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季节性恋流感 作者 二蛋   文案   无法根治的流感是反复出现的你   烂俗狗血随便写写禁止吵架文明和谐   一章一买理性消费自行避雷请勿评论   非买股文,可玩笑拉郎勿拉踩   郑南与x齐祺   天然渣x黏人社恐   一个有关单恋的故事。   单恋是一场长久的流感,每个季节准时的想你,来势汹汹,然后在七天内治愈。 第1章   郑南与出示了票码,守门的工作人员便放他进轰趴馆了。这馆太大,饶是有三十多人也显得空旷,门口有个册子,几人围着拿油漆笔签名,如果带了份子钱就像参加婚礼了。   坐在前台确认签名的是原先的班长,如今胖了很多,但五官没变,眼镜仍爱戴黑框,招呼他:“郑南与,你个大忙人可来了!赶紧过来签到!”   “班长,你这是胖了多少啊?”他笑着过去拍拍人肚子,“要孩子了?”   “什么啊!”班长埋怨他,“你上次来的话,我还是瘦的,我是最近才胖得厉害……”   旁边有人打断他:“郑哥你别信他,上次他也胖,不过是这回胖的更多!”   郑南与笑笑,插科打诨中翻了翻签名册,大家名字都写得龙飞凤舞,已经签了四页,他提笔把自己名字签在五页头一个,扣上笔帽往里去了。   他实际上不爱参加同学聚会,大学的不去就更别提中学。这么多年高中同学聚会邀他好几次都不来,郑南与不爱联络感情,大概是因为总有人愿意联络他。最近休假了比较闲,他才大发慈悲来回应一下。   郑南与算是迟到了,进到里屋班主任已经在前面讲话了,头发更白的老于头照例每次讲话都有稿,现在已经翻到尾巴。“……同学们好好玩,每年都要多聚聚,多聊聊天,别疏远了!”   老师讲完同学们鼓掌,气喘吁吁的班长上来接过话筒,喊每个同学上来讲话。   “郑哥第一次来,那必须第一个讲呗!”他喊郑南与,底下同学们也起哄喊“郑哥”要他发表些意见。   “讲什么?大家又不是不认得我,郑南与嘛。最近在做无业游民,很闲,就来聚会看看大家。还要我再说几句吉祥话吗?”郑南与从来不怯场,班里有什么汇报都是他来,让他上就上,他的字典里没有“紧张”一词,上场就能带气氛,“同学里都有多少结婚的?我挨个祝你们早生贵子!”   “郑哥,我们最关心你结没结婚!”下面有人带头,顿时七嘴八舌问起他“谈恋爱没有”“怎么没带嫂子来”“心上人有没有”。他说没有,又是一阵揶揄声:“郑哥这么帅怎么会还是单身啊?在场还单身的女同志这下得积极起来了!”   “方宁,你还单身不!”同学们都叫起过去的班花,“班花还单着,你俩要不私聊?”   方宁被闹得脸红,一旁的人又说:“不愧是体委,这么多同学还属咱郑哥身材最好,方宁,你还不心动呐!”   两人曾经却有点暧昧,虽说也早没了联系,但郑南与不想让老同学难堪,心里想着找什么岔开话题。恰巧这时候又有人进来,他便说:“我以为我来的就挺晚了,怎么还有人比我晚?不说自罚三杯,上来唱首歌吧!”   被叫住那人愣愣地抬头,露出张局促的脸,吵闹的同学们都安静下来,郑南与认出了,这是齐祺。   他当然不可能让齐祺上来唱歌,被点到名字那人就耳朵红起来,很无措的模样。齐祺鼻尖正中有颗黑痣,因此很好认,再说他除了发型也没什么变化,仍是一脸怯意苦相。   不会要哭吧?郑南与开始想台阶给人下,好在老于头很看气氛,又上来接过话筒:“要说唱歌,还得让老师先唱,我给你们唱个《我要去西藏》吧……”   同学们都笑起来,这是班主任的电话铃,总响却不换,气氛又融洽起来,没人在意迟到的齐祺了。   郑南与也没有很在意,或者说他没空在意,因为一下台就被人群围起来问东问西。他一直都很受欢迎,不用刻意经营也有好人缘,可能是他就长了副让人愿意围着转的好模样。   齐祺在远一点的地方看着,用余光,他怕正视被人发现了尴尬,又想起对方应该没空注意自己,便假装找水悄悄扫了一眼郑南与。   他觉得郑南与变黑了,也变壮了,露出的小臂肌肉结实。眉毛很浓,眉骨也高,侧面轮廓很好看。与之前比……也不是很能记清,毕竟他们有快十年没再见了。   郑南与不来同学聚会,也就是其他人也是这么多年不见,都一样。   也有几个人和齐祺打招呼,到底还是没能往下聊,寒暄几句就转换阵地了。   不意外,齐祺很习惯这样,他本来就害怕与人交往,于是找个不被空调直吹的地方坐下玩手机了。   同学聚会总要持续很久,到晚饭点,郑南与才第一次和齐祺说话。郑南与本以为第一句该是“好久不见”之类的话,两人短暂对视,齐祺挪开眼神的很快,问他:“你是要,要饮料吗?”   又和他想的不一样,郑南与以为第一句话得自己先说。“嗯。”他点头,齐祺就很快的把可乐拿起来倒给他,甚至因为太急有些手抖,杯子里泡沫翻腾得像啤酒,晃荡着洒在桌布上。   “对,对不起。”齐祺很快道歉了,磕磕巴巴这点没变,但放到过去他可能都挤不出这句“对不起”。   又不是十七八岁,不可能完全一样。郑南与过去烦过齐祺一段时间,现在却衷心为齐祺能正常和人说话高兴。“你有进步啊!”他伸手想拍一下对方的肩膀以兹鼓励,没料到对方触电似的躲开了,只好缩回手笑笑,“白夸你了,你现在还这么胆小……还很怕人么?”   “……”齐祺赶紧摇头,似乎又反应过来应该说话回应,慢吞吞道,“现在很好了,见你,有点紧张。”   他这样诚实,郑南与倒不好逗他了,便拿起杯子:“碰一下?”没等他把杯子送出去,齐祺的杯子就很快贴过来,“叮”一声,他看见齐祺仰头把可乐都喝干净了,碳酸饮料气很足,对方憋得满脸都红起来,他赶紧拍着后背给人顺几下。“又不是酒,没让你一口气喝了啊?”   “对不起。”摸到后背时齐祺明显还是颤了下,随后咳嗽起来。   “对不起什么啊?我这么吓人?”   “不是……”   他看见齐祺皱起眉毛,乌黑的眼珠乱晃但就是不肯定住看自己,手紧紧攥着杯子,指节都用力到泛白。“你别把杯子弄碎了,诶,要不我去给你倒杯热水?”   坐旁边的同学看见他们互动,调笑说:“郑老大,你还罩着他呢?”   齐祺端着杯子站起来,小声说:“我去倒热水喝,你们聊。”喝完热水也没再坐回来。   作者有话说:   因为对这篇没什么信心所以想多憋会儿,想写个之前就一直想写的烂俗狗血故事。 第2章   齐祺离开以后,郑南与身边的空位很快被别人补上。刚刚调笑他们的同学是原来的学委,也是人精,他看出齐祺因为别扭走了,心里过意不去。“齐祺还是这么内向,都没变哈哈哈……”他笑几声,见郑南与没附和,又问,“我是不是说错话了?我也没……”   郑南与大概明白齐祺想躲开的心思,但他没必要为他解释,只是摇摇头,说没事。   另一个坐过来的女同学没看到过程,只知道他们在说齐祺,过来搭话:“嗐,张继伟你又不是不知道齐祺什么性格,跟他讨没趣干什么?他就那样,高中不也是?”   “我以为长大了性格会变嘛,都奔三的人了,还害羞得跟个小姑娘似的……”他看郑南与眼色,但对方没什么表情,只是在认真吃菜,于是和女同学检讨起来,“当然,也是那会儿我们对他不好。”   女同学说:“都和他道过歉了,他也原谅我们了,都这么多年了。其实……唉,反正我是没欺负过他。”   “我也没有,当时都是内谁吧……不过他这样也确实有本身性格原因吧。”   “是,齐祺嘛,人也不坏,就是木了点,不讨人喜欢。”   两个人隔着郑南与开始讨论齐祺的性格形成原因,头头是道,很专业。探讨中夹杂了同情还有自我检讨的成分,时不时偏到高中情感纠葛。郑南与没细听,他看了眼远处的齐祺。齐祺不知道有人在同情他讨论他,他已经倒好了热水,太烫,他坐在桌子旁没能拿起玻璃杯,就低着头吹热气,有点好笑。郑南与想,都二十七八了,还跟没长开似的。   “……那时候就郑哥跟他关系好,我记得快高考时候,你俩老一起吃饭是吧?”话题果然又拐到他身上,郑南与点头,说他们是饭搭子。   “郑哥,你真是……那叫什么?古道热肠?不是你,他估计更可怜。不过现在好了,他现在就是内向点,也没什么事。”   一提到齐祺就难免说到郑南与,大家都知道郑南与是齐祺的保护神。   学委用胳膊肘拱他:“你俩毕业后还长联系吗?”   “不是一个学校,没联系了。”郑南与说。   两人都深以为然地点头,然后跟他碰杯:“郑哥,这么多年没见咱们走一个?”碰了杯女生说,“你什么时候戒酒了?现在只喝可乐?”   “酒精伤肝,我得保护身体啊!”   “什么啊,郑哥,你才比我们大一岁,今年28,不至于就养生了吧!”   三个人笑起来,郑南与举起杯子,可乐的沫已经全消了,气也小一些。让他想起过去齐祺总给自己买汽水,不长记性,总是开很快弄得一手可乐泡沫。   同学聚会有好几个小时,和齐祺的见面只是其中一个小插曲,郑南与很快就忘了。班主任先走了,其他同学也陆续地走,到最后,还剩几个人推杯换盏,坐到角落里的齐祺就又显眼起来。毕竟他是那么不合群。   喝醉的同学过来,齐祺本能地起身要跑,可对方已经喊了他的名字,只能定在原地不动。   “齐祺,你还生我气吗?”那人很亲昵地搂住他,齐祺不适应这样贴身的接触,鼻尖沁出几滴汗,嘴巴张着,是说“没有”的嘴型,但没出声。醉酒的同学就继续黏着他,“我那时候小,不懂事,你别计较!哑巴,小哑巴你又不讲话,我送你回家?”   “不用,我自己能回去……”齐祺说,“我会讲话,你不要说我哑巴。”   那人迷瞪瞪看他,伸手去扯他的脸皮:“你就是啊……唉,齐祺,我开玩笑的呢,你不会生气了吧?咱们,嗝,咱们是老同学……”   “我没有……”齐祺闷闷不乐,他现在挺会说话的,只是郑南与来了,他紧张才捋不直舌头。想到这里,他看看左右,想知道郑南与现在是不是也要走,他还有点话想说。   郑南与在和班长聊天,班长说他得呆到最晚,好送最后几个同学回去。“这几个都是醉鬼,哎哟,去年也是我给他们叫车,也没把车钱给我,烦死,怎么就我当上最后一届班长了!”胖乎乎的班长又擦汗,边跟他嘀咕着那几个人的坏话,“这么多年也没长劲,一会儿抬上车你可得帮我,死沉死沉的……”   “好好好。”郑南与满口答应,眼神一扫刚好和齐祺对上。   齐祺还没能推开那个同学,他其实有点怕这人,过去找自己麻烦。   “哑巴,你怎么又不吱声?哦……你只和郑南与讲话是吧?郑南与,郑南与,齐祺要找你!”   同学猝不及防喊起来,齐祺想捂他嘴,没成功,郑南与已经走过来。这不是他想要说话的情景,齐祺这时候是真的生气了。   “叫我干什么?”郑南与过来就把齐祺从对方魔爪里拯救出来,把人拉到自己这边,“陈骏,你喝多了,别拽着人撒酒疯。”   陈骏嬉皮笑脸道:“这不是体委嘛?小哑巴还归你管呢?”   班长过来打圆场,把陈骏往一边拖:“别喝了陈骏,我给你叫车回去吧!”他叫了几辆车,把醉酒的同学挨个塞进去,还打了电话通知他们的亲友。郑南与帮忙塞人,齐祺就看着。   郑南与总是很热心,这是班里公认的。尽管他看起来像那种不学无术只知道谈恋爱的刺头,但其实成绩很好,人也正直善良。   稍微愣了一会儿,齐祺就发现身边的人只剩班长和郑南与了。   “我往南走,你俩顺路吗?我开车来的,捎你们一段?”班长问。   “不用不用,我也开车来的,咱俩反方向。齐祺呢?”郑南与很自然地把手搭在齐祺肩上,齐祺马上挺直了后背。   “我也反方向。”   “哦哦。”班长上了车,还嘱咐他们,“路上小心,到家给我发信息。郑哥,你送送齐祺?”   “嗯。”   稀里糊涂上了车,齐祺坐在后面,报了个地址就不说话了。   郑南与在前面开车,问他:“你怎么不坐副驾?就坐后面说个地址,把我当司机呢?”   “没有,不是。”齐祺赶紧辩解,“我……”他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两个人独处对他来说难度太大。多年未见,他也不知道郑南与对自己是什么态度。目前看起来还好,从后视镜他看到对方嘴角是笑的。   郑南与说:“没事,你不想说话我也不逼你,你想聊天再和我说……听歌吗?给你连蓝牙。”   “你放吧。”   “嗯,你家还挺远的。”   齐祺说:“把我放在最近的地铁口就行。”   “现在哪儿还有地铁?这都几点了。”   “我可以打车。”   郑南与发现齐祺误会了他的意思:“我不是这个意思,我送你啊,我挺闲的。我是说这么远你可以在车上睡会儿,到了我叫你。”   齐祺点头,但没睡。   半个小时后,郑南与把他送到楼底下,齐祺问他:“你现在用微信吗?”   “用啊。”   “你不用qq了?”   “密码早丢了。”郑南与说,“你这话又能说顺了?是不是必须人少一点你才好发挥?”   他是开玩笑的,但齐祺很认真地回复他:“不是。”   郑南与不知道对话怎么继续下去了,他正想怎么道别,齐祺先开口了,再见后他变得很主动。   “可以加我的微信吗?”可能是为了让这个提议更诱人些,他又补充了一句,“我只点赞。” 第3章   郑南与转学来长明九中是高三上学期,父母工作原因,他总转学,今年父母工作稳定在B市,答应他不会再搬。   他倒不是那种因为和同学朋友分离就不高兴的性格,他很习惯分离,每到一个新地方重新交朋友就好。实际上郑南与也讨厌上一个学校,师资不行,管不住学生,吵吵闹闹根本没人听课,不适合他。他想好好学习的,这也是搬家唯一困扰他的地方,没法很稳定的上课,做的卷子总在换,有的地区太简单,有的地区太难。   好在B市的卷子最好做,他挺愿意留在这里的。   “同学们好,我叫郑南与,东南西北的南,与人无争的与。应该是比你们大一岁,很荣幸在高三这么忙的时候还占用你们宝贵的记忆力来记我这个新同学!”他很熟练地做自我介绍,开朗的人最吃香,还没坐下就有人和他起哄接茬称兄道弟。   郑南与那时候就有一米八几了,班主任让他坐在最后一排,和一个低着脑袋的男生同桌。于老师说:“咱们班一直是三十一人,这回可算能成双配对了!”底下马上有同学喊:“老师提倡我们早恋!”   郑南与很满意新班级,他放下书包,和新同桌打招呼。“你好,你有咱们班课表吗?”他选了个问句做开场白,省得没话题,谁知道对方别说回答,连眼神都没分给他一个。   莫名其妙。郑南与觉得自己可能碰上个很冷漠的同桌,但也没什么,他是来学习的,又不是一定要跟所有人好。   反倒是前桌回过头很热情地分享课表,问他之前是哪个学校的,为什么转学。郑南与开玩笑说他是打架转学的,下课了很多同学围过来,枯燥的高中生活中来了个转学生,很新鲜,最好身上还得有点传奇故事满足大家。是不是真的不重要。   前桌和郑南与说:“我叫陈骏,你别理他,他哑巴一个,不会说话。”   “谁?”   “就他呗。”陈骏一点儿也不在意当事人在场,努努嘴,“齐祺,晚上你做值日啊。”   郑南与这时候才知道自己沉默的同桌叫齐祺。齐祺太安静了,从早到晚七节课都一言不发,除了上厕所哪儿也不去。   午饭郑南与是和陈骏还有几个玩得好的男生一起吃的。九中新校区很大,是前几年政府投资两个多亿建的,光食堂就有三个。 同学们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因此吃饭时同班也不常碰到。   郑南与问:“那个同学真的不会说话吗?”   “谁?哦,你说哑巴,齐祺呀哈哈哈哈!”陈骏和另几个同学对视一眼,大笑起来,“对,对!他就是哑巴!”   郑南与明白这是句玩笑了,胖些的那个同学和他解释:“他很怪,不会说话,逼他说话他就结巴!”   “那他是结巴吗?”郑南与对齐祺的故事并没有兴趣,只是附和他们继续讲。一提到齐祺,这几人气氛便欢乐起来,像在讲什么笑话,积极地回忆分享那人的糗事。   “卧槽,郑同学,我们之前都没发现,其实应该叫他结巴!哑巴不会说话,他还能蹦几个字儿呢,草!”陈骏像发现新大陆似的,故意很夸张地笑,边讲边拍他的后背,“卧槽,太牛逼了,大爷的,笑死我了!”   其他人也不甘示弱:“那叫他聋子也可以,反正跟他说话他也不理!”   “草哈哈哈!直接叫他残疾人得了!”   “不会讲话,这算几级伤残?”   “他还有残疾人优待呢,你看,上课老师都不带点他的。妈的,徐庆英就他妈爱点我!”   热心同学还给他补充说明:“徐庆英是我们英语老师,下午有她课,老太太,可烦人了,老听写!”   郑南与点点头,他比这些人大一岁,觉得他们有点幼稚。但刚转学来没必要第一天就找人不对劲,他就只听着,听他们说自己这个同桌体育很差,胆小,好吓,读英语口音奇怪。   他们打了会儿篮球,午休快结束才回班里。同桌趴着,陈骏走到自己座位上撕了张便签写几笔,摁在他脑袋上。“齐祺,上课了还睡觉?”他贴完便签也不松手,把人头发呼噜乱,“诶,我送你个东西!”   齐祺抬头,感觉头发上贴了东西,伸手去够,被陈骏一把把头摁在课桌上:“不许动!送你丫东西还不想要?”齐祺就真的不动了,趴在那里,等陈骏松手才慢慢爬起来,把下节课的书拿出来。   女同桌问:“陈骏,你写的啥呀?”   “自己看呗。”   周围人发出阵低笑,郑南与坐回座位,看到便签纸上写着“残疾人证”。陈骏给食堂一起吃饭的人使眼色,挤眉弄眼地笑:“懂吧?懂吧,草,太好笑了!”其他同学不明就以,被他们科普午饭时的笑话。   上课铃响了,郑南与把齐祺头上的贴纸揭下来。陈骏回头看见,不满道:“兄弟你揭下来干嘛?没意思了啊……”   郑南与说:“上课了。”   “……”陈骏看他一眼,想说什么又忍住了,讪讪转回身。   郑南与把贴纸给齐祺,齐祺抬头愣愣地看他,不讲话。郑南与第一眼看到他鼻尖上有颗痣,然后是黑白分明的眼睛,单眼皮但很大,往上眉毛很浓,藏在刘海里,他头发很厚,在男同学里略长,翘起的刘海露出刚刚磕红的一点额头。   “我扔了?”郑南与小声问。   齐祺点头,把眼神又转回书本。他课上不看黑板,只低头盯书,好久不动,郑南与总怀疑他睡着了,可余光一扫他眼睛还睁着。   放学了,郑南与看今天作业不多,干脆在学校写完了再走。他写完练习册,发现齐祺拿着个扫把站在他旁边。   “你要进去吗?”对方摇头,“哦,你是要扫地。”郑南与马上站起来让他扫。   收拾好书包要走出班门时有人拽他衣服,郑南与回头,发现是齐祺,还拿着那个扫把。   “……我不是哑巴,我,我就是紧张。”他似乎费好大劲才挤出这句话。   郑南与觉得有些好笑,拍了下他的肩膀说:“知道了,拜拜。”   齐祺很郑重地和他说:“同学,再见。” 第4章   那肯定是加了,郑南与调出界面给他扫码,齐祺亲眼看着他通过了好友才安心。   “那我走了,拜拜。”郑南与摇上车窗,很快就离开了。   齐祺站在楼下,目送车尾灯消失在夜里。他想听郑南与说“再见”,“再见”要比“拜拜”好,虽说八成不会有下次见面,但至少有个念想。他同时也在懊恼,自己怎么没能像班长那样呢?很自然地说出“路上小心,到家给我发信息”那种话,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是不是朋友之间都这样说话?   齐祺不知道,一来他没什么朋友,二来他不知道自己跟郑南与算不算朋友。   应该是不算,朋友不会那么多年没有联系,只能算老同学。   回到家里,他打开空调,钻进杯被子里开始看郑南与的朋友圈。郑南与的头像就是他自己,穿着警服和一条狼狗的合影,笑容很灿烂,大白牙,齐祺看了就觉得心情很好,便把照片保存下来。他的微信号就是自己姓名全称的拼音后面跟上123,没有太多别的信息,微信名叫“吃鱼”。   为什么叫这个呢?齐祺在床上打了个滚,被子把自己卷得更紧了,他发现自己不记得郑南与爱不爱吃鱼这件事。   他想问问是为什么,又不敢发信息,点开了郑南与的聊天框,磨叽了十来分钟也还是一片空白。齐祺置顶了这个空白会话。   郑南与拿起手机,朋友圈满满的红点,点开全是齐祺。他猜到了,可真看见还是哑然失笑,幸亏他把朋友圈只开了半年,不然齐祺真得翻到十年前。齐祺说只点赞还真只点赞,可正常人视奸朋友圈怎么会让对方知道?只能说齐祺太实诚。   一会儿张永辉给他发信息问他是不是刚加的齐祺,给他弹了一串赞。郑南与说是,这回同学聚会他加了不少人。   张永辉也就是班长说:“我还以为你和他一直有联系呢。”   “怎么说?”   “毕竟他那时候那么黏你,谁不知道!”   “我们毕业以后就没联系过了,你一直有他好友吧,他没和你要过我微信?”   “没有,但是他这么一串赞怕是把你朋友圈到了么顶儿朝天吧,你不害怕?”   “我害怕什么?”郑南与觉得应该是齐祺怕他,“他还能吃了我?”   张永辉给他发了张照片,是签名册,齐祺的签名就挑在郑南与旁边,工工整整,两个名字并列挤着竟然显得很登对。“他又得黏上你吧?你不是高中的时候很烦他吗?”班长记性尤其好,“你一边烦他一边还罩他也是够行的,不愧是人民警察的料子啊。”   “有吗?”郑南与假装记不清,都过去这么久还要说齐祺让他觉得是背后做小人,“都是高中生的事了,谁知道当时怎么想的。齐祺人还可以的,再说人是会变的。”   张永辉叹口气:“唉,老郑啊,你知道我不是说齐祺不好。他挺好的,我还对他心里有愧疚呢,但就是有些人,你明知道他没做错事人品也没问题,可就是喜欢不起来,也没法交往。”   “也没人要求你必须跟他当朋友啊。”   “是,可他又怪可怜的……得,我都不知道我说啥了,那我应该劝你多照顾他才对。”张永辉也把自己绕进去了,“我们这都对他于心有愧,真羡慕你,郑哥,你没有。”   “我……人生在世,多做好事呗。”   郑南与心说,于心有愧,我也有。一个新阶段开始他总会选择性遗忘上一个阶段,这也是他不爱参加同学聚会的原因,他要遗弃的阶段太多,那么多同学走过路过,他能记住几个?齐祺这个人最好永远留在高三,只是一年而已,非要从旧井里捞出这段回忆,只会让他难堪。   因为他也觉得自己对不起齐祺,他是保护了齐祺,但又从某种意义上伤害了他。就比如作为齐祺唯一依赖的朋友,他对齐祺从来没有全心全意,甚至带点嫌弃,他们的关系更像一份责任。是十九岁的郑南与为了满足自己的正义感的自私行径,觉得自己很热心很正义很大侠了,满意了,就把齐祺丢在永远的高三不再联系了。齐祺像个工具,发挥完效力后还占着背包一格,终于在毕业后被郑南与摆脱,当事人还松了一口气。   “他现在干什么的啊?”郑南与问。   张永辉不愧是称职的班长,对每位同学的情况都很了解。他说齐祺在H市念的大学,什么专业不清楚,毕业后回来接手了他家里的影音书店,每年的同学聚会都会来,性格还是比较内向,但是也比过去开朗不少。   “H大吗?”   “是,你知道?”   “岂止知道。”郑南与挂了电话看齐祺的朋友圈,背景和头像都是书店照片,昵称也叫转角书店。随便划几下内容无非是书店上新宣传,个人信息少得可怜,郑南与都怀疑自己加的是个公众号。   齐祺的朋友圈没设限制,但郑南与懒得翻了,他躺在床上想齐祺是真听话,让他去读H大就真去了。那年的志愿填报表是郑南与给他选的学校专业,算了个齐祺可以上的最好的一本专业,剩下的志愿也按顺序填。   “H大的编辑出版学,可以吗?”郑南与翻报考指南给他看,“我看往年分数线,以你现在的成绩应该是没问题。”   齐祺伸脑袋看了两眼:“可以。”   “你这么信我,不怕我给你填滑档了?”   “不怕,你不会。”齐祺有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他的眼神里总有十成的信赖。   郑南与接不了他的眼神,移开眼睛,让他拿着这个表去找班主任再看看。“你正常发挥就行,这个专业还不错,以后还能回B市当记者当编辑……去出版社怎么样?你挺喜欢看书的……”   他说什么齐祺都点头听着。   现在想起,心里五味杂陈,郑南与有点不希望自己插手齐祺的人生,他怕齐祺每每上课学着这个专业时会想起他。 第5章   第二天郑南与来学校刚好碰见齐祺,两人一前一后上楼梯,对方没看见他就没打招呼。齐祺个子看着不高,因为他总驼着背,低头走路。他越是想把自己藏起来越是引人瞩目,楼道里同学避着他走,不用仔细听就能听到笑声。   “他好像都不会抬头!”   “哑巴到底哪个班的?”   “七班的。”   突然不知道谁大声喊了句“哑巴也要上学吗”,走廊里同学都哄笑起来,男生吹口哨,女生窃窃私语。   这不是高中吗?郑南与觉得这帮同学幼稚得像初中生,高三了不好好学习整这套东西。他长腿一迈,紧走两步和齐祺并排,拍了他一下:“齐祺。”   齐祺被拍了肩膀吓得差点摔倒,扭头看见是郑南与,没说话,点点头加快脚步往教室走,显然不愿意跟他并排走。   “诶……”被甩在后面的郑南与挠挠头,也不好再跟。   早自习是语文老师的,刚开学还没有试卷,就让课代表领大家念课文。郑南与余光看齐祺,他也翻着书,只是嘴巴动不出声。正式上课前,齐祺递给他一张便签纸。   郑南与接过来,是一张手抄的课表,笔记很工整,连时间段和老师姓氏都标了出来。这会儿他又不明白齐祺到底是好相处还是不好相处了,送自己课表行,打招呼一起走不行。“谢谢你啊,字儿挺好看的。”   他把便签纸贴到桌子一角,看齐祺反应,对方果然不说话,微微摇头,脸却红起来。   “哑巴,”陈骏突然向后伸手,“给我根笔。”齐祺从笔袋里掏一根给他,他甩回来,“要蓝的。”   郑南与给了他一根:“我有。”   陈骏这次回头了,说:“谢谢哦。”眼里没半点那个意思。   语文老师是个感性又激情的女老师,讲着课总会跑题,还爱点同学读课文。好在她有意无意,总绕过齐祺,点些周围人回答问题。郑南与是新来的,她这节课就频频点名。郑南与是无所谓,没想到身边齐祺怕得够呛,把头往书堆后面藏。   “你怕老师点你啊?”他耐不住寂寞,和齐祺搭话。   齐祺眨巴着大眼睛,点头。   “可她只点我不点你。”   “知道……她不点我,”齐祺用气声说,“也怕。”   锯嘴儿的葫芦开了口,郑南与新鲜,他还想再说几句,被语文老师又点起来。“郑南与,你的理想是什么?”她显然又讲到激情处,不满新同学走神。   全班同学看他,郑南与也没怯场,很从容地说:“我以后打算当警察。”   语文老师很高兴,着重表扬他:“不错,看看人家,你们现在就知道当网红当明星,有点追求!”   底下同学又笑:“老师,我们就想发财啦!”   “发财?什么都不做干等着掉馅儿饼啊?”老师拿这帮小混蛋没办法,“你们得好好学习,都高三了,别光想发财,得想发财的路子啊!”   郑南与说:“路子不正的可能会被我抓了。”   底下笑得更厉害了,好几个同学说求他到时候手下留情。老师维持了下课堂秩序,让郑南与坐下了,“考警校分数可不低,你得好好努力了。”   下课了又有好几个同学来聊天,大部分是找陈骏,然后就是陈骏同桌的女生方宁,聊一会儿自然会把话题拉到郑南与身上。   方宁问他:“你是不是成绩很好啊?我听说警校都是六百多分的。”   郑南与谦虚地说还可以,让班长打了岔:“他是Z省转来的,那可不吊打我们?咱这儿的卷子对他来说so eazy啊!”   另一个女生问:“那你想考什么专业啊?”   郑南与早有打算:“刑侦方向吧?我想考公安大学,以后当个刑警啥的。”   “兄弟,帅啊。”一个男同学捏他肩膀,“草,你这肩真结实,怎么练的……怪不得体育老师刚看你就让你做体委。”   上课铃打完同学们散开了,郑南与才发现齐祺拿着水杯一直站在那里。他很快理解了对方是因为怕挤进人堆才接完水后一直站在后面,等人散了才敢进来。   不至于胆子这么小吧?他侧过身子,齐祺小心翼翼挤过去,一点都没碰到他。“你好瘦啊。”郑南与下意识摸了一把人的腰,宽大校服遮着也能感觉到侧面有多细,和自己对比简直是根小树苗。果然他一上手齐祺就弯了腰,扑回自己的座位,耳朵红红的望他。   “……痒。”齐祺解释道。   陈骏仰头倒在齐祺课桌上,枕着他的笔袋:“齐祺,这么喜欢跟新同学说话啊?”   齐祺抿嘴不说话了。   “我们才说几句?他话这么少也叫多?”   陈骏不得不又把眼神分给郑南与一点,“看跟谁比了,跟哑巴比,多一个字儿也叫话多。”说完,他不知是有意无意,把齐祺的笔袋弄到了地上。   齐祺赶紧钻到桌子底下捡,笔袋没拉上拉锁,散落了一地的笔,郑南与帮他捡。   “……”齐祺蹲在课桌的阴影下,眼睛很黑,嘴唇微动。   上课后郑南与收到一张小纸条,写着“谢谢你”。郑南与看他一眼,写“你很怕陈骏?”,齐祺回他“嗯”。   “他欺负你?”   这回齐祺连写都不写了,跟他点头。   郑南与写“怎么不反抗”,写完又擦掉了,他觉得齐祺是受害者,都已经这么可怜,再质问简直是对他的诘难。于是把纸条撕掉扔进垃圾袋,从包里找出块巧克力给齐祺,表示安慰。   中午吃饭时,郑南与问齐祺:“吃饭去吗?”齐祺抬眼看他,眼睁得溜圆,连刘海下的眉毛也抬起来,显得很惊讶。   “可以吗?”   “为什么不可以?”他感觉齐祺的表情就像救助站里等待被领养的小狗,可能是他的眼黑多,眼型也偏圆。说详细了大概是那只小拖把似的白色串串,浑身脏脏的,拨开刘海眼睛却很亮,郑南与没能收养,送给了另一位。   齐祺拿着餐具从座位里挤出来,结果被陈骏拦住了。陈骏坐在方宁的座位上,一伸胳膊就把齐祺揽到了自己那边,说:“跟我吃呗。”   郑南与:“他说中午和我吃饭了。”   陈骏笑了,歪着脑袋,用下巴点点齐祺的方向,把人拽得离自己更近了。“齐祺,你说,跟他吃还是跟我吃?”   齐祺皱起了眉头,很为难的样子,鼻尖上都沁出汗,手指不断捏着包餐具的塑料袋不讲话。   “齐祺,问你话呢。”陈骏晃他两下。   “……你。”   “听到没?”陈骏站起来,箍着齐祺的胳膊,经过时还撞一下郑南与,“他怕生,不敢和新同学吃饭,下次吧,郑同学!”   郑南与要发作,被班长拉住。   张永辉说:“走吧,咱俩吃,二食堂,我请你。”   “他什么意思?”   “嗐,你别惹他呗,他就这样,到时候再找你麻烦。”张永辉揽着他的肩头推搡他往外走,“陈骏有病,以后你就习惯了。”   什么习惯?像齐祺那样习惯吗?郑南与看前面,齐祺瑟缩着肩膀,背影也显得很可怜。   作者有话说:   写到第五章 了,现在可以评论海星摩多摩多吗(._.`) 第6章   离同学聚会又过了两天,同事给郑南与发信息,问他有没有时间,出来吃一顿。说吃一顿其实也就是快餐,晚饭点,人很多,等半天才有个座位。   “秦哥,最近队里忙吗?”郑南与也有很久没碰到同事了,他住院那段时间同事都被派过去跨省追人,来看他的是局长。   老秦说:“忙,怎么可能不忙?你这一下场,我们缺人手头都忙昏了,紧急从隔壁省调的人来帮忙,前几天刚结案,这不,又有新案子。”   “S市那个案子怎么结的?平安吗?”   “平安,你就是最大伤亡了!啊呸,什么亡,你活得好好的!”   两人马上就之前的案子火热聊起来,郑南与也算半个工作狂,让老秦说了许多细节,听到抓捕成功才安心。   “大家都挺关心你的,小白还嚷着要去医院看你呢,没想到你出院的比我们回来还快。”老秦捏捏他的胳膊,“年轻就是好,这要是我估计就回不来了,你还活着就好。”   郑南与挠挠头:“没什么……老秦,那队长说我什么时候能回去了吗?”   “这个……”对方面露难色,他一敲桌子看得郑南与也紧张起来。   “我好的差不多了。”   “嘶,不是这个问题,现在是……嗯,我们不是从H省借调了人员嘛,因为你这个身体原因,局长的就让他们继续跟我们合作了,也就是说这个组现在人满了……”这话老秦也不好说出口,“嗯……你先再休息一段时间。”   “……”郑南与大概理解了,但他还抱有一丝希冀,“等现在这个案子结了我可能回组吗?”   “应该可以吧?这,这我也说不准……”   郑南与站起来,挤出个笑容:“应该叫到号了,我去拿吧。”他排进等餐的队伍,心里乱糟糟的,感觉像在等一个雨天,他没看预报,可胸腔里沉闷的感觉又告诉他一定会下雨。他从未想过带伞,他没有预料……   “啊。”   心乱中郑南与撞到了一个人,对方发出短暂的惊呼,他赶紧道歉:“不好意思!”   “没事。”这声音听着好熟悉,他定睛一看居然是齐祺,端着个餐盘,戴口罩了也很好认那双眼睛。   “这么巧,你在附近工作?”   齐祺摸下口罩上捏住鼻子的铁条,慢吞吞道:“不是……来办事,顺便吃饭。”   “办什么?”   “书店的事,二手书回收,要联系平台活动……”   “4032请取餐!”前台服务员叫号打断了他们,郑南与才意识到自己又多事了,问那么详细干嘛,亏齐祺还真乖乖地交代了。   “我跟朋友来的,那我先取餐走了?”   齐祺点头:“再见。”   回到座位,老秦换了话题,给他讲自己老婆好像又怀上了,两个人都想要可又感觉二胎压力太大,负担不起。“干咱们这行,一天到晚没个点儿的,也挣不了几个钱,头胎我都没在医院陪媳妇……妈的,干警察累死人。”   “嫂子头胎那会儿正赶上红河谷贩毒案吧?”   “是,压根儿抽不开身。”老秦嚼着汉堡嘴里含糊,看他眼色,“其实吧……我也想提早退休呢,太累了,还有生命危险,我这现在拖家带口的可不舍得死。”   郑南与看出来,他还是安慰自己:“秦哥,我倒是孤家寡人,没牵没挂的……”他略微一晃眼,发现齐祺还端着餐盘在周围转悠,饭点人多,他找不到座位,很发愁的样子。时值四月,郑南与想起他戴口罩的原因,他有鼻炎,春夏交接很容易过敏,上学时也总戴着,显得有些特立独行。   老秦沉默了一会儿,他还在想要怎么说能让宽慰的话不伤人,一抬头发现郑南与在走神,眼睛往自己后面瞟。他也回头:“看啥呢你?”   郑南与说:“看见我朋友了,他找不到座儿,能让他过来坐吗?”   “这有啥不行?咱这不四人桌吗?”   于是郑南与站起来,招呼那个朋友:“齐祺,过来坐。”   听见他叫,齐祺明显吓一跳,郑南与幻视,觉得这人是摇着尾巴过来的。   “我高中同学,齐祺。我同事,秦哥。”郑南与介绍道。   “你好。”齐祺很有礼貌地点头,人还站在桌前。他是在想坐哪边好,坐郑南与那边他怕对方不愿意,坐他朋友那边自己又不熟悉……   好在郑南与总能看出他的犹豫:“坐这儿。”太熟悉了,齐祺下不了决定时皱着眉,眼神会呆呆的,盯着一个地方走神,其实内心在天人交战。   “站这么久,你下次先占座再取餐啊。”   “一个人没东西占……”其实也有空座,但齐祺对于和别人拼桌还是有些害怕,因此一直在等双人座。   之后郑南与和同事又聊起来了,齐祺就坐在边儿上很安静地吃,他也没想到会和郑南与碰见,插不进两人的会话,就听。听到对方问身体的事,他才忍不住:“你……之前住院,是因为什么?”齐祺记得他朋友圈发过一张在医院躺在病床上抱着花的照片,心里一直很在意,但自己说了只点赞,总不好意思发信息。   “工伤,没什么。”   “啥没什么事?再多几米你都得殉职了!”老秦有意要夸夸自己的同事,跟齐祺讲,“直接进icu了,那刀捅他肚子上,真是亏他命大。你让小郑撩开衣服给你看看,那么长一条!”   “诶,别,哪有那么严重……”郑南与想蒙混过关,他不想让齐祺知道这么多。侧过头看见齐祺的表情,他就猜到……   “可以看吗?”齐祺仰头看他,圆圆的眼睛,他的眼睛比他的嘴还会说话,眼里写满了“拜托”“想看”“心疼”之类的话。   “……”郑南与没办法,掀起衬衫一角。   他就猜到,齐祺知道会想看,自己又会受不住他的眼神答应,然后齐祺看见了伤疤要心疼,说不准还会落几滴眼泪。   “看着好痛……”齐祺盯着那道伤疤,即使对方已经把衣服放下了,他还是看着那块位置。   又来,郑南与不想齐祺来心疼自己,他们已经快十年不见,他不想要那份感情又冒头,又来纠缠他,把他们联系在一起。普通同学就好了,不要为普通同学的伤痛成那个样子,我又没办法回给你什么。   突然,手机铃响了,老秦接起电话:“什么?联系到他了?嗯,我这就回来!”他把剩下的鸡块都塞进嘴里,披上外套急匆匆走了,“有事,我走了,你们俩聊!”   天,聊什么!郑南与也好想走,因为齐祺太容易看透,一下就察觉到他眼里自以为藏很好的感情,他……   齐祺说:“我也有事,要回,回书店了。”   “没吃完呢你,这么急?”他有些虚情假意地挽留。   齐祺摇头:“吃不下了。”   他随口说:“那再见,有空常联系。”   齐祺已经站起来,听见这话眼睛亮了亮,戴上口罩他又皱起眉,有些埋怨道:“我知道……客套话。”说完把剩下的可乐拿走,走几步便要跑起来,离开了这里。   郑南与差点忘了,中学时,齐祺也最擅长看他的表情。   作者有话说:   本书关于警局的都考证不足,瞎编居多 第7章   郑南与进来的时候看见陈骏又转过去趴在齐祺的桌子上,头发乱糟糟,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小组长过去找他要作业,他说没写,一边伸手在让齐祺给自己手上贴什么。   “郑南与,英语作业交一下。”   “哦哦,好。”郑南与走到座位上,翻出作业交给方宁,然后看到齐祺在给陈骏手上贴创可贴,陈骏穿得短袖,身上露出来的部分多少都挂了彩,他本人闭着眼昏昏欲睡,根本不在意早自习。“你手怎么了?”   陈骏睁一只眼睛:“关你什么事?”   过了两周,这两人属实处处不对头,郑南与总爱在齐祺的事上插上一脚,起初几次陈骏还给他面子,后面就烦了。郑南与人高又帅,陈骏有想拉拢他进入自己的小团体,可惜这人多少有点不识抬举,独来独往的,更重要的是碍到他作弄齐祺了。   齐祺仍然不讲话,他对陈骏这些人总是畏惧又乖顺的态度,很认真地把创可贴边沿弄平整。做完这一切他也不敢喊醒闭着眼在他桌上趴着的陈骏,他倒是不怕郑南与,向人点头打了个无声的招呼。   郑南与有时候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他想齐祺怎么就不能硬气点?陈骏都占了大半张桌子了,把他的笔袋压在胳膊下面,齐祺愣是不敢拿笔,管自己借。郑南与可以把陈骏叫醒,但他想看齐祺能忍多久。谁知道一整个早自习,齐祺都没碰陈骏,守着空下的一亩三分地,胳膊肘悬在桌外地写题。   唉,怎么这么胆小呢……郑南与在内心叹气,他看齐祺,齐祺以为他想看自己的答案,就把卷子递给他,还一副很高兴的样子。   “……”我不用啊!郑南与扫了他的卷子一眼,选择题对的不超过三分之一,“你要对我的答案吗?”   他摇头,回去做七选五。   郑南与做卷子非常快,他就看齐祺在那里慢吞吞地读标题,画了一堆圈框线,处处都是重点可就是写不出题。齐祺明显是生词,这个不认识那个也不认识,通通圈起来,盯着词发呆,最后直接用“小公鸡”点出一个选项填上去。   看不下去,郑南与伸手指一个单词:“你认得这个吗?”   齐祺很诚实地摇头,让郑南与狠狠呼噜了一把他的脑袋:“不认识你敢往这里填?这里得填介词啊!”   齐祺耳朵红了,他好歹认得介词,赶紧换了个答案。   “你问我,我认识。”郑南与总想引诱齐祺给自己讲话,发誓一定得教会小狗握手。反正他已经把手伸出去半天了,就等小狗搭爪。   犹豫了十几秒,齐祺终于向他开口:“这个……是什么意思?”   郑南与满意了:“是处理的意思。”虽然,他把选项全翻译一遍,齐祺也就选对了三道题,但他仍不厌其烦。这有点类似于逗弄流浪狗,第一天齐祺只会远远看他,到半个月,齐祺敢管他借笔了。郑南与这时候还没想过流浪狗喂多了会黏着自己到回家,他只是本能想要照顾弱小。   收早自习测试时,小组长也绕过了陈骏,快上课了,郑南与想要不要叫醒这家伙,然后英语老师进来了,一根粉笔砸过去:“陈骏!你英语作业呢?”   陈骏醒了,转过去:“老师,没写。”   “没写?你都高三了还不写作业?这么清闲,想不写作业你干脆别来上学啊!怎么,这作业是给我写的?”徐老师一发火整个班都不敢说话,她拿过课代表收的早测,飞快点数,“29张,谁没交?”   “我。”陈骏打了个哈欠举手,“早自习太困睡着了。”   “……”徐老师手指门,“出去,带着作业去我办公室,写不完不许走!”   于是上午的每一节课老师都问陈骏去哪儿了,他大概是直接把课全翘了。   那当然好,郑南与中午可以拉齐祺去吃饭了。二食堂人挤人,他问齐祺想吃什么,齐祺跟在他屁股后面,说都可以,于是两人打了一样的饭。   齐祺吃饭的风格也很像他本人,斯斯文文的,一小口一小口闭着嘴嚼,一点声音都不出。他似乎遵循食不言寝不语的标准,只要郑南与不主动找话,他就安静的像标本。   “诶,陈骏他们干嘛欺负你?”   “不,不知道……”齐祺眨着眼睛不抬头,确实是有个由头,但他和郑南与还没亲近到那个程度,自己也没到能坦然说出这些的时候。最重要是,他把郑南与当做朋友了,他怕说完这个朋友也觉得是自己错怎么办。但要是郑南与继续问呢?他也没把握能保守秘密,齐祺不会拒绝人。   好在郑南与没有继续问,他说:“你早自习题错的可真多,你还给我看,我当时都没好意思说你都写错了。”   “我,英语不好……”齐祺一下耳朵就红了,“其他,其他也不好。”   “你耳朵好容易红。”郑南与突然说。   齐祺赶紧双手捏住自己的耳朵,可是这回脸都红起来,他感到自己脸面滚烫更不好意思:“一直这样,我也不想的。”他一情绪激动就会充血上脸,先走耳朵,鲜红欲滴,然后同学们就会说“快看,他耳朵又红了”之类的话。   “你脸皮薄吧,多向我学习学习。老师点你你就站起来,不会就说不会嘛,又不会掉块肉。”   “答不上来不好。”   “那你看我,我告诉你答案。”   齐祺听了看郑南与的眼睛,对方冲他笑,还挑了下眉毛。他自打高二以来就不太敢看人眼睛,这回直接眼神接触,才发现郑南与长得很帅。   看起来就是个很善良的人。不知道为什么他产生了这种想法,他想和郑南与做朋友,想在课堂上有人愿意提醒自己答案。   齐祺发现郑南与都吃完饭了,坐在那儿等他,他赶紧低头吃饭,结果噎到了,一通咳嗽。   “你急什么,又不是不等你,慢点吃。”郑南与赶紧拍他的后背,“是我吃得快。”   吃完饭往小卖铺走,齐祺问他:“为什么帮我?”   这话问的,同学之间友爱不该是正常的事吗?更何况,郑南与的内心认定自己该是行侠仗义的人,身边有不公,他就想摆平,这也是他想当警察的原因。可话说出来难免有些中二,现在同学都说话很现实,他觉得自己想法没错也难以启齿,于是含糊其辞说:“你可爱呗。”   齐祺耳朵又红了,他买了瓶可乐送给郑南与。   作者有话说:   明明姓郑的先勾引人家,真坏真坏! 第8章   无聊,没工作的日子郑南与受不了,他生来就是闲不住的劳碌命,要他日日歇着仿佛把烈犬囚在屋里。他扒着门槛问老秦,又去了趟警局,同事见了他都很欢喜,可说到复职仍是谁也不敢打包票。   小白偷偷给他讲,新调来的支书说咱队里人太多了得裁。“咱组里个儿顶个儿的都是尖子,已经是浓缩的精华了,他还说要裁?”白城武岁数小一点,是郑南与的直系学弟,进来就一直是他带,气个不行,“我说了,郑哥是组里最能打的,天塌下来了都是你顶着,组里没你不就是老虎没牙吗!那臭眼镜愣说你伤了不行,放屁!谁不行郑哥都行啊!”   白城武讲的那个“臭眼镜”郑南与也见了,人家一直跟他打太极拳,一会儿说警局里肯定还会派任务,一会儿说这个案快查到尾巴了专案组快解散了没必要回去。“小郑,咱们当警察为的都是人民,到哪里不是为人民服务?”支书话这么一说郑南与心都凉了。   “什么意思?我连刑侦支队都不能继续呆了?”   “……小郑啊,”支书给他倒了口茶,很严肃讲,“你知道我是新来这片的,其他人都跟你熟,但总得有人唱黑脸,我不是对你有什么意见。”   “我不明白我是……”   郑南与还要争辩什么,支书一摆手喊停了他。“你不顾命令贸然行动,差点暴露线人身份,你是有冲劲儿,你赌一把留住人成功了,可要是没成功怎么办?打草惊蛇,数月的潜伏前功尽弃,功亏一篑,要人人都学你刑侦支队还抓不抓人?你说处分你应不应该,罚你对不对?”他言辞犀利,铜铃大的牛眼一瞪分外凶狠,有点像中学的教导主任。   见郑南与不言语了,他又把语调放缓下来:“处分你罚你都是轻的,重点是你的命啊!生命最宝贵,你们学了这么多年一个昏头丢了命,和家人怎么交代?你是命大,那几个瘾君子没什么力气一刀下去捅得不深,可他们是疯子啊,那车拖着你但凡再多拖一米,这刀得直豁到你心口,那时候你还有机会坐着里问我什么时候复职?”支书四十几岁,过来拍他的肩膀,带着对小辈的教诲。   郑南与心里委屈,他是大好的青壮年竟然要从刑侦支队调出去,到哪里也没个准信息,支书只跟他说再等,难道是要他转行?   他也知道自己有不对的地方,但没想到会这么严重。白城武替他鸣不平,他说算了。“那我走了,你接班我,可别出事。”   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回家里父母又打电话,一个喊他去相亲,一个让他换工作,又说亲戚小孩的户口事情让他托人办。郑南与一下只觉得事事不顺,胸口发闷,他就没这么憋屈过!   他躺床上没呆多久,房东牛大姐来敲他们,说走不开,拜托他帮忙给自己儿子开趟家长会。他也不好拒绝,又去那所学校坐了一个小时,听老师讲话,还得记笔记给牛姐带回去。   “叔,我得去买个练习册,你,给我点儿钱呗?”牛姐家的小胖子,张华祎跟他很熟了,毫不羞涩地伸手,“回家,老师怎么夸我的,你多和我妈学学!”   “就进步五名这么牛?”郑南与呼噜一把小胖子的脑袋,说,“上车吧,去哪儿给你买练习册?”   “不用上车,就学校对面走几步就到了。”   “那行,我跟你去吧。”郑南与把车锁上,两个人往对面走,两三百米挨着物美超市有一家店面不小的“丽华书店”。   进去里面都是小孩跟家长,一楼主要卖教辅,小胖打了个招呼就和碰上的同学一起找老师提的练习册了,郑南与于是上楼看看其他书,让小胖买完上来叫他再走。   二楼就是类似图书馆的配置了,一面都是桌椅供人阅读,另一边是书架。他平时还比较喜欢看书,想到自己还得失业一段时间,就决定买几本科幻小说回去消磨时间。郑南与顺着标识往里走,发现书架中蹲着一个人,大概是工作人员,正在理书。   “不好意思,我可以进去吗?”他低声问,“我想拿本书。”   那人往一边移了移,仰头看他,滴溜溜的圆眼里满是震惊。   “齐祺?”郑南与也很诧异,“你是在这个书店啊?”   齐祺点头:“是我爸的书店,现在我看着。”   郑南与看他正在整理书,仰头很辛苦,便也蹲下来和他讲话。“真是巧了,我也来这边学校很多次了,第一回 知道这儿有家书店。你在这里工作多久了?”   “快四年了。”齐祺很认真地纠正他,“这是不巧,巧,就遇到了。”   “那确实,我五年前就来过这边了,是不巧。”郑南与承认错误,“要我帮你吗?”   “不用,只是排下顺序,很快的。”齐祺把被小孩翻乱的书小心按类归好,“你要买什么书吗?”   “嗯……打算拿本科幻小说看看。”   “我送你一本。”   “不用……”   齐祺没等他拒绝,细白的手指在书脊上点过一轮,抽出一本给他:“《三体》你看过吗?很出名。”   郑南与接过来:“没有,听说过,但之前太忙了没时间看。”   碰到了。   齐祺缩回手指,搓捻几下,刚刚递书时两人手碰到了,他强做镇定,又重复一遍:“我送你。”   “别别别……”   两人推脱一番,最后郑南与说:“我管你借一本旧的好吧?看完了还你。”   “可以吗?”   “这句话不该我问你吗?”郑南与哭笑不得,“可以借我吗?”   “可以,我去给你拿旧书。”齐祺站起来,很高兴的样子。他觉得借书比送书更好,因为借了还要还,《三体》还有两部,还了还能再借。就看郑南与喜不喜欢这本书,他希望郑南与喜欢,再来书店。   “郑叔叔!”小胖子找上来了,“我买完了!”   “小点声,”郑南与竖起一根手指,“二楼是图书馆,你去门口等我,我也拿本书。”   过一会儿,齐祺拿着一个纸袋子给他:“给你。”   “你还包上,怪麻烦的……”   齐祺拿什么东西都喜欢包装,去吃个麦当劳,汉堡纸也要叠得整整齐齐。他又想起过去每到午休时,打篮球下来,齐祺就从树荫里出来递给他一瓶水,然后他会……摸一下齐祺的脑袋。   郑南与把手停在半空,他现在没理由做这种事,他也不该这样。可是齐祺已经微微低下头,很乖顺的等他摸的样子。   “……”还是下手了,比起摸更像是轻轻摁了一下他的头发,“那我先走了,下面还有孩子等我。额,房东的小孩。”   齐祺笑起来不露齿,总是很害羞地抿起嘴唇,嘴角弯弯的,含情脉脉地注视他,然后点点头。   回到家里,郑南与发现纸袋里除了书和书店的八折卡还有一盒薄荷糖跟一张贺卡。贺卡上是齐祺的字,写的是祝他身体健康平安如意。   真是好朴实的祝愿,郑南与笑了,拍下来发微信给齐祺,说谢谢。   作者有话说:   期末辛苦 . 第9章   七班每两周换次座位,两排两排变,因此桌子并一起的同桌不会改。从靠窗那边移到靠门那边,这回被堵着出不去的人换成郑南与了。   班里爱欺负齐祺的不止陈骏,齐祺的左边同桌王志徽做的事情比陈骏还要过分些,他们那拨人会动手,推推搡搡。   郑南与有一次从楼梯口接到了突然摔下来的齐祺,幸亏他底盘稳健,后退几步抱个满怀,要是换了别人恐怕要一起栽下去。放下齐祺他听见楼上传来一片尖促的笑声,抬头又没有一个人。   “怎么回事?”郑南与问。   齐祺说:“被绊倒了。”说完还很后怕的看一眼他,“对不起……”   “你跟我说对不起干嘛?是你被绊倒了。”郑南与整整他被弄皱的校服,“谁绊的你?这太危险了,走,去找老师。”齐祺不肯去,被他半拖半拽去办公室。   班主任教数学,到那里还排着两个同学问题,郑南与拽着人等到其他同学走了才过去。“老师,王志徽他们刚刚故意在楼梯上绊齐祺,半层楼高直接摔下来了,要不是我接着人都摔坏了。”郑南与声音不大,可齐祺听了很害怕似的,往他身后缩,又被他拽出来。   于老师扶一下眼镜:“齐祺,你来说,说清楚点。”   齐祺怎么说得清楚,但其实也不必说清,谁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也都习惯他的笨嘴拙舌与受人欺负。不习惯这一切的只有郑南与,扶着齐祺的后背,很温柔的在他耳边嘱咐:“不要怕,慢慢讲。”   郑南与的手贴在后背上,宽大而温热,提供了一点支撑,齐祺断断续续讲了今天发生的事。他说的不流畅,因此结束后很小心地看郑南与眼神,怕他有不耐烦。好在郑南与面上没有任何不满,还用嘴型和他说“没事”。   听完,于老师揉揉自己的眉心,他也很发愁的样子,手里还拿着判卷的红笔,在卷子上磕着。“我知道了,这样,把王志徽他们几个叫过来,我教育他们下。齐祺……你没受伤就好。”   说是教育,那基本就是和稀泥了,郑南与不满这个决定:“老师,这不是小事,这次是没事,下次没有人接住他呢?这会出人命的,该有处分,让他们长记性。”   实际上这也不是郑南与第一次和老师说这种事,他对“伸张正义”这事很执着,热忱到于老师有些无法招架,盖上红笔的帽子和他解释:“南与,这不是处分就能解决的事情,我知道你热心,这很好,但不是说我惩罚了他们就能解决问题……我处分了王志徽,你能保证他接下来对齐祺不会做出更过分的事吗?他可能变本加厉。”   “那也不能他没有一点后果吧?”   “我不是没有请过他的家长,这次也会和他家长说的。但你要知道,我不能随时都看着你们,我的批评你们这帮要成年的小子也不听。我这里批评了王志徽,背地里他要报复什么的我不能解决,那害的是齐祺。”老师似乎也很累了,摆摆手,“也要上课了,你们回去吧,我会叫王志徽来的。”   没等郑南与再说话,齐祺点头说谢谢老师,就拉着他出去了。到门口看见了班长,他拿着书打算问题,一直站在那里听了全过程。   张永辉和郑南与说:“算了吧,老于也管过,不管用。你让老于骂他,他当面道歉认错了,转脸儿把齐祺从三楼往下推怎么办?他可真干得出来。”   “……”郑南与想了想,“这种人欠打。”   走廊里,齐祺跟在后面在想要说点什么,他得谢谢郑南与,同时他又为自己早知道结果还让郑南与跑一趟而抱歉。郑南与腿长,走的很快,他加紧脚步,结果又是一个趔趄,让对方扶住。   “你自己也小心点。”郑南与说,他这回慢了点,让两个人并排走。   “嗯……谢谢你。”齐祺小声说。   郑南与憋着一口气,他想凭什么他管不了,就让这种人毫无代价的继续横行霸道吗?老师不管他管,他要帮齐祺他没错。同时他又一次感到无力,齐祺就像团没脾气的棉花,他没有血性,不会反抗,只会不停的说“对不起”。这要怎么帮?烂泥扶不上墙……   其实他也不想怪齐祺软弱,但他一时郁闷,回到课上竟然一节课都没和齐祺讲话。   自己不找,难道还不会主动和自己说话吗?郑南与觉着自己白白输出半天,齐祺一点儿都没变。   可齐祺就是真的不会主动讲话,他看出郑南与有点不高兴了,却又不知道要怎么做,只能不断偷瞄对方表情希望他快点消气。   是因为自己说不好话吧,郑南与都那么帮他了,他在老师面前却没能有任何好表现。郑南与会不会因此不再管他?   下课了,郑南与要出去接水,齐祺趴在桌子上他只好拍拍人。“我出去下,诶你……”齐祺赶紧坐直,腰背紧紧挺靠在椅背上,头却压很低,他竟然要哭,给郑南与吓一跳,“你是刚才伤到哪里了吗?”   齐祺摇头,他有些窘迫,不肯和郑南与对视。   “……”郑南与看一眼前面陈骏在玩手机,弯下腰低声问齐祺,“怎么了?哭什么?”   齐祺递给他一张便签纸,他写了一篇自我反思给郑南与。   “唉……”郑南与看看纸条,把便签反手塞回了齐祺的笔袋。他拿着水杯,本来正从齐祺那里经过,这下停住,坐到他的桌子上,从前面看完全把齐祺罩住。“我没生你气,”其实生了,“别哭了,你要是再哭我才生气。”   齐祺点头:“我给你接水。”   “不用……”   正说着突然谁踹了一脚齐祺的桌子,郑南与猝不及防被撞到齐祺身上,齐祺磕到了鼻子,小小痛呼一声。郑南与站起来看他,刚止住的眼泪又往外涌怪不好意思:“对不起。”他还没转头看是谁就听到陈骏破口大骂。   “王志徽你他妈傻逼吧?踹你妈踹?”   王志徽说:“滚你妈逼,没你事,郑南与!”   郑南与转身:“干嘛?”   “是不是你他妈跟老于告状?你是不是傻逼?你看见我绊人了?我就他妈绊了又关你什么事?”王志徽没郑南与高,可很壮,抬手就掀翻了齐祺的桌子,笔袋书本散了一地,把周围同学都吓了一跳。“他妈的,之前咋没看出来你这么爱打小报告,贱吧?”   郑南与把齐祺挡到身后:“我说了怎么了?还没让你跟齐祺道歉,你把桌子给人扶起来。”   王志徽怒极反笑:“我给他道歉?齐祺,你出来,你是要我给你道歉吗?”   陈骏看一眼齐祺,他看到齐祺哭了,手攥着郑南与的校服衣角。   “怎么,你出来自己跟我说,要不要我道歉?还是说你是个哑巴?”王志徽指着人鼻子,“你他妈还学会找靠山了是吧?找郑南与这傻逼给你出头是吗?”   没有同学说话,王志徽班中积威已久,年级里也是横着走,没人敢触他的霉头。郑南与虽说很快和大家打成一片,这时候也没人敢出头,只有张永辉打圆场说:“有话好好说……”   “我好好说你妈个逼!”王志徽又踹了一脚已经倒地的课桌,桌洞里吐出更多书本,“郑南与,你不要给他出头吗?你来,你再去告老师,现在去算你有种!”   郑南与站起来,他走到王志徽的座位,掀翻了他的桌子。   “你他妈……”还没等大家反应,两个人就打了起来,同学们这才醒过来似的,拉架的拉架找老师的找老师。   陈骏看一团乱的班里打了个哈欠,骂道:“傻逼。”他又转头看齐祺,齐祺坐在那里眼神很慌乱,刘海下大滴大滴的眼泪往下落,眼睫毛抖个不停,人像吓傻了似的不动弹。他抬手把这幅傻样拍了下来,伸腿踹了下齐祺:“哑巴,他替你打架呢,真行啊。”   齐祺抿着嘴,也不看他。   这次后年级里郑南与凶名远播,本就有传言说他是打架转的学,这下是彻底坐实。老师赶来拉开他们,两人都见了血,王志徽更惨些,他没想到郑南与这么会打架。   后续再有什么叫家长的事齐祺就记不清了,时间过去太久,他只记得郑南与没听班主任的训话,径直向他走来,问自己:“架我打了,桌子和书不会还要我收拾吧?”   作者有话说:   不过小郑还是帮忙捡书了 第10章   “钱治,钱治!”虞芮佳捅一下正在给小朋友接水的钱治小声说,“你看,老板又在发呆,你说他每天想啥呢?”   丽华书店的二楼是图书馆性质,有座位有空调,不少人来这里借阅书籍,齐祺接手后就在这里加了个吧台似的的位置,借还书的同时还能点些东西吃喝。说是叫吧台,其实也只有蜂蜜水、牛奶和速溶咖啡等简单饮品,吃的也只是一些现成的零食。   “来,小朋友要小心一点。”钱治递过水,闻言也看一下蹲在书柜前的齐祺。他一手搭着满是书的移动小推车,本来应该把归还的书籍都放回原位,他却没一点动作,对着地板神游太虚。钱治见怪不怪,“齐哥不一直这样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你要是没事就去帮他一下,少在这里干坐着白拿钱。”   他们都是来兼职的大学生,年龄相仿,平时也和齐祺亲近些。虞芮佳听了跟他做个鬼脸,便颠儿颠儿地跑去找齐祺了。   “老板!”   齐祺很不经吓,一哆嗦直接坐到了地上,看清是虞芮佳松口气:“你不要总吓我,我喊出来会打扰人家看书的。”   “我这不是看你半天不动嘛!”小姑娘脾气很活泼,闲不住,干活倒是很利索,蹲下来就动手帮他理书号,“齐哥,你再发呆咱们下班了你都整不完书,你要是累了就去歇会儿呗,这里我来弄。”   被后辈逮到划水摸鱼,齐祺羞赧地红了耳朵,赶紧拿起小推车上的书,对着书号塞进书架地空隙。   “我在……想事情。”他给自己找了个万能却无用的借口,小姑娘显然没信,揶揄着笑下就让他起开了。他这个老板实在做的没威严,面皮薄,脸又嫩,店里都把他当软柿子,不是说欺负他,只是谁见了都忍不住捏几下。齐祺从来说不过伶牙利嘴的虞芮佳,站起来去吧台了,钱治让他坐进来。   齐祺在想的事无非就是郑南与,他在一年里竟然见了郑南与三次,过去九年可是一次都没见过。感觉像梦,他赶紧打开手机确认了一下,置顶显示他确实加了郑南与,朋友圈也都能看到,没有屏蔽。   有太多年没见,郑南与的形象都要模糊了,有时齐祺会想是不是因为时光的流逝才使郑南与在他心中闪闪发光,是不是他固执地把自己的美好想象加在郑南与身上。这使他在想念中又有些害怕再见面,他怕是自己记错了,但还好,郑南与真就那么好,和他记忆里没有一点分别,甚至可以说和高中时他想象的十年后的郑南与一模一样。是一名光荣的警察,养过一条警犬,个子比印象里更高了,还是很温柔很热心,会在聚会上帮他解围,会在晚上送他回家,会在他找不到座位时邀请自己坐在身边……齐祺为自己乱想郑南与感到羞愧。   他趴在桌面上,难得滥用职权地发呆,把事情全推给小钱做。   郑南与的梦想都实现了吗?应该都完成了吧,毕竟是郑南与,说到的都会做到。   自己呢?齐祺想下,自己也还和之前一样,没什么梦想。工作只做了一年,做不惯还是回家了,不知道郑南与会不会失望。   “齐哥,”钱治轻轻摸下他脑袋,“半点了,我和小虞要下班了,你别睡。”   “哦,嗯……”齐祺这才发现自己睡着了,揉揉眼睛,“你们路上小心。”   虞芮佳伸手要摸他脸上睡出的红印,齐祺往后缩了一下,钱治拍掉她的手:“你怎么老没大没小的,女流氓吧?”   “谁叫齐哥长得跟高中生似的。”   听见这话齐祺问她:“真的像高中吗?”   “像啊,你问刘姨,她肯定说你比她儿子还像18!”   齐祺想,那不太好,自己高中就不招人喜欢。唉……怎么没点变化。   清洁阿姨打扫干净后他把门锁好,回到家里,发现郑南与给他发了条信息。   「吃鱼:谢谢你的书,糖还有贺卡,我开始读了。」   齐祺把脸埋在胳膊里,他有好多话想问,想问郑南与心情有没有好一点,伤口到底怎么样,他记得那次见面对方明显不太高兴。但这些问题都太过逾矩,他和郑南与没有那么亲密的朋友关系。所以想了半天,他回了一句「不客气」。   但这样又好冷淡!齐祺别扭的把脸在袖口蹭几下,在郑南与回消息前赶紧点了个小猫的表情包发过去。   「吃鱼:哈哈小猫挺可爱的」   于是齐祺又发了一个小猫表情包,是小猫被摸头的表情,并且告诉他这是店员发给自己的,觉得可爱可以下载。   郑南与没再回复,齐祺又趴在桌子上等了一会儿,他忍不住想再发信息,可又想起自己说好只点赞的,不敢话多。郑南与不喜欢他什么都发给自己,他可以憋住的。   再发一句?要么发张照片吧,拍一下自己这里还有两本《三体》,这不算私事了,可以发。   齐祺点开拍摄,却一不小心手滑到语音电话,他手忙脚乱,郑南与先一步接起来。   “喂?”   齐祺听到这声音又不舍得挂断了,贪心地贴在话筒前,自己却不讲话。   “齐祺,说话。”对方没有生气,但语气很无奈的样子,“有什么事吗?”   齐祺只好开始想“事”,他怕郑南与觉得他莫名其妙,这通电话一定要有个缘由……   “齐祺……”   在郑南与好脾气地没挂电话并且第三次叫他名字时,齐祺说:“你要不要来我们书店工作?”   郑南与说:“你看到我朋友圈了是吧。”   “嗯。”齐祺握紧了手机,他确实看到郑南与发自己是无业游民的朋友圈,“我不是故意看到的,我们店,也确实缺人……”   对方在话筒那头轻笑了下:“我发出来就是给人看的啊,你们店里工作辛不辛苦?”   “不,不辛苦,很清闲的。”   “可我没有相关工作经验啊。”   “不需要,”齐祺觉得紧张,因为听起来郑南与真要来书店似的,“只要整理书就好了。”   “哦——”郑南与拖了个长音,“齐祺,你不问我为什么不当警察了吗?”   齐祺摇头,想起是电话,回答:“不问。”他怕郑南与不喜欢他问太多,这是人家的隐私。   郑南与又笑,轻飘飘道:“你问吧。”   “为什么?”   “因为我犯错被停职了,行动太冒失了。”   “哦……”齐祺不知道该说什么,“别难过,你是好警察。”   “你都没见过我当警察怎么就知道我是好警察?”   齐祺说:“肯定是的。”那面没声了,“……你做的很好,一定,我没看到……很可惜。”   “谢谢你啊齐祺,”郑南与很温柔地问他,“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去你那里上班?”   齐祺咽下口水:“随时都可以。”   作者有话说:   还是超时了,我写好慢! 第11章   齐祺推着自行车往回走,他家离学校说近不近说远不远,走的话也就是十几分钟。郑南与是住宿生,他感觉有些可惜,因为听郑南与说过他家的地铁方向是和自己家顺路的。虽说坐地铁齐祺反而要多走路,但如果有机会和郑南与在放学后独处一站地铁的时间,他会很高兴。   他还没上车就让人提着领子拽过去,回头一看果然是陈骏。   陈骏说:“我今天用。”齐祺把书包从车筐拿出背上,然后从兜里掏出一串钥匙,卸下其中的车钥匙给陈骏。   他动作慢,陈骏扶着车有些不耐烦:“你能不能别每天把钥匙挂你那串儿上啊?插后面锁上不行吗?我都嫌麻烦。”   钥匙扣的线圈因为经常拆下已经没有那么紧了,只是齐祺手笨,这上面还挂着他的家门钥匙以及学校柜门钥匙。“没有钥匙扣,会丢……”他小心翼翼的把钥匙交到陈骏手心里,“你明天给我吗?”   陈骏看一眼他那个已经磨掉漆的福娃钥匙扣,“啧”一声:“晚上给你。”说完长腿一跨,上车远去了。   齐祺看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像要确认这人是否会善待自己的自行车。这车是刚上高中时爸爸买的,高一下学期后就基本是陈骏抢过去在骑,尽管如此齐祺还是很宝贝这辆自行车,每次还回来都要拿湿毛巾细细擦一遍。他倒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公,齐祺本身就是一个对事略钝感的人,自行车借给同学,他自己走回去就好,习惯了就不觉得多难过。   而且步行也很有意思,因为这样走路碰见小猫小狗不用停下车才能摸,齐祺这样想。   他走路时也不怎么看手机,像小学生一样握紧自己的书包背带,在等红绿灯时抬头看看天,猜测现在是几点。本来他有一块绿色地电子表,也是爸爸送的,让王志徽弄丢了,好在爸爸也没有发现。   裤兜一阵震动,齐祺看手机是爸爸地电话:“喂,爸爸……”   电话那头很乱,他爸嘴里有东西含糊不清:“儿子,到哪里了?给你爸带两盒烟,身上有钱吧?我回来再给你……胡了!哦齐祺,再买瓶啤酒回来。操,你大爷的偷看我牌是吧?”   齐祺明明贴着话筒,却觉得自己声音很小,“嗯”两声便挂掉了电话。   他走到家附近地小卖铺,买了东西,先赊账,因为身上地钱早上被拦路的混混搜走了,只好回来等爸爸给钱再回来还一遍。到家,门是敞着的,里面烟雾缭绕人声鼎沸,齐祺闻不得烟味儿咳嗽了几声,他爸从麻将桌上回头注意到他:“怎么这么慢?”   “走得慢。”齐祺把酒放在茶几上,烟拆开包装递到爸爸手边。   他爸看他一眼,不经意地问:“你自行车呢?走什么?”   “借给同学了。”齐祺有点紧张,但幸好齐父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要深究关心的意思,叼起烟点着,让他和牌友们打一圈招呼便放他走了。   “厨房里有饭,吃了回你屋吧。”   “哦。”齐祺点头,放下书包去厨房盛饭。齐父爱叫人来家里打牌自然免不了组饭局,每天都是酒肉凉菜,给齐祺剩下一桌杂烩。齐祺自己也不会做饭,挑挑拣拣放进微波炉打一圈,把剩下的盘子放进洗碗池,等写完作业再洗。   他的房间在楼上,木制楼梯台阶很高,又窄又陡,以至于明明是回自己房间还要担惊受怕一番。齐祺一进屋子就把校服脱掉,被熏上了烟味他鼻子难受,换了睡衣挂在窗外。他坐在书桌旁写作业,觉得十分难,数学题看了犯困,英语题读了发晕,只有语文勉强写好。或许可以问问郑南与,他不是说会给自己讲题吗?   齐祺想今天中午食堂郑南与请了自己一袋qq糖,这说明两人的亲密度有上升,他根据自己脑海里奇怪的亲密指数表对比了下,确认两人是可以问题的朋友关系,便发了条qq给郑南与。   郑南与很快就回他。   「维他命:你拍照我看看。」   齐祺认真拍照,裁剪好发他。   「维他命:这题不好打字,你方便等一下电话吗?」   电话!齐祺的心脏很不争气地狂跳起来,亲密指数一下有了个质的飞跃,他还没和哪个朋友通过电话。说实话,他还有点怕接电话,但是是郑南与,他很期待。   电话里郑南与地声音有些失真,周围很安静:“你先看条件,你刚刚发我地解题步骤里少了个条件,先自己找。”郑南与很擅长讲题,深入浅出,而且很会鼓励他,不像数学老师只骂他,“……对,这不是明白了吗?真棒。”   齐祺脸红了,他能感觉到郑南与用一种哄小朋友地语气和他讲话。也许是自己笨的像小学生,一直很钝感地齐祺唯有和郑南与讲话时才敏感起来。“谢谢你。”   “不客气,你还有别的题不会吗?一口气快点讲了,我好回去。”   “回哪里?”   “回教室啊,齐祺,现在是晚自习时间,给你讲完题我得赶紧回自习室了,不然老师要点名。”   齐祺很讶异:“那,那你现在在哪里?”   “在厕所。”郑南与很嫌弃地干呕两下,“味儿真大,你快问,自习室不让带手机,你再给我打电话就得九点以后了。”   “哦哦!”齐祺脸上很热,他一想人家在厕所给自己讲题,自己居然还走神,没法不脸红,于是专心了十分钟。挂掉电话后他也还是脸红,扑到被子里,刚刚讲的题都抛脑后了,只把郑南与讲题地声音提到脑前回放,想他为什么说话声音这么好听。只听声音时,齐祺必须要费很大功夫才能让自己把注意力放在内容而不是声音上。少有人这么好声好气地和他讲话,郑南与的声音听起来就很像他本人,词汇匮乏的齐祺想半天,认为可以和冬天里的热气腾腾的番茄牛肉汤放在一个等级。   他趴在床上还要回忆,有人敲窗户,是陈骏,推开窗户翻进来。齐祺住二楼,窗户下是后院,他爸睡前不上锁,有梯子。   “车给你停院子里了,”陈骏指间转着那圈车钥匙,丢到他身上,“钥匙给你。”   陈骏从不走正门,偏爱爬墙,时间长了连后院齐父养的两条大狼狗都懒得叫他。   齐祺手忙脚乱接住钥匙,认真地套回自己的钥匙串上。陈骏两手抱头直接躺到他床上,外套也不脱。齐祺想让他把外套脱了再上来,不敢开口,自己起来去书桌旁坐着了。   陈骏只是闭目养神,顺便吹吹他房间的空调,齐祺决定下楼,等他走了再回来。   “干嘛去?”陈骏喊住他。   齐祺很实诚道:“去洗碗。”   “操,”楼下齐父和牌友们的声音还是很大,陈骏皱起眉毛来,“喜欢洗碗,回头让你替我刷盘子去。滚吧。”等齐祺洗完碗再回来他已经走了,窗户关严了,桌上放着根折得曲里拐弯的狗尾草。   已经十点了,齐祺发信息问郑南与还能打电话问他题吗,郑南与说可以。这回是在宿舍里,讲了二十分钟物理跟化学,齐祺头一回写上了所有题,很高兴。十点半,郑南与说还有不会的明天再问他,齐祺说好。   “给你买的那包糖吃完了吗?”他突然问。   齐祺回答:“没有。”   对方突然用很严肃的语气和他讲:“那你得现在拿出来吃了,你都会做这种题了,怎么也得吃好几块糖奖励自己……”严肃到一半没绷住,笑起来,“哈哈哈,好了,我得洗漱去了,你也早点睡,明天见。”   齐祺有很多不如意的事,他没有寻死觅活,因为习惯了觉得可能自己的命就是这样。如意的事情很少,所以很惊喜,感觉是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那天是一如既往的不如意,齐祺觉得郑南与“奖励”给他的糖,很多余,又很有必要。   作者有话说:   因为算漏条件错过新书榜单的我流下了一滴泪 第12章   郑南与答应去齐祺那里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他现在真的很闲,而为了避免他父母所安排的工作相亲,他又必须得忙起来。当然面对齐祺的邀请,他也不是全无顾虑,他怕齐祺是因为知道自己失业硬挤出来个职位。   齐祺再三保证书店是真的缺人:“学生很多,总是……来不及收拾书的。”郑南与信齐祺,这人不会撒谎,他在电话这头都能想到对方不知道怎么证明的为难表情。   “几点上班?”他随手翻开那本标着图书馆编码的《三体》,打算明天就去。   “九点开门,你八点四十前到就好。”   “那管饭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齐祺说:“……可以管,你,吃什么?”   看样子是不管饭,但郑南与顺着话头回答他:“四菜一汤吧,不过我明天比较想吃面条。晚饭的话,能吃红烧肉吗?”   “这个……”齐祺说话更慢了,简直像树懒,“我……可以给你点,外卖可以吗?面条有,但是红烧肉太远了,送过来就不好吃了……”   郑南与耐心听完他的长篇解释,笑道:“齐祺,我逗你的。”   “啊?”齐祺还没反应过来。   “不用管饭,别的员工什么样我就什么样呗。我看你们那个书店周围吃饭也挺方便的,但你要是做好了给我送加餐,那我就无所谓了。”   他在高中时就总逗齐祺。郑南与最擅长把假话说得煞有介事,有趣的是无论他扯多么离谱的谎齐祺都会信,如果他说白天有流星雨,齐祺就会真的在隔天带望远镜给他。齐祺也从来没有恼羞成怒的时候,被骗得团团转知道后反应也很平淡,只是会脸红,他总慢半拍,谎言揭穿以后也要在里面继续找补几句。   像这样:“可是我不会做饭,要学一下……”   郑南与打断了他的继续发散:“你明天几点到啊?”   “八点半,”像要解释什么,“不用去太早,没什么要准备的……”   “你再起早点,”郑南与说,“我请你吃个早饭吧,那个中学十字路口不就有早点吗,八点吃,来得及吧?就吃点包子炒肝啥的,谢谢你又借我书又给我工作的。”   “不用谢,书店,谁都可以借书的。”齐祺很认真地说。   “我就要谢,你必须来啊,不会是起不来床吧?”   “没有!我八点会到……是路口的第一家吗?”   “我不常去那里也不清楚,咱们十字路口见,我到时候会给你打电话的。”   打完这通电话,郑南与没再看那本《三体》。他本来就没有那么爱阅读,看书纯粹是消磨时间和转移情绪,聊完天心情好多了就没必要再看了。郑南与也很奇怪,为什么和齐祺聊完天后心情会变好,明明他高中时很怕齐祺跟他聊天,时间一久竟也忘了是为什么烦他。也许就是因为时间吧,齐祺没有任何变化,他变了,从前反感的单纯笨蛋,现在觉得和这种人相处很轻松。   郑南与是个爱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他在内心继续剖析自己,一定要说清对齐祺莫名其妙的亲近。   想到了,因为距离产生美,过去齐祺离他离得太近,郑南与受不了他的过分依赖。郑南与是个喜欢独处的人,他可以跟齐祺一起吃饭,但一个人更好。社交距离是个很玄妙的东西,现在两人不算亲密,但又绝不疏远,恰巧是郑南与觉得最舒服交谈的状态。   第二天郑南与开车过去,老远就看见齐祺站在路口,他摇下车窗招手,对方便小跑跟着他的车到停下的位置。   “吃什么?”郑南与问他。   “你定吧。”   “那就前面那个,”他拍一下齐祺的后背,“别驼背,你找个桌子坐,馄饨吃吗?”   “嗯。”   两人坐定,一位大妈很快便端上两碗馄饨,油条和茶叶蛋垫层纸装在小塑料筐里。那大妈明显是认得齐祺,问他:“朋友啊?生面孔,小伙子挺帅的,常带来吃饭!”齐祺摘下口罩很腼腆地回答是同学,并没答应后面那句常来。他把口罩对折两次用边上的绳套好,然后放进兜里,开始专注地剥鸡蛋。   郑南与也剥鸡蛋,边问他:“你鼻炎还很严重吗?”   齐祺摇头:“还好,就是习惯了。”春季柳絮花粉最严重,尤其早上他说话带有浓浓的鼻音,声音又不大,不注意听很容易就融进嘈杂的人声背景里去了。因此他后面还说了句什么,郑南与听不清,再问他就说没什么了。   “今天点儿背啊,鸡蛋都不好剥。”他扣得坑坑洼洼,蛋壳连掉了好大块蛋白,齐祺看了把自己那颗剥得很光滑的蛋递给他,“欸,不用,你吃你的。”   回到书店,齐祺打开门锁,等一会儿其他店员陆续来了,互相介绍下,齐祺领他看后门仓库,告诉他在一楼工作做什么。一楼书店工作很简单,就是看着点顾客,把弄乱的书复原就好,收银都不用他负责,是两个年轻姑娘。   “你不会是专门给我整个闲职吧?”   齐祺脸红了,但很快反驳:“今天不忙,明天……要上货的时候你忙,还有导购什么的,阿姨会教你的。”他递给他工作服时两人手又有接触,齐祺缩回去,便转身逃到二楼了,郑南与心里笑他跟个灰姑娘似的。   刨去他一楼工作的有四个人,两个姑娘负责收银,一个阿姨和小伙儿负责导购。阿姨姓赵,四十几岁,在书店工作了快十年,领他认每个区域的书。这层主要卖教辅,各个版本要认清才好帮家长孩子找书。赵姨人很亲切,说一遍他记不住,有客人问了他不懂就喊她,还问他和齐祺什么关系,看着挺熟的。郑南与说是高中同学,赵姨说那刚好是她来这儿工作的时候。   “小齐也算我看长的了,这么多年都好内向,身边小姑娘多啊,男的少,我就说他应该多和男孩儿待待,没准儿就外向了呢。”赵姨说,“这几年看他也就还有一个男同学玩的好,常来找他。”   “谁啊?”   “是个姓陈的小哥,管我们这里快递,经常来帮忙卸货。我们店里是真缺壮丁,这俩男孩都是大学生,搬东西我看还不如我呢,你来了正好。”   郑南与点头:“放心,阿姨,我肯定好好干活!”上午来书店的人比较少,大部分来了也是直奔二楼去看书,郑南与实在清闲,就让赵姨口述,他拿本记下来各个版本教辅的区别,一时间倒有种梦回高中学习的错觉。他本以为在一起工作得常和齐祺接触,还想了要怎么应对,谁知道一上午齐祺愣是躲在楼上不下来,直到中午才下来取外卖。   他下楼慢,接完电话是郑南与拿了外卖递给他:“你平时也不下楼吗?”   “没有……”齐祺看一眼外卖又推还给他,“给你点的,面。”   郑南与很惊诧,接过来:“我都打算出去吃了,你真管饭啊?我都说了我昨晚开玩笑的。”   “啊……”齐祺一副有些懊恼的神情,摸摸自己的耳朵,“不好意思,你去吧。”   “没有,不是,谢谢你,我确实挺想吃面的,等你外卖到了咱俩一块儿吃吧。”   两人在员工休息室吃完饭,齐祺又跑回楼上了,直到下班才又露一面,和郑南与说明天见。   作者有话说:   卡文卡得很严重 第13章   长明九中的文艺节在国庆节假期后不久,作为学校传统节日总是办的很盛大丰富,高三也可以参加,分年级举办,每个班都要出两三个节目。班主任说这是他们享受的最后一个文艺节了,特批他们可以用一节自己的课讨论,大操大办。   齐祺不太喜欢文艺节这种活动,因为老师要求每个学生都得参与进来,那就免不了举手分组。只要分组,齐祺就讨厌,讨厌班里有31个人,两两组合时总会把他剩下,讨厌一片兴高采烈地拉帮结派后老师点名,留给他众目睽睽的安静。他不介意一个人一组,但他介意同学们都看他,齐祺希望自己既然没存在感就没到底。   郑南与转学过来后这种情况好了很多,因为他们是同桌,顺理成章的就会被分到一起。但齐祺能看出郑南与并不是每次都愿意和自己绑定成一组,比如小组作业展示,很多人都邀请郑南与,但他们只要一个人。每次郑南与都会欲言又止地看看齐祺,齐祺会紧张,怕被丢下来。齐祺知道自己是个拖油瓶了,他有时希望郑南与不要那么受欢迎,如果他也性格孤僻,只两个人做朋友该多好。   好在郑南与最后总是都选择了齐祺,因为他受不了齐祺那种泫然欲泣的眼神,总觉得如果抛下他下一秒他就会哭出来。郑南与希望跟有能力的人一组做作业,他和班里其他几个成绩很好的同学常一起讨论题,可每次话到嘴边,说自己要跟别人一组都说不出口。齐祺不知道自己紧张的表情很明显,抿着嘴唇,一眼不错地盯着自己,那双眼黑多又向下垂的圆眼乌浓浓水亮亮的,实在无法拒绝。   反正就一年,郑南与想,那就带着吧。   他又想起自己没能养的那条小狗,夹着尾巴,脏兮兮的,哄了很久才会冲自己小幅度的摇尾巴,也不叫。救助小狗的时候它身上的毛都打绺得厉害,完全看不出来是条白狗,剃掉毛又花了好几个月才治好皮肤病。每次去宠物医院看望这条小狗时,它就用这种眼神看自己。   郑南与有时分不清是齐祺像小狗还是小狗像齐祺。   但这回真得分开,是老师点名让他上去演小品,没人指着齐祺上台,就安排他去做道具。几组人分开,郑南与去排练,齐祺和其他几个同学一起去空闲教室给道具上色。   难得正当的逃课时间,同学们都边做边闹,道具组女生多,叽叽喳喳好不热闹,只不过没带齐祺。   “你们觉不觉得郑南与很帅啊?”突然有女生聊到这个话题,齐祺坐在角落竖起耳朵,“学习好,人也好,他有女朋友吗?”   “不可能没有吧?转学前应该有,他看起来就不像单身的。”   “可他也没说自己有啊。”   “傻吧你?人家有没有对象还特意告诉你?”   齐祺在一旁听着,姑娘堆里明显不止一个对郑南与有兴趣,都闹得面红耳赤,用那种女孩谈起八卦时特有的尖嗓笑骂。她们突然压低了声音嘀咕,还不时往自己这里瞟,过会儿终于选出个代表,和齐祺招手:“齐祺,你知不知道,郑南与有女朋友吗?”   齐祺摇头,她们从教室中间凑到他面前:“那你去问问,我们请你吃东西。”说着一个女生不容拒绝的往他兜里塞巧克力和口香糖,“别说是我们问的哦!”齐祺没有过问人私事的习惯,骑虎难下,不知道怎么开口。   快下课,郑南与从另一个教室排练完出来,齐祺在后门看见就抱着道具跑出去找他。   “怎么了?”郑南与问他。   齐祺把涂好的船递给他:“给你看船。”   郑南与很认真低下头端详两秒:“好看,涂这么匀。”   齐祺又把女生们给自己的巧克力放进他兜里,郑南与说:“你吃吧,别给我了,我今天吃好多巧克力了,你们真是都想胖死我吧?”他躲开,齐祺就追着他塞,一不小心就撞到了走过来的方宁。“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方宁赶紧摆手。她是校礼仪队的,这回艺术节主持中也有她,刚彩排回来穿的还是一条不过膝的蓬蓬短裙,鞋倒是没换高跟鞋,是运动鞋。   “你鞋带开了。”郑南与提醒她。   “哦是吗?谢谢!”她正要弯腰,郑南与叫住她。   “我帮你吧,你这个短裙不方便弯腰吧?”他把道具船给齐祺,很自然的蹲下来,帮方宁系了鞋带,“我这蝴蝶结系的不丑吧?”   方宁脸红了,说完谢谢便转身跑开了。   郑南与正要把那几块巧克力偷偷塞回去,齐祺突然问:“你喜欢方宁吗?”   “没有,同学而已。”   “那你有女朋友吗?”   “没有,”他听了很诧异,“你怎么会问我这个?不像你会问的问题。”   “……别人让我问的。”   文艺节七班的表演大获成功,年级里有很多女生来打听郑南与是谁,陆续也有情书送过来。中午打球时有大胆的姑娘过来送水,他都礼貌地拒绝了,径直去亭子阴凉的位置找齐祺。齐祺递给他一瓶冰可乐,打完球一身汗喝起来很爽。   一起打球的同学都羡慕他:“有女生送水你干嘛不喝?”   郑南与说:“我又不喜欢人家还喝人家水干嘛?”   “你不谈恋爱吗?”齐祺问。   “高三,哪来的时间谈恋爱?”郑南与把校服罩他头上,“你想谈?好好学习吧。”   齐祺撩开校服一角看他:“可你有时间打球……”   “打球跟谈恋爱能一样?”郑南与拉着他头上校服的袖子往前走了。 第14章   齐父对亡妻留下来的儿子也算宠爱,什么东西都要给齐祺买最好的,家底也算殷实,因此每周都要给齐祺好几百块钱。齐祺不馋,很少买零食,他的钱总是被校门口的小混混抢。陈骏说你被他们抢还不如给我,齐祺就把钱都给陈骏,陈骏喊了几个朋友一起把那帮小混混揍了一顿。   齐祺对钱没概念,但有朋友以后他就觉得不够花了,他总想给郑南与买点什么。有没有哪里能省下钱呢?家里从不做早饭,齐父晚上不睡白天不起,齐祺总来食堂跟住宿生一起吃早饭。他原来习惯踩点进教室,可郑南与从不在七点二十以后进教室,他不得不早起,这样才能在食堂里碰见对方。这么算来这顿早饭不能省掉,因为如果只坐在那里看郑南与吃,对方一点会觉得他奇怪。嗯,可以减掉一个鸡蛋。   结果没两天就被郑南与看出来了,问他怎么早上不吃鸡蛋。“今天没要,昨天没要,前台也没要。”这不怪郑南与敏锐,实在是齐祺吃东西不变,买一个窗口就会一直买。就连同桌吃饭的张永辉都能背下来他的早饭:鸡蛋,豆浆,烧饼加肠。   偏偏齐祺也不会撒谎,支支吾吾不讲话,郑南与就当他钱紧,给他刷了个鸡蛋。“吃吧,吃少了上课不精神,我卡里钱充多了。”郑南与怕伤到他自尊心,还说,“你多听点课分数高了,老师还夸我。”   这下齐祺帮他剥鸡蛋他就不拦了,张永辉在旁边看了心里嘀咕这俩人磨叽,齐祺本来吃东西就慢,又得多等两分钟。   饭费里抠不出来,只有管陈骏要,可齐祺又不敢开口,只好放了学一直跟在他后面。   给陈骏跟烦了:“干嘛?再跟我就到餐馆儿了,让你刷盘子去。”   齐祺点头:“可以,可以刷……”然后他跟陈骏到后厨,坐在塑料小凳上刷盘子,不小心摔碎了一个碗,还让老板骂哭了。   暮夏的白天已经没有那么长,出店的时候路灯亮了,陈骏靠着自行车抽烟,齐祺一边咳嗽一边擦眼泪。   “你到底要干嘛,又给我装哑巴,你不是跟姓郑的很能说吗?”陈骏眯着眼睛从烟雾中看齐祺,对方最近被拉着新剪了头发,露出那双水分过于充足的眼,眼角还是湿红的,眉毛没精打采的垂着。“你这就不是该干活的手,妈的,一天挣不了几块钱又给我赔进去了。”他拽着领子给人拉过来,报复性地喷他一口烟,果然弄得齐祺生理性的眼泪又往下掉。   齐祺小声说:“你可以……给我一点钱吗?”   “要多少,干嘛?”   “我……买吃的。”   “钱不够不管你爸要?”陈骏咬几下烟,掐掉摁在垃圾桶上,“自己掏,兜里,拿多少是多少。”齐祺从他裤兜里拿出三十,把那张五十的留下了。“够吗?”齐祺点头,“那别跟着我了,赶紧滚回家,烦死。”   第二天没做完作业,被郑南与说了。   “昨天题不难吧,你为什么空着?”   郑南与说完,陈骏在前面笑了,转过来:“郑南与,你怎么管这么宽?你是他家庭教师吗?他做不做作业你都管?”齐祺埋头补作业,正确率不论,他现在已经能把所有题都写上,多亏郑南与孜孜不倦地讲题。   郑南与说:“对,我就是好为人师,你想学习吗?你想我也天天催你做题。”   “神经病。”陈骏说不过他,趴回去睡觉了。   方宁听他们的对话也笑起来,露出八颗牙很标准的漂亮。她是英语课代表,拿着一摞作业,和齐祺说:“我可以等你一会儿,第二节 课再交。你有不会的题也可以问我。”齐祺木木的道谢,他和女孩子更不知道怎么相处。   下第二节 课以后郑南与说:“齐祺,都等你,你去办公室给老师送作业吧。”齐祺点头站起来,方宁说不用,可齐祺最听话,两人只好一起去。到办公室英语老师果然说了一顿方宁,说她交作业太慢了,都快上课了怎么判。齐祺解释是他慢了,英语老师又说没关系,她总对齐祺很耐心。   一起回教室的路上,方宁突然叫住他:“齐祺……”   齐祺以为她是因为自己挨骂要说什么,却发现对方脸红起来。   方宁问他郑南与有没有喜欢的人,“如果没有的话,帮我问问,他喜欢什么类型的人呢?”女孩脸上是正青春的娇羞,“谢谢你啊齐祺,我可以帮你英语。”   齐祺不喜欢英语,只因为郑南与爱教他才想好好学,但方宁都这样讲了,他又一次没能拒绝。   下午第二节 的体育课,老师给大家测一千米,男女生各分成两组跑步。学习可以努力,体育齐祺是真没法提高,他早操跑步都是掉队一百米的状态,也不是身体不好,就是跑得慢。跑得慢,跑得累,跑得姿势难看,齐祺跑步时没法集中,因为他能听到同学的议论和嘲笑。   最重要是跑到最后一个,大家都到终点了他还有好长一段路,就会被围观,被围观后一百米会变成一千米,更遥远更孤独。   “马上就跑完了,坚持一下。”郑南与跑完抄近道重新跟上了他,捏了一下他的手腕,陪着跑完了最后一百米。   很多年后齐祺也忘了是不是真有那么多同学看他,或许大家都有各自在忙的事,这些只是他的错觉。但难忘的是那天郑南与追上了他。他当然知道这又是郑南与无尽善意中一笔带过的部分,可对自己,是很特别的开始。   跑完郑南与不让他坐,硬拉着他又走了两圈。大概是怕一松手他就倒下,郑南与一直拉着他的手腕,齐祺看他背影,用了很久才找回呼吸的正常频率。他们走在内圈,女生已经开始跑了,方宁从他身边经过。   齐祺问:“你有喜欢的人吗?”   “没有。”郑南与回头很无语的看他,“我刚要夸你跑完了呢,你最近有点八卦啊。”   “喜欢什么类型的……”齐祺很执着。   “喜欢我喜欢的,”郑南与问他,“我知道了,是不是方宁让你问的?”   齐祺点头,但现在这个问题也是他想问的了。 第15章   陈骏从窗户进来的时候衣角带倒了桌子上的水杯,温水泡了桌上的作业本,齐祺赶紧站起来找布擦桌子。可他就是越急越容易出乱子,一脚被电线绊倒,又扯着台灯摔到他头上,桌上的练习册哗啦啦带着水都砸在身上,齐祺吃痛地叫了一声。   始作俑者蹲到他面前,把他头上的灯扶起来:“你是蠢吗?”齐祺不回答,鬓角湿漉漉的向下滴水,陈骏就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喊他,“快点起来,哑巴,你作业都泡发了。”齐祺这才慢吞吞爬起来,捡散落的笔。   “今天作业是什么?”陈骏捡起记作业本,正要翻,突然被齐祺抢走,“干嘛?不让我看?”   齐祺把本子藏到身后,小声说:“我念给你……”   “不行,给我。”陈骏伸手,越是不给看他越要看,“你本上写什么秘密了?”   齐祺往后躲,陈骏把他逼到床上,他把本子揣怀里缩成一团,拼命抵抗,但到底是劲儿小,兔子蹬鹰也不管用。陈骏骑到他身上,摁住他的手腕抢走了本子。因为激烈运动,齐祺脸一直红到脖子,没被摁住的那只手够陈骏,但对方举高了他够不到,只好小声哀求:“还给我……”   “这里面写什么了不能给我看……我看看啊。”陈骏翻开本子到当天的作业,看见边角被晕开的字。“郑南与”这个名字被写了好几遍。   齐祺已经放弃挣扎了,胸膛一起一伏,剩下那只手挡着眼睛。   “你写他名字干嘛?你喜欢郑南与吗?”陈骏把作业本扔掉,面无表情,“恶心,哑巴,你喜欢他?你喜欢男的,为什么,就因为他替你说话,还是教你做题?”   他把齐祺挡脸的那只手拿开,果然在哭,眼眶里蓄不住,泪淌得满脸都是。   “说话,你为什么喜欢他?”陈骏一点儿都不心软,低头问他,“你是想让他操你吗?”   “陈骏……”   “他不会喜欢你。”陈骏松手,下了结论。   齐祺说:“我知道了。”   第二天齐祺没来食堂和郑南与吃早饭,郑南与还等了一会儿,后来想说不定是睡迟到了,就打包了他平时惯吃的早饭带过去。到班里看见齐祺趴在桌上,眼睛肿着,精神头也不是很好的样子,问他:“怎么了?吃早饭没有?”   齐祺说没有,郑南与就把早饭递给他:“吃吧,就是豆浆不太热了。”   陈骏突然把豆浆打到地上,吓了人一跳。郑南与皱起眉:“你干嘛?故意的?”   陈骏说:“你是他爸吗?还是他是你爹?”   齐祺很害怕的看着他,生怕陈骏说出自己喜欢郑南与这件事。其实他并没有确定自己是不是那种喜欢,因为齐祺没有喜欢过谁,他只是觉得郑南与真的很好,发呆时不知为什么笔就自己写了他的名字,陈骏要看他才慌了起来。自己是什么样的感情并不重要,他更怕郑南与会像陈骏说的那样恶心他。   郑南与站起来,他比陈骏要高一点,看得出生气了:“你有毛病?”他不明白陈骏对自己莫名其妙的敌意,他更讨厌他有事没事就来齐祺这儿找茬,齐祺又没做错什么。两人矗在那儿像两座塔,互相瞪着,谁也不肯移开眼神,气氛剑拔弩张。   方宁拉住郑南与,她怕两人打起来:“你别和他吵,他就这样……”   “我哪样了?”陈骏脸色阴沉,“都向着他说话,方宁,你是不是也喜欢他?”   “你!”方宁被戳中心事,脸一阵红一阵白,她不明白火怎么烧到自己身上,羞恼地跑出去,几个要好的女同学赶忙追出去安慰她。   郑南与这下更火了:“你有意思吗?欺负女同学算什么本事?”   张永辉拿着墩布也过来了,谁都知道陈骏就是脾气起的突然,跟个火药桶似的,他只能劝:“陈骏,确实是你先把人豆浆弄洒的,干嘛还……”   “有你他妈什么事?我跟你说话了?”   齐祺接过墩布,要擦地,被郑南与抢过来:“让陈骏来,是他弄洒的,你现在最好向齐祺道歉。你要是看我不爽非跟我想跟我干一架,可以,别扯其他人。”   陈骏怒极反笑,走到他面前,拍手鼓掌:“真行,您是大圣人,怪不得万人迷呢……”   他们是在教室打起来的,一帮同学拉架,早自习闹得乱哄哄的,把隔壁班老师吵过来制止了他们。整个年级对七班的印象大概就是个子高,爱打架,老师也都这么觉得,把老于气得够呛。郑南与学习好,他不舍得让背处分,陈骏则是身上处分太多了,再来就得退学。两个小伙子都比他长得高了,都有主意得很,老于只能是又抓去办公室骂一顿。   “老师,您要叫家长吗?”郑南与问。   老于问他:“你想吗?能不能少给我惹点事……陈骏就是无可救药了,你别跟他闹!他背处分无所谓,都常态化了,人家虱子多了债不愁,你一样吗?老师知道你是好学生,可你转过来没几个月打架好几回了吧?再有下次真给你处分了,你就评不了三好学生了知道吗?”   郑南与点头,老师又安慰了他几句,让他出去了。门口齐祺在等他,低着脑袋,一副犯错了准备挨骂的样子。郑南与摸摸他的头:“没事,没给我处分,走吧。”他也习惯了齐祺凡事都说自己不对,太软柿子,但还是老生常谈的讲,“他欺负你能反抗下不?别光委屈,你得跟他说不啊。”   中午齐祺一定要给郑南与刷饭卡,还买了一堆零食。   陈骏从上午课睡到放学,方宁因为早上陈骏的话羞恼,齐祺对着窗外发呆想自己的感情,郑南与在刷题。四人各怀心事,坐在一起,却没一个人说话,气氛沉闷。窗外空气也闷,学校不给开空调,教室里都是同学们以本做扇扇风的声音。天黄了,地湿了,雨从淅淅沥沥到滂沱,今夏最后一场雨下得持久。   “雨还不停呢?”   “是啊,唉,我没带伞怎么办?”方宁抱怨道。   郑南与拍一下她的肩膀:“我的伞借你吧。”   “那你呢?”   “我住宿,又没多远的路,和张永辉打一把伞就可以了。”他站起来示意方宁跟上,“你出来和我到柜子那里拿吧。”   到教室外柜子那里,走廊里都是放学回家或做值日的同学,十分吵闹。郑南与拿出伞,跟方宁说:“给,今天早上的事你别往心里去,是陈骏太过分了。”   方宁脸有些红:“……谢谢。”   “没事,你心里不好受吧?我无所谓,女孩子脸皮薄,我当时可怕你哭了。你放心,大家也都知道陈骏是什么人,不会把那句话当真的,过几天就都忘了。”   郑南与转身要走,被方宁拉住了。“等等,”她也是鼓足了勇气,干脆问他,“那你是怎么想的呢?”   郑南与看着她的眼睛,笑了:“我毕业前都不打算谈恋爱的,绝对不影响你的‘清誉’,放心吧。”他从兜里又掏出个巧克力派给她,“给你做干粮,下雨了路上小心吧。”   “齐祺也没伞,你不是他爹吗,怎么不把伞借给他?”陈骏托着下巴看他们走回来,表情说不上来的挑衅。   郑南与没理他,跟齐祺说:“下这么大雨你打车回去吧,没多远,不贵。”齐祺点头,收拾好书包,两人在教学楼门口分别。   齐祺站了一会儿,看郑南与和张永辉的背影消失。他伸出一只手,接外面的雨,他爸给他也打了个电话,说走不开,让他自己打车回来,钱报销。   陈骏把伞丢给他:“走了,去车棚取车。”   齐祺坐在自行车后座,一手扶着座位,一手给他撑着伞。   “你抱着我,不然重心不在一起车翻了。”   “哦。”   等红绿灯的一分钟,陈骏说:“你看到了吗,郑南与他把伞借给方宁,他才不管你淋不淋雨,他不可能喜欢你。”   齐祺说:“我知道了。”   陈骏把他送到家门口,两人还是都湿透了。齐父让陈骏进来坐坐,他没坐,撑着那把很旧的格子伞走了。   作者有话说:   写完的时候刚好在下雨,据说是暴雨 第16章   齐祺最近变得更粘郑南与了,很容易看出来,他除了上厕所都跟着郑南与,一旦老师让郑南与拿个什么资料,后面肯定会跟个小尾巴。班主任把陈骏调到另一头的座位,高三了,他没空细究两人为什么总是不对付,就干脆分开。于是白天陈骏和齐祺他们基本不讲话了,晚上来的次数也少了很多。   对于传言,郑南与从未在意过,他比较高兴能安静学习了。但他也有点苦恼,齐祺太粘着他了,每天都在给自己买东西,说了不要不管用,他又不可能说什么狠话凶齐祺。课间打篮球,一回头准能和齐祺眼神对上。回到家qq也弹个不停,齐祺恨不得把所有发生的事情都和他说一遍。   齐祺会发信息告诉他今天超市的酸奶打折了,路边碰上了一窝小猫,天上的云是恐龙形状,台阶上的蚂蚁在包围一颗糖……开始郑南与还会耐心回复,后来发的太多了,他就选择性的回了。但即使他不回信息,齐祺依然乐此不疲的单机,「买了一瓶水」,这种事也要拍一张照片。郑南与有时候奇怪,网络上的齐祺究竟是不是他本人,怎么可以话这么多。   发了一条说说,说自己的校服T恤找不到了,大概得重新买一件。没过两分钟,齐祺私信他说「我有两件」,附上了一张照片。照片里是齐祺自己穿着白体恤跪坐在床上,没有露脸,床上铺着另一件多出来的校服,他一只手撑在上面,小臂细细的。照片开了闪光灯,能照出他手腕上青色的脉络,深蓝色校服短裤下面交叠的腿显得很白。   郑南与觉得有点怪,他又说不上来有什么问题。他没有回复,那张照片就一直留在聊天框里,然后慢慢被其他对话挤下去。直到晚自习结束,他走在路上齐祺又给他发了信息,才想起自己没有回。齐祺发了一张月亮的照片,和他说晚安,郑南与回你也是。   对话很简短,照片还停留在界面上,两张都是深色调,黑白分明。张永辉凑过来看了一眼,惊掉下巴,说没想到齐祺是这种人。   “哪种?你别乱说。”郑南与把手机锁屏,揣进兜里。   张永辉看他不像开玩笑,讪讪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发的照片有点像女生会拍的。”   郑南与不置可否,走在前面不说话,张永辉也是好八卦的人,紧走几步压低声音问他:“齐祺给你发多少信息啊?我看你手机弹屏就没停过,你不烦啊?”   “可能是无聊吧,他喜欢,多说说话也挺好的。”   “也是,他就你一个朋友,还不赖上你?”   郑南与觉得有点道理,齐祺可能就是朋友太少才把精力全放在自己身上,于是回头说:“齐祺人也没什么问题,长得乖,学习也挺用功的。除了平时反应慢点不太爱说话,我不明白你们干嘛不喜欢他。张永辉,你多和齐祺说说话呗。”   张永辉说:“你来之前我是跟他说话最多的人了好吧!我也和他说了啊,可他只跟你好,我有啥办法。”   “为什么?那肯定是你们之前欺负他呗。”   “我没有啊!我可全程没欺负过他!你要不去问,齐祺到现在都没告诉你是怎么回事啊?”   郑南与摇头:“他自己想说了再说吧。”   学校是六人寝,高中住宿很严,每个班住宿名额都很少,七班住宿的男生就只有郑南与和张永辉,寝室其他同学有五班和六班的。他们寝室关系挺和谐的,五六班都是实验班,但也不是书呆子,躲了宿管查寝大家夜里还是会玩手机聊天。于是就聊到齐祺,张永辉嘴闲不下来,他想八卦什么事就一直惦记着,一定要给郑南与讲齐祺被孤立的原因。   张永辉说那是高一时候的事了,当时大家还不怎么熟,老于看齐祺乖成绩又还不错就让他当班长。那个时候齐祺就比较内向,但还是会和大家说话。大概是下学期,物理老师怀孕已经到要休产假的时候了,老于就让齐祺组织大家给老师准备礼物。   “你也知道齐祺说话声音很容易听不清嘛,底下人各干各的吵吵闹闹,然后齐祺急了就拍讲台了,说什么今天一定要定下来,让大家严肃点,当时班里就很尴尬,大家都安静了……”张永辉不费力的回忆出场景,“然后王志徽就说,说他打什么官腔,都是同学装什么呢,还有额,说他狐假虎威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之类的。”   “然后你们班就孤立他了?”上铺同学很吃惊,“这么简单?”   “昂,就这样……然后就没人和他说话了,他也把班长辞了。”   “凭什么?”郑南与问,“你们知道孤立会给一个人带来多大伤害吗?就那样过一年,他又没做错什么,这么做你良心不会不安吗?”   张永辉听出郑南与生气了,他知道这人性格如此,赶紧为自己辩解:“是王志徽带头的,我是真一句坏话都没说过……”   “你沉默,你就是帮凶。他本来应该开开心心交朋友度过三年高中的,就因为你们……外班的都在嘲笑他,你有为他说过一句话吗?他高一的时候成绩好,高三的时候为什么那么差?高考对一个学生有多重要,你知不知道你们差点毁了他?”   “欸,郑哥,冷静,哥儿几个的不至于,别这么大火……”其他室友劝道。   张永辉也不知如何回答,他听见郑南与用力的深呼吸声,然后语调慢下来对自己说:“张永辉,要是他受不了自杀了呢?校园暴力是会害死人的,他还被人从楼梯上推下来过。齐祺要是真的死了,你们会愧疚吗,会不安吗?还是像你说的,你没有欺负他,所以根本不在乎呢?”   寝室里没人讲话了,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郑南与总会说出些似乎在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话,这种台词除了他没人能说出口。18已经是成年人了,大家都觉得自己步入社会了讲不出那么幼稚热血的话。说理想会很尴尬,不如说自己以后想赚大钱。但没人觉得郑南与说出来幼稚,这种话从他嘴里出来似乎很合理,因为他们知道郑南与真的会把说的都做到,他就是嫉恶如仇,他就是理想主义。   期中考试的时候郑南与给齐祺讲过一道题刚好原题考了,齐祺拿了班里第九的成绩,第二天早上有同学在黑板上写满了“齐祺作弊”这样的话。郑南与上去把黑板擦干净,问是谁写的。   “最后一道大题是我教给齐祺的,怀疑人家作弊也要有证据,暗地里搞这种东西只会让人觉得你很low。谁得高分就是作弊,呵,有种站出来,看看你多少分——哦,反正也没我高吧,毕竟我是第一。”他说完把自己的卷子贴在了黑板上,“想学这道题自己看,我过程写的很详细。”   人人嘲笑郑南与,人人又暗自崇拜他,想成为他。因为做陈骏做王志徽很容易,做郑南与很难。   过了很久,张永辉小声说:“对不起,我确实也不对,那个……改天我和他道个歉吧。”   郑南与没回答,他在看齐祺的qq空间。齐祺很少发说说,只会偶尔转发。他其实也很少给自己评论。齐祺会给他点个赞,然后私信他评论。他似乎活在一个只有郑南与的世界,所以把所有的一切都想和自己分享。郑南与不想这样,他想齐祺能在一个更大的世界里生活,交很多朋友,吃饭有人陪,心事也不缺人分享,能够不那么孤单就好了。   作者有话说:   雨停啦 第17章   放学时齐祺抬头,看到窗外粉红色的夕阳和渐暗的蓝天觉得很美妙,他很新鲜,拍下来认真裁剪,发给了郑南与,说好漂亮。   郑南与趴在桌子上,看一眼亮屏的手机,侧过头望他:“齐祺,我就坐在你旁边,你还给我发信息啊?”   齐祺脸红了,他也觉得突然戳人看天怪怪的,感觉会打扰对方,所以拍下来,想郑南与什么时候有时间再回复,没想到他正在看手机。   好在郑南与没追问,只是支起身子看他:“这天很稀奇吗?”   “恩……没看过。”齐祺转过身,他怕和人对视,故意躲起来。   “不稀奇啊,你抬头看,每天都这么漂亮。”郑南与懒洋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下次放学了要叫我,不然我睡不醒你就干坐着不回家啊?”   齐祺说没有,但他确实想趁着郑南与睡觉放肆的多看几眼,不敢照相,怕被逮住,所以手机里存的都是些边角。   想要一张带脸的照片,郑南与这么好,应该不会拒绝他。齐祺似乎是被夕阳鼓励了,问他:“我能给你拍照吗?”   “你拍吧。”意料中的同意。   齐祺握着手机转向郑南与,背后的云突然飘走了一块,被烧尽的夕阳骤然亮起,激得郑南与眯起一只眼。他一只手腕抵在下颌,被齐祺站着的影子笼罩住另半张脸,深刻的眉骨鼻梁也投下层深橘色的阴影,没眯起来的那只眼抬眼带笑的注视着镜头。   睫毛是金色的,好漂亮。   齐祺愣了好一会儿才拍下那张照片。   “发什么呆,人都走光了。”   他如梦初醒,拎起书包跑出教室,没等郑南与。   晚上齐祺躺在床上睡不着,摸出手机,那张照片让他设置成了桌面。也发给了郑南与,对方说拍的很帅。   “郑南与……”他小小声把这个名字衔在嘴边,后背出了一阵细细密密的汗。被子闷得他呼吸不畅,头埋在枕头里,他弓着腰跪在床上,手是烫的,过一会儿腿筋也麻了。   齐祺侧躺着露出一颗通红的脑袋,鼻尖的痣都像被汗晕开似的。   好恶心。郑南与不会喜欢他,齐祺知道,但是是他,是他……他一定会原谅自己,他不会这么说的。齐祺用鼻尖蹭了蹭温热的手机屏,闭上眼却觉得眼被阳光灼伤了,不断涌出泪。   早自习惯例的问题时间,齐祺昨晚就圈好了不会的题,等到早上问郑南与。郑南与向来有求必应,最近却出了特例,他敲着卷子说这题你问方宁吧,她讲英语题比我好。   物理呢?你去问下张永辉,他这块儿学得特别好。语文问李鱼儿,她是课代表。化学……   齐祺觉得郑南与在疏远自己,委屈之余做贼心虚,还是老老实实按他的话抱着练习册找其他同学。   “这里这个滑轮可以先不计算,你先搞清楚有几个力……”张永辉看出他心不在焉,停下笔,“齐祺,你在听吗?”   “啊?嗯……”齐祺低下头,“对不起。”   “不用对不起啊,你是不是觉得我讲的没郑哥好?”   齐祺赶紧摆手:“没有!我,我走神了……”他眼睛瞟到一边,郑南与正在给一个女生讲题。   张永辉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说:“齐祺,你别老看郑哥啊,他也很忙的,不能24小时只为你服务嘛。偶尔屈就下,听我们讲凑合凑合呗,又不收你钱。”其实张永辉也很擅长讲题,齐祺听得很明白,只是他心里没人替代得了郑南与。   但他也明白,郑南与不是自己的,他那些惦记是妄念。郑南与肯为任一个做不出题哭泣的同学呆到六点,如果说有什么特别的,只能说齐祺做不出的题多,又近水楼台,所以总被哄。   过一周齐祺也习惯了,题做不出该找哪位“讲师”。他埋头写卷子,正确率一点点往上爬,终于有一次对答案后全对了。   齐祺高兴得嘴角上扬,捏着选择题卡,用红笔打了个漂亮的对勾。   “齐祺,你笑起来挺好看的。”方宁不知什么时候转过来趴在椅背上看他,“你眼睛怎么这么大啊?”   “啊?”齐祺懵懵地眨眼。   “就是刘海儿太长了,佳佳,你说是吧?”方宁问另一个女同学,几个正聊天的姑娘就都围过来,七嘴八舌说他应该剪什么发型。其实刚剪过也没多久,但他头发长得快,李鱼儿翻出根多余的头绳,把他刘海全撩起扎了个苹果头。   齐祺不知所措,乖乖的受摆弄,头上又多了两个女生的小卡子。   “你看,是不是很可爱?”佳佳拿镜子给他看,齐祺脸迅速红起来,怎么逗都不肯再看了。   过会儿郑南与过来:“你们都挤在我座位干嘛呢?我都没地儿坐了。”   李鱼儿说:“我们给齐祺梳头发呢,超可爱!”   当事人已经把头埋在双臂下,死活不抬头,怎么劝也没用,能看出的唯有露出的半截后脖颈粉得像桃。   郑南与坐下说:“给我看看。”齐祺才肯抬头,微微撅着嘴,垂着睫毛不和他对视。   “噗,”郑南与笑出来了,摸摸他脑袋,“是很可爱,齐祺!”   齐祺看郑南与笑了,自己也傻笑起来。   上课了,他把那张全对的答题卡给郑南与,错题可以问别人,但对的要给郑看,因为他知道他一定会夸自己。   “厉害,进步好快。”郑南与从不吝啬夸奖,那双大手把他头发呼噜得乱糟糟,还会对他笑。   十月下旬,天终于凉了,齐祺不怕热怕冷,早早裹上校服外套。郑南与问他放学后有没有空,有点事找他,能不能留下来吃晚饭。齐祺给家里打电话确认了可以,心里却十分忐忑。   他担心是自己被看穿。明明最近很注意,刻意保持了一定距离……也说不准,谁叫郑南与那么聪明,他总是能一眼看出谁对他有意思,然后提前委婉地拒绝掉。   齐祺紧张地跟在郑南与身后,手心里都是冷汗。郑南与拉着他的手腕,他们很久没有这样过了,难道是最后的一点补偿?   “你先去那桌,看见了吗?方宁他们坐那里,我买个东西就来。”   这个点食堂人还不多,因此那一小撮人十分显眼,有五六个,都是班里熟悉的同学。齐祺紧张地坐下,张永辉问他:“你想吃什么?”   “我都可以……”   方宁说:“不急,咱们一会儿再吃饭,先吃别的。”其他同学也点头,大家聊起今天的英语课又拖堂,总之是些不痛不痒的话题。   齐祺坐立不安,总觉得有种风雨欲来的氛围,偏偏只有他被蒙在鼓里。   “齐祺!你闭上眼睛!”佳佳突然说,“转过去。”   他条件反射听话的照做,然后听到郑南与的声音。   “可以睁眼了。”他睁开眼,看到郑南与捧着一个蛋糕站在他面前,笑眯眯看自己,“齐祺,十八岁生日快乐!”   朋友们围着他欢呼起来,给他戴上生日帽,唱了生日歌。   “许愿吧,我保佑你,你今天许的愿肯定都实现。”郑南与送了他一支钢笔,“你别不信,这支笔会给你带来好运的,你带着考试……别哭了啊,有这么感动吗?”   齐祺许愿,他希望有一天郑南与知道自己喜欢他也不会恶心,希望毕业以后还能联系,希望郑南与考上想要警校……   “许完了吗?”郑南与问他。   齐祺点头,对方捏了捏他的脸。   “那就别哭了,你再不笑起来愿望就不灵了。”   郑南与带了拍立得,请路过的同学给他们照相,留下好多张合影,他扣了一张,剩下的就都给了齐祺。   愿望真的能都实现吗?齐祺无条件信郑南与说的每句话。他太贪心了,三个愿望不够,最后还希望如果有一天郑南与恋爱了结婚了,请客吃饭还会邀请自己。   作者有话说:   拜托收藏评论海星摩多摩多,才有机会申请下期榜单 第18章   齐祺回到卧室,书桌上放着一块小蛋糕,纯白的奶油小方,上面缀着一颗草莓。郑南与买的蛋糕不小,六七个人分也还是剩下,他不舍得浪费,全吃了,现在肚子里很撑,只好先把蛋糕放去冰箱。   下楼,齐祺又被烟熏得流泪,问他爸:“爸,是你给我买的蛋糕吗?”   齐父在全神贯注地打扑克,没听见这句话,齐祺也懒得再问第二遍,把蛋糕放进冰箱就回楼上了。   再回到桌前,齐祺才发现桌上还有一个小兔子的钥匙链,这一定不是爸爸送的,爸爸忘记他生日了。他攥着钥匙链,心里有答案,打开窗户往下看,那个人还没走,正在楼底下抽烟。   听见窗户打开的声音,陈骏抬头看了他一眼,披着校服准备走了。   “陈骏,”齐祺小声叫住他,“你上来吗?”   陈骏摆手:“爬不动,走了。”   “等等!”齐祺还攥着钥匙链,穿着拖鞋小跑下楼,从冰箱里把蛋糕拿出来,在后院堵到还没走的陈骏。   陈骏看一眼他拿的蛋糕:“不想要就扔了,别给我。”   “不是……我吃不下了,隔夜蛋糕会坏掉。”齐祺看陈骏也要仰头,后院没有灯,看不清表情,但他看出对方不太高兴。   陈骏说:“不知道,没吃过。”   “生日应该请别人吃蛋糕……”齐祺试探性问道,“可不可以我吃一口,然后你吃?”   陈骏犹豫了一下说:“行。”   两个人坐到地上,齐祺把蛋糕的塑料盒揭开,周边的膜撕掉,用小叉子吃了一口。   “你把草莓吃了。”   齐祺吃掉了。   “甜吗?”   齐祺诚实地说:“有点酸。”   陈骏把剩下的蛋糕接过来吃掉了,两个人没再说话,只是坐在地上。   “要遛狗吗?”齐祺站起来,他知道陈骏喜欢他家这两条大狼狗,总会晚上跑来遛,于是打开铁门放狗出来。他今天太开心了,兴奋感一直持续到晚上,身边是陈骏也想分享。   但陈骏没站起来,他说没劲儿遛狗。齐祺就没拴狗链,两条狗看没有出门的意思,就在他们脚边趴下了。齐祺心还雀跃着,捧着狗头揉来揉去,他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郑南与送你了啥?”陈骏就看着他撸狗,把吃完的蛋糕盒远远投进垃圾桶。   “送的是钢笔。”齐祺回答。   “哦。”陈骏站起来,一下大脑供血不足犯晕,手撑了下地,皱起眉来,“操!”他左臂上一块明显的淤青,披着的校服掉了,另一只胳膊上也都是些细碎的伤口,有的还在渗血。   伤口多得吓人,齐祺说:“我给你拿创可贴。”说完就跑上楼,也没等对方说要不要。   他拿了半盒创可贴,之前的用完了,需要时店里只剩儿童版,花里胡哨的,上面都是卡通形象。陈骏伸出一只胳膊给他,他便认真的给每一道伤口都贴上。   “他给你买的什么蛋糕?”   无需多想就知道这个“他”指的是郑南与,齐祺说,“是巧克力冰淇淋的。”   “好吃吗?”   “嗯。”   “真舍得给你花钱啊,哑巴,你是不是挺高兴的?”   “嗯!”齐祺忍不住咧嘴笑起来,然后发现对方盯着自己,又把笑憋回去。   左胳膊贴完了换成右胳膊,陈骏托着下巴也笑了,但并不是开心的那种:“齐祺,我是不是不该叫你哑巴了?你话这么多了……但郑南与不喜欢你,他那是同情你,觉得你可怜,你要是没那么可怜,他就不会对你特殊关照。”   “……”齐祺有一点生气,“我都说我知道了,我也没要他喜欢我。”他决定明天把窗户锁上,不让陈骏进来了。   陈骏还不放过他:“他要是知道你是同性恋,会觉得你恶心吗?”   齐祺不理他了,那盒创可贴贴的只剩下两个,陈骏拿着揣兜里。两条狗互相玩闹着咬起来,他把狗关进去,说要走了。   “你今晚还回家吗?”齐祺问。   “不回。”   “那你不睡我家了吗?”   “你不挺开心的吗?”陈骏这次慢些站起来,把校服穿好,“过生日,你自己睡吧。”他双手插兜,一脚深一脚浅地走了。   齐祺回卧室,慢吞吞做完作业。反锁了门,又对那张照片做了过分的事,释放后觉得很不好意思,下楼去洗澡。洗过澡,盖着毛巾准备上楼,楼下齐父喝醉了声音大起来,喊着“火箭”狠狠甩出一叠牌,牌飞到齐祺脚下。   “爸,早点睡了。”齐祺把牌捡起来放到桌上。   齐父点点头:“你上去睡吧,我们马上就结束了。”   齐祺妈妈是难产去世的,因此齐父从不给齐祺在当天过生日,都会延后一天。说补过生日,其实也就是打钱买礼物,齐祺要那么多零花钱没用,他更想和朋友一起。   重新躺回床上,齐祺想自己真是个坏孩子,妈妈为了生下自己去世了,可生日这天自己只想着快乐。   如果妈妈还在会怎样呢?会不会教他和人相处,会不会倾听他的烦恼,会不会变得更幸福呢?应该会吧,没发生的事情齐祺都觉得是美好的。   第二天早上醒来桌子上放了一张卡,这回是爸爸的礼物了。   陈骏没来上课,班主任叹口气,当他请假了。   “高三了同学们,高三这么重要的时间不能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了!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你们就这么一次决定自己未来的公平机会……”老于又开始日常训话,黑板旁边已经挂上了距离高考几百天的日历。   “老师,还可以复读呢!”   “高考也不见得公平啊!”   面对此起彼伏起哄的同学,于老师无奈,“你们有这跟我抬杠的脑子好好学学物理不行吗?写卷子吧,今天八十分以下的都来办公室找我,挨个讲错题。”   高三的书桌上书总堆得像小山,郑南与的桌面很乱,他爱学习可不爱收拾,练习册辅导书摊在桌上一层叠一层,偏偏他都能找到在哪儿。齐祺感到很奇妙,歪着脑袋看他又从哪里能翻到昨天的草稿纸。   郑南与注意到他的目光:“干嘛?看我我脸上又没答案。”   齐祺笑:“你居然找得到……好厉害!”   “我自己放的当然知道在哪儿了。”郑南与敲敲他桌子,“快做题。”   放学齐祺买了两根冰棍,和郑南与一人一根,他们从食堂出来背着书包,还要再同路一段。郑南与撕开冰棍包装,把手伸向齐祺:“袋儿给我。”然后把垃圾放进垃圾桶。   郑南与觉得齐祺变开朗了,叼着冰棍在追着自己影子踩,一蹦一跳的,总算有了些学生的活力。走到南门他们就要分别了,郑南与犹豫着要不要说,他又怕齐祺觉得自己是讨厌他:“齐祺。”   “嗯?”齐祺抬头看他,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一边舔着快融化的冰棍儿。   “你以后可以少给我发点信息吗?”   齐祺不吃了,拿着冰棍儿呆愣愣地望他。   话一出口就要一鼓作气,郑南与解释:“我不是说嫌你烦,但你发的信息太多就把别人的消息都挤掉了,你一天发一百多条我也回复不过来,你也多把时间放在学习上。”   “对不起……”齐祺低下头,“我会注意的。”   眼看着人蔫儿下去,郑南与于心不忍,可他受不了那样的信息轰炸,他不喜欢的就会说不,是齐祺的话他可以说委婉一点。“我的意思是你正常发问题没什么,其他事情就少发了。这样,你每天除了问题,不要超过三条信息,好吗?有什么话你可以当面和我说啊。”   “……”冰棍儿化了,滴到齐祺手上。   郑南与看他一眼,齐祺的眼神湿漉漉,抿着嘴很可怜的看自己。   “四条?”   齐祺还盯着他。   郑南与受不了移开了视线:“五条,不能再多了。”   齐祺舔掉手上的奶油,问他:“你会回复我吗?”很快又自己补充道,“可以不回的,我发少一点,你看看……不看也行。”   作者有话说:   昨晚太困写着写着睡着了。 第19章   高三课业紧,别说无故旷课,就连生个病请假都要三思。两天没来陈骏的桌上就堆满卷子,明天是周六,周末卷子多,于老师问齐祺能不能把卷子给他带回去。   “好的老师。”因为这附近只有齐祺知道陈骏家在哪里,即使知道两个孩子之间有些不对付,于老师也只能拜托齐祺。陈骏家里的电话是从来联系不上的,空有一个地址,他家访过根本找不到人。老师他觉得齐祺自郑南与转来后也没那么胆小了,便放心让他去。   其实去送了卷子陈骏也不一定会写,但作为老师不能真放着不管,再怎么刺头也是自己的学生。   今天一整天齐祺都很安静,其实齐祺即使变开朗,平时也不会主动说话,大概是因为昨天放学时郑南与那番话实在让他闹了点小别扭,中午都没有去看打球。但回家还是一起了,这周五司机有事,郑南与说要坐地铁回家,两个人可以坐一站地铁。   “这周作业挺多啊。”两人站在一起,气氛有些尴尬,郑南与就挑了个学生最长说的话题。   齐祺抓着扶杆,低头看自己的鞋带,“嗯”了一声。   “今天化学最后一题你做对了吗?还挺难的。”   “没有。”   “那刘老师新推荐的练习册……”郑南与还要说什么,被齐祺打断了。   “郑南与,”齐祺很少直接叫他名字,“其实……你要是没话题可以不和我说话,我本身也不太会聊天……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发那么多条信息,不是故意烦你的。”   郑南与没想过齐祺心里对自己说他信息多这件事这么在意:“我没烦你,对不起啊,我怕你是觉得我对你有意见,没有的。咱俩是朋友,发信息挺正常的,我就是觉得你有话可以当面和我说,别光是文字……”他有一点后悔了,可能这么做对齐祺来说还是太快了,让他慢一点适应也许会更好,“你想发什么就发什么吧。”   齐祺摇头,很认真地问他:“是不是我们……还不是能发那么多信息的朋友啊?”   旁边有人离开座位,郑南与把齐祺摁到座位上,向他解释:“多好的朋友我都不会发那么多信息的,你没有问题,是我不习惯,我其实一直比较喜欢独处。”   “那我是不是很打扰你?”齐祺抬眼看他,两只手紧张地绞在一起。   “没有,你总想那么多干嘛。”郑南与摸摸他的脑袋,“……我经常转校,朋友其实都处不长的,所以不太习惯这么……额,亲密。我也不常看手机,所以回你消息很慢,你别介意。”   一站地铁很快,说完一段话就要结束,下站前郑南与提醒齐祺:“你鞋带开了,别忘了系一下。”齐祺点头,蹲下来系鞋带,等到滴滴声响起车门关闭,才站起来和他挥手再见。   郑南与回到家还在想齐祺的事情,家里阿姨煲了汤喊他吃饭,他愣是没听见,直到奶奶叫他才过去。   “怎么了南与,心里有事啊?”奶奶给他夹菜,“给奶奶说。”   “没什么,就是有个朋友……就是我之前跟您说过的,齐祺,他有点太粘着我,我就和他说别发太多信息。今天想了下,这么说确实不太好,感觉他挺难过的。”郑南与是奶奶带大的,两人没有隔阂代沟,一直是无话不谈,“奶奶,您觉得我该怎么办好呢?”   奶奶认真听了,她平时就听孙子提起过齐祺,有那么个大概印象:“奶奶是觉得,这孩子挺不容易的,这种情况他难免粘着你,多体量点……当然,还是看你怎么想的。”   “我也觉得是,可是,奶奶,说实话我感到有点负担。我独来独往惯了,齐祺当然是个挺好的人,可我没法把所有注意力都给他,我还有很多别的事要做……”郑南与表情颇为挣扎,他到底也就刚成年,一会儿觉得帮人帮到底,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他甚至真的有点烦齐祺,就像对方说的,他们不是那种会发很多信息的朋友关系,他们是一种特殊的朋友关系。   郑南与可以帮助齐祺,但两个人没法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齐祺的性格本身就不是郑南与喜欢的类型,他愿意付出那么多耐心是因为觉得对方可怜。实际上他们不适合相处,在一起时郑南与总要想办法照顾齐祺的心情,怕哪句话说的不对伤到他,齐祺和他讲话时也一样小心翼翼的。这样很累,不是一段健康的朋友关系,他不可能像呵护幼苗一样耐心陪齐祺一辈子,齐祺也不能如履薄冰看他眼色一辈子。   奶奶看他不讲话,换个话题说:“南与,明天跟我出门逛逛吧,最近都是阿姨去买菜,我好久没出去过了。”   “哦好的,”郑南与吃饭吃得快,他准备上楼前问了句,“阿姨,我爸妈这周回来吗?”   阿姨过来收拾桌子,说:“先生这周不回来了,太太只说忙,还不清楚回不回来。”   第二天郑南与陪奶奶去离家较远的一处批发市场,郑家算是富裕,但老一辈的人都节俭,还是更喜欢逛那种市场而非生鲜超市。他们买了些蔬菜肉类,放进老年人都爱带的小布推车里,奶奶碰上同龄的路人聊得不亦乐乎,郑南与不想打扰他们,就打算去附近的便利店买瓶水。   “一共五块。”   郑南与听着声音耳熟,抬头看收银员,鸭舌帽下那人竟然是陈骏。   陈骏也认出他,但没说什么,只是脸色很差,嘴唇发白,面上却有些不正常的潮红。   郑南与想都没想就把手伸向对方额头,陈骏没躲开,骂他神经病,他觉得手底下滚烫:“陈骏,你发烧了。”   陈骏不耐烦道:“关你屁事?我好得很。”   “真发烧了,你量下体温,得去医院看下。”郑南与说着抓住他的手,“你手也是烫的,你在这儿打工吗?跟老板请假吧。”   “郑南与你他妈有病吧?”店里人不多,陈骏挣开他的手压低声音骂他,“拿上你的东西赶紧滚行吗?你那点无处安放的善心留给齐祺,我不吃这套!”   “你昨天没来上学,老师让齐祺把卷子带给你了。你要是因为发烧旷课,赶紧治好回来上课,也不用麻烦齐祺跑一趟。”郑南与看到后面还有其他店员赶紧打招呼,“叔,他发烧了,请个假!”   “你他妈的,你,卧槽,郑南与你丫放手!”其他店员说知道了让他俩快去医院,郑南与就走进柜台拉陈骏出来,刚好碰到陈骏的伤口,他疼得呲牙咧嘴,低声骂道,“傻逼吧你,少多管闲事,你给我请假,谁他妈给我误工费?”   “我给。”看他的表情吃痛郑南与松开手问他,“你胳膊有伤吗?”   “别管我!”陈骏把出了创可贴边角的袖口拉下去,“你他……”   “南与?走了吗?”奶奶这时候进来了,“呀,你站这里干什么啊?”   郑南与介绍:“奶奶,这是我同学,陈骏。”   陈骏到嘴边的脏话憋回去:“……奶奶好。”   作者有话说:   应该还有一章校园 第20章   奶奶睁大眼睛说:“勤工俭学啊,好孩子,有空多开我们家玩,南与他老是不带同学回来给我认识……你来家里,奶奶给你做红烧带鱼!”   陈骏不知道怎么面对这种和善的老太太,只能傻笑,一边在底下狂踩郑南与。   郑南与说:“奶奶,他有点发烧,我陪他去躺医院,你先回去吧。”   “要不要我陪你们去哇……”   “不用了奶奶,”陈骏已经想跑了,“我俩能去,您回去吧。”他是打算先把这奶奶哄走,再臭骂一顿郑南与回来工作,结果大概是发烧了动作迟缓,反应过来都已经被郑南与拽出便利店了。   “郑南与,你他妈是不是有圣母病啊?谁都要管,你以为你是什么电视剧主角吗?你觉得你这么做我会感激涕零给你当狗吗?我他妈又不是齐祺!”陈骏在后面叽哩哇啦的,给郑南与听烦了,叫辆出租车把人塞进了后座,自己坐到前排。   “师傅,去就近的医院。”他交代完才回头看陈骏,一点儿没生气,“一,没指着你谢谢我,我就是不想看人死在我门口;二,齐祺和我是朋友,你爱给谁当狗给谁当狗,别拉齐祺下水。”   “你跟齐祺是朋友?你真心的吗?你不过当他是个表明你正义的挂件儿吧!”   郑南与转过去,陈骏死盯着他,大口喘着气,眼睛都是红的,模样很凶狠,就差对他龇牙了。“我不明白,你对我为什么这么大意见。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和齐祺?你欺负他还不准我帮他了?”   “你凭什么……你个伪君子!”   司机听这俩小孩吵架乐了,说:“咋,你俩情敌啊?还是学生呢,为这种事吵架,有这时间多学习不好吗?听叔一句劝,这小姑娘哪儿都有,为一女孩儿吵起来兄弟反目不值得。”   “叔,我们不是……”郑南与要解释,被陈骏打断了。   “谁跟他兄弟啊!我们压根不是一路人!”陈骏大概烧糊涂了,喊破了音哑着嗓子念叨,“你过你的幸福日子就好了,大少爷,有钱善良热心的大少爷!草,我没妈,齐祺也没妈,我俩才是一路人,你能不能滚远点儿啊?”   大叔开着车劝他:“小伙子,人生路长着呢,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谁知道这句话又不知怎的触碰到了病号敏感的自尊心,陈骏破口大骂:“别他妈教育我!我最烦你们这种自以为是的家伙,以为能帮所有人是吧?真把自己当神了?你们算个几把!”   这回给司机惹毛了:“你他妈……”   郑南与赶紧说:“叔,我同学烧傻了,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郑南与,你又装好人……”陈骏手肘撑在膝盖上,脸又埋进手里,发出困兽似的呜咽声,“你他妈好,我他妈烂……”   好容易到了医院,陈骏终于冷静下来,说是冷静可能是闹够了真没力气了,蔫下来跟在郑南与后面。郑南与领了温度计给他量体温,脱下袖子发现他两条胳膊都被贴满了创可贴,简直是两条卡通花臂。   “……”郑南与看得直皱眉头,这种卡通创可贴粘性大,贴之前似乎也没给伤口消毒,卷了边儿的创可贴下伤口都沤脓了不少,配着左臂上那块紫得发乌的淤痕显得惨不忍睹。他把创可贴都揭下来,陈骏疼得吸气。   有五分钟,郑南与看温度计39.4,护士给陈骏挂了点滴,一打就是两个小时。陈骏睡着了,郑南与看手机,阿姨给他发消息说他妈回来了,但很快又走了。   点滴打完,去外科看大夫,才发现陈骏后背上也都是类似的伤口。又去给左臂拍了个片子,显示有轻微的骨裂,大夫一边写病历一边问他:“这是怎么弄的?打群架还是怎么回事,报警没有?”   陈骏说是摔在碎玻璃堆里了,大夫显然没信,给他写了个电话,说有不方便的可以联系自己。   然后护士带陈骏去清创上夹板,他的烧退了些,面上惨白的,汗湿的头发贴在额头,好不狼狈。   “郑南与,你不觉得自己很假吗?你就跟个假人似的,没有缺点,活着不累吗?”即使这样陈骏也要骂他,“你当我看不出来你烦齐祺吗?你也觉得给他讲题很累,但你又非要维持那份虚伪的热心,真的逗死了。”   郑南与不否认这些话,又或许是懒得跟病号争执,他说:“我累我乐意,你真实,你的真实就是欺负齐祺吗?怎么,这种霸凌行为反而比我高尚了?”   “我和齐祺认识11年了……”   “11年你都在这么欺负他吗?陈骏,这就是你所谓的真?还是你在演什么幼稚的想引起人注意的戏码?我只知道你对他伤害很大,他怕你。”郑南与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神情严肃。   陈骏没法回答这段话,犟嘴说:“我可以随便进他的房间,晚上我还和他一起遛狗……”   “所以呢?”郑南与露出了个有些嘲弄的笑,“你和他认识11年,但凡你对齐祺好一点,他也不会这么黏着只认识了不到一个学期的我吧?”   “……”   “还有,你说我是幸福的大少爷,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在过什么样的生活?”说到这里,他似乎有些动气,转身离开,“钱我付了,想还我就还,不还拉倒,别又不要命还要骚扰齐祺。”   在郑南与要走出诊室的那一刻,陈骏叫住了他。   “郑南与,齐祺喜欢你。”他很突然地说道。   郑南与停下:“为什么和我说这个?”   “反正你也不会跟别人说,不是吗?”陈骏笑了。   ……   这事从中午闹到晚上,郑南与出医院时碰见了齐祺。   齐祺看了他很惊喜,因为他才发了今天的第三条信息,郑南与说少发他就学会了精简句子,一句话尽量多说点事情。但即使这样五条也不够用,他只好把想说的列进备忘录,筛选几番再发过去。   他把说今天天黑的早路灯比平时也开得早这段话从备忘录摘出来,刚好有机会当面说,省下一条信息。   “你怎么来了?”郑南与问他。   齐祺回答:“陈骏叫我来的,他说你也在。”   他没注意到对方眼神复杂,心里还盘算着怎么自然地说出那句话,说好了郑南与肯定会夸自己……郑南与突然问他:“齐祺,你是喜欢我吗?”   路灯是白的,齐祺的脸也刷白起来,他没料到对方会突然挑破这件事。   于是根本不用回答,通过眼神表情,郑南与就明白了,然后他像对待所有告白的女生那样,提前的,委婉的,保留了面子的拒绝了他。   “等你上大学了,会碰到更好的人。”   郑南与没有说他恶心,相反,很温柔,可这又让齐祺觉得自己与其他人果然毫无分别,温柔到对他来说有些残忍。 第21章   郑南与在丽华书店呆了快一周,他学习能力一向很好,查书整理等业务很快就熟练了。尤华也不是什么连锁类大书店了,只是一家两层楼的地方,每天要干的工作不多,甚至可以说是清闲。清闲之余郑南与觉得自己稍微有些浑浑噩噩,因为书店下班早关门晚,为了多让自己工作一会儿他总值晚班,九点多下,十点来钟到家,倒头就睡第二天再重复。   这和他过去的工作自然很不相同,做刑警时他每天都很忙,到处走动、查监控、分析卷宗……现在一下到了“平常人”的生活状态,日复一日做同样的事。郑南与心里知道干一行爱一行,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也劝自己享受,可事实就是他感到无趣,这样的工作没办法满足他的理想,反而让他觉得更空虚。   家里倒是比较满意,妈妈打电话说:“书店的工作也可以,你刚好转换下适应下。肯定不会让你一直做这个的,只是过渡阶段,这个工作太小了,我前些天跟朋友说过了,他那里有个……”   郑南与打断:“妈,我工作方面的事不用您费心,您忙您的事就可以了。”   妈妈还要提些相亲的事,他推脱说同事叫自己,把电话挂掉了。   工作以后他的父母突然开始热衷于与他交流了,郑南与心中敬爱他们,但也不太能会和他们相处。他们家的关系用相敬如宾来形容再合适不过,每个人都各过各的,又出于义务象征性关心一下对方。然而彼此了解甚少,坐在一张桌子上聊天,内容也是驴唇不对马嘴,尴尬礼貌。   这些都没什么,郑南与习惯了,最近唯有一件事让他在意,就是齐祺总躲着他。一周过去,齐祺就只有吃饭时会和他一起,其他时间都躲在楼上,如果郑南与刚好到二楼整理书,他就溜到一层收银台坐着。赵姨和他说齐祺也不是每天都来,以往一周会来个三天左右,现在却天天都来。   “其实他也没啥干的事啊,不用自个儿看着店,有钱又有闲的。”赵姨很爱聊天,得这空就和他唠两句,“要是我,来店里干嘛?我一天都不来,出去旅游度假去!”   其实他来书店前真的担心过,万一齐祺真对他还抱有那样的感情要怎么办,但他觉得齐祺很好说话,有些事说清楚就好。何况这么多年过去,郑南与不敢自作多情到认为齐祺念念不忘,可能人家真是念老同学一段情谊想帮帮忙,自己还瞎揣测是不是喜欢自己,实在尴尬。   可现在看来齐祺似乎又不是全放下了。他为什么每天都来?大半原因都在郑南与身上,自己心里清楚,两人曾是一段怎样特殊的关系。可既然为自己来了,怎么又躲着?郑南与解读齐祺的能力退化了,但他又想知道齐祺是怎么想的。不能直接问,他原先那么做过,把人吓得够呛,很久都不和自己讲话,碰见都绕道走。   因为第一天时他们早中晚饭都在一起吃,齐祺又是个很不爱改规则的人,所以之后的饭他们也都是一起吃的,不至于让郑南与逮不着人。于是早饭时,郑南与和齐祺聊天,想套出点原因。   “你大学过得怎么样?”他选了这样的开场白。   齐祺低着头说:“挺好的。”他正在喝豆腐脑,习惯是用勺子把豆腐拆得碎碎的,和卤混匀了,再一勺一勺的喂进嘴里。高中的时候张永辉说他这么做很麻烦,还费时间,当时齐祺脸红了以为耽误了他们上课的时间,可下次再吃豆腐脑还是会这么做,只是动作加快了。   “这也太笼统了吧,其实我以为你会留在B市的,没想到你会去……”说着郑南与又觉得自己说错了话,高中的事还是少提的好,“在H省待得惯吗?那里不是都重辣,怎么样?”   “还好,那里比B市湿,辣……也还好,可以吃。就是方言不太听得懂,有门课老师口音很重,不过后来也听懂了。”   “那你会说H省话吗?来两句!”   齐祺摇头:“只会听,不会说。”   两人又聊了点学校的事,说起老师同学趣事,齐祺活跃了一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   郑南与问:“你大学有谈恋爱吗?”   齐祺犹豫一下:“有的。”   “现在还在谈吗?”   “是本地人,毕业我回B市就分手了。”齐祺剥了一个鸡蛋递给他,神色如常,“他人还是挺好的,我们和平分手的。”   “哦……谈了四年?”   “两年。”   郑南与接过鸡蛋,他其实对齐祺有谈恋爱这件事蛮惊讶的,然后又骂自己瞎想什么,人又不是停滞不前的,齐祺能有自己的爱情那就挺好,他放心了点。他接过鸡蛋,笑道:“你看,我就说大学以后你会碰见更好的人……毕业以后没再谈了吗?”   “……没再碰上合适的了。”齐祺又给自己剥好了鸡蛋,留底下一圈壳拿在手里,没有吃,“你呢?”   郑南与说:“和你一样,也谈过一个,同学。谈了三年吧,大四才谈的,工作以后种种原因吧,也分了。是不好找合适的人,世界这么大,哪能说有人和你完全三观吻合爱好相符呢,都得磨合。28以后我妈天天催我相亲。”   “那你有去吗?”   “去过两次,姑娘也挺好的,就是都不合适,感情这事强求不来。”   “那你还是想找个自己喜欢的人吧?”齐祺望着他,神情很诚恳的样子,“一定会找到的,再等等就好。”齐祺竟然安慰起他来,郑南与觉得好笑,又觉得他可爱,自己都八字没一撇还祝他找到真爱。   到了书店午休时间,正是樱桃的季节,门口有骑着板车卖樱桃的,齐祺就买了一兜子。他洗好,拿给郑南与。   “你拿去和大家分了吧,一人一点,不多。”   两个人正站在书店门口,刚吃完午饭,出来透一会儿风。   郑南与接过樱桃问他:“我站在门外你让我分呀?你应该拿给芮佳,她不在收银台闲着呢吗?”   齐祺显然没想到这个问题,愣愣的站在那里,想一会儿才解释:“她嘴馋,分不匀。”   “你啊……”郑南与还想打趣他几句,突然听到身后一个女声大喊。   “郑南与!三点钟方向,红上衣牛仔裤!抓住!”与此同时一个符合描述的人正从他们身边跑过,速度极快。   郑南与没多想,条件反射,把樱桃给齐祺,立刻追了上去。那男子听见有人要一起追他跑得更快,郑南与好久没这么剧烈运动,心脏砰砰直跳,这小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练过,他在队里时跑步是数一数二快的,此时竟一时半会儿追不上。好在前面有个女孩骑自行车躲闪不及,两人差点撞上耽误了时间,郑南与才一把扑倒对方。   这小子跑得快,劲儿不大,被他摁倒不动了,郑南与还扽出工夫教育那个骑自行车的女孩:“这里是学校附近,别骑那么快,还是逆行!下次注意点!”女孩点点头,推着车赶紧换道了。   这一会儿的小骚乱就引得有些路人围上来,看他摁到这小伙儿,问他:“这是干什么了?犯事了?”   郑南与也不知道,手底下这小子就一个劲儿哀嚎:“大哥,你放了我吧,我冤啊,我什么都没做呢!”他看起来也就二十不到,学生模样,可怜样给旁边老大妈看得都劝郑南与有话好好说,先让孩子起来。   郑南与干脆押着他回书店门口,刚刚叫他的声音很熟悉,是翁含娇,是警局同事也是前女友。这天聊的,说曹操曹操还真来,他俩都两三年没见过了,竟然偏偏今天碰到。那小伙子还在他前面嗞儿哇乱叫,郑南与没手铐,只能反剪着他胳膊押送。   到书店门口,果然是翁含娇,正蹲着帮齐祺捡东西。   “谢了啊,这小偷,腿太快。”翁含娇站起来和他打招呼,“你先押着,可别让他看见我啊。”听这话小伙子要抬头,被郑南与捂住了眼睛。   “齐祺,一会儿我捡吧,不好意思。”郑南与放下樱桃的时候齐祺没接稳,樱桃撒了一地,他拿着那个小盆儿正在捡,翁含娇帮他一起。   齐祺说没事,再买就好了。 第22章   翁含娇掏了下兜,没找到东西,转头看齐祺脸上挂着口罩,问他能不能借给自己。齐祺点头,她就用口罩蒙住了那小偷的眼睛,给他戴上了手铐。   “姐姐,你都抓我第二回 了!”被蒙上眼睛,这小子自知跑不了,开始套近乎,“一回生二回熟……”   “我抓你第二回 还不长记性?”翁含娇像拍西瓜一样拍几下对方的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才教育你几天啊?又让我逮到你。”   “可我这回还没偷呢!我只是有这个动机,我没下手!”这小子顺着声音往她旁边凑,“姐姐,我的亲姐姐,这回放过我,下回再也不敢了!”   “少给我来这套啊,”翁含娇又从包里拿出对讲机,“呼叫一队,听到请回答,小炮已经抓住,在丽华书店门口……”   这会儿工夫齐祺已经把地上的樱桃捡干净了,端着那个盆站着,店里其他店员都因为看热闹出来了,他就把樱桃给虞芮佳:“掉地了,你拿回去洗一下。”   小虞点点头,接过盆没走,赵姨出来看热闹手上书都没来及放下,好奇地问:“这咋还脸上带个口罩啊?”   依旧擒拿着小偷的郑南与解释:“因为反扒警察数量有限,得避免被小偷认出来,不然下次就不好抓了。”他看樱桃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和齐祺说,“别要了,我下班再给你买。”   还没等齐祺说什么,赵姨说:“只是掉地了而已,什么叫不要了?这樱桃多贵呢,你们不要我要了!”说完夺过小虞手里的果盘,也不听八卦了,匆匆进店,生怕谁反悔似的。   几人面面相觑,都哑然失笑。齐祺说:“赵姨喜欢就给她吧,我再给你们买。”   “……完毕!”翁含娇已经和同事交流完,听见很不好意思,“唉呀这怪我,你们谁都别买,等下班我买了给你们送过来!”   齐祺摆手:“真不用……”   “我跟你讲,必须的嗷!咱人民警察可不兴损坏了不赔偿的。”话虽如此,她还是露出一脸肉痛的表情,“现在樱桃多钱一斤啊……”   郑南与给齐祺介绍:“这是我大学同学,翁含娇,也是同事。不过我俩不在一个局里,她是这边反扒大队的,特别擅长变装,算是我们那届很出名的。”他倒没说前女友这层,主要是觉得这不能算什么身份。   翁含娇很谦虚地摆手:“哎呀哎呀,不过是做了一点微小的工作,在扒手圈略有名气,人送外号‘玉娇龙’,没什么没什么,都是为老百姓的财产安全……”   “姐姐,”小偷插嘴,“他们叫你的是变色龙……”   “闭嘴!”   “玉娇龙明显就是你自己取的……”   “你有完没完!”   齐祺听笑了,说:“还是玉娇龙好听。”   翁含娇听了高兴,再看眼前这个男生长着张温柔的面孔,一对圆眼黑白分明,鼻尖上有颗小痣更显得人白。她在的警局男同事一个比一个糙汉,好久没见到这种类型的男生,顿时心花怒放,好感上升:“小朋友,你现在单身吗?我们加个……”   郑南与打断了她:“不是小朋友,我高中同学,也是我现在的老板,齐祺。”   然而翁含娇不能被打断,她掏出手机:“同龄人啊,那更好,加个微信!我侄女以后买教辅材料方便问!”   齐祺有些不知所措,看郑南与,郑南与说:“你不想给就别给她,没事。”   齐祺不怎么会拒绝人,还是加了好友,这时候翁含娇的同事们也赶来,打完招呼便他们回警局了。四周围观的人群也渐渐散去,郑南与推着齐祺往回走,边说:“她要是给你发信息可别理,来劲儿,一直都这么跟男生搭讪的,她哪来的侄女?”   “你们关系很好吧,她挺漂亮的。”   郑南与警觉:“你可别瞎说,我跟她就是朋友。”   “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齐祺在柜台里又翻出一个新口罩戴好,转身,“我上楼去了……”   “等会儿,”这回郑南与抓住了他,“你上去干嘛?”   齐祺没明白他问的是什么意思,就回答:“我坐着……”   “楼下也可以坐啊。”   “楼上……空调大?”他自己的语气也带一点疑问,不太确定的样子,看郑南与的眼色。   “那我也去楼上……不行啊,楼上是阅览室,得保持安静,我想跟你聊天,你还是别上去了。”郑南与说,“我算不算你的熟人?除了吃饭你都不和我说话,我这么招你嫌啊。”   “没有……”齐祺确实有心要避开他,可郑南与都这么说了明摆着不让他跑,他心里有点生气,不能黏着你,躲着你也不让!“聊什么啊?”   “什么都行,感觉咱们都生疏了……”   “可我们就是不熟啊。”齐祺说,“我们只做过一年同学。”   两人也没有坐着,在一楼边走边整理被翻乱的书。说这话时齐祺没有看他,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情绪,只是陈述一件事实。郑南与心里微妙地震一下,他似乎才意识到不联系的那九年自己有多过分。   因为郑南与不主动联系他,齐祺根本不敢发信息。郑南与曾经给齐祺挑了两所学校作为第一志愿,一个在B市,一个在H市,最后齐祺选了H市。高考以后两人分道扬镳,自此九年再未曾相见。   进入大学后郑南与又认识了很多新同学,学习,社团活动,公益活动……他的生活安排的很满,也很精彩,偶尔想起齐祺也不会去联系,就只是单纯的回忆。于是他没有想过齐祺的大学生活怎么样,毕业后找了什么工作,开心吗,愉快吗,有和更多人交往吗……一年,四年,九年,齐祺终于成为了回忆里一位普通的同学,和其他很多记不清名字的同学们并列。   那个曾经他为之打过架,受过伤,背过处分,为他策划生日,为他逃课违纪,为他挑选志愿的男孩被留在了高三。高中与大学之间郑南与划了一条泾渭分明的河,他向前走了,齐祺也再没敢越过那条河找他。   “张永辉说你每次同学聚会都来,是因为我吗?”郑南与问。   齐祺想回答不是,可还是点了头。他感到丢人,一厢情愿的做些根本没人在意的事,此时又被摊开摆在台面上,因此眼眶红了。   他只是随缘,假如他在同学聚会上碰见郑南与也不会发生什么,能见一面很好,碰不见就算了,他连遗憾都不会觉得。   郑南与回想起那晚齐祺说想加他的微信,只点赞,他给齐祺联系方式的时间实在太晚。   “对不起,是我当时……太幼稚了。我qq密码真的忘了,一直没登过,也没……找回密码。对不起,齐祺。”郑南与的愧疚感从见到齐祺起便没停过,此时达到了高峰,他想像高中一样抱下齐祺,可现在他们已经不是那种关系了。   “没关系。”齐祺捏捏自己口罩上夹鼻子的铁条,眼泪憋回去了一半,小声说,“其实你当时说的很对,我也知道了,不想和我联系是很正常的。”   “我……”郑南与想辩解自己当时没有讨厌齐祺,可他那时确实不想和对方联系,这是事实,“你恨我吗?”   齐祺摇头:“你还是等到高考完才说的,你已经对我够好了。”   “那你还愿意跟我当朋友吗?”郑南与不得不承认,他心里忐忑了。   齐祺说:“我怎么可能恨你啊,我最感谢的事就是你愿意跟我当朋友了,郑南与,我欠你好多谢谢呢。”   郑南与想,他才是欠了好多,尤其欠一个……可能这辈子都还不上。 第23章   齐祺有时不明白郑南与对他的愧疚感是从何而来,就像现在,仿佛他是个什么玻璃人,郑南与要小心翼翼地道歉,呵护他“脆弱”的心灵。   到底为什么要愧疚?   齐祺试了很多遍跟他讲不需要,但也许是表达能力有限,从来没被听进去过。对他有愧的可以是陈骏,可以是其他同学,可以是老师,但唯独郑南与从未对他干过一件坏事,还处处帮他,为什么要有愧呢?   郑南与微微皱眉,眼神复杂,嘴角向下,脸上是抱歉与想弥补的情绪。“我应该好好联系你的,别谢谢我,我配不上做你朋友……”他似乎陷入了一个怪圈,不停地道歉,两人绕着书店走一圈,他每一步都像走在赎罪的天梯。   可是他哪有罪?齐祺没法像郑南与那样有力地握住他的手腕,他嘴笨,很难急中生智,如果不打好腹稿就说不出很有条理的话。这种时候他只能拽住郑南与的袖子,示意他停下来看自己。   两人停在儿童文学区,周围都是小孩子,叽叽喳喳还有试玩点读机的声音。郑南与低下头望他的眼睛,齐祺面对这种直视很惶恐,可他又想自己能说出什么安慰到对方,于是鼓起勇气盯他的眼睛。   “你不要说什么配不配得上,我们,嗯……你原来,你,我已经……”越急越说不好话。   郑南与轻轻抚着他的后背,掌心很热:“我听着呢。”   “我……”齐祺攥紧拳头,手指不安地摩擦,“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很好,真的,你是不是……你,你不能,不能觉得不喜欢我,就是错……”   他们之间不可避免的又一次提到了“喜欢”这个话题。齐祺觉得自己又不是什么值得喜欢的香饽饽,甚至还有点招人烦,但这话说出来会让郑南与批评,所以他不能用这个理由来解释“你没有错”。   郑南与就看着齐祺很苦恼地站在书柜与墙的夹角中,掏出手机翻啊翻的,然后拿给他看。   “这个是军训时候的照片,我们班有23个人……”齐祺打开的是qq相册,他的空间整整齐齐,每年都有固定的专辑,“然后这是我的室友,他们很好……这是过生日的照片,他们陪我过生日的。”   照片上齐祺坐在中间戴着生日帽,脸上涂了奶油,有些拘谨的看镜头,其他人脸上也都挂了彩,搂着他做鬼脸。   “我假期参与了实践活动……”他好像在认真答辩,一张一张给郑南与展示照片。班级聚餐的,熬夜做作业的,音乐节在后台的……很多很多照片,相册里还有很多学校的夕阳景色。   “这个是……我大学时的男朋友,我们是音乐社认识的。”这张照片看起来是什么活动结束后两人单独拍的,都抱着一束花,那个男生长很帅,五官有点像混血,他揽着齐祺的肩膀,两个人都笑得很开心。   郑南与看到齐祺耳朵又充血红起来,他把大学四年通过相册简短地汇报了一遍。“……毕业后我就回B市了,上了一年班不太适应,爸爸就叫我回来管书店,然后就是现在这样。”他小小声告诉他,“没有赚很多,但是也没赔钱。”   丽华书店和二手平台有合作,有一个专门的柜台,摆放的都是回收清理再塑封的二手书,平时也会回收二手书,攒到一定数量统一送到平台仓库。郑南与也会负责收书,但他没自己翻开过,毕竟是上了塑封的。齐祺开了一本书给他,里面夹着一张卡,印有走失儿童的照片和家长的联系电话。   郑南与捏着那张薄薄的卡片,一时竟说不出话,他实在压抑不住情绪,紧紧抱住齐祺。齐祺整个僵住,过了几秒才轻轻环住他,拍他的后背。   “谢谢你,齐祺,真的……”   “没有,我,不用……”他又开始语无伦次了,差点把刚想好的话忘掉,“那个,我想说,你奶奶说得对,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因为你帮了我,我后来才过得很好,我也想做点什么……”   他正对上后面路过小虞的目光,对方很不懂气氛的和他狂打招呼,并拍了张照片。齐祺窘得不行,也不舍得推开,等郑南与平复了心情,把他放开,两人对视都笑了。   “你哭啦?”齐祺从抽出纸巾给他。   郑南与接过来,点头说:“哭了,让你弄哭的。”   “还在找吗?”   “嗯。”   “会找到的。”齐祺把整包纸都塞给他,“……我可以上楼了吗?”   郑南与又无奈了:“你是多想跑?去吧去吧……等着晚上我还找你啊,不许不下来。”他拍拍齐祺,推着他上楼了。   快到晚饭点,翁含娇拎着两兜子樱桃来了。   “买这么多?不用。”郑南与说。   “爬,你以为两兜子都给你呢?我给我自个儿买的!”她下班上班都打扮得极漂亮,通过口红,郑南与判断她特意补了个妆才来,“你内小老板呢?”   “楼上呢,要我给你叫下来吗?”   “不用不用,进退有度,第一次不能显得我太急色。”   “你啊……你别打他注意了。”郑南与本来想直接说,人家交的是男朋友,又感觉这么说不太好,也不知道齐祺愿不愿意透露自己的性向。“你俩不合适。”   “不试试怎么知道合不合适?我看我俩很配呢,你嫉妒啊?”翁含娇很不服气,不过她也不是纯为撩帅哥来的。当年他们也算校内队里的神仙眷侣,和平分手,平时工作都忙不联系,关系还是不错。所以翁含娇来这儿也有关心他的意思,“诶,你咋回事儿,市局不要你你也不能直接改行卖书啊,再不济你支个摊卖早点,还能曲线救国支援民警早饭呢。”   郑南与也没办法:“那上面就是不让我回去,有什么办法?只能再说了。”   “身体没大事儿吧?”   “没有,已经好了。”   “我看你也没事,抓小偷挺猛的。”翁含娇摸摸下巴,“啧,不该啊,你停职几天能理解,没理由直接给你撸下来啊……这样,我给你问问,你也别太难受。”   “我不难受,就在书店歇会儿也挺好。”郑南与转头看见齐祺下楼,冒出个脑袋看他,又被钱治劫走拉去收银。“毕竟老板疼我。” 第24章   在高中时,被齐祺喜欢对郑南与说是一件很有负担的事,他是一个很容易有负罪感的人,表面上他拒绝谁都很干脆,可心里他也不舒服。他也许是有哪些举动让对方产生好感了,但他无法回应,还要避嫌,让别人伤心,这才是郑南与最大的负担。   齐祺不舍得他背这种负担,所以他说自己过得很好,那段无疾而终的暗恋只是高中生活中的一段插曲,精彩,但也就在那一瞬了。齐祺还有大学,工作,有更多的朋友更好的未来,插曲过掉还有其他主旋律,没有谁是非他不可,离了郑南与,齐祺依然是齐祺。   郑南与以为自己懂齐祺了,所以很感激。   他的确刻意回避了这一段,没和任何人讲起。少年人的友谊,开始于单纯的同情与不对等,经历了青涩暧昧,最后戛然而止在十八岁的盛夏。记忆里的齐祺永远十八,留着偏长的头发,低头给他看发旋儿,在傍晚时分的饭店门口,戴着浅蓝色的口罩,最后一句话是“再见”。先转身的是郑南与,他越往前跑,齐祺的样子就越模糊,越模糊就越不敢回头……一直跑到一个丁字路口,二十七岁的齐祺站在那里等他,抛掉那个插曲,他们确实是朋友,是彼此珍贵的回忆。   第二天见面时有点害羞,但齐祺还是主动和他打招呼了,两个人去吃了早点,走回书店的路上聊聊天,郑南与突然感叹九年真的一晃而过,要是自己当时没弄丢qq号,现在两个人该是多好的朋友,多认识了九年。   他们不再避讳谈高中的事,齐祺说现在开始也可以再做很多年朋友。   “我一直都想问你那个伤来着,不是,就是……”齐祺“就是”了半天,最后说得很坦诚,是朋友间不过分的关心,“挺担心你的,毕竟警察很危险。”   他一说话就分神,郑南与把他拉回人行道内侧,给他答疑解惑:“其实就是和歹徒搏斗,他拿刀捅了我,不过他瘦小枯干的,没什么力气,所以不深。”   “可伤口好长啊……”齐祺总在意些奇怪的点,他还记着那天快餐店老秦说的话,“你同事说再多十米,你就没命了。”   “十米?那我人都裂开了,我都没有十米!”   齐祺确定自己没听错,说:“他就是那么说的。”   于是郑南与和他解释:“那大概是说拖行距离吧,当时对方是有车的,捅我那刀还好,把我衣服卡在车门里,让人拖了一段……其实我也不记得多远,反正伤口就长了。”他是刑警,有些事情要求保密,过多的细节不能透露,因此都是简短截说,“福大命大。”   “好危险……刑警每天都是这样吗?”   “还好,只不过我是负责体力活多些。”   走进书店,齐祺没上楼。早上书店人很少,来也是都上二楼读书,所以两个人坐在一楼收银台里说话。齐祺想知道为什么郑南与停职,又不好意思问,只说想听他讲刑警队的事,听了好几个,等郑南与看出他呢扭捏才完。   郑南与说:“嗐,就这点事你问呗,我又不会不告诉你。其实就是上次行动时我太冒失了,想着他要跑,没考虑清楚就上了,自己受伤不说也给任务添了不小的麻烦,比较活该。”   “那……你还做警察吗?我是说,如果不能回刑警队的话……”齐祺又开始胡言乱语,感觉表达不出自己的意思,他想问的是郑南与会留在书店多久,好在对方总能从他一团乱的话中找出真实意思。   “当然啦,也想不出第二个更想做的职业了,是吧?”说这话时郑南与看了他,眼神里带笑,不是开玩笑的那种,是一种理所应当的自信。   ……   “郑南与,你的理想是什么?”   “我以后打算当警察。”   ……   齐祺说:“是,你就应该当警察的。”他没问郑南与什么时候会离开书店这个临时的落脚点了,而且回忆,“这么说,我高三许的愿望真的很灵,你的祝福好管用。”   “你许的什么愿?”郑南与虽然不知道这两句话有什么因果关系,但也顺着聊下去,“既然都实现了应该就不怕说出来了吧?”   齐祺很不好意思的说:“希望你考上警校,顺利当警察……”   时隔九年郑南与迟来的惊讶:“齐祺,你过生日给我许愿干嘛,你自己呢?”   “自己也许了,许了好多。”   “有什么,我听听。”   齐祺不肯说了,摇头,耳朵红起来,然后要往楼上跑,被手长的郑南与一胳膊捞回来。郑南与坐着,齐祺重心不稳,便跌到他身上,吓得弹起来。   “我碰到你伤口了吗?”   “没有,真没那么疼。”郑南与还揽着他,假装威胁到,“赶紧说,不说不放你走啊。”   “诶诶诶,干嘛呢你?”有人冲进来,“动手动脚的!”   郑南与看门口,陈骏戴个鸭舌帽,穿着一件红色的体恤,上面印着某某物流。陈骏三步并两步,一会儿就到他们眼前,把齐祺拉起来。   “陈骏?你为什么在这里?”郑南与很惊讶,他记性很好还记得一个月前同学聚会喝得烂醉的陈骏,说和齐祺很久没见过。   陈骏没理他,伸手从齐祺裤兜里摸出个口罩,戴在齐祺脸上然后问他:“郑南与怎么在这儿?”   齐祺把口罩拉到下巴,说:“暂时在店里工作……”   “你们一直有联系吗?”郑南与问。   没等齐祺开口,陈骏说:“对,你要是问聚会那天,是因为齐祺想跟你搭话又不敢过去,我……”齐祺尴尬得转身要捂他的嘴,但陈骏腿长,一步就躲开了,接着说,“你来这儿几天了,没事就赶紧走。”   赵姨姗姗来迟,看到他们三个招手:“小陈来上货了?”   “嗯。”陈骏瞪了郑南与一眼,转身出去,书店门口停着物流货车,他去开锁搬书。   “小郑,你去帮忙搬下货吧。”赵姨总来晚,还给他介绍,“那个是负责咱们这片物流的,小陈,也是祺祺朋友。”   “好的,这就来!”郑南与回完赵姨小声问齐祺,“他欺负你没?”   “没有。”   郑南与捏着肩膀仔细端详下齐祺,确定没问题后才松手:“那就行,你上去吧。”   齐祺被推着往前走:“啊?不不,我也去搬书……”   “你是老板干什么活儿?上楼,喝水,看书!”   五月份的天有些温度了,书本一箱箱份量十足,今天钱治又有课没来,只他们两个人搬,一会儿就是一身薄汗。搬到最后几箱两个人才说话。   郑南与问:“你住这附近吗?”   “近。”陈骏惜字如金,又抱起一箱书用总膝盖顶着抬到胸口,往里走。   “过得怎么样?”   陈骏停下来,回头看他:“你还会问这种问题?不是根本不在意吗,你又没联系过,现在来一句‘过得怎么样’就算补上了?”   “……你非要跟我吵架吗?”郑南与无奈道,“老同学一场,关心几句还不行?”   “假关心,有必要吗?”   “那你当我没问吧。”郑南与跟陈骏说话有种和小孩儿较真的错觉,他是真想问陈骏怎么样的,毕竟高考前发生了那么大的事……聚会时他们没说上话,现在陈骏也不领情的很。   齐祺拿樱桃给他,他看一眼说:“洗得真干净。”   “是赵姨洗的。”   得,这句没夸在点子上。郑南与抬抬下巴示意:“你给他吧,我搬完再吃。”   齐祺点头,端着樱桃去找陈骏:“吃。”   陈骏不吃:“你是不是给郑南与买的?”   齐祺说不是,陈骏才张嘴。   “是掉地上的。”   “……”陈骏瞪他,齐祺咧嘴,是开玩笑的。   齐祺说:“你别和郑南与吵架,他又呆不了几天。”郑南与就像一场来势汹汹的重感冒,无论吃不吃药,总归会在七天内治愈,然后齐祺冒头的感情就也和感冒一样消失了。   陈骏拽过他的手腕,狠狠把樱桃核吐进他手心里:“想得美。” 第25章   翁含娇坐在警局里化妆,嘴唇涂得一圈饱满的裸粉色,眉毛也挑很高,戴了副粗黑框眼镜,要让齐祺今天来看肯定认不出她是谁。她除了领奖,少有机会穿警服,因为是便衣,每天还在局里多放两套衣服。   小炮说她是变色龙,她在反扒界很出名,善于乔装改扮,很会跟踪,神不知鬼不觉就到你身后了。而且有双鹰眼,什么小动作都逃不过她,再高明的老贼都能被她抓住动作。   反扒警察很宝贵,最好别让人认出来,不然被抓过一次的贼记住你下回就逮不着了。所以像小翁这种漂亮女孩一开始不太被看好,毕竟美女容易被记住。其实小翁也不是很想干这个,她想办大案子,本来想去市局结果没选上,只好干一行爱一行。   个中辛苦不多赘述,总之翁含娇兢兢业业,以初中熬夜玩“找你妹”小游戏的精神抓贼,这几年她局管辖片区扒窃犯罪率已经下降了三分之二,她也成功混到联合反扒组组长的位置。   但她还是惦记着当年没进市局没能接手大案子,可惜了,当时她和郑南与竞争,人家没挑她这个鹰眼变色龙,选了更能打的。后来分手了,就老有传言说她是因为郑南与没把名额让给自己怀恨在心,才一怒分手。才没有,他们只是不合适。   确实是翁含娇提的,大概是随便某天早上,她和郑南与说:“咱俩分手吧,我感觉我们的关系好像不会再近一步了,看不到什么未来,就别互相耽误了。”   郑南与很惊讶,还象征性挽留了她一下,两人散伙饭吃了顿法餐,不便宜,他请的客,翁含娇吃了个肚儿圆。   郑南与这人适合做朋友,做男朋友的话也很称职,但就是少点什么。   翁含娇很久没见过郑南与,连他受伤的事也是听说。这人属实提高了她对另一半的标准,搞得她空窗期持续了好几年,前几天猛然碰见,一下便有点“魂牵梦萦”,直到任务出完还在想这个人。   “娇娇,发什么呆呢?”反扒组唯二的女警穆洁问她。她们两个走在队后面,女警劲儿小怕出事,押送的活儿还轮不到她俩。   翁含娇说:“前几天碰见我前男友了,寡久了,看着真帅。”   “别,好马不吃回头草!”穆洁赶紧煽动仇恨情绪,“你想想他抢走你的那个名额,不许死灰复燃啊!”   “我燃个屁呀!什么抢不抢的,我就是没竞争过他呗,那人家就缺能打的,我哪儿打得过男的。”翁含娇第一万次澄清,“我俩和平分手,没恨他嗷。”   “也是,你那是输给安养区那个练过格斗的了,那姐一米七六吧,你才多点儿……”   “我有一米六七!这不矮吧!”   “行行行,”穆洁敷衍她,“其实咱们现在这儿挺好的,不大不小,市局那个组太危险,女生不合适。就说你前男友,之前不就让人给捅了吗?”   “有什么不合适?我又不怕牺牲,我就冲干大事来的。”翁含娇想起穆洁前男友的现女友的闺蜜弟弟是在市局工作,就问她,“郑南与还让人停职了,现在就在丽华书店干活儿呢,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回去了……诶,你知道咋回事吗?我觉得他不至于停职这么久,是不是有内幕啊?”   果然,她问对人了,穆洁神神秘秘跟她说:“有的,有人不想让他回去。”   “谁啊?咱公安机关可不兴腐败啊!”   “什么呀,小声点,别胡说!”穆洁敲一下她脑袋,“你记得郑南与他爸妈是干什么的吧?”   “知道个大概,政府机关,怎么了?别告诉我这还有政敌陷害吧?”   “你怎么净想那电视剧里的事!是他妈不想他回市局!”   “啊?”翁含娇瞪大了眼睛, “他妈想让他去书店啊?这不自毁前程吗!”   “不是!诶,你能不能小点声!”穆洁很有讲八卦的自觉,特意走慢些跟前面的男警拉开距离,压低声音和她说,“这事儿你别乱传啊,这个是我一朋友之前去市里办事亲眼看见的,他妈去找的支书,想让郑南与退下来,换文职,觉得在组里太危险了。也确实,就剩这么个独苗了,能不心疼?”   “那也不能拿人职业……郑南与算我见过信念感最强的警察了,他……”翁含娇觉得很可惜,她见过郑家父母,两人当时一度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对彼此父母都有了解。她能理解郑母的心理,可是郑南与也太冤了。   穆洁看她表情复杂,安慰地拍拍她肩膀:“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自己孩子天天挣扎在生死线上的……要么说你俩合适呢,都奔着牺牲去。”   “合适啥?不合适……唉,我就,啧,操,这算什么!”他们确实合适,但翁含娇要的不止是合适,她要卡丁卡铆,非她不可。不够爱她,再喜欢也不要。   她还是爱过郑南与,他们是十分相像的人,曾相互扶持走过不短的路。对他的遭遇翁含娇感同身受,她心疼郑南与,觉得他没人理解,之后那么长的路找不到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走可怎么办?穆洁说她事儿多,没办法,她要不是好管闲事儿就不会和郑南与在一起。   丽华书店算是这一街区营业到最晚的,因此翁含娇下了班过去那里还有人。她看人不习惯空手,樱桃贵不舍得,她买了两袋巧克力奶过去。   一楼没看见人影,翁含娇去二楼,刚好看到两个人坐在柜台。那个看着很显小的老板趴在桌上睡着了,二楼很早就开了空调,温度偏低,郑南与把一件薄外套披在他肩上。   就是这样,郑南与对谁都好,翁含娇感觉他跟谁都能做情侣,跟这小老板也行,那她还谈个屁!   “郑南与。”翁含娇小声叫他。   郑南与看到他,比了个“嘘”的手势,用嘴型说:“刚睡着,下楼说。”然后他小心翼翼地站起来,绕过齐祺,没发出一点儿声响。   两人走到一楼,翁含娇把巧克力奶给他:“咖啡的卖完了,凑合下吧。”   郑南与接过来:“无事献殷勤,干嘛,想让我给你齐祺的个人信息啊?”   “你要想给也行,拿来吧。”   郑南与拍一下她伸出来的手:“没有。”   “行了行了,我跟你说正事来的,给你打听了你停职这么久的事儿。”   “是什么原因?”   郑南与一下聚精会神起来,很紧张地盯着她。这让翁含娇很不忍心,要告诉他是他家人阻碍了他的理想,太难,小翁对帅哥总说不了狠话。   “你知道阿姨去过市局了吗?”她斟酌着说了一句,郑南与就明白了。   “是我妈是吗?”他微微仰起头,看向一边,“她不想让我干刑警,我知道。”   “阿姨说想让你干文职……”她眼看着郑南与情绪瞬间低落,只能干巴巴地安慰,“就你一个儿子了,怕你出事嘛,可以理解……”个屁!翁含娇自己都知道这是屁话,可也只能这么说。   郑南与拿出手机,看起来像要打电话,但最后又放下了,翁含娇知道他又一次迁就了父母,就像一次又一次都转学一样,他无条件配合,表面上没有一丝怨言。   “再想想办法呢?要不和你家里再说说……”   “没必要了,我的错嘛。”他苦笑几下,“谢谢你了含娇。”   “真不是你的错啊!你别把那事儿的错都揽自己身上,那时候你才多大?”翁含娇问他,“难受吧?要不要我抱一下?”   郑南与摇头:“男女授受不亲,翁女侠自重。”翁含娇无语,给了他一拳。 第26章   稍微聊了一会儿,郑南与瞄到楼梯口齐祺披着他的外套下来了,两人短暂对视下,齐祺慌乱的移开眼神,扶着楼梯把手发愣。他大概又想跑,可被郑南与看见了,上楼太刻意,于是进退两难。   郑南与朝他勾勾手,齐祺把外套脱下来叠好抱着,走过来递给他。“我是不是打扰你们聊天了……”   “没有,这是翁含娇,认不出来吧?”郑南与接过外套,作为交换把那袋巧克力奶放到他手心里。   齐祺“啊”了一声,下班了翁含娇是素颜,梳个高马尾,和他印象里的浓妆大卷发不一样,于是呆呆盯了好几秒。   翁含娇被他的反应逗笑了,问他:“不化妆就认不出来啊?小老板,你说我是化妆好看还是不化妆好看?”   “都,都好看。”齐祺刚睡醒,他只是醒来看不见郑南与,下意识找一下,结果被拉进这场对话。   “只能选一个呢!”   “一个……”齐祺抬眼看郑南与,求助的眼神。   “别闹他,不禁逗。”郑南与制止了翁含娇打算调戏良家妇男的行为,把话题带了回去,“支书就那么容易同意了?他是不是看我不爽啊……”   “没有吧,我朋友说,其实支书还帮你争取了下呢。阿姨就不想让你在警局呆着,你想,都文职了,她估计想让你呆她身边呗。”   “那我是不是现在就等通知调动了?”   “也说不定嘛……你问问,有余地没有……”   齐祺见他们聊关于工作的事,小声问:“这个我可以听吗?”   郑南与反问他:“这有什么不能听?”   “阿姨是说……”   “我妈。”   翁含娇看他们之间的对话觉得有意思,伸手扒愣齐祺:“你俩高中是不是关系特好?你去过他家吗?”   对于关系好不好,这问题齐祺选择性回避了,他回答后一个:“去过几次,但是没见过叔叔阿姨。”   郑南与把手搭在他脑袋上,冲着翁含娇,话却是对他讲:“那时候他俩都忙,现在也忙,但会回家。齐祺知道我妈什么人,不过好久没见,其实我妈变化还挺大的。有空带你去看看,我其实现在也很少回去,怕他们叫我相亲。”   “不麻烦吗?”齐祺假客气地问道,他不能把兴奋表现得太明显,要朋友些,对,去朋友家正常人都会高兴的!同时,他默默在心里给翁含娇点赞,感谢她提到这个话题,下次给她买樱桃。   “不麻烦。”郑南与把他那点拼命掩饰的小雀跃看在眼里,感到十分无奈又十分可爱。齐祺说话还是太拘谨,让他跟翁含娇那个话唠多聊聊,说不定会放开很多。   “小郑!过来搭把手!”此时恰好赵姨喊他去帮忙搬点东西,郑南与便站起来,让他俩聊。   郑南与前脚刚走,后脚翁含娇就开始说他坏话:“小老板,郑南与都没跟我提到过你,太过分了,回去狠狠骂他,不把你当兄弟!”   其实齐祺只是在郑南与面前拘谨,他开玩笑说:“没事,他也没和我提到你。”   翁含娇笑了,他们坐在收银台,齐祺一边包书一边听她讲话。话题自然聊他们共同认识的郑南与,翁含娇说他八成回不去警局了,你有空多和他唠唠,打下预防针,齐祺说他心里都清楚,不用说。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什么事都憋着不说,自己扛还不落好,干嘛?”翁含娇托着腮帮子回忆,“我俩还约会的时候,我因为家里有事就临时改时间了嘛,他啥也不说就把自己安排好的行程变了。你说他是挺好的,可为什么不通知我一声?我又不是不愿意为他换时间,这样显得我很任性似的。”说着她才反应过来,问齐祺,“小老板,你知道不,我俩之前谈过。”   齐祺说:“哦,那我也和他谈过。”   “诶呀我说的是真的!”   “我说的也是……”齐祺笑了,“假的,假的。是不是有很多人追他啊?”   翁含娇说:“没有!就我追他了,所以一追就到手,很好追。”   “是吗?我觉得他很难追才对啊。”齐祺觉得很不可思议,“毕竟他各方面条件都挺优秀的。”   “优秀是优秀啦,大家都以为他早有女朋友了或者很难追,反正就我去追了。”小翁大喇喇道,“在我之前他都还追过另一个女孩,不过被拒绝了原因还挺好笑的,你让他给你讲。”   “不想听……你们为什么分手啊?我觉得你俩很合适。”   这话算问到点子上了,翁含娇正愁没人听她倒苦水,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她和身边人说了好多次,大家都听烦了,总算逮到一个没听过的人。   “所有人都说我俩合适呢,都说他怎么怎么好,当然其实我也挺喜欢他的,觉得他很好……但是呢,我感觉不出来他有多爱我。”小翁露出了情感大师的表情,仔细分析,“你别说我矫情啊,这是女人的第六感。会在生理期时给我准备热水,但别的女生他也会准备,会在空调房给我披衣服,但他也会为你这么做……对谁都一样好的话,那我是不是他女朋友还有什么分别呢?”   “你说得对……”郑南与去搬东西时,把外套留在了椅子上,齐祺暗自捏紧了那条袖子,“他一直对谁都很好。”这像是句夸奖,也像是句抱怨。   “如果真的爱上一个人,他跟其他人是一定有分别的。郑南与肯定也有会特殊对待的人,只不过那个特殊的人不是我。”翁含娇故作高深,盯着齐祺,“小老板,你信不信命中注定?”   齐祺点头:“信的。”   “总会有人出现时,其他人都成凑合的。”翁含娇问他,“你说我们俩谁会先找到那个人?”   齐祺说不知道,小翁一定要他选,他苦思冥想,最后说是翁含娇会先找到。   娇娇公主满意地点点头:“孺子可教……小老板,你喜欢男的吗?”   这个话题实在转的突然,齐祺这时觉得翁含娇和他郑南与真的很相似,总是猝不及防杀你个回马枪。既然问了他就要认真回答,齐祺确实只谈过男朋友,就点头了。   翁含娇趴在桌上大哭:“呜呜呜,你让我狠狠落后郑南与一个赛点了!”   齐祺拍拍她的后背,学郑南与说话:“会有更好的,你肯定比他先找到。”   翁含娇假模假式地抹眼泪:“虽然我还没付出,但你要赔我精神损失费!”   齐祺把巧克力奶给她,女警大怒:“这是我买的!”   齐祺笑了,于是把收银台放的留给小朋友的糖给了她一大半:“赔给你。”   假哭的娇娇公主剥开一粒糖,含在左腮帮,含糊地问他:“那你,交过男朋友没?”   “交过,分手了。”   “为什么?”   “大学毕业异地了,和你一样,也是……不是那个人,还没到能捱过异地那么爱……我也信命中注定。”   “那我不跟郑南与比了,我跟你比,来!”翁含娇伸出小拇指,“拉勾勾,谁先找到谁请客吃饭!”   齐祺和她拉勾,说:“那我有的,单方面命中注定算吗?算的话我现在就请你吃饭。”   “当然不算!”   “那肯定是你请客了。”齐祺这回没有犹豫,很笃定道,“我要排在你们两个后头了。” 第27章   郑南与搬完东西回来,看他们两个果然聊的很投机,翁含娇笑的花枝乱颤,柜台上全是糖纸。齐祺可没跟他聊这么开心过,可能是跟前女友做惯了竞争对手,郑南与觉得自己好像输了一截。   “……我跟你讲,那个大爷别看岁数大了,是真不好抓!”   “聊什么这么开心?”郑南与凑过去,“齐祺,你把糖都给她吃了,小朋友吃什么?”   齐祺说:“没事,还有很多的。”   “我吃两块糖怎么了?人老板都没说什么呢,店是你家开的呀?”翁含娇朝他做个鬼脸,“我给齐祺讲我今天英勇捉贼的事迹呢。”   “都七点多了,时候也不早了,你不回家?”郑南与赶客了,把翁小姐打包往外推,“快快快,天黑了会遇到坏人的。”   翁含娇到门外还不忘回头:“小老板,回去要发我照片……”她没看路,一下跟要进来的人撞个满怀,“不好意思!”   “走路看道。”那男人脾气很臭的样子,戴一顶压很低的鸭舌帽,看不清脸,双手插兜,个子很高。   翁含娇不认得,郑南与认得,他心想,这怎么刚送走一尊佛又来一位。   “这个点了店里还有货要送吗?”他问。   陈骏撇一眼他:“管这么宽,你警察?现在不是了吧?”   “陈骏!”齐祺跺脚,这话说了多让郑南与受伤。   郑南与没生气,只是不接他的话茬了,走过去问齐祺:“她让你发什么照片给她?”   “大学的……照片。”齐祺回答的很含糊。   郑南与要是不接话,陈骏就来劲了,问他:“刚刚那个你女朋友?挺漂亮哈。”   “不是。”   他要皱眉,齐祺先替他回答了:“是前女友。”   “前女友不也是女友?那我没说错啊。”陈骏走进柜台,整个人靠在齐祺身上,齐祺推他一下,但没有躲。   “她说的?”郑南与很惊讶他居然知道,“我以为她不会提呢。”   “就,聊到了。我没有问……”齐祺捏住桌面上的一张糖纸,很紧张的样子。陈骏不喜欢看他面对郑南与时那副特别谨慎在意的表情,抓住他的手,把他手心里的糖纸抠出来,桌上所有垃圾通通扫进垃圾桶。   气氛有些怪异,郑南与觉得奇怪的原因可能是提到了前女友。可以说是朋友,是同事,但齐祺说是前女友。前女友根本不算什么身份,人有自己的职业自己的名头,为什么要介绍这层关系呢?当然,齐祺这么说没有问题,只是陈骏的口气太阴阳怪气。   眼神也很挑衅,敌意很大。   “我看你俩挺般配的,复合吧。”陈骏说,“赶紧结婚,我一定给你包红包。”   “没看出来你还挺有当红娘的潜质,可惜要让你失望了,我还没有结婚的打算。”   齐祺不想看他们吵架,说:“快下班了,今天没什么人,你先回去吧……”   “……”郑南与一时不敢信齐祺居然让他先走,但他没做什么表示,“那明天见。”   好吧,要让他承认这份落差感不好受,明明高中时齐祺最黏的人是他,现在改成陈骏了吗?齐祺身边有种奇特的氛围,郑南与只要一靠近就会想变成高三的自己,他会失去分寸感,为了维持形象不得不把责任推给齐祺。   这些奇怪的想法被郑南与抛在脑后,他去便利店买了听冰可乐,贴在额头,才把正确答案拎出来:九年过去,自然是总在自己身边的人关系会近些。   陈骏喜欢齐祺,这是郑南与后来大学才得出的结论。当然,他是不能理解喜欢人还欺负人的做法,准确来说他反对。齐祺应该幸福,可以谈恋爱,但不能是陈骏。   郑南与像个严苛的救助人,可以领养他的小狗,可你得确保有单独住房,家里人支持养狗,会给狗买好吃的,每天都要有时间陪狗玩,出示身份证,还得接受他的定期回访。不然他费好大劲救助的小狗,过得还没有在他身边好,干嘛?   陈骏还有前科,第一个就pass掉。   其实很逻辑很怪,郑南与凭什么去管齐祺跟谁在一起?但他这时懒得想,在路边喝完碳酸饮料,捏扁了铝罐扔进垃圾桶,他就要管。如果硬要有个什么关系才能管的话……他也觉得自己比任何人都有这个资格。   郑南与回去了,齐祺还守着店,他不走陈骏也不走。   “没人了,走吧,我带你吃个宵夜。”陈骏把他提溜起来。   齐祺不走:“营业到八点,要准时的,万一有人来有急事……”   “好了好了,我陪你等。”陈骏没耐心听他解释营业时间不能随意变动的原因,他只是想和齐祺呆会儿,“吃什么?”   “我不饿。”   “你不饿我饿,那一会儿跟我去吃份饺子,我还没吃晚饭呢。”   “那你先去吃,吃完我就下班了。”   陈骏不买账,反坐趴在椅背上,翘着椅子腿,不平衡,看起来随时都会摔倒。他摇摇椅子,问齐祺:“你还对郑南与不死心?”   听到这话,齐祺收拾书的手停了一下:“没有。”   “死心吧,他都有前女友了,就说明不喜欢男的,你做什么都白搭,浪费时间。”   “陈骏,你烦不烦啊?”齐祺最讨厌陈骏总是要揭他伤疤,一定要自己说出死心这句话。他干嘛要死心,他就把喜欢藏着,偶尔捧出来看看不行吗?他什么都没要啊!“我就愿意浪费时间,我的时间,不可以吗?”   陈骏站起来,把椅子带翻,他居高临下地看齐祺:“你就会和我吵架,跟郑南与怎么话都说不利索呢?还是你故意的,还想让他可怜你同情你,你知道你可怜他就会多和你说话对吧?这么多年了,虚伪你倒和他学得挺像!”   “郑南与哪里虚伪?”   陈骏听了更生气了:“他哪里不虚伪?他喜欢你吗?他知道你喜欢他,他怎么做的?不喜欢吧,不喜欢还和你走得近,还有人比他假吗?”   “他假装对我好,也是对我好过了,他要是愿意骗我,我就上当。”齐祺说得理直气壮。   “你他妈傻逼吧!”陈骏拽住他的领子,咬牙切齿,“郑南与给根骨头你就过去是吧?他有联系过你一次吗?每年去H市看你的是我,再往后陪你又过了九年生日的是我……齐祺,你他妈就对着郑南与心软,你他妈对我心比石头还硬!”   齐祺推开他的手:“你出去!”   “我不,郑南与他来得晚走得早,凭什么不是我?”陈骏猛地抱住他,“齐祺,你是除了郑南与谁都不要,还是只有我不行?”   “陈骏!”齐祺把他狠命推开,“你别问我!我就一个人呆着不可以吗?”   被推开的陈骏恨恨看他一眼,用力摔门出去了。 第28章   书店的大门还是很沉的,有胶封,所以即使陈骏摔门很用力,也没有发出多大的声响。还有半个小时下班,外面天黑了,书店空无一人。   丽华书店每到六点以后就会只留两个人值班,平时是轮流来,郑南与来以后便每晚都是齐祺和他留到最后锁门。   刚刚陈骏坐过的那个椅子翻了,齐祺没扶起来,他趴在柜台上,四处看看确实没人会再进来,就把脸埋进了臂弯。   高中时的齐祺有着十分的钝感,许多事情旁人看了天大委屈,他觉得很平常,他是个木头人,有点笨,读不懂空气。所以那时陈骏说郑南与绝对不会喜欢自己,他不难过,只是生气,明明自己都知道这件事了陈骏还反复提醒自己,好像他多没自知之明似的。   他从没说过要和郑南与谈恋爱啊。   为此他生了陈骏的气,很久都不肯再打开窗户。齐祺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他不愿意让本人知晓。照片,随笔,自渎,低语……他想全部锁在二层的小房间。被没人喜欢的齐祺喜欢,是种打扰,他是有自知之明的啊,他只要一人暗自喜欢着就很快乐了,偏偏陈骏不肯,要狠狠敲碎他的壳。   凭什么?各人有各人的活法,陈骏为什么一定要管他?   到最后还是被逼着说出了那句话,讲完齐祺哭了,郑南与摸着他的头说:“说出来了,很好,很厉害,不哭了……”   齐祺不想要郑南与夸他“很好”“很厉害”,他宁愿不说出来,自知之明,他知道结局是什么。   无论做什么郑南与都夸他,做对了是“聪明”,做错了是“可爱”,没做是“听话”。使尽浑身解数鼓励他的郑南与,他想要什么都会给,可齐祺不希望对方什么都给自己。   郑南与是慢慢地磨掉他身上的钝,然后敏感的齐祺就知道自己是被同情的对象了。   别都给他,他更希望郑南与别那么无私,有所保留,好过慷慨过头自己一无所有。齐祺当然也愿意给出自己的全部,可他的全部也太渺小,以至于不敢和郑南与的那份做交换。郑南与不给他,他才好放心的交付自己那点“微不足道”的爱。   陈骏一句话也没说错,九年太长,郑南与磨掉他的钝把他流放到人间,再没人守在他身后挡风遮雨。齐祺早就不是那个单纯的高中生了,他真的利用了郑南与的那点同情,他假装有点可怜,要郑南与摸摸他的头。   他趴到桌上,小声啜泣起来,心里埋怨陈骏为什么三番两次揭穿自己。齐祺哭得还算克制,偌大的书店中哭声也显得很细小,连肩膀也没有抖动,只把眼泪抹在袖子上。   齐祺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再遇到郑南与后走一步看一步,到现在迷茫起来。   他每届同学聚会从不缺席,盼着能再见到郑南与一面,可真见到了又能怎么样呢?齐祺可以和别人恋爱,他大学时试过,自认为做的很好了,所以觉得自己只想见一面高中同学,哪知道见了才勾出了心里的贪念。   齐祺除了陈骏,谁都可以,如果陈骏要管他,他可以一辈子都单身,因为他最珍重的爱放在郑南与身上,不是那个人的话,旁的谁都没有分别。   但郑南与要和与他旗鼓相当的人交往,高中时那个人是方宁,大学后那个人是翁含娇,总之不会是齐祺。   所以该怎么做?应该让郑南与走,再次消失在自己的生活,这样齐祺就能变回正常人,不再眼神总黏着谁,示弱,得寸进尺……   “嗡——”手机突然响起来,齐祺接得手忙脚乱。   “齐祺,还在书店吗?”恰巧是郑南与这个时候给他打电话。   齐祺一个激灵坐起来,把手机拿远了吸下鼻子,说:“在的。”   郑南与的声音透过话筒,带着电流贴在他耳边,有一种很抱歉的语气:“不好意思,能帮我看眼车钥匙在不在书店吗?”   “好的。”齐祺站起来,抹了把脸上的眼泪,“你有印象放在哪里吗?”   “应该在外套兜里,我忘拿出来了。”   齐祺在店里走了一圈,果然看到角落里一把椅子上搭着外套,他伸手掏兜,里面有钱包和钥匙。“找到了,对不起啊。”他想是因为自己让郑南与走的太急,才把外套落下的。   “怎么又跟我道歉啊,齐祺,出什么事了吗?”郑南与明显听到那边齐祺的鼻音很重,“我往回走了。”   齐祺说:“没事,鼻炎犯了,不太舒服……”   “有药吗?”   “有的。”   郑南与没走远,他就在十字路口拐角的便利店,喝了罐可乐打算回去,结果发现没拿车钥匙。他家离这里也就二十几分钟车程,平时都是坐公交地铁,就今天起晚了,开车来的要走了,还找不着车钥匙。他怕直接回去又碰上陈骏,他懒得吵架,就先打个电话问齐祺。   他推门的时候齐祺已经把他外套叠好了,递给他。齐祺又戴上口罩,只露出一双泛红的眼。什么鼻炎?郑南与知道,齐祺一哭就很明显,上眼,带着点水光,连眼白也是粉的。   但他没揭穿,齐祺说是鼻炎就鼻炎吧,他就是有点生气,才走开一会儿陈骏就把人弄哭了,由此想过去的几年齐祺是不是经常哭。   “陈骏呢?”   “走了。”   “还有一会儿,等关门我送你回去吧。”郑南与把地上的椅子扶起来,猜想两人应该是吵了一架,陈骏这个坏脾气。他拉着椅子坐到齐祺旁边,“好点没?”   “嗯?”齐祺反应了下对方说的是鼻炎,赶紧点头,“没事,你回去吧。”   “一个人关店哪有两个人方便,还得卷闸门,我来吧。楼上灯都换了吗?”   “关了,门也锁了。”   两人总不能干坐着,齐祺想起翁含娇说要让他安慰几句郑南与,一时心里更愧疚,他光想着让人走,反而把这件事忘了。回去他们就零交流了,于是趁现在开口。“……你和阿姨说警局的事了吗?”   “没有,就算了吧,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你怎么回警局呢?”   “再想办法,不行我就从辅警再干,船到桥头自然直嘛。”   齐祺看他一眼,小心翼翼问:“你难受吗?”   “有一点。”   “有没有我能帮你的?”   郑南与说:“那你抱抱我吧,像高中那样。”   于是齐祺把脸贴在他的胸口,听到他很有力的心跳声。说不上谁安慰谁,郑南与把下巴抵在他肩头,还拍拍他的后背,说:“不难受了。”   “不难受了吗?”   “嗯,特别好,谢谢你齐祺。”郑南与松开他,“走吧,我捎你回家。” 第29章   郑南与又把齐祺送到楼下,没上去坐。路程不长,足够心情平复,齐祺下车时已经没了鼻音,因为他提到一些有趣的事,还笑了几声。   那天后陈骏就来的更频繁了,他从前是偶尔晚上来,现在路过书店都要瞪郑南与一眼再走。翁含娇也常来了,一周跑了四趟,要齐祺给她讲和前男友的故事。这书店一下就显得十分热闹。   虞芮佳总见到她,只知道是个警察,不明白为什么这么爱找老板,就抱着齐祺的腰问 :“齐哥,她老来找你是不是喜欢你啊?”   齐祺被她从后面突然搂住腰,吓一跳:“小虞!没有,是朋友。”   钱治看见就去扯虞芮佳,教育她:“男女授受不亲,我看你才像喜欢齐哥,别老抱着人家,妨碍人找女朋友!”   齐祺说没事,虞芮佳抱得更紧了,对钱治做鬼脸:“你还说我?你敢说你没摸过齐哥吗?”   “我男的摸几下怎么了?陈哥郑哥都摸的,你不行,你是女的。”钱治越说越觉得这话题怪了,赶紧把虞芮佳从齐祺身上扒下来,“干活去!”   “可是警察小姐姐也……”小虞带着不甘心远去,被逮捕到楼上整理书。   郑南与也听见他们的话,看齐祺。齐祺正在和一个小朋友说话,那个小孩应该是初中生,就穿着对面学校的校服,来把旧书给书店回收。小孩第一次来有些拘谨,齐祺很耐心的给他讲回收积分的规则,他总穿些浅色,显得整个人都很柔和。   人是有属性的,有些人一看就不好惹,像陈骏,齐祺则是那种看了就知道是人畜无害的类型。白白净净的,似乎对他做什么都不会生气,眼睛异常黑。大概是他总戴口罩,郑南与就觉得他像件易碎品,很容易磕了碰了。   所以陈骏一靠近,他脑子里就有个警报器,觉得陈骏会弄碎齐祺。齐祺就像件没有围栏的展品,谁都可以随意入侵他的范围,那怎么行,必须得有个警卫人员。   郑南与不知道,陈骏认可他这个想法,但陈骏还认为警卫人员有监守自盗的嫌疑,不如撤掉,这展品就归他个人收藏的好。   翁含娇进门的时候又撞到陈骏,她不知道自己是第二回 撞上了,抬头一看是自己的菜,立马掏出手机:“不好意思!那个,我们加个微信……”   陈骏皱眉:“我喜欢男的。”   翁含娇:“……”公主落泪,她直奔齐祺,一个熊抱,给陈骏看得要上去扒人,被郑南与拦下来了。   “你又有什么病?”陈骏无语,“傻逼,松手。”   郑南与问他:“你要干嘛?人家好好的在聊天,你还管齐祺交朋友吗?”   陈骏看他:“这话应该我问你吧?你管我跟齐祺干嘛?我不能加入朋友之间的会谈吗,齐爸爸!”   两人僵持一会儿,陈骏拗不过郑南与,冷哼一声,到门口抽烟去了。他是想眼不见心不烦,抽根烟就走了,谁知道郑南与不放过他,追过来让他不要在门口抽,影响学生。   “我他妈……”陈骏炸了毛了,“你有完没完!能不能去干活儿,白拿齐祺工资是不是?”   郑南与面对他的恐吓我行我素:“我就是想和你聊一下齐祺,高中后就没见过了,只能问你啊。”   提到“齐祺”和“高中后”这两个词,陈骏安静下来,他两指夹着烟,放到嘴边吸一口,侧头吐出一小片白雾:“你问什么?有意义吗,现在又没人看,就别装无私了,多此一举。”他们确实远离了书店门口,到对面马路的绿化带旁坐着。   “我可没说过自己无私,我就是有私心才问的你。”   “哦,”陈骏很嘲讽地笑了,“然后呢?知道他过得好你安心了没那么愧疚了,知道他过得不好就赖我,是吧?”   郑南与反问:“你也觉得他的不幸来源于你咯?”   “……”陈骏把烟灰弹到他裤子上,“他去H市上学,一年见不了几次。他谈男朋友了,分手了,我是等他回B市才又一起的,过得很好,你不来能更好。”   郑南与只听齐祺说自己好不放心,一定在陈骏这里确认。“你就这么讨厌我?”   “很难理解吗?我在追齐祺,齐祺喜欢你,我讨厌你有问题吗?”他又补充,“当然,我本身也讨厌你。”   “他喜欢我那是过去的事了……”   “放屁!郑南与,你看着齐祺的眼睛你告诉我,他不喜欢你?你当我是傻逼还是你是傻逼,”陈骏最讨厌的一点,郑南与身上带着既得利益者的高高在上,他明明都拥有了,还虚伪的说没有,真正没有的人怎会不被惹恼?   齐祺是陈骏唯一“拥有”的,郑南与只用几个月就夺走了。他想通过,跟着郑南与也好,他让过一次。“我让给过你一回吧,你又没有珍惜他。哈哈,也是,你帮过的爱慕者那么多,不缺他一个,压根不把他当回事。但我只有齐祺,你没兴趣,就别和我抢。”   见对方沉默,陈骏干脆骂了个过瘾。   “郑南与,你这个人就真的很像个假人,高中的时候我就很想问你了,你是怎么做到明知齐祺喜欢你还和他做朋友的?你要是给不了他爱情就滚远点儿呗,还假惺惺地和他一起吃饭送他回家,你以为这样会显得你很善良,我呸,真恶心!   “别人看不出来我可看得出来,你这个人太奇怪了,明明是个很冷漠的人,却非要带个面具装热心,你是享受众星捧月吗?你不是无私,你是自私,觉得大家都崇拜你的感觉很好,可这样有什么意义吗,齐祺喜欢你也是喜欢你一层皮。”   到这里,沉默多时的郑南与笑了:“陈骏,你知道齐祺为什么不会喜欢你吗?因为你总把他当笨蛋,你觉得就你聪明,什么都懂。高三整天和我在一起的是齐祺,你怎么敢说你比他了解我?”   烟烧到手边,陈骏觉得自己是真嘴笨,可能上过大学就是不一样,他永远没法像郑南与这样很流利地说出自己的想法,想反驳又说不到点上。   他最后只好说:“你怎么着都有理,随便你。我追我的,这回没什么人需要您拯救吧?别插手了。”   “不可能,”郑南与面上是一种与人前截然不同的神情,他像真的撕了什么伪装似的,笑得十分冷,“你都说了我是个自私的人,齐祺和谁在一起我都祝福,除了你,你学不会怎么爱齐祺。”   作者有话说:   骏啊,你怎么玩的过他(?) 第30章   翁含娇和齐祺说她昨天又抓到了之前在书店门口追的小贼。“真是一回生二回熟,我老抓着这小孩儿,看一眼身份证才18,你说18岁,不好好上学天天偷东西……”翁含娇觉得十分无奈,“我18的时候为了考上公安大学天天不睡觉的在刷题。”   齐祺说:“可能是家里有难处吧,他家里人有管吗?”   翁含娇摇头:“他不是本地的,家里人说什么都不让我们联系,我抓了几次都是未遂,也不能强制扣着他。听别的小偷说了,他是大炮的徒弟,所以我喊他小炮嘛。”   “大炮”是本区小偷圈出名的贼王,现在四十几了,年轻时因为跑得快像炮弹所以人称大炮,如今金盆洗手,在这条街的东头修自行车。翁含娇就常说些他的传奇故事,什么五个警察骑着自行车愣是让他跑丢了,有回大家盯梢他一下午,结果他居然真的只是给地震灾区捐款。   齐祺很爱听这些警局的趣事,听了可以想象郑南与这些年做什么,他这么说了,翁含娇大笑说不是,郑南与他们干的活儿更危险,碰上的都是穷凶极恶的人,小偷扒手不过是身边小市民罢了。   回到小炮的话题,齐祺又感慨:“18岁,也许他真的很难呢,不知道有没有人帮他一把。”他心中十分羡慕这个年纪,18岁做什么都是可以不计后果的,往后成年,每走一步就要看看旁人眼色,估量自己有没有底气。   “我帮呗,这种事肯定是人民警察出手,我还是党员呢。”小翁甚至还给他展示了下别在胸口的党徽,“其实我跟他师父问过,他是三年前来B市的,光杆一个,再多就不跟我说了,周末还得再去问下……”   齐祺愈发觉得娇娇公主的身型伟岸起来:“你和郑南与真的很像,是他的话肯定也会这么做的。”所以你们两个很般配。   说的是实话,可翁含娇听了不高兴:“老有人拿我跟他比较,烦死了!啊,我不是说你烦哦。”提到郑南与,她想了会儿又说,“他弟……现在应该也是18、9岁吧。”   “应该是19,比他小9岁。”齐祺说,“……不能怪他。”   翁含娇回头看一眼刚从外面进来的郑南与,碰碰齐祺的手:“他也和你说过他弟弟的事啊,那你们两个关系真是挺好的。其他人都只知道他弟弟让人拐走……我也觉得不能怪他,他才六年级,自己都是个小孩呢。”   这也是齐祺想说的话,他暗自嫉妒,是情侣,关系真好,什么事情都知道。   是应该的,情侣作为最亲密的关系,理所应当知晓彼此的秘密……只是他以为自己有一点不一样的,产生过一点隐秘的优越感,以为这是他们之间的信任纽带。齐祺在心中叹气,感到自己真是阴暗,又很坦然,自己是因为喜欢郑南与才萌生的各种嫉妒。   “还是一直没消息吗?”他问。   “没有。”翁含娇很不忍道,“找被拐卖的孩子真的是海底捞针,二十几年前摄像头也不像现在这么普及,线索实在太少了……市里这些年也破获了一些拐卖儿童妇女的案子,但都没有他弟弟的消息。”   齐祺为郑南与难过:“他压力太大了……”这些年他也算是尽自己所能帮助走失儿童的家庭,真有一家找到了,认亲那天他去见证,那对父母哭得撕心裂肺。那家母亲说,丢了孩子以后她没睡过一次安稳觉,无数次凌晨惊醒泪流满面。多少个日日夜夜,齐祺想,郑南与是不是也是这样度过的呢?被如影随形的负罪感纠缠,背上弄丢幼弟的愧疚,痛苦的用各种方式偿还。   要是自己能分担就好了,齐祺希望郑南与能轻松一点。   每天来丽华书店纯聊天的不再少数,不少接孩子的家长就在一楼聊天,赵姨也常参与。翁含娇每天路过来聊个十几分钟,看时间差不多了她和走过来的郑南与点个头算打招呼,拿好包便离开了。   “晚上吃什么?”郑南与靠过来。   齐祺像头小兽似的仰着脸嗅嗅,闻到一点烟味,揉揉鼻子:“叫外卖来不及了,出去吃吧,你吃什么?”   郑南与看出他鼻子不舒服,退远了点,解释:“外面染上的,我可不抽烟。”   “没事,我只是鼻子有点敏感……”他拉上口罩,和赵姨打招呼,“阿姨,我们出去吃饭了,你盯一会儿。”   两人并排走,路东头有座大厦,几百米不远,路上刚好定下吃什么。   “我有点想吃拉面……”郑南与还在考虑。   “那就吃拉面。”齐祺说。   点餐时郑南与接到妈妈的电话,于是让齐祺代点了。他妈大致问候了几句吃没吃饭,在图书馆习不习惯,郑南与说都挺好的,很习惯。   “图书馆那么安静,你都习惯,那看来也不是非得每天到处跑啊。”郑母很亲切地问他,“我之前和你说地那个工作考虑地怎么样了?薪水不错,很稳定,也有足够地升职空间……”   “妈,我不去。”   “为什么不去呢?南与,你和妈妈说,你是有什么不能克服的吗?”   “没有,我知道你去局里和支书谈我工作的事了。”他语调平和,用词很委婉,听不出生气。拉面店的上餐极快,这会儿已经端上来,齐祺把筷子摆好,将没有香菜的那碗推给他。他用嘴型说谢谢,齐祺就用满是担忧的大眼睛望他,用嘴型问他有没有事。   没事,郑南与早已过了生气的点,对这件事他有的只是无力和自认倒霉,但对上齐祺的眼神,他还是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   电话那头郑母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承认这件事,最后还是说了:“爸妈是不想你这么拼命……太危险了,你住院时妈整夜整夜睡不好,就怕你突然哪天就没了。”   郑南与很耐心的听完妈妈的担心,他不动筷子齐祺也不吃,就看着他。   “……南与,你要去维护正义的话,也有很多人去的,那么多警察,不缺你,你就下来歇会儿吧。”   郑南与说:“不是这个职业需要我,是我不能没有它啊。”郑母还要说什么,也被他打断了,“妈,我在和朋友吃饭,挂了。   挂掉电话后齐祺仍很紧张地看着他:“你不要难过……”   郑南与敲下他拿着筷子又不动的手说:“先吃饭。” 第31章   齐祺像必须下达指令才做事的人偶,郑南与催了他才动筷子,可他还是吃不安生。两人只安静吃了半分钟,郑南与就感到对方的眼神往自己身上瞟。他默数一二三,抬头,果然逮住还没来及收回眼神的齐祺。   他还没说什么,齐祺先道歉。   “对不起,”齐祺低头盯面了,筷子搅两下碗,“我听见就……我吃快点。”   郑南与说:“你还是慢点吃吧,烫。我又没有背着你打电话,想说什么就说嘛,你是不是要安慰我?”   “上次和含娇说话的时候,我就听了……我怕你想不开……”   “齐祺,”郑南与夹了片牛肉放到他碗里,“安慰我总得看我吧?你低着头,我以为你话都是说给面条的。”   迫不得已,齐祺抬头,他实在不爱和人对视,看人眼睛会心慌。但能看到郑南与一副放松微笑的表情,他又有点放心。他是想说出些什么,可能想到的都是自己都羞于说出口的鸡汤,一时十分气馁。但郑南与盯着他,他不能什么话都不说。   “阿姨这么做不好……”齐祺又把头往碗里埋了,“你能不能先不看我,你看我,我说不好。”   “好好,不看了。我吃面,你也是,边吃边讲。”   齐祺于是拿起筷子,不知道是先吃还是先说,他没法同时干两件事。他决定先说了,但还是拿着筷子装装样子,抬眼确认郑南与是真不看他了,就大胆地盯着对方的发旋说话。“嗯,阿姨肯定是有她的苦衷,但我也不了解阿姨,我还是……啊,也不是说很了解,很久没见了,但是我,额,高三的时候还是……走得比较近的。”他加了许多限定十分谨慎地说,“比起阿姨,我还是更了解你。”   齐祺看到刘海下郑南与的眉毛挑了下:“是最近的关系,齐祺,高三的时候我跟我妈还没跟你熟呢。”   得到承认,齐祺有点开心,他用筷子沾了点汤含在嘴里,嘴角扬了几秒。   “嗯……阿姨对你的关心,是有点不够,她不懂你的想法。你,你有时候太体谅他们了,他们又没有体谅你……我想,你是不是,应该让他们知道你的想法呢?”他试探着问,“你其实有怨言的,对吧?”   郑南与抬头,他最近一直没有去剪头发,原来的寸头留到了刘海挡眼睛的程度,他把刘海撩上去露出额头,很突兀道:“我是不是该剪头发了?太长了。”   “啊?”齐祺愣了下,随后很认真地说,“长点的,好看。”   “是吗?那我只剪个刘海儿。”说完这句他才讲,“当然有怨言了,但憋太久,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你没和含娇聊过吗?额,我的意思是,她也比较了解你……”   郑南与苦笑下:“算聊过吧,但她这个人很爱较真,我要是说我苦,她一定得找出比我更苦的人证明我已经很幸福了。这可能是她安慰人的方式吧,但我其实不太想听这些,道理我都懂,实际上我也有宽慰自己的办法,说出来无非是想倒倒苦水……我们分手也有这个原因吧,有时候我真的只是想有人听一下就好了。”   齐祺着急道:“我听的!”   “我说太多你不会压力大吗?”   “我听了你会压力小吗?”他更关心这个。   “会,我会变得特别轻松……”郑南与摸了下齐祺的脑袋,“像在学校操场,睡一觉那么舒服。”   齐祺是与翁含娇截然不同的人,也不是非要对比,但在郑南与心里这两人对自己来说有某种相似的身份。他和翁含娇有很多交流,在交往前他们就是经常深夜聊天探讨话题,关系才一步步拉近。翁含娇有许多有趣辛辣的观点,他们会争论很久,有关是否存在绝对的公平,娱乐至死的时代还能否安静……谁也说服不了谁。他们针锋相对度过了大学,进入了工作。这时郑南与觉得他果然还是太大男子主义,他有时候真的只想感叹星星很亮,不想讨论多少光年远的星星是不是已经爆炸灭亡,翁含娇很好,但两人相处下来会很累。   他说了很多年的理想、公平、正义,但他疲惫时也想说些垃圾话,他想骂,操他妈的,凭什么厄运就降到他头上,凭什么丢的就是他弟弟,凭什么父母都没有时时刻刻寻找如今那些愧疚还要在他身上赎,操,自己去找啊!最阴暗时,他恨了弟弟,要是郑知衡不出生,他不会被冷淡那六年。   这些话郑南与不敢和翁含娇说,翁含娇会直接告诉他你这样不对,你要如何调整心态,可在夜晚,他真的只是想把心剖开晾晾,不必劳心治疗,他是想证明自己真的痛苦过,他是个有阴暗面的、自私的普通人。   在没有通讯的九年中,郑南与想起齐祺只在自己最痛苦的时刻,熬过去,天亮了,他就把长明九中忘掉,重新出发。   长明九中的操场很大,铺满假草皮,夹杂着黑色的塑胶粒。高中男生不嫌地脏,反正是校服垫着,所以常能在操场角落看到有人坐着躺着。高三下的时候,学校加课,总到六点多,但无人管束,他们会在操场留到七点,只是聊天。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的郑南与多少有些少年狂妄,不切实际,读了许多书但还未实践,说出些不成熟的观点。齐祺的回答总是那么几句,“好棒啊”“厉害”“我觉得会实现的”……但郑南与不会觉得他敷衍,他是每次都很认真地在听,然后对他说的每句话都深信不疑。   不是顺从就是好的,只是郑南与格格不入惯了,他也想被谁肯定赞同,然后很放松地看看夕阳。   高中的夕阳最好看,他枕在齐祺的膝盖上睡着过很多次,暮春初夏,睁眼时齐祺总在安静地发呆,眼里映出玫瑰色的云,很亮。   郑南与知道,此后他们之间这段奇怪的关系只能用来怀念,因为各自的社会地位、道德三观,有些朋友注定只能走一段。未来没有齐祺他觉得算遗憾,所以连怀念都免去了,一块口香糖,嚼太多遍就失去味道了。   回去的路上,郑南与给齐祺又买了别的吃的。   “没吃饱吧,我其实也知道你不爱吃面条。”   齐祺摆手:“没有,我觉得还好。”   “但还是喜欢吃垃圾食品吧?”他问。   齐祺不好意思地点头了。   “我故意的,就想吃面条没管你。”郑南与伸了个懒腰,“你以后可得跟我说,不然天天带你吃面条。”   他们道过别了,可是老天爷偏把齐祺往他眼前送,他决定说什么都要拽着齐祺再上路,他想留下齐祺这个重要的朋友。   作者有话说:   2000收感谢?写的不咋地,回到了写养子时的痛苦,决定称这本是我收养的义子(?)承蒙关照支持,微博回头给大家抽奖。 第32章   翁含娇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穆洁问她是不是感冒了,她说没有,大概是哪个帅哥又在心里不小心提到她。听到这个,穆洁翻了个好大的白眼,直说她想男人想疯了。   她们一起下班,去后棚子取自行车,户籍大厅的高姐也在,和她打招呼问:“娇娇,我听小李说你打算去大炮那儿,你要管小炮的事啊?”   也是户籍厅的孙哥听见,问:“什么小炮?大炮还有儿子了?”   穆洁说:“孙哥,你又落后于局里的信息网了,小炮就是冯同福啊,大炮是他师父。”   “哦哦哦,”孙哥反应过来,“是含娇抓了好几次的那个小孩是吧?唉,我咋每次都错过你们交换情报。”   翁含娇笑笑:“是啊,他都来这么多回了,姐姐我可不得好好关照他?”   高姐结婚多年,有个儿子,如今看了这种小孩就总很同情:“才18呢,也是挺精神个小伙子,怎么就偷东西了呢?他妈妈知道不晓得有多难过……我记得他是一个人在B市吧?是不是养不活自己?”   “是,之前跟我交代过,南方山村?跑过来的,问他爸妈也不说。”翁含娇一抬腿跨上自行车,“应该也有生活困难的原因吧,我去问问,看能不能给他找份工作。”   孙哥说:“你可真够心善的,但也得小心点,上回你帮那姑娘,她前男友来闹几天,我都替你担心。你一姑娘,也别太出头了。”   翁含娇常听到这种话,不过关心大于刺耳,她还是先谢过好意。“没事,我有分寸。小孩也不容易,一个人出门在外的,我就能帮一把是一把吧。”   穆洁陪她一起去,两个人骑自行车到大炮那个小摊也就不到十分钟。大炮姓崔,今年是四十五,长相比年龄显老,推着个带铁箱的三轮车,车上挂很多轮胎。   “崔叔!”翁含娇把车停在电线杆边上,私下警局叫他大炮,但年轻的警官见了面还得叫一声叔,“最近怎么样?”   崔叔坐在小马扎上,摆弄改锥,说:“不好干了,那什么共享单车一出来,自己有车的不骑。那共享的报了错平台都拉走了,自己的自行车又没几个坏的……不行,该改行了。”   穆洁骑的慢一点,这会儿才把车停下,听见人抱怨自行车行情不好,宽慰他说:“还好的,这不也正好带动大家骑自行车的意识嘛……炮叔,你可以租个门脸,弄二手自行车的,还有电动车啥的。”   “你说的也行,”崔叔认得她俩,两年前他被翁含娇逮到过,后来也算金盆洗手,如今警局有些关于扒手的事也会问问他。他朝穆洁招手,“你那个车推过来,我看链条涩了,给你上点油,不收钱。”   有改过自新的小偷那当然是好的,因为小偷再犯率很高,所以警局也会安排下回访。三人聊了会儿家长里短,崔叔也不抗拒,边给客人修自行车边和这两个姑娘聊天。   几分钟后正式话题才到,翁含娇问崔叔:“冯同福现在还是和你住一起吗?”   “住一起,这里房租那么贵,他哪儿住得起?”早在第一次被逮,去派出所领人的就是崔叔,他们之间的师徒关系也不是什么秘密。“怎么?他犯大事了?我可早劝他不要去偷了,有事别赖我,我也不给他赔钱。”   穆洁说:“没有叔,我们就是关心他,才刚成年,咱引导引导争取让他走上正路。”   翁含娇也附和:“对对对,你说他这个年纪也就是个小男孩,我们不能放着不管嘛。”   崔叔笑了,黑脸一皱露出口黄牙:“说什么,你们啥年纪?我看你们也是小女孩。”   “不小,我都二十七了,再几年奔三了!”   “二十七不大,晚婚晚育,优生优育!你看同福怎么样,就是小点……”   翁含娇无奈了:“叔,别闹了,快点说正事了,他怎么就干上小偷了,没别的路走?”   “能有什么路?他刚来B市那是几几年,十几,十五六吧,谁敢收童工。那我也没多有钱,不能养着他,可不就教他门手艺呗。”   穆洁说:“那还是赖您啊,您当初教他修自行车多好,就能给我们减少点工作量。”   崔叔瞪大眼睛,狠狠扭了下正在修的车轮:“我那时候也得会修自行车啊!”   听崔叔讲他是三年前在垃圾站捡到冯同福的,这小孩又黑又瘦,身上衣服都是破的,整张脸上脏的也就能看见眼睛,正在翻垃圾桶。崔叔正好刚得手,看这小孩可怜就给他买了吃的,结果冯同福就赖上他了。老崔家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养不起这正长身体的小男孩,只好教他偷东西。   问冯同福哪儿来的,他说从S省一个山村来的,遇见崔叔前已经流浪了俩月,身上钱都花光了。   来B市干什么?他说找家,他就是记得他家是这里的。   “你说他认为自己是被拐卖的是吗?”翁含娇严肃起来,她没想到还牵扯到这方面,赶紧仔细问,“他对家人有印象吗?”   崔叔说:“有,但是不多,他记得自己有个哥哥,但是他走丢的时候太小,应该就三四岁。自己原名也记不得了,只知道是B市的,还是这个区附近。”   走失的年龄相符……小翁皱眉:“可是年龄对不上……他才十八……”   穆洁一听:“你不会猜他是郑南与他弟吧?哪有这么巧,我看他们一点也不像。”   “那也是一条线索嘛,”她托着下巴想,被拐儿童的年龄是存在造假可能性的,郑南与说他家最早没搬家时是住B市,弟弟走失后才搬走的,不一定是这个区,但这么多年冯同福记错了也不一定。“就算不是他,万一是同一个拐卖人呢?”   穆洁一看她这样子,知道她是又要多管闲事了,于是从口袋里拿张便签纸,写了串电话:“炮叔,你跟那小孩说一声,这是我俩电话,让他记得打,我们帮他找……他怎么不早来报警嘛!”   崔叔满是机油的手在脏围裙上蹭蹭,才接过那张纸:“那不就找抓呢吗,是个贼谁往衙门跑啊。他现在十八了,你们给他找找工作呗。”   “不能这么想,不犯错谁抓他啊!”翁含娇又长腿一迈,跨上自行车,“人民群众这个意识还要提高啊,有困难得找警察!”   作者有话说:   微博发了个抽奖,一些零食。知道有些朋友为了支持emo的我总发很多条评论,十分感谢,希望我能坚持写完~ 第33章   丽华书店是每天都开门的,不过是店员调休。这周末还是郑南与,小老板周末要多睡会儿,大概要十一点才肯来,只是为了不错过和朋友吃午饭。   常在店员常把快递地址填书店,所以今天上午陈骏在这片有单。车停到门口,撞见郑南与拿着手机出来。郑南与向他点头,他没理,打开手机扫码确认快递。他装作不在意实际上又竖起一边耳朵听郑南与打电话。   郑南与是接到了局里支书的电话,他心情忐忑,也不知来的消息是好是坏。八成是坏消息吧,和母亲通电话后他有了心理准备。   “小郑,你停职时间也过了,其实可以来上班了……”李支书说的似乎是好事,但他声音听不出恭喜,反而有些犹豫,“不过,这个工作方向上可能会有点调动。”   “您说,怎么调动?”   “嗯,是这样,你先听我说,有关于你之前所在的组,之前不是有调过几个外省的年轻人吗……这次任务都完成的很出色,上头的意思也是希望他们留下来多锻炼锻炼。但是由于规定,组织在人数上必须是精简的,所以……”   陈骏就看着郑南与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这人少有不笑的时候,一冷下来就是生人勿进,微皱着眉,嘴角向下。应该是在听什么不好的消息,他看见郑南与点头说“嗯”“理解”“知道”,更好奇电话内容了。快递送完,他便干脆凑过去听。   郑南与全神贯注在手机上,没有注意到陈骏。   “……你看你是怎么想的呢?”   郑南与问:“所以是只有后勤这一个选择吗?我还是更倾向在一线工作,不在组里,其他地方也没有位置吗?”   “那就更复杂了,是这样啊,咱们市局人员……”   陈骏大概听明白了,应该是郑南与的上级答应他回去一线工作,可是要他下派到更低一些的派出所。   “那不就是片儿警吗?”陈骏插嘴道。   郑南与这才注意到他,赶紧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支书很很关切地问:“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挺难的,你可以再想想。其实现在不做警察应该也有挺多工作适合你的,是去是留你自己选,明天晚上七点前告诉我就可以了。”   “好的,谢谢您,我会慎重考虑的。”挂掉电话,他看陈骏,“你一直听着?偷听人电话,你可真没礼貌。”   陈骏从不在意自己的形象,接着问他:“欸,你是不是要去当片儿警?管哪里,你可别在这条街。”   郑南与不想和他废话,转身往店里走,被陈骏拉住:“给个准信儿,甭管干什么,你都要走人了对吧?走之前跟我说,我大摆宴席庆祝。”   “……”郑南与回头,“我换工作也会常来的,你以为你有机会?”   陈骏又被他气到了:“你咋这么阴魂不散?”但随即他又想到,如果郑南与走了齐祺大概会很难过,免不了失神三天不理人。反正郑南与已经拒绝过齐祺了,他多少还是信两人不会谈,毕竟他俩确实不合适嘛。大少爷,怎么想想都是他跟齐祺更配,于是叮嘱一句:“喂,你走之前,要跟齐祺好好说……别让他那啥了。”   郑南与想,这还用你教,但还是点头了。这时一辆自行车突然撞到陈骏的快递车上,给两人都吓了一跳,翁含娇从车上掉下来,连说不好意思。   “你是一直都很喜欢撞人吗?”陈骏把她的车扶起来,“不长眼睛?”   “谢谢,我左眼5.2右眼5.1!”翁含娇夺过车把,问郑南与,“小老板在不在?”   郑南与给她撩开门帘,很诧异:“没来呢,你现在是不上班也要来找他,你俩什么时候变这么好了?”   陈骏听了很警觉,仔细打量翁含娇:“你也天天来?”怎么郑南与连他女朋友都要缠着齐祺,这两人有病吧!防人之心不可无,他问小翁:“你有男朋友吗?”然后又自己补上一句,“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个,省的你天天没事跑书店,做无用功。”   “……”翁含娇无语,“这天下男女之间就没有纯友谊了吗!”   陈骏说:“男男都不一定有呢。”   这俩人一个是自来熟,一个是对谁都不客气,眼看能吵起来,郑南与赶紧插嘴:“行了,在门口这样干嘛。含娇,你是有什么事来吗?”   翁含娇当然不是闲的没事跑来聊天,大周末好容易轮到她调休,睡觉都来不及呢。她过来是想说说关于小炮的事,本来想把拐卖相关的和郑南与也讲下,可现在八字没一撇,她也不想让郑南与白高兴一场,不如先和齐祺商量。“哦,我朋友给了我两张新电影的点映票,我不爱看这个题材,给你俩看吧。”说着她掏出电影票给郑南与,“谢谢我吧。”   “谢谢。”郑南与接过来,一抬头看见远处齐祺刚好来店里,就冲他招手,“齐祺!”   齐祺打了个哈欠,他觉多没睡醒,揉揉眼睛小跑过来:“早……怎么这么多人啊?”   郑南与把票给他:“含娇请我们看电影。”   翁含娇赶紧接上:“不是白请啊,人家是有事求你的!”她拉着齐祺进书店去里面谈,“你还记得小炮不?”   齐祺说记得,然后给她找了把椅子坐下。   “我昨天去他师父那里了解了一下他的状况,发现很有的说,他……”翁含娇看郑南与也跟进来,虽说他已经在帮顾客选书,她也还是担心被听到,于是让齐祺附耳过来,两人说悄悄话。“他是被拐卖的,而且记得自己家在B市,还有个哥哥。我看他年龄也相仿,万一是郑南与他弟呢?你帮我问点信息,调查清楚一点的时候咱在告诉他,别让他白期待。”   齐祺听了很惊喜:“那是好事啊,你把要问的发我微信,我会问问。”   “好好好,回去整理好发你,对了还有件事……”   翁含娇还没说完,被进来的陈骏打断了。陈骏刚刚在外面一想,看电影不是给两人制作机会吗?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擦出点爱的火花,于是冲进来和齐祺说:“郑南与不爱看电影,你和我去吧。”   “啊?”齐祺歪歪头, 不确定地问,“可你不是也不爱看电影吗?”   陈骏面不红心不跳的撒谎:“这个题材我喜欢。”   齐祺把票拿出来看,《时光留不住想爱的人》,他把票递给陈骏:“我不喜欢看这个,你喜欢你和郑南与去看吧,别浪费。” 第34章   郑南与问陈骏:“你为什么想看这个电影?”   陈骏说:“闭嘴。”   他们坐在电影院,票的位置还很好,正中间。演这部电影的似乎是个流量明星,他们坐在一群小姑娘里,甚至有点挡人。陈骏看到那张票他就后悔了,他最讨厌看什么爱情电影,他看不懂,只觉得男女主都是傻逼。跟齐祺看他还能忍,能叫甜蜜的折磨,跟郑南与看那根本就是活受罪。   本来,假如郑南与说他也不感兴趣,他就能借口“一个人看电影没意思”把票退回去,结果郑南与说行,他骑虎难下,被迫和最讨厌的人看电影。   出了书店他接到电话问快递怎么没上门,火“噌”一下上来,直接说:“放快递柜了,自己拿!”对方在话筒里嗞儿哇乱叫,他干脆挂掉,也不管对方是不是打一星投诉。   郑南与还要调侃他几句:“你高中是爱看这种电影才非要特立独行吗?”   “你他妈有病吧!”陈骏烦了,离他远点坐,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   陈骏气呼呼走后,翁含娇又把断了的话续上:“我想给那小孩找个工作。他之前是不满十八嘛,现在可以工作了说不定就不偷了。齐祺,你店里还有空吗?放不方便让他来你这里工作?”   “这个……”   见齐祺很为难的样子,小翁赶紧补充:“我知道你肯定在意他偷东西嘛,抓到你就骂他,我监督,出事我赔!”这么说又有点逼人帮忙的意思,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当然,不行也没事,我就是问问……”   齐祺摆手:“不是因为这个……是书店现在再招人的话有点多了,可能盈亏方面就,额,我怕发不出工资。”   翁含娇也没壕到能说“我给他出工资”的地步,叹口气:“行,谢谢你啊,没事,还是书店盈亏重要!”   没帮上忙齐祺觉得很愧疚,他从柜台抓了一把糖给翁含娇,说:“我会给你留意的。”这时虞芮佳喊他说库存有点问题,他露出个抱歉的表情便去和小虞对数据了。   这会儿到了午间吃饭的时间,郑南与早在之前就点好了自己和齐祺的外卖,拎着袋子,看翁含娇还没走,顺口问她:“吃糯米藕吗?外卖多给了一份。”小翁都揣好糖打算走了,一听又有免费的甜食吃,立马凑过来,从善如流地伸手:“来俩。”   “你是真不客气……”郑南与打开外卖盒,用塑料盖盛了两个递给她,“你不是说有事求齐祺吗?什么事啊?”   翁含娇把糯米藕一块吞下,边嚼边说:“我是问齐祺能不能给小炮在店里安个活儿,小炮,就那次你帮我抓住那个小孩,才刚十八。可惜,小老板说店里再多人可能亏,现在人数刚好,哎哟干脆你辞职把位置给我让出来吧!”   “可以啊,我确实……可能是不在这里干了。”   听郑南与这么说,给小翁噎到了,捶胸顿足:“咳咳……也不用为我做这么大牺牲,我会觉得你对我余情未了的。”可看对方神情不似作伪,她捋捋胸口问,“认真的啊?你出什么事了吗?”   郑南与说:“没有,是局里给我打电话了……”   “哦!我都忘了!”小翁海豹鼓掌,“你复职了?”   “不完全是,毕竟我妈大概嘱咐过,所以复职的话是没法回刑警队,支书说会安排后勤工作。”郑南与拆开一次性筷子,削了削木刺儿,“你觉得怎么样?”   翁含娇摸不清他是高兴不高兴:“我觉得……还可以?后勤哪方面,文员吗?其实还可以,冒的风险少。”   郑南与垂着眼:“去这个的话我基本再也没有去一线的机会了。”   “啊这……”翁含娇感到气氛沉重,放下咬了一半的糯米藕,“万一有机会调呢,也别说那么绝对。”   “也还有个方案,我可以申请下调到区派出所或者街道派出所做民警。”郑南与内心有点纠结,“其实这应该也是支书能帮我争取到的最好的结果了,只不过一下做民警总有点心理落差。”   翁含娇知道他已经下决定了,拍拍他的肩膀:“干啥不是干?你当刑警久了还瞧不起民警了啊?咱是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扎根基层,拿出党员的觉悟!民警可真不必刑警好干。”   郑南与听了同行的宽慰,心情也算好些:“我没瞧不起,就是换工作了不熟悉……现在就是想想怎么跟齐祺说。”   “为什么要想这个?”翁含娇不明就里,“一句话不就完了吗?”   ……   陈骏被电影院的音效震醒了,故事已经走向尾声,剧情充满哭泣与尖叫,女主声音高的像哨子,他受不了捂住耳朵。侧过头看郑南与,对方竟然真的一本正经的在看电影。这时哪怕是陈骏都觉得敬佩了,于是也勉为其难看个结尾,他怕齐祺或者那个前女友问他电影怎么样会露馅。   男女主因误会分离多年,终于解除误会可女主已经要结婚了。婚礼那天男主在来的路上出了车祸,女主丢下新浪穿着婚纱狂奔,抱着一身是血的男主失声痛哭,顷刻间大雨滂沱,配上360度哭泣画面和巨大声的背景音乐。   果然很傻逼很扯,新娘咋就瞬移到车祸现场,咋就刚刚晴天一哭就下暴雨?陈骏觉得实在太无聊了,周围竟然还有人哭了,这些剧情他看一眼就知道接下来怎么演。他转头想吐槽。   “……”陈骏大惊失色,“不是吧郑南与,你居然哭了?!”   郑南与说:“挺感人的。”他是真的纯自愿来看电影的。   太尴尬了,直到散场,陈骏都不知道说什么,他本来还想吐槽下这个傻逼剧情,但是……操,难道只有他觉得难看?这其实是一部隐藏神剧?他只好换个话题问:“喂,你想好没怎么和齐祺说你要走?”   郑南与摇头:“没呢。”   “那你他妈快点想,别磨磨唧唧的,不会是不想走了吧?”   他笑了:“有点,我走了不放心,我怕你趁虚而入。”   “什么趁虚而入!你……”陈骏不高兴,“你他妈才叫趁虚而入,人都要滚蛋了,你现在连店员都不是,凭什么管前老板?到时候自然而然,你去警局,两个人又不再见面了,你就会这么干。”   “不会的,我换工作了也常来,我太有资格关心齐祺了。”   “屁话。”   “齐祺没和你说过吧,”郑南与给票根拍了一张照片,没看他。“我们高三的时候谈过恋爱,往前数,他第一个男朋友是我。”   作者有话说:   下周二入v,更新三章,全书预计两块,感谢支持!微博的抽奖是周五开奖,大家还可以参与~ 第35章   齐祺人生的第一次动心在跑步时,他喘不上气,耳边乱糟糟的有自己的呼气声还有同学的嘲笑。然后郑南与突然出现,拉了一把他的手,对他说“马上就跑完了,坚持一下”。这句话像是某种降噪魔咒,说完之后齐祺就只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了。   他讨厌跑步,时间被拉长了,可跟在郑南与旁边,拉长的时间竟然也美妙起来。   跑完步后郑南与不许他坐,一直拉着他的手腕,减慢了速度和他绕着操场内圈走。   这是什么效应呢?叫操场跑圈效应好了。齐祺心跳非常快,脸也很红,而所有人包括他自己在内都不知道他的脸红心跳是因为剧烈运动还是郑南与。   “同学们,要记住!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更没有无缘无故的第三问!”数学老师敲黑板反复强调时,齐祺在偷偷看郑南与听课的侧脸。   为什么会帮自己呢?怎么看也不像会有交集的两个人,就算是同桌也不一定要亲近啊。郑南开朗健谈,个子高高的,可以和那么多人做朋友,干嘛要理我呢?   郑南与注意到齐祺看自己,伸手在他面前挥一挥:“回神,你这题错了还发呆?”   同情心可以做到这种地步吗?齐祺还是不明白,可他因为这份不明的善意心动了。   其实已经习惯了,生活哪有那么容易更改,齐祺可以忍,忍一下就过去了,高中对他来说是“一下”的时间,因为郑南与的到来拉长了。既然郑南与有这个决心,齐祺可以听话,鼓起一些勇气迈到不熟悉的地方,他只是不想让郑南与再失望。   什么心意什么爱情,那些郑南与不需要,所以齐祺想藏好,就别给人负担了。可大概是他第一次爱上谁,怎么掩饰都总会露出马脚。   然后被逮到了。   “也可能是咱们之前太近让你有错觉了,齐祺,我们保持距离一段时间,你就想清楚了。啊,当然我们还是朋友。”郑南与这么说时,还拍了拍他的肩,“我先走了,你去看陈骏吧。”   “嗯嗯好的。”齐祺点头,“对不起,再见!”   他像真的在认真反省了,没有什么过激反应,郑南与才放心了,头也不回的离开。   然后齐祺梦游似的走进医院,陈骏的伤口都包扎好了,左臂打了厚厚的石膏,坐在走廊长椅上等他。   “你来了……操,哭什么?”陈骏站起来。   齐祺有鼻炎,换季和去新地方总要戴口罩,现在露出一双通红的眼,泪水打湿了贴在脸上的口罩。他摇摇头,扯一下陈骏袖子,示意回家了。   见他自己也不擦眼泪,陈骏伸手,在他脸上胡乱抹一番:“你这么哭人以为我怎么你了呢……哦,是不是郑南与和你说什么了?他就是个傻逼,说什么你都不要听。”   “是你告诉他了吗?”   “……是。”陈骏习惯性想说几句难听的话,但对上齐祺的眼神他竟然有点怕了,“我,我就随口一说……”   齐祺的眼睛很大,因此泪光闪得很亮,怨不出别人,只剩自怨自艾,鼻音浓重地问:“为什么呢?”   陈骏躲开他的眼神,烦躁道:“哪有什么为什么!我说就说了!”他拉着人往外走,齐祺跟着他,不说话了。陈骏没由来的心慌,似乎自己做了错事:“喂,我明天跟他解释,我说我瞎说的,行了吧?”   还是没回答,陈骏本来今天想睡齐祺家,只好作罢,两人分别。   第二天齐祺没来吃早饭了,张永辉很意外,问郑南与要不要等,郑南与说不用等,齐祺大概是在家吃了,改个习惯。   然而早饭不见,上课期间同桌总是要坐在一起的。郑南与觉得还没必要到让老师换座位那步,齐祺说改就改了,再说也要放假,一个假期过去人说不定就忘了。   只是他这么觉得,齐祺本人根本放不下。不说话太明显了,他只是不主动说话,然后在每一个课间都以接水上厕所等理由在走廊溜达,上课才回来,午休也不敢睡。   班级是个小社会,三十来人,谁和谁关系近了远了一眼就能看出来,尤其是齐祺和郑南与这种从前形影不离的,现在午饭都不在一起吃。同学免不了要问几句,有人说郑南与终于觉得他烦了,郑南与觉得这些无端猜测莫名其妙,又不可能把真实原因说出来,就回复:“又不是小姑娘上厕所一定要拉手,朋友之间也不都是整天在一起的吧。”   那天后齐祺都是和女同学一起吃饭了,李鱼儿问他是和郑南与闹别扭了吗,他戳着餐盘里的土豆摇头,想半天也不知道用什么理由。女孩儿追着问,他只好说:“我只是想和你吃饭……”   “什,什么呀!”李鱼儿结巴起来,“你这么说话是跟郑南与学的吗?”   齐祺腼腆地笑笑:“没有的,不像。”   他学不会郑南与的处事风格,拙劣的模仿都做不到。齐祺清楚,两人最本质的区别——郑南与是一个非常“独”的人。   因为考试最后一道题超纲,正是上午最后一节课,大部分同学都选择交卷吃饭。郑南与复读一年学过这个知识点,但这题不论超纲与否都是奥数竞赛水准,他死磕到底,教室就只剩下他和齐祺。他就对齐祺说:“你先去吃,我还要再算一会儿。”   和朋友一起吃饭、做题、游戏挺好的,但这些事换自己来做也不会有区别。郑南与不会觉得一个人孤独,他可以一个人吃饭,和齐祺张永辉不过是顺带的,没有也行。他可以一个人刷题,一个人玩单机游戏,一个人看电影,一个人旅行……他是能独自生活的人,身边有没有人对他来说不重要。   齐祺不是,齐祺是牵牛花,一定要依附着谁,要有人来做他的主心骨,做他的支撑。他害怕孤独的,不过可以是习惯忍耐,一旦身旁有棵树,他就不愿再撒手。所以那天,无论郑南与说什么,他都会一直坐着等,等郑南与做完题和他一起吃饭。   他是个习惯处于被动的人,爱把主动权交给别人,说不出什么强硬的话。也许应该强硬点,那天陈骏看他笔记本时,他就要狠狠威胁他。你不准说出去,你说出去的话我就再也不开窗户了,不会给你零食,不让你再偷偷在我这里过夜。但齐祺没有,他钝感的任由陈骏侵犯他的空间,他的世界太好进入,而陈骏又是个无人管束便无法无天的人,所以总会受伤害。   高三上学期的尾巴,牵牛花被连根拔起,齐祺被迫学习独立。 第36章   快到假期,老师稍微放松了些,像郑南与这种比实验班排名还靠前的好学生更是会获得优待,早早递交考卷就趴在桌子上小憩。齐祺做完卷子后发现郑南与完全睡熟了,脸侧向自己这边,枕在胳膊上。下课铃响,收卷放学,一班人乱哄哄的收拾书包都没能吵醒他。   周末住宿生回家,父母有来接的,张永辉打了个招呼便走了。有齐祺坐在旁边,其他人也不会去叫郑南与,于是班里只剩下他们和做值日的几个同学。   齐祺有一周没敢正眼看郑南与,高三的书桌总是码得高高的像堡垒,刚好挡住值日生的视线,他于是对着郑南与的睡颜发了会儿呆。郑南与的眉毛长得很整齐,眉峰锐利得像修过,还很浓密。他长着一张很正气的脸,每个五官都端正大方,像是武侠剧里标准的名门正派,又像港剧里被喊“阿sir”的潇洒警官。   齐祺也学他枕在胳膊上趴下,侧脸对着郑南与。有什么蛊惑了他,他伸手想点一下对方的额心。   “哈。”   齐祺猛地抬头,王志徽站在讲台,拄着笤帚似笑非笑地看他。   齐祺吓了一跳,慌乱地缩回手,让人窥探了心事面皮滚烫起来。他手藏到课桌下,紧张地绞在一起,怕王志徽走过来,奚落他倒无所谓,他只是不想被揭穿自己对“喜欢上郑南与”这件事毫无反省,令人失望。   然而王志徽只是笑,不怀好意,十成嘲讽,把扫帚往门后墙角一扔,铁簸箕撞出很响亮的声音。郑南与被这声音吵到,微微皱起眉。   “……”纠结了一会儿,齐祺还是轻轻推了下郑南与,“放学了。”   郑南与睁眼,看到他说:“谢谢。”然后伸了个懒腰,“几点了?”   齐祺看一眼手机,小声说:“五点四十。”然后把笔袋放进书包,一副要走的样子。   “这么晚才叫我,想把我关教室啊?”郑南与开玩笑的语气,“等我下,坐地铁。”   齐祺受宠若惊,愣了几秒:“好,好的。”   两人走在路上,郑南与问他饿不饿,周五要回家他们都没在学校食堂吃饭,齐祺说有一点,他就买了两个饭团,一人一个。地铁旁边的好邻居,齐祺最爱吃的是虎皮蛋包饭,鸡蛋嫩嫩的,郑南与没买错。临近寒假夜长天凉,不到六点天已经暗了,饭团放在微波炉里打了一圈,他们站在便利店门口吃。   刚热的饭团很烫,齐祺捧在手里左右腾换才撕开包装,饭团捂热了冻凉的指尖,郑南与又与自己说话了,饭团也好吃,他短暂感到了幸福,靠在墙上吃得开心。   郑南与拿的饭团是金枪鱼的,他问齐祺:“也没必要躲我吧,那个……也不是什么大事,还有半年你打算一句话都不跟我说?”   “对不起……”   “又来,”郑南与无奈,“我不和你说过,少说对不起。”他觉得齐祺有事没事都对不起,要真做错了什么事,对不起已经变得轻飘飘没用了,还不得哭出来。   “对……知道了。”齐祺小心地抬眼看他,“我怕打扰你。”   “打扰什么,其实应该是我说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跟你说的……我也是,陈骏突然那么说,我比较错愕,也没多思考就找你明说了。”郑南与倒是真的有所反思,一周里齐祺躲的太明显,总在避免和他接触说话,不一起吃饭。他想,好不容易自己把齐祺养开朗了,又因为自己谨小慎微起来,那也太可惜了。而且齐祺都没和自己说什么,他自己跑过去提前拒绝,实在有点自我意识过剩。   “没事。”   但郑南与还是要说:“我确实现在还不喜欢男的,之前也没想过和男生谈恋爱,可能对你有点冒犯……我对你真的就是朋友间的感情,不会发展成恋人关系。是不是你也没分清爱情跟友情呢?现在有没有想清楚?”   无论郑南与的话有多温柔,到齐祺耳朵里都是残忍的,他是想快刀斩乱麻,长痛不如短痛,可对齐祺来说只要他们还在同一个班级,同一座学校,初恋的阵痛就永远不会消失。齐祺只要看到他,就会想起喜欢,他难以自拔不能选择向前看,因此郑南与是把钝刀,切不到底,连着筋骨皮的疼痛。   如果想继续和郑南与像之前那样自然相处,齐祺应该撒谎,说自己想清楚了,他们之间是纯粹的友情。可齐祺做不到,他怯懦而诚实地回答:“还没有……”   “哦。”郑南与结果他手里吃完的包装纸扔进垃圾桶,“可能是得想很久,但是别不理我啊,搞得我怪郁闷的,下周要和我说话了。”   “……”齐祺突然说,“在我想清楚前,我们还是继续保持距离吧。”   这是郑南与没预料到的回答,他愣愣的看着,一瞬间感觉自己好像从没认识过齐祺。   “好,但正常交流要有吧?”   “嗯。”   他们走进同一班的地铁,彼此却没有再说话了。 第37章   班里有人传郑南与跟齐祺绝交了,这不是真的,方宁辟谣了,说他们之间正常说话的。但无论是谁都能看出,他们没之前那么好了是真的,他们不一起吃饭了,而且课上讨论分组郑南与也没和齐祺一起。   对于这种现象陈骏很乐意看见,他坐在齐祺的课桌上,很挑事的说:“你瞧瞧,我说了,他要是知道你喜欢他又不跟你玩了,你没那么可怜,他还围着你转干嘛?”他决口不提是自己促成的这一切,在他看来,他也就是把必定发生的事提前了。   齐祺被他占了桌子,趴在床上写卷子,不理他的话。   陈骏知道齐祺还在生他的气,但他不在意,一个人翘着二郎腿也说的起劲:“等放假了我带你去T市吧,很近,车票也便宜,天天在B市没意思。”他胳膊还没全好,但石膏已经拆了,马上期末,考完试过几天就放假了,不在乎成绩的人自然最高兴。   见齐祺还不说话,他跳下去,抢过齐祺的笔问他:“跟你说话听见没有?假期去不去T市?”   “不想去。”齐祺从笔袋里重新拿一支笔,接着写题。   陈骏又抢过来:“必须去。”看齐祺又要拿笔,他翻身压住他,骑在他身上,“不去就别写卷子。”   “……那我不写了,明天再写。”齐祺很没脾气地侧过头,“你下去,裤子脏。”   他越说什么,陈骏越唱反调,干脆脱了鞋,隔着层被子整个人压在他身上。   “重……”齐祺轻轻推他,陈骏不动,喘出的热气喷到了他脖子上。   “哑巴,”他很久没这么喊过齐祺,被郑南与耳提面命的教育,他不是怕是嫌烦才收敛了一点,“你做什么了,你知道王志徽在说你是同性恋吗?我在水房听到的,你说他和多少人这么说了?他是知道你喜欢郑南与了是吗?”说完,他看到齐祺惊恐地瞪大眼睛,脸色惨白。   “是吗……”齐祺吓得魂不附体,人都抖了起来。   陈骏攥住他冰凉的手, 奇 书 网 w w w . qi s u w a n g . c o m 齐祺的眼神很无助,像一些弱小的草食动物,很温顺,遇到了豺狼虎豹,恐惧到失去意识。“你害怕?”   “嗯……”   “你干什么被他看见了?”   被吓到的松鼠会把颊囊里所有东西都吐出来,齐祺没有挣脱他的手,颤巍巍的说:“我没有……那天是他做值日,考试……郑南与睡着了,我要叫醒他,然后伸手,他……”   陈骏问:“真的只是叫醒吗?”   “……我,”齐祺低声说,“我不是故意的,想碰一下他的头,没有别的意思。”   齐祺其实没有那么怕陈骏,毕竟认识了十几年,陈骏在高中前性格还没有这么恶劣,他对陈骏更多是习惯性听话。说怕呢也怕,但他知道陈骏会半夜敲他窗户,总归不会实质性的伤害他。王志徽不一样,这个人是真的满不在乎纪律人性,无法无天。齐祺觉得他真的会弄死自己,有很多次他都觉得自己就在死亡边缘。   王志徽很善于霸凌他,用暴力,用一些风言风语。   “你谁啊,给你个班长还真觉得自己是官啊?拿个鸡毛当令箭。”那时他在讲台上,王志徽坐在下面,斜眼看他,“给老师当狗,对着我们同学横呗。”   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齐祺都害怕他,就算郑南与在他旁边,他都要躲着走。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更怕王志徽会针对郑南与。   “没有谁让王志徽下过面子,除了郑南与,你说他会不会直接说郑南与是同性恋?”陈骏饶有兴致地问他,“别抖了,胆小鬼。”   齐祺要哭出来,眼眶通红:“你帮帮我……”   “现在知道求我了?”陈骏坐起来,“你怎么不求郑南与,还是知道我会帮。”   齐祺喃喃道:“可是我,我没有要和他在一起啊……他说了他不会和男的谈恋爱,我知道,我也没有告白,我只想……”到这里,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了,他是想和郑南与继续做朋友吗?可他自己又说了保持距离。齐祺脑子很乱:“我想喜欢他,你们都要我改,可我没那么快改掉啊。”   他控制不住地落泪,侧着脸,因此一部分泪落在枕头,一部分泪停在鼻梁。陈骏放开了他的手,齐祺终于可以捂住脸:“我会改的,我不喜欢了,我也不和谁做朋友了……”   陈骏掰开捂脸的手,齐祺小声地抽噎,他粗暴地抹擦掉对方面上的眼泪:“没人不让你找朋友,别他妈哭了,假期要跟我去T市,王志徽找你你就找我呗。”   ……   对齐祺来说,不跟郑南与做朋友的每天都是相同的,乏味无趣,一晃而过根本记不住。期末考试很快结束,他考的不错,一个学期从班级倒数到了中上游,班主任狠狠夸了他,奖励了一个记事本。可惜期末的家长会他爸爸不会来。   陈骏照例被点名批评,他爸爸也不会来。   作为转校生,又是班级第一,老师也大肆表扬了郑南与,可惜的是,他的家长也请假了家长会。   家长会结束,在上几天讲卷子的课就正式放假了。老师发好作业,一人一摞卷子,尽管如此,马上假期还是令人兴奋。   郑南与难得早走了,他假期要去国外的夏令营实践,机票定的早,当天就走,所以收拾书包很快。   到了这学期的尾巴齐祺也没想清楚,因此看着对方的背影,他微微叹了口气,想这个假期大概也不会说话了,等再开学两人说不定就是陌生人。   “齐祺,”方宁拿着墩布进来,她做值日刚从水房回来,“郑南与找你有事。”   “什么事?”   “不知道,在一楼东边那个楼梯口,你自己问。”方宁拆了根棒棒糖含在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你们是不是该和好了?别闹别扭啦,有什么赶紧说开,假期还想约你们去水族馆呢。”   “哦,好的。”齐祺脸微微红了,郑南与要和他说什么呢,总归不会更坏了,能单独聊会儿天也算假期前留点慰藉。   陈骏早跑了,卷子让他带回去,齐祺背上书包下楼。   到楼梯口突然有人抓住了他,接着他被推进了楼梯口旁的杂物间。   齐祺吃痛地摔在地上,爬起来,抬头看见对方锁了门,是王志徽还有几个其他同学,有的不认识还是外班的。   “那个……”齐祺本能的害怕起来,抱住了书包,“我要回去了……”   “去哪儿啊齐祺?”王志徽踹了一脚他的书包,笑起来,“跟你说你就来,你他妈真喜欢郑南与啊?哈哈哈哈,操,我们这学校还有个同性恋?”   作者有话说:   久等了,建议大家按章购买,有雷及时退,不要辱骂作者。 第38章   假期有一段时间了,方宁想起要去水族馆的事,就给齐祺发短信。   [宁宁宁死不屈:777你什么时候有空呀?这周能去水族馆吗?我,鱼儿,张永辉还有郑南与,去不去呀?]   过了很久她才收到回信,两个字“不去”。   方宁实在想和朋友们一起出去玩,又说了很多好处,什么最近天气不冷,临近春节票也在打折不贵,好久没见面很想你们,毕业前最后一个寒假……可齐祺只回她“抱歉”。   [宁宁宁死不屈:是不是你和郑南与还在闹别扭啊?那天没聊好吗,和我说说,我开导开导你们!]   齐祺不回,她又兀自说了些煽情的话,比如明年就毕业了,大家不要留遗憾……可齐祺反应很冷淡,弄得她也不好意思再叭叭了。   于是方宁想联系下郑南与,问问他放假那天和齐祺说了什么,导致人性情大变的,可郑南与也联系不上。问了张永辉才知道,他去国外的夏令营,那里管的严是收手机的。这下方宁的五人计划泡汤,改成了三人。   不止是水族馆,T市也没去成。   放假第二天晚上,陈骏来看齐祺,窗户锁上了,还拉着窗帘。他以为是早睡了,结果之后的每一天都是这样,他爬上去敲窗户,能听见屋里明显的响动。   “齐祺,开窗户!”陈骏又敲,“我知道你在,电话不接短信不回,干嘛呢?”   照往常,再怎么着齐祺都会把窗户开条缝跟他解释下,可今天就是死不开。再敲下去玻璃都要碎了,陈骏只好第二天来,直接走正门。   齐祺家正门总是大敞的,陈骏之所以爱爬窗户,也是因为他不喜欢齐祺他爸。走进去果然还是烟雾缭绕喧闹无比,齐父正与一帮狐朋狗友打牌,桌上摆满瓜子零钱。   “叔叔,齐祺在家吗?”他看一眼地上四散的酒瓶,压下厌恶的情绪问道。   齐父叼着半根烟头,眼神没离开牌:“在楼上。”   “好的。”他最近在快餐店工作了,下班员工可以带走剩下的餐,外面天冷什么拿过来都凉了,陈骏干脆反其道行之,打了一杯冰淇淋端过来。他想是不是齐祺又因为傻逼郑南与生他气了,带点甜东西哄下,让他别锁窗户了。   谁知道他上楼,齐祺连卧室门都锁上了。他敲几下门,都没有反应。   “齐祺,是我,开门,给你带了冰淇淋。”陈骏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到里面有一点床褥摩擦的声音,齐祺听到了,他耐心等了一会儿,对方还是没来开门。   哄不出来,陈骏只好换策略:“开门,我卷子还在你那里呢,交不上作业赖谁啊?”   这招倒是奏效,他听见齐祺站起来翻书包,然后走到了门口。   “快开门。”陈骏又敲敲门,“整的我跟狼外婆似的。”   底下的门缝里递出一张卷子,上面是齐祺的字,已经给他都写上名字了。卷子慢慢出,这扇门就像打印机似的一张一张吐,陈骏气笑了,抓起卷子又塞了回去。   “你亲手给我,快点,你不开门我就从你窗户那里跳下去,你就算看不见也听得到响。”   “……”磨磨蹭蹭,终于开了门,齐祺露出一只眼睛看他。   齐祺是想就这样把卷子给他,但他没有陈骏劲儿大,陈骏不费力地推开门,进去背靠住门反手锁上。   没有开灯又拉着窗帘,齐祺的卧室漆黑一片。   “怎么不开灯?”屋里亮起来,陈骏看到齐祺已经裹着被子躲到了床上墙角,脸埋在膝盖里。“干嘛不让我进来?”他往床边走,越是离床近齐祺抖的越厉害,陈骏终于觉得不对劲,“怎么了?”   齐祺为了躲他的手,整个人缩的不能再小,陈骏抓住让他抬起头,看到他脸色很不好,眼下有人青黑又是哭得红,眼白布满红血丝呈现出一种粉红色,本就大的眼睛在因瘦削凹下去的眼皮下显得有种失真的恐怖感。只几天没见,陈骏就觉得他明显瘦了一圈,似乎用力一点就会折断他的手腕。   被陈骏抓住,他半张着嘴像要尖叫,又没有声音,一副喘不上气的模样。   “齐祺……”陈骏心揪起来,“发生什么事了?”   齐祺剧烈挣扎起来,陈骏怕伤到他只好松手,一挣脱束缚他便迅速缩回那个用被子搭成的茧,把脸藏起来。   “冰淇淋吃不吃?”陈骏头回这么耐心的和他说话,“一会儿化了。”   齐祺又没有动静了。   第二天陈骏再来,那杯冰淇淋还放在书桌上,早就化成了汤,浸湿纸杯,桌子上也弄上了一滩水渍。   陈骏这回没开灯,他摸黑坐到齐祺旁边,两个人像并排的蘑菇,坐了一个小时没人讲话。黑暗中,他拉住齐祺的手,对方抖了一下但是没躲。   “齐祺,别怕我……”他像念催眠咒似的低声道,“没事了。”尽管提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他能做的只有安慰。陈骏小心地抱住齐祺,摸到他后背突出的脊骨嶙峋。   齐祺脸埋到他怀里,那片衣服湿了一块,又过了很久他才像刚找回声音似的,含含糊糊在陈骏耳边念:“难受,想吐……”   陈骏太久没有这么抱过齐祺,高中后他们不再是朋友,只有齐祺单方面保留着他在自己那里朋友的权力,给他钱给他自行车给他安静的半边床。   他很生疏地抚着齐祺的后脑,想起些小学初中时说的话,他本应该是齐祺最好的朋友,最亲的依靠。陈骏过去不舍得齐祺哭的,现在看着人在自己怀里憔悴,却已经忘了该怎么温柔安慰。   一整个假期,齐祺都没有走出家门。 第39章 第40章   “别天天窝在屋里不出门啊,不晒太阳怎么长高?”齐祺下楼吃饭时,齐父叫住他,甩给他一张红票,“去给你爸买包烟,再换两瓶啤酒。”齐祺站住不动,呆呆地望着他。   齐祺不接钱,齐父有些不耐烦了:“傻愣着干嘛?宅也得有个限度吧?”   牌桌主人不出牌,其他人自然也不好继续,于是一帮牌友有男有女阿姨大爷也都盯着齐祺看。有牌友打圆场说:“小孩儿嘛,不爱出门很正常,我家那皮小孩成天出去野抓都抓不到,黑成碳了,哪有齐祺这么白净?”   “是啊,爱在家里呆着说明恋家嘛,恋家就说明孝顺,齐哥,你有福气的!”   齐父哼一声扭过头不再看齐祺,捻开手里的牌走了个对儿八:“福气?你要这福气给你呗。”   下家看一眼牌道:“要不起,过。”   气氛冷齐祺就吓到了,还站在原地,像被触发了什么应激状态,胸口大幅度起伏呼吸。“多大福气,齐国栋啊,你不去家长会都不知道,年级大会上都表扬了孩子呢,年级排名足足进步了小两百名哩!”一位阿姨起身,从地上捡了空酒瓶递到齐祺手里,把他推到门口,“去吧好孩子,别跟你爸置气,他就这脾气。”   齐祺拿着酒瓶子与钱,在门口站了许久。假期要结束了,他仍有些畏光似的不愿意出门,甚至不想去上学。他给陈骏发了信息,大概十五分钟,对方过来换走了他手里的酒瓶子。   晚上他们又坐在后院,陈骏问他:“开学怎么办?不想去就请假吧。”   齐祺摇头。   “还要上?你又不敢出门,别去了。”   他指一下停在门口的自行车。   “干嘛?要我送你?你这不是逼我早起吗?”陈骏站起来,低头看到齐祺拜托的眼神,一个假期过去他头发又长了,眼睛躲在刘海后看着朦朦胧胧的。看了没法不心软,陈骏咳嗽两声,“……那今晚先练习下,咱俩出去遛狗吧。”   这片街道旧了,去年前两年下了拆迁的任务,已经搬走了很多户人家,周围一副断壁残垣的景象很少有人,这倒是方便遛大狗。街上没人,陈骏便把狗绳散的老长,他牵着两条狼狗,齐祺抓着袖子跟在他身后。到现在陈骏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不算聪明猜不出来,问急了齐祺又会哭。   齐祺突然拉住了他的手,陈骏愣了下,发现他是在摸自己掌侧的擦伤。   “已经上过药了,没事。”陈骏说。   齐祺话比之前还少,小声说:“我想妈妈……”   可是你都没见过你妈。陈骏忍住没说这句话,他很冷酷地讲:“我不想,反正她也不想我。”说完又觉得不够动听,补道,“……但是你妈应该会想你的。”   二月的夜天冷,昨天下了雪,今天化开一地泥泞,他们的手都很凉。陈骏很卑鄙而自私地想,如果一直这样过也很好。齐祺就是个哑巴,只依赖他最听他的话,没有开学,没有郑南与,笨笨的呆呆的怕被人欺负的齐祺是他一个人的。他才不需要齐祺变开朗,交朋友,学习进步,体育优秀……他只要一个齐祺,做一对流浪的弃犬。   等开学的那天雪已经化干净了,陈骏载齐祺去上课还是起晚了,两人都没吃上早饭就匆匆冲进学校。   到门口,齐祺不敢进去,陈骏把他推进去了。   “是你自己说要来上课的,别我大早上把你送过来你临阵脱逃了!”他这才抓紧书包带走进去,到自己座位,旁边的人已经来了正在和人聊天,齐祺低着头尽量不惹人注目的坐下了。   郑南与假期安排的非常满,他的英语相比其他两科要薄弱一些,假期父母就给他报了夏令营送去国外,前半个月还收手机。好在郑南与本身就不是沉迷电子产品的人,他刷刷题交交新朋友倒也不觉得煎熬。等拿到手机看到一大堆留言,他很抱歉的挨个回复。   倒没有齐祺的信息,郑南与觉得也正常,因为放假前一段时间齐祺就已经不给他发信息了。两人之间因为那件事闹得不尴不尬,他也不好意思提个话头,人家都说了保持距离还凑上去难免有种故意撩拨的嫌疑。不如等到开学,一个假期过去两人应该也能正常交流。   余光看见同桌入座,他转身打招呼:“齐祺……”话到一半卡住了,因为齐祺的样子他几乎认不出来。   太瘦了,简直形销骨立,即便穿着厚外套也能通过他脸侧深深的凹陷看出端倪。齐祺本来脸就不大,如今更小了,下巴尖尖的,衬得两只眼睛更大。头发很长,刘海挡住眼睛,后面甚至可以扎小辫子。齐祺整个人都像从冰湖里捞出似的,灰蒙蒙看不真切,身上的活力都让谁抽走了,若不是鼻尖那粒痣,郑南与真要认不出。   他下意识看了眼陈骏,对方狠狠瞪回来。   “怎么瘦这么多?”齐祺微微点头,但没有说话。   齐祺长得有些苦相,但笑起来苹果肌嘭着,大眼水灵灵的也十分甜。这个假期一定有谁对齐祺做了什么,不是陈骏那是谁?郑南与明显感到他身上的变化,齐祺比他刚认识时还要胆小。一整天无论问什么齐祺都没有开口回复,两人明明是同桌,沉闷得像隔了千里远。   方宁也吓了一跳,但她还在为假期齐祺不回自己信息的事生闷气,齐祺不和她讲话她也下不来台,就一直憋着。到午饭实在忍不住了,和郑南与抱怨:“为什么齐祺都不和我讲话!我也没有招他啊……”   张永辉看一眼远处和陈骏坐一起的齐祺,背影单薄得像纸,猜想:“你看他瘦成那样,我觉得说不定是假期家里出了什么大事,比如亲人离世……你体谅下,他可能还得缓缓。”   方宁倒没想到这层:“啊,确实也有可能……唉,那我晚上再发信息问问看。”   郑南与眼睛一直盯着齐祺,本来好好的齐祺,他养的漂漂亮亮的小狗,瘦骨嶙峋又夹起了尾巴。难道是因为自己?因为自己拒绝了他?可是他不信齐祺会因为这个如此折磨自己。   “……对,郑南与,你那天到底跟齐祺说什么了啊?你们还没和好吗?”方宁又问起这个问题。   “哪天?”   “放假那天啊,不是你叫他去一楼杂物间和你谈谈吗?”   “我没有,我那天早走了。”郑南与皱起眉,“谁和你说的我找他?”   “啊?”方宁愣住了,“是,是个外班的同学,我不认识……他说是顺路带话……”   “你记得长什么样吗?”他直觉这件事很重要,着急地问,“是哪个班的?”   方宁被他突然站起来这么严肃地神情吓到了:“不,不知道,总之应该不是7班9班的……”   李鱼儿赶紧说:“你先冷静,方宁一下也想不起来!”   郑南与这才缓缓坐下,饭却是怎么也吃不下了。   ……   毕竟是高三,开学很快就投入紧张学习的节奏。他们的英语老师是年级里出名严厉的,同时带的还有个实验班,作业卷子留的每道题都要课上讲清了。这位徐老师瘦小枯干,短发烫卷,嗓门却奇高,比隔壁带了扩音器的语文老师还大声。   “28题,没做对的同学举手。”她环视四周,这题语法刁钻栽了三分之二的人。“做对的同学,谁来讲下?”   徐老师上课喜欢四处走动,她一向对齐祺有格外的关注,便敲敲他的桌子:“这个假期头发长好多啊,齐祺,讲下这题。”   她对班上孤僻点的孩子有天然的怜爱,直到上学期齐祺英语突飞猛进她也是十分欣慰,更常点他讲题锻炼自信。然而这点惯例的怜爱对现在的齐祺来说是颗重磅炸弹,他还没法自如的和人说话,慌忙地站起来,耳边全是不存在的轰鸣声。他会这道题,但难以开口,每当想说些什么,喉咙便隐秘的痛起来,如鲠在喉,接着胃里泛酸水,齐祺感到恶心。   他就那样静静站着,反复捏搓着卷面一角,那里被他搓得卷边儿。徐老师本以为他是在斟酌词句,没想到半天连个“嗯”“额”“啊”都没有,问他:“怎么了,不会?”   陈骏举手:“老师,这题我也对了。”   他的话成功转移了徐老师的注意力,毕竟差生也是她最爱点的对象,这种小孩儿就得拿鞭子追在后面赶才肯学。徐老师放过齐祺,走向陈骏:“那你讲讲。”   陈骏很没正形的起立,假装很专业的对选项指指点点:“额……就,这题嘛,A明显就不对,然后D最长,我选它了!”班上同学哄堂大笑起来,徐老师气得打他好几下。   郑南与看着齐祺,他还站着,像进入了自己的世界,低着头,压在卷子上的手在发抖。   “老师,能出去上厕所吗?”他问。   徐老师正走到靠窗那边,头也没回的挥手:“要上厕所自己去,不用问我。”   她说完,郑南与拉住了齐祺仍在抖的左手,带人从后门出走到厕所。齐祺踉踉跄跄跟着他,不知所措与他在厕所洗手台处对视。   “洗把脸。”郑南与很温柔 第41章 第42章   齐祺本来是不舍得吃的,他放进冰箱,想保存一段时间。不过有别人小孩来家里玩,齐父开冰箱随手就抓了一块给人家了。这种行为齐祺当然没法阻止,有点委屈,但至少还有一块呢,索性赶紧吃掉了。   郑南与非常爱吃甜的,这是齐祺知道的。他本人也不避讳,丝毫不觉得男生爱吃甜有什么难堪,只是很克制,不会让自己吃太多。他尤其爱吃白巧克力,别人觉得齁了他正好,齐祺心中觉得这点很可爱,爱吃甜有什么可爱,实际上还是郑南与做什么他都觉得可爱。   他把巧克力含在嘴里,那一片甜很快就弥漫开来,因此做了个好梦。   梦里郑南与邀请他做自己的伴郎,他不知道很多年后郑南与是什么样,所以梦里的他还是19岁,穿一身笔挺的西装,像文艺节上台那样。他身边站着一个很漂亮的姑娘,看不清脸,但齐祺知道他们很般配,两人在鲜花掌声中接吻,齐祺站在台下也感到很幸福,笑起来。   好朋友,他们在婚礼后喝酒拥抱,不止是好朋友,再贪心点,齐祺梦里他们是最特别的朋友,和张永辉他们都不一样,婚礼上的祝辞是由他说的。   一下子,他站到了台上,手里捏着稿子紧张得汗滴下来。   郑南与鼓励地看着他,齐祺张张嘴,没发出声音。   “齐祺,为什么不说话呢?”   “齐祺……”   “齐祺!”   齐祺猛然惊醒,人像从水里捞出来一身冷汗,他茫然地抬头,是班主任。   老于敲敲他的头:“考试呢,你题也没做完,怎么还睡着了?作业很多吗?都别熬夜啊。”同学们立刻都喊冤说不熬夜做不完,老于习惯了学生们喊苦,没太搭理。他本就是来看一圈,叮嘱张永辉仔细监考就出去了。   齐祺撑起精神又做了会儿题,这张卷子不算太难,但计算量大,他算一会儿又觉得困了,脑袋往桌子上磕。晚上他总睡不好,一点声音就瞪着眼睛发呆到凌晨,随后浑浑噩噩的上车上课,不知道每天是周几。   要磕到了,齐祺低头的时候这样想。可他实在脑袋昏沉,明知往下要痛了也懒得再挣扎。   “齐祺。”郑南与小声叫他。   齐祺闭着眼不清醒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额头没有痛,没磕到,他循着声源脸侧到郑南与那边艰难睁眼,对方伸手垫在他头底下。   “晚上没睡好?”郑南与继续问。   齐祺轻轻“嗯”了一声,又过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躺在郑南与手上,弹起来。但郑南与没在意他这个反应,反而凑过来看他的卷子。“还差两道题了,再坚持一下。要吃点甜的吗?”   齐祺赶紧摇头,他这下是完全醒了,拿起笔看题。他做题做的慢,写字总是一笔一划十分工整,这个时间其他同学基本都做完开始交头接耳相互对答案。   张永辉管不住,他直接加入对题,拿了郑南与的卷子看。   周围乱哄哄的有点难以集中精力,齐祺虽说成绩有进步,目前也还解不出倒数三道题,把小题写了便趴下来,实在是没精力检查。   郑南与卷子写完的早,他就一直盯着齐祺的动作,大概是睡眠不足,齐祺的眼睑明显的红,太困了写着写着偶尔揉几下,看得他心里不舒服。他想,这几天作业也不多,睡不好大概是心里原因,怎么做才能帮到齐祺呢?   李鱼儿扒了个橘子分给他们,郑南与没多想就送到齐祺嘴边:“吃吗?”   橘子已经碰到嘴唇,不吃也得吃,齐祺不好意思直接就着他的手吃,便换手接。   “郑南与,你跟齐祺够好的啊,还要喂他……”王志徽的声音突兀响起,“咋,你俩是情侣吗?同性恋啊?”   他音量不大,整个班都能听见,同学们都没当真只觉得是玩笑话。   “你傻逼啊?”陈骏说,“是不没人分你吃的?”   王志徽是冲着齐祺跟郑南与来的,没想到有人横插一脚,很不爽:“我他妈跟你说话了?”   “怎么,班里有贴告示说只有你能说话吗?”陈骏手里捣鼓着个拧乱的魔方,不把他放眼里,“是不是欲求不满啊?看谁都像情侣。”   王志徽要发作,可下课铃一响老师进来收卷子了只得作罢,一直等到作业留完老于说了放学,准备堵陈骏。   那话到郑南与耳朵里,他听出这个玩笑不是随便开的,有些话不方便班里说,他把齐祺拉到走廊尽头小声询问:“王志徽都知道是吗?”   齐祺脑袋嗡嗡作响,他想说自己不是故意的,这种事他不会到处说,最后也只是半张着嘴又掉了眼泪。   开学以来齐祺敏感得厉害,都没有说什么重话就会哭,自己又解释不出来。好在郑南与很会猜齐祺的表情,掏出一包纸巾给他:“我不是怪你,我是怕他欺负你。齐祺,放假那天我走的早,方宁说有外班的同学让她带话,不是我,是谁找的你?”   是谁?   齐祺眼睛瞪得大大的,他不敢回答。   他不说郑南与就继续问:“是他吗?王志徽找的你?”   齐祺不必说话,郑南与可以通过他的反应判断。   “好,我知道了。”郑南与拍拍他的肩,“我们回去吧……”然而他刚转身,齐祺紧紧抓住了他的袖子,“怎么了?”   “……他,我没有……”齐祺断断续续说了开学的第一句话,“没说你,你不是。”他表情真挚,也不清楚自己的意思有没有好好传递。   郑南与耐心听完说:“我信你,哭完我们回去吧。”两人走回班,看到王志徽跟陈骏正在后门对峙。   他们作为班里两大刺头,平时也算井水不犯河水,陈骏为什么会突然为齐祺出头,王志徽稍微想下就知道,皮笑肉不笑问道:“陈骏,你为什么现在天天跟齐祺混一起?你不是烦他吗?”   “关你屁事,以后少找人不痛快,我他妈烦你!”   “哈,我知道了。”王志徽眯着眼睛睁不开低声说,“你操过他了?怎么,是他活儿很好吗,你这么护着他?伺候你几把,爽吗?”   “我操你大爷!”陈骏眼睛一下红了,朝他扑过去。王志徽早有准备,陈骏是有劲儿,可他也是体胖力大,两人扭打在一起也分不出上下。   “我操,陈骏,你丫也搞那个啊!”   “你他妈闭嘴!”陈骏是真火了,下死手。他余光看到齐祺了,他他妈哄了一个假期,那种话就那么让人听见了。要是齐祺再哭呢,再锁起窗户来,他现在什么也不管了,只有齐祺是他重要的。   王志徽被打出了鼻血,不怒反笑:“你有种干死我,我不死你死!”   周围已经有同学去喊老师了,陈骏还要挥拳被郑南与拦住,破口大骂:“你他妈松手!这种时候你还装好人吗?”   郑南与把他拎起来:“你疯了?知不知道再背处分你要退学了?”   “这破逼学校你以为我稀的上?”   “陈骏!你还送不送齐祺回家?”郑南与揪住他的领子抵在门上,“你不上学齐祺要上,给我冷静点!”   陈骏歪头,看到了墙角怯生生望着他的齐祺,吐了口血,推开郑南与:“……走了,齐祺。”   摆脱了陈骏,王志徽坐起来,抹一把鼻血,阴森森看他们:“你们都是那个是吧?走着瞧。”   郑南与这才给他一个眼神,一个不太像好学生的眼神,竟看得王志徽有些发寒,骂道:“看你妈看啊?”   “你身上处分也不少吧?”郑南与低头瞧他,“反正我身上还没有,看咱俩谁先退学。”   ……   齐祺用棉签沾了碘伏,涂在陈骏蹭伤的膝盖上。碘伏没有痛感,只有点微凉的感觉,陈骏躺在床上眯了一会儿再睁眼齐祺已经写完了作业,正在收书包。   “起来了……”对方过来晃晃他,“你要睡,就去洗。”房间里护眼灯的颜色偏暖,逆光下照出齐祺一半五官,过轻的体重也没让他眉眼锋利,他的鼻头还是翘得很秀气,因为不喜欢陈骏不脱外套上床皱起来,圆眼里有几丝嫌弃。   陈骏揉揉眼睛,磨蹭着把外套脱下来扔到椅子上,齐祺又瞪他一眼,慢吞吞把衣服叠整齐。   他觉得齐祺生气时像小猫,尤其是皱鼻子,但介于他没有任何威慑力,也不会亮爪子,充其量就是只未满月的小猫。   眼睛为什么那么黑那么圆呢?一定是因为在黑暗里,猫都这样。   “齐祺,”他抓住对方的手腕拽到跟前,自己却赖躺着不坐直,“你怎么这么听郑南与的呢?我跟你 第43章   “会不会太过啊徽哥?”一个小个子寸头的同学有点看不下去,并不是所有“坏孩子”都有王志徽那个胆,欺负人从不考虑后果。   “你害怕?”王志徽挑眉看他一眼,他脸上肉实却并未因此显得和善,看上去十分凶恶,被他看一眼就是被草原上的鬣狗盯上,不死不休。“害怕就别几把跟我混,滚蛋!”   小个子被凶得后退几步,立刻有另一人上来讪笑捧吹:“徽哥什么时候怕过事?你不知道咱学校的操场都是徽哥家铺的,针尖儿大点胆子,混什么?”   还有一人下手利落,已经团了衣服堵上齐祺的嘴,齐祺被宽胶带缠住了双手背在后面,不再挣扎。   王志徽坐在椅子上,看被压到课桌上的齐祺,他抓着头发把人提起来,问:“你跟于伟安聊什么了,你提我了是吗?多大了,还跟老师打小报告,幼稚不幼稚?哦,你现在也没法回答我。”他似乎嫌手累,吩咐后面的人,“你抓着他脑袋,别让他低头。”   齐祺紧闭双眼,额头磕破了,有血流到眼皮上,他再一次有了作呕的冲动,胃被桌沿撞到,内部翻江倒海。他不得不想些别的事转移注意力,嘴里好苦,想吃巧克力。   于伟安是班主任的全名,班主任很没架子,同学们都喊他老于,喊全名好不礼貌哦。   齐祺不费力的回忆,昨天午休时老于叫他去办公室,说他卷子做的不好,退步太多了,要把心思再往学习上放放。“有什么事就和老师说,看你最近状态不太好,想办法调节下。”于老师在他改完的错题上打勾,“早睡早起吃好喝好,都高三了也是成年人了,要照顾好自己……回去吧,有不会的题随时问我,问同学也可以。”   齐祺点点头,拿着卷子回去了。   于老师是知道了什么吗?他有找王志徽谈话,所以自己才又被找麻烦吗?   唉,老师,那不如像之前那样不管好了,这样时间能轻松一点度过,高三很快就结束了。   王志徽将大拇指抵在齐祺的动脉上,摩挲几下。齐祺被拽着脖颈仰成一道洁白的弧线,王志徽双手拢住他的脖子,手下是一只待宰的羔羊,没有堵住嘴也不会叫。   全在他的掌控下,王志徽们享受这种凌驾于规则上的肆无忌惮,他翻手为云覆手雨,想弄齐祺不必弄死一只蚂蚁难。   为什么是齐祺?没有为什么,玩具而已,选中谁就是谁,王志徽挑到谁,谁就是“齐祺”。   “你是不是觉得我要操你?我又不是同性恋,你们谁是吗?”他抬头看四周,几人都摇头,于是咧开嘴撞了齐祺一下,“你是不是给郑南与操过?他那么护着你……哈,他也是个傻逼,小报告之王是吧,没见过这么贱的。”   听到郑南与名字时,齐祺有点反应,但很快那点水滴散进湖底再没生气。王志徽捏着他的下巴左看右看,被这双古井无波的大眼望得发毛,无趣,又骂了几句。   “徽哥,我,我去个厕所……”小个子不想再看,找个借口走。   “没出息的玩意儿,滚。”   午休还没结束,整栋教学楼都是静的,小个子蹑手蹑脚回去,不忍心,又走到了7班门口。他犹豫不决,在后门被方宁看到,方宁立刻站起来,小声叫郑南与。   “是他,那天让我传话的是他!”   郑南与要出去,张永辉拉住他小声道:“你干嘛去?中午要交阅读理解的。”   “我写完了。”郑南与把卷子直接给他,“齐祺还没回来。”   “不是徐老师叫他走的吗?还叫走了陈骏,没事的。”   “不会这么久……”郑南与有种直觉,齐祺最近状态不好时常恍恍惚惚,一会儿看不到他就觉得十分不安,“马上下午休了,我去看下。”得问那个同学,那天放学究竟是怎么回事。   郑南与身量高,往门口一站,那同学就觉得有压迫感,咽了口吐沫,他有点怕这人找自己麻烦。可王志徽做的事情他更怕,两相比较他小心地开口:“同学,你,额,齐祺在一楼杂物间,王志徽也在……那个,你别说是我说的啊。”   说完他就要走,被身后的郑南与牢牢抓住,对方表情很严肃地问他:“放假那天是你传的话吧,那天也是王志徽,你们做了什么?”   是午休时间,那同学也不敢大声,只是用力挣扎:“和我没关系,我就传话而已,我没参与!你去不去啊,再不去楼下你那个同学……”   比起真相,郑南与当然更在意齐祺现在的处境,他一步跳下好几个台阶,跑过去。那个杂物间门是锁上的,他敲门无人应答,又过了许久门才开出一条缝,一个陌生的同学探出头问他做什么。   郑南与猛地拉开门,王志徽正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把小刻刀,见了血。   见来人是他,王志徽反而放松了,把罩在齐祺身上的校服拿起来穿到身上,站起来一副要走的姿态:“怎么又是你,烦不烦?”   郑南与深呼吸几次,强压下暴怒的情绪问他:“你做了什么?王志徽,你有没有……”他甚至找不出形容词。他转学很多次,有全是好好读书的也有乱七八糟打群架的,但他没有见过王志徽这么过分的,长明九中一个区重点学校竟然容得下这种败类!   齐祺昏过去了,他左胳膊的袖子被撸起来露出肩膀,上面有明显两道血痕,一竖一横,王志徽是要在他身上刻字!   “郑南与,你这么爱多管闲事,这次是齐祺下次就是你。”王志徽很得意他的作为,冷笑道,“我没写完呢,等着,哪天我一定写完。我不止在他身上写,我还在你身上写,大家都知道你们是同性恋!”   郑南与把自己的外套披到齐祺身上,轻轻抱起了他,没有理会王志徽,径直走了出去。   一拳打到棉花上,王志徽还以为他会和自己打起来,结果没有,无趣,午休铃响,他招呼其他人各回各班了。   午休铃很长,齐祺醒过来,眼前是被校服盖住的。谁抱着他,他一下就闻出来了,衣服上是郑南与的味道,有淡淡的柔顺剂香味。   郑南与发现他醒了,问他:“齐祺,要去医务室吗?”   齐祺抓住了胸口的衣服,摇头。   “去找老师吗?”   “……”   郑南与抱着他走得很稳健,声音也很温柔:“那去我寝室可以吗?我那里也有医药包,你洗个澡,去我床上歇会儿。”   下午第一节 课马上开始,陈骏都回来了也没见郑南与回来,张永辉只好偷摸拿出手机给对方发信息,问他去哪里了。   郑南与回要他帮忙下午请个假,就说他和齐祺都发烧回去了。下午第一节 课是地理,老师好糊弄,可陈骏不好糊弄,他不信齐祺会一个人先走,揪着张永辉问。   “我也不知道啊!”班长欲哭无泪,“他又没跟我说!”   陈骏皱眉:“那他是跟郑南与在一起呢吗?”   “额,是的吧……”   虽然讨厌郑南与,但是和他在一块陈骏总归安心一点。他答应了齐祺要好好学习,中午让英语老师叫去重写了卷子,现在只好憋住心思上课,等放学再问齐祺。 第44章   别的不说,九中的住宿条件非常好,全天都有热水。郑南与等了半天,齐祺裹着厚实的浴巾,只露出一个脑袋,被隔间里热汽蒸得头晕脑胀睁不开眼。   齐祺的衣服都脏极了,沾上了杂物间地上的灰和干涸的白渍,被郑南与扔进脏衣篓。他拿了自己换洗的校服给齐祺换上,不太合身。   “你坐这儿。”郑南与拿了个矮凳让齐祺坐下,自己坐在床上给他擦头发,齐祺也不讲话,像个娃娃似的呆坐着。等头发擦到不滴水了,他从柜子里拿出医药箱,轻声问齐祺:“你先脱一下衣服,不去医务室的话我得看看伤口,给你上药。”   齐祺瑟缩一下,他有点怕,但还是很信任地脱下体恤。他肤色偏白又很瘦弱,那些伤便可怖起来。他腰上,胸口都有大片的淤青,手肘有些擦伤,最吓人的是左肩上的伤口,王志徽下手不轻,两道血口洗过澡还不断漫出血。   郑南与心疼得厉害,他要是再早一点去就好了,要是更关心一点齐祺就好了。   “我这里只有酒精,你忍一下,疼就抓着我。”他安慰的声音都有些抖。   对于齐祺的事,他想过一万遍“凭什么”,现在全变成“都怪我”。   如果他再跑快一点是不是齐祺就不会留下伤口?如果他再早一点察觉是不是齐祺就不会受这份苦?如果他假期联系齐祺是不是能早些让他走出来?如果他没有拒绝齐祺,那天放学他们一起走,是不是什么都不会发生?   或者再更早点,倒带到刚开学,他不该给那份独一无二的关心,把齐祺捧到众矢之的。他自以为是的“正义”,敲碎齐祺自己的保护壳,强行挤进对方的生活,邀请他,爱护他,要求他……一定要开朗,一定要优秀,郑南与只是一股脑把自己的期望投射给齐祺。   他有一腔热血,满怀同情,可根本没有能力保护齐祺,又做了一件错事。   他的突然闯入打破了齐祺生活的平衡,每件事都插手,于是齐祺自然而然的依赖他,爱恋他……   然后郑南与跑开了,他先拉起齐祺的手,然后又因为畏惧亲密关系逃走了。   他有什么资格提前拒绝齐祺?齐祺什么都没说,他只是按照自己说的,好好学习,努力交朋友,勇敢去爱。   蘸了酒精的棉签碰到伤口,齐祺很明显地抖了一下,但没出声,只是十分可怜地看他一眼,大意是要他轻点。他额头上的伤还好,已经止住血,用纱布盖着。   你那些多余的善良不分人吗?都是你的错!……还给我!我恨不得你死!怎么不是你?到底为什么,为什么?   是我的错,不长记性的,我该死……   齐祺抓住了他的衣服下摆。   “……”郑南与从恍惚中惊醒,“我下手重了?对不起,马上好了。”他很快消毒完,对伤口轻轻吹了几口气,“我小时候受伤奶奶就经常这样,跟我说‘痛痛飞飞了’。”   齐祺从他嘴里听到这样的叠词笑了。   “好了,你上床睡一会儿,还想喝水叫我。”郑南与不由分说把人塞进被窝,他睡下铺,拉了一圈遮光的床帘,倒很方便。“我不走,你睡你的。”   听到这句话,齐祺抓住他,瞪大了眼睛想说话,可就是不出声。郑南与理解他短时的心理障碍,准备拿手机给他打字,但齐祺先抓住了他的手。   齐祺指甲修得齐整,指腹磨蹭着在他手心里划字,痒痒的,他写了个“课”字。   “你担心下午课吗?”齐祺点头。   “没事,今天下午没有主课,都讲卷子,讲新课也没事,我给你补。”齐祺摇头,又在他手心里写“你”。“你是怕我耽误课?我预习过,都会的,没事。倒是你,一直没睡好……补个觉,上学时间最好睡觉了。”   郑南与把齐祺的手塞回被子,掖严实被角,又用手盖住了他眼睛,故作严肃地催促:“快睡!”   温热的手掌覆上,齐祺没第一时间闭眼,反应慢了半拍,睫毛眨眨地刮蹭过掌心。大概是觉得痒,郑南与很快移开了,他冲齐祺笑了下:“晚安。”   床帘拉上,这一小片区域黑掉了,齐祺闭上眼睛想,郑南与的桌子那么乱,床上倒是很整齐。大概是因为个子高大吧,如果床上再乱就睡不下了。   齐祺陷进柔软的被窝里,和郑南与人一样,他的褥子铺得很厚,枕头也是,一挨上就充满了瞌睡欲望。   一片黑暗中,身上那些伤口被唤醒,尤其是肩头,被摁住时那种无助恐慌的感觉返上心头,齐祺没敢看伤口,他怕有点丑,好在位置很高应该不影响穿短袖。   那时候郑南与推开门,齐祺心中比起劫后余生更多的是惶恐,像被撞破了丑事。他完全没反抗,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躺平了,什么都不想再尝试,这样郑南与会觉得他表现不好吗?   可太困了,郑南与的床上没有男人普遍的浓重汗味,而是和他身上一样很淡的柔顺剂味,还有一点花露水味。   齐祺成功被转移了注意力,完全沉睡前胡思乱想:冬天怎么还有蚊子啊……   快到放学时,郑南与叫醒了齐祺,回班收拾书包。班主任看到问他身体怎么样了,他回答还好,老于便没在多问,只嘱咐他:“我听数学老师说齐祺上次卷子做的很差,你不和他关系好吗,给他看看,别周末我的物理考试也差那么多。”   郑南与说:“老师,你自己也应该多关心关心他,齐祺成绩不差的。”   于老师冷不丁被学生说教了,没生气,笑着反驳:“怎么没关心,刚找他聊过……我跟你们年轻人还是有代沟的,好多事情,你们朋友之间交流比我们好。”   有同学来问题,两人的交流就此打住,郑南与去齐祺的课桌收书包,被陈骏拉住。   陈骏问他:“齐祺呢?你们干啥去了?让开,我收拾。”   郑南与从座位上让开:“你一会儿跟我去宿舍楼底下接他。”   “干嘛神神秘秘的,”陈骏很讨厌话不说清楚,对于那两人可能有自己不知道的秘密很反感,“齐祺在你宿舍干嘛?你带他逃课啊。”   “没有,他太困了,在睡觉。”   两人走着走着,郑南与不放心地问:“我不知道假期你们怎么了……就说以后,你会对齐祺好吗?”   陈骏不耐烦道:“废话,当然。”   “他要是不想和你说,就别问了。”郑南与拿出手机,“你加下我qq。”   ……   郑南与把齐祺送下楼,问他家里有没有医药箱,齐祺点头。他睡熟了,额头的胶布敲起边儿,郑南与轻轻捋平了,和他讲:“先穿我的吧,你的衣服我洗了再给你。明天你请个假,休息一天,我去办公室要了明天的卷子,你在家做,不会的发信息问我。”   二蛋   摩多摩多 第45章   陈骏沉默地蹬自行车,他不说话齐祺也不出声,安安静静地靠着他。他想到齐祺头上那块纱布,心里就跟猫挠似的,可想起郑南与让自己别多问就憋住了。   郑南与做什么都是对的,那他就学呗,一模一样的事,齐祺能不能一模一样的和自己笑?   陈骏以为自己能坚持住,但他到底是急脾气,把车停到院子里,很泄气地问:“你真的什么都不和我说吗?”   可齐祺不知道从何说起,他很怕麻烦不愿意从头再捋这个让他难过的事,让他亲口复述无异于揭开痂。但齐祺也知道,只要是陈骏想知道的事,什么方式手段他都要逼问出来。对付陈骏,齐祺就选择拖,能晚一天痛苦就晚一天。所以他拿出手机,想打字告诉陈骏有空再说,谁知道对方一把抢过他的手机。   “什么意思?你可以不和别人讲话,跟我也不说吗?”陈骏生气了,他一定得有点什么比郑南与特别吧,“说话,不然不给你。”   “……”齐祺看了他几秒只叫了名字,“陈骏。”   但陈骏满意了,把手机给他, 让他打字。   齐祺敲打一会儿把屏幕亮给他:明天我不去学校,帮我和老师请个假。   “你不去那我也不去了。”   不行,你说要好好学习的。   陈骏盯着屏幕愣了会儿,伸手摸了摸齐祺额上的纱布:“小齐哥哥,你对我严厉了啊,那我们考同一所学校还算数了,对吧?”他六月天的脾气最近总是放晴,身上的伤还是会添,但会写作业了。他还要摸摸头,齐祺觉得别扭,躲开了。   门里照旧是十分热闹,客厅摆着大圆桌,一桌酒菜已经围了一群不算面熟的人。老齐自然是坐在主位,面朝着门,因此齐祺回来第一眼他就看到。“怎么头破了?”他常年抽烟很凶,嗓子时好时坏,此时哑得像锯木头,“吃饭没有?”   齐祺低着头,没回答,直接上楼了。   齐父“啧”一声:“这混小子脾气够大的,回家屁都不放一个。”他们父子平时就鲜有交流,只是这两个月齐祺沉默过头,任你怎么轻声细语或是暴怒发飙都没一点回应,这让齐父很憋火。他倒绝不会打孩子,但孩子养成这样,他有时也会睡不好。   齐父平时惯爱做东,自掏钱请客,天南海北无论熟生都能来他家吃饭,因此是长明区也算有名的大哥。多的是手头紧的人来他家吃上两口,吃人嘴软,饭桌上自然都唯他马首是瞻,纷纷劝解他:“哎,齐哥,他这年纪不正是叛逆期嘛,我家闺女这岁数也是成天不理我,就知道玩手机!”“是啊,其实有点伤也没啥,哪个男孩子不打架?就怕不打呢。”   见老齐还不出声,一朋友给他倒酒:“儿孙自有儿孙福,咱就别管了,也不小了,十八九岁了吧,啥事不能自己解决?”   “齐祺面了吧唧的,也不知道随谁……他妈不是这脾气。”   齐父很少提到亡妻,熟人了解的都只在背后聊聊,不敢当桌谈,怕触他霉头。毕竟谁不知道,二十年前的痴情种,结婚那天的排场,请了三天的大宴谁来都能吃。齐父人帅又能干,爱人也是高材生美女,郎才女貌和和美美。老太太们聊天提到都评价说可怜没交上好运,大出血,难产没了,齐父一度想不开想跟着走了。   杨叔是当年看着他们恋爱的,两人共同的好友,这时也只有他敢开口说这话:“玲儿是挺开朗的……齐祺也像玲儿,眼睛像,大眼睛。嘴巴像你。”   有不熟的人插嘴:“齐哥这条件不差,不再找一个?再找个年轻点的,照顾齐祺。”   齐父冷哼一声,其他人立刻在桌下踩那人,顺着这把话题延到另一人身上:“齐哥又不是找不到,人是没那心思。陈老二倒想找,他那条件谁要?一破房带个大儿子,寡妇也瞧不上他啊 ,再说本身长得也尖嘴猴腮的,还是从那个里头出来的……”   “他出来了?啥时候的,我好久没回来了……”   “你不知道?老早了,他前两年就出来了吧,瘦得皮包骨头似的,酗酒,爱打人,媳妇不就是让他打的受不了跑了的?”   还有新嫁来的媳妇不了解,一脸好奇地问:“哪里出来的?看守所吗,犯了什么事啊?”   齐父喝了口酒很不爱提地讲:“吸粉进去的,他家……本来也不错。”   “可不?原来是傻好人,碰了那个就不正常了,媳妇也跟人跑了。他家现在吃低保吧?我咋觉得他还在吸?”   “那玩意儿能戒干净吗?碰了就是家破人亡的,齐哥借了他不少钱吧?几万?估计也还不上。”   “那他儿子也是够惨的,我前些天还看见他打儿子了,那是真下死手,瘾上来六亲不认的,我看那孩子满头都是血。”   “我看他儿子也是能混的,成天跟小混混们搞一起,纹身啊扎耳朵眼的……正经孩子谁弄这个,听说手脚也不干净吧。”大家酒足饭饱肆意评论了会儿陈老二的人生,有怜悯的也有觉得活该的,总之都是个谈资罢了,也无所谓细节真假。“对齐哥,他家儿子还和你家齐祺一个班呢?”   “嗯,一直一个班。”齐父喝干酒又开始抽烟,嘴一刻也不能闲下来,“过去关系好,现在没那么熟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老齐,还是让齐祺少跟不三不四的人待一块儿。”   “是啊,你还是对孩子上点儿心,你说齐祺现在这样是不是就是他带坏的呢?”   老房子隔音差,齐祺在楼上也能听见楼下的高谈阔论,他尽量把这个当做白噪音忽视埋头写卷子,可今天写不下去,胳膊疼,脑袋疼,没有余力做题。他趴在床上,感到肩上的伤在渗血,他闭上眼,痛觉被放大了,恍惚间自己又被摁在课桌上。   王志徽脱下他的裤子,把他当作一个什么物品随意使用,其他人是共犯,自愿或被逼地做相同的事。   没有郑南与,齐祺缩在墙角,腿内侧隐隐地痛。   “我从前呢都是忍着他了,齐祺,我能弄你,我就能弄他。”王志徽翘着二郎腿在削铅笔,铅灰与木屑散在地上,他拿着刻刀表情夸张,似乎在模仿某个电视剧的反派。这在平时看可能还有点滑稽,但那时,齐祺觉得十分恐怖,微凉的铅笔尖在他左肩划来划去,然后用了力刺进皮肤,因为王志徽说,“铅笔不上色啊。”   下刀时齐祺昏了过去,他很怕疼。   不用郑南与说,齐祺第二天也不想来上课了,何止第二天,他希望永远都不要上学了。   反正他也只是个边缘人,有没有都一样。不合群,成绩一般,喜欢男人……那些朋友是怎么看他的呢?是不是也都是因为郑南与才勉强接近自己的?每一次的情绪外泄,他不停地说对不起,可实际上还是给大家带来困扰了,其实大家都很烦他,是吗?   齐祺不想再去学校了,再碰见王志徽他要怎么躲,那样的事会重复第三次吗?他又能每次都躲在郑南与背后吗?不行呀,他是奇怪的同性恋,他的肩上有未写完的印记。他愈是回忆郑南与对自己的好愈是惶恐,感到自己没有任何能报答的东西,还不清不白地拖着别人的名声。   休息一天是对齐祺的缓刑,他不必和爸爸说,齐父不会管他是逃课还是请病假,假如他一天不下楼齐父都不会发现他没去学校。   齐祺揭掉了额头上的纱布,对着镜子软弱地落泪。他听到楼下谈论的话题,他想妈妈了。如果他和陈骏都是有妈妈的,幸福的小孩,现在的生活会不会不一样呢?在相框里,在别人口中明媚开朗的妈妈,遇到这种事该怎么做呢?无论怎样都会抱紧他的人,安慰他的人在哪儿?   齐祺问了很多问题,可是妈妈只是在相框里,用那双同他一样的大眼睛望他,也同他一样无法说话。 第46章   第二天郑南与身边的座位是空的,李鱼儿一直很担心齐祺的身体状况,就过来问他。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郑南与有他的度,只说齐祺是身体不舒服。   歪打正着,齐祺真的病了。他这几个月都寝食难安,免疫系统脆弱,那么一吓夜里就发了烧。他挣扎着去楼下倒了热水,量了下体温有38.6℃。齐祺翻箱倒柜只找出一包过期的感冒药,凑合吃了,捂在被子里,第二天还是烧的厉害。   他头晕脑胀,身上的淤青伤口都敏感起来,即使躺在床上也哪里都痛。   好难受,要死了。齐祺像条搁浅的鱼,本就痛的嗓子不断冒热气,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也热得不正常。他又量了下体温,和之前没变化,不由地担心没人发现自己会不会死在床上。   爸爸会知道吗?   齐祺莫名期待了一会儿,但这个点齐父不会醒,他还是得自救,于是穿好衣服拖着不听话的四肢下楼。客厅的大桌子还没收拾,上面乱摆着一些牌,还有赢来的纸币。齐祺拿了几张塞进兜里,戴上口罩出去了。   还没到春天,天寒地坼,齐祺把自己裹得像粽子似的,密不透风,羽绒服下的肉体却烫得惊人。   好在药店离得不远,齐祺浑浑噩噩地走了十几分钟,摔倒在药店门口。这一摔他胸口闷痛,几乎要吐出来,可没吃东西,在门口下水道处呕了一会儿都只有酸水。   店里阿姨看他脸色惨白赶紧跑出来扶着,给他一杯热水漱口。   齐祺拿了好几盒连花清瘟胶囊,备在家里。店员阿姨不放心,让他在店里坐着吃完药再走,于是齐祺又坐那里喝了几大杯热水。药店没别人,阿姨看他长得乖就格外心疼,又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让他多照顾自己的话,齐祺没听进去,光点头,最后竟然在药店趴着睡着了。   再醒来是收到了郑南与的信息,问他醒没醒。   齐祺慢慢敲字回答,郑南与又问他伤口怎么样疼的厉害吗,还和他讲了些课上有趣的事。   [你不上课吗?]   [现在已经是午休了,你还没吃饭吗?]   齐祺看了眼时间,这才反应过来已经到了中午。生病让人脆弱,齐祺这时很想听谁安慰自己,竟然向郑南与撒了娇,说自己发烧了还没有吃饭。文字平铺直述没有任何符号,可齐祺知道自己发这话的目的,他就是想听郑南与关心自己,所以这是撒娇。   果然郑南与很快回复他,让他注意休息,卷子不急着做,也别玩手机了,吃药吃饭。   [可是难受]齐祺这样说。   [那也得吃饭,多少吃一点,不然好的更慢了。]郑南与坚持让他吃饭,还解释起来,说不吃饱身体没有足够的能量。[我还等你回来上课呢。]   [不想回去。]   [回来吧。]   能够想象到郑南与诱哄他的语气,齐祺紧张地摸摸鼻头,他想解释下自己的委屈,删删改改半天留下几个字。   [害怕,他有照片。]   这回过了很久,郑南与才回复。   [要报警吗?]没等齐祺,他自己就给出了答案,[报吧齐祺,我陪你,照片我会想办法删掉的。]   就像每次发生了不好的事情郑南与都会拉着他去找老师一样,齐祺自己觉得没什么用,老师是好人可他帮不了自己。同样的他也不相信警察,他只会被一次又一次揭开伤疤,对方公事公办地听完,或许会给出几句安慰,但这几句轻飘飘的话根本抵不过受到的伤害与诉诸的勇气。在寻求帮助上齐祺已经失望过很多次了,同学,老师,家人……这时他觉得,郑南与也是有点天真的,总愿意去相信“善有善报”之类的话。   但是这点又让齐祺觉得郑南与很可爱,他身上有种赤诚与自信很让齐祺着迷,所以齐祺不相信老师警察,却愿意相信他,于是听话的一次又一次跟着他走。   齐祺说我听你的,郑南与说要考试不能和他聊了,要记得吃饭量体温。   店员阿姨问他还要热水吗,齐祺摆手,他穿好羽绒服把自己又裹回粽子。也许是睡了一会儿药已经起效果了,他觉得轻松了一点,胃里终于有了食欲。   对面是一家烧饼店生意很好,齐祺原来也在这里买过早餐,所以不必说话,只要隔着玻璃橱窗一指老板就知道他还是要那份烧饼加肠加鸡蛋,再配一杯豆浆。老板动作麻利,齐祺就愣愣地盯着他,从炉里铲出几个刚出炉冒着热汽的烧饼。其中一个是属于他的,他认得。煎鸡蛋的铁铲往侧面一划,酥脆的外壳扑棱棱掉芝麻,里面的麻酱内层柔软火热,然后被塞进焦黄的鸡蛋和淀粉很多的肠。   “六块五,豆浆自己拿。”老板把烧饼包一层糙纸一层塑料袋递给他,“盯着看半天,馋死了?快拿着,回去吧。”   齐祺点头,他等不到回家,在路上就咬了一口。口腔外的世界是冷的,口腔里却是热的,齐祺猝不及防哭了,他把责任推给风。都会解决的,他这么告诉自己,自己会好好学习好好生活,妈妈也一定希望自己这么做。不是没人惦记他的。   ……   年级里刚开过会,讨论高三生的如何调整状态备战高考。最近每科都已经小测过了,班主任也照例和其他科老师聊几嘴班里同学的情况。地理老师把成绩单给他,说:“都退步了,这帮孩子假期都玩疯了,得赶紧找找高三的状态啊。哦对,我今天上午的课,齐祺怎么又没来?”   于老师说:“生病了,在家歇着呢。看他最近身体都不太好,可能是高三压力太大吧。”   数学老师深表同感:“可要小心,孩子压力太大不行,你们记得好多年前跳下去那个小女孩不?月考没考好,一下就跳下去咯,不是我教的班,我在隔壁听到的可吓人呢。所以你看,这回齐祺数学卷子做那么差,我都不敢找他,真的是怕他压力大。”   “跟他自己比进步还是很大的,”语文老师说,“不过得巩固啊,高三这个时候所有人那都是坐了火箭往上走的,可不能掉以轻心。老于,你们班默写真是太差了,你回去也和他们说说,我这天天催,就那么几句古诗词的分还能丢掉!这帮孩子还是没有紧张感。”   各科老师都表达一下意见,于老师记在本上,快放学他们要回各自办公室等着同学来找了。于老师也打算回班里宣布放学,再给学生们开个小会,他整理一下班上的卷子,发现英语老师还站在他面前。   "徐老师,有什么事吗?"他问。   “伟岸,我觉得你对学生还是欠缺了点关心。”   因为徐庆英是教了快二十年老前辈,口碑一直很好,于伟安听了没生气,问:“您有什么想说的直说吧。”徐庆英一直很在意班里的边缘学生,他猜是要提齐祺之类的同学。   果不其然,徐老师扶了下自己的眼镜,很严肃地说:“你真觉得齐祺的状态只是因为高三压力大吗?我觉得他其实是个蛮抗压的孩子,上学期作业都完成的非常漂亮,没理由一个假期就荒废了。你有和他聊过吗?”   “聊过,徐老师,我是知道他不对劲,可他自己和我说的时候就说是压力大身体不舒服,我能怎么深究呢?”   “怎么能不深究啊?就算你怕直接问伤害孩子,你也得找其他同学旁敲侧击下,怎么能就这么不管呢?”   于老师无奈道:“我没说不管啊……但是学生这么多,我也是精力有限的,到底还是两代人我的关心人家不一定听进去啊,这种事还是得交给同学他们自己解决。”   “自己解决?他们解决的了吗?”徐老师严厉地皱起眉,“他们才刚成年,很多事情都需要我们这些当老师都引导,于伟安,我们是老师,得帮孩子!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啊!”   于老师觉得徐老师未免有些咄咄逼人了,他环顾四周还没有其他老师注意这里,便压低声音说:“徐老师,你冷静点……别把咱们抬太高了,说到底,老师是一份工作,我不是神,我就是个普通人拿一点工资教一些书。这个班主任我本来就是不想当的,有些事情真的不是我管得了的。”见徐老师要打断,他赶紧说,“徐老师,你先听我说,我最开始也管过,真的是没用。我也觉得有些孩子可怜,可是我当面教育了背后呢?难保会做出更过分的事,现在小孩打不得骂不得的,我能怎么办?”   “我让你去找王志徽呢?”   “我找了啊,谁都不说有什么事,我难道能直接给他处分吗?”于老师不想再进行这无谓的争辩,徐庆英是老教师了,思想观念固执得很,他起身,“徐老师,我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得出和 有关系这个结论的,知道你最近和陈骏走得近,可他的话呢也不能都信……好了,我得去给他们放学了……”   这时突然有什么班同学气喘吁吁地闯进来:“老师,班里同学又打起来了!”   “谁?”于老师感觉自己高血压要犯了,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是郑南与和王志徽……”李鱼儿着急道,“老师你快去吧,都流血了!”   二蛋   本来在写齐祺生病,结果当晚我就感冒发烧了……头太昏了于是晚上没写完。 第47章   于老师和徐老师赶到时情况已经被隔壁的老师控制住了,王志徽和郑南与各坐一边离得八丈远,王志徽脸上青了,郑南与眉骨那处破了见血,看起来更严重些。   看到班主任来,隔壁老师松了口气,夹着卷子走了:“老于,你们班孩子怎么天天打架呢!”   于伟安也为这事头疼,他只希望安安稳稳带完这届高三他好调去初中部,谁知道转校生一来惹出这么多事端。他不明白,郑南与这种好学生为什么总闹出打架斗殴的事,真的是不在乎自己的档案吗?   他来回踱步,还是先问了郑南与:“为什么打架?”   郑南与没回答,王志徽先说:“老师,他非要抢我手机,还打我,神经病啊!”   “我还没来放学,上学时间为什么用手机?”于老师瞪他一眼,“就为抢手机打架?你们还有一点高三学生的样子吗!”眼看放学来围观的学生多起来,他不想把事情闹太大,扶下眼镜道,“你们两个跟我去办公室,其他人放学!别围在这里!”   他们两个打得激烈,桌椅乱翻彼此脸上都挂了彩,只能先领去医务室上药。   老师对好学生自然有偏袒,所以于老师又问一遍郑南与:“发生什么事了,你和老师从头到尾好好讲讲。”   放学了,陈骏和张永辉也都跟到医务室,陈骏插嘴:“老师,因为他欺负齐祺,齐祺发烧没来上课就是因为他。”   王志徽正在呲牙咧嘴地擦酒精,闻言瞪他:“胡说八道什么,你有证据?他发烧关我屁事。”   陈骏要发作,被徐老师拉住。于老师听了头大:“那王志徽欺负了齐祺,你们就能打架?暴力能解决问题吗?有事情要找老师沟通,现在是法治社会,你们怎么越活越回去!”刚刚他到时已经有外班老师来过,周围围观的同学也很多,再加上见了血他是绝对免不了这两个人的处分了。“郑南与,处分是要写进档案的你知不知道?校规都白读 ,明天通报批评是肯定的了。还有你,王志徽,你上学期才撤过一道处分吧?现在又加一个,三次处分就可以劝退了知道吗!”   王志徽背后有他爸爸,不把这些话放在心上,横竖是劝退,你劝了我还不一定退呢。于是敷衍地点点头:“知道知道了。”   看他的态度,于老师知道自己这话又是对牛弹琴,气不打一处来,看陈骏还在跟徐老师较劲便迁怒道:“还有你陈骏,对徐老师尊重点!我看你最近学习态度是好了点,别是一阵一阵的,要学习就不要打架,你也掂量掂量自己背的处分。”上次他就保陈骏一回了,马上高三他真的不希望有谁被劝退。   徐老师看出于老师急了,劝他:“伟安,你先冷静,我们先听学生们怎么说。王志徽你先说,把过程明明白白讲清楚。”   王志徽已经处理好伤口,撇着嘴说:“我不都说了,他抢我手机,我想抢回来,他不给就打起来咯。老师,我可是打了下课铃才拿手机的,我拿手机也是为了拍照记黑板上的作业,这不违规吧?”   “那你们是谁先动的手?”   “是王志徽先动手的,”张永辉说,他让王志徽瞪一眼感到有点害怕,可想到自己在老师面前说实话谁能怎么样,就继续说,“我亲眼看见的……他先的,可以看班级监控。”   徐老师问:“你为什么拿他手机?”   “……”从刚才开始郑南与就一直保持沉默,因为他也不方便解释。那天要去医务室时,齐祺和他说不想见老师,郑南与不知道他想不想这件事让别人知道。以他的判断自然是都摊开说的好,可齐祺不一样,他不想伤害到齐祺。   在他犹豫的时候,于老师问:“那手机呢?现在在谁那里?”   郑南与把手机给了老师,问:“我能不能先问下齐祺?”   陈骏说:“你问齐祺什么啊?”他实在受不了这种有秘密瞒他的感觉,挣脱出徐老师的手,“你拿他手机是不是就是他手机里有证据?”   “没有!赶紧把手机还给我!”王志徽看有人要看,赶紧去抢,他毕竟心中有鬼于是嚷嚷起来,“干什么?我是有隐私权的,凭什么你想看我手机就看我手机啊,我可以去告你们的!”   张永辉帮腔:“那没问题你就把手机给我们看呗,怕什么?”   徐老师看出郑南与为难的表情,于是说:“这样,我给齐祺发信息,他如果同意就看,行吗?”   “凭什么要他同意啊,老师,这是我的手机!”王志徽不服气地嚷嚷起来,“我没同意谁也不能看!”   这时郑南与说话了:“那我要是报警呢?我告你校园暴力霸凌同学,手机作为证据交给警察,警察要收你给是不给?”王志徽被噎住了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还不至于当着老师的面说他买通就好,只能把脸转向一边。   一听到可能要报警,于老师也有些坐不住了,他看今天这个仗势猜到同学间的霸凌已经到了相当严重的情况,也下决心当着徐老师的面把这事最好了结掉,可没想到郑南与提到了要报警。王志徽到底做了什么事情?他不确定地问:“南与你想清楚,报警不是儿戏,这事齐祺知道吗?”他还是希望能大事化小。   郑南与点头:“我问过他了。”   看他这个态度,于老师明白了他一定要个说法。郑南与这孩子哪儿都好,就是做事太轴,这事明明跟他没关系,非掺一脚进来惹出很多事端。“那你们也不该打架啊,报了警警察自然会来收手机的,用不着你,你这样白白背个处分。”于老师摇摇头,很不值,“我跟你强调过很多次了……”   “我怕他删掉,老师。”郑南与道歉,“对不起,我比较冲动。”   此时徐老师确认完信息回来:“这样,我刚刚发信息问了齐祺,他说听我的,可以。已经放学了,既然说要报警,我带你们去,现在可以走吗?”   王志徽站起来,过去从没人报过警,他也慌了:“我不去!你单方面说啥我就得承认啊,谁知道是不是撒谎!”他要抢过手机回去,被于老师拦住。   于老师说:“你回家可以,但是手机我们先带过去。”   “……”王志徽咬牙,“拿走!”他不信他回家没有办法。   “等等!”陈骏叫住他,“手机密码。”   王志徽恨恨说了一个数后离开了。 第48章   张永辉留校了,路上陈骏问郑南与:“照片是什么?”   “……不知道。”   “你说你让我加你,又屁都不跟我说,耍我呢?”陈骏捶他一拳,被徐老师瞪了一样,于是声音又小下去,问他,“齐祺都告诉你了吗?”   郑南与顿了一下,这事情就一直让他很苦恼。他一方面想全方面揭露王志徽的暴行,一方面又顾及到对齐祺的影响,世间安得双全法。以陈骏的性格,了解到真相会不会做出冲动无法挽回的事情呢?他毕竟还没走出校园,想要多想些,可考虑的太多反而显得懦弱多虑。他只说:“我也没看过照片,但我觉得毕竟是霸凌的证据,齐祺可能不想让那么多人看到。”   “我又不是外人,”陈骏总有他的理由,“每天都是我送他来上下学,假期也都是我陪的……”   “他要想告诉你早就说了。”郑南与言简意赅地回怼,他发现不能给陈骏好脸色,什么事情都要直截了当告诉他,不然他总能拐到对自己有利的点。   徐老师走在前面听他们讲话,回头问陈骏:“你什么时候和齐祺好起来了?我记得你们之前关系没这么好吧,现在天天一起找我问题?”   陈骏不想解释的就胡编,他说:“老师,我们之前闹着玩,关系很好的。”   于老师听见冷哼一声:“闹着玩两年?陈骏,我不问你们之间发生什么,但你最好以后少惹事,你那个成绩我真是看了觉得着急。现在开始努力也来得及,高三可不是能随便闹着玩的,你不要打扰齐祺。”他本就不太喜欢陈骏,齐祺虽说沉闷但也算乖巧,加上他平日习惯得过且过对这孩子多少也有愧疚,可陈骏是实打实地刺头,要不是开学突然转了性,他觉得应该把今天去报警应该他也是施暴方。   于伟安一向长袖善舞,可今天徐庆英不知道脑子搭错了哪根筋一定跟来,那就没法和稀泥了。想到年级大会恐怕又要批评他,就算是郑南与他现在也看不顺眼。   作为老师他其实蛮欣赏郑南与的,好学上进心地也善良将来必成大器,唯独有一点,说好听点是不懂得收敛锋芒,说难听了就是不懂人情世故,太爱表现自己。一次两次还好事事要都要出头,他不知道枪打出头鸟,想显出自己是一定要付出什么的。在他每一次为同学打抱不平,在年级出风头后,于伟安都和他讲过,他想委婉告诉自己的学生,过刚者易折善柔者不败,无论在哪里中庸之道都是最适用的。他是担心因为此事,王志徽家里真的找他麻烦怎么办?   王志徽上学早些,现在还是未成年,成年人和未成年人动手那能一样吗?况且王志徽不是普通的家庭背景,他爸在长明区算得上是地头蛇,之前有过学生要报警后面还不是不了了之只让他背了个处分。于伟安常觉得老师才是弱势群体,面对一堆祖宗似的学生,真有谁给他投毒了还不是他倒霉,学生没多大事?年轻时他还被学生威胁过呢!   这种道理小孩子想不通算了,徐老师这样的老前辈也不了解,真是把他气到头疼。他想以后也不管郑南与他们了,自己的话都没用,白说!   四人各怀心事,到齐祺家门口。那门照例敞着,齐家后院和前门有个通道,一扇铁笼门挡着,里面狗不栓,对着门口狂叫。两条一人多高的狼狗扒着铁笼吠叫,给徐老师这个小老太太吓够呛,不敢过去。   此时陈骏想了一路,又对郑南与怼他那句有了新理解,他想齐祺也未必希望所有人都知道他家里什么样,于是举手奋勇当先:“老师,我去叫齐祺,你们在外面等着就好!”说完便跑进去了。   屋里果然又是一帮人正吃饭,桌上刚摆了一盆炖牛肉,发出鲜美的热汽。   邻居看到他:“这不是陈老二的儿子?”   陈骏不喜欢别人说自己是谁的儿子面露不愉,但在别人家也不好对长辈发难,就打个招呼:“阿姨好。”   齐父看到他,问:“今天这么晚放学?齐祺呢?”   陈骏边往楼上走边说:“我来找齐祺,有事。”   “他今天没去上学?”   “发烧了!”陈骏散步并作两步跑上二楼,敲响那扇门,“齐祺,是我,齐老师徐老师还有郑南与在下面等你。”不必过多解释因为刚刚已经信息联系过他报警的事宜了。   过一会儿齐祺打开门,他裹在羽绒服里,系了厚围脖戴一副口罩。脸小衬得口罩大,他只露一双眼睛和汗湿的刘海,满是疲色。陈骏伸手探他的额头,感觉还有点低烧:“那个,你不舒服,实在不行病好了再去吧。”   齐祺摇头,两人一前一后走下楼梯。   楼下桌上其他人还在嘲笑齐父的马大哈,孩子一天没上学都没发现。   那阿姨问齐祺:“一天都没下来啊?着急去干什么啊,先吃点饭吧,你李叔叔带回来的澳洲牛肉,进口的,做可香了,吃饱再出门。”齐祺歉意地摆手,示意自己没胃口。   “你今天怎么没去上学啊?”齐父问,“高三不要逃课,你俩这是干什么去?”陈骏烦死他家这个氛围,也没有代为回答,拉着齐祺的手跑了出去。   齐祺也没有和其他三人有过多交流,他安静地走在陈骏后面,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到派出所,两位老师代述了一些简单的事情由来,把手机作为证据提交了。警察记录了一下表示大家要都做份笔录,从齐祺开始:“同学你们不用担心,笔录是不会留案底的,只是作为证据细节。”徐老师想陪齐祺一起,被拒绝了,“都分开做,尽量避免影响当事人判断。”   齐祺花了很长时间才从询问室出来,他一直不愿意说话,郑南与也不知道他是如何与民警交流的,倒没有哭,但能看出状态不好,整个人更加萎靡了。   来不及安慰几句,民警就叫到了郑南与。   进入询问室,一男一女两人,女方是询问人,男方是记录人。女警看他们都是学生,声音还是十分温柔的。   “姓名?”   “郑南与。”   “年龄?”   “今年实岁月19。”   “家庭住址?”   “……”   女警问了一些个人状况确认身份,然后就进入到事件询问的环节。   “3月7号午休时间,发生了什么?”   “我当时在写题,突然有一个外班同学告诉我齐祺和王志徽在一楼杂物室,让我赶紧去。因为我知道王志徽一直对我们很有意见,午休开始就没看见齐祺我还挺担心,所以我就赶紧下楼去那里……”   记录员下笔不停,笔尖在安静的询问室中发出沙沙声。“到杂物间的时候你看到现场发生了什么?你当时和他们起冲突了吗?”   “我没有,当时我看到……”   郑南与问题回答得恍惚,他说一句什么都感到有把刀扎在齐祺身上,扎一下,他的心就因为愧疚痛几分。   “……”   询问人拿过记录,复述道:“所以3月7号午休时间,你在一楼杂物室看到王志徽伙同四名外班同学对齐祺进行施暴,王志徽声称要在受害人身上刻字,因为你的赶到没能写完留下左肩两处伤口,是用铅笔刻刀造成的。齐祺身上多处挫伤淤青,且腰上腿间有精*残留疑似强暴,不过你在洗澡和上药时观察未有更进一步的损伤,无法判断是否发生性行为。对吗?”   郑南与愣愣地点头,记录人把笔录递给他:“你再核实下笔录,确认无误就在底下写上’以上记录我已经看过,没有出入‘,还有签名。”   做完这一切,郑南与站起来感到大脑缺氧,差点没能站稳。他走出询问室,齐祺坐在长椅上望他。外面天色已晚,齐祺口罩挂一半在耳朵上,捧着纸杯喝水,很勉强地冲他笑了,那一刻郑南与却要哭出来。   他不是正义的卫道士,他从来不是,他只感到自己是个懦弱自私的混蛋,又一次杀死了齐祺。 第49章   齐祺看到他脸色也不太好,指一下纸杯,示意他要不要也喝杯热水,郑南与拒绝了。陈骏刚被叫进询问室,他身边空着个位置,郑南与给家里司机打过电话,车还没到他就坐了过去。   只一天没见,他觉得齐祺又憔悴许多,像花期进入尾声的,郑南与眨眨眼,看不见的地方花瓣就凋零下落。他以为自己能够帮得了齐祺,甚至为此十分自豪,可现在却发现自己的出现是暴行的催化剂。他还有什么能给齐祺?要什么他都愿意给,可又有什么能够弥补齐祺呢?   犹豫半天,他都不知道怎么开口,此时若是说出一句安慰,他都觉得自己是虚伪地往伤口撒盐。   郑南与不说话,齐祺就感到十分不安,他已经听话来报警了,不能摸摸他说几句话吗?比如卷子做的怎么样,食堂午饭吃什么……随便什么话题,在派出所这种地方坐着,什么都不干让齐祺很煎熬。他掏出手机,弹出齐父的信息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他没有回复,点开了郑南与的聊天框。   「你什么时候回家?」   发完他敲敲郑南与的手机,让他看qq。   郑南与很快回复他:「等接我的人来就走了。」   「哦。」   一个话题用完了,齐祺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他已经不太记得自己之前是怎样和郑南与交流的了,是发一些很没意义的照片吗?那确实有点烦人,让人不知道怎么回复。   “齐祺……”郑南与突然开口,“伤口疼得厉害吗?记得不要碰水。”   “嗯。”齐祺小声说,“还好。”   “你周一能来上课吗?”   今天是周五,后面连着个周末。齐祺还是纠结,他有点后怕,三天时间足以让他觉得同学们都陌生起来,王志徽要是再来找怎么办?但他不想让郑南与失望,挣扎了会儿说:“嗯。”   郑南与听完叹了口气,齐祺不明所以地抬头望他,被他拉住手。郑南与的手掌很大,很热,因为身高的差距,他们的手也大小分明。郑南与轻轻道歉:“对不起,我来晚了……我假期去国外了,其实方宁说的那个海洋馆不错,咱们几个应该去看看,等你想去了咱们再去一趟好吗?没去看海豚我觉得好可惜,你喜欢什么海洋生物吗?”   齐祺想了想:“小丑鱼吧。”   “那到时候我们去看小丑鱼。”郑南与松手,摸了摸他帽子上柔软的毛,“周日要我给你补课吗?今天化学讲了个新题,还挺有意思的,去你家还是肯德基之类的地方……”他没说完,电话铃响司机到附近了,“……好的,等下,我马上到。齐祺,我要回家了,记得给我回信息。”   齐祺乖乖挥手,继续坐在那里等陈骏了。   郑南与上了一辆白色的商务车,司机刘叔问他:“怎么今天这么晚?”   “学校有点事耽搁了。”郑南与坐到后排放下书包,打算闭目养神。   刘叔又说:“南与,今天你爸妈都回来吃饭,听张姐说做的很丰盛。你爸最近没那么忙,回B市这么久他一直挺辛苦的,你多体量下。上午他知道你开学考试成绩不错挺高兴的,还和我夸你了。”   是难得的全家吃饭,郑南与却高兴不起来:“我知道,我妈最近也休息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你妈公司最近项目上……”刘叔听出他兴致不高,“你是不是最近学习压力大太累了?一个假期也没怎么歇,我也劝你妈来着……没事,高三忙,忙完大学就好了。你今天回去吃饭也放松下。”   “嗯。”   郑南与一路心不在焉,回到家里。   “我回来了。”   “洗洗手赶紧吃饭,就等你了!”是奶奶的声音。   他换好鞋,去楼上把书包放下,脱掉外套。楼下餐厅,几个人都坐齐了,桌上果然丰盛,张阿姨炖了一只童子鸡,炒了三个菜,看见他来已经把米饭盛好。郑父一副很休闲的打扮,郑母似乎是工作刚结束,脸上还画着全妆,只擦掉了口红。   “南与,今天这么晚啊,”他爸自然夹了个鸡腿到他碗里,“我最近算是安顿好了,以后咱爷儿俩要常常一起吃饭了……对,我看你成绩一直挺稳定的,别给自己太大压力,积极应考就行。B市上学还习惯吧?”   他妈把话茬接过去:“有什么不习惯,咱们这是搬回来。其实就是回来的急了,这个学校还是差点,急着转学市重点那里不好进去……”   “我在学校挺好的,都很习惯。”郑南与低头吃饭,他平时常期待父母多关心,可真坐在一起吃饭他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毕竟也过了那个什么都分享的年纪。   长久不见的隔阂并非单方面,父母也觉得尴尬,过一会儿他们便聊起城区规划项目之类的问题,郑南与听不懂,就一直默默吃饭,这话题奶奶也没法参与,便一直给孙子夹菜。   大概是郑母对项目问题问得太紧,郑父有些反感,说:“饭桌上就别老谈你公司那些事了,好好吃饭。”饭桌上沉默片刻,他又觉得饭桌无话不合适,于是说了个大事,“对了妈……知衡的玉找到了。”   奶奶听了立刻精神起来:“那知衡呢,找到了吗?有下落吗?有线索吗?”   郑母面无表情:“还在查,是在S省一家当铺收到的。”说话间她放在桌上的手机一闪,收到一条信息。   郑家兄弟各有一块玉观音挂在脖子上,多年来这也是重要的寻找方向。奶奶先是高兴,后面又担忧起来:“怎么只有玉……S省那么远,孩子不会出什么事吧?”郑父安慰她几句,郑母则眉头紧锁地敲手机。   这样的话题郑南与更不会插嘴,因为他是罪魁祸首,甚至资格关心弟弟。他加快吃饭速度,今天的饭桌实在太难熬,他想去写一张卷子或者和齐祺说话。可他刚要离桌,被郑母叫住。   “郑南与,”郑母柳眉倒竖很生气的样子,“于老师给我发信息,说你和同学打架,要年级通报处分是怎么回事?”   奶奶听了很错愕:“南与怎么会和同学打架?”   “你是翅膀硬了吗?打架斗殴,你每天都在学什么,你什么时候成这样的人了!处分这是要写进档案的,要跟你一辈子!”   郑父还算冷静,劝她:“你别急,南与不可能没原因和人打架,听他解释下。”   “我没什么可解释的。”郑南与站起来,把自己的碗筷收好拿去厨房。   “郑南与!”郑母骂道,“我们回来吃饭你就这个态度,你现在还有没有一点学生的样子!”   他放完碗筷出来,站在厨房门口,背靠墙面:“对不起,我今天心情不太好。”偌大的家中又陷入沉默,他似乎没察觉母亲的暴怒,很诚恳地询问,“爸,我能求您一件事吗?”   二蛋   马上这段要结束进入纯爱了 第50章   周六齐祺还在养病,去了派出所一趟,回去烧得更厉害了,窝在被窝里饭也不吃几口。齐父觉得是陈骏带出去受了凉,心中骂了半天,也不肯让他来看。后来陆续接到齐老师和派出所的电话,关上门抱着儿子哭了一通。   晚上齐父说了许多话,有关妈妈还有他。齐祺迷迷蒙蒙都听进去了,没回答什么,煮的白粥就一点咸菜,喝完了吐,对着盆呕到缺氧,最后没什么可吐的只有胆汁。   半夜急诊,去医院挂了水,齐祺闻着消毒水味在病床上睡了个好觉。第二天醒来脸上布满斑斑点点,又黄又紫,医生说是他脸皮薄,呕得太用力皮下毛细血管破裂,过几天会好的。   几天没吃下饭,他体重又掉了,对着镜子齐祺有点惆怅,这个样子太丑了。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他烧下去了身上仍然没有劲儿,想见见郑南与又怕被看到这幅样子。   打开手机郑南与给他发了很多信息,有晚饭是什么,这道题很难,还有问他身体怎么样了。   齐祺受宠若惊,不过两个月他们的位置竟颠倒起来,又觉得有几分好笑,自己现在这样肯定让郑南与愧疚有惊慌。唉,怎么每个最低谷的时刻都能让他撞见呢?   齐祺如实回复,说自己去医院退烧了,但头还很晕。于是郑南与说让他别出门了,他上门服务,末了又问一句“你介意我来吗”。   不介意啊,就是郑南与家离得太远,来这里要一个半小时。齐祺怕他路上太辛苦,他说没事,叔叔开车送他。   于是齐祺告诉爸爸,说自己有个同学中午会来帮自己补课。齐父听了很高兴,因为除了陈骏齐祺没有同学朋友来过家里,听儿子说是年级第二,便一定要排面地大操大办起来。齐国栋其实很爱做饭,每每请客自己都要露两手,于是又是油焖大虾又是黄豆炖猪蹄,一桌子硬菜,郑南与来的时候以为是赶上什么大日子。   楼下狗叫得厉害,齐祺听出是来人了,他躺在床上屏息凝神,听见郑南与和他爸很有礼貌地打招呼,似乎还带了些礼物。又过一会儿,齐父喊他下楼吃饭,郑南与说他要是身体不舒服就别下来了,饭他送上去。   然后是楼梯间“噔噔噔”的脚步声,郑南与敲他卧室的门,声音隔着墙传来:“我可以进来吗?”   “请进。”齐祺说。   门“吱呀”一声推开了,郑南与背着书包,端了一碗猪蹄汤和一碗米饭加了菜。他把饭放到床头柜上,关了门,回头看齐祺,发现对方缩在被子里只露一双眼睛看他。   “齐祺,冷啊?”郑南与失笑,“你先起来吃饭。”   齐祺不情不愿地露头,想捂住自己的脸。郑南与说:“没事,我小时候也这个样子的,吐的。来,坐起来吃点东西,你爸炖的猪蹄好香啊。”   别的菜都是招待客人,只有这个是专门给齐祺的,猪蹄炖的十分软烂,汤白豆光,飘一层油花。   郑南与其实是吃了饭的,不过不忍拂了齐父面子,还是又下楼盛了一碗菜和齐祺一起吃。   齐祺只吃了一口猪蹄,觉得有点腻,放下碗不吃了。郑南与问他怎么不吃,他不好意思挑口,就又喝了几口汤。   “不想吃这个?”齐祺点头。   郑南与放下碗:“粥喝吗?你讨厌喝粥吗?”齐祺摇头,他还是很爱喝粥的。   郑南与看他摇头笑了,放下碗,变魔术似的从书包里拿出个圆筒型的保温饭盒,拧开盖子还冒着热气。“生滚猪肝粥,补血的。”郑南与把勺子给他,“我们阿姨熬的,她有营养师资格证。刚才看你爸做了那么多菜我都没好意思拿出来,你要是觉得猪蹄腻就喝点,没胃口就不喝。”   齐祺接过粥,饭盒是米白色的,上面有只小兔子很可爱。   “谢谢……”齐祺捧着碗不好意思看他,粥里有油有盐有菜不会觉得单调,猪肝恰到好处不老不苦。“好喝。”他认真喝完,把碗放回去。   吃过饭两人开始学习,齐祺把在家做的卷子给郑南与检查批改。高三下学期其实就基本不会出现什么新的知识点了,都是反复的刷题,有新的题型就记下来。折腾到六点左右,算是补完。   “最简式为CH2O的有机物是哪个?”   齐祺想一会儿,指:“甲酸甲酯。”   齐祺没有很聪明,但是不笨,高一时属于稳扎稳打勤勤恳恳的乖好学生。现在主要是基础不牢,做题非常的没有自信,所以郑南与教他的时候,总会给他很多鼓励奖励,比如巧克力糖。   看齐祺吃完糖,郑南与问他:“周一会来上课吗?”齐祺点头,“都会解决好的,到时候照片也会删掉,你放心吧。”   齐祺听了,拿出手机打一行字给他。   [你看了吗?]他现在只说简短的句子长一点或者难以启齿,他就选择打字或者写出来。   “什么?”   [照片]   “没有,我没看过,但一定会删干净的。”郑南与向他保证,“也没几个月了,马上就高考了,专心学习……”讲完他也觉得说教意味太浓,又改口,“学习的时候学习,玩的时候玩,劳逸结合。”   齐祺想郑南与对自己实在有够好,这样不会很累吗?尽心尽力的帮自己融入班级,补习成绩,被男生喜欢上了委婉拒绝还要担心,打架背处分都要帮自己……他不做任何“错”的事,完美无缺了。做到这个地步,齐祺想问他知不知道升米恩斗米仇,他给得越多别人越觉得理所应当。要是哪天郑南与累了,不想做善事,那自己会不会恨他?   他在发呆,郑南与又问他:“你觉得这个粥好喝吗?行的话周一还给你带,你想在班里吃还是食堂吃?”   齐祺说:“太麻烦了……”   “不麻烦,你喜欢喝的话,我家阿姨会很高兴嗯。”   齐父还要留郑南与吃晚饭,郑南与推说要回家里吃,而且司机已经来接就走了。   “字挺漂亮的。”齐父看了他给齐祺批改的卷子,郑南与写的很仔细,易错点和知识点都用红笔写在便签上贴着,整齐有力。“少有男生写字这么好看的,成绩不错吧?”齐祺点头,他把那些卷子小心翼翼收进透明收纳夹,等齐父出去了,再翻出来看。   他抽出一张便签纸,像盲人阅读似的抚摸对方的笔迹。郑南与写字很用力,力透纸背,字上有明显的凹槽。他的字体连成一片,但一点都不乱,铁画银钩方正不苟,感觉字体很成熟像个大人。揭开便签底下是齐祺的字,一笔一划的齐整,一看就是学生。   齐祺忍不住临摹他的字,从物理卷子里摘下两个字“失重”,先是用薄纸拓了几遍,然后又在草稿纸上自己写。写了半页,那两个字就和郑南与写的一模一样了。   他发现郑南与写“丶”很爱写成横着的,所有“礻”偏旁的那一点都写横,“我”字的第一笔横撇也写成横。   那如果写自己名字应该也是那样,给“齐祺”两个字都是“平头”。   他趴在床上,盯着那一片字,突然傻笑起来。   郑南与总能很轻易撩动他的情绪,在遇见他之前很少有什么人或事能让齐祺心情波动,除非暴力打破,不然无论是讨厌还是喜欢,那些情绪在齐祺这里都能找到平衡点。被讨厌了不会那么难过,被喜欢了不会那么激动……迟钝一点生活可以轻松很多。   但也很好想明白,因为齐祺喜欢他,所以会因为他高兴难过。这是齐祺给喜欢的人的特权,可以爱我也可以伤害我。   二蛋   放假啦 第51章   周一王志徽没来。   升旗仪式结束,国旗下讲话通报批评,校长很严肃地训话,高三生要把心放在学习上。这件事被定义为恶性斗殴,一连处分了好几个同学,没提到齐祺的名字。   郑南与也被处分了,作为代表念自己的检讨书。他脸上真的有伤,好几道口子,左额上一大块纱布。说他狼狈,这个模样又有些不良少年的帅,念完检讨下去,老师读领奖发证书他又上来一趟,刷足了存在感。下了早操不少女孩都在问他是不是还单身。   早上时齐祺也吓了一大跳,郑南与走的时候还好好的,隔一天就弄得满脸伤。张永辉问这是怎么回事,他说从楼上摔下来了,头磕到了门上。然后从包里拿出那个保温饭盒递给齐祺:“滑蛋牛肉粥,这是我觉得阿姨做的最好喝的粥了。”   现在时间还早,班里很多同学都在教室吃早饭,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动脑子做题,课上吃点东西补充能量也不管。所以齐祺喝粥也不显得突兀。   “靠好香啊,你怎么不给我带啊?”张永辉馋了,“我最喜欢吃的就是宏状元的滑蛋牛肉粥了……”   郑南与说:“你不是食堂吃的挺好的?齐祺是太瘦了,得补补。”   齐祺不好意思了,把碗递给张永辉示意他喝。他比较在意的是郑南与脸上的伤,手上也有,他常给陈骏处理,知道这肯定是打架留下的痕迹。但郑南与不说,他也没法问,只是用一双担忧的大眼睛看望着对方。   郑南与招架不住,把兜里所有的甜食都掏出来给他:“别看我了,真没事。”   很快各小组开始收作业,齐祺轻轻拍了一下李鱼儿的肩,把卷子递给她。李鱼儿没想到他请假在家也做了作业,对着这几张卷子大呼小叫:“齐祺,你居然会做这题?我想了两天都做不出来!借我抄下!”齐祺害羞地摇头,指一下郑南与说:“他教的。”   这时候方宁背着书包进来,看见他们互动瘪瘪嘴,齐祺好久没和自己说话,自己明明没做什么怎么就被齐祺讨厌了。她心里委屈,没和任何人打招呼,李鱼儿把齐祺的卷子给她看,她冷冷的“哦”一声,拿出今天的课本放在课桌上。有人戳一下她的后背,方宁以为是郑南与,回头发现是齐祺。高三的课桌书垒得又高又乱,尤其是郑南与的桌子,看人简直要卡视角。方宁偏头,看齐祺递过来一块巧克力。   “给我的?”刚刚还生闷气的方宁不知所措,齐祺点头,她接过来,发现底下有一张便签纸。   郑南与看一眼齐祺:“借花献佛,我刚给你的。”   方宁看了纸上的字,写着[最近有点忙没有回你的信息,不好意思!]。李鱼儿凑过来问她纸条上写的什么,她捂住了,过一会儿在纸背面写了字,裹上一根笔递给齐祺。   齐祺拉开纸条,[没有零食,笔送给你了,下次要记得回我信息!!],后面跟了个发怒的小表情。 第一节 课下课后是升旗仪式,于老师觉得他病还没好利索,怕又冻坏了,特许他留在班里。   高三了自然是在三楼,齐祺趴在窗台上看操场上人流慢慢汇聚在一起拍成队列。他凭着灰色外套这个特征不费力的找到了郑南与,郑南与在和其他几个男生聊天,有说有笑。升旗奏国歌后,郑南与出列去了讲台那里。再然后校长的声音通过广播回荡在校园里,齐祺才知道郑南与被处分了。   “……我充分反思这次行动带来的不良影响,作为一名学生,我们的任务是学习……”   郑南与朗读检讨书的声音中气十足,不像反思倒像演讲。   “……暴力是不能解决问题的,此致敬礼!”   齐祺突然忍不住全身抖了一下,他知道处分是一件很严重的事,一般至少要一个学期才能撤销。郑南与是那么优秀的人,被自己落下了个污点,他会不会觉得很不值呢?不应该啊,郑南与是救了自己的,为什么还要在全校通报批评?齐祺觉得很不公平,这个检讨,谁来做都不该是他啊!   王志徽,等他再来上课的时候会发生什么?这样的话,下次冲突郑南与还会挺身而出吗?齐祺很容易地慌乱起来,指尖深深插进掌心,他像只草原上的兔子,今天有幸躲起来了,可因为弱小还是会被鬣狗再一次盯上。于是每天都在担惊受怕中度过,没有人捞他,他就沉浸在自己构想的场景里,被分食身体。   “齐祺!”陈骏拍一下他,“你今天没等我……”他总是早操第一个跑回来的,“放学必须等我。”他昨天没能见到齐祺就很不爽,感觉好不容易走上“正轨”又让郑南与截了胡。他还想再说几句那人的坏话,却发现齐祺脸色又惨白起来,像被魇住似的嘴唇发抖。   “我会死吗?”他问。   陈俊觉得莫名其妙,但他也看出不对劲,两手抓住齐祺的肩膀:“说什么屁话呢,什么死不死的,我们活的好好的呢!”第二节 是班主任的课,于老师看见陈俊在和齐祺说什么,咳嗽了一声,陈俊只好松手,回到自己的位置。   齐祺这样的状态持续到放学,他精神恍惚对着问话只会点头摇头。于老师有叮嘱过各科老师齐祺的问题,所以也没有老师点他,大家都装作和平时一样却又格外小心地对待齐祺。这回是连英语老师都没有“特别关照”,徐老师上课看到了齐祺走神发呆,她想点又不敢,就怕自己一句话碰碎了齐祺。   想起在警局了解的事,她真觉得王志徽是个畜生,小小年纪却是个披着人皮的恶魔,怎么能做出那种事?她和于老师商量过后直接联系了校长,为了保护齐祺,这件事还是当作打架斗殴处理,对老师们说是校园霸凌事件,隐去其中险些被强暴的片段。校长同意了,长明中学是近几年新评上区重点的,爆出这种事对学校名声影响极大。抛去学校面子,将霸凌这件事摊开了摆在明面上,没人能保证隐藏在学生中的霸凌者们为了捂嘴不会做出更过分的事,真要说了细节,甚至有可能造成其他学生模仿。   中午年级紧急开会,成立了霸凌调查小组,由政治老师和心理老师领头,调查每个班上有没有不知道的霸凌事件,对于受害学生给予积极引导,同时学校也加强心理辅导宣传,争取让那些学生能主动来心理老师这里说出心声。   “……一切都已学生为重,我们尽量在不伤害同学们尊严的基础上给予帮助。尤其是高三生,在这个重要的人生阶段,务必照顾好他们的心理。我的讲话到此结束,各位老师还有什么意见可以提出。”年级主任说完,其他老师也陆续说了点建议,这场调查似乎要在长明轰轰烈烈一番。   但徐老师还是放不下心,她想,引导了受害的同学,那那些霸凌者要怎么处理呢?都是学生,不可能每一个都抓出来通报批评吧?她最担心的还是齐祺,现在老师们默契的不出声,揭开伤疤是痛,可光靠学生自愈,真的能走出来吗?   她把担忧和心理朱老师说了,朱老师告诉她还得是身边人。“我知道你意思是我是专业的,希望我能帮助这位同学,可是我找他跟他找我效果是不一样的。我们是比较陌生的关系,强行开导反而会激起他的恐惧,得是你和他多交流。等他主动来这里和我说,我才能更好的帮助他。”   老师还是有一定距离,徐老师想和齐祺最好的同学那应该就是郑南与了,所以她把这件事和郑南与说了,拜托他好好照顾齐祺。   “老师,您不说我也会这么做的。”他回答。   徐老师看他一脸伤口,问他:“你这头上手上的又是怎么弄的?”   郑南与挠挠头:“摔的,老师。”   徐老师身形娇小,穿着高跟鞋还要仰视自己的学生。她又想,真的能都靠同学们吗,郑南与也还是个孩子呢。 第52章   司机停在路口等郑南与,但是电话迟迟打不通,他以为是在同学家耽搁了便发短信让他尽快联系自己,自己在车上等。   郑南与从齐祺家出来刚走到马路上就被一帮人拦住,有三个人,都染着黄毛,岁数不大,应该也是不超过二十岁的年纪,拎着木棍没个正形冲他喊话:“你他妈是不是郑南与?”郑南与没应声,他掉头就跑想冲回齐祺家给刘叔打电话,可谁知这帮混混早有准备,他跑的方向又冒出两个人堵他,郑南与只好换个方向跑。   他边跑边摸出手机想打电话,后面直接飞出一块碎砖头,砸中他的右手,他一下摔掉手机,也没空停下捡。   由于不熟悉这里的地形,郑南与很快被逼到了死路,想冲出去可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对面有五个人。这附近拆迁拆得七七八八,这帮混混手里的武器也都是从拆掉的房上捡来的,有桌腿有门框。郑南与不怕打架,他初中时在较偏的G省上过学,那里动不动就打群架。人多也不可怕,最怕的是带家伙,这种情况真的没可能打赢。   “王志徽叫你们来的,给多少钱?”   领头那个鸡冠头啐一口痰骂道:“徽哥名字是你叫的?”   郑南与尽力与他们周旋:“他给多少钱我出双倍,兄弟,交个朋友,没必要做太绝。”   “谁他妈是你兄弟?”另一寸头喊道,“跟你丫说了,这不是钱能解决的事儿,你惹上徽哥了,甭管多少钱,哥儿几个今天就是来给你个教训,让你知道知道长明这块地儿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那天王志徽听到他们要报警,出校便打电话给认识的混混,要他们跟去附近派出所盯着点。常在外面混的地痞流氓自然有自己的关系网,群里一说,一传十,有个刚好偷东西未遂被抓过去的小孩就认出了郑南与他们。没偷成,又是未成年,只能是叫家长来一顿教育。警察跟他父母交流的空档,他就听郑南与和齐祺讲话,提到周日郑南与会过来给齐祺补习。   王志徽对郑南与真可谓恨到牙痒,还没和他爸提,掏了七百块请人教训下他。   这里位置偏,路人少,不良少年斗殴就爱挑这种地方。拆下来的门框带着露出尖的几枚钉子,砸到头上,瞬间血流如注,郑南与身体再好也禁不住这一下,一通拳打脚踢,他跌坐在地上头晕目眩。领头那人也不怕下手没轻重,揪起他的头发问:“还你妈逼逞不逞英雄了?告诉你,臭外地的,别几把惹徽哥,识相就去派出所把不该说的都撤了,不然打到你服为止!”   此时郑南与已经有些意识模糊,冬天都穿的厚,身上的伤还好,主要就是头上那一下。他满脸是血,心想自己不会真交代在这个地方吧?这帮混混倒是不至于下杀手,他们没这个胆量,但万一有意外……郑南与用力眨两下眼睛,想让自己再清醒点。   “喂,说的话你听懂没?”一人踹他几下,突然听到身后有人说话。   “你们刚进来的时候我就报警了,现在警察已经到了,你们最好不要再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是个很清秀的男生,穿着一中的校服,背着书包一副好学生模样。   那帮人听了没人当真,但他们目的已经达到了,于是嘻嘻哈哈离去了。   郑南与本来为那男生捏一把冷汗,没想到被放过了,松一口气,靠在了墙壁上。   “你是郑南与吗?”那人走近,从兜里掏出一包纸巾,给他稍微擦了下脸,“没想到你还会得罪这帮人。”   郑南与定睛一看,这人是上学期高校联合竞赛碰上的一位姓白的同学,他此时想不起名字,唯有苦笑:“谢谢你,你住这里?”   “不是,原来住这里,回来看一眼。”白同学搀着他原路返回,手机已经被捡走了,好在司机的位置没动。这头破血流的样子给刘叔吓了一跳,于是又去一趟派出所,到医院验伤,折腾到很晚才回家。   虽说在医院都处理好了伤口,回家这副头包着的样子还是给奶奶吓了一跳。今天父母也是都在家,郑父是爱孩子,但平时忙于工作难免疏忽了对儿子的照顾,他再三确认郑南与不是自己惹事,生怕这个大儿子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长歪了。郑南与对家人也没有隐瞒,一五一十说了,郑父也就放心了,至少孩子是站在正义这方。   “你有这样的心是好的,但这件事我可能能做的有限……还是问你妈妈吧。”郑父拍拍儿子的肩膀,惊觉儿子已经长得比自己高,“你没做错,只是下次还是要更注意保护自己,你看给你奶奶吓的,我们都会担心你的。”   郑母把儿子摁坐下,摸了摸他额头的伤口说:“……这家到最后什么还都得等我。郑南与,你真是死随你爸,什么都往外搭,哪天命没了怎么办呢?你这么多善良,怎么不分给你弟弟一点,那样你弟弟也不会……”   “月娥……”看她又要旧事重提,郑父咳嗽两声,“孩子又没有做错事。”   “那错的是知衡咯?他还那么小!好呀,你们都到外面做好人,吃苦受难的都是自己人,哈,只有我是坏人了?这孩子还是该跟你姓,做你们庄家人呗!”这时没化妆才显出她的憔悴,自从幼子丢失后她就时常情绪失控,和仅有的大儿子也无法正常交流。“我看见你的脸就想起你弟弟,郑南与,你睡得着吗?你为同学打抱不平的时候,你弟弟在哪里吃苦呢!”   郑南与从不和他妈妈顶嘴,只是垂下头安静听着。这样的对话太常发生,于是他在心底默默背一遍岳阳楼记,等背完妈妈就会冷静下来。有时他甚至对弟弟的事感到麻木了,发现自己原来是个很冷血的人。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罢了,等父母争吵完,阿姨看着他们眼色给每人都倒了一杯蜂蜜水,又端着水果去看老太太了。   郑母喝了几口水,冷静下来,说:“你同学那个事情我可以联系几个媒体朋友……”   “妈,”郑南与才开口,“别闹大了,我不想……”   “我知道,你就别再管了,我有分寸。好好学不上,学小混混打人……这小孩真是坏透了!”她伸手指揩去刚刚因激动挤出的生理性眼泪,恶狠狠地摁着手机屏幕,“能让他们白白把你打了?”   郑父提醒她:“还是要合法律程序的,别做出格的事……”   “我用你提醒?这种人渣败类本来就该退学,按正常程序也是,只不过他要是搞什么走后门关系的我得掐掉。真后悔,就是回来太急了给儿子选这么个学校,要是慢一点去一中肯定不会有这种事。”郑母起身去打电话处理这件事了。   “南与,你妈就是这样,别难受,爸觉得你做的对。”郑父看着自己儿子,又是愧疚又是心疼,摸摸他的后脑,“爸对不起你,总让你跟着我到处转学……”   “没事爸,我能理解。”郑南与说。   “知道你懂事,辛苦了。以后咱们应该就不会再搬了,你在这里好好交朋友读大学。那个朋友也可以叫家里来坐坐,你奶奶最喜欢热闹……”他还想多和儿子说几句,手机突然响起,“南与,我这……”   “爸,你接电话吧,我去和奶奶呆一会儿。”   “好,早点睡。”   奶奶早在他们开始吵时就回了屋子,儿子儿媳吵架她管不了,就只心疼自己的大孙子。看郑南与进来,忙从抽屉里抓了一把糖给他:“南与,来奶奶这里,可得疼坏了吧?”   郑南与靠着奶奶问:“奶奶,我错了吗?”   奶奶搂着他说:“怎么会?什么时候,好事都是对的,你的运会传下去……”她抓住孙子的手,抚摸他掌心的手纹,“你帮他,他再帮其他人,善良能传下去,传着传着就到知衡那里啦!你做了越多的好事,知衡在外面也能受到更多人的帮助。善有善报,这是一定的!”   奶奶上了岁数,总说车轱辘话,这段她不知讲过多少遍,但郑南与没有听烦过,他信。   “其实有时候我做好事也不是只为弟弟……”郑南与想起齐祺的眼睛,“我有时也会自私,我就只是想帮那个同学,他……他很可怜,他喜欢我,我想让他不那么难受。奶奶,我这样做是好的吗?”   “你已经是大孩子了,要听自己的想法。不要背负太多,没有人要你每件事都是为了知衡做啊,是你的选择就好。”奶奶这样说。 第53章   “齐祺,看题,老师在讲课呢。”郑南与注意到齐祺走神,轻轻拍他。齐祺木呆呆看他一眼,低头盯着卷子,可眼神并没有聚焦。   这本书,是数学还是物理,怎么分不清呢?   齐祺晃晃脑袋,他突然听到旁边同学削铅笔的声音,不是卷笔刀,是小刻刀,用力过猛磕在桌子上。然后是笔尖抵着桌角,转圈削尖的沙沙声,听得人牙酸。他的左肩又隐隐作痛起来,那把刀没有在削铅笔,而是刮在他的肩头。   这种感觉越来越真实,齐祺觉得心脏被谁抓住了,供血不足,喘不上气来。他满头冷汗,指甲不停抠挖掌心,不知道该如何摆脱这困境。   好像能听见王志徽的呼吸在自己耳后,他胃里翻江倒海,明明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幻想的,身体却已经做出了戒备的反应。   “你手好凉。”郑南与说。   齐祺的右手抖得握不住笔,被郑南与牵住,拉到桌洞底下。对方掰开他想握拳的手,紧紧拉住,大拇指扣在他的手腕处。   “齐祺,深呼吸。”   他照做了,吸气太过用力整个人都抖起来,呼气时很慢。郑南与始终拉着他的手,两人的心跳似乎通过脉搏相贴而同频了,于是郑南与手上的温度也渐渐传给他。做完最后一次深呼吸,齐祺的睫毛上沾了泪花,他感激地望向郑南与,用嘴型道了谢。   郑南与仿佛看到一只得救了的小狗,心有余悸瑟瑟发抖,齐祺的眼睛很湿润,眼球充血,泪盈盈地看自己。   “你喝口热水。”他松手,打开保温杯倒了一盖子热水递给齐祺。   郑南与松手的那一刻,齐祺的手顺利落下来,他下意识又向上虚握一下,想多牵一会儿手。   递水后,郑南与发现齐祺的脸很红。   周三时学校通报王志徽退学了,齐祺总算放松了一点,会更多笑了。可根据郑南与观察,他仍然时不时会触发应激状态,上着课突然就抖起来,把自己嘴唇咬的都是血。还有,不能好好说话,只要超过六个字的句子就要写下来,让他说就会冒汗。   中午打饭时,明明就是想吃咖喱,但是那个位置指不到必须开口,齐祺就放弃了。   无论多想要,需要说出口,他就都放弃了,然后很沮丧很失落,慢慢的咀嚼盘里的白菜,也不向谁抱怨。他缺乏一点争取精神,似乎笃定了自己就算努力尝试也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于是就那样躺平了。   看起来一切正常,但郑南与发现了齐祺被消极情绪拖着往下坠,不能放纵下去。从做题能看出来,一时想不会的题就全空着了,再怎么补习打基础,他迈不过敢做题这道坎,成绩永远提不上去。   当然郑南与不是只因为学习担心,他在意的是,上学期那个活泼一点积极一点的齐祺什么时候回来。   他知道陈骏和齐祺住的很近,两人关系微妙,所以关于齐祺的事总要问问他。一回两回就给陈骏整烦了,骂他神经病,少来自己这里秀优越。   陈骏觉得齐祺现在这样正好,安安静静的,不会突然晦气的提起郑南与。郑南与就是太爱搞拯救谁那一套,实际上没有谁一定非他不可,如果齐祺难受了,他哄不也是一样的?   “你又不喜欢他,就别来惹他了行不行啊?”陈骏不耐烦道,“一会儿跟他好一会儿不跟他好的,你当他宠物狗啊?”   郑南与说:“那显然还是你更过分啊。”   “我,我那是……反正我跟你不一样!”陈骏哽住,“你不是不喜欢齐祺吗,要是不想他再喜欢上你,你就离他远点儿。额,补课可以,但是仅限上学时段。”   他提了一堆要求,郑南与听都不听:“你管这么多是因为喜欢齐祺吗?”   陈骏“噌”一下蹿起来:“谁,谁喜欢他!你不喜欢,我他妈也不喜欢,没人喜欢齐祺!”说完这句话他就看见齐祺站在郑南与身后不远处,抱着一个篮球望他们。陈骏话不过脑子,气急败坏踹了一脚沙坑,跑掉了。   郑南与又让陈骏搞得满头雾水,这人总是突然跑过来怼你几句,说不过就跑。现在是体育课自由活动时间,他也歇够了,打算去打会儿篮球,一转头看见齐祺站在那里。   他显然是听见了刚才的对话,本来想找他们,就停在了原地,不知道该不该叫人。   陈骏刚刚说的话也太伤人了,郑南与想,他走过去拍拍齐祺:“他胡说八道的,谁不喜欢你?我看他就挺喜欢你的,嘴硬而已。”   齐祺没有很难过,他说:“没关系,是实话。”   其实齐祺也知道陈骏是嘴欠,他们认识很多年,最好的时候见过,最坏的时候也见过。陈骏话里至少有一半是真的,郑南与不喜欢他。但那又怎么样呢,这是应该的,他逆来顺受了,这话伤不到他。   “我们都挺喜欢你的,别瞎想啊。”郑南与补充道。   齐祺点头微笑,表示自己听进去了。   喜欢和喜欢是不同的,但他也没必要非和郑南与掰清楚。其实谈恋爱和做朋友有什么不一样呢?他想郑南与对自己特别一点,一起吃饭一起做题……他就这么可怜着,所以郑南与确实会分给他最多的精力,他想要的其实都有了。这样看来,他甚至有一些自私,霸占了大家共有的朋友。   “吴豪叫你。”齐祺把篮球递给他,“打篮球。”   “哦好的……”   打篮球时郑南与有些心不在焉,他知道齐祺就坐在旁边看着自己,那双眼睛就不断在他脑海里浮现,有可怜的,难过的,求助的,偶尔充满爱慕的……陈骏说的是,他把齐祺当成一条流浪狗。   脏兮兮的,小心谨慎的,趴在回家的必经之路,没有办法无视他。所以忍不住去喂,你喂了摸了,小狗就要摇着尾巴跟你走到家门口。可你明知道不能把他带回家,你对小狗好是力所能及,既然只做那么一点小事就可以让他开心,为什么不做呢?你关上门,他就在外面坐着,也不会扒拉门,安安静静。小狗的快乐很简单,你隔着门冲他打招呼,他仍然会冲你摇尾巴。   或许是你不应该给他起名字,起了名字他就在你心里有个位置,你明明没有做好任何养狗的准备,不具备那个条件。所以你现在门口,担心他被谁带走,谁领养了自己的小狗,会对他好吗,会虐待他吗?谁你都不放心……   “三分球!卧槽,牛逼啊!”   不如开门吧,外面下雨了,你就让他进来躲一会儿,你给他洗干净,天晴了再说。   齐祺递给他一瓶水,下课铃响了,要放学了。郑南与喝完水没有走,就停在篮球框下,于是齐祺也没走,在等他。   操场上同学们四散开来,郑南与问齐祺:“你还喜欢我吗?”   齐祺后退半步,不知道怎么回答算正确答案。   “做恋人的那种喜欢,还喜欢吗?”他又问一遍,没有一点含糊的余地。   “我……”齐祺吓得又后退半步,紧紧贴在篮球框杆上,“不,不……”不喜欢,不知道,还是不敢了,他呼吸急促起来,想郑南与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知道郑南与的伤绝对不是摔伤而是因为自己,他应该说一个让对方满意的答案。   郑南与语调很温柔,看着他的眼睛:“齐祺,就说你的心里话,我想知道,肯定不会伤害你的。”   “……”   “你说了,别人才知道你的意思……你已经不喜欢我了吗?”   “……”齐祺还是没法撒谎,喃喃道,“喜欢……”   “喜欢谁呢?”郑南与像哄骗小孩子一样笑着问他,“你说全了。”   “你……”齐祺的泪水夺眶而出,他没有告白过,所以郑南与一定要这样明确地拒绝他吗?“对,对不起,我喜欢你,喜欢……”   “然后呢,喜欢我,想要交往吗?”   “不是……”   “怎么不是呢?你喜欢我却不想和我交往?”郑南与温和地怂恿他,“想吧?”   齐祺破罐子破摔:“是……想要交往。”   “交往了以后想要什么呢?”郑南与向他靠近了一点,也扶住了篮球框。   齐祺抬眼看他的表情,分析不出接下来谈话的走向。那是种略带鼓励的神情,要他大胆一点,于是齐祺小声说:“想……牵手。”   郑南与牵住了他的手:“还有吗?”   “抱……”   郑南与照做了:“还有吗?”   齐祺摇头,轻轻环住他:“没了。”   小狗的快乐很简单。   二蛋   突然发现前两章顺序应该调换下,不过也无妨啦。大家的 第54章   抱了几秒钟,齐祺像碰到什么烫手山芋,急忙忙躲开了,结果脑袋磕在后面的铁杆上,痛得捂住脑袋直低头。   郑南与揉揉他的脑袋,忍不住笑:“你就抱那么一会儿啊?”齐祺微微抬头,他这才看见齐祺整张脸通红,咬着下唇,眼里的泪不知道是不是磕的,浅浅的眼眶没留住,啪嗒啪嗒滴到下巴。“别哭了,别人看见又以为我欺负你了。”他双手捧住齐祺的脸,用大拇指指腹揩他的眼泪,感觉还是太瘦,下巴尖到咯手了。   齐祺被他捏揉着脸上本就不多的肉,口齿不清道:“是,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郑南与明知故问。   “……”大概是对方给的让步太多,齐祺终于鼓起勇气问,“是以后也,可以……牵,吗……”   郑南与还是嫌他问的太委婉,拉住他的手往教学楼走:“齐祺,你想要的东西要努力争取,我拒绝你一次你就跑了,不能再追追我吗?”   “追,追不到的……”齐祺抱着他的外套被他牵着走,小声为自己辩解。   “追不到就不追了吗?不试试怎么知道结果?”郑南与义正言辞地教育他,“你觉得题难就不做了吗?其实题可能没那么难呢,只是唬人,你争取一下,别管对的错的,都写上去,万一有分呢?”他第一次十指相扣地牵齐祺的手,竟然不觉得奇怪,也许是平时就拉习惯了,齐祺的手指细长,可握在他手里还是短一截,凉凉的,像块刚戴上的玉,要捂一会儿才会暖。   齐祺说:“可是,知道结果了……”   “什么结果?”   “就是,不好的,没有结果……”   郑南与在楼梯转口停下,说:“你知道没有结果还想和我试一下吗?”   齐祺愣愣地看着他。   楼梯口不断路过学生老师,郑南与都没动,就静静站在那里给他一个答案。他这回脸上没有那种鼓励的神情,是很认真地询问,要听齐祺的意见。   肯定是没结果的啊,他们都是男生,两个高中男生,因为情情爱爱的事在楼梯口纠结,好幼稚哦。   这个问题应该也是问给他自己的,齐祺这样猜。郑南与不可能会喜欢他,刚刚齐祺大脑充血异常迟钝,现在冷静下来他就有了判断。郑南与或许突然被什么冲昏头脑了,他给出的全是同情分,因为他太温柔太愧疚,把齐祺经历的苦难源头全归于自己。   他不喜欢我,也没有吊着我,甚至出于礼貌愿意试着喜欢我。爱而不得嘛,郑南与那样体谅他。   为什么要试?会没有结果,会勉强欢笑,会深夜大哭,齐祺总是想规避风险的,他没有郑南与那种底气,他就是做不上来那道题,郑南与肯给他答案,因为他要不及格了,可那是作弊啊!   齐祺反应常慢半拍,不聪明,不优秀,不招人喜欢,有鼻炎,桌洞旁总要挂一兜子擤鼻涕的纸……可是,可是。   “想……”他全身挣着给出了个真实的答案,“我想和你,试一下。”   是得寸进尺,是卑鄙自私,是飞蛾扑火,怎样都想试一下,这或许是齐祺一辈子只有一次的机会。   然后郑南与拉他继续上楼了,说:“好啊,那我们现在交往了。”   直到收拾完书包,齐祺都晕晕乎乎,不知是梦是现实。就这么简单吗?   “齐祺。”郑南与摸着他的发尾,他一惊怕是对方反悔要退货,谁知郑南与只是要他剪头发。他卷起一截齐祺的发尾绕在手指上,抱怨:“再长看不到你眼睛了。”   “哦,哦,好的。”明明没有碰到,齐祺却觉得后颈那块火烧似的烫起来。   他摸着手机,抖着打开了照相功能,想着要记下来,他很久没有郑南与的照片了。他递出手机,郑南与就知道了,“纪念拍照?好啊。”,两人拍了一张合影,因为手抖了有点晃,郑南与不好意思地道歉,齐祺说没关系。   “我,很喜欢……”他摸着照片,发自内心的笑起来,露出两个酒窝和一点白牙,盯着屏幕眼睛亮亮的。   郑南与看着他愣了一会儿。   陈骏喊他:“齐祺,走了!”齐祺背上书包,特别开心的和郑南与挥手,说:“明天见!”   齐祺坐在自行车后座,声音很轻地哼歌,陈骏听不清,但说:“喂,我那么说不是那个意思,什么喜不喜欢的,他问那么恶心干嘛……”齐祺没回应,他自觉过分了,不情不愿解释,“但是,也没有那个,讨厌你……我就是烦他。”   看不到齐祺的脸,他反而好说话一些,一边用力上坡一边咬牙切齿地说:“谁叫你和他好不理我的,你说过要和我一起考大学,又换别人一起了……我以后都对你好了,就是没他成绩那么好,你,你原不原谅我?”   他给了一点缓冲时间,又底气不足的问一遍:“原不原谅我啊?你不是每次都原谅我嘛……”   对方始终不回答,陈骏停下自行车,齐祺抬头看他,戴着耳机。   “……”陈骏拽下他一只耳机问,“我刚才说话听没听见?”齐祺摇头,他气死,跺了几下脚但没法复述那段话,“我说,对不起,你原不原谅我?”   齐祺干脆地摇头:“不要。”   陈骏没想到他拒绝那么干脆,结巴起来:“为为为为什么?”   “你说对不起我就要说没关系吗?”齐祺从他手上拿回耳机。   “那我道歉了……”   “不接受。”齐祺语调有一点可爱,他今天话很多,“你对我坏的时候很难过……你道歉了,我那时候也不会变得开心。做过的事就是做过了,后悔没用啊。”   “没有一点点补救措施吗?”   齐祺反问他:“你可以让叶子变回树上吗?”   陈骏沉默一会儿,转身推着自行车走,齐祺又拉着他的衣服说:“但我对你不变的,你对我好那我也对你好。”   做过就做过,错过就错过,木已成舟,覆水难收,他们之间只剩下带伤痕的友情了。 第55章   郑南与和齐祺说完再见,回到家里开始觉得慌了。他确实是冲动了,就这么一回,他觉得齐祺很需要人陪,自己在他边上算个什么身份呢?总不能是拒绝人的暗恋对象吧,怪别扭的,有什么话齐祺也不会和自己说。   这种事情他自然不可能和家里人商量,吃完饭躺在床上,梳理自己和齐祺谈恋爱的利弊。   首先是好处,齐祺真正把喜欢这件事说出来,两人之间轻松了很多,终于把那面看不见的墙推掉了。以后他们也可以有话说话不用顾忌太多,再也不用担心齐祺受了什么委屈憋着不说,他所有的关心都可以正大光明。   然后是坏处,齐祺有点太黏人,会挤压掉他所有的空闲时间……但是,其实他只说了一次齐祺就再也没给他发过信息了,实在小心的不得了,而且,如果是交往关系黏人也是正常的,说是坏处缺点过了,不能算。   问题应该在他自己,郑南与对齐祺,不是那种交往恋人的感觉。准确来说,郑南与没真正喜欢过谁,他觉得能让他一见钟情的人或许还在未来,高中专心学习就好,他目前没有恋爱的打算,齐祺让他的计划出现了小偏差。   重点,重点是他没有谈过恋爱,怎么才算一个合格的男朋友呢?而且和男生谈恋爱,他根本没想过这个可能,应该怎么做,和女生有什么不同吗?哪一点做不好让齐祺看出来,肯定会让他觉得失望难过,甚至哭出来。   交往的话,除了牵手拥抱还有接吻吧,这个他实在很难做到。   郑南与拿脑袋撞了几下枕头,一会儿想这一会儿想那,折腾得整晚没睡好。直到第二天坐进班里他都在想,齐祺来了要怎么面对啊,男朋友得怎么打招呼啊?   张永辉都看出他愁了,凑过来看他练习册:“昨天题有这么难吗?”   郑南与推开他的脑袋让他少碍事。   “齐祺,你剪头发啦!”李鱼儿叫道,郑南与抬起头,看见齐祺和陈骏一起进班,头发确实剪短了一些。   “嗯。”齐祺戴着口罩,他头发只是修了型,利索了,比起其他板寸的同学还是长。这要是按照学校仪容仪表要求应该是不过关的,但老师对齐祺有优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两人对视几秒,都不约而同的移开眼神。   郑南与有点不好意思看齐祺,假装检查作业,余光看着齐祺坐到自己旁边,放下书包,拿出要交的作业,摆好桌面笔袋,摘下口罩。   一言不发也太怪了,郑南与于是转头看齐祺,打算想往常一样问问他作业写的顺不顺利,谁知道正撞上对方的眼神。   齐祺被抓了个正着,脸一下红起来,他有些不安地摸摸鼻子,问:“剪的……丑吗?”   “没有啊,很适合你,好看。”   “是,是吗?谢谢……”齐祺转过去,耳朵也是红的。   郑南与想,齐祺可能也不知道怎么和自己相处了,谁还不是第一次谈恋爱呢。但他一下又知道了,和平常一样对待齐祺就好,所以伸手过去要摸摸齐祺的脑袋。   齐祺会主动往他手里贴,头发软软的,抬眼看他。   自己这么碰碰他,他真的就很开心啊,郑南与也忍不住笑了。   中午他们五个人一起吃的饭,食堂人挤人的,郑南与把齐祺拉在自己身后,问他排哪个队。齐祺说都可以,郑南与说不准都可以必须选一个想吃的,齐祺说那要咖喱饭。   咖喱饭的队是最长的,排了一会儿齐祺怕等太久,问郑南与要不然去排别的饭吧。   “什么,我听不清。”郑南与低下头,让齐祺在他耳边说。   “我说,要不排隔壁那队吧?这里太长了,你饿不饿?”   郑南与摇头:“你不想吃吗?排着吧,急什么。”   过几秒,齐祺扯他的袖子,要和他说话。食堂人太多,声音嘈杂,他又声音小,郑南与只听见问“可不可以”,听不清后面,就大声问:“可不可以什么?我听不清,你到我耳边上说。”   齐祺眼神飘忽,扭捏一会儿,趴在他耳边说:“……牵手。”   “什么?”郑南与以为自己听错了,看齐祺,齐祺低下头,不肯再重复了。   “那,那那那那就……”他也结巴起来,“牵一会儿。”说是牵手,其实只是勾了几根手指,让袖子挡住,一直到排到他们,齐祺才慌慌张张松手,和阿姨说要一份咖喱饭。   他们面对面坐着,方宁说齐祺的脸怎么这么红,他就把脸埋得更低了。   “不是说哪天去海洋馆嘛,咱们今年还有假吗?”李鱼儿问。   张永辉掐指一算:“清明或者五一吧,上半年没什么假。”   “清明吧,现在还能玩的下去,等五一我估计都没心情玩了,满脑子都是高考。”方宁托着下巴叹气,“诶郑南与,你不会又突然玩失踪吧?”   郑南与忙说:“不会不会,我随时听候差遣!”他腿长,不小心碰到了齐祺,顿时就把齐祺吓一激灵。   “诶呀齐祺你怎么总一惊一乍的!”李鱼儿拍拍胸口,“给我吓一跳呢。”   “对不起……”   郑南与想桌子底下碰一下就那么害羞,刚刚全是人他怎么还敢和自己提牵手?看来小齐同学的勇气都是攒半天,用一下就没了的,真是很好逗。   一天过的飞快,到放学点了。最近因为郑南与受伤,家里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学校所以又申请回走读了,每天让司机接送。   上车前陈骏载着齐祺经过郑南与坐的商务车,齐祺和他打了个招呼。郑南与突然叫住了他们,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他和齐祺说:“明天我送你回家吧。”   好像男朋友应该这么做。 第56章   陈骏说:“他什么意思啊?什么就送你送你的,他认识你家吗?”   齐祺说:“认识的。”   陈骏猛一下停车,齐祺因为惯性撞在他后背上,捂着鼻子骂他:“疼!”   陈骏把车停下来,车筐里的书包拎出来单肩斜挎,一只脚踩着车架子问他:“齐祺,我最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怎么,你把我用完就丢啊?”   齐祺说:“你本身骑的就是我自行车……”   “那你让他接送你吧!”陈骏走出去两步,不解气,回来踹车两脚,“不骑了,你自己回去!”   齐祺看他远去的背影,觉得明明是这人发神经,但他近来心情很好决定不和陈骏计较。他个子矮一点,这个高度骑着不舒服得调车座,大概是之前下雨让那里锈住了,齐祺死活摁不下来车座,干脆推着回家了。   回家很多人,街里街坊打招呼他点点头就上楼了。   上楼脱掉外套他就冲到床上,翻出和郑南与的聊天记录,边看边回想这些对话是怎么发生的。恢复正常交流的第一句话是郑南与问他要那天的照片,齐祺发完两人聊了几句。之后几天就是特别简单的早安晚安问候,齐祺不敢发太多,只偶尔问些题,他怕又招人烦。   翻到那张照片,郑南与手抖拍虚焦了,但不清楚的郑南与也帅,倒是自己肿着眼睛哭丧个脸,实在有点丑。齐祺把这张照片截掉自己,做两个人的聊天背景了。   看会儿聊天记录,他又点进相册回顾这张照片上的自己,当时真是哭得稀里哗啦,谁让郑南与非逼他告白。   齐祺说要那句话就眼泪落不停,被告白在郑南与世界里应该是常有的小事,可在他这儿感觉天都要塌了。为了安慰他,郑南与说了很多齐祺爱听的话:“说出来了,很好,很厉害,不哭了……我就想听你说你想要的东西嘛,你不说我不好给你。要是你不告白出口,我也没办法答应的。之前你还没说我就自己瞎说了,这都不生我气,齐祺,你太好了。”   他是知道齐祺很喜欢被夸,从不吝啬赞美。但齐祺又不是夸几句就飘了,他不会傻到觉得郑南与是真的转变心意爱上自己了。能让对方态度缓和的肯定是那件事,在派出所郑南与那个表情叫齐祺印象深刻,他脸白得像纸,一副心都碎掉的痛苦神情。他是觉得都怪自己,没能早点来救到齐祺,愧疚到不行了于是用“爱情”补偿。   其实没必要,齐祺觉得郑南与怪无辜的,可他也不是什么很有原则的人,对郑南与送上门的爱他没法拒绝。   所以他抱着一点心虚收下了,暗暗告诉自己只是暂时保管,哪天郑南与想收回去,他再还。   食堂要牵手是齐祺太激动了,忍不住想试下郑南与肯为自己做到哪步,没想到对方真同意了,大庭广众之下齐祺心跳快得要飞出去。   其实他没法做到那么磊落大方,齐祺还是不想让郑南与那么快反悔的。郑南与能给的爱是有份额的,牵手是一点,发信息是两点,拥抱是五点。于是有点小聪明的齐祺给自己规划了可持续发展讨爱日程,一周他要牵两次手,发一次很想分享的信息,这样不过分吧?   第二天郑南与真的要送他回去,问他要骑车还是坐车。齐祺想要是自行车两个人挨得太近了,他心脏受不了,于是说坐车。他看一眼陈骏,陈骏还在生气,说:“看我干嘛,我不骑你那个破自行车,你跟他走自行车就留学校吧!”   于老师说:“我让你走了吗?你把卷子补完再说。”把人拎出教室又警告他,“对齐祺态度好一点,能不能学学郑南与,让老师省点心?”   “干嘛拿我跟他比!”陈骏很不乐意,“比不上比不上呗,谁乐意跟他一样,呸。”   郑南与耳朵好,听见一点十分心虚,可不要学自己,直接把齐祺拐跑了。两人上了车,齐祺很礼貌的和刘叔问好,郑南与早和刘叔说好以后多捎同学一段路,叔也点点头。   商务车空间很大,好在是独座,齐祺不至于尴尬。郑南与让他对古诗,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给前面刘叔逗笑了,说:“你们也太刻苦了吧,放学还背书,这么点时间都不能放松吗?”齐祺家离学校不远,开车五分钟,因此说完这句他就要下车了。   门口狗叫起来,齐祺小声呵斥它们几句,没什么用,不好意思的和郑南与说再见。郑南与因为让刘叔那么说了也十分不好意思,感觉自己只顾着督促学习实在不够温情,于是临别前主动拉了齐祺的手。   “那个……”突然牵手有些说不上来的暧昧,郑南与突然想到很多偶像剧里互相挽留的情侣,为了中合这种暧昧又加了句,“余弦定理背一下?”   “……”齐祺有点不高兴了,他不想把牵手用在这种时候。   郑南与却以为他背不上来,抽手摸摸他的脑袋:“a2=b2+c2-2bc*cosA,天天用还记不住啊?明天见!”说完逃也似的回车上了。   回到车上,刘叔一个劲儿的笑,说:“你们俩……你跟你同学关系怎么这么怪?”   郑南与以为是他看到他们牵手了,有点紧张:“什么怪,就是普通朋友啊。”   “朋友哪有那么说话的?”叔叔学他的口吻,“‘你背下岳阳楼记我听一遍’,不知道以为你是他老师呢。跟同学好好的,别老说教人家,放学还提学习人家不烦你啊?”   “是吗……”郑南与把心放回肚子里,“我,我下次注意好了。”   回家郑父问他是每天都回这么晚吗,他点头,说会在学校写一部分作业。郑南与和父母的关系总是想亲近又无话可说,所以总是饭桌上聊两句有的没的,之后便各干各的事情,实际和平时父母不在家的生活也没什么两样。   今天作业不多,写完他看了会儿课外书,奶奶敲门进来给他拿了杯牛奶。   “奶奶,我自己下去拿就行了。”郑南与接过来,他不想奶奶多跑劳累。   奶奶说:“我又不是腿脚不灵光,来看看你怎么了。作业都写完了?”   “嗯,今天作业少。”   “回B市光看你学习了,也不出去玩,周末你要不去公园溜达溜达?”   “您要去吗?”   “我不去!”奶奶说,“你咋听不懂,你多去年轻人爱玩的地方逛逛,别老陪我,我们那里都是老头老太太的,你不觉得无聊啊?”   “没有啊。”郑南与想起车上的事,“好像我是挺无聊的,今天我送我同学回去,路上让他背古诗,刘叔就说我太没劲了。”   “跟同学玩,你们那个岁数,不都是看电影打游戏嘛……哪个同学?齐祺?”奶奶记得孙子总提的名字。   “是……”郑南与伸了个懒腰,牛奶温度正好,他一口气喝完把杯子放下。   “你们关系又好啦?”奶奶没听那些弯弯绕绕,只记得之前郑南与有说过和那个同学关系有点微妙,不过年轻人的关系就是时好时坏,她也不觉得奇怪。   郑南与还在反思自己是不是太无趣了,站在齐祺角度想一下,这哪是找男朋友,根本就是找了个家教。虽说他也没打算做那种过于亲密的举动,可这样比普通朋友都要严苛了,也是,谁会加课还开心啊!   奶奶走后,他点开齐祺的聊天框,齐祺的qq名叫星期天,头像是只黑得看不清眼睛的小狗,郑南与猜是他家那两条大狼狗的其中一只小时候。   「维他命:在干嘛?」   齐祺很快回复他:「在遛狗。」,配了张照片,是他一只手牵着两条铁链,前面两条狗跑得都模模糊糊,晚上天黑,狗更黑。   郑南与后仰躺在床上,问他头像是哪只狗,齐祺说是金桥小时候。   「维他命:哪个是金桥?」   「星期天:[图片]左边,右边是双喜。」   两条狗都趴着,郑南与觉得这它们长得都没区别。   「维他命:凶吗?我能不能摸?」   「星期天:凶,咬人的,所以晚上遛。」   正在输入跳了一会儿。   「星期天:你常来的话它们就认识了,认识了不咬。」   郑南与躺在床上想,齐祺那么细白的手腕,牵着两条咬人的大狗,大概被拖得踉踉跄跄,还要腾出一只手回自己信息,画面真是可爱。   「维他命:那我会常来的」 第57章   郑南与说常来就真的常来了。第一次仔细看两条狗是隔着铁栅栏,狗叫的厉害,站起来扒拉门几乎和齐祺一边高。齐父训了它们两句,两条狗就都坐下,鼻子伸出栅栏缝隙去闻郑南与,龇牙咧嘴的哈哧哈哧。   确实蛮凶的,但男人多少都梦想有条猛犬,郑南与就很想摸摸看。齐祺怕他被咬到,去柜子里拿了一袋兔耳朵让他喂狗。   “你多喂几次就和你亲了。”齐祺说。   齐祺养的狗也像齐祺,后来郑南与每次来斗带吃的,只用了四回,两条狗就会冲他摇尾巴,吃完零食隔着栅栏狠狠舔他的手。   这样一来郑南与回家的时间也越拖越晚,好在高三生大家都表示理解,当他是在学校复习,只有司机刘叔知道他是去同学家逗狗。但毕竟还是个孩子,娱乐一会儿很正常,又不影响成绩,刘叔就没和他父母通报。父母说闲下来一段时间在家吃饭实际也就一周,很快每个人又都忙起来,饭桌上还是以奶奶,阿姨和郑南与为主。   齐祺家离学校很近,开车五分钟,骑车八分钟,那么一小段路郑南与想没必要辛苦刘叔绕来绕去还等半天,干脆说让他晚一个小时来。   这一个小时也不是每次都用来去逗狗,有时就是坐在操场发发呆聊聊天。或许可以称之为小型约会,他们坐在铺满假草的领操台上,书包丢在一旁靠着,齐祺教他怎么认金桥和双喜。   定下了一周牵两次手计划的齐祺,在实施的时候感到很困难,总觉得不好意思以至于到现在也什么没做,所以两人独处时候他格外珍惜,举着手机给郑南与看:“脸方的是金桥,双喜比它小一点,左脸上有颗黑痣。”   郑南与和他挨在一起,伸手滑照片时又碰到了他的手。   “它俩几岁了?”   “五岁,是一窝抱的,金桥是哥哥,双喜是妹妹。”齐祺说。   “真好,我从小就想养狗,可是我妈很怕狗,家里不能养。”郑南与转过脸看他笑,“只好去你家解馋了。”   齐祺被他看一下,脸就红起来,结巴道:“你可以,经常来,当,当成你的狗就好。”   天渐渐黑的没那么早了,春天来得难以察觉,等到学校门口的桃花开了一片粉才确切知道。   能回家晚一小时就会有更多破例。那天外面只是飘了毛毛雨,齐父便要留郑南与吃饭。齐家吃饭总是一大帮人,太过热闹,也没人在意他们是学生,抽烟的抽烟喝酒的喝酒。   吃过饭齐祺说问郑南与一道题,那道题多费了会儿工夫,楼下齐父就喊:“那个南与啊,晚上留下来住吧,跟你家说一声,那么晚了齁远的不方便。我们这儿离学校近,明天上学也方便。”   “那也太给您添麻烦了!”郑南与又看齐祺,问他,“你要我留下来吗?”   齐祺没正面回答,他低着头说:“我卧室里是双人床。”   这时候齐父适时的喊一句:“齐祺那屋的是大床,你俩挤一下,多拿床被子就行!”   于是郑南与给奶奶打电话说在齐祺家住一晚上。高中男生去要好的朋友家睡一晚,奶奶没有不放心,只是叮嘱他别太晚睡。   他们做完作业,楼下依旧人声鼎沸,酒过三巡正在打麻将。齐祺问他:“要不要去遛狗?”   “可以吗?”郑南与很惊喜。   “可以。”   他们下楼,齐祺从抽屉里拿出铁链站到铁栅栏的前,两条狗就知道要出去放风了,跳着往门上撞,发出犬科特有的着急嘤嘤声。齐祺一开门,狗就扑到他身上,两条尾巴像螺旋桨,在狭小的门廊里显得十分拥挤。一条大狗把前爪搭在郑南与的胳膊上,郑南与认出这条是双喜。   “别舔我,金桥,乖,马上了哦。”人对宠物说话时会不由自主的改变语调,齐祺一边给狗上链子一边声音宠溺地捏它厚实的鬓毛。双喜也凑到他身边,低着头很自觉往他手上的项圈里钻。两条狗都拴好,齐祺把双喜的绳子给郑南与,“走吧。”   天已经全黑了,街边的路灯隔的比较开,因此路总是一截亮一截黑。这一片属于城区规划的拆迁区,人都搬的差不多了,拆掉的房子上改了层绿网,只留下很多树。因此这个点两人走在路中央遛狗也碰不到车和人。   街上虽然没有人但有不少流浪狗,小狗一叫,金桥就拉着齐祺爆冲。   “金桥!不许咬!”齐祺很严厉地训斥它,出乎意料,那么大条狗叫一声真的就回头了,绕着齐祺转了几圈,铁链缠了他一身。   郑南与没见过齐祺训狗的样子,觉得和学校里实在反差很大,原来齐祺也会这么凶的讲话。“齐祺,好帅哦。”他这么一说,齐祺立刻就脸红了,看向他。   狗在着急撒娇时会发出一种很可爱的哼哼声,用鼻子不停拱你的手。齐祺也有一种眼神,很难形容,但郑南与看到就知道那是齐祺的“狗勾声音”,这时应该摸摸他。   郑南与于是伸出手,他也不说“要不要牵一下”这种话。齐祺被狗拉到了没有灯的暗处,迟疑一会儿,把手搭了上去。大概是郑南与身后就是路灯,映在齐祺眼里有个明显的亮点,他忍不住说:“这么看你眼睛好漂亮。”   齐祺偏过头不肯和他对视了:“没有……”   两人一起走进暗处,郑南与说:“你不信我说的啊?”   “……你总说的太过了。”齐祺为了和他牵手换了手牵狗,左手上能摸到被金桥爆冲拽到的勒痕,“我没什么好的地方。”   “怎么可能,我就觉得你有好多优点啊。”郑南与故意问,“你是想听我一条条说吗?”   “不是……”   “齐祺脾气特别好,又细心又温柔又礼貌又听话,会特别耐心地倾听别人。”郑南与不管他,自顾自说下去,“长的也好看,班上好多女孩子都喜欢你。字也可爱,每一行都不歪,整齐又认真。”   又走到灯光下,齐祺缩回手,说:“我字不好看,你写字好看。”   郑南与说:“怎么不好看?”   “就,一笔一划的,我不会写连笔。”   “一笔一划也好看啊,正经谁写连笔字啊,哪个字帖不都是一笔一划的。齐祺,是不是老师夸你都不听?每回作文语文老师都说最爱看你的卷面呢。”   “……”被夸的太多,齐祺不知道怎么回了,他觉得郑南与讲的自己太好了,应该是郑南与有那么多优点,“我还是喜欢你的字。”   郑南与继续说:“哦还有,我觉得你特别勇敢,嗯,还很执着。现在,做不出的题会刨根问底继续做,特别好。”   “没有,勇敢那就……我不行。”齐祺想郑南与选的词都往好了挑,说执着勇敢,他其实是固执和笨,所以很固执地喜欢一个人,怎么也不愿意改,“我还是比较胆小的。”   郑南与和他并肩走,两人影子靠在一起,随着路灯从身边转到身后。   “胆小和勇敢又不冲突。”他说,“我很喜欢你的勇敢啊,也不是说必须见义勇为拔刀相助才叫勇敢,齐祺的内心很酷很帅……”说着郑南与把自己逗笑了,又去摸齐祺脑袋,“还很可爱。”   “我喜欢你的勇敢”和“我喜欢你”肯定是有区别的,但收到前者也是第一次,齐祺因此狠狠“勇敢”了一下:“那,还能再牵一会儿吗?”   “齐祺……”郑南与埋怨似的讲,“哪有牵手每次都问的。”   他们牵到回家,齐祺不由得想,这么下去等分手了他肯定会大哭一场。   二蛋   小郑夸夸:特别…特别…特别! 第58章   后来又有很多次留宿,但印象深刻的总是第一次。他们遛完狗回去洗漱,郑南与作息十分规律,十点半前一定会躺在床上。   因为是客人,齐祺说什么都不肯让郑南与动手,自己踩在床上够顶层的柜子。被子蓬软,塞得柜子满满当当很不好拿出,齐祺也不想在心上人面前丢面子,很努力得伸手挤进被子与柜子的缝隙。   他伸展的动作难免掀起白校服,露出一截后腰,郑南与看了一眼就把头低下来,结果下一秒齐祺就抱着被子仰倒在床上。他用力太大,惯性把厚被和枕头都扑到他脸上,一个重心不稳便仰过去。好在他的床真的很大,又是厚床垫十分柔软,并没有磕到碰到,一睁眼就看见郑南与低头看自己。   齐祺觉得丢人,好在郑南与只是担心他摔疼了,问他怎么样。他赶紧摆手说没事,爬起来铺床。他还记得郑南与的枕头也是软的,因此挑了个羽绒枕,其他塞回柜子。   然后关灯,他们规规矩矩躺在各自被窝里。齐祺心跳如雷,他冲动的想让郑南与留下来,真躺在一起,他又开始担心自己的睡相会不会露怯。   郑南与说:“你的床好软啊。”   齐祺回:“你也是。”   黑暗中,他听到耳边传来轻笑声,郑南与转向他这边,声音靠的更近了。“我奶奶不放心,开学前找人新打的褥子,好几斤棉花,特别厚。你中午犯困的话可以去我宿舍睡。”   齐祺听了很开心,他微微翻身,又不敢全转了面对郑南与,便维持着平躺说好。黑暗滋生了些勇气,他说:“你床上那么干净,桌面怎么那么乱啊?”   “休息的地方肯定得好好整理了,课桌就懒得弄了。”   “那,我可以帮你收拾吗?”   “你也嫌我桌子乱啊?”   “不是,没有……”   郑南与又笑了:“都可以,你有什么不能做的啊,就是估计要整理好半天了。我那里太乱了,卷子都找不到。”   聊到这里齐祺想起:“啊,那个文件夹……你有用吗?”   “还没,在书包里呢。”   去年郑南与生日时齐祺送了他不止一个文件夹,他生日在十二月下旬,两个人关系正是特别僵的时候。幸好郑南与没有聚会过生日的习惯,他基本是在家过,吃一个小点的蛋糕,和父母各通一个电话。齐祺不用再想自己参不参加聚会这种尴尬的事,还很庆幸。   他永远记得郑南与给他的那个很难忘的生日,只是当时没想到只隔两个月他们的关系就变成另一番模样了。礼物不可能不准备,齐祺想郑南与总找不到卷子通知,记题本也快用完了,便偷偷摸摸把自己买的东西塞到了对方桌洞里,也没有署名祝福。   但郑南与的生日就只告诉了那么几个人,稍微排除下就知道是他送的了。可既然齐祺什么都没留,说不定就是不想让他知道,所以郑南与没有去道谢。他也不敢用那个文件夹,怕时时刻刻提醒两人微妙的关系,一直放在书包里。   齐祺想,好在没丢掉,问:“那你还要吗?”   “送完礼物还有收回去的啊?”   “不是,就是……”怕你用着膈应。齐祺说不出口,他还是想对方用的,这样每回翻卷子都想起他多好。“你要是用,我帮你把卷子都收进去吧。”   “好,我提前谢谢你。”   两人没话,各怀心事同床异梦,齐祺本以为会辗转反侧,没想到很快就睡着了,反而是郑南与挣着眼睛到凌晨。   郑南与愈发觉得两个人亲近,心里十分纠结。朋友睡在一起没什么,但要是齐祺想和他越过那条线,他还怎么拒绝呢?还有,现在这么好,往后要怎么结束呢?他应该没法硬下心肠和齐祺说狠话。   那晚对齐祺来说印象深刻的是睡前的对话,对郑南与来说是凌晨三点齐祺惊醒的脸。   齐祺没完全醒,他只是突然皱着眉毛,眼睛闭着却流了很多眼泪,发出含混的梦话,把郑南与吓一跳,要赶紧把他推醒。   “齐祺,醒醒!”郑南与侧耳倾听,齐祺低低地喊“救我”,两个字砸到他心口瞬间裂出许多缝口,从此向外溢出些酸楚的情感。他晃齐祺,要把被魇住的人叫醒。   一会儿,齐祺睁开眼,迷瞪瞪望他。   郑南与摸他湿冷的脸,小声安慰:“没事了齐祺,我在呢,好好睡觉。”   “……”齐祺其实没睡醒,他还以为是梦,第二天只记得很吓人却不记得内容,他也不知道那晚自己拉住了郑南与的手,规定好的牵手计划超额了。   “没事了,睡觉。”郑南与和他十指相扣还是第二回 ,他也看出对方没醒,不然不会这么直愣愣盯着自己。“闭眼了齐祺,明天还要上课呢。”他用另一只手覆上齐祺的眼睛,齐祺的睫毛刷子似的在他掌心里扫,然后又仰头,用鼻子嘴唇磨蹭他,再过一分钟才安静,睡去了。   这时他才收手,掌心里沾了齐祺的眼泪,湿漉漉的。郑南与鬼使神差的舔一下掌心,泪果然是咸的。   窗帘不算厚,缝隙中透出月光灯光照亮齐祺的脸,上面有泪痕,郑南与轻轻用手指擦掉了。   隔天郑南与骑车带齐祺去上学。齐祺不敢那么放肆地搂着对方腰,就一直抓着车座底,后背挺的板直。   张永辉难得又在食堂看见他俩,十分感动:“你俩不来吃饭我一个人好寂寞!”同宿舍的室友推他“我们不是人吗”,他说“还得是亲同学吃饭香啊”。   郑南与笑笑,问齐祺:“还吃那老三样吗?”   齐祺想了下:“那我换一个。”他改口要了豆腐脑,吃的时候用勺子撵得很碎。   时间过的特别快,高三百日誓师大会用了早操的时间,年级主任在台上讲话,齐祺开始意识到毕业真的不远了。   方宁说:“就剩一百天了可怎么办呀,人家很担心。”   李鱼儿推她:“又说风凉话!你不是要出国嘛!”   郑南与不需要问,一定还是公安大学,张永辉就问齐祺:“你有打算没?大学上哪里?”齐祺摇头,他对未来似乎没有一点考虑,就考上哪里是哪里,总归不会离开B市。   长明九中的传统是跑圈,学生们跟着老师念完宣誓,排成一队绕着操场,跑道上站满了学弟学妹和任课老师,每个高三生跑过时都要拍手。最受同学喜爱的还是体育老师,站在那里每个巴掌都拍很响。   队伍跑得不快,齐祺还算跟得上,每路过一个老师都会得到一句祝福。   “高考加油!”   “好好学习!”   “学长学姐考好成绩!”   随着激昂的音乐,每个人都面带笑容,离高考越近也意味着离成人越近,那似乎代表着一种未知的自由,让所有学生都向往。   齐祺感到很恍惚,他还没有做好成为大人的准备,跟随着人流,却不知道目的地。他知道要往前走,可前面是什么呢?   郑南与轻轻推了他一把:“齐祺,跑起来。”   于是他跑起来,心跳加快,暂时忘掉了一些迷茫与烦恼。   二蛋   微博发了一张图~大概是一点剧情图 第59章   “明天交本学期的学杂费还有高考报名费,一共是1046,带1050吧,剩下的作为班费。”于老师发回执单,“生活委员收齐了交给我,记住一定要带,不能晚啊。”   齐祺看了一眼陈骏,陈骏本来也在看他,眼神碰到把头扭向一边,一只手在转笔。   他们有段时间不说话。自从陈骏踹了齐祺的自行车,两人就又闹掰了似的。齐祺没什么变化,完全是陈骏单方面闹别扭。他其实拿陈骏很没办法,从前就是这样,陈骏忽冷忽热,一会儿黏的不行喊他小齐哥哥,一会儿又生人勿近我跟你不熟。   单方面绝交,单方面和好,陈骏从来不考虑他是怎么想的。   回到家里,齐父正在打麻将,今天来的人少一些,屋子里没那么呛。齐祺找他爸要钱:“爸,要交学杂费了。”   “多少?”齐父聚精会神地摸牌,没有抬头。   “两千。”齐祺脸不红心不跳道。   “操,这么贵,人家不都交八九百?”   “有一定班费。”   “烧钱学校。”话虽如此齐父还是把钱包给他,“自己拿,不够晚上再给你。”   齐祺拿了钱,给陈骏发信息,陈骏没回他。他只好穿了外套出门,走两步又倒回来,牵了金桥出去。   路上郑南与跟他打了个电话,声音很抱歉。“齐祺,我父母在家里好像有点冲突,我奶奶让我先出去住一晚上,我今晚可以住你家吗?”他把原因说得很清楚。   “好的。”齐祺不敢表露得太高兴,那岂不是幸灾乐祸人家父母吵架?但他确实很欢喜郑南与来家里,每次和郑南与一起他都睡得很沉。“你什么时候到啊?”   “20分钟?”郑南与也不确定,“麻烦你了齐祺。”   “没事没事……你吃饭了吗?”齐祺踢着路边的石子,说了些朋友间的废话。   郑南与说:“还没有,你呢?”   “我也没有。”   “想吃什么吗?刘叔送我,路上可以给你带。”   “啊……”齐祺一思考走得更慢了,金桥便不停拱他膝盖窝催促他,“都可以,听你的。”   “拉面行吗?”   “……”齐祺迟疑了一会儿,他刚说都可以现在又反悔感觉不太好,“这个……”   郑南与听出来他不爱吃了:“那换别的,汉堡吧,吃不吃?”   “对不起啊……”齐祺拽着金桥的尾巴,“面条也可以,就面条吧。”   “什么对不起,怎么教你的,别随便道歉。你爱吃啥我就买啥,又不是非在一家店里买,我各打包一份不就得了。”郑南与把自助点餐的界面截图给他,“吃哪个?”   齐祺犹豫磨叽了三分钟,把金桥尾巴都抓秃了才选出一个想吃的。不过郑南与习惯他的优柔寡断了,很耐心等他选好,确认一遍后挂掉了电话。   这时也走到了陈骏家门口,齐祺看一眼手机,陈骏依然没回他,只好敲门。   门开一条缝,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一个形容枯槁的男人冒出头问是谁。   “叔叔,我是齐祺。”齐祺紧张地抓紧狗绳,金桥站在他前面叫了两声。   门开全了,一只手抓着门把,好似骨头筋上粘了一层皮,腕子上满是针眼。齐祺很久没见过陈骏父亲了,感觉他比印象中又苍老消瘦了一些。陈叔的笑容堪称温和,他戴一副有裂痕的眼镜,邀他进去。   齐祺说不了,他给陈骏送下东西就回去,可陈叔拉住他:“进来坐吧,小祺,叔叔很久没看过你了。”他瞟一眼狗,“长这么大了……狗也带进来吧。”   齐祺无法拒绝,便拉着金桥进屋了。   屋里的陈列与之前没什么差别,地上有许多碎玻璃,水泥地上有暗红的痕迹。屋中央唯一的桌子比印象里多添了几道刀痕,陈叔给他倒了杯水,让他坐到沙发上。   “我出来还没去过你家,你爸身体还好吧?”陈叔坐到他对面问。   齐祺接过水却没敢喝,摸了摸金桥说:“我爸很好。”   “那就行,身体好比什么都重要。”他咳嗽两声,“陈骏呢,在学校惹祸没有?他总不和我讲话,叛逆期了,也怪我总打他,你多照顾一下。”   齐祺说好的,然后从包里拿出一本书:“他忘带书回去了,今天要用,我给他送回来。”   陈叔笑笑:“辛苦你了,总想着他。”   齐祺放下水,站起来:“叔叔,那我走了……”   陈叔没再挽留他,他松口气,攥紧金桥的绳子回去了。   他回家等了一会儿,听到汽车和狗叫声,知道是郑南与来了,下楼去接。郑南与已经进来了,在和齐父打招呼,看见齐祺便拎起外卖袋子冲他笑。“……谢谢叔叔,那我上楼了。”   上楼后,还没关上门齐祺就抱住了他的腰,郑南与拎着外卖腾不出手,很无奈地说:“齐祺,门还没关上呢。”齐祺还把头埋在他胸口,后踢关上了门。“让我先把东西放下……”郑南与一小步一小步挪到床头,把外卖放到床头柜上,然后拉着齐祺倒在床上。   这样可真是越来越像情侣了,郑南与揉揉胸前的脑袋,隐约觉得有点危险。可是他答应了齐祺可以抱的,齐祺晚上做噩梦要哭,抱一抱会好……只是抱抱,况且齐祺都是有理由才抱的,应该没事。   “怎么了?”   齐祺抬起脸:“害怕……”他含含糊糊,不必说出具体怕什么,或许只是想抱抱。   郑南与坐起来:“没事了,吃饭。”   吃过饭写完作业,郑南与最近在追一部电视剧,齐祺跟着看了几集,郑南与似乎就觉得他也爱看,攒着一定等他一起看。   “你爱的根本不是我,是我妹妹!”   郑南与看的津津有味,齐祺对《二分之一鬼新娘》兴致缺缺,但能靠在心上人肩上,就算是看《高考物理一百解》也无所谓。   “你觉得舒文是真的恨她姐姐吗?”郑南与突然问。   “啊……”齐祺走神了,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好在郑南与是设问,自己回答:“我觉得未必,因为她现在明明有更好的方法伤害她,但却用了最麻烦的那种,都是为了……”他正说着,被一阵敲窗户的声音打断,抬起头看见窗外有张带血的脸。   郑南与心跳停了一秒。   齐祺跳下床去开窗户,陈骏满头满脸血骂骂咧咧地钻进来:“郑南与,你他妈搂着齐祺干嘛,你变态啊!”   齐祺皱着眉,问他:“怎么弄的……”   陈骏反过来质问他:“你,你怎么让他上你的床!”   郑南与这回儿才反应过来,他很疑惑:“你怎么不走正门?还有,大晚上你来齐祺家干嘛?”   “关你屁事!”陈骏转过去和齐祺说话,从兜里掏出一把钱拍在桌子上,“你有病,给那个老傻逼,你还敢去,你不要命了?我他妈跟没跟你说以后不要去我家?”   郑南与把齐祺拉过来:“你干嘛凶他?”   齐祺小声说:“我夹书里了。”   “夹书里他又不是没手不会翻!”   “钱上都是血了……”   “……”陈骏抹一把脸,“水冲一下,晾着,明天就干了。”   郑南与叹口气:“你还是先洗把脸吧……齐祺,你这里有药吗?给他上下药吧。”   齐祺点头,从抽屉里就拿出了医药包,郑南与拿棉签沾了酒精,陈骏一下子偏过头大喊:“你让开,别碰我!让齐祺给我上药!我不乐意你这种‘活菩萨’碰我,再烧出舍利子了。”   郑南与心想,神经病,我还不乐意跟你看《二分之一鬼新娘》呢。 第60章   又是上药又是手工洗钱,他们三个折腾到很晚。一看表十一点了,郑南与问:“你这个点回家没问题吗?”   陈骏说:“我为什么要回家?你怎么不回去?”   “那你睡这里啊?”   “轮得到你管吗?”陈骏自己知道枕头被子在哪儿,踩着床拿下来,“我睡中间。”   虽说这是张大床,但三个成年男子没办法不挤,陈骏还不乐意和郑南与靠得近,就把齐祺挤的贴着柜子睡。不过空间小一点齐祺倒是比较有安全感,没一会儿抓着陈骏的袖子就睡着了。   郑南与睡不着,他问:“你经常来齐祺家睡吗?”他看出来,陈骏对这里比他熟,门口的狗听见他都不叫的。   陈骏也没睡,很得意道:“当然了,我们一直就很熟。”   “齐祺还给你拿学杂费啊……”   他本意是惊讶两人关系竟然到这种地步,但听到陈骏耳朵里就是讽刺他交不上钱。陈骏最听不得这种话,说:“我还给他了!”这种学校要交的钱,他怎么都会慢慢还的,齐祺的钱他不还,但这种大钱是齐祺他爸的。   郑南与察觉到他大概家庭条件不好了,可还是忍不住问:“那你明天交什么?我也可以先借你。”   “你有钱了不起啊?”   “我没那个意思,那你自己明天拿得出学杂费吗?这个不能拖的,还有高考报名费……”   “我不想高考。”陈骏打断了他。   “为什么?”   “还用问,我这个成绩上学有屁用,又出不起学费,还不如早点上班。”话出口陈骏就后悔了,这仿佛他在卖惨。郑南与的存在不停地敲打他脆弱的自尊心。两个人现在是同学,在同一间教室听相同的课,可实际上两人天差地别。郑南与有着优渥的家庭环境,上下学司机接送,随手就能送很贵的礼物。他呢,家里只有一个吸了毒就发疯的老畜生爹,凑不齐学杂费,送不出手的廉价礼物,和等到闭店打折的奶油蛋糕。   很小的一块蛋糕,齐祺让他吃了一半,坐在他旁边,很高兴地告诉他郑南与是怎么给他过了一个惊喜的生日。   在齐祺心里,陈骏应该也是比不上郑南与一根手指头的。郑南与是衣冠楚楚的客人,他是下雨天误踩进水坑里带出的淤泥,粘在鞋底才得以登堂入室。等出了社会,他们会更加不同,人往高处走,他向低处流,最后成为像他父亲现在一样的社会渣子。   郑南与有一会儿没说话,陈骏觉得很丢人,闭上眼睛,好在还能握住齐祺的手。   就在他快要睡着时,郑南与小声说:“其实还好,现在大学都是有贷款的,国外很多学生都是贷款上学毕业还。如果是师范的话没有学费,还有一定补贴……你现在这个成绩是有进步空间的,又不是没学上,我看你不是最近都在认真学习吗?”   差生被点到在学习总是免不了羞赧,陈骏压着嗓子恶声恶气道:“……你管真宽!”   “你自己算上次模拟多少分?”   “……”他很不乐意的回想,“那,不也还不够二本线。”和齐祺考同一所学校,他嘴上说得轻松,实际做起来就觉得这目标很无望,忍不住打退堂鼓。   “能差40分吗?现在离高考还有好几个月,正是提分的时候,基本所有人都能进步几十分。”郑南与笃定道,“而且模拟本身就比高考难,真到考场你分还会更高的。”   “你说得轻巧,可是考个特别差的大学有什么用,和不上学有什么区别吗……我为什么要考大学?”   郑南与根本没想过会有不上大学这个选项,于是很诚实道:“这个我还没法回答你……”   陈骏发出一小声嗤笑:“你也有答不上来的?”便翻身不再理他了。然后郑南与就想了一晚上人为什么要上大学,以至于差点错过了第二天要上中学。   生活委员来收费时陈骏还是交上了,齐祺松了口气,郑南与看着齐祺的表情,时间久了点齐祺发现了,转过头看他,以为是自己脸上沾了什么东西。   “没有,我是在想……你和陈骏,关系到底是什么样的啊?”郑南与看起来很随意地问了一句,手上把一块橡皮翻来覆去抛接。他其实总以为自己和齐祺关系更好些,但陈骏说他们认识11年,又是能睡在一起的关系,很难让人不在意……他们之间的对话有时郑南与听得一知半解,11年和半年到底还是有差距,有些属于陈齐两人的过往让他掺和不进去。“他和我说你们认识很久。”   “是朋友,”齐祺犹豫下,“原来是,现在不是。”   “现在不是?那你还特意去他家借他钱?”   齐祺也说不准他们的复杂情况,只好说:“我当他是朋友……高中以后,有些事情,他不想和我好了吧。”   “不想和你好了~”郑南与学他的腔调,他觉得齐祺这个用词实在幼稚得可爱,像小孩子。“什么事,我能听吗?”   “……”这给齐祺难倒了,他不想瞒着郑南与什么,可一说这个不可避免要谈到陈骏的家事,陈骏最不愿意提起这个。   郑南与看出他为难,不深究了,转而问他:“那你现在是和他关系又好了吗?”   “这个……我,他和我道歉了。”齐祺凑近一点小声说,“但是我说不想原谅他,因为他确实之前让我很害怕,很难过。”他扑扇着睫毛,似乎在很认真地征求朋友的意见,“可以这样吗?”齐祺总是没有主见,在此之前他心里怨恨了陈骏好久,决定再也不理,可陈骏稍微软化一点他又忍不住开窗,担心是自己太绝情。   郑南与听完摸摸齐祺的脑袋:“做得好,还是别原谅了。”   齐祺点头,把早读的化学小测给他看,两人交换打分,郑南与又说:“这个也做得好。”   晚点时候,郑南与去办公室拿卷子碰上陈骏被化学老师扣在那里改错题,刘老师看见他来很高兴:“南与,你给他讲吧。”到了高三后半程各科老师都忙得厉害,老师桌前等着答疑的学生多得要排队,管不过来只好先让他们相互解决些问题。   “哦好的。”郑南与拿了卷子,和陈骏搬了椅子去人少的角落桌子。陈骏是第一次听郑南与讲题,虽说讨厌这人但不得不承认他讲得很好,双方一问一答倒也没有那么大的火气。“……所以这里用这个式子。”   “哦。”   陈骏盯着题要背下来,郑南与突然来一句:“我觉得大学还是得上的,多学一点东西肯定会让你多一点选择。”   “……”陈骏像看疯子似的看他,“讲题不够你还要讲大道理?”   郑南与说:“题不是讲完了吗?我回答你昨晚问的问题。”   实际上陈骏也没有真的多深刻思考这件事,他只是一想到自己学杂费还要借,成绩也不咋地,一下想放弃了。那晚是深夜的冲动发言,他没想到郑南与揪着不放,便想赶快敷衍过去:“知道了行了,我又没说真不考。”   “齐祺还挺在乎你的,”郑南与话锋一转,“你们不是朋友吗,为什么高中要那样对他?他很难过的,你不是也在意他吗,干嘛总说话那么难听?”   “你还管我们怎么相处的?我就这么说话怎么了?”   “那你就是不想和齐祺做朋友,是吗?那样的话你以后就别爬人窗户了。”郑南与往后靠在椅背上说道。   “……什么,我不是。”陈骏狂抖腿,“我们,本来就是朋友……”   “什么朋友?你觉得言语霸凌不算霸凌吗?这么做你可不比王志徽高尚。”   提到王志徽,陈骏不乐意了:“别他妈把我跟那个人渣一块儿提,我都说了,以后,以后不会那么欺负齐祺了……我和他道歉了,我又和他好了,不行吗?”   郑南与摇头:“道歉轻飘飘一句话,你道歉了他过去受过的痛苦就能一笔勾销吗?一会儿和人好一会儿不和人好,这不是当人宠物狗吗?你还说我,你对齐祺不也这样。”   “我什么时候说过!”   “体育课说的。”郑南与耿耿于怀,“你要还想当齐祺朋友,道歉起码诚心点,真的要对他好,不要老说很伤人的话。他要是因为你难过,我肯定又会过来给你讲大道理,你不烦我也烦。”   陈骏攥紧笔:“你干嘛,要给我俩搭桥重归于好啊?少来假好心你这个……”   话没说完,郑南与说:“不是,我让他别理你。”   “你他妈真的有大病!”陈骏咬牙切齿道。   对方点头微笑:“比你病的轻。”   二蛋   假期结束了55 第61章   郑南与身上有很多陈骏讨厌的点,其中最让他咬牙切齿的,就是那份无所谓无差别的善良。陈骏不信有谁无条件的做好事,如果不是为了得到物质方面的奖励,那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陈骏心眼很小,他猜忌任何人,这点也许是随妈。他也不想做出什么改变,没人管的差生,随风长的野草,郑南与非过来装作高尚对他讲,分你点阳光吧。多晒太阳的狗尾巴草就能开出花吗?   “能啊,所有被子植物都可以开花,你看的狗尾巴其实就是它的花。”郑南与指正道,“总不能因为不显眼就说人家不开花吧?”   陈骏气急败坏道:“你他妈这也纠正啊?”   郑南与牵着金桥,弯腰薅了一把地上的狗尾巴草:“而且狗尾巴草花期很长的,能从五月开到十月,马上就开了。”狗尾草的叶子很涩,他叠成个指环,喂给狗,金桥吃掉了。   总之就是陈骏不需要那点阳光雨露,郑南与非塞给他,作为交换带走了齐祺。这不是强买强卖吗?   齐祺又感冒了,春天对他来说很难熬,到处弥漫着花粉,杨柳絮也开始飘,他不戴口罩简直不能活。实在不想出门,所以让他们两个遛狗。   “你特别像我爸,我呢,又比较随妈,所以讨厌你。”陈骏突然说。   郑南与很惊讶:“我就打过你一次吧?”   陈骏身上伤口多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同学们多以为这是和校外混混斗殴出来的,实际上还是他爸疯起来打人占大部分。郑南与和齐祺走得近,知道也不意外,何况那天他那么一脸血的跳窗户进来。   他看一眼郑南与,觉得这人一定很少受伤,额头的疤很浅了,唯一在左眉上留了一道豁口。是因为齐祺的事情,这点反而让他很羡慕。   陈骏摇头:“他毒瘾没犯的时候,跟你一样。”双喜停下来在杂草废墟中嗅来嗅去,他就也站住脚,摸摸狗头,“一个善良的傻逼……你知道他吸毒吧?齐祺和你说没有?”   “没有,他什么都没说。”郑南与脸上立刻浮现出一种抱歉的神情,很烦人,“他没去戒毒所吗?”   “前两年出来了,又复吸。”   “那,他打你你不报警吗?可以让他再去戒毒所吧。”   “……”陈骏沉默了一会儿,“有什么用,哪有儿子举报老子的,又打不死,让他打算了。”   郑南与不喜欢他这种放任的态度,以为他是不了解毒品的严重性:“毒瘾上来的人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谁说打不死?真出事就晚了。”   “送去戒毒所也要钱的,去了也戒不掉,浪费。”陈骏从兜里摸出一根烟,点上叼着。这其实是句借口,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和郑南与说这些,或许是齐祺信任他,让他也相信这人是个放心的垃圾桶。他吐出一口烟,说:“我爸,过马路一定等绿灯,天天扶老太太,傻逼好人,你猜他是怎么沾上那破东西的?”   郑南与讨厌烟味,站的离他远了一点。这样更好,隔着烟雾不用看他的表情。陈骏也没准备让他回答,笑两声:“因为想让我妈戒掉,他说‘戒毒有什么难的,你意志不坚定,我陪你一起’……操,你说是不是纯纯的傻逼?”   郑南与不好对这件事发表什么评论,于是很难得附和地点点头。   “劝妓从良的事也干得出来,到现在也不知道我是不是他亲儿子。头几年还好,我妈跟他也算过了段安分日子,可有人就是闲不住,又和朋友联系,染上毒戒不掉……再后来,她毒瘾上来,跟了不知道是谁,跑了,我没见过她了。”   讲故事一旦开了头就很难停,陈骏尽量撇去细节,想做种云淡风轻的姿态,可这样的经历怎么略说都像在卖惨。他感到烦躁,看着郑南与的脸,无论对方做何种表情他都痛苦,越是痛苦越忍不住像倒豆子一样往外说。   “你说上大学就好了,我去上大学,我爸呢?”陈骏抬起头盯着路灯,直视灯泡让他眼睛都恍惚不清,“他在正常的时候人很好……是我让他失望了吧,我像那个女人,只能好一阵,他也觉得没出路了才又吸毒的吧?”   郑南与说:“你和你妈是不一样的人,别想了。”   “拉倒吧,我就是会一天一天的更像她。”陈骏眼睛疼了才低下头,双喜抬起脑袋往他手心里贴。“郑南与,你好好担心一下你自己,装好人过头了你的未来会像我爸一样惨。”   “不会的……”   “怎么不会!”陈骏盯着他,眼里因为直视灯光刺激出了眼泪,咬在眼眶里晃。上一秒他还情绪稳定,下一秒又被妒忌心冲昏了头,“哦,还是因为你家庭美满,从来没尝过失败的滋味,无论你做什么身后都有人为你善后!是吧?你过着大少爷的日子,怎么可能理解我的处境!你他妈想帮谁就帮谁,举手之劳而已,而我他妈善良是要付出代价的!”   两条狗都发出了哼哼声,觉察到气氛异样,企图绕着圈撒娇。   “还要给我讲大道理吗?”陈骏问。   郑南与沉默地站在那里,他确实有想争辩的话,比如他并不是家庭美满,他也不是不知愁滋味的挥洒善良,但好像这么做没什么意义。因为确实,对比陈骏与齐祺,他显得很幸福,环境优渥,那一点点不幸都不足以说出口。   「郑南与我需要你让着我,可怜我吗?难道没有你我就永远拿不了这个第一吗?你少来恶心我!」   他的助人为乐实际上总是失败的。   如果是郑南与说,我不幸福,我不快乐,似乎是种无病呻吟,他的家庭已经给了他太多。   “回去吧,齐祺在等了。”他垂下眼睫这样说道。   两天大狗遛一会儿自己知道该回家的点,看他们转身便牵引着他们往回走。最近齐祺家门口的路灯也不好使了,忽明忽暗的,好在他家敞着门,门里灯是亮的。   齐祺站在门口等他们,他即使在家门口也要戴口罩,陈骏先松了手,双喜就扑过去立着要他抱。郑南与走过去才把狗绳递到他手里,齐祺抖了下,说好凉,然后悄悄握了下他的手。   郑南与想,无论怎样,齐祺都是最无辜的,陈骏的不幸,他的不幸,和齐祺都没关系,所以齐祺越幸福快乐越好。 第62章   清明节的假期的三天是东拼西凑调休来的,同学们叫着好苦好亏,心里实际上还是期待的。现在少有孩子会按规矩放风筝了,但踏青野餐总是有的,尤其是紧张的高三下学期,能缓一时喘口气都是幸福。   先前没去成的水族馆总算可以再约,最高兴的是方宁,她一向爱美,这回总算能给大家展示校服外她新买的漂亮裙子。最近常在一起学习,她也问了陈骏去不去,所以最后还是五个人去了。她期待已久,没想到到地方发现这个水族馆实在不算全面,甚至有点寒酸,正门的标字图画墙都褪色了。进去场地也不算大,只绕一圈就看全了。   “这里还没我D市去过的那个的十分之一大!”方宁大失所望,又为自己极力推荐让大家大老远折腾来就看这个而抱歉,“这就看完了……要不,要不出去了我请大家看电影吧?”   李鱼儿也觉得无聊,打开手机:“最近没什么好片啊……《铁臂娇妻之进宫假驸马》?一听就是烂片吧?”   齐祺看到郑南与张了张嘴眼神闪烁,大概他很想看那部电影,于是记下来打算等回去请他看。但两人单独看电影,这似乎会暴露他的居心不良,齐祺想了下还是得叫上陈骏,三个人在影院看,如果陈骏说难看,他还可以安慰郑南与几句。   他还在思考他的小计划,那边已经讨论到为什么要去水族馆了。   张永辉问方宁:“你都去过一趟了干嘛还来?每个水族馆不都是大同小异嘛,全是鱼,有啥可看的。”   方宁说他不懂:“你不觉得水族馆很浪漫吗?环境暗暗的,有很多海洋生命,多适合约会啊?”末了她还要喊朋友帮腔,“是不是,鱼儿?”   李鱼儿看眼齐祺,把话传过去:“是不是,齐祺?”   齐祺自然不会把这话再传给郑南与,就点头说:“是,很适合约会。”   “其实这里也挺好的,跟朋友出来咱们还是以聊天为主嘛。我看了一会儿还有表演,咱们去看下吧。”郑南与揽着齐祺催他们往前走,“也不急,还有半小时,咱们可以走慢点。”   这个水族馆虽小,但也算五脏俱全,该有的景都有。有一条不短的观赏小道,他们走进这个玻璃甬道,四周头顶都是鱼游来游去,灯光透过被搅动的人工海水也有一种类自然的美感。少年少女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方宁他们很快就叽叽喳喳找到好景色,两个女孩让张永辉各种拍合影。郑南与似乎预料到离得太近会被抓去当劳力,有意走在后面,于是齐祺也跟着他,落后那三人一点距离。   横竖就这么大点地儿,又不会走散。   但这样的话不也是两人独处?齐祺之前肯定了那句适合约会的话,现在难免心猿意马,又不敢看郑南与,就贴着玻璃看里面的鱼。   “这条鱼好长。”然而郑南与没有意识到他的窘境,凑过来,带着笑意在他耳边呼气。   “是……很长。”他觉得耳朵痒痒的,和郑南与的距离太近,整个人又僵直成一块钢板。   “我前几年也去过D市那个水族馆,确实很大,挺值得一看的。”郑南与只是再正常不过的进行一次闲谈,“不过还是海边更有意思,虽说其实看不到这么多鱼,但自己游泳比较好玩。齐祺,你会游泳吗?我记得长明区有个挺大的游泳馆呢,我还没去过。”   “不会,但是那个游泳馆,我很小的时候去过吧。”   “有时间可以一起……”郑南与愣了下,因为齐祺拉住了他的手。他习惯了这样的接触,也没觉得不适,还拉着齐祺往他身边靠了一点。“不能牵太久哦。”他看了一眼远处还在拍照的三人,压低声音说。   齐祺转过去面朝玻璃,讷讷道:“……她们说,这里很浪漫,所以……”   郑南与这时反应过来他们似乎是挂名情侣,他也记着那句“这里适合约会”。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似乎都在学习,他最近有些失眠,放学后那段操场时间总是忍不住靠着齐祺就睡着了。在齐祺家时也是看看剧,还经常有陈骏的参与……这样一想他们从来都没有外出约会过。因为齐祺没有要求,他就忽略掉了。   “是很浪漫……我也觉得,是适合约会的地方。”郑南与慢慢说,是他非让齐祺“告白”的,以为是自己心软,是援手。后面他很后悔,他经常忍不住一些奇怪的冲动,没有考虑这么做是对齐祺感情的不尊重。他只是满足了自己想做好事的心愿,但齐祺没说什么,一直在迁就他。   说什么话会让齐祺开心,郑南与太知道了,他掌握的是甜蜜的药。那时他着急的想让小狗少痛一些,可是药三分毒,他现在才担心麻醉过后清醒的痛苦。   突然一只海龟撞到了玻璃上,齐祺吓了一跳,往后跌,郑南与赶紧揽住了他。   “没事吧?”   “没……”   两人贴得很近,近到他能看清齐祺脸上的绒毛。   很多烂偶像剧都有这个桥段,360度回旋机位,停顿好久的慢动作。郑南与不是不知道自己看的是烂片,但觉得烂片有烂片的好,主人公的每一步行为都是不用思考的,观众也都可以猜到。而且有逻辑,就比如如果这样那样……就一定会有一个吻。   他看到齐祺愣愣地盯着自己,脸上是一种纯真与渴求的混杂,那双很大的眼睛扑闪扑闪,在昏暗的水族馆甬道中因为玻璃后的反光而亮。齐祺的眼珠也像玻璃,明明那么黑却映出游鱼、光点和人。他紧张地吸了一下鼻子,于是那颗痣也皱了下,流动的波光有一浪经过他的脸,郑南与看到他的脸在一片蓝中晕起一点红。   齐祺闭了眼,睫毛颤颤的,郑南与离的很近,快碰到他的睫毛,但没有吻。   现实生活不是偶像剧,想发生的总不顺遂人心。   在周四放学时,郑南与躺在齐祺的膝盖上睡着了。天已经没那么凉,那日又恰巧无风,实在是好天气。他做了个好梦,醒来想告诉齐祺,但一回想又忘光了,身体逐渐恢复听觉触觉味觉……只是不能动,但没有什么威胁,于是很惬意的维持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   郑南与听到操场上同学打球的声音,有点远,近一些的是齐祺,可齐祺什么声音都没发出。   会在干嘛呢?他这样想了一会儿,然后感受到自己面前一黑,是齐祺弯腰了。   那时距离也很近,郑南与没睁眼,但齐祺略急的呼气喷到了他的脸侧,他猜这距离不超过十厘米。   可能是要偷亲一下?几乎是肯定了,郑南与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睁眼,他怕会吓到对方,但是接吻……算情侣吗?只是挂名吧?是初吻啊……要这样吗?迷茫犹豫中,郑南与因为困顿或者其他原因妥协默许了。但过了好久,那个吻始终没落下。   郑南与完全清醒了,又打算拒绝,他睁眼的前一秒,什么蹭了他一下。很快,只一瞬间的柔软,吻过他眉上的伤口,然后齐祺坐直了。   齐祺是有对情侣关系需求的。   大概过一会儿,齐祺慌乱地睁开眼,和他拉远了距离,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对不起,我,我以为……那个,不是,对不起……”   “对不起。”郑南与说。   “啊……”齐祺低下头,他不想这天来的那么快,十分懊悔自己为什么要闭眼。没必要再试探郑南与对和男生做情侣的容忍下限,他想找个借口,掩饰自己刚才的行为,可又不能很快想到。一时大脑发懵,感觉有水汽往眼眶冲。   “我,我的意思是我还没准备好,齐祺,我没有做过这种事……”郑南与看他,“我们先去看表演吧,下次……”   下次的吻他就能做好准备吗?如果是接吻的关系,那接下来还会有更近一步,他还没有把齐祺放进自己的未来人生规划里。这段感情会维持多久呢?是真的恋爱吗?毕业后会异地吗?家里人会接受吗?   如果是剧中,应当是快刀斩乱麻,编剧与观众都觉得愉快。郑南与想,可真切对着齐祺,是抽刀断水水更流,谁能对齐祺说那么绝情的话呢?还是再想想吧。   ……   直到电影下线,他们也没看那部《铁臂娇妻之进宫假驸马》。   二蛋   彼此都觉得很可惜 第63章   "噼啪——"   是玻璃碎掉的声音,最近郑家碎掉了太多东西,阿姨不得不把大部分餐具换成木质的,避免女主人发火使得陶瓷碎片乱溅一地。“找到了玉为什么——”郑南与及时把房门关上,他住在二楼,房间隔音不错,但以防万一还是戴上了降噪耳机。   郑母最近火气很大,不仅为公司招标的事还为找小儿子的事,每天飞机高铁各种倒,外人面前要绷住,回到家里便崩溃起来。男主人不在家,郑父最近又忙起来,回家总是很晚,两人要是碰面就一定会吵架。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郑南与想做点什么事转移注意力,不去想楼下的复杂。题都做完了,他一向随学随复习,因此也不会因为月考临时抱佛脚苦读,他把学习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条。然后是娱乐,鬼新娘大结局了,他有点迫不及待,可想起自己要和齐祺一起看,提前知道剧情就没有惊喜了……   说到齐祺,清明节过后两人的气氛就变得有些尴尬,似乎又回到交往前,对视一会儿都难。放学时还是会靠在一起看会儿电视剧或者小憩,可两个人都知道,那些亲密动作谁都感到不自然,像是强行维持着。   郑南与当时说了自己还没准备好,其实也可以说别的理由,比如这里人太多了,还有同学在呢,甚至也可以什么都不说。但郑南与希望自己能给齐祺一个诚恳的解释,说还是接受不了和男生恋爱,那太重了,他看着齐祺的眼睛,总想给他留下期待。结果就是他不忍心的时候太多,攒到一起发现自己可能完不成这份期待。   要不干脆亲了吧!两片嘴皮子碰一下,谁又不会少块肉,齐祺快乐自己也快乐。   可亲吻应当是件很庄重严肃的事吧,因为爱,把对方视为珍宝,于是产生了想要触碰的欲望……他爱不爱齐祺呢?   如果此时郑南与手里有一朵花,他一定会残忍地揪掉所有花瓣来数,一片“我爱他”一片“我不爱他”,但无论最后一瓣是哪个结果,他都会再薅一朵继续数。   怎样才算爱一个人呢?   喜欢靠近他算吗?郑南与不是很喜欢与人有太多的身体接触,但是很喜欢碰齐祺。 很多的肉,热量,皮肤贴近的粘连,汗液……郑南与会觉得不舒服。但齐祺干干净净的,细瘦的手和腰身,无论是牵手还是拥抱都很舒服。尤其是从后面抱齐祺,可以把脑袋靠在他肩窝上,卡丁卡卯正正合适。   总想着他算吗?郑南与其实是个很专注自己事情的人,但总忍不住想看下齐祺在哪里做什么,因为齐祺就是很容易让人担心,没法离开视线。   会心跳加速算吗?郑南与有时候真的会觉得齐祺很好看,眼睛最好看,又黑又亮,称赞自己时是由衷地赞赏。他讲完一道题,齐祺下巴垫在手上,用很喜欢的眼神望他,说听明白了谢谢,然后他会有点飘飘然,心跳很快。   有很多疑似是爱的表现,但是郑南与和齐祺一开始都明确了他们之间不会有结果,因为他们都是男生,齐祺也不是郑南与的理想型。郑南与又想,结果,爱是一定要有个结果的吗?所谓结果,又是指什么呢?婚姻,儿女,家庭?   阿姨来敲他的门:“南与,你妈让你下去。”   他匆匆摘下耳机,门开着,他顿时听到一位母亲的歇斯底里。“都不管!我没工作吗?就我两头跑连轴转,庄建平,你是人吗!”她在隔空和不在家的郑父控诉,“你是不是还在外面和别人吃香的喝辣的,干脆离婚好不好?你再娶一个!”   阿姨边下楼边小声说:“你妈妈是压力太大了,她工作很辛苦,你……”   郑南与打断她:“我知道了,没事,您去陪奶奶吧。”   他倒了一杯蜂蜜水端过去,郑母看他一眼并不接,用一种很讽刺的眼神看他:“你真像你爸啊,老的不着家,小的也不着家,我看这个家也可以差不多散了,各过各的呗。”   “没有,我是帮同学补习所以住他家了。”郑南与很平静,其实是奶奶觉得家里的氛围太不好怕打扰他高考,才让他先住朋友家。他又把那杯水往前送,“妈,喝点水吧,嗓子疼。”   郑母拢了下散乱的头发:“你们都觉得我疯了是不是……你也不想和你妈说话了……都是因为谁,因为谁这个家才这样的!我当初就不该让你带知衡出门,他才那么小,就应该在家呆着……郑南与,你知道他们怎么说,他们说让我们做好知衡可能不在了的准备!”   “是因为我,妈,您该好好休息了,也不是您的错……”   “知衡可能已经不在了……”郑母似乎没听见儿子的道歉,她精神状态很差地重复,“不在了……他们说,玉是捡到的,在一个荒郊野岭,查不到谁丢的。把这么值钱的玉丢掉了,孩子……”   “妈……”郑南与紧紧抱住母亲,过了一会儿她终于止住哭声,恢复了一些。   “南与,妈妈只有你了,你就过好你自己的,不要再管别人了,好吗?别像你爸爸,别像你爷爷,你还记得你在z省那个……”她说到一半,猛地打住,随后狠命拉住儿子的手,“你那块玉呢?”   “在我卧室。”郑南与温顺地答道。   郑母有些神经质地抠弄指甲,命令他:“把那块玉戴上,快戴上,不要摘掉!”   郑南与点头:“好的,在z省你是说……”   “不要问!”她尖叫一句,随即又觉得失态,牵强扯出个微笑,“你上楼学习吧,学习最重要,早点休息。”说完她拎起沙发上的挎包,匆匆离开家门。   郑南与不放心,叫阿姨去跟着以免出意外。交待完他看到屋里的奶奶,老人也盈了一眶泪,显然是听到了郑母与他的交谈。郑南与深深叹了口气,又抱住了奶奶,安慰道:“没事的奶奶,还没找到,一切都有可能的……”   奶奶哽咽着说:“乖孙,奶奶是觉得你命苦啊……”   我命哪里苦?郑南与想,我实在是够好命了,齐祺才叫命苦,陈骏也是,他只是为自己犯的错误负责,没有孤立,没有家暴,没有很苦。   但是有点累,如果能轻松点就好了,比如,爱时不需要考虑结果,很轻浮的在一起接吻就好了。 第64章   晚上齐祺接到了郑南与的电话,屏幕亮起来的时候他本想装看不见,因为总怕听到不好的消息,可实际上他还是在三秒内就接通了。   “喂,齐祺,还没睡呢?”对方的声音很平静。   齐祺想,真是明知故问,但还是老实回答:“已经躺在床上了。”   “哦。”   电话那头沉默了,能听到呼吸声,所以不是没信号。齐祺很疑惑:“有事吗?”   郑南与笑了一声:“……哦,好像确实没什么事。”随后他又反客为主问道:“那要我挂掉吗?”   “……不要。”齐祺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攥紧被子,他想,郑南与大概是笃定他会这么回答。   “那我们聊会儿天,我也上床了。”   他们又沉默了一会儿,齐祺在等郑南与抛出个话题给自己,可等了很久对方都没开口,他只好绞尽脑汁找。“……晚上我没拉住,金桥咬了只小狗,那只狗特别小,还没我脚大。”   “咬得严重吗?”   “出血了,赔钱来着,从宠物医院回来我爸就打了它一顿。”齐祺慢吞吞说,“它晚饭也没吃,就趴在那里,很委屈的样子。”   “那谁叫他咬的呢,那么大条狗,给小狗吓坏了吧。”   “嗯……小狗主人也吓坏了,狗主人好像是新住房的,第一次来这边遛,金桥就激动了。”   “是这样啊。”郑南与说,“下次我来就能拉住它了。”   “嗯嗯。”   郑南与又问他:“怎么不说话了?”   齐祺苦着脸:“我讲完了……没事说了。”他恨自己没天赋,不能像张永辉似的把一件事讲得十分生动,只好问:“要挂电话吗?”他觉得挂了可惜,不挂自己又想不出下一个话题。   郑南与说:“时间还早。”   院里狗叫了起来,应该是有流浪狗路过。齐祺没话找话:“金桥又叫了。”   “你还分得清它们谁叫啊?”   “分得清,双喜没那么爱叫,但是更黏人。”齐祺总算找到了新话题,“是从小狗养的,所以很好分……它们是一窝,妈妈是警犬,然后是我选的双喜。”   “你爸挑的金桥?”   齐祺迟疑了下:“名字是我爸取的……金桥是陈骏选的。”   郑南与轻轻呼一口气:“你们从小感情很好啊,我还以为他骗我呢。”   “嗯。”齐祺窝进被子里,“我们两家原来是邻居,后来,后来他家才搬远了一点。原来常在一起打游戏机,我比他打得好。”   郑南与听了说:“厉害,什么游戏?”   “就是卡带游戏机,就是游戏机总坏。好像是什么双人游戏吧,我记不清了。”   “红白游戏机吗?超级玛丽?”   “不是,”齐祺仔细回忆,“好像是有推雪球的,怪会变瘪,然后变成道具,有药水小蛋糕……”   “我知道了,是雪人兄弟吧?我小时候也很爱玩那个,每回搬家都带着,可惜只能玩单人模式……”郑南与说,“我家应该还有那盘卡带,你要来玩吗?”   “好啊。”   “这周末有空吗?”这通电话里郑南与声音一直很轻,听得齐祺昏昏欲睡,一时也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被邀请做客,不然他一定很激动。   齐祺眯着眼说:“有的。”   郑南与又说了什么,可困意一上头齐祺就清醒不过来了,回答只剩“是”“嗯”“好的”。他闭着眼睛听郑南与问他:“齐祺,是不是困了?”   “嗯……”齐祺用鼻音哼道。   “睡吧,我挂了,手机不要放的离头太近啊。”   郑南与这样嘱咐了一句,但齐祺早上醒来时手机还是放在枕头旁边了。要感谢这通电话,他们好几天的尴尬期终于结束了,又恢复之前,偶尔牵手。   总提醒齐祺上课要认真的郑南与自己上课也睡着了,他最近课间总是很没精神头,常靠在齐祺身上闭目养神。于老师发现以后问他是不是快高考压力太大了,他说可能是吧。   化学课讲卷子,这张测试郑南与答得很完美,几乎满分,老师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他睡过去了。齐祺看郑南与的侧脸,真是睡熟了,就偷偷拉了他一只手。   郑南与对他不设防,给了很多次偷亲的机会,可惜齐祺总是差那么临门一脚,自己放弃了。他想起之前郑南与说“喜欢我喜欢的”,万一人家对接吻很看重,自己又不算“喜欢的女朋友”,不清不楚地冒犯,会让人讨厌的。   下课铃响了,郑南与才醒来,感觉左手让人拉着,痒痒的。他侧过脸看齐祺,对方在他手腕上画化学方程式。   “齐祺……”他哑然失笑,倒没有把手抽回来,“很痒的。”   齐祺现在胆子大起来,被抓到也不害怕,抿嘴笑,眼睛弯弯道:“这节课的重点。”   郑南与这才看看手腕,说:“写的挺好,下次叫醒我吧。”   离高考还有两个多月,这种有点松懈的状态老师还是很在意的,于是放学后班主任又把他叫到办公室问话。齐祺在门口听了一耳朵,郑南与只说晚上睡不好,隔壁的老师就支招说让他睡前泡脚。   放学后他们照例在操场留一会儿。齐祺也很关心,问:“你晚上睡不好是因为有什么事吗?”   郑南与躺到他大腿上说:“可能压力太大吧。”   看郑南与闭上眼睛了,齐祺就上手摸他的头发接着问:“什么压力?你二模不是考的很好吗?”   “考得好才压力大呢,总得担心下一次排名会不会退步。”   “不会的。”齐祺说,“模拟考试一般都是一次比一次好的,你说的。别太担心了,你已经高出公安大学去年分数线了。”   “你这么说我就安心了。”郑南与没睁眼,但抓住了他的手,拉到胸口。于是齐祺摸到一块硬硬的东西。   “是什么?”   郑南与牵着红绳从领口拽出来:“玉观音。”   那观音有一节拇指大小,形状椭圆,莹白油润,雕了半侧观音脸,慈眉善目手持莲花。齐祺不懂玉,但知道郑南与戴的一定价格不菲,便很珍惜地捧着看。   “新买的吗?”他问。   “旧玉,出生前就有了,是我外公收来的玉,做我出生礼物的。”   “很漂亮。”齐祺称赞道。   郑南与睁开眼:“还有一块,我妈听哪个大师说她会有两个儿子,就用这块玉找人雕了两个观音。”   “那你还有兄弟吗?”   “有一个弟弟。”   齐祺很惊讶:“我没听你说过。”   郑南与说:“小我9岁,叫郑知衡。”   “那现在是在上小学吧?”齐祺很认真地算,“四年级?我去你家要给他带点礼物吧。”   郑南与沉默了一会儿,牵住他一只手十指相扣说:“我弟弟走失了,3岁的时候,是我弄丢的。”   齐祺感到气氛凝重起来,他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只好做一副倾听的姿态,紧紧握住对方的手。   “那时候我家还住临河区,出了这事以后就搬走了,怕触景生情,我爸刚好就申请调令,全家去了G市。”   “那时候你才12吧,别太自责……”   “是我的错。”郑南与摇头,“我本来就不应该让他离开我的视线。”   那是小升初毕业的假期,他领着弟弟去公园早市买东西。那公园他们常去,因此奶奶和阿姨没有跟着。买完包子弟弟说想吃糖,他就抱着弟弟去了附近的超市,在门口时有人向他问路。   12岁的郑南与不分东南西北,说不清楚,那老大爷眉头紧锁,问他能不能帮自己带两步路。   小郑南与听到求助就很热心,还小警戒心也不强,他把弟弟放下,让弟弟在超市等自己哪儿也别去,然后就带那位大爷走到了路口。 第65章   7班算是年级里平均成绩倒数的班级了,除了少数几个同学拔尖,其他多是不爱学习的。每个班有每个班的氛围,像7班的氛围大概就是很能起哄玩闹,长得好看的人多,各个同学都是交际花。然而临近高考,这个班也终于进入了状态,每个同学都开始认真听讲,规划人生,好像一下子就长大了似的。   徐老师当然高兴学生们都有了目标,最近年级又办了大学宣讲集合,开了好几次家长会讲填报志愿,也叫了毕业的学生回母校宣讲。连陈骏也来办公室问她:“徐老师,你觉得我能上哪个大学啊?”   “这种事不该你自己想吗?你想上哪个大学就往哪里努力!”徐老师说。   陈骏挠挠头:“我想上清华人家也得要我啊,老师,我是说,有没有那种我这分准能考上的?”   “……”徐老师不客气地说,“B市职业技术联合学院。”   陈骏讨好地凑过去:“老师,好歹来个本科吧,我努力努力够得着的。”   看在他近来学习态度一直不错的份上,徐老师翻出一本很厚的大学报考指南给他,翻到合适的分数线:“B市工业大学,这个你可以试试,分数线不高,以你二模的成绩再提40分有可能上。”   “40分……老师,您也太瞧得起我了。”   徐老师想拍拍他的脑袋够不着,于是改拍他胳膊:“就你那点分,提升空间不要太大,你把英语听力都做对分不久上去了吗?”她一向对愿意努力的学生很上心,陈骏是她7班最操心的孩子之一,又爱又恨。“如果你能再多提点……”徐老师手指往上滑几行,“我建议你试试它的电子信息工程专业,这个和一本大学有双培计划,你考上这里,等于三年都能享受一本的师资。”   “这我能行吗?”陈骏盯着那个专业的分数线来回看,怎么都觉得离自己有点遥远。   “有什么不行?我原来教过一个美术生,没拿到专业证,拼了两个月提一百多分,他行你也行!”说着徐老师还拿出纸笔,给他仔细算了每科在哪里提多少分就有机会。“40分,你那么多科呢,匀一匀每科才提几分?”徐老师说的陈骏都信,于是很开心的拿着那张提分规划表走了。   陈骏还从没想过自己上大学会是什么样,他一段时间默认自己高中毕业后会直接出去工作,可齐祺郑南与都劝他读一个,即使不在一个学校,大学生之间应该也是更有共同话题的,他想和齐祺多说话。他也发现把心思放在学习上能够忘掉一些家里的破事,至于未来学费住宿费之类的,船到桥头自然直,再说吧。   走到楼梯拐角,他看见郑南与一个人站在推开的窗户前,脸色很差劲,少有的不带笑。   郑南与的憔悴是肉眼可见的,眼底一片乌青,嘴唇也没什么血色。同学们都理解他是守着年级前几的位子压力大,陈骏想,考得好还屁事那么多真够矫情的。“喂,在这儿装深沉呢?”   郑南与回过头看他:“有你什么事。”   陈骏打算说些难听的话了,可是刚巧齐祺和张永辉抱着两摞卷子过来,他就招手:“齐祺,我帮你拿吧。”结果郑南与先他一步,都不打招呼,直接上手拿了一大半卷子。他还想再分点,齐祺说不用了,这么几张还要分。   “齐祺,和你爸说过了吗?”郑南与侧过脸问齐祺。   “说什么啊?”陈骏挤到他们中间把两人分开。   郑南与回答他:“周末齐祺去我家住。”   陈骏愣了一下,张永辉赶紧把自己手里的卷子分出一半给他:“谢谢你,拿好!”   晚上司机来接,郑南与仍然很困,窝在座椅里闭着眼睛。他还把一只手分给齐祺,两人在后座隐秘地牵着手,齐祺看他皱着眉的侧脸,心想要是自己能也分走一半他的烦恼就好了。   郑南与家还在长明区内,不过是最南边,车程很长,有一个小时。后二十分钟郑南与醒过来了,垂着眼睛看齐祺拉着自己的手,齐祺手的温度甚至还没自己的高。车内开着暖风,但郑南与就是觉得是因为齐祺拉着他才没那么冷。   “家里应该就是我奶奶和做饭的阿姨,我父母这几天都出差了,就是我家平时吃的比较清淡,你别介意。”他记得其父总爱做重油重盐的大菜,怕齐祺吃不惯他家少放盐,“你要是想吃别的也可以点外卖。”   齐祺连忙摆手:“不用,我不挑食的。”   要说挑食反而是郑南与更胜一筹,他有条猫舌头,太烫太辣都不吃,光齐祺观察到的他不喜欢的菜就有好几种。齐祺从不会管谁挑食,他只为自己能发现记住郑南与的喜好而开心。   他们到家的时间正是饭点,郑家的阿姨做了清蒸鳕鱼和几个青菜,确实和齐家恨不得每道菜都把老抽倒半瓶的习惯不一样。奶奶和郑南与的气质很像,都特别温和的样子,桌上一直给齐祺夹菜,弄得他很不好意思。   奶奶还说年轻人多娱乐娱乐,结果吃完饭回房间他们就写作业了。   “今天写完了,明天好好玩。”郑南与这么说。   齐祺也不敢有异议,于是两人苦哈哈埋头写卷子,来同学家做客却搞出了上自习室的感觉。但高三周末的作业绝不是周五一晚就能结束的,写到八点半,齐祺伸了个懒腰,郑南与就放下笔说休息吧。   “去洗个澡,鬼新娘大结局了一会儿躺床上看吧。”他翻衣柜拿了一套睡衣给齐祺,让他去里屋的浴室洗,“吹风机就放在镜子前面。”   “你呢?”齐祺抱着睡衣问他。   郑南与忍不住摸摸他的脑袋:“我去一楼浴室。”   齐祺洗澡很快,他吹好头发坐在床上看郑南与的桌子,上面摆着一张全家四人合照,里面是年纪很小的郑南与抱着他弟弟,一家人笑得很开心。郑南与的桌子和床都很干净,大概只有学校课桌很乱,后来也被齐祺收拾起来,每张卷子都分门别类装进文件夹。   他对郑南与房间的观察并没有持续多久正主就进来了,看他拿着相框就说:“那是我10岁时候拍的。”   齐祺扭头,看他头发湿漉漉的,问:“要我给你吹头发吗?”   “好啊。”郑南与坐在床前的一块地毯上说,“就在这里吹吧,床头柜上有插销板。”   齐祺坐在床上给他吹头发,郑南与打开屋里的投影放《二分之一鬼新娘》的大结局,他坐在齐祺腿间,后背抵在床沿能够嗅到对方身上温热的水汽以及和自己相同的沐浴露味道。   “热风吗?”齐祺低头在耳边问他。   “嗯。”   吹风机嗡嗡的声音有些盖过电视剧,齐祺的指腹有一点凉,穿过他的头发,动作很轻柔,十分耐心地吹干头皮又避免拿的太近烫到他。郑南与舒服得眯起眼睛,他很少受人照顾,连等了好久的剧情也有点看不下去,专心享受着对方的按摩。   “弄丢弟弟以后我妈一直很怪我,当时为什么要去给别人指路。”   “那个问路人是人贩子吗?”齐祺轻轻拨弄他的发旋,声音融在一片风声里听不清楚。   郑南与摇摇头:“不是,他只是个刚搬来的大爷,找不到孙女的幼儿园该怎么走……这一切跟他都没关系。”他叹口气,“我妈其实很辛苦,她之前人也很温柔的,现在好像有点神经衰弱。其实前段时候有我弟弟的线索,她就一直飞机高铁往返的去跟这件事,可惜最后也没结果。”   男生头发不长,很快就吹干了,郑南与歪头靠在齐祺的腿上,他觉得疲惫,要紧紧贴住这个暂时和自己最亲近的人,倾诉自己的不安再汲取一点力量。   “我之前在Z省读高中,有个女生总考第三,她对成绩特别看重,好像成绩不好家里就会批评她……”他断断续续讲些过去的事情,“……那时候我爸的调令已经下来了,我们全家都打算回B市,我也不会在Z省高考,所以二模时我就没有很认真答卷……”   “我当时就觉得我转学前也算让同学高兴一下,后来看了我的卷子,她特别生气,说不需要我放水。”   「你以为你很高尚很大方吗?郑南与,你只会让我恶心,我需要你放水才能考过你吗?少瞧不起人了!」女孩那么说的。   “我觉得我做错了,好像每次我想帮助谁,最后效果都适得其反,我越想……他们就会越不幸。其实我要是没出生呢?知衡会不会做的比我好多了?”齐祺只看到郑南与毛茸茸的后脑勺,但听到了吸鼻子的声音,“齐祺,你讨厌我吗?我不来,你是不是会更好,我总做很多余的事……你别恨我……”   齐祺慌乱地摸上他的脸,湿热的泪沾到他手上。   “我不可能恨你啊,你能够来我身边我真的很高兴,南与……”齐祺不擅长安慰人,但他第一次主动告白,“我很喜欢你,”这话说出口原来没有那么羞耻,于是他一遍又一遍笨拙而真挚地重复,“我很喜欢你,能和你在一起特别幸福,我爱你……”   剧中两个女主拥抱在一起,经历了失忆,分离,抢男朋友,她们离奇地和好了,是一个大团圆的结局。   郑南与被齐祺拥抱着,说自己是被剧情感动到了。   他觉得这样的电视剧真是太好了,不论中途经历何种狗血,失去的人总会回到身边, 第66章   郑南与没有哭太久,看完电视剧结局他就恢复正常了。两人盖一床被子,床头开一盏小夜灯,面对面齐祺看到他眼白里满是红血丝,很心疼的用手捂住,不让他睁眼。   被手掌遮住只剩一张嘴,他看到郑南与笑了,连牙齿也整齐。   “要接吻吗?”他问。   齐祺愣愣地盯着对方宽领口上滚动的喉结,伸出另一只手点在上面,自己也咽了下口水。   他想起课上徐老师讲英语中会把男性的喉结称为“亚当的苹果(Adam’s apple)”,亚当慌忙中卡在喉咙里的果核,那是偷食禁果的证据。“苹果”是诱惑,他隐约觉得自己如果吻了,会发生不得了的事。   “不要吗?”指腹下的声带振动着,郑南与搭住了他的手腕。   齐祺慌忙把两只手都缩回来,面颊发烫,心跳过载,摇了摇头。   吃掉禁果会让人心明眼亮,他却宁愿两人都呆在伊甸园里,浑浑噩噩的快乐。   “为什么呢?”郑南与缠着他问,声音低低的,他有两重身份,既是和他同食禁果的共犯又是在树上诱惑他的蛇。   齐祺眼睫颤动,不敢再看他的脸:“以后……高考后,如果我考到一本线上30分,可,可以吻你吗?”他不敢太轻易得到这个吻,需要有个代价才能勉强心安。   郑南与轻笑出一个气音,眨眨眼说:“过时不候了。”   “啊……”   “逗你的,”郑南与看他表情很失望,不逗他了,“好的,你这个条件太好达到了,我觉得你三模就能再高20分。”   那一刻齐祺却突然想清什么似的,他慢悠悠说:“晚上了,我不想你做出……做出后悔的决定,人到了晚上就是会更脆弱的,你又不喜欢男生。”不等对方插话,他自己接道:“我知道你是很可怜我,你可怜我也挺高兴的……因为,因为我喜欢你,不是一定要你为我做什么回应,只是你很好,所以我有这个想法。”   他像上学期的郑南与,认真地劝对方冷静下来再多想想。   “我怎么可能讨厌你,你出现让我变幸福了。”齐祺很惊讶郑南与对自己有那么多否定,如果他的告白可以让对方多少肯定自己一点,那他就顾不得羞耻了。“你特别优秀,对我很耐心温柔,给我讲题带我交朋友……我知道不是我你也会那么做,但是,这也是我喜欢你的原因……我想的很清楚,对你不止朋友的喜欢,还想和你更亲密。”   还想要你更多的目光,更多的特别,不是街上随便一只可以摸摸的小狗,他想成为家养的,有特别的项圈铭牌,上面刻着郑南与的名字,是他的唯一。   到这里齐祺终于没法再继续说下去了,他声音都抖起来:“……你不吃香菜,我也很喜欢你的。”   “……”郑南与把那盏夜灯关掉,“齐祺,你又要让我哭了。”   “那你哭吧,”齐祺说,“你要答应我……不管你心里怎么想的,都等到高考后再说吧,我们是什么关系,不用说清楚,我们都好好过完这个学期,好吗?”   有天在操场上,一个女孩被朋友簇拥着过来向郑南与告白,齐祺坐在旁边,心被泡进了苏打水,麻麻的讲不出话。郑南与照例很有礼貌的拒绝了她,那女孩问是有心上人了吗,郑南与委婉绕过了那个问题。   于是齐祺就知道他们会结束,有更多的美好的女孩,自己是在一条错误的线上,如果有同样可怜的女孩,他争不过。   一片黑暗中郑南与轻轻叹气,然后靠近他:“好,齐祺,不亲的话抱抱呢?当安慰我,抱抱吧。”   齐祺立刻贴近那片热源,郑南与身上暖烘烘的,他把脸贴在对方胸口,听到平稳的心跳。   郑南与抚着他的后颈说:“你不可怜了,学习好,性格活泼,有不少好朋友……”前半段像是什么素质评价,后面又像听见了齐祺的心声,“那么多可怜的我都拒绝了,你不可怜了,我还是最心疼你呢。”   “睡吧齐祺,明天我们还要打游戏。”   第二天郑南与翻出游戏机插到客厅电视上,还能用,现在再玩好几年前的游戏就觉得简单了不少,齐祺也确实像他说的那样很擅长这个,总能用一个雪球连着砸好几个怪。   阿姨准备了很多水果放在茶几上,他们花了一个多小时吃完,也就通关了。于是换了别的游戏。   郑南与问他:“你是每个游戏都打那么好吗?”   齐祺谦虚道:“没有……但是都比陈骏打得好。”   郑南与的角色不小心掉到下层了,他跳回去,又问:“我听到他叫你小齐哥哥了,怎么,初中以前他是乖弟弟吗?”   这话问的齐祺喝水呛到了,他说:“没,没有,没乖过。”他斟酌一下又补充,“但是,我本来也不太爱说话,所以初中前也只有他这一个朋友。”   “那你们高中关系不好,是因为他爸吗?”   齐祺点头:“你们有聊过?”   “嗯,遛狗时聊了。”就是过程不太愉快。   齐祺捏着游戏手柄,这个游戏没有时间限制他就心不在焉地操纵角色瞎蹦跶,边说:“是,陈叔叔三四年前出来的……其实没那个时人很好,经常会切水果给我吃。”   因为齐父不会养孩子,很长一段时间齐祺都把陈叔叔当爸爸。陈叔叔会每天切好水果,放饭盒里让他们带去学校吃。   在齐祺的描述里,这一切都发生的很突然,阿姨走了陈叔叔也进去了,陈骏就住在他们家。慢慢陈骏性格变得有些极端,拦着他交朋友,故意不做作业……这些他可以理解,齐祺是想,等叔叔回来可能就好了。   但也没有,陈骏回家以后他们的关系反而更差了。从戒毒所出来并不能保证不会复吸,在此之前齐祺会吸毒人员没有概念,只觉得陈叔叔瘦了很多。直到那次他去陈家看望,毒瘾发作的陈叔差点掐死了他。   之后陈骏就再也不让齐祺去他们家了。   “我也知道他很不容易,所以做什么都可以忍,但是……”   郑南与接上:“但是有更好的方法对吧,他也可以跟你好好说,没必要选择最伤害你的方法。”   齐祺点头:“嗯。”   “其实可以让叔叔再去戒毒所吧?”   “是。”齐祺低头摆弄手柄,“他自己选择不的吧。”如果陈叔不再进戒毒所,齐祺靠近就会被伤害,但如果陈叔进去,他又会觉得自己是孤身一人了。只能说陈骏最后选择了他爸爸,这也不意外。   周日中午郑南与叫司机送齐祺回家,他也跟着多跑一趟。   车停到门口,他第一次见到陈骏的父亲,除了脸色蜡黄和过于消瘦,其实和陈骏很像,陈骏怀疑自己是不是亲生根本是多虑。   “陈叔叔。”齐祺打招呼。   陈叔叔从齐家走出来冲他们笑笑:“诶,我就是来和你爸聊会儿天,走了。”   然后郑南与就再没有见过那个男人了。 第67章   要让齐祺再回想那个夏天,他是不太愿意的,一切发生的太匆忙,像一场始料未及的连环爆炸。明明放在电视剧里平均分配能有35集的时长,现实不会给你分节奏,通通塞在5集内。   从下车的那一刻,时间就被摁下了快进键,他们匆忙地追着青春地进度条,其中的细节已经模糊不清,唯记着被看不见的手推着跑。   高三的最后一个假期五一过后迎来了三模,这一时段整个班级的分数都有了大飞跃,郑南与稳中推进,齐祺又一次大进步,连陈骏也觉得现在离想要的分数好像没那么遥远了。   老师让大家把志愿填报表写好上交,他一一检查。方宁早做好出国的准备,学校已经定下来,现在每天都很放松,就也帮着他们参谋。厚厚一本大学分数线合集被翻到卷边,他们都在上面给自己理想的学校画了圈。李鱼儿想考航天相关的大学但分数不稳,张永辉对冶金专业比较感兴趣又担心名额录不到他,郑南与的志愿单只填一个公安大学,不出意外十拿九稳,陈骏就按照徐老师给他写的单子填。   齐祺却还没有任何想法,他倒着填志愿,把大家保底的学校都抄上,第一志愿仍空着。   “你有什么感兴趣的方向吗?财经,工商管理,语言文学?”郑南与把热门的专业都列举给他,他还是找不到心动的。   齐父也给不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他只说尽量留在B市,不要离家太远。   “听你的吧,”齐祺趴在桌子上,“我都可以。”   郑南与很无奈地呼噜呼噜他的头发说:“不能都可以,大学要上四年呢,以后还可能会读研读博,如果选到不喜欢的专业会很痛苦的。”他知道齐祺爱犹豫,所以换了种方法,“咱们排除法吧,你先说你不喜欢什么专业。建筑类?”   齐祺摇头。   “中医药?”   “不感兴趣。”   “通讯工程?”   “不喜欢。”   连续划了很多专业后,郑南与问他:“食品专业,这个讨厌吗?本市有两所211都开这门,你再提一点分我觉得还可以,名额不算少。”   齐祺查了下专业方向,点头:“这个吧。”   郑南与没停,又继续翻:“还是给你挑个外省的吧,等四模成绩下来,我觉得你上外省可能专业排名会高一些。”   齐祺说:“我不想离开本地……”   “那也得选一个,多做一手准备总是好的,乖。”郑南与想起他家里是开书店的,联想下又找到个合适的,“H大的编辑出版学,可以吗?H大是个挺好的学校,H省离得也不算太远,环境好好吃的也多。”   都这么说了齐祺也不会拒绝,他看了眼学校简介说:“可以。”   “你这么信我,不怕我给你填滑档了?”   陈骏说:“就是,现在竟是那种很阴险的人,故意让你上不了好学校……”   方宁推了他一把:“你就胡说吧,郑哥又不是那样的人!”   齐祺笑了:“不怕,不会的。”   郑南与看齐祺,齐祺毫无保留的信任让他有点接不住,于是又不知所云的说了些其他话,总之就是让他多考虑,等四模成绩下来再改也可以。   五月中旬,长明中学给高三学生们举办了成人礼,成人礼前先是一场简单的班会。于老师不是那种爱絮叨的人,只是讲着讲着难免触动,明明还没高考大家却已经为必然的离别而感伤,几个女生哭出一团。   成人礼在年纪礼堂举行,男生多着正装,西式中式无所谓,女生更是花枝招展,不少女孩都穿了礼服长裙,这是她们少有的能在学校光明正大化妆的时候。   同学们排队挨个和台上的老师握手合影,老师们还表演了节目,校长说希望大家前程似锦。   那天郑南与很受大家瞩目,他肩宽腿长,穿上正装在人群中闪闪发光,已经是一副成年人应有的模样。他是校园初恋的模板,那样出众的好相貌,有许多不认识的外班女生也来要合影。   发一会儿呆齐祺就找不到人了,他发信息问,郑南与说在楼上。   走到四楼,窗户半开吹进来有点冷的风,齐祺看到郑南与脸色惨白的站在那里,盯着天。   不好的预感,齐祺本能的小跑过去握住了他的手,很凉。   郑南与说:“我Z省的那个同学,自杀了。”   一瞬间席卷网络,Z省某重点大学的一名大一女生晚自习期间坠楼身亡,为配合警方调查校方施压,消息没有第一时间传开。后调查证实,该女生是因为考试失利,压力过大跳楼自尽,早在之前高中她似乎就有自残的倾向。   郑南与没说多余的话,他只是盯着窗外,那天万里无云,天无比蓝,齐祺紧紧抱住他,生怕他也抓不住坠下去了。   四模结束后,大家的成绩就基本可以判断志愿了,齐祺再让郑南与看自己的志愿单,对方说维持原样就好。   着火时陈骏正在办公室给徐老师看卷子,他难得拿了听力的满分,距离他的目标只差十几分了。   齐祺接到爸爸的电话跑到办公室来找他,连着郑南与和徐老师也骑上自行车着急地跟过去。   现场消防车已经在灭火了,火势小了,这间破旧的小房上冒起黑烟。人抬出来时徐老师紧紧把陈骏搂在怀里,不让他看。没人说得清陈某自焚是有所预谋还是毒品导致的致幻效果让他烧掉了整座房子。   陈骏说:“老师,我不考了。”   徐老师想劝他:“你先冷静下……”   “我怎么冷静?”他哭着大叫,“老师,我就是没有那个命!”   齐祺在郑南与怀里哭得视线模糊,他一下失去一位曾很疼爱他的长辈。在焦黑的废墟前,围观的人群吵吵嚷嚷,陈骏双眼通红望向他们。   “郑南与,你看我有选择吗?”   齐祺被搂着没看到郑南与的表情,只觉得抱着的人僵住了。他不是很愿意回忆那个夏天,想必也没有别人愿意再提起。 第68章   黑板旁边每天都会更新的高考倒计时变成了个位数,班里的气氛更加紧张了,每节课老师都努力给同学们打鸡血。“高考,你们人生中最公平的一次选拔了!同学们,等上大学,你们再好好玩,现在都给我抓紧点!”   陈骏的座位一直是空的,老师同学们都选择性忽略了这件事。但火灾毕竟不是小事,年级里难免讨论,有说他可怜有说他不该放弃高考的。   陈叔叔当年结婚也是和家里闹翻了脸,爷爷奶奶都住在H省,坐车两小时的距离竟然一直没有联系。两位老人被通知过来时都没想到再见小儿子会是这般场景,奶奶直接昏过去,醒来中了风不能动弹。   葬礼是齐父主持的,陈家大哥在外地赶不回来,在场亲人也就两位,剩下是街坊邻里过来吊唁。遗体已然面目全非,没有摆在中间,大家挨个经过走个形式。陈骏面无表情捧着他父亲的黑白照片,那张照片是陈叔吸毒前的,很上相,人们看见这张几年前温和的脸,都对陈骏说了许多安慰的话。   “老陈人很不错的,过去还常帮我给花浇浇水……”   “都是那个东西……害人,小陈,你节哀顺变。”   葬礼结束后,因为奶奶住院了,陈骏和爷爷都要陪护。齐父领着齐祺过去看望,顺便拿点钱帮衬下。病房内齐父和爷爷还在相互推脱,外面两个孩子坐在长椅上吃饭。   齐祺把饭盒给陈骏,是齐父的手艺,炖牛腩和土豆丝。他先前已经哭过很久,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就静静看陈骏吃饭。   吃完过一会儿,陈骏说:“再过两天我跟爷爷回H省了。”   齐祺有些不舍得:“……也没几天了,真的不考了吗?”   “不考了。”陈骏把饭盒合上,垂着眼睛,“没必要……我奶情况不太好,医生说可能会瘫,大伯家住G省倒腾来不方便,我不去没人照顾。”   “还会回来吗?”   “不知道。”   “……”齐祺感到难过,他一下又忘掉了陈骏的不好,只记得小学时两个人一起打游戏、逗狗、偷看电视……他抱住了陈骏,“金桥会想你的。”   陈骏紧紧回抱住他,持续了十几秒,应该是哭了,齐祺肩头湿了一点。   “郑南与还行,那你跟着他吧。”他这么说,“我说话不好听,你听他的。”   陈骏虽不是当天走,但两人各有要忙的事,离开B市那天也没有碰面。   齐祺的人生中大概有太多奇怪的关系,他和陈骏从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到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花了两年多的时间。有时他会想如果自己强硬点,说无论如何他都不会离开朋友,或者对方软弱点,向他示弱说真的很害怕未来的走向,现在会更好吗?但人就是很难改变,齐祺就是习惯沉默,陈骏就是固执己见,明明可以拥抱取暖的青春变成互相折磨。   而另一段关系是与郑南与,火灾后他们之间好像又有了一层厚厚的墙。齐祺此时迫切的需要一些亲密关系安抚心灵,可郑南与对此避之不及,放学时齐祺想要牵手,碰到时对方的小拇指颤了一下,往回缩,齐祺就把手揣进兜了。   可能是快高考了压力太大了吧,齐祺自我安慰,但内心又无法欺骗自己:是要结束了。   高考倒计时,高中倒计时,不算数的初恋也进入倒计时。   他随手画了两条线,想相交之后会分离果然是必定的,尽管在这个交点前他们都那样努力的靠近彼此了。好在齐祺早有准备,像抽屉原理只考虑最差的结果,短暂相交也好,总强过平行线。   郑南与的红笔圆珠掉了,红墨水泄了一卷子,笔画粗细无法控制。他低着头停滞了一会儿,握着红笔的手在抖。齐祺不敢拉他的手,只把自己的红笔递给他:“用我的吧,我有两支。”   两人在倒计时中短暂对视几秒,都看到对方憔悴的模样。   “谢谢。”郑南与接过笔,并没有碰到手。   齐祺轻声问他:“还睡不着吗?”   郑南与点头:“有点。”笔尖磨在卷子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写到第二问,他问:“陈骏还好吗?”   “和爷爷奶奶去H省了。”   “嗯,”郑南与牛头不对马嘴地说,“写题吧,要好好考试。”   这几天齐祺感到紧张又孤独,他暗暗告诉自己不能影响心情,高考是很宝贵的机会要抓紧,什么感情都等到考完后再说。   高考那天天气很晴朗,班主任带队送他们统一到考场,不断嘱咐他们记得写名字,答题卡不要涂错。齐祺和郑南与没分在同一个考场,一个在三楼一个在二楼。   上楼前郑南与在楼梯口等了他一下。   “不要紧张齐祺。”郑南与久违的与他牵手,这在走廊里许多同学握手向学神借运气之中并不突兀。“我觉得今年题不会难,考完见。”他声音很温柔,轻轻捋过齐祺每一个指节,似乎是为他做了个手操,最后揉了揉掌心,“我去楼上了。”   齐祺连着许多天的情绪终于有所缓解,点点头。“你也不要紧张。”   到了最后一天,铃声响起,考场上就只剩下翻阅卷子与写题的声音。郑南与做到一半头昏的厉害,竟在考场上假寐了几分钟,醒来一身冷汗。他梦到了Z省的那个女同学,她身后的楼着了火,她纵身一跃,于一片火光中用十分怨恨的目光看他。她说,你那点自以为是的同情只会害人,多管闲事。   郑南与抖着手写到最后一题,窗外的阳光突然移到他的卷子上,原来是窗帘被风吹开了一条缝隙。只一瞬的光刺痛了他的眼,他放下笔,仰着脖子紧闭双眼,手心里满是湿冷的汗。   你越靠近谁,谁就越不幸……你有幸福的家庭,优秀的成绩,一切对你来说都是小问题,可对我来说,那是迈不过去的坎。你就过你自己的,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   “老师。”他举手示意去厕所,两个老师跟着他,他在洗手池吐了,半跪在瓷砖上,眼泪混着秽物留到下巴上。一个老师赶紧去扶他,另一个给他去倒了一杯热水,安慰他只是考试不要紧张。   “我没事,老师。”郑南与擦干净脸,回去做完了题,收卷时扣了好几次笔盖都对不准。   考试结束后全班约好一起去轰趴过夜,把剩下的班费用完。几名班委选了个在郊区便宜些的别墅,大家各自组合打车去。别墅里各种设施一应俱全,一起吃了火锅,同学们就都和关系好的朋友选屋子,有打游戏有玩牌的,也有早早睡下的。   别墅里有一间KTV房,灯光昏暗,班里买了几瓶酒大家分着喝。   几个朋友都看出郑南与和齐祺前段时间“冷战”,张永辉还以为是之前说的那样郑受不了每天齐祺黏着,可马上毕业各奔东西,他也希望两人缓和,就特意让他们坐一起。   刚开始来唱K的同学很多,沙发都要坐不下,于是两人挨得很近。   “你喝吗?”齐祺拿啤酒问他。   郑南与接过,抿了一口又还给他:“不喜欢,你喝吧。”   “郑哥,你会唱粤语吧?跟我一起唱呗。”有同学把话筒递过来,郑南与接了。同学们也都知道他初中在G省念过,总爱起哄喊他唱粤语,屏幕上是陈奕迅的《于心有愧》,他站起来去麦架前唱。   齐祺身边空出一个位置,李鱼儿坐过来。   “你也会喝酒啊?”李鱼儿问他。   齐祺摇头:“没有,张永辉给我倒的,得喝完。”   K歌房里音乐人声都极大,不是贴面悄悄话都听不清,李鱼儿用正常声音说话在这里也显得很小声。她问:“齐祺……你有喜欢的人吗?”   齐祺愣了下,转头看女孩的眼睛,半晌点了点头。   “是咱们班的吗?”   “嗯。”   李鱼儿没问是谁,她喝了一口酒,突然落了泪。齐祺赶紧掏纸巾给她,她一边抹眼泪一边苦笑:“不好意思,我……我考的好像很糟糕,感觉不太好,有点担心上不了大学。”她擦干眼泪,把纸杯里的酒喝干净,向他道谢,然后离开了。   班里同学一连让郑南与唱了好几首才放他走,回原位置的时候看齐祺已经喝得很迷糊了,歪头靠在沙发上。他喝完张永辉就给他倒,他不会拒绝老实喝了,张永辉就以为他还要接着给他续,直到灌醉了。   “齐祺,”郑南与看他脸很红,眼睛都睁不开了,便问,“困了吗?我扶你去卧室睡吧。”   他刚要动手,齐祺抓住了他袖子,含糊道:“不走,我想和你待一会儿……”   夜深了,K歌房里人少了些,座位也没那么挤了。郑南与明明失眠了很多天,这时却没有睡意,他扶了下齐祺的脑袋轻声说:“那你靠着我吧。”   凌晨三点方宁洗脸路过K歌房, 奇 书 网 w w w . qi s u w a n g . c o m 门开一条缝,里面还放着歌, 第69章   轰趴结束后郑南与回家睡了一整天,无梦,醒来时头很痛,都不知道今天是哪天。他醒来是晚上,阿姨说不能再睡了,让他去吃晚饭。   今晚做的是白萝卜清炖羊肉,先把他那碗盛出来才放的香菜,还有些韭菜炒鱿鱼卷,苦瓜虾仁和鸡蛋饼。一家人齐坐,郑父郑母还有奶奶,大概都是为他高考结束而庆祝。   郑南与尝出后两道菜是他妈的手笔,油放的多一些。   郑父开了瓶酒,父子各一杯示意他喝。这似乎是某种成年仪式,郑南与不太爱喝酒,但不好拒绝。   “考的感觉怎么样?”他爸问。   “还行吧。”郑南与回答。随后他看到他妈给他爸使眼色,让他不要问成绩了。郑母大概是看他回来就睡,又脸色不佳,以为没发挥好,怕多问伤了他的自尊心。   其实考完试郑南与心里就大概知道自己的分数,平时就用功的人心里有底,即使那段时间因为各种事情导致身体不舒服,甚至考场吐出来,都不影响成绩。但这事没必要和家里解释,他继续低头喝酒吃菜。   在他家,哪怕高考失利都不会被苛责,他还有很多选择,复读也好,工作也罢,父母总有安排,实在是后盾坚实,幸福美好。   “没事,考完就完了,也不用去想成绩。”郑父从兜里拿出一个厚厚的红包给他,里面不出意外会是崭新连号的红色纸币。“你也成年了,爸没什么别的礼物,还是来点实际的,等你上大学还有。”   奶奶说:“南与去年就成年了,今年是十九,你好糊涂!”   郑母免不了嘲讽几句:“别说年龄,你记得孩子生日吗?哪个学校哪个班也不知道吧?”   “咳咳……”郑南与给他爸解围,“十九也是成年没错,我在Z省也读过一遍高三。”   郑父尴尬笑笑,打算从哪里弥补下,看儿子汤碗见底儿便拿过来给他又盛满。“我的错,回头给你补偿……这样,给你换台新的笔记本吧,等开学也正好用上。”   “没事爸,我旧的那台还挺好的,不急着换。”郑南与接过碗,勺子在里面晃了两下,没有立刻喝。   郑母说:“人孩子不爱吃香菜,没看我先给他盛出一碗来吗?你真是对孩子没一点关心……”   郑父自知理亏,但不想再被压一头,就说:“挺大一小伙子挑食像话吗?香菜也挺好吃的。”   “你俩可别又吵起来了,”奶奶说,“不是给我大孙子庆祝毕业嘛,少闹的不愉快,吃饭吧。”   家里还是都听长辈话的,于是接下来一顿饭都是些轻松的话题。关于弟弟的玉这件事似乎翻篇了,没人再提,郑母也恢复了骄矜文雅的状态,关心儿子的假期规划。   “这应该是你最长的一个暑假了,又想好去哪里玩吗?”他妈问,“要不要去欧洲一趟,你赵阿姨跟旅行团,可以把咱们添上。奶奶也一起吧,趁这回儿溜达一圈,您之前不说想去希腊看看吗?”   奶奶倒确实很动心,她看一眼孙子:“我无所谓,还是听南与的。”   郑南与说:“那就去吧。呆几天?”   郑母一下很高兴自己的提议被采纳,她看了看手机日历说:“得玩一个月吧?”   郑南与摇摇头:“二十天吧,我要回来报志愿。”   高考成绩在6月25号出,此之前有二十几天空闲,大部分同学都会安排毕业旅行。齐祺收到郑南与的信息说他要跟家里去希腊旅游,回复消息可能不是那么及时。他说知道了,识趣的没再发信息。   齐父问他要不要也出去玩玩,齐祺拒绝了。他没那么多要好的朋友,就算高三和同学关系有一定缓和也还是大部分不熟。交好的几个大概也都有各种理由繁忙,齐祺预想了下被拒绝,就决定还是不开这个口。每天一个人在家里睡到自然醒,看看电视剧,溜溜狗。   不知怎么想的,他回看了一遍《二分之一鬼新娘》。这部电视剧到底有什么好看的呢?不认识的演员,普普通通的演技,五毛钱的特效……齐祺认真看了一遍也还是提不起兴趣。很遗憾,他没能和郑南与有相同的兴趣。   偶尔他会点赞下空间里郑南与发的旅游风景,不做多余评论,想要是前段时间郑南与大概会先把照片发给自己再发空间的。双喜和金桥掉毛的厉害,齐祺在门口坐了一下午给狗梳毛,把掉下来的毛又拼成狗,拍了一张照片却不知道发给谁。   终于到查成绩的那天,齐祺没有太紧张,他查完分数比预想的要高一些,心里有点高兴。空间里一时都是晒成绩截图的,几家欢喜几家愁。借此机会他发信息给郑南与,问他分数怎么样,郑南与回给了他个电话。   “我刚到家,现在查。你考的怎么样?”齐祺说完分数,郑南与听完似乎比他要高兴,“挺好的,这个成绩,你上第一志愿基本稳了。”   只好便是郑南与查分数,不出意外是个稳上公大的高分。   他们又简单聊了几句这段时间做了什么,郑南与说给他带了些纪念徽章还有冰箱贴。   "学校见的时候给你。"   齐祺这才想起来,出了成绩后他们是要返校登记的,见面这件事比查成绩要令他紧张多了。他想郑南与也许要和他说分手,也可能根本不用说,这算不算交往都要画个问号。   返校并不是所有人都会来,有些同学似乎还在旅行中,大家一撮一撮分批到达,报了成绩和老师闲聊几句就可以走了。郑南与被班主任拉着给好几个班的老师炫耀,于老师拍着他的肩膀说:“这孩子就是特别稳,每次考试状态都很好。”   “打算报哪个学校?”别的老师问。   不等郑南与开口徐老师就替他答了:“去公安大学。”   “这个成绩还有更好的选择吧,其实我觉得……”那老师似乎想提点建议,但郑南与看见远处齐祺来了,没有细听,只是微笑混过去了。   他有点害怕和齐祺说话了,因为觉得自己无论说什么都是很讨厌的。但问题不会因为你逃避就消失,回来还是要面对的,郑南与想一鼓作气说出来。   操场上学弟学妹们还在上体育课,两人并排走一会儿,郑南与很突然地说:“我们应该要分开了。”他没敢看对方的脸,低头边走边说,“我……可能还是更喜欢女生吧,你很好,我也试着喜欢你了……对不起。等大学了,你肯定能碰上更好的,我和你不太合适。”   他说完齐祺没有很快回应他,又过了大概一分钟才回复:“我知道了。”   郑南与才敢看齐祺,他以为对方要哭了,但没有,只是齐祺就算没有表情也比落泪让他心痛。“对不起。”他又说了一遍。   “没事的,”齐祺慢慢说,“毕业总会有很多分手的,那……你下午还有空吗?我还能请你看电影吗?”   这个要求他不会不同意,到离学校最近的电影院,齐祺问还有没有《铁臂娇妻之进宫假驸马》的票,工作人员说刚刚下线,于是他们去看了另一部新上的喜剧。电影挺好笑的,他们吃了不少爆米花,出来时还聊了其中的笑点。   齐祺笑得脸红起来,走到街头汽车尾气他咳嗽了几声又戴上了口罩。   “郑南与……”等车时他拉住郑南与的袖子,“今年一本的分数线下来了吧。”   郑南与说:“嗯,550。”   齐祺戴着口罩,声音有些不清楚,他那双很亮的眼睛少有的直视对方:“那个吻,还算数吗?说……在一本线以上……”   “算数的。”   齐祺蜻蜓点水般吻了他一下,但并没有摘下口罩,郑南与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   “来车了。”齐祺调整下口罩位置,和他摆手,“拜拜。”   晚上,他把志愿改到了H省。   二蛋   还有一章 第70章   很多人想的事情都没那么远,小学的同学就约好了要做一辈子的朋友,结果更多只是到了初中就不再联系了。随着社会圈层不同,越来越少共同话题,也没有时间交际,说散就散了。   方宁出国后照样很努力,发的自拍也更漂亮,画了很精致的妆逐渐有了成熟女人的模样。照片里灯红酒绿似乎也没放下学习,学期结束时还会晒出自己拿到了奖学金。她在国外一直读到研究生,交过几任外国男友,发信息时都会忘了有些词用中文怎么说,之后中英混搭。后来认识了现任华裔,领完证一起回了国内。   他们之间结婚最早的是张永辉,被第一志愿录取了,不过调剂到另一个专业。他的大学生活依旧活跃在班干部圈层,加入各种协会社团,成绩不错。大二时认识了女朋友,两人双双保研,毕业季办了婚礼。研究生以后也是顺风顺水,工作高薪稳定,被老婆喂出了幸福肥,生了个胖闺女。   没过一年李鱼儿也结婚了,和朋友介绍的相亲对象,彼此还算条件合适就结了,婚礼没有邀请高中同学。她高考时发挥失常,去了很远的学校,在那里安家落户,很少回B市了。   齐祺一个人去了H省,那里确实像郑南与说的,环境还不错好吃的也很多。齐祺其实很恋旧,总爱点点过的事物,睡习惯的床,喜欢过去的人。但他努力去接受新的一切,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他的世界不可能只有旧人旧事。   但偶尔他也会寂寞,晚上了很想家,想家里的狗不知道遛没遛。   齐祺偷偷抱怨,大学也不轻松作业写到很晚,有个老师口音很重他听不懂,宿舍里空调总是不好用……也没人问他,他自顾自在心里介绍H省。学校挺不错的,辅导员很负责,食堂味道也可以。有臭豆腐,还有好喝的奶茶,按摩店的饺子好吃……如果你来了我都领你看,不过臭豆腐里有剁椒和香菜,你应该都吃不惯。   没法留在B市,这是齐祺做的最出格的事之一,因为他觉得B市不大,总会不小心碰见。他没那么好的自制力,离得远是个好借口,如果都在B市还不联系那就太让人难过了。   他想不到能和郑南与联系的理由,只能看看空间新发了什么动态,试图了解对方的大学生活。可后来郑南与的空间也不更新了,齐祺怀疑自己被屏蔽了,难过了一阵又觉得郑南与不会这么做。他没什么渠道能联系对方问清楚,只好算了。   齐祺慢热一点,但慢慢的也会有不少朋友。他是寝室里生日最小的,性格也好,经常帮忙带饭答道。也有看他不顺眼的同学,但室友们都很爱护他,喊他老幺,给他过生日,带他出去玩,生病时全寝翘课照顾他。   尽管大家显然是都更想翘课,齐祺还是很感动。   他的恋爱开始于一次取快递,他正低头看取件码,突然听到前面有人喊他让开,抬头人已经到跟前,来不及躲。   对方戴一顶红色鸭舌帽,踩着滑板,两脚之间放着几个小快递。   两人撞了个满怀,小哥抱住他,人先跳下来,快递跟着滑板飞出去好远。另一个也戴帽子滑滑板的男生去捡快递。   “不好意思同学,你没事吧?”他长着一张有点混血意味的脸,睫毛很长。齐祺摇头,他拍拍他的肩膀,“我叫柏豪,松柏的柏,那个是我弟柯柯……你取快递件儿大吗?我帮你拿回去吧!”   柏豪是个相当自来熟的人,沈牧柯安静点,两人拉他加入了话剧社。齐祺不爱站在台前,就负责些道具制作,灯光调控。后来柏豪问他要不要谈恋爱,他点头了。   柯柯说他们性格很合适在一起,齐祺也觉得,他们作为情侣相处很愉快,也没怎么吵架。   也许柏豪是全天下最适合跟齐祺谈恋爱的人,而郑南与又是全天下最不适合齐祺的人……可齐祺最想要的还是郑南与,不是他的话和谁谈恋爱都无所谓。   不过这也只是偶尔浮出的幻想,齐祺还是很认真的谈恋爱。柏豪是个过于称职的情人,不介意他心里有什么初恋,也很大方的和他分享前任的事。可惜到毕业他们就分别了,他们都是恋旧的人,不想离开自己的家乡。   郑南与也如愿进入了自己一直作为目标的学校,他还是很快就和朋友打成一片,上来就做了班长。   开学前的那一整个假期,他始终会梦到那个吻,都算不上一个吻,只是隔着口罩轻轻蹭了一下的、轻飘飘的吻。   算上来有那么多次机会,可到最后他们也没有真正接吻,那种唇齿交缠的吻。   他似乎太在意这件事,所以梦里反复播放,一点点补全那个吻。在假期的末尾,梦里齐祺望着他,很亲昵地舔吻他的唇角,柔软,湿漉漉的,太过真实以至于醒来本人都恍惚怀疑是否真的发生。   但不应该回想的,他和齐祺不适合在一起。   齐祺那么好,他是一片很脆弱的花瓣,太用力握在手心里就会损坏。   过多的关心其实是自我意识过剩对不对?郑南与,你只是占有欲作祟,你想让他感激你崇拜你对不对?你是自私的,把帮助他作为满足自己正义感的捷径对不对?   放过齐祺吧,别用你的想法绑架他了,他其实已经不是非你不可,会有新的朋友,你也适时抽身,像以往那样遗忘就好了。毕竟你也不是第一次别离了,每一次转学告别,都一样的。   最后一次分别是在饭店前还是电影院?最后一次道别说的是“拜拜”还是“再见”?   没必要记那么清楚,郑南与没有喜欢齐祺,他觉得高中时齐祺可能有一点粘人有一点烦,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人,忘记就忘记了吧。别想那个高中,郑南与,也别想那个吻。   其实有更好的解决方法,一定有的吧,但郑南与选择了这个。   然后他便顺理成章的过普通的生活,帮助别人,谈恋爱,工作……   从医院醒来时同事给他送来了钱包,说落在现场了,看看有没有少东西。那个钱包是刚上高中时奶奶送给他的,质量很好,用了很多年。   郑南与一一检查,身份证、银行卡、社保卡……翻到照片层,里面不止一张照片,最外面的全家福,里面还有一张弟弟的照片。他全取出来,最里面还有一张空白的拍立得相纸。   “你这拍立得也不好好收着,都褪色了吧。”同事说。   郑南与翻到相纸背面,有一行很秀气的字——齐祺18岁生日留念。   上周发给他的高中同学聚会邀请,郑南与决定赴约。他差点死掉了,休息一会儿应该是可以的。   二蛋 第二卷 完。 第三卷 就会完结了,第一次写这么长,感谢支持。 第71章   齐祺收到了郑南与的信息,照片是两张《时光留不住想爱的人》的电影票根,郑南与说看完了,很喜欢,他没来看太可惜。   齐祺想不可惜,你这么喜欢的电影评分一定不怎么高。他大概也过了那个为喜欢的人肯看数学课程录像的年纪,天天跑店里来吃饭可以,看烂片还是算了。   他还履行着自己的诺言,绝不主动发信息。可他忍不住想说的话,就打字「你看片的眼光太烂了,除非你和我在一起,不然我不会和你再看烂片了」,接着熟练地关掉网络,直到这条信息变成红叹号,才打开流量重新回复「确实可惜,下次有机会吧」。   口不对心,齐祺笑自己,他跟郑南与微信聊天也不多,但因为他时常发些“发不出去”的信息,聊天记录倒是长得很。   电影结束是六七点了,郑南与没来齐祺也乐意在家里偷懒。自打接手书店,除了刚开始他没来这么勤过,闲散惯了。他既没什么特别需要操心的事,也没什么远大目标理想,平淡如水未来多少年都能一眼望到底。   要消磨时间自然就是看书,那时书店老板最不缺的东西。齐祺总会把新进的小说读物看看,现在躺在床上读一本人物传记,又感叹人家的人生真是波澜壮阔。   晚点陈骏给他打了电话,上来就怒气冲冲问他:“你和郑南与谈过恋爱?我怎么不知道?”   齐祺翻着书页说:“没有,你听谁说的?”   “郑南与说的啊!他骗我玩呢?”   “他说的?”齐祺很惊讶,他当这是个不能言说的秘密,“那就谈过吧……”   陈骏生气了:“什么叫‘那就谈过吧’?我他妈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齐祺把话筒拿远了点,等对方一通叽里呱啦完才靠近,很无辜似的说:“你也没问过我啊。”对方还要说什么,他抢先道,“我困了,拜拜。”挂掉了电话。   他从床上坐起来,感觉很突然,郑南与为什么要和陈骏说这种事呢?齐祺心里说不出什么情绪,点开了对方的聊天窗口发了会儿呆。   原来他觉得那是恋爱啊。   齐祺一下被拉回了九年前的那个操场,这段感情被当事人证实了,虽说不是什么值得传播的美事,但至少证明不熟谣言,这让他偶尔做梦回忆时也能理直气壮了。   他关掉网络,很认真地发信息问郑南与。   「你们怎么会聊到这件事啊?」   「你觉得我们恋爱过吗?那我是不是你的初恋啊?」   「反正你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   「你这么说我很开心,不过好事来的时候总会有坏事跟着,开心完你是不是又让我难过呢?」   四个叹号后齐祺又打开了网络,郑南与的电话突然弹出来,吓人一跳。他确认一遍那些信息没有一条不小心发出去才接了电话。   “吃晚饭了吗齐祺?”郑南与问他。   “吃了,”齐祺拿不准他问这个的意思,便寒暄问,“你呢?”   “还没有,在排队。那你肚子还有地儿吗?吃不吃肉松小贝?”话筒那边传来有些吵闹的车喇叭声,“我在你家附近,能找你来吃夜宵吗?”   齐祺上一秒还在发信息,没想到下一秒对方就到自己家门口了,很讶异:“可以,不过我家没收拾,有点乱……”   “这有什么的……你要吃猪肉松牛肉松?”   “牛肉的吧。”   他穿上外套到小区门口接郑南与,仍觉得思维比身体慢半拍,接过肉松小贝问:“你怎么知道我家啊?”   郑南与摸一下他脑袋:“我送你过一趟啊,同学聚会的时候,忘了?”   齐祺回B市后就和他爸分开住了,不是关系不好,是作息不合,齐父爱热闹,齐祺却喜欢整点睡觉。他在离书店二十分钟车程的地方整租了一间三居室,该有的都有,一个人住甚至有点空旷。   进屋换了拖鞋,郑南与把吃的放桌上说:“大晚上打扰你了,看完电影回去也顺路,我想还没拜访过你家就来了。”   齐祺摇头:“没什么打扰的,我一个人也没事做。”他打开电视作为背景音,两人坐在沙发上边看边吃东西。过一会儿郑南与说:“最近局里给我打电话了……”   果然是有事要说,这倒让齐祺安心不少,他不信郑南与会无缘无故来找他。可能是想倾诉点什么,人家朋友诉苦都喝酒,郑南与不爱喝酒就带肉松小贝和鸭锁骨来。齐祺问:“是让你复职了吗?”   郑南与点头又摇头,苦笑下:“也可以来上班,但是不能回原来的位置,现在可以选原局的后勤或者到这边片儿区派出所报道。”   齐祺很认真听他分析两个选择的利弊,似乎很能理解他的忧愁为他着想。其实齐祺也不一定懂这些,但不知为什么,被他那双眼睛看着,郑南与就觉得没那么纠结,怎么选都会有人支持。   “那我下周就去报道了。”他说,“没干满时间,老板就别给我发工资了,哪天请我吃顿饭。”   齐祺想,哦,这就是预想的坏消息啊,也没那么坏嘛。“好的,会请你吃饭的。”   他就和陈骏说了,郑南与不是他能留住的什么人,自己也不会去追求对方,就像换季时的流感,来了又走。流感是没法根治的,但也不是什么大毛病,顺其自然,反正他已经得这种病九年了。   走的时候郑南与说:“我还没看完《三体》第一本呢,能多借一会儿吗?”   齐祺说:“可以。”他也没指着他还就是了。   二蛋   接下来会停更1-2周整理第三卷 剧情。 第72章   郑南与申请到了仲文区小龙河街道派出所,仲文区和临河区挨着,离得最近的就是翁含娇在的临河公安局,辖区临近。第一天他特意起大早收拾一番,提前半小时到了。小龙河派出所就在小龙河边上,郑南与对这里有印象,小时候来附近路过臭水沟的味道很难闻,现在快二十年过去随着整改已经看不到垃圾了,环境也算友好,桥头开着一家早点铺。   派出所门口一名四五十岁的警察正在扫地,这个年纪竟没有身材走形,郑南与瞄了一眼肩章,两杠三星。他调来之前也稍微了解了下所里的情况,这里的所长是退下来的老刑警,所里就十来个人,主要负责这边社区。两杠三星是一级警督,警龄至少二十年,他猜这位就是所长本人了。   果然一打招呼就是,所长姓牛,面相很温和,说是警察更像位老师,核对了一下他的调令就把他交给副所长。这种小一些的基层单位大家多身兼数职,副所长同时也是指导员。   “你原来也是市里做刑警的啊,和牛所一样。”副所长年轻些,先发了他一个保温杯,“我看你公安毕业的?那咱们是校友,我长你好多届,很久没回去看过了。我姓李,李国辉,你喊我李哥就行。你先坐一会儿,到点马哥来了我给你介绍。”   郑南与点点头,既然是同所学校的关系两人聊起来也没什么隔阂,所里人进一个李哥就介绍一个,他都默默记下。   “做刑警是朝九晚五吧?”李哥问他。   郑南与说:“差不多,不过基本也没正点下过。”   “习惯熬夜就行,咱这行的都是天天加班。你了解巡警的作息吧?咱们这里是盯一天一宿,倒班八小时再休一天,这片儿社区多,不轻松,经常是赶上你换班又来一警情。有女朋友没?”   最后这冷不丁一问搞得郑南与一愣:“没有。”   李哥拍拍他的肩膀说:“那你得着急了,巡警谈恋爱的时间可没多少,哈,我有个小表妹……”   合着是在这儿等他。郑南与哭笑不得,只好连说自己还没有恋爱的打算。这个借口放高中时还管用,现在不行了,李哥说他岁数也不小了云云,最后揶揄他一句“难不成是等真爱吧”。他摇摇头,说不是,他恰恰是觉得碰上差不多合适的人就一直走下去的那种。   其实不谈恋爱也没什么,郑南与对组成一个家庭并没有十分向往,时间两个人是过,一个人也是过。况且时间对警察来说是稀缺品,他和翁含娇谈恋爱时两人就都一致觉得不要孩子好。小翁怕疼,怕耽误工作,他怕忙起来没时间照顾孩子,那样没人陪的孩子,多孤独啊。   不要孩子,也没时间约会,偶尔聊聊天……想想这样跟普通朋友也没什么分别吧。郑南与也不是什么性冷淡,硬要说,他大概是爱冷淡,和翁含娇恋爱时他就不懂要怎样才够娇娇公主心里的爱情标准。   郑南与倒是很擅长拒绝,开会时总是他做结束。   这又让他想起齐祺,他以为自己会觉得麻烦,赶快结束一切,谁知道碰到竟是一发不可收拾。他应该是烦齐祺,不喜欢,所以拒绝过,没拒绝彻底,又乱七八糟纠缠了一段。那是九年前的事,他记不清了,遇见齐祺前他印象里几乎没这号人了,遇见之后脑海里却无端浮出很多柔软的记忆。总之,现在和齐祺相处很舒服,郑南与也不愿什么都挑明讲,彼此都把握一个度就好了。   那天为什么和陈骏提高中的事了呢?也许是不服气吧,看着烂片人确实会幼稚,他没有什么目的,虚空索敌,感到说出来很轻松,似乎是发现了一个他和齐祺高中亲密过的证据。   齐祺其实是不想来书店的,那些事情他在家也可以处理,去书店坐着也只是想看看郑南与。那个人不在,他也就没有必须去的理由。可今天又是小炮来上班的第一天,翁含娇拜托他照顾好这个孩子,想了下有可能是郑南与的弟弟,齐祺打个哈欠就还是出来上班了。   小炮是踩点来的,这回没有口罩遮脸,齐祺看清了他的五官。皮肤略黑,身材比较瘦削,个头比他矮点,眼神很活泛,看着就是那种很调皮捣蛋的孩子。是有一点点像,齐祺歪着头看了会儿,觉得嘴唇像,人中深刻,唇锋明显,薄唇。   小炮把身份证交给他,上面写着大名,冯同福,家是S省。   “一会儿小虞姐姐来带你,你注意不要犯老毛病就好。”齐祺难得拿出长辈的态度和小孩儿讲话,“翁姐会来查你监控的,你得好好干。”   但他严肃的样子明显唬不住冯同福,小冯嬉皮笑脸喊他老板哥哥,问他:“翁姐还会来看我吗?”   “会的。”   “那,她长什么样?”   齐祺问:“你没见过吗?”   “没见过啊,我要是知道她长什么样子那哪儿能让她逮住啊 ,看见她那张脸我就跑啦!”冯同福露出一口白牙,“是我师父说她给我介绍工作,不然我都不知道,她对每个小偷都这么上心啊?她长什么样子,是不是卷头发?”   齐祺想既然没见过面大概也是工作需要,没多透露,只是让他好好干活。   书店员工其实不包饭,但担心冯同福没钱吃,午饭齐祺就管了。他和小冯坐在街头的小饭馆,点了两份宫保鸡丁盖饭,小冯倒是完全不挑食,什么忌口都没有,不像郑南与挑嘴得很。午饭时齐祺收到了挑嘴本尊的信息,郑南与问他新员工怎么样,有没有给他添麻烦。他说没有,干活挺利索的 ,问对方在新派出所如何。   郑南与说还好,和他搭档的协警马叔是G省人,中午请他喝了老婆煲的汤,很好喝。   派出所忙吗?   郑南与说有点,汤就喝了一口,现在他们在菜市场调解老太太和鱼贩,还给他发来一段语音,里面老太太正骂呢,说秤有问题,小贩也不示弱,嘴很快的念他家在这里卖了很多年从来不做亏心事。   齐祺想了下郑南与站在他们中间,应该是很无奈的样子,忍不住笑出来。   冯同福吃饭很快,狼吞虎咽的,坐那里看齐祺对手机笑那么开心就问:“老板哥哥女朋友啊?”   齐祺没好意思撒谎,说不是:“是朋友,你能来这里工作可是他让的位置。”   他又问了郑南与上班的时间,感觉实在很累,想去探望下。这么快就去实在有些司马昭之心……齐祺想得等三四天后吧,郑南与值晚班时,他要很自然的路过送一趟夜宵,像那天郑南与来他家似的。   二蛋   慢热,大家理性购买,及时止损。 第73章   齐祺回答后陈骏果然生了几天气,比知道齐祺大学谈恋爱还要生气。因为大学时期的男朋友,陈骏不信他们毕业会不分手。外人都觉得他们一个外向一个内向很互补,其实不然,柏豪实际上是个很浪荡的性子,齐祺绝对拴不住他。   又或者陈骏也知道,在齐祺心里郑南与是独一份的,真要在心里排,柏豪的位置到不了自己前面。   只要不是和郑南与,随便谈他十七八个男朋友女朋友,陈骏都敢笃定是自己在前面。毕竟他们认识了那么多年,真真正正的两小无猜。奶奶中风后在医院撑了俩月,爷爷因为奶奶的事情也一病不起,于半年后撒手人寰。陈骏的大伯远在他乡,说可以把他接过去住,但陈骏知道这是客气,大伯家有妻女老人,一家五口共住屋檐下,他过去了很不方便。所以他一个人回到B市,住的是齐家。   齐祺走了他就睡在齐祺那个屋,一边打工一边攒钱,凑够了车票就过去H省看一趟,顺便替齐父带些东西。最开心的时候是过年,齐祺回家,守夜时两个人挤在一张床上,齐祺守不住夜总是很快就睡着了,安安静静地靠着他。   说完全心无芥蒂也不是,但九年过去,有些事总归没那么看重了。   他也没说过喜欢齐祺,说不出口,就干等着。等着等着谁知道郑南与这逼又回来了,郑南与如果是男朋友,那齐祺心中的顺位毋庸置疑。陈骏中学时就爱和郑南与做比较,可无论他在齐祺身边呆多久,比不过。   系统弹了通知,有一户投诉了他,他估计是那天没送到门口而是放快递柜的事,没想到严重到停止接单。陈骏气上加气,腰包一甩去书店坐着。结果进门又撞,一小男孩抱着两本书“哐”一下撞他胸口,精瘦全是骨头。陈骏还没看清人,对方就一边喊着“对不起”一边跑出去了。   “什么素质……”陈骏本来咬着根烟都掉了,咬到舌头疼的龇牙咧嘴,抬头看见齐祺坐在柜台笑话他,“你,笑什么?”   齐祺抿着嘴摇摇头,在给小朋友结账。   陈骏捡起烟,旁边理书的钱治跟他说:“哥你别怪他,刚刚买书一姑娘交完钱把东西落这儿了,他出去追。”   陈骏点点头:“新店员?”   齐祺结完账说:“嗯,含娇拜托的,刚成年,一个人挺可怜的。”他停下来看陈骏,“你今天没事吗?”   环顾四周,陈骏确定郑南与不在这儿了,说:“没事,找你吃饭。”   午饭还是路口拐角那家店巴蜀烤鱼,陈骏倒是从来没在他家吃过鱼,都是买早点,中午了一人点一份盖饭加个汤。   “一个宫保鸡丁盖饭,一个……”他看了会儿菜单,“尖椒炒肉的。”   “怎么了,你为什么今天休息?”齐祺问他。   “调了,”陈骏含糊过去,“郑南与去派出所上班了?哪个?”   “小龙河那个。”   “离你家挺近啊。”   齐祺看他一眼:“我还没碰到过。”   陈骏攥着筷子,他想,齐祺可真是一点儿都不和他闹别扭,只有他生闷气。“你要去碰吗?”   齐祺说:“能碰到……就碰一下吧。”   店里师父上菜特别快,两份盖饭冒着烫汽端上来,这家的盖饭都会配一撮榨菜和半个咸鸭蛋,陈骏不爱吃咸鸭蛋,夹给了齐祺,两个人埋头吃饭半天没说话。陈骏吃到盘里只剩尖椒的时候,抬头问了句:“你在追郑南与吗?”   齐祺夹的一粒花生米掉下去了,慢慢说:“没有……只是碰一下。”   陈骏觉得好笑:“几年前你就回B市了吧,那时候你怎么没碰到他?现在就碰到了。”齐祺不回话,他继续问,“他来招你一下,你就追着舔那么久,你的乐趣在哪儿啊?能不能就算了,他也不在你这儿工作……”   “我没有追着舔啊。”齐祺下意识扣小拇指上的倒刺,盯着盘子,“我从来没主动发过信息……他联系我,我就回了。等到天凉了,我们可能就不联系了,巡警很忙的……”   “不能选我吗?”陈骏问。   大概是没想到他会如此直白的提出,齐祺愣了下,眨眨眼。   “不可以。”齐祺这回没有躲开眼神。   “为什么?你是觉得我……”   齐祺打断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不要问为什么了,我有喜欢的人,所以拒绝你,这不是很简单的道理吗?其实你也不是喜欢我……”   陈骏觉得他们都很可悲,他有些卑劣的想,齐祺这样拒绝自己,过会儿也会轮到郑南与这样拒绝他的。都没错,只不过都是在追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哈,求之不得,郑南与会有吗?   “……如果非要刨根问底,我拒绝你和我喜欢郑南与一样是说不清的。”齐祺停下来,神情慌了一下,“小炮?”陈骏扭头,是那个撞了他的小孩,端着饭很尴尬地站在他身后。   小孩舔舔嘴唇,眼睛滴溜乱转:“我没听到我没听到……”   陈骏起身走出去了,把烂摊子留给齐祺。   他回家一个人喝了很多酒,睡了个午觉,醒来同事给他发信息,拜托他帮忙取个件。因为他突然的被平台停工,活儿一下分摊到同事身上,对方说晚上是女儿过生日,实在不想错过,陈骏就答应了。一看取件地址,就是投诉他的那家,某高档小区最里面的独栋。   这家住户一向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应该是个年轻男孩,收快递的名字五花八门,陈骏送了这么多趟都没重过。   妈的,就一次给你放快递柜就投诉我。一次普通投诉根本不至于直接停接单,对方肯定是上了什么手段搞很严重。陈骏打了电话:“喂,快递取件。”   “到门口了吗?”   “到了。”   陈骏觉得糟透了,他也不想工作了,也许他的基因里就带着犯罪因子,门开的那一刻他挤进玄关,把人摁在地上,对方还穿着睡衣挣扎了几下,没起来。陈骏胡思乱想,更糟了,一会儿报警可别是郑南与把他带走,哈哈,不对,这里也不归他管。   地上的人说:“你要多少钱?我让我爸给你,别绑我。”   陈骏说:“你为什么投诉我?”   “啊?”   他重复一遍:“你为什么投诉我?天天买那么多东西,给你丫送个快递每回又是让我给你把垃圾到了又是让我给你带瓶饮料进来的,给你放一次快递柜,你他妈就投诉我?”   对方知道他不是入户劫匪了,气的大叫:“草,我就投诉你怎么着?妈的我花了钱的凭什么不给我送到家门口?你活该!”   活该,陈骏怔怔的想,他是活该,早在十几年前就定好了,谁叫他亲手把齐祺推进地狱的?当时为什么不帮他呢?他只剩爸爸了,这世上最疼他的人,他怎么舍得再把他送进戒毒所?打他的,差点杀掉他的爸爸是被毒品操纵了,但他可以忍下来,只要爸爸不走……他没有选齐祺,可是,可是……他推开齐祺,也不该冷眼旁观到那个地步,甚至自己也去嘲讽伤害了齐祺,那样很坏但一点儿都不酷……   男生的叫骂声弱了下去。   陈骏一直很后悔。同学聚会,他看到郑南与那一刻,就知道完了。那晚他喝了很多,但没全醉,他抱着齐祺不停地说对不起。别生气了,齐祺,忘了吧,过去是我不好,能不能就这样原谅我呢?他倒宁愿自己是个单纯的恶人,叫他哑巴的霸凌者……那样就不用怀着愧意痛苦。他只需要做个配角,恶龙短暂地掳走公主,然后等,等真正的王子来打败他,说“陈骏,你喝多了,别拽着人撒酒疯。”,接走齐祺。   他恍惚了一会儿,突然想起自己是在别人家,赶紧把地上的人翻过来,这才闻到那人身上的酒味比自己还重,原来是睡着了。   他干了件傻逼事。   陈骏第一次看这个屁要求贼多的住户,发现他的脸和齐祺长得很像,他疑心是自己酒喝昏头了花了眼,便低头仔细看,没想到对方顿时睁了眼。睁开眼就不像了,他和齐祺只有下半张脸类似,这人的眼睛形状极具攻击性。   “齐祺……”   那人揪住他的领子狠狠咬上去,陈骏一下疼清醒了,摸着带血的嘴唇骂了句。   对方更生气:“你他妈个渣男,你,你和我接吻还要念别人名字?你,草,你把刷了我的钱都吐出来,养你个白眼狼!”   “你认错人了吧?”   对方不听,抓起地上的快递往他脸上扔,陈骏接住了。   这个快递上是刚贴好的单子,上面写着真名,徐楚安。   二蛋   还是得投诉的 第74章   醒的时候陈骏昏昏沉沉,严重宿醉让他头疼得厉害,倒没有断片,只是回想一下还不如断片了。   “嘶——”他下床的动静显然不小,但床上那位显然醉得更厉害,抱着被子睡正香。陈骏活动一下筋骨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低头开始找自己的衣服甩在哪儿。他大概是觉得这么疯狂的事都做了自己也没必要再难为情什么,去玄关鞋柜拎了双塑料拖鞋,进浴室洗澡了。   水哗哗往下浇,陈骏很费力的扭头看镜子里自己的后背,可以说是一片狼藉,宛如和野兽搏斗过一般。这个逼,这个户主,这个……叫徐楚安是吧,牙口挺好的,另外,该剪指甲了。他仰着头发了会儿呆,感觉自己是真的和齐祺不可能了,但是一会儿他要怎么面对还没醒那位呢?   想了下陈骏觉得也确实是自己不对在先,于是去厨房煮了锅小面,垫个字条在下面。本来他想直接走,后来又觉得不放心,走到床头把人推醒。   陈骏:“你记得把投诉给我撤了。”   对方睡眼惺忪,眯起眼睛看他:“你谁?”   陈骏说:“送快递的。”   徐楚安缩回被子里,只伸出一只手冲他拜拜:“知道了滚吧滚吧。”   “你别忘了……”   “快滚!”对方抓住枕头扔到他脸上,暴躁地大吼,“我不负责!要钱明天再说!让我睡觉!我下午还有课!”   “……”陈骏把他被子掀开,“我是说,你昨天那个件儿的取件码还没给我,你不给我我收不了快递。”   徐楚安又在床上瘫了十分钟,这才闷闷不乐的爬起来,披着被子满屋找手机,最后在客厅一堆酒瓶子中间找到了被酒泡了一晚上的手机,擦干净拿吹风机吹了五分钟,开机给了取件码。   “不要摔了碰了啊,东西很贵的。”他已经吃上了面,捧着碗盘腿坐在沙发上,一点儿都不客气,“你怎么加的不是煎鸡蛋?我不爱吃直接煮的。”   这小子……陈骏不爽的直挑眉毛:“有的吃还挑?我走了。”   徐楚安赶紧站起身,把嘴里的面条咽下去:“你把垃圾给我带出去下。”还补一句威胁,“不带我不撤投诉。”   陈骏咬牙:“好的,你当着我面撤投诉,撤完我就给你倒垃圾。”   ……   冯同福在卖力地扫地,他试图用自己勤恳的态度打动坐在身后的老板。赵姨让他赶紧让开,说哪有开门时候扫地的,多打扰人顾客,小冯委委屈屈抱着扫把簸箕让开,扭头一看,老板哥哥还盯着自己。   “哥……”他凑过去,一脸讨好笑容,“那个,你看我再做点啥?”   齐祺坐在收银台旁边的一个高凳上说:“没事做的话可以休息一会儿。”   “可是你老盯着我,我好不安啊!”他放下清洁工具跑过去,“我昨天也不是故意听到的,我就去买个饭,谁知道你们……我连他是谁都不是认识,绝对不会说出去的!”小冯也知道书店这工作是个美差,不用风吹日晒就能吃饱饭,这对他一个来路不明学历也完全没有的前任扒手简直是天上掉馅饼,自然是要向老板表忠心。   齐祺托腮看他:“真的不能乱说,小炮……你以后会常见到他的。”   小炮竖起三根手指对天发誓:“我说出去天打雷劈!但是,但是老板哥,你要是有什么情感问题可以和我说,我守口如瓶!”他也知道自己长得讨喜,无辜的大眼睛一个劲儿眨,做作得不讨人厌,把齐祺逗笑了。   齐祺说:“没有什么问题,你去二楼给小虞帮忙吧。”他想这小孩性格上和郑南与可真是一点不像,咋咋呼呼的,但也很可爱,如果是郑南与一定会当时就很自然的想办法装没听到了。   如今实体书店不好做,丽华书店还算幸运,当年位置盘的好,在几所学校附近,靠卖教辅也能勉强收支持平。但这个时间点学生们不放学,一楼便很冷清,大部分时间只有店员,刚刚赵姨那么说只是她故意凶冯同福罢了。一楼的收银台很宽敞,齐祺就在笔记本上码码字发朋友圈。他发朋友圈不勤,都是为了更新书店动态。齐祺会在朋友圈发自己书店进了什么新书,他读了的会补一点读后感。   照例发完朋友圈后会有一些常来二楼书吧阅读的读客们点赞评论,齐祺一一认真回复,过了一会儿收到了郑南与的点赞。可惜没有评论,不能就此聊两句,不过想想巡警那么忙,也确实没空细读。   齐祺又想起昨天陈骏说他太追着郑南与跑,他已经很努力保持距离了,但,郑南与说他得请客吃饭的,这不能算他主动了吧?   他一直纠结到天黑了,才决定去一趟。小龙河派出所离他家非常近,说是路过一点问题都没有,他买了点夜宵忐忑着路过,知道概率不大但仍期待能碰见。也许是老天赏脸,真让他碰到,郑南与刚出派出所和同事说再见,转个头两人就对视了。   这是齐祺第一次看郑南与穿警服,除了朋友圈照片,民警的衣服很常见,但穿到郑南与身上就格外体面。因为他身材很好,宽肩窄腰的,衬衫一丝不苟地扎进裤子里,最普通的直筒裤也能看出腿很长。他摘下帽子,现在天气也热起来了,额角的头发被汗湿了一点贴在头皮上,也不觉得狼狈,冲齐祺笑一下。   齐祺小跑几步过去,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说:“我路过……你这是下班了吗?”   郑南与点头:“嗯,同事有急事和我换了个班,不然我该是刚来上班才对。你也刚要回家?”   “是,”齐祺慌忙给他看了下手里的袋子,“买了点吃的回去……你怎么走?”   郑南与扭扭脖子,指了下东边:“去那边等车,坐115回去。”   “欸,你没开车来吗?”   郑南与笑了下,一只手环住脖子轻轻倚在齐祺身上,觉得他这问题有点傻气:“我太困了,齐祺,不能疲劳驾驶的,你再让我开车我就出车祸了。”   齐祺被他这一靠整得心神恍惚,才想起换班的话是说郑南与通宵后又顶了一白天班,两天一夜都没好好睡过,也顾不上忸怩,心疼道:“那你坐车回去要多久啊?”   “半个小时吧?”郑南与手指无意识地摸摸他的后颈发梢,说,“放心,我会开下车提醒的,不至于睡过头……”   “你要不要先睡我家?”齐祺很真挚地仰头看他,“我家很近,走几分钟就到了。”   对方犹豫了几秒,他这才后知后觉的脸热起来,又低下头:“没,没非得让你过去的意思,就是,很方便,朋友……”   郑南与说:“好啊,你不麻烦就行。”   二蛋   小齐:我也不想那么喜欢他啊,可他叫我齐祺诶 第75章   说完这句话后郑南与没再靠着他了,那条胳膊在肩上没搭多久,一离开余温随风散去有几丝凉意。齐祺缩下脖子,很快又重新习惯这种空落落的感觉。两人保持着两拳的距离并排走,小龙河附近的路灯排布很密,每一段路都照得很亮堂。   “不麻烦,经常有朋友来我家留宿,一次性牙刷、拖鞋什么的都很全。”齐祺竞标似的说自己家有多方便,“床头的那个沙发你拉开就是床了……”   郑南与问:“这个朋友是不是陈骏啊?”   齐祺磕绊一下:“是……也有其他人。”   齐祺住的小区老人很多,今晚温度宜人,微风不恼人,因此带狗带孩子遛弯的老人很多。一路上打招呼问候的老人特别多,郑南与忍不住打趣他:“你也太受欢迎了,大明星啊。”把齐祺闹得直摇头。电梯坏了,还在维修,两人只好走楼梯上去。   楼梯间安静的同时也很窄小,一层楼拐了三层楼梯,两个大男人若是并排就太局促了,郑南与就跟在齐祺后面。他其实有点撑不住了,眼皮稍微眨慢点就要睡过去,尤其身前的人还是齐祺,太令人放松警惕。   齐祺偶尔咳嗽一声,很轻,只为了唤醒楼道里的声控灯。咳嗽声,呼吸声,脚步声,还有远处跳交际舞的大爷大妈们音响的声音闷闷的一起卷进脑内,郑南与愈发睁不开眼。   他总觉得他和齐祺间有条线,连着两个纸杯,一定要将线抻直才能听见那些模糊的声音。他对高中的印象不深了,有人提起他眉上那道疤时他才会想起是为谁打过架。   为什么自己会那样做呢?   他必须靠近齐祺才能打开那一页页粘上的连页,被模糊的也许是什么不重要的记忆,但他回忆起一点后觉得不赖,就想再了解更多。   这样太坏了,明知道……可郑南与实在疲惫,他就想跟着齐祺走,就这样吧。   齐祺脚步顿了一下,郑南与从后面牵住了他的手。说牵不太准确,应该只是搭上去,没人说话,他也装作无事发生,继续往前走。   到屋里灯光亮起来,郑南与被刺得眯起眼,他似乎也没发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你要去洗个澡吗?”齐祺轻声问。   “方便的话。”   齐祺从衣橱里翻出一套睡衣塞给他,干脆地说:“陈骏的。”   缓了半分钟郑南与清醒了一点,问他:“我穿了他会生气吗?”   “他不知道。”齐祺把他推进浴室,打开浴霸,“你把衣服放这儿,不会被水淋到,一次性的洗漱用品都在架子下面。水要多放一会儿才热,有事你叫我。”   郑南与笑起来:“齐祺,你话说的好利索……”   齐祺把浴室门关上了。   他把沙发床拉开整理好,和自己的床并排,坐下听浴室里朦朦胧胧的水声。这场景应该是有点暧昧的,他把拖鞋踢掉盘腿坐着,开始思考从同学聚会到现在家里真的不是一场梦吗?   齐祺从前觉得郑南与遥不可及,但现在对方近在咫尺,随时都可以联系。所以现在脱敏了,再紧张也恢复正常生活节奏了。他打开手机一连给郑南与发了好几个问号,问他「你怎么就这么答应来我家睡觉了啊」,对方当然不会回复他,于是闭眼躺下。   郑南与洗澡很快,不一会儿抱着换下的警服出来,他似乎没擦,从头到尾都是湿淋淋的,脖颈处的水流进衣领里。“你要去洗漱吗?”郑南与问。   齐祺摇头:“我还要吃点东西……你吃吗?米糕。”   “刷过牙了。”   “哦。”齐祺觉得很可惜,他是特地买给郑南与的,因为对方爱吃甜。这种小点心不好过夜,看来自己得都吃了。郑南与靠近他,带着热烘烘的水汽,能听见水珠劈里啪啦掉落砸在地板上的声音。齐祺猜应该是自己忘了和他说客用浴巾在哪儿,他就干脆没擦水,于是起身拿吹风机,“我给你吹下头发吧。”   “嗯,谢啦。”郑南与说。   齐祺找到吹风机招呼他去浴室,浴霸关了余温还没散,小房间里暖融融的,郑南与略微低下头让他帮忙吹风。吹风机呜呜作响,浴室里没凳子,两人都站着,齐祺必须举高一点才能吹到,其实不如他自己吹顺手,但郑南与也没喊停,镜子里他闭着眼,脸色被没消的雾气瞒着,看不清。   “……感觉你好像高了。”齐祺说。   “嗯,大学的时候又长个儿了。”郑南与睁开一只眼,语调很轻快,“大四体检时188了,现在还没量过。”其实是187.63。   齐祺小声笑了下,指腹掠过他的耳际,关掉了吹风机。   “感觉……高中的时候你也给我吹过头发,那回好像是在我家?”郑南与跟着走出来,“哪天有空你来我家坐坐,也是在附近租的,离这里半小时。”   “好的。”齐祺拍拍床,“你先睡吧,沙发床可能有点硬,凑合下。”他打开床头柜的小灯,把大灯关掉。   郑南与盖好被子,说:“又整精神了,聊会儿天吧。”   “那不会越聊越精神吗?”   “不会,我聊到一半可能就睡着了,你要是不跟我说话,我认床的,反而睡不着。”   齐祺捧着一盒米糕坐到他床边一角,边吃边说:“你哪里认床啊,高三来我家睡得可香了。”   郑南与看着他的侧脸颊在灯光下一鼓一鼓,发出些黏黏乎乎的咀嚼声,笑了:“好像是那么回事。”   “《三体》你看到哪里了?”   “啊,对不起,我又没动……”郑南与觉得自己在齐祺眼里的形象要变成拖延症患者了,赶紧换话题,“我看你朋友圈发读后感了,你每天都读吗?感觉新上的书你每本都看了。”   “也没有都看,就是读了才好推荐大家买。”   “最近在看什么呢?”郑南与偏头看一眼床头柜上的书,“小王子啊?”   齐祺越过他拿那本书,解释:“童话,放在一楼给孩子读的。”   “那读一段。”郑南与看到齐祺一手拿着米糕,嗔怪着看他一眼,但还是撺掇道,“边吃边读,睡前故事嘛。”   于是齐祺给他读了一段《快乐王子》,真的是边吃边读。   齐祺声音很轻,念王子的雕像有多豪华,偶尔会含混一点把一些字也跟着米糕吞咽掉。郑南与刚还觉得精神,一闭上眼困意就来了。被子很软,带一点柔顺剂的香味,和齐祺身上的味道一样,很平常却又很惬意。睡着前郑南与想,不该说自己认床,齐祺该觉得自己老撒谎逗他了。   他的呼吸趋于平稳,齐祺念书的声音也越来越低。   “睡着了吗?”郑南与没回应,齐祺把书合起来,米糕还剩一块吃不下,于是很可惜的放在桌上,起身去洗漱。回来确定对方是真的睡熟了,他借着灯光多看了一会儿郑南与的脸。   齐祺有些疑心郑南与是不是故意撩拨自己了,不然怎么还让自己给他吹头发。可他又觉得郑南与不会对自己使坏,他的拒绝总是温柔而干脆的,怎么会吊着自己呢。我想太多了,应该是他太累松懈了,齐祺俯下身近距离看那张俊朗的脸,郑南与,要小心一点,别给我这么多机会。   但他犹豫几秒,还是抓住了这个机会,低头亲吻郑南与眉上的那道疤,深夜多贪心,吻了两下。   二蛋   小齐:他绝对不可能害我呀! 第76章   齐祺醒的时候郑南与已经走了,他看一眼手机九点左右,郑南与给他发了条信息说把他剩的那块米糕吃了,赔他一顿早饭,放桌子上了。齐祺没立刻起来,把手机拖回被窝又趟了会儿,发微信说隔夜的东西吃了容易闹肚子。等了大概一分钟,没收到回复,他就慢慢爬起来。   沙发床已经复原了,睡衣和被子也叠得整齐放在上面,桌上的馄饨和蒸饺还是温热的,看来其实人没走多久。齐祺叹口气,走进浴室一边刷牙一边埋怨自己睡得也太死了,这都听不见。   他吃过早饭,又回床上躺着了,纠结要不要去书店监工,纠结着又睡了个回笼觉,醒来已经中午了,郑南与回信息给他说要是病了就让让他多请一顿饭。齐祺看着信息嘴角上扬,说好的,心里不知道是希望对方没事还是赶紧吃坏肚子。   齐祺想起自己看书,想和人多聊天得有来有回,光回一个“好的”不行,这话郑南与要不接聊天可就结束了,得有个问句。这问句也得快点想出来,不然和上一条间隔时间长了不自然,一看就知道是他在找话题硬唠。随便问点什么吧!   “你今天……有什么……”打算?齐祺还在打字,郑南与已经先发给他一条说他今天打算回家看看奶奶。于是他又把输入框里的字删掉重新想该回什么。   今天是周三,郑南与轮班休息,翁含娇可不休息。她属于反扒支队,经常活动的地方是地铁和各种车站,今天蹲一个老油子没逮到,离书店不远,她就打算看看齐祺和自己送过去的小油子怎么样。齐祺微信里和她说小炮很有眼力劲儿,干活挺利索的,她不敢全信,万一是小老板不好意思跟自己说呢,还得亲眼所见才放心。   穆婷说:“你可真行,不是说中午和我去吃新开的面馆吗!你不会还对前男友不死心吧?”   翁含娇对着电话喊冤:“哪有!他都不在书店工作了,人早就去派出所上班了!”   “哦,那你是要去泡小老板?”穆婷啧啧道,“翁含娇,好手段,把前男友的同学搞到让他摆脱不了你的阴影……”   “我是去看冯同福的好吗!”   穆婷倒吸一口凉气:“他才18啊……”   翁含娇挂断电话,气得让要回局里的同事给穆婷带话,明后天也不和她吃饭了。   她站在门口观察了一会儿,今天也人不多,倒是很好看清里面人的动作。小炮正在和一位顾客说话,对方大概在问他某本书在哪儿,他说不知道,手在人身后晃了一下。翁含娇的眼睛是一等一的毒,她看清这小孩是想动手但没敢真动。不清楚这是不是个例,她把手机塞进后裤兜,戴上耳机,袖子撸起来露出块腕表,一身破绽的进去打算亲自试一下。   “那个弟弟,能帮我找下六年级的数学练习册在哪儿吗?”她进去打招呼,装出副第一次来的顾客样。   小炮过来很热情地领她找,手脚没有不干净的地方,她还算满意,说:“行,谢谢你,我自己看吧。”   打算走了,小炮喊她:“壁虎姐,是你吗?”   翁含娇愣一下,她从没在小炮眼前露过脸:“你怎么知道的?”   冯同福看自己猜对了咧嘴笑笑,一副很骄傲的样子:“姐,听声音就知道了,还有你洗发水的味道,我能闻出来的。”   “小样儿,行啊!”翁含娇胡噜一下他脑袋,“真烦人,变色龙你都给降级成壁虎了!午休没?姐请你吃饭。”   两人去了附近的饭馆,翁姐是真大方,点的都是大肉,她看这孩子实在瘦,有点心疼。等菜的时候又嘱咐他千万别忍不住偷东西,不然抓回去拘留。小炮再三发誓,说自己一定好好工作努力生活,不辜负警花姐姐的一片心意。   “这会儿又叫警花啦?哼,嘴抹了蜜哈,看来你适合干销售。在这儿习惯吗?你小齐哥对你挺好的吧?”   小炮说当然,又把齐祺猛夸一顿。他吃饭速度飞快,狼吞虎咽就跟没见过肉似的,碗空了才不好意思的放下来,问翁含娇:“姐,你咋对我那么好呢,还给我找工作,我碰上你简直三生有幸!”   翁含娇笑笑:“嗐,人民警察,应该的。我也是和你师父了解了你的情况,你才刚成年,未来路很长,多的是正道走。”她顺便把安排这里的主要原因也说了,“听说你是在B市被拐的,印象里有个哥哥,我有个朋友弟弟也是被拐,情况和你有点像,所以我说给你俩查查,万一呢。”   一提到哥哥冯同福眼睛亮起来,寻找记忆里的亲人正是他不畏辛苦背井离“乡”的原因,养父母对自己不算坏,但他就是知道自己不属于这里。有一次邻居请客他们去吃一家B市风味饭馆,那个味道猛地让他想起自己真正的家。尽管走失时他年纪太小,但他记得自己有个哥哥,父母都很疼爱自己,他一定要回去。   “有我哥哥的消息是吗?他在哪儿?”   翁含娇还是很冷静的,她说:“现在还不能确定呢,我们局里已经立项调查了,要先和你现在老家那边的人取得联系了解情况。我朋友之前就在这家书店工作,和老板也是朋友。”   小炮想知道更多:“那他现在不在这里干了是吗?我怎么能联系到他呢?”   “嗯,不过他和小齐是朋友嘛,还是会经常来的。这件事情我还没和他说,你要碰到了也别声张,毕竟没有查实了你们的关系,他一直挺为弟弟这事发愁的,我们不想太刺激他。”翁含娇补充,“你可以和齐祺说,他知道,而且他们俩的关系也很好。”   “他长什么样子?”   翁含娇努力描述:“嗯……又高又帅吧,鼻子也很高,嗐,你就看哪个个儿高的男的跟齐祺一起吃饭哪个就是。”   小炮:“那我好像见过他了……就是,有点凶……”   “怎么会!”前女友作证的人品,“他人很好的,可温柔了,有可能他是只知道你是小偷,对你严厉了一点。不过没关系,你洗心革面好好干活,小老板肯定在他面前说你好话。你别怕他,虽然有时候冷了点,但只要你求他帮你办事这人多半都会答应的,心很软……”翁含娇陆陆续续说了一大堆郑南与的优点,把小炮都说愣了,这才咳嗽两声,就此打住。   可恶,优秀的前男友实在是让人生气自己怎么分手这么久了还要在别人面前说他好!   小炮点头说:“姐姐你放心,我嘴很严的,一定配合你工作!就是……”他欲言又止的样子,“那个,我哥他,他好像……”   “好像什么,快点说!”翁含娇可看不惯人吞吞吐吐的样子。   小炮挠挠头,他是答应小齐老板要给他保密了,可是,既然变色龙姐姐是他们的朋友,说不定也知道呢……他问:“姐,你知道我哥和小齐老板是什么关系吗?”   翁含娇:“还能什么关系?高中同学啊。”   “那你知不知道……”小炮委婉地表达,“他们关系,好像有点……额,不清不楚的呢。”   翁含娇瞳孔地震。   二蛋   陈骏:阿嚏! 第77章   乱七八糟那一闹,陈骏的投诉撤了,现在又继续送快递了。他不想再和那个牙尖嘴利的住户见面,觉得尴尬,可架不住对方是个网购狂魔,没几天又有一大堆订单分配到他手里。他送那个小区的快递,车里有四分之一都是徐楚安的东西。   他把这一片的件都派光了,最后剩下来那一堆,才不情不愿地蹬着车过去。好在徐楚安一般不会出门拿东西,碰不到面是最好的。   于是陈骏打电话过去:“喂您好,快递……”   对方回给他一句:“亲爱的,你来啦,快点的!”吓得他手机掉了,磕到地上屏裂了条缝。陈骏心疼地摸摸手机,仔细检查这个电话联系人。没打错啊,这人又犯什么疯病?他还没想好回话,对方又说:“等我看电影啊?不着急,反正我包场,迟到也没事……谁在我旁边?哈,当然是我之前和你说的前男友,堵门口呢。”   “……”陈骏不想掺和别人的破事,“那我把你快递放驿站了啊。”   徐楚安假装回忆:“我上次买东西钱没给你吧?两百?”   “……”   “哦,好像是五百?”   陈骏想了下没必要给钱过不去:“马上到。”   他骑着电动车到熟悉的门口,徐楚安穿着件大logo白t倚在门框上,站在边上和他对峙的那个男生穿的也是大logo的夹克,陈骏觉得他们俩很般配,都在头顶写着“我很有钱”。   徐楚安看见他来打招呼:“你来了?”   他那个锡纸烫的前男友抱着胳膊,脸上浮出鄙薄的神情:“徐楚安,你诓我呢?消费降级啊,泡一个送快递的?你知道他叫什么呢。”   陈骏青筋一跳,想我送快递吃谁家大米了,好歹自己挣钱比你俩这成天游手好闲的花花太岁强吧!按他的性格要呛几句,可万一再吃个投诉就划不来了,跟一小孩儿较什么劲。于是他站到徐楚安旁边,一脸漠然装门神。   徐楚安火冒三丈:“我知道啊,他叫陈骏,专送我们这片儿快递,我们一回生二回熟好上了这不是很正常吗?”陈骏正惊讶他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低头看到他手机屏幕显示着菜鸟裹裹快递员详情。   对方也不是很硬气,看徐楚安发火便服软了,往他这边靠说:“安安,别生我气了,我知道错了还不行……别闹了,我跟他没什么。”他要去拉徐楚安的手,陈骏看在五百块钱的份上把他拍掉了,对方立刻龇牙咧嘴一副很嫌弃的样子。   徐楚安显然是不会低头,他骂了一串脏话:“我管你跟他有没有什么呢,反正我跟他睡过了,咱俩结束了,我也不会让你把礼物还回来,当老子喂狗了,你赶紧滚蛋。”随后他拉着陈骏进屋,把门狠狠关上,转身进客厅躺在沙发上生闷气。   陈骏看他们也吵完了,说:“你有八个快递。”   徐楚安摆摆手说先放着,然后拿手机示意他转账,陈骏刷了下二维码,支付宝到账一千五。   陈骏说:“干嘛,不是五百吗?”   徐楚安伸了个懒腰,满不在乎道:“误工费,今天你留下陪我吃饭。”   “我还要回公司录信息……”   “可以再加钱,”他一副娇生惯养的天真少爷模样,托着腮帮子瞧人,哪怕是趴着仰视人也带一股倨傲,“你说加多少?”   陈骏又不是见钱眼开,他还有件要揽,要走,看见对方眼眶湿润,变脸速度令人叹为观止。这小少爷嘟囔道:“我失恋了,你不陪我我找别人,反正我有的是钱。”   他没忍住停住脚,这个恼人的富二代除了眉眼哪里都像齐祺,刺激得他同情心过剩。陈骏是总惹齐祺哭的,小时候他不小心把杯子碰碎,弄伤了齐祺,可他不会哄,长大了也没什么变化。嘴不甜不讨人喜欢,他低头了也少有说出口的时候,心里愧疚没用,嘴上依然是伤人的。   也许是因为徐楚安不是他弄哭的,陈骏想,可以试着哄一下,哄不好也心安理得。   “陪你干什么?”   “睡觉。”   去他妈的愧疚感,陈骏掉头就走。   “欸,不准走!”徐楚安飞扑过去一把搂住他的腰,很耍无赖,“你又不是没睡过,我给钱你不吃亏啊!”   陈骏把这大号八爪鱼往下扒拉:“草,吃亏!神经病吧你,自己说的就睡一次不要再提,松手,你们不用工作我还得工作呢!”   “不做还不行!你就,你就陪我聊天,吃饭,看电视,这么好拿钱的事你还不干!”   两人又闹了几分钟,陈骏妥协了,说把快递签收了就回来,然后打电话给同事请假,说他送一家快递户主晕倒了,他陪着去医院。然后把徐楚安的九个快递搬进屋里,顺便帮他拆掉。   “你每天都在买什么啊……”陈骏拿剪刀划开胶带,发现是一把剪刀。   徐楚安凑过来看:“啊,详情说这把剪刀不粘胶,很适合拆快递。”   陈骏拿他不粘胶的剪刀拆了另一个快递:“这是什么?”   徐楚安打开笔管:“你看,这支钢笔拆开里面的布面可以用来擦手机屏幕。”   “你无不无聊啊……”   “我失恋了,不能化悲愤为购买欲吗?”   “可你平时也这么多快递,你天天失恋?”看徐楚安不说话了,陈骏咳嗽两声,“你要那么喜欢他,复合呗。”   徐楚安把拆烂的快递盒堆到一边,干脆坐到木地板上:“也没有,就是觉得无语。要分手就分手,劈腿恶心谁呢……怎么着我也是分手了才跟你睡的,我和你睡了就已经是跟他不可能了。”   陈骏:“你不会要让我负责吧?是你先动的手啊……”   “瞧你怕的!”徐楚安朝他做了个不屑的鬼脸,“我又不是强抢民女的恶霸,喜欢我,我才跟你在一起呢。他能跟别人睡,就说明没那么喜欢我呗。”   陈骏盯了他一会儿,也席地而坐,问他:“能抽烟不?”   徐楚安点头,陈骏掏出烟盒也递给他一根,被拒绝了,少爷说他不抽便宜货。冰箱里酒还剩很多,他们也兑着喝,醉的很快。陈骏说:“我和你睡了,那和他也不可能了,对吧?”   “谁?你上次喊的名字?”   “嗯,你俩长很像,但性格差很大……”陈骏盯着他的嘴唇看,齐祺的嘴唇没有那么红,也可能是他们在喝酒,“就是眼睛不像。他比较安静,要是性格像你点就好了。”那样的性格就不会受欺负,不用看谁脸色,有话直说,有喜欢的人可以直接说出口,谁不喜欢你就别追了,分开嘛,又不会少块肉。多点自尊,别谁给点好就记一辈子,他又不爱你,你这样没姿态的等待,别人都笑话你贱呢。   “我很喜欢他……”可偏偏那样的齐祺很讨人喜欢,陈骏喜欢只爱着郑南与的齐祺。   徐楚安歪下脑袋,很理直气壮地说:“喜欢追呗,谁拦你了。”   陈骏解释:“他有喜欢的人。”   “他们在一起了吗?”   “在一起过。”   徐楚安一拍手:“那不就是现在没在一起吗?说的好像他已经结婚了似的,多大点事儿。”他看对方实在难过的样子,觉得他们也算同病相怜,很大方地挤到他身边指指自己,“你不是说我们长得像吗,你可以亲一下我,就当他呗。”说完也没等陈骏拒绝,他便闭上眼睛把脸凑过来。   陈骏微微低头,徐楚安就很顺从的双手揽住他的脖子,仰倒在沙发上。陈骏没和谁接过吻,在酒精作用下感官都被放大,还不算坏。齐祺当然不会和他接吻,像这样和他难分难解发出些暧昧的响动,但他确实有话想和齐祺说:“……你要那么喜欢他,就干脆去追啊,光等着他又不会跑来找你。”   徐楚安感到有泪水滴到脸上,他眨眨眼,感觉十分微妙。陈骏抚摸着他的脸颊,不算情色但很温柔,于是他又抬头吻了吻对方的鼻梁。他以为还有下一步,但没有了,陈骏把脸埋到他颈间不动了。   “喂,其实……我觉得你还行吧,是不是情敌很厉害?”他问。   “嗯,很优秀。”   “多优秀?”   陈骏嘀咕了些听不清的话,说:“反正比个送快递的强,上大学了,警察……”   “上大学有什么了不起?”徐楚安哼一声,“帅吗?”   “嗯。”   “比我高吗?”   “嗯。”   徐楚安说:“那你把他联系方式给我,我泡他去。” 第78章   郑南与离开后齐祺基本就是两三天来一次了,钱治快毕业了打算留在书店,所以很多相关事情齐祺都交给他做了。中途他去了趟外省,参加了一个图书展会,又带回一箱书和不少特产。   他一向是会给身边人都准备伴手礼的,给冯同福带了一包山核桃,小炮跑去拿门框碾核桃,回来一脸沉重。齐祺以为他是把门弄坏了,没想到他哭丧着脸说对不起老板哥哥,我没能守护我们之间的秘密,我告诉娇娇姐了。   齐祺问还有别人吗,他摇头对天发誓,说实在是娇姐对她恩重如山,那双专业抓小偷的眼睛瞟他一眼他就没忍住全招了。   好在翁含娇本身也知道他交往过男朋友,齐祺觉得没有不能接受,只是掐了掐小炮的脸让他记住别再大嘴巴给其他人了。他给店里的员工都发了些零食礼物打算回家,又被小炮拦住。   小炮说:“老板哥哥,我知道关于我亲人的事了,娇姐说他可能是我哥,现在还在查。你们是同学嘛,能不能多跟我说点我哥的事?”   “八字还没一撇你就叫上哥了呀?”   小炮笑嘻嘻:“我不管你也叫哥嘛,甭管查出来是不是亲人,我最后也肯定要管他叫哥的。”   “你可真会说话。”也许是爱屋及乌,齐祺很喜欢小炮,给他把山核桃仁剥出来放在纸巾上,一边给他讲了点郑南与的事,“他……很优秀,在学校时成绩一直前几名。找弟弟这件事算他心病了,家里因为这事也……鸡飞狗跳。如果你们真的是兄弟,他一定很高兴。”   “他弟弟是怎么走丢的?”   齐祺不爱把郑南与讲给自己的事情分享给别人,但这件事上必须例外。“是在他12的时候,有一次带弟弟出去玩,好心帮别人带路,弟弟被拐走了。”说这事时他实在忍不住偏袒郑南与,对小炮讲,“如果真的,他是你哥哥,不要怪他好吗?他一直很愧疚很痛苦,家里已经给他太大压力了。”   小炮点头:“不会的,要怪也应该怪人贩子。老板哥,我真的记得我被拐那天我哥还牵着我的手呢,我一直很想我真正的家……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接受我,我,我没读什么书,还当过小偷……”说到这里他也有些难为情,毕竟娇娇姐和老板哥哥口中的“哥哥”都是那么完美。   “没什么,你现在不是很好吗?过去就过去了。”齐祺有些想起自己十八岁的时候,也总迷茫着思考些傻问题,觉得郑南与太完美自己配不上,毕业后会不会很孤独等等。那时觉得分手很可怕,等待很煎熬,可现在回头只觉弹指一挥间,九年也不算什么,船到桥头自然直,他现在也过的很幸福。郑南与倒是很辛苦,为工作烦心,依旧被家里控制,希望找回弟弟的话他可以轻松点。“对了,你印象里自己有块玉吗?”   小炮摇头:“这个我不知道……我身上要是有值钱的东西,应该早被人贩子拿走了。”   “也是。”齐祺摸摸他的脑袋,“有时间我带你去看看他,你们聊。”   “嗐,不用那么刻意啦,就正常见面……反正你们是朋友,他肯定经常来嘛。”   “啊……”老板哥哥顿了一下,有些犹豫道,“他挺忙的,不一定会来。”   小炮一下想起在烤鱼店午餐的那一幕,立马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老板哥哥刚拒绝掉他哥,两人肯定得尴尬一阵,不来才是正常。于是又一通耍宝,把这个插曲糊弄过去。老板一贯的好脾气又没追究他,只是把给娇娇姐的礼物让他送去。   齐祺自然给郑南与也带了礼物,他买了很多,每碰上些新鲜东西都想留一份给郑警官,最后行李箱装不下,只好把礼物先寄回来。桂花龙井,糯米甜酒,一枚刻了名字的印章还要过几天才能邮过来,还有许多保质期很短的糕点。   他到法喜寺买了御守,给郑南与的是平安,给陈骏的是除厄,轮到自己还是没忍住买了姻缘。中国寺庙为了赶潮流卖的日本文化产品,没什么大用,最多是留个纪念。齐祺明知道这些风水玄学没用,还是烧香很认真的拜,给每个朋友亲人都许了愿。最后又被糊弄着买了所谓开光过的手串,草莓晶求姻缘。每个寺门口都有“法物流通处”,卖的不便宜,要八百,买回来齐祺也不会戴,觉得很少女怀春,心思太明显。但买都买了,他就揣在衣服口袋里,万一有用呢。   去外省参展他发了朋友圈,郑南与也知道,和他约回来一起吃饭。这让齐祺找到由头给他发照片,黄昏湖边霞光万道,云很美,他想让郑南与看。   周日到了郑南与轮休的时间,周六晚班到周日的早八点,齐祺站在派出所门口拎了很多礼物等人,郑南与搭档的老辅警笑说羡慕他们关系好,下个班居然还有兄弟来接。郑南与就给他介绍这位就是他说的那个总爱煲汤的马叔,齐祺也跟着叫马叔,送了些带着的糕点。   熬通宵的人到了早上反而亢奋,所以两人先在附近吃了早饭才去等公交车。这时间是早高峰,队伍排很长,两人站在末尾,郑南与接过那一兜子礼物问他在外面玩的开不开心。齐祺说还好,去了几个景点。他一个人提不起劲游玩,基本都在买东西,但有人问他会尽量把这趟描述的有趣点。   “才发一张照片,我还以为你只去了西湖呢。”郑南与说,“那就太可惜了,那里确实有很多好看的地方。”   齐祺指着袋子:“但给你带了很多吃的。”   公交车来了,人挤人上了车,郑南与帮他接手机刷了码,两人贴得很近,导致齐祺有些紧张。   又过了一会儿郑南与问他:“我得罪你了吗?”   “啊?”齐祺很懵,“什么?没有。”   “那怎么每回都是我先发信息,我还以为你不想理我呢。”郑南与说完旁边一个大妈看了他们好几眼,过几秒他笑了,因为贴得近齐祺感到他胸腔的振动,“逗你的。谢谢你还给我带那么多吃的。”   齐祺想要是解释同学聚会那天说过他不会主动烦人大概又要被取笑了,于是说:“我怕你工作太忙,打扰到你了。”车到站猛地停下,他撞到了郑南与的胸口,为了缓解尴尬便继续问:“你中午想吃什么,我请客……”然后他突然住了嘴。   “怎么了?”郑南与看他脸色变幻很奇怪。   “我……”齐祺一下脸憋得通红,偏偏车里太挤他都没法抽出手捂下脸,就算偏过头郑南与俯视他的表情也很清楚,那是一种有些羞恼忸怩的神态,在成年人脸上不常见,所以让郑南与更在意了。齐祺要是想掩盖过去,郑南与应该不会说什么,可那样下了车更尴尬,他只好低声说:“我不该跟着上车的。”   郑南与反应了好一会儿,他根本没发现这其中有什么不对。   齐祺又说:“离中午还有很久,你应该回去睡会儿……”   郑南与明白了,他们约好吃午饭,齐祺离派出所近顺便和他吃了个早饭,之后他们应该各回各家中午再见面,不知道为什么一起上了公交车。   “那怎么办呢?”他故意问。   齐祺挣扎道:“我下站就下车。”   “也没几站了,中午在我家吃算了。”郑南与怕再逗他真要下车,又给他看手机,“其实我奶奶还让我下午去看她呢,省点事,刚好你跟我一起去了。”   “可说好我请你吃饭的。”   郑南与说:“下次吧,你这样我还能多睡会儿……不过我家没有沙发床。” 第79章   郑南与自己住的位置和派出所是公交车直达,一共8站,早高峰时间又多堵了会儿车,他们在车上晃了四十几分钟也没有座。车厢里人群走走停停来来往往,郑南与拉着吊环半拢着齐祺在胸口,又开始昏昏欲睡。   “记得叫醒我。”他这么说,齐祺“嗯”了一声。   这话怪熟悉的,郑南与闭着眼睛,想起应该是高中时,他总课上课下睡着,有时错过放学时间齐祺都不叫他起来。他低头嗅到淡淡的柠檬味味,在庞杂的公交车上很出众,大概是齐祺晚上洗头了,这味道才这样新鲜。   怎么会觉得齐祺烦呢?郑南与觉得齐祺应该是很可爱的,会把什么好东西都和自己分享,记得身边人的喜好忌口,说话永远细声好气。就算他习惯了独来独往,也不应该拒绝得了这样总是知道把握进退尺度的朋友。   想起来了,有段时间齐祺黏自己很紧,一天里能发一百条信息,所以他让齐祺别发了。郑南与要是回到19岁,一定把这段话吞回肚子里,有朋友这么惦记自己分享很多他的快乐给自己,其实是多么可爱闪光的青春啊。那也怪不得现在齐祺再也不主动发信息了,郑南与半睡半醒间又破了桩疑案,很高兴。   但随即侦探郑又皱起了眉,他还是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再也不联系齐祺。   虽说不联系过去同学是常转学的郑南与的习惯,他每次换手机甚至不会更新通讯录,也经常为了内存清空聊天记录……可那是齐祺啊,无论是吃饭、下课、放学都愿意等他的特别好友,他qq被盗号也应该第一时间联系上才对。   是因为交往过很尴尬吗?但他和翁含娇分手后也很快就联系了。也许是九年前的郑南与太轴绕不过弯吧,其实只要和齐祺好好说,他们之间绝不会僵太久。   “该下车了,郑南与。”齐祺叫他。   郑南与还习惯用公交卡,所以齐祺干脆从他上衣口袋拿出来帮他刷。   “北新苑小区南门到了……”报站声响起,郑南与站的靠外,这站人流大他被第一个挤下车,站在下面愣了几秒。   他抬头,齐祺还在车上,两人眼神对视,齐祺冲他笑下,示意卡在他这里不用担心,排队下车就好。因为之前有和他说话,拥挤的车厢内一直没空出手把挂在下巴上的口罩提上去,这回儿才戴规整了。   “还算数吗……一本线……车到了,拜拜。”   郑南与不合时宜地拾起回忆,从来没有一刻在他脑海中如此清晰地重演这段场景。   那年的分数线是550,齐祺的分数是593,那天看的电影是《第九次意外》,当时正红的明星做主演。齐祺要坐的车是326路,车来时他恰巧看了表是七点半,因为是整点所以记得格外清楚。   齐祺上车前吻了他,隔着一层薄薄的口罩。   公交车开走了,眼前是九年后的齐祺,面庞成熟了些,但大部分没变,包括喜欢自己的那部分。郑南与记忆力超群,偏偏有关齐祺的事总模糊不清。   齐祺跟着郑南与慢慢走,心里默默记这条路怎么走,也不知道用不用上。北新苑是个这几年的新区,因此各类设施都比小龙河那边的旧居民区新鲜,除了绿植还没长到茂密。   郑南与就住一楼,这类租住的地方都大差不差,但他屋里东西少,所以显得更为宽敞。卧室是一张单人床和高大的一排衣柜,比齐祺家多出一个狭小的门廊堆放杂物,直通向外面的后院。   “后面是房东种的瓜,”郑南与给他指,“房东就住隔壁单元一楼,从那个门可以进来。”   齐祺没种过什么植物,就多看了几眼,听到两声猫叫,低头是只瘦骨嶙峋的黑白长毛猫,在吃盆里猫粮。   “你养的吗?”齐祺伸手,这猫一点儿不护食,很亲人,用脑袋顶他的手,多摸几下便躺下来露出软肚皮。   郑南与也蹲下来:“不是,流浪猫,房东嘱咐我留点猫粮和水喂喂,这小家伙吃的不少也不见长肉。”   小猫看见郑南与,便一骨碌爬起来要往他身边蹭,郑南与就又站了起来。   “你不摸摸吗?”齐祺很喜欢小动物,因为自己养狗,对猫也多些怜爱。   郑南与摇头:“不了,我没空养。”   齐祺觉得很可惜:“这样……它有名字吗?”   “没有,附近有叫它奶牛的。我也不是它主人,怎么起名呢……”看齐祺很在意那只小猫的样子,郑南与说,“我回头联系下附近的救猫组织给它找个领养人吧,这猫太瘦了,现在还好等冬天肯定不好过。”   齐祺产生了些莫名其妙的想法,他想也许是郑南与在自己身上得了教训,所以没办法养就干脆不逗猫了……这只小猫明明很喜欢郑南与的。但没等他多想,由小猫对方又引申到别的话题,郑南与问他家里的两条狗现在怎么样。   “金桥去年走了,双喜现在和我爸住在郊区。”齐祺回答。   郑南与很惊讶于金桥的去世,但很快他也想到九年对狗来说真的足够长。“我可以去看看双喜吗?”他问,“它今年多大了?应该不记得我了吧。”   齐祺说:“也说不定。你什么时候有空来吧,它已经14岁了,上次去医院查出了慢性心脏病,毕竟已经是老年犬了。”他摸着小猫,有点伤心,过一会儿突然问:“这只小猫能给我养吗?”   “当然可以,你和它多熟悉几次应该就跟你走了,它脾气挺好的,不用抓。”   郑南与去卧室睡觉,齐祺就坐在后院逗那只小猫,这猫很爱叫,喵喵喵的追着他裤脚跑。   中午他们点的外卖,郑南与说他的做饭水平属于能熟就行,难得齐祺来一趟就不能委屈他吃这个。“没关系,晚上去我奶奶那里,阿姨做的好吃。”郑南与说,“我也有好久没回过家了,今天我妈应该也在,你还没见过吧?”   “嗯,我就是有点怕阿姨……她那么说你来着。”齐祺想起那次在面馆他们母子的通话,担心他们关系紧张。   “还好,她又不吃人,走吧。”   “我没带礼物不合适吧?”   “不用送啊,你要是实在想送,就只能从我的礼物里分出来给她们了。”郑南与微笑,“还是算了吧。”   话虽如此,齐祺还是把那罐龙井给了奶奶。   郑南与家和齐祺印象里很不一样,比从前多了生活气息,窗台上成排的绿植,沙发换了暖色的布艺靠垫,窗帘也是豆沙粉的提花厚窗帘,整个家都变得温暖起来。郑妈妈长得很漂亮,和颜悦色的请他们进来,听到齐祺是高中同学很惊讶。   “他们关系很好啊,高中时南与老去他家里住,你不记得?”奶奶说。   郑母尴尬了一下:“我那个时候太忙了,在家的时间不多还真不了解……也没听南与提过。来,齐祺,多吃点这个鸡,童子鸡,很香的。”齐祺一向来者不拒,一会儿碗就满了,郑南与让他妈不要再夹了,吃不完。   “有对象了吗?”这是长辈都会问的话题,齐祺摇头,阿姨问,“是不是现在你们年轻人都谈恋爱晚啊,南与也一直单着。”   “可能是还没碰到合适的吧。”齐祺中规中矩地答道。   “妈……”   郑南与不想听这个话题,可长辈总是很难拦住的,郑母又说:“你们年轻人就是太挑了,郑南与几年前也谈个女朋友,挺好的姑娘,结果分了。太倔,给他找工作不肯换,介绍姑娘也死活不去……齐祺你劝劝他,多大的人了,总一个人算什么?”   郑南与下意识看齐祺表情,他没什么表情波动说好的,还很配合地探过头去看郑母手机里的女孩照片。郑母很喜欢他这样顺服的小辈态度,说要给他也介绍一位本地银行工作的姑娘。   郑南与感到尴尬,他是希望请人做客,不想他妈问这些使人发窘的问题。退一万步,这种话怎么能和齐祺说呢?所以晚饭后他和齐祺道歉,说不好意思他妈喜欢问这些,让他别放在心上。   “没什么,”齐祺说,他有种开解豁达的态度,“阿姨也是为你好,其实多见见女孩也很好。”   “有事啊,因为……”郑南与没说下去,“那你呢?”   齐祺摸摸鼻子上的痣:“我不喜欢女孩,你和阿姨说,就,就不用她操心介绍了。”也算回答上了这个意不在此的问句。 第80章   陈骏过的比自己想象的好,他觉得自己和齐祺之间确实没有爱的身份。悲伤惆怅需要时间酝酿,然而对快递员来说时间就是金钱,一个人要是九点了还在菜鸟驿站和总部之间往返,那大概率是没时间伤春悲秋,就算是想自杀都挤不出空来。   这或许得怪购物平台,又搞什么春季购物节,陈骏看看日历,下月还有618年中,恐怕是没几天歇头。同时他还得抽时间陪那个少爷吃饭,徐楚安白天不起晚上不睡,缠着他不放。大夜里抱着一桶八喜披着空调被看恐怖电影,电影结束用冰凉的手去贴陈骏后腰。   “卧槽,你他妈干嘛!”陈骏冷的一哆嗦。   徐楚安叼着勺子解他拉链:“先生,到你捐精的时间了……”   “滚滚滚,别闹我!”   陈骏从床上跳下来,裤腿被对方死死拽住。徐楚安说:“你不能诈捐吧?”   虽然但是,他回回都经不起撩拨。陈骏开始在网上搜索“男生一旦开荤就会忍不住吗”,回答说建议性交不宜太频繁,以免钙磷的流失。完了,那再这样下去还不得骨质疏松牙齿脱落,他才27,还打算攒钱买房呢。   好在某天他送快递的时候看见有个男人站在徐楚安家门口训话,徐楚安不复嚣张气焰的低着头捏手指。原来是他找代课让专业老师抓了,导员和他哥哥谈话叫他必须回去上课了。   陈骏听了会儿墙角,徐楚安在他哥跟前大气都不敢喘,低声下气地解释:“都大三了,课没那么重要,大部分专业课我还是去的……”   他总算又有了点空闲时间去丽华书店,这种事他必要跟齐祺讲,表示自己已经“移情别恋”。另外这种只能跟朋友说的话,多年好友除了齐祺还有谁?他发信息问了齐祺在不在店,齐祺说一会儿到他就来了。   一楼还是往常一样没什么人,陈骏打算去楼上坐会儿,被人拦下来。他回头一看是上次撞自己的那个小孩。   “有事吗?”陈骏问。   那小孩有点紧张的样子:“那个,我叫冯同福,上次撞了你,不好意思。”   “没事,齐祺都和我说了。”   “那咱俩能加个微信吗?”冯同福挠挠头,“我就是觉得看到你很亲切……”   陈骏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但想起齐祺说这个店员的身世很不容易就也能理解,和他加了好友,把备注也写了自己名字。   “我能叫你陈哥吗?”   “随便啊。”   反正齐祺也还没来上班,陈骏干脆就陪这小孩在楼下聊天。他想起之前他和齐祺吃午饭也被这小子撞见,就问他:“欸,你还记得在巴蜀烤鱼那事吗?”   冯同福狂点头:“知道哥,老板哥叫我守口如瓶了!”随即他又小声说,“其实我觉得你俩也可以,你条件又不差,齐祺哥脾气那么软,我给你们撮合撮合,他可能就松口了……”   “停停停!”陈骏乐了,“大人的事小孩别掺和了。谁跟你说他脾气软的,他硬的跟块石头似的,我磨他多少年都没用,他认定的事拉不回来。”   听他这么说,小炮开始为陈哥打不平。小炮想哥是同性恋他也一定支持的,对象是小齐老板就更好了,老板对他那么好,这俩人凑一起就是天作之合!于是给陈骏各种出主意,希望他不要放弃。陈骏说他已经换别的对象了,小炮大惊失色说别呀,我还是希望你喜欢齐哥。   齐祺进来的时候看到小炮抱着陈骏哭,吓一跳,问他俩怎么了。   陈骏也很无辜,他们聊着聊着说到家庭,他就如实说,妈跑了爹死了,自己也没高考成早早出来打工了,结果冯同福听完就开始哭。对陈骏来说都过去的事,他没想到这小孩这么共情。   齐祺赶紧抽出纸巾给小孩擦眼泪,冯同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哥,你怎么这么惨啊……你是不是,没有家了?我,我也是呜呜……”   陈骏不会哄人,狂给齐祺使眼色。   齐祺说:“没有啊,我家就是他家,我爸就是他爸,没那么惨。”   “真的吗?”小炮擦擦眼泪,“那你们在一起好了,为什么不在一起呢?”   “……”“……”   齐祺说:“爱人和家人还是有区别的,我和他是朋友是家人,但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为啥不能是我陈哥呢!”小炮执着争取,“试着喜欢一下我哥呗。”   陈骏拍一下他的后脑勺:“行了吧你,我都没说啥呢,你是非让我在一棵树上吊死啊?”他觉得眼前这一切很荒诞,但又微妙的有些感动,一个只见过两次的人这么真切的为他着想。“那个,同福,我一直没弟弟,你叫我一声哥我就认你了啊。”给小冯激动的,抱着他不撒手。   小炮不哭了就去楼上换班给客人做饮料去了,齐祺没去楼上,两人就坐在一楼。   陈骏给齐祺讲了他跟徐楚安的事,齐祺笑他处男。   “别笑了,”陈骏看他,“咋,有什么事把你弄哭了?郑南与啊?”齐祺的眼白明显的粉。   齐祺说不是,从前台抽屉里拿了一副备用眼镜戴上。“隐形眼镜弄的。”   “你平时不是不戴吗?”齐祺有轻微的近视,一两百度,很少戴眼镜。相处多年真话假话还是分得清,陈骏说:“我都换树了,你不换吗?”   齐祺摇头,从兜里掏出个除厄御守给他:“给你带的,法喜寺买的。”   陈骏接过来问他:“你是不是给自己买的姻缘?”   齐祺不说话。   “不会还随身带着吧?”陈骏直接去掏他的兜。   翁含娇进来的时候正看见他们俩闹,她是路过来看小炮的,问:“你们在干嘛呢?”   陈骏扔给她个什么东西:“御守,求姻缘的,齐祺送你的。”   翁含娇:“真的吗?谢谢!”   翁含娇想齐祺真好,知道自己缺桃花运;陈骏想齐祺真傻,那个姓郑的心让狗吃了;齐祺想他真聪明,除了御守他还有一串手链呢。   二蛋   骏:齐祺凭什么不喜欢我?郑南与凭什么不喜欢齐祺? 第81章   那晚齐祺自然没有留宿了,无论阿姨奶奶怎么劝他都一副好说话但油盐不进的样子,郑南与只好给他叫车,送到下面。   “注意安全,到家给我发信息。”   齐祺点头没说什么,司机笑了,说他们两个大老爷们儿也搞这套,小姑娘夜里回家才互相报备呢。郑南与立马进入警察身份嘱咐,说无论男女老少,晚上都要小心的。   车开走前,齐祺没说再见,只是挥手,郑南与觉得他可能生气了。但齐祺那么好脾气,应该还是难过的占比大。   今晚发生的事都是郑南与不喜欢的走向,也不能怪他妈,他妈妈聊的话题都是普通家常,她也不知道那么不巧她嘱咐陪她儿子相亲的朋友和儿子有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暧昧。   郑南与躺在床上,与齐祺相关的所有回忆便挂到天花板上,时间线很混乱,总是他好不容易捋完一回头发现得把之前所有的推翻。最开始他记得齐祺烂泥扶不上墙,他很无力;然后齐祺是粘人精跟屁虫,他有点烦;接着齐祺是可怜的受害者,他心怀愧疚……他们交往了,很亲密无间,毕业时却干脆地分开了。   他想借对自己感情没变化的齐祺“查清”分开的原因,因此继续放任自己回应撩拨这段感情,还原那种氛围。郑南与实际很自私很伤人地利用着齐祺对自己的信任,谁叫他知道自己无论怎样过分出格,齐祺都不会“误解”他们的关系。   郑南与摸出钱包里那张拍立得,明明一片空白,他反而看出了个轮廓。   又想起件很好笑的事。   高考体测要跑一千五,齐祺体力不好,郑南与逼着他体育课跑圈练习。跑到最后一圈时齐祺双眼发直不知看哪里,他就伸脚绊了下。齐祺根本不看路果然被绊倒,他又怕人真摔了赶紧接住。齐祺愣了会儿,说操场真不平啊,他憋不住笑说是自己绊的,齐祺傻乎乎的也不生气,就回哦。   他从不怀疑郑南与是故意的。   想起这个让郑南与发现,他高中就是个很坏的人了。   手机亮一下,齐祺说他到家了,顺带一提那些糕点放不住得快点吃。郑南与说好的,让他早点睡,自己却闭不上眼,下楼想出去走走。   老人上了年纪觉少,郑南与下去看到奶奶也还没睡,披着毯子在沙发上看一些诗词大会节目的重播。   “奶奶,还不睡呢?”他倒了杯热水坐到奶奶身边。   奶奶戴着老花镜,头发已经全白,郑南与自从大学后工作忙碌陪老人的时间很少,他本来接受不了换工作的落差,但想到离得近出什么事也好回来,心里倒是宽慰一些。   “你也没睡,早点睡不然长不高。”奶奶说。   郑南与笑了:“奶奶,我早过了长个儿的年纪。”   奶奶仔细看看他,说:“是,也已经很高了,比你爸,你爷爷都高。”她摸摸孙子的手,“还是一个人吗?奶奶不催你,就是我也岁数大了,走之前不看你成家有点不放心。也不急着结婚,有个贴心的人就好。”   郑南与抱住奶奶:“您长命百岁,不急的。”   “生老病死都是自然而然的……”奶奶慈祥的笑了,“你睡不着的话要和奶奶聊会儿吗?”   “嗯。”   郑南与从小是奶奶带大,和父母不好说的话他总会先和奶奶讲。于是他把与齐祺的事隐去姓名,挂一漏万地叙述,只说是上学时交往过的朋友。   他没想到这么含糊不清都让奶奶猜出来,问他:“是齐祺?”   “您怎么知道的?”   “奶奶又不是老糊涂……你上学时关系那么密的朋友,不是他还有谁?”奶奶压低了声音,“你爸妈知道吗?”   “不知道。”   被猜中郑南与反而放松些,他还惊讶于奶奶竟这么快就接受自己和男人交往过的事,老太太就回忆着自言自语起来:“怪不得你很爱去他家呢,总和我聊起他……”她抬头问,“南与,那你现在是怎么想的呢?以后都喜欢男孩了吗?”   “不是……”面对最疼爱自己的长辈,郑南与坦诚地吐露自己的犹豫,“其实高中时我们就没有真正在一起。您记得那件事吧?他被欺负……和喜欢我也有一定关系。虽然我拒绝过他,但作为朋友我希望他能快点走出阴影,所以后来主动提恋爱了。我们其实……只牵过手。”   “我挺恨我自己的……就是,认识齐祺的开始,我就没把他放在平等朋友的位置,总觉得我是来帮助他的,施舍他的。恋爱也是,我不是爱他而且同情他……齐祺又不傻,他心里什么都清楚呢。”郑南与有些沮丧地说,“有个朋友说我伪君子,我觉得他说的挺对的,我对齐祺做的每件事都是有目的的……类似沽名钓誉?”   他情绪低落的样子,奶奶问他:“齐祺和你说恨你吗?”   “没有,他当然不……”   “齐祺都不恨你,你恨自己干嘛?”奶奶打断他,“南与,有句话叫‘论迹不论心’,只要你做的是好事,动机不纯粹又有什么关系呢?论心世上无完人,不必苛求自己。如果你心里爱,行为却都在伤害人,那被爱的人恐怕也感受不到这份心。齐祺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吧。”   读过《围炉夜话》的郑南与其实还有的反驳,但他被最后一句话宽慰了,点点头。祖孙二人聊了很久,关于现在和齐祺的关系,郑南与其实还想问,但时间太晚了,奶奶也得休息了。   也罢,长辈经历再丰富也不是每道题都能给你答案,有些问题还是得他自己解决。   晚上,郑南与梦到自己任务出事那天,他倒在深夜无人的马路上,用手捂住小腹的伤口。幸亏对方长期吸毒身体羸弱,刀插的不深,否则真要开膛破肚。他被车拖了一长段距离,右肩磨着沥青路面血肉模糊,着实狼狈。他在等队友叫救护车,等了一会儿有人跪坐在旁边,他勉强睁眼,是齐祺。   他一下知道这是梦了,甚至知道自己是第二遍做这个梦。第一次是出院前,他醒来忘记了,今晚梦里却记起来。   即使在梦里,郑南与也见不得齐祺那么难过,他叫齐祺闭眼,血刺啦呼的,别吓到了。   今晚的梦迭代了,齐祺落泪后没有消失,他俯下身和自己接吻了。郑南与想自己嘴里应该都是血,但梦中一切都是荒谬的,接吻那一刻他身上的伤似乎都消失了,他搂住齐祺,场景颠倒错乱,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上班前郑南与尴尬地手洗床单,洗了一遍又塞进洗衣机,和保姆阿姨说是豆浆洒了。   差点迟到,他一天都魂不守舍。郑南与从不避讳自己欲望强烈,他本身精力旺盛,早晨发泄一下也正常。但他没想过会是因为齐祺,就算……他们梦里只是接了个吻,也没有其他事啊!   齐祺挑的甜品都很合郑南与胃口,没有警情时他就一边吃一边想要不要再发个信息谢谢人家,难得他也有不好意思说话的时候。可惜他没能都吃完,下午带回来个离家出走的小孩,又哭又闹不肯说自己家在哪儿,为了哄他郑南与只能牺牲自己的零食。   最后只剩一堆包装,还好他扔之前掏了一下,里面居然有枚小小的御守,写着“平安”。郑南与盯了一会儿,想齐祺应该单给自己,混在零食里要是给别人了多亏,于是放到制服左前胸的口袋里了。   下班他照例等公交车,竟然碰到了齐祺,郑南与吓一跳,仔细看才发现那人只是和齐祺长得很像,个子要高些,带着顶鸭舌帽。   那人上车前掉了个钱包,郑南与打开钱包检查松了口气,还好里面有一张学生卡,写了个人信息和联络方式。   现在大学生可真是丢三落四的,郑南与想,不知道齐祺大学时怎么样,他应该会细心很多吧。 第82章   郑南与打了电话,失主说最近有点忙,等周末再来取。   “校园卡应该挺急的,要不我给你寄到学校吧。”郑南与拿着那张卡端详一会儿,卡主名字是徐楚安,照片若遮住眼睛和齐祺有八成相似,感到很奇妙。   没想到对方直接“不用”三连,说自己在外面实习短时间不归校,快递外送他也不放心,还是哪天面交的好。郑南与说那行,你有时间直接来小龙河派出所领吧。挂掉电话他又收到那人的好友申请,上来就转账了五百块,他赶紧退回去,说自己是警察,举手之劳而已。   晚上齐祺给他发了信息,问下周末有没有空,也想请他去家里做客,看看双喜顺便尝下他爸的手艺。房东家正叫他帮忙搬东西,一时腾不开手又不想让齐祺等太久,就干脆打电话过去。   “没问题啊,我记得叔叔做饭很好吃。”郑南与满口答应。   “不过我家拆迁了,现在我爸住的离这里还挺远的,坐车估计要两个多小时。”齐祺说了个位置,这会儿又犹豫起来,“会不会太远了?”   郑南与说:“还好,就是太远了我晚上得回来,不然来不及上班。中午吧,我开车接你一起走。”   “那麻烦你了。”   “跟我还说什么麻烦。”郑南与把东西放下和房东示意自己要回去了,牛大姐给他拎了一袋水果表示感谢。“你考驾照了吗?”   齐祺回答:“考了,但是还没摇到号,所以没买车。”   郑南与回到房间,摘下耳机外放,齐祺的声音就充满了他的房间。他把碰上了个很像的人这件事和齐祺讲,问齐祺他大学时有没有丢过校园卡,卡上的照片照的怎么样。   齐祺不太愿意给他看的样子,慢吞吞说:“照的太傻了,是临时让我爸拍的。”   他这么说郑南与就更想看了:“咱俩交换,我校园卡照片也照的很傻。”   软磨硬泡半天,齐祺把照片发来了,头发略长看起来软篷篷的有点乱,眼神呆呆的不知道在看哪里,这照片把齐祺拍胖了,眼睛小了很多。郑南与一边说确实没本人好看,一边又觉得很有趣存下来了。他给齐祺发的照片里有好几张卡,因为他桌子乱,总是补办完回来上一张卡就突然出现。   “你这么多张卡可以给我一张吗?”齐祺问,“我是觉得公安大学的卡还挺特别的……给不给都行。”   郑南与莫名脸烫起来,短时间没能回应,很难装相信齐祺只是想收藏公安大学的卡。齐祺对他的喜欢总是要瞒不瞒,偶尔露出条尾巴让他揪住。郑南与当然不会反感,他甚至糟糕地享受这种无条件的爱。他习惯是一个给予的状态,到齐祺这里却忍不住索取。   他咳嗽两声:“这有什么不能给的,我明天中午去书店找你,刚好房东刚给了我好多水果,我一个人也吃不完,给你拿点。”   ……   自从小炮和自己说了“不清不楚”以后翁含娇就一直很混乱,这种事她也不好直接问当事人,只能有事没事就跑来看两眼,嘱咐小炮“再探”。   这两天S省那边的工作人员给回信息了,之前因为冯同福的户口手续齐全没法确定是拐卖,当地警察多次走动才和村里老人了解到实情:小炮养父母确有一个孩子,意外早夭并没有报备,直接让小炮顶替原来冯同福的户口。   小炮一直在问什么时候能去做亲子鉴定,他迫不及待想认亲,但亲子鉴定价格不菲,当然不能凭一个感觉就去做,所以等到S省传回比较可靠的信息,翁含娇才好联系。   郑南与之前说过有什么与弟弟相关的信息一定在父母前先联系他,于是翁含娇问他什么时候有空来书店和他说件很重要的事。郑南与回她今天中午本来就打算找齐祺,临时有警情可能会晚,叫她多等会儿。   齐祺在检查本月的借阅登记表,小炮过来问他:“齐哥,我能预支工资吗?”   “可以,你要做什么啊?得你娇娇姐同意我才能预支给你。”翁含娇要齐祺对小炮严加管教,生怕这小孩不学好走歪路。涉及金钱更得报备。   冯同福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就是亲子鉴定不是很贵嘛,我搜了要几千呢,也不能老让她给我掏。我现在工作了,自己可以付……”   齐祺拍拍他的肩:“没事,你哥会付的。”   小炮嘟囔道:“那哪儿行,他也很不容易的,一个人,没法高考,又多复读一年才上的大学,他肯定是半工半读,我都成年了还是少给他添麻烦……”   “什么啊,他那个条件怎么会半工半读……”齐祺说到一半,曹操来了,在门口和他招手,便站起来迎接。   翁含娇刚从二楼上厕所下来,看到郑南与和齐祺在说话,拉着小炮向他确认:“他跟你老板哥哥有一腿?”   小炮当陈述句听了:“齐哥就喜欢他啊!”虽说看起来很亲切温柔的样子,但他还是坚定地站在陈哥那边。   郑南与拿了个塑料袋包着保鲜盒递给他:“盒里有牙签,我房东亲戚寄过来的,草莓我吃了,挺甜的。”然后又把那张校园卡放到柜台上,说,“你送的御守我收到了,下次送这种小东西要跟我一样当面给啊,我差点连袋子丢了。”   齐祺接过卡说:“没事,也不是很重要的东西,丢了可以再买的。”他低头看了下那个不小的保鲜盒,里面苹果、草莓、菠萝、梨都是切好的,于是说,“你房东好细心啊。”   “……”郑南与看看他,“我切的。”   齐祺愣住了,结巴起来:“啊?那那那,辛苦,麻烦……”   “也不麻烦,我家吃水果都爱切。”   “哦,谢谢……”齐祺眨眨眼,接受了这个解释,并把手偷偷伸进兜里,摸那串水晶串珠。   翁含娇在边上看了一会儿,她原来只当两人是关系好,现在怎么看都是暧昧。原来齐祺喜欢的是郑南与……怪不得他们的聊天内容总逃不开他,老天爷,她可是前女友,一想到自己之前和齐祺吐槽郑南与不懂恋爱,翁含娇尴尬得脚趾抠地。   郑南与和齐祺聊完看他们:“你不是说找我有事吗?什么事啊?”   翁含娇想哦,调查的资料都挺吻合的,我喊你和小炮去做一下亲子鉴定,嘴上说:“你是gay吗?”   郑南与和齐祺都愣住了,翁含娇在心里给了自己一个嘴巴,重新说:“我的意思是,额,没有冒犯的意思,你,你有空和这孩子做下亲子鉴定。”   这回小炮愣住了:“啥?”   翁含娇总算捋顺舌头,从包里掏出一个文件袋给郑南与:“这是我们收集好的对比资料,感觉和你弟弟的重合度能有百分之八十。”   郑南与接过文件没有马上看,先拉过呆若木鸡的小炮,问他之前住哪里,对家的印象有多少。小炮一一答了,还没缓过来。   小炮:“那陈哥呢?”   齐祺:“和他有什么关系?”   翁含娇反应过来了,上去给他一巴掌:“你小子,你说不清不楚求爱不得的到底是谁啊!”   小炮捂着脑袋很委屈:“是陈哥啊,你不说他可能是我哥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他们两人吵吵闹闹,齐祺尴尬地偷看一眼郑南与,没想被逮个正着。   还是郑南与先开口,看了眼表说:“我得回去了,有事微信说。”   “嗯。”   “……”他走出去两步又回头问,“拒绝他了吗?”微微屏住呼吸等了会儿,齐祺点头,他补充到,“这种事是应该多考虑下,不能冲动答应。” 第83章   翁含娇教训完小炮松了口气,和齐祺说:“我的天呐这倒霉孩子,他害的我以为你和郑南与是那个呢,原来是跟陈骏……你俩是不是认识太久下不了手啊,我看你们关系还不错的样子。”   齐祺沉默了,翁含娇又把那口气提起来:“齐祺……你是真的对郑……”她话说一半观察着对方的脸色,齐祺眼睫眨动的频率很快,微微张嘴,一副心虚的表情。没必要问这个问题,她都明白了,翁含娇意识到齐祺不想让她知道,否则在第一次知道她是郑前女友的时候就应该讲出来。   或者避开她,怎么想和喜欢的人的前任做朋友都是件很苦恼的事吧?听她提些和郑有关的交往细节,讲同学时发生的趣事……那他开玩笑说交往过是真是假呢?这翁含娇不好一口气问下去。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瞒你,但是……”齐祺“但是”了半天也没找出理由,苦笑着望她,“真的对不起,我以为没人知道的。”   齐祺觉得喜欢是件很私人的事情,郑南与不会缺少喜欢,他那份喜欢又不值钱,敝帚自珍,谁想到会有这种意外,竟然让他那点小心思几乎人尽皆知了。   他能从交流中看出翁含娇有想复合的意图,他怕被误会自己想从中作梗,又不知道怎么解释才能让这些话听起来没那么怪。   翁含娇抿着嘴,她感觉对方一直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她大概能够理解郑南与为什么送个水果都要切好了,齐祺太让人有照顾欲了,明明没做错什么还要和你认错,多容易挨骗的孩子。   “不用对不起啊,我和他早就没什么了。”翁含娇抬手去摸齐祺脑袋,对方不介意地低下来一点,“乖宝宝,除非郑南与是通缉犯,你打算窝藏罪犯我才会代表正义制裁你们的。”   齐祺很快被她逗笑了,点点头,从抽屉里拿准备好的零嘴讨好翁警官。翁含娇都收下塞进包里,叮嘱完小炮不要忘记亲子鉴定的事就走了。   书店静下来,小炮偷看老板的表情,他知道自己又惹祸了,心里很过意不去:“齐祺哥,你骂我吧,我听翁姐描述就听了个大概……这个哥之前我没见过,所以认错了……”   “我和你说过他工作很忙,不常来的。”齐祺翻着表单轻声说,“其实你第一次在这附近被抓就是他抓的,他姓郑,叫郑南与。”他把其他小炮混淆的细节也补充说明了:“陈骏和他确实都是我的高中同学,他是高三转来的,因为转学才多读了一年。”   “哦哦,”小炮到底还是管不住嘴,理了下关系,小心翼翼地问,“那,意思是哥你喜欢的是娇娇姐的前男友吗?”   这句问话让齐祺觉得自己好像横插在一对破镜情侣中的小三,很不道德。但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没必要再作假,他点点头:“我是在暗恋他,他也知道的。”   “那也不叫暗恋啊。”小炮脱口而出,但他察觉到老板哥情绪很低落的样子,便想了些安慰的话,“反正都分手了,大家各爱各的,娇娇肯定不会介意的,都是朋友,你们在一起了亲上加亲嘛!”   齐祺很无奈地笑笑,觉得大家都想太远了,根本不到考虑那一步的时候。“是我喜欢他,不是他喜欢我。”他说。   “都差不多的,”小炮火速反水,“陈哥虽好,脾气不行,这位大哥一看就善解人意,是当家的好手!追一下不吃亏!”   齐祺说:“我追过了啊,不过现在做朋友也挺好的。”他破罐子破摔,“不是我追翁含娇前任,我比她还早就追到过郑南与了。”   “为什么分手呢?”小炮追问。   “因为……”齐祺不想讲了,“他刚刚就和我说了,多考虑,不能冲动……那个意思就是说,他当年冲动了。”   小炮说:“那你把他微信给我,我替你骂他!顺便聊聊鉴定!”   齐祺说好,结果翻遍了兜里竟然只剩下手串,手机不见了,店里也到处都没有。他看着这串水晶,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小炮说让他先别急,可能是被偷了,他帮忙问问去。   郑南与给齐祺发了信息,他有点怕齐祺心软了,没和自己在一起万一真和陈骏凑合了,那不行,他就是觉得陈骏不会有那么细心的为齐祺想未来。但不能明面上问两个人现在怎么样,他只好提醒让齐祺记得还保鲜盒回来,常见面好了解情况。   下午接到出警电话,说小区附近有位老太摔倒了,扶起来也不肯走。他们赶过去,原来是老太太中风了腿脚不灵便,可硬是要下楼遛狗,不然不肯回去。郑南与联系她的家人发现老人是独居,为了哄老小孩回去便答应替她遛狗。   民警零零碎碎的事情非常多,因为大家真的是有事都找警察,大到入室行窃小到找猫遛狗,十分忙碌。郑南与入职以来接手的最大案件就是偷电瓶车,其他时候也是调解矛盾居多。   他还是想回原来的岗位,在这里总觉得有劲没处使,偶尔和之前的同事聊天听他们说最近又破获了什么大案出什么行动,心里难免羡慕。好在派出所里找猫遛狗的趣事还可以讲给齐祺,有人分享时那种空虚感会削减些。   到晚饭点他照例想把今天遛狗的事和齐祺讲,却发现对方一直没回自己的信息。郑南与有点紧张,齐祺平时不忙总会很快回他信息的,是因为今天店里的事吗?他心里有点埋怨翁含娇和小炮不懂看场合说话,齐祺脸皮薄,可能又要和他保持距离一段时间,好在周末他们约了见面。   齐祺不回消息那个很像他的学生倒是发了很多条,问他要不要出来吃饭,他请客当答谢,郑南与都拒绝了,说自己也有事忙,请他尽快到派出所取卡。   马叔喊他去外面吃炒饼,两人刚出门撞上了小炮,小炮说有事找他。   “你吃晚饭了吗?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边吃边聊。”因为有太多次认亲失败的经历,郑南与没有很激动,只当他是齐祺店里亲近的员工弟弟。   小炮摇头又点头:“我吃过饭了,还能跟你一起吃吗?”   “这叫什么话,少给你点点儿就好,走吧。”   马叔问:“这是你弟?”派出所消息一向灵通。   郑南与揽着小炮说还没有做亲子鉴定。   小炮肉眼可见的紧张,他不好意思地说:“我才知道你是那天抓我的人,额,我现在已经洗心革面了!鉴定的钱我预支下工资……”   “不用,你还小,这个钱我出就行。翁含娇给的材料我还没来及看,你叫什么名字?”   “冯同福,唉也不是我的真名字,哥你就跟大家一样叫我小炮就好了。”   “好,小炮。”郑南与能看出这孩子很兴奋,问他,“你是第一次和可能是亲属的人联系吗?”   “嗯!”   “我可能有点给你泼冷水,亲子鉴定我其实做过很多次了,也有两次真的各种条件都符合可最后查出来无血缘关系。”郑南与摸摸他的脑袋,语调温柔,“如果很可惜我们不是兄弟,你也不要太难过,后面还会有很多机会,含娇和我说过你的条件信息挺完善的,找到家人的概率很大的。”   马叔也说:“是,别担心,现在这种案件都会有专人专组给你负责到底的。”   小炮瞪大眼睛:“是说翁含娇会一直负责我吗?”   郑南与说:“会的,到你找到家人为止。”   “那郑哥,你现在不喜欢翁姐了吧?”小炮突然问,“我替齐哥问的,啊不是他要问,是我,我希望帮他问一下!”   边儿上马叔听的直笑:“我这还白听一个八卦,哈哈,小郑,你朋友要追你前女友啊?”   郑南与摇摇头:“我和她分手几年早就是普通朋友了,先吃饭吧。”   吃完饭马叔识趣的先走了,说让他们多聊会儿,郑南与这才说:“你说话时要注意点场合,这样你老板会不高兴的。”   小炮连声说对不起,然后递给他个手机。   “这不是齐祺的手机吗,给我干什么?”   “齐哥手机掉了,然后我问那个道上的朋友……当然,我现在已经跟他们划清界限了,我就是单纯问一问信息啥的,然后把手机找回来了。”小炮挠挠头,“那个,郑哥你还给他吧。”   “那你怎么不直接给齐祺啊?”郑南与哭笑不得,“我今天有夜班要通宵的,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给他。”   小炮扭扭捏捏道:“因为我闯祸了嘛,你就说是有人捡到交给你的吧。”他是想弥补老板哥哥,既然老板喜欢郑哥,让郑哥去还手机,天才红娘小炮给他们创造机会!说完他就跑了,也不给郑南与反驳的机会。   郑南与无奈,看来今晚夜班没办法给齐祺发信息了,不过知道了他不是因为这事不想回自己也好。 第84章   齐祺的手机锁屏是两条狗的照片,很糊,大概是他自己的视角在遛,现在金桥走了还在用着,可谓长情念旧。郑南与要出任务就把手机锁在抽屉里。   他们派出所很小,管辖的区域也就是小龙河那一片,晚上两组巡警一组出警情一组值班。凌晨两点点郑南与和搭档去处理了一起大排档醉酒斗殴的事故,几个中年人和一伙小青年起了冲突,上碎酒瓶流血了,这下全都拉回派出所。   “南与,你抽屉里一直在震,是不是手机没带啊?”回所里同事问他。   郑南与这才发现齐祺的手机居然不是静音,赶紧打开抽屉:“不好意思,这是我朋友的手机,让人捡到送咱这儿来了,他这锁屏的……”   “那你就给他先关机吧,有点吵,刚才一直响。”同事注意到他胳膊上划了一到血痕,“你这还负伤了啊?”   马叔说:“那可不,门口还有俩脑袋流血的。我跟小郑先带他们去医院,你们看着,好好批评教育下。”   于是郑南与先把手机揣兜里,和马叔带那两个受伤严重的人去医院处理伤口。他伤的不深,护士简单包扎了下,旁边也在被清创的年轻人一个劲儿道歉:“对不起阿sir,我这个也是一时没看清误伤了你……”   郑南与无奈道:“你看清了也不能伤人啊,还有这是内地,叫什么阿sir。”   “那,警察叔叔,对不起。”惹出事来知道认怂了,“我还是学生呢,这个不会拘留吧?”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验伤出来是轻微伤都要处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还有二百元以上五百元以下罚款,一点小事打架干嘛?你们……”郑南与说教到一半,手机又在震了,他不得已掏出来,是有人在给齐祺发微信。   马叔以为是他自己手机:“是不是有人找你?你先回信息吧,我教育他们俩。”   郑南与刚想说不用,手机又震了下,齐祺没有设置微信隐私,所以弹屏可以看到对方发来的内容。   【柏豪0413:在干嘛?不理我?】   【柏豪0413:好无情的前男友啊你不会不欢迎我吧?】   “……”郑南与眼角抽动了下,他捕捉到“前男友”这一词汇。他记得齐祺和他说跟前任大学毕业就分手了,那应该四五年过去了,两人还经常这么联系吗?关系很密切的样子。他还在思考,对方已经一个电话打过来,郑南与就没有管,等着自动挂断,对方又一连发了几个大哭的表情,问齐祺是不是出事了。   不应该窥探别人的隐私,郑南与告诉自己,忽略掉,他是警察,失主的东西不能乱碰。   但是这是齐祺的手机呢,心底有个声音在诱惑他,你是以朋友身份帮他保存,齐祺绝对不会生你气的,而且你不想知道齐祺和前男友说了什么吗?   郑南与把手机关机,觉得还是不能干这坏事。   到凌晨四点,他受不了把手机打开了,密码试了下齐祺的生日解开了。拿生日当密码也太好猜了,郑南与想,他就看一眼,把那个小红点点掉,毕竟要说是别人捡到送来的,就当是那个“莫须有”的人看的,齐祺会信他的。   齐祺都和他前女友认识呢,但他对齐祺的前男友一无所知,难免好奇。   这个叫柏豪的人给齐祺发了十几条信息,大意是他这两天就要和另一个叫柯柯朋友来B市了,让齐祺陪他们玩。   郑南与想这人是不是太自我了,你要来B市就可以让前男友作陪吗,齐祺的时间不叫时间吗?他有点担心这人不会一直纠缠齐祺吧,又往上翻了几条,发现他们上次的聊天是一个月前。柏豪说他和柯柯可能要调到B市分公司工作一段时间,邀请他一起聚聚。   好消息是齐祺并不常和这个人聊天,坏消息是他们似乎关系还不错,齐祺答应了邀约,还说请他们吃饭。   手机弹了个电量不足的提醒, 把郑南与吓一跳,他锁屏趴在桌子上闭目养神。这个时间段警情少,值班的民警大多都在补觉,派出所里很安静。可过了十分钟,他又忍不住打开聊天记录再读一遍。   齐祺和聊天的时候看起来相当轻松,发了很多表情包,但给自己发的就很少。   感觉好像会复合。郑南与点开那个人,齐祺给他备注的标签是“大学”,朋友圈是敞开的,他在里面看了些照片,不得不承认是很帅。但是异地恋不长久,郑南与想,他不是不支持齐祺恋爱,但是异地恋不长久,肯定还会再分的。   他浏览了下齐祺的聊天框,“翁含娇1124”也发了信息,这个他没点开。齐祺列表里备注很整齐,都是真实姓名加一串数字,郑南与不明白那个编号的意思,想看一眼自己的。他往上滑,齐祺置顶的三个人是“陈骏0122”、“齐国栋0327”和“郑南与1221”,原来这个编号是用来记录生日的。   好细心,郑南与这么想,然后注意到和自己的聊天框里有个红感叹号,显示有一张图片没发出去。可能是网不好,郑南与点开,想提前“收到”这张图。   那是一张煎蛋的照片,发出的时间是今早,在这之前还有两条同样未发送成功的文字信息。   【我煎了一个非常完美的蛋】齐祺九点发的。   【你的校园卡明明拍得很帅,还骗我说也傻……但看在你愿意把这张卡送给我的份上,原谅你了!!】是齐祺昨晚十一点发的。 第85章   郑南与莫名背脊窜上一道电流,整个人的一哆嗦,紧张地环顾四周。同事都或趴或躺,马叔甚至打起了呼噜。他深吸一口气,却并没有放松,仿佛偷偷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理智告诉他不应该继续窥探别人隐私了,情感上却控制不住自己好奇的冲动。   潘多拉魔盒释放的是不详、灾祸,齐祺的手机里释放的是一种隐秘却奔放的爱意。   在齐祺这边的聊天记录要比郑南与手机里长几页,一条两条他可以说服自己是网络问题,可很明显这是有意而为——齐祺会关闭网络在和他的聊天框里单方面聊天。   从他们刚加回好友的第一天就开始了。   【好久不见】   【大二后我就看不到你发qq动态了,还以为你把我屏蔽了,原来你是忘记密码啊……不知道是不是骗我,是真的忘记了吗?】   【你要是换号了记得加我就好了,我不会联系你的,就是想偶尔看看你都动态】   【你头像里的狗是警犬吗?长的和双喜很像哦】   齐祺有很多碎碎念,问一些无法被回答的傻问题。郑南与还在书店工作时他每天都会发一条问【你今天中午想吃什么?】,晚上自己回一句【又吃面条】。   更多是一些没头没尾的话,说今天很犯困,晚上倒水时烫到自己了,有首歌很好听……很多有趣的照片,公交车上的拍的堵车红海,撒到电脑上成一只小鸟形状的咖啡……手指上倒刺撕了流血,齐祺发信息说有点痛,郑南与看着文字就能想到对方盯着手指的神情,一定是又委屈又无奈的,可惜他错过了最佳安慰时间。   最可爱的一张照片是齐祺抱着双喜的自拍,他把脸贴在双喜的鬓毛边,微眯着眼露出一排白牙很故意的在笑,是在模仿郑南与头像和狗的合影。   【复刻,奇奇怪怪的】他这么说,然后发了个泄气小狗的表情。   郑南与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然后想起是在派出所,抬头看没人醒,做贼心虚的用自己手机拍下了这张照片。奇奇怪怪的,齐祺怪怪的,他是突然想到这样一个谐音梗,觉得齐祺真是连名字都可爱。他和高中一样,喜欢把看到的一切不管有趣无聊都分享给自己,也不知道这算不算追求,只是傻乎乎的表达好感。   他笑后又很难受,想起高中时自己不让齐祺给自己发信息,当时齐祺正在吃冰棍,呆愣愣望着他,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但很快先认错说对不起了。   齐祺说会少发点信息,问他会不会回复,随后又降低要求问他会不会看,到最后说不看也可以的。齐祺在对郑南与时很没底线,觉得不看可以的话,就把前面的都省略,真不让郑南与看到了,自娱自乐。   不是被逼到走投无路,他永远一副安于现状的样子,不做任何主观努力。谈恋爱,好啊,分手,也好啊,做朋友,好啊,不做朋友,也好啊。   郑南与想自己是不该看的,看了就应该给出回应,可具体要怎么做他也不清楚。他已经28了,不是那年19,稀里糊涂就和人在一起。如果是给齐祺,一定要是一份真诚的爱,掺了同情的不行,因为齐祺值得更好的。   到早八点很幸运没有突发的案件,郑南与准时换班,去齐祺家还给他手机。   齐祺应门有点慢,穿着睡衣头发乱乱的,看到是他惊了一下,但还没完全醒来,很迷茫地问:“有事吗?”   郑南与说:“昨天有人捡到你手机交到派出所了,我给你送过来。”   “哦……谢谢。”齐祺接过手机,使劲揉眼睛让自己清醒,“你夜班吗?”   “嗯,刚下了。”   “那要进来睡会儿吗?”齐祺侧身邀请他,自己也打了个哈欠嘟囔,“太早了……”   “不用,我就坐一会儿。”郑南与看他还很困的样子轻轻关上了门,“你接着睡吧,我喝口水就走。”   齐祺给他拿了拖鞋,摇头:“我睡够时间了,就是困……你吃早饭了吗?”   “还没有,你吃什么?叫个外卖?”   “有方便面,你吃吗?”   “吃,我煮吗?面放哪里?”   “不用,”齐祺去洗了把脸,清醒多了,“我做吧。你要吃煎蛋还是煮蛋?”   郑南与说都可以,齐祺决定做煎蛋,自言自语道:“有油,香一点。”煎蛋很快,他煮上面回浴室刷牙,含糊不清地说:“我昨天……煎蛋,煎了个很完美的,差点没舍得吃。”   “有多完美?”   齐祺吐掉漱口水才回答他:“动画里那种。”   郑南与说:“那很稀奇,下次记得拍给我看看。”   “好。”   两人坐一起吃面,郑南与晚上没怎么吃东西,闻到香味才饿得厉害,齐祺家里各种零食很多,切了几根火腿肠进去,家常做法,很鲜。他快吃完才想起解释:“对了,你电话一直响我就先给你关机了,你赶紧看看是谁。”   齐祺并不依赖手机,不着急,吃完让郑南与在沙发上眯一会儿才慢悠悠去充电。早上那个柏豪又发了信息,他没点开留着,齐祺果然没发现异常,坐在那里回消息。   “信息很多吗?”郑南与问。   “嗯。”齐祺刚回答,对方一个电话就打过来,“喂柏豪,我在……嗯,对不起,我手机昨晚丢了早上刚找到……嗯嗯,什么时候啊?知道了……好,我会去接你的。”他和柏豪讲话声音很温柔,有种哄小孩的感觉。   郑南与试探性问:“谁啊?”   齐祺老实答道:“朋友,来B市出差,昨天联系不到我挺着急的,坐晚上高铁来,我带他们在B市逛几天。”   他没提是前男友,郑南与也不好追问,就说:“那你们关系挺好,不住在一个市区也保持联系呢。”   齐祺微微一笑:“是,我大学同学,照顾了我很多。”   “哦。”郑南与把碗筷都拿进厨房,“几点的高铁?要不我陪你接他们吧。”   “不用不用……”   “我有车,方便点。”郑南与说,“你朋友就是我朋友,不麻烦。”   “太耽误你休息时间了,本来就辛苦,真不用了。”   齐祺还是坚持让他休息,郑南与再问就奇怪了,只好换个方法:“我知道B市有几家餐厅必吃呢,我一直挺想去尝尝,就是一个人不好点菜,你朋友来刚好一起。改天,怎么样?”   “这个可以。”   又呆了十分钟,郑南与要回家补觉了,和齐祺告别。   “那你周末要跟朋友出去吗?”他临走前问。   齐祺说要陪的,郑南与嘱咐他:“那别忘了周日留给我,说好带我见双喜的,别放我鸽子哦。”   二蛋   这周没申上榜单,所以出去了! 第86章   郑南与走后齐祺收拾了一下自己家,柏豪和沈牧柯坐的高铁下午就到,肯定会来他家坐坐。齐祺大学朋友不少,只是毕业后他不留在当地回了B市,长久不见面同学情谊就只在朋友圈维系了。现在与他仍保持亲近关系的大学朋友,一个是同样B市人回来工作的室友,另两个就是他们了。   齐祺和沈牧柯都是相对安静的人,他们之间的友谊能持续多年基本是靠柏豪。柏豪活力十足十分健谈,大学时就热衷于把他们揪出去参加各种聚会,工作后也没有变稳重多少,每天仍在他们三人群里分享八卦新闻,没人回复他也不会冷场,自己就转到下个话题。他还会特地艾特他俩要个回复,齐祺会认真回,沈牧柯就回个“已阅”。   这样的信息交流齐祺不会觉得烦,相反他很喜欢有人不断和自己分享,他其实也是很有倾诉欲的人,不同的只是他没有柏豪那种不畏惧冷场的勇气。他发信息如果没有得到回应就会觉得自己很尴尬,进入自闭状态,好在这个群里两人都很会照顾他这种情绪。   中午时齐祺收到小炮的信息,昨天小炮就请了假说今天要去做亲子鉴定,现在和他说已经跟郑南与到地方了,很紧张。齐祺安慰说不必过多担心,小炮又问他手机找到没有,他说郑南与给自己送过来了。   【有发生什么吗!】   齐祺失笑,能发生什么,就是吃了个早饭。小炮叛变的飞快,前几天还“我陈哥”,现在就是“郑哥人真好”。   他本来说去接柏豪他们,但沈牧柯说公司的人会开车来接,直接晚饭时见面就好,省得折腾。这个点了他也没必要再去书店,感觉自己虚度了一天光阴,干脆在家里看书。   亲子鉴定很快做完了,但结果要七天后才出。这七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对寻亲的人来说肯定是无比煎熬的,小炮都把焦虑挂在嘴边,郑南与不会说,齐祺反而更担心他心里憋着,便想着去找他聊天。郑南与很快回他说没事,问他朋友接到没。   “因为他给你发了好多信息,之前在派出所一直震来着。”郑南与说,“我还以为是陈骏又犯病了。”   “没有,陈骏最近刚刚摆脱处男。”齐祺对陈骏总是很不客气的,“忙的很。”   “和谁?”   “不认得。”   “要给他庆祝下吗?”郑南与开玩笑道,“他放你家的睡衣也可以丢出去了。”   齐祺被逗笑了:“可以,让他请客庆祝……啊,也不行,他知道我告诉你这个肯定会生我气的。你帮他保密吧。”   “好的,你在家吗?要不要和我出去遛狗?”   “你家不是没养宠物吗?”   “不是我家的。”郑南与向他解释,之前在齐祺这片小区有个独居的老太太中了风,腿脚不方便,心里放不下爱犬,结果楼底下摔了报了警,他处理后就答应有空就来帮人遛狗。“今天也没什么事,绕你家附近走一圈。”   齐祺下去时郑南与已经领了狗站在他楼下,天气还没全热他已经穿上了短袖,左边袖子卷到肩膀露出形状好看的肌肉,臂围可观但并不夸张,让齐祺很羡慕。他牵着一条棕色的泰迪,狗看着也不比他脚大多少。   郑南与看出他眼神盯着自己胳膊,很善解人意地说可以摸,齐祺这才觉得自己太明显,很不好意思的摆手。   “你忙的话我可以帮忙遛,反正都在一个小区,很方便。”齐祺说。   “那太好了,不过是我答应的事不能让你全干,我周三和周日还是会来的……”   “滴滴——”一辆车在他们边上按喇叭,齐祺吓了一跳。车窗摇下来是一张明朗帅气的脸,一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伸出来散漫地挥。“Surprise!齐祺,看,公司新给我配的车,帅不帅!”柏豪注意到他旁边有人,看了两眼,“这谁,男朋友吗!”   “不是不是……”齐祺怕郑南与不舒服赶紧否认了,“你们来这么早?”   柏豪笑眯眯道:“这不是拿了车钥匙就等不及要见你吗,给你买了奶茶,从H省坐高铁过来的哦……靠,打我干嘛!”   副驾驶坐的是沈牧柯:“别堵在这里了,先去停车。”   柏豪露出副“你瞧瞧他”的神情,但还是听话了,打方向盘走:“那我们先去停个车,一会儿去你家找你。几栋几零几微信发我下嗷!”   小泰迪被汽车吓到了,刚刚躲到郑南与腿后,这会儿看车走了跳出来汪汪叫。齐祺和郑南与出来还不到五分钟,他也没想到柏豪他们到那么快,其实还想和喜欢的人多呆一会儿。   “是你前男友吗?”郑南与其实早知道了,还要演一下,“你给我看过照片吗有点印象。”   齐祺早忘记这茬,他还以为能用“大学同学”搪塞过去。他没那么豁达,想到在郑南与面前提男友总觉得尴尬,不如不说。谁知道对方记性这么好,看一次照片都能认出来,只好承认。   “是,好人。”   郑南与笑了,抱起小狗:“那我不打扰你们了,你先回去陪他们吧,我再遛一会儿狗就自己回去了。”   “嗯,拜拜。”   齐祺恋恋不舍地目送他远去,到对方背影小到快看不清时拍了张照片,设置成了聊天背景,一张构图杂乱的小区风景图,不会有人在意远处的路人是谁。他回家等了几分钟,柏豪他们就来敲门了,柏豪拎了一些特产,沈牧柯拿的是个保温袋,递给他。   “给你,幽兰拿铁。”沈牧柯还记得他大学时爱喝哪个口味,“太久了,奶油顶化掉了。”   “谢谢。”齐祺接过喝了一口,转头埋怨柏豪,“你怎么乱问,随便一个人都是我男朋友吗?”   柏豪瘫到沙发上说:“我这不是关心你嘛。”   他们虽多年不见,但时常联络也不会生疏。   “乱暴露别人性向。”沈牧柯点评。   柏豪火速认错:“我错了对不起齐祺原谅我!”和齐祺确定了没事便又活跃起来,问他,“现在还单身吗?”   “嗯。”   “那我们再续前缘吧,我也单身,一直心里放不下你呢!”   知道这是句玩笑话,齐祺还是看了一眼沈牧柯的表情,然后摇头:“我放得下你,放不下的是别人呢。”   “啊?哦,还是那个郑什么……”他们是知根知底。   “郑南与。”沈牧柯提醒道。   柏豪说:“搞不懂,他魅力居然能大过我?”   齐祺说:“你们刚才见过了。”   “还好吧,我觉得还是我帅。”柏豪摸摸下巴,“哇你真是,都这么久了,你也没把他搞到手。我说,别陷太深了,晚上带你去酒吧耍耍,搞不到他也别荒废性生活啊。”   齐祺脸红了:“……我没有像你那么热衷于那种……我,现在还没有碰上更喜欢的,就这样挺好的。”   “不行,那是你都不出门,就守着一棵树。明天跟我们去嗨皮,找个你们这儿的吧,你的幸福就交给我们了!”柏豪见无人响应,踩了一脚沈牧柯,“是吧柯柯!”   沈牧柯勉为其难给他一个眼神:“太吵了。”但他们三个的出行永远是柏豪做主,一个执行力强的人拖着两个选择困难症出去玩,这次也没有例外。 第87章   周四中午,那位校园卡失主终于姗姗来迟,带了一堆礼物来派出所找郑南与,说要好好感谢他。那钱包里只有张校园卡算重要,要说重要这失主又一直赖着不来取,现在大张旗鼓来感谢真让人摸不着头脑。   锦旗可以挂在派出所,其他的东西郑南与不可能收,几番推让对方说“我请你吃顿饭行吧”。这小孩儿死赖着不走,其他同事也看不下去了,劝他人这么热情就去吃个饭吧,不用担心是坏了纪律。   徐楚安现在才来领卡纯粹是懒的,今天写作业太累了,明天要去蹦迪,拖到哪天感觉无聊了才跑过来。在聊天时他就看出来这个郑警官油盐不进,但徐楚安觉得没有他办不到的事,就硬赖。   午休时间郑南与本来想睡会儿的,因为他今天要值全天班,可对着徐楚安这张脸他也说不出重话,稍微一晃神就容易看成是齐祺。他没见过大学时候的齐祺,感觉可惜,所以对徐楚安多了几分宽容。   民警午休时间并不长,徐楚安要请客也只能在附近请,他查查附近抬头问:“郑警官,鸿宾楼吃不吃?”   郑南与说:“不用,随便吃点就行。”   徐楚安看眼菜单:“还好,挺便宜啊,离你们派出所也不远。”   郑南与吃过那家,醋溜木须都卖75,他打量下这小孩,一身名牌开辆黄色的捷豹,语气很平常,觉得便宜是真心话。郑南与自己也算家境优越,但价值观显然没法和现在的富二代小孩统一。   “那家等菜时间长,我怕来不及。”郑南与这样说。   “哦……”听他这么说徐楚安就乖乖换地方,“水煎肉吃不吃?在绿营口大厦,也很近。”   绿营口大厦就在丽华书店西边三百米左右的地方,吃完饭还可以顺路看下齐祺和小炮,郑南与就同意了。   徐楚安玩心很大,他可以今天追这个明天追那个,同时追很多人,不过谈恋爱时很专心,所以关于情感关系他爸也不知道怎么说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自幼万千宠爱,当然是想要什么就立刻出手,看到喜欢的就买,说要去泡陈骏情敌就泡……何况,这个人比自己想象的帅,徐楚安觉得搞到手谈恋爱也不错。   他问:“郑警官,你多大啊?”   “比你大七岁吧,”郑南与回答,“你也别叫我警官了。”   “好的,那我叫你郑哥。”徐楚安笑嘻嘻的,他知道自己好看,一点儿也不吝啬展示,“郑哥哥,你单身吗?”   郑南与心中警铃大作:“是,怎么了?”   “我问问而已,哎呀,其实我是对你——”他故意拖长音,“一见如故啦,想和你做个朋友,找话题嘛,肯定先从这方面入手了呗。”完了他又主动替自己,“我最近刚分手,跟身边朋友不好说,有时候真心话不如跟不太熟的人讲。”   服务员上菜了,郑南与埋头煎肉,说:“你讲吧。”   徐楚安巴拉巴拉地说,郑南与就边吃边回“哦”“是吗”“真的吗”“好的”,结果徐楚安越讲越起劲了,也不管他回复多敷衍,一顿狂喷前任。   “他怎么能把我给他买的饼干给别人吃?”徐楚安气得拍桌子,“简直了!”   真是小孩,郑南与这么想,还是对这张脸有优待,附和他:“确实不对,我朋友带给我的吃的我都不愿意分给外人的。”   齐祺的聊天记录里有问他“给你带的糕点喜不喜欢”,说“你最好都自己吃”,但齐祺绝不会把这话当面说,连在私底下也会补一句“没关系你分掉就分掉吧”。这么看,齐祺也是幼稚得可爱。   郑南与很擅长顺毛哄人,无论是骂前任还是吐槽老师留作业多都顺着他说,所以一顿饭徐楚安吃的很愉快,感觉聊得开心。   “我明天还能来找你吃饭吗?”徐楚安巴巴地问。   郑南与心说照顾小孩一次就够累了,可别再来:“我工作比较忙,午休还是要多一点休息空间的。”   他们下楼,正碰到刚从一层肯德基出来的陈骏。   自从徐楚安被他哥揪回去上课陈骏就一直没见到他了,再一见居然是和郑南与走在一块儿,当即震惊:“你来真的啊?”   徐楚安狠狠瞪他一眼,做了个封住嘴的动作,等郑南与回头看自己又变了笑脸说:“哈哈,好巧,表哥你在这里哦,我正要来看你呢!”   郑南与很惊讶他们认识:“陈骏,你还有表弟吗?”   “没有,他瞎说的。”陈骏很不给面子,警告徐楚安,“你别胡闹啊!”   “谁胡闹了!我来感谢郑哥捡到我校园卡,跟你有什么关系!”   这时齐祺和小炮出来,两人一手一个甜筒,看到郑南与小炮立马凑过来打招呼:“郑哥!你也来这里吃午饭呀?”   陈骏说:“呵呵,你好哥哥真多啊。”   小炮卡壳:“额,大家都是哥……”   齐祺在舔冰淇淋没说话,他看着郑南与身边的人和自己长得很像,有种怪异感。他和徐楚安视线对上,对方很放肆地打量他,他就把眼神移开了。   “昨天跟你朋友们玩的怎么样?”郑南与问。   “没有,就吃了顿饭。他们也要上班,所以约在周六了。”齐祺很老实地回答道。   陈骏听了问:“谁呀?”   齐祺又跟他解释:“柏豪和沈牧柯,来B市出差俩月。”   眼看着话题要到熟人聊天的地步,徐楚安听不懂也不想听,就晃晃郑南与胳膊:“哥,周六还能约你吃饭吗?”   郑南与说:“我周六上班的。”   “周日呢?”   郑南与刚想说他周日也约好人了,齐祺却先他一步开口:“他周日也有事,要去相亲。”   这下几个人连郑南与本人在内都吓一跳,郑南与不知道是齐祺临时找的借口还是确有其事,用很不确定的语气接:“对,我是要相亲了……吗?”   齐祺点头,不像撒谎的样子,说:“嗯,阿姨安排的,怕你太抵触就先和我说了。”   听到这里徐楚安觉得没劲:“好吧,那下次再约。”然后自己走了。   他走后小炮小声说:“这人和齐祺哥还长挺像的。”   不过没人回他,陈骏问郑南与:“你跟他咋认识的?”   郑南与说:“捡到他钱包,他非要请我吃饭。”   都吃完饭了,四个人也没聊几句就分开了。回到派出所郑南与收到齐祺的消息,跟他说抱歉,相亲其实没定是哪天,他觉得郑南与可能不想被徐楚安约所以擅自改了时间。为证明不是假话,他还发了和郑母的聊天记录,郑母确实拜托了他劝自己去相亲。   “我本来周末也和你约好了啊,哪有空和他吃饭。”郑南与发语音,“你突然说相亲,吓了我一跳。”   齐祺没有很快回复他,于是到郑南与和马叔处理完一起商场退货纠纷后才看到回复,齐祺说遛狗是晚上,白天还是有空闲做别的事的。   “那我中午去相亲,晚上去你家?”郑南与开玩笑,结果齐祺说可以,那他和阿姨说,赶紧打电话让他别说。   郑南与倒不是那么抵触相亲,他主要是比起和女孩吃饭更希望多点自己的休息时间。可是齐祺劝他去相亲怪怪的,不是喜欢自己吗,怎么老往外推。就好像他真的不在意自己和谁恋爱结婚似的,这让郑南与有点说不出的微妙失望。   “你很希望我去相亲吗?”他问。   郑南与还在商场,马叔还没教育完来吵架退货的大妈,周围乱糟糟的,话筒里却安静了几秒。   过一会儿齐祺说:“对不起,我没想催你。”   “不要道歉,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郑南与干笑两声,“我本来说周六晚上去你家直接睡一天呢,结果你要安排我周日上午相亲,不会是嫌我烦不想让我在你家呆太久吧?”   “没有,我很欢迎你来的!”齐祺认真解释,“不过阿姨说那个姑娘很好,我觉得跟你挺合适的,万一就是你喜欢的人,别错过了。”   “你觉得跟我很合适?”郑南与心里堵着什么,把手机换到另一边耳朵,“你知道我喜欢什么样子的?”   齐祺沉默几秒,迟疑道:“我……是有一点了解你的吧?”   “你希望我去相亲吗?”郑南与又问一遍。   齐祺回答:“是……希望你能碰见喜欢的人。”   郑南与低不可闻地叹一口气:“那我会去的。”他兴 第88章   齐祺确实收到了郑母的信息,郑母从奶奶那里听说他们关系好,所以希望他能劝郑南与去相亲。这位一直很强势的母亲向他表示了自己的无奈,她与郑父都忙于工作,再加上寻找弟弟,和大儿子的关系总有些疏远客气。   郑母讲郑南与从小就很懂事,不让家长操心,也从没和父母撒娇或争吵过。他最亲的是奶奶,对父母也孝顺但太过客气了。大学后郑母便常关心自己的大儿子了,可已经成年的儿子更少敞开心扉,父母愧疚之余也无法改变,所以希望他能快点恋爱,找个知心人撒撒娇说说话,避免压力太大。   齐祺倒是很赞同这点,他说会劝郑南与谈女朋友的。   “小齐,阿姨还希望你劝劝他工作上的事。他现在做民警是比从前安全了不少,但未来……”郑母话说的很克制,“这个工作前景肯定是有限的。你看当警察,又是有生命危险又是成天不着家,有哪个女孩放心能嫁给他呢?”   齐祺同样会担心郑南与的安全,但这是郑南与一直以来的目标,他觉得郑南与很好,被郑母这样否定有些不开心。齐祺很少反驳别人,对长辈也是很礼貌的,就说:“大家还是很向往警察的……翁含娇和他谈的也很好。”   提到翁含娇,郑母又叹气:“含娇是个好孩子,可惜都谈到结婚不知道怎么分手了。其实也好,夫妻都忙谁来带孩子呢?我倒是愿意带,可他们俩都危险,哪个父母愿意白发人送黑发人呀。”   然后郑母再说到自己给儿子介绍的工作有多好,让他这个朋友转述更好听进去,齐祺嘴上应了,但并不准备和郑南与提。   相亲的事他也一直没找到机会说,这回是看到有人和郑南与吃饭还一副亲昵的样子,一时慌了神才以这个理由越俎代庖。他都没那样挽过郑南与的胳膊,怕越了线,那个人却明目张胆地贴过去。齐祺记不住郑南与对自己时偏爱的近距离,只知道换作他不会那么主动,心里难免嫉妒,又有点害怕。   好在等人走了他就冷静下来,没那么担心对方捷足先登。郑南与喜欢女孩,连齐祺都没有优待呢,一个长得像齐祺的人,就更不假辞色了。   梳理好情绪,齐祺舔掉化到虎口的冰淇淋,转而想要怎么和郑南与说相亲这事。   陈骏拉着小炮的帽子把人拽回来,三人等路口的红绿灯,他问:“郑南与他妈还有你微信?”   齐祺点头,陈骏讥诮地回头望一眼郑南与的背影。“让你劝他相亲,阿姨可真会挑人。”   小炮才从刚才莫名的修罗场气氛出来,这会儿又要小心看眼色:“郑哥不一定去的,刚刚……他对那个人态度一般,他肯定还是更喜欢齐祺哥的。”   陈骏说:“你这个‘更’得看参照物是谁,徐楚安对他来说就是个陌生人,当然没法跟齐祺比,那翁含娇呢?你说他选谁。”   “翁含娇跟他都分手多久了,早没关系了!”小炮不满道,“老板,你说是不是?”   齐祺没接这个话头,他问陈骏:“刚刚那个人你认识啊?”   “就是我之前和你说那个……咳咳,徐楚安,你也甭担心他闹什么幺蛾子,他还得回学校上课呢,应该不常来。”绿灯亮了,陈骏有些紧张地摸摸鼻子。   齐祺扭头神情古怪地看他:“研究生?”   “大三。”陈骏以为是徐楚安和齐祺实在长得像,他睡人的动机看来很可疑,想解释,“那个,我不是……”   “陈骏……我们高中毕业时他还在上小学呢。”齐祺说。   小炮附和道:“哇太畜生啦!”被陈骏打了,改口,“真爱面前年龄也不是问题!”又被打了,“你还要我怎么说?”   “什么玩意儿就真爱了?”陈骏过马路去了。   下午齐祺和郑南与短暂通了一通电话,郑南与问他就那么希望自己去相亲吗,把齐祺问得很委屈。不然呢?要怎样说,说我喜欢你,你不要去了!以朋友的身份,这已经是他最好的回答了,他巴不得郑南与快安定下来,省得让自己再多想。   他又想起常来郑南与家讨食的小猫,郑南与每天喂都不肯留,但他对小猫好歹还有分寸感,没取个名字,对自己就总是好的让人误会。   最后郑南与说他这周六其实不上班,那就周六上午去见姑娘。   齐祺没再追问他周六晚是不是要来自己家住,玩笑话与否,他都空了时间出来,因此拒绝了柏豪约他出去玩。沈牧柯发信息问他为什么不来,他说觉得夜店太吵,柯柯就说可以换家安静点的酒吧。   “我约了人。”他只好这么说。   沈牧柯听了问他是不是郑南与,齐祺说是,对方叹口气。   “还是少纵容这种人好,他又不记你。”柯柯说话总是带点批判的冷静,永远是课表作业记得最清楚的人很可靠。“你糊里糊涂的。”   “你不糊涂。”齐祺赌气道,“你最聪明。”   “嗯。”对方很不客气地收下,“我是很清楚结果也确定自己可以接受的,我不会难过,你还会难过的。”他又问一遍,“你真不来玩?这是你清醒的好机会。”   “不去,你们去吧。”   “那我也不去了,拜拜。”沈牧柯挂掉了电话。   齐祺去了宠物用品店,一口气买了很多小猫会用的东西,零食、玩具、猫砂盆……他想给双喜也买点东西,看了半天也只买了点零食。双喜已经是一条老狗,没力气啃磨牙棒,出去遛弯时走很慢,大部分时间懒洋洋的躺在门口。生了病,有时候还要齐父推着板车带它出门晒太阳。齐祺想给双喜安乐死,少受些病痛折磨,齐父不舍得,说家里又不是养不起一条老狗,好好送走。   他拎着一大兜子宠物用品漫无目的地走,不断绕行,不想那么快就回家,碰到超市就进去,结果拎的东西越来越多。有些拿不动,他找了个花坛坐下来休息。   到晚饭点齐祺也懒得回去自己做,到家附近就找了家小饭馆进去了。他进去刚坐下,后面就有人叫他,一扭头是郑南与和他搭档。   是马叔认出他,很热情地喊他过来坐,齐祺和郑南与都有点小尴尬,但还是合了桌。   马叔说:“我们刚在附近办完事就来吃饭,这么巧碰到你,诶,你是住在这片?嚯,这大包小包买的啥啊?”   齐祺回答:“一些宠物用品……”他看一眼郑南与,“养猫用的。”   郑南与问他:“给那只小猫买的?”   齐祺点头。   “哪只?咱们这片儿流浪猫可多了。”马叔问,“我闺女老想养,养了也是我们爹妈操心。”   郑南与说:“是我家那边的,他想收养了。” 他和齐祺坐一边,扭头问,“最近都给忙忘了,你什么时候去抓猫?”   “猫这东西灵性呢,你跟它不熟不好抓,窜的快着呢!”   “那我和小猫熟悉点再说……”   郑南与问他:“你上哪儿和猫熟悉啊?”   齐祺张张嘴,没出声,当然是要去郑南与家才能见到猫。   他们上饭快,也比齐祺先吃完,就先回派出所了。郑南与比搭档动作慢一点,马叔已经走到门口,他从钥匙串上卸下一把给齐祺,说自己上班在家的时间少,让他想去时自己过去。   “早点和小猫熟悉。” 第89章   郑南与是把自己常用的那把钥匙给了齐祺,回家从饼干盒里找出备用的钥匙,那把钥匙很新,末端甚至有点锋利,他拿着在衣服上蹭几下,挂上了钥匙串。听到阳台有响动,郑南与快走几步过去,果然是那只小猫在扒拉纱窗。   这猫一点不怕人,它知道郑南与有吃的会喂它,门口食盆空了就来挠门窗。郑南与打开窗户它就溜进来,在宽阔的窗台上卖弄憨态,打滚撒娇。郑南与总是不为所动的,开门拿了食盆,填一把粮放到猫面前。他窗台本是放了几盆绿植的,可有回猫进来全给他打翻了,一地乱土碎瓦,猫就一脸无辜望他。郑南与也不能跟只小猫较劲儿,只能感叹但凡他喜欢的想养的都免不了下场惨淡,那就更不会养猫了。   小猫吃完粮,又往他身边蹭,郑南与摸摸它脑袋说:“你够幸运,马上齐祺把你带回家养,他会给你取名字的。”小猫听不懂,它觉得是自己叫的够甜才被摸,于是叫得更欢了。   郑母稍晚一点来了电话,先把女孩微信推给他,再然后说买好了两张电影票,让他带女孩去看省的第一次见面没话题。郑南与一一应下,边打手机边撸猫,也在微信上和女方打了招呼,约好明天十点。   为什么给齐祺那把钥匙呢?想下还是冲动居多,齐祺面上流露出明显的尴尬,坐到他旁边一言不发,郑南与便猜他是因为徐楚安还是相亲别扭。齐祺还挺喜欢小动物的,高中时路边碰到猫一定会停下来拍照,所以也许让他见见自己马上要拥有的猫会开心些。又或许还有什么更深刻的含义,但给齐祺一把钥匙是很令人放心的,他相信齐祺会保管好,也不在意自己有什么隐私被窥探。   郑南与觉得自己和齐祺的距离还可以更近一点,他的世界永远有齐祺一个位置。   猫睡着了,他也不好叫醒丢出去,就没有关窗。   第二天他和女孩在电影院见面,电影名字叫《今夏时光》,主演是个看起来挺眼熟的人,郑南与看过他不少片。青春、堕胎、车祸……等电影结束两个人到饭店,女孩问他:“你不会以为我喜欢看这种流量明星的烂片吧?没有的,你要约我看电影就看正常高分电影就行。”说完又批判了一番演技,郑南与没好意思说他其实看的很过瘾。   两人聊的还算愉快,帅哥总是受欢迎的,聊过天南海北,话题还是得到双方正事上。姑娘问:“我觉得你条件也很好,怎么也要来相亲?没谈恋爱吗?”   “上次恋爱得是两三年前了吧,是同职业的,分手后我工作也很忙,一直没空谈了。”郑南与喝口水补充道,“……也可能是一直没碰上合适的人。”   “那你对结婚是怎么想的呢?”姑娘开门见山,“因为我年纪也不小了,还是希望在三十岁之前拍上婚纱照的。”   “我对结婚还是比较谨慎的,不会闪婚,两个人得相处一段时间才知道合不合适在一起生活。”郑南与也实话实说,“还有……我没有要孩子的打算。”   “你是丁克吗?”   “我不讨厌孩子,主要还是没有时间。”   姑娘笑了:“生孩子的时间都没有呀?也不用你生啊。”   郑南与很认真解释:“不是,我是觉得孩子生下来我没有空照顾,孩子妈妈也很辛苦……小孩的成长大概还是需要很多爱的,如果我连家长会都没法到会觉得孩子很可怜。”   虽说他现在还没能回到原来的位置,但当了警察就是做好随时可能牺牲的觉悟,如果小孩少了父亲的陪伴,幸福总会少一点。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吃完饭郑南与送姑娘回去。   “我们还会再见面吗?”姑娘问他。   郑南与摇头:“你很好。”他心里可能有喜欢的人了,还有些模糊但也不会再相亲了。   下午郑母过来问相亲怎么样,郑南与回还好但不能继续接触,因为他不想要孩子,这点两人没法达成一致。   “你不是和含娇都分手了吗?那时我们同意是因为含娇也忙,现在不用吧……”郑母还是让步了,“也行,下次给你介绍也不想要孩子的嘛,不要孩子,总是要结婚的。”   郑南与突然问:“妈,电影是你选的吗?”   “不是,我哪懂你们年轻人爱看什么电影,齐祺推荐的,怎么了?”   “没事。”郑南与笑起来,“很好看,还是不要相亲了。”   晚一点,他开车去接齐祺,齐祺坐到副驾,问他相亲如何。   郑南与说:“不行啊,人家嫌我看电影的品味太差。”   “这样……”齐祺偏过脸,“爱好不同嘛。”   “你笑什么呀?”郑南与看玻璃反光。   “没有。”   “我都看到你笑了。”   齐祺说:“我随便笑一下的。”   高三时长明区那一片就拆得七七八八了,毕业后几个月齐家就也搬走了,齐父喜欢大地方,就给齐祺留了市区的房,自己去郊区住,大院子也好养狗。身边也有几个朋友搬到附近,随时搓麻将。   路程遥远,齐祺犯困睡了一会儿,郑南与把车载音乐调小了些。   齐祺醒来问:“到哪里了?”   郑南与说:“还有二十分钟,可以再睡会儿。”   齐祺坐直些摇摇头:“睡够了。”他发了几秒呆,“双喜现在状态不是很好,前天我爸带它去了医院,医生说可能就这几天了……它现在一直躺着,也没法出去走了。”   “还能看到它我就很开心了。”郑南与小心瞟一眼齐祺的神情,安慰道,“别太难过,它和金桥也能做个伴。。”   “没有,我就是想时间真的很不禁过……就是一眨眼,双喜就从小狗变大狗,现在是老狗了。”齐祺说,“我其实一开始想安乐它,我爸不同意。你觉得呢?”   郑南与回答:“我也会选安乐吧,不舍得狗太受折磨。”   齐祺点头,看向窗外,眼前的路他自己觉得熟悉了,慢悠悠说:“确实,拖着也不是办法……”   齐父站在门口迎他们,比从前更富态了,头发仍焗得很黑。屋里布局变了,但家具能看出不少都是从前的搬过来。双喜就在客厅里,没有栓链子,趴在自己的狗窝里。   郑南与蹲下,双喜冲他呲牙。   “双喜,不准凶。”齐祺摸摸狗头。   郑南与把手凑到狗鼻子前,双喜嗅了嗅,不知道是听了齐祺的话,还是确实对郑南与有点印象,轻轻蹭了他的手心。得到允许,郑南与也摸了它的脑袋,大狗眯起眼睛很享受的样子。   齐祺过去的那张大床也还留着,齐父说他们还可以追忆下高中年华。这么多年他们身材变化也不大,还能挤下。   郑南与很快就睡着了,他很容易做梦,如果这张床也算作故地,一趟重游唤醒了他们同床共枕的记忆。他们很多次睡在一起,遛狗时总会偷偷牵手,齐祺那时很会撒娇,不言不语的要他抱。   可靠近郑南与的人总是不幸,走失的弟弟,跳楼的同学,父亲自焚的陈骏。他也不是很懂爱情,没有那样一个美好的范例在他心里,他害怕组建家庭。   十九岁的郑南与在高三毕业时真正爱上了齐祺,却没敢面对,他一直很想吻齐祺,他的爱情存了九年,现在才开始。   半夜齐祺惊醒了,坐起来大喘气,郑南与也醒来跟着他到客厅。   双喜已经出气多进气少,齐祺没再把它送去医院。两个人在旁边陪了一个小时,齐祺没怎么说话,只是喊双喜的名字。   “你放心的去找金桥玩吧。”   听到“金桥”的名字,双喜又有了反应,抬起头舔了下齐祺的手,闭上了眼睛。   凌晨四点他们回到床上,齐祺情绪很低落,郑南与拉住他的手说些安慰的话。   “双喜和金桥都是我从小养大的……现在长明区那里已经新建了公园,我和陈骏都不住那里了,中学也搬校区了。”齐祺断断续续说,“感觉,双喜也走了,我对长明区的记忆越来越淡,好像……就这么结束了。”   郑南与说:“一个区的位置又不会变,你想的时候随时回去看就好。”   灯关了,看不清人的脸。   齐祺突然问:“你记得高中毕业时,你答应我过了一本线多少分就和我接吻吗?”   郑南与恰巧刚想过这件事,感觉是心有灵犀:“记得啊。”   “我觉得不能算……”齐祺小声说,“隔着口罩的不算。”   “怎么不算,我一直当那是我的初吻呢。”   “不算。” 第90章   六月天气渐暖,街上穿短袖的人多了,齐祺比较畏冷,还是穿着薄外套。仍是春夏交际,但杨柳絮终于飘完了。齐祺鼻炎刚有点缓解,不知怎么的又有些着凉,早上在柜台鼻涕流不停,垃圾筐里全是纸团。   进来每个店员都关心他一番,这属于每年常态了,虽然难受齐祺也习惯了。他想还好是今早才感冒,不然昨晚那样吻肯定会传染的。也说不定,郑南与身体很健康应该免疫力不错。他在一楼呆着嫌门总开有风,就去二楼柜台窝着把钱治换下来。   二楼书吧柜台里有个沙发软座是老板专属的,可以盘腿坐上去,齐祺窝在软垫里打哈欠,虞芮佳给他热了一杯牛奶。齐祺接过牛奶,问小炮亲子鉴定的结果出来没有,小炮说没那么快,得一周,估计这周三才能收到。齐祺点点头,随便拿了一本柜台上刚换回来还没收拾进柜的书读起来。过一会儿觉得眼睛干集中不了,滴了点眼药水把眼镜戴上了。   “齐哥,也没什么事,你要不回去吧。”虞芮佳看不得他这幅可怜样,“感冒好好睡一觉,明天可能就好了。”   她说完这话齐祺又打了个哈欠,迷蒙蒙望着她。齐祺在室内有时也习惯戴口罩,因为刚刚在喝牛奶没有拉上去,露出通红的鼻头。眼里蓄满的眼药水被挤出来,一时间泪盈盈的,看起来没比小炮大几岁的样子。   齐祺抹抹眼泪说:“我刚来一会儿,还不够折腾的,中午走吧。”   “那让小炮去买个感冒药吧,你吃完再睡。”明明是妹妹,小虞却露出一副“那我你可怎么办”的长辈神情。   药店不远,小炮跑很快,齐祺吃了胶囊又看了会儿书,眼越眨越慢就睡着了。还有一点意识时他想得选一下梦到什么,那就梦郑南与吧,结果这一觉偏偏无梦。   他歪着脑袋睡得香甜,不知道时间,直到手机震动把他弄醒。齐祺昏昏欲睡地接起电话,因为在书吧,很小声的“喂”。   “还在家没睡醒呢?”是郑南与的声音。   齐祺仍闭着眼,说没有,自己在书店。   “在书店睡觉,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几点?”   “十一点了。”郑南与问他,“你书店要不要盆栽?刚刚有个热心市民送了我们派出所好多盆栽,我午休时给你拿一盆吧,净化空气。”   “都有什么?”   “主要是月季和龟背竹,你要哪个?”没等齐祺回答,他自己说,“龟背竹吧,你是不是会花粉过敏?”   “没有很严重,不闻就好。月季吧,我挺喜欢花的。”   “哦——”郑南与拖了个长音,“想收到我送花吗?”   齐祺清醒了些,迟疑道:“那……我要龟背竹吧。”   “到底要什么?”   “都可以。”   “只能选一个啊。”   齐祺把口罩摘掉换了新的,夹着电话说:“月季。”   手机再找回来后他就调成静音了,只给郑南与单独设了震动。挂掉电话后他把这项特权收回了,一视同仁地静音。   长明区拆迁了,长明九中换了位置,金桥和双喜也走了,不过谁知道狗的记忆力怎么样,说不定它们早忘了郑南与。一起溜过狗的那条街,现在街已经翻新了,路灯换了灯泡,连狗也没了。好像没什么能证明他和郑南与那么亲密过了。聊天记录可以删除,照片可以锁住,那齐祺也该不再喜欢郑南与了。   郑南与去相亲了,晚上怎么还能吻他呢,虽说是他要求的,可是怎么不拒绝呢?真是坏男人。齐祺脑袋一团浆糊地想,可是坏男人应该有很多人喜欢,他倒不必担心郑南与孤独。相反是自己该换换对象,不能那么死脑筋。   “小虞。”想起了什么,齐祺掏了掏兜,把那串粉红的水晶手链送给了虞芮佳,“你戴着吧。”   这种酝酿许久的心情他也没法跟郑南与表达,突然被谁说“以后我不喜欢你了”,郑南与也会感觉莫名其妙吧。反正都是齐祺自己的事,兀自心动再自觉放弃。他不想继续这种牵肠挂肚,就算覆水难收也得拿布擦了拧回盆里,能回来多少是多少。   只是凡事不能一蹴而就,就像中午郑南与还会来找他,想移情别恋也得有计划遵循慢慢来。   齐祺在便签纸上写下自己的待办事项清单。   「1.带小猫走   2.还钥匙   3.减少见面联络   4.如果小炮是郑的亲弟弟就给他换份工作   5.处理掉高中时的照片   6.忘掉郑南与」   齐祺想了一会儿又加一条。   「7.喜欢新的人」   中午郑南与抱着一盆红月季来的,说月季花月月都能开,放书店里应该好看。齐祺病恹恹的坐在椅子上喝粥,雾气把眼镜弄模糊了,他摘掉眼镜,郑南与就接过来。   “你什么时候近视的?”郑南与问,“我都不知道。”   “大学配的,度数不深,平时不喜欢戴。”齐祺回答。   郑南与用纸巾把眼镜擦干净后又还给了他:“怎么感冒了?吃药没?”   “吃过了。”   郑南与伸手贴他的额头,而后又顺手要摸一下脑袋,前者齐祺没反应过来,后者他往回缩了一下避开了。郑南与似乎没在意,把手收回来摸摸花瓣,说他很喜欢月季,月季是中国玫瑰。“可能没玫瑰那么香,但是刺少些,玫瑰只开个四月,月季可是月月开。”他说,“玫瑰太容易谢了,不如月季适合送人。”   这种时候小炮都会旁听,郑哥与齐哥都说些没营养的话题,他偶尔插话。也聊不了太久郑南与就要回去上班了,小炮想着应该把那盆月季抱到二楼,免得摔了,刚准备问齐哥行不行就看见齐祺轻轻打了一下月季,打落了两片花瓣。   “哇齐哥,你欺负花干嘛?”   齐祺才发现自己这举动让人看见了,尴尬地摸摸鼻子,没解释。   他想早点搞定待办事项,觉得那只小猫还挺亲人的,于是下午直接带了猫包去郑南与家。尽管这把钥匙是郑南与亲自给的,也说了他可以随时来,但在主人不在家时拜访还是让齐祺很心虚。   齐祺进了郑南与卧室,他也不敢乱翻乱看,只是想着都最后几回来了得看过瘾。记得高中时郑南与桌子总是乱七八糟,只有床干净,现在则是整个房间都整齐了。被子平铺好的,床头放了一本插书签的《三体》,还是第一部 ,看了一半。齐祺不太礼貌的在这张床上躺了一会儿。   他也没忘记自己是来找猫的,于是拎着猫包去了阳台,一走进去发现最大的那个盆栽竟然也是月季,上次来时还没开花齐祺认不出,这回顶着几朵硕大的黄花,香味很淡,杏黄色的花心外瓣偏白,很是漂亮。   郑南与家阳台有许多盆栽,芦荟、文竹、吊兰……上次来时介绍过,是房东留给他的。齐祺给月季拍张照片,然后把花盆从阳台上一一搬下来,怕被小猫进来一激动跳上去弄坏。   他打开阳台门,“喵”了几句,那小猫就被引出来了,这么看它天天都赖在郑南与家后院。齐祺喂了他个猫罐头,那猫很没戒备心,自己误打误撞就钻进猫包了,进去也没应激,只是好奇宝宝似的盯着他看。   齐祺带猫去了医院做检查, 奇 书 网 w w w . qi s u w a n g . c o m 这小猫也一点都不害怕,医生说这猫大概五个月大,瘦了点但整体很健康,说也许是从小长在人堆里才如此大胆。   晚上郑南与回家的时候看到桌上放了一把钥匙,钥匙下面还压着张便签纸。   「猫很乖,很轻松就带走了,钥匙还给你。」落款是齐祺。 第91章   知道齐祺得了只小猫,陈骏跑过来看。金桥走的时候他大哭一场,双喜走了他担心齐祺情绪不好,新养只猫倒是能转移下。   “吃什么?”陈骏很熟地打开他家冰箱,“没蒸米饭吧?给你煮个汤,泡饼吃吧。”他做饭师承齐父,对照顾齐祺的胃口得心应手,只要来了就绝不会让齐祺进厨房。   小猫关在笼子里,闻着饭香味自己又吃不到,急的喵喵叫个不停。   “干嘛关着?怪可怜的。”陈骏夹了块肉涮涮水喂给了猫。   齐祺说:“还没有洗澡,明天洗了再放。”   “双喜怎么处理的?”   “和金桥一样,留了点骨灰在我爸那里,你想看可以去看看。”   “那算了,我不如看照片。”   两个人吃完饭在电视前坐了一会儿,无聊的新电视剧把陈骏看困了,他眯着眼睛靠在沙发上,听到齐祺问他:“那个小孩还在追郑南与吗?”   陈骏打了个哈欠:“是吧,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上次他又跑去骚扰人家,郑南与还打电话让我给他接走,不然以妨碍警情罪给他拘留了。小孩,都一阵一阵的……”   “我不担心啊。”齐祺反驳,“反正他也追不到……而且,我现在也不喜欢郑南与了。”   听到这话陈骏精神起来:“真的假的?我去,你不会是因为柏豪来北京了所以……”   “不是。”齐祺有气无力地解释,“……就是,没必要了,我也喜欢一阵就够了,他还是要回归他的工作生活。”   “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陈骏不信。   齐祺眼神闪烁:“要慢一点……”   “喜欢很多年也没好好告白交往过,”陈骏歪着头看他,“怎么,学我?”   齐祺明知故问:“怎么学你?你也喜欢郑南与啊?”给陈骏气得滋儿哇乱叫,闹了一会儿他才改口,“……我不喜欢年纪太小的。”   陈骏说:“我也没喜欢好吧!你懂不懂成年人的世界啊,知不知道啥叫逢场作戏游戏人生啊!”他憋了一会儿很别扭到,“你能说移情别恋就移情别恋的?我反正不行,你小心点吧,我还不一定不喜欢你了呢。”   齐祺:“哦。”他低头玩手机,发现郑南与来电话了,陈骏也看见了,让他不要接。齐祺犹豫了一会儿,等了十几秒这电话自己也不会停,他还是接了,解释,“万一有急事呢?”陈骏翻白眼,把手机抢过去开了免提。   “喂,有什么事吗?”齐祺轻声问。   “没事,你感冒好点了吗?”   “好多了。”   陈骏听了几句全是无聊的你问我答,很没意思,偏偏齐祺还一副有点紧张的模样。   “猫怎么样?”郑南与又问。   齐祺说状态很好,去医院检查过了,隔两天去打个疫苗。他们有聊了几句关于猫的,郑南与说要他记得洗澡后拍张猫照片给他,又问有没有给猫取好名字,绕来绕去给陈骏听困了才慢悠悠说:“那个钥匙你不用还回来。”   齐祺说:“可我留着也没有用啊。”   陈骏想这句说的好,给齐祺比了个大拇指。   郑南与说:“怎么没用?钥匙不就是用来开门的吗?”   陈骏受不了了插嘴:“他又不去你家,用不上。”   "陈骏?"   “没什么事先挂了吧。”齐祺瞪了陈骏一眼,把电话挂掉了。   电话那头郑南与听着“嘟嘟嘟”的声音愣了几秒,他是没想到齐祺会因为陈骏挂他电话,或者他就没想过齐祺会挂他电话。回来时看到桌上的钥匙他也很懵,他都送出去了齐祺怎么还回来了呢?晚上小炮给他发信息说齐祺可能生他气了,在他走了之后还打了一下他送的月季花。   生气?为什么?郑南与百思不得其解他是怎么惹到齐祺了,问小炮也说不知道。齐祺一向脾气很好,而且就一天,昨晚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就变了呢?难道是觉得他吻技太差?也没有吧。还是因为中午时逗他是不是想让自己送花,齐祺太害羞了?   想一下郑南与也觉得最后一种可能性高些,说不定齐祺只是恼他嘴花花,毕竟月季也就掉了一瓣,真生气那不得直接把花拔了?他不由生了些坏心思,想齐祺手机再丢一次,好看看对方心理到底是什么样。   晚一点齐祺给他发了小猫在笼子里的视频,旁边还能听到陈骏的声音。郑南与夸完可爱两人也无话可说,便早早互道晚安。   他洗漱完躺在床上,翻了几页《三体》却怎么也读不进去,心里止不住翻来覆去想。劝自己可能是齐祺生病了没精神应付自己,也骂了自己人家只是冷淡一天想这么多干嘛,可齐祺原来从不那样对自己的。从前只要自己伸了手,齐祺会主动贴一下,今天却躲了。郑南与顿感受伤,运用大学期间学到的心理潜意识一通胡乱分析。   手机亮了下,他瞟一眼,是那个小孩发来的骚扰短信,问他要不要来自己的生日趴体。   郑南与回没空,徐楚安说可以给他送蛋糕吃。   因为长相多出点耐心已经消耗殆尽,郑南与说你别给我发了,我有喜欢的人。   徐楚安:谁啊?   郑南与:你不知道?   徐楚安:陈骏啊?   郑南与:……   徐楚安:那我也就认识他啊   郑南与:上次吃饭你见过,你和他长得有点像   徐楚安:哦,那长差不多的话为啥我不行?   郑南与:这不一样啊,我又不是喜欢长相。   徐楚安:我这个长相不值得喜欢吗?   徐楚安:那你喜欢他怎么不跟他在一起啊?不如跟我凑合凑合算了   郑南与:我在追了   徐楚安:诶,不是他喜欢你吗?怎么是你追?   郑南与:对啊,他喜欢我   郑南与:他喜欢我跟我喜欢他冲突吗?[微笑]   “徐楚安,不要总玩手机,你有空聊天没空学习?”   听到他哥的训话,徐楚安把手机收起来不敢造次。他又惹了祸,在拐弯时没踩住追尾了前面一辆车,好在速度不快没发生什么大事。他本来想叫陈骏来帮自己解决下,谁知道保险公司直接联系了他哥,徐才俊阴着脸到现场把他骂了一顿,还是把他送去医院检查下。   “你什么时候才能长点心?到毕业了还那么莽撞,你让爸怎么放心你去公司?”徐才俊大了徐楚安十岁,两人的相处模式差了一辈, 比起哥哥徐才俊更像是他的小叔叔。他爸也一直把他全权交给他哥,面对徐才俊,徐楚安从小养成的畏惧,大气不敢出一个。   前面一对情侣横穿马路,徐才俊烦闷地摁车喇叭,一面透过后视镜看弟弟。   “哑巴了?每回出了事就给我装无辜?你知道处理你这些破事耽误我多少时间吗?”   刚刚因为郑南与的拒绝生气的徐楚安这下没忍住:“谁让你来了!我又没给你打电话!”   “徐楚安!”他哥听他还敢顶嘴,猛地一启动,惯性带着他一头撞在车座上。“你能不能成熟点?别总像个小孩子!”   车座是软的也没多疼,但徐楚安很委屈,鼻子一酸叫道:“我本来就没叫你啊!我自己可以处理,你就是觉得我没用呗!我又不是傻子,本来公司就是爸留给你的,我学什么啊?我就当个富二代米虫不行吗?我又没抢你啥,我花的是我爸的钱,没有公司我也有钱吧!”   车开到医院门口停下,徐才俊气狠了,让他滚下去。徐楚安进医院自己挂了个号,给陈骏打电话。   一个小时后徐楚安拍完片子确认什么事都没有走出医院,陈骏靠在车上抽烟,看见他一脸不高兴问:“怎么了?不是说车祸吗,看你也没事啊。”   徐楚安看一眼他的车说:“我不坐这个,你叫个代驾开回去,我叫个专车。”   陈骏说:“你有病吧,我大老远开过来。”   少爷摇头:“五十万以下的车我坐了晕车。”   “……”陈骏把烟掐掉,“怎么不他妈撞死你。”   大少爷叫了辆保时捷专车,陈骏买了盒八喜坐在后面吃,徐楚安靠着他 第92章   第二天齐祺就没去书店了,大概是吃了感冒药,睡得十分沉,醒来倒是精神头很好。猫已经饿得不行了,在笼子里可怜兮兮地叫,齐祺赶紧放出来给它续了粮。这猫也不记仇,吃饱了又蹭过来和他撒娇。   齐祺预约了下午三点多宠物店洗澡,现在时间还早,他随便叫了个外卖,吃完把家里打扫一遍。   最先清理的是拍立得,那年生日拍了很多张,齐祺手里有两张含有郑南与的,一个是大家合照,一个是双人照。一晃多年,这些同学也基本没再联络,再见面恐怕也都是假客套。有些感情就是在那个特点的时间才美好,久了自然会变质。但齐祺把照片保存的很好,全都塑封起来,现在也没褪色。   他又看了一眼双人合影,是十九岁的郑南与搂着他肩膀的一张自拍,开了闪光灯,两人脸都打得很白,背景仿佛黑夜一般看不清。十八岁的齐祺很瘦,姿态要畏缩些,像只毛没长齐的鹌鹑倚在郑南与身上,抿着嘴,由下而上怯生生望着镜头。齐祺记得自己当时很紧张,希望留下张好看的合影,他以为自己在微笑了,可照片出来却没笑脸。郑南与倒是很上相, 他拍照总是很轻松,也不用特意凹造型但每个角度拍到都是帅的,毫无负担地露牙大笑。   齐祺很宝贝这张照片,因为照片里郑南与没看镜头而是在看自己。拍了两张,他们在背面题字交换,齐祺写的毫无新意,郑南与写的是“一切行愿皆悉满足”。郑奶奶念佛,他说这是奶奶最常念的,送给齐祺,祝他所求的一切都能如愿。   他把这两张拍立得都装进信封,决定哪天直接送给郑南与。   实体照片好处理,电子相册比较麻烦。齐祺花了一个小时整理所有和郑南与有关的照片,最早是高三时他第一偷拍郑南与睡着了时垂下的手,最近的是从朋友圈保存的,郑南与收到拾金不昧的锦旗和失主的合影。齐祺没再存档,放进回收站不舍得,导出U盘也不忍销毁,于是把U盘也放进信封。他想了个很聪明的方法:给文件上了锁,密码是自己的生日,告诉郑南与请他保管但不要打开。首先,郑南与要是答应了就不会骗他,其次,就算谁想偷看也不知道密码,双重保险。   齐祺在那张清单上又划一道,想自己速度还挺快的。   去宠物店洗猫时他联系了沈牧柯,把自己的清单展示给对方,证明自己想的很开。沈牧柯说他多此一举。“你早早做了计划的事情肯定做不好,”柯柯很不留情面,“你哪次做了规划表说要按阶段完成作业成功过?不都是磨叽到最后一晚才慌……”   “到最后那不也是做完了吗?”齐祺反驳道。   沈牧柯说:“作业那是有死线最后要交的,你说你不喜欢个人,谁给你下deadline了?我吗?”他这会儿又一副很有人情味的样子说,“没必要勉强自己,顺其自然就好了,暗恋又不碍着谁。”   齐祺说:“……他结婚就是deadline,我最好在这之前谈恋爱。”说完他自己又重复一遍,加强语气,“我要谈恋爱。”   沈牧柯低低笑了一声:“你当是菜市场买菜呢,你要就有?”   ……   下午五点,徐公子的生日宴就开始陆续进人了。他包了整个夜店,酒水畅饮,请来些狐朋狗友,那些人又带一帮不认识的朋友。徐楚安倒不介意被人占便宜,反正他刷他爸的卡,人越多越热闹越好。他锁的是DJ最近的卡座,销售看见他恭恭敬敬的往里面带,不用招呼那黑桃牌就先给他放在桌子上,店里还专门定制了灯牌写祝他生日快乐。   销售问他:“您上去说两句不?”   徐楚安看了眼DJ台,觉得没意思,他比较想在下面吃蛋糕。   蛋糕是朋友A给他订的,三层巨豪华,礼物摆了半个卡座,价格不菲,但对他身边的公子哥都是小钱。徐楚安朋友多是二公子大小姐,他们是非继承者联盟,一水儿的纨绔,不算太坏但反正没多好,继承了公司的不爱跟他们玩儿。   生日会徐楚安开了好几次香槟王,喝得酩酊大醉,在卡座上睡着了。DJ尽职地放些听不懂语言的劲爆曲目,同卡座的朋友在摇色子,徐楚安就是不擅长这个才被频频灌酒。他大概睡了一个小时,朋友们给他披了件外套,都是东倒西歪。徐楚安看自己的卡座上多了不认识的人在一起接吻,他没在意,低头看手机。他爸照例是拿股票基金打发人,妈妈知道他分手了不高兴又追尾了,说捷豹修好了开回来给她,给儿子重买了辆宝马。他哥没发信息,也没有礼物。成年后徐才俊就再没给他买过礼物。   [你加班加死好了]   徐楚安发了一串诅咒的话,盯着聊天框等了一会儿,对方没拉黑他但也没回复。他感到无聊,酒精上头,天旋地转,他把卡座上不认识的人都轰走,自己独霸一张沙发横躺上去。给陈骏打电话。   “喂,你来不来?”徐楚安抱着果盘,挑喜欢吃的放嘴里。   “来哪儿?”   “我过生日,在……”   陈骏说:“吵死了,听不清。”   徐楚安喝多了反而脾气不错,抱着果盘站起来,说:“你等下,我去……我去,去厕所跟你说。”他跌跌撞撞往厕所走,销售来扶他他不让,有女孩来拉他他也不准,一路走到厕所周围竟然每一个熟脸。   陈骏没挂电话,听他在厕所里报完地址,回一句:“不去,没有五十万以上的车。”   徐楚安说:“可以打车来……我给你钱啊。”   “你要闹到几点,我明天还上不上班?”   “那就,不上呗。”徐楚安念叨,“你上班又没几个钱,辞了算了。”此后他也不听陈骏说啥,就反复讲让他来。因为他最近和陈骏比较熟,他想过生日有陈骏的话会比较有趣。   大概三分钟后,他说:“我不能呆在厕所了,我要出去。”   陈骏说:“哦。”   徐楚安自顾自解释:“因为,因为他们不让我在里面吃西瓜……额,确实,有点臭。”   他拿着果盘又走出厕所,厕所门口的散台都是人聊天,听到有人提到自己的名字就蹲下来听。   “……他俩又不是亲哥俩,你认真算,徐才俊他妈是糟糠妻,徐安生来这边发达了就又娶个年轻的小老婆,生的徐楚安。”   “原先徐才俊是他弟的陪读,你们不知道?徐安生是他自己大儿子的资助人,等到徐楚安成年才告诉他们俩,八成也是看这个小儿子实在扶不起来!”   “那你说他俩关系能好吗?都不是一个妈……”   徐楚安站起来阴测测问:“谁跟你们说的?”这几人也没人见过徐楚安本人,只当他好奇,就说是听说。   “听说,听谁说?”徐楚安把果盘摔到地上,他心里有答案了,“田乐对不对?”他只把这个和前男友说过。   “什么田乐,我们不认识,诶你干嘛……”   ……   齐祺拿着那个信封,走到了派出所门口。他知道今天郑南与有夜班,被沈牧柯怼了的一时冲动让他大晚上走到了这里。   他犹豫着要不要进去,这么晚单程来一趟很怪,可又走到这里了,如果没给出去柯柯肯定要笑话自己。   也说不定郑南与出去了呢,他把信封放桌子上就可以走了。   齐祺预感不准,他进派出所时郑南与刚好出来,两人打了个照面。   齐祺不知道说什么好,攥着信封站在那里。   门口的姑娘问他:“您好,您是有什么案要报吗?”   郑南与说:“是我朋友,没事。”他脸色不太好的样子,向齐祺走过来,他今天没有发信息,也许是太忙了。   齐祺有些结巴:“我,我……你还好吗?”   “还好,”郑南与低垂着眼睫,“就是有点可惜,小炮不是我弟弟。”   齐祺愣住了。   郑南与问他:“你是因为这个来看我的吗?”他有些疲惫地笑笑,“谢谢你啊,齐祺。” 第93章   亲子鉴定一式两份寄给小炮和郑南与,小炮想自己是绝对忍不到回家的,于是把地址填在书店。下午的时候刚好是陈骏送过来,一个文件夹,小炮不敢自己拆,要陈哥陪自己。   他连最外面的文件袋都撕得小心翼翼,手止不住有点颤,小炮还没见过自己的父母,如果这封亲子鉴定说他们是兄弟,那他就不仅有哥哥,还有爸爸、妈妈和奶奶。   “陈哥,要不你给我念结果吧,我害怕……”   陈骏不念:“你快点,我还送下一家呢,我念你念这结果也不会变啊。”   报告书前面的都看不懂,小炮翻到最后面,亲权概率为零,两人无任何血缘关系。   他大概懵了一会儿:“怎么会是零呢?”他又把前面那些看不懂的部分确认一遍,不太相信,“就算是陌生人,都是人,怎么也有……没有50%也有20%相似吧。”他念叨着念叨着掉下滴眼泪,“不可能是零吧,怎么可能呢……”   陈骏拍拍他的后背,安慰他:“说不定是报告弄错了呢。”   “怎么可能,那么大个鉴定机构……”小炮抹抹眼泪,“行了,陈哥你接着忙去吧,我跟翁含娇说。”   翁含娇接到电话就来了,关于儿童寻亲警局都是一对一负责,她一切都以小炮的事为最高优先级。她看了一遍也觉得惊讶,因为之前种种调查都显示两个人描述相近,小炮和郑南与也是有那么一点像的。“我筛查过数据,B市登记过二胎弟弟走失情况和你描述相似度能达到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有三家,最接近的就是郑南与家了。”翁含娇皱着眉头翻报告书,假如这都不是亲人,那说不定小炮的父母没有在B市登记。   “那个,这上面说概率为零,人跟人不是至少有一点相似DNA吗?”小炮问,“会不会,会不会是他们鉴定中心搞错了啊?”   翁含娇摇头:“只要没有血缘关系都会标零的,这个没问题。这家也是大机构了……你想再测一次吗?还可以再约。”她其实看到结果就认定两人不是兄弟了,但不忍心看小炮这么难过,“钱不是问题……”   小炮说不用了,他给郑南与打了个电话,对方没有接,过了大概二十分钟郑南与才回拨给他。   “喂小炮,是结果出来了吗?”   翁含娇回警局后小炮便接着干活了,这会儿听到郑哥的声音他又忍不住哭出来:“郑哥,亲,亲子报告说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他听到对面深深的呼吸声,莫名生出些愧疚。他怎么就那么自信两个人是兄弟,堆了那么高的期待,郑哥听了一定很失望。   郑南与说:“没事,这才是你第一次做亲子鉴定,一次就能寻亲成功的人运气得多好呢。别太难过了……你要不和齐祺说,请半天假休息下吧。”   “不用,都已经下午了……郑哥,我真的好难过。”   “我知道。不好意思,等下……”同事和他说了几句,“小炮,我这里有点事,晚饭时我去找你,叫下翁含娇,我们再聊。”   晚饭定在大家都熟的巫山烤鱼,郑南与来迟了些,道歉说刚刚那个案子处理的时间比较久。   “你要再做一遍吗?以防是失误。”翁含娇问郑南与,“我刚刚检查过了,报告是没有寄错的。”   郑南与看小炮,摇摇头:“我觉得没有必要,我在这家做过很多次了,准确性应该是没问题的,可以不用浪费这个时间。你之前不是说还有两家和他条件相符吗?”   翁含娇说:“是,不过那两家都是姐姐,所以优先还是和你联系的。”   小炮一言不发听他们交谈,尽量让自己不要哭出来。他是有考虑不是兄弟的可能性,但没想到这一刻来临比他想象中要痛苦。郑南与揽住他的肩膀,说可以哭的,小炮便没能成功在翁含娇面前维持铁血男子汉的形象。   “郑哥,我不是因为你家房子大才希望是你弟弟的,我穷惯了……我就是,就是真的很想家。”小炮吸吸鼻子,他会很努力帮老板哥哥追爱,一直帮助他的所有人,最后都会成为一家人,他是那样想的。   “小炮,你才是第一次寻亲,我之前和你郑哥经历过好几次了,每次都是差一点点……还记得有次,就是明知道身上胎记不对还是报一丝希望,希望是自己记错。”翁含娇更心疼郑南与,但两人关系也不是当年,有些话只能委婉点,“他也很不容易的,寻亲路上运气好的还是少。”   “好了,含娇,不管怎么说你忙前忙后的也挺辛苦,谢谢你了。”郑南与打断她,“敬你杯白开水。”小炮也跟着敬,给翁含娇整的很不好意思。   “没有没有,那个,齐祺也帮了忙,你们也记得和他说。”她猛然想起“不清不楚”,这段时间局里叫她协查经侦一个案子,一直没空和谁了解全这件事,咳嗽两声,“额,那吃差不多我就撤了。”   吃晚饭后三人都各自回去上班,郑南与今晚值夜班,他那封亲子鉴定报告书还在小区驿站,想来也没要再拆了。他没太多时间伤感又投入进工作,一对父母说自己女儿八点了都没回来,电话也打不通,他和老马沿着路找,最后确认了孩子只是在图书馆睡着了才放下心来。   派出所经常能接到老人小孩走失的报案,每找回一起,郑南与就多安心一些。他由衷为所有人高兴,看到齐祺时才觉得自己很累。如果不是这地点不合时宜,他想抱会儿齐祺,从他身上汲取点养分。   暂时没人报案,他们在大厅长椅上坐了一会儿,不能牵手,贴近一点也算安慰。   “今天有点忙,情绪也不太好,所以没给你发信息。”郑南与这样解释。   齐祺低下头,怎么也没法说谎:“你说我才知道这件事的……我只是来找你。”   “那也挺好的。”郑南与说,“我还以为今天见不到你了。”他看到齐祺手里的信封,“这么晚你要寄信吗?”   齐祺以为他是误会自己假装看望他,连忙解释:“不是,是给你的……”他把手伸进纸袋里,最后只掏了两张拍立得出来,递给郑南与。“收拾房间找出来的,”这句是假话,齐祺耳朵红了,“给你吧。”   “这个不是本来就我们一人一张吗?”   “额,我想可能,很多年了你那张找不到了,可以给你,我有电子版。”   “我没弄丢,还在的。”郑南与说。   齐祺不知所措起来,拍立得不知道要不要收回去。   “那你先给我也行,我复印一份再还给你。毕竟我确实没有你这张拍立得啊。”郑南与还是收下了,他有一点不好意思拿出钱包,把自己那张拍立得从夹层抽出来给齐祺看。“……不过我这张也记不住当时照得是什么样了,它褪色了,对不起啊,我其实应该把它放好。”   齐祺很惊讶,接过那张空白相纸,确认了背面是自己的字。   “你一直带着吗?”   “钱包一直没动过。”郑南与不算正面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齐祺捏着那张相纸,轻声说:“我电子相册里应该有这张,当时手机拍了……”随后他想起自己的目的,又改口,“不过,也不一定找得到了,也没什么用,你扔了吧。”   “不行,钱包会不习惯的。”   电话铃响起来,马叔过去接。   齐祺还不知作何反应,他的步调完全被打乱了,心又擅自动得厉害,分不清对方哪句话是调笑,哪句话是真情。郑南与侧下身刚好挡住他,然后抓住他的手去摸向自己的脖颈间。齐祺摸到那块玉,被捂得很烫,他下意识就握紧了。   “小郑,出警了,南四街,别跟你朋友聊了。”马叔放下电话喊他。   “这就来。”郑南与低头,嘴唇在齐祺虎口处贴一下。齐祺没反应过来愣愣望着他,郑南与笑了,松开拉他手腕的手,“早点回去吧,明天再见。”人似乎是轻松了些。   二蛋   致亲爱的读者们,我这周又要神隐了,被导师抓走了,故事已近尾声,大家不必担心,会在一月左右完结。 第94章   u盘又回到了手上,齐祺暗自发誓自己绝对是最后一次打开了,他只是想看下那张褪色的拍立得。也许郑南与真的很宝贝那张照片,看了心情会好一点,打印出来给他好了,自己不留。   那张照片的电子版也很好找,u盘里按日期分了文件夹,很多张拍立得照片排在一起。   郑南与手里那张拍立得和他差不多,毕竟是一起拍的两张,动作都相同。不过那张是反过来,郑南与对着镜头笑,齐祺微微偏头望郑南与。他看了会儿这张像素一般的旧照片,想,自己看郑南与原来是这种眼神,难怪对方拒绝那样快。   他把源文件发给了郑南与,郑南与说谢谢,要重新打印。   郑南与又问他自己有没有做错事,齐祺说没有啊,他解释说小炮告诉自己看到他打月季花。   “我以为你讨厌我,或者讨厌花了。”郑南与说,“因为我知道你鼻炎还问你要不要花……明天我来拿走吧,我就是看到花一下子忘了,很想送给你。”   “不讨厌,”齐祺赶紧一番解释,说自己对花粉还好,养在书店没什么,花很漂亮云云。“我那天去你家……看你家里也养了月季,你很喜欢月季吗?”   郑南与说:“奶奶喜欢养,你没去过我家后院,她也是近几年喜欢上养花花草草的,我阳台那盆是她从家里拿的。我还挺喜欢的。”   “哦……你喜欢它什么呢?”   “嗯?”郑南与愣了下,他觉得这个问题怪怪的,可隔着电话他观察不到齐祺的表情,怕说错,就含糊道,“没什么原因……”   齐祺轻轻“哼”一声,他只是当时病了脑子不太好,想到这盆月季什么都没做郑南与就喜欢它了,于是……这样听来他也没冤枉这花。当然清醒过来的齐祺不至于跟盆植物计较,他只是气自己要断的时候还收到份礼物,又不能送走,难以割舍。   他不讲话,郑南与就又问他猫有没有起名字,明天想约他去三环一个新开的面馆吃饭。齐祺本来想拒绝,可那个面馆恰巧是他藏在聊天记录里想请郑南与吃的一家,而且郑南与又一次没找到弟弟想必心情不好。这要齐祺说“不行”太难说出口,他想问问分开前吻的那一下手是什么意思也不敢,只能自己解释,这是因为前段时间他们接过吻,人在低落时需要情感转移,也许郑南与就是没理由地释放下情绪。   齐祺抚摸着自己的虎口,傻乎乎地也吻了一遍。   他这样想着又赴了好几次约,郑南与每回请他都是很客气的样子,要做的事也总是他之前想做的。齐祺有点怀疑是郑南与偷看过自己和他的聊天记录,泡温泉的时候问对方:“感觉好巧……你叫我出来几次,都是我之前想去的,你……”   郑南与和他一起坐在池子里,他正在看温泉池区域墙上的电视,这时侧过头来看齐祺,脸上神色如常:“真的吗?齐祺,你也想和我洗澡啊?”   “……”齐祺脸皮薄,接不下去了。   温泉池上上下下坐了一圈裸男,这倒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只是郑南与实在打眼,宽厚的肩膀下肌肉线条紧实,一看就知道锻炼没停过,背部肌肉尤其好看,虎背蜂腰,即使是放松地看电视也腰杆板正。要说身材好,池子里也有别的健身的男人,但算上那张脸绝对是无出其右。郑南与把湿发都撩到脑后时更显得骨相优越,水珠顺着下巴落。齐祺忍不住多看两秒就被逮住了,两人对视,郑南与笑了,他一下觉得热度上脸,从池台滑下去,蹲坐在下一级台阶,半张脸埋进水里。   应该是自己的错觉,齐祺想,他的手机又不是没密码,再说,就算郑南与真知道密码,也应该不会来偷看他的聊天。也许是他太了解郑南与,猜他喜欢猜得准。   郑南与则以为他是在看自己身上的疤,还邀请道:“要不要摸一下?”   他摇摇头,但眼神还是停到对方腹上那道长疤。受伤后这里大概也不便锻炼,郑南与的腹肌轮廓不深,但也没多余赘肉。大概做刑警都这样,身上少不了伤口,不过还是腹上那道最骇人,斜延到胯骨,足有二十几厘米。   齐祺一想那把刀插着人还被车拖出去了一段距离,心里便十分后怕,差一点他就再也见不到郑南与。于是默默离他近了些。   “摸一下。”郑南与看齐祺靠过来很高兴,他知道齐祺肯定不会主动的,就擅自拉了他的手贴在自己腰上,“你不会嫌弃我腹肌不明显吧?”那只略白的手明显抖了下,好歹没往回缩。   齐祺从水里冒出脑袋,他干脆跪到池底,睫毛仍湿淋淋往下滴着水。“没有,觉得你疼……那时候肯定很危险。”他小声说。   “看着吓人而已,摸着痕迹也不是很明显,早就不疼了。”被这么关心,郑南与反而不好意思了。他松开手,两人又坐着看了会儿电视,直到搓澡的叫号到他们。   搓澡时难免又会提身上的伤痕,搓澡大哥多问了几句,郑南与也闲着,干脆把其他痕迹的由来都讲给齐祺。听了他的从警经历,周围趴着的男同胞们都肃然起敬,和他攀谈。   有个小伙还问:“你有女朋友没?”   郑南与飞快瞟了齐祺一眼,齐祺正在搓后背,脸朝下趴着,犹豫了几秒说:“额,有的。”   那小伙也看出他的犹豫,赶紧说:“靠哥你别误会,我是给我姐姐问,要不然她又说自己碰不到帅哥!”   这个问题还是打哈哈过去了,搓完奶两个人换上浴衣去休息区。周末洗浴中心人不少,他们很幸运有一组人刚走,于是继承了那个小隔间。隔间里有电视,郑南与出去拿水果回来,看到齐祺趴在那里摆弄遥控器,浴衣只剩最大号的了,领口松垮歪斜的露出一片粉红。   “……这大哥劲儿也太大了吧,都搓破了你也不跟他说?”郑南与盯着锁骨上的红点点说,“多杀的慌。”   齐祺下意识摸摸胸口:“我没好意思说。”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郑南与也趴下来,这空间顿时狭小起来。   他们都吹干了头发,洗过澡靠在一起暖烘烘的,齐祺犯了困,眯着眼挑电影,郑南与觉得齐祺真是会生活,想去的地方他都很喜欢。   他余光看到有个有些印象的电影一闪而过,便拿遥控板调回去。“看这个吧?”《铁臂娇妻之进宫假驸马》,郑南与记忆犹新却从没看过。   齐祺点头同意了。   电影开头就是旁白讲述一个女主穿越到架空王朝,整部电影糅合霸总,武侠,抗日等多个元素,郑南与边看边后悔:“怎么高三那会儿没去看成呢,这题材多新颖。”   齐祺憋不住笑了:“你真是,越烂的片越爱看。”   郑南与推搡他一下:“两个人看烂片,吐槽着也挺有意思的。”   到末尾女主亲征,战场上放悲伤主题曲煽情,难免尴尬。   郑南与以为齐祺睡着了,齐祺却冷不丁冒一句:“你还想回去做刑警吗?”   他不假思索:“当然啊。”   “有机会吗?”   “还不清楚,有的话我一定争取。怎么了?”   齐祺慢吞吞道:“就是觉得你妈担心你也正常,刑警确实很危险。”   “你也担心我吗?”   “那是当然的……你不怕死吗?我怕你死。”   郑南与从前没想,现在竟然动摇起来:“……当警察就是这样可能随时牺牲的,我毕业时就做好准备了……那这样你觉得我还要不要做刑警呢?民警确实相对安全点。”   “还是刑警吧。”齐祺说,“你保护好自己。”   “保护不好呢?”   “那,那就牺牲了。”   “你还支持我牺牲啊?”   齐祺眨眨眼:“做刑警是你的理想嘛,要支持的……但是,当然还是活着更好。”   “不幸死了怎么办?”郑南与望着齐祺,心里痒痒的。   “那我会难过的。”   “会想我吗?”   气氛有些变味,齐祺察觉到,但还是发自内心地说:“会很想……”   电视里女主抱着男主的尸体大哭,电视外郑南与又吻了齐祺。隔一会儿,齐祺喘不上气了,很迷茫地看他。郑南与有些硬了,不好意思,于是摸摸他的后颈说:“困了睡会儿吧。”   二蛋   坏男人小郑! 第95章   小炮心情平复远没有郑南与那么快,他像霜打的茄子一下蔫儿了好几天,齐祺说给他放假他也不要,在书店里唉声叹气。齐祺自顾不暇也没能好好安慰他,就叫陈骏闲着的时候来逗逗小孩。   送快递哪有那么多闲的时候,再说陈骏就算有点时间也都让另一个小孩占走了,所以隔了一周才逮到空专门跑来书店跟小炮谈心。他还挺喜欢小炮的,虽说他们之间的兄弟情是场乌龙,但小炮嘴甜又爱念叨,两人每天微信都能聊两句,反而要比和郑南与亲近很多。   微信上小炮还和陈骏说自己接受了,现在翁含娇在给他检查筛选其他类似的家庭。可齐祺说他人感觉更不好了,那天整理书的时候一个劲儿叹气。   中午陈骏带了份肯德基去找小炮,问他:“你不是想开了吗?怎么又叹气?”   小炮吸着冰可乐说:“我没因为那事愁了,我是因为别的……”   “因为啥?”   小孩抓耳挠腮憋了半天,看四下无人,很含糊地说:“情感问题。”   “你还有情感问题?”陈骏很惊讶,“你和谁啊,我怎么不知道,不会是翁含娇吧?”   小炮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我随便说的……你怎么喜欢她?她不是郑南与女朋友吗?”   “前女友!都分了好几年了!”   “哦,然后呢。”   “就是,我……你不要和小齐哥说,他和翁含娇比较熟,我怕说了尴尬。”陈骏再三保证自己嘴严他才讲,“是前天她想安慰我,晚上请我看电影……我一时冲动就告白了,然后她就拒绝我了。”   “结果不意外。”陈骏评价,“但你是怎么喜欢她的?你俩差——七八岁吧。”他一下又想起齐祺说他们读高中时徐楚安才小学,一阵恶寒,小炮比徐楚安还得低两年级。“你这可能就是错觉,太冲动了,年纪小嘛。”   小炮对自己年龄很在意:“我成年了啊!”他愤愤不平,“怎么就是冲动了,我又不是没有自己的判断能力!再说,喜欢她很正常吧,她那么漂亮……”他声音低下去,耳朵微微泛红,“娇娇姐又善良又热心,我和她只是萍水相逢,她就为我的事情忙前忙后,还会经常跟我聊天。”   “那是因为她是警察,这就是她的工作啊。”陈骏无情揭穿,“她帮你那是责任心,你喜欢她就是你倒霉。”   “我没有要她一定喜欢我啊,我知道,在她眼里我还是个小孩,没钱没车没房……但我得让她知道我喜欢她,我想追她!”小炮握拳。   陈骏不爱听这种感情话题,他提不出什么建设性意见,只是象征性关心下弟弟,便敷衍道:“那你去追吧,虽然你没车没房,但你有一颗爱她的心,看看哪天能打动她。”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小炮说,“你看,郑哥现在就经常来这儿找小齐哥,又是送花又是送水果的。”   “送花?”   “对啊,我刚还浇过水呢。”小炮指一指柜台上的月季。   陈骏“哼”一声,过去揪掉了两片花瓣:“我以为啥花呢。”   小炮急忙说:“诶不能摘的,小齐哥会生气的……”   他话没说完,陈骏当着他的面又揪了一瓣:“你不说谁知道?一盆破花宝贝什么,真是好糊弄。”揪了花也不解气,临走前他嘱咐小炮:“做做朋友就算了,别跟警察谈恋爱,天天就知道吊着你。”然后在小炮“不准污蔑人民警察”的喊声中潇洒退场。   陈骏能闲下来八成是徐楚安又消停了。在夜店打架后他爸给他抓起来又关了紧闭,通讯设备都收了不准联网,说他反正也不好好上课就在家里关一周算了。又不是古代还搞禁足,徐楚安万分不爽可实在干不过门口的保镖,只能趴在床上看电视剧。   徐楚安很小时就知道自己家里有钱,他是被溺爱长大的,成人礼时父亲送了他套小别墅,他就再没回过家了。因为也是那天他知道带他的家教哥哥是自己同父异母的亲哥哥,他和徐才俊原本关系很好,一下变得尴尬起来。   徐才俊来家里时是大学生,勤工俭学渴望出人头地,徐楚安那时候才小学。徐父一向严厉,金钱方面毫不吝啬,但其他方面管得很严。因此徐楚安自然要黏哥哥一些。到后来徐才俊进了公司,徐父对徐楚安就松懈了,大概是有了planB,小儿子不成器就算了。十八岁生日后,幕布揭开,他们一下变成了需要竞争的兄弟,这感觉很怪。   徐母最疼儿子,可她不敢违背徐父的指令。“安安,你爸也是在乎你才关你的,你好好学习将来还要进公司的!”她这么安慰儿子。   “我进什么公司,不都有我哥了吗?”徐楚安瘫在沙发上用学习机玩推箱子,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徐母听他这么说就不高兴了:“你但凡努点力呢?徐才俊他妈和你爸根本没领证,你才是唯一的婚生子,公司就该是你的,为什么不去争?”   他妈一说这个徐楚安就捂耳朵装听不见,逼急了就地打滚耍疯,他妈也无可奈何。   下午徐母的贵妇小姐妹们约她出去了,家里又只剩徐楚安和两个保姆阿姨,他干脆躺在客厅地板上,对着天花板发呆。   他不是讨厌徐才俊,也没什么好胜心,只是不满自己就像个练废的小号被丢弃了,原先关系很好的哥哥知道两人真的有血缘关系再也没和他出去玩过。明明自己什么也没做错啊。   ……   那晚他喝了很多酒,打架的事都记不清,醒来就在陈骏家里,他还抱怨了陈骏家里破。陈骏骂他来着,但他挺高兴的,他哥也骂他可他哥不来看他,陈骏好歹人还来了。   说做也没做成,徐楚安抱着马桶吐完以后陈骏死都不和他睡,但同意他上床一起躺着,然后徐楚安就把各种难过的事打包倒给了陈骏。他本来就是一个心里藏不住事的人,没什么秘密,全都告诉过前男友,然后一传十十传百。他总喜欢分享心事,觉得能拉近距离,然而碰不上那个为他保守秘密的人,他的秘密总会成为共同的谈资,久而久之甚至习惯了这样半公开的生活。反正谁都知道他是条米虫,要欺骗他也不过是骗钱,他有的是。   他搂着陈骏一条胳膊,说:“如果你是我哥就好了……”   “你有病啊,跟你哥上床?”陈骏把他扒拉下来,“怎么现在一个两个都那么喜欢随便认哥哥,我真是跟你们有代沟了。”   徐楚安泪眼汪汪:“可是原来我哥也会给我煮西红柿鸡蛋面……”每次陈骏晚上煮夜宵都煮面。   陈骏说:“煮个面就是你哥,你哥新东方厨师啊?”   他压根没细听徐楚安说的那些秘密,徐楚安说我好可怜,陈骏回他你不可怜,你很有钱,我比较可怜。   徐楚安说你不就是单恋不成嘛,陈骏笑了,说他小屁孩,啥也不懂。   “我跟你谈恋爱吧。”徐楚安说,“我不嫌弃你岁数大。”   陈骏说:“我嫌你岁数小。”   于是徐楚安开始撒酒疯,不让陈骏睡觉,陈骏受不了了,跟他拉勾:“临时恋爱啊,临时的,到你酒醒为止。”   徐楚安拉着他的手指上去就咬了一口,给陈骏疼得叫:“你他妈属狗的?”   肇事者舔舔他食指上的一圈齿痕,很满意地说:“临时戒指,送你的!”   ……   有脚步声,徐楚安以为是保姆,就说:“我不喝水。”   “你就这么躺这里?”是他哥的声音。   徐楚安不想动:“不然呢?”   “为什么打架?”   “……”   “别再跟乱七八糟的男的来往了,随便一个人你都敢跟他好?又不长心眼还不听劝,公司给你不是分分钟让人骗干净了?”徐才俊用皮鞋踢踢他的肩膀,“起来,一会儿跟我去公司。”   “我去干嘛?当摆设?”   “爱去不去。”徐才俊到沙发上坐下了。   徐楚安这才反应过来这是放他出门,于是一骨碌爬起来。   去公司的路到一半,他下车去找陈骏,因为陈骏家不在他哥的管辖范围内,他不知道过去干嘛,就只是换个地方睡觉也行,反正他记得陈骏有把备用钥匙藏在门垫下。   不巧的是他翻钥匙的时候被陈骏抓了个现形,更不巧的是齐祺也在场。 第96章   对方还没说啥,徐楚安恶人先告状,掏出钥匙插在门上,恶声恶气问他俩:“你们为什么在一起!”一边就把门打开自己进去了。   陈骏莫名其妙:“别人给我只鸡,吃不完当然喊人一起吃了……你进屋能不能换拖鞋!”   “为什么不叫我吃!”徐楚安生气道,“你这又不是啥木地板,还换鞋!”   “不换滚出去。”   徐楚安才不走,把鞋踢到一边,直接跑进屋了。   齐祺觉得很好笑,这小孩比陈骏当年的任性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但大概是齐祺对这种过分的性格容忍度高,让他看徐楚安只会觉得有些幼稚。于是和陈骏说:“找这么小个男朋友什么感觉?”   陈骏拎着鸡还在思考徐楚安是怎么知道自己家备用钥匙垫在毯子下的,大脑直接把词过滤成“小朋友”,说:“傻逼一个,闹死了?”他又不是没叫徐楚安来吃饭,他自己不回信息怪谁。   屋里小孩很不客气地躺在床上,这会儿打开手机看见陈骏居然给自己发过信息,很开心,又凑过去阳光灿烂地帮他拿菜进厨房。“我帮你!”他有意围着陈骏转,想营造一种他们比齐祺更熟的氛围,结果陈骏嫌他啥也不会,在厨房里添乱,让他滚出去玩手机。徐楚安就不高兴了:“你赶我?”   陈骏看都不看他:“你这不知道吗?”   “他都没来厨房给你帮忙,我来你居然还要赶我!”“他”指的是齐祺。   “不是,我也没让你俩帮忙啊……你坐着等吃饭还不行?我还没嫌你来得多洗一副碗筷呢。”   “我又没说不洗!”   陈骏瞟了一眼大少爷不沾阳春水的手:“我怕你把碗碎了。”   徐楚安瞪大眼:“你觉得我没用吗?”   “……”陈骏专心切菜了。   得不到回应,徐楚安端着菜盆站在原地,他当然不会洗菜,他只是在生气。他总是plan B,不到迫不得已没人选他,当有更好选择时往往会被丢下。爸爸选择了徐才俊,前男友选择去傍富婆,没招了才再来找他,他是觉得陈骏有的不多,自己至少能算个一手选择吧。当然,作为交换,陈骏也会是他的plan A。可是陈骏原来还会跟齐祺一起吃饭,这样算来他就是又是个可有可无的替代品了。   也是,徐楚安也知道自己脾气很大,徐父停了他的卡,他好像就一无所有了,只有妈妈会爱他。   “你喜欢我还是喜欢他?”他稍微挣扎下。   陈骏手一抖倒了小半瓶生抽:“你说什么呢?什么玩意儿!”   徐楚安问:“你不和我谈恋爱吗?”   陈骏耳朵红了:“不是,我跟你才认识多久啊……你这也,太,太……”陈骏可没被人问过这种问题,没人追过他,他只追过齐祺。   “他喜欢那个警察,你不是追不到吗?你还和我睡了……”   “你小点声!”陈骏把水龙头打开,“睡了就,就谈恋爱啊,我们不就是睡过几次嘛,你这个……”对他来说恋爱是个很长的过程,怎么也要半年才能确定关系。他倒不是讨厌徐楚安,实在是这小孩想起一出是一出,不知道这回又是整什么幺蛾子。   结果徐楚安声音更大了:“你就那么喜欢他啊!他又不和你睡!”   “靠,我没有……”陈骏急了,他怕齐祺听见要误会什么,赶紧去捂嘴,“你没完了是吧?我跟你说,要不是你长的像他我早揍你了,你现在,拿钱去楼下超市,买最贵的冰淇淋,我给你钱,吃,别说话了!”   徐楚安哪是钱能收买的,他摔门出去了。   摔门的声音把齐祺吓了一跳,他本来在看电视剧,是,他决心不看烂片了,挑了部9.2分的电视剧打算从心里鄙视郑南与的眼光。陈骏做饭他是从来不进去帮忙的,在家一起住时他都是坐着等吃的人。他是打算闲一个小时的,也不想和谁说话,包括郑南与,结果徐楚安气势汹汹就冲他来了。   “他喜欢你!”“他”这回指陈骏了。   齐祺说:“哦。”他又不是不知道,但稍微替陈骏解释了下,“现在没有了。”   “他有!”徐楚安一口咬定,“他还喜欢你,他和我睡就是因为我们长得像!”   齐祺被口水呛到了,他想怎么现在小孩都那么开放,什么睡不睡的真的可以直接拿到台面上讲吗?“不是……”   “就是!”   “……”齐祺想,自己跟小孩争什么,“那好吧,你说了算。”   徐楚安是想吵架的,谁知道一拳打在棉花上,不晓得下句怎么接。他的委屈师出无名,又没有发泄点,就站在那里恨恨地瞪人。   齐祺叹口气,说:“你坐下吧,挡电视。”   徐楚安坐下了:“都喜欢你,为什么呢?”   “什么都喜欢我……你喜欢我?”这种对话不适合看好片子,齐祺默默换了个烂片作为背景音。   “就是他喜欢你,那个警察也喜欢你……”喜欢的人能喜欢自己,也没人逼他做选择,都默不作声地当守护天使啊!啊,怎么什么好事都让他占了!徐楚安嫉妒齐祺能够拥有这些,偏偏人家还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齐祺知道警察说的是郑南与,很诚实地讲:“警察不喜欢我,他喜欢女生。”   “他……”徐楚安想起他不知道了,立马换了种口气,“对,我现在在和他聊天,他很快就喜欢我了。”   “那不可能啊。”   “为什么?”   “都说了他喜欢女生。”   “诶呀人是会变的!”   可无论怎么说齐祺都不生气,只是摇头:“那也不会喜欢你啊。”   “你什么意思!”   齐祺仔细想想:“如果他喜欢男生……那肯定轮不到你,他会先选我的。”   “你什么意思,你是觉得我有哪里不如你吗!”徐楚安怀疑这两个人是不是早就好了,只是在耍自己玩。   “没有。”这当然也是有个前提的,那就是郑南与愿意和男生交往。对手是女生的话齐祺没有争的必要,他就是觉得翁含娇和郑南与很合适。但如果郑南与说男生也可以,他接受不了郑南与会和其他任何男人在一起,这个人必须是自己。   因为他们“谈”过啊,牵手,拥抱,接吻都做过,怎么也轮不到另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   大概是齐祺怎么都不生气,徐楚安让他牵着走了,问他:“你这么有自信,咋没见你俩在一起……你没和他告过白吗?”   齐祺摇头:“没必要。”   徐楚安和他坐近了些:“那你是心如死灰封心锁爱了吗?”   “什么?”齐祺哭笑不得,“没有,我还会谈恋爱的……”   陈骏把鸡炖上出来时看到徐楚安飞快地亲了齐祺的嘴角,暴跳如雷:“徐楚安你干什么!”   徐楚安说:“那和我谈试试。”   齐祺看看他:“你再亲一下。”徐楚安照做了,问他怎么样,他笑了,说可以考虑。   二蛋   陈骏:???怎么就可以考虑了呢? 第97章   “再拍一条吧,我看隔壁公安消防都做了,你就坚持下……”老马拿着手机蹲在那里指挥,“你扣子再解开两粒,诶,别看我,这是我小姨子和我讲的。”   郑南与退让了一粒扣子,又做了一遍俯卧撑,做完面对镜头背一遍所长亲手写的剧本,露出一个努力的笑容。“……不轻信,不围观,多思考,辨真伪!发现诈骗行为,请及时与警方联系!”顺带呼吁下载反诈app。   作为小龙河街道派出所的门面,所长不可能放过他。自打郑南与来派出所就被派去各种社区活动刷脸,效果拔群,上到九十九下到刚会走没有人不买账。从前送一根葱俩鸡蛋都搞不定的下载任务,现在凭着郑sir这张脸,长势喜人。社区反诈群都是他拍的视频,有段时间故意来派出所报案实则看女婿的老太太踏破了门槛。   领导认为政治宣传任务也得迎合当下潮流才能有效果,于是又让他去拍抖音视频,平时科普诈骗案件,有什么能蹭热度的话题就也带着反诈去蹭一下。   郑南与剪完视频自己都不敢看第二遍,还得发朋友圈。他有时也会看看视频底下的评论,看起来是没人来这儿为反诈,不知道齐祺会不会来看,看了是什么想法呢?   因为最近齐祺发信息少了,丢电瓶车的人多了,郑南与顾不得两头,夜里有想到齐祺也不好意思打电话。   一旦意识到这种心情,郑南与就很难控制自己想要抱齐祺的欲望,仿佛迟来的青春期,他头回热衷于此事,二次初恋,情难自已。郑sir还是自律的,他觉得凡事不能太过,再想到齐祺他就看书……这么段时间下来,《三体》可算飞快看完了。   这倒是个见面的好借口,郑南与洗裤子时在想能不能再约齐祺去洗浴中心。   那样好像太明显了……不过,他本来就是明显在追齐祺。   郑南与不敢再很直接和齐祺讨论“喜欢”这事了,因为他高中时就是那样,突然提前拒绝了人家,又突然答应人家,最后不出意外再突然分手。对待齐祺是要慢慢的,温水煮青蛙,像刚认识时每次送一粒巧克力那样慢慢熟悉,不然齐祺不相信他是认真的。   他愿意徐徐图之,缓缓追求,因为齐祺就是等了他很久,还回来是理所应当的。这样不说清的关系他也很喜欢,因为这样每次吻到齐祺,齐祺都会流露出一种复杂的神情,欲拒还迎,自己和自己做斗争,吻过后情动又不知所措的模样。   郑南与很希望齐祺能察觉到自己在被追求,因为齐祺是那样可爱的人,很值得被喜欢,被偏爱。   虽然和他私下聊天少了,但齐祺在发的私人朋友圈多起来。毕竟家里添了只小猫,很难不炫耀,齐祺每天都会发点照片。   那只猫最后取名叫可可,是书店小虞起的,小姑娘说它可可爱爱的,就叫这个了。   郑南与问起时齐祺会说可可有点淘气,很喜欢打翻东西,把家里弄的乱七八糟。“不过乖的时候也很乖,我都不知道怎么教了。”齐祺并不是求助的口气,但郑南与很想帮他,搜了许多教程发过去。   又到周末,郑南与要约齐祺见面,他总得搞些理由,这回说他奶奶听别人的话买了个好贵的菠萝,切开是粉红色的,请齐祺来家里吃。   齐祺有点犹豫:“谢谢,我……但是我周末有点事情。”   “什么事情啊?”   “……”齐祺支支吾吾说不上来,“要忙,就是……书店,书店的事。”   “你要在书店呆着吗?我可以去找你。”   “不在书店……”   “啊……”郑南与有一点失望,他感觉很久没见到齐祺了,但人家一副不愿意他多打听的样子,他也不好再逼宫,就转移话题,“对了,那本《三体》我看完了,还挺好看的,哪天还给你,再借一本中来看。”   齐祺说:“我这里有套新的,你拿回去看吧,是这个作者的小说合集,有点多,给你寄过去好了。”   “就这么近,我去拿不就行了?”   “是别人发给我的样书,寄过来我填你地址也方便。”   “人家送你的,我就不收了吧。”实际上郑南与是想,一口气收全了还怎么以此为借口多走动几趟。   两人又谦让几句最后郑南与还是收下了。   挂掉电话他有些空虚,在床上发呆了一会儿,还是睡了。   周末不见齐祺的话他自然是要回家的,粉红菠萝买了两个,可惜奶奶没有牙了,只能看看,感叹好神奇。父母都在,饭桌上父亲提了一嘴相亲的事。郑父一向很少管郑南与的情感生活,这回是说自己老战友女儿回国了可以见一见,郑南与说不见也没为难。   “南与,我跟你爸不是也同意你以后丁克了嘛,再给你介绍那都是也不想要小孩的姑娘了。”郑母给他夹菜,看着儿子的表情试探,“现在年轻人丁克的不少,不要孩子的姑娘可多了,你条件这么好,再去见见行吗?”   郑南与想着怎么和父母坦白自己的性向,闻言也试着说:“既然已经不要孩子了,那是不是我和什么人谈都可以?”   “那至少也得是个正经人家,要知书达礼的。咱们家对家庭背景没什么要求,干净就行,重要是人品好,善良孝顺。”郑父这么说。   郑母又补充:“家庭背景一定要看的,不是说多有钱,是得清白,不然未来影响孩子考公……”   奶奶说:“他们不是不要孩子吗?”   郑母这又反应过来:“是,这个……”她心里还是想要小孩的,很不情愿,“那要求可以低一点。”   郑南与点头:“这个是肯定的。”   听他这么说,郑父心里有点数,问:“南与,你是不是心里有喜欢的人?”他仔细看儿子神情的变化,鼓励他,“你别是担心我们没法接受不说,带来大家看看,我们对你也没什么要求的……你一直憋着,别让你妈白张罗人。”   “是啊,你就说出来,我们也是很开明的。现在时代在发展嘛,多离经叛道的姑娘我们都会理解下的……”   郑南与想,问题是不是姑娘啊。他觉得不会有人讨厌齐祺,齐祺除了是男生,什么条件都符合他妈妈喜欢的儿媳妇类型。“……没有离经叛道,他人很好。”他还是承认了,但没明说,奶奶还在饭桌上,虽说奶奶是知道的,可万一吵起来,他还是担心老太太刺激到。   可以一点点改变思想,郑南与计划每天顺着这方面聊几句,和齐祺有关的一切他都要慢慢来,容不得闪失。   奶奶察觉到他的目光,说:“都很好,是你喜欢的人就好,一定要喜欢。”   郑南与点头,他拿抹布擦掉一点桌上奶奶手抖出的菜汤,温和而坚定地说:“非常喜欢。”   二蛋   有闪啊小郑 第98章   关于徐楚安听风就是雨的性格陈骏已经见识过很多次了,那种半夜叫跑腿买冰淇淋的行为他可以归结为有钱人的任性,但是……怎么可以就这么随便和人接吻呢?   陈骏认识齐祺快二十年都没这么做过,徐楚安和齐祺有认识二十分钟吗!   简直是……“太轻浮了吧!”陈骏都气结巴了,“你你你,他亲你你不躲吗?你还再来一次?”他知道这跟徐楚安说屁用没有,干脆冲齐祺喊,“还考虑?你考虑屁啊,你俩认识吗?”   齐祺问:“为什么不能考虑啊?我又没结婚。”   徐楚安附和:“对对对,亲一下怎么了,又不少块肉,什么年代了,我就亲,你能治我流氓罪吗?”   陈骏进去拿菜刀了,出来说:“我能让你赶紧滚,吃西北风去吧你!”   齐祺又笑了,站起身:“我不吃了,你们吃吧,我回家喂猫。”他还扭过头嘱咐徐楚安,“回去记得给我打电话。”   徐楚安点头:“哥哥拜拜!”   “诶,没让你滚啊,你不吃……”陈骏要拦齐祺,结果锅扑了,在挽留齐祺和拯救燃气灶中他只好选择后者。徐楚安倒是不走,就趴在他床上玩手机,等饭都做好了才进厨房洗手吃。两人默不作声在桌上分鸡,徐楚安冲动后又有些心虚,知道自己惹陈骏不高兴了。陈骏不高兴肯定是因为他本来是请齐祺回来吃饭,结果做半天齐祺走了,他反而留着吃。可这么想完徐楚安又不高兴了,咳嗽两声让陈骏发言。陈骏不说话,他就拿筷子夹住对方筷子不准吃。   “……又干嘛你?”   徐楚安看他表情:“你就那么在意他啊?我亲一下都不行……”陈骏不理他,把筷子一扔,进厨房又拿了一双。徐楚安叼着鸡骨头,问他:“因为你没亲过,我亲过,你就生气了?”   “正常人谁会刚认识就乱亲啊!”   “外国人见面就亲啊。”   “你是外国人吗?你英语几分啊?”   “你还是因为嫉妒呗。”徐楚安放下碗,实际上他才是因为嫉妒,嫉妒齐祺能被别人作为首选项,于是有了那个吻。他不在意跟谁谈恋爱跟谁睡觉,这一切越乱越好,既然他不好过就谁也别想幸福。   陈骏解释:“不是因为嫉妒!是,是……草,你懂不懂,谈恋爱又不是儿戏,我靠我是真和你有代沟吧,你们年轻人现在接吻做爱都不用确定关系吗?”   徐楚安越过饭桌揪住他的领子,陈骏猝不及防也被吻了,吻过后对方还重重咬了一口,疼得他呲牙咧嘴。   “你不是没亲过他吗,我亲你一下,算你俩间接接吻了,可以吗?”徐楚安抽了张纸巾擦嘴,过后捏成一团丢在桌上,起身拿外套要走,“我跟你也没确定关系啊。”   陈骏一把抓住他手腕:“走哪儿去你?”   “我回家!”   “吃饱就走,你当这里是饭店啊?”陈骏把他拽回来,“碗刷了再走。”   徐楚安从小到大就没干过这种活儿,洗完了泡沫都冲不干净,还要嫌厨房小转身都转不开。最后洗了半天手,眼泪噼里啪啦掉,给今天重洗碗的陈骏唬得一愣一愣。   “不是,让你洗个碗有这么耻辱吗?”陈骏扯了一张厨房纸巾递给他,“你这也没洗干净啊。”   “我走了。”徐楚安接过纸巾只擦了手,脸上的泪用袖子胡抹。他不想回家,怕被他爸再关起来,回自己的房又觉得孤独。尽管他一个电话可以叫来很多朋友,但他现在最想要的是陈骏,可惜对方最想要的不是他。   陈骏说:“跟他你还‘哥哥拜拜’呢,跟我不会叫人是吧?”   “哥哥”这一词又触到了徐楚安敏感的神经,他把纸团生气地扔进垃圾桶,大喊:“哥是随便叫的吗,你怎么这不说轻浮了?你有哥哥样子吗?反正都是不管我,不管我叫什么哥!”   “草,你不叫是吧,不叫把吃了我的都吐出来!”陈骏觉得这小子简直张口就来,他还不够有“哥哥”样子?他简直把大半空余时间都给他了好吧!“我这又给你做饭又无条件接送的,这还不叫管你,什么叫管你?什么叫配当哥?”   “要把我放第一位啊!”   “那是哥吗?那是你爹吧!”   “我爹把我哥放第一位啊!”   陈骏又被噎住了,他在思考怎么回嘴的时候,徐楚安甩开他的手,跑出去了。   齐祺到家不过十分钟,徐楚安就给他打了电话,问能不能住进来,齐祺说可以。   齐祺家要大不少,徐楚安趴在沙发上听齐祺打电话。齐祺并没有避讳他,一边摸着猫一边和郑南与说话,大部分时间都在回答问题。   “还没吃……点外卖了。嗯,是……肯德基,因为今天有蛋挞。”齐祺声音很温柔,“喂过了,可可今天很乖……刘阿姨的狗我也遛过了,你在家休息就好。”   徐楚安听着就觉得他们在谈恋爱,腻歪半天,话题也没有中心,大概只是想念才通电话。而会因为想自己来电的只有妈妈,不是不爱妈妈,但他更想得到同辈人的关心。有谁不是因为血缘关系而爱他呢?   他替齐祺拿了外卖,再过两分钟齐祺挂掉电话,问他吃不吃蛋挞。徐楚安接过来就吃,烫到了上牙膛,捂着嘴呜呜半天。   “你拿的时候没觉得很烫吗?”齐祺赶紧给他倒了杯水。   徐楚安喝完水把他扑倒在沙发上,大着舌头说:“我们做吧。”   虽说长相有几分类似,两个人身材可谓大相径庭,徐楚安少说也有一米八,大骨架,罩得齐祺严严实实。但齐祺没觉得害怕,他总觉得徐楚安和陈骏很像,不过陈骏要别扭些,徐楚安很坦率,想到什么就做了。   “不要。”齐祺很干脆地说。   “为什么?”徐楚安歪脑袋问,“你不说可以考虑吗?”   “考虑完了,你岁数太小,我不喜欢。”齐祺说。   徐楚安听完一下泄了气,整个人压到齐祺胸口,抱怨:“你怎么这样……”尽管他也不是真想和对方做,可能到一半也会喊停,但他不喜欢被拒绝。“我挺帅的啊,我还有钱,为什么不喜欢我去喜欢一个保安?”   齐祺忍不住了:“什么保安啊……他不是……”   “都差不多嘛。”   “不一样啊。”齐祺无奈道,“喜欢本来就是件很麻烦的事,没有谁必须喜欢谁的道理……也不是喜欢了别人就会回应你。”   “你说那么有道理呢,还不是有人爱你,这种好事就轮不到我身上。”   “我没在和他谈恋爱,”齐祺解释,“我们只是假装恋爱,他对我……不是那种我对他的心情。他就算和我接吻,也不是爱我吧,可能还是可怜我。”很多事对于一个有点熟悉的陌生人反而很好开口,齐祺干脆和他讲了高中的所有事,中途徐楚安吃掉了三个蛋挞。   徐楚安舔舔手指说:“这玩意儿,本来每个人的心情就是不一样的吧,非得一模一样才叫爱吗?那有点麻烦吧。”如果是他知道对方对他有这种愧疚同情,他直接挟愧图爱了。   齐祺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我不想努力了。”   他把陈骏的睡衣拿给小徐穿,正正好。晚上两个人躺在床上,窗帘很厚,再没有月光照进来,高楼中只能听到小区外马路上车辆穿行的声音。齐祺这时回想起了高中,那时陈骏经常会爬窗户进来,半夜挤到他被窝里。徐楚安则会直接给他打电话说要住进来,如果是十八岁大概也是很嚣张地走正门。   于是他轻轻抱了徐楚安,像抱一个孩子似的把他的头拢在胸口。“你有什么爱的人吗?其实我觉得爱人这个过程就很幸福了,没必要一定被谁回应。”   因为闻到了齐祺身上很淡的沐浴露味道,徐楚安脸红了,有些羞赧地摸着耳朵,答非所问:“我没有那么喜欢陈骏,他是傻逼。”   齐祺说:“是,但我还是希望他幸福的。”   “那你呢?”犹豫半天,徐楚安还是说了,“郑南与喜欢你的,他亲口和我说的,不谈吗?”   齐祺短暂心动了几秒,过会儿说:“我不知道你说的真话假话……但还是算了吧。”   “为什么?”   “他应该要和一个很好的女孩结婚,生个小孩。他父母对他一直很严格……郑南与应该也不会违背他们吧,他是很有责任感的人,以后应该会是个好爸爸。”齐祺在心中预演过很多遍这场景,说出口居然还会有点难过,他对着漆黑的房间干涩地眨眼,“我,我不该打扰他。也许他真的,对我有一点点点点点喜欢……我知道就很开心了,而且我们还接吻了。本来我也只是想看看他,怎么样,没有要什么结果。”   徐楚安感到气氛怪怪的,他搂紧了齐祺的腰小声说:“你怎么知道这是他想要的结果呢,他 第99章   第二天齐祺起床的很艰难,他要去书店,徐楚安死也不起,他也不能把刚认识的人单独留在家,只好守着这孩子到中午。猫都踩到脸上才醒,醒来就说饿。   齐祺接了柏豪的电话,问他周末要不要去酒吧,说这里新开业一家店,酒水七折,他们三个人聚一下。柏豪还刻意强调下,是那种酒吧,“……你找个帅哥聊聊天,放松下。”不像沈牧柯那么爱打击他,柏豪非常支持齐祺再寻新欢,并且信心满满,“嘿嘿,不谈的话光做也可以啊,反正你单身。”   徐楚安在边上看着齐祺做饭,话筒声音不小,他听得清楚,积极报名:“去吧去吧,我也想去!”   柏豪听见问:“谁啊?”   “一个弟弟。”齐祺回答。他先前拒绝了他们太多次,实在不好意思再推,“可以去,但我不会那么聊人的。”   “没事,你光喝酒也行,让柯柯陪你。”   齐祺听到电话那边沈牧柯的声音:“……又让我陪酒去是吧?”   “啊对对对,齐祺,一定要来哦。”   齐祺说好的,结果刚挂掉这个电话就接了郑南与的,郑南与说请他去吃菠萝。两者相比,齐祺其实是觉得看粉红菠萝更有意思的,可刚答应别人不能反悔,他也决定少去郑南与家的……他得找个借口。   沉默的档口,郑南与问他:“喂,齐祺,怎么不说话?”   齐祺结巴了,对郑南与撒谎是件很难的事,他一会儿说去书店,一会儿说在家,编得漏洞百出。他想郑南与肯定是听出来了,因为他听到对方叹了口气。由于徐楚安看着,齐祺不好自拆台面,只能咬着牙等回答。大概过了几秒,郑南与还是没拆穿他,只是有些失落的说“下次吧”。   这种无奈妥协的语气让齐祺招架不住,他怀疑过很多次郑南与的示弱是有意为之,偏偏怎么都会往里跳。于是说:“我也很想吃菠萝的。”   “给你切好,挂门把手上。”   “不,不用……”   郑南与这会儿又强硬了:“我不爱吃菠萝,你不吃,这个好贵的菠萝就浪费了。”   “可以给你房东啊。”   “这么贵我怎么舍得给他们。”   齐祺握着手机的小拇指颤了颤,换了个话题,两人又聊了几句《三体》。他更不敢见郑南与了,只几句话就弄得他心慌意乱,那要是见面就更控制不住自己。现在齐祺已经开始想自己送给虞芮佳的粉红水晶手串,有点后悔,毕竟是他花了七百块求的,就算不戴,收着也好。   沈牧柯说得对,他计划的事情都很难做好,因为他实在爱拖延,沉溺于一些小的快乐,就忘记大作业了。   他也只是伪装成熟讲道理,克制不住还想接郑南与的好。所以周末那晚他喝了许多酒,不全是因为酒水七折。齐祺不爱和人搭讪,和柯柯坐一起喝酒,玩真心话游戏,沈牧柯要他想到郑南与就喝一次酒,酒喝多了郑南与的名字更容易出现,于是越喝越多。   “……”齐祺酒量是普通人水准,但混着喝醉很快,趴在桌子上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柯柯……”   沈牧柯低头听他讲话:“什么?”   “……你是笨蛋。”   “……”沈牧柯把他头按在桌子上,“睡觉吧你!”   因为亲近的朋友在身旁,在酒吧这种环境齐祺也睡了,做颠三倒四的梦,里面有郑南与,所以梦里也自罚三杯了,罚完才去抱的。   郑南与和家庭的争吵发生在第二天,因为当晚父母也担心那个“姑娘”过于离经叛道,怕吓到奶奶。郑奶奶其实之前身体一直不错,只是上个月摔了一跤,老人身子骨脆,一下就骨折了,现在吃饭手抖得厉害。   先是妈妈问的,郑女士装作不经意,在择菜时说:“带回来看看吧,我跟你爸都很想见。”   郑南与也没多掩盖,直接说:“妈,我喜欢的人是男生。”   郑母愣住了,她知道儿子不会随便和她开玩笑,就接着问:“我认识吗?”这个问题郑南与不愿回答,她就又问,“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就是很普通地喜欢上了他,跟喜欢女孩没什么区别。”   郑母还是不愿意相信,她后退几步打量自己的儿子,她的儿子高大帅气,作风端正,怎么就是喜欢男生了呢?她自诩开明不假,如果有别人孩子是同性恋她绝不会有什么异样眼光,但轮到自己儿子,实在诧异。她不信郑南与是天生的同性恋,假如儿子从小就有这种倾向她会慢慢接受的,只是现在这……这毫无征兆啊!“是妈妈小时候对你关注太少了吗?”她有点慌张地拉住了郑南与的手,声音微微颤抖,“还是你爸总不回家,因为缺少父爱所以你会喜欢男人……”   郑南与沉默了一会儿:“……我不知道它们之间有没有关系,但我很喜欢他是真的。”   “你这要是让奶奶知道了她怎么受得了?”   “奶奶知道的。”   父亲肯定是不同意的,他更希望郑南与改掉:“没有为什么,别人我不管,你不能是同性恋。”   这样的场景倒是不出郑南与预料,他不会很激烈地说什么话,只是回一句:“哦。”   “什么叫哦?”郑父被他敷衍的态度激怒了,“你以为这是什么很好玩的事情吗?同性恋有趣你想试试?”   “不,我是很认真的。你不同意也改不了我喜欢他的心情啊。”   “你经济独立了吗?郑南与,你今年28了你赚多少钱,你有资格和我们叫板吗?我不同意你会演私奔那种戏码吗?”   郑南与愣了一下:“我有工作……”   “你当警察你挣多少钱?攒够一套房吗?在B市你想一辈子都租房跟你男朋友住吗?不是你有了稳定工资不从家拿钱就叫经济独立,你看看家里的东西是不是都是你买的,你养得起你的家吗?”父亲严厉道,“我可以理解你,但我绝对不支持你!”   郑南与眨眨眼,他一时说不出话反驳,因为他确实不算多挣钱。警察其实待遇还可以,算上各类津贴与年终奖不是不够养家的。但如果和他父母比那些钱确实不够看,他的收入还不够让父母都维持和之前一样的生活水平。也许他真的很让父母失望,郑南一向处事不惊,当下却难过起来。   “庄文嵩,你怎么和南与说话呢!什么钱不钱,你赚的有我多吗?我这么努力赚钱不就是为了我儿子做什么都有底气吗!”郑母拉住儿子的手,“妈妈的钱都是你和弟弟的,你永远不用担心钱的问题,妈妈觉得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每个月都有给家里拿钱……只是,我是觉得你没有孩子,你要是哪天出了意外,我们连个念想的都没有。”她落下泪来,用指腹揩去,很脆弱的样子,“什么都没有你重要,南与。”   郑南与心软了,他本来也没有想强逼父母接受,只是认为这么重要的事必须要交代。他不想母亲这么难过,但也不可能更改自己的想法。   此时他不合时宜地想起齐祺曾在洗浴中心和他聊天说的话,也许只有齐祺会不介意他会发生意外,但齐祺会想他。   他走出家门,觉得也很想齐祺,切了一盒菠萝,能见到最好,见不到挂在把手上看一眼门也是好的。   派出所离齐祺家很近,郑南与恰巧碰到了自己的同事出警,同事看他表情不太好,主动打招呼问他怎么样,他说没事。   “你们去忙什么?”   同事说:“酒吧打架,调解去,你要闲的要不过去帮个忙,也不知道现场情况什么样,我跟秀秀可能拉不住。”关于打架的案子,女孩去确实容易受伤,郑南与就答应了。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打架很激烈,虽说就两三个人,愣是要在酒吧每个位置都撕扯一番。沈牧柯去洗手间了,徐楚安担心打架巡演到这边伤到人,就跑过去晃醒齐祺。   齐祺一睁眼就和远处的郑南与对上了,好在他脑子不清楚,并未发现自己的谎言败露,还以为仍在梦里,傻兮兮笑了。   徐楚安喝的不多,一下就反应过来了,看着郑南与往这边走立马推齐祺:“他怎么来了?你又反悔了,给他打电话了吗?”   齐祺说没有啊,又趴回去。   大概有十几分钟,打架的人被同事们带回去了,郑南与过去和沈牧柯他们打招呼,想坐在齐祺旁边,但被柏豪挤开了。他心里有些不舒服,齐祺不想和他见面竟然是跟柏豪他们去酒吧,于是问齐祺:“你怎么不在书店呢?”   齐祺呆呆的:“我在酒吧……”   “为什么骗我呢?”郑南与轻声说,“我很难过的。”   柏豪已经听徐楚安说了前因后果,吐槽道:“就是不想跟你出去嘛,都已经不想让你知道了你还多嘴问。”   但齐祺没听清朋友的打抱不平,他还不自知暴露了谎言,只听见郑南与说难过,于是握住郑南与的手说:“对 第100章   见到熟人小猫飞奔而来,这回郑南与总算摸了它,还喊它的新名字“可可”。小猫受宠若惊,贴过来一直叫,郑南与怕吵到齐祺,抱起猫去外面,给猫添了些粮。   他觉得自己还是留下来好,留醉酒的人独自在家很难放心。怕齐祺半夜醒来口渴,他去做了壶水灌进暖壶,回来卧室看睡熟的齐祺,把自己裹得严实,只有脑袋露出来,整个人团成一团。   郑南与把夜灯调了暖光,齐祺的面庞更加柔和了。他这张脸很显小,看起来眉眼和高中时没两样。郑南与更喜欢他现在的样子,面色红润,没有高中时那么单薄。不得不庆幸,这过去九年齐祺应该是被好好对待的,幸福度过。本应如此,他值得很多喜欢,如果不是郑南与,也会有很多别人来爱他。   吻的太过,齐祺的嘴唇还是红的,郑南与盯了一会儿没忍住,又贴上去恼人的甜梦,想的是一触即分,结果还是停留了太久,把齐祺弄醒了。   齐祺睡得混沌,说:“困……”   郑南与问他要不要喝水,齐祺觉得确实嗓子很干,就闭着眼点头,他迷迷糊糊觉得郑南与有点烦,怎么喂完水还要和他说话。“再亲……齐祺,爱……好不好?”他不能不回答显得没礼貌,就都“嗯”了。   于是郑南与又额外亲了几分钟,不限位置,最后吻他鼻尖上的痣。这时发现也不用再拉床头的沙发床出来,这张已经容得下他们俩了。   齐祺被挤到了,好在很快又找到了舒服的位置。   “齐祺,别蹭了。”郑南与声音有些哑,“没法睡觉了。”   没有动啊,齐祺觉得冤枉,但懒得张嘴辩白了。过一会儿郑南与问他:“纹身疼不疼?”这时齐祺似乎头脑清醒了,他知道郑南与问的是肩上那处。   那是他和柏豪交往了一段时间后去纹的,其实那道疤痕早就不明显了,没有遮盖的必要,只是齐祺心里不舒服。有时柏豪粗暴一点他就害怕,尽管知道男友不会伤害他,还是觉得肩膀那里隐隐作痛。那是一段苦涩的过往,所以要用点甜的东西覆盖,高中时郑南与总爱用巧克力投喂他,就选了这个图案。   纹身的过程没他想象那么痛,是可以接受的,纹完他也没好意思告诉朋友们有什么含义,沈牧柯问他他就答“没理由”。   齐祺隐约觉得明天得面对什么,但太晚了,他安慰自己说不定只是做梦,便心安理得地接受亲吻与抚摸,靠在郑南与的怀里睡过去。   第二天两个人是被门铃吵醒的,大概是九点,郑南与看了手机才发现自己居然醒这么晚。齐祺爬起来又被郑南与摁回去。“你再睡会儿吧,我去开门。”   门一开是陈骏。   看见是谁给自己开门以后,陈骏很不爽:“卧槽怎么你在啊,齐祺呢?”   郑南与说:“还在睡。”   “……”陈骏瞪着他,“你俩干什么了?”   “没什么,喝多了我不放心。”   陈骏观察了几秒他的表情,最终决定还是不给自己找气受。“我知道,跟我说过去跟柏豪他们喝酒了……徐楚安呢?也没起床?”   “他不在。”   “这个点他会起床?”   郑南与说:“不是,昨晚就没带回来。”   “什么?你就把他扔酒吧啊?他又不认识柏豪根沈牧柯,晚上睡哪儿啊?”   齐祺听见陈骏这大嗓门还是爬起来了,披着薄外套倚在门框上吸鼻子:“他又不是真的小孩,没地方不会开房啊……帮我拿下药。”他鼻音很重,走到了桌子前拿纸巾擤鼻涕。   郑南与问他:“什么药,我给你拿吧。”   陈骏蹲下拉开电视柜,把药盒扔到桌子上:“依巴斯汀。”   “很严重吗?”郑南与去倒了杯水递过来。   齐祺仰脖子把药顺下去,摇摇头:“没事,有一点过敏。”接杯子时两个人手碰到了,他小拇指颤颤,郑南与等他喝完要接杯子,他没给,捧着杯子往陈骏那边靠。   他不是那种喝酒会断片的人,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但那些亲吻和拥抱太离奇,他担心是自己把现实和梦境混淆了,也没那个勇气再提。   “你吃早饭了吗?”齐祺不想陈骏那么快走,他现在不想和郑南与独处。   可惜陈骏在让人失望上从不让人失望,他是受不了郑齐两人这种过于事后的暧昧气氛,给徐楚安打了个电话就逃离现场了。   郑南与从冰箱把菠萝拿出来,顺便拿了鸡蛋,很自觉地做了早饭。端着盘子出来时看到齐祺在发呆,食指摸着自己的下唇揉来揉去,这个动作让那两瓣嘴唇看起来很好亲,可郑南与凑过去的时候,主人躲了下。   “要先刷牙吗?”郑南与问。   “你,你昨晚也这样,这样亲了吗……”齐祺答非所问。   “不可以吗?”   齐祺靠在沙发上,微微放松,这下是避无可避的碰了嘴唇,他才小声说:“可以……”   吃完饭,齐祺的大脑开始正常工作,他难免做出了郑南与喜欢他的判断。那晚的吻比之前所有加起来还多,往常的吻都是点到即止,可那晚的都很放肆。他从前觉得和郑南与接吻是件很神圣的事,如今多出点黏连不断的欲求。亲也亲了,摸也摸了,郑南与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不负责呢?齐祺想起一点夜里的片段就脸烫,他才昭告天下自己要另寻新欢,喝了点酒便朝令夕改,实在没有尊严。   年龄越大胆子反而越小,他不好意思问“你是不是喜欢我”,走进厨房在人背后问:“郑南与,你觉得我好吗?”   郑南与在刷锅,他很少会敷衍问题,一板一眼地回:“当然好,好看,好抱,好亲……”   齐祺不让他说了,既然郑南与总不打招呼地撩拨他,那他也不打招呼地从后面搂住了对方。郑南与动作一停,齐祺又慌了,松开手。   “不是,你抱着吧。”郑南与说,“我就是突然想到你高中的时候也喜欢这么抱着人,你记得吧?在你家楼上,我拿外卖进来,你搂着我就不撒手了。”   “讨厌吗?”齐祺问。   “那个时候不讨厌,现在很喜欢。”郑南与回答。   于是齐祺贴着他洗完了锅碗,那盒有些贵的菠萝两人分了,很甜但没吃出贵在哪里。他们在阳台逗了会儿猫,初夏阳光灿烂,照得人暖洋洋又不会太晒。   “你知道我有些话还没和你说吧。”   齐祺似懂非懂,抬起头和郑南与对视。   郑南与和他描述:“我想有个比较正式的场合和你说,你不要觉得我开玩笑啊,我是有打算的……”他前半段话遮遮掩掩,后面却故意泄题,“下下周五预测会有流星雨,你觉得那样浪漫吗?”   “浪漫”这个词一出,齐祺便很清楚知道是什么意思了,他眼睛亮亮的,点头。   这时郑南与的手机铃声响起来,是有段时间没联系的前同事秦哥,于是起身接电话。   “喂老秦,有什么事吗?”   “……南与。”   秦哥的声音很沉重,郑南与一下紧张起来:“怎么了秦哥?”   “小白,白城武……他牺牲了。”秦哥说,“明天是遗体告别会,你能来吗?毕竟他是你一手带的,他……”   郑南与握紧了手机:“好的,你把时间地址发给我。”   二蛋   完结倒计时 第101章   挂掉电话后郑南与情绪低落,尽管他极力掩饰,齐祺还是能看出端倪。可齐祺不擅长安慰人,他能清楚地感受到郑南与的难过,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问,也许问了帮不上忙给人徒增烦恼。对于喜欢的人,他很怕一个不小心做错事而减了好感。   可可过来蹭他的裤子,他就也站起来摸郑南与的袖子,问他要不要喝水。   “我之前的一个同事牺牲了。”郑南与抱住他,“明天是他的送别会……你可以陪我一起去吗?”   “可以,你,要和我聊聊吗?”郑南与这么说齐祺便判断他是需要自己了,紧紧地回抱住他。   殡仪馆在郊区,距离略远,坐车要将近两个小时。殡仪馆门口不断进着人或车,人是黑的,车也是黑的,这附近十分荒凉,只有林场与一个公交站牌,周围很安静。郑南与也穿了一身黑色,他买了花圈和一捧白菊,挽联是要了白条自己亲手誊写的。店员说一会儿会有人帮忙把花圈抬过去,他拒绝了,自己搬了过去。   老秦显然已经忘记几个月前一面之缘的齐祺,见到人点了点头,帮着郑南与一起把花圈抬过去。灵堂还未到正式开放的时间,人们都领了一朵白花别在胸前排队,其中不乏许多郑南与熟识的同事。老秦说队内的仪式在昨天办过了,所以今天来看他就都是便装了,还有几位同事在医院,没法到现场。   “走私的案子,中弹了。”老秦没有过多叙述其中细节,具体内容郑南与现在无权了解。郑南与表示理解,和其他同事寒暄,齐祺跟在他身边听着也拼凑出个对白警官的大概:他是比郑南与小几届的直系师弟,成绩出色,格斗方面尤其出彩,入职后就一直是郑南与在带,性格直率很受大家喜爱。   到了灵堂开放时间,吊唁的人们排起了长队,挨个瞻仰遗容,齐祺看到那是张很年轻的脸,遗像用的照片把他照丑了,但还是能看出青年坚毅的眼神。每人走过去献上一枝花,然后和门口他的家人说两句话。门口站着的是白城武的父母和女友,女友抱着他的遗像哭成泪人,面对男友亲友的安慰只有哽咽点头。   走出灵堂前齐祺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男孩的照片,觉得眉眼间看到了郑南与的影子。   齐祺想了下,他还是很害怕郑南与躺在那里,如果有那么一天他会站在哪个位置为喜欢的人献花呢?那还不如是在婚礼上,阖家团圆的幸福戏码好。   吊唁结束后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也确实到了多雨的季节。因为仪式举行的一般很早,大家都没来及吃早饭,现在都在殡仪馆门口的小卖铺买饭,顺便等雨停。齐祺站在一旁喝豆浆,郑南与在和另一名同事说话,在场的同事每人都随了一些钱,大概又过了二十分钟郑南与回来问他冷不冷,没看天气预报是不是穿的太薄。齐祺摇头,把煎饼递到他嘴边,郑南与微微低头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然后揽着他说回去了。   这里已经是公车总站,零星几个乘客,两人坐在倒数第二排的位置,齐祺靠窗,他们挨得很近。   “困吗?”郑南与问。   齐祺回还好,郑南与就问:“那我靠你一会儿好不好?”   雨很快停了,但刚好淋湿头发,郑南与湿哒哒的发梢蹭在齐祺脖颈里有点痒,四下无人,于是很放肆地牵手。   齐祺问:“你下午还要去上班吗?”   郑南与点头:“请的半天假。”   “哦……”齐祺右肩被枕着,只好别扭地伸出左手摸他的头,声音低低的,“好好睡会儿吧,你,你别太难过……”   “还好,都有想过,就是没想到这么快。”郑南与说,“要是当时我没有那么冲动……没停职的话这次任务上的应该是我。也不是说我上了就一定全身而退,但我经验总归比他丰富些。”他有些自责,小白还那么年轻……他甚至有种这个孩子是代自己牺牲的感觉。   齐祺敏锐地察觉他又开始把错都归在自己身上了,就说:“不怪你啊,这种事本来也……他肯定和你一样也是时刻做好牺牲准备的。”   郑南与睫毛颤颤:“我知道。”   “你每次都觉得是你的错,并不是啊,其实很多事都是刚好发生,你没必要都归咎于自己,那会很痛苦的。”齐祺不好举他人的例子就只说自己,“……我就真的很幸运高三遇上了你,我不是因为认识你才……但你觉得这样后,我……”他说的语无伦次,“如果这段回忆成为你难过的原因,那我也会难过的,因为这段回忆对我来说是很温暖的,其他人也这么觉得吧?”   这是一场蝴蝶效应,如果郑南与没有因为擅自行动而被停职,这场行动的交接就不会是白城武上,白城武不会牺牲。可如果一切倒回几个月前,那齐祺也不会在同学会上与郑南与重逢,郑南与不会答应到他的书店上班,没有拥抱,没有接吻,他们就那样擦肩而过了。   齐祺害怕郑南与连再遇见他那部分也一并后悔了,心里阴暗地庆幸就这样吧。   “你觉得遇到我幸运吗?”   齐祺点头。   郑南与摸摸眼角:“我也觉得遇见你很幸运……齐祺,你对我很重要。”许多道理郑南与不是不懂,他知道该如何开导自己。他没少参加心理辅导,第一次击毙罪犯,第一次痛失战友……相同的话他在自己心中说过,同事说过,父母说过,心理辅导员说过。但有些话是齐祺说了才有用的。   换乘转站后他们又靠着睡了一会儿,下车天已晴透,折腾这样一个来回郑南与也快到时间去上下午的班了。他们是在书店附近下的车,这时间学校还在上课,人流不大,公交站牌后郑南与说想亲齐祺。   “啊……还是有人的。”齐祺不太好意思在街上做这种事。   “那就很快地亲一下。”郑南与恢复了笑模样,“你快点亲,要是我亲就不止一分钟了。”   齐祺抬头看郑南与,他的眼眶还是红的,公交车上靠着自己时哭过了,下睫毛有几根被泪拧成一簇。他印象里的郑南与还要更强大些,所以才会把错事都揽到自己身上,默默承受。但其实郑南与很感性,看到烂剧的团圆结局也会感动落泪,在他面前不止一次哭过,十九岁的郑南与会哭着反复和他确认自己没有讨厌他。   有在别人面前这样哭过吗?齐祺好奇而嫉妒地想,他伸手捧住郑南与的脸,飞快啄了下他的唇,然后抹开了那几根睫毛。   脆弱的郑南与还是很帅,眨眨眼说:“我反悔了,怎么办?”   他还是要亲一分钟,齐祺紧闭着眼,不知道有没有路人看见。   郑南与亲到心安了,郑重其事道:“我会回到原来的小队,如果我牺牲了……”他本想说“你一定得为我哭”,可想到齐祺要是哭那么可怜他会舍不得,改了口,“你要多等等再去爱别人……我不会后悔牺牲的,但我一定避免那种事,因为我不想你爱别人。”   齐祺保证了:“我还会爱你很久的。”他全然抛掉移情别恋的plan B了,很不聪明,十分偏心。   二蛋   很抱歉由于心理原因最近一直没法好好在社交媒体上说话,也不敢看评论。本来想一下放到结局,编辑劝我还是先发两章,正好也和读者说下我的情况。   大概也就一章完结了,改了几次心里都不太满意,压力也越来越大,完结这本后应该要停笔一段时间了。大家不必担心弃坑问题,我大概在写着的时候就预料到自己可能后期会因为心里原因写不下去,为了避免自己跑路所以入了v,所以再怎么都会写完的。   结局章的时候还是不会收费的,算是弥补大家的等待时间。 第102章   翁含娇又拿了一份新的文件来找小炮,约定下次的见面和亲子鉴定。她联系到之前排除掉的一个家庭,那家的姐姐身体不好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家里小时候把她打扮成男孩样子,头发剪得很短。这户人家之前为了给大女儿治病居家出国,现在姐姐事业有成回来继续寻找弟弟。   “我觉得这家很有可能,毕竟你走失时年纪很小,可能只是短发你就记成是哥哥了。”翁含娇给他看对方一家的照片,有四口的全家福,“那个姐姐的微信我推给你了,你们好好聊聊,她应该是有很多照片的,能更好帮助你回忆。”   小炮盯着那张照片,他被拐的年纪太小,也不敢确定。但他有点别扭,翁含娇怎么可以拒绝他后还这么自然地与他讲话,果然是他年纪太小不被当回事吗?“好的姐……那个,我最近看你朋友圈说你在相亲,有相到合适的吗?”   翁含娇把自己相亲这事当个乐子,笑道:“当然没有啊,哪有那么多帅哥,我好颜控的——”她转头看到徐楚安撩门帘进来,“靠,真有啊?我以后就在你们书店相亲得了。”   小炮撅嘴:“姐,他也不是直男。”   “……男同书店是吧?”翁小姐在书店第一万次心碎,“我刚想说真是天赐良缘注定我要和小老板一样的人谈次恋爱呢。”   “我们这是正经书店啊!”小炮为书店辩驳,“我就是直男!我还喜欢你!”   翁含娇摸摸小孩脑袋:“好的好的姐姐也喜欢你,干活去吧。”她准备走了,走之前和齐祺打了招呼。小炮心里还是不太服气,经过徐楚安身边还嘟囔着“他也没比我大多少岁啊”。徐楚安耳朵很灵,听到了笑话他:“人矮是有这种烦恼吧。”把小炮气得不轻。   “你要买书吗?”齐祺问徐楚安。   徐楚安摇头:“不是,外面下雨了,我路过进来躲会儿。”   齐祺一直在埋头理新到的书,这时候才看了眼窗外飘了雨丝,转脸问小炮:“含娇有伞吗?”小炮说没有,他就从柜台拿了一把递过去,“你送一下。”   等小炮回来的时候雨更大了,手机弹窗提醒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都会是大到暴雨。夏季的第一场暴雨来的很突然,齐祺叫员工都提前走了,店里最后一把伞借给了小虞,他和徐楚安坐在店里大眼瞪小眼。   “你不回学校吗?”齐祺问。   徐楚安说:“我不住宿,没课,很闲。”   齐祺把扫把递给他:“没事干可以把地扫了。”   徐楚安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他在自己家都不干活,跑到这里来打扫卫生。可他又不想让齐祺觉得自己幼稚,只能硬着头皮打扫。   能收拾的都收拾了,齐祺问他:“你怎么还不走?”   徐楚安反问:“你怎么不闭店?”   齐祺说:“没到点儿。”   “不能早关吗?又没什么人。”他总算说了自己的真实目的,“我想去你家逗猫。”   齐祺摇头:“不能,万一有人有事呢。你去陈骏家吧,这个天气他应该也不好送快递,打电话让他过来接你。”话音刚落就有一个学生推门进来避雨。   看齐祺在帮小孩给家长打电话,徐楚安只好给陈骏发消息问他这么大的雨还有没有送快递,没想到陈骏很快回他说没有,在丽华书店这边。   他拨了通电话过去,等了好一阵对方才接,然后就看见陈骏夹着手机一手撩帘子进来了。   “你怎么在这儿?”他身上带着大雨的凉意,拎着把伞,看见徐楚安就把电话挂掉了。   徐楚安说:“我来找齐祺。”   陈骏抖抖肩上的水:“那你可真会挑日子。”然后他把伞扔到桌子上,“虞芮佳说你把伞给她了,一会儿关门我带你回去。”   齐祺看看伞,犹豫了一下:“不用……我自己回去,这个学生等他家长来还有点时间,你和徐楚安先走吧。”   “一起走吧。”   “真不用,我,我还有事。”   “……”陈骏不劝了,从兜里摸出支烟叼着,“那伞留给你吧。”他又看一眼徐楚安,“你去车上呆着,我抽根烟就走。”   ……   “类似的传毒手法我们在T市也见过,大概半年前抓进去一个,口风很紧,对方势力很谨慎,那次之后线索几乎就断了。”   所有的线索照片都贴在白板上,在座的基本都是熟悉的同事,这是郑南与回到市局的第一天。   他在小龙河街道派出所经手的一起儿童走失案,孩子是很顺利找回来了,但在检查监控找人的过程中注意到一名穿着很严实的可疑人士反复靠近孩子,并在他身上放了东西。但孩子找回时郑南与检查过,东西应该是被取走了。   案件上报市局,经查验此人的身形特征与之前没抓到的一名毒贩很相似,于是市局成立了新的专案组调查。在支书的争取下把郑南与先借调到了市局工作,即使后续郑母有异议也会至少让他跟完这个案子。   郑南与这件事只和齐祺提了一嘴,家里那边肯定不会说,不止怕家长再干涉,也是怕让奶奶多担心。奶奶前些日子摔的那一跤后劲很大,一直很健康的老人一下就垮掉了,前天住了院。因为专案组工作时间不定,随时加班,他也还没空看望老人。   “外面雨怎么这么大!”他们讨论案情的地方隔音很好,结束后出门才发现外面已是暴雨。   “诶南与你拿伞了吗?”同事问他,“家在哪儿,要不要送你一段?”   郑南与今天也没开车来上班,他看了天气预报,不想多洗车早早给车上了雨罩。“没事,我带伞了,你们走吧。”还有他想先给齐祺打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了。   “你在家了吗?”现在时间早已过了书店关门的点,郑南与只是随口挑个话。   哪想到齐祺真的还没走,说有学生过来躲雨就没关门。   “那你呆到几点?今天预报说雨要下到夜里的。”   齐祺说:“再过半小时吧,我刚和他家长打了电话,他爸爸说在堵车。”   “你回去那么晚,猫肯定饿坏了。”   “买了自动喂食机,它自己会吃的,没事。”齐祺又问他,“你今天怎么样?回市局……”   “还好,调查进展也顺利……”   他们闲聊了几句,郑南与打算挂电话时齐祺叫他名字:“郑南与。”   “嗯,怎么了?”郑南与一激灵,因为齐祺很少会叫他全名,除了找人时,他大部分时间都直接用“你”来称呼。   齐祺没有马上回复,“嗯”了半天,郑南与怕他要宣布什么,也不敢接话。   “我把伞借出去了……嗯,你忙吗?要不,离得不远,那个……”他说,“你带伞了吗?”   “带了。”   “……能接我吗?”   郑南与想了下:“那你多等会儿,我现在还在警局,等回去开车接你吧。”   “啊,不用……那有点麻烦了。”齐祺小声说,“我只是想和你打伞。”   这句话不知道怎么让郑南与手表上心跳频率显示到了86,他大声说:“我会很快到的!”   等他到书店的时候刚好看到齐祺送走那个学生,家长和他道谢,他笑得很腼腆。郑南与顿时觉得远远看齐祺也是件很快乐的事,出于某种原因他希望齐祺依赖自己,但他也很乐意看齐祺独立。   势均力敌的相爱,并不是说一定要在能力上、社会地位上绝对平等。郑南与是这么理解的,没有谁因为谁活不下去,都有自己正常的生活,那就很好了。他觉得现在他们很适合相爱。   大雨倾盆,风会把雨从四面八方推进来,一把伞并没有什么用,从公交车下来的那段路还是会把人淋得透透的。   到齐祺家楼下,郑南与拉着他的手说:“齐祺,下雨天是留客天。留我吗?”   “嗯。”齐祺今天戴了眼镜,口罩捂得起了雾,郑南与擅自摘下来擦了。他脸上有些不自然,说,“……我一直希望,你能把伞给我。”   “为什么呢?”   郑南与把伞收起来,他们进了电梯齐祺才说。   “高中的时候,你把伞给了方宁……”齐祺感觉自己有点小心眼,不好意思地问,“你记得吗?”   “忘了。” 第103章 完结   郑南与很早就走了,他现在跟专案上班时间很不固定,走之前给齐祺留了早餐。看着锅里闷着的包子,齐祺有种两人同居的错觉。昨夜暴雨今早大晴,虽然街道上的积水还未散尽,但阳光大盛,一副好天气的样子。   小猫好奇心强,齐祺关上厕所门它硬要挠门挤进来,跳到洗手池里。它看齐祺在摸自己的脖子,手欠,也伸爪子摁上去。   “可可……下去。”   猫不听,反而得寸进尺跳到人身上,齐祺不得不一手抱着猫,一边查看镜子里的吻痕。星星点点的红在脖颈下很惹眼,郑南与算是克制,痕迹都留到领子下面,也不重,他吻的时候用力,咬的时候很轻。   感觉和齐祺想象里的场景很像,他拉开床头柜的抽屉后,郑南与说他不会,很虚心地询问是要他做还是怎么样。齐祺觉得不好意思,好像有点赶鸭子上架,郑南与说不会,他还觉得有点晚。   “我有很多要学的,你慢慢教我,行吗?”嘴上这么说,可他实际上做的很好,哪里都没让齐祺不舒服。   但比想象里要可爱很多,郑南与抱着的时候一直喊他名字,如果齐祺没应他会拉着齐祺的手贴在自己胸口。齐祺听到他们都心跳同频了,忍不住哭出来,他感到高兴,但同时有种不确定的恐惧萦绕在心头。轰隆隆的雷声里,他抖了一下,缩在爱人的怀中,无法感知那是实时发生的雷鸣,还是他惴惴不安的心跳声。   过多的幸福可能会变坏,齐祺吃过这份苦头,在夏天的时候。   那时他已经知道毕业后注定别离,但因为郑南与对他有求必应,他便抱有一丝侥幸心理,想着也许郑南与慢慢就喜欢上他了。他们也牵手也拥抱,比现在要青涩很多,十指相扣的时候很小心,遛狗时肩膀靠在一起还会脸红。亲密要经营很久,摧毁只需要一瞬间,所以他很害怕幸福只是一时假象。   接到郑南与电话时他甚至想,终于要来了。   "可以陪我去趟医院吗?"郑南与问。   齐祺握紧电话:“好的,一起走吗?在哪里见?”   郑奶奶病危的并非没有先兆,老人的身子骨比想象中要脆弱很多,骨折后引起一系列并发症,住进医院就出不来了。   去医院的路上郑南与情绪不太好,齐祺只能一直牵着他的手。他知道奶奶是郑南与最亲的人,离世的话对郑南与来说一定是个巨大的打击。同时他也很慌张不知道自己该以一个什么样的身份面对奶奶,是朋友吗?   齐祺想了些干巴巴的话安慰人,郑南与听完笑了,说没事,你不用那么小心。他反过来安慰齐祺不要紧张,他父母都现在一个在外省一个在开会,都回不来。“见我奶奶没事的,她都知道我们的事,会对你很好的。”郑南与吻吻他的手背,眼神很温柔,“我一直很想你们见面,她也像我一样喜欢你的。”   到医院里守着老人的只有护工和住家阿姨,阿姨抱怨他父母:“都知道老太太这样了还不知道多陪陪,工作有那么重要?都说父母在不远游呢,这临到……一个两个都回不来,只有你懂事。”   郑南与在边上签完亲属签名交给护士,蹲到老人身边轻轻喊她:“奶奶,我带齐祺来看你了。”   奶奶睁开眼,很慈祥地望着他们,她比上次见面时又消瘦了很多,手腕上不剩什么肉,但说话声音仍十分清楚。“是齐祺啊,我眼神不好,你凑近点好吗?”她是已经开始回光返照了,微笑着拉住齐祺的手,轻轻抚摸他的脸。   齐祺说:“奶奶好。”   其他人都退出去,病房里只剩他们三个人。   郑南与已经忍不住泪了,又怕惹的奶奶最后时刻不开心,背过去擦眼泪。   “南与,不要哭。”奶奶笑道,“奶奶本来就已经老了,我也很想你爷爷,是该走了。”   “您才七十几岁,不老。”   “我觉得挺好的,我现在耳朵能听见,眼睛能看见,记性还是好的,没得老年痴呆……哈哈,我一直想,我走的时候要很体面地走呢。”奶奶摸摸他的脑袋,“唯有一点可惜,就是还没等到知衡回来……”   提到弟弟郑南与又是一哽,红着眼眶保证:“您放心,我一定会找到知衡的,到时候告诉您……”   奶奶粗糙的手替他擦眼泪:“好好,南与呀,你还是这么爱哭鼻子呢……也很好,不要学你爸,说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不用,你哭了奶奶才知道你难过……南与,奶奶一直很心疼你,觉得你命苦。”她目光转向齐祺,露出个柔和的笑脸,“南与说你们在一起,我是很高兴的。”   齐祺趴在床边也向奶奶保证:“奶奶,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好哈哈,你们互相照顾……”说到这里奶奶终于也落下泪来,“南与,奶奶其实也舍不得你,我很高兴你身边是有爱人的,但是太可惜不能看到你结婚的样子。我孙子这么帅,扮上新郎,比我那个老头子肯定要精神很多。”   "可以穿的!"郑南与拿出手机,“我现在去定身衣服……”   “是吗?我确实很想看嘞……”奶奶又和齐祺讲话,“我给你包了红包的,回头让南与给你找出来,就放在我那个床头抽屉里。”她体力不支了,没法再讲很长一串话,就微笑的看着孙辈的两人。   “别太辛苦……”   “嗯。”   “要幸福……”   “嗯,一定的。”   “然后……”奶奶说,“有件事我撒谎来着……”   在西装送来前老人还是走了,尽管如此,郑南与和齐祺还是都换上。郑南与在床前跪了许久,直到握着的手凉了,医生护士进来宣告。   奶奶说其实那天说喜欢谁呢,她只是随口提了齐祺的名字,没想到就是。她很震惊,但是没好意思表现出来,便一直装作胸有成竹的样子。“奶奶想了好久……有人陪就好,你爱,就好。就是,奶奶马上……走了,没能……你父母……那里……”她摸着两个孩子的手,口里低低念,“你们……很好的。”   一切结束已经是深夜了,母亲的飞机还在倒班,父亲赶回来处理后事,并没有见面。两人穿着笔挺,在医院里格格不入,齐祺不知道郑南与要走到哪里,就一直跟着他。   “你要吃点东西吗?”齐祺小声问,他实在不知道怎么能安慰到对方。   郑南与摇头:“有点没胃口,你饿吗?”   齐祺说不饿,他说那就多陪我走一会儿吧。   他们走回了楼里,医院的晚上仍旧繁忙,人来人往有哭有笑。   齐祺想抱怨,为什么又是在夏天,让郑南与接连失去两位亲友。他担心他爱的男孩会崩溃,然后他们刚刚建立的亲密关系又会破碎,他最怕听到郑南与说对不起。齐祺这时也觉得自己很恶毒,他最在意的竟然是会不会再次分手,明明这件事在郑南与正在经历的事中是最不重要的一件才对……   太安静了,齐祺心慌意乱,这时被牵着的手突然放开,他抬头,郑南与在前面几米处的窗口拉住了一个小女孩。   那个女孩高中生模样,瘦瘦小小,也是好在她比较瘦小,郑南与才能够把她拽上来。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周围人都没反应过来,等女孩站稳了护士保安才冲来询问。   郑南与松一口气,转头找齐祺:“吓死了,这姑娘是碰上什么……”他看到齐祺眼眶通红,不停地落泪,赶紧从兜里找纸递给他,“怎么了?”   齐祺也无法解释此刻他的心情,他握紧了郑南与的手:“我,我怕你没有拉住她……”   郑南与抱住齐祺,安抚性地拍拍他的后背,说:“没事啊,我这不是拉上来了吗?你要相信我,我是受过专业训练的……”   “不是……”齐祺紧紧搂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胸口,“我害怕没能拉住她,你会难受……对不起,我太自私了……”   郑南与愣了几秒,然后很真挚地问他:“我能吻你吗?”   齐祺还在擦眼泪,没能适应这突然转换的话题,呆呆的:“啊?可是,人很多……”   “那我们下去吻!”   他们没有乘电梯,一路小跑下楼梯,天已经全黑了,在花坛的一根路灯下两人吻了许久。   双唇分开后,郑南与问:“齐祺,我们是什么关系?”   齐祺不敢说,眼神躲闪:“不知道。”   “不知道你就肯让我亲?”   “……之前已经亲过很多次了。”   郑南与笑了起来,他有很多话想一股脑的倾诉给齐祺,又怕吓到人家,只好用尽所有真诚说一句:“谢谢你喜欢我。”   齐祺脸一下红了,很客套地讲:“不,不客气,很多人喜欢你的……” 第104章 尾声   新的亲子鉴定下来了,小炮又不敢自己看,一定要翁含娇念给自己听,没想到这回成功了,他记忆里的哥哥其实是姐姐。认亲第一天全家哭成一团,认亲第十天他被亲姐姐一顿暴打。   “怎么能把我记成男的呢!我虽然头发是短的,可是我还穿裙子呢,你怎么不记得!”姐姐这样说。   了结了小炮的事情翁含娇无缝对接另一个案件组,追捕面目未知的跨省逃犯。从别的地方借调过来一位心理侧写师,姓冷,人有点轴,经常会和她吵架。但因为是个帅哥,翁小姐对他有很多包容。   最新现场勘测,他们队追到一个偏僻的地方,翁含娇发现这里垃圾桶上有一杯喝到一半的奶茶杯。   “你们不觉得这个奶茶格格不入吗?这附近没有这个牌子吧,肯定是从别的地方带过来的,再加上逃犯是女性,这也说不准嘛……”翁小姐一通分析,换来冷少一声冷笑。   冷警官说:“幼稚,但是目前也就这个线索点了,查一下也没啥。”   结果还真顺着奶茶品牌找到周围门店的监控,得到了更多逃犯的体貌特征。   结案那天,冷警官给翁警官点了一杯奶茶:“请你,逃犯同款奶茶。”   翁含娇接过奶茶那一瞬间,觉得冷警官比她印象里更帅了,她心跳加速,忍不住问道:“你是gay吗?”   “……”冷少说,“目前没有这方面倾向。”   翁小姐说:“太好了,终于有直男,还好我没放弃!”   那天暴雨,出门徐楚安把陈骏的伞一脚踩断了。   陈骏:“你他妈神经病吧!伞不花钱吗!”   徐楚安:“我把钱转给你!你是给齐祺送伞的又不是给我的,我不要!”   陈骏想这个小逼崽子实在是有点大病,问他:“那你怎么回家?”   “我打车!”   “你打的着吗?这么大的雨。”   “我加钱!”徐楚安付了二百块调度费,气哄哄走了,两人冷战至今,莫名其妙。   尽管告白过了,齐祺和郑南与还是要看流星雨。然而由于工作原因郑南与没法离开城市,他们就只能在家发呆看天,结果自然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郑南与觉得很遗憾,为不能像偶像剧一样在流星雨下告白。   “可以搜一搜他们拍的照片。”齐祺这样提议。   郑南与说:“可我已经没有很重要的事宣布了!”   大概十分钟后,他又想到了,在流星雨照片前问齐祺:“你愿不愿意和我同居?”   齐祺答应了,他们弄到半夜,躺在床上郑南与说觉得好幸福,齐祺突然爬起来开电脑。   “怎么了?”郑南与凑过去,“有什么重要事这么晚……”   齐祺在电脑上插了一个u盘,翻了很久,给他看了一张照片。   那张照片是在很多年前齐家门口拍的,一地的狗毛拼成了一条狗的形状。   齐祺问他:“可爱吗?”   郑南与点头:“非常可爱。”   齐祺笑了,很开心的样子。   二蛋   终于完结了,我长舒一口气!感谢你的阅读!   (如果你看到的这章只有两百字那请刷新下!)   我一直是希望每本书题材都不同的,所以很多时候就写的蛮痛苦。当然,写完的故事我还是很爱的!大概因为上本书的一些原因吧,我稍微有点心理障碍,感觉再也无法在网络上敞开心扉分享什么了,所以就经常一个阶段一个阶段的不说话不发东西。很多时候字都打好了,又不敢发,很痛苦。作者有话说变作者没话说哈哈!   所以我想也许是我该休息了,之后会停笔一段时间,大家下本书有缘再见!   已经是最后一章啦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