉:“……”   他仔细想了想,摇头,“没有,我对他们怎么样,你还不清楚吗?”   陈蕴藉对儿子有多好,那在这个时代,真的罕见。   相熟的人家,哪怕是陈蕴贤,他看重孩子,但也不会像陈蕴藉这样,事必躬亲。   黛玉敢说,陈蕴藉绝对是世界上最好的父亲了。   “那他们怎么不理你?”黛玉好笑的道。   陈蕴藉噎了噎,挑眉道,“大概是娘亲身上太香太软了,硬邦邦的阿爹,当然没有香软的娘亲可口啊。”   黛玉觉得他话里意有所指,嗔他一眼,“儿子越来越大了,你怎么口无遮拦的?”   “才这么点大,不至于吧?”陈蕴藉摸了摸鼻子,有些讪讪的道。   笔趣库黛玉瞪他,“那可不好说,你以后说话要注意一些了。”   “我知道啦。”   陈蕴藉见黛玉的情绪好了许多,就将朔儿放下来,“我去厨房做些糕点来吃,朔儿交给你啦。” 第210章 二合一   陈蕴藉很快就做了糕点回来,是专门做给孩子吃的,很清淡,基本上没什么味道。   不过陈蕴藉放了灵水,不怕两个小家伙不吃。   糕点的分量也不多,等他们吃完,陈蕴藉就将他们哄睡了,让丫鬟抱走。   展眼又是一年除夕夜。   一家人聚在正院,两个小家伙醒着的时候就喜欢粘着黛玉,就比如现在。   扒着黛玉的腿不放,你喊一声娘,我喊一声娘,边上的陈蕴藉被无视得很彻底。   陈蕴藉:“……”   堂屋里,长辈们皆在,看着陈蕴藉板着的脸,一个个都忍着笑。   陈蕴贤喝了口茶,悠悠的道,“朔儿和盛儿才九个月吧?这就会喊娘了,可比朝儿强多了。”   外头,陈英朝带着弟弟妹妹们玩儿得开心,完全不知道被亲爹贬低了。   陈蕴藉挑眉,“朝儿还是很聪明的,去年就考中了小三元,这可是打破了大哥你当年的记录。”   陈蕴贤当年考中小三元时,已经十二。   而陈英朝去年刚十一。   陈蕴贤闻言挑眉,“小三元而已,又不难考,有什么值得拿来炫耀的?我当年是不想太引人注意才迟了两年下场应试。”   “哦。”陈蕴藉呵呵一笑。   陈蕴贤:“……”   这个弟弟怕是想要挨打了。   沈氏和黛玉对视一眼,相继摇头。   这俩兄弟,年纪越大反而越幼稚了。   “朔儿和盛儿怎么只喊娘,不喊爹?不是都会叫人了吗?”陈蕴贤惯会戳陈蕴藉的痛处。   陈蕴藉吸了口气,一把将陈英朔抱起来,“朔儿,喊爹!”   陈英朔挣扎着要下来,“娘——”   坐在对面的陈蕴贤扑哧一笑,“太不给面子了。”   “不肯喊爹是吧?”陈蕴藉冷笑,“等过完年,我就带你娘去京郊的园子,你跟盛儿都待在家里哪儿都别想去。”   这俩小子六七个月的时候就已经能听懂他说的话,只是还不会说话,但父子交流根本不是问题。   陈英朔仰头看着陈蕴藉,瘪瘪嘴,“爹。”   黛玉看到这里,忍不住掩嘴笑起来,“你都多大了,还欺负儿子。”   “是我欺负他吗?”陈蕴藉将大儿子塞到黛玉怀里,又将陈英盛抱过来,这小的更机灵,刚被抱过来,就抱住了陈蕴藉的脖子,甜甜的喊,“爹——”   陈蕴藉嘴角一抽。   他早就发现了,长子远不如小儿子古灵精怪。   小小年纪就已经很会作怪了。   对面的陈蕴贤看得眼热,“盛儿这聪明劲儿,倒是跟我投缘,不如跟我住两天?”   陈英盛听到了陈蕴贤的话,紧紧的抱住了陈蕴藉的脖子不撒手,“爹——”   陈蕴藉盯着小儿子,轻笑道,“你大伯跟你开玩笑呢。”   陈英盛扭头看了看陈蕴贤,转回来拽了拽陈蕴藉的衣袖,“爹——”   陈蕴藉低头看他,“干什么?”   陈英盛虽然会喊爹娘,可到底月份还小,只能喊单字出来,他张嘴试图表达自己的意思,叽里咕噜了半天,然后闭上了嘴,显然意识到他说的‘叽里咕噜’陈蕴藉听不懂。   陈蕴藉没忍住笑出来,“就你机灵!”   他点了点陈英盛的额头,好笑的道,“那就带你去吧。”   陈英盛闻言,眼睛亮了,笑眯了眼,窝在陈蕴藉怀里伸手想抓黛玉。   黛玉将手伸过去给他抓。   她在边上看了一会儿,也发现小儿子在讨好他爹。   黛玉跟两个孩子相处的时间比陈蕴藉要长,连陈蕴藉都能发现的事,她又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这两个小家伙,都挺聪明,大的喜欢跟他爹拧着来,头铁的很。小的就挺能屈能伸,见势不妙就直接投降。   父子斗法,也不是这一回了。   陈蕴藉总有法子收拾他们。   她怀里的陈英朔完全没有去讨好陈蕴藉的想法,他只窝在黛玉怀里,很淡定的看着弟弟讨好爹。   家里的长辈看完了乐子,一块儿守夜。   陈家的人口随着孙辈们成亲生子,也越来越多了。   过了除夕,就是祭祖。   祭祖后,就是往亲戚家里拜年。   过完了元宵,离开印还有几日,陈浦和将家里的人都聚在一起,提了分家的事。   老太爷早两年就将陈府隔壁的两座院子都买了下来,东边的院子给了陈蕴藉的小叔陈天禄,西边的院子给了二叔陈天鹤。   隔日就让二房和三房搬了家。   老爷子带着老夫人住到了西院,正院没有给长子陈天赋,而是给了陈蕴贤。   直接越过了陈天赋将陈家交给了陈蕴贤。   早些年,老爷子就将家里的人脉统统交给了陈蕴贤。   东院依然是陈天赋夫妻住着,陈蕴藉也没挪地方,分家对他没有什么影响。   因着分家一事,之前说要去灵犀园的事,自然泡汤了。   正月十九朝廷开印,陈蕴藉又恢复了忙碌的日子。   刚开年,衙门的事务还是有些多的。   陈蕴藉如今在朝堂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弱冠之龄的二品要员,之前只出过一个陈蕴贤。   今年是大比之年,礼部筹备会试。   之前邵宜年和韩修文就说过要应试,陈蕴藉也只是给了他当年的手记,至于能不能考好,这个陈蕴藉不能作保。   会试放榜,邵宜年排在二十几名,不算出众。倒是韩修文,居然拿下了会试头名。   江南那边近两年听闻出了几个才子,名气不小,而韩修文居然能压过他们考中头名,实在是出人意料。   不过之前韩修文就考中过解元,才名虽然不显,但显然也不是草包,倒是没有引来什么质疑。   殿试之前,还有些诗会,韩修文如今是意气风发,诗会的邀请他并不会全部答应,但也不会像陈蕴藉一样,全部推掉。   参加了几次诗会,韩修文倒是坐实了自己会元之名。   韩修文当年就曾受过陈蕴藉的指点,后来又得了陈蕴藉的手记。   虽然陈蕴藉的手记不如陈蕴贤的,但也不差,陈蕴藉这个六元虽然没他哥哥的成分高,但也是实打实凭自己考出来的,他的才学其实并不差,手记对韩修文当然也是有帮助的。   在有些事情上,陈蕴藉的思想是超前的,哪怕只是那么一两句,也能叫韩修文茅塞顿开。   韩修文如今的自信已经培养出来,殿试之日,毫不慌张。   他已经对自己的实力有充分的信心。   三日后放榜,韩修文高中状元,虽然比不上陈家两兄弟的连中六元,但也是连中三元,这含金量也不小了。   传胪大典上,韩修文按照旧例被授予翰林院修撰之职。   而邵宜年,毫无疑问考了个二甲,名次倒是比会试靠前一些,二甲前十。   对两位好兄弟能考出这样的好成绩,陈蕴藉自然是为他们高兴的。   大比结束,吏部尚书乞骸骨,皇上之前就留了吏部尚书两回,这已经是第三回 。   皇上没有再留,准了吏部尚书的奏折,又给了不少赏赐。   转头,皇上就下了圣旨,让陈蕴贤接任吏部尚书。   而今年的陈蕴贤,不过二十九岁,还没到而立之年。   想当年,陈蕴贤就曾说过,不必等到三十岁,他就能全权接掌吏部。   如今,这话是实现了。   陈蕴贤不但名正言顺的掌握了吏部,还入了内阁,被封了个大学士。   虽只是个虚职,但也是让陈蕴贤大出风头。   随着天气越来越热,陈蕴藉将军器升级了一下,得了皇上的嘉奖。   这日,陈蕴藉回府,直接去找陈蕴贤。   “你今儿怎么过来了?”   陈蕴贤喝着茶,“坐下说吧。”   “我过来,就是想问问,这刑部郎中的职缺,能不能换一个?”陈蕴藉一点都不客气的给自己倒了杯茶,问道。   陈蕴贤挑眉,“你想去户部?”   “可以吗?”陈蕴藉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他哥哥。   陈蕴贤沉吟片刻,“目前还不行,虽然我已经名正言顺的接掌了吏部,可你的调任,还是得皇上出面,毕竟你是皇上钦点的。”   陈蕴藉叹了口气,“哎……”   “着什么急?就算要培育水稻,如今这个季节,也不合适,等年底吧。”陈蕴贤喝了口茶道。   闻言,陈蕴藉精神一振,“年底就可以了?”   “户部是林大人的地盘,那不是你岳父吗?有空多去走动走动,林大人说不定有办法解决。”   “我知道了,大哥。”   从陈蕴贤这里出来,陈蕴藉就直接回了明心院。   七八月,正值天气最炎热的时候。   陈蕴藉刚进院子,才走到堂屋门口,两个小家伙就从屋里哒哒哒跑出来分别抱住他两条腿。   “爹——”   “爹爹——”   陈蕴藉低头看着他们,没什么反应,“起来,这么热的天,不嫌热?”   这个两个小家伙现实得很,从来不会主动的过来抱他,这么殷勤,肯定有鬼。   黛玉站在屋里轻笑,“还不进来?”   陈蕴藉看了看黛玉,又看了看两个小家伙,没辙儿,只能单手将两个儿子抱起来,进了屋。   得亏他常年习武,力气大。   两个小家伙一点都不害怕掉下去。   进了屋,陈蕴藉将他们分别放在木凳上。   “好端端的,他们俩怎么突然跑出来迎接我?”陈蕴藉喝了口茶,“真是叫我受宠若惊啊。”   “怎么说话呢?”黛玉瞪他一眼,“朔儿和盛儿还是很喜欢你的。”   “这我倒是不否认。”陈蕴藉微微一笑,“前提是他们娘亲不在的时候。”   如今两个小家伙渐渐大了,黛玉也可以丢开手,有时候去沈氏那边玩儿,儿子就交给了云翠和雪雁在带,根本不需要他担心。   陈英朝如今已经很有大哥的风范,出门在外,都是他带着弟弟们玩儿。   除了三房的两个小家伙还只能被奶娘抱着,陈英朔和陈英盛都已经能跟在陈英朝屁股后面跑。   陈英朝也很喜欢二叔家的两个堂弟,实在是……太聪明了,带着他们玩儿,很有趣。   陈英朔还好,陈英盛的鬼点子多,还不怕虫子,前不久在花园里,抓了毛毛虫当礼物送给陈静娴玩儿,把小姑娘吓得脸色发白。   陈蕴藉事后赔了一颗夜明珠。   这两个小家伙粘陈蕴藉的时候只有两个可能,其一,亲娘黛玉不在,其二,又干了坏事,想让他擦屁股。   黛玉看着陈蕴藉笑道,“哪儿有你说的那么……”   她找不出合适的形容词来形容。   陈蕴藉摇摇头,倒了杯凉茶喝下去,瞥了两个小家伙一眼,“说吧,干了什么坏事?”   “爹,你冤枉我们,我们没有做坏事。”陈英盛自从会说话之后,就很会狡辩。   陈蕴藉呵呵一笑,“知子莫若父,你们也只有做了坏事的时候,才想到我。”   “爹,我们真的没有做坏事,你别冤枉我们。”陈英朔不满的控诉道。   相比起喜欢狡辩的幼子陈英盛,长子陈英朔就直接多了,他做了坏事会直接承认,而且一点都不客气的让陈蕴藉帮忙收拾烂摊子。   亲生的,陈蕴藉还能把这两个小崽子塞回娘胎里不成?   陈英盛说自己没干坏事,陈蕴藉不会信,可陈英朔说的,他信。   因为这小子敢做敢认。   “这倒是奇了,你们兄弟俩今天突然意识到爹最亲了?”陈蕴藉挑眉道。   陈英朔道,“爹不要想太多了。”   陈蕴藉:“……”   陈英盛捂脸,拽了拽陈英朔的袖子,陈英朔想起什么,立马闭嘴。   这兄弟俩之间的猫腻,陈蕴藉又不是瞎子,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他呵呵一笑,不理这兄弟俩,转头看向黛玉,“怎么回事?”   “今早你做了冰碗给我。”黛玉忍着笑道。   陈蕴藉:“……”   这两个小家伙随了其母,都很怕热。   去岁夏日,两个小家伙还不会说话,但热起来就撕扯身上的衣服被子,恨不得脱光。   如今大了些,能自己下地跑了,就喜欢往凉快的地方待。   陈蕴藉公务忙,这两个小崽子总惹他生气,他做冰碗的时候,也就偷偷的只给黛玉做了吃。   至于两个孩子,嗯,屋里放了冰,热不死的。   没想到,他偷偷给黛玉做冰碗,会被两个小家伙知道。   虽然黛玉没直接说,但那一句话,已经是很明显的提示了。   他呵呵一笑,瞥了两个装乖的小家伙一眼,“为父就说,你们两个怎么突然粘我了,搞了半天是想吃冰碗啊。”   “爹偏心,只偷偷给娘做冰碗吃,我和哥哥是不是你捡来的?”既然被戳穿了心思,陈英盛也不装乖了,瘪嘴控诉道。   陈蕴藉扬起眉,微笑,“你可真聪明,你和你哥哥啊,都是我捡来的。”   陈英盛愣住,万万没想到陈蕴藉居然真的说他们是捡来的。   “弟弟不要听爹瞎说。”陈英朔道。   陈英盛当然不相信陈蕴藉说的鬼话。   “爹不要掩饰自己偏心。”   陈蕴藉挑眉,“我怎么偏心了?”   “我和哥哥都是你生的,你为什么不给我和哥哥做冰碗吃?”   边上的黛玉都快要笑死了。   “谁说你们俩是我生的?”陈蕴藉淡淡的瞥了他们一眼。   这眼神过于认真,兄弟俩都愣住了。   两个小家伙对视一眼,有些慌了,“爹爹不要吓唬我们。”   “我没吓唬你们,你们真不是我生的。”陈蕴藉微笑道。   他又不是女的,怎么生?   “蕴藉哥哥,别玩儿了。”黛玉拍了他一下。   陈蕴藉见好就收,“我说实话嘛,明明是你生的。”   黛玉瞪他一眼,“我自己能生吗?”   “那当然不可能啊。”陈蕴藉轻笑着道。   看爹娘又开始无视他们,兄弟俩叹了口气。   “爹爹偏心!”陈英盛嚷嚷着打断了陈蕴藉和黛玉说话。   陈蕴藉搂着黛玉,“你娘是爹的掌中宝,你们两个都是附带的,我偏心怎么了?我就是偏心。”   陈英盛:“……”   这脸皮,他实在比不过。   黛玉面上一红,伸手在陈蕴藉后腰狠狠掐了一下。   陈蕴藉深深吸了口气,忍了。   “闹够了没有?”   陈蕴藉清了清嗓子,“我去做冰碗。”   “那你去吧。”黛玉将手缩回来。   陈蕴藉起身去了厨房,两个小家伙眼巴巴的跟着去了厨房,不过陈蕴藉不允许他们进厨房,兄弟俩就只能扒在门上偷看。   陈蕴藉只是不让他们进去,倒是不会赶他们走。   冰碗并不是什么难度很高的东西,要将味道做好,果酱才是最重要的。   陈蕴藉做冰碗的果酱全是他自制的,独门秘方,谁也学不来。   他也没教过任何人,都是做了给自家人吃的。   陈蕴藉说是偏心,可两个小家伙嚷嚷出来之后,他还是给小家伙做了冰碗,但量不多,只有一个碗的三分之一。   “这么少?”   陈蕴藉敲了下小儿子的头,“你们才多大?能给你们吃就不错了,还想贪多?”   “哦……”陈英盛捂着脑袋,捧着碗去找黛玉求安慰了。   陈英朔捧着碗,倒是没有立刻就走,等陈蕴藉收拾好,跟陈蕴藉一块儿回了堂屋。   黛玉给小儿子揉了揉头,“只是让你们尝尝味道,不可贪多。”   到底还小。   陈蕴藉不给他们做,也不是偏心,实在是两个孩子都不大,怕他们吃坏肚子。   吃了冰碗,陈蕴藉给两个小家伙一人喝了一杯灵水,防止他们不舒服。   两个小家伙吃了冰碗,心满意足,手牵手出门了。   黛玉给陈蕴藉倒了杯茶,“你最近在忙什么?这几天回来的好像早了些。”   “手头的事儿都差不多忙完了,最近没什么要紧事,倒是刑部那边积案不少,刑部让我帮忙整理一下卷宗,我已经分派给下头的人去做了。”陈蕴藉一边喝茶一边道。   嗯,还是他亲手制作的大红袍好喝。   “你刚从大哥那里来?”   “我在大哥那里也才呆了一会儿,你这消息也太灵通了。”   “你一回来,就有人来通报,我自然就知道了。”黛玉笑道。   陈蕴藉将黛玉拉到怀里,“过两日是中元节,我们去灵犀园玩玩儿?”   “来得及吗?”黛玉皱起眉,“这一来一回,没什么时间玩儿了吧?”   “中元节前一天,我早些从衙门回来,然后直接去灵犀园,住一晚,然后下午回府。”陈蕴藉一早就计划好了。   闻言,黛玉笑道,“那朔儿和盛儿呢?”   “他们现在也大了,再者,就他们这机灵劲儿,还能在自家吃亏不成?看看大哥家的娴儿,都十岁了,倒是被他们两个一岁多大的小孩子惹哭。”   陈蕴藉叹气,“看看我这两个月,赔了多少东西出去?”   还说丫头是赔钱货,陈蕴藉觉得儿子才是吞金兽。   黛玉道,“我就问问,你还真不打算带他们去啊?”   “自从有了这两个小家伙,我们单独相处的时间都少了……”陈蕴藉亲了亲她,“你就不想跟我单独出去玩?”   “你干什么呀。”黛玉推了推他,面上一红,看了眼屋外,有些羞臊,“青天白日的,你注意些行不行?要是被朔儿他们瞧见了……”   “他们吃饱喝足,这会儿怕是又去欺负娴儿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陈蕴藉是看透这两个小鬼头了。   黛玉闻言,也是一阵头痛,“去年他们刚满月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妙,如今果真是应验了。”   这两个小家伙,确实粘她,可没一个省心的。   陈蕴藉挑眉,“什么应验了?”   “两个小家伙,都跟朝儿一样淘气。”陈蕴藉轻笑,“哪里是像朝儿啊,分明是像我。”   黛玉闻言一怔,“像你?我怎么没看出来?”   她印象中,陈蕴藉一直都很可靠稳重。   没成婚前,在陈家住过一段时间,家里每个人对陈蕴藉的评价都不低,大多都是稳重可靠。   二房的堂哥陈蕴衡,祖母还说过为人处世不如当时才十一二岁的陈蕴藉。   陈蕴藉轻笑,“像我小时候。”   “你小时候?”黛玉想到朔儿和盛儿,一时无语。   这两个小家伙,那脸越长就越像陈蕴藉。   如今陈蕴藉亲口盖章像他小时候。   那她生的两个儿子,岂不是陈蕴藉当年的翻版?   “怎么说呢……”陈蕴藉摸了摸鼻子,“我幼时就活泼,莹莹姐就大了我一岁,我那会儿也就两三岁吧,花园里有一颗老树,到了夏日里就掉毛毛虫,我就抓了好些塞到香包里送给她。”   黛玉听他回忆往昔,一脸惨不忍睹,“你这喜欢招惹莹莹姐生气的毛病,是小时候就有的?”   她不由想起陈蕴藉几次惹恼了陈莹莹,陈莹莹给她塞小黄书、小人书的事。   这可真是……太贱了……   陈蕴藉清了清嗓子,“这都是小时候的事儿了,五六岁之后,我就不干了。”   “我看你是没时间干了吧?”黛玉呵呵一声,“五六岁,你都去白鹤书院念书了。”   一整天都得在书院里,回家之后还得被陈蕴贤盯着读书,哪里还有时间去欺负陈莹莹?   陈蕴藉噎住,“揭穿我就没意思了。”   “什么叫揭穿你?哼……”黛玉还想说什么,青墨就来了,她忙从陈蕴藉怀里起身,坐到边上。   青墨对两位主子的亲密当做没看见,“二爷,小少爷又把大小姐惹哭了,大爷请你过去。”   陈蕴藉目瞪口呆,“他又干什么了?”   这才刚出去吧?就把人给惹哭了。   效率未免太高了。   青墨低下头,“这个,小的不知。”   陈蕴藉揉了揉额角,起身,“那走吧。”   黛玉忙跟上来,“我也去。”   陈蕴贤让人来请陈蕴藉过去,该不会是真闯祸了吧?   陈蕴藉也没拦着黛玉。   他想说,黛玉的担心全是多余的。   陈蕴贤让人来请他过去,不一定就是惹恼了他哥。   可能是……恰好他大哥在场。 第211章 (一更)   两人匆匆赶到陈蕴贤的院子,刚进门就见两个小家伙面对墙壁站得笔直,陈蕴贤在老树下摆了桌椅,陈静娴就端坐在边上。   黛玉瞥了两个小家伙一眼,跟着陈蕴藉来到陈蕴贤面前。   “大哥,怎么回事?”   陈蕴贤呵呵一笑,“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朔儿他们两个跑来炫耀你做的冰碗好吃,娴儿早就吃过,也不觉得稀奇,两个小家伙想看娴儿的书,不小心给撕坏了。”   然后就哭了。   “什么书坏了?”陈蕴藉问道。   陈家藏书众多,若只是坏了一本书,还不至于让陈静娴哭。   陈蕴贤喝了口茶,“孤本。”   “呃……”陈蕴藉捂额,“这两个臭小子。”   “没事儿,就是撕坏了一页。”陈蕴贤笑着道,“两个小家伙吓坏了,站那儿面壁思过呢,你把人带回去吧。”   陈蕴藉叹了口气,“我哪儿还有些孤本,回头给娴姐儿送来。”   “不用,你送一卷透明胶来就成。”陈蕴贤道。   陈蕴藉道,“也送,也送。”   陈蕴藉摸了摸陈静娴的头,“弟弟不懂事,二叔回去就教训他们。”   “弟弟也是无心之失,二叔还是不要罚他们了。”陈静娴素来乖巧懂事,一听陈蕴藉要罚两个堂弟,忙开口求情。   陈蕴藉微笑道,“二叔心里有数。”   两个小家伙年纪还小,陈蕴藉也不可能打他们,但这些账他都记着,等他们启蒙的时候,这些账再慢慢的算。   陈蕴藉和黛玉一人抱了一个,告辞离去。   回到明心院,陈蕴藉让黛玉照顾两个孩子,他去了一趟书房,将他书房架子上的几个孤本取了下来,又从仓库里翻了一卷透明胶,装到盒子里,让青墨送过去。   很快就收到二叔赔礼的陈静娴无措的看着自家爹爹,“弟弟就撕毁了一张纸,二叔赔得也太多了些……”   陈蕴贤摸了摸闺女的头,“得了,都是你二叔的心意,你就收下吧,一家人无需外道。”   见爹爹这么说,陈静娴只得收了东西。   “弟弟会被打吗?”   陈蕴贤摇头,“你知道这家里,最疼你这两个弟弟的,是谁吗?”   “二婶婶?”两个堂弟最喜欢粘着二婶娘,想必平日里对他们最好的就是婶婶。   陈蕴贤轻笑,摇头,“错了,最疼你这两个弟弟的,是你二叔。”   “啊?”陈静娴很惊讶。   陈蕴贤道,“你二叔惯来对孩子就很宠爱,你们这一辈的,最早出生的是你哥哥朝儿,你哥哥受宠爱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二叔对我们确实很好。”陈静娴若有所思。   不单单是她,还有她胞弟,陈蕴藉一直都很关心,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给他们带一份。   “所以啊,你就不用担心那两个臭小子了,你二叔不会打他们的。”   只是将孤本撕了一页,东西赔了,透明胶也给了,可以说根本没什么损失。   陈蕴藉怎么可能为了这点小事,就去打儿子?   不至于。   陈蕴藉确实没有打孩子。   他并不信奉棍棒教育,他不觉得这样的方式能养好孩子。   两个小家伙原本还有些害怕被骂,结果什么都没有。   陈蕴藉一句都没说他们。   次日起来,两个小家伙又故态复萌。   下午,陈蕴藉特意早早的下衙,回到家里,叮嘱云翠照顾好朔儿和盛儿,就带着黛玉出门了。   等两个小家伙折腾完回来,面对的就是人去楼空。   “云翠姑姑,阿爹阿娘呢?”   云翠微笑道,“二爷带着二奶奶去了灵犀园。”   “灵犀园是什么地方?”陈英盛疑惑的问道。   云翠就将灵犀园的典故说给了两个小家伙听。   这灵犀园的典故说起来也是个不长不短的故事,两个小家伙虽然能跑能跳,能吃能睡,可依然还是像小孩子一样贪睡,典故还没听完,就已经睡着了。   而另一头,陈蕴藉已经和黛玉到了灵犀园。   “朔儿和盛儿回去之后见不到我们,会不会哭?”黛玉有些担心的道。   陈蕴藉好笑,“我看啊,你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为什么?”   “就他们这胆子,都能上天了,还哭呢?想太多了。”陈蕴藉摇头失笑。   黛玉听他这样说,忍不住笑,捶了他两下,“他们还是很听话的。”   “也就在你面前听话了。”陈蕴藉道。   黛玉道,“他们难道不听你的吗?”   “那不一样。”   “爹跟娘,当然不一样。”黛玉看着他,道,“朔儿和盛儿还是很喜欢你的。”   陈蕴藉轻笑,“我当然知道他们喜欢我。”   毕竟是亲爹,孩子怎么可能不喜欢他?   只是他到底陪伴孩子的时间没有黛玉多,相较起来,两个孩子当然会更粘黛玉一些。   “行了,我出来的时候,跟大哥说过了,让他帮忙照看一二,不会有事的。”陈蕴藉牵着黛玉进了灵犀园,“好不容易单独出来玩儿一回,暂且将这些事儿搁下,好吗?”   一听陈蕴藉交代了陈蕴贤照看儿子,黛玉立刻将悬着的心放下了。   陈蕴藉素来靠谱,但陈蕴贤更靠谱。   这园子陈蕴藉已经好些日子没来过了,自从小家伙出生,这园子就一直空着。   不过虽然空着,但一直都有人守在园子里打扫,随时可以入住。   陈蕴藉牵着黛玉去水榭乘凉,喂鱼,又带着她逛园子。   等天黑了,圆月升起,陈蕴藉牵着黛玉一边赏月,一边往屋里走。   “好久没这么闲逛过了。”   黛玉的日子比陈蕴藉要清闲的多。   她不用管家,陈蕴藉的产业大多是青墨和锦书在管,她每日除了逗逗孩子,就是去找沈氏聊聊天喝喝茶,再就是被祖母婆婆她们拉着一起打麻将。   相较起来,陈蕴藉确实苦逼多了。   黛玉也没说什么刺激陈蕴藉的话,她一直都很清楚,陈蕴藉无心仕途。   他这样矜矜业业,不过是想早日解脱,带着她游山玩水。   这是他好多年前游历时承诺过的,踩点之后再带她离京玩儿。   可惜,一直没能实现。   夜里沐浴过后,陈蕴藉温了酒,叫上黛玉一起喝,“这是我之前埋在灵犀园桃花树下的酒,是用桃花酿的酒,不知道味道怎么样,尝尝看?”   黛玉平日里不怎么喝酒,大多数情况下,喝酒都是被陈蕴藉哄着喝的。   因为他不干好事。   黛玉坐在边上看他,似笑非笑。   “干嘛这么看我?”陈蕴藉轻笑。   黛玉哼笑,“干嘛这么看你?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孩子都生了,有什么好害羞的?”陈蕴藉笑着道。   他揣着什么心思,很坦荡,一点都没有遮掩的意思。   黛玉面上一热,“跟生没生孩子有什么关系?”   陈蕴藉倒了两杯酒,然后将黛玉拽到怀里,让她坐在腿上。   “玉儿,怎么生了孩子,你还这么放不开呢?”陈蕴藉喝了口酒,又举起另一杯递到她嘴边。   “味道还不错,尝尝?”   黛玉抿了一口,味道醇香,还带着甜味儿。   但她一点都没有放松,反而身上更烫了。   “你又想使什么坏?”   “这么想我?”陈蕴藉轻笑着喝了口酒,“我可伤心了啊。”   “你少来!”黛玉瞪了他一眼,“你每回哄我吃酒,越甜就越容易醉。”   “醉了好啊。”陈蕴藉笑着亲了亲她,“你不喜欢吗?”   黛玉噎了噎,“你说什么呢?”   “玉儿,你该知道,今天逃不掉的。”陈蕴藉咬了咬她耳朵,轻笑着道。   黛玉躲了躲,看着他将酒杯递到她嘴边,“就喝一杯。”   “多喝两杯不碍事,这酒才埋了一年多,没你想得那么可怕。”陈蕴藉笑着道。   黛玉哼笑,“又哄骗我。”   “怎么是哄骗你呢?”陈蕴藉喝了口酒,“我拉你一块儿喝酒,就是想让你舒服点儿。”   黛玉捶了他两下,“你住嘴!”   见她羞恼,陈蕴藉又倒了一杯,喝到嘴里含着,直接嘴对嘴喂给她喝。   等她咽下去,又缠着她吻了好一会儿。   “玉儿……我们很久没有这样过了……”   陈蕴藉的卧室不许外人进入,但两个小家伙是可以进去的。   自从这俩小家伙能跑能跳之后,有天晚上突然摸过来,弄得陈蕴藉好生尴尬。   之后小家伙上瘾了,隔三差五的就夜里摸过来。   陈蕴藉也不清楚这俩到底哪天晚上会过来,搞得他进退两难。   后来他学会了锁门,但也没用,这俩魔星敲门,不开就一直敲,半点眼色都没有。   陈蕴藉没辙,夜里只能纯盖被子睡觉。   黛玉明白他的意思,面上一红,“又不是因为我。”   “我没说因为你啊,这惹祸的,我不都把他们留家里了?”陈蕴藉又喂她喝了两口酒,抱着她上了榻,“今天,没有人会打扰我们了。”   “你慢些……”   “慢不了……”   ……   次日晨起,陈蕴藉神清气爽,练完武,做了早饭,给黛玉穿衣洗脸,抱着她喂她吃早饭。   黛玉瞪着他,“下次再这样,我就跟朔儿他们睡去。”   “那不行,男女有别。”陈蕴藉道。   黛玉噎了噎,“那是我儿子,亲的。”   “亲的怎么了?亲的就不是男的了?”陈蕴藉道。   黛玉:“……”   真是离谱。   陈蕴藉低头亲了亲她,“这不是很久没亲热过了吗,我保证下次克制点,不折腾你。”   黛玉不想理他。   “再说,昨晚上我原本也没打算折腾你的,这不是你……唔。”陈蕴藉的嘴被小手捂住。   他抬眼对上黛玉羞恼的目光,眼中含笑。   抬起手握住黛玉的手,拉开亲了亲,“好了,我不说就是了。” 第212章 二合一   在灵犀园待到午后,陈蕴藉才带着黛玉启程回京。   天黑前到了家,陈蕴藉牵着黛玉往自己的院子走,远远就看见明心院门口台阶上排排坐的两个小家伙。   显然两个小家伙也看见了他们。   两个小家伙跑过来,一个抱住陈蕴藉的腿,另一个抱住黛玉的腿。   不停的喊爹、娘。   陈蕴藉好笑,将这俩抱起来,坐在他肩膀上,“叫魂呢?”   “阿爹坏,出去玩儿不带我们。”   陈蕴藉挑眉,“带你们做什么?”   “凭什么不带我们?”   “凭你们两个昨天做错了事……”陈蕴藉率先进了院子,黛玉看着他忽悠两个孩子,忍着笑跟在后面进院子。   “可是,我们已经认错了。”   陈蕴藉呵呵一笑,“你们那是认错吗?”   “阿爹……”   “你们想使坏,我也不拦着你们,总之再有下回,我就带你们娘亲跑得远远的……”陈蕴藉说着把两个小家伙放在木凳上,笑着道,“反正你们俩现在也大了。”   “我们还小!!”   “不小了。”陈蕴藉摇头,“你爹我这么大的时候,都开始启蒙读书了。”   这不是陈蕴藉瞎编,自从他生而知之被他哥发现,他哥就开始教他念书。   不管陈蕴藉如何控诉他大哥,他大哥也是不为所动。   认为他生而知之,不能让他玩物丧志。   一听陈蕴藉像他们这么大的时候就开始念书,陈英朔就道,“爹撒谎,家里明明三四岁才开始启蒙。”   “你从哪儿听说的?”陈蕴藉问道。   “大哥哥说的。”   这个大哥哥,就是陈蕴贤的长子,陈英朝。   陈蕴藉微微一笑,“我跟你们大哥哥不一样,我的启蒙是你们大伯教的,若是不信,就去问你们大伯,看我到底骗你们没有。”   两个小家伙是有些怵陈蕴贤的,但若只是问些问题,他们还是不害怕的。   “我这就去问。”陈英朔拉着弟弟跑了出去。   陈蕴藉也不拦他们,等他们走了,将黛玉抱起来,回了卧室。   “青天白日的,你干什么,放我下来。”黛玉红着脸道。   陈蕴藉轻笑道,“这不是怕你身上不舒服吗?我好心好意,你还这么对我?”   黛玉捶了他一下,“我这样是谁害的?”   “怪我,都怪我。”陈蕴藉笑着说道,将黛玉放到了床上。   黛玉靠在床头,看着陈蕴藉给她倒水,接过来喝了一口,“你就这么让他们去问?”   “你也以为我骗他们呢?”陈蕴藉好笑的道。   黛玉挑眉,“不是吗?”   谁家一岁多就给孩子启蒙的?   书香门第多是三四岁开始启蒙,而有些人家,还要更迟。   “我没骗他们,我真是一岁多就开始启蒙读书了。”陈蕴藉在她一侧躺下,“我生而知之,爹娘都没发现,就我哥注意到了,从我能走路说话开始,他就压着我读书,多亏我骨头还没长好,他没让我练字。”   黛玉还是头回知道陈蕴藉生而知之的事,惊讶过后,倒也不觉得有什么。   “虽然你生而知之,可大哥让你一岁多就念书,是不是有些太早了?”黛玉道。   陈蕴藉轻笑,“是不是觉得我大哥对我很严苛?”   “确实有点这种感觉。”黛玉道。   陈蕴藉哈哈一笑,“那你可错了,这家里最惯着我的,就是我哥哥了。”   “你哥对你素来宠爱,人尽皆知,可这读书……我还是觉得有些太早了。”黛玉道。   陈蕴藉搂着黛玉亲了一口,“没你想得那么可怕,我哥虽然压着我念书,但多是一些启蒙书,难度不高,一开始也只是要求我背诵,背出来就带我玩儿。”   黛玉闻言,觉得自己可能被陈蕴藉给带偏了,她瞪了陈蕴藉一眼,“你是不是故意装可怜?”   “我没装可怜,虽然哥哥对我确实很好,但这读书也确实早了些,一开始我也不清楚别人家背书到底是什么样,我只想着,背下来就可以出去玩儿,那我就早点背下来,哥哥也很守诺,我背下来就带我出去玩儿,可是后来我才发现,这是个陷阱。”陈蕴藉叹了口气,笑道。   回忆往昔,虽然时时刻刻被他哥哥挖坑埋了还给他哥数钱,但他依然怀念小时候。   黛玉对陈蕴藉小时候的事情,好奇极了,“怎么说?”   “我的记性很好,基本上读两遍就可以背下来,哥哥发现之后,就每天都让我背书,拿带我出去玩儿诱惑我,我这个人呢……   闲不住,家里就这么大,早就被我逛遍了,没什么新鲜的,总是去找莹莹姐,莹莹姐都不理我了。”陈蕴藉道。   黛玉听他提起陈莹莹,一时间也不知道是不是该同情陈莹莹。   “我那几年完全没发现哥哥让我背了多少书,还是四五岁的时候,入了白鹤书院,我才意识到哥哥在给我打基础,初入书院我就入了丙班,去了书院之后,我认识的朋友就多了,整日里就只想着跟朋友们玩儿,对读书也懈怠了很多,尤其我身边有很多羡慕我的人。”   黛玉听得入迷,“羡慕你?”   若黛玉是陈蕴藉的同窗,也会羡慕陈蕴藉。   “他们常说,我哥年纪轻轻就考中了小三元,我是我哥带着的,看着就聪明,说不定我们兄弟都能考中小三元,诸如此类的话。”陈蕴藉道。   黛玉皱起眉,“这是……捧杀?”   故意去捧着陈蕴藉,让他迷失自己。   陈蕴藉闻言一笑,低头亲她额头,“你真聪明,一下子就发现了。”   黛玉却听出了几分不同寻常,“你……一开始没发现?”   “我一开始确实没发现,我这个人呢,性子直,别人怎么说,我就怎么听。我一直就很崇拜我这个哥哥,只要别人夸我哥哥优秀,我就很高兴,至于话里有没有话,我并不在意,也不会去深思。”   黛玉心情顿时有些沉重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听着好像日子过得不错,陈蕴藉身边朋友很多。可……黛玉没感觉到真心。   “这么多年了,幼时在白鹤书院认识一起长大的朋友,跟我走得近的,只剩下了宜年,其他人要么心怀恶意被我哥暗地里打发了,要么就是我跟他们翻脸了。”陈蕴藉道。   黛玉问,“心怀恶意的被你哥哥打发了我倒是理解,你跟朋友翻脸是怎么回事?”   陈蕴藉的性子是她认识的人当中,最好的。   以他的性子,一般只要不是太过分,都不会翻脸的。   “他们拿我当傻子呢。”陈蕴藉轻笑,眼底带了几分寒意。   黛玉不解,“拿你当傻子?”   “他们想要挑拨我和哥哥的感情,一开始说些似是而非的话,后来我才明白,他们是想挑拨我恨上我大哥。”   陈蕴藉冷笑道,“一群傻子,我不相信亲哥哥,难不成还相信他们这些认识了不到一年的……”   陈蕴藉将骂人的话咽了下去。   但黛玉知道陈蕴藉嘴巴毒起来,也是个不饶人的。   他咽下去的话,怕是不太好听。   陈蕴藉从来不在她面前说一些脏话。   “都过去了,你别想那些了。”黛玉叹道。   陈蕴藉揽着黛玉,“只是话赶话,说到他们了而已。”   “他们现在,还在京城吗?”黛玉想了想,问道。   陈蕴藉挑眉,“有些还在京城,有些不在。”   “那……”   见黛玉欲言又止,陈蕴藉笑着道,“这有什么顾忌的?你是想知道我和他们还有没有来往?”   “确实想知道。”   “小时候翻脸了,也只是孩子之间的矛盾,他们只说自己小时候不懂事,就想揭过去。我呢,当然不能斤斤计较,否则传出去,有损我的名声。不过虚与委蛇,我也会,又不是他们的专长。”   黛玉懂了,“你不吃亏就好。”   “其实这些年,看似我吃亏,但其实我一点亏都没有吃。”   陈蕴藉有时候根本就没有发现这些人险恶的心思,这些人就已经被他哥哥收拾过了。   横竖怎么算,他都不吃亏。   他哥哥也不会让他吃亏。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便止住了这个话题。   “朔儿和盛儿比寻常的孩童要聪明一些……”陈蕴藉那么早就开始读书,让黛玉有了个想法,“朔儿和盛儿精力旺盛,不如我请个先生回来教他们念书。”   “依我之见,还是算了吧。”陈蕴藉摇头。   黛玉疑惑,“为何?”   “只是启蒙而已,没必要专门请个先生回来,咱家不就有现成的吗?”陈蕴藉微笑道。   黛玉想了想,没想到,“你和大哥都要去衙门,还有谁可以教他们?”   “祖父年事已高,但皇上倚重他,不肯放他辞官,因此如今虽然还掌管刑部,但其实大部分的事情都交给了两位侍郎在管,祖父只挂个名儿,隔一段时间去衙门视察一次。”   陈蕴藉微笑道,“所以呢,祖父每年有大半的时间都在家里。”   陈浦和也是当世之大儒,不管是学问还是人品,都是一等一的。   陈家子孙后辈全都在他这儿受教过。   其中以陈蕴贤和陈蕴藉最为出色。   黛玉想,请个先生来也未必能压住她生的这两个混世魔王,祖父虽然年迈,可身上有积年的官威在,两个孩子在他面前,肯定不敢造次。   “若能得祖父教导,对朔儿他们而言,也是一件大好事。”   “我也是这么想的。”陈蕴藉微笑道。   正好,让两个小家伙搬去跟祖父祖母一块儿住。   省的半夜里来打扰他和黛玉亲热。   两个小电灯泡,这么大也可以撒手了。   两人说着话,小家伙已经悻悻的回来了。   “爹,娘。”   “回来了?”陈蕴藉翻身起来,坐在床沿,“如何?”   “爹爹好厉害。”小儿子讨好道。   陈蕴藉微笑,“知道就好。”   弄了这一遭,两个小家伙已经忘了之前拦住爹娘到底要干什么了。   夜里,陈蕴藉没折腾黛玉。   次日一早,陈蕴藉去了衙门。   下午回府就直接去了西院大书房。   陈浦和正在自己和自己下棋,陈蕴藉被领进来,看见那棋盘就脑壳痛。   “祖父。”   “蕴藉啊,来,坐下。”陈浦和也知道陈蕴藉是个臭棋篓子,没有要跟他下棋的意思。   陈蕴藉也松了口气,在边上坐下。   等丫鬟奉茶之后退下,陈蕴藉才道,“孙儿来,是有事想求祖父。”   陈浦和笑眯眯的道,“何事啊?”   “孙儿膝下一双麟儿,十分聪明,想必祖父早就发现了。”陈蕴藉道。   陈浦和颔首,“两个小家伙确实很聪明。”   “这两个月,他们经常去欺负娴姐儿,前日还撕坏了娴姐儿的孤本,我想着,他们这么聪明,整日在家里无所事事的到处折腾,还不如跟在祖父身边学习学习,若能得祖父三分真传,那也是他们兄弟的福气。”陈蕴藉笑着道。   陈浦和哈哈笑起来,“你这臭小子,肯定不是为这个。”   陈蕴藉挠了挠头,“祖父。”   “自从分家之后,我和你祖母住在这西院也确实有些冷清,你若是不介意,就让他们搬过来和我们住吧。”陈浦和意味深长的道。   陈蕴藉清了清嗓子,“多谢祖父。”   “还有事儿吗?”   陈蕴藉顿了顿,正色道,“年底可能会发生一些事,我明年大概会离开京城,我想带玉儿一起离京,但两个孩子到底年幼。   我不便带上他们,虽然让他们跟着祖父学习,确有几分私心,可实际上也是思量再三后,做的决定。”   陈浦和知道他这个孙子素来有些想法,而且也在尽力去实现,他也不会去打击他。   “哦?”   “我要去做一件事,一件……会影响天下大局的事,此行倒不一定会出什么事,但等我回京之后必然会有一番腥风血雨。   朔儿和盛儿过于聪明,我自知有些本事,但却教不了他们什么道理,我和兄长都是祖父教出来的,我也相信祖父,能教好朔儿和盛儿。   而且,祖父祖母这边冷清,有两个孩子陪着也好。再则,也是让两个小家伙适应一下没有我和玉儿陪着的日子。”   陈浦和叹道,“我知道了,我不知道你们兄弟到底在盘算什么,但你们都是我教出来的,我相信你们不会危害国家社稷,若是需要祖父帮忙,也无需客气。”   “孙儿明白。”陈蕴藉深深一礼。   “你打算何时让朔儿他们搬过来?”陈浦和道。   陈蕴藉想了想,“他们到底还小,我想着,若是他们还想住在明心院,就让他们住。祖父可以收拾一间屋子出来给他们,学习晚了,自然可以直接睡在西院。”   “你小子……”陈浦和轻笑,“得了,你回去吧,我会让你祖母收拾院子出来的。”   “谢谢祖父。”陈蕴藉笑着告退。   回了院子,陈蕴藉就跟黛玉说了这事儿。   黛玉很敬重老爷子的德行,自然不会有什么疑问。   至于会不会舍不得两个小家伙,黛玉当然会有些不舍,但两个小家伙胆子太大了。   而且性子也跟陈蕴藉不同,黛玉多少有些担心惯坏了他们,若是能让祖父管教一二,她也能放心一些。   次日,陈蕴藉就让锦书将两个小家伙送去西院跟祖父学习。   祖父教孩子还是很有一套的。   第一晚,两个小家伙还是回了明心院睡。   后来过个三五日,会在西院睡一晚。   再后来,就变成了,隔三差五回明心院睡一晚。   之后就固定了,隔五天回明心院睡一晚,其余时间基本上都在跟陈浦和学习。   陈浦和教导的方式也是因人而异,不过小半年的时间,两个小家伙的精神面貌就大有不同。   冬月里,陈蕴藉和陈蕴贤一起见了皇上。   没人知道他们在御书房里说了什么,过了两日,皇上就取消了陈蕴藉兼任刑部郎中的职缺,让他兼任户部侍郎。   下旨命陈蕴藉前往湖广,至于做什么,圣旨未提。   一时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聚集到了陈蕴藉的身上。   这些年来,陈蕴藉既低调又高调。   说他低调,是因为他很少跟同僚聚在一块儿,不存在任何结党的嫌疑。   说他高调,是因为他隔三差五总有新奇的发明,惹人关注。   如今皇上突然让其兼任户部侍郎,工部侍郎的职缺依然保留,这如何不叫人诧异?   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陈蕴藉领了圣旨之后,一直悬着的心,也落了下去。   终于拿到了这道圣旨。   陈蕴藉神情轻松愉快的回了家,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黛玉。   “也就是说,你明年就要去湖广那边培育水稻了?”   这一去,肯定要待很长时间,黛玉自从认识了陈蕴藉,好像还从来没有分开过这么长时间。   “你跟我一起去。”陈蕴藉道。   黛玉惊诧,“我一起去?可你是去办正事的,我跟着去……”   “这有什么,我是去培育水稻,可我也不会睡在田里啊。”陈蕴藉好笑的道,“而且,湖广那边有不少好玩儿的地方,得空我带你去。”   黛玉眨了眨眼睛,若不是知道陈蕴藉对培育水稻有很深的执念,她都要怀疑陈蕴藉是不是假公济私,说是培育水稻,实际上是要带她出去玩儿。   “那朔儿和盛儿怎么办?也一块儿去吗?”两个小家伙还小,真要带去,她有些不放心。   陈蕴藉道,“我早就跟祖父商量好了,我们离京,就让朔儿和盛儿跟祖父一块儿住,现在他们不也是跟祖父呆习惯了?”   闻言,黛玉沉默片刻,“你这是早就计划好了?”   “也不能说早就计划好了吧,我也不能确定能不能成功,现在既然皇上信任我,让我放手去培育新式水稻,我当然不能辜负这份信任,这功劳不小,我打算将宜年和修文都带去。”   宜年跟他是多年朋友,陈蕴藉能拉他一把,当然不会客气。   而修文,入仕之后一直盯着礼部侍郎谭经亘,陈蕴藉担心他又被执念迷了心。   倒不如将人一块儿带走,到时候论功行赏,修文的仕途想必会更顺利一些。   皇上让他自己选人一起去,免得他挑选的人,会跟陈蕴藉合不来。   陈蕴藉也不会在这种事上客气。   新式水稻可不是小功劳,分给别人他不介意,但要是把对他有敌意的人挑了进来,他岂不是在资敌?   跟黛玉说过之后,陈蕴藉又去找陈蕴贤,然后兄弟俩一起去见了祖父。   对于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已经不能再继续隐瞒下去了。   之前是因为没有把握得到皇上的信任和支持,可皇上对他们的信任,远超了他们的预料。   其实陈蕴藉不知道,他这些年频繁的拿出一些好东西,虽然不至于让皇上对他产生盲目的信任。   可最基本的信任和信心,皇上还是敢给的。   因为陈蕴藉在京城自家庄子上试验过了,而且还不止一次。   虽然产量不高,但也得看看是在什么地方。   京城不适合种植水稻,都能达到亩产七百斤,虽然是上等水田,可这个产量,已经很高了。   如果去了湖广一带,产量说不定会更高,至于能高到什么地步,还要试验之后再说。   陈蕴藉对于水稻的培育,已经是了然于胸,但他还要教别人,只有他一个人了解,是不行的。   因此从冬月开始,陈蕴藉挑了一批他信任的同僚,又在翰林院挑了一些等待授予官职的庶吉士。   其中,就有邵宜年。   陈蕴藉将他们聚集起来,美其名曰,集中培训。   他手里的资料已经重新整理造册,用繁体字誊抄了一份,然后印刷了好多册,培训的时候,将这些书交给他们,然后——上课。   当年遭到背叛,黛玉被系统发了个任务,后来奖励了一枚令牌。   ——明心令。   当时只说这明心令可辩是非对错,断黑白善恶。   但怎么使用,根本没有任何提示。   之前他兼任刑部郎中,帮忙整理卷宗,才激发了这枚令牌。   这枚令牌已经被陈蕴藉吸收。   若是遇到恶人,他会从这个人的眼睛里看到黑色的火焰,根据明心令的提示,这是业火。   黑色代表恶,白色代表善。   而他挑出来的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心地善良之辈。   陈蕴藉不担心会被他们背叛,若有朝一日,他们变了,在他眼前,也无所遁形。   笔趣库这些人除了邵宜年和韩修文,他已经观察了很久,都是一些很有研究精神的人才,可在官场上就不太如意。   如果能将他们培养出来,陈蕴藉培育出新式水稻,后续的问题,也会有人持续跟进。   不需要他事必躬亲。   紧急培训了月余,就是新年。   陈蕴藉放他们归家,他大哥会暗中派人保护他们,防止有心人伤害他们。   过完除夕,陈蕴藉告诉了两个儿子,他和黛玉都要离京的事实。   朔儿和盛儿从小就不太喜欢哭,如今快要两岁了,又得了陈浦和教导数月,已经懂事不少。   “爹爹是为国办事,我和弟弟都在家里,等爹爹回来。”陈英朔抱了抱陈蕴藉,头回这样粘他。   陈蕴藉怔了怔,轻笑一声,将两个孩子都抱到怀里,“这是祖父告诉你们的?”   “这些话不是太爷爷教的。”陈英朔不满的道。   陈蕴藉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顿了顿,“祖父跟你们说什么了?”   “说了很多……”陈英盛嘴皮子利索,叭叭叭将陈浦和跟他们说的话说了一遍,要说一字不差不太可能,但意思差不多都表达出来了。   总的来说,就是陈蕴藉在做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善事,让他们理解之类的。“爹爹什么时候回家?”   “爹爹也不知道。”陈蕴藉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叹道。   你吃透了这些资料是一回事,但真正试验培育,是另一回事。   理论和试验,是两码事。 第213章 (一更)   两个小家伙没声儿了。   陈蕴藉默然与黛玉对视一眼,一时间也有些沉默。   两个小家伙虽然闹腾,但说是他和黛玉的掌中宝也毫不为过。   但,虽然两个小家伙都会跑会跳,能说话会思考。   但他们其实都在性格塑形的要紧阶段,陈蕴藉南下去湖广是去培育新式水稻,事关天下百姓,他大部分的精力都要耗费在这件事上,在水稻培育出来之前,这件事不能泄露出去。   将黛玉带着,也不是想着带她出去玩儿。   事有轻重缓急,陈蕴藉是很疼爱黛玉,但他不会拿新式水稻开玩笑。   他如今也可以说是陛下心腹,若非他需要人手,南下培育新式水稻一事,陛下都想要全程秘密进行培育。   可这又怎么可能?   陈蕴藉自认有本事,可也没觉得自己能一个人将新式水稻培育出来。   他还是需要人做事的。   需要人做事,就得有能力,并且要值得信任。   也只有翰林院有足够的人才让陈蕴藉挑选。   只要带着人南下,就难免会引人窥伺,陈蕴藉需要人将这些人拦下。   所以他带上了邵宜年和韩修文,去了地方上,夫人交际也必不可少。   陈蕴藉又没有什么侍妾姨娘,能带的只有黛玉。   而两个孩子,他们跟陈蕴藉不同,虽然聪敏,但却是个孩子,还处于性格塑形的重要阶段。   所谓三岁看老,陈蕴藉不会给自己的孩子施压,让他们活成他想要的样子,但他也不可能让他们野蛮生长。   若非陈蕴贤公务繁忙,陈蕴藉都想把孩子托付给兄长。   但这不现实。   好在祖父待在家里的时间多,而且他和陈蕴贤也是祖父教出来的。   让祖父教孩子,一则可以教养好他们,二则也能陪陪膝下空虚的祖父祖母。   等孩子再大些,陈蕴藉要是没能将新式水稻培育出来,到时候再接他们过去也是一样的。   总之断则一两年,迟则四五年,新式水稻一定能培育出来。   他的想法,只跟祖父和兄长透露过一些。   夜里,陈蕴藉将两个孩子留了下来,就睡在他和黛玉中间。   许是知道陈蕴藉和黛玉翻过年就要离京,两个孩子去西院都少了,尤其是朝廷封印后,基本上整日粘着陈蕴藉和黛玉。   陈蕴藉等朝廷封印,就带着两个孩子和黛玉一块儿去了灵犀园。   当初建造灵犀园的时候,陈蕴藉就将西南角一片弄成了一个小游乐园,游乐设施肯定不能跟现代一模一样,但有些玩具还是可以弄出来的。   两个孩子也是头回来灵犀园,一来就爱上了这个地方。   陈蕴藉笑着道,“回头我跟你们太爷爷说,你们要是功课完成得好,我就让锦书和雪雁带你们来灵犀园玩儿,如何?”   “锦书叔叔和雪雁姑姑不跟爹娘一块儿离京吗?”   陈蕴藉道,“你们俩还小,真当爹能完全放心把你们俩留在家里?”   两个小家伙抱住了陈蕴藉的腿,黏糊的很。   陈蕴藉轻笑,“爹答应你们,早点回来。”   “早点是多久?”   “嗯……最早一两年。”   “这么久。”   “那……爹和你娘隔半个月给你们写信,你们还不能练字,让锦书叔叔帮你们写信,什么时候想爹娘了,随时写信,好不好?”陈蕴藉笑着道。   “写信是什么?”   陈蕴藉解释了一遍,“你们在京城要乖,太爷爷年事已高,不能惹他生气。”   “我们很乖。”   “爹知道你们很乖。”陈蕴藉揉了揉两个小家伙的脑袋。   一家四口赶在除夕前回了京城。   过完年,陈蕴藉带着他们去给林如海拜年。   两个小家伙去折腾两个舅舅去了,黛玉同宋雨婷说话,陈蕴藉就和林如海去了书房。   “你此行,注意自己的安全。”林如海道。   陈蕴藉道,“父亲放心,我都明白。”   “陛下让你南下做什么,我也不问你,只是当年禁烟一事,你兄长得罪了不少人,到时候恐怕少不了有人给你使绊子。”林如海道。   陈蕴藉道,“皇上赐了我尚方宝剑,若有人不开眼,那就别怪我剑下无情。”   皇上赐了尚方宝剑的事,林如海还真不知道。   “看来皇上还真是挺信任你。”林如海惊讶道。   尚方宝剑代表皇权,赐予臣子,代表着特许。   持有尚方宝剑,有先斩后奏之权。   此之前,只有陈蕴贤得过皇上御赐尚方宝剑,如今这把剑又落到了陈蕴藉的手里。   皇上对陈家兄弟的信任,实在是出人意料。   “皇上还是更信任哥哥一些。”陈蕴藉道。   林如海都能想到的问题,他哥哥怎么会想不到?   他们一同面圣的时候,陈蕴贤就在陛下面前挑破了这件事,皇上才赐了尚方宝剑。   陈蕴藉他们没在林家久留。   这次来,一是拜年,二是告诉林如海他们月底就要离京。   忙完这一阵,元宵这日,陈蕴藉和黛玉带着两个孩子去赏灯。   等他们玩儿累了,才回府。   二十七是吉日,一行人就挑了这日离京。   因担心陈蕴藉的安全,陈蕴贤安排了不少人沿途保护,星剑也在暗中跟随。   虽然陈蕴藉现在的武功比星剑高,但星剑藏匿的本事极为厉害,陈蕴藉十次里面九次找不到藏起来的星剑。   就这个藏匿的本事,陈蕴藉觉得到时候可能用上星剑,就没反对。   新式水稻的培育陈蕴藉之前就已经培训过。   庄子上这些农夫已经有了不少经验,陈蕴藉这次也将他们带上了。   野生的雄性不育水稻,陈蕴藉自然是没有的,但他当年让农夫种下去的水稻,将留下的种子继续种下去,会出现返祖,也就是雄性不育水稻。   他当年让人去种,当然也不仅仅是观察产量,因为产量如何,早就已经经过很多试验证明了,根本不需要他再去证明什么。   他只需要将培育的流程推广,让人熟悉培育杂交水稻的流程,其他的注意事项再列出来,到时候产量提高根本不是问题。   而且,注意事项也不需要他列,将仓库里的注意事项翻译出来就行,一点难度都没有。   陈蕴藉这次离京,皇上也派了人跟着,领头的就是当初被陈蕴藉救过一命的御前侍卫。   这位侍卫也是皇上心腹,这次带着人跟随,是要将试验田封锁,在成果出来之前,不允许任何消息泄露出去。   至于陈蕴藉庄子上那些田产,根本没引起注意,陈蕴藉从头至尾就没有跟这些农夫泄露过新式水稻的事。   而且古代的种植技巧也很粗暴,水稻的产量并没有很夸张,完全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别人只当陈蕴藉庄子上风水好,谁也不会想到水稻种不同的问题上。   陈蕴藉带着人到了湖广以南,这边的气候更适合水稻生长。 第214章 二合一   他哥哥在湖广的产业也不少,江南富庶,只要做生意就不会漏了这个地方。   陈蕴藉选了长沙府,到了地方,陈蕴藉拿着尚方宝剑先去见了长沙的知府老爷。   地方上知府官居从四品,论官职,陈蕴藉兼任工部和户部的侍郎,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是正二品大员,知府见了陈蕴藉,也得称一声大人。   陈蕴藉拿出圣旨,让知府配合他行事。   知府看到陈蕴藉随身佩戴的尚方宝剑,不敢有任何歪心思。   陈蕴藉离开前还放话会找人盯着他,让他好自为之。   对于地方上这些官员,陈蕴藉不会轻易给予信任。   若是他们害怕尚方宝剑,那就直接拿尚方宝剑让他们听命行事,至于别的,陈蕴藉又不是来交朋友的,管他们心里有什么小九九呢。   来这里之前,陈蕴藉就已经提前安排人买好了地。   等他们到达,就可以开始试验。   黛玉知道陈蕴藉要做什么。   到了地方上,黛玉就成为了地位最高的官夫人,知府夫人以下的官夫人们都有意的讨好黛玉,想从黛玉这里打听一些消息。   黛玉早得了陈蕴藉的叮嘱,没有透露任何消息。   但她对这些官夫人的态度没有很恶劣,只要不是来找事儿的,黛玉都和和气气。   时间一长,大家也都知道了,陈蕴藉来办的事儿,对他们没什么影响。   而陈蕴藉这边,不管有没有窥伺,都让人严格管理进出人员,尤其是种田的这些农夫,他们什么除了种田,什么都不懂,被人套话很容易。   到了长沙府之后,陈蕴藉基本上就不让他们出去了,吃的住的他都没亏待过这些人。   陈蕴藉没有直接种仓库里的粮种,而是将他庄子上留的种分别种在下等田,中等田和上等田里。   水稻一季两熟,陈蕴藉要做的是将他带来的这些人教会如何培育新式水稻。   而不是拿仓库里早就培育好的水稻种子来种,那产量再高,也没有任何用处,因为它不宜留种,最后还是要回到原点。   因此,六七月收割水稻的时候,产量并不算高,但湖广的田地比京城要肥沃,亩产还是能有五百多斤。   仓库里的水稻在京城种下去,都能有七百斤的产量,若是放到江南,能翻倍。   而现在留种之后的水稻种子种下去,能有五百斤,其实也还好。   农夫们不清楚这些官老爷到底要做什么,他们也没资格管。   陈蕴藉每天都会带着人来视察,然后考问他们,一边试验一边学习,他们对新式水稻的了解也是日渐加深。   培育的流程也大概熟悉了,等年底再种一次,熟悉一下,明年就可以正式的培育水稻种子,然后种下去看产量如何。   不管他们学的怎么样,这都是一个需要时间去验证的过程。   这日,陈蕴藉回到家里,黛玉给他倒水,“听说稻谷已经收上来,如何?”   “结果在预料之中,这次试种的是我在庄子上留的粮种,将他种下去只是想拿到雄性不育水稻的母本,再培育粮种……”   说到这里,陈蕴藉止住话头,“总之结果在预料之中,这上半年只是为培育做准备,看下半年的成果吧。”   关于粮种的事,陈蕴藉不曾仔细的跟黛玉说过,黛玉了解的也有限,因此陈蕴藉说详细了黛玉也是听不懂,他就简略的总结一下。   黛玉也没有多问的意思,“朔儿和盛儿来信了,要看吗?”   “这么快就又来信了?”陈蕴藉闻言叹道,“看来小家伙很想我们。”   得亏他们的孩子从小就聪明,跟同龄的孩子不同,否则陈蕴藉还真要担心他们。   黛玉忍着笑道,“你看了信再说吧。”   她起身去取信,信封已经拆看过,想必黛玉已经提前看了,陈蕴藉没有问她信里写了什么,这看儿子写的信,自己看才有意思。   他将信取出来,这次的信有厚厚的一沓。   “这么多?”陈蕴藉惊讶过后,打开一看,顿时语塞。   翻看了一遍,这一沓的信纸,全都是鬼画符。   “这是什么鬼?”陈蕴藉满头问号。   黛玉笑道,“应该是朔儿他们自己‘写’的。”   “我当然知道是他们自己的手笔,虽然他们还小,但字也不至于写成这样吧?”陈蕴藉捂额道。   黛玉道,“也许不是字,是画?”   被她一提醒,陈蕴藉又看了一遍,还是什么都没看出来,他看向黛玉,“你看出什么来了?”   黛玉忍着笑摇头,“我也没看出什么来。”   她的丹青极好,可也看不懂这些鬼画符。   陈蕴藉揉了揉额角,“罢了,就当他们想我们了吧。”   “累吗?”黛玉起身给他揉额角,“自从来了长沙,你就每日早出晚归,不要逼自己太紧了,这培育新式水稻的粮种,也非一日之功,我们还有时间,你不要急躁。”   “我知道……”陈蕴藉将黛玉拉到怀里抱着,“可我想早些带你们游山玩水,整日的为了这些公务忙前忙后,我都没有时间陪你和孩子……”   顿了顿,嘟囔道,“幸亏我们的孩子聪明,要是换了那些寻常的孩子,怕是要怨恨我的。”   “不至于。”黛玉笑道。   “我想早些回家。”陈蕴藉轻声道。   黛玉回身抱住陈蕴藉的腰,“蕴藉哥哥向来聪明,这新式水稻的培育资料你早就吃透了,如今将它培育出来,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你可以的。”   陈蕴藉深深吸了口气,“我可以的。”   “朔儿他们的信,要回吗?”黛玉问道。   陈蕴藉嘴角一抽,“这信我都没看明白,回什么?”   “我画了人像画,你看看?”黛玉起身将画取了来,是陈蕴藉坐在床沿看书的侧颜画。   陈蕴藉看了画,若有所思,“那我就画你?”   陈蕴藉的丹青虽然不及黛玉,但也不错。   “好啊。”   陈蕴藉牵着黛玉去了书房,给黛玉画了一幅人像画,等晾干之后,就卷起来放到盒子里,让人一块儿送回京城。   至于信,没有回信。   这日过后,陈蕴藉又开始带着下属研究新式水稻。   现在他们已经有了些经验。   随着时间过去,下半年的种植也开始了。   现在已经没有人盯着陈蕴藉,因为陈蕴藉每日里带着下属的官员在这片活动,这里有皇上派来的禁军封锁,没人敢靠近。   虽然没人知道陈蕴藉在做什么,但能让皇上派禁军跟着封锁消息,想来十分重要。   当今圣上的声威是历代皇帝之中最高的,权利也最集中,明知陈蕴藉是皇上派来办事的,没有人敢来窥伺这里的秘密。   陈蕴藉也落得了个清净。   下半年陈蕴藉带着下属官员,按照研究出来的流程种植新式水稻,对水稻的变化观察也很细致。   水稻的变化每日都有记录,为的就是对比。   时间一天天过去,秋季水稻成熟,收割之后,比上半年要多了三四百斤,产量提升喜人。   这个产量其实已经不差了。   下属官员问陈蕴藉要不要上报,陈蕴藉想了想,摇头,“还没有达到预期的产量,等明年的产量出来再说。而且……也不能确定这产量是否稳定。”   听了陈蕴藉的话,下属官员也冷静下来。   他们也是被这产量冲昏头了,这不过是一次的产量,谁知道明年会不会有这么高的产量?要是上报了,明年种植的时候没有达到这个产量……   那人打了个冷颤,不由感激陈蕴藉的沉稳。   “接下来大家也不要懈怠。”陈蕴藉又鼓励了一通,打发了他们下去。   这产量虽然还没有达到预期,可也不算差了。   陈蕴藉想了想,还是写了信告诉他大哥。   要不要跟皇上说,还是听听大哥的意见比较好。   冬月初,陈蕴藉就收到了他大哥的回信。   话不多,就是让他坚持自己的想法。   陈蕴藉看了信,心中稍定。   这是陈蕴藉长这么大,头一回在外头过年,好在身边还有黛玉陪着,陈蕴藉也不觉得冷清。   今年过年,陈蕴藉也拉着邵宜年和韩修文他们一块儿陪着,黛玉和祝盈静、梁馨宜她们一块儿闲聊,陈蕴藉闲着无聊,从仓库里取了一副扑克牌出来叫邵宜年他们打牌。   因为邵宜年他们还不会玩儿,陈蕴藉也不玩钱的,就几个人打着玩儿。   输了的就往自己脸上贴白纸条。   陈蕴藉的计算能力非常好,又比邵宜年他们会玩儿,基本上就没输过。   除非拿到了稀烂的牌,实在没有赢的可能。   过完年,陈蕴藉就收了玩闹的心思,开始专心带着人继续培育水稻。   水稻的种植,经过了去年的两次种植,众人已经有了经验,而且去年下半年的水稻种植,可以说是很成功的。   他们对于今年上半年的种植水稻的成果,也非常的有信心。   夏季收割水稻,称重后产量也就九百多斤,接近一千斤,没有现代的肥料增产,这个产量大概也是极限了。   陈蕴藉没有理会兴奋的下属官员们,知道成果之后,只是继续要求下半年再种一遍。   如果下半年还有这样的产量,那基本上就算是培育出来了。   陈蕴藉继续将仓库里的资料翻译出来,然后让他哥哥的人帮忙印刷成册,继续的将这些资料灌输给这些下属官员们。   他未来可是要当甩手掌柜的。   只要这些人能接手,继续将水稻培育下去,这个领头的人是不是他,陈蕴藉并不在意。   邵宜年对这水稻的兴趣不高,但也在尽心尽力做自己能做的事,而韩修文就刻苦多了,对这些知识求知若渴,若是好朋友里有人对这个感兴趣,陈蕴藉自然尽心尽力。   若是韩修文能接手,未来的官运不说亨通,但也不会输给他多少。   至少报仇绝不会是梦想。   下半年的水稻种植,陈蕴藉放手交给韩修文去发挥,等到秋收之际,产量堪堪达到了一千,没有肥料的情况下,顶多也就是这个产量了。   陈蕴藉将这两年的数据整理好,写了奏折,让皇上派到江南的一等侍卫带回去。   这封折子会直接到皇上的手中。   同时,陈蕴藉还写了信,让星剑派人送回京城给他哥哥。   给他哥哥提个醒,有些消息提前知道,也能提早做准备。   何况,陈蕴藉早就知道他哥哥要做什么的。   没多久,皇上的圣旨就快马加鞭到了江南。   陈蕴藉积累的功劳已经很多了,这次授命来湖广培育新式水稻,皇上就许诺过,若是他能成功培育出来,就封他侯爵。   但皇上没说,让他接掌工部啊。   皇上一道圣旨,封了陈蕴藉为护国侯,令其接任工部尚书。   陈蕴藉:“……”   这跟我想的,不一样!   陈蕴藉被封侯,韩修文和邵宜年也得了好处。   前者被封了工部郎中,翰林院修撰只是从六品官,而工部郎中是正五品,连升三级。   邵宜年考中进士之后,入了翰林院,后来被选做庶吉士,但庶吉士其实并没有品阶,而现在靠着水稻的功劳,一跃成了工部的主事,正六品之职。   他对水稻原就没有韩修文上心,工部主事也只是他的一个跳板,而韩修文是陈蕴藉选定了接管水稻种植的人选。   陈蕴藉被封侯,又升了工部尚书,一部之主官,他得统筹整个工部,当然不能再留在湖广。   翌日,陈蕴藉就启程回京了,韩修文和邵宜年还得留在湖广看着水稻。   路不计日,到京城的时候,已经是腊月,离朝廷封印也没几天了。   到达京城后,先回了一趟陈府,沐浴更衣之后,陈蕴藉才穿着官服入宫面圣。   在御书房,陈蕴藉见到了皇上。   皇上对陈蕴藉一通夸赞,陈蕴藉迷迷糊糊的就被送出了宫。   陈蕴藉:“……”   看了眼宫门,陈蕴藉郁闷的回家,直接去找陈蕴贤。   看陈蕴藉一脸郁闷,陈蕴贤轻笑,“辞官失败了?”   陈蕴贤为官也有十几年了,可不要太了解这位皇帝陛下。   只要他信任的人,又有能力,就可劲儿的捋羊毛。   譬如陈蕴贤。   “我根本没有开口辞官的机会。”陈蕴藉坐下来,倒了杯茶喝下去,“皇上……是不是知道我想辞官?”   他紧紧的盯着陈蕴贤。   全世界,知道他想辞官的,除了黛玉只有陈蕴贤,黛玉根本没有机会见皇上。那么……皇上会是从哪里知道的呢?   陈蕴贤轻笑一声,“就算我不说,皇上也不会允许你辞官的。”   这是皇权至上的时代,别说你想辞官,哪怕你要丁忧,皇上想留你,都可以夺情,哪里是你想走就能走的?   没有榨干陈蕴藉身上的价值之前,皇上绝不会放手。   别看皇上似乎被陈蕴贤耍得团团转,可这并不代表皇上是个傻子。   陈蕴贤的确一心向着皇上,皇上才会信任他,加上陈蕴贤的能力确实出众,他才会数次破例给陈蕴贤升官。   对于陈蕴藉,也是如此。   之前那些发明,再怎么样,皇上也只会给陈蕴藉升官,而不会封他为侯。   但这水稻不一样,这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一旦传出去,陈蕴藉要被全天下的百姓歌颂。   陈蕴藉倒是不在乎歌颂不歌颂的,这歌颂他也担不起,可他也没法解释水稻不是他研究出来的理由,索性硬着头皮认了。   他做了这么多,就是想辞官带着媳妇儿孩子游山玩水,怎么感觉有向社畜发展的趋势?   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为什么啊?这水稻都已经培育出来了,对我那些下属官员,我可以说是倾囊相授,接替的人选我都找好了,还留着我干什么?”陈蕴藉脑壳痛。   陈蕴贤呵呵一笑,“你弄出来的好东西太多了,皇上对你抱有很高的期待,希望你继续努力保持下去。”   陈蕴藉噎住,“可……我要是不弄那些好东西,又怎么这么快的升官?然后去培育水稻?”   “嗯,就是效果有点好过头了。”陈蕴贤微笑道。   陈蕴藉:“……”   “大哥,你好好说话行不行?我真的很头痛。”   陈蕴贤叹了口气,“总而言之,你现在想辞官,是不可能的,除非你把仓库上交。”   “那怎么可能?”陈蕴藉可是九死一生才得了仓库,凭啥给皇上?   陈蕴贤道,“那……只能等皇上觉得你没有价值了,才会放你走。”   陈蕴藉:“??”   “这是要我自污吗?”   “这倒不用……”陈蕴贤不想继续说这个,“你之前在信里说,水稻还可以继续增产,还有那什么肥料之类的,能做出来吗?”   陈蕴藉呵呵一笑,“能做出来我也不做了,我要罢工!”   “哥哥我劝你一句,这种想法你最好不要有。”陈蕴贤道。   陈蕴藉烦恼,“为什么?”   “摊丁入亩。”   这四个字让陈蕴藉整个人都懵了。   他想着要辞官,把这茬给忘了,揉了揉额角,“这……你现在就要提吗?”   “当然不能现在提。”陈蕴贤瞥了他一眼,“得等你培育出来的新式水稻推广到全天下,让这些人都吃到好处之后,再去提。”   陈蕴藉:“……”   “哥,要推广全国,那恐怕需要不短的时间,起码三四年起。”陈蕴藉道。   目前来说,湖广那边的产量还不足以培育出很多的粮种,要推广,不是短时间能做到的。   “水稻根基未稳,那么摊丁入亩就不能提。”陈蕴贤道。   这个陈蕴藉也懂,若是现在提摊丁入亩,到时候新式水稻能不能成功推广都成问题。   “哎……”陈蕴藉伤脑筋的叹气。   摊丁入亩是他跟陈蕴贤提的,现在被他哥哥揽了过去,要是他这个时候辞官,难不成到时候让他哥哥独自面对全天下乡绅的刁难?   陈蕴藉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了。”   “辛苦蕴藉了。”陈蕴贤拍了拍陈蕴藉的肩膀,“朔儿和盛儿很想你们,快回去吧。”   提到两个儿子,陈蕴藉也笑起来,“那我先回去了。”   陈蕴藉回到明心院,两个小家伙就跑过来抱住了他的腿。   差不多两年时间,两个小家伙已经长高了不少,眉眼也长开了些,但还带着婴儿肥。   “爹——”   陈蕴藉应了一声,将他们两个抱起来,引得两个小家伙兴奋的抱着他,“爹爹力气好大。”   “哈哈,爹爹习武多年,力气当然大……”陈蕴藉抱着他们进屋,在黛玉身边坐下,“快两年时间不见,长高了,也壮了。”   “我也要习武!”陈英朔嚷嚷道,“我要跟爹爹一样文武双全。”   “我也要!”陈英盛也跟着嚷嚷。   陈蕴藉哈哈笑起来,“好,不过你们现在还小,等你们七八岁的时候再学,不过到时候可不要叫苦啊,习武可是很累的。”   “不会!”   陈蕴藉笑了笑,又问他们这两年学了些什么,两个小家伙叽叽喳喳,虽然有些吵,可陈蕴藉一点也不觉得厌烦。   夜里,两个孩子没回西院,跟陈蕴藉和黛玉一块儿睡了。   次日朝会,陈蕴藉成了焦点。   因为皇上当着满朝文武,将他培育出新式水稻的事公布了,因粮种有限,现阶段只在湖广种,等时机成熟,再往外推广。   新式水稻的产量达到亩产千斤,一年两熟,岂不是亩产接近两千斤?   这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但陈蕴藉已经被皇上封了护国侯,恰好工部尚书也到了致仕之龄,之前留着工部尚书,显然就是让他占个位置。   这操作是不是很熟悉?   回顾一下,陈蕴贤不就是这么登上吏部尚书之位的吗?   陈蕴贤还好,做到吏部尚书的时候,也有二十九,快要而立之年。   但陈蕴藉,今年可是才二十四,即便翻过年也才二十五,二十五岁的尚书,前所未有。   可是皇上已经下了圣旨,他们根本没法让皇上再收回成命,圣旨不是那么好收回的,这等于是让皇上言而无信。   而皇上一言九鼎,若朝令夕改,如何服众?   再者,当今陛下如今的很,整个朝堂就是他的一言堂,没人会忤逆他。   被众人羡慕嫉妒恨的陈蕴藉并不想当这个尚书。   他在衙门呆了半日,实在待不住,干脆把手里的事儿分派下去,然后回家。   换下官服,陈蕴藉进了堂屋,就见黛玉正和两个孩子说话。   见他进来,黛玉有些诧异,“这么快就下衙了?”   “衙门里没什么事儿,就回来了。”陈蕴藉在桌边坐下,“你们在干什么呢?”   “爹,过年之前你能带我们去灵犀园玩儿吗?”陈英朔扑在陈蕴藉膝盖上,问道。   陈蕴藉挑眉,“你们还没玩腻吗?”   虽然灵犀园有个小游乐园,但也不大,玩个几次就该腻了。   “爹爹离京之后我和弟弟没有去过灵犀园。”   陈蕴藉闻言一怔,“为何不去?”   “就我和弟弟去,不好玩儿。”   陈蕴藉沉默了一会儿,“等朝廷封印,爹带你们去玩儿。”   得了准话,两个小家伙兴奋得不行,拉着手就跑了。   “这么开心?”陈蕴藉失笑。   黛玉坐过来,给他倒了杯茶,“他们开心,可你好像不太开心?”   他们成婚时间也不短了,认识时间也有十几年,黛玉自问对陈蕴藉还是了解的。   尤其是他的情绪变化,她只要一个照面,就能察觉。   “哎……”陈蕴藉将黛玉抱到身上,“原本还想回京之后就辞官,带你们游山玩水的,可现在怕是不成了。”   黛玉之前就没觉得陈蕴藉能成功,笑了笑道,“皇上不许你辞官?”   “皇上根本没有给我开口辞官的机会。”陈蕴藉顿了顿,“不过现在就算皇上给我机会,我也不能提。”   “为什么?”黛玉疑惑。   陈蕴藉叹道,“因为……还有一件事必须要做。”   黛玉见他情绪不太好,便没有追问下去,“朔儿他们一直在等你回来带他们玩儿,你可别让他们失望才好。”   提到孩子,陈蕴藉便将烦心事暂时抛开,“离朝廷封印只有几天了,倒是来不及做别的,到时候就带他们去灵犀园玩儿几天……”顿了顿,“明年他们就五岁了吧?”   是虚岁五岁。   黛玉点头,“怎么了?”   “五岁就可以去白鹤书院上学了。”陈蕴藉道,“回头我考考他们。”   他离京两年,还不清楚两个孩子的基础打得怎么样。   黛玉叹了口气,“我们刚回来,他们就要去上学了。”   “我考考他们基础怎么样,若是可以,就让他们迟一些再去上学。”陈蕴藉道,“再说了,就算他们不去白鹤书院,有我祖父教,也不会比白鹤书院差了。”   甚至还胜过几分。   “朔儿他们很聪明,祖父教了这两年,基础应该是不会差的。”黛玉道。   “这我知道,只是想摸清楚他们现在的水平。”   之后两天,陈蕴藉在衙门基本上就在摸鱼,除了必须由他过目的公文,其他的基本都交给了两位侍郎副官去处理。   等朝廷封印,陈蕴藉带着黛玉和孩子们去了林家拜见林如海。   原该回到京城就来拜见的,只是陈蕴藉好歹是工部的主官,还真没空过来。   黛玉和两个孩子去了后院见宋雨婷,陈蕴藉则在书院跟林如海说话,林瑞和林瑜陪坐。   寒暄过后,陈蕴藉看向林瑞和林瑜,“两位贤弟打算何时下场应试?”   “父亲让我明年去应试。”林瑞道。   陈蕴藉注意到他说的是‘我’,而不是‘我们’。   他眉头一挑,“只有你去?”   “弟弟更喜欢练武,对读书不太上心,没通过父亲的考核。”林瑞道。   陈蕴藉:“……”   林瑞林瑜是双生胎,今年都是十三岁。他们幼时,陈蕴藉曾教过他们一段时间,锻体术后来也传授给了他们。   如今看着林家这兄弟俩,弟弟林瑜却比林瑞要高半个头,身子骨也要壮实一些。   可见,前者将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了念书上,习武只是强身,而没有精深武艺的心思。   后者听林瑞话里的意思,是专攻武艺,无心仕途。可见将精力大半放在了武艺上,这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此消彼长,专心练武,就难免对读书懈怠。   陈蕴藉看了林如海一眼,没见他有生气的迹象,便笑着道,“能得父亲允准下场,看样子瑞儿明年有希望考中秀才啊。”   凭林瑞他们幼时的基础,应该早就可以下场,被林如海压到明年,显然是想一鸣惊人。   林家有林如海身居高位,不能说沉寂多年,但也一直处于青黄不接的阶段。   若是林瑞能一口气连过县试、府试和院试,考中秀才。   不管名次如何,年仅十四的秀才,也是不多见。   这等于是对外宣告,林家后继有人。 第215章 (一更)   “那就,借蕴藉吉言了。”林如海笑呵呵的道。   显然,他对林瑞能考中秀才,很有信心。   “朔儿和盛儿都快五岁了,你打算何时送他们去白鹤书院上学?”林如海问道。   对这两个外孙,林如海也是很关心的。   陈蕴藉叹了口气,道,“我和玉儿离京两年,两个孩子都很想我们,我想着这两年一直是祖父在教他们,基础应该是不差的,我打算带他们去灵犀园玩几天之后,回来考校他们,若基础牢固,就让他们在家里多呆一年再去书院上学。”   对于陈蕴藉的决定,林如海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若真是个读书的好苗子,迟一年或者早一年,根本不会有什么影响。   何况,陈家是积年的书香大族,对家里的孩子教育从来没有放松过。   即便陈蕴藉不在京城,有陈浦和这位大儒教导,两个孩子的基础只会打得更牢固,而不会更差。   倒是父母和孩子的感情,需要好好维系。   “你心里有数便可。”林如海道。   陈蕴藉一家没在林家留宿,用过晚饭就回家了。   次日,陈蕴藉带着黛玉和两个孩子去了灵犀园玩儿。   有爹娘带着玩儿,显然是不同的。   两个小家伙在灵犀园玩儿得很开心,在灵犀园呆了四五天,离除夕只有两三天的时间,陈蕴藉就带着媳妇孩子回了京城。   展眼就是除夕,陈家祠堂在陈府,住在陈府两侧的二房和三房也在陈府过年。   陈家打从陈蕴藉父亲这一辈开始,就没了姨娘侍妾之流,家里的人口一直都不是很多。   而今四世同堂,子孙也算兴旺。   去年陈蕴藉不在京城,今年给侄儿侄女们的红封较之以往,丰厚了许多。   过完除夕,又是一年元宵。   朝廷还未开印,陈蕴藉又因为过去两年不在京中,觉得亏欠了两个小家伙,便干脆带着他们一块儿去看元宵灯会。   小家伙长这么大,还没有在晚上出来玩儿过,倒是很兴奋。   毕竟孩子年纪不大,每年元宵的时候,拐子都很猖狂,陈蕴藉在暗处也安排了许多人守着孩子。   饶是如此,他一双麟儿长得实在漂亮,没等他们下手,就已经被星剑他们抓了起来,没有直接扭送官府,毕竟没有证据,但星剑是什么人啊?   那可是陈蕴贤手底下管消息的人,第二天就将这些拐子的底细查了个底朝天,拿着证据将这群拐子送去官府,还救出不少被拐的小孩子。   陈蕴藉是御封的护国侯,自然也有敕造的侯府,只是目前还没建好。   皇上也知道陈蕴藉和哥哥家向来亲密,因此侯府就在陈府临街,走几步就能到。   关于敕造侯府的建造,也是归工部管,既然是自己要住的,陈蕴藉干脆花了些时间自己画图纸。   今年是大比之年,陈蕴藉的侯府还没建好,自然还住在陈府。   即便陈蕴藉搬去了侯府,明心院也会给他留着。   这日陈蕴藉从衙门回来去找他大哥,就见陈英朝气冲冲的从书房跑出来,见到陈蕴藉,克制了面上的怒气,拱手见礼。   “二叔。”   陈蕴藉挑眉,“朝儿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陈英朝抿抿唇,道。   陈蕴藉确实纯良,但活了二十五年了,再纯良的人,跟他哥哥待久了,多少也有了点眼力。   “我有些事找你爹商量,要不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陈蕴藉微笑道。   陈蕴藉在小辈里颇受喜爱,陈英朝尤其喜欢这个二叔,打小就爱粘着陈蕴藉。   有时候犯错,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陈蕴藉,也只有陈蕴藉能护着他。   “二叔公务繁忙,还是不打扰二叔了。”陈英朝闷闷的道。   陈蕴藉闻言轻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没事儿。”   “那,那我去明心院书房等二叔吧。”陈英朝道。   陈蕴藉笑道,“也好,那你先去等我。”   “那我先去了。”陈英朝拱手一礼,出去了。   陈蕴藉若有所思的进了书房,“哥。”   “来了?”陈蕴贤抬眼看他,将手里的书放下,招呼陈蕴藉在桌旁坐下,给他倒茶,“朝廷刚开印,衙门的事儿,忙得过来吗?”   “我那两个副官能力不错,倒是不需要我操心太多……”陈蕴藉喝了口茶,顿了顿,“我刚才来的时候遇到了朝儿,怒气冲冲的从你书房出来,你们闹矛盾了?”   陈蕴贤轻哼一声,“不知好歹。”   “怎么回事?”陈蕴藉问道。   陈蕴贤将茶杯放下,“他想参加今年的大比,我不让他参加。”   陈英朝年少成名,又打破了陈蕴贤考中小三元和解元的年龄记录,多少有些气盛。   陈蕴藉想了想,道,“你怎么跟他说的?”   对这个弟弟,陈蕴贤自然没什么隐瞒的,简单的说了一遍,“我是他爹,我还能害他?被人吹捧几句就不知道东南西北了,蠢材!”   比陈蕴藉当年差远了。   陈蕴藉想了想,道,“依我的意思,大哥不妨让他去。”   “蕴藉,你别太惯着他了。”陈蕴贤皱眉道。   陈蕴藉微笑道,“我不是惯着他,我只是觉得,他需要一盆冷水。”   “嗯?”陈蕴贤也不蠢,立马明白了陈蕴藉的意思,“你这比我还狠。”   “朝儿十五岁就考中了解元,外头在吹捧什么我也知道,都说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会超过你这个当爹的。   不过大哥你和我都清楚,这些虚名都是泡沫,不顶用。若是沉溺在这些虚名里,早晚自食其果。”陈蕴藉道。   陈蕴贤叹气,“可惜他不明白。”   “朝儿毕竟还小,心智也跟你没法比,既然他想下场,那就让他去,不管结果如何,都让他自己承担,他年纪也不小了,再过两年都要成亲了,总不能一直呆在你的保护之下。”陈蕴藉道。   幼时,陈蕴藉虽然也被他哥哥护着,但陈蕴藉跟陈英朝的性子不同,他的性子沉稳,而陈英朝很有锐气。而且……被虚名迷了眼,还有些高傲。   这可不是好事。   陈蕴贤被他说服了,“那你去他说吧,我现在不想见他。”   儿子太蠢,他快被气死了。   陈蕴藉微微一笑,“大哥这是想让我当恶人啊。”   他现在让陈英朝去参加大比,到时候撞得头破血流,陈英朝一定会明白陈蕴贤的苦心,而陈蕴藉这个支持陈英朝去参加大比的人,就有些‘不安好心’了。   陈蕴贤微笑道,“哥哥相信你。”   陈蕴藉哼笑,“那我可谢谢大哥的信任了。”   从陈蕴贤书房里出来,陈蕴藉直接回了明心院,然后去了书房。   陈英朝已经在书房等着他。   见他进来,连忙起身,“二叔。”   “坐下,坐下,在二叔这儿,还客气什么?”陈蕴藉笑着在桌边坐下,给他倒了杯茶,“你二叔这儿的茶可是极品的大红袍,来尝尝。”   “我知道二叔这儿的茶好,家里的茶叶不都是二叔送的吗?”每个月陈蕴藉都会往长辈同辈小辈的院儿里送茶叶。   说来也是奇了,陈蕴藉这儿的茶叶,比外头买的极品大红袍还要好喝,喝了之后还精神百倍。   后来陈英朝都懒得花钱去外头买,没了茶叶就来敲诈他二叔。   陈蕴藉笑了笑,“之前看你怒气冲冲的从你爹书房出来,我去问了问,听你爹说,你想参加今年的大比?”   陈英朝喝茶的动作一顿,将茶杯放下,笑意敛去,“二叔想劝我?”   这么多年了,陈英朝最清楚他二叔和他爹是一个鼻孔出气的。   “诶,别误会,我跟你爹的想法不一样,我支持你去。”陈蕴藉笑呵呵的道。   陈英朝有些诧异,“二叔让我去?”   “你爹当年是十七岁连中六元,你是想打破你爹的记录?成为十六岁的六元状元?”陈蕴藉笑眯眯的问道。   陈英朝被问得有些赧然,“二叔……”   “朝儿,你真觉得你比你爹早了一年考中解元,就比你爹当年要强吗?”陈蕴藉微笑问道。   陈蕴藉的话让陈英朝怔住,“这……”   “朝儿,你想参加大比,我自然不会拦你,但你敢面对结果吗?”陈蕴藉喝了口茶,悠悠的道。   陈英朝拧眉,“二叔觉得我会落榜?”   “十五岁的解元,落榜倒不至于。”陈蕴藉微笑道。   但想考中头名,陈英朝现在的积累,还差得远。   每三年都会出很多解元,其中县试、府试、院试、乡试接连第一的,也不在少数。   人家年纪比陈英朝大,但不代表学问就比他差。   他们是在用时间积累自己的底蕴,而陈英朝,太着急了。   陈英朝莫名觉得他二叔的话有些刺耳,明明没说什么难听的话,就是让他有些不舒服。   “我知道你不服气,所以呢,我已经劝了你爹,你爹也点头了,让你去考……”陈蕴藉顿了顿,看了他一眼,“但作为你二叔,我还是要劝你想清楚,你该知道外头如今都如何吹捧你的,如果你没有做到,会面临什么,你心里有数吗?”   觉得自己一定会考中,那是自大,而不是自信。   陈英朝皱眉沉思。   “言尽于此,该说的二叔也都说了,你好好想想吧,二叔这儿还有些茶叶,你带回去喝。”陈蕴藉说着叫来青墨,让他打包一些大红袍的茶叶给陈英朝带回去。   陈英朝呆呆的拿了茶叶出了明心院。   走了一段路,他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明心院的匾额。   怔了怔,有些失落。   二叔也觉得他不行吗?   “大哥?”   陈英朝转过头,“妹妹?”   陈静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明心院,“哥哥这是刚从二叔那儿出来?” 第216章 二合一   “嗯,妹妹这是要去哪儿?”陈英朝问道。   陈静娴道,“刚从祖母那儿出来,正要回去,这个时辰,二叔想是刚回府,哥哥找二叔有事?”   “没事,是二叔回来的时候,正好遇上了,就过来坐坐。”陈英朝不打算多提。   陈蕴贤两子一女,性子与他最像的,不是陈英朝,而是陈静娴。   “哥哥撒谎。”陈静娴笑着拆穿他。   陈英朝也不恼,“何以见得?”   “哥哥有意参加今年大比,被爹爹驳回了,哥哥来找二叔,可是想请二叔出面说服爹爹?”陈静娴再聪明,不知前情,能猜到这些也算不错了。   陈英朝微笑道,“我没有想找二叔出面说服爹爹。”   “没有?”陈静娴一愣,“那……”   “去我院儿里坐坐?”陈英朝道。   陈静娴正好也没事,便答应了。   兄妹二人来到陈英朝的院子,陈英朝给妹妹泡了从陈蕴藉那里拿回来的大红袍。   “也不知道二叔的大红袍是怎么种的,这香味儿……实在太好了。”陈英朝道。   陈静娴道,“二叔精通这些小道,打从我记事起,二叔就喜欢做这些吃的喝的。”   陈英朝也笑,“这我倒是深有感触。”   “闲话不多说,哥哥请我来,不是为了喝茶吧?”陈静娴微笑道。   陈英朝静了静,叹了口气,将跟父亲的冲突,还有二叔的对话,都告诉了妹妹。   “妹妹,我真的是不自量力吗?”   陈静娴安静了一会儿,问道,“哥哥想听实话吗?”   陈英朝是很有锐气,也自傲的很,但他不蠢。   这话已经是明摆着告诉他,你就是不自量力。   陈英朝表情一垮。   “并非是我不相信哥哥,但是,哥哥这些年都在白鹤书院上学,跟父亲一起的时间,甚至还比不上我,妹妹的课业都是父亲教导的,父亲的学识,深不可测,但哥哥你,我是了解的。”陈静娴没有说很多,但意思表达得很明显。   父亲这边深不可测,而陈英朝这里她很了解。   一目了然……   陈英朝叹了口气,“我……”   “父亲不让哥哥应试,是不想你受到打击,一蹶不振。”陈静娴道,“哥哥,不管是父亲,还是二叔,从来都不在乎外头那些人说什么,可你太在意了。”   以至于,有些迷失了自己。   陈英朝默然。   “本朝连中六元的,只有父亲和二叔,而且都是年纪轻轻就考中状元,哥哥扪心自问,你比得过爹爹和二叔吗?”   陈英朝哑然,他当然比不过。   “我比不过父亲和二叔,可不代表我比不过别人吧?”   陈静娴道,“哥哥有什么想法,不妨直接跟爹说清楚,爹爹并非不讲道理的人,你好好说,父亲不会拦着你。”   “二叔已经说服了爹爹。”陈英朝道。   陈静娴道,“但这不一样,二叔是想给你泼冷水,让你冷静下来。”   陈英朝:“……”   陈蕴藉就没觉得他能打破他爹爹的记录。   陈英朝叹了口气,“让我再想想吧。”   “那妹妹就先回去了,哥哥自己慢慢想吧。”陈静娴能说的也都说了,没有再废话,起身告辞。   从陈英朝的院子出来,陈静娴没走多远,就遇上了洗墨。   “姑娘,爷请你过去。”   陈静娴便跟着洗墨走了。   她到了父亲的书房,就见父亲和二叔都在。   见了礼,父亲让她坐下。   “跟你哥哥聊过了?”   陈静娴点头,“嗯。”   “他怎么说?”   陈静娴叹了口气,“哥哥有些迷茫。”   陈蕴贤又仔细问了,便道,“他若是不死心,就让他去吧。”   陈静娴没有说话。   “小丫头,你哥哥没那么脆弱的。”陈蕴藉笑着道。   陈静娴看了看陈蕴藉,“二叔……”   “你哥哥是我看着长大的,他这两年性子是有点飘了,需要好好敲打敲打,但还不至于受点挫折就一蹶不振。”   陈静娴心中稍定,“多谢二叔。”   “不必谢我。”陈蕴藉一笑,“你哥哥自幼受尽宠爱,因为你爹身居高位,身边吹捧他的人实在不少,这么多年来,能保持这样的心性,也实在不容易。”   不是谁都跟陈蕴藉一样,活了两辈子。   陈英朝从陈蕴藉这里离开之后,陈蕴藉就跟着他,没想到陈英朝会遇到陈静娴。   这俩兄妹回去说悄悄话,陈蕴藉想了想,去了陈蕴贤那里。   陈蕴贤得知陈静娴被陈英朝叫了去,便让洗墨去等着。   他这个女儿的性子像他,也像他夫人。   性格温和,但聪明劲却随他。   陈蕴贤并不想让她因为担心陈英朝而钻了牛角尖。   把她叫过来,也是开解她。   女儿和儿子的待遇,当然是不一样的。   送走了陈静娴,陈蕴贤才叹气,“朝儿从小就不让我省心。”   “少年心性嘛。”陈蕴藉喝了口茶道。   陈蕴贤道,“兄弟子侄里头,也就你性子最好。”   这个最好可不是说陈蕴藉性子温和,而是他喜欢。   堂哥陈蕴衡是个书呆子,陈蕴贤不至于亏待他,但要说有多亲近,那也没有。   三叔家的堂弟活泼,但年龄跟陈蕴贤相差太大,聊不起来。   陈蕴藉生而知之是他发现的,他也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而陈蕴藉的性子也很合陈蕴贤的胃口。   这么多年来,陈蕴贤护着陈蕴藉,宠爱非常,不单单因为这是他弟弟。   也因为,他们的思维模式,是十分相近的。   不管说什么,陈蕴藉都能领会,并且支持。   “朝儿年轻,经不起挑唆,好好教也就是了,真要拧着来,反倒不好。”陈蕴藉道。   十五六岁,正是叛逆期的时候。   陈蕴贤叹了口气,“希望你的法子有用。”   “就算他不肯听,非要下场,我觉得也不是一件坏事。”陈蕴藉道。   陈蕴贤顿了顿,“嗯。”   “时辰不早了,我还要回去陪儿子玩儿,就先回去了。”   “去吧。”   陈蕴藉告辞离去,回了明心院,带着儿子玩积木。   累了就上床睡觉。   过了两天,府里风平浪静。   刚过完黛玉的生辰,没两日,陈蕴藉回府,就被洗墨拦住。   “二爷,爷请你过去一趟。”   陈蕴藉今天原本是没打算去找陈蕴贤的,被洗墨拦住,也只好去了。   “哥,你找我?”   话音落下,陈蕴藉才进门,进了门才发现,屋里不只有陈蕴贤。   还有——陈英朝。   “二叔。”陈英朝拱手一礼。   陈蕴藉挑眉,“这是?”   “你问他吧。”陈蕴贤微笑道。   “我想南下游学。”不待陈蕴藉问,陈英朝开门见山。   陈蕴藉微讶,“不参加大比了?”   “侄儿也不是不晓得好歹的人,二叔话都说到那个份上了,若我还执迷不悟,岂非辜负了二叔这些年的栽培?”陈英朝笑道。   其实,陈英朝小的时候,跟陈蕴藉待在一起的时间反倒更多。   因为陈蕴贤要去衙门,陈英朝除了待在娘身边,就是被陈蕴藉带着玩儿。   可陈蕴藉带着他也不仅仅是玩儿,也会教他念书,试图引起他对读书的兴趣。   因为,陈英朝作为陈蕴贤的嫡长子,他将来是要成为陈家族长的,他要担负起陈家的未来。   这些重担不是普通人能承担得起的。   也幸好,陈英朝也不是普通的孩子,他开智早。   不管是陈蕴藉还是陈蕴贤,都对他寄予厚望。   “你怎么突然想到要去游学?”陈蕴藉在大哥身边坐下,笑着问道。   陈英朝也笑,“父亲和二叔当年都游学过,堂叔他们也有南下游学,这不是咱家的规矩吗?”   “倒也不能说规矩,只是游学对增长学识,有好处。”陈蕴藉道。   陈英朝道,“二叔不是觉得我学识不够吗?”   “我并非觉得你学识不够,只是觉得你需要沉淀。”陈蕴藉道。   陈英朝道,“不管如何,二叔的心意我明白,我来找父亲,就是为了南下游学的事。”   “你想去哪儿?”陈蕴藉问道。   若只是游学,陈蕴贤应该不至于把他拦下来。   陈蕴贤接过了话茬,“他要去湖广。”   陈蕴藉愣住,“湖广?”   那可是陈蕴藉试验新式水稻的地方。   “你……”陈蕴藉有些迟疑。   陈英朝道,“二叔想的没错。”   陈蕴藉挑眉,“你想参与水稻推广?”   “也不是,我就是去看看。”陈英朝道。   陈蕴藉若有所思,半响后,笑道,“那你就去吧,我写封信给你韩叔叔,他会带你的。”   韩叔叔,便是韩修文。   “多谢二叔。”   既然要南下游学,那就宜早不宜迟,没两天,选定了吉日,陈英朝就带着父亲和二叔给的人乘船离开了京城。   “游学的是,是你引导的,还是他自己提的?”送走了侄儿,陈蕴藉过来问陈蕴贤。   陈蕴贤挑眉,“是他自己提的。”   “倒是叫我刮目相看啊。”陈蕴藉笑着道。   陈蕴贤道,“好歹没让我失望。”   陈英朝是他第一个儿子,他对陈英朝的寄望,在这个名字上就可窥见一二。   虽然儿子被吹捧得不知道东南西北,让他有些窝火,可只要他能醒悟过来,就不算坏事。   陈英朝离京之后,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停留一段时间。   他虽然想去湖广见识一下新式水稻的培育,但他毕竟是南下游学的,而不是专门去看二叔培育出来的水稻的。   路上的见闻,他都会记下来,然后送回京城。   陈蕴贤看过之后,就会将陈蕴藉叫过来,让他看。   一开始陈蕴藉还有些迷惑,看了陈英朝的手记,也能看见他的成长,倒是认认真真的夸了几回。   后来陈蕴藉发现,他这个哥哥,就是想听他夸陈英朝。   陈蕴藉:“……”   什么毛病?   就你有儿子吗?   陈蕴藉回去就找黛玉求安慰。   “这是怎么了?”黛玉奇怪极了。   陈蕴藉将陈蕴贤的恶趣味说了,“也不知道什么毛病,老喜欢让我去夸朝儿。”   “大哥是看重你。”黛玉笑道。   陈蕴藉并没有得到安慰。   “朔儿他们呢?”   “去了西院。”   “又去西院了?”   “两个小家伙可聪明了,知道祖父对他们好,也有心陪祖父祖母。”   “倒是孝顺……”陈蕴藉笑了笑,“他们最近乖吗?有没有闹你?”   “祖父将他们教导的很好。”黛玉笑道。   陈蕴藉点点头,“那就好。”   “上学的事……”黛玉看着陈蕴藉。   陈蕴藉道,“我已经考校过了,他们的基础很牢固,又有祖父每天教导,不会差的。”   “那今年就不去上学了?”黛玉问道。   陈蕴藉道,“才五岁,不着急,再迟一年也不要紧。”   “那可不行,明年还是让他们去上学吧。”黛玉道。   陈蕴藉道,“怎么了?”   “孩子们都大了,需要朋友。”黛玉道。   老留在家里像什么样子?   陈蕴藉明白了黛玉的意思,“他们都去上学,你不会觉得孤单吗?”   每日他都要去衙门,孩子们经常去西院跟祖父学习,黛玉虽然可以去找沈氏,但也不能天天上门啊。   黛玉道,“那倒不至于。”   “若是觉得家里闷,就跟我说,不要憋在心里。”陈蕴藉道。   “我省的。”   夜里,朔儿和盛儿留在了西院没回来,陈蕴藉和黛玉倒是睡了个安稳觉。   陈蕴藉都快睡着了,却感觉有人在摸他的耳朵。   他睁开眼,侧头亲了亲她,“怎么了?这么晚还不睡。”   “莹莹姐嫁到谢家七八年了,还没有孕信,前两日我去谢家看望莹莹姐,我瞧着……莹莹姐的气色不太好。”黛玉轻声道。   陈蕴藉眉头微蹙,“没请太医?”   “当然请了,可太医说没有问题。”黛玉道。   陈莹莹也是黛玉闺中的好友,如今又是她大姑子,关系自然更亲几分。   祝盈静和梁馨宜都不在京中,黛玉能走动的朋友,实在不多。   “谢子景呢,有没有请太医给他看过?”陈蕴藉问道。   黛玉面上一红,“这我没有多问。”   “嗯……”陈蕴藉沉吟片刻,“明儿我去找他。”   “你可注意些。”   如今陈莹莹已经嫁到了谢家,这么多年都没有孕信,这女子没生育,在夫家就会被看轻。   陈蕴藉挑眉,“我注意什么?”   “莹莹姐已经是谢家的人了,你别说什么难听的话,到时候莹莹姐不好做人。”黛玉道。   陈蕴藉微微一笑,“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他捂住黛玉的眼睛,“行了,你今天累着了,睡吧。”   黛玉闻言,捶了他一下,“好好说话。”   “我这不是关心你吗?”   陈蕴藉被她闹醒,夜里就又闹了一回,睡得就更晚了。   次日,陈蕴藉温香软玉在怀,干脆懒得起身练武了。   在床上赖了一会儿,陈蕴藉起床做饭,让人温着,然后草草吃了一点,换衣去衙门。   陈蕴藉是一部的主官,将手里要紧的事处理完,就将其他的事情分派给副官去做,然后腾出时间来,去了蕴玉楼。   早上他就已经让青墨去通知谢子景,让他去蕴玉楼见他。   谢子景来的也很及时。   “明朗。”   明朗是陈蕴藉的字。   陈蕴藉微微一笑,“请坐。”   “前儿我夫人去了谢家看望姐姐……”陈蕴藉喝了口茶,“谢子景,你该知道,我找你做什么。”   谢子景垂下眼,“我知道。”   “你当初承诺的话,还记不记得?作不作数?”陈蕴藉冷着脸问道。   谢子景抬眼,“当然作数。”   “我姐姐七八年没有孕信,你就没什么想法?”陈蕴藉轻笑着问,眼神却冷得很。   这个问题不管谢子景怎么回答,陈蕴藉都不会满意的。   因为但凡谢子景真的做到了当初承诺的话,陈莹莹那样明艳的姑娘,都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谢子景被问得有些难堪,“我……”   “你老实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陈蕴藉冷着脸问道。   谢子景脸色难看,“我……我也不知道。”   “那我现在请个太医来给你看看?”陈蕴藉冷笑道。   谢子景噎了噎,深吸一口气,“好。”   他能答应,倒是让陈蕴藉心里的怒气消了几分。   “青墨,请秦太医过来。”   青墨领命下去。   陈蕴藉喝着酒,没有再理会谢子景。   但谢子景坐立难安,“明朗。”   “有什么话,等太医来了再说。”陈蕴藉淡淡的道。   谢子景噎住,闭上了嘴。   他知道陈蕴藉对他是不满的。   陈莹莹出嫁之后,陈蕴藉就迎娶了黛玉,没多久就考中了状元,得入工部,屡建奇功,如今官拜工部尚书,品秩从一品,还被封了超品护国侯。   这样华丽的战绩,连陈蕴贤都没做到。   而谢子景呢?   他与陈蕴藉同龄,陈蕴藉已经是从一品尚书,超品护国侯。   而他还只是个举人,上次参加会试落榜了,今年他又下场了,会试还未放榜。   可他却没什么信心,因为他压力大,文章没有写完,落榜的概率非常大。   陈蕴藉也不是没有帮过谢子景,他哥哥的手记,他也抄了一份给谢子景。   但谢子景……落榜了……   陈蕴藉也不是觉得他哥哥的手记是万能的,看了就能考过会试。   但谢子景的学问也不差,怎么就总是考不过呢?   雅间里一片静谧。   没多久,秦太医来了。   “侯爷好啊。”秦太医笑呵呵的打招呼。   陈蕴藉也笑着拱手,“秦太医不必多礼,叫什么侯爷,叫我蕴藉就好……”顿了顿,“今天请秦太医过来,是想拜托太医给我这位姐夫诊脉,看看他身体好不好。”   秦太医挑眉,“身体好不好?”   “讳疾忌医自然是不行的……”陈蕴藉看了谢子景一眼,“你怎么说?”   谢子景硬着头皮道,“秦太医,内子与我成婚多年,一直没有孕信,家里也着急的很。也请过太医诊脉,内子身体没有问题,所以……”   “哦,老夫明白了。”秦太医也知道这种事难以启齿,谢子景愿意开口,就已经很不错了。   秦太医请谢子景伸手,谢子景也不迟疑,伸出手让秦太医诊脉。   这个时代对女子向来苛刻,婚后久久没有身孕,就当是女人的身体有问题,生不出孩子。   前两年陈蕴藉离京时,情况还不算糟糕,因为谢家老太太病逝了。   因为当年的事,老太太拖了这么久才离世,也是运道好。   因为要守孝,陈莹莹的日子不算难熬。   可陈蕴藉离京之后,没多久孝期就过了,依然没有孕信,难免会让人生疑。   但陈家子孙兴旺,没有姬妾,孩子一个接一个的生,显然身体都是没毛病的。   陈莹莹也不是个示弱的,但凡有人酸言酸语,她就直接请太医来诊脉。   然而,不管太医怎么说,外头这些人都有话可说。   因为陈蕴贤官居吏部尚书。   哪怕太医说陈莹莹的身体没有问题,这些红眼病的人也会在背后说是太医畏惧陈蕴贤的权势,而不敢说真话。   横竖都是他们有理。   谢家那边也没有说要让谢子景纳妾的意思,对陈莹莹也和气。   但越是如此,陈莹莹越是憋闷。   她想让太医给谢子景也看看,却被婆母给拒绝了,说他儿子肯定没问题。   这有没有问题,又不是说出来的。   可婆母不愿意,陈莹莹也不能强硬的要求谢子景去请太医。   这事儿就拖了下来。   直到如今陈蕴藉归来,越过了谢家,直接叫来谢子景。   以古代的医术水平,要检查出一个男人到底有没有生育能力,还真不容易。   只要那方面没问题,一般来说,都会默认这人没问题。   可陈蕴藉知道,不是这样的。   偏偏他也不可能拉着谢子景穿越现代做个全面检查。   秦太医诊完脉,“能请谢公子去隔间检查一下吗?”   “自便。”陈蕴藉看了谢子景一眼,道。   谢子景叹了口气,起身跟着太医去了隔间。   陈蕴藉大概能猜到太医要检查什么,他也无声叹气。   若是谢子景那方面有问题,他姐姐又怎么会吃了这个闷亏?早就闹出来了。   所以……谢子景那方面大概率是没有问题的。   等了一会儿,秦太医和一脸菜色的谢子景回来了。   “太医,如何?”陈蕴藉没有理会谢子景。   让他姐姐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只是在他这里受点委屈,就当是收利息了。   秦太医摸着胡须,眉头紧锁,“这个……问题是没有的。”   “秦太医可是有什么难处?”陈蕴藉见秦太医皱眉,吸了口气,问道。   秦太医叹了口气,道,“你姐姐的脉也是我诊的,他们两个身体都没有问题,这为何没有孕信我也是拿不准……”顿了顿,“有些夫妻年过半百才生出孩子,也是有的。”   陈蕴藉噎了噎,“……”   年过半百?他姐姐都要入土了,那得受多少屈辱?   “秦太医,你我相识多年,你若是有什么想法,不妨直言。”陈蕴藉脸色难看的道。   秦太医又叹了口气,为难的道,“这个……”   “太医,我姐姐已经二十六了。”再过几年,都三十了。   超过三十岁,即便有孕,那都是高龄产妇,陈蕴藉又如何放心?   陈莹莹现在的年龄,是有孕的最佳年龄段。   不能再拖下去了。   若是谢子景真有什么问题,陈蕴藉说什么都要让他姐姐脱离苦海。   谢子景张了张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大概能猜到陈蕴藉的心思。   可若真是他的问题,他有什么脸面让陈蕴藉放弃带走陈莹莹的想法?   秦太医吸了口气,道,“侯爷可还记得,几年前,你曾给过我一些医书,其中就有记载,就是男子生育……能力弱,当然,只是有这个可能性,倒也不是没有办法解决,不如我先开个药方试试?” 第217章 (一更)   陈蕴藉脸色难看至极。   几年前,他得到了系统的仓库,无意中翻到了一些中医西医的书,他就整理了一下,交给了秦太医,凭着这些超前的医学书籍,秦太医已经升了院判,若无意外,下一任的院使会由他接掌。   如今秦太医在太医院的地位已经很高,寻常的官员都请不到他,而陈蕴藉是特例。   因为秦太医能有今天,他功不可没。   意识到谢子景可能有问题的时候,陈蕴藉就只能想到找秦太医,这是当下唯一有可能判断出谢子景精子有问题的大夫。   陈蕴藉深吸一口气,“麻烦秦太医了。”   当下的医学条件没有精子活性低的说法,秦太医也是看了他给的医书,思想才开括了一些。   秦太医看陈蕴藉脸色不太好看,就去了隔间写药方。   雅间一片静谧。   谢子景再蠢,也能听懂秦太医的话是在怀疑他身体有问题。   可谢子景也实在想不明白,到底问题出在哪里。   他和陈莹莹的房事并非不和谐,对于自己的能力,他是不怀疑的。   陈莹莹数次被怀疑不能生,也是直截了当的去请太医来诊脉,太医也都说过,她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   两个人身体都没有问题,为什么就是不能生呢?   可秦太医说了,他生育能力弱。   这是什么意思?   他也没有不举,为什么就生育能力弱?   谢子景对这个结果有些难以置信。   他并不会觉得陈蕴藉会勾结了秦太医给他泼脏水,陈蕴藉不是这样的人。   “谢子景,我姐姐这些年受了这么多委屈,都是因为你。”陈蕴藉深深吸了口气,“我知道这也不能完全怪你,这身体有问题,谁也不想这样。”   谢子景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但我今天要给你说一声抱歉,我姐姐受的委屈,我得讨回来。”陈蕴藉冷着脸道。   谢子景闭了闭眼,苦笑道,“你想做什么?”   “你和我姐姐多年无子,是你的问题,那么这个罪名就不该我姐姐来担,我现在只有两个选择给你……”   陈蕴藉吸了口气,“你愿不愿意听?若是不愿意,现在就可以走。”   当然,谢子景若是听都不愿意听这两个选择,就直接离开。   那他和陈莹莹的婚姻也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以他如今在皇上跟前的地位,只要他去求皇上,要个和离的圣旨不难。   到时候两家就算是彻底撕破脸皮了。   谢子景虽然会试落榜,但不代表他是个傻子,陈蕴藉言下之意,已经透露得很明显。   他若是现在就走,和陈莹莹就再无可能。   “请说。”   陈蕴藉见他没走,脸色也缓和了许多,“我也不为难你,这该你担的罪名,就得你自己担。要么你主动与我姐姐和离,要么就担下你身体有问题,很难有孩子的事实。”   “蕴藉,你该知道我对你姐姐是真心的。”谢子景道。   陈蕴藉道,“可你给我姐姐带来的伤害也是真的。”   谢子景僵住,“我不是故意的。”   “现在,做选择吧。”陈蕴藉也懒得跟他废话,“你该知道,以我如今的权势,向皇上讨个和离圣旨一点都不难,到时候谁的身体有问题,三五年就能有结果,你想清楚。”   谢子景感觉到陈蕴藉对他的不满已经快要控制不住。   “我不会和离的,我也愿意承认我的身体有问题,可我真要承认,岳父岳母难道还会让莹莹跟我过下去吗?”这看似是两个选择,实际上却是一个选择。   陈蕴藉眉头皱起,“三叔三婶那里自有我去说,莹莹姐还是属意你的。”   若非如此,受了这么多委屈,以陈莹莹的脾气,早就翻脸自请和离,怎么可能熬到陈蕴藉回来出面插手?   谢子景苦笑,“是我让她受了委屈,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没有怨言。”   这番话倒是让陈蕴藉心里的怒气少了几分,“如此最好,你可别事到临头又反悔。”   “我不能失去莹莹,若我担下这些罪名,能留住她,我愿意做任何事。”   陈蕴藉嗤笑,“就算你担下这些罪名,也未定能留住我姐姐,我是不可能让我姐姐在你们谢家守活寡的。”   这话实在难听,可谢子景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秦太医写好药方回来,就见他们气氛有些诡异。   “秦太医,麻烦你跟我一起去趟谢家。”陈蕴藉道。   闻言,秦太医微微张大眼睛,“这……”   秦太医一把年纪了,如何听不出来,陈蕴藉这是要上门算账啊。   可拉着他做什么?   “只是请秦太医做个见证,其他的事情,与你无关。”陈蕴藉说着顿了顿,“我那儿还有些失传的医书,秦太医若是喜欢,回头我给你送过去。”笔趣库。   秦太医醉心医道,闻言很是高兴,“那感情好。”   “那就走吧。”陈蕴藉拿着秦太医给的药方,起身道。   陈蕴藉骑马往谢家而去,谢子景骑马跟在一侧,秦太医一把年纪,则坐着马车。   很快到了谢家。   见陈蕴藉和谢子景一块儿回来,门房脸色骤变。   家里这几年是什么情况,这些下人都门清,如今陈蕴藉上门,想必是听到什么风声,上门讨说法来了。   谁不知道,陈莹莹这一辈,三房统共就只有她一个闺女,非常受宠爱。   去年有人说陈莹莹是不下蛋的母鸡,陈蕴泽陈蕴宁兄弟俩逮着人一通暴打,完了还堵了谢子景打了一顿。   挨了打的搅屎棍也不敢置喙,谢子景自认委屈了陈莹莹,也没有怨言。   倒是谢老爷和谢夫人,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但再不舒服,他们也只能笑着忍下。   实在是陈家如今的权势,实在大的惊人。   门房立刻让人进去通报,正要上前迎陈蕴藉,哪知陈蕴藉和谢子景下了马之后,陈蕴藉摁着谢子景就是一拳。   周围路过的百姓见有热闹可看,立马围了过来,但也不敢靠得太近。   “谢子景,我这一拳,是替我姐姐打的,她这些年受的委屈,你认不认?”   挨了一拳,谢子景嘴角都破皮了,他摸了摸,点头,“我认。”   “我也不冤枉你,这满京城的人都知道,秦太医医术极高,这些年我姐姐身体如何,将太医院的太医都请了个遍,都说我姐姐的身体没有问题,可偏偏还是有些见不得人好的腌臜货色,在背后诋毁我姐姐,甚至诋毁我陈家仗势欺人。”   谢子景垂着眼,不吭声。   “我姐姐数次提出要请太医给你诊脉,却被谢老爷和谢夫人拒绝,我问你,是不是真的?”   谢子景面色微变,看了陈蕴藉一眼。   “我问你,是不是真的?!”   事到如今,谢子景也是骑虎难下了。   “是真的。”   陈蕴藉哼笑,“秦太医的医术已经胜过了太医院的院使大人,我今儿叫你出来,就是让秦太医给你诊脉,你爹娘遮遮掩掩,不让你诊脉,肯定有鬼。   我今儿呢,也从秦太医这里证实了,是你!谢子景的身子弱,才导致我姐姐难以有孕,是也不是?”   谢子景有些惊讶的看着陈蕴藉。   他还以为陈蕴藉会直接说他身体不行,没想到还给他留了点颜面。   身体弱,总比生育能力弱强多了。   “是。”   谢子景刚认下,谢老爷和谢夫人就冲了出来。   “景儿!!”   “你这是说什么胡话?我儿身体康健,哪里有什么问题?!”   陈蕴藉看着面前老了许多的谢夫人,微微一笑,“谢夫人的意思是,我勾结了秦太医,欺负你们咯?若是这样,那就将太医院的太医全都请过来。   如果还不够,那就将全天下的大夫都请来,只是谢夫人你敢让全天下的大夫给你儿子诊脉吗?!”   其实将其他的大夫请来,也未必能检查出谢子景身体的问题。   但问题是,谢夫人心虚啊。   “我儿子又没病,诊什么脉?”谢夫人强自镇定道。   陈蕴藉呵呵一笑,“可是谢夫人,你儿子自己都承认了。”   谢夫人顿时脸色一黑。   “谢家门风清正,若非如此,就凭当年萧家姑娘的存在,我陈家就能退了这门婚事,我姐姐哪怕是皇子妃都做得,又不是非你家儿子不可!”   谢夫人这些年是没刁难过他姐姐,可就是因为她对他姐姐‘好’,才叫他姐姐有苦难言。   而且,她对他姐姐好,又何尝不是想堵了他姐姐的嘴?   毕竟陈莹莹数次请了太医诊脉,太医都说了,他姐姐身体没有问题。   谢子景又没有侍妾通房,他姐姐身体没有问题,那有问题的是谁?   可偏偏外头传的,不是谢子景的身体可能有问题。   而是太医院的太医畏惧他陈家的权势,不敢说实话。   这是什么意思?若说太医不敢说实话,岂非就是在说,太医说他姐姐身体没问题,都是假的?   人心是最经不起考验的,门风也代表不了什么。   爱子之心,能蒙蔽人的道德底线和理智。   陈蕴藉绝不相信,这些传出去的流言跟谢家没有丝毫关系。   “侯爷不要欺人太甚。”   时隔多年,昔日那个温柔款款的少年,已经成了积威甚重的侯爷。   那一身的功绩,是她谢家都要仰望的存在。   早知道就娶个小门小户的姑娘,也好拿捏一些。   陈家门第高,姑娘确实优秀,可背景也惹不起啊!   “是我欺人太甚?还是你们谢家欺人太甚?!谢夫人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外头谁不知道你对我姐姐好,多年无出也没有给儿子塞通房,可到底是你不想,还是你不敢呢!!”陈蕴藉冷喝道。 第218章 (二更)   谢夫人被陈蕴藉连番质问得眼前发黑,险些昏死过去。   怒极的陈蕴藉,一番话简直是将谢夫人的面皮都撕了下来。   谢子景脸色有些不好看,可又说不出话来。   因为双方都心知肚明,陈蕴藉说的都是事实。   既然如此,人家只是把事实说了出来,他又能怎么样?   还怪人家不该揭穿吗?   “哎哟,我心口疼。”谢夫人气得心肝脾肺肾都疼起来,捂着心口倒在谢老爷怀里。   陈蕴藉冷着脸,“秦太医,给夫人诊脉!”   边上一直当摆件儿的秦太医闻声,上前几步,谢夫人脸色难看的抬手,“不必了,我哪里配让秦太医诊脉?”   “谢夫人心口又不疼了?”陈蕴藉呵呵一声,道。   谢夫人噎了噎,脸色难看,“侯爷今日上门,难道就是为了让我谢家难堪吗?”   “当然不是……”陈蕴藉轻笑,“我姐姐在你谢家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我是来接她回家的,你们谢家我姐姐高攀不起。”   “蕴藉——”谢子景面色骤变。   陈蕴藉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叫我做什么?”陈蕴藉冷冷的看着他,“刚才你娘说了这么多,一直在推卸责任,你可有开口为我姐姐说过一句话吗?谢子景,你之前口口声声说不能失去我姐姐。   可我实在没感觉到我姐姐对你有那么重要,她对你真的重要,你为什么要让她受这种屈辱?!”   谢子景被他的话说得难堪极了,“我……可这是我娘。”   “我姐姐难道就不是你妻子?难道就不是你家的人?你娘可以不受委屈,我姐姐就可以受这种委屈吗?谢子景,我真是看错你了!”   陈蕴藉深深吸了口气,“星剑!”   在人群后面,星剑拨开人群走出来,“二爷。”   “你进去,告诉我姐姐,我来接她回家,把东西都收拾好。”陈蕴藉冷着脸道。   谢子景终于忍不住了,上前来,“蕴藉,我们之前说好的。”   “那又怎么样?”陈蕴藉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就算你今天承认了自己的身体弱,才导致我姐姐不能有孕,那又如何?该相信的还是相信,不愿相信的还是不愿意相信。   倒不如我去皇上面前请一道和离的圣旨,趁着我姐姐年轻,再找个好的嫁了!正好今年是大比之年,青年才俊多得很,少你一个不少,多你一个不多!!”   “陈蕴藉!”谢子景气红了脸,“你不能这么做!”   陈蕴藉冷笑,“我凭什么不能这么做?”   “你姐姐与我两情相悦……”   陈蕴藉不耐烦的打断他,“两情相悦又如何?若感情不能维系,即便两情相悦的人,最后也会反目成仇,这种事,也不少见。   谢子景,你认清现实吧。我知道人是会变的,当年那个在我面前承诺一定会让我姐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人,终究是变了。   我也不怪你什么,我只希望你放过我姐姐,让她再找个好男人嫁了,再生个孩子,余生也能有个依靠,而不是跟着你,守活寡!!”   谢子景说不过陈蕴藉,眼眶通红,可却不知道该如何说服陈蕴藉改变主意。   凭陈蕴藉的权势,想求个和离圣旨,那真是一点都不难。   那边的谢夫人这会儿也不敢吭声了。   她素来清楚谢子景看重陈莹莹,早几年陈莹莹没有身孕,她当然是有想法的,也曾试图塞个通房之类的,但都被谢子景严词拒绝了。   这些年来,她儿子只有陈莹莹。   可陈莹莹一直都没有身孕,起初她确实是觉得陈莹莹身体有问题。   难免的,出门在外就会流露出几分情绪来。   次数一多,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   陈家是势大,但也并非人人都惧怕他家。   比如几位异姓王府,就不怕他们家。   一日出门赴宴的时候,西宁王府的姑娘便一通明嘲暗讽,陈莹莹也不是个吃亏的人,当场就说不舒服,让人去请太医来。   她嫁给了谢子景,也没有诰命,顶多是个举人娘子,当然是不够资格请太医的。   但她有陈蕴贤的令牌,很容易就请来了秦太医。   秦太医的医术很好,他当着众多女眷的面,说了她身体没有问题。   没人会去想秦太医会不会畏惧陈家的权势,因为如今皇上的脉都是这位秦太医在负责,他的官阶不算高,但他的地位很特殊。   有皇上的另眼相待,秦太医是少有的几位根本不惧陈家权势的太医。   他的话,是可信的。   自那时候起,谢夫人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后来又有过几次风波,陈莹莹也都是请太医来解决。   有陈蕴贤的令牌,陈莹莹请的都是不同的太医,给出的诊断也都是没有问题。   那么她没有问题的话,有问题的是谁呢?   陈蕴藉说没有人传谢子景的身体有问题,其实不对。   早些时候是有人传的,只是后来被带歪了话风,就变成了太医院的太医惧怕陈家权势,不敢说陈莹莹的身体真实情况。   陈莹莹是个善妒的,她不可能让谢子景去纳妾证明到底是不是她不能生。   而谢夫人也不敢让儿子纳妾,怕妾侍也怀不上半个蛋,到时候岂不是证实了她儿子不行?   她有意的讨好陈莹莹,陈莹莹想给她儿子诊脉,也被她一次次拒绝。   想着,若是有朝一日,陈莹莹能怀上呢?   到时候,她谢家的名声会更好,她儿子的名声也保住了。   可这世间的事,并不会任由她想象的那样发展下去。   谢家外头这些百姓听到陈蕴藉含怒的指责,不由对谢家指指点点。   自从新式水稻出来,虽然还没全国推广开,但已经证实了其产量能达到亩产接近千斤。   陈蕴藉代表着一个新的时代。   他在百姓的心中地位很高,陈家的门风也一直很好,口碑从来没崩塌过。   即便谢家的门风也不错,可如今是陈蕴藉在质问。   百姓几乎是一边道的相信陈蕴藉。   百姓们的指指点点,让谢夫人和谢老爷面色发白。   离得不远,百姓们的议论声也没有刻意的压低声音。   谢家老爷夫人恨不得昏死过去。   谢家门外僵持了起来,就在这个时候,陈莹莹一袭红裙从谢家款款走了出来。   “蕴藉。”   陈蕴藉敛去面色的怒色,迎上去,“姐姐。”   陈莹莹没有涂脂抹粉,面色有些苍白,过去那个明艳的少女,如今眸色黯淡。   他压下心底的怒气,“姐姐,我们回家吧。”   “回家?”陈莹莹微笑道,“蕴藉,你不要说笑了,姐姐是出嫁之女,哪里能动不动就回娘家住呢?不像样。”   陈蕴藉板着脸道,“我不管这些,姐姐既然受了委屈,为什么不说?真当我们这些兄弟都是摆设吗?”   “也不算委屈。”陈莹莹微笑道。   其实谢子景对她真的很好。   唯一的遗憾,就是这么多年来,都没能有个孩子。   她和谢子景的感情不错,她虽然怀疑谢子景的身体有问题,而不能让她怀孕。   可也从来没在谢子景面前提过,就怕他有什么心理负担。   而谢老爷和谢夫人,她多少也知道他们的想法。   想保护自己的儿子嘛,这很正常。   人都自私的,换了陈莹莹自己站在谢夫人的位置,说不定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陈蕴藉面色难看,“姐姐!”   “蕴藉,你如今根基未稳,还是要稳重一些,回去吧。”陈莹莹有些担心他。   这才刚封了侯爷没多久,就闹到谢家来。   即便有理,但若是旁人有意泼脏水,到时候也要惹祸上身。   陈蕴藉吸了口气,“姐姐,你不要忘了,一直以来,都是我在保护你。”   他虽然唤陈莹莹姐姐,但实际上,陈莹莹在他心里,跟妹妹没什么两样。   多年来,都是他让着陈莹莹,若他真要计较,陈莹莹哪里斗得过他?   陈莹莹眼眶微红,“姐姐知道你对我好,可是,你如今已经娶妻生子,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你夫人和孩子想想。”   陈蕴藉哭笑不得,“姐姐,你的担心都是多余的,你若是怕有人说什么,我现在就入宫求皇上下旨,赐你们和离,这样你回家住总名正言顺了吧?”   “莹莹——”谢子景唤了一声。   陈莹莹神情复杂的看着谢子景,收回目光,看着陈蕴藉道,“蕴藉,不可。”   “好,和离的事,我现在可以不提,但你今天,必须跟我回去。”陈蕴藉来都来了,难不成还雷声大雨点小的揭过这件事?   他今天都把谢夫人的面皮撕下来了,还把陈莹莹留在谢家,难不成嫌这几年的委屈还不够吗?   陈莹莹还想劝,却被陈蕴藉打断,“我今天会过来,是昨天夫人跟我说你气色不好,我才会找谢子景的,谢子景身体弱,姐姐你不能有孕,那得怪他自己,如今人人都在说你不能生,凭什么?我陈家的姑娘,不受这个委屈!姐姐,你跟我回去。”   “可……”陈莹莹看了眼谢子景,心中有些难受。   她是真的喜欢谢子景的。   陈蕴藉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谢子景,明白了什么。   他咬咬牙,深吸一口气,哼了一声,“姐姐,一个人男人若真的有你,他就不会让你被人指指点点这么多年,姐姐,他不是你的良人,早知道有今日,当年就该把这门婚事给退了!”   若是没有嫁过来,陈莹莹给出去的心还能收回来。但现在,婚后七八年的感情,想要收回来又岂有那么容易?   “蕴藉,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婚姻大事,又不是过家家。   陈蕴藉顿了顿,吐出一口气,看向谢子景,“谢子景,你自己说!” 第219章 (三更)   自己说?说什么?   说,让陈莹莹回家?不要再跟着他受委屈了?   他也不想让她受这个委屈,可他真的割舍不下。   陈莹莹也看出他为难,闭了闭眼,拉住陈蕴藉的手臂,“蕴藉,算了。”   “姐姐,我知道你心里还有他,可你处处为他着想,他为你想了吗?”   陈莹莹越是维护谢子景,陈蕴藉就越是替她不值。   谢子景他不配!   “他尽力了。”陈莹莹也不想闹得人尽皆知,可陈蕴藉就是个炮仗,知道了又怎么会让她忍气吞声,受这样的委屈?   旁人说她不能说,陈莹莹向来都是直接打脸。   哪怕还是有人在背后酸言酸语,陈莹莹也不理会。   她是陈家的女儿,不是温室里的花朵。   谢子景和她的房事一直和谐,若非多年没有孕信,陈莹莹也没法怀疑他身体不行。   但说到底,也只是怀疑,并不能完全证实就是谢子景的身体有问题。   说不定,就是他们子女缘分还没到呢?   陈蕴藉深吸了口气,“姐姐,他尽力了?你……”怕是滤镜太厚了!   “蕴藉,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是……”陈莹莹话没说完,陈蕴藉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直接抬手打晕了她,打横抱起塞到了马车里。   陈蕴藉冷着脸,“谢子景,我也不跟你扯这些有的没的,我陈蕴藉的姐姐,不受这个委屈,这几年有人说我姐姐是不下蛋的母鸡,我姐姐数次请太医自证清白,可这外头的人,偏偏就是不怀疑你的身体有问题……”   顿了顿,陈蕴藉瞟了一眼谢夫人,“你说奇不奇怪?”   谢夫人也注意到陈蕴藉看着她,话虽然是对谢子景说的,但目光却紧紧的盯着她。   她下意识的避开了陈蕴藉的目光。   就这心虚的模样,陈蕴藉都懒得查她,因为一查一个准儿。   她儿子是人,他姐姐就不是人了?   平日里对她姐姐再好又有什么用?能弥补这些伤害吗?   谢子景吸了口气,“蕴藉,你先不要这么大的火气,秦太医也只是说,难以有孕,也没有说不能有孕,你……”   “是!”陈蕴藉怒火高涨,打断了他的话,“秦太医确实没说你一定不能有孕,他只是说年过半百生子也有可能,年过半百?我姐姐今年才二十六,半百?那我姐姐岂不是还要背负这样的污名二十多年?”   谢子景张了张嘴,想解释,他不是这个意思,可他嘴笨,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他懊恼极了。   偏偏这会儿也没有陈莹莹打圆场了。   陈蕴藉气笑了,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甩了他一个巴掌,打得谢子景脑子发蒙。   “我本来只想打你一拳就算了的,可你真是讨打!”   谢子景揉了揉额角,站稳之后,吸着气,忍着痛道,“蕴藉,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陈蕴藉深深吸了几口气,“我不跟你废话,姐姐我接走了,等会儿我会让人过来,把我姐姐的东西都拿走,至于和离的事,我会说服姐姐的,或者你自己想通了写和离书也可以,就这样吧。”   说完,陈蕴藉翻身上马,带着人直接回家。   谢子景追了两步,颓然的跪倒。   “莹莹……”   谢老爷和谢夫人对视了一眼,都有些难堪。   今天谢家的脸面是彻底丢尽了。   谢夫人站稳了,走到儿子身边蹲下来,“景儿,侯爷怕是打定主意要你们和离了。要不然……你就写了和离书吧,免得侯爷到时候为难你爹。”   谢子景看着马车远走的背影,失魂落魄的。   听到他娘说的话,偏头,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娘,“娘,你在说什么?”   “就算你不同意,等侯爷说服了莹莹,请来皇上的和离圣旨,到时候咱家可就一点脸面都不剩下了,景儿,我知道你舍不得莹莹,可长痛不如短痛……啊——”谢夫人话没说完,就被谢子景甩开。   谢子景站起身,看着摔倒在地的谢夫人,“娘——莹莹是我的命,我不能失去她!”   “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谢子景吸了吸气,转身进了谢家。   谢夫人眼眶微红,被谢老爷扶起来进了谢家,坐在堂屋的椅子上,眼泪止不住的流。   “我这都是为了谁啊?”   谢老爷叹了口气。“夫人,你明知道景儿爱重莹莹,怎么还在这个时候火上浇油?就不能等他冷静一些,再去提?”   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谢夫人红着眼道,“可你看看他,他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娘?我知道莹莹受了委屈,可这些年我对她也不差了吧?景儿名声受损,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你还说这种话,外头的人那么议论,还不是你干的好事?你对莹莹是不差,可莹莹对你也不差啊,这也能拿来说?连我都看不下去了。”谢老爷甩袖离去。   谢子景回到自己的院子,痴痴的坐在堂屋的台阶下,脑子里全都是陈蕴藉说的话。   他实在不明白,明明之前说的好好的,为什么到了谢家,陈蕴藉就变卦了。   他都愿意承认自己的身体有问题了,陈蕴藉为什么还是要这么咄咄逼人?   谢子景痛苦的抓着自己的头发,抓得一团糟。   而另一头,陈蕴藉气势汹汹的来了谢家,大闹一通,强硬的带走了陈莹莹。   陈蕴藉没将陈莹莹送回三叔家,而是直接带回了自家。   谁都没想到,陈蕴藉会突然把陈莹莹接回来。   陈莹莹的院子一直都留着,陈蕴藉昨儿晚上就跟黛玉交代过了,让她派人去收拾一下。   主要是卧室收拾干净,其他的可以慢慢收拾。   因此,陈蕴藉直接抱着被打晕的陈莹莹进了她以前的闺阁卧室,放下之后,让秦太医给陈莹莹诊脉。   “秦太医,如何?”   秦太医收回手,叹了口气,“小丫头郁结于心啊。”   遇到这种事,想不开也是难免的。   陈蕴藉回京之后,还是第一次见陈莹莹。   毕竟是嫁了人,想见面没有那么方便。   要不是他今天在谢家大闹一场,想直接见到陈莹莹,也不容易。   即便是姐弟,也要注意男女大防。   “我姐姐身体怎么样?”   “像是吃了一些药,似乎是助孕用的,对身体多少有些损伤,我开个药方,好好调理几个月也就是了。”   秦太医叹道,“小丫头啊,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这药是能乱吃的吗?”   陈蕴藉却听得皱眉,“我姐姐不是这种人。”   她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都愿意去请太医给自己诊脉,如此坦荡,又怎么会给自己吃助孕药?   “你小子不懂,这孩子啊,是好多夫人们的心病,尤其是多年没有孕信的夫人,哪怕头几年不会有这种想法,时间长了,也难免动一些歪心思。”秦太医道。   这种人,他见得太多了。   陈蕴藉心里堵得慌,“麻烦秦太医开个药方,我让人去熬药。”   “好。”秦太医写了药方,有叮嘱了忌口,“你真打算让你姐姐和离啊?”   之前在蕴玉楼,这小子可不是这么说的。   陈蕴藉吸了口气,“我倒是想,可姐姐怕是不愿意。”   “那你打算怎么办?直接去求圣旨?”秦太医问道。   陈蕴藉噎了噎,“我要是这么干,姐姐怕是要怨我的。”   不至于恨他,但肯定会怨他自作主张。   所以,陈蕴藉还是打算说服她。   “哎,你自己看着办吧,有什么事,让人再来请我就是。”秦太医笑着道。   陈蕴藉忙起身送他。   送了秦太医回来,陈莹莹就醒了。   看着熟悉的摆设,她犹如在梦中。   陈蕴藉就在这个时候进来的。   “姐姐,你醒了?”陈蕴藉那一下也不重,估摸着这个时候也该醒了。   看着熟悉的屋子,陈莹莹哪里还不明白自己是被陈蕴藉打晕带回来了?   “你也太乱来了,不怕人弹劾你?”陈莹莹叹道。   陈蕴藉耸了耸肩,“我怕什么?我现在声望如日中天,没人敢得罪我。”   “怕的就是这个,你如今越是风光,盯着你的人就越多,你要低调一点。”陈莹莹无奈道。   陈蕴藉呵呵一笑,“我也想低调,可实力不允许啊!”   陈莹莹:“……”又说这种讨打的话。   “姐姐,你别怪我说话难听,就谢家那个样,不值得你糟蹋自己的身体。”   陈莹莹皱起眉,“我什么时候糟蹋自己的身体了?”   “刚回来,我让秦太医给你诊脉,秦太医说你郁结于心,还吃了助孕的药,这问题又不出在你身上,你吃助孕药又有什么用?   而且,是药三分毒,这药能乱吃吗?秦太医说了,你这身体,得吃药调养几个月才能好,你脑子里想什么呢?”   陈蕴藉并非觉得陈莹莹真的主动吃了这些药,他说这些只是让她知道,她吃了药。   试探一下,看看到底是不是陈莹莹自己吃的。   果然,陈莹莹听了陈蕴藉的话,脸色就变了,“你说我吃了什么?”   “助孕的药啊。”陈蕴藉表情无辜,但心底已经涌起了怒火。   谢夫人真是欺人太甚!   就刚才谢夫人心虚的样子,他都不需要查,就知道这助孕药是怎么回事。   怎么?想试试让陈莹莹多吃点助孕药,能不能怀上孩子?   把他姐姐当什么了?生孩子的工具?证明谢子景身体没毛病的工具?!   这谢家绝对不能回去了!   有这样的婆母,陈莹莹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陈莹莹眼前发黑,“我没有吃过助孕的药……”   “姐姐……”   陈莹莹脸色难看极了,“蕴藉,你帮我查查,到底是怎么回事。”   “姐姐放心……”陈蕴藉板正脸色,“我一定让谢家给你一个交代!” 第220章 (一更)   “我想静一静。”   陈蕴藉张了张嘴,叹了口气,“今天很晚了,我明天再来看你。”   陈莹莹没什么反应,助孕药的事,可见是个很大的打击。   出了陈莹莹的院子,没走两步,陈蕴藉迎面就见黛玉走过来。   “蕴藉,莹莹姐怎么样了?”   陈蕴藉将陈莹莹带回来的消息,已经传遍了。   这个结果是她没有料到的。   “回去再说。”陈蕴藉叹了口气,牵着黛玉的手回了明心院。   孩子们去了西院,这会儿不在院儿里。   陈蕴藉将下人都支了出去,倒了两杯茶,一杯给了黛玉,一杯自己喝。   “出什么事了?”黛玉了解陈蕴藉的性子,若不是出了大事,他不会这样大张旗鼓的将陈莹莹带回来。   而且,陈莹莹还是没有意识的情况下被陈蕴藉带回来的。   黛玉实在有些担心陈莹莹。   提起谢家,陈蕴藉就冒火,深深吸了口气,不想把这怒火发泄在黛玉身上,只能忍着怒气将今日发生的事仔细的说给黛玉听。   “这些年姐姐一番真心都喂了狗,不论如何,我都要说服姐姐和离。”陈蕴藉冷着脸道。   黛玉得知真相,也是难以置信,“助孕药?谢家门风清正,怎么会做这种事?他们把姐姐当成什么了?他们这是想跟我们家结仇吗?”   真是疯了!   陈蕴藉冷笑道,“他们这是想拖着,若是我姐姐能有孕,那最好,‘两全其美’,若是一直没有孕信,他家不也没逼着谢子景纳妾吗?什么好名声都是他家得了。”   黛玉眉头紧皱,“姐姐怎么办?若是和离,会不会影响到她?”   “这影响肯定是有的,但现在谢子景已经承认了自己的身体弱,不能有孕与我姐姐无关,姐姐受到的影响会小一些……”   陈蕴藉顿了顿,“我担心的不是名声受到影响。”   “怎么了?”黛玉看着陈蕴藉,“姐姐还是放不下?”   “一直以来,姐姐就向往一生一世一双人,若不是当年谢子景在萧灵珊的事情上态度坚决,这婚事早就退了。”   陈蕴藉深深吸了口气,脸色难看至极,“我当年觉得他有担当,姐姐嫁给他,也不会受委屈,可我万万没想到……”   没想到谢子景的身体会有问题。   如果是在现代,那还好说,就算没有孩子,领养一个也就是了,只要好好养,其实跟自己生的也没什么区别。   可这是古代,古代哪怕是自家的血脉,都分了嫡庶,何况是养别人的孩子?   “这原就是谢子景的问题,姐姐就算和离,旁人也没道理指责姐姐……”黛玉道,“谢家做了这么多让姐姐寒心的事,只要确定了谣言和助孕药的事跟谢家有关,姐姐一定不会留恋谢家的。”   “这个我不怀疑。”陈蕴藉颔首,“我担心的是姐姐会彻底绝了再嫁的心思。”   他当然不介意一直养着这个姐姐,他的钱养陈莹莹十辈子都养得起。   但问题在于,谢家肯定会让谢子景再娶,而谢子景……不是陈蕴藉看不起他,他变化太大,怕是没有那么大的决心不娶继妻。   谢子景的身体状况到底差到什么地步,陈蕴藉也不清楚,就算有现代的仪器检查,陈蕴藉也看不懂检查数据。   如果谢子景只是精子的活性低,但还是有怀孕的可能,若谢子景再娶,新婚妻子有孕,岂非坐实了他姐姐不能怀孕的结果?   既然撕破了脸,姐姐和离之后,势必要再嫁,绝不能给谢家翻身的机会。   陈蕴藉也不会去给谢子景下什么绝育的药,他还没这么下作,但他也不能让脏水泼到他姐姐的头上来。   “姐姐不愿再嫁,那也正常,她对伴侣的要求是很高的。”黛玉道。   陈莹莹的理想型可是陈蕴藉加上陈蕴贤。   这种组合,连黛玉都不敢想。   即便放低一些要求,陈蕴藉加陈蕴贤的低配版,那也是难找。   “谢子景的身体情况我们还不清楚,秦太医只是说子嗣艰难,可没说完全不能有,若姐姐和谢子景和离之后,谢子景再娶的妻子有孕,外头会怎么看姐姐?”陈蕴藉道。   黛玉一时半会儿还真没想到这儿来。   听了陈蕴藉的话,黛玉也皱起眉头,“那怎么办?谢子景对姐姐其实也不算差,最大的问题就是他的身体导致子嗣艰难,姐姐遭到了如此重创。   即便和离,肯定也没那么快从阴影里走出来,总不能随便给姐姐找个人嫁了,就为了证明姐姐能怀上孩子吧?”   “那当然不行!”陈蕴藉断然道,“若是再找个谢子景这样的,岂不是一辈子都毁了。”   “可这男人到底行不行,光看表面那也看不出来啊。”黛玉道。   陈蕴藉噎了噎,揉着额角,“现在当务之急是先把那助孕药和谣言的事儿查清楚,让姐姐绝了再原谅谢子景的心思,至于再嫁的事,我去问问哥哥,看他有没有办法。”   “这会儿大哥应该也回府了,要不然你去找大哥商量一下怎么解决?”黛玉道。   陈蕴藉正要回话,青墨进来了,“二爷,洗墨来了。”   得了。   陈蕴藉看了黛玉一眼,“应该是大哥回来听说了姐姐的事,我这就过去。”   “那你快去吧。”黛玉道。   陈蕴藉起身匆匆离去。   黛玉想了想,起身去找陈莹莹。   陈莹莹的院子已经空置了许久,但一直都有人打理,并不杂乱。   院子里来来往往的人还不少,都是新安排进来伺候的下人。   “二奶奶。”   黛玉摆摆手,“我来见姐姐,你们都下去吧。”   “是。”   黛玉进了屋,就见陈莹莹双眼无神的躺在床上。   她看得揪心。   “姐姐。”   陈莹莹听到黛玉的声音,偏头看过来,神情平静,犹如一潭死水。   黛玉微微蹙眉,走到床沿边坐下,“姐姐,感觉怎么样?”   “玉儿……”   陈莹莹的声音有些干涩,眼眶通红,“我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那就不要想了。”黛玉眼眶微红,握着陈莹莹的手,“谢子景不值得姐姐这样糟践自己的身体,只要姐姐愿意,明儿蕴藉就能入宫请皇上下旨让你们和离,姐姐值得更好的。”   不安慰还好,这一安慰,反倒坏菜了。   陈莹莹忍不住哭了出来,“我究竟哪里对不住他们?自从嫁到他们家,我对上孝顺公婆,对下爱护小姑子,有什么事都是我出面解决,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黛玉揪心的道,“姐姐,这不是你的错。”   陈莹莹嫁到谢家的时候,谢子景的妹妹谢锦薇刚刚及笄,隔年出嫁,之后被夫家刁难,是陈莹莹出面撑腰,谢锦薇才能挺直腰杆,不被婆家欺负。   谢家老太太一直病着,陈莹莹嫁过去之后,也是时常陪伴看望。   谢子景是家里的长房嫡子,陈莹莹过门之后就管着整个谢家的内务,仅仅有条,底下的人没有不服气的。   她不敢说自己掏心掏肺,但对谢家,她算是仁至义尽。   可谢家怎么对她的?   表面功夫做得好,背地里却叫人戳她的肺管子。   “他是承诺了我不会纳妾,可是……”陈莹莹看着黛玉,“这点他是做到了,可我能感觉到,他变了……”   黛玉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婚姻幸福,虽然开始两年也被人说过不能生,但陈蕴藉待她好,后头生了双胎,外头这些人才闭嘴了。   不过,就算他们不闭嘴,黛玉也不在意,只要陈蕴藉对她好,别的人说什么,她都不在意。   “玉儿,你说,助孕药的事,他知道吗?”陈莹莹问道。   黛玉眉头皱起,“蕴藉已经去查了,想必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陈莹莹失神的道,“已经去查了。”   “姐姐,不管蕴藉查出来的结果是什么,我都觉得,这谢家你不能再回去了。”黛玉道。   谢子景好歹是谢家长房唯一的独子,是谢家的继承人。   他今年也二十五了,即便没有接管谢家,可也不至于对家里的事情毫不知情吧?   黛玉心里觉得他隐约是知道一些的。   陈莹莹深深吸了口气,“回去?回不去了,玉儿,再也回不去了。”   闻言,虽然陈莹莹的情绪很不好,但黛玉还是松了口气,“早知道今天,当年就该借着萧灵珊一事退了这门婚事,这谢子景,不是良人。”   “这世上,岂有先知翁?”陈莹莹苦笑道,“许是我命该如此吧。”   “姐姐可不能这么想,什么叫命该如此?”黛玉皱起眉,“姐姐还年轻,和离之后,想娶你的人也不会少,姐姐可不要想不开。”   “还当我是当年名满京城的贵女吗?”陈莹莹呵呵一笑,“这女人若嫁错了人,就毁了。”   黛玉噎住,“不是这样的……”   “你看看我现在,可比得上从前半分吗?我自己都瞧不起我自己。”陈莹莹嗤笑,“是我瞎了眼看错人,我认了。”   陈莹莹深深吸了口气,冷冷的道,“可他谢家,也别想好过!”   黛玉惊住,“姐姐……”   “我不会想不开的。”陈莹莹闭上眼,“我要好好活着,看他们生不如死。”   黛玉说不出话来。   屋里陷入静谧,黛玉也不知道该怎么开解陈莹莹。   “哟,玉儿也在呢?”   黛玉听到这个声音,心中顿时一喜,忙起身看向门口,“嫂嫂。”   沈妍妍走进来,陈莹莹听到沈妍妍的声音,也连忙起身,“大嫂。”   “回家就好。”沈妍妍在刚才黛玉坐的床沿坐下,握着陈莹莹的手,“你受的委屈,你哥哥都会替你十倍百倍的讨回来。” 第221章 (二更)   “这事儿……惊动大哥了?”陈莹莹紧张的攥着衣角。   沈妍妍理了理陈莹莹鬓边的头发,微笑道,“你哥哥对家里人如何,你也是知道的,虽然你哥哥最看重的是蕴藉,但你们这些弟弟妹妹,他也是一样护短的。谢家胆敢这样羞辱你,那就不要怪你哥哥心狠了。”   “大哥要做什么?”陈莹莹咽了咽口水道。   陈蕴贤的战绩实在是有点可怕。   “莹莹可是我们陈家的掌上明珠,受了这般羞辱,当然得讨回来。”沈妍妍微笑着拍了拍陈莹莹的手,“其实你哥哥当年就不太满意谢公子,可这婚姻大事,终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哥哥虽然不满意,可也没查出谢子景有什么劣迹,对你也算上心。”   陈莹莹默然。   上心?   谢子景对她确实是上心的,刚成婚那两三年,可以说是如胶似漆。   可时间长了,就变了。   “对下头这些弟弟妹妹们,你哥哥护短的方式向来粗暴,只想着凭他的能力,和咱们家这样的地位,谢家也不敢欺负你,可谁也不会想到那谢子景竟是个子嗣艰难的货色,倒是让你受委屈了。”   沈妍妍嫁过来的时候,陈莹莹也不过虚岁十一,还小的很,说是她看着长大的,也不过分。   陈莹莹是个何等明媚耀眼的姑娘?昔年在京城,众多青年才俊,都是以牡丹来盛赞她。   称其国色天香。   如今不过堪堪七八年,眼中的光芒都快彻底熄灭了。   这女子嫁人,就像投第二次胎,找错了男人,那真是祸害自己一辈子的大事。   陈家千挑万选,想着谢家知根知底,又是亲戚,有大姑妈帮衬,陈莹莹怎么也不会吃亏。   可谁都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前些年,谢家二老爷外任去了,至今还没回京呢。   陈莹莹在谢家一旦被排斥在外,成了外人,日子会过成什么样,用脚丫子都想得到。   “这怎么能怪哥哥?”陈莹莹摇头,“是我自己瞎了眼。”   “什么瞎了眼?用蕴藉的话说,谁年轻的时候没遇上几个人渣?为了人渣糟践自己,不值当。”   陈莹莹眉头皱起,“蕴藉何时说过这样的话?”   “我也是听你哥哥说的。”沈妍妍笑着道。   既然是陈蕴贤说的,那陈蕴藉八成是说过这种话。   沈妍妍温言浅语,陪着陈莹莹说了好些话,边上的黛玉只觉得大长见识。   直到陈莹莹犯困,沈妍妍才住了口,“时辰不早了,我和玉儿就先回去了,明儿再来看你。”   “我送嫂嫂。”   “你还病着,就不用送了,歇着吧,玉儿跟我一起出去就是了。”   “那嫂嫂慢走。”   黛玉默默跟着沈妍妍出了门。   走远了,黛玉悄悄的去看沈妍妍,就对上沈妍妍含笑的目光。   她讪讪的道,“嫂嫂。”   “想说什么?”   黛玉吐出一口气,“只是觉得嫂嫂好厉害,蕴藉跟我说了莹莹姐的事,我就很担心,大哥叫走蕴藉之后,我坐不住,就过来看看莹莹姐,本来是想劝她想开些,没想到……”   越说反倒越让陈莹莹情绪低落。   “我嫁过来的时候,莹莹还不大,才十一岁,可以说她是我看着长大的,她的性子我了解。   即便被谢家磋磨了几年,可本性是不会变的,不要老是去提醒她的不幸,你只要告诉她,蕴贤和蕴藉都会把她受的委屈加倍讨回来,便是了。”   黛玉若有所思,“这样有用吗?”笔趣库。   “莹莹不是软弱的性子,她只是需要时间醒悟。”沈妍妍道。   黛玉叹道,“我知道莹莹姐不软弱,可遇到这种事,再坚强的人,也会受到打击的。”   “那就更不能一直提醒她的不幸。”沈妍妍揉了揉黛玉的头,“玉儿,不用担心,有蕴贤和蕴藉在,谁敢欺辱我陈家的掌上明珠,那就要付出代价。”   黛玉点头,“那当然!”   “行了,很晚了,回去吧。”   黛玉的院子远一些,陈莹莹如今已经住到正院,半道上两人就分开了。   回到明心院,就见两个儿子已经回来了。   “娘,爹呢?”   黛玉抱了抱两个儿子,道,“你们爹爹找大伯有事去了。”   “是因为姑姑吗?”   陈莹莹被接回来的事,两个小家伙也听说了。   “是。”孩子还太小,黛玉不欲多说。   “今天去太爷爷那里,都学了些什么?”黛玉轻易就转移了孩子们的注意力。   ……   被陈蕴贤叫去书房的陈蕴藉将今天的事,仔仔细细的告诉了陈蕴贤。   陈蕴贤沉着脸,“秦太医可确定是谢子景子嗣艰难?”   “当着谢子景的面,秦太医当然也不好说得太过,只是隐晦的说,这世上年过半百才生子的人也不是没有,姐姐哪里等得起?年过半百,姐姐现在才二十六,岂不是要再受二十多年委屈?”陈蕴藉脑子被狗啃了才会让陈莹莹在谢家受屈辱。   陈蕴贤指尖敲击在桌面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洗墨!”   洗墨从门外进来,“爷。”   “星剑还没回来?”   “已经在路上了。”洗墨道。   陈蕴贤嗯了一声,“星剑若是回来,让他立马来见我。”   他知道,陈蕴藉让星剑去查助孕药的事了,既然在回来的路上,想必是有结果了。   陈蕴藉喝了口茶,“大哥,这事儿可不能算了。”   “谁告诉你要算了?”陈蕴贤轻笑道。   陈蕴藉吐出一口气,“当年也是见姑妈嫁到谢家,夫妻和睦,后来才会为莹莹姐挑中谢家,哪里知道居然这么倒霉。”   “这人跟人是不同的,怎么能一概而论?好竹出歹笋没听说过?”陈蕴贤嗤笑道。   这语气听着不太对劲,“大哥是不是对谢子景早就不满了?”   “是很不满。”可除了对谢子景的不满,还有满心的懊恼。   一直以来,他的感觉就很准。   他当年没少调查谢子景,实在是查不出任何毛病来,他找不到理由让陈莹莹退婚。   就算脑子想破,也不可能在谢子景没有通房的情况下,知道谢子景子嗣艰难。   陈蕴贤揉了揉额角,“早知道说什么都让她退了这门婚事。”   “大哥?”陈蕴藉不解,“怎么了?”   陈蕴贤的反应,可不像是完全针对谢子景。   陈蕴贤叹了口气,“没什么,事到如今,多说无益,等星剑拿到证据,让莹莹死心,你就去求皇上圣旨赐她和离吧。”   有皇上的圣旨在,谁也不能说陈莹莹什么。   陈蕴藉道,“这些我都明白,可我担心姐姐……”   “担心什么?”   陈蕴藉就把他对黛玉的说辞告诉了陈蕴贤。   陈蕴贤默然片刻,“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咱们兄弟之中,只有姐姐一个女孩子,我们兄弟们都夫妻和谐,唯有她婚姻不幸,这让她怎么想得开?”陈蕴藉叹气道。   陈蕴贤:“……”   他揉了揉额角,“那是她这些年被困在内宅,见到的世面太少了,等他们和离之后,让她跟解修筠离京闯荡江湖去吧。”   陈蕴藉:“……”   “虽然修筠哥很好,可毕竟是没成婚的外男,这样不好吧?”   解修筠可是个单身主义者,今年都二十九了,还是个单身贵族,并且完全没有成婚的想法。   这些年偶尔入京跟他们聚一聚,每回大哥和清涵哥都会劝解修筠早日安定下来。   可解修筠哪里是个安稳的人?   他那颗心全在江湖上,他师傅让他接任门派,他不愿意,四处躲藏,就怕被师傅逮到。   陈蕴贤呵呵一笑,“不然呢?让你姐姐留在家里,被人指指点点吗?”   “谁敢指指点点?”陈蕴藉怒道。   陈蕴贤轻哼一声,“蕴藉,你得明白,就算你权势滔天,也堵不住悠悠众口!哪怕是皇上,也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何况你我?何况莹莹?”   陈蕴藉噎住。   “有些事情,堵不如疏……”陈蕴贤喝了口茶,淡淡的道,“莹莹打小就不是贞静的女子,她从来就闲不住,她真是投错了人家,若是投生江湖豪族,说不定是个爽利的江湖女侠。”   陈蕴藉:“……”   他想了想,不得不承认,他大哥说得很有道理。   “可是……江湖上乱的很,姐姐又不会武功,难不成让修筠哥一直保护莹莹姐?”这也不太现实吧?   陈蕴贤看他一眼,“有何不可?”   “修筠哥这些年不是一直在躲他师傅吗?还得靠你找藏身之地呢。”陈蕴藉道,“他带着莹莹姐就要束手束脚,说不定就会被他师傅抓回去继承掌门之位。”   陈蕴贤呵呵一笑,“他都快而立了,也是该定定心了。”   陈蕴藉看了他哥哥一眼,总觉得他这话意有所指。   他大哥做事从来都是有盘算的。   解修筠……和莹莹姐?   陈蕴藉挠了挠头,他们好像没有任何交集啊。   应该是他想多了吧?   解修筠那样的大直男,陈蕴藉觉得他是要孤独终老的。   实在是解修筠这些年单身贵族的人设太完美,陈蕴藉完全无法想象他和陈莹莹能擦出什么火花。   “希望修筠哥带莹莹姐去江湖上,能让莹莹姐想开一些吧。”陈蕴藉叹了口气,“只要离谢家那些货色远远的,比什么都强。”   陈蕴贤微微一笑,“你姐姐对谢子景,也就那样吧。”   “啊?”   “我说,你姐姐不会惦记谢子景。”陈蕴贤冷笑,“他也配?”   “可是我今天接姐姐回来的时候,姐姐还说她不委屈呢。”陈蕴藉郁闷极了,“我就担心姐姐被那谢子景迷昏头了。”   陈蕴贤挑眉,“哦?仔细说说怎么回事?”   陈蕴藉就说了,陈蕴贤听完,看傻子一样看着陈蕴藉,“你姐姐那是不委屈吗?”   “我知道她委屈啊,可她为了谢子景,居然忍气吞声,可把我气坏了。”陈蕴藉憋屈道。   陈蕴贤:“……”   “你姐姐那是担心你!蠢货!” 第222章 (三更)   陈蕴藉懵逼,“担心我?大哥,你说什么胡话呢?”   就他现在的地位,他需要陈莹莹担心吗?   “你如今风光过了头,盯着你的人很多……”陈蕴贤摇摇头,“要不是我兜底,你早被埋了无数回了。”   陈蕴藉讪讪,挠了挠头,“让哥哥费心了。”   “有你这样的傻弟弟,我能怎么办呢?”陈蕴贤叹了口气,摇头喝茶。   陈蕴藉:“……”   陈蕴贤道,“过两日,修筠就要到京城了,到时候你去接一下人。”   “我接人?”陈蕴藉疑惑,“修筠哥在京城有自己住的地方,我接他干什么?”   “我已经让你嫂嫂在家里收拾了个客院出来。”陈蕴贤道。   陈蕴藉:“……”   “让修筠哥住我们家啊?”陈蕴藉挠头,“为什么啊?”   “你就不要管那么多了。”   陈蕴贤不打算解释。   陈蕴藉看了看陈蕴贤,若有所思。   他决定了,等解修筠入京,他要好好盯着,看他哥到底打什么哑谜。   兄弟俩喝着茶,又聊了一会儿,星剑回来了。   他手里捧着个盒子,“主子,东西都在这里了。”   陈蕴贤接过来,打开一看。   盒子里放着几张纸,还有几个瓷瓶。   他将那几张纸拿起来看了看,面色一沉,“星剑,请班华清来。”   “是。”   班华清?   陈蕴藉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   他哥哥手底下有个神医,就姓班。   “哥请班神医来做什么?”   陈蕴贤将手里的纸给了陈蕴藉。   陈蕴藉拿过来看了几眼,眉头皱起,“这是……药方?”   他也看过几本医术,对药理多少有些了解,看了一会儿,也是面沉如水,“这是莹莹姐吃的助孕药药方?”   “应该没错了。”陈蕴贤道。   陈蕴藉紧紧攥着手里的纸,“这全都是?”   陈蕴贤嘲讽的笑了笑,“这种药方谁知道一定有用?全部都用一遍,说不定就有一份药方能有效果呢?”   陈蕴藉听懂了陈蕴贤的意思,怒火中烧,“欺人太甚!”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陈蕴贤冷笑道,“她既然喜欢这些药方,到时候全都给她吃一遍,莹莹每日吃多少,她就吃十倍的药量!”   “那也是便宜她了!”陈蕴藉生气的道。   陈蕴贤看了弟弟一眼,“那你想干什么?打她一顿?还是杀了她?”   “呃……”陈蕴藉噎住。   “解决问题要动脑子,打打杀杀有什么用?”陈蕴贤哼道。   “哦。”陈蕴藉悻悻的道。   按他的想法,是要去将谢子景套麻袋打一顿的。   谢夫人不是疼爱他儿子吗?   陈蕴藉不打死他就算善良了。   兄弟俩说话的功夫,星剑将班神医请了过来。   班神医是个有些跛脚的老大夫,头发花白,但脸上的皱纹却不多。   “班神医,麻烦你看看这个药方。”陈蕴贤将陈蕴藉手里的药方拿过来,递给班华清。   班华清接过来,看了看,“都是些助孕之药。”   “这些药混合起来,吃了之后,可会留下后遗症?”陈蕴贤这话已经很委婉了。   班华清了然,“影响多少是有些的,只要好好调理,不会影响生育。”   陈蕴贤吸了口气,“多谢神医。”   相比起来,陈蕴贤显然更信任班神医。   “这瓷瓶里的药,也请班神医看看,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陈蕴贤将盒子里的瓷瓶给了班华清。   班华清接过,打开瓶塞,闻了闻,皱起眉塞回去。   “这是药引。”班华清道。   陈蕴贤神色一沉,“助孕药的药引?”   “不错。”   陈蕴贤吸了口气,“可有影响?”   “这药引吃了,不会影响女子的身体,但会导致男子不孕。”班华清道。   陈蕴贤皱起眉,“什么?”   班华清又重复了一遍。   陈蕴贤有些难以理解,与弟弟对视了一眼。   陈蕴藉皱眉问道,“神医,你确定吗?”   “老夫行医数十年,绝不可能弄错。”班华清皱起眉,不悦的道。   陈蕴藉连忙道歉,“神医莫要误会,我不是质疑你,只是有些难以理解。”   这助孕的药,分明是给陈莹莹吃的,可为什么会导致男子不孕?   助孕药吃了就是助孕的,药引会导致男子不孕,那岂不是矛盾了吗?   而且……   谢子景不能有孕,难道是吃了这药引的缘故?   怎么想都想不通啊,谢夫人难道连药是做什么用的,有什么效果都不搞清楚,就给自己的儿子吃下去了?   想到这里,陈蕴藉嘴角一抽。   若真是谢夫人干的好事,谢子景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遇到这么个娘。   陈蕴藉看了哥哥一眼,有些犹豫。   陈蕴贤就直接多了,他把谢子景和陈莹莹的事简略的告诉了班华清。   “他们这么多年没有好消息,可是因为这药引已经毁了谢子景的身体?”陈蕴贤问道。   班华清想了想,道,“这我需要诊脉才能知道。”   陈蕴贤挑眉,“洗墨,把谢子景叫来。”   “哥,叫他来干什么?”陈蕴藉皱起眉道。   事到如今,还是不要再让谢子景觉得他和陈莹莹还有可能了吧?   陈蕴贤微笑道,“若这助孕药的药引,真是谢夫人给谢子景吃下去的,我觉得这个好消息,有必要让谢子景知道。”   陈蕴藉咽了咽口水。   卧槽,这招太狠了。   洗墨已经领命出去了。   陈蕴贤让人搬了椅子过来请班神医坐下,“神医请稍等片刻。”   “嗯。”班神医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陈蕴贤看向还有些恍惚的陈蕴藉,“怎么?觉得我狠?”   闻言,陈蕴藉回过神,连忙摇头,“没有,我觉得大哥做得很好。”   没多久,谢子景就被请来了。   他有些拘谨的站在书房里,仅仅是面对陈蕴藉,就已经让他心虚气短了,如今加上陈蕴贤,心虚气短之余,又添了几分恐惧。   实在是陈蕴贤的手段,太狠辣了。   陈莹莹在他家受了委屈,陈蕴贤肯定不会放过他的。   这人刚被接回来没多久,陈蕴贤就让人把他叫过来了,他脑子里堆满了乱七八糟的念头。   “谢子景,知道我请你来干什么吗?”陈蕴贤微笑着问道。   表面上看,陈蕴贤和和气气,半点不见生气的样子。   可谢子景不相信陈蕴贤真的不生气,他紧绷着身体,摇头,“不知。”   “舍妹今日被蕴藉带了回来,秦太医给她诊脉,你猜怎么着?”陈蕴贤微笑道。   谢子景有些懵,“我,我不知道。”   “秦太医说,舍妹郁结于心。而且……吃了助孕的药,坏了身子。”   闻言,谢子景一怔,旋即露出既惊又喜的神情,“她怎么这么傻?”   陈蕴贤:“……”   陈蕴藉:“??”   “呵——”陈蕴藉实在是没忍住,嘲讽的看着他,“你难不成还以为,是我姐姐想为你孕育子嗣才吃了助孕的药?”   谢子景一愣,“难道不是吗?”   陈蕴藉顿时又控制不住自己的火气了,起身上前就是一脚。   他习武多年,真要全力一脚,能直接踹死谢子景。   但他没有这么做,他控制了力道,只是踹飞了他。   谢子景撞到墙上,突出一口血,面色发白,“蕴藉……”   “不要叫我蕴藉……”陈蕴藉扬起下巴,“本侯的名字是你配叫的吗?”   谢子景顿了顿,面色忽青忽白,抖着嘴唇,“侯爷……”   他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陈蕴藉上前,一脚踩在他胸膛上,居高临下,冷冷的盯着他,“你说好不好笑?我姐姐吃了助孕的药,可她自己却毫不知情!”   谢子景闻言,面色更白了,他终于明白陈蕴藉为什么这么生气了。   “我,我不知道……”谢子景垂着眼,苦笑道。   陈蕴藉呵呵一笑,“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好无辜啊?!”   “蕴藉,回来。”陈蕴贤看够了,唤道。   陈蕴藉深深吸了口气,压下怒气,收回脚,转身回去坐下。   倒了杯茶给自己降火。   “谢子景,舍妹吃了助孕药,她自己却不知情,如此可笑的事,我当然得好好查查,我的人从你家搜了些见不得光的东西出来……”   陈蕴贤喝了口茶,幽幽道,“这些东西,真的叫我意外。”   谢子景瘫坐在地上,“还请……大人明示。”   他现在是明白了,就现在这个情况,他想跟陈家这兄弟俩攀交情,是不要想了。   “我手底下有一位神医,搜到这些东西,我立刻就请他过来看看这些东西到底是做什么用的,这些……”   陈蕴贤挥了挥手上几张纸,“全都是助孕的药方。”   谢子景呆住。   这么多?   “除此之外,还有这个瓷瓶。”陈蕴贤拿起来,左看右看,微笑道,“这是助孕药的药引。”   谢子景眼眶微红,“可是这药,坏了莹莹的身体?我……”   “啊——”   陈蕴藉一脚踹过去,谢子景摔个四脚朝天。   “我真是忍不了你了,少在我面前装什么情深义重……”陈蕴藉冷笑道,“实话告诉你吧,这药引坏的不是女子的身体,而是男子的身体,吃了这个,会让男子不能有孕。”   谢子景瞪大眼睛,呼吸急促,“这不可能——”   陈蕴藉扭头看着角落里的星剑,“星剑,来告诉谢大爷,你这东西,在哪里搜出来的。”   “在谢夫人的房中搜出来的。”   “哦。”陈蕴藉看着他,“你可真是有一位好娘亲啊,这得积几辈子的福,才能遇上这么个聪明伶俐的娘?”   陈蕴贤嘴角一抽,差点没笑出声。   蕴藉也太促狭了,这不是要活活气死谢子景吗?   谢子景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听不见了。   ——你可真是有一位好娘亲啊,这得积几辈子的福,才能遇上这么个聪明伶俐的娘? 第223章 (一更)   “噗——”   陈蕴藉见谢子景脸色不对,连忙后退,那一口血才没喷到他身上。   “不可能……”谢子景摇头,不愿相信这个事实。   陈蕴藉呵呵一声,“不管你信不信,明日我就入宫面圣,请皇上下旨和离。”   谢子景呆呆的看着面前神色冷然的陈蕴藉,面色灰败,说不出半个字来。   陈蕴贤起身,拍了拍衣袍,淡淡的道,“我今日请你过来,就是让你死个明白,别到时候反咬一口,怪我们绝情,要怪就怪你自己倒霉,有个这样的蠢娘吧。”   谢子景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   “请他出去吧,往后他再来,直接撵走。”陈蕴贤道。wwω.ЪiqiΚu.ИěT。   洗墨上前,拖着谢子景就往外走。   走到门口就将人扔了出去,洗墨冷着脸道,“谢公子,请回吧。”   天已经擦黑,很快就要到宵禁的时候了,街上没什么人,谢子景被扔出去,也没引起围观。   谢子景有些失魂落魄,踉跄着起身,往家里一步一步走去。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洗墨嗤笑一声,“废物。”   ……   “哥,时辰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陈蕴贤颔首,“回去吧。”   从正院出来,陈蕴藉便直接回了明心院。   黛玉坐在正堂的桌子边看书。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回来了?”   “怎么在这儿坐着?小心着凉……”陈蕴藉在她身边坐下,倒了杯茶,“朔儿他们呢?”   “他们今儿不回来了。”黛玉道。   两个小家伙都很孝顺,知道太爷爷太奶奶寂寞,经常跑去西院陪伴两位老人。   陈蕴藉闻言,点点头,“也好,西院那边清净。”   “我听说谢子景来了?”黛玉从前都是称呼姐夫,如今直呼姓名,态度如何,一听便知。   陈蕴藉嗯了一声,“让他死心。”   “死心?”黛玉挑眉,“他愿意主动和离?”   陈蕴藉嗤笑,“不是这个死心,是让他死个明白的死心。”   “出什么事儿了?”陈蕴藉的情绪不太对劲,黛玉皱着眉问道。   陈蕴藉冷呵,道,“这种事说出来都怕脏了你的耳。”   “跟你离京这两年,我什么没见过?”黛玉不以为意。   陈蕴藉沉默片刻,将助孕药和药引的事说了。   “谢夫人也是书香门第出身,怎么会如此无知?”黛玉难以置信。   她完全不能理解谢夫人为什么能做出如此失智之事。   陈蕴藉轻呵一声,“你当只要是出身书香门第,就不会出现这种蠢货?”   闻言,黛玉噎住,“我没这么说。”   “一个人的品行与他读不读书,没有关系。”陈蕴藉道。   黛玉闻言沉思。   陈蕴藉喝了口茶,淡淡的道,“我原本是想让谢子景主动和离的,毕竟姐姐这里……”他说着冷笑,“不过现在没有这个担忧了,只要将这事儿告诉姐姐,姐姐绝不会再想回谢家。”   黛玉摇头,“即便没有这事儿,姐姐也不会再想回谢家了。”   “哦?”陈蕴藉放下茶杯,“姐姐跟你说的?”   陈蕴藉知道黛玉去见过陈莹莹了。   “嫂嫂今日也去见过姐姐了,我瞧着姐姐早就已经对谢家没有眷恋了,至于谢子景,姐姐曾经或许是真的喜欢过他,但助孕药这事儿,足以叫姐姐彻底绝了心思。”   陈蕴藉闻言,若有所思,“如此最好。”   “你明日是直接入宫面圣吗?”黛玉问道。   陈蕴藉道,“明日有朝会,自然得早些去。”   卯时就得到宫里。   黛玉道,“姐姐那里不去说?”   “嫂嫂会去告诉姐姐的。”陈蕴藉道。   黛玉闻言,了然,“大哥安排的?”   “这种私密的事,嫂嫂去说更合适。”陈蕴藉道。   黛玉点头,“这倒也是。”   另一头,陈蕴贤回屋之后,将谢子景的事儿告诉了沈妍妍,让她明日去告诉陈莹莹,也好叫陈莹莹有个心理准备。   沈妍妍眉头紧锁,“谢家的大夫人我也是见过的,她出身不差,怎么会这么蠢?”   “当局者迷,身在局中,哪里顾得上那么多?”陈蕴贤道。   这种事若是发生在别人身上,谢夫人自然还是那个和和气气,温柔和气的大家夫人。   这事关家族子嗣传承,出身再好的人也会乱了分寸。   沈妍妍深吸一口气,“我不能理解。”   “这种事你怎么理解?”陈蕴贤摇头失笑,“你只管将这事儿如实告诉莹莹,别的不用管。”   “谢子景已经这个样了,莹莹一定要同他和离,谢家那边若是知道谢子景身体不行,只怕不会允许莹莹与谢子景和离。”沈妍妍有些担忧的道。   陈蕴贤理了理衣袖,“蕴藉明日会入宫面圣,请皇上圣旨和离,由不得他谢家愿不愿意。”   闻言,沈妍妍松了口气,“那就好。”   “很晚了,睡吧。”   ……   谢子景失魂落魄的回到谢家,他狼狈不堪,身上还有血迹,吓坏了府中的下人。   听闻谢子景被陈蕴贤叫去,谢老爷和谢夫人都有些坐立难安,一直在堂屋里等着,见谢子景一身狼狈的回来,嘴角身上还带着血,神情木然,夫妻俩都吓坏了。   “天杀的!景儿,他们打你了?”谢夫人扑过来抱着谢子景,痛哭起来,“我的儿,那陈莹莹你就跟她和离吧,这样的姑娘咱家娶不起!”   “老爷,老爷,那陈蕴贤实在是太过分,就算他权势滔天,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啊!”   “哎哟——”   谢夫人正愤怒交加,回过神来的谢子景狠狠推开了她,谢夫人倒在地上,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疼爱的儿子,“景儿?”   谢子景呵呵一笑,眼里充满了绝望,“娘,我问你,你给莹莹吃了什么?”   谢夫人到了嘴边的责骂突然说不出口了,怔然的看着儿子,反应过来面色一变,神色闪躲,“你说什么呢?莹莹身子骨弱,我就是每日命人熬了燕窝送去让她补身子……”   话音未落,谢子景面容狰狞的瞪着她,歇斯底里,“你真的给她吃了?!真的是你!!”   他回来的路上一直在想,也许不是他娘,或许是别人呢?   可他娘承认了。   什么送燕窝,不过是加了助孕药的燕窝,只是陈莹莹对谢夫人没有防备,才中了招。   而他呢?   也很可笑,这是自己的亲娘,连陈莹莹都不会防备,又何况是他?   谢子景只要想到陈蕴藉含笑的话,眼前就在发黑。   是他的问题,都是他的问题。   可这些问题原本都是没有的!!   谢夫人被谢子景的神态吓坏了,“儿子?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谢子景跪下来,抓着谢夫人的肩膀,紧紧的攥着,“我和莹莹的身体都很好,早晚会有孩子的,你为什么要多此一举,搞什么助孕的药?你疯了吗?这些药你都是从哪里弄来的?你说啊!!”   谢子景疯魔的样子不禁吓坏了谢夫人,还吓到了谢老爷,谢老爷想拉开儿子和夫人,可谢子景抓得很紧,他只要用力,谢夫人就被抓得痛苦的叫喊。   “景儿,你冷静一点,你到底在说什么?什么助孕药啊?!”   谢子景泪流满面,松开了手,大声笑起来,“陈蕴藉说的一点都没错,我真是有个好娘啊!”   谢夫人惊魂未定的躲到谢老爷身后,“景儿?你这是怎么了?娘,娘都是为了你好……”   谢子景安静了一瞬,面无表情的盯着谢夫人,“为我好?”   堂屋里的气氛诡异起来。   谢子景哈哈大笑,“你害得我绝了育,还说是为我好?”   谢夫人面色骤变,“儿子你说什么胡话呢?”   “我说胡话?”谢子景惨然笑着,“娘,我只问你,这药你什么时候下的?你为什么要下药?”   谢夫人紧紧的抓着谢老爷的手,颤着声,道,“我,我只是听说这药很好,吃了一定很快就能怀孕生个男孩儿。”   谢子景眼前发黑,“什么时候的事?”   “就,就你们婚后不久……”谢夫人眼眶通红,“这不是,朝廷突然改了婚龄,你们成婚晚了那么多,你祖母身子又不好,我怕到时候你祖母没了,又要守孝,耽误了你们,可这些药,都是补身体的啊……”   “你到底是听了谁的鬼话!!”谢子景双目赤红的吼道,“你是疯了吗!!哪里有什么一定会生男孩儿的药,你也是大家出身,怎么会这么无知!!你脑子进水了吗!!”   谢老爷这会儿脑子里一片混乱,见谢子景如此失控,忍不住皱眉,“景儿,这是你娘,你怎么说话呢?只是一些助孕的药,哪里就会绝了育?找个太医来给你看看便是了。”   谢子景哈哈哈笑起来,“找太医?不用找太医了,陈蕴贤手底下有个神医,那个姓班的,他已经给我诊了脉,我再也不可能有孩子了!”   他踉跄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恍惚的谢夫人,“我问你,药是从哪里来的?”   谢夫人呆呆的道,“是,是西宁王府太妃给我的。”   “西宁王府?”谢子景狠狠闭了闭眼,转身掀了桌子,疯了一样的在正堂一通打砸,没了力气跌坐在地上,昏死过去。   “景儿——”   “快请太医,快去请太医啊——”   谢家一片混乱,但这跟陈家无关了。   次日一早,陈蕴贤和陈蕴藉入宫参加早朝,早朝结束后,陈蕴藉去了书房面见皇上。   没多久就出来了。   很快,内监就去了谢家传旨。   陈莹莹与谢子景和离。   不过半日,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随即传出来的,还有谢子景被他娘下了药,再也不能有孩子的消息。   实在是昨晚谢家正堂的争吵声音太大,被下人传了出去。 第224章 (二更)   圣旨自然不会只有一道,还有一道去了陈家。   陈莹莹刚刚才从嫂嫂那里得知真相,还没从这个真相的冲击里缓过来,皇上的和离圣旨就传到了家里。   她恍恍惚惚的接了圣旨,被扶着回了屋,整个人都是懵的。   初闻助孕药的事,陈莹莹还以为是她吃多了这种偏方,以致不能有孕。   可她实在没想到谢夫人能蠢成这样,来历不明的药,居然会给她儿子吃。   太出乎她的意料了。   “莹莹,如今你已经和离,就不要再想过去的事情了。”沈妍妍道。   陈莹莹神思恍惚的样子让她很有些担心。   “大嫂,我没事。”陈莹莹回过神来,扯出个笑容,“我只是……无法理解。”   “这世上你不能理解的事情多了去了,既然已经和离,你就好好调养身体,凭你的样貌品行,就算是再嫁,也不怕找不到好人家。”沈妍妍道。   至于不再成亲,沈妍妍根本没有想过这个可能。   陈莹莹闭了闭眼,“大嫂,我现在不想这些。”   “我和你哥哥当然不会逼着你再嫁,也得你自己喜欢,往后要擦亮眼睛,知道吗?”沈妍妍叹了口气,叮嘱道。   陈莹莹点头,“我明白的,大嫂。”   她已经不是小年轻了,对自己有清楚的认知,不嫁是不可能的。   但即便再嫁,她也不可能凑合。   随缘吧……   若是没有缘分,她也不觉得哥哥会把她从陈家赶出去。   至于外头的人说什么,她在乎吗?   不管你嫁不嫁人,外头的人只要想议论你,总能找到各种理由。   因此,陈莹莹现在已经不在意了。   更何况,她和离是皇上出面,圣旨和离。   谁敢置喙?   即便议论,也不会舞到她跟前来,既然如此,陈莹莹有什么好在乎的?   沈妍妍如今是家里的当家夫人,手头的事情有不少,自然不会一直陪着陈莹莹。   但没了她,也有人陪着陈莹莹。   比如黛玉……   黛玉跟陈莹莹的关系本就不错,如今陈莹莹出事,她自然乐意陪着。   “玉儿,你不必陪着我,我真的没事。”陈莹莹道。   黛玉摇头,“你这样心事重重的样子,我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呆着?”   “我真的没事。”陈莹莹无奈。   黛玉在床沿坐着,“莹莹姐,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你让我怎么相信你没事?”   陈莹莹哑然,她怅然叹道,“我只是……想不到任何开心的事情。”   闻言,黛玉皱起眉,“这还不严重吗?”   “我只想静一静。”陈莹莹道。   黛玉叹气,“蕴藉让我多陪陪你。”   “你还真是小媳妇儿啊,他说什么你就听什么?”陈莹莹笑道。   黛玉道,“什么小媳妇,在家都是他听我的。”   “我不怀疑这点。”陈莹莹笑完,叹了口气,“好男人全天下就那么几个,都生在了咱家,我找不到好男人,好像也是情理之中。”   黛玉噎住:“……”   “哈哈,我跟你开玩笑呢,还当真了?”见黛玉满脸纠结,陈莹莹笑了起来。   黛玉吸了口气,“莹莹姐……”   “得了,我真的没事,你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好吗?”陈莹莹拍了拍黛玉的手臂,道。   黛玉犹豫了一下,叹气起身,“那我一会儿再来看你。”   陈莹莹也知道家里人不放心她,便也没拒绝。   等黛玉一走,陈莹莹面上就没了笑容,呆坐了一会儿,躺在床上闭眼想睡觉,可闭上眼就是今早沈妍妍过来跟她说的话。   ——谢夫人给你吃的助孕药,还有一味药引,是给谢子景吃的,那药引吃了会让男子再也不能有孩子。   莹莹,这不是你的错。蕴藉已经入宫求见皇上了,很快你们就会和离,忘了这段过去吧。谢子景没了未来,可你还有,放下过去,面对新生吧。   陈莹莹吸了口气,睁着眼看向窗外。   窗外的天空还是那么蓝,可她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对谢子景,她是喜欢。   可……远远达不到陈蕴贤和沈妍妍,陈蕴藉和林黛玉这种爱。   她只是清楚的知道,在京城这地界,谢子景已经算条件优越的男子了。   可她实在没想到,谢夫人会这么蠢。   谢夫人无知毁了她倒没什么,毕竟她也不是谢夫人亲生的,她想让家里早些添丁,也正常。   但她完全可以直接跟她说,她和谢子景自然会努力,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下药?   要不是知道谢子景真是谢夫人的孩子,陈莹莹真的要怀疑,谢子景是不是别人生的,不然谢夫人为什么要害他?   谢夫人这种行为,害惨了谢子景。   也毁了谢子景。   陈家接到圣旨之后,倒是风平浪静。   谢家却是鸡飞狗跳。   虽然早就知道陈家不会让陈莹莹回来,可没想到圣旨来的这么快。   谢子景接到圣旨,又在家里打砸了一通。   谢夫人完全不敢去见儿子,谢老爷知道夫人做了什么好事,也是怒不可遏。   西宁王府同陈家可是有过节的,西宁王府长房的大姑娘是当年的齐王妃,齐王被圈禁,可以说是陈蕴贤一手促成,这事儿根本不是秘密,谁都知道西宁王府和陈家不睦。   可他这个好夫人,居然会相信西宁太妃。   怕是真脑子进水了。   谢老爷也没脸去见儿子。   午后,谢子景让人将家里的藏酒都搬去了他的院子。   谢老爷只当儿子想买醉,便没拦着,遇到这种事,也只能一醉方休。   谢子景酒量并不好,喝了两坛就醉倒了。   再醒过来,已经是深夜。   他躺在榻上,睁着眼睛坐起来,呆呆的看着身侧。   空的……   没了……什么都没有了。   谢子景无声的笑了笑,从榻上下来,踉跄几步,走到烛台前,看了好久。   他伸出手,推翻了烛台。   烛火点燃了床幔,不过眨眼的功夫,就烧着了整个床榻。   谢子景转身将其他的烛台打翻,看着火越烧越大。   恍惚间,他好像在火光里看见了陈莹莹。   “莹莹……”   他上前几步,衣角被烧着了。   痛感传来,眼前的陈莹莹瞬间消失。   他低头看了看衣摆慢慢烧上来的火焰,缓缓的坐了下来。   “对不起——”   他当初承诺的事,几乎都没有做到。   谢子景的院子着火,很快引起人注意,谢老爷和谢夫人闻讯赶过来,火势已经蔓延开。   “景儿——”   谢夫人冲向火海。   谢老爷呆愣的看着火海,闭上眼。   只是一瞬间,他就明白了一切。   不是失火,是他儿子不想活了。   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他被自己的亲娘下药,再不能有孩子。   陈莹莹也回了家。   他还有什么脸活下去?   活不下去了。   谢老爷也恨谢夫人的愚蠢,看着她冲向火海,在火海里惨叫。   这蠢货满身的罪孽,就在这火海里……偿还吧……   火一直烧到天亮才熄灭,谢子景的院子已经成了一片废墟。   谢子景的事原本是瞒着老太爷的,可火这么大,到底还是惊动了谢老太爷。   他抓着下人一通逼问,知道前因后果之后,一口气没喘上来,活生生给气死了。   谢家一下子死的只剩下谢老爷一个人,他弟弟一家远在京外。   谢子景自焚的消息传到陈家众人耳朵里的时候,陈家人神态各异。   对谢子景,多少有些同情,毕竟遇到这么个蠢娘,毁了终身。可他带给莹莹的伤害,也让他们憎恨这个没有担当的男子。   如今人死了,他们也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谢子景自焚的事儿,没人瞒着陈莹莹,这种事,根本瞒不住。   陈莹莹失神片刻,回过神,“我知道了。”   他还是这个样子,遇到事情,只想着逃避。   从当年萧灵珊的事上,她就看出来谢子景的逃避心理。   她对谢子景倒没什么怨恨,谢子景对她真不差,但也称不上好。   陈蕴藉听闻谢子景自尽,便赶来看陈莹莹。   “姐姐?”   陈莹莹闻声,挑眉,“我没事儿。”   “没事……没事就好。”陈蕴藉也没想到谢子景居然这么狠。   谢家现在可是一口气给三个人办丧事。   陈家和陈家一系的人,都没有去参加谢家的葬礼,只当不知道这事儿。   谢家的丧礼办得也是惨兮兮,几乎无人问津。   “得了,你回去吧。”陈莹莹道,“我真的没事,不要把我当成瓷器一样。”   “哦……”陈蕴藉悻悻的告辞。   出了门,没走多远,就遇上了洗墨。   “二爷,解公子快到了。”   陈蕴藉挑眉,“你怎么知道?”   “爷让人盯着呢,看到解公子的船,就让我来找您。”   陈蕴藉想起大哥让他去接解修筠的事。   他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备马。”   “是。”   陈蕴藉骑马去了码头,将解修筠寄养在他家的马也牵了过来。   “蕴藉?你怎么没去衙门?”解修筠下了船,迎上来,有些意外的道。   他还以为最多就洗墨来接他,毕竟陈蕴贤和陈蕴藉都是高官了。   陈蕴藉笑道,“我衙门清闲的很,事情都有人做,大哥让我来接你,修筠哥,走吧。”   “我入京的路上,收到你哥哥的传讯,让我早些入京,到底怎么回事啊?”解修筠纳闷的道。   陈蕴藉心思一动,做出苦恼的样子,叹道,“哎,家姐婚姻不幸,昨儿我请了和离圣旨。”   “和离圣旨?”解修筠惊愕,“怎么会闹成这样?”   他知道京城有人在传一些难听的话,但还不至于闹成这样吧?   要闹到请圣旨和离,哪里还会等陈蕴藉回来?陈蕴贤也是皇上的心腹宠臣,只要他开口,这和离还不是轻松解决?   “外头人多,咱们回去再说吧。”陈蕴藉从解修筠面上看不出什么来,只能决定先回去。 第225章 (三更)   解修筠看着码头人来人往,赞同的道,“人多眼杂,确实不好说,那就走吧。”   “我哥在家里给你收拾了个客院,修筠哥这段时间就住在咱家吧。”陈蕴藉道。   解修筠挑眉,“这么客气?”   “修筠哥跟我哥哥是可以托付生死的兄弟,一个客院而已,你想住一辈子都没问题。”陈蕴藉笑呵呵的道。   解修筠笑着搂住陈蕴藉的肩膀,“你小子,越来越会说话了,走吧,我们先回去吧。”   陈蕴藉让人将马给解修筠,两人一起上马,往陈府而去。   路上陈蕴藉问起解修筠这两年的近况。   “别提了,我家那老头儿非要我回去接任掌门,我哪里呆得住啊?”解修筠抱怨道。   陈蕴藉也笑,“掌门啊,一门之主,修筠哥为什么不愿意啊?”   “我不喜欢被束缚……”解修筠偏头看着陈蕴藉,“蕴藉应该理解我的心情才对,你也是个不喜欢束缚的人,若是有机会的话,你是想像我一样当个江湖游侠,还是在京城里当个尊贵侯爷?”   陈蕴藉被封侯的消息,显然解修筠也知道了。   “哎……”陈蕴藉被戳到了痛处。   “哈哈哈……”解修筠大笑起来,“看吧,你也是向往自由的。”   “会有那么一天的。”陈蕴藉吸了口气,道。   解修筠摇摇头,“据我所知,当今陛下可是圣主明君,有你这样的能臣干吏,他是不可能放你走的,我看你还是老老实实待在京城为皇上当牛做马吧。”   “呃……”陈蕴藉无语的看着解修筠,“你这嘴巴真是太讨厌了,就你这样,打一辈子光棍吧。”   “有什么不好?”解修筠笑道,“成了亲,就有了软肋,像我这样的江湖浪子,不能有软肋。”   陈蕴藉呵呵,“随你高兴。”   两人说着话,到了陈府。   陈蕴藉领着解修筠进了客院,“这就是大哥给你收拾的院子,还不错吧?”   “是挺不错。”解修筠进了屋,坐下就有丫鬟奉茶,“诶,你之前说姐姐和离,怎么回事?”   陈蕴藉看了解修筠一眼,叹了口气,将这事儿前因后果都说了。   解修筠握着杯子的手,时不时的攥紧,听闻谢子景自焚而亡,谢夫人为了救儿子冲进火海,一块儿烧死了,顿时皱起眉。   便宜他们了。   “姐姐虽然因此脱离苦海,可整日里郁郁寡欢,我实在有些担心她。”陈蕴藉叹道。   解修筠挑眉,“郁郁寡欢?”   “是啊。”   “你姐姐……还喜欢谢子景?”解修筠觉得这不像他认识的陈莹莹。   陈蕴藉摇头叹气,“这个我也不清楚,总之姐姐挺不开心的。”   “哦……”解修筠若有所思。   “看我,修筠哥这一路风尘仆仆,我还拉着你说了这么久,修筠哥先休整休整,等大哥回来给你接风洗尘,我就先走了。”陈蕴藉起身告辞。   解修筠送了陈蕴藉出门,回来坐了一会儿,让人备水沐浴。   换了身青衫,解修筠出了门。   解修筠对陈家熟悉的很,没多久就到了花园里。   陈家的花园不小,解修筠逛了一会儿,就看见花园池塘边站着个姑娘。   一袭红裙,十分惹眼。   解修筠抱着剑,靠在树上,看了好一会儿。   “小丫头,想什么呢?”   陈莹莹一惊,转过头对上了解修筠含笑的眼睛。   她眉头皱起,“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解修筠笑道。   陈莹莹哼了一声,横他一眼,转过头继续看着池塘。   解修筠也没靠近,“听说你和离了。”   陈莹莹紧了紧手里的帕子,含怒转头瞪着他,“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什么叫我看你的笑话啊?我是入京办事儿来的,今儿刚到京城,蕴藉来接我,听他说你已经和离了,我就随口一问,这么激动做什么?”解修筠耸了耸肩,道。   陈莹莹眉头皱起,“这个臭小子,怎么什么话都跟外人说?看我不收拾他!”   “我跟你哥哥可是生死之交,不算外人吧?”解修筠挑眉道。   陈莹莹瞪他一眼,转过头不理他。   见状,解修筠沉默片刻,上前来,站在她身边,“小丫头,当初我就说过了,那个谢子景,不是良配,你偏不信。”   “我信不信,关你什么事?”陈莹莹含怒一脚踹过去,解修筠动了动脚,很轻松的躲开了她含怒的一脚。   解修筠好笑的道,“喂,你这好心当驴肝肺的毛病,真是一点没改啊。”   “要你假好心?!”陈莹莹怒道。   看着她一双桃花眼里盛满了怒火,解修筠往后退了退,“你……不会还在惦记那个胆小鬼吧?”   陈莹莹皱起眉,“什么胆小鬼?”   “遇到事儿,只想着逃避,不就是胆小鬼吗?”解修筠哼笑道。   笔趣库陈莹莹抿抿唇,“谁惦记他了?”   “来的路上我就听说了,那胆小鬼自焚了,你应该也听说了,一个人站在这儿闷闷不乐,难道不是在为他难过?”解修筠道。   “你有完没完!!”陈莹莹生气的上前几步,伸手一推。   本以为解修筠会躲开,没想到他没躲。   “噗通”一声,人栽进了池塘里。   花园的池塘水并不深,解修筠很快就站了起来,池塘的水才刚到他腰部。   解修筠抹去脸上的水,虽然一身水,很狼狈,也不减他半分好颜色。   水从他下巴滴落,陈莹莹呆呆的看着他,“我,我……你明明可以躲开的。”   她知道解修筠是陈蕴贤的至交,从前也见过的,这个人嘴巴贱得很,很是讨打。   解修筠不答,从池塘里爬上来,拧了拧身上的水,“小丫头,心情好点了吗?”   陈莹莹一愣,“你……”   “人生在世,谁没遇到过挫折?若是遇到点事儿,就这样郁郁寡欢,岂不是得郁闷死?”解修筠轻笑道。   陈莹莹吸了口气,转过身,“你不明白。”   “我不明白?”解修筠神情古怪的看着她后脑勺,“那你明白?”   陈莹莹噎了噎,“你到底来干什么的?”   “我就是来园子里逛逛,没想到会遇上你在这儿顾影自怜。”解修筠坐在地上道。   陈莹莹转头,眉头皱起,“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谁顾影自怜了?”   “别逞强了,满京城都知道怎么回事,还装什么?”解修筠道。   陈莹莹怒气上涌,抬起脚就想踹,可看他一身是水,又忍了下来,“你走!”   “凭什么呀?”解修筠站起身,拍了拍衣摆,“你看看我这一身的水,我可是好心来安慰你,你倒好,推我下水。”   陈莹莹噎住,“是自己不躲开。”   “我为什么要躲开啊?”   “你明明可以躲开的!”   “那你明明可以不推我啊。”   “呃……”陈莹莹哽住。   “没话可说了吧?”解修筠轻笑道。   陈莹莹深吸一口气,“没人说过你很讨打吗?”   “有啊,你哥哥就说过很多次了。”解修筠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可我就是这样的人,本性难移嘛,倒是你……变化还挺大,要不是刚才那两下,我还真不敢认呢。”   陈莹莹看着他就堵得慌,“你这个人……”   真是好烦!   “我怎么了?”   “你不走,好,我走!”陈莹莹转身就走。   解修筠抿抿唇,起身跟上去,“小丫头。”   陈莹莹不理他。   “小丫头。”   “小丫头。”   陈莹莹转身瞪着他,“你跟着我做什么?”   “你这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我怕你想不开啊。”解修筠无辜的看着她。   陈莹莹气结,“谁会为了一个傻子想不开啊?!”   “傻子?”解修筠挑眉,“你是说谢子景?”   陈莹莹不理他。   “谢子景的确是个傻子。”解修筠道。   陈莹莹还是不理他。   解修筠看了看她,“丫头,你这人生才刚开始,好日子在后头呢,有你哥哥在,谁还敢给你摆脸色不成?不说你哥哥,就说蕴藉,他也不会看着人欺负你的。”   “用你告诉我?”陈莹莹道。   解修筠道,“是我多嘴了。”   “说完了?”陈莹莹看着他。   解修筠挑眉,“什么说完了?”   “你要说完了,我就回去了。”陈莹莹顿了顿,看着他满身的水,“你也回去更衣吧。”   “小丫头也会关心人了?到底是长大了,跟从前不一样了。”解修筠轻笑道。   陈莹莹气红了脸,“谁关心你了,不要脸!”   看着陈莹莹转身离去的背影,解修筠没有再跟上去。   陈莹莹的身影消失后,星剑从角落里走出来,“主子已经回来了。”   “我知道了。”解修筠转身往正院走去。   到了正院,洗墨将解修筠迎到书房。   “听说你去找莹莹了?”陈蕴贤坐在屋里喝茶,身都没起,头也没抬。   解修筠在他对面坐下,“飞鸽传书让我早些入京,就是因为那小丫头和离了?”   “修筠,这么多年了,你就没有半点后悔吗?”陈蕴贤抬起头,放下茶杯看他。   解修筠挑眉,“后悔什么?”   “不要跟我装傻。”陈蕴贤呵了一声。   解修筠抬眼,对上陈蕴贤没有波澜的眼神。   半响后,移开了目光,叹道,“你到底想怎么样啊?都过去这么多年了,难不成我还非得一直喜欢那小丫头啊?”   “呵呵……”陈蕴贤冷笑,“也不知道是谁,一听她和离了,就去找人。”   解修筠面色微变,“我那是看你的面子关心她两句,免得她跳水里自尽了。”   “池塘的水也就到你的腰,淹不死人。”   解修筠哼道,“别说池塘的水刚到我的腰,哪怕是一盆水,也能淹死人。”   “这么说,你是完全无意咯?”陈蕴贤喝了口茶,点点头,“既然如此,我就不考虑你了,想娶我妹妹的人,多得是。”   解修筠:“……”   “陈蕴贤!” 第226章 (一更)   “喊什么?”陈蕴贤扬起眉看他。   解修筠噎了噎,“你妹妹还没从这次的打击里缓过来呢,这么快就想把她嫁出去?不怕再遇上一个谢子景?”   “谢子景也不差啊,他最大的问题是有个愚蠢的娘,害了他终身,总不能别人家的娘,也跟谢夫人一样蠢吧?这种条件想遇到第二个……”   陈蕴贤托腮想了想,摇头,“我觉得不太容易。”   解修筠噎住。   “我妹妹今年二十六,再过几年就三十了,这放到从前,三十岁儿子都要娶妻了,她的婚姻大事当然不能再耽搁下去,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陈蕴贤微笑着道。   “呃……”解修筠揉了揉额角,“你少拿这些话来挤兑我,当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呢?”   认识这么多年了,解修筠还不至于被这两句话就挤兑的失了分寸。   “什么叫挤兑你啊?”陈蕴贤呵呵笑道,“我妹妹风华正茂,国色天香,就算是和离再婚,也不怕找不到更好的,当年世家名门的公子,谁不想娶我妹妹?要不是谢家跟我家是姻亲,怎么也不会挑中了谢家。”   解修筠深吸一口气,“是啊,你妹妹出身名门,大家闺秀,当然要找个门当户对的。”   他算老几?   “解修筠!”陈蕴贤面色温和的笑容敛去。   解修筠见陈蕴贤真的动了气,低头喝了口茶,“喊什么?我又没聋。”   “你是没聋,可你瞎了啊!”陈蕴贤深吸一口气道。   解修筠默然不语。   书房里陷入静谧之中。   过了一会儿,解修筠道,“你打算给那小丫头挑个什么样的?”   “关你屁事?”陈蕴贤冷声道。   解修筠抿抿唇,“说话这么粗鲁。”   “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你对我妹妹到底有没有心?”陈蕴贤板着脸问道。   解修筠默了默,抬眼看他。   “你问我有什么用?”解修筠轻笑,“那小丫头可烦我得很。”   他认识陈蕴贤的时候,才十二三岁,当时他偷偷从师门跑出来,遇到了惹上江湖人的陈蕴贤,本想出手帮一把。   没想到陈蕴贤虽然只会一些骑射功夫,但光凭脑子就把人耍的团团转。   他对陈蕴贤很好奇,就找了个机会交了个朋友,跟他一路游学,隔年陈蕴贤参加乡试,毫无悬念的高中解元。   师傅找到了他,让他回师门,但他还没玩儿够,求着师傅让他再游历两年,他是师兄弟中,天赋最好的人,偷偷跑出来这段时间也没有懈怠,他师傅对陈蕴贤的印象很好,不知道同陈蕴贤聊了些什么,师傅最终还是让他跟着陈蕴贤入了京城。   京城繁华,他从没来过,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他师门在京城也有落脚点,因此他就住在师门在京城的别院。   入京后发生了不少事,但他在年底就被师傅招了回去。   他是在第二次入京的时候,见到陈莹莹的。   彼时陈莹莹不过豆蔻年华,虽然容貌姣好,但也还是个小丫头。   陈莹莹活泼,喜欢偷偷带着丫鬟跑出去玩儿。   她遇到街上有个输急了眼的赌徒打自己的妻女,怒气冲冲的阻止,可那赌徒输红了眼,哪里理会陈莹莹?她险些被打的时候,是解修筠将那赌徒打跑了。   陈莹莹还是很礼貌的道谢,可解修筠却是个嘴巴贱的,三言两语就将陈莹莹给气跑了。   他去陈家拜访陈蕴贤,又遇上了她,才知道是陈蕴贤的妹妹。   他在京城待了一段时间,经常会遇到偷跑出来玩儿的陈莹莹,他见过的姑娘家不少。   但多是武林世家,都是一些舞刀弄剑的侠女,像陈莹莹这样出身书香名门的世家女,却整日喜欢在外头玩儿的姑娘,他当真没见过。   说她娇滴滴吧,她性子泼辣,说她凶悍,偏偏她又是个柔弱的姑娘。   不过两三个月的时间,他就栽了。   可陈莹莹看见他就生气,转身就走。   陈蕴贤那是个妖怪,很快就察觉了异常。   他不觉得解修筠有哪里配不上陈莹莹,时不时的还会鼓励他两句。   可解修筠随着年岁渐长,师傅交代他的任务也在增多,他在京城逗留的时间并不长。   他每次入京,都会带一些新奇的玩意儿回来,但他不敢给陈莹莹,都是让陈蕴贤转交。   陈蕴贤一开始还挺乐意,可后来也烦了。   “你就不会自己去送?老以我的名义送,谁知道你的心意?”陈蕴贤如此骂他。   解修筠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可等他再入京,陈莹莹已经定亲了。   他将谢子景查了个底朝天,什么问题都没查出来,但他就是气不顺。   陈莹莹喜欢出去玩儿,他就在她经常会去的地方等她。   他说,谢子景不是良配。   陈莹莹烦他,“他不是,你是?”   她连番的问他,谢子景哪里有问题。   他答不上来。   难道说他感觉谢子景不是良配?   陈莹莹能骂死他。   再后来,陈莹莹出来的少了,她在备嫁。   陈蕴贤也不再在他面前提到陈莹莹,也是怕他难堪。   她出嫁的时候,他没来。   师傅让他娶韩家的掌上明珠,将来继任掌门,韩家就是他的助力。   但他不愿意。   他走南闯北,很少再入京。   这次入京,也是有些话传到了他耳朵里。   陈蕴贤不会将陈莹莹的消息告诉他,但他毕竟是江湖儿女,这种乱七八糟的新闻,传到他耳朵里也只是时间问题。   他终究还是放不下,入京的路上,收到陈蕴贤的飞鸽传书,让他快些入京。   好多年了,陈蕴贤没事儿基本上不会喊他入京。   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结果刚到京城,就发现接他的是陈蕴藉。   陈蕴藉将谢家的事儿告诉了他。   这种事听起来就挺可笑,可他游历天下这些年,也确实见过这种愚蠢的人。   要说谢夫人出身大家,应该不会这么蠢。   可他却要说,正是因为出身好,反而容易出这种愚蠢的人。   愚蠢,自以为是。   “解修筠,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耳边传来陈蕴贤含怒的质问,解修筠回过神来,揉了揉额角,“你刚才说什么?”   “你——”陈蕴贤闭了闭眼,吐出一口气。   陈蕴贤睁开眼看他,“很早之前,我就提醒过你,该考虑你的终身大事了,可你吊儿郎当,万事都不放在心上,没有人会在原地等你。”   解修筠噎了噎,“我没有让人等我。”   “是,本来也没人等你。”陈蕴贤呵了一声,“我要是你,当年我就直接把人抢了带走。”   “抢走有什么用?”解修筠挑眉,“我要真把人给抢了,你不得天涯海角的追杀我?”   “我追杀你干什么?”陈蕴贤道。   “你妹妹又不喜欢我,我抢走她,到时候你不追杀我,陈家也得找人追杀我。”   “蠢货。”陈蕴贤翻白眼。   解修筠知道他为什么骂人,心里堵得慌。   “你当我没争取过吗,我私底下找过她,说了好几次,那谢子景不是良配,她根本不理我。”解修筠呵呵一笑,“她还挺满意。”   陈蕴贤看着他,“所以你一生气,就走了?”   解修筠:“……”   “我不走干什么?看他们甜甜蜜蜜吗?我犯贱?”解修筠喝了口水,偏头道。   “我觉得你是挺贱,当年嘴巴就贱,让你改改,你不听。”   解修筠:“……”   “解修筠,你原本是有机会的。”陈蕴贤恨铁不成钢,“是你自己错过了。”   解修筠垂下眼。   他当然知道自己是有机会的。   嘴巴贱归嘴巴贱,可他实实在在的英雄救美了一回。   那小丫头很有教养,一时被他气走了,可心里其实是感谢他的。   可他对陈莹莹又不是一见钟情,后来的数次相遇,熟悉是熟悉了,可他在陈莹莹这里,也已经打上了一个,她哥哥的好友标签。   她不会保持距离,但对他他态度也随意的很。   慢慢的,就成了朋友。   她有时候会找他带她出去玩儿,但从来没有任何暧昧。   定亲之后,倒是再也没找过他了。   解修筠也知道她有意避嫌。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有什么好说的?”解修筠低头倒茶。   陈蕴贤看着他,“我妹妹嫁过人,已非完璧,你嫌弃吗?”   “我嫌弃她干什么?这又不是她的错……”解修筠回了一句,又好笑的道,“轮得到我嫌弃她?她倒是很嫌弃我,看到我就没有半分好脸色。”   “那不是你自找的?”陈蕴贤哼笑。   “得,是我犯贱,行了吧?”解修筠喝着茶道。   陈蕴贤挑眉,“你从前送她的那些东西,回头我会告诉她,都是你送的。”   闻言,解修筠被茶呛到,咳了好一会儿,“过去这么多年了,告诉她干什么?”   “好歹让她知道,不是她没福气,找不到好男人。”陈蕴贤叹了口气道。   解修筠听得皱起眉,“什么福气不福气的?”   “我们家这些兄弟们,不能说每一个都跟我和蕴藉一样,对妻子一心一意,但感情也不差,相较于别人家,已经是好了十倍不止……”   陈蕴贤这番话让解修筠迷糊了,“然后呢?这跟那小丫头有什么关系?”   “莹莹觉得,天底下好男人就那么几个,偏偏全都生在我们家,她遇不到好男人,好像也能理解了……”   陈蕴贤叹了口气,“虽然是圣旨和离,对她的影响已经降到最低,可受到的伤害,却不会因此而抹平。但是,修筠,我相信你有本事抹平,否则我不会让你入京。”   要是解修筠和陈莹莹并不合适,陈蕴贤并不介意支开解修筠,让陈莹莹嫁人之后,再让他入京。 第227章 (二更)   解修筠皱起眉,“我刚刚才见过她,没看出来有你说的这么颓废啊。”   “所以我说,你有这个本事抹去她受到的伤害。”陈蕴贤轻笑道。   解修筠若有所思,“我对她而言,不一样?”   陈蕴贤垂下眼,“我没这么说。”   “你明明就是这个意思。”解修筠放下茶杯,顾不上馋他这里的好茶叶,“陈蕴贤,你给我一个准话行不行?她是你妹妹,你这个人看人很有一套,我到底有没有……”   陈蕴贤抬起头,两人对上眼,解修筠顿时哑了声。   “有没有什么?”   解修筠挠了挠头,“嗯……你不要明知故问。”   “我说你都二十好几,快三十的人了,还有什么好害臊的?还当自己是十六七岁的少年郎?”陈蕴贤嫌弃的看着他。   解修筠没什么形象的趴在桌子上看他,“你妹妹很讨厌我……”   “她要是真讨厌你,还跟你出去玩儿?”陈蕴贤翻了个白眼,“你的脑子是不是喂狗了?”   解修筠挠了挠头,“所以……”   “所以你蠢啊!”陈蕴贤横了他一眼,“我就没见过你这么蠢的人,无药可救了。”   “你妹妹喜欢我?”解修筠嘴角上扬。   陈蕴贤看着他,“或许当年有几分心动,毕竟……你长得好看嘛。”   这话让解修筠噎住,“我长得好看,她就心动?”   怎么听上去,怪怪的?   “我这个妹妹呢,很喜欢长得好看的人。当年她对自己夫君的要求,就是要跟我和蕴藉一样,用蕴藉的话说,相较于谢子景,你跟我妹妹才是合拍的人。”   “合拍?”   “就是合适。”   解修筠皱起眉,深深吸了口气,“你,为什么不早点说?”   “我哪儿知道你能蠢成这样?”陈蕴贤觉得很窒息。   姑娘家口是心非,再正常不过。   解修筠又不是养在深闺里的纯情少年,他走南闯北,没见过姑娘家?   能蠢得认为陈莹莹讨厌他,陈蕴贤也是难以理解。   解修筠的脸都黑了,“我……”   他居然没法反驳。   “我也不是莹莹,她对谢子景有没有过心动,我不太清楚,但我猜测,应该是没有的。如果说谁能让她走出来,不沉溺过去,你这个让她心动过的人,应该是可以做到的。”陈蕴贤道。   解修筠悔得肠子都青了。   “所以,她现在对我已经没有心动的感觉了……”他趴在桌子上,整个人都没劲儿了。   陈蕴贤看他这样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不跟你说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解修筠火速起身,匆匆离去。   陈蕴贤也不拦他。   淡定的喝了两口茶润喉。   “还不出来?”   陈蕴藉讪讪的从角落里走出来,“哥,你知道我在啊?”   “你跟踪修筠干什么?”陈蕴贤问道。   陈蕴藉在解修筠刚刚的位置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渴死我了。”   “说话。”   陈蕴藉咽下嘴里的茶,砸吧嘴,“前儿大哥说的话,我觉得有些奇怪,今天我接到修筠哥,他对姐姐的事儿,有些上心过了头。”   “哦?”陈蕴贤挑眉,“你怎么看出来的?”   “我好歹也当了几年官儿,这点眼力还是有的好吧?”陈蕴藉喝了口茶,“我本来就有心试探修筠哥,就一直在注意他的反应,修筠哥对我也没什么防备,虽然有意克制自己,但我提到谢家人做的好事时,他在生气,再用力一点,杯子都要被他捏碎了。”   陈蕴贤轻笑,“然后呢?”   陈蕴藉就把自己跟踪得来的成果告诉了陈蕴贤,“大哥,我觉得修筠哥对姐姐来说是特别的。”   “哦?”   “我当时就在边上看着,姐姐这两天情绪一直都这样,没什么起伏。可看见修筠哥之后,她脸上的表情就多了……”   陈蕴藉吃起自己姐姐的瓜来,可是有些兴奋,“哥,你是没看见,修筠哥三言两语就惹毛了姐姐,她生气的时候,也很漂亮。”   比之前半死不活的样子可强了百倍。   陈蕴贤喝了口茶,若有所思,“能做的我都做了,看他们自己的缘分吧。”   “哥,你之前不是说让修筠哥带姐姐出去散心吗?什么时候出发?”   “看修筠自己吧,他若是有心,我就帮他一把,若是怂了……这事儿就算了,当我没提过。”陈蕴贤放下手里的茶杯道。   陈蕴藉秒懂,“哦,看修筠哥的表现是吧?”   “可以这么说。”陈蕴贤道。   陈蕴藉还想说什么,却被陈蕴贤打断,“你不许插手。”   陈蕴藉皱起眉,“修筠哥是哥哥的朋友,他的人品没有问题的,莹莹姐跟他也很合拍,为什么不帮他一把?”   陈蕴贤淡淡的道,“帮,但也得看情况,莹莹不能再受打击了。”   闻言,陈蕴藉想起陈莹莹这两日的平静,跟从前活泼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他眉头皱起,叹道,“希望修筠哥能踏出那一步吧。”   “嗯。”   “可是,你刚才不是还说要把修筠哥送礼物的事,告诉姐姐?”陈蕴藉疑惑极了。   这不等于直接挑明了吗?   “我是吓唬他的。”陈蕴贤呵呵道,“你还真当我会去跟莹莹说?这种事当然要他自己说,我戳穿有什么用?”   陈蕴藉嘴角一抽,“哥,你这哪儿是吓唬啊,分明是刺激他。”   “你当莹莹不知道那些礼物的来历?”陈蕴贤轻笑道。   陈蕴藉一愣,“姐姐知道?”   “我是经常给你姐姐送礼物的人吗?”陈蕴贤白他一眼。   陈蕴藉被他一提醒,也想起了这茬。   他大哥虽然护短,但‘欺负’弟弟妹妹的时候,也从来不会客气。   像送礼物这种事,也只有陈蕴藉受到过优待。   至于陈莹莹,大多数时候都是被欺负的份儿。   有时候陈莹莹向陈蕴贤讨礼物,陈蕴贤都不会给。   突然一下子送那么多迎合她喜好的礼物,想也知道有问题。   偏偏送礼物的时候,又是解修筠入京的时候。   陈蕴藉拍了拍额头,“所以他早就露馅了?那你刚才不说?”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没再找过莹莹,怕是莹莹她自己都不确定解修筠对她还有没有意思,我戳破这个做什么?这男女之情那点事儿,别人最好少插手,我今天说这么多,已经够了。”陈蕴贤叹了口气道。   要不是担心陈莹莹,陈蕴贤真不会插手。   陈蕴藉觉得,解修筠早晚要被他哥哥坑死。   回到客院的解修筠躺在卧室里,整个人都不好了。   陈蕴贤说的话反复在他耳边回响。   他越想就越不甘心,越想就越后悔。   半夜了,解修筠从床上起来。   窗户开着,外头已经一片漆黑。   他想了想,拿着剑翻窗出去,轻车熟路的到了陈莹莹的院子。   跃上院墙,他坐在上面,低头就见陈莹莹屋里亮着灯,窗户开着,穿着一袭红裙的陈莹莹就临窗而坐,望着窗外,面上一片平静。   他就这么坐在墙檐上,看着她。   陈莹莹也没发现墙上坐了个人。笔趣库。   她一夜坐到天亮,他就在墙檐上坐到天亮。   伺候陈莹莹的丫鬟已经起身,她回屋躺下,装作刚起来的样子。   解修筠眉头紧锁,看了看天色,翻身下来,回了客院。   陈蕴贤已经去了衙门,倒是陈蕴藉清闲的很,去了一趟衙门,又回来了。   回到家里,就去了客院找解修筠。   “修筠哥。”   解修筠满脑子都是昨晚陈莹莹安静的样子。   忽然听到陈蕴藉的声音,他吓了一跳。   “蕴藉?你不是去了衙门吗?”解修筠深吸一口气道。   陈蕴藉呵呵一笑,“修筠哥,你这么久没来过京城了,这不是怕你一个人无聊嘛,我过来陪你说说话,咱们好久没聊过了,看我带了什么,咱们一起喝点儿。”   解修筠整理好情绪,笑着跟陈蕴藉坐下来喝酒。   “这是什么酒啊?”解修筠喝了一口,就觉得这问道很特别。   陈蕴藉笑着道,“这是我自己酿的酒,如何?味道怎么样?”   “从前只知道你厨艺很好,没想到酿酒也是一等一啊。”解修筠又喝了一口,“等我离京的时候送我一点儿。”   陈蕴藉笑道,“好说好说,对了,修筠哥这次入京是来干什么的?”   解修筠喝酒的动作一顿,笑了笑,“就是师门的一点事儿。”   “师门的事儿?”陈蕴藉疑惑,“修筠哥不是在躲你师父吗?”   “哦,我前些日子遇到了师兄,他临时有事,就托付给我办了。”解修筠道。   陈蕴藉恍然,“原来如此。”   滴水不漏啊……   “诶,对了,昨儿听府上的丫鬟说,你在花园里碰上我姐姐了?”陈蕴藉给他倒了杯酒。   解修筠笑道,“是啊,偶然遇到的。”   “可我听丫鬟说,你们还聊了一会儿。”陈蕴藉笑着道,“修筠哥跟我姐姐是老相识啊?”   “哦,就是以前在京城的时候,你哥哥拜托我保护她,你也知道,你姐姐喜欢出去玩儿,怕她在外头出事,我呢,是个闲人,可不就拜托我了?”解修筠笑呵呵的道。   “哦……”陈蕴藉喝了口酒,“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府里的丫鬟说,姐姐把你推到了花园的池塘里,也没见你生气,原来还有这样的缘故。”   “你那两年忙于读书,不知道也正常。”解修筠道。   陈蕴藉若有所思,“对了,我姐姐这两天有些不开心,既然修筠哥认识我姐姐,那就拜托修筠哥这两天帮忙看着些。”   “拜托我?”解修筠怀疑陈蕴藉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为什么啊?” 第228章 (三更)   “我衙门最近也挺忙的,要不是放心不下姐姐,我早就去衙门办事儿了,既然修筠哥和姐姐是认识的,那我当然还是以衙门的公务为重。”陈蕴藉笑着道。   解修筠闻言,恍然,“原来是这样啊,那你去忙吧,我和你哥哥是生死之交,你跟我也是多年的朋友,就凭这一点,我也会看好她的,放心吧。”   “那可好,这酒修筠哥喜欢吧?我那儿还有很多,一会儿就让青墨给你搬过来,喜欢什么不要客气,直接跟我说,我都给你送来。”陈蕴藉笑着道。   “我可不跟你客气,你也别跟我客气,去衙门办公吧,昨儿你就在家里,今儿还在家,不怕皇上有意见啊?”解修筠道。   “那我就先走了,回来再同你喝酒。”陈蕴藉起身,“我还得去跟夫人说一声,就不陪你了。”   “去吧去吧。”   陈蕴藉告辞,回了明心院。   “这么快就回来了?”黛玉知道陈蕴藉去找解修筠了。   昨晚上陈蕴藉回来,就将解修筠的事儿告诉了她。   对于还有人这样看重陈莹莹,黛玉很高兴。   虽然陈蕴贤说让陈蕴藉不要多事,可黛玉还是觉得,不着痕迹的让他们多相处相处,也不是什么坏事。   陈蕴藉……他当然是听了黛玉的。   于是,才有了今天托付的事。   “话我都说出去了,怎么都要做出样子来,这两天我估计得申时回家,莹莹姐那边你看着办,想去陪着也行,都随你。”陈蕴藉道。   黛玉道,“我心里有数。”   “那我走了。”   “这事儿你还是同大哥说一声,免得大哥回头收拾你。”   “知道了。”   回到衙门,陈蕴藉将手里紧急的事儿办完,就去了吏部找陈蕴贤。   一听陈蕴藉给解修筠和陈莹莹制造相处的机会,陈蕴贤看了他一眼,“你倒是热心。”   “我也没直接让他去找莹莹姐,只是让他看着点,不算撮合。”陈蕴藉道。   陈蕴贤若有所思,“我知道了。”   这事儿在陈蕴贤这里交了底,陈蕴藉就放了心,回了衙门继续摸鱼。   好不容易挨到申时,立刻回家给媳妇儿做饭。   用过饭,陈蕴藉陪黛玉说了一会儿话,就去了书房。   “星剑,在吗?”   “属下在。”   星剑一向神出鬼没,基本上常年在他身边。   “今天修筠哥有没有去找莹莹姐?”   “我去问问。”   星剑去了一会儿,回来道,“没有,解公子今日一直在客院里喝酒。”m.bīQikμ.ИěΤ。   闻言,陈蕴藉皱起眉,“一直在喝酒?”   “二爷送去的酒,解公子已经喝了小半。”   陈蕴藉噎住,“那酒后劲儿可大了,他这是借酒消愁?”   骤然知道曾经的心上人,曾经对他动过心,偏偏因为他蠢错过了,再坚强的人也得怄死。   “这就不知道了。”   陈蕴藉叹了口气,“他到底有没有这个心思?”   “解公子昨晚去了大姑娘的院子,在院墙上坐了一个晚上。”   陈蕴藉:“……”   他好笑的道,“他去干什么?”   “大姑娘夜里睡不着,在窗边坐了一个晚上。”   陈蕴藉无语,“……”   所以陈莹莹在窗边坐了一晚上,解修筠就在那里陪了一个晚上?   他挑眉,“倒是有心。”   “还要继续盯着吗?”   “嗯……盯着吧,不要盯太紧了,修筠哥武功可不弱,被他发现可就遭了。”陈蕴藉道。   星剑看了陈蕴藉一眼,“是。”   等星剑一走,陈蕴藉悬着的心落下,笑着转身回屋陪黛玉去了。   “你今天……心情很好?”   黛玉对陈蕴藉的情绪很敏感,他去了书房一趟,回来就很高兴,她不免觉得奇怪。   陈蕴藉对黛玉很少隐瞒什么,他将解修筠守了陈莹莹一个晚上,却没叫陈莹莹知道的事儿说了。   黛玉闻言轻笑,“可他默默的守着,姐姐也不会知道啊。”   “许是大哥说的那些事儿,给他的冲击有些大,他需要时间缓缓吧。”陈蕴藉想了想道。   黛玉叹了口气,“希望他早些想明白,莹莹姐……”   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别担心,不会有事的。”陈蕴藉道。   黛玉道,“莹莹姐一向活泼,可自从回家之后,我就没见她笑过,就算笑,也是苦笑。我实在是很担心她,莹莹姐上回还说,好男人都生在了陈家,虽然没明说,可我就是觉得,莹莹姐这是觉得她不会再遇上好男人了。”   即便陈莹莹说她是在开玩笑,黛玉也是一直悬心。   陈蕴藉带来的是好消息,可黛玉还是不能放心。   因为解修筠过去也是喜欢陈莹莹的,但他没有踏出那步,陈莹莹还嫁给了谢子景。   “我认识修筠哥多年,他的品行很好,过去他们会错过,是因为他以为莹莹姐讨厌他……”陈蕴藉顿了顿,道,“我哥哥是什么人呐,他既然特意催了修筠哥入京,肯定是觉得修筠哥可以将莹莹姐从过去的阴影里拉出来。”   “这事儿一日没定下,我就一日不能放心。”黛玉叹道。   她交好的姐妹不多,就那么几个,陈莹莹和她关系最亲,她如何不关心?   陈蕴藉搂着黛玉,“先等两天看看,好不好?”   “也只能这样了。”黛玉叹道。   她觉得解修筠不错,那没有用,得陈莹莹自己觉得解修筠很好。   当晚,解修筠又摸到了陈莹莹的院子。   陈莹莹还是坐在窗边。   过了一晚,解修筠回屋。   觉得这样下去,陈莹莹怕是要憋出问题来。   这日,等陈蕴贤下衙回来,他去了正院见陈蕴贤。   “你说什么?”陈蕴贤挑眉。   解修筠道,“我说,带那丫头出去走走,她已经两个晚上没睡了。”   陈莹莹晚上没睡,陈蕴贤自然是知道的。   “你怎么知道她两个晚上没睡?”   解修筠摸了摸鼻子,“整个陈家都是你的人,别跟我装傻了。”   “我装什么傻?”陈蕴贤微笑道,“装傻的难道不是你?”   “别说这些废话了,你就说同不同意吧。”解修筠道。   陈蕴贤道,“我又不是她爹娘,我可不能做主,就算莹莹曾经嫁过人,但她是我陈家的姑娘,怎么能没名没分的跟你出去?传出去像什么样?”   解修筠噎住:“可是,我就来了两天,她已经两个晚上没睡了,只怕之前几天,也没睡,再这样下去,她这身体撑不住的。”   “我当然知道,可你以什么身份带她出去?”陈蕴贤道,“这里可不是江湖,我自然不在乎这些规矩,但人言可畏,我妹妹不能没名没分的跟你出去,你想带她出去,拿什么说服我?就因为莹莹两个晚上没睡,我就要同意让你带出去?”   解修筠皱起眉,“这……”   他是江湖人,对这些世家的规矩,向来不熟悉,也不在意。   他一直都觉得,人生在世,开心就好,用一些条条框框把自己关起来,这不是蠢吗?   “你这脑子还没蕴藉好使呢,我弟弟十一二岁就知道保护他那宝贝妹妹的清誉,你呢?怎么还跟个无知的孩童似得?”陈蕴贤道。   解修筠捂额,“你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不懂这些,我只关心那个丫头,这些事儿,我拜托你,别刁难我好吗?”   “我刁难你?”陈蕴贤挑眉,“我没刁难你,你想带莹莹出去,问过莹莹愿不愿意了吗?”   解修筠被点醒,“那我现在就去问她。”   陈蕴贤还没来得及说话,解修筠已经没影儿了。   “呃……”这个憨货。   陈蕴贤捂额,就这么跑去,说要带她出去散心,陈莹莹不打他才怪了。   解修筠一口气跑到了陈莹莹的院子,陈莹莹依然坐在窗边。   他一路过来,没人拦他。   “小丫头。”   陈莹莹闻声看过来,“你来干什么?”   “我……”解修筠本想说带她出去散散心,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嗯……是你哥哥让我过来找你的。”   “大哥?”陈莹莹疑惑,“大哥找我,为什么让你来?”   解修筠清了清嗓子,“你最近闷在家里,他挺担心你的,让我带你出去转转。”   “你当我傻子吗?”陈莹莹横他一眼,“你一个外男,我哥疯了才让你带我出去。”   谎言一戳就破,解修筠很是头秃。   “好吧,是我自己,想带你出去散散心。”解修筠走过去,靠在窗边,“你从前可没有在乎过这些规矩,不是还经常让我带你出去吗?”   “从前还小,我现在二十六了。”陈莹莹垂眸道。   解修筠皱起眉,“不还是个小丫头吗?干嘛总是强调你二十六?二十六怎么了?年轻着呢。”   陈莹莹看他一眼,“你到底来干什么的?不是说入京办事吗?还没办完?”   “我……”解修筠入京本就是来看她的。   什么有事,全都是借口。   陈莹莹盯着他,“怎么不说话?”   解修筠觉得她的眼神有些怪,但又说不上哪里奇怪。   “我的事儿,不急。”解修筠神情飘忽,“你真的不想出去?”   陈莹莹盯着他看了半响,忽然笑了,“我就算要出去,自己也可以出去,为什么要跟你出去?”   解修筠无言以对,“这,这不是……你一个人不安全,我武功高强,可以保护你嘛。”   陈莹莹一怔。   ——小丫头,到处乱跑,不怕被人抓走?要不是我武功高强,可以保护你,你今天就要被人卖到山沟沟里给人当媳妇了。   ——诶,打我干什么?我说句实话而已!你这小丫头,怎么不识好人心啊!   陈莹莹起身,从屋里出来,直接往院外走。   解修筠愣了愣,反应过来追上去,“你去哪儿?” 第229章 (一更)   “你不是说……我哥哥让你带我出去吗?”陈莹莹扭头看他一眼,微微一笑,“我过去问问。”   解修筠嘴角一抽,“没必要吧?”   “如今满京城都在议论我,我要是跟你一个陌生男子出去玩儿,外头的人会怎么说我?”陈莹莹轻笑道。   解修筠噎住,“这……”   “我没出阁前,哥哥总喜欢欺负我,但他从来不会做这种有损我清誉之事,你的片面之词,我不能轻易相信,问清楚才妥当些。”陈莹莹说着转身继续往外走。   解修筠倒吸一口凉气,忙上前拉住她,“等等。”   “放开。”陈莹莹顿住,瞥他一眼,道。   解修筠火速撒手,清了清嗓子,道,“今天都这么晚了,你大哥刚忙完公务从衙门回来,还得陪他夫人,你这个时候去找他,岂不是没眼色?”   “那也不能由你胡说一通,我就跟你出去吧?”陈莹莹道。   解修筠干笑道,“怎么是跟我出去呢?当然是我……跟你出去啊,我就充当你的护卫。”   “这岂不是委屈了解大侠?”陈莹莹眉头微蹙,轻笑道。   “不委屈,不委屈。”解修筠背后冒出冷汗,讪讪道。   陈莹莹若有所思,沉吟片刻,“你说得也有道理,很晚了,去打扰兄嫂休息,确实不好……”顿了顿,“解大侠自己屈尊来当我的护卫,可不是我逼你的。”   “都是我自愿的。”解修筠笑着道。   陈莹莹看着他,“很晚了,解大侠也回去歇息吧。”   “额……你不用一直叫我大侠。”解修筠挠了挠头,道。   陈莹莹看他,“解大侠,不是从小就想当大侠吗?”   “你这是听谁说的?”   “哥哥说的。”   解修筠呵呵一笑,“我不算什么大侠,以后还是叫我的名字吧。”   “这不合规矩。”   “我们江湖儿女,不讲究这些规矩。”   陈莹莹看他一眼,“再说吧,很晚了,我要休息了。”   解修筠欲言又止的看着她,陈莹莹已经转身回屋。   他叹了口气,告辞。   晚间,他摸黑坐到墙檐上,就见陈莹莹屋里的灯灭了。   挠了挠头,十分不解。   难道没事儿了?   他守了半夜,陈莹莹屋里的灯再没亮起,他也好几个晚上没睡了,便在三更天的时候回屋歇息。   次日一早,陈莹莹身边的贴身丫鬟春艳来到客院。   “解公子,我家姑娘有请。”   解修筠早就已经起来,闻言便道,“我一会儿就去,你先回吧。”   “是。”   解修筠换了身衣服,拿着剑去了陈莹莹的院子。   陈莹莹刚用了早饭,今日她穿着一身杏黄色的裙子,看着沉静许多。   “这不像是你会穿的衣裳。”解修筠道。   陈莹莹瞥他一眼,“你很了解我吗?”   “呃……”解修筠噎住。   怎么陈家这些男男女女,都这么难搞?   “马车已经备好,我今日要去护国寺,解大侠可要保护好我。”陈莹莹含笑道。   解修筠总觉得有些怪怪的,可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陈莹莹坐着马车,解修筠就骑马跟随在侧。   他们刚出府,黛玉就得了消息。   “看样子,解公子也算是个有心之人。”   雪雁道,“二奶奶可要叫人去告诉二爷一声?”   “不必了,连我都得了消息,怎么可能瞒得过他?”黛玉低头继续绣手上的寝衣,“朔儿那边多看着些,祖父祖母年事已高,别闹着他们了。”   “是。”   陈蕴藉这两日一直都是按时去衙门点卯,闲着没事,干脆去研究能让水稻增产的肥料,不过以当下的条件,想要做出来好像不是那么的容易。   他将手头的事情分派下去,星剑就来报信了。   听闻陈莹莹诓着解修筠当她的护卫去了护国寺上香,他嘴角一抽。   修筠哥好像有点可怜的样子。   不过,他不打算将真相告诉解修筠。   陈莹莹愿意给他机会靠近,那就有希望啊。   他脑子进水了才会去掺和。   “你去跟我哥说一声,以后就不用再来回我了。”陈蕴藉觉得,这是个很好的信号。   他若是让人继续盯着解修筠,说不定会适得其反。   让他们自己交流去吧。   陈蕴藉既然将肥料的概念提了出来,也就慢慢上了心,带着工部的人研究,不过进展很慢。   会试放榜,榜上没有一个陈蕴藉熟悉的人。   之后的殿试陈蕴藉也是考官之一,毕竟是六部的尚书。   今年的状元是个年过而立的男人,才华怎么样,看不怎么出来,照例授官,去了翰林院。   翰林院又补充了不少新鲜血液。   展眼又是一年端午,初四初五放假两天,陈蕴藉在初三的晚上,就带着黛玉和孩子去了灵犀园。   玩儿了两天回来,就听说陈莹莹去了扬州,护送她的是解修筠。   陈蕴藉让黛玉回院儿里休息,他转道去了陈蕴贤屋里。   “大哥,姐姐怎么去扬州了?”   陈蕴贤看他一眼,“她自己想去的。”   “真的是去扬州?”陈蕴藉凑近了,低声问道。   陈蕴贤微微一笑,没答话。   见状,陈蕴藉了然。   “姐姐这样没名没分的跟着他离开京城,是不是不太好?要是出什么事,我们怎么跟三叔三婶交代啊?”陈蕴藉皱着眉道。   “三叔三婶已经同意了。”陈蕴贤喝了口茶,“我毕竟只是莹莹的堂哥,这么大的事,我能擅自做主吗?”   他再中意解修筠,这事儿也得问过三叔三婶的意见。   他们若是不同意,陈蕴贤不可能让陈莹莹跟解修筠走。   一听三叔三婶同意了,陈蕴藉瞪大眼睛,“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三婶前些日子不是还在物色书香门第出身的世家公子吗?”陈蕴藉不觉得书香门第出身的三婶会看上解修筠。   陈蕴贤道,“莹莹经历这遭,三婶也很担心她,解修筠能让她开心,三婶自然不会阻拦。”   陈蕴藉闻言,“三婶都知道了?”   “莹莹自己找过三婶,不知道聊了些什么,三婶在屋里待了两天,就同意了。”陈蕴贤道。   陈蕴藉:“……”   女大不中留啊。   “姐姐该不会跟着修筠哥去浪迹天涯吧?”   陈莹莹一直就不喜欢被困在深闺之中,如今有机会远离这里,没人盯着,可不就要放飞自我?   尤其……解修筠太惯着陈莹莹了,几乎有求必应。   陈蕴藉虽然对黛玉也是有求必应,但也不会一味的听从黛玉的话。   可解修筠……毫无底线。   陈蕴藉着实有些担心。   “只要她愿意,有何不可?凭修筠的实力,保护她还是没有问题的。”陈蕴贤喝了口茶道。   陈蕴藉哑然。   “得了,管好你自己就行。”陈蕴贤道。   哥哥都这么说了,陈蕴藉还能说什么?   他起身告辞。   回到明心院,将这事儿告诉了黛玉。   黛玉闻言,竟有些羡慕,“我也想跟莹莹姐一样,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陈蕴藉:“……”   有点心塞。   见陈蕴藉神色不对,黛玉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嗯,是我不好。”陈蕴藉叹了口气,“明明说好要带你游山玩水的,结果……”   被困在京城了。   陈蕴藉叹了口气,揉着额角。   黛玉起身给他揉,“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外头的山山水水,我是向往,可要是没有陪着,即便全天下的美景都摆在眼前,也没了趣味。”   “你这张嘴是越来越甜了。”陈蕴藉笑起来,将人抱到怀里,亲了亲,“让我尝尝,嘴上是抹了蜜吗?”   黛玉面上一红,“青天白日的,你注意点。”   “他们不敢乱说。”陈蕴藉道。   黛玉靠在他怀里,“听说侯府已经快竣工了?”   等护国侯府竣工,他们就得从陈府搬出去了。   “再过小半月就要竣工了吧。”陈蕴藉管着工部,自然清楚时间。   黛玉叹道,“祖父祖母很舍不得朔儿他们。”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的品阶摆在这里,住在陈府已经不合适了。”陈蕴藉叹道。   如果可以,他当然愿意一直住在陈府。   黛玉靠在陈蕴藉怀里,不出声了。   “护国侯府离这里不远,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可以经常带他们过来陪祖父祖母,或者去看望看望堂姨,都由你做主。”陈蕴藉道。   黛玉道,“在陈家住久了,什么事儿都不用我操心,这忽然让我去当家做主,我还真有些不太乐意。”   黛玉本就没什么青云之志,对于往上爬,没什么执念。   陈蕴藉做官也好,不做官也好,她都能接受。   “有我在,你不想见什么人,不见就是了。”陈蕴藉道。   这也不是陈蕴藉夸海口,凭他现在的地位,还真是想不见就不见。   黛玉闻言,笑道,“那岂不是把人都得罪光了?”   “就算你什么都不做,我怕是很快也要把人得罪光了。”陈蕴藉叹道。   黛玉听得皱眉,“出什么事了吗?”   “暂时没有。”陈蕴藉摸了摸黛玉的头,“反正你待在家里就好,别的事,有我呢。”   见陈蕴藉不肯细说,黛玉眉头紧锁,“到底怎么回事?”   “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你也知道,有时候做一些事,考虑到百姓,就难免会得罪一些地方上的头头。”陈蕴藉道。   在湖广的两年,黛玉也算涨了见识。   闻言,她叹了口气,“难为你了。”   “这有什么?我这儿还是小麻烦。”他大哥那里,才有大……麻烦。“总之,有些人,不想见你就不见,不用怕得罪人。”   黛玉闻言若有所思,“我知道了。”   过了七八日,护国侯府竣工了。   陈蕴藉挑了个吉日,带着黛玉和两个孩子搬了进去。 第230章 (二更)   搬到护国侯府之后,讨好陈蕴藉的人变多了,每日都有很多帖子送上门,陈蕴藉只留了老熟人的帖子,其他人的帖子全都以公务繁忙为由拒绝。   陈蕴藉忙于研究肥料,黛玉隔三差五的带孩子去陈府,有时候还将两个孩子留在陈府住两日。   两个小家伙住在陈府的时候,陈蕴藉和黛玉就有了更多时间亲热。   年底,陈莹莹回到京城,解修筠也一块儿回京了。   这次回京,解修筠是来提亲的。   虽然解修筠只是个江湖人,但在江湖上也是响当当的人物。   在京城这些世家贵族眼里,解修筠就是个不入流的人,但陈家并不靠女儿家联姻,只要陈莹莹自己幸福,嫁给谁都由着她。   陈莹莹年纪已经不小,婚期就定在隔年正月底。   虽然按照陈蕴藉三婶的想法,要将婚期定在年尾,这样不会显得太仓促,会让人说嘴。   可陈莹莹并不在意,她嫁人之后也不会留在京城。   因此,过完年,陈莹莹一出嫁,回门后,就跟着解修筠闯荡江湖去了,京城的是是非非,她彻底的抛到脑后。   仁安二十八年,刚开年,皇上就对昔日四王八公下手了。   除了北静王府和缮国公府,其他家的王爵和公爵爵位都被剥夺,国公府和王府被朝廷收回。   敕造的府邸,是属于朝廷的。   时隔这么多年,林如海连报复贾家的心思都没了。   贾政被革职,只有贾琏的官位保住了。   但贾琏也已经同自己的父亲和二叔翻脸,不管旁人怎么说,他都没有半分好脸色。   贾琏当年因为祖母病故丁忧了一年,本以为起复很难,但吏部的人没为难他。   荣国府这些年的烂账,被他清理干净,因此贾赦才没有被流放,他的官位才能保住。   皇上雷厉风行,手段果决。   没有给任何人反抗的机会,他想收拾这些勋贵很久了。   要说这些勋贵为什么栽得这么狠,怪就怪他们不该搞些小动作。   西宁王府全家被下狱,凄惨的很。   被流放之前,陈蕴贤去了一趟天牢。   虽然年过而立,可陈蕴贤看着依然很年轻。   “是你……”曾经的西宁王府的王爷钟宽,看着陈蕴贤,狠狠的盯着他。   陈蕴贤微笑道,“是我,要怪就怪你自己。”   钟宽想说什么,陈蕴贤却不想听他废话,“看你们这么惨,我就放心了。”   说完,就准备离开。   “为什么?!”   陈蕴贤脚步一顿,偏头,“什么为什么?”   “你明明能早些出手,为什么拖到现在?”   陈蕴贤轻笑,“我妹妹现在,很幸福。”   钟宽一愣,瞬间恍然,“就为了这个,你就不怕失手吗?”   “我从来就没失手过,你也清楚,不是吗?”陈蕴贤看了他一眼,“明日我就不送你们了,希望你这养尊处优的身板儿能熬过了漫长的流放之旅吧。”   “陈蕴贤!!陈蕴贤!!”   不管他喊得多大声,陈蕴贤也没什么反应。   出了天牢,陈蕴贤微微一笑,回了衙门。   收拾了这些碍眼的勋贵,接下来……就是那些朝廷的蛀虫了。   下衙之后,陈蕴贤去了护国侯府。   “哥?你怎么来了?”陈蕴藉听闻陈蕴贤过来,还有些意外。   他哥很少会来侯府。   “你那肥料研究得怎么样了?”陈蕴贤问道。   陈蕴藉道,“有了些进展,不过还在试验中,怎么了?”   “你仓库里不是还有许多粮种?偷偷的掺到湖广那边培育出来的粮种里,让他们去种,应该不会被发现吧?”陈蕴贤道。   陈蕴藉皱起眉,“哥,你想做什么?”   “我只是觉得,这样做的话,你仓库里这些粮种也不会浪费,而且还能让新式水稻更快的扩散出去,最起码江南一带,一定要种。”   陈蕴藉挑眉,“哥,你这是想对付他们了?”   要说哪里最富庶,当然是江南。   “如果将你仓库里的新式水稻放到那些粮种里,会不会有影响?”陈蕴贤不答反问。   陈蕴藉想了想,道,“就算有影响,也是好的影响。”   毕竟仓库里的水稻粮种那都是最优秀的。   “那就尽快。”陈蕴贤道。   陈蕴藉看了看他,“大哥为什么突然这么急?”   “因为时间不够了。”陈蕴贤叹道。   陈蕴藉皱眉,“什么时间不够了?”   “朝儿在湖广,发现有人在偷学新式水稻的成果。”陈蕴贤道。   陈蕴藉挑眉,“这成果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学去的。”   “我知道,但若是他们挖走了你留在湖广的人呢?”   陈蕴藉皱起眉,“他们想干什么?”   “你凭此封侯,如何不叫人眼馋?”陈蕴贤道。   陈蕴藉嗤笑,“他们难不成还想改进新式水稻?”   “也许他们只是想陷害你。”陈蕴贤道。   陈蕴藉皱起眉,“这些人太无耻了吧?”   “他们无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已经让嘉木去湖广处理此事,先将此事压下,你让下头的人加快速度,将新式水稻扩散到整个江南,等江南的百姓接受了新式水稻,我就可以收拾这些家伙了。”   陈蕴藉闻言,想了想,“我知道了。”   陈蕴贤叮嘱他保护好自己,就起身走了。   陈蕴藉揉了揉额角,将手头的事放下,脑壳痛的厉害。   书房的门被敲响,黛玉的声音传来,“蕴藉。”   随着年岁渐长,黛玉已经不会再喊蕴藉哥哥,而是直呼名字,要么就喊夫君。   “进来吧。”   黛玉端着茶点进来,“我听说大哥来,人呢?”   “刚走。”   见陈蕴藉脸色不好,黛玉走过来,“出什么事了?”   “还能是什么事?不就是朝堂上这些事儿?”陈蕴藉道。   黛玉知道陈蕴藉厌烦官场倾轧,顿时有些心疼他,上前给他揉额角,“你要是实在受不了,要不就跟皇上辞官吧。”   “皇上根本不会给我机会开口。”陈蕴藉叹气。   黛玉皱起眉,“可这样下去,你会越来越不开心的。”   陈蕴藉这几年的变化,黛玉都看在眼里,也只有在她面前,才能有片刻轻松。   “到时候再说吧。”陈蕴藉叹道。   黛玉顿了顿,“你是还有什么事没有做完吗?”   她并不笨,陈蕴藉如此厌烦做官,却偏偏硬着头皮做下去,显然是有目的的。   “新式水稻还没有能真正接手的人,我现在走不开。”   至于他哥哥的计划,陈蕴藉其实也不是很清楚他大哥到底要怎么做,要说也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黛玉道,“大哥找你做什么?”   “就是过来看看我。”   “你撒谎。”黛玉放下手,“为什么要瞒着我?”   “这……”陈蕴藉叹了口气,“事关重大,而且我也是真的不太清楚大哥到底要怎么做,我不是瞒着你。”   黛玉道,“你很累了。”   “再累也要做啊,等忙完这两年,我就轻松了。”陈蕴藉将黛玉揽到怀里。   “大哥承诺过,再过两年,就帮我向皇上请辞,他答应我的事,都会做到。”陈蕴藉道。   黛玉愈发好奇这兄弟俩到底要干什么。   但她没有再追问下去,陈蕴藉显然不想让她知道。   隔日,黛玉去了陈府,见沈妍妍。   “嫂嫂可知道大哥要做什么?”   黛玉将昨日的事告诉了沈妍妍,而沈妍妍也并不清楚。   这些朝堂上的事,陈蕴贤鲜少跟她提及。   “玉儿不必焦心,蕴贤从来不会害蕴藉的。”沈妍妍笑道。wwω.ЪiqiΚu.ИěT。   黛玉面上赧然,“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蕴藉遮遮掩掩,他近日忙于公务,越来越累,我着实有些担心。”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就多照看蕴藉一些。”沈妍妍道。   黛玉颔首,“我会的。”   “你好几日没来,母亲都念你了,过去陪她说说话吧。”沈妍妍道。   黛玉起身,“那我就先去了。”   黛玉去了东院,见过了宋氏,陪着宋氏聊了一会儿,才告辞回府。   晚间,陈蕴贤回府,沈妍妍端着茶去了书房见他。   将黛玉上门的事说了。   “这丫头倒是关心蕴藉。”陈蕴贤喝着茶道,“蕴藉的心意没有被辜负。”   沈妍妍在他身边坐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搞得玉儿这样心惊胆颤的跑来跟我打听消息。”   “嗯,我能解决,不必担心。”陈蕴贤道。   一直以来他没有去做,不是怕得罪人,而是怕会有百姓受到更多的伤害,清丈土地,也需要人去办。   陈蕴贤现在根基已稳,只要陈蕴藉把新式水稻的事办好,那就什么都好办了。   见陈蕴贤一脸镇定,沈妍妍悬着的心落下,“能解决就好。”   到了年底,陈蕴藉终于将初版的化肥给做出来了。   次年,陈蕴藉就让人将化肥用在新式水稻上,看看效果。   年中的时候,产量提高了百分之十。   相较于现代的化肥,还是有些不足之处。   不过陈蕴藉也并不气馁,能提高产量的百分之十,对于天下的百姓而言,这也是好消息。   户部尚书是陈蕴藉的岳父林如海,陈蕴藉想着将水稻继续扩大种植,当然得找林如海。   林如海对于自己这个女婿是很满意的,陈蕴藉很少来求助他。   既然求到他这里,显然是必须他出面。   林如海很配合,有他这个户部尚书支持,陈蕴藉的种植计划没有受到阻拦。   而且,湖广那边亩产千斤的产量,也很让人眼馋。   没有百姓会排斥新式水稻,反而盼着新式水稻的粮种能分到他们手上。   仁安三十年,下半年,陈蕴藉终于将新式水稻扩散种植到了整个江南。   年末,陈蕴贤入宫单独见了陛下一面。   没多久,陈蕴藉就顺利辞去官职。   无官一身轻。   陈蕴藉上门来找陈蕴贤,“大哥,你打算动手了?”   “过完年,你就带着玉儿去游山玩水吧,不要在京城逗留。”陈蕴贤道。 第231章 (三更)   陈蕴藉觉得这种场面很熟悉。   过去只要他哥哥要做什么大动作,会影响到他,都会将他支开。   “哥,摊丁入亩这么大的事,你觉得我能跑去哪儿?”陈蕴藉苦笑道,“躲不开的。”   陈蕴贤道,“你可以去青虹剑派找修筠玩儿。”   陈蕴藉:“……”   他揉了揉额角,“那我儿子呢?他们现在都在白鹤书院上学。”   “明年就不必去了,你学问也不差,没有官职在身,大可亲自教儿子。”陈蕴贤道。   陈蕴藉噎了噎,“哥……”   “好了,就这么定了,回去吧。”陈蕴贤端茶,拒绝交流。   陈蕴藉皱起眉,“哥,你真的有把握吗?”   “当然。”   “既然如此,为何又要将我远远支开?”陈蕴藉道。   除了陈蕴贤,没人知道摊丁入亩是他的主意。   陈蕴贤道,“到时候闹起来,我顾不上你,谁都知道你是我的软肋……”顿了顿,“蕴藉,你听话一些,去找修筠吧。”   “可是……”   “没有可是,你也不想我失败吧?”陈蕴贤道。   陈蕴藉噎住。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吗?”陈蕴贤看他神色难看,叹了口气道。   陈蕴藉怔了怔,这倒是,他哥从来没有骗过他。   答应的事情都做到了。   “你一直想和黛玉去游山玩水,是我抓着你多做了几年的官,蕴藉,你付出的已经够多了,剩下的我自己来就好。”陈蕴贤道。   陈蕴藉神情复杂的看着他哥,“你现在是承认偷偷告诉皇上我想辞官的事儿了?”   “我什么时候否认过吗?”陈蕴贤道。   陈蕴藉想辞官的事,只有他知道,除了他还有谁会告诉皇上?   陈蕴藉又噎住。   “我说不过你。”   “过完年,你就走,不要逗留,等你到了青虹剑派,我再动手。”陈蕴贤道。   陈蕴藉眉头紧锁,“真的没事吗?”   他很不安。   “只要你乖乖待在青虹剑派不出来,我就不会有事。”   陈蕴藉总觉得他哥哥还有事瞒着他。   只要是他哥哥想瞒住的事情,陈蕴藉就没有成功从他嘴里问出来过。   陈蕴藉有些泄气。   “那……你答应过我,一定会没事的。”陈蕴藉道。   陈蕴贤轻笑,“你当哥哥我跟你一样蠢?”   “你还骂我?”陈蕴藉嘴角一抽。   “行了,快走吧。”陈蕴贤道。   陈蕴藉哼了一声,起身回去。   回到侯府,黛玉还在等他。   “回来了?大哥怎么说?”黛玉给他倒了杯茶。   陈蕴藉摇头,“什么都没说,说了跟没说一样。”   “啊?”黛玉皱起眉,“说了跟没说一样?怎么回事?”   陈蕴藉就将对话原复原的复述给黛玉听。   “他一直在跟我兜圈子,什么都不告诉我,从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我都快三十的人了,他还拿我当孩子哄呢。”陈蕴藉气呼呼的道。   陈蕴藉虽然已经二十八,但可能是常年饮用灵水的缘故,他看着还像个二十出头的少年人。   “蕴藉哥哥……”黛玉忍着笑道,“你现在这气呼呼的样子,倒真像个孩子。”   陈蕴藉:“……”   “玉儿——”陈蕴藉看着黛玉,“你……”   “好了,蕴藉哥哥,大哥从来没有失手过,若是他当真没把握,也不会只将你支开。”黛玉想了想道。   陈蕴藉闻言挑眉,“怎么说?”   “你看,大哥的妻儿都在京城,祖父祖母,父亲母亲,都在。只有我们被支开了,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想来这件事,一定会牵扯到你,他无法保证你的安全,索性将你送走,但他自己的安危他却一点都不担心,想来是有什么依仗。”   陈蕴贤是疼爱陈蕴藉,但并非是只看重陈蕴藉,而不在乎陈家其他人的安危。   “会威胁到我……”陈蕴藉托腮,“为什么会威胁到我?”   “蕴藉哥哥,你忘了吗,你身上有一件奇宝啊。”黛玉道。   陈蕴藉被她一提醒,脸色微变,低头看着手上的指环。   系统仓库……   陈蕴藉深吸一口气,“如果是因为仓库,大哥为什么不说?”   黛玉都能猜到,没道理大哥要瞒着他。   “即便不是仓库,也应该跟仓库有关,仓库里的好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一旦被人知道,你就是众矢之的。”黛玉道。   陈蕴藉想象了一下这个画面,眉头越皱越紧,“可也不对啊。青虹剑派只是个江湖门派,若是牵扯到仓库,引来群狼环伺,青虹剑派也保不住我吧?”   而且,还会毁了青虹剑派。   闻言,黛玉也不能确定是不是因为仓库了。   “仓库一事,只有我和你还有哥哥三人知晓,你不会背叛我,哥哥也不会。既如此,仓库的事怎么会泄露出去呢?”陈蕴藉一向谨慎,星剑虽然会跟着他,但从来不会进入他的卧房。   他一般都是在卧房使用指环,那么星剑不可能知道指环。   再则,星剑是他哥哥的心腹,绝不会背叛他。   “不会是系统仓库,可能是别的。”陈蕴藉抿抿唇,“大哥让我离京,我就很不安,原本我觉得是大哥有危险,现在看来,可能是我想岔了。”   不是他大哥有危险,而是他有危险。   黛玉闻言,有些紧张的道,“那,我们走吗?”   陈蕴藉沉吟片刻,抬头,“走,过完年就走。”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他是脑子有泡才去找死。   又是一年除夕,因为即将离京,陈蕴藉干脆带着黛玉和两个孩子去了陈家过除夕。   陈家人口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热闹了。   陈英朝去年就已经娶妻,上个月长子才刚满月,陈蕴藉送了一块儿暖玉。   今年在陈家过除夕,他又包了个不小的红封。   这次离京,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陈静娴的婚事也定下了,翻过年就要出嫁,陈蕴藉早就准备好了礼物,让陈蕴贤转交给侄女儿。   过完年,陈蕴藉又带着黛玉和两个儿子去了一趟灵犀园,玩了几天。   回到京城,元宵已经过了。   离朝廷开印还有两天,陈蕴藉去了一趟陈府。   他将仓库里一些保命的灵药给了陈蕴贤,“我很不安,但我也不确定到底是我有危险,还是哥哥你有危险,这些灵药你拿着,以防万一,等大局定下,我再回京。”   “保重。”陈蕴贤沉默片刻,道。   陈蕴藉起身告辞,走到门口又停下。   “从小到大,哥哥你对我都很维护,都是弟弟,小鱼儿你从来不会惯着他,要说是我生而知之让大哥对我另眼相看,我觉得这个解释……说不过去。”   陈蕴藉偏头对上陈蕴贤复杂的目光,展眼笑了笑,“但我长这么大,最喜欢的还是大哥,大哥于我,如父如兄,你答应过我,不会有事,我就相信你,大哥可不要辜负我的信任。”   陈蕴贤怔住。   “大哥,我讨厌被骗,你别骗我。”陈蕴藉眼眶微红,道。   摊丁入亩,毫无疑问会得罪天下所有的乡绅之族,这些年他大哥做了什么准备,他不清楚。   但阻碍肯定不会小。   陈蕴贤忽然笑了,“傻小子。”   “我一点都不傻,我知道大哥对我最好。”陈蕴藉扔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陈蕴贤深吸一口气,看着手里这些灵药,轻笑一声。   “傻小子啊。”   次日,陈蕴藉带着黛玉和两个儿子乘船离京。   朝廷还没开印,陈蕴贤来码头送他。   陈蕴藉站在船头,看着码头上的人影慢慢变小。   “外头风大,进去吧。”黛玉拿着披风给他盖上,轻声道。   陈蕴藉握住黛玉的手,亲了亲她,“玉儿,我最近好像一直在做一个梦,可醒过来,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黛玉眨了眨眼,“然后呢?”   “我觉得这个梦是想告诉我什么,可我想不起来。”陈蕴藉将人抱到怀里,“船离开码头之后我心里的那点不安,又消散了。难道真的是我有危险?”   如果是他有危险,他大哥又是怎么预知的?   连如意铃都还没有反应呢。   “你别想这些了,既然已经选择离开京城,就没有回头路了。”黛玉抱着他的腰,仰头看他,伸手抹平他皱起的眉,“别皱眉了,会变老的。”   “变老你就不喜欢我了?”陈蕴藉挑眉道。   黛玉皱了皱鼻子,哼道,“对啊,蕴藉哥哥难道不知道,我是个看脸的人吗?你要是变得难看了我就走了。”   陈蕴藉:“……”   “你这个丫头。”陈蕴藉好气又好笑。   黛玉还真没撒谎,她是真的喜欢他的脸。   很多次,黛玉会看着他的脸发呆,尤其是在……亲热的时候。   陈蕴藉也不知道黛玉这什么毛病,非盯着他的脸看。   不知道这样会让人更激动吗?   “快进去吧。”黛玉拉起他的手,进了船舱。   陈蕴藉被她拉进船舱,两个小家伙坐在船舱的榻上玩积木。   每到一个地方,陈蕴藉就会停下来,带着黛玉和两个孩子玩两天,然后再继续赶路。   青虹剑派位处湖广一带的苗疆,陈蕴藉一行走走停停,等到湖广的时候,已经是三四个月后。   解修筠早就得了陈蕴贤的飞鸽传书,知道陈蕴藉会过来,一直都让人沿途盯着陈蕴藉。   因此,陈蕴藉一到苗疆,解修筠已经提前在等着他们。   “你们可终于到了,蕴藉啊,你做事向来干脆,这次怎么磨磨蹭蹭的?”解修筠道。   陈蕴藉翻了个白眼,“我姐姐呢?”   “莹莹半个月前刚诊出有孕,这边蛇虫鼠蚁多得很,我就没让她来,走吧,我带你们进去。”解修筠笑着道。   陈蕴藉皱起眉,“有孕?姐姐今年都三十了吧?你怎么不注意点儿?” 第232章   陈莹莹当年嫁给解修筠不久,便有了身孕,同年十二月生了个男孩儿,今年四岁。   彼时陈莹莹生子的时候,才二十七,也算赶在了好时候,陈蕴藉还送了好些礼物过去祝贺。   解修筠并非书香名门,不讲究什么多子多福,有个儿子他已经心满意足,没有再生的想法。   可谁知道,陈莹莹刚三十,又怀上了。   这不是违背了当年的承诺吗?   见陈蕴藉眼里带着怒意,解修筠讪讪的解释道,“这……是蕴贤的建议,趁着年轻,再生一个女儿,你姐姐也想生,所以我们就……”就没有再避孕。   陈蕴藉眉头皱起,“我哥建议的?”   “是啊。”解修筠连忙点头。   “呃……”陈蕴藉有些无语的道,“什么时候?”   “就今年初,飞鸽传信给我的。”解修筠道。   陈蕴藉:“……”   得,实锤了。   他哥知道灵珠的妙用,早就计划好把他绑在青虹剑派了。   当年母亲高龄有孕,就是灵珠转化的灵水将小鱼儿和宋氏保住的,只要他在青虹剑派,陈莹莹和孩子一定会母子平安。   怪不得让他来找解修筠。   “进去再说吧。”陈蕴藉吸了口气,道。   见陈蕴藉没有追究的意思,解修筠松了口气,“好好好,你姐姐还等着呢,我们进去说。”   一边往里走,陈蕴藉一边问陈莹莹的近况。   陈莹莹当年生下儿子之后,出了月就开始同解修筠习武,这几年下来,小有成效,身体健康,远胜当年嫁给解修筠的时候。   当然,这也多亏了陈蕴藉送的礼物。   因为陈莹莹是二嫁,嫁的又是武林之家,陈蕴藉也怕解修筠的师门看轻她,从仓库里寻摸了不少武林秘籍,还有疗伤的药做陪嫁。   后来陈莹莹产子,陈蕴藉又送了些药浴的配方,能增强体质。   陈莹莹习武这几年,每日都会泡药浴,习武进度喜人,想赶上解修筠和陈蕴藉这样的奇才,那是不太容易,但要自保,却没什么问题。   很快,到了解修筠的住处。   解修筠的住处在山腰上,是一座雅致的别院,面积不小。   毕竟青虹剑派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派,挺富裕的。   再者,陈莹莹的陪嫁也很多,建一个这样的别院花去的钱也不过是九牛一毛。   “姐姐。”   陈莹莹才刚两个月的身孕,还没显怀,身穿一身红裙,站在堂屋门口,远远见到陈蕴藉,就露出了笑容,迎出门来,“蕴藉。”   她出嫁几年,还没回过家。   湖广离京城路途遥远,回去一趟着实不易,而且儿子还很小,带出门也不放心,毕竟她现在也算是江湖人士了。   “看来姐姐这几年过得还不错,气色很好。”陈蕴藉笑道。   陈莹莹也笑,“确实挺舒心,我喜欢这样的日子。”   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虽然解修筠上头还有个师傅,但对解修筠的管教并不严苛,她生下儿子之后,解修筠的师傅对她也是和颜悦色,经常会来看望他们,还说要教她儿子习武。   相较于规规矩矩的名门之族,江湖门第就不太看重男女之别,她觉得很自在。   陈蕴藉看得出来,陈莹莹确实很喜欢这样的生活。   “你喜欢就好。”陈蕴藉微笑道。   陈莹莹道,“你们一路舟车劳顿,我设了宴,为你们接风洗尘,快进来吧。”   一家人吃了一顿便饭,陈蕴藉一家四口就在解家别院住下了。   朔儿和盛儿已经九岁,因六七岁就开始跟着陈蕴藉一块儿习武,身量较之同龄人,要高一些。   解修筠的儿子解和璧很喜欢陈英朔兄弟俩,自从在饭桌上见了这两个表哥,就开始每日屁颠屁颠的跟在他们身后一起玩儿。   陈英朔和陈英盛兄弟俩被陈蕴藉教养的很好,也不显解和璧是个小屁孩儿,也乐得带他玩儿。   陈蕴藉一家人在这里一住就是大半年。   因别院在山里,陈蕴藉时不时的会带着黛玉和儿子进山玩儿,凭他的武力,倒是不惧任何风险。   而外头的风风雨雨,陈蕴藉有意的不去打听。   解修筠也没有在他面前提及,甚至刻意的封锁了消息,不让陈蕴藉知道。   陈蕴藉也知道解修筠在封锁消息,他没有试图去探听京城那边的消息。   可他知道,随着他在别院里住的时间变长,来别院的探子也多了。   但这些探子还没到他跟前,就被解修筠给解决了。   这毕竟是解修筠的地盘,这些人想要找他,怎么也得过了解修筠这关。   除夕的前一晚,陈莹莹生下了一个儿子,想要女儿的梦破碎了。   但她也没有嫌弃,虽然跟她想的不一样,但儿子也很好。   解修筠给小儿子取名解星晖。   大概是怀孕的时候,陈莹莹每天都在吃灵水做的食物,这个孩子生下来就白白嫩嫩的,跟寻常的婴儿不太一样。   解修筠知道陈蕴藉有些神异之处,但他当做不知道,陈莹莹亦然。   过完年,陈蕴藉便请辞。   “不多待几天?”解修筠眉头微蹙,“你姐姐还没出月子呢,何必急着走?”   陈蕴藉挑眉,“修筠哥,最近来别院窥探的人越来越多,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发什么,但我不想牵连你们。”   “这是什么话?”解修筠皱起眉,“我们是一家人,何必外道?”   “正因为是一家人,我才不能这样自私的让你们替我承担恶果……”陈蕴藉叹了口气,“之前我是见你还顶得住,才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但这次不同,你受伤了。”   解修筠微愕,“一点小伤而已。”   “别逞强了。”陈蕴藉叹气,“正如你所言,姐姐还在月子里,你刚得了小儿子,总不能让晖儿还在襁褓里就失去父亲吧?”   解修筠摇头失笑,“蕴藉,你不能走。”   “我走了,这些人就不会盯着你了。”陈蕴藉道。   解修筠摇头,“不,你想得太简单了……”他顿了顿,“你哥哥前两日来了信,让我留住你,务必不能让你离开。”   “到底是为什么啊?”陈蕴藉叹气,“我压力很大。”   “五月份左右,你哥哥在朝堂上提出摊丁入亩之策,皇上不顾群臣反对,应下了。此事交由你哥哥,全权负责……”   解修筠道,“清丈土地的时候,不知是从哪里传出的谣言,说你身怀神仙法宝,现在全天下的人都在找你,人心是经不起考验的,蕴藉。”   解修筠道,“你哥哥说了,你在我这里住了这么久,就算你现在离开,他们也不会全部跟着你离开,因为谁也不知道,你会不会将东西留在我这儿,来个调虎离山。”   陈蕴藉皱起眉,“神仙法宝,这消息是哪里传出来的?”   “消息从哪里传出来的不得而知,但……这并非谣言吧?”解修筠盯着陈蕴藉道。   陈蕴藉抿唇。   “你并未刻意的在我面前隐瞒,虽然我不知道那珠子是什么,但莹莹孕中的变化,全都是因为这颗珠子。”   解修筠叹了口气,“皇上那边被你哥哥糊弄过去了,但名门大族,武林世家,但凡有些势力的人都在找你,你现在就是抱着金子的娃娃,谁都想咬一口。”   “呵呵,那他们可要小心别崩坏了牙。”陈蕴藉冷笑道。   解修筠道,“蕴藉,你就呆在这里,有我和你哥哥的人,这些人不能把你怎么样的。”   “那你师门就没什么想法?”陈蕴藉问道。   解修筠道,“你哥哥跟我师傅书信沟通好了。”   “全都安排妥了?”陈蕴藉觉得不太对劲。   解修筠应道,“是。”   “修筠哥,你实话跟我说,这神仙法宝的消息,是不是我哥自己传出去的?”陈蕴藉道。   解修筠:“……”   看着解修筠极力控制,但没控制住的表情,陈蕴藉翻了个白眼,“怪不得要将我支出来。”   摊丁入亩之策,毫无疑问会受到阻碍。   可只要将那些势力最大的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开,剩下的这些人,还不是由着陈蕴贤拿捏?   解修筠讪讪的道,“你都猜到了?”   “珠子的事,从前只有我和玉儿还有我哥哥知道,黛玉不会说出去,哥哥将我远远支开,又出了这样的谣言,凭他的本事过去大半年,居然还没查出源头,你觉得我像傻子吗?”陈蕴藉道。   解修筠叹了口气,“我就跟你哥说了,瞒不住,他非让我这么说。”   “他也没打算一直瞒着我。”陈蕴藉翻了个白眼,道。   他会担心陈莹莹,为了让他安心,适时的把真相透露给他,他也能安心。   如果他有危险,他哥哥早就来信让他跑路了,怎么可能让解修筠留住他?   解修筠揉了揉额角,“你们兄弟俩,一个比一个……”   “嗯?”   解修筠噤声,“没什么。”   “既然哥哥让我留下来,那我就留下来,外头的事……算了,不用告诉我了。”陈蕴藉摇摇头转身就走。   回到屋里,黛玉正在给他绣寝衣,黛玉女红很好,闲着没事就喜欢给他做衣服,里里外外全都包办了。   “回来了?”黛玉道。   陈蕴藉在她身边坐下,“我衣服够穿了,不用这样赶,注意休息。”   “没事,我不累……”黛玉顿了顿,将针线收好,“修筠哥不让你走?”   陈蕴藉忍了忍,没忍住,将真相告诉了黛玉。   “亏我还担心他,我真是个傻子。”陈蕴藉道。   黛玉轻笑,“大哥不会害你的。”   她没有任何惊讶的情绪。   陈蕴藉眯起眼,“你早就猜到了?”   “大哥从来不会拿你的安危开玩笑,既然他让你来,就肯定做了万全的准备。”黛玉道。 第233章 正文完   陈蕴藉:“……”   黛玉说的,陈蕴藉自然也清楚。   但他更清楚摊丁入亩带来的影响有多大。   正因为陈蕴贤迫不及待的将他支开,陈蕴藉下意识的就觉得这个摊丁入亩的计策实施起来的阻碍非常大,大到让他哥哥都要将他远远支开。   可万万没想到,陈蕴贤只是想借他那颗灵珠搞事,将一些难啃的硬骨头引走,这样他能快速的将剩下的小虾米通通摆平。   等那些硬骨头反应过来自己上当,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   “他完全可以跟我商量啊。”陈蕴藉郁闷的道,“还这样遮遮掩掩的,搞得我很担心。”   黛玉抿抿唇,“也许大哥有自己的考量?”   闻言,陈蕴藉默然。   陈蕴藉叹了口气,“他是不想把我牵扯进去。”   既然已经辞官,就该断干净一点。   皇上那边是陈蕴贤帮忙,他才能脱身。   如果让皇上知道,摊丁入亩的计策是他出的……   陈蕴藉揉了揉额角,想也知道皇上会再圣旨召他回去。   这是皇权至上的时代,一道圣旨,你就得听话,不想听话也可以,除非你造反。   而陈蕴藉……并没有这样的想法。   如果身处乱世,百姓生存艰难,他完全可以支持他哥哥造反当皇帝,可太平盛世,皇上也是圣主明君,陈蕴藉吃饱了撑的造反?   造反,艰难的是百姓。   “大哥既然不想让你掺和,你就不要想太多了。”   闻言,陈蕴藉不再说话。   过了月余,山庄的探子开始变少,后来甚至全都撤走了。   陈蕴藉刚陪黛玉过完她的生辰,隔了几日,解修筠就来找他。   “已经没事了,蕴藉若是想带妻儿游山玩水,想去就可以去。”解修筠道。   陈蕴藉挑眉,“摊丁入亩已经弄完了?”   “你哥哥的手段凌厉,皇上也全力支持,军权都集中在皇上手里,这些乡绅再有意见,也只能认命。”解修筠道。   陈蕴藉闻言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要不你再住一段时间?”解修筠道。   陈蕴藉摇摇头,“我已经住了很久了。”   “原本还想跟你一块儿结伴出去游山玩水,可你小外甥刚满月,我和你姐姐也不放心带着他到处乱跑,估摸着要再等两三年,他能说话走路了,才能再出去玩儿。”解修筠道。   陈蕴藉道,“小外甥年幼,你还是多陪陪姐姐和孩子们吧,我和玉儿过两日就启程。”   “你们打算去何处?”解修筠问道。   陈蕴藉想了想,“想去一趟扬州,再去苏州。之后……看玉儿想去哪儿吧。”   “你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了。”解修筠道。   陈蕴藉笑道,“我也没吃什么苦。”   “倒也是。”有陈蕴贤护着,陈蕴藉还真没吃过什么苦。   过了两日,陈蕴藉拜别了姐姐和解修筠,带着妻儿离开了山庄,前往扬州。   扬州离湖广不算远,大概半个多月,就到了扬州。   陈蕴藉带着黛玉和孩子们在扬州玩儿了两三个月,上哪儿都能听到百姓们称赞陈蕴贤。   即便有些乡绅酸言酸语,陈蕴藉也并不放在心上,他们也只能在这里耍嘴皮子了。   在扬州玩儿了两三个月之后,陈蕴藉又带着黛玉去了苏州。   苏州是黛玉娘家的祖籍,这里还有些林家旁支的人,陈蕴藉当年游学,还曾遇上过林家旁支的族人,倒也算是朋友,到了苏州,自然也去拜见了一回。   在苏州待了月余,陈蕴藉又带着黛玉离开。   四处游山玩水,玩遍了江南,又去了沿海一带,四处走走停停。   在外四五年,陈蕴藉收到陈蕴贤的飞鸽传书,祖母病危,让他回京。   彼时陈蕴藉在云南,收到信,他带着妻儿快马加鞭赶回京城,见到祖母最后一面。   陈蕴藉的祖母今年也有七十多岁,在当今这个时代,已经是高寿,这也算喜丧。   陈蕴藉没少给家里的长辈们吃灵水做的食物,可灵水也不是万能的,并不能让人长生不死。   祖母赵氏亡故,陈蕴藉两个儿子都很伤心,他们幼时有很长一段时间是祖母在带,对祖父祖母的感情都很深。   陈英朔和陈英盛如今也有十五岁,长成了风姿俊雅的少年郎,同陈蕴藉一样文武双全。   只是这些年一直跟着陈蕴藉在外游山玩水,他们并未下场应试。   老太太病逝,陈英朔和陈英盛是曾孙,只需守孝三个月。   三个月后,两个小家伙被安排进了白鹤书院上学,陈蕴藉暂时带着黛玉留在了京城。   因为林如海的身体也不太好了。   那养身玉佩,虽是灵器,但给林如海改天换命,延寿二十多年,已是极限,那养身玉佩如今已经有了裂纹,只怕过不了两三年,就会碎掉。   林如海这二十多年的寿命,是拿这养身玉佩偷来的。   一旦挡灾的玉佩碎裂,林如海的寿命自然也就到头了。   林如海显然也有心理准备,他已经上书乞骸骨,在家颐养天年。   宋雨婷所生的两个儿子,已经二十四岁,都已经娶妻生子,入朝做官,还有陈蕴贤庇护,不说官运亨通,有人罩着,做官自然没有他当年艰难。   如今的工部尚书是韩修文,当初陈蕴藉退下来之后,就举荐了他。   因为水稻,韩修文身上积累的功劳也不少,虽然年轻,但他辞官的时候,韩修文已经升了工部侍郎,两年前韩修文就已经升了工部尚书,今年正好不惑之龄。   至于谭家,早在韩修文升了工部侍郎之后,就被他搜集了证据,一封奏折弹劾上去,谭经亘被抄家问斩,而谭经亘扶正的夫人和儿子……   说起来也是个笑话。   那骆雨燕未出阁时,有一位表哥,感情极深,可被谭经亘的族人给打断了双腿,成了废人。她生的儿子谭逸明并非谭经亘的骨肉,而是她与其表哥偷情生下来的。   自从谭夫人死后,骆雨燕被扶正,她掌控了谭家的大权,将她表哥养在了自己名下的庄子上。   从谭逸明很小的时候开始,骆雨燕就告诉了儿子,谭经亘不是他的父亲,而是他们母子的仇人。   谭经亘被下狱,骆雨燕曝光了谭逸明的身份,还主动帮忙递上罪证。   韩修文心情好,帮了她一把,让她卷走了谭家大半的财产,带着情夫和儿子远走高飞。   至于谭经亘,自然是气得要死。   可他越生气,韩修文就越高兴。   陈蕴藉这几年都不在京中,错过了好些大戏,不过事后听朋友们说起,也是个乐子。   他是超品的侯爷,虽然离京多年,可皇上依然惦记他,隔三差五就召他入宫说话。   陈蕴藉闲着没事,就找韩修文聊天,将一些东西交给他,通过他的手实现。   他现在的地位已经很高,再多的功劳都是锦上添花,至于陈蕴贤,根本就瞧不上这些东西。   回到京城的第三年,林如海身上的养身玉佩碎了,隔日便在睡梦中离世。   林如海离世的时候,也算是儿孙聚全,没有遗憾。   临终前,陈蕴藉和黛玉就守在他床前。   林如海亡故之后,黛玉伤心了好一阵,陈蕴藉实在担心她。   两个儿子去年一同参加童生试,盛儿考中小三元,朔儿得了第二名。   明年是乡试之年,等过完年,黛玉出了孝期,陈蕴藉就带着黛玉跟儿子们一起去了扬州,陪着儿子一块儿参加乡试。   学了两年,这回夺了乡试第一的成了朔儿,小儿子考了第二。   等两个小家伙考中解元和举人,陈蕴藉就让他们自己回京应考,有陈蕴贤在京中,陈蕴藉根本就不担心两个小家伙。   何况两个小家伙自幼跟他习武,如今一身功夫,遇上江湖上的杀手,都不会有事。   等两个孩子回京,陈蕴藉带着黛玉在外头玩儿了两个月,然后赶在年前回京。   过完年,便是会试。   会试还未放榜,就是两个小家伙的及冠之礼。   至于两个孩子的婚事,陈蕴藉允许他们自己选。   两个儿子精明的很,陈蕴藉根本不怕他们会被渣女哄骗了去。   等会试放榜,殿试之后,陈蕴藉和黛玉就忙着两个儿子的婚事。   虽然两个儿子一般大,可这婚期不能定在同一天。   陈英朔的未婚妻比他小三岁,陈英朔二十的时候,她刚十七,正值适婚之龄。   小儿子的未婚妻小他两岁,婚期就定在了隔年正月。   等两个儿子成亲,陈蕴藉就彻底的当了甩手掌柜,带着黛玉满天下游山玩水,只有他们两个,日子过得可不要太自在。   有时候他们会遇上解修筠和陈莹莹他们,会结伴玩儿一段时间,然后分开。   年过五十之后,陈蕴藉就不再服用灵水。   他将灵珠送给了陈蕴贤。   常年服用灵水炮制的食物,让陈蕴藉和黛玉看着都很年轻。   明明四五十岁了,看着却跟二三十岁的小年轻一样,跟儿子们走出去,竟不像父子母子,倒像是兄弟姐弟。   陈蕴藉也担心会引人注意,干脆停了灵水。   皇上长寿的可怕。   除了几个夺嫡失败身死的儿子,剩下几个圈禁的,装佛系的,通通都被他熬死了。   昔日睿王之子朱敬元,都已经五十高寿,可皇上还活得好好的。   这些皇孙们等皇爷爷驾崩没等到,等到了自己病逝。   朱敬元将王位传给了唯一的嫡子朱景泽。   皇上也当够了皇帝,眼看着皇孙都死完了,他终于挑了曾孙里头,最出众也最年轻的朱景泽为继承人。   在九十五岁的时候,将皇位传给了朱景泽。   朱景泽这个曾孙也都二十七了,儿子都已经十岁,他还真怕这位皇太爷爷真的万万岁。   皇上禅位,陈蕴贤也紧跟着辞官,不管朱景泽如何挽留,也是没留住。   这位老臣有多狠,朱景泽可是听着他的故事长大的,完全不敢硬来。   陈家满门荣耀,一门双杰,世人皆知。   只是让人意外的是,陈蕴贤刚辞官没两年,就病故了,他身体一向好,可去得很突然。   陈蕴贤病故的时候,陈蕴藉不在京中,赶回来时,已经快要下葬。   他伤心了好一阵,陈英朝将一个盒子给了他,还有陈蕴贤留下的一封信。   他拆了信,陈蕴贤似乎对自己离世早有预料,让他暂时不要打开盒子,若是有朝一日,他觉得自己已经命不久矣,就可以打开盒子了。   等黛玉离世,陈蕴藉虽然身子很硬朗,可他还是打开了盒子,盒子里只有一枚玉令,打开就化作流光没入他眉心。   他呆呆的在屋里坐了很久。   隔日,护国侯离世。   世人都说,护国侯与侯夫人伉俪情深,生死相随。 第234章 陈蕴藉X黛玉   离恨天。   早在数日前,赤霞宫的神锳侍者就历劫归来了,而早该回归的绛珠仙子却迟迟没有归位,警幻仙子遣人去查,却只得了个,绛珠仙子的转世早早离开了贾府,还嫁了如意郎君,生了两个儿子,一生无病无灾,富贵荣耀加身。   这跟她下界历劫定下的命数完全背道而驰。   警幻觉得奇怪,按理说,从她这儿挂了名儿,下界造劫的仙子们,都会按照既定的命运生活,其他人都是如此,只有绛珠的命运被彻底扭转。   她觉得绛珠在凡间的丈夫可能有来历,让人去查,却被紫微宫的神君警告,警幻仙子虽然居于离恨天,但她却只是个小人物,而紫微宫……那可是紫薇大帝的道场,地位仅次于三尊。   天界一天,人间一年。   神锳侍者归位之后,又过了一个多月,绛珠仙子终于回来了。   刚刚神魂归位的……绛珠仙子,恍恍惚惚的看着找过来的警幻仙子。   “绛珠,你这次下凡是还泪去的,怎么会搞成这样?”   绛珠:她也很想知道。   神魂归位之后她也恢复了记忆,但其实下界还泪前,她也刚化为人形没有多久,漫长的岁月里大多都处于修炼状态,很单纯。   反倒是人间这七八十年,占据了她大半的感情。   即便回归天界,她的脑子里闪过的还是陈蕴藉的脸。   “绛珠?绛珠?你怎么了?”   绛珠看了看警幻仙子,垂眸,道,“仙姑还是唤我黛玉吧,我已不是昔日之绛珠。”   警幻闻言大惊,“绛珠……”顿了顿,黛玉的眼神着实有些刺人,警幻顺势改口,“黛玉,你这次下界,没能还了神锳侍者的灌溉之德,怕是还会有因果牵扯。”   黛玉早已不是昔日的绛珠仙子,眉头微蹙,道,“既是甘露,日后我得了再还他便是。”   也不知当初自己下界时在想什么,脑子里真进水了?   居然能想到下界用一生的眼泪去还这灌溉之德的法子?   警幻仙子闻言,便不再多嘴。   “既然归来,不如随我去太虚幻境吃一杯酒?昔日原是要接了你的生魂来聚一聚,哪知遇上了宁荣二公之灵,将侍者接了来,可惜我谆谆教导,他却被迷津海里的夜叉海鬼拖了下去,功亏一篑。”   黛玉闻言,便问,“何时?”   “那也有许久了……”警幻想了想,说了个大概的日子。   黛玉想了想,那大抵就是贾宝玉同袭人有了首尾的那段时间,这就对上了。   虽同为仙子,可警幻是有职缺在身的仙姑,黛玉却只是个小小的野仙,没有道场,没有靠山,什么都没有。   警幻请她去,黛玉闲着没事,便也去了。   到了太虚幻境,便听这些昔日的仙子姐妹们说起前些日子的热闹。   数月前,紫微帝君下界历劫,却不知所踪,其胞兄勾陈帝君后来也下界去了,前些日子方回,动静闹得还不小,好些神仙前去拜见帝君,言语间也提及下落不明的紫微帝君。   紫微帝君失踪那些日子,只要提到他,勾陈帝君便面带不愉,如今再提,勾陈帝君神情平静,还道紫微帝君很快就会归位。   黛玉吃着酒,听这些仙子们八卦勾陈帝君,兴致缺缺。   她还惦记着陈蕴藉。   在凡间时,她只是个凡人,可回归天界,她自然就不是困于凡间的凡人,她深知陈蕴藉手里的宝贝有多神异。   也许,陈蕴藉也能踏上仙途,他们还会有再聚之日。   她跟着来太虚幻境,就是想请托警幻仙姑帮忙查查陈蕴藉的命数。   可酒还未吃完,天上便生了异相。   “是紫微帝君归位了!”   警幻出了太虚幻境,仰头望天,道。   黛玉只是个小仙,对这些大佬们一点都不熟悉,但她知道紫微帝君。   那可是能与天帝齐名的人物,地位仅次于三尊。   居于天界紫微宫中。   “紫微帝君?”黛玉疑惑的道,“帝君何时也下界历劫去了?”   “帝君下界历劫的时候,你还未化形,自然不知……”警幻回了一句,想起什么,看向黛玉,“黛玉可知你那凡间的夫君究竟是何来历?”   黛玉疑惑,“不知,仙姑此言何意?”   “神锳侍者早早归位,你却迟迟不归,我让人一查,你却是嫁了人,还生了儿子,可以说一生平安顺遂,幸福美满。   这与之前定下的命数完全相悖,我让人去查你那凡间的夫君,却被紫微宫的神君警告,只怕你那夫君与紫微宫的人……有些关系。”   并且关系还挺亲密。   黛玉怔了怔,“这……我不知道。”   “说来,我今日来,就是想请仙姑帮忙查查我夫君的命数。”   警幻仙姑听了连忙摆手,“可别,神君警告过我,我不敢去查,妹妹可不要害我。”   那紫微宫的神君,岂是她能惹得起的?   黛玉闻言,有些失落。   “是妹妹妄言了。”   紫微宫,哪怕是居于离恨天的警幻仙姑都要仰望,何况是她呢?m.bīQikμ.ИěΤ。   想到陈蕴藉,黛玉的情绪就有些低落。   “妹妹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见黛玉情绪不太好,警幻仙姑又吃惊于紫微帝君的回归,哪里还顾得上黛玉?   “妹妹下次再来。”   “一定。”   黛玉离开了太虚幻境,四处游荡,有些浑浑噩噩,想到再不能见到陈蕴藉,心里就难受极了。   相较于两个儿子,黛玉显然对陈蕴藉的感情更深一些。   这才是她相伴了一生的爱人,至于儿子们,早就已经有了自己的家。   只有夫君,才是她一生的依靠。   骤然失去了陈蕴藉,黛玉很是难受。   按理来说,回归天界后,会是绛珠仙子的感情占据大部分的思维。可此刻,黛玉却是完完全全抛却了过往。   新生之后,也带来了很多的烦恼。   她甚至顾不上没还的灌溉之德。   ……   紫微宫……   勾陈帝君和紫微帝君乃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两兄弟同为四御之一。   前者掌万神图,总御万神。协助玉皇执掌南北极与天、地、人三才,并主宰人间兵革之事。与玉皇大帝同为太极界尊神,居于紫微上宫——太虚宫,与紫微宫毗邻。   后者上治斗极,考校劫运之数籍;下统酆都,制约阴鬼群魔。   兄弟二人都位高权重,象征人间的帝王。   “回来了?”   意识刚刚恢复,便听到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陈蕴藉抬眼,对上了他哥哥……勾陈大帝的目光。   他捂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记忆还没恢复?”勾陈帝君眉头微蹙。   陈蕴藉摇头,“这倒不是,只是很奇怪历劫怎么会出差错。”   他下界历劫并非一次两次,从未出过问题。   “这就要问问你夫人了。”勾陈帝君道。   陈蕴藉眨了眨眼,“这个……”   “你搅乱了她的命数,灌溉之德未还,她身上还有因果缠身,没有道场,没有靠山,偏偏一身仙灵之气,简直是个活靶子,你要是再回来晚些,怕是就要被人给叼走了。”   闻言,陈蕴藉脸色一黑,“我看谁敢!”   “你那小朋友就在离恨天游荡,你闲着没事,就去找人吧。”勾陈帝君起身回了自己的太虚宫。   陈蕴藉在屋里坐了一会儿,感觉他哥哥有事儿瞒着他。   他想了想,决定暂时抛到一边,先去找黛玉。   这次外出他没带人,就自己独身前往离恨天。   此时,黛玉又遇上了神锳侍者。   神锳侍者原先并不知黛玉下凡还泪之事,还是回归天界之后才听说的。   回归天界,并不会遗忘在凡间时的记忆。   在凡间的时候,他斗不过陈蕴藉,只能歇了心思。   如今回归天界,再见黛玉,地位瞬间调转。   他是赤瑕宫的侍者,而黛玉没有靠山,又相貌清丽,一身仙灵之气,引人垂涎。   黛玉本就欠他一段因果,他被勾起了心思。   被神锳侍者以灌溉之德要挟,以身来还,黛玉面色难看至极。   即便是下凡前,她也从未想过要用自己来偿还这段因果。   “绛珠仙子还当是在凡间的时候?你本就欠我因果,若是不允我,我也不会逼迫于你,只是这因果不断,你即便再修炼几千年,也难有寸进,跟随我也不算辱没你一个小小的仙子吧?”   黛玉觉得恶心极了,“这甘露之恩,我会还的,你走吧。”   “你拿什么来还?那可是观音娘娘赏的,否则你以为能凭着自己,在短短时间内化作人形?”神锳侍者哼笑道。   黛玉没有靠山没有背景,根本不可能见到观音娘娘,他还是背靠赤瑕宫,才能得一些,甚至有余下的浇灌绛珠草。   “我说了会还的!”黛玉脸色难看的道。   神锳侍者见她一副受辱的样子,心里也很不悦,“妹妹下凡不就是追着我去的吗?怎么来了个陈蕴藉,你就一颗心全扑在他身上了?他不过是一介凡人,等他死后,最多转世成人,跟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可我不一样,我们同在仙界,你何必还惦记一个凡人?他配不上你。”   黛玉面若冰霜,转身就走。   “你就不怕我去找地府的人,给他改个命数,投入畜生道?”   闻言,黛玉扭头看他,“你真让我恶心。”   “你考虑清楚,那陈蕴藉可没几年好活了。”神锳侍者冷哼道。   黛玉正要骂他,便见神锳侍者被打趴在地上,一只脚踩在他背上。   神锳侍者像一只乌龟一样趴在地上不能起身。   “谁——”   “赤瑕宫神锳侍者?我看你是……一点都没长记性啊。”   这声音过于熟悉,熟悉得神锳侍者露出惊恐的眼神,而黛玉呆呆的看着来人,半响回不过神。 第235章   黛玉捂住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而神锳侍者被踩在地上,一扭头也能看清来人的脸。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身着华丽神袍的俊美男子。   在天界,衣着也都是有品阶之分的,而这位俊美的男子,这品阶专属于紫微天宫的紫微帝君。   “帝……帝君……”   神锳侍者脸色煞白,这一瞬间,将从前疑惑之处全部想通了。   他下界造劫,乃是在太虚幻境挂了号的,在人间的劫数,都是早就定下的。   而黛玉,既然是为了还泪,追随他下界而去,自然也是在警幻仙子那里挂了号的,也即是说,她的命数也早就定好了。   会因为还泪,香消玉殒。   这是已定的命数,哪怕插个人进来,也不可能改变他们这群下凡造劫的神仙的命数。   除非——这人的来历非常大。   大到干涉任何人的劫数,也不会遭到反噬。   紫微帝君的来头大吗?   毫无疑问,不算西方那些佛门之人,单算天庭,紫微帝君乃是四御之首,地位仅次于玉皇大帝。   勾陈大帝又称天皇大帝,与紫微帝君乃是同胞兄弟,手中掌握的权利与紫微帝君不相上下。   二人都是协助玉皇大帝统率三界神仙。   紫微帝君的权利有多大呢?   从三界神仙的劫运,神仙的官职升降,众生的祸福寿夭,统统归他管辖。   神锳侍者不过是赤瑕宫一个看护美玉的神侍,得罪了紫微帝君,只需他一句话,他就能被贬下凡间,永世不能再回天界。   黛玉没见过紫微帝君,但她面前这人的相貌,分明是陈蕴藉。   听得神锳侍者唤其帝君,黛玉恍恍惚惚,犹如在梦中。   陈蕴藉将神锳侍者一脚踢开,缓步走到黛玉面前。   身为紫微帝君,他是没有妻子的,下凡历劫,他多是分※身前去,本体还坐镇紫微天宫。   但这次不同。   他是忽有所感,本体下凡历劫,不知为何投生到了现代,一身神力被封印,作为一个普通人生活了二十多年,然后为了救人身死,而后穿越到了红楼里,成了陈蕴藉。   有些因果牵扯,涉及到自己的时候,怎么卜算都算不出来,陈蕴藉如今便是如此。   他算不出来自己造劫出意外的原因。   但他哥哥应当是知道的,否则不会什么都没说,就让他来找黛玉。   黛玉,也就是如今的绛珠仙子。   脸还是那张脸,但恢复本体之后,黛玉身上多了仙灵之气,很纯净,以绛珠仙子的根脚,不可能有这样纯净的仙灵之气。   他总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蕴……帝……帝君。”面前这个人的脸还是那张脸,但通身的威仪,让黛玉不敢相认,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陈蕴藉眯了眯眼,“玉儿这是,不认我了?”   本体下凡历劫娶回来的老婆,陈蕴藉怎么都不可能再放手。   黛玉呆呆的看着面前的人,眼眶慢慢红了,她终于在他身上找到了一点熟悉的样子。   “你怎么才来……”   从前有陈蕴藉护着,黛玉从未受过委屈。   像神锳侍者这样说什么,让她跟了他的话,从来没有人敢对她说。   受此等羞辱,还被拿陈蕴藉来胁迫她,黛玉心中既觉得恶心,又觉得委屈难过。   陈蕴藉叹了口气,他来得已经不算晚。   毕竟黛玉刚回归天界,他后脚就跟来了。   两个儿子虽然都已经娶妻生子,也都是当祖父的人了,可对他们夫妻俩,感情还是很深,他们俩先后离世,两个儿子怕是承受不来。   不过,能成为他一世的儿子,已是幸运,不能再奢求其他,陈蕴藉也不会想着走后门,让他们上天界来。   顶多给他们添些福运,转世为人时,能过得一生顺遂。   陈蕴藉将黛玉搂入怀里,“好了,多大的人了,还哭?”   不安慰还好,这一安慰,黛玉哭得更厉害了。   边上的神锳侍者根本不敢跑,只能硬着头皮跪在边上,奢望着陈蕴藉能将他当个屁放了。   陈蕴藉只安慰了两声,抬手将黛玉的眼泪都聚起来,凝成一团。   黛玉哭着哭着,心里的委屈难过都哭了出来,她止住了眼泪,就注意到陈蕴藉手里的一团水,不禁疑惑,“这是?”   陈蕴藉微微一笑,施法将这团水分离成两团,其中一团更清澈一些,他将另一团浑浊的水珠扔到地上,剩下的那团用玉瓶装好,扔给了神锳侍者,“拿好你的甘露。”   黛玉闻言,惊住。   这就是甘露?   陈蕴藉刚才安慰黛玉的时候,就用了真言之术,施法让她将甘露哭了出来,再将其剥离,统统还给神锳侍者。   神锳侍者拿着玉瓶,觉得很是烫手。   “一点甘露而已,就当是小人孝敬帝君的。”神锳侍者抖着手将玉瓶奉上。   陈蕴藉看也不看,冷笑道,“这加了料的甘露,本尊可不敢要,你还是自己拿回去喝吧。”   闻言,神锳侍者眼前发黑。   ——被发现了。   黛玉听了陈蕴藉的话,眉头皱起,“加了料?什么意思?”   “这甘露水乃是出自观音娘娘手中的法宝,玉净瓶。此水可生死人肉白骨,有起死回生之效。   昔年孙悟空毁了镇元大仙的人参果树,观音娘娘便是用甘露水,救活了此树。   若真是用纯粹的甘露水灌溉,只需一滴,你便可化形成仙,哪里还需要他日日灌溉?让你欠下这灌溉之恩?分明是他存心算计于你。”陈蕴藉冷哼道。   黛玉闻言,面上一冷,“殊为可恨!”   神锳侍者面色大变,“帝君饶命,小神一时鬼迷心窍,再不敢心生妄念,还望帝君饶了小神。”   “饶了你?”陈蕴藉冷哼,“方才是谁说,要去地府改我的命数,投入畜生道?”   闻言,神锳侍者脸色都绿了。   那紫微帝君是何等尊贵的人物?   北阴酆都大帝便是这位的化身,整个地府都归他统管。   他哪里那么大的脸面,让地府的朋友把帝君投入畜生道?   当年他路过灵河,偶然发现了这颗绛珠草,如果只是普通的草,也不能引起他的注意,他只是注意到绛珠草身怀纯粹的仙灵之力,若有朝一日化形成仙,那仙灵之气更为可观。   起初他只是想结个善缘,回了赤瑕宫取甘露,正要回灵河之畔,又听闻什么用仙灵之力修行,可事半功倍的消息。   他修为已经多年没有寸进,于是他盯上了黛玉身上的仙灵之气,故意在甘露里做了手脚,日日去灌溉,让绛珠草延缓化形,又让她欠下灌溉之德。   长在灵河边的草,其实并不缺水,可神锳侍者这水是观音娘娘给的甘露,自然不同。   瞒天过海,就这样让黛玉欠下了这灌溉之恩。   后来黛玉修成女体,神锳侍者不想让她察觉到自己的目的,就去了警幻那里挂号,以动了凡心为由,下凡造劫。   他投胎的这位公子,可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能享尽荣华富贵。   等黛玉还泪归来,又对他生了情意,他再撩拨几回,这人和仙灵之气也都到手了。   一切他都算计好了。   但他没想到,会冒出个通灵宝玉,搅乱了他的计划,又有紫微帝君的转世横加干预,彻底打乱了他的算盘。   回到天界之后,他也曾惴惴不安过一段时间,可不管他怎么算,得到的结果,都是陈蕴藉只是个凡人。   时间一长,他便当是通灵宝玉扰乱了他的计划,没怀疑到陈蕴藉身上。   毕竟,通灵宝玉毕竟是女娲娘娘当年补天时剩下的一颗补天石,有些神异之处,倒也不难理解。   他一个小小的神锳侍者,哪里会想到,还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陈蕴藉的来历太可怕,他根本没那个资格算出来历。   一步错,步步错。   以致神锳侍者要面临此刻的生死危机。   一个不慎,他可就要被贬下凡间,说不定还要被生气的帝君投入畜生道。   “都是小神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帝君降罪。”神锳侍者再不敢求饶,就他做的这些事,求饶只会激怒帝君。   陈蕴藉也不理会他,扭头看黛玉,“玉儿想如何惩戒他?”   黛玉可还记着刚才神锳侍者傲慢的姿态,“我想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算计我?”   陈蕴藉点点头,看向脸色发白的神锳侍者,“还不交代?”   其实凭陈蕴藉的本事,早就算出来了,但有些事,让神锳侍者自己说,更妙。   在帝君面前,神锳侍者哪里敢撒谎?分分钟要被拆穿的结果。   他老老实实的交代了前因后果,黛玉越听越恶心,生气的道,“他不是威胁我,要将蕴藉哥哥投入畜生道吗?那就让他自己去体验体验,当畜生是什么感觉吧。”   反正,他所作所为,与畜生无异,投入畜生道,成了畜生,反倒与他灵魂相配。   “仙子饶命,仙子饶命啊——”   陈蕴藉一挥手,就将其打入地府,传讯给阎王,让他将神锳侍者投入畜生道。   至于赤瑕宫那边,陈蕴藉理都不理,反正他们也不敢找到紫微宫来讨说法。   陈蕴藉理了理黛玉鬓边的头发,“好了,不生气了,跟我回去。”   黛玉看了看陈蕴藉,低下头,“我,我已经不是你的妻子了。”   回到天界,她只是一个小仙,哪里配得上居于大罗天的紫微帝君?   陈蕴藉却不听她的,牵着她的手便腾云上了三十六重天。   不过眨眼的功夫,黛玉就被带到了紫微天宫。   身为紫微帝君,他的住处自然是很奢华的。   黛玉从前只能游荡在离恨天,饥则食蜜青果为膳,渴则饮灌愁海水为汤。   简直不要太可怜。 第236章   帝君带了个小仙女回来,自然引人注目。   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紫微天宫。   与紫微天宫毗邻的太虚宫,也得了消息。   勾陈帝君就居于太虚宫,听闻弟弟这么快就将人带了回来,不由挑眉。   想了想,起身去了紫微宫。   他来的时候,陈蕴藉正让人摆饭,满桌的灵植珍馐。   “你真是变本加厉啊。”勾陈帝君进了门,看着满桌的菜品道。   黛玉此刻正无措的面对陈蕴藉的投喂,突然听到这声音,感觉陌生又熟悉。   一抬眼,不由瞪圆了眼睛。   勾陈帝君在陈蕴藉另一侧坐下,对上黛玉吃惊的眼神,微微一笑,“怎么?不认得了?”   “大……大哥?”黛玉惊得险些合不拢嘴。   勾陈帝君应了一声,轻笑道,“怎么回了天界,你的胆子反而变小了?”   在凡间的时候,黛玉可没少管着陈蕴藉。   黛玉被说得有些脸红。   在凡间,她是陈蕴藉明媒正娶的妻子,又被他从小偏爱长大,自然不同一些。   回到天界,她只是个小仙,哪里敢在帝君面前充老大?   虽然面对这张脸,她还是会心生悸动,可她也清楚,她面前的人是帝君,而非陈蕴藉。   陈蕴藉见黛玉垂下头不说话了,有些无奈的看了眼勾陈帝君,“哥哥,你来干什么?”   来提醒黛玉在凡间的生活有多美满,现实就有多残酷吗?   勾陈帝君挑眉,“不欢迎我啊?”   “我没有这个意思。”陈蕴藉又给黛玉夹了一筷子仙珍,“再尝尝这个。”   “听说你将神锳侍者打入地府,投入了畜生道?”   陈蕴藉闻言,一顿,“你消息还真灵通,我刚回来呢。”   “神锳侍者大小也是个神仙,被你这样打入畜生道,当然引人注意,玉帝怕是已经知道了。”勾陈帝君道。   黛玉听得一惊,“玉帝会怪罪下来吗?”   “这倒不至于。”勾陈帝君微笑道。   那神锳侍者算个什么东西?能让玉帝为了他找紫微帝君的麻烦?想太多。   闻言,黛玉松了口气。   若是因她的缘故,连累了紫微帝君,她真的过意不去。   她什么心思,简直全写在脸上。wwω.ЪiqiΚu.ИěT。   陈蕴藉无奈的揉了揉她的脑袋,“不必担心,玉帝还不至于为了那不知死活的东西出头。”   能成为三界之主,又岂是泛泛之辈?   昔日孙悟空大闹天宫,看似是孙悟空法力无边,实际上却是天庭和西方佛门早就商量好的,做一场戏而已。   玉皇大帝怎么也是准圣,圣人之下,准圣便是修为最高的,而玉皇大帝又是三界之主,地位非同凡响,孙悟空即便再修炼几千年,也不可能打得过玉帝。   神锳侍者就更不用提了,他给孙悟空提鞋都不配,何况是玉帝?   玉帝即便听说了这一回事,也只会一笑而过,完全不会在意。   至于神锳侍者背后的人,哪里敢来找他的麻烦?   横竖神锳侍者被打入畜生道,已经是板上钉钉,不可能再回转的事实。   神锳侍者可是叫嚣着要将陈蕴藉投入畜生道,既然如此,陈蕴藉将其投入畜生道,也没有人敢说半句不是。   黛玉素来是相信陈蕴藉的,虽然面前的人地位如今已经非同一般,可她还是相信他。   勾陈帝君没在紫微宫久待,看黛玉不自在,便起身告辞,回了太虚宫。   饭毕,黛玉想告辞,却被陈蕴藉留在了紫微天宫。   “帝君身份尊贵,小仙……”黛玉话未说完,就被堵了嘴,惊愕的看着面前放大的脸。   “唔——”   陈蕴藉将人抱紧,过了好一会儿,松开了她。   “留下来。”   黛玉面颊绯红,“你……你怎么这样?”   “你我夫妻多年,难道就因为回归天界,你就与我生分了?”陈蕴藉道。   黛玉看他一眼,“可……你我身份悬殊。”   “那又如何?”陈蕴藉并不在意,“你是我的妻子,永远都是。”   黛玉垂头,不吭声了。   “我已经让人去筹备道侣大典。”   闻言,黛玉惊愕的看着陈蕴藉,“这怎么可以?”   道侣大典可是要昭告天下,请示天道的,一旦被天道认可,那就再无反悔的余地。   并且,陈蕴藉身为紫微帝君,他一身气运也会与她共享。   这对陈蕴藉来说,没有什么好处,但对她的好处却非常大。   很悬殊的对比。   “不然呢?让你回离恨天,被那些小仙欺辱?那把我当什么了?”陈蕴藉道。   黛玉:“……”   “可……我只是你在凡间的夫人。”黛玉叹了口气,“你我在凡间都已经寿终正寝。”   回了天界,她就和陈蕴藉没有关系了。   “我是本体下界历劫,你既然嫁给了我,那就是我唯一的妻子,还想跑哪里去?”   黛玉噎住。   这不是强词夺理吗?   “玉儿,旁人我不管,但道侣大典的消息我已经让人放了出去,你不会让我在道侣大典上,失信于诸神吧?”   黛玉:“……”   哪有这样的?   “满脸不高兴……”陈蕴藉叹了口气,“回了天界,你对我的感情,难道就没了?”   “不是的。”黛玉急忙开口,想要解释,却又觉得难以启齿。   说她还深爱着陈蕴藉?   她看着如今身份尊贵的陈蕴藉,实在有些说不出口。   若是传出去,她怕是要被人骂死。   一个小仙,竟也妄想紫微帝君。   “玉儿,只要你心里有我,一切都不是问题。”   黛玉哑然。   “好了,听我的,我已经让人收拾好了宫殿,你就暂时住在天宫,等道侣大典结束,你就是这天宫名正言顺的女主人。”   黛玉被陈蕴藉亲自送去了西照殿。   陈蕴藉俯身亲了亲她的唇,轻声道,“乖,不要乱跑。”   黛玉面上通红,久违的感受到了昔日还未成婚前的羞恼。   “你……”   “好了,不逗你了,我还有事处理,一会儿再来看你。”   陈蕴藉见好就收。   等陈蕴藉一走,黛玉又开始犯愁。   想当初,她和陈蕴藉认识的时候,身份其实也很悬殊。   虽然都是书香门第,可陈蕴藉家中的底蕴远远胜过林家,而官位,也胜过林如海。   她和陈蕴藉的身份差距,一直都是存在的。   如今想来,以陈蕴藉的身份,即便神力被封印,他也是这三界的帝君,即便遇到困难,也会很快转危为安。   何况,下界的帝君,并不止紫微帝君一个,其胞兄勾陈帝君也下界去了。   怪不得陈蕴贤那么护着陈蕴藉,同样是胞弟的陈蕴裕得到的维护远远不及陈蕴藉的三分之一。   在凡间虽然都是胞弟,可陈蕴藉却是陈蕴贤在天界的胞弟。   这又怎么能比呢?   紫微帝君要同一个小仙结为道侣,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了天宫,又扩散至三界。   警幻仙子:“……”   “绛珠真是好命。”   竟然被帝君给瞧上了,简直叫人难以置信。   陈蕴藉与黛玉的道侣大典开始这天,来祝贺的神仙不少。   让黛玉意外的是,高堂之上居然还坐着一个美丽的女人,经过介绍,她才知道,这是紫微帝君和勾陈帝君的生母——紫光夫人。   两位帝君还有七位同胞弟弟,即七位北斗真君:北斗阳明贪狼星君,北斗巨门星君,北斗真人禄存星君,北斗玄冥文曲星君,北斗丹元廉贞星君,北斗北极武曲星君,北斗天关破军星君。   她有些心慌,可不管是紫光夫人还是这七位北斗真君,都没有为难她,还送了好些贺礼,都是她从前想都不敢想的宝物。   吉时一到,陈蕴藉与黛玉拜过了紫光夫人,又拜天道,宣誓结为道侣。   说完誓词,天现异象。   满堂宾客都面带惊色,谁也没想到,黛玉竟然能得到天道的认可,成为帝君名副其实的妻子。   一时间,众人看向黛玉的目光都带着探究。   如果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仙女,即便靠着紫微帝君的喜爱,成为道侣,可得不到天道的认可,就名不正言不顺,帝君的气运她也休想分去丝毫。   可现在,天道认可,紫微帝君的气运顿时被黛玉分走了一半。   黛玉化形没多久,就下界还恩去了,即便包括还未化形时的岁月,也不过千余年。   若不是长在仙界,她也不会刚化形就是仙人。   但现在,她感觉自己的修为在缓缓上涨。   她还没开始修炼呢。   等宾客们都离去,陈蕴藉拉着黛玉回了他的寝殿。   “你干什么?”   陈蕴藉轻轻一笑,“你刚分走我一半的气运,还没稳固,我帮你稳固一下。”   黛玉攥紧了腰带,“帮我稳固气运,需要脱我的衣裳吗??”   把她当小孩子哄呢?   “你我如今已是天道认可的道侣,替你稳固气运,当然是双修最稳妥,也最方便。”陈蕴藉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黛玉将信将疑,有些懵,“双修是什么?”   “诶,你不需要问那么多,放心交给我就是了。”陈蕴藉拉着她倒在寝榻上,解开她的衣裳。   黛玉有些无措,渐渐的她就反应过来他嘴里的双修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但……好像醒悟得有些迟了。   “你骗我!”   “没有骗你。”   ……   成了神仙,节制这个词就从陈蕴藉这里划掉了。   他也没有骗黛玉,双修确实能稳固黛玉从他这里分走的气运,甚至有助于增长她的修为。   黛玉被他缠着双修了月余,不但没有觉得累,反而越来越精神。   因为她的修为,在涨。   展眼又过去月余,这次双修将近三个月,对于神仙来说,这点时间转眼即逝。   而黛玉的修为稳定在真仙之境。   这修为上涨的速度,比磕丹药还快速。 第237章   陈蕴藉每日除了陪黛玉,就是处理手里堆积的公务,不过他手底下能人辈出,只要将任务分派下去,基本上都能被完美解决,能让他亲自出手的任务,几乎没有。   将手里堆积的公务处理完,基本上就没事情可干了。   陈蕴藉便带着黛玉往几个哥哥弟弟的道场串门。   勾陈帝君这里住得近,陈蕴藉来得也最勤,黛玉同勾陈帝君也算熟悉。   至于北斗星君七个弟弟,陈蕴藉带黛玉去的很少,因为黛玉同他们不熟,去了也是尴尬。   陈蕴藉时不时的还会带着黛玉去拜访其他的神仙,认认门。   走完一圈,基本上就过去了一年的时间。   期间,陈蕴藉还带着黛玉去参加了一次蟠桃宴。   等黛玉熟悉了这些神仙,他就拉着黛玉一起闭关。   美其名曰,帮她提升修为。   否则,堂堂紫微帝君的夫人,只是个真仙,那也太跌份了。   黛玉觉得真仙境界的修为已经很高了,虽然在大罗天只是个小虾米,但她好歹是紫微帝君名正言顺的夫人,即便她只是个真仙,也没有人敢轻看她。   可这种事情吧,不是黛玉能推得掉的。   从前陈蕴藉还顾忌黛玉的身体,现在倒是没什么顾忌了。   因为神仙是很难孕育子嗣的,尤其是他这样的尊位,想孕育子嗣就更艰难,哪怕双修个几万年也未必能有孕。   陈蕴藉拉着黛玉双修,也是有分寸的。   一个人闭关,和两个闭关,到底是不同的。   时间一长,传出去也不太好听。   他毕竟是一方帝君,公务还是要处理的。   但他手底下可用的神仙不少,基本上,他手下这些神仙就可以完美解决这些问题。   陈蕴藉拉着黛玉双修,每年都会余一个月的时间处理公务,即便手底下的人都解决了,他也得看一遍,心里有个数。   不过这些被处理完的公务,都是有定例的,出问题的情况很少,陈蕴藉基本上只是扫一遍,就算完了。   这次也是如此。   不过半个月的时间,陈蕴藉就看完了堆积的公务。   他处理完,就去找黛玉。   正陪着用饭,他坐镇酆都的化身传来一个信息,他看向黛玉。   黛玉疑惑的看着他。   “怎么?”   “带你去个地方。”   黛玉正欲追问,陈蕴藉道,“先吃,吃完再去。”   她疑惑的看他一眼,继续用饭。   用过饭,陈蕴藉拉着她,腾云朝着罗酆山而去。   这些年,黛玉基本上已经摸清楚了大罗天众位神仙的道场。   可这个方向却没来过。   陈蕴藉带着黛玉来到罗酆山,然后幻化成凡间的形容。   “我带你去见个人。”   准确来说,应该是见一个鬼。   黛玉不知道陈蕴藉搞什么鬼,被他牵着入了罗酆山,没多久就看见了一座城。   酆都城……   “这是地府?”   黛玉再孤陋寡闻,也知道酆都城是什么地方。   她也知道,酆都大帝就是紫薇大帝的化身,掌管着幽冥地府。   “不错,就是地府。”   “好端端的来地府做什么?”黛玉不解。   陈蕴藉牵着她进了城,悠悠道,“可还记得当初在凡间时,系统发布的那个任务?”   闻言,黛玉神情黯然。   回归天界之后,她已经大概明白系统是什么东西,系统后来消失,大概也没有陈蕴藉说得那么好听,而关于她母亲转世的奖励,大抵也成了浮云。   说不定她母亲早就转世好多年了。   见黛玉情绪不佳,陈蕴藉叹了口气,没有过多的解释什么,牵着她去了鬼判殿。   鬼判殿是地府掌管地狱的十殿之一,司掌此殿的是十殿阎王之首——秦广王。   秦广王管人间寿命长短,人在凡间一生之功过,都会经由各地的城隍、土地、查察司汇报到鬼判殿,由秦广王亲自审问宣判。   有功者免罚直接送去十殿阎王处,安排投胎转世。罪孽深重者,按罪行发配其他殿下地狱承受酷刑消除业债。   “不知帝君亲至,小神未曾远迎,还望帝君恕罪。”   “不必多礼,进去说话吧。”陈蕴藉道。   “帝君里面请。”   陈蕴藉和黛玉被领到殿中。   “那不肯投胎的女子可还在?”   “在的,帝君。”   “请她过来。”   “是。”   秦广王也不知那女子是何来历,竟引得紫微帝君亲自前来。   他也不敢马虎。   立刻命判官将其请过来。   当看见被鬼差请到鬼判殿的女子幽魂,黛玉捂住了嘴,眼睛睁大,不敢置信。   她在人间都活了八十余岁,她母亲贾敏离世已有七十多年,系统已经消失,那么贾敏只要没有什么罪行,怕是早早就投胎了,她从未想过,还能再看见贾敏。   若贾敏已经投胎,即便寿元已尽,也不会再是贾敏。   可她面前的女子分明就是贾敏。   黛玉认出了贾敏,可贾敏却没有认出黛玉。   贾敏离世之时,黛玉只有六岁,还是虚岁,兼身体不好,看着小小一团,跟如今的面色红润的黛玉相差甚远,贾敏认不出来也属正常。   贾敏虽然不清楚上座的是谁,但也知道肯定是来头很大的神仙,否则秦广王又怎么会站在边上侍立?   她正欲下跪,却发现自己怎么都跪不下去,不由慌了神。   若她不跪下请安,开罪了这位尊神,怕是要灰飞烟灭的。   “夫人不必多礼。”陈蕴藉微笑道。   虽然黛玉已经回归天界,与贾敏的母女亲缘已尽,但他毕竟是本体下界历劫,又曾许诺过一定会完成任务,让贾敏投胎,福禄寿聚全。   他地位仅次于玉皇大帝,他的话在这地府就是真理,那么在他见到贾敏之前,贾敏会因为各种各样的意外而无法投胎。   之前贾敏就因为意外在地府失踪了,前些日子刚被找回来。   地府的判官还当贾敏是叛逃的鬼魂,可仔细一查,又对不上情况。   北阴酆都大帝坐镇酆都城,这酆都里所有的鬼神一举一动都被他看在眼里。   化身与紫微帝君相连,他知道了就等于陈蕴藉知道了。   这才有了今日这一行。   贾敏呆呆的看着陈蕴藉,很有些无措。   陈蕴藉摆摆手,让秦广王把其他人都带下去。   这些多余的人在这里,有些碍事了。   秦广王也看出情况不对了,忙将人全带走。   殿中没一会儿便只剩下了贾敏和陈蕴藉还有黛玉。   没了外人,黛玉就自在多了,她匆匆起身走到贾敏面前,热泪盈眶,却不敢相认。   说到底,贾敏的悲剧她也有份。   因为她下界历劫,命数一早就定好,贾敏身为她的母亲,必须得早死。   否则她没法住到贾家,更没办法认识贾宝玉还泪。   一切的一切,早在太虚幻境就定下了劫数。   离得近了,贾敏看着面前年轻貌美的女子,总觉得眉眼有些眼熟。   看了好一会儿,她微微睁大了眼睛。   “可是……玉儿?”   这个猜测说出口,都让贾敏难以置信。   她在地府已经待了一些时日,秦广王是什么身份,她也清楚。   可黛玉却能和那地位尊贵的男子坐在上面,秦广王身为一殿之阎王,居然只能站在边上陪侍。   一定是她认错了。   “娘——”   黛玉扑到贾敏怀里,泣不成声。   在凡间的时候,她就总会想起贾敏,宋雨婷很好,她对宋玉婷也很敬重,但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生身之母。   真的是玉儿?   贾敏愕然,旋即也哭起来,“真的是玉儿?我的玉儿?”   母女俩抱头痛哭,陈蕴藉就站在边上,轻轻叹气。   黛玉虽然回归天界,可绛珠仙子已经成了过去,如今的仙子只是黛玉。   这还多亏了陈蕴藉,他与黛玉凡间相守几十年,到底是本体历劫,多多少少黛玉也沾了些气运。   以至于回归天界,她在凡间的感情覆盖了绛珠仙子的感情。   她还是黛玉,未曾因为回归天界就变成了绛珠仙子。   所以她依然惦记着自己在凡间的亲人。   林如海这些人,一生都过得好,黛玉没什么可担心的。   担心的只有在世时受尽折磨,死后也不知下落的贾敏。   哭完了,才继续说话。   黛玉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给了贾敏听,连带贾敏死后的事,也都告诉了她。   听闻林如海再娶,又生了一双儿子,林家后继有人,贾敏沉默了半响,微笑道,“如此,我就放心了。”   她没有觉得是黛玉投胎在她家,才让她受尽折磨,也没有觉得被背叛。   若说男子再娶,就是背叛,也看轻了她。   她早在林如海当年有了别的女人之后,就清楚的知道,什么叫至亲至疏夫妻。   林如海对她感情确实很深,但远远没到生死相依的地步。   倒是宋雨婷,贾敏觉得可惜了。   母女俩说了很多,贾敏的执念也在这一场交谈里,消散了。   拥有执念,就不能投胎。   执念消除,贾敏也就该轮回去了。   “我最担心的,就是你,我走得早,你年纪尚小,又没有兄弟扶持,按你父亲的性子,八成不会听我的再娶,你若是去了贾家,没有父母撑腰,多少会被那边看轻。”贾敏叹了口气,“幸亏……”   幸亏她女儿有个好夫君,没落得那个命定的——香消玉殒的下场。   她嫁给林如海之后没多久,林如海的父母就相继离世,林家没了爵位,地位一落千丈,贾敏自己回一趟荣国府,都会听到一些酸话,何况是黛玉?   对于荣国府来说,她已经是个外人。   她母亲或许会惦记她,可归根结底,她母亲还是贾家的老太君,是贾家的,而不是林家的。   世道便是如此,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她死后,贾母会伤心,但也就伤心个那么一段时间,转头就能将她忘记。   只有她的女儿,才会一直记得她。 第238章   陈蕴藉和黛玉亲自将贾敏送去十殿转轮王处轮回转世。   一路上,都是贾敏叮嘱黛玉,陈蕴藉和贾敏倒是没说过话。   踏上奈何桥前,贾敏遥遥看了陈蕴藉一眼,温柔浅笑,然后什么都没说,饮下孟婆汤后,上了奈何桥。   贾敏真的走了。   黛玉没有哭,但靠在陈蕴藉的怀里,很没精神。   “怎么了?”   黛玉怅然道,“很小的时候,我一直以为,父亲很爱母亲,所以不愿再续娶,可是后来,在陈家待久了,我才渐渐的意识到,父亲对母亲,只是喜欢,而非爱。”   像她和陈蕴藉这样,应该才叫爱吧?   其实活了一辈子,黛玉也没明白什么是爱。   可她觉得,即便她没有完全弄懂爱是什么,也该明白,父亲对母亲,不叫爱。   “爱这个字过于沉重,他怕是还承担不起。”陈蕴藉看着奈何桥,叹道。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贾敏,也是最后一次见她。   果然是人如其名,聪敏过人,温婉贤淑。   她从黛玉这里听说了她身故后发生的事情,神情一直很平静,没什么波动。   很显然,不管林如海在她死后是否续娶,她都不在意。   她对林如海有感情,但收放自如。   为了女儿的未来,她临终前曾经苦心劝林如海再娶,便是希望女儿能远离贾家,可她还是漏算了人心。   林如海不肯再续娶,或许有贾敏的原因,但绝不会是为了贾敏守身如玉。   因为贾敏在世的时候,他都有几房姬妾,等贾敏死了,反倒守身如玉?   这不是搞笑吗?   林如海确实疼爱黛玉,但远不如贾敏。   他是很传统的儒家士大夫,相夫教子在他的观念里,都是女子的义务。   因此贾敏一死,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即便再娶,也很难再有子嗣,还有政务等各方面的考量,将黛玉送去岳母家里教养,对林如海来说,是最简单的选择。   贾敏还没死的时候,就数次同黛玉说起过贾宝玉,衔玉而诞,顽劣异常,极为厌恶读书,最喜欢在内帷厮混,外祖母又极溺爱,以致无人敢管。   衔玉而诞,顽劣异常,厌恶读书,喜欢在内帷厮混。   这就是贾敏对贾宝玉的评价。   不能说难听,可这个评价也着实不高。   贾敏还未出嫁的时候,是荣国公府最煊赫的时光,她通读诗书,才貌双全。贾代善在世时,数次惋叹贾敏投错了女儿身。   荣国公府小一辈的几个姑娘,加起来都比不上贾敏。   连黛玉都曾数次听贾敏提起过贾宝玉的顽劣,林如海作为枕边人,会不清楚吗?   显而易见,他是清楚的。   但对于男子而言,彼时贾宝玉尚且年幼,林如海或许觉得,贾宝玉只是年纪小不懂事,等再长大一些,就晓得好赖了。   这世道便是如此,对男儿宽纵,对女子严苛。   林如海很爱黛玉,但这份爱是有限度的。   不像陈蕴藉,掏心掏肺。   “我曾经以为,父亲不肯续娶,都是为了母亲。”黛玉黯然的道。   陈蕴藉咧咧嘴。   还真是小孩子,太单纯了吧?   林如海若当真对贾敏有这么深的感情,当年贾敏在世的时候,他就不会纳妾。   说到底,陈蕴藉当初的分析,条条在理。   林如海不续娶,最重要的还是因为,他认定了自己不可能再有儿子,因此便不再费心思续娶。   至于黛玉,横竖不是还有岳母家吗?   要说林如海将黛玉送去荣国公府,让贾家教养,就是林如海愚蠢。   那真是太偏颇了。   那已经是林如海能为黛玉找到的,最后一个容身之所。   若要将黛玉送去林家旁支,下场也不会很好。   也就是陈蕴藉横插一杠,否则哪里有后来这么多事?   说到底,黛玉一生顺遂都是有陈蕴藉保驾护航。   当年陈蕴藉为什么对林如海有意见?还不是林如海甩手掌柜当得太痛快,而黛玉又在贾家如履薄冰,让陈蕴藉恼火得很。   要不是陈蕴藉插手及时,黛玉再在贾家多住些年,那么原着对黛玉的评价会接连上演。   连一张纸都是用贾家的。   相较于薛家一应用度都自己花钱,这就比下去了。   这些下人能有什么见识?谁给他们钱,他们就觉得谁好。   现实的很……   贾家下人觉得黛玉目下无尘,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倒是薛宝钗温柔可亲,可真要出了事,薛宝钗才不会管他们的死活,反倒是黛玉会伸手帮一把。   陈蕴藉稀罕黛玉,可不仅仅是因为红楼梦里她下场最惨,最可怜。   而是因为,她值得。   “我们回家?”   黛玉仰头看了看陈蕴藉,点头。   陈蕴藉带着黛玉回了紫微天宫,心结解开,黛玉每日过得更轻松自在了。   陈蕴藉还是每年都拉着黛玉闭关双修,这些神仙们,闭关修炼少说也是几百年打底,陈蕴藉每年还抽一个月的时间料理公务,其实闭关修炼的时间并不长,他和黛玉的房中事,也没有人敢宣扬。   但是黛玉的修为涨的很快,难免引人注意。   紫光夫人的寿诞,陈蕴藉带着黛玉一块儿去祝贺,紫光夫人对黛玉还是很和蔼的,每回去看望紫光夫人,都会得些赏赐。   等黛玉的修为达到金仙之境,陈蕴藉就没有再拉着黛玉整日里双修。   成了神仙,他和黛玉未来的日子还很长,总不能余生都在双修中度过,那也太……堕落了……   “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陈蕴藉问道。   黛玉想了想,“蕴藉哥哥可还记得韩博文?”   韩博文?   陈蕴藉挑眉,“当然记得。”   “你可有法子,让他和……宋姨再续前缘?”   宋雨婷比林如海小很多,林如海死后宋雨婷自然不会伤心,黛玉在京城的时候,会经常去看望宋雨婷,她注意到宋雨婷的房中多了一副人像画。   画中人是年少貌美的宋雨婷,下面落的印,是君竹先生。   她起初疑惑,后来还是从陈蕴藉这里知道,君竹先生是韩博文的号。   在古代,姓氏代表家族,名是个人的代号。字是长辈所取,代表着你在这个家族中的地位。而号则是同辈之间的称呼,亦有表明自身志向之意。   韩博文自号君竹先生,可见他向往什么样的生活。   若非陈蕴藉说起,她根本不知道宋雨婷同韩博文还有这样的渊源。   她一直都挺为宋雨婷惋惜,可有些事情,是没办法挽回的。   陈蕴藉蹙眉沉思,“这个……”   “不行吗?”黛玉见他皱眉,便有些失落。   陈蕴藉忽而笑道,“这有什么不行的?”   “你……”黛玉瞪他一眼,“又逗我。”   “好端端的,你怎么想起了韩博文?”陈蕴藉问道。   黛玉从袖子里取了一幅画,正是当年韩博文临终前送给宋雨婷的那幅画。   后来宋雨婷离世,这幅画就随着宋雨婷一同下葬了。   宋雨婷说,林如海与原配贾敏合葬便可,她就不与林如海葬在一起了。   她请求黛玉将她葬在宝珠峰上,这样她能远远的看着潭柘寺。   韩博文生前,最爱在潭柘寺那片竹林画画。   宋雨婷想要葬在宝珠峰,儿子们不理解,黛玉和陈蕴藉却是理解的。   有陈蕴藉和黛玉出面,宋雨婷还是如愿的葬在了宝珠峰。   这幅画,当然也是一起埋了。   “这画怎么在你这儿?”陈蕴藉明明记得画已经跟宋雨婷一起埋在了地下。   黛玉叹道,“蕴藉哥哥不如仔细瞧瞧?”   陈蕴藉疑惑的将画接过来,刚入手,就觉出了不对。   他的化身是北阴酆都大帝,对这些阴魂之类的东西再敏感不过。   这画里……有一个幽魂。   他看向黛玉。   黛玉缓缓点头,“前些日子,你在处理政务,我同一些仙子四处走动,这画是从一个散仙那儿看到的,听说是他在下界的时候,遇到的一副有灵的画,便弄到了手。”   宋雨婷的坟该不会被盗墓贼给挖了吧?   陈蕴藉额头青筋暴起,“该死的东西!”   “我下去瞧过了,堂姨的坟还好好的。”黛玉道。   陈蕴藉闻言,一愣,“好好的?”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画,“那这画……”   “应该是画有灵,自己从坟里出来的。”黛玉道。   这世间万物,都有灵,能生出灵很不容易。   陈蕴藉沉吟片刻,“让我想想……”   “想什么?”   “这画轴里的阴魂,是韩博文的,还是堂姨的?”陈蕴藉道。   黛玉摇头,“那我就不清楚了。”   “走,先回天宫,我将这画轴里的幽魂唤醒再看。”陈蕴藉道。   二人回到紫微天宫,去了内殿。   陈蕴藉施法将画轴里的幽魂唤醒。   一袭青衫的俊雅青年闭着眼站着,缓缓睁开眼睛。   看到眼前的二人,眼中满是困惑,“你们是……”   陈蕴藉和黛玉对视一眼。   交换了个眼神,陈蕴藉负手,正色道,“本尊乃紫微帝君,前些日子本尊的夫人得了这画轴,我刚发现这画轴里有幽魂,便将你唤醒了,你是何人?”   俊雅青年听了陈蕴藉的自我介绍,有些惶惶,再听得陈蕴藉问他是谁。   便下意识的道,“在下,韩博文。”   看见唤醒的幽魂是男子,陈蕴藉和黛玉便猜是韩博文。   “你为何会在这画轴里?而不去地府轮回转世?”陈蕴藉道。   韩博文摇头,“我也不知道。”   陈蕴藉又追问了些问题,可韩博文一问三不知。   问得多了,韩博文也感觉到了面前这位帝君平易近人。   “小人想向帝君打听一个人。”   陈蕴藉负手道,“你且说来。”   “她只是个普通的凡间女子,名唤宋雨婷,原是我的未婚妻子,我想知道,她还好吗?”韩博文说完,便深深一礼,“小人知道这样的请求很冒昧,还请帝君……”   陈蕴藉看了黛玉一眼,问了生辰八字,韩博文曾与宋雨婷有婚约,生辰八字自然是知道的。   陈蕴藉掐算一番,道,“她已经寿终正寝。”   就这样?   韩博文欲言又止,显然这不是他想知道的答案。   “你既然有幸见到本尊,也是你我有缘,本尊许你一个愿望。”陈蕴藉收到黛玉的传音,清了清嗓子道。   韩博文愣住。   还有这样的好事?   不过想来,对于高高在上的神仙而言,一个凡人的愿望而已,很轻易就能实现。   韩博文虽然觉得奇怪,可紫微帝君在传说中可是掌管着福运劫数的神仙。   贵为帝君,一言九鼎,不至于诓骗他一个凡人。   “我……我想……”韩博文心跳加速,“我想重来一次,早早遇见她,免她一生烦忧。”   “可。”   陈蕴藉一挥手,将韩博文赶去了他化身北阴酆都大帝那里。   “问世间情为何物啊……”陈蕴藉叹了口气。   黛玉倚在陈蕴藉怀里,“情为何物?”   陈蕴藉搂紧她,轻轻一笑,“情为何物,情……就在我的怀中。”   “你又来了!”   “时间还长,玉儿还想去哪儿玩?”   “我还想……去看看那个被投入畜生道的神锳侍者。”   “那有什么好看的?”   “看他投胎成了什么!”   “嗯,这次是一只……猪,已经养肥了,正要被宰了吃。”   “哈哈哈哈——” 第239章   “哥,哥!”   “哥!!”   韩博文睁开眼,就见自己床边趴着个小豆丁。   是他的胞弟——韩修文。   “阿修。”   韩修文趴在床边,眼巴巴的看着哥哥,“哥哥不是说,今天要带我出去玩儿吗?太阳都晒屁股了哥哥还在睡大觉。”   闻言,韩博文撑着坐起来,看向窗外,外头天光大亮,怕是已经日上三竿。   韩博文揉了揉弟弟的头,“你先去外间等哥哥,哥哥这就洗漱更衣。”   “好!”韩修文一听哥哥要起床更衣,脆生生的应下,然后跑去了外间。   等韩修文出去,韩博文面上挂着的微笑散去。   缓缓抬起自己的手,颤抖着搓了搓,深深吸了口气。   是真的……   他回来了!   韩博文恍惚了一阵,下榻穿鞋,取了铜镜照了照。   镜中的少年看着至多十三四岁。   他看着镜中熟悉的面容。   没有被废之后的颓然苍白,满满的朝气。   他对着镜子笑了笑,“这一次,我不会让你再受屈辱了。”   将镜子放下,韩博文唤人进来伺候他梳洗更衣。   韩家也是书香门第,从韩博文曾祖父那一代开始,代代科举入仕。   不过韩家子息不盛,也就韩博文这一代,有兄弟两人。   比起江南那边世代做官的豪族,韩家自然是差了些,但韩博文的祖父官居从一品礼部尚书,论底蕴不及豪门,但论官位,韩家现在也不算差。只是韩博文的父亲没什么天分,有老爷子帮扶也只是个工部郎中。   韩博文收拾好,来到外间,韩修文在等他的时候,已经将桌子上的糕点都吃完了。   “哥哥,你好慢啊!”韩修文看到哥哥出来,抱怨道。wwω.ЪiqiΚu.ИěT。   韩博文比弟弟韩修文大了八岁多,他对弟弟很疼爱,几乎有求必应。   “是哥哥不好,让阿修等久了。”韩博文道。   韩修文跑过来抱住哥哥的腿,“我要看灯会!我要看灯会!”   “灯会在晚上,这会儿还早呢。”韩博文将弟弟抱起来,“不过我可以先带你去庙会玩儿,逛了庙会再去看灯会。”   韩修文只要能出去玩儿,干什么都乐意。   欢快的应下。   韩博文抱着弟弟出门,因弟弟年幼,怕遇上拐子,出门的时候带足了人手,以免发生意外。   今日是元宵佳节,大街小巷人头攒动,韩博文出门的时候顾忌弟弟年幼,是坐着马车出门的,这会儿看着满大街的人,他无比的庆幸自己做了正确的决定。   到了庙会这条街,人就更多了,马车几乎寸步难行。   “好多人啊。”   韩修文年纪不大,不过四五岁,过去几年太小,父母不让他在人多的时候出门,尤其是节庆日。   节庆日宵禁开的晚,街上人也多,拐子就喜欢在这种人多的时候,浑水摸鱼。   韩家这一代有两个孩子实在不易,当然看得要紧。   因此,这是韩修文第一次在节庆日出门玩儿,这么多人,他看着都兴奋,想要出去玩儿。   韩博文将他压住,“街上人多,不许下去,若是遇上拐子,你以后可就见不到哥哥和爹娘了。”   被哥哥给唬住,韩修文乖了不少,但也一直在往车窗外瞧。   韩博文一直照看着弟弟。   到了庙会上,韩博文带着弟弟逛了一圈,四五岁的小豆丁,分量也不轻,抱着走了一路,韩博文累得满头大汗。   韩博文也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文弱书生,体力真没那么好。   看哥哥累得脸色发白,韩修文抱着哥哥的脖子,“哥哥,你放我下来吧,我可以自己走。”   “不行,街上人多,我不放心。”韩博文拒绝。   “可是哥哥很累。”   韩博文抿抿唇,让小厮给他擦汗,“哥哥不累。”   在街上逛了一圈,韩博文就带着弟弟回家了。   身上的衣裳都被汗水浸透了,正月里又冷,韩博文如今很爱惜自己的身体,想也不想,就带着弟弟回家沐浴更衣。   看哥哥这么累,韩修文也很乖巧,没有闹着要去看灯会。   倒是韩博文的爹娘,见儿子这么乖巧,有些不忍心,干脆决定一家人出去看灯会。   韩老爷让人去定酒楼雅间,河街的酒楼雅间在元宵佳节的时候,很紧俏,不过韩老太爷官位可不低,定个雅间倒是不难。   韩博文换了一身衣服,出来就听闻爹娘要一起去看灯会,不由一愣。   他印象中,爹娘没有跟他们兄弟一起去看过灯会。   难道是因为他今天临时决定回家,让爹娘改变了主意?   “博文?怎么了?在想什么?”   韩博文回过神来,“啊?没事。”   “快走吧,要出门了。”   韩夫人抱着小儿子招呼了一声,然后往外走。   一家人坐着马车往河街而去。   在路上,韩夫人道,“博文呐,你今年也有十四了,这婚事也该定下了,你自己有什么想法?”   韩博文闻言一怔,垂下眼,“儿子……已心有所属。”   闻言,韩夫人怔住,“心有所属?”   她这个长子,跟他爹一样,在读书一道没什么天分。   韩家也不是逼孩子科举入仕的人家,当年老太爷也没有逼着韩老爷科举入仕,是韩老爷自己不甘心要考下去。   而韩博文,早早就在丹青一道展露天赋,老太爷也很支持韩博文专攻丹青。   至于科举,随缘便是。   从小到大她这个长子都痴迷丹青,哪怕是出门,也多是去潭柘寺画画。   从未听他提及自己有心上人。   “你有心悦之人?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听你说过?”韩夫人反应过来,问道。   韩博文还没说话,韩老爷便道,“这些儿女心事,怎么会跟你说?”   韩夫人噎了噎,反应过来自己说了蠢话。   “博儿,你心悦的是哪家姑娘?”   韩博文抿抿唇,“翰林院掌院学士宋大人之女。”   现在的宋闲还不是吏部侍郎。   翰林院的掌院学士,官居从二品。   若是上辈子,韩博文的祖父已经亡故,父亲又只是个从四品的国子监祭酒。   而宋雨婷的父亲宋闲已经升了吏部侍郎,这样悬殊的门第差距,韩博文想娶到宋雨婷,那也就只能是宋雨婷被谭家欺辱之后才有希望。   但,韩博文不想再让宋雨婷遭受那样的耻辱。   他祖父已经没几年好活了,韩博文上辈子于情爱无心,母亲想给他定亲,被他拒绝了。   后来遇上了宋雨婷,也是没有料到的事。   但现在,一切都可以改变了。   一听是宋大人家的姑娘,韩夫人松了口气。   还好不是什么风尘女子,或是一些轻佻的姑娘。   宋雨婷,她也是见过的。   虽然韩老爷如今的官位不高,但她公公是礼部尚书。因此,即便她只是个工部郎中的妻子,也没有人看低她。   宋家可是江南那边的书香世族,家里做官的人追溯起来,能算至前朝的前朝。   底蕴可不是一般的深厚。   若非公公官居从一品尚书,韩夫人也不敢肖想他家的姑娘。   “宋家那丫头,确实是个不错的,可是……”韩夫人眉头微蹙,“可是他家对女儿很疼爱,若是宋姑娘不点头,即便我上门提亲,只怕这婚事也求不下来。”   韩博文当然知道这点。   上一世宋雨婷和谭家公子的婚事会定下,也是机缘巧合之下,谭家公子给宋雨婷解围,才给宋雨婷加深了印象,否则这婚事也定不下来。   如果他没有记错,应当就是今年中元节上。   他打算破坏掉宋雨婷和谭家公子的相遇。   本就是孽缘,何必开始?   谭家公子也未必心悦宋雨婷,谭家也不是什么善茬。   当年套他麻袋,将他双手打断的人,绝对是谭家找来的。   就凭这断手之仇,韩博文就能狠心看谭家公子自己去找死,也不会去提醒一下,让他赶考的时候多带些人。   “娘只需为我提亲便可,至于何时去提亲,倒也不急于现在。”韩博文道。   韩夫人看他一眼,“你想干什么?”   “什么我想干什么?”韩博文一愣,对上韩夫人的目光,他嘴角一抽,“娘,你想什么呢?”   他有那么下作吗?   “你不乱来就好,宋家咱们可惹不起。”   韩博文:他扭头看向车窗外,不说话了。   很快,马车停在了河街的酒楼前,雅间一早就定好,从马车上下来,一家人直接上了三楼。   出门的时候,韩家众人还未用饭,便干脆在酒楼里吃了一顿饭。   吃完饭,天就彻底黑了。   韩博文起身,说要出去走走。   他又不是三岁的孩子,韩老爷和韩夫人也没什么不放心的,点头允了。   倒是韩修文,闹着要跟哥哥一块儿出去,被韩夫人摁住了。   韩博文哄了弟弟两句,“哥哥很快就回来。”   韩修文只能看着哥哥一个人出去,不过他也没有哭闹,虽然有些不太开心,但小孩子嘛,很快就将不愉快的事情抛到了脑后。   韩博文一个人下了楼,买了一盏灯,点了放到河里。   看着河灯飘远,一个人站在河边怔然出神。   “堂姨,你在看什么?”   耳边传来一个孩子的声音,韩博文一怔,扭头就见不远处的树下站着两个人。   一高一矮,身量相差也没有很大。   高的是个姑娘,穿着一身嫣红色的衣裙,披着白色的大氅,俏生生的站在树下。身边是个六七岁的孩子,面上挂着淡淡的微笑,看着像个小大人。   那姑娘不过豆蔻年华,河街边处处挂着红灯笼,树上也挂着红灯笼,灯笼下她的脸颊绯红。   “贤儿——”姑娘羞恼的瞪了身边的小少年一眼,然后看向韩博文,盈盈一礼,“失礼了。”   韩博文怔怔的看着她。   这跟他设想的再次见面,完全不同。   他一点准备都没有。   这姑娘是——宋雨婷。 第240章   韩博文直愣愣的盯着宋雨婷,令少女很是无措。   陈蕴贤看了看堂姨,又看了看韩博文,不由沉思。   “公子……贵姓?”   闻声,韩博文终于反应过来,他这样一直盯着她,很没有礼貌。   他面上一红,清了清嗓子,有些不敢看她,生怕她觉得他是个轻浮浪荡之人。   “在下,姓韩。”   “公子为何一个人在这里放河灯?”   今日是上元节,大多数人都是放天灯,或是赏灯,放河灯的却是不多。   只有中元节放河灯的才多。   韩博文愣了愣,有些尴尬。   他只是一时兴起,买了一盏河灯放入河中,倒是没有什么深意。   如今被人问起缘由,他实在答不上来。   见他面上不自在,宋雨婷很体贴的没有再追问。   陈蕴贤看着自家堂姨难得的热情,不由一笑,道,“堂姨,母亲还等着我们赏灯呢。”   宋雨婷面上一僵,瞪了陈蕴贤一眼,屈膝一礼,匆匆告辞。   看着宋雨婷离去的背影,韩博文挠了挠头。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宋雨婷好像认识他?   他苦笑摇头。   做什么美梦呢?   看了看河中飘远的荷花灯,韩博文摇头一叹,转身往酒楼的方向走去。   而另一边,走远之后,宋雨婷瞪着外甥,“你捣什么乱?”   “堂姨怎么对个陌生男子如此热情?若是被外人瞧见,有损堂姨的清誉。”陈蕴贤理了理衣袍轻笑道,“堂姨,我是为你的清誉着想。”   宋雨婷噎了噎。   这小外甥,真是个人精。   “罢了,回去吧。”宋雨婷不同外甥争辩,说多了,反倒容易漏出马脚。   陈蕴贤见她如此,便更确定这其中有鬼。   他堂姨瞧见那位韩公子,眼睛都放光了,那位韩公子也不遑多让,盯着他堂姨眼睛都不眨一下。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   已经上了大街,陈蕴贤没有再多说什么,免得被人听了去。   来到定好的酒楼,姨甥俩直奔三楼。没想到,又遇上了韩博文。   “韩公子?”宋雨婷有些惊喜。   这是什么缘分啊?   韩博文也没想到这么快就又遇上了宋雨婷。   他愣了愣,拱手一礼,“见过姑娘。”   “婷儿,怎么不进来?”雅间里传出女声,旋即门从里面被打开。   开门的是个丫鬟,里头坐着一男一女,相貌都很出众。   “姐姐。”宋雨婷喊了一声,又忍不住瞥了韩博文一眼。   坐在雅间里的宋妙颜瞧见了,不由挑眉,起身走出来,就见隔壁门前站着个清隽的少年郎。   “这位公子是……”   其实她刚才在雅间里面就听到自家妹妹唤韩公子了,想必就是这个少年。   陈天赋也跟着一起出来了,看到韩博文,便挑眉,“韩博文?”   “陈公子。”韩博文也认得陈天赋,因为陈天赋现在是礼部的主事,顶头上司就是他祖父。   前几年他祖父五十大寿,陈天赋也曾上门祝贺。   两人寒暄了两句,陈天赋看了看自家姨妹子,又看了看韩博文,“你们……认识?”   “方才在河边看见韩公子放河灯,聊了两句。”宋雨婷解释道。   韩博文看了看宋雨婷,熟悉的感觉又涌上心头。   不管怎么说,宋雨婷都是没有定下亲事的姑娘,而韩博文也是没定亲的外男。   即便有他们在,也不能呆一起太久,宋妙颜将妹妹拉到雅间里,让陈天赋同韩博文说话。   陈天赋和韩博文也并不熟悉,聊了几句就各自道别,进了雅间。   韩博文进了雅间,就被弟弟缠住了,一时半会儿倒也没有时间去想宋雨婷的不对劲。   而宋雨婷这边,看完了灯会,就被拉着回府。   因时辰已经很晚,宋妙颜之前就跟二叔说过,宋雨婷今日就住在陈府。   路上宋妙颜什么都没有问,回府之后,也让宋雨婷早些回去歇息。   她将儿子留了下来。   “你一直跟着你堂姨,到底是怎么回事?”   虽然儿子才六七岁,但宋妙颜已经深刻的认识到她儿子是个小妖孽,根本不能以常理度之,平日里相处,她基本都将这个儿子当做大人对待。   陈蕴贤也实在的很,把自己所见所闻都说了。   “堂姨看见韩公子很开心。”末了,陈蕴贤添了一句。   宋妙颜眉头微蹙。   她跟这个堂妹感情很好,即便她出嫁,也没有影响这份感情。   可她实在搞不明白,宋雨婷何时有了心上人?   将儿子送回去歇息,她回到东院,就拉着丈夫问韩博文的家世背景。   一听是韩尚书家的嫡长孙,宋妙颜紧皱的眉头就松开了。   韩尚书是礼部尚书,陈天赋的顶头上司。   平日里,她就没少听丈夫夸赞这位尚书大人的博学。   而且,陈天赋对韩博文的评价也不低。   虽然韩博文在读书一道没什么天分,但他年纪轻轻,就展露出了丹青一道的天赋。   再者,韩博文虽然在读书一道没什么天分,但要考个进士,也不是问题。   顶多耗费的时间长一些。   “若是如此,两人倒也相配。”宋妙颜道。   陈天赋一愣,“什么相配?”   “没什么。”这事儿八字还没一撇儿,宋妙颜想明日问清楚了宋雨婷的心思,再跟丈夫商量。   次日晨起,宋妙颜就去找妹妹。   听了姐姐的来意,宋雨婷面上一红,“姐姐……怎么知道的?”   “你真的对他有意?”宋妙颜挑眉,“你怎么认识他的?”   “就是……无意间瞧见了他的丹青,我很喜欢。”宋雨婷硬着头皮道。   宋妙颜疑惑,“从前怎么没见你喜欢丹青?”   她二叔收藏了好些名画,也没见宋雨婷去讨要。   倒是喜欢韩博文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郎的丹青?   怕是,喜欢的不是丹青,而是人吧?   宋雨婷垂下眼,“我就是喜欢。”   至于理由,没有理由,也不解释。   见状,宋妙颜揉了揉额角,“二婶前些日子才说要给你定亲,你就闹这一出,可跟二婶说过?”   “还没有……”宋雨婷低声道。   元宵节前一日,她就被接到了陈家,为的就是元宵节一起跟姐姐姐夫出去看灯会。   但没想到,就是元宵节前一晚,她做了个很长的梦。   她梦见自己在庙会上遇上了韩博文,韩博文对她一见倾心,私底下两人也偶遇过几回,他将自己的画送给她,多是一些花草景致的画,但她很喜欢。   他向父亲求娶她,父亲也同意了,可婚事才刚定下,韩博文就被人打断了双手。   她就被噩梦惊醒了。   一开始,她也有些奇怪自己为什么会梦到一个从未见过的人。   但梦中残留的情绪,一直萦绕在心间,她很苦恼。   一整日跟着姐姐姐夫到处逛,她的情绪也没什么好转。   元宵夜里,她说想出去透透气,姐姐也不放心,让陈蕴贤跟着她。   这个外甥年纪虽然小,但说句让她尴尬的话,真要论本事,她可抵不上这外甥的十分之一。   更让她意想不到的是,她看到了那个梦中的少年。   虽然年轻了好几岁,但脸还是那张脸。   认出来之后,她就跟着他,一路到了河边,看他放河灯,然后站在河边怔然出神。   他看着很孤独。   然后,身边的小兔崽子就开始捣乱了。   更让她面上发烫的是,这位韩公子盯着她眼睛都不眨一下。   梦中,他对她好像也是一见钟情。   宋雨婷从来就不是个委屈自己的人,她能感受到,他对她来说,是不一样的。   “好了,你也别不开心了,二婶那边,我去说。”宋妙颜见妹妹低着头不出声,叹了口气道。   宋雨婷回过神来,惊讶的看了姐姐一眼。   “看什么?以为我会阻拦吗?”宋妙颜好笑的道。   宋雨婷点点头,“嗯。”   在梦中,她没有记错的话,韩博文的父亲只是个国子监祭酒。   就这个官位,想娶她不太可能。   但梦中她父亲就是允了。   她只当是韩博文自己付出了什么代价,根本没想别的地方去。   这个梦,被宋雨婷当成了预知的梦。   也不是没有过先例。   她觉得这个梦就是在提醒她,不能再让人打断了韩博文的手。   哪怕韩博文不善丹青,就说出身书香之族,想要投身科举,一双手显然要保护好。   可惜的是她醒来得太早,要不然知道是谁打断了韩博文的手,她也能早做防范。   “韩博文的祖父是礼部尚书,论家族底蕴,韩家自然差得远。但论门第,凭着他祖父的官位,娶你倒也算门当户对。”宋妙颜道。   宋雨婷眨了眨眼。   咦?   韩博文有个尚书的祖父吗?   梦里没有提啊。   哦……怪不得梦里她父亲答应了婚事,有个尚书的祖父,这门婚事确实门当户对。   自觉解开了疑惑,宋雨婷更觉得这个预知梦是真的。   韩博文就是她未来的夫婿。   不会有错了。   “那就有劳姐姐了。”宋雨婷抱着姐姐的胳膊,撒娇感谢。   这个姐姐大她整整十岁,她还小的时候,宋妙颜就嫁了出去,宋家这一辈就她们两个姑娘。   因此年龄即便相差很大,也没有影响她们的感情,宋妙颜几乎是将她当半个女儿疼宠,她惹了麻烦闯了小祸,都是这个堂姐出面解决。   “你啊——”宋妙颜揉了揉她的头,“都这么大的人了,马上就要定亲,怎么还跟孩子似得?”   “在姐姐面前,雨婷就是孩子。”宋雨婷笑嘻嘻的道。   宋妙颜撑不住笑了,“你这张嘴啊……也就想求我的时候,最甜了。”   “哪儿有?”宋雨婷道,“平日里我的嘴也很甜的。”   “好好好,你嘴甜。”   午后,宋妙颜将妹妹送回二叔家,见了二婶,将韩博文的事提了。   一听是礼部尚书家的嫡长孙,宋妙颜的二婶倒也没有反对的意思,“婷儿就跟个长不大的孩子似得,当真是她自己有意?别是闹着玩儿,回头又不愿意了。” 第241章   “二婶宽心,我瞧着,妹妹是认真的。”宋妙颜笑道,“这婚姻大事岂能儿戏?妹妹虽说闹了些,可也不会在婚事上开玩笑。”   蒋氏闻言,沉吟片刻,“改明儿我去见见韩家夫人,即便婷儿有意,也得问问韩家那边的意思。”   “我妹妹家世,品貌,样样都不差,求娶的人不知凡几,那韩家公子我昨儿也见着了……”宋妙颜顿了顿,“依我之见,这韩公子对妹妹应是有些好感的。”   若是没有好感,早就进屋去了,又怎么会站在雅间外,硬着头皮跟她夫君聊了好一会儿?   “哦?”蒋氏追问了几句。   弄明白之后,心里大概了有了底,“我明白了。”   宋妙颜没有在二叔家久待,将韩博文的事儿提了,便告辞回府。   过了几日,宋妙颜接到二婶家的请帖。   她二婶在家里设了赏花宴,请了好些相熟的夫人前去赏花。   韩家也在受邀之列。   韩老夫人七八年前就已经病故,如今当家的是韩博文的母亲。   巧的是,韩夫人前些日子刚从儿子这里知道他心悦宋雨婷,没多久就收到了宋夫人的帖子。   韩夫人乐呵呵的回了帖子。   展眼到了赏花宴这日,韩夫人膝下无女,这又是内眷的交际,她便孤身一人去了宋家。   不提宋家大房,单说宋家二房,宋二老爷宋闲如今也是从二品的翰林院掌院学士,是翰林院的主官,是个清贵又有不小实权的官职。   文官大多都会往翰林院走一遭,有些科举的时候名次太低,根本没有资格入翰林院。   作为翰林院的主官,宋闲的人脉有多广,可想而知。   不提武官那边,单说文官,起码大半都要给宋闲一点面子。   宋家大房和二房早在老太爷离世后,就已经分家,但兄弟俩感情极好,二房老爷宋闲干脆买下了大哥家旁边的院子,带着妻儿住在了这边。   二府相邻,来往也很密切。   赏花宴这日,宋家的女眷不少。   韩夫人又见到了宋雨婷,真是人如其名,亭亭玉立,品貌都是上上等。   真要能娶回家,那真是烧高香了。   韩夫人同宋夫人说话的时候,便将宋雨婷一通好夸。   宋夫人眉开眼笑,“夫人过奖了,我家这个啊,最是顽皮。”   “我瞧着倒是很不错。”韩夫人笑道。   宋夫人也笑。   寒暄了两句,宋夫人问起了韩博文,“我没记错的话,韩夫人膝下只有两位公子?”   “夫人记性真好。”韩夫人心一跳,好端端怎么提到她儿子?   宋夫人道,“当年你长子的抓周礼,我还去过呢。”   “是。”   “论起来,你那大儿子今年也有十四了吧?可有定亲?”宋夫人微笑着问道。   韩夫人微微瞪大眼睛。   不是她想的那样吧?   她这儿子走了什么狗屎运,得了宋家青眼?   “还没定亲呢,去年我就有意给他说亲,可他不愿意,一心扑在丹青上,我还真怕他孤独终老……”   韩夫人顿了顿,“说起来,前些日子上元节夜里,犬子与夫人家那姑娘遇上了,听说聊了两句。”   “我也听说了。”宋夫人听出了韩夫人话里的试探之意,笑着应下。   两位夫人你一言我一语,越聊越开心。   言语间,已是有了默契。   赏花宴结束,坐上回家的马车,韩夫人还犹如在梦中。   这么顺利?   她回到家,就将韩博文叫来。   “你同那位宋姑娘,当真不认识?”   若不认识,这婚事顺利得有些蹊跷了吧?   韩博文不解其意,“母亲这是何意?上元节夜里,我是第一次见到宋姑娘。”   “第一次?”韩夫人若有所思。   那就怪了……   “怎么了?”韩博文觉得母亲的反应有些奇怪。   韩夫人看了看儿子,道,“今儿宋夫人在家里设赏花宴,邀了好些夫人前去,我也去了。其他夫人们赏花的时候,我同宋夫人闲聊了几句,提起了宋姑娘,没聊几句,宋夫人就提起了你。”   “提起我?”韩博文微讶,“为何?”   “宋夫人似乎对你挺满意,我试探了几句,确定宋家有意结亲,宋家如今就一位还没出阁的姑娘,与你年龄相当,若是我没有会错意,改明儿就可以去请官媒提亲了。”韩夫人道。   韩博文怔然。   这么……容易?   “博文,我问你,你可是真心想娶宋姑娘?你还年轻,别错把好感当成了倾慕,这婚事一旦定下,想要反悔可就不能了。”韩夫人叹着气道。   韩博文回过神来,神色坚定的道,“儿子只想娶宋姑娘,除她之外,谁也不要。”   韩夫人愣住,“这……”   “您没有听错,儿子非她不娶。”韩博文道。   非她不娶这话,韩博文上辈子也说过。   因为前世,他母亲并不是很愿意让他娶宋雨婷。   倒也不是觉得宋雨婷不够好,而是不想惹麻烦。   是他坚定,非她不娶。   母亲拗不过,才点头的。   后来他被打断双手,母亲也不曾怨恨过宋雨婷,倒是时常咒骂谭家不得好死。   可他当时……什么都听不进去,很是悲观。   他卧病在床那段时间,曾被弟弟引去潭柘寺,见到了宋雨婷。   她向他道歉,又说不在意他被废了双手,她愿意嫁给他,不是可怜同情,就是真心想嫁给他,无关其他。   可越是如此,他越不能接受。   他日渐消沉,身体也越来越虚弱,最终郁郁而亡。   他不知道后来到底怎么样了,但紫微帝君曾说过,宋雨婷已经寿终正寝。   既然是寿终正寝,想必她没有再受到谭家的磋磨。   重生一回,他才醒悟自己太傻。   抛下了父母,抛下了年幼的弟弟,抛下了她。   他是个懦夫!   但他不打算再做一次懦夫。   “那,改明儿挑吉日,娘请官媒去宋家提亲。”韩夫人还挺喜欢宋雨婷那姑娘的。   活泼聪明……   瞧着就招人喜欢。   “有劳母亲了。”韩博文深深一礼。   “自家人,客气什么?”韩夫人好笑极了。   从正院回去,路上遇到了韩修文。   “哥哥,我要有嫂嫂了吗?”韩修文抱着哥哥的腿,问道。   韩博文将弟弟抱起来,“若是没有意外,你确实要有嫂嫂了。”   “是元宵灯会那晚的姐姐吗?”韩修文追问道。   当日韩博文在门口聊了好一会儿,韩修文开了个门缝偷看。   看到了那个漂亮姐姐,第一眼他就喜欢这个姐姐。   要是能成为他嫂嫂,那就最好了。   韩博文闻言一怔,“你看到了?”   “嗯嗯。”韩博文对他向来疼爱,韩修文也不怕被哥哥知道他偷看了那个姐姐。   韩博文耳根红了,“以后不许这般无礼了。”   虽然弟弟尚且年幼,可这也偷窥别人家的姑娘,很没有礼貌。   韩修文被哥哥耳提面命的教育了一顿,满脸菜色。   他以后再也不偷看漂亮姐姐了。   “你今年也有五岁了,该去上学了,改明儿我去问问祖父,你跟我一起去白鹤书院。”   韩修文:“……”   至于吗?!   在读书这件事上,没有韩修文讨价还价的余地。   过了两日,韩修文就苦逼的被哥哥带着一起去了白鹤书院上学。   虽然韩博文的学识不算渊博,但要教导弟弟,却是足够了。   因此韩修文在学习的进度上不差。   二月上旬,韩家挑了几日,请了官媒上门提亲。   宋家和韩家早有默契,自然不会拒婚。   这婚事就定了下来。   婚事定下之后,韩博文悬着的心落下。   清明放假两天,韩博文初四白日里就去了潭柘寺画画。   潭柘寺那片竹林有个竹屋,是他专门画画的地方。   上元节之后,他一直在书院上学,根本没有时间来作画。   这还是他上元节之后,第一回 来潭柘寺。   他一直都善于画一些花花草草,从来不画人。   前世今生,他画过的人,只有宋雨婷。   如今站在熟悉的竹屋里,他脑海里满是上元节那晚,站在一片灯笼下的宋雨婷。   明媚耀眼……   等他回过神来,他已经将那晚深刻在脑海里的画面,画了下来。   看着已经干了的墨迹,他眉眼柔和的搁下笔,打算找个时间将这幅画裱起来。   他转身,正要去喝杯茶,不想身后站了个红衣姑娘,他吓得腿一软坐在地上。   “哈哈哈——”   “呆子!”   耳边传来少女清脆欢快的笑声。   这声音太耳熟了。   韩博文霍然抬头,对上那双含笑的眼睛。   “宋姑娘?”   宋雨婷笑够了,伸出手,“是我啊,我有那么可怕吗?你都吓得坐地上了,还不起来?”   韩博文面上一红,握住她的手,从地上站起来。   有些不舍的松开手里柔软的玉手,韩博文有些不敢看她。   “宋姑娘怎么会在这里?”   这是他的地方,即便有香客路过,也不会进来。   “我今日来上香,遇到了修文,他说你在这里,我就过来了。”宋雨婷挑眉,“怎么?不想看见我?”   “没有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韩博文慌张的解释,“我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你。”   宋雨婷笑着倾身看向书桌,“听修文说你丹青极好,在画什么?”   韩博文一愣,等反应过来,已经阻止不及。   宋雨婷已经看见了桌案上摆着的画像。   她怔了怔,面颊染上绯色,看他一眼,“你记性还真好。”   不过是那晚匆匆一面,过了这么久,他居然还能凭着记忆,将那晚的她,画下来。   韩博文有些手足无措,“我,我没有冒犯的意思,就是……”   就是觉得那晚的宋雨婷太美了,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画完,他前世就喜欢画她。   那时的她眉眼间已经没了少女时的活泼,反而沉静很多。   上元节那晚的宋雨婷,是他从未见过的美丽。 第242章   宋雨婷掩嘴轻笑,“我又没怪罪你,这么慌张做什么?”   闻言,韩博文抬眼看她。   对视了一眼,韩博文清了清嗓子,“宋姑娘是一个人来潭柘寺上香的?”   “这倒不是,我同姐姐一道来的。”宋雨婷道。   韩博文想起上元节那日在酒楼见到的年轻妇人,也是个端庄娴雅的女子。   “不如坐下喝杯茶慢慢说?”韩博文道。   如今二人已经定亲,倒也不用避嫌。   何况,这里是韩博文画画的书房,平日里外头都有人守着,没有不开眼的贸然闯进来。   宋雨婷能进来,大抵是被认出来了,外头的人没敢拦。   “走了这一路,确实有些渴了。”宋雨婷顺着韩博文的梯子就下来了。   韩博文在这边的竹屋可不简陋,可以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他引着宋雨婷坐下,给她倒了杯茶,“茶叶粗陋,许是不及姑娘在家常喝的,解解渴吧。”   宋雨婷接了茶,喝了一口,“虽不是什么极品好茶,可拿来待客也不算寒碜了,韩公子真是谦虚。”   韩博文赧然道,“不敢当。”   “听说韩公子最喜欢来这里画画?”   “是。”   “都画些什么?我可以瞧瞧吗?”至于她的那副人像画,宋雨婷体贴的只字不提。   韩博文道,“当然可以。”   这竹屋算是他的画室,他从六七岁就开始学习画画,十一岁时便小有所成,近两年他的丹青已是同龄人中的翘楚。   他画过的画有不少,只有他自己满意的才会裱起来收到竹屋里。   还有一些送给了同窗朋友,余下的都在竹屋里。   他将一个箱子拖过来,打开里面全都是画轴。   “这都是你画的?”宋雨婷问道。   韩博文道,“这竹屋只收藏了我自己的画。”   他倒是有收藏一些名家的画作,但都放在家里,而没有放在竹屋。   毕竟,但凡名家之作,都价值不菲,放在竹屋,那不是遭贼吗?   至于他自己的画作,他没觉得有多值钱。   再则,竹屋夜里也有人看守,不怕人来偷盗。   宋雨婷将巷子里的画卷取出来看。   看了小半,宋雨婷发现了不对,“怎么……全都是些花花草草?”   韩博文闻言一怔,垂下眼,“这些都是我从前在外行走,看见的一些美丽的东西,才将它们画了下来。”   至于为什么全都是花花草草,他避重就轻的没解释。   宋雨婷看他一眼,没有说话,接着往下看。   她心里大概已经有了个猜测。   将箱子里的画作都看完了,宋雨婷将画都放回去。   淡定的喝着茶,突然问道,“方才那幅画,是你画的第一幅人像画吗?”   韩博文下意识的点头,“是……”   话音未落,他反应过来,抬眼就对上少女满含笑意的眼睛。   韩博文:“……”   上当了。   他移开眼,清了清嗓子,低头喝茶。   “画得很好……”宋雨婷喝着茶,心情愉悦,“我很喜欢。”   韩博文猛然抬头,对上她含笑的眼睛,心跳有些不受控制。   “那……我送给你。”韩博文道。   宋雨婷摇摇头,“把我的画像送给我?”   “你不是喜欢吗?”韩博文愣道。   宋雨婷看他一眼,轻声道,“真是呆子。”   韩博文怔了怔,反应过来,宋雨婷喜欢的不是画,而是……   他……   韩博文眨着眼,喉间仿佛堵了一团棉花,说不出话来。   “咳咳……”   “不舒服?喝杯茶润润。”宋雨婷笑着给他倒茶。   韩博文颇觉狼狈。   “谢谢。”韩博文一口将杯中的茶喝光,被呛住了。   宋雨婷看他这呆样,愈发想笑了。   “姑娘,大姑奶奶已经求完签,准备回府了,正在找姑娘一起回去呢。”屋外传来宋雨婷身边大丫鬟织画的声音。   宋雨婷扬声道,“来了。”   她起身告辞,“姐姐还在等我,多谢韩公子今日的招待。”   韩博文忙起身,“我送你。”   虽然是送,但韩博文也只是将她送出竹屋,过了竹林就止步。   婚事虽然定下,可毕竟还未成婚,被人看见难免会遭议论。   宋雨婷冲着他摆手,“你回去吧,不用送了。”   韩博文嗯了一声,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去。   今日见到宋雨婷是个意外。   他印象中的宋雨婷是个温柔恬静的姑娘。   但现在的宋雨婷却很活泼,甚至有些小顽皮。   他想着想着,忽然心疼起来。   究竟遭受了多大的打击,才能让活泼顽皮的宋雨婷,变成后来那温柔恬静的样子?   说是温柔恬静,倒不如说……死气沉沉。   韩博文深深吸了口气,想起谭家公子,就忍不住皱起眉。   见死不救非君子所为,但他和谭家仇深似海,怪只怪这谭家公子投错了胎吧。   韩博文心里原本对这位无辜的谭家公子还有些愧疚,可现在却觉得自己脑子进水。   谭家那对夫妻,能养出什么君子来吗?   说不定是个伪君子。   这么一想,韩博文愈发觉得他之前想岔了。   将谭家的事儿抛之脑后,韩博文收拾东西回家。   那副宋雨婷的画像,他带了回去裱起来,就挂在他的书房里。   另一边,宋雨婷回到姐姐宋妙颜的身边,一同上了马车。   路上,宋妙颜揉着额角,“你去见韩公子了?”   既然是宋雨婷未来的夫婿,怕妹妹所嫁非人,宋妙颜自然是差人去打听过的。   那韩博文在潭柘寺有个竹屋,专门画画用的。   “是啊。”在姐姐面前,宋雨婷倒是没什么遮掩。   宋妙颜叹道,“你们才定亲,六礼还没过半,你注意些,别被人拿住了话柄,叫人说嘴。”   “不年不节的,潭柘寺没那么多香客,竹屋外还有人把风,不会出什么事的。”宋雨婷道。   宋妙颜闻言,叹了口气,“那也要注意分寸。”   “我知道了……姐姐。”宋雨婷拖长了声音,道。笔趣库。   宋妙颜深吸一口气,“得了,我说多了,你该嫌我烦了。”   “不说我了,姐姐今日是来求什么签的?”   宋妙颜闻言,摸了摸肚子,“当年生贤儿的时候,伤了身子,以致过了这六七年,我也不曾再有孕信,虽说……婆婆对我很好,也没有让夫君纳妾的意思,可我这心里……还是有些难受。”   听得这话,宋雨婷眉头微蹙,“这儿女缘分是天注定,姐姐何必自扰?而且,日前不是才请过太医诊脉吗?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我的身体早就好了,让我不要心急……”宋妙颜揉着额角叹道,“我就怕是夫君交代了太医,故意在我面前撒谎宽慰我。”   她拉着妹妹的手道,“婷儿,你说我是不是再也不能有孩子了?”   宋雨婷抱着宋妙颜的胳膊道,“姐姐——”   “你不要把姐夫想得那么……”宋雨婷找不到合适的词儿形容干脆咽了下去,“总之,既然太医说你身体没有问题,就不要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你膝下已经有了贤儿,就凭贤儿的出色,即便你再也不能生,又有谁会苛责你呢?”   像陈蕴贤这么聪明的孩子,宋雨婷是从未见过的。   宋妙颜道,“我膝下就贤儿一个,我也怕他孤单。二房的衡儿太闷了些,贤儿虽然不至于嫌弃他,但也不爱跟他一块儿,他在家里总是这样独来独往的,我担心啊……”   “这……”宋雨婷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太医既然说你身体已经好了,那就一定能有孩子,人家三四十岁都还能再生呢,姐姐就随缘吧。”   宋雨婷顿了顿,“何况,贤儿也不希望你这样整日里愁眉苦脸的吧?”   这倒是。   宋妙颜深吸一口气,“也只能如此了。”   “姐姐方才抽签,是什么签。”宋雨婷转移话题。   宋妙颜闻言,便笑道,“是一根上上签,说我能得偿所愿。”   “姐姐看,这不都是好消息吗?你别想太多了。”宋雨婷忙道。   宋妙颜想想也是,便笑着同宋雨婷拉家常。   宋雨婷跟着宋妙颜去陈家住了两天才回家。   此后,宋雨婷时常会去潭柘寺上香,多半是去竹屋见韩博文。   韩博文起初有些不好意思,渐渐地也习惯了隔三差五见到宋雨婷来他的竹屋。   他们私底下见面,一直都有避开人,倒也没有传扬开。   两人年龄不大,韩博文十四,宋雨婷十三,等宋雨婷及笄,还要等两年。   不过韩博文不怕等。   两人感情日渐加深,展眼到了中秋节。   中秋节从十四开始放假,放两天,十六开始上学。   宋雨婷就在十四这日偷偷的去了潭柘寺竹屋,同韩博文待在一起陪他画画。   自从定亲,韩博文大多数时候都在画宋雨婷。   宋雨婷撞见他画自己的次数也不少,起初韩博文还有些尴尬,次数多了,便也自在许多。   次日是中秋节,宋雨婷待在家里陪家人过中秋,赏月。   这一晚倒是过的平静。   次日一早,宋雨婷就得到她姐姐再次有孕的消息。   她匆匆忙忙的去了陈家见宋妙颜。   “姐姐。”   宋妙颜已经醒了,见她大清早就赶过来,好笑的道,“我没事,你匆匆忙忙赶过来做什么?”   “听说你晕倒了,我怎么不担心?身体怎么样?太医怎么说?”宋雨婷一连串的追问,倒把宋妙颜给问懵了。   她愣了好一会儿,才笑起来,“没事,没事,都很好。”   “没事就好……”宋雨婷松了口气,然后看着姐姐的肚子,“几个月了?胎象如何?”   “已经快三个月了,太医说胎象稳固。”宋妙颜道。   “那就好。”   宋雨婷在床沿坐下,“看来我又能有个小外甥了。”   “我倒盼着是个姑娘,像莹莹一样可爱。”   宋雨婷闻言,便笑起来。   “婉姐姐生的莹莹固然可爱,可小外甥也很可爱啊。”宋雨婷说着叹道,“贤儿打小就聪明,一点都不可爱。”   宋妙颜笑道,“你若是喜欢,以后自己生一个便是。”   宋雨婷面上一红,“姐姐——”   “生儿育女,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有什么好羞的?”宋妙颜轻笑道,“害羞你还隔三差五的去找韩博文?”   “姐姐怎么知道的?”宋雨婷红着脸道。   宋妙颜看她一眼,“姐姐我是过来人了,还能不知道你?”   宋雨婷的婚事还得等两年,小姑娘哪里忍得住不见心上人?   恨不得天天腻在一块呢。   “没有外人知道吧?”宋雨婷道。   宋妙颜摇头,“这种事我怎么会往外说?不过你也得注意些,见面太频繁了,早晚会被人撞见的。”   “我知道了,姐姐。”宋雨婷道。   宋雨婷还是能听进去劝告的,便克制了去潭柘寺的次数,隔了十天半月去一回。   不过韩博文还是隔三差五的给她送礼物,不什么贵重之物,但她很喜欢。   重要的是心意。   年底本来好好的,却出了一件让人扫兴的事。   宋雨婷大嫂孙氏娘家妹妹两三个月前刚定亲,是太常寺卿谭经亘的独子谭逸春。   哪知就在几日前,这谭逸春竟与几名同窗去了青楼,一夜未归。   听闻此事,孙家火冒三丈。   能与宋家结亲,孙家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哪里忍得这口气?   婚事刚定下就敢做出这种事,这不是打孙家的脸?   听说正在闹着退婚呢,可谭家那边居然还不愿意退婚,说什么古往今来去青楼的才子多得是,这么计较做什么云云。   宋雨婷听嫂嫂说起的时候,都有些窒息。   “这谭家夫人的姐姐是忠顺王妃,谭家攀附权贵,早该知道不是什么好人家,要不是那谭逸春确实出色,我娘也不会挑中他,简直岂有此理。”宋雨婷的嫂嫂孙氏怒极。   宋雨婷闷得慌,借着上香的名义去了潭柘寺。   年边上了,她也没想过韩博文会在竹屋,只是想一个人静静,就去了韩博文的竹屋。   没想到,韩博文也在这里。   见宋雨婷来了,他微微一怔,旋即起身迎她进来。   “外头冷,快进来烤火。”   宋雨婷哆嗦着进了屋,在炭盆边坐下,热气扑面而来,冲散了身上的寒意。   “这么冷的天,你怎么会来?”韩博文给她倒了杯热水,“喝点暖暖身。”   宋雨婷接过,叹了口气,说起了孙家的事,“现在我嫂嫂娘家要退婚,偏谭家怎么都不肯,实在是厚颜无耻。”   韩博文垂下眼,“若要退婚,也不是没有法子。”   “哦?”宋雨婷挑眉,“你有办法?”   韩博文露齿一笑,“我这法子有些阴损。”   “阴损?”宋雨婷微愣,“怎么讲?”   韩博文垂眸道,“顺王长女乐嘉郡主,你该认识。”   听到乐嘉郡主这几个字,宋雨婷就皱起眉,“提她做什么?”   皇家这些公主郡主,不说每一个都骄矜自傲,但这位乐嘉郡主那真是名副其实的刁蛮任性。   顺王是陛下长子,如今快要而立之年。   太子得天所授,自幼聪慧。   可顺王却能与其分庭抗礼,现在不少朝臣都觉得,太子之位不稳。   也因此,乐嘉郡主作为顺王唯一的嫡女,气焰非常的嚣张。   宋雨婷不乐意跟这位郡主打交道,甚至都不愿听到她的消息。   “谭夫人不是觉得她儿子千好万好,连公主都配得吗?顺王之女,虽然只是个郡主,可也是皇家贵女,能配得郡主,那也是谭家高攀了。”韩博文道。   宋雨婷皱起眉,“可这婚事还没退呢。”   “那就让谭家不得不退。”韩博文微笑道,“若是有选择,想必谭家更愿意娶顺王之女,而不是孙家嫡次女。”   就谭家这喜欢攀附权贵的德行,会选谁显而易见。   宋雨婷与韩博文对视了一眼,隐约明白了他的意思。   怪不得他说法子有些阴损呢……   她想了想,竟觉得刁蛮任性又狠辣的乐嘉郡主同那喜欢夜宿青楼的谭家公子,挺般配。 第243章   又是一年上元佳节。   年前宋雨婷见了韩博文一面,这事儿原本同宋雨婷没有多大的干系。   不过她同嫂嫂关系还挺亲密的,这是嫂嫂孙氏嫁到宋家的第六个年头。   孙氏过门的时候,宋雨婷才七八岁,可以说这个嫂嫂也是看着她长大的,她得了嫂嫂不少照顾和教导,有时候闯祸,也是嫂嫂给她收拾烂摊子。   如今嫂嫂娘家妹妹遇到了这种不可托付的男人,虽然跟宋雨婷没什么直接的联系,可她莫名的就是觉得心里不痛快。   正好韩博文提了个法子,她也觉得可行。   两人一琢磨,这事儿就敲定了。   具体如何实施,宋雨婷也不太清楚,韩博文大包大揽,说他来搞定。   上元节这晚,宋雨婷戴着帷帽跟韩博文约好了一起去赏灯,两人在河街聚头。   “饿了吗?我定了酒楼,要不要去吃一点再来赏灯?”韩博文温声道。   宋雨婷也有话想问他,便点头应下。   两人上了酒楼雅间,没了外人,宋雨婷就取了帷帽,“年前那件事,怎么样了?”   韩博文知道她说得这么隐晦,是怕隔墙有耳。   他笑了笑,道,“不用担心,静等好消息便是。”   闻言,宋雨婷便明白了,“好。”   夜里吃多了怕不消化,又只有两个人,韩博文便点了些淮扬那边的菜色,宋雨婷祖籍扬州,虽然从小长在京城,但她惯爱吃淮扬菜。   这些都是重生之后,相处日久,他渐渐知道的一些小习惯,前世他虽然对宋雨婷一见钟情,但相处的时间还真不多,满打满算都没有两个月,见面次数也不多,他前世对宋雨婷的习惯,真的不太熟悉。   但这不妨碍他对宋雨婷再好一些。   陪着宋雨婷吃了一点饭菜,两人便一同下楼去河街赏灯。   河街沿河而建,到处都挂满了红灯笼,很喜庆。   宋雨婷跟着韩博文四处闲逛,忘却了一切烦恼。   玩儿够了,韩博文便送宋雨婷回家,等宋雨婷进了府,才打道回家。   宋雨婷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洗漱睡下了。   睡前她恍惚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但她没想起来。   第二天早起去给母亲请安之后,才想起来。   不过,也是因为嫂嫂满脸开心,追问原因之后才想起来。   昨晚乐嘉郡主掉进了河街边上的河里,被谭逸春救了起来。   上元节河街晚上那可是人山人海,即便只是救人,可清誉毁了就是毁了。   谭家今日刚开禁,天才擦亮,就去了孙家退亲。   等宋雨婷去给母亲请安,这婚事已经解除。   宋雨婷向嫂嫂道喜,回了自己的院子还有些缓不过神来。   这么顺利?   乐嘉郡主当真是自己失足落水,还是韩博文动的手脚?   设若是韩博文找人将乐嘉郡主推到河里,没道理乐嘉郡主不闹起来啊?   韩博文到底怎么弄的?悄无声息的就解决了这个麻烦。   她有些坐不住了。   偏偏白鹤书院已经开馆,从今日起,韩博文就得去上学。   她静不下心来,只能去小书房练字静心。   写了好几篇大字,心终于静了下来。   算计乐嘉郡主和谭逸春,这种事怎么做到的,宋雨婷再想知道也不会写在纸上去问韩博文,若是意外落到别人手里,可是个麻烦。   她不会做这么蠢的事情,总归现在问题已经解决,追问也没有意义。   于是,转头她就将这事儿抛到了脑后。   二月初二,她姐姐平安产下一子。   小外甥白白嫩嫩的,很可爱。   宋雨婷很喜欢这个外甥,抱着都不愿意撒手。   姐夫给这个小儿子取名陈蕴藉。   之后清明节韩博文放假两天,两人在潭柘寺见面的时候,宋雨婷也没有问起谭家的事。   两人默契的不提,只当这事儿跟他们没关系。   有忠顺王妃这层关系在,谭逸春和乐嘉郡主的婚事还是定了下来。   但是乐嘉郡主很厌恶谭逸春,有一次在街上撞见,乐嘉郡主骂了谭逸春,一开始谭逸春也忍了。   可后来乐嘉郡主越骂越难听,谭逸春就反驳了一句,哪知乐嘉郡主抽出腰间的鞭子,就是一顿狂抽,那鞭子上还有细细的倒刺,打得谭逸春皮开肉绽。   谭家看到伤痕累累的儿子,也不敢质问顺王府。   顺王倒是将女儿骂了一顿,送了些赔礼,还请了太医去医治。   这事儿就这么轻轻揭过。   听闻这件事的时候,韩博文眨了眨眼,觉得……活该……   谭夫人不是喜欢仗势欺人吗?   哪怕忠顺王府,也惹不起现在的顺王府。   不过……顺王府也没几天好日子过了。   翻过年顺王谋逆,结果就是,顺王被圈禁,太子被诛杀。   两败俱伤……   如今谭家上了顺王府的贼船……呵呵……   韩博文喝了口清查,能不能逃过这一劫,那就看他们运气好不好了。   运气不好,那也怪不得他。   他只是报仇而已。   你做初一,我做十五。   很公平……   时间就在这样平静的日子里转瞬即逝。   今年除夕夜宴,顺王逼宫失败,被圈禁,太子谋逆被诛杀,皇上大病了一场。   顺王被圈禁,顺王一系的人,被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贬官的贬官,风波持续了一个月才平息。   谭逸春虽然还没娶乐嘉郡主,但乐嘉郡主毕竟是陛下的亲孙女,落水事件后,谭家退亲,之后便是火速的圣旨赐婚。   因此,即便顺王逼宫失败被圈禁,谭逸春还是得奉旨娶乐嘉郡主。   最惨的不是这个,谭家因着忠顺王府庇护,没有被抄家,也没有被流放,但已经官至正三品太常寺卿的谭经亘被贬为国子监祭酒。   国子监祭酒这个官职虽然清贵,可跟正三品的太常寺卿比起来,那可真是一个天一个地。   不提谭家有多苦逼,反正韩博文是挺开心的。   风波过去后,二月初二是陈蕴藉的抓周礼。   这个小外甥虽然还小,但却很聪明,才满周岁就已经能走路,说话虽然不流利,但断断续续也能表达自己的意思。   比起陈蕴贤当年也不差多少了。   但宋雨婷还是觉得这个小外甥更可爱一些,笑起来心都化了。   没多久,宋雨婷便及笄了。   她的及笄之礼虽然赶不上公主郡主,但在京城这个地界,规制也不算低。   她和韩博文的婚期在腊月底。   婚礼顺顺利利,没有任何差池。   新婚之夜,韩博文喝了不少酒,醉醺醺的抱着她,说。   “我会永远爱你,保护你,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第244章   “大师兄,师傅去哪儿了?”   吕玉宸背着包袱正要出门,却被师弟拦住了去路。   “小师弟找师傅有什么事吗?”吕玉宸微笑问道。   师傅出门前交代过他,若是小师弟找他,不要告诉小师弟他去了哪里。   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想来又是小师弟顽皮了。   解修筠泄气的道,“大师兄也不知道师傅去哪里了吗?”   他已经将几位师伯师叔那里都走了一圈,但是没找到师傅。   难不成还躲到外头去了?   若真是去了外头,那他还真找不到人。   吕玉宸道,“小师弟有什么事不妨同我说?”   “我想出山。”解修筠道。   吕玉宸微愕,“这个……我做不了主。”   师门有规定,学艺不精,不许下山。   虽然解修筠的天赋在师门中是最出众的,但他毕竟只有十二三岁的年纪,习武时间也不长,武功还没练到家呢。   就这样让他出去行走江湖,师傅不可能同意。   毕竟……小师弟是师傅属意的下一任掌门。   虽然吕玉宸是开山大弟子,但他自认资质平平,虽努力刻苦,但成就终归有限,一门之主,武功太弱,又怎么服众?   行走江湖,还是要靠武功致胜。   解修筠没能说服大师兄,反倒被大师兄劝了回去。   他无聊的在师门住了一晚,忽然想起,师傅此时不在门中,大师兄也外出。   师伯师叔他们住得远,又有自己的弟子要照看,不可能日夜盯着他,而他同门的师兄师姐们……不是他自夸,凭他现在的武功,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离开师门,轻而易举。   这么一想,他连夜收拾了东西,留书一封,趁着夜色偷偷从师门跑了出来。   离开师门之后,解修筠就像入了水的鱼,真是快活得很。   他师门位处江南一带。   江南繁华,但解修筠从小就在师门,很少去城镇,因此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这日他到了苏州城,找了一家客栈落脚,下午在大堂靠窗的位置坐下吃饭。   刚吃了一半,大堂中间那边就闹出事儿了。   一群江湖上的混子将一名十五岁左右的俊美少年和他的小厮围了起来,闹哄哄的,什么都听不清楚。   解修筠虽然年轻,但也能看出来,那少年不是寻常人。   若真出了事,只怕会激起朝廷和江湖的矛盾。   他皱起眉,正要出手阻止。   便听到那少年清冷的询问声,“诸位可要想好了再动手,虽然你们都是江湖上的好汉,武功远胜于我,但对于我而言,你们不过是些江湖草莽,世家之族,你们得罪的起吗?”   围住少年的几个江湖人对视一眼,都有些犹豫起来。   他们武功虽然比这少年高,但要放在江湖上,其实就是一些末流武者,靠着身上这点武功四处混吃混喝,真要得罪了世家之族,人家只要花钱悬赏,江湖上多得是亡命之徒接了悬赏来杀他们。   解修筠惊讶极了,这少年就说了一句话,居然就吓退了这群江湖混混?   他对这个少年好奇极了,找了个机会上去打招呼。   “在下解修筠,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俊美少年看他一眼,温声道,“在下陈蕴贤。”   “陈蕴贤,好名字。”解修筠笑呵呵的道。   陈蕴贤看着他,“你是江湖人?”   闻言,解修筠一愣,“你怎么知道?”   “你衣着虽然简单,但料子都不差,苏州城里的世家豪门,同龄的子弟我都认得,没有你。”陈蕴贤说着一顿,看了看解修筠腰间的佩剑,“再者,世家子弟出门在外大多都带折扇之类的东西,这样比较风雅,没有佩剑的。”   解修筠没想到,一个照面,人家就快将他看透了。   “你……好聪明啊。”解修筠从来没见过这么聪明的人。   陈蕴贤轻笑,“只是一些察言观色的本事,不算聪明。”   这算什么聪明?   这孩子怕是出门太少,没什么见识。   “我可以跟着你吗?”解修筠道。   陈蕴贤对解修筠也并不反感,他愿意跟着,就跟着呗。   次日,陈蕴贤要离开苏州城。   解修筠想也不想,便收拾好包袱要跟着他一起走。   “我此行是游学的,你这样跟着我,师门放心吗?”解修筠虽然是习武之人,可到底年纪小了点,陈蕴贤也怕出什么事,人家师门长辈找上来要说法。   解修筠四处张望,“我武功可不差,别小看我。”   至于师门放不放心,他避而不提。   陈蕴贤若有所思,“你该不会是从师门偷偷跑出来的吧?”   解修筠一脸见鬼的看着他,“你……”   “我怎么知道的?”陈蕴贤轻笑道。   解修筠:“……”   “你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陈蕴贤摇头叹气,“你想跟着我就跟着吧。”   不然,就这单纯的样子,怕是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   这一路游学,难得遇上一个顺眼的人,就当交个朋友吧。   解修筠跟着陈蕴贤几乎走遍了江南,相处日久,他越觉得陈蕴贤是个了不起的人。   隔年是乡试之年,陈蕴贤祖籍扬州,乡试得去应天府考。   解修筠闲着没事,也跟着去了。   乡试放榜,陈蕴贤毫无悬念夺得解元。   这一年多的相处,解修筠已经跟陈蕴贤是极好的朋友。   两人在陈蕴贤家的别院吃酒。   没想到,他师傅在这个时候找上来了。   “师傅,我已经大了,而且我觉得,游历在外,能让我更有冲劲习武,我这一年多可没有懈怠,不信你看。”解修筠将自己的手递到师傅面前,让他检查。   卓元武瞪他一眼,先对陈蕴贤一礼,“见过陈公子,小徒这些日子给公子添麻烦了。”   “原来是卓掌门当面……”陈蕴贤看了看解修筠,含笑道,“令徒是我好友,哪里谈得上添麻烦,卓掌门言重了。”   解修筠闻言一惊,“蕴贤,你认得我师傅?”   “有过几面之缘。”陈蕴贤微笑道。   解修筠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可否请陈公子借一步说话?”卓元武道。   陈蕴贤起身,“当然可以。”   解修筠想跟上来,却被陈蕴贤阻止。   他看着好友和师傅去了里间,门开着,他也不好靠近,努力的想去听,可什么也听不到,只见到他师傅和陈蕴贤张嘴。   过了一会儿,两人从屋里出来。   “陈公子学识渊博,修筠你跟着陈公子,也要多学学,这次我就不带你回去了。”   解修筠不知道陈蕴贤到底跟他师傅说了什么,但他很兴奋。   “谢谢师傅。”   卓元武走后,解修筠追问陈蕴贤,陈蕴贤笑而不语。   “乡试已经放榜,我的游学之路到此为止,已经让下人收拾了行囊,择日便启程回京……”陈蕴贤喝了口茶,“修筠可愿同我一起入京游玩?”   “我还没去过京城呢,正好一睹京城的繁华。”解修筠道。   “那就跟我一块儿回去吧。”   路不计日,到了京城之后,解修筠没有去陈家住。   他师门在京城也有落脚点,他就住在师门在京城的别院里。   隔三差五他就跟陈蕴贤一块四处游玩儿,跟在陈蕴贤身边他倒是涨了很多见识。   他在京城玩儿了一两个月,简直乐不思蜀。   师傅一封急信,召他回去。   解修筠只得告辞。   回到师门之后,风波已经解决。   解修筠还是时不时的出门游历,只是京城路途遥远,他武功还没练到家,师傅不让他去京城。   时间一晃,就过去三四年。   年刚十六的解修筠,通过了师傅的考核,终于被允许下山。   他下山后,直奔京城。   这几年他一直都有跟陈蕴贤通信。   知道陈蕴贤又结识了一个新朋友,是个唱戏的。   信中陈蕴贤将人一通夸赞,他实在是对这个人好奇极了。   赶在端午前,解修筠到了京城。   端午这段时间,天气炎热,解修筠快马加鞭入京,热得不行。   随便找了个酒馆儿,要了一壶酒,刚喝了一口,就见对面赌馆门口有人打自己的妻女。   赌徒输红了眼,想拿自己的女儿抵债,那妇人不肯,那赌徒就打骂自己的老婆。   “一个赔钱货,卖了再生个儿子!滚开!”   “当家的,不可以啊,草儿是我们的女儿啊,不能卖了她呀。”   “不让卖?那就把你们都卖了!”   解修筠眉头皱起,低声暗骂,“真是猪狗不如的畜生。”   “喂!你怎么可以这么没良心?这可是你妻子和女儿,你还有没有心?居然要卖了她们?”   一妙龄少女戴着面纱冲过去,将那对可怜的母女挡在身后,怒气冲冲的质问。   解修筠微愕,这丫头可真虎啊。   输红了眼的赌徒哪里会听你的?   “哪儿来的黄毛丫头,滚开!”   眼看那赌徒就要打到姑娘家脸上来了,解修筠忙将手边的佩剑甩了出去,随即纵身翻出窗沿。   连剑带鞘打中了赌徒的手,那赌徒惨叫一声,捂着手臂退后了好几步,看着接住了佩剑的解修筠。   比起看上去娇滴滴的小姑娘,一看就是江湖人的解修筠,明显不好惹。   “你们……不要多管闲事,这是我的家事!”那赌徒这会儿倒是愿意好好说话了。   小姑娘怒喝道,“你居然想打我?知道我是谁吗?”   这话颇有些骄纵,这词儿也很像纨绔子弟。   解修筠看了看她,抿唇。   看着是个娇滴滴的姑娘,怎么……倒像个刁蛮任性的大小姐?   从衣着来看,确实像个大小姐。   像这种升斗小民,都很有眼力,这会儿冷静下来,看到小姑娘的衣着,便知身份不凡。   他有些后怕,若真打了人,怕是买了妻女都赔不起。   “快滚吧,我不管你要怎么还赌债,但你要是敢卖妻女来给自己还债,那就看自己有没有命活下去。”解修筠冷哼道。   那赌徒闻言,脸色煞白,调头就跑,根本顾不上妻女。   “多谢公子小姐相救。”那对可怜的母女带着满身的伤痕道。   小姑娘有些不忍的看着她们,“你们以后要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样的平民百姓,嫁了人生了孩子,一生的命运就注定了。   一听她们还要回去,小姑娘立刻就毛了。   “不行,你们回去不是让他把你们卖了吗?”   解修筠的话顶多只能威慑一时,而不能威慑一辈子。   等那赌徒反应过来,解修筠可能只是吓唬他,这对母女绝对下场凄惨。   “我们……也没有地方可以去了。”那妇人给女儿擦了擦眼泪凄苦的道。   小姑娘皱起眉,“你们若是不嫌弃,就去我家吧……”她扭头叫来身边的丫鬟,“喜儿,带她们回去。”   显然,她根本没给这对母女拒绝的机会。   等喜儿将这对母女带走,小姑娘才冲着解修筠行礼。   “方才多谢公子出手相助。”   解修筠抱着剑,轻笑道,“刚才那赌徒可是输红了眼,要不是我救你,只怕你就被他打死了,这怎么也算是……救命之恩吧?”   顿了顿笑道,“有句话叫什么来着,救命之恩,以身……”   “登徒子!”小姑娘戴着面纱,看不出表情,但一双眼睛盛满了恼怒,骂完,她扭头就带着剩下的另一个丫鬟匆匆离去。   解修筠被骂了,也不生气,摸了摸鼻子,清着嗓子,冲着她的背影喊,“姑娘,我长得也不差啊,考虑一下?”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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