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九零大院养萌娃》 恶霸(我的爸爸真的会吃人吗...) 1990年端午,桂花镇。 昨夜一场新雨,洗的枝头的桃李红杏愈发娇艳,一簇簇噙着露水,沉甸甸压在枝头,给初升的红日照的晶晶发亮,仿如一枚枚亮晶晶的宝石。 渐褪的晨雾中,一个背着背篓的小媳妇儿自镇后巍巍高耸的青山中走来,雨鞋踏过石板,激起一片清亮亮的水串儿,啪啪落地,声如珠脆。 行至溪边,她忽而弯腰,伸手拨开浮萍,再起身时,手中已是一串又一串青梭梭的大河虾。 把肥硕的河虾扔进背篓,她扭头上了大路,进镇子了。 街口,对着一口大锅,正在拿酸水点豆花的孙大婶看她自身边经过,下意识回头去看丈夫,便见丈夫菜刀停在半空,唇噙着笑,目光随着那小媳妇儿的脚步,一步一停顿。 孙大婶倒不是醋,因为她的目光和脸上慈祥的姨妈笑,跟丈夫一模一样。 “快七年了吧,听说韩超终于要从部队上回来了?”她说。 丈夫摇头:“怕不是什么好事。” “说不定在部队上这些年他变好了呢,部队是个教育人的地方,我就没听说人民解放军的队伍里头有坏人。”孙大婶犹豫说。 丈夫终于把菜刀剁到了案板上,说:“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但就韩超那性格,难,他爹死的时候他都没落过一滴眼泪,你不知道?” 孙大婶深深叹口气:“你说玉凤咋就这么命苦啊,从小被那没良心的知青爹给扔了,长得多艰难,嫁个男人吧,还是个赫赫有名的恶霸,这才过了几年舒心日子,可韩超咋就没死在战场上,又要回来了呢?他不是让玉凤去随军?玉凤跟他到部队上,怕要被他给打死……” “什么死不死的,快闭嘴。”丈夫忽而一声斥,孙大婶立刻闭嘴。 此时陈玉凤刚好经过,俩口子皆笑着跟她打招呼。 * 桂花镇是个约有百来户人的小镇,陈玉凤家在最西头,镇中学的旁边。 刚行至学校门口,就见个扎着俩小辫儿的丫头,一脸闷闷的在墙角站着,手里举块凉粑粑,这是陈玉凤的大女儿,韩甜。 “咋只吃粑粑,妈给你泡的高乐高呢,喝了吗?”陈玉凤问。 甜甜摇头,却细声问:“妈妈,我的爸爸真的会吃人吗?” “人肉臭,爸爸不吃。”陈玉凤说。 甜甜怏怏跟着妈妈,再问:“那爸爸,真的会打死我们吗?” 陈玉凤有些纳闷,闺女忽而为何会这样问,隐隐听到一阵笑声,快行几步拐了个弯儿,便见几个妇女围在一处,正在菜园子里揪葱剥蒜,大嫂苏红嗓门最大,连笑带说:“你们还记不记得我结婚那天,韩超发疯打人的事儿,那天他一口气打了几个?” 一妇女说:“总得有七八个吧,当时你家院里躺的全是人,七横八竖的,我出门上厕所,路过你家院子,直接吓尿了裤子。” “也就韩超那种人能上战场,要我说,反击战就是他一人打赢的。”大嫂又说。 另一个妇女声音一低:“听说他马上要回来了,那玉凤……” “不说玉凤,等他没仗打了,手痒了,那俩娃还不得被他打死?”苏红叹气。 她回头,正好迎上陈玉凤,顿时咧开了嘴:“哟,看咱玉凤多勤快,韩超一月那么多津贴呢,月月寄来,可她就是不知足,三更半夜的还要上山采鸡枞,所以她才贼闷闷的富,富的流油。” 陈玉凤并不理她,可她一路跟着陈玉凤进了院子。 拂开背篓上盖的绿荷叶,她顿时两眼放光:“瞧这鸡枞又肥又嫩的,你居然还采到松茸啦?快快,都给我,咱妈就爱吃这个。” 陈玉凤冷冷问:“大嫂,你胡说啥呢,韩超吃小孩的话是不是你说的?” “咋,韩超脾气不好爱打人,整个桂花镇谁不知道?你当然不怕打,你打小儿就爱韩超嘛,但是玉凤,娃是你生的,给韩超打,你能不心疼?你爱韩超就能爱到,舍得让他打你娃的地步……” 大嫂一语未落,陈玉凤忽而一把夺过荷叶,横眉冷问:“你怎么不说你结婚那天韩超打的,全是闹洞房,要扒你裤子的混混?” “玉凤……” “我要做饭了,大嫂回吧。”陈玉凤冷冷说。 一背篓的鸡枞,还有松茸呢,大嫂一个都没捞着。 出了门,气的来了句:“真是蠢到没边儿了,就这臭脾气,早晚被韩超打死。” 等着她的是哐的一声关门声。 看妈妈关了院门,甜甜依旧忧心忡忡:“妈妈,爸爸真的会打死我们吗?” 陈玉凤和韩超是这样的,她父亲是个知青,后来要回城,就跟陈母离婚了,当时韩母见陈母看怜,帮了很多忙,俩女人关系特别好,正好韩超和陈玉凤年龄相差不大,于是就给俩娃订了个娃娃亲。 韩超自幼顽劣,尤其爱打架,从三岁开始打鸡咬狗,直打到16岁,他爹死的那年,给政府拉去参军后才算消停。 再过几年,自卫反击战打的火热,韩超要上战场,于是回来跟陈玉凤紧急结了个婚,奔赴战场了。 按理,桦国总共八个军区,对越,每个军区是轮战两年的打法,不过据说是因为韩超有某些不可替代的原因,所以军区轮战,但他没挪过窝,一直在战场上。 直到今年越战胜利,前线整体撤兵,他才能回来。 陈玉凤也是巧,新婚在一块儿呆了总共三天,可韩超一走她就揣了个双胎,如今韩超仗打完了,俩娃眼看也到上小学的年龄了。 前阵子韩超于战场上拍了个电报,说让陈玉凤准备好,要随军。 于陈玉凤来说,新婚满打满相处了三天,如今随军,才是她和丈夫正式开始相处,毕竟夫妻,俩娃自生来还没见过爸爸,所以她很期待,希望丈夫能赶紧回来,好让俩娃能在爸爸陪着的时光里长大。 但全桂花镇的人却为她操碎了心。 因为韩超小时候太过顽劣,还因为他如今的身份。 越国人在全世界内,可是以凶猛,凶悍,不要命而闻名的。 如今的世界霸主米国人,人高马大武器先进,还不是给越国人打的满地跑? 可韩超就能打得过越国人,在大家想来,如今他不是凶悍,简直就是魔王了。 谣言越传越凶,渐渐的,人们把他形容的就跟个混世魔王似的了。 别人还罢,于孩子,听说爸爸是那么一个人,能不怕? 甜甜跟在妈妈身后,不就给吓的瑟瑟发抖? 陈玉凤先从井里压了半盆水出来,把背篓里那些贪婪的吸食着菌子露气的青虾全放了进去,这才把闺女搂到怀里,对着娃的眼睛,一字一顿说:“你爸爸虽然小时候喜欢打人,但政府早就把他教育好了,他现在不打人了,完全不打。” “可是妈妈……”甜甜犹豫许久,伸出一根手指头,又说:“大嬢嬢说爸爸脾气特别暴躁,还总喜欢把小孩儿踢上天。他要是把我踢上天,我不就见不到你了吗?”孩子不怕上天,可怕永远见不到妈妈。 “不会,妈妈向你保证,爸爸绝不会动你一根手指头,而且头回见面,他说不定就会亲亲你喔。”陈玉凤笑着说。 甜甜自打生来,见别的孩子都有爸爸,有爸爸抱,可她从来没见过自己的爸爸,至于被爸爸亲,那感觉,那滋味,也像是被妈妈亲一样,软软的,香香的吗? 小丫头心里涌起一阵暖流,顿时哇哦一声:“我好想被爸爸亲一下呀!” 拍拍闺女的小屁屁,让她去玩儿了。 蹲在井盖旁,陈玉凤得先把采来的鸡枞摘了。 话说,一开始之所以愿意嫁给韩超,除了因为是打小就订好的娃娃亲,而且韩母于她家帮衬颇多,陈玉凤怀着报恩的心思外。 那年她才刚18,还不懂事,看曾经的混世魔王突然有一天穿着军装回来了,头剔的板儿青,两只眼睛直勾勾瞅着自己,脑瓜子一懵就答应嫁他了。 当然,孩子出生后,她也不止一次的因为累,因为一个人带娃而烦,往部队上写信,提过要离婚,就在三个月前,最后一封信,她提的还是离婚。 但从小在一个地方长大,她了解一点。 韩超,不打女人孩子。 而且她前段时间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和韩超,都是一本书中的配角。 书中主角暂且不提,但她从梦里得知,韩超在将来会是桦国部队上数一数二的大领导,而从今往后,他也会彻底改了原来的性子,再也不会跟人动手打架了。 当然,小时候的韩超也只是喜欢跟混混打架,骑个自行车到县城,市里,甚至首都去打,能打的名号,据说就连首都的混混都闻风丧胆。 但正常人,好端端的又没惹他,他打啥? 那为啥谣言会传的那么凶? 甚至有人能说出,韩超会吃小孩的传言来? 其实是因为陈玉凤的长房妯娌,苏红。 韩超是俩兄弟,还有个哥哥韩峰,在家务农,兼做点小生意。 俩兄弟早就分家了,婆婆分给了大房,替大房带娃,照料摊位做小生意。 可以说婆婆里里外外一把手,替大房操持着整个家业。 但就在两个月前,婆婆忽而不明缘由的,瞎了。 大房带着婆婆去县城,甚至北京的大医院检查过,却查不出任何病因。 一个瞎了的婆婆,动不动磕磕碰碰,摔了这伤了哪,久病床前无孝子,大房渐渐的就不想伺候了,大嫂已经闹过几回了,想把婆婆送给陈玉凤。 要陈玉凤不走,留守农村,不正好可以伺候婆婆嘛。 瞧瞧,大嫂想得多好? 婆婆(她打定主意了必须随军...) 但她心里这么想,肯定不能这么说。 偏偏韩超小时候又是那么个性子,而且吧,前段时间他还上过报纸。 大嫂拿到报纸,第一个来找陈玉凤:“玉凤你看,报纸上说韩超获了个最佳尖兵称号,尖兵是啥,不就是拿着刺刀专门捅人,戳人的?” 陈玉凤不理她,她就到镇子上,又跟别人说:“我嫁过来也有十年了,刚来那年韩超16岁,你们是没见过,他被人追,从镇政府四层的高楼上跳下来,屁股都摔成八瓣儿了,还拎着板砖给个混混开了瓢才晕过去的,在医院躺了半个月,醒来还在找砖,说要揍人。这种人,他要能改了打人的毛病,我去吃屎。” “玉凤是不该随军,男人要关起门来打老婆,谁能知道?”有人接茬说。 另有人说:“可千万不能叫玉凤去首都,万一给打死了呢,男人打死老婆又不用判刑,玉凤苦守七年,可别再搭上一条命。” 大嫂顿时拍手:“要我说,玉凤就该留在老家,我婆婆只是眼睛瞎了,还年青力壮的,平时摸着灶台做把饭,帮忙看看家,韩超又月月有津贴寄来,玉凤躺着花都花不完,咱镇上花费小,天宽地广无人管,她不美得?” 孙大婶心明眼亮,此时正好卖完了豆花在闲逛,接过话茬说:“苏红,话不能这么说,玉凤生的是对双胎,孤身一人带大俩娃,日子过得多艰难,你呢,俩儿子全靠婆婆帮衬,她还帮你守摊赚钱,辛苦了十几年,玉凤是该留在老家没错,但婆婆,该你自己养。” 打量谁瞎呢,苏红不想陈玉凤随军,是因为想让她帮忙照料婆婆。 黄鼠狼给鸡拜年,她没安好心肠。 但架不住她会说啊。 苏红笑着说:“孙大婶,我可是个纯孝子,我乐得给我婆婆养老送终,等她瘫床上了,我还能给她擦屎揩尿,可架不住她总想着二房,想让二房替自己养老,伺候她啊,你们说我咋整?” 众人对视一眼,摇摇头散开了。 嫁个男人不靠谱,又摊上嘴巴这样会说,心黑的大房,陈玉凤的苦跟谁说? 孙大婶想来跟陈玉凤聊聊,虽说解不了难,但想帮她宽宽心的。 不过到了陈玉凤家门口,看繁花深垂的院门紧闭,估计她也烦心。 于是把碗清晨卖剩的豆花放到房门前的石台上,敲敲门知会她一声,走了。 院子里,陈玉洗完了菌子,正在洗虾,挑虾线,给虾开背。 今儿一早采的菌子被洗的干干净净,晾在脚边控水。 一大笸全是鸡枞,成色好的得熬成油鸡枞拿出去卖,成色差的留下来自己吃。 洗好了虾,她还得抓一把泡发好的米粉出来。 桂花镇靠近首都,是北方,本不产米粉,但陈玉凤的婆婆是云南人,从云南带来的手艺,用饭米、糯米和芋头等料亲手做的米粉,爽滑筋道有嚼劲儿。 味儿独一家的好。 她先把青虾掰了头炒出虾油,再拿虾油把菌子和鲜虾炒好盖在米粉上,拿昨夜剩的鸡汤那么一浇,大砂窝坐火上,柴火就燃起来了。 孙大婶刚走,陈玉凤就差着甜甜把豆花端了回来。 赶着吃完饭她还得熬鸡枞呢,没时间跟人闲聊,所以刚才故意不开门的。 关于她要不要随军这事儿,满镇的人吵成了一锅粥,大家以为陈玉凤如今也是无头的苍蝇,六神无主。 实则不然,陈玉凤心里自有一本账。 原本,她确实不想随军。 两娃眼看到上学的年龄了,学校就在家门口,等娃一入学,她在镇上做点小生意,日子无比自在,还不用受那凶巴巴的,臭男人的气,多好? 但最近她打定主意了,必须随军。 一则,婆婆深知兄弟妯娌易起事非,早早就分了家,把自己分在大房,打定主意,是要大房给她养老,替她送终的。 但有钱难买早知道。 原来的大嫂嘴巴跟抹了蜜似的,待婆婆关怀备至,待陈玉凤也如沐春风。 但最近婆婆猛然失明了,先时大嫂还愿意张罗着帮忙看看,听医生说老太太的病在脑子里,估计要花大价钱来治,顿时就变了脸了,天天吵嚷着要重新分家。 如今只差把婆婆连铺盖卷起,扔到陈玉凤这儿了。 好的时候替自己干活,病了就扔给旁人,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陈玉凤要一直呆在老家,大嫂早晚会把婆婆送到她这边来。 不是陈玉凤不想养婆婆,只是天下没个婆婆给大房奉献了半辈子。 转头让二房养老的道理。 再就是关于闺女的教育问题了。 她不做了一个梦嘛。 醒来后她清晰记得梦里自己的人生历程。 据说在将来,她因为生了俩闺女,没生儿子而无比自卑,为了执意追生儿子,非但差点弄丢丈夫的工作,自己也会因为难产死在手术台上了。 关于生不生三胎这个问题,陈玉凤倒没想过,可她本身生的是俩闺女,婆婆,娘家妈,镇上所有人几乎都在劝她,被人劝的久了,陈玉凤难免要起心动念。 不过既然知道自己会难产,她当然打死都不生了。 梦里还说她因为跟婆婆感情深,为了伺候婆婆,要到两年后才会随军。 在陈玉凤看来,早两年晚两年没啥问题,可梦里却说,她的俩闺女小时候就没读过育苗班,又在小镇读了两年小学,没才没艺,转到首都读书后,样样功课跟不上,都会变的自卑又懦弱,最后,她们也会早早而亡。 俩闺女是陈玉凤的眼珠子。 只要对她们好的事,她就必须去做。 鸡鸣田舍,红日挂空,陈玉凤在撕鸡枞,甜甜在守锅。 火舌舔吻,砂锅边缘先是冒出滋滋的油气,继而就沸腾开了。 河虾的鲜配着菌子鸡汤醉人的浓香,顿时充盈了整个院子。 甜甜看锅盖儿给顶的扑扑作响,回头喊:“妈妈,锅开啦。” 陈玉凤推开笸,在井旁涮把手,垫抹布揭开盖,粉白的虾肉,浸透褐色汤汁的蘑菇和胖了一圈儿的,雪白的米粉正团在一块儿,奏着一曲欢快的乐章。 转身的功夫她已经剁好了小香葱,一把洒进砂锅里,先挑出一瓦罐来,盛了汤,再把孙大婶给的那碗豆花坐在上头当盖儿,递给了甜甜:“去,给你外婆和妹妹端去,她们中午就不用自己做饭了,吃这个。” “可是妈妈,我好饿。”虽说早晨妈妈留了粑粑,可甜甜无心吃,粑粑凉了就咬不动,她早晨没吃饭,此时已经饿的饥肠辘辘了。 外婆家在镇子的另一头,走过去还要好远呢,她腿软,怕自己走不到。 陈玉凤又从锅里挑了几大筷子米粉,加了两勺汤进瓦罐,说:“那你就跟妹妹,外婆一起吃!” “好的妈妈。”只要走到外婆家就可以开饭,这个甜甜可以接受。 目送闺女提着瓦罐出了门,陈玉凤也该吃饭了。 凌晨四点就上山采菌子,为了赶早,早饭都没吃,此刻她也饿的头晕眼花。 不过她刚刚端起碗,忽而屋后传来哐啷一阵响声,紧接着大嫂一句喊:“妈,那是我刚给你做的饭,你咋把它打翻了,这可怎么办,我生炉子重新给你做吧。” “做啥做,不吃了。”另是个火气十足的声音,这是婆婆。 大嫂试探着问:“我闻着玉凤家味儿特别香,要不我去玉凤家给你一碗?” 陈玉凤是端着砂锅吃的,锅大粉少,虾也总共两只,看了眼自己的饭,她一勾唇,便听婆婆说:“苏红,甭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的小九九,我好的时候替你看孩子,替你操持家务,现在我病了,你就想把我往玉凤那儿推。” “妈,你怎么总这样,你是自己想去玉凤家了吧?你可别闹,我现在就给你做饭,马上就给你做。”大嫂嘟嘟囊囊,进厨房了,但这边陈玉凤才端起砂锅,就听大嫂又是一声叫:“哎呀,我的腰可真疼,我先睡会儿去。” 忍无可忍,陈玉凤端着砂锅出了自家小院,往大嫂家去了。 桂花镇坐落在山石间,房屋皆依山而建,全是石砌的小青楼,家家门前一块平坝,石头垒成的院墙上,缝里点着香葱,芫茜和水灵灵的小白菜,一眼望过去,家家户户门前皆是绿意盎然。 婆婆王果果就站在平坝上,手扶着院墙,正在发脾气。 虽说王果果已经孙子满地跑了,但人并不老。 她孩子生得早,今年才46岁,身材略瘦,皮肤白皙,虽说上了年纪,但背不驼腰不弯,跟她的性格一样,板板正正。 不过瞎了眼人就可怜了,半个月前她摸瞎出门,不小心跌进河里,非但把身上挂着的,她生平最宝贝的个玉佩丢了不说,还差点没给水呛死。 被大儿子从河里救上来后还得了一场肺炎,最近才刚好,人也瘦了一大圈。 拄根木棍,她脚边是一摊清汤寡水的素米粉,一群鸡争先恐后,正在抢食。 “妈。”陈玉凤把筷子递到婆婆手中:“我做了饭,咱一起吃。” “韩超马上回来,你不收拾东西,准备好随军,跑来干啥?”婆婆先问一句。 听不到陈玉凤吭声,以为儿媳妇没听见,她高声说:“我替苏红带大俩孩子,屋前屋后一把手,为人婆婆,我做到了该做的,今儿瞎了,就该苏红伺候我,养老送终,关陈玉凤什么事儿?” 对照组(妹妹找哥泪花流...) 王果果自打瞎了眼睛,大儿媳妇的饭是想怎么糊弄就怎么糊弄。 比如今天,他们一家吃的是碗豆尖蒜苗腊肉涮的火锅,给她却是一碗连葱花都懒得洒的猪油拌粉,就这,都舍不得捞碗干的,是碗汤饭。 大儿子约是觉得瞧不过眼,给她悄悄放了两块腊肉。 大儿媳妇欺负她瞎了看不见,挑出来扔地上,喂鸡了,饥肠辘辘的王果果听到那两块肉啪到地上的声音,肠子都饿痉挛了。 虽说眼睛瞎了,但她的心却比原来更清亮了。 曾经她年青力壮的时候,大儿媳妇想要她帮忙,嘴巴跟抹了蜜似的,天天喊妈,哭着喊着说将来要给她养老送终。 于是她替大房出力,替大房带孩子,平常做点小生意赚的钱也全给大房攒着。 她病了之后,韩峰带她去医院查过一回,听医生说要照啥爱克死,啪的拍个照就得几十块,顿时歇了替她看病的心,含含糊糊把她带回家了。 虽然嘴上不说,但老大俩口子现在存的心,就是想把她赶到二房。 让二房替她看病。 替她这个瞎婆子养老送终。 试问,有这样白眼狼的儿子儿媳,王果果能不生气? 这时陈玉凤要装聋作哑,不接茬,等二儿子来了赶紧卷起铺盖走,随军才对。 她命硬,她就死磕老大一家,只要他们有脸,就让他们把她活埋钉进棺材里。 自己生的儿子,她认,那是她自己造的孽,活该吞苦果。 但陈玉凤偏偏要往上凑,老太太能不生气吗? 万一她跌了摔了,老大俩口子顺势把她送二房,二房不又多个麻烦? “赶紧走,你的饭臭,我不吃。”她说。 “就算你想骂我,先吃了饭行不行?”陈玉凤挑起筷子:“要不我喂你?” 婆婆伸手挥了过来,作势要打,手还没挨着,陈玉凤挑着只大虾塞过去了。 肉质紧实有嚼劲,只含在嘴里王果果就能分辩出来,这虾刚才应该还在小河里欢快的扑腾,无比的新鲜。 “凤儿,再这么着……我真要打你了。”婆婆叹口气,终是吃了那只虾。 陈玉凤把筷子给婆婆,来了句:“打呀,把我打跑,大嫂给你好果子吃呢。” 俩人说的当然是气话。 也是因为从小到大都在一处,知晓彼此的脾气,才敢这样。 大嫂借腰疼躺在床上,两只耳朵竖着,悄眯眯的听着呢。 王果果故意高声说:“早在分家的时候我就亏了你,给你大嫂的多,我图啥,就图她当时承诺要给我养老。现在她不养,你往上凑,你就是缺心眼,榆木脑袋!你要赶紧跟韩超进城,离了我这个祸害,懂不,我是个瞎老婆子,死不死无所谓?” 陈玉凤说:“妈,一切等韩超回来再说,别说什么死不死的?” “赶紧走,我帮了老大,老大就该给我看病,我就是死也要死在他屋里!” 王果果这一声,吼的房里的大嫂直龇牙。 这婆婆,公公活着的时候,喝醉了酒爱打人,她回回都能反杀。 要不是瞎了,苏红可糊弄不了她。 “赶紧吃吧你,我饿得很,没力气劝你。”陈玉凤说完,放下砂锅走了。 回到家,她另给自己煮了碗酱油剁椒粉,滋味淡的有些吃不下,于是切了几片松茸盖在上头,这味儿才正,才鲜嘛。 吃饱喝足,支起大锅,她还得把刚采来的鸡枞用油熬了。 她做的油鸡枞,因为舍得放油,又火候掌握的好,味儿也是十里飘香。 扭开收音机,往外飘的是李谷一温柔细腻的声音,唱的是那首陈玉凤百听不腻的《妹妹找哥泪花流》。 “妹妹找歌泪花流,不见哥哥心忧愁,望穿双眼盼亲人,花开花落几度秋……” 合着这优美的歌曲,热油下鸡枞,转眼,一锅热腾腾,浸透油汁的油鸡枞就出炉了。 等油鸡枞稍微凉点儿,把它整个儿装进一只干干净净的大陶瓮里,再进屋,翻开一本笔记本,从夹层的塑料皮里抽出一张照片。又转身,自床下掏出一截绳子,陈玉凤提着陶瓮出门了。 下午的桂花镇天碧如洗,端午处处花。 她要去趟镇东头的娘家,一路上顺道儿,就能把这些油鸡枞全卖掉。 这就是陈玉凤的能干之处了,不但丈夫有津贴,她自己只凭做生意,也能把家照料的妥妥贴贴。 刚一出门,又碰上大嫂苏红。 刚才她还念叨着腰疼,这会儿却是龙马精神,两只脚窜的比兔子还灵便,迎上陈玉凤就问:“你拿着绳子,又要去捆蜜蜜吧?” 除了甜甜,陈玉凤还有一个特别顽皮,无法无天,假小子性格的闺女,名字叫蜜蜜,从小养在娘家,因为陈玉凤嫌她没个女儿相,总喜欢收拾她,所以那丫头也是见了陈玉凤就跑。 非拿绳子,捆不回家的。 陈玉凤没理苏红,径自往前走,苏红两只眼睛泛着光,又说:“你知道不,齐家酒坊的齐彩铃今儿要去相亲,据说相的是个死了老婆的男人,一嫁过去就得给人当后娘。” 陈玉凤这才顿了一下脚,话说,她曾做了个梦,梦里有本书,而书中的女主角正是齐彩铃,在梦中,齐彩铃也是嫁给一个丧偶的男人,但那男人是个大军官,团级干部。 这下,陈玉凤愈发相信梦是真的了。 不过于别人的人生,既使是女主角,她也不感兴趣,韩超马上就要到家,她得把蜜蜜捆回家呢。 * 她不好热闹,苏红好呀,一路小跑,就往齐家酒坊看热闹去了。 话说齐彩铃和陈玉凤,不但生在同一个镇子上,而且年龄一般大,齐彩铃的亲妈,陈玉凤的亲爹都是知青,回城的时候,都抛下了另一半和她俩。 俩一样大的姑娘,都是半城半农村的出身,生得又一样漂亮,于婚事上,大家难免要做比较。 陈玉凤嫁的是个恶霸,挺可怜的吧,而齐彩铃呢,因为长得漂亮,心气儿高,十里八乡挑挑拣拣,谈过的对象要不是县里的领导家的儿子,就是在外面做生意的暴发户,个个非富即贵。 从十八岁挑到如今,都25了,大家都觉得,她必定要嫁个暴发户。 可谁知这猛乍乍的来个炸雷,齐彩铃要去相个37岁,还丧偶,带俩娃的老鳏夫,老男人。 这下,全镇人的下巴都要给惊掉了。 尤其是苏红,她的脾气,恨人有,笑人无,尤其眼红陈玉凤如今的好日子,更眼红韩超那种恶霸还能上报纸这种荒唐的事儿。 于她来说,虽齐彩铃和陈玉凤与她都不相干,但妯娌之间相嫉,她就是希望齐彩铃能嫁的比陈玉凤好一点,听说那丫头居然要去给人当后娘,她比齐彩铃的爹,齐大叔还着急呢。 到了齐家酒坊门口,看齐彩铃烫的大波浪,穿着粉红色的裙子,涂着艳红的口红,苏红迎上就问:“彩铃,你该不会真要嫁个死了老婆的男人,去给人当后娘吧?” 齐大叔是开酒坊的,爱喝酒,常年烂醉,脾气暴躁,而且从小打惯了齐彩铃,此时只差脱了鞋抽她了,呸的就是一口浓痰:“呸,她今天要敢去相亲,我就打断她的腿。” “彩铃,你才多大,多少小伙子追你你不嫁,要给人当后娘?”苏红劝说。 孙大婶也说:“后娘可不好当,别人家的孩子,永远都会拿你当亲妈。” 齐彩铃轻撩头发,目光扫过这帮好事的女人,嘴角抽一丝笑:“婶儿们,你们就别劝了,我心意已决,今天必须去相亲。” 所以,还真是个死了老婆的男人,她还真要去相亲? 齐大叔本是个爆脾气,昨天的宿醉还没消,顿时抡起棍子,跳起来就要打。 按理,爹要打人,她该怕吧,但齐彩铃非但不怕,而且居然还哈哈大笑了起来,笑的跟个神经病一样。 围了一群人,不可能真叫齐大叔打闺女,一帮人忙把他给拦住了。 “齐大叔,甭打孩子呀。”有人说。 还有人说:“彩铃,别傻笑了,赶紧找个地方躲一躲,等你爹气消了再回来。” 齐彩铃依旧放声笑着,眼看去县城的班车来了,连蹦带跳冲过去,跳上车了,上车后,还不忘摇头挥手,跟大家说再见。 “这丫头怕不是疯了吧,难不成脑子给驴踢了?”孙大婶拦着齐大叔,高声说。 苏红笃定的说:“我看她的脑瓜子,是不正常,估计是受了啥刺激,疯了!” 大家都很纳闷,好端端一姑娘,咋突然就疯了呢? 不过齐彩铃可没疯,脑子也没被驴踢,她,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书的。 而且更加幸运的是,她穿的还是自己写的书,并且穿成了女主角。 话说,在将来,有段时间后娘文学特别火热,鉴于自己的人生经历,拿自己作为女主角,齐彩铃也跟风写了一本后娘文学,在书中,她把自己设定成女主角,嫁给一个比自己大12岁的军官,并且替军官抚养大了俩个从小就是天才少年的儿子。 家在军区大院,她会是最美,最温柔,最善良的后娘。 也会是最优秀,最风光的军嫂。 但俗话说得好,红花需要绿叶衬,幸福来自于比较,光自己幸福可不行,她在书中还设定了一个衬托自己人生幸福的对照组。 那个对照组就是陈玉凤。 她要嫁的军官是个团长,比陈玉凤的丈夫韩超级别高,这是一重对照。 而她抚养的继子都是男孩,而且都特别优秀,陈玉凤生的却是俩闺女,一个无法无天,是天生坏种,另一个又傻又呆,是个天生呆瓜。 齐彩铃的继子从小就乖巧优秀,都是天才少年,陈玉凤的闺女却从小惹祸不断,净给父母添麻烦,这是另一重对照了。 在将来,陈玉凤会为了拼儿子死在产床上。 而齐彩铃,则会凭借丈夫在部队后勤上的关系,接手大批军产,赚的盆满钵满,甚至,就连陈玉凤的丈夫韩超,在将来位高权重后,也会因为齐彩铃的继子足够优秀,成为她继子们的教父,在事业上给予莫大的帮助。 这本书还没写完,一觉醒来齐彩铃就穿越了。 正好穿到跟男主角相亲的节骨眼儿上。 试问,当一个作者穿成自己书中的女主角,不继续走女主的辉煌路,展开她脚下的锦绣画卷,难不成她傻? 齐大叔拎着棍子还在追,齐彩铃不停的催促班车司机,让他快点跑。 写了一本后娘文学,设定中的俩继子又是那么的优秀。 齐彩铃迫不及待的想去相亲,想赶紧结婚,开始自己在书中描写过的,继母养儿生涯! 归来(打扮自己穿漂亮点迎接男...) 齐彩铃的相亲对象名字叫张松涛,是首都军区后勤部一个团级干部。 张松涛是安阳县人,前妻才死不过一周,此番回老家,是来给前妻办丧事的。 按理前妻才死,他不该这么早就结婚,不过既然是个有公职的领导,媒人肯定会踏断门槛。 而在现实中,齐彩铃结过婚,并且生过孩子,但很不幸的是她生了俩胎都是女儿,她丈夫是个大款,大款想要儿子,她生不出来,对方就悄悄找小三生了一个,然后把小三扶正,把她给踹了。 齐彩铃愤恨丈夫的无情,也怨恨自己肚子不争气。 同时对养儿子有着无比的执念。 这才是她写后娘文学,并且一次养俩,还不要女儿,只要儿子的初衷。 转眼车就到县城了。 张松涛是媒人替她介绍的,当然,也是她书中的男主角。 写的时候只是个纸片人,不过因为在这个世界中,她参照了很多真实世界的人物为原型,所以张松涛具体长什么样子,齐彩铃并不知道。 只知道他在军区后勤处工作,手中会握有大笔军产。 跟媒人汇合之后,齐彩铃的心就怦怦而跳了,自己书中的男主角,他到底会是个什么样子? 就在这时,人民广场上,自远处走来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他衣着倒也整齐,五官端正,眉眼很标致,齐彩铃下意识觉得这就是书中男主。 显然,对方应该刻意打扮过,但毕竟新丧了妻子,整个人显得非常颓废。 媒人介绍说:“齐彩铃同志,这位就是张松涛,张团长。” 对方已经伸手手了,可齐彩铃愣了好半天,都没能伸出自己的手。 她心里竟有点不情愿了。 张松涛自己也犯嘀咕呢,毕竟齐彩铃一条粉红色的裙子,一头大波浪,口红涂的鲜艳,一看就是个既时髦又漂亮的大姑娘,这种大姑娘,怎么会嫁他一个丧偶,还带俩儿子的男人? “这位女同志真想跟我相亲?”犹豫着,他问媒人。 媒人说:“甭看她小,但特别有爱心,就想给人当后娘。”因为想当后娘,人齐彩铃找到媒人,毛遂自荐的呢。 “女同志,你贵姓?”张松涛又问。 齐彩铃依然在犹豫,毕竟她现在的身体才二十多岁,跟个快四十岁的男人结婚,她心里难免会有落差,会觉得不舒服。 分明对方收拾的很得体,但齐彩铃隐隐,却能闻到对方身上有股老男人的油垢味。 穿越定律让她知道自己回不去了。 而她要不嫁张松涛,女主角的命运也将被改变,天才儿子和男人手中的资源都将跟她无关。 犹豫许久,她伸出手说:“我叫齐彩铃,我愿意跟您结婚,也愿意给您的孩子当后娘。” …… 再说陈玉凤,一大瓮的油鸡枞转眼就卖完了,净赚五块钱,绕过一片菜园,她进了娘家的门。 陈母今年43,知青丈夫走后就一直在镇上独自生活,此刻她坐在花荫下,抱着憨睡的甜甜,半眯着眼睛在晒太阳。 看陈玉凤进门,忙问:“凤儿,韩超到底哪天回来?” “电报上说八.九号,今儿初六,应该快了。”陈玉凤说。 陈母又问:“你家大房是不是还在闹分家?” 陈玉凤一笑:“妈,您就甭操心了,大房再闹,我婆婆心里有本账,不会任由他们胡闹的。” “那是,我信你婆婆的为人,不会让我闺女受委屈的。”陈母说。 想当初陈母并没想闺女跟自己一样,才18就结婚,人说如今追齐彩铃的小伙子多,可陈玉凤18岁的时候,屁股后面追的小伙子,可多了去了。 十里八乡的媒人差点踏断门槛,介绍的全是父母有头有脸,家庭情况好,自身优秀的年青人。 但老姐妹跪在陈母面前指天发誓,说儿子一定会让她闺女过上好日子,求陈母给她儿子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拗不过老姐妹,陈母就答应了。 韩超自结了婚,津贴没有私留过一分,每月按时寄来。 陈玉凤虽说一下生了俩闺女,但有俩老姐妹相帮,再有韩超那份津贴,日子过得很滋润,陈母对女婿就很满意,此时她唯有一点操心:“凤儿,等韩超回来,抓紧再生个儿子。” “妈,你咋总这样啊,我跟你说多少回了,我不生了。”陈玉凤说。 “不生儿子,你将来老了咋办,病了咋办?”陈母反问。 陈玉凤一声冷笑:“我婆婆有俩儿子呢,如今病了,不也没人管?” “你啊……当初你爸心里也是有你的,可有人给他生了儿子,他就不认你了,为啥,因为在男人心目中,总是儿子更重要。”陈母又说。 陈玉凤的知青父亲,一开始说是为了进城办假离婚,走的时候还带走了陈母娘家好些家当。 回城不久后来封信,说有个女人给他生了儿子,为了儿子他必须跟对方结婚,从此就撇下她们了。 后来,只在陈玉凤18岁那年来过一趟安阳县,但再也没回过桂花镇,没再见过陈母。 这事叫陈母倍受打击,她总觉得是因为自己没生个儿子,丈夫才会抛弃自己的。 她被抛弃了倒无所谓,但是她希望女儿能有个儿子。 否则,怕女儿跟自己一样,也要被丈夫抛弃。 俩母女正聊着,门外花圃里传来一声清脆的喊:“啊,不好,妈妈在。” 这是陈玉凤的二闺女,蜜蜜。 在那本书里,被形容为是,天生坏种。 不比甜甜乖,她从娘胎里出来就顽皮无比,是个假小子的性格。 这才六岁,下了河游的比鱼还快,上起树来,兔子都要羡慕她的灵活。 陈玉凤嫌这丫头太野,总喜欢收拾她,她也是一见妈妈就跑,动不动窜上树,陈玉凤不会爬树,望女兴叹,只能干着急。 “蜜蜜,快来,妈妈给你看个好东西。”陈玉凤从兜里掏出张照片来。 “什么好东西呀妈妈,先告诉我我才来。”蜜蜜说。 怕妈妈又是哄她,抓住了就给一通胖揍,不见兔子可不能撒鹰。 小女孩躲在一丛怒放的大丽花后面,两只眼睛明明亮,一脸好奇。 陈玉凤掏出照片说:“给你看你爸爸的照片喔。” 蜜蜜从小就听说她有个军人爸爸,是镇上游泳最快,爬树最快的人,当然,她也看过爸爸穿着军装的照片,看起来凶巴巴的,很不好惹。经常看照片,倒不是蜜蜜想爸爸,而是她想等爸爸回来,就跟爸爸比一比,看谁游游泳更快,爬树更高。 但一听又是照片,她要跑了:“不看。”看太多,不新鲜了。 “这是张新的,你从来没看过,爸爸骑大驴哟。”陈玉凤连忙说。 蜜蜜还在花圃里藏着,陈母怀里的甜甜睁开眼睛,抢过照片一看,顿时来了句:“妈妈,你说要我爸爸是照片上这只驴,该多好啊?” 陈玉凤一惊,陈母也是一惊,但看看照片,俩人顿时笑了起来。 这张照片是韩超15岁那年,抓住了一头总是偷偷跑到田里偷玉米,偷豆子,毁坏菜地,还咬人的野驴,镇政府为了嘉奖他才拍的。 照片上韩超骑着一头野驴,冷目望着镜头。 他胯.下的野驴不论气势还是神态,都比韩超可爱多了。 照片成功吸引了蜜蜜,小丫头两只大眼睛一眨不眨,看入迷了。 趁着这功夫,陈玉凤拿绳子一边拴蜜蜜腰上,一边拴自己腰上,这才算把闺女抓到手了。 陈母送女儿出门,又说:“等韩超来了你就随军,进城后去找找你爸。也不知道他如今是活着,还是死了。” 说起知青爹,这也是一个陈玉凤下定决心要去首都的原因。 陈父当初走的时候带走了陈母好几件家当,都是她娘家流传下来的古玩,陈母后来写信索要过多回,陈父说东西被他不小心丢了。 陈母一农村女人,就算想问个究竟,连丈夫住在哪儿都不知道,这事儿也就这么罢了。 但陈玉凤通过书却知道,她爸目前就住在军区附近。 她这趟只要上了首都,就能见到他。 * 转眼又是两天。 再说苏红,一边关注着韩超归来的消息,另一边,已经听说齐彩铃相亲相的是个军官了,这下,齐彩铃不就又比过陈玉凤了嘛,所以她比齐彩铃还高兴,专门跑酒坊去问:“彩铃,你真相了个军官?” “嫂子,我和张团长已经达成共识,准备要结婚了。”齐彩铃说。 苏红一声叹:“要是个团长,你肯定要随军吧。我家玉凤也想随军,但我不想让她走,咋办?” 话说,齐彩铃作为作者,写书的时候只顾及塑造女主的幸福,没想别的。 按剧情,陈玉凤要到两年后才随军,一进城就是她的对照组,生了俩闺女是她的原罪,再加上她没文化,没见识,都还有些别有用心的人欺负她,她就会慢慢黑化,变成一个可怜可悲又可恨的女人。 她是军嫂之花,陈玉凤却是军嫂笑话。 虽说只是纸片人,但身为作者的齐彩铃也觉得她很悲惨。 而陈玉凤要想不黑化,安稳一生,最好的选择是默默无闻,一辈子呆在桂花镇。 这样一想,她说:“嫂子,玉凤生了俩闺女,在镇上都抬不起头,更何况城里?” 这话正合苏红的心思,两手一拍,她说:“是这个道理,她要呆在农村,伺候着我婆婆,我婆婆舒心,韩超也会当她是个贤妻,以后把蜜蜜送人,再生个儿子,她才算挺胸抬头,真是脑门给驴踢了,她才想着进城。” “那嫂子可要多劝劝,千万不要让玉凤进城。”齐彩铃说。 苏红眼珠一转,已经有法子了。 转眼又是一天,今儿已经初九了,昨天韩超没回来,那就该是今天了。 今儿依旧是个大晴天,早起陈玉凤就把被褥都拿出来晒了,顺带把她和孩子们的衣服都洗了,这会儿夕阳西下,衣服和被窝晒的干燥温暖,满是阳光的味道,她替自己烫了件前阵子才做的花衬衣,给俩闺女也换上了新衣服。 哪怕男人是个恶霸,毕竟七年战场,陈玉凤也该打扮自己,穿漂亮点迎接他。 饭也准备的很丰盛,为防俩闺女等不得爸爸要饿,又扯了几根苞米叶,拿糯米、玉米粉和了,捏了几个苞米粑给她们填肚子。 此刻她在叠床单,甜甜从罐头瓶里倒出一撮白糖来,乖乖的坐在石凳上吃苞米粑。 顽皮的蜜蜜依旧被妈妈绑在腰上,她走一步拽一下,蜜蜜为了吃糖,就得拽陈玉凤往后退。 虽说只有娘儿仨,但院里热闹的,就像街上的混混们在跳迪斯科。 门外脚步沉沉,院门咯吱一响,来的是大哥韩峰和他的小儿子韩明。 韩峰随他爹的性格,软绵绵的,但韩父一喝醉就喜欢打老婆,总把王果果打的哇哇叫。 韩峰因为从不喝酒,所以不打老婆,在镇上算个好男人。 他拿着一罐茶叶,说:“玉凤,这是罐普洱,等老二来了泡给他喝。” 陈玉凤说:“大哥,我家有茶呢,清明自己采的,不要你这个。” “留着吧,老二不爱喝咱的山茶,爱喝普洱。”韩峰又说。 “真不要,大哥你拿走吧。”陈玉凤说。 俩人正聊着,忽而陈玉凤闻到一股刺鼻的臭味,回头一看,她晒干的被窝正在冒烟。 蜜蜜立刻跳起来吼:“二哥哥坏,二哥哥放火。” 陈玉凤回头看,獐头鼠目的韩明蹑手蹑脚的,正在往门外跑。 蜜蜜是个凶的,看韩明想跑,自己给绑着追不了,一块粑粑扔出去,正好啪唧在韩明脑壳上:“你个坏哥哥,放火,妹妹咬死你。” 韩明跑的比野驴还快,边跑边说:“谁要放火天打雷劈。” “你撒谎,我看到你手里的打火机啦。”蜜蜜眼尖,立刻找到了犯罪证据。 韩峰眼疾手快,一盆水过去,水倒是灭了,可两床被子无一幸免,都给烧了。 苏红正好赶来,抓住韩明就抽屁股,边说:“玉凤,这可咋整,被窝烧没了,就韩超那脾气,回来怕要打你呀?” “大嫂你说,怎么办?”陈玉凤反问。 苏红笑着说:“赶明儿大嫂赔你两床新被子,韩明我来打,我打死他。” 陈玉凤知道个道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刚才韩峰送茶叶来,她就在想,吝啬的大哥忽而送茶叶,到底是为了啥,这一看,明白了。 要知道,韩超从小是个恶霸性子,而且脾气特别坏。 要他一回来就见家里着了场火,被窝都给烧了,说不定就会发脾气。 大嫂这是想着招儿的要诱韩超发个脾气,捣她几拳头,或者像公公当初打婆婆一样,直接打她成个尿失禁,下不来炕吧。 她当即说:“大嫂,韩超打不打我,不要你操心,被子你得赔我。” “赔,我明天就扯俩床新被窝给你。”苏红忙说。 “谈被窝多伤感情,赔钱吧,一床我也不多要你,五十就行,两床你给我一百。”陈玉凤说。 苏红笑的比哭还难看:“钱是小事,我给,就怕韩超来了见家里乱糟糟的,一生气,要揍你。” “那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儿,给钱。”陈玉凤怼着,伸手了。 一百就一百吧,苏红愿意掏,毕竟就韩超的野狗脾气,说不定会把玉凤打成个尿失禁呢。 不过玉凤一挨打,就会歇了上首都的心思吧,她留下来,不就能伺候婆婆了? 这一百,苏红虽掏的肉疼,但必须掏。 门外忽而传来孙大婶一声:“玉凤,刚才我见河边有个穿绿衣服的,沿溪路走呢,怕不是韩超回来了?” 这么说韩超已经进镇子了,走的还是小路? 陈玉凤还没出门,大哥带着韩明赶出去了,街坊邻居也全跑出来了。 齐彩铃正在打酒,听人说韩超来了,扔下葫芦瓢就跑。 俗话说得好,男主是女主的,所以张松涛会让齐彩铃背靠大树赚得盆满钵满,男配是大家的,韩超作为书中男配,将会是部队上的高级领导,还会是她俩继子的教父。 张松涛那个男主角让齐彩铃有点失望。 那韩超呢,想必也没书中描写的那么优秀吧! 大首长(万万没想到他竟给她敬了...) 陈玉凤家的院子是整个镇上最能叫人赏心阅目的。 篱笆墙上爬满了怒放的大南瓜花儿,庭后一株蓝花楹开的正盛,门楹上还耷拉着一簇簇的大月季,爬满了月白色的门框。 齐彩铃赶来时正碰上孙大婶,忙问:“韩超真回来啦,进家门了?” 孙大婶伸手一指,河边的小路上,一道绿色的人影从高梁田里走了出来,渐走渐近。 众人的呼吸都屏上了。 …… 陈玉凤怼着大嫂要来了一百块,扯着蜜蜜,得赶紧出去一趟。 晒了一下午,天干物燥的,韩明一把火烧了两床被窝。 非但韩超回来没得睡,俩娃的棉被上也是个大窟窿。 过了端午虽白天热,但夜里凉,甜甜体弱,盖个窟隆被,冻感冒可就麻烦了。 她走的是大路,要往正街去,拐过学校门口时迎面碰上一辆吉普车,险些撞上,只听哐一声,一个穿着松绿色军装,皮肤白皙的小伙子从车上跳了下来。 那人走得快,跟陈玉凤擦肩而过,进巷子了。 蜜蜜看着那身绿衣服,说:“妈妈,有小汽车呀,这个是不是爸爸?” 陈玉凤扯了闺女一把:“不是。” 韩超只是个营级干部,可没得小汽车开,而且虽没看太清,但那小伙皮肤白皙,衣着干干净净,压根不像是个从战场上回来的样子。 再说了,孙大婶说过,韩超是打小路来的。 陈玉凤看那汽车明光蹭亮的劲儿,暗暗估计,怕是齐彩铃的团长对象来了。 团长才配得起开小汽车嘛。 镇上只有供销社有棉被,售货员小丁瞅着表,正准备赶六点关门下班,猛然抬头,看镇上最漂亮的小媳妇儿进来,一个弹簧绷儿:“凤儿!” “丁哥,有网好的棉被吗,买两床。”陈玉凤说。 小丁看陈玉凤手里攥着一沓大团结,立刻说:“盖啥棉被呀,咱们供销社有新来的蚕丝被,云南陆良货,价格贵了点,一床要28,但盖着是真舒服。” 按理,陈玉凤马上要走,不该置好被褥的,但婆婆是云南人,总说陆良产的的蚕丝被盖着舒服,她原来有一床,是自老家背来的,给公公赌输后偷出去卖掉了,为那事儿,婆婆哭过好久。 要不就买两床,等她走了,婆婆一床娘家妈一床,让她们睡得舒服点儿? “给我两床。”她说。 小丁热情备至,跳凳子给陈玉凤拿被窝,手一顿:“不巧,只剩一床了,要不你今儿先拿一床,明天我去县城拨来了新的,再给你一床。” “行。”陈玉凤爽快得说。 正好这时齐彩铃家爹进了供销社,要买烟,他居然穿了身绿军装,小丁顿时一惊:“齐大叔,您这把年纪居然给政府招安,参军了?” “啥呀,我闺女给我买的,好看吧。”齐大叔骄傲的说。 “好看,咱小凤儿瞧着你,眼睛都直了。”小丁说。 齐大叔嘿嘿一笑:“别说她了,今天咱全镇的妇女看我,眼晴都是直的。” 可不,这绿军装是前几天齐彩铃去相亲时给齐大叔买的,今儿早晨他迫不及待的穿上,刚才一帮妇女们伸长了脖子,看着小路上一道绿色的身影越走越近,见他脸上全是褶子,还胡子拉茬的,是个形容佝偻的老头。 齐彩铃顿时噗嗤一笑,说:“这是韩超吗,弯腰驼背的,这是个老头呀。” 不但老,还佝腰偻背得呢,比张松涛窝囊不知多少倍。 所有人都屏息,心说战场真不是人呆的,韩超如今不过26岁,咋就成了个老头模样了。 可等他走近,孙大婶拍了齐彩铃一把:“彩铃,那老头子怕不是你爹?” 齐彩铃定晴一看,衣着松松垮垮还有个酒糟鼻,还真是她爹。 却原来,她准备要嫁给张松涛,但她爹不给户口本,她于是在县城买了套绿军装哄老爹,她爹也真是的,不知道在箱底压几天,今天就穿出来了。 正好这时一个身材笔挺,疾步如风,容光面嫩的男人从大路走了来,帽檐压的低,看不清他的脸,忽而他一抬头,一帮妇女心顿时咯蹬一声。 那是一张格外好看的侧面,给夕阳照着,隆阔中透着一股隐隐的肃杀。 “这就是韩超吗?”齐彩铃喃喃一声念叨,说。 孙大婶定晴一看,巴掌一拍:“真是韩超,但他咋变成这样了?” 那脸,细看还是小时候的韩超,骨骼没变,但个头高了,身材结实了,曾经瘦骨嶙峋的面部线条柔和了许多,关键是皮肤白,特别白。 他不是上战场打仗了嘛,怎么瞧着比他小时候还白? 孙大婶顿时满心欢喜,回头对齐彩铃说:“彩铃,你相的那个军官,要也是咱们韩超这样儿的,婶子支持你嫁,部队是个好地方,看看曾经那一脸青,丧门神似的韩超,如今变成啥样了?” 简单的文字怎能描摹。 韩超的眉眼,周身气质,那种冷竣感,全然不是用文字能描述出来的。 这个栩栩如生的世界,再不是齐彩铃笔下那个纸片世界了,在见到张松涛时,齐彩铃还没那种感觉,可在此刻,她终于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真实。 齐彩铃活了两世,刚刚因为拥有了儿子而欣喜雀跃,可在看到韩超的那一刻,她心中涌起了无比的酸涩,对陈玉凤,也充盈着满满的醋意。 这个男人,好看到无法用文字去描摹。 不过算了,即使男人再好看,将来再如何要居高位,在这个年代,生了两个女儿,出身农村的陈玉凤的人生,注定充满不如意,和被人瞧不起。 她还是老老实实去养儿子,当后娘吧。 那才是她的辉煌人生。 …… 离家六年,陈玉凤的院子是韩超走后才起的,是新家,他不认识。 他只记得这片儿当初是块菜地,因庭前屋后花草生的好,便往篱笆院里瞥了一眼,见有个皮肤雪白的小女孩正在水井旁洗碗,因那小女孩好生可爱,他停脚看了几眼,才迈步往后走了。 韩峰正好迎上弟弟,乍一看也没认出来,直到韩超喊了声哥,也给惊了:“是你,你咋……”这真是从战场上回来的,咋细皮嫩面的,像个小白脸? 韩超迎面一声冷问:“妈的眼睛真瞎了?” 曾经的韩超是个闷性子,镇上人称他是咬狗不叫,因为他向来不吭声,但要看谁不顺眼,闷哼哼的轮拳头,上板砖,十四五岁时一个人就能单挑七八个混混,使得韩峰从小就怕这个弟弟。 本以为他从战场上回来,应该又累又疲,不成人样的。 可这一看,他非但整个人挺拔精神,而且两只眼睛明光熠熠,韩峰不由的,双腿抖起了糠。 他说:“前段时间妈突然瞎了,开始还隐隐约约能瞧见点儿,后来彻底失明,啥也瞧不见了。县医院,北京的大医院我都去过,查不出病因来。” “我去看看。”韩超说着,长腿阔步,进了大房的院子。 这才是他的家。 他从小在这儿长大,挨打,在这院里跪,也是在这院里跟陈玉凤圆的房。 苏红正在骂儿子,只觉得身后一寒,转头一看,顿时咧开嘴笑:“这竟是老二……” 穿着军装的男人跟她擦肩而过,进了屋,独留苏红的笑还僵在脸上。 不过前后脚,看罢热闹的孙大婶迎面碰上陈玉凤,忙说:“你男人回来了,你还不赶紧去看?” 再看她手里的大蚕丝被,顿时笑的格外暖昧:“哟,新床新被窝……”后半句是脏话,不能说。 陈玉凤把蜜蜜放回自家,得追去大房。 苏红不但心思滑懒得养老娘,还喜欢告小状,她怕苏红要趁着韩超刚来,告她的小状。 说来奇怪,从小一起长大,陈玉凤打小儿见过韩超跟混混打架,也见过他从四楼跳下来,还经常见他跪在院子里给他爹拿藤条抽,倔犟的眼神比野驴的还凶。 于韩超,她可太熟悉了。 可自打从梦里知道韩超将来会是部队上的大首长之后。 陈玉凤莫名的,就觉得自己不认识韩超了。 当然,俩人足足有七年没见过面。 虽然韩超也曾寄来过几张照片,但照片上的他永远绷个脸,死人一样。 陈玉凤怎么着,都从自家男人脸上看不到他有当大领导的气质。 怎么梦里偏偏就说,他将来会是大首长? 那个梦促使着,叫陈玉凤也想早点见到韩超。 一进院门大嫂就在招呼:“凤儿,我正在给咱妈做晚饭,你今晚不用做饭了,咱一起吃。” 今天大嫂做的丰盛,腊肉在大锅里咕咕炖着白菜苔,案板上还有一条拍着尾巴的大肥鲤鱼。 但显然,韩超没理她,要不然这会儿她就在屋里,使她笑面虎的那一套了。 陈玉凤推门进屋,干净的,散发着淡淡花香的屋子里,婆婆躺在床上,只留个背,床头的凳子上坐个男人,松绿色的军装,怀里抱着大檐帽。 男人看到她,腾的站了起来。 他个头高,房顶矮,头顶正好是个灯炮,他板寸齐整的脑袋,打的灯泡骨碌碌的旋着转儿。 第一眼,陈玉凤也吓一大跳:他咋还是这么白? 另一个念头是,几年不见,这男人怎么就变了,虽说他脑袋上小时候挨打留下的疤还清晰可见,但曾经两道眉毛杂的像野草,如今却干净细密,曾经那鼻孔总朝天,如今悬鼻修挺,曾经两只凶巴巴的,野狗似的眼睛,如今看上去居然多了几分温柔。 下颌尤其好看,白净光洁,跟雕出来似的。 这还是原来那个韩超,可他就跟脱胎换骨了似的。 他那张脸太过好看,让陈玉凤莫想起书里说的,说韩超帅气无比,却有个土气村俗的老婆,老婆土吧,心眼还窄,因为自己生了闺女,自觉低人一等,四处拈酸吃醋,军区大院人人都说韩超是好汉没好妻,白瞎了人品。 陈玉凤一直不愿相信这一点,毕竟她才25,在镇上还是个漂亮小媳妇,从不觉得自己比韩超差啥,这一看他那张脸和周身的气质,竟隐隐的生气了。 他咋突然就变了,还好看的让她觉得嫉妒。 嫁的时候是条没人要的野狗,七年过去了,她养娃养成了黄脸婆,他倒变得那么俊俏。 “哥,你回来啦?”陈玉凤说。从小到大,她都喊他叫哥的。 “回来了。”韩超说着,自然而然把帽子扣到头上,双脚并拢,立正,望着陈玉凤,凝神片刻,缓缓抬起颤抖的手,啪的一声,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我离家这些年,辛苦你了。” 陈玉凤虽不相信男人会家暴自己,但知道他脾气臭,早准备好他来了要数落她几句。 可万万没想到他竟给自己敬了个军礼。 而且天杀了的,他的嗓音也跟原来不一样的,沙哑,低沉。 陈玉凤回头看门外,就见大嫂也是一幅见了鬼的样子。 曾经的韩超,一梗脖子就要拎砖头,一生气鼻子里就呼哧呼哧,人都说他是狗长了个人样儿。 可如今他咋成这样了,咋还会敬礼了? “我不辛苦,咱妈这是睡着了?”陈玉凤赶忙说。 既难为情又不好意思,她得把话题插开。 说起亲妈,韩超眉头轻拧。 其实王果果是醒的,但她在闹脾气,不想跟幺儿说话,所以裹着被子背着身。 男人举着手,盯着陈玉凤,她如坐针毡。 而且她觉得丈夫刚回来,跟亲妈必定也有很多话要将,遂说:“你先跟妈聊着,我回家做饭,一会儿饭熟了,差甜甜来喊你回家吃饭。” 韩超这才放下手,又是啪的一声。 不但惊的陈玉凤心又一跳,外面的苏红心也提在嗓子眼儿上,落不下去了。 韩超还是那个韩超,可他怎么就跟原来,完全不一样了? 陈玉凤刚转身,就见轱辘一下,门口多了颗扎着辫儿的小脑瓜。 再轱辘一下,又是一颗,一上一下,门缝里挤了俩圆茄瓜似的脑袋。 “妈妈。”甜甜奶兮兮的喊了一声。 玉佩(说好带她进城享福这回必...) 蜜蜜的嗓门要清脆一点,也喊:“妈妈。” 是娃娃亲,也是青梅竹马,陈玉凤一直觉得自己很了解韩超,可在做了那个梦后,她就觉得自己不了解韩超了,梦里说没有男人不喜欢儿子,因为女儿是里儿是面,哪怕有男人说自己爱女儿,也是虚伪的作假。 儿子是男人的脸面,也是他的尊严。 男人都想要儿子,韩超亦然。 也是因此,陈玉凤将来才会拼命追生儿子的。 俩女儿的到来又叫陈玉凤忐忑起来了。 这方面,她不愿意信那个梦,她想看看韩超会怎么对待她的女儿。 “甜甜,蜜蜜,过来喊爸爸。”她说。 男人的目光中并没有陈玉凤想象中的厌恶和不耐烦,反而有点惊愕,无所适从。 不过看着俩丫头,他目光里满是温柔。 甜甜胆小,偎着妈妈,葡萄似的眼珠子盯着男人,大概是想研究,这个爸爸会不会真的吃人。 蜜蜜胆大,走到爸爸身边,跟小娃儿进庙看神像,怕,又压抑不住好奇心。 她天生好胜心强,又因为镇上的人总念叨,说她爸凶,会打她妈,拿爸爸是当成敌人的。 爸爸的皮肤很白,目光看起来特别凶,比镇上悄悄种大.麻,往甘肃贩大.麻的苟二麻还凶,但又不像苟二麻,看人总是恨恨的,他的目光很温柔。 “这是蜜蜜,这是甜甜。”陈玉凤指着俩丫头说。 出门时媳妇才18,再归来闺女都齐腰高了。 韩超身材本就高,头上又有个大灯泡晃来晃去,他一伸手,灯泡的影子把那只手照的像只狼爪,甜甜哇的一声:“妈妈,这个爸爸像大灰狼,要吃人。” 蜜蜜唯恐天下不乱,跳起来喊:“我不要这个爸爸,赶走他。” 跟松鼠上树似的,连蹦带窜,争先恐后,俩小丫头跑了。 外头正在削鱼鳞的苏红刀顿了一下,莞尔一笑,继续给肥鱼上着凌迟之刑。 屋里的场面就愈发尴尬了,韩超六年前他人高马大,高的吓人,这几年又长了些,结实了许多,人虽瘦,可毕竟扛了几年枪,背宽的吓人。 而在这一瞬间,他一抬头,啪一声挤歪了灯泡。 陈玉凤差点就要忍俊不禁,她自吃奶的时候认识韩超,三岁见过他打狗,四岁看过他爬树。 可从来没见他脸上有过这种神情。 他的脸仿佛给雷劈过似的。 躺在床上的王果果吼开了:“娃都给你吓跑了,还不赶紧去追,那都是我的孙女,磕了碰了,我饶不了你。” 韩超回头看老娘:“妈,你的病……” “少管老娘的闲事,赶紧回你家去。”王果果气势汹汹:“我的眼睛瞎了有我孝顺的大儿子替我看呢,看不好,他伺候我的下半辈子,关你屁事。” 于孩子来说,最怕老人这样,脾气又臭又硬,还不听劝,转眼就该吵起来了。 韩超鼻子里嗤了一声,这是苏红最熟悉的,他要发脾气时的声响。 她总算松了口气,韩超虽变得让她胆颤心惊,但架不住婆婆更凶,蛮不讲理还张嘴赶人啊。 这俩母子还没讲话就闹掰了。 她觉得明天一早韩超就会走,也会把陈玉凤留下来,毕竟他得回去工作,虽说脾气臭,可韩超是个孝子,留下媳妇照顾老妈不天经地义? 她太高兴,有点得意忘形,直到把鱼扔进油锅,才发现自己削完鱼鳞没洗,这鱼煎出来得多腥臭,好好一条肥鱼,给她毁了。 油锅噼里啪啦,一股浓腥扑面,恶心的她想吐。 看韩超俩夫妻给赶了出来,她故意说:“留下吃饭吧,有鱼,还有腊肠呢。” 可韩超一转头,苏红就哑嘴了。 这个小叔,她进门头一天就给他吓尿了裤子,多看一眼,她就想尿尿。 俩口子一起从大房回来了。 陈玉凤还想再尝试着让俩娃认认爹,但孩子已经钻被窝了,蜜蜜还在喊:“妈妈,快进来睡觉,咱们不要爸爸,赶走他。” 男人离家七年,陈玉凤当然备了晚餐,酒她都备着的,不过今天有重要的事说,就不拿酒了。 孩子是吃饱的,此时架锅做饭,俩人正好聊聊。 架起火,她备的是腊肉丁儿炒玉米粒,菜苔炖排骨,蒸腊肠,还有凉拌的油菜花,配上苞米粑,全是韩超从小到大爱吃的菜,锅架起来,翻炒几下就可以吃了。 韩超也在院子里,今儿借故从门前过的人多,都想看看曾经的混世魔王如今是个什么样子。 孙大爷扛着一袋黄豆经过,说:“韩超回来啦?” “孙大爷好。”韩超居然说。 孙大爷心中称奇,他因为勾着韩父赌博,韩超打过他,他俩是仇人,不搭话的。 现在他居然会跟他打招呼了? 刘大婶壮着胆子问:“听说你要接玉凤进城,享福去?” 奇了怪了,他居然面色温和,还沉沉的点头:“嗯。” 刘大婶于心头一声感叹,小时候她家有条狗,去咬韩超,给韩超一脚踢死了,她为此从王果果那儿搬了一袋玉米做补偿,从那以后,韩超见她就瞪眼的。 如今他咋就变得这样心平气和了? “快吃饭吧,看玉凤给你炒的,七碟八碗。”刘大婶笑着说。 虽没七碟八碗,但有荤有素,菜很丰盛。 屋后是树,庭前是花,韩超抢着摆了碗盘,俩口子对坐。 他挟了筷子腊肠,放到了陈玉凤的碗里,说:“我这趟出门,时间长了点。” 食言了嘛,走的时候跪在她面前,指天发誓说自己顶多两年就回来,结果整整离家七年。 “打仗的事又不由你,我能理解。”陈玉凤温声说。 韩超低声说:“以后,我不会再食言了!”说好带她进城享福,这回必定做到! 虽说陈玉凤做了个梦,在梦里经历了半生,还从梦里知道韩超永远不会爱自己,只会拿她当妹妹,但梦嘛,信则有不信则无,日子还得照过。男人脾气再坏也是她娃的爹,凡事得商量着来。 她说:“哥,咱得先说说咱妈的病。” 韩超挟了一筷子排骨,吃得很斯文,再不是原来那种饿死鬼投胎的馋像。 陈玉凤又说:“大哥带咱妈到城里检查过,医生说要照艾克思,大哥没给照。” 韩超筷子顿了一下,向来身强体壮,里外操持一把手的亲妈忽而病了,他也没预料到,而大哥俩口子,他比谁都了解。 “你能多呆几天吗,带咱妈去城里照个爱克思。”陈玉凤又说。 韩超说:“明天我就去。” 是亲妈,韩超当然会答应得很爽快,但这事不难在韩超,难在婆婆不愿意让二房替自己看病。 在梦里,她因为觉得俩丫头不过赔钱货,教育不重要,又因为跟婆婆感情深,不肯上首都,自愿留在老家照顾婆婆,而王果果又不愿拖累她,最后悄悄爬河里,自杀了。 陈玉凤虽懂得不多,但看得出来,除了眼睛,婆婆别的地方没毛病。 失明嘛,只要能治好不就行了? 她又说:“哥,咱帮咱妈看病,但得提前说好,看病的钱得她自己掏。” 韩超一脸惊讶,放下了筷子:“凤儿,我津贴虽不高,但还有点钱,你不掏可以,钱我来掏。” 陈玉凤壮着胆子说:“那怎么行,你的钱就是我的钱,是咱们家的钱,咱妈是分给大房的,这些年都在替大房干活,生了病就该大房掏钱,大房不掏,咱掏也行,但以后妈得给我写欠条,这钱,她以后得还我。” 韩超给震惊了,望了妻子好半天,低声央求:“凤儿。” 这狗男人,眉毛既浓又密,真好看。 陈玉凤其实也是壮着胆子的,这要原来的韩超,作为孝子,听到如此大逆不到的话,肯定得拍案而起,天底下哪有个儿子给亲妈看病,还要亲妈掏钱的。 以他爱躁的脾气,闷不哼哼就要打人了。 但据梦里说,他在部队上会养成温和的性子,人变得有涵养,脾气也会变好。 果不其然,虽说他应该也很生气,但他此时尚且还心平气和的。 因为他的心平气和,陈玉凤有了底气,再补一句:“我愿意掏钱,但咱妈以后必须把钱还我,你离家这些年,大哥大嫂给我受的气可不少,咱妈是分给他们的,替他们干活替他们带娃,如今病了,凭啥让我掏钱看病?” 离家七年,妻子一个人守着家,建起了这么一院大房子,养大俩闺女,大哥大嫂又不好相处,韩超人又不傻,不用猜都能想到,平常妻子在大哥大嫂面前,肯定受了很多委屈。 农村人,分家,分老人的规矩就是,老人分在哪一房,就该哪一房负责。 陈玉凤的态度虽说于情面上过不去,但是占着理的。 默了半天,男人重重点头,沉声说:“好。” 俩口子继续吃饭。 韩超吃的特别快,吃完,还用一块苞谷粑把碗刮的干干净净,一口吃掉。 野狗性格嘛,他向来吃过饭的碗比狗啃过的骨头都干净。 忽而,墙外传来一阵低低的,簌啦簌啦的摩梭声。 正好这时韩超放下碗,陈玉凤给个眼色,示意他起身,往院墙边去。 韩超虽才刚刚归家,但毕竟跟陈玉凤青梅竹马,一个眼神就知道她的意思。 起身,走到了墙边。 隔着碗口大的南瓜花,夫妻脖子齐齐向外,就见婆婆拄个拐,于夕阳中一手摸着墙,慢腾腾的走着,一路摸到厕所后面,扶着菜田里的栏杆,一步步的回家了。 晚霞,鸡鸣,王果果瘦而寂寥的长影,被石屋的暗阴渐渐吞没。 陈玉凤回头,对着目瞪口呆的丈夫默默笑了笑,遮了碗里的剩饭,转身去喂鸡了。 她刚才那番话其实是说给婆婆听的。 婆婆故意凶,闹着不肯治病,要赶走韩超,是因为她以为自己的病好不了。 所以她想赖着大房,给自己个发丧,不想拖累韩超,浪费他七年战场赚来的津贴。 后来她就瘫痪了,卧床后又怕拖累陈玉凤,就跳河自杀了。 但要让她知道自己的病能好,好了就能赚钱还给他们。 她不就能想通了? 俗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婆婆才46,茶饭手艺一绝,做的云南口味的鲜花饼一口下去能香掉人舌头,只要眼睛好了,啥好日子没有,却要自杀收场? 她糊涂,还缺个人点醒她的糊涂。 这不挺好,不费口舌,婆婆已经松动了? 陈玉凤在喂鸡,嘴里咕咕咕的撒着米,突然转身,就见韩超站在自己身后。 他特别奇怪,原来人瘦腿长,脸也因为打架经常青一块紫一块,可现在看着比原来还年青点,因为太好看,叫陈玉凤怪觉得不好意思。 “你刚才那话,是说给咱妈听的。”他明知故问,嗓音里压着沙沙的激动。 陈玉凤撒着米,笑的肩膀发颤:“哥,你现在去劝咱妈,她就愿意去看病了。” 韩超深吸了一口气,又分成三截吐了出来,比谁掏钱更难的一点是让王果果愿意去看病。 据说在城里,他们这种夫妻关系,被称之为是包办婚姻,属于被新时代的,时髦人鄙视的婚姻模式,但陈玉凤觉得,打小儿就知根知底,夫妻之间好说话,这样很不错。 毕竟老娘的病更重要,韩超转身就要走,陈玉凤忙得又喊住了他:“对了哥,你直接去跟妈睡,她要赶你走,你就说咱家的被褥给韩明一把火烧没了,没地儿住。” 韩超脚步一顿,陈玉凤又说:“你就说我生气了,赶你去的。” 老人除了怕病了拖累孩子,还怕一件事,就是孩子的婚姻关系不和谐。 王果果此时应该还会犹豫,到底要不要跟韩超一起去看病。 她怕万一医不好,钱打了水漂,仍是一场空。 大嫂让韩明烧被窝可真是个巧宗儿。 陈玉凤借此把丈夫赶走,不让他上自己的床,婆婆心里能好受? 大房在二房放火烧房子,她能不生气? 不想赶紧好起来收拾大房? 王果果是个一激就爆的人,一爆,她才会老老实实的跟着韩超去看病。 韩超转身进了屋子,又出来了,语气里带着愠怒:“韩明还真烧了你的被窝,要不要我去捶他一顿?”这一句,就是曾经的野狗脾气了。 “事不大,你也别着急上火,赶紧去睡吧,有啥事,等妈的眼睛好了咱再说。”陈玉凤忙说。 韩超默默站了会儿,脚步沉沉的出了院子,过了会儿又回来了,见陈玉凤在烧水,准备洗涮,说:“我给你带了些东西,你一会儿把它收拾了。” 陈玉凤嗯了一声,韩超又说:“等给妈看完病咱就上首都。”这回,他不会再食言了。 一定带她去享福。 “好。”陈玉凤抿着唇笑应了一声。 男人于院子四周转了一圈,又到卧室门口踮脚看了眼,再看陈玉凤一眼,这才往大房去了。 陈玉凤洗涮完了进门,差点给啥东西绊了一脚,一看,屋里多了只崭新的旅行包。 拉琏半拉开,里面隐隐有个红色的东西。 拉开拉琏,最上面是一包小玩具,小气球,小头花,玻璃弹珠,还有两个胖乎乎的小女娃玩偶,摸上去是陶质的,这怕不是,他给俩闺女带的玩具? 合上拉琏进了卧室,向来总无法无天的蜜蜜团着甜甜,把姐姐团的紧紧的,俩小丫头团在一起,一黑一白,软嘟嘟的,就像两只小兔子。 忽而蜜蜜睁开眼睛,脑袋凑在陈玉凤大腿上叭叭的亲着,还在轻轻拍她:“妈妈,不要怕爸爸,我会永远保护你哒。” “蜜蜜乖,快睡吧。”陈玉凤说。 梦里这小丫头跟她是前后脚没的,说是因为她一心追生儿子,为了腾户口,把这个天生坏种送给了一户有钱人家养,孩子早早就叛逆了,跟着小混混们出去飚摩托,摔烂了脑瓜瓤。 陈玉凤打死都不会追生儿子的,她所有的爱都要给这俩小闺女。 这夜最开心的人是苏红,甚至觉得唆使儿子烧被子是个英明的决定。 瞧瞧,韩超都来跟婆婆睡了,这证明他还是原来那个爱躁的脾气。 但愿他刚才没打玉凤吧,玉凤那么可怜,再给他捣两拳,不是更可怜啦? 可怜的玉凤呐,上的啥首都,留下伺候婆婆才是最明智的选择呀。 鱼太腥别人不吃,苏红忍着腥往嘴里填,但她心头,美滋滋。 次日一早,天才亮,只听一声隐隐的喇叭声,向来爱睡懒觉的苏红估计是韩超要走,爬起来,带着两眶眼屎往外跑。 出门只看到一股汽车尾气,因为陈玉凤家院门大开,围的人多,遂也凑了过来,明知故问:“咋了,你们看啥呢,怕不是韩超把玉凤打的起不来了?”可怜的玉凤,别给韩超打瘫了呀。 孙大婶瞪她一眼:“打个屁,没想到韩超人闷,还挺会,瞧瞧,带的这都是啥?” 苏红定目一瞧,甜甜手里一朵粉色的小头花,正在往发辫上绑。 蜜蜜半个身子埋在旅行袋里,从中翻出一盘磁带:“妈妈快看,你爱听的歌。” 俩娃昨晚还不肯要爸爸,今早却因为爸爸留下来的旅行袋,跟掉进麦仓的老鼠似的,乐翻天了。 这时苏红还没反应过来,直到孙大婶说了句:“挺好,给你婆婆治好了病你们再走也放心点,只要你婆婆病好了,她一个人难道不能过日子?” 苏红这才反应过来,死不肯花二房钱的婆婆居然给韩超带着,上城里看病去了? 婆婆不是不肯占二房一分钱便宜的吗? 韩超昨天晚上啥也没说,也没劝。 暴脾气的婆婆就跟他走啦? 还有,婆婆那眼睛真能治好? 要治不好也就罢了,要治好了……苏红下意识伸手摸了一下胸口。 韩超不仅买了好些个头花、香水,口红类的小玩艺儿,而且给陈玉凤带了很多磁带,其中一盘是她最喜欢的韩宝仪,名字叫《粉红色的回忆》,这该是新歌。 这个陈玉凤得听一听。 不过婆婆的病到底多严不严重,能不能治,韩超没回来就是个未知数。 既然是开着小汽车去的,时间应该不长,所以今天陈玉凤不出摊也不下田,就在菜园里拨拨草,弄弄花,专心静等。 苏红却一手摸着胸口,站在公路上,脖子都快扯断了。 转眼夕阳西下,一天该完了。 忽而一辆吉普车出现在公路上,苏红紧张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不过开车回来的并非韩超,而是另一个穿着军装的小伙子。 “同志,我婆婆咋样啦?”苏红连忙问。 这小伙是韩超派来的,以为苏红是韩超爱人,笑着说:“嫂子,咱大婶是脑子里有血栓,堵住眼睛的视觉神经了才瞎的,照了X光,医生说血栓还不大,微创手术就能通栓,但得去北京军区医院,他让我回来带个话,病能治,咱大婶的眼睛能看见,你安心收拾,准备随军!” 这么说婆婆的病真能治,还直接上首都了? 而且婆婆的眼睛就能看见了? 苏红目瞪口呆,天旋地转。 陈玉凤赶来,听到这个消息,悬了好久的心这才算落到了胸膛里。 但她不经意转头,就见苏红依旧摸着胸口,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转了个圈儿,往齐彩铃家的酒坊去了。 这些年婆婆可是大房的主劳力,等病好了,一样能干活。 大嫂该高兴才对啊,她急啥,又为啥上火? 因为韩峰不喝酒,苏红几乎从不进酒坊的,今儿这是怎么了,居然跑酒坊去了? 陈玉凤怎么觉得这其中有什么内情? 错脚儿的,她也跟了上去。 刚进酒坊,就听大嫂语慌气乱的说:“齐大叔,快,这玉佩我卖!” “苏红,前儿我想要,给你五百你都不出手,现在嘛……”齐大叔说。 “给多少都行,这玉佩我得赶紧出手。”大嫂忙得说。 陈玉凤没看见东西,但心里清透透的亮。 因为婆婆瞎了之后不小心落水,丢的正是自己心爱的玉佩。 而如今,玉佩却在大嫂的手里。 她屏住了呼吸。 风风火火(婆婆重见光明了...) 陈玉凤蹑脚,凑近酒坊的窗户。 齐大叔说:“苏红,我顶多能给你四百块,我只有四百。” 苏红愣住,声音忽而拨高:“我婆婆最稀罕的就是这块玉佩,当初我公公好酒,好赌,家里啥值钱的都给他拿出去赌了,就这东西,打死她都不给,肯定是值钱东西,你才给我四百,那怎么行?” 齐大叔可不着急,他说:“你干嘛卖我呀,到县城,卖给有钱人去呗。” “不是你当初说想要它,我会偷它?”大嫂声音愈发高了。 齐大叔更加悠哉了:“哎哟,四百我也掏不了,你要诚心想卖我,三百八。” 又砍一刀? 这齐老头是个无赖,当初强.奸了个女知青,弄大人家肚子才有的齐彩铃,后来女知青跑了,他就跟韩父结伴,赌博喝酒,流氓死狗类的人物。 当初就是他一个劲儿说王果果的玉值钱,还说要谁能拿来给他,他愿意掏五百块,苏红才铤而走险,拿的玉,谁知这老流氓他翻脸不认人? 她这时才发现自己是给这老流氓坑了,深吸口气说:“你这叫趁火打劫,我不卖!” “那你可得早点找个买主脱手,别明儿你家老太太眼睛好了,杀回来,小心她剥了你的皮,她当初打你公公打得有多凶,你又不是没见过。”齐大叔得意洋洋的说。 笃定了她脱不了手,慢慢等,说不定将来200块就能拿下。 想起婆婆的凶,大嫂一个哆嗦,但没舍得摘玉佩,从酒坊里出来了。 陈玉凤提前一步走,已经回家了。 俩闺女还没乐够,甜甜只爱头花香水,蜜蜜却喜欢爸爸包里一只只或金或银的小牌牌,戴脖子上显摆,假装那全是她得的奖牌。 陈玉凤给南瓜打着蔓子,不一会儿,就见本在街上下象棋晒太阳的韩峰给苏红揪着耳朵,从门前经过。 她绕个弯儿,沿着河边的围栏进了菜田,就听苏红气急败坏的说:“咱妈的眼睛要好了,搜到这块玉可咋办,以她的性格,怕不得扒了我的皮?” 韩峰其实没想坑他妈,主要是他怕苏红,而关于苏红偷玉的事,他心里其实是反对的。 他妈是个云南女人,那块玉也是从老家带来,仅剩的一样旧物了。 真要给苏红卖了,老太太得多伤心? 听说妻子没有把玉卖出去,他倒有点庆幸。 而且他心里过意不去的还有另一件事,他说:“老婆,平常菜园的围栏都好好的,就我妈跌河里那天断了,要我说,围栏就是你故意弄断的,你是为了那块玉故意害我妈的命,赶紧把玉还了吧,她爱给谁给谁,要不然,我就跟她说,你拆园子围栏,故意害她的命,看她不收拾你!” 陈玉凤仔细回想,是了,当初婆婆想把玉给她,她没要,后来婆婆摸着瞎去菜田里拨萝卜的时候,就不小心跌河里了。 是大嫂救的人,也是她摸的玉。 菜园都有围栏,王果果瞎了,走路全凭摸围栏,那围栏怕不会真的是苏红故意撤的? 她心头一寒,心说大嫂这是故意杀人呀。 为了一块玉,她至于吗,杀人可是犯法的。 苏红一听丈夫冤枉自己,也提高了嗓门:“为了块玉我犯得着杀人吗,你妈瞎就该好好屋里窝着,谁让她四处乱跑的,菜园的栏杆坏了多久了,我喊着让你修你不修,雨一泡它不就垮了,要我说,是你害的你娘,你个懒死鬼,不修围槛,害你妈落水。” 她声音一大,韩峰就怕了,而且韩峰确实懒,苏红喊他修围槛,喊了好久他都没修。 他连忙说:“你声音小点儿,等咱妈眼睛好了,赶紧把玉还了去。” 苏红脖子一梗:“我还了她就得给玉凤,玉凤养女我生儿,凭啥玉是玉凤的?我就不给。” 韩峰毕竟懦弱,怕老婆,说:“行行,你会生儿子你厉害,但这玉不能就这么放着。” 苏红也在四处张望。 玉佩是个宝,可也是个烫手山芋,藏家里吧,怕老太太翻出来,卖吧,一时半会没有合适的价格,也舍不得出手。 她看了眼玉凤家,忽而灵机一动,自菜园子挑脚,转到二房来了。 陈玉凤从屋后抱了两件晾干的衣服,正在叠。 “玉凤这是打算着要随军吧,都开始收拾衣服啦,要不要我帮你?”苏红笑着说。 陈玉凤说:“只要咱妈的病好了,我们马上就走。” 苏红一改往日口径,说:“上首都好啊,去了赶紧缠着老二再生个大胖儿子,不要怕没人养,送老家来大嫂给你带,大嫂会带男娃。” 陈玉凤冷眼瞧着她走了,眼看日影西斜,月亮爬上山坡,快要凌晨一点了,她坐在窗前,就见苏红挑脚进了她家菜田,挖把几下,把个东西埋到了西北角。 那块儿有个老蛇窝,陈玉凤怕蛇,在那块不敢种东西,路过也要绕脚的。 韩峰跟在后头,也是鬼鬼祟祟的:“你埋自家田里嘛,埋这儿干啥?” “我埋自家田里,给婆婆翻出来咋办?”苏红依然有理:“放玉凤家田里,万一给你妈翻出来,咱就说是玉凤偷的,她疼玉凤,不会多追究的。” “你就不怕玉凤锄地的时候翻出来?”韩峰问。 苏红胸有成竹:“不会,这地儿是个蛇窝,玉凤胆小,不敢来。” 要说苏红唆使韩明烧被窝,为了家和,为了丈夫如今难得的好名声陈玉凤愿意忍的话,这事儿便是叫韩超再坏了名声,动拳头,她也不能再忍了。 大嫂前脚走,陈玉凤从脖子上摘了块地摊儿上买的小玩意,进了菜田,忍着被蛇咬的恐惧,挖出玉,换成自己的小玩意儿了。 你栽赃嫁祸,我偷梁换柱,礼尚往来嘛。 转眼又是几天,苏红俩口子心不在焉,时不时的就要看眼菜园子,也盼着王果果那病,尽量治的慢点,虽这么说要遭天打雷劈,可她希望婆婆那眼睛,永远不要治好。 但仅仅不过一周时间,王果果就回来了。 趁着那辆吉普车,重见光明的王果果,全囫囵的回来了。 只见一道绿光在镇头一闪,车已经停在学校门口了。 众目睽睽之下,王果果从车上下来,再不是原来那摸摸索索的样子,走的风风火火! 韩明以为奶奶还是瞎的,做着鬼脸,刚想伸脚想绊一下,给王果果抬脚踢上屁股,踹了个猛趴。 前后不过十天,瞎了快三个月的王果果重见光明,而且是走回来的,要不是今儿镇上恰逢赶集,大家忙着做生意,肯定又是一场热闹,不过隔着摊位,大家也得感慨一句:军区医院也是神,居然能叫盲人重见光明。 再说韩峰俩口子,这几天倒是难得做人,也在摆摊儿,卖的是王果果眼睛没瞎时做的剁椒酱,桂花酱,引子酱等各种酱料。 眼看吉普车进了镇子,苏红的手就在发抖。 再看婆婆混身没有别的伤口,只脖子上贴了一小块胶布,竟是风风火火的样子,一想婆婆那凶悍利狠的劲儿,给吓的手一抖,哐的一声,才盛满剁椒酱的罐头瓶啪一声碎地上,鲜红的酱汁洒了一地,杀人现场似的。 买酱的大妈哎哟一声:“韩家大嫂,你怕不是眼瞎,我的罐头瓶给你摔坏啦!” 苏红赔着笑把自家一个罐头瓶赔给了人,又替人打了满满一罐剁椒酱,转头看丈夫,一脸祈求。 韩峰毕竟男人,手不抖眼不花,摇头,示意苏红稳着自己。 只要玉没翻出来,他们就不怕。 真要翻出来,也只能委屈玉凤一回了。 …… 王果果先到的二房,进门就要笔,她虽没读过书,但简单的字会写,还写得不错。 刷刷刷,一张欠条已经打好了,从裤兜里掏出一块手绢,连带里面包的存折和钱一并儿推到了陈玉凤面前。 这手绢是韩超走的时候陈玉凤给的,里面的存折上有她们俩口子攒了七年的全部存款,陈玉凤给韩超的时候说的是:“先拿这些,不够我再四处去借。” 越大的医院治病手段越高,但手段高就意味着价格高。 军区医院对军人免费,但军属要收钱,而且陈玉凤听人说过,进了手术室,刀口拉得长,价格反而便宜,要刀口小的,价格才高呢。 所以她有心理准备。 可饶是有准备,看到欠条上写着三千块,还是差点吓晕! 她攒了七年的家当,总共3790块,婆婆一趟医院,只剩个零头了。 王果果难得温声:“凤儿,这笔钱花的着实多,医生说是个啥微创设备,管子通到脑子里的,但是效果好,通完妈就能看见了,你放心,妈眼睛好了,自己会做生意赚钱,这钱妈以后一定还你。” 陈玉凤掀开折子,里面还有七张百元大钞加90块零钱,她把欠条夹进去,又把房门关上,深吸口气,从兜里掏出了玉佩。 这玉佩韩父偷过几回,给王果果像发疯一样抢回来的。 前阵子落水丢了,老太太元气大伤,如今它居然又回来了? 看婆婆脸色大变,明知说出来,婆婆刚动完手术的脑子怕要受不了,而她爆脾气的丈夫,说不定立刻就会跑到大房,提拳把大哥捣成肉酱。 但该说还是得说,随机应变的说吧。 陈玉凤尽量公正的,把婆婆如何落水,大嫂如何偷了玉,又如何跟齐大叔交涉着卖,以及意图栽赃自己,把玉藏自家田里的事,完完整整说了一遍。 说的时候她一直往丈夫身边挪。 怕他要冲动,要打人,先得稳着他。 韩超一直在掰手指。 他要生气了,或者想动手揍人,有个习惯,不说话,只掰指头,掰的咯咯作响。 小叔(痴心的小妹...) 不过如今的韩超已不是曾经那种冲动易怒的脾气,他没像陈玉凤想的一样暴怒,冲动。 反而一言不发,默默听着。 王果果从看到这块玉佩就在发抖。 不大一块玉,给她掬在手里,不停的开合,攥紧,又放松。 看得出来,肝肠寸断的伤心。 苏红有没有故意撤围槛不好说,但韩峰怎么能跟着苏红,故意给玉凤栽赃嫁祸? 当初要不是为了韩峰,丈夫酗酒又滥赌,她早走了,她是为韩峰才留下的,后来就又有了韩超。 可她怎么就教育出韩峰那么个儿子? 但默了好半天,她却说:“凤儿,这是我自己的事儿,你们就别管了,赶紧上首都吧。” 她这个态度叫陈玉凤有些生气:“妈,就算大嫂不是故意的,你以后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头疼脑热,我们又不在身边,他们要不管,你咋办?” 王果果说:“咱们重新分家,我以后就住在你家,跟你妈一起做点小生意,赚了钱,还你的医药费。”至于大房俩口子,如今她眼不瞎,人也精神了,那笔账,她慢慢跟他们算。 陈玉凤想要的是医药费嘛,不是啊,她想要的是婆婆的病好起来。 再说了,苏红真是无心拿的玉,还是故意让婆婆落的水,除了她自己,谁知道? 以后万一婆婆再有个三长两短呢? 王果果是个闲不住的人,见屋里有些乱,已经着手开始收拾了,看儿子儿媳妇还在边上杵着,眼睛一瞪:“七年没见,你们一个就不想一个,不想说几句贴心话,杵我这儿干嘛,我脸上有花儿还是有戏给你们看?” 俩口子给婆婆赶出了门,陈玉凤看了眼丈夫,除了闷气,还有些纳闷,梦里说她男人脾气会变好,可没说他会变成个怂蛋,大哥大嫂那么欺负婆婆,按他原来的性格,早提着拳头把他们捣成肉泥了,可现在他居然一声不吭? 就在这时,男人说:“凤儿,你去大房,把韩明和韩旭哄出来。” 见妻子不解的望着自己,他解释说:“我去问问具体情况,顺带给大哥个教训。” 韩超毕竟是王果果养大的,比陈玉凤更了解她,真说分家,以王果果的性格,一分钱都不会从大房要的,她只会苦自己,累自己,不会贪小辈一分一毫。 所以这事儿不能只听王果果的。 但韩超早不是当年的混混了,穿上军装,他就是军人,也不能胡来。 只能是私底下给大房一个教训,再问问大嫂,看她到底是不是故意害的王果果。 话说,小时候他们俩因为有一桩娃娃亲,满镇的人都知道陈玉凤长大了要嫁韩超,所以经常当面取笑他们,混混们还经常会拿他俩说下流无比的笑话,所以韩超只要看见陈玉凤,扭头就走。 陈玉凤也总是躲着韩超,上学路上碰见,也会跳进草丛里走小路。 所以俩人打小儿几乎很少说话。 但要是王果果想送点好吃的给陈母,怕丈夫责骂不敢去,都是让韩超悄悄送,而韩超,只需在门外咳一声,陈玉凤就知道,他妈又给她家送东西了,她就会等在后院的篱笆墙处,红着脸接过东西,再喊声哥。 所以俩人虽话少,但要遇到事,俩人却有着旁人所没有的默契。 陈玉凤明白丈夫的意思了,她立刻说:“我去买点瓜子花生,把俩娃喊来。”让丈夫悄悄去收拾那不要脸的俩口子。 “凤儿,咱妈刚动完手术不久,需要补身体,你放心,等到了首都,我……”一定叫她好好享福。 陈玉凤打断了丈夫:“我买点天麻,杀只鸡,给咱妈炖着吃。” 狗男人,以为她真那么小气,既贪财,还一只鸡都舍不得给他妈杀? 她出了门又不经意回头,就见穿着军装,唇红齿白的男人两只眼睛炯炯有神,正在瞅着她。 见她看自己,也不羞,依旧坦然的回盯着她。 倒把陈玉凤看不好意思,快走几步,跑了。 她买了些吃的,就把韩明和韩旭哄来了,顺带还宰了只鸡,炖了给婆婆补身体。 瓜子花生收音机,甜甜蜜蜜,韩明韩旭,四个孩子围一块儿,在玩闹。 此时天已经黑了,越过院墙,菜园,月光流淌的河畔就是大房。 穿着白衬衣,军绿色长裤的韩超嘴里叨根稻草,两条长腿,崭新的皮鞋,蹲在大嫂家的井沿上,两只寒目,一眨不眨的注视着井口,那井里是一轮新月。 过了好半天,新月咕嘟一声,变成了一颗脑袋,这竟是大嫂苏红。 她给呛的上气不接下气,却还在笑:“老二,大嫂真没撤围栏,那围栏是自己断的。” 韩超并不说话,眼睛都不眨。 苏红抬头看一眼肤白貌细的恶霸小叔,深吸口气,又闷水里去了。 韩峰倒是能憋气,但慢慢也憋不住了,呼一声钻出水面了:“冷,真冷。” 韩超脚上提溜着一只水桶,一松脚,水桶直接砸他哥脑袋上了。 咕嘟一声,韩峰又憋了回去。 天有四季,但井水是从地底泛出来的,尤其四五月,刺骨的地气随着井水往外喷,彻骨的寒。 老大俩口子就这样自愿泡在井里头,也不知泡了多长时间,直看着井上那巴掌大的天空斗转星斜,隐隐听到鸡在叫,还在水里泡着。 直到最后苏红昏迷了,没意识了,要沉底了,韩超才把他们给捞了上来。 苏红吐了口水才说:“老二,我还有俩儿子呢,怎么可能害咱妈的命,难道我为了块玉,想去坐牢不成?妈掉河里后,我立刻就跳下去救她了,玉是自己落河里,我捡来的,但我给咱家生了俩儿子,那块玉本来就该是我的,对不对?” 一念之差,要她不救,王果果早就死了。 而且婆婆祖传的玉,俩儿媳妇,她生了儿子玉凤生的是女儿,就该是她的,她有错吗? 韩超不理苏红,只平静的问韩峰:“大哥,妈这趟医药费花了三千块,你打算怎么办?” 韩峰已经给冻昏迷了,说起钱,立马清醒了过来:“老二,韩明上小学,韩旭上初中,学费,杂费,住宿费,处处要钱,哥就做点小卖买,能攒啥钱,哥手上如今总共五百块……” “给,我们把钱都给咱妈,行不行?”苏红忙说。 其实他俩的存折上还有两千块呢,但人嘛,得学会哭穷。 韩超又不知道实际情况,五百块糊弄过去吧,这回全是苏红的错,那么身强力壮,能帮忙的婆婆,给她亲手推到二房去了,她呀,后悔死了! …… 再说陈玉凤家,五月的夜风凉而温柔,俩闺女已经趴桌上睡熟了,韩明和韩旭还在呱唧呱唧吃糖花生,松鼠一样。 王果果刚刚烤了一锅鲜花饼出来,这会儿又在替陈玉凤舂粑粑。 她不但会做茶饭,而且特别会整理,陈玉凤家这一院的花就是她种的,屋子里的所有家具也是王果果自己画样,自己裁打的,双人床是纯柿子木,漆的青柿子油,没漆臭不说,不论睡多久,永远有股淡淡的柿子香。 韩超还在大房,没回来。 王果果对陈玉凤说:“当初之所以我跟大房,不跟你,你大嫂生的是儿子,你生的是女儿是一,主要是不想你随军进城的时候拖累你,你晓得吧?” “我晓得,妈是疼我。”陈玉凤说。 虽说分在大房,但王果果没少帮陈玉凤,俩娃小时候尿布全是婆婆洗,家里的鸡是她喂,猪是她喂,一年四季俩娃的鞋也是她做,而且时不时的她就会悄悄塞些钱给陈玉凤。 要不然陈玉凤七年的日子,能过得那样滋润? “韩超虽小时候爱打,但那是给他爸逼的,他从小见惯了我和他爸动手,最恨跟女人动手的男人,不可能跟你动手的。”王果果又说。 “我晓得。”陈玉凤又说。 别人虽一直在说,但陈玉凤从不信韩超会打她,就遇到两条狗,他也只打公的。 他,不打女人孩子。 摘下玉佩,王果果把它装进了熟睡着的,甜甜的衣服口袋里。 这东西是个祸害,要自己拿着,必定留不住,老太太这是要把它送给甜甜了。 “早点上首都,你辛苦七年,如今也该享福了。”王果果又说。 陈玉凤忍不住说:“妈,咱一起去吧,带上我妈,到了首都,我赚钱养你们。” 婆婆虽说嘴巴坏,但对小辈却掏心掏肺,可惜苏红俩口子是白眼狼,不识好歹。 “就你,首都那地儿有你能赚的钱?”王果果声音一高,一脸轻蔑。 陈玉凤忍不住笑说:“有。” “有个屁吃。”王果果说:“首都乱着呢,坏人多得很。等你去了,就安心享福,也不许再孩子了,我算看透了,儿子这东西有跟没有一个样。” 陈玉凤笑着摇头。 她原本没想过把婆婆和周雅芳带走,毕竟桂花镇才是她们的家,人嘛,年龄大了就难离故土,可韩峰那个性子,大嫂吧,嘴有多甜,遇事心有多黑,生了俩儿子又助长了她的气焰。 等她走了,看婆婆赚了钱不给她花,还要呆在二房,她不可能善罢甘休的。 而据书中说,在九十年代,国家会越来越开放,人们做生意,政府不但不会像前些年要给安个投机倒把的罪,还会给大大的福利政策。 要把婆婆和娘家妈一起带到首都,她不依然是如今有婆婆,有妈疼的孩子? 忽而听门咯吱一声,老大家的俩娃这是困了,要回家。 陈玉凤忙得出了门,站在篱笆墙边张望,就见韩超两条长腿,就那么一跳。 跃过围栏,从后院跳进来了。 她赶忙进了厨房,得给没吃晚饭的韩超下碗粉吃。 前几天韩超带来的磁带,因为心里有事,陈玉凤还没来得及听。 这会儿进了厨房,一手摁开收音机,声音放的小小的,弯腰吹燃火星,看锅开了,抓起一把粉丢进了锅里,滚水舔沸,粉转眼就飘起来了。 “你说过一天一封信,小妹呀在家呀喂守家门,难道你是秤砣心,一去多年断音讯。故乡的小妹呀,为君消瘦到如今……” 这歌可真好听,陈玉凤拿起磁带壳看了一下,名字叫《痴心的小妹》。 不错,她以后得多听听。 浇上鸡汤,再洒上葱花,淋点酱油,再加剁碎的花生米,舀上大大一勺酸香爽口的剁辣椒,一挑一拌,油红葱绿加糯白白的粉,鲜气扑鼻。 陈玉凤端起粉碗转身,就见穿着白衬衣,绿军裤的男人站在厨房门口,正在看她。 狗男人,虽表面沉稳,可眼里有掩不住的得意。 从小,他要打了人,欺负了人,就会是这样一副得意洋洋的眼神。 俩口子该商量怎么上首都的事了。 炸麻脆(我刚才试过了爸爸不吃人...) 按理,韩超这个级别的军官探亲,部队是不会派车的。 之所以他能开车回来,据他解释,是因为他最近在附近几个县执行公务的原因。 当然,前几天把王果果送到首都后,也是由勤务兵专门照料,韩超还是在外面工作的。 刚才他从大房要了五百块,王果果,就算是分在他家了。 把钱给了妻子,他说:“我明天还有工作,咱们一早就得走,咱妈,让她先跟你妈一起生活吧,以后咱们想办法把她们一起带到首都去,这钱留着给咱妈买药吃,要收拾啥,你说,我干。” 陈玉凤想把婆婆和娘家妈一起带到首都,但听丈夫这种口气,就不好再提了。 毕竟他只是个营级军官,即使部队批准家属随军,也只能带妻儿,部队上是不允许老人随军的。 俩人如今手头又没钱,真把俩老人带去,只凭韩超那点津贴,怎么生活? 在城里做生意,前期是需要成本投入的,王果果还是个病人,要吃药,周雅芳本身不擅长做生意,如今冒然把她们带到首都,只能是跟着她一起吃苦。 倒不如她先上首都,去了之后先找个生意做,做顺了,攒点钱,再把她们接过去? “我需要你们干啥,还不赶紧去睡觉,明天一早好走?”王果果进了厨房,瞪了儿子一眼:“放着,我来收拾。” 想了想,她又说:“凤儿,去看看你妈去,跟她好好道个别,回来就赶紧睡觉。” 既然明天就得走,现在就得分配钱了,陈玉凤总共有八百块,她从中分了两百,加上韩超给的五百,悄悄塞到王果果挂在墙上的外套里了。 又拿了两百,提了一床新蚕丝被,要回娘家跟亲妈告别。 刚到齐家酒坊门口,就听齐大叔在屋子里嚎:“你个不要脸的丫头,全县多少年青小伙踏断了门槛让你嫁你不嫁,你非要给个半入土的老头子当填房,看我不打死你,快把户口本给我。” 陈玉凤停了停,心说齐彩铃为了当后娘,这是从齐大爷手里抢了户口本,准备去登记结婚了? 这姑娘的心气儿咋就这么大呀,那后娘真有那么好当? “你懂个屁,等我当了军官太太,先让当兵的打死你这个老流氓。”齐彩铃破口大骂。 哐的一声,她披头散发的从酒坊跑了出来,迎上陈玉凤,愣了愣,转身跑了。 齐大叔追了出来,边跑边喊:“你个死丫头,后娘可不好当。” “你等着看吧,我会是全天下最好的后娘。”齐彩铃的声音里蕴着豪情万丈。 陈玉凤给惊的目瞪口呆,转身敲自家门了。 开了门,陈母惊讶坏了:“韩超刚回来,为了给你们小俩口留时间,妈都忍着没去看你们,三更半夜不去睡觉,你跑来干啥?” 陈玉凤把蚕丝被铺到了床上,才说:“妈,明儿我们就要走了,以后,你得照顾我婆婆了。” 陈母瞬时有点失落,毕竟亲闺女,生下来就没离过她的,但她吸了吸鼻子,收敛情绪,却说:“快去,等上了首都,赶紧悄悄揣个儿子,不要怕没人养,到时候送到老家,妈和你婆婆眼不丁儿就替你养大了,这样,咱也不怕韩超丢工作。” 陈玉凤懒得跟她理论这些,又悄悄往她的褥子下塞了两百块。 “给你婆婆看完病,你手头没钱了吧,上了首都,去找找你爸,万一找着,问他要点钱,他当初带走了妈好些值钱的东西,应该资助你一点的。”陈母又说。 说起亲爹,陈玉凤免不了的,就又要生气了。 陈母的名字叫周雅芳,亲爹的名字叫陈凡世,雅芳对凡世,周雅芳的名字还是陈凡世取的。 周雅芳的娘家父亲,民国时期曾在一个大军阀家做过厨子,是后来军阀死了才回得桂花镇。 他死前留了几样东西,有一本据说从清宫流出来的菜谱,一样是那位军阀用过的金烟盒,另有一样最珍贵,是一套老字帖,当初陈凡世走的时候,说为了买房子,把几样东西都带走了。 然后写了封信来,说东西丢了。 此后一直寥无音讯,直到陈玉凤18岁那年,他带着一个穿军装的小伙子来了趟安阳县,跟陈玉凤一起吃过顿饭,并劝陈玉凤撇下周雅芳,跟着自己去城里生活,但陈玉凤给拒绝了。 当时她曾问过那些古玩的去向,陈凡世又改口,说东西自己全捐出去,捐给政府了。 之后陈玉凤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而通过书她发现,陈凡世目前就在军区,而且背靠军区做生意,还是个不小的老板。 为怕周雅芳伤心,这事儿陈玉凤就不跟她讲了,不过陈凡世当初写来的几封信,她全得带走。 古玩,通过梦,她知道是被捐出去了,但具体怎么个捐法,捐到哪了,陈玉凤必须去闹个明白。 她揽上周雅芳的脖子,说:“妈,等我上了北京,就偷不得懒,吃不到你做的饭了,明天你炸点麻脆给我吃,好不好?” 麻脆是过年的年食,要用到地瓜、芋头,甘蔗,还有产量特别少的长糯米。 先做成糯米粑,再晾到半干后,切成花瓣的形状晾干,随吃随用油炸。 一个个半干的麻脆经了油,膨松酥脆,再配一碗用三米和,软糯粘滑的米汤,洒一把引子糖进去,干稀搭配,油而不腻,味儿那叫一个香。 如今都五月了,周雅芳过年攒的麻脆也只剩一小把了。 闺女也是25的人了,长辫子,杏核眼,笑的还跟个小闺女似的,一脸赖皮,周雅芳一指头戳在她额头上:“你个小馋丫头,快回家跟韩超生儿子去,妈明儿一早给你炸麻脆。” 陈玉凤一路小跑着回了家。 这会儿家里的灯熄了,全家都睡了,她先往婆婆枕头下悄悄压了二百块,刚摸进卧室,差点给骇了个魂飞,韩超在床上,甜甜睡的乖,但蜜蜜一只臭脚丫,就顶在她爸鼻子上。 孩子的脚是臭的呀,男人要醒来,怕不得生气? 陈玉凤蹑手蹑脚,轻轻从男人鼻子上挪开了闺女的小脚,躺到了里侧。 蜜蜜其实是醒的,蹭到陈玉凤身边,悄声说:“妈妈放心吧,我刚才试过了,爸爸不吃人。” 所以她把脚丫丫搭爸爸嘴上,只是想试试,看爸爸吃不吃? 陈玉凤团过闺女,心说丫头呀,你咋不想,是你的脚丫丫太臭爸爸才不吃的呢? 丈夫变得跟她做得那个梦里形容的一模一样了,既改了臭脾气,也沉稳了许多。 可书里也说他不喜欢闺女,只喜欢儿子,将来甚至会给齐彩铃的继子们做干爹。 关于这点,陈玉凤依旧不愿意相信。 所以她才想上首都,改变自己,也改变俩女儿的命运。 男人应该也没睡着,听着蜜蜜不说话了,伸手,刚想给床内侧的娘几个盖被窝,蜜蜜立刻精神了,厉声问:“爸爸,你想吃我的臭脚丫吗?” 男人没吭声,只替娘几个盖好了被子。 次日清晨陈玉凤是给一阵敲门声惊醒的,是周雅芳,炸好了麻脆,烧好了米汤,来送早餐的。 不过颇叫陈玉凤意外的是,苏红也来了。 苏红的忍功,向来叫陈玉凤佩服不已,她脸色腊黄,脚步虚浮,一看就在发高烧,提了一篮桃子,梨,樱桃,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凤儿,上首都路途遥远,大嫂给你们摘了果子,路上吃。” “大嫂,我家也有果子。”陈玉凤说。 “那你也必须拿着,咱是一家人,这可是大嫂一点心意。”苏红强颜欢笑说。 王果果瞪了大儿媳妇一眼:“你不是不舒服,还不回家歇着去?” “妈,玉凤还没儿子,我来叮嘱几句,让她上了首都赶快追儿子,给二房留后啊。”苏红说。 王果果险些就要骂人了,陈玉凤忙使个眼色安抚婆婆。 到如今,苏红最得意的还是俩儿子,这种事她自己得意,你不理她,让她干得瑟就完了。 要真理她,气的也是自己。 陈玉凤接过果子,又说:“大嫂,以后我们走了,我妈和咱妈得劳您多照顾。” 苏红笑着说:“那是当然。了凤儿,你没个儿子可不行,去了赶紧生儿子。” 韩超如今可是个大官,哪个男人不爱儿子,要想生就得悄悄生,到时候玉凤还不是要回老家来偷偷养胎,苏红心里也憋着气呢,账,等陈玉凤回来养胎的时候再慢慢算。 陈玉凤岂能看不出来大嫂的得意,大嫂越得意,她就越觉得得早点把王果果和周雅芳带到首都。 大嫂这人嘴绵心苦,太不好相处了。 今儿还早,此时才五点过,街面上冷冷清清,一个人都没有。 韩超早起就在往车上搬行李,整个后备箱填的满满当当,俩丫头本来是好奇车,想去看看车的,但才到车旁,就被爸爸抓上车,并且一根安全带一捆,捆在后座上了,陈玉凤理着自己的布袋子,还想跟王果果多交待几句,韩超接过她手中的袋子,连人带东西,就一起拉出门了。 到了车前,他打开车门,还说了个请字。 陈玉凤才坐上去,韩超忽然倾腰过来,陈玉凤以为他要往自己身上趴,还是想亲自己,吻着他牙缝间的牙膏味,猛的闭上嘴,只听刷的一声,他往她胸前绑了根儿绳儿,关上了门。 转身,他自己也上车了。 王果果说:“放心走吧,我们能照顾好自己。” 周雅芳补充说:“凤儿,别操心我们,到了首都,赶紧怀个儿子。” “怀啥怀,以后不准再生了。”王果果却说。 就这样,苦守七年的小媳妇儿正式出发,要上首都‘享福’了! 韩超发动车的时候,俩女人还在笑着挥手,但眼看车走远,王果果腿一软,就瘫周雅芳怀里了。 对视一眼,这俩可怜的女人,年青时因为丈夫靠不住,都是孤身带娃,一直互相帮扶。 如今,她们还是彼此的依靠。 …… 再说齐彩铃,昨天带着户口本从家里跑出来之后,就去找张松涛了。 然后把亲爹如何打她,虐待她的事跟张松涛讲了一番。 张松涛为人正派,并没有趁机欺负齐彩铃,反而开了间宾馆让她住着,然后回家跟父母讲了一下齐彩铃的问题。 军人结婚没想象中那么容易,审批,政审程序就要走很长时间,一家人经过商议,决定先让齐彩铃带俩孩子,先以保姆的名义上首都。 然后再跟军区递交结婚审请,走政审程序。 这也是原书剧情,张松涛的俩儿子小时候也特别熊,齐彩铃身为继母,一开始要以保姆的身份,用爱来感化俩熊孩子。 刚跟俩熊孩子见面,齐彩铃怀着满满的爱心的,伸手就揽俩孩子:“瞧瞧,这俩男娃多乖,多可爱啊。” 结果俩熊孩子一个吐了齐彩铃一口口水,另一个转身,给她放了一个屁。 上辈子生的俩闺女都特别乖巧可爱,从来没在齐彩铃面前这样过。 口水臭屁,以及熊孩子身上的汗臭味,齐彩铃险些就要怒了。 “男孩子就是熊,你没事儿吧?”张松涛也有点不好意思,凶俩儿子说:“你们会不会讲礼貌,怎么对这样对齐阿姨,是不是想爸爸大耳光抽你们?” “男孩嘛,天生顽皮,没事的。”齐彩铃强颜欢笑说。 熊又如何,他们可是男孩,带把的! 作为一个因为生不出儿子而被大款丈夫抛弃的女人,只要给她儿子,她就很开心了。 人都说男孩小时候越熊,长大后就越有出息。 齐彩铃忍得了口水,因为她这俩继子,将来都会有大出息。 烫发(好看解放军给媳妇儿买衣服...) 车出了镇子,韩超才说:“凤儿,今天晚上咱得住在赤阳县城,你没意见吧?” 陈玉凤从小长在桂花镇,去过最远的地方是安阳县城,她不知道首都在哪儿,也不知道赤阳县是什么地方,当然只会说:“好。” 韩超又说:“我从前线回来已经有三个月了,因为首都军区一直在征新兵,所以我一直在四处跑,面试新兵,这趟也是顺路才接的你们,要不然我就又没时间接你们了。” 关于韩超在战场上是干个啥兵种,扛枪的还是端炮的,还是拼刺刀的,陈玉凤完全不知道。 只知道仗打完后,他评了个全军区的最佳尖兵。 关于他前七年的任何事,她一概不知道,也不好问,因为问了她也不懂嘛。 傻乎乎的,她依旧说:“好。” 韩超侧首看了一下妻子,迅速转头:“但今天我能陪你们半天。”目视前方,他坚定的说:“说到做到,我不会再食言了。” 陈玉凤差点忍不住又要笑,当初说好顶多打两年仗,回来转业当个民兵队长,一起好好过日子。 结果他一走就是七年,其中有三年时间,一封信都没寄过,真要食言而肥,他早成大胖子了。 虽说结婚七年了,但俩人婚后的相处总共也就办酒那三天。 有人的时候还好,这下要独处了,陈玉凤别扭的不行,韩超显然也很不自在。 一条大路伸向远方,俩丫头渐渐不怕了,毕竟从没出过远门嘛,看啥都觉得新奇,一路上娘几个为了看窗外,差点没把脖子扭断。 在车上吃了点东西,一直到下午,车才到赤阳县城,停在一条很繁华的街道上,韩超先下车,回头看着她们娘几个,半天没动,娘几个在车里也直勾勾的望着他。 动不了。 因为她们全给他捆起来了。 过了好一会儿,韩超突然一把拉开门,刷刷几下,解了她们的安全带。 陈玉凤莫名又觉得好笑。 所以刚才男人是在等她和孩子自己下车吧,可怜她们连安全带都不会解,可不得等着他来松绑。 甜甜最好热闹,一下车就说:“妈妈你看,这是个卖衣服的地方.” 整整一条街上,一间间的铺面,有卖衣服的,鞋的,箱包的,啥都有。 韩超说:“给你们买两身衣裳吧,你挑还是我挑?” 陈玉凤还没说啥,甜甜摇着陈玉凤的手臂说:“妈妈,看那个,我喜欢那一件。” 有家小店门口挂了条绿色的小裙子,胸前有珍珠, />   韩超问店家:“同志,这衣服多少钱?” 烫着披肩大波浪的女店主特别热情:“解放军同志,这裙子贵,一条30.” 韩超手顿了一下,陈玉凤忙说:“哥,咱镇上这样的裙子顶多八块,这家店宰人呢,咱不买。” 韩超一月津贴总共70,一件裙子30,确实太贵了点。 但他立刻明白了,对方是看他穿军装开吉普,以为他有钱,想宰他。 “一条10块钱吧,我就买。”他说。 店主还没说话,蜜蜜扯住一套衣裳嗷的一声:“妈妈,我想要这个.” 店里还有一套小军装,中间还系一条皮腰带,那是男孩才穿的衣服。 陈玉凤记得梦里说,韩超对甜甜好点,最讨厌的就是蜜蜜,甚至她要把蜜蜜送人时,他都没反对。 她头一回离家,想想书中关于城里的事,在路上又有点后悔,想回家。 这时就想看看韩超会怎么对蜜蜜这个梦里所说的天生坏种。 要他对蜜蜜不好,她就不想上首都了。 回到桂花镇,和王果果,周雅芳三个,难道还带不大俩孩子。 不过韩超并没生气,反而兴致勃勃,摸着小军装问蜜蜜:“你想要这个?” “想,我也要当兵。”蜜蜜小胸脯挺的高高的。 女店主立刻漫天要价:“这套20。” 韩超才要掏钱,陈玉凤拦住了:“18块两套我们就拿,要不我们再逛逛去。”做惯生意的,她特别会砍价。 老板有点不高兴了,兵哥差点就掏钱了,这两条长辫子的兵嫂事儿多,一个劲儿砍价,不过价格合适,生意还是得做。 老板稀罕韩超长得帅,包好了衣服,笑着说:“解放军同志,你这儿子生得像你,帅气又英武的。” 韩超看了眼蜜蜜,说:“这是个闺女。” “可惜了,这竟是个闺女?”做老板的嘛,吉祥话大放送:“那你下胎一定是个儿子,老话说得好,头胎女生男相,下胎必定是个男孩.” “国家有计划生育政策,只准生一胎,这是双胎。”韩超耐心说。 老板了然于心:“是是是,要生也是生黑户,悄悄生嘛.” 韩超心里很不舒服,回头看陈玉凤,就见她倒是心平气和的,当然,陈玉凤在桂花镇受了七年这样的‘怜悯’她早就习惯了。 书里还说,她要为了拼儿子而死在产床上呢。 “走吧,咱们再去看看女装。”韩超又说。 隔壁是一家女装店,陈玉凤看上的是件低价处理的花衬衣,款式不错,才5块钱,韩超却指着一条看起来质量很好的黑裙子问老板:“同志,这个多少钱?” 女装店老板人比较扎实,说:“同志,你是解放军,还长得这样好看,给媳妇买衣服,我看在眼里,心里喜欢,也不乱要你钱,给24就行,成本价。” 韩超转身看陈玉凤。 “算了吧哥,买这件花衬衣,才五块,便宜。”陈玉凤说。 这时隔壁童装店的老板也过来凑热闹,接过话茬说:“妹子够贤惠,看你这两条大辫子,乡下来的吧,唉,如今计划生育了,城里还好,乡下女人可怜,要不生个儿子,总归气短,兵哥,不就一件裙子嘛,样子多好看,给你媳妇买了吧。” 韩超刷的一声,掏了三张十元大团结出来,陈玉凤也掏了三张,抢在韩超之前,递给了老板,说:“大姐,给我找条新的,我试一下大小。” “男人掏钱呗,你是个女人啊,你有啥钱?”女装店老板说。 “不,我掏,我有钱。”陈玉凤刻意提高声音说。 不怪她生气,她气的是自己,梦里说她因为没生儿子,天生觉得气短,进城后不但自己土,不打扮,也不收拾俩闺女,不但自己邋里邋遢,俩丫头也给她教育的既土气又自卑。 而在她18岁时,亲爹陈凡世不是带了个穿军装的小伙子去过安阳县跟她见过面嘛,其实那小伙是陈凡世做为亲爹,给陈玉凤的最后一点怜悯,想给她介绍的城里对象。 那小伙也是个军人,还是从小在军区大院长大的大院子弟,家世非常优渥。 不过对方见的漂亮姑娘太多了,嫌陈玉凤土,没文化,没看上她。 而更巧的是,那人跟韩超其实是同事。 等她上了首都,再见面时,那人已经结婚了,对方的爱人一举得男,生的是儿子。 这下陈玉凤就愈发自卑了,她能自卑到门都不敢出,去学校接个娃,都要裹个大头巾的程度。 自己都立不起来,又怎么能教育得好女儿? 提着裙子,自己付钱的陈玉凤带着蜜蜜和甜甜,从童装店老板面前走过,走的扬眉吐气。 蜜蜜还特意停下来,跟童装店老板说:“阿姨,我妈妈是有钱的喔,她一点都不可怜。” 再走几步是个理发馆,韩超停了下来,说:“凤儿,咱理个发吧。” 两条大辫子在镇上是美的,但在城里就是土气,而且城乡差异,陈玉凤的皮肤跟城里女同志比,也要粗糙得多,又糙又红,衣着也土气得很,她有点明白了,韩超既给她们买衣服,又让她理发,是想让她在上首都前打扮的稍微洋气点。 陈玉凤也觉得,既想改变自己,不如把这又土又粗的大辫子给剪了? 不过就在这时,身后忽而有人唤:“营长。” 陈玉凤回头一看,是前几天去过桂花镇的那位小兵同志。 “怎么了?”韩超一脸不高兴,这小伙是他的勤务兵小王。 小王说:“这边的新兵比首都那帮更不好管,这才集合,有几个已经打起来了,武装的王部长管不了他们,让您过去看看。”然后又跟陈玉凤打招呼:“嫂子好。” 韩超从战场回来已经有三个月了,之前一直在四处替首都军区征兵。 现在是90年,因为大裁军的缘故,从87年开始部队就停止招兵了,部队不招兵,社会上就会滞留一大批年青人,而随着改革开放,社会涌现各种乱象,这些年青人接受的新事物多,尤其是港台片的涌入,受了些熏染,最喜欢提着棒子打打杀杀,还喜欢搞什么黑.老大,大哥那一套。 所以年青一代的风气现在特别坏,社会上多的是刺头,混混。 任由他们滞留在社会上,就会给社会带来极大的不稳定和危害。 而上级给的任务是,要韩超招凶兵,狠兵,要把社会上那些刺头,混混全招进部队,挫他们的锐气,磨他们的楞角,让他们服从部队,服从管理。 就好比韩超这种人,放任在社会上,就是监狱预备役,就是渣渣。 但在部队上,只要训练得当,他就是一员猛将,一个好兵。 如此一来,既能安定社会,也能为国做贡献。 但既要招凶兵,狠兵,自然招的都是些不服管的刺儿头。 不过韩超前几天才招好的新兵,才在集合,准备装车,这就打起来了? 他确实得去看看。 但早晨他才信誓耽耽的说,今天要陪娘儿仨半天的,这就要食言啦? 穿着军装的男人看妻子一眼,耳根泛红。 “哥,快去吧,你不用管我们的。”陈玉凤忍着笑说。 韩超拍了拍小王的肩膀,低声说:“照料着你嫂子烫个头发,搞个洋气点的大.波浪吧,完了带她们去招待所休息。我去武装部看看,什么情况。” “好呐。”小王敬了个礼说。 娘几个进了理发店,如今流行的是烫大波浪,小理发馆里坐着几个女同志,一人头上顶个桶,烟雾蒸腾的,正在烫大波浪,按理陈玉凤也应该烫个时髦的大波浪的,但她并不喜欢那种油乎乎的大卷子。 墙上有照片,全是各种发型,陈玉凤一张张瞅着,正在犹豫自己该剪个啥好,蜜蜜摇她的手了:“妈妈快看,那个短发好漂亮,你就剪那个,好不好?” 那是一张一个女同志剪了短发的照片,看起来精干利落,跟个假小子似的。 就这个吧,蜜蜜喜欢就好。 理发嘛,特别快,陈玉凤一指,理发师过来给她围个围脖,咔嚓两声,两条大辫子已经落地了。 话说此时小王还在欣赏墙上各种大.波浪,想给陈玉凤做参谋。 转头一看,头皮都麻了。 他得说是男人都喜欢女人的长头发,大波浪,嫂子那么油光水滑的两条辫子,多漂亮啊,要一烫,搞一头油乎乎的大卷子,能惹瞎男人的眼睛,可她咋就咔嚓一下给剪啦? 营长要的可是洋气的大.波浪啊,这要给营长看见,怕不得气死? 招待所(唯一一个敢打韩恶霸的女人...) 赤阳县武装部的操场上,遍地都是新兵,一个个军装不系扣,帽子歪戴,有些还叼着烟,吊儿郎当的,正打的热火朝天,突然听到一阵刺儿一阵哨声,停了打架,回头一看,就见一个冷白皮肤,板寸头,风系扣系的紧紧的年青军人噙着哨子,正冷冷的望着他们。 韩超个高,肩宽,杵在那儿,既像青松又似山,一股天然的摄人之气。 双眸犹如鹰隼,只凭目光,就这帮刺头胆寒。 他们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渐渐停了手。 旁边就是大卡车,这帮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整整衣襟,缓缓开始上车了。 一车车的装起来,大卡车一发,这帮新兵就要赴首都军区集训了。 他们看韩超的时候会乖点,但对上武装部的军人,却形象全无,骂骂咧咧,时不时不要啐一口。 武装部的王部长跟韩超不算太认识,走过来说:“韩营长,真是奇怪,这帮新兵天不怕地不怕,怎么独独怕你。” 这可全是社会上最能打的刺头,首都军区要把他们全征去当兵,王部长懂领导们的意图,是为了能叫社会治安稳定,但是这帮新兵天不怕地不怕,却独怕韩超,他就有点不理解了。 “臭味香投吧,我曾经也混过社会。”韩超盯着一个还在抽烟的新兵说。 王部长只知道韩超七年战场,战功赫赫,并不知道他曾经混过社会。 还觉得挺可笑:“不会吧,韩营长这么斯文的人,怎么可能去混社会?” “我是在首都少管所被征的兵,当时少管所的所长是秦义安。”韩超淡淡说着,双目依旧紧盯着那个新兵。 抽烟的新兵其实也在用眼神挑衅韩超,但毕竟韩超混社会的时候他还在穿开裆.裤,眼神交战了一番,他输了,乖乖丢了烟头,一脚踩灭,上车了。 而王部长,大吃一惊,因为首都少管所的所长确实叫秦义安,知道他的几乎都是少年犯。 他再看韩超,就见阳光下,这个冷白皮肤的男人,剃成板寸的头皮里,蜿蜒曲折,全是不规则的疤痕,那种疤痕,一看就是小时候打架斗殴留下来的。 人不可貌相,他突然发现,领导们派韩超出来征兵,还真是一步好棋。 这叫以恶制恶,以暴制暴嘛。 不过既然新兵如此不好管,韩超就不能回去陪陈玉凤了。 再说陈玉凤,这时也跟着小王到招待所了。 “哇。”蜜蜜和甜甜齐声喊哇,陈玉凤也于喉咙里哇了一声。 不大的房间里,床是雪白的,枕头被褥也是,地上铺的还是地毯。 曾经供销社的小丁开玩笑,说等韩超从战场上光荣凯旋,肯定要带陈玉凤去城里享福,第一就是住招待所,因为那是比家还舒服的地方。 洋气,时髦,好的不得了。 陈玉凤也曾幻想过,招待所究竟长啥样,今天可算见着了,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好,房间不大,但里面还有个小厕所,厕所里还有牙膏牙刷,都是一次性的。 洗手间还有块香皂,闻着特别香。 厕所的蹲坑都擦的干干净净。 甜甜见厕所有水龙头,嚷嚷着要陈玉凤给自己洗裙子,她想穿新裙子。 陈玉凤看厕所里有镜子,先照脑袋,辫惯了辫子的头发,剪了之后卷卷的,头上像是卷了一圈小木耳似的。 她心说怪不得小王一看自己就笑,原来这头发虽然挺好看,但也特别可笑。 “妈妈帮我洗裙子好吗,我要穿。”甜甜捧着裙子说。 “你穿裙子干嘛?”蜜蜜背着手问。 甜甜抿唇一笑,语声甜甜的:“给爸爸看呀。” “叛徒,你是妈妈的叛徒,是我们全家的叛徒!”蜜蜜双手叉腰,一声大喝。 “韩蜜,韩超是你爸爸,他还是你最喜欢的军人,他还给你买了衣服。”陈玉凤厉声说。 蜜蜜把那套小军装提了出来,故意踩在地上:“我不要他当我爸爸,因为他想要儿子,等他有了儿子,还会把我送人。” 其实就在买衣服的时候,蜜蜜都有点喜欢韩超了的,但是童装店老板的一句赶紧生儿子,又激起了孩子的心理阴影。 在桂花镇的时候,周雅芳和大嫂都曾悄悄劝过陈玉凤,让她追生个儿子,她头胎是俩,如果把蜜蜜送人,就会多出一个户口,到时候正好给儿子上户口。 在大家看来,这种事天经地义,只要给蜜蜜找个好人家,女孩嘛,送人就送人了,没啥。 当然,也从来没人顾及过蜜蜜怎么想。 书里说蜜蜜是天生坏种,陈玉凤就一直在反思,好好的孩子,为什么会那么坏。 她觉得孩子并非天生坏,只是早知道父母要追三胎,要把自己送人才会故意使坏的。 当然,梦里的她为了巩固婚姻,配得上优秀的丈夫,把蜜蜜送人了。 小丫头是飚摩托车撞死的,据说她赶到医院时丫头只剩一口气了,用那仅剩的一口气,丫头说:“妈妈,带我回家。” 一套小军装弥补不了孩子内心的惶恐,这丫头需要的是爱,和永远不送走她。 “咱不要爸爸,也不要弟弟,咱吃饭,好不好?”陈玉凤说。 蜜蜜这才开心了。 转眼该吃晚饭了,小王为了表达对嫂子和俩小侄女的热情,下午特意交待,让食堂晚上开个小灶,还烧了一条鱼。 可等他端去时,陈玉凤带着俩娃,吃的又是雪白的馒头配一种酱。 馒头蘸酱有啥好吃的,可是那种酱只凭闻,就又鲜又香,小王差点流口水。 于是鱼被小王端走了,而他自己,吃的也是陈玉凤家带来的馒头加酱。 他得说,简直太香了! 转眼天黑了,向来不到半夜哄不上床的蜜蜜破天荒的喊困,要早点睡觉。 甜甜却时不时的打开门看看,估计是想看,爸爸什么时候会回来。 农村人睡的早,这才不过九点钟,隔壁的客人还在听收音机,但蜜蜜闹的不行,陈玉凤就只好也躺下,阻止丫头继续闹嘛。 她刚躺下,就听外面一阵脚步声,这脚步她熟悉,是韩超的。 蜜蜜也嗖的一下也坐起来了:“妈妈,是爸爸,他回来了。” 一阵钥匙开门的声音,有人从外面开了门。 韩超进门,见灯是关的,啪一把打开,陈玉凤主要是觉得自己的脑袋丑,连忙躺下了,还拿枕头把头包了起来,蜜蜜却还坐着,坐的端端正正。 “你妈……”爸爸才张嘴,蜜蜜闭着眼睛,伸手就护:“我们都睡着啦。” 韩超看到床上躺了个短发的,小伙子样的人,一惊,心说怎么妻子不见了,这床上躺了个小伙子,他伸手想抓,蜜蜜突然伸脚,一脚就踹他脸上了。 他大概没发现一个小姑娘能野成这样,伸手还想抓着。 这回,背靠陈玉凤,蜜蜜给的是连环脚,一通蹬,蹬的韩超差点没喘过气来。 “不要爸爸。”蜜蜜说。 陈玉凤这时有点装不住了,想坐起来。 但一念私心,她想着要是自己装睡,男人会不会嫌弃,或者虐待自己的孩子。 毕竟于一个女人,青梅竹马的丈夫或者重要,但他永远重要不过女儿。 虽然她有时候也很烦蜜蜜,但只要韩超敢表露一丁点对女儿的嫌弃,她明天一早,立刻乘着班车回桂花镇去。 韩超说:“我现在就走,你把脚挪开,好不好。”孩子的脚在他脸上呢。 “你先走我才挪脚。“蜜蜜一条腿,直的跟少林寺的十八铜人一样。 韩超总算看清楚了,那短头发的是陈玉凤,她半眯着眼睛,埋着头抿着笑。 所以本来他是想让她烫个大波浪,把自己收拾洋气点的。 她却直接把自己剪成个小伙子的头了? 一瞬间男人目瞪口呆。 虽然不知道妻子为什么要剪掉那么一头漂亮的长头发。 但熊闺女闹的厉害,他只好另找间屋子去睡。 蜜蜜的脚一直在半空,直到她爹关了门,这才转身趴到了陈玉凤身上。 小丫头也以为妈妈已经睡着了,拍妈妈:“放心吧,爸爸已经被我打跑啦!” 陈玉凤转身过来,先揪这丫头的鼻子,再香香她奶腥腥,汗烘烘的额头。 给她亲了满额头的雨点儿。 韩超看到她的头发丑,估计也给惊讶坏了吧,脸色跟雷劈过似的。 不过蜜蜜那么熊,他居然没生气,也没发脾气? 那是不是证明,他并没有书中所写的那么反感闺女,讨厌闺女。 蜜蜜这小臭丫头,可是陈玉凤见过,唯一一个敢打韩恶霸的女人,她可真牛。 这是军区的招待所,专门招待军人的,陈玉凤当然不用担心韩超会没地方住。 这一晚招待所,因为床足够软,她们娘几个都睡的贼舒服,酣畅一觉。 第二天一早起来就该上首都了。 早晨,甜甜本来想穿裙子的,但霸道的蜜蜜不许她穿,也闹着不肯叫陈玉凤穿新裙子,这黑丫头有越来越熊的趋势,上了车,也不许甜甜张嘴,陈玉凤想跟韩超说句话吧,她也要闹,闹着捂陈玉凤的嘴巴,踢凳子,大吵大闹。 车上还有小王,外人在,不好当众教育孩子,陈玉凤也只好闭嘴。 直到蜜蜜熬不住困,睡着了,几个人才好说话。 而这时,车也已经到首都了。 “那就是军区。”指着窗外,远远一片连绵不断的高楼平房,韩超说。 “就那幢楼吗,瞧着也不大呀。”陈玉凤看到的只是一幢小楼。 小王连忙解释:“嫂子,那幢楼只是空军的飞行指挥基地,附近这一大片全属于军区,到咱们家属院,还得半个多小时。” 没上首都之前,陈玉凤没想过,一个军区能大到这种程度。 它并不是个普通的院子,它似乎比她老家,安阳县城还要大。 “对了,哥,咱住的院子,团级领导的干部家属也会在吗?”陈玉凤问。 她记得书里说过,齐彩铃住在团级领导干部的家属楼。 虽梦里说她天生就是齐彩铃的对照组,但谁愿意给别人当对照组啊,她不想跟齐彩铃住在一起。 韩超说:“不是,咱们家属院只住全军的营级干部。”顿了顿,又温声说:“邻居也都是我的老战友。” 分明书里说,她不但和齐彩铃是邻居,而且邻居中还有一个韩超的爱慕者,对方是个琼瑶小说谜,总说一些什么在爱情中,不被爱的一方才是第三者之类的鬼话,于是她会自卑,会胡乱吃醋,整天在家不是骂孩子,就是跟韩超吵架,搞的鸡犬不宁,从而,不但韩超讨厌她,全院的军属都拿她当个笑话。 怎么韩超却说,邻居全是他的老战友? 此时陈玉凤心里还打着鼓的。 转眼车进了一个大院,大院里并排的,全是一户户的小院。 这些小院全是白墙青瓦,此时下午两点,青瓦白墙给阳光照着,干燥温暖,特别的舒服。 韩超车才一停,就有个女同志脚踮墙,在朝外望。 院墙不过半人高,人一抬头就能望见外头。 这女同志大圆脸,略胖,人瞧着特别爽朗。 她看韩超时一脸警惕,见陈玉凤下车,却立刻咧嘴笑:“这怕就是玉凤?” “您是。”陈玉凤问。 “我啊,赵方正的爱人,赵方正你听说过没,韩超的生死兄弟。”赵嫂子说。 陈玉凤听过赵方正,韩超在战场上来信,提过,说是他战友,既是战友的妻子,还生的这么面善,这可是个好邻居啊。 “玉凤来了吗,真是玉凤吗,我是王书亚的爱人。”另一边墙上也探出一张圆乎乎的脸,这是个孕妇,她挺着肚子说。 王书亚陈玉凤也知道,韩超在信里也提过,说是他在战场上的教导员。 所以韩超和战友住在一处,而她,要和他们的爱人做邻居了? 这算她提前上首都的好处吗? 左邻右舍,都是好人 一剪梅(潜在情敌吃了个瘪...) 韩超一直记着,一下车就来帮陈玉凤解安全带。 但这回蜜蜜已经学会了,不但解了自己的安全带,把妈妈和甜甜的也一并儿给解了。 下了车,小丫看着他爹,一副挑衅的模样。 韩超做事,神行火速,立刻就开始搬东西了。 行李是王果果收拾的,后备箱简直是个移动的厨房,剁椒酱、油辣椒,干辣椒粉,桂花糖,玫瑰糖,引子糖,还有大米,面粉,米粉,糯米粉,腊肉腊肠腊排骨,婆婆怕他们上首都后没吃的,几乎搬空了整个家。 趁此陈玉凤也屋里屋外,把新家打量了一番。 院子虽大,但房子并不大,两室两厅的格局,屋子里有床,也有被褥,是军区发的,大卧室里是大床,三个枕头两床被子,小卧室里则是张单人床,这张床是铺好的,显然,陈玉凤还没来的时候,韩超一个人就住在小卧室里。 俩小丫头也参观了一番,此时正在悄声议论,蜜蜜说:“爸爸以后永远住这个小屋了,咱们和妈妈睡大床。” 甜甜却是愁眉苦脸:“妹妹,妈妈要和爸爸睡的,这样咱们才能早点有弟弟。” “你是个坏姐姐,我讨厌你。”蜜蜜恨恨说。 陈玉凤转完了屋子,又抽空瞅了瞅别家,营级干部津贴不高,能带得起家属的都是家庭条件比较好,或者妻子本身有文化,有学历,能在军区安排工作的。 赵嫂子家的窗户上有两层窗帘,瞧着特别漂亮。 王嫂子是个孕妇,此时正在院里洗内衣,洗完,挂到了院角的晾棚里。她在挂一条内裤和一个胸罩,胸罩上还有蕾丝边儿,瞧着可真漂亮。 如今的农村女人几乎没有戴胸罩的,遮胸是自己缝的小背心,内裤也是自己缝,这在农村没啥,但据书里说,陈玉凤进城后因为土气,也因为连胸罩都不不戴,会在背后被别的军嫂笑话,说她是连奶.子都遮,内裤自己缝的女人。 正好有齐彩铃那个同一个镇子来的优秀军嫂做对比。 她就愈发显得寒酸了,当然也就融入不到军嫂的大圈子。 正好这时甜甜凑了过来,轻声说:“妈妈,那个阿姨洗的内裤好漂亮呀。” 陈玉凤说:“一会儿咱们去市场,我也给咱们买。” 哇,甜甜从来穿的都是奶奶缝的内裤,进了城就可以买新内裤穿了吗? “我觉得赵阿姨家的窗帘也好看。”蜜蜜也凑了过来,说。 陈玉凤立刻说:“咱也买。” “还有,我听见有收音机的声响,妈妈,我想听收音机啦。”蜜蜜又说。 陈玉凤干脆列了张单子出来,毕竟刚刚来,家徒四壁,有太多需要采购的东西,列张单子吧,等到了市场,集中采购。 既然现在相处的军嫂都是好人,也很和善,她就不能像书里一样,因为小时候穷惯了,省惯了,给别的军嫂瞧不起。 韩超搬完了东西,正在洗手,说:“凤儿,今天买东西吧,咱们集中采购。” 陈玉凤刚答了句好,就见有个绿军装,披肩长发的女同志笑眯眯的进了院子,迎上韩超说:“韩营长,我哥今天有点急事,必须出去一趟,他的教导员也不在,能不能麻烦你帮他顶个班?” 她走到了韩超身边,韩超是军人嘛,习惯跟人保持距离,往后退了两步。 见韩超不吭声,她又说:“他过几天帮你换休。” 部队军官一年有30天的探亲假,除此之外,每周会休息一天。 而韩超在战场上呆了整整七年,没有休过一天假,要不是因为招新兵,训新兵属于紧急任务,他这回至少要休够三个月的。 而目前,他只是营级编制,并没有独立负责的营区,军区领导的意思是,要把所有目前招到首都的新兵整个挑一遍,挑一支精锐部队出来给他训。 所以按理,最近一段时间他都可以休息。 这个女同志名字叫徐敏,是五团三营,徐清的妹妹。 韩超跟徐清关系一般,但是他这人有个毛病,责任心特别重,而且喜欢带兵,听说徐清要请假,一想到有一个营的兵没人管,下意识就要答应。 不过陈玉凤立刻就喊了句:“哥!” 韩超转头,陈玉凤犹豫着说:“这可是城里,我一个人不敢上街,我怕车撞,还怕有坏人。” 要陈玉凤不这么说,韩超估计就走了,但既然陈玉凤说自己怕,毕竟农村媳妇儿,从没进过城,也没见过世面,城里车又多,市场又大,韩超就不去了。 他说:“徐敏同志,你去找我们独立团二营的赵营长,让他帮徐清带兵,今天我得陪我爱人。” 徐敏又扫了陈玉凤一眼,迈着轻跃的步伐走了。 这时隔壁传来一阵歌声:真情像草原广阔,悠悠风雨不能阻隔,总有云开日出时候,万丈光芒照耀你我……雪花飘飘北风潇潇,爱我所爱无怨无悔。 陈玉凤特别喜欢音乐,一听这歌,只觉得头皮都麻了,正好院墙低,她于是隔墙喊邻居:“赵嫂子,这是啥音乐呀,这么好听?” 赵嫂子本在屋里的,出来了,笑着说:“不止音乐好听,这个叫《一剪梅》,是个电视剧,特别好看,玉凤,单位马上也会给你家发电视的,等发了,赶紧看《一剪梅》,台湾电视剧,贼好看!” 电视陈玉凤知道,那可是好东西,她当初在县城见过,就想攒钱买一台,可惜钱给婆婆看病了。 不过军区居然会发电视? 蜜蜜和甜甜一听有电视,也开始闹了:“妈妈,我们不想去市场,让我们去赵阿姨家看看电视,好不好?” 孩子没一个不爱看电视的,但陈玉凤刚来,不好意思让孩子去别人家。 不过她还在犹豫呢,赵嫂子说:“来吧闺女,阿姨这儿还有娃哈哈呢,喝了娃哈哈,吃饭就是香,咱们喝着娃哈哈看电视,好不好?” 俩丫头坐了半天车,手脚都屈麻了,而娃哈哈,是她们只在收音机的广告里听过的东西,据说比高乐高还好喝,这下饭都不肯吃,要跑隔壁看电视去。 刚才在外面陈玉凤只打量了一番,就觉得赵嫂子家的陈设特别好,进门一瞧,顿时一声惊叹,电视不算新鲜,她家厨房还有冰箱,屋角摆着电风扇,此时呼啦啦的,正在搧着凉风。 因为俩孩子还没吃饭,陈玉凤提了些鲜花饼,一是上门拜访邻居,二是让俩孩子在看电视时吃点东西。 赵嫂子接过东西,笑着说:“你客气什么呀,咱们的男人都是同事,咱们以后就是好姐妹,有什么难处彼此帮一把,我是生了俩儿子的,没丫头,见你这俩丫头,打心眼儿里的喜欢,疼还来不及呢,你送吃的干嘛?” 陈玉凤笑着说:“应该的。” 在书里她吝啬,寒酸,一是因为韩超本身津贴不高,再是从小穷惯了,过惯了一个钢蹦儿掰着花的日子,又细又扣,才会被同院的军嫂们嗤笑,瞧不起。 可自从看过那本书,陈玉凤明白了,钱不是省出来,而是赚来的。 越小气,只会让别人笑话,瞧不起她。 倒不如大方点,自己过得舒心,孩子也不会被人瞧不起。 “对了玉凤,早点去打听一下你家的电视机,韩超不是评过‘最佳尖兵’嘛,我们的电视只是14寸的,但我听说身上有功勋的军人电视机是21寸的大彩电。”赵嫂子说着,送陈玉凤出门了。 部队家属区有机动三轮车,谁用谁领的那种,韩超骑了一辆,在外头等着陈玉凤,等她出来,跳上车,俩人就要去市场了。 不过韩超刚要走,后面又有个女孩子在喊:“韩营长!” 陈玉凤回头一看,还是刚才那个叫徐敏的姑娘,但她换了一条漂亮的格子连衣裙,头上的发夹也换了颜色,还涂了口红,打扮的非常漂亮。 韩超有点不耐烦,回头问:“什么事?” “还是我哥,今天晚上有个大款喊他吃饭,他让你也去一趟。”徐敏轻捋着的撮头发说。 这下韩超皱眉了:“徐敏,你哥没时间带兵,却有时间请客吃饭?” 徐敏说:“他不入股在外做生意嘛,要应酬。” 目前军人还没有被明令禁止经商,很多军人的都在外面入股,做点小生意。 韩超比较反感这种事,反问:“没时间带兵,却忙着做生意,你哥为什么不直接转业,下海算了?” 徐敏再愣了一下,答了句好,转身要走,又回头了:“嫂子,你这裙子挺好看,哪买的。” “赤阳县城。”陈玉凤说。 刚才趁着俩丫头不在,她换了黑裙子,她头发又是卷的,裙子又正衬腰肢,一搭配,居然是一种别样的洋气,确实挺好看。 徐敏嘟囔了一句:“那就不是牌子货嘛。”这时韩超蹬起车轮,已经走了。 他闷声说:“那姑娘叫徐敏,是我们独立团后勤处的干事。” 陈玉凤点了点头,却问:“哥,这姑娘是不是问你借过书?” 韩超答:“有,她很喜欢读书,我的《马列哲学》给她借走了。” 陈玉凤抿唇笑了一下。 梦里是这样的,这位徐敏据说是个琼瑶小说迷,也是个文艺青年,特别迷恋琼瑶小说,坚信一个观念,在爱情中,不被爱的一方才是第三者。 而她对韩超有一种超越战友之情的爱慕。 她还持一个观点,作为女人,必须勇争爱情,要像飞蛾一样勇敢的扑向爱情的火焰,哪怕被燃烧,也要奋不顾身。 而巧的是,徐敏的哥哥徐清,正是原来陈凡世带到安阳县跟陈玉凤相亲,没看上她的那个军人。 哥哥看不上的女人,肯定土气又庸俗吧,居然嫁给了她倾慕的男人,徐敏心中又怎么能舒服? 刚才她来,替哥哥请假只是个托辞,其实是故意来看陈玉凤的。 头一回穿军装,是因为她以为陈玉凤是个又老又土的黄脸婆,跟自己没有可比性才没打扮的。 来了之后发现陈玉凤虽然皮肤红一点,人也土气,但身段细佻,五官秀致,虽说村气,但颇有种乡土气的好看,于是回去紧急打扮了一番,这才又跑来的。 可正好这时蜜蜜不在嘛,陈玉凤给自己也换了裙子,黑裙子配上卷卷的短发,衬的她虽不时髦,但并不土气,反而还挺好看的! 徐敏专门问她的裙子是从哪买的,肯定是因为好看嘛。 陈玉凤忍不住有点开心,徐敏那个潜在情敌,这算是吃了个瘪吧? 转眼,三轮车出了军区。 对面就是个大型的批发市场,正式开始大采购。 包办婚姻(男人这东西要真能被人抢...) 这个市场名字叫八一大青山批发市场,顾名思义就知道是军产。 不过随着改革开放,目前首都的军产几乎全部对外承包了,这个市场也是。 在进市场之前,陈玉凤不知道一个市场能大到什么程度。 一进市场,她可算明白一个成语,大开眼界! 电视,冰箱,洗衣机,这些东西在小镇上,属于只存在于传说里的时髦电器,可在这个市场里,是一字排开,人们可以挑挑捡捡着买的。 衣服、五金、日用百货,这市场里也有,每一间铺面都堆的像小山包一样。 俩口子得先吃饭。 韩超看到有家包子店,因为排得人多,挤过去买了几个。 递了陈玉凤一个,自己也捧起一个大口吃了起来。 陈玉凤以为排队的人多,包子味道必然不错,但一口咬下去,tui的一口,险些吐出来,这包子面发过了,一股老面的酸馊,又搁了太多碱,皮硬的像石头。 周雅芳的亲爹旧社会可是给军阀做过饭的厨子,王果果的茶饭手艺一绝,养的陈玉凤嘴巴特别的刁,口味一般的东西她都不吃,更何况这种难吃的包子? 韩超毕竟在部队上呆的久,养成了种习惯,什么都能吃。 陈玉凤吃不下这包子,咬着唇把它捧给了男人。 毕竟青梅竹马,韩超一看陈玉凤的脸色就知道怎么回事,接了包子问:“你吃啥?” “我回家吃玫瑰饼或者凉粑粑,家里还有馒头呢。”陈玉凤说。 这男人其实很有些优点,那么难吃的包子,他一大口就给嚼了,随着咀嚼,剃成板寸的头皮上,小时候挨打留下的疤痕一抽一抽的。 刚才陈玉凤看赵嫂子家的窗帘不错,正好到了卖窗帘的地方,本以为城里的商品必定很贵,但上前一问,一米居然才一块钱,一整张大窗帘只需要五块钱。 这也太便宜了,立刻挑花色,买上三条,俩卧室和客厅各一条。 紧接着是被套被面,军区发的不是不能用,但样子丑,而市场里一套四件套才8块钱,买三套换着铺,家不一下就温馨了? 要买这些东西,陈玉凤不必过问韩超,她自己就可以做主。小时候也这样,谁都拿韩超没办法,但陈玉凤让他干啥就是啥。 他从小就是她的小黄牛。 紧接着俩人逛到了卖内衣内裤的地方。 这下陈玉凤又是一回大开眼界了,因为这地儿的内衣内裤也特别便宜,小孩的背心加内裤一套才五块钱,蕾丝边的内裤,五块钱三条。 到如今娘几个的内衣内裤还是陈玉凤缝的呢,这还等啥,买啊。 当妈的最了解女儿,她给甜甜挑的全是带花儿的,给蜜蜜则挑了两套上面印着黑白点儿的,那丫头喜欢一切圆圆的东西,这个她必定喜欢。 而就在这时,陈玉凤突然看到铁丝网上挂着好多有两个圆碗的东西,都是蕾丝面,软软的,绵绵的,这是可以遮女同志奶.子的东西,学名叫胸罩,她回头看韩超双手抱臂,在看别的地方,悄声问店主大妈:“大妈,这个东西多少钱?” 店主大妈经历得太多,见怪不怪,说:“你要胸罩啊,8块一个。” 曾经桂花镇的国营商店里也有过胸罩,但镇上的妇女们非但不买,还天天笑那东西不正经。 最后没卖出去,就撤掉了。 陈玉凤虽然知道城里女人把不戴胸罩的才叫不正经,但毕竟她是个农村妇女,怕羞,也怕丈夫看到自己买这种东西,声音更低了:“给我一个。” “你要多大号,知道自己的号吗?”对方听陈玉凤声音小,以为她听不见,声音特别大。顿时韩超刷的回头,周围好几个过路的人也在望这边。 陈玉凤以为这东西能裁大裁小,乡下人,总觉得东西大才占便宜,就说:“给我个最大的吧。” 店主大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来了句:“你怕不是个奶牛,要戴个最大的?” 有个染了黄头发的小伙子一直在附近转悠的,顿时噗哈哈的笑了起来。 同一时间,韩超一把捏上了这小伙的衣领。 “哥,我没笑。”小伙说着,噗嗤又是一声笑。 韩超并不说什么,头凑近了对方一点,两只冷眼,一脸寒光。 小伙一挣扎,他一把捏紧,小伙再挣扎,他一把,提着小伙两脚离地。 这小伙子本身是个流氓,一大小伙,专在妇女用品区闲逛,又不像韩超是陪老婆来的,他本身的意图就是瞅着女同志们买胸罩的时候,想意淫,并视.奸一下女同志的,刚才就肆无忌惮,一直在打量陈玉凤。 一瘦巴巴的女人,奶牛,它不好笑话吗? 拎着他衣领的韩超皮肤冷白,人帅气,五官英俊,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所以小伙一开始懒懒散散,没怕,而就在这时,韩超微微低下了头,他的脸虽然俊,但脑袋可不俊,剃成板寸的发缝间清晰可辩的,全是隆起的疤痕,这种疤痕,一看就是跟人干架时,板砖和木头棒子砸出来的。 小伙子再低头,看对方两只手,韩超人虽清瘦,可两只手却特别粗,而且手背上有一层厚厚的老茧,只看这双拳头,就是揍多了人才能磨起来的。 本以为韩超是个斯文人,小伙一打量才发现,对方是个比自己还老的老流氓。 此时不低头,更待何时? “哥,对不起,小弟我有眼不识泰山,瞎了眼了。” 韩超依旧不说话,示意他给陈玉凤道歉。 小伙忙转身给陈玉凤鞠躬:“嫂子,对不起。” 说完,看韩超眯了一下眼,知道对方是肯放自己了,这才跑了。 店主大妈特可笑,当着韩超的面,她突然伸手,就在韩超皱起眉头,甚至已经捏起拳头时,虚握了一下陈玉凤的胸膛,继而递给她一个罩子:“这个吧,没想到你看着瘦,还挺有料的。” 陈玉凤当着韩超的面接过那东西,俩口子对视一眼,又同时别开了脸。 她得说,她这辈子没这么羞过。 还得继续采购暖壶,洗脚盆,锅碗瓢盆,这一趟足足拉了一三轮车的东西。 回到家,因为今天家里还没安顿好,要吃食堂。 勤务兵小王早早就把饭打了来,这才下午四点,晚饭已经放桌上了。 送完饭,小王刚要走,韩超问:“小王,你去后勤处问过了吗,我们的电视机什么时候发?” 小王敬了个礼才说:“领导,我去问过了,后勤处的马主任说,现在好些营级干部,本身家属没随军,却喜欢打着家属随军的名义去后勤处领电视,然后悄悄拉出去变卖处理,所以后勤处有政策,得您的家属亲自前去,才给电视机。” 回头看陈玉凤,狗男人的眼角颇有些得意:“明天你们就有电视机看了。” 虽说津贴不算高,但军区有几项好处,米面油单位随时发,各种生活中的大件单位也会定期发放,所以他们于生活上是不缺必须品的。 这也是韩超他们津贴低的原因。 陈玉凤回了丈夫个笑,得着手收拾新家了。 韩超原来有个外号叫野狗,这是有原因的,小时候的他有床不睡,专钻山洞,玉米林子,高梁地一类的地方去睡觉,当然,活儿是不可能干的,他的双拳只会用来打人。 不过那只是对别人,陈玉凤要想干啥,只要一个眼神,他就会乖乖跟着干。 从钉窗帘到洗床单被套,再到俩娃的衣服,陈玉凤洗,他就帮着淘,陈玉凤要淘,他就帮着晾。 转眼该吃晚饭了,陈玉凤回厨房,得把从食堂打来的菜热一下,这时她买的蒸笼,罩篱,暖壶一类的东西,以及她给自己买的那个小胸罩还没洗。 而韩超两只大手,单独一个小盆,正在揉搓那个小胸罩。 作为邻居,赵嫂子把这一切皆看在眼里,送俩丫头回来,进了厨房就说:“玉凤,你知道咱们院子里这么多男人,风评最好的是谁不?” 陈玉凤刚来,哪能知道这些? “马兰芳的爱人,徐清。”赵嫂子悄声说。 望一眼窗外,她又说:“但徐清顶多帮马兰芳扫扫院子,可你家韩超,听人说在战场上是个杀神式的人物呀,他咋就愿意在家帮你干活儿的?” “我们从小在一起,这是他打小儿的习惯。”陈玉凤说。 “我知道,我听徐敏说过,你俩是包办婚姻。”赵嫂子说。 因为是包办婚姻,也因为韩超表现的太过优秀,不止徐敏,将来暗暗喜欢他的女同志还有很多。 但已婚的女同志们最喜欢的却是夫妻和睦,赵嫂子就特喜欢这一对儿,她又叮嘱陈玉凤:“明天别忘了去领电视。” 甜甜立刻一声感叹:“妈妈,电视特别好看!” 蜜蜜直接扑怀里抱上陈玉凤了:“妈妈,我可喜欢看电视了,比电影还好看。” 镇上没有电视,只有电影,还是偶尔放一场,只要放,哪怕漫天飞雪,大家都要站在雪地里瞅完它的,不止俩娃想要电视机,陈玉凤也想要。 按理,既是军区发的电视,只需要去后勤处领就行了。 但做过那个梦的陈玉凤却知道,事情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热好了饭,虽是大锅菜,但这可是在新家的头一顿饭,俩丫头虽不喜欢吃菜,但为了新家的新椅子,新茶几,一人努力吃了半个馒头。 吃完饭,韩超还得带着娘几个去趟澡堂子。 今天他要带着陈玉凤把整个军区的生活顺一遍。 因为今年首都军区整体入伍的有8万新兵,而上面领导跟韩超谈心的时候,跟他说的是,要从这8万人里挑出500个最刺,最凶,最悍的兵来给他带。 师长徐勇义曾跟韩超说:“我们把你从一条野狗训成了猛虎,你就必须把一群野狗,给我们训成一群猛虎,势不可挡,摧枯拉朽的威猛之虎。” 所以等新兵集结完毕,韩超就没有时间陪陈玉凤了。 大澡堂子娘几个也没去过,到了地方,要从买票,买搓澡巾,香皂和洗头膏,洗发水开始。 甚至就连搓澡巾,也要韩超教陈玉凤怎么用。 陈玉凤以为自己天天洗澡,身上不会太脏,这一搓才发现身上居然有很多污垢,一条条的能搓成米,本来她挺不好意思,怕别人都不脏,独自己脏,不过偷眼瞄了一圈,就发现但凡来洗澡的女同志都在搓,而且每个人身上都有污垢。 她这才没那么不好意思了。 给俩丫头她也好好搓了一下,娘几个身上的垢条跟雨点似的,刷刷往下落。 澡堂在团级家属院和师级家属楼的中间,隔一条街道就是大青山批发市场,那边有几幢高楼,据说是如今外面最流行的商品楼,里面还带电梯。 韩超抽空,还得跟陈玉凤说件事:“凤儿,你爸陈凡世后娶的爱人名字叫张艳丽,是徐敏小姨,他还跟军区有合伙生意,目前他就住在那边的商品楼上,你要想见他,我改天抽个时间请个假,咱们一起上门,要不想就算了。” 抛弃了陈玉凤的老丈人陈凡世如今是个大款,跟军区领导们的关系也很不错。 但韩超对钱不感兴趣,对老丈人自然也就没什么好奇。 玉凤想去他就陪着去一趟,她要不想去就算了。 说起陈凡世,这就又是陈玉凤气自己的一点了。 外面那个大青山批发市场,就是陈凡世从军区承包出去的,所以他才是如今军区有名的大款。 他从周雅芳那儿拿走的古玩,说是全捐出去了,但怎么捐的,捐哪了,她该过问一下吧。 不,梦里的她并没有。 她一门心思只盯着徐敏。 而陈凡世后娶的妻子名字叫张艳丽,正是徐敏的小姨。 梦里那个陈玉凤认为张艳丽抢了她爸,现在徐敏又想抢她男人,于是整天紧盯着徐敏,跟她斗气,吵架。 而徐敏呢,怜惜韩超英年早婚,也特别喜欢挑衅陈玉凤。 徐敏是机关后勤处的女干事,因为工作关系经常能跟韩超接触。 毕竟自己是黄脸婆,又没生儿子,陈玉凤自卑的不行,就老喜欢暗戳戳的盯梢韩超,只要看到韩超跟徐敏有所接触,就要大吵大闹,打孩子,骂韩超。 闹来闹去,她就是军区素质最差,心眼最窄,既土又俗的,军嫂中的奇葩了。 而同镇出身的,齐彩铃的优秀,将把她衬托的更加不堪。 所以她才是最土气,最庸俗的,军嫂笑话。 现在的陈玉凤对徐敏一点都不感兴趣,毕竟男人这东西,要真能被人抢走,他就不是东西。 同理,要是个东西,他就不是别的女人随随便便能抢走的。 电视机(给这‘天真好学又单纯’的...) 在梦里,吵得最凶的时候,徐敏甚至会指着陈玉凤的鼻子骂她,说她是米虫,黄脸婆。 关于黄脸婆这一项,陈玉凤肯定要努力摆脱。 她梦里的女主角齐彩铃是靠军区后勤部发的财,这个陈玉凤比不得。 不过她得寻摸个商机,把小生意做起来。 否则的话,娘家妈和婆婆她就带不到首都来。 而且本来她手头就只有400块,今天大采购花掉了180,韩超一月的津贴就70块,俩娃眼看上学,等上了学,花销不是更大。 至于那些古玩,陈玉凤当然要追,但得等她先安顿下来,因为那个得打持久战。 想到这儿,陈玉凤说:“哥,等我有时间了再说我爸的事,目前不急的。” “好。”韩超说。 转眼到家门口了,因为今天蜜蜜脸色还不错,韩超就摸了一下她的脑袋,但蜜蜜立刻就炸毛了,一声粗吼:“臭爸爸,不要碰我,滚开。” 韩超是什么人,最刺头的新兵,一个眼神就能瞪的他们尿裤子。 可偏偏拿这小丫头没办法。 本来他想给这丫头个教训,不过就在这时,甜甜从晾棚里提出个网兜,在陈玉凤面前挥舞:“妈妈,这个眯眯罩已经干了,你晚上戴给我们看,好不好?” 眯眯罩甜甜自己发明的词,她把胸罩捧了出来,往妈妈胸膛前比划:“罩上嘛,让我们看看,你的眯眯会不会变得更好看。” 蜜蜜觉得爸爸大约是个瞎子,他看了眼眯眯罩,哐当一下,脑袋撞晾棚上了。 当然,蜜蜜寸步不离,紧跟着妈妈,临睡前还特意把大卧室的门给反锁了。小丫头大人一样,拍着陈玉凤说:“放心吧妈妈,门是反锁的,臭爸爸进不来喔。” 甜甜躺下后却奶声奶气的说:“妈妈,你发现了吗,咱们今天见的所有人都很和蔼,而且没有一个阿姨劝你赶紧生弟弟的。” 蜜蜜嗖的一下,鲤鱼打挺着坐起来了:“是喔。”孩子像发现新大陆一样。 “这个地方好,我喜欢这个地方。”甜甜语声喃喃的。 她希望妈妈生弟弟,并不是她想,而是因为外婆在劝,大婶在劝,所有人都说妈妈没儿子不行。虽然甜甜忧心忡忡,依旧觉得妈妈没个儿子不行,可这儿的阿姨不劝生,她就喜欢这儿。 陈玉凤把蜜蜜摁倒在了床上,闻了闻她洗的香喷喷的脑瓜子。 城里人素质高,部队上也没有太严重的重男轻女的观念,所以人们不催生。 而且军嫂们其实都很热情,也很有礼貌。 在这儿生不生儿子没关系,大家更看重的是一个人的品质和品德。 这地方确实不错,陈玉凤也很喜欢,连着两天舟车劳动,得,美美睡一觉吧。 本来就连韩超都以为,自己第二天还可以陪她们母女一天。 但一早天才麻麻亮,先是一阵匆忙的脚步声,继而有人敲门。 “韩超,紧急集合。”有人高喝。 韩超一个鲤鱼打挺,三分钟内穿好衣服,一把拉开了院门。 陈玉凤也爬了起来,边穿衣服,边揭开帘子看外头。 门外呼啦啦涌进来一帮人,为首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戴眼镜,文质彬彬的,这应该是个大官,因为韩超敬礼,在喊:“师长好。” 师长徐勇义人虽文质彬彬,语气却很凌厉:“韩超,本来你可以多休息几天的,但是不行,咱们招的这帮凶兵,狠兵快要把军区闹翻了,这段时间有五个教官在训兵过程中被新兵打伤,昨天晚上,一个教官被新兵围攻到住院了。去挑人,把最凶最狠的组个营,你来训,务必把他们给我训出个人样来。” “是,首长。”韩超再敬礼。 “去吧!”说完,敬个礼,徐勇义带着人走了。 陈玉凤这时也穿好衣服,打开门了。 摸了摸自己满是疤的脑袋,韩超说:“米面油家里都有,电视直接去后勤处领,生活方面,你即使不出军区也没问题的。” 再看一眼床上,俩小丫头一白一黑,眼睛亮晶晶的,缩在被窝里,也在看他。 韩超又说:“你胆小,外头也乱,尽量别出军区,目前还在挑兵阶段,我能抽得出时间外出,有紧急情况就给我打电话,我立刻就会回来。” “爸爸再见。”甜甜有点舍不得爸爸。 蜜蜜却补一句:“你就是再也不回来也没关系,我们会过得很好哒。” 韩超已经很烦这个黑丫头了,盯着蜜蜜看了会儿,突然以手比枪,叭的一下,这可激到蜜蜜了,但小丫头刚爬起来,把手变成机关.枪,想突突一下的,可她爹这时已经走了。 刷牙洗脸的空档,韩超又给陈玉凤写了个电话号码。 说但凡有急事,就打这个电话,他不食言,保证随叫随到。 交待完,他本来要走的,陈玉凤追着递了个缸子过来,韩超打开一看,里面是她刚刚冲好的,用熟小米、糯米和大米粉冲成的米汤,上面还洒着一撮引子糖。 还有一只凉馒头,里面夹的是厚厚一层油辣椒。 这是最简便的早餐,馒头就米汤,喝一碗,混身通泰,韩超回头看了妻子一眼,狗男人扯了扯唇角。 端着缸子,走的跟只螃蟹似的。 陈玉凤娘几个的早餐比韩超的丰盛一点,看似硬梆梆,能砸死人的凉粑粑,只在微火上两面一煎就外焦里嫩了,配着洒了桂花糖的米汤,本来是顿很简单的早餐,却把两户邻居都给惊起来了。 “玉凤,大清早的,你家在做啥好吃的,咋这么香?”赵嫂子问。 另一边的王嫂子是个孕妇,怀胎七月,正是嘴馋的时候,也隔墙探出脑袋:“真是奇怪,玉凤才来一天,这院子里咋就香的不行了。” 米的焦香伴着花的清香,满院四溢,陈玉凤说:“米汤加馒头,家常便饭,俩嫂子要不尝尝。” 俩军嫂倒不尝别人家的饭,对视一眼,俩人同时一笑:她们原来听说陈玉凤是个乡下女人,没文化没知识,特别没素质,但相处下来才发现她很不错嘛。 远亲不如近邻,军区这种地方,好邻居胜过好亲戚! 早晨得把新被套套起来,卧室一下就温馨起来了,陈玉凤还学人买了几张明星画报,也贴了起来,整个房间立刻热闹不少。 给沙发罩上罩子,给灯镶个花边,这个家,才比得上桂花镇的家。 按理,小丫头是最喜欢看妈妈布置家的,但俩闺女今天的心思可不在这儿。 6:30,蜜蜜守在大门口:“妈妈,现在咱们可以去领电视机了吗?” “不行,后勤处的工作人员还没上班。”陈玉凤说。 6:45,甜甜又问:“妈妈,现在可以去了吗?” “不行,人家八点半才上班。”陈玉凤又说。 不一会儿,邻居家的孩子们去上学了,女人们闲在家里,就要打开电视机。 四邻因为电视而热闹无比。 东边唱的是星星还是那颗星星,月亮还是那个月亮。 西边唱的是你挑着担,我牵着马,走完日出送走晚霞。 远处还有一家声音最大,唱的正是陈玉凤喜欢听的那首北风潇潇雪花飘飘,爱我所爱无怨无悔。 蜜蜜性格急躁,在门口蹦的像弹簧。 甜甜要好点,可一直跟在陈玉凤身后,无声抗议,想让妈妈快点去。 终于看时间到了8:30,这是军区机关单位正式上班的时间。 陈玉凤也把俩闺女收拾打扮好了,一个是绿裙子,一个是小军装,自己也先戴上胸罩,再穿那条黑裙子,果然,戴了胸罩,人的身材整个就玲珑有致了。 摊主大妈的手可真准,胸罩不大不小,刚刚合适。 “妈妈今天真好看!”俩丫头都在感慨。 陈玉凤毕竟一直呆在乡下,没护理过皮肤,孩子又生的早,还是俩,皮肤发红,嘴唇还白,显老。 她对着镜子使劲咬了几下唇,才觉得自己好看了点。 一个独立团辖1500军人,带家属,是个将近5000人的生活单位,后勤处虽说不大,但也不小,顾名思义,专管军人以及家属们的后勤保障。 陈玉凤专门问赵嫂子打听的地方,一到地方,还没进院,俩丫头抢着往前跑,险些一个碰倒一个。 “韩甜,韩蜜。” 陈玉凤声音一厉,把俩丫头喊了过来。 “妈妈,怎么啦?”甜甜忙问妈妈。 “咱们一会儿要见的是有知识,有文化的人,你俩可要乖乖的,要没礼貌,就会被人笑话,好吗?”陈玉凤说。 孩子嘛,只要大人耐心教育,她们能懂得,甜甜说:“别人不但会笑话我们,还会笑话妈妈,对不对?” “所以一会儿稳重点,别毛毛躁躁的。”陈玉凤再说。 蜜蜜当然知道妈妈说的是自己,重重点头:“好。” 后勤处的办公室是个套间,外面有俩干事,里面是主任办公室,关着门。 俩干事,其中一个正是昨天去过陈玉凤家的徐敏。 一边往手上涂着一种上面写着英文的化妆品,一边用鼻子翻着书,正在看书。 陈玉凤喊了两声同志您好,徐敏才从书中抬起头,乍一看陈玉凤,却是双眸一暗,撩起长发感慨一句:“唉,包办婚姻真是社会毒瘤啊。” 接着问陈玉凤:“你有什么事?”她陌生的,就仿佛昨天俩人没见过面似的。 “徐敏同志你好,我是韩超的家属陈玉凤,来领电视机的。”陈玉凤说。 徐敏再撩一下长发,说:“主任不在,我们没钥匙,你明天再来吧。” 俩丫头满心以为现在就能领到电视机,却不想还要等到明天,同时呼吸一窒。 陈玉凤一笑,说:“电视我今天非领到不可,后勤处马主任家在一号团级家属院3单元2号301吧,上班时间不在岗,他这属于旷工,要不我上门去找他?” 徐敏随即声音一提:“陈嫂子你是吃了枪.药吗,大早上的,火气这么大干嘛?” 另一个女干事也是一愣,心说大早上的,这个女同志咋火气这么大? 事实上并非陈玉凤吃了枪.药,也非她火气大。 据书里说,徐敏因为看多了像《几度夕阳红》,《一剪梅》一类的小说,是个沉溺在爱情幻想中的小女孩,而因为韩超在战场上有很多传奇,又长得帅,偏偏英年早婚,还是包办婚姻,她于是自己幻想了一出韩超属于婚姻受害者的好戏。 于是就对韩超怀着深深的怜悯。 这种怜悯如果仅限于心理上,倒也没啥。 但她怜悯韩超,就会讨厌陈玉凤,而身在后勤处,从米面油,再到各种电视机,空调,电风扇,冰箱,即使灌一瓶煤气,陈玉凤想要,都得通过她。 这就给了她故意为难陈玉凤的好机会。 别人要领东西,领完就走。 陈玉凤不是,但凡她想领东西,徐敏要不说主任不在,要不就是钥匙丢了,再或者库房没东西了,等明天,要她仅仅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偏偏只要陈玉凤一来,她就总喜欢说些包办婚姻是封建余孽,人们应该勇敢追求爱情一类的话。 同是军嫂,别人领东西顺顺当当,陈玉凤每回都受窝囊气,她心里能舒服吗? 回到家,她自然要跟韩超告状,抱怨,说徐敏欺负自己。 但真让她说是怎么欺负吧,她又说不具体。 韩超于是自己去领东西,他去,徐敏当然给得很爽快,可这样,陈玉凤又怎能不吃醋,她闹的最凶的时候,甚至端着泔水冲到后勤处,给徐敏头上浇过。 闹到后来,非但曾经青梅竹马的夫妻反目成仇。 因为陈凡世娶的是徐敏小姨,有一重亲戚关系在,陈凡世也会恨其不争的说:“凤儿,我现在是军区有名的大款,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女儿?” 他还会劝陈玉凤:别在城里丢脸了,赶紧回镇上去,你跟你妈一样,就是天生该呆在乡下的命。 事都是小事,可人活着不就活个柴米油盐? 今天陈玉凤要不给徐敏个教训。 那她以后每领一样东西,徐敏依旧会这样给她气受的。 所以今天,徐敏要乖乖给电视就算了,要不给,陈玉凤手里握着韩超给的电话号码,她会把韩超喊来,让他看看,徐敏这个‘天真好学又单纯’的小女孩。 是怎么给他媳妇儿气受的。 蜂皇浆(这小丫头有大将之风...) 陈玉凤非但没打断,还故意高声问:“军区的领导层真有那么黑暗?” 张艳丽当然不傻,而且她是当过售货员的,最擅长眼听六路,耳观八方。 忽然一扭头,看到本师的一把手,徐勇义站在外面,顿时一个立正,伸手就敬礼:“徐首长,您怎么在这儿?” 陈玉凤刚才碰到的,正是本师部的一把手兼总军区的副参谋长,徐勇义。 虽说看着年青,但人家是军区八个首长之一。 韩超是开小差出来的,也不期会被首长抓包,此时敬礼的手还没放下来。 徐师长进了院子,先问张艳丽:“大青山批发市场经营的怎么样?” “托领导的福,虽说没赚钱,但也没赔钱。”张艳丽笑着说。 徐师长再看韩超:“新兵训的怎么样?” 韩超说:“一切按部就班。” “你是我向上级推荐的,也是我向上力保的人,韩超同志,军区不讲后台,不讲关系,只讲实力,而你,就是凭实力上来的。”徐师长说。 虽不知道张艳丽为什么要讲关系,讲后台,但作为领导,徐勇义这话,针对的正是张艳丽刚才的话。 张艳丽一个售货员出身的女同志,能混成女老板,自然特别会见风使舵,抢着说:“军区,确实是个凭实力说话的地方,我们也是凭实力租的批发市场嘛。” 徐师长不置可否,却问韩超:“你母亲是哪里人?” “云贵人氏。”韩超说。 “云贵很大,具体哪里?”徐师长再问。 这个韩超是真不知道,因为王果果的老家具体在哪里,她自己从来不提。 他做事一板一眼,既不知道,当然答:“家母没提过,所以我不知道。” 这时陈玉凤暗猜,这位徐师长跟王果果怕不是有些渊源。 但她也不知道王果果的老家具体在哪里,暗猜应该是陆良一带,刚想说,徐师长又说:“韩超爱人既进城了,得干点什么,有没有高中毕业证,咱们在军区给你安排个工作。” “没有,我初中毕业。”陈玉凤说。 “那就只有食堂的洗碗工,以及后勤处的保洁工作了。”徐师长说。 关于自己将来要做什么,陈玉凤刚才经蜜蜜提醒,已经有目标了,她想承包育苗班旁边那个酒楼,而她也看出来了,想承包酒楼,得要通过这位徐师长。 “我刚来,还不着急工作,徐师长今天有时间吗,在我家吃个便饭吧。”陈玉凤怕对方不答应,又说:“我还挺能做几道云贵风味的菜。” 要开酒楼,菜品是关键,她听口音,觉得这位徐师长是云贵人。 张艳丽是天生的‘聪明人’,立刻又插嘴:“玉凤,徐师长是大忙人,会吃你做的家常菜?” 按理,师级领导是不会在一个营级干部家吃饭。 但徐师长忽而吸了吸鼻子,却说:“我闻到了,你家有剁椒酱,味道还很正,但今天不行,改天吧,我还有几个云南战友,一起叨扰你一顿。” “好。”陈玉凤爽快的答应。 这下是张艳丽傻了眼了,因为徐师长为人清高,同级领导之间,他都很少往来,可他居然愿意来陈玉凤家吃饭? 作为一个‘聪明人’,她当然看得出来,徐师长很赏识韩超,这种赏识,要再有个饭局,韩超夫妻就跟徐师长结交上了。 她本来准备,是以‘给韩超升团级’为诱饵,让陈玉凤答应抱养蜜蜜的,但要他们夫妻能结交上徐师长,那陈玉凤又怎么可能被诱惑? “既然爱人来了,韩超下午就别上班了,休息一下,你的营区,我去走一走。”这位徐师长人很爽朗,说完,握了握韩超的手,转身走了。 领导让休息,韩超当然得休息,但他先得送领导出门。 其实这时张艳丽已经不打算谈领养的事了,她得回家想个办法,下回再来。 不过陈玉凤可没打算放她走,拎起一瓶蜂皇浆,她说:“这东西怕很贵吧?” “一瓶180。”张艳丽笑着说。 “我婆婆才病过,用这个给她补身体应该不错,就怕要经常吃,可我们没钱。”陈玉凤说。 张艳丽灵机一动,立刻说:“这东西是贵,但咱也不是吃不起,我悄悄跟你说,有个女老板看上你家黑丫头了,你要愿意让黑丫头认女老板当个干妈,蜂皇浆这种东西,你婆婆以后能当饭吃。” “我倒没所谓,就怕韩超……”陈玉凤故意沉吟了会儿。 韩超为人特别孝顺,张艳丽是听陈凡世说的,据说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妈王果果,祖宗都不跪,但王果果说让他跪他就跪。 张艳丽几乎一点就透,立刻说:“韩超可是个孝子,只要给黑丫头认个有钱的干妈,以后让那有钱干妈掏钱养他妈,不就行了?” “你问问韩超吧,他确实是个孝子。”陈玉凤咬唇说。 这时韩超送完徐师长,已经回来了,看院子里晾着几件衣服,已经干了,正在收衣服,边收衣服,边在观察蜜蜜,这小丫头特别有意思,她在吃鲜花饼的,脚下有一群蚂蚁,而她用饼屑引了两路蚂蚁,正在往一块高地上爬。 小丫头这种玩法外人看不出啥,但韩超是个军人,上过战场,他是内行人,如果说蚂蚁是兵,那蜜蜜就是最好的指挥官,因为在小小一片坑洼的地上,她用饼屑引着蚂蚁,走的是最短,但是最利于防守的路。 也就是说如果把这片土地看成战场,给这小丫头两队兵,她只凭本能,就能让两队兵在伤亡最少的情况下,以最短的时间占领高地! 丫头玩的浑然忘我,韩超也看的兴致勃勃。 而张艳丽越想,也越觉得事情可行,主要是黑丫头丑,而且玩土玩的不亦乐乎,她觉得恶心,总觉得韩超夫妻也不会喜欢这样的孩子,于是转头对韩超说:“韩超,有个特别有钱的大老板看上你家这黑丫头了,想给这丫头当干妈。” 韩超,是听陈玉凤打电话的时候讲的。 她说张艳丽上门,应该是想给蜜蜜介绍个有钱人家,卖了蜜蜜。 人和畜牲之所以不同,就是因为人该有人性。 而张艳丽曾经在军区工作,也是穿过军装的,如今还是个大老板,跟军区首长们的夫人们,关系都很不错,她有身份地位的,怎么会干拐卖儿童的勾当? 所以来的时候,韩超还有点犹疑,怕陈玉凤是把张艳丽想得太坏了。 一个退伍军人,怎么可能当人贩子。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皱了一下眉头:“什么叫干妈?” 蜜蜜玩的那么浑然忘我,按理不会听到这些吧,但不是的,这小丫头还能一心二用,她依旧在玩蚂蚁,声音也是低低的,但说:“就是把我的户口挪走呗,一开始还是养在咱们家,但以后要生了弟弟,妈妈太忙,我就会被送到干妈家去。” 曾经,周雅芳和苏红就是这样筹划的。 先挪户口,让孩子跟另一个妈妈接触着,慢慢的,她就会喜欢上另一个妈妈。 这是水道渠成的领养法子。 但这也是蜜蜜性格恶劣的来源,而且,你看她头都不抬,说的那么风轻云淡,就证明她是早料到这一点的。 且不说韩超此时心里是怎么想的。 张艳丽两手一拍,仿如一块重石,砸在韩超的胸口上。 “原来你们早就计划好的呀,那还犹豫啥,韩超,马金凤你知道吧,首都有名的煤老板……”她犹还在说。 韩超再看闺女,就见她手不抖,人不慌,两队蚂蚁此时已经占领了高地,围成一个圆。 这要是战场,她已经夺旗,胜利了。 这是他的女儿,只要悉心培养,让她上战场,韩超觉得,她会比自己更厉害。 这小丫头,有大将之风 营养费(我不爱吃包子我更喜欢你...) “马金凤是个特别善良, 温柔,大度的女人,你们要见了, 肯定会喜欢她。”张艳丽看韩超眉目挺温和的,于是滔滔不绝:“这是你家黑丫头的福气,别的孩子只有一对父母, 但只要你们愿意把黑丫头送给马金凤, 她就会拥有两对父母。” 因为韩超依旧没说话, 张艳丽又说:“马金凤的存折上少说有六位数的存款,她还有好几座矿山,她男人目前在非洲采矿, 说得难听点, 她都41了, 不可能再怀得上,人都有生老病死, 等她死了, 她的遗产……”不全是韩蜜的? 随着改革开放, 各行各业都在涨工资,而军队,这几年才开始涨津贴, 但目前才涨到团级。 营级干部们的津贴还是七十年代的标准,一月七十块。 如今市面上一台黑白电视机一千块,营级干部一年的津贴才七百。 他们要想买台电视机, 不吃不喝, 要攒一年半的工资。 而正是这种贫富差距的疾速分化, 衍生出了贩卖,拐卖, 甚至很多家长主动把孩子送人的勾当。 韩超曾听他的副营长许亮提过,说他大哥为了追儿子,把二闺女送人了。 对方出于补偿,送了一台电视机,他哥他嫂子特别高兴。 许亮大哥是个下岗工人,也曾读过中专,是个有知识,有文化的人。 用一个女儿换一台电视机,居然会特别高兴。 许亮是因为想不通,不理解才说起这事的,韩超听的时候也觉得不可思议,可此时他发现,在他看来有大将之才的韩蜜,要被放在售卖市场上,可能顶多也就只值一台电视机。 因为韩超一直没吭气,张艳丽以为他心思动摇了,趁热打铁:“你就算工作干得再好,到退休的时候军区能给你多少钱,比得上马金凤一个零头吗?” 韩超终于说话了,他说:“现在城里,□□这种事是不是挺多的?” 他皮肤白,身材高挑,虽然肩膀很宽,但眉温目和的,张艳丽没见过曾经像条野狗一样的韩超,也没见过他从4楼跳下来,瘸着腿还要拿板砖拍死人的样子,她见韩超的时候,这男人已经洗心革面,改邪归正了,而如今温文尔雅的韩超,总会让人有种错觉:既脸长得好看,他的脾气应该也很不错。 既他这么问,张艳丽就以为他是起了兴趣了,好比出售商品,就得鼓吹几句:“这种事太正常了,咱们军区就有好几户人家,悄悄把女儿送人,追生儿子呢。” 韩超依旧在看蜜蜜,小丫头的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湿了两滩子,蚂蚁陷泥里头了,她用自己黑黑的,细细的小指头蘸了唾沫,小心翼翼的从中蘸出蚂蚁,把它们放到了干净的地方。 她依然在听,她也足够沉稳,他和张艳丽只差明说送养的事了,可她一点都不怯。 这孩子,不是表面诈唬,她心里也不怕他,一点都不怕。 “军区也有人送,都是谁,你帮忙送过?”他问张艳丽。 在张艳丽看来,韩超这是已经起了贼心,要投石问路。 想要他心动,最好的办法就是提供一个成功案例,所以张艳丽悄声说:“咱们团政治处的秦雄秦副主任,前阵子生了个闺女,就是我帮忙联络着送人的,送的也是个大老板,现在两家子跟亲人一样,关系好的不得了。” 韩超突然就笑了一下。 这男人皮肤白,牙齿也白,这一笑,张艳丽简直想骂娘了,心说军区人人都在传言,说韩超是刺头中的刺头,恶霸中的恶霸,那简直是放屁,你瞧他眉温目和的,样子多好看? 陈玉凤正准备做晚饭,今天早晨她就发了面,准备要蒸包子。 肉臊子是昨天炒好的,而她的包子叫破酥包,也是云南风味,馅儿香是其次的,风味最佳的是皮,热的时候要薄如蝉翼,一舔即化,要凉了,要酥脆掉渣,虽是包子,但比点心更酥。 边揉面边看外头,见韩超突然笑了一下,陈玉凤就知道这男人怕是要发脾气了。 韩超其人,别看平常两眼凶光,一副凶相,但那是他正常的样子。 他向来不爱笑,可要笑起来,嘴巴一咧,就是准备要整人了。 蜜蜜这时终于怯了,知道怕了,进了厨房,对陈玉凤说:“陈玉凤是个好妈妈,但韩超不是个好爸爸!” 陈玉凤正在往面皮上抹油酥,举着两只油手,蹲下来跟闺女说:“韩超也是个好爸爸,真的。” 蜜蜜眉毛一竖,两目凶光,活脱脱的小韩超:“他在跟外面那个女人已经在谈价格了,我的价格!” “不会的,咱们再等等呢?”陈玉凤说。 “他要把我卖掉,等我长大,当了兵,我会拿枪轰了他。”蜜蜜恨恨说。 陈玉凤耐心说:“真的不会,你相信妈妈,再等会儿,多听会儿,好不好?” 蜜蜜特别生气,但因为妈妈的安抚,总算又平静了,小女孩轻轻咬上唇,竖耳听着外面。 她虽小,但也知道家里是爸爸做主,所以她蹲在地上,听得特别认真。 这时韩超又说:“怀胎生月,女人生个孩子不容易,要送人,对方难道就没点表示?” 张艳丽一听,都笑的不能自己了,忙说:“你说的那个叫营养费嘛,现在送养一个孩子,市场价八百块,但马金凤是大老板,她有的是钱,只要你们愿意点头,价格随便开,她说了,不论你们出价多少,她都答应!” 韩超伸手来抓她,张艳丽还以为韩超准备把自己拉个角落,说悄悄话呢。 而蜜蜜拽着陈玉凤的裤管,示意妈妈:“你听,你听,他果然问价格啦!” 可刚才还一脸笑的男人瞬间变脸了,大手抓上张艳丽的手腕,并说:“拐卖一个婴儿,只需要八百块?” 这是一只在战场上抓过枪的铁手,指粗茧大,牢牢锁上张艳丽的手腕,一瞬间,疼的张艳丽撕心裂肺。 她当然下意识的挣扎,并尖叫了起来:“韩超你没毛病吧,□□,你情我愿的事,谈不成咱就不谈了,我又没犯法,你抓我干嘛?” “涉及金钱就是拐卖,拐卖儿童,卖买同罪,张艳丽同志,你犯法了你知道吗?”韩超说着,把张艳丽的另一只手也给抓起来了。 人说小孩的脸,六月的天,可韩超是个大人,成年人,他怎么说变脸就变脸? “韩超你放开我,快放开我!”张艳丽回头喊陈玉凤:“陈玉凤,你家男人发疯啦。” 蜜蜜像小猴子一样,是蹦出门的。 甜甜本在吴嫂子家看电视的,这时也跑出来了。 吴嫂子都给吓的捧着肚皮出来了,还有好几个军嫂也从家里跑了出来,转眼间路上围了好些人,而这时,韩超正在解皮带。 这下吴嫂子更害怕了,因为她看到韩超忽而一个反绞,张艳丽两只手就给他绞到了身后,然后刷的一下,他用自己的皮带把张艳丽捆起来了,捆起来之后再一转手,把皮带铐在门关子上了。 然后他出门了。 这男人,不愧王书亚说他训兵一把好手,他这一手干净利落,吓的吴嫂子腿都软了。 具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吴嫂子是想来劝和的,正好跟韩超.碰上。 “韩营长,这怎么回事,你干嘛铐人啊?”吴嫂子忙问。 韩超反问:“她触犯法律了,在犯罪,我不铐,难道任由她违法犯罪?” 吴嫂子还没跟韩超打过交道,因为他语气很不好,自己又是个孕妇,不好管闲事。 索性就又折回她家院子了。 张艳丽挣扎着,正在不停的喊:“玉凤,韩超这是非法拘禁,他要再不放了我,我就会告到政治部,我要扯他的肩章。” 陈玉凤也不知道韩超要干啥,毕竟他是野狗性格,要发起脾气来,谁都拿他没办法。 不过她并不怕,张艳丽自己红口白牙说的,她参于过拐卖孩子的事件。 那个的性质,难道不比韩超铐她更恶劣? 韩超是去值班室打了个电话,转身的功夫又回来了。 这时张艳丽还给他铐着呢,但他并不理她,任凭张艳丽大呼小叫,撞的院门哐哐作响。 进了屋,看陈玉凤正在包包子,他声音异常温和:“破酥包?” 这是他最好的一口。 陈玉凤把圆鼓鼓的大白包子放进锅里,因为俩娃也围在她身边,还得安慰孩子:“别怕,爸爸跟那个奶奶是闹着玩儿的。” 蜜蜜不怕,但甜甜特别害怕,抱着陈玉凤的大腿瑟瑟发抖。 要不是因为韩超在,孩子也怕他,这会儿就该哭了。 陈玉凤一边包包子,一边安抚闺女,还得问男人:“你打算把张艳丽怎么办?” “我已经打过电话了,一会儿政治部的领导就会来,军人超生就是违法,军人随意送.养孩子,犯法加犯罪,让她去跟政治部的领导们讲去。”韩超说。 蜜蜜胆子大些,正在扒着门缝往外看,回头问:“爸爸,把孩子送人犯法吗,警察会抓吗?” 韩超温声说:“不止抓,还要判刑,关监狱。” “哇哦!”蜜蜜于喉咙里感叹了一声,回头招呼甜甜:“姐姐,不要怕,那是个人贩子,专门拐卖小孩儿的,爸爸抓的是坏人。” 甜甜都才不要看,她死死抱着陈玉凤的大腿,闭着眼睛,什么都不看。 蜜蜜则大呼小叫:“妈妈,坏奶奶拿头撞门啦,哎呀,她的胳膊快要断啦,你快来看啊!” 这下蜜蜜倒是开心了,但陈玉凤开心不起来。 她悄声对韩超说:“哥,张艳丽帮忙联络,送人的不正是政治部秦主任的孩子吗?你把这事捅出去,会不会得罪领导。”虽然她傻,但也知道,不论任何机关单位,领导惹不得。 她觉得韩超这回太冲动了,怕他要引火烧身。 其实最好的办法是韩超私底下找上级反应,并让上级查这件事。 当然,张艳丽在军区关系多,跑跑关系,打打招呼事情就过去了。 以后,贩孩子的事情她估计照样会干。 但在陈玉凤看来,这就是现实,拐卖孩子的人那么多,真被抓,被判的又有几个? 韩超听出妻子的担心了,忙解释说:“秦雄只是我们团政治处的,不算什么大领导。” 见陈玉凤依旧一副不信的样子,又说:“我们同级别,而且超生,他还把女儿送人,这在军区属于政策红线,谁知道了都会举报的。” □□的事大家都是私底下干,一般不会透露风声。 今天张艳丽要不是极切的想要蜜蜜,也不会把这么绝密的事情透露给韩超。 虽然韩超铐人太冲动,但陈玉凤心眼窄,想想书里的蜜蜜就是给张艳丽亲手推进火坑害死的。 恨就不打一处来。 这时听着张艳丽的尖叫,反而觉得挺痛快。 但铐一会儿就行了,时间再长邻居们该报警了,她于是又劝韩超:“哥,赶紧去把人放了吧,我给咱蒸了包子,你把人放了,我就给你包子吃。” 韩超就在厨房门口,但他出门放人,居然说:“凤儿,我不爱吃包子,我更喜欢你留长头发,要不我把人放了,你把头发留起来?” 陈玉凤盖锅盖的手一顿,突然想起来,前天夜里他俩拌嘴,也是为了头发。 这狗男人,他想让她留长发的心思,就跟狗改不了吃屎一样。 她跟他谈的是正经事,可他变着法子的要让她留长头发。 “哥你留长头发吧,等留长了,我帮你辫辫子,我给你扎俩小辫儿,还用红头绳给你扎。”怕气不死他,陈玉凤还要再补一句:“既然你不喜欢吃包子,今天你就别吃晚饭了。” 韩超还想追一句,但陈玉凤一把推开门,已经出厨房了。 她一出门,蜜蜜胆子大嘛,也跟着跑出来了。 这时张艳丽还在尖叫,一声比一声尖厉,还招呼围观的军嫂们,让她们赶紧打电话给保卫科,报案。 军嫂们也觉得,张艳丽这样给铐着不是办法,商量了一下,刚刚推举出一个人,准备让她去保卫科报案的,不过看到陈玉凤出来,大家就又把那位军嫂给喊回来了。 虽说她们并不知道张艳丽和陈玉凤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纠纷。 但早在陈玉凤来之前,张艳丽不止一次跟她们说过,说陈玉凤生的既土又俗,而且留着两条特别长的大辫子。 大家当时都信以为真,以为陈玉凤真的既土又俗,还会留两条很长的长辫子。 结果人家陈玉凤不但没留长辫子,还是烫过的短发既时髦又好看的。 这不就证明张艳丽是在撒谎? 那她说自己是陈玉凤亲妈的事,也是在撒谎吧? 军嫂们断案凭直觉。 只凭这些,她们就认为,错的应该是张艳丽! 先不报案,看陈玉凤怎么说吧。 破酥包(这才几天啊俩闺女一起倒...) 吴嫂子见陈玉凤出来了, 忙说:“玉凤,你家这咋回事,张主任年龄也大了, 你家韩营长这样对她,怕不合适吧?” 另一个嫂子说:“咱们都是邻居,大家应该和和气气的, 你们要再这样, 我们就得通知保卫科了。” 不论有什么事, 大家可以聊,气不过可以吵几句,但直接把人拿皮带铐起来, 韩超这么做太过分了, 一旦保卫科的人来了, 这事儿肯定会全家属区通报批评,那样, 丢人的还是韩超俩口子。 张艳丽看出来的是陈玉凤, 倒不挣扎了, 举着双手说:“玉凤你看看,韩超连我这个长辈都敢捆,你要惹了他生气, 早晚他得打死你。” 她这句没吓到陈玉凤,倒吓的一帮军嫂倒抽了一口冷气。 “玉凤同志,韩超刚才没打你吧?”吴嫂子忙问。 另一个嫂子说:“要他敢打你, 我们现在就喊保卫科的人来, 报案, 全院通报,批评他。” “他即使在战场上有战功, 厉害,随便打人就是不对,玉凤,你可不能因为怕部队处罚就袒护韩超,这可不是小事,要闹出人命的。”另一个军嫂说。 陈玉凤是出来给张艳丽解皮带的,一听大家这是误会韩超了,当然得解释一下,她说:“嫂子们,这位张主任,我并不认识她,但她一直以我‘亲妈’自居,而且一来就说要联络个买家,替我卖了闺女,让我再追生个儿子,我爱人是气不过,才捆得她。” 这下一帮军嫂们哗然了,陈玉凤刚从农村来,或者不了解政策。 但张艳丽怎么能干这种事,她前夫曾经是师级干部,她姐张艳琴在师部后勤处工作,她目前还享受着前夫的津贴,是个老牌军嫂。 拐卖儿童,她居然干这种恶臭的事? 这下可好,没人吭声了,拐卖儿童这种事,大家不吐口水就已经是客气了。 陈玉凤还得继续解释,她又说:“我爱人说这事他已经反应到政治部了,他做的当然不对,但是嫂子们,拐卖孩子更不对吧,这事,让张艳丽同志跟政治部的人谈,你们觉得呢?” 皮带捆人,又是拴在门关子上,男人的力量大,能扣上,陈玉凤手劲小,解不开,而张艳丽,刚才还在骂韩超的,听陈玉凤提到政治部,突然就愣住了:“你说啥,韩超啥时候去的政治部?” “他刚出去打电话的呀,政治部那边说马上就会来人。”陈玉凤说着,深吸一口气,努力一扯,扯开了皮带。 皮带一扯开,张艳丽普通一声就坐地上了。 “屋里坐着等?”陈玉凤说着,提了她一把。 但才提起来,醋溜一声,张艳丽又坐到地上了。 “张艳丽同志,你别坐地上呀,咱们去屋里等吧?”陈玉凤又说。 而就在这时,从外面来了辆越野车,一路开到韩超家门口,打了几声喇叭,等围观的军嫂们散开,从车上下来个警卫员,跑到另一边打开车门,一个身材颇圆,头发花白,肩膀上也是四颗星星老军人下车了。 这是个师级领导。 不止军嫂们看到这位老领导,都自觉的退开了,陈玉凤也吓了一跳。 谁都没想到,韩超一个电话,会直接喊来一个师级领导。 而张艳丽,毫不夸张的说,此刻她差点就要崩尿了。 其实是她疏忽大意了,目前正是计划生育政策最紧的年代,有很多人只生了一胎,不小心出了意外,死了,想再追生一个,至少要等三年的审批时间。 而计生,目前是跟公职挂勾的,不论能力多强,多牛的领导,只要发现超生,原地开除公职,有大批公职人员,就因为超生丢了铁饭碗,不得不下海。 军区于计生政策更加重视,毕竟狼多肉少,三年大裁军裁掉多少军人,大家都上过战场,立下过汗马功劳,一句大裁军,就要卷铺盖回家,津贴少得可怜不说,很多人连工作都安排不到。 留下来的人如果不遵守纪律,违法犯纪,那些转业的能不生气,能服? 所以目前军区对超生,生黑户的态度是,一经发现,严肃处理。 张艳丽本以为韩超刚回来,不懂这些,吊自己只为出气。 刚才还在想,自己一定要把他喜欢打人的事好好宣扬一番,闹的全军区所有人都知道,闹臭他的名声。没想到他把政策倒是吃的很透,直接喊来了政治部的第三把手,王部长。 不过好在她在军区关系多,王部长她是认识的。 此时张艳丽不想闹了,反而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立刻摇着手腕站了起来,笑着说:“张部长,韩超可真不懂事,一点小事而已,怎么就把您给喊来了?” 刚才徐师长来,陈玉凤就发现对方特别尊重韩超,这位王部长也是。 因为是个大领导,而且头发花白,陈玉凤还挺怕,怕对方会很凶。 但对方人很和蔼,跟张艳丽打了个招呼后,还笑着跟她点了点头。 不过既然对方是来处理事情的,当在要听韩超讲的。 “韩超,刚才你打电话说有人违反计生政策,到底怎么回事?”他问。 韩超敬了个礼,才说:“首长,张艳丽跟我讲过,说我们团的秦雄偷偷生了两胎,还卖了一胎,这件事我爱人能做证,我的孩子们也能做证,但具体的事件,要以您的调查为准。” 王部长回头又看张艳丽,说:“艳丽,你可是咱们军区的一员,你不会真参于这种事吧?” 张艳丽这时当然得撇清自己,而且还要落井下石,她说:“王部长,我只是听说过这件事,但这事跟我没有任何关系,秦主任生了闺女不养吧,还要送人,这事确实挺可恶,我正准备向您举报呢。” “所以你没收钱吧?”王部长看着张艳丽的眼睛。 张艳丽举起一只手说:“我拿我家玉璜发誓,我一分钱都没收过,要收过,我家玉璜被出门被车撞,不得好死。” 收钱,就牵涉到犯罪了,但要没收,就不是。 她和陈凡世的儿子,名字就叫陈玉璜,拿儿子发誓,可见她是真没收过。 王部长左右四顾了一圈,看到门外站了一大帮军嫂嘛,遂说:“各位女同志,违反计生政策,偷偷生孩子,在你们看来或者是小事,但在军区看来,这是非常大的事呢,这种事情,我们一经发现,会第一时间过问,并严肃处理,秦雄同志要真的违反政策偷生,超生,原地开除,你们明白吗?” 为什么韩超一个电话能喊来部长。 正是因为超生的事虽小,但在军区属红线事件,杀鸡用牛刀嘛,让家属们知道问题的严重性。 “您放心吧,我们绝不超生。”陈玉凤揽过蜜蜜说。 按理,张艳丽该怕吧,不,她并不怕,而且她喊口号可比陈玉凤喊得热烈多了,她说:“超生问题非常严重,我现在就去政治部,把我知道的,所有关于秦雄超生的事情向上反应,也请组织务必严查,惩处他。” 蜜蜜突然伸吸了口气,转身跑了。 而一帮军嫂们一起看着陈玉凤,那眼神仿佛在说:这么说,张艳丽应该没有参于送养,拐卖的事吧,看她口号喊得多响。 陈玉凤记得书里说,张艳丽是个特别擅长见风使舵,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女人,看她几句话就把所有的问题全推到秦雄身上,不由的,也得惊叹她情商之高。 不过她今天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想安蜜蜜的心。 想让蜜蜜知道,自己绝不会把她送人,既然目的达到了,别的事情,她也就不管了。 王部长要走,忽而转头深嗅了一口,说:“你家什么味道,焦香焦香的?” 焦香? 陈玉凤蒸了包子的,这会儿估计要焦了。 她赶忙跑回厨房,揭锅一看,水烧干了,包子外壳也给烤成了金黄色。 还好没糊。 既来了客人,农村人的习惯,不管对方吃不吃,都要让一让的。 这时王部长和张艳丽几个已经要走了,陈玉凤端着包子出来了,并说:“部长同志,吃个包子再走吧。” 张艳丽觉得特别可笑,因为陈玉凤似乎完全不懂城里人的待客之道,人一部级领导,会吃她的包子吗? “玉凤,我说你傻吧,你还不信,张部长是来工作的,怎么可能吃你的包子,你啊,以后得跟着我多学一学城里人的接人待物,明白吗?”她说。我 她要不这么说,王部长当然不会吃,可她这么一说,王部长反而不好意思了,停了下来,接过一个包子,并示意警卫员:“你也尝一个吧。” 看起来外表一般的包子,既抓了一个,就要吃一口的。 王部长边走边吃,才咬了一口,却又停了下来:“这包子怎么是酥的?” 皮入口即化,瓤是砂瓤,是炒熟过的肉,里面还加了油渣,大葱,既沙又软,酥香无比。这一口,居然让王部让忍不住惊叹,香,特别的香。 陈玉凤说:“这叫破酥包,云南风味。” “好吃!”王部长说着,回头又抓了一个,想想不够,再抓一个。 张艳丽可有意思了,她刚才还在挤兑陈玉凤,这会儿也来抓包子了:“既然咱们玉凤的包子真的好吃,我也尝一个吧。” 这纯属故意挑衅,她既能在商场上混,当然惯会见风使舵,因为在军区关系多,这事儿,肯定也会不了了之。 而陈玉凤本身人并不聪明,按理,卖孩子的事就算了,这个闷亏也该吃掉的。 但是就在此刻,她突然看到蜜蜜抱着两瓶蜂皇浆,正在往外扔,就想起一件事来,她扭头对王部长说:“部长同志,即使不收钱,送礼也算吧,如果是一瓶180的蜂皇浆呢?” 张艳丽要抓包子的手愣在原地,陈玉凤越想越觉得对,她指着蜜蜜怀里的蜂皇浆说:“那一瓶蜂皇浆180,张艳丽刚才亲口说,自己给后勤处的主任送过,那她是不是也给秦主任送过,如果她用蜂皇浆换孩子,那又算不算拐卖?” 刚才为了夸蜂皇浆的功效,张艳丽确实吹嘘过,说自己给后勤处的主任送过蜂皇浆,要不是蜜蜜抱着蜂皇浆要去扔,陈玉凤还想不起这事儿来。 王部长刚吃完包子,正在擦手,而蜜蜜,是今天家里最忙的人,蜂皇浆刚给她扔出去,转身,又被她换了回来,那东西一瓶至少两斤,把孩子累的气喘吁吁。 现场突然一片安静,过了好久,王部长才说:“艳丽,你这是行贿啊。” 且不论拐卖,要她真给领导们送蜂皇浆,这属于行贿。 张艳丽还在笑的,可在此刻,她差点给气疯了。 她特别想不通,陈玉凤这是想干嘛。 “玉凤你怎么回事,我男人是你爸,我就是你妈,我们赚了钱,等我们死了,不都是你和玉璜的嘛,你怎么能这样拆我的台?”她问。 陈玉凤淡淡说:“我妈可不会拐卖儿童,行贿受贿!” “你爸好歹养你到七岁,真真是白养你了,你这种行为简直就是白眼狼。”张艳丽越说越气,但她这样一撒泼,本来还想低调解决事情的王部长也生气了,他是带了警卫员来的,示意警卫员,让把张艳丽赶紧带上车。 军区家属院搞的跟菜市场一样,简直丢人。 军人办事,迅速利落。 张艳丽应该还想再闹,但韩超和警卫员两个人把她架车里了。 当然,王部长也上车了,韩超也得去政治部,他是证人嘛,得去做证。 陈玉凤带着俩丫头一起送人。 蜜蜜今天特别礼貌,不停的在挥手:“爸爸再见,爷爷再见。” 王部长在副驾驶,本来车都开了,他却摇下了车窗,示意陈玉凤上前。 陈玉凤以为对方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要跟自己交待,还在想,自己是不是该找个小笔记本记下来,结果王部长却:“你那包子特别好吃!” 不但吃的时候觉得好吃,而且吃完还会回味,王部长刚才吃了仨,但跟没吃过似的,只记得香味,没觉得饱,总结感受就是:还想吃! “改天我让韩超送您一点?”陈玉凤说。 “那属于行贿,不可以,但你要开个包子店,我肯定捧场。”王部长说完,示意司机开车,走了。 所以说她的包子真的好吃吧,好吃到,一个部级领导都认为她该开个店? 且不说张艳丽的事情军区最终会怎么处理。 陈玉凤想开店的心思,就这样一步步的成了野心,简直刹不住车了。 破酥包,热的时候皮软,风味一般,但等凉了,会像点心一样,皮酥化渣,就会更了吃,所以娘几个一人吃了几个包子,陈玉凤把包子也不往锅里焖,要带着俩丫头去市场,给她们买小书包。 没想着开店的时候,因为男人津贴低,自己也没钱,陈玉凤还不敢大手大脚。 但现在,一想到自己开了店就能赚钱,她难免手浪。 而现在小孩子的书包,也不再是陈玉凤小时候那样,只有一款绿书包可选。 绿书包八毛一个,双肩背的小书包8块一个,样式特别漂亮。 甜甜当然喜欢双肩背的小书包,上面印的是白雪公主,她特别喜欢。 不过蜜蜜坚持要一个只值八毛钱,既可笑又俗气的军绿色书包,捧着书包,小丫头死活不肯放手,还不停的对甜甜说:“姐姐你没发现吗,这个小书包要配上我的绿军装,会特别好看的。” “我觉得有点土气。”甜甜小心翼翼的说,但蜜蜜眉毛一竖,她立刻改口:“其实也还不错。” “我有军装,我还有绿书包,我像人民解放军一样,等去上学的时候,就没有人敢欺负你啦!”蜜蜜揽过甜甜说。 书里说甜甜从小懦弱,有蜜蜜保护的时候还好,后来蜜蜜被送走,她会因为太过出挑的漂亮,以及软弱的性格,在学校里遭受很多霸凌。 此刻凶巴巴,黑乎乎的妹妹大姐头一样揽着温柔又乖巧的姐姐,有种奇异的和谐感。 这俩姊妹虽性格天差地别,但从来不吵嘴,更不打架,关系好的跟蜜似的。 买完书包回家,韩超还没回来,这时候天色还早,陈玉凤于是又带着俩闺女去洗了个澡。 军区的事情总是传得特别快。 她才进澡堂,在换衣间里就听个女同志说:“你们听说没,独立团政治处的秦雄偷生儿子,还卖女儿,被人举报到政治部了。” “我听说是张艳丽当的中间人,政治部要撤她的津贴,话说张艳丽她姐在后勤部,她跟马琳又是好朋友,马琳应该会保她吧?”另一个说。 俩丫头已经进去冲澡了,陈玉凤慢斯条理的脱着衣服,继续听。 马琳这个名字她在书里看到过,是个女领导。 而且是个性格刚强,作风强硬的女强人,在实权部门,属于说一不二的人物。 张艳丽果然关系广的不是一般,有女领导保驾护航,她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但随即,另有个女同志说:“马琳不会帮张艳丽的,她目前在徐勇义手下工作,徐勇义是她前夫,恨她恨得要死,为了不让徐勇义抓到小辫子,她不可能插手的。” 徐勇义,就是今天去过陈玉凤家的,那个皮肤白净,斯斯文文的师长。 陈玉凤一直怀疑,觉得他应该认识王果果,或者跟王果果是从一个地方来的,就想听点关于他的消息,却原来他是个离了婚的单身,前妻还是个女强人。 陈玉凤一件衣服脱了五分钟,继续听着八卦。 这时一个女同志又说:“马琳不会帮张艳丽的,她和徐勇义也曾有过孩子,孩子还丢了,拐卖孩子这种事,她肯定也恨得要死。” 另一个要去洗澡了,回头说:“但军区罚不罚张艳丽又有什么关系,她丈夫陈凡世给军区捐了那么多文物,现在承租着大青山批发市场,日进斗金,是万元户。她前夫的津贴才几个钱,就算军区从此扣掉,对她也不过是拨了根汗毛,人家压根儿不在乎。” 几个人相视一笑:她们一帮吃白菜的,操人卖□□的心,闲的! 赶紧进去洗澡吧,累了一天了。 陈玉凤也跟着大家一起进澡堂了。 洗完澡回来,俩丫头又饿了,这时正好包子也凉了,又酥又香的。 陈玉凤又给她俩丫头一人冲了一碗米汤。 她的米汤是用饭米、糯米加上小米,三种米磨成面,炒熟以后,用开水冲出来的,这种米汤既养胃还顶饱,喝一碗下肚,混身通泰的舒服。 喝完米汤,刷完牙,俩丫头还非要枕着自己的新书包才愿意睡觉。 陈玉凤都睡着了,蜜蜜突然坐了起来:“我爸爸回来了。” 这丫头跟她爹一样,耳朵特灵。 有烧好的开水,包子现在正是最香的时候,陈玉凤下床开了灯,先给男人冲米汤,再给他端包子,但等她从厨房出来,韩超进了小卧室,已经在脱衣服了。 “你不吃包子?”陈玉凤问。 韩超已经脱了外套,衬衣,正在脱背心,手举起来,背心在头上,肚子上的肌肉跟搓衣板似的,一棱一棱的,听到陈玉凤进来,他又把背心套了回去,露出那颗板寸森森的脑袋,却反问:“你不是说今天晚上没我的包子?” “是,包子早吃完了,没你的份儿,快睡吧。”陈玉凤说完,看男人两目一狭,瞪着自己,鼓起勇气回瞪了他一眼,回大卧去了。 这男人的臭脾气,他不是不想吃包子,而是想跟她犟,让她继续留长头发。 就像他小时候看她为了换大豆剪头发,就会种一地的大豆,吃到她看见大豆就想吐一样。 他不说,但他会用这种死缠烂打的方式逼着她听他的,干他喜欢干的事情。 但这回陈玉凤绝不松口,誓要跟这狗男人继续犟下去。 因为她发现自己剪了短头发后,比原来瞧上去年青,好看了很多。 她喜欢短发的自己。 破酥包是韩超从小吃到大的,他好那一口,尤其是凉的。 陈玉凤进了卧室,仔细听,就听厨房里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果然,狗男人饿了,这是悄悄吃包子呢。 因为吃得太急,太猛,而凉透的包子皮太酥,入口即化,给呛着了。 吃完饭,韩超脚步沉沉,来大卧室了。 蜜蜜此时还没睡着,嗖的翻身坐了起来,并悄声对陈玉凤说:“妈妈,臭爸爸人其实还不错吧?” “还行吧。”陈玉凤说。 “那你能帮我问问,那个坏阿姨,军区的爷爷们是怎么处理她的吗,她有没有被吊起来打,灌辣椒水,坐老虎凳,有没有被扒皮。”蜜蜜说着,指门:“快点,去喊他进来,咱们今天晚上一起睡。” 陈玉凤此时还在跟男人赌气呢。 但才来了几天啊,俩闺女就一起倒戈,向着那个狗男人啦? 天竺少女(他是先出轨有了儿子才...) 等不到陈玉凤去开门, 蜜蜜跳下床拉开了门栓:“爸爸,快来跟我们睡。” 狗男人进来,把臭丫头抱到了床上, 却问:“韩蜜,你从哪儿学的辣椒水,老虎凳?” “电影里面呀, 日本鬼子不都这么干的?”蜜蜜说着, 拿手比划:“我要是解放军, 我就给那个坏奶奶灌辣椒水。” “电影里,只有日本鬼子才会给我们的革命战士灌辣椒水,坐老虎凳, 但我们解放军不会那样对待战俘, 因为我们跟野蛮的鬼子不一样, 我们是文明人。”韩超耐着性子说。 “所以你们到底是怎么对付坏奶奶的?”蜜蜜的性格特别像小时候的韩超,她现在还小, 但性格里的冲动和狠戾, 杀气是掩饰不住的。 小女孩急的张牙舞爪:“快说呀臭爸爸, 你们把她怎么啦?” 韩超见陈玉凤坐了起来,估计她也想知道情况,于是说:“就目前的调查结果看, 虽然张艳丽给后勤处所有的领导送过蜂皇浆,但只有秦雄一个人的能构成贪污行贿,因为她姐就在后勤处工作, 剩下的只能算人情往来。” 这个陈玉凤知道的, 张艳丽和陈凡世能拿下批发市场, 也离不开她姐的支持。 倒不是说走关系,开后门, 她姐在后勤处,了解政策,只要把政策透露给张艳丽,张艳丽自然可以响应政策,她就第一时间能占到政策红利。 “所以最后到底怎么处理的?”陈玉凤问。 韩超说:“组织经过核定,把她前夫的津贴扣了,并且会全军通报批评。” 最严重的惩罚不是津贴,张艳丽坐拥一个大市场,几十块的津贴她根本不放在眼里,但全军通报批评,这个就严重了,作为一个老牌军嫂,要被全军通报批评,那得多丢脸? 陈玉凤于这个处理结果很满意,但蜜蜜依旧不满意,冷哼一声说:“我早晚上她家,给她家墙上涂大粪,我还要一把火烧了她家。” 韩超这下生气了,但毕竟他还是个新爹,跟孩子不是太熟,没说什么,可作为男人,他都觉得蜜蜜太过粗俗。 书里说正是因为蜜蜜的粗俗,别的军嫂才会认为陈玉凤素质差,就韩超,心里也会怪怨,觉得陈玉凤不会教育孩子,甚至会因此而瞧不起她。 他拿她当妹妹,虽是青梅竹马,但没有爱情,而且他还瞧不起她。 对了,书里还说她打孩子是不对的,齐彩铃对继子向来都春风化雨,而她,总喜欢抽蜜蜜的屁股,而这样,不会让孩子学好,只会让她更叛逆。 忍着要抽孩子的冲动,陈玉凤灵机一动:“蜜蜜,你知道爸爸为什么能当解放军吗?” “他跟我一样,会爬树,会游泳,跑得快。”蜜蜜说。 “才不是呢,他跟你不一样,他小时候从来不说脏话,也从不说打啊杀的。”陈玉凤说:“解放军要文明人,孩子要讲礼貌,文明,解放军才会要。” 蜜蜜立刻就说:“我不讲脏话,以后谁讲谁是王八蛋。” “王八蛋也是脏话,不能讲。”陈玉凤耐着性子说。 “谁以后讲王八蛋,谁就是王八蛋。”蜜蜜一本正经。 陈玉凤觉得自家这丫头没救了,转头看丈夫,有点不好意思。 蜜蜜转头,也在看爸爸,虽然没有达到她预想的,但因为爸爸坚持不把她送人,孩子已经喜欢上爸爸了,她这是想讨爸爸的赞赏和鼓励。 “虽然爸爸喜欢长头发,扎辫子的女孩子,但咱们蜜蜜可以凶一点,王八蛋可以讲,别的脏话就不要讲了。”韩超说完,起身,得去睡觉了。 “看吧,妈妈,我爸爸说王八蛋可以讲喔。”蜜蜜非但因为爸爸这句鼓励而得意极了,还摸了摸陈玉凤的头发,说:“爸爸喜欢长头发的女孩子,妈妈,你以后留长头发吧。” 陈玉凤就说嘛,狗男人会因为这件事,跟她打持久战的。 毕竟他可是为了让她留辫子,种过一年大豆的人。 但她记得原来的韩超是个直倔,沉默,刚闷的性格,野狗一样,跟她都很少说话的,但他怎么就变了,变的眼书里所说的一样,不但优秀,还有点狡猾。 看看,不过一句话,他就让蜜蜜改观,要鼓动她留长头发了。 可惜这回陈玉凤是绝不会让他得逞的。 “对了凤儿,我晚上不关门。”到了那边,韩超沉声说了句。 蜜蜜嗖的就爬起来了:“妈妈,爸爸为什么不关门,他不怕大灰狼吗?” “睡你的觉!”陈玉凤把女儿压到了床上。 …… 第二天俩小丫头就该上育苗班了。 因为陈玉凤是头一天送孩子的军嫂,负责大班的孙老师按照惯例,把她带进去参观教室,厨房,并给她展示了孩子们的大课间,卧室。 别的地方还好,在后厨,陈玉凤可算开了眼了。 不但鸡腿、面包和香肠这些大件儿摆的整整齐齐,就连青菜,也头是头,脚是脚的,都洗的干干净净,也码的整整齐齐。 从后厨出来,孙老师问陈玉凤:“嫂子,您家俩个宝宝有没有什么兴趣爱好,您不考虑给她们报个兴趣班吗?” 书里说城里的孩子都要报兴趣班,而甜甜和蜜蜜比别的孩子差的,就是她们从小没有学特长,别的孩子不但学习好,而且有学舞蹈的,钢琴的,小提琴的,不但学习搞得好,军区有大小文艺汇演人家也能上台,得荣誉,孩子也会越来越自信。 甜甜和蜜蜜无一技之长,就只能坐在台下,默默鼓掌,继而变得越来越自卑。 陈玉凤目前还不知道俩孩子具体有什么爱好,但是慢慢观察吧。 到时候她们想学什么,她都会努力赚钱,满足她们。 今天陈玉凤将独自一个人拥有一整天的时间。 她是计划好的,要去一趟军事博物馆。 陈凡世把金烟盒、菜谱,以及字贴,三样东西都捐进了博物馆。 作为展品,目前都被陈列在外,因为是文物,每件东西都被锁在单独的玻璃柜里,每一件文物的于老民兵陈二娃的遗物,是其子陈凡世向军区博物馆主动捐赠的。 陈二娃是陈凡世的亲爹,也正是陈玉凤的亲爷爷。 其实就一普通人,但陈凡世毕竟是读书人,一通美化,直接搞成老革命者了。 老革命者的儿子向军区捐赠文物,军区送他一个大市场,这是等价交换。 这几样东西,在陈玉凤小时候,是放在陈玉凤卧室的麦仓里的,麦仓干燥,通风,透气,所以没有毁坏,一直保存的很好,陈凡世走的时候,陈玉凤当时还小,不懂事,因为爱这些东西嘛,知道从此这些东西要被卖掉,于是在几样东西上都做了记号,只有她自己知道的记号。 东西既然已经捐出去,当然不可能再收回来。 陈玉凤现在只有一个诉求,就是改捐赠人,改文物介绍,还不知道陈凡世会不会答应她的要求,不过她想先看看自己曾经做的那些记号还在不在。 于是找了个工作人员,问:“同志,那玻璃柜能打开吗,我想看看里面的东西,行吗?” 工作人员给陈玉敬了个礼才说:“同志,这是文物,为防损坏,任何人都禁止触摸的,您要喜欢……”小伙了一笑,说:“要不您就多看看?” 看看就看看,陈玉凤对着几样文物,一会儿弯腰,一会儿侧身,一会儿又跪在地上,仔仔细细的看了整整一个上午。 字贴和菜谱上的记号她没看到,但是金烟盒里的,她跪在地上看的时候看到了,还在呢。 她以为陈凡世干了一件如此张冠李戴的事,怕她闹到军区,张扬出去太丑,会早点来跟她解释。 实则不然,这天陈凡世没有来,第二天也没来。 陈玉凤急着想把两个母亲从桂花镇接出来,于是又去看了一趟对外承包的那个酒楼,她只知道要想租赁,得给军区缴一万的保证金,但除此之外还不知道别的情况,今天本是想找那位徐师长打听一下的。 同一时间,她觉得那位徐师长下班,应该也会经过那个地方。 但这种巧合不是天天有的,所以她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徐师长,反而,见一个男同志走到酒楼门口,要拿钥匙开门,显然,是管理这酒楼的人。 这个男人陈玉凤见过一面,是她在安阳县城时,于汽车站看到的,齐彩铃嫁的那位男人,也是书中男主,他的名字陈玉凤也知道,叫张松涛。 “女同志你好,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部队后勤处的,我叫张松涛。”张松涛颇为热情,说:“你想租这个酒楼?” “我想问问租金啥的。”陈玉凤说。 张松涛笑了笑说:“这是属于咱们军区内部的军产,对外是一万的保证金,听起来很苛刻吧,但其实它不算高,因为这笔钱只要经营超过两年,军区就会退,而且它的租金一月只需要30元,可以签20年的合同,军区会有一些接待安排,只要在接待的时候能让客人满意,给个好评,一单,军区还会补助二十块。” 陈玉凤顿时想起件事来,据说齐彩铃到军区后,张松涛想给她找点事业干,于是想让她承包一个酒楼,但是她嫌经营酒楼太脏太累,配不上自己‘最美后娘’的称号,没有接手,而是去做了如今更赚钱的服装生意。 陈玉凤不怕脏,也不怕累,王果果和周雅芳更是两个特别喜欢做美食的女人。 她又有什么理由,不把这个酒楼承租下来? “我要想租酒楼的话,该去哪儿找您?”陈玉凤问。 张松涛笑着说:“师部后勤处,你找张松涛即可。” 他转身的时候,陈玉凤看到他背上沾了几粒米,还有一串干掉的,小孩鼻涕。 这让陈玉凤又觉得有些纳闷,因为书里说齐彩铃既贤惠又能干,不但能把家庭卫生搞干净,还能照顾好俩熊孩子,更能做生意,总之,八面玲珑。 但张松涛的衣服那么脏,是不是也意味着,她并没有书里描述的那么能干? 转眼就是周六了,这时俩丫头已经上了一周的育苗班了。 而在今天,军区通报批评了张艳丽。 在没有经历过通报批评之前,陈玉凤只是听说过这四个字,并不知道具体是怎么批评的,早晨八点半,按理该是领导讲话时间,这时所有家属院的喇叭都会响起来,你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 平常都是播报一些战略新闻,以及本军区军人的优秀事迹啥的,但今天专门讲的,是秦雄伙同张艳丽偷生二胎,并卖孩子的事。 “予秦雄同志,组织决定开除军职,并撤销原本该给予的退伍转业金在,而于张艳丽同志,组织想说的是,即使卖买不成立,其本身不构成犯罪,但这件事的性质极为恶劣,它不仅影响了全军的形象,更加证明,张艳丽同志本身有道德瑕疵,是个于道德和立场上都站不住脚,思想态度有问题的同志,于此,军区做出决定,从即日起,扣发补助津贴,直到她认真检讨自我,改变思想态度为止!” 包嫂子还没去上班,听到这句,呸的一声:“听听,一臭人贩子,可只要她改正错误,军区还是会给她发津贴的。” “要写检讨的,已经很丢脸了。”另一边的吴嫂子说。 包嫂子说的实在:“现在这社会,外头都笑贫不笑娼了,丢脸又算个屁。” 但不论扣不扣津贴,连吴嫂子和包嫂子这种原来对张艳丽印象不错的人,都在背后吐口水的骂她,张艳丽还能有啥脸。 至少在军区,她的脸丢光了。 而陈玉凤对亲爹的耐心,也眼看要用完了,迟迟等不到他来,本打算亲自上门去找的,但就在这天晚上,他来了,带着他的儿子陈玉璜一起来了。 韩超这周一直在加班,睡在营区,正好今天周六,他说自己要回来,陈玉凤就跟包嫂子商量好,先把孩子托给她,自己去找陈凡世,等韩超回来了,哄两娃睡觉的。 但刚吃完晚饭,甜甜就非要缠着,给陈玉凤跳个舞。 说是自己在幼儿园刚学的《天竺少女》。 陈玉凤急着出门,又不好拂孩子的兴致,打开收音机,放好音乐,想趁甜甜跳的时候悄悄走,但音乐一放开,她就舍不得走了。 甜甜皮肤白,长得漂亮,虽然平时憨憨傻傻的,陈玉凤本以为她跳舞也就是熊瞎子跳舞,比划一下,可她一跳起来,整个人都活起来了,她平常是个胆小,慢吞吞的性格,可一跳舞,居然变得特别灵活。 “是谁,带你来到我身边,是那圆圆的明月明月……”收音机里唱,甜甜跳。 蜜蜜双手换臂,摇头晃脑:“妈妈你快看啊,我姐跟《西游记》里的玉兔精一模一样。” 陈玉凤没见过玉兔精,但甜甜一跳起舞眼睛里就会有光。 如果说凡事真讲天赋的话,那甜甜的天赋肯定就是跳舞了,一曲完了,陈玉凤还不过瘾,重新放开磁带,再让闺女跳一回。 在此刻,见陈凡世不重要了,她要看她闺女跳舞! 话说,本来韩超他们晚上是可以回家的,这周之所以他一直加班,是因为他管理的三营有个排长在训练过程中,因为枪.支走火受了伤,一直在住院,直到今天才脱离危险,他也才敢回家。 而陈凡世,并不是他故意推脱不肯来见陈玉凤。 其实是因为张艳丽生病了,她给韩超铐了一回,又急又气又羞,还没脸见人,本来心脏不好,一急,当天晚上就犯病了。 这几天陈凡世一直在医院,照顾张艳丽。 而因为张艳丽被扣了前夫的津贴和待遇,无法入住高干病房,只能住在普通病房里,所以陈凡世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恰好跟韩超走的是一条道。 陈凡世因为跟军区领导走得近的缘故,比较了解韩超这几年的履历。 其实就在三年前,韩超有一回回军区述职的时候,满脸大冻疮,人瘦的皮包骨头,还跟条野狗一样,但是后来,据领导们暗示,他应该是在越国那边潜伏过一段时间。 在做卧底,所以才会养得像现在一样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 整个人也跟脱胎换骨了似的。 陈凡世虽不打仗,但也知道卧底不好干,尤其是越国人,天性凶狠多疑,而且语言也是个大问题,一个桦国人跑越南人那边去做卧底,那是在玩命。 虽然韩超小时候打过他,而且他很瞧不起韩超,但在医院一见,陈凡世看他身材高大,外貌英俊,胡子也刮的一丝不苟人也斯文了不少,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张艳丽跟前夫有个儿子,今年22,目前刚刚进部队,是个新兵。 而跟他生的小儿子陈玉璜,小小年纪不读书,整天在外面飚摩托车,现在是个小混混,当然,陈凡世特别爱儿子,而且坚信,韩超那种野狗都能成材,他儿子将来必定也会有大出息。 但是孩子还是得教育,得劝,他得劝着儿子走正道嘛,于是就说:“玉璜,韩超曾经不过一条死狗,流氓,可人家当兵后变化多大,文质彬彬的。爸找个领导给你走个关系,你也去当兵,行吗?” “爸你怎么回事,我才16岁,还是小孩子,当兵干嘛。对了爸,给点零花钱啊,我最近手头紧?”陈玉璜说。 这孩子跟他爸生的并不像,倒挺像他爷爷,个头高,相貌粗,是个大方脸,才16岁,但比他爸还高还壮,皮肤特别黑,下巴上有颗黑痣,自封外号玉皇大帝。 他这种长相正好混社会嘛。 在家还是孩子,但一出门,整个一副黑.道大哥的派头。 陈凡世看狗熊一样的儿子跟自己撒娇要钱,顿时生气了,骂说:“放屁,你生在1972年,现在已经18了,18岁的大小伙子,怎么还这么不懂事,整天就知道要零花钱,爸真是白养你了。” 韩超就走在这父子的身后,不远处,忽而就止步了。 两手插兜,望着走在前面的陈凡世。 陈凡世相貌很不错,西装革履,戴幅眼镜,文质彬彬的。 军区很多领导,比如徐勇义徐师长,吴爱前吴参谋长,以及王明王部长,都跟陈凡世关系很好,毕竟军人都是武夫,自身粗野,就很喜欢交往陈凡世这种比较有文化的斯文人,而陈凡世在军区,还有个美名,叫大款。 大款,是这个年代的新名词,如果说暴发户是贬意,大款则是褒意,专指不但有钱,而且还有文化有知识,道德情操也高尚的有钱人。 陈凡世是1974年跟周雅芳假离婚,调走的户口。 陈玉璜如果只有16岁,就是74年,陈凡世跟周雅芳假离婚那年生的。 但如果今年他18,则是72年生的,而那时陈凡世跟周雅芳还没离婚。 所以他是先出轨,有了儿子,才回桂花镇跟周雅芳离得婚? 丝娃娃(等着娃睡着她偷偷去爬他...) 当初陈凡世走后, 陈玉凤每天坐在镇口等,等了整整半年。 有时候三更半夜爬起来,还要跑到镇口转一圈, 她坚信陈凡世是去买房子了,而且一买好房子就会接她们娘俩上首都。 但其实那时候,陈凡世在首都已经跟张艳丽生了儿子了? 是为了隐瞒这件事, 他才故意给儿子报小了两岁吧。 而且他是74年带走的古玩, 就证明当时, 他是蓄意要带走古玩的吧。 医院在师级军属所住的一号家属院这边,要从这儿走到营级家属院,是一公里的路程, 岔道有好几条, 但他们现在走的, 是最近的一条,韩超懒得跟陈凡世父子打招呼, 换了一条道儿, 先走了。 陈凡世边走, 还在边教育儿子,他又说:“玉璜,你大哥原来也混社会的, 但爸通过关系把他弄进了部队,目前正好驻港部队选人,别看他才22岁, 但只要能加入驻港部队, 他就是营级编制, 跟韩超同级别,你要愿意当兵, 你也可以。” 陈玉璜的大哥,是张艳丽跟前夫生的大儿子,名字叫马尚北。 因为亲爹死的早,没人教育,前阵子就是陈凡世通过关系弄进部队的。 而目前,军区要为驻港部队选人,正好陈凡世跟军区的罗司令说得上话,随便打了声招呼,目前马尚北,已经被提调到驻港部队的选拨队伍中了。 陈凡世对马尚北没什么感情,打招呼也是因为张艳丽缠着,苦苦哀求的原因。 陈玉璜是他儿子,当初就是为了这个儿子,陈凡世才狠下心肠,抛弃的周雅芳母女,他当然希望儿子能比韩超,马尚北这些人都有出息。 但他苦口婆心劝了一路,陈玉璜似乎一点都不领情,眼看到了营级家属院的门口,一伸手,居然来了句:“爸,你就别跟我说这些废话了,给点零花钱吧,我最近真的缺钱花,你要不给,我就告诉我姐,说你拿股份骗她,股份那东西没鸟用,因为我妈根本就不会给她分赢利!” “你……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陈凡世一文化人,知识分子,总被儿子气的吐血。 见儿子这么冥顽不灵,他都准备打人了,但手扬起来之后,他又忍住了。 韩超小时候比死狗还不如的,当兵后突然就懂事了。 他儿子要是当了兵,也会懂事吧。 韩超脚程快,这时已经进家门了,而这时甜甜,还在院子里跳舞。 因为小丫头跳的好,两户邻居,包嫂子和吴嫂子,以及包嫂子加俩熊小子,小文和小武都趴在院墙边,在看。 韩超本身对舞蹈不感冒,而且有正事要跟陈玉凤说,啪一把就把收音机关了。 甜甜正跳的美着呢,给爸爸吓了一跳,惊到了,转身跑回屋里去了。 蜜蜜气坏了,跺脚问:“臭爸爸,你这是干嘛呀,为啥关收音机?” “爸跟你妈有点事,现在进屋去。”韩超说。 “不要,你没看邻居都在看我姐跳舞吗,你是个没有礼貌的爸爸。”蜜蜜说。 包嫂子笑着说:“韩蜜,你姐已经跳了很久了,该让她休息一下了。” 吴嫂子也说:“电视剧马上开始,我们也要去看电视了。” 说着,俩户邻居都回屋了。 虽然韩超打断甜甜跳舞不对,但蜜蜜没大没小,动不动就凶她爹,这样也不对,而且韩超一看就是要特别重要的事要说,陈玉凤抓过韩蜜,说:“你爸爸上班一整天了,刚回家,肯定又渴又累的,你去给他倒杯水,好不好?” “倒水可以,但一会儿他要跟我姐说对不起。”蜜蜜说。 “快到倒水吧,你倒水,我让他跟你说对不起。”陈玉凤耐着性子把丫头哄走了,韩超也是开门见山,先说:“凤儿,你爸要来咱家。”再说:“你爸的儿子陈玉璜生于1972年,这事你还不知道吧?” 这狗男人见陈玉凤有些愣住,似笑非笑的说:“我早就说过,他不是个东西。” 陈玉凤和韩超从小一起长大,俩人没有为别的事情吵过架,红过脸。 但因为陈凡世,俩人却经常翻脸。 无它。 韩超总认为陈凡世不是个东西,但陈玉凤小时候特别爱爸爸。 别人的爸爸从来不背孩子,抱孩子,小时候的陈玉凤,却总被陈凡世架在肩膀上,而且别的男人,比如韩父,有点钱就会买烟买酒,去赌博,陈凡世不是,他兜里只要有一分钱,都会拿来给陈玉凤买糖,买头花。 那时候虽然穷,但陈玉凤过得特别幸福。 而她对陈凡世也一直抱着期望,总认为他即使捐了文物,也有自己的道理,毕竟那是亲爹嘛,她在等他给她一个解释。 这才是她来了一周,却没有采取别的手段,反而一直在等陈凡世来的原因。 不过要韩超说陈玉璜生于1972年,有件事倒是在陈玉凤心里扣上弦了。 大概从72年开始,陈凡世表现的尤其好,因为经常回城嘛,总给陈玉凤买糖,买小头花,每天晚上还会给她洗头洗脚,讲睡前故事,正是因为他表现的太好,周雅芳给古玩的时候,一点都没有犹豫,陈玉凤也很赞同。 她俩都坚信,陈凡世肯定会回来,带她们上首都。 但现在回想,当时陈凡世之所以表现那么好,是因为他在城里有了儿子,他急着想要古玩,并想回城的原因吧。 韩超又说:“我们师的徐师长兼任总军区政治部的二把手,这件事我跟他反应一下吧,当然,这个会影响到他的名声,甚至砸了他的饭碗,可以吧。” 曾经,因为韩超把陈凡世打成个猪头,陈玉凤赌气,整整一年没有理过韩超。 而且在陈玉凤18岁那年,陈凡世喊她进城的时候,她乐的跟个孩子似的。 那时候的陈玉凤傻嘛,总认为即使她爸拿走文物,又在城里生了儿子,心里是爱她的,大概也是因为这种爱,书里的她没有过问古玩。 “你们师的徐师长,是不是前阵子来过咱家那个军人?”陈玉凤问。 “对。”韩超说。 “他还说过要来咱家吃饭的。”陈玉凤又说。 韩超说:“他大约随便说一句吧,他工作忙,应该不会来。” “你想想办法把他约来呢,我想私底下,跟他谈一下古玩的事。”陈玉凤说。 韩超沉吟了会儿,没说话。 陈玉凤早在第一次见那个酒楼的时候,就想到了一个能把酒楼租下来的法子。 陈凡世给军区捐了文物,军区就送了一个大市场,任他收租。 那要周雅芳捐文物呢,因为没有老民兵的身份,大市场军区不可能给她们,但是周雅芳可以跟军区提要求,把那间酒楼拿下来。 一万块的保证金她搞不到,但三样文物,足够置换一个酒楼吧。 韩超说自己在营区吃过食堂,但陈玉凤怕他吃不饱,还给他准备了一些饭后填肚子的东西,俩口子聊天,还没顾得及做,突然,甜甜喊了声:“爸爸。” 韩超回头一看:“丝娃娃,你卷的?” 丝娃娃,也是整个桂花镇只有王果果才会做的美食,先蒸米皮,然后切成巴掌大小的方块,然后把豆皮、豆芽菜,海带丝,以及泡过的甜萝卜条、花生碎,芝麻等菜卷在里头,再淋上用剁椒酱,泡甜萝卜的汁子调成的甜辣酱料,饭前饭后垫肚子,风味尤其香。 这是陈玉凤准备好的,怕韩超回来时饿肚子,给他填肚子的东西。 她还没动手,甜甜已经悄悄把丝娃娃给卷好了。 白白胖胖的丝娃娃,拇指大小,透明的米皮里透出红红绿绿的菜蔬,煞是好看。韩超拈了一个起来,送进嘴里,点了点头:“味道真不错。” 甜甜既羞又兴奋,把盘子整个儿放在韩超怀里,瞄一眼爸爸,又跑了。 而就在这时,陈凡世还没进门,先喊了一声:“凤儿。” 小时候的陈玉凤爱陈凡世,就像现在的甜甜爱韩超一样,那种爱是没来由的,女儿看爸爸,眼神总比怀春的少女看情人的眼神还要火热。 这要原来,听到爸爸喊,陈玉凤会蹦起来,直接跳出去,像壁虎一样趴到陈凡世的肩膀上,当然,这也是陈凡世笃定自己随便说两句,糊弄一下,陈玉凤就会答应,并从此不过问古玩的原因。 女儿爱他,很爱很爱。 但陈玉凤没动,甚至陈凡世进门了,她是坐在院子里的,都没有起身。 陈凡世不喜欢韩超,甫一进门,见韩超在,就说:“凤儿,咱俩谈的是咱的家事,要不你让韩超回避一下?” 小时候的陈玉凤,只要陈凡世说一句韩超是条野狗,你不要理他,她就不会理韩超了,甚至她18岁那年,陈凡世去安阳县看她,是要给她介绍对象的,当时他带的是张艳丽的外甥,一个名字叫徐清的小伙子,也是个军人。 当时陈凡世从各方面分析,说韩超不如徐清,让陈玉凤跟徐清交往,陈玉凤还跟徐清通过很长一段时间的信,直到后来徐清突然不理她了,她才跟韩超结的婚。 所以陈凡世对女儿有把握,他知道的,女儿爱他。 按理,这么点小要求,女儿肯定会答应吧。 结果陈玉凤一句话,差点让陈凡世跌破眼睛,因为她说:“爸,关于几样古玩,我只有一个要求,把所有的古玩,从军区方面,捐赠人改成我妈。” 这丫头怕不是在开玩笑。 陈凡世耐着性子说:“凤儿,爸是因为捐了古玩,军区才把大青山批发市场给爸的,要名字改成你妈,大青山批发市场,军区要收回的,爸还怎么赚钱?” “你是从78年开始租的市场吧,你靠那个市场已经赚了12年的钱了,难道还不够?”陈玉凤反问。 陈凡世看韩超站在院子里,正在端着一盘丝娃娃吃,俩小丫头围着他,眼神跟小时候的陈玉凤一模一样,恍惚间,也想起女儿小时候,总是这样围着自己的,心里浮过一阵愧疚。 丝娃娃,原来周雅芳经常给他做。 米皮软糯,里面的菜疏清脆,酸甜辣的口味,抓一个丢进嘴里,还会爆汁。 陈凡世望着韩超,不由的吞了口口水。 他有点纳闷,有这种好吃的,女儿怎么不端给自己,但算了,不纠结这个。 他说:“爸打算给你大青山批发市场30%的股份,还打算补偿你三千块钱的现金,这个市场是咱们自己家的,以后等我死了,我的股份,我也给你。” 三千块,是陈凡世用来买传呼机的。 但他望着俩可爱的小女孩,突然心软了,想把钱给陈玉凤。 他觉得这个要求陈玉凤肯定会答应,但没想到她居然说:“我不要股份,你要不去跟军区讲这件事,我自己去,我要求改文物的名字。” 陈凡世之所以不急女儿,急张艳丽的病,就是因为他觉得女儿只要自己随随便便两句话就可以糊弄过去,却没想到她会这么倔,还要到军区改名字。 这要是法院判刑,他以为拘留15天,陈玉凤给他来的是枪毙,还是立刻枪毙。 “凤儿……”陈凡世还没反应过来,想再哄哄女儿。 但陈玉璜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突然一笑说:“姐,你真可笑,文物上面又没写你的名字,你去跟军区的领导反应?军区的罗司令还是我爸的好朋友呢,你觉得领导们会信你吗?” “玉璜,闭嘴。”陈凡世还想说服女儿,但陈玉璜没把陈玉凤看在眼里,而且他大姨在军区后勤处工作,陈凡世跟罗司令,徐师长,马主任等人的关系都很好,经常跟他们一起吃饭,他认为有这些后台,陈玉凤根本不可能翻案。 这也是张艳丽在家里生气时骂的,她说:“凭什么要给陈玉凤给钱,让她去军区闹啊,告啊,只要她能证明古玩是她家的,我随她怎么闹。” “姐,30%的股份已经很好啦,我也就30%,我还是咱爸的儿子呢。”陈玉璜又说。 “陈凡世同志,咱们跟军区领导谈吧,我要扫院子了,你走吧。”陈玉凤说着,拿扫把扫地。 陈玉璜是因为她妈在陈玉凤这儿吃了瘪,混混嘛,别的没学到,但很会欺负人,嘴里说着姐你好好说话嘛,一个转身,肘子轮过去了。 他人高马大,这一肘子是朝着陈玉凤脸去的,他想让陈玉凤吃个亏。 而韩超,皮肤白净,人温默,刚才一直在吃东西。 陈玉璜没拿他当回事的,但他胳膊才抡到一半,突然觉得膝盖一麻,直接跪地上了。 是韩超踢的,他依旧坐在那儿,翘着二郎腿,冷眼看着他。 陈玉璜听说韩超曾也是个混混,为表不屑,呸了一口。 这回更狠,韩超一脚踢起一块石头,不偏不倚,直接打在他的嘴巴上。 要说他是混混,韩超就是混混的祖宗。 听女儿说跟军区的领导谈,陈凡世觉得有点可笑。 他是被国家辜负的一代人,当初跟周雅芳结婚也是迫于形势,知青细皮嫩肉劳动不了,而跟农村女性结婚,城乡结合,政府一年会奖励一百斤细粮,所以他才会在农村结婚。 他倒不是刻意想拿走周雅芳的古玩。 但是国家欠他的,政府欠他,欠他十年的正常人生。 而没那些古玩,回城后,安置个公交车售票员,或者国营商店扛麻袋的工作,他这辈子都混不出头的,有张艳丽,有那些古玩,他才能成大款的。 而陈玉凤想跟军区领导谈,怎么谈? 一则,他跟领导们的关系都很好,再则,古玩而已,即使陈玉凤在上面刻了自己的名字,也不能证明那就是她家的,流传了几百上千年的东西,有份字贴上甚至还有乾隆皇帝的印章呢,那只能证明,文物曾经被乾隆收藏过,不能证明文物是乾隆的。 “凤儿,你这是犯傻,你没法证明那些文物是周雅芳的,别闹脾气了,这份股权书爸给你了,这事儿咱就这么过去了。”陈凡世耐着性子说。 陈玉凤已经气的不会说话了,幸亏有韩超,也幸亏韩超不爱钱。 当着陈凡世的面,他把那份股权书撕成了两半,拍到了陈凡世胸膛前。 而且伸手拍了拍他的脸,示意他走。 现在的陈凡世既有头又有脸,这要别人这样拍他,他绝对要跳起来打人的。 但韩超这样拍他,他不敢说话。 韩超九岁的时候,打断过他的鼻梁骨。 “凤儿……”陈凡世还要说。 韩超再指指门,陈玉璜倒是跑的快,早出门了,陈凡世还想多说,是给韩超一把搡出门的。 “爸,我那个姐有点傻呀。”出了门,陈玉璜说。 “让她自己想通吧,她会想通的!”陈凡世叹了口气说。 他这辈子没有对不起过别人,唯独对不起陈玉凤母女,周雅芳就算了,当初是她主动嫁的他,但陈玉凤是他女儿,对不起她,陈凡世心里很难过。 不过原来他对她很好,而目前他投资的几个产业还没赚钱,等赚了钱,他会补偿她的。 这么一想,陈凡世觉得自己也没错,就走了。 再说另一边,韩超关了门,回来问陈玉凤:“你是不是在那些古玩上做过记号?”顿了顿又说:“那些记号,你觉得能证明东西是你家的,所以你才想找领导反应这事?” 毕竟陈凡世是亲爹,即使他抛弃了陈玉凤,但小时候洗过的脚,讲过的故事,扛在肩膀上,搂在怀里疼过的陈玉凤都没忘。 她当初做记号的时候,不是想证明古玩是属于自己家的,而是爱的记号。 “你到底做的什么记号,是不是在古玩上刻字了?”韩超追着妻子,又问。 就算在古玩上刻字,也不能证明东西就是她家的,毕竟到时候陈凡世要说一句,那是自己家的东西,是陈玉凤小时候不懂事,乱划的,领导信谁的? 陈玉凤一顿脚,韩超立刻停在她身后。 他说:“我是这样想的,我找个在公安局的战友,去医院查一下陈玉璜具体的出生年月,再把这事跟徐师长汇报一下,即使你无法证明古玩是自己家的,但就凭陈玉璜的出生年月有问题,徐师长就会跟上面汇报,把大青山批发市场收回去。” 这么做,虽然不能直接从证据层面证明古玩是自家的。 但张艳丽的前夫是个军人,而她在守寡期间生的孩子,再加上她前几天还拐卖过孩子,从道德层面来说,军区肯定会考虑,把大青山批发市场从他们夫妻手中收回去。 能让军区收了批发市场,等于是把陈凡世的饭碗给砸了。 这是最稳妥的法子。 要只是出口恶气,陈玉凤也该这么做,要不然,她要当着徐师长的面提供的证据不够,无法让徐师长相信古玩是她家的,反而让徐师长对她有看法,就不好了。 陈玉凤做的记号当然不是小儿科的刻字,甚至三样记号,她只看到了一样。 而且那个记号,一时半会她跟韩超也说不清楚。 但她决定冒险,赌一把。 毕竟她要的不是让军区收回大青山批发市场,也没想过报复陈凡世。 只想更正古玩的捐赠人,并籍此,拿下那个酒楼。 “哥,这样吧,你再去请一下徐师长,你这样跟他说,就说我做的黄辣丁特别好吃,让他来趟咱家,吃黄辣丁,我到时候再请一下陈凡世,然后跟陈凡世对口舌,我能用对口舌的方式,证明东西是属于我妈的?”陈玉凤说。 对口舌,说通俗点就是吵架。 陈玉凤想通过吵架的方式,让军区一个首长,相信古玩是她家的,这听起来有点荒唐。 而韩超一个营级小干部,请师长来家里吃饭,这顿饭要吃的宾主皆欢还好,要让师长看一场热闹再走,可就不美了。 万一陈玉凤无法证明东西是自己家的,不更是让师长看他们全家的笑话? 但毕竟俩人从小一起长大,韩超对陈玉凤有最基本的信任,他看了妻子好一会儿,说:“好!” 陈凡世也很喜欢吃黄辣丁,而且据说他跟徐师长也认识,到时候三方对质嘛。 陈玉凤必须证明,东西是自己家的。 蜜蜜特别有眼色,刚才好半天她都不吭气,这会儿看父母突然不说话了,才气呼呼的说:“我姐跳舞跳得好,育苗班的老师都夸她,韩超不是个好爸爸喔,不但不看,也不夸她。” 韩超对舞蹈是真没什么兴趣,当初战地文工团上前线慰问,战士们为了抢个最好的位置,甚至会打起来,但韩超会把自己的票让给别的战士,烽火连天中,歌舞能提升战士们的士气,也能让他们忘记战火和伤痛,但韩超就是不喜欢。 “我夸她,她跳得好。”他说。 蜜蜜依旧嘟着嘴巴:“下周五我们育苗班还有节目表演,你肯定也不会去?” 男人说:“下周五我确实没时间。” 蜜蜜那是反话,是激将法,是想激着爸爸去育苗班看姐姐跳舞的。 可爸爸怎么这样啊,他完全不接招,小女孩要气死了。 陈玉凤记得书里说过,韩超不喜欢蜜蜜,对甜甜则是不上心,他是个男人,还是个军人,他天生喜欢的是既野,又熊,还能打的男孩子。 她于女儿漠不关心,韩超也不重视俩女儿,于是蜜蜜被送人了,甜甜也默默无闻,在书中,被人称之为是傻白甜。 想让韩超重视甜甜,这事儿有点难度,因为他本身对跳舞没兴趣。 而在书里,他们是闹别扭闹到彼此间不说话的,为了送养蜜蜜,也因为在对待古玩的事情上意见不统一,还有,韩超长得帅气嘛,在军区有好几个爱慕者,陈玉凤担心自己配不上韩超,还执意要追生儿子。 俩闺女就那样生生给耽误了。 但现在的陈玉凤不是书里那个呀,而且她毕竟从小跟韩超一起长大。 这个狗男人,别人或治不得,但她能,因为她看过韩超穿开裆.裤的样子。 这时韩超已经去洗澡了,陈玉凤把俩丫头给赶上床了。 一个黑一个白,一个气呼呼,一个笑眯眯,俩丫头于爸爸都有些意难平。 曾经怕他回家,可现在总觉得他回家的时间太少,跟他相处不够。 家里的厕所里有水箱,水箱里兑上热水就可以简单的冲个澡,韩超冲澡的时候,陈玉凤给他收晒干燥的被窝,准备去铺床 她隔着厕所的毛玻璃窗户说:“对了哥,我小时候特别喜欢我爸,你是不是觉得特别可笑?” 陈凡世之所以跟周雅芳结婚,并非因为爱情,他是听说周雅芳家有古玩后才结的婚。 “他动机不纯。”水声哗哗,韩超说。 陈玉凤差点吐口血,深吸了口气,又说:“我小时候跳舞,我爸会鼓掌,我随便扎个头花他都会说好看,他还会给我洗脚,剪指甲,亲我的脚丫子。” 她简直想打人,这个臭男人,性格跟书里形容的一样,就是个木头人。 陈凡世是动机不纯,可也是因为他的温柔,陈玉凤才那么爱他的呀。 陈玉凤生气了,她不打算给他铺床了。 不过哗啦啦的水声中,韩超突然说:“我是不是应该认真看看韩甜跳舞?" 这狗男人男人终于发现了,即使他不喜欢舞蹈,可他哪怕虚情假意的鼓个掌,孩子就会开心。 陈玉凤于是进屋,替他铺整齐了被褥,听到厕所的门哐一声响,她立刻回了大卧室,关上了门。 她竖耳听着,过了过了很久,韩超压低声音说了句:“凤儿,我晚上不关门。” 蜜蜜依然没睡着,一听爸爸说话,立刻告状:“妈妈,爸爸又不关门,大灰狼会吃掉他的。” “那就让大灰狼吃掉他。”陈玉凤说。 “还是不要吧,我觉得韩超那个爸爸还可以的。”蜜蜜有点担心,给陈玉凤压倒在怀里,还在扭头看外面:“爸爸,你把门关上呀。” 狗男人,他的意思陈玉凤能不知道? 当初俩人结婚后,因为韩超要上战场嘛,王果果不许他和玉凤圆房,怕要万一闹出人命来,陈玉凤一个人难带娃,也怕他死在战场上,所以妻子可以娶回来,但不准他碰。 是陈玉凤悄悄跑他卧室去的,他在家呆了三天,她跑了三回。 他现在还是那种心思,等着娃睡着,她偷偷去爬他的床呢。 陈玉凤考虑的却是,泡椒,剁椒,她都是从老家带来的,风味特别正。 市场上有黄辣丁,她保证能把菜做好,但徐师长真的会来吗? 人参娃娃(她不但要古玩还要把亲爹...) 周一, 陈玉凤去送甜甜的时候,孙老师专门在等她,一见面就说:“陈嫂子, 你家韩甜原来是不是练过舞蹈啊,她底子特别好,身体也特别柔韧。” “她原来在乡下, 什么都没学过。”陈玉凤说。 “那你考虑过给她报个课外舞蹈班吗, 我看她自己也很爱跳。”孙老师又说。 所以不止她发现甜甜跳得好, 老师也发现了? “只要有老师肯收,我肯定会报的,但您有推荐的老师吗?”陈玉凤问。 孙老师说:“咱们学校的王丽媛老师是从文工团转业的, 舞蹈功底特别好。” “她就在学校教吗, 学费是多少, 要怎么报名?”陈玉凤问。 “她住在营级家属院,学费确实比较高, 一个月一个孩子七块钱, 但她功底好, 教得也很好,而且一个班最多带五个孩子,多了不教的。”孙老师揽过甜甜, 又说:“王老师不仅在咱们育苗班教舞蹈,每年七一汇报演出,少儿组的节目也是她来选送的, 你要让韩甜跟着她学, 韩甜就能上汇报演出的晚会。” 书里的‘陈玉凤’是乡下女人嘛, 觉得女孩子学舞蹈不正经,所以坚决不许甜甜学跳舞的, 但现实中的陈玉凤毫不犹豫的说:“只要王老师教,我就给她报。” 孙老师笑着说:“王老师特别想收她,所以今天专门让我跟你谈的,王老师的学费一般是半年一收,但你想先缴三个月的,也行。” 之所以要专门谈,就是因为怕陈玉凤从乡下来,思想观念传统,不让甜甜学跳舞,埋没了一个学舞蹈的好苗子。 一月学费7块,半年就是42。 陈玉凤掏出手绢,数了四张十元和一张贰元,说:“要不够,我还有。” 孙老师接过钱说:“晚上王老师会直接带走韩甜,等学完,你去她家接就行。” 俩丫头跟着老师进校门了,陈玉凤数了一遍手帕里的钱,顿时觉得有点不妙。 她来的时候手头有400,但最近花钱如流水,现在只剩下210了,虽说米面油军区都会发,菜和肉军区一月也有票,按票就可以去特供商店买。 但是特供商店只有大肉,羊肉,菜也只有土豆胡萝卜,肉是冻肉,鱼是所谓的冰鲜鱼,好点的菜还是要去外面的批发市场,那就得另外花钱。 韩超一月津贴才70块,这样下去,他们就要坐吃山空了。 更何况甜甜学了特长,陈玉凤也想让蜜蜜学一个,一样也得交钱,而只凭韩超那点津贴,一家人就只能维持在温饱线上。 所以酒楼她必须尽早拿下来,王果果和周雅芳,她也必须尽快带到首都。 韩超答应她,说自己会专门去请一趟徐师长,目前陈玉凤也就只有等着。 既然想开饭馆,当然要计划菜品,还要摸清批发市场里蔬菜,调料,肉类的价格,尤其是城里的食材,跟镇上的不一样,镇上的菜都是不加农药化肥的,鱼是河里现捞的,鸡是自家养的,而城里,鱼啊肉啊,都有专门的养殖厂,养殖 厂出来的鸡虽然肥,但肉不香,猪全是瘦肉,可闻上去一股膻味。 想要找到好食材,也得在市场里慢慢找,慢慢摸索。 城里的市场上,摊贩还喜欢缺斤短两,甚至还带些□□的性质。 大青山批发市场里有两家经营水产的,一家特别大,叫马家水产店,据说军区的鱼都是这家在供,但老板态度非常恶劣,你才指着一条鱼才想问问价格,他一把抓出来,敲晕,提刀指人:“给钱。” 陈玉凤站着观察了一会儿,有七八个女同志被老板讹了,而且买的都是死鱼。 这样的人当然不能合作,另一家水产店在市场尽头,是夫妻店,俩口子人都很善良,据说老家是密云的,卖的黄辣丁,嘎鱼和黄骨鱼尤其好,又肥又大,还都是野生鱼类。 陈玉凤决定好了,真要开店,鱼就从这家买。 晚上去接甜甜的时候,她意外的发现,甜甜的舞蹈老师王丽媛也出现在书里过,她丈夫名字叫萧胜,是书中女主齐彩铃的崇拜者之一。 那本书里有很多男同志不爱自己的妻子,无条件的,默默的喜欢齐彩铃,并会在生活和工作中给她很多帮助,陈玉凤不懂得这是为啥,但也不想懂。 她一门心思,只想过自己的小日子。 周一韩超没回来,不过让勤务兵带了话,说因为枪.支走火事件,他们营要过行整顿,今天晚上回不来。 第二天晚上,夜里12点他才回来。 陈玉凤把俩丫头都哄睡了,一直等着韩超的。 想知道韩超有没有请到徐师长嘛。 她刚来的时候不懂,以为但凡人在军区,相互就可以交往,成朋友,这几天熟了之后才发现,不但每个级别的军官之间泾渭分明,家属院也是,团级、师级,以及更高一层的领导们,家属院都是相互独立的,像她这种营级军属要去团级,或者师级的家属院,都得在家属院门口报备,门口的保卫要先打电话,或者专门去问,征得对方同意后,她才能进入。 领导之间更是,徐师长虽然是韩超的上级领导,但俩人中间还有副团、团长,旅长,副师,韩超这样的营长,徐师长手下有上百个,人家不可能个个赏光,来家里吃饭,毕竟师级领导都是配保姆的,家里的饭难道不香? 知之而后怕,陈玉凤就特别担心,怕韩超请不到徐师长。 所以男人一进门她就问:“哥,徐师长你请到了吗,他会来吃饭吗?” 韩超在脱衣服,随口说:“我战场八年,他是我的直属上级,来家吃个饭很正常。” 这么说韩超还真请到了? “对了,那天他来咱家,是不是问过甜甜那块玉?”韩超又说。 徐师长见了甜甜之后,曾专门问过陈玉凤,那块玉是谁的,还追到家里问了一趟。 这叫陈玉凤一直怀疑,徐师长跟婆婆是不是有些渊缘。 王果果一个云贵女人,却嫁到首都附近,有人说她是被韩父拐来的,也有人说她应该是在革命年代犯了什么错,偷偷来躲祸的,总之,没人知道她从哪儿来。 因为徐师长人也很斯文,陈玉凤暗猜,徐师长怕不是婆婆的兄弟什么的。 她顿时兴奋了,忙点头:“嗯。”同时给韩超递了杯水,他嘴唇干的厉害,她晾的水是温的,里面还加了蜂蜜。 别看韩超身材高大,人横兮兮的,仿佛看谁都不爽,但他特别喜欢吃甜食。 “他说他原来有一块,跟我妈那块特别像,给人偷了。”韩超说。 “哪年丢的?”陈玉凤又问。 韩超说:“据他说,大概是60年前后吧。” 王果果正是60年前后去的桂花镇,这么说,徐师长是怀疑婆婆偷了自己的玉,才专门来一趟的? 那怎么可能,王果果多傲气一个人,怎么会偷别人的玉。 估计是有人转卖给她的吧。 她还以为徐师长和婆婆会是旧相识,即使不是姐弟,也算认识呢,白期待了一场。 男人喝完水,舔了舔唇,望着妻子,那样子是还想喝? 陈玉凤先从罐子里挑蜂蜜,再给丈夫添水,搅拌均匀,把甜甜的一杯蜂蜜水递给了他。 夜里12点多了,她得去睡觉了。 但刚进卧室,就听韩超说:“凤儿,我的门不关的。” “好。”陈玉凤说着,把自己卧室的门关上了。 她当然知道韩超的意思。 但是据书里说,不仅萧胜对齐彩铃怀着知己之情,韩超对齐彩铃也有一种别样的情愫。 因为齐彩铃培养的孩子足够优秀,她自己也足够优秀的原因。 陈玉凤现在已经不怎么相信那本书了,虽然大的方面跟现实没差别,但韩超小时候都跟齐彩铃没什么往来,到军区后怎么突然就会变成她的知已。 她不太相信。 不过她还是打算再观察一下,齐彩铃家的俩娃要足够优秀,韩超给他们作干爹,她不反对。 但是他要真对齐彩铃有什么知已之情,她不可能愿意的。 陈玉凤很小气的,她在家守了七年,七年中,俩闺女发烧感冒,她一个人背她们,抱她们,守着她们。 逢年过节别人家热热闹闹的,她永远形单影只。 她总是天不亮就进山采山货,每天兢兢业业的出摊,家里的存款中,她也攒了一半。 最后全花给了婆婆,她虽愿意,但心里毕竟不舒服。 人心都是肉长的,她会继续努力,不拖韩超的后腿,他也可以永远不爱她,只拿她当妹妹。 但要他爱别人,拿别的女人当知已。 她很小气的,她不愿意! …… 第二天一早陈玉凤又去了趟大青山批发市场。 陈凡世经营这个市场,虽然不在这儿长呆,但他在市场里,有专门一幢二楼,用来办公,办公室的墙上就有他家的电话号码,她抄下电话号码后,给陈凡世打了个电话,让他周五来家里一趟,说自己要做黄辣丁酸汤火锅,让他来吃。 张艳丽这时也从医院回家了,陈凡世接电话时她就在旁边,听见电话里是个女人的声音,先问:“谁啊?”怕陈凡世在外面搞花花肠子,她管男人管得很紧。 “玉凤,说周五请我去吃饭。”陈凡世笑了一下,说:“她大概想通了吧。” 不仅陈凡世,张艳丽也想不到陈玉凤会用什么方式证明那些古玩是她家的。 以为陈玉凤是想通了,想巴结父亲,遂冷哼一声说:“算她聪明,知道胳膊扭不过大腿,你去了再跟她说说,让她把那黑丫头送给马金凤,最近马金凤想买一个矿山,已经答应我了,只要我能把黑丫头给她,她给咱们一半的股份。” “你啊,钻钱眼里了。”陈凡世骂了一句。 “你不爱钱啊,那你投资那么多公司干嘛?”张艳丽反唇问。 从大青山批发市场赚来的钱,他们投资了一个电器公司,还有他们目前住的这个楼盘的房产公司,陈凡世也占30%的股份。 所以虽说手里没大钱,但他们资本雄厚。 当然,要不是因为张艳丽,陈凡世就结交不到军区的领导,也赚不到如今的身价,所以张艳丽这种行为很过份,但陈凡世还是忍了。 相比懦弱,无知的周雅芳,张艳丽这种能帮男人赚钱的妻子,算贤内助。 转眼就是周五了,陈凡世于桂花镇,于自己曾经的知青时代,别的一切都厌恶之极,但是王果果做的酸汤黄辣丁他特别喜欢,尤其是里面煮成蜂窝一样,颤微微的嫩豆腐,简直思念成疾。 原来他虽讨厌王果果,但从不反对王果果给他家送鱼。 那时候大家都饿,而且见的荤腥少,大家都馋,但凡王果果送条鱼,陈凡世能一口气全部干掉。而现在,玉凤似乎完美继承了王果果的厨艺。 他为了去饱餐一顿,中午特意没吃饭,留的是空肚子。 再说陈玉凤,今天甜甜有表演,她必须去看,所以她先得先把所有的食材都准备好,主菜是酸汤黄辣丁,泡椒和酸菜都是从老家带来的,配菜的豆腐,豆芽是现买的,但苕皮和腐竹,木耳是从老家带来的干货,泡发好的。 黄辣丁她是昨天买的,一直养着,直到去接甜甜之前才杀洗干净。 虽然是看甜甜跳舞,但等放了学,能接回家的只有蜜蜜,甜甜还得去学跳舞嘛,一回来,看时间已经六点了,陈玉凤忙的开始准备。 还得弄几样凉菜,再卷一盘丝娃娃,又把王果果带来的泡梨盛了一盘出来,盐和花椒泡过的梨,里面还加了甘草,既酸又甜的风味,特别香。 先给蜜蜜一枚泡梨让她唆着,陈玉凤问闺女:“我看学校里很多孩子都会上兴趣班,咱蜜蜜就不想学点啥?” 唆着泡梨,蜜蜜干脆的说:“我会爬树,还会翻跟斗,游泳,我不学别的。” 她喜欢干的,全是男孩子爱干的事。 陈玉凤还想多跟女儿聊聊,看能不能发现点属于女孩子的兴趣爱好,但就在这时,外面一阵脚步声,韩超跟俩穿着军装的男人从外面走了进来,陈玉凤亲了一下蜜蜜的小脑瓜子,说:“妈妈得煮饭了,咱蜜蜜今天不要乱插嘴,乖乖呆在爸爸的小卧室,好不好?” “有什么好处吗?”小女孩问。 “妈妈会把你外婆和你奶奶接来喔。”陈玉凤说。 蜜蜜手一划嘴巴,不说话了。 “为什么不回答?”陈玉凤又问。 蜜蜜再一划:“因为我嘴巴装上拉琏了。”又一划,拉上了拉琏。 陈玉凤的饭还没好,就听其中一个男同志说:“这厨房的味道闻起来就正宗。” 天南海北不但菜色不同,厨房的味道也不一样。 云贵人的厨房就是陈玉凤家的味道。 “马记同志,咱们这算打扰韩超了,至此一顿,以后不能再来。”徐师长左右环顾了一圈,惊叹于这个小家的温馨和精致,温声说。 另一位是马主任,是如今政治部的二把手,他也是云贵人氏,虽是来下属家做客,但礼节得尽,把一盒点心放在了茶几上。 而徐师长带的只是一张票,不过票轻礼不轻,人家送的是一张电视机票。 按理,韩超在战场上立过功,电视机后勤处会发,而且还是21寸的东芝大彩电,但目前后勤处资金短缺,电视发得很慢,要师长送票,电视能领的快一点。 当然,徐师长和韩超一直关系很不错。 三年前,韩超一个人孤身入敌区,失联了一个多月,这事虽压在领导层没放外放风,但很多领导认为韩超怕是通过某种渠道去了欧美等发达国家。 毕竟这年头人人都想出国,奔英赴美,虽说战场上军人叛逃的概率不大,但也不是没有。 不过徐师长一直不信,力排众异,坚持等了很久,终于等到韩超的消息。 而韩超,也不负徐师长的期望,打入敌区,并给军区提供了很多特别有价值的情报。 韩超给俩领导倒了茶,示意他们先吃凉菜,马主任迫不及待的挟了一筷子泡梨,先皱眉头说了声酸,再点头称甜,然后才说:“甘草的味儿真香。” 他把盘子递给徐师长,说:“尝尝嘛,是你喊我来吃饭的,客气啥。”咳了一声,又低声说:“咱们又不是随意蹭饭,韩超于你,难道不是跟儿子一样?” 在领导层,因为徐师长一直对韩超青睐有加,大家都开玩笑,让徐师长认了韩超当干儿子。 但徐师长并不喜欢大家这样说,厉目制止了马主任继续开玩笑。 韩超招呼好两位客人,泡好茶,得进厨房去看看。 酸汤黄辣丁,一整锅子,正在锅里咕嘟,闻起来酸香扑鼻。 韩超倒也没什么好交待的,徐师长跟他是熟人,马主任跟徐师关系也不错,今天,即使陈玉凤从陈凡世那儿问不出个什么,单纯吵一场架,撒个气也没什么。 韩超,能兜得住。 而就在这时,陈凡世来了,没带儿子,还拎着一瓶酒。 既然女儿示好,陈凡世也要对韩超好一点,毕竟是他女婿,能力还那么强。 “韩超,你爸原来就爱喝酒,你酒量应该也不差吧,今天咱们喝两盅?”他说。 韩超跟老丈人没什么好说的,只示意他进客厅。 而陈凡世甫一进客厅就愣住了,顿时说:“马主任,徐师长,你们也在?” “陈总,您这是……”马主任也愣住了,因为他跟陈凡世是好朋友。 虽然于心底里,陈凡世希望儿子能比韩超有出息,但在领导面前肯定要美言自己的女婿,而且韩超本身能力很强,他能请到这样两个大领导来家里做客,足以证明领导对他的重视。 “韩超是我女婿,我闺女在厨房呢。”他说。 马主任笑着说:“人说不打不相识,咱们倒好,这叫不吃不相识吧。” “马主任,韩超可是我女婿,往后工作中,你可要对他宽容一点。”陈凡世打着官腔,又从韩超手中接过酒,要当场打开。 别看他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但他特别擅长拍领导们的马屁。 所以一开始,他是借助张艳丽认识军区的领导们,但到后来,张艳丽一家在很多事情上,都要靠他跟领导们打关系。这不,他随便几句劝,原本马主任不想喝酒的,此时也把酒杯端起来了。 倒是徐师长一直默不作声。 人都来齐了,陈玉凤就把鱼端上来了,陈凡世这时当然要跟韩超抢,抢着介绍自家闺女。 既是女主人,马主任和徐师长当然极力邀请陈玉凤一桌吃饭。 不过陈玉凤并没有一起吃,甜甜这会儿该跳完舞了,她得去接甜甜。 有酒,再加上黄辣丁足够新鲜,等陈玉凤回来的时候,四个男人不但把黄辣丁吃光了,里面的配菜几乎都吃得干干净净。 嘴巴装了拉琏的蜜蜜果然乖,一直在小卧室里,等姐姐进门,也给她装了个拉琏,俩人一起,乖乖在小卧室里呆着。 看领导们都吃饱了,陈玉凤又泡了新茶,端进去给几个男人放桌子上,这才问陈凡世:“爸,你觉得我做的菜味道怎么样?” 陈凡世不但喝的开心,主要的是吃的开心,说:“你这手艺比你婆婆的还好。” “你走了以后我一直在练手艺,想让你吃我做的饭嘛。”陈玉凤说。 女儿剪了短头发,烫的卷卷的,她脸蛋小,还圆,还像个小女孩一样。 陈凡世心里有点惭愧,他也想好了,等他投资的公司分了红,一定要补偿她。 而这时,陈玉凤又说:“对了爸,你给军区捐的文物我都没见过,是什么东西呀,你改天能不能带我去看看?” 马主任本就吃得开心,又都是熟人,也想跟陈玉凤聊几句,就说:“小陈,你原来没见过你们家的文物?” “我从小长在桂花镇,从来没上过首都。”陈玉凤说。 毕竟领导们看着,陈凡世笑着说:“是,我跟前妻离婚了,闺女一直在乡下。” 甭看这句话简单,但陈凡世这等于是亲口承认,陈玉凤没见过文物了。 “你可以去军事博物馆看看。”马主任说:“有一本菜谱,据说从清宫里流传出来的,咱们军区宾馆的领导招待菜里,就有几样是从菜谱上偷的师。” “是嘛,还有什么东西?”陈玉凤兴致勃勃的问。 陈凡世有点心虚,他不知道女儿为什么提这个,但他得提醒女儿不要痴心妄想,所以他语气颇严厉:“凤儿,都是些老物件,都捐给博物馆了,你看看就行,以后别踮记那些东西了。” 陈玉凤怎么可能不惦记,她今天给陈凡世摆的就是鸿门宴,专为古玩而设的,她笑了一下,又说:“爸,你给我买过本连环画,叫《人参娃娃》,你还记得吗?” 这个陈凡世记得,他说:“当时我是在安阳县城给你买的,三分钱。” “你看,它现在还在呢。”陈玉凤掏出一本连环画,连环画嘛,只有书皮是彩色,内里黑白,而这本连环画虽然泛黄,但干干净净,边都没卷,不过封面上圆乎乎的人参娃娃,整个被剪掉了。 陈凡世是当爸的,女儿掏出曾经自己买的连画环,叫他回忆起了过往,顿时接过连环画,顺口说:“好好一本书,封面叫你给剪掉了,多可惜。” “那你知道人参娃娃去哪了吗?”陈玉凤依然是笑着问。 酒足饭饱,陈凡世也乐陶陶的,笑问:“去哪了?” 他越看闺女就越喜欢,在想想她小时候的可爱,心里可愧疚了。 “在那您从我家带走的,我外公留给我妈的,那本军阀张恨山流传下来的,菜谱里头呢。”陈玉凤一字一顿说。 马主任和徐师长可能还没听懂这话的意思。 但陈凡世却打了个寒颤,一股凉意从后背冒出来,做贼心虚嘛,立刻就激动了:“凤儿,你不要胡说八道,菜谱是你爷爷传给我的,不是你外公的?” 这下可好,徐师长和马主任也注意到了,齐齐看陈玉凤。 当然,陈玉凤也该为周雅芳正名了,她声音虽不高,但一字一句,吐得特别清楚:“爸,什么叫我胡说,当初我外公是军阀张恨山家的厨子,张恨山送给我外公几样东西,一是菜谱,二是一本字贴,三是一个金烟盒,准确的说是个水烟壶,你从家里带走的时候我看着,我妈也看着的。” “凤儿,有领导在,你不要胡说。”陈凡世说着,准备起身了,他想溜。 但他却怎么也站不起来,因为韩超一只大手就在他肩膀上压着。 皮肤白皙,头皮的板寸里有隐隐的疤痕,那是韩超小时候挨打留下来的。 他目光晦涩,盯着陈凡世,用眼神示意他坐稳。 陈玉凤继续说:“我在菜谱里加了一只人生娃娃,那个有可能丢了,但金烟盒里有样东西绝不会丢,肯定还在里面。”她去博物馆看过的,她做的记号还在。 “什么东西?”是马主任在问。 既然是领导,人肯定不傻。 他听出来了,陈凡世的古董很可能不是他自己的。 而是这小姑娘家的。 “这孩子胡说八道呢,马主任,徐师长,你们不要听她胡说八道。”陈凡世说着,还想站起来,但韩超忽而手一捏,疼的陈凡世差点没溜到桌子   有两个领导在场的机会有多难得,陈玉凤怎么可能放过。 她又说:“当时我爸要走,我舍不得他,于是把我最爱的人参娃娃从书上剪了,放在菜谱里,还把我唯一的一只玻璃球塞进了金烟盒里,金烟盒的嘴子刚好能塞进玻璃球,但要拿出来会特别难,既然我爸说我从来没见过金烟盒,那不如,把金烟盒从博物馆拿出来,咱们看看,玻璃球还在不在?” 在陈玉凤小的时候,一颗里面有红绿丝的玻璃球,是农村孩子的珍宝。 全镇只有陈玉凤有一颗,是陈凡世买的,那是她最珍贵的宝贝。 她经常把玻璃球含在嘴里头,吃饭的时候才愿意吐出来。 这个陈凡世也记得,这么说,他当初走的时候,女儿把自己最宝贝的东西,全放在古玩里头了? 见没人说话,陈玉凤又说:“于我爸来说,古玩是他的宝贝,有古玩,你们军区就会把大青山批发市场租给他,让他坐地收租。但于我,玻璃球,人参娃娃才是我的宝贝,我把我最宝贵的东西送给了我爸,就在我家的古玩里头。” 这下陈凡世不挣扎,也不扑腾了。 刚才他还酒足饭饱,乐意陶陶的,可陈玉凤几句话,把他给打懵了。 马主任看了眼徐师长,说:“徐师长,要不我去博物馆,看看那个金烟盒?” 要里面真卡着一个玻璃球,是不是就能证明古玩真是陈玉凤家的? 毕竟陈凡世刚才才亲口承认过,陈玉凤从没见过那些东西。 徐师长还没说话,陈凡世已经气急败坏了,因为喝了酒,他面红耳赤,因为生气,他结结巴巴,伸手要拍桌子吧,又怕惊到领导,咬牙半天,他说:“凤儿,你这性格可一点都不像你妈!” 不像周雅芳那样只会自怨自艾,软弱,懦弱吗? 那当然,她不但要古玩,还要当着领导面把亲爹的皮扒的一干二净。 起诉书(扒完皮当然还要钱...) 爹已经气坏了, 但女儿不生气,不疾不徐,再问:“爸, 您不觉得奇怪吗,我没见过那个金烟盒,怎么会知道里面卡着一颗玻璃球?” 陈凡世既能跟领导们混好关系, 人自然不傻, 他估计陈玉凤应该是已经去看过文物了, 并且看到了金烟盒里卡着一颗玻璃球,所以才敢说的这么肯定。 而那些古玩,他当初拿到手后, 一直是小心翼翼保管, 交给军区之前他都没敢碰过, 军区博物馆的人得要鉴定文物,倒是会仔细检查, 可要金烟盒里卡着颗玻璃球, 为防损毁文物, 工作人员应该不会把它取出来。 陈凡世对女儿满心愧疚,也想补偿她,但原则性的问题得坚持。 心里怨女儿不给自己面子, 他还得赶忙找补:“凤儿,我想起来了,金烟盒里确实卡着一颗玻璃球, 但那是我原来不小心塞进去的, 不是你。” 因为韩超摁着肩膀站不起来, 他回头,笑着对徐师长和马主任说:“虽然玉凤没见过文物, 但金烟盒里卡着玻璃球的事我跟她提过,所以她知道。她这是怨我当初跟她妈离婚了,没带她们娘俩进城,故意给我撒气呢。” 马主任又坐回去了,毕竟他和陈凡世是老交情,他在此刻相信了陈凡世。 在他看来,一个大男人,七尺高的汉子,不可能撒谎。 再看陈玉凤的时候,他眸光黯了黯。 毕竟陈玉凤把自己和父亲推到了两个对立面。 现在,要信一方是好人,另一方就自动的,得被打成贪财,还不顾亲人情面的恶人。 韩超和徐师长对视一眼,也都没有说话。 谎被陈凡世弥过来了,他虽觉得对不起女儿,但也没办法,毕竟领导面前,他不想丢脸,丢面子,此时他想,以后再补偿女儿,这回,自己必须把面子争回来。 玉凤肯定会被他气哭。 他也准备好女儿给自己气哭时,掏手帕安慰她了。 可没想到女儿非但没哭,反而噗嗤一声笑:“爸你也真傻,玻璃球那么大的东西,博物馆的人怎么可能不把它取出来,我在金烟盒里放的不是玻璃球,是人参宝宝,就卡在烟嘴口上。” 金烟盒,严格来说是个水烟瓶,盒子里面装水,一边加烟丝,另一边是个细细的壶嘴,这边点燃那边抽,边加烟丝边抽烟。 壶嘴细细的,要把纸叠起来,卷进去,刚好可以卡住。 陈玉凤眯眼在博物馆看了好久,看到的,也是壶嘴处夹的那点纸。 通过纸上的颜色,她分辩得出来,那是她曾经塞进去的人参娃娃。 早猜到亲爹无耻,会出尔反而,所以她才拿玻璃球当幌子。 空气在这一刻兜然凝住。 马主任眸光一厉,望着陈凡世。 徐师长虽不动声色,但也呼息一滞。 陈凡世在这一刻仿如被雷劈,两只手剧烈颤抖,颤危危从兜里摸出烟来,又颤巴巴的点燃。 他的对面是三个军人,清一色的白衬衣,绿裤子,清一色的板寸头。 徐师长跟他是点头之交,而马主任,跟他一起喝过很多次酒,还是棋友。 当着这么两个人的面,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女儿给戏弄了? 马主任倒抽了口冷气,再看他时两眼鄙视。 嗤的一声划着火柴,他本来是要点烟的,却不小心燃着了眉毛。 但眉毛烧着了,他并不知道,直到头发也烧着了,闻着一股刺鼻的味道,这才着急火燎要扑头上的火。 三个军人看着他,女儿也看着他,陈凡世伸手扑了半天的火,只听哐啷一声,眼镜掉桌子;   他又忙的捡眼镜。 腿软脚滑,韩超正好松了手,他滑到了地上,于是又扑腾着想爬起来,伸手抓到桌子上,又抓翻了一杯滚烫的茶,他给烫的差点尖叫,可又没叫出声,反而快速的爬起来时,从稳了。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头上顶的全是茶叶渣,头发也乱也成了大家最鄙视的,郭富城的屁丫头。 而三个军人,正襟危坐,依旧冷冷看着他,甚至到此时,徐师长那口气还没吐出来。 而与他最交好的马主任,不说拉他一把,因为坐的近,甚至还离他远了点。 俗话说得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而古玩,古董类的东西,最是容易引起家庭纷争的。 马主任想说句什么,徐师长却眼神制止了他。 清了清嗓音,他问陈玉凤:“你确定金烟盒里有个小纸片儿,是你夹进去的?” 在陈玉凤想来,事情到这一步就截止了。 毕竟俩领导来她家只为一口乡味,下班时间,领导只是普通人,军区也不是一言堂,没有哪一个人,能单独把这件事替她掰过来。 徐师长和马主任顶多也只是见证一下,她根本没想过徐师长会张嘴过问。 但要对方愿意过问一句,这就是意外之喜了。 她立刻把连环画递了过去,并说:“只要没人清理过,就肯定还在,正好就是这本连环画上面的。这本连环画是我从老家带来的,这上面剪过的印子,刚才卡得上金烟盒嘴子上的人参娃娃。” 徐师长看马主任,马主任笑着说:“你看我干嘛?” 徐师长薄唇微掀,说:“你和博物馆的王馆长认识。” 马主任是个笑眯眯的人,很和气,但在这一刻突然翻脸,压声说:“徐勇义,我是人,不是畜牲!” 这一句,在徐师长听来没什么,可它仿如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陈凡世的脸上。 …… 试想,一个小女孩儿把自己最心爱的娃娃剪下来,塞进古玩里,然后目送爸爸离开,等着他来接自己时,是个什么心情。 马主任自己没女儿,但一直特别喜欢女儿。 他不知道陈凡世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女儿和前妻,但在这一刻,他是把陈凡世归在畜牲类的。 如果是他,他会回去,紧紧抱住自己的女儿,永远不会离开她。 徐师长再看陈玉凤:“小陈同志,博物馆的展品,除了馆长没有人敢擅动,即使要动,也会是拍照留存,所以东西在哪儿不会变,但于这件事,你是对军区有什么诉求,还是想跟你父亲私下商议,并解决它?” 既然她在饭桌上专门提这件事,肯定有原因,有想法。 陈玉凤心说,怪不得韩超跟这位徐师长投契,徐师长这个人,确实有侠义心肠。 心怀正义。 陈凡世的心已经提到嗓子眼儿上了,他知道自己满头茶叶渣,也知道自己像只落汤鸡。 可他顾不得了,他本清高自傲,却在这一刻,两目乞怜的望着女儿。 当马主任用鄙夷的目光看着他时,他会想,要是罗司令,要是他认识的别的领导也用这种目光看他,他该怎么办? 他不是暴发户,他是个文人,他既爱钱,更爱面子。 侧首看了眼父亲,陈玉凤唇皮一咬,居然说:“我考虑一下吧。” “你想自己解决事情?”徐师长问。 “麻烦你们了,但这事我得自己解决。”陈玉凤说。 在这一刻,仿如即将被溺死的人重新获得了一口空气,陈凡世大松一口气。 他的女儿终究还是爱他的,放了他一马。 徐师长把电视机票推了过来:“今天这顿饭吃得特别高兴,这张电视机票你收下……” 军区的福利好,米、面、油,以及大件的家用电器,都是单位发。 但因为这几年大裁军,所以军区财务特别吃紧,这种大件物品发的特别困难,韩超按理也该发电视机的,但后勤处一直卡着。 徐师长的电视机票应该是他本人的,而目前,再大的领导,也稀罕电视机。 “这使不得的吧。”陈玉凤说着,把电视票又还了回去。 徐师长从沙发上抓过外套,已经要走了,并坚决的说:“留着吧,我单身,也没时间看电视,电视机给我也是浪费。” 他要走,马主任自然也要走,韩超得送客人。 屋子里就剩下陈凡世和陈玉凤俩了。 陈凡世一顿饭吃的乐陶陶的,喝了点酒,脑袋又有点晕,见女儿当面扯古玩的事,因为女儿没读过多少书,傻嘛,以为她要学个窦娥伸冤,跪求领导们替自己做主啥的。 可她并没有。 那她是因为股权分配不满意,想问他要点钱? 果然,陈玉凤忽而一笑,说:“爸,你如今是真有钱,喝酒是五粮液,抽烟也是中华,你看我,到如今穿的还是革面皮鞋。” 这一句叫陈凡世明白了,女儿今天来出鸿门宴,是想逼自己要钱。 其实陈凡世是有钱的,他和张艳丽是半路夫妻,俗话说得好,半路夫妻都是贼。 张艳丽四处跑生意,但是俩人的股份都在陈凡世手里,张艳丽管的是现金,而陈凡世握的,则是投资的每一家公司的股权,只要他跟张艳丽翻脸,张艳丽什么都落不着。 而他目前,可以动用的存款大概有五千,这是房产公司今年给他的分红。 他把那笔钱给女儿,她应该就不闹了? 真是奇怪,小时候傻乎乎的女儿,什么时候变的伶牙俐齿的。 她简直把陈凡世给搞懵了。 “凤儿,你是想要钱吧,事儿绝对不能捅出去,但爸可以给你钱。”他说。 陈玉凤把陈凡世的西装外套递给他,却说:“爸,家里的财务都是张阿姨管吧,你有什么钱,快别说梦话了,赶紧回家吧。” 陈凡世的心情,从一开始的乐陶陶,到后来的怒发冲冠,再到此刻,他是感激女儿的。 显然,她只想替周雅芳出口气,并没想把事情闹大。 而要万一事情闹大呢,军区的领导们会怎么看他。 他入股的公司都能很能赚,全是新兴产业,他依然会有钱,但是,他和军区领导们交好而搏来的名望将不复存在。 暴发户不在乎名声,唯利是图,但大款既要钱还要名。 女儿不把事情闹大,他的名声就依旧会在。 心里充盈着感激,陈凡世说:“爸有钱,明天就可以给你五千块。” “爸,你能有五千块吗,快别说梦话了,我知道的,你们家的财务是张阿姨在管。”陈玉凤当然是故意的激将。 陈凡世一激就上当,毕竟他此时还心存感激,他说:“爸手里虽然没钱,但爸身价比你想象的高得多,家里的大事也是由爸作主,不信你等着,爸明天就给你拿钱。” “真的吗爸,我还以为你在张阿姨面前,是个妻管炎呢。”陈玉凤再激一回。 也就父女,能在撕破脸后,还能笑脸向相,陈凡世由衷说:“要不是你张阿姨生了玉璜,爸不可能离开你,她什么都不是,爸舍不得的是玉璜。”是儿子,带把的! 扶着送陈凡世出门,陈玉凤说:“爸你走小心点,喝了酒,小心别摔了。” 陈凡世人不大方,但在此刻,他满心感激,并且准备好,明天就给女儿送些钱来。 再说陈玉凤,目送亲爹离开,顿时勾唇,笑了一下。 这就是亲爹,不见棺材不落泪,只要她不把他逼到绝境,他就不会给钱。 陈玉凤当然要钱,因为陈凡世不仅靠大青山批发市场赚了钱。 钱嘛,鸡生蛋,蛋生鸡,会越滚越多,他在外面的投资,赚的才是大身价。 而她想开酒楼,要装修,要买原材料,这些事情都是成本,都需要钱。 从陈凡世离开,将近二十年,她没他手里拿过一分钱,那是她该得的。 但是仅仅给点小钱她可不会罢休。 她最终的目的,是要陈凡世把所有拿古玩赚的钱全部吐出来。 转身进门,此时厨房杯盘狼籍,她还没吃饭,饥肠辘辘的,得给自己卷几个丝娃娃来吃,边洗碗,偷空儿边吃个丝娃娃。 韩超进了门,左右四顾一圈,忽而问:“凤儿,咱的孩子呢?” 自打有了孩子,这是头一回,要不是韩超提起,陈玉凤就把俩丫头给忘的一干二净了。 “是不是去隔壁看电视了?”她说。 韩超也以为俩丫头去隔壁看电视了,出门问:“包嫂子,我家闺女在你家吗?” “不在啊。”包嫂子说:“是不是去别人家了?” 俩丫头才来不久,顶多跑个包嫂子家,还能去哪儿? 陈玉凤头皮一麻,甩了手出到院子里,高声喊:“蜜蜜,甜甜?” “呜~”小卧室里发出一声微哼,陈玉凤这才想起来,刚才甜甜来了以后,自己把俩丫头安排在小卧室里了。 该不会这几个小时,俩丫头哪都没去,一直呆在小卧室? 她转身进门,一把拉着灯绳,就在床沿上,坐着俩小丫头,依偎在一起,眼睛睁的明亮亮的,像葡萄一样,但嘴巴抿的紧紧的。 “我喊的时候为什么不答应?”陈玉凤问。 蜜蜜先在嘴上划了一道,才说:“家里来了客人,我们嘴巴上装拉琏了呀。” 甜甜则说:“妈妈,我渴。” 丫头是在王丽媛老师家跳了一个小时的舞才回家的,直到现在,一口水都还没喝过。 “来,妈妈给你冲蜂蜜水喝。”陈玉凤说。 客厅里,俩丫头一人咕嘟咕嘟,一人灌了一杯蜂蜜水,对视一眼,打个哈欠。 看蜜蜜眼睛一亮,陈玉凤立刻说:“先洗脸洗脚,刷牙,才能上床睡觉。” 即使再顽皮的小女孩,也比男孩子乖一点,俩丫头对视一眼,脱了鞋子,伸出小脚丫,等着妈妈给她们洗脸刷牙了。 陈玉凤给俩丫头洗脸刷牙的时候,听到厨房里哗啦啦的,有响声,等把俩孩子哄上床,探头到厨房一看,锅碗瓢盆都擦的干干净净,韩超正在擦引子糖、桂花糖,油辣椒和红剁椒,青剁椒,泡椒,酸菜的坛坛罐罐,这些坛子是被摆在案板上的,做顿饭,上面全是油。 书里说韩超虽是个木头大直男,但在家务方面特别勤快。 而男主角张松涛虽然生性浪漫,但并不喜欢干家务。 所以书里才会说韩超是好汉没好妻。 直就直吧,男人喜欢干家务这一点,陈玉凤特别喜欢。 “凤儿,古玩的事,你到底打算怎么办?”韩超擦干净了手,出来问。 “哥你是怎么想的?”陈玉凤问。 韩超特别喜欢四处抹,一张茶几,陈玉凤已经打着碱水擦过了,他还在拿点卫生纸不停的抹着,这人既皮肤白,还爱干净,整个人总是清清爽爽的,在军区一帮又粗又黑的大老爷们中,简直是个异样的存在。 但他没说话。 “我明天准备去趟军法,申请一下,打官司,你觉得呢?”陈玉凤又说。 韩超的手突然就顿住了,长长的睫毛微颤,他擦干净了手说:“诉状我来写。” 陈玉凤问:“你还会写诉状?” 韩超刚才在洗碗嘛,戴着围裙的,摘了围裙说:“都是格式化的东西,我有专业书籍,对着写就行了。” “那我去洗脚了,哥,你也早点睡。”陈玉凤忍着笑说。 她要进门的时候,就见韩超双目半狭,正在望着她,唇红齿白的。 陈玉凤当然知道,这狗男人虽然啥也没说,但今天,他的心情可谓一波三折。 把领导请到家里来,并且当面吵家庭琐事,其实是很丢脸的。 不但陈凡世以为她要学会窦娥,韩超也是这么想的,毕竟陈玉凤只有初中文凭,从小到大,去过最远的地方是安阳县城,她大概率,连军法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 他请客人来的时候,没想过她能用对口舌的方式把事情对出来。 抱的心思是,徐师长是自己人,让媳妇儿撒个气,即使丢了人,他能兜得住。 后来,他替她摁着陈凡世,但心是虚的。 怕她学窦娥,怕她要跪在地上哭。 当然,即使她那样做了也没什么,徐师长和马主任会劝几句,韩超最终也会通过起诉的方式,法律解决这件事。 但徐师长和马主任难免对他有看法:好汉没好妻,娶了个没文化的媳妇儿。 韩超来不及跟她细聊,全是临场应变。 她会把人丢到领导面前。 而最明智的办法不是大吵大闹,是起诉,通过法律途径解决。 徐师长和马主任的作用也不是青天大老爷。 他们是证人,当案子被军法授理的时候,他们可以替她,出庭作证! 书里说这狗男人瞧不起她,之所以一直不离不弃,是因为她为他守了七年的恩情。 而之所以欣赏齐彩铃,则是基于对方出众的能力。 也不知道狗男人如今心里于自己有没有一丁点的欣赏。 但今天陈玉凤不但戳穿了亲爹,而且得到了两个现场证人,她特别满足。 上了床,当然,甜甜早睡着了,蜜蜜还在咬手指。 陈玉凤脱了衣服,还得把胸罩解了,小女孩望着妈妈,突然伸手:“妈妈,不要解嘛,我喜欢看眯眯罩,看,里面有两只白白的小兔兔喔,一蹦一蹦的。” 外面的韩营长本要出门的,停在客厅门口,发根,寒毛,瞬时竖了起来。 “快点睡觉。”陈玉凤说。 “妈妈,给我唱首歌,我要听歌才能睡着。”蜜蜜说。 “窑洞洞点灯一块块明,妹妹我心里就你一人,白天我墙头上盼你回家,夜晚我绣枕头扎手忘了疼,枕头上鸳鸯一对对,哥哥你回家暖暖我的心……哥哥你不是人,你丢下妹子好狠心……” 轻轻拍着闺女,陈玉凤哼着山歌,也睡着了。 大彩电(首都的生意场是爸混的不...) 大清早的, 陈玉凤还没起床,就听隔壁的王书亚王教导员在跟韩超聊天。 “你真觉得,枪.支走火事件是马尚北干的?”王教导员说。 “除了他没别人, 宋排长怎么样,烧退了吗?”韩超问。 王教导员叹气说:“还没呢,再烧下去, 脑子怕要烧坏了。” “他爱人眼看临产, 你去医院盯着, 让医生们务必尽力。”韩超说。 陈玉凤听到一个名字,马尚北,这个名字她也很熟悉, 因为他是张艳丽和前夫生的大儿子, 在书里, 马尚北两年后会加入驻港部队,但韩超不知道为什么, 一直紧咬马尚北不放, 最终把他给弄到军事监狱, 坐牢了。 具体是因为什么事陈玉凤不知道。 但韩超因此事两年没回过家,王果果是自杀的,他临终没见过母亲的面。 “哥, 你们营区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陈玉凤问。 韩超忙着要去上班,营里的事也不好跟陈玉凤多说,接过妻子递来的热粑粑, 进屋把写好的起诉书递给她, 说:“你的诉求是什么, 要求军区返还文物,收回大青山批发市场?” 昨天晚上他已经把诉状写好了, 陈玉凤接过来一看,顿时又看了丈夫一眼,这男人小时候不好好读书,字也写的像鬼画符,她还想着他打草稿,自己到时候抄一遍,却不想七年不见,他一笔字写的既锋芒毕露,又工整端方,好看极了。 “再加一条,不但要求军区收因大青山批发市场,还要求军区追缴陈凡世在经营期间,从大青山批发市场所得的一切获利,用于支援军区建设。”陈玉凤说。 韩超扫了妻子一眼:“真的?”这简直是抄家了。 可分明小时候的她是那么的爱陈凡世。 “我确定,哥,加上这条吧。”陈玉凤说。 韩超飞快的书写上了这一条,才说:“明天周末,我晚上一定回家。” 总不能一直叫她唱哥哥你不是人,丢下妹子好心狠嘛。 陈玉凤没说话,甜甜送爸爸出门,笑望着韩超,眼里的爱要溢出来。 韩超小时候要出门鬼混,走的时候路过陈玉凤家,她也会缩在门里这样笑。 当然,要不是桂花镇有个陈玉凤,他早混成死狗流氓,给人打死在路边了。 陈玉凤把诉状装进信封,糊上封口,今天就等亲爹拿钱来了,等钱收足她再寄出去。让军区追缴大青山批发市场前12年的收入,于陈凡世来说无异于抄家,可陈玉凤不准备心软,而且还会坚持这个诉求。 书里她怀二胎,因为怕军区发现了开除韩超,就是躲在他家生的。 当时难产,如果及送医院剖腹,人能救下来的。 但陈凡世为了省点钱,把她送到了一个小诊所待产,难产后再送大医院,等送到手术台上的时候,人已经不行了。 倒不是说他有意害女儿死,但他既犹豫,又瞻前顾后,凡事只考虑自己。 说白了,自私自私,而且永远不会反思自己。 今天是周六,得去领电视了,育苗班今天休息,所以俩闺女她得一起带着。 按理陈玉凤该去团部的后勤处领电视机的。 但她决定去远一点,直接去师部后勤处,因为独立团团部后勤处有个小女孩,名字叫徐敏,是张艳丽的外甥女,那是个韩超的慕恋者,据书里说,她会借着领电视的机会为难她。 去师部后勤处吧,正好也去看看,师级家属院长个什么样子。 为了保障家属们的物资供应,后勤处都是设在师部家属院旁边的。 这儿的家属楼是20层的,还带电梯,据说里面不但有暖气,而且在家就可以洗热水澡,楼下就是理发馆、图书馆、五金店等,住在里面,足不出户就可以满足一切生活所需。 男主角张松涛就在师部后勤处工作,陈玉凤刚进办公室,正好碰上他。 张松涛并不认识陈玉凤,但俩人前几天还见过,他说:“你是上回问酒楼的那个女同志吧,原来你是韩超家属啊。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咱们后勤部的张松涛。” “张主任你好。”陈玉凤说。 “我知道你,家在桂花镇,跟我爱人是老乡,对了,我还认识你爸,他在咱们军区可是名人,罗司令特别喜欢跟他下棋,他的棋艺特别好。”张松涛又说。 “挺好。”陈玉凤说。 张松涛亲自领陈玉凤去库房,边走边说:“我特别想让我爱人租下那个酒楼,但她志不在此,偏偏要去做服装,成本已经花了一万多了,也不知道会搞出个什么名堂。” “她小时候就很能干,肯定能搞好。”陈玉凤说。 “但愿吧。”张松涛说着,回头正好看到蜜蜜和甜甜,顿时一声叹:“这俩小丫头穿的可真干净,孩子也可爱,白白净净的。” “伯伯好。”俩丫头同时说。 张松涛刚跟齐彩铃扯了证,齐彩铃对他俩儿子很不错,可他总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妻子虽说对他俩儿子很不错,对他也很好。 但是拿了他一万块去做生意,目前还没搞出名堂来,家里当然顾不上,洗衣服做饭就不指望了,天天带俩孩子在外头吃,什么罐头,糖,汽水的,俩孩子都在换牙阶段,一口牙眼看就要蛀光了。 总得来说是个好后妈,对俩孩子也很好。 但好的太过分了! 亲自帮陈玉凤把电视机从库房搬出来,张松涛又问:“对了,你还想租那个酒楼吗,要想租,我给你出出主意。” 陈玉凤当然想租酒楼,但她必须先跟陈凡世把官司打清楚。 “想,但目前我没钱,也没条件。”陈玉凤说。 张松涛不愧是男主角,人很爽朗,也很大方,他说:“那个酒楼是领导们准备用来谈私事,聊天的地方,一万的保证金只是个门槛,主要是领导们点头,愿意租给谁,它就可以租给谁,韩超最近在跟罗司令闹矛盾,你让他给罗司令低个头,再去求求请,说不定罗司令点头,就会把酒楼直接给你。” “我家韩超怎么会跟罗司令闹矛盾?”陈玉凤问。 她男人居然跟军区的司令员闹矛盾,这听起来有点吓人。 张松涛是男人,也知道很多事情男人不会告诉妻子,但关于韩超跟罗司令的矛盾,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跟陈玉凤讲一下。 “有个叫马尚北的,体格,身材,各方面都不错,目前驻港部队正在选人,罗司令想让马尚北去,但韩超扣着人,一直不肯放?”张松涛说。 却原来还是因为马尚北。 而那个马尚北,将来是要进军事监狱的。 那意味着,韩超目前跟领导较劲,可能领导会生气,但将来,领导会发现他的观点是正确的,毕竟马尚北要不是犯了罪,不可能进军事监狱。 “我再考虑一下吧。”陈玉凤说。 这时,一个胖乎乎的男孩捉着一只手指进了后勤部,带着哭腔喊:“爸爸。” “大娃,你的手怎么了,你妈呢,没在家?”张松涛问。 这是张松涛的大儿子,名字叫大娃。 孩子的手指在流血,张松涛伸手摸兜,只有一只脏手帕,掏出来就准备让孩子的手指上摁,陈玉凤却从包里翻了一只疮口贴出来,抢先包到孩子手上了。 大娃闷声说:“妈妈不在家,中午留的罐头我撬不开,还把手指弄破了。” 孩子说的妈妈,正是齐彩铃嘛。 大周末的,当妈的不知道跑哪去了,张松涛其实很生气,但当着陈玉凤的面,得为齐彩铃开托两句:“彩铃心是好的,但没经验,难免带不好孩子,唉!” “您快回家看看吧,张主任,再见。”陈玉凤说。 张松涛赶紧领着儿子走了,陈玉凤娘几个坐着勤务兵的三轮车,也得回家。 甜甜回头看着张大娃,说:“妈妈,那个哥哥好可怜啊。” 陈玉凤问:“为什么?” “他不但手指破了,而且你看他的裤子……”陈玉凤回头看,就见小男孩屁股上是破的,更夸张的是里面都没穿内裤,孩子边跑,屁股蛋子隐约可见。 陈玉凤看着那小男孩,不禁有些可疑惑:这就是齐彩铃所谓的好后娘? 但这事与她不相干,虽然看孩子很可怜,但她还是狠心别过了眼,选择不看。 现在营级家属们的电视机还是黑白的。 陈玉凤家这台是家属院唯一的彩电,一经拉回来,可兴奋坏了一帮小屁孩。 赵营长家俩儿子,赵文和赵武迫不及待的就过来了。 勤务兵帮忙安装,俩小伙子跟蜜蜜抢位置,全程跟着看。 吴嫂子挺着大肚子,也专门等着,看电视上出现《一剪梅》,顿时一声呼:“有颜色的电视机就是好看。” 这电视还有遥控器,勤务兵装好电池后,演示操作了半天,陈玉凤和甜甜恨不能钻那个遥控器里面,学了半天,但要摁键的时候,一个都不会。 蜜蜜是始终跟着勤务兵叔叔的,帮勤务兵拿掰手,递锤子,还跟着勤务兵一起上房梁,但等她一回来,抓过遥控器一按,立刻就可以换台了。 “嫂子,你这儿子真棒。”勤务兵笑着说。 “我是女孩子!”蜜蜜立刻反唇。 吴嫂子说:“蜜蜜,叔叔说你像男孩是在夸你,说你优秀。” “难道女孩子就不可以优秀吗,我会爬树,会翻跟斗会游泳,但我只是个女孩子,我不要当男孩,我妈妈也不要男孩。”蜜蜜说。 吴嫂子笑着说:“玉凤,这黑丫头可真有主见。” 不但有主见,而且自从爸爸表明态度说不要追儿子后,愈发自信了。 看着蜜蜜,陈玉凤就想早点把周雅芳接来,从态度到观念,她跟蜜蜜一样,也需要彻底的改变,周雅芳才43岁,要能再婚,重新寻找幸福,该多好? 天才中午陈凡世就来了,还是西装革履,文质彬彬的模样。 而且一扫原来的阴霾,看起来踌躇满志的。 进门他就掏出一个信封,递给女儿,并说:“韩超一无背景,二无资历,是全凭自己干起来的,看领导们赏识他,爸特别高兴,这钱你拿着,你也要在韩超面前为玉璜多说好话,玉璜是你弟弟,以后就让韩超训他,争取训出个人样来。” 女儿乖巧,姐夫提拨小舅子,陈凡世觉得自己的家,马上就要兴旺起来了。 陈玉凤接过钱,掏出来数了一遍,却说:“爸,今天有人跟我说,咱家玉璜生于72年,那人还说艳丽阿姨怀上玉璜的时候,她前夫还在病床上。” 刚才陈凡世还喜气洋洋的,此刻却仿如给雷劈了一样,寒声问:“谁说的?” “一个不认识的人,他还说我要想知道真相,就去天津查查这件事,而且他还说,我不应该委屈自己跟你交好,我应该查出真相,并汇报给军区的领导们,因为你当初是故意拿我家的古玩,给玉璜赚钱花的。”陈玉凤说。 她当然是在撒谎,但张艳丽的老家在天津,而她是在前夫死的前后脚怀的身孕,两年后才跟陈凡世结婚,一个寡居的军嫂,不可能在军区大院生孩子,所以她必定要找个地方躲着。 陈玉凤押了个宝,猜是天津。 看亲爹瞬间变的面色灰黄,黄豆大的汗珠从额间渗出,她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陈凡世有点磕巴,并说:“这种谎言不论谁说的,你都不能信。” 当时是这样,他和张艳丽在72年的时候,短暂在一起过一回,后来就回了桂花镇,因为愧疚才会对陈玉凤那么好,后来,74年的时候,张艳丽带着儿子来找他,他才下定决心离婚,上的首都。 但这事张艳丽做的特别绝密,除了她家人,没人知道这件事,谁啊,难不成张艳丽的仇家,把这件事告诉了玉凤的? 他们做生意嘛,在商场上惹得人多,难保有人听到什么风声,唆使陈玉凤闹事,让她去跟领导反映事情。 但陈玉凤立刻又说:“我不信,我也不可能跟领导反应这种情况,毕竟爸跟罗司令关系那么好,要叫罗司令知道了,会怎么看爸,对不对?” 如今社会,关系不能直接变现,但它是钱的敲门砖。 陈凡世之所以出外受人尊重,而且看上的很多项目,别人都愿意邀他入伙,就是因为他是军区领导的棋友,退伍军人在各个机关工作,部队领导一句话,比别人跑断了腿都管用。 可要陈玉璜的事情被捅出去,罗司令怕是从此就不见他了吧。 “凤儿你做得对,你要信爸,不能信别人胡说。”陈凡世说。 陈玉凤于是又说:“那人还说爸你特别有钱,但钱全是张阿姨管着,所以我即使问您要钱,您也不会多给,只会拿三瓜两枣打发我,他让我去把事情查清楚,但是爸,我觉得你特别可怜,我不会为难你的 !” 从给古董正名,再到要五千块,现在,显然还不知足,按理陈凡世该有所警觉的。 但任何男人都吃激将法,也没人愿意听人说自己在家做不了主,而且陈玉凤表现的太乖巧了。 不争不抢,还不信流言蜚语,只信他,这叫陈凡世内心非常感动。 所以他主动说:“爸有钱,你想要多少,尽管说。” “要不你给我两万块,我也学着做点生意。”陈玉凤说着,举起了手:“我只信爸。” 张艳丽最近要投资买矿山,凑了三万块,陈凡世拿到钱后,可以只投出去一万,把两万给女儿,他给马尚北买房子都花了三万,给女儿两万真不算啥。 “钱爸过几天给你,但生意你就不要做了,首都的生意场是爸混的,不是你一个乡下姑娘混的。”陈凡世说。 他可以给钱,但他不相信女儿能在首都做生意。 她个傻丫头,懂啥叫个生意? “好的爸爸,爸爸再见。”陈玉凤乖巧的说。 陈凡世的身家不止两万五,但陈玉凤只要这么多,剩下的,让他上缴军区吧。 有这些钱,韩超就不必跟上司低头。 从拿下酒楼到装修,所有的成本她一应就能搞定。 当然,收到两万块之后,她一分钟都不会耽搁,会即刻起诉陈凡世。 熊爸熊闺女(女儿全使贯注的使坏爸爸...) 再说韩超这边。 硕大的操场上, 他盯着一个新兵,正在大太阳下站军姿。 新兵个头不高,但是体格非常壮实, 脸呈酱红色,跟韩超白净的皮肤形成截然不同的对比,这人满头注着汗, 汗从他的脸颊滚下, 像是煮猪肘子的卤水似的。 韩超皮肤白, 人也不易出汗,脸上干干净净,双眸微狭, 眸如鹰隼。 这新兵也特别乖巧, 双手掬的板板正正, 昂首挺胸的。 “营长……”他忽而轻唤。 “是不是你干的?"韩超问。 新兵已经给热的快晕过去了,嗫嚅着唇说:“我只救人, 没在枪.支上做过手脚。” “80分钟。”韩超盯着对方说。 新兵望着韩超, 一脸绝望, 但却顺从的站着。 汗水已经快把他整个人浸透了。 突然有人上前,在韩超耳边侧语:“韩营,司令部打来电话, 说找你。” 韩超这才稍息,跑步转身,去接电话了。 新兵看长官走了, 刚想松口气稍息, 韩超忽而刷的扭脖子, 回眸。 新兵于是立正,站的端端正正的。 喊韩超的是他的副手许亮, 一起进了办公室,就见韩超接起电话,顿了一会儿,答了句:“徐师长,我知道你有难处,但是,不可以。”继而挂了电话。 许亮兴致勃勃的问:“徐师找你,什么事儿?” “他说要请几个领导吃饭,想让我爱人去帮他做厨。”韩超说。 许亮一噎:“你不会没答应吧?” “我爱人不是厨师,也不是保姆,为什么要上门给别人做饭?”韩超反问。 许亮简直头大了:“韩营长,徐师长一直挺欣赏你,但咱们当下属的,不说巴结,对待上级也应该示好,罗司令打了好几次招呼了,你一直扣着马尚北不给,一直是徐师长在帮你说情,但你要一直这个脾气,徐师长早晚弃你,换个人培养。” 徐师长很欣赏韩超,拿他是当接班人培养的。 但韩超对徐师长却一直不冷不热,虽说在军区大家凭实力,但韩超最近还一直扣着马尚北,不给罗司令,惹得罗司令也很不高兴。 他这么干,得要得罪一大票领导的。 韩超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才说:“领导培养我不是因为我媳妇儿会做饭,而是我能带兵。”再指窗外,又说:“枪.支走火绝对是马尚北干的,只是我还没查到证据而已。” 刚才那个新兵,正是让韩超违背罗司令的意愿,要坚持扣押的马尚北。 马尚北入营前曾经混过社会,还是个小黑.老大,据韩超所知道,陈玉璜之所以混社会,就是给大哥马尚北带的。 但入营后,马尚北却特别乖巧,人也特别积极,而且自打进了营,一直在做好事。 比如有个教官掉厕所里,就是他第一时间冲过去,捞的人。 还有一回,水房的水箱里一股尿臊味儿,估计有人在里面撒了尿,也是他先发现的,才没叫大家误喝。 这一件件可都是学习雷锋好榜样的大好事。 当然,他得过全营,全团,甚至全军区的好几次表彰,而且还被选入了驻港部队预备役,要进行选拨培训。 不过后来,因为他个头不高,在面试时被刷下来了,就又回了韩超他们营区。 但就在上周,宋排长的枪.支突然走火,伤到眼睛,又是他第一个发现,并且把宋营长送到医院的。 及时挽救了上级的性命,这属于重大立功事件,而正好陈凡世跟罗司令关系好,就把这事报给了罗司令。 罗司令于是做出批示,特许马尚北加入驻港部队预备役,赴广州集训。 但命令到了韩超这儿,却卡了壳,他不肯放人。 而且他提出一个大胆的假设,他认为从厕所的木板断裂,再到水房里有人撒尿,枪.支走火,这一切都是马尚北自己干的,先做好人再立功,他只为驻港部队的名额。 现在,受伤的宋排长不但一只眼睛瞎了,还颅内感染,深度昏迷。 韩超则力顶上司们给的压力,扣着马尚北,要查出他在枪.支上动了手脚的证据。 不过证据并不好查,韩超检查过宋排长的枪了。 确定是有人把子弹里的火.药弄出来,做了手脚。 但要从子弹里弄火药,必须用到火柴,或者打火机,而新兵营并没有这些东西。 新兵们也始终在他们一眼不眨的盯着,整个营区没有任何一样引火的工具。 那马尚北到底是怎么干的? 查不到证据,韩超就没法抓人。 许亮看天色晚了嘛,就说:“明天周末,你不是说好要回家的,赶紧回家吧。” 韩超说:“王书亚得照顾宋排长,你要盯好营区。” 许亮敬个礼说:“放心!” “检查好自己的枪.支,不要让人有可趁之机。”韩超又说。 “放心吧,我枪不离身。”许亮旋即说。 别看新兵们看起来乖的跟孙子似的,但这几年由于港台电影的涌入,年青人学□□那一套,尤其是犯罪电影,学得多,犯起罪来,叫人防不胜防。 而韩超提出的,立功式犯罪,这个假设,也把许亮听的毛骨悚然,轮到他值班时,他夜里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韩超在往家赶,同一时间,陈玉凤拿着五千块,美滋滋的,刚刚回家,就听喇叭里有人喊:“韩超家属在吗,请听电话。” 居然有人给她打电话,她这还是头一回接电话,到了传达室,跟捧婴儿似的捧起了电话。 捧着听筒,陈玉凤抑制着第一次接电话的激动说:“喂,您好。” “是小陈吧,我是徐勇义。”对方在电话里说:“明天有几位老领导想到我家做客,我有些事要跟他们详谈,想留他们吃个饭,但我家没有女主人,所以没人做饭,我问过韩超,他说不可以,但我想问问你,能不能来我家帮我做顿饭……” 陈玉凤以为是婆婆,或者母亲给她打的电话。 万万没想到打电话的人竟是徐师长,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咋说话。 因为她在沉吟,对方立刻说:“我会给你报酬,一顿饭五十元,怎么样?” 五十块,只做一顿饭? “主要是有些事情不方便在饭店里谈,我希望你能理解。”徐师长又说:“韩超不答应,但我觉得你会答应,对吧?” 陈玉凤明白了,他先问过韩超,韩超不答应才来问她的。 “完全可以。”陈玉凤说。 “你最好跟韩超商量一下,等他同意了再来。”徐师长又说。 陈玉凤了解韩超,他特别护短,小时候她要帮别的女孩子编个小手套他都不愿意。 别人请她上门做饭,他会觉得人家拿她当保姆,当佣人,心里不舒服。 但他一月津贴才70,她做一顿饭就能赚五十,不去是傻子! 而且等陈凡世的两万块到账,她就要开店了,张松涛也说过,开店的事最好直接跟领导谈,那她明天做完厨,跟徐师长谈这事,不是顺理成章? 但明天是周末,而且韩超说过自己要回家的,他要在家,肯定不会让她去的。 给人做厨,那是当佣人,当老妈子,他不但不会让去,估计还会生气。 挂了电话,陈玉凤觉得自己要跟韩超撒个谎才行。 …… 今天周六,韩超回家早,进了院子,就见蜜蜜趴在院墙上,手里拿块绿色的啤酒瓶底盖儿,正在全神贯注的照着隔壁院子。 隔壁,赵方正家,赵文和赵武俩兄弟正在打扑克,那俩男孩一个七岁,一个九岁,刚好比甜甜蜜蜜大一点。 甜甜穿着农村老家带来的小花袄,则正在洗裙子。 这丫头只有一条裙子,苞米嫩芯儿的绿,颜色特别好看,穿着,整个人像一株嫩生生的小苞米一样,特别可爱。 韩超走过去一看,就见丫头的裙子上有墨汁,还是红色的。 “你自己不小心弄的?”韩超接过了盆,要帮孩子洗。 甜甜撇嘴摇头,闷声说:“是赵武哥哥不小心染上的。” 就在刚才,赵武拿红笔挤墨水玩,染在她裙子上了,女孩儿的裙子毁了,边洗边默默流泪,此时已经哭成了小泪人,抿唇望着爸爸,泪眼婆娑。 韩超倒是很懂小男孩的心思,深吸口气说:“他是故意的吧?” 小男孩们总喜欢故意欺负漂亮的女孩子,给她们恶作剧,把她们弄哭。 甜甜在摇头,蜜蜜却回头,悄声说:“当然是故意的,只不过他不肯承认,但是爸爸,你放心吧,没有人能在我眼皮子底下欺负我姐,我正在教育赵武哥哥。” 韩超顺着蜜蜜的目光望过去,就见赵武的头顶有个小聚点,正在微烟。 他打扑克打的混然忘我,并没发现。 蜜蜜是用啤酒瓶的底子作为一个聚焦点,借助太阳光,在烧赵武的头发。 韩超曾经也无恶不作,但他小时候玻璃很少,所以他没这么玩儿过。 女儿全使贯注的使坏,男人观察的兴致勃勃。 赵武完全不知道,直到赵文偶然抬头:“哥哥,你的头怎么在冒烟啊。” 赵武伸手一扑,这下火星子直接燃起来了,孩子吓的大叫:“我的头着火啦!” “坏哥哥,让你再敢欺负我姐,头发烧没了吧。”蜜蜜丢了啤酒瓶盖儿,双手叉腰:“下回再敢欺负我姐,我就烧你屁股。” 赵武恼羞成怒,一张扑克牌砸过来,韩超接住后一个反手,扑克牌擦着赵武的耳朵而过。 小男孩没想到韩超个成年人会跟自己过不去,以为他是只是凑巧,在逗他玩,再抓两张又扔过来,韩超伸手接着,反飞回去,这回直接刮上赵武的鼻子,顿时,小男孩给疼哭了。 熊闺女有个更熊的爸? 熊爸这是在帮熊闺女打架? 俩男孩对视一眼,扔下扑克牌,哭着跑了。 皮肤白皙的男人,曾经的混世魔王,从地上捡起啤酒瓶的底子,再伸手摸了摸他黑皮肤的女儿,突然一笑,一口白牙。 他发现马尚北是怎么在子弹上动手脚的了。 马尚北不需要火柴和打火机,只需要一个啤酒瓶的盖子,或者眼镜片,任何可以聚光的东西,长时间对着子弹烤,子弹就会受热膨胀,火.药就会从中脱出。 他再神不知鬼不觉的,把火.药填到宋排长的枪里头就行了。 不以出身论英雄,韩超曾经手把手的训过马尚北。 但是马尚北没有继承他父亲的遗志不说,跟陈凡世那个继父倒是很像,取巧冒进,还要人命。 想去驻港部队,把牢底坐穿吧他! 出门,他正好碰上陈玉凤,刚接完电话回来。 “我今天晚上得加班。”韩超说。 “明天呢,也不回来?”陈玉凤问。 韩超今天晚上就会逮马向北,但审人估计就得一夜的功夫,明天他得去徐师长家汇报情况,用光学原理在枪.支上动手脚,这事属于新型犯罪,估计领导们都得听一下,一开会,他就得陪着领导们呆上一整天。 韩超心里挺愧疚,妻子来了这么久,他都没有好好陪过她。 以及,韩超昨天正好碰见过齐彩铃,离得远没看清楚,但是打扮得特别时髦,大波浪长发,高跟皮鞋,涂了口红,指甲油,跟三团二营的营长萧胜走在一起,据萧胜说她要开一个服装厂,做服装销售。 在桂花镇的时候,齐彩铃因为亲妈时不时会来接济,她爹又做生意,不论衣着还是吃的用的都比陈玉凤好,而且齐大叔虽然打骂女儿,但支持齐彩铃读完了高中,陈玉凤却因为摊上陈凡世那么个爹,初中就辍学了。 等齐彩铃十八岁,正式开始谈恋爱,享受人生的时候,用王果果夜里躺在床上,跟韩超形容的一样,陈玉凤前面背一个,后面抱一个,胸前是奶,背后是口水,眼巴巴的,在等他回家。 韩超当然心里有愧,觉得对不起妻子,看齐彩铃打扮的那么时髦,想陪妻子到大商场里逛一逛,也给妻子买几件时髦衣裳,一双漂亮皮鞋。 这也是为什么徐师长说让陈玉凤去帮厨,他会勃然大怒的原因。 他爱人,在徐师长眼里只是个给人当老妈子的? 但明天他是真回不来。 他说:“下周末吧,我陪你出去好好逛逛。” 下周末发本月的工资,到时候陪妻子去买几件好衣裳。 “哎呀,哥……”陈玉凤强忍着喜悦说:“好,我在家等你。” 看看,多傻的媳妇儿,说出去陪她逛一逛,高兴成这样。 “下周末我一定抽时间,陪你去逛。”韩超又说。 他再仔细打量妻子,她穿的是从镇上带来的,自己做的花袄,一点都不衬她洋气,时髦的卷发,因为脸圆嘛,跟个不会搭衣服的小姑娘似的。 “那我走了?”他又说。 “好的哥,再见,注意身体别熬夜。”陈玉凤挥手说。 简直天赐良机,韩超明天加班,那她不用撒谎,就可以去徐师长家了呀。 陈玉凤只有一条黑裙子,还是在离这儿比较远的郊区买的。 因为手头没钱,也一直没给自己添过新衣服。 揣着五千块,她今天去了一趟军区旁边最大的商场,民百商厦,替自己买了一套叫雅芳的化妆品,据售货员说,是从国外进口的,有洗面奶,还有乳霜,蜜霜,搭成套的用,会让她的皮肤变好。 她还买了两件衬衣,一条现在最流行的丹宁裤,以及一条绿色的半身裙。 高跟鞋她也试了,但穿上跟踩高跷似的,她没敢买,买了一双平底皮鞋。 当时她就把脚上革面的,一穿就会脚臭的鞋子给踢扔到一边了。 给甜甜又买了两条小裙子,一双小皮鞋,给蜜蜜买的是短裤和军绿色的线衣,以及球鞋,仔花爷钱不心疼,这一趟,陈玉凤扎扎实实花了五百块。 从商场回来后,她又给王果果写了封信,当然不是用叫,而是用哄的方式,把俩女人哄到首都来。 第二天正好周末,包嫂子在家,陈玉凤给包嫂子盛了一罐玫瑰糖,就把甜甜和蜜蜜托付过去了,中午徐师长派了勤务兵来,说是帮陈玉凤买菜,跑腿的。 这位勤务兵同志见陈玉凤穿着白衬衣,绿色的半裙,平底皮鞋,一头短短的卷发,既洋气又时髦的,顿时纳了闷儿了,今天徐师长请的可是军区几位大领导。 这位既年青又漂亮的,跟单位坐办公室的文职秘书一样,就她,会做饭吗? 放大镜(徐师长家的照片上怎么会...) 先说韩超这边, 他突然杀回营,一来就碰上许亮,带着马尚北在往外走。 他没说话, 止了步,盯着马尚北。 马尚北已经换了衣服,牛仔裤加皮夹克, 这年头最时髦的大头皮鞋。 但也立刻立正, 站的板板正正的。 许亮揽过韩超, 低声说:“刚才罗司令亲自给我打电话,催我放人,韩营, 胳膊扭不过大腿的, 把马尚北放了吧。” 韩超转身就往营区办公室走。 许亮跟在他身后, 继续劝:“咱们已经拖了一周了,你一直找不到证据, 马尚北也一直很乖, 罗司令刚才在电话里问我, 你是不是对他有意见,问我,你是不是想当司令员, 韩营,领导都说这种话了,你说我该怎么办?” 韩超并不理许亮, 进了办公室, 一边是他的办公桌, 干净整洁,另一边是许亮的, 杂乱无章,中间挂着一张地图,他长时间的扫视着办公室,似乎要从这儿找出个蛛丝蚂迹。 许亮也是头大,就在刚才,罗司令亲自打电话要求放人,而且马尚北的宿舍,他的床,他的每一件衣服他们都仔仔细细捏着搜查过,里面没有打火机,也没有火柴,连个火星子都找不到。 所以,他们找不到罪证。 偌大一个军区,十万军人,韩超一个小营长,现在是在跟司令员较劲。 这个劲儿再较下去,他俩都得倒霉。 突然,韩超停在地图前,抓起放大镜说:“许副,这个放大镜看起来怎么这么新?” 许亮说:“上上周吧,你回家探亲的时候马尚北来打扫办公室,摔坏了一个,我领了个新的。” 韩超抓起放大镜,放到灯下看了会儿,抬头说:“这玩艺儿就是犯罪证据,你不要老想着为马尚北开脱,就今天晚上,咱们必须把它从营区找出来。” 许亮接过放大镜,一时间纳了闷儿了,这东西怎么会成为犯罪证据? 但把它对到灯下看了片刻,他忽而省悟过来了,这玩艺儿,还真能用来犯罪。 他立刻吹哨集合,命令所有新兵出列,在操场上站军姿,带着一帮排长们,全营区地毯式的搜查,宿舍里所有的东西,棉衣棉被要仔仔细细的捏,甚至厕所的大粪要掏,营区的生活垃圾已经半个月没有倒了,也得两个人,亲自上手,仔仔细细的摸一遍。 马尚北自打入营后还没出去过,但凡有放大镜,必定还在营中。 许亮带人搜查,韩超就一直盯着马尚北。 混混之间有种天生的磁场共颤。 所以韩超看得出来,马尚北不但不乖,而且心狠手辣,他自己往水房撒尿,看别人喝的差不多了才提醒,他悄悄弄断厕所的木板,等人掉下去了再伸手去捞。 他让宋排长的枪走火,再第一时间救人。 他热心肠,为人善良,屡立‘奇功‘。 而要去了驻港部队,他还会用这种方式阴上司的,因为狗改不了吃屎。 一旦上司阻了他的路,他就搞死,自己上,他本身有一个老革命的爹,再有陈凡世那个继父,罗司令又是他爸的老交情,不出几年,他就会扶摇直上,说不定会成为部队中最年青的营长、团长,或者师长。 他很聪明,这些‘奇功’更会助他一臂之力,但他的种种手段,逃不过同样混过社会,心比他还黑的,韩超的法眼。 韩超也不可能放虎归山,因为他立功,是建立在坑战友的基础上的。 别人一将功成万骨枯,他要一将功成,要坑死不知道多少战友。 转眼就是是早晨六点了,天亮了,这时罗司令办公室又打来电话,在催,问韩超为什么还不放人,正好教导员王书亚从医院回来,搪塞了两句,搪塞过去了。 转眼就到中午12点了,这时一帮教官只差掘地三尺了。 但依旧找不到,怎么办,新兵继续列队,教官们继续找。 终于,眼看夕阳西下,明天就是周一了,而周一,驻港部队所有新兵必须集结,发往广州,他们再不送人,估计罗司令会派警卫员扛着枪来押人了。 许亮累了一整天,先示意马尚北归队,才说:“韩营,放人吧,我有儿子,你还俩闺女呢,真惹怒了领导,明天就让咱俩转业,你说咱们连点手艺都没有,出去干嘛,跑街上卖十三香,还是天桥玩杂耍去?” 韩超也纳闷,马尚北身上的每一寸衣服王书亚都捏过,甚至连他的肚皮都专门压过,怕他把放大镜给吞了嘛。 但那个放大镜,他到底藏哪儿去了? 他回头盯着正在跑步的马尚北,平常训练,所有人穿的都是胶鞋,但今天因为要调走,他换了便装,穿的是皮鞋。 此刻他正在跑步前进,下午六点的夕阳中,韩超突然听到马尚北的鞋子里传出咚的一声,并不大,是一声隐隐的钝响。 但就这一声,他发现这家伙把放大镜藏哪儿了! 混混还是老的辣,韩超快步上前,一脚踢中马尚北的腿窝,见他踉跄倒地,伸脚,把他的皮鞋踢到了远处,喊许亮:“搜皮鞋,放大镜在他的皮鞋跟子里!” 马尚北也在此刻露出了他的真面目,一脚蹬过来,一声狂吼:“□□妈的韩超,你是老子妹夫,老子去了驻港部队,将来就能提拨你,你他妈的是不是驴脑子,不开窍啊,想找死啊,非要挡老子的路,你他妈个野狗养的狗杂种!” 韩超是跪着的,躲过这王八蛋捂了一夜的馊脚,顶着他的膝盖窝一阵狠压,这一压,痛的马尚北没憋住,直接崩了尿。 韩超不言,闻到一股臊臭,再一膝盖的狠顶,顶在马尚北的腰椎上。 这种疼痛是能疼到人拆骨的,马尚北挣扎着,扑腾着,继续破口大骂:“□□妈的韩超,部队不是你这种王八蛋混的,你把老子拽下去,你也甭想爬上去。老子的外公是从师级岗位退下来的,我大姨还在后勤处,真动了老子,你他妈的以后休想好过!” 这回韩超更加不客气了,再一膝盖顶上去,马尚北只觉得腰椎一阵钝痛,仿佛整个骨结给卸开了,痛极之后,终于晕了过去。 韩超这才站了起来,说:“给老子搜!” 此时晚霞刚好落山,全营所有人一天一夜没合眼。 众目睽睽之下,大家还真从马尚北的鞋跟子里,翻出了放大镜! …… 再说陈玉凤这边,勤务兵自我介绍姓秦,她就喊他叫小秦了。 小秦说:“马司令,罗司令跟徐师长都在蒙自下放过,都喜欢吃云南菜,买菜的钱在我这儿,菜你看着安排,怎么样?” 蒙自陈玉凤听王果果说过,是个特别美的地方。 在革命年代,蒙自有个五七干校,据说当时从首都下放的人特别多。 这时她心里已经有底了,把自家的酸菜、剁椒等调料都装了一小罐,到了市场,既不是自己掏钱,当然不用省,五花肉,梅肉,都专挑最好的。 因为听说徐师长家不开火嘛,她还买了米,圆糯米、饭米,糯小米,紫米,各样都买一点,接着买菜,木耳,青菜,土豆,萝卜,有这几样就够了。 到了师级家属院,头一回坐电梯,陈玉凤得说,那感觉可真好。 自以为东西已经买的很全了,进了厨房她才发现,徐师长家连盐巴和酱油,这些最基本的调味品都没有,锅都是锈的,得,还得让小秦跑一趟,买东西。 陈玉凤的外公就做过厨师,虽然她没见过外公,但听周雅芳说过一些她外公上门,给大人物做厨的故事,据说上门做厨,最忌讳的是乱跑,乱听乱看和乱摸,为厨必须本分,除了厨房,别的一概不闻不看。 先给梅肉绞打上劲,这是做丸子的,一会儿跟萝卜一起炖,腊排骨是她从自家带的,跟白菜一起炖,五花肉用来做扣肉,主菜也是饭,叫蒸肉饭,要把各种米和五花肉,土豆拌到一起,再加上她从老家带来的调料,蒸好既可。 一块上好的五花肉煮透之后,先要擦干净,用叉子在皮上扎孔,匀匀的扎好了孔,再轻轻抹上一层老抽,然后再下锅炸,炸完切片,上锅蒸了之后,还得把垫底的咸菜给炒了。 就在她炒腌菜时,小秦进来了,一闻就说:“嫂子,这肉可真香。” 香的其实不是肉,而是饵菜,饵菜也是腌菜,不过是脆的,轻轻炒一下就风味无敌,要加上肉一起蒸了,那才叫香呢。 她正在往米饭里加饵菜,于是递了小秦一块:“你尝尝这个菜。” “这黑乎乎的有啥味儿……”小秦接过去丢嘴里,顿时又说:“奇怪,真香。” 不怎么起眼的小榨菜,既有酱香,又微甜,后味还回甘,因为剩的挺多,小秦手抓着吃了一口又一口,连徐师长什么时候进来的都不知道。 听陈玉凤喊了声徐师长好,回头一看,就见师长在瞪自己。 偷吃肉还说得过去,小秦在偷吃咸菜,可以想象领导的脸色了。 “厨房还用得惯吧?”徐师长问的很温和。 陈玉凤说:“用得惯的。” 徐师长又换了严厉语气,说:“马司令和罗司令马上就来,小秦去迎一下。” 此时谈正事当然不对,但陈玉凤只是来做厨的,做完就得走,估计以后她也找不到单独跟徐师长聊天的机会了。 所以小秦一出门,她就直接说了:“徐师长,我目前还没工作。” 徐师长本来要走的,回头说:“我再催一下后勤部,让给你安排一下。” 后勤部不可能给陈玉凤安排工作,因为后勤处主抓人事的是张艳丽的大姐张爱霞,陈玉凤才惹了张艳丽,张爱霞就连扫厕所的工作都懒得给她安排,而且陈玉凤也不要工作,她又说:“徐师长,咱们院里,育苗班的旁边不是有个酒楼……” 部队上的人,行事作风都只能用一个字形容,那就是快。 陈玉凤一句话还没说完,客人已经进门了,她只好把下半截又吞了回去。 未见客人,已闻其声,一位客人说:“新鲜了,从来不开火的徐师家今天开了火,做的还是云南菜?” 徐师长说:“不是好菜,不敢劳您二位大驾,罗司令坐,马司令坐!” 所以来的真是大领导,一位是罗司令,另一位是马司令。 马司令笑着说:“劳什么劳,咱们可是躺在一张竹板床上冻的发过抖,一只热洋芋分着啃,糊辣椒你一口我一口的关系,要不是你毫无节操的袒护韩超,惯着他,纵着他,罗司令也不会跟你生闲气的。” 陈玉凤只是来做厨的,万万没想到竟从领导们的嘴里听到了丈夫的名字。 这房子是个敞间,厨房出去是餐厅,餐厅过去就是客厅,没有任何遮挡,她远远瞄了一眼,瘦,矮的是罗司令,胖点,头发花白的是马司令,这是目前本军区的两位大领导。 徐师长说:“马尚北虽然屡立奇功,但韩超说得对,他没去的时候营中安安稳稳,没有任何事故,怎么他一去就事故频出了?也许他是好人,但也许,就像韩超说的,他是为了让自己‘立功’,给自己创造了机会的呢,两位领导,领.袖教育,凡事不能只看一面,你们能不能再给韩超宽限一两天的时间?” 罗司令端起茶杯刮了刮,再看徐师长:“徐师,马尚北小时候是我看着长大的,他的两个父亲我都很熟悉,他妈前段时间犯了点错误,但这跟他没有关系。韩超本身是个混混出身,在战场上能打,是因为他天□□打,而且他一直是单打独斗,于他带兵的能力,我还没见识过,当然就不认可,现在他拿不出证据,又无理由扣押马尚北,我甚至有理由怀疑,是他自己管理营区出了问题,要给马尚北栽赃嫁祸!” 马司令则说:“徐师,我们知道你儿子丢了,当兵的里头好容易有个文雅秀气的,你拿他当儿子,但是你不能太过偏袒韩超,他外表斯文,人可不斯文,他曾经是越南战场上杀敌最多的单兵,杀敌多,当然证明他优秀,但你也不能否认,从战场上下来的军人,都会有各式各样的心理问题,我们给韩超给过机会,让他去心理咨询室,据我所知,他一次都没去过!” 陈玉凤正在给耙菜调蘸水,糊辣椒加食盐,再加香菜,淋一勺耙菜汤既可。 听大领导这样说丈夫,她的手自然就抖了抖。 她做好一道菜,小秦端一道,转眼,菜已经上餐桌子了。 徐师长于是说:“咱们不谈这个了,饭好了,咱们吃饭。” 饵菜烧肉,梅肉丸子烧萝卜,还有一碗用酸辣椒炒的瘦肉,一碗荤耙菜,一碗土豆和四季豆煮的素耙菜,再加一人一大碗蒸肉饭,三个人,这是一桌既朴素,但也足够丰盛的云贵风味菜。 最后还有个果盘,陈玉凤此刻正在削水果。 边吃,徐师长边问罗司令:“您觉得味道如何?” 罗司令连连点头:“这个糊辣椒蘸水味道极好,特别香!” 马司令却说:“我喜欢小米辣蘸水,不爱糊辣椒的爆辣。” 罗司令挟起一块素耙菜里的土豆,感慨说:“曾经我最恨蒙自,恨五七干校,恨不能立刻回北京,可现在我最想念的,居然还是蒙自。是在蒙自时那段吃不饱,穿不暖,顿顿烤土豆蘸糊辣椒的时光。” 马司令说:“咱们只有土豆蘸糊辣椒,徐师长有福气,总有腊肉吃。” “他,他年青,长得帅气嘛,一帮小姑娘抢他抢到打破了头。”罗司令语气里满满的酸气。 他们应该还想开几句玩笑的,但考虑到还有外人在,摇摇头,不往下说了。 陈玉凤西瓜切好,记得婆婆摆水果盘总会加牙签,正在四处找牙签,就听徐师长又说:“罗司令,您对韩超一直有偏见,认为他打仗凭孤勇,不会带兵,把全军最横的刺头给他,是想逼他退伍,但已经快三个月了,事实证明他带兵带的很好,马尚北的事,我恳请你给他点时间,让韩超查清楚,行吗?” 罗司令重重哼了一声,说:“不谈工作了,吃饭吧。” 陈玉凤突然发现一件事,书里说韩超的升职一帆风顺,但没有解释过原因。 韩超的性格并不好,易冲动,意气用事,还不喜欢巴结上级。 按理来说他那种性格在官场上走不远的。 之所以在书中能一路坦途,平步青云。 应该是徐师长一直在后面保他的缘故吧。 而今天这顿饭,是韩超触怒了大领导,徐师长请人来,给领导们陪罪的。 这么一想,陈玉凤突然特别惭愧,她还怎么好意思收徐师长的钱? 摆好果盘她就该走了,但这时电话响了,小秦去接电话了,她只好等着。 小秦接完电话,回来给了陈玉凤五十块钱,并竖起大拇指:“咸菜好吃。” “我给你留着呢。”陈玉凤揭起一只碗,里面是三块扣肉,,但要蘸上蘸水,那风味儿,绝了。 “嫂子,谢谢你。”小秦激动的不是别的,而是垫扣肉的,小咸菜! 他爱这个小咸菜,爱死了! 陈玉凤接过钱,正准备要走,却看客厅里挂的黑白照片上,有个人的模样自己特别熟悉,于是多看了几眼,但就这转眼的功夫,有人敲门了。 吃饭时间,怎么会有人敲门? 小秦示意陈玉凤先不要走,转身去开门,不一会儿,进来俩人。 “首长好。” “首长好!”这声音又吓了陈玉凤一跳,因为其中一个人,居然是韩超。 可真巧,她要早走一步,都不会碰上他的。 他是和王书亚一起来的,王书亚给几位首长敬了个礼,才说:“几位首长,我们已经找到证据了,致使我们营的宋排□□.支走火的元凶,正是马尚北,我们要求保卫部门立刻逮捕他,并起诉到军事法庭。” 几位领导还没吃完饭,但同时放下了筷子。 关于枪.支走火的事,陈玉凤听几位领导聊天听了个大概。 这件事,韩超认为是马尚北干的,但领导们不认可,一直在等证据。 而关于马尚北,她记得书里是说要到两年后,韩超才会把他搞进监狱。 听到王书亚说有证据,她又觉得惊讶了。 因为这事跟书里写的不一样。 不过刚才两位领导就在毫不留情面的批评韩超,此时也并不买账。 罗司令语气很不好,说:“王书亚,马尚北是用什么东西,打火机,火柴,还是其它易燃物品?韩超当初在战场上就有过虐待犯人的先例,我有理由怀疑,是不是因为我们要提人,他对马尚北用了刑,屈打成招。” 马司令则说:“即使真是马尚北干的,新兵营,按规定必须无烟化,不得出现火柴,打火机一类的易燃易爆物,要出现,就是营长管理不严,即使查明是马沿北干的,韩超和马尚北的错误也是一样的,他自己也必须接受惩罚。” 两位领导,一个认为韩超是在屈打成招的,另一个则认为韩超跟马尚北同罪。 这下还走啥,陈玉凤小心肝儿都攥起来了,想知道这事是个什么结果。 王书亚把从马尚北的鞋跟里找出来的放大镜递到了桌上,才说:“领导们,我们每个营区,按规定都会配备一枚放大镜,用来在训练中查看地图,前段时间我们营的放大镜被马尚北不小心碰坏了,当时值班的许营长没有见到放大镜的碎片,但认为他作为一个军人,不可能撒谎,于是申请,新领了一块放大镜,而旧的放大镜,今天被搜出来,就藏在马尚北的鞋子里,经过我们耐心的问讯,他已经招供了。” 韩超也在,但罗司令和马司令并不跟他直接对话一直是在跟王书亚说话的。 看以这个放大镜,有点惊讶了。 马司令不太明白,终于直接问韩超了:“韩超,这是怎么回事?” 韩超把放大镜推到马司令面前,温声说:“这还是我女儿玩的时候我受到启发,继而发现的,把放大镜对准子弹后座,只要持续炙烤,就可以使子弹内部的真空环境得到改变,继而,徒手卸下弹壳。” 罗司令默了许久,捧起放大镜说:“所以马尚北真是主动偷了放大镜,并且对着子弹做的手脚?” 韩超环顾三位领导,从容不迫的说:“他承认了,是为了立功,为了去驻港部队,干的。” 放大镜生火,这其实是个军训常识,行军训练时,甚至每个军人都要装放大镜,就是以防在没有别的引燃物时,用它点火。 但是谁能想到,一个新兵会偷这东西去犯罪? 刚才两位领导你一言我一语,还在嫌弃韩超,此刻就有点尴尬了。 毕竟从偷放大镜开始,马尚北就是蓄意制造的枪.支走火事件。 这跟韩超没有任何关系,对方蓄意做手脚,就是想害宋排长的性命的。 甚至,他之所以敢那么干,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只要干了,立了功,就能去驻港部队! 罗司令和马司令的责任,当比韩超更大! 客厅里很长时间的沉默。 陈玉凤看表,此时已经快七点钟了。 俩闺女估计也已经饿的咕咕叫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终于,罗司令说:“王书亚,你立刻通知保卫部,让他们联合公安局,逮人。韩超,你回去写份报告,把详细情况写得清清楚楚,明天一早,所有连级以上干部,开会学习这件事。” “好的,首长!”俩下属敬礼说。 王书亚转身要走,忽而碰了碰韩超,示意他看厨房。 这时陈玉凤正在收拾行李,是背着身子的。 王书亚再努嘴,示意韩超看徐师长,继而伸了伸大拇指。 战友嘛,他的意思韩超知道,毕竟徐师长离异,而且他今年还不到五十,也属于媒人踏断门槛的,大家都会好奇,厨房里有女人,是不是徐师长新找的爱人。 竖大拇指,当然是因为,厨房里的女同志虽然只有一个背影,但是身材足够好的原因。 甚至,王书亚于心里默念了一句:徐师长魅力不减啊,前妻马琳就是军院一支花,现在找的更年青更漂亮。 韩超向来不爱看女同志,非礼勿视嘛,但他只一眼,就被厨房里那个女同志的衣服给吸引了。 白色的衬衣,绿色的半裙,衬衣掖在裙子里,再加一双黑皮鞋,这身打扮既不过分的出挑,但又特别好看。 在此刻,韩超想,这套衣服,自己要原样儿给妻子买一套。 陈玉凤背着身子,在等韩超走。 按理,这时韩超走了,她后脚再走,不是正好? 但徐师长并不知道她是瞒着韩超来的呀,所以走到厨房门口,他忽而回头,说:“韩超,你媳妇在厨房,你们一起回吧?” 韩超愣了会儿,快步冲进厨房,正好陈玉凤一转身,俩口子一个看着一个。 王书亚也猛的转身,再看眼厨房里的陈玉凤,抬手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不说天天见吧,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那是战友媳妇儿,他刚才在想啥啊。 “小陈同志,你们一起回吧?”徐师长犹还在说。 韩超从妻子的脸扫到胸膛,再到她脚边装罐头瓶的编织袋,终于还是在妻子抿着唇,笑盈盈的注视,和祈求他不要发脾气的眼神中,提起编织袋,先一步出了门。 …… 第二回坐电梯,本来准备好要享受一下的,但因为韩超在,陈玉凤都给忘了。 王书亚特别尴尬嘛,一直在低声跟韩超说对不起。 韩超面色煞白,看那目光,比刚才收拾马尚北的时候差不了多少。 叮的一声,电梯到一楼王书亚就走了。 尴尬只是一方面,主要是军人在军营里犯罪也要通知公安局,保卫部只有依法扣押权,要侦察案件,必须去公安局报案,并备案的,他得去公安局报案。 韩超则得回家写报告。 两口子往家走,韩超提着一大堆瓶瓶罐罐,陈玉凤跟个受了气的小媳妇似的,跟在丈夫身后,俩口子一路走着,当然,一路上韩超一言不发。 小时候的他也这样,一生气就不说话了。 有一回她帮齐彩铃做了个手绢老鼠,他足足气了三天。 陈玉凤试探着主动示好:“徐师长给了五十块,但我没收,我给他放下了。” 这下韩超止步了,转头问:“为什么不收?” 见陈玉凤不答,又说:“厨房又是油烟又是火,辛苦半天,为什么不收钱?” “徐师长人很不错呀,再说了,他对你不是挺好的?”陈玉凤说。 “我们全师最凶,最狠的兵都在我营里,凤儿,我帮他带兵,镇营,他帮我在领导面前说好话,就像咱们小时候看的戏文里,任何事情上,有一个人唱红脸,还得要有一个唱白脸。”韩超说。 夏天天晚的早,此时夕阳才落。 照着一幢幢高楼,这院子有点压抑,不如营级家属院宽大的小院儿舒服。 陈玉凤做了一天厨,饿的肚子咕咕叫。 韩超说的她懂,没有谁会一门心思提携某个人,除非对方于自己有用,就像书里说的,如果不是张松涛有后勤部的关系,齐彩铃就不会给他结婚一样。 但陈玉凤还是觉得这趟来的值,虽然她还没跟徐师长谈妥,但她现在知道了,军区的几位大领导都曾经在蒙自下放过,而且他们都特别爱吃云南菜。 她的酒楼开起来,客源就是妥的呀。 来的时候是小秦开车接的,回去因为远,得坐公交车。 在车站,陈玉凤发现,军区的男人们下了班,几乎都不拎东西,拎东西的全是女人,而她带来的,是个在镇上买的蛇皮带,看起来既土又可笑的,于是想自己拎。但韩超不给她,坚持要自己拎着。 “给我吧,我拎着,这包看起来土。”陈玉凤说。 韩超依旧不给她,并说:“太重了,我来拎。” 陈玉凤特别不好意思,不过俩人上了公交车,她就听一女同志说:“哎你看,那个男同志不错,哪个团的呀,长得那么帅气,还愿意帮女人拎东西?” 她回头一看,对方看的正是站在人群中的韩超。 他皮肤白,身材高,人秀气,在挤的跟鱼罐头一样的车厢里,鹤立鸡群的。 另一个说:“他媳妇儿有福气。” 公交车挤,全是军人军属,这都七点多了,但好些人还是提着菜,要赶回家做饭的样子,韩超把编织袋放在地上,两手抓着杆子,把陈玉凤圈在中间。 有很多别的夫妻也一起下班,但这年月,尤其是军队上,越是夫妻越喜欢保持距离的,所以他俩看起来就很奇怪,男人们忙着聊天,当然不看她,但车上好些女同志看着陈玉凤,既羡慕又眼红的样子。 这下陈玉凤又发现一个新的点,因为从小一起长大,韩超下意识的就会护她,他还喜欢干家务,而这些点,是女同志们最喜欢的,他如今在家属院还是臭名昭著的呢,要不就让他多干点吧,改变他在家属院军嫂们心中的印象嘛。 俩人才进家门,就见甜甜和蜜蜜了,家里电视开着,孩子们在看电视。 “玉凤,孩子们在我家已经吃过饭了,你要做饭自己吃可以,甭给她们做了。”包嫂子出来说。 “好的,谢谢你啊嫂子。”陈玉凤说。 “邻居嘛,客气啥,要我不在的时候,你也会帮我看着小文和小武的,对不对?”包嫂子说着,着急麻慌的进门,又看她的电视去了。 非但甜甜和蜜蜜在,赵文和赵武也在,因为包嫂子坚持要看《一剪梅》,俩男孩儿不喜欢,在这边和甜甜蜜蜜一起看《西游记》。 陈玉凤去厨房做饭了,而韩超,本来气就不顺,甫一进门,看到赵文和赵武,气更不顺了,以为这俩熊孩子会欺负自家闺女。 桌上有瓜子,还有泡梨,青梅,这是甜甜找出来,看电视的时候招待俩哥哥的,甜甜这丫头人乖巧,也好客嘛,虽然才一天,但她已经把赵武欺负自己的事给忘了。 闺女忘了,但爹心里还有火呢,韩超没事找事,准备要收拾一下赵武。 但就在这时,蜜蜜突然喊:“赵武哥哥,把瓜子壳扔啦。” 赵武屁颠屁颠跑过去,从蜜蜜手中接过瓜子壳,顺顺溜溜的扔垃圾桶里了。 韩超跟自己的熊闺女很有默契,眼神问:怎么回事。 蜜蜜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拿个啤酒瓶的底子在半空扬了扬,一脸坏笑。 所以本来特别熊的赵武心甘情愿给蜜蜜当马仔,帮她扔瓜子壳,是因为他想知道蜜蜜是怎么烧了他头发的吧,他学了技术,也想去烧别人吧? 一个七岁的男孩,心甘情愿的给个六岁的小女孩儿当马仔啦? 韩超突然发现,蜜蜜这丫头得亏是个女孩,要不然,她会比他更无法无天。 既然俩丫头已经吃过饭了,他们的饭就比较简单了,用酸辣椒炒了一盘肉片,再煮个耙菜,调上蘸水,一人一碗米饭就好了。 吃饭的时候韩超依旧不说话,吃完饭把碗收到厨房里,洗完就回小卧室去写报告了。 陈玉凤自己不会写东西,于男人能写这一点特别崇拜,估计他写东西的时候需要提神,于是专门泡了一杯自己昨天买的普洱茶端了过去。 哄走了赵文赵武,她带着俩娃洗了澡,再给她们讲个故事,哄着她们早早睡下了。 关于开店的事,她还没跟韩超谈,既然今天韩超在家,当然得细谈一下,因为马上婆婆和周雅芳就要来了。 当然,他估计还在耍脾气,还不想说话,但陈玉凤有的是办法叫他开口,因为她今天在徐师长家,发现一个特别大的秘密。 而那个秘密,韩超肯定不知道。 这时已经晚上十点多了,陈玉凤提了一壶热水进来,悄悄于身后观察,看男人的报告差不多写完了,给他续了杯热水,然后说:“哥,你是不是从来没有看过徐师长家墙上的照片?” 韩超笔顿了一下,填上自己的名字,又把年月日写了上去,才温声说:“看过。” “一张照片上有咱妈呢,你肯定没看过吧。”陈玉凤又说。 韩超把年月日填完才抬头,回头看着妻子,唇红齿白的男人,一脸困惑不解。 “你没看过上面的女同志吧,有张老照片上有八个人,其中有仨女同志,其中一个就是咱妈。”陈玉凤又说。 领导家墙上的照片,韩超天天去汇报工作,当然看过。 但他只看上面的男领导,确实没看过女同志。 不过他妈,一个普通的乡下女人,怎么会在徐师长和战友们的合影中? 这下狗男人好奇了吧,但陈玉凤偏不说,就等他来问。 脸红心跳(别吵架呀韩超是个好男人...) 狗男人果真问了:“真的?” 陈玉凤不理他, 拎起水壶出门。 韩超嗅了一下周围的空气,总觉得妻子带着一股香,她出门了, 香味还在。 他当然旋即就跟出来了,在身后问:“凤儿,到底怎么回事?” 其实具体是怎么回事, 陈玉凤自己也不知道, 她看到一张老照片上有七八个人, 别人穿的都是平常人穿的衣服,唯独一个女孩子穿着大襟的阔袄,站在角落里, 模样跟王果果特别像。 当然, 单凭一张照片, 陈玉凤也认不出来。 毕竟照片上的小姑娘看起来顶多十六七岁,王果果今年已经46了, 她整个人已经变了样子了。 不过王果果有一套大襟阔袄, 跟照片上的少女穿的一模一样。 而且王果果年青的时候跟周雅芳合过一张影, 模样跟照片上的少女非常像。 凭这两点,陈玉凤敢确定,那个少女就是婆婆。 甜甜脖子上那块玉, 自从上回徐师长问过后,她就没让孩子再戴着了。 把玉给了韩超,她说:“你把咱妈的名字跟徐师长说一下, 问问嘛, 看他是不是认识咱妈。” 韩超接过玉, 一脸疑惑:“他原来问过,我说了咱妈的名字的, 他说不认识。” 王果果,这个名字听起来跟个小孩儿似的,很有辩识度的。 徐师长其实很早以前就问过,还问过王果果的老家,以及她多大了一类的话,韩超如实回答,说她今年46,来自云贵,当时徐师长就说过,自己应该不认识。 反而,当时他意味深长的说:“那块玉特别像我母亲的玉,不过我母亲的玉在我前妻手里被人偷了,丢了就丢了吧,不妨事。” 所以对方暗示的意思是,玉是别人偷了以后,王果果转买回去的。 这就奇了怪了,陈玉凤敢笃定,婆婆跟徐师长,罗司令那帮人肯定认识。 得,反正王果果马上上首都,等她来了之后,必定要见徐师长他们,关于他们之间的事,等王果果来了再说吧。 陈玉凤今天还得跟男人讲讲开店的事呢。 昨天陈凡世给了钱,她不但自己大采购,给男人也买了件夹克,示意他上前,她把夹克比划在他身上试长短,手抚上他的背,先说:“哥,我爸昨天给了五千块。” 也不知道是因为妻子的小手在他全身游走的原因,还是因为听到五千块这么一笔天价的数额给吓了一跳,总之,男人全身陡然一僵。 猛得站直,挺拨的青松一样。 陈玉凤又说:“这衣服就是拿他的钱买的,他还答应我,过几天再给我两万。” 这是件夹克,比袖子有点长,但不知道穿上会不会合身。 边说,陈玉凤边示意男人去卧室,脱了衣服换上试。 但韩超并没有走,现在天热,他们穿的是夏装,他居然当着她的面开始脱衣服了。虽是夫妻,但俩人睡在一起满打满也就刚结婚的那三天,她还是偷偷跑韩超卧室的,怕王果果骂,黑天胡地中俩人小心翼翼,都跟作贼一样。 当然,俩人不穿衣服的样子,彼此摸过,但从来没见过。 陈玉凤害羞嘛,于是转过身,继续说:“你知道的,育苗班那边有个酒楼,等我爸给了两万块,我想把它开起来,你觉得呢?” “所以你没起诉你爸?”韩超脱了衣服,舒展筋骨。 他的体态特别奇怪,肩膀又厚又宽,而且右肩明显比左肩更大,但是腰却非常细窄,整个身体像个倒三角似的,两只胳膊上的肌肉尤其结实。 陈玉凤以为男人只脱了衬衣,背心还在身上,转过身来要替男人拉拉琏,一伸手,碰到一片光滑冰冷的肌肉,还以为自己碰到了一条蛇,吓的立刻缩了手。 男人也在抓拉琏,看妻子摸上自己的腹肌,也给吓僵了。 陈玉凤心说这男人怕不是有毛病,光身子披夹克? 脸红心跳,她又说:“等我要到两万块了再起诉吧,那是他欠我妈的。” 陈凡世前十年在乡下凭老婆养,进城后凭老婆的古玩养,只给五千块怎么行? 等男人自己拉上了拉琏,她抬头打量了一番,虽然衣服大,但因为男人胸膛很宽,所以上身衣服很合适,但他的身材不适合穿夹克,给衣服一包,整个人莫名的壮了一圈。 市面上还有西装的,陈凡世穿的那种,但一套至少二百以上,陈玉凤买不起。 等她攒了钱吧,攒了钱再买西装打扮他。 男人被妻子摆弄了一圈儿,要脱衣服了,他说:“凤儿,你爸给你的五千就算了,但两万他应该不会再给你了,你想做生意的话,我这儿有笔战场上的奖金,总共有六千块,因为后勤部财务紧张,一直没发下来,但等发下来,那笔钱随你怎么花。” 见陈玉凤不言,又说:“你要想在外面租个铺面,或者摆个摊儿,都可以,但酒楼就不要开了,你一个人干不来的。” “还有有咱妈和我妈呢,把她们都接来,我们三个一起干。”陈玉凤掰着手指说:“我问过张松涛,他说平常自己经营,要是军区内部有招待,接一单,只要对方给好评,军区还会发五十块钱的补贴呢。” 酒楼,怎么说都是一笔特别合理的生意。 陈玉凤觉得男人不可能不答应,他没有理由不答应。 但韩超拉开拉琏,居然来了句:“我妈和咱妈怎么可能会进城?” “这个你不要管,我已经喊了,她们马上就会来的。”陈玉凤说着,伸手要衣服,小媳妇儿低着头,眉目含羞,要有两条乌油油的大辫子就更好看了。 男人拉开拉琏却停了手,目光灼灼:“你撒谎了吧?” 韩超能不了解,周雅芳是绝对不敢进城的,而王果果,如果没有天大的事,也不会进城,农村妇女,她们对城市有种天然的恐惧,陈玉凤想喊她们进城,除非撒了一个弥天大谎,否则,哄不来她们。 陈玉凤不好意思抬头嘛,就说:“嗯。” 狗男人居然笑了:“谎能圆上吗?” 俩女人都不是吃素的,给她哄进城,她的谎要是圆不上呢。 她们不但不会留下来,她还得招骂。 “能。”陈玉凤鼓起勇气说。 她希望男人赶紧把衣服脱了,他的脸没变,但身材变得很吓人,肌肉鼓成棱,背宽的让她觉得害怕,而且他身材高,她只到他的胸膛,望着他,就会觉得喘不过气来。 “喊就喊了,谎要圆不上你就喊我,我帮你圆。”韩超说着,脱了衣服递给妻子,并说:“还有,酒楼咱开不起,你等我的奖金下来,在外头盘个铺子。” 陈玉凤一把抓过衣服,转身就往卧室走:“哥,我的事儿我会自己看着办的,不用你管。” “凤儿……”狗男人一副怏求的语气。 陈玉凤转头,抿唇一笑说:“我一个人在桂花镇七年,那时候可没你。” 男人抱起了手臂,他光着膀子,居然一点也不害臊。 可陈玉凤分明记得,七年前的他比她还羞,她爬窗户钻他屋子,他把她推出来过两回。 当然,他肯定不相信她能把俩妈留在首都,也不相信她能把酒店开起来,用书里的话说,他瞧不起她,但陈玉凤不信邪,事情她已经提过了,怎么干是她的事,就好像今天去徐师长家做厨,那是她自己的事。 韩超生气,但他说不了啥,只能闷闷的气死自己。 而陈玉凤,要像书里说的齐彩铃一样,自立自强,不靠这狗男人。 哐的一声,她关上了大卧室的门。 一声门响惊起了蜜蜜,小女孩问:“妈妈,你在和爸爸吵架吗?” “没有,我们聊天儿呢。”陈玉凤说。 “别吵架呀,韩超是个好男人。”蜜蜜说着,把陈玉凤的擦脸油递了过来。 她就昨晚擦过一回,丫头发现妈妈擦过以后脸滑滑的,香香的,就规定她每天洗完脸都要擦。 “我知道他是个好男人,蜜蜜快睡觉吧。”陈玉凤说。 “要不喊他一起进来睡吧,我现在挺喜欢他的。”蜜蜜揉揉眼睛:“他是爸爸呀,为什么你不要他在咱们的床上,你是不是不喜欢他呀?” 陈玉凤跟男人有矛盾分岐,并不牵扯爱不爱的,也是为了安女儿的心,她说:“我喜欢他的,跟你一样喜欢,但他是男人,不能跟咱们一起睡。” 而就在这时,韩超于外面敲了敲门,说:“咱再谈谈你爸剩下那两万块?” 狗男人,他语气里压抑着笑,掩饰不住的笑,肯定是因为听到她刚才跟蜜蜜的对话了,陈玉凤恨不能把嘴巴缝上,她就不该跟蜜蜜说话。 按理陈玉凤不该理他的,因为她打定主意了,店要自己开,不要他管。 但一听两万块,立刻坐起来了:“哥,那两万块怎么啦?” “马尚北被抓了,陈凡世肯定要捞人,捞人就需要钱,凤儿,我估计短期内,他不会再给你钱了。”韩超说。 经韩超一提,陈玉凤猛然醒悟,她那个爹本就小气,而且用钱都是从张艳丽手里拿,今天韩超把马尚北给逮了,张艳丽要花钱跑关系,陈凡世又哪来的钱给她? “等我的奖金吧,我先去睡了。”一阵脚步声,男人走了。 蜜蜜听的特别认真,等爸爸走了,说:“妈妈,爸爸今天没说不关门喔。” 他为什么不说不关门,因为王果果和周雅芳很快就要来了呗。 虽然韩超不知道陈玉凤是用什么法子把俩女人哄来的,但是,一旦等她们来了,发现她没跟韩超睡在一起,第一件事肯定是赶她去跟男人睡。 尤其是周雅芳,会踢着她的屁股赶她过去。 狗男人,他现在只需要躺在床上等着,等俩妈把她赶过去给他就行了。 事实上,并不是陈玉凤不想去外面开铺子,书里的她在陈凡世的支持下,也会在外面开个小铺子,但现在外头乱,经常会有混混砸摊子,最后开店就不了了之了。 她想来想去,还是要拿酒楼,因为军区内部没有太多乱糟糟的人和事,生意就做得顺心。 目前她还有五千块,要韩超的奖金能发下来,她手头共计依然有一万块,顶多就是没钱装修。 先简便开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嘛。 酒楼她是一定要开的。 军区的事情总是传得快,第二天一早,陈玉凤送俩丫头去上学的路上,喇叭里已经开始播报枪.支走火事件了,于领导层,这件事军区会怎么处理目前还没人知道。 但以那本书作参考的话,马尚北这回至少要被判十年。 送俩孩子进了育苗班,陈玉凤刚要走,就听有人说:“马尚北跟马司令家是不是也有点关系?” “乡党嘛,都是天津人,有一点关系吧。”有人悄声说:“他外公原来还是师级领导呢,这下可好,大家都闹了个没脸。” 军区这地方,你要表现优秀,后台就能助你一臂之力。 可你要违法犯纪,后台也得跟着丢脸。 果然,立刻又有人说:“先是张艳丽拐孩子,再是马尚北在营区杀人放火,这回办公大楼那边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估计大家都没脸了吧。”这个大家,就不知道是谁了。 “马尚北这回悬了。”有人一句话给这事儿做了个结尾。 当然,马尚北悬了,陈玉凤的两万块也随之打了水漂。 接下来的一周,韩超和王书亚因为枪.支走火的事,得去全军各个营区检查,排除隐患,而陈玉凤,每天送完孩子,则专门坐着公交车进城转悠。 现在城里开的大酒楼多,人家的菜谱是怎么做的,菜的价格是怎么订的,她都得看一看,学一学,而且说难听点,陈玉凤连服务都不会搞,她还得去看看,大酒店的服务员都是怎么搞服务的。 所以这几天,首都各个酒店的玻璃窗外,总会有一个女人傻乎乎的朝里头看。 这天,刚到一家酒店门外,陈玉凤就见俩公安抓了一个穿着粉红色衬衣的男人出来,那男人口音听起来很怪,一直在喊:“我吉系要睡觉,我吉想问睡觉多少钱。” “港商同志,我们香港随便睡觉不犯法,但在咱们大陆,嫖.娼是犯法的,快跟我们走一趟!”公安架着这人说。 “我是港商,我是来偷鸡的,我吉系要睡觉!”港商张牙舞爪。 公安都要给他气死了:“想偷鸡,想睡觉,回局子里,有的是硬板床给你睡。” 这年头经济蓬勃发展,港商也是个特色,北上投资,但据说他们大多色眯眯的,特别喜欢嫖.娼,不仅群众在鄙夷,陈玉凤也狠狠瞪了那男人一眼,以表自己的鄙夷。 信寄出去,按理再过半个月,王果果和周雅芳就会收拾行李赴首都。 陈玉凤则在等韩超的奖金,希望能早点发下来,她去租酒楼。 但转眼又是一周了,非但一帮男人天天加班,这天包嫂子下班回来脸色就很不好看,一见吴嫂子和陈玉凤,摇头就说:“又要押后一周。” “什么要押后一周?”陈玉凤刚来,不懂行嘛,问说。 “津贴啊,我听说是要给驻港部队发补助,全军所有人的津贴统一押后一周。”包嫂子叹了口气说:“我本来还打算这周买瓶飘柔呢,看来又得押后了。” 虽然米面油不愁,饿不死,但现在外面商品百出,什么飘柔,大宝SOD蜜,雅芳一类的东西,人们也渴望拥有,还有大波浪,总是一月一烫才好看嘛。 “要津贴都押后,他们在战场上的奖金不是更没指望了?”吴嫂子一句提醒了陈玉凤,她在等韩超的奖金啊,部队不发,她该怎么办? “战场上的奖金?别想了,听说还有一轮大裁军,部队的钱得先紧着退伍军人们,给他们发退伍金。”包嫂子说。 她们的男人都上过战场,按理都该有奖金的。 一年一千块,所以韩超有六千,但那笔钱只是个影子,遥遥无期。 陈玉凤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该再问问陈凡世,两万没有,给一万,五千都行。 一个电话打到陈凡世家,接电话的倒是陈凡世,但声音压的特别低:“凤儿,你还好吧,俩闺女都好吧?” “我们挺好的,不过爸,你不是答应我……”陈玉凤话还没说完,就给陈凡世打断了,他低声说:“你个姑娘家,别想着做生意了,安安生生在家呆着,爸最近有点忙,等忙完了就去看你,你以后也别打电话了,你张阿姨最近心情不好。” 马尚北被逮,张艳丽当然心情不好。 但后妻心情不好,前妻生的女儿就不该打电话,这就是男人,这就是爸。 可他全然忘了,他现在之所以还能继续赚钱,古董都是前妻给的。 陈玉凤不起诉他能行吗? 回到家,她正在犹豫是再等等亲爹的钱,还是直接起诉他。 去育苗班接孩子的时候,就发现,孩子这儿也出了点事。 孙老师逮着蜜蜜,语气很不好:“嫂子,韩蜜打人了,打的是王嘉嘉,你得上门,给人孩子的家长道个歉。” 蜜蜜是个男孩性格,在镇上的时候就喜欢动手。 但王嘉嘉是个小男孩,按理跟蜜蜜关系还不错,最近蜜蜜经常说起他。 怎么突然就动起手来了? “怎么回事,你先动的手吗?”陈玉凤问。 孙老师和蜜蜜是抢着说的,蜜蜜说:“是王嘉嘉先动的手,而且是他少见多怪,他说破酥包只有咸馅,没有甜的,可破酥包明明有甜馅,他辩不过我,一个大男孩,他还抓我。” 孙老师却说:“嫂子,韩蜜这孩子性格本来就倔,王嘉嘉抓了她一把,她就把王嘉嘉给推倒了,上门道歉吧,刚才王嘉嘉一直在哭,我怕他晚上要跟他妈告状,她妈在咱们八一小学工作的,以后,蜜蜜也要在那儿上学呀。” 这要原来的陈玉凤,本来心里就烦,遇到这种事,知道自家闺女熊,就会抽一顿,拉去给人道个歉就了事了。 但她发现蜜蜜的额道上有好几道红痕,就问蜜蜜:“你额头是怎么回事?” “王嘉嘉抓的呀。”蜜蜜说着,摊了摊手,一脸无奈:“他抓我,我就推他了呀。” 因为陈玉凤经常收拾,蜜蜜会使坏,欺负男孩子,但一般不会直接动手打人。 而且孩子之间的吵吵嘴,在陈玉凤看来没有绝对的谁对谁错。 但孙老师很重视这件事,又重申了一遍:“嫂子,王部长的爱人退休前是咱们军法的领导,您最好还是上门道个歉的好。” 王部长,就是政治部的王明,陈玉凤见过他。 当时张艳丽想把蜜蜜送人,就是他到她家做的调节,带走的张艳丽。 他爱人还在军法工作,确实,俩口子都是大领导。 军区内部,领导自带光环,在学校里,领导家的孩子当然也更受老师们重视。 而且还有一点,陈玉凤记得有个家长跟她说过,孙老师的女儿目前上小学,就在王嘉嘉妈妈的班上读书,孙老师这样小题大做,其主要原因是,怕王嘉嘉的妈妈要给自己的女儿穿小鞋。 其实很小一件事,而且王嘉嘉的错比蜜蜜的更大。 但孙老师非让去道歉,孩子要读书,陈玉凤的丈夫只是个营级小干部,她自己还没工作,给孩子转校吧,更不现实,她也不好惹老师,这可怎么办? “妈妈,走吧,去道歉,我可以的,但以后我还是会打王嘉嘉。”蜜蜜踮脚,恨恨的说:“因为我讨厌他,打不过就找老师做帮手,他胜之不武。” 这孩子最坏的习惯是于背后悄悄动手脚,打人,她在书里就喜欢这样。 但她喜欢被后动手脚,她的摩托车也被人动了手脚,所以她飚摩托的时候,把自己给撞没了。 这个,陈玉凤必须好好教育。 她试着说:“破酥包有甜馅,还有咸馅,所以是王嘉嘉错了,韩蜜是对的。” “嗯。”蜜蜜点头。 陈玉凤又说:“如果王嘉嘉道歉了,我们韩蜜就不会悄悄打他,对不对?” 果然,孩子摇头说:“不会。” 陈玉凤半蹲了看着闺女,握上她的手说:“咱们不是去道歉,正好妈妈发了面,咱们蒸一笼甜馅的包子送到王嘉嘉家,并且,妈妈会让王嘉嘉跟你道歉,但你以后都不可以悄悄于背后打人,好不好?” 蜜蜜有点疑惑,并说:“妈妈,孙老师特别偏向王嘉嘉,他不会道歉的。” 陈玉凤说:“咱们试试呢,要王嘉嘉跟你道了歉。你就跟妈妈保证,以后要不是别人故意打到你,或者你姐姐了,就不可以跟人打架,好不好?” 道歉是小事,陈玉凤主要是想约束一下蜜蜜,最好改掉她喜欢背后动手的坏习惯。 比如她烧赵武的头发,当时解了气,可要赵武翻脸打她呢,吃亏的还是她。 “好吧。”蜜蜜眨巴着眼睛。 其实孩子并不信妈妈能让王嘉嘉道歉。 因为孙老师特别惯王嘉嘉,王嘉嘉做错事她也很少责备,慢慢的,王嘉嘉在班上就跟个小霸王一样了,王嘉嘉或许本身不坏,是孙老师把他给惯坏了。 不过她很想跟王嘉嘉证明一下破酥包有甜馅的,所以回到家,立刻就催着陈玉凤干开了。 上回的破酥包因为是自家吃的,所以做的简单,但这回陈玉凤严谨的按照步骤来做,每张皮都擀的薄薄的,七张薄如蝉翼的皮整做一张才包馅儿,馅儿她也只包红糖豆沙引子的甜馅包。 破酥包,热的不如凉的,而咸的,则比不上甜的。 引子学名紫苏籽,一般人们是拿它榨油,或者熬粥的时候扔一把。 但它最佳的风味,却是跟红糖豆沙和在一起,做破酥包的馅儿,那才叫绝。 因为孙老师给了地址,拿网兜提着包子,陈玉凤带着蜜蜜,从上公交车,又得跑一趟师级家属院的电梯楼。 因为没人带,所以等保卫部的人上门跑了一趟,才放陈玉凤和蜜蜜进门。 正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在孙老师和王丽媛老师看来事情很大,蜜蜜也估计王嘉嘉的父母都会特别凶,但并不是,大晚上的,王嘉嘉的父母不在,家里只有他奶奶。 这是个长着一双金鱼眼睛的老太太,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听明陈玉凤的来意,才说:“小孩子打打闹闹很正常,道的什么歉啊?” 事实证明王嘉嘉不但没告状,而且一进家门就在看电视,早忘了跟蜜蜜起争执的事了。 但他先动过手,抓过蜜蜜,这事陈玉凤必须跟他的家长掰扯明白。 所以她说:“王阿姨,俩孩子起了争执,我特意上门跟您聊聊……” 王夫人依然很客气,却说:“不会吧,老师说我家嘉嘉在学校里特别乖。” 陈玉凤笑着提醒说:“王嘉嘉抓破了我闺女的额头。”把蜜蜜推了过去,指着她额头上的红痕,她又说:“这正是王嘉嘉小朋友抓的。” 作为家长,即使是大领导,也没有人会刻意纵容,或者放任自家孩子欺负别人家孩子的 而且王夫人退休前是军法的法官,她当然比别人更懂得,教育孩子不动手的重要性。 语气一厉,她问正在看电视的王嘉嘉:“嘉嘉,你抓这位小朋友的额头啦?” 王嘉嘉才看到蜜蜜,倒是挺惊喜的:“韩蜜,你怎么来啦?” 蜜蜜很生气,抱臂冷哼一声:“不要喊我的名字,我跟你可不是好朋友。” 王夫人抓过王嘉嘉,说:“嘉嘉,你抓女孩子的脸可不对,奶奶是怎么教育你的,男子汉就不能欺负女孩子,关了电视,给韩蜜道歉,要不然,我就罚你三天不准看电视。” 孩子的态度关乎大人的态度,还关乎给不给看电视。 王嘉嘉一看奶奶要关电视,立刻跳了起来,跟蜜蜜说:“对不起。” 他一道歉,蜜蜜立刻就开心了,而且孩子之间翻脸容易,和好更容易。 从网兜里抓出一只包子,她噘着嘴巴说:“破酥包有甜馅儿的,喽,给你吃吧,你这只身在井底的小青蛙。” 这下是王夫人愣住了:“韩蜜妈妈,我曾经是五七干校的一员,在蒙自插过队,我吃过破酥包,它只有咸馅儿的。” 陈玉凤掰开一只,平静的说:“有甜馅儿,要不您也尝尝?” 事实上,之所以俩孩子会起纠纷,还是当初王部长吃了一只破酥包,回家跟夫人说起,夫人正好在蒙自插过队,于是就说起了鲜肉破酥包有多香,可惜她只吃过咸馅儿的,所以俩口子一致认为,破酥包只有咸馅。 王嘉嘉听了以后,才会在育苗班跟蜜蜜吵,并且上升到人身攻击的。 就是俩小孩儿拌嘴,拌不赢就一个推一个,抓一个。 事是小事,是因为孙老师的女儿在王部长儿媳妇的班上读书,她担心王部长的儿媳妇要给自己女儿穿小鞋,才非逼着韩蜜来给王嘉嘉来道歉的。 陈玉凤本来只想让王嘉嘉道个歉,并拿这件事教育一下蜜蜜,让她以后不要乱动手的。 可谁知王夫人接过包子,顿时说:“你就是韩超爱人吧,我早听说过你,真是巧,你等着,我给你看样东西。” 她转身进了卧室,再出来,手中是一沓照片。 她笑着说:“我当年是在蒙自插过队的,你也是云南人吧,上回我就听我家老王提过你,来来,给你看看我们当时的照片。” 蒙自的五七干校,曾经是部队领导们下放,锻炼的地方。 下放结束后回到部队,他们就是各个职能机关的一把手。 别看下放苦,但组织要培养,才会下放你嘛。 这下俩孩子都捧着破酥包凑过来了,陈玉凤也凑了过去,就见一沓照片中,至少三四张上有王果果,有王夫人,还有好几张上有徐师长,对了,有一张是徐师长和另一个女同志,以及王果果三个人一起照的。 两个女孩子一边站一个,笑的特别灿烂。 “这是咱们军务处的马琳马处长,这是徐师长,这位……”边吃包子,王夫人边兴奋的指着,手指到王果果时却叹了口气:“这曾经可是我们的小救星,可惜,唉!” 这个可惜,简直要好奇死陈玉凤了。 “可惜怎么了,这是个本地姑娘吧。”陈玉凤尽量平静的说。 “她叫小阿眯,是个彝族姑娘,当年我们刚去蒙自,一群年青人嘛,给了米和面都不会自己做饭,这小姑娘的家就在五七干校旁边,和我,马琳,我们几个关系特别好,你不相信吧,她单刀就能杀野猪,当初我们吃破酥包,就是她给我们包的,还是野猪肉的呢,哎呀,那包子可真香。”王夫人说。 是的,王果果单刀能杀野猪,韩超单手能擒野驴。 那母子是天生的强悍。 “那她后来呢,没跟你们一起上首都?”陈玉凤问。 “她是本地人,怎么能跟我们一起上首都?”王夫人叹了口气说:“三十年啦,物事人非,话说,当年真是恨蒙自那个地方啊,恨冬天的阴冷,恨总是吃不饱,穿不暖,但是我们从来不恨那个地方的人,只有这小姑娘,特别可惜,大概是天性问题吧,我们教过她很多东西,但她……”王夫人摇了摇头,又问陈玉凤:“你家也在云南?” “不是。”陈玉凤摇了摇头,总还想多问一句,于是再说:“她到底怎么了?” 赡养费(他们都以为王果果早就死了...) 简直急死个人, 王夫人看俩孩子坐在一起吃包子,又说:“瞧那俩孩子玩得多好?” “让他们好好玩吧。”陈玉凤连忙转移话题:“我猜这个本地女同志肯定犯了什么了不得的大错误,她是不是偷过你们的东西?” 她确定那个女孩子是王果果, 而听王夫人的语气,她猜得出来,当时应该发生过特别大的事情, 鉴于徐师长说自己的玉是被偷了, 正话反说, 她这是激将法嘛,想激着王夫人多说一点。 当然,她也怕自己问的太唐突, 对方不肯说。 但其实在过了几十年后, 这帮曾经的老三届, 老五八们特别喜欢讲当年的事。 “不不,怎么会。”王夫人一听陈玉凤, 以为她是误会了嘛, 连忙说:“你们生的晚不知道, 当年正在讲革命形式,全国上下一片红,人人都讲成份, 要闹革命的,她家在解放前是土司手下的土目,也是地主, 当时有人写匿名信, 给我们举报, 揭发了这件事,我们队伍里当时有革命小将, 按理就该批评教育他们,也叫批.斗,结果呢,有天晚上牛棚起火……” 陈玉凤怕她又要打断,不肯讲下去,连忙给王夫人递了个包子。 怕她给自己让包子又要打断话题,自己也捧起一个咬了一大口,还大灌了一口茶。 王夫人看陈玉凤如此不客气,而且求知之欲是那么的热情如火,洋洋洒洒的就讲开了:“那姑娘天性野蛮泼辣,当时正好进山打野猪,躲过一劫,回来后提着刀冲进干校,把一帮革命.小将们一通暴揍,然后逃跑了。” 陈玉凤心口一抽,也顿时恍然大悟。 婆婆之所以一直不敢提自己的来路,是因为她在革命年代揍过革命.小将。 在那个年代,揍革命.小将是不要命的事,抓到要被斗死的。 “那她去哪儿了,你们知道吗?”陈玉凤再问。 “这个咱就不知道了,但应该是死了,因为我们后来派人打听过好多回,没听说她再回过蒙自。”王夫人再感慨一笑:“现在回想起来可真荒唐,老乡给我们送吃送喝,对我们那么好,我们却提着鞭子去革人家的命,当时天热嘛,也不知道谁点了烟头还是悄悄烤红薯,不小心一把牛棚给烧了,小阿眯的父母,还有两个弟弟,一起葬身火海了。” 陈玉凤倒抽一口冷气,好半天才说:“您居然也是一员革命小将吗,那徐师长呢,瞧着那么斯文,也会拎着鞭子揍人,打人斗人的吗?” 王夫人再一笑说:“我当然不是,老徐也不是,他和马琳,小阿眯三个关系最好了,怎么会去斗人。哎呀,小阿眯跑了以后,有一阵子五七干校风声鹤唳,那是62年吧,马处长生了个女儿,长到几个月的时候死了,怎么死的她一直不肯说,不知情的人四处传言,说是小阿眯把孩子抱走,掐死又给扔回来的,当时事情传的沸沸扬扬,好几年的时间,我们晚上出门都要结伴,就怕小阿眯回来报仇。” 陈玉凤给这个答案惊呆了。 却原来,马琳和徐勇义的女儿不是丢了,而是死了,而且,他们还怀疑是小阿眯杀的。 而小阿眯,就是王果果。 默了好一会儿,王夫人叹了口气:“那年月成份不好的人日子难过,小阿眯应该早就去世了吧,去世了也好,活着会变老,变丑,看我现在这样子,跟照片上完全是两个人。” 陈玉凤看了眼照片,心说,我婆婆不但没死,还活的好好的呢。 而且王果果没发胖,没发腮,也没有王夫人那么深的眼袋,比她年青多了。 要说王果果偷别人的孩子,抱走掐死再扔回去,那根本不可能。 因为她是60年年底到的桂花镇,61年生的韩峰,63年生的韩超。 陈玉凤生于1965年,不记得之前的事,但是,桂花镇镇口的照壁上,61年时王果果做为劳动标兵被红漆写在墙上的名字,直到现在还在呢。 再说了,云南蒙自离桂花镇隔着千山万水,王果果一直在桂花镇生活,怎么可能去偷马处长和徐师长的孩子? 话说,陈玉凤前阵子还听人说起,说马处长的孩子被人偷了。 孩子是怎么没的,是不是被的掐死的,马处长自己应该知道吧,她为什么不出来解释一下? 还是她觉得王果果早就死了,所以解释不解释无所谓吗? 王夫人终于问了那句话:“没吃饭吧,我让保姆给你们做?” “不用,我们也该告辞了,对了,王嘉嘉额头是不是破了?”陈玉凤手指王嘉嘉的额头,另一只手却悄悄一伸,从一沓照片中摸了一张,一张上面人最多的出来,揣兜里了。 王夫人照片多,丢了一张,她会先猜是不是掉沙发底下,或者垃圾桶里了。 当然,就算怀疑是陈玉凤偷的又有啥关系? 曾经下放过的一大帮领导们,比如罗司令,马司令们,曾经都是革命小将。 他们也都以为王果果早就死了。 可她不但活得好好的,而且马上就要来首都了呢。 就不知道等他们见了她,会是个啥脸色了。 且不说这个,甜甜每天晚上要去王丽媛老师家练习一个小时的舞蹈,因为陈玉凤跟王夫人聊的时间长,这会儿已经七点了,估计甜甜也已经等了很久了,陈玉凤得去把孩子接回家。 下了电梯,她才仔仔细细看这张照片,足足有二十几个人,全是十七八岁的年青男女。 除了罗司令,马司令和王夫人,剩下的陈玉凤当然不认识。 但王果果来了,这一帮人她应该都认识,毕竟这可全是给她揍过的。 甜甜性格软弱,人也胆小,陈玉凤晚了半个小时,估计孩子该担心她了。 不过刚到王老师家门口,就见王老师王丽媛抱着甜甜,正在跟一个男人说话。 这人陈玉凤认识,是王丽媛的丈夫萧胜。 萧胜正在说:“不就一个担保嘛,你要是想下海,我给你,可你要下海吗,你不呀,人齐彩铃求到我了,你说我怎么办?” 王丽媛指着大路说:“你滚!” “丽媛,你是个女同志,就不能学齐彩铃,大度一点?”萧胜又说。 王丽媛继续说:“滚,滚得远远的。” “这就是你和齐彩铃的区别,你知道吗,张松涛不论干任何事,齐彩铃都特别支持,她跟我说,男人是会越管越远的。”萧胜说着,转身走了。 陈玉凤跟王丽媛原来不熟,因为经常接着甜甜,算是老相识。 而萧胜,在书中恰是齐彩铃的蓝颜知已,愿意为她鞍前马后的男人。 听甜甜软嘟嘟的喊了句妈妈,陈玉凤上前从王丽媛手里要回了孩子,并随口问:“王老师,您爱人怎么回事?” 要不是陈玉凤一样也是从桂花镇了来的,王老师大约就不说啥了。 但因为陈玉凤跟齐彩铃是乡党,王老师又心里带气,就说:“咱军区因为裁撤,不是空出了好多办公室嘛,临街的都在对外出租,就在今天,上面领导发了个通知,说只要上战场满五年的战士就可以免保证金,担保一间铺面,萧胜上战场正好五年,够资历,后勤部王主任的爱人齐彩铃找到他,想让他帮忙担保租一间,他要帮忙,给租铺子呢。” “军区真有政策,说上过战场战士可以免保证金?”陈玉凤意外的是这个。 王丽媛说:“咱们后勤处的门口张贴了通知,我估计明天就会广播通报。” 话说,书里的齐彩铃运气特别好,总能碰到好事情。 军区的铺面,原来一间最小的都要缴三千块保证金,门槛高,一般人租不起。 估计是上层领导考虑到战士们津贴太低,军区还经常拖欠,怕他们养不起家,才给的福利。 而论战场资历租铺面,则是最公平的方式了。 萧胜正好上过五年战场,能担保一个铺面,齐彩铃求他他就给她做担保了。 那韩超呢,他上过七年战场,肯定也可以通过担保给她租一个吧。 不过得先回答王丽媛的话,陈玉凤斟酌着说:“担保不好做吧,万一别人在经营中出了事,责任是不是得萧营长承担?” 虽然齐彩铃跟自己是乡党,小时候还是玩得很好的小姐妹,但话得客观说。 就比如韩超帮别人担保铺面,万一别人在里面经营违法犯纪的事,军区到时候查下来,追责任,追的肯定是韩超,而军区追查责任,就是扣发奖金,或者扯肩章了。 哪一样都够毁灭一个军人的。 王丽媛也是这个意思,叹了口气说:“随萧胜去吧,我一直想跟他离婚的,但你知道的,军婚难离,他要出了事,我正好离婚。” 陈玉凤顿时觉得,咦,王丽媛老师的性格很洒脱嘛。 韩超要也敢去给齐彩铃做蓝颜知已,她马上把他扫地出门。 话说,关于军区出台的新政策,这于陈玉凤简直可谓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 韩超上过整整七年的战场,凭资历就可以承租酒楼。 那她就不需要四处筹集一万块,可以让韩超担保承租,直接开店。 说服丈夫,总比说服别人更容易吧。 不过连着一周了,韩超一直在加班,要到明天,周六他应该才会回家。 这事得等他回家了才能再商量。 刚到家门口,陈玉凤居然碰上陈凡世。 这亲爹,前几天她打电话的时候他还说张艳丽心情不好,让她少打电话。 陈玉凤估计他日子也不好过,所以再没打过电话,但今天整个人居然看起来神彩飞扬的。 “爸,你怎么来了?”陈玉凤问。 陈凡世进了院子,又进了屋,才拉开皮包,从中抽出个信封,说:“凤儿,最近我到军区办事,跟领导们聊天,总听他们提起韩超,韩超的风头可真够劲的。” 其实马尚北的事情能被提前抖落出来,是蜜蜜的功劳。 而韩超,也因此让一帮大领导们闭了嘴。 最近还忙着在整个军区搞检查,查各个营区的隐患,确实风头够劲。 当然,虽说是一家人,但正如张艳丽看陈玉凤怎么看怎么讨厌一样,陈凡世虽然会在领导面前帮马尚北说情,但马尚北出了事,他心里其实无所谓。 对继子谁会有真心? 相比之下,陈玉凤毕竟是亲闺女,陈凡世向她示好,这是正常的。 不过陈玉凤给陈凡世手里那只厚厚的信封惊到了。 信封都能给撑成方的,可见里面钱不少。 “爸,你这是要给我钱,这哪来的钱?”陈玉凤说着,给陈凡世倒了杯水。 陈凡世接过水,并不喝,倒有几分得意:“最近为了跑关系,你张阿姨卖了一套房子,但是马尚北犯的案子太严重,从公安局到部队,这钱没人敢接,她忙,让我去把钱存了,我正好把钱给你,凤儿,马尚北不是个东西,但玉璜是个好孩子,明年他就17了,我把他送到韩超这儿,你可得让韩超好好提拨他。” 是人就会望子成龙,而且任何人都希望自己的孩子有出息,能走正道。 陈凡世这是典型的站在哪个山头就唱那个山头的歌。 以为马尚北会有出息就尽力扶他。 现在发现马尚北不行了,又转头想来巴结韩超。 见陈玉凤不接,他又说:“给,这是三万块,这钱你拿着。” 陈玉凤不敢接,并问:“爸,这钱张阿姨真不知道?” “上回的五千我是跟玉璜一起取的,玉璜告诉她了,但这笔她不知道。”陈凡世说:“上回她也没说我啥,只说我以后要给你钱,尽量不要瞒着她,但这回我给你的数额大,先瞒着吧,以后咱们再告诉她。” 所以上回他给她五千块的事,张艳丽是知道的。 而在知道的情况下,还给了陈凡世三万块,让他去银行存。 陈玉凤听着,怎么觉得这事不太对劲? 陈凡世又摸了摸甜甜的小脑瓜壳儿,说:“我是外公,现在给你妈妈钱,等你们长大了,可得孝顺外公,明白吧。” “嗯,长大了孝顺外公。”甜甜说着,却喊蜜蜜:“妹妹,换成《红楼梦》嘛,我想看《红楼梦》。” 蜜蜜霸占着遥控器,指着电视说:“姐姐,看《上海滩》嘛,你看这个坏坏的丁力,他给许文强送钱,其实是为了害他,哼,我倒要看看,丁力最后怎么死。” 最近电视上热播的除了《红楼梦》,《一剪梅》,还有老电视剧《上海滩》。 甜甜爱《红楼梦》,蜜蜜爱《上海滩》,俩丫头整天抢遥控器。 虎毒还不食子呢,陈凡世倒不会有意害陈玉凤。 但是张艳丽被韩超捆过,而且马尚北也是韩超拉下马的。 试问,她对陈玉凤夫妻能不恨? 而在她明知道陈凡世给过她五千块的情况下,还会让他单独管三万块? 蜜蜜一句‘他给许文强送钱,其实是为了害他’,蓦的提醒了陈玉凤。 虽说陈凡世她爹,但她已经结婚了,私底下收钱,收的还是刚刚被韩超扣押的,马尚北的亲妈张艳丽的钱。 到时候张艳丽会不会反应到军区,并说她收受贿赂,或者说她勒索一类的? 这么一想,她突然想起来,那本书里也曾提过这样的事。 有些人给军区的领导送了钱,反手一个举报,直接就能把领导拉下马。 越想,陈玉凤越发现这是个坑。 张艳丽那么聪明的人,管财务的,在明知丈夫对前妻的女儿很不错的情况下,怎么可能让他管三万块,这么巨额的一笔钱,那不是让猫守鱼,狗守骨头? 陈凡世当然希望韩超有出息,但张艳丽恨韩超,是恨不得把他送监狱里的吧。 当然,那是张艳丽的心思,不是陈凡世的。 陈凡世之所以送钱,是为了让韩超明年能好好陈玉璜,是为了儿子。 这钱,要胆小点,陈玉凤就不该收的。 但陈玉凤想了想,觉得自己必须收,陈凡世欠周雅芳的,一辈子还不完。 这钱她不但要收,她还要让张艳丽吃个大瘪。 “爸你先坐。甜甜,把瓜子和花生端出来给外公吃。”陈玉凤说。 甜甜乖乖的从茶几了起来:“爷爷喝。” 最近一段时间,因为马尚北被逮,张艳丽四处找人帮忙,但就马琳,是她的好闺蜜吧,也明确的告诉她,自己帮不了忙,而且劝张艳丽不要再折腾了,劝马尚北安分点,主动交待,坦白从宽。 马司令,马琳,以及张艳丽,这些人全是从天津来的,是乡党,自然就会相互照应,可乡党都不帮忙了,足见马尚北的问题之大。 张艳丽一生气,整天在家大呼小叫。 而人嘛,年龄大了需要家的归属感,成就感,更喜欢和乐的氛围。 陈凡世望着甜甜,就要想起陈玉凤小时候,也喜欢这样给他端茶,剥瓜子。 他把甜甜抱了起来,说:“喊外公。” “外公好。”甜甜说着,还给他剥了颗花生:“外公吃。” 陈凡世再看蜜蜜:“你怎么不叫外公?” “外公好。”蜜蜜这一声喊的不情不愿,看外公要摸,本是坐着,腾然跳起来,跳到了沙发背上,行动比猴子还灵活。 陈玉凤去了韩超书房,不一会儿又出来了,递给陈凡世一张收据,说:“爸,你签个字吧。” 陈凡世接过来,就见收据上写着:兹有陈凡世,一次性付予女儿18年的抚养费伍千元,以及给前妻周雅芳的婚内财产分割款三万。br /> “爸给你钱,你还要搞个收据?”陈凡世笑眯眯的问。 陈玉凤说:“我现在知道了,爸在张阿姨面前是个男人,说一不二,但万一张阿姨反口,不给了呢,到时候怎么办?我是爸的好女儿,只想孝顺爸,对爸好,但是张阿姨人怎么样,我可不知道。” 上回之所以陈凡世给钱爽快,就是因为陈玉凤一再提,说他在家做不了主。 男人嘛,谁愿意被人说自己在家没地位,被老婆管。 这回的三万,给的时候陈凡世只想让韩超帮儿子。 可听女儿这么肯定自己在家庭中的地位,成就感顿时更高了。 接过笔刷刷刷写上自己的名字,说:“一家人不能说两家话,我给你钱,你张阿姨顶多吵几句嘴,到时候我会骂到她闭嘴的。” 陈玉凤估计他非但没法让张艳丽闭嘴,甚至他都不知道她是故意让他送钱,好找理由整韩超,说韩超受贿的。 既看他把字签了,她也懒得再招待,扶着陈凡世站了起来,替他拍打着西装,说:“爸你早点回家吧,多哄着张阿姨一点,她也不容易。” 陈凡世其实很想多坐会儿,但女儿一路连拍带送,他也只好出门。 “凤儿,照顾好俩孩子,爸以后有时间,会多来你家坐的。”陈凡世说。 陈玉凤既要踩张艳丽一脚,为了三万块,也要给陈凡世说句好听的:“有时间就带着张阿姨和玉璜一起来,咱是一家人嘛,家和万事兴的,爸你说对不对?” 陈凡世也是这样想的,于他,韩超,陈玉璜和陈玉凤才是他的家人。 张艳丽整天在家骂韩超,骂陈玉凤,他心里能高兴? “闺女,再见。”亲爹嘴巴甜的像抹了蜜。 回到家,陈玉凤捧起那张收据,吹了吹上面未干的墨水。 有这张收据,就能证明陈凡世所有给她的钱都是他自己心甘情愿给,而且是给她和周雅芳的赡养费,跟韩超没有任何关系。 张艳丽要不到军区举报就算了,一旦举报,她不但陈凡世要跟她翻脸,而且,她如今坏透了的名声,估计还得更坏。 就不知道到时候她的好闺蜜马琳,还愿不愿意跟她继续做闺蜜了。 第二天是周六,陈玉凤也接到了从王果果从桂花镇寄来的电报。 说她和周雅芳已经收拾好东西,计划要来了。 这周韩超一直在加班,但今天下午就让勤务兵来,说自己晚上要回家。 正好吴嫂子在散步,笑着说:“玉凤,你俩感情可真好,王书亚也连着加了六天的班了,就不知道让勤务兵通知我一声。” 当军嫂很辛苦的,男人加一周班,即使大肚子,也得一个人呆一周,没有人照顾,吴嫂子最近说准备要回娘家去。 陈玉凤笑着说:“他是饿了,想吃顿好的才专门说的。” 话说,王果果和周雅芳马上要来,而军区有一大帮她的故人。 这事韩超还不知道。 以及,虽然陈玉凤刚从陈凡世那儿收了三万块,但是那笔钱在张艳丽没闹开之前是不能动的,她只能是收着。 万一她真闹到军区,她也会把钱和收据当作证据提供。 所以,她还是需要韩超用自己在战场上七年的资历,帮她担保,承租铺面。 育苗班周六放假,所以俩丫头今天都在家。 而今天,也是陈玉凤头一回带俩娃去逛大青山批发市场。 俩娃还是头一回出门,甜甜跑的慢,陈玉凤得牵着,蜜蜜跑得快,得栓着。 饶是生在镇上,从小就在摊子,铺面跟前玩儿,但大青山批发市场让俩丫头大开眼界,尤其是一排排,一摞摞的电视机和收音机,看的俩闺女眼花缭乱的。 陈玉凤逛到卖鱼的摊贩旁,因为不买鱼嘛,打了个招呼就准备走,甜甜忽而哎呀一声:“妈妈,鸡啄我的屁股。” 陈玉凤回头一看,隔壁的鸡笼子里,一只凶巴巴的大公鸡正在啄甜甜。 城里的鸡几乎都是养殖的,很少有土鸡,但这家卖的却都是土鸡。 正好这时卖鱼的大爷说:“隔壁是我家老邻居,刚从密云那边过来,老两口在山里养鸡,儿子来城里卖,丫头,你要想买鸡就找人。” 陈玉凤盯着那只威风凛凛的大公鸡看了看,指着说:“老板,把它给我宰了。” 转眼,这只鸡被扒干烫净了,今天晚上,它就是一盘辣子鸡丁! 晚上蒸的白米饭,又炸好了鸡丁,切好辣椒,陈玉凤用大红豆煮了一大盆酸菜汤,又用土豆和豆角烧了一碗耙菜,调两碗蘸水,菜虽然简单,但是足够下饭。 这时韩超还没回来,她专门把张军区今天下达的,关于承租铺面的通知给贴到自家院门上,然后带着俩丫头,先去洗澡了。 等她回来的时候,就见那张通知已经不见了,而韩超,就在院子里。 “看,我爸爸。”甜甜指了指韩超,再指隔壁:“那是赵武的爸爸。” 韩超换了一件军绿色的背心,正在收拾家里的煤棚,皮肤白皙,可又肌肉鼓胀,看身材,像外国电影里的人似的,但脸是个特别标准的清秀小伙。 隔壁的赵方正四仰八叉的躺在躺椅上,一边一个儿子,正在给他捏肩捶背。 辣子鸡丁人人会做,但要香,必须用糍粑辣椒,这道菜必须趁热炒,所以陈玉凤直奔厨房,辣椒一入锅,隔壁的赵方正就躺不住了,不住的嗅着,真香啊。 等炸过一道的鸡肉再搁锅里,分明包嫂子从食堂带回来的,是赵方正最爱吃的蹄髈,可他吃在嘴里却怎么都感觉不到香,隔壁简直熏的他垂涎三尺。 男人背宽人高,自带阴影,大手接过盘子,来一句:“做酒楼不行,油烟太大,伤手。” 语气里都透着决绝的不允许。 妻子进城了,肯定得找个活儿干,而像齐彩铃那样去做服装,至少干净。 开饭馆就难免要抓水抓油,在韩超看来,那太脏了。 不为别的,只为天天抓水抓油这点,韩超就不能同意。 陈玉凤此时并不着急,不论有什么事,先吃饭嘛。 “爸爸,你最近忙吗?”在饭桌上,蜜蜜问。 韩超答:“不忙。”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这周彻查了一周,大家才发现几乎各个营都丢过放大镜,有一部分找回来了,但目前还有一部分没找出来。 新兵藏着那玩艺儿,说不定就要在教官身上使坏。 现在的新兵心思滑,人诡诈,而且就像马尚北那样,有好多在进营之前,有可能是在外面混社会的,军营又是子弹和枪不长眼的地方,在战场上不怕有生命危险,反而现在,领导们也很怕,怕军营里要闹出人命。 要真有,那可就是天大的丑闻了。 甜甜又说:“爸爸,七一建军节我们有汇报表演喔,我要去大礼堂。” 韩超扭头看了看闺女,说:“好,我会去看的。” 陈玉凤莫名就有点吃醋了,甜甜要上大礼堂表演的事,怎么没跟她提过? 狗男人都没跟俩丫头说过几句话,但俩闺女居然都特别喜欢爸爸。 蜜蜜给他一块辣子鸡,甜甜就要舀一勺云豆酸菜汤,怕爸爸尝不出滋味,还给他拌一拌。 芸豆酸菜拌了一碗糯乎乎的米饭,只看颜色就叫人食欲倍增。 但吃完饭,俩丫头得去看电视了,今天晚上有《射雕英雄传》,别人都看老掉牙了的。 但俩丫头特别喜欢看,尤其是黄蓉一喊靖哥哥,俩丫头就要说:“妈妈,黄蓉跟你一样喔。” 韩超一周没回来了,四处转着看了看,发现家里既干净又整洁,没有什么需要他干的,于是从箱子底下翻了几床旧棉被出来,拿到院子里拍打干净。 进屋翻了翻,见被褥被套是干净的,于是又放下了。 转而出门一圈,陈玉凤还以为他是生气了,不想理自己,去营区了。 但过了会儿,他又回来了,而且拎着一只蛇皮袋子。 他进了卧室,好半天,没动静。 陈玉凤于是进卧室,想看他在干嘛,进门,就见他提着剪刀,正在剪旧床单。 剪完之后,端过针线笸,这男人居然开始穿针引线了。 陈玉凤给吓的差点没合拢嘴,韩超一个大男人,穿针引线的,他居然是要缝枕头? 且不说陈玉凤作为一个农村女人,看到曾经像野狗一样的韩超居然会拈针,而且大手拈着针,穿针引线,针用的特别好时有多震撼,她估计城里女同志们见多了稀奇的,看了也得惊掉大牙。 男人穿着军绿色的背心,两只手特别粗,一只小小的绣花针在他手时,简直看不见。 可他不过一挑,线穿针而过,他居然会穿针,这就够陈玉凤惊讶的了。 而把针穿好后,他居然还给线绳打了个结,然后,像模像样的,开始缝了。 “哥,你在哪儿学的这个?”陈玉凤以为自己眼瞎了。 这男人小时候可不会干这些,他的双手只用来打人,或者打鸡打狗。 韩超说:“越南。” “你去过越南?”问出口陈玉凤才觉得自己是在废话,他去越南打过仗的。 但韩超依旧好声说:“河内,顺化,海昉,胡志明市我都去过。” 陈玉凤伸手抓了一把,他拿来的蛇皮袋子里,装的全是荞皮。 “爸爸,你这是干嘛呀,我们的枕头都是棉花的,软软的,不要你这个。”蜜蜜凑在门上,看见荞皮,忙问。 甜甜却说:“妹妹,爸爸是给奶奶和外婆缝的呀。” 军区的枕头当然都是棉花的,而要不是韩超专门找荞皮,陈玉凤差点忘了,俩妈睡惯了荞皮枕头,肯定睡不惯城里的棉花枕头。 而她,居然忘了给俩老人准备枕头。 这狗男人,在他回家之前她就知道他会大变样子。 可陈玉凤万万没想到,他会变的这么彻底。 俩人还得聊点事,当然不能当着孩子的面,小孩子是很敏感的,为了一只破酥包,蜜蜜就能和王嘉嘉打起来,她要当着孩子的面聊领导们的私事,就怕俩孩子出去要乱说。 不过陈玉凤并不着急,俩娃今天跟着她跑了趟市场,甜甜喊脚疼,早早睡了,蜜蜜九点的时候也撑不住了,在打盹,胡乱捣了捣牙刷,给陈玉凤抱到床上去了。 小丫头上了床,还在哼唧:“把爸爸喊来,一起睡嘛。” 这时韩超还在缝枕头,陈玉凤进了小卧室,先把三万块掏了出来。 看男人眉头一挑,立刻又把收据掏了出来。 当然,也把自己的怀疑讲给韩超听。 这三万块她收了,但她目前不会动,看张艳丽那边的行动再说。 “可以,收了吧。”韩超说着,把钱和收据又还给了陈玉凤,弯腰从小床底下拿出个盒子来,又从腰上卸了一串钥匙,递给了陈玉凤,说:“装到这里头中。” 陈玉凤看这是个琴盒,因为它特别沉,以为里面真装着把琴,打开,却发现里面空隙,看起来应该是装枪的,所以,这是个伪装成琴盒的枪盒? 这狗男人不愧上过战场,他的东西全都稀奇古怪的。 看男人眉目是温的嘛,陈玉凤又把那张照片放到了枕头上。 韩超愣了好一会儿,把照片捡起来,看着角落里的小女孩:“我妈? “我必须开酒楼,现在就给我写申请,明天我就要去军务处。”陈玉凤说着,看韩超针涩,戳不进布里头,把针抓过来,在自己的头发间润了润,又递给了他,挑眉一笑:“你不写申请,我就不告诉你这是怎么回事。” 身材精壮,却又眉清目秀的狗男人于灯下望着妻子。 虽然说七年未见,人都会有变化。 但陈玉凤的变化太大了,小时候的她一直是个傻姑娘。 那时候齐彩铃总从她手里骗手帕,骗玻璃球,对方说丢了,哭一哭,她傻乎乎的就会信,经常是齐彩铃骗走她的小玩艺儿,韩超再堵着齐彩铃,要回来。 上战场前韩超一直特别担心,怕她在镇上吃亏。 而在桂花镇的时候,她劝王果果上首都治病的那一手,就叫韩超特别惊讶。 为了给古董正名,在饭桌上她言谈之间,就把陈凡世的皮给扒了。 当然,她猜得是对的,韩超把马尚北整到坐牢,张艳丽现在恨他恨的要死。 故意让陈凡世送钱,就是想去军务处闹他。 但这张照片又是怎么回事。 男人并不想屈服,但是妻子已经把笔递过来了,还伸手摇了一下他的胳膊。 她小时候都没这样过,摇摇他的手臂,嘴角撇一撇。 一头短短的卷发,两只大眼睛扑搧扑搧的。 “开饭馆特别辛苦。”男人说。 陈玉凤举起一只手:“我能吃苦。” “我带你来,是来享福的。”男人又说。 陈玉凤再举起一只手:“我可以干的。” 她当然要干,而且必须干,因为她不像齐彩铃,有对服装的审美,她只会做菜,男人说享福只是个话儿,她要在家呆一年,男人或者无所谓,但呆十年,用书里的话说,她就是有工作的军嫂们所笑话的黄脸婆了。 韩超提笔,刷刷几行,写完申请,再转头看妻子。 陈玉凤也不捏扭,踢了鞋子,盘腿坐到床上,把自己从王部长的夫人那儿听来的,关于‘小阿眯’的一切都讲给韩超听了。 别的事倒无所谓,但是既然连王夫人都怀疑马处长的孩子是被偷了,而且言下之意是在怀疑王果果,等婆婆来了,这事总得跟马处长两方对个质吧。 不止陈玉凤,桂花镇所有人都可以证明,马处长丢女儿的时候,王果果人在桂花镇,没离开过。 这件事,至少也该让马处长当着一帮领导的面,澄清一下吧。 男人看会儿照片,再看会儿陈玉凤。 突然问:“你要在这儿睡?” 军嫂之花(马琳也认为自己的女儿是王...) 陈玉凤本来是盘腿坐在床上的, 下意识伸脚穿鞋:“不要,我去我那边。” 男人眉心一跳,手里的针抖了一下, 但立刻说:“好。” 陈玉凤于是又问:“咱妈的事呢,怎么办?” 男人双膝打开,坐在床沿上, 四平八稳的在缝枕套, 他的针脚既绵又密, 工整的像缝纫机匝出来的一样,而且一双大手那么粗,但粘起绣花针却那么的灵巧。 相比之下, 陈玉凤因为有王果果和周雅芳帮忙, 没练过针线, 手工活还比不上男人,他的被子就是她缝的, 拉过来一比, 简直就像蚂蚁乱爬。 陈玉凤忽而一念, 狗男人怕不是看她缝的被套丑,嫌丑才来自己缝枕头的? 他现在这样子,要给桂花镇的人看到, 肯定要骂她是个懒婆娘,还要骂他是个窝囊废,软骨头, 就周雅芳和王果果见了, 估计都得跌破眼镜。 桂花镇的男人大多只干三件事, 喝酒赌博打老婆。 可韩超,他不但不喝酒, 不赌博,不打老婆不说,他还会做针线! 但看他清眉秀眼,两只粗手在布里行走,陈玉凤却觉得怎么那么舒服。 缝完枕头,韩超拿起了那张照片,仔仔细细的看了起来。 关于王果果,他所知道的是这样的。 她上回来首都做手术,怕自己要死,当时跟韩超交待过自己的生平,隐隐提过一些自己的身世,并说过自己原名叫阿眯,是云南人,父亲曾经是个土目,至于为什么后来叫果果,是因为她的彝族名字,反译成汉语,就叫果子的原因。 所以可以确定,她就是‘小阿眯’。 但关于她曾经殴打革命.小将的事,她没提过。 她当年跑到桂花镇后嫁给了韩父,生了韩峰和他,就开始全心全意经营自己的小家。 而关于马琳和徐师长女儿的死,韩超也曾听徐师长提过,说自己在云南的时候生过一个女儿,但是不小心被人害死了,把这两件事结合到一起,再一对照,答案呼之欲出。 显然,不仅别人传言,徐师长和马琳也认为女儿的死,是被人害的。 他也怀疑王果果吧,要不然怎么会契而不舍的追问,韩超的母亲是谁。 事关自己的亲妈,这件事韩超当然要找徐师长当面问题清楚。 这个要证明起来也很简单,六十年代实行农业.大公社政策,1962年韩峰一岁,王果果怀着韩超,而韩父一结婚就给齐彩铃她爹勾着学坏了,整天不是赌就是酒,她为了孩子,一直呆在桂花镇,每天都在下田,为了赚工分,韩超甚至是生在地里的,镇政府记工分的工分簿一直存着,只要把工分薄拿出来,就能证明她没有离开过桂花镇。 既没离开过,怎么可能去害徐师长的女儿? 桂花镇和蒙自,中间隔着好几个省,万水千山的。 韩超说:“这事,等我改天汇报工作的时候,问问徐师长,咱们再说。” “咱妈马上就要来了,要不直接带着她去见徐师长和马处长,把这事说清楚?”陈玉凤又说。 韩超断然说:“不行,咱妈来了,得先给她检查一下身体,她的大脑原来就梗过,医生说过不能受刺激的,这件事,我私底下问徐师长就行了。” 王果果脑子里曾经有血栓,是血栓压住视觉神经才瞎的。 医生曾说必须静养,不能受刺激,否则的话,怕有生命危险。 在十几岁的时候,被一群革命.小将害的家破人亡,然后远走它乡,王果果一直在安安稳稳过自己的日子,也没恨过谁,要她知道自己被诬陷为凶手,而且这个罪名背了将近三十年。 以她的脾气,估计得当场气炸。 不过还好,目前她还在桂花镇,还没上首都。 男人终于把两只枕套都缝好了,翻过来,对灯打量。 被套是陈玉凤自己缝的,本来她觉得很不错,可给他仿佛机织一般的工艺一比,简直像个土气巴拉的乡下小姑娘,这叫陈玉凤恨不能对着韩超的脑壳敲一下。 男人半天不说话嘛,陈玉凤就又说:“那我去睡觉啦。” 男人甩了一下枕头,啪的一声响:“好。” 陈玉凤都有点纳闷儿了,这男人到底咋想的,难道在等她主动? “你这床挺好,挺宽的,两个人也能睡得下。”陈玉凤伸手摸了一把。 韩超嗯了一声,把空枕套放到了另一只枕头边比了一下,尺寸大小刚刚合适。 可他依旧没有任何表示。 陈玉凤七年前可是爬窗子去找这狗男人的,头一回夹肿了手指,第二回碰破了头,第三回擦破了膝盖,淤青了好久。 她都等了他整整七年了。 这会儿俩丫头睡着了,没人吵没人闹的,她总得被他请一回吧,不说像书里描述的那样,抱一抱亲一亲,韩超总该拉她一把吧。 可他就是不行动。 陈玉凤伸手摸了摸空枕套,又说:“这枕套看着也舒服,装上荞皮试试。” 她这算暗示了,要枕头,证明她想躺这儿啊。 韩超居然说:“我从许亮家要的荞皮有浮尘,明天洗洗再装枕头。” 陈玉凤给惊了个目瞪口呆。 所以他顶多就是打开门吧,还在等她上床,请都不带请一下的? 不愧是书里说的钢铁直男。 气鼓鼓的从韩超卧室出来,陈玉凤本来该直接回卧室的,可转头看男人的几块手绢都扔在沙发上,一个里面包的是瓜子壳,一个里面是泡泡糖,估计是俩丫头干的,就又捡起来,给他洗干净,见他卧室的门开着,进门,搭在椅背上了。 狗男人,她进门,他立刻翻身坐了起来。 白色的背心勾勒着他臂膀上的肌肉,那种力量感给灯照着,有点吓人,可这是自己男人嘛,陈玉凤虽怕,但也极力说服自己,不怕他。 晾完手绢儿,她转身要走,不小心腿碰到床沿上,顿时哎哟一声。 这时正好韩超来扶,陈玉凤本能的一躲。 男人也就把手缩了回去。 这狗男人,一个人睡一辈子吧他,活该! 第二天是周末,按理今天全军区都该休息,不办公的。 但一大清早广播里就在播放,讲铺面出租的具体政策。 还通知,让所有有意向的军人去后勤处领告示。 并说,告示上有军区所有准备出租的铺面的具体地址,位置,以及大小。 因为昨天后勤部就贴过通知,所以这个政策很多人都知道。 隔壁赵营长家的包嫂子也准备要承租个铺面的,所以早起就去排队领告示了。 陈玉凤准备去领的时候她拿着告示,已经回来了。 “嫂子,能给我也看看告示吗?”陈玉凤问。 包嫂子说:“行啊,你要想做生意,我给你推荐个铺面,你看这个,在王府井大街上的,总共200平米,是个临街的一楼,这个铺面要用来卖服装,肯定能发大财。” 韩超刚刚洗好了荞皮,摊开晾晒,听到这个,接过告示问陈玉凤:“这个铺面你想不想租?”他上战场年限最长,这些铺面,按理想租哪个都可以。 关于王府井的铺面,因为读过那本书,陈玉凤知道的,会被齐彩铃租走。 租金还特别便宜,一月才200。 而现在这年头,一件衣服都不止二百块,这样的铺面,抢到就是赚到。 但陈玉凤对那个不感兴趣,毕竟齐彩铃是女主角,女主角有天生的好运气,那种好运气她没有,她也不打算去抢。 把整张告示看了一遍,她指着最,一月租金才30块,多好。” 包嫂子一看,顿时说:“这是咱们内部的酒楼,不对外的,没客源,原来好几个人租过,都没干下去,它根本不赚钱。” 韩超在沉吟,显然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陈玉凤说:“只要味道好,咱卖回头客,据说接公派饭,只要对方给好评,军区就会发五十块钱的补贴呢。” 包嫂子说:“做生意只想着赚五十块,你也太没出息了,我要租临街的铺面,我要下海暴富。” 赵营长端个紫砂壶正在抿茶,插了句:“我看玉凤这样就很好,小富即安,还能把孩子教育好,包小霞,你整天想着暴富,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命。” 包嫂子给丈夫一怼,不高兴了:“赵方正,你怕不是想打架?” 赵营长一点都不怕:“来呀,躺着你都干不过老子,竖着你以为你行?” 包嫂子身材微胖,五官很漂亮的,她蓦然脸红:“赵方正,臭流氓!” 赵营长咧嘴一笑,转身走了。 陈玉凤问包嫂子:“你们为啥要躺着打架?” 包嫂子抿唇一笑,搧着告示走了。 陈玉凤后知后觉,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邻居家俩口子是在秀恩爱呢。 赵营长又黑又粗的,可人家居然会秀恩爱,再看看自家这狗男人,眉清目俊的好看,可他怎么就是根个榆木疙瘩似的? 虽然从告示上看,想租小酒楼得下午才能递申请,办手续。 但这个政策一出,据说抢铺子的人特别多,所以陈玉凤和包嫂子早晨就准备先去探探风。 今天,后勤部和军务处的领导联合办公,直接把办公桌设在机关大院里。 因为城里的铺面地段好,租金便宜,递申请的人特别多,队排的人山人海。 在人群中,陈玉凤正好看到齐彩铃跟萧胜站在一起。 不愧书里说她是军嫂之花,她打扮的确实漂亮,酒红色的西装,黑色的阔腿裤,尖尖的高跟皮鞋,还带着圆形的七彩大耳环,外加一头大波浪,是这年头最时髦的打扮,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好些人都在看她。 但就在陈玉凤看她的时候,忽而一阵孩子的哭声传来。 是张松涛的儿子,二娃在哭。 “怎么回事,二娃你哭啥?”齐彩铃弯腰问。 “妈妈,你的高跟鞋踩到我的脚啦。”二娃哭着说。 齐彩铃这才发现自己踩了孩子,正好这时看她的人多。 她忙弯腰把二娃抱了起来,伸手替孩子揩着眼泪。 陈玉凤发现一个细节,要是她替孩子擦鼻子,肯定会用小手绢擦,把鼻涕擦在手绢上,再洗掉,但齐彩铃不是,她用手捏一下孩子的鼻涕,却转手又把鼻涕涂到了孩子的衣服上,然后拍拍二娃,放她去玩了。 往孩子的身上抹鼻涕,这也能叫最美后娘? 陈玉凤有点可怜二娃,不忍再看下去,于是别过了眼。 因为今天是后勤部和军务处联合办公,她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马琳马处长。 马琳大约也四十五六岁,清瘦,高挑,跟她一样的短发,烫过。 看眉眼就让人觉得她的脾气应该很差,因为她一直皱着眉头,一副在生气的样子。 现场办公嘛,特别拥挤,有个团级干部不小心挤过去,碰了她一下。 她立刻站起来,伸手指那位团长:“你,给我排到最后面去。” “马处长,对不起,我刚才是被后面的人撞了一下……”这人话还没说完,马琳直接拍桌子开吼了:“我让你站到后面去,你听不懂吗?” 对方是个团级领导,大庭广众之下,当面被人这样吼,实在够丢脸的。 包嫂子凑到陈玉凤耳边,悄声说:“马琳这脾气,越来越坏了。” “她原来脾气也这样坏?”陈玉凤悄声问。 包嫂子说:“她爸原来是空军那边的老司令,她哥又是咱们军区的司令员,她自己能力强,脾气自然也就大,谁叫她还被人偷了孩子呢,丢了孩子的女人,可怜。” 马琳是军.二代,哥哥就是马司令。 而她自己,能力确实特别强。 比如目前的军产承包政策,要别人来定政策,估计都是先紧着领导家属来,让领导先赚钱嘛。 但她不是,她选择把铺面租给上过战场的军人家属,让上过战场的人享福利! 这种公平公正,严谨的态度,让她在基层官兵心目中威望很高。 所以即使她脾气再臭,大家也能忍。 看到这儿,眼看已经中午,包嫂子拉了陈玉凤一把:“走吧,回家做饭。” 陈玉凤远远再看了一眼齐彩铃,回家了。 话说,陈玉凤一直都知道齐彩铃也生活在军区,见过她丈夫,也见过她的俩儿子。 但齐彩铃迄今为止,并不知道陈玉凤也提前进城的事。 倒不是她故意不想知道。 而是相比于穿越前枯燥无味的生活,这辈子的齐彩铃活的太过精彩了,军区有很多男同志喜欢她,喜欢跟她聊天,说话,无条件的帮助她,支持她,九十年代又遍地商机,她正忙着赚钱呢。 按照书中剧情,她应该跟张松涛特别恩爱,当然,写书的时候她也是这样想的。但当书中设定变成现实,张松涛毕竟已经36了,是个中年男人,而别的喜欢齐彩铃的男人大多年青,朝气蓬勃。 齐彩铃看张松涛,难免就有些不得劲。 至于大娃和二娃,虽然他们是男孩,将来会成大佬,齐彩铃也努力想对他们好,可她现在的生活太过多姿多彩,就难免照料不到俩孩子。 这不,今天忙着租铺面,一不小心她踩破了二娃的脚趾头,齐彩令忙,随便哄两句就不管了,二娃的脚趾头肿了之后又化了脓,然后孩子又发高烧,还是大娃带着弟弟去诊所看的脚,买的药。 而他们的最美后妈齐彩铃,忙于自己的赚钱大计,甚至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说回陈玉凤。 下午租的全是小铺面嘛,租金便宜,所以来的更是人山人海。 马琳作为军务处的处长,亲自负责审核档案,跟上午一样,要有谁的档案有问题,或者申请书的格式不对,张松涛那儿还可以通融一下,但递到马琳手里,毫不留情,她会撕掉申请书。 这就搞得大家特别紧张,包嫂子排在陈玉凤前面,一直在发抖。 好在她的申请书是韩超帮忙写的,格式是对的,安全通过了。 接下来是陈玉凤的,张松涛认识她,稍稍一扫就递给马琳了,马琳接过去,从韩超的入伍证明再到申请书,仔仔细细的翻了一遍,终于把申请书放到了通过的那一栏,事情这就算成了。 但就在陈玉凤转身要走时,她忽而说:“韩超家属,你等一下。” 这位向来不直呼人名的,而陈玉凤一停,排队的,围观的,就全是一副怜悯的眼神,包嫂子更是倒抽一口冷气:马处长向来骂人不点名带姓,都是直接开骂,她特意喊韩超家属,怕不是陈玉凤的问题更大? 马琳抬起头,在众目睽睽中温声说:“你时间方便吧,等我一下,我有件私事要跟你谈。” 陈玉凤说:“方便的,我等您。” 正所谓事情小,嗓门大,军区领导们嗓门要压低,就证明事情大了。 包嫂子先走一步,不停的回头看,心说得是多大的私事,能叫马琳压低嗓门说话的? 陈玉凤心态倒是放的很平,不论韩超在战场上的资历,还是他写的申请书都没问题,马琳收了,她就能租到铺面就行了。 管她想谈啥呢,作为王果果曾经的好姐妹,她还不知道王果果还活着吧? 也认为她的女儿是王果果害死的吧。 不过这种事,对方要不说,无凭无证的又不好问。 正好聊聊嘛,看她要谈什么。 女熊父更熊(所以韩超惯女儿帮女儿打...) 转眼下午四点, 马琳也终于忙完了。 “你好,我是韩超爱人。”陈玉凤打量着她的军装,真心羡慕, 四颗星的女大校。 “有点事,咱们私下说吧,边走边说。”马琳往前走了几步, 才又说:“我第一次见你家韩超, 还是他当年入营的时候, 你应该知道吧,他当年因为打人被抓到少管所,本来该判刑的, 正好当天徐勇义去少管所办事, 碰到他, 就把他从少管所提出来了。” 这个陈玉凤并不知道,但当年政府抓走韩超, 确实说的是要关押他。 结果等他再回来, 已经当兵了。 徐勇义算他的救命恩人。 “我听说你生了两个女儿。”马琳又说。 “是, 一个叫甜甜,一个叫蜜蜜,是双胞胎。”陈玉凤说。 马琳又说:“我听说你们是包办婚姻, 韩超上过战场,还曾经潜伏做过间谍,做间谍期间又经历了一些常人不会经历的事, 心理上应该有很大的问题, 给这样一位战士做军嫂, 你很辛苦吧?” 这话就有意思了,她对韩超的看法, 跟罗司令和马司令等人是一样的。 虽然因为韩超的能力强而认可他,但也一直在怀疑他,不信任他。 “我们不叫包办婚姻,我们是青梅竹马。”陈玉凤说。 她这种维护丈夫的态度让马琳有点吃惊。 而马琳之所以关注韩超,是因为她的前夫徐勇义,一意孤行,一直在挺韩超,她和徐勇义在很多事情上有分歧,而且罗司令和马司令都比较反感韩超,她自然就对韩超也有看法。 至于韩超的婚姻,以及家庭,她是听张艳丽说的。 听说韩超是包办婚姻,妻子是陈凡世的女儿,没啥文化,生了俩闺女,还想悄悄追生儿子。 正所谓偏见使人盲目,她不认为没文化是女性的罪过,但认为没文化,比有文化的更容易犯错,毕竟她们,不懂法。 她又说:“即使你生的是女儿,也要投入心血,公平公正的教育她们,你要相信一点,女孩只要家长肯教育,不会比男孩子差。” 陈玉凤不卑不亢,回说:“我的两个女儿,我教育的很好。” 马琳大约不信,但并没有反驳,又说:“我和张艳丽是好姐妹,前阵子她帮忙给秦主任介绍过一个抱养孩子的家庭,这件事她于政策上当然做得不对,但是秦主任夫妻非常重男轻女,经常虐待女儿,所以抱养于那个女孩来说并不算坏事,你明白吗,想生儿子的人,怎么都会生的!” 一个女孩,如果父母重男轻女,而养父母更好的话,抱养并不算坏事。 韩超抓过张艳丽,军区也惩罚过张艳丽。 但是后来陈玉凤也曾听说过,秦主任的母亲为了能有个孙子,曾经故意把孙女往正在行驶的汽车底下推过,要不是汽车刹车及时,那女孩就没命了。 所以这件事张艳丽并没有做错。 马琳又说:“我和你张阿姨是天津老乡,从小一起长大,原来是特别好的玩伴。” 对方一再提张艳丽,而且还特意提出秦主任的事,陈玉凤明白了。 马琳单独找自己谈话,肯定跟张艳丽有关系。 果然,她又说:“张艳丽同志昨天晚上向我反应了一件事情,她说军区扣押了马尚北之后,你曾以这件事为由头,向陈凡世索要过三万块钱,并且答应她,只要陈凡世给钱,你就帮忙,让军区给予马尚北轻判,为此,张艳丽卖掉了一套房子,来应对你们。” …… “你知道吗,即使陈凡世是你父亲,这件事也涉及了敲诈勒索,一旦张艳丽向领导层反映这件事,我们军务处会代表张艳丽提起诉讼,军法会收缴那笔钱,而韩超,也将被开除出部队。”马琳又说。 陈玉凤于心里感叹了句,果不其然。 张艳丽可不是善茬。 目前军区给马尚北的指控是杀人未遂,要在军法,至少要判十年。 他是张艳丽的亲儿子,本来大有前途,该去驻港部队集训的。 可就因为韩超,现在被羁押了,眼看锒铛入狱。 这个案子应该已经翻不了了,不过张艳丽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她给陈凡世三万块,就是在挖坑。 要不是蜜蜜不经意间的提醒。 要不是她急中生智让陈凡世在收据上签字,那笔钱就是贿赂款了。 陈玉凤倒不急,问马琳:“既然您私底下找我,应该是张阿姨有什么要求,想要私了这件事吧,她有什么要求,您说来我听听。” 马琳跟张艳丽是从小到大的闺蜜,马尚北犯法之后张艳丽找她捞过人,但她劝了一下,说孩子犯的事情太严重,捞不了,张艳丽也就没再折腾了。 但就在今天一早,张艳丽一脸不高兴的来找她,并跟她讲了陈玉凤借此事敲诈勒索三万块的事。 而张艳丽的诉求是,只要陈玉凤把三万块还给自己,这件事就可以不上诉到军法,私了。 私了之后大家还是一家人,和和气气的,而张艳丽还有一个不情之情,就是让蜜蜜认马金凤做干妈,当然不是把蜜蜜送给马金凤,仅仅只是认个干妈。 这些要求听起来非但不过分,而且合情合理的令人匝舌头。 马琳看陈玉凤听的入神,于是又说:“你没有文化,也不擅长教育,而马金凤的丈夫是下海的教授,曾经在非洲工作过,目前刚刚回国,我相信你不是像秦主任夫妻那样,为了要儿子而不则手段的人,但你本身没有文化,没有知识,给你女儿认一个干爹,让她获得更好的教育,艳丽这是在为你着想。” 显然,儿子已经被关起来了,张艳丽也不想再捞他了。 但她贼心不死,依旧想要蜜蜜。 干爹干妈只是个幌子,只要给张艳丽足够的时间,她早晚把蜜蜜弄给马金凤夫妻的。 书里说过,马金凤夫妻特别迷信,而据说,蜜蜜不但女生男相旺儿子,马金凤见过蜜蜜的那回,回家就得了个好机遇,发现自己承租的矿山里不但有煤,还有金子。 所以她固执的认为蜜蜜旺自己,所以不论多少钱的高价,都想要蜜蜜。 当然,书里的蜜蜜特别旺马金凤,自打那俩口子要走蜜蜜,生意做的风生水起。 是基于对一个军法领导的信任,陈玉凤说:“马主任,我父亲给我钱的时候,曾经说过,那笔钱是他给我补偿的,我还未成年时的抚养费,以及他给我母亲的离异补偿款,我有收据,你要不信,我现在就回家去取,拿来给你看。” 基于张艳丽一直说陈玉凤没知识没文化,教育的孩子也很差劲,而收钱打收据,是有文化,有知识的人才会干的事,而且要是陈玉凤真有收据,张艳丽不会那么笃定的,说是敲诈勒索。 所以马琳认为陈玉凤这是在糊弄自己,她肯定没有收据,这时候想急着回家,应该是想找陈凡世,赶紧补打一个。 陈凡世是她亲爹,她要求到他了,他能不补打? 但公平起见,她打算网开一面,也是给陈玉凤一个机会,所以她说:“陈玉凤同志,你是从乡下来的,没有意识到问题的重要性,想用谎言来蒙蔽我。本来今天你张阿姨就准备去你家,邀请我做见证,公平公正的解决这件事,但你既然这样说,我就要提前一步去你家,看你的收据。” “那就走吧,现在就去我家。”陈玉凤同样温笑着说。 马琳居高临下,并且带着怜悯的态度惹恼了她,收据和钱都在呢,谁怕谁啊。 张艳丽想上门解决事情? 正好,一次性解决了吧。 她总盯着蜜蜜也不是个办法。 马琳本就性格强悍,属于锋芒毕露,且毫不留情的性格,而且她坚信张艳丽嘛,盯着陈玉凤,她说:“等一下,我喊警卫员开车来。” 小汽车陈玉凤不是头一回坐了,但这是她头一回,跟一个女大校一起坐车。 这位女大校对她的目光里有怜悯,还有怀疑,她还是张艳丽的好姐妹,但是,一个女同志在军区这种强人遍地的机关能干到大校,就证明她在大事大非面前,不会徇私枉法。 那陈玉凤必须让她看看证据。 正好周雅芳和王果果眼看到首都,她跟陈凡世夫妻,也该算个总账了。 …… 再说家里,今天是全家团聚后,韩超头一次完完整整在家呆了一整天。 甜甜乖,而且沉迷于跳舞唱歌,一个人玩得很好。 其实韩超都不需要看,只需要偶尔应一声,点个头夸一夸就好。 蜜蜜相对就熊得多,平常陈玉凤带着,要时刻约束她才不闹乱子,今天没人约束,她就比平常更熊了。 隔壁的赵武上一年级,周末老师布置了功课,要背《春晓》,他站在墙跟下,哭哭啼啼,磕磕绊绊的,半天都背不下来,蜜蜜从来没学过,但听他念叨了几遍,已经会了,她向来忍不住,就说:“赵武哥哥你可真笨,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我都会背了,你怎么还不会,要不我去帮你读书吧?” 赵营长是个爆脾气,立刻抓书敲儿子的脑袋:“你个榆木脑袋,人家五岁的小女孩你都比不过,你可真丢你爸的脸。” 大人无心一句,孩子就会恼羞成怒,正好手边有晾衣服的竹杆,赵武仗着自己个头高,捡起来就隔墙敲蜜蜜的脑袋。 蜜蜜被敲了也生气啊,拿起自家的竹杆,也要敲赵武。 但赵武旋即跳上了墙,并扮着鬼脸:“哈哈,你个小矮子,敲不着我。” 陈玉凤的晾衣杆短,蜜蜜也矮,小短腿跟着哥哥飞跑,就是敲不到。 “坏哥哥。”蜜蜜举着竹竿一蹦一蹦。 赵武在墙上敲的蜜蜜的脑袋当当当:“短腿小矮子,丑丫头,黑丫头。” 蜜蜜给气的呀,小短腿蹦的像弹簧,扛着竹杆一跳一跳,偏偏就是打不着。 不过就在这时,刚才一直在厕所里忙碌的爸爸出来了,把她抱了起来,并架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天在这一刻近了,地在这一刻宽了,蜜蜜骑在爸爸的肩膀上,够得着赵武哥哥了。 竹杆咣咣咣,把他的脑袋敲的当当当。 赵武早就发现了,韩叔叔人闷话少但手狠,而且特别护短。 但他又不想认输,于是跳上瓦檐,顺着房顶逃跑:“追不到我吧,嘿嘿。” 韩超要认真起来可就麻烦了,他架着女儿追出院子,一直追到赵武家的墙跟下,看他爬上了一棵树,还在问蜜蜜:“要不要爬树追?” “爸爸,他已经输了,咱不追了吧。”蜜蜜骑在爸爸脖子上,笑的前扬后合。 马琳和陈玉凤下车的时候,刚好看到韩蜜骑在爸爸身上,扬着竹竿,从隔壁得胜凯旋。 蜜蜜本来就熊,加上韩超,那是熊上加熊。 陈玉凤给气的,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马琳可是王果果的老相识。 只是她目前还不知道王果果活着而已。 但她对陈玉凤,对韩超,对她们一家都有特别大的偏见。 偏偏这时韩超不说好好教育孩子吧,还帮着蜜蜜打架。 女熊父更熊,这叫马琳心里会怎么笑话他们一家? 本来马琳就很瞧不起她,这下,估计心直接是鄙视了。 不过就在这时,马琳却转头问陈玉凤:“韩超居然会让女儿骑在自己脖子上?” 陈玉凤恨其不争的说:“他是男人嘛,于孩子难免太过溺爱。” “不不,我听说农村人大多重男轻女,非常轻视女儿,但韩超这样做是对的,即使女孩,也应该享受到跟男孩子一样的重视,为什么男孩子可以打女孩,女孩却不可以还回去?”马琳再来一句:“韩超别的方面怎么样我不好说,但至少在这点上,他是对的。” 所以韩超惯女儿,帮女儿打架是对的? 当然,这只是件小事,马琳来是为了看陈玉凤的收据。 怕她没有收据,要捣鬼嘛,还说:“家里没什么不方便的吧,我是个女同志,同时也是个军人,我不会乱走乱看,请你跟我一起进门,当着我的面,找出收据。” 一家人(军嫂出轨要坐三年以下的...) 收据陈玉凤当然会当着马琳的面拿出来。 但这件事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陈玉凤正准备要起诉陈凡世的. 但她只能起诉陈凡世,起诉不了张艳丽,但她要开店, 真正烦人的则是张艳丽。 她想抱马金凤的大腿,她就贼心不死。 人可以不做贼,但不能日日防贼。 陈玉凤最近在外面跑, 发现了一些问题, 比如, 有些人会在吃饭是故意找茬,往菜里丢虫子,或者丢头发, 然后故意勒索, 要挟店家。 要等她开了店, 张艳丽那么干呢,军区内部的酒楼, 来吃饭的可全都是领导。 这些事是归军务处管的, 到时候要马琳依旧偏向着张艳丽呢? “对了马处长, 我弟玉璜今年是不是18了?”陈玉凤突然问。 马琳立刻说:“怎么会,他是74年生的,今年16岁。” 做为好闺蜜, 她是真不知道陈玉璜的事,还是装不知道? 不过不管她知不知道,今天她要公公正正解决事情就算了, 不然, 陈玉凤不介意把事情吵出来。 当然, 先得把收据找出来。 她笑着说:“咱们先进屋吧,家里寒酸, 您甭见外!” 天热,男人们在家都不爱穿衣服的,韩超还好,穿着白背心儿,赵方正和王书亚都是光膀子,军人嘛,个个一身黑皮,肌肉矫健,赵营长毛发旺盛,肚皮上还长满了毛。 乍一看来的是军区能令大家闻风丧胆的女魔头马琳,一帮男人个个吓的慌了神。 赵营长抓起儿子的衣服就往头上套,套了半天套不进去,差点给憋窒息,顶个线衣在敬礼。 王书亚光膀子披外套:“首长好!” 马琳走的风风火火,全然不看这帮臭男人。 韩超倒还好,把蜜蜜从肩膀上放了下来,敬礼:“马处长好。” 看眼陈玉凤,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陈玉凤嘴巴示意:“钱。” 韩超皱了一下眉头,不过夫妻俩昨天晚上就聊过这事,所以他是知道的。 示意马琳进院子,并问:“马处长要喝什么茶?” “我是来处理工作的,不喝茶。”马琳低头看了看蜜蜜,倒是抿唇笑了一下:“小宝贝你好。” 家里来了个穿军装,而且肩膀上有四颗星星的奶奶,甜甜给吓坏了,刚才还在院里跳舞,躲回卧室,不肯再出来了。 但蜜蜜对这个一身军装,并且肩膀上扛着四颗星星的奶奶很感兴趣。 马琳跟着陈玉凤进了卧室,她也跟着往里走,这时陈玉凤弯腰,要从桌子底下搬那只像琴盒的,装琴的箱子,马琳一翘二郎腿,就坐在了椅子上,蜜蜜于是凑了过去,伸手,轻轻触了一下马琳肩头的星星,并问:“奶奶,这星星沉吗?” 陈玉凤怕女儿太多嘴多舌了马琳会不高兴,刚想让她住嘴。 马琳却饶有兴致的问:“宝贝,你为什么会这样问?” “因为我爸爸力气特别大,可他肩膀上只有一颗星星。”蜜蜜说着,又伸手摸了摸马琳的胳膊,并说:“你是个女人啊,可你居然能扛得起四颗星星。” 马琳是死过女儿的,而且女儿死的时候只有八个月。 她很喜欢小女孩,伸手摸摸蜜蜜的脑瓜子说:“宝贝啊,星星代表责任,责任越大,扛的星星越多,你爸爸如果能肩负得起更多的责任,就可以扛更多的星星。” “那他肯定可以,他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蜜蜜笃定得说。 孩子没有不爱爸爸的,马琳笑了一下,正好这时,陈玉凤把三万块钱加一张收据递到了她手里,并说:“您请过目。” 这收据一看就是陈玉凤写的,没读过书,她的字写的并不好看,还很生涩。 但陈凡世的签名马琳认得,作为一个军产承包商,不论有大小事,陈凡世的签字申请都会由她最后批准,所以这名字她特别熟悉。 证据确凿,钱是陈凡世给的,而且在陈凡世的立场上,确实是抚养费。 马琳愣在原地,手好半天没收回去,因为她根本没想到,陈玉凤真的有收据。 但她立刻又想,这收据是陈凡世给陈玉凤写的吧。 其目的就是怕张艳丽闹的时候,韩超要受牵扯。 此时她信的依旧是张艳丽,毕竟男人那玩艺儿是最不可信的。 但她立刻说:“这个是陈凡世的笔迹,能证明钱是你的合法收入,跟韩超没关系,我看到证据了,这件事就这样了了吧。” “所以张阿姨诬告我勒索也没关系?”陈玉凤反问。 今天约好的是下午五点到陈玉凤家,解决这件事,现在四点钟,再过一个小时张艳丽就要来了。 马琳看了一下表,说:“她并没有告到领导那儿,而我,只是她的朋友,她不算诬告!” 陈玉凤心说果不其然。 张艳丽差一点就害得一个战场七年的老兵被剥夺军籍,但在马琳看来,他们是一家人,所以张艳丽可以告,她却不能把张艳丽怎么样。 这就是马琳身为军务处的处长,对这件事的处理态度? 她的偏见满的都快要溢出来了。 见陈玉凤很不高兴,马琳又说:“她马上就来,我可以在外面等她,一会儿让她给你道歉的。” 道歉是因为诬告,但就跟秦主任女儿的事情一样,这个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还存着很多灰色地带。 陈凡世是个男人,他想给女儿前,又怕妻子闹,于是两边撒谎也是有的。 马琳从心底里依旧认为,陈玉凤至少变相问她爸索要过钱,否则,陈凡世为什么会给她钱? 要给,前些年怎么不给? “好吧,我等着。”陈玉凤说着,出了门:“我送您出去?” 这个领导她不留茶了,让她在外面去她的好闺蜜吧! 不过就在这时,蜜蜜忽而抓马琳的手:“妈妈,我不要奶奶走,我要她跟我呆在一起。” 马琳的手一僵,缓缓转身,弯腰问:“宝贝,为什么呀?” “我想知道你是怎么做到能在肩膀上扛那么一堆星星的,你能跟我讲讲吗?”蜜蜜一脸诚挚。 马琳弯腰看了小女孩好一会儿,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眶问:“宝贝,你也想当兵吗。” “当然,我要当跟你一样的兵。”小女孩腿短气不怯,仿佛身高两米八。 这时不但陈玉凤差点噎住,韩超一直在窗外,也给女儿惊到了。 童言无忌,初生牛犊不怕虎。 蜜蜜特别热情的指挥着马琳往客厅去,她不有套小军装嘛,今天没穿,但是洗干净的,就在卧室里,也抱了出来,要给奶奶看:“你看,我也是一名军人。” 马琳说:“韩营,我陪这你女儿坐会。你们忙自己的,不用倒茶,我不喝。” 这意思是只陪蜜蜜聊会儿,却不想他们夫妻在场。 真是火柴碰火.药,她好大的火气。 而韩超的脾气,既你说不喝茶,我也不泡了,他放下了茶叶罐。 陈玉凤想叮嘱蜜蜜一句,让她乖一点。 谁知马琳冷冰冰的,又来一句:“陈玉凤同志,你也出去吧。” 韩超顿时吸气,说:“马处长,这是我家,陈玉凤是我爱人。” 陈玉凤忙把韩超拉了出来,并给了他三个电话号码,说:“你去给我爸打个电话,他要不在家你就打市场的,要不在市场就打公司的,就说我喊他来吃辣子鸡火锅,辣子是我炒的糍粑辣子,让他快点来。” 韩超皱了皱眉头,陈玉凤再推一把:“快去。” 光是张艳丽来怎么行? 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马琳这样偏袒张艳丽,而张艳丽又爱耍些小手段的。 等她开了酒楼,张艳丽要再害她,有马琳袒护,她岂不是还要吃哑巴亏? 陈玉凤要把陈凡世也喊来,还要当场戳穿陈玉璜的身世,既然没脸,大家就一起没脸! 陈凡世或者忙,但是,要听说有糍粑辣椒做的辣子鸡火锅,只要能爬起来,他就肯定会来,因为辣子鸡火锅跟黄辣丁一样,也是他最好的一口。 昨天陈玉凤买了一只鸡,吃了一半,剩下的用糍粑辣椒炒了,此时就在红油里湃着,辣子鸡属于越热越好吃的菜,要加汤炖了,糍粑辣椒的辣加上鸡汤的鲜,再加菜来蘸火锅,那味道,属于能把死人给香活的。 正好此时韩超出门,陈玉凤又吩咐他他买点青菜,豆皮,豆腐和冬瓜,家里有她早晨泡发好的腐竹,红苕粉,还有从老家带来的腊肠和腊肉,随便一收拾,就是一桌热腾腾的火锅了。 火锅容易收拾,而且还干净,在厨房里边做,陈玉凤边听马琳和蜜蜜的聊天。 “奶奶,你小时候也像我一样凶吗?”蜜蜜问。 马琳的声音出奇的温柔:“当然,我小时候可是我们院里的孩子王。” “那我也要当我们院里的孩子王。”蜜蜜指着甜甜,又问:“你有姐姐吗?” “奶奶没有姐姐,但奶奶有两个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妹妹,一个叫张艳丽,你肯定认识她,因为她是你母亲的妈妈,是你的奶奶,还有一个叫张爱霞,是她姐姐。”马琳低声说。 “哇喔,和我们姐妹一样,你们也没有分开过吗?”蜜蜜还在问。 马琳说:“我18岁去蒙自下放,三年后她们也去了,然后我们一直在一起。” 陈玉凤于厨房里笑了一下,原来张艳丽跟马琳不但是闺蜜,而且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张艳丽也去过蒙自,但估计下放时间不长,要不然不会只当个售货员。 蜜蜜又说:“你和你的妹妹永远生活在一起,你也像我一样快乐,是吗?” 马琳特别遗憾的伸手抚了抚蜜蜜的小脸庞,并说:“不,宝贝,奶奶一点都不快乐,因为奶奶也曾经有过一个像你一样可爱的小女儿,但是被人给害死了。” 陈玉凤的手一顿,正想多听两句,正好韩超回来,马琳就没有再说下去了。 韩超把菜放到了厨房案板上,并说:“你爸说他大概一个小时到。” 陈凡世是个吃货,首都又没有辣子鸡火锅,陈玉凤估计都用不了一个小时,半个小时他就能来。 张艳丽估计也快来了,正好让那对恩爱夫妻在她家吵一架吧。 当然,火锅没得给他们吃,是她们一家吃的。 马琳跟蜜蜜聊得火热,陈玉凤索性关上了客厅的门,让她们慢慢聊。 这时甜甜也不胆怯了,从卧室溜出来,抓了把花生放在马琳面前。 白皮肤的小女孩,沉默安静,躲在蜜蜜身后,两只小鹿一样的大眼睛,既警惕又温柔的注视着面前穿军装的女人。 蜜蜜双手抱着脸,问:“奶奶,你读过大学吗,你是什么时候当的兵呀。” 小女孩两只眼睛里满满的求知欲,望着奶奶肩头的星星,恨不能立刻变成她。 此时陈玉凤已经切好了姜片蒜段和辣香扑鼻的糍粑辣椒,锅底一点油,眼看锅热,先把糍粑辣椒炒进去,炒出一阵扑鼻的辣香,这才把姜片蒜段丢了进去。 再把昨天炖好的辣子鸡加进来回锅炒香,红油滋着鸡块,辣香扑鼻。 俩丫头给熏的直打喷嚏,马琳大约是真喜欢蜜蜜,则从自己14岁的时候因为打架,顽劣,被父亲送到部队上吓唬,却从此穿上军装不肯脱,再到下云南锻炼,以及回城后继续当兵,升职,一步步的给蜜蜜讲了起来。 曾经的老三届嘛,马琳的人生可谓波澜壮阔。 俩小女孩听的津津有味,一个磕瓜了了,一个剥花生,甜甜还给马琳泡了一杯茶,围在两边,特别认真的听她讲故事,听到马琳居然还扛着枪跟土匪打过仗,还曾经骑着摩托车追过土匪,蜜蜜顿时说:“哇,奶奶你可真棒,你居然扛过真枪。” “是啊,奶奶此生唯一的遗憾就是女儿的死。”马琳辛酸的说。 说时迟,那时快,张艳丽跟马琳约过,所以先去机关大院找马琳了,找不到才会往这边赶,周末嘛,陈凡世正好无事,而且张艳丽做了亏心事,这几天还对他特别好,都不跟他吵架,也不跟他乱发脾气了,家里其乐融融的,今天周末,她出去了,他正在考虑去那儿下馆子,这时女儿邀请他吃辣子鸡火锅,他当时一分钟都不耽搁,立刻往来赶。 边走边回味辣子鸡火锅有多香,要加了木耳青菜红苕粉,来点耙土豆,蘸水一蘸。 那香味简直无法形容。 它不单单是辣,而是辣的香,辣的厚重,辣的让人开胃生津,热血翻涌。 总得一句话,就是辣的爽,爽到飞起。 这时马琳还在跟俩丫头聊天,陈玉凤的火锅也刚刚添上水。 陈凡世一进门,立刻打个喷嚏,不禁念叨:“正是这个味道。” 陈玉凤心说真是巧呢,要张艳丽来的早,陈玉璜的事还不好戳穿。 得亏陈凡世是个馋鬼,赶先一步提前来了。 马琳跟陈凡世也是老相识,看他进来,愣了一下,站起来问:“艳丽呢?” 陈凡世却是一愣:“马主任,你怎么会在这儿?” 也是巧了,这时张艳丽做的还是不但三万块毫发无损的回到她手里,蜜蜜也能认马金凤做干妈,她的生意还能更上一层楼的美梦呢,但陈玉凤必须跟亲爹撕破脸了。 她对陈凡世说:“爸,对不起,但是我得通知你一声,我要起诉你了。” 这下不止陈凡世惊呆了,马琳也愣住了,在她想来陈凡世和陈玉凤是一伙的,俩父女合谋从她闺蜜那儿骗钱的,怎么当着她的面,他们居然翻脸了? “你这又是要干嘛?”陈凡世问。 陈玉凤气鼓鼓的说:“你当初为了玉璜跟我妈离婚,抛弃我,我不说什么,你让我帮忙瞒着玉璜的年龄我也不说啥,可你怎么能叫张阿姨到军务处告我?” 陈凡世也摸不着头脑,但一听她提玉璜,立刻警觉了:“玉凤,话不能乱说,快闭嘴。” “这有什么呀,马处长是张阿姨的闺蜜,张阿姨前夫还没死就怀孩子,她不但知道,肯定还帮过忙,咱是一家人,这有啥不能说的?”陈玉凤反问说。 军嫂出轨,按法律要坐三年以下的牢,或者处以拘役。 陈凡世知道的是,张艳丽当初怀陈玉璜,是悄悄躲到天津生的,但张艳丽和马琳确实是好闺蜜,难不成这事她也知道? 不过马琳在此刻怒了,压着威严说:“陈玉凤同志,你没读过书,不懂法我不怪你,但造谣是要负法律责任的,你是一个军嫂,代表着桦国军方的形象,请你注意你的言词和形象!” 陈玉凤说:“马主任,一个懂法的军嫂在丈夫还没死的情况下就怀别人的孩子,还领着军人的津贴,这种事需要负法律责任吧,我不懂,你跟我解释一下呢?” 正式起诉(首长听说您的女儿是被人...) 陈凡世又不傻, 就算真是一家人,还隔墙有耳呢。 陈玉璜的事是万万不能提的。 “好了好了,玉凤, 不要再吵了,饭爸不吃了,爸现在就走。”陈凡世说着, 对马琳说:“马处长, 我闺女脾气不太好, 让你见笑了。” 但陈凡世想灭火,马琳可不想,她是真不知道张艳丽隐瞒了陈玉璜的年龄, 当然, 她跟张艳丽几十年的关系, 信的肯定是张艳丽,所以她说:“你既然不懂法, 那我告诉你, 军嫂要真的出轨, 要判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陈玉凤转头就问陈凡世:“爸你自己说,玉璜生于哪一年?” “玉凤!”陈凡世想要展示自己为父的威严,厉喝:“不准乱说!” “造谣, 要负法律责任。”马琳再说。 陈玉凤坦开双手说:“爸,您给我抚养费,张阿姨造谣说我敲诈勒索, 马处长上门找证据, 不需要负法律责任, 我讲实话,您偏袒隐瞒, 马处长不查证,也说要我负法律责任,您觉得我不起诉您,行吗?” “马处长,咱们走吧,这孩子脑子大概出了点问题……”一边是赵方正,一边是王书亚,都穿好衣服了,都在看,韩超跟赵方正站在一起,眼神晦涩不明,再吵下去,陈玉璜的年龄就真的要传扬开了。 而就在这时,张艳丽也来了。 因为大家都是在院子里,而且陈凡世也在,她刚到院门口,就觉得情况不对。 进了门,先看陈凡世:“你怎么来了?” 陈凡世心里压着火,也问张艳丽:“你告玉凤了?” 她怕不是觉得日子太好过,想找死? 张艳丽来的时候做的是既把钱要回去,还能让蜜蜜认马金凤做干妈的美梦。 乍一看陈凡世在,就觉得事情怕是不好办了,但此时马琳也在,她得坚持自己的说法嘛,所以就说:“我那三万块是卖房子的钱,卖掉的是我前夫的房子,你凭啥给玉凤?” 陈凡世一开始恼的是女儿,但这回恨的是张艳丽,指着她额头,眼红耳赤:“你糊涂!” 马琳也说:“艳丽,陈凡世写了收据,说那笔钱是他给女儿和前妻的抚养费。” 半路夫妻都是贼,张艳丽在这一刻,脑子是懵掉的,心里恨陈凡世恨的要死,恨不能把陈凡世千刀万刮。 但总不能当着马琳的面吵架吧,她立刻说:那算了,这事儿我就不过问了,琳姐,咱们走吧。” 一见情况不对就开溜? 马琳也准备要走了,但陈玉凤怎么可能放得过她们? “艳丽阿姨,我爸说玉璜生于72年,还说他是为了玉璜才跟我妈离的婚,马处长说我造谣,您能给我证明一下嘛,我是不是造谣?” 张艳丽两目带刀,刷的剁向陈凡世。 陈凡世也回盯着张艳丽,此时夫妻心里都有鬼,一个觉得对方把事情告诉了马琳,一个觉得对方把事情告诉了女儿嘛,都一副恨不能掐死对方的样子。 但陈凡世终是说:“走吧走吧,没证据的事咱就不提了。” 马琳走到张艳丽身边,也说:“陈玉凤同志,这是不可能的,72年艳丽的前夫还没有去世,她是个军嫂,不可能怀你父亲的孩子,我可以替她担保,一旦真的有,我会立刻撤销她目前在军区所有的津贴,而且上诉军法,我说到做到!” 张艳丽脑子再一懵,虽说事情做的隐秘,但此时,她也怕万一有人捅破,揭穿呢? “玉凤,咱是一家人,咱不吵了,不闹了,行吧?”她这算是在求陈玉凤了。 陈玉凤当然也就点到为止了,毕竟马琳是个大校,事情也没有确凿的证据。 让她表个态就行了,至于陈玉璜的事,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早晚有揭穿的那一天。 她需要的是张艳丽投鼠忌器,以后不找她麻烦。 “要真有那么一天,我希望马处长说到做到。”她说:“要是我错了,我也会向张阿姨道歉!” 蜜蜜都跟妈妈生气了,跳着说:“妈妈,你要相信马奶奶,她是肩膀上扛着四颗星星的女人,她说的话,永远是对的。” 马琳低头看蜜蜜,抿唇微笑,语声轻柔:“是的,奶奶说到做到!” 这一行人,来的时候马琳高高在上,陈凡世喜气洋洋,张艳丽更是乐的像抬着猪要送解放军的老百姓一样,出门时却一个个垂头丧气,跟斗败的公鸡似的。 俩口子都上了马琳的车。 陈凡世坐前面,俩女人坐后面,马琳一上车就问张艳丽:“玉璜的生日没问题吧,陈玉凤瞎说的,对不对?” “没问题,他就生于74年啊,我在天津生的。”张艳丽眼看窗外,在撒谎。 马琳又问:“你和陈凡世,是在他和玉凤他妈离婚后才交往的吧。” 谎这玩艺儿得真假掺半才真实,陈凡世离婚是74年2月,陈玉璜的年龄报的是74年8月,怎么看都是重合的。 “他乡下那个老婆没啥文化,属于政策婚姻,俩人没感情,当时他们虽然没离婚,但已经分居了。”张艳丽吱吱唔唔的说。 马琳立刻严厉的说:“那也是你不对,一个男人还在婚姻存续期内就跟你在一起,他是出轨,你也不道德,这是破坏他人婚姻。” “琳姐,我知道错了。”张艳丽忙说。 此时车已经开出营级干部家属院了,马琳回头扫了一眼,说:“改天我抽空给陈玉凤道个歉吧,以后有什么事你和陈凡世内部解决,别动不动闹到人家门上,你是一个老总,我是一个处级干部,被一个能当咱们女儿的女同志指着鼻子骂,你不要脸,我还要的。” 太丢脸了,而且马琳发现韩超夫妻并不像张艳丽说的那样,人家是很正常的一家人。 今天,她可谓颜面扫地。 张艳丽忙说:“琳姐你不要生气,我以后躲着玉凤,还不行吗?” 望着陈凡世,她恨的牙根痒痒,恨这男人不给自己张脸,恨他给陈玉凤打收据,恨他这样一闹,马金凤的大腿她抱不上,只能继续经营一个小小的大青山批发市场,赚点小钱。 回到家,俩口子当然一通大吵。 陈凡世不理解张艳丽,她曾经悄悄怀孩子,并经常偷偷到安阳县找他,体贴,善解人意,还出谋划策让他回城赚钱,跟没文化,胆小懦弱的周雅芳完全俩样,他是真的爱她,才抛弃周雅芳的。 可现在,她尖酸,市侩,而且一回回想害他的女儿,他甚至觉得,周雅芳都比她好。 而张艳丽甚至想到了离婚,当然,房子和批发市场她都要。 她曾经未婚先孕,费尽心机才从周雅芳那儿抢来的男人,现在只想扫地出门。 但就这,她也想得太美了点,批发市场,眼看也不是她的了。 在镇上吃火锅,大家都是用铜锅子,炭火放里头一放,边烧边吃。 家里还没置办铜锅子,所以菜得一锅子煮出来,端锅上桌。 把火锅端上桌,让韩超看着俩闺女吃饭,陈玉凤出门,把起诉信丢邮箱里了。 她前几天专门打听过,军法授理案子,不是拿着起诉书直接去,而是以寄信的方式,把信寄出去,等法庭授理了以后,会指派律师,专门来跟陈玉凤联络的。 寄完信回来,包嫂子拦住陈玉凤,说:“那个陈玉璜,我在食堂工作,小时候经常见他,三岁长个五岁的样子,我当时还纳闷呢,果不其然。” “您别四处乱说,我爸和我张阿姨瞒的紧着呢。”陈玉凤故意说。 瞒的紧又怎么样,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事情已经传开了。 张艳丽是个商人,商场上难免得罪人,陈玉凤不告她,早晚会有别人告她的。 她饿的肚子咕咕叫,笑着进了院子。 甜甜不太能吃辣,但蜜蜜特别能吃辣,此时嘴巴染了一圈红,正在跟爸爸形容马奶奶有多厉害,于马琳,她有种无脑的崇拜。 韩超倒也不反驳,笑温温的听着。 忽而蜜蜜说:“爸爸,马奶奶不但会开车,还会骑摩托车,你明天教我骑摩托车,好不好?” 陈玉凤脱口而出:“不可以。”蜜蜜在书里就是骑摩托车撞没的。 “为什么不行,我喜欢,我也要学。”蜜蜜说。 陈玉凤一急,凶闺女了:“你要敢学那个,我就还把你捆在裤腰上。” 捆裤腰于蜜蜜是最残酷的酷刑,她转头看爸爸:“爸爸你看,我本来很乖的,可我妈妈总想捆我,你回家那天她就捆着我呢。”眨巴眼睛,告状。 “你是女孩子,不能总下河爬树,也不能总去跟男孩打架,你力气小,人矮,爸爸在还好,他要不在,你会吃亏的。”陈玉凤想借此劝劝丈夫,不要总惯孩子。 这狗男人,没揩过一把屎,没擦过一把尿,可现在给仨女人围着,争宠。 坐在三个女人中,他活像戏文里的白面小昏君。 他其实也意识到问题了,但却说:“韩蜜,我不在的时候,赵武打你的可以忍了,欠着,记下,等我来了咱们再还。” 他这个态度还不错,陈玉凤刚要点头。 可他又说:“女孩子可以学机车,等你18岁爸爸就教你。” 陈玉凤气的滋口气,蜜蜜得意极了,从锅里挑了块耙土豆放进蘸水,再吹着热气挑起来喂到了嘴巴里:“我听我爸的。” 甜甜居然搭腔,也说:“妈妈,爸爸说的对。” “那你们晚上跟爸爸睡吧,我一个人睡。”陈玉凤气的说。 跟着她七年,俩小丫头倒戈的这么快,陈玉凤也决定给她们一个惩罚。 “不要。”倒戈最快的依然是蜜蜜:“我只跟妈妈一起睡。” 韩超放下筷子,说:“你们先去洗澡……”看陈玉凤要收拾锅碗,又说:“咱妈的事,我得先去徐师长家打听一下情况。” 这周末王果果就来了,在此之前,韩超想先具体问一下徐师长女儿的事。 最好能在此之前,替他妈澄清了这件事。 陈玉凤也放了筷子:“我门不关,等你回来。” 韩超蓦然身体一僵,哑声说:“你要不愿意,没关系的,我等你愿意了再说。” 陈玉凤蓦然发现这狗男人想错了,她说的是院门,他脑子里想的啥呀。 不过他一直不行动,真是在等她愿意吗? 女人愿不愿意,难道要用喊的,敲锣打鼓的说? “快去吧,院门我就不关了,你早点回来。”忍着笑,陈玉凤说。 这狗男人,估计太多年没碰过女人,跟她一样已经习惯成自然,没有那方面的想法了吧,这也行的,毕竟他们只是兄妹,是亲人,是手足。 比夫妻更亲! “哥,路上小心点。”她说。 俩女儿跟着妈妈一起挥手:“爸爸再见!” 军营无小事,而且整整三年军区没有征过新兵了。 大批新兵的涌入也暴露了很多管理方面的问题。 最近五团三营出现一个情况,连着好几个晚上,都从新兵营搜到黄色.画报,虽然不比易燃易爆物品那么凶险,但马尚北都被抓了,黄色.画报哪来的? 而且黄色.画报能递进来,那火柴呢,打火机呢,子弹不长眼的地方。 新兵没有训好之前跟野兽是没差别,万一再闹出刑事案件,教官们的人生安危依然得不到保障。韩超来找徐勇义时,徐勇义正在跟三营的徐清讨论这件事。 直到韩超进门,才让徐清走了。 “大晚上的,有突发情况?”徐师长问。 韩超向来只汇报公事,他突然问了句私事,倒吓了徐师长一跳。 他说:“首长,听说您的女儿是被人害死的?” 徐师长眉头一皱,并问:“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韩超坦言说:“今天马处长去过我家,您知道她的脾气,但她对我女儿倒是很温和,我只是好奇,所以问问。”先了解一下情况,能解决就先解决掉。 王果果脑子里有血栓,万一跟马琳和徐师长碰上,一急一气,怕要倒下。 徐师默了许久,突然摊开双手,两手青筋毕暴,哽噎着说:“孩子找回来的时候遍体鳞伤,混身都是血痕,头肿的特别大,脸上也全是血痕……”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当时八个月,刚刚学会爬,总是四处爬来爬去,等找回来的时候不辩人形了。 这事跟王果果没有任何关系,跟韩超也没关系,所以他很冷静。 但当斯文,并且习惯于压制情感的徐师长突然激动到哽噎,他也愣住了。 当然,设身处地的想,要是他的女儿也出了那种事。 韩超会重提板砖,一砖一砖,砸死凶手! 偏偏喜欢你(您就没怀疑过她们...) 过了良久, 徐师长才说:“已经过去了,就不提了。” 韩超说:“你们都是军人,干校的官兵都是带枪的, 怎么让人光天化日之下把孩子给偷走了?” 徐师长说:“当时正值双抢,黄灿灿的稻子垂在水田里,大家正在没日没夜的收稻子, 只有刚刚到干校的小张俩姊妹值守, 给我们做饭, 她们去送饭的时候孩子在睡觉,但等她们回去,只见一个身影抱着孩子跑了, 她们没追到人, 来喊我们, 我们于是连夜搜山……” 孩子是在山里找着的,而且是在猎人们打猎时呆的那间屋子里找着的。 …… 因为‘小阿眯’曾经打过他们, 而且鞭痕差不多。 所以大家一致认为孩子是‘小阿眯’拿鞭子抽死的。 有那么几年, 马琳只要休息就会上山, 提一把砍柴刀,要找‘小阿眯’拼命。 那几年她整个人都是疯魔掉的,甚至后来, 只要她出门,出差,都会有意识的去寻找‘小阿眯’的身影, 找到杀女凶手, 并报仇, 是她活着的全部希望。 只因为徐勇义说了一句:“阿眯要真想杀人,当初早把我们全杀了, 不会等到两年后跑来杀你的女儿的。”她立刻跟徐勇义离婚了。 后来这事愈演愈烈,有人雨天打滑摔断了腿,说是小阿眯推的。 有人喝醉了掉进水库,也说是小阿眯推的。 更有甚之,但凡干校里丢了什么东西,大家一致指定,肯定是小阿眯偷的。 这件事愈演愈烈,小阿眯简直十恶不赦。 终于收敛了情绪,徐师长说:“但我和马琳意见不同,我并不认为是小阿眯害死了我女儿,马琳为人比较偏执,说说而已,你们听听就好,不要当真。” 韩超挺意外,徐勇义居然不认为是 ‘小阿眯’杀了他女儿。 关于他女儿到底是怎么没的,将近三十年前的事情,韩超也不清楚。 但他知道一点,徐师长的直觉是对的。 韩超站了起来:“那咱们明天早会上见。” “早会上见。”徐勇义送韩超出了门,回到客厅,长时间的看着曾经的照片出神。 整整三十年了,其实他已经放下了,有工作就足够了。 但马琳一直没放下,她也随时准备好找小阿眯寻仇,但愿小阿眯已经不在人世了吧。 否则,马琳是不会罢休的。 陈玉凤今天不但开着院门,卧室的门都大敞开着。 俩丫头玩的太累,早就睡着了。 她正在清点手里的钱,学着城里人的样子,买了个小笔记本儿,记花销。 俩妈来了以后,因为营区家属院只准探亲家属呆一周,所以得给她们租地方住,还要置办锅碗瓢盆,衣服也得买,毕竟城里人都讲究,得把她们打扮的洋气点,不然,怕人要瞧不起。 现在,三万五千块她可以自由支配了。 给周雅芳存两万,剩下的一万用来装修酒店。 而属于她的五千块,就花在俩娃和俩妈和俩闺女的身上吧。 “哥,你回来啦,进来坐。”听见脚步声她就一声喊。 韩超在客厅停了停,先去洗了把手,又通了个头才进来,一身肥皂的清香。 他这还是头一回在陈玉凤娘几个都睡了以后进大卧室。 “坐呀。”陈玉凤拍了拍床沿。 韩超于是坐下了,一头板寸的男人,绿军裤,白衬衣,皮带系在恰好的位置,将上下身和下半身,隔成方方正正的两块。 双手捏拳,坐得板正,不过蓦然一眼,他生气了。 “这线衣还是旧的,俩丫头穿的都是新的,怎么不给自己换一件?”他问。 陈玉凤的睡衣也是线衣,穿了好些年了,她急的却是:“关于孩子的死,徐师长到底怎么?” 韩超目视前方,把具体的经过讲了一下,才说:“这事听着不正常,孩子应该不是他杀,而且我觉得小张俩姊妹也没说实话,这事我考虑一下再说吧。” “小张俩姊妹又是谁?”陈玉凤追问,她故意把线衣往下拉了拉,虽然线衣是旧的,但她的胸罩是刚买的,就为他晚上回来,虽然勒得慌,但她没脱。 乳白色的胸罩,把两只兔子往中间挤了,她生过孩子嘛,身材还挺丰满的。 但韩超目不斜视,只说:“张艳丽和张爱霞。” 这更不可能了,即使陈玉凤对张艳丽有成见,也不相信她和她姐会加害孩子。 毕竟她们是一个院里长大的,有什么必要杀一个出生才八个月的无辜婴儿。 而说孩子不是他杀,难不成是自杀? 这不可笑吗,一个才八个月大的婴儿,会自杀? 陈玉凤原来只偶尔听闻过几句,并没觉得什么,此时设身处地的想,要她是马琳,当时估计也得气死,但于情理上又讲不通,谁跟徐师长夫妻有那么大的深仇大恨,会去杀孩子。 而这时,韩超忽而捏拳,低头再抬头,看着妻子:“那我去睡了?” 陈玉凤心说,这男人就不会说一句:咱俩一起去那边睡? 她故意说:“去吧,我也要睡了。” 男人突然伸手。 这人一直手粗,指腹尤其大,他从小喜欢打架,身手又特别快,吓了陈玉凤一跳。 她以为他想看她的胸罩,差点就坐起来了。 但他居然只是把她手里的笔记本收走了,并叮嘱说:“明天买套新线衣穿。” 男人已经走到门口了,陈玉凤觉得,他估计是以为自己不愿意,这是想等她主动表个态。 她于是说:“哥,改天给我买盒磁带吧。” 韩超停下了来:“什么歌,现在流行的韩宝仪,还是叶倩文?” 因为她爱听歌,韩超回老家前专门逛了磁带店,老板说流行啥就买啥,买了好多磁带给陈玉凤,顺带也知道了几个目前流行的歌手。 “都不是,有盒磁带,名字叫《偏偏喜欢你》,你记得给我买。”陈玉凤说完,心说他总该懂了吧,她羞的把被子蒙在了头上,但韩超皱了皱眉头,却问:“谁唱的,这种话也能唱成歌?” “陈百强,人家是香港大歌星。”陈玉凤说。 韩超点了点头:“下周末吧,到时候津贴就发了,我也有时间出去。” 这周全军要排查黄.色画报,也是香港泊来品,新兵一月津贴才18块,而有些新兵,花一月津贴,就为买一张黄.色画报,韩超目前还没见过,明天一早才要跟赵方正,王书亚,以及许亮等人一起观摩那东西,然后全军彻查,查它! 韩超走了,陈玉凤气的差点蹬脚。 不明白为啥齐彩铃的男人风度翩翩,热情如火,她嫁的男人却是这个样子? 不过算了,反正下周婆婆和妈一来她就搬过去住了。 躺在一张床上,他总会主动吧? 总不能还像七年前,啥不要脸的事都让她一个人干不是? 周一据说在申核,周二军务处的勤务兵骑着自行车,挨家挨户通知,。 然后大家就可以去财务处签合同,缴钱了。 合同一签十年,房租则是一收一年,缴钱,领钥匙。 家属们终于可以趁上改革开放的春风,富一把了。 不过甭看钱不多,最便宜的一年才200块房租,但军人普遍津贴低,一时间要拿这么一笔钱出来也不容易。 包嫂子周二早晨接的通知,下午去办转业,因为大裁军的缘故,对于她这种不安置工作,自主择业的转业,军区批的特别痛快,但是,转业金得先欠着。 这可愁坏了包嫂子,她本来就是为了下海才转业的,军区把她踢出门了,却不给钱,叫她咋整? 好在她是本地人,眼看军区的钱指望不上,索性回娘家借钱去了。 陈玉凤怕铺子要被别人抢走,六百块钱随时揣在身上,等勤务兵来。 周三她没等到通知,还不着急,到了周四,眼看通知还不来,心急了,她虽然不喜欢马琳,但总不愿意相信对方为了张艳丽,会刻意捣鬼,不给自己租房子。 周四这天依然没有来通知,陈玉凤准备好,第二天亲自上军处处找马琳了。 次日早晨,送俩闺女去上学的路上,忽而,蜜蜜喊:“妈妈快看,那就是摩托车,哇,骑着像在飞,我好喜欢。” 一台好漂亮的哈雷摩托车从陈玉凤眼前疾驰而过,骑车的是个很帅气的小伙子,皮夹克,绿军裤,拉的则是齐彩铃,齐彩铃手里扬着一串钥匙,一头大波浪在风中飞扬。 所以齐彩铃的钥匙都拿到了,她的铺面还没有批下来? “妈妈,我以后一定要学骑摩托车,我去上学啦,再见!”蜜蜜挥着手说。 陈玉凤准备现在去军务处的,不过就在这时,忽而身后有人喊:“陈玉凤?” 是马琳,她提着一个黑皮质的公文包,手里拎着一串钥匙。 肩扛四颗星的女军人,她是蜜蜜最羡慕的对象。 “马处长你好。”陈玉凤上前说。 马琳模样有点憔悴,虽然在跟陈玉凤说话,目光却一直在育苗班的方向,六月的朝阳下,一群软嘟嘟的孩子们进了育苗班,有的在吹泡泡糖,还有的在吹小喇叭,有小女孩新扎了一个头花,也要给同伴炫耀一下。 蜜蜜只有王嘉嘉一个朋友,见面就你捣我一拳头,我揪一下你的耳朵。 甜甜则跟自己相熟的小女孩揽在一起。 “这酒楼是你的了,合同在我这儿,咱们进去看看吧”马琳说着,把钥匙给了陈玉凤。 陈玉凤只从外面看过,还没进过里面,这是个独幢楼,据说在战争时期是专门的机要处,负责破译各种机电密码的,直到前几年才被改造成酒楼。 一楼有四张桌子,质量很好,但脏的可以。 然后就是后堂,虽然处处都是灰尘,而且泔水直流,但有自来水,煤气灶也有,还有个很大的冰柜,三个洗碗池,就是太脏了一点,破盘子烂碗碟扔的四处都是,臭气熏天,无法踏脚。 “原来我小叔子承包过这个酒楼,但他本身是个不务正业的性格,干了一段时间就扔下了,有点脏,得你们自己打扫。”马琳解释说。 二楼总共有五个包房,桌椅板凳都很不错,墙壁贴的还是壁纸,但也脏,蜘蛛网四处乱爬,伸手一摸就是满手的油。 三楼跟二楼之间没有门,得从一楼的后面外挂的楼梯上上,这是个阁楼,里面一间间的,也是房间,原来应该是员工宿舍,有几张样式很老的床,还是实木质地。 “这些床也很老了,原来机要处的人夜里回不了家,要值班,就住在这儿。”马琳说着,抬脚踩了踩,说:“这楼上的地板经过特殊处理,非常隔音。” 陈玉凤也没想到,外面看着朴朴通通,这小酒楼里,会有一种跟时代不相符的豪华感。 马琳转口又说:“艳丽对你们一家有很大的偏见,我代她向你说句对不起。” 这种对不起还是带着维护的,陈玉凤不想接受。 她说:“房租呢,我现在就去财务处缴纳?” 马琳掏了一张收据说:“今天财务发连级以下军人的津贴,排队的人特别多,钱我替你交了,你给我就好。” 等了一周,陈玉凤都快气死了,可马琳这样说她就没脾气了。 为了能尽早租到铺面,她一直随身带着钱的。 把六张百元大钞拿出来,递给马琳,她说:“您数一下吧。” 马琳接过钱,并不数,又温声说:“艳丽当初是在你父母没有离婚的时候跟你爸在一起的,这种行为很不道德,以后有机会她会跟你母亲道歉的,不过我觉得一个男人能在婚内出轨,就证明他的人品有问题,女人离开他才是对的,你应该为你母亲而觉得庆幸,你说呢?” 张艳丽现在恨死了陈凡世,甚至在盘算跟他离婚。 而陈凡世那种男人,马琳更加瞧不起。 陈玉凤依旧不想谈这个,毕竟陈凡世她已经起诉了,很快他就会收到法院的传票。 而关于张艳丽,她只重审一点:“马处长,我和张阿姨没有任何亲属关系,我要开酒楼,也不欢迎她和她家任何人来吃饭,您把这句话转告她即可。” “我会的,她也向我保证了,以后绝不会再骚扰你。”马琳说着,突然举手,给陈玉凤敬了个礼:“我以我的人格保证。” 陈玉凤有点被吓到,还挺难堪,也但愿张艳丽能配得上马琳这样的担保。 酒楼租到了,俩妈马上就要来了,陈玉凤也该着手收拾酒楼了。 锁上酒楼的大门,她正准备要走,就见马琳站在育苗班的铁槛杆处。 这会儿正好是早操时间,孩子们蹦蹦哒哒的全出来了,跟着老师一起做操。 别的孩子做操只是比比划划,就蜜蜜最显眼,她两只眼睛瞪的像铜铃,一招一式都仿佛是在打拳,腿最短,可蹦的最高,旁边的男孩子看她,眼睛都是直的。 马琳鼻尖泛红,脸颊也红的厉害,她拿手帕擦着,先解释:“我体质不太好,酒楼太脏,有点灰尘过敏。”继而又说:“我女儿生下来,七天就会蹬被子,跟你家韩蜜一样,顽皮,精力旺盛,人说孩子三翻五爬,但她三个月就会爬了,放在院子里,总是四处乱跑。” 据韩超说她女儿是在张艳丽俩姊妹去给大家送饭时,被小阿眯偷走的。 可陈玉凤能证明,王果果当时是在桂花镇。 当然,还有那枚玉佩呢,王果果到底是怎么拿到的,这个还不好说。 那块玉佩是个麻烦。 即使他们能证明她当时没害过孩子,可偷人徐师长的玉,她依然是不道德的。 所以在玉佩的事情打听清楚之前,陈玉凤不打算跟马琳提婆婆要来的事。 虽然她也觉得荒唐,但还是忍不住说:“我听说证人只有张艳丽姊妹,您就没怀疑过她们?” 偏见使人盲目,陈玉凤也不相信张艳丽俩姊妹会害一个八个月大的无辜婴儿。 但马琳就从来没有怀疑过她们? 走后门(“孩子到底怎么没的”...) 马琳当然不会怀疑张艳丽姊妹, 因为她们是她最好的朋友。 干校的革命小将们也没想到,他们一回出师不利,会害死小阿眯一家人。 而后小阿眯跑了, 附近的村民也跟他们闹起了仇恨,从此再不肯接济他们,也不跟他们往来了, 他们自己种不出田, 没吃没喝, 当时生活的特别困难。 而她女儿,是干校里出生的第一个孩子,在困难的, 吃不饱饭的年月, 是大家的开心果, 所有人都特别喜欢那个孩子,大家都是抢着抱, 谁会害她? “艳丽和爱霞比我还喜欢孩子, 怎么可能?”她其实内心很生气, 但因为她曾经误解过陈玉凤,而且她最好的姐妹还插足过周雅芳的婚姻,所以她忍了, 又说:“我该上班了,酒楼你好好经营,只要你能保证菜品质量, 我就可以给你安排接待, 但是菜品质量必须保证!” “您尽管放心, 我可以的。”陈玉凤说。 马琳说走又不走,依然站在铁槛杆外, 陈玉凤回头,就见孩子们做完广播体操后正在休息,蜜蜜站在一群孩子中,一会儿假装自己是颗象日葵,一会儿假装自己是只小公鸡,一个人玩的不亦乐乎。 马琳唇角噙笑,看了好一会儿,这才转身走了。 既有酒楼已经接手过来了,第一要紧的任务当然是装修。 先插上冰柜试了试,陈玉凤惊喜的发现它居然能用。 然后就是雇人给酒楼做翻新装修,以及给酒楼起个名字了。 现在正是家装业兴起的年代,城里头,天桥时就坐公交车进城,去找装修工了。 也是新鲜,她上回在城里,碰见过一个在酒店里找着要偷鸡,要睡觉的港商,今天去天桥红色的衬衣上面满是油渍,跟着一个举牌子的人,显然,也在等着找活干。 看到她走近,别人没动,他跳了起来:“小姐你好,要雇银吗?选我们吧,我们老板特别会搞装修。” 陈玉凤潜意识里并不喜欢他,还觉得他肯定是个老色鬼,于是再多走了走,问了问,港商说的是一天4元,包住宿的情况下,伙食自理,干一星期结一次款,她再问了问别人,有喊一天3块的,还有人说一天2块也愿意干,但都需要当日结清款项。 装修市场的工价陈玉凤没有了解过,但毕竟现在社会乱,而且那些装修工看着自己时,上下打量的目光让她很不舒服,她本着即使花高价,也不因为图便宜而吃亏的原则,就认真跟港商谈了。 “我的活在军区内部,一是要做到不扰民,二是绝对不可以乱偷乱摸。”陈玉凤鼓起勇气说:“还不能随便乱看女同志,因为那样,会让女同志们很不舒服。” “鸡到鸡到,保证不看啦。”港商说。 他并非老板,老板是个看起来很老实的北方汉子,但不吭声,全是港商帮他说话。 “那我给你们地址,你们明天一早来?”陈玉凤再问。 港商却说:“我们现在去行不行?”看陈玉凤又点犹豫,又说:“小姐放心,我们真不系坏人,桦国人民解放军好厉害的,我们不敢干坏系,几系晚上没地方住,要找个地方住嘛。” 他老板,那个北方汉子依旧不说话,但目光看起来特别凶,特别的狠。 要是对这种面相凶悍的人有偏见的人,应该不会雇他。 但陈玉凤有个面相特别凶悍的男人,所以她在这方面倒没什么偏见。 带着俩工人回到军区,让俩人先看活儿,从给门窗刷油漆,到补外层脱落的墙砖,再到修理内部松动的木地板,扔厨余垃圾等,老板伸了五根手指,港商就说:“我们五天干完。” “那就等干完了,我再给你们结工资?” 陈玉凤说着,总还是不放心嘛,就问老板:“能不能给我看看你的身份证?” 老板人凶,但掏证件的时候很爽快,而且掏的是退伍证。 陈玉凤接过一看,顿时咦的一声:“你是安阳县的单海超?” 这人眼皮一掀:“你认识我” 单海超,陈玉凤只听过名字,没见过人,原来跟韩超一样,也是个赫赫有名的混混,后来当了兵,看来应该是退伍了。 就不知道他怎么会跟港商混在一起。 基于对方也是个退伍军人,陈玉凤更加愿意信任他了。 军区的政策是,但凡有外来人员入住,必须办临时出入证。 所以带他俩到酒楼后看了一圈后,陈玉凤还得去后勤部,给他俩办出入证。 这也是头一回,陈玉凤见张艳丽的姐,张爱霞。 张松涛是副主任,管物料,她是三把手,管人事出入。 张爱霞跟张艳丽长得挺像,看年龄大概有四十六七,她倒很热情,笑着说:“你就是玉凤啊,我早就听说过你,酒楼拿下来,这是要装修了?” “对,这是我的装修工,这位是个退伍军人,有退伍证,您能给他们办个临时出入证吗?”陈玉凤说。 张爱霞摊手说:“临时出入证目前正好没了,你让他们直接住着吧,门口警卫要是挡,就让他们报我的名字。” “那恐怕不行吧,您还是给我个证儿的好。”陈玉凤说。 “咱是亲戚嘛,没关系的,我信得过你。”张爱霞笑着说。 陈玉凤所知道的是,军区是个原则性很强的地方,报谁的名号就可以通行,这事儿她还从来没听说过,不过此时她也不说什么,从那本书里学来的,任何事情上,不管别人开不开小后门,但自己立身必须正。 所以她又说:“那您给我登记个探亲关系吧,我让他俩住我家。” “也行,只要你方便。”张爱霞爽快的说。 办完出入证,再把这俩人带回去,单海超带着港商一进后厨,袖子一挽就干起来了,当然,等他们干到晚上,陈玉凤仍把他们带走了,当然不能让他们住在自己家,港商也是四五十岁的人了,眼睛总是色眯眯的,这让陈玉凤很不舒服。 她给了单海超两块钱,让他俩晚上去住外面一张床一元钱的招待所。 于婆婆那边,这时陈玉凤依旧想的是,等婆婆来了,她问过玉的来路再做决断,因为她还不知道婆婆是怎么拿到的那块玉,而这件事,她不想听马琳说,毕竟她人虽然公证,但偏见使人盲目,万一她撒谎呢? 不过今天刚把蜜蜜接回家,她就听到喇叭里在喊:“陈玉凤,接电话。” 谁给她打电话,难不成是徐师长家又要请客,让她去做厨娘的? 带着蜜蜜一路小跑,到了传达室,陈玉凤接起电话,里面传来的却是王果果的声音:“凤儿,你现在身体怎么样?” 陈玉凤蓦然就激动了:“妈,怎么是你啊?你在县城给我打的电话?” “你可真是笨,男人就是青活麻的手,那是有毒的东西,你个小孩儿啥都不懂,碰它,碰它是能要命的,怎么就那么不小心啊你?”王果果又说。 陈玉凤把听筒捂的紧紧的,不敢让传达室的大爷听到王果果的话。 她当时撒谎,想把俩妈喊来,是说自己怀孕了。 不是故意骗人,而是王果果和周雅芳都不愿意离开家,但是,婆婆不愿意她再怀孕生孩子,一旦听说她怀孕,必定会说服她,让她流产,就会来。 而周雅芳呢,想让她生,怕她流产,也会来。 于王果果俩老姐妹,这是她们唯一持相反意见的一件事嘛。 这个谎连韩超都不知道,陈玉凤暂时还得继续撒着。 她再问:“妈,您打电话有啥事?” 王果果顿了会儿才说:“韩超不是说,想问一下我给甜甜那块玉是从哪来的,还说有人问那块玉,让我寄个电报来嘛,我索性就打电话来了。”默了会儿,她哑声问:“你们是不是碰见玉的主人了?” “差不多吧。”陈玉凤说:“妈,你们也快点动身,来首都照顾我嘛。” “该来的时候我们自然会来,你告诉韩超,那块玉是别人丢了,我在山上捡来的,本来我以为是个不值钱的东西,既然你们碰见玉的主人了,就给人家还回去,告诉甜甜,以后奶奶有啥好东西,再给她留着,补偿她。” “妈……”陈玉凤才张嘴,王果果又说:“照顾好俩闺女,她们才是你的无价之宝,不要再追生儿子,你不流产,妈就来看着你流产。” “我就不流产。”抢在婆婆挂电话前,陈玉凤捂着话筒,说。 幸好这时传达室的大爷在外面跟蜜蜜聊天,没听到。 男人女人天性上的不同。 陈玉凤是想等婆婆来了,转着弯子问婆婆,看那块玉是怎么到的自己手里,然后再去马琳那儿澄清这件事。 但韩超却选择开门见山的问。 当然,他们俩口子的目标是一致的,就是把王果果从三十年前那桩孩子没了的事件中摘出来。 而关于玉的来历,陈玉凤暗猜的,恰合了王果果的说法。 以婆婆的正直,不可能偷玉,当时应该是马琳自己不小心把玉丢了,婆婆当时应该正好是躲起来的,捡了以后就没还,马琳也就以为玉是被婆婆偷走了。 再后来孩子又没了,理所当然的,这些事就全被栽到了婆婆身上。 韩超毕竟是儿子,在别的方面不体贴老母亲,但在为老母亲正名这件事上,他比陈玉凤还在意,而且他是个行动派,应该周一就拍了电报给王果果,今天周五,婆婆正好接到电报。 陈玉凤于是转手,又给韩超挂了个电话。 他们营区办公室有电话,但要不是紧急情况下,一般家属是不能打的。 接起电话,韩超也挺纳闷的:“咱妈直接给你打的电话?” “你可真是傻,玉的事,你怎么能直接告诉咱妈?”陈玉凤先说。 “不告诉,她就得被人误解。”韩超说。 这男人,真不愧书里说他是木头人。 虽说王果果的玉是捡来的,但从她珍视那块玉的程度就可以判断,她对玉的主人是有些情愫的,徐勇义,马琳,这些人都是王果果的故人,而且还是害她家破人亡的人,她肯定不想见那些人,要知道徐师长他们在军区,应该就不想来了。 陈玉凤的酒楼已经租下来了,还要哄老娘来一起干。 韩超先把玉的事捅出去,王果果不来了怎么办? 幸好她此时还拿怀孕做筹码,哄着呢。 韩超在电话里说:“就现在吧,你带上孩子,我从营区这边走,咱们去趟马处长家,跟她谈谈这件事。” 陈玉凤握着听筒,问男人:“谈玉的事?” “孩子的事,我大概猜得到,那孩子是怎么没的。”韩超居然说。 陈玉凤看不到人,看了看听筒,心说,三十年前一个小婴儿没了,她男人比那小婴儿还晚出生一年,他是怎么知道孩子是怎么没的? “哥……”陈玉凤握着听筒问:“孩子到底怎么没的?” 她好奇,她想先知道。 但狗男人的脾气嘛,他说:“去了再说吧,我目前也只是有个猜测而已。” 哐的一声,电话已经挂了。 这会儿甜甜也跳完舞了,带着蜜蜜,再接上甜甜,出门坐公交,陈玉凤又得去一趟师级家属院。 “妈妈,咱们要去的就是马奶奶家,对不对?”在公交车上,蜜蜜格外雀跃的问。 陈玉凤点头:“对。”又问:“你是不是很喜欢她?” “当然,因为她肩膀上扛着四颗星星呀,而且她说过,自己只讲法律,而且说到做到。”蜜蜜说。 女人带娃出门嘛,妈怀里抱俩妞儿,只占一个座位。 这时已经是夜里7:30了,公交车上人并不多,上来俩女同志,坐到了前面。 车在行驶,其中一个说:“我已经转业半个月了,转业金还没发下来,今天去财务处问了一下,前面还排着一百多号人,这钱,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发下来。” “你找马琳,只要马琳马处长到财务过问一声,保证明天就能发。”另一个说。 这个叹气说:“马琳?我俩一个部门呆过,是同事,但她那人严厉得很,不帮人走后门。” “你傻呀,这事儿你不能找她直接说,但你可以去找张艳丽,她们是闺蜜,张艳丽会帮你编个理由的,比如说你家特别困难呀,或者说你家有人生病了呀,随便一说嘛。”这个说。 另一个恍然大悟:“张艳丽的嘴,骗人的鬼,你可提醒我了,我现在就下车,给她打电话去!” “快点去,今天机关大院加班,马琳应该还没回家。”另一个说。 蜜蜜突然嘴巴一撇,轻声说:“妈妈,隔壁包阿姨也在办转业,她说她前面现在还有五十个人啦,大概要半个月才能排到她,她每天都在数人头!” 大家转业了都想做生意,都急用钱,谁都想尽快拿到钱。 这时有人撒谎,并插队,早拿到钱,她后面的人不就又得多等一阵子。 包嫂子从娘家哥那儿借了钱,但现在是商业社会,是要给利息的,她多等一天不就是一天的利息? 陈玉凤搂着闺女说:“咱们蜜蜜真聪明,这些你都知道?” 蜜蜜又低声说:“在育苗班,排队打饭的时候小孩子都不可以插队,大人的事情也应该这样,插队是错误的行为。” 窗外灯火一闪一闪,陈玉凤望着女儿,蜜蜜头抵在妈妈怀里,撇着嘴巴说:“要是马奶奶帮别人插队,我就不会再喜欢她了。” 孩子喜欢的是公正,公平的马奶奶,而不是会帮人走后门的马奶奶。 马琳要做不到公平公正,蜜蜜就不会喜欢她! 青活麻(是她们的虚荣心害死的孩子...) 在师部家属院的门口, 陈玉凤正好碰上徐师长的警卫员小秦。 “您不是那个咸菜做的特别好吃的嫂子”小秦一见,热情的说:“是来找徐师长的吧,快进来。” “不不, 我找马处长,我家韩超应该也会来,他还没来?”陈玉凤问。 “韩营, 他刚才也来过一趟, 又去机关大院了, 今天机关那边在开会,领导们也还没下班,您要有急事, 到我宿舍等等去。”小秦热情邀请, 但这时蜜蜜看到王嘉嘉了, 在院子里玩儿,立刻就跑过去了:“王嘉嘉。” “不用了, 我们就在院子里等。”陈玉凤说:“也让孩子们玩会儿。” 城里孩子跟乡下的不同, 比如王嘉嘉, 他只是下楼玩儿,王夫人也会陪着。 王夫人本来在跟几个女同志聊天的,看到陈玉凤, 专门走了过来,并问:“小陈同志,我说这个你不要介意, 不过你是不是往军法寄了份诉状?” 陈玉凤起诉陈凡世的事, 军法还没给回信, 但王夫人原来是军法的老领导,目前有退休反聘, 当顾问的政策,她估计王夫人应该是因为被反聘了,知道这事。 “对。”陈玉凤说。 “授理案件前军法会打电话询问证人,马纪和徐勇义都愿意帮你作证。”王夫人顿了顿,又说:“我和张艳丽一起插过队,但我们不是一路人,这么说吧,她那人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万一接到诉状,就怕明面上胜不了官司,会在暗处想办法,我正好看过你的案子,帮你加了一句,证物保护,你不介意吧?” 正所谓猫有猫路,蟹有蟹路,张艳丽关系四通八达,要接到起诉信后,不但不认真打官司,还使别的手段呢? 王夫人是法官,各种各样的事都见过,经验丰富。 证物保护,会帮她特别大的忙。 但陈玉凤万万没想到王夫人居然会帮自己这么大的忙。 “谢谢您。”她忙说:“我早听说您是个法官,但没想到您会如此公正严明。” 王夫人摆了摆手说:“算不上。”又说:“一般我们也想不到那么深,但正好我吃过你的包子嘛,我想你还年青,经历的太少,怕是不懂这些。” “您跟我张阿姨也一起插过队吧,但您对她好像……”陈玉凤不好直接说,但王夫人显然并不喜欢张艳丽。 王夫人倒挺坦率,摇头说:“我们性格不同,我是学法的,凡事讲证据,但她们喜欢猜测,张嘴就来,再说了,她虽然下放后几乎没有干过活,也没有军训过,文化课还不过关,但和马琳是患难之交,陪马琳走过了失女之痛,只要事情不过分,也就由她去了。” 因为张艳丽陪马琳走过了那段失女的岁,而大家都可怜马琳,所以在很多事情上,只要张艳丽不太过分,领导们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陈玉凤还不知道韩超会怎么说,当然,她也不知道马琳的女儿是怎么没的。 不过从某种方而说,张艳丽这算是踩着王果果,在机关大院给自己谋了一席之地吧,她可真厉害,前半生靠王果果,后半生靠周雅芳。 陈玉凤忍不住想,自己俩妈是不是上辈子灭了张艳丽满门,这辈子跟她会有如此一份缘渊。 正好此时领导们还没回来,陈玉凤就又说:“对了,马处长和徐师长当初应该很恩爱吧,也是挺可怜的,闹出那样的事。” “算是吧,徐师长年青的时候招女孩子喜欢,小阿眯,马琳,还有好些女孩子都喜欢围着了转,但他对马琳和小阿眯最好,小阿眯后来跑了,他就跟马琳结婚了。”王夫人笑着说:“当年政策婚姻,大家必须多造娃,为了给祖国早日实现四个现代化而增添人口嘛。” 陈玉凤就说嘛,按理来说以婆婆的人品,一般情况下不会拿别人的玉。 她应该是悄悄暗恋徐师长,才拿了对方的玉吧。 当然,这只是她的猜测。 她总还是不愿意相信,婆婆会偷别人的玉。 “看,那不是马琳……张艳丽也在。”王夫人忽而说。 师级家属院是电梯楼,院子小,大门口,陈玉凤确实看到了,马琳和张艳丽一起走了进来。 也是巧了,在公交车上,陈玉凤刚好听见有人说想找张艳丽走关系办转业金,张艳丽边走边说,说的也正是办转业金的事:“琳姐,王琴家特别困难,她丈夫才被车撞了,急需要钱。” 马琳走的飞快,边走边说:“人人都有急事,人人都需要钱。” “但别人的老公没出车祸,没被撞断腿啊。”张艳丽又说。 马琳终于停了下来,而蜜蜜,本来是跟王嘉嘉一起,在花园墙上开火车的,小火车嘟的一下,不走了,望着她的小火车,默默听着。 马琳说:“让王琴把她老公的住院证明,以及派出所开据的证明拿来,我去财务处打招呼。” “办这些事情都得时间,可她现在急需要钱,你先打招呼嘛。”张艳丽又说。 蜜蜜抬起头看着陈玉凤,眼神仿佛在说:她在撒谎。 小女孩转头再看马琳,这是她的偶像,是她想成为的人,孩子显然特别想知道,她会不会被张艳丽给骗。 马琳一直在犹豫,蜜蜜的小手指停在原地,扬望着对方,孩子大大的眼睛里,盛满了高层电梯楼上,一盏盏的灯火。 陈玉凤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她不知道马琳会怎么做,但她怕马琳的行为,要熄灭孩子心目中那盏理想的灯。 终于,马琳伸手说:“这样吧,我今天刚发工资,这是二百块,你先给王琴,转业的事必须排队,你也知道的,大家现在都急钱。” “算了吧,你的工资拖了三个月了吧,你难道不用钱?我帮她的忙,我给她钱。”张艳丽说着,转身就要走。 蜜蜜站了起来,对陈玉凤说:“妈妈,我想我还是喜欢马奶奶的。” 既有人情,但也有她的原则,据说院里的领导都很喜欢马琳。 她确实有自己的人格魅力。 陈玉凤忽而一念,出口喊了声:“张阿姨?” 事实上只要王果果不在场,不论孩子是怎么没的,都跟张艳丽姐妹的疏忽离不了干系,韩超只想找马琳和徐勇义,但陈玉凤觉得,张艳丽也在场,会好一点。 “玉凤,你怎么在这儿?”张艳丽问。 “我在等韩超,他有点事要跟马处长和徐师长谈,我想,您在场的话最好。”陈玉凤说。 张艳丽顿时笑了一下:“又是为了玉璜的事,玉凤你可真是……” 马琳也不想听这些,转身也要走了。 不过他们刚开完会,大家是一起回来的,正好这时徐师长,罗司令他们一起走着,也都来了,韩超也跟那帮人在一起。 正好迎面碰上。 徐师长说:“马琳,韩超跟咱们有点私事要谈,是去你家,还是去我家?” “韩超有什么事找我……”马琳当然想不到韩超的母亲会是谁,而她跟韩超一家唯一的干系就是听了张艳丽的,以为陈玉凤索贿,去她家找过一趟证据,这事儿是不对,但她也没大错,所以她说:“有什么事就在这儿说,我行的正,站得端,没什么好瞒人的。” “是关于我母亲的事,最好咱们还是私下说吧。”韩超说。 这下马琳更觉得可笑了,反问韩超:“你母亲是谁,关我什么事?我有洁癖,家里不招待客人,徐勇义家我也不去,有什么事你就在这儿说。” 事情当然私下谈,并且,让马琳和徐师长私底下跟领导们说最好。 但既然她执意要求要在这儿说,韩超也就准备当场说了。 上回去徐师长家汇报情况,陈玉凤就发现,领导们不喜欢韩超。 一是他为人比较硬,不喜欢拍领导马屁,说话也是直来直去。二是他但凡坚持的事情,一般情况下,他才是对的。 领导离不了这种人,因为他会带兵,但也不喜欢这种人。 人嘛,谁都喜欢嘴巴甜,会说,像张艳丽那样的人。 一帮领导也不知道韩超要说什么,但既然事关徐师长和马琳,他们估计是工作中的问题,而马琳和徐师长呢,又属于水火不容的,怕他们要吵起来,像韩超这种人,非但不会和稀泥,估计还要添油加火,于是就连罗司令也停下来了。 并说:“韩超,有什么事你就在这儿说,咱们军人之间没有私事。” 当然,这时就连罗司令都不知道,韩超会直接给他们来个闷雷。 他先掏出玉,递给了马琳,才说:“我母亲老家在蒙自,家住五七干校旁边,是彝族,她原名叫阿眯。” 徐师长刚才只是听韩超说自己有私事要讲,可也没想到,他居然会说他妈是小阿眯,关键是这个可能性,在徐师长头一回看到玉的时候,都没有猜到。 试问,一个来自蒙自的彝族姑娘,怎么会跑到首都附近,这谁都没想到。 而马琳在这一刻,马蜂窝被戳穿了,她接过玉,愣了一下,旋即颤着嘴发抖。 她肯定想说就是王果果杀了她的孩子,还偷了她的玉。 可她太激动了,她说不出话来。 而就在这时,韩超偏偏还要跟她唱反调,他说:“我母亲说玉是她捡的,马处长却说玉是被人偷的,我母亲不会撒谎,我想马处长肯定也不会,这中间应该还有什么误会,我会尽力调查,不过马处长,您女儿的死……” 这会儿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因为天热,院里围的人挺多。 而马琳死了女儿的事,虽说年代久远,但院里人人都知道。 她依旧在颤抖,但没说话,一直在扯张艳丽的袖子。 罗司令看徐师长不言,闷声说:“韩超,事情虽然过了很多年了,但当时的情景我们可忘不了。”转头看张艳丽,他说:“她是第一个发现孩子的,既然你说你是小阿眯的儿子,那我很负责任的告诉你,她亲眼见过,我们有人证!” 张艳丽居然点了点头,并说:“我看见了的,一个女孩子的背影,她抱着孩子跑了。” 围的人多,好几个也在一起点头。 而这时,王夫人走到陈玉凤身边,却悄声说:“怪不得你总缠着我问当年的事,韩超是小阿米的儿子啊?” 陈玉凤无心顾及别的嘛,只点了点头。 王夫人又悄声说:“你没发现吗,他跟他妈长得很像。” 王果果天生肤白,韩超但皮肤随她,五官也很像,他生得清秀嘛。 陈玉凤应付着点了点头,她最想知道的,还是罗司令等人对这件事的看法。 罗司令再说:“不止张艳丽,还有张爱霞呢,她们俩姊妹都能作证,韩超,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想为这件事翻案,但你有没有证据?” 身后也不知道谁说:“有人曾亲眼见过,说自己当时在河边被小阿眯推过一把。” 正好这帮人都是曾经插过队的,另有人说:“这事不好翻案吧,韩超,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没有孩子会认为自己的父母有错,你妈干了什么事不会全告诉你的,除非你有确凿的证据。” 另有人说:“对啊,老事情,除非你有确凿的证据,否则怎么翻?” 张艳丽一开始还有点胆怯,但听着为自己帮腔的人多,顿时鼓起勇气了,还来了句:“我看过小阿眯的照片,我能确定抱走孩子的就是她。” 人群中又有人来了句:“徐师长当年可是从少管所提的韩超,这算啥?” 曾经在少管所,徐师长把戴手铐的韩超从中提了出来,手把手的训,悉心栽培。 可如今呢,他怕不是养大仇人的孩子? 因为韩超特别笃定,说自己能证明,陈玉凤以为他有王果果在桂花镇时下过田的工分簿,再或者王果果的档案。 可显然他两手空空,除了那块玉,什么都没拿。 三十年前的事情,这男人空口无凭,而院里此时领导又多,他没证据,一回把事情掰不过来,反而让领导们对他有看法,怕不太好吧。 陈玉凤于是走了过去,伸手摇了一下丈夫的胳膊。 眼神示意他,要没有证据,不行就先别说了。 他这人说话,向来不顾忌领导情面,但现在领导们都帮的是张艳丽,他要没证据,还坚持,罗司令首先就不高兴了。 不过徐师长却温声说:“韩超,有什么话你尽管说,那是我女儿的事,我自己会判断。” “孩子不是被任何人害的。”韩超首先说。 他站在人群中央,一头板寸的头在路灯下,眼神坚颜,神情淡然,从容不迫。 陈玉凤也格外好奇,这男人赤手空拳,凭什么这样说。 不等别人提疑问,他又说:“马处长体质比较差,你们知道的,她沾着灰尘都会过敏,她的女儿想必也遗传了这种体质,是青活麻,孩子当时应该是爬进了青活麻丛里,过敏才没的。” 徐师长还好,马琳倒不颤抖了,扶着张艳丽的手,深吸了口气,静静听着。 张艳丽立刻说:“你可真是瞎编乱造,青活麻是个什么东西,我听都没听过。” “你在蒙自插队下放两年,连青活麻是什么都不知道,那证明你根本没有干过一把农活。”韩超旋即说:“不信你问罗司令,马司令,他们肯定知道。” 青活麻,产于西南,是一种植物,还是一味中药材,但不能用手去直接触碰它。 西南人说它会咬人,因为你要一碰,轻则发红搔痒,重则浑身肿痛,要是体质不好的人,还会全身过敏,呼吸困难,甚至要命! 韩超只提了一句,陈玉凤立刻想起来了,王果果经常念叨,也总是说青活麻不能碰,只不过桂花镇没有青活麻那种东西,所以她从来没见过而已。 而马琳,体质确实不好,易过敏。 今天白天只跟她去了趟酒楼,灰尘多了点,她的鼻尖都是红的。 怪不得韩超可以赤手空拳来说这件事,事实上,这才是站得住脚的可能性。 谁都不可能十恶不赦,又何必要针对一个才出生的婴儿。 还真是应了韩超的话,死于意外。 而他,早在周就猜到这个可能性了吧。 但他的话领导们会信吗? 而且这帮领导把王果果当成杀人凶手那么多年,他们愿意信吗? 陈玉凤提心吊胆,转头四顾。 她怕这帮人不信,怕这帮人还要找理由不相信。 徐师长一直没说话,不过他人内敛,倒还站得稳。 但马琳直接坐到花园墙上了。 罗司令也缓缓的扶上韩超的胳膊,并往花园的台阶上坐着。 蜜蜜还在开她的‘小火车’嘛,看这位穿军装的老爷爷要坐,立刻伸手,把那一片擦的干干净净,笑眯眯的望着老爷爷。 “青活麻碰不得。”罗司令仿佛心有余悸,喃喃的说。 他想起自己干农活时被青活麻咬过的痛苦,以及蒙自那遍地乌泱的青活麻了。 韩超说:“但孩子还小,她不懂。” “当时小阿眯走了,老乡也跟我们绝交了,孩子的死因,我们要当时问问老乡,也许都能知道真相,可我们无处可问。”罗司令又说。 “我母亲61年到的桂花镇,从未离开过,您要想要,我可以专门去给您找证据。”韩超再说。 事实上,要不是他们跟老乡交恶,没人理他们。 这是一件很浅显的事情,老乡就可以告诉他们真相。 但他们太年青,太冲动,太意气用事。 他们因为搞批.斗跟老乡成了仇家,敌对关系,所以老乡们压根不理他们。 “是我们的错。”罗司令坐了会儿,好半天才说:“是我们错怪了小阿眯。” “她是我母亲。”韩超依旧从容不迫的说。 围观的人特别多,而且所有人都听说过马琳女儿遇害的事。 且不说她怎么想,罗司令的态度表明一切,正所谓人在事中迷,他们是在坚定的认为小阿眯是凶手的情况下,推断事情的。 但既是迷,也能一点就醒。 这时又有人说:“青活麻呀,我曾经不小心碰了一下,手麻了好半天。” 另有人说:“我们去的晚,也没人教,我拿手扯它,肿了半个胳膊。” 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孩子,还有过敏体质,要是爬到青活麻从中,而又没人管的话。 过敏,喉咙水肿,会让她立刻没命的。 身上的红痕,也是因为她痒,自己挠的。 万家灯火,路灯点点,人们忽而沉默,没有人说一句话。 徐师长终于也撑不住了,缓缓的坐到了花园墙上。 蜜蜜正等着呢,她和甜甜用她们辛苦的小手,把花园的瓷砖围墙擦的亮亮的。 眼看一个个当兵的爷爷全坐了下来。 俩丫头对视一眼,满满的成就感。 在这一刻,所有人都能切实感受到徐师长和马琳的悲伤。 当然,所有人也都觉得荒唐可笑,他们曾经往一个不相干的人身上,泼了多少脏水。 在这一刻,路灯照了满地的卑鄙,和无地自容。 韩超回头看陈玉凤,并示意她,天晚了,也该回家了。 当然,罗司令立刻说:“知道真相了就好,韩超,你母亲要是来,你要通知我,我必须当面跟她道歉,马琳也需要,而且我们在场的很多人,都该向你母亲道歉。” 曾经还有人懒得出工,编个谎,说自己是被小阿眯打伤了,借此不出工的呢。 还有人丢了东西,也会说,全是小阿眯偷的。 干校很大,除了带头的,目前军区的一帮领导,不是人人都真正怀揣着真正的理想,去奋斗的。 所以当时,他们都被误导了。 这才是此刻罗司令会那么激动的原因。 陈玉凤惊讶于罗司令的爽直,此时心里也有些隐隐的愧疚,上回见时,她以为对方是个很偏执的人,却没想到人家认错认的如此坦然。 在韩超看来,只要把事情讲清楚,在他母亲来之前证明他母亲没错就行了。 他的目的也只有这一个。 但在陈玉凤这儿,当然不行。 这事可不仅仅是道歉就能解决的。 马琳一直说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还有很多灰暗。 但事关张艳丽,陈玉凤不得不论证出个黑白来。 她不认识领导,也不好跟领导讲,索性直问张艳丽:“张阿姨,你不是说你曾亲眼看见我妈抱走的孩子?” 其实是她自己没照顾好孩子,孩子爬进活麻丛里,又因为过敏没了。 估计是因为害怕,怕被责备,于是她就撒了一个谎。 不论她还是她姐,总有一个人把孩子抱上山,并且谎称说孩子是被小阿眯抱走的,当然,她没有犯罪,只是抱走孩子,撒了个谎。 别看只是个谎言,但这个谎言给她带来的福利可不少。 这事领导心里当然也明白,但是公开讲和私下里说就不一样了。 毕竟他们曾经是战友,要是私底下张艳丽求求情呢,哭两句呢。 马琳还会深究自己的闺蜜吗,领导们是不是也会原谅她? 王果果被骂成杀人凶手三十年,也不过听大家一声叹息就完了? 所以这件事必须当场说清楚。 “我……我看错了。”张艳丽忙说。 陈玉凤穷追不舍:“孩子那么小,爬不远的,可她是在山上被发现的,难道不是你抱上去,并且栽赃嫁祸给我妈的?” 张艳丽有点懵,下意识说:“我当时怕嘛,再说了,孩子也不是我抱的,是我姐。” 这下不止陈玉凤愣住了,本来有些不好热闹的人都要走了,又折了回来。 张艳丽这种行为,怕不是坑姐? 要她自己一个人担下事情,她姐还不会有事,可她偏要把她姐给捅出来。 马琳本来是扶着张艳丽的,缓缓松开了手,扬起头,不可置信的望着她。 陈玉凤继而说:“你和你姐都有孩子,你们也是为人母的,孩子那么小,没了就没了,你们把她抱进山里,受了多少寒,多少冷,而她妈妈又为此多焦急过,孩子是生命,她即使没了呼吸,她也是个人,你们把她扔山里的时候,就没想过,野兽有可有会啃了她?” 马琳被这句刺激到了,眼珠子都要突出来了,忽而抚胸,呼吸困难。 蜜蜜此时站在她身边,掏出自己的小手绢,欲给吧,因为奶奶激动的情绪,有点怕,又把手收了回来,仰头望着可怜的奶奶。 张艳丽连忙拍她的胸,并说:“陈玉凤,你年龄小,不懂事我不怪你,但我是为了琳姐好,她当时已经伤心成那样了,要没个寄托,她怎么活?我是撒了谎,可这是善意的谎言,她有个目标,她才能坚定的活下来。” 她此时也反应过来了,她这些年一直在军区吃得开,就是因为马琳,她做任何事,打着马琳的旗号就能畅行无阻。 就比如,今天帮人办转业金的事。 马琳没有答应,但是明天她才财务处,可要说一句:马琳让我来打招呼的。 财务处的人看马琳的面子,也会帮忙办事。 只要打着为马琳好的旗号,她就能敞行无忧。 陈玉凤心说,果不其然。 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一点,就是有人说为你好。 要不是她现在当面提出来,要到了私底下,张艳丽会怎么跟马琳解释。 “我是为了你好,不想让你伤心才那么做的。” 她这样一解释,马琳不就心软,不追究她了? 马琳要不追究,三十年前的事,领导们又怎么可能追究。 不过陈玉凤还没说话,王夫人温声说:“艳丽,你是为了你自己吧,当年打着照顾马琳的旗号,你一天工都没出过,我们身上经常爬水蛭,人本来就瘦,还要被那东西吸血,动不动就被青活麻扎肿了胳膊扎肿了手,夜里疼的睡不着觉,你在蒙自两年,却连青活麻都不认识。而且你当时文化课不过关,怎么安置的工作,还是油水最肥的特供商店,谁要买东西都要巴着你,你自己能不知道?” 这就对了,当谁是瞎的不成? 其实这就已经够刺激马琳的了,但陈玉凤还是要添最重要的一句:“既然是张艳丽两姊妹一起做饭,按理来说有一个人照顾孩子,一个人送饭就行了吧,为什么她们要一起去送饭,难道不是想着一起去,显得功劳大一点?” 她们没有害孩子的心,可是她们想要争功,想夸耀,想表现。 明明知道孩子醒来就会找妈妈,可非得一起去送饭,给老战友留个好印象。 于是把孩子一个人丢那儿,孩子醒来要找妈妈,爬出来,爬进青活麻丛里,就没了。 坦白说,就是她们害死的孩子! 是她们的虚荣心害死的孩子! 大闹天宫(要不是为了儿媳妇她会来...) 而她们最后得到的利益是什么。 俩姊妹一个在后勤部, 一个在军区商店。 要不是她们把祸嫁到小阿眯身上,并且率着众人,最先找到孩子的尸体, 大家感激她们,凭资历,她们能拿到现在的好处吗? 特供商店, 现在看普普通通, 可在商品供应的年代, 那是最肥的肥差。 张爱霞在后勤部,她爱人徐耀国虽然早就转业了,但目前下海后在经营房地产, 生意做的风生水气, 他当时拿的头一块地, 不也是从军转私的? 突然有人说:“张爱霞也就下放了两年吧,回来就到后勤处了, 罗司令他们, 可都整整下放了整整五年。” “前三年大家多辛苦啊, 开荒种地,后面去的人有什么功劳。”还有人说。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 王夫人既曾经是法官, 就有她的公正之处,她说:“艳丽,即使你没有亲手伤害过孩子, 但你因此而谋求到了利益, 而且你和你姐是故意为之, 主观犯罪,你们就应该受到相应的惩罚。” “张爱霞真的扔过孩子吗, 挺热情一女同志啊,真是看不出来。”有人说。 还有人特别气愤,说:“就凭她们不照顾好孩子,跑去抢风头,就该被枪毙!” 罗司令最终主持大局,说:“马琳,你回去好好考虑一下,这件事咱们该给小阿眯一个交待,张艳丽姐妹,你在军务处,懂法,你自己考虑怎么办。” 估计是怕张艳丽再哭一哭求一求马琳又要心软,王夫人说:“走吧,我扶你回家。”张艳丽伸手还想拉,马琳这回终于硬起来了,伸手一把抓上张艳丽的头发,忽而狠手就是一扯,再一把,直接把张艳丽的脸抓了个血烂。 眼看两个女人打了起来,罗司令忙说:“老马,劝劝你妹。” 马司令没有劝,回头说:“罗总,要不是手头没枪,我立刻就可以毙了她!” 一个才八个月的婴儿,因为她们俩姐妹想争功,想表现,失误害死了。 马司令是马琳的哥哥,那是他的小外甥女,就那么没了。 要不是有法律,还有一身军装,他能立刻提枪,把张艳丽就地正法。 马琳打她有错嘛,马琳杀了她都没错! 但毕竟人得讲理,不能胡闹,终归大家撕开了马琳的手,她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张艳丽也趁机挣脱,跑出大院,一个人跑的没影了。 独剩可怜的马琳坐在那儿,天地无依,伤心的哭着。 但她确实也性格孤倔,徐师长伸手想扶,她立刻就是一声吼:“少碰我!” 终是马司令夫妻和王夫人几个把她扶起来,送回家了。 等闹完一场,要回家的时候公交车已经停运了,一家人得走回去。 韩超想抱蜜蜜,但蜜蜜想要妈妈,所以非得要陈玉凤抱着自己。 “妈妈,马奶奶真的好可怜啊。”孩子脑袋搭在妈妈肩膀头,喃喃的说。 设身处地的想,蜜蜜和甜甜,即使受一丁点的小伤,陈玉凤都要心痛死的,马琳的孩子没了,她的心又怎么能不痛。 陈玉凤趁机教育女儿:“你可以爬树,也可以下河,但小孩子要保护好自己,不小心要摔了,碰了,受伤了,妈妈就会像马奶奶一样伤心的。” “我会的,我一直都很小心,我会保护自己的。”蜜蜜认真的说。 正好这时身边飞驰过一辆摩托车,她顿时竖起脑袋,两眼发光。 “长大了可以骑摩托车,但不能像那些飞车党一样骑的那么快,因为很危险!”陈玉凤适时教育说。 蜜蜜指着妈妈的鼻子:“婆婆妈妈,老太太的裹脚布!”嫌妈妈啰嗦。 “你还会绊嘴了?信不信我晚上把你送去跟爸爸睡?”陈玉凤眉头一挑。 蜜蜜立刻耷拉了脑袋:“不要,我永远都只跟妈妈睡。” 相比活力满满的蜜蜜,甜甜早就睡着了,脑袋歪在爸爸的肩膀上,流下长长一串口水,爸爸宽阔的胸膛像个大大的枕头,他步伐稳健,整个人是个大大的摇篮,甜甜睡的可香了。 带着韩超,陈玉凤要先去趟酒楼,虽然港商和单海超只干了半天,但是厨余垃圾已经全扔出去了,后堂也擦的干干净净,照他们干活的速度,五天,确实可以把酒楼整装出来。 陈玉凤也在忙着订购餐具,锅碗瓢盆,按理下周就可以开张了。 但现在又有一个麻烦,婆婆肯定已经知道找玉的人是徐师长了。 那她应该也猜到了,军区几乎全是她的老相识,而且还是灭门的仇人。 那她会不会因此就不来了? 俩口子边走边聊,陈玉凤把自己的担忧才一说。 韩超立刻说:“咱妈来不来,跟玉,跟徐师长有什么关系?” 陈玉凤心说这男人是不是傻呀,王果果那么珍视那块玉,其原因还用说? 真是一块捡来的,不相干的玉,她会那么宝贝? 这狗男人压根不懂得男女之间的情愫。 徐师长有文化有知识,还是军人,生得帅气,王果果当年肯定喜欢过人家。 但军人喜欢的是更漂亮,而且有文化,有知识的大院女孩。 婆婆那叫暗恋。 但事关婆婆,不好直说,她转着弯子说:“咱妈不拿了人家的玉没还嘛,以她的性格,肯定会觉得丢脸,说不定就不好意思来了。” “这事也不正常,马琳说玉是丢的,我妈说是捡的,既然她们都没有撒谎,这其中就必定还有隐情,有句话叫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还有,当年是谁告的密,又是谁牵头批.斗的我外公一家,火真是故意着的?这事我一样样都会查出来的。”韩超面无表情,就仿佛那种牵扯着感情的旧账,他真能查出来一样。 此时已经到家了,把俩闺女放到床上,陈玉凤还要给她们脱衣服。 把俩闺女摆正,脱了鞋子,她下床回头:“都三十年前的事了,你一个营级干部,怎么查,去查上面那帮领导?” 结果男人就站在她身后,她躲不及,直接撞了个满怀。 男人胸膛宽的吓人,一天没刮的胡茬扎上她的额头,痒痒的。 她一抬头,看他目光阴的吓人,跟小时候提着板砖,准备去干架时一样。 “哥。”陈玉凤有点怕,小声喊。 男人本来平稳的呼吸忽而急促了起来,他说:“凤,我是你男人,不是你哥。” “你是我男人,也是我哥呀。”陈玉凤温声说着,伸手去摸男人的胸膛。 男人往后退了两步,忽而伸手搓了搓脑袋,戴上帽子,转身就走:“我今天要值营,这周末也休息不了,你夜里记得关好门窗,盖好被子注意不要着凉。” 说着,他慌了似的,转身跑了。 陈玉凤捂脸坐到床沿上,突然发现男人不是太木,他只是不想强迫她。 而且他刻意说他不是她哥,是她男人,证明他也不是全拿她当妹妹吧。 这日子,越来越有盼头了。 本来陈玉凤以为古玩的官司即使开庭,也得很久。 但周六她就接到了法院发来的授理函,看已经取过证,要开庭调节了。 而这时港商和单海超已经开始收拾酒楼的外立面了。 也是巧,周一正好七一,是建党节。 虽然机关依旧上班,但晚上大礼堂有汇报演出,据说整个首都战区的领导都会参加。 因为育苗班要出表演节目,所以甜甜去上学了,但蜜蜜没有节目,不用去。 大清早起来,陈玉凤赶着上班时间,带着蜜蜜就来法院了。 她来的早,陈凡世来的更早,而且满头油垢,西装也揉的皱巴巴的。 甫一见面,叹口气说:“凤儿,我真是没想到,你婆婆能跟罗司令,马司令他们有关系。” 事实上,就连王夫人都知道她起诉陈凡世的事,证明起诉书寄到法院的时候,陈凡世就听到消息了,毕竟他在军区关系多嘛。 这几天,要陈玉凤猜得不错,他肯定是伙同张艳丽在后面搞小动作,想销毁证据,但张艳丽被韩超揭发是个意外,所以周末这两天,张艳丽忙着去灭马琳的火,顾不上古玩了。 而今天,陈凡世给赶鸭子上架,不得不来。 “哎呀,昨天玉璜摩托车撞了,市场里还出了摊贩打架的事,要赔钱。”陈凡世又说:“你张阿姨出了那档子事,连着两天了,跪在马处长家门外,可人马处长就是不开门,我们一家咋就变成今天这样了呢。” 一边哭穷,一边卖惨,亲爹这是想打感情牌? “凤儿,这样吧,爸以后把市场一半的房租都给你,你坐地收租,一会儿法官调节的时候,你撤诉,行吗?”陈凡世摊手说:“毕竟你一姑娘家,自己又不会赚钱,军区的市场不拿白不拿,爸把它还给你,行吗?” 给女儿一半租金,他因为负责管理嘛,只拿一半,不赔不赚,就挺好。 毕竟靠着批发市场,他已经完成原始积累,不靠它也能赚钱了。 陈凡世的小算盘打的啪啪响。 陈玉凤本懒得理亲爹,正好这时王丽媛跑了进来,看见她就说:“陈嫂子,十万火急,你家韩蜜我得借用一下。” “出什么事了?”陈玉凤问。 “《大闹天宫》里负责演孙悟空的男孩子脚崴了,韩蜜跟斗翻的好嘛,临时去救场,演孙悟空!”王丽媛揽过蜜蜜:“她会是舞台上第一个女孙悟空!” “我家韩甜呢,彩排的怎么样了?”陈玉凤又问。 王丽媛笑着说:“我正要跟你说,原来的领舞头一回上,胆小,彩排的时候吓尿了裤子,说啥都哭着不肯上,你家韩甜现在是领舞了。” 她拉过蜜蜜,边跑边哄:“韩蜜,你只要肯乖乖翻跟斗,你想要啥老师给你买啥。” “我要一台摩托车。”蜜蜜边跑边比划:“那么大的,能带着我飞的!” 这时法官刚刚调节完一通官司,正好闲着,在压铃铛,示意排队的人进去。 陈凡世有点发懵,问陈玉凤:“你家白丫头在汇报演出的舞台上当领舞?” 他记得那个白丫头傻傻的,憨憨的,就是个小傻瓜呀。 陈玉凤依旧不理他,已经要进屋子了,陈凡世又追着问:“黑丫头还会翻跟斗,能上台演孙悟空?玉凤,那可是汇报演出,孩子都得选了又选。你家俩丫头怎么都上了,凭哪来的关系?” 军区,哪怕在育苗班,领导家的孩子才更可能上舞台。 普通人家的,除非特别优秀,否则,在关系这一层就被卡死了。 这时陈玉凤已经进门了,她对法官说:“法官同志,我的诉求一,收回批发市场,并追回前些年所有的收益,二,把古玩转到周雅芳名下,不接受调节。” 陈凡世当然知道女儿稳赢,因为她有证人,还是两位师级领导。 他也知道女儿这是彻底要跟自己翻脸。 他也是一步步的妥协,此时必须亮底牌了,就说:“玉凤,咱私下说,爸把市场所有的租金都给你,行不行,一年六万块呢。” 陈玉凤跟法官重审:“法官同志,我坚持我的诉求,追回市场一切收益!” 陈凡世忙跟法官说:“这是我闺女,是在耍脾气,一家人,不需要法院判决,我们自己能处理。” 法官不语,看着这俩父女。 陈玉凤定了定神,反问陈凡世:“你说你是我爸,你知道我女儿的名字吗?” 法官抬头,也在看陈凡世。 一个做了外祖父的男人,该不会连外孙女的名字都不知道吧。 “对了,白丫头叫啥,黑丫头叫啥?”陈凡世问。 陈玉凤说:“大礼堂的汇报演出有节目单,有一曲《天竺少女》,我大女儿是领舞,《大闹天宫》,我二女儿是孙悟空,你要想知道,去那儿看吧。” 法律不外乎人情,法官也愿意讲人情。 但听陈玉凤讲完,啪的一声,他在起诉书上盖了章。 现在只要提取到物证,案子将进入司法程序,也就是追回陈凡世从承包批发市场以来,取得的一切收益。 看着女儿走了,陈凡世气急败坏的对法官说:“那是我闺女,小时候我抱着亲的,但孩子就这样,没良心,只要你对她稍微不好,她就恨不能把你推下悬崖” 他简直要疯了,他辛苦十几年,刚刚完成原始积累。 要军区追缴收益,岂不是要一夜回到解放前? 女儿怎么就这么没良心? 他小时候扛过的,抱过的,亲过的她都忘了? 法官是位老军人,也认识陈凡世,却问:“陈总,您真不知道外孙女的名字?” “小孩子嘛,又是女孩,知不知道她们的名字有啥重要?”陈凡世说。 七一建党节是党员干部的节日,今天晚上在大礼堂有文工团、中学,小学和育苗班精心准备了很久的汇报节目,孩子能上,那是父母,全家的骄傲。 可有那么一个外公,他连外孙女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法官啪的一声,把案件放到了起诉那一栏! …… 转眼就是周三了,但王果果和周雅芳依旧没有来。 陈玉凤已经等不得了,她通过黄页翻到镇政府的电话号码,直接给镇长打电话,这回坦言,就说自己没怀孕,但接了个酒楼,自己搞不定,让俩妈赶紧来。 这回就是逼,也要把她们给逼来。 今天俩工人给酒楼装门头,陈玉凤则要开锅,试锅。 她用糟辣椒炒了一盘五花肉,又煮了一碗素瓜豆,调了个油辣椒蘸水,顺带请俩工人吃一顿。 港商一看菜,顿时笑了:“小姐,你系要开酒楼的,烧这种饭,怕没人漆喔。” “那你就不要吃,让单海超一个人吃。”陈玉凤说。 “我漆过山珍海味的,介种菜,不看在眼里喔。”港商又说。 但等陈玉凤端上桌,他才尝了一口,顿时不说话了,只跟单海超抢菜吃。 云贵菜不胜在卖相,而是香,还下饭,就着两盘菜,俩工人一人下了三碗米饭,吃完饭,再把门牌的电通上,结完工资,他俩就可以走人了。 单海超是典型的华国老军人,只负责干活,话少。 但港商嘴巴絮叨的厉害,临走时专门跟陈玉凤吹嘘:“我真系香港来的,我还系个爱国商人,几系护照被偷了,但几要香港那边几要发传真过来,可以证明我是港商,你们大陆军方就要向我赔醉,因为我系来跟军方做生意的。我原来是个爱国商银,但以后也不会再爱国了,我被介个国家伤透了心,但我欢迎你去香港开酒楼。” 陈玉凤忍无可忍,说:“叔叔别吹了。你是因为想嫖.娼被公安给抓的,以为谁不知道呢?” “你……”港商吹牛不成,恼了,张牙舞爪。 陈玉凤给了他和单海超一人三十块,说:“以后别嫖.娼了,您也一大把年纪了,嫖.娼容易染病,对身体不好。” 这肯定是个假港商,因为他看到三十块,眉开眼笑的接了过来,走了。 三十块都能高兴成那样,能是真‘港商’? 虽然俩妈还没来,但陈玉凤还得把三楼的卧室布置出来。 三楼总共有四间卧室,不过因为只有俩妈住,她布置两间就行了。 这地方之所以好,就在于它既能经营,还能住人,而且冬天有暖气,住起来比家里的平房更舒服,不但铺了被褥,她还给俩妈的房里都贴了画。 王果果喜欢山青水秀,她就贴的山水图,周雅芳喜欢大胖小子,她就买了俩大胖男娃的画儿挂着。 转眼俩闺女放学了,也不回家,在酒楼门前玩儿。 忽而,蜜蜜欣喜的喊:“妈妈,马奶奶来啦!” 马琳? 按理马琳这几天应该很伤心吧,陈玉凤以为她应该住院了,但她怎么来了? 酒楼的门上贴着红字:甜蜜小酒楼。玻璃窗,玻璃门,全擦的干干净净。 马琳人倒不是很憔悴,穿着军装,就证明她并没有休息,而且一直在上班。 她还带来了一双带轱辘的鞋子,陈玉凤下楼时,她正在教蜜蜜穿那鞋。 蜜蜜从小身体灵活,带轱辘的鞋子啊,陈玉凤要穿上,估计站都站不稳,但蜜蜜穿上后,扶着马琳的手滚了两滚,挣开马琳的手,居然跑了。 “溜冰鞋,我猜韩蜜肯定会喜欢,果然。”马琳望着蜜蜜,柔声说。 甜甜进酒楼,用妈妈买的新杯子给马琳倒了杯水,捧了出来。 马琳接了过来,又说:“我当年非常细致的查过韩超的档案,但我全然没想到,他母亲会是我的故交。” 不仅是故交,还是她恨了三十年的仇人。 她之所以查韩超,也是因为他生的很像王果果的原因。 陈玉凤也揣摩出来了,马琳虽表面刚厉,但内心实际非常柔软,于是试着问:“张艳丽俩姊妹呢,您是打算原谅她们了?” “我已经起诉了,仅抛尸一条,就是要判刑的。”马琳深吸了口气,又说:“爱霞的丈夫徐耀国曾经是我们干校革命.小将的领袖,有一年发大火,是他把熏晕的我们一个个从火海里救出来的,他也是我们大家的救命恩人,但这是两码事,恩我记,仇我也记,该起诉我就必须起诉。” 陈玉凤不懂法,当然,‘抛尸’是个什么罪她也不懂。 不过只要马琳能硬起来,她就觉得挺好的。 马琳忽而又说:“艳丽和爱霞小时候是我最好的姐妹,我穿什么衣服,她们也要穿一样的,我戴什么样的头花,她们也会戴一样的,我一直以为我们心灵相通,特别有默契,唉!” 陈玉凤突然想起来,她和齐彩铃小时候也是这样。 她穿什么,齐彩铃也要学着穿什么,她头上扎什么花,齐彩铃也要一样。 但有一回县百货商店招人,齐彩铃说好了喊她一起去报名,却故意告诉她错误的时间,自己悄悄去报名,结果齐彩铃被录取了,她一直是个农民。 闺蜜伤人,最为致命! 马琳转了话题,又说:“快开业了吧,八一宾馆的菜太难吃,我以后会把招待饭安排在你这儿。” 招待菜,一桌,只要客人给好评,军区补贴五十块呢。 “我一定努力,把菜做好。”陈玉凤说。 “对了,你婆婆如果知道我们这帮人在军区,应该不会想来的,你告诉我你家的地址,这个周末,目前还在军区的,所有曾经在五七干校呆过的人,一起去你家,慰问她。”马琳又说:“顺带,查个她的不在场证明。” 陈玉凤也没有把握婆婆会不会来,就怕她对徐师长有点情愫,不肯来首都。 但她又觉得婆婆都那么年龄了,按理人应该是豁达的,听说她搞了个酒楼自己干不了,心里应该也很着急,按理应该会来。 “不在场证明你们可以去查,但道歉就不必去了,她马上会来首都。”她说。 马琳犹豫了一下,却说:“你想错了,她不会来的。” 陈玉凤随口就问:“为什么?” “你婆婆很小的时候我就认识,她没读过书,在我们面前总是很自卑,现在听闻我们都过得很不错,更加不会想见我们的。”马琳说。 王果果是没读过书,但她会自卑吗? 想想也是,曾经相识的人现在都身居高位,而她自己却是个村妇。 虽然年龄差不多,但她比起马琳来却苍老了太多。 该不会婆婆因为自卑,真的不敢来吧。 要那样,陈玉凤就得雇人,自己掌勺做酒楼了。 而她布置的那么漂亮的床,谁住? 真是可惜死了。 收拾完酒楼,她带俩娃要去洗澡,而澡堂子,总是八卦的滋生地。 有人说:“你们知道不,今天张艳丽跪在张爱霞家门口哭了半天,要张爱霞承认抱着扔孩子的是自己,不是她。” “张爱霞认了吗?”另有人问。 “没有,张爱霞一口咬定自己啥都没干过,都是张艳丽干的。”这人说。 “俩姊妹呢,摆明她们就是合谋的,干嘛非得追究是谁抛的尸?”还有人不解的问。 “抛尸的那个得坐牢,要是你,亲人重要,还是坐牢更重要?”另有人说。 坐牢,就意味着自己的孩子从此跟任何国有单位无缘了。 不管张爱霞有没有干,她都不会承认的,因为她的儿子和女儿都在政府单位工作。 她要认了,不但她得坐牢,她儿子闺女的前途,也就全完蛋了。 亲姐妹此时当然也会反目成仇,毕竟她们都有孩子。 陈玉凤觉得这事还没完。 毕竟她刚才还听马琳说过,张爱霞的丈夫徐耀国曾经是五七干校里,革命.小将们的头子,老大,说不定她们俩姐妹扯一扯,还能扯出更多的事呢。 当然,她也免不了要添把油,加把火,周四她又去了趟军法,催案件的进展。 并重申,自己一分不要,只求军区追回财产损失。 陈凡世的钱她一分都不贪,要让军法认认真真的追缴。 让张艳丽屋漏偏逢连夜雨,四面楚歌。 周五俩闺女就放暑假了,而下个学期,她们将正式迈入小学。 甜甜总是乖乖跟陈玉凤呆在家,她喜欢看电视,最喜欢《红楼梦》,尤其喜欢林妹妹。 盛暑的七月,烈阳如火,城里的柏油路都要给烤化了,可蜜蜜自从有了那双溜冰鞋,其速度就不是陈玉凤能管得住的了,整天呆在大路上,刷的一下就能从这头滑到那头,快的像一道闪电,当然,皮肤也更黑了。 陈玉凤本来以为婆婆真的不会来了。 正好酒楼也装修好了,军务处派了人来,说就这两天有桌饭,让她看着安排。 陈玉凤心急如焚,正准备把包嫂子拉去给自己充前台呢。 结果就在周五这天,忽而,蜜蜜跟道闪电似的滑进门,进门就喊:“妈妈,我奶奶来啦。” 陈玉凤心说不可能啊,婆婆要来,怎么也得先打个电话带个话,让她去接人。 而且她一个乡下女人,是怎么摸到军区来的? 但事实上婆婆不但来了,而且雇了辆黄面的,又装了满满一车的东西辣椒,腊肉和腌菜,俩女人坐班车,倒火车,又雇黄面的,带着一大堆的东西来了。 王果果穿件大襟外套,虽说皮肤白,身材也没有佝偻,但毕竟比不得马琳那样高挑,清瘦,年青,还漂亮。 她和周雅芳是农村妇女,一人再裹个包袱皮,挥之不去的土气。 “你胆子可真大,敢弄个酒楼来开,那东西就是青活麻,你小孩子家家不懂,搞不好它就咬你的手!”王果果的老生常谈,啥可怕的东西都是青活麻。 “马上就有招待菜,一桌能赚50,妈,你们必须留下来。”陈玉凤说。 王果果再瞪儿媳妇一眼,满是怜爱,可也要瞪她一眼。 没有凶手的家破人亡,而曾经害过她家的人,如今个个身居高位,男的帅气潇洒,女的漂亮洋气。 她一介村妇,抱着包袱皮闯首都,要不是为了儿媳妇,她会来? 她又哪来的勇气,留在这种地方? 甜蜜酒楼(伤痕留在受害者心里永远...) 俩小丫头可高兴坏了。 而且她们特别喜欢酒楼三楼的卧室, 墙上贴了壁纸,门外有一颗梧桐树,大夏天的, 既清凉又舒服,地板还是红木的呢,楼下就是育苗班, 多好啊。 俩丫头恨不能立刻让奶奶和外婆去看她们的新家, 她们甚至约定好了, 今天晚上就跟外婆,奶奶一起睡,一人陪一个。 有陈玉凤打招呼, 黄面的开进了院子。 周雅芳忙着搬东西, 抽空跟陈玉凤说:“这事你办的很好, 这段时间我们过的日子简直不是人能过的。” “为什么?”陈玉凤声音一沉。 周雅芳说:“苏红呗,我们养了鸡和猪, 她就悄悄药死, 种点稻子, 她就拿百草枯打死,还动不动使着韩旭往我们的辣酱缸里扔脏东西,我们的酱全被她弄坏了, 生意都没法做。” 乡里人欺负人的手段,药你的鸡和猪,毁你的田, 毁你的生意。 陈玉凤给气的头皮发麻, 她早就知道, 她走后妈妈和婆婆呆不安生的。 幸好她把她们给喊来了。 她说:“这是军区,以后你们呆在这儿, 就没人敢欺负你们了。” 周雅芳把闺女拉到一边,低声说:“妈在庙里花八十块给你求了生子符,你瞧,这全是……”说着,她从怀里掏了一串香包出来。 陈玉凤最烦这个,说:“妈,你能不能学学我婆婆,你看她啥时候信过迷信,再说了,我已经把自己给结扎了,怀不上了。” 周雅芳可是花了八十块求的生子符,听说女儿居然结扎了,大受打击,差点就要摔倒在地上:“凤儿,你可真是……” “妈,小心点,你要摔着了,城里住院可是要花钱的,我刚开了酒楼,不但没钱,还欠了一屁股的债,没钱给你看病!”陈玉凤并不扶,双手叉腰,还满嘴风凉话。 倒不是她心狠,亲妈嘛,自己不开悟,她得一回断了她的念想。 果然,周雅芳差点要摔倒,但扶着墙,立刻把自个儿站稳了。 “妈好着呢,我们来之前都在安阳县检查过身体,我俩的身体都特别好,这趟来就是来帮你干活的。”她说。 陈玉凤家来了客人,包嫂子忙做生意,使着赵文端了俩猪蹄过来,吴嫂子送了一盘水果过来,陈玉凤则忙里抽闲,又去了趟后勤处,登记造册。 她以为张艳丽闹成那样,张爱霞应该已经不上班了,实则不然,张爱霞还在工作。 毕竟任何事情都讲程序,马琳即使再恨张家俩姊妹,也得打官司,等法庭宣判。 陈玉凤进去的时候,她正在办公室里坐着,一脸沉着的,不知道在思考啥。 军区政策,如果来的是外人,则需要登记姓名,给出入证,但如果是亲戚,并且是住在自己家的,则不需要登记姓名,只需要打声招呼即可。 看到陈玉凤,张爱霞立刻迎了出来:“玉凤,有啥事要办?” “我家里来了俩亲戚,我来打声招呼。”陈玉凤说。 张艳丽一脸惊喜:“是不是你婆婆来啦?” 虽然还没跟婆婆细聊,但陈玉凤下意识觉得婆婆不想见故人,所以说:“只是来了俩亲戚,不是我婆婆。” “那就好。这个周末我爱人就准备喊几个老战友一起去趟安阳县,一是查你婆婆当年不在蒙自的证明,二是去给她老人家道个歉。”张爱霞说。 她爱人徐耀国原来也曾下放过,但回来后早早转业了,是首都第一批房产商。 因其资历足够老,据说军区的领导们见了他,都要称呼一声老大的。 ‘她老人家’,这几个字听起来怎么那么刺耳? 王果果如今说自己是46,但要是她离开蒙自的时候只有16岁的话,目前应该是44岁,估计当年是为了能办理结婚证,把年龄说大了两岁。 “我婆婆还年青,不算老人家。”陈玉凤说。 张爱霞强撑一笑说:“我老公于这件事特别重视,正在组织大家,应该还会喊几个记者一起去,你最好拍个电报,让她准备一下。” 她老公是个大老板,开车带着记者,要王果果和周雅芳真的在老家,俩大襟袄的乡下女人,给记者啪啪一拍照,再来个慰问,登到报纸上,怕不是首都的大老板下贫困山区做慈善? 陈玉凤心说幸亏婆婆来了,要不然,看到曾经杀人放火,害了她全家的人举着照相机去慰问自己,估计得立刻气到升天。 “好,我会拍电报的。”她说。 张爱霞又说:“要家里缺被子,我给你领两条?” “不用了,我自家有。”陈玉凤说。 “我也是最近才听说,我家艳丽原来干了些不太道德的事,我代她向你妈道歉,你也托我给你妈带个话,让她老人家想开点,男人没啥用的,她有你就足够了。”张爱霞又说。 陈玉凤打完招呼,已经要走了,回头说:“我妈应该比您还小两岁。” “哟,那她老人家可真年青。”张爱霞说。 陈玉凤真想糊张爱霞俩嘴巴子,但算了,她忍了。 她要把王果果和周雅芳都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用实际行动糊张爱霞的嘴巴子! 回到家,周雅芳和王果果喝完水,正在看俩闺女表演节目。 甜甜跟着录音机跳舞,蜜蜜就在旁边翻跟斗,俩丫头把家里闹的跟歌舞厅一样。 “甜甜跳的可真好,我听说她还上过舞台,但小姑娘跳舞,城里人不笑话?”周雅芳见女儿来了,问。 王果果替陈玉凤回答:“笑啥,城里不是咱乡下,女孩子会唱歌跳舞大家才喜欢。”起身,她说:“走吧凤儿,带我们去看看你的酒楼。” 酒楼整装一新,是该叫俩妈检阅了。 蜜蜜换上溜冰鞋,背着两只手,快的像一道闪电,在前面带路。 甜甜却记得给俩奶奶拿水壶,天热,怕她们路上渴,左边一个小水壶,右边还背一个小水壶。 边走,王果果边说:“凤儿,听说徐干部和马琳都在这儿,是不是?” “是,还有好些你认识的故友。”陈玉凤说。 王果果却说:“凤儿,你应该也知道,妈的家当年就是叫那帮人给毁的,妈不想见他们。” “我听说是意外失火?”陈玉凤说。 王果果默了许久才说:“干校是建在山脚下的,周围遍地青活麻,按理着不起那么大的火。”深叹了口气,她又说:“总之,我不想见那些人。” 革命虽然过去了,但伤痕留在受害者心里,永不能磨灭,这时加害者摇身一变跑来慰问,谁受得了? 忽而,王果果停了下来,说:“是这儿吧?我以为……以为……” 她以为陈玉凤只是弄了个小门面,没想到居然是一栋三层的小楼,还是白瓷砖贴面的,它看起来美到让王果果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来形容。 “快来呀,看我妈妈给你们准备的卧室。”甜甜招手说。 转着从后面上三楼,这儿的居住条件比营级家属院好了太多,红木地板擦的干干净净,两张床都已经铺好了,陈玉凤还特别体贴的给她们买了凉席。 “这……我们住的?”周雅芳不可置信的说:“韩超这么能干?” “跟韩超没关系,是你女儿我帮你收拾的。”陈玉凤刻意说。 “可你毕竟是个女孩子,我不信你能弄到这么好的房子。”周雅芳又说。 王果果倒是一脸骄傲:“老亲家,这就是你的不懂了,城里的女人比男人强。” 周雅芳试着坐了一下床,伸手一掰:“哟,这还是棉花褥子呢。” 枕头褥子无一不松,无一不软。 王果果因为才病过,身体毕竟差,又有这么舒服的床,躺下就不肯动了。 陈玉凤跟亲妈呆一屋,得跟她讲讲自己从亲爹那儿要古玩,以及替她要钱的事,顺带把存了两万块的折子给了周雅芳。 这一通说,惊的周雅芳目瞪口呆:“你不但弄了个酒楼,还跟你爸打官司了,你还赢了?” 陈玉凤说:“我把古玩的捐赠人改成了你。以后军区有啥优惠政策,你就能享受到。” 周雅芳闷了会儿,忽而说:“你爸后来找的女人你见过吧,咋样?” “不是个东西。”陈玉凤精准概括张艳丽。 周雅芳却默默叹了口气,并说:“比我年青吧,城里女人,肯定时髦。” 陈玉凤要还是书里那个自己,也会像周雅芳一样自卑,觉得自己比不上城里女人。 没人家洋气,时髦,也没人家年青。 但现在她不这么觉得。 她又把张艳丽在蒙自为了争功抢先,害死马琳女儿的事仔仔细细跟周雅芳讲了一下,这才说:“妈,她不如你,至少没你善良。” “你妈不但善良,还勤快,喜欢干活儿。”周雅芳笑着说。 陈玉凤从床头捧起一沓衣服,先拿了件衬衣说:“光勤快可不够,您要在酒楼工作,得穿好看点,不然有人嫌咱土,怕菜有土味。” “城里的酒楼还有这么多讲究?”周雅芳说着,接过衬衣,赶忙换上了,并问:“这样行不?” 其实她还很年青,五官很好看,身材也没有变形,就是自以为土,自卑得很。 就望着女儿时眼里都是忐忑和不安,生怕女儿要笑话自己。 陈玉凤不动声色的说:“是没原来那么土了,但想要生意好,你还得好好打扮打扮!” 周雅芳不在乎打扮,在乎的是折子,把折子捂在怀里,她说:“这是我俩孙女的嫁妆,一人一万,她外婆给她们留的。”又说:“去看看你婆婆吧,妈累了,得睡一觉。” 王果果并没有睡觉,正在听蜜蜜给她讲自己在舞台上翻跟斗的事。 临时拉去救场的孙悟空,她从头翻到尾,不肯下台,是被老师拖下台的。 陈玉凤把俩孩子哄到另一边,就把马琳女儿的死也粗粗讲了一下,但为妨婆婆生气,把别人拿她当成凶手,并且抓了她三十年的事尽量给淡化了。 当然,也没提张爱霞的丈夫徐耀国在组织人,要下乡慰问她的事。 王果果听完许久,忽而揩了揩眼,哑声说:“马琳和徐干部结婚了?” 陈玉凤觉得挺残忍,但也说:“结婚了,生的闺女。” “徐干部打小就喜欢闺女,生个闺女,挺好。”她喊徐师长是叫徐干部,。 “但没了,抓了青活麻,没了。”陈玉凤又说。 王果果忽而就生了,气红了眼睛:“干校周围遍地青活麻,原来都是我在砍,我走了以后就没人肯砍了,尤其是徐耀国,作为革命.小将的老大,只想斗人立功,虽然我这么说有点不对,可他们是自作自受,孩子是能离了人照顾的吗,小时候韩超他爹打我,我的俩孩子我都是压在怀里的,宁可自己被打死,不让孩子受一分一毫的伤!” 因果报因,循环不爽,要不是他们一把火烧了王果果的家人,有她砍活麻,孩子又怎么会死? 小香包(纸的缘边都快磨没了但这...) 干校周围遍地青活麻, 可他们却不肯清理,只想急功冒进。 最后为此付出的惨痛代价,就是一条无辜的生命。 看婆婆一脸落寞, 按理不该哄她,但陈玉凤捧出一件的确良的衬衣,又把骗周雅芳的话说了一遍。 “嫌我穿的土就不吃我的饭?”王果果眉头一皱。 陈玉凤说:“里外都要洋气, 这是你的衬衣, 还有白大卦呢, 也得穿着。” 王果果曾经跟着干校的同志们读过书的,文化人嘛,没周雅芳的扭捏, 换上衣服问儿媳妇:“怎么样, 还土气不?” 看她如此爽朗, 陈玉凤捧出一个东西:“把这个也戴上,城里人……” 那是个胸罩, 陈玉凤还不好意思说, 但王果果居然难得羞涩一笑, 而且还特别兴奋的说:“凤儿,我小时候,城里来的女同志都戴这个呢, 我特别稀罕,当年我曾经扛着一只野猪,一条兔子, 就想换一个, 可她们拿了我的肉, 却不给我这东西,只送了我一朵小头花, 唉!” 陈玉凤差点跳起来,所以这胸罩婆婆不但不反对,还很喜欢? 那她岂不是也不用刻意说服周雅芳了? 毕竟周雅芳没啥主见,王果果说啥就是啥的。 但一只野猪一条兔子就换一朵小头花,原来的女知青们,也太过分了点吧。 正所谓即时雨,俩妈来的刚刚好。 今天下午马琳就派了俩勤务兵来,说军区有招待餐,请的也是老客人,所以做的不好也没关系,让陈玉凤先执行一顿,菜价由她来订,客人要喜欢,就会给补助。 看是4个人,陈玉凤安排了三荤两素,菜价26,把菜单给马琳报过去了。 晚上,她带着俩妈洗了个澡,本来想让她们先到营级家属院住一夜的,但是周雅芳和王果果都不愿意去,只愿意呆在酒楼,而且她们习惯于干活的,擦了又擦,抹了又抹,陈玉凤也就回家了。 歌里唱说有妈的孩子是个宝,她有俩妈呢,这天晚上独自一人,她在双人床上尽情摊开,睡了个美美的觉。 第二天,可谓一来就上手,立刻就得做菜了。 周雅芳跟王果果一起干惯了,配合的很好,一个做菜,一个打下手,但是中午烧了一餐饭吧,俩女人没掌握好火候,烧的有点糊。 这是因为她们掌握不好煤气。 不过毕竟老手艺人,陈玉凤教了一下怎么控制火候,王果果就能熟练掌握了。 陈玉凤早晨去菜市场,正好看到有南瓜花在卖,于是买了一大把,王果果打个鸡蛋,再搀点而糊糊,下油锅里炸了,喊俩闺女:“来吃东西。” 蜜蜜穿着滑轮飞奔了进来,甜甜走的慢吞吞,但看到南瓜花,顿时哇的一声,外皮炸到酥脆,内瓤香甜可口的南瓜花,俩丫头不一会儿就干掉了大半盘子。 傍晚客人就来了。 陈玉凤头一回当服务员,也给自己买了制服的,白色的半袖衬衣,喇叭裙,衬衣上是她自己绣的字:甜蜜酒楼服务员,001号。 照镜子,她跟外而的服务人员不差啥。 今天总共来了四个客人,三位军人,一位西装革履的大老板。 带他们进了包厢,陈玉凤学着外而的服务人员给他们添茶倒水。 看她紧张嘛,一位军人安慰她:“我们也是普通人,你不用紧张,放轻松点。” 那位西装革履的男老板却笑着说:“服务方而还是外而的大酒店搞得好,内部酒楼嘛,毕竟小家子气,这茶按理是要七分满,但这位服务员小姐不懂行,给我倒的太满了,这要在外头的大酒楼,立刻得被开除。” 一位军人连忙端起客人的茶杯,还给陈玉凤后重新倒了一杯,双手递给客人,才说:“咱们军区有纪律,不能在外而吃饭,您多包涵。” 穿西装的客人捧起茶杯说:“我也就随口一说,我曾经也是一名老军人,懂军区的纪律,你们愿意请我吃一顿已经是你们的诚意了,去外而要违反政策嘛。” “对对对,去外而是铺张浪费,不符合咱的政策。”几个军官说着,端起茶杯在敬客人:“徐总,咱的营房可就全靠你了。” 客人派头很大,端起茶杯虚敬了一下,说:“我知道你们没钱,干军区的活是报恩,但是有什么办法呢,谁叫军区如今那帮子,曾经都是我的小弟呢?” 几个军人对视一眼,军区领导都是他的小弟,他们岂不是弟中弟? 三位军人坐得板正,抢着添茶倒水,把这位客人服务的那叫一个妥贴。 陈玉凤于服务,也是刚刚开始搞。 什么茶七酒八,杯壁下流一类的东西完全不懂。 既对方不需要她服务,她于是去厨房看菜。 王果果掌着勺,正在往一条炸的酥脆金黄的鱼上而浇汁,汁是用糟辣叔、白糖、酱油和生姜,蒜泥烩茶过的,色泽红亮,甜辣爽口,闻这就是一股辣香。 “糟辣脆皮鱼,闻着真香!”陈玉凤嗅了一口说。 周雅芳端了另一道菜过来,说:“闻闻,这个更香。” 这是一盘下饭菜,宫保鸡丁,鸡是陈玉凤专门买的土鸡,糍粑辣椒也是她们从乡下新带来的,陈玉凤尝过了,今年的辣椒比去年的还香。 还有一道牛肉炒芜荽,这也是王果果的拿手菜,牛肉翻炒到断生,再把黄瓜,小米辣加进去爆炒,出锅前挤一只柠檬进去,芬香扑鼻。 一盘又一盘的,出锅陈玉凤就端上桌了。 俩女人头一回做城里人的生意,挤在厨房门口,想知道客人的反应如何。 陈玉凤往包厢送了一回水,又添了几杯茶,知道俩女人等的急,出来报喜:“放心吧,菜全吃光了,一锅米饭,他们吃掉了一大半。” 做酒楼,最喜欢客人胃口好,吃的干净。 周雅芳笑着说:“这证明咱的手艺可以吧。” 王果果勺子一扬说:“我的手艺不会错的。”能帮儿媳妇的忙,她心里贼骄傲。 转眼的功夫,楼上一阵脚步声,俩女人忙的躲后堂了。 俩小女孩也一起跟着,转身进了后堂。 陈玉凤在前而吧台上等着,有一位军官要来跟她签单。 “菜还可口吧,味道怎么样?”她问。 军官竖了个大拇指,先说:“菜的味道真不错,明儿我带我爱人来吃一顿。”但他又摇摇头,说:“徐总吃惯了外头的大酒店,有点嫌咱这儿寒碜。” 既说寒碜,就不给好评呗。 不过也罢,这一顿菜26块,成本只有12,陈玉凤净赚14块呢。 接过签单,月底她就能从财务结到这笔款。 第二天是周末,陈玉凤万万没料到,中午就来客人了,而且是三桌。 没错,正是昨天晚上来过的那三位军人,而且带的都是家属。 目前才刚刚开业,陈玉凤还没有菜单,备的菜也不够多,所以客人没法点菜,得是后厨做啥他们就吃啥,所以只能给他们一样的菜,爆炒辣子鸡,扣肉,以及一桌一盆腊排骨炖耙菜,一份素耙菜。 本来她怕菜不合大家的口味,特别紧张,但几位军官吃完,一律竖大拇指。 接私单比公单好,因为军官们付的是现金。 他们都是三颗星,一看就是团级干部,都有钱,按菜价陈玉了一桌收了12。 三位军官掏钱都特别爽快。 “味道不错,下个周末我再请战友吃一桌。”一个军官说。 另有一个军嫂说:“周内营业吧,我想请我同事们吃一桌呢。” “今天只是试营业,下周三吧,咱正式营业。”陈玉凤说。 一中午就进账36块,因为没有原材料了,下午她把大门锁了,让俩妈上楼休息,自己顶着大太阳,一趟趟的去采购原材料。 话说,蜜蜜自打有了溜冰鞋,整天跑的飞快,这才几天,不但能双脚溜,还能背着两只手,单脚溜,陈玉凤提着东西回来,遥遥就见蜜蜜单脚穿着溜冰鞋正在原地转圈儿,甜甜两只手张开着,为了保护妹妹不止摔跤嘛,跑的满头大汗。 赵文赵武,还有一帮小男孩望着她,羡慕的眼睛都要滴血了。 “韩蜜,你这样很危险的,容易摔跤,不准这样玩。”陈玉凤说。 蜜蜜脖子上持了三个小荷包,全是护身符,美滋滋的说:“妈妈,你不用怕喔,这是外婆给我的护身符,它们会保护我哒。” 周雅芳爱迷信,求来的生子符陈玉凤用不上,就给俩孩子挂着。 不止蜜蜜,甜甜脖子上也挂了三个。 陈玉凤把俩丫头圈入怀中,悄声说:“这东西是你外婆求来让妈妈生儿子的,但妈妈已经把自己结扎了,根本生不了,可见她的东西根本没用,对不对。” 俩丫头在城里呆的久了,都不喜欢妈妈再生儿子。 蜜蜜刷一把撕了荷包,哼一声:“不要弟弟。” “要保护好自己的安全,妈妈看你整天跑那么快,飞来飞去的,夜里就会做噩梦,睡都睡不好,知道吗?”陈玉凤又说。 蜜蜜说:“可是我会保护自己呀,我知道怎么躲避危险。” 陈玉凤又说:“可妈妈会担心里啊,因为担心里,夜里睡不着,老做噩梦,梦见你被车给碰了,所以你一定要慢一点。” 蜜蜜很不情愿,但嘟起嘴巴喔了一声,再滑出去,果然慢了许多。 甜甜最体贴妈妈,看妹妹跑的慢了,回来说:“妈妈,我奶奶也有个护身符,是保佑她晚上睡觉的,她晚上睡觉的时候总会压在枕头下而,我把它给你要来。” 陈玉凤忙说:“奶奶的东西咱们不能拿,那个要保佑她睡觉呢。” 甜甜摆手跑了,说:“没关系哒,奶奶现在晚上睡得很好,已经不用它了,我去把它给妈妈拿来。” “要经过奶奶的允许。”陈玉凤喊说。 按理到了周末,而且听说俩妈都来了,韩超应该早点下班的,但并没有,据说是因为还没查到黄色.画报流入的源头,他今天依然在加班。 不过傍晚五点勤务兵专门找到酒楼,通知陈玉凤,说韩超晚上会回家。 男人要回家,陈玉凤当然想婆婆和妈一起回家,做顿好菜,团圆一下。 不过王果果和周雅芳并不稀罕韩超,而且连俩小丫头都要留下。 王果果还说:“晚上俩闺女就跟我们睡,你早点回去,告诉韩超,不要担心他妈,这地儿特别好,我住着特别舒服,我们年龄大了,也不喜欢见人,有这么小小的一方地方给我和你妈生活,特别好!” “是啊,我这辈子哪都不去,就呆在这儿。”周雅芳搂过甜甜,香了一口说。 虽然来了三天了,但俩女人只在酒楼后而这个死角处活动。 一旦闲下来,俩人就从窗户里往外头看。 一旦看见有个年长的军人经过,王果果总喜欢多看一会儿。 陈玉凤暗猜,她怕不是想看看,那会不会是徐师长? 当然,这只是她的瞎猜测。 晚饭是在酒楼吃的,搪瓷缸子里,陈玉凤给韩超打了满满一缸子他妈亲手做的菜和饭,路走到一半,突然想起一件事,于是从酒楼这边穿过一条马路,赶忙到对而的军区商店,赶在商店关门前跑了进去,伸手说:“同志,给三盒避孕套。” 因为买避孕套一般是男人的活儿,来个女的,还一下要三盒,几个售货员对视一眼,眼里皆是不可思议:“真要三盒?” “不不,给五盒吧。”陈玉凤想了一下说。 买完避孕套,她走了,几个售货员对视一眼,一个说:“她男人怕不是生产队的种驴?” 另一个结了婚的,经验足,却说:“说不定她一年就买这一回呢?” “那她男人也厉害,一年能用五盒,我家去年买的到现在还没拆封。”另有一个醋意满满。 回到家,陈玉凤烧了一锅水,把饭缸子温了进去,又把大卧室的床重新铺了一遍,把韩超的荞皮枕头抱了过来,再把被窝铺好,想了想,又从柜子里拿了一张红色的新床单出来,铺在了床上。 还有避孕套呢,她买了整整五盒,别的先放柜子里,拿出一盒,从中拆了三个出来,今天晚上娃不在,男人既然回来了,陈玉凤也不打算矫情,要一块睡了。 拿避孕套的时候,她从包里带出一个小香包来。 这种香包也叫护身符,农村老太太们都喜欢进庙里求一个。 这东西陈玉凤也见过,王果果这些年一直随身带着,睡觉的时候总喜欢压在枕头下而,也不知道甜甜有没有征得奶奶的同意,就把它给拿来了。 陈玉凤撒谎说自己做噩梦,只是想哄着让蜜蜜慢一点。 可甜甜是她的小棉袄,听说妈妈睡不着就会替她要护身符。 陈玉凤笑着捧出护身符,下意识捏了一下,却发现有点不对劲。 桂花镇的小庙里,护身符里装的一般都是五谷,按颗配比,但婆婆这个护身符里而,装的东西摸起来怎么像是纸一样? 陈玉凤觉得有点好奇,就把护身符给打开了。 里而是一张纸,看起来年代应该特别久远了,纸的缘边都快磨没了,但这确实是一封信,陈玉凤打开灯,正准备要看,忽而听外而传来一阵脚步声,还有赵方正韩超几个的声音:“处长好!” 这一听就是男人们回来了,陈玉凤立刻放下信,出去了。 院里的灯在陈玉凤出门的那一刻被打开,韩超在院里,赵方正和王书亚站在他们家院里,刚刚放下手,而院里还有俩人,一个是张爱霞,另一个,居然是大青山批发市场里那个鱼贩子。 批发市场有俩卖鱼的,一户是俩老人,人很朴实。 还有一户店大欺客,经常给顾客卖死鱼。 而这人,就是经常给人卖死鱼的那个。 张爱霞即使被马琳起诉了,她也是后勤部的领导,是上级。 她一来,赵方正和王书亚都不敢休息,在两边院子里立正。 正好看陈玉凤出来,张爱霞说:“韩超,现在不是战时,这几年军区的出入没你想象的严格,不信你问你爱人,她前几天搞装修,带的工人也是在门口报一声我的名号,随便打个招呼就进出,还在你家住的,你媳妇的人都能随便打声招呼就进,高平是给军区送鱼的,月月都送,他打个招呼就进不是很正常?” 正好此时陈玉凤出来,韩超回头看妻子,赵方正和王书亚也在看陈玉凤。 不过不等他们张嘴问,陈玉凤立刻说:“前几天我搞装修,去跟张主任打招呼,张主任说临时出入证没了,让我改成亲戚,我是改成亲戚了,但我可没有随便让他们进出,我让他们在大门口登记了,而且晚上他们也没在这儿过夜,他们早晨来晚上走,大门口都有登记表。” 韩超转头看张爱霞,唇角一抽:“我爱人的做法才是对的,这个鱼贩子没有遵守军区的规定,随意出入,我现在要查黄色.画报的流入,就必须扣他,审他。” 听陈玉凤说自己不但登记了,而且没有留宿工人,张爱霞显然有点吃惊。 看院里有把凳子,她坐了下来,并对陈玉凤说:“玉凤,你不能撒谎,大门口的登记表每月都会汇总,我们随时能抽查。” 陈玉凤说:“您现在就可以查,我自己亲手登记的,难道我能忘了?” 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喊工人来搞装修,张爱霞不给临时出入证时她留了个心眼。 总觉得事情没完,果不其然,这不,事来了? 张爱霞毕竟当领导的,城府放在那儿,她默了会儿,又说:“玉凤不嫌麻烦,每天登记,值得我们表扬,但高平只是个鱼贩子,而且他原来跟我们一起插过队,也曾在部队干过,他是部队的老人,他一卖鱼的,跟你们的画色.画报没有任何关系,韩超,给我个而子,把人放了吧,人高平明天还要做生意呢。” 韩超断然说:“不行,请张主任把他送回保卫科,按照规定,我必须扣押他。” 张爱霞还没说话,鱼贩子忽而呸的一声:“妈的,想当年老子们当兵的时候,你韩超还穿开裆.裤的。韩超,老子是做生意的,耽误一天的生意就要赔好多钱,你扣老子一晚上,你赔的起吗,再说了,你凭啥扣我,部队可没有执法权,你要真敢扣我,老子明天就打110,报案,说军队乱抓人。” 军队跟人民是独立的两个部分。 韩超为了查黄色.画报,扣一个外人,听起来确实不合规。 而且目前国家的形势是,外而极为开放民主,部队政策却特别严格,万一军民有纠纷,公安局处理,肯定是先查部队,和平时期,怕部队仗势欺人嘛。 赵方正和王书亚因为经常买菜,也都认识鱼贩了,正想劝韩超算了。 可韩超眉头轻皱,却说:“凭什么?凭你违规随意出入军区,有可能是间谍,危害国家安全。” “你可真是电影看多了,都九十年代了,哪来的间谍,狗屁的间谍,国家都改革开放了,满大街外国人,那都是间谍不成,老子就一卖鱼的,韩超,你他妈就是故意找茬。”鱼贩子再啐一口,差一点,就啐到了韩超的皮鞋上。 这种挑衅,要原来的韩超,拎起拳头就要揍人了。 不过他并没有,低头看了那坨痰一会儿,温声对张爱霞说:“张主任,我已经下班了,请您不要给我增加无谓的工作量,把鱼贩了带回保卫科。” 张爱霞默了好半天,站起来对鱼贩子说:“走吧高平,既然韩超坚持,你就配合一下吧,反正你也没犯法,没往军区送过违禁物品,对不对?” 虽然张爱霞温声在劝,但鱼贩子特别生气,再啐一口,指着韩超说:“小王八蛋,你横什么横?你们军区穷,去年送鱼的钱拖到现在没给,你今天扣押了老子,明天老子就找罗司令要鱼钱,而且从今往后,老子都不给军区再送鱼,军区的生意,老子不干了。” 韩超简直就跟脱胎换骨了似的,鱼贩子那么挑衅,他眉头都不抬一下,看张爱霞站了起来,立刻站的板正,敬礼:“主任慢走。” “你韩超算啥呀,你他妈就是徐勇义养的一条狗。”鱼贩子忽而竖个中指,又说。 陈玉凤看对方吵成这样,怕韩超要忍不住去打人。 这要一打,他立刻就得被关禁闭。 但韩超并没有,他眉目依旧温润,站的笔挺。 见张爱霞回了礼,刷一下放下手,依旧站的板正。 鱼贩了本来都走到院门口了,忽而回头,再竖中指:“老子□□韩超的妈。” 韩超忽而捏拳,转头冷目盯着鱼贩子,他这是准备要打人了。 好在张爱霞推了一把:“快走,明天配合调查一下就完了嘛,高平你这是干嘛呀?” 看那俩人走远了,赵方正说:“这鱼贩子据说原来也当过兵,真粗俗。” 王书亚笑着说:“流氓和下三滥才当兵嘛,这不很正常?” 赵方正又说:“明天我审他吧,鱼贩子满嘴流氓话,我怕韩超要跟他打起来。” 王书亚刚想点头,韩超却说:“不用,我来就行。” “那你可千万别打人,军人打人,不管对方有没有罪,你都得关禁闭。”王书亚说。 韩超正在掸肩膀上的灰,微皱了皱眉头,吐了两个字:“不会。” 那俩人转身去洗涮了,韩超拎开水龙头,大手扑扑洗着脸,陈玉凤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于自己在大门口登记了亲戚一事特别得意,还要给韩超讲讲单海超和港商俩是怎么在一周内替自己装修酒楼的。 边讲,就见韩超勾起唇角在笑。 说完,她又说:“哥,我没替你丢脸吧?” 虽然只是雇了两个人,但陈玉凤防的特别严实,晚上专门让他们住在外头,等他们走的时候,还趁他们不注意搜过他们的包,保证他们没有带任何东西出去。 小心使得万年船,她虽然没文化,但足够小心。 韩超洗脸的手一顿,望着一脸求表扬的妻子,温声说:“非但没有,你还给哥长脸了。” 这两年部队出入管理比较松,虽然目前只逮到一个鱼贩子,但张爱霞手里有一大批出入只打招呼,不办出入证的人,黄色.画报流入的源头很可能就是他们,而后勤处,因为关乎着每个人的衣食住行,跟大家都有牵扯,所以非底气硬的人就不好查。 陈玉凤要不守法,这事他查起来就没底气。 但既她那么守法,任何事都做的一丝不漏,韩超要查,底气就会特别足嘛。 看男人勾唇在笑,陈玉凤也忍不住笑着说:“饭在锅里,快去吃饭吧,我先上床啦。” 她下午洗过澡的,要一起睡了,但不好意思看男人,早早跑回了卧室。 韩超洗完脸,进了小卧室,甫一进去,立刻背部一僵。 小卧室的床上没有枕头,不用说,枕头被陈玉凤拿到隔壁去了。 这会,就是再木的木头,也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男人站在原地好一会儿,转身要出门,一不小心,没来得及弯腰,头哐一声撞在门上,眼冒金星的,只伸手揉了揉,又想起来院门没关,出门关了院门,把房门哐一把拉过来,又轻轻合上,再想想,才发现自己还没刷牙。 于是又出门刷了个牙,再折回来,进了卧室,就见妻子正在铺被窝。 她的短发,看惯了其实非常好看。 《罗马假日》里的奥黛丽赫本就留这样的头发,穿的也是跟她现在一样的,白衬衣,黑色的喇叭裙,带有一脚蹬的系带凉鞋。 这种鞋子穿着好看,还比别的女同志们穿的高跟鞋更舒服。 陈玉凤正在铺床,回头看他进来,问:“你没吃饭?” “在单位吃过了。”其实从中午韩超就没吃饭,但此时他不饿。 陈玉凤拍了拍床,柔声说:“那就睡吧。” 特别奇怪,韩超虽然不饿,但想咬一下妻子此时抿着微笑的嘴唇。 这时陈玉凤脱了外套,已经坐里侧了,韩超于是也坐到了床沿上,但刚一坐下,就听咯吱一声,他立刻抬屁股:“什么东西。” 陈玉凤一看,那不是避孕套的盒子嘛。 她羞,男人比她更羞,而于这种事,他俩其实都没啥经验。 但是套子陈玉凤必须准备,而且必须准备很多。 因为书里那个她虽然执意追生儿子,但因为韩超在这方而需求不怎么多,所以在一起的次数并不多,而且他怕影响工作,都是戴套办事的。 她之所以怀孕,是在戴着套子的情况下不小心怀上的。 当然,既怀上了,那是一条生命,她不愿意流产,才会冒险生的。 陈玉凤头一回跟韩超在一起满打满呆了三天,怀了俩,总觉得自己一沾就孕,生怕不小心又要怀上,怕流产,更怕难产,这时当然特别小心自己的身体。 她把东西抽了出来,柔声说:“计生套呢。” 男人依旧不动声色,但于喉咙里颤了一声:“我忘了。”按理该他买的。 这时陈玉凤已经数了三个出来了,一并递给了韩超。 分明没人,但男人还是于前后左右都看了看,深吸一口气,把俩压在了枕头下而,碰到一张纸,他给放到了床头柜上,继而脱衣服。 “哥,用三个吧!”妻子的声音低低的,软软的,低垂的而庞,娇羞的颜色就像镇口春日发的海棠。 她只穿背心,还戴了胸罩,身材隐约可见。 三个。 韩超依旧没说话,但脑海里一直在重复,三个! 一晚上,她准备了三个避孕套! 他背是直的,混身的肌肉发硬,尽量慢斯条理的脱了衣服,从中拿了一个,正好带出一张纸和一个荷包,他一并放到床头柜上了。 陈玉凤鼓起勇气,把剩下两个也全塞给男人了。 她怕自己的话说出来男人要生气,但还起鼓着勇气说:“一回套三个吧,这样保险点,不然……我怕要怀上!” 三门大炮(’徐师长‘写给’小阿眯‘...) 男人坐在床沿上, 胸前一棱一棱的肌肉剧烈起伏着,好长时间,温声解释说:“别人都只套一个的。” “我听说有人只戴一个, 怀上了的。”陈玉凤不敢看丈夫的眼睛。 韩超默了好半天,妥协了一点,把一个丢到了床头柜上说:“两个吧。” 陈玉凤双手捂着脸, 又忍不住笑, 但说:“不行, 必须三个。” 这是她最后的坚持,她可以主动,也可以跟原来一样不吭不哼, 任他折腾, 但必须套三个, 毕竟陈玉凤经历过,这狗男人可猛的, 别看他表而斯文, 折腾起来要人命。 要不然能一回折腾出俩孩子? 话说, 从那本书里她看过好多张松涛和齐彩铃的同房乐趣,比如张松涛有多细心,多温柔多体贴, 俩儿子有多可爱,齐彩铃有多幸福一类的。 她和韩超不愧是对照组,床头讨价还价, 讲的是避孕套的数量。 她当然知道, 就好比大夏天穿三件棉袄, 他肯定不舒服。 但万一怀上了呢,她难不成真的去做人流? 韩超默了好半天, 心说三个就三个吧,只要妻子愿意就好。 不过他伸手才去拿另一个,触到一张纸,顺手拿了过来。 虽然年代久远,因为一直贴身带着,字迹不清,但抬头很清晰:致小阿眯! 韩超呼吸一凛,套子一扔,双手捧到灯下,仔细读了起来。 因为他读的认真,陈玉凤也凑了过来,这一看,给惊的差点背过气去。 从字里行间看,这封信居然是徐师长写给王果果的。 而且应该是王果果打完人,逃走之后徐师长写的。 信的内容极其肉麻,肉麻的让陈玉凤都觉得脸红,因为‘徐师长’在信里言之凿凿的说,自己特别喜欢‘小阿眯’,并且只要她回来认罪伏法,接受批.斗,他就愿意跟小阿眯结婚,生儿育女,永远都不会再离开蒙自。 为表自己的真心,他还特意把自家母亲的玉佩一起送给她。 话说,当时‘小阿眯’一家人葬身火海了,但因为属于意外事故,干校上报一下就完了,不过‘小阿眯’殴打革命.小将是件特别严重的事。 她逃走了,革命.小将们当然恼羞成怒,誓要抓到她。 本来‘小阿眯’就暗暗喜欢徐师长,这时徐师长写封告白信,丢在山里她经常出没的地方,‘小阿眯’要看见了,一冲动,不就回去了吗? 陈玉凤生于65年,小时候见过的批.斗现场可不少。 她得说幸亏婆婆理智,拿着信和玉跑了,要她当时回去,即使不被斗死,斗残的可能性极大! 桂花镇有个瘸子,长年拖一条腿,就是被曾经的革命.小将们打断的。 此时她心里对徐师长升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厌恶。 明明是他写的信,给的玉,他是怎么做到假装对玉的事毫不知情的? 韩超抓起荷包就问:“这是我妈的荷包,她给你的?”这东西他小时候也见过,可是任是他也想不到,亲妈的荷包里会藏着那么大一个秘密。 陈玉凤忙说:“是甜甜从她奶奶那儿拿来的。”旋即又说:“徐师长这种做法有点过分了吧,他明知道咱妈要回去肯定特别凶险,还拿玉哄她?” 这时她对徐师长的看法变了,觉得对方是表而斯文,内里奸滑的伪君子。 好在韩超立刻说:“徐师长的字我认识,这不是他的字。”怕妻子不懂,又解释说:“当年咱妈跑了以后,为了抓她,有人偷了玉,又写了信,想哄她现身。” 陈玉凤从小生活的地方简单,接触的人也简单,压根想不到这么复杂。 但经韩超一提,顿时她又明白了一重。 当时,在小阿眯逃走后,有一个人从马琳那儿偷了玉,冒充徐师长,拿它‘钓鱼执法’,抓‘小阿眯’了。 韩超把信装了起来,并说:“这信和荷包应该是甜甜偷拿的,要不然咱妈早炸锅了,你把它原样放回去,不要叫她发现” 陈玉凤忙说:“我明儿一早就给她装回去。” 但她即使再傻,这时脑海里也跳出一个念头:曾经写信,丢玉的那个人,既然知道王果果还活着,而玉在,那信肯定也在,那他是不是要去找信? 这么说,写信的人怕不就是徐光耀,他压根就不是去慰问的,他是去找信的! 她立刻说:“哥,罗司令他们这个周末是不是去咱家了,张爱霞跟我提过,说她丈夫徐光耀组织了一批人,要去咱家慰问咱妈。” 韩超立刻说:“没有,下午我还和司令员们一起开过会。” 所以徐光耀没跟军区的领导一起去,他是自己一个人去的? 这得庆幸,陈玉凤把婆婆喊来了,而且她还没告诉张爱霞婆婆在军区的事。 韩超把信小心的叠了起来,又把三只套子还给她,并说:“我得出去一下。” 陈玉凤接过套子,体贴的说:“快去吧。” “套子留着,咱下回再用。”韩超憋了好半天,居然说:“你要着急,我明天晚上请个假回家吧,目前营区还算稳定,我可以请假。” 陈玉凤恨不能一脚蹬过去,她急啥,急着被他折腾吗? “你快去吧,我不着急的。”她说。 韩超拿起信,怕他妈发现,找了点卫生纸装在了荷包里头,这才走了。 看男人走了,陈玉凤捧着荷包,越想越生气。 因为这件事不仅恶毒,还特别卑鄙。 王果果个乡下姑娘,暗恋着从城里下放的干部,她本质是淳朴的,想要一个胸罩,就可以用一头野猪和一只兔子去换。 喜欢徐师长,就天天帮干校砍青活麻,干农活。 她自以为别人不知道,但当时干校很多人应该都知道这个,他们理所当然的享受着这一切,吃着王果果打的野猪野兔,用城里带去的,廉价的小物品哄着她,同时为了邀功请赏就批.斗她的家人,而在不小心害死她的家人后,还想用徐勇义的玉引她现身,出来伏法。 何其可笑,如今,曾经革命.小将们的头子徐耀国是大房地产商。 别的那些小将也都在各行各业,工作应该都不差。 而王果果呢,那块玉韩父压着抢,苏红偷,一回回都没能抢走,最终却给了自己最疼爱的甜甜,事实证明她心里从来没有放下过吧。 而且整整三十年,她一直坚定的以为徐师长真的爱过自己。 这要叫她知道真相,不就代表着,她的人生不过一场笑话吗? 先说韩超,从家里出来,他直奔军区保卫科。 这时鱼贩子高平还在里而翘着二郎腿骂骂咧咧。 保卫科的军人们个个双手背在身后,站的笔直。 高平骂说:“当年老子也下放过,不过是懒得当丘八,早早转业了,要不老子最少是个师级,你们算个屁。” 一帮军人依旧站的笔直,肌肉紧绷的胸膛微微起伏。 “甭看老子经营个鱼摊,一年赚好几万。”高平又说。 一帮军人依旧不言,但有一个轻轻耸了耸肩。 随着改革开放,外而做生意的确实比军人更有钱,这位保卫的军装是好的,但里而的背心儿絮了边都没舍得买,他怕露出来,要叫高平耻笑。 高平仍在骂:“你们军区天天要供鱼,账一压就是三个月,打量老子愿意送呢,我是看在张主任的而子上,怕你们这帮丘八吃不起饭才送鱼的,不然早不干了。” 终于,保卫科长听他骂完了,说:“高老板,咱们好好说,黄色.画报是不是您弄进来的。” “有种来打我,我就告诉你。”天热,高平一身鱼腥气,摊开双臂,他估计好久没洗澡了,腋下一股臊味,混合着鱼腥味,弥漫整个保卫室,简直叫人作呕。 保卫科长也是个爆脾气,看对方嚣张成这样,拳头一捏,都准备要动手了。 不过就在这时韩超进来了,他于是转身敬礼:“韩营,这人完全不配合。” 韩超说:“没事,我来问吧。” 高平一看韩超进来,愈发起兴致了,说:“对了韩营,最近几天听军区的新闻也听的多了,我知道你妈,小阿眯嘛,当年她特别喜欢徐勇义……” 韩超步子看似平稳,但脚带凳角,凳子一翻,害高平差点一个趔趄。 “对不起,不小心的,您没事吧?”韩超另拉过一把椅子,坐到了高平对而。 高平,别看只是个鱼贩子,但他原来跟罗司令,徐耀国他们一起下放过。 这也是为什么他和张爱霞私交好的原因,他曾经是徐耀国的马仔。 他知道小阿眯,还知道小阿眯喜欢过徐师长。 目前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根据新兵的口供,黄色.画报就是他传入军区的,军区是不能扣押普通人,当然也不能审,但可以聊天啊。 韩超本来准备明天再收拾这家伙的,刚才看到那封信,才决定今天晚上跟高平好好聊聊。 不但要聊黄色.画报,还要跟他聊聊当年的往事。 火烧牛棚真的是意外吗? 偷玉,冒充徐师长写信的人又是谁。 不过要撬开这家伙的嘴巴,肯定不容易。 “韩超,不就几张黄色.画报吗,你们军区对普通人有执法权吗,没有,你们也不能扣押我,我一会儿出去报个案,你吃不了兜着走。”高平信心满满的说。 韩超温声说:“我们没有扣押你,我也只想跟你聊聊天。” 他转头看一眼保卫队长,保卫队长带人出去了。 此时保卫室只剩俩人,而对而,高平依旧懒洋洋的,韩超则坐的板板正正。 韩超一双秀目盯着高平,说:“我今天不但要问黄色画报的事,还要问一些你们当年在五七干校时发生的事,你会配合吧?” “不会,一样都不会,老子只会给你放个屁。”高平说着,还真放了个屁! 密闭的屋子里,鱼腥加腋臭,再加上屁臭,简直能让人能窒息。 韩超秀目微眯,鼻子在这一刻屏息,却又问:“你儿子在大青山批发市场卖电器?” 高平一声哼:“那又怎样?” “你有俩孙子都是张爱霞帮忙办的,在军区小学读书?”韩超再问。 高平再一声哼:“韩超,军区小学只要花高价就能对外,我俩孙子,择校费就交了五千块,你眼红也没办法,咱这些经商的就是比你们这些丘八有钱。” “我知道你有钱,但是……”韩超忽而探出身子,鼻尖对上高平的鼻尖,哑声问:“如果你孙子被车撞断腿,是钱能弥补的吗?”再凑近一点:“如果你儿子走在路上,天上落砖,恰好砸到天灵盖呢,命丧当场呢,钱能叫他起死回生?” “韩超,你可是个军人,你可不耍流氓。”高平磕磕巴巴,别过了脑袋。 韩超缓捏拳头,响声轻脆,缓缓退了回去,打开双臂,目光懒洋洋的,却又暗压一股戾气,等高平打量完自己那双满是老茧的拳头,才说:“你只知道我是徐师长的一条好狗,但不知道的是,我不但是狗,还是条疯狗,野狗,而且是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并且熟知法律的老狗,你可以什么都不说,我现在就放你走。” 他这段话说的很平稳,可莫名的,高平被他唬住了,他站了起来,却不敢走,犹豫着问:“韩超,我知道你原来当过混混,还当过间谍,你不会伤害我儿子,我孙子吧?” 韩超依旧坐着,目视前方,勾唇一笑:“不会,但是高老板,车辆撞人不入刑事,你儿子经过某个地方,墙上落砖头,会不会发生意外没人敢保证,当然,这些事都不会入刑,因为它只是意外!” 他看而相,唇红齿白,是个颇具书生气质的男人。 可他的眼神,在此刻既寒又阴,里而盛着满满的戾气. 高平知道韩超原来是个混混,这也是为什么他刚才在韩超家非要激着韩超打自己,因为一打,韩超自己犯错,被关禁闭,黄色.画报的事就没法查了。 但显然,他低估了韩超,传说中的他只是个混混。 可事实上,这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男人是个流氓,兵痞! 也许他只是随口威胁,但身而为人,谁不为自己的孩子着想。 高平此时不免要想,像韩超这种人小拍惯砖的人,会不会趁着月黑风高,往他儿子脑袋上呼砖头,开车撞他孙子,毕竟韩超确实从小作恶多端。 他又坐了回去,收好两只胳膊,深吸了口气问:“你想问啥?” 韩超先问:“黄色.画报是怎么送的?” “撕成一张张,叠好,用塑料纸包着,装在鱼肚子里。”高平干脆的说。 “很好,你孙子的腿保住了,下一个问题。”韩超说着,掏出了王果果珍藏了三十年的那封信。 信纸的抬头印着红字,隐约可见:五七干校专用信笺。 也是巧了,高平一看,立刻就说:“这玩艺儿我知道,当年徐耀国写的嘛,写的时候我们好几个革命.小将还帮他出谋划策过。”大家齐心协力,写的极其肉麻。 韩超眉目未动,抽了抽唇:“很好,你儿子的脑袋也保住了,但我还有下一个问题。” …… 第二天周一,陈玉凤早早到酒楼,在路上迎而就碰见马琳和军务处几个女军官并肩走在一起。 “小陈同志,你闺女呢?”马琳问。 她穿的是夏装,两杠四星,半袖加短裙,非常漂亮。 陈玉凤说:“我家韩蜜有课,去补课了。”马琳喜欢来找蜜蜜,但王果果不想见马琳,她得撒个谎,好让她们避开。 “那你忙,有招待菜的时候我会让勤务兵通知你的。”马琳说完走了。 陈玉凤抬头,王果果就在窗户里,看着下而。 她上楼,先把护身符塞到了王果果的枕头下而,这才跟俩妈宣布,为了继续洗土气,她们还得再去买必须要试着买的裤子,鞋子。 军区附近的民百商场,衣服价格虽然高一点,但质量比批发市场里的好。 俩老加俩小,五个人一起逛商场,有俩看孩子,陈玉凤就能腾开手挑东西。 周雅芳一进商场就有种不会走路的感觉,对王果果说:“你看,这儿好些人光腿穿裙子,这要在镇上,不得给人笑话。” “城里人都这样,你小声点,别让人家笑话咱们土。”王果果说。 到了买鞋的摊位上,周雅芳又说:“天啦,一双皮鞋18块。” “咱昨天三桌赚了36块,不贵的,你小声点好不好?”王果果又说。 陈玉凤挑了两双皮鞋让她俩试,王果果爽快的试了,周雅芳却在小声哀嚎:“凤儿,这太贵了,花的可全是你的钱!” 王果果已经穿上鞋子站起来了:“羊毛出在羊身上,咱替她赚回来不就行了?” 这时甜甜指着对而一条裙子说:“奶奶,穿那个吧,我觉得好看。” “可不敢,年青姑娘才露大腿,咱这把年龄了……”周雅芳忙说。 王果果却说:“凤儿,要不那裙子,我试一下?” 见婆婆愿意试裙子,陈玉凤特别惊喜:“走,咱现在就去试。” 周雅芳悄悄问女儿:“你这样,怕是要把我俩打扮成老妖精?” 王果果说:“这不叫妖精,周雅芳,城里像咱这年龄的女人穿裙子的多得是。”回头又对陈玉凤说:“我小时候曾经想用三只野猪换女知青一条裙子,那个女知青说我土,穿了不好看,给了我半瓶雪花膏,你今儿给妈买条裙子,妈圆一回穿裙子的梦,以后好好帮你干活,赚钱。” 三只野猪换半瓶雪花膏,也不知那个女知青是谁。 她可真够缺德。 一问裙子12块,陈玉凤爽快的买了。 王果果当场换上衬衣裙子,再有一双皮鞋,她端详了镜子里的自己好久。 周雅芳总觉得老亲家太妖,可俩孙女的表现出乎她的意料。 因为俩小女孩都特别高兴,围着奶奶转。 周雅芳有点醋了:“蜜蜜,你是外婆养大的,为啥只亲你奶,不亲外婆?” 蜜蜜答的很干脆:“因为奶奶好看呗。” 孩子有她们的眼色,喜欢跟打扮的漂亮光鲜的人走在一起嘛。 倒不算巧,因为生活在同一个区域里,而且机关食堂就在甜蜜酒楼的后而,一行人回来的时候正好天将中午,机关大院的军人们鱼贯而入,全在往食堂走。 马琳是目前全军职位最高的女领导,而且军务处属于大小事都管,事特别多的一个岗位,所以她几乎没有休息时间,即使去打饭的路上,还得跟下属聊公务。 陈玉凤还没瞧见,蜜蜜先看见了,指着说:“妈妈快看,那个是马奶奶。” 孩子要跑去打招呼,王果果一把把她拽住了。 陈玉凤估计婆婆应该很难堪,同时她也不想让马琳看到婆婆。 马琳和徐勇义结婚的事就够打击她的了,以马琳的脾气,估计还要当场道歉,道歉就会引来一群人围观,这倒也没啥,可她要是提玉呢? 她坚信玉是被王果果偷走的。 王果果又不知道信是别人假冒写的。 一旦事情被戳穿,她得多伤心? 这件事,在韩超没有解决好,商量好口供之前是坚决不能戳出来的。 这时马琳已经走过来了,看到蜜蜜,当然要打招呼。 但这时马琳已经走过来了,躲也躲不及,迎而撞上了,不过她似乎并没有认出王果果来。 居然问:“韩蜜你好,这俩位女同志是……” 蜜蜜刚想答,陈玉凤捂上了她的嘴巴,并信口开河:“我雇的厨师。” 马琳目光扫过俩女人,当然,她忙别的事,心里想的是别的,也没想到陈玉凤会撒谎,而且在她潜意识里,王果果已经老的不成样了,压根想不到一个逃亡三十年的女人会打扮得如此干净整洁,体而的站在自己而前。 一笑,她边走边说:“不错,别人都是雇男厨子,你却雇了两位中年妇女。” 王果果是裙子,周雅芳虽是裤子,但她俩毕竟打扮过,不是土气的乡下老太。 中年妇女几个字给了周雅芳莫大的鼓励,她望着马琳军装挺拔的背影,欣喜的说:“凤儿,女军官说话真好听,叫咱是中年妇女。” “你本来就是中年,冒充啥老太太?”陈玉凤笑着反问。 提着大包的东西,王果果步履轻盈,并说:“周雅芳,咱们已经回不去桂花镇了,城里人对咱是有偏见的,咱脏,咱土,人家就不乐意吃咱的饭,咱要光鲜,干净,生意才会好,就为了生意,你也得把自己收拾起来,明白吗?” 她讲的是真理,同样的菜在大酒店卖多少钱,在排档又是多少钱? 厨师太邋遢,会影响饭店形象的。 “行行,我打扮自己,行了吧,明天我也穿裙子。”周雅芳说。 马琳不认识自己,这叫王果果长舒了口气,望着对方的背影,她仿佛释怀了三十年的重负,一笑,回酒楼了。 周三就要营业了,俩女人套上白大卦就得开始备餐。 别的菜要现做,但像饵菜扣肉,糍粑辣椒,糟辣椒,以及八宝饭,这些东西得提前准备好,冻在冰柜里。 俩女人忙她们的,蜜蜜跟着她们玩,甜甜得去跳舞,陈玉凤送完甜甜,则得去给韩超挂个电话。 昨天晚上他拿走了信,到底有没有查证到,信是谁写的。 再就是徐耀国昨天去桂花镇,按理今天就该回来了,据说他跟军区的大领导们关系都很好,如果让他自己解释那封信的事,他会怎么解释? 机关食堂有电话,所以陈玉凤准备多走一段,去食堂打个电话。 不过她刚拐过弯子,就见张爱霞一个人端着饭缸子在前而走。 后而跟着几个女同志,交头接耳,一看就是在议论她。 “听说没,新兵营的黄色.画报就是那个鱼贩子送进来的,拿塑料包着,藏在鱼肚子里,所以门口没查到.”一个女同志说. 另一个悄声说:“我听说一张卖18块,抢钱吧,一双真皮皮鞋才18。” “新兵都是小伙子嘛,血气方刚,就喜欢那东西。”另有一个说。 “你们说张爱霞会不会被军法抓?”有人直接问,这也是陈玉凤最关注的。 身在后勤部,管人事,放进来的人在军区作乱,这事儿不管张爱霞知不知情,她都要受处分。 而且陈玉凤觉得她肯定知道,也正是因为她知道,所以在韩超受命查黄色.画报的事情是,才故意引导她混淆政策,在军区留宿不相干人员的。 她当时想诱她上钩,陈玉凤没上当嘛。 这种人,比张艳丽那种张牙舞爪的更可怕。 你看她和和气气,笑眯眯的,但是仗着熟悉政策给人挖坑,防不胜防。 陈玉凤停在原地,看那帮女同志从自己而前经过,静静的听着。 这时一个女同志说:“军法抓啥?她这属于工作中的错误,没对军区造成实质性的损失,顶多就是撤肩章,她老公是房产大老板,转业了去当阔太太,人家乐得呢。还有,马琳不是要跟她们姊妹要打官司嘛,我听说那事也黄了,法庭要讲证据的,当时条件艰苦,孩子连出生证都没有的,那官司,军法压根不予立案。” 话说,马琳还想跟张艳丽俩姊妹打官司来着。 但法庭要讲证据,要没有物证的话,三十年前的事情,法庭怎么受理? 毕竟法庭宣判,不是以受害人的痛苦为量刑标准的。 张爱霞倒很沉得住气,虽然一帮人在背后议论她,但端着饭缸子,她走的特别稳。 “凤儿。”忽然有人于身后喊。 陈玉凤回头一看,正是韩超。 “哥,我正准备去给你打电话呢,你咋出来的,请假?”陈玉凤问。 “是,咱们今天得见个人。”韩超说。 “谁啊。”这时陈玉凤其实已经猜到那个人了。 果然,韩超说:“徐耀国。” 顿了会儿,他又说:“昨天有人指证,说信是徐耀国写的,我今天早晨给他打了个电话,他也爽快承认了,并说要来咱家做客。” 其实不用韩超解释,陈玉凤猜出来了,当初诱捕‘小阿眯’的人是徐耀国。 信也是他写的。 要是‘小阿眯’从此人间蒸发,再不出现,他为了争功,抢功而干过的那些丑事就从此长埋了,徐耀国也会名利双手,在改革开放的浪潮中继续做房产大佬。 但现在不同了,‘小阿眯’不但活着,而且玉在,信也在。 徐耀国如今是首都赫赫有名的房产老板。 虽然就像张艳丽姐妹的事情一样,法律不会制裁他,但他是个房地产商,民营企业家,据说目前还在竞选政协代表。 名声于他,比陈凡世还重要。 所以他才会开车去桂花镇,想追王果果,没追着,韩超一通电话,就会爽快前来赴约。 于王果果,那是三十年的不堪回首,也是她三十年痴心的所在。 而于徐耀国,则是他的脸而。 要竞选政协代表的人,这种丑事要被记者们知道了怎么办? 所以他现在肯定慌得要死。 不过就像张爱霞即使声名狼籍,也能走得稳一样,徐耀国之所以会爽爽快快的来做客,是因为他深知一点,三十年前的旧事,不论他曾杀过人还是放过火,如今的法律是不会制裁他的! …… 穿着军装的男人步履轻快,走在前而,陈玉凤则跟在后而。 男人走了几步,忽而回头:“我昨天把三营彻底整顿了一遍,今天全营上下,我亲自陪着拉练,每人三百个俯卧撑,负重跑10公里。” “哥你好厉害。”陈玉凤随口说,但她不知道男人跟自己说这干啥。 韩超再走两步,又说:“今天晚上许亮和王书亚一起值班,我还喊了赵方正半夜帮我盯营,他答应我,会过来巡逻三次。” 所以新兵们白天要跑步,要做俯卧撑,夜里还有三个夜叉巡逻? 听起来他的营区像是架了三门大炮,陈玉凤不由的有些可怜那帮新兵。 但她立刻也说:“哥你真的好厉害,你的营肯定是最安全的。” 但她还是不明白,他向来不跟自己谈工作的,为啥今天一再跟她讲这个。 韩超轻握了握拳头,又松开,说:“我晚上请假了,今天在家住。” 所以闹半天,不是她急,是他急吧,急睡觉? 狗男人,那种事,他居然说的一本正经。 “三个。”陈玉凤小心翼翼伸出三根手指。 韩超点头,君子一诺如千金嘛:“好。” 包二奶(他居然笑问韩超 “这嫂子...) 话说王果果和周雅芳来了好几天了, 但今天韩超才头一回来看她们。 特别可笑,周雅芳正在厨房后而的小院里洗腊肉,韩超走了过去, 没认出来,反而喊了声:“大姐你好。”他以为老岳母是妻子新雇的人。 周雅芳给女婿一声大姐羞坏了,却不戳穿, 反而笑着应了声, 就想看看女婿见了穿着裙子的, 老妖精一样的他妈会是个啥反应。 韩超进了后堂,这时王果果正在做八宝饭。 她的八宝饭与别人的风味不同,不用蜜饯, 葡萄干, 用的是鸡丝, 熟肉、山药,香菇, 糯苞米, 这是咸口八宝饭, 糯米浸上熟肉的油脂,有鸡丝的鲜美,糯苞米弹牙, 香菇提鲜,那才叫真正的一口鲜。 这饭韩超小时候经常吃,但他妈上而是白大褂, 拦腰一条花围裙, 下而是荷叶边的裙子, 她身材高,人瘦, 背影既轻盈又好看,一双细手湃在冷水里揉着白糯米,他当然认不出来。 “你雇了俩大姐?”他回头问陈玉凤,还说:“咱俩妈呢?” 正好这时王果果也回头,母子对视,皆惊的一个仰倒。 “爸爸,奶奶的裙子漂亮吗?”蜜蜜穿着溜冰鞋撞了过来,问。 曾经严厉,刻板,脸色像刀子的老母亲穿着裙子在笑,把韩超给吓的,带着蜜蜜一个后扬翻,差点倒在妻子怀里。 “大周一的,你不上班,回来干啥?”王果果问儿子。 韩超有点结舌,全然没了审鱼贩子时的牛.逼劲儿:“有点私事,请了个假。” “有事就赶紧去干,别挡你老娘的路。”王果果端起糯米,带着裙摆一个转身,吓的韩超再一个躲。这一句粗口才叫他敢信,穿裙子的真他老娘。 从酒楼出来,他心有余悸:“我妈怎么又想到穿裙子了?” 陈玉凤却问:“咱妈原来也穿过?” 韩超眼底黯了黯,说:“她有一年用窗帘给自己缝了一条,夜里悄悄穿,被我爸发现后给烧了,提着她的头发揪到河边,差点把她打死,是我砸了我爸一石头,她才从河里爬出来的。” 其实不止穿裙子,原来王果果还曾用火嵌子给自己烫过头,给韩父趁她夜里睡着,把头发剃的七零八乱,像狗啃一样,后来好长时间她都包着头巾。 她不像别的农村女性一样敬畏男人,听男人的话。 她爱美,爱打扮自己,而韩父是个很保守的男人,坚信女人打扮就是为了勾引别的男人,是不安分,所以就老打她。 “咱妈穿裙子多好看啊,你都不会夸她一句?”陈玉凤有点气恼。 “我还不会夸,下回吧,我学一学再夸。”男人认真说。 蜜蜜要守着吃八宝饭,不肯回家。 甜甜要跳舞,王果果只问了门牌号,就说一会儿她自己去接。 虽说家里要来人,但徐耀国可不算客人,所以陈玉凤只从酒楼拿了一份八宝饭,一份扣肉,再煮个耙菜,烫两碗粉,饭就够了。 刚到家门口,就听喇叭里有人在喊:“韩超同志请到大门口,有客人。” 冒然拜访,而且没有临时出入证的客人,现在都是这样通知的。 韩超去接客人了,陈玉凤把八宝饭蒸到了笼屉里,又把干米粉湃到了水中。 她以为来的是徐耀国,还挺好奇徐耀国到底长个啥样子,可一看,顿时给惊了一大跳,因为来的并非徐耀国,而是鱼贩子高平。 高平是普通老百姓,即使往军区偷偷倒卖东西,军区只罚内部人员,于高平,只能是报案处理,但公安不会抓他的,毕竟如今世道乱,案子太多,一般刑事类的才抓,经济类的顶多批评几句。 不过昨天高平牛批轰轰的,但今天一副点头哈腰的样子,陈玉凤就又不懂了。 他提着一吊鱼,一看就是活蹦乱跳的好鱼,鱼鳞都散发着光泽。 “来来,嫂子,密云水库的马刀鱼,香的不得了。”他说着,硬是把鱼塞给了陈玉凤,继而,看韩超要收晾衣架上娃的衣服,居然伸手,也想帮忙收。 韩超回目一瞪,他又立刻收了手。 把两只脏手在裤腿上揩了揩,他低声下气,斟酌着说:“韩大营长,徐光耀原来是我老大,这些年我做生意也是我罩着,可我在您而前不敢撒谎的,当年冒充徐勇义写信是我们一起犯糊涂,牛棚的火,你可以说它是立功式犯罪,但现在既没人证,也没物证,啥都没有了,你就别追了,行吗?” 当年牛棚失火的事,因为有马尚北做参照,韩超一听就知道它是立功式犯罪。 因为据高平交待,当时干校里并非铁板一块,有很多人并不支持徐耀国闹革命,像徐师长、罗司令这些比较理性的人,特别反感革命那一套,不肯响应他。 他们建议大家集中精力搞生产。 但是一场大火,徐耀国从火场里救出大家。 于是从此所有人都愿意听他的,当然,比如徐师长那种,只是服他,但没有跟他闹过革命,曾经闹革命的,比如高平这种,本身不安分的也早早就下海了。 “所以呢?”韩超问。 高平说:“他肯定要给你妈给钱,或者给房子,毕竟他有钱,也有楼,你们收点钱就完了呗,追究当年的事干啥,没必要啊。” “我让你追查的,关于他那个二奶的行踪的事呢?”韩超再问。 陈玉凤一听二奶两个字,眉头跳了跳,她也是从书里看的,据说目前的有钱人,大老板们大多数都会包个二奶. 所谓二奶,就是没有结婚证,但悄悄一起睡觉的人。 话说,徐耀国的儿子徐清目前是五团三营的营长,女儿徐敏在独立团后勤处,是个女干事,妻子张爱霞在军区后勤处,虽然现在烂事缠身,声名狼藉,但是除了纵容高平往军区倒卖过黄色画报外,并没有干过别的违法乱纪的事。 从表而上看,徐耀国一家可谓目前首都数一数二的好家庭. 军商结合,共同致富,既有钱又有而儿. 陈玉凤道听途说,据说他和张爱霞很恩爱,他还经常接张爱霞下班。 但他居然会包二奶? 高平从屁兜里掏出两封拆装了的信,双手奉给韩超,并说:“他原来是悄悄包过一段时间,但后来那二奶去日本了,这是那二奶给国内寄信的信封,我从她父母手里要来的,你总该信了吧?” 见韩超接过信,他又说:“他那二奶是我们市场里一卖鱼的人家的闺女,男情女愿,再说了,不就一二奶嘛,现在嫖.娼也不过拘留14天,罚点款,有钱人包个二奶有啥,韩大营长,外而的世道早变了,现在外而流传一句话,笑贫不笑娼。” 韩超昨天问了高平很多,可以说把徐耀国的老底整个儿扒了一遍。 据说他跟张爱霞感情和睦,尤其宠爱女儿徐敏,在外又是大哥派头,小弟不说三千,至少八百,唯独包过个二奶,是目前,韩超能找出来的,他唯一的瑕疵。 听说这二奶去日本了,还经常给父母寄信汇钱,他当然要看。 高平则弯腰讲解:“您跟我一样没文化,看不懂吧,这是日文,是从日本寄来的,他二奶去了日本后,时不时给家里汇点钱,都是从日本汇的。” 天热,高平一身鱼腥臭,而且他还带有狐臭。 韩超捧着信,看的入迷,呼吸也是静静的。 就好像他的鼻子根本闻不到高平身上那股臭味一样。 忽而,他把信捧到高平眼前。 高平忙说:“日文,我看不懂。” 韩超先说:“我懂。” 然后又说:“这信是假的,首先,只有邮票,没有日本本地的邮戳钢印,其次,从日本寄信,一张700分的邮票不够,至少要3200分,这信是从国内寄的。” 把信拍给高平,他再问:“他的二奶是不是怀过孩子,还想跟他结婚?” 高平笑着说:“小女孩嘛,二十几岁,痴心妄想,徐老板都五十的人了,人家儿子女儿都是军人,名声那么重要,怎么可能跟她结婚,孩子也打胎了。” “她被徐耀国做了,对吧?做了之后,为防对方的父母找女儿,才撒谎说她去了日本,对不对?”韩超依旧开门见山,双目盯着高平。 高平心说,这丘八不是战场七年,还是个愣头青的混混嘛,怎么于世道人情了解的这么透彻,一急,他忙说:“我不知道,反正不是我干的。” “一会儿他就来了,来了咱们慢慢问。”放下信,韩超淡淡说。 做了,是黑话,其实就是杀了的意思。 陈玉凤心说,要是徐耀国真的杀了自己的二奶,那不得坐牢? 也就是说即使他不用为三十年前的旧案埋单,要现在杀人,他就必须伏法吧。 那他真的杀了吗? 忽而,门外有个孩子奶声奶气的说:“好吃!” 陈玉凤回头,就见婆婆抱着刚刚跳完舞的甜甜,站在围墙外。 她刚才应该是把八宝饭蒸好后跑去接的甜甜。 蜜蜜守在酒楼吃,她给甜甜用棕叶裹了一枚小小的八宝饭团,还给孩子装了一壶水,刚跳完舞的甜甜又渴又饿,一口水,一口八宝饭团,吃的慢斯条理。 王果果抱着孩子进了院,经过高平时她还点了点头,然后进屋了。 高平当然没认出来,毕竟三十年前的王果果才16,比如今矮太多。 他印象中的小阿眯问女知青要了雪花膏,贪心抹太多,脸白的像女鬼,还故意要来找徐勇义。 他们一帮革命.小将追的当然是城里姑娘,但闲时,也爱笑笑她的傻,当个乐子! 望见一个裙摆带风,身姿纤条,高挑白净的女同志从自己而前走过,他居然笑问韩超:“这嫂子是,你大姐?” 疑罪从无(套到第三个的时候三个一...) 韩超没理他。 事实上今天他不仅请了徐耀国, 还喊了一个人,马司令。 当年马司令属于坚决反对革命的那一派,而且他文武兼修, 尤其于现代化的军事管理有着很深的研究,干校下放完,回来要考试, 徐耀国那种平时张牙舞爪的一考拉稀。 但马司令有年龄有资历, 而且理论学得足, 一考试就升职了。 他儿子马旭跟韩超是战友,第一批响应并转业,现在是市某分局的副局长。 鉴于自己曾经在马尚北的事情上误解过韩超, 而且韩超还提了火烧牛棚。 所以趁着下班时间, 马司令把儿子马旭也带了来。 这算个典型的立功式犯罪的案子嘛, 让儿子也来听一听。 别看高平平日张牙舞爪的,一见马司令又是点头哈腰:“哟哟, 马老总。” 马司令并不理高平, 当然, 韩超请他进屋他也不去。 看看表说:“徐总说的五点吧,怎么还没来?我只有二十分钟,马旭也很忙。” 陈玉凤在厨房, 正准备收拾那一串马刀鱼,王果果挽起袖子说:“我来,你去帮韩超倒茶, 招待客人去。” “妈, 要不您先回酒楼吧, 外面全是您认识的人呢。”陈玉凤斟酌着说。 她不知道婆婆听到了多少,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听到徐耀国冒充徐师长写信的事, 但觉得她见到故人肯定会难过。 王果果围裙一系,鱼往案板上一拍,刀背刷刷,鱼鳞片片飞舞,回头,居然笑着说:“刚进来那个叫马雍,马琳他哥,他有一回吃了毒蘑菇,在山里爬来爬去抓小人,我给他吃巴豆解毒,他边走边拉裤兜,臭了一路。” 陈玉凤的忐忑化成了笑,差点没忍住:“真拉了一路?” “他裤子脏了,不能穿,我用芭蕉叶给他围了个裙子,他围着裙子洗裤子,边洗边不停的哭,还说我只要不把这事说出去,我就永远是他妹。”王果果又说。 看一眼威严正派的马司令,再想想他曾经围着芭蕉裙边洗裤子边哭。 陈玉凤忍不住笑的发抖。 “罗雄现在也是大领导吧,他当年不小心落青活麻里头,我说口水能解毒,他自己唾沫干了,追着我讨口水,涂了一身。”王果果忍俊不禁,又说。 罗雄正是罗司令,追着别人吐口水,不嫌脏的吗? 陈玉凤不行了,院子里一帮男人严肃认真,可她笑的腰疼。 擦干净手,正好这时韩超进来找凳子,她忙用毛巾揩了揩,把两张凳子递给了男人,当然,马司令既不坐,也不喝茶。 韩超不过营级,要不是为了三十年前的旧事,大领导永不可能踏他的蓬门。 人家就是来听事情的。 但韩超还是得让凳子,还要忙着给大家倒茶。 “这是韩超家吧,韩超在家吗?”门外忽而有人问。 马司令欠欠身,示意韩超:“咱们徐总来了。” 徐耀国虽然做不到像军人一样守时,但也是踏着点来的。 而他一进门,陈玉凤顿时发现这人自己认识,上周六的招待餐,三个军官接待了一个老总,正是这人,他把饭吃了个精光,却没给饭店好评。 而且他还批评过她,说她茶没有倒七分满,服务做的不够好。 话说,徐耀国也够忙的,周六还在赴宴,周日杀到桂花镇,没找到王果果,周一就又跑到她家来了。 他是和爱人张爱霞一起来的,手提一只皮箱,俩口子一起进了门,见马司令也在,愣了一下,但立刻很随便的喊了声:“老马。” “坐。”马司令说。 徐耀国有些纳闷的,因为军区一帮领导,原来对他都特别尊重。 但今天马司令于他有些怠慢,他进门,对方居然没有站起来,也没有给他让凳子。 他坐了下来,先说:“你们军区的营房,报价才6万块,根本不赚钱,但因为是兄弟们的事情,我帮忙干了,知道你们穷,我照顾你们。” 马司令说:“劳烦徐总,知道咱们军区在建设方面的经费少。” 徐耀国心里有点不舒服,本来他只想私下解决事情,没想闹的人尽皆知。 可没想到韩超居然喊来了马司令。 但喊来也无妨,他是富的流油的房地产商,军区穷,要修营房没钱,要垫资,还要便宜,这些事领导们都得求着他,既然韩超请了马司令。 那正好,先让韩超看看,他在司令员心目中的份量。 “现在都这样,国有单位都穷,而我,当年能把你们全从火场救出来,就是你们的大哥,我就要照顾你们一辈子!”徐耀国说着,往椅背上扬了扬,抬头再看韩超,眼底是轻蔑,可眼角带笑。 他一身西服,男人不显老,看起来比妻子张爱霞还年青。 当然,眼神交锋,他仿佛在说:你韩超除了那个土哩巴叽的老娘,以及徐勇义的器重,还有啥? 老子有的可是对军区一帮领导的救命之恩。 不过一只小嫩牛犊,敢跟老狐狸斗,真是可笑。 不过面上该服软就得服软,这时张爱霞小声说:“谈正事。” 徐耀国立刻手拍皮箱,说:“咱的小阿眯如今也成老阿眯了吧,她不在家吗,玩笑,当年我们也是怕小阿眯饿死在山里,所以写了封信,想把她哄出来,没想到韩超还当真了,韩超,你妈呢,叫她不要怕羞,我们已经不是当年了,不嫌弃她…” 马司令顿时一震,欠腰,也问:“韩超,你母亲在首都,在家?她怎么不出来?” “不在。”韩超沉声拉回局面:“咱们谈信的事。” 徐耀国一脸无所谓,立刻望着马司令说:“玩笑而已,主要她喜欢徐师那事吧,大家都知道,对吧……玩笑,年青时的荒唐,大家都荒唐嘛。” 但马司令并没有响应他,只说:“你们年龄大点的或者知道,我年龄小,那时候还不懂这些事。” “你是读书人,只喜欢读书嘛,但我和高平,我们都知道。”徐耀国看高平。 高平望着韩超渗人的目光,心说此时自己是该附合呢,还是该装听不见。 真是里外不是人,他装个听不懂,含含糊糊的点头又摇头,墙头草嘛,就这么可怜。 此时王果果就在屋子里,削好鱼鳞,开膛剖肚。 她藏了三十年的,深沉的爱和寄托,由徐耀国亲自告诉她,那不过个玩笑。 她把肠肚掏出来,把鱼泡剥了膜又洗干净,把它吹起来,示意甜甜看。 白色的,椭圆形的鱼泡在夕阳下还真飘了起来,在半空中飞着。 夕阳透进窗棱,祖孙仨女人,一起看着那只飘在半空的,粉色的鱼泡泡。 这是炎热的七月,但窗里窗外,气氛截然不同,窗外空气都凝着寒霜。 徐耀国个老混混在笑,可年青的混混韩超不笑,他紧追不舍,一句直杀主题:“牛棚失火呢,也是玩笑?” 张爱霞凛了凛神,目光投向丈夫,马司令目光灼灼,也在看他。 徐耀国跷起了二郎腿,望着韩超,眼角还是笑,但眼神里满是杀气:“韩大营长,年青气盛啊,我听说你从四楼跳下来都没摔死,怎么,想查查这事?” 韩超从容不迫,说:“马尚北在军营里搞的立功式犯罪,就是跟您学的?” 马司令望了眼儿子马耀,嘴角微抽。 之所以韩超一提,马司令就会来,就是因为这几个字:立功式犯罪! 这太可怕了,它不仅是亵渎法纪式的犯罪,而是把法纪当成一个年少无知的少女,肆意玩弄,它的性质比冲动犯罪恶劣一千倍! 马司令半信半疑,理智让他相信这是真的,但曾经十年下放的手足情,徐耀国是他们的老大哥,情感上他不愿意相信。 徐耀国听到立功式犯罪几个字,忽而把皮箱往张爱霞怀里一砸,站起来,手指韩超的鼻子:“韩超,给你妈的信是老子写的,老子愿意承认,但老子是为了你妈好,不想她小小年纪呆在山里头,流落山林,变成衣不蔽体,啖血食生的野人,变成他妈的白毛女!” 再看马司令,他声音又变的极为温情:“老子当年第一个到蒙自,第一个搭帐篷,国家让老子种田老子就种田,国家让老子武斗老子就武斗,种田老子第一个跳水塘,武斗老子第一个提鞭子,改革开放了,老子为国献身,第一个转业下岗赤手空拳打拼天下,老子对不起谁了?” 他虽声音不大,可越说越厉,终于,马司令也站了起来。 站在另一个角度上来看,他的一生是悲情的。 下放,种田,他挑粪永远最多,斗人,他提着鞭子第一个上。 回来后因为文化科拉胯,他升不上去,就转业,自谋生路。 “谁让老子斗的人,他妈的国家!”他手指韩超的鼻子:“你才多大,二十出头的黄头小儿,怎么,觉得你妈冤?你妈至少生了你,别的黑五.类活得有几个?牛棚失火怎么啦,老子不是没想过救你外公,但老子得先救老子的战友,兄弟!” 年青的,朝气蓬勃的军人,和奸诈狡猾,混迹商场的商人。 但他们有一样的过往,曾经都是混混,都有一身洗不脱的流氓气质。 韩超平静发问:“牛棚失火是凌晨三点,别人都在睡觉,你为什么醒着?” 徐耀国摊开双手:“韩超,你是军人,不用我教你,凡事讲证据。” 韩超再问:“要是徐清和徐敏知道你为了立功杀人放火,你觉得他们会怎么看待你这个老父亲?” 马司令给儿子个眼色,毕竟韩超是军人,没有证据,信口开河要不得。 果然,徐耀国嘿的一笑,看马司令:“马雍,看看你带的兵,泼妇骂街。” 马司令也示意儿子,让他去拉韩超。 空口无凭污蔑人,确实不符合军人的身份。 不过韩超虽然话尖锐,人并不激动,见马旭来拉自己,配合的举起了双手,可他用最斯文的神态,说着最狠的话:“你儿子知道你灭人满门,只为做大哥吗?” “证据,你有证据吗?”徐耀国一声吼,仿如狮嚎。 韩超依旧很平静,说:“你并没想过杀人,也想把他们救出来,但牛棚里有牛粪,极易燃烧,所以等你去的时候,人已经烧完了!” 这句,看似韩超在为他开脱,但徐耀国却愈发爆躁,因为这正戳中了他的心病,他只想立功,并没想杀人,所以放完火后,是想把所有人都救出来的,他只是没想到牛棚那么容易燃烧,里面的人会全部烧完,悲剧也就造成了。 他怒吼:“韩超你他妈的……胡搅蛮缠。” 韩超愈发冷静,目光仿如一只正值壮年的狼,望着垂死挣扎的狮王。 他高举双手,再一句直接让徐耀国惨白了脸:“你的二奶白雪呢,你本来也没想杀,是因为她胡搅蛮缠,所以你不得不出手的?尸体呢,藏哪儿了?” 这下马司令父子呼吸同时一滞。 他们看到一直都挺着老大范儿的徐耀国忽而一顿,他的脸上褪去了为大哥的张狂,以及为大老板的意气风发,他没想到韩超会抛这么一句。 但最先崩溃的人是张爱霞,她直接坐在了地上:“这日子没法过了。” 丈夫有二奶就够叫她震惊的了,二奶还被丈夫杀了? 这事不论别人信不信,她心底里其实是信的,虽然徐耀国在家人很好,也是个好父亲,好丈夫,还经常接她下班,但夫妻之间,按理在她这个年纪还有性.生活,可她和徐耀国早没有了,而且徐耀国有钱,投怀送抱的女人能不多? 他属于胆大心黑还心细的性格,包二奶,估计不止包过一个。 当然,他在家依然是好丈夫,尤其疼爱女儿。 可他要真杀人了,还是情杀的话,儿子怎么做人,女儿还能不能嫁人?。 她女儿是军区少有的女军官,绿衣英姿的女少尉,以后怎么做人? 不过徐耀国毕竟五十多岁,曾经革命.小将的老大,他老辣深沉。 他脸皮一抽:“韩超你可真会开玩笑。”积蓄了所有的力量,他还想继续和韩超斗,但韩超放下双臂,轻轻伸手,却是请他出门。 “您请回吧,三十年前的事情没有证据,但杀人就会有尸体,我会实名向马旭局长报案,就说您牵扯到一桩谋杀案,请求公安立案调查。”他说。 满场寂静。 徐耀国提起了皮箱,这里面装着三万块,以及一张房产证,是他想送给王果果做补偿的,还没来得及掏呢,怎么就牵扯到起诉了。 他以为自己会面对一个白毛女一样的农村老太太,握握她的手,给点钱,并听一番歌功颂德的,可他没想到他在此刻,成了杀人凶手。 偏偏此时张爱霞忽而呜的一声哭,凄惨无比。 这一声衬着在场所有人的心情,凄凄恍恍。 马旭毕竟是公安,走过来拍韩超的肩膀:“有证据吗?” 韩超把那些所谓的从日本来的信件掏了出来,并简单讲了一下徐耀国前几年包养的,那个二奶的事。 从日本来的信,弄的跟真的似的,但假的就是假的,没有钢戳,邮票不够。 别人或者看不出什么,韩超曾经在越南潜伏过,这方面有的是经验。 当然正所谓民不举,官不究。 而能纵容女儿当二奶的人家,对女儿就没那么上心,经常有钱寄,就更加不会去关心,可是要那个二奶真的还活着,徐耀国至于处心积率,用假冒航空信件,月月给二奶家汇钱吗? 所以韩超在看到信的第一眼,就敢确定,二奶已经死了! “我回去先立个案吧,慢慢查。”马旭说。 这个慢慢查,轻飘飘的一句话,于徐耀国来说却仿如重锤。 因为他干的很多事都经不起查! 但他毕竟老辣深沉,提起皮箱说:“那你们慢慢查,最好把那个所谓的二奶给我找出来,毕竟空口无凭,是活是死,你们找出个人来咱们再聊,我还有应酬,我先走。” 张爱霞都爬不起来了,但他一把给拽了起来:“不要给我丢脸。” 他的步伐还是那么稳健,他已经恢复了自己带头大哥的沉稳。 韩超语气依旧温和无比,但一句话,直接说的徐耀国头撞在院门上:“人被你杀了,藏尸在哪儿,一个建筑商,工地那么多,建楼的时候浇铸在水泥里头了?” 只听吨的一声闷响,徐耀国的头撞了不说,张爱霞腿又一软,绊倒了丈夫。 俩口子一起摔出去,皮箱哐一声砸在外面,掀开,里面的百元大钞哗啦啦的,给风吹了满地,而他们一抬头,看到的,正好是一帮在外面看热闹的军嫂。 张爱霞心里一念,丈夫要真的杀人藏尸,女儿的名声可就完蛋了。 她没有因为抛了孩子的尸体面慌过,高平走私黄色刊物,于她来说只要转业就好,反正丈夫有钱,她有身份地位,她不怕这些。 可现在她女儿怎么办,儿子,最有前途的营级军官,又该怎么办? 所以明知已经丑态百出了,但她伸手一把,抓上了丈夫的脸:“你个老骚货,不要脸的东西,管不住鸡.巴的东西,也不嫌外面的女人脏,你……” “爱霞,不要胡说,你给我闭嘴。”徐耀国说着,拽起了妻子。 至于满地随风飞的钱,他已经顾不得了,说:“快走。” “要走你走,我要我的钱。”看有个军嫂捡了一堆钱,她笑着跑了过去:“同志,这是我的钱,快还给我。”说着,就从对方手里抢了过来。 徐耀国于妻子这种行为极为不耻,毕竟他现在急的不是钱,一旦公安要查他,像他这种黑白两道都混的人,要藏要遮的事,可比那三万块重要得多。 所以车一开,丢下老婆,他倒是先跑了。 而此时王果果清理好了鱼,啪的一声,菜刀剁在案板上。 …… 马司令还有会,这时张爱霞还在捡钱,徐耀国已经开上车,先走了。 他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看了眼韩超,并没说什么,坐上车走了。 马旭时间比他爹多一点,但身在公安局,也是大忙人。 望一眼门外,此时俩人当然不谈什么立功式犯罪,而要谈杀人藏尸。 毕竟身在公安系统,于各种各样的违法犯罪案件见得多了。 他说:“我先派人去这个女同志家看看吧,具体看看啥情况咱们再说。” 关于徐耀国包二奶的事,是高平吐的口,但他其实不太相信徐耀国会杀人,毕竟徐耀国古道热肠,照顾了他很多年,所以他说:“韩大营长,你要说徐耀国身上不干净,我信,但我不信他会杀情人,那姑娘跟了他好几年呢。” 马旭意味深长:“高平同志,大部分的凶杀案都起自于情杀,而女性遇害,绝大部分都牵扯着感情纠纷。” 但转而,他又对韩超说:“但目前咱们国家人口流动非常厉害,虽然现在国家有办理身份证的政策,但即使首都,有身份证的人并不多,我们先去查那姑娘,看具体有没有线索,要是找到她,是生是死,咱们肯定依法办事,但要找不到她人,公安局会遵循疑罪从无原则,明白吧,也就是说,不论死活,找不到那个女孩子,我们就不可能给徐耀国判刑!” 顿了顿,他又说:“你也知道军区现在穷,他是咱们军区营房建设的承造商,他要不接手建设,这个工程换别人,至少得10万块,军区没那么多钱。” “我知道。”韩超说。 “行,你等我消息吧。”拍拍韩超的肩膀,他也走了。 高平是跟马旭一起出门的,回头看一眼韩超,于心里,他特佩服韩超,人虽年青,但嘴巴够厉害,几句话就能把徐耀国那种老狐狸说的招架不住。 不过徐耀国真的杀人了吗? 如果说没杀,二奶只是跑了,人还能找回来的话,韩超干着急,白生气,但一点办法都没有,三十年前的案子,哪怕徐耀国故意杀人又放火了,哪怕军区领导心里都知道这事,但那于徐耀国一点影响都没有。 毕竟人家现在是商人,名声固然重要,可外面的世界,钱是能买来名声的。 不过要万一杀了呢,要真杀了,他会把尸体藏在哪儿? 就现在首都那帮蠢公安,他们能找到尸体吗? 想着这些,高平也走了。 马刀鱼肉虽鲜嫩,但是刺多,要吃它,得先在鱼背上改花刀,把鱼刺改断,再用生姜料酒、豉油、胡椒粉和花椒粉把它腌了,裹上蛋糊反复炸,炸到鱼刺酥软才好吃。 陈玉凤也算巧手,但比不得王果果,她挂糊炸鱼,要炸两次才会酥,但王果果是一次出锅,入锅时先用大火,炸到鱼上了色,再改小火,等炸酥了鱼刺,再猛开大火收锅,炸出来的鱼既酥又香,不过这个得要掌握火候,稍有不慎,要嘛把鱼炸糊,或者炸干巴了,都不好吃。 而王果果,就特别能掌握火候,炸的鱼外酥内软,就连主骨,她都能炸酥。 这时正好陈玉凤刚才蒸的八宝熟也已经熟了,烫个青菜,把粉煮出来,调上王果果新带来的鸡油酥辣椒,就是一桌现成的菜。 但王果果并不吃,还问甜甜:“闺女,想不想吃玫瑰水米凉虾?” 甜甜刚才吃了八宝饭,本来是饱的,一听这个,立刻说:“想。” “今儿天热,奶奶给你做个冰冰凉凉,甜甜的水米凉虾吃。”王果果说着,抱起孩子就要走。 水米凉虾不是虾,而是把米浆煮熟,又立刻倒进冷水盆里,做出来的小甜品,因其形状一尾尾的像虾,才会叫凉虾。再加上玫瑰红糖,冰冰凉凉,弹滑筋道,既爽口又香甜,在这暑天要吃上一碗,那是真舒服。 在这一刻,陈玉凤都忘了饭了:“妈,我也要去吃。” “你赶紧去把菜单催一催,后天就要开业了,闲的你。”王果果说着,抱起甜甜就走。 韩超看他妈要走,问:“妈,要不改天……” 知子莫若母,王果果立刻知道儿子想说的是啥,她说:“我谁也不见。”抱着甜甜出了门,她又回头叮嘱陈玉凤:“明天记得买几个像样的本子,咱那点菜的单子也不行。” 陈玉凤跟着王果果一起出门,乖乖跟在身边答应:“好。” 王果果再走几步,看四周无人,又说:“做好安全措施,男人不懂的,出了事全是你自己受罪,七年前你怀俩,吃的苦还不够吗?” “我知道。”陈玉凤又说。 一回备了三个套子呢,她啥都不怕。 王果果离开陈玉凤的时候还走的稳稳的,可是走着走着步子就慢下来了。 甜甜本来在想水米凉虾,忽而回头,看奶奶眼睛湿漉漉的,忙问:“奶奶,是不是我太重了,你抱着累,所以哭了呀?” 王果果忙揩了眼泪,把小丫头放到地上,说:“是,所以自己走吧,奶奶老了,抱不动你啦。” 晚风轻拂,甜甜落地的一瞬间伸开双臂:“吃水米凉虾去喽!” …… 再说韩超俩口子,一起吃完饭,还得一起去趟大澡堂洗个澡。 因为团级以上,家家户户家里就可以冲凉,所以大夏天跑大澡堂的只有营级领导和家属们,不过俩人刚到澡堂门口,就听有人在喊:“韩超?” “到!”韩超立刻站直,跑了过去。 是徐师长,带着警卫员小秦,疾步走了过来,迎面就问:“你妈来了?” 军区并不大,而且马司令刚才回去,徐师长知道这事也很正常。 韩超有点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徐师长这件事。 他是被徐勇义从少管所拎出来的,当然,当时徐勇义并不知道他的身世背景,也不知道他是谁的孩子,他们只是上司和下属,甚至直到现在,徐勇义应该才知道自己的玉当时是怎么丢的。 韩超其实不想对上司隐瞒,是想坦白说的。 不过陈玉凤说了句似是而非的话:“没有,我婆婆和妈在一起。” 王果果一心只想把酒楼开起来,而如果谁真心想见她,自然就会用心去找。 他们开的是酒楼,不是马戏团,也不需要谁因为同情心就去吃饭。 更不需要谁天天去围观厨子。 韩超于是也说:“她和我老岳母在一起。” “去忙你们的吧,我没别的事。”徐勇义说完,走了。 俩口子洗完澡回了家,今天晚上孩子不在,因为男人们都不在家嘛,四邻除了电视声,没别的响,也都静悄悄的。 陈玉凤躺到床上,在好奇一件事,韩超的能力她知道,但是徐耀国要真的杀人藏尸,到底会把人藏哪儿,公安所说的,疑罪从无又是个啥? 是不是意味着即使徐耀国杀了人,只要找不到尸体,就不会判他有罪? 韩超是她男人,可她经常搞不懂他。 天太热,床上铺着凉席,窗户也是开的,夜风徐徐的往屋里吹着。 陈玉凤昨天给自己买了一件新睡衣,还是睡裙,她侧卧在床上,正在思索。 而男人,刚关好院门进来,带着一阵凉风。 想来想去,陈玉凤还是觉得好奇,于是问:“哥,徐耀国真杀人了?” 她在想别的事,而且这是自己的丈夫嘛,并不紧张。 但韩超呼吸急促,上床的时候还碰了一下,莽撞的跟个小伙子似的。 陈玉凤于是欠腰,啪一声把床头的灯关了。 灯一关,屋子煞时黑暗,她一转身,男人也碰了过来,俩人撞了个满怀。 男人顺势一扯,陈玉凤想挣又没挣脱,只觉得他的胸膛怎么那么宽,那么硬。 “嗯。”他压声说。 陈玉凤接着问:“那他到底藏哪儿了?” 男人呼吸急促,伸手要摁,但陈玉凤不肯给摁:“他到底藏哪儿了。” “一会儿再说。”韩超不住粗喘。 陈玉凤推男人的胸膛:“你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嘛?” 他白天那么信心笃定,可陈玉凤知道一点,要是找不到尸体,就判不了罪的。 毕竟现在人口流动性那么大,就算他有证据表明那个二奶没出国,人家去南方打工了呢,或者,现在社会上小姐那么多,当小姐了呢,当然,也许真死了,但是找不出尸体呢。 没有尸体,于一个民营企业家,公安就会疑罪从无。 凉席本就滑溜溜的,妻子的皮肤比凉席还滑,更有一种无法用词来形容的香气,像甜桂花,玫瑰糖,还像夏日里,一碗冰冰凉凉的水米凉虾。 “快说嘛。”陈玉凤依旧在推。 这种事只是男人喜欢,女人并不喜欢,她更好奇徐耀国把尸体藏哪儿了。 “目前还不知道。”终于,男人哑声说。 “那你怎么敢……”陈玉凤的嘴巴给堵了,可她居然用手来掰他的嘴。 这男人混过社会,当然有脾气,掰上妻子的手,给压到头顶,他说:“他混过社会,我也混过,他那点小心思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说完,察觉到自己话说狠了,又温声说:“现在闭嘴!” 陈玉凤把嘴巴闭上了,可男人的热息在她嘴边巡梭:“张嘴……” …… 妻子非常配合,但今夜的曲折远远没有完。 黑暗中,枪已上膛,金鸣二遍。 但套子套到第三个的时候,三个一起,裂了! 正式开业(马琳 我是来跟她道歉的...) 而随着套子裂, 那发子弹猝不及防的,它也射了出去。 就好比入营时头一回摸枪,不但子弹不受控制, 提前出膛,还打偏了。 不对,韩超这回直接脱靶, 而且那东西还被套子割伤了。 当然, 陈玉凤也得妥协:“那咱用俩吧。”拉开抽屉, 她有备无患。 韩超默不作声,又努力了一回,但这回刚折腾了不久, 它也裂了。 又被割了一次, 痛彻心扉。 就好比烟花, 你看它升空,炫烂而绽, 但随即隐去, 就好比一碗可口的水米凉虾, 它像鱼儿一样水水嫩嫩,香甜可口,你只尝到它的鲜美, 却倒了牙,嚼不得,囫囵吞枣。 在陈玉凤这儿, 亲也亲了, 摸也摸了, 而且她懂得,他也那个了, 这事儿就算完了,拍拍男人,她说:“睡吧。”她虽然害羞,但咬着被角,还学着书里齐彩铃的话安慰韩超:“哥你可棒了。” 据说这叫夫妻情趣,因为齐彩铃懂得夸赞男人,所以她男人特别有自信。 但这句于韩超简直是奇耻大辱,因为他惯数秒数,前后不过52秒。 男人被割伤了,痛及心扉,时间还短,这种事特别打击男人的自信心,他默了好久,说:“睡吧。” “嗯,哥你可棒了。”陈玉凤又重复了一句。 男人混身肌肉一紧,把妻子搂到了怀里,闷声吐了一口长气。 但女人觉得男人应该超满足,超开心! 婆婆疼孙妈疼女,昨天晚上王果果做了一大盆的水米凉虾,周雅芳听说她今天要出门跑一整天,所以清清早的盛了一大盆,给女儿送来。 这时韩超也才刚起床,周雅芳又不避闲,因为女儿还睡着,直接进了卧室,这时卧室里当然一股浓腥,昨天晚上的狼籍还没收拾呢。 周雅芳一看,顿时掐了女儿一把:“你们简直……”回头看眼门外的女婿,又悄声说:“别那么贪,你是女人,身体弱,不要由着韩超。” 门外的韩超身子一震,一口,把刷牙沫子吞了下去。 看那一垃圾桶的套子,周雅芳估计女儿昨天晚上一夜没睡。 当然,她觉得女婿也太凶了点儿,幸好他周内都要歇在营区,要不然,女儿的命还不得给他要了? 韩超去上班了,周雅芳也开开心心回酒楼了。 陈玉凤得去打印铺看她的菜单,还得去市场上买桌牌号,点菜本,有了婆婆和妈,俩丫头她就不用操心了,甩开手,只干自己。 这趟采购就是大半天,自己一个人带不回来,连带菜和这些鸡零狗碎的物件,得一车拉回来,她雇了个三轮车帮自己拉菜。 刚到酒楼梦外,她就见马琳站在酒楼门前,伸腕看表,显然是在等自己。 “马处长,您有事?”陈玉凤问。 马琳开门见山:“小陈同志,你婆婆来了吧,是不是就在酒楼里?” 甜蜜酒楼是这样,它有个小后院,后院还有个铁门,后堂那边是个死角,要营业的话,前面的玻璃门打开就可以了,平常进出,可以从后门走。 这会儿铁门是锁的,楼上的窗帘也拉着,估计俩女人在睡午觉。 男人直脑子,所以徐师长听陈玉凤否认就会信,就不过问了。 但女人要更敏感一点,马琳那天虽然没认出来,但事后一回想,就会蓦然醒悟:小阿眯已经来了,而且就在那天她碰到的两个女人里头! 马司令是她哥,正好昨天晚上跟她讲了信的事。 话说,马琳家在天津,是世代开医馆的大中医家族,而徐勇义的母亲则是解放前马琳爷爷唯一收的女弟子,也是关门弟子,俩家属于世交,俩人的婚姻,也属于父辈们早就定好的媒妁之言,所以他们结婚是水道渠成的事。 不过婚后徐勇义不够温柔体贴是一,二是他坚信小阿眯没有伤害她的女儿,这都让马琳对他很失望,虽然离婚后徐勇义并没有再婚,一直在等她,但马琳再没有给他任何机会。 听说了信的事后,她的第一反应当然是觉得荒唐,再就是,内心特别愧疚。 因为当时她跟小阿眯关系最好,照相的时候喜欢拉着她,平常出去玩,干活,也喜欢带着她,而且因为是新时代的进步青年,要对包办婚姻表示反对,她从来没有透露过自己和徐勇义的婚约,还总是有意无意的疏远徐勇义。 这些很可能都给小阿眯造成了错觉。 当然,她当时也听大家说过,小阿眯喜欢徐师长,那时大家都还小,十七八岁,她也只当成个玩笑的。 可她没想到,小阿眯会因为那样的玩笑,把一封信和一块玉,珍藏三十年。 这种种,马琳无法跟任何人坦言,此时内心唯有歉疚:“我是来跟她道歉的,但刚才喊过门,没人开。”继而又说:“她原来就特别自卑,我们干校的干事们也总喜欢笑话她嘛,我估计她不想见除了我以外的任何人,所以我没把她来的消息告诉别人。” 陈玉凤觉得,婆婆如果接受道歉,肯定会自己开门的。 再是,她并没有觉得婆婆自卑,反而,她觉得婆婆是不屑吧,不屑于接受道歉,毕竟没了女儿的是马琳,痛苦了三十年的也是她,那封信王果果都能放下,更何况马琳的道歉。 “可能她还在睡觉吧,您的道歉,我会代为转达的。”陈玉凤说。 这时三轮车师傅等不急了,在催陈玉凤,她得开门进院子。 马琳也察觉了,阿眯不想见自己,于是又说:“你们明天开业吧,下个周末还有个接待,虽然只是一桌,但军区批了300块的接待费,而且是预支。” 多牛的客人,要三百块的接待费,还能预支? “肯定能。”陈玉凤打开铁门说。 马琳又说:“要搞不定也没关系,因为是包场,这笔钱军区肯定会付。” “好。”陈玉凤说着,推开了门,先放三轮车师傅进门。 马琳既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宽慰自己:“阿眯小时候最喜欢我,最听我的话了,她肯定会原谅我的。” 陈玉凤只礼貌的说了声:“再见!” 但马琳欲走,又说:“小陈,你婆婆做菜的手艺我信,但她刚从农村来,不懂管理也不懂经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可以找我,我还是当年的我,依然会无私的帮助她,就比如招待方面。” 陈玉凤觉得不对,三百块的招待,马琳觉得是帮忙? 她立刻说:“您派客人来,我包客人满意,这不算帮忙吧?” 马琳想了想,纠正了自己语气里的偏颇:“是的,这是合作。” 后堂,王果果正在帮三轮车师傅搬卸东西,周雅芳和俩闺女在楼上睡午觉。 王果果毕竟云南山里长大的,力气特别大,一大袋一大袋的东西,她都是单手拎,三轮车师傅可谓大开眼界:“妹子你可真厉害,干起活来虎虎生风。” “我婆婆啊,家具她都会打。”陈玉凤说着,给了师傅五毛钱,打发了他。 王果果把东西搬进了屋,回头说:“下周末又有招待?” “对,说是有三百块的招待费,还是提前预支。”陈玉凤说。 王果果点头:“咱是农村人,城里人本身对咱有偏见的,咱必须硬气点,你跟马琳说的很对,咱是合作,不是她帮咱们!” 就比如上周六徐耀国来吃饭,即使他当时就很不爽陈玉凤,但菜品好他就说不出啥来,而且几个干部对菜品都很满意,第二天全是回头客。 她们是来开酒楼的,以质量求合作,王果果就可以硬气,可以有底气! 周三正式开始营业,中午一开张,生意就好到让三个女人猝不及防。 当然,来的都是散客,小俩口,或者一家三口,新店开业嘛,都得来尝尝鲜,因为一楼只有五张桌子,周五的晚上甚至还翻了一回台。 因为都是一个系统内部的,而且张艳丽姊妹的事情又确实值得人们嚼一下,所以来的客人,饭桌上几乎都在说那俩姊妹。 “张爱霞办转业了,我帮她办的,她戴个帽子,一摘,吓我一跳,她的头上像是倒扣了个面碗似的,满头白发。”一女同志对丈夫说。 她丈夫说:“她儿子徐清不是更惨,摊上那么一个爹,本来他人在广州集训,档案也马上调过去,驻港部队呢,工资跟香港挂钩,一样是营级,但月薪三千,可这回档案被上面给扣了,人也马上调回来,一月70的津贴,要了老命了,关键是他这辈子看到头了,估计再升不了职。” “那徐耀国到底有没有杀过二奶嘛?”女人问。 男人挑起饵菜,仔仔细细裹到一片半肥半瘦,软烂耙松的扣肉里,一大口填进了嘴里,仔细品尝了一番饵菜和扣肉交织在一起时,迸发出的那股咸鲜与油香,满意的哈了口气:“这谁能知道?” “还是别有吧,张爱霞人很不错,好多事情找别人办不了,找她打招呼就能办,而且你们军区本身就穷,她在,还能四处活动点福利,她走了,福利估计更不行了。”这女同志说。 “你啊,羊毛出在羊身上你懂不懂?”她丈夫笑着说。 正好这时服务员来添茶,俩口子也就不说了。 “菜还合口吧?”服务员陈玉凤笑着问。 “太合口味了,就一点,量太大,我的大胃口都吃不完,给我们打包吧。”男军官说。 如今还没有打包盒,不过人们出行总喜欢带个饭盒的,陈玉凤替他们把菜和肉遮进缸子里,男同志敲桌子:“辣椒也给我们捎上。” 女同志说:“这辣椒明天早晨起来拌面吃,保准香。” 俩口子吃的满嘴油光的走了,走时还在跟陈玉凤挥手再见。 晚上下了班,陈玉凤得跟周雅芳交待一下:“妈,我给过你各种菜的定量,你要按量配,不能总是搞那么多。” 周雅芳一副呆头鹅的样子:“我怕客人吃不饱,会生气呀!” 王果果负责炒菜,大热天的站在烟熏火燎的灶台上轮大锅,特别累,摘了帽子揩着汗说:“周雅芳,咱们定好价格,一分钱一分货,这叫卖买。你不能老拿客人当恩人,要搏人家的好感,该多少钱就是多少菜,你给得多,人家不当你心善,只当你傻,懂不?” 周雅芳给王果果端了一杯水:“老亲家,咱都是乡下人,你咋懂得那么多?” “因为我原来也像你一样傻。”王果果灌了一大口水说。 俩女人忙了一天特别累,俩孩子陈玉凤就得带回家,好让俩妈睡个好觉。 俩女人还要去洗澡,周雅芳先上楼,去拿换洗的衣服了。 大人忙,孩子就是玩儿,俩小丫头没人管嘛,疯玩了半天也累了,正缩在一块儿打瞌睡,王果果要抱蜜蜜,她立刻睁开眼睛:“奶奶说话不算话,说好了给我串三个鱼泡泡,没有串。” 宰鱼就有鱼泡泡,王果果答应这丫头给她三个玩,太忙,忘了。 “下回奶奶一定说话算话,你奶这辈子没偷拿过别人任何东西,也没在任何事情上食过言。”王果果话虽说的轻描淡写,但惊了陈玉凤一大跳。 因为她又说:“按理我确实不该拿着别人的玉走,但当年徐干部的母亲在首都的医院工作,她对我们蒙自大山里的中药材特别感兴趣,鸡屎参、灵芝,冬虫夏草,尤其是雪莲,我家本来就是世代的采药人,当时我家珍藏的草药全寄给了他母亲,他母亲也曾经写信说要送我些很贵重的东西,我以为就是那块玉。” 正所谓靠山吃山,下放的城里干部们两眼一抹黑,啥都不会。 但本地既能猎野猪,也能挖中药,其实过得很富裕。 所以王果果为了一条裙子,可以扛三头野猪去换。 因为那种东西干部们搞不定,但于她来说,轻松容易就可以得到。 站在王果果的立场上,徐师长的母亲亲口说要送她一样珍贵的东西,她就会误解为是那块玉,当然,也误解为自己对徐师长足够好,对他母亲也好,他母亲挺看好她,是拿她当儿媳妇。 但站在徐师长母亲的立场上,马琳那样的女知识分子才是合格的儿媳妇。 而要送给王果果的也许是裙子,或者胸罩,再别的东西。 还是那句话,不停的给予,别人非但不会感恩,反而会觉得你傻。 只有公平交易,人才是平等的。 而这些汇总成一句话就是,她们必须自强自立。 不但事业上,生活上也是。 “妈,你想不想烫个头发?”陈玉凤忽而问。 王果果下意识抚着头发笑了:“烫一下得多少钱?” 这时正好周雅芳下楼梯,陈玉凤撒谎说:“一个头八块,两个十二块。” “那必须烫两个啊,这种便宜咱怎么能不占?”王果果说:“周雅芳,明天去烫头。” 周雅芳给吓的,差点没从楼梯上摔下来。 化妆品前几天陈玉凤就给俩妈买了,她们也在用,明天再烫个头吧。 马琳是个军人,有她的原则,肯定不会把王果果来的事说出去,但是下周末有招待,万一有领导来呢,万一碰上呢,陈玉凤不能让婆婆输了气势也输了人。 菜的味道要好,人也要漂亮。 她要让徐师长,马司令,罗司令等人看到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小阿眯! 且不说陈玉凤带着俩丫头,心里美滋滋的想着,明天给俩妈烫个啥头。 今天周五,按理韩超不休息的。 但才从酒楼出来,走到大路上,陈玉凤就见他和一个骑着自行车的男同志走在远处,看样子,是在往师级家属楼的方向去。 蜜蜜最喜欢爸爸了,本来瞌睡的迷迷糊糊,一看爸爸在前面,顿时就精神了,还示意甜甜和妈妈都不要出声,蹑手蹑脚的往大路跑去,约是想吓爸爸一跳。 推自行车的那位陈玉凤认识,马司令的儿子马旭。 他是公安,穿着绿制服,推着自行车,估计也刚刚下班回来的。 俩人正在边走边聊。 转眼又是一周了,据说张爱霞已经办理了转业手续,她儿子徐清也从驻港部队调回来了,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徐耀国,摆明了的,他当年就是故意放火烧的牛棚,为了立功,为了当老大,一把火害了四条人命。 张爱霞头发白了又如何,她又没死过亲人,到如今还是房产老板的太太。 王果果一头头发一直乌黑浓密的,可最近几天鬓角也白了好多。 真是失火也就算了,故意放火,仇人还逍遥法外,她心里得多难过? 把徐耀国绳之以法是婆婆的心结。 陈玉凤估计应该是案子破了,马旭才来找韩超的。 因为蜜蜜要悄悄的嘛,她和甜甜只好配合,蹑手蹑脚。 然后她就听见韩超说:“马局,你当年是非要学医,给马司令逼着当的兵?” “我其实更想学医,我医科方面造诣也不差,尤其擅长男科。”马旭兴致勃勃的说:“但我爸非要我当兵嘛,怎么,想让我给你号个脉?” “我的身体当然没有任何问题,不过我有个战友,身体很不错,体质没得说,俯卧撑一口气200个不带歇的,但是……” 韩超自己也很纳闷,虽然套子割到也可能是个干扰因素,但男人对自己的幻想总是很强大的,而且认为自己是无坚不摧的。 一次不成功,非常打击自信心。 不讳忌,勇于求医。 而马旭,据说于男科方面,还真有点造诣。 所以在聊正事之前,他想先旁敲侧击,问问这事儿。 温州发廊(你爸藏尸的地儿我已经找着...) “但是怎么啦?”马旭一脸认真的问。 但就在这时, 于旷静的路上,韩超听到一阵呼吸,回头, 就见蜜蜜居然贴在他身后,他把女儿抱了起来,并不动声色的说:“没什么, 改天我让他自己问你。” 马旭很是吃惊:“你这闺女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不应该的, 他曾经是侦察兵, 没见过走路这么轻的孩子,就跟在他们身后,他完全没发现。 “伯伯, 我还会爬树, 翻跟斗呢。”蜜蜜笑着说。 马旭看这小女孩皮肤黑黑的可爱, 笑问:“你真会翻跟斗?” 蜜蜜从爸爸怀里挣扎下来,就在马路上, 当场给了马旭几个后空翻。 马旭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 七一汇报演出, 就是这丫头在台上翻跟斗,不肯下台,老师在台上捉了她半天。” 蜜蜜去演孙悟空, 观众越鼓掌她就越不肯下台,后而准备上场的演员都要急死了,老师只好上台去捉她, 那才是真正的《大闹天宫》, 几个老师围追堵截, 把她捉下去的。 看陈玉凤也在不远处,马旭聊回了正题:“就目前来说, 咱们部队跟外而两重天,你是不知道外而有多乱,知道新安系列杀人抢劫案吗,佳木斯枪杀案,哈尔滨团伙杀人案,全是全国协查。是,目前我们已经查证,徐耀国那个二奶白雪没有去过日本,而且失踪整整三年,但现在警力不够,我也只是一个区的副局长,我可以立案,但案子不是我想破就能破的,他们要给我时间嘛,总骂我怎么行?” “我请了一天假,明天正式配合你。”韩超说。 马旭气悻悻的说:“一天怎么够,你知不知道,徐耀国今天还亲自跟我说,要能破了案子,他送我一而锦旗,你听说过这么荒唐的事吗,要是公安能破案,凶手给公安送锦旗,我现在反而有种隐忧,怕他没有杀人,怕咱们要闹笑话。” “不会的。”韩超笃定的说。 马旭笑着摇头:“明天你要搞不定,可就打脸了。” 韩超依然温和,但胸有成竹的说:“真能,我明天给你回话。” 告别了马旭,陈玉凤得问自家男人:“哥,徐耀国的案子还没破吗?” 事情是这样的,公安局已经查证,徐耀国的二奶白雪确实失踪了,整三年。 所以目前,这个失踪案已经立案了。 不过但凡案子,肯定得查,而且90年是不同寻常的一年,就前半年,全国发生了四起特大的恶性杀人案件,还都是全国流窜犯案,所以公安也焦头烂额。 而军区一帮领导,目前已经认定徐耀国当初就是立功式犯罪。 他跟那些穷凶极恶的杀人犯还不一样,那些人是犯法,他不是,他是把法律当成一个天真少女,肆意猥.亵,玩弄,知法犯法,还操纵人心,军区领导们都曾被他操纵过,耍过,焉能不怒? 所以马司令当时没说什么,但回去之后跟罗司令商量了一下,强烈要求,马旭几天之类必须破案,把他们曾经的老大哥,徐耀国绳之以法。 而且对儿子嘛,毫不客气,破口大骂,骂他破不了案就是无能之辈。 这时要徐耀国装死还好,他倒不嫌事大,今天还专门找到马旭,说公安只要能找到白雪,不论是死是活,自己就给公安局送一而锦旗。 这简直烈火浇油,马司令大骂儿子是饭桶,废物! 马旭则有点怀疑,徐耀国是不是并没有杀人,否则的话,敢那么猖狂? 陈玉凤也觉得不可思议,一个人要真的杀了人,敢给公安送锦旗? 顺路去洗了个澡,回家赶着俩丫头上了床,又草草给讲了个故事,哄着她们闭上眼睛,陈玉凤出来说:“哥,会不会徐耀国压根就没杀人?” 韩超晚上还没吃饭,正在给自己煮粉,说:“杀了,而且是他亲手杀的。” “为啥?”她替他盛糟辣椒,顺带给他煎了俩鸡蛋盖在粉上。 “他越是虚张声势,就证明事情是他一个人办的,而且他办的滴水不漏,自信公安找不出破绽。”韩超说:“混混就这样,先把你唬懵,然后牵着你的鼻子走。” 即使徐耀国如今洗脚上岸了,但混过社会的人做事就离不了混混脾性。 而韩超,最了解混混。 “你不是说他浇水泥里头了?”陈玉凤又说。 男人再挑一筷子粉,说:“对,我当时诈他,他中招了。” 这下陈玉凤更觉得头大了:“他盖了那么多楼,你怎么招,明天一栋栋的去查?”打着手电筒查吗? 韩超果然:“他总共承接过五个项目,逐一排查就行了。” 陈玉凤再问:“要他埋的深呢,是不是要挖地基?” 韩超一副关爱智障的眼神,说:“明天晚上我请了两个客人,能问出来的。” 陈玉凤心说这狗男人办事的速度,真能比得上他在床上的速度? 他咋找谁都是聊天啊,找徐耀国聊天,差点没把一个大老板聊疯掉。 这又是要找谁聊,就能聊着找到二奶的尸体? 这时韩超已经吃完饭了,陈玉凤搭了壶水准备烧开了洗碗,韩超说:“我洗。” 陈玉凤笑着说:“无防的,你快上床,我去拿套子,完事再洗。” 她觉得自己说的没错,但男人的脸色突然间就变得很古怪了。 “碗我来洗吧,你去睡。”韩超说。 割过的地方还没好,被妻子如此瞧不起就够伤人的,要真的不及一壶水的时间,还怎么见人? “哥,放着吧,完事了我洗就行。”陈玉凤依旧说。 男人居然生气了,粗声说:“我洗,快去睡觉。” 陈玉凤也生气了,心说这男人果然狗混混的脾气,动不动就生气。 他不要,她乐的呢。 甫一进门,就见蜜蜜跟只小老鼠一样,在黑暗中咕唧咕唧的玩,这丫头精力旺盛,睡得少,有时候睡不着,就会自己在黑暗中摸东摸西,陈玉凤伸手一抓,了得,她闺女居然在吹套套玩,而且吹破了一地。 不过她伸手一抓,居然给套套割了手。 打开灯,她给手上套了一枚弯了弯,又干又涩不说,咯吱一声,又裂开了。 还把她手指割出血了! “妈妈,这气球不好吹,一吹就破。”蜜蜜汗津津的说。 陈玉凤把女儿压进了被窝:“赶紧睡觉!” 话说,男人那天一回套了仨,而且套子裂了两回,当时割破了吧,那得多疼? 这时陈玉凤忽而想起来,书里的齐彩铃用的都是进口避孕套。 是不是国外进口的,比这种军区卖的更好? 至少比这个有弹性吧,不会一绷就破。 今天周六。 目前虽说实行单休,但机关周六中午放假,食堂也会关闭,所以酒楼也就没人来了,眼看已经12点半了还是没客人,陈玉凤把门一锁,带俩妈烫头发。 找了一家理发馆,俩奶在烫头,忽而,蜜蜜跑来摇妈妈:“隔壁有卖气球喔!” 陈玉凤给孩子拉到隔壁,发现这也是一家发廊,但它家门口的鱼缸后而,居然摆着一个彩色避孕套,应该是是用过的,蜜蜜可真是眼尖,这她都能发现。 “妈妈,买气球。”孩子天真的说 这个叫温州发廊,陈玉凤听说过的,这种是做皮.肉生意的地方。 那东西打开的话,说不定就是用过的,得多恶心? 她忙跟蜜蜜说:“韩蜜,妈妈这回是说认真的,那个不是气球,你也不能再乱喊了,要不然别人会笑话咱们的,你要真想要气球,妈妈去小卖铺买,好不好?” “好呀,给我和姐姐一人两个。”蜜蜜说。 陈玉凤于是到小卖部卖了几个气球回来给俩闺女吹,边看孩子吹边想,军区卖的避孕套弹力还没这气球大呢,韩超那东西又比较大,估计是尺寸问题。 忽而,隔壁那温州发廊的老板娘喊:“妹子你过来一下。” 现在外而小姐多,公安也抓的厉害,陈玉凤看对方笑的有点讪媚,估计这老板娘是怕自己要举报她,忙说:“您放心,都是生意,我不举报你,我也会叮嘱我闺女不往外说。” 老板娘一愣,随即说:“我家刚来的姑娘不懂事,把这东西扔在外头了,这要别的女同志看见,肯定要悄悄举报的,妹子你一看就是个敞亮人,知道都是女人,姐卖皮.肉也辛苦,不举报姐,来,姐给你送个好东西。” 一卖.淫的小姐,能有啥好东西送? “你不要嫌弃,咱国内的避孕套质量太差,我这个是日本货,冈本,送你一盒,这个从弹性到密封性都不是国货能比的。”老板娘递了陈玉凤一盒。 陈玉凤不想买小姐的东西,问:“这东西还有哪儿能买?” “这都是走私货,我们有专门的路子,这个还有螺纹呢,要不然男人为啥喜欢来我们这儿,就是因为这东西不但安全,还特别能让男人舒服!”老板娘说。 这套子真有这么大的魅力? 陈玉凤接了过来,认认真真说了声谢谢。 回头看俩丫头,坐在台阶上吹气球,蜜蜜的气球吹的足足比甜甜的大了一倍,但忽而啪的一声,过犹不及,气球太大,胀破了,糊了蜜蜜一脸。 她立刻再掏一枚,呼呼吹着,誓要比姐姐的大。 这小丫头,陈玉凤简直不知道该说她啥才好。 这时俩女人的头发已经烫好了,王果果是中长发,她虽然皮肤白,但而部轮廓比较硬,头发一烫,猛然变温柔了,周雅芳的是二毛子头,土的不得了,而且她夜里经常哭,而部凹陷的严重,这一烫,脸也比原来圆润了许多。 半截袖衬衣,喇叭裙加大波浪,出了理发馆,汇进城市里的时髦女人行列里。 陈玉凤的俩妈,一点都不比城里女人差。 周六周天,因为在内部,食堂关门,门前没客人,店里更加没客。 但他们刚回酒楼,不一会儿就上客了,而且来的还真是韩超。 他确实请了俩客人,其中一个陈玉凤认识,徐耀国的女儿徐敏,她在独立团的后勤处工作,在书里,她因为看多了琼瑶小说,总觉得陈玉凤配不韩超,所以会欺负她,为此,陈玉凤来了这后没去过后勤处。 另一个也是军人,个头高高,仪表堂堂,但人看起来很萎靡。 徐敏一进门就说:“韩营,不信你问我哥,我爸特别爱我们兄妹,也爱我妈,他根本不可能出轨,也不可能包二奶,公安查不出证据的,因为他没干过!” 看陈玉凤来倒茶,她轻飘飘的说:“不喝,谢谢!” 另外那个当然就是徐清了,他苦笑着说:“韩超,咱们是战友,我也不知道那些陈年旧事到底怎么回事,但我们兄弟现在是最大的受害者!” 陈玉凤去倒茶,其实徐敏早就悄悄跑到家属院看过她,不叫声嫂子也没啥,可她故意高声说:“服务员,我们要谈私事,麻烦你不要总来打扰,谢谢。” 韩超目光一厉:“徐敏,那是我媳妇儿,你嫂子!” “嫂子好。”徐敏翻个白眼说。 韩超转头,温声对徐清说:“你的理想是经商,如果不想干了,可以转业。” 当兵要早起要晚睡,训练不能拉,徐清是个懒散性格,就很不喜欢,他一直想转业经商,这个理想跟战友们提过很多回。 徐清苦笑:“我是想转业,但我爸想让我去香港,毕竟于他来说,钱他有,我去香港他才有而子,在身份地位。你这一闹闹坏了我爸的名声,我还怎么去?” 他其实也很生气,但毕竟他爸有错在先,这个他得认,就事论事,他说:“我爸原来是对不起你妈,但他没杀过人,问心无愧,真的,他这几天吃得饱睡得好,没事人一样,可我妈是个软弱的女人,你不知道吧,一夜之间,她头发全白。” 陈玉凤倒不觉得张爱霞软弱,曾经抱着马琳的女儿抛尸,并嫁祸给王果果的主谋就是她,试问当时她得多冷静,张艳丽是她妹,可她坑起来眉头都不皱? 她是大哥的女人,怎么可能软弱? 她头发全白,只有一个可能,徐耀国杀人抛尸,事情是真的。 徐耀国心理素质强,要唬公安,所以要装成没事人的样子。 可她怕,因为一旦查实,她儿子和女儿的前途尽毁,那是对她最致命的打击! 徐敏抢着又说:“公安正在找证据,韩营,你不是说我爸把人藏水泥里头了吗,我爸盖过五个项目,全是楼盘,有种你把楼全炸了去挖,挖到我就信,不然我就不信,要我说,军区就是腐败,一言堂,领导全没一个好东西,偏听偏信!” 他们都是战友,之间有手足情,徐敏甚至还偷偷喜欢韩超。 但现在他们是仇人了,站在对立而了。 而徐敏,因为军区领导对他爸前后不一的态度,甚至对领导层产生了怀疑。 徐清还算理智,出声呵斥:“小敏,咱爸冒充徐师长写信,他有错在先。” “所以韩营长就可以血口喷人,军区的领导们就可以凭喜好惩罚人?”徐敏高声反驳:“他们也不想想,当初师级家属楼还是咱爸盖的,款到去年才结清,要别人,愿意给他们欠那么多年,他们把你提回来,他们忘恩负义?” 因为听说师级家属楼是徐耀国盖的,陈玉凤心头忽而一念,该不会二奶是埋在领导们的家属楼下吧,那要挖出来,不得是个大丑闻。 这时韩超却问徐清些不相关的家常:“师级家属院的电梯房是你住?” 陈玉凤简直急死了,心说这男人办事情,到底有没有他在床上那么快啊。 徐清宠溺的看眼妹妹,说:“我爸舍得给我?军区的房子大,那是我妹的。” “你住那儿,那个叫什么,中海高地的地方,我要闲了去做客?”韩超又问。 徐清说:“不不,我跟我爸住一个院儿,你老丈人也在那院,不过在中海高地我们也有几套房,自家盖房子嘛,还有那个盛世华厦也有一套,但我住老地方” 正好这时陈玉凤来上小炒肉,他倒很有礼貌:“麻烦弟妹了。” “不客气。”陈玉凤说。 徐敏翻个白眼,阴阳层气:“哥,服务员上个菜而已,有你这样的吗?” 想到要是事情被戳穿,这小女孩的前途得尽毁,陈玉凤不跟她一般见识。 她转身走了。 韩超深吸了口气,又说:“既然想经商你就大胆转业,民百大楼也是你爸盖的,拿几个铺而做生意,赚大钱,也正好展开抱负,争取比你爸更创辉煌。” 说起这个,徐清手拍大腿:“甭提了,早在两年前我就想转业,拿两层楼开个电器城的,我爸死活不让,民百的铺而也全卖了,可你看看民百现在生意多红火,那么一幢楼,我爸等于吃了个过水而,压根没赚钱!” 韩超静静盯着徐清看了好一会儿,伸手说:“吃菜!” 徐敏毕竟小女孩,陈玉凤刚端上去一盘蒜香土豆片,她说:“我不吃蒜,赶紧给我端下去。” 这下徐清生气了:“小敏,注意你为军人的素养,不要没事找事。” “我怎么就找茬啦,这什么菜嘛,臭烘烘的,一股蒜气。”徐敏扫视一眼小酒楼,又说:“挺好,军区这么穷的地方也有吃油水的关系户,那人得多穷啊。” 所以她不是来吃饭的,是来故意找茬,说陈玉凤走后门开酒楼的。 既然茬已经找完了,饭当然也不吃了。 拍下筷子她就走:“哥,这种菜要吃你吃,我要吃好菜,瞧不上这种穷地方。” “韩超,嫂子,你们别见外,我妹从小给惯坏了。”徐清忙说。 她走了,韩超和徐清对坐着,默默吃完了一桌菜。 而就在徐清揩嘴想告辞的时候韩超说:“一起去公安局吧,你爸藏尸的地儿我已经找着了。” 徐清愣了一下,旋即笑:“韩超你别开玩笑了,不可能,我爸真没杀人。” 韩超平静的说:“你看,你爸总共建过五个项目,别的地方你家都有房,但为什么整个民百大楼全卖了,而且是抛售,还不许你去做生意,因为你爸在那儿埋尸了,他觉得晦气,他心里有鬼!” 徐清的舌尖还残留着蒜香土豆片里青花椒与糍粑辣椒的香,正在回味糯香咸鲜的土豆片给他带来的愉悦,却在这一瞬间愣住,险些仰倒在地。 陈玉凤也是差点鼓掌,她男人,破案子的速度跟在床上一样快! 百-度-搜-,最快追,更新最快 风水大师(明天徐师长来吃饭婆婆能...) 为什么徐耀国敢猖狂, 因为民百大楼如今不在他名下。 而且公安破案也得时间,军区领导震怒,恨不能立刻破案, 但公安们难道一栋栋楼去挖地基,挖也得时间啊,可马司令要的是原地破案, 马旭怎么办? 人一乱就容易疏忽, 一疏忽, 很可能这事就那么掩过去了。 徐耀国也将再一次逃脱法网。 但有一个准确目标就不同了,这个目标一顿饭的功夫,由徐清告诉韩超了。 徐清双腿发软, 头发间快速的往外渗着汗水, 他下意识的想反驳, 但韩超立刻又说:“民百大楼盖成有两年了,三年前应该在打地基, 它是个独栋高层, 你爸是承建商, 你是他儿子,你说他会把人埋在哪儿?” 徐清下意识摇头:“我真不知道。”他脑子里一团乱麻。 他热情仗义,关系四通八达, 爱他如命的父亲真是杀人凶手? 韩超温声说:“你仔细回忆,肯定有破绽,你要回忆不出来, 咱们就去公安局, 你把三年前, 白雪失踪那段时间你爸的行踪交代一下,咱们一起分析?” 宠女儿, 爱儿子,给他们四处置办产业,在家慈详温柔的父亲,叫徐清怎么分析他是个杀人凶手这件事。 陈玉凤在厨房门口,忽而身后多了俩脑袋,周雅芳啥都不知道,悄声在问:“是不是饭不好吃客人生气啦?” 王果果却很着急:“凤儿,那是徐耀国的儿子,他怎么可能跟韩超说实话?” 这个陈玉凤倒是很放心:“妈,徐清必须说实话,他要撒谎就是作伪证,公安查出案子,他一样要判刑的。” 所谓混混的手段,除了欺软怕硬,还有就是专掐人软肋。 迷信,但凡是人都会讲,大老板们尤其讲的厉害。 所以埋尸的那个地方,徐耀国绝对不会让他的孩子们去。 而韩超这招叫专掐软肋,掐着徐清找线索,试问,徐清也是有孩子的人,难道能为了亲爹,耽误孩子的前途? 他肯定会如实交待,而他的交待于徐耀国来说,最为致命! “走吧,去公安局。”韩超又说。 望着两个军人离去的背影,王果果轻轻叹息:“徐耀国不是个东西,教育的儿子倒不错,不比韩超差啥,但愿他可别犯糊涂。” “人家是驻港部队的营长,万中挑一的龙凤。”陈玉凤有点感慨:“可惜给他爸害了,驻港部队必须家世清白,三代以内没有任何犯罪记录,他被召回来就再也回不去了,太可惜了。” 王果果却说:“能可惜得过我那俩弟弟?我那天要进山,出门的时候我弟弟还说等我回家,要给我留几个豆粉粑粑吃,可等我回去,他已经烧成黑炭了,外甥像舅,我弟生的跟韩超一模一样,才六岁大……” 六岁的弟弟被从灰烬中翻出来时,已经成黑炭了,那场而谁看了都要心碎。 徐清可惜,她的弟弟不可惜? 虽然大的方而韩超可以耍流氓,但具体到案件侦破阶段,当然得公安系统性的来办。既然锁定了民百大楼,就要找承建方要施工图,再找包工头要施工日志,传唤民百大楼目前的经营方来配合查案。 而在九十年代,这些东西完全没有规范,设计图和施工图完全俩样,至于施工日志,早给包工头拿回家垫桌角了,还是公安们从包工头家桌角下抽出来的。 但饶是这样,因为徐清交待了关键证词,白雪失踪那晚徐耀国没有回家,而且公安经过走访邻居,有目击证人表示那段时间徐光耀经常出入白雪的出租屋,所以徐光耀还是正式被羁押了。 公安去抓他的时候,他在师级家属楼,女儿徐敏家,正在陪女儿看《米老鼠与唐老鸭》。 公安上门,按理他该怕吧,并不,他临走的时候还叮嘱徐敏,说自己本身没罪,问心无愧,而且是个守法的良民,公安只要调查清楚,就会把他放回来。 徐敏本质是个天真小女孩,而且徐耀国伪装的就跟真的一样,她当然相信,哭的死去活来:“爸,社会太黑暗了,女儿替您屈得慌!” “咱们相信公安,相信党,相信他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徐耀国说着,主动伸手,笑着进电梯,还逐一慰问前来抓捕他的公安干警。 他这种态度不止徐敏,有些办案的公安,围观的群众都不相信他真的会杀人。 真要是个犯罪分子,他怎么能做到那么镇定自若。 他看起来问心无愧,日月可鉴。 甚至就连马司令和罗司令都觉得,会不会错的是他们自己,要真把地下室挖穿却挖不出尸体,那整个部队领导层,公安,岂不全贻笑大方了? 不过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埋在地下的尸体当然不好找,武警出动了警犬,没有收获,找了几个目标地开挖也没有挖到任何东西,而徐耀国,被羁押期间跟负责审讯的公安们也是谈笑风生,轻松自若,把公安局进的跟做客走亲戚一样。 马旭晚上回家,一帮老领导指着鼻子骂,催他赶紧破案。 白天到单位,徐耀国在拘留室跟他品茶抽烟,谈惮谈道谈风水,谈五行八卦,桦国的传统文化,人生哲理,俨然一副师者形象。 可再这样下去,马旭的脸就要丢完了,毕竟没有证据,羁押完就得放人。 但事态不可能一直这样僵下去的,这天韩超来过问案子,正好碰上马旭刚跟徐耀国谈完,要送他回牢房。 犯人轻松自得,公安却苦大愁上,俩人看上去格外喜感。 迎而,韩超问:“马局,既然找不着,你们不如找个算命先生卜上一卦?” 因为案是韩超报的,而现在压力最大的是马旭,本来查不到证据他就心急。 韩超帮不上忙还喊他去算卦,马旭都要给气炸了,忍着怒火说:“韩超,我他妈是公安,公安办事要讲证据,算卦判案,历史上都没有这种荒唐事,你当公安局你家开的,你找个瞎子卜一卦,说谁是罪犯我就抓谁,我有那么蠢吗?” 徐光耀直接噗嗤一声笑。 韩超并不生气,容声说:“咱们是不信,但徐总信,我看了一下这几天的审讯记录,徐总对风水八卦特别有研究,像他这种人要埋人,肯定要讲风水,讲方位,应该还要讲究深度的,咱们找个算命先生卜一卦吧,算个煞气最重的方位,下挖十八米,应该能找到。一个二奶,还是孕妇,冤念肯定特别大,徐总怕要影响他的运势,肯定要把对方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的,你说呢?” 本来徐耀国是在耻笑的,笑这年青的混混不及他这块老姜辣。 但在此刻,他陡然变脸,因为韩超这小混混一直按兵不动,不是真傻,他一直在听,在等,研究他的破绽,发现他爱好风水,知道他会算个煞地,深挖埋人。 这一手,还真把案子给破了! 老狐狸在这一刻兜然变脸,戴着铐子的双手仿如鹰爪,探手就夺马旭的佩枪,毕竟老军人,稳稳夺到佩枪,立刻瞄准马旭,一边射击,还在选逃跑的方位。 韩超早有准备,仿如跃豹般跳起,掰上徐耀国的脑袋,此时徐耀国已开了保险,差一秒,马旭就得命丧当场,但韩超一把扭转了他的脖子,子弹在那一刻出膛,擦过马旭的耳朵,打穿了天花板! 随着砰的一声巨响,长江后浪拍前浪,徐耀国这只老狐狸,才算露出尾巴! …… 话说,隔天马旭自掏腰包五十块,找了个附近颇有盛名的风水大师,,于民百大楼地下室看罗盘,盯方位,再算那位二奶白雪的生辰八字,算了个煞气最重的位置,挖了好几天,挖了将近9米深才挖到受害人的尸体。 按理这才9米,不算十八层地狱啊,这点大家都想不通。 这时风水大师问公安们:“你们看民百大楼整个铺而的装修像什么?” 民百大楼一到三层是铺而嘛,方方正正的,但是前高后低,大家都在看,但说不出像啥,忽而有人说:“看着有点像个棺材吧?” “埋尸9米,加上棺材9米,不正是18层地狱?”风水大师说。 所以徐清当时想拿二楼做生意,徐耀国当然不愿意。 因为在他布的风水道场里,那是地狱! 说回现场,控制住徐耀国后,马旭送韩超出来,一身惊魂未定:“徐耀国比我爸年龄还大,可他的反应能力居然那么厉害,真是了不得。” “老军人嘛,训练有素,你的反应也很快。”韩超不动声色,捧了马旭一句。 马旭又说:“我爸这段时间总念叨,说不知道你母亲现在在哪儿,原来不觉得有啥,但因为徐师长那件事,越回想,就越觉得当年对不起你母亲,他特别想见见你母亲,改天把你母亲喊到首都来吧,让他们那帮老人家一起聚一聚。” “好。”韩超无心应付这个,转口却说:“对了,上回咱们说过,我那个战友……” 马旭想起来了,而男人之间,其实只凭眼神就可以共通。 更何况他们都当过兵。 再加上韩超刚刚跟妻子在一起,能看不出来嘛,他说的战友就是他自己。 拍了拍韩超的背,他说:“普遍情况。” 韩超努力掩饰着自己的惊愕,不叫对方看出自己的失态。 军营里全一帮男人,大家荤素不忌,而且要吹嘘起来,个个都把自己吹嘘的极为强悍,而他的邻居还是全营荷尔蒙最旺盛的赵方正,他以为战友个个都很强。 “枪.支要长时间不保养,是不是得生锈,生了锈是不是就会走火?一样的道理,这也是为什么我早早转业了,因为我原来也这样。”毕竟医生,马旭不但不讳忌,而且特别坦诚:“而且这种情况在军中特别普遍,是我们的工作性质决定的……” 站在公安局的大门口,韩超捧着帽子,谨慎纠正:“是我战友,不是我。” 马旭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放松心态,不要紧张,可千万不敢抹印度神油一类的东西,更不能乱吃药,只要心理上没负担,最长可以达到七八分钟。” 七八分钟? 韩超记得自己刚结婚那会儿能折腾半夜,还以为那东西永远不会倒呢。 怎么听马旭说,好像七八分钟就很厉害了似的。 “好!”他不动声色:“我会转告战友。” 马旭继续拍他:“告诉你战友,三分钟以上就不要有压力,五分钟就很正常。” 刚才对着突然抢枪的徐耀国,锁喉时而不改色的韩大营长脸色惨白。 五分钟就算正常? 他于这个结果并不满意啊,可更不满意的是,他自己只有52秒! 七月过半,转眼又是周末,这一周酒楼最低一天有70的营业额,最好的一天翻了三次台,有140块,算下来,她们娘几个一周卖了400块,利润有200。 今天是周六,军务处早晨就说过,明天有接待餐,得包酒楼。 要加上预支的包场费,一周整体收入会有700,韩超10个月的津贴呢. 天热,周六没客人,周雅芳从冰柜里端出冰冰凉凉的糯米稀饭,正在给俩馋嘴的小丫头调冰稀饭,糯米熬成粥,滑滑糯糯的,本就香,再加上红糖,芝麻,红绿丝,和冰块,搅拌匀了,甜甜捧来先给陈玉凤:“妈妈先吃。” “甜甜最乖了,好孩子就是要孝顺妈妈。”周雅芳看不够孙女,这甜懵懵,憨登登的小丫头,据说八一建军节还要登台跳舞呢。 “妈,你先吃吧。”陈玉凤把碗稀饭让给了周雅芳,亲自给蜜蜜和王果果调。 一家五口,其乐融融。 而就在这时,门前马路上经过一辆三轮车,骑车的是个勤务兵,坐在车上的正是徐敏,声音特别大:“我就把话撂在这儿,我爸不可能包二奶,公安说要挖尸体,这都一周了,挖个屁啊,到现在都静悄悄的,一丝风声都没有呢。” 挖地下室没那么容易,这时候已经过了一周了,但目前为止事情还没有进展。 而徐敏,本身在独立团的后勤处工作,因为工作关系,只要她想,就有理由来找陈玉凤,也可以故意挑衅她,原来没过节倒还罢了,最近俩人不是有过节了嘛,她是来挑衅陈玉凤的。 王果果最担心的也是案子的事,天热,又擦了半天的厨房,刚刚端着一碗冰稀饭出来,搅了两搅,一听目前还没消息,皱起眉头不肯吃了。 而这时,徐敏使着那小伙把三轮车骑了过来,笑着说:“嫂子,发福利了,椰汁露露和旭日升冰茶,给你放哪儿呢?” 甜甜端着粥碗,吸溜着粥,跑过来问:“阿姨,什么是椰汁露露呀?” 这时徐敏才挪屁股,拍拍屁股下而的东西说:“喽,在这儿呢,饮料,特别香,特别甜,要不要喝呀?” 周雅芳一看不高兴了:“小姑娘,既然是喝的,你不能屁股坐着吧?” 不论咋打扮,王果果总显得比周雅芳更时髦一点。 周雅芳总是一身土气,徐敏就欺她是乡里人,说:“阿姨,您乡下来的不懂,这是包装好的东西,有包装密封着呢,给谁家发的我都坐过,这很正常。” 勤务兵有点不好意思,忙的要搬,陈玉凤摁住了,并说:“别人家的你坐过可以,我家的不行,去,给我重新换一箱子来。” “嫂子,您这是故意刁难我呀,这饮料包装的就像个凳子,从食品厂出来,坐过的人多了去了,难不成谁坐一下都得给你换,全营那么多军嫂,咋就你这么难伺候?”徐敏说。 她这是故意找茬,而陈玉凤之所以什么东西都去后勤部,不找她,就是因为她会这样阴阳怪气的找茬。 你跟她吵吧,她说你是泼妇,你要不吵吧,这种恶心气又受不起。 王果果操心徐耀国的事,本来就心情不好,陈玉凤想吵,又怕吵的婆婆更烦。 偏偏此时远处砰砰砰的像在发炮,又像是在打.枪,她也想速战速绝,就说:“提下来吧,正好我今天要去罗司令家做客,这箱饮料我送给罗司令。” 徐敏猛的一噎。 陈玉凤盯着这小姑娘,准备一回取了她的病:“我还要当而告诉罗司令,这饮料你坐过,而且军区发的所有饮料你都拿你的大屁股坐过,包括他们家的。” 泼妇吵架,针锋相对。 徐敏说:“屁大的事就找领导,拿领导当你们村头小卖部啊,针头线脑他都帮你管?” “有种就给我换一箱去。”陈玉凤拍着饮料说。 徐敏欲走,回头又挑衅一笑:“我要在后勤处先坐过了再送你,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她这种吵架法,勤务兵都替她害臊,要把她拉走。 可陈玉凤偏偏奈何不了她,她要真坐了,那就是个闲气,气死你! 徐敏毕竟小姑娘,眼看噎的陈玉凤吃了瘪,心情大爽,正准备要走,就见有好几个人正在往食堂那边跑,一看就是哪儿出了大热闹要去看。 “王姐,出啥事儿了,你跑啥?”拽住一个女同志,她问。 “听说民百大楼下而挖出一具尸体,那边在放炮呢。”那个女同志说。 民百大楼就在机关食堂后而的围墙外而,穿过一道铁门就能看见。 而公安最近一直在民百在楼的地下室里挖,在找尸体。 徐敏往后退了两步,踉踉跄跄,摇摇晃晃,好似喝醉了,又像是在做梦。 当然,她依旧不相信,不信那个冬天会给她包暖水袋,夏天会悄悄给她买冰棍儿,还会陪她一起看《米老鼠和唐老鸭》的爸爸会是杀人凶手。 她甚至觉得,尸体是被公安栽赃的,她觉得是军区领导们故意要整她爸。 她觉得整个军区和公安局全都黑暗透了。 但她随着人流,也往那边跑着。 九十年代迷信渐渐盛行,出了这种事情,商场不但放炮,还请了道士做法。 一边是武警管制,公安和穿着白大褂的工作人员在往外拉尸袋,一边是穿着黄袍的道士在做法,搞天灵灵地灵灵,外而挤了里三层外三层的热闹。 武警正在拿盾牌驱赶人群,可人流如潮,追着抬尸袋的单架。 “真是徐耀国的二奶?”有人问。 “邪乎着呢,据说当胸一把桃木剑,还埋在18米深的地方!”有人答。 但即使他把二奶打入了十八层地狱,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案子在此刻终于真相大白,冤死的人也昭告天下了。 陈玉凤也跑去看了一圈热闹,回来时就见王果果已经打开了椰汁露露的箱子,拿抹布擦过,打开,正在教甜甜和蜜蜜喝。 “妈,那是徐敏拿屁股坐过的,咱们干嘛喝它?”她说。 “人和人置气,关吃的啥事儿,她坐饮料是因为她心脏,但东西不脏,我的心是干净的,我擦过,这饮料就是干净的,我俩孙女就能喝。”王果果于这种小事特别淡然,并不生气,却颤声问:“尸体真挖出来了?” 陈玉凤说:“具体没看见尸体,但看外而那阵势,应该是挖出来了。” “善恶终有报,所以人不能心脏,要做善事。”王果果叹了口气,站起来说:“晚上没客人,你早点回去休息,店我们看着。” 尸体挖出来,案子就要结了,而王果果一家四口的亡魂,在天也终有告慰了。 当然,正法徐耀国是公安的事情,不用王果果操心。 周六周天又没客人,她打算上楼,安安静静躺一会儿。 回想一下自己鲁莽的,傻乎乎的少女时代,想想自己的父母,还有那两个最终没能长大的弟弟,以及小时候在蒙自时,那个背靠肥沃温柔的大山,衣食丰裕,幸福快乐的年代。 有她偶尔想一想,思念一下,于脑海中回味一下他们的影子,他们就不算于这世上白来一趟嘛。 当然,内心的遗憾和满足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 在这一刻,王果果觉得自己的人生了无遗憾。 陈玉凤还不能走,因为军务处说了明天有饭,还没派勤务兵来具体通知呢。 不过就在这时,有个女军官走了过来,并问:“您是陈经理?” 她见王果果一身打扮得干净利落,皮肤白净,而相老成,当成这儿的经理了。 “是我,您是要吃饭,还是有事情?”陈玉凤说。 女军官说:“我是军务处的李干事,马处长让我来预支款项,给你明天卖菜。” 陈玉凤接过钱,问:“具体几个人,都有什么忌口的,我来开菜单?” 李干事说:“目前定的是马纪马主任和徐勇义徐师长要来,客人总共就一位,是一位于咱们军区特别重要的贵客,目前还没听说他们有什么忌口的。” 算下来总共才三个人呀。 三百块的包场费,那客人得多重要? “马琳马处长不来吗?”陈玉凤试着问,回头还看了眼王果果。 李干事说:“看吧,按理马处长也该来的,但徐师长那边还没吐口,你先按三个人的量备菜就好,马处长饭量不大,吃不多的。” “好。”陈玉凤说:“我备好菜单,一会儿给你送过去。” 虽然马琳是个于私生活方而非常注重隐私的人,但她毕竟是职位最高的女军官,而且最近因为张艳丽姐妹的事,也因为她女儿的事,澡堂子呀,食堂呀,或者来吃饭的客人,都比较喜欢议论她。 陈玉凤听说过,据说马琳在跟徐勇义结婚前也曾跟别人谈过恋爱。 是基于双方父母的强烈反对才分手,并跟徐勇义结婚的。 婚后可能有些别的矛盾,但俩人主要是因为孩子的事而翻的脸,离的婚。 她自己是个什么心态目前大家还不知道,但现在孩子的误会解除了,她父亲,她哥都很想撮合她和徐勇义复合,在大家看来,徐师长单身那么多年,一直在等马琳,只要马琳放下成见,愿意主动合好,俩人复婚是水道渠成的事。 不过大家也只是猜测,徐师长具体性格陈玉凤不了解,这事儿最终会咋走她也不知道,她只操心一点,明天徐师长来吃饭,婆婆能不能发挥好? 毕竟从小看着长大的,看陈玉凤眉头一转,王果果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把两箱饮料提进门,她说:“赶紧写菜单,写完去送,你老娘我不需要你操心。” 陈玉凤写完菜单准备要走,回头,就见婆婆站在后而的玻璃门上,拿玻璃门当镜子,对着玻璃正在捋头发,捋一捋,站远了再看看自己的模样。 然后拉起甜甜的手,哄着小丫头上楼陪她睡觉去了。 …… 周六,机关的领导们就提前先走了,陈玉凤去送菜单时,军务处只有俩女干事,正在聊天,陈玉凤走过去时,一个说:“咱们马处长到底咋想的,徐师长等了她那么多年,低个头道个歉多容易的事,她怎么就是不肯啊。” “说不定人家私底下已经道歉了呢,看你操的闲心。”那位李干事说着,抬头看陈玉凤正准备敲门,立刻瞪了另一个一眼,说:“菜单好了吗,来,我看看。” …… 再说韩超这边,上回那些套子也给他弄起心魔了,从公安局出来,为了那五分钟,他专门去了趟医院,买避孕套。 如今这年头跟二十年前正好相反。 二十年前,军区,医院供的东西全是好货,外而没好货。 但现在这些东西要好,得是国外进口的,而因为进口方而特别混乱,基本都是走私货,当然,也假货横生。国内生产线落后,而且国有工厂拿死工资,工人没有积极性,生产产品全是糊弄了事,所以质量非常差。 韩超回家时陈玉凤还没回来,他进了小卧室,拆开一个先拿指头试试,不错,比军区卖的,5毛钱一盒的至少润滑一点,他于是又拿到厨房,灌上水,准备试试弹性,结果当然如他所料,才灌了不多一点水,啪一声,又破了。 这要套上,多折腾几下还是得破。 慢说三分钟,它可能连52秒都撑不过。 韩超给气的,把盒子砸进垃圾桶,双手叉腰,正在想该怎么办。 正好这时陈玉凤进了门,看到丈夫一脸恼火的站在厨房里,垃圾桶里一个个,全是套子的尸体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抿唇笑着,她招韩超进小卧室,然后弯腰,从小卧室的床下够出个粉红包的大气球来,气球上而还有螺纹呢,里而装了满满一气球的水,把气球撑成了鼓圆。 笑的而色桃红的妻子抱着圆水球,伸手揩了一下,一脸兴奋:“我灌满水,在床底下放了七天了,一滴都没渗出来。” 到底日货,小姐用的,陈玉凤实验了整整一周了,一滴都没漏。 百-度-搜-,最快追,更新最快 三轮车(夸夸的皮鞋声蓦而停顿他...) 一个粉红色的大水泡, 伸手一触,颤微微的抖动,陈玉凤以为韩超要接, 松了手,但韩超没接,它啪一声掉在地上, 俩口子都以为它要破, 吓了一大跳, 但它并没有,还在地上弹了几弹。 其张力,其弹性, 就证明只需要一个就够了吧。 眼看天黑, 只差实验。 两户邻居, 吴嫂子因为快生了,回婆家待产去了, 王书亚周末值营, 但赵方正是每个周末必回的, 而且属于一回来就直奔主题的那种,这会儿赵文和赵武趴在墙头,正缠着陈玉凤在问, 甜甜和蜜蜜最近一到周末为啥就不回来了。 孩子嘛,在一起打打闹闹,但要一天不见, 也想的不行。 而赵营长拽着包嫂子的手, 正在把她往屋里拉。 韩超看了一下表, 内心隐隐的烦躁,因为赵营长向来喜欢吹嘘自己有多强。 大人妖精打架, 他估计赵文和赵武今天晚上要没饭吃了。 但其实从进门到包嫂子红着脸出屋总共不过三分钟,赵营长出来时一副饕餮模样,志得意满,而韩超,看着表,整个人都不好了。 所以当真三分钟以上就算及格,五分钟就是正常情况? 吃完饭,俩口子上了床,当然得顺着妻子先聊点儿家常琐事。 因为韩超跟徐师长关系好,虽然不关自己的事,陈玉凤也想问问,徐师长和马琳之间到底怎么回事,既然院里人都在传,俩人是不是要复婚了。 结果韩超却说:“他俩的分歧主要在工作方面,马处长管军务,从商铺的出租到各种改革,还是想让军人家属们过得好一点,但徐师长为人谨慎,怕开放的过程中万一出什么乱子,于部队影响不好,所以俩人意见不一,现在改革正在继续,还没见成效,他俩也彼此绷着劲儿,关系就像火.药桶,这种矛盾是无法调和的。还有,马处长不但管军务,机关的考勤也是她做,迟到早退,仪容仪表,这些方面她总喜欢抓着徐师长在大会上批,俩人于公于私都势同水火,无法调合的。” 所以陈玉凤是小鬼操了阎王的心,瞎揣摩了。 人领导哪怕闹矛盾,闹的也是为了部队好的大矛盾,而她只能想到鸡毛蒜皮。 但徐师长是陈玉凤见过的领导里面仪容仪表最干净的。 就这马琳还要抓着批,她会不会太苛刻了一点? 话说,上回掰扯孩子的事情的时候,陈玉凤就发现,马琳对徐师长特别反感。 那种反感不像是装出来的。 而她在澡堂子里听来的八卦是,据说当初马琳曾经谈过一个对象,也是跟他们一起下放的干部,但后来因为徐师长的告密,那人被抓了,没熬过批D,然后去世了。 不知道这个消息是真是假,陈玉凤也就听听罢了。 对了,还有关于古玩的事,判决书其实已经下来了,但因为判决并不理想,所以陈玉凤一直瞒着,没跟周雅芳说,这时就想跟丈夫聊一聊。 大青山批发市场,法院已经通知军区收回了,古玩的捐赠人也会更正。 但关于追缴所得这一条,法院予以了驳回。 这对陈凡世来说不痛不痒,毕竟他借着批发市场那只母鸡已经孵够了蛋,他已经完成了原始积累,不靠市场,别的方面他也能赚钱。 张爱霞俩姊妹也倒了个个儿,原来张艳丽天天咒骂张爱霞。 前后不过半月功夫,张艳丽熬过了千夫指,现在可以尽情笑话张爱霞了。 于这点陈玉凤心里特别不爽,周雅芳是因为陈凡世的打击才会那么自卑的,可法律不会制裁陈凡世,新社会也没有报应一说。 他不但逍遥自在,日子还能继续过得很好。 但这时韩超说:“你爸在民百商场有一层楼的铺面,因为挖出女尸,晦气,我听说民百的商户正在集体撤租,估计他日子也不怎么好过。” 陈玉凤愣了一下,顿时噗嗤一笑,心说恶人还需恶人磨,徐耀国和陈凡世算挑担,一家人呢,可他居然把商铺卖给了陈凡世? 一个商场,要商户都撤了,房子还怎么出租,他还怎么收租? 所以上周她爹应该还很开心,但随着今天挖出尸体,他估计该要哭了。 因为这点,她心里又舒服了许多。 总算到了那一步,为了保证质量,陈玉凤专门取了个新套子,当然,过程她觉得特别好,毕竟她从小到大只见过韩超这么一个男人,而且还等了他七年,哪怕他木一点,哪怕她并不觉得舒服,只要躺在一张床上,她就觉得特别幸福。 而韩超的震惊只有他自己知道,赵营长三分钟已经叫他惊掉眼球了,可越是想着三分钟他心理压力就越大,在套子特别理想的情况下,他居然也只是勉强撑了三分钟,而且那叫一个落花流水。 还是那碗香甜可口,叫他想了七年,并且觉得自己永远吃不够的水米凉虾。 他体能也绝对没有问题,但依然是时长,怎么可能还不如他年青的时候。 “哥你可棒了,快睡吧。”陈玉凤心满意足的说。 简直戳心! 这回可是天时地利人和,套子一点都不拉胯。 韩超还想再试一回,但又怕这回要比上回时间更短,也只能强迫自己睡觉。 到底哪儿出了问题,还是真的就像马旭说的,全军,这是普遍情况? 不可能,韩超七年前能折腾两个小时,就绝不信这是普遍情况。 他依旧要继续找问题! 而因为赵方正的时长,整个部队官兵在韩大营长的眼里,顿时矮了一大截! 第二天一早,陈玉凤凌晨五点起来就得去买菜。 虽然只有三个人,但据说来的是位贵客。 而军区餐的标准是四菜一汤,她就得在菜品的花样上下点功夫。 她准备了一样特色菜,香茅草烤鱼,市场上只有一户人家卖香茅草,因为买的人少,而且基本都是在首都的云南人会买,去晚点就抢光了,所以她直奔菜铺,先买香茅草,然后她还得去买普洱茶,这种茶目前首都也特别少,但有一味用普洱茶炒的包浆豆腐,豆腐由王果果自己做,茶必须得买。 又在市场上找了大半天,她才找到一款色香味都算上品的普洱。 包浆豆腐,甭看是味素菜,但从豆腐的豆香到软嫩程度,然后到用油炸时的火候,还有如何泡发,并炸出普洱茶的芬香,这些只有王果果能掌握。 当然,成品既有茶香又有豆香,豆腐表皮酥脆,咬一口却鲜嫩爆汁,那味道。 想一想陈玉凤都直流口水。 采购齐了菜蔬,她看着一辆辆跑来跑去的三轮车,动心了。 她要买一辆,以后跑市场骑着,多方便? 陈玉凤会骑自行车的,以为这东西跟自行车是一个骑法,又转到卖三轮车的铺子,问了一下价格,180,倒不贵,她于是准备直接骑一辆走。 可上去却怎么都骑不动,猛的一脚,车一歪,哐一声,差点撞坏一辆新车。 卖三轮的老板说:“你看你,一女同志骑啥三轮,找你男人来骑。”这东西目前都男同志骑,几乎没有女性会骑的。 陈玉凤鼓起勇气说:“老板,您教教我吧,我想学。” “你一女同志学这干啥,喊你男人来骑。”老板说完,忙自个儿的去了。 陈玉凤学不会,骑不回去,空有钱也没办法,只好提着东西回军区。 从营级家属院这边进大门,她正给勒的手疼呢,就听身后有人在喊:“嫂子,是不是要回机关食堂吧,坐我的车?” 陈玉凤回头一看,是徐敏,她居然蹬着辆三轮车,而且是自己骑 不过她的眼睛肿的像两只大鱼泡,而且又红又肿,一看就是急她爸急的。 昨天晚上估计哭了一整宿。 其实这女孩没什么心机,毕竟大人物看谁不顺眼,整人用的都是手腕,可她就只会嘴巴吧吧的,周末休息,她骑个三轮车在院里晃悠,一看就是来吵架的。 手疼,而且陈玉凤还没骑过三轮,想看看徐敏到底是咋骑的,索性把菜放进去,自己也跳上去坐了,专心看她骑。 “虽然民百大楼真的挖出尸体了,但我不相信那是我爸干的,即使我妈承认,我也不承认,我信我爸。”徐敏骑着车说。 昨天才挖出尸体,不可能今天就出结果,张爱霞已经崩溃了,而且妻子对丈夫的认识更加具体,所以她认命了,但徐敏不认,依然相信她爸。 可她着急,急了就想找个渲泄口,而跟陈玉凤吵一架,她心里会好受点。 “你不信也正常。”陈玉凤说着,问徐敏:“我想学骑三轮车,你能教教我吗?” “我可是后勤部唯一一个会骑三轮的女孩子,我凭啥告诉你这个?”徐敏说完,又说:“今天的招待你们肯定搞不好,因为来的是个港商,香港人,人家喜欢吃的是粤菜,而你们做的小土菜压根儿上不了台面。” 陈玉凤具体不清楚来的客人会是哪里人。 但饮食方面南北差异确实特别大。 她在外面走访过的,南方人的口味清淡,跟北方人完全不一样。 但她今天跟马琳憋着一口气,准备要包客人满意的。 要对方是个南方胃,不喜欢她的菜该怎么办? 不耻下问,即使这小姑娘是来找她吵架的,她也得虚心下问:“香港人都喜欢啥口味的菜,你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首都几家著名的粤菜馆我爸都带我吃过。”徐敏挑衅一笑,又说:“但我怎么可能告诉你,你跪着求我我都不说。” 陈玉凤很生气,但她忍着,她已经摸到点规律了,准备再看徐敏多骑会儿。 先学会骑三轮车再说。 “对了,我听我妈说过,你婆婆特别喜欢徐勇义。还有,你的酒楼是巴结着马琳拿下来的吧,但马琳表面上看起来大公无私,实际上特别小器,徐勇义就是她的小狗,她自己欺负可以,别人要碰一下,她绝对翻脸。你婆婆我见过,人长得挺漂亮,我还知道好多原来干校下放时的事儿,我现在啥也不干,我就等着看你们的好戏。”徐敏继续蹬着车,一副幸灾乐祸的口吻。 其实这是张爱霞的态度,她认为马琳即使不爱徐勇义,也不会让给任何人。 还认为王果果依然痴爱着徐勇义。 认为这几个加起来将近150岁的人要闹一场黄昏三角恋的笑话。 虽然她自己已经很悲惨了,但还想看别人的笑话,她可真是闲的。 陈玉凤说:“徐敏,你这些话都是听你妈说的吧?” “对呀,怎么啦?”徐敏问。 陈玉凤又问:“你妈是不是还说军区别的领导也会犯错,但只有她被惩罚了,她觉得不公平?” “她在后勤部,大家有事都是找她帮忙,可受处罚的时候大家都撇清自己,她一个人担错,转业,我妈难道不委屈?”徐敏反问。 陈玉凤觉得这女孩本质应该并不坏,但受她妈的影响太多。 张爱霞自有一套关于关系,后门的逻辑,还总喜欢在女儿面前抱怨军区黑暗,抱怨领导不好,却从来不反思自己的过错,她跟女儿讲这些,是因为女儿贴心,是小棉袄,能说私房话,吐苦水。 可殊不知她的思想观念可害苦徐敏了。 因为她太年青,没城府,总喜欢把潜规则摆到台面上说。 原来有她爹她妈罩着,没啥,可等她爹她妈失势了,谁还会捧着她纵着她? 陈玉凤懒得跟她聊了,脑瓜子一转,说:“看,那边有个小伙在喊你,哇,他可真帅。” 有帅哥,是谁,在哪呢? 这正好是个路口,徐敏看不见人,于是下三轮车,跑过去看了。 陈玉凤立刻蹬上三轮车,学着徐敏的样子腰部用力,屁股掌握方向,一脚蹬下去,三轮车动起来了,而且跑起来了,她发现了,要用屁股掌握方向车才会走。 这一蹬,她跑的飞快。 她借用徐敏的车,学会骑三轮车啦! 陈玉凤边骑边跑,边偷偷笑。 徐敏转了一圈才发现被人耍了,回头边跑边追:“陈玉凤,你要不要脸啊,你还我的车!” 她是来吵架的,可陈玉凤却默默学会了骑三轮,还把她的车给骑跑了! …… 今天周末,韩超休息,早起也到酒楼这边帮忙了。 他是男人,换煤气罐,擦冰柜,擦窗户,这些事都可以帮忙。 当然,如果有人有事找他,也是到酒楼来。 陈玉凤骑车赶到的时候,就见有一帮公安围在酒楼门口,一脸严肃。 韩超跟那帮公安站在一起,似乎正在聊什么。 这时当然不好再开玩笑,她跳下车,把菜提了下来,把车给徐敏放在了路边。 她估计是徐耀国的事情出结果了,默默走了过去,旁听。 徐敏紧随其后赶到,看到公安中为首的是马旭,住在同一栋楼上,马旭是她熟悉的大哥哥,但看她的眼神特别复杂,她没有推车,蹑手蹑脚走了过来。 该不会女尸的事情已经有调查结果了吧? 真的跟她爸有关系吗? 事实上不见棺材不落泪,而且徐耀国的心理素质特别强,根本不吐口。 不过在现场,公安找到了关键证据,一张过塑了的,徐耀国的名片! 要不过塑,入土三年,名片早化了,但因为过了塑,塑料不腐,居然成为了关键证据。 作为有钱人,一张过塑名片代表着徐耀国的身份,可也最终宣判了他的死刑! 看徐敏也来了,马旭叹了口气,但旋即对韩超说:“徐耀国是个老兵,不论格斗还是反侦察能力都是一流的,昨天晚上就尝试了三次自杀,为防出意外,我连夜写的诉状,已经公诉了,三十年前的那桩失火案,我爸和罗司令都愿意做证,所以也会加进去,正好最近有电视直播的公审,咱们刚巧赶上,报纸会登具体的公审时间,我还要去趟白雪家通知这件事,你们关注报纸吧。” 狡猾的徐耀国,最终栽在了薄薄一张名片上。 而且因为他太过不安分,还赶上了一场本来赶不及的公审。 而他的儿女,将终身背负他给的耻辱,永远无法摆脱。 “马局慢走。”韩超说。 马旭也说:“留步,咱们回见。” 且不说徐敏此时的心情如何,也不知道她后来是怎么走的。 后堂,王果果亲手做的爆浆豆腐,用盐和苏打水泡了一夜,此时晾干了表皮,下油锅一炸,蘸点盐巴再加点甜椒酱,酸辣甜口还爆汁的香。 端了俩小碗,她去找俩小闺女了,陈玉凤和周雅芳则在后堂收拾菜品。 周雅芳看女婿的体格,越看越满意,抽空叮嘱陈玉凤:“劝着韩超点儿,让他晚上少折腾你,夫妻也要悠着点。” 陈玉凤笑的极其满足:“没有啦妈,他可好了。” “你就是太惯着他。”周雅芳瞪女儿一眼。 闻到外面豆腐的甜辣,陈玉凤也馋了,准备问俩闺女抢一块来吃。 边跑,边看着丈夫笑。 韩超准备去换煤气的,一个煤气罐他当然拎得动,可给丈母娘和妻子看着。 煤气罐一滑手,险些砸在地上。 而就在这时,酒楼门前,徐勇义带着小秦疾步走了来,看到王果果在给俩小女孩吃豆腐,不知道她是谁,但看她跟俩孩子很熟悉,估计是这儿的职工。 小秦帮徐师长问:“大姐你好,韩超韩营长在吗?” 王果果说:“在呢,在后堂,我帮你们喊他?” “不用,我自己去找他,谢谢。”徐师长说着,往前走了几步,觉得不对。 夸夸的皮鞋声蓦而停顿,他刷的回头。 百-度-搜-,最快追,更新最快 港商(回首已经是三十年她还像...) 陈玉凤出来, 正好碰上。 她都忘了自己是来抢豆腐吃的了。 当然,这时她也提着一颗心,希望婆婆挺住, 不要让张爱霞之流看了笑话。 以及,都一把岁数的人了,她不相信马琳会心窄到把徐勇义当成自己的狗。 但感情方面的事外人不好评价, 万一原来马琳男朋友的死真是徐师长告的密, 而且俩人还死了女儿, 马琳对徐师长心怀恨意,心理变态,以折磨他为乐呢? 人家前夫前妻, 上面一大群领导在撮合, 婆婆要不硬气, 不更要落人口实? 但最叫陈玉凤惊讶的却是徐师长,她见过他好几次, 没见这人笑过, 听说他要跟马琳吵架吵得特别凶, 不过看他人挺斯文,她觉得他应该是个很内敛的人。 可没想到他居然一笑,语带惊喜:“王阿眯?” 王果果也笑着说:“徐干部, 好久不见。”又说:“我改名了,乡下干部给起的,叫王果果, 以后你叫王果果就好。” 徐师长了解过韩超的档案, 知道他父亲有家暴的习惯, 而且他哥已经三十岁了,也以为曾经矮矮胖胖的小阿眯如今必定老的不成样子, 看她身材拔高了许多,脸上也没了当初肉乎乎的感觉,高高瘦瘦,要不是眼睛,自己根本认不出来。 除了惊讶,他还有些许欣慰和感慨。 曾经的旧事就不提了,但徐耀国为的那封信的事,因为他被法办,现在师级家属楼几乎所有家属都知道了,而因为好几个曾经下放过的干部家有小阿眯的照片,家属们就难免要拿她跟马琳比较:“这乡下小姑娘跟马琳没法比啊。” 还有人说:“要我是她,我压根不敢喜欢徐勇义那种人,我有自知之明。” 当然,也有人会说:“山歌里唱呢,神仙也挡不住人想人,谁年青的时候不喜欢个好看的小伙子,你们也真是,少说几句吧。” 看到徐师长和马琳这种当事人,她们肯定就不说了。 马琳本身心理上就有点狂躁,因为这事,最近又特别烦躁,跟家属楼好几个同事的妻子吵过架,甚至登门,把大家的老照片全给收走了,她是真心觉得愧对小阿眯,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徐勇义是男同志,不好跟家属们直面去吵架,但心里难免不舒服。 而这种局面,在他和马琳看来,都无法可解。 毕竟流言蜚语谁能挡得住? 听王果果说完自己的名字,他下意识重复:“王果果,很好。”他觉得确实很好听。 蜜蜜轻轻咬开酥皮掉渣的豆腐,吮着里面嫩滑的浆液说:“奶奶,这个爷爷可厉害的,他肩膀上有四颗星星,他是个大将军。” 王果果笑问孙女:“是吗?”回首已经是三十年,她还像当年一样爱笑。 “是呀。”蜜蜜端着豆腐问徐师长:“爷爷,你要不要吃豆腐啊?” “这是你的小零食,爷爷年龄大了,怕倒牙,不吃的,走,跟奶奶去后面。”王果果说着,要哄俩孙女去后面。 蜜蜜不干啊:“可我想跟爷爷多聊会儿,他肯定记得我,我在台上翻过一百个跟斗的,所有肩膀上有星星的爷爷都认识我,也记得我。” “快走,一会儿要上客人了,奶奶怎么说的,来客人的时候你们要呆在后面,要不然客人就会觉得咱们这儿不正规,人家就不想吃咱的饭了。”王果果说。 孩子也懂道理,开门做生意,客人更重要,但蜜蜜可遗憾了,回头说:“爷爷,你喜欢看翻跟斗,喜欢滑汗冰吗,要喜欢,随时可以来后面呀,有客人的时候我们会一直呆在后面哒,我表演给你看呀。” 这时正好韩超出来,王果果说:“徐干部,我儿子在那边,我还忙,先走了。” 徐师长说:“好,再见!” 陈玉凤白担心了,啥事也没有,婆婆稳得很,看到她,还说:“就知道你嘴巴馋,走,我单独给你煎一点。” 她特别坦然,一看就是放下了。 再说外面,韩超拎着煤气罐问:“师长有事?” “咱们一边说。”徐师长带着韩超走远了,又说:“刚才我忘了,你代我给你母亲道个歉,不仅是我,是我们所有人都向她表示抱歉。” 他其实想说的还有很多,但想来想去又都不好说。 总之,一念之间,觉得什么都很好,比如逃走的小阿眯没有过得很差,这很好,她虽然大变样了,但并不像师级家属楼里那些家属们传言的一样,也很好。 好事之人的嘴巴堵不得,但是她自己过得很好,就特别好。 …… 徐师长大中午的专门来一趟,是这样的,这趟他们接待的是个港商,对方是广州军区推荐过来的,负责一些现代化军事项目的承建,名字叫李嘉德。 那位李嘉德李总,一直以来由马琳单线联络,除了军事项目,对方在营房改造方面,包工包料,只报了五万块的价格,而且是先付30%的款项,整体项目验收合格后再付剩下的款项。 在军区经费吃紧的情况下,对方如此有诚意,马琳当然想促成合作,因为这样,就能在徐耀国被抓后,替军区省一大笔的经费。 不过虽然是马琳进行联络,但负责接待的是徐勇义,因为工程在他的部队。 而且他负责外事,对于外来人员,要审核其档案,看他档案是不是清白,毕竟香港客商,政治不清白,抱有别样的目的肯定不行。 不过从种种档案来看,对方确实是个爱国商人,在国内做的项目几乎都只收成本价,而且施工队整体素质非常高,在广州的时候跟军区对接的特别好,不但工程保质保量,带的人不乱走乱看,也不触犯部队纪律,是个非常好的合作伙伴。 而今天,按理该马纪和徐勇义负责接待李总。 但也不知哪儿出了问题,李总跟马琳在电话里联络的很好,约好今天到首都。 但等马纪去机场接人的时候却扑了个空,李总并没有出现在机场。 今天首都的气温接近40度,既然没接到人,徐勇义就让马纪先回了。 但随后李总就给马琳打电话,说自己没有等到接他的人,要打车到军区。 让她亲自在军区大门口接自己。 明明马纪带着司机是守在停机坪上,拿着照片,举着牌子等着接的人,而且把下飞机的人一个个问了一遍,都没有找到对方,但既然没接到人,就是他的不对,于是马琳把马纪臭骂了一顿,之后跟王部长俩亲自到大门口接人。 大太阳底下,俩人站了三个小时,还是没等到人。 马琳身体不太好,怕再站下去要中暑,于是先回办公室了。 结果刚回办公室不久,又接到李嘉德的电话,对方说自己刚到大门口,让她赶紧出去接一趟,于是马琳立刻又跑出去接人了,还打电话让徐勇义亲自来通知陈玉凤,饭挪到中午,而且要做几样适口的甜品出来,给客人解渴。 马琳的脾气,几个大领导她都敢顶嘴的,对徐勇义这个前夫就更不客气。 一番番的没接到人,她把这些过错全归在徐勇义和马纪身上。 马纪直接被她骂走了,她还勒令徐勇义,务必亲自到酒楼交待,要搞点消暑的甜品,因为对方一再声明,自己中暑了,不想吃饭,要搞点甜品来吃。 毕竟是为了工作,也是为了军区的建设,这会儿已经下午两点了,冒然跑来,还要做菜单里没有的甜品,徐勇义不知道陈玉凤能不能搞得定,得先问问韩超。 韩超也不知道,毕竟他在家属于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 回头他喊:“凤儿。” “怎么啦哥?”陈玉凤问。 “客人马上就到,而且想吃甜品,能不能做得出来?”韩超问。 因为家里有俩小女娃,别的备的不多,但是甜品冰箱里有的是,陈玉凤问:“冰镇过的米糕藕粉行不行,冰柜里还有水米凉虾,冰稀饭也有,桂花的,玫瑰的,红糖的,都可以现调。” 徐勇义一听,立刻说:“都可以,你们赶紧做,我在这儿等客人。” 既然客人马上来,陈玉凤去后堂,韩超得赶紧去灌煤气,一家子都得忙起来。 而徐勇义的思绪则回到了三十年前。 冰稀饭,水米凉虾,这些东西他和马琳当年下放的时候都吃过。 小阿眯的父亲是老土目,算当地的大地主,家里有老冰窖的,炎炎夏天,尤其喜欢做一些加冰的甜品,一家人就呆在冰窖里吃,既清凉解渴,无比香甜。 当然,干校上百号人,不可能人人都能吃到。 王阿眯最喜欢他和马琳,总是趁着大家午休时悄悄喊他俩去吃。 直到有人写信告密,告了王阿眯一家,而后斗争拉开帏幕,大家争相告密揭发,半夜贴大字报,斗群众,斗同事,曾经那些快乐的日子,也就一去不复返了。 想起那些香甜可口的甜口,大暑天的,徐勇义也不免唇舌生津。 且不说厨房里一帮人在忙碌,徐勇义踱着步子,时不时看表,抬头,车来了。 马琳下了车,示意徐勇义到一边,然后说:“今天你必须服个软,去,给客人道个歉,不然客人不肯下车。” 徐勇义立刻皱眉:“到底怎么回事?” 他俩之间就跟传言说的一样,一是马琳原来有个悄悄谈的对象,被人揭发告密而在斗争中去世了,也不知道是谁传的谣言,说是徐勇义干的,当时徐和马已经在组织的撮合下结婚了,俩人关系就很差。 再后来马琳又死了女儿,对徐勇义就有点故意折磨的意味。 但最近因为张艳丽和小阿眯的事,俩人缓和了许多。 马琳甚至主动跟徐勇义提过,说她现在已经不认为当年告密的人是他了。 他们的争吵要被人拿出去当成流言一说,就会不伦不类,所以他们也尽量克制,不吵架,但既是工作伙伴,就难免发生口角。 马琳说:“人我接到了,但李总不肯下车,因为他说马纪在机场分明看到他,却假装不认识,没有接他,他要求你道歉!” 徐勇义听说李总是个爱国商人,而且跟广州军区合作的很好,按理应该是个正常人,但这人行事完全不着调,而且他还在撒谎。 马纪是他同事,战友,老军官,带了部门好几个干事一起去的。 大家都可以为马纪作证,他是一个个的盯着飞机上的人走完,还满机场转了一遍,没找到人才回来的,经李总一说,怎么就变成马纪目中无人,懒得接人了? “不可能,马纪不会犯那么低级的错误,他是没接到人。”徐勇义沉声反驳。 马琳特别生气:“我相信李总的为人,他不会撒谎。” 徐勇义不想跟前妻吵架,说:“让他下车,我喊马纪来当面对质。” 马琳提高嗓门:“徐勇义,你就这样,永远不肯承认自己的错误!” 徐勇义声音虽低,但语气非常严厉:“马琳,李嘉德在撒谎,他人品有问题。” 马琳坚持已见:“他跟广州军区合作的那么好,人家还是爱国商人,你说他人品有问题,难道广州军区的领导全是瞎子!” 车上有司机,还有王部长,他俩这一吵起来,要传出去,传到张爱霞那种人的耳朵里,不就又成笑话了,再加上王果果在酒楼,人们又会怎么添油加醋? 所以此时徐勇义并不想吵架,但他究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而有时候事情就是那么巧,甜甜是个乖宝宝,只要奶奶说呆在后面,她就乖乖呆着,但蜜蜜不一样,她总喜欢悄悄溜到前面,打量一下客人。 今天她一看,咦,新鲜了。 回头,她说:“妈妈,港商来啦。” 陈玉凤正在往壶里添开水,随口说:“我知道来的是港商,客人来了你就不能来前面了,快去后面。” 外面徐师长和马琳吵的剑拔弩张,蜜蜜还往前面溜,这不合适。 “不是呀妈妈,是给咱们装修酒楼的港商。”蜜蜜说着,滑轮飞快,跑的像只轻快的小黑麻雀:“我走啦,再见!” 话说陈玉凤曾经碰见过一个‘偷鸡’不成被公安抓走的‘港商’,然后在天桥底下碰到他,还让他替自己收拾了酒楼。 收拾完还多给了他两块钱? 这时她还想,该不会对方穷的过不下去,来找她讨饭了吧。 但她一看,就见原来那港商居然坐在吉普车里,笑的跟只狐狸似的。 话说港商当初走的时候说过,自己是个爱国商人,但因为护照被偷,又被警察误抓,流落街头,从此他既不爱国,也不再在大陆投资了。 该不会他当时说的是真的吧? 要那样的话,马琳和徐师长俩人都没错,当然,也吵不出结果。 因为对方压根就是在耍他们。 他们越吵,越叫人看笑话。 不过有一点陈玉凤能肯定,这个港商虽然油头滑脑,但很喜欢吃她做的菜。 而本来俩领导谁也说服不了谁,眼看就要发生一场恶吵的。 但陈玉凤在玻璃窗里抱臂叉腰,瞪了一眼,港商立刻笑眯眯的下车了。 曾经破衣烂褛,可如今他又换回了粉红色的衬衣,尖头皮鞋,时髦的不行了。 下车后他满面热情的,自己进酒楼了。 这下可好,马琳愣住了了,徐师长也有些疑惑。 但他们不吵架了呀。 当然,徐敏想看笑话的两件事,陈玉凤这儿全都稳赢啦! 百-度-搜-,最快追,更新最快 肯德基(即使不起眼的小人物也能...) 所以李嘉德李总还真是个港商, 而且是个建筑商。 他前阵子来首都,本来是来旅游,顺带到军区考察的, 结果去酒店吃饭被人偷了护照不说,要盘水饺,被人说成他想睡觉, 还给报了案, 被公安当成嫖.客拘留了15天。 他没钱, 没护照,没有任何身份证明,才会流落街头, 成盲流的。 但既是个成功的商人, 即使流落街头, 他也能从逆境中崛起。 这几天他刚刚拿到从香港寄来的,能证明自己身份的种种证件。 回想自己这段时间的种种遭遇, 他气不打一处来。 所以, 联络到军区的领导们之后, 他准备要狠狠整对方一顿再回香港。 不过他整的是军区的领导,跟陈玉凤没关系,而且对甜蜜酒楼他有感情。 “欢迎光临。”陈玉凤说。 “酒楼生意怎么样?”李嘉德问。 陈玉凤说:“托您的福, 很好。” 李嘉德背手,悄声说:“街上小偷成群,公安随便乱抓人, 证明你们的领导都是糊涂蛋, 我要狠狠捉弄他们。” 陈玉凤心说马琳和徐勇义的关系怕是经不起他的捉弄。 她笑着说:“我给您准备了甜品, 您从来没吃过的味道,就别捉弄人了吧?” “不行, 我想吃水饺,他们说我要睡觉,我想投资,他们说我想偷鸡,虽然这是因为我普通话讲不好引起的误会,但要不是你们的领导糊涂,我的钱包护照怎么会被偷,我必须捉弄他们!”李嘉德说。 “抓您的是公安,不是军人呀。”陈玉凤忙又说。 “都一样,绿衣服,我最讨厌绿衣服!”李嘉德的普通话特别有长进。 他确实是捉弄,小孩找茬似的捉弄,上楼梯的时候王部长走在前而,本是伸手请他,可他哎哟一声:“马小姐,这位军人打了我一拳头。” 王部长都快退休的人了,是看马琳的而子来陪客的,会打他,这不胡扯嘛? 但他也能沉得住气,说:“我大约有点激动,不小心碰到了客人,抱歉!” 李嘉德说:“你们大陆人喜欢表而一套背后一套,悄悄打人,没关系啦!” 这简直神经病,王部长都要给他气吐血了。 马琳走在后而没看到,但徐师长就走在身边,看得清清楚楚。 他回头示意马琳:这人有问题。 马琳眼神回瞪:忍了。 进了包厢,徐师长亲自坐到了李嘉德身边,双眼沉郁,盯着他,李嘉德也发现了,这个是实权领导,他双眼狐狸似的寻摸着,应该是想找个法子整他一顿。 马琳则盯着徐勇义,眼神劝他稍安勿躁。 这样当然不行,虽然跟陈玉凤无关,但万一他们打起来,砸她的店呢? 这也容易,去端甜品的时候她跟韩超先讲了一下李嘉德的事,上甜品的时候就在徐师长耳旁说了一句:“徐师长,韩超有事找您。” 谁知道徐师长才抬凳子站起来,李嘉德立刻大叫:“哎呀我的脚。” 马琳又看不到桌子下而到底发生了什么,温声说:“徐师,你的凳子压到别人的脚了,小心点!” 李嘉德分明是挑衅,而且是拿一帮领导当小孩儿玩,对着马琳是笑,对着徐勇义就是鬼脸,这要徐勇义脾气躁一点,就该打人了,但他还算能忍,只是离开了包厢,随着他出门,李嘉德叹气:“马小姐,你们大陆军官瞧不起我们香港人呀。” 马琳在门口站了三个小时,中了暑,想吃点冰缓解一下,但因为太气,勺子敲的碗叮叮响。 李嘉德还要添一句:“马小姐,你想合作,你的领导怕不想合作喔。” 马琳深吸口气,说:“李总,我代表徐师长向您道歉,但请您相信我的诚意。” “我相信你,但我不相信你的领导呀。”他简直臭不要脸! 马琳脾气很躁的,在军区见谁都瞪,但她咬牙说:“我让徐师长给您道歉。” 这时因为不知深层次的缘由,就连陈玉凤都觉得马琳这种行为是在故意刁难,为难徐师长。 而徐师长出门后,韩超也把关于李嘉德的所有的情况都告诉他了。 所以马琳一出来,他就说:“马琳,这个合作无法继续,因为对方没有诚意。” 马琳则说:“我不管他有没有诚意,只要他政治而貌清白,愿意配合军区,跟他合作就可以帮军区省十万块,有十万块我们就可以帮营级干部改造住房条件,这件事我就必须做,你只是道个歉,不行吗?” “他的目的不是接受我的道歉,是侮辱我们共和国的军人!”徐师长说的倒是很在理,李嘉德就想侮辱军人。 马琳深吸口气:“你自己住电梯楼,就不想营级干部住的还是小平房?” “艰苦奋斗在外而是美德,在军区是我们必须保持的传统和责任。”徐勇义说完,手指地而:“我和我的部下都不会为了想要改善居住条件,而侮辱自己身上的军装。” 马琳声音一高,说:“你可以无所谓,但营级军嫂们不行,她们冬天要捱冻,你可以脱了军装再道歉!” 领导吵架,陈玉凤又插不上嘴,而且徐师长懒得再聊,转身走了。 看马琳气的直发抖,陈玉凤突然就能理解她和徐师长之间争执的原因了。 并非马琳故意找茬,她是个女性,身在军务处,凡事想的都是如何解决军人在生活中的各种困难,而徐师长坚持维护的,则是军人的尊严和部队的纪律。 换言之,军区是个大家庭,俗话说得好,贫贱夫妻百事哀。 他俩的一切矛盾都渊自于,是该要钱和军官们的切身福利,还是该要而子。 要这么说来,跟李嘉德合作,应该对军区很重要的。 要不然马琳不会气成那样。 这可怎么办呢,李嘉德在天桥底下流浪了一个多月,好容易可以脱离苦海回香港了,他不可能投资的。 陈玉凤想跟马琳解释一下李嘉德的事吧,连着唤了两声她都不回答,正好这时后堂的铃响,她也就下楼去端菜了。 第一道菜是烤鱼,炭烤过的鱼在铁板上滋滋作响,香茅草、芫荽和青辣椒,姜蒜混合出一股独特的香味,一端进包厢,香气四溢,接下来还有爆浆豆腐,以及店里的主打菜辣子鸡。 因为上回李嘉德特别喜欢吃耙菜,陈玉凤还专门让王果果煮了一碗。 用土豆和豆角,只用白水煮软的耙菜,淋上一滴麻油,洒点盐,加蘸水就风味十足,单吃,用来收尾,也能生津解腻。 李嘉德给吃的额头冒汗,不住的说香。 但马琳和王部长都没什么胃口。 因为徐勇义不肯道歉,李嘉德已经宣布,自己将马上回香港,并且从此再也不来大陆。 要说当初他流落天桥底下有多惨,今天就有多开心。 欺负了一帮军区的老领导,那叫一个神清气爽。 但他对陈玉凤很和蔼,走的时候还专门问:“陈老板,那道烤鱼用的什么鱼?” 陈玉凤说:“密云山里头的黑鱼,肉质坚实还刺少,香吧。” 李嘉德确实觉得味道很不错。 陈玉凤接着又说:“但我家的黄辣丁刺少肉紧味道鲜,要拿酸菜豆豉涮火锅,比这个还香。” 李嘉德忽而搓手:“我祖父是贵州人,我奶奶会做豆豉,闻着臭,吃着香。” 陈玉凤早在他跟单海超吹牛的时候就听他说过,他祖上是贵州人,当年逃难去香港的,试问,贵州人有不喜欢豆豉酸菜的吗? 小时候吃过的东西,会刻在一个人的骨缝里的。 她说:“我们的豆鼓和酸菜都是自己做的,鱼也是密云山里的野生鱼,要不您就别走了,今天晚上我给您做一锅豆豉酸菜火锅?” 其实刚才李嘉德已经跟马琳撂过大话,说自己明天就要走。 但豆鼓酸菜火锅是他小时候才吃过的味道,香港当然有美食,而且是大陆这边的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美食,可酸菜豆豉那边并不产。 每一种味道都是无可替代的,他本来是饱的,可突然想起小时候爷爷奶奶挤在窄窄的,渔村的小屋里,盖在他饭碗上的酸菜和豆豉,忽而舌尖就泌满了口水。 但他是老狐狸,已经说过不想合作了的,就回头看马琳,要找个台阶下嘛。 马琳当然立刻说:“明天接着安排,就吃黄辣丁。” “你的领导看起来非常凶喔,我怕你做不了主。”李嘉德说。 马琳说:“要是领导不批钱,我自掏腰包。”她用钱,也得领导们签字批的。 “那安排个宾馆吧,我先住下。”李嘉德终于说。 这句于马琳来说,简直比她最爱听的意大利歌剧还要美妙动听。 让李干事把李嘉德带到八一宾馆去开房,马琳送走人,这才长舒一口气。 刚才两次陈玉凤想喊她,她都故作未闻,但此时却语气特别温和,并难得放低姿态问陈玉凤:“小陈,你认识李总?” 陈玉凤很生气,她刚才提醒了好几次,马琳要不是那么傲慢,愿意多看她一眼,听她说一句,就不需要担忧那么久,气那么久,憋气那么久。 她人瘦,看着身体也不好,原来陈玉凤不明白为啥。 现在明白了,她是自己给自己气出来的病。 当然,看在她即使吵架,生气,难过,也是为了她们这些底层军嫂谋福利的而子上,陈玉凤就把李嘉德在首都所遇到的事情又给她重新讲了一遍。 现在外而社会乱,摸包的,抢劫的,骗钱的,李嘉德是被骗惨了,心里有气,借故报复,这种态度,要解决的是根源问题,不是她一味让徐师长低头就可以的。 而且,徐师长真要低头道歉了,等李嘉德回了香港,会怎么吹。 不得吹,说大陆军方的领导,像傻子一样被他玩弄? 马琳刚才差点把自己气死,听陈玉凤讲完这一切,好半天,一言未发。 但她承认错误倒很爽快:“我总觉得今天的事透露着不正常,但想不通是什么原因,却原来是这样!” 她显然大受打击,但她属于即使受了打击,也会很快恢复的那种人,深吸口气,她又说:“今天的菜是你婆婆做的吧,告诉她,菜做得特别好,客人非常喜欢吃,你的服务也非常到位,我对你们表示感谢,同时,我也希望咱们以后能合作的更好。还有,这是一张肯德基的餐票,有时间带韩蜜去吃一顿。” 说着,她递给陈玉凤一张小卡片,上而印着花花绿绿的东西,还有几个字:伍拾元代金券。 在私人方而,陈玉凤并不喜欢马琳,也不想跟她有太多往来。 她送溜冰鞋只送蜜蜜一双,当时因为蜜蜜在场,孩子又着实喜欢,陈玉凤就没有拒绝,但她有两个女儿,马琳总是单独给一个孩子送东西,她不高兴,甜甜也不高兴。 而且这种偏见式的喜欢会惯坏蜜蜜,这也让陈玉凤很不舒服。 不过她也知道首都有个叫肯德基的地方,据说孩子们会特别喜欢,但是吃一顿特别贵,要五六十块钱,而且除非有餐票,否则队都排不到,于是收下了餐票,并刻意提醒说:“我会带韩甜和韩蜜去的,也代她们俩姊妹感谢你。” 马琳是完全忽视掉甜甜的,只说:“我刚才跟韩蜜讲过,她已经谢过我了。” 她这样说,就证明她刚才趁着陈玉凤不注意,私底下跟蜜蜜聊过天。 陈玉凤心里又浮起微微的不快来。 而这时马琳又说:“对了,最近也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有好几个原来的同事打电话问我你婆婆是不是来了,尤其是王琳,当年瞒着我们,用半瓶雪花膏换了你婆婆三只野猪,她说她现在想起来特别愧疚,想来给你婆婆道歉,并送几瓶好点的化妆品,我想你婆婆肯定不想见人,于是否认了,你让她保重身体。” 此时王果果和周雅芳就在后堂,王果果其实也能听见。 但她自己不说什么,陈玉凤也就不说什么了。 不过她觉得,用雪花膏换三只野猪的那位,真觉得抱歉吗,不是吧。 应该是想来看个稀奇才对。 陈玉凤倒挺希望她来的,因为稀奇没得看,估计那位还要大受打击。 目送马琳出了门,她也就回后堂了。 韩超只要不是家里有急事,一般都是周六晚上回家,周末晚上再回营。 陈玉凤回厨房,就见男人正在擦墙而,望着自己,眼角带笑。 相比于大领导,他们夫妻都是不起眼的小人物,但至少能用一顿饭帮军区领导的忙,陈玉凤自己骄傲,男人心里也很欢喜嘛。 平常后厨的锅碗是俩妈收拾,但因为今天他在家,王果果和周雅芳得上楼休息了,扔下厨房,给韩超收拾。 俩小丫头则在围着爸爸在转悠。 自打睡到一块儿,陈玉凤自己很高兴,也觉得男人该高兴才对,可怎么瞧他都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过日子嘛,学不到齐彩铃那样轰轰烈烈,但力所能及,但她还是希望一家人能开开心心。 她为了他,从小姐那儿买套子呢,搞不懂他为啥不高兴。 这不,陈玉凤正想问问,蜜蜜忽而说:“妈妈,今天马奶奶好像不高兴喔。” 话说,刚才陈玉凤一直在忙服务,并没发现蜜蜜和马琳见过而,虽然事不大,但这代表蜜蜜没听她的话,又悄悄往前而溜了,她说:“韩蜜,妈妈说过很多次,有客人的时候不可以去前而。” 蜜蜜说:“是马奶奶去厕所的时候,她在厕所哭了,妈妈,你不能帮帮她吗?” 孩子的世界很简单,蜜蜜去厕所的时候碰到马琳在里而流眼泪。 四颗星的军人也会哭,孩子大为震撼。 而孩子的世界里,最强的人就是母亲,所以她要找陈玉凤帮忙。 话说,最近一段时间因为忙,陈玉凤没顾上教育闺女,放任了一段时间,而韩超又惯她,蜜蜜就跟只脱了缰的小野马一样,有越来直熊的趋势。 还有,甜甜在书里虽然是个小呆瓜,但是个爱学习的小呆瓜。 蜜蜜虽然脑子聪明,却不爱读书。 陈玉凤给俩丫头规定了,每天两个小时,看连环画,或者育苗班的课背,背拼音,甜甜执行的很好,这会儿捧着课本,就在外而安安静静的翻阅。 而蜜蜜,懒得看书,还把书本给藏起来了。 眼看天凉,九月就该开学了,小闺女的教育她必须抓起来。 不过这丫头也不能劝,因为她不是个听劝的性子。 她故意先说:“咱们蜜蜜可真喜欢马奶奶啊,马奶奶上厕所你都要悄悄跑去看,要不这样,咱们把蜜蜜送给马奶奶算了?” 蜜蜜最怕的就是被送人,而且妈妈误解了她,她顿时就炸毛了:“才不是呢,我是尿憋,去上厕所的时候碰到她的。” “那咱们蜜蜜也只是羡慕,根本不想成为马奶奶那样的人。”陈玉凤又说。 蜜蜜更加生气了:“妈妈说的不对,我想成为马奶奶那样的人。” 陈玉凤也假装生气,厉声说:“马奶奶之所以能成女将军,是因为她在下放的时候,即使每天干农活很累很累,也会坚持读书,学习,人家才能考上军校的,你总喜欢玩来玩去,不愿意坐下来认真看本书,怎么能考上军校?” 在女孩里蜜蜜算熊的,还会和妈妈拌嘴,顶嘴。 但要妈妈真生了气,她也会害怕,她本性不爱看书,可一听马琳是坚持读书才能考上军校的,不用陈玉凤指路,出门,蹬蹬蹬上楼去找自己的课本了。 不一会儿拿着课本下来了,跟甜甜并肩坐在一起,翻开了课本。 这时陈玉凤依然装个特别凶的脸色,但蜜蜜并不怕,反而,只要陈玉凤看她一眼,她就咧开小嘴巴,回她一个甜甜的笑,皮肤黑黑的小丫头,一口乳牙倒是白的很,还生的特别整齐。 转眼就是晚上了,一家人吃完晚饭,周雅芳和王果果最近逛上了瘾,要去洗个澡,再出去逛一逛,俩丫头,陈玉凤还把她俩圈在院子里,在背拼音表。 看时间,韩超也该回去值营了。 他的军装是昨天晚上周雅芳给洗的,已经干了,此时正好收拾了带着。 陈玉凤还是想哄男人高兴,而且楼上因为她要午睡,也铺了床的。 正好她在家的时候见赵营长每趟回营前,都会拉着包嫂子关上门呆一会儿,她以为韩超也会想,于是悄声说:“楼上有床,你想不想上楼单独呆会儿?” 韩超正在收拾衣服,手顿在当场,头发根子都竖起来了。 他不是不想,而是苦于时间的长短。 “时间不多了,我马上得去上班。” 男人哑声说。 陈玉凤又不知道男人的心思,特别体贴的说:“就几分钟嘛,赶趟的。” 男人身体僵了一下,但立刻说:“凤儿,下周末吧。” 陈玉凤也记得,当年二十出头的的时候男人能折腾一晚上,估计他是上过战场,身体不太行了,而且像她这种农村小媳妇儿,没有看过黄色.录像,也没看过黄色.书籍,农村妇女之间也耻于谈性,周雅芳又一直在灌输,男人时间短才是疼你的观念,所以觉得男人特别疼自己。 她也是想体贴男人,就说:“还有几分钟呢,够的。” 韩超看表,此时正好7点42分,他准备45分出发,还有3分钟。 3分钟,简直像个魔咒。 “你照顾好俩闺女,对韩蜜不要那么凶,女孩子熊点没什么,我先去上班了。”韩超说着,看妻子白齿咬着唇,一脸委屈样儿,又说:“下周末吧,时间长点。” “你上过战场,外而看着没啥,但底子虚了,我不需要时间长,你在军营也要注意身体。”陈玉凤是为了男人高兴啊,所以她愈发体贴了。 但这话于韩超来说不是雪上加霜吗? 俯卧撑,负重跑,攀爬,射击,他没有一样比刚入营的小伙子们差。 怎么就叫上过战场,身体虚了? 男人拎着衣服,睫毛为颤,咬牙:下周末,他必须把为男人的雄风振起来。 必须把这小媳妇儿给收拾哭,不然,她都不认为他是个男人了。 话说,蜜蜜小的时候虽然爱妈妈,但因为陈玉凤总喜欢抽她屁股,拿绳子捆她,所以这孩子并不喜欢跟妈妈呆在一起,不过自打进了城,妈妈变了,蜜蜜也跟着变了,至少现在看妈妈不高兴,她不会跟妈妈犟,会尝试着讨妈妈喜欢了。 看妈妈送走了爸爸,回头正在看自己,她立刻捧起了书:“我以后不会再看马奶奶啦,我要读书,我要努力成为马奶奶那样的人。” 陈玉凤蹲到女儿而前,问她:“刚才看见马奶奶哭,你很担心,对不对?” “不担心。”小丫头见风使舵,投诚妈妈:“妈妈哭我才担心。” “她呀,刚才是因为被港商骗了才哭的,不过妈妈已经帮她解决掉问题了,还有,蜜蜜你没发现吗,即使一个人肩膀上扛着四颗星星,她也不是什么问题都能解决的,她也会哭?”陈玉凤柔声说。 蜜蜜轻轻喔了一声,却说:“还是我妈妈更厉害,因为我妈妈不怕港商。” 大人之间的复杂跟孩子讲不明白,陈玉凤想了想,就又跟女儿说:“没有谁比谁更厉害,但是遇到任何事情,都要懂得去思考,明白吗?” “那怎么才能学会思考呢?”蜜蜜故作深沉。 陈玉凤指着书说:“多读书。” 这小坏蛋,书是拿倒的,刚才是在应付妈妈,学猫猫念经。 直到这会儿才把书翻正过来,认真背起了拼音。 第二天虽然还要招待李嘉德,但不是军区掏钱,马琳自己也掏不起包场费,所以不需要包场。 而且周一因为机关领导们开会的原因,中午客人特别多。 陈玉凤早晨给自己买了辆崭新的三轮车,专门称了十斤黄辣丁,盛了水,用个大盆养在门前,客人们一来正好能看见,于是每来一桌客人都要点,等到下午的时候就只剩下两斤了,怕吃完了没得招待李嘉德,陈玉凤忙把它们挪到了后而。 话说,昨天徐师长生气之后拂袖而去。 陈玉凤以为今天是马琳单独请客,他不会来。 不过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她正在后而教甜甜和蜜蜜读古诗,徐师长居然单独一个人来了,进门就问:“小陈,王果果同志在吗?” 他这称呼倒是换的很快。 王果果和周雅芳为了找一些好食材,下午两点就出去了,这会儿还没回来。 陈玉凤出来,说:“我婆婆不在,徐师长您有事?” 徐师长手提一只半旧,却干干净净的旅行包,因为王果果不在,似乎挺有些遗憾,但既然东西已经提来了,也不好再带走,放在桌子上,双手将包轻拍了拍,才说:“这是当年我从王阿眯同志家整理出来的一些物品,以及我母亲曾经准备送给她的东西,我留了它很多年,想亲手交给她的,你是她儿媳妇,既然她不在,你接了吧,等她回来转交给她。” 话说,王果果当年虽然逃了,但家还在。 家里当然有她的,有全家人遗留下来的物品。 虽都是好友,但马琳因为恨王果果,并没有帮她收拾,保留。 徐师长这人倒是重情重义,王果果的旧物,他居然能帮忙保存三十年。 见徐师长要走,陈玉凤说:“要不您等会儿,我婆婆马上就回来,您亲手把东西交给她?” “不用了,只要她在这儿,你转交也是一样的。”徐师长说着,转身出门了。 而这时王果果骑着崭新的三轮车,买了半筐菜,跟周雅芳一起说说笑笑的,刚回来了。 正好碰上徐师长从酒店出来。 “徐干部您好,对了,我现在该叫您徐师长吧。”王果果笑着说。 “王阿眯同志你好,对了,你现在叫王果果!”徐师长也笑着说。 陈玉凤是在窗户里头的,此时还没上班嘛,蜜蜜和甜甜都可以到前而来,还是眼尖的蜜蜜,摇着妈妈的大腿说:“妈妈快看,在公交车上撒谎的阿姨,我认识她。” 话说,当年下放的女同志里头,有个叫王琴的,不但原来喜欢搞投机,而且转业的时候还拿丈夫的腿断了造谣,让张艳丽帮她找马琳,提前搞转业。 她目前应该已经转业了,所以穿的便装。 此时一副漫不经心,从酒店门前经过的样子,但一看就是来凑热闹的。 凑点热闹,她就可以去师级家属楼那边跟家属们聊天,散播。 而聊八卦,聊事非,不正是攀关系的好办法? 看她一脸惊愕的望着王果果,陈玉凤就估计,稀奇没看到,她还大受打击了。 毕竟王果果烫的大波浪,人很年青,窄腰的白衬衣黑裤子,蹬着三轮车,那叫一个顺溜。 其实这样最好,陈玉凤开的是酒楼,不是马戏团,就该让那些好看热闹,喜欢嚼舌根,散播闲言闲非的人受些打击。 非但徐师长和王果果之间没热闹可看,要是今天马琳真能搞定故意欺负人的李嘉德,就证明这些年少时的伙伴,解开了曾经的误会,如今虽然在不同的岗位上,但人家都在努力工作。 而且心中只有工作。 那不正好,生生急死她们? 百-度-搜-,最快追,更新最快 钱包护照(来自徐勇义母亲的最珍贵...) 但王琴的热闹白看了, 王果果骑着自行车从徐师长身边绕过,进了后堂。 而徐师长在打了个招呼之后,也走了。 王琴最受打击的是, 因为城市生活好,有钱难买老来瘦,同样四十多岁的年龄, 她胖的不成样子了, 可王果果高挑, 清瘦,骨骼也没有变形,比她好了太多。 而且她跟张爱霞姊妹一样, 属于喜欢化点妆的, 也向来觉得化了妆更好看。 此时看人王果果高高瘦瘦, 也不化妆,但皮肤白啊, 一白遮百丑, 一样的年龄, 人家比自己年青太多。 她本来准备了现在最流行的大宝SOD蜜和飘柔来道歉的,甚至想好了要怎么教农村老太太用大宝,用飘柔。 但一看人王果果如今的样子, 啥也没说,那俩样东西,自己拿回去用了。 当然, 招呼也没打, 门也没进她就走了。 再说酒楼里, 此时还没上客,王果果听说徐勇义居然整理了自家的旧物给她, 洗了把手,打开行李袋,要看看都有些什么。 面对曾经的旧物,人难免会触景生情,但有俩孙女围着,王果果总还能稳得住自己,拉开拉琏看到第一样东西,她顿时一喜:“这是我的马鞭呀。” 甜甜和蜜蜜扬起头,好奇的问:“奶奶你还会骑马?” 王果果把马鞭表面皴裂的皮搓开,给俩丫头看:“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 俩丫头哪知道。 “这是金子,我们那边姑娘更金贵,我的马鞭表面是皮,里面是裹金,我俩弟弟可只有木头柄。”王果果说着,啪的甩一声马鞭,又说:“这东西给你俩留着,谁考的大学好,奶奶就给谁。” 蜜蜜迫不及待抢过来了,甩到空中,只听啪的一声,它居然真的会响。 又递给姐姐,她想让姐姐也啪一下,但是甜甜手劲儿小,打不出声响来。 甜甜丢了马鞭,扑妈妈怀里了:“扎的手痛。”马鞭嘛,皮是糙的,确实扎手。 陈玉凤心说看不出来啊,婆婆居然是个大家闺秀。 再这明显不是自己家的东西。 显然,这是徐师长母亲送给她的。 她捧了起来,摇着有点重,一把掰开,和周雅芳俩顿时给吓了一跳,周雅芳给吓的声音发颤:“亲家母,这里面咋全是黑乎乎的东西。” 里面有一副手镯,上面缠了一圈密密麻麻的黑线,然后是一个项圈,上面也缠着密密麻麻的黑线,居然是两样首饰,但因为用黑线缠着,显得渗人,让人头皮发毛。 王果果把它递给陈玉凤,她接过来掂了掂,顿时说:“好沉。” 最一句:阿眯,见信就买票,来首都,我已经替你联络好了红专学校的医生专业,只要你能通过扫盲考试,就可以进红专读书,只要你肯学,我会手把手,把我从我师傅那儿学来的医术全部教给你。 阿眯,我们之间的交往不应该用金钱和利益衡量,但你寄给我的草药帮助我在医学方面获得了巨大的成果,这两样东西是我的旧物,我把它给你,是拿你当我的女儿,不要嫌弃它,也不要拆上面的黑线,因为马上形势就会变得很紧,这些东西作为四旧,是不能拿出来的,明白吗? 这时陈玉凤拆开了线,发现镯子是非常好的玉,而项圈是金的,还嵌着宝石。 曾经有个女医生,在首都接到了很多珍惜的药材,感念蒙自大山里老乡的恩情,于是用黑线把自己最珍贵的首饰一样样缠了起来,赶在革命的风暴席卷之前,通过种种曲折,把它送到了蒙自。 那一圈圈线,都是徐母对于女孩的喜爱,也透露出她一个医者的仁心和爱。 没有再翻别的东西,也没拆另一封信,王果果缓缓坐到了椅子上。 泪流满面。 徐母确实不想给她玉,但想给她的是更具价值的东西,她给了一个没有文化的小女孩一个读书求学,见识世界的机会。 要不是那场席卷而来的革命,她还会认王果果当女儿,认真培养她,让她成为一名出色的中医。 那场革命掐断了她们的联络,当然,也掐断了王果果通往医生的那条路。 这比那块玉更加珍贵,珍贵一万倍。 虽然这东西来的很迟,可它在此刻让王果果无比感动。 青春莽撞的少女心中只有不成熟的爱恋,但睿智的长者目光看得更远。 要是没有那场革命,该多好? 她和徐母从未见过,徐母是通过徐勇义的信认识,并了解的她。 却那么信任,相信只要她文化科及格就可以当医生。 那种信任,这辈子不会再有人给她了呀。 当然,徐母年事已高,早就去世了。 且不说王果果的心中此时有多遗憾,又因为自己误解过对方而多羞愧。 陈玉凤也觉得特别遗憾,要是徐母还活着,看到她曾经看好的女孩子并没有被生活中的种种挫折打倒,一直在努力向上,该有多好。 可惜这所有的一切,都被那场革命给掐断了。 忽而有人说:“阿眯?” 王果果抬头一看,是马琳,她立刻放下信站了起来:“马琳你好。” 彼此相望,毕竟曾经是挚友,俩人眼含热泪,对视一笑。 马琳说:“我刚才看了半天,都不敢认你。”又问:“那是徐阿姨给你的信吧,徐勇义从来没让我看过,她跟你说了什么?” 当年徐母写给阿眯的信,她跑了之后徐勇义就收起来了,没给任何人看过。 马琳很好奇,因为当时正值革命的风暴来袭,徐母把自己珍藏的,一块家传的玉寄给了她,让她妥善保管,那给阿眯寄的是什么? “她说想让我上首都,当医生。”王果果抿唇在笑,眼泪却忍不住落了下来。 马琳默了许久,才说:“她曾经研发过好几中中成药,全是基于你给的草药和彝家药方,她一直都特别感激你们一家。” 等他们再回城的时候,阿眯已经成杀人凶手了,徐母虽然很感激对方曾经给的药材和各种药方,但当然也只能念叨几句,毕竟说多了,儿媳妇会不高兴。 因为徐母和徐师长意见相同,不认为阿眯会伤孩子,马琳跟婆婆关系也很淡。 不住在一起,除了逢年过节,也很少往来。 可事实证明,最后错的是她。 说起徐母,俩人都特别伤感。 王果果率先站了起来,说:“你是要请人吃饭吧,菜我们准备好的,黄辣丁就吃个鲜,鱼还没杀呢,我去杀鱼。” 马琳今天要请港商李嘉德吃饭,因为对这场饭局特别重视,来的很早。 其实刚才她在外面已经看了好一会儿了,此时虽说表面风轻云淡。 但内心受到的冲击特别大。 在徐母那个年代,女医生很少,女中医更少,徐母虽师从马家,但她在妇科方面的造诣却独竖一职,当时马琳也很想做医生,并且想让徐母带她,可徐母总说她的性格做不了医生,但当兵比较合适,因为她性格刚强好胜嘛。 因为有师恩,而且觉得儿子性格温和,徐母就想促成她和徐勇义的婚事。 她觉得儿子能包容马琳的性格。 而做医生,用徐母的话说,要对任何人一视同仁,要有包容心和爱心。 也就是说不论病人是达官贵人还是破衣烂褛的乞丐,都要能做到一视同仁。 她认为马琳做不到! 认为她做不了医生的婆婆却认为王果果能做,这事于马琳的打击特别大。 她不相信自己是个没有仁爱心的人,她曾那么爱自己的女儿,她也爱军区所有的军人和军嫂,但为什么婆婆会那样说,为什么她会觉得她没有仁爱心? 马琳内心其实痛苦极了。 当然,表面上她什么都不会说。 转眼上客了,一个进后堂,一个等客人,大家都得忙碌起来。 因为干部之间有很多事要在饭桌上谈,而且甜蜜酒楼的名声渐渐传开了,所以晚上客人依旧很多,虽然都是两三个人,但五张桌子全开,还连翻了几次台,可把陈玉凤忙了个脚不沾尘。 马琳和李嘉德在包厢里谈了将近三个小时,具体谈的怎么样陈玉凤并不知道,不过转眼夜里九点,客人都走完了,俩娃也该回家了,这时俩人才从包厢里出来。 话说,马琳送的旱冰鞋和肯德基的餐券,确实属于孩子会喜欢的东西,陈玉凤收了,但她没想过白收马琳的东西,所以餐券按五十算了,而旱冰鞋,因为她一直没在市面上找到,不知道价格,也就按五十算了。 马琳来结账的时候她收了钱,就把一张百元大钞递给她了。 “小陈,你给我钱干嘛?” 陈玉凤说:“您是领导,咱们之间也不是亲戚关系,您给孩子送的东西,该给的钱我肯定要给,您要是不收,以后招待餐我就不接了,您比我更懂,人情和合作不一样,所以以后您不要私底下给我家孩子送东西了,好吗?” 马琳的问题在于,她会经常偷偷跑来看蜜蜜,还给蜜蜜送东西。 陈玉凤不想因为这种事去责备蜜蜜,因为症结在马琳身上。 而要是马琳认识不到彼此是合作关系,而且甜蜜酒楼对她的帮助特别大,她这种我行我素的人,陈玉凤说什么,她是不会听的。 果然,默了许久,马琳接过了钱,并说:“以后不会了。” 她去喊车了,李嘉德走了过来,心有余悸的说:“你们那位女领导太过热情,给我夹鱼,给我剔刺,在饭桌上聊了整整三个小时,快要烦死我了。” “那你答应她愿意合作了吗?”陈玉凤问。 李嘉德依旧一脸坏笑,说:“看在她三个小时一直在给我挑刺夹菜,陪我聊天,给我道歉的份儿上我答应她,只要她把我原来的钱包和护照找回来,我就愿意跟她合作,工程方面,我有更便宜,更先进的材料,能帮她省很多钱,但你觉得她能找到钱包吗,你们大陆的公安太差劲,军人更差劲,找不到的?” 这家伙不愧是个狡猾的奸商,吃饱喝足,还要耍的人团团转。 但在偌大的首都找一个被人偷走的护照和钱包,怎么找? 马琳答应李嘉德的是,自己掏腰包,让他住在八一宾馆,等,直到找到钱包和护照为止。 饭他可以来甜蜜酒楼吃,也可以去外面吃,一律由马琳埋单。 这些当然不关陈玉凤的事,她只开她的小餐馆。 转眼又是一周。 周雅芳现在胆子大了,渐渐敢往前面来帮忙搞服务了,所以陈玉凤又轻松了不少,而这周的营业额也有400块,算利润就得200。也就是说只要她们能保证菜品质量,这生意长久做下去,不但能养家,甚至还能赚一笔不小的钱呢。 相比之下,马琳堪称焦头烂额。 她是托关系让侄子马旭去找的钱包,但是首都那么大,现在外面又乱,钱包护照,说不定早被人扔到垃圾桶了,叫马旭怎么找? 李嘉德倒是很喜欢甜蜜酒楼的菜,呆了一周,来酒楼吃了五顿饭。 但他让陈玉凤特别反感,因为他在天桥底下呆了一个多月嘛,但凡来吃饭,总要抓着陈玉凤,周雅芳骂大陆不好,骂北方人的差劲,军方的无能。 而且不仅在甜蜜酒楼骂,他住在八一宾馆嘛,几乎是逮个军人军嫂就要骂,就要宣扬香港的好。 这么一来,渐渐的,李嘉德的事就传遍整个军区了。 当然,马琳肯定不得好,因为大家都觉得这事是马琳惹出来的。 毕竟她属于揣着一颗好心又没好脸的那种人,大多数军嫂也不喜欢她,因为不知道她是想省钱给营级干部盖家属楼,有好些人来吃饭时,议论起来,语气里都是在说她的笑话。 王果果跟她是老相识,听多了客人们的议论,说了句:“其实马琳心是好的,女人要强也没错,不过她有个坏习惯,总喜欢硬撑,喜欢兜一些自己干不来的事。” 确实,马琳人很强硬,喜欢兜事情,但做人在于,能兜就得能干。 干不了就别兜。 首都那么大,治安又差,一个钱包,一本护照,上哪找去? 本来等李嘉德回到香港,就会大肆宣扬一番大陆的落后和脏乱差,这下可好,还得捎带上军区,说大首都军区全是一帮无能之辈。 且不说她,也不说与陈玉凤无关的,领导们的烦心事。 今天周六,没客人嘛,陈玉凤就准备带甜甜和蜜蜜进市里,去吃趟肯德基。 要出门,俩小丫头都打扮成了她们自己最喜欢的样子。 不过临出门前,蜜蜜忽而想起啥,突然又折屋里去了。 一个女人要带俩孩子出门,要是都乖,还好,但要其中一个不乖,就很烦了。 “韩蜜快出来,不然我们就要走啦。”陈玉凤说。 “就来就来。”蜜蜜说着,却不见动静。 甜甜性子慢,但只要收拾好了自己,就会站在门口定定的等妈妈。 因为她乖,有她衬托,陈玉凤在面对蜜蜜时不免就要没耐心。 看表又是三分钟,她说:“你再不出来,妈妈带着姐姐一起去,不带你。” “妈妈,你就不能等等我嘛?”小女孩说着,从屋里冲了出来,手捧一张单页:“快看,这个,溜冰鞋喔,给姐姐也买一双吧。” 现在的商场会印小广告,然后四处散发,蜜蜜手里拿的就是一张小广告,黑白的,上面印着孩子大人的衣服,大宝,飘柔,以及电视,收音机等,而在最角落里,有个黑乎乎的团,仔细看才能看出来,那还真是一双溜冰鞋。 陈玉凤也一直在找,想给甜甜买双溜冰鞋的,但一直没找到。 蜜蜜也不知道从哪儿捡的广告,应该是捡到后就收起来了,一直珍藏到现在。 “这个叫王府井商场,有肯德基也有溜冰鞋,咱们吃完肯德基就去买溜冰鞋。”陈玉凤兴欣的说。 然后她就发现甜甜突然伸开手臂,撩起裙角,默默的在原地转了个圈儿。 “你也喜欢溜冰鞋,对不对?”陈玉凤搂过闺女问。 女孩像片羽毛一样偎在妈妈怀里,软声说:“可我不想花妈妈的钱。” 这就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呀,她要愿意说句喜欢溜冰鞋,陈玉凤找遍首都,也会给她买的呀。 刚要出门,碰上包嫂子,看俩丫头打扮的漂亮,问:“你们是不是要进城?” “咱一起去?”陈玉凤也问。 包嫂子说:“去蹭车吧,韩超和赵方正今天有专车要进城,喊我我没去。” “公车,怕不好蹭吧。”陈玉凤说。 “你不知道吗,马琳闹出来的事,那个港商的钱包不一直没找到嘛,韩超说他能找到,还拉了赵方正,说要一起去找,你说就一钱包,公安都找不着,他俩能找着吗?你家韩营也真是,那么棘手的事,他咋敢兜的,要我说,这事儿谁都不该插手,就该让马琳丢个大脸,她虽说没了孩子叫大家心疼,但她的作风行事也太乖戾了点。”包嫂子说。 李嘉德的钱包事小,但港商丢钱包,这脸等于丢到了香港。 钱包要找回来,是能挽回首都人民的面子,但要找不回来,军区也得丢脸。 现在就连军人军嫂们都知道这事了,当然,也都一肚子怨气。 不过要说别人找不找得到陈玉凤不好说,但要韩超主动请缨,可就不好说了。 毕竟偷钱包的是混混,韩超曾经也是个混混,混混相通嘛,不定就能找着。 “我咋觉得我男人能找到,而且还特别快。”陈玉凤笑着出门了。 出门,还真是,家门口停了一辆黑色的轿车,韩超和赵方正正准备进家门呢。 四目相对,陈玉凤发现男人的脸色很奇怪。 对了,上回她说他快点好的时候,男人脸色也这样。 毕竟青梅竹马,彼此了解,而且陈玉凤又不是真的傻。 忽而,她就明白男人苦恼的问题所在了。 百-度-搜-,最快追,更新最快 稳准快(这钱包要马琳还脸找不回...) 他苦恼的是时间太短了吧, 毕竟在一起两回时间都不长。 其实陈玉凤真不觉得有什么呀,那事儿时间长有那么重要吗? 对她来说时间短点才好呢,反正也不过像针一样扎一下。 这事儿找个机会, 陈玉凤得安慰一下男人。 既然他们要进城,陈玉凤又带了俩娃,正好蹭车。 赵方正和韩超还得换衣服, 便装出门。 当兵的便装都很少, 不过难得出门, 赵方正把包嫂子给他买的新T恤换上,特意换了条普通皮带,打扮的周周正正, 出门一看韩超, 顿时噗嗤一声:“韩营, 你这样子也太骚了点吧。” 里面是背心,外面是皮夹克, 他还往头发上打了陈玉凤的摩丝, 闪闪发亮。 陈玉凤也觉得男人看起来很可笑, 全然像个混混,但她知道男人心里有不舒服,她忍着, 她不笑。 俩丫头,甜甜最贴心,摸着皮夹克问:“爸爸, 你不热吗。” 韩超确实热, 还不愿意让别人看到自己这副样子, 把俩闺女塞车里,自己也坐上来, 说:“赵方正,你开车。” 赵方正越看韩超越觉得可笑:“韩营,你跟领导们吹牛说你能找到钱包,我信你,但你这副样子,明显就是营里呆腻了,想找理由出去逛一圈儿。” 韩超又给自己架了副墨镜:“开车。” “这墨镜不错,SEAL,海豹突击队,战场上搞来的吧。”赵方正一看,惊了。 他妈的,这白皮肤的男人,在军营里就因为长得好看叫大家眼红,皮夹克加墨镜,一般人可撑不起来,但他一穿,能惹死小姑娘的混混样儿。 男人也会彼此嫉妒,赵方正现在就特别嫉妒韩超。 “给老子开车。”韩超再说,一副命令的口吻。 赵方正真不高兴了,压沉了嗓门:“韩营,你这种语气在同事之间可不合适。” 韩超龇牙,提醒说:“咱们现在是混混,你得叫我老大,要喊老大。” 赵方正知道,想找钱包得装成混混,但他不服,而且是真的生气:“老子年龄比你大,该我当老大。” 韩超耐心说:“首先,外面的老大不开车,还有,老大才戴墨镜,穿皮夹克。” 赵方正一看自己一身打扮,虽然依旧不服,但确实韩超更像老大。 因为李嘉德天天骂大陆,领导层震怒,钱包要找得到,当然大功一件。 但要找不着呢? 那他不白认韩超当老大了? 而且到时候领导们会不会把对李嘉德的气转加到他俩身上? 总之这事机会大,风险也很大。 赵方正并不想去,他是被韩超强拉着的,心里带着火,正好最近他偶然发现韩超有一本叫《马列哲学》的书皮里,藏的书名字叫《男性性.功能障碍》。 他是半夜兴起,交叉查营时发现的,当时韩超没有遮掩,反而邀请他一起读。 赵营长可不认为自己只有三分钟,在他的潜意识里,那三分钟是无限长的。 此时他又火大,就忍不住说:“行,今天老子认你做老大,但韩超,你今天要找不到钱包,我可要告诉你家玉凤,你在看啥书。” 他不过开个玩笑,韩超忽而龇牙裂目:“嘴闭。” 赵方正回头看陈玉凤:“要韩超今天找不着,我告诉你个他的小秘密!” 陈玉凤已经察觉到那个小秘密了,不想让韩超丢脸,叉开话题问:“哥,你打算上哪去找钱包?” 虽然对着赵方正跟狗哼子似的,但对媳妇儿,韩超当然温柔:“去李嘉德住过的酒店,找周围的混混先聊一聊。” “听听,一点谱都没有,聊能聊出钱包和护照?”赵方正说。 陈玉凤更不高兴了,继续护短:“赵营长,我哥肯定能。” 甜甜和蜜蜜也说:“我爸爸肯定能,还特别快。” 赵方正没有流氓心理,不涉男女方面的龌龊,但他真想跟韩超换换家庭。 同样三分钟,凭啥韩超家俩小一大仨美女,他却生了俩臭烘烘的小猴子? “你爸就是快,啥方面都快。”一脚油,车飞了起来。 在商场门口下了车,韩超和赵方正开车走了,陈玉凤带着俩闺女,远远看到红色的几个在字:肯德基,家乡鸡。 队伍果然排的人山人海,一看那阵势,陈玉凤怕了,先进商场给甜甜买旱冰鞋,这一买,她才发现给马琳的钱给少了,因为一双旱冰鞋居然要86块,得,还得多还马琳点钱。 出来一看队伍依旧很长,正好旁边是家书店,陈玉凤想哄蜜蜜多读点书嘛,就准备给俩娃买几本书。 蜜蜜的反对精神在于,陈玉凤道高一尺,她永远魔高一丈。 她双手一背:“我不想看书,因为我妈妈只读过初中,从来不看书,但比马奶奶更厉害。” 这树叉子还越修越弯了? 关键是陈玉凤还没法反驳她,灵机一动,她抓起一本书说:“谁说妈妈不看书,妈妈就买这本,妈妈跟你一起读。” 书店老板笑着说:“女同志,你眼光真好,这是夜大的《财会教程》,你要只读过初中,这是财会教程里最浅显的一本,现在还流行学电脑,那本《计算机基础教程》通俗易懂,也适合你。” 电脑,这个陈玉凤听说过,据说将来,就因为齐彩铃懂电脑操作,她还会承包军区对外的加油站,而且经营的红红火火呢,不管看不看得懂,买一本看看嘛。 “妈妈全买了,妈妈从今天开始要认真读书,你自己看着办吧。”陈玉凤把书拍到了柜台上,这下,蜜蜜没话可说了。 她只好转了一圈,给自己挑了几本,这家店里所有的书里头,字儿最少的书。 从书店出来,背了一大堆东西,但肯德基的队伍不仅没有变短,反而越来越长了,陈玉凤想让俩闺女吃点好的嘛,只好到队伍的最尽头排着。 让俩丫头别走远,在附近玩会儿。 而就在这时,忽而,远处传来一声喊:“偷了我的衣服给我拿出来。” “你她妈血口喷人,你那破衣服值得我偷,给我滚远点!”有人骂骂咧咧。 陈玉凤听声音耳熟,回头一看,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拽着个男人,俩人正在撕打,而那个女人,居然正是齐彩铃。 “滚你妈的,离老子远点!”男人一把搡开齐彩铃,骂骂咧咧的走了。 这是王府井商场,据说是首都最有名的商业街,齐彩铃的店就在商场对面,确实是黄金地段,但跟别家不一样,她的铺面墙上贴着打折,店门前还堆了一山包的衣服,抢的人确实很多,但就陈玉凤看的那会儿,好些人悄悄在往包里揣衣服,藏衣服。 这年头外面乱,大家的东西都是守着卖,齐彩铃这种作法,人不偷才怪。 齐彩铃风风火火,回到铺面,吼一帮售货员:“把衣服都收进去,这个时代真他妈的操蛋,人全都没素质,贱!跟21世纪完全没法比,一帮神经病。” “老板,真要把衣服全收回去吗?”店员问。 齐彩铃吼说:“不收怎么办,难道让人全偷完,几万块的衣服,老子卖了一半,倒被人偷了一半,赶紧收。”说完,又叹了口气:“唉,怎么会这样啊。” 一个镇子出来的女孩子,陈玉凤在书里过得很惨,但现实中她过的并不差。 而齐彩铃,书里说的特别风光,但现在看,她过的似乎并不风光。 话说书里就说齐彩铃之所以懂很多东西,是因为她是从21世纪来的。 原来陈玉凤不懂啥叫个21世纪,也不懂穿越,但现在她进城了,学习了很多新东西,蓦然就懂了,齐彩铃是从未来来的,像啥开服装店,加油站一类的东西,也是她想象的,在她想象中那些事情很容易,但实际做起来并不一样。 所以她现在才焦头烂额的。 虽然陈玉凤依旧懂的不是很多,但她忽而有点醒悟了,觉得那本很多事都不对的书,是不是就是齐彩铃自己写的,所以,她才拉她做对照组的? 想到这儿,正好她又想起一件事,书里张松涛和齐彩铃开过一句玩笑,说韩超韩营长虽然人长得帅,优秀,但是有个问题,就是那方面特别快。 总之就是他身为配角,至少在这方面比不过张松涛。 这下陈玉凤就有点忐忑了,其实韩超时间长不长,她一点都不在乎。 但她又不好告诉韩超那本书的存在,这事儿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改变。 这可怎么办,怎么安慰他? “妈妈。”忽而蜜蜜一声唤,陈玉凤回头一看,就见她手里捧着两只甜筒小雪糕,糊了一嘴巴的雪糕,还要给她递。 陈玉凤从队伍里挤出来,有点生气了,拍了一把蜜蜜的小屁屁:“蜜蜜,妈妈说过的,不能随便乱拿别人的东西,谁送的,走,还给人家。” 甜筒小雪糕这种东西,万一有人在里面加料呢,现在拐孩子的人又那么多。 这丫头怎么是个总说不听的性格啊。 蜜蜜看妈妈着急了,忙说:“不是呀妈妈,姐姐跳舞赚来的。” 顺着孩子的目光一看,肯德基的门前,一大帮孩子正在听着音乐跟着服务员跳舞,别的孩子都是乱蹦哒,但甜甜完全不一样,她跳的比服务员跳的还好。 而且排队的人都在看甜甜,等到她跳完,服务员不但又送了一支甜筒,还给了她一小盒玩具,排队的人,居然好多人在给她鼓掌。 “妈妈,一人一支喔。”甜甜跳的满头大汗,舔了一口自己赢来的雪糕。 这时陈玉凤好容易排到半途的队已经被人填掉了,而且已经下午三点了,有服务员在喊:“后面的客人请别排啦,今天我们的原材料已经用完啦。” 这趟肯德基之旅可谓白白受累,队也没排到。 但甜甜赢来的甜筒特别香,口感细腻奶味浓郁,散场时好些人在回头看陈玉凤,那眼神仿佛在说:别人家的孩子咋就那么能干呐,会给妈妈赢雪糕吃。 按理甜甜该骄傲吧,不会,当她不跳舞的时候,只会躲在妈妈怀里,安安静静的呆着。 陈玉凤逛了半天,也累瘫了,索性坐在商场的台阶上,准备吃完小甜筒就坐个公交车回家的。 话说,韩超办事,就跟书里形容的一样向来稳准快。 陈玉凤正在查公交车的站牌,忽而听有喇叭声,回头一看,赵方正摇下车窗,正在招手,她于是带着俩闺女赶了过去。 当然,一上车俩孩子就急着问:“爸爸,钱包找着了吗?” 韩超温声说:“找着了。” 陈玉凤一听找着了,兴奋差点跳起来:“怎么找着的?” 东西确实找着了,但是赵方正给韩超当了一天马仔,而且是走路要跟在后面,见了凳子要擦,捧茶点烟,还要屁颠屁颠,时不时喊声老大,他心里不忿,正好陈玉凤说了个快嘛,他就幸灾乐祸,就说:“小陈,你哥这人干啥都快。” 陈玉凤不接招,问:“哥,你咋找着的?”但她忍不住也说:“这么快?” 而她这一句不就给了赵方正揶揄韩超的机会,赵方正笑的龇牙裂嘴。 “回家再说。”韩超向来白皮肤,可此刻,他的脸居然红了。 开着车,当然比坐公交车快,赵方正立功心切。 还有一点,这件事目前领导层还没有批评马琳,因为期限是明天,李嘉德订的也是明天的机票,要今天把钱包还回去,马琳就不会受批评。 但要今天不还,今天晚上马琳怕是很难熬。 毕竟她是个女同志,领导当的难,既然东西找着了,赵方正就想早点还回去。 结果刚到家属院门口,韩超居然说:“你把车还了,就说护照没找到,咱们明天再去还。” 赵方正觉得这样不行:“今天还吧,要不今天晚上马处长要挨批。” 韩超已经下车了,还把俩闺女也抱下车了:“我说明天就明天,快去。” 这下闹的,赵方正干着急吧,还摸不着头脑。 但钱包和护照是韩超找着的,他也只得认,一脚油门,开着车走了。 话说,甜甜对于任何事物的喜爱,从不会用语言表达,但是从她一直紧紧抱着那双旱冰鞋就可以看得出来,她对那双溜冰鞋有多喜欢。 一进院子,俩小丫头也是迫不及待的拆开。 甜甜跳舞厉害,但旱冰不会滑,得蜜蜜抓着才敢颤危危的站起来。 轻轻往前迈一步,她怕的不行:“我要摔倒啦。” “不怕,我在后面扶着你呢。”蜜蜜说。 “那你可扶稳点儿啊。”甜甜说着,慢慢的往前滑着。 蜜蜜扶了会儿,看甜甜滑的很好,于是松开手,可她才松,甜甜立刻跌倒了。 “哎呀,我可真笨,我不想滑了,要不咱把鞋退了吧。”甜甜叹气说。 蜜蜜说:“我一开始也摔过好多好次,但我现在已经学会了呀,咱们再试一次,好不好?” 甜甜犹豫了会儿,又站了起来,咬牙继续往前滑。 俩孩子在外面玩,屋里陈玉凤在洗脸,抽空也得问韩超:“哥,既然东西找着了,你干嘛不给啊,李嘉德骂人骂的我们耳朵都要起茧了。” 韩超正在脱衣服,心不在焉,却说:“明天吧,明天还。” 这时男人进了卧室,女人也跟进了卧室:“今天还和明天还有啥不一样?” 韩超专门听了会儿,听俩小丫头在外面玩的不亦乐乎,于是把卧室的门给悄悄掩上了,这才回头,当然,得耐着性子给陈玉凤分析一下目前的情况:“马琳的出发点是对的,她也是军区难得的女领导,我很尊重她,但她这事办的不太好,我们师和别的军区有个军事竞赛,目前急需要新的军事工体来演练,她迟迟搞不定,我们从起步方面就会输给别的军区,我只是个营级干部,没法跟领导说什么,但等一天吧,让她急一急,至少让自己反思一下这个问题,明天我亲自去还钱包。” 这些是陈玉凤所不懂的,但听起来,马琳确实属于好心干了坏事。 因为明天李嘉德得走,今天晚上领导层肯定会狠狠批她。 但有一点她还是不懂:“马琳挨了批,就让她自己还罢,为啥你要去还钱包?” 突然,韩超伸手一把,把她推坐在床上了,看她不倒,又把她给推倒了。 “这钱包要马琳还,脸找不回来,我还就可以。”他说着,居然还压上来了。 李嘉德骂军区,骂大陆骂了有段日子了。 但现在的首都确实脏,乱,差,不止陈玉凤,所有人都认为这个脸找不回来。 而且陈玉凤跟韩超不一样,韩超是那种既要自己的脸,也要国家的脸,事事要脸的人,她是关起门来只过自己小日子,可以没皮没脸的人。 男女有差异,不过她也挺好奇的,摊开双手躺在床上,就问:“你准备咋办?” 韩超咬了咬牙,望着妻子,答非所问:“凤儿,咱们今天晚上得试三次,先来第一次吧,估计时间短点。”他从书里看来的经验,多来几次,时间就能长。 陈玉凤对自家男人爱是爱,真爱,但并不怕他。 毕竟一个男性,当他在生殖方面不够强时,女性由心理上就不会畏惧他。 而且她现在已经知道了,这事儿很可能就跟蜜蜜的顽皮,甜甜的憨一样,是书里写定的,孩子她可以教育,但男人这个她真没办法。 女人笑嫣如花,吐气如兰:“哥,时间短点真没啥,咱是过日子,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 这话多体贴? 但于韩超,简直是诛心之言。 今天男人要找不回尊严,就白活了。 他双目杀气腾腾,全是曾经为混混的凶狠。 百-度-搜-,最快追,更新最快 存折(钱是徐师长存的这事要不...) 能把那种事儿搞的比军事竞赛还正式的也只有韩超了。 闹钟就在床头, 掐着表,算着秒,头一回合果然三分钟, 当然,这时也顾不上妻子,他长舒一口气, 换口气就准备来第二回合。 理论出真知, 长足性的胜利, 五分钟! 两次胜利叫韩大营长看到了胜利和希望的曙光,正好孩子们在外面玩的开心,又没人打扰, 他于是准备再接再励。 没洗澡, 天又热, 陈玉凤并不舒服,但也只得忍着。 外面, 赵文和赵武趴在墙上给甜甜喊加油, 蜜蜜时捉时不捉, 其实甜甜滑的很稳了,可她一回头,发现蜜蜜没抓自己时, 就又会倒下,这属于心理上的问题,蜜蜜于是悄悄放开了甜甜的腰, 示意赵文和赵武不要告诉她, 自己则跟在后面, 假装她还扶着姐姐,还示意赵武进屋看看表, 看看时间。 “韩甜加油,韩甜加油。”俩小男孩儿一起喊。 有别家的小孩也来凑热闹,大家更是一起喊:“韩甜加油,加油!” 陈玉凤听着外面的呼喊声,也忍不住想喊一声加油,但心里有固执的认识,觉得他不太行,毕竟蜜蜜的那些坏习惯她虽然一直在努力教育,但并不容易纠正。 此时陈玉凤因为没排到肯德基,饥肠辘辘,俩丫头估计肚子也饿的咕咕叫。 第三回合进展顺利,三分钟的魔咒破了,五分钟的也眼看破了,这时太阳也已经落山了。 天又热,陈玉凤热了一身的汗,但夫妻一起努力,为着一个目标而狂奔,不过就在韩超破了纪录,想要再刷新记录时,外面传来一声的孩子尖叫。 “我看表啦,6分钟。”这一声吓的陈玉凤一把推开了男人。 俩口子同时坐了起来,面面相觑。 韩超以为邻居家的男孩在悄悄看自己,恼羞成怒,提起扫把就准备出门。 陈玉凤怕他出去乱打孩子,慌得伸手要拉。 但她也特别生气,心说赵方正两口子不也没皮没脸,咋不教育孩子,让他们偷看这种臊人的事? 这时赵武的嗓门跟破锣似的在喊:“韩甜这回足足滑了6分钟没有摔倒。” 蜜蜜也在大叫:“大家都看见啦,我没有扶,整整6分钟了,只是我姐不知道而已,她其实已经学会啦!” 所以是因为滑轮? 陈玉凤险些笑死自己,这才多久,甜甜已经学会滑滑轮了? 她穿好衣服,忙又把头发刮了两梳子,出来一看,顿进也惊呆了,蜜蜜是只有速度,跑的快,撞来撞去,甜甜穿着旱冰鞋,滑的慢,可她滑的特别漂亮。 她在转圈儿,两手轻拂,裙摆散开,在院中央转的像只小天鹅一样。 “妈妈,我学会了呀。”小女孩说着,看爸爸也出来了,抬起一只脚转了起来:“爸爸快看,我还会单脚滑呢。” 所以孩子们压根不知道他俩在干啥? 男人默默的把扫把放回了墙角。 这会儿天晚了,最近家里没开过火,冰锅冷灶不说,菜也没有,还得去酒楼吃饭,俩口子并肩走一块儿,俩闺女在前面滑滑轮,一路经过,不说孩子们眼热,家长们也是眼红种带轱辘的溜冰鞋,一双七八十呢,但看别人家的孩子滑的那么欢实,咬着牙,大家也想给孩子买一双。 陈玉凤本来以为今天会没客人,但去的时候正好迎上一桌客人,当然,无意外的,李嘉德和马琳。 陈玉凤只过自己的小日子,并不关心国家大事。 但看马琳出来时路都走不稳,李嘉德却一副趾高扬昂的样子,就知道今天她又给李嘉德骂惨了,就此刻李嘉德还在骂:“你们大陆人太蠢啦,尤其是军人和公安,一群绿衣服的蠢蛋,那个钱包,你们不可能找得着。” 马琳脸上的神色,只能用好看二字形容。 韩超经过她身边,敬了个礼,礼貌的喊了声马处长,去后堂了。 俩小女孩倒是围着马琳转了个圈儿,蜜蜜还给她敬了个礼。 可即使孩子那么可爱,也缓解不了马琳内心的痛苦,此刻李嘉德的骂不算啥,因为事情已经传开了,不止本军区的领导,上面的领导也知道了,据说上面的大领导也很生气,要是上去汇报工作,还会有一通好骂。 再就是关于军事工事的问题,她的出发点是既想省钱,还想把事干好。 可现在事情眼看干烂。 据说领导们在考虑把她调到后勤处,让张松涛接替她目前的工作。 后堂,王果果早做好了饭,天热,她今天烤了红糖馅儿的酥饼,又做了碗豆粉,给大人是凉调的,孩子的则是油炸的,一水一油两种蘸水,再加上熟豆粉汤,摆了满满一桌子,碗豆宴。 看李嘉德走了,她说:“那姓李的真不是个玩艺儿,天天骂军区领导蠢,骂公安蠢,骂咱们北方人个头大,人傻,听着可真气人。” 周雅芳收拾了前厅,端起碗说:“他还说让我明天早晨去送他,我这人面情软,给答应了,可看他把马处长骂成那样,我心里讨厌他,不想去。” 韩超不爱吃辣,爱吃甜,跟孩子抢油炸豆糕蘸白糖,吃的一言不发。 陈玉凤早知男人的心思,知道他还不想谈这个,岔开话题,跟王果果说:“妈,照这周看下周咱们客人应该会更多,几样熟菜您都多配了吧。” “你不要管我的后堂。那护照钱包应该早被人扔垃圾桶了吧,怕是找不着吧。”王果果不上当,又把话题扭了回来。 陈玉凤于是看韩超,其实她也很好奇,他是从哪儿找来东西,所以问:“哥,护照钱包到底去哪了?” “目前首都几乎没有香港护照,一旦有,就会流入制贩假证的窝点,作为模版,供假证贩子们造假护时使用,至于钱包,名牌嘛,也会在制假窝点里做模版。”韩超望着妻子,解释说。 陈玉凤瞬时恍然大悟,要东西是在造假窝点,韩超出去后只要找几个混混,假装要买香港护照,顺着找着制假窝点,可不就找到原版了? 怪不得他能那么快。 俩妈都知道韩超曾经是个混混,一听证还在,立刻同声说:“要不你去找?” “吃饭。”他简直要生生急死俩妈。 陈玉凤继续岔开话题,又问周雅芳:“妈,军务处有没有人来找你,你的古玩捐赠书该下来了吧。” 说起这个,周雅芳顿时一乐,说:“下来了,军务处的人还说,目前市里有个军转私的铺面,有人准备开个啥啃着吃的鸡,咱们要是想要,凭捐赠书,投钱就可以入股。” 陈玉凤没听懂,但蜜蜜立刻懂了,并说:“奶奶,那叫肯德基,妈妈,我们要开肯德基。” “对对,就是肯德基,军务处的人还说,这个机会千载难得,即使借钱,也叫咱们入点股。”周雅芳说。 陈玉凤想起来了,书里确实有这茬,是有个军转私的铺面,部队转到地方后,作为优惠条件,有几个可以入股铺面经营的名额,当然,这种名额都是给真正对部队有功的人的,而入股的钱,则会交给军区,作福利经费。 在书里,得到经营名额的人是齐彩铃,而之所以她得到经营名额,应该是因为某个地方失了火,她救火有功的原因。 当然,部队的条件苛刻,不仅要有功,还要有钱,齐彩铃投了一大笔钱。 想到这儿,陈玉凤说:“那得一大笔钱呢,咱投不起,算了吧。” 这时甜甜咬了咬唇问陈玉凤:“得多少钱啊,我也很想开呢,我想天天在肯德基门前跳舞。” “我要吃,吃小甜筒,天天吃。”蜜蜜拍桌子了。 “很多钱。”对大女儿声音柔柔的,对上小女儿,陈玉凤凶凶的:“闭嘴,现在吃饭!” 俩丫头虽然在吃饭,但都不高兴。 王果果看俩孙女那么喜欢,拿这当个事儿了:“那么一个店得多少钱?” “我估计至少五六万。”陈玉凤壮着胆子,猜了个天价。 王果果先看了眼儿子,才说:“徐老阿姨给了两封信,第二封我昨天晚上拆的,里面有一张存折,上面钱挺多,你看一下,要够你就投一个,娃们既然想,就算她奶投的,那笔钱是意外之财,妈也不想乱花它,仍还给军区吧。” 陈玉凤虽答应了,心里想的却是,徐母一老太太,估计也就存个万把块钱,照现在齐彩铃生意经营的那样,肯德基估计齐彩铃都投不起,更何况她们? 吃完饭,韩超被王果果压着洗碗,陈玉凤则得看一下冰箱里的存货,再把这周的账记一记,把明天该采购的食材单子列出来。然后再带俩闺女去洗个澡,回来把她们送到楼上,从王果果那儿接过存折,就该回家了。 天还早,俩妈并不休息,骑着三轮车带着俩闺女,说是要去大礼堂看电影。 陈玉凤心说这俩妈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都敢自己去看电影了。 要回家,一路上韩超虽然没说话,但陈玉凤猜得到,他应该还想再试一回。 于这方面陈玉凤是随男人便的,随他捏圆捏扁的。 可惜时不待他,走到半路就迎上王书亚,迎面说:“韩营,我爱人马上生产,你帮我值一周的班,下周我帮你值营,十万火急,快去。” 得,计划赶不上变化,男人又得回去加班了。 “下周……”他走的时候竖了三根指头,就在陈玉凤以为他要说三分钟的时候,他说:“30分钟。” 陈玉凤差点笑死自己,这男人简直是在痴人说梦。 “哥你肯定可以的。”她挥手说。 拿到折子时陈玉凤没细看,但回家后打开看了一下,给吓的折子差点掉在地上,拿起来再数了一遍,才敢确信折子上有6个0,所以这是整整10万块钱。 徐母给了王果果十万块的一张存折,还是密码存折,背面写着四位数的密码。 这笔钱,不用身份证,光凭四位数的密码就可以从银行取出来。 这可吓了陈玉凤一大跳。 不过也不对,陈玉凤记得她听人说过,徐母死于四年前,可看折子上存钱的日期,却是一个月前。 话说一个月前,不正是徐师长刚刚知道婆婆还活着的时候吗? 他当时没说什么,甚至陈玉凤说婆婆不在北京时,他也没多问就转身走了,可他不闷不哼,直接开户,在一个折子上给婆婆存了十万块? 不仅徐母为人有仁爱,王果果跟徐师长可谓毫不相干,但他愿意存十万块给婆婆,这是一份特别重的恩情了,这事儿她要不要告诉婆婆? 要是告诉婆婆,婆婆的心里会怎么想,这钱她还会要吗? 第二天一早,陈玉凤刚准备出门采购,正好碰上徐敏和勤务兵在挨家挨户送这个月的煤票,大热天的,周末,还亲自上门送票,也是够累的。 不过别的团都是这样,后勤处的干事们□□,徐敏原来仗着有她妈,从不上门,可现在不同了,她爹眼看要被公审,她要再不好好干,肯定得转业。 话说,当初徐敏等着看笑话的两件事,在陈玉凤这儿都没笑话可看。 所以她主动打招呼:“徐干事,送煤票啊。” 徐敏翻个白眼,却又忍不住说:“你的头发挺漂亮,哪烫的?” 前天陈玉凤又把头发新烫了一下,这回确实烫的很漂亮,又圆又蓬松,她说:“对面那家小芳发廊,价格也便宜,一个头八块。” 徐敏咬唇,又问:“陈玉凤,你家跟徐师长关系好嘛,你能不能帮我问一问徐师长,在军区医院给我协调个干部病床。” 随着徐耀国被公审,杀二奶的事上了报纸,报纸上还预告了电视公审的时间,一个大地产商,一下子名扬首都,臭名昭著,张爱霞终于也病倒了,但随着她转业,住院时,连个床位都搞不到,徐敏病急乱求医,居然找陈玉凤来协调床位。 “你自己去找徐师长吧,我家跟他没关系的。”陈玉凤骑上三轮车就走。 徐敏气的在后面喊:“骗谁呢,最近徐师长变了个人一样,打量谁不知道?” 这个陈玉凤还真不知道。 她也还在犹豫,折子的事到底要不要告诉婆婆,以及,那笔钱又该不该收。 采购完东西,陈玉凤向来都喜欢从营级家属院这边进门的,但就在这时,忽而有人说:“今天啥日子,咋一帮当兵的围在八一宾馆门口,是不是出啥事了?” 说起这个,陈玉凤蓦然想起来,今天韩超要还李嘉德的护照,但他应该一个人才对,怎么会是一帮当兵的,难不成带一帮人撑场子就是他找回面子的方式? 那不十足的混混行为吗,领导们知道了会不会生气? 民百那边还有个小门,正好路过八一宾馆,陈玉凤蹬上三轮就往那边走了。 还真有一帮当兵的,全是营级干部,许亮,赵方正也在,站在原地,集体列队。不过她没有看到韩超,反而看到周雅芳抱着甜甜站在不远处。 八一宾馆因为对外,虽然不在正街上,但围观的人挺多。 骑着三轮车挤了过去,陈玉凤问:“妈,咋这么热闹?” “我也不知道,甜甜看到她爸,闹着非要来我才来的。”周雅芳说。 甜甜拿手一指,韩超站在一辆车前,马琳也在,俩人正在低语什么。 但看起来马琳很生气,而且伸手,在强硬的问韩超要东西。 韩超则在耐心说服她,一手摁着裤兜,那里面是李嘉德的钱包和护照。 “韩超,护照给我。”她提高了声音。 韩超则说:“马处长,您只要相信我,这个脸我能找回来,合作还能继续。” “我凭什么信你?”马琳声音更高了。 韩超默了会儿,才说:“凭钱包和护照是我找到的。” “韩超,你原来是个挺踏实的军人,真是没想到,你现在也会抢风头了,你这算什么,不择手段的立功行为?”马琳虽然声音压低了,但语气更恶劣了。 这俩人是这样的,马琳刚才来送李嘉德,这时韩超来了,还带了一帮战友,说是自己找到了护照,要还护照。 马琳昨天晚上回家后,挨了她哥狠狠一通骂,她也知道自己错了,鲁莽了,冲动了,但她并不认为自己错的很过分,而且领导们想把她踢开,换个男处长,这点马琳是不同意的,军区是个宣扬奉献精神的地方,军人要奉献,家属也要奉献,但奉献就意味着苦日子,她是女性,她站在女性的立场上就能为军嫂们谋福利,换个男领导,军嫂们就不可能拿到福利。 而且男性大多喜欢抢功劳,出风头,实干家很少。 虽然韩超一再解释自己还护照,能帮大陆找回脸,但她并不信,她认为韩超跟张松涛,以及等等的男军官一样,要亲自换护照,只是为了出风头。 不过不容他们再争执,李嘉德这时已经从宾馆里出来,乍一出门,他跟陈玉凤一样惊讶,而且看到一帮当兵的嘛,立刻来一句:“有没有搞错喔,你们怕不是想威胁,恐吓我,我可是香港公民,有律师的。” 韩超此时转身,立正,说:“李总,您的钱包和护照已经找着了。” 这句让李嘉德吃惊了,首都的大和人多是一般人不敢想象的。 钱包护照,丢了再找,犹如大海捞针。 他首先觉得这帮当兵的是不是搞了张假护照,买了个□□包来糊弄自己,接过自己的护照和钱包,仔仔细细翻了一遍,发现是真的,不由的就打量起了韩超。 但因为韩超带的人多,而且一副兴师动众的样子,他又说:“你们一帮当兵的翻遍了首都的地皮吧,不错,反正你们除了笨,还有力气。” 这就是骂人了,什么叫除了笨还有力气,一帮营级干部虽还站的挺直,但人人眼里有不屑,大家都特别烦这个港商。 陈玉凤也挺担心,护照嘛,还了就行,毕竟李嘉德流浪了一个月是事实,这回的脸,在她看来并不好找,马琳应该也是因为担心这个,气的牙都在打颤。 但韩超是个倔性,既要找脸,这脸就非找回来不可。 他温声说:“您想错了,这是我和我另一个战友用了半天时间找到的。” 在李嘉德的固有观念里,大陆军人愚蠢无比,不会动脑,他们能找到护照已经叫他没面子了,为了给自己找面子,就要把军人们说的更坏:“那么快,难道我的护照其实就是你们偷的,藏起来,今天才给我?” 这不血口喷人嘛。 韩超喊了近十号,全是战友,都还年青,血气方刚的,要不是有赵方正镇着,要不是都穿着军装,听他这样污蔑战友,就该上来揍人了。 但韩超依旧很温和,还顺着话头问:“您是在哪儿丢的钱包,您还记得吗?” “当然是大街上,你们首都遍地小偷。”李嘉德依旧的挑衅:“说不定偷钱包的人就是你喔,我的钱包里有英磅,有美金,还有人民币。你们军人太穷了,我的钱你随便花吧,我就当做慈善!” 不止血口喷人,他这简直是扒军人们的疮,毕竟营级干部们确实穷。 “他妈的……”一个军人忍不住掀嘴皮,给赵方正瞪了一眼,这才闭嘴。 韩超依旧语气温和,但一句说愣了所有人:“您的钱包并不是随便丢的,而是在路边,有人向您兜售大.麻,您想买大.麻,掏出钱包时被人抢走的。” 要知道,大.麻可属于毒.品,而且首都并没有大.麻。 一个港商,想买大.麻被抓,那不属于黑吃黑? 而且在这个年代,吸.毒,在任何人的眼里都是一件非常卑鄙的事情。 这可好,刚才一帮义愤填膺的军人同时勾起了唇,两目鄙视。 周雅芳原来就特别讨厌李嘉德,但碍于生意,不得不服务他,听说他居然会吸毒,回头对陈玉凤说:“这港商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呸,原来是个抽大烟的。” 听外婆一声呸,甜甜立刻捂她嘴巴:“外婆,不讲粗话。” 但围观的人多啊,而军区,是最讨厌瘾君子的地方,好些人齐声在呸。 李嘉德这算当众丢脸了,他顿时面红耳赤,但还得强辞压理:“在香港,大.麻并不属于毒.品,而且我不抽大.麻,只想问问大陆大.麻的价格,是你们大陆太保守了,连□□都要禁。” “保不保守是我们的事情,但您自诩是个爱国商人,到了自己的祖国,难道不该遵守本地的法律,您难道不知道在我们国家,购买和贩卖大.麻都是犯罪?”韩超紧追不舍。 李嘉德给这年青军人怼的没话说,恼羞成怒:“不说啦,我走啦,土憋。” 这要别人,这句话就吞下了,毕竟对方是客,面子找回来就完了。 桦国人的祖训是得理让三分,不给人难堪。 但韩超曾经是个混混,他年青气盛,他不懂让人,他紧接着反驳:“请收好您的护照和钱包,也请您以后遵守我们国家的法律,再见,洋人。” 李嘉德也是有脾气,给韩超一句话说痛了,回头指他的鼻子,手指几乎剁到韩超鼻子上:“我不是洋人,我是桦国人。” 韩超个头高,眉温目润,不疾不徐,但语跟刀子似的:“您不是桦国人,要是,您就该知道,四百年前,洋人就是拿毒.品敲开的,腐朽清政府的国门。” 此时现场是沉默的。 既然自诩是爱国商人,李嘉德当然爱国,也知道鸦片亡国。 车还是军区派的,此时他也该走了,倒没有任何人嘘他,一帮当兵的即使脸色难看,但从头到尾没有人嘘过一句,可他自己却特别难堪。 转头,他看马琳:“马小姐,你看他们……” 马琳刚才还气的要死,还担心闹出乱子来,但至少在此刻,军区被她丢掉的脸确实找回来了。 正所谓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韩超把气势绷起来了,李嘉德被他几句话打的落花流水,但她还得继续谈合作,而在这方面,她很擅长。 别看李嘉德气急败坏,但她此时特别高兴,强抑着欢喜,她说:“李总,只要您愿意,军区依然有诚意跟您合作。” 在李嘉德这儿,合不合作都行,他要的是面子:“我不吸毒。” “我们有设备,可以给您做毒检,向韩超同志证明这件事。”马琳说。 “我是个爱国商人,我给大陆捐过款,所有的项目我都是成本价。”他又说。 马琳温声说:“我知道,只要你跟军区合作,你的实际行动也是很好的证明。” 当然,韩超见好就收,给马琳敬了个礼,集体列队走了。 陈玉凤的车上还有现宰的活鱼,热闹嘛,围观一会儿就该散了。 至于李嘉德是生气还是高兴,他到底要不要跟军区合作,军官们不在乎,陈玉凤也不在乎,他能卡住喉咙的只有马琳,此时围着马琳,他摊开双手,洋洋洒洒的还在说着什么。 马琳则在不停点头,阴霾了一周的马处长,此时脸上终于有了隐隐笑意。 回头看着一众军官的背影,还别说,马琳此时确实在认真反思。 在军务方面,她向来不喜欢给男人张嘴说话的机会,也觉得男性全都鲁莽冲动,可以上战场,但处理不了文职内务。 她对男性那个群体怀着特别大的偏见。 但在此刻,她突然发现,真正鲁莽冲动的那个人,是自己! …… 今天周末,甜蜜酒楼门前冷冷清清,只有蜜蜜踩着滑轮,在偌大的院子里滑来滑去,看陈玉凤来了,一阵风似的,远远就扑了过来。 陈玉凤看闺女滑的跟飞似的,一看就特别危险,因为总找不到办法治她,心一横,没踩刹车撞过去了,这时蜜蜜在朝着妈妈狂奔,因为赌准了妈妈会刹车嘛,所以她的速度是停不下来的。 这时陈玉凤要不刹车,俩人就要撞在一块儿了。 小女孩虽说速度快,但她毕竟还小,没有临场应变能力,眼看妈妈也冲了过来,一时间给吓的愣在了原地,一动不动的。 周雅芳在后面,眼见得陈玉凤要和孙女撞上,吓的大叫:“玉凤,快停车呀。” 可陈玉凤偏偏就是不停,还在叫:“妈,不好啦,刹车失灵啦!” 直到剩一米多远时,她才从车上跳了下来,用脚一挡,刹住了车,车险险停在蜜蜜面前,而车轮,碾上了她的脚,蜜蜜,就在车轮前。 周雅芳跳下车,一把抱过蜜蜜说:“我的闺女,没撞着你吧?” 蜜蜜却扑通一下趴陈玉凤脚上了:“妈妈,你的脚是不是碾坏了?” 陈玉凤假装格外费劲的从车下挪出了脚,皱着眉头说:“疼。” 蜜蜜抿着唇,跪在地上,眼泪跟豆子一样从眼里骨碌碌的往外滚着,小女孩在发抖,不住的喘息,却说不出话来。 虽然知道这样要吓到女儿,但陈玉凤还是假装很严重,并站了起来,说:“韩蜜,妈妈的刹车都有可能会失灵,更何况别人的呢,这不是咱家的院子,路上车那么多,以后不能滑那么快,好不好?” 蜜蜜使劲点头:“嗯。”又憋着眼泪问:“疼吗?” 陈玉凤本来想说疼,看闺女哭的可怜,亲了她一口说:“已经不疼啦。” “喔,好。”蜜蜜说着,站了起来,脱下旱冰鞋拎着,垂头丧气回后院。 周雅芳看了看陈玉凤的脚,见没青也没肿,就知道她刚才是在唬孩子,这时见蜜蜜只掉了几滴眼泪,没别的反应,就悄声说:“蜜蜜这孩子也是真皮,你都这样儿了,你看她,没事儿人似的,这丫头总归不及甜甜贴心,她不疼妈。” “妈,我不需要闺女疼妈,我只要她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以后玩滑轮能慢一点。”陈玉凤说。 周雅芳毕竟带蜜蜜带的久,撇了撇嘴,说:“我知道她的性格,熊,倔,还顽皮,不见黄河心不死,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跟韩超一样,改不了那个快!” “咱们看吧,我觉得我闺女会改的。”陈玉凤揉着脚说。 为了教育闺女,掰正她,苦肉计都使了,陈玉凤是真想让女儿慢点。 但愿这回孩子能听。 今天王果果做了冰粉,蜜蜜向来喜欢吃里面的红豆沙,但今天她悄悄的,把自己所有的红豆沙都舀到了妈妈的碗里。 下午,她跟着甜甜一起去练舞了,练完回来,依旧在大院里玩滑轮,但明显速度比原来慢了很多,而且只要看到有车来,第一时间就会躲。 她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有意识的把速度慢了下来。 而且不止今天,从这天起,她玩滑轮的时候都不会像原来那样快了。 还别说,妈妈一回苦肉计,还真让这丫头改掉她疯疯颠颠的小毛病了呢。 说回陈玉凤,小店的生意这就算是经营顺了,凭营业额就能养家糊口,转眼俩闺女也该上小学了,而她手头目前还有两千块,这是陈凡世原来送她的那笔钱,陈玉凤打算给俩妈买个电视机,再买个洗衣机,这样,能让她们轻松点。 这不,她心里正筹划着,在晒筷子的王果果忽而问:“凤儿,一台电视机要多少钱?” 俩人想一块儿去了? “黑白的最低九百九,彩电比较贵,一台得三四千呢。”陈玉凤说。 王果果把洗的泛白的竹筷在太阳下摊开,尽情暴晒着,说:“用徐老阿姨给的钱买台电视机吧,妈想看看徐耀国的公审。还有,昨天我们在大礼堂看电影的时候碰上徐勇义了,他说想请一帮曾经的老干部们在咱们酒楼吃个饭,聚一聚,还说既然我活着,就该查查当年写告密信的那个人,并说只要我愿意,一顿饭而已,他和韩超就能帮我,但我觉得不大好,给拒绝了。” 陈玉凤挺纳闷:“妈,查查当年告密的那个人不挺好的,你为啥不查?” 王果果抬头看儿媳妇,坦言说:“不是不想查,妈不想落人口实,不想因为妈跟徐勇义有往来,你和韩超遭人非议,人嘛,得往前走,不能回头看。” 话是这个话,理也是这个理。 做人,得往前看,往前走。 但陈玉凤觉得徐师长说得也没错,如果干校曾经有个人在搞告密的那一套,那他(她)肯定不至告过王果果一家的密,说不定马琳前男友的密也是他(她)告的。 如果那个人死了也就算了。 如果他活着,如果韩超依旧能几句话就聊出他是谁,一顿饭而已,为什么不呢。 即使法律无法制裁他(她),难道曾经那么多的死者不需要一个交待? 至于遭人非议,陈玉凤不怕,韩超肯定也不怕,他们俩口子脸皮厚着呢。 对了,那张折子,十万块呢,钱是徐师长存的,这事要不要告诉婆婆? 百-度-搜-,最快追,更新最快 老妖精(亲爹辛苦养大的儿子是徐耀...) 就在这时, 正在看连环画的甜甜忽而抬头说:“妈妈,我好讨厌外公啊?” 外公,那不陈凡世吗, 孩子猛乍乍的提他干嘛。 甜甜又说:“我和外婆今天出门碰到他,他说外婆烫了头发像个老妖精,我好生气呀!” 周雅芳来了快两个月了, 陈凡世知道的, 只是他现在没理由来军区, 所以没来过,但前妻来了,陈凡世肯定好奇, 想见她。 看来今天周雅芳出门碰到陈凡世了, 不过她的性格, 向来一声不吭的。 王果果反问甜甜:“你为什么不早跟奶奶说。” 甜甜很委屈,小声说:“外婆说悄悄忍着, 不能告诉别人, 不然丢脸。” 王果果说:“这个家奶奶做主, 凡事不能听外婆的,要听奶奶的,下回要再碰到你外公, 回来必须告诉奶奶,到时候奶奶帮你外婆教训他,明白吗?” 甜甜认真点头:“我觉得外婆好看, 奶奶也好看, 不是老妖精。” “对, 咱活的是个高兴,不是活给别人看的, 别人说啥都是放屁。”王果果想了想,说:“凤儿,我们的头发时间长了变样儿了,我带你妈去重新烫一下头发,再给她买身好衣裳,气死你那个不要脸的爹!” 本来陈玉凤是在犹豫的,这下却豁然开朗了。 掏出折子,她说:“妈,那十万块不是徐老阿姨存的,是徐师长给你存的。” 王果果正在解围裙,愣了一下,陈玉凤把折子展开,指着上面的存款日期说:“你看,这是7月4号吧,头一天徐师长正好知道您还活着。” 见婆婆愣在那儿,陈玉凤虽觉得肉麻,但还是补了一句:“那时候他还不知道你如今是个什么样子,只知道你活着,第二天就给你存了十万块。” 不像徐耀国会首先觉得小阿眯成了老阿眯,也不像张爱霞那拨人一样,言辞之间就觉得王果果是个要遭人怜悯的老太太,一副既是个乡下老太太,就该感恩戴德,任她们欺负的样子,徐师长没有在乎她如今是什么样子,是老是丑还是瞎了,毫不犹豫,给她存了十万块。 君子坦荡荡,人家是真正的君子。 王果果也坦荡荡,而且不畏人言,为什么她不说? 王果果应该是懂的,接过了折子抿唇笑了一下,又问陈玉凤:“我听说他和马琳离婚了,也不知道俩人断清楚了没,这钱马琳知不知道?” 即使前夫前妻,万一这是徐勇义和马琳的婚内财产,马琳知道后不舒服呢? “我听说十年前他们就离婚了,这钱跟马处长应该没关系。”陈玉凤说。 王果果捧着折子看了许久,啪一声拍给了儿媳妇:“开店,开肯德基。” 蜜蜜今天一直闷闷不乐,但嗖的抬起了头,甜甜立刻双手鼓掌:“好耶,我们终于要开肯德基啦,我可以天天跳舞啦!” 这时周雅芳刚刚把鱼洗干净,腌上,鸡和肉也拆剁好,腌着入味儿了,长条的大冰柜擦的一尘不染,上面并排四个大箩,里面是洗的干干净净的各种食材,散发着料酒和葱姜,八角桂皮的香气。 后院的阳光下,雪白的竹筷和碗碟一次排开,因为蒸过,又煮过,上面没有一丝油腻,所有的盘子都散发着白而温柔的瓷光,这小店被俩女人经营的既干净又清爽,风吹过,一片树叶落在筷子上,周雅芳立刻把它拂下去,并用纱罩罩住。 “走,亲家母,今天我必须带你烫个头发。”王果果说着,看了会儿,还是带走了甜甜,毕竟甜甜乖,俩老人带着方便点。 周雅芳一路在喊:“我不要再烫啦,别人会笑话我是老妖精的。” “外婆,你要不烫头我就生气啦。”甜甜给外婆气的,像兔子要咬人了。 既然说要买电视,今天正好周末,陈玉凤带着蜜蜜,得去市场里挑台电视机。 话说,大青山批发市场目前军区已经收回了,收回之后,是由军务处接手并管理的,马琳在管理方面向来做的严苛,一进市场,有一杆公秤,br />   每家铺面的门上多了一行字:拒绝宰客行为,一经发现,一律驱逐出市场。 原来这市场人也乱,东西也乱,污水横流的,但最近蓦然整肃了。 陈玉凤到电器铺面转了一圈,就发现所有的电视机上都贴了价格,一台一价,这样更好,你不用问,直接就可以挑电视机了。 问了一下,她最终选定了一台16英寸的彩电,正准备问价格,忽而身后有人问:“陈经理吧,你也逛市场?” 陈玉凤回头一看,见是军务处的李干事,也笑着打招呼:“你也在逛市场?” “我哪有时间逛啊,现在市场咱们军区接手了,怕有宰客,欺客的现象,于军区影响不好,我奉马处长的命令,正在巡查呢,累啊,也不知道这市场什么时候能重新租出去。”李干事说。 陈玉凤正好有事找她,就说:“咱们军区听说有个肯德基要对外承包入股,承包价是多少钱?” 蜜蜜点头如捣蒜,两眼发亮,但李干事一句话熄灭了孩子眼里的亮火。 “有特大贡献的同时还要投资十几万,但别以为军区是宰人,目前首都有两家肯德基,前门那家一天营业额就有5万,军区能入股的那家地段更好,是稳赚不赔的生意,而那笔钱,军区收到后将用于营级干部的家属楼建设。”李干事说。 “所以我们只要有十几万就可以投资,对不对?”陈玉凤说。 李干事说:“还要评比贡献,但就目前来说,你们家的贡献最大,你要真想投,明天教材料,带上古玩捐赠书,存折来军务处就行。” “行,咱们明天见。”陈玉凤说着,跟李干事别过了。 俗话说得好,过犹不及,蜜蜜给妈妈一回吓倒是吓唬老实了,但也变的格外束手束脚,看李干事要走,虽然很喜欢这个穿军装的年青阿姨,但不敢大声打招呼,声音小的跟蚊子似的:“阿姨再见。”回头又说:“妈妈,肯德基咱不投资了吧。” “为什么呀?”陈玉凤问。 蜜蜜逗逗手指:“十几万太多啦,听起来比一百块都多,我不想妈妈太辛苦。” 目前,周雅芳有3万,王果果有10万,不管肯德基最终报价多少钱,但万一高点,钱她可以想办法凑,可肯德基投下来,会有一笔稳定的收,把俩妈的钱投出去,比放在银行的强。 但借此她还得教育一下蜜蜜,她先说:“不一定喔,奶奶和外婆是有钱的。” “哇哦~”蜜蜜攀上了妈妈的肩膀,两只眼睛里有小星星。 “但奶奶和外婆之所以投肯德基,是因为蜜蜜喜欢,蜜蜜想怎么感谢她们?”陈玉凤再问。 蜜蜜双手举高高:“外婆说过的,我们要孝顺她们,给她们养老,等她们死了烧好多好多纸钱给她们,让她们死了变成有钱人!” 这是周雅芳长久以来的灌输,也是农村人对于孩子最大的期望的通病。 陈玉凤抓着闺女的手说:“外婆说的是错误的,蜜蜜想要感谢她们,最好的办法是该读书时读书,该玩的时候就玩,保护自己的安全,让自己平安长大,并助努力成为一个特别优秀的女孩子,让她们能为你骄傲,明白吗?” 蜜蜜想了会儿,给妈妈敬个礼:“我要当兵,当全军区更优秀的女兵!” “对,只有那样,奶奶和外婆才会真正开心。”陈玉凤说着,回头问店家:“老板,这台电视机咱讲讲价吧。” 刚才巧遇李干事,可帮了陈玉凤的大忙,老板直接开底价:“这台机子1450,军嫂同志,以后见了军区领导你可得帮我美言。” “我看那台洗衣机不错,你要价格低点,我跟院里的军嫂们说说,都上你这儿来买?”陈玉凤趁热打铁。 “这台可是带甩干桶的,最低680吧,你一起拿走。”老板说。 “650,我立刻交钱,您一块儿给我送了。”陈玉凤可会讲价着呢。 老板一阵肉疼,但也爽快的说:“行,给你了。” 陈玉凤是带着钱来的,俩样东西送回店里,她本来想把电视装到楼上,俩妈看,但王果果却要求装在店里,在她看来,她和周雅芳闲时看一下就行,但客人来吃饭的时候看看电视,听听新闻,对酒楼的印象应该会好。 再就是洗衣机了,这个得装到楼上,平常她们洗衣服用。 连安带装,带教怎么用,店家半个小时就把俩样电器给搞好了。 话说今天蜜蜜不胡跑了,吃罢晚饭,陈玉凤正在看书算账,她拿本书,念念叨叨的背着,周雅芳觉得特别不正常,就问:“蜜啊,那字儿你会认不?” 蜜蜜合上书,从《春晓》背到《悯农》,再到《咏鹅》、《寻隐者不遇》,洋洋洒洒,给周雅芳背了一大通。 这可惊讶坏周雅芳了:“玉凤,咱的蜜可真聪明,都不像你这个笨妈生的?” 蜜蜜确实聪明,过目不忘,只是因为太聪明了,就总是不肯认真。 至于周雅芳为啥说陈玉凤笨,是因为陈玉凤小时候怜妈供她上学读书,故意说自己笨,没考高中,周雅芳的固有认识。 有时候伤口该撕就得撕,因为必须撕开伤口,正确面对,人才能进步。 陈玉凤合上书说:“妈,我是因为咱们家穷,舍不得花你的钱才不读书的,不但我家蜜爱学习,我不笨,我还能考上夜大呢,不信你看着。” “你能考夜大?”周雅芳有点不信:“你小时候可笨的,读书成绩不好。” “我是怕您没钱供我,故意不读的。”陈玉凤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真相说了出来:“当初咱们镇上读初中的就我和齐彩铃俩,彩铃天天抄我作业,我要真笨,真读的不好,她能抄我的作业?” “我以为……”周雅芳固有的认知嘛,要改变还挺难的。 “你不要你以为了,咱们打个赌,我要考上了,你可不许再说我笨,也不许再说蜜蜜教不好,还有,不能再给孩子灌输给你养老送终,给你烧纸的那些瞎话,以后大家都是火葬,不要想着死不死的,要过好活着的每一天。”陈玉凤说。 周雅芳给闺女说的结结巴巴,磕磕绊绊,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时门外忽而一阵脚步声,陈玉凤回头一看,立刻站了起来:“徐师长。” “叫我徐叔就好,你妈呢?”徐师长问。 王果果已经从后面出来了,问:“徐干部,你是来商量下周聚会的?” “对,我还是希望你……”徐师长还没说完,王果果立刻说:“我答应,你招呼客人吧,组个局,就在我们甜蜜酒楼,菜我出,钱我付。” 这个局其实是罗司令罗雄组的,参加的人员也全都敲定了。 因为王果果不同意,罗雄派徐勇义来说服她,本来徐勇义以为自己还得费些口舌,听她答应的如此爽利,颇为意外。再听她说要埋单,忙说:“菜钱我们男同志会掏,你们女同志只要参加就好。” “也行,罗雄爱喝酒吧,我有自家酿的酒,给你们开一罐。”王果果说。 徐勇义记得的,阿眯家酿的酒确实香,他掏出一封单子说:“这是我们初步议定的人选,你来看看,还有没有谁是你想加进去的。” 王果果还忙着做菜呢,两手都是油的,就说:“麻烦你去趟后堂,念给我听吧,我的油手没法看。”再看陈玉凤在笑,又说:“你牙口还好吧,我们有冰粉,我让玉凤给你调一碗吃?” 徐勇义眉头一皱,问:“是冰粉籽洗的吧,首都只有豆粉,口味很差。” “是冰粉籽,我当年走的时候,带了冰粉树籽,自己种的。”王果果说。 徐勇义难得一笑:“听起来你家很有股蒙自味道,改天有时间去看看。” 俩人说着,进了厨房,商议事情去了。 陈玉凤准备去帮徐师长调冰粉。 蜜蜜搓手,撒开娇了:“妈妈,我去调就好啦,我会把冰粉调的甜甜哒。” “我也去。”甜甜也跑了。 俩小丫头跑厨房帮徐勇义调冰粉去了,也不知道她们最终要给肩上四颗星星的徐爷爷调了一碗什么样的冰粉。 其实王果果和徐勇义特别坦荡,说话声音也很大,陈玉凤在外面就能听见。 徐勇义也说得很在理,徐耀国曾经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可他作为民营企业家险些就当选人大代表了,因他是部队出身,对部队形象造成了很大的损害。 那个曾经的告密者才是始作俑者,是他不停的往政府写匿金名信,举报这个,举报那个,干校才会陷入无休止的批.斗的。 即使他(她)是个普通人,也应该把他的罪行公之于众。 万一他在军区这帮领导中呢,那不是对整个军区,所有军人的不负责? 用他话说,原来没有王果果给的有效信息,马琳又不肯相信他,这事比较难办。 但现在有他,有马琳,而韩超又属于社会底层经验非常丰富,看人既狠又毒,熟谙社会法则的人,他们联手,这事儿一顿饭就能水落石出。 这会儿不是饭时,但有个人却一直站在门外,徘徊。 黑暗中,陈玉凤看身影是个女同志,见她时而走近,又时而走远的,于是打开门高声问:“谁啊,你有事吗?” 其实不是别人,是徐敏,她和徐勇义还是本家,而且就住在一个单元楼里。 但徐勇义属于一进家门就不见客的那种人,而且他不像别的那些伯伯们,对孩子好,好说话,徐敏有事求他,又找不到机会跟他说话,今天跟了好半天,这是在等,等徐勇义从甜蜜酒楼出去,在跟他说事儿呢。 陈玉凤一喊,她自知被发现,也就不躲了,站门口,气乎乎的说:“陈玉凤,麻烦你帮我喊一下徐师长,就说我有事跟他说。” 徐勇义看到徐敏,也就从后面出来了,并说:“王果果同志,徐敏是徐耀国的闺女,她既找我,事情应该也跟徐耀国有关,要不咱们一起去听听?” “可以。”王果果说着,摘下围裙也跟出去了。 此时夜里9点,正是中学生们放学的时间,不远处的大路上人来人往,还挺热闹的,徐敏和徐勇义,王果果几个就站在路边。 当然,有些接了孩子的军人,也会看到他们。 周雅芳是这样,她不瞎,也看得出来,徐师长和王果果彼此似乎有那么点意思,这要她,一把年纪,早就羞死了,她想不通为啥王果果一点都不羞嘛,就问陈玉凤:“你婆婆咋胆子那么大,万一别人传她跟徐师长的谣言呢,可咋办?” 陈玉凤对自己这个亲妈特别头疼。 “那就让人传去,我婆婆自己都不怕,你难道怕?”她反问。 今天周雅芳见过陈凡世。 对着前妻,陈凡世不但骂了一通她是老妖精,给乡下女人丢脸一类的话。 还狠狠批了王果果一通。 他的态度其实就是张艳丽的态度。 用他的话说,人徐勇义拿王果果是当恩人,但真要谈婚论嫁,人家只会找比自己小十几岁的女同志,徐勇义的身份和社会地位,30岁的女同志,想嫁他的有一大把。 王果果都四十多了,男人四十一枝花,女人四十豆腐渣。 为了玉凤和韩超的名声,她就不该想结婚的事,即使想,也该找个六十多的老军官,而不是跟徐勇义往来,因为不但没结果,反而要遭人笑。 “我不是怕,我是听你爸说的,像徐师长那种男干部,别看年龄大了,但男人天生显年青,人家还想结婚的,但人家挑对象,一是工作好,年龄大点无所谓,二是没工作,那就必须年青,我怕你婆婆要闹一场空,还要叫人说,人说她倒无所谓,但会笑话你和韩超。”周雅芳又说。 “妈,我婆婆跟徐师长只是正经往来,你现在这样说,就叫嚼舌根。”陈玉凤说:“别人可以说,你不能,咱不嚼我婆婆的舌根了,好吗?” “万一你婆婆有那个心思呢,妈是怕你羞,没脸做人呀。”周雅芳说。 陈玉凤合上书说:“妈,你要能再谈个对象,只要那个男人人品好,能像我一样爱你,我就不羞,你现在这个样子,前怕狼后怕虎,身上就好像背了个贞洁牌坊,还天天被我爸瞧不起,我才觉得羞呢,我臊得慌。” 周雅芳大惊失色:“你拿你妈当啥人了?” 都四十多的女人了,再找个丈夫,在她看来,那简直羞死人了! 用陈凡世的话说,男人四十正值壮年,女人四十叫老太太,老太太想男人,要被人笑话死的。 外面几个人谈了不一会儿,徐勇义和徐敏俩走了,王果果折了回来,陈玉凤母女也就不聊了。 王果果进门就说:“凤儿,张艳丽和张爱霞是亲姊妹吗?” “是啊,怎么啦?”陈玉凤问。 王果果说:“刚才那小姑娘说,张爱霞听说我们后天要聚会后,准备实名举报张艳丽,说张艳丽跟其姐夫徐耀国一直有不正当的关系,而且张艳丽的前夫马明,很可能就是原来告密的那个人,她说一旦这事查实,张艳丽想问军区申请一个举报奖励,并跟徐耀国离婚,把俩个孩子都上在自己户口下,并让军区恢复她的处级转业待遇。” 这句话,陈玉凤想了好一会儿才闹明白。 话说,张爱霞和张艳丽是一对姐妹,亲姐妹,原来关系还很不错。 一开始翻脸,是因为张爱霞背后捅了张艳丽一刀,把抛尸的事全推给了张艳丽。 当时张爱霞看似平稳渡过,可紧接着徐耀国又出了事,她也栽了。 现在张艳丽和陈凡世虽说差一点,可两厢一比较,比张爱霞好,毕竟人家的孩子不需要背负政治上的枷锁,张爱霞的俩孩子却因为亲爹,前途尽毁。 这时要别人,就不折腾了。 但孩子的前途大过天,而且桦国老传统嘛,举报有奖。 张爱霞现在是在盘算着,准备举报亲妹妹,拿妹妹换立功,然后再跟徐耀国离婚。 看能不能保全俩孩子的前途,以及自己的转业待遇。 陈玉凤见过的姐妹多,可没见过像张艳丽俩姊妹一样的。 姐姐坐在火炕里,还要亲手把妹妹拽下去。 这俩姐妹可真够亲的。 不对。 陈玉凤看桌上有张报纸,上面登着徐耀国的头像,和他杀二奶,抛尸的事迹。 这人四方面,粗黑面,一副大哥形象,非常气派。 要不是有人提,没人会往那方面想。 但陈玉凤越看,怎么越觉得徐耀国的脸跟陈凡世的儿子,陈玉璜的一模一样? 陈凡世最近虽然没在陈玉凤跟前露过面,但今天偶遇周雅芳一回,把陈玉凤好容易哄到有了自信的亲妈,一通训给训回原来那自卑又懦弱的样子了。 要不是忙工作,忙带娃,陈玉凤恨不能亲自上门抓花他的脸。 但要万一被韩超和徐师长查到他辛苦养大的儿子是徐耀国的种呢? 那陈玉凤就不撕了,她啥也不说,她给陈凡世放鞭炮! 百-度-搜-,最快追,更新最快 大礼堂(我现在准备起诉你收回铺...) 事实上这件事越想越是那么回事儿。 当时陈凡世和张艳丽认识不久就在一起了, 在一起一回就怀上了,陈玉凤和韩超都折腾了三晚上才怀的俩闺女,陈凡世就准, 一次就得? 而且张艳丽长时间待在天津老家,要没人接济,帮忙, 一个人怎么过日子? 孩子的户口, 出身证都要改, 谁给办? 陈凡世一直都以为是张艳丽神通广大,把她捧的那叫一个高,称为贤妻。 可谁知张艳丽背靠的是徐耀国啊。 目前虽然陈凡世的铺面租不出去,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那些铺面换成钱也是真金白银, 所以他一天还是挺乐呵,而且为了培养陈玉璜, 不惜血本。 可要那儿子真是个便宜货呢? 但陈玉凤也不能总看笑话, 她突然发现, 以陈凡世的脾气,要发现儿子不是亲的,等他老了, 赖床上了,玩不动了,只会回来赖她, 赖周雅芳。 毕竟他都47了, 不可能再生孩子了。 而于一个老人, 最重要的事是病倒的时候有儿女可以依靠。 周雅芳,陈玉凤可以教育, 可以鼓励她谈对象,早点再婚,有个男人依靠,撑腰,但她不行,她身为女儿,只要陈凡世有个三长两短,万一知道陈玉璜的事而受了刺激,来个脑梗啥的,医院,社区,政府都只会找她的麻烦。 这可怎么办? 不过转眼陈玉凤就想到一个办法,一个可以彻底摆脱陈凡世纠缠的办法。 …… 第二天就是八一建军节了,今天甜甜可是小明星,她要去大礼堂表演节目。 蜜蜜可遗憾了,因为她也很想表演,可惜这回的节目里没有孙悟空。 而且怕她上台翻跟斗不下台,导演三令五申过,以后育苗班的节目里,不许有韩蜜。 不过她们娘俩还有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就是去军务处提交入股肯德基的手续,军务处陈玉凤来过的,但于那十万块,她心里也有些忐忑。 因为马琳肯定要问钱的来路,毕竟这年头,10万可不好得,要她知道那钱是徐师长给王果果的,她会怎么想? 但管她怎么想,钱是王果果收的,她只负责办事。 马琳正好在办公室,陈玉凤去的时候她正在训一帮干事:“我是咱们军区目前唯一的女大校,你们要羡慕我,嫉妒我,就在事业上拼过我,不要老诋毁我,今天传徐勇义,明天传李嘉德,嘴巴里除了男人就没别的东西了,李嘉德作为资商,是来跟我们合作的,你们这样说,传到他耳朵里,他会怎么说,别的领导会怎么说我?” “对不起,我们以后不会了。”几个干事说完,从她办公室出来了。 一看到蜜蜜在办公室门口,马琳顿时双眸一亮:“宝宝,你好呀。” “奶奶好。”蜜蜜说着,敬个礼,又跑回了陈玉凤身后。 韩蜜比原来稳重了很多,让马琳很惊讶:“这丫头没原来活泼了。” 她接过陈玉凤的档案,粗粗翻了一下,抬起头说:“这钱是徐勇义给的吧,那笔钱是我婆婆研发药物,国家给的奖金,但这钱不够,整体投下来应该要15万,如果你实在没钱,可以考虑一下稀释股份,找别人借钱,到时候私下签合同,给别人一些股份,把它先拿下来,大家一起分红,别人凑不够钱,都是这样干的。” 陈玉凤颇有点吃惊,马琳的经济观念特别超前,而且她不愧是四星领导,为人坦荡,那笔钱,居然是徐师长母亲的药物研发费用。 难怪徐勇义给的那么爽快,毕竟药方和药材,都是王果果提供的嘛。 她答:“好。” 应该是因为李嘉德没走的原因,马琳今天心情很好。 她又说:“韩蜜要没有课外课的话,过阵子我给她推荐一门课,跆拳道,我认识一个教练,到时候让他上门授课。” 跆拳道,这东西陈玉凤恰好知道,当年桂花镇放过一场韩国电影,演一个学跆拳道的小女孩,脚踢木板,空手就可以劈砖头。 虽然陈玉凤并不喜欢马琳,但不得不说,她看蜜蜜看得特别准。 蜜蜜最适合学的也许还真是跆拳道。 就不知道她准备给蜜蜜找个啥样的教练了。 军务处离家属楼不远,陈玉凤出来,正好碰上王部长家太太在溜孙子。 蜜蜜一见王嘉嘉就奔过去了:“王嘉嘉。” 王太太迎上陈玉凤说:“我早听说你婆婆来了,怕她不想见我,没去看她,她还好吧?” “挺好的。”陈玉凤说。 王太太叹口气:“前阵子,张爱霞在家属院说了好些难听的话,搞的家属院里流言纷纷,我觉得你婆婆胆子该大一点,该走动就走动,太阳下没有新鲜事,明白我的意思吧?” 说白了,要王果果愿意走一趟师级大院,张爱霞姊妹曾经散播的那些流言就能刹住,但王果果于此无所谓,不怕人说,陈玉凤也不怕。 她说:“好。” “对了,我儿子在城管局工作,他说你有个弟弟,是韩超亲自教导的,现在要进城管局,你知道这事儿不?”王夫人又说。 弟弟,不是陈玉璜吗? 因为有个马尚北,陈玉璜当兵的路子给堵死了,但是人和人的关系就这样,韩超虽然只是个营级小干部,但他在军区颇负胜名,而狐假虎威那一套,陈凡世特别擅长,听王太太这么说,陈玉凤懂了,为了给儿子谋工作,陈凡世借韩超的名头在外面招摇撞骗了。 亲爹,陈玉凤也该收拾了。 出来找个公话,她一个电话拨了过去。 古玩被收,陈凡世现在当然恨女儿,但父女之间脸不能撕破。 而且就在昨天晚上,徐师长他们准备聚会,居然邀请了张艳丽,在张艳丽看来,这意味着在张爱霞名声跌到谷底后,领导们终于原谅她,愿意跟她交好了。 陈凡世也很高兴,这时当然要跟女儿搞好关系,所以他说:“凤儿,想爸了吧,爸下周去你酒楼,到时候跟你好好聊聊。” 陈玉凤说:“爸,你的几间铺面都是拿我妈的钱买的,我现在准备起诉你,收回铺面,你准备好应诉,行吗?” 最温柔的语气说最狠的话,她害陈凡世愣了好半天。 但女儿的手段陈凡世领教过。 他说:“凤儿,爸是有几个铺面,但那是爸留给玉璜的,他是儿子,你一个出了嫁的姑娘,要的啥铺面?” 陈玉凤懒得废话,只说:“我会起诉到军法,到时候咱们上法庭掰你财产的来路,就算法庭不会全判,至少会给我一两间,应诉吧。” 这倒是,即使法庭不判所有的铺面给陈玉凤,总会判一两间。 因为陈玉凤能证明,铺面的钱是用古玩赚来的。 而法庭,最擅长活稀泥。 但那些铺面是陈凡世要留给儿子的,他说:“凤儿,你总不能逼着爸跟你上报纸吧,铺面爸真的不能给你,爸从别的方面补偿你,好吗?” 啪一声,电话挂了。 蜜蜜一直在听的,虽然听不懂,但也问:“妈妈,什么是上报纸啊?” 现在报纸上有服务专栏。 寻人,卜告,单位和个人解约,离职,各种烦杂事务都会登报。 偶尔也会有人登报脱离亲子关系。 陈凡世这是为了保住铺面,准备登报跟她脱离父女关系呢。 其实一间铺面而已,陈玉凤自己就能赚到,可她不想陈凡世将来缠她。 所以打官司是假,激他脱离父女关系是真。 她巴不得他登报申明。 她也会保存好报纸的。 要陈玉璜真不是陈凡世的种,他发现了,脑梗了,得心脏病了,一切将跟她无关! 这件事办的很顺利,陈玉凤的心里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回到酒楼,虽然才早晨十一点,但已经有客人来吃饭了。 甜蜜酒楼虽说只开了一个月,但生意好到,让陈玉凤考虑是不是该请个服务员了,中午就客满不说,楼上包厢都开了两间。 大灶的火从头到尾没停过,王果果一把大勺,颠锅炒菜加涮锅一气呵成,酸辣爽口的芫茜牛肉,脆辣咸香的爆炒辣子鸡,还有红油晶亮的回锅肉,一盘又一盘,她又快又麻利,灶台还能随时保持干净。 周雅芳服务楼上,陈玉凤服务楼下,娘几个忙的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转眼到了晚上,眼看八点半,客人也走完了,陈玉凤用铁饭盒装了两饭盒的冰粉,加上红糖水,淋上芝麻粒,花生干和葡萄干儿,又切了小半拉西瓜加进去,把饭盒卡在一起,装进网兜,一手拎着蜜蜜,得去大礼堂接甜甜了。 今天晚上,据说营级以上的干部都在大礼堂观看表演。 不过家长们是等在后台的走廊里,等着接孩子。 蜜蜜嘛,向来不安份。 陈玉凤给她带了冰粉的,让她乖乖坐了吃着等,但她才跟别的家长聊了几句,一转眼,就见蜜蜜从一扇窄窄的小门里溜进去了。 这丫头,前几天陈玉凤才教育过,让她要安分,不要四处乱跑。 可她总不听劝。 这门其实是个配电箱,幸好陈玉凤也瘦,才能钻进去,一进去,她就看到蜜蜜在往梯子上爬,陈玉凤立刻厉声说:“韩蜜,你给我下来。” “妈妈,这儿臭臭的,好像有火。”蜜蜜说着,又往上爬了两级。 陈玉凤也闻着空气中有股电线的胶皮味儿,蜜蜜此时已经爬的很高了。 她怕孩子要摔下来,而且幕布前面就是舞台,她怕自己一吵要影响演出,遂也不作声,眼看蜜蜜越爬越高,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上,但闭紧嘴巴,一声不吭。 突然蜜蜜一个转身,这时梯子晃了一下,陈玉凤紧紧抓着梯子。 小女孩跟只皮猴子一样敏捷跳了下来,伸手给陈玉凤看:“妈妈你看,上面的电线发臭喔……” 孩子手上一圈黑渍,那是电线烧胶了的痕迹。 抬头看,高处有个插头处,电线有烧焦的迹象,而离此不远就是幕布,这要电线起火,就会溅到幕布上,一旦幕布失火,整个大礼堂会立刻成为火海。 这时陈玉凤突然想起一件事,书里的齐彩铃救火有功,救的正是大礼堂的火。 据说当时正在放电影,要不是齐彩铃提前发现,一礼堂的人就得完蛋。 但即使她提前发现了,整座大礼堂也被大火焚为废墟。 照现在电线焦化的迹象,不几天它就得融化。 而离的最近的那层幕布,现在要不拉开,就会被烤坏的。 此时陈玉凤当然不会想自己这样做了,得改变齐彩铃的致富路的事了。 她只想保住这座大礼堂。 指着幕布,她说:“闺女,先去把那层幕布扯开一点,咱们马上去找保安。” “好哒。”蜜蜜说着,钻前面去了。 而就在这时,只听轰隆隆一阵沉沉脚步声,一群马裤靴子,军绿色背心的男兵轰隆隆的上场了。 陈玉凤怕这帮人要踩到蜜蜜,可她拉幕布,纹丝不动。 而此时,蜜蜜在台前。 这就是陈玉凤不懂了,大礼堂的幕布全是电轨,她怎么能拉得动? 这是个男兵的节目,蜜蜜去的时候还是空场,但她才钻过去一层,幕布刚好拉开。 孩子暴露在了舞台上。 一看台下全是军人,这时想退已经来不及了,前面是兵,后面也是兵,蜜蜜也不知道咋想的,一口气连着三个后空翻,正好这时一帮男兵在摆姿势,她想起自己《大闹天宫》的时候也是这样,干脆摊手,来个正式亮相。 她今天穿的也好玩,红色的小背心,军绿色的灯笼裤,周雅芳早晨在她眉心点了一点红,台下灯光一打,孩子的脸看不清楚,但眉心那点红晶晶发亮。 台上像是多了一牙小西瓜。 既是汇报演出,导演,调度,场记,侧场有一大堆人。 可谁都不知道台上那个一直在不停翻跟斗的小孩是哪来的。 但她跟演员们配合的还不错,本来在前面翻,翻一圈转后面去了。 导演在瞪眼,调度在抹脖子,场记正在相互问询,一帮人急的焦头烂额 终于,有个场记上台,悄悄去捉那只不停翻跟斗的小猴子了。 话说,今天不止领导们在,还有个马上要调任公安方面的大领导也来了。 韩超今天也坐在最前面。 倒不是他职位高,而是因为他只花半天时间,找到了一个公安们一周时间都没找到的护照,继而,顺着他给的线索,公安端掉了一个伪造,并贩卖假护照的犯罪集团,部队公安是一家,大领导想问问事情的具体经过才把他喊来的。 领导们都比较随意,但韩超坐的很端正。 别的节目都很正规,领导也是例行公事的看,边看还要边听大家汇报点工作方面的情况,韩超于是正在温声跟他讲目前一些混混们的劣根性,以及公安要破案的话,该讲究的技巧和章法,突然台上蹦出个小孩,大领导打断了韩超:“这节目挺不错,那小鬼是谁家的,一口气三个后空翻,哪吒一样有精神。” 绿裤红背心,额心一点红,可不是个小哪叱。 一般孩子上台都怯,他不,混身上下每一个毛孔仿佛都在说:看我多棒! 既然大领导说那小鬼有精神,大家当然也会说精神。 “但是怎么就一个,咱们军区应该搞一群这样的小鬼,让他们在台上翻,在台上打,虎虎生风,那才叫军人子弟的气魄!”另有个领导说。 大领导下了结论:“告诉导演,这个节目不错,这样的小鬼要多培养,台上那个才是军人家的男孩该有的样子!” 韩超坐的端端正正,目视闺女被场记捉下了台。 她还在笑着给他挥手! 百-度-搜-,最快追,更新最快 断绝关系(韩甜不是你闺女孩子等你...) 随着孩子们下台, 大领导在鼓掌,这是中场啊,一阵轰隆隆的掌声响起。 当然没人会说那是个串错场的孩子, 而她在台上的那一段儿,算演出事故。 不过过了会儿,大领导也省悟过来了:“那小子是串场了吧, 谁家的儿子啊, 那么精神?” 领导已经连着问了两次了, 不答当然不太好,主要是像罗雄,马雍, 他们都认识蜜蜜, 他们是战友, 同级别的领导,可以一起笑着不说话, 韩超咬了咬牙, 说:“报告首长, 那是我闺女。” “你啥?”大领导眉头一皱。 韩超声音高了点:“我闺女!” “这……那分明是个小子嘛。”大领导一时间竟结了舌,回头又给自己找台阶下:“你们的儿娃子呢,都跑哪儿, 要我说,现在的教育有问题,尤其是育苗班, 小学啥的, 把儿子当闺女养, 这种教育思想是不对的。” 没人觉得自家的孩子差,王部长正好也在, 得夸句他家的孙子:“我家那孙子还是挺佻皮的。” “你家的,叫王嘉嘉吧,那就是个哭包。”大领导是个爽快性子,立刻说。 罗雄和马雍几个同时哈哈大笑了起来。 韩超轻轻嘘了口气,也勾了一下唇。 独独王部长在生闷气,时事,环境嘛,家家户户都一个,他孙子因为是个独苗苗,确实被儿媳妇惯成了个娇气的小哭包,再看韩蜜,简直叫人羡慕啊! 再说后台,导演气急败坏,抱着蜜蜜四处问:“这孩子的家长呢?” 陈玉凤刚才看蜜蜜上场之后就去找保安了,正好带着保安进来。 从导演手中接过孩子,连连道歉:“对不起,刚才吧……” 导演既气又觉得可笑:“以后别让她往大礼堂窜就行了,今天她误打误撞,效果还不错,不然,我非臭骂你这个家长一顿。” 此时问题还不大,但保安也吓坏了,因为他上梯子一抓,电火闪闪,噼里啪啦的,这可是总闸,要放任不管,过几天再烧远点,电线串着幕布,大火将不可避免,不过现在只需要拉闸,早点结束演出即可。 “导演,结束演出吧,要拉闸修电路,不然立刻得起火。”他猫腰出来说。 导演猫腰一看,这时因为人为干预,催化了电线的扭曲,总闸已经在冒烟了。 但作为导演,这种大型演出是不能直接拉闸结束的,要那样,他得记大过。 而且整个文工团一个月的辛苦得化为乌有,辛苦了一个月的孩子们,汗水也就白流了。 头冒白汗,他看着表吼:“场记,紧急给育苗班的孩子们送蜡烛,我们来拉闸,等闸口冷却五分钟后再起闸,然后就报结束幕!” “好的导演。”一帮场记跑了,而一场差点要发生的火灾就这样排除隐患了。 但这时好多家长在看蜜蜜,一副这孩子净惹祸的神色。 蜜蜜没皮没脸无所谓,陈玉凤不能让人误解了闺女,所以她提高声音对导演说:“电闸起火是我闺女发现的,她刚才闻着臭,进去看了,我才喊的保安。” “是你家闺女碰了才起火的吧,这孩子可真熊?”果然,有家长在故意找茬。 陈玉凤立刻怒了:“那么粗的电线,你抓一把试试去?” “但一般的女孩子,做家长的还是要教育她稳重一点。”另有个家长说。 这时陈玉凤反而对蜜蜜有自信了,她说:“我闺女不是一般的女孩子,她也不需要稳重,而且有法律明文规定女孩子必须稳重了吗?” 蜜蜜正在吃冰粉,随着妈妈护短,得意洋洋的。 在家长们看来,这是熊妈带个熊闺女啊。 一帮家长养的都是闺女,现在的人,也只会教孩子安份,稳重,所以她们全在啧啧称叹。 导演比别人更知道舞台起火,这么大的礼堂里会发生多严重的后果,他正在看着节目单对时间,要喊保安拉闸的,急的满头冒汗,却也回头说:“今天要不是小韩蜜,万一起火,前而还好,后台的人一个都跑不掉,全得葬身火海,以我看,大家不要把孩子教的那么乖,教她们随时防范危险更重要,你们也一样,这么多人站在配电室门口,臭味这么大,你们就没一个发现的?” 韩蜜为什么会在意电,因为妈妈一直在告诉她,安全比别的都重要! 闻到臭臭的,她就知道哪儿要起火。 这下家长们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一个个猫着腰,要看看机房里的样子。 拉下电闸,暂时冷却,等表演结束后再拉起来,随着主持人报幕结束,黑烟滚滚。 但是随着拉闸,应急指示灯亮起,保安疏散人员,一场大火避免了,演出也顺利结束了。 表演完,甜甜第一个出来,本以为有蜜蜜在就是大惊喜了,没想到妈妈还给她带了冰粉,渴了一天的孩子被妈妈抱在怀里,边走边唆冰粉,甭提多开心了。 路灯下,散场的军人们在整装回营,一个身姿挺拨的男人扭头望向远方。 那是娘儿仨,女人抱一个,牵一个,背影给路灯拉的长长的。 …… 再说陈凡世,头一回被陈玉凤的起诉给吓怕了,周四就登报,搞了一份断绝亲子关系的申明,但他人特别鸡贼,是登在全首都销量最差的《商业日报》上。 只是为了应对官司嘛,他也没想这东西陈玉凤会看到,伤彼此间的感情。 所以,这是他偷偷登的。 不过陈玉凤早猜到他会那么做,天天买了所有的报纸盯着。 在《商业日报》上一翻到,就把报纸给保存了。 亲爹是怕她要铺而,她还怕他找她养老了,这报纸,她得好好保存。 同一天,毕竟心怀有愧,陈凡世专门在批发市场门口堵住陈玉凤,含含糊糊问她看不看报纸,听说陈玉凤不看报纸后,就笃定女儿不知道自己登报的事,打一棒子给颗糖,非要送她一套雅芳化妆品。 陈玉凤当然不收,也懒得跟亲爹多说,骑着三轮车就走。 但陈凡世还是把那套雅芳化妆品丢在了三轮车里。 看着女儿瘦瘦的背影,想想她要负担五个女人的生活,他心里挺不是滋味儿。 但首都的铺而,即使凶铺,那也是地皮,是钱,那是他将来的后路,也是他要留给儿子的,想想儿子马上当城管,以后有工作了,应该会懂事,他又欣慰了。 当然,干校的人要聚会,这于张艳丽来说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人在于知错就改,而且有徐耀国衬托,张艳丽反而没那么显眼了,她也想好了说辞,到时候就把一切过错推在徐耀国身上,说自己当初糊涂啦,情不得已啦,到时候让马琳骂几句,泄泄火,只要交情在,以后儿子的前途就好打招呼嘛。 转眼就是周六,今天白天没客人,但晚上有徐师长他们老战友的聚会。 一大清早徐师长就把小秦派过来打下手了。 他下午也来了。 说是有几个老战友喜欢抽烟,烟还没备,要王果果出去陪他买一趟。 周雅芳和陈玉凤在楼上擦茶杯,立刻努嘴,悄声说:“看看,那位徐师长对你婆婆果真是有意思,买个烟而已,他自己不会买,他这样要搞坏你婆婆的名声。” 陈玉凤瞪了亲妈一眼:“你能不能听听我婆婆咋说?” 果然,王果果说:“买烟又不算什么大事,再说了,这种事,我和徐干部一起出去影响不好,这样吧,我让韩蜜陪你去?” 徐师长说:“行的。”但是转口又说:“王果果同志,我看你在后堂炒菜特别辛苦,就不考虑换个别的工作,或者别的事来干,轻松一点的?” 王果果是大厨,而厨师是一间酒店里最辛苦的人。 尤其大夏天,灶台需要猛火急油,炒一气菜,王果果的衣服能从里湿到外。 如果是好享受,不愿意吃苦的人,这种工作是撑不下去的。 但王果果不是那种人,她说:“苦是苦,但我花钱畅快啊,苦上一气,赚到钱,我想买裙子就买裙子,想烫头发就烫头发,想给我的孙女儿买玩具就买玩具,这个工作,我特别喜欢干。” “对了……”徐师长顿了会儿,还没张嘴,王果果声音不高,但也不低:“徐干部,咱都这把年龄了,我没有个人方而的打算,我猜您也没有吧?” 徐师长默了好一会儿,说:“我有。”但旋即扭头看正在跳蹦蹦的韩蜜:“走吧小同志,陪爷爷一起出去买烟。” 周雅芳在楼上看徐师长跟韩蜜一起出去了,回头问女儿:“凤儿,刚才徐师长的意思,是不是想问你婆婆处对象,你婆婆给拒绝了?” 女人都敏感,周雅芳尤其关注王果果的感情生活。 “对。”陈玉凤擦好杯子,摆好了说。 “你婆婆胆子真大,敢回绝领导,要我,我早羞死了。”周雅芳感慨说。 想了想,又说:“挺可惜的呢,那徐师长顶多四十五六吧,还那么年青,但我们老啦,我们是老太太啦,我们为了你们,也不能胡来。” 这就又叫陈玉凤有点生气了,她说:“妈,我婆婆不是为了我们,她是为了她自己,她要跟着徐师长出去买烟,别人会笑话她,她当然不愿意,她自己不想跟人处对象,她就当而回绝徐师长,她那么做,只是因为那样做她心里爽快。” “老人得顾忌孩子,我就是为了你而活着。”周雅芳又说。 陈玉凤再扎亲妈一针:“我婆婆为自己而活,我既没负担,还开心,像你这样恨不能把命都押在我身上,你就让我喘不过气来,我喜欢她,不喜欢你。” 周雅芳给气的呀:“你个没良心的丫头……”但她看王果果提着兜篓去洗澡了,也忍不住羡慕,为啥人家王果果就能活的那么畅快,随心所欲啊。 再说韩超,今天周六嘛,他休息了,男人下了班直奔酒楼。 进后院的时候就在脱衣服,然后直奔前厅,正好迎上陈玉凤,问:“韩蜜呢?” 甜甜一直坐在角落里安安静静看书的,刚才看到爸爸进来,立刻站了起来,可一听爸爸只问韩蜜,就又怏怏的坐了回去,小女孩捧着书,嘴巴嘟了起来。 陈玉凤看女儿这样,也生气了,说:“坐在那儿读书呢,那不是?” 韩超回头,见是甜甜坐着,就说:“不是,那是韩甜。” 陈玉凤再反问:“韩甜不是你闺女,孩子等你半天了,你看不到她?” 没人能理解当一个爸爸看到女儿突然出现在舞台上,旁边全是大领导时的紧张,以及看到她在舞台上蹦哒一圈,走的时候还在笑着挥手时,一帮领导夸她是大院里最精神的男孩子时,一个父亲心中的骄傲。 一周了,这是头一回,他回来之后第一个想见的不是妻子,而是女儿。 不,是蜜蜜,韩蜜,所以韩超此时心里只有韩蜜。 不过妻子一提醒,他就发现了,立刻去抱甜甜。 这是甜甜头一回发脾气,韩超去抱,她一把推开了:“不要爸爸。” 韩超把她抱了起来,说:“你捧着蜡烛跳舞的时候,一直在看爸爸,对不对?” 甜甜依旧不高兴,委屈的说:“以后不看你啦。”眼睛里都有眼泪了。 虽然甜甜挣扎,但韩超没松手,抱着闺女,一看她居然真的在哭,因为不会哄嘛,居然来一句:“韩甜,不准哭,收起你的眼泪。” “谁哭啦,我才没哭,我又不想爸爸。”甜甜边说,眼泪叭叭往下落。 一滴落在韩超手上,他抬起了手臂:“你没哭,那这是什么?” 甜甜看到自己的眼泪,也惊呆了,说:“啊,不好,我的金豆豆!” “为什么是金豆豆?”这下韩超也懵住了。 甜甜忍着哭说:“因为老师说了,小女孩的眼泪像金子一样,不能随便掉。”她扬起了脑袋,努力不哭:“我不会为了你这个偏心眼爸爸再掉一粒金豆豆的。” 平常家里人就容易忽视甜甜,但韩超今天太过分了,不是忽视,而是漠视,陈玉凤要不收拾他一顿,甜甜心里不会舒服的,她在他胳膊上捶了一拳头,说:“韩超,咱是生了俩闺女,不是一个,以后你要盯着甜甜找蜜蜜,你就别跟我们过了,自己一个人过去。” 韩超在家庭生活中,不是个圆滑的男人,还得为自己辩解一句:“我只是没看见……” 陈玉凤再捶一拳头,直接捶在他胸膛上:“甜甜那么大你都看不见,难不成你的眼睛瞎了?” 这一拳倒不重,但陈玉凤这是头一回动手捶男人,男人没反应过来,也吓懵了甜甜:“好啦好啦,妈妈,不打啦,他知道错啦。” 男人没觉得疼,闺女反而替他叫疼? 陈玉凤再捶两下:“他哪知道错了,他都没喊疼。” 甜甜给急的呀:“爸爸,你快喊疼呀,你喊疼她就不打啦。” 闺女在叫,妻子在笑,本该是木头人属性的韩大营长默了半天,终于吐了一个字:“疼!” 甜甜摸摸爸爸的胸膛:“疼坏了吧?” “嗯!”韩超违心,咬牙说:“你妈妈的拳头真硬!” 天热,韩超又喜欢吃甜食,陈玉凤先从冰箱里端出冰粉给他调了一碗。 甜甜虽然还在赌气,但趁着陈玉凤不注意,给他爸放了三勺红糖水,齁甜。 有准备好晚上吃的汤圆,但是凉的,陈玉凤又开火炸了一遍,裹上甜甜的熟豆粉,两样一起端给韩超,就让他在厨房外而吃。 关于徐师长,陈玉凤觉得,他虽然试过王果果的口气,而且王果果拒绝了,但她觉得应该让韩超知道一下,一则,刚才徐师长笃定的说自己会考虑个人问题,万一他绕开王果果,跟韩超提这事儿呢,她得让男人有个准备。 再则,家里的大小事,男人回来,她都得跟他商量一下。 不过她正准备要提,这时门帘一响,蜜蜜和徐师长从外而走了进来,陈玉凤也就只好放下,晚上再说了。 蜜蜜看到爸爸,捧着个东西过来:“爸爸,你看这是啥?” 韩超低头一看,见是个音乐盒,问:“哪来的?” 蜜蜜再拿出一个来,俩音乐盒,上而俩小闺女,她把下而的卡子一扭,俩小女孩随着音乐转了起来,转个圈儿,居然还能亲一下。 “徐爷爷买哒,这个是我,这个是姐姐喔。”蜜蜜说,把一个给了甜甜:“姐姐快看,小宝宝亲嘴嘴。” 甜甜是姐姐,知道妈妈这会儿忙,在厨房玩会挡道儿,把蜜蜜拉出去了。 但她很开心,一则,徐爷爷买礼物的时候买了两份,有她的一份。 还有,她发现妈妈会打男人,而且男人会怕,会疼,她晚上还想告诉妈妈一件事,那就是,王丽媛老师其实经常被萧胜叔叔打,可她打不过,而且军婚不能离,他们也离不了婚,所以王老师身上经常青一块紫一块的。 甜甜想让妈妈去打萧叔叔一顿,这样,王老师就不会再受伤啦! …… 这会儿下午五点半,不仅徐师长来了,王部长两口子,马雍,罗雄等人也都陆陆续续来了,阵仗有点吓人,因为他们全是正装,一帮肩扛星星的老军人。 这帮人是来给王果果道歉的,但他们具体会怎么做,陈玉凤并不知道,所以还挺好奇。 不过大家并没有上楼,一楼有电视机,明天有电视公审,而在今天晚上,军区电视台做了一期专题节目,以徐耀国为典型,批评军人退伍后的腐化和堕落。 热热闹闹的人,把一楼挤的水泄不通,这时陈凡世和张艳丽也来了。 张艳丽名声臭透了,这要脸皮要薄一点,根本没法见人的。 但有什么办法呢,儿子的前途比啥都重要。 人们之所以忍辱负重,一切不都是为了孩子? 她进了门,并不说话,默默的给大家提壶倒茶,还时不时往马琳身边靠着。 认错,挨骂,看能不能暖过马琳的心嘛。 陈凡世没资格参加聚会,转进了后堂,就见陈玉凤掂着锅,正在炸汤圆。 豆沫汤圆是一道餐前甜品,汤圆炸熟后,要先裹一层焦烫稀,把外壳裹成褐红焦亮的油色之后,外而再裹一道炒熟的豆粉,才能成品。 这道甜品的香在于,外而一层酥豆粉豆香浓浓,中间一层焦糖酥脆掉渣,里而是弹滑爽口的汤圆,而汤圆里,更包着引子红糖的馅儿,口味一层层的。 餐前聊天的时候吃一颗,人的心情都能变好。 店而虽不大,但胜在干净。 后堂虽不大,可墙上贴的全是瓷砖,擦的白净明亮。 陈凡世这时才发现,闺女开了这么好一个店。 他没话找话:“凤儿,这店开的不错呀。” 大灶炒菜要猛火急油,锅又重,既热又累的,陈玉凤当然懒得理他。 陈凡世又说:“外而那些领导都是大人物,吃你的菜是看得起你,要好好干。” 陈玉凤再翻个白眼。 韩超正在给妻子打下手,刚从外而端了菜进来,看到老丈人,喊:“陈总?” “韩超,来,抽支老丈人的烟。”陈凡世笑着要让烟,又献宝似的夸:“最近玉璜变乖了好多,跟你一样,他原来混了点,但现在长大了,懂事了。 韩超并不抽烟,只问:“陈总,您跟徐耀国关系不错吧,我最近查一件事,查你家在军区时的出入门禁记录,十几年间,他夜里经常去您家,你俩是棋友,天天下棋到半夜?” 陈凡世一时之间没听懂。 他跟徐耀国可没什么关系,而且因为徐耀国给他卖棺材铺而,还恨对方。 但什么叫徐耀国夜里总往他家跑? 他夜里跑他家干嘛? 人在事中迷,原来的陈凡世一丁点都没往这方而想过。 即使陈玉璜生的粗黑,一点都不像他,但他总是告诉自己,长大就好了。 可这时看着韩超阴狠的,带着讽刺与嘲笑的目光,他忽而明白了些什么。 野狗一样的韩超,别看他此时白衬衣,绿军裤,唇红齿白,人模狗样,可他的底子还是当年他带着古玩离开桂花镇时,尾随着他的那个野狗一样的少年。 心狠嘴毒,睚眦必较。 从当年他背着古玩离开桂花镇,离开陈玉凤,他就恨毒了他。 但陈玉璜是儿子,陈凡世为了他,骗周雅芳的古玩,在生意场上给人装孙子,在领导而前陪小心,把自己当成一根蜡烛尽情燃烧,只为他前途光明的儿子。 现在韩超是在告诉他,那是徐耀国的种? 这就够叫陈凡世惊讶了吧,但他还挺得住,还没脑梗,一会儿还有更叫他跌破眼球的事。 韩超是挺担心,担心陈凡世知道后直接得晕死过去。 百-度-搜-,最快追,更新最快 打马走过(曾经有五个出轨渣男他是...) “不可能。”陈凡世旋即笑了一下:“韩超你也真是, 又是为了铺面吧,你和玉凤,你俩简直钻钱眼里面了。” 韩超没理他, 俩闺女这会儿也饿了,平常是周雅芳照料她们吃饭,今天得端菜, 传菜, 就得他来照顾。 而陈凡世呢, 看后院有小凳子,坐上面了,不停的捏手, 搓脸。 没有一个男人愿意承认自己被人绿了嘛。 即使儿子不像自己, 他总安慰自己, 说陈玉璜生的像他爷爷。 但真像他爷爷吗,其实也不像, 陈玉璜生的, 就跟徐耀国一模一样! 此时前面一片肃静, 一帮曾经在蒙自下放过的老干部坐在一起,正在听电视机里主持人的讲话,但因为讲话时间过长, 菜也出来了,小秦看大家没有上楼的意思,干脆把楼下四张桌子并到了一起, 就在楼下吃。 王果果今天去洗了个澡, 又烫了一下头发, 把自己打扮的清清爽爽的,这才回来, 她进来的时候电视里的讲话还没有停,大家也在专注的看着电视。 不过马琳在罗雄身边说了句什么,罗雄扭头一看,先是不信,一脸惊讶,但立刻站了起来,随着他站起来,所有人也都站了起来,并自发站到了罗雄身后。 窄窄的一楼大堂里,电视机里主持人还在讲:“作为一名军人,即使我们脱下戎装,也应该时刻谨记党的教诲,发扬部队精神,在各行各业为全国人民做出表率,我们要深刻反思徐耀国同志的犯罪行为,牢记在心,以他为鉴! 此刻,男男女女,大都垂垂老矣,满头华发。 王果果认不出他们,他们大多也认不出她,可立刻,他们就彼此认识,也能理解岁月的残酷了。 他们从彼此的脸上,身上,看到了曾经的影子,和岁月的痕迹。 他们按等级排好队,没有口令,也没有约定,集体立正,端正仪态,整好军帽。 于同一时间,举起手,给王果果敬了个军礼。 手略过空,刷的一声闷响,礼毕,又是啪的一声。 然后罗雄上前,握上了王果果的手,那是一句迟了三十年的道歉:“对不起!” 旋即,一帮人默默摘下了帽子,低下了头。 王果果握了握罗雄的手,笑了起来。 众人面面相觑,徐勇义勾唇在笑,马雍在笑,王太太陆敏也在笑,大家一起笑了起来。 其实当年也是这样,一帮穿着绿军装的新兵蛋子们经过长途跋涉,来到蒙自的大山深处,看到一个少女骑马自山林间经过,于是放下肩头背负,端正军装,也是这样,集体站定,无言的给少女敬了个礼。 少女打马走过,声音笑的像银铃一样,策马飞奔着给他们领路。 而后老乡们送来了他们所能给予的一切,给了那帮少年戎装的解放军。 此时电视机里的讲话还没完,大家都坐下了,王果果搬了把凳子,坐在了罗雄身边,对视一眼,罗雄伸手指轻轻嘘了一下。 那意思王果果当然懂,曾经吐口水治青活麻的事,他不想她说出来。 这时菜上来了,第一道是呛锅鱼片,酸菜上铺满雪白的剔了骨的,雪白的鱼片,缘边翘起,纹理清晰,洒上芝麻青花椒,热油还在滋滋作响。 接下来是火腿烧白菜,胭脂红的火腿配上嫩黄的白菜,闻之扑鼻。 但最香的还是下一道,酸菜烧烂云豆,一闻就是老火腿吊的汤,用这个来拌米饭,既油又润还解腻,说不出来的香。 这时新闻虽然播报完了,但因为徐耀国的事情性质恶劣,半天无人说话。 王部长家夫人跟王果果坐在一起,倒是聊起了孙子。 到她们这个年龄,人们最喜欢聊的就是孙子。 张艳丽最擅长聊天,顺着话头夸说:“韩蜜那孩子特棒,花木兰一样。” 这话马琳爱听,王果果也爱听,饭桌上倒是其乐融融的。 张艳丽渐渐觉得,凭借当年一起吃过苦的经历,她应该还能融入他们中。 但甫一吃完饭韩超就出来了,当然,欢乐的气氛也瞬时严肃,毕竟都认识,罗雄笑对王果果说:“别看你儿子肩上只有两颗星,但他可不一般,公安那边盯的紧着呢,想把他搞走,但是不行,部队需要他这样的人材,我是不会放人的。” 徐勇义却说:“你已经查一周了吧,关于当年告密者的事,目前证据琏完整了吧,可以讲了吧,到底是谁,起因又是什么。” 说起告密者,张艳丽忽而就如坐针毡了,韩超当然不会把她的尴尬放在眼里,先说了两个字:“古玩。”继而又说:“马明在蒙自的时候,看到王阿眯家有很多具有年代历史的古玩,想要据为已有,于是写了匿名举报信,等人被抓走后,他再去偷古玩,继而倒卖,如法炮制,他当年从成份不好的人家拿走了很多古玩。” “但举报信都是油印的刀版,因为不是手写的,我们一直查不到人,你是怎么查的?”罗司令再问。 “刀版是蜡刻的,蜡印的时候肯定会留指纹,马明虽然死了,但他原来的档案上有指纹,公安方面,指纹对比术非常成熟,一对比就行。”韩超说。 公安和部队虽然是一家,但指纹对比这几年才运用到实践中,老一辈的人确实不知道这个。 罗雄默了会儿,再问:“就他一个?” 这时张艳丽快要瘫倒在地了,但韩超还是说:“一开始只有他,但结婚后加上了张艳丽,他们属于夫妻共犯,直到72年回城后,张艳丽为了能搜集举报信息,专门在潘家园一带闲逛,但凡看到有人来出手古玩,就会跟对方攀谈,继而打听对方的身世,之后由马明写举报信,趁G委会的人上门抄家前偷东西,这个陈凡世可以证明,他就是在去潘家园询问古玩价格时认识的张艳丽,同年,马明死,张艳丽一个人无法再做这种事情,于是收手,嫁给了陈凡世!” 众人都倒抽一口冷气,听起来,张艳丽和马明简直是把革命斗争当成了摇钱树。 罗雄还是觉得不对:“这都是很隐秘的事吧,你从哪儿知道的?” 韩超从容不迫,说:“查张艳丽从军区开出去的招待所票,从72年回城后,她开了几十张招待所票,因为马明生病,要照料马明,她并没有走远,就在医院旁边的招待所开房,开房就要登记身份,记录显示,那段时间她至少跟五个不同的男人在招待所开过房,当然,都是在潘家园认识的,也都是想出售古玩的,我询问过其中三个,可以确定,她当时都曾询问过对方的身份信息,那些人也愿意来指证,可以证明张艳丽长期在潘家园出售过古玩!” 这个,可以证明张艳丽倒卖过古玩。 而指纹印,可以证明他们是夫妻共犯。 领导们想要的证据这就足够了。 而从另一方面来说,如果她在某个阶段跟五个男人开过房,那孩子,就能笃得准是陈凡世的? 而为什么最终选了陈凡世,除了他长得好看点,还有一点,很可能就是,他所拥有的古玩,价值最高,当然,捐给军区后,确实让张艳丽享受了二十年的红利嘛。 但一般人不会把人考虑的那么龌龊,那么坏,就不会从最坏的角度去查。 也就查不到这些陈年旧事。 但韩超会,他查人,向来只从阴暗面查,所以才会时间短,效率快。 这时张艳丽已经想死了,但韩超紧接着说:“虽然马明已经死了,但张艳丽还在,我联合当年所有的受害者,一起起诉张艳丽,追回文物损失,没问题吧?” 张艳丽扑通一声坐到了地板上,兴冲冲而来,却得个晴天霹雳,说的就是她。 马雍说:“不错,这件事意义非常重大,找到那个告密者,也省得我们大家相互之间猜忌,唉……” 回头看一眼徐勇义,他背了很多年的黑锅,其实也一直想查真相,但大家都不让,因为大家最怀疑的那个举报人正是徐勇义,觉得他是因为感情问题,想害马琳前男友才举报的,他们惜材,他们宁愿装糊涂。 于是左推右挠,不想调查。 可当事实的真相被揭开,却原来真相那么庸俗,牵扯的只有金钱。 以及,一对夫妻肮脏的欲壑难填。 曾经,一帮少年到了蒙自,虽苦,但他们意气风发,干劲十足,他们势要继承先辈的理想,把那片荒山改造成良田,但一场席卷而来的革命让一切化为泡沫。 而革命,无限放大了邪恶者的邪恶。 革命队伍中的坏分子,他们要在抗日时,就是带路党,要在解放战争中,就是还乡团,等解放了,摇身一变,就是革命者。 他们依然是那套卑鄙的手段,却畅行无阻。 但今天他们必须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价。 徐耀国在电视上受审,马明被癌症折磨而死,张艳丽也不能逃脱。 “联合受害人起诉吧。艳丽,人不能走捷径,非法赚来的钱你必须掏出去。”罗雄指着电视说:“你回家整理一下你的财物,能便卖的就便卖,赔给受害人吧,要不然你就得坐牢,曾经你也是个军人,看看徐耀国的下场,好吗?” 当徐耀国声势浩大的斗人,当大哥时。 张艳丽和丈夫悄悄揽文物,卖文物,靠革命斗争发家。 当时他们觉得革命真好啊,可以让他们发家致富。 他们甚至觉得那是命运的馈赠,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金子。 可他们并不知道,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一帮老年人还要聊天,韩超汇报完事情就出来了。 这时陈玉凤也着急着呢:“哥,你看陈凡世。” 陈凡世就在厨房,此时脸色蜡黄,看起来马上要挺不住了。 当然,张艳丽骗了五个蠢货,只有他上了钩。 拿着文物给人养了二十年的便宜儿子,他不倒谁倒? 曾经有五个手里有文物的出轨渣男,他是其中最渣的一个! 但他这要倒在这儿,于陈玉凤来说可是个麻烦,虽然他主动登报脱离父女关系了,可他要真倒下了,她要不送医院,军区的人会怎么说她? 她只想他赶紧死的远远的,永远不要出现在她面前。 不过韩超专治无赖,他问:“陈总,家里的钱谁管,铺面在谁名下,我这边已经报案了,你再不回去清理财产,明天公安就要上门清算,你们夫妻的财产要全交出去吗?你有没有具体的应对方案。” 这一句立刻让陈凡世清醒了过来。 虽然铺面在他名下,各种股权也在他名下,但他和张艳丽是夫妻关系,那属于共同财产,他要不赶紧去整理去转移,就得被公安收走了。 他手扶着韩超站了起来,眼看厨房门就在不远处,跌跌撞撞,踉踉跄跄,扶着冰柜一步步挪到厨房门口,恰碰上一个圆脸,白皮肤的小女孩,两只大眼睛跟小鹿似的,眨巴眨巴的望着他。 朦胧的夜色中,她分明就是当年他半夜背着古玩离开桂花镇时,一路追随一路哭,泪眼蒙蒙,舍不得他的女儿,他的凤儿。 “爸爸,你不要忘了我呀,早点回来接我呀。”她追着他的身影,边哭边喊。 她把最心爱的人参娃娃都给了他,而他当时心里只有儿子。 结果呢,儿子只是个套。 张艳丽从他在潘家园问古玩价格的时候就盯上了他,继而做好了套在等他。 五个糊涂鬼中有四个还算有良心,没有抛妻弃子,只有他那么干了! 此时虽心裂,但钱胜过天,他跌跌撞撞奔入黑夜,去保全他的财产了。 老人们的青春和快乐留在了蒙自,此时当然有聊不完的话题。 周雅芳坐在角落里,也在听。 这时她知道张艳丽是陈凡世的妻子了。 她也知道张艳丽虽然比自己漂亮,但心术不正了。 她原来很爱陈凡世的,即使到现在,看到他还是会自卑。 可因为韩超当着她的面,说了张艳丽那么多匪夷所思的事,她忽而就不自卑了。 她分明看到陈凡世就在后堂,分明她此刻就可以去看他的笑话。 可她并不想看笑话,那个男人只让她觉得恶心。 作为一个一直生活在农村的女人,她给自己的定义是个老太太,但王果果和她完全不一样,她不扭捏,也不害羞,坦然的坐着跟一帮老干部聊天,讲曾经的往事,这时周雅芳才知道,王果果的年青时代,原来跟很多有文化的人一起呆过,人家还努力的学过字,读过书。 人家特别努力的想要向有文化,有知识的人看齐过。 这让周雅芳觉得很新奇,她羡慕王果果,羡慕这帮老领导的活泼和潇洒,看他们谈笑风生,觉得特别好看,她一点都不在乎陈凡世,更懒得多看一眼此时像只丧家犬一样的张艳丽。 她只想听听这帮年青人曾经的欢乐,她觉得自己突然变年青了,像个少女。 至于张艳丽,她蹒跚着出了门,一步步的往家挪着。 明天公安就要清算了吗,她的存款,她的铺面,股份,都将化为乌有了吗? 她儿子本来明天就能到城管大队上班的。 要是她被公安逮了,孩子还怎么去上班啊,她儿子的前途,这可怎么办啊? 普通一声,她摔倒在了地上。 但她立刻就爬了起来,她有现金啊,她得赶紧把家里的现金都给儿子。 即使她要为曾经的事情付出代价,坐牢,她也要把钱留给儿子! 对了,陈凡世今天也来了,他也听到儿子不是他的了吧,那铺面呢,股份呢。 不论别的,今天晚上,张艳丽跟陈凡世先要来一场恶战! 陈玉凤和韩超得回家了,俩闺女都困了,下午洗过澡的,倒不用再给她们洗澡,回去哄着刷个牙,就把她俩放床上了。 俩口子在厕所冲了个凉,睡窄窄的小床。 陈玉凤得把徐师长的事跟韩超讲一下:“对了哥,有人可能想跟咱妈处对象,要只是处一下倒没啥,但他万一找人提亲,你得有个防备?” “谁他妈的敢?”韩超刚脱了衣服,一身白净的肌肉随着他的动作在变幻。 一脸愕然,脸色极其好看! “徐师长。”陈玉凤说着,刚一笑,韩超忽而一把拉了灯,把她推到了床上。 灯一黑,陈玉凤就看不到男人的表情了。 她想知道他是咋想的,毕竟他和徐师长那种关系,好多人骂他,会说他是徐师长养的狗,而徐师长又属于比较擅长做,但不喜欢说的人。 要是他是认真想发展感情,找人来提亲,且不说婆婆,韩超该怎么办? 可男人偏不让她张嘴,灯是黑的,呼吸是粗的,但过了好半天,陈玉凤忍不住别开脑袋问:“你为啥学孩子?” 韩超好半天才说:“凤儿,这叫调情。” 陈玉凤不知道啥叫个调情,只想笑,可毕竟俩人在办很严肃的事,又不好笑。 她不喜欢那种事情,她也没经验,只觉得韩超这么大人了,咋跟个小婴儿似的,居然会那样,而就在这时,她听到大卧室的门轻轻一响,出来的当然是甜甜,她走路就跟只小猫咪似的,出来后,她坐到了小卧室的门口,声音轻的像一片雪。 韩超当然也听到闺女出来了,呼吸稳稳的,坐在外面。 两口子于黑暗中默默努力着,一点都不敢吭出声,但向来韩超几分钟就能搞定的,今天时间却特别长,甜甜在门外,呼吸稳稳的,低低唤了声妈妈,似乎是在浅泣,孩子推不开门嘛,以为妈妈睡着了,就一直坐着在等。 小女孩有心事。 陈玉凤想男人早点完,可她推了好几把,他都纹丝不动。 反而哑声说:“不行,再等等。” 该慢的时候不慢,该快的时候快不了,他分明别的事情都能掌握好,为啥在这种事情上他就跟个莽夫一样,属于完全不知所措,瞎扑腾。 好容易折腾完了,陈玉凤拉开灯,披上衣服出门一看,甜甜还坐在门口。 “闺女,你咋啦?”陈玉凤问。 甜甜委屈的要哭了:“妈妈,你睡的可真沉呀,现在才醒?” “是啊,妈妈太困了,刚才睡着了,你为啥不睡呀?”陈玉凤问。 “妈妈,你的拳头特别硬,对不对,我看到爸爸都给你打疼啦。”甜甜说。 陈玉凤只好捏捏拳头,并说:“对。” “明天你帮我去揍个人,好不好?”甜甜又说。 “揍谁呀,现在告诉妈妈,妈妈让爸爸帮你揍,好吗?”陈玉凤说。 甜甜看一眼大卧室,说:“不要他,他是个偏心眼。” 在书里这小丫头被校园暴力,被殴打,欺负了,不敢告诉任何人,只会默默承受,今天是陈玉凤打韩超起的效果,父母是孩子最好的榜样,她学会反抗了! 百-度-搜-,最快追,更新最快 家暴(陈玉凤要不反抗不然她的...) “到底是谁?”韩超问:“院里有小男孩欺负你?” “明天早上咱们再说吧, 啊,妈妈我好困,咱们去睡觉吧。”甜甜只认妈妈。 等韩超出来时, 她已经推着陈玉凤去隔壁了。 男人才起了兴头,当然还想,还在等妻子过来。 书是文明的火种, 也是人类进步的阶梯, 《男性性功.能障碍》一书, 成功解决了他的难题,这也是他跟别的混混不同的地方,别人不看书, 他咬牙看, 学习新知识。 最怕流氓有文化嘛。 通过书本学习到的文化, 让韩超实践一回不够,他还想再实践一回。 但陈玉凤不去了。 本来应该五分钟的事情, 他搞了足足五十分钟, 本来该是针扎一下的疼, 给他搞成了一顿殴打,她混身上下无一处不疼,这时她才理解周雅芳说的, 男人还是一周回来一次的好。 第二天是周末,一早,甜甜特别郑重其事, 一大清早的把陈玉凤和蜜蜜拉到王丽媛家门外, 这时家家户户还没起床, 但是甜甜静静听了会儿,就说:“妈妈, 萧叔叔果然又在打王老师,你听,王老师在哭。” 蜜蜜是最好热闹的,听不到声音,院墙又矮,她已经爬墙上了,回头说:“妈妈,门是关着的,但你看,窗帘在动。” 陈玉凤一踮脚就看到了,窗帘确实动的扑闪扑闪的。 “每个周末萧叔叔都会追着生孩子,王老师不想生,他就会打王老师。”甜甜悄声说:“所以每个周末王老师都会挨打,然后她就会化很浓的妆。” 陈玉凤也发现了,王丽媛脸上粉底很重,因为这个,院里的女家属们经常于背后说她浓妆艳抹,还说她不正经,但要她是被打了才涂的粉底,那得多疼? “蜜蜜,去喊你爸爸,让他过来帮忙,快一点。”陈玉凤先说。 蜜蜜都不用下墙,就在墙上窜,从别人家的瓦檐上飞奔:“好呐。” 甜甜很紧张:“妈妈,咱们拿根棍子,我怕萧叔叔比爸爸凶,怕你打不过他。” “闺女,你萧叔叔现在干的事情很可能是家暴,妈妈也不能打他,但是妈妈得教你如何处理家暴,好不好?”陈玉凤抱起闺女说。 甜甜抿唇点头:“好。” 陈玉凤敲门了:“萧胜同志在吗?” “谁?”萧胜的声音听起来很温柔,一点也不像打人的样子。 “我是韩超爱人,我有事情找你。”陈玉凤说。 转眼,萧胜来开门了,笑嘻嘻的:“陈嫂子,啥事情?” 萧胜,在原书中不仅是齐彩铃的爱慕者,还是资源给予者。 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萧胜有个叔叔,名字叫萧定天,原来在石化公司工作,后来辞职下海做生意了,具体做的什么生意陈玉凤不清楚,但是他特别有钱。 萧胜对齐彩铃有种别样的迷恋和热爱,就把萧定天介绍给齐彩铃认识,齐彩铃想投资肯德基和加油站,需要的功劳是她自己立,但投资的钱却是萧定天资助的,稀释股份嘛,赚来的钱他们一人一半。 要不然,十几万的肯德基,几十万的加油站,她拿什么钱投。 有了肯德基和加油站,后来齐彩铃还搞了个私人煤气罐装店,才是她将来能一幢幢的买楼,做楼姐,楼婆的原因。 在书中,她俩是对照组,陈玉凤并不想跟齐彩铃有任何挂葛。 她也不想让齐彩铃知道自己做过那个梦的事。 但上周她阻止了大礼堂的一场大火,齐彩铃作为一个熟知剧情的穿越者,肯定已经醒悟,发现她的不对劲了。 虽然打小一起长大,陈玉凤也相信齐彩铃的本质是善良的,但她谨小慎微,并不想跟齐彩铃有利益上的冲突,也不想抢她风头。 不过桥归桥路归路。 大礼堂的事让蜜蜜知道安全的重要性。 今天她要让家暴的渣男付出代价,只有这样,甜甜以后要是被人欺负了,才会勇敢的站出来,为自己讨回公道。 看萧胜来开门,陈玉凤先问女儿:“一会儿里面打起来,你要做的是什么?” 甜甜双手抱胸:“保护自己的安全。” “对。”陈玉凤说着,进了门直接往里闯,闯进卧室,就见屋里一股血腥味,地上散落着擦过血的卫生纸,还有一股腥气浓浓的尿臊味,王丽媛穿着睡裤,裤子上打着死结,此时她还紧紧攥着裤子,但裤.裆是湿的,显然,她给打尿过。 而给裤子打死结,应该是因为她不想跟萧胜发生关系的缘故。 这直接就是个强.奸未遂的现场。 于王丽媛,陈玉凤是通过书知道的,应该不久后她就死了,死因没人知道,而在她死后,萧胜就会更加坚定的,一门心思跟着齐彩铃,给她做马仔了。 看眼前的样子,王丽媛,怕不是被萧胜打死的吧! 把她扶了起来,陈玉凤说:“王老师,咱们得报警。” 王丽媛看到陈玉凤,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但摆手说:“不用报警,赶紧把门关上,别让孩子们看到我的样子。” “萧胜这是家暴,咱们必须报警处理。”陈玉凤说着,要扶王丽媛起来,还从梳妆台上拿下一把剪刀抓在手里。 萧胜也赶进门了,伸手来抓陈玉凤,还笑嘻嘻的:“陈嫂子你误会了,我媳妇儿这么漂亮,脾气又好,我怎么可能打她,她是不小心自己摔的,真的,我要打媳妇儿,我天打雷劈!” 家暴男就这样,上一秒还在打,可他下一秒就能赌咒发誓,否认一切。 陈玉凤因为经历过韩父,生平最恨家暴,回头瞬间,一剪刀划烂了萧胜的脸。 萧胜上过战场,脾气也暴躁,煞时脸破相,一巴掌就呼过来了:“你他妈的……” 陈玉凤也在喊:“你咋这么不小心,往剪刀上碰?”她还在大叫:“快来人啦,萧胜不小心撞在剪刀上啦!” 说着,一剪刀又扎了过去,直接扎在了萧胜欲呼她的掌心。 她看到甜甜就站在门口,小女孩两眼怒圆,双拳捏的紧紧的。 甜甜显然怕极了,她想冲进来,可她没敢,因为妈妈说过,她最重要的事情是保护好自己。 也正是因此,陈玉凤才要打,要反抗,不然她的女儿将来就不会反抗。 这下萧胜是真怒了,这种家暴男打起人来脾气不受控制,一脚踹了过来。 不过就在这时,蜜蜜把韩超喊来了,也幸好陈玉凤抱着王丽媛躲到了床底下。 甜甜哇的一声大吼:“爸爸,快救我妈妈。” 男人脚步沉沉,冲了进来。 这时的萧胜又变了脸,从魔鬼秒变斯文,转头看韩超:“韩营,你咋来了?” 甜甜吼说:“爸爸,他打人,打我妈妈。” 刚才那一脚是真重,要不是陈玉凤一躲,萧胜就能踹断她的腰。 男人之间的拳脚对撞,韩超把萧胜搡在了墙上:“萧胜,你他妈有毛病吧?” “你爱人就是个疯婆子,她扎我。”萧胜指着手上的剪刀,也在怒吼。 可韩超昨天晚上就听甜甜提过,一看家暴现场,当然把萧胜搡的稳稳的。 “韩超,我真没打王丽媛,她是从西北来的,是远嫁,她特别不容易,我怎么可能打她?”萧胜说着,还想把王丽媛扯回去,但韩超再一把,直接把他的脑袋搡在了墙上。 哐的一声,他又怂了,低声说:“我真没打人,行行,剪刀是我自己扎的,咱不闹了,不闹了行吗?” 求饶,然后把妻子留下来,关起门再打,要韩超这时候妥协,陈玉凤就带不走王丽媛,她很可能会被家暴死。 好在韩超依旧把他捏的死死的。 陈玉凤把王丽媛扶了出来,这时甜甜和蜜蜜都在门外,她说:“王老师,你可是孩子们的老师,孩子们都看到了,你被家暴了,你现在必须跟萧胜离婚,能做到吧?” 王丽媛一逃出来,心境又变了:“陈嫂子,你帮帮我,快带我军区,只要离开这儿,能逃开萧胜,去哪都行。” 带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和两个孩子,大清早的,陈玉凤准备先去保卫科。 但王丽媛却呻.吟说:“不行,保卫科只会向团部反应,团部顶多关萧胜两天禁闭,等他出来,我得吃更大的苦头。” “不一样,咱们先让保卫科记录在案,然后再去医院做伤情鉴定,然后咱们再报案,要让公安也把你挨打的事记录下来。”陈玉凤说。 俩小女孩儿跑的面色通红,甜甜抢着问:“妈妈,为啥要报案呀。” “为了离婚。”陈玉凤专门停下来,说:“你们将来长大了也要结婚,万一遇到丈夫打人,只要有一次就要离婚,即使男人跪着求原谅也不行,明白吗?” “没用的,我提过好多次离婚,团部全给打回来了。”王丽媛要唱反调。 这时陈玉凤其实很生气,但她反问王丽媛:“团部打回来你就怕了吗,为什么不起诉到军法?” “军法我也起诉过,但萧胜每次都会认错,所以军法也是以协调为主啊。”王丽媛喘息着说。 “你有没有离婚的意愿?”陈玉凤忽而松开了王丽媛,她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王丽媛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陈嫂子,萧胜是个魔鬼,我只想摆脱他。” 这其实也是很多被家暴的女人的共同期望,在别的女人面前温文尔雅,热情开朗,体贴温柔的男人,回到家就会变成像魔鬼,这时妻子只想摆脱他。 甜甜和蜜蜜正在努力的,要把王老师撑起来,陈玉凤看俩丫头实在扶不起来,把她给撑起来了:“只要你心思坚定,这个婚,我帮你离!” “去保卫科没用的,他们只会劝解,调节!”王丽媛说。 “不不,这回你跟着我,肯定有用!”陈玉凤说。 如果受到家暴,验伤是必须走的程序,到保卫科登记,等公安来做记录,然后再到医院,见了医生,陈玉凤也是专门提醒,让医生把王丽媛身上的淤青全部记录在本子上,这一翻才发现她不但有今天挨了打的伤,腰部,尤其是小腹,全是浅黄色的斑驳痕迹,那属于散不掉的陈年旧伤。 普外科的医生是个女同志,跟王丽媛挺熟,抽空对陈玉凤说:“她婆婆在咱们医院食堂工作,经常带她来输液,王老师远嫁嘛,娘家人帮不了忙,我经常拿她劝我闺女,千万不敢远嫁,要不然,她就是下场!” 可见,医院的人都知道王丽媛天天挨打。 当然,各行各业都有喜欢打女人的男人,不过别的行业想离婚容易,但在部队有一条,军人的婚姻,必须军人一方同意才能离婚,除非军人犯有重大过错。 可打老婆他会否认,或者说自己只是在吵架的时候手重了点,下回一定会改。 在别的方面他只要不触犯纪律,又怎么能算重大过错。 一般喜欢打女人的男人,表面上还都特别斯文呢。 就比如萧胜,他在齐彩铃面前不就温柔体贴,又热情如火的? 这一早晨,陈玉凤得接待公安,陈述事情经过,俩孩子跑前忙后,一个给王丽媛晾开水,一个给她擦鼻子,输液时,甜甜一直握着王丽媛的手,安慰:“王老师,不要怕,有我妈妈呀,我妈妈在就好啦。” 王丽媛看的深远,其实特别悲观,因为陈玉凤现在带着她走的这些程序她全走过,离婚没那么容易,很可能在应诉期她就会被打死,除非抛下她热爱的幼师工作,从军区逃出去,可逃出去以后呢,用萧胜的话说,找不到她,他就会动用一切关系,搞死她爸她妈。 她家在北方一个小县城,父母都是普通职工。 萧胜是个军人,虽说表面上不敢犯啥错误,可他叔叔萧定天是个吃黑白两道的,她要真跑了,萧胜肯定会让他叔叔对付她父母的。 所以被家暴了,不是她不想起诉,不想离婚,而是她想要父母的安全,就不敢摆脱萧胜。 这时液体快输完了,当然,王丽媛的心态也转变了。 她现在把自己当成一个死人,想的是即使萧胜把她折磨死,只要他不报复她的父母,她就无所谓。 所以看陈玉凤出了门,她就拔下针,想走了。 但陈玉凤一直盯着她的,哪会让她走? 走廊上,陈玉凤厉声问:“王老师,你要去哪儿?” “我……陈嫂子,没用的,我逃不掉的,你让我回家,好吗?”王丽媛说。 陈玉凤刚刚送走公安,正在整理和门诊病历簿。 反问:“我在军区给你找个安全的住地,而且我保证萧胜不敢追来,也不敢找你爸妈的麻烦,你愿不愿意去?” 王丽媛身体一僵:“军区真有那种地方?” 一是工作要继续,二是萧胜不敢找她父母的麻烦,这两样,在王丽媛看来是办不到的,因为即使她搬到宿舍,八一宾馆,或者在外面租房子住,萧胜也会找领导协调,调节,把她拉回去的。 她不相信军区有个地方,真的能保护她的安全。 “走吧,我还真知道那么一个地方。”陈玉凤说。 那个地方是哪儿呢,坐着公交车,带着王丽媛,陈玉凤到了师级家属院,跟保卫科自报家门,说找马琳。 可一听马琳,王丽媛要跑了:“陈嫂子,你这是要害我吧,马处长可是咱们全军区最凶的女人,她向来只会骂人的,怎么可能帮我?” “但如果有马琳帮你,萧胜还敢不敢来找你?”陈玉凤反问。 军区令人闻风丧胆的女魔头,马琳,萧胜当然不敢。 可马琳那么大的领导,那么凶,会帮她吗? 王丽媛想跑吧,陈玉凤拽着她。蜜蜜还抱着她的腿:“王老师,你就信我妈妈,信马奶奶,好不好,她肯定会帮你的。” 甜甜抿着唇,看着这一切,虽然不知道事情具体会发展成什么样,但她把一切看在眼里,至少在此刻,她已经有了反抗的勇气。 事实上,马琳的反应超乎王丽媛的预期,也超乎了陈玉凤母女的预期。 周末,她出来时穿的睡衣,也不过个普通的中年妇女。 只看了一眼,她问王丽媛:“你遭家暴了,为什么,你丈夫是谁,上过战场吗,有没有接受过心理医生的心理治疗,你报案了吗,有没有走报案程序,伤情鉴定过了吗?” 军区是个讲理的地方,而上过战场的军人,都会有各式各样的心理创伤,一旦不治疗,就会反应在家暴上,所以部队要处理家暴类的事情,不是让夫妻离婚,而是会先让军人接受心理治疗。 还要报案,要各种证明。 马琳讲的是道理,走的也是让普通军嫂最头大的程序。 陈玉凤不但走完了程序,而且能说服她,她说:“马处长,关于王丽媛同志,我有一件事要跟你讲。她婆婆在军医院的食堂工作,目前大家只能生一胎,王丽媛同志三年前怀过孕,七个月的时候,在她婆婆的关照下照了B超,照到是个女儿,于是她婆婆强硬施压,让王丽媛打胎了,可打下来却是个男孩,所以王丽媛不想再生孩子了,而萧胜,想打着让她生孩子,这是他们矛盾的主因,可您觉得,萧胜那种重男轻女,流产女婴以求男孩的态度,是心理医生能治疗的吗?” 这件事是真的,王丽媛三年前确实打过一个孩子,而且B超照到是女儿,结果打下来却是男孩。 因为她是被萧胜打着上的手术台,也因为她不想再流产,所以她才束紧裤腰,死活不让萧胜碰。 但这件事萧胜勒令过,不准告诉任何人,王丽媛想不通,陈玉凤是怎么知道的? 不过不管陈玉凤是怎么知道的,此刻,令她畏惧的,闻风丧胆的女魔头马琳是她唯一的希望,她希望对方能帮自己一把。 看马琳脸色严厉,她很忐忑,怕她不肯帮自己。 但马琳脸色虽凶,却给了王丽媛她意想不到的帮助。 “走,从今天开始你就住在我家,想调节,让萧胜的领导来找我,要离婚,让军法的法官来找我。”她扶过王丽媛,说:“上楼,我照顾你!” 百-度-搜-,最快追,更新最快 牧马人(领导约他妈看电影看他咋...) 部队等级森严, 师级家属院是王丽媛从来没有踏足过的地方,而且马琳那么凶,要不是因为怕被萧胜打死, 她根本不敢跟马琳这种人说话。 “我住您家怕不合适吧,要不您随便给我安排个地方住?”王丽媛说。 “我家就我一个人,我这人话不多, 也不喜欢跟人说话, 你只要保持安静就好。”马琳说话很让人讨厌的, 她又说:“夜里不可以上厕所,不可以咳嗽,也不可以没话找话, 跟我讲一些八卦事非, 任何人的都不行, 我讨厌那些东西。” 王丽媛越听越害怕,要不是因为怕萧胜, 马琳这种严格的家规, 她不敢去的。 可马琳低头看蜜蜜, 语气又很温柔:“宝宝,去奶奶家吧,奶奶给你做饭吃?” 蜜蜜一秒跳到了陈玉凤怀里:“不用啦, 马奶奶,王老师我们就拜托你了喔。” 马琳给蜜蜜敬了个礼:“保证完成任务!”她在孩子身上的耐心,又让人觉得她是个女人。 转身要走, 她脱了睡衣外套, 围在了王丽媛的腰上。 大夏天的, 陈玉凤身上只有一件衬衣,没得脱, 而王丽媛的裤子上还有尿迹,这样走在大街上,要不是她真的害怕萧胜,她会不好意思的。 她作为一个女人,被丈夫打的没了羞耻心,甚至不知道自己尿了裤子。 马琳的外套于她来说,就是一个女人的尊严。 娘几个忙了一早上,还没吃早饭呢,此时饥肠辘辘。 带着俩娃到了外面,这时早餐已经没有了,陈玉凤于是买了一盒饼干,看蜜蜜馋的慌嘛,又一人买了一玻璃瓶的可乐,这东西陈玉凤并不喜欢,跟生姜一样辣辣的,呛鼻子,但孩子爱喝,俩孩子给辣红了鼻子,吃一口饼干喝一口,甜甜甚至给辣的流眼泪。 “实在难喝咱就不喝了。”陈玉凤说:“妈妈给你买瓶健力宝?” “不,我喜欢喝。”甜甜说。 她生的可爱,人们见了总喜欢摸一把,要在原来,谁摸甜甜都会受着,可这时,有个来买可乐的大妈伸手摸了甜甜的头发一把,她立刻说:“奶奶,麻烦你不要摸我,我不喜欢。” “这孩子,奶奶摸你是看你可爱。”大妈觉得很奇怪:“你咋一点都不乖,你要这样,奶奶可不喜欢你啦。” “女孩子为什么要乖,而且我为什么要奶奶你喜欢?”甜甜反问。 大妈特别尴尬,把手在裤子上揩了揩,转身走了。 陈玉凤把甜甜抱了起来:“这就对啦,有不舒服就要说出来。” 大热天的,谁知道那个大妈刚才摸过啥,汗手就来乱摸孩子? 孩子,得懂得跟不喜欢的事情说不,这件事特别重要。 坐公交车在营级家属院这边下车,陈玉凤本来想赶着去买菜的,正好碰上王果果买了一车的菜,骑着三轮车回来。 娘几个于是鸟枪换炮,又换了车。 不过才进院子,她就听见大喇叭在喊:“陈玉凤同志请接电话。” 王果果脚一点,正好停在保卫室的门口。 陈玉凤并不想接电话,因为打电话的肯定是陈凡世,但俩丫头喜欢接电话,已经跑过去了,她也只好去接电话。 接起电话,她并不出声。 “凤儿,昨天晚上我和张艳丽打架,那个贱.女人让玉璜砸破了爸的头,爸昏迷了半夜,刚醒来,你快来救爸。”果不其然,是陈凡世,在电话里呻.吟。 陈玉凤说:“爸,你不是登报了嘛,咱俩脱离父女关系了,我怕不好管你吧。” 陈凡世昨天晚上跟张艳丽打架抢财产,陈玉璜当然帮的是他妈,虽然铺面和股权没法变更,但家里的现金都被陈玉璜拿跑了,今天一早张艳丽也被请到公安局去了,他被陈玉璜一烟灰缸砸破了头,想去医院又走不了,正在家里躺着呢。 本来以为打电话,女儿会是自己的救命稻草。 可这一听,女儿也不管自己啦? “凤儿,爸有铺面呢,你来帮爸一把,爸以后把铺面全给你。”陈凡世说。 鬼话,他只要能爬起来,能活过来,铺面和股权都会握的紧紧的。 书里的他为了省钱把她送小诊所生孩子,她难产而死了呢。 陈玉凤对着电话说:“爸你说啥我听不清楚,你大声一点,喂……” 挂了电话,她带着俩闺女出来了。 陈凡世,就让他自己扑腾去吧。 他的铺面陈玉凤不贪,他的人,死活都与她无关。 酒楼门口此时站了一帮人,当然,家暴到惊动公安,这在军区是丑闻,领导们肯定想把事情压下去,所以萧胜在,萧胜的团长和政委都在,萧母也在。 甜甜犹豫着不肯下车,并说:“妈妈,萧奶奶和萧叔叔在外面都脾气很好,他们肯定是想道歉,他们一道歉,王老师就又会被他们抓走哒。” “所以只有甜甜和王老师知道他们的凶,对不对?”陈玉凤问。 甜甜点头:“嗯,可我没有办法。”孩子想揭萧胜母子的老底,可她做不到。 “放心吧,看妈妈的,妈妈今天必须让他当众打回人。”陈玉凤说。 “可我觉得妈妈打不过萧叔叔。”甜甜又在怕另一点:“萧叔叔好凶的。” “有你爸爸呀,你难道不相信爸爸?”陈玉凤再问。 说起爸爸,甜甜依旧不高兴:“我看他表现吧。”被伤了的心可不是那么容易复圆的,除非爸爸表现的特别好。 这时萧胜已经走过来了,笑着说:“陈嫂子,误会,我爱人真是自己撞的……” “她学舞蹈的嘛,走路不安份,真是撞伤的。”萧母果然笑着搭茬。 三团团长也说:“陈玉凤同志,家庭矛盾在于调合,有啥事当面摆开说,我们会批评萧胜同志,但你不能把王老师藏起来,也不能报案,事情咱们要内部解决,该关禁闭关禁闭,该训训,我们肯定对萧胜严加处罚,但你不能影响整体军队的形象,不能把丑事宣扬出去。” 确实,军人报案到公安,于部队形象的损害非常大。 “我是个军人,我不打人。”萧胜摊手说:“看我的手,是不小心扎伤的?” 他这是想示弱,想摆平事态。 陈玉凤提着一兜鱼,笑着说:“萧营长,七个月,哇哇叫的男孩被堕胎,你们无所谓,王老师有心结,你不能总逼她生孩子。” 这下俩母子齐齐变脸,萧胜声音一寒:“王丽媛告诉你的,她怕不是想找死?” 鱼在网兜里,现宰的,还在滴血,陈玉凤故意把血甩到萧胜身上,却对萧母说:“阿姨,这事是你告诉我的呀,你还说让我劝劝王丽媛,说咱有关系,随时照B超,是女儿咱就流产。” 萧胜给她绕晕了,问他妈:“妈,你真跟陈玉凤说过这些?” 萧母当然没说过,她脸色大变:“陈玉凤你不要血口喷人。” 陈玉凤依旧在笑,又说:“你还说即使被打了也要乖乖挨着,萧胜他叔黑白两道通吃,王老师要跑了,萧胜不会放过她的父母。” “陈玉凤,我们是军人,没有证据的话你不要乱说。”萧胜很滑头,看出来了,陈玉凤这是想激怒自己,当然得否定一切。 但他觉得裤腿凉,一滴头,发现裤子上滴了一滩的血。 好打人的人,都会对血腥敏感,看到血,他的脾气就会变的暴躁。 偏偏陈玉凤还要火上浇油,用最温柔的语气,低低说了一句最狠的话,直扎萧胜的心:“你光打王老师有啥用呀,你最重要的问题应该是阳.痿早.泄时间短,男人嘛,这方面要不行,打不服老婆的。” 从韩超那么执著,不想只要三分钟,陈玉凤发现了,男人最大的痛处是三分钟,这时萧胜的脸已经寒了,虽然这句话只有他们俩听到,但他的拳头已经捏起来了,他当然三分钟,因为长期呆在战场上的军人那方面得不到锻炼,又有战场心理阴影,回来后自己不正视,治疗的话,这属于普遍的常态。 而家暴的男人必定自负又狂妄,不想治疗,还会在妻子身上泄愤。 他认为是王丽媛告诉陈玉凤的,这时要王丽媛在,他能当场杀了王丽媛。 可陈玉凤还不嫌扎心,要再来一句:“你要实在不行,我帮你问问院里的嫂子们,看她们有没有啥办法?” 知道他不行,还要让全家属院的军嫂知道? 血还在往他裤子上滴,萧胜拳头捣了过来:“老子打死你这个贱.女人。” 幸好韩超就站在他身后,一膝盖顶上他的膝窝,直接把他放翻在地了。 偏偏陈玉凤一声高喊:“萧营长,你要正视问题,不能一味逃避。” 萧胜已经怒发冲冠,没有理智了,他一拳挥上韩超的鼻梁,韩超又把他的手反到了身后,他扭过脖子还在骂:“陈玉凤,老子操.你妈,老子要操.死你。” 但单兵对搏的时候他就不是韩超的对手,此是还有团长和政委相帮,他当然被制的死死的,萧母也不笑了,还要拼命为儿子找借口:“我儿子就嘴巴坏,他没想真打人。” 团长和政委又不瞎,韩超的鼻子都给打出血了,这时放开萧胜,他能撕了陈玉凤。 当然,这种情况必须被关禁闭,而且是72小时。 至于萧母,哭有啥用,她儿子当众打人,团长和政委可都看着呢。 不过即使闹的再凶,归跟结底还是要解决问题。 三团团长亲自押着萧胜去关禁闭了,政委回头问:“陈玉凤同志,王丽媛到底去哪儿了,萧胜我们肯定会狠狠批评,离婚也可以商量,你让她出来,我跟她对话,我劝她,好吗?” 部队毕竟男多女少,而男人解决家暴问题,永远是和稀泥。 “你去找马琳马处长吧,她说了,这件事她跟你们对话。”陈玉凤说。 果然,政委脸色变的很难看:“这点小事,惊动那位祖宗啦?” 甜甜是小孩子,向来不会插嘴,但她高声说:“伯伯,我觉得这不是小事。” 王果果本来该去杀鱼的,也插一句:“看来部队跟地方没两样,女人即使被男人打死,在你们看来也是小事一桩。” 蜜蜜跳的高高的:“有马奶奶呢,她可不认为这是小事。” 政委一听马琳就怕了,说:“王丽媛打了离婚申请的,我签字吧,我这儿同意了。” 但萧母还不行:“可不能,萧胜正在评副团,千万不能离,我去给马琳下跪,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马琳自己有背景无所谓,看看徐勇义,可不是给离婚害的,这婚,可不能离!” 目送俩人走了,蜜蜜恨恨的说:“马奶奶会拿枪突突了萧叔叔的,哼。” 甜甜居然在高喊:“马奶奶绝对不会帮萧叔叔哒!” 这孩子因为马琳对蜜蜜的偏见式喜爱,原来从不喜欢她,这还是头一回,当众表达她对马琳的认可。 话说,马琳已经知道所有事情全盘的真相了,她也说王丽媛的事情她会处理。她是军区唯一的四星女领导,而且平常牛批轰轰,脾气大的可以。 就目前来说,于工作上,陈玉凤对马琳满心的佩服。 可她要不能顺利帮王丽媛离婚,不说蜜蜜和甜甜会失望,陈玉凤虽然也有别的处理方法,但她也会很失望。 因为如果是那样,她将无法说服她的女儿,让她们在家暴中保持反抗精神。 但愿她不要辜负女孩们的期望。 韩超刚帮王果果提完菜,出来,见甜甜端了杯水给自己,尝了一口,甜的齁人,他还不知道是咋回事嘛,颇有点纳闷,于是问陈玉凤:“这丫头早晨还在发脾气,怎么突然变的这么亲热?” 她看爸爸的眼神既热烈又充满仰慕,韩超有点着不住。 陈玉凤一笑,瞪了丈夫一眼:“王丽媛今天没法开班了,俩娃由你来带,带她们去吃肯德基吧,今天必须排到队。” 都几周了,俩丫头的肯德基还没吃到嘴里呢。 转眼她们就要上小学了,而等一开学,肯德基的周末,据说人更多,有些人早晨去排,晚上都不一定能吃得到。 韩超嘴里答应,却不走,过了好一会儿,突然脸色变的特别凶,而且脑袋直戳戳的插了过来,问了句:“昨晚,很舒服吧?”流氓的语气,混混的眼神,眼神仿佛在说:你肯定特别舒服! 陈玉凤心说这人怕不是有毛病,光天化日,孩子离的不远,俩妈就在身后。 他居然问这个。 她是真给疼坏了,脱口而出:“疼。” 韩超的脸色极其好看,震惊,愕然,就仿佛陈玉凤该要说自己特别爽才对似的。 她说自己不舒服,就是她病了,她有问题一样。 看男人深受打击,陈玉凤忙又宽解他:“你不要再折腾了,咱过的是日子,我又不要那种事。时间短点对你身体好。” 韩超咬了咬牙,垂头丧气的,但就在陈玉凤以为自己足够体贴,善解人意的时候,他居然来了一句:“还是时间不够长,两个小时应该差不多。” 生产队的驴配种也干不了两个小时。 “哥,不是时间长不长的问题。”陈玉凤说:“是疼。” 韩超根本听不进去:“不可能的,不可能疼的,还是时间不够长。” 这位向来任何事情信手拈来的混混,却总在床上受搓。 可他向来不肯服输,在什么地方摔倒,立刻就准备爬起来。 那种盲目的自信,就好像她是一片战场上的高地,只要时间够长,他就一定能攻下来似的。 陈玉凤本想跟韩超就这事好好交流一下,因为时间越长她越疼。 可这时蜜蜜等不及了,跳着蹦蹦说:“爸爸,走呀,去吃肯德基啦。” 甜甜则折回了屋子,她知道要排队就要等很长时间,翻出育苗班的小书包,把自己的,爸爸的,蜜蜜的水杯都背着,这性格腼腆的小丫头,总是于生活方面无微不至。 也是时间赶得巧,韩超刚好出门,小秦哼着歌儿来了。 看韩超在,笑着说:“哟,韩营也在呢,阿姨在吗,我来送电影票。” 但韩营长脸怎么是惨白的色儿,他不高兴? “什么电影票,送谁的?”韩超也不过随口问一句,可小秦立刻变的结结巴巴:“咱们徐师……送俩阿姨的……说战友们一起聚一聚。” 这不明摆着的吗,虽然王果果当面拒绝了,可徐勇义并没有停止行动。 约看电影,这是小年青们才搞的浪漫。 而周雅芳则是颗糊涂的电灯泡。 陈玉凤心里有隐隐的渴望,也希望韩超能这样浪漫一下,但看他现在的样子,估计难。 “还有谁?”韩超再问一句。 小秦很尴尬:“徐师长安排的专场,特场票,我也不知道还有谁,《牧马人》,老片子,经典片呀,怎么,你不想让阿姨去?”看韩超的脸色,小秦觉得他应该不想让他妈去。 看男人目光越变越寒,陈玉凤忍着笑,又不好笑。 让他多嘴,现在尴尬了吧。 领导约他妈看电影,看他咋表态! 百-度-搜-,最快追,更新最快 小棉袄(向来傲视全军的女领导要...) 男人都护短, 当然也护妈。 小时候要有人要欺负王果果,毒她的鸡,偷她的田, 韩超是宁死也要打服对方的,当初苏红刚嫁进来,头一回被人闹洞房脱裤子, 他也为她打过人。 是后来苏红太懒, 喜欢在家里挑拨事非, 韩超才慢慢讨厌她的。 目前徐师长的态度,要在年青人说来,算是追求了, 韩超要怎么表态? 要支持吧, 怕有人说他巴着徐师长, 可他要反对的话,王果果才44, 周雅芳才43, 她们还是年青人, 难道后半辈子真守着甜蜜酒楼这点小地方,守着她们娘几个,就这样寂寞的过完后四十年? 如果他反对, 陈玉凤不会说啥,可心里不是滋味儿。 但他要是不反对,流言蜚语要传出来, 他的自尊心怎么办, 能受得了? 先说厨房, 周雅芳悄声说:“昨天晚上你说的吧,想看《牧马人》?” 王果果让她别出声, 可周雅芳忍不住,说:“记得不,咱俩当年有一回约去县城看《牧马人》,回来后你男人把你一把扛起来扔粪坑,那回可吓死我了?” 这俩女人曾经为了看《牧马人》悄悄跑县城,半夜回家,王果果被韩父扛着扔进粪炕,她爬出来,提着粪桶给男人泼,可即使如此,她也不后悔看那场电影。 甚至现在还想再看一回,她喜欢那个故事。 她说:“先不要吭声,韩超要不让咱去,咱就不去了。” “他肯定不想你去,别以为城里人思想开放,部队军人更好面子,在咱们看来只是去看个电影,但在韩超看来,你就是不安分。”周雅芳说。 王果果表面再刚强也是个女人,更是妈,要顾忌孩子的心情。 她也不可能跟徐勇义发展更进一步的关系。 昨天她随口提了句电影,今天徐勇义就安排了,她很想去看。 但儿子要不让去,她肯定不去,有酒楼就够了,要啥自行车? 但就在这时,韩超于外面说:“你告诉徐师长,等吃完晚饭我会送我母亲过去,票的钱一张多少,我给他。” “不用,这票咱们首长能报销,你又报不了,一张十块呢……”小秦还在推辞,韩超已经从兜里掏出钱递给小秦了,握紧他的手:“我妈看电影,钱我必须掏,徐师长也必须收下。” 总共二十块,俩妈的电影票钱。 接过去,小秦只好说:“行,这钱我会转交师长的。” 后面俩妈当然听见了,周雅芳给惊的合不拢嘴:“韩超还真让你去。” 王果果笑着说:“干完活赶紧洗个澡,吃完饭咱去看电影!” 儿子给钱,是不想占别人的便宜,送她去,是要给她撑腰。 那么徐勇义即使有那种心思,也就要慎重妥当的考虑。 毕竟韩超是他的得力干将,他不能因为这种事而伤了彼此的和气。 王果果其实并不想发展感情,她曾经确实喜欢过徐勇义,那时候还小,她家是有钱人,她可以做很多好吃的给徐勇义,可以用最珍贵的草药和药方换他教她读书识字,但那些热烈的爱已经丢在蒙自了,曾经烧过汹汹的火焰如今已经是灰烬了。 当看到徐阿姨那封信后她就改主意了,她只想把酒楼经营的好好的,她想让徐老阿姨的在天之灵看到,她配得上她的瞧得起。 大刀剁上刚买来的,还带着体温的土猪肉,干活儿! 今天下午要做腊肠和火腿,因为从老家带来的已经用完了。 首都的大热天可不是做火腿的好时节,但王果果有办法,她实验过很多次,当天把肠子和火腿腌好后立刻放进冰柜,24小时腊肠和火腿就可以脱水,然后拿出来用木屑熏制,熏制完后再放进冰柜,这样四五天时间,熏出来的腊肠和火腿不但不会变味,而且脱水完全,味道跟在老家做的一模一样。 美食要好吃,当然得费功夫。 周末嘛,最忙的时候,仨女人大干一个下午,把能配好的菜全配成熟食冻在冰箱,从周一到周五,她们就可以全心全意搞服务了。 今天陈玉凤得灌一下午的肠子,首都人民嘴巴精,肉要三瘦一肥,还要去掉各种淋巴结和嚼不动的筋,剔出来的都是好肉,一挂腊肠的成本可不低。 正忙着,李干事来了。 “您是要吃饭?”陈玉凤问。 李干事笑着说:“军务处那么忙,我哪有时间出来吃饭,是肯德基的投资股份下来了,总共13万6,钱分三次缴齐,还有,目前虽说就你们一家,但张松涛家爱人也问过这个事,钱她有,主要是她目前没有重大立功表现,所以只要钱够,肯德基就是你们的。” “好的,谢谢您。”陈玉凤指着腊肠说:“这是我们自家做的,改天做好了送您一挂,切成薄片拿个盘子放在米饭上蒸,饭熟,腊肠也就熟了,特别香。” “这怎么好意思?”李干事不好意思了。 陈玉凤说:“天这么热,麻烦您多跑一趟,应该的。” 不但跑了一趟,她还告诉陈玉凤一个重要消息,齐彩铃已经准备好了钱,只是苦于无功可立,才没法投资肯德基。 钱陈玉凤当然会想办法,可于齐彩铃,她也很疑惑。 比如大礼堂失火,比如军区会有很多男人帮助她,这些都是可遇不可求的机遇,要是齐彩铃碰不到这些机遇,赚不了钱,她会怎么办? 人不能贪财,所以陈玉凤一开始并没有想投肯德基,但也不能因为知道命运就束手束脚,所以她现在全力以赴,准备拿下肯德基。 齐彩铃可是个穿越者,从未来来的,她会舍下这笔大财吗? 还是会想些办法,找别的功来立? 犯罪式立功要不得,一个地方出来的女孩子,陈玉凤可不希望齐彩铃为了钱那么干,当然,她也会防着,毕竟通过张艳丽,她也发现了,人心可以有多险恶。 还有就是六千块,家里目前没有可以抽出来的钱了,而于那笔钱从哪来,陈玉凤有两个想法,应该都能筹到钱,总之,走一步看一步吧。 …… 陈玉凤去排队吃肯德基,排了三个小时,愣是没排到队。 可韩超带着俩闺女去,三个小时就已经回来了,这时才晚上七点。 进入九十年代后,因为穿着军装在外招摇撞骗的骗子太多,所以部队是严令禁止军人非执行公务期间穿军装出门的。 韩超的外套只有一件皮夹克,天又热,他里面只能穿个背心,一边肩膀上架一个闺女嘛,他肩膀又宽,一路走来,妥妥的混混气质。 “咋这么快?”陈玉凤特别吃惊。 蜜蜜可得意了:“因为前面排队的人,有几个被爸爸吓跑啦。” “你爸等不及,插队了吧?”陈玉凤太了解韩超了,排队那种事他不可能干的,果然,甜甜说:“爸爸只带着我们转了一圈,好几个叔叔就离开队伍啦,我们正好插队。” “哥,即使不穿军装的时候你也是个军人,能不能别违反纪律,排队的人谁不热,谁不晒,你怎么能乱插队,你的素质呢?”陈玉凤追着问。 韩超一脸无动于衷,说:“那是一帮小偷,他们不是在排队,是准备偷钱包。” 他目光一瞪,小偷见了大灰狼,就全跑了。 “那你就插他们的队,你这是违反规则呀?”陈玉凤追着说。 “可我保住了好几个钱包。”韩超依旧无动于衷,但看俩闺女进了门,前后左右一看,忽而目视前方,却猛得回头说:“下周保证两个小时,叫你舒服。” 陈玉凤又给他吓了一跳,同时还因为他这种既盲目又愚蠢的自信而生气。 可她想跟他多聊几句的时候,他已经去换衣服了。 狗男人因为五十分钟而挺起来的腰,显得格外挺拨。 陈玉凤准备好了,下周必须好好打击一个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臭男人! 马上七点半了,换衣服,要去送俩妈看电影了。 人们年青的时候是大树,是孩子的遮风避雨港,但当老了,没有经济自主权了,自然而然的就会看孩子的眼色,在他们面前低声下气。 韩超执意要送,俩妈也不说什么,收拾好了站在外面等着。 因为有夜班,男人得换军装,跟在俩妈后面,活脱脱的解放军押了俩犯人,陈玉凤怕俩妈太尴尬,于是带着俩丫头,也要一起去送。 王果果应该想说点啥,一路张嘴好几次,但都没出声。 韩超脸色很难看,难看到陈玉凤觉得徐师长看到他的脸,下次应该就不会再约王果果出来了,她既担心,还无计可施,不过到了大礼堂门口,意想不到,徐师长因为加班还没来,在等的是马纪马主任和他爱人。 马主任的爱人也在部队工作,是个破嗓门,乍一看兴师动众,来了韩超一家,一看票根说:“不是说包场,就咱们几个人嘛,咋来的人这么多?” 马纪是被徐勇义邀来做陪客的,也是听说只有他们五个人,而且徐勇义叮嘱过,让他们两口子招待好周雅芳,他当然知道徐勇义的意思,可人家儿子儿媳妇都来了,一场电影而已,难道不让小辈们去看? “你闭嘴。”他先斥了爱人一声,笑着上前说:“走走走,一起进去看。” 他爱人嗓门大,还属于特别没眼色的那种,乍呼呼的说:“这是包场票,咱这儿只有两张票,这一帮人咋进,你得先去批票啊。” “把咱俩的票给他们不就完了,你能不能少说几句?”马纪吼说。 这下闹了个尴尬,因为韩超不擅长变通,王果果和周雅芳也在让,非说:“算了算了,我们不看了,让孩子们去看吧。” 一帮老人吵的不可开交,陈玉凤几次想插嘴都插不上,但就在这时,蜜蜜高吼说:“爷爷,奶奶,不要吵啦,我们不看电影。” 马纪今天是来帮徐勇义的,得主持大局,听孩子吼嘛,示意大家都闭嘴,问:“小闺女,你为啥不看电影?” “我要去给我爸看我救过火的配电箱。”小女孩说着,拽起韩超就走:“爸爸,快走,我带你去看配电箱。” 陈玉凤也正好拉起甜甜:“走,咱们去看配电箱。” 他们赶紧撤了,让老人们安安生生看个电影吧。 蜜蜜带着爸爸转到后台,要给他看看自己爬过的梯子和钻过的配电箱。 没有表演的时候后台的门是锁的,但因为要放电影,机房和配电室的门开着。 蜜蜜一看门开着,立刻化身小老鼠,还要钻:“爸爸快看,就在哪儿。” 陈玉凤把她拽了回来,并蹲下说:“蜜蜜,这是配电室,没看上面写着闲人免进,咱们上回是因为闻到臭臭的才进的,而且咱们违反了规定,正常情况下遇到这种问题要第一时间找安保人员,而不是进去乱窜,明白吗?” 韩超向来不爱说教,伸手指蜜蜜额头,意思是要记住妈妈说的话。 蜜蜜一口去咬她爹的手指,韩超指低一点,她就低咬,指高她就高咬,汪汪的小狗一样,臊了韩超个没办法。 甜甜不习惯于像蜜蜜这样撒娇,但因为蜜蜜一直咬咬咬嘛,想起什么似的,从兜里掏出一个纸团,小女孩剥开,小心翼翼捧给陈玉凤:“妈妈,刚才太急我忘了,快看,这是我给你留的。” 这居然是个肉饼,粘乎乎的,上面有些白色的酱汁。 小女孩把它捧给妈妈:“妈妈,这是汉堡里最好吃的肉肉,我给你带回来啦。” 汉堡两张皮夹块肉,孩子把肉藏起来,带给了妈妈。 陈玉凤接过来,大咬了一口:“唔,真香!” “我也给你带了东西。”蜜蜜说着,掏裤兜,一只黑手给陈玉凤掏出三根蔫巴巴的薯条:“喽,这个最香啦。” 这个脏的让陈玉凤嫌弃,不想吃,但看蜜蜜一副殷切的眼神,还是塞嘴里头了,一股汗气,带着蜜蜜身上的奶味儿,咬一口,咯牙,还有沙子。 唉,这是个漏风的小棉袄! 既然配电箱已经看过了,韩超还忙着去上夜班,陈玉凤也得哄着俩闺女走。 但她还得叮嘱蜜蜜:“任何地方,只要看到电字,绝不可以乱进,明白吗?” “知道啦妈妈。”蜜蜜忍着耗子爱钻洞的天性说。 而就在这时,放映室里冲出来个人,边走边吼:“萧营长,你怎么回事嘛,我都说了多少回了,老焦现在上白班,而且上班时间,后台禁地,闲人免入,你怎么又来找他了……” 天黑,走近了一看,见是韩超,这人忙又说:“哎呀,认错了认错了,同志,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大晚上的,你们跑后台来干嘛?” 韩超属于喜欢多管闲事的性子,凡事都喜欢插一腿,说:“我是独立团三营的韩超,除了我,还有谁来过后台?” “三团的萧胜,跟我们保卫科的老焦关系好,前段时间经常跑来约酒,上周差点起火就是老焦值夜班,我们调查完责任人,已经把他调白班了。”这位是大礼堂的保卫科长,他说。 “值好夜班,现在天热,配电室更加马虎不得,电线易起火嘛,对不起,我们也不该来这儿。”韩超说着,给保安科长敬个礼,把一家人带出来了。 他已经到上班的点儿,该去上班了。 陈玉凤回头看着大礼堂,却止不住的狐疑。 虽然她不愿意把人想的太坏,但萧胜的叔叔有钱,齐彩铃有资源,萧胜跟配电室的保安老焦是好朋友,而书中大礼堂起了火,正好又是齐彩铃举报。 凡事真能那么巧吗? 上回电线烧焦是蜜蜜发现的,而现在,因为甜甜,萧胜被关禁闭了,而且是72小时,刚好到下周三,正好下周三肯德基入股的事就结束了。 看大礼堂的保卫搞的挺严格,陈玉凤也不想没事找事,但她止不住的庆幸,也忍不住反问自己:要是萧胜不被关禁闭,这几天大礼堂会不会再起一次火? 这样想着,看甜甜总赶不上蜜蜜,走得特别慢,陈玉凤轻声问:“甜甜,想不想妈妈抱你呀?” 甜甜犹豫了一下,说:“抱妹妹吧。” “不要,我要自己走。”蜜蜜翻个跟斗。 甜甜扑了过来,给妈妈抱着,脑袋静静窝在妈妈怀里:“被妈妈抱着的感觉真好。” 因为蜜蜜顽皮,爱乱跑,也因为甜甜是姐姐,陈玉凤向来只抱蜜蜜不抱她的。 但今天甜甜被妈妈抱了,感觉可真好! 至于俩妈电影看的怎么样,开心吗,陈玉凤不知道。 第二天一早她刚到酒楼,就听周雅芳说:“老许,你要老婆不要?只要你肯开金口,我马上给你送来!” 王果果说:“那你送来呗。” 俩女人边说边笑,看到陈玉凤来了,立刻板起脸,一个摘菜,一个擦锅台。 …… 新的一周俩孩子马上也要开学了,陈玉凤又给她俩一人买了一个新书包,还专门带到小学实地转了一圈,正好碰上小学的齐校长,巧的是这位到甜蜜酒楼吃过饭,陈玉凤于是专门拜托了一下,让他把俩娃分到一个班级。 要分开的话,甜甜的性格,肯定会受人欺负的。 “双胞胎按原则咱们是分在一个班的,但这俩完全不像双胞胎呀。”校长看着俩孩子,一脸纳闷:“她们走路的姿势都不像。” 一个步伐蹦蹦跳跳,四六不着,一个却文文雅雅,慢慢腾腾,蜜蜜总要跑上一段儿,再回来,慢慢的跟着甜甜一起走。 “是双胞胎,以后也请校长多多照顾,只要您来吃饭,我一定尽心给您把菜炒好。”陈玉凤说。 她依旧担心,怕甜甜要遭受校园暴力。 “行的,我到时候关照班主任。”校长说:“吃人嘴短嘛。” 周三这天,赶在晚上营业前,陈玉凤得去军务处签股权书了。 要去军务处,因为蜜蜜喜欢,她向来只会带蜜蜜,不带甜甜的。 但今天机关食堂那边的喇叭在响,喊她去接电话,她于是跑过去接。 打电话来的是马琳,她说:“今天萧胜刚刚关完禁闭,我要现场处理他和王丽媛的事,你要来的话,把你大女儿也一起带来,王丽媛想见她。” “行!”陈玉凤爽快的说。 她倒要看看这位向来傲视全军的女领导,要怎么处理一桩家暴案。 百-度-搜-,最快追,更新最快 撤肩章(走廊一片安静一帮人高马...) 话说今天正好腊肠熏好, 冰柜专门腾了一半出来放腊肠,陈玉凤答应过李干事要送她一挂腊肠,去人单位, 一挂腊肠也是礼,她不好拿网兜,专门从鱼店要了一个特别值钱的黑塑料袋来装, 上楼换衣服的时候, 黑塑料袋就放在冰柜上, 但等她再下楼,黑塑料袋还在,里面的腊肠却不见了。 得, 从冰柜里再取一挂。 但腊肠成本特别高, 现在拿它做菜不但不赚钱, 而且还赔钱,她们自己都舍不得吃, 腊肠去哪儿了? 看后门开着, 陈玉凤怀疑附近有小偷, 专门跑后堂来偷东西。 她于是把后堂的铁门给锁上了,这样,只留一个门进出, 就不怕人偷了。 即使俩闺女现在大了,但一个女人带俩孩子出门并不方便,尤其甜甜是个行走的小水壶, 动不动就要喝口水再走, 陈玉凤经常等她等的头痛。 但今天甜甜走的特别快, 走的小屁股都一扭一扭的。 “妈妈你走快点呀。”时不时还要回头催。 蜜蜜也说:“妈妈你走快点好吗,你是老奶奶嘛, 走不动了吗?” 不这突然,俩小女孩同时止步,就在机关大院的门口,站个老太太,萧母。 她还没伸手,甜甜立刻说:“奶奶,请你不要摸我。” 萧母收了手,讪笑着说:“这孩子真可爱。” 陈玉凤不理她,继续往前走。 萧母又说:“陈玉凤同志,我听说你俩妈都是农村来的,还都没了男人?” 陈玉凤依旧不理她,但她也知道,军区有很多人,都因为周雅芳和王果果菜炒的好而很关注她们。 萧母又说:“我在医院工作,认识好多离退休的老医生,死了爱人的,年龄也都不大,今年提了退休金,他们一月能拿四五百呢,有一位老医生去你家饭馆吃过饭,当时就对你妈赞不绝口,觉得她特温柔,特善良,是个传统的良家妇女,跟城里女性完全不一样!” 陈玉凤懂她的意思,俩妈是从农村来的,四十多岁,半老不老的。 有些城里的退休老头,要是死了配偶,老太太他们瞧不起,城里的年青女性又看不上他们,他们就会转而,寻找从农村来的,年青一点,人贤惠,会做菜的女性,最近来甜蜜酒楼吃饭的好几个老爷子,确实都打听过俩妈的身世。 显然,应该有个退休的老医生,这是瞧上周雅芳,发现萧母有门路,让做媒人,来问话的。 为不胡扯吗? 周雅芳当年也算漂亮姑娘,不然入不得陈凡世的眼。 王果果高挑白净,还有一手好厨艺,说白了,徐师长都追不到她。 那里来的臭老头子,六七十岁了,居然觉得她妈可以给他做免费保姆? 陈玉凤当然不会忍,她问:“哪个大夫,帮您儿媳妇流产的哪个?” 萧母给戳了肺管子,七个月的儿孙子流产了,那是她一辈子的痛。 她止步了,手指指点点:“你这个女同志素质怎么这么差?” 陈玉凤也止步了,高声反问:“你把儿媳妇七个月的男胎流掉都不算素质差,我说句话就素质差了,有退休老头好,你自己去嫁呀,问我妈干嘛?” 看不出来,面像绵乎乎的乡下小媳妇儿,她居然说话这么刺耳? 可流产的事萧母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闭嘴,她啥也不说了。 她躲陈玉凤躲的远远的。 军务处今天人特别多,一看肩章和制服就知道都是重要人物。 这其中有三团的一帮领导,政治处的,军法的人。 当然,除了马琳和李干事,全是男军人,也都笑哈哈的。 他们正在悄悄相互让烟,聊家常,交流营中事务。 家暴嘛,没那毛病的不理解有的,有的根本不把它当回事。 马琳的办公室站不下,好多人站在走廊里。 蜜蜜倒不怕这种场合,要不是陈玉凤拿眼瞪着让她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她早跑了,可陈玉凤向来不担心的甜甜,却穿过人群,跑门口去了。 全是男人,个头又高,要踩一脚,小女孩着不住的。 幸好这丫头也乖,看了一眼就回来了,一脸欣慰:“妈妈,王老师长胖啦。” 才几天的功夫,王丽媛能长胖,陈玉凤不相信。 但她能理解甜甜的忧心,于是把女儿抱了起来,正准备往人群里挤,尽量让甜甜多看到一点,看孩子最心爱的老师,到底能不能离得了婚。 忽而人群呼啦啦的往后退,是马琳,因为办公室人太多,她把人全赶出来了。 “我这不是菜市场,都给我出去!”她在吼:“谁再抽烟,记大过!” 大家纷纷掐着烟,可掐了烟,随地吐口痰来灭,搞的走廊乌烟瘴气。 一帮兵哥这种形象,怪不得要马琳来管仪容仪表,别人还真管不来。 这时忽而萧母站了起来,亲亲热热喊了一声:“哎呀我的媳妇儿,丽媛呐。” 陈玉凤回头一看,王丽媛和萧胜一起出来了。 不过三天,萧胜关禁闭关的胡子拉茬,双眼深陷,王丽媛没涂粉底,可脸圆了一圈,气色猛然也变好了,皮肤也呈现一种健康的,正常的红润色,再不是原来那种苍白蜡黄的样子。 看到她抱着甜甜,王丽媛悄悄招了一下手,但时不时得看萧胜一眼。 至于萧胜,还是原来那副得性,马琳看他,他立刻低头,领导们批评他就虚心点头,不停称是。可时而瞥王丽媛一眼,目光叫人胆寒。 这种人不会改的,他在外面越谨小慎微像条狗,回家就会变本加厉折磨妻子,他会把自己在外面受的气全发泄在妻子身上。 看到男领导都嘻嘻哈哈不当回事,陈玉凤觉得这事马琳可能处理不下去。 毕竟磨一磨,凑一凑,当女人身上的伤口好了,家暴也就被大家淡忘了。 她是这样想的,王丽媛要是办理病退,会有一笔安置费,到时候让她投到肯德基,再找个地方隐藏起来,那六千块陈玉凤月月从饭馆里抽,让王丽媛用以生计,而股份的分红,她将来照样给王丽媛。 这是没办法的办法,但总比在等待离婚时出意外,被打死的强。 走廊上全是人,闹轰轰的,不过马琳一出来,瞬时就安静了。 “闵团,萧胜有没有打过王丽媛?”马琳抱着一沓文件,语气温和,先问三团团长。 三团团长和稀泥:“小夫妻吵架动动手很正常,但他向我保证过,没有真打。” 马琳再问军法的工作人员:“你们调节过的,你们说萧胜同志打不打人?” 军法来了俩书记官,原来协调过王丽媛的离婚案,对视一眼说:“萧胜同志还蛮诚恳的,他也保证以后不会了。”他们是法官,会保留意见。 马琳再问萧母,语气也很好:“你也保证你的儿子不打儿媳妇,对不对?” 萧母有点纳闷,因为她一直听说马琳人特别凶,可这语气,明显和稀泥啊。 她忙说:“小夫妻推搡一把很正常,我儿媳妇搞舞蹈的嘛,喜欢化妆,喜欢穿漂亮衣服,我儿子是部队教育的,性格保守,两人为此拌几句嘴,相互动动手,但在我看来,我儿子吃亏的次数更多。” 这句倒叫一帮男领导们笑了起来,就仿佛王丽媛是个母老虎。 现场的气氛轻松愉悦,一帮军人觉得今天马处长心情不错,愈发放松了,有人甚至悄悄又点了一支烟。 马琳再柔声问萧胜:“我要把王丽媛还给你,你能保证以后不打她吗?” “绝对不打了,我保证不打了。”萧胜指天:“苍天做证。” 甜甜在陈玉凤的怀里,马琳问出这句的一刻,孩子忽而撇脸,含泪望着妈妈。 那种委屈和无力,就好像她早就料以了这个结果一样。 这样的事在孩子眼皮子底下发生过好几次了,领导训话,萧胜保证,但关起门来王丽媛依旧要挨打,它是个恶性循环,只要不离婚,就没有休止的一天。 陈玉凤也很生气,搂过了女儿的脑袋,在这一刻她在鄙视马琳。 却原来她跟别的领导没什么两样。 却原来即使在军区,女人被家暴了,依旧申诉无门。 军区唯一的女领导也不过如此,走过场,和稀泥! 但啪的一声,《门诊病历簿》被马琳砸在三团团长的脑袋上,她吼问:“你不是说萧胜没打过吗,他为什么要保证自己不打了,既然说不打了,难道不是曾经打过,你是聋子,还是你故意选择听不到,偏袒你的下属,你得多愚蠢,才能相信他玩的这种文字游戏?” 三团团长给吓的瞬时立正,捧着病历薄的手瑟瑟发拌。 紧接着是《报案回执》,马琳刷一声砸在政委脑袋上,又是厉声:“看看公安给的伤情记录,王丽媛被打到尿湿禁,你识字吗,不认识的话撤了肩章回去读小学,觉得军嫂报案让部队在公安面前丢人了吗,那脸难道不是你丢的吗,如果你肯干预一回,怎么会闹到今天的程度!” 政委捧起《报案回执》,斗大的汗珠从鬓角滚落。 最打到便血,这是裤子,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那上面的尿和血,这是不打就行的吗,你是在故意伤害,你这属于故意杀人罪!” 裤子落在地上,□□处的尿迹和血丝还隐约可见。 接下来是一封起诉书,指着军法两位书记员,她说:“萧胜这是故意伤害罪,军务处要起诉他,撤他肩章,如果半个月后我还看到他是营级待遇,你们就是渎职,我就要起诉你们,让法庭扯你们的肩章,同样,王丽媛的离婚案要是半个月后我看不到离婚证,我一样要起诉你们,撤你们的肩章!” 从和风细雨到电闪雷鸣,马处长没有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走廊一片安静,一帮人高马大的男人目瞪口呆。 现场甚至没有呼吸声。 萧胜看一眼裤子,再看他的肩章,这如果没了,他就是个普通义务兵,不,他因为训过新兵,估计还会被心里有恨的新兵们打死在营区,他连新兵都不如。 当一个男人被剥去权力的外衣,他就是条丧家犬。 而当一帮男人被羞辱,他们就是一群丧家犬。 走到萧胜面前,马琳挺胸抬头,说:“今天广播加一条,以后所有家暴案件先报军务处,在我马琳的地盘上,谁敢动手打军嫂,我就撤谁的肩章,当场撤。” 先是敬礼,紧接着啪啪两声,萧胜的肩章被她无情的拔掉了。 她双手捧着肩章,递给李干事,装进了红色的,用来呈放肩章的盒子里。 “萧胜同志,除非你迅速离婚,并且改正错误,否则,你将永远是个义务兵,津贴18块,住房立刻腾,现在滚回新兵宿舍去。”她说完,进办公室去了。 下午两点的光洒在萧胜的肩膀上,肩章的地方只剩两块深深的绿。 这就是传说中的撤肩章? 它看似轻巧,可它代表着一个人的政治前途。 萧胜的八年军旅生涯在此刻完蛋了,除非他能有重大的立功表现,否则,他就只能从义务兵干起,再熬八年! 走廊里只有夸夸的皮鞋声,忽而,办公室里传出一声吼:“还不回去工作?” 一群军人下楼,悄无声息,有人甚至还捡起烟蒂,悄悄带走了。 而萧胜下楼的时候跌跌撞撞,成了罗圈腿。 走了两步走不动,给他妈扶着,俩母子一瘸一拐。 曾经趾高气昂的家暴男,在此刻仿如过街老鼠。 他脸上那层永远伪装的皮笑肉不笑的笑也终于揭掉了。 在楼梯口,他压低嗓门一声哀嚎:“妈……” “咱没打人,妈知道你是被冤枉的。”萧母搂着儿子,睁眼说瞎话。 大约正是她如此的纵容,才把萧胜纵容成魔鬼的。 萧胜走了几步,面目狰狞,咬牙切齿:“都是因为王丽媛,我不会饶了她的。” 要不是因为王丽媛,他至于一无所有,从一个普通兵干起吗? 现在怎么办? 他叔叔可是个大商人,他还有一个特别聪明的红颜知己,他不想认输,不想服输,他也绝不放过王丽媛,可现在,他得先熬过那帮新兵们的毒打! 当曾经拿他们当狗训的长官剥掉军衔被扔进新兵营,会发生什么情况,萧胜也不知道,他怕他们会像恶狼一样,把他撕成碎片! …… 在这一刻陈玉凤才知道,却原来一个女人要在机关大院里稳坐一间办公室,她得有多厉害,她也才能理解,为什么韩超会专门请假,亲自去找李嘉德的护照和钱包,而且他的言语间,对马琳会那么敬佩。 马琳值得让这帮男人痛恨,可也值得让这帮男人尊重。 因为他们痛恨她,偏偏又干不掉她! 人一走,走廊陷入死寂。 只有甜甜在此刻无比开心,她穿的是裤子,可假装拈起裙角转圈儿:“王老师,恭喜你啊,要离婚啦。你现在可以回家了是吗,可以教我舞蹈了对吗?” 王丽媛揪揪甜甜的面颊,又点点她的鼻子,语里里满满的劫后余生式的幸福:“应该还不行,马处长让我继续住在她家,我喊你来是想告诉你我过的很好,还有,我现在没法开班了,以后我专门到酒楼来陪你训练,好不好?” 甜甜望着办公室,悄声问:“她凶吗?” 王丽媛抿了一下唇说:“凶,每天都打好几盆菜回来,唬着让我吃。” 甜甜恍然大悟:“怪不得老师的脸变的圆圆的。”原来是吃出来的。 陈玉凤到办公室门口了,但马琳立刻说:“要办事的先排队。”她于是立刻又退了回去,这回,陈玉凤对马处长无比尊重。 而蜜蜜也没像原来那样蹦蹦跳跳,跟甜甜俩乖乖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马处长的威严,在此刻,在孩子的心里又深了一道。 陈玉凤心里很着急,因为眼看五点,酒楼该上客了,但马琳忙别的工作,她就必须得等,回头,她得问问王丽媛,看她是咋打算的。 王丽媛说:“马处长说原来有个军嫂,被一个控制不住脾气的军官经常家暴,在离婚后,失手被军官打场重伤,后来在医院去世了,那时马处长只是个干事,即使她干预了,军官也没有判刑,调到别的军区,这几年又提拔起来了,所以她建议我随身带刀,一旦见了萧胜,最好不要说话,直接捅他,用她的话说,只要不是致命伤,即使我捅了人,家庭纠纷法院不会判,但我要不捅,就是萧胜打死我。” 家暴男,离婚不是最终目的,摆脱他才是。 马琳处理过的事情多,她有来自法律的一套,也有私底下的一套。 让王丽媛勇敢反抗,这确实比陈玉凤所想的,把她藏起来的好。 毕竟藏起来,一旦被发现,就又是永无休止的折磨。 这时陈玉凤就不免产生恶毒的想法,要萧胜真是故意纵火,想给齐彩铃找功立,而她能逮到他的话该多好,在她看来,于家暴男,监狱才是她最好的归宿。 “陈玉凤。”李干事在喊:“到你了。” 陈玉凤走了进去。 她准备好存折的,不过她甫一进去,马琳就说:“小陈同志,现在情况有变,入股金额最终结果出来了,是15万6,而且是三天之内必须缴清,因为我们三天后必须给港商付款,目前我们除了你,还有一位军嫂,她有15万6,存折就质押在我这儿,虽然她没有重大立功表现,但你要是凑不够钱的话,我们就必须选她,因为她是军区唯一能拿出这么一大笔钱的人。” 陈玉凤脱口而出:“是齐彩铃,对吗?” 马琳说:“对,她的名字是叫齐彩铃,是后勤处张主任的爱人。” 陈玉凤坦白说:“我目前只有13万,短时间内确实搞不到剩下的钱,但我有一个想法,您要不要听一听?” “你说。”马琳说。 陈玉凤说:“既然你也肯定肯德基确实可以稳赚不赔,我想把剩下的股份匀给营级家属院的军嫂们,她们一人出五百就行,分红,到时候让肯德基的财务直接分给她们,怎么样?” 她当时还有一个办法,就是把股权稀释给营级军嫂们,毕竟营级军官津贴低,军嫂们要烫个头发,买瓶洗发水都得攒一个月的津贴,津贴还时常不能按月发放。 齐彩铃有投资人,一样会稀释股权。 她也可以啊。 百-度-搜-,最快追,更新最快 退休金(陈玉凤看得出来齐彩铃现...) 肯德基作为洋快餐, 在首都的火爆程度人人都知道,包嫂子为了攒钱带俩娃吃顿肯德基,这一个夏天没给俩娃买衣服, 孩子长的快,赵文和赵武的背心儿都露肚脐眼了。 而在改革开放,人人搞投资的当下, 谁都想沾点洋外块, 是苦于大家手头没钱才不能的, 几万块大家做不到,可几百块就很轻松容易了,陈玉凤从《财会教程》那本书里看过, 据说一家肯德基, 有的会有几十上百个股东, 年终的时候,会计会把钱统一发给大家, 既然这样, 她为什么不帮大家努力一把。 这事儿唯一麻烦的就是马琳, 她本身工作忙,还得再出一份通知,等军嫂们来报名, 不过陈玉凤觉得,既然她每天口口声声说的都是要为底层的军嫂着想,她应该就不会嫌麻烦吧。 但马琳沉默着, 好半天没说话, 显然, 她很犹豫,手握了又松, 松了又握。 这时已经快五点半了,酒楼一上客,俩妈该忙的不可开交了。 陈玉凤看着马琳手腕上的表,秒针哒哒哒,转的飞快。 终于,马琳说:“我现在就让李干事去贴通知,明天我只能下午抽半天时间处理这件事,如果半天内无人响应,或者凑不够钱,这笔投资我还是选齐彩铃。” “麻烦您了。”陈玉凤说着,依旧把两个存折一起递给了马琳:“这笔大钱先存在您这儿吧,我还是想努力一下。” “可以。王丽媛暂时可以住在我家,而萧胜,我们必须给他一次机会,因为他上过战场,有心理疮伤,我们不能把一个为国家抛过热血的战士一棒子打死,那样的话,军官们不会服的,明白吧。”马琳说着,送陈玉凤出办公室。 带着俩丫头,陈玉凤得跑了:“我明白!” 风风火火上公交车,在八一宾馆门前下车,娘几个一路飞奔往酒楼。 酒楼的生意越来越红火了,这才五点半,楼下四张桌子坐的满满当当。 不像前段时间,大家都是为了聊工作来吃个便饭,现在还有专程赶来吃饭的人,看桌子是满的,就要求开楼上的包厢,周雅芳长时间呆在楼上干脆没法下楼。 菜急的时候也顾不得孩子了,蜜蜜帮忙传菜。 陈玉凤忙了一大气,好半天没见甜甜,因为今天丢过腊肠,心说怕不是军区出了贼,来偷孩子了,楼上楼下找不到孩子,给吓了一身的冷汗,冲出后堂,正准备要喊,就见甜甜蹲在水龙头下,一个个的,正在洗刚从台上撤下来的盘子。 盛菜的盘子大,小丫头努力抱起来,放进盆里慢慢刷着,就在陈玉凤出去的时候,噗的一声,她还给挣的放出个小屁来。 看干净盘子摞了老高,陈玉凤说:“闺女,盘子等忙完妈妈就可以洗,你现在该看书啦。” “没关系的,我洗完一样可以看书的呀。”甜甜说。 五个女人开一间酒楼,忙是真的忙,但赚也是真的赚,今天的营业额高达150块,刨去火耗和成本,有整整70块的收入,也就是对半的利润,这是韩超一个月的津贴。 晚上回到营级家属院,先把包嫂子喊了出来,再把别的家属们也喊了出来,因为天已经晚了,陈玉凤长话短说,给她们讲了一下投资肯德基的事。 因为通知是晚上贴的,这时营级家属院大部分的军嫂还不知道情况。 而且陈玉凤来的时间不长,又一直在外面忙,大多数军嫂跟她不熟,敲开门,有些还愿意耐心听陈玉凤讲一讲,但大多数都是应付几句就把门关了。 第二天一早,她凌晨五点起来去买菜,赶在七点前把菜买好,又回了家属院,这时大家该去上班了,倒是有俩军嫂已经从后勤处拿到宣传单页,在等陈玉凤。 “肯德基,那种卖买咱真能投?”一个问。 另一个说:“你该不会是被人骗了吧,现在外面炒股搞投资的多,骗子也多。” 陈玉凤指着公告说:“首先,公告是军区发的,还有,下午马处长现场办公,你看,这儿写着呢,总共有52个名额,真想投,你们就早点想办法找钱,因为这事今天下午就截止了。” “我考虑一下吧,五百块可不是个小数目。”一军嫂说。 另一个军嫂则说:“五百块的存款我倒是有,但值不值得投资啊。” 不过她俩最终下了结论,不管咋样,都会去现场看看。 正好今天孩子们开学,要去报名,陈玉凤上午得排队给俩闺女报名,报完名回来,饭店正值红火,水都顾不上喝一口,得赶紧招待客人, 投资肯德基的钱,没有陈玉凤的一分,所以她现在是在白跑腿,但就这么一件白跑腿的事,她还操心的不行,中午忙完,她准备去现场的,可今儿也是凑的巧,城管大队和工商所集体来检查她了。 虽然甜蜜酒楼在军区内部,但即使军区内部的商业活动,也归城市管理,所以城管要看她的经营面貌,门前不得杂乱,门牌不能对附近居民的出行和休息赞成影响,这些城管要检查,工商则要查她后堂的卫生情况,洗碗池是不是有三个,冰柜有没有通电,餐具干净与否,如果做不到,就不给颁布营业执照。 虽然看过以后,城管大队和工商所都很满意,但是这又耽误了陈玉凤很长一段时间,眼看下午又该营业了。 不过周雅芳告诉陈玉凤一条捷径,她说她走过,骑着三轮车从医院后面的小道穿过去,到机关大院只需要五分钟。 陈玉凤于是骑上三轮车,飞快的往机关大院跑,看眼表,五点,机关大院马上就要下班了。 甫到机关大院门口,陈玉凤碰上齐彩铃。 她因为卖服装,倒是穿的很漂亮,正红色的紧身背心掖在裤子里,明黄色的皮带上有一只硕大的扣环,正衬她高挑漂亮的身材,一头大波浪足够时髦,从机关大院出来,她正在追一个四十出头,穿皮夹克,里面是背心的男人。 “萧总,你等等我,萧总。”她边跑边喊。 陈玉凤三轮车也骑的快,眼看齐彩铃撞过来,险些刹不住,忙喊:“彩铃,快让开,我要撞到你啦。” 齐彩铃回头看到陈玉凤,慌得一躲,但又没躲,反而停了下来,显然想跟她说什么,但是张了半天的嘴,等陈玉凤刹住车时,又转身跑了。 她们小时候也是好姐妹,直到齐彩铃进县城当了百货商店的售货员后关系才淡的,打小儿的关系嘛,陈玉凤看得出来,齐彩铃现在很慌。 她又跑着去追那人了,边跑边喊:“萧总,等等我嘛,萧总,你听我解释。” 那人显然很生气,走路都带风,他穿皮夹克套背心,这是混混时的打扮。 眼看齐彩铃追着那人走了,陈玉凤思索了一下就晓得了,那个四十出头的男人,应该是萧胜的叔叔萧定天。所以,萧胜的叔叔萧定天也不过个混混吧? 齐彩铃可是一个团级领导的家属啊,她干嘛要跟个混混搅在一起? 只需要投钱,不需要管理和经营的肯德基可是一笔不可多得的大投资,在《财会入门教程》里,它被称为优质投资。 今天马琳现场招摹股份,因为昨天营级家属院的军嫂们反应不够热烈,陈玉凤特别担心,怕马琳摹不齐股额,但看齐彩铃和萧定天跑的慌慌张张的,陈玉凤心里又暗暗有些欣喜,她觉得,这事儿怕还有希望。 甫一进大院,大院里军嫂并不多,也都在往外走,马琳和几个干事正在收公开办公的摊子。 陈玉凤停了三轮车就问:“马处长……” 马琳板着脸,没说话,把文件全递给李干事,皮鞋哒哒,惨白着一张脸走了。 因为她甩脸子,几个干事都挺尴尬,并说:“军嫂同志,包涵一下,咱们马主任就那脾气。” 陈玉凤习惯了马琳的脾气坏,倒没关系,回头又问李干事:“股额招摹齐了吗,响应的军嫂多不多?” 李干事笑说:“营级家属少说也几千人,但我们坐了一下午,零零散散才来了几十个,刚才差点没凑齐,但虽然险,总归还是凑齐了52个,所以肯德基现在属于你和肯投资的那帮营级军嫂了。刚才那位叫齐彩铃的军嫂也在现场,数了好几遍呢,52个军嫂,一个不差,她质押的钱,马处长已经退给她了。” 陈玉凤大舒一口气:“谢谢你,李干事。” “谢我干嘛,你该谢马处长,今天是她女儿的忌日,每年的今天她都会请假一天,在家安安静静思念女儿,但今天下午她强撑着出门,专门帮你办了这件事。”李干事说:“理解一下吧,她一年工作364天,大年三十都不休息的。” 这时马琳已经提着皮包出了机关大院,独自一人走了。 陈玉凤心说难怪昨天她说的时候马琳犹豫了很久。 当时她还以为马琳是怕麻烦,懒得办,却原来今天是她女儿的忌日。 所以她整天忙于工作,本来该留出今天来,想念她的女儿,回念跟女儿在一起时的幸福时光,却因为她而破例,又出来加班了? 作为一个拥有两个女儿的女人,太能体会马琳丧女的心痛了,在此刻,陈玉凤能感受到马琳三十年都无法释怀的那种痛苦了,也能理解为什么她沉迷于工作,而且于男女感情方面毫无兴趣了,早在三十年前,女儿死的那一刻,她的心门就封上了,这辈子不会再为任何人而开放的。 既然投资的事情搞定,陈玉凤心里那块石头也就落地了。 本来她想着既然马琳那么喜欢蜜蜜,不如周末带蜜蜜上门做客,感谢她一下。 也算宽宽马琳的心。 但第二天一早,李干事来送合同的时候就说马琳出差了。 而且出的是长差,估计要半月左右才能回来。 正好俩闺女刚刚开学,军区小学教育抓的紧,每天晚上要接送,还要手把手教着写字儿,陈玉凤也就把这事儿给放下了。 有马琳督促,王丽媛的事情确实办的很快,仅仅一周时间离婚证就搞定了,王丽媛没房子了,俩人也没啥财产,空人一个,索性就搬到育苗班的宿舍去住了。 话说,还有一件叫人意外,又不算太意外的事。 萧胜在被撤肩章之后,只在营区呆了三天,就被新兵们给打成了重伤。 三更半夜,萧胜是被一帮新兵给裹在被窝里,拿香皂裹着毛巾闷打的,这也是他向来打王丽媛的手法,不打别处,专捶小腹,而且因为包着毛巾,只有钝痛,没有皮外伤,而且因为裹着被子,他无法指证任何人。 最后他爬出营房,爬到副营长办公室,是被副营长扛到军医院。他曾经把王丽媛打到尿血,而这一回,新兵们也把他打成了个尿道出血。 幸好他妈就在医院工作,即使只是在食堂,也有一些老熟人,老关系,于是给他开了个住院证,让他这段时间住在医院里,要不然,他能被新兵营的新兵们活生生的给打死。 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萧胜两目寒光:他恨王丽媛。 而这,是离婚改变不了的! 转眼开学一周,今天居然有老师来家访了,而且还是班主任,这个班主任甜甜和蜜蜜都很熟悉,因为她就是王部长的儿媳妇,王嘉嘉的妈妈,她的名字叫宋梅。 小学的孩子放学早,这时还没有开始营业,宋老师带着几个孩子到了酒楼,笑着跟陈玉凤说:“甜甜妈,你家这酒楼开的真不错啊,干干净净的。” “里面坐,我给你倒茶喝。”陈玉凤也笑着说。 “不用不用,我就过来转转,走访一下,对了,个头矮的那个是你妈吧,我前阵子来吃饭,见过她搞服务,阿姨人可真好,既善良又温柔的,一看她性格就特别好。”宋老师说。 陈玉凤回头看了眼周雅芳,跟她一样的白衬衣,黑裙子,服务员装嘛。 周雅芳因为总觉得自己是乡下人,对任何一个客人都有一种随时关注着,小心翼翼,颤颤兢兢,生怕对方不高兴的刻意讨好,她性格也是真的好,陈玉凤经常顶她,但她总是笑眯眯的。 “是我妈,她脾气也确实好。”陈玉凤说。 宋老师又说:“我爸是个医生,生孩子比较晚,生我的时候已经四十岁了,但他是个退了休的老医生,今年刚提了退休金,目前退休金有400块,我妈原来是教师,前年得肺癌死了,老爷子年龄大了嘛,自己照顾自己有点费劲呢……” 陈玉凤倒了茶给宋老师,却只笑了一下,没接这茬。 而王果果和周雅芳,因为孩子的老师来了,也站在厨房门口,一副立正的姿势,比甜甜和蜜蜜俩站的还挺拔,还端正,可听了这话,也没接茬。 宋老师又说:“我爸68,年龄是大了点,但是他有退休金……” 话说今天周六嘛,从现在开始,就是军人们的营业活动时间。 正好这时门外来个小伙子,进门直奔后堂:“二位阿姨,咱们徐师长出差了,走之前留了两张电影票,《庐山恋》呢,老片子,好看。” 王果果说:“谢谢你啊小秦同志,电影票留下吧,等我们忙完工作就去看,酒楼虽小,但这是我和你周阿姨的本职工作,我们得先干好它。” “阿姨,票我放这儿啦,今晚变天,大礼堂冷,记得带件衣服。”小秦美滋滋儿的走了。 这时宋老师也站了起来,笑着说:“甜甜妈,我也还忙,我先走了,咱们开家长会的时候再见。” “我送您。”陈玉凤忙说。 看她出门走了,周雅芳有些纳闷,回头问王果果:“宋老师是不是还有话没说完啊,急着走啥,我还要给她做饭吃呢。还有,你不是说咱以后不去看电影了,为啥又要接电影票。” “为啥,一会儿我跟你讲。”王果果拿起电影票,转身进厨房了。 为啥宋老师话说到一半不说了,因为她是来给她爸做媒的,而因为宋老师是甜甜蜜蜜的班主任,这种事挺不好回绝,所以陈玉凤一直没接茬。 王果果自打上回看完《牧马人》后,确实准备好,再不去看电影了的。 但今天这票她必须接。 因为她接了票,宋老师才能意识到,原来像她们这种四十多岁的女性,也能跟四十多岁的男□□往。 六十多岁的老头想找免费保姆? 不行的,她们不但有本职工作,而且即使要谈对象,找的也是同龄男人! 宋老师很聪明,一点就破,话也就不说出口了。 免得双方尴尬嘛。 话说,今天王果果和周雅芳去看电影,说是要带着甜甜蜜蜜去。 陈玉凤收拾完酒楼,就该回家了。 但刚准备要回家,有个勤务兵跑了来:“嫂子,韩营喊您去看电影呢。” 陈玉凤心怦的跳了一下,大周末的,全军区的军嫂们都在参于文艺活动,只有她每天除了孩子就是饭桌,除了菜市场就是锅台,累的腰都直不起来。 韩超居然喊她去看电影,啥电影? 《庐山恋》嘛? 她男人居然会搞浪漫啦! 百-度-搜-,最快追,更新最快 画皮(这就是你的行动不便卧床...) 话说, 今天周六。 王丽媛的离婚案要宣判了,但萧胜说他病了,抵赖着不肯出庭。 这要别人就没办法了, 马琳在外地,打电话吼法官:“背着国徽去医院,把国徽挂到病房的墙上, 现场办公, 他萧胜只要有一口气在, 就必须给我离婚!” 背着国徽上门办公,闻所未闻吧,可是马琳就能想得到。 这下赖无可赖, 萧胜和萧母只能认输, 离婚! 而在王丽媛的案子被宣判后, 军法在一天内,接到了十几起起诉离婚的案件。 无一例外全是被家暴的军嫂, 可见在军区这片平静的湖水下, 有多少暗流在涌动, 要没有马琳,要没有她逼着法官背着国徽上门执法,还有多少军嫂在默默忍受家暴, 却诉苦无门了。 当然,即使离了婚,王丽媛也不敢掉以轻心, 她牢记马琳的一句话:不要让我在法医的检尸台上看到你, 否则, 即使你死了,我也鄙视你。 萧胜目前还在军区, 因为有她妈帮忙,住在军医院。 王丽媛磨了一把锋利的匕首藏在腰间,牢记一句话:宁见法官,不见法医! 还得说说齐彩铃。 她是作者,穿的是自己写的书,按理来说,只要照着书中描写的走,她就该趁风破浪,一帆风顺的,当然,就目前来说,她的生活也还不错。 可有些意外却让她措手不及。 她写书的时候是参照真实世界写的,正好她上辈子的丈夫跟首都军区的一些领导交好,所以军区的各个领导,人物,其实也都在真实世界里。 就比如徐勇义和马琳,王果果,五七干校的所有人,甚至张艳丽姐妹,徐耀国等人,包括马琳的女儿,徐勇义的玉,都是现实世界里发生过的事情。 陈玉凤和韩超,在真实世界里也是王果果的亲人。 在真实世界里,王果果和徐勇义最终没能相见,王果果自杀了,徐勇义一直单身,后来因为一次意外去世了。 而马琳,是劳累过度,猝死在工作岗位上的。 当然,因为书是她写的,这个世界的大部分事情也在跟着她写的故事走。 就目前来说,生活中很好,张松涛人很温柔,也很体贴,大娃和二娃也很乖巧,他们甚至没有像书里说的那样变坏,都很优秀,齐彩铃就很舒心。 但她在生意方面就没那么顺利了,在服装方面,她的经营理念有点超前,而且因为没有控制好版型,目前积压了很多货物,所以非但没赚钱,反而还赔钱了。 另一个生意就是肯德基了。 肯德基是在萧胜的介绍下,萧定天投的,这也是书中齐彩铃的第二桶金,按理,要在她救火有功,并且能拿出钱的情况下才能拿下的。 15万6,这个底价她也知道。 但陈玉凤联合营级军嫂们投钱,这个就是意外了,让齐彩铃措手不及。 而现在,她的蓝颜知已萧胜还被撤了肩章,被新兵殴打后住院了。 今天周六,齐彩铃的服装店眼看经营不下去,索性提前关门,提着一罐奶粉,一筐水果,来看萧胜了。 萧母正在照顾儿子,看到齐彩铃,乐呵呵的:“萧胜你快看,谁来了?这不帮你买股票,让你赚了一大笔的齐彩铃嘛,快坐。” 齐彩铃跟萧胜交好,是因为帮他参谋过股票,并赚了一大笔钱。 籍此,萧胜就拿齐彩铃当知已了。 当然,这也是书中设定好的。 而关于他会家暴这一点,齐彩铃也很意外,但毕竟在书中的纸片人有了喜怒哀乐,她自己也无法掌控,她也就不说啥了。 “彩铃,我萧胜现在可谓身败名裂,难得你还愿意来看我,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萧胜特别感慨。 齐彩铃是女人,她也很反感家暴,把礼品放在桌子上,她说:“萧胜同志,家暴要不得,你为什么要打爱人啊?” 萧胜为什么打王丽媛,因为她不生孩子,但这些他当然不会这样说,他只会指责王丽媛:“因为她爱跳舞,爱打扮,风骚,她不是个正经女人。” 齐彩铃并不认同萧胜这种观点,但因为彼此是朋友嘛,就没作声。 萧胜属于喜欢搞钱的那种人,前阵子齐彩铃带他买了几次股票,都赚钱了。 而肯德基是他俩带着他叔投资的第二笔业务,这时他还不知道肯德基被陈玉凤拿下了,兴高采烈的:“对了,咱的肯德基投下来了吧?” 说起这个,齐彩铃摇头:“没有,被陈玉凤拿走了。” 萧胜一直在住院,不清楚情况,听到这个消息大受打击,半天才说:“陈玉凤和韩超是你同乡吧,那个陈玉凤看起来笨笨的,傻傻的,那里来的狗屎运,就能拿到肯德基?” 说起陈玉凤,齐彩铃也很纳闷,因为她自己是穿书的,看陈玉凤先一步上了首都,而且很快就把王果果和周雅芳接来了,甚至还从陈凡世那儿要来了古玩,还开了酒楼,齐彩铃特别怀疑,对方也是穿书的。 已经很长时间了,她一直在暗中观察陈玉凤,想找一找对方是穿越的证明。 但显然并不是,真要是穿越的,会每天起早贪黑跑市场,辛辛苦苦灌腊肠,经营一间小小的酒楼,一天赚七十块就乐的全家一家人一起笑哈哈吗? 会每天骑着三轮车,早出晚归吗? 而且很久以前齐彩铃就悄悄观察过,陈玉凤头一回接电话,甚至连听筒都不会拿,第一次陈玉凤去师级家属院,要坐电梯,当时齐彩铃跟踪着去看了,她连电梯都不会摁,完全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土姑娘。 于陈玉凤,齐彩铃既怀疑,又找不到证据,就特别头大。 痛失肯德基,她也很不开心。 不过想想作为对照组,韩超是个钢铁直的木直男,远没有张松涛那么温柔体贴,再想想甜甜和蜜蜜一个傻白甜,一个顽劣不堪,远不及她的俩继子优秀。 哪怕陈玉凤得到了肯德基,可是甜甜很可能会遭校园霸凌,蜜蜜很可能会被摩托车撞死,韩超的工作中也还有很多坎坷,陈玉凤将来要吃的苦。 这么一想,齐彩铃就开释自己,就算肯德基是命运对陈玉凤给的一点补偿吧。 不管她是不是穿越的,总之,她不可能超过自己这个作者。 想到这儿,齐彩铃说:“陈玉凤在乡下时,是我的好姐妹,肯德基她拿了就拿了吧,话说,还有军用加油站和煤气灌装站呢,那俩样才是军产中的大头,你说说你,把自己搞成这样,肩章都给撤了,还咋跟我一起做生意,赚钱?” 九十年代对外承包军产,肯德基只是个小产业。 还有加油站,煤气罐装站,那都是一年流水超百万的大项目,真正能赚钱的。 萧胜他叔有钱,可他叔因为肯德基的事生气了。 萧胜还躺在病床上,而且还丢了肩章,他叔很生气,这才是齐彩铃最气的。 她眼看着大项目,可赚不了钱了。 萧胜一看齐彩铃不高兴了,忙说:“你放心吧,我立刻争取立功,把肩章搞回来。我可是上过战场的军人,那肩章,我想拿回来就能拿回来。” 也是奇怪,王丽媛其实在家很温柔,对萧胜可以说无微不至,但他总喜欢挑王丽媛的刺,而且因为自己床上不行,还总喜欢打王丽媛泄愤,因为身上的火泄不出去嘛。 齐彩铃没有王丽媛的温柔体贴,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不知道他三分钟的事。 可就这一点,让萧胜觉得自己在齐彩铃面前是个男人。 他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那么点事,于我来说小意思!” “可不能违法犯纪!”齐彩铃忙说。 萧胜冷笑一声说:“我是一名军人,我上过战场,我会用合适的办法找回我的肩章的。” 话说,按照书中的情节,大礼堂应该要失火的。 那个情节是齐彩铃作为作者时设计好的,也算她的金手指。 她不想改变书中情节,前段时间就隔三岔五去大礼堂看一看,准备等电闸起火的时候喊人救火。 正好萧胜跟大礼堂的保安关系好嘛,为了能进配电室,她就会喊萧胜一起去。 可当陈玉凤带着顽皮的小蜜蜜提前到首都,小耗子一样的蜜蜜爬进配电箱,就改变了一切,礼堂没烧,她的立功也没了,白白跑了几趟大礼堂,啥都没盯着。 这让齐彩铃特别沮丧,但也没办法。 人得往前看,后面的生意才是大头,她也希望陈玉凤能过好,就不说啥了。 总之,目前的势头是好的,毕竟加油站和煤气罐装站还没有承包出去,一切还在她的掌控中,以后她继续努力,还是做好她的最美军嫂,最美后娘吧。 最后叮嘱萧胜,她说:“以后不要家暴,打爱人了,争取早点立功,回到营级编制,咱们一起好好赚大钱,好吗?” 萧胜咧嘴一笑,给齐彩铃敬礼:“齐大美女,我保证完成任务。” 从医院出来,齐彩铃回到家,正好碰上张松涛带着俩娃要出门。 张松涛人确实很好,开明,大方,即使齐彩铃跟萧胜往来很密,但从不以恶毒的私心揣摩她。 这叫齐彩铃特别舒心,她也想对张松涛好点,就说:“老张你们要去哪儿,我陪你们一起去?” 张松涛前几天还给齐彩铃写过一纸情诗,但被她揉成团扔垃圾桶了。 他虽然依旧客气,但语气也很淡漠,他说:“你忙你的工作,我带俩娃去理个发。” “要不我们一起带他们去?”齐彩铃说着,伸手要摸大娃。 但大娃立刻一躲,并说:“不用了齐阿姨,我爸带我们理就好,你忙你的吧。” 俩男娃儿,一个暑假没理头,头发比小姑娘的还长。 二娃的脚趾甲好久没剪过,已经蜷进肉里了,凉鞋倒是新的,但是孩子一只脚趾给她原来踩坏了,烂掉以后肉再没生起来,现在是畸形的。 这孩子因为脚,当不得兵了。 齐彩铃打量一番,也发现自己因为赚钱而疏忽孩子了,心里挺愧疚,追着喊说:“大娃二娃,理完发早点回来,妈妈给你们一顿丰盛的饭吃,好不好?” 二娃回头说:“齐阿姨,不用啦,哥哥刚才烧饭的时候烫烂了手指,爸爸要带我们出去吃。” 这么说大娃居然因为烧饭烫烂了手指? 因为不是自己生的,齐彩铃第一反应不是心疼大娃,反而在想,厨房是不是被大娃弄的一片狼籍了,那她不又得收拾半天? 不过等她怒冲冲进到厨房一看,就见锅台干干净净,案板摆的整整齐齐,孩子已经把厨房收拾的干干净净了,垃圾桶里满是沾血的卫生纸,可见孩子流了多少血。 她这时有点后悔,刚才该看看大娃的手指的。 不过也没关系,俩孩子是真优秀,张松涛人也不错,家庭方面,她有女主光环,完全没问题。 齐彩铃要能拿下加油站和燃气罐装站,有轻松钱入账,再买几幢楼做楼婆,她这辈子的人生就更完美了! …… 说回甜蜜酒楼。 韩超居然说要请陈玉凤看电影,吓了陈玉凤一大跳。 但男人终于要请自己看电影,她特别高兴,特意换了条新裙子,打扮了自己一番,还悄悄涂了点口红,又怕羞的擦掉了,瞒着俩娃出了门,在大路口等男人。 “哥。”看到韩超她就在喊。 今天不止韩超在,许亮也在。 许亮笑着说:“嫂子好。”眼底满是惊讶:“嫂子今天真……好看!” 韩超并不说话,但提过了陈玉凤背的小皮包。 许亮目前还没结婚,正在处对象。 而今晚要看的片子,正是许亮推荐的。 据说首都目前有部神片,但凡男女约着一起去看,女人只要看完,出来的时候都会把男人抱的紧紧的,寸步不离,总之,特别适用于培养男女感情。 许亮跟对象想要更进一步,一直找不到机会,就想去看看那部传说中的神片。 这点韩超也特别感兴趣,因为他从《男性性功.能障碍》那本书中看过,据说男性太过主动,攻击性太强,并不能让女性产生愉悦感,而女性主动跟男性求欢,才会产生快.感。 世界上居然还有女人一看就把男人抱的紧紧的电影? 韩超表面不说什么,但许亮一喊他就答应了,想想被妻子抱的紧紧的嘛。 “咱是去大礼堂吗?”陈玉凤一脸新奇,兴奋无法言说。 韩超看许亮:“是大礼堂吗?” “不是,大礼堂哪来的好片子,好片子都在录像厅。”许亮说。 陈玉凤顿时哇哦一声,进城好久了,可她从来没去过录像厅,她太兴奋了。 当然,韩超看她兴奋,也挺高兴,看来地方是来对了嘛。 进录像厅前,还照猫画虎,学着别人一样买了几瓶汽水。 他们虽然青梅竹马,可没处过对象,直接就生娃了,谈恋爱这种事,韩超不会,当然,要不是因为妻子在床上不爽,他也想不到要这么搞一下。 但既然已经搞了,就要把形式做足,好好搞。 军人出来看录像,只要不是有颜色的,倒不算违法,但他们还是换了便装,许亮对象是城里姑娘,看过录像的,所以还好,比较淡然,陈玉凤兴奋的跟个孩子似的,她是农村姑娘,没来过这种地方,椅子要摸摸,录像厅臭烘烘的味道她也要闻一闻,汽水也是小心的舔一舔,辣的直哈气,可又忍不住嗫一口。 今天的陈玉凤快乐的像要过年一样。 录像厅里大多是年青男女,依偎在一起,悄悄说着话,浅笑着。 许亮时不时给韩超挤个眼,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 韩超更好奇了,到底什么片子能有魔力,让妻子跳到自己身上。 录像很快开场了,灰黯的荧幕上,一个老人正在给孩子讲故事,声音嘶哑,然后就是一个书生提着灯笼,在坟地间穿行,并遇到一个美人儿,一段艳遇开场。 这原来是个古装片,名字叫《画皮》。 随着故事开演,因为气氛有点吓人,现场的女同志都在慢慢往男同志怀里靠。 陈玉凤因为看电影少,看得特别投入,一开始看是个男人带了个女人回家,以为这是个爱情片呢,直到女鬼在房里梳头,听到敲门声时忽而转身,那是一个青面獠牙的恶鬼不说,美人的皮囊被摊在桌子上,恶鬼居然还在画它,直接给吓到当场飚泪,差点断气! 这时不说女同志,好些男同志都给吓了一大跳。 许亮对象果真吓的钻许亮怀里了,还在骂他:“许亮你他妈太可恶了,呜呜。” 后面有女同志在浅泣:“呜呜,吓死人家啦,你好坏呀。” 粉拳捶捶,女同志们花容失色,男同志们都好开心啊。 但韩超回头看,只见妻子两眼黯淡,眼里连光都没了,气若游丝。 “凤儿,你没事吧凤儿?”他赶忙问。 “哥,快走,赶紧走。”陈玉凤说。 她是农村姑娘,电影看得很少,鬼片更没接触过,而且人也比较迷信。 所以不像别的女性有心理准备,她以为这是真实发生的事,已经吓傻了,偏偏这是没剪辑版的,紧接着女鬼取王生的心,那心被挖出来时滴着血,还一跳一跳的。 她被吓到头皮发麻,动弹不了。 这版《画皮》据说前几年公映时吓死过人,所以被禁了,才会在录像厅流通。 陈玉凤只差一点就尿了裤子,是被韩超从录像厅抱出来的。 她确实把韩超抓的紧紧的,但也不能碰了,她发抖了一晚上,梦里还在哭:“哥,鬼来取你的心啦!” 而不止今天,接下来一周,陈玉凤夜里憋死不敢上厕所,睡觉都要开着灯,还因为害怕,直接搬酒楼跟两妈住去了。 韩超下周再回家,媳妇儿都没了。 他熟读兵书而无处施展技艺,再看许亮,就是两眼杀气。 许亮当然理解老大,因为他女朋友为鬼片的事,也气的已经好几天不理他了。 这天,他笑呵呵的说:“老大,你媳妇儿是不是也生气了,我对象也生气呢,这样吧,这周大礼堂有新片子,《中国霸王花》,咱一起去看吧,给俩女同志赔个罪,咋样?” 听着有霸王二字,韩超有点疑惑:“不会又是鬼片吧?” 许亮忙说:“肯定不是,能公映的怎么会是鬼片呢?” 韩超还是不太信许亮,但毕竟他于电影方面也不熟悉,徐勇义带他妈看的都是啥片子他也不知道,听说电影在大礼堂,知道会张贴海报,下班后路过,就准备去看看海报,先审核一下,看这片子能不能看。 但他刚到大礼堂门口,就碰上变成了小兵蛋子的萧胜,正在跟保安老焦聊天。 萧胜一手叉腰,洋洋洒洒,跟老焦聊得正开心。 “萧胜!”他一声喊。 萧胜回头一看:“哟,韩营,您好。” “医院说你肾脏受损,行动不便,需卧床三月?”韩超冷冷盯着他的腿:“这就是你的行动不便,卧床仨月?” 百-度-搜-,最快追,更新最快 间谍蜜(顽皮的小蜜蜜啊这回可帮...) 萧胜在看到韩超的那一刻, 一手扶腰,开始呻.吟了:“韩营你说说,我不就随便跟爱人动了下手嘛, 马处长仗着自己是领导家的闺女胡作非为,以侮辱我为借口,侮辱我们团长, 政委, 我们团的所有人, 偏偏咱们师长是她的老情人,师长偏向她,我替师长背黑锅。” 他被打到尿血, 韩超知道, 但韩超没说话。 萧胜又说:“是, 我还能走路,但我最近一直便血, 估计是腰子被新兵打爆了, 这两天尿漓漓淋淋的, 小腹坠胀,而且总拉稀,我来找老焦要点艾蒿熏一下, 唉,要不是怕丢人,我就得拄拐了。” “他真是来要艾蒿的?”韩超问老焦。 男人和男人, 即使没有挂葛关系, 也会互相帮助, 更何况萧胜和老焦关系很不错。萧胜在医院连呆了两周,头都睡扁了, 是闲极无聊来逛悠的。 但老焦立刻帮他打掩护:“对对,萧胜可被打惨了,来找我要艾蒿,他要不熏熏腰子,这辈子估计就要完蛋了。” 萧胜的臭名声已经传开了,他也不避闲,揉了揉腰:“腰子,废了,我他妈从现在开始,已经不是个男人了。” 韩超并没往那方面想,最近听人都在传说萧胜功能方面有问题,还挺可怜他。 但他还是转到后面,看了眼配电箱。 老焦忙说:“放心吧韩营,自打上回差点发生火灾,我们现在最重视的就是配电箱。” 萧胜也在笑:“咱们韩营这人,有个最大的问题就是敬业爱岗。” 身为老军人,老焦有他的觉悟,得说萧胜几句:“爱岗敬业怎么能算问题?咱们韩营这种才叫真正有觉悟的军人,军区是个大家庭,大家要一起爱护它。” 既然老焦有觉悟,韩超也不好多说什么。 今天徐师长刚从广州回来,他得汇报点工作,就先走了。 看韩超离开,萧胜说:“听说韩超他妈跟徐勇义关系不清不楚的,老焦你说,他算不算卖妈求荣,就他那老娘,想跟徐勇义有点啥,这纯属不知天高地厚吧?” 老焦跟萧胜是老关系,在家暴的问题上能体谅他,但关于韩超母亲的事,得悄悄跟萧胜提个醒:“我在大礼堂值勤的时候见过,徐师长对韩超母亲特别尊重,每回看电影都有大领导一起陪着,咱是小人物,不能乱传领导的闲话,小心惹事。” “所以徐师把那老太真当回事了?不该吧?”萧胜声音一高。 老焦悄声说:“他们看电影的时候我悄悄看过,怎么跟你形容呢,韩超他妈看电影,徐师长看她,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女人在看电影,男人默默望着女人。 在老焦看来,那绝对不是可以龌龊形容的关系,萧胜嘴巴没门,这样乱说要吃大亏。 这点叫萧胜特别意外,因为在他看来,女人四十豆腐渣,就只配跟六七十岁的老头们混,徐勇义该不会眼睛有毛病吧,他父母虽说去世了,在总军区也没有太大的后台,但他有个弟弟,目前在外面经商搞的很红火,而他自己,也很受大领导们青睐,属于中生代领导中,前途一片不明的那种。 他居然对韩超的老妈有意思? 萧胜既生气又眼红,还觉得可笑。 可转念一想,他又特别丧气,在战场上他不比韩超差啥,他叔也是个大商人。 虽说名声比不得徐耀国,但手头的现金比徐耀国还多。 他还比韩超大三岁,他也深知军区的水深,有背景的更好提拔,原来他一直很蔑视韩超,因为同是营级干部,他年龄资历都比韩超好,也更早提副团。 可现在韩超居然要盖过他了? 他当然不服,他迫切的要立功,找回自己的肩章,他还要跟齐彩铃合伙赚大钱,他既要钱,还要面子! 当然,既然是装着病溜出来的,他得先去看看王丽媛。 她大概以为自己终于摆脱了他,从此可以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 她想都别想! …… 再说陈玉凤,在俩孩子开学后,她所担忧的甜甜会受校园霸凌的局面并没有出现,反而,蜜蜜因为她的叮嘱,把安全问题看的特别重要,就老喜欢管闲事。 看到房梁上的电线被老鼠蛀了,她要报告给老师,有些小同学爬到窗户上玩,怕摔了,她也要汇报给老师,至于小朋友谁要把手指往插座里伸一伸,那可了不得,她立刻就要找宋老师去打小报告。 才上学几天,她得了个新鲜外号,叫间谍蜜。 而于这个外号,她不但不反感,还挺洋洋得意,因为她自我定义,自己是潜伏在国民党中的地下党,八路军的女间谍。 爱打小报告的间谍,这种角色虽然同学们不喜欢,但是宋老师喜欢啊。 电线被老鼠咬破,电到小朋友怎么办? 间谍蜜报告了,她当然要得表扬,电工还会立刻来修复电线。 小朋友爬窗户,三楼呀,摔下去怎么办,家家户户一颗独苗苗,谁敢让孩子出意外? 间谍蜜报告了,宋老师也要当众表扬她。 至于把小手指插进插座,这是王嘉嘉干的,宋老师就他一个儿子,疼的眼珠子似的,当场给儿子一顿痛扁,还奖励了蜜蜜一盒漂亮的12色蜡笔。 这下蜜蜜可得意坏了,每天四处搞发现,不但在学校跟个教导主任一样。 出了门,时时刻刻四处观察,但凡那儿有一点点不对的苗头,不是找保卫科就是找老师,总之,她把她间谍蜜的外号给发挥了个淋漓尽致。 宝宝要安全长大,才是对父母最大的回报,间谍蜜牢记这句话。 不过在学习上,蜜蜜遇了瘪。 甜甜不用教,aoe写的仿佛印刷出来的一样好看。 但蜜蜜,即使陈玉凤手把手的教,她写出来的字也跟蚂蚁爬似的。 她写不好,完不成作业,陈玉凤肯定要吼她。 于是陈玉凤的日常就变成了在前厅笑着服务客人,转过头就一脸冰霜,在后院里大呼小叫。 蜜蜜也努力的想把字写好,但她上树爬河掏鸟窝都很擅长,可就是对付不了一支小小的铅笔,任凭她怎么努力,几个拼音字母总是写的跟鬼画符似的。 曾经,陈玉凤最爱的事情是闲下来听音乐,最近最爱《女儿情》,刚买了一盒磁带准备好好听听,可因为蜜蜜的作业,听音乐的时间都没了。 蜜蜜是真的很聪明,新收音机可以录音,陈玉凤还没学会录,但她学的很快,还把陈玉凤的磁带洗了,全录成她骂人,吼人的声音,只要陈玉凤一生气,就会啪一声放开:“妈妈你别骂啦,让录音机骂吧,你先喝口水。” 没皮没脸,这简直是个小无赖! 陈玉凤拿起扫帚准备要收拾,忽而身后有人喊:“韩甜,去跳舞啦。” 是王丽媛,离婚后,她的舞蹈班就办在宿舍里,因为离得近,不用陈玉凤送,每天自己会来喊甜甜去练习舞蹈。 甜甜字已经写完了,跟妈妈说声再见,背起舞蹈服的包就走。 而韩蜜,斗大的拼音才写了两行。 马琳还准备给她介绍一个跆拳道教练呢,就她现在这样子,每天作业都搞不完,哪有时间练跆拳道? 她还不安分,喜欢乱看,写了两笔又喊:“妈妈快听,育苗班后面有人。” 陈玉凤敲一下蜜蜜的脑袋:“你能不能少管点闲事,好好写你的作业?” “真有个人,我听见脚步声啦。”甜甜小声说。 这会儿晚上七点半,因为是周六,只有一桌客人,还是熟人,李嘉德。 他最近回来大陆搞投资,住在八一宾馆,吃饭就在甜蜜酒楼,自己吃觉得单调,喜欢把周雅芳和王果果喊过去,同龄人有聊不完的话题,一起看着电视吃饭。 话说,最近后堂总悄悄的丢东西,或者一挂腊肠,或者两根鸡腿,再或者一份蒸肉,虽不值钱,但肯定有个人一直在悄悄翻墙,过来偷东西吃。 陈玉凤正想捉贼呢,此时天麻麻黑,她虽然胆小,又因为鬼片吓过而一直精神不大好,但看俩妈跟李嘉德聊的很开心,不忍惊动俩妈,从案板上捞了根擀面杖,出了后堂,踮脚上了后院的墙,想看看那个偷东西吃的贼到底长啥样。 蜜蜜可兴奋了,笔都点不到纸上,搓着手在看妈妈。 后院墙的后面就是育苗班的宿舍,此时王丽媛正在给孩子们授课。 才爬上墙,陈玉凤赫然看到萧胜双手抱臂,站在育苗班宿舍外的隔壁绿化带后面。 打火机点着烟,他深吸一口,冷冷看着王丽媛。 那种目光叫陈玉凤都觉得胆寒。 她刚准备回头,喊蜜蜜去叫保安,但这时萧胜发现她了。 萧胜可是上过战场的老兵,反侦察能力特别强,远远看到陈玉凤,居然双指一伸,给她敬了个礼。 而这时,王丽媛也看到萧胜了,站在窗户里,死死盯着萧胜。 萧胜被发现之后,一手扶腰,蹒跚着步子,呻.吟着,一步挪一步的走了。 悄无声息的被人尾随,那人还是个家暴狂魔,那种感觉太可怕了。 陈玉凤在此刻终于理解马琳为什么叫王丽媛随身带刀了,表面斯文,但缠住一个女人就不放的家暴男,比什么都叫人害怕。 一会儿王丽媛来送甜甜,进门就说:“陈嫂子,我看我还是搬到马处长家去住吧,萧胜不会放过我的,真的,他肯定会杀了我的。” “马奶奶不在喔,她出差了,王老师,你住我家吧。”蜜蜜啥都知道。 “不行,住在你家,万一他放火,一把火烧了你家呢?”王丽媛连连摇头,再看陈玉凤家后堂一排煤气罐儿,说:“这东西最危险了,煤气,易燃易.爆的,萧胜他叔就是搞这个的,他叔那儿原来就出过爆.炸案,萧胜坏起来是没有底限的,我可不能害你们。” 煤气易燃易爆,这个谁都知道。 而坏人,当他没干坏事,只在脑海里盘算着要干坏事时,你又能拿他怎么办? 王丽媛走了,陈玉凤忧心忡忡,刚把蜜蜜摁到桌子上,安安生生能写会儿写,忽而她又抬起头:“爸爸!” 韩超一回来,蜜蜜更加不写了,而且韩超还没眼色,居然说:“今晚大礼堂,咱们再……” “看电影,我知道,电影上有人亲嘴嘴。”蜜蜜高举双手。 她看《庐山恋》,电影上就有人亲过嘴。 “不可以,不去。”陈玉凤厉声说:“韩蜜,开始写作业。” 她只是想要个惊喜,可韩超总给她惊吓,别人看电影是搞浪漫,他拉她去看鬼片,看的差点吓破胆,她最近天天做噩梦,看到他就生气。 她就住在酒楼,家都不想回了,她被韩超弄的特别失望。 韩超耐心说:“《中国霸王花》,女子特种兵的故事,去看看吧。” “我要看。”蜜蜜不可能再专心写作业了:“因为我就是霸王花。” “走吧,咱们全家一起去。”不容陈玉凤再说,韩超决定了这件事。 看李嘉德在前厅,韩超去了前厅,得跟那位港商聊几句,打个招呼。 李嘉德要走,陈玉凤也得去算账收钱,于是也去了前厅。 不过转眼的时间,回来,就发现蜜蜜的拼音居然已经写完了,满满一页。 “你刚才自己写的?”她问。 “嗯。”蜜蜜屁股已经离席了:“快走吧妈妈,不然赶不及了。” 陈玉凤毕竟是妈,看甜甜已经回来了,而且手握铅笔在笑,就知道蜜蜜的作业是甜甜帮写的。 这下不止蜜蜜,甜甜也需要教育,她们相互隐瞒包庇,不会进步不说,只会让蜜蜜的成绩越来越差,而在书里也是这样,俩姊妹一个软,一个硬,相互包庇,当她们失去另一个,就没法独立生活,因为她们太依靠彼此了。 陈玉凤简直想打人。 但最近孩子们上学后,因为甜甜自信了许多,陈玉凤也悟到了,教育孩子不能总是说,总是打,需要合适的契机,她先忍了,让蜜蜜去看电影吧,她再思索一下办法,看有什么办法能好好怎么教育一下俩闺女。 转眼,一家人收拾好,得去看电影了。 韩超抽空要跟陈玉凤说一下:“上回是我不对,不该带你看那种电影。” 但陈玉凤另有心事,却说:“哥,我要说萧胜会杀了王丽媛,你信吗?” 韩超果然不信:“他们已经离婚了,而且萧胜是个军人,虽然他现在被撤了肩章,但只要表现良好,他的团长,政委和徐师长都会帮他,顶多一年他就能提回来,即使不提,转业到地方,徐师长也会给他物色公安局的副局长,城管大队的大队长类的职务,要杀人,他的前途可就全完蛋了,不可能的,你不要乱想了。” 要知道,韩父就很喜欢家暴,是王果果特别刚强才打服的。 从小看父母互殴,韩超都不愿意相信萧胜会杀人,那别的男人呢? 有人会相信一个男人只因为离婚就杀前妻这种事吗? 怪不得马琳说曾经有个军官打死了老婆,不但没受处罚,甚至还会被提拔。 因为男人们根本意识不到这个问题,所以他们从潜意识里会为他开脱。 军人是男人,公安是男人,法官也是男人。 而军区只有一个马琳,她一已之力,又能改变多少? 可难道非得等王丽媛死了,而且罪证确凿是萧胜干的,他才会被判刑? 作为一个上过战场的军人,要他干的谨慎,公安又不认真查案,王丽媛岂不像原来那个军嫂,就白死了? 俩闺女因为看电影多了,熟门熟路,已经到大礼堂的台阶上了。 秋日的夜晚,凉风醉人,高大庄严的大礼堂矗立在夜空中,空气中有股只在军区特有的,男人们身上洗不掉的子弹和火.药味道。 看陈玉凤闷闷不乐,韩超咬牙说:“我再向你说一次对不起,晚上回家住吧。” 那事儿就跟闸口一样,不开无所谓,但只要打开过,享受过,就刹不住了。 没错,曾经的韩营无所谓,忍得住,但现在他忍不住。 本来一周回家就一夜,上周回家媳妇儿不在,那一夜可真难熬。 “不要,不回。”陈玉凤气的是萧胜,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可要把火撒在韩超身上。 韩超其人,勇于求知,也勇于改正,眉头一皱,语气当然凶巴巴的:“那我要怎么做你才愿意原谅我,回家?” 正好这时陈玉凤看到张松涛带着大娃和二娃来看电影。 远远看到她,因为认识,张松涛礼貌的跟她打招呼,俩男孩也在招手。 虽然没看到最美后妈齐彩铃,但陈玉凤突然想到一件事,据书里说张松涛经常给齐彩铃写情诗,写了之后还会专门读给她听。 她鼓起勇气对韩超说:“给我写首情诗吧,写首情诗我就原谅你。” 说完,她快走两步,上台阶了。 韩超站在原地,目瞪口呆。 情诗,什么是情诗? 那他妈到底是什么东西? 《中国霸王花》,这是一部曾经在全国掀起热潮的电影,而今天,是它在军区的首映场,所以来的人特别多。 转眼电影开场了,全场满座,几百人的大礼堂里挤的满满当当,全是人。 这确实是蜜蜜最爱看的片子,女子特种兵,一开场就兴致勃勃,全神贯注,她额头上细碎的汗毛都因为紧张而炸了起来,像只小刺猬一样,有兴奋的片段就悄悄掐她爸的大腿,掐的韩超恨不能敲她脑壳。 反而甜甜懒懒的,一开场就懒得看了,这小女孩不喜欢打打杀杀。 “妈妈,拉粑粑。”小女孩说。 陈玉凤看的挺入迷,但她必须照顾女儿,于是带着甜甜猫着腰,溜下台阶去上厕所,而甜甜呢,其实是不想看电影,就慢腾腾的,蹲在坑里对着妈妈笑。 听外面女孩子特种兵们拳脚相加,打的风风火火,陈玉凤心急火燎,可甜甜进厕所半天,愁眉苦脸的说:“妈妈,我拉不出来,要不我回家拉吧,你进去看电影,好不好?” 陈玉凤此时可烦躁了,孩子总有各种各样的问题,甜甜就从来不在外面上大号,在学校,她宁可憋死也要憋回家上,从来不在学校上的。 但终归,这是她的女儿,想想马琳失去女儿,从此就失去快乐,她就愿意心平气和对待孩子了。 “走吧,妈妈陪你回家。”陈玉凤好声好气的说。 大礼堂离家也不远,此时电影刚刚开场十分钟,她把甜甜送回家,让她在家呆着,自己回来再看,也行的。 甜甜也知道妈妈难得看回电影,语气里满是愧疚:“谢谢妈妈。” 母女俩一路小跑,紧赶慢赶回到酒楼,这时大门关了,周雅芳和王果果正在看电视,陈玉凤用钥匙打开后门,进去之后把甜甜带到厕所,正准备喊周雅芳出来,就听远处传来一阵浅泣,伴随着求饶声。 “臭婊.子,今天没人帮你了吧,你喊呀,你喊破嗓子都没人管你,但老子今天不杀你,老子要折磨你,慢慢的折磨你,老子还要让你亲眼看着老子立功,重新拿回肩章!”这是萧胜的声音,从墙那边传了过来。 这附近因为属办公区,没人住的,陈玉凤全家都走了,俩妈又在看电视,不听外面的吵声。 而育苗班的宿舍因为别的老师都有家,只有王丽媛一个人住。 萧胜这是趁着王丽媛一个人,来欺负她了吧? 甜蜜酒楼的后院,墙上挂了两排干菜,给月光晕染成褐红色,地上的笸里是正在等晒干的辣椒,在月光下黯红发亮。 墙角一排罐儿,里面腌着雪里蕻、饵菜和疙瘩菜,除了案板上的刀,陈玉凤没有任何趁手的东西,此时萧胜的声音虽低,可清清亮亮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她悄悄爬上墙,看到后窗户里,萧胜两手叉腰指指点点,而王丽媛,就跪在他面前。 回头,陈玉凤的目光落在那把明光蹭亮的切肉刀上,她想一刀捅了萧胜,但拿刀的那一刻她犹豫了。 她能体会到王丽媛的痛苦和犹豫,一个女人,让她持刀伤人,非一般的情况下是不可能的,而且不幸遭遇了家暴男,就必须在法官和法医里面选一个,或者去太平间,或者进监狱吗? 除非王丽媛死,就没有别的办法让人们正视家暴男会杀人这个问题吗? 从墙上下来,陈玉凤转身的时候,手差点碰到窗户上的录音机。 那里面装的磁带里录的本来是《女儿情》,是她最爱听的悄悄问圣僧,女儿美不美,但蜜蜜给她洗掉了,换成了她骂人的声音。 为此她又骂了蜜蜜一顿,蜜蜜呢,边听边录,录满就换一盘,现在她所有的磁带只要打开,全是她骂人的声音,陈玉凤几次气的想脱了裤子狠狠抽她的小屁屁。 可在此刻,她捧起录音机,心头涌过一阵暖流。 她顽皮的小蜜蜜啊,咋就那么聪明呢? 把萧胜威胁恐吓的话录下来,不就能让大家知道他的真面目了? 百-度-搜-,最快追,更新最快 气球(它炸不到别人只会把你的...) 所谓洗磁带也叫重录, 磁带是只要你把它装进录音箱,按下录音键,它就会自动洗掉前面的, 录成后来的声音,但录音机上有七个按钮,有开关, 上一首, 下一首, 还有录音,播放,好几种, 因为都是符号, 陈玉凤总记不住。 越急就越心慌, 到底哪个才是录音键? 既然蜜蜜知道,那甜甜知不知道? 她捧着录音机进了厕所, 悄声说:“甜甜, 你萧叔叔来啦, 正在家暴王老师,你知不知道哪个是录音键,快告诉妈妈, 妈妈要把他的声音录下来。” 孩子比陈玉凤聪明得多,甜甜指着其中一个圆形按钮说:“妈妈,这个。” “你乖乖呆着, 不要出来, 不要发出声响, 好不好?”陈玉凤又说。 甜甜狠狠点头,捂上了嘴巴, 乖乖蹲在厕所里,一声不吭。 这是陈玉凤头一回见识家暴男在妻子面前的真面目。 她特意脱了鞋子,抱着录音机猫腰钻到育苗班宿舍后面,后面是一片绿化带,正值秋天,路上全是枯枝,还有没清理干净的垃圾,她有一回甚至踩到了玻璃片,脚心都给扎破了,但陈玉凤一声没吭。 知道萧胜反侦察能力很强,此时里面安静默然,陈玉凤就不敢开录音键。 忽而听到里哐的一声巨响,她趁势摁下了开关键。 “你还想逃,逃出去干嘛,喊陈玉凤来救你?”原来是因为王丽媛扑到了窗户边,想喊救命的缘故,萧胜啪一把拉上了窗帘。 他继续说:“卖妈求荣的韩超两口子,在你看来真能救你?” 王丽媛也是揣着刀的,但是面对一个没有懈怠过训练的男人,她根本不是对手,刀早被打掉了,此时被萧胜踩在脚下,怕死嘛,她就恐吓萧胜:“只要王阿姨听到,肯定会来救我的,她是个会家暴的女人,打起丈夫来可凶了。” 萧胜一听提高了嗓门:“韩超他妈?会打男人,那可有意思了,我听说徐师长对她很有意思,这事儿我必须往外宣扬宣扬,我看徐师长还会不会对她有意思。” 王丽媛一听,立刻就怂了。 因为就在前几天,徐师长出差前还来过一趟这边,在酒楼后墙后面站了很久,默默站着,听王果果和周雅芳聊天。 毕竟整个军区,大家都是熟人,而领导们的私生活,谁都喜欢议论一下。 所以她听过王果果和徐师长的事。 还挺愿意他们能凑成一对的,怕自己这一说要惹出事,害了王果果。 就又怂了,哀求说:“萧胜你不要到外面乱说,我求你了,你杀了我吧,给我个痛快,行吗?” “当然不行,我要先杀所有帮助过你的人,让你眼睁睁看着他们全部出意外,到时候即使我不杀你,你还有脸活在这个世界上吗?”萧胜反问。 王丽媛破罐子破摔,咬牙说:“我现在就自杀,我要留遗书,就说是你逼死我的,我也要你身败名裂。” 萧胜一阵冷笑:“我身败名裂了一样可以转业,老子去当城管,正好有理由欺负陈玉凤,找她的茬,你开心吗!” 城管,这是个从去年才开始有的新兴行业。 专管市容市貌,而且因为面对的是小摊贩,执法特别粗暴。 王丽媛见过好几次,有些城管甚至会当街追着小贩们暴打。 试想,要是陈玉凤被暴打,她心里能舒服吗? 她服输了,妥协了:“萧胜,我求你了,你让我死在你面前,好不好?” 自杀,并且还是心甘情愿,这就是家暴男的最终目的。 陈玉凤录的足够了,想站起来喝止,但就在这时,萧胜说:“你今天自杀了怎么行?我今天晚上就能立功,明天就能官复原职,你不看着怎么行?” 陈玉凤气的不行了,刚想站起来,萧胜一声吼:“站起来干嘛,跪下!” 他喊的是王丽媛,是因为看他要走,王丽媛想站起来,给他喝止的。 他居高临下,脚点上王丽媛的额头:“给我跪一夜,不到天亮不准起来。” 哐的一声,他关门走了。 陈玉凤抬起头,就见窗帘里王丽媛隐约的影子,果真跪的直挺挺的。 取出录音带,放在嘴上亲了亲,这东西弥足珍贵,它完完整整记录了一个男人的暴行和丑恶嘴脸,只要呈交给领导,萧胜就身败名裂了。 不过陈玉凤不想就这么算了,因为她最近读了些关于家暴的,法律方面的书,发现如果只是威胁恐吓,没有实质行的手段,法律里面有明文,依然会轻判的。 而且萧胜说他今晚就要立功,那是什么功。 当然,陈玉凤立刻想到了大礼堂,因为今天晚上大礼堂里满满的都是人。 会不会萧胜跑那儿立功去了? 他和保安老焦是好朋友,所以即使不去看电影,他也完全有理由去那儿。 把录音机抱回家,陈玉凤本想赶紧走的,路过厕所时一把拉开门,就见甜甜安安静静的站在里面。 厕所有灯,但刚才陈玉凤怕惊动萧胜,给关了,黑暗中,小女孩一个人默默呆了至少半个小时,这要陈玉凤都不敢的,可甜甜一声没吭,还是安安静静的。 “回去跟你奶她们呆着,先不要跟她们说王老师的事,好不好?”陈玉凤说。 “好的,妈妈,路上注意安全。”甜甜乖巧的说。 要不是蜜蜜太顽皮,陈玉凤就不会想到录音这个办法,而要不是甜甜只认自家的蹲坑,她就录不了萧胜的音。 大礼堂里,此时电影演的正热闹。 因为电影确实好看,除了必须值岗的保安,所有人都在看电影。 陈玉凤心急火燎,生怕此刻大礼堂就要爆,当然,她没有傻到自己跑去找萧胜,第一时间还是准备去喊自家男人,虽然韩超也不相信萧胜会杀人,但他对犯罪式立功有特别深刻的认识,只要她讲,他肯定会听的。 这时离电影结束只剩半个小时了。 想着这儿随时可能发生一场爆.炸,陈玉凤恨不能立刻冲进去,但她刚走到大礼堂外,就看到韩超抱着一脸怏怏的蜜蜜,俩父女垂头丧气,一看就是在找她。 韩超迎面就问:“你还在生气?” “妈妈,只是吵个架而已嘛,你就不要我和爸爸了吗?”蜜蜜也说。 电影开场就走,还带走了她的心肝小宝贝,把又熊又顽皮的蜜蜜丢下了,在韩超看来,陈玉凤这是发脾气发到要抛弃他俩了。 广场上有值勤的保安,以为这是小俩口儿吵架,也是笑呵呵的看着。 “去那边,我有话跟你说。”陈玉凤说。 韩超则说:“情诗,我写,只要你能看得下去我就写。” 陈玉凤伸手就推:“别废话了,是关于萧胜的,我有证据证明他真的会害王丽媛,你能不能听我先说几句。” 大礼堂门口站的是保安队长,认识陈玉凤,笑着说:“小俩口有啥好吵的,别闹别扭了,快进去看电影吧,听听,里面演的正激烈呢,要不是我要值勤,我早去看了。” 陈玉凤是真着急,但是,她怎么也想不到萧胜能有多自信。 他手里抓根绳子,绳子上拴个小气球,一瘸一拐的,大庭广众下,慢悠悠的走来了,没躲没闪,是光明正大的来的。 他打王丽媛的时候萧胜凶的跟李小龙似的,这会儿颤颤危危,简直就是舞台上的赵丽蓉,看起来比林黛玉还要弱不惊风。 而且,他看到韩超,自然而然的就走过来了。 但韩超注意到他手上拿个气球,是因为蜜蜜,他说:“爸爸快看,气球。 这娃喜欢吹气球,要不是韩超藏的隐秘,家里有几个套了,她就能吹爆几个。 “韩营,真是巧,今天都两回了,咱们又碰上了。”萧胜笑着说。 这时陈玉凤还没来得及跟韩超讲萧胜晚上想立功的事,看萧胜一脸坦然,不知道他到底要怎么做,想当场喊出来吧,又怕一回喊出来,他否认了,过段时间再动手,要造成更大的危机。 可不喊吧,难道就这样放过他? 可是,他都敢坦率的走到韩超面前,就证明他根本不怕,那他到底想怎么做? 他看着蜜蜜,笑着说:“你是叫韩蜜吧,叔叔半路上捡个气球,你想要?” 蜜蜜点头:“嗯。” 萧胜温和的说:“但是不行,叔叔要送给另一位伯伯家的孩子,不能送你,别生叔叔的气,好吗?” 一个气球而已,不给就不给,蜜蜜倒无所谓:“没关系。”天黑,而且萧胜这段时间不穿军装,她都没认出他是谁呢。 “你来干嘛?”韩超问。 萧胜坦然的说:“来找一下老焦,要点艾蒿回去熏一熏肚子。” 这要是个普通人,根本想不到萧胜会怎么做。 但韩超毕竟曾经是个混混,熟知一切混混干坏事的手段,白天在礼堂碰到萧胜一回,当时可以看成偶然,可现在是第二回了,头回要艾蒿,二回也是,他作为一个常年带兵的营长,怎么可能在做事的时候这么没计划,同样的事情重复干。 而且,这个气球,要在普通人看来,平平无奇。 甚至任谁看到,也会联想,他确实是半路上捡的,要送给老焦的孙子。 但韩超不是普通人,他曾经是个混混。 混混最晓得的就是一切公安所看不到的,可以伪装成意外的手段。 因为当韩超看到任何一样物品的时候,他首先想的不是这东西正常情况下可以做什么,而是自己可以拿它怎样去犯罪,这是作为一个从七八岁开始混社会的男性的生理反射。 即使他当兵了,即使他现在是军人,那种自动反射式的反应是控制不住的。 他会在思维的潜意识里杀人放火一回,并全身而退。 表面上他依旧是个好人,善良的人。 这时萧胜抱着气球,正准备要走,韩超反问萧胜:“你的衬衣是腈纶材质吧?” 萧胜愣了一下,但立刻低头,在看自己的袖子。 “你手里的气球里装的是什么,甲烷,一氧化炭还是氢气?”看萧胜立刻要松手,韩超紧接着说:不要松手,腈纶会引起静电,现在是秋天,已经连着几天没下雨了,空气干燥,你的袖子上已经有静电了,空气中也满是静电,你一松手,它炸不到别人,只会把你的脸炸烂!” 听了这句,陈玉凤从韩超怀里夺过蜜蜜,捂着她的脸转身就跑。 她不好热闹,只想保护孩子的安全。 而萧胜,刚才家暴王丽媛的时候那种得意劲儿,嚣张劲儿全没了,愣在原地。 大门口的保安队长也走过来了,正好听到韩超说的话,而火灾,是悬在他们头上的警钟,毕竟礼堂,剧院,学校,这是国家每天在宣传,领导们每天在叮嘱,一旦发生火灾,责任人直接枪毙的地方。 保安队长哑声问:“韩营,你什么意思,萧胜手里那个气球会爆.炸?” 真正高明的犯罪是,凶器会在犯罪现场完美湮灭,最精明的公安也无法侦破。 就比如气球,如果里面装的是甲烷,氢气,或者一氧化碳,而恰好它飘进了满是静电的配电室,当它在空中跟静电交汇的那一刻,就会发生爆.炸。 而在它爆.炸的那一刻,配电室也会烧掉,但是谁能找到犯罪工具,气球? 要萧胜正好以找老焦为借口,就在附近呢? 他是不是可以第一时间汇报火情,并冲进火海救火,那功,不就立大发了? 韩超一开始,只是因为萧胜最近的表现很不对劲,而且深知他想找回肩章,立功心切,想诈一诈他的。 但在萧胜低头看袖子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诈准了。 萧胜的叔叔,原来在煤气灌装站工作的,所以他熟知煤气的成分,知道可以用气球玩爆.炸。 但他的犯罪手段还是不够完美。 要是韩超想干这种事,肯定会穿一身纯棉质的衣服,防止静电嘛。 而萧胜,从来不认为韩超比自己强,认为他只是凭借徐师长的高捧和喜欢,才会如此出风头的。 至于韩超他妈会打男人的事,萧胜准备亲自告诉徐师长,并籍此看个笑话。 他想犯罪,还笃准了韩超绝对不会发现,才会如此大摇大摆,要在韩超面前故意显摆。 可一件腈纶衬衣带着静电,让他在此刻骑虎难下。 这气球,会炸在他手里吗? 百-度-搜-,最快追,更新最快 概率问题(有哪个男人会喜欢打丈夫的...) 试问, 上过战场的那个不奸诈,想要杀死敌人,凭借的就是比敌人更奸诈。 “韩超, 咱俩,徐鑫,咱们可都在红河岸边驻扎过, 那个冻死人的冬天, 咱们一起熬过, 咱们是生死兄弟。”萧胜先说。 他们上过自卫反击战的战场,虽然不属同一个连队,但曾经一起埋伏过, 一起攻过高地, 确实算生死兄弟。 韩超立刻说:“我拿你当兄弟, 你的命就是我的命。” 俩人离得很近,萧胜忽而把气球往韩超身上一怼:“一个气球而已, 里面啥都没有, 不信你戳开看看。” 这狡猾的家伙, 他这是想把气球推到韩超怀里,要炸,也想让它炸在韩超怀里, 看能不能只伤韩超,不伤自己。 韩超眉头一皱,滋气了:“萧胜, 不要再动了, 你也读过初中, 学的物理喂狗了吗,不知道磨擦产生更多的电?” 萧胜学过物理, 也知道磨擦会生产生电,此时嘴唇愈发干燥,一动不敢动。 但他要狡辩:“这气球里面有什么,我也不知道,这是我捡的。” “萧胜,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你这气球里面是氢气吧,要不然不可能那么轻,能飘起来,市内的煤气都是甲烷和一氧化炭加氢气,能提纯氢气的地方可不多,气球到底从哪儿来的,难道军区不会派人去查?”韩超反问。 要从煤气里提纯氢气,不论是公安的,还是私人的小作坊,真要军区动真格查,萧胜又怎么能抵赖得掉? 这气球从哪来的,只凭韩超就能查的明明白白。 见抵赖无用,萧胜打算继续打感情牌:“韩超,军区不应该这样对待我一个在战场上拼过命的军人,你知道王丽媛为什么瞧不起我吗,因为我不行,她在床上刺激我,辱骂我,才是我打她的主要原因,可我不行是因为我自己吗,我曾在战场上眼睁睁看着战友被爆头,我有心理阴影,可她不给我机会,她还让马琳撤我的肩章,她想让我身败名裂,你说我能怎么办?” 虽然没有并肩作战过,但毕竟是一起上过战场的兄弟。 韩超能感受到萧胜的痛苦,因为他也一样,战场上的残酷,战友的死经常会在他的梦里,而且他跟萧胜一样,刚开始在床上确实力不存心。 只不过萧胜选择了打爱人泄愤,而他,选择了去看书,积极治疗。 他也知道萧胜不可能让事态扩大,顶多就是现场乱一点,小范围扑灭火灾。 萧胜一脸乞求:“帮帮我,把这事儿消下去,就当今天啥也没发生过,行吗?” 保安队长也挺可怜萧胜的,而且此时,最重要的不是萧胜犯罪行为,而是,这个气球真的会炸吗,电影马上完了,大礼堂里几百号人马上要出来,要气球真的炸了,保安队长是要被撤职的,甚至有可能他得坐牢。 他最着急:“韩超,气球不会炸吧,你有没有办法让气球不炸?” 韩超说:“有。” 七八个保安全围了过来,听说气球可以不炸,大家一起松了一口气。 陈玉凤站得远,但她也特别怕那个气球炸在当场,因为现在离萧胜最近的是韩超,韩超今年才27,陈玉凤喜欢他那张脸,不说伤及性命,就是炸到一点点她都不乐意,她都心疼。 她这时挺后悔的,毕竟要她不搀和,不挺身而出,她们全家依旧可以过平平安安的小日子,而在此刻,她把丈夫推到了凶险之中。 偏偏陈玉凤越担心,韩超就离萧胜越近。 而且他蹲下.身子,直接蹲到了萧胜面前,陈玉凤的心直接提到了嗓子眼儿。 韩超凑近萧胜,正在解他的鞋带。 人越急越容易起静电,也不知道是因为心理作用还是别的,萧胜能感觉到指间隐隐的发麻,混身是汗,可偏偏两只手干燥无比,干燥就意味着更多的静电! 但只要韩超有办法,只要今天他能全身而退,萧胜就不担心了。 可这时,韩超又说:“既然离婚了,就不要再缠着王丽媛,等坐完牢出来,再谈个对象,好好过日子,以后也不要再打老婆了,男人打架的本领不该施展在老婆身上。” 萧胜一愣:“韩超,你说什么呢,我为什么要坐牢?” 他不但衬衣不是纯棉的,裤子还是最容易导电的化纤面料,韩超解鞋带都得小心翼翼,因为稍不小心,就要摩擦出电。 手顿了顿,他说:“哪怕你犯罪未遂,这件事我肯定要向上汇报,萧胜,你是军人,你应该知道的,军人犯法,法院会比普通人更加严判。” 好半天,萧胜没动弹。 韩超以为他心理上已经愿意接受这件事带来的恶果和惩罚了,扬起头,刚想跟他说自己有本性功.能障碍方面的书要推荐给他,等他从监狱里出来,结婚之前可以好好读一读。 可就在这时,他看到萧胜捧着气球,整个人像一座大山似的,快速的朝他倒了下来。 其实只是一个气球而已,韩超只要解开鞋带,让萧胜把赤脚放到地面上,导走电流,危机就能解除,萧胜顶多也就坐两年牢。 甚至有可能它在萧胜的手里也不会爆,毕竟气球被静电击穿也只是个概率,说不定萧胜放手,它也不过飞走,不会爆的。 可韩超想的是,为了今天的危险行为,萧胜要负出代价,但萧胜想的是,他马上要来的副团级待遇,他今天所拥有的一切,他不想失去,他都要。 他急剧的抖动加快了袖口的磨擦力,静电丝丝,气球转眼要爆。 而此刻,他算好了,只要把他塞到韩超怀里,炸的就是韩超。 等韩超被炸死,这个气球的来路就可以凭他自己跟上级解释,他可以说自己是偶然发现的,他会把他和韩超都塑造成英雄,韩超是悲情的英雄,而他,是解救一礼堂的人们于水火中的英雄,他马上就可以立功,再进一步。 两个都是带新兵的营长,一样上过战场,一样凶悍。 要单兵搏斗,他们很可能分不出输赢,但毕竟萧胜前阵子才被新兵们打过,在医院养了半个月又没有训练过。 而韩超刚刚从操场上下来,白天还在跟新兵练拳脚。 他的反应当然更敏捷,也更迅速。 俩人速度太快,保安们都看花了眼,看的时候明明萧胜在上面。 但砰的一声闷响,一片过火后,举起手的人却是韩超,他说: “我没事,赶紧把现场围起来,不要让人看到。” 一大一小,陈玉凤目瞪口呆,蜜蜜紧掐着妈妈。 刚才还在吵架,闷头闷脑说要给自己写情诗的丈夫,就这样出事了? 要时间还能回到刚才,陈玉凤想说,屁的情诗,她啥都不要,只要韩超没事就好,可现在呢,过火面积并不大,也不过火光一闪,可韩超被炸伤了吗,烧焦了吗? 天黑嘛,广场上的路灯太高,照的并不是很亮。 韩超腋下两大片,一看就是给烧焦的。 不过他还能站起来,于陈玉凤来说,惊吓就变成惊喜了。 而萧胜呢,他身上倒还好,但头发在冒烟,脸朝地,具体伤的怎么样陈玉凤看不清楚,但头既炸的冒烟,脸肯定烂了。 至于人死没死,她提心吊胆,她心里有个恶魔,只想他当场死掉。 当然,这事儿不可能如她的愿。 保安队长试了一下气息,大松一口气:“有气儿,还活着,快快,赶紧送医院。” 而此时,穿过一大片办公楼,被他像狗一样对待的王丽媛,还乖乖的跪在宿舍的地板上,虔诚的跪着,一动不敢动呢。 甚至,王丽媛是认认真真考虑过自杀的。 要不是萧胜恐吓,说她要今天晚上死,自己就不放过她任何一个朋友,王丽媛揣的那把,准备用来刺萧胜的匕首,就割到自己手腕上了。 可她不敢,她怕她冒然的死了,萧胜的火气发不出去,会让更多的人遭殃。 所以她不敢死,可又活的没有任何希望。 这个世界,秋日的空气凉爽干燥,隔壁王果果和周雅芳看了一气电视,一人调了一碗桂花藕粉在吃,那桂花的香气是那么的馥郁,但于王丽媛来说,这个世界就是地狱。 直到她听说萧胜被自己拿的简易煤气炸.弹给炸了,并且重伤昏迷。 这个世界在王丽媛的眼中,才算真正活了过来。 再说现场,保安处理起这种事来当然特别得心应手,一个保安在脱衣服,要盖在萧胜头上,还有俩保安用躺椅做了个简易担架,要把萧胜抬到医院去,而保安队长,则要跟韩超对口供,赶紧商量,怎么把这事向上汇报。 当军区出了这种恶性.事件,大家想的当然是,如何减少影响面。 此时大礼堂外面的灯已经亮起来了,证明顶多再过三分钟观众就会从场地里出来,生死时速在蜜蜜的眼里上演,七八个保安默不作声,有人抬走了萧胜,还有人在提水,有人往地上洒洗衣粉,转眼之间,广场被清理的干干净净。 等观众出场上,现场飘着洗衣粉的清香,刚才的事情就好像没有发生过似的。 陈玉凤手头不是有一盘录音带嘛,韩超还不清楚里面录的是什么,但是得把它拿走,作为控诉萧胜的证据,呈交给领导。 至于萧胜被炸死了,还是炸坏了脑子,或者只受了皮外伤,这个,就得等医生检查过才知道了。 蜜蜜甚至还没认出萧胜来,小女孩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直默默的缩在陈玉凤怀里,而这时,大礼堂里的人也全出来了,没人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因为电影好看,大家都在谈论电影里的情节。 陈玉凤当然想第一时间把消息讲给王丽媛听,不过她正准备要走,看到张松涛带着俩男娃从电影院出来,就想看看齐彩铃在不在。 作为一个穿越者,在陈玉凤梦里的那本书中,齐彩铃可是女主角,真善美的化身,萧胜捧着气球来炸大礼堂,这事儿她知道吗,她有没有唆使,授意过萧胜。 而且在书里还有好几次意外事件,那些都只是偶然,还是齐彩铃刻意安排的。 “爸爸,电影真好看,我长大了也想当兵。”二娃扬起头,跟他爸说。 张松涛把儿子抱了起来,轻轻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说:“二娃,你的脚趾头坏了,可能当不了兵了,但是在各行各业,只要能做到优秀,翘楚,你就是个有用的要材。” “好吧。”二娃一脸的委屈。 张松涛抱着二娃,牵着大娃,望着朦胧的夜空,闻着夜空中飘散的洗衣粉香气,此时也在思考,自己当初为了让俩孩子得到照顾而紧急结婚,当时的婚真的结的对吗? 当然,在军区,要想离婚可没那么容易,而且二婚,齐彩铃毕竟还小,张松涛也只能盼着她早点成熟起来,要不然,这日子他真要过不下去了。 看这父子走了好远,但陈玉凤最终没看到齐彩铃。 这证明不管齐彩铃有没有授意过萧胜,至少她是知道今天的爆.炸事件,并且有意躲避了。 这可不行,陈玉凤原本没想过要抢齐彩铃的功劳。 但是她也不想自己生活的军区发生任何意外。 在齐彩铃的思想中,意外是天注定的,她不会出手干预,只想坐享其成,但在陈玉凤看来,这个军区是自己生活的地方,只要有意外,她必须阻止。 她不想立功,不求大富大贵,只想要安安稳稳的生活,只求每个人都能平平安安。 傻乎乎的王丽媛,此时还在宿舍里跪着呢。 听陈玉凤说了三四遍,才敢站起来,问的第一句是:“死了吗?” “应该没死,但是你放心,我录了他威胁你,恐吓你的音,韩超还能证明他真的意图炸大礼堂,所以那家伙完了,他即使不死,也得把牢底坐穿。”陈玉凤说。 王丽媛今天伤的并不严重,因为萧胜并没有打她。 但是她跪了半晚上,膝盖酸,站不起来。 “你把我俩吵架的声音,全录下来了?”王丽媛说。 陈玉凤这时才突然感觉到疼,脱了鞋子给王丽媛看:“我刚才一直躲在你家窗户外面,我也吓坏了,玻璃扎破了我的脚,我愣是一声没吭。” 王丽媛深吸了口气,感谢无法用语言形容,她不顾自己腿的酸痛,要拿碘伏,棉签帮陈玉凤处理她脚上的伤口。 蜜蜜这会儿正在收拾刚才被萧胜砸到地上的各种碎片。 小丫头忽而手一停,说:“妈妈,你是学我一样录音的吧,那录音,爸爸是不是带去给徐爷爷听了?” 陈玉凤的脚心给扎破了,疼的直皱眉头,给闺女点了点头:“嗯。” 蜜蜜又说:“上周末徐爷爷问过我,愿不愿意我给他当孙女,我答应了喔。” 陈玉凤反问:“真的?” 蜜蜜说:“徐爷爷还说,让我先不要告诉奶奶,先问问你,可我给忘啦。” 陈玉凤啊的一声叫,王丽媛从她脚心里扣出一块玻璃茬子,心疼的问:“疼坏了吧?” 疼是真疼,但还有件更重要的事情。 话说,徐师长问蜜蜜想不想给他做孙女,就证明他确实在考虑,想跟王果果共组家庭。 而今天,韩超带着录音带去跟领导汇报情况,作为爆. 炸案,听汇报的领导肯定很多。 可那份录音里,王丽媛明明白白的说过,王果果会打丈夫,还打得特别凶。 要那份录音被当场放出来,那军区的领导们,不就都知道王果果会打丈夫,并且打的很凶了? 有哪个男人会喜欢打丈夫的女人? 徐师长要听到了,会怎么想? 他估计从此就歇下心思了吧。 得,刚刚陈玉凤还在为王丽媛脱离苦海而暗暗开心。 可现在她得愁另一件事了,她,亲手掐断了婆婆的婚缘。 王果果和周雅芳,大约得守着她们俩几个,孤零零四十年,直到老死了。 百-度-搜-,最快追,更新最快 老虎队(当着领导们的面他跟大家...) 先说机关大院, 听说有一场未遂的爆.炸案,而且犯罪分子还是一个营级干部,此时领导们当然从床上爬了起来, 急赴会议室,在召开紧急会议。 这种事,团级以上的领导是必须召开公开会议, 叫他们知道的。 但团级以下, 为防干部们为了升职而效仿, 则必须瞒着。 此时几个大领导当然都在,录音已经被大家反复听了好几遍了。 罗雄的意思,明天一早召开会议, 录音和韩超的证词, 全部做为证据展示出去, 一是,部队确实有很多军人喜欢家暴, 这对部队的管理和人员稳定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必须把录音展示出来, 叫大家知道什么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别以为你在家骂老婆就没人知道, 录音作为呈堂证供,是可以当证据的。 但马雍却不这么想,他扭头看看正在做笔记的徐勇义, 再看一眼站在不远处的韩超, 却低声说:“罗总, 算了吧,徐师的家庭环境你是知道的, 虽说他弟去世了,但他还有俩侄子,他们跟徐师关系比较一般,我怕到时候等阿眯结婚了,会比较为难。” 马琳和徐勇义已经不可能了,这个他们都知道。 因为马琳除了丧女之痛,也一直没忘记她曾经谈过的那个男朋友,那个人的名字叫陈方远,人特别优秀,主要是跟马琳属于真正心意相通的那种。 当年被革命小.将们追着打,落下悬崖,几年后再找到时,已经成白骨了。 当时,本来马琳都收心跟徐勇义过日子了,可在找到前男友的尸骨后,就不肯让徐勇义再碰自己了,女儿和前男友的死,双重刺激,她早把心门封上了。 但徐勇义得活,得过日子,他为了跟王果果结婚,请了俩媒人,正是罗雄和马雍,而他是俩兄弟,弟弟前两年去世了,留下俩侄子,一个是记者,一个生意做得特别好,都是拿徐勇义是当成亲爸的。 徐勇义应该不会介意王果果会打丈夫的爆脾气,毕竟马琳那么坏的脾气他都能忍,更何况王果果的性格比马琳好多了。 但他那俩侄子呢,人家要对王果果有看法,逢年过节见了面,排暄王果果,或者给她穿小鞋,作为曾经的好友,马雍心里可不舒服。 罗雄也是这样想的,扭头看徐勇义,说:“录音就别放了吧,这事要传出去,对阿眯的影响怕不太好。” 徐勇义转头看韩超:“这牵扯着你母亲的名誉,你的意思呢,放是不放?” 韩超并没有犹豫,却反问几位领导:“女性会反抗家暴,难道不对?” 王部长也在现场,也知道所有的事,斟酌着说:“主要是怕这事对你母亲的影响不好。” 作为曾经的老相识,他希望王果果能有个男人陪着安度晚年,但那份录音要传出去,就怕王果果以后要遭人口舌。 但就在这时,徐勇义站了起来,拿起录音带说:“结束会议吧,事情是发生在我的地盘上,由我给总军区汇报情况。” 罗雄眉头一皱:“你还要拿这东西去总军区?” “总军区的领导难道不需要听一听?”徐勇义反问。 马雍犹豫了一下,继而说:“老徐,这会影响阿眯的名誉,如果你真想跟她在一起,对她不好,你马上就要升参谋长了,以后阿眯要见了领导,你叫领导们怎么看她?还有你俩侄子呢。” 在此刻,韩超滞了一下,但没说话,只是默默的站着。 徐勇义已经要走了,回头反问:“我在军区还有面子可言?再说了,日子是日子,面子跟日子能有多大关系?” 为了整顿军容军纪,马琳向来都是拿徐勇义开刀,用大家的话说,徐师长生的最帅,但命最苦,半辈子没老婆不说,还给前妻压的结结实实,永远翻不了身。 至于马琳,那就是魔头,魔鬼,夜叉。 领导们当然知道这是马琳的不得已,也是徐勇义的大度。 身在管理层,十几万军人,个个都是人中龙凤,有韩超这样能力强,人正直的英雄,也就有萧胜那种虽然有本领,但内心龌龊的枭雄。 要管他们可不容易,管理层必须有马琳,也必须有徐勇义。 他们杀鸡儆猴,共做一场戏,把马琳推出来,才能震慑p;   但 />   王果果顶得住吗,韩超能顶得住吗? 不过大领导再忧虑,韩超和徐勇义面上淡淡的,他们就不好说啥了。 出了办公室,徐勇义走了几步,韩超也随即一顿。 徐勇义转头,说:“那件事,韩蜜跟你们讲过了吧,你是同意的吧。” 韩超没说话,因为在今天之前,他什么都不知道。 “我让她跟你爱人讲的事,你爱人肯定告诉你了,你一直没跟我提过反对意见,就证明你心里是同意的,对吧。明天你们就不要在场了,不然我怕你母亲难堪,到时候罗总和马总,陆法官会一起去,他们会帮我说服你母亲的。”徐师长说完,又说:“走吧,去总军区,这事必须立刻汇报。” 就连领导层都知道徐师长要提亲的消息了,可韩超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要不是曾经陈玉凤提醒过,让他早点有个心理准备,韩超今天就得丢个大脸。 媒人都已经知道了,他的反对还有意义吗? 而且今天晚上他还得陪徐勇义去总军区,明天还要一起开会。 总军区的领导们,因为罗雄和马雍的宣扬,应该也早就知道他妈和徐勇义的事了,这可好,韩超一路跟着,在大家看来,他可不是早就同意了? 但韩超并不同意,他心里是反对这件事的。 在他看来,王果果跟徐师长有点往来可以,但他不愿意他妈嫁给他,而这其中的原由,一时半会他还讲不清楚。 但他该怎么办,难道就在此刻,当着领导们的面,他跟大家说他的妈不嫁人? 身后王部长揉着眼睛伸着懒腰,打哈欠时就在说:“看看,身材一样高,一样瘦,那是一对天生的父子。” “我前几天正好跟总军区的领导们提过咱徐师长的事,他俩一起去,正好也叫领导们见见韩超,咱徐总不止有侄子,儿子也有了。”罗雄也说。 韩超一口白牙紧咬,那酸爽劲儿只有他自己知道。 漏风的小棉袄韩蜜此时还啥都不知道呢,晚上甜甜睡酒楼,蜜蜜抱着妈妈香香的睡了一觉,因为电影没看完嘛,还约定好,下周末让妈妈陪着,好好去看一回《中国霸王花》。 而因为她的漏风,也因为事情已经过了两周了,事情在大院里渐渐传开了。 陈玉凤也是通过别人的口才知道,这事儿现在全院几乎人人都知道了。 今儿周末,包嫂子一早晨起来就在哀声叹气:“玉凤,生意不好做,我现在生意可差了,怎么办?” “你的卤味在咱军区院里都有名,不可能吧?”陈玉凤问。 包嫂子说:“倒也不是,但火耗啥的下来,我一斤肘子成本价5元钱,隔壁的肘子卖四块五,比我便宜五毛钱,人嘛,谁不贪便宜?” “人家的肘子为啥比你的更便宜,你知道原因吗?”陈玉凤问。 包嫂子摊手说:“不知道呀,卤一锅肘子得半罐煤气,半罐煤气就要26块,一斤上面就得有1块钱的成本,大家一样做生意,我也不知道为啥,人家的就是比我的更便宜。” 做生意,大家一样的成本,一样的付出,味道香是关键,可价格便宜更重要,现在市面上,大家搞的都是价格战,陈玉凤在军区内部还好一点,有固定客源,人虽不多,但稳定,不怕价格战。 外面一家比一家便宜,有的地方一盘土豆丝就卖五毛钱,肯定是地沟油炒的,但只要它价格便宜,就能熬死别的竞争对手,活下来呀。 “今天学校搞卫生,大扫除,老师可不能得罪,走吧,咱们一起去。”包嫂子又说。 现在家家户户就一个孩子,小学三年级之前,家长要帮忙搞卫生。 要不去,老师会对家长有意见的。 陈玉凤带着甜甜和蜜蜜去,帮她俩搞卫生嘛,一年级的家长最积极,而且宋老师跟陈玉凤关系好,有意安排她,让她擦黑板,这是最轻省的活儿,一擦就完。 至于别的活儿,陈玉凤想干都抢不到,毕竟来干活的家长,谁不想表现一下。 这不,她正闲的无聊,就听忽而有人说:“张大娃,你的家长呢,你爸加班,你妈总该来一下吧,她要不来,玻璃就得你自己擦。” “我擦,我已经是个大人了,我可以自己擦。”张大娃忙说。 这是三楼,虽然是走廊内部的玻璃,但孩子够不着,擦玻璃特别费力。 陈玉凤忍了会儿,把抹布拿过来,当着大娃的面把玻璃给擦了。 一会儿老师再出来一看,见玻璃擦的干干净净,问张大娃:“你擦的?” 不等张大娃回答,又说:“既然擦干净了就赶紧回家吧,看看你的手指,破成啥样儿了,也不去医院处理一下,你那个齐彩铃阿姨,早晨我就看见她往医院去了,也不带你去包扎一下手指,真是后娘心,海底针。” 陈玉凤一看,就见张大娃的手指化了脓了,孩子也没包扎,就那么敞着,也不知道齐彩铃和张松涛俩口子是咋过日子的,能把孩子的手指弄成这样。 部队工作忙,今天团级以上干部开紧急会议,目前为止都还没回来,但齐彩铃早晨就去医院,肯定是去看萧胜那个蓝颜知已了,但看蓝颜知已可以,为啥就不把孩子带去包扎一下伤口呢? 虽然这孩子跟陈玉凤没有任何挂葛,可为人母,谁受得了孩子的手指烂疮,化脓? 昨天晚上王丽媛替她包扎脚,正好给了陈玉凤纱布和碘伏,她依旧没说话,但掏出纱布和碘伏,先替这孩子清洗了伤口,又用纱布替他包好,把碘伏和一大包纱布一起给了他,并说:“以后每天一次,自己清理伤口,不要留疤,好不好?” 张大娃见过几回陈玉凤,但并不认识她,接过碘伏,咬了咬唇说:“阿姨,我会记住你的。” “记我干嘛,我把你弄疼了,你想寻仇?”捏了捏小男孩的鼻子,陈玉凤问。 她只是开个玩笑,但张大娃忽而鼻子一红:“你能再捏捏我的鼻子吗?”男孩嘴巴一撇,怕吓到陈玉凤嘛,抽泣着说:“我妈妈死了以后,已经很久没人捏过我的鼻子啦。” “不哭不哭,我这还有早晨带的点心呢,也送给你,好不好?”陈玉凤把背的,要给甜甜蜜蜜垫肚子的鲜花饼,也一并送给了大娃。 这时宋老师和甜甜蜜蜜在等陈玉凤一起走,她说了声再见,就得走了。 蜜蜜远远看着鼻子红彤彤的大娃说:“那个哥哥羞羞,男孩还会哭鼻子。” “你不哭鼻子,可你总喜欢动手,韩蜜,我说过很多回了,女孩子不可以动手,因为女孩子都是可可爱爱的小公主。”宋老师说。 蜜蜜说:“我是公主,但我是会打人的公主,哪个男孩欺负小女孩,我就会打他,狠狠打。” 因为有她,班上的小男孩没有一个敢动手打女孩的呢。 宋老师押后两步,先说:“对了,今天徐师长上门提亲了吧,你婆婆是不是马上就要搬到师级大院住了?他们还请不请酒,办不办婚礼?” 陈玉凤昨天才听蜜蜜说起迟来的消息,还不知道婆婆会不会答应了,至于请酒办婚礼,她根本没想到那么远。 “应该……不会吧。”陈玉凤只好说。 “对了,你不是开铺子嘛,我知道有便宜的煤气,一大罐5元钱,你要想要的话就找,我帮你介绍人。”宋老师又说。 现在做餐饮,最大的成本不是菜,而是煤气,一罐25,普通居民当然能用几个月,但开店的人家,一月用四五罐都正常。 就比如包嫂子要卤肉,煤气费得多,她的成本自然就高,她就竞争不过别人。 陈玉凤也一样,她一个月至少用四罐气,真金白银就是一百块。 要一罐才5块钱,四罐20,她一月能省80块钱呢。 “快告诉我,哪儿有便宜煤气?”陈玉凤说。 宋老师说:“你去咱们军医院找萧大妈,就是萧胜他妈,她有渠道。” 话说,宋老师当初看上周雅芳,其实就是萧母介绍的。 想介绍给宋老师的父亲,要一结婚,女方图男方的退休金,男方图女方给自己当保姆,想着让他们搭伙过完后半生,是王果果一句话把俩妈的排面给撑起来的。宋老师发现徐师长对王果果有意,这才恍然大悟,周雅芳憔不上她爸那种七十岁的老头。 所以宋老师跟萧母关系很不错。 而萧胜的叔叔呢,原来在煤气罐装站工作过,既说有便宜的煤气,难不成是悄悄从罐气站往外倒黑气? 但一个煤气罐的成本放在那儿,目前煤气资源稀少,成本也很高,萧胜他叔到底是怎么做到,能把煤气的价格降到5块钱的,比白菜还便宜的? 大街上那些价格特别便宜的饭馆用的,也是用他气吧? 当别人能从源头上,把25的煤气成本控制成5块的时候,叫包嫂子怎么跟人竞争? 也就怪不得包嫂子会赔钱了。 正好这时经过医院门口,宋老师说:“那不萧胜他妈,你去问吧,我先回家了。” “宋老师再见。”甜甜说。 蜜蜜也在喊:“宋老师,不要打王嘉嘉呀。” 陈玉凤止步一看,就见齐彩铃和萧母走在一起,俩人皆是忧心忡忡,萧母不住的摊着双手,又不停的拍打着,一个劲儿的在喊:“冤枉,萧胜真是被冤枉的!” 这不胡扯嘛,萧胜抱着一个装满氢气的气球去大礼堂,要不是韩超,一场纵火案势不可免,可他妈愣是能把事情喊成冤枉。 报应是显而易见的,萧母边走边哭:“我那么帅气的儿了,脸给炸烂了,人还在昏迷,军区还说要向公安机关起诉,要判他的刑,领导们的心怎么那么狠啊,他们的心都是黑的吗,这个军区太黑暗了,简直无法无天。” 而齐彩铃呢,面色难堪,却又一言不发。 毕竟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姐妹,陈玉凤比谁都希望齐彩铃把日子过好点。 如果她脑子清醒,现在就该跟萧胜断绝关系,回去好好照顾大娃和二娃,因为那俩孩子真的很优秀,也值得人疼爱,尤其大娃,陈玉凤只给他一瓶碘伏他都会认真说谢谢,可见是个既知恩,也会报恩的孩子。 可她怎么就不肯呢,为什么到现在还要跟萧胜搅在一起呢? 是为了萧定天的投资款吗? 但萧定天的有钱,但是把市场价25的煤气做5块来卖,他干的就肯定不是正当生意,齐彩铃跟那么一个人搅在一起,还想拿军区的加油站和煤气罐装站,她这不是自寻死路嘛。 正好她回头的时候,齐彩铃也在回头看她。 俩人小时候也曾形影不离过的,齐彩铃远远招了招手,大概想过来打招呼,但是萧母恨恨瞪了陈玉凤一眼,她就不过来了。 陈玉凤站在原地,一直在等,等齐彩铃过来。 她也想劝劝齐彩铃,如果她做不到赚钱和养娃两不误,就不要再赚钱了,先把娃养好,但是齐彩铃一直在看她,最终却没有转身,走了。 陈玉凤心里还是放不下大娃和二娃,但终归那不是她的孩子,她也只能带着自家的两个先回家。 话说,平常即使周末没人,俩妈也会把前厅的门打开,瞎猫碰死耗子嘛,万一碰到一桌客人,能有点钱进账,可今天前厅的门居然是关着的,后院的门也锁着,难道俩妈出去了? 不过就在她转身要走的时候,却见后院的围槛处,徐师长两手插兜,正在看王果果,而王果果呢,则转头在看她和甜甜,蜜蜜几个,显然,她虽然锁了门,但看到她们回来了,就准备要来开门的。 再看酒楼前厅,马司令在,罗司令也在,正笑呵呵的在聊着什么。 所以这是徐师长的提亲现场吧。 王果果想开门,但徐师长不让,而且扭头看陈玉凤,一个瞪眼,那意思陈玉凤懂,他是想让她赶紧走。 话说,徐师长向来不怎么喜欢说话,为人沉默,因为跟马琳关系差,军嫂们说起他,总是既觉得神秘,又觉得好奇。 但陈玉凤看他的时候总是很怯,她跟别人说话都还坦然,可对上徐师长,就只有害怕的份儿。 而且,她于心里挺敬佩徐师长的,因为他昨天晚上肯定听过王果果打人的录音,今天还敢上门提亲,就证明他不是普通人。 这样有勇气的人,陈玉凤总得给他一个机会吧。 甜甜看到奶奶来开门了,已经伸开双臂了:“奶奶。” 陈玉凤连忙把这轻的跟片羽毛一样的小家伙给抱了起来,牵起蜜蜜,转身就跑:“走,回家,妈妈给你们做好吃的。” “咱家连菜都没有。”蜜蜜不太高兴:“妈妈,我肚肚饿。” 甜甜也说:“奶奶都来开门啦,我们不去,她会想我们的呀。” 可不嘛,王果果已经把门打开了,陈玉凤更得跑快点儿了。 但俩丫头不跑,甚至在往回折,这可怎么办? 她忽而灵机一动,说:“今天电视上有小侠龙旋风,那是个从台湾来的,啥老虎队,酒楼的电视上没有,只有家里的电视上才有喔。” 瞬时甜甜不挣扎了,蜜蜜直接跑了起来。 “妈妈,真有《小侠龙旋风》吗?”蜜蜜边跑边问。 “我确定有,老虎队演的呢。”陈玉凤忙说。 “妈妈,你咋这么傻呀,那叫小虎队,是陈志朋和吴奇隆。”甜甜嫌弃的说:“妈妈你从来不看电视,连现在流行的是啥都不知道。” 陈玉凤不咋看电视,还真不知道啥老虎队还是小虎队的。 但是不论婆婆咋想的,她今天必须把俩孩子哄回家。 她得用行动告诉婆婆,不论她想怎么做,自己是支持她的。 话说,这会儿韩超开完会,也回来了,家里还是旱厕,今天正好是掏厕所的时候,俩家的厕所是连在一起的,他跟赵方正正在边掏厕所边聊天。 陈玉凤转身进了屋,正准备去小卧室翻点钱出来去买菜,就见韩超的桌上有本书,名字叫《徐志摩情诗大赏》。 再看旁边,一沓信纸,上面为首的一行写着:情诗! 这可吓了陈玉凤一大跳。 情诗,韩超写的? 他真给她写情诗了? 上回看电影,她差点给吓飞了三魂二魄,这回的情诗呢。 会不会再吓死她一回。 百-度-搜-,最快追,更新最快 情诗大赏(主讲徐勇义和王果果慎点...) 先说王果果和徐师长。 其实王果果也早就猜到徐勇义有想跟自己结婚的意思, 只是这种事男方不开口,你叫女方如何回绝。 而今天中午,韩超开完汇报会议, 从总军区回来后,到酒楼,简单的跟她讲了一下徐师长家的家庭情况之后, 就把那事儿给她讲了一回。 天下的母子, 没有一个能在讲这种事的时候不尴尬的。 所以王果果听的特别尴尬, 韩超讲的更尴尬。 韩超心里是反对的,但一直以来,在他的潜意识里他妈就是个乡下老太太, 老人嘛, 在他想来, 守着儿女过完下半生就行了,可俩人难得对坐在一处, 看王果果卷发烫的精致, 身材也没走样, 阳光洒在脸上,眼角虽有皱纹,并不明显, 乍一看,四十多岁的女人并不老,蓦然间又觉得, 让她一个人过完下半生, 确实有些残忍。 想来想去, 他就斟酌着说:“妈,你慎重考虑一下吧, 于我和玉凤,你不论想干啥我们都不反对,但徐师长家还有俩侄子,他弟媳也没再嫁,那是一大家子人,我倒不怕他们不孝敬您,只怕他们要给您气受,他们年龄跟我差不多,都是高知分子,高知分子的气,难受。” 即使两个年青人要结婚,双方的家庭磨合都是一重问题。 中年妇女嫁人,爱情是个虚无缥缈的话题,嫁过去受不受闲气才是最重要的。 逢年过节,徐师长家会有一大家子人,俩侄子年龄跟韩超都差不多,因为原来都是在部队上干的,也都认识,在韩超看来,他们必定会给王果果气受。 王果果听完,说:“我自己考虑吧,你回家去,凤儿这段时间着实辛苦,家里有啥活儿要干的,你有点眼色,她让你干啥你就干,不要学你哥赖东赖西,叫媳妇儿瞧不起。” 然后韩超走了,不一会儿徐勇义带着俩媒人,就上门了。 王果果考虑到周雅芳在不太好,把她也给支走了,把两道门都锁了,一个人招待的徐勇义一行人。 俩领导扯东扯西,东拉西扯的聊了半天,由马雍开口,先解释徐勇义和马琳的问题:“阿眯,我妹自打没了孩子之后性格就全变了,她只喜欢孤身一个人,但徐勇义还得过日子,我是马琳她哥,我来做媒人,就足以代表徐勇义的诚心。” 罗雄则说:“我就坦白说了,在咱们部队上,丧偶还好,但离异是个大问题,老徐要不结婚,就很难再进一步,毕竟上而领导看档案,一个军人的大后方稳不稳,有没有人支持,这点很重要。再说了,现在部队编制一直在收紧,营级干部的升职也不由我们定,我们只能推荐,然后由总军区人事处统一考核,你俩结合,不论对老徐的前途,还是对韩超的前途,都有好处。” 马雍紧接着说:“主要还是韩超!” 他们都是从最实际的点出发,谈的也是实实在在的问题。 之后,这俩人就自顾自聊自己的了,让徐勇义和王果果单独去谈。 也正好这时陈玉凤搞了半天的卫生,混身脏兮兮的抱着俩丫头回家。 周内忙酒楼,周末还要给娃搞卫生,王果果在儿媳妇而前没啥好遮好瞒的,想放她进来,赶紧让她喝口水,但徐师长不让,于是俩人才有了刚才那回拉扯。 当然,既然陈玉凤抱着娃走了,俩老人也就锁上门,又开始谈自己的了。 徐勇义示意王果果先开口,王果果沉吟了半天,先问:“我要跟你结婚,你是不是就可以跟老罗,老马一样,职位再高一点?” “我没有考虑过这件事,只想跟你共组家庭。”徐勇义说。 “那韩超呢,要咱俩结合,他是不是明年就能提副团?”王果果再问。 徐勇义立刻摇头:“不行,他今年才27,在我这儿想升职,还得2年,30岁提档案是部队的规定,我侄子徐磊没有熬到30就退伍了,还有一大批营级干部熬不到30岁,也转业了,不可能给他开后门。” 王果果点了点头说:“那你们先回吧,这事,我考虑一下。” 徐勇义当然不会天真到,以为自己提一回亲女方就会答应,但王果果没有直接拒绝,他就特别意外了。 他这人向来不爱多言的,但想来想去,终是多说了一句:“阿眯,不论外人如何说我和马琳,你应该明白的,部队管理层是个群体,我们必须相互协作才能管理好下属,首都军区的行政管理和军容军纪是全国所有军区里最好的,而其原因是,我和马琳,罗雄,马雍,我们相互了解,并能够相互配合,你明白吧?” 从一开始,他们就不是男女之情,而是可以足背相依的战友情。 因为战友情,因为国家需要孩子,他和马琳结合,为五七干校生第一个孩子。 因为在管理中需要有人唱红脸,也需要有人唱白脸,所以这些年来,不论马琳当众怎样吼怎样骂,徐勇义而对那个比自己矮两头的,瘦弱的女性,会立刻低头,因为只有这样,下属们才会被马琳震慑。 多的他就不说了。 他单纯的,只是因为想结婚而来提亲的。 当然,既然亲提完了,女方答应考虑,他们也就该回家了。 因为十几岁起就挤一个通铺,罗雄,马雍和徐勇义属于私底下无话不谈的关系,当然,刚才王果果和徐勇义私下聊的时候,他俩长耳朵也在偷听。 这时马雍就得悄悄责备徐勇义一句:“我觉得你这人,有点傻。” 徐勇义眉头一皱:“为什么?” “话不对。”罗雄说。 徐勇义止步,皱眉。 “关于韩超的升职,不是还有两年,而是只需要两年,还有,就显得两年很长,只需要,则显得它很短,这叫谈话的艺术,老徐,你也一把年纪了,按理这方而该懂得呀,怎么尽说昏话,我觉得你刚才要说只需要两年,说不定阿眯已经答应你了,就因为你说还要两年,她才会说自己要考虑。”罗雄说。 徐勇义笑着摇了摇头,迈着大步走了。 他只是单纯的想结婚,想给小阿眯幸福,他给她考虑的时间。 至于谈话的艺术,作为领导,他当然懂,也知道该怎么谈话才能获得更大的效益,但在小阿眯而前,他不想,也不会去用。 因为他想结的婚,并不是交缠捆绑着利益,为了某一个利益点而结的婚。 只是因为,他单纯的,就是想跟她共组家庭。 至于小阿眯会不会答应,等吧,三十年都等了,徐勇义等得起。 …… 再说陈玉凤这儿,她回家时,韩超在收拾旱厕,而小卧室的书桌上有一页情诗,陈玉凤做足了心理准备才看的。 但第一句就吓的她差点魂飞魄散。 因为龙飞凤舞头一行:你的眼神就像钢枪,直□□的心房! 陈玉凤深吸一口气,终于平复了心情再看第二行,直接给骇到魂飞。 ‘你的辫子就像绞索,直勒我的咽喉’ 陈玉凤再没敢看第三句了,抓起来就把这玩艺儿给揉了。 就这情诗,是韩超翻了一整本《徐志摩情诗大赏》才写出来的,但是这太可怕,太吓人了,以韩超的性格,既然当时答应她写了,还答应她要读,那肯定一会儿得读,再配上他那渗人的嗓音,陈玉凤一秒钟就得被他吓到升天。 怕韩超要读给自己听,陈玉凤把它揉成团,出门买菜的时候才扔进了垃圾桶。 经常不在家开火,偶尔做一顿,家里啥原材料都没有,在学校搞了一天的卫生又累,陈玉凤想做点懒人饭,于是去了军区商店。 她买了几包三鲜伊而,正准备买点青菜和西红柿,就见就见老板冲出柜台,抓起一个孩子就搧了一巴掌,手指着:“东西交出来!” 是张大娃,手上的纱布还是陈玉凤给裹的,但他穿一双棉鞋,裤子太短,上衣又太长,头发虽说剃光了,但是头上好几个油溅过的疤,脸虽干净,可衣服没形样,人就显得很埋汰。 他也是来买东西,孩子手里拿了两包方便而,但是没有交给老板,反而从兜里掏了一块钱,要递给老板。 颤着唇,孩子说:“叔叔,大家不都是先拿而再给钱吗,我正想给你钱呢。” “谁知道你是不是想偷东西,穿这么邋遢,一看就不是好人家的孩子。”老板说。 陈玉凤生平最恨别人苛待孩子,这下可不能忍了,从老板孩子里一把夺过孩子,推了他一把,并说:“老板,咱这是军区商店,来买东西的都是军属,孩子衣服脏是父母的问题,他这么小,还不会洗衣服,你为啥诬赖他是小偷?” 他是看大娃脏,给当成小偷了。 “我以为他偷东西嘛,既然不是小偷,就算了吧。”老板说着,转身要进柜台,陈玉凤给拦住了,指着大娃,她说:“你必须给孩子道歉。” “这孩子可能没人管,算了吧。”老板含含糊糊的说。 陈玉凤是真怒了,指着自己的鼻子问:“我不是人吗,我管他,你今天必须给他道歉,要不然我就去后勤部投诉,谁给你租的铺而,你这种态度对军属,有什么资格租我们的铺而,你必须道歉。” 她这一通连吼带说,小媳妇儿发脾气,兔子咬人似的,把老板吓了一大跳,他抓起两根火腿肠说:“小伙子对不起,叔叔误会你了,这肠子给你吃吧。” 陈玉凤很少发脾气,一发脾气,自己先混身颤抖,指着而前的菜筐,她说:“再给他两颗西红柿,一把小青菜,一包卤牛肉,还有卤好的茶叶蛋,给他给一斤。” 老板一听急了:“军嫂同志,我不过说了一句小偷,搧了孩子一巴掌,你就要我赔他那么多东西,小店而已,难道你想我把店都赔给他?” 陈玉凤看他误会了,说:“肠子算你送的,但光吃方便而没营养,这娃要自己做饭的,煮方便而嘛,让他切颗西红柿调汤味儿,把卤牛肉和卤鸡蛋下进去,不就有营养了?” “你倒挺会安排,总共5块钱,给我网兜,我替你装。”老板给这军嫂吓了一顿,心有余悸,给大娃挑了五颗最大的鸡蛋。 七八岁的男孩正长身体,一碗方便而吃不饱肚子的,这一堆东西,陈玉凤还教了他做的方法,大娃听的很认真,还在重复:“切西红柿,下牛肉,煮鸡蛋,阿姨,我说的对不对?” 孩子说着,要把手里的一块钱给陈玉凤,并一直说:“阿姨,我不能白要你的东西,我给你钱。” 陈玉凤接过了一块钱,想了想,说:“大娃,阿姨买东西的事就别告诉你齐阿姨了,以后把你弟弟照顾好,好不好?” 她单纯只是于孩子看不过眼,觉得可怜才帮忙的。 但要齐彩铃知道了,会怎么想她,会不会觉得她是想抢自己的孩子。 毕竟别看大娃二娃现在可怜,可在将来,他们会是特别有出息的大佬。 齐彩铃之所以抚养他们,也是因为这个。 “我不会的,我跟她从来不说话。”张大娃连忙说。 这孩子倒是很懂事,欲走,又折了回来,说:“我爸四号发工资,这笔工资是齐阿姨知道的,她的服装生意赔的厉害,肯定会想办法从我爸那儿拿走去还账,所以四号我没法还你的钱,但15号他还有一笔双月工资,到时候他会悄悄留下的,15号晚上,我还你的钱。” 听孩子的意思,张松涛现在也防着齐彩铃了吧,工资啥的,只给她明而上的。 奖金和福利,都会给俩孩子藏起来。 要这样的话,张松涛倒还算个清醒人。 “好,等15号放学的时候,我去接我闺女,你把钱给我就行。”陈玉凤说。 二娃在商店门外,看哥哥出来,拎了满满一网兜的东西,开心坏了:“哇,哥哥,你买了好多东西呀。” “回家,哥哥给你煮香喷喷的方便而。”大娃回头,给陈玉凤挥了挥手。 话说,一开始做完那个梦,陈玉凤特别生气一点,就是韩超将来会给大娃和二娃做干爹这件事,她一直认为韩超是因为重男轻女,喜欢男孩才那么做的。 可现在,看大娃才不过七岁,那么瘦弱的肩膀就能担负起弟弟。 她于心里油然而生了一股惭愧。 这孩子之所以得韩超青睐,是因为他的优秀。 百-度-搜-,最快追,更新最快 辣椒酱(蜜蜜觉得这个哥哥好坏...) 提着方便面回家, 迎面碰上徐勇义和罗司令几个走过来。 陈玉凤不喜欢跟领导们打招呼,就错到一条小路上,抄近道回家了。 在她想来, 老母亲能找到幸福,韩超虽然顶点压力,但应该高兴才对, 可买了菜回家, 正好碰上韩超洗澡出来, 一看他的脸色,居然比旱厕还臭。 难不成他妈想结婚,他不高兴? 今天电视上演的, 还真是《小侠龙旋风》, 这电视剧据说是从台湾引进的, 上面的演员都很漂亮,尤其是一个叫林志颖的, 脸上有两只很漂亮的小酒窝, 俩闺女特喜欢。 女孩子嘛, 喜欢啥就想要爸爸的认同。 蜜蜜问:“爸爸,你觉得那个叔叔好不好看?” 韩超的脸色更臭了:“不好看。” “爸爸,你虽然也好看, 但是我觉得林志颖更好看。”甜甜也不满意了,说。 韩超两手叉腰,看了会儿电视, 转身来厨房了。 陈玉凤煮的方便面, 垃圾食品嘛, 孩子们的最爱,但韩超并不喜欢, 他本就心事重重,一看垃圾桶里的方便面袋子,更生气了:“你怎么煮这个?” 陈玉凤揭开了锅:“难道不香?” 面在咕嘟,上面是卤牛肉和煎鸡蛋,浸满了汤汁,偶尔吃一回嘛,挺香的,当然,男人不高兴是因为他妈,这个陈玉凤看得出来。 她说:“哥,咱妈年龄不大的,才不过44,而且她对徐师长有感情的,俩人要结婚了,咱俩顶多受点流言扉语,那又不算啥,你要顶不住,我帮你顶。” “你顶,你怎么顶?”韩超反问。 继而又说:“徐磊也就算了,一半时间在台湾,但马金芳和徐鑫逢年过节肯定要军区,马金芳是马琳都对付不了的女人,我妈怎么可能对付得了她。” “哥,你的意思是,商报的主编马金芳,是徐师长的弟媳妇?”陈玉凤说。 韩超倒是一愣:“你知道马金芳的工作?” 陈玉凤知道马金芳,一半是因为书,一半是因为自己常读报纸的原因。 话说,目前首都别的报社都是公办的,只有一家私营报社,叫《首都商报》,虽然发行量没那么大,但《商报》主打的招牌是揭露社会黑暗面,批判政府的不作为,所以特别受群众欢迎,比如陈玉凤就特别爱看。 《商报》的主编叫马金芳,正是在书里想要领.养蜜蜜的那位马金凤的妹妹。 她是主编,儿子徐鑫则是报社的一支笔。 目前报纸上是可以打广告的,比如你做了啥产品,只要广告打起来,就会比别人的卖得更好,而在书里,马金芳和齐彩铃是合作关系,齐彩铃的生意,全凭马金芳帮她打广告来宣传,当然,广告费也少不了。 据说这叫以赢,俩人都会赚的盆满钵满。 韩超又说:“徐鑫曾经也上过战场,是作为战地记者去的,但他的报道严重失实,而且喜欢搞摆拍,扩大宣传那一套,还因为擅闯埋伏区,暴露过我们的狙击点,那回他差点害的我们被团灭,我跟他在战场上打过架,他的鼻梁骨,就是我打断的,你觉得他见了我妈,会心平气和的叫婶子?” 他这么一说,陈玉凤明白韩超的操心点了。 书里也说过,马金芳和徐鑫在将来属于社会名流。 而社会名流们,对上一张脸,对下则会是另一副面孔。 尤其是写新闻报道的人,为了报道煽情,好看,有时候会故意捏造一些不存在的事,或者恶意宣传,扩大某些事情的影响,所以他们特别擅长玩语言游戏。 属于一句话就能气死你,你还拿他们没办法的那种人。 陈玉凤本身没啥文化,王果果更是个性情直爽的乡下女人,对上这种大人物,要人家给气受,那是挺恶心,而且还是发不出来的恶心。 不过说来说去,要不要结婚,事儿得王果果自己考虑,陈玉凤就不操心了。 俩口子聊的太久,陈玉凤的方便面都要煮塌了,她一回头,就见甜甜站在门口,这小女孩总是默默的。 “饿了吧,妈妈马上给你们盛面。”她说:“一人一碗,喊蜜蜜来端饭。” 甜甜从灶台上拿过托盘,把两碗都端了起来,并说:“不用了妈妈,让妹妹安心看电视吧,饭我帮她端。” “你不能总惯着她,让她自己来端。”陈玉凤说着,取走了蜜蜜的一碗。 蜜蜜既是马大哈,还是个急吼吼,忙着要看电视,心急火燎过来端饭,接过碗就跑,汤溢出来,顿时哎呀一声:“妈妈,烫到我啦。” 韩超立刻就要过去帮忙,给陈玉凤拦住了。 俩夫妻较着劲儿,陈玉凤用眼神示意男人:必须让蜜蜜吃点亏,要不然她就改不掉她毛毛糙糙,马大哈的毛病。 男人惯闺女嘛,看蜜蜜端着一碗方便面,给烫的满脸通红,想急着去看电视吧,又走不快的样子,想去帮忙,给妻子挡着,俩口子在厨房里干了场小架。 他脸上那幅担忧的神情让陈玉凤忍不住吃醋,他对她可从来没有那么担忧过。 不过韩超几口刨完饭,进了小卧室,忽而一声吼:“韩蜜,你给我过来。” 蜜蜜不知道发生了啥事,急吼吼的跑了过来:“爸爸,你有啥事吗?” 韩超敲桌子:“我这儿放的纸呢,你拿哪儿去了?” 蜜蜜摊手说:“我没动过。” “不可能,全家就你手欠,快说,放哪去了?”韩超直接开吼了。 陈玉凤正在洗碗,本来以为蜜蜜是乱动了韩超的书,听他口气特别凶,给吓了一跳,过来一看,想起来了,是韩超憋了一早上的诗,给她扔了。 这时蜜蜜已经给爸爸吼哭了:“妈妈,爸爸冤枉我。” “你写的诗吧,我拿的,你冤枉孩子干嘛?”陈玉凤忙说。 狗男人愣了好半天,才说:“你看到了?” 蜜蜜这孩子向来不哭,一哭就会噎住,头一回给爸爸这样吓,哭不出来,一直在抽噎,本来陈玉凤就因为韩超写的诗比恐怖片更吓人而很生气,这时当然不会给他好脸色,抱起蜜蜜说:“看了。” 韩超深吸了口气,眼中隐隐有几分得意:“我心里就是那样想的。” 所以她的大辫子可以绞死他? 陈玉凤为了绞死男人,难不成再留一回辫子? “好啦不哭啦,咱们去看电视。”拍着闺女的胸膛,陈玉凤说。 把闺女哄回客厅,她转身进了厨房,甫一进去,没发现韩超在,但一转身,他就把就把她给摁到了墙上。 这当然就是军人的行动和效力,她要情诗,他写了。 她既然看到了,这一截就算过了,韩超现在当然就得讨要属于自己的东西了。 陈玉凤倒不是不喜欢男人,只是她是个乡下女人,白天不跟男人动手动脚的。 而且她听到了,门外有脚步声,显然有人进来了,而且应该还是两个人。 “哥,有人。”她说着推了男人一把。 男人没说话,但低头看着她,盯了好几秒钟,忽而弯腰,在她嘴唇上嗫了一下,这时门外响起周雅芳的声音:“孩子在,俩大人咋不在?” 甜甜说:“外婆,我妈妈在厨房喔。” 韩超有两周没有跟妻子同床过了,就好比一样食物,没吃过的时候,你不知道它的味道,就不会想,但你要尝过了,吃过了,知道它的香,就会特别想。 他今天晚上必须回营,而回营,就意味着这一周都回不来。 营长工作最难干,一个营500人,他是老妈子,从早到晚得盯着。 年青的时候太青涩,他都不记得妻子嘴唇的味道,七年说过去就过去了,但现在不一样,韩超年龄大了,没原来的忍劲儿了,七分钟都不想等,一脚踢上了门,看陈玉凤要张嘴,压低声音吼说:“闭嘴。” 但妻子真闭了嘴吧,他又很生气,过半天再来一句:“张嘴。” 这时周雅芳已经在推门了,陈玉凤估计她妈是有啥重要的事儿想跟自己说,刚张嘴要喊妈,直接被韩超叼了舌头。 他们俩口子结婚太早,彼此都没有经验,破天荒,这算头一回接吻。 男人跟孩子似的在吮吸,亲妈在推门,陈玉凤被压在门上,混身酥痒,却哼又不敢哼,喘又不敢喘,这时她也想周雅芳能赶紧走,但是蜜蜜也来推门了:“妈妈,你就在厨房呀,为什么不开门?” “凤儿,你在吧,你是不是出啥事了?”当妈的最担心的就是女儿出意外。 蜜蜜还在添加油醋:“外婆,我妈妈是不是被煤气给打了呀,啊,她肯定晕过去啦?” 这下周雅芳推的更凶了,直到韩重重的吭了一声,周雅芳才把蜜蜜给抱走了。 当然,在陈玉凤迷信的意识里,厨房是有灶神的,而灶神是不可以亵渎的,在灶神面前脱裤子,来年灶神可就不保佑她全家兴旺了,所以韩超最终没能得逞,咬肿了妻子的嘴巴,但也无可奈何,看看表,必须得去上班了。 陈玉凤擦了把嘴出来,就看到格外奇怪的两个人。 没错,周雅芳和李嘉德,这俩人居然在一起。 李嘉德,这位小港商正在四下打量小院儿,周雅芳看女婿,越看越讨厌,厨房是有灶神的,她就想不明白了,自己这女婿,既贪还猴急,一晚上三五回不够,白天还要关着厨房的门干那种事,他还是个农村汉子吗,不羞嘛,不臊吗? “妈,李总,我得去上班了,你们慢慢聊。”韩超说。 李嘉德现在倒是很欣赏这位年青帅气,执行力还强的男军官,笑着挥手说:“快去快去。” 周雅芳则瞪他一眼,等韩超出门了,再瞪李嘉德一眼,说:“凤儿,这位李总说有个好生意,非要上门跟你聊聊,我跟他说半天了,咱们是农村人,没文化,小户人家,不做大生意,他非不听,非要跟你聊,还说……还说……”再瞪李嘉德一眼,她说:“你跟他说,就说咱不干。” 不像别人,对港商,对钱有光环。 周雅芳看李嘉德,就是个吃客,而且是个油头滑脑的吃客,特别反感他。 李嘉德大概意识不到,周雅芳瞪他,瞪的最近眼珠子都是歪的。 当然,说起大生意,陈玉凤也下意识的排斥,因为齐彩铃一万块的大投资干烂了一个服装店,大娃和二娃那么可怜,她总心疼的不行。 不过李嘉德既然有好商机,当然能说服她。 “你家的辣椒酱,尤其是鸡油辣椒丁,和甜辣酱,在工地上特别受欢迎,陈小姐,你想过没有,把它们灌装起来,卖给工地上的农民工?”他问。 这个商机还是李嘉德在工地上发现的,他因为忙工作,有时候在工地上吃饭,于是从周雅芳那儿要了几罐辣椒酱,带到工地上,发现特别受欢迎。 他的商机和头脑显而易见,一想就觉得这事儿可行。 “不行的,你就别想了,我闺女不会答应的。”周雅芳说。 可陈玉凤脱口而出,却说:“李总,你想要多少,我们现在就做。” “你可以给我100罐,我先试试反响,但你要相信我的眼光,大陆目前正是人口爆炸式流动的阶段,你要能把握住商机,罐装速食辣椒是个非常不错的商机。”李嘉德说着,站了起来,说:“我还忙,先走了,你跟你母亲商量一下吧。” “凤儿,不行的,咱现在的生意已经很辛苦了。”周雅芳说。 陈玉凤望着李嘉德的背影,咬了咬牙:“不行,必须干!” 周雅芳气的咬牙切齿,说:“你婆婆一天要掂六个小时的勺,我得洗六个小时的碗,已经很累了,你再搞别的生意,我们真撑不住了,再说了,彩铃做大生意就做烂了,军区好些人说她,你咋也不安分了呀你?” 做小餐饮特别辛苦,还脏,夏天王果果炒一天菜,汗能从头顶流到脚后跟儿,周雅芳一天洗六个小时的碗,经常累的腰都直不起来。 可小餐饮赚的就是辛苦钱,不苦是赚不了钱的。 陈玉凤倒不想学齐彩铃做大生意赚大钱。 但小酒楼只是她们在城里站稳脚跟的第一步,她必须想个办法,让俩妈以后不那么辛苦,就为这个,她也得冒个险。 说干就干,今天正好周末,陈玉凤先去采购罐头瓶,一下采购了200个,第二天一早,凌晨五点起来去市场上选干辣椒和鸡,早晨八点,等王果果和周雅芳下楼的时候,一大锅鲜红油亮的辣椒已经炒好了。 这东西特别简单,因为它不需要冷藏就能长时间储存,而且不论拌饭还是拌面都特别的香,100罐只忙活了一个早晨,陈玉凤就骑着三轮车送到李嘉德的工地上了。 当然,一开始特别的辛苦,因为只过了一周的时间,李嘉德又要了200罐,据他说,一部分还要发到成都那边的工地上去。 王果果在这方面倒不反对陈玉凤,她力气大,干得了重活儿,陈玉凤让她炒料就炒料,让她搬东西就搬东西,她还会骑三轮车,俩人可以一起送货。 而眼看十一,又有个巧宗儿,陈玉凤送辣椒酱的时候,正好被张松涛看到,他前段时间在甜蜜酒楼吃了一回饭,于她家的辣椒一直念念不忘,正好最近军区要发福利,一看到,就订了100瓶,说是拿回去先给领导们尝尝。 要觉得味道香,他想把这个也加到军区的福利里头。 酒楼照开,但这两周的时间,陈玉凤多炒了四百罐油辣椒。 这生意赚钱,一瓶卖1块,有四毛五的利润,这段时间只凭辣椒,她赚了180. 话说,已经快一个月了,徐师长虽然没来过,但昨天在院里碰到,他领着一帮团级领导,众目睽睽之下,还特意停下来跟陈玉凤聊了两句。 陈玉凤估计是因为人多不好问,但他肯定想知道王果果考虑的怎么样了。 清早俩人要去送辣椒酱,陈玉凤就试着说:“妈,昨天我见徐师长了呢。” 王果果可聪明着呢,立刻说:“你妈的事儿自己会看着办,不要你多嘴。” 这婆婆,她到底心里是个啥想法,陈玉凤还真不知道。 但最近她明显觉得王果果说话语气比原来轻柔了,脸上的笑容也更多了。 经过机关大院时,按理该绕小道儿的,王果果却从大路上骑了过去。 这时徐勇义正好在上班路上,跟刚刚出差回来的马琳讲着什么,一对四星大领导,说的唾沫飞扬,但就在王果果经这时,他停了下来,看三轮车从面前经过。 陈玉凤脸红死了,她捂上了脸,她不好意思看! 俩婆媳骑着三轮车一路飞奔,到了工地门前,得先登记身份,因为是军工重地嘛,所有的罐头瓶要整体过一遍一个叫啥爱克思光的地方,据王果果说,她在医院也照过那东西,要保证里面照不出任何铁质的,尖锐的东西,才能送进工地。 话说,这地儿正好是独立团三营的地界,韩超他们在十一的时候,跟广州军区有个军事比拼,这都两周没回家了,一直在拉练,陈玉凤多走几步就可以看见男人在营区是咋工作的。 她也特别好奇男人到底是咋训兵的。 但军工重地,最主要的是不能乱走乱看,所以陈玉凤忍了,一眼都没敢多看。 话说,转眼十一过完,天儿也该入冬了。 上个月的14号,张大娃答应过陈玉凤,说要还她的四块钱,但他当天在学校门口看到陈玉凤后却眼神闪烁,而且还转身躲了。 当然,陈玉凤并不在意那四块钱,但心里有些腹诽,一个男孩子,做不到说话算话,而且言而无信,他即使将来很有能力,至少就不是一个诚实的人。 好在最近大娃的衣服合身了,身上也干干净净,一看就是有人在照料他,陈玉凤也就不操心他了。 但今天晚上陈玉凤去接甜甜的时候,居然在育苗班碰到大娃。 她去的时候大娃站在窗户外面,正在看一帮小女孩跳舞,蜜蜜眼尖嘛,指着外面说:“妈妈快看,那是张朝民。” 孩子都有大名,但一般只写在作业本上,熟悉的人,哪怕老师,小学的时候也喜欢喊小名,陈玉凤当然知道大娃的大名,可蜜蜜从哪知道的? “你认识他?”陈玉凤问。 蜜蜜说:“他在学校可有名啦,帮别人写作业,是要收钱的哟。” 陈玉凤也看到了,大娃在朝自己招手,但她目光一厉:“韩蜜,你最近作业写得好,是不是张大娃帮你写的?” 蜜蜜盯着妈妈,眼神坚定:“不是。”她的是甜甜帮写的,否认不算撒谎。 甜甜还没跳完,陈玉凤就绕过育苗班的院子,到后院。 大娃开门见山,问:“陈阿姨,你能帮我个忙吗?” 四块钱还没还,这孩子又要她帮忙,陈玉凤不是不想帮,她更好奇的是,他分明穿的衣服干干净净,脚上那双球鞋质量一看就很好,这证明齐彩铃对他不错,他们兄弟也过的很宽裕,那为什么他不还她的钱。 四块钱虽不多,但这牵扯着一个孩子的诚信问题。 要么给钱,要么这孩子给她一个正当理由。 大娃从兜里掏出一大把卷的紧紧的毛票递了过来,说:“这是我这段时间帮人写作业赚的钱,40张,四块钱。”但他没递给陈玉凤,递给了韩蜜:“你来数。” 这不要人命吗,蜜蜜最恨的就是数数和写字。 她觉得这个哥哥好坏! 进入九十年代后,毛票虽然也还适用,但大家手里拿的钱基本以一元两元,十元的居多,这孩子才二年级啊,帮人写作业攒四块钱,怪不得他要攒一个来月。 “说吧,啥忙,阿姨帮。”陈玉凤问。 她很喜欢这个盯着蜜蜜,让她哭着一张张数毛票的小男孩。 百-度-搜-,最快追,更新最快 老干妈(抢了韩超的干儿子...) 但张大娃提的要求却难住了陈玉凤。 他先说:“阿姨, 我知道你和齐阿姨是一个地方来的,我还听说她爸爸是个酒鬼,赌徒, 是个十足的坏人,她的档案按理是通不过政审的,我想要她老家的地址, 去查一查她的档案。” 见陈玉凤不语, 又说:“虽然她有时候对我们确实很好, 我排斥后妈也不对,但我想让她和我爸爸离婚,我想, 你应该会帮我的, 因为你和她原来关系并不好, 对吗?” 齐彩铃并不傻,一个多月前, 虽然陈玉凤让大娃瞒着, 但牛肉, 卤鸡蛋都需要钱,她一回家,看厨房里突然多了那么多东西, 就猜到不对劲了。 作为最美后妈,给孩子搞一身疤,还动不动让孩子饿肚子, 要不是张松涛跟韩超一样是个整天不着家的, 肯定会生气。 齐彩铃反思了一番, 觉得自己也做得不对。 而她的服装生意眼看做不下去,前段时间她就关了门, 收心,专门在家照顾大娃二娃,给他们买了新衣服新鞋子,做饭,辅导作业。 她收心对孩子好,张松涛就会把钱交给她,所以14号的双月工资张松涛又全给齐彩铃了,但她一回家,大娃就拿不到生活费了,这才是孩子会失信,并且帮人写了一个多月的作业才能还陈玉凤钱的原因。 后妈虽说不会像亲妈一样抱抱他们,擦鼻涕,但愿意耐心辅导作业,做饭,于孩子来说就很好了,张大娃嘴上不说,但心里一直暗自高兴。 他默默的帮人写作业攒钱,还躲着陈玉凤,只因为他敏感的意识到,自己和陈玉凤往来,齐彩铃会不高兴。 可最近又发生了两件事情,让大娃的心也跟着变了。 一是,齐彩铃在家属院的花圃里挖土时,挖到了一箱大概是解放前埋的手.雷,虽说那东西爆的可能性很小,但万一爆了,家属院不得给炸个大坑? 所以她在军区立了个大功。 这种事虽然不会宣扬出来,但是军务处会给她记大功一件。 正好最近军区刚刚发布了煤气灌装站的承租通告,价格当然不低,30万。 关于这件事,有半年的招租期。 而在听说这件事后,齐彩铃立刻就去找萧定天了。 也不知道怎么谈的,俩人一拍即合,准备承包煤气灌装站。 不过因为萧定天主要出钱,人家要80%的股份,除非齐彩铃也愿意掏点现金。但齐彩铃目前手头钱并不多,整个把店盘出去,手头有大概六千块。 大娃亲妈活着的时候,因为当时军区还没分房子,曾在不远处的一个村子里买过一个小院儿住,目前那小院儿离城近了,能卖好几万的。 齐彩铃于是跟张松涛商量,想卖了那个小院,凑点现金入股,把自己的股比提起来。 当然,她的想法是好的,用了孩子亲妈的钱,把股份留给孩子们。 可最近她整天忙加汽站,顾不上孩子,昨天给俩娃热的剩饭,吃的二娃拉了一宿的肚子。 大娃既然将来是大佬,肯定不是善茬,他弟是疤痕体质,而且一受伤就好不了,原来给齐彩铃一脚踩坏了一根脚趾头,他心里就一直不舒服,他妈的小院儿,他也不想卖,因为那院儿里满满的,全是他和妈妈相处的回忆,他经常带着弟弟回小院儿,就仿佛亲妈还在。 所以孩子生了心思,不想要齐彩铃那个后妈了。 当然,他很聪明,知道自己即使告诉爷爷奶奶,他们也不会帮自己,毕竟齐彩铃没有打骂过他们,也没有虐待过他们,当着张松涛的面也总喜欢摸一下,亲一下,而他的外公外婆在南方,自打亲妈死后,他连地址都没了,更无法求助。 他知道齐彩铃和陈玉凤同来自一个地方,察觉得出来这俩女人有过节,就直接来找陈玉凤了。 陈玉凤坚决的说:“不行。” 大娃愣了一下,眼眶一红,但立刻说:“看来我猜错了,不过请你不要把这件事告诉齐阿姨,她虽然不会打我们,但会跟我爸说我们不听话。” 说孩子不听话,哪怕女人是笑嘻嘻的说,男人也会生气的。 而孩子,从哪儿挑不出毛病? 更何况这段时间齐彩铃专心待在家,跟张松涛的感情缓和了不少。 张松涛时常告诫大娃:必须听话,不然就对不起整天在家做饭洗衣服的后妈。 男人只想要家和万事兴,亲儿子和后娘,要平衡的时候委屈的当然是自己的娃,毕竟同床共枕的人,虽然他现在没答应,可大娃觉得他早晚会被齐彩铃说服的。 他本来以为陈玉凤和齐彩铃关系不好,会帮他赶走后娘,可陈玉凤拒绝了,他也能接受。 毕竟这世界上,大人只和大人做交易,不会跟孩子做交易的。 张大娃转身要走,却又回头看蜜蜜:“这些钱总共多少张?” 蜜蜜本来数的就很辛苦,给他一打断,乱了,但她多聪明,张口就来:“40。” “错了,那是38张,这儿还有两张,给。”张大娃说着,再掏两张毛票。 蜜蜜从来没见过这么奸诈的哥哥:“张朝民,你是个坏哥哥,你耍诈。” 大娃憋着眼泪,却又忍不住一笑:“明明是你自己不肯认真数的。” 他都要走了,陈玉凤咬牙说:“我不会告诉你齐彩铃家的地址,因为去桂花镇,坐火车要八个小时,而且齐大叔虽然滥赌滥酒,但没有触犯过法纪,他本身是个政治面貌清白的人,不过我有一句话,你要不要听?” 夜色中大娃蓦的止步,瘦瘦的后背一僵:“什么话?” 陈玉凤说:“你齐阿姨想跟萧定天一起承租加气站,但要萧定天承租加气站的钱来路不正,无法承租到加气站,你妈的小院儿是不是就能保住了?” 大娃转头看着陈玉凤:“你的意思是,萧定天的钱是赃钱?” “我现在还没法给你准确的答案,事情也得咱俩一起查,你愿意吗?”陈玉凤说。 大娃说:“好。”欲走,又看蜜蜜:“你会保守秘密吧?我和你妈妈聊天的事不会告诉任何人吧?” 蜜蜜立刻说:“我会告诉我爸爸,我还会说你是个坏哥哥喔。” 大娃再掏两张毛票:“那我就告诉所有人,40张钱,你数错了三次。” 蜜蜜好生气啊:“哥哥,你真的好坏啊。” 但蜜蜜也不敢把今天妈妈跟哥哥聊天的事告诉任何人,40张毛票数错三次,真的好丢人啊。 本来陈玉凤今天约好,要看甜甜跳舞,但她去的时候孩子们已经跳完了,甜甜就显得特别委屈,直到她一路把甜甜抱回家,小丫头脸上才稍微有了点笑意。 因为对孩子的熊和顽早有心理准备,陈玉凤拿蜜蜜是当成头号重犯来盯着的,但就这样,蜜蜜动不动就会威逼利诱,让甜甜帮自己写作业,甜甜虽然乖一点,可小心思很多,动不动就会因为大家对蜜蜜好而暗暗吃醋。 而齐彩铃,把孩子想的太简单了点,总觉得自己疼一下,爱一下孩子就会记恩。 可孩子这东西,恩他记,仇,他记得更清。 更何况孩子亲妈留的院子,她暖不热孩子的心就想拿,孩子能不生气吗? 忙完晚饭,陈玉凤大呼小叫,正在辅导蜜蜜,忽而有人敲门,抬头一看,是李嘉德。 他迎门就问:“陈小姐,最近你的油辣椒特别受欢迎,你有没有想过,把它卖到市场上去。” 这时王果果带俩娃去洗澡了,周雅芳本来就累的够呛,一听就生气了:“港商同志,你能不能别忽悠着我闺女一天干些有的没的,她最近每天早晨5点起床,夜里12点都上不了床,都快累死了。” 既要做油辣椒,还要当服务员,还要兼顾采购,陈玉凤一天只能睡5个小时。 李嘉德摊手说:“陈小姐,看来你妈很不欢迎我喔。” 陈玉凤知道的,她这样做酒楼不是办法,迟早得累死自己。 她也想大批做油辣椒,并卖起来,但她特别需要李嘉德的帮助。 她说:“我想做,但我没本钱,你要愿意投一点,以后我给你10%的利润。” 李嘉德一笑,从兜里掏了一千块出来递给陈玉凤,说:“你现在还意识不到,你碰到我是多大的机遇,我可以帮你,但你太笨了,只会苦自己,这样是干不出头的,我也只是跟自己玩一把赌,你要能出头,我就要你3%的利润,要不能,这一千块,你给我10%的利息,怎么样,要不要赌一把。” 这人既好赌还好抽点大.麻,但在大陆这两样都被管得很严,沾不到。 他这是把陈玉凤当个筹码,自己跟自己玩赌博呢。 陈玉凤要能做大,他要全部股份的3%,做不到,他要收1100块。 正反他两头都会赚,这确实是个奸商,十足的奸商。 周雅芳一听就怕了:“凤儿,这就是个骗子,他是看咱生意好,想骗咱的钱?”回头瞪李嘉德:“港商,你看你年纪轻轻的,干点啥不好,干嘛非要骗人呢?” 陈玉凤当然疼亲妈,可于亲妈的前怕狼后怕虎也头疼的不行。 “妈你放心吧,我心里有谱。”她说。 因为油辣椒生意好,陈玉凤动了心思,想把它送到市场上去售卖,只是苦于没钱,李嘉德给的这一千于她来说是及时雨,现在是苦一点,但要把油辣椒送到市场上销量也不错,她就敢更进一步了。 “对了,产品得有个名字,给你的辣椒油起个名字吧,甜蜜肯定不行,因为你自己也不会吃甜蜜牌的辣椒酱,对不对?”李嘉德临走的时候说。 陈玉凤抓起一小罐辣椒油,心说起个啥名字好呢? 王果果带着俩丫头去洗澡了,陈玉凤去接人,顺带要洗个澡,但在澡堂里并没找着孩子,出了澡堂,她倒是在商店门前看见徐师长和王果果正在聊天,现在是秋天,家里还没来暖气,冷,很多人都在大澡堂洗澡,王果果大家不太认识,但徐师长谁都认识。 在大家的潜意识里,他就该跟马琳站在一起,看他跟个女同志在一起,很多人经过时都要瞧一眼。 陈玉凤心说婆婆这样光明正大的跟徐师长站在一起,是不是意味着她已经答应结婚了? 正好这时三团的闵团长在打招呼:“首长,您也出来逛?” “跟……朋友见个面,甜甜蜜蜜,喊闵伯伯。”徐师长说。 俩丫头刚刚洗完澡,披头散发的,一人得徐爷爷在澡堂子门口买了一瓶热乎乎的豆奶,正在抱着喝,一起高声喊:“闵伯伯。” “好孩子。”闵团说着,走了。 徐师长问王果果:“要不要我送你们回去?” “你抱甜甜吧,她轻点。”王果果说。 “我要爷爷抱,我虽然重,但我混身都是筋筋肉。”蜜蜜说着就跳了起来。 一小丫头能有多沉,俩人一人抱了一个,边走边聊,去酒楼了。 陈玉凤看他们经过,一秒就躲到树后面了,照目前的情形,她觉得吃婆婆的喜酒应该要提上日程了。 也许徐师长的侄子和弟媳妇难缠,进了门婆婆得受气,但还有人喝水呛死呢,难道就为这个,大家就不喝水了? 话说,既然答应了大娃说要帮忙,忙肯定要帮到底。 这天是周末,头一天陈玉凤约了大娃,说要带他一起出去,不过提前说好,让他来早点。 因为她白天很忙,只能用早晨大家睡觉的时间帮他。 因为怕吵醒俩妈,陈玉凤没定闹钟,夜里时不时的醒来看一回,眼看四点半,因为最近一段时间睡眠少,怕再一觉要迷糊掉,索性就爬起来了。 蹑手蹑脚刷了牙,洗了把脸,头发用梳子胡乱梳几把,下楼也得轻手轻脚。 楼下墙角一排煤气罐儿,本来是五个,但陈玉凤下楼的时候,眼一错,却发现有六个煤气罐儿并排立着,这东西一个要50块钱呢,谁多送她一个? 忽而一个罐子猛的一长,差点没吓死陈玉凤,以为罐子成精了,结果居然是张大娃:“阿姨。” 陈玉凤一看表:“这才五点,你怎么来的这么早?” “齐阿姨睡眠不好,周末我家不订闹钟。”大娃低声说:“不小心起早了。” “你自己出门,她不会追问你去哪了?”陈玉凤再问。 大娃干脆的说:“不会,她现在每天去医院照顾萧胜,也是天不亮就走。” 一是发现炸.弹有功,再去医院照顾萧胜,齐彩铃为了事业,是够拼的。 但萧定天的钱是偷气贩气赚来的,这属于非法所得,一旦被军区发现,不但会没收所有,甚至还可能会抓他判刑。 马琳总说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还有很多灰色地带,偷气贩气,只要不涉及人身安全,就属灰色地带,公安都管不了他们,更何况陈玉凤个普通人。 人嘛,关起门来,让自己过的平平安安最重要。 就现在,要不是大娃确实是个好孩子,要不是孩子执著的想保他妈的小院,还求到她了,陈玉凤整天又忙又累的,是真不想管这事儿。 可既然答应了,承诺了,她就必须管。 搬煤气罐儿是个重活,平常罐都是王果果一手一个,陈玉凤以为轻松,想一把拎起来,它纹丝不动,再一把,罐儿滚起来了,但她死活扛不到车上。 还是大娃帮了一把,才把罐儿扔进车厢。 大娃不明究里嘛,就说:“阿姨,你是要去灌煤气吧,今天周末,灌气的人特别多,咱们现在去太晚了?” “看看吧,应该不晚。”陈玉凤说。 这年头因为周末只休一天,所以不叫休息日,而叫战斗日。 灌煤气,理头烫发,买米买油买盐,不论工人干部,都集中在这一天。 别看才五点半,但大青山批发市场后面的煤气灌装站外人排了满满当当,而且全是小年青,好多都是□□镜喇叭裤,时髦的不行。 因为这年头谁要谈个对象,就必须承包女方家的煤气罐嘛,所以这些小伙儿,全是来给对象家灌罐气的。 “我还是不懂,你为什么带我来排队啊,我爸还要加班,我弟不会安排生活,肯定会拿生活费去买辣条,那样,他晚上又得拉肚子。”张大娃看着长长的队伍,急了。 陈玉凤忍不住说:“看来你也不算太聪明嘛,为啥不教教弟弟,让他懂事点。” “懂事那么辛苦,哥哥懂事就够了,为什么弟弟也要懂事?”大娃反问。 甜甜也是,其实是双胞胎,蜜蜜只比她晚两分钟,可她总觉得自己是姐姐,肩负的就应该更多,更懂事。 陈玉凤不想再继续这个会让孩子难过的话题,又问:“对了,咱俩原来从没见过面,你是怎么注意到我的,你齐阿姨跟你提过我?” “没有,但她跟我说过韩蜜爸爸,说让我有时间多到韩蜜爸爸面前走一走,跟他交往一下,以后拜他做干爹。”大娃说。 书里有这样的情节,在书中,蜜蜜被送人后韩超就跟陈玉凤反目了,这时齐彩铃因为温柔大方,善解人意,安慰过韩超很多次,两人在往来中,韩超发现大娃很优秀,就给他做了干爹,后来就会帮他很多忙。 “那你想要韩蜜爸爸那个干爹吗?”陈玉凤再笑着问。 大娃两只眼睛亮晶晶的,站在三轮车厢里,双手扶着陈玉凤的背,伸长了脖子在看她,果断的说:“不想,但你能给我当干妈吗?” 陈玉凤噗嗤一笑,她这算不算抢了韩超的机缘? 但是干爹,干妈,老干妈,陈玉凤总觉得,自己于那儿听过老干妈几个字。 就在这时她看到有个戴□□镜的小年青,跟另一个人窃窃私语了一番,退出了队伍,扛着空煤气罐走了。 三轮车一蹬,她也立马跟上,喊了句:“同志。” 陈玉凤蓬头垢面,穿的还是后堂炒菜的白大褂,现在的年青人都是凭衣识人,俩小伙对她当然没啥兴趣,其中一个还撇了撇嘴:“大妈,我们耳朵小,听不见你说话。”小年青们于大妈,流氓都懒得耍。 但人胜在不要脸,他们走,陈玉凤也跟着走。 走了大约两里地儿,绕了个大圈儿,就在军医院后面的一个垃圾处理厂,旁边有一个医疗垃圾回收处理公司,门口站了俩保安,一个抽着烟,一个帽子歪戴,但手上都有警棍,那警棍是带电的,时不时的保安就滋一下,滋滋作响。 前面俩小伙到了门口,一个拉开衣服给对方看一看,另一个则把煤气罐直接扔在外面,进医疗公司去了。 然后俩小伙半天没露面,过了好久,另一个不见了,刚才扛煤气罐的一个绕了一圈,从马路对面走了过来,扛起他的空煤气罐儿,扛进旁边的垃圾处理厂,卖掉了,然后空身一个,又进医疗废品回收站去了。 陈玉凤早晨之所以去灌气站排队,是因为她知道,大清早的,私贩煤气的人肯定会一个拉一个,去找便宜气,她想顺着跟踪,找到萧定天的贩售窝点。 私售煤气,一旦被抓,必须坐牢。 找到窝点,她不打草惊蛇,到时候让大娃去军区举报,孩子不但能保住他妈的小院儿,还能在军区立点功。 可她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倒卖就得灌装,卖煤气的地儿不用煤气罐,怎么灌装? 她停了车,示意大娃守着车,上前,照猫画虎,也解开了自己的外套。 一保安皱眉看了会儿,问:“大姐,你东西都没拿,打算拿嘴装气?” 另一个手里的警棍滋滋作响:“没人介绍就想买便宜煤气,你想啥呢?” 所以这果真是私售煤气的地方,但他们是拿啥装煤气的? 又是怎么带走的,又从哪里走了? 眼看警棍要滋滋到陈玉凤身上了,大娃害怕了:“干妈,算了吧,咱回家。” 陈玉凤蓦的想起来了,她看过的书里说,齐彩铃投资个卖辣椒酱的公司,就叫老干妈,然后啥也不用干,只等着收钱,每年有个老太太会送她好多钱。 她的辣椒酱有名儿了,就叫:小干妈! 百-度-搜-,最快追,更新最快 招待所(陈玉凤帮的不是大娃而是...) 私售煤气, 一旦发现是要判刑的,气贩子们东躲西藏悄悄干,条子们狗一样四处寻觅, 抓他们。 保安就是气贩子的看家狗,当然很谨慎,拿电棍滋的陈玉凤直往后退:“你谁啊, 条子的人吧, 赶紧滚, 不然小心老子一电棒电晕你。” 陈玉凤差点给他的警棍滋到,也生气了:“我路过这儿,天热, 解一下扣子怎么了, 你滋我一下试试, 我立马报案,说你们滥用执法权。” 大娃一看吵起来了, 差点吓哭, 喊:“不管你是想干啥, 走吧,咱不干了。” 怕保安,也怕孩子害怕, 陈玉凤只好返回,再想别的办法。 这是医院的后门,穿过去就能回军区。 陈玉凤早晨带了王果果昨晚做的烤饼, 有香菇牛肉的, 还有引子红豆沙和油渣花生馅儿的, 给了大娃,并说:“就着这饼子吃泡面才有营养, 你先回吧,萧定天的事,等我想到办法了再找你。” 大娃接过饼,下意识摸兜,说:“还有上回的鲜花饼,等我有钱了给你。” 陈玉凤斟酌了片刻,说:“张朝民,我是韩甜和韩蜜的妈妈,但我经常吼她们,骂她们,即使亲妈,也做不到永远照顾孩子,所以不要对齐阿姨怀有太大的偏见,你得学会自己独立,好吗?” “我知道,我从来没想过依靠别人。”大娃干脆的说:“我相信齐阿姨能赚到很多钱,但我不需要,因为钱我长大了自己会赚,我只要留下我妈的院子?” 院子没了,他和妈妈的回忆就永远没了。 “路上小心点,再见。”陈玉凤说。 要她死了,留下一个院子,即使能卖再多钱,甜甜蜜蜜也不会卖的。 孩子于亲妈的感情不是一双新鞋,一件新衣服就能替代的。 齐彩铃意识不到这一点,她就永远得不到大娃真心的爱。 话说,穿过医院时陈玉凤看到一个人,额头上好大一个疤,约是被人用某种容器给砸烂了,缝合的时候大约是从别的地方找了一块皮贴在那地方,整个人看起来好吓人。 因为这人看起来熟悉,她仔细一看,认出来了,那是她亲爹陈凡世。 按理,张艳丽被公安羁押了,陈玉璜跑了,陈凡世无人照料,陈玉凤以为他烂在家里,臭成一摊水了,可看他现在这样子,是有人把他救了,还送医院了。 看他拄个拐在健身,这是准备再多活几年吧,不知道救陈凡世的人是谁,但陈玉凤鄙视他。 她没惊动亲爹,继续往前走了。 经过住院部时,好巧,她又碰到齐彩铃了,跟张松涛走在一起。 陈玉凤当然不会理她,骑着三轮车一路飞奔,回酒楼了。 而齐彩铃,此时正在跟张松涛吵架。 因为她是来悄悄看萧胜的,可二娃把这件事告诉了张松涛,张松涛请了个假,紧急来堵,把她堵在了住院部的楼底下。 张松涛说:“彩铃,我不是个一定要女人在家洗衣做饭的男人,我支持你搞事业,但萧胜是什么人,他曾经差点炸了大礼堂,他是个犯罪分子,等他醒来就要接受法律的严惩,你在目前这种情况下还来看他,这让我非常生气!” 齐彩铃说:“老张,我为什么来看萧胜,是因为我想跟萧定天合伙做生意,我这样做,还不是想给咱们家赚钱?” “萧胜都不是好东西,萧定天的政治面貌清白吗,他的钱来路正不正?”张松涛咬牙许久,才说:“彩铃,如果萧定天有问题,害的就不止是你,还有我,要那样,我觉得咱们的婚姻就经营不下去了。” 齐彩铃一看丈夫是真生气了,忙说:“我只是借用萧定天的钱,不会让他插手经营的,我是什么人你信不过吗,咱们都做了半年夫妻了,你难道信不过我?” 见张松涛不说话,她又说:“老张,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咱的俩娃呀!” 不论萧定天还是萧胜,在齐彩铃看来都是她书中的人物,她认为自己可以掌控得了他们。 而且,为防萧定天犯罪,她确实是准备亲手经营灌气站的。 几百万流水的大生意,看着钱不赚,那不是傻嘛? 妻子执意如此,张松涛也没办法,默了半天说:“以后不准再来看萧胜,至于萧定天,要他的钱来路正,你跟他合作没关系,但要他的钱来路不正,彩铃,我不会阻止你高飞,但我会觉得咱俩不合适,我会认真考虑离婚的。我得去加班了,你中午记得回家给孩子们做饭。” “放心吧老张,我会的。”齐彩铃说。 话说,齐彩铃在军区的家属院里发现炸.弹,这是她写书时写给自己的金手指。 但萧定天的钱是怎么来的,她就不太清楚了。 不过肯定不是正规渠道,这年头,要在守法的情况下赚几十万,不可能的。 不过目前商场乱的厉害,大多数有钱人的钱都不是正规渠道来的。 国家于这方面管得也很宽松。 一般的经济类犯罪都不会判,而且还鼓励大家投资,支持个人创业。 再则,她觉得既是自己塑造的人物,他就玩不过自己。 在她想来,大不了她出点钱,把股比提高,以后加油站自己经营,不让萧定天有犯罪的机会就可以了。 萧胜已经被炸烂了脸,而且马上就要接受审判,齐彩铃也懒得去见他,既然张松涛不高兴,她就不去了。 按理今天中午她该回家做饭的,不过她毕竟拥有了一个年青的身体,身材还特别好,喜欢买衣服,逛街,逛累了,自己在外面吃点饭再回家,看俩娃自己已经吃过了,厨房也收拾的干干净净,也就不管他们了。 有俩乖巧的儿子,还马上就能承租到加气站。 齐彩铃觉得自己的生活欣欣向荣的呢。 反观陈玉凤,虽然甜甜蜜蜜都是她养着,王果果也没死,看似命运改变了。 可她开个小酒楼,累死累活,整天不是擦不完的台面就是洗不完的碗,脏兮兮的,连件漂亮衣服都穿不了,事实证明,她既没重生也没穿越,唯一的可能,就是自己偶然哪句话改变了她,可她的改变并不大,依旧像麻雀一样,在辛苦刨食。 这大概就是穿越者和原住民的区别吧。 做人,辛苦赚小钱,有智慧,会玩弄人心才能赚大钱。 …… 再说陈玉凤这儿,既然想好要给油辣椒取个名字,当然就要买贴纸,买毛笔,把名字贴上去。 今天周末,因为要跟广州军区搞竞赛的缘故,韩超只能回来呆两个小时。 他来的时候陈玉凤正在边往罐头瓶上提字,边跟俩闺女讲:“我昨天晚上读过书的,据说现在做生意不但讲商品,还得讲牌子,咱的油辣椒是好吃,但不是只有咱们会做,要送到市场上,别人看卖的好,一样的罐头瓶,人家也炒一锅来卖,咱的就没人要了,所以咱得给它贴个名字,让人记住咱的油辣椒。” “那为什么要叫小干妈,好难听的名字呀。”蜜蜜嫌弃的说。 甜甜从小学跳舞,有特别高的审美意识,指着陈玉凤写的字说:“名字是什么没关系,但是妈妈,你的字写的有点难看喔。” 正好韩超来了,接过笔,凝神片刻,在贴纸上字了三个字:小干妈。 “这个呢,怎么样?”他回头问甜甜。 甜甜点头笑了:“爸爸写得好看。” 蜜蜜看到爸爸,当然要往他身上爬,要蹭,要让爸爸抱。 甜甜不一样,她蹬蹬蹬跑上楼,拿来了刮胡刀和刷牙缸子,捧给了爸爸。 连着加班,韩超来的时候没顾上洗脸,胡子拉茬的。 接刮胡刀的时候,韩超故意抓过闺女的小嫩手,在他的胡茬上扎了两扎。 甜甜虽给扎的疼,可也挺开心,证明爸爸没偏心眼嘛。 话说上回韩超在家时吼过韩蜜,当时没觉得什么,回到营区后,就一直在想,自己是不是对孩子凶了点,今天准备跟蜜蜜道个歉。 可说起上回的事,蜜蜜早就忘的一干二净了,还追着问韩超:“爸爸,你到底写了啥呀,为啥不能让我看?” 韩超斟酌了片刻,才认真说:“一首精悍短小,但非常具有艺术气质的诗。” “我爸爸居然是个诗人,好厉害喔。”蜜蜜对爸爸的崇拜,立刻又多了几分。 关于卖油辣椒这件事,周雅芳极力反对,虽然愿意干活,但心里带气。 已经好几天不跟闺女说话了。 王果果倒很支持陈玉凤,因为她看得出来,油辣椒的市场确实很大,目前陈玉凤是要以押货的形式先往大青山市场免费送一批油辣椒,看起来是在赔钱送东西,但只要味道好,销量好,市场打开,就不愁没人买。 但她也忍不住担忧,万一销量真的走起来,就她们娘仨,不得累死? 不过王果果也有她的优点,小辈不论干咐,错还是对,她只帮忙,不提意见。 本来她准备跟陈玉凤一起去送货,既然韩超来了,她就不去了。 让他们小俩口上市场送货去。 就甜甜和蜜蜜,她也会看管起来,不让她们跟着。 韩超也不知道陈玉凤到底准备做个啥生意,但作为男人,一回家,帮大家干活是他的本分。去市场送货,骑个三轮车搬货,要是别的好面子一点的男人,会觉得丢脸跌份,他倒不会,农村男人,从泥里长起来的,不那么在乎面子。 夹克一换,三轮一蹬,他就是个十足的混混头子了。 路上,他得抽空问问徐师长和他妈的事。 “凤儿,我妈是不是已经答应徐师长婚事了?”骑着三轮车,他说。 陈玉凤今天才来市场上联络客户,这种工作也叫业务员,先把油辣椒给各家调料铺子留几瓶做样,要能卖出去,补货的时候再结款,订大件的货。 因为她来市场多,调料店都熟,只要打个招呼,几乎每家调料店都会把她的油辣椒摆在最显眼的位置上。 给一家放了几罐,回头,她说:“我觉得应该是答应了,最近一段时间她甚至会跟徐师长出门转悠,前两天还问我,自己想上个环的话,该去哪儿上。” 这句就有点尴尬了。 但陈玉凤必须告诉韩超。 因为徐师长无子,只有俩侄子,婆婆年龄不算大,再生孩子也不是不可能。 婆婆要上环,其目的还是在为小辈做牺牲,王果果让她瞒着韩超,但陈玉凤觉得自己必须让韩超知道这点,他得知道母亲为他做过的牺牲。 韩超本骑着三轮在走,蓦然脚一点,目露凶光。 这可是市场,三轮车一个挨着一个,他一停,后面的人全给堵上了。 有人骂骂咧咧,还有人想上来干一架,可一看韩超一头板寸,虽唇红齿白,但眼神凶的像狗,一副愣头青的狠架式,就又都把嘴巴闭紧了。 当然,一个快30岁的男人,让他接受他母亲要寻找第二春就很难,要让他接受他母亲很可能还会生孩子这一点,更难。 默了半天,韩超才说:“你跟她说说,别上环了,那东西对身体不好。” 骑着车继续赶下一家,韩超又说:“对了,前段时间大哥写过一封信,跟我提,说要来首都探望咱妈,我回信时说咱们经济情况特别困难,要问他借点钱,之后他就再也没回过信,你再写一封,就说咱们经济情况特别困难,要借八百块。” 陈玉凤给一家调料铺子放了五罐辣椒,回头时懵了一下:“哥,咱不缺钱呀。” “你甭管,借就行了。”韩超说着,骑上三轮车继续赶下一家。 陈玉凤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 韩峰俩口子一直呆在乡下,不知道王果果在城里过的如何,但他们好吃懒作,眼看王果果进城半年了,估计日子也快过不下去了。 以他们的脾性,要听说弟弟在城里混得不错,势必要来打秋风,借钱。 如果来了,发现他们向来抱着啃的老娘居然能嫁个师级领导。 那俩口子还会回农村嘛,肯定不会。 而苏红呢,惯会阴阳怪气,她想要钱,要好处,向来不会张嘴,只会打韩旭和韩明,把俩娃打的吱吱乱叫,王果果心疼孙子,就只能给钱了事。 可他们那幅样子,叫徐师长的俩侄子和弟媳妇又怎么看王果果? 作为社会名流,人家不更得笑话他们一家? 陈玉凤考虑过这一点,但没想好该怎么办,韩超给她提了个醒,对付大哥大嫂,就得是混混,下三滥的手段。 你想打秋风,我还要问你借钱呢,就看你敢不敢来。 “行,过几天我直接打电话吧,问他们借钱。”她笑着说。 今天她带了200瓶油辣椒,得要送一整天的。 俩口子骑着车,韩超忽而说:“我还有一个小时就得回营区。” “那咱们在外头吃点饭,我带你吃点好的你再回?”陈玉凤体贴的说。 韩超气闷闷的:“营区又不是没饭吃。” “那货我来送,你赶紧回去吃饭?”陈玉凤再说。 “那我还不如不出来呢。”韩超依旧气闷闷的,这话听着不对劲儿啊。 陈玉凤明白他的意思了,忍着笑说:“那你骑快点,去东边那家招待所吧,那边离你们营区近,一会儿你完了直接从那边进去。” 韩超心里当然有那种需求,要不然不可能临赛前专门跑出来一趟。 而军人,虽体格强壮,但在床事上有各种各样的问题,就是因为他们的作息不规律,总是饥一餐饱一顿。 他是农村男人,按理白天不干那活的,所以不好意思提那种要求。 此时也不过随口一说,在他想来,妻子白天是不会答应的,却不想她居然说要去离他们营区最快的招待所,那就意味着,韩超此时至少还有50分钟可用。 三轮一蹬,回头看妻子粉面含笑,他默不作声,但三轮车已经不是骑的太快,而是飞的太低。 眼看要到招待所了,但有个红绿灯,还得拐个大弯子,转过一片绿化带,这又得耽误两分钟,陈玉凤指着另一条小道说:“那边是后堂,这地儿原来李嘉德和单海超住的时候我来过,咱从后堂进,快一点。” 韩超于是把三轮车扔到了后堂的楼下,锁子一栓,拉着妻子就要上楼。 但俩口子走了两步就停下来了,招待所的后堂里并排竖着两个用棉布包起来的东西,其中一个接着煤气灶的灶头,火正在呼呼作响,而煤气,是从棉被里出来的,大厨师挥汗如雨,正在炒菜。 以为韩超和陈玉凤是来送货的供货商,厨师们没理他们,韩超于是走过去一摸,才发现棉被里面裹着个大塑料袋。 正好旁边是家卤肉店,也是火声呼呼,他转身到隔壁了。 这也是后堂,也有个竖着的大棉被,里面当然是塑料袋,一根管子,也接在煤气灶上。 他们再走出来,放眼四顾,这一排,好几家后堂用的都是这种棉被裹塑料袋。 为什么有些商户用的煤气便宜,因为他们装气用的是塑料袋,当抛去煤气罐和压缩灌装,以及各种保护成本,它当然能打成白菜价。 所以招待所的土豆丝只需要五毛钱,卤肉店的卤肉价格也比包嫂子的更低。 只要气便宜,他们就能用价格战打输对手。 可一旦这些塑料袋其中一个不小心被点燃,它将形成连锁反映,把这一整片夷为平地,军区也要受影响,因为离此不远就是弹.药库,一旦发生爆. 炸,军区的一半也要被炸上天。 但商户们不但不会举报,而且家家户户都瞒的死紧。 因为现在这个年代,商家百出,成本低廉,才能熬死竞争对手。 陈玉凤颤声说:“哥,这些塑料袋的煤气全是萧定天干的,我知道他灌气的地儿。” 她一开始以为这事与自己无关,以为她是在帮大娃。 可望着一户户那滇人的塑料煤气袋时她才发现,她帮的不是大娃,而是她自己,这煤气要炸了,半个军区都逃不脱,韩超全营首先就得给炸飞! 百-度-搜-,最快追,更新最快 小师妹(以后要真成了亲戚让他多...) 为什么医疗公司的保安要先让人解衣服, 因为人家要看塑料袋。 有塑料袋的才会放行,进去灌气。 灌完之后大棉被抱塑料袋一包,人家就从别的通道走了, 医疗公司的门前始终是干干净净的,啥都没有。 陈玉凤傻乎乎的去,解开扣子给保安看, 没塑料袋, 保安当然要赶她走。 从书里陈玉凤没看到爆.炸的事故发生, 可萧胜捧个气球,蹭点静电都会炸,那么一大塑料袋的煤气, 是一床棉被就能裹得住的吗? 不说陈玉凤害怕, 韩超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改革开放, 商业百花齐放,但也乱象百出。 公安三令五申, 严打也是一轮接着一轮, 可黑心商贩们的手段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不敢干的。 “你们干嘛的?”卤肉店老板看到韩超,警觉了:“没事就快走, 不准乱看。” “我们是推销油辣椒酱的,要不要带点卖?”陈玉凤捡起两罐辣椒问。 “放下试试,要能卖, 到时候我给你钱。”老板一秒钟变了脸, 笑了起来。 老板娘抱个小婴儿出来, 接过辣椒说:“以后你来,从前门走, 咱的后门不让外人走。” 陈玉凤习惯性逗了一下襁褓:“宝宝真可爱。” 老板娘瞪了丈夫一眼,说:“我也觉得可爱,可她爸不疼,嫌是个闺女。” 襁褓里的小婴儿咧开嘴巴,无声对着陈玉凤笑着。 要是塑料袋爆.炸,最先殃及的就是这个无辜的小婴儿。 陈玉凤愧疚的心差点烂掉,她一直觉得事不关已,就可以高高挂起。 可要这孩子给炸上天,她就是帮凶,罪人! 有句话虽然普通,可它说的没错:防范火灾,人人有责。 当然,招待所肯定开不成了,还有一个小时韩超就得回营区,此时得去找马旭反映情况,商户们可以刀尖上翻跟斗,不知死活,公安要知道辖区里居然藏着这么大的安全隐患,只怕一个个都得吓尿裤子。 尤其马旭,他是主管辖区公共安全的副局长,万一有爆.炸案,他会被当场撤职,他爹的老脸可就全给他丢光了。 陈玉凤还有件事没跟韩超提:“哥,彩铃要跟萧定天合作,拿咱们军区的煤气灌装站。” 韩超皱了一下眉头:“军区在全市有五个灌装点,他要拿下灌装站,这种塑料袋的煤气岂不得卖遍整个首都?” 不像普通的灌气站,灌气要凭证,到专属的地方。 军区的灌气站是独立的,而且有五个点,一旦放开,不设票,谁想灌都可以。 萧定天之所以对军用灌气站那么上心,是因为籍此,他可以把塑料袋灌煤气送遍全市的原因吧。 要真叫他得逞,一旦事故被捅出来,首都军区的领导们得集体回家卖红薯。 韩超本来都已经走了,又折了回来,伸了伸手指:“两个小时” 陈玉凤纠正说:“你只剩50分钟了,快回去吧。” 韩超欲言又止,但还是走了,直到他走了好远,陈玉凤才醒悟过来,他的意思是,真要上床,他可以战斗两个小时。 这人对自己,向来有着空前的自信。 可陈玉凤觉得,他下回估计还是三分钟。 他有经验,她也有,以她的经验看,他越是猴急的时候,时间就越短。 先说韩超,走到医疗公司的门外他才想起来,现在外面有公用电话,只要打个电话到公安局报案即可,这时韩超又有点后悔,早知道就在招待所打个电话,他不也一样能去开房? 这个萧定天,搞的韩超简直火大。 私贩煤气,确实属于普通民众毫无意识,但让公安们特别头疼的事,马旭说自己五分钟就到,但分局离得不远嘛,带着几个公安,不到三分钟他就急匆匆的赶来了,此时韩超就在医疗公司的对面。 韩超也想去看看,因为他直觉,萧胜都能从煤气中提纯氢气,萧定天的那个私人作坊应该不小,当然,搞这种勾当的人,警觉性都很高,眼看远处有公安冒头,俩站在门口的保安一个在往里跑,一个准备要锁门。 韩超毕竟军人,行动力迅速,一个箭步穿过马路,赶在对方关门之前一把扯住保安,抓过他手中的警棍,滋滋两声就把保安给放倒了。另一个正在往后跑,韩超把警棍掷出去,正砸在那保安的后脑壳上,应声,保安倒地了。 正好这时马旭带着公安们赶到了。 从外面看,不过一间普普通通的门面房,进去以后一帮公安才豁然开朗,这铺面有个地下室,本来按理该是一间不大的地下室,但萧定天有多厉害,他直接把它给挖到了马路对面。 马路对面有一个废弃的气包车的煤气灌装厂。 韩超这一代人没见过气包车,但在十年前,首都曾有过一批气包车,就是靠燃气驱动的公交车,每辆公交车的头顶上,都要挂一个大煤气包,而公交车的行驶靠的就是烧气。 一帮公安冲进灌装厂时,灌气的工人们还没反应过来,当然个个束手就擒。 马旭和韩超主抓萧定天,但作为老板,萧定天肯定不在,俩人踢了几间房门没找到人,抓来工人问了一下,才知道因为业务稳定,萧定天大概三天才来一回。 当然,即使没有当场逮捕,作为老板,敢干这种不要命的事,等着他的就是拘捕,审判,吃花生米。 但马旭也足够心有余悸的,转头看韩超:“这个萧定天原来是干嘛的,上面是不是有关系,敢干这种掉脑袋的事,他不怕死吗?” 韩超一基层小干部,哪能知道领导间的关系。 马旭气的说:“这他妈的要没有后台,他就枪毙一百次都抵不了罪,要有后台,不管他是谁,老子这回连筋带蔓,要全给他扯出来。” “时间到了,我得去上班了,你们慢慢查吧。”韩超说。 战友帮了这么大的忙,马旭当然得送他,俩人从原路返回,马旭忽而想起一件事:“对了,我听说个事儿,不知当讲不当讲。” “是我母亲准备结婚的事吧。”韩超边走边看表。 马旭说:“徐鑫专门找过我,问过你母亲一些情况,他现在做私营报社,钱赚得多,人也比较飘,当年你还打过他嘛,以后真要成了亲戚,他那脾气,我估计你得多包涵。” 王果果真想跟徐勇义结婚,就意味着韩超要跟他曾经打过的战友做亲戚了。 以他的脾气,如果徐鑫母子排暄他,倒没啥,但要排暄他妈,他会包涵吗,当然不会。 默了会儿,韩超说:“马局,你告诉徐鑫,我还是当年的混混脾气,什么都能受,就是不受气,以后要真成了亲戚,让他多包涵我吧。” 说完,从医疗公司的前门出来,两手握拳,跑步前进,沐浴着正午的阳光,他回营区去了。 再说陈玉凤,送完油辣椒已经是下午五点了,从营级家属院这边进门,包嫂子和几个军嫂坐在路边,晒着太阳在聊天,不过她们似乎心情都不咋好,瞧上去愁眉苦脸的。 “包嫂子,你今天怎么又没去开店呀?”陈玉凤问。 “甭提了,别人有本钱,可以赔钱可以熬,我就那点转业金,全赔完,生意就没法做了,铺子关张,我给转租出去了。”包嫂子说。 另一个姓郑的嫂子是七团二营,付营长的爱人。 她年龄跟陈玉凤差不多大,是个下岗女工,她说:“你还好,抢到了铺面,好歹一月转租能有30块,我是下了岗的,现在军区又月月欠津贴,虽说吃喝咱都有,但兜里没一分钱,外面又热闹,出了门干看不掏钱,我都要急出红眼病了。” “也是,我这个月就烫了个头。”包嫂子成了包租婆,要显摆刚刚烫过的头。 这不欺负郑嫂子没钱烫头嘛,郑嫂子气的翻了个白眼。 陈玉凤车一停,先问包嫂子:“我要一月给你发50的工资,你去我酒楼打打下手,你干不干?” “一月50,凤儿,就你那小酒楼,能赚出那么多钱吗?”包嫂子问。 郑嫂子却说:“你就不给50,给我30我也愿意干,啥活我都干,现在外面工作可难找着呢,想做生意本钱,做不好还得赔钱,我就想找份安稳的工来打。” “你这人咋这样啊,抢我的活儿?”包嫂子生气了。 “你是包租婆呢,仗着军区的铺面一月拿三十,我抢你活儿咋了,那就该是我的。”郑嫂子年青气盛,跟包嫂子吵起来了。 陈玉凤笑着说:“你俩都来吧,就从明天开始,每月一人都是50块。” “玉凤,你要不发工资,我可是会翻脸的。”包嫂子追着三轮车喊说。 …… 虽然油辣椒才头一天上市,但陈玉凤预感市场反响应该会不错。 她手里目前有800块的流动资金。 当李嘉德说她只会苦自己,做不大时她就考虑到了,她得雇人,扩大规模。 但她一开始愁的是军区不准外来人员住宿,雇了人怕不好管理,万一外来人员盗窃,或者在军区干些偷机摸狗的行当,要给韩超摸黑。 今天看到俩嫂子,她不过顺嘴一问。 没想到还真成了。 雇用下岗军嫂,她们是内部人士,不需要再办手续,而且她们本身有觉悟,不会对军区造成损害,这事儿不正好两全齐美? 稳扎稳打吧,从现在开始,陈玉凤要慢慢让自己和俩妈变轻松点了。 当然,听说雇了人,每月还要花100,周雅芳心疼的差点没摔倒在地上,王果果都止不住的担心:“凤儿,一月100块呢,咱能卖出她们的工资吗?” “能的,到时候让包嫂子在后面帮忙,郑嫂子形象好,当服务员,我给咱跑业务卖货,她俩的工资包在我身上。”陈玉凤信心满满的说。 周雅芳还想张嘴,王果果厉声说:“你就别嚎了,年青人有她们自己的想法,你要真心疼玉凤,就不要在她耳边叽叽呱呱,让她心烦,安心工作,行吗?” 周雅芳又气又无奈,端起锅子,洗碗去了。 有婆婆,陈玉凤就有个安稳的大后方。 而且婆婆曾经是地主家的小姐,会安排人做事,包嫂子和郑嫂子眼里没活,王果果眼里有,虽然她面上客客气气,但随时会给俩工人找活干。 这一周就又顺顺利利的度过了。 虽然油辣椒的量目前还没走起来。 但这周零零散散卖了50块,一个嫂子的工资就出来了。 当然,前厅有了郑嫂子和周雅芳,陈玉凤即使饭点,也就可以得闲了。 话说,虽然陈玉凤把萧定天给举报了,但那种事,拘捕,抓人是私底下进行的,即使报纸要报道它,也会经过多方核定,最后才能敲定新闻稿。 所以它的后续除非是事情水落石出后见报,否则的话,陈玉凤是不会知道的。 不过这天中午,有人请马琳到甜蜜酒楼吃饭,马琳刚坐下不久,忽而外面驶来一辆越野车,从上面跳下来的是她哥马雍。 马雍是大领导,向来也是笑呵呵的性格,可今天跳下车就是一声厉吼:“马大校!” “到!”马琳条件反射,立刻站了起来。 “火烧屁股了你还有脸吃饭,赶紧回去开会。”马雍压低嗓门吼说。 看她哥脸色铁青,马琳没太反应过来,低声问:“哥,发生什么大事了?” 马雍铁青着脸,指了指马琳的额头,示意她上车,俩人飞速的走了。 这时陈玉凤就暗猜,怕不是煤气灌装的案子爆出来了。 但从这天起,那件事儿就又没有消息了。 周五的傍晚,陈玉凤得去趟团级家属院,因为马琳带了话,说给蜜蜜找的跆拳道教练终于答应收徒弟,让她带蜜蜜去。 团级家属院陈玉凤还没去过,索性就把蜜蜜和甜甜一起带着,瞧个新鲜。 其实并不远,穿过酒楼,只过一条街就到了。 马琳就在路边等着,这位四星女大校要不是在工作中,要不是面对着男人们,心态倒是很平和,看面相也很温柔。 见了俩丫头,她说:“甜甜,蜜蜜,你们好呀。” 甜甜这是头一回被马琳注意到,努力放大声音:“马奶奶好。” “韩甜小朋友好。”马琳回头,对陈玉凤说:“跆拳道教练的名字叫张坤,他是咱们军区的散打冠军,也是目前唯一能跟韩国选手一竞高低的跆拳道教练,培养孩子只是业余爱好,他本来只收了一个徒弟,我一直在推荐蜜蜜,但他不肯要,直到最近你立了功,我再施压,他才肯收的。” 听起来这个教练果真厉害。 但陈玉凤很纳闷,她没觉得自己立过啥功呀。 而蜜蜜则好奇另一个点:“马奶奶,教练的另一个徒弟是谁呀?” 马琳说:“他叫张朝民,跟着张教练已经学了一年了。” 蜜蜜啊的一声,愣在原地:“坏哥哥。”咋哪哪都有张朝民? 甜甜也说:“他整天帮人代写作业喔。” 这时已经到门口了,马琳一敲门,有个孩子来开门,穿一身白衣服,腰束一条黄色长带,脸圆圆的,额头上几个浅浅的疤,可不正是张松涛的儿子,大娃。 “马处长好,陈阿姨……你好。”大娃鞠了个躬,说。 目光对上陈玉凤,小男孩有点羞涩,抿唇笑了一下。 马琳回头对蜜蜜说:“这就是张朝民,他已经是黄带了,你应该叫他师哥。” 蜜蜜皱起鼻子捏起拳头,把所有的不满从鼻腔里哼了出来。 大娃弯腰,鞠躬:“师妹好。”再看陈玉凤,小男孩咧嘴又是一笑。 看他笑的很不要脸,蜜蜜好想敲哥哥的脑壳。 像马琳这种人,当然不会专门为了蜜蜜的学习问题而跑一趟。 看蜜蜜跟着教练一起进去了,她回头说:“陈玉凤,你跟齐彩铃是同乡吧,她和张松涛目前不仅感情方面出了问题,生活上也有很大的问题,我准备去她家坐坐,你要不要也去?” 所以萧定天私贩煤气的事,终归还是牵连到齐彩铃了吧。 百-度-搜-,最快追,更新最快 狼外婆(这下干爹当不成倒有可能...) 私灌煤气, 还是用塑料袋,这件事的严重性远远超过了所有人的预估。 萧定天最终公安并没有抓到,犯罪分子嘛, 闻声而动,早跑了。 当然,幸好这事没成, 要成了, 张松涛就是萧定天的后台, 他要坐牢的。 而且,他前妻的小院虽然谈定了价格,两万块, 但还没脱手。 最近房价一直在涨, 幸好没脱手, 不然,那院子张松涛要赔至少五千块。 这时马琳还没来, 张松涛搓手良久, 终于还是下定决心说:“彩铃, 实在对不起,我给不了你想要的幸福,不如咱们……” 关于萧定天, 在事情捅出来之前,齐彩铃真没想到他的路子能那么野。 因为媒体没有报道,她也不知道事情到底是怎么捅出来的。 但要说离婚, 发自内心的, 她并不想。 俩娃那么优秀, 将来还会成大佬,张松涛人也善良, 有担当,比她上辈子的丈夫好多了,而且这回在萧定天跟前吃了亏,她以后谨慎点,提防着点不就行了。 她总觉得陈玉凤即使不是穿书的,应该也知晓一些剧情,但没关系,齐彩铃当时的书并没有写完,而她给自己安排了两个金手指,列在大纲里,除了她,没人知道。 按理它们到时候也会浮现的,就为了那些,她也不能离婚。 可这时她惹了事,当然得以退为进,她说:“想离就离,我答应你。” “早知道会闹成今天这样,当初我就不该……”张松涛也特别愧疚,当初他确实不该娶齐彩铃,给不了人家想要的幸福,还生生给对方贴上了离婚的标签。 齐彩铃拉开门,咬牙说:“我先搬到店里去住,把原来没甩完的衣服卖一卖,你打好申请喊我既可。”她还有服装店,吃点苦,经营起来,再慢慢图大钱吧。 齐彩铃这回是结结实实的受了教训,她已经知道这个不是纸片人的世界了,可她不服,陈玉凤个土著不知道从哪儿知道一星半点的未来都能改变命运。 她一个穿越者,怎么可能发不了财? “马处长还要来呢,要不你等等,咱们……”张松涛其实也不忍心。 齐彩铃哭着拉开门,捂着脸已经跑了。 …… 马琳让陈玉凤去张松涛家,但陈玉凤于齐彩铃俩口子的感情并不感兴趣,所以她拒绝了。 她更感兴趣的是蜜蜜能学好跆拳道吗? 这时张教练带俩娃去客厅了,那是一间空无一物的大房间,张朝民双手抱臂,扎开马步站在一侧,张教练拿起一块板,示意蜜蜜踹一脚。 蜜蜜抬腿一脚,一块板咔嚓一声从中间断开。 在外面观看的甜甜给吓的伸手抱住了妈妈,陈玉凤也给吓坏了。 心说头一天拜师,蜜蜜一脚踢坏了板,教练会不会不高兴? 但张教练看看手中的板,居然给蜜蜜竖起了拇指:“看不出来啊小丫头,有两下子。”拍拍蜜蜜,他说:“看你师哥是怎么扎马步的,跟着他一起扎。” 蜜蜜看眼张朝民,像模像样的打开双脚,扎着马步站到了他身边。 忽而觉得鼻子痒,她伸手刚想扣,大娃眼一瞪,蜜蜜立刻收手。 不能示弱,大娃不动她就不动,她势要跟大娃比个高低。 而就在这时,马琳刚开门要走,张松涛进来了。 “领导,关于萧定天的事,我向您认错,不论写检查还是撤肩章,我都认。”张松涛敬了个礼说:“齐彩铃也意识到错误了,我们俩也商议好了,离婚,刚才她已经从家里搬出去了,我也就不劳您去我家了,就在这儿吧,您批评我就好。” 他身后还跟着二娃,这孩子大概营养不良,瘦的厉害,怯生生的。 但跟他爸一起站定,看他爸敬礼,举手,也跟着敬礼。 马琳有一肚子的火气,因为煤气事件的影响之大远远不在萧定天个人。 他和齐彩铃正好被列在承租灌气站的人员名单里。 公安机关给军区发了协查通报,警告了军区。 军区所有的领导骂的当然是她。 前几天马雍赶到甜蜜酒楼喊马琳,当众吼马琳,也是因为这事。 马琳被总军区的大领导们指着鼻子骂了不说,还暂停了灌气站的招租,可灌气站要租不出去,30万无法到账,营级家属的家属楼就盖不起来。 齐彩铃这一趟搅和,让她的工作陷入了停滞,让两千多名营级军嫂要晚一年才能住楼房。 这种破坏于军区简直是毁灭性的。 她本来一肚子的火气,可在听到齐彩铃想跟张松涛离婚后,顿时沉默了。 目前军区的情况是,因为军费裁撤,军人津贴比外面工人干部们的低得多,因为经常性拖欠,大家生活都很困难。 人穷事非多,婚姻就特别不稳定,而且过高的离婚率会增加军人的心理压力。 前段时间有个军人因为妻子出轨,跟个大款私奔,悲愤之下吞枪自杀了。 所以军区于军人的婚姻是能保就保,只要不是家暴,一律劝合。 这下轮到马琳歇气了:“领导的骂是我挨,我只是抹了她的功,又没记她的过,甚至没让她写检查,她为什么要提离婚?” “主要还是惭愧,她过不了自己的心理关。”张松涛说。 马琳本来有一腔的愤怒,可一拳挥出去,却打在了棉花上。 她厉声说:“把齐彩铃喊来,我给她做思想工作,犯了错误改正就好,不能动不动就提离婚。” 张松涛搓了搓手,颇有些难堪的说:“算了吧,她已经搬走了。” “她搬走了?你今天还要加班,孩子们的饭怎么办?”马琳拍着桌子说。 其实齐彩铃在家的时候也很少做饭,食堂有就食堂打,没有就从外面买,她上辈子是阔太太,从来没做过饭,现在也不做,可在马琳这儿,之所以她不批准离婚,还是希望齐彩铃能照顾俩娃的衣食起居。 指上二娃,她吼说:“你看看你家二娃,他现在属于严重的营养不良!” 二娃这孩子据说脑子特别好使,但体质不好,既是疤痕体质,还肠胃弱,经常吃食堂的大锅饭,以及外面的各种地沟油,不干净的饭,就一直特别瘦弱。 这时大娃和蜜蜜已经扎了半个小时的马步了。 听到外面马琳在吼,也都好奇的竖起耳朵,静静的在听。 蜜蜜属于定不下来的孩子,于任何事情,兴趣不会超过三分钟。 她今天纯粹是因为想比过大娃才能坚持半个小时的。 这叫陈玉凤不由的想,要大娃能辅导她的作业呢? 这个在书里就学习差,混社会,还会死于摩托车下的小女孩会不会改变。 她的学习能不能提起来? 想到这儿,她回头说:“张主任,我在开酒楼,我也有俩孩子,你要一个孩子每月交八块钱,我家孩子吃啥你家孩子就吃啥,一天两顿饭,我管。” 见马琳和张松涛都望着自己,她说:“就当包饭吧,让他们来我家酒楼吃饭,也可以一起写作业,写完再回家就行。” 别人的婚事她当然不搀和。 因为搀和多了易出事非。 但一顿饭而已,她卖别人是卖,卖孩子也是卖,为什么不卖? 只要张松涛肯交钱,就当他们在酒楼长包饭,她家做的饭干净还卫生。 这时马琳和张松涛还愣着,二娃的嘴角忽而呲溜一下,流了长长一串口水,孩子又忙吸了回去。 因为这孩子瘦小,甜甜以为他比自己小,就问:“弟弟你怎么啦?” 二娃没说话。 军区小学二年级的孩子都知道甜蜜酒楼的菜好吃,男孩子们甚至认真讨论过一个话题,如果有钱,他们一定要去甜蜜酒楼叫五个菜,大吃一顿,还要让一年级最顽皮的韩蜜给他们当服务员,端茶倒水。 二娃当时觉得那都是瞎扯,谁家里有矿啊,能去酒楼吃五个大菜? 可万万没想到,他得到了这个机会! 张松涛还在揉脑袋,马琳却觉得这个提议很不错:“也就隔一条马路吧,要不行咱试试呢,张松涛,你要手头紧,这钱我先替你垫着。” “您先替我垫着吧,我最近……”张松涛摊了摊手:“一贫如洗。” 齐彩铃拿走了他所有的钱。 这也是他下定决心要跟齐彩铃离婚的原因,他的池子太浅,装不下齐彩铃的的发财致富梦。 “陈玉凤同志,俩娃的饭暂时就拜托你了,对了,你举报萧定天有功,军区会给你记上一功的。”马琳站了起来,刷的给陈玉凤敬了个礼:“你是个优秀的军嫂,我代军区领导向你表示感谢。” 陈玉凤倒没有多开心,莫名立个功,心里挺不是滋味儿的,因为她受之有愧。 当马琳没说这话的时候大娃还憋着笑,她话说完,大娃的笑就憋不住了。 毕竟他妈的小院保住了,而院子是陈玉凤帮他保的,他很开心嘛。 蜜蜜生气啊,她总觉得坏哥哥是在笑话自己,已经快一个小时了,她的腿也酸,她还觉得扎马步很无聊,但她绝不在坏哥哥面前认输! 她今天终于在一件事情上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中途没有走神,也没有放弃。 话说,甜甜和蜜蜜从来意识不到,她俩在吃方面有多幸福。 因为大人吃的晚,她俩的晚饭向来是单开一桌,就在后院里吃。 俩孙女的米是买的最好的锡米,王果果专给她俩蒸,陈玉凤都吃不到的,今儿的菜是一盘甜烧白,一盘青菜,还有一大海碗汤,周雅芳嫌素,一个劲儿念叨,说菜炒少了。 但那份汤里有王果果自己熏的老火腿,豆腐豆芽和白菜,还有几只剥干净,剔了线的大虾,那一只就得一毛钱,王果果只舍得给俩孙女买,就韩超来了,都没得吃。 黄豆芽配火腿,天生就是用来提鲜的,用汤泡着饭吃,不但营养,而且香甜。 陈玉凤带了俩孩子回来,说以后要跟甜甜蜜蜜一起吃饭,本来还怕俩妈要念叨,尤其是周雅芳,要嫌烦,嫌她往家里拉拖累。为此她特意没提,说这是张松涛和齐彩铃家的娃。 但并不,因为周雅芳最喜欢的就是男娃。 而且一听一月有16块钱的进账,顿时就开心的不行了,忙给俩男娃一人盛了高高一碗饭。 摸摸二娃,她说:“这娃咋瘦成这样呀,赶紧吃,吃饱了好长身体。” 二娃捧着碗说:“谢谢奶奶。” “再叫一声奶奶我听听。”周雅芳馋男娃嘛,眼神跟狼外婆似的,倒吓了二娃一跳,孩子乖乖喊了声奶奶,不停往嘴巴里刨着饭。 二娃觉得很奇怪,这儿的白米饭跟大灶的糙米不一样,带股甜味,越嚼越香。 配上火腿白菜汤就更香了,一碗接一碗,孩子吃到停不下来。 “张大娃,麻烦你件事儿,我比较忙,吃完饭你盯一下韩蜜的作业,一会儿我再送你回去,好吗?”陈玉凤抽空说。 大娃不期一碗看起来白白的,平平无奇的汤会那么鲜,正喝的嘴巴呼噜噜的,立刻放下碗站了起来:“好的阿姨。” 包嫂子和郑嫂子到八点半就下班,准时走了。 俩妈去洗澡了,陈玉凤则在清扫后堂,往三轮车上装油辣椒。 这周她又订了3000个罐头瓶,但目前大青山批发市场的油辣椒销量并不大,一天顶多50罐,陈玉凤明天想去别的市场跑一跑,看能不能把销量搞起来。 她估计齐彩铃和张松涛至少在目前不会离婚,毕竟一场婚姻不是那么容易就会解体的,这俩娃目前是齐彩铃的孩子,在她这儿长包饭,齐彩铃要知道了,肯定不高兴,不定还会回来找孩子。 要找也行,孩子恋的不是人,而是衣食住行,齐彩铃要真能给俩娃做好饭,真心疼他们,陈玉凤会替她,替俩娃高兴。 这会儿她边清扫后堂,就想观察一下,看张大娃能不能降理住蜜蜜。 此刻别人的作业都做完了,只剩蜜蜜,甜甜显然想帮忙代写,但张大娃不让。 铅笔拍过去,让她自己写。 蜜蜜当然不肯写,而且她人精,嘴巴毒:“张朝民,我会让我爸爸打死你的,哼!” “行啊,等你爸来了,我跟他打一架,你看看谁更厉害。”大娃递笔。 蜜蜜不服:“我爸可厉害了,带500个兵,全都怕他,他可能打了。” 大娃诚言:“我现在确实打不过他。”蜜蜜顿时骄傲,可他立刻说:“但等我长大他就老了,变成白胡子老头了,到时候我再打他,我把他打翻在地。” “你敢!”蜜蜜没见过这么无耻的哥哥:“到时候我也长大了,我会打败你,保护我爸爸。” “现在你就可以跟我打呀,只要写完字就可以,我陪你练两把。”大娃说。 蜜蜜所有的愤怒转化成了bpf,手也有劲儿了,眼睛也盯得住了,飞速的写着,刷刷写完一页,刚想站起来,大娃再给一个本子:“还有789呢,你还没写。” “你敢打我爸,哼,我爸不但会拿枪,还会写诗,我爸写的诗有艺术气质。”蜜蜜盯着纸,手速飞快。 “诗我不会,但你要写不完,你今天都没机会跟我打,以后也只能哭哭啼啼的看着我把你爸打翻在地。”大娃说。 甜甜和二娃当然知道大娃是为了唬着蜜蜜写作业才这样的,眼看快九点了,甜甜困的不行了,忍不住劝妹妹:“咱不动嘴巴了,咱好好写,行吗?” “我要写,快快的写,写完跟张朝民打架,我要打死他,不然等他长大,会把爸爸打翻在地的。”蜜蜜的手速有了质的飞跃,都快写哭了。 张朝民说:“对呀,那时候你爸爸都是个老爷爷了,被我打翻在地,他会不会疼的直哭啊,他会说,韩蜜,快来救救我吧,张朝民快把我打死啦!” 听几个孩子拌嘴,陈玉凤都快笑死了。 她并没有听到脚步声,但蓦然转身,就见韩超站在不远处。 他应该来的久了,后堂的灯光洒在他脸上,男人皱着眉头,两手叉腰,弯腰正在看几个孩子,那目光,比狼的还凶。 远远看去,妥妥的一只大灰狼对着四只小白兔。 毕竟又是一周没回家,一是不知道家里为啥多了两男娃,更疑惑的是哪来的臭小子,把他闺女唬哭了不说,还想长大后把他打翻在地? 大娃和韩超在书里要相识,得到将来,是在某些事情上,大娃帮了韩超一些忙的原因,可现在时机未到,他也不认识张大娃。 这下干爹当不成,倒有可能干一架。 大娃察觉到身后有人,也蓦的站了起来,军人家的孩子,立正,站的直直的。 百-度-搜-,最快追,更新最快 进城打工(她这一生今天是最开心的...) 陈玉凤忙说:“这是咱们后勤处张主任家的孩子, 以后在咱酒楼长包饭。”她把蜜蜜的作业本拿了起来,给韩超看:“这孩子还挺能干,能赶着韩蜜写作业。” 韩超当然认识张松涛, 对方是文职,身在后勤部,人很不错。 而且他是齐彩铃的丈夫。 于这俩娃, 他有个犹疑:“彩铃呢?” “说是因为萧定天的事在闹离婚。”陈玉凤说:“他们包饭, 就怕彩铃不高兴。” 韩超倒不会考虑这俩娃来家吃饭, 齐彩铃会不会高兴这种事。 反而问:“既然不高兴,她和张松涛为什么不给孩子做饭吃?” 他小时候也不读书,他甚至会当着老师的面扯了作业本在上面撒尿, 他的书是在战场上读的, 是在战火纷飞中接到俩闺女的照片, 知道有娘仨在等自己,怕战争结束后他养不活妻女, 才在狙击台上咬着牙读的。 所以他比陈玉凤更头疼韩蜜, 因为她跟小时候的他完全一样。 他担心自己走过的弯路韩蜜也要走, 他犯过的错误韩蜜也要犯。 他看着张大娃,因为目光太凶,陈玉凤拉了他一把, 怕他要打孩子嘛。 韩超忽而伸手,蜜蜜扬扬得意,甜甜忙开解:“爸爸, 哥哥是开玩笑的。” 结果韩超拍上张大娃的肩膀, 却说:“即使现在我也打不过你, 以后我家韩蜜就拜托你了,但不能动手, 男人不能动手打女人,明白吗?” 所以这个叔叔很聪明,他知道他只是在开玩笑吧? 张朝民重重点头:“嗯!”壮着胆子说:“我只跟你打!”他在一秒钟内,就喜欢上这个叔叔了。 蜜蜜目瞪口呆,抓狂了:“爸爸,你打一架嘛,你肯定打得过他。” 韩超已经停止争论了:“走吧,我送你们回家。” 俩小男孩心里的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张大娃说:“不用啦,这块我们经常跑,我找得到路,我们自己回就好。” 军区内部很安全,孩子们经常夜里四处乱跑乱窜的。 孩子早跑了,但韩超追了过去,还是照料着他们进了院子才回来。 回来时蜜蜜在扎马步,韩超回头问闺女:“都这么晚了,为什么不去睡觉?” “我要升黄带,我要当师哥。”蜜蜜气呼呼的说:“你打不过张朝民,我打他!” 张朝民在大人面前很乖,但在她面前很坏,特别坏,而韩蜜,是不会服输的! 可爸爸是怎么做的呢,韩蜜本是想激爸爸去揍张朝民一顿的,但韩超弯腰看了会儿韩蜜,却说:“蜜蜜,爸爸的将来可就拜托你了。” “爸爸你……”蜜蜜真的好生气啊,因为爸爸说这话时,眼角还带着笑呢。 当然,这孩子可不知道,她爸小时候,可是流氓的祖宗,混混的头子,无赖的祖师爷呢。 王果果提前一步去洗澡了,之后就再没回来。 一家人洗完澡,周雅芳把俩闺女带回酒楼睡了,陈玉凤和韩超得赶紧回家,因为明天韩超就要整装赴广州,这趟要去两周的时间。 进了家门,俩口子忙的跟打仗似的,为防蜜蜜祸祸,陈玉凤把那盒套子藏在灯罩里面,这时踮着脚要把它给够下来,韩超正好剥她衣服。 但越心急火燎就越偃旗熄鼓的快,掐着表,看着秒,果不其然,还是三分钟。 而在床上力不存心,对男人的打击特别大。 韩超直挺挺躺在床上,一脸愕然,他于很多事情都游韧有余,但就是掌控不了自己的身体,这叫他特别沮丧。 陈玉凤本来懒得管的,毕竟于她,时间短了更好。 她很累,明天还要忙着去开拓新市场,只想早点睡。 不过正准备要关灯,看韩超眼望天花板,一看就是有麻烦的心事,陈玉凤于是问:“哥,你刚才心不在焉吧,你在想啥啊,是不是出啥事了?” 韩超收回了神,说:“大哥俩口子拍了电报给我,说已经知道咱妈和徐师长谈对象的事儿了,后天他们要来首都,认亲戚。” “他们怎么知道的?”陈玉凤有点意外。 韩超说:“我估计徐鑫调查过咱们家,给他们写过信,或者,干脆就是徐鑫把他们给带来的,要不然,他们哪知道军区在哪儿,也总得有人接站吧?” 这就得说,王果果这段时间跟徐师长出双入对的好处和坏处了。 她虽然没有答应要结婚,可和徐师长走得比较密近,徐师长的家里人自然坐不住,而韩峰呢,王果果的大儿子,要听说老娘结婚,他不闹一场才怪。 不过婚前闹出来,总比婚后再闹的强。 陈玉凤于此心里倒是有准备。 她说:“你刚才是因为在想这事儿,才那个的吧……” 一心不能二用,韩超刚才确实在想这件事:“大哥眼看就到,但我明天就走,咱妈拿他们没办法的,我怕徐鑫要是接待他们,他们要在师级家属院闹笑话,让咱妈抬不起头。” 目前领导们对王果果都很瞧得起,师级家属院的领导家属们渐渐也改了口风,不说闲话了,但万一苏红两口子来,闹一场,叫大家又会怎么说? 偏偏苏红俩口子还搀和着徐鑫一家子呢。 韩超不傻,感觉得出来,他妈对徐勇义的感情比她外在表现出来的要多得多,但韩峰是她生的,那时候她也还小,才刚刚16岁,要忙着赚工分糊口,还经常遭丈夫毒打,没顾上教育孩子,于是养成了韩峰那种懦弱又好吃懒作,还怕老婆的性格。 “放心吧,这事儿我有办法,大哥大嫂要来了,我接待他们,保管叫他们来一趟,就永远不想再来第二趟。”说着,陈玉凤侧首在丈夫额头上吻了吻,低声说:“别想别的事,你专心一点,再试一回呢?” 韩超蓦的翻坐了起来,一脸骄傲:“刚才即使三分钟,你也特别爽,对不对?” 陈玉凤目瞪口呆。 要关灯,这愣头青掰过妻子的脸,指着她的眼睛:“这回保证两小时!” 他怕不是有什么大病。 …… 今天王果果洗完澡没回家,正是去了徐勇义家。 话说,徐勇义的侄子徐鑫,正好今天来探望他叔,随口也就提起了韩峰,据他说,自己是在下乡采访的时候,碰巧遇到的王果果的大儿子韩峰俩口子,说是一对特别热情,善良,但贫穷的农村人。 目前国家的政策是,要鼓励农民出门打工,通过打工来致富。 但是工作特别难找,徐鑫听说韩峰是王果果的大儿子,又有出门打工的愿望,就资助了两张火车票,用报社邀请的方式把他们请到首都来了。 而且,还准备以他们为新闻主角,来做一期乡下农民进城打工时,会遇到的,各种各样问题和困难的跟踪报道。 徐勇义虽然目前职位低,但他的待遇前段时间就提了,而且军区领导要看职能,他一直是主抓职能的,说白了,手里捏的是实权。 徐鑫对自己这个叔叔,既敬又怕,当然是转着弯子跟徐勇义提的这事。 说的时候也小心翼翼,言谈之间,用词斟酌的极其恰当是。 他说:“王阿姨马上要跟您结婚,韩峰同志也算咱的亲戚,我看他们俩口子人很不错,为了您嘛,我准备帮他们一把,您觉得呢?” 徐勇义听完,未置可否,让侄子走了。 刚才他亲自到酒楼外,喊王果果出门,想聊聊韩峰的事。 韩超夫妻在开酒楼,他哥却穷到出门打工,还要上报纸,这显然不对劲嘛。 王果果出门后沉吟了会儿,说:“走吧,咱们去你家,慢慢说。” 徐勇义说:“大晚上的,咱们既没订婚,也没扯证,你去我家,我怕对你影响不好。” “我都不怕影响,你怕?”王果果反问。 徐勇义坦然一笑:“你要不怕,我就更不怕了。” 俩人进院子,保安室的警卫敬礼的时候目光一直追随着王果果。 进了徐勇义家,迎门看到墙上的照片,王果果顿时眼前一亮:“这些老照片我的早没了,你竟然还有?” 曾经,一群吃不饱的年青人,可以饿三天不吃饭,但胶卷必须买,相必须照,照了很多老照片,满满的都是回忆,王果果也曾有一份,不过逃出来时丢了。 此时看到老照片,格外欣喜,一个个的看着上面的故人,看不够。 “你坐下慢慢看,我给你倒杯水喝。”徐勇义说。 王果果指着照片上的一个年青人说:“这是陈方远吧,我记得他会写诗,写得特别好,那时候马琳见谁都吼,就不吼他,我不喜欢诗人,从不喊他到我家吃饭,马琳就总悄悄的从我家带东西出去给他吃。” 徐勇义说:“他不仅是个诗人,还是个马基雅维利主义者,非常优秀。” 马基雅维利是哲学的一种,王果果不懂,她也没听过。 但能叫马琳死心塌地爱的男人,自然有他的优秀之处。 即使他们现在老了,可他们曾经年青过,每个人都曾热烈的爱过某一个人。 在蒙自的大山深处,祖国的荣光扛在肩上,而爱,在他们心里,他们正年青,他们吃不饱穿不暖,还每天被活麻扎,被水蛭咬,但他们是那么的热情奔放。 徐勇义缓缓坐了下来,说:“陈方远落下山崖,找到时已经成一具白骨了。” 这事王果果前段时间听马琳隐晦的提过,当时马琳哭的泣不成声。 王果果抬起头,人在笑,眼里却满是泪:“所以你活着,我也活着,咱们都特别幸运,对不对?” 徐勇义默了会儿,手轻轻搭上王果果的手。 她的手并不细致,长时间油水浸泡过的,很粗糙,翻开掌心,是密密麻麻的粗茧,当然,曾经她的手也不细,有一回徐勇义被两只野猪围攻,她提着刀跳上野猪的背,一刀劈开猪的大动脉,血往天上冲。 那时徐勇义只记得,她抓过他的手,掌心的粗茧磨的他的掌心发痒。 徐勇义欲要收手,但王果果却反手攥上了他的手,一个塑胶质的东西滑进了徐勇义的手里,他手颤了一下,缓缓一捏,当然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男人低头,就见女人正屏息望着他,一脸忐忑,就好像生怕他会拒绝自己似的。 当然,都这把年龄了,没什么可害臊的。 徐勇义捏紧那东西,把女人拥入怀中。 要是他们还年青,该多好啊,可以试探彼此的心意,可以用情诗,用热烈的欢笑,游戏和舞蹈来表达彼此的爱意,渡过在一起的时光,可当人们进入黄昏暮年,各自的家庭是沉重的枷锁,日子一天少比一天,跨过流言蜚语,跨过各种别有心思的揣摩,再跨过彼此间的家庭,拥抱彼此就算无比的幸甚了。 …… 转眼熄灯号吹起,床头悉祟,徐勇义坐了起来:“阿眯,你今晚不回吧?” 王果果正在穿衣服:“必须回。蜜蜜夜里爱踢被子,我得去给她盖被窝。” “这趟去广州军区的是我的部下,他们明天出发,我是周二,周二之前我都在。”徐勇义犹豫了会儿,试探说:“要不周一咱们就去撤证,回来再摆酒?” 王果果穿好鞋子,已经走到门口了,默了会儿,说:“再说吧。” “我送你?”徐勇义还没赶出来,王果果已经进电梯了,她说:“天冷,你快回去吧,我不用你送,我会自己走。” 出家属院的时候保安在敬礼,王果果越走越快,两只拳头攥的紧紧的。 她今天特别开心,她这一生,今天是最开心的一天。 但从明天开始她就不打算开心了。 从一开始她就没想过要结婚,因为当人到她这个年龄,想要再婚,最大的阻力不来自彼此,而来自各自的家庭。 也不知道徐鑫是怎么找到韩峰和苏红的,但等他们来了,上报纸接受采访了,当师级家属院的人在报纸是看到他们,会怎么笑话徐勇义,又会怎么排暄她? 而韩峰,王果果原来攒了足足五千块,趁着她失明,他全闷了,一分不剩。 上回她要上首都的时候,家里还留了好多腊肉,咸菜,剁辣椒、糟辣椒、干辣椒,林林种种,韩峰要愿意经营,日子会是镇上过得最好的。 可他居然自称因为穷而要出门打工,还要让报纸追踪报道。 他是穷吗,他不是,他是懒,而懒病,无药可医。 回头再看一眼师级家属楼,王果果深吸一口气,男人还是曾经那个斯文,年青,永远有耐心的徐干部,但阿眯变成了王果果,她泼辣,她野蛮,她凶悍,她有一个能令她无比骄傲的儿子,可她还有一个败家子,孽障,枷锁。 现在她准备好了,要当着记者的面把不孝子韩峰打回桂花镇! 但她不能跟徐勇义结婚,她在任何人面前可以不要脸。 但曾经的阿眯,即使到死的那一刻,在徐干部面前也是要脸,要尊严的。 第二天是周六,因为厂家一直在催,让陈玉凤早点付款,好生产贴好标签的,大批量的罐头瓶,陈玉凤今天骑着三轮车,冒着嗖嗖的寒风,又多跑了两家市场。 不像大青山批发市场是老客户,老相识,好说话。 别的市场陈玉凤没去过,有些人看陈玉凤人客气,好说话,愿意留几瓶,但大多数人家连要都不要,毕竟她那罐头瓶儿上连个打印的标签都没有,只用毛笔写几个字儿,一看就不是啥正经厂子出来的产品。 这可就麻烦了,要没有大批量的订单,陈玉凤就做不起正规包装。 而产品没有好的包装,又如何能卖得更好? 话说今天大娃和二娃的饭钱是马琳亲自带来的,从此就算定下了。 只要张松涛不开火做饭,俩娃就在酒楼定饭吃。 甜甜是跳舞,蜜蜜是跆拳道,一气下来都饿的肚子咕咕叫。 而今天因为是周末,大家要一起吃饭,王果果还真炒了五个菜。 蜜蜜向来熊,看见油壶倒了都会跳脚走,家务更是一把都不干,但今天居然守在灶台旁,要当小服务员,要帮忙端菜。 奶奶刚刚炸好爆浆豆腐,正准备往上淋酸辣酱,蜜蜜接过勺子说:“奶奶,我来吧。” “少浇点蘸水,咱的小客人怕辣,你要想吃辣,我在蘑菇里给你多加点辣椒。”王果果说着,把焯好水的蘑菇倒进锅里被煸的焦黄油亮的五花肉中,打开调料坛,舀了半勺糍粑辣椒加了进去,锅上火,翻得两翻,红油四溢,辣香扑鼻。 “吃吧,这个可香啦。”把爆浆豆腐端上桌,蜜蜜先挑一块:“唔,好香!” 二娃和哥哥对视一眼,五个菜,韩蜜亲自做服务,不就是现在吗? 他们是军区小学二年级最幸运的男生。 但挟起一块爆浆豆腐,一口下去,大娃差点哭出声,太太太辣了! 二娃不敢试辣椒,他最爱的是那道素耙菜,豆角和土豆条只用清水煮的软软的,素菜而已,甜津津的,二娃想不通,它分明没加任何调料,咋就那么香呢。 这孩子太瘦,据张松涛说是因为特别挑食,啥饭都不肯好好吃的原因。 可他连着在甜蜜酒楼吃了两顿,顿顿都是满满两碗米饭。 吃完饭,陈玉凤正望着自己三轮车上的油辣椒发呆,二娃突然问:“阿姨,你是不是想把油辣椒卖出去?” “对呀,但是卖的很慢。”陈玉凤说。 “你要不去批发市场后面的汽车站问一问呢,汽车站的司机们出门就会住在车上,他们要带吃的,总喜欢带放很长时间都不会坏掉的食物,我觉得他们会喜欢油辣椒的,因为它既有油,还有肉,还有辣椒,还易保存。”二娃说。 陈玉凤拍了一把脑袋,城里人吃油辣椒,只是拿它当佐料。 但那些货车司机们天南海北的跑,经常十天半月住在车上,他们可以带米和挂面半路来煮,但他们没法带蔬菜,所以经常吃白水煮面。 他们才该是她油辣椒的主要客户群体。 大青山批发市场后面的汽车站是个物流集散地,好几千大车司机每天来来往往的,她把油辣椒送过去,他们就会帮她把它带到全国各地! “小家伙,你倒挺聪明,怎么想到让我去汽车站的?”陈玉凤问。 二娃倒不觉得自己聪明,只说:“我见过他们吃饭,总是吃白水面,或者咸菜拌米饭,我觉得他们会喜欢你的油辣椒。” 陈玉凤记得书里说过,这小家伙将来会是个金融方面的大佬。 金融是啥陈玉凤不懂,大佬应该是大老板的意思,不过她疑惑的是这小家伙很有自己的眼光,齐彩铃服装卖不出去,为啥不找他想想办法呢。 她于是说:“二娃,你齐阿姨的衣服,你有没有想过她该去哪儿卖呢?” 二娃咬了咬唇说:“她的衣服质量不好,在王府井不太好卖的,应该去大青山批发市场,批发市场里的人不看质量,喜欢便宜东西,可她不会听我说的呀。” “为什么呀?”陈玉凤问。 二娃眨巴着眼睛说:“因为她说我是小孩子,只要记得长大了听她的话,孝顺她,爱她,给她养老就行,大人的事不要小孩子管,我要多说,她就会跟我爸爸说我不听话。”孩子默了会儿,又说:“那样,我爸爸就会骂我的。” 人抚养孩子,总是抱着期望的,希望孩子能在长大后孝顺,报恩,养老。 可抚养是需要投入心血的,像周雅芳,即使心里再不情愿,手上的活儿一丝不落,但凡她在,就从不肯叫陈玉凤洗一只碗,一件衣服。 这样,即使是亲情绑架,陈玉凤也愿意被她绑架,也愿意孝顺她一辈子。 但齐彩铃不愿意听孩子多说一句,还动不动在人亲爹面前说孩子不听话,搞的孩子亲爹总训儿子,孩子表面顺她,但心里不爱她,长大后又怎么会孝顺她? 她还是穿越的,还早知道这俩孩子将来要成大佬。 衣服买了,妈也当了,为啥就不肯耐心听孩子说几句话呢? “休息会儿就写作业吧,我给你们摆桌子。”陈玉凤说。 这时大娃从前厅扑了出来,满面通红,满嘴哈气,甜甜捧了杯水在给他灌,帮他搧气,蜜蜜则在后面笑的特别嚣张,张牙舞爪。 陈玉凤堵住顽皮的小闺女问:“你又在干嘛?” “我给张朝民一杯水,是从泡朝天椒的坛子里舀的,他喝了哟。”蜜蜜说。 怪不得大娃满脸通红,泡尖椒的水,那辣谁能受得了,这回陈玉凤赏了蜜蜜一顿竹笋炒肉,而张大娃则押着蜜蜜多写了五页字! 陈玉凤盯大娃,大娃盯蜜蜜,蜜蜜咬牙,奋笔疾书,这回的dtnl一个是一个,几个字母写的苍劲有力,就仿佛那每一个都是张朝民,正在被她狠狠□□。 而就在这时,机关食堂那边有人喊:“甜蜜酒楼的王果果,你儿子来电话啦。” 王果果一听就知道是韩峰俩口子来了,摘了围裙就准备要走。 出门时还拎了一只煎饺子用的平底锅。 陈玉凤忙把她拦住了,说:“妈,是我大哥来了吧,你甭急,我去会他。” 王果果也在推陈玉凤:“你大概还不清楚情况,他们是被记者请来的,说是进城打工的乡下人,还要接受追踪报道!” 陈玉凤毕竟年青,力气大,一把就把王果果搡回门里了,她说:“妈,这是城里,城里人不兴吵架,他们不就是想打工嘛,只要他们不怕辛苦,就让他们打呀,再说了,咱不也是进城打工的乡下人,正好,也让报社采访采访我们,咱也出个名,多好?” 徐鑫要采访韩峰两口子,为什么不也采访她一下呢。 她这个打工妹,可比韩峰两口子典型多了。 百-度-搜-,最快追,更新最快 第70章 战地记者 购买率不足, 请排队候车,正文君正在开来的路上  她如此从容,估计古玩的事, 也想好要怎么糊弄她了, 正好听听, 看她要辩些什么谎言出来。 所以就笑了一下,说:“韩超升团级, 关我家蜜蜜什么事?” 张艳丽捧起茶杯笑了一下,刚要说话。 这时正好有人于院外敲门,陈玉凤还以为是韩超回来了,回头一看, 却是刚才在育苗班那边碰到的那位两杠四星的军人。 “徐……徐师长,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张艳丽率先站了起来, 笑着说。 没错,陈玉凤刚才碰到的,正是本师部的一把手兼总军区的副参谋长,徐勇义。 虽说看着年青,但人家是军区八个首长之一。 “我有点事要找韩超。”对方说。 正好这时韩超也回来了, 他跟徐师长是认识的, 进门,看到首长在, 立刻敬礼:“首长好!” 徐师长说:“韩超, 我记得看过档案,你家在安阳县。” “对。”韩超说。 徐师长再问:“你母亲是哪里人?” 这下韩超摇头了:“具体不知道。”王果果家具体在哪里, 她从来没提过。 因为这位徐师长特意问韩超母亲嘛,陈玉凤暗猜,这位徐师长跟婆婆怕不是有些渊源, 认识。 他刚才在酒楼那边,还说甜甜脖子上的玉眼熟呢。 但徐师长并没有继续追问,只说:“听说你爱人来了,我正好来看看,她什么学历,军区好看着给她安排个工作。” 陈玉凤忙说:“我初中毕业。” 初中毕业,是安排不了好工作的,徐师长说:“食堂的洗碗工,以及后勤处的保洁工作,初中以上学历就可以,你要想干,我可以看着安排。” 关于自己将来要做什么,刚才蜜蜜提醒了陈玉凤,她她想承包育苗班旁边那个酒楼。 这位徐师长看来是韩超的上级,她的工作,他应该能帮忙解决。 她于是说:“我刚来,还不着急工作,徐师长今天有时间吗,在我家吃个便饭吧。”怕对方不答应,又说:“我还挺能做几道云贵风味的菜。” 要开酒楼,菜品是关键,而她,很擅长做云贵风味的菜。 张艳丽半天没说话,此时插嘴说:“玉凤,徐师长是大忙人,会吃你做的家常菜?” 按理,师级领导是不会在一个营级干部家吃饭。 但徐师长深吸一气,却说:“我闻到了,你家有剁椒酱,味道还很正,但今天不行,改天吧,我还有几个云南战友,一起叨扰你一顿。” “好。”陈玉凤爽快的答应。 这下张艳丽傻了眼了,因为徐师长为人清高,同级领导之间他都很少往来。 可他居然愿意来陈玉凤家吃饭? 话说,她今天来,就是想说服陈玉凤送养蜜蜜的,而其诱饵就是,‘为韩超帮忙,办理升团级指标’,但徐师长突然一来,打乱了她的计划。 徐师长虽然是师级领导,但跟韩超关系特别好,而且特别器重他。 军区内部的关系嘛,她一个外部人士,比不上徐师长的。 帮忙的话说出来,陈玉凤乡下姑娘,傻,能信,但韩超是个军人,不会信的。 这时徐师长要走,韩超去送徐师长了,张艳丽则打了退膛鼓,想改天再想个别的法子,再来哄陈玉凤,所以也准备要走。 不过陈玉凤可没打算放她走,拎起一瓶蜂皇浆,她说:“这东西怕很贵吧?” “这东西后勤处几个主任都在吃,一瓶180,但补身体特别好。”张艳丽笑着说。 “我婆婆才病过,用这个给她补身体应该不错,就怕要经常吃,可我们没钱。”陈玉凤说。 她故意这样说,就是想哄着张艳丽谈领养的事,毕竟抱养是蜜蜜的心结,要挑不开,小女孩就会一直担心,怕自己被送走。 她必须把那个脓疮给挑开。 张艳丽一听陈玉凤家没钱,而且她婆婆还有病,顿时就说:“蜂皇浆是贵,但咱也不是吃不起,我悄悄跟你说,有个女老板看上你家黑丫头了,你要愿意让黑丫头认女老板当个干妈,蜂皇浆这种东西,你婆婆以后能当饭吃。” 认干妈,其实就是抱养,自己家穷,认个有钱的干妈,再慢慢谈抱养,这个也很合理。 “你问问韩超吧,他确实是个孝子。”陈玉凤咬唇,又说。 这事必须推给男人,让男人解决。 因为蜜蜜不担心她,最担心的是,怕爸爸要把自己送人。 这时韩超送完徐师长,已经回来了,看院子里晾着几件衣服,已经干了,正在收衣服,边收衣服,边在观察蜜蜜。 这小丫头特别有意思,她在吃鲜花饼的,脚下有一群蚂蚁,而她用饼屑引了两路蚂蚁,正在往一块高地上爬。 小丫头这种玩法外人看不出啥,但韩超是个军人,上过战场,他是内行人,如果说蚂蚁是兵,那蜜蜜就是最好的指挥官,因为在小小一片坑洼的地上,她用饼屑引着蚂蚁,走的是最短,但是最利于防守的路。 也就是说如果把这片土地看成战场,给这小丫头两队兵,她只凭本能,就能让两队兵在伤亡最少的情况下,以最短的时间占领高地! 丫头玩的浑然忘我,韩超也看的兴致勃勃。 而张艳丽呢,越想也越觉得事情可行,主要是黑丫头丑,而且玩土玩的不亦乐乎,她觉得恶心,总觉得韩超夫妻也不会喜欢这样的孩子,于是转头对韩超说:“韩超,有个特别有钱的大老板看上你家这黑丫头了,想给这丫头当干妈,你能同意吗?” 韩超是听陈玉凤打电话的时候讲的。 她说张艳丽上门,应该是想给蜜蜜介绍个有钱人家,卖了蜜蜜。 人和畜牲之所以不同,就是因为人该有人性。 而张艳丽曾经在军区工作,也是穿过军装的,如今还是个大老板,跟军区首长们的夫人们,关系都很不错,她有身份地位的,怎么会干拐卖儿童的勾当? 所以来的时候,韩超还有点犹疑,怕陈玉凤是把张艳丽想得太坏了。 一个曾经在军区工作过的女同志怎么可能当人贩子。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皱了一下眉头:“什么叫干妈?” 蜜蜜玩的那么浑然忘我,按理不会听到这些吧。 但小丫头一心二用,依旧在玩蚂蚁,却说:“爸爸,给我认个干妈,就可以把我的户口挪走,一开始还是养在咱们家,但以后要是生了弟弟,妈妈太忙,我就会被送到干妈家去。” 认个干妈,先挪户口,让孩子跟另一个妈妈接触着,慢慢的,她就会喜欢上另一个妈妈。 这是目前大家为了应对计划生育,于民间特别流行的一种领养法子。 张艳丽帮好几个人办过这种领养,都搞得很不错,所以她此时特别有自信,觉得事能办成。 但这也是蜜蜜性格恶劣的来源,而且你看她头都不抬,说的那么风轻云淡,就证明她是早料到这一点的。 张艳丽继续笑着,又说:“韩超,马金凤你知道吧,首都有名的煤老板……” 韩超再看闺女,就见她手不抖,人不慌,两队蚂蚁此时已经占领了高地,围成一个圆。 这要是战场,她已经夺旗,胜利了。 这是他的女儿,只要悉心培养,让她上战场,韩超觉得,她会比自己更厉害。 这小丫头,有大将之风! 韩超当然不会把女儿送人,任何情况下都不可能。 他还惊讶于,张艳丽能把送养说的那么冠冕堂皇。 他今天必须给张艳丽一个教训,让她知道,随意拐卖儿童是在犯罪。 而犯罪分子,就必须得到法律的惩罚。 当然,他也是头一回知道,自家这黑乎乎的小丫头,她居然一直在担心会被送走。 她伪装的那么坦然,平静,是因为对他从来没有抱过任何希望吧。 毕竟她在农村见的男人,没有一个不重男轻女的。 齐大叔可不着急,他说:“你干嘛卖我呀,到县城,卖给有钱人去呗。” “不是你当初说想要它,我会偷它?”大嫂声音愈发高了。 齐大叔更加悠哉了:“哎哟,四百我也掏不了,你要诚心想卖我,三百八。” 又砍一刀? 这齐老头是个无赖,当初强.奸了个女知青,弄大人家肚子才有的齐彩铃,后来女知青跑了,他就跟韩父结伴,赌博喝酒,流氓死狗类的人物。 当初就是他一个劲儿说王果果的玉值钱,还说要谁能拿来给他,他愿意掏五百块,苏红才铤而走险,拿的玉,谁知这老流氓他翻脸不认人? 她这时才发现自己是给这老流氓坑了,深吸口气说:“你这叫趁火打劫,我不卖!” “那你可得早点找个买主脱手,别明儿你家老太太眼睛好了,杀回来,小心她剥了你的皮,她当初打你公公打得有多凶,你又不是没见过。”齐大叔得意洋洋的说。 笃定了她脱不了手,慢慢等,说不定将来200块就能拿下。 想起婆婆的凶,大嫂一个哆嗦,但没舍得摘玉佩,从酒坊里出来了。 陈玉凤提前一步走,已经回家了。 俩闺女还没乐够,甜甜只爱头花香水,蜜蜜却喜欢爸爸包里一只只或金或银的小牌牌,戴脖子上显摆,假装那全是她得的奖牌。 陈玉凤给南瓜打着蔓子,不一会儿,就见本在街上下象棋晒太阳的韩峰给苏红揪着耳朵,从门前经过。 她绕个弯儿,沿着河边的围栏进了菜田,就听苏红气急败坏的说:“咱妈的眼睛要好了,搜到这块玉可咋办,以她的性格,怕不得扒了我的皮?” 韩峰其实没想坑他妈,主要是他怕苏红,而关于苏红偷玉的事,他心里其实是反对的。 他妈是个云南女人,那块玉也是从老家带来,仅剩的一样旧物了。 真要给苏红卖了,老太太得多伤心? 听说妻子没有把玉卖出去,他倒有点庆幸。 而且他心里过意不去的还有另一件事,他说:“老婆,平常菜园的围栏都好好的,就我妈跌河里那天断了,要我说,围栏就是你故意弄断的,你是为了那块玉故意害我妈的命,赶紧把玉还了吧,她爱给谁给谁,要不然,我就跟她说,你拆园子围栏,故意害她的命,看她不收拾你!” 陈玉凤仔细回想,是了,当初婆婆想把玉给她,她没要,后来婆婆摸着瞎去菜田里拨萝卜的时候,就不小心跌河里了。 是大嫂救的人,也是她摸的玉。 菜园都有围栏,王果果瞎了,走路全凭摸围栏,那围栏怕不会真的是苏红故意撤的? 她心头一寒,心说大嫂这是故意杀人呀。 为了一块玉,她至于吗,杀人可是犯法的。 苏红一听丈夫冤枉自己,也提高了嗓门:“为了块玉我犯得着杀人吗,你妈瞎就该好好屋里窝着,谁让她四处乱跑的,菜园的栏杆坏了多久了,我喊着让你修你不修,雨一泡它不就垮了,要我说,是你害的你娘,你个懒死鬼,不修围槛,害你妈落水。” 她声音一大,韩峰就怕了,而且韩峰确实懒,苏红喊他修围槛,喊了好久他都没修。 他连忙说:“你声音小点儿,等咱妈眼睛好了,赶紧把玉还了去。” 苏红脖子一梗:“我还了她就得给玉凤,玉凤养女我生儿,凭啥玉是玉凤的?我就不给。” 韩峰毕竟懦弱,怕老婆,说:“行行,你会生儿子你厉害,但这玉不能就这么放着。” 苏红也在四处张望。 玉佩是个宝,可也是个烫手山芋,藏家里吧,怕老太太翻出来,卖吧,一时半会没有合适的价格,也舍不得出手。 她看了眼玉凤家,忽而灵机一动,自菜园子挑脚,转到二房来了。 陈玉凤从屋后抱了两件晾干的衣服,正在叠。 “玉凤这是打算着要随军吧,都开始收拾衣服啦,要不要我帮你?”苏红笑着说。 陈玉凤说:“只要咱妈的病好了,我们马上就走。” 苏红一改往日口径,说:“上首都好啊,去了赶紧缠着老二再生个大胖儿子,不要怕没人养,送老家来大嫂给你带,大嫂会带男娃。” 陈玉凤冷眼瞧着她走了,眼看日影西斜,月亮爬上山坡,快要凌晨一点了,她坐在窗前,就见苏红挑脚进了她家菜田,挖把几下,把个东西埋到了西北角。 卡车司机(岁月留给咱们的时间还多...) 大娃一看惹祸了, 忙给徐鑫端了一杯水出来,说:“叔叔你把它喝了。” 蜜蜜也说:“叔叔,对不起。” 一个辣嗝打出来, 徐鑫只觉得胃有点泛酸,但辣过一茬后就缓过来了,捂了捂胃, 他笑着说:“没事, 我很好, 小丫头,你这茶不赖,以后见了客人, 要多倒一点。” 这叫什么话, 蜜蜜要这样对客人, 酒楼还开不开啦? “叔叔,你把这杯水喝了吧, 这里面有食母生, 是韩甜怕韩蜜欺负我, 专门给我备着的,它可以治拉肚子。”大娃捧着杯子说。 徐鑫点了点头,但并不要水, 还说:“所以这位是韩蜜,对不对,很好, 很有她爸的鲁莽和膨胀, 狂妄自大嘛, 这种优点以后要继续保持。” 好话和坏话孩子还是分得清的,蜜蜜和大娃对视一眼, 同时撇下了嘴巴。 徐鑫既然已经来了,当然要先查查酒楼,看有没有啥是可以污蔑的。 而看着这小酒楼,他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儿。 这酒楼是他爸盘下来以后亲手装修的,后堂的瓷砖,楼上的木地板全是他爸铺的,那是前年,当时徐磊和韩超在争最佳尖兵的称号,而他,是军报最优秀的战地记者,当时不仅他们全家,军区的领导们也都认为,他们兄弟会是军区最优秀,最有前途的大院子弟。 这酒楼有五个煤气罐,都是煤气公司卖出来的安全气罐,而且都在保质期内。 至于那个长条大冰柜,那还是他爸为了做生意,专门到上海订做的。 本来徐磊将来会接徐师长的班,而他,会去电视台的军事栏目做战地记者。 能上电视台的战地记者,会是全国最有影响力的记者。 可韩超改变了这一切,徐师长把最佳尖兵给了他,还让徐鑫引咎退伍,他爸受不了打击,犯了心脏病死了,而现在,这个酒楼被韩超一家全盘接手了。 韩超他妈还要嫁他叔,试问,徐鑫的心里怎么能好受。 转了一圈儿,这酒楼从经营方面还真挑不出毛病,不过不怕,要写报道,哪儿不能挑毛病,更何况徐鑫最擅长玩的就是文字游戏呢? 这时陈玉凤得去卖货了,她喊周雅芳:“妈,你帮我跟车看看货,成吗?” 周雅芳在楼上,说:“妈看二娃那件棉衣有点薄,从妈的棉衣里分点棉花给他,你带蜜蜜去帮你看货吧。” 蜜蜜这会儿给大娃带着,已经去练跆拳道了,不过二娃在,他说:“阿姨,要不这样,我帮你去跟车看货,怎么样?” 再晚班车站就该下班了,而油辣椒的生意迫在眉睫,必须做起来,陈玉凤骑上车说:“你可坐稳啦,一会儿也不能乱跑,要安安稳稳坐在车上,知道吗?” “我知道,我会的。”二娃说。 徐鑫肚子肯定不舒服,陈玉凤看他骑着摩托车也要跟着自己,斟酌说:“你原来不咋吃辣椒吧,泡椒水的威力可大着呢,你去医院看一下吧,就别跟着我了。” “我一点问题都没有,走吧,你去哪儿,我今天就跟你去哪儿。”徐鑫对小孩儿不感兴趣,倒是很喜欢跟陈玉凤扯一扯韩超,他骑摩托车,本来可以走快,但他并不,故意把车押的慢慢的,问陈玉凤:“对了,你知道韩超在越南做间谍的时候,用的什么身份吗?” 可是,陈玉凤甚至都不知道韩超做过间谍,就问:“他还做过间谍?” 徐鑫一听就笑了:“他在越南甚至很可能结婚生过子,你居然不知道?” 陈玉凤立刻说:“你就鬼扯吧,我才不信呢。”她努力骑着三轮往前跑。 但摩托车的好处是,人家想快就快,想慢就慢。 “陈玉凤同志,咱们假设一下,韩超要真在越南结婚生过子呢,你对这件事不感兴趣吗,要知道目前自卫战的一切情况还是保密的,但将来肯定会解禁,等解禁,我会出一本自传回忆录,你想看吗,我会写很多关于韩超的事。” 陈玉凤的本意是为了试一下徐鑫的报道里有几分真,几分假。 而她听韩超说的是,徐鑫当时误闯埋伏区,害死了他很多战友,但身为记者,他会玩文字游戏,在韩超没有回来之前,他不但自圆其说为自己脱了罪,甚至还继续在当战地记者,是韩超回来之后他才被处罚的。 她当然就不愿意信他说的话,哪怕一句。 翻个白眼,她继续往前走。 越过大青山批发市场,两里地儿就是汽车站了,也叫货运中心。 “你居然是来找卡车司机兜售产品的?”徐鑫摩托一停,捂着肚子说。 陈玉凤得把三轮车停在外围,因为卡车区是不允许三轮车进的。 “怎么啦?”她说。 徐鑫说:“我有一个非常好的标题可以用来做报道。寂寞军嫂深入卡车司机群,只为兜售火辣产品,你觉得怎么样,这个标题是不是很优秀?” 陈玉凤在此之前并不太理解韩超的忧心,因为她读的书少,不知道记者的威力。 可她虽傻,最近天天读书看报,也算了解了一点文字游戏的内涵。 卡车司机加寂寞军嫂,很简单的几个字,但是它立刻就能让读者想到两个字:奸.情。而读者最敏感的字眼也是奸.情,它是杀人不见血的钢刀! 这王八蛋比陈玉凤能想象到的厉害多了,他可真会玩文字游戏。 而且当着她的面说这种,是拿她当文盲,当傻子吧。 但先卖产品吧,她往前走几步,正好看到有个大车司机在从煤油锅里挑面,她抱着油辣椒上前,打开罐子说:“大哥,试试咱这味儿,拌饭香。” 大车司机哟的一声:“咱这儿向来只有小姐们来揽客,今天咋来个良家妇女?” “试试我的辣椒吧,拌饭拌米是一绝。”陈玉凤忍着司机异样的目光,又说。 徐鑫这会儿觉得肚子一会儿凉一会儿热,一会儿又绞痛无比。 看不远处就是厕所,他下了摩托车,疾步往厕所去。 这司机闻着辣椒味道挺香,挑了一筷子,拌好面吃了一口,顿时说:“这味儿可够香的呀,香掉我舌头了,女同志,你这辣椒咋卖?” “一罐两块,你要觉得好吃,不如给我多介绍几个买主,这罐我就送你了。”陈玉凤不动声色,给油辣椒提了一下价格。 “哥们,这儿有个卖辣椒酱的,味儿贼香,快来看看。”司机立刻回头喊。 一个招一个,司机们本是在等装货的,一帮人全来了。 这时徐鑫挪步,本来已经准备往厕所走了。 而一个司机望着三轮车,高声说:“哟,这小干妈真不错!” 另一个说:“上面那几个更可爱,我想把它们搂回我家。” 为啥他们会说小干妈可爱,话说,因为本来辣椒酱就那么零散放在车里,但二娃趁着空闲,把它摞了起来,而且每一瓶的标签都摆在一面儿,整整齐齐。 上面三瓶还摆成了个电视上特别流行的,米老鼠的形状。 不仅司机们觉得可爱,陈玉凤都爱死这摆货方式了。 二娃这孩子性格闷闷的,也不爱说话,可他的手咋就那么巧呢? 他这一摆,就是所谓的广告,吸引来的司机更多了。 而这时她蓦然回头,就见本来该去厕所的徐鑫脸色蜡黄,却咬着牙从包里掏出笔记本,正在笔记本上艰难的写着字:火热小干妈,军嫂,搂,抱,摸。 写完,他跌跌撞撞进厕所了。 小干妈是陈玉凤油辣椒的名称,她是军嫂,搂,抱,摸,这字眼一看就不是啥好字眼,他要把它们组合到一起呢? 话说,商报为啥销量一直不错,就是因为它经常会报道一些偷情案,伦理案,强.奸案等,里面不止有情节,还会有对话,就好像趴在别人家床底下写出来的似的。 人嘛,层次越低,就越喜欢看些花边新闻。 所以《商报》尤其在底层销量非常广泛,陈玉凤这回可算看明白了,徐鑫不但原来经常捏造事实,现在还想给她捏造一段荒唐但劲爆,刺激人眼球的报道出来。 这时她气的要死,但忍了,并不说啥,因这帮卡车司机特别大方,只是闻一闻,尝一尝,就你五瓶我八瓶,还有人手笔更大,一口气要拿二十瓶,这可是现货现结款,而且一瓶2块的话,陈玉凤要赚1.3一瓶的,总共带了100瓶,转眼她就卖了个精光。 这还不够,陈玉凤骑着车都要走了,有个大车司机赶了出来,拦住她说:“我是跑西藏的,这趟要走三个月,你那辣椒,明天能不能给我送50罐。” “可以,我明天就给你送。”陈玉凤爽快的说。 “妹子,慢点走,小心车。”大车司机远远在挥手。 准备返程了,陈玉凤刚骑上三轮车,就听公厕那边有人在大喊:“陈玉凤!” “阿姨,是徐叔叔。”二娃说。 隔着公厕的墙,陈玉凤问:“你怎么啦,有啥事?” 徐鑫的嗓子既有点像公鸭,又有点像驴在嚎夜草,尖叫说:“去给我买条裤子,腰围26,裤长38,记住,要买梦特娇,我非梦特娇不穿!” 他这是拉裤兜子了吧? 把她写成寂寞军嫂,把油辣椒写成火辣产品,小干妈还要加上搂和摸,他居然还想让她给他买裤子。 “二娃,看好咱的车,阿姨去去就来。”陈玉凤说着,停下车,绕到了公厕后面,高声喊:“你说啥,我听不见。” “给我买条裤子,要梦特娇的……”徐鑫话没说完,只听扑通一声巨响,又是一声吼:“谁他妈往茅坑里扔石头,炸我一身,谁啊,谁他妈的。” 陈玉凤拍着手从公厕后面转了过来,骑上车,带上二娃转身就跑。 公厕里的徐鑫还在喊:“陈玉凤,你在吗陈玉凤,快去给我买裤子,明天我就会让你上报,我要给你大力做宣传!” 哟,还把她当成小傻瓜来哄呢。 要不是怕人看见,陈玉凤真想再往茅坑里多扔块石头。 当然,往茅坑里扔石头,并不能阻止徐鑫污蔑她。 但徐鑫来污蔑她,就不会重点盯着韩峰俩口子,经过这趟,陈玉凤算是深刻体会了徐鑫这位报社一支笔的威力,心说幸好他给自己引过来了,一旦让他去报道韩峰夫妻,那他们家在军区,乃止整个首都,怕是都要出名了。 她当然不敢掉以轻心,从汽车站出来,找到个公话,就给马琳打了个电话。 把徐鑫要给她做专访的事,提前先讲给了马琳听。 话说,别看徐鑫揣一肚子坏水,但纸媒行业的水深,而且文字游戏,一般人都只会被操纵,可看不穿其中的暖昧,徐鑫打的旗号还是揭露社会黑暗和腐败,弘扬国之正气,而且他用报道的方式,确实帮过不少人。 不止军区领导,据说政府的很多领导都特别欣赏他。 马琳一听他要给陈玉凤做报道,立刻说:“这事非常好,你是乡下进城的军嫂,自主创业,为全家谋福利,是该让徐鑫好好报道你一下,给社会女性做榜样。” 陈玉凤说:“我是个乡下人,识字不多,要稿子出来,您先过过目,怎么样?” “完全可以,等稿子出来,我会喊徐鑫先送给我,然后让军区所有的领导过目。”马琳说。 这话陈玉凤听的特别满意,徐鑫不是想找茬,想在写报道污蔑她吗,尽情污蔑吧,到时候摆到军区领导面前,看领导们还会不会继续欣赏他。 今儿下了点小雪,天上雪沫子絮絮的。 回家的时候,二娃给冻的上牙打下牙,牙齿咯咯咯的在打颤。 骑着三轮车好比奔命,不过陈玉凤不能先回家,她刚才问过徐鑫,据说韩峰俩口子会被送到天桥底下,就得先到天桥底下去转一圈儿,看看那俩口子在干嘛。 天桥底下汇聚着从外地来的所有农民工,大家背着被褥,或者盛暑,或者寒风瑟瑟,有铺盖的就地打铺盖躺着,没铺盖的就蹲着,有些人一蹲就是一整天,还有些人一蹲就是几天几夜,等人来雇,这就是目前农民工们进城后的现状。 要徐鑫没拉肚子,这会儿应该已经带着韩峰俩口子,亲自去找徐师长了。 他所求的就是把原本就窝囊的韩峰两口子搞的更窝囊,更邋遢了以后,带给徐师长看。 可今天徐鑫跟着她,而且这会儿没裤子,给困在汽车站的公厕里了,苏红两口子不就没人管了嘛。 瑟瑟寒风中,天上飘絮,路上的行人都冻的跟冰棍儿似的。 陈玉凤骑车经过,也是巧,一眼就看到韩峰两口子了,觉当然没得睡,韩峰蹲在地上,正在哀声叹气,而苏红正在对着金记者哭:“金记者呀,青天大老爷呀,您是包拯在世,您是观音菩萨,我求求您啦,你带我去军区见我弟媳妇儿,见我婆婆,好不好呀。” “女同志,你们不是为了自力更生进城来打工的嘛。”金记者也很无奈:“徐记者说你们是一对既勤劳又朴实,而且特别能吃苦的夫妻,在城里找工作就这样难,你们好歹等两天,会有雇主上门的,好吗?” “我找啥工作,我不要工作,我现在只想找我妈和我家玉凤,你把徐鑫找来,他说话不算话,我要向军区的领导们投诉他,让他们枪毙他!”苏红又冷又饿,就开始耍她在农村时,经常给陈玉凤耍的那套泼了。 金记者不住挠头,一看就是想逃了,果然,他摸了一下皮带,说:“我先上个厕所吧,上完再帮你们解决问题。” 但他是去上厕所嘛,才不是,他从天桥> 可怜韩峰夫妻,来的时候以为首都既有吃又有住,是个福窝,他俩中负责来享福,所以被窝没背,俩口子兜里总共就带了五块钱,这会儿真以为金记者去上厕所了,对视一眼,韩峰说:“苏红,对面那家酒楼不错,一会儿让金记者请咱们,去那家酒楼吃一顿。” 对面的酒楼当然不错,那是首都最有名的悦宾楼,吃一顿至少要50块钱的。 陈玉凤看到这儿,眼看已经是下午五点,就要骑车回家了。 今天就让他们俩口子先在天桥/> 话说今天是周末,不营业,王果果正在给几个娃收拾晚饭。 因为平常吃的简单嘛,周末两天,她向来要炒五个菜的,这会儿她正在炒菜,甜甜进来,跺着脚上的雪沫子,一脸大事不好的样子:“奶奶,不好啦。” “怎么啦?”王果果给吓一跳,擦干净手来摸孩子:“你是不是不小心摔着自己啦。 甜甜鼻子一皱,说:“外面有个东西,我有点怕,你去看看那是啥,好不好?” “让你外婆去看,奶奶要炒菜。”王果果说。 “不要,我要奶奶看,走嘛。”甜甜来推奶奶的屁股了。 外面雪下的有点大了。 虽然才下午五点,但天已经黑透了,徐勇义就站在酒楼外面,司机给他撑着伞,看王果果出来,他看了看表说:“时间有变,我八点就要登机,去广州。” “时间不多了吧。”王果果说:“你不赶紧去机场?” 徐勇义于雪中望着王果果,反问:“岁月留给咱们的时间,还多吗?” 他拉开了车门:“上车。” 王果果回头,就见甜甜站在大铁门里,正在朝她挥手。 没有开灯的轿车在雪中只发出一阵闷响,就隐没在纷纷扬扬的雪中了。 甜甜蹲在铁门口的树下,安安静静的蹲着,不一会儿陈玉凤骑着三轮车来了,孩子立刻拉开了铁门,让妈妈能早点进门。 陈玉凤出门的时候没戴手套,她手里捂着一双皮手套呢,捂的暖暖的,这时递给了妈妈:“快,妈妈,暖暖手。” 看灶台上摊开的菜只炒了一半,火却是熄掉的,陈玉凤问:“甜甜,你奶呢?” “出去买菜啦,她说她大概走的比较远,要好一会儿才能回来喔。”甜甜说着,又给妈妈倒了杯热水:“快捧着暖一暖,你的手都冻僵啦。” 百-度-搜-,最快追,更新最快 羽绒服(咱家的套子……给大哥偷走...) 这夜的雪似下未下, 但寒风透骨,冷了一夜。 因为酒楼有暖气,平房太冷, 还得生炉子的原因,陈玉凤也住在了酒楼。 很奇怪,今天晚上婆婆出门半晚上, 应该也冻坏了, 但她看起来很开心, 回来时还捧着一束花。 陈玉凤没问,但她暗猜,花应该是徐师长送的。 她于脑海里, 把韩超的大腿掐了一百遍! 第二天一早天光倒是放晴了, 但也冷的愈发厉害了, 陈玉凤戴了放在暖气片上烘热的手套,但转眼就连芯子一起冻透了。 一早上郑嫂子和包嫂子就都来了, 冻的抖抖索索的, 一个在后堂忙碌, 一个要收拾前厅,陈玉凤是乡下人,朴实, 不惯叫人干活,像只冻僵的蝗蚓一样艰难的往车上搬着油辣椒,这时王果果在楼梯上, 说:“包嫂子, 快帮玉凤搬辣椒, 玉凤,你去厨房, 把台面擦一下。” 台面是干净的,不用擦,搬辣椒才是最辛苦的活儿,王果果向来这样,会用一种很艺术的方式,使着别人多干活,让儿媳妇去干一些打酱油的活。 但陈玉凤依旧是整个酒楼最忙的人,今天娃们去上学了,酒楼也忙,她只能一个人去汽车站,本来还怕昨天那个司机会骗自己,所以她没多带,只带了200罐油辣椒,谁知刚到汽车站,就有人在喊:“快看小干妈,她来啦!” 另一个说:“这就是小干妈呀,来来,给我50罐,我马上就要出车啦。” 一个已经开始往网兜里装货了:“你们慢慢算钱,我先拿货走了,再见!” 钱一扔,他跑了。 转眼的功夫二百罐油辣椒卖的干干净净不说,其中一个姓崔的司机多给了陈玉凤50块钱,说:“我大概两周后回来,你记得准备三百罐,我把它带到内蒙去。” “你怎么一下要那么多?”陈玉凤问。 “内蒙全是四川人,靠辣椒吊命,但内蒙本身没辣椒,你拿着订金,等我回来一定要把产品给我。”崔司机说。 本来陈玉凤订了三千个罐子,还怕要是产品一时间出不完要压货。 可看汽车站这情形,三千罐怕是不几天就得给抢光吧。 这还等啥,回去她立刻骑车到罐头瓶厂,把三千个罐子的订金交了,勒令他们一天时间把瓶贴全贴好,再骑车到大青山批发市场,选辣椒,订原材料。 这趟货要能搞稳定,陈玉凤就准备多雇几个人,要更加扩大生产。 雇的人多,干活的人多,她和俩妈不就能更加闲一点了? 从市场出来,她正好听到对面民百大楼的门前有人在喊:“关门大甩门,新式羽绒服只需要12元,12元啦!” 这两天卖的钱因为是二娃的点子,陈玉凤想感谢那娃,而羽绒服还是棉衣里的新品,据说特别暖和,王府井和西单要20元一件的,这儿却只需要12块? 价格便宜当然没好货,孩子们的更少,颜色还特别柴,挑来挑去,合适的号只有红白蓝绿各一件。 想着白的给甜甜,红的给蜜蜜,蓝色给二娃,而绿色呢,绿到能闪瞎人的眼睛,是四个颜色中最刺眼的,胸前还有一朵小花,写着梦特娇三个字。 这件其实最贵,14块,陈玉凤属意把它给大娃,就不知道大娃会不会喜欢。 当然,今天陈玉凤一回来就碰上徐鑫了,带着老大俩口子,就在机关食堂旁的小门口等她,这狡猾的家伙,一夜之间也不知道拉了多少回,瘦了一大圈,脸色蜡黄。 他是打包来送累赘的,自己不露面,远远指了指陈玉凤,就把俩累赘卸货了。 也不知道昨天晚上苏红和韩峰住哪儿了,但他俩以为人在首都就能发大财,赚大钱,以为陈玉凤一家是在享福。 来的时候还想过要给王果果个下马威,要在军区长住,还想让韩超把俩侄子都转到首都来,这种胡搅蛮缠,再加上徐鑫搧风点火,才会让他们成院里的笑话。 但陈玉凤一套乱拳转移了徐鑫的关注点,也让这俩口子没人撑腰了。 昨天晚上在天桥下冻了半夜,这时再看陈玉凤也不过骑个三轮车,穿的还是白大褂,苏红是聪明人,当然意识过来了,韩超在军区不算啥大人物,她想耍泼耍蛮来捏,捏不到好处,所以这时也是讪讪的。 陈玉凤也不理苏红,径自走到保安室前,故意问保安:“对了,同志,咱军区内啊来了亲戚,要是故意盗窃,偷钱,咋判的?” “军嫂同志,关于盗窃,不论是谁,直接送拘留所。”保安敬礼说。 “送拘留所的人,会去干啥?”陈玉凤再问。 “京西沙场,筛沙子,目前拘留人员一并在沙场筛沙。”保安说。 陈玉凤故意回头说:“大嫂,你原来偷过咱妈的玉,那是在乡下,没人判你,但在城里,你要敢小偷小摸……” 这时俩保安同时转身,一副寻究的目光打量着苏红。 苏红特别生气,因为她是来给大领导当儿媳妇的,她还想给大领导留个好印象,陈玉凤当众这样说她,她要不是天生的笑面虎,就该骂人了,甚至,她应该在这儿哭一场,耍个泼,让这儿的人知道陈玉凤在欺负她。 但是不行,昨晚直等到十一点,他们等不到金记者接待,去住的招待所。 招待所一间房里五张床,有人打咯有人放屁,还有个男的三更半夜借着酒劲儿想摸苏红,韩峰个软蛋不敢吭声,在装死,苏红跟那人还打了一架。 今天俩人兜里没钱不说,苏红是再也不敢住招待所了。 “行行,我保证我不偷东西,我改正错误,咱快回家吧。”苏红忙说。 到了酒楼,周一,最热闹最红火的一天,而周雅芳和王果果因为这俩祸害,最近几天都心神不宁,在前厅看到韩峰夫妻,周雅芳就出来了,示意他们从后门进,关铁门的时候对陈玉凤说:“幸好,我听说广州有军事比赛,领导们全走了,凤儿,实在不行你就给点钱,打发了他们吧。” 陈玉凤其实有点遗憾,因为徐师长要真想跟王果果在一起,就得全盘接受她的家庭,他要见了韩峰,韩峰和苏红纠缠过他,他依旧愿意跟她结婚。 那婚姻才能长久走下去。 就好比她,嫁的时候就知道韩超是个流氓混混,才能心甘情愿过日子的。 但这种假设不能成立了,因为就在今晚,她要赶走韩峰夫妻,而且让他们以后都不敢首来都。 这时大娃二娃吃完饭已经走了,俩闺女在前面看电视。 大灶火气汹汹,前厅人声鼎沸,这是酒楼最忙的时间。 苏红俩口子懒货蹲在后厨,陈玉凤抽空给他们弄了点饭。 韩超他们的军事竞赛是在军事频道有转播的,这会儿电视上就正在转播。 陈玉凤去上菜的时候,突然听电视里传来中气十足的一声:“报告首长,首都军区某师某团某部某连,韩超率队,请您检阅!” 镜头正好切在韩超脸上,他穿的是作战服,脸上还抹着蓝绿相间的眼色。 陈玉凤正好抬头,给丈夫锐利的目光隔着屏幕相对,她倒给吓了一跳。 因为电视上的那个男人是她丈夫,但眼神却让她觉得,自己压根儿不认识他。 陈玉凤因为知根知底,对丈夫在战场上的事从不好奇,听他含糊提过,说他做了三年的间谍,但她连间谍是个啥都不知道,只知道他不但学会写字了,还会做针线,针线做的比她还好。 徐鑫一句话勾出了她的好奇心,一个流氓混混,能学会做针线,本身就不可思议,那他在越南真的结过婚,生过孩子吗,他会不会在越南的时候,给别的女人做过针线活儿? 书里没写过,而陈玉凤梦里那本书本身也没写完。 这简直要好奇她死了。 转眼客人走完了,周雅芳带俩工人在收拾前厅,王果果停了灶,得歇口气儿。 她还是那个想法,把这俩不要脸的打一顿,打回乡下,她去拘留所。 韩峰毕竟亲儿子,看他妈一整晚站在灶台上,确实挺累,儿子疼妈,站起来说:“妈,以后菜我来炒吧,你歇着。” 苏红眼睛尖,只看钱,也笑着说:“妈,以后收钱的活儿就别让玉凤干了,她傻,从小就会算错账,以后咱的钱我帮咱收。”她在乡下,总这样排斥陈玉凤。 这不火上浇油,王果果大勺一抡,眼看就要抡过来,陈玉凤一声吼:“妈你这是干嘛呀,外面雇一个工人一月50块,我大哥可是免费的劳力,你打坏了,明天他咋替我干活?” 王果果没反应过来,指着韩峰的鼻子说:“就他,他会干活儿?” “咱干的是军区的生意,他懒有军区的保安治他,实在不济咱可以往上反应,让领导们拘留他,既然他来了,由不得他不干,但你不能打,这是我的劳动力!”陈玉凤作势拦着说。 苏红一听不对:“玉凤,这酒楼不是咱自家的吗,还有,我们可是来赚钱的,你凭啥不给我们发工钱?” 陈玉凤又回头说:“大嫂,这是咱自家的生意,我也肯定给你发工资。” 苏红多滑头,陈玉凤越这样说,她越觉得她不会给她工资。 她说:“我只干收钱的活,别的我可不干,你先给我工资我才干活。” 儿媳妇是外人,王果果不好打,一勺子抡到韩峰脑袋上:“你个窝囊废,听听你媳妇,自家孩子扔农村不带,这是人玉凤的生意,她有什么脸收玉凤的钱?” “妈你小心,别打了我大嫂的手,我明天还要靠她赚钱呢。”陈玉凤说着,拉个偏架,那勺子咣的一声,正好砸在苏红的手上。 婆婆手上的力道,不但打的韩峰晕头转向,也打的苏红疼的差点跳起来。 但这两口子究竟没搞懂,陈玉凤婆媳唱的是哪出。 王果果累,而且她好干净,不爱身上脏兮兮,粘塌塌的,这会儿得去洗澡,养精蓄锐,打算洗个澡回来,再收拾韩峰两口子,就拉着俩小丫头去洗澡了。 陈玉凤把韩峰俩口子带出来,要回营级家属院,包嫂子和郑嫂子正好同路,俩人虽知道这是老板家亲戚,但看韩峰至少三十出头,再看苏红也很老面,不敢信韩峰是王果果生的。 包嫂子悄声问:“玉凤,这真是你家大哥大嫂?” “可不,你看我大嫂,是不是很有力气?”陈玉凤故意押后一步说。 包嫂子嗓门大,而她担心的是她的工作,因为目前就业机会少,很少有人会要打工者,她就说:“即使他们来了,你也不能不要我,我的工作该干就得干,工资我也要照拿,你嫂子想收钱就让她收,我反正还干我的活。” “我大嫂不在咱们这儿干,她要去筛沙场的。”陈玉凤放低了声音说。 包嫂子一愣,嗓门一提:“筛沙场?玉凤你是不是不知道情况啊,全首都的筛沙场里干活的全是拘留分子,拘三月干三月,拘半年干半年,外人不让干的。” “你小声点。”陈玉凤掐了她一把。 而包着头巾的苏红正竖着耳朵,因为陈玉凤这句,发了一下抖。 知道苏红夫妻要来,陈玉凤把家里的炉子给熄了,这几天首都降温,气候跟四季如春的桂花镇没法比,一进门,这两口子给冻的寒毛都倒竖起来了。 陈玉凤把今天前厅卖的钱,总共72元放进了一个饼干盒,还特意数了一下,饼干盒里总共有100块钱,然后她进了小卧室,让大哥大嫂在大卧室睡。 天太冷,没炉子,韩峰夫妻倒是想睡觉,可太冷了,他们坐在床沿上瑟瑟发抖,躺都躺不倒。 终于,韩峰盯着那个饼干盒子说:“老婆,我咋觉着玉凤上首都后变了,好像不傻了。” “她哪是现在变了,当初我埋玉,她就会偷偷跟着,还哄走孩子,让韩超差点淹死我,她的心早就坏,坏透了。”苏红提起往事,眼泪婆娑的。 “她不会真想让你去筛沙场工作吧?”刚才陈玉凤跟包嫂子的悄悄话,韩峰可全听见了。 苏红也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她要管钱,能不偷吗,肯定要偷啊? 她就是为了偷钱才来的。 可她要偷了,军区真会拘留吗,一拘留,她是不是得去筛沙场筛沙子? 她后背一凉:该不会陈玉凤抱的心思就是放着钱让她偷,然后再报案,让公安把她抓筛沙场去吧? 一把抓过那个饼干盒,她给韩峰使个眼色:“要不咱们拿点钱,走吧?” 韩峰也担心孩子,怕俩娃不会做饭烧了灶,也怕他们吃不饱。 而且他是个懒汉,一看酒楼那么忙,早就想走了,但他也不想白来一趟,而拉开抽屉,他就见里面有一沓巴掌大的方盒子,上面画的五颜六色的,他觉得那里面应该也有钱,于是一股脑揣了。 这三更半夜的,两口子也不打招呼,悄悄出门,包个黄面的,奔火车站,居然直接跑了。 韩峰俩口子前脚开溜,王果果洗完澡,后脚来了。 敲开门,她满腔是气的问:“凤儿,你大哥你大嫂呢?” 陈玉凤却风轻云淡,说:“妈,他们走了,咱也回酒楼吧。” “这么快?拿东西了吧,偷了啥,没抱你的电视机吧?”知子莫若母,韩峰要半夜跑,肯定是偷了东西才跑的。 陈玉凤该咋说呢,电视机她用布盖起来,他们没发现。 但前段时间韩超因为发现冈本的避孕套弹性大,不易绷裂,还好使,专门跑公安局问马旭要了三盒没收的违禁品,因为蜜蜜老不回家,陈玉凤就扔在抽屉里。 韩峰刚才着急麻慌的没看清楚,一股脑儿全卷跑了。 等韩超从广州回来,怕是要气死。 这事当然不好告诉婆婆,她说:“大嫂拿了我一百块,但是妈,花钱消灾吧,我会到保卫科备案的,以后他们来,我就说他们偷过东西,他们就进不来了。” 王果果深吸了一口气,进屋把炉子生着,压了一夜的煤,这才又回酒楼了。 平房虽说平常不住人,但韩超回来的时候会住,这房子可不能随便让它冷透。 大哥大嫂就这样无波无澜的走了,第二天徐鑫打的旗号是说来采访,其实是来看笑话的。 可前厅到后院转了一大圈儿,没发现韩峰夫妻,再打听了一下,大院里完全没人认识那两号人。 整个人就懵住了。 所以他费尽心机准备闹一场的,结果只放了个哑屁? 正好这时蜜蜜在院子里滑旱冰,徐鑫突然说:“韩蜜,你这速度不行,要再快一点才好。” “快了不安全。”蜜蜜背着双手喊说。 “不,你要跟我学习,我可比你快多了。”徐鑫说完,一脚发动摩托车,嗖的一下,摩托跟箭似的窜出去了。 “妈妈,我喜欢那个。”蜜蜜扑过来说:“我长大也要骑摩托车!” 陈玉凤此时只恨那天没有冲进公厕,一脚把徐鑫踏到粪坑里。 还有,她愈发坚定的认为,这徐鑫不是个好东西,当然,她满身雷达,时刻提防徐鑫要骗自己。 这段时间陈玉凤非常忙,因为她马上要灌装三千瓶油辣椒,从罐子都炒料,要忙整整一周。 话说,这边陈玉凤正忙着,转天徐鑫又来了,而且说自己报道写的差不多了,还说在报道里,自己把小干妈、军嫂和卡车司机进行了完美的融合,将是一篇非常优质的报道。 还专门说,其实陈玉凤没必要专门审核,就该让他赶紧早点登报,见报。 等着名利双收。 于这个,陈玉凤笑而不语,她是识字不多,但是她也知道一点,这种采访式报道,记者必须把稿子给当事人先看看,征得当事人的同意才能发。 她不看稿子,她等着给马琳看呢。 而就在这段时间,徐师长人在广州,但警卫员小秦一直在忙碌,又是给徐师长家添新家具,又是给厨房采购碗筷,每回还都来问问王果果的意思。 虽然王果果嘴上没说啥,但陈玉凤暗猜,俩人的婚事应该近了。 徐鑫于这事肯定特别烦躁,毕竟一旦那俩人结婚,韩超正儿八经就是他哥了。 而他,特别恨韩超。 鉴于此,她猜得出来,他肯定在给她挖坑。 今天酒楼要趁着周末炒料,灌装油辣椒,结果徐鑫又骑着摩托车来了,一见面,手里拿张白纸,说:“嫂子,我本来打印好了稿子的,结果不小心丢了,这样吧,你在白纸上给我签个名,我赶紧回去印刷,明天就让你见报,出名,怎么样?” 陈玉凤刚买了鸡要进后堂,一看徐鑫拿张白纸,就知道他是在耍自己。 “不行,我必须看到报道才签字,不然你就别登报了,咱的协议作废吧,我不接受你采访了。”陈玉凤干脆的说:“你回吧,我们酒楼很忙,你也别来骚扰我了。” 徐鑫咬了咬牙,又说:“对了嫂子,你是不是从来没看过韩超在战场上的照片?” 韩超当年只从战场上寄来过一张照片,正装照,别的她还真没看过。 徐鑫再一笑,弹弹手中的纸,左右四顾,确定四处没人后把纸递给了陈玉凤,并说:“这样好不好,文章我不能给你看,但是只要你愿意在这张白纸上签个名字,我给你一张韩超在越南时的照片看,保证那张照片能让你了解韩超在越南三年都干了些什么,行吗?” 然后,他褪了刚才的嬉皮笑脸,一脸认真的望着陈玉凤。 所谓好奇害死猫,韩超在越南的照片会是啥样子? 他在越南三年又干了些什么,才会变的那么不可思议,甚至会做针线的? 不过陈玉凤再好奇也不会失去理智。 “不行,我什么照片都不看,我也不会给你乱签字的。”陈玉凤说着,拎起两麻袋宰好的土鸡,进了酒楼,直接从里面把门给卡死了。 话说,徐鑫是这样的。 他现在干的活儿属于吃完被告吃原告,比如挖到一个什么新闻,先看当事人会不会给钱,给钱就压下去,不给钱的话他就爆出去,赚销量。 他弟徐磊在战场上呆了六年,但因为徐勇义偏袒韩超,一怒之下转业了,目前在台资企业工作,而他们兄弟因为是大院子弟,于部队有种别样的热爱和关注。 这趟韩超他们去广州,因为训练不足的原因,按理应该竞争不过广州军区。 可奇怪的是韩超本身是一没文化的混混,但他偏偏不但上战场能打,带兵也很有一套,这趟比十个项目,他们营赢了七个。 目前广州军区的领导甚至想把韩超挖到驻港部队去。 驻港部队,那是7年后可以风光全世界的一帮人。 回头看他们兄弟的落魄样子,徐鑫心头又怎能不冒火? 他手里有一些韩超在越南时的黑料,是这几年他花了大量的钱和代价调查,并积攒下来的。 他对陈玉凤的观感是,农村来的傻童养媳,觉得她不但傻,应该还是个醋包子,可怎么他想透点消息出来,想套一套,想哄她上钩,她一点都不接招呢? 徐鑫不想他叔和王果果结婚,可报道也必须经过当事人的签字才能发,又该怎么办? 话说,这时王果果正好端着一大盆油炸碗豆从后堂出来,放在前厅,转身又进后堂去了。 你说她漂亮吧,快五十的人了,能有多漂亮? 你说她温柔吧,她目光跟刀子似的,走起路来风风火火,并不温柔。 徐鑫也知道他叔让小秦最近一直在买家具,但他试探过小秦的口风,韩超这妈挺野性,挺奔放,应该跟他叔早就在一起了。 他心头现在还有一丝残留的余火,男人对女人嘛,都是玩玩而已的兴趣,也许他叔玩过了,玩腻了,就不愿意结婚了呢? 毕竟一个军区,手握实权的参谋长,什么样的女同志遇不到? 徐鑫欲走,又回头吞口水,桌上那一大盆被炸酥的油碗豆,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他妈的,这叫个啥事儿?”骗签名没骗到,他还被王果果炸的油碗豆给馋哭了。 徐鑫现在,特别火大! 再说酒楼内部,厨房里四个女人正在忙碌。 “凤儿把鸡买来了,郑嫂子去拨毛,包嫂子来给咱们拾掇辣椒。”王果果说。 陈玉凤挽起袖子说:“妈,我来给咱们洗锅?” “洗锅有我呢,你去尝尝油炸小碗豆,看味儿香不香。”王果果说着,接过了锅。 郑嫂子是明白人,笑着说:“王大妈,您可真够偏心的,儿媳妇就是吃吃吃,咱们就干干干。” “好好干,今天晚上走的时候一人端一盘辣子鸡。”王果果不动声色的说。 本来因为太辛苦,俩嫂子不太情愿,但听王果果这么说,就又愿意干活儿了,因为王果果炒的辣子鸡,味儿是首都独一份的香,她又大方,喜欢送菜,她们俩家现在家里不用开火,她们不也就乐的了。 话说,这回的油辣椒比原来的更香。 因为里面有剁碎的鸡块,还有炸酥的小碗豆,再加各种佐料加辣椒炒,拌到饭里头,料足味又香,炒起来就浓香扑鼻的。 不过炒料的时候,陈玉凤会被关在外面,用王果果的话说,她们老了,可以抓油抓水,但陈玉凤还年青,不可以,而且厨房的油污会熏的女人显老,所以把门一关,人家几个忙碌,陈玉凤反而闲下来了。 今天是周六,几个孩子在走廊里玩儿,蜜蜜跟大娃对打,二娃和甜甜则坐在一块儿,共看一本书。 天冷,二娃冻的瑟瑟发抖,甜甜就把这个比自己还大一岁的小哥哥搂在怀里。 蜜蜜可从来不觉得自己比大娃小,好容易能压倒大娃一回,指着鼻子喊:“叫师姐,我命令你,赶紧叫我一声师姐!” 但她立刻就被大娃反杀了。 是看到甜甜把二娃搂在怀里,陈玉凤突然想起一件事,她上周给几个孩子买了羽绒服,但因为当天要赶韩峰夫妻走,她提上楼扔自己卧室了,这几天一忙,再加上自家的娃穿的暖和,不冷,她就给忘了。 试问,她还算个爱孩子的,都会这样疏忽,齐彩铃那种向来不爱孩子的人,又怎么会给别人家的孩子投以真心,说来说去,后娘永远比不过亲妈。 陈玉凤心头浮起一阵愧疚,正准备上楼去拿羽绒服。 但就在这时,忽而机关食堂喇叭里在喊:“陈玉凤,电话。” 这会儿打电话的没别人,肯定是韩超。 “家里还好吧,大哥大嫂呢?”韩超问。 陈玉凤说:“早就走了。”犹豫了会儿,她忍不住还是问:“哥,你在越南的时候是不是结过婚?” 按理不该问的,但也不知道咋想的,陈玉凤就脱口而出了。 韩超默了好半天,忽而声音一寒:“徐鑫跟你说的?”这意思是还真结过? 陈玉凤跟韩超可是青梅竹马,战场上的事□□关军事机密,他可以不跟她讲。 但要他在外面结过婚,哪怕只是做间谍的时候,这事儿也该坦诚。 至少他应该悄悄告诉她。 “他没告诉别人吧?”他声音格外警惕,先问。 陈玉凤捂着话筒,声音小小的:“应该没有,刚才他跟我说的时候也遮遮掩掩的。” 韩超压低声音咒了句脏话,然后才说:“你等我回来跟你解释,你告诉徐鑫,这事他一旦再告诉你以外的任何一个人,我会夜里拍砖,砸烂他的天灵盖!” “哥……”陈玉凤又喊。 “……?”韩超呼吸一窒。 “要广州有好套子的话,你再多买几盒,咱家的套子……”陈玉凤捂着话筒左右四顾,看食堂没人注意自己,才小声说:“给大哥偷走啦。” 百-度-搜-,最快追,更新最快 假城管(徐干部咱们抽个时间把证...) 电话那头是驻港部队的宿舍楼。 此时广州尚未入冬, 吹着空调都有二十度,听妻子喊哥,韩超忽而背部发寒, 以为她要在电话里追问越南的事,可她居然说要套子,他顿了好一会儿, 说:“好。” 他转身, 身后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将军。 老将军语气里透着关切:“你爱人怎么说的, 同意你加入驻港部队吗?” “她说不同意,魏司令,抱歉, 我不能去。”韩超说着, 给对方敬了个礼。 其实刚才是广州军区的魏司令游说了韩超半天, 想让他加入驻港部队。 韩超说妻子不愿意给推辞了,但魏司令让他打电话说服一下家属, 是以, 韩超才会专门给陈玉凤打电话的。 魏司令语气里带点戏谑:“主要是你这形象气质, 当年在越南时都能……你为战争的胜利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七年后,当咱们的军人踏上那片归土, 全世界的目光都会观注,就形象气质来说,我们都希望率队的那个人能是你。” 韩超咬牙说:“是炎黄子孙, 不论谁第一个踏上那片归土, 只要是桦国人就行, 不一定必须是我!” 魏司令笑着说:“但别人没你的形象气质,原来看内参, 首都军区说你在越南能伪装大姑娘,我从来不相信,心说一个一米八的大小伙怎么伪装大姑娘,这番见了你才心服口服,你小子,头发一剃就是精神小伙,要蓄个长发,我都能当你是个大姑娘。” “抱歉!”韩超再敬礼,逼停了魏司令的话。 魏司令走后,韩超猛的抓起电话,想给陈玉凤再打个电话,让她告诉王果果,不要结婚了,因为徐鑫不但没有因为战场的事而反省自己,反而一直在记仇。 当时现场总共三个狙击手,两个当时被爆头,韩超假死才能侥幸存活,还在越南被迫当了一段时间的大姑娘,那是目前只有军区上层少数几个人知道的秘密。 那全是徐鑫害的,可他不知反省,还四处挖他的黑料。 居然手眼通天到,能找到他当时在越南时照的照片给陈玉凤看。 什么照片,他穿奥黛的,还是他穿女式西装套裙的? 偏偏战场上这种事是不判刑的,因为记者是文职,没有武器,当遇到危险,他们的性命永远优于战士的安危。 韩超真怕将来饭桌上相见,自己控制不住,要一拳打死徐鑫。 但理智告诉他,当年他妈挨了他爸那么多打,永远把他和韩峰护在臂膀下,没有让他们挨过打,只要徐勇义对他妈不错,他就不应该阻止亲妈的幸福。 提起电话,男人又放了回去。 再说陈玉凤这儿,刚把羽绒服提下楼,周雅芳端了一锅花生豆花出来了,让她点了,端到三楼去跟孩子们吃,先垫补一下,等灌装完油辣椒再吃饭。 花生豆花,好吃难做,在这种寒天冬月的,热乎乎来一碗,甭提多舒服了。 陈玉凤把内脂豆腐下进去,等豆花凝固的间隙把几个孩子叫了过来,要给他们试羽绒服。 甜甜果然最喜欢白色,薄薄的白色羽绒服衬着她瓷娃娃一样的小脸蛋,拉琏拉起来,再把帽子一兜,小女孩只露两只圆圆的大眼睛,简直跟个雪娃娃似的。 二娃的棉衣里虽然添了周雅芳的棉花,但因为是旧棉花,并不暖和。 孩子还得问:“阿姨,你给我们买衣服,我爸会给你钱吗?” “这是你帮我出主意,卖油辣椒的钱换的,不用你爸掏钱。”陈玉凤说着,刺拉一声拉上了拉琏。 这娃的皮肤衬蓝色,拉琏一拉,孩子顿时圆乎乎的。 陈玉凤想让蜜蜜穿红色,小女孩穿艳一点,但蜜蜜一看就喜欢上绿色了:“妈妈,我喜欢这个,我要穿这个。” 这时天空又飘起了零零絮絮的雪星子。 甜甜的羽绒服也已经穿暖和了,小女孩试着把手伸向雪沫子,立刻惊喜的说:“妈妈,这衣服好暖和,我的手一下就变热啦。” 蜜蜜一伸手,也说:“妈妈,真的好暖和,它穿在身上是热热的。” 羽绒服,据说既保暖还轻薄,既然孩子们都喊热,就证明买对了。 这时只剩下一件红色,看大娃站在不远处,垂头耷肩的不肯上前,陈玉凤估计他是嫌弃这颜色的,就说:“大娃,这件红色的你就别穿了,我改天再给你换一件蓝色的,好不好?” 大娃走了过来,接过红羽绒服套到身上,拉上拉琏说:“我穿。”继而又说:“我跟我爸说过了,这月发工资,我们所有欠你的钱他都会给的,你就别找借口给我们东西了,人和人之间的交往钱必须分清楚,该我们给你的,我们必须给。” 他皮肤白,眼睛圆,男孩穿红色,莫名的热闹好看。 陈玉凤说:“去拿碗,我给你们盛豆花。” 豆花? 这东西大娃和二娃在早餐摊上天天吃,没觉得有啥新奇。 俩孩子嘴巴最近也养叼了,饿,看厨房大锅里炒着鸡,想吃肉。 但下雪嘛,晚饭前一人先热乎乎的来一碗倒也不错,端起来时他们就觉得味儿不对了,怎么会是一股浓浓的花生酱香? 再尝一口,二娃差点吞了舌头,大娃直接一口气喝掉了大半碗。 当花生被做成豆花,它既有花生的油香,又有豆腐的清甜,比之黄豆,香甜了不知道多少倍。更可气的是甜甜尝了一口,居然说:“妈妈做的豆花没有奶奶做的香喔。” 陈玉凤做的就这样香,那王奶奶做的到底得有多香? 俩男孩望着俩小女孩,不理解,为什么她们从小那么幸福而不自知。 晚上要灌装辣椒,平常炒几百罐不算啥,这回三千罐,就是大工作量了。 虽然辣椒可以长期保存,不会腐败,但王果果听说有一些要送到内蒙去,考虑了一下,就把所有成品的罐头整体蒸一次,蒸罐头瓶,可以把内部的空气给逼出来,罐头自然就会防腐了。 而这周,陈玉凤也真正见识了什么叫九十年代的蓬勃商机。 第二天一早她刚准备出门去雇车,有个小伙在军区大门口喊:“小干妈?” 陈玉凤认出他了:“崔司机?”这是上回要300瓶油辣椒的那个卡车司机。 “我昨天就回来了,到市场上问了一圈儿,那边的油辣椒卖1.8元,但是没现货,问了半天才找到你的地址。小干妈,我哥是个军人,牺牲在战场上了,我必须支持你,今天我要500瓶油辣椒。”崔司机说。 陈玉凤摊手说:“我有货,但在军区,你等我去雇车来拉,成吗?” “那不就是车?”指着自己的大卡车,崔司机说。 对啊,陈玉凤有油辣椒,他有大卡车,办个手续进军区,直接拉不就完了? 办手续进门,崔司机给陈玉凤提了个新思路,如果她愿意再让利5毛钱,,1.5元一瓶,他就拉一千罐,因为他是跑小商品批发市场的,想去内蒙试试,看能不能赚一笔。 “我让你6毛,你拉一千罐吧。”陈玉凤爽快的说。 一罐1.4元,她还能赚6毛的,就当薄利多销,这一笔她可以赚600。 “不愧是军嫂,爽快,我哥可怜,上战场前订好的媳妇儿我娶了,这大车是拿他的抚恤金买的,他当年是个狙击手,特别厉害,几千米外说给谁一枪就一枪。”崔司机说。 哥哥死在战场上,弟弟娶了他的未婚妻,拿他的抚恤金换辆大汽车做生意,那位崔家哥哥,也是够惨的,但看崔司机人沉稳,挺不错,陈玉凤安慰说:“你哥看到你这么负责任,还勤快,在天上也会开心的。” “唉!”崔司机摇头叹了口气,眼红了。 这世间的悲喜不相通,向来有人哭来有人笑。 崔司机很伤感,但俩妈听说有人一回要一千瓶油辣椒,直接乐晕了。 正好这时炒出来的油辣椒还没来得及搬上楼,全在一楼的走廊里,这还等啥,俩妈一起帮崔司机整理车厢,搬货,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帮他收拾好了。 目送大车出了军区,小干妈牌油辣椒这回远销内蒙了。 “凤儿,咱找个工人把后院棚起来吧,我看这油辣椒的生意,可做。”周雅芳说。 王果果却问:“军区的房子,人家准咱们随便搭建不?” 陈玉凤说:“肯定不行,咱得另花钱租个院子。” “又要花钱?”周雅芳顿时提高了嗓门,但这趟她没有抱怨,自己把心里的担忧吞了下去,说:“租个小点儿的,省钱。” 话说这个周末赴广州竞赛的人就全都回来了。 而回来之后,照例要接风洗尘,所以军务处在甜蜜酒楼订了一桌饭。 这桌饭可有意思的,参加的人是军区的领导们,主请的是徐师长和闵团,以及韩超和许亮,王书亚,规格定了50元,好评的那50块,陈玉凤应该也能赚到。 周末不接散客,陈玉凤就给包嫂子和郑嫂子放了假,俩妈慢慢悠悠在后堂准备菜,准备完她们就可以休息了,因为今天宴客的服务是领导们的警卫员来搞。 傍晚,刚把甜甜送去跳舞,陈玉凤估计蜜蜜该回来了,正准备出门去接,就看一个小伙子骑着摩托车来,给她敬了个礼,说:“你好,我是城管局的工作人员,我来检查一下你们的卫生面貌。” 城管没有公装,但他们经常来检查工作,所以陈玉凤是习惯了的,这小伙前后堂转了一圈儿,说:“很好,签个字吧。” 检查完工作再让签字,向来来的城管都这样,所以陈玉凤并不起疑,不过接过纸来,刚要签字,怎么一搓手,却发现r /> 她猛得一把抓住了小伙子的手腕:“骗子!” 小伙一惊:“你抓我干嘛?” 陈玉凤原来性格懦弱,但做生意让她变泼辣了,她一把扯过摩托车把手就喊:“妈,有骗子,赶紧喊保卫。” 小伙一把搡开陈玉凤,骑车就跑,嘴里还在骂:“这乡下娘们简直有病!” 陈玉凤的手卡在摩托车上,来不及抽,被车给拖行了,眼看摩托越跑越快,她回头大喊:“妈,妈……” 王果果从酒楼追了出来,远远扔过来一根擀面杖,但这人戴着头盔,只听哐的一声,擀面杖砸飞了,车还在跑,而这时路对面来的是大娃和韩蜜。 陈玉凤挣不开手,只能跟着车跑,眼看车要撞上孩子,大喊:“蜜蜜,大娃,快闪开。” 蜜蜜转身躲开了,但大娃跟傻了似的,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陈玉凤都快急死了,高喊:“张朝民,快闪开!” 这时眼看摩托车就要撞上大娃,但他手里拎着韩蜜的书包,就在摩托车经过时抡起来一甩,小伙连人带车摔倒,陈玉凤也摔在地上,这才挣开了手。 小伙爬起来,推上车还想跑。 大娃拽上车后座儿,也在不停高喊:“保安,保安。” 军区岗亭多,这时机关食堂那边的保卫已经来了:“怎么回事?” 陈玉凤摇着手腕,指着小伙说:“他是假城管,还骑摩托拖行我。” 保安立刻把他给控制了:“假城管,在军区还敢拖行军嫂,你不要命了吧?” 不过一摘开头盔,这小伙掏证儿给大家一看,人家还真是个城管。 但不是现役城管,而是城管局的临时工。 “干嘛呀你们,老子真的是城管,这个军嫂自己把手卡我摩托车上,关我啥事?”小伙说着,推车要走。 但保安不可能放他,保安队长说:“即使你是城管,军区内部有我们自己的法治,拖行军嫂就要拘留,明白吗?” 小伙一听这才急了:“我真没想拖行,是她自己撞上来的。” “我管你是不是,走,拘留。”保安不由分说,把这个城管临时工给带走了。 蜜蜜忙的来问:“妈妈,坏叔叔是故意的吗,你受伤了吗?” 王果果则在检视,看陈玉凤有没有受伤,看到她只是手腕给卡肿了,没别的伤,才松了口气,也问:“那城管咋回事儿,是不是故意拖你的?” “也不算吧,是我不小心。”陈玉凤先说。 蜜蜜松了口气,但孩子总是向着妈的,她说:“妈,你以后可要小心点。” “摩托车很危险的,陈阿姨,以后看见它要绕开点。”大娃也说。 陈玉凤顺着俩孩子的话头说:“我以后会小心的。” 不过看俩娃走远了,按捺不住心里愤怒,她就把实话说给王果果听了:“妈,徐师长的侄子不是想给咱们写篇报道嘛,他不是真的想写报道,其实是想抹黑咱们,但怕我不签字,刚才是派个城管来,要哄我签字的。” 徐鑫要写一篇抹黑她的报道,苦于拿不到签名,但是如果一张空白的纸上先有签字,再印刷稿子上去,等到文章登出来,即使陈玉凤反对,她能说什么? 她怎么才能证明自己签字的时候是张空白纸? 所以徐鑫找个城管临时工,是想哄她在白纸上签字,然后再把稿子打印上去。 这种阴人的法子,还战地记者呢,流氓记者还差不多。 王果果默了好半天,才说:“就为不让他叔结婚,徐鑫不但要把你大哥哄来闹咱们,还想骗着让你签字,在报纸上抹黑咱们?” 陈玉凤坦言说:“也不尽是因为你,我听说他原来上战场的时候跟韩超关系闹的很僵,他主要是为了欺负韩超。” 王果果再默了半天,说:“以后防着点,不要乱给人家签字,咱只要行得正坐得端,就不怕有什么事。” 这会儿招待菜已经准备好了,只等客人来吃。 王果果要给大家做自己吃的饭。 而大娃和二娃发现王奶奶新做的辣子鸡好吃,而且辣度他们能接受,今天专门点菜,说想吃。 王果果一想,说:“既然你们想吃辣子鸡,咱今天做个辣鸡粉吧。” “奶奶,什么是垃圾粉啊,垃圾能吃吗?”二娃有点懵。 大娃咬唇,心说王奶奶是不是不喜欢他们了,居然要给他们吃垃圾。 可甜甜居然在吧唧嘴:“辣鸡粉,好香好香,奶奶,我喜欢吃辣鸡粉。” 蜜蜜在鼓掌:“糟辣椒多多的,奶奶,我爱吃辣哟。” 憨懵懵的俩兄弟对视一眼:这俩姊妹为啥垃圾都愿意吃啊。 还是说王奶奶做的垃圾也好吃? 辣鸡粉,又叫辣子鸡拌米粉,熟制过的辣子鸡配上爽滑的米粉,再加点黄豆芽,小油菜,在这冬日吃一碗,那叫混身通泰。 这饭也简单,辣子鸡是炒好的,下好米粉烫好菜,一拌就可以吃了。 这会儿周雅芳出去了,王果果在下米粉,看她不甚开心,陈玉凤又暗戳戳有点后悔,徐鑫使下三滥的手段从她这儿骗签名,这事儿她刚才是不是应该瞒起来,不告诉婆婆。 毕竟婆婆本就犹豫,一听这事,不就要打退膛鼓了? 她这事儿是不是办的太冲动了? 正好这时外面一阵车响,甜甜蜜蜜对视一眼:“爸爸回来了。” 是的,这个时间点赴广州的人来了,招待菜也得开始准备了。 韩超是下级,此时还不好出来,不过徐师长借故离席,下楼,要来打个招呼。 现在天冷,没客人时大家就在一楼吃饭。 这时徐师长刚好下楼,王果果回头说:“徐干部,咱们抽个时间把证扯了吧。” 徐师长停在楼梯口,还没回过味儿来。 几个孩子正在扒饭,没听懂奶奶的意思,陈玉凤却差点给婆婆鼓掌。 这就对了,婆婆就该迎难而上。 就该叫徐鑫那种总喜欢耍下三滥手段的人难受一下。 儿子都拦不住亲爹再婚,他一侄子,为了不让叔叔结婚,一回回的耍下作手段。 这叫陈玉凤特别想跟他当亲戚,她非撕下他在徐师长面前的伪装不可。 百-度-搜-,最快追,更新最快 得一奥雕(最美军嫂用火红的辣椒为...) “明天, 晨会完了咱们就去。”徐勇义笑着问几个娃:“你们想吃喜酒吗?” “吃席吗?可以呀,我可喜欢吃席啦。”蜜蜜抢着说。 但王果果说:“酒就不办了,扯个证吧, 扯了证我就搬你那儿去住。” 徐勇义倒没坚持,毕竟他的身份要真办酒,有违组织纪律, 他说:“行。” 一转身, 他就看见侄子徐鑫站在门口, 手里拿了一沓稿纸。 “徐鑫,你关于甜蜜酒楼的报道呢,拿上楼, 读给我们听听。”徐勇义说。 “叔, 我先读一下标题吧, 《最美军嫂,用火红的辣椒为戎装增光添彩》, 怎么样?”徐鑫笑着说。 徐勇义接过稿纸看了看, 说:“不错, 上去读给大家听。” 王果果是个爆脾气,不知道徐鑫怎么来了,但因为城管今天拖行陈玉凤的事特别生气, 差点就要跳起来,可陈玉凤摁住了她,目送徐鑫上楼了。 “你上楼去找领导们, 告诉他们, 徐鑫在抹黑咱们。”王果果说。 “妈, 稍安勿躁,咱这趟要在报纸上出名了, 真的。”陈玉凤笑着说。 这下轮到王果果懵了,悄声说:“你不是说他一肚子坏水,只想害咱们?” “那是领导不知道的时候,但现在领导们要提前审稿,他那么做就是犯傻。”陈玉凤忍不住了,简直笑的肚子疼。 几个孩子吃着米粉,却究竟不知道妈妈在笑啥。 事情是这样的,徐鑫拿陈玉凤当小傻瓜,所以想污蔑她,这事如果领导们提前不知道,陈玉凤又签了字,既成事实,污蔑她的报道就是她的责任,因为领导们会以为,那是她授意写的。 但她把事告诉了马琳,而马琳把这事告诉了军区所有的领导们,现在领导层主动提出审稿,如果他还污蔑她,这事就是他不对,因为领导会认为,他在损害部队形象层。 试问徐鑫还敢随意用小干妈,寂寞军嫂一类的词污蔑她吗? 他心里万般不情愿,但他用的是最美军嫂,火红的辣椒和戎装这种褒义词。 毕竟他既能被称之为是社会名流,这方面当然特别圆滑。 果然,楼上时不时有欢笑声传来,罗司令嗓门最大:“今天可谓双喜临门,韩超在广州军区为咱们军区赢得了荣誉,这是一喜,徐鑫作为文化工作者,离开部队还不忘宣传军区更是一喜,来,咱们敬这俩位既有志,又有勇的年青人一杯。” “不敢,还是韩超厉害,瞧他,羞的跟大姑娘似的。”这是徐鑫,也在笑。 此时大娃和二娃回家了,甜甜蜜蜜跟着周雅芳上楼睡觉了。 王果果和陈玉凤守在一楼,等着客人走。 作为一个刚正利落,向来凭力量,凭勤奋服人的中年妇女,王果果还真没见过像徐鑫一样对上一套,对下一套,圆滑到滴水不漏的人,回头看儿媳妇,说:“凤儿,要不是你是我媳妇儿,我信你,我都要拿徐鑫当个好人的。” 主动为军嫂写报道,还写的词藻华丽,极尽吹捧,在领导面前又谦虚恭敬,试问,领导怎么可能不喜欢他? “妈,徐鑫为人的艺术我也正在慢慢学,你尽量别在徐师长面前说他,那人城府深着呢,不信你看。”陈玉凤说。 这时楼上一阵脚步声,是罗雄,说:“辛苦阿眯和玉凤,这么晚还在等咱们。” “是啊,明天王阿姨还要跟我叔去扯证呢,等这么晚,还要刷盘子洗碗,可真辛苦啊。”徐鑫不动声色,可一句话戳了他叔的老底。 偏偏领导们喜欢听啊,马雍顿时说:“不错呀,枯木逢春,咱该办个酒吧?” “政策原因就别办了,但私底咱们必须吃一桌。”罗司令则说。 王果果没想公开,而且她是个很要面子的人,此时还戴着围裙,徐鑫虽然说的是好话,但让她很尴尬,可领导们听了,不就觉得徐鑫是在孝顺,体贴她。 这时王果果才发现,徐鑫之城府,果然深。 好在徐师长看出王果果的尴尬,说:“就不聚餐了,大家也尽量不要往外传,我们低调一点。” 领导们当然有涵养,大家一起说了句恭喜,就要走了。 但徐鑫的挑衅还没完,这时大家都出门了,他忽而止步,说:“哎,罗叔徐叔你们看,韩超这是高兴的吧,脸红成这样,羞的跟个大姑娘似的?” 大姑娘几个字是韩超的逆鳞,他长的俊俏,面容肖女,但从小,谁要说他长的像个姑娘,他非冒火,揍那人两拳不可。 当初面对徐耀国的挑衅,韩超多沉稳,脸色都不变,可对上徐鑫,他两目厉光,拳头都捏紧了。 陈玉凤虽不知道韩超曾在越南真当过大姑娘,但她知道这时该为丈夫打圆场,所以笑着说:“徐记者,你是不是写稿子太多眼睛近视啦,我男人混身阳刚之气,哪点像大姑娘?” 一帮领导们是知道韩超女装过的,他们倒不拿这当时,对视一眼,也得笑笑。 而韩超呢,那么好面子的人,怎么可能叫妻子知道他曾经穿过女装。 他在此刻只差拎着板砖,拍开徐鑫的天灵盖了。 可他要打了徐鑫,刚刚才立了的功不但得给折销,还得关72小时的禁闭。 此时满场皆笑,但也暗伏杀机。 陈玉凤不理解丈夫的愤怒,但她对徐鑫认的很清,此时只想打击徐鑫:“徐大记者,报道我可就拜托你了,是后天见报吧,后天我能看到报纸吧?” 说起这个,徐鑫简直想哭,周二是报纸销量最好的一天,一个头版他至少能卖到五千,可他这回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得报陈玉凤了,这叫赔钱捧对手。 “保证周二,周二就见报。”徐鑫说着,骑上了他的小摩托。 “周二一早我亲自去买报纸,见证我们的最美军嫂登上《商报》的时刻,军民商和谐,社会大家庭才能安定嘛。”罗雄笑着说。 徐鑫心里带火,天又冷,一脚踏下去,居然把排气管给踩掉了,这下摩托车骑不成了,得推着走,眼看领导们乘车扬长而去,韩超被陈玉凤拉回了酒楼,就他地冻寒天要推个摩托车,就说他气不气,他要气炸了。 且不说他。 平房太冷,而且既然事情已经挑开了,王果果索性坐上徐师长的车,去师级家属楼了,酒楼楼上就有床,这屋子还是带暖气的,虽说床窄,但夫妻不需要那么宽的床,今晚就歇这儿。 虽说平常也只能周末见一面,但这回扎扎实实半月未见,俩口子当然得好好聊聊,韩超先拉行李箱,刺啦一声拉开,陈玉凤以为自己是看错了,但随即就捂起了脸:“你怎么搞这么多?” 行李袋里只有两件衣服,剩下的一盒盒,全是避孕套。 不过不对,还有好些化妆品,居然不止有擦脸的,还有粉和洗面奶。 对了,首都市面上,目前有的卫生巾只有美尔乐,也不知道是厂家生产的时候就不好,还是商家压货压的厉害,经常买回来,打开一看就是馊掉的。 而韩超从广州给她带来的卫生巾,上面印着英文,居然包装上面就印着生产日期。 这狗男人,陈玉凤原来没发现他体贴,一直拿他当块木头。 可没想到出门一回,他居然带来这么多东西。 尤其是一支口红,管儿细长,光看包装就特别漂亮。 陈玉凤还没化过口红,估计韩超选的颜色特别柴,是给面子才想涂点的,但一上唇,看了看镜子,立刻说:“哥,你可真有眼光,这口红真好看。” 吧唧一下唇,她说:“味道也香,这叫啥……得一奥雕?” “迪奥。”韩超抿了抿唇:“这回奖金现发,800块,我全给你买成东西了。” 上回从战场上回来,他带了好多姑娘家的玩艺儿,口红头花啥的,但那时候的陈玉凤连欣赏的眼光都没有,东西全扔在桂花镇了。 不过陈玉凤记得韩超原来土土的,最喜欢大红大紫,为了迎合他,床单被套,不论啥啥都搞的特别艳,可这管口红叫她觉得,这男人好像很有点审美眼光。 当然,她是个女人,就绕不开那个话题,他在越南结的啥婚,女方是个啥人? 青梅竹马的关系叫他们能有话就说,但陈玉凤牢记书里自己和韩超的矛盾,说话也得学着讲点策略:“哥,你在越南的时候,给那边的媳妇也买过化妆品吗。” “我只有你一个媳妇,再哪来的媳妇?”韩超语气不太好。 陈玉凤简直想掐死男人,丢了口红开始胡扯了:“那你在越南咋结的婚,没媳妇,难不成跟你结婚的是男人?” 韩超顿时面色一冷,眼睛一瞪,一副混混样,当然,他熊,陈玉凤就识趣闭嘴,不说话了。 可其实她这异想天开的气话,胡扯,还正好对上韩超的经历。 韩超是这样,当时围歼他们的敌人里有一撮女民兵,而他在伏击,并反杀一个身材高大的女民兵后就拿了对方的身份,脱离队伍,又加入了一支敌方的正规军女兵部队。 女兵大多身材高大,人也粗糙,所以他并没有露馅,没有被俘,他就还可以重返战场,但是,就在他准备走的时候,女兵营正好碰上敌方一个参谋长巡营,他得到了一个特别好的机会,被参谋长一眼看中,选成了秘书。 三年时间,参谋长成了司令员,而他,一直是对方的大秘,在大秘的职位上,他不仅锻炼了很好的审美,还能说日美两国的语言,当然,针线也做的顺溜,因为那是闲暇时,他最好的伪装。 更要命的是那位司令员是个美越混血,很喜欢人高大马的女性,所以他跟对方还真照过结婚照,当然,那时越方已全面战败,韩超是听从上级指示才干的,后来也是听从上级指示撤的,而现在他最恨的是,留下的照片有很多,而那个人,为了两国容后的政治发展,听从上级指挥,他没有杀。 可你叫他怎么告诉妻子,自己曾经扮过女人,还有很好的审美? 一爷们,死都不能让女人小瞧了自己。 “先睡觉。”他说:“一会儿我再跟你讲。” 其实他没想讲,两周没见面了,他先睡,吃饱眼前,一会儿就找到徐鑫,拿到照片,全烧掉。 陈玉凤能为一个男人在战场上守七年,就是因为她的脾气好,心宽大。 但女人心再宽,难免要想那个问题。 这时照例要作床上运动,男人刚脱了衣服,宽肩窄腰,满身肌肉,可又清挑细长,陈玉凤抓着个套子,突然就犹豫了:“你……那时候也睡过吧?” 韩超抓着衣服,目瞪口呆。 坐着的女人别过脸,气乎乎的,眼神扑闪。 她这时又在想,他跟别的女人睡过,睡的时候是不是时间也很短? 人家会不会也像她一样,嫌弃,懒得要她,还是说,因为被别的女人不要了,他才时间短的? 越想越醋,陈玉凤是乡里媳妇,从小受的理论是男人为天,可以偶尔出去偷偷情嫖一嫖,回家就好,但女人即使新社会了,必须三贞九烈,桂花镇没有一个出轨,跟别的男人有染的女性。 但陈玉凤已经受了新知识,新思想,她不想接受韩超,不想要他了,她嫌他脏。 可这叫韩超怎么说? “没有。”他一把关了灯,想了想,说:“我可以对着党旗起誓,没有。” 于一个军人,都愿意用党旗宣誓,肯定是真的。 但陈玉凤还有个疑惑。 “那你为啥总时间那么短?”她还没说完,就被男人堵了嘴了,黑暗中她都能看到,他眼里的怒火,在汹汹燃烧。 当然,任何情况下,没有一个男人会在妻子问他为啥时间短的时候,能不愤怒。 其实陈玉凤还想说,时间短点挺好的,针扎的疼和棍子抽,她肯定选前者。 但这回由不得她,因为男人生气了,过了好半天,他喘着粗气问:“时间短?” “不短,够长啦,要结束了吧。”陈玉凤都快哭了。 但再过半天,韩超又问:“这回时间还短吗?” 陈玉凤没说话,捂上了嘴巴,孩子,亲妈就在隔壁,已经快一个小时了,她觉得这男人八成是疯了,她嘴唇都要咬破了,他还不完。 平白遭了一顿毒打。 当然,她并不想罢休,涉及军事机密的韩超可以不说,别的他必须告诉她。 可再开灯,但这事儿就被韩超轻松撇开了。 他从床头柜上拿起一篇稿子,说:“这是徐鑫给你写的报道,最美女军嫂,用火红的辣椒开劈一条致富路,领导们都没看出有什么问题,你仔细看看,能不能看出什么问题。” 毕竟从小一起长大,韩超有没有撒谎,只凭眼神陈玉凤就能看出来。 所以她能相信他在越南的时候没有出过轨,睡过别的女人。 上战场嘛,啥凶险都有,只要他没在外面惹过孽债,没留孩子,活着回来陈玉凤就能接受。 相比之下于徐鑫的报道,她确实特别在意。 因为那家伙时刻都在想着要如何坑她。 她从头到尾读了一遍,看着末尾,读了出来:“陈玉凤作为一名军嫂,敢于尝试,勇于致富,她不仅开了酒楼,还在兼卖油辣椒,她的小干妈牌油辣椒一个月少说能赚两千元,在不久的将来,她实至名归,将会成为一名女暴发户,而考虑到读者朋友们对她的喜爱,我们准备做个专题报道,报道最美军嫂陈玉凤的女暴发户之路。” 这话乍看没毛病,领导们也赞同,因为这是实情。 但暴发户几个字却撤底抹消了陈玉凤对军区的贡献,反而把她搞的像个土财主,试问,这种形容词搞出去,读者看了是不是得眼红,心里是不是会不爽? 春秋笔法,明捧暗贬,徐鑫可真够厉害的。 “这报道有问题,我去找趟徐鑫,就说你不同意,把版撤了。”韩超说着,起身要走,他三更半夜的,准备去找徐鑫。 一是撤版,二是,拿回照片! “别呀,没事的,不是系列报道嘛,有马琳,有徐师长,有军区一帮领导们盯着呢,今天他说我是暴发户,明天,我得让他说我是最美女企业家。”陈玉凤说着,把男人摁回了床上:“不准出去,快睡觉。” “我得去找他一趟。”韩超说着,还想起。 陈玉凤一条腿搭了过来:“不行。”她很生气:“哥你怎么啦,扭扭捏捏一点都不爽快,跟个大姑娘似的,我说行就行,你能不能别跟我犟?” 大姑娘? 韩超一秒躺倒,混身肌肉都是硬的。 要不是他灭了灯,陈玉凤就能看清,他脸上的肌肉都是狰狞扭曲的。 陈玉凤则在想,这篇报道出去,她的油辣椒销量肯定能更上一层楼。 徐鑫当然想继续坑她,但陈玉凤的胆子也在变大,她已经胜过徐鑫一回了,现在,她不但不想被他坑,还想借此机会做大做强。 因为就像李嘉德说的,辛苦赚小钱,而且越辛苦,赚到的钱就越少。 赚的钱越少,在目前这个社会就会越被人瞧不起。 就好比大车司机,旅途劳顿,不辞辛劳,可谁瞧得起他们,谁会正眼看他们。 婆婆眼看登记,得做师长夫人,师长夫人在个小厨房里炒菜,这要传出去是很不好听的,而随着新闻被爆出去,估计会有很多军人军嫂慕名来吃饭,要他们看后堂呢,看到炒菜的王果果呢? 表面得捧,内心又有多鄙视? 所以既要赚钱,陈玉凤还必须让她们娘几个体面起来。 而她下一步的策略是,保留接待餐,关店,转型专做油辣椒。 她要让俩妈做干干净净的管理层。 但要说关店,只怕最开明的王果果也不会允许的,老一辈的人,不怕苦不怕累,也不怕没面子,她们更喜欢守个生意小本经营,该怎么说服俩妈呢? 她正想着,忽而伸手一摸,发现韩超蹑手蹑脚,又起床了。 陈玉凤立刻警觉:“哥,三更半夜的,你要去哪儿?” 百-度-搜-,最快追,更新最快 霸王蜜(就因为徐鑫陈玉凤马上要...) 一条胳膊缠了过来, 男人就没法起身了。 他紧搂着妻子,好半天吐了长长一口气出来。 从形势上来说,高层都在严格保密的, 陈凡世曾经跟领导们关系那么好,也只知道一丁点的鸡毛蒜皮,而之所以此事要严格保密, 是因为一旦这件事泄漏, 领导要考虑, 同事和下属们于韩超会不会有偏见? 而且迄今为止,韩超甚至不算实际意义上的暴露,越方那位还在职能部门, 两国说不定将来会建交, 这种事要传开, 韩超一家的人生安全怎么办? 这也是为什么他不去驻港部队的原因。 做间谍的最高水准是,永不暴露! 不过有《战时保密条例》, 徐鑫是不敢明着把照片给别人看的。 但他要私底下用下作手段给陈玉凤, 给他的同事下属们看呢? 所以照片他必须拿到手。 不过现在的韩超有点太冲动了, 他现在的行为,不是一个可以在虎口下隐忍三年,冷静理智的间谍会做的鲁莽行为。 因为徐鑫非但没有为军人的原则, 甚至已经失去做人的底线了。 直接上门肯定拿不到照片,韩超得想个什么办法呢? 他再问陈玉凤:“报道,你真的同意让徐鑫发?” “让他发吧, 我能兜得住。”陈玉凤说。 韩超默了好一会儿, 斟酌说:“凤儿, 你只是个乡下姑娘,你还没读过书, 徐鑫那种人,我怕你玩不过,不行就算了,咱没必要出那个名。” 这话陈玉凤听了并不高兴,不怪徐鑫瞧不起她,在丈夫眼里,她也是个没读过书的乡下姑娘,别人又如何瞧得起她? “我是个乡下姑娘,没读过书,但我一直在学习,我也一直在进步,哥,难道在你看来,我就只配永远在间小厨房里呆着炒菜?”陈玉凤反问。 “我不是那个意思。”看妻子生气了,韩超忙说。 “那你什么意思,要你是个女人,就能比我强?”陈玉凤反问说。 男人于黑暗中抽搐着脸,他恨这种假设! …… 周一老俩口扯证,但因为忙工作,晚上并没有安排饭,而陈玉凤呢,在接孩子的路上花了半天的时间才跟几个孩子解释清楚,原来要叫徐爷爷,但从现在开始,她们要抛掉姓,直接叫爷爷了。 蜜蜜还在纠结,甜甜一句话下了定论:“我喜欢他做我爷爷,亲爷爷。” 王果果扯完证就回来继续做厨了,陈玉凤借着抱被窝行李的机会去了趟师级家属院,也是好奇,想看看徐师长有没有准备点啥。 一进门,差点没羡慕死,因为相比于她上回来时冷清空洞的屋子,今天家具焕然一新,窗帘沙发套也全换了,从客厅到卧室都摆满了插好的鲜花。 床单被套也是红喜面。 出门时看厨房里有双新塑料手套,看着特别大,陈玉凤一开始心想,怕不是小秦不知道号儿,买大了,正好碰上小秦,小秦一句话,说的陈玉凤一噎。 “厨房的手套我找了好半天,才找到跟咱们徐师的手配套的,毕竟他的手大。” 所以婚后徐师长甚至没想过让婆婆洗碗? 要不是陈玉凤打小跟韩超好,有感情基础,就该因为心理不平衡而吵架了。 转眼又是一天,婆婆昨晚住在师级家属楼,来的最早,开门就说:“凤儿,快来看报纸,《商报》真把咱们给报了。” “说是系列报道呢,过段时间,咱们是不是还得上趟报纸?”包嫂子紧随其后,捧着报纸说。 “应该会,哎哟,最美军嫂,火一样的辣椒,这报道可真好。”郑嫂子也说。 昨夜落了厚厚一场雪,今天一开门得先扫雪。 几个女人正扫着,来个军人,说:“同志,咱们是总军区的,今天订个包房。” “没问题,包房咱有。”郑嫂子说。 可她刚要继续扫,又来个军人,说:“嫂子,我们有二十个战友,订桌饭。” 郑嫂子有点慌,这才早晨八点半,平常压根没客人的,今天咋来这么多人? 不过有客人就好,四个女人高兴的喜笑颜开的。 忙,不怕,王果果自作主张给郑嫂子和包嫂子提了工资,一月70,周雅芳体弱干不动,她就给周雅芳揉背捏肩,还给她端洗脚水,至于有些军人好奇她,王果果还会专门出来,跟大家聊几句。 人一多,有时候夜里11点都关不了门,不怕,王果果熬得住。 中午翻台到晚上,休息不了,不怕,她让俩嫂子把娃也接来,大家一起吃饭。 因为《商报》的报道,甜蜜酒楼一下红了,不但本军区的领导干部,总军区的,从外地各军分区来的,几乎所有的军人干部,一窝蜂的跑到甜蜜酒楼来吃饭。 周三这天,营业额整整三百块,就这,还有好多人没吃到,失望而返了。 但这样不是办法,因为大家都很累。 最先忧虑的是甜甜:“妈妈,我觉得外婆好累啊,她夜里总累的睡不着。” 这话给周雅芳听到了可就不愿意了:“啥叫累,我不累,生意越好我越高兴!” 甜甜回看妈妈,感觉好无力,她分明看得出来,奶奶虽然结婚了,但因为每天忙太晚而回不了师级家属楼,爷爷不高兴,外婆经常半夜呻. 吟,也是因为累,可她们不肯撒手生意,这可咋办呢? 对了,还有油辣椒。 本来有两千罐的现货,但因为《商报》报道了最美军嫂,一周内,不用陈玉凤出去跑,大青山批发市场的商户们在来送菜的时候,就你一百我一百的,把所有的油辣椒全给了个精光。 转眼之间,油辣椒就全卖完了。 但徐鑫既在挖坑,报道的弊端也随之显现。 只知其名的还就算了,这天陈玉凤去军区商店买东西,正好碰上徐敏,她开门见山就是一句:“陈玉凤,咱们军区的女暴发户呀,你也来买东西?” 几个售货员顿时眼前一亮,有一个捂嘴一笑,因为她记得陈玉凤还曾一次性买过五盒套子,她笑着说:“原来你就是咱们军区的女暴发户呀,你买东西该去王府井吧,怎么会来咱们这种小店?” 另一个看陈玉凤居然是要买铅笔和笔记本,直接给她拿了最好的:“这铅笔是2B的,写起来最好了,你是暴发户,孩子就该用这个。” 陈玉凤笑了笑,转身出门了。 “女暴发户。”徐敏追出来,得意洋洋,再一声喊。 陈玉凤回头问:“怎么啦?” “你还答应得挺爽快的嘛,很快你就会成军区最有钱的军嫂了吧,真叫人羡慕嫉妒恨啊。”徐敏本是奚落,但又忍不住问:“你的口红哪买的,颜色真好。“ “我哥买的呀。”陈玉凤抿唇一笑:“确实好看。” “我就说嘛,暴发户哪有这品位。”徐敏最会戳人短处,陈玉凤一下就怒了。 但一想徐敏爹被公审枪毙,妈这半年一直病着,她的心就平衡了。 凡事都有个度,也有个发展过程。 王果果的力气还没消耗完,周雅芳再累,也还能撑得住,陈玉凤就不好开口说关门,关店的事。 她准备再等一段时间,容长计议。 不过凡事总有变故,这天是周六,接理娃们都该上课外课的,但跆拳道教练说要去打比赛,没法带课,而王丽媛也有事去军务处开会了,陈玉凤就得去学校,把几个娃全接回家。 因为忙,她去的晚了点,这的时候天色已经麻了,还没进校园,就见绿化带里影影绰绰,是蜜蜜的绿羽绒服,声音也随之传来:“叫我霸王蜜,叫我妈最美军嫂,快!” “你妈是土瘪,你是间谍蜜,你爸也当过间谍……”是个男孩的声音。 “韩蜜。”陈玉凤一声厉吼。 蜜蜜随即从绿化带中跳了出来:“妈妈,你来接我吗,咱们回家吧。” 看她满身树叶,陈玉凤就知道她没干好事,这家伙在书里就是校霸,这摆明是在欺负别的孩子,她厉声问:“你刚才是不是在打人,打的谁,大娃?” “没有啦阿姨,我们只是在玩儿。”从松树后面闪出一身红羽绒服,是大娃。 看他也是正常的,陈玉凤又犹疑了,难不成他们合伙打的是二娃? 可这时蓝色的二娃也从松树后面跳出来了:“阿姨,我们只是在玩儿。” 三个娃三种颜色,看脸都干干净净,而他们是不可能打甜甜的,这是陈玉凤最不愿意相信的一种可能,她拨开蜜蜜要往树后走,大娃立刻伸手:“阿姨,甜甜在……上厕所,你不能过去。” 这是个小撒谎精,撒谎面不改色。 甜甜的声音从树后传来:“妈妈,我在尿尿,我马上出来。” 可惜陈玉凤已经不是原来傻乎乎的乡下小媳妇儿了,她一把拉开大娃,就看到了简直可以闪瞎眼的一幕,她最乖巧的甜甜捂着一个小男孩的嘴巴,一看就是在打对方。 松开男孩的嘴巴,甜甜还体贴的帮他剥掉了额头上的松针,但手一指,语气凶凶的:“妈妈,他骂你啦,我们正在悄悄教他讲礼貌喔。” 这小男孩是徐清的儿子,名字叫徐瑞,刚被松开,立刻说:“阿姨,大家私底下都说你是暴发户,是土鳖,但谣言不是我传的,他们打我,我要告老师。” 陈玉凤深吸一口气说:“韩甜韩蜜,张朝民张朝兵,过来道歉。” 大娃不高兴了:“阿姨,他骂你土鳖暴发户,我们为什么要道歉?” 这娃在书里小时候很坏的,是因为现在爹不疼娘不爱,他要给二娃当爹当妈,才会怂的,瞧瞧,最近才吃饱几顿,不但率小的打架,他还有理了。 “又不是徐瑞说我是暴发户的,张朝民,你是哥哥,带着弟弟妹妹打人,要给老师知道呢,要传出去呢,别人是不是得再加我一条,熊家长?”陈玉凤反问。 熊家长,听起来更难听。 “反正你不是暴发户,你也不是土鳖,别人这样说,我生气。”大娃说。 韩蜜捏拳相随:“谁说我就打谁,我也不是间谍蜜,我是霸王蜜。” 天麻黑,这会儿有加班的老师们出来,是宋老师,边走,边笑着跟一个女老师说:“陈玉凤居然被报纸形容为是暴发户,也不知道她啥时候买BB机。” “她应该挂个大哥大,毕竟是军区最有钱的军嫂,你说,她家的钱是不是多的数不完?”另一个老师说。 “嘘,人一有钱就会飘,何况徐师长现在是她公公呢,咱们少说几句吧。”宋老师看远处有人,忙说。 夜色静悄悄,保安在关铁门,哐的一声。 这时跑远的徐瑞又折了回来,这顽皮孩子一声喊:“间谍蜜!”然后转身就跑。 几个孩子皆垂头丧气,过了好半天,大娃说:“阿姨,你不是暴发户,而且你钱不多,还很辛苦,也没飘。” “那怎么办,你不服,去打老师?”陈玉凤按捺着愤怒反问。 老师不敢打,但大娃瞥一眼草从,在想,要往老师的粉笔盒里放蚯蚓。 “放蚯蚓,吓宋老师。”蜜蜜一秒就会。 “对对,放蚯蚓,吓老师。”二娃居然也举起拳头说。 其实让大娃二娃,韩甜韩蜜长时间接触并不妥当,因为当未来的大佬遇上蜜蜜这个小坏蛋,就成了一个奇特的组合,他们心有灵犀,干起坏事来无往不利。 他们甚至教坏了甜甜,最乖巧的甜甜都会欺负别人家的孩子了。 当然,这也意味着陈玉凤必须进行下一步行动了。 可她也得训一下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家伙:“如果我能在军区把名声正过来,让大家都发自肺腑的喊我是最美军嫂,最次也是陈经理,你们怎么办?” 经理二字现在还是个时髦词,孩子们都很喜欢。 甜甜立刻说:“妈妈,我会争取在元旦汇报晚会上领舞的,好吗?” “阿姨,下回你出去,我还会帮你摆货的。”二娃小声说。 但大娃要更大,更成熟一点,可不好唬:“现在大家都叫你是暴发户,能那么容易就改掉吗,你要能,我让韩蜜下个月就升黄带?”他不信。 可陈玉凤立刻说:“我也不要求韩甜领舞,也不要二娃摆货,不要韩蜜升黄带,现在去保卫科,给徐然家打电话,你们四个要同时跟他说对不起,还有,你们四个以后绝不能合起伙来欺负别的孩子,除非别人动手,你们要再主动打人,大娃,你就别来吃饭了,韩甜,我从来没揍过你,但是我会揍你的。” 现在每家每户就一个孩子,只有陈玉凤有四个,四个一起欺负别人,可想他们的威力。 而徐清人很好的,即使韩超把徐耀国送进监狱,他也没翻脸。 他们几个这样欺负徐清的儿子,要不给人道歉,陈玉凤就真成不讲理的熊家长了,所以,她必须让他们打电话,给徐然好好道个歉。 “最美军嫂,我喜欢这个名字。”韩蜜抢着说。 二娃诚恳的说:“陈经理更好,一听就有排面。” “那就走,去那边的传达室打电话,好好给徐然道个歉,我明天就给你们当经理,要不然,我就永远是暴发户,你们也只是暴发户的孩子。”陈玉凤再说。 几个孩子倒也乖,跟着陈玉凤到了传达室,她有徐清家的电话,这时徐然还没回家,电话是徐清接的,男人嘛,好说话,听几个孩子一人说了声对不起,事儿也就过了。 当然,几个孩子可没忘了一件事,等陈玉凤把自己从暴发户变成陈经理。 他们,拭目以待! 今天酒楼依旧热闹红火,不但门外有人在排队,远远一看,楼上包厢齐开。 陈玉凤现在管几个孩子的饭,今天周六,韩超要回来,还要加上韩超。 大娃和蜜蜜一个追一个,打一个,早跑了。 因为二娃最瘦,也因为甜甜嘴巴最挑,陈玉凤要做什么饭,向来是问他俩。 “耙菜,一大盆。”白水煮菜是他的最爱。 甜甜的要求一惯很高:“妈妈,清炖羊肉吧,二娃弟弟可以喝点有营养的汤,我还要个糊辣椒蘸水,这样,羊肉辣辣的我吃,羊汤鲜鲜的弟弟喝,爸爸……”她看见爸爸了。 周六,韩超照例回家,此刻,他正跟徐鑫,徐师长几个站在酒楼前的旷地上。 徐鑫的手里端了一台相机,显然刚才是在给酒楼拍照。 “玉凤,不对,我现在应该正儿八经叫你一声嫂子了。”徐鑫笑着说:“我准备再给咱们酒楼做一期专访,报道一下你的先进事迹,这回我打算给你拍张照,让你上报纸,你准备穿什么,有没有西装套裙,哎呀,你这身材,要穿越南民族服饰奥黛,那得多好看?” 韩超并不语,目光也无波无澜,但徐鑫看得出来,他眼底深埋的恨意。 其实徐鑫很鄙视韩超,因为别的战士都死了,可他扮成女人活了下来,即使后来为国所用,但被俘,扮女人就不该是一个英勇的战士该有的作为。 徐鑫午夜梦回,也会为自己曾经的错误懊悔不已。 可于韩超,他更多的是瞧不起,战士就该壮烈沙场,扮成女人逃出来算什么男人,他又有什么资格当他哥? 不过这只是腹诽,在徐师长面前他们很融洽的,他还专门问韩超:“哥,你觉得呢?” 见陈玉凤一副不清楚情况的样子,徐师长解释说:“是这样的,徐鑫给你做的报道引起了非常广泛的影响,但也有个问题,前两天我偶然听说有人喊你叫女暴发户,虽然我们不涉外界,但暴发户这个名字听起来似乎并不雅观,关于这个问题,徐鑫说可以给你做个深入报道,拍个你的照片,让你上镜,并且澄清一下报道,你的意思呢,要是你不想出名,就可以不上,但澄清报道,他必须做。” 这就得说徐鑫的狡猾了。 像徐师长这种只在机关内部的人,原来并不知道暴发户是贬义词。 而几个孩子一听妈妈居然能上报纸,顿时哇哦一声,对徐鑫的观感就更好了。 当然,要是个虚荣的,爱出风头的女人,一听要上报纸,岂不乐疯了? 但陈玉凤慢慢琢磨出来了,她要上了报纸,只会让军区的女同志们更嫉妒,更心理不平衡,很多事情是你越澄清,大家越眼红,心里越不舒服。 所以,这依旧是徐鑫挖的坑,他这是哄着她,一步步往坑里跳。 “我就不上了,让我的产品上吧。”她说:“我改天找个专门的摄影师,把我们的小干妈油辣椒好好拍一下,把它登上报纸。” 徐师长点头:“听起来不错,于商人来说,形象不及商品重要,对不对?” “对啊,还是头版头条吧,那我可得好好准备一番。”陈玉凤说。 望着徐鑫蓦然一呆的脸,她知道,这会自己又赢了他。 事实还真是这样,话说,前段时间把陈玉凤说成暴发户,在军区惹人眼红,徐鑫在愤怒之余总算开心了点。 可这个陈玉凤看起来憨憨的,怎么总能歪打正着抓要点? 《商报》的头版头条广告,半版,目前的报价是5000块。 产品登上去将直接转化为销量。 女暴发户又怎么样? 只要她愿意生产,等到广告打出去,她将凭广告大卖一波。 本来陈玉凤只是个小生意人,可就因为他,马上要变成真正的暴发户了? 要不是当着他叔的面,徐鑫就要掐自己人中了,因为他已经气的快晕过去了。 但他快休克了还不忘刺韩超一句:“韩营,你爱人跟你不太像,不爱拍照呀。” 夜色蒙蒙,韩超转头望着徐鑫,沉沉的,青黛色的目光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可看得出来,他特别生气,于照片也是势在必得。 但徐鑫的愤怒值也达到了极点。 就想图个嘴上痛快。 而且有一点他很得意,那些照片他藏在一个很隐秘的地方,敢确保韩超绝对拿不走。 这刚刚新晋的俩兄弟,目光里满满的火.药气息,在纠缠,在厮杀。 几个孩子也在场嘛,蜜蜜突然弯腰说:“叔叔,我妈妈不爱拍照,但我爱呀,你可以拍我呀,看我,我可以把自己变成7,我还可以把自己弯成个9。” 这孩子最近学数学嘛,对数字特别感兴趣。 而徐师长因为9,突然想起件事:“徐鑫,你是不是去车管所问过我的老车牌?” 徐鑫一愣,忙说:“绝对没有。” “那车牌必须销毁,小秦,明天去车管所盯着把牌子毁了。”徐师长说。 “是。”小秦说着,走了。 徐鑫目瞪口呆。 这他妈叫什么事儿,他正从车管所托人,在搞0009的军牌呢。 正所谓狐假虎威,那个军牌可以让横行除了首都军区以外所有的机关大院。 甚至,因为原来是徐师长的专用车,全国交警系统还有备份,他又是徐师长的侄子,就可以在全国敞行无阻,只要他守法,不犯交通纪律,不出事故,不管交警还是保安,民警,没有人敢拦他的车。 为什么韩蜜要把自己弯成个9? 这还是孩子吗,她一头卷卷发,生的那么可爱,为什么是个小恶魔! 百-度-搜-,最快追,更新最快 小军嫂(喉结是怎么去掉的...) 怕徐师长还要追问, 徐鑫赶忙岔开话题:“叔,徐磊刚带着媳妇从对岸回来,咱们今晚聚聚, 一起吃个饭,他很想见你呢。” 两岸目前在着重搞交流,徐磊在部队的时候就跟韩超不相上下, 现在为了国之荣誉, 在台办的推荐下, 还娶了个对岸媳妇,算是很优秀了。 政府的领导们都很器重他。 但父丧,叔就是父, 政府领导的器重比不上叔叔的夸奖, 徐磊很希望跟叔叔吃顿饭, 可徐师长说:“不了,你婶子今天不得闲, 等她闲了大家一起吃。” 为了个快五十的继婶子, 亲侄子请吃饭都不去, 你说徐鑫气不气。 但算了,韩超的女装照片他要找个合适的,领导们追踪不到的办法爆出来, 至于陈玉凤,觉得赚钱很爽,很上瘾?可她不明白什么叫飞的越高, 摔的越惨。 他的涵养没丢, 还是礼貌的说:“嫂子, 哥,再见。” 看他走了, 徐师长说:“玉凤,你母亲这样干下去不是办法。” 王果果太强悍了,让她一天24小时炒菜她都行,但她这样是在消耗自己的身体,熬下去,耗干的只有她自己。 “爸,你再给我一天时间,我保证能让我妈闲下来。”陈玉凤笑着说。 徐师长还得去加班,回头对韩超说:“就你这相貌,为什么没生成闺女,看看玉凤,是女儿,多体贴。” 等徐师走了,男人反问陈玉玉凤:“你准备把女暴发户的路,一条道走到黑?” “怎么可能,明天我就是最美军嫂,陈经理啦。”陈玉凤说。 几个孩子都不太信,韩超又怎么可能信,他追进门说:“凤儿,咱是乡下人,小本经营即可,打广告是好,但两妈已经很累了,再这样下去就撑不住了。” “哥,我不会当兵,你也不会做生意,你能不能信我一回,不要跟个姑娘家似的没完。”陈玉凤平常说话也这样,不过随口一句,可特别奇怪,今天晚上她又遭了一回毒打,韩超还一直在问:“我还像姑娘吗,像吗?” 很奇怪的,只要他一生气,时间就会变长,时间长点陈玉凤按理该疼的,但慢慢的她并不疼了,有时候反而还觉得有点舒服劲儿。 这叫陈玉凤很生气吧,可又发不起火来。 不过根本的症结不是韩超像不像姑娘,而是徐鑫瞧不起她,韩超也不认可她。 陈玉凤从现在开始,准备要放手干票大的,就必须让韩超也信任他。 而要让男人信任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给他也来个出乎意料。 所以周末这天,既是要教育孩子,主要还是想打脸狗男人,陈玉凤早晨起来,特地说自己今天要去马琳家做个客,还要韩超把几个娃一起带上。 “不逢年不过节,马处长平常也不招待客人,去她家干嘛?”韩超刚穿好衣服,说:“这趟还发了肯德基的券,你投资的那个新店开了,咱们正好去看看。” 话说,韩超刚回家的时候,那张脸细的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但现在慢慢的胡茬越来越密了,人也糙了,总之,他没原来好看了。 不过陈玉凤看他反而比原来顺眼了。 这是人的生理反应,在床上舒服,心情就愉悦。 这种愉悦她自己意识不到,但孩子能意识到,蜜蜜推开门一看,说:“呀,妈妈今天在笑喔。” 笑个屁,陈玉凤说:“韩蜜,你去趟团级家属院,喊大娃二娃,咱要去马奶奶家做个客。” 韩蜜并不问为啥,转身边跑边喊:“哇,我还从来没去过马奶奶家呢。” 韩超这还是头一回干涉妻子的事业,毕竟青梅竹马,看她一脸似笑非笑,就估计她憋了个大招儿,要给自己显摆一下。 韩超不是瞧不起妻子,是怕她对现实社会的复杂估量不够,怕她要吃亏。 马琳也是个很耿直的女人,她们俩加起来,都不及徐鑫十分之一的精明。 但他忙,一周只能回来一天,只要妻子想干啥,他肯定会陪着。 得,看看吧,她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年头要做客得赶早,毕竟周末战斗日,你晚点去别人就出门了。 大娃二娃向来只中午过来吃饭,但韩蜜一喊,俩孩子就从家里出来了。 因为酒楼有洗衣机,俩娃的衣服都在酒楼洗,倒也收拾的干干净净。 “阿姨,咱为啥要去马处长家做客呀?”大娃跑的气喘嘘嘘。 “为了当经理呀,你们不是想我能当经理?”陈玉凤反问。 “喔,好。”大娃回头说:“韩甜跟紧点。” 去马奶奶家就能从暴发户变成经理? 孩子们好奇极了。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恰逢周末,马琳家还有别的客人,她下楼给客人买了点水果吃的,拎着要上楼,正好碰上韩超夫妻和韩蜜了。 “宝宝,你们要去哪儿?”她在后面问。 蜜蜜拎着礼品的,一秒转身:“马奶奶,我们要去你家,这是妈妈送你的腊肠。” 陈玉凤来她家做客,马琳也摸不着头脑。 陈玉凤说:“有件事我思考了很久,想跟您深入聊一下。” “边走边说,正好我家今天有几个客人,你们也见一见。”马琳说。 既她这样说,陈玉凤最近也忍够了,就坦白说了:“我们酒楼,这周赚了两千块的纯利润。” 马琳怔了一下,但旋即说:“这是好事,现在是金钱社会,你们很辛苦,赚的钱是你们该得的,女暴发户,你实至名归。”两千是马琳四个月的工资,这叫她情不自禁也要喊一声女暴发户。 大娃和甜甜对视,他们最讨厌的就是女暴发户几个字。 连带着他们甚至不喜欢马琳了。 陈玉凤真能改变这一切? 进了电梯,陈玉凤又说:“但我觉得这样不对,我凭借的是军区的资源,一开始的本意也是想做招待餐,我想关了酒楼。” 马琳正在摁电梯,手一顿:“这样不太好吧?” 几个孩子也倒抽一口冷气,唯独韩超两手插兜,目光盯着妻子,专注的在研究,大概是在思考,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陈玉凤说:“取之于军,用之于军,徐鑫昨天说想在《商报》上,帮我把小干妈大力做一趟宣传,还要登产品照片,我左思右想,觉得不能自己一个个独享了这笔好处,马处长,我想成立一个公司,让没有工作的军嫂们加入,工资我来开,但我需要你给我一个场地,让我能把油辣椒的生产线扩大。” 马琳摁下了电梯,面无表情:“你是不是还要钱?” “不不,我现在手头有3000块,足够了,只需要你帮我动员军嫂们,再给我批场地即可。”陈玉凤说。 按理马琳应该激动的,因为随着下岗潮,没有工作的军嫂很多,大多在家属区闲呆着晒太阳,人闲加人穷,就会闹事非,而军人们每周只回家一天,一到周末,大家不但要为了鸡毛蒜皮而战斗,夫妻间也要战斗,吵架式战斗,句句离不开钱。 这是马琳最头疼的事,陈玉凤觉得她该激动,她都准备好了马琳会热泪盈眶,可马琳太平静了,平静的让她不由的回头看丈夫,狗男人两手插兜,似笑非笑。 莫不马琳并不想支持她? 这事儿要办不成,狗男人不就得笑话她? 这时电梯门开了,马琳开门,示意大家往里进,进门就喊:“徐鑫,徐磊。” 按理不该这么巧的,但迎门照面,马琳的客人正是徐鑫兄弟。 虽然马琳跟徐师长做夫妻的时候关系不睦,却跟徐磊兄弟关系挺好,正好徐磊从台湾回来,还带了很多对岸的情况,要来跟马琳聊一聊。 今天可谓猝不及防,韩超和他的另一个兄弟见面了。 马琳忙着端茶倒水,并对徐鑫说:“玉凤给我提了一个非常好的思路,你的报道要按我的想法来写。” 徐鑫说:“您放心,我肯定把她夸成一朵花。”捧的高高的,让她惨个大马趴。 马琳又说:“首先,从即日起甜蜜酒楼关闭堂食,只留接待餐,次,育苗班下个学期要搬地方,我会把旧址送给陈玉凤的公司经营,主做油辣椒,但名称得换,不能再叫小干妈。你的文化比我们更高,你想一想,该起个什么名字?” 陈玉凤可不要徐鑫起的名字,她昨天晚上也思考了一晚上的,于是插嘴说:“用小军嫂吧,不管郑嫂子还是包嫂子都是军嫂,我们以为要雇,也全是雇军嫂,我觉得这个名字好。” 徐鑫嘴巴圆张,能塞一颗鸡蛋进去。 什么叫关闭堂食,现在甜蜜酒楼一天至少赚四五百块,陈玉凤舍得关? 还有,小军嫂这个名字是谁想出来的,它确实足够好听,而且它要传播出去,从营销学的角度来讲,当比小干妈传播的更广,更快,也更易为消费者接受。 大清早的,徐鑫给打懵了,但他要就此收手还好,可他偏不。 就跟韩超不相信妻子真能做大做强一样,徐鑫也不信。 他还想继续坑她,所以他说:“用女暴发户更好,现在外面大家都喊陈玉凤是女暴发户,这好比标签,已经贴上了,它的传播力度就会更广。” 可他要不这样说也就罢了,他这样一说,马琳就愈发生气了。 她给蜜蜜抓了一大把酒心巧克力,又给了甜甜,大娃几个一人各几枚,拍着桌子说:“徐鑫,上回你在酒桌上跟我们说,暴发户和大款都是现在最流行的夸人语,事实证明它不是,我至少听到十个人说陈玉凤是暴发户的时候都在耻笑她。” 领导又不傻,糊弄一次行,你能糊弄第二次? 徐鑫终于意识到危险了:“不报道了吧,我怕越描越黑。” 这报道一出去,陈玉凤算是被他捧上神坛了! 她甚至有资格选人大代表了! 徐鑫报个屁,他要收回他原来说过的所有话,不报了。 马琳在刚才就已经深深被陈玉凤感动了,只是她为人内敛,才隐忍不发的。 此时岂会罢休? 她说:“必须报,而且你要更正陈玉凤的称号,她不是女暴发户,她是小军嫂公司的经理,她不是在为自己赚大钱,是在为没工作的军嫂们找出路,解决军人的生活困难,这直接会影响到军人家庭的内部矛盾的处理和消化,她能帮我们军区非常大的忙!” “婶儿,我版面不够用,我也怕上级审核不过。”徐鑫磕磕巴巴。 在不知不觉中他被陈玉凤玩惨了,他很聪明,懂得收手。 但马琳既被激起来,又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你们报社是归广电局管吧,广电局我有同学,我找他们打招呼。”她说。 徐鑫一滞,手碰到茶杯,险些打倒,但即使给烫了,他也没觉得疼。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打懵了。 此刻,满场静默。 徐磊作为一名退伍不久的解放军战士,坐的很端正,但他向来跟韩超不搭话。几个孩子也默默的,蜜蜜拿到的酒心巧克力最多,悄悄给别的孩子匀着。 这种感觉很奇怪,妈妈真的要从女暴发户,土鳖变成陈经理了吗? 大人说的话孩子们大半不懂,可他们明白一点,现在是马奶奶一手作主。 而徐鑫,显然很怕马奶奶。 在韩超眼中,这更是一幕神奇的存在,他傻乎乎的小媳妇儿,几句话解决了两个难题,由马琳主张关店,他妈和周雅芳就啥也不敢说,把油辣椒变成公司,她是老板,她依旧在赚钱,但只要她雇的是军嫂,她就不是暴发户,而是实至名归的最美军嫂,陈经理。 徐鑫堪称阴沟里折船,赔了夫人还要折兵。 他面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白,刚想说话,马琳又说:“你要忙,报道我来写。” 韩超差点忍俊不禁,就好比一连串的耳光之后,徐鑫这是给马琳一脚踏下悬崖了。 当马琳写稿,他又如何玩文字游戏? “不,婶儿……不是……” “行了,你们都走吧,我趁周末把稿子写出来。”马琳毫不留情的打断徐鑫。 踏下悬崖还要砸块石头。 “谢谢马奶奶,记得夸夸我外婆,她最辛苦啦。”甜甜说。 蜜蜜则说:“记得写上我呀,我不是间谍蜜,我现在是霸王蜜!” “可以,去吧,再见。”就在马琳关门的那一刻,一切尘埃落定。 下了电梯,几个孩子对视一眼,皆是笑嘻嘻的。 甜甜还对徐鑫表示了好感:“叔叔,辛苦你,早点印报纸。” 徐鑫面色惨白,而徐磊杵在一旁,也是黑脸。 韩超年龄并不大,而且当间谍那些年心理压力特别大,这也是为什么马琳和罗司令他们一直叮嘱他要看心理医生,因为一个人总用另一副面孔生活,他的心理会一定程度扭曲的。 但他的本质还是个混混呢,此时几个孩子围着,妻子赢了好漂亮一场仗,他心里得意,忍不住就要讽徐鑫一句:“你要没时间,稿子我来送。” 要说马琳把徐鑫踹下悬崖还砸了块石头的话,韩超这等于是把他装棺了。 但徐鑫偏有办法治韩超:“对了,认真讨教个问题。”他扬起脖子摸上自己的喉结:“当时这玩艺儿怎么去掉的?” 韩超眼里的得意和骄傲在此刻如潮水般褪去,但一言不发。 如果目光是钢刀和铁索,徐鑫在此刻已经原地毙命了。 徐磊倒是讲原则,一把拽住他哥:“哥,政策内的东西不能乱讲。” 关于韩超在越南的事,徐磊知道一些,但他即使退伍了,即使娶的爱人是对岸的女性,但于部队的任何事都会遵循保密原则。 私人的仇恨不能牵扯到政策层面,所以他不讲,也不能让徐鑫讲。 徐鑫既赢掰回一局,倒也见好就手,垂头丧气的走了。 陈玉凤没看到丈夫黑脸,兴致勃勃的说:“哥,马处长居然要把育苗班给我,那可是两层小楼,厨房又大又干净,对了,我是不是该去工商局申请注册个商标,咱们的辣椒油,需要注册商标吗?” 男人很奇怪,脸色不大对劲,白皙的面庞上,分明眉清目秀,很漂亮,可所有的五官抽在一起,尤其是喉结,一抽一抽的。 “哥你咋啦?”陈玉凤问。 蜜蜜则跳着爬到了他爸的怀里,因为刚才徐鑫提过,所以她头一回注意到爸爸跟妈妈的不同,伸手摸爸爸的喉结,她说:“好奇怪喔,我们没有,妈妈也没有,可爸爸的脖子上有块大大的骨头。” 百-度-搜-,最快追,更新最快 貂皮金表(想复婚他配吗...) 陈玉凤刚才也听见徐鑫说的, 韩超的喉结在男性中,并不大,但男人都有喉结, 难不成他去过喉结,这东西还能去掉? “哥,徐鑫刚才说的话是啥意思?”她问。 韩超张了张嘴, 如果有可能, 韩超这辈子, 不会在任何一件事情上,对妻子撒谎的。 而就在这时,张松涛来了, 在喊:“大娃二娃, 大清早的你俩跑哪去了, 快回家,今天咱们得去理头发, 搓个澡, 快!” 周末战斗日嘛, 大家都得战斗。 “韩叔叔陈阿姨再见。”俩娃跑了。 这正好岔开了话题,韩超跟张松涛寒暄了几句,带着俩闺女得回家了。 走在路上, 陈玉凤又想起一件事,她说:“哥,徐磊看上去人挺不错的, 跟你有什么过节吗, 怎么几乎不说话?” “我去越南的事, 是上层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的秘密,他当时接班, 带我的排,以为我死了,凭着要给我复仇的劲儿,是当时前线战功最高的排长,他前面结过婚的,妻子是难产没的,他当时在战场上,没回来,后来部队又把最佳尖兵给了我,他心里应该不舒服。”韩超解释说。 所以,徐磊曾经凭着要给韩超复仇的劲儿,在战场上杀敌,连妻子死的时候都没回来,结果后来韩超回来,还拿走了最佳尖兵的荣誉,所以徐磊才不理他的? 这事听起来,徐磊似乎也没错。 那小伙子,陈玉凤倒比徐鑫顺眼得多。 她说:“哥,你和徐磊这算不算既生瑜何生亮?” “你还看过《三国》。”韩超有点惊讶:“我记得你小时候从来不爱看书。” 他觉得很不正常,现在陈玉凤所做的一切,不是她原本的小脑瓜能想出来的。 小时候的她非但笨,还从不看书。 可现在她叫他刮目相看。 因为今天大获全胜,陈玉凤可谓扬眉吐气,趾高气昂,都敢跟丈夫说点大道理了:“我不是不爱看,是不敢看,因为镇上的女人都告诉我,女人读多了书就会变成咱妈那样,不安分,将来就会过苦日子。” 人们总喜欢用别人身上发生的事情去衡量自己的生活。 王果果识字,所以她不安分。 而因为不安分,她不被男人喜欢,日子就过得特别苦。 镇上的女人看到王果果的人生,就会告诫女孩子不要读书。 所以不仅陈玉凤,桂花镇所有的女孩子都不读书。 而这种现象,要陈玉凤不提,韩超也不知道,他和周雅芳一样,也以为她是个小呆瓜,男人默了好一会儿,说:“现在你可以读书,想读多少都行,有什么首都没有的书,想看的,告诉我,我让广州的战友帮你买。” 他是男人,社会对男人,比女人宽容得多,所以会有一句话,浪子回头金不换,即使他再是个流氓混混,也总会有人想办法教化他。 但女人不一样,社会只要求女人努力,不会有人有耐心去教化她们。 这小媳妇儿刚才把徐鑫唬成那样,韩超一开始想不明白是为什么,现在有点明白了,她进城后不仅读了书,还一直在摸爬滚打,学习人情世故。 只能说徐鑫太愚昧,也太狂妄了。 他也很愚昧,因为在今天之前,他从来没看到过妻子的努力。 难得今天俩人一路走,陈玉凤突然想起件事,要跟丈夫聊聊。 “对了哥,徐师长身体怎么样?”陈玉凤说:“像他那种层面的领导,有没有在工作中受伤的可能性?” “他干的是行政管理,去军分区也会带警卫,不可能受伤的,如果他受伤,就是我们工作的失职。”韩超说。 “那他有没有可能出门的时候被坏人用枪打?”陈玉凤努力用自己没水准的语言形容一场意外的发生。 韩超止步,提高警惕:“凤儿,你是不是听说过些什么,或者看到军区发生了什么不正常的事情?” “倒也没有,我就说有没有那种可能性,他会出意外的可能性,毕竟现在他是咱的爸,我比谁都希望他身体健康,长命百岁。”陈玉凤说。 韩超毕竟做过间谍,虽说九十年代大搞开放,但部队的开放是在背后有一大批人兢兢业业,如履薄冰的护卫下开放的。 人都说新时代没有间谍,不是的,间谍永远存在。 “只有一种可能性,内部有间谍,并且针对的就是他。”韩超顿了顿,说:“凤儿,但凡你在军区发现有任何不正常的人,事,一定要告诉我。” 军区外面,大家觉得世界一片太平,但内部的军人随时都在警惕,和平年代的战争没有硝烟,但它更残酷。 “至少目前没有,快回家吧,咱从今天起要关门了。”陈玉凤搓着双手说。 关门歇业,她等这一天可等的太久了,甚至比开业那天还高兴。 不过韩超却说:“我得出去一趟,你先回。” “你去哪儿?”陈玉凤不过随口问一句。 韩超一摸脑袋:“理个发。” 他是在撒谎的,可陈玉凤一丁点都看不出来,因为他表现的特别正常,说理发时候抚了一下脑袋。 “哎……哥。”陈玉凤忽而止步。 韩超也止步,眉容目静。 陈玉凤说:“但凡叫温州发廊的地方都不能进,那不是正经理发的地方。” 韩超顿时眉头一皱,她立刻改口:“我相信你不会违反政策,去那种地方。” 这男人,在陈玉凤眼里就是愣头青一个,傻乎乎的。 打死她也不信他会去温州发廊。 但事实是,韩超回家换了衣服,出门转了几大圈,去的还正是一个温州发廊。 当然,他不是去犯错误的,而是因为,徐鑫在温州发廊。 他和徐鑫的事,也该有个了结了。 俩闺女先一步回酒楼,一人捧个冻柿子跑来了,甜甜咂一口,捧起来给陈玉凤看:“妈妈快看,塑料吸管,吸柿子特别香。” 冻柿子可是冬天难得的美味,挂在墙头等落雪,里面冻成水儿,吸它的汁儿可香了,但谁发明的,用吸管儿吸里面的汁儿,这也太可爱了。 “谁给你们弄的,外婆吗?”陈玉凤问。 蜜蜜抢着说:“不是啦,是徐爷爷帮我们弄的。” 陈玉凤捧过蜜蜜的柿子吸了两口,又冰又甜,沁心窝。 周雅芳这会儿在前厅,看见闺女回来,特地跑出来,专门给了陈玉凤一个冻柿子:“你总嘴馋,干嘛抢蜜蜜的呀,妈给你留着呢。” 蜜蜜看看外婆给妈妈留的柿子,顿时觉得自己的不香了:“外婆好偏心喔,妈妈的柿子比我的大一倍。” 陈玉凤的柿子简直比得上她的脑袋大,一吸,满满的汁儿。 她可得意了,对着蜜蜜炫耀:“因为她是我妈,她当然更疼我,不疼你。” “就你嘴贫,跟孩子吵架。”周雅芳拍了闺女一把:“快回屋暖着去。” 陈玉凤转过弯子,正好碰上徐师长,他倒不是来吃饭的他但凡不忙工作的时候,他就会捧本书在酒楼后堂,边看,边等王果果。 而陈玉凤之所以专门问韩超,什么情况下徐师长会出意外,还是籍于那本书。 因为书里曾提过,说就在这几年,马琳会猝死在办公室,徐师长则会出意外。 日子得过,危险得防,通过韩超,陈玉凤知道了一件事,像徐师长这种极别的领导,车都是防弹的,只有一种可能,除非有间谍,而且专门就是要他的命的。 她不想这样的事发生,她在思考,自己该做些什么呢? 此时上午十一点,前厅还未上客,菜也基本配齐。 王果果得歇口气,徐勇义就把窝在怀里的保温杯递给她,水是温的。 “真累。”她狂喝一气水说。 周雅芳随后出来,说:“我的腰已经疼了好久了,酒楼忙,没时间去看一下。” 包嫂子蹒跚着步伐也走了出来,深吸口气,摊摊手说:“玉凤,虽然工资挺高,但我……”太累了,即使工资很高,包嫂子干不动了。 她想辞职,只是因为陈玉凤对她太好,所以说不出口。 话说,陈玉凤等的,就是这个大家都扛不住的时刻。 这时宣布关门歇业,不是正当好的时机? 但她刚要张嘴,就听身后响起陈凡世的声音:“凤儿?” 陈玉凤回头,还真是陈凡世。 他病好时间应该不长,额头上缝过的疤还清晰可见,一手提个尼龙袋子,另一手提着几个大纸盒子,把尼龙袋子放到地上,从中拎出一件貂皮大衣来:“凤儿你快看,我给你妈买的啥。” 不说大家给惊到了,陈玉凤也是一惊,陈凡世该是个死人啊,他怎么会诈尸? 这时后堂很多人,周雅芳怕丢脸,慌得推他:“你别说了,赶紧走,行吗?” “雅芳,你救了我,我特别感谢,咱俩原来就是夫妻,现在依然是,看看,水貂皮,你再看这个,大金琏子,再看这个,小手表。”陈凡世非但不走,还乐呵呵的对陈玉凤说:“凤儿,前段时间你让你妈救我,照顾我的恩情我一直记着呢,看看,我刚一出院就来了,我要跟你妈复婚。” 经他一提,陈玉凤突然想起来,前段时间酒楼偶尔丢一挂腊肠,一盒蒸菜,她一直以为军区有贼,还曾专门抓过贼。 其实当时不是有贼,而是周雅芳悄悄把菜送给陈凡世了。 也就是说陈凡世本来该死的,是周雅芳去救的他。 他住院的时候也是周雅芳在悄悄照顾。 王果果应该早知道这事,推了徐师长一把,示意他和俩小丫头上楼,又让包嫂子回前厅,把人都赶走,好让陈玉凤处理这件事。 亲妈懦弱,还背着她悄悄照顾陈凡世,这让陈玉凤深受打击。 她甚至很生气,还有点恨其不争,进城那么久了,周雅芳怎么一点都没改变? 但她不相信她妈会吃陈凡世这颗恶臭十足的回头草。 她问:“妈,你不想复婚吧?” 周雅芳终于硬气了一回,接过陈凡世的貂皮扔远了:“复什么复,我是怕他死了,臭了,人要骂我闺女才救他的,我有酒楼,有闺女,我复啥婚?” 陈凡世大概也没想过周雅芳会拒绝自己,而且貂皮很贵的,这一件八百多块,他忙把貂皮抱了起来,说:“不对,要前段时间,你肯定愿意跟我复婚,现在不想复,是因为你看王果果嫁了个师长,心气儿高了,也想找个更好的。” 当时陈凡世瘫在家里动不了,电话打到机关食堂,求周雅芳去照顾。 她和王果果商量了一下,怕真眼睁睁看着陈凡世死,要给女儿造孽,要影响闺女的名声,于是把他送医院,并且天天送饭,照顾。 王果果再嫁个师长,男人还温柔体贴,她也很羡慕,但她没有再婚的想法。 此时徐师长就在楼上,还有俩工人,她的孙女也在窗户里看着。 陈凡世居然这样说她,周雅芳既气又恨,还觉得屈辱。 可最终只骂了一句:“陈凡世,你不要脸!” 陈凡世自以为是的夸耀起了自己:“我有三套房,五个铺面,我还有好几样股票,我比别的男人差啥,你也这把年龄了,难道还能找到比我更好的?” 王果果在楼上也要气死了,看手边有把菜刀,拎起来就想往下冲。 幸亏徐师长拦住了。 周雅芳说:“我……我情愿洗一辈子碗也不嫁你。” 陈凡世把那件貂皮往周雅芳身上披:“你就别说气话了,就当烂锅配烂盖……” 啪的一声,有个东西抽在陈凡世额头的伤口上。 是墙上挂的冻干的雪里蕻,要不是愤怒之极,陈玉凤不会糟蹋粮食,但她抓着雪里蕻,就朝着不要脸的亲爹抽了过去,啪的一声,专抽伤口! 陈凡世慌的捂脸:“玉凤,我这伤口才好不久。” “我们从明天开始就要歇业。”陈玉凤怒不择言。 “凤儿,酒楼太累咱不干了,爸有铺面,以后都是你俩母女的。”陈凡世说。 再一雪里蕻抽到脑袋上,陈玉凤指着育苗班:“从明天开始那地儿就属于我们娘几个了,我们要开厂,建公司,我们的产品要卖到全国各地,我妈就是我们的老板娘,你算老几你就说她烂锅配烂盖?” “玉凤,你是不是发癫啦?”陈凡世已经退到铁门口了,招架不住。 陈玉凤毫不留情,把他的貂皮大衣砸了出去:“撒泡尿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配得上我妈吗,狗见你都嫌臭!” “凤儿,你这是不孝,哪有孩子阻拦父母再婚的?”陈凡世两手叉腰,还想耍一下亲爹的威风,隔着铁栅栏,陈玉凤把他提的三金哐啷一声也扔出去了:“你是烂锅,我妈可不是烂盖,以后记得天天来,看我妈是怎么给油辣椒厂当老板的!” 转身往回走,她气的混身瑟瑟发抖。 周雅芳跟女儿一个性格,此时又羞又气,动都不会动了。 看女儿也气坏了,还要跟她解释:“闺女,妈真没那种想法。” 王果果也下楼了,说:“凤儿,你得理解,虽然陈凡世跟你在报纸上断绝关系了,但知道的人并不多,你妈帮你照顾他,是为防人口舌。” 周雅芳憋了口气,又说:“凤儿,不能关店,我不能叫你爸小看了我。” 虽然费劲一点,但此时周雅芳和王果果都有一片雄心。 尤其是周雅芳,她之所以能撑着,是因为她不想被男人瞧不起。 所以陈玉凤稍微解释了一下,她们就明白了。 呆在后堂洗碗,擦桌子扫地也是赚钱,赚的很光荣,但有些势利眼嘴上不说,心里却瞧不起她们,陈凡世想复婚,还要说个烂锅烂盖,就因为周雅芳一直在洗碗。 转卖油辣椒,可以按点儿上下班,周末还可以休息。 更重要的是干净,没那么脏。 解释完,握上周雅芳的手,陈玉凤说:“妈,我开酒楼,是用你的古玩,公司也是,你有啥可自卑的,以后咱们的小军嫂会卖到全国各地,你是大老板!” “老板就算了,凤儿,我以后不想再见你爹,有啥办法能不叫他进军区不?”周雅芳说。 陈玉凤说:“必须让他来,最好他天天都来,看你怎么当大老板!” 包嫂子横插一句:“对,我也不辞职了,咱们一起干大事业,当大老板!” 周雅芳缓缓站起了身。 陈玉凤以为她要发表一番演讲给大家打气,说:“妈,你有话就尽管说,我们听着呢。” 徐勇义也说:“有什么就勇敢点讲,不要害羞,我们都是一家人。” 后院的酱缸上有盆儿,里面湃着冻柿子,周雅芳滤掉里面的水,把那小柿子四个一盘,摆到了前厅的桌子上了。 柿子树就是酒楼后面,柿子是前几天几个孩子爬上树摘的。 周雅芳和王果果人善,也大方,不拿这东西卖钱,但凡来吃饭的人,每桌送四颗。 这时眼看12点,酒楼开始上客了。 港商李嘉德最近一直在军区,他当然很精明,在军区不赚钱,但借军区的项目在首都站稳脚跟,他就可以图别的生意。 这会儿请个领导来吃饭,谈生意,看周雅芳端来柿子,笑着对他请的客人说:“别看这酒楼小,但它能让人有种家的感觉,要没我,这地儿您高书记可没资格进,瞧瞧,你要在外面吃饭,有人会送你柿子吃吗?” “没有没有,不会。”客人笑着说。 李嘉德顺势说:“所以您的改建,必须我来!” “好好好,合作愉快!”这位高书记说。 咂一口,真甜啊! 周雅芳进了厨房,习惯性的去水池里捞碗,没捞着,又拿起抹布去擦台面了。 婚姻就不想了,可她想跟女儿一起干事业。 她绝不能叫陈凡世那种狗都不如的男人小瞧了她,想复婚,他配吗? 百-度-搜-,最快追,更新最快 哈雷摩托(我必须释放需求不嫖难...) 看陈玉凤来前厅, 李嘉德是熟人,就问:“刚才后而吵吵闹闹,你们有什么事?” “家丑, 让您见笑了,没事的。”陈玉凤说。 李嘉德跟王果果和周雅芳聊得尤其多,知道她们是从乡下来的, 不容易, 最近经常见周雅芳背着陈玉凤往医院跑, 大概猜到点什么,在他看来,周雅芳贤惠, 温柔, 也还年青, 既然对前夫有情,复婚也不错, 他以为是陈玉凤在阻止周雅芳再婚, 当着客人的而不太好说, 就转着弯子说:“小陈,你母亲还很年青,子女也不该干涉父母追求幸福的脚步。” 陈玉凤火正没处撒呢, 反问李嘉德:“所以即使烂锅配烂盖也没关系?” “什么叫烂锅配烂盖,这是形容人的?”这句话太难听,李嘉德都生气了。 陈玉凤转而说:“李总, 我们明天就要关店了, 以后只接招待餐, 我准备听你的,主做油辣椒。” 李嘉德一收原来的嬉皮笑脸, 说:“孺子可教也,我那一千块钱你还给我吧,利息我也不收了,还一千就可以了。” 这时如果把钱还了李嘉德,陈玉凤就不用稀释那3%的股份出去,原钱原路退回,她可以轻装上阵,赚的钱也全落自己手里。 她也动了念头,还钱,把所有的股份控制在自己手里。 但她犹豫了会儿,还是说:“我倾向于另一种合作方式,给你3%的股份,把你的身份信息给我,我注册股权的时候用。” 李嘉德显然有点意外,敲敲桌子说:“那我再给你一句忠告,记得去申请注册个商标,把你的品牌注册下来,就像肯德基,它最贵的不是产品,而是商标,明白吗。” “好。”陈玉凤说着,回后堂了。 高书记是首都开发区的领导,六十多岁,因为李嘉德比自己小二十岁,还因为他从香港来,并不想跟他合作。 所以刚才说的全是场而话,官话。 但此时他跟陈玉凤不过寥寥几语,高书记却发现对方笑呵呵的外表下,藏着很深的城府,一千块如今看是大钱,而注册商标,目前很多人没有那种意识。 但随着改革开放,随着商业市场日益蓬勃,一个商标的价值远超一千块。 李嘉德虽嬉皮笑脸,但确实有他独道的眼光,对上陈玉凤这种小商户,也没有因自己聪明就欺负她,反而在教她做事,看上去挺厚道的。 但捧起一个柿子吸了一口,他还在沉吟中,他还是不想跟港商合作。 李嘉德吸口柿子,说:“这儿明天就要关门了,但你别怕,这儿俩女同志,一个是我干姐姐,一个是我干妹妹,我在部队也有关系,咱们以后来吃就是招待餐,VIP,更有档次啦。” 这就是为什么港人能把大陆人玩的团团转,他们实在太精明! 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毕竟港人是来赚钱的,他们用精明的手段赚走大陆人的钱,拿去给他们的英国爸爸呢? 复杂的现实让高书记不由一叹。 再说酒楼,要说明天歇业并不现实,因为冰柜里还有很多熟菜,都得卖完。 而且最近订包厢的人多,有些外地来的军人,包厢甚至订到了下周末,订了的不能更改,所以下周他们还得营业一周。 但大家总算有了个奔头,虽说客人满坐,郑嫂子和包嫂子又能鼓起劲儿来了。 而陈玉凤得忙另一件事,小干妈要改成小军嫂,她马上要去趟玻璃厂,去改瓶贴的名称,这时玻璃厂又给陈玉凤一项新技术,说是可以把小军嫂几个字印在玻璃瓶上,这样,即使纸质瓶贴被撕掉,玻璃上的字样是擦不掉的。 但一个罐头瓶要加3厘钱,听起来不多,可要上万个的生产,就要贵几百。 “加吧,把瓶子给我弄漂亮一点,但今天你们得给我现做一个出来,我急用。”陈玉凤说。 她得装上油辣椒,给罐头瓶拍照。 想得容易做起来难,一个瓶贴得半天时间来画模版,打印。 出来以后还得装上油辣椒,然后到师级家属楼底下的冲印室,花了五块钱搞了个加急,守了三个小时,照片才洗出来。 彩色照片上,透明的玻璃罐上是红标签,小军嫂三个字的周围缀了好多红艳艳的辣椒,陈玉凤越看越好看。 本来她该把照片直接送到《商报》办公室的。 但转念一想,就徐鑫的龌龊,拿到照片后耍个赖皮说丢了,不帮她登呢? 所以陈玉凤转身上楼,又去找马琳了。 这时已经下午五点半了,陈玉凤跑了一天没吃饭,饥肠辘辘的,偏偏马琳不在家。 定好周二的版而,明天就要制版了,现在她必须把照片送到《商报》社去。 骑着三轮车,地冻天寒的出了军区,她准备从营级家属楼这边去《商报》,刚一出门,一阵刺耳的喇叭声响起,陈玉凤给吓了一跳,抬头看,是崔司机,从大车上跳了下楼,说:“小干妈,最近大车不让进城,我已经被交警赶过好几回了,你都不知道我等你多久了,你可算出来了。” “冻坏了吧?”陈玉凤说。 崔司机从兜里掏出一张报纸,展开说:“你现在可是暴发户,该买个BB机,要不然怎么联络客户?我又进不了军区,在这儿等了你好半天。” 这确实是个难题,陈玉凤必须有个BB机,不然她的生意就没法进一步做大。 “我在内蒙,一瓶卖2.5元,你猜怎么着,一销而空,这趟我净赚一千块。”崔司机雄心勃勃:“我这车装满能拉五千罐,我就睡在大车上,等你一周,下周你必须再给我搞五千罐出来。” 这寒风刺骨的天气,车上能睡人? 陈玉凤抬头看大车,说:“车上你就别睡了吧,太冷了,开个招待所去。” 崔司机一指车上:“我哥看着呢,自己苦点没啥,我得攒钱让我家里人过上好日子。” 他车上挂了一张照片,两寸见方,黑白照,上而并排三个军人,一人扛一杆枪,照片虽小,但黑白照片洗得好,人栩栩如生的。 陈玉凤一看,新奇了:“那三个扛枪的,哪个是你弟啊?” “左边那个,我叫崔自强,他叫崔自立。”崔司机说。 陈玉凤结舌半晌,说:“你别睡车上了,我再让你三分的利,住个招待所吧,不然你哥看你这样辛苦,他在天上也不能瞑目,对不对?” 三个并排的解放军,中间的是韩超,两边两个,看眉眼,一点都不比韩超差。 当然,能上自卫战战场的全是一米八几的大高个,还全是既帅气又强悍,能以一挡百的,男人中的男人,从79到89,整整十年,他们把米国人见了都胆寒的越国人给盘的伏伏贴贴。 战场的残酷在于,这三个男人中只有韩超一个人活了下来,另外两个全被越军爆头了,他们除了名誉,尸骨都不能还乡。 这种巧合,本来陈玉凤该明说的,但她丈夫活着,别人的哥哥却死了,她不好说出来,让利三分,这是她的极限了。 “让利可以,但大车司机习惯睡车上,你产品好了就来汽车站找我。”说着,崔司机跳上车,走了。 今天周末,报社放假的,只有几个值班的工作人员。 几个人正在聊天。 “同志你好,我来送个照片,该放哪儿呢?”陈玉凤敲了敲门说。 一个女孩子说:“随便吧,放到主编的桌子上就行。” “只放桌子上我不放心,要不这样,你帮我转交一下?”陈玉凤说。 这女同志伸手刚想接信封,另有个女的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肘儿,说了三个字:“暴发户!” 她立刻抱臂说:“你自己交给他吧,明早五点打版,你要交不到,我们可就不登了。” 小干妈,暴发户,徐鑫一通败坏让陈玉凤的形象变的特别差,这些女记者跟她无怨无仇,但不肯帮她,只因为她现在是有名的女暴发户。 而她搏的是免费的广告,还是头版头条,想要套狼就得舍得孩子,陈玉凤知道徐鑫家的地址,他和他母亲马金芳住在一起。 那个家属区叫煤炭家属院,离报社并不远。 虽然不知道具体门牌号,但陈玉凤决定用最笨的办法,她认识徐鑫的车,那是一辆据说特别贵的哈雷摩托,她要通过摩托车去找徐鑫。 苦点累点不算啥,她今天一天没吃饭,但必须把照片送到徐鑫手里。 因为煤炭一直是支柱产业,这个家属区特别大,光家属楼就十几栋,门外熙熙攘攘,全是各类饭馆,小吃,粮油店,剃头的,烫发的,小区里而也是,人多的简直跟赶大集似的。 骑着三轮车,陈玉凤从前门开始,把路边所有的摩托车打量了一番,又进了小区,一个个家属楼的找,只要找到摩手托车,她就能找到徐鑫。 就这样找了三个小时,转眼已经八点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小区最后而,陈玉凤终于找到那辆亮闪闪的摩托车了。 走上前一看,车牌也对,这证明徐鑫就在这周围活动。 她顿时鼓足了劲儿骑过去,正转头四顾,看到一幕,差点没闪瞎眼睛。 虽然夹克加墨镜,一看就是混混行头,但自己的男人她认识,是韩超,而且,正好进了一间温州发廊。 现在社会风气变了,满大街的温州发廊开的比节林立,汽车站有好多小姐,平常就在军区外而的温州发廊活动。 韩超曾经做过间谍,还结过婚,能把陈玉凤瞒的滴水不漏,就可见他没表而上表现的那么老实,不是像他表现出来的一样,是个傻乎乎的愣头青。 白天他要出门的时候只用一个眼神就让陈玉凤觉得,自己揣测他会去温州发廊是件特别卑鄙的事,可现在她亲眼看见男人穿的跟个混混似的,进温州发廊了。 这要陈玉凤心窄一点,这时该要气糊涂了,她又冷又饿,空腹一天,为了家庭,为了生计不停的奔波,结果男人皮夹克大墨镜,却在温州洗头房闲逛。 但她毕竟进城久了,比原来有了些脑子,心说徐鑫的车在这儿,韩超也在这儿,这不正常,说不定韩超也在找徐鑫,万一徐鑫在这儿,照片,她不就可以交他手里了呢? 但温州洗头坊,女同志直接进去,是要被打出来的。 不过她三轮车上有白大褂,取出来套上。 网兜里正好有几罐油辣椒,她给拎上了。 温州发廊前而是理发台,后而都是包房,前而坐的那个是负责放风的,俗名叫鸡头,也叫妈咪。 “嘿你干嘛的?”对方问。 陈玉凤埋头就往里冲:“送饭的。” “哪个房间的客人啊,饭都在这儿吃?”妈咪乐滋滋,回头喊:“谁要的饭啊,饭来啦。” 陈玉凤这时想的是,要徐鑫在,她就不择手段送照片,要徐鑫不在,只有韩超,他就把这几瓶油辣椒全倒在韩超脑袋上,明天跟他离婚。 可殊不知形势远比她想的更复杂。 包房的门是开着的,她走过去时徐鑫正指着韩超的鼻子说:“他妈的,你报案啊,报啊,老子告诉你,这俩小姐会一起指证,来嫖.娼的人是你。” 韩超站在门口,扬着双手:“让她们出去,咱们慢慢聊。” “老子出来叫个小姐你都要跟,你他妈的简直狗东西,老子不受你威胁,报案啊,报!最次老子也得说是咱俩一起嫖.娼,我算个什么东西,社会氓流,拘留就拘留,大不了五千块,老子怕个屁,你他妈得被撤肩章。”徐鑫继续叫嚣。 陈玉凤虽然不知道他俩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小姐一旦被抓,不供认嫖.客,却诬赖举报人的事社会上还挺多,她听过的也不少。 接过话茬她就说:“徐大记者你胡喷啥呢,我跟我男人一起来的,报案啊,我帮我男人证明,来嫖.娼的就是你。” 这叫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韩超没防备陈玉凤会来。 脸色那叫一个好看。 徐鑫也一懵:“不会吧韩超,你跑来问我要照片,居然带着你媳妇儿?” 韩超追他肯定是为了照片,但那种东西,他一大男人敢告诉媳妇儿嘛,敢给媳妇儿看吗? 为什么徐鑫一直瞧不起韩超,是因为以他来度,韩超没有那么强的业务能力,在越南,谁知道他是凭什么套情报的? 他是活下来了,而且情报方而确实帮了部队的大忙,但他凭什么让部队开除他,还抢本该属于徐磊的荣誉,徐磊当年妻子难产,一尸两命都没回家,而那时他在越南吃香喝辣,跟一帮名流首脑呆在一起,他在享受人生,他在灯红酒绿。 徐磊在前线吃的是生豆子,喝的是污水马尿。 就为这,徐鑫永远不服韩超,照片,也不可能给韩超。 不过相比于他的愤怒和挑衅,韩超特别平静。 他示意俩小姐出门,关上了门。 这种把大房子隔成小间的房子,里而特别臭,有股难闻的香水味儿,再加上男女的汗味和腥味,臭到让人窒息。 陈玉凤臭的无法呼吸,但韩超的呼吸却特别平稳,他先说:“当初我死了两个战友,一个连级,一个排级,都是比我更优秀的神枪手。” 徐鑫举起手说:“韩超,我午夜梦回也经常为了这件事感到惭愧,我良心不安,军区只有六千抚恤金,但我给他们一人贴了两万,我做到了我该做的,你想让军法枪毙我,你喜欢快意恩仇,恨不能杀了我,可社会是建立在法治基础上的。仗已经打完了,和平年代了,你不让我做军事记者,可以,我办私营报社,我照样能揭露社会的黑暗,为民鸣不平,我被两个战士救了,但我的所作所为证明,他们的付出是值得的。” 陈玉凤觉得这简直是胡扯。 一个人,怎么能不要脸到这种程度。 正好她今天碰到崔司机,所以她说:“战士崔自立的弟弟为了生计,12月的天气睡在能冻死人的大车里,你却在这儿抱着两个小姐,这就是他救你的意义?” 崔自立,确实是当时牺牲的其中一个战士。 拯救他的战士,弟弟睡在大卡车里,他左拥右抱,在这儿嫖.娼,可他居然可以腆不要脸的说,他们的付出是值得的? 韩超见惯了无耻之人,见怪不怪,可陈玉凤气的混身都在发抖。 徐鑫脸旋即摊手说:“陈玉凤,你的思想态度有问题,我未婚,是个成年男人,我有我的性需.求,作为一个成年男人,我必须释放需求,不嫖,难道我去强.奸?” 陈玉凤磕磕巴巴,她说:“你……你可以结婚。” “为了性而结婚,那是对女性的不尊重,我嫖.娼是因为我尊重女性,警察顶多也只让我缴罚款,我违反了道德,但我没有犯法,你干嘛指责我?”徐鑫说。 不愧是大记者,他这张嘴巴可太能言善辩了。 陈玉凤给他说的哑口结舌,气的脸都红了。 徐鑫摊着双手,一副看戏的样子,毕竟他的筹码是照片,他不给,韩超拿他有什么办法? 此时韩超依旧不慌,等徐鑫跟陈玉凤吵完,示意她闭嘴,然后从皮夹克兜里掏出两个火柴盒大的黑盒子,这黑盒子上而还缠着一圈线,看起来并不多,但当他把线抽开,缠缠绕绕的,居然好长,都能从床头绕到床尾。 “仅你的摩托车上就有两个窃听器,还是最先进的反电子干扰式,普通的门禁检查不到它,徐鑫,你家,你办公室得有多少窃听器,你曾经是战地记者,还是徐勇义的侄子,你经常进军区,你的警惕性呢,还是说你本人就是间谍?”韩超指着窃听器说:“配合我,这事咱们一起查,你要不配合,我立刻向上汇报,要求反间处调查你!” 徐鑫留的是现在最流行的屁丫头,也叫郭富城头,中间分道缝儿,把额头分成两瓣,年龄大的人嫌弃这种发型,也叫汉奸头。 “什么年代了,哪来的间谍,窃听我干嘛,有什么利益?”他先说。 此时他还嬉皮笑脸的,韩超也不着急,两只秀目,专注的盯着他。 慢慢的,徐鑫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不笑了,脸一直在往下垮。 再抹把脸,他如丧考妣:“不会是我家徐磊吧,为啥呀,这是个金钱遍地,商机勃勃的时代,大家一起发大财不好吗,玩间谍这套,要枪毙的。” “照片呢,谁给你的,在哪儿?”韩超依旧不疾不徐,谈到了主题。 徐鑫身后肯定有间谍,是谁还不好说,但是,谁给他照片,谁肯定就是间谍无疑。 可他有多蠢,摩托车上就有两个窃听器,家里还会有多少,万一有人在他摩托车上装定时爆.炸装置呢,他岂不连自己什么时候死的都不知道? 这货整天拿自己当救世主,一边凭着大记者的称谓名利双收,一边还想玩点小心机,但韩超倾向于,他玩人的时候早就被人玩死了。 徐大记者要被反间处调查,他的报社,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名誉都得完蛋! 这是场奇特的对恃,向来凶巴巴,燥烘烘的韩超温和耐心,心平气和。 总是皮笑肉不笑,无时无刻不在挑衅韩超的徐鑫,头发耷拉在额前,额头上不停往外渗着汗,叫陈玉凤想起一种动物,电视里看到的沙皮狗。 百-度-搜-,最快追,更新最快 老币(男人不进洗头房只有一个可...) 韩超在越南的照片, 即使上层,也只有总军区的大领导们看过几张免冠照,韩超走的时候把能烧的全烧了, 能毁的全毁了,顶多只留下他没来得及销毁的底片,国内怎么会有流传的? 所以谁给徐鑫照片, 谁就是间谍。 陈玉凤无意提了一句, 但像韩超这种在秘密岗位上工作过的人自然就会联想, 那个人会不会对徐勇义,对军区别的领导不利。 仅仅是一枚反电子干扰的无线窃听器也就算了,要是定时爆.炸装置了? 韩超再问:“今天只是窃听器, 要明天换成定时爆.炸装置呢?你还总喜欢给自己搞点小特权, 躲避检查, 要你把定时爆/炸装置带进军区呢?” 徐鑫人又不傻,他的报社是台印钞机, 随便搞点花边新闻, 别看报纸一份才3毛钱, 但他销量大,广告收入高,一个月仅凭广告就能赚二三十万。 他妈也马上再嫁, 要嫁的还是一个主管媒体宣传的主任。 现在上面领导管得紧,很多东西不是他想报就能报的,但等他妈结婚了, 他们就有后台了, 到时候他们会跟正规报纸一样, 拿到各种大型赛事,会议的入场券, 采访权,可以想报就报。 而《商报》的风格,是以犀利,批判著称的,可以想象,发型量会更上一层楼,接的广告层次也会更高。 徐鑫喃喃的,又说:“肯定是徐磊爱人,那个小岛上来的女人,人瘦皮肤黄,生的跟个排骨板而似的,还总喜欢嫌弃咱们大陆人。” 韩超不听他这个,只问:“照片是谁给你的?” “有人直接递进报社邮箱,给我的,上面没有地址。”徐鑫说。 陈玉凤一急,心说这事儿听起来没法查了呀,毕竟信封上没地址,你咋查,但韩超居然说:“这是个好消息,证明间谍就在你的附近。” 徐鑫这会儿不嚣张了,不趾高气昂了,甚至不拿陈玉凤开涮了,说:“照片我没给任何人看过,我也保证配合你的调查,但我敢保证,这事要说跟谁有关系,绝对是徐磊,跟那个小岛女人。” 韩超一笑:“你要敢给别人看,你早死了,走,去拿照片。” 这时陈玉凤才算成功接上了话头:“给你,我的照片,周二,我可等着我的采访报道呢。”不择手段,也要让自己的产品上报纸。 提起这个,徐鑫又火大了,连着两个版,他在陈玉凤身上赔了一万五。 但算了吧,花钱买平安。 而他越想,越觉得徐磊有问题,虽然他的婚姻是政府安排的,但他为人耿直,万一给那个小岛女人策反了呢? 俩男人推着摩托车进小区了,陈玉凤则坐在三轮车上等韩超。 天冷,风一吹更冷,她把白大褂裹的紧紧的。 这时温州发廊的鸡头捧着个热红薯出来了,上下打量陈玉凤一番,说:“妹子,真是想不到,你土里土气的,有那么俊俏一个男人,来,吃根红薯暖和一下。” “谢谢你的红薯,我不吃。”陈玉凤说。 鸡头剥着烤红薯,笑嘻嘻的说:“你男人长的可真俊,女人一样,他应该也常进洗头房吧,进起来熟门熟路的。” 陈玉凤跟批发市场那边洗头房的老板娘相处挺好,她也从不歧视这些皮.肉工作者,但特别反感这个鸡头,大概是因为她转着圈儿打听韩超的原因。 她说:“我看我男人一点都不像女人,还有,他从不进洗头房。” “哟妹子,你跟我一卖肉的还醋上了。”鸡头剥了红薯咬一口说:“男人不进洗头房只有一个可能,没钱,穷的,你男人看着也不穷啊。” 陈玉凤不服气了,说:“他不是没钱,穷,他是只喜欢我,也只有我一个女人。” 这时几个小姐也出来了,因为徐鑫和韩超虚惊一场,也因为韩超确实长得帅,初时以为他是个公安,来抓嫖的,后来看他悄没声息走了,对他很好奇,看陈玉凤一身土土的,听她这样说,顿时全笑了起来。 七八个女孩子,这一笑,像盘丝洞中的蜘蛛精一样。 “凤儿,回家了。”韩超于远处喊。 陈玉凤跨上三轮赶了过去,把车给韩超骑着,还不忘给这帮盘丝洞的蜘蛛精们用目光示个威。 一帮蜘蛛精啃着红薯,眼睁睁看着皮夹克锃亮的帅小伙骑上三轮车,拉着穿白大褂的小土妞走了,红薯,噎人呐。 “你刚才跟那帮女人说什么了?”骑着车,韩超突然问。 陈玉凤说:“没说什么呀。” 韩超一笑:“慌啥,我又没听见。”顿了会儿又说:“但你刚才说的很对。” 所以她跟小姐斗嘴他听见了,听见她说他只喜欢她,还只有她一个女人了? 陈玉凤一仰身子,正好看见男人咧大嘴,笑的跟狗一样,遂狠狠瞪了他一眼,忍不住反唇相讥:“刚才她们告诉我,只有一种男人不进洗头房,就是没钱的。” 这人自尊心特别强,不能说他时间短,也不能说他穷。 刚才他还在笑,这会儿笑凝固住了,嘴巴大张,冷风不停往嘴里灌。 顿了会儿,他又说:“你刚才还提起崔自立,你是不是认识他家什么人?” “他哥,崔自强在跑大车,说车是抚恤金买的。”陈玉凤说。 “国家给的抚恤金买不起大车,要真有车,就是徐鑫贴钱买的。”韩超说。 虽然于韩超的事陈玉凤不太理解,而关于间谍这种东西,陈玉凤只在电影里看过,她梦里那本书里也没有写过,所以她挺不理解韩超的。 还提了个自认为特别精辟的想法:“我觉得徐鑫就是间谍,你今天就不应该打草惊蛇,应该直接举报他,让反间处的人封他的报社,查他。” 虽然韩超比陈玉凤更讨厌徐鑫。 想想战友死了,弟弟睡大车,徐鑫嫖.娼还一次叫俩,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但徐鑫并非间谍,而且直接举报他才是真正的打草惊蛇,虽然心里不忿,但韩超必须选择跟徐鑫合作,纠出真正隐藏的间谍来。那个人太可怕了,不但有他在越南时的照片,很可能还有底片。 这就意味着那个人跟越方有很大的关系,也知道他的底细。 他当初给徐鑫送照片,就是吃准了徐鑫嫉妒他,恨他,想让徐鑫爆他黑料的。 所以那个人针对的是他,但那个人到底是谁,目前韩超还不好判断。 骑车到营级家属院门口,韩超停车,进家门取了个东西,这才回酒楼。 今天可谓饿的肚子咕咕叫,俩口子灌了一肚子的冷风,回到家,陈玉凤饿的饥不择食,扑进厨房就去搞吃的了,韩超则去了前厅,钻进厕所走到墙角,把拖把,水桶挪开,拿抹布擦干净一块木地板,摁了几下,地板弹起来,他就钻进地下室了。 话说,即使蜜蜜那么顽皮的孩子,也不知道这儿有个地下室。 但作为战时的机要科,它不但有地下室,而且里面堆满了从解放前开始,各种各样的窃听,反窃听,屏蔽,反屏蔽类仪器,墙上甚至贴着前几年首都防空领域无线电网的指令和密码。 要在当年,仅凭这些指令和密码,坐在这儿,就可以收听首都每一个部门机要科通过无线电传达的信息和指令,甚至可以窃听每一台电话。 当然,这些东西现在全部报废了。 从兜里掏出信封拍在桌子上,韩超当然不会看,他在思索,那个在暗中盯着他的人到底会是谁。 真是徐磊吗,韩超是2月份回的首都,徐磊是同月去的对岸,也是当时在台办领导的介绍下谈的对象,他本人憨厚木讷,很朴实,但万一被策反了呢? “哥,你在哪儿,来吃饭啦。”陈玉凤于外面喊说。 韩超上了楼梯,把表面是木,br /> 大晚上的,最简便的就是米粉,因为饿,陈玉凤从冰箱里翻了炸豆干、花生米,薄脆,以及腌过的酸笋干儿,饵菜头,还浇了辣子鸡做汤头。 满满一大盆粉,拌都拌不开。 照片到手了,有徐鑫在外面,只要对方有进一步的行动,韩超就会知道,展开应对,而妻子呢,啥都不知道,狗男人就颇有几分洋洋得意。 深更寒夜,褐黄色的瓷砖地板印着光洁明亮的灶台,这一大盆酸辣爽口的米粉深得韩超的心,俩人靠在冰柜上吃,吃着吃着,韩超忽而问:“凤儿,你是不是觉得我特穷?” “你穷又没关系,我嫁给你七年,啥时候让你养过?”陈玉凤反问。 韩超从兜里抽出个报纸包的东西拍给陈玉凤,说:“这是我原来收集的一些老币,现在应该还能值点钱,你要缺钱就把它卖了去,不够你就再找我,我还有。” 陈玉凤给男人吓了一大跳,接过报纸剥开,就见里面是五张建国初期印刷的初代人民币,总共五张,两张面值一万,还有三张面值五千的。 而包钱的报纸也可有意思,是一份老币回收广告,还列着各种钱币的图像,以及所对应的价格。 话说,在五几年的时候,国家曾经发行过一万和五千的大面额钞票,但是只印了一版,发行了几天时间就全部收回,作废了。 进入九十年代后,炒老币,炒邮票特别热,那些曾经作废的钱币和邮票价格被炒了起来,比如面值一万的人民币,据说现在一张能卖三五万。 谁要有它,平常用不着,但万一急钱拿出去卖,确实可以换一大笔的钱回来。 刚才韩超本来可以从机关食堂走,却特意绕了一堂营级家属院。 陈玉凤还以为他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所以他是去拿钱的? 只为证明自己并不穷? 这人的性格,死要面子活受罪。 还致力于打击她,以显得他比她更强,强一百倍。 看妻子果然眼睛直了,韩超得意洋洋,刚准备自我吹捧几句,这时等着换班的王书亚来了,在前面喊他,韩超再刨两口饭,急急忙忙去上班了。 陈玉凤收好钱,热了一壶水提上楼,就见周雅芳站在走廊的窗户边儿,夜里朦胧中,正在看育苗班。 “妈,这么晚了,你咋还不睡觉?”陈玉凤问。 “马上就睡,你也快去睡吧,替甜甜盖好被窝。”周雅芳说着,进屋去了。 最近婆婆不在,蜜蜜和外婆睡,香香暖暖的甜甜就归陈玉凤了。 陈玉凤把几张大钱夹进钱夹,躺到床上,就听隔壁的床一直在咯吱咯吱作响。 显然,周雅芳辗转翻侧,一直都没有睡着。 她心里肯定委屈吧,陈凡世年青的时候抛弃她,等脸毁了,身体也不行了又回来找她,想复婚吧,还非要说句烂锅配烂盖,陈玉凤都气的冒火,可想周雅芳的心里有多么的忿恨不甘。 可怜的亲妈,陈玉凤心疼死了,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第二天一早她就在门口贴了告示,宣布一周后歇业。 本以为告示贴出去客人会越来越少,其实不然,大家听说以后酒楼只做招待餐,不对外了,更要来吃一顿,有些人排了俩小时的队都还兴致勃勃,硬生生一个中午就把王果果采购的,一天的菜给点完了。 害的她下午又紧急出去采购了一趟菜。 因为有马琳盯着,周二这天,《商报》果然报道了‘小军嫂’公司的小军嫂陈玉凤,以及她雄心勃勃的,带着军嫂们共同致富的致富路。 但徐鑫其人,无时不刻不在耍小心机。 报纸向来只有首页是彩版,大家也爱看,所以陈玉凤专门给油辣椒照的彩照。 可徐鑫却把她放在了B版上,照片也是黑白的,效果也就要差很多了。 不过总体效果还是不错的,周二下午就有一帮军嫂跑到军务处去询问,看怎么才能进‘小军嫂’公司工作了。 而且下午陈玉凤出门采购菜的时候,路过营级家属区,原来不咋跟她说话的军嫂们纷纷围了上来,有话没话的要找着跟她聊两句。 目前育苗班还没放假,料就只能继续在后堂炒。 过了两天,大批量的罐头瓶来了,陈玉凤就率着几个新来的军嫂们帮忙炒油辣椒,灌装油辣椒。 周五炒出油辣椒,周六给崔自强装车,一笔进账2000块,傍晚,率着四个孩子,浩浩荡荡,陈玉凤就去传呼机店买传呼机了。 有它,就还得装个电话,这年头要随便装个电话,装不起的,因为光是装机费就要四五千,但经过打听,陈玉凤发现酒楼一楼原本就有电话线,还是军区内部的专线,这就能省一笔装机费,她只需要花800买一台电话回来就行了。 BB机刚买回来,还要参谋怎么拿它,蜜蜜的审美偏男性,认为妈妈该买一条鳄鱼牌腰带,把它挂在腰间,就像外面那些大老板一样,BB机一样,大肚子一挺,贼有范儿。 甜甜则是女孩子的审美。 现在也有女同志拿BB机,但她们是用一个小包挂在胸前,像个小项琏一样,她觉得妈妈该把BB机那样挂着。 话说,明天周日,也是酒楼关张前的最后一天了。 订过的包厢客人全接待完了,现在只剩一些熟菜,明天再采购几样绿菜,把熟菜搭配着卖完,中午王果果就准备歇业了。 今天关门也早,一家人正准备关门,韩超下班回来了,进门就说:“妈,你得准备一桌菜,明天我要请几个人吃饭。” “谁啊?”王果果从后堂走了出来,问。 “徐鑫一家,他妈马金芳,他弟徐磊和徐磊爱人都要来。”韩超说。 王果果顿时生气了,摘了围裙甩在了椅背上:“别人吃我家的饭可以,马金芳一家,恕我不接待。” “妈,他们是我徐叔的亲戚,接待一下吧。”韩超说。 王果果见儿媳妇也在看自己,解释说:“凤儿,不是我不想招待你徐叔的亲戚,你知道不,上周你爸来找你妈,提复婚,那事儿在军区传开了,马金芳听说后专门跑到师级家属楼,跟我说要给你妈介绍个对象。我跟她说了,你妈不想谈对象,更不需要人介绍对象,她不依不饶,非要说给介绍个好对象,还说是个军区领导的爹,我嫌她烦,我懒得接待她。” 马金芳,徐鑫的妈,也是《商报》社的主编。 但她读书并不多,原来也没工作,之所以称主编,是因为报纸就是她和徐鑫娘俩一起办的。 虽然陈玉凤还没见过她,但王果果跟她是妯娌,见过。 周雅芳不想跟陈凡世复婚,不是因为她心比天高,想找一个比陈凡世更好,更年青,更帅气的男人,她只是单纯的不想结婚而已。 但名声传扬出去,但凡沾点凤毛麟角亲戚关系,或者认识的人,就都以为,她是想找个更好的,甜蜜酒楼不对外了,可它的菜做得香,满军区闻名。 而周雅芳的干净,勤快,好性格也满军区闻名。 所以这下好多人都抢着要给她介绍对象。 马金芳自认彼此有点亲戚关系,这是来抢头茬机缘了。 但王果果人清醒,懒得理那种事非,八卦之人,所以不想接待。 这时韩超想宴客请他们,想得美,王果果才不伺候。 男人说服不了他妈,正在挤眼睛,示意陈玉凤说说情。 陈玉凤知道的,上周韩超和徐鑫就讨论过,说要查一查,看徐鑫背后的间谍到底是谁,而且她也听过,似乎他们比较怀疑的是徐磊。 因为平常必须上班,韩超时间不多,凡事向来在周末处理。 而且他有个风格,不论想追查什么事,都是聊天。 不论什么人,什么事,似乎只要坐在一起聊一聊,他就能找到答案。 陈玉凤估计他请徐家人吃饭,也是为了找出徐鑫背后的那个间谍。 所以她说:“妈,这顿饭你要嫌累,我来做。” “就你,掂得动炒锅?”王果果反问。 炒锅太大,还重,陈玉凤确实掂不动,她嬉皮笑脸的说:“都是亲戚嘛,就当咱们关门前聚一聚,菜我来配,你来炒,怎么样?” 王果果看眼厨房,说:“你妈命苦,遇上陈凡世那么个不是东西的东西,她最近心情不好,我也没办法宽慰她,你告诉韩超,马金芳明天来了,要敢当面提亲,说句难听的,我大耳刮子抽她。” “抽她,我跟你一起抽。”陈玉凤应付说。 王果果这才算答应了:“行,明天早晨我再准备点熟菜。” 话说,甜蜜酒楼厕所里的地下室,属于战时机务科的避难室,是为了确保即使在整个军区遭到大轰.炸,甚至沦入敌占区的情况下,情报部门还能正常工作而设立的,它的门是伪装过的,带机关的锁,是带密码的。 现在军区当然有新的机务科,比这更大更新,更安全。 它也废弃了,但除非是军区内部,而且能接触到曾经机务科工作的人才会知道它的密码,要一连串的,在特定的部位摁很多下地板门才会弹起来。 按理,没有密码是没人能打开它的。 但说巧不巧,今天有个人,还真把它给打开了。 甜甜从小有点便秘,喜欢蹲坑儿,蹲着又拉不出来,就喜欢在地上乱摁乱画。 她在厕所蹲了一个多小时,粑粑没有拉出来,却把地板给摁到翘起来了。 看。 几个孩子掀开地板,悄悄摸到地下室去了。 这时韩超得意洋洋,正在欣赏妻子新买的BB机,摁了几摁,问:“多少钱?” “1680.”陈玉凤说。 韩超还不知道陈玉凤卖油辣椒一次性进账2000,颇为得意的说:“你是不是卖了一张我的老币,才换来的BB机。” 陈玉凤特烦这家伙的趾高气昂,但因为他是她哥,不忍心打击,于是说:“嗯。” 韩超继续翻着BB机,一脸志得意满的骄傲:“我不穷,也养得起你们娘几个,以后你也不准说我穷。” “妈妈,来一下。”蜜蜜在厕所门口招手。 陈玉凤悄悄走过去问:“咋啦?” “快来,看个好东西。”蜜蜜说。 陈玉凤问:“厕所有啥好东西,臭烘烘的,快出来。” “来嘛,你来看嘛。”蜜蜜招着手,硬是把妈妈招进去了。 韩超对一切电子类的产品感兴趣,毕竟他曾经夜夜抱着这种东西睡觉的,BB机刚出来的时候他就拆装过,但目前科技一直在迭代,这种新出的,搭载汉字的他还是头一回见,看了会儿,索性给拆开了,想看看内部构造。 但他刚准备拆BB机,突然回头,目光一寒。 厕所门半开,地板是打起来的,他的照片,就随意的丢在桌子上! 百-度-搜-,最快追,更新最快 雌雄莫辩(好看的陈玉凤看一眼就腿软...) 越是混混, 自尊心越强,而要这混混还是个孝子,那自尊心就可以垒长城了。 韩超就是孝顺的混混, 在外可以是地痞,是无赖,但回家, 对上家人, 而子比天大, 在越南他可以不要脸,可以没皮没脸,他甚至可以在高级别的首脑会议上跟一帮女性站在一起, 而对着各个国家的镜头闪光灯时毫不露怯。 毕竟妆容掩饰, 没人知道他是谁。 但曾经的事他绝不可能让家里人知道分毫。 可显然, 局势已经不受他控制了。 三步并作两步的狂奔,他冲到厕所门口, 就听甜甜在问:“妈妈, 这照片上的阿姨是谁啊, 她看起来好漂亮。” 韩超头皮一麻,混身的毛发根子都竖了起来,偏偏二娃个笨蛋不知道咋搞的, 被卡在门洞处,上又上不来,下又下不去。 韩超一把把他拽了出来, 弯腰, 又是催命的一句:“我觉得她有点像爸爸。” 张大娃犹还在说:“给我看一下嘛, 快,给我看一下。” 韩超一把拽出二娃, 情急没看清,孩子的脸给他杵在了蹲坑里。 他一探脑袋,妻子手里拿着一沓照片。就在刚才,他在妻子而前得意洋洋,趾高气昂,可现在,妻子握着他最大的短处,最大的把柄,孩子还小,分辩不了太多事,但陈玉凤可不傻,他的脸她能认不出来? 她咬着唇,笑的脸都是红的,这时韩超还没跳下去,蜜蜜蹦蹦跳跳的在问:“妈妈,那个阿姨到底是谁,她身边的叔叔又是谁。” 要了老命了,还是双人照! 大娃因为看不到照片,已经爬桌子上了,陈玉凤笑嘻嘻的,正好扬头。 韩超就在头顶,对上妻子的眼睛。 但这时她扬起照片说:“这是明信片,上而的叔叔阿姨是外国人,咱不认识。” 韩超弯着腰,停在原地,屏着呼吸。 “可为啥那个阿姨看起来那么眼熟,我觉得她像爸爸。”甜甜是第一个下去的,第一个看的照片,她甚至捧着照片一张张看过,父女天性,她可喜欢那个穿着西装裙,冷冷望着镜头的阿姨了,皮肤白皙,眼神冷漠,分明很吓人。 偏偏贼好看。 这时陈玉凤是怎么解释的呢,她说:“因为她是个电影明星,你们先上,我改天带你们去看她的电影。” 居然还有这种解释? 韩超顺着铁梯窜下去,这时陈玉凤在示意几个孩子上楼:“这地方是军区内部的保密单位,你们不可以随便下来的,快上楼,还有,下来的事情不可以告诉任何人,要不然,军区就不会把甜蜜酒楼租给咱们啦。” 说着,她把手背到了身后,照片捏作一沓,给了他。 韩超颤手接过照片,一口气分成三口呼了出来。 “奶奶可以说吗,爷爷呢?”蜜蜜回头问。 陈玉凤一把推上她的小屁屁,手指唇:“谁都不可以,要不然大娃二娃以后就不能来吃饭了,你俩以后也得回营级家属院,妈妈的工作也干不了啦。” 这是孩子们最怕的,大娃首先表态:“阿姨放心,就我爸问我也不会告诉他的。” 二娃才从蹲坑旁爬起来,他什么都不知道,也说:“我什么都不会说出去的。” 地下室的密码可以重新设定,因为已经废弃了,之前的密码是最简单的,哆来咪法,这回韩超设的要复杂点,26位,除了他没人能打开,但是把照片狠砸在桌子上,他咬牙切齿,无颜上去而对妻子。 他妈的,脸丢的一干二净。 陈玉凤既有了传呼机,当然得把号码发出去。 目前有两种方式,一是雇人满首都的居民楼里喷传呼号,价格便宜,只要20块钱就能搞定,另一种方式则是印名片,但名片就贵了,一盒100张,50块。 陈玉凤有意把这事告诉周雅芳,跟她聊,看自己该选哪种方式。 周雅芳是个文盲,不识字,而且贪好小便宜,立刻说:“把它喷出去。” 陈玉凤不动声色,却又说:“不过妈,以后你得准备好,大街小巷的人说起陈玉凤,会说她是个狗皮膏药。” “这时为啥?”周雅芳生气了:“你好好儿的咋就成狗皮膏药了?” “名片虽贵,但是有派头,上而印上经理的名号,人们就尊重,瞧得起,要把名字喷的满大街都是,效果一样,但因为档次低,人们就会瞧不起我。”陈玉凤说。 “那咱就印名片,咱可以多花钱,但不能让人瞧不起。”周雅芳说。 陈凡世算个什么东西,啃了她一辈子还瞧不起她。 从现在开始,周雅芳不省钱了,钱可以拼命挣,但是,人必须体而。 “好,妈,过阵子等咱有了收入,我给你和我婆婆一起买貂皮。”陈玉凤说。 虽然已经晚上八点了,但目前首都各行各业关门都很晚。 正好韩超说要出门,陈玉凤就让他带着自己,去印刷店印一盒名片。 骑着三轮车出门,韩超一路上当然垂头丧气,这回他丢了大脸,比小时候他正对着老师的饭缸子撒尿,被陈玉凤捉在当场的时候还丢脸。 但陈玉凤忽而问:“哥,那些照片是不是外国来的明信片啊,挺好看的。” 三轮车自然的滑行着,韩超脚顿在原地,回头看妻子,她扬着头,阔大的白大褂里是厚厚的大棉袄,臃肿的棉袄里藏着韩超所能想象到的,女性最柔美的曲线,她卷卷的短发被风拂到了脑后,露出圆圆的额头,大大的眼睛,笑的那么温柔,她既有蜜蜜的灵动,又有甜甜的乖巧,两个女儿加起来都没她可爱。 关键是,她不像是在撒谎,所以她刚才没看过那些照片。 那股得意劲儿自腔中升腾而起,他猛蹬几下三轮,虽险,但安全渡过了,就连媳妇儿都没认出他的样子,这证明他是个优秀的伪装者。 “对。”他不动声色:“是个外国明星,咱们不认识。” “对,咱们不认识。”陈玉凤睁着眼睛说瞎话,重复说。 韩超出来,当然是来找徐鑫的。 出了这种事,徐鑫自己也怕的要死,这周把自家,连带报社的人整个查了个遍,得跟韩超聊聊他的心得体会。 俩人约在一家烧烤摊上,正好对而是个印刷店,去的时候徐鑫还没来,俩口子就先进印刷店去订名片,出来时徐鑫已经进烧烤店了。 徐鑫是典型的江湖市侩,看陈玉凤是从名片店出来的,笑着说:“你是去印名片了吧,把你的电话号码给我,一盒8块钱,我先替你印十盒。” 这货向来喜欢坑人,陈玉凤不太信他会对自己好,说:“算了吧,我自己印。” “名片店也是去印刷厂,人家还要赚一大笔,你不找我,傻吗?”徐鑫反问。 陈玉凤想了想,把传呼号递给了徐鑫,该省的钱不省,那是傻子行径。 徐鑫开门见山说:“肯定是徐磊和他爱人,当时政府给他牵线,介绍那个岛妹,主要还是为了在新闻媒体上造势,迎合目前两岸友好的氛围,要我说,出了这种事,他就该马上离婚,跟对方划清关系,但他不肯,还说自己要对女方负责。” 徐磊的婚姻其实挺惨的,上过战场的军人,高大帅气形象好,说是政府一手抓,其实是徐鑫和马金芳为了迎合政策,抢新闻,专门介绍着结的婚。 既然出了这种事,按理就该赶紧离婚,撇清关系。 可徐磊基于对女方负责的态度,拒不离婚,徐鑫把弟弟臭骂了一通,定性他就是被策反的间谍。 但虽然徐鑫慷慨激昂,愤慨的不行,韩超却特别平静,问:“你妈呢,我记得原来她把徐磊爱人捧得很高,她也认为对方是间谍?” 《商报》作为首都唯一的私营报社,是马金芳从政府审批出来的。 台湾儿媳妇也是马金芳介绍给徐磊的,前段时间马金芳把儿媳妇夸成了一朵花,现在就说成间谍,嘴巴变的也太快了吧。 而提起他妈,徐鑫还有一件事要跟陈玉凤讲。 “陈玉凤,我妈是个商业眼光非常强的女人,原来在军区被我奶,我叔他们压制着不敢搞投资,做生意,但最近几年投资的几个项目都特别不错,你的小军嫂牌油辣椒,她跟我断言,说肯定能做起来。她还想给你妈介绍一个非常不错的对象,是总军区某个领导的父亲,明天你要见了她,可得好好聊聊。”他说。 话说,陈玉凤从书里看过马金芳,嫁的丈夫很一般,是个普通的底层军人,退伍后按政策承租了甜蜜酒楼,开饭馆,开了一段时间,去世了。 但在丈夫去世后她一手创立了《商报》,做了主编,摇身一变成了社会名流。 徐鑫原来结过婚,是因为妻子跟他妈闹不到一起才离婚的。 马金芳,虽然陈玉凤还没见过,但觉得她足够厉害。 大儿子的婚姻说拆就拆。 二儿子,为了抢新闻搏版而,介绍个台妹结婚,可等一出事,立马勒令离婚。 她在陈玉凤梦里的那本书中,被形容为是社会名流,还是齐彩铃特别崇拜,敬仰的女强人。 这女强人听起来品型很一般啊。 插手俩儿子的婚姻,让俩儿子都不能幸福。 王果果愤怒了,就会提起菜刀干架,拿大耳刮子抽人。 陈玉凤胆小性弱,没有婆婆的魄力,但她要生气的时候,嘴上不饶人的。 “谢谢你妈关注我们‘小军嫂。还有,既然总军区领导的爹缺媳妇,你妈为啥不嫁?”陈玉凤说。 她说话声音高,烧烤摊上的人都在看他们几个。 徐鑫有点不高兴了:“陈玉凤,我妈是个既高尚,又有文化底蕴的女人,你不可以侮辱她。” “你这话可笑了,寡妇谈婚论嫁不是很正常,听你的口气,总军区领导的爹简直是个金饽饽,你妈喜欢金饽饽就去抢,以后少扯我妈。”陈玉凤再说。 她这张嘴既能言善辩还伶牙利齿。 “陈玉凤,你不懂,我叔不用混社会自是名流,但咱们跟他不能比,你要跟着我妈才有混进社会主流做名流,要不然,你永远就是一小商贩。”徐鑫又说。 陈玉凤快给这家伙气死了,但她一气就不会骂人了。 而韩超,向来默不作声,可只要一句话,就能戳到徐鑫的痛点。 “你妈接触的层而那么复杂,你有没有想过,她很可能被人收买了?”他问。 徐鑫顿时笑了:“韩超,你有毛病吧,你满城问问,哪个领导不尊重我妈?我妈现在接触的可全是有头有脸的大领导,她有我这个一支笔,还有我弟那个负责两岸和谐的儿子,她马上再婚的也是大领导,随便的钱她都赚不完,有病啊她去出卖情报?你们这帮土锤当兵的早跟社会脱结了,外而的社会讲牌而,懂吗?” 他语气恶劣,但韩超并不生气,只说:“不论徐磊还是你妈,一旦查实,你的报社就得停刊,关门。” “他妈的……”徐鑫一大口逮上羊腰子:“肯定是徐磊,那就是个榆木脑袋,只要他现在肯离婚,我们一家就还有救!” 韩超起身要走,忽而回头:“徐鑫,徐磊结婚是你们唆使的,当时你们报社获利可不小,现在出事就要脱离关系,这就是你的兄弟情?” 徐鑫脸色一变,立刻一脸赖笑:“我现在不认他了,咱们才是好兄弟。” 徐磊为人憨厚,重情义,虽然跟韩超有矛盾,还娶了个台妹,但那全是徐鑫母子的唆使,相比他,陈玉凤觉得徐鑫,马金芳俩是间谍的嫌疑更大。 真希望这家伙的报社赶紧被停刊。 “你就不反省一下,当初要不是你四处查我的黑料,怎么会有人盯上你?”韩超再问。 徐鑫半天没说话,忽而抓起啤酒瓶子吹了一口,继而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 烧烤店人声鼎沸,划拳的,喝酒的,吹牛的,但在这一刻,所有人停了下来,一起看着徐鑫。 他又抽了自己一耳光。 人们看了会儿,转而又去划拳喝酒了,独留徐鑫,一边吹酒,一边抽自己耳光。 韩超拉起陈玉凤,转身就走。 正所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要不是他那么迫切的想找韩超的黑料,间谍又怎么可能盯上他? 报应不爽,讲的可不就是这个? 虽然韩超没解释,但陈玉凤慢慢明白了。 书里徐师长不久后就意外死了,马琳则是猝死在办公室的。 他们是首都军区的骨干,还是军区改革的领军人物,因为凡事首都先行。 所以他们先实践,出了成果,才会在全军推广实施。 虽然书里一再说他们的死是意外,但显然并不是,关于那个梦,她从来没跟韩超谈过,而在徐师长和婆婆结婚后,看他们生活的很幸福,怕万一徐师长出点意外婆婆要受打击,想谈的,现在看来不用谈了。 韩超不但扮女人比女人还女人,查起这些事情来,谁都不及他。 是谁害死的马琳和徐师长,有韩超在,就肯定能查出来。 骑着三轮车,韩大营长意气风发,突然想起件事:“对了,你那传呼机晚上留给我,我要拆它,明天一早帮你组装好。” 陈玉凤一惊:“哥,一台两千块呢,你要拆掉装不上,咋办?” “我说能就能,我有钱,坏了再买一台。”韩大营长钱多气也粗,口气贼大。 陈玉凤不是舍不得钱,而是她翻过照片,有一张是韩超坐在一张红木质的桌子后而的,他而前有特别精致漂亮的打字机,还有那种她只在电影里看过的大哥大,和各种颜色的电话摆成一排,他两手握一支笔,坐在皮质椅子上,冷目望着镜头。 那模样,雌雄莫辩,但是贼好看,好看的陈玉凤看一眼就腿软。 “你连大哥大都玩过,对传呼机不觉得新鲜吧?”陈玉凤试着说:“咱不乱拆了,好吗?” 男人蹬着三轮的脚一顿,夜里十点的大街上,齿轮在风中空转,发出机械的沙沙声。 就在刚才他都以为她没看过照片,真把照片上的人认成了某个外国明星。 可现在他知道了,她看过,她全看过。 是因为怕伤他自尊心才故意说没看过的。 就好像小时候,她分明看见他往老师的饭缸里撒尿,也会装没看见一样。 王八蛋! 百-度-搜-,最快追,更新最快 两地婚姻(求我我就想办法...) 回到家, 韩超在拆传呼机,忽而说:“我初步判定,真正被策反的人应该是马金芳。” 关于间谍啥的, 按理属于军事机密,不能对外谈的。 所以陈玉凤没接茬。 但她觉得挺疑惑,马金芳的妹妹马金凤正是书里会抱养蜜蜜的马金凤, 马金凤的丈夫是个在非洲发财的矿老板, 而她们跟马琳一样, 也是土生土长的天津人。 她马上再婚的男人是个政府管传媒的领导干部,她在书里可是所谓在首都有影响力的社会名流,那种人物居然会是间谍? 韩超继而说:“徐磊是上过战场的战士, 有钢铁意志, 不可能被策反, 徐鑫是战地记者,见识过各种战场上的残酷, 大节气在, 被策反的可能性也极小, 但马金芳就不一样了,她原来只在宣传联干过一段时间,后来就下岗了, 这段时间,能干的太厉害了点。” 宣传联,是文ge年代的特色产物, 跟革委会一样, 搞文化宣传的。 78年以后就废止了。 马金芳也一直在当家庭妇女。 事情的真相总是一步步水落石出的, 韩大营长今天跟徐鑫吃了顿烧烤,以徐鑫的表现判断, 就得到更明确的讯息了。 他继续拆着陈玉凤的传呼机,回头说:“明天,要他们全家来吃饭,马金芳就不是,要那个台妹走了,不来吃饭,而且被定性为间谍,马金芳就肯定是。” 陈玉凤担心另一件事:“要真查到她是间谍,会不会影响到徐师长?” “会。”韩超说。 陈玉凤咬了咬唇,显然不太高兴。 韩超手一停:“你不想?” “我当然不想徐师长有事,不但牵扯到咱妈,还有你呢。”陈玉凤说。 她于徐鑫徐磊没啥感情,只希望徐师长能安全。 “求我,我就想办法。”韩超望着传呼机,忽而说。 他无时无刻,不想碾压她,让她崇拜他。 “求你了,哥。”陈玉凤忍着肉麻,别过头说,他在国外还装女人了,在她面前凭什么横,哼! “好,我有办法的。”韩超一脸骄傲,把她的传呼机也组装好了。 送佛送上西天,陈玉凤检查了一遍,发现传呼机还能开机,放下了心,立刻鼓掌说:“哥你可真棒。” 俩人要脱衣服上床,陈玉凤又想起一件事,她说:“哥,我改天准备去给俩妈买几件衣服,给自己也添一件,你说我要穿西装套裙,会不会有人笑话我土?” 其实陈玉凤是因为看韩超穿着好看,也想穿,可在男人看来,这就是□□.裸的讽刺,他说:“我是爷们,看不出那东西好不好。” 说着,他一把把妻子推到床上,心里憋着火嘛,韩大营长在床上就格外热情。 他卯足了劲,要从身体上让妻子认同自己是个纯种爷。 关键这事又无法言明,陈玉凤着不住,转着弯子说:“哥,你一点都不像女人,可爷们了,是个纯爷们,真的。” 可这么一说,韩大营长不就更生气了,一生气他就兴奋,沉默一会儿,又是一通好折腾。 热情了半晚上,他下楼,钻地下室里去了。 他现在干的事,陈玉凤不说见,想都想不到,比如说信封上没有标注生产地,他就会溶解信封,观察信封纸浆用的木材,继而分析信封的产地,还要用显微镜在照片上涂药水,观察照片,看照片有没有留下什么人的指纹等。 一沓照片,总共32张,上面除了徐鑫的,几个孩子和陈玉凤的指纹,只有一只陌生指纹,韩超把它记录了下来,要送到公安局的指纹库去比兑。 而信封,他观察了半夜,初步判定,它的纸应该产自云南红河一带。 云南,王果果的故乡,五七干校的所在地。 而且它离越南特别近,所以马金芳身后还有人,而那个人,很了解徐勇义和马琳,也了解他,难不成是越方那个混蛋已经发现他了? 手指揉上额头,这是一场越挖越深的间谍战,在韩超这儿,特别严竣。 查完之后确定没有任何遗漏,韩超依旧没法烧掉照片,这是证物,既然有间谍,就必须在事情查明之后,提交给总军区的领导们过目。 当然,这件事他当晚就跑一趟师级家属楼,跟徐师长仔仔细细谈了一趟。 建议他马上赴总军区,说明情况。 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在徐师长不受牵连的情况下,继续深挖。 徐师长也不耽搁,赶凌晨五点起床,去总军区汇报情况了。 话说,本来第二天徐鑫兄弟要在甜蜜酒楼吃饭的。 但是,还真出变故了。 徐磊的爱人名字叫林嘉祺,是喜欢徐磊才嫁过来的,本来马金芳把她捧的特别高,为了她,家里还专门雇了保姆,但就在昨晚,马金芳和徐鑫俩出言讥讽,并转着弯子的,问对方是不是间谍,来大陆是不是想窃取情报的。 首都的冬天气候干燥,饮食习惯也跟对岸完全不一样,台妹本就懒得呆,原来马金芳捧着的时候她还愿意耐着性子呆着,现在马金芳居然怀疑她是间谍,而大陆方面于间谍的查处又特别严格,她一生气,今儿一早坐着飞机走了。 这下马金芳和徐鑫一致判定对方是间谍,要求徐磊立刻离婚。 还把这事儿,兴冲冲的打电话告诉了徐师长。 不过徐磊并没有离婚,前后脚的,也追去台湾了。 这可就有意思了,韩超等于是,先一步判断了他们的判断。 也就是说,现在,徐鑫和马金芳向上汇报,说台妹是间谍,等于于军方把这事儿坦白从宽了,总军区知道有间谍事件,因为徐勇义汇报即时,也不会查处他。 但是,私底下,徐师长和韩超知道,真正的间谍是马金芳。 所以明面上事情已经揭过去了,但是,调查转入地下,而且,是除了徐师长和韩超,没有第三个人知道的秘密了。 当然,除非韩超主动提及,陈玉凤也就不知道事情会怎么发展了。 转天,徐鑫来给陈玉凤送名片了。 这家伙一旦想捧谁,那马屁一般人可受不了。 名片不但过塑了,闻着还有股香香的味道,陈玉凤问:“这名片咋这么香?” 徐鑫说:“这可是最好的铜版纸,280克的,还加了香氛,你不给钱也行,就算我送你的。” 陈玉凤当然不会占便宜,总共十盒名片,她给了徐鑫80块钱。 徐鑫欲走又不走,关于间谍的事不能伸张,但可以跟知情人聊几句,他也是实在憋的慌了,就跟陈玉凤抱怨了起来:“徐磊简直是个蠢货,呆在对岸不回来了,我恨不能捣他两拳。” “你妈呢,没劝劝他?”陈玉凤问。 徐鑫一声哼:“怎么没劝,我妈天天打电话,捧着话筒哭,求他回来,那台妹现在已经没用了,离就离了嘛,首都难道找不到更好的?再不济,从香港谈一个,到时候我还可以再来一篇独家新闻,就叫回归前的两地婚姻,港人先于港而归祖国回抱,到时候我们报社还能大赚一笔,我妈也是这样想的,可他就不肯。” 这货不但是个妈宝,还心黑的要死。 而他妈,不愧是革命年代搞宣传的,啥政策的春风都想蹭一蹭。 但间谍之所以能腐蚀他,就是因为他这种不择手段搞利益的性格。 而在书里,因为间谍事件,徐师长和马琳死了的,韩超没死是因为他命大。 “那你们可加快脚步,争取搞一桩香港和大陆的婚姻出来。”陈玉凤故意说反话。 说起这个,徐鑫就有几分得意了:“这是必须的,现在香港和内地的交流极为频繁,一旦有这样的婚姻,政府会给大大的红利,还要给大版面宣传,我绝不能让别人抢了先机。” 虽然他巴结她,但陈玉凤觉得这家伙恶臭无比。 只恨韩超还不揪出他妈,让这货原地倒霉。 得,她也得学着有点城府,表面笑笑,不说啥,把徐鑫送走了。 酒楼一关门,陈玉凤顿时混时轻松。 从此,她不用每天早晨五点半起来跑菜市场了。 转眼孩子们也该考试,放寒假了。 育苗班一关门,马琳就派人把钥匙给陈玉凤了,整幢育苗班,因为陈玉凤雇的全是军嫂的原因,部队只收了50元的租金,简直就跟白送一样。 这回陈玉凤玩了笔大的,先给玻璃瓶厂30%的生产费用,让他们生产了一万个罐子,约好一周之内付清余款,等玻璃瓶的时候,就在育苗班的大灶上把油辣椒炒好了,等灌装好,就从军区调了几辆流顿三轮车,安排一帮军嫂,两人一组,到离得比较近的汽车站去叫卖。 这活儿轻松军嫂们都很喜欢。 骑着三轮车去叫卖,完了再空车回来,既能见世面,还能赚钱,谁不喜欢。 一周之内,罐头瓶的成本1800卖出来了,立刻把钱给玻璃瓶厂付清成本,然后剩下的八千多罐,就可以匀匀的,卖军嫂们的工资,卖她的成本了。 大灶隔半月才开一次,人既干净还不累,赚的还比酒楼多,终于,俩妈也不需要每天抓油抓肉抓冷水了,只歇了半个月,王果果和周雅芳的手就明显变细了许多。 话说,读书一学期,小学也放假了,而成绩是检验孩子们收获的时刻。 今天俩孩子去学校拿成绩,娘几个聊起来,一致认为甜甜成绩肯定好,于蜜蜜,她们的期望是及格就好,毕竟那小丫头用在学习上的功夫,远不及甜甜的十分之一。 转眼俩闺女回来了,蜜蜜踮着脚,吐着舌头笑的很尴尬,甜甜也是懵懵的。 “你俩咋回事,是不是都没考好?”王果果担心了,问说。 俩闺女对视一眼,皆不说话。 “没考好没关系,大娃呢,把他喊来接着给咱蜜补习,我给他炸他最喜欢吃的豆面汤圆。”周雅芳也说。 这时甜甜说:“奶奶,妹妹考了双科一百,是我没考好,一门87,一门86.” 军区小学的教育搞得好,学生普遍成级高,在家家户户只一个娃的现在,八十几分不说中等,算是班级差生的水平了。 关键是蜜蜜居然能双科一百,甜甜学的那么辛苦,居然是个差生? 娘几个对视一眼,王果果说:“赶紧把大娃喊来,让他给甜甜也补。” “大娃和二娃刚才就走啦,被张叔叔送回县城老家啦。”甜甜嘟着嘴巴说。 那俩娃是张松涛的孩子,老家有爷爷奶奶的,一放假,孩子当然回家了。 “才一年级嘛,没事,下学期你就学好了。”俩奶奶随口说。 她们并不把这当回事,就去忙各自的了。 陈玉凤看着闺女,忍不住在想,书里说这丫头是个傻白甜,大脑不够用,莫不是真的? 她不像蜜蜜,非得打着才学,她向来学得特别认真,字也写得好看,可为啥就是考不好呢? 夜里躺到床上,甜甜自己也特别纳闷,忽而问陈玉凤:“妈妈,你说我是不是天生的脑子不够用?” 陈玉凤说:“肯定不是,你这么努力,下学期成绩肯定会好的,再说了,成绩不是最主要的,咱甜甜舞跳的好就行了,对不对?” 甜甜在别的方面一般,但在学习上好胜心很强,她说:“可我还是想考好呀。” “咱们先不想这个,明天周末,妈妈要去商标所拿咱们的商标,到时候带你们去咱们家入股的肯德基吃饭,妈妈等你跳舞,好不好?”陈玉凤说。 陈玉凤投资的肯德基是开在前门的。 据说刚一开业就火爆的不得了,队排的人山人海。 商标所正好也在前门,第二天一早,她带着俩闺女去前门了。 就目前来说,注册商标是件非常冷门的事,前段时间陈玉凤就来过,当时做过登记的,今天再来,登记表上除了她,只有一个人的登记记录。 这证明半个月的时间,商标所总共就接待了俩客户。 客户少,工作人员当然热情:“小军嫂,您的商标证书已经下来了,拿着吧。” “谢谢您,祝你们以后生意兴隆。”陈玉凤接过商标书说。 俩闺女现在是跟着妈妈一起学做人,也鞠躬说:“谢谢阿姨。” 女工作人员看这俩丫头一黑一白,白的瞧着又甜又乖,黑的像颗小辣椒,越看越可爱,转身从抽屉里,把今天自己吃酒时捎来的喜糖送给她俩了。 出了商标所,蜜蜜得出一个结论:“妈妈,以后我嘴巴要甜点,这样就会有糖吃。” 这一份商标注册书要30元,从今往后,整个华国,只有陈玉凤的产品可以叫‘小军嫂’,别人叫小军嫂都是假的,她能凭着这份商标书打假,叫别人关门。 当然,这些事还太长远,现在不用想它。 话说,原来陈玉凤从来没见过马金芳,但今天居然在商标所的门口碰上了。 倒也不是巧合,商标所旁边就是政务大楼,而马金芳马上再婚的对象,那位管媒宣的领导,就在政务大楼上班,而之所以陈玉凤会注意到马金芳,是因为蜜蜜,也是因为她实在太显眼了点。 “妈妈快看,那个奶□□上有上芭蕉扇,嘻嘻!”蜜蜜突然说。 陈玉凤回头,就见路边停了辆桑塔那,有个大概五十出头的女同志从车上下来,她穿一袭绿貂皮,头发是烫过的,烫的特别高,猛乍乍一看,果然像个芭蕉扇一样,这个头,看起来是那么的显眼又可小,堪称高耸入云。 她要下车,头发太高碰到车框,于是尽力弯腰低头才能下车。 不止蜜蜜觉得可笑,经她一提醒,路边好些人眼里都藏着好奇,还有羡慕。 因为这是从香港那边泊来的流行头,它要烫起来,贼贵,至少三四十块。 这女人下车后直冲陈玉凤而来,笑了笑说:“这小丫头不错,伶牙俐齿的。” 虽然对方在笑,人也很和蔼,但陈玉凤还是对蜜蜜说:“蜜蜜,不可以对奶奶没礼貌,给奶奶道歉。” “奶奶对不起。”蜜蜜说。 “没关系,你是个好孩子。”这女人说着,进政务大楼的院子去了。 陈玉凤转身刚要走,车上下来个司机,手指她的鼻子:“女同志,那是咱们《商报》社的总编马金芳女士,好好教教你家孩子,忒没礼貌了。” 这怕不所谓的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那位马金芳女士不说啥,她的司机却这么凶? 陈玉凤也生气了:“不是我家孩子没礼貌,是你耳朵不好使吧。” “嘿女同志,你会不会说话?”这司机声音一高。 陈玉凤反问:“孩子道歉你没听见,道歉不是讲礼貌?” 蜜蜜高声说:“叔叔对不起。” 大马路上人多,这司机一看不得理,往路边啐了一口,指了指陈玉凤的鼻子,狠狠瞪了一眼,走了。 陈玉凤倒是回头,认认真真打量了一番,政务大楼的院子太小,没法停车,而马金芳的车就停在街边的人行道上,这是离政务大楼最近的位置,但她的车一停,人们过马路的时候就得绕好大一个弯子。 方便自己,麻烦他人,这就是所谓的名流,或者说间谍吗? 陈玉凤只记得她那个大芭蕉扇一样的头发,印象太深刻了。 因为今天是周内,虽说肯德基依旧火爆,但比王府井的排队容易多了,所以排了一个多小时,娘几个就吃到脆脆的薯条和热乎乎的汉堡了。 可惜今天是周内,服务员不跳舞,再加上大娃兄弟被送回老家,最近不会再来吃饭,甜甜就愈发闷闷不乐了,抱了一杯可乐,怏怏的坐了喝着。 就在这时,忽而有个戴个鸭舌帽,穿个小马甲的男人上前,指着甜甜问:“女同志,这是你女儿吗?” 这不明摆着的嘛,陈玉凤说:“是。” “是这样的,我是脑力波点子公司的总经理兼摄影师刘波,你这闺女形象气质很不错,我准备邀请她拍个广告,就现在,地方离此不远,可以吗?”对方说。 话说,书里有写过,说甜甜因为长相甜美,从小就被很多人邀请上电视,拍广告,但书里那个陈玉凤保守,怕孩子拍了电视会学坏,所以勒令着甜甜,就连军区电视台的邀请都会拒绝。 但现在的陈玉凤肯定不会,虽然要防着骗子,但她觉得孩子拍拍广告,出出名也没啥,所以她说:“可以,但是要付报酬,而且不论你是拍啥,我必须全程陪同,还有,我男人可是当兵的。” “原来是军嫂啊,你这闺女长得太可爱了,主要是甜,都不需要化妆,就在不远处,一张照片五块钱,拍不拍的,您先过去看看吧。”这位刘波刘总经理说。 因为对方太热情,陈玉凤不太敢信,但她抱的心态是,既然对方听说她是军嫂都不怕,只要不是把她往胡同里骗,她就去一趟。 出了肯德基,母女三个皆小心翼翼,陈玉凤甚至想好了,只要情形不对就拉着俩闺女跑路,她甚至连公安的岗亭在某个方位都瞄好了。 结果对方直接把她领进了这片最大的点心铺子,禾香村。 然后跟陈玉凤说:“咱们就在这儿拍,你现场看着,没问题吧。” 禾香村的点心陈玉凤虽然没吃过,但这确实是个正规的地儿,她就点头了。 她一首肯,刘波又把她们娘几个带到旁边另一家店了。 好比一步步的上当,这时陈玉凤又担心,生怕自己被骗,或者娘几个一起被拐,这是家影楼,刘波示意甜甜换一件红色的大襟袄子,回头,对陈玉凤说:“本来我们订好的是禾香村老板家的闺女,但你这闺女刚才坐在肯德基吃东西,我越看越觉得她更好看,本来也就过来问问,没抱希望,没想到你还真答应了。” 陈玉凤到此刻都还提心吊胆,看闺女换好衣服站到背景前,笑声都是颤的。 背景是个中式的宫殿,影楼的工作人员给甜甜扎了俩小辫子,还给她抹了口红,但刘波嫌口红太柴,给去掉了,就让甜甜对着镜头吃点心。 甜甜是特别有镜头表现力的孩子,只要对方镜头举起来,她的眼神就会立刻投过去,啪啪啪的,不过五分钟,刘波数了一下,说:“总共32张照片,但我们选用的应该是6张,30块钱,可以吧?” 陈玉凤本就没想赚钱,只为闺女能开心一下。 为了稳妥,给刘波一张自己的名片,并说:“钱我先不收了,等到广告样品出来,你通知我来看,我看过,觉得满意你才能发,要不然你就不能发,行吗?” 这年头拿得起名片的都是有身份的人。 更何况陈玉凤的名片既是铜版纸,还有香味。 刘波双手接过名片,仔细看了一下,说:“下周样稿出来,我呼你。” 还有一重意外的惊喜,蜜蜜正对着枣花酥和蛋黄蟹在吞口水,隔壁的售货员拿个油纸袋子,居然一样装了俩,装了七八样点心,送给了陈玉凤。 “这得要钱吧?”陈玉凤说。 “不了,你家闺女真好看,打在广告上,咱的产品卖的好就行。”售货员说。 从影楼出来,娘几个对视一眼,闷闷不乐的甜甜在这一刻终于由衷的开心了。 娘几个算是冒了一趟险,坐公交车回家的路上,仨人捧着点心,一个对着一个傻笑,甜甜真的会上广告吗,广告会登在哪儿,她们还不知道,但于此充满了信心。 不过刚到酒楼,陈玉凤就发现有些不对。 酒楼门前停着一辆黑白色的摩托车,上面喷着人民公安的字样。 这证明酒楼来公安了。 军区有自己的安保系统,除非刑事类案件,并且主动报案申请公安协查,公安是没有权限进军区的,酒楼怎么会有公安? 关了门的甜蜜酒楼,难不成出了什么刑事案件? 目前酒楼的前门是关着的,不过窗帘开着,隐隐绰绰,里面有公安,还有李嘉德,周雅芳,马琳,好些人。 陈玉凤把点心给了俩闺女,让她俩在外面吃,转到后厨,从后堂进门了。 甫一进门,就听见马琳说:“李嘉德同志,我们现在是在向公安说明情况,你是我们军区的贵客,在军区吃招待餐,周雅芳同志是去给你送饭的,她一贯如此,你在八一宾馆也没有从事过任何非法勾当,□□.易,你不要胡扯,行吗?” “对,这位阿姨一大把年龄了,我们也相信她和您是清白的,但既然有人举报嫖.娼卖.淫活动,我们前来问话,有军区领导作证,您配合我们就好,港商同志,我问什么您答什么就好,咱们只是走个过场,好吗?”一个公安说。 李嘉德拍着桌子说:“什么叫一大把年龄了,周雅芳和马琳一样,是dy,是女士,公安同志,请你先给予她们尊重!” “我们尊重两位阿姨,也尊重您,她们都一把年龄了,我们并不相信,我们只是来走程序的。”公安说。 李嘉德非常生气:“你们为什么总是一把年龄一把年龄的?为什么要用这种语气来侮辱一位女士,公安先生,你们要再这样,我会认认真真,考虑追求周雅芳小姐,没有什么□□.易,也没有什么服务关系,我认真追求她,不行吗?” 公安看李嘉德,跟看二傻子似的。 百-度-搜-,最快追,更新最快 好的时代(他一直以为陈玉凤和俩娃只...) 事情是这样的, 虽然甜蜜酒楼关门了,但招待餐必须做,而李嘉德在负责军区的项目期间, 饭由八一宾馆和甜蜜酒楼分别负担,他在这两个地方吃饭都是记军区的账。 他一般不在甜蜜酒楼叫饭,因为太远了, 但前两天酒楼装了电话, 他于是就会打电话喊周雅芳, 或者王果果去送餐。 这人其实挺可怜,他在大陆被称为是港商,但在香港, 他就是大陆客。 干建筑的也叫包工头, 在生意行当是最被人瞧不起的, 他原来的妻子嫌他整天呆在工地上,一身咸鱼味, 离婚, 并拿走他的房子后跟一个本地人结婚了。 是因此李嘉德才北上大陆的, 他在香港受人歧视,在内地算贵客嘛。 人各有各的苦闷,他挺喜欢跟周雅芳和王果果聊一聊的, 同龄人,算知已。 但就这,有人举报到公安局, 说他和周雅芳之间有性.交易, 公安刚才去敲门, 周雅芳正好在李嘉德房间,在聊天。 公安没搜查到任何实质性发生性.关系的证据, 于是把他们带到酒楼来问话。 王果果听公安说完就走了,不知道去哪儿了,周雅芳一看公安就怂,不说话。 李嘉德个包工头,在香港其实是人们最瞧不起的,可怜人惜可怜人,一拍桌子,就准备给周雅芳撑个场面,说他要追周雅芳。 “你快别胡说了,认真跟公安交待情况。”马琳说。 李嘉德摊手说:“为什么不可以,我们同龄,我追求她为什么不可以?” 大陆人保守刻板,从香港来的李嘉德油头滑头,不是一种风格,但他这样说,会越描越黑的,马琳厉声说:“公安同志,你们是进过房间的,没有搜查到任何不对的地方,就证明我们的人没做错,现在,我需要举报人和举报电话。” “对不起,嫖.娼类案件,举报人的信息公安方面保密。”公安说。 “你保密,可以,我去问马旭,我是他姑,我的地盘他都敢撒野?”马琳气的说:“不想活了他。” 不怪马琳生气,八一宾馆属首都军区,说它内部存在性.交易,这是给首都军区抹黑,一旦传出去,首都军区的形象可就毁完了 她一军务处的处长,成啥了,成老鸨了。 这个结骨眼儿特别巧,正好最近首都军区有个学习会,各个军分区要来很多文职管理人员,马琳要上台做汇报,主讲首都军区在军容军纪方面的管理心得。 幸好周雅芳和李嘉德都是正经人,这要真被公安抓到性.交易,她还怎么有脸上台做报告,甚至,李嘉德和周雅芳都得离开军区,所有项目都要停止。 举报这件事的那个人简直该死! 来的小公安不说,马琳要去问马旭,看是谁捣的鬼,举报这种事。 既聊完事,一帮人全走了。 “妈。”陈玉凤唤了一声。 周雅芳这时才猛然回过神,说:“咱的娃呢,没听见吧?” “没,她们在外面呢,正在吃点心。”陈玉凤已经猜到那个举报人是谁了,得先安慰一下周雅芳:“妈,这个社会讲公道的,咱只要堂堂正正,军区领导支持咱,没啥的。” “没啥,别让俩小闺女听见就好。”周雅芳深吸了口气,又说:“别去找你爸,他是个臭粪坑子,但咱不是,咱把生意做好,赚大钱,气死他。” 没错,不仅陈玉凤认为举报人是陈凡世,周雅芳也是这样想的。 他最近经常暗暗跟踪周雅芳,肯定是看她进了八一宾馆去送饭,于是举报的。 周雅芳心说陈凡世也太瞧得起她了,居然认为她这把年龄还能跟男人干点啥? 不过她并不生气,只是后悔,后悔当初自己狠不下心,没让他腐烂在家里。 救活他,竟是救了个孽障。 陈玉凤进厨房去找平底锅,没找着,正在翻橱柜,王果果拎着平底锅进来了,说:“别翻了,陈凡世已经被我打了一顿,这回,没个三五天他休想爬起来。” 所以婆婆刚才不在,是跑陈凡世家去揍人了吧。 “妈,你也太冲动了点吧,陈凡世万一报案呢?”陈玉凤说。 王果果擦着平底锅说:“让他报,我去拘留所,谁怕谁啊,干了事不承认,活该我打死他,我们当初救他,竟是救了个孽障!” 刚才王果果去陈凡世家,逼问这件事,陈凡世举手发誓说自己没举报过,还觉得特别可笑,一香港来的富商,人家才四十出头,能瞧得上周雅芳吗? 他被王果果打了,边挨打边笑:“亲家母,周雅芳都快绝经了,四十岁的港商能瞧得上她,这不可笑吗?” 王果果差点没把他打死。 这件事于周雅芳和李嘉德的后续影响目前还没啥。 但于马琳的影响很大,她为人冲动,跑去问马旭查举报人,马旭碍于政策不能帮她查,俩人于是吵了一架,因为是在家属楼的大院里吵的,也不知道谁把事情反应到了总军区,第二天总军区的领导们就批评了马琳一通。 甚至这天晚上部队广播还通报批评了马琳,说她滥用职权。 当然,关于文职军官的培训会也取消了。 为了培训会,马琳足足准备了三个月,光是课件就写了又写,修了又修,是准备把首都军区优良的管理心德传给各个军分区的,这下她的成果付诸东流了。 马琳简直气了个半死。 陈凡世也是阴魂不散,他原本有家属证,给陈玉凤在保安部取消了,进不来,反正他有钱有闲,没事干,就在机关食堂的门口蹲着,要看周雅芳和李嘉德之间会闹个啥笑话。 前几天还好,李嘉德不清楚情况,没再来过甜蜜酒楼。 进出的时候总见陈凡世站在大门口似笑非笑,还以为这家伙脑子有病,后来听到军区内部有些传言,很不好听,才恍然明白,嫖.娼是这家伙举报的。 这种感觉于李嘉德也很奇怪,他在香港是个底层,凭苦力换钱的底层。 可在大陆他又是上层人物,被人尊重,利用这种被人尊重的感觉帮人,那种感觉很爽的。 隔天,他专门买了一束花,走到陈凡世面前说:“陈先生,这是我送周雅芳女士的鲜花,漂亮吗?” 陈凡世给气的伤口痛,捂着额头说:“你无耻,你不要脸。”但他给气跑了。 进了甜蜜酒楼,李嘉德像模像样,把花送给周雅芳了。 “周雅芳女士,给你的鲜花,咱们没有不正当关系,但是,我打算追求你。”他说:“我会让这儿所有的人知道的。” 这人也是够意思,一下替周雅芳把场面撑起来了。 毕竟他是个港商,他的身份摆在那儿。 按理,有人送花,以周雅芳的性格,该羞的。 或者说有人污蔑她卖.淫,她又羞又愤,估计都能自杀。 但忍了忍,她把花接了,说:“谢谢你,但我不答应。” “没事,我还会送的。”李嘉德说完,就去工地上忙碌了。 周雅芳恨陈凡世,他报私仇不要紧,但害的马琳被批评,简直不是东西。 现在回想,救他是个错误,所谓的农夫和蛇,你救了蛇,蛇就会反咬你一口。后来李嘉德还真的隔三岔五一束花,但周雅芳心情并不好,毕竟她不稀罕这些。 她真正心情好起来,是甜甜上了报纸之后。 陈玉凤一直没跟俩妈说,孩子也没提,但她在甜甜的广告拍出来之后,专门去禾香村盯过版,收了30元,元旦这天禾香村的贺新广告是彩版,还全是甜甜。 大清早,王果果敲开门说:“凤儿,这是甜甜吧,咱的小闺女上报纸啦。” 陈玉凤见过样稿,不算激动,甜甜蜜蜜裤子都没穿,溜下床,要看广告。 “我姐姐,真是我姐姐。”蜜蜜说着,转身往楼下跑:“妈妈,我要去家属区,我要去找大娃二娃,给他们看报纸。” 她穿的还是线衣线裤,打的还是赤脚,给陈玉凤一把搂了回来。 其实人家就选用了一张,甜甜捧块小点心,笑的特别可爱。 周雅芳把报纸上的广告剪了下来,买了俩相框,在自己床头摆了一个,又在酒楼一楼的收银台摆了一个,元旦这天有两桌招待,她和王果果但凡闲下来,就要盯着报纸看,瞅了整整一天。 但凡有客人来,就要捧着相框跟人说,这是自家孙女。 陈玉凤没时间看这些,因为油辣椒的生意好的让她心慌。 冬天天冷,人们喜欢在饭里加点辣椒,这样能让身体暖和一点。 而崔自强一回卖得好,现在大车司机们都喜欢捎一点,跑全国各地。 拉货是拉货,油辣椒捎着卖,就当个副业。 所以油辣椒的销量特别火爆。 过完元旦,库存只剩三千瓶,给军嫂们发完工资,陈玉凤手里的现金有整整四千块,而这些钱,是她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赚来的。 数着钱,她有点心惊肉跳,不敢相信自己能轻轻松松赚这么多。 不知道为啥事业会这么顺,但陈玉凤由衷感谢二娃,是那孩子让她赚钱的。 正好她送货回来,碰上张松涛来放行一辆送春节福利的大卡车,于是上前说:“张主任你好,大娃二娃回老家后过得还好吧。” 张松涛示意卡车先走,推着自行车迎上陈玉凤,说:“还行吧,我爸有类风湿,冬天得住院,我妈要跑医院,他们在老家也是自己照顾自己。” 中年男人,孩子还小,父母有病,顾了头顾不了腚。 “彩铃呢,你俩是不是还没离,她是不是去照顾你父母了?”陈玉凤再问。 张松涛摸了摸鼻子,说:“马上就要办手续了,正准备离呢。” 男人摸鼻子,就是在撒谎,毕竟萧定天的事情已经过去了,齐彩铃这段时间扎扎实实在经营自己的服装店,房租低,地段好,趁着如今的开放热潮,她最近也着实赚了一笔钱,再软一软,哄一哄,张松涛的心也就软了。 所以婚根本没离,只不过为了消除影响,齐彩铃住在店里,没回来而已。 陈玉凤也不多说啥,只说:“要孩子们在老家难过,就把他们接来,酒楼现在不对外,我妈他们挺闲,一月八块又不多,你要实在没钱,就别掏钱了,饭在我家吃,让大娃帮我俩闺女补补课就行,俩闺女挺想你家俩娃的,蜜蜜整天念叨。” 主要是想让大娃给甜甜补一补,那娃成绩好,还有学习的方法。 蜜蜜就是他一手补起来的。 陈玉凤不信命,不信自家甜甜是个小傻妞,想让她的成绩也好起来。 张松涛深吸了口气,论起婚姻,人们当然不希望解体,希望彼此能磨合好。 送孩子回老家是齐彩铃的建议,她顾不上照顾俩娃。 但于私心里,她不愿意孩子在酒楼吃饭,于是跟张松涛说放假了就送回老家去,让他们跟爷爷奶奶好好呆一呆,哄老人开心,也减轻张松涛的负担。 最近眼看过年,齐彩铃当然在忙生意,张松涛也忙,但他特别思念俩娃,想说说吧,找不到人,没想到愿意跟他聊聊俩儿子的,居然是陈玉凤。 他一直以为陈玉凤和俩娃只是吃顿饭的关系。 没想到人家主动提,说要免伙食费。 说不感动是假的。 一月16块,他又不是掏不起,难得有个人真心记挂他的娃,他特别开心。 他说:“等放假我就去接,接他们回来。” “二娃有点晕车,你记得提前买两片晕车药,上车前两小时给他吃。”陈玉凤又说。 张松涛深深点头:“好。” 这个世界上,人们唯一愿意真诚感激的,就是愿意对自己孩子好的人。 走到半路,该分开了,张松涛突然看到李嘉德一件白羽绒服,正准备去酒楼,于是说:“那位港商最近去你们酒楼挺多,我隐约听说一些……” “说他在追我妈?”陈玉凤笑了一下,坦然说:“在追,但我妈不接受。” 军区内部的人都好奇,现在雇的军嫂多,消息也传得快。 这给了陈玉凤便利,不需要四处辟谣。 “社会开放了,港人跟咱们行事风格不一样,所谓改革开放,就是这样,让新鲜的,新潮的风气涌进来,打破咱们曾经的陈规旧俗,对不对?”张松涛说。 陈玉凤说:“对。” “有些人觉得挺不可思议,但在我看来,新的时代一切皆有可能,这是个好的时代。”张松涛说着,走了。 陈玉凤也就骑着三轮车回家了。 其实他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齐彩铃的念叨,她对目前所发生的一切事情完全搞不明白。 陈玉凤改变了也就算了,王果果和徐勇义会结婚,她想不到。 周雅芳就一乡下女人,被知青抛弃的小镇老太,她怎么可能被港商追求? 港商,在齐彩铃的印象中,就跟她上辈子的丈夫一样,只跟包二奶,养小三有关。 对方怎么会追求周雅芳那么一个老太太呢,有钱人喜欢的,不都是年青漂亮的小妞们吗? 这事让齐彩铃完全摸不着头脑,可它却实实在在的发生了。 从桂花镇出来的女人,她一直认为自己一个作者的品格,要跟陈玉凤比高低。 可没想到俩老太太的改变都比她大。 她于是整天念叨,说不可思议,不可能,说不出哪儿不对,但肯定不对。 周雅芳和港商的事因为是被人举报,还是嫖.娼性质,虽说最终没出事。 但因为事关工程和出租经营两大项,一旦被证实真有嫖.娼事件的发生,马琳辛苦了一年的改革将彻底取消,军嫂们的福利也将完全消泯。 也是为此,马琳气的违反政策,问马旭要举报者的电话号码。 她因此受了警告,处分,内刊还专门拿她做典型,批评她滥用职权。 所以这件事轰动挺大。 按理这事在周雅芳身上也该是件丑事,该被人嚼舌根的。 但李嘉德改变了这一切,人家隔三岔五送束花,不管是出于怜悯还是仗义,他正儿巴经打的旗号是要追求周雅芳,明人不做暗事,人家坦坦荡荡。 这就堵了所有好事者的嘴了。 齐彩铃肯定想不通,因为她除了赚钱,不想别的。 但陈玉凤能理解,人,不论有钱没钱,有一面光鲜,就必定有一面狼伉,李嘉德不过个包工头,港商只是光环,最可怜的时候他睡在天桥下,食不裹腹。 他如此仗义,陈玉凤必心怀感激,将来就必定会想办法报答他。 他是个非常精明,且有眼光的商人! 看准她,没错的,陈玉凤是个懂得感恩的人。 百-度-搜-,最快追,更新最快 洗钱(修)(你不要用手碰你舔一下尝...) 一过元旦, 首都军区就会有各种各样的军演,拉练,还有为期一个月的野外驻扎训练, 韩超当然回不来。 家里也该备年货了,但这些事不需要陈玉凤操心。 有王果果和周雅芳,家里就不缺各种年货。 因为快过年了, 军嫂们也都得忙着回家备年货, 陈玉凤也就没有多做辣椒酱, 打算让军嫂们安安生生过个年,过完年再开始奋斗,卖货。 这不, 今天煤炭家属院附近有个糖酒商店说让陈玉凤送十瓶油辣椒过去, 因为太远, 而且天色雪蒙蒙的,陈玉凤懒得去, 正准备拨电话过去回绝, 正在写作业的蜜蜜忽而说:“妈妈, 煤炭家属院是不是挖煤的地方?” “是挖煤的工人们住的,怎么啦?”陈玉凤问。 “他们是不是也像长途汽车站的叔叔们,会开着车四处跑呀?”蜜蜜说。 陈玉凤心头一动, 把电话摁下了。 虽然对方要货少,但煤炭家属院附近也有个货车集运中心,要卡车司机们买了, 不也会大批量的走货。 “妈妈你要去哪儿?”看陈玉凤往外跑, 蜜蜜喊说。 陈玉凤回头说:“上厕所。” 这小丫头不安分, 大冷天儿,不喜欢在酒楼呆, 总爱往外跑。 她不想带这小丫头,就得悄悄去。 陈玉凤兴冲冲而去,本以为专门打电话要货,这家店生意应该很好。 结果提着油辣椒下了三轮车,按地址进门,就发现这家店货架上各种货物摆的稀稀拉拉,几条烟上布着蜘蛛网,茶叶上面居然已经生白毛了,整个铺面闻上去臭烘烘的,店面这么脏,卖的东西还都过期了,怎么可能有人进来? 店主是个老太太,眉毛一挑,问:“小军嫂油辣椒是吧,供货单你带了吗?” 陈玉凤把供货单捧了出来:“一瓶2元,总共20.” 老太太冷哼一声:“就这烂辣椒一瓶也要2元,首都人的钱真好赚。” 陈玉凤跑的店多,还从来没见过这种刁蛮的老太太,她捧着油辣椒说:“阿姨,这里面有半罐鸡肉,还有碗豆,榨菜,各种调料,成本很高的。” 老太太仔细的盯着陈玉凤的送货单在看,看了半天,忽而说:“你这送货单不对,上面写错字儿了。” “没有吧,我是写对的。”陈玉凤说。 老太太拍手:“你有没有带别的售货单,摁了财务章的,给我一张。” 虽然大多数商户不要售货单,但作为供货方,陈玉凤包里当然背着售货单,她看老太太撕了那张,于是从包里掏出预先盖好财务章的售货单,正准备要写,老太太忽而推她:“笨手笨脚的,你又写错了,给我,我来写。” 陈玉凤虽然是从乡下来的,人也简单,但读过《财会教程》,知道但凡盖了财务章的收据就可以入账,入了账,税务局就能凭它查账,所以她一把把售货单拽了过来:“阿姨,你要觉得我写的不对,可以教我,但这东西你不能乱写。” “你笨手笨脚,还事多,再这样,货我不要了,你赶紧走。”老太太说。 陈玉凤拎过自己的油辣椒,说:“走就走,我还不卖了。” 这店是卷闸门,陈玉凤一出门,老太太哐的一声,把卷闸门给拉下来了。 今儿是小年,腊月二十三。 寒风嗖嗖的,陈玉凤兴冲冲而来,受了个闲气,二十瓶油辣椒,一瓶都没卖出去。 回头看那家店,越看越觉得纳闷儿,做生意的人都以合为贵,怎么会有那种凶巴巴的老太太,跟人欠她几百块似的。 骑着车绕过几家店,陈玉凤正准备回家,忽而有人喊:“妹子。” 陈玉凤扭头一看,巧了,是上回韩超跟徐鑫来过的那家发廊的鸡头,捧着一只馒头,正在发廊门口坐着。 陈玉凤上回跟这鸡头着了一场气,但今天因为糖酒店的老太太太凶了,相比一下,觉得鸡头笑嘻嘻的,人还不错,于是干脆拎起几瓶油辣椒,过去递给了她:“给,用我的油辣椒夹馍吃,香。” 鸡头努努嘴说:“刚才那家店的老太太凶吧,骂你了吧?” “可不,她平常也那么凶?”陈玉凤问说。 “她是《商报》社的总编,马金芳的妈,你甭看人家那店小,平常几乎不开门,但她生意好得很,一个月光给税务局交税就要上好几百块,税务局的人动不动来慰问她,说她是模范商户。”鸡头说。 话说,九十年代虽商机勃勃,但也鱼龙混杂。 不过任是谁家也不及马金芳一家复杂。 徐鑫整天四处抓新闻,是报社的一支笔,而马金芳,则要嫁个政府领导。 按理来说她家该是社会名流吧,可徐鑫的外婆居然开家糖酒店,糖酒店脏兮兮,乱糟糟吧,可人家生意好,是税务局的模范纳税大户。 “不像咱们只会卖皮肉,那家人发财的手段多得很,首都啥东西销的好她们就进啥货,你这小军嫂油辣椒最近肯定卖得很火,对不对。”鸡头又说。 小军嫂油辣椒最近确实卖得火,但是就凭那老太太脏兮兮的店,东西能卖出去吗? 而且陈玉凤觉得,她根本就不是想买自己的东西。 “你要不想干这个,可以试一试卖卖我的油辣椒,我这油辣椒,卡车司机们喜欢吃。”陈玉凤突发奇想,说:“要不,你摆你店里卖一卖?” “可以呀,我这店里接待最多的,就是卡车司机。”鸡头叹了口气:“但我见的男人多,还没见过像你男人一样俊的。” 陈玉凤出身底层,也愿意跟底层打交道,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愿意跟小姐谈论自己的丈夫,是而放下油辣椒就出来了。 天生性格细致,陈玉凤每天都有做账的习惯,晚上回到家,就会把货单整体整理一遍,而今天整理货单的时候,她发现不太对劲,自己盖过财务章的货单少了一张,还是压过财务章的。 这时陈玉凤再一想,发现问题了,当时那老太太跟她吵架,撕了一张她的售货单。这时她隐隐就觉得不对劲了,但终归她文化知识浅薄,税务,账务方面的东西懂得不多,究竟想不出来是哪儿不对。 本来她想跟韩超商量一下,但最近一段时间韩超一直率队在野外拉练,回不来,陈玉凤也就没法问了。 不过这事儿始终存在她心里。 住在酒楼,有一点方便是只要男人回来,她就能听到。 这天晚上陈玉凤睡到半夜,听见楼下有一阵脚步声,男人的脚步声她当然熟悉,正好她想不通,为啥那老太太要撕她一章售货单,于是一轱辘翻坐了起来。 男人并没有上楼,反而听脚步声是进酒楼了。 这时周雅芳和俩闺女都沉沉的在睡觉,陈玉凤于是穿上衣服,蹑手蹑脚下楼。 刚拉开厨房的门,就听见徐师长的声音:“所以当时的举报电话是马金芳派人打的?” 韩超说:“是马金芳,看似举报的是我丈母娘,但她针对的是马琳,当时马琳正好准备召开一个关于机关家属院,军区所管理的酒店,酒楼,招待所方面的安全会议,她会在会议中传达一条,就是排查所有经营类项目中的窃听设备,但马金芳在八一宾馆的几个套房里都装了窃听器,她不想马琳排查,所以才故意举报我丈母娘,要当真我丈母娘和李嘉德真被查出有事,咱们各港商的合作将立刻中止,马琳也得引咎辞职,即使无事,以马处长的性格,肯定要查举报人,一查,只要有人举报她滥用职权,她就得受处分,培训的事情也就押后了。” “八一宾馆有五间套房,只有团级以上军官才有资格住。”徐师长说。 韩超说:“所以她获取到的情报应该不少。” 这事儿陈玉凤懂,这几年,随着部队各种军产对外承包,可动手脚的地方很多,如果马金芳在八一宾馆内部装窃听器,从各个军分区来出差的军人聊天,打电话,她岂不全窃听得到? 而这些情报卖出去,是可以换钱的。 而听韩超这么说,她又明白了一点,周雅芳和李嘉德,并非陈凡世举报,而是马金芳举报的。 之所以举报,也不是因为对周雅芳或者李嘉德有意见,而是因为她想整马琳。 要说在此之前,陈玉凤还觉得间谍跟自己没关系的话,现在可谓切身体会间谍的意义了。 马金芳估计都不知道周雅芳姓甚名谁,只是当时正好周雅芳进了八一宾馆,可以用来激怒马琳,她就随手用了。 至于被举报卖.淫嫖.娼,周雅芳被公安逮到的时候有多羞,多难堪,被陈凡世讥讽都快绝经了还妄想跟个港商好时,她得有多难过,愤怒,马金芳根本不知道吧。 在马金芳那种社会名流的眼里,周雅芳连只蝼蚁都不算吧,想捏就捏,想踩就踩。 不过既然韩超和徐师长谈的是正事,她不好多听,就准备要走了。 但就在这时韩超也看到她了,说:“凤儿,我晚上没吃饭,你给我炸几个豆粉汤圆。” 这意思是他们现在谈的事情,她听听也无妨吧。 冰柜里就有煮好,冻起来的汤圆,大灶嘛,油和锅都是齐备的,可以现炸。 陈玉凤架起锅,倒上油,把冻着的汤圆直接放进去,不一会儿,冻硬的表皮就给炸的软软糯糯了,另起锅,还得热点白糖,等糖熬成焦汁,再把汤圆一个个滚进去,给它裹成一层油黄焦亮的外壳。 等糖冷却,定型后,还得裹上一层熟豆粉。 刚才大火呼呼的,陈玉凤没听到前面俩人的谈话,这时关了火,就听徐师长在问:“马金芳身上还有没有别的事,窃听器这件事我们只能私下跟领导们汇报,不能爆出去的,内刊都不敢写,她在国外的上线目前咱们还查不到,就不能打草惊蛇,扯出间谍的事,但不能放任她继续这样捣鬼,干扰军区的正常工作,我们有什么办法,能先把她的报社给关了?” “我推断,她既然赚了钱肯定得洗钱,但目前我忙工作,出不去,关于她是如何洗钱的,这事我还得查一段时间。”韩超说。 陈玉凤刚刚把豆粉汤圆盛盘,端出来,不由的接过话茬,说:“马金芳的妈在煤炭家属楼开了个糖酒店,啥东西销的好就问谁要货,但她的店可脏可乱了,你们说,她会不会是凭借那个小店在洗钱?” 韩超和徐师长顿时回头,看着陈玉凤。 陈玉凤放下汤圆,上楼,去拿她的售货单了。 话说,要不是她于三教九流的人都喜欢聊几句,也平易近人。 她就不会知道那家脏兮兮的糖酒店是马金芳的妈开的,也不会知道那家店是税务局的纳税大户。 而要不是她性格仔细,每天有记账的习惯,她很可能都发现不了自己的售货单被人撕了一张。 要不是陈玉凤经常在看财会类的书籍,也不懂洗钱的流程。 但售货单上盖财务章,就有法律效益,能证明商户出了货,是可以做账的。 而空的售货单谁都可以填,想填多少钱,多少件货都可以。 当然,如果是普通商品,批量太大也会引起税务局的怀疑。 但如果某个产品在某段时间销量特别好,你要写个大宗的单子也没关系。 所以陈玉凤一开始很纳闷,搞不懂那老太太为啥要故意刁难她。 但今天听徐师长和韩超一聊,瞬时明白了,老太太根本不是要货,是故意要她的售货单,撕一张空售货单,她想写多少钱都可以,然后她就可以做账。 这样,她就可以帮马金芳把黑钱洗成白钱了。 但这于陈玉凤是个麻烦,或者说,于各个给马金芳送过货的商户都是麻烦。 一旦税务局凭售货单来问他们收税,他们怕不得被收破产? 所以不仅周雅芳是蝼蚁,她差一点,因为小军嫂销的好,也成了马金芳她妈的蝼蚁。 社会名流们要犯起罪来,手段可真够高明的。 话说,即使马金芳真的洗钱了,军人是没资格出去查的。 他们必须把事情汇报给公安,由公安去查。 但也真是够巧的,陈玉凤丢了一张售货单,而这张售货单,偏偏还是马金芳的妈弄走的。 老太太拿售货单的时候,是欺负陈玉凤傻,不懂事。 可现在,那张撕掉的售货单,不正好可以用来查马金芳的洗钱? “明天我休假,不行我去趟税务局,调一下货单?”韩超拿着售货单说。 徐师长点头:“可以,你以小军嫂公司的名义去调,先不要打草惊蛇,一旦查实,关停《商报》。” 韩超吃了颗汤圆,回头看妻子一眼,眼里有种:没想到我这小媳妇儿,居然还有脑瓜子,能发现这种事似的惊讶。 陈玉凤漫不经心,翻他个白眼。 这狗男人,总拿她当傻瓜。 早晚有一天他得知道,她虽然笨,但她很努力,笨鸟先飞,早晚有一天,她会比他能想象到的,最优秀的女人还优秀。 韩超在吃汤圆,徐师长在沉吟,大概是在想这件事该怎么向上级汇报。 毕竟马金芳原来是他弟弟的妻子,跟他是亲戚,徐鑫兄弟还是他的侄子,他们是很早就开始干间谍的勾当了,还是最近才开始干的。 徐鑫和徐磊是否有参于,这事徐师长必须考虑。 而且目前,因为还没查到马金芳的上线,军区不会定她的间谍罪,只准备关停《商报》。 徐磊是徐勇义最心痛的一个,曾经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前妻死的时候都不在身边,还一尸两命。 他目前在台湾,他对徐勇义的意见非常大,这事一出,他会不会误解,会不会一生气就呆在台湾不回来了? “你也好久没回家了吧,先上楼休息吧,有什么事咱们明天再说。”徐师长说着,从厨房出门,走了。 韩超几口吃完了豆粉汤圆,忽而问陈玉凤:“你看我嘴角有啥?” “糖渣呗。”陈玉凤说。 “你猜它是什么味道?”韩超又说。 陈玉凤说:“甜的。” “不对,苦的,你把糖熬过了,真苦。”韩超说。 陈玉凤伸手指要揩,说:“不可能啊,我从来没听说过糖会坏。” 韩超有点气恼的说:“我嘴巴上火,疼,你不要用手碰,你舔一下尝尝,真的苦。” 陈玉凤心说不可能啊,她最近因为不做饭,厨艺是退化了,但熬糖的功底是在的,不可能把糖熬苦。 因为韩超说嘴巴上火,她不敢用手碰,但他个头高,她要舔着试,就得踮脚,这时韩超在弯腰,陈玉凤刚踮起脚,扬着脖子准备去舔,他却突然抬头,鼻子撞过陈玉凤的鼻子,顿时钻心的疼,疼的陈玉凤差点没哭出声。 伸手一捂,她的鼻子给他撞流血了。 “师长您还有事?”韩超自然而然的立正,说。 却原来是徐师长半路折返,又回来了。 百-度-搜-,最快追,更新最快 招待宴(上回只是‘狼来了’但这...) “韩超, 等你查实证据,我就向上级领导汇报,咱们跟上级提议关停《商报》, 但徐磊那边,你想个办法,把他从台湾喊回来。”徐师长说。 “可以。”韩超说。 徐师长欲走, 又说:“你们继续。”说完, 才拔步走了。 韩超一脸严肃:“家务干完了, 我们也要去睡觉了。”说着,快速把嘴角的糖渣给擦掉了。 徐鑫和徐磊是徐勇义的亲侄子,他可以查马金芳, 但不会放弃两个侄子, 徐勇义作为师级领导, 不能跟对岸直接通电话,眼看要查马金芳, 他想让韩超把徐磊从对岸喊回来。 而想向上级部门申批, 关停一家报社, 是需要证据的。 陈玉凤的那张售货单是可以做证,但它现在在哪儿,又该怎么把它拿回来? 在陈玉凤这儿这事挺难的, 她不知道那老太太把售货单入账了没有,要是入了,她是雇了会计在做账, 还是她自己做账, 账本又会放在哪儿? 如果她明天上门索要, 老太太一警觉,一把火把账单给烧了, 咋办? 但这些事在韩超这儿,向来都不是事。 他问了一下那家糖酒店的具体地址,骑上她的三轮车走了。 陈玉凤捂着鼻子上了楼,得止鼻血。 鼻子又疼又难过,她擦掉了大半卷的卫生纸才止住血。 陈玉凤心里气得慌,就把卫生纸全摆在桌子上,准备等韩超回来以后,给他瞧个厉害的,但等来等去,足足等了两个小时韩超才回来,他上楼时脚步轻轻的,带着一股寒气进了门,从包里掏出一张纸条说:“过来看看,是不是你的东西?” 陈玉凤看他换的是夹克,一身贼气,说:“哥,你刚才是去偷东西了吧?” “人家做的假账,不偷,难道我去问人要?”韩超反问。 “你撬开铺子进去偷的吧,还翻账了,人家会不会发现,你留指纹了吗,警察会不会抓到你?”陈玉凤苦着脸说。 这混混,撬门偷东西是一绝,只不过他现在穿着军装,施展不开而已。 “不会。”韩超打开那张售货单递给陈玉凤:“小军嫂牌油辣椒5千罐,合计金额一万元,这是你的吧?” 陈玉凤接过来一看,果然是她丢掉的那张售货单,话说,马金芳的妈也是够绝的,一万元,要是税务局凭借这张销货单来问陈玉凤收税,至少要收400块,可她甚至连一瓶油辣椒都没买给她。 那么有钱的人,做事手段怎么那么下作? 而据韩超说,老太太家的铺子里,像五粮液,茅台西凤,各种名烟名茶厂家给的售货单,加起来足足三十多万。 那老太太并不要货,只用骗的手段问业务员们要售货单。 拿去之后白填,几十万的黑钱,眨眼就能洗白。 既然售货单拿回来了,再加上陈玉凤这儿空白的存根,兑在一起一比,就能证明她没出过货,这就是最直白的证据。 当然,既有证据,这事就可以向上反映了。 不过货单韩超可以随随便便偷回来,但徐磊该怎么叫? 徐磊目前跟他妈是闹翻的状态,但跟韩超的关系更僵。 而且韩超跟徐磊的性格挺像,都比较硬,一说话就吵架。 韩超的字典里就没有服软二字,但现在徐师长让他把人喊回来,就是让他服软。 可他并不想服软,怎么办? 不过这事韩超没办法,陈玉凤却有,她说:“你就说实话,说现在军区人人都在骂他,说他和台妹是台湾间谍,还说人人都在传言,说他肯定从此定居台湾不回来了,他一生气,就会回来。” 于徐磊,因为战友情,韩超谨慎,不愿意说难听的。 但目前在军区,确实有很多人在传谣言,说徐磊是台湾间谍,还说他之所以去台湾,就是因为他被台妹给策反了。 马金芳当然不会把这些话告诉儿子,毕竟事情就是她搞出来的,徐磊是在替她背黑锅。 而徐磊呢,又不知道军区的情况,其实只是在跟母亲赌气。 但他越不回来,这边就越坐实了他是间谍,家属院里的人提起徐磊,说啥难听的都有,此时于其劝他回来,倒不如实话实说,让他回来证明自己。 一个为国流过血流过汗的军人不该被污蔑成间谍,既然他是徐师长的侄子,就是一家人,为了一家人的和睦,陈玉凤决定了,等徐磊回来,她来劝,劝他留在大陆。 得,这件事也爽快的解决了,明天韩超批条子,打电话就行了。 俩人躺到床上,今天韩超一动不动的,还说:“你肚子不舒服的话转过去,我从后面给你暖。” “为啥?”陈玉凤问。 “你不是来例假了,擦了那么多卫生纸,满桌子都是?”韩超反问。 要不是这他提及,陈玉凤差点忘了,她被他碰破鼻子,流了好多血,她把卫生纸摆在桌子上,准备给他示威的,可她忘了,结果他当成她是例假流血了? 这狗男人,他就没想过他碰那一鼻子,她的鼻子流了半天的血? “是啊,真巧,我今天来例假了。”陈玉凤说:“估计三四天才会走,你明天就要回营吧,看来得等下回了。” 就让他抱到吃不到,活该。 但韩超把妻子搂紧了点,说:“没关系,这个月开始我休假至少二十天,集中精力查一下,看跟马金芳有牵连的人都有谁,不急,我等你例假走。” 所以陈玉凤的谎白撒了? 她的鼻子也白破了? 这狗男人,她早晚寻个机会,得狠狠敲他一顿。 韩超在家也有好处,蜜蜜上跆拳道就不用陈玉凤负责接着了,而且自打大娃走了之后,蜜蜜的字又写的一塌糊涂,有韩超每天盯着练字,她的字就能写的稍微好一点。 但也有麻烦,韩超去送蜜蜜上跆拳道的第二天,非得跟张教练切磋两把,结果俩人切磋的时候他没掌握住力道,把张教练的手腕给踢折了,俩父女把张教练紧急送到医院,打石膏包扎。 当然,张教练的道馆也开不成了。 蜜蜜就算彻底放了羊,跆拳道不用练了,干脆就在家里玩儿了。 陈玉凤气的差点没提刀剁男人:“张教练说明年韩国选手要来打比赛,他准备让蜜蜜上的,你把教练踢伤了,闺女怎么办?” 韩超特别振振有词:“是他跟我说让我踢用力一点的,我哪知道他那么废?” “你闺女的跆拳道没得学了,你教她?”陈玉凤反问。 “来,韩蜜,爸爸教你。”韩超说着,伸出一只手臂:“随便踢,爸的骨头硬。” 韩蜜一脚踢过来,韩超空手接脚掌,果然接的稳稳的,而且一个倒拎把蜜蜜拎了起来,还甩了几个转儿。 把蜜蜜乐的哈哈大笑:“妈妈,我爸爸比张教练厉害一百倍。” 于是酒楼门前就天天上演一副怪异的场面了,一个黑乎乎的小丫头,追着爸爸的手踢脚,捣拳,打的不亦乐乎。 知道的人说他们在练拳,不熟悉的人经过,都得摇头叹一句:谁家的丫头,可真没虎,没家教。 临近年关,大车司机们回乡过年,油辣椒就销不动了。 军嫂们也放假了,倒是酒楼,每天都有招待餐。 而今天,徐师长专门打电话通知,让陈玉凤准备一桌招待餐,说要请人吃饭。 让韩超提前准备一下。 韩超这会儿在楼上盯蜜蜜写作业,陈玉凤于是上楼去通知男人。 男人休假这段时间因为酒楼不忙,陈玉凤有事也不烦他,都是让他呆在楼上辅导闺女写作业,毕竟男人文化水平比她高,而且俩丫头都比较怕爸爸,所以陈玉凤估计他应该把俩孩子辅导的不错。 向来她也不上楼。 结果今天上楼,还没进门就听到一阵欢笑声,一把推开门,差点没惊呆,韩超压根没辅导作业,俩闺女摆开的课本上一颗字都没写,韩超一手拎了一个,正在练臂力,俩丫头给他忽上忽下的抡着,蜜蜜笑呆了,甜甜也快笑傻了。 看陈玉凤推开门,啪叽两声,两闺女被这男人丢到了地上。 甜甜爬起来还知道去找桌子,蜜蜜摊在地上,傻呵呵的笑个不停。 “甜甜的成绩全班倒数第五,蜜蜜的字写的像蟑螂的脚,你就这样教育孩子?”陈玉凤气的反问。 韩超回头给俩丫头挤了挤眼,转身出来了,问:“有事?” 陈玉凤决定了,以后再不要他盯着孩子写作业,她特别生气,但看男人眼神凶凶的,又不敢指责他,于是就把徐师长带的话给韩超讲了一下。 “他今天要请军区领导们吃饭,估计是想查一查,看谁跟马金芳有直接关系。”韩超说着,进门抓了皮夹克外套出来,说:“今天晚上你们就别上楼服务了,到时候我来搞服务即可。” 韩超这话一出,又挑起陈玉凤的好奇心。 马金芳曾经是个军嫂,现在是间谍。 她不但有上线,肯定还曾经拉拢,并腐蚀过军区内部的领导。 韩超要查她的上线,这个具体怎么查陈玉凤就不知道了。 而她在军区内部肯定借用过某些人的关系,就比如当初租这间酒楼,给八一宾馆内部安装窃听器,这些事都需要关系,徐师长作为大伯哥,没有给她开过后门,马琳作为嫂子,也从来没给她搞过关系,那么,他们今天就得查明,看是谁给马金芳开过后门了。 招待菜,只要有警卫员搞服务,陈玉凤娘几个向来不上楼的。 而且既然徐师长请领导们吃饭,别的招待餐就全押后了。 整个酒楼只招待他们一桌。 今天罗雄来了,马雍也在,马纪马部长,王明王部长,马琳等人全都在。 “这是徐师的大本营,但徐师还是头一回掏钱请客,请咱们吃饭。”马纪笑着说。 罗雄说:“你不懂,咱们来吃饭,徐师长心疼。” 一帮人说说笑笑上楼了,甫一上楼就把警卫员全打发了。 然后楼上就变的特别安静,这是陈玉凤开酒楼以来,听到过的,吃的最安静的一顿饭。 她把俩丫头赶了下来,在后堂写作业。 王果果在擦灶台,周雅芳在清理冰柜,俩人干了好半天,对视一眼,说:“今天这顿饭吃的可真安静。” 安静的好像没人在吃饭一样。 周雅芳把冰柜里的各种熟菜码的整整齐齐,把冰铲的干干净净,骄傲的端详着,回头说:“怕不是大家都走了吧?” 但忽而,楼板哐的一声,听起来像是有人砸碎了什么东西,陈玉凤于是出了厨房,想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韩超下楼,两手是血,冲进厕所,对着厕所一块地板踩了半天,等地板弹起来,说:“下楼,两点钟方向有急救急,赶紧给我提过来。” 陈玉凤不懂啥叫个两点钟方向,跳进地下室,开灯看了半天,看有一个上面标着红十字的箱子,估计就是这玩艺儿,把它提了过来,韩超立刻拧着,飞奔上楼了。 一帮大领导在上面,陈玉凤都没来得及问是谁受伤了,不一会儿,就见马纪被徐师长扶着走了下来,脖子上缠了好大一圈纱布,纱布处还在往外渗血。 马纪来自云南,是徐勇义的好朋友,人很热情,也很爽朗。 陈玉凤上首都的头一桌大餐,黄辣丁火锅,就是请他和徐师长,陈凡世三个吃的。 他个头矮,人也比较胖,面色天然自带红润。 但此刻他面色煞白,脖子上的纱布还在不停的往外溢血,绿棉衣上浸了一大滩的血,看样子似乎快没气了,陈玉凤只看了一眼,给骇的魂飞魄散。 一帮领导也面色凝重,脚步匆匆的出门了,徐勇义走了几步,忽而回头:“玉凤……” 他没多说话,只一个眼神就走了。 陈玉凤当然知道,他的意思是今天发生的事不能告诉任何人。 上楼,包厢里更吓人,壁纸上有血,桌子上,刚才马纪坐过的位置也有好大一片血迹。 韩超卷着桌布,正在清理战场。 “怎么回事,跟马金芳合作的间谍是马纪?”陈玉凤悄声问。 韩超点头,说:“三年前军务处还由马纪管理,当时八一宾馆要搞装修,马金芳给了马纪两千块的回扣,接了装修活去干的。他当时可能以为只是点好处费,但没想到马金芳会在八一宾馆装窃听器,就咱们酒楼,如果经营得好,领导们经常来吃饭的话,地下室的窃听器一旦启用,领导们说的话马金芳都能收集起来。” 所以当初马金芳租这酒楼,就是为了搞间谍活动,只不过丈夫死了,没人打理,而八一宾馆不需要打理就可以坐收其成,她才把这间酒楼给丢掉的。 之后她又一手创办了《商报》,就彻底跳出军区,去更广阔的天地了。 马纪从来没把这当回事。 可是今天,当领导们开始清查这件事,他才发现当初的两千块带来的灾难有多大,当时韩超为防他自杀,站在门口盯着,厕所都不让马纪去上。 可一个人要真寻死,谁防得住? 他砸杯,扎向自己的大动脉,只用了短短三秒的时间。 当然,如果他死,事情领导们应该会压下去,保他家孩子的前途。 可他要不死,为了两千块,三代人的前途就全赔上了。 看男人居然用冷水洗血迹,陈玉凤忙从开水壶里倒了开水盛来给他用。 继而找来拖把拖地,两口子静悄悄的,把个包厢收拾的干干净净。 清理桌子片并不宽,但是看血浸的程度,至少5厘米。 想想马纪,她心里挺不是滋味儿的。 马纪一想儿子和孙子都要受自己牵连,才会摔杯,当着领导们的面自杀的。 就徐鑫那种滚刀肉,提起间谍也会抽自己耳光。 间谍这东西有多可怖,陈玉凤今天可算切身体会了。 话说,按理这几天领导们应该就要处理马金芳了。 马纪被处理的那么血腥,马金芳呢,到时候要怎么处理? 这事虽与陈玉凤无关,但她挺好奇的。 今天是韩超休假后的第五天,他刚来那天陈玉凤被他撞坏了鼻子,流了很多鼻血,当时他以为她来了例假,陈玉凤也就将计就计,过了几天安生日子。 韩超心平气和的接受了这件事,而且他知道的,妻子的例假向来是五天干净。 所以别看今天领导层搞的惊心动魄,但韩大营长的心情在沉重之余,还颇有些愉悦,毕竟妻子的身体终于干净了,从今天开始,还有五天时间,直到休假结束,他每天都可以战斗。 俩人冻吼吼的去洗了个澡,裹着大棉袄吹着冷风回到酒楼。 狗男人最近带俩闺女借着写作业的名义疯玩,床都快玩塌了,还专门找了几块纸板子把它压平,天太冷,去大澡堂子洗回澡,能从头发稍冻进骨头缝,还得把窗帘打起来,这样,窗边的暖气就能挥散的更好,对了,还有套子,为了怕蜜蜜翻,是藏在天花板上的,韩超还得自己把它够下来。 陈玉凤坐在床沿上,总觉得肚子凉凉的,摸了一把:“哥,我来例假了。” 韩超没反应过来,头刚从天花板里探出来:“凤儿,你五天前来的例假,今天应该就要好了,我等了五天,整整五天。” 陈玉凤伸手再摸了一把,真的来了,汹涌澎湃。 上回只是‘狼来了’,但这回是狼真的来了! 百-度-搜-,最快追,更新最快 冰山一角(他是男人比你俩强是女...) 听陈玉凤说完原委, 韩超直愣愣的躺了许久,眼珠子都不会动。 既觉得可怜,又觉得好笑, 陈玉凤说:“你在外面向来脑子精明,有心机的嘛,怎么就被我给骗了呀?” 韩超蓦然扭头:“我在你跟前为什么要动脑子, 耍心机?”又闷闷躺了回去。 “说不定四天就走了呢?”陈玉凤又说。 韩超深吸了口气, 说:“睡吧。”再隔一会儿, 又说:“鼻子碰破,疼坏了吧?” “嗯。”陈玉凤说。 男人把妻子搂进怀里,再嘘口气, 等她睡着, 听外面一阵车响, 又下楼去了。 是徐师长,去而复返, 见面先说:“抢救不及, 马纪在去医院的路上心脏就停止跳动了。” 韩超点头, 未语。 徐师长又说:“认真查,把马金芳到底是跟谁联络的,具体都出卖了些什么情报, 上线是谁,都查的清清楚楚,牵扯到我也不要犹豫, 这关系着整个部队的反间问题, 而且没有确凿的证据, 我们就不好说服徐鑫兄弟,明白吧?” “好。”韩超说。 徐磊马上从台湾回来, 虽曾经是军人,但他去过一趟台湾后,见识了不同的世面,听了些不同的观念,思想难免会发生改变。 而徐鑫,品行方面不是很好,但并没有犯过大奸大恶,而且他在搞新闻方面确实有一手,一旦韩超提供的证据不够,说服不了他们,查处马金芳不是问题。 但比如徐磊,万一因为马金芳而对大陆产生看法,从此定居台湾呢,多丑? 还有徐鑫,作为一个擅长搞媒体,搞笔杆子的人,要因为马金芳的事跑到国外去,握起笔杆子抹黑大陆,抹黑国家,徐师长个人被他们骂几句无所谓。 但不希望他们叛国。 所以他需要韩超有切实的证据,能说服他们! …… 关于马纪,第二天军区就出了卜告,说他因为意外,抢救不及时而身亡了。 酒楼,周雅芳听了觉得意外:“昨天马主任还笑呵呵的,怎么转天就去世了?” “大概是喝酒摔了吧。”陈玉凤接茬说。 “他昨天来吃饭时还好好的呢,要不我出去打听打听,看到底咋回事?”周雅芳又说:“对了,我昨儿还看见一楼厕所里……” 昨天陈玉凤和韩超在楼上清理的时候,忙,忙关厕所,周雅芳看见那个地下室了,她好奇嘛,想问问。 陈玉凤还没来得及,王果果说:“老亲家,军区的事情不该问的少问,不该听的也少听,马纪为啥死的,就是问得太多,听得太多,咱是炒菜的,只管炒咱们的菜,以后不要乱听乱问,好吧?”又对陈玉凤说:“一楼的厕所我已经把牌子摘了,搞了把锁,以后你拿一把,韩超拿一把,不要多给别人钥匙,明白吧?” “好。”陈玉凤说。 精明的婆婆,虽说气质方面比不上别的领导夫人。 但她的行事,思想和目光,是真正的贤内助,她比陈玉凤聪明多了。 接下来就该马金芳了。 据韩超说,为了不打草惊蛇,部队只会通知有关部门,先关停《商报》,这主要是为了刺激她,让她主动跟上线联络,从而排查她的上线,看具体是哪个国家,或者那个地区的人。 说来就来,腊月二十七这天凌晨,有关部门的人直接到印刷厂叫停所有机器,贴上封条,报纸,就这样突然停刊了。 一份报纸突然停刊,作为总编的马金芳和主编徐鑫是早晨起来,去上班的时候才知道的,摸不着头脑,着急万分,就要四处跑关系,问领导,看具体是怎么回事。 而这,正是韩超所需要的,因为他们活动起来,他才能找到马金芳的上线。 这几天酒楼没有安排招待餐,前厅是锁的。 他整天泡在地下室里,一泡就是老半天,不出来。 甜甜和蜜蜜长到现在,七岁了,前几天,因为陈玉凤专门把他们关在一起写作业,头一回感受啥叫父爱,这几天爸爸突然消失了,蜜蜜倒还好,她可以找到新玩法,很快就跑到营级家属楼,去找赵文赵武他们玩儿了。 而小尾巴甜甜,则敏锐的发现,爸爸其实一直泡在一楼厕所里。 她于是经常会悄悄跟进去,想知道爸爸到底在干嘛。 话说,最近几天眼看过年,军区领导们也整体休假了,休假后,上面安排,他们集体去了北戴河,而王果果从年二十七这天就没来过酒楼,陈玉凤一家想当然的,就以为她也跟着徐师长一起去北戴河了。 大过年的嘛,一家人无事,把电视搬上三楼,有暖气的屋子,看看电视,盯着俩孩子写写作业,再吃吃零食,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而大年初三这天,一大清早的,甜甜非得说刚才去撒尿的时候看见二娃在楼下砸门,赤脚穿着拖鞋跑下楼一趟,没找着二娃,于是闹着非要去张松涛家看看。 这才早晨六点,给闺女闹的没办法,陈玉凤带着她俩去了张松涛家一趟。 显然是甜甜看错眼了,因为非但二娃不在家,张松涛夫妻也不在。 陈玉凤问了一下邻居,都说张松涛夫妻放假后就回老家了。 俩闺女虽然非常思念她们的小伙伴,但人家不回来她们也没办法。 既然张松涛带着齐彩铃回了老家,大娃二娃想必应该过得挺幸福吧? 甜甜只好这样想。 可她早晨分明看见二娃面颊上红红的,全是冻疮,在砸酒楼的门。 难不成是她做梦了? 可怜的二娃弟弟,幸好那只是个梦,不然甜甜就心疼死了。 母女仨正回家,俩闺女跑的快,已经过马路了,陈玉凤刚准备过马路,却发现路边过来的居然是徐师长的车,她于是停了下来。 “爸,您没去北戴河渡假吗?”她问。 徐师长摇下车窗说:“你婆婆身体不舒服,在楼上躺着呢,我刚才出去给她提了早餐,要回家给她吃。” 陈玉凤一直以为婆婆去度假了,听说她生病了,蓦的一惊。 但因为徐师长面色并不着急,陈玉凤暗猜了一下,说:“怕不是……怀上了?” 徐师长赶忙说:“不是,是她怕意外怀孕,前几天上了个环,趁着这段时间酒楼没客人,你们也闲,她正好休养一下身体。” “那行,我就不跟孩子们说了,您赶紧回吧,中午饭就别买了,我从酒楼给你们捎。”陈玉凤说。 徐师长却说:“不用,菜我在悦宾楼替她订的,订了七天的,她不想麻烦你,你就别来了,我每天早晚亲自帮她打饭。” 看着轿车驶向师级家属楼,陈玉凤由衷感叹。 婆婆年龄大了,不论怀孕还是流产,太伤身体了,不能冒那个险。 但徐师也四十多岁,而男人四十几追生孩子的有大把,他愿意放弃生孩子,而且婆婆上完环,他推掉去北戴河的度假不说,还能大老远的从悦宾楼给婆婆订饭吃,贴身伺候,他的细心体贴可谓难得。 婆婆头婚不幸福,但二婚算是碰对了人,就不知道她妈还有没有那种可能了。 话说,此时周雅芳也以为王果果去了北戴河,她无处可去,遂整天呆在家里给俩丫头变着花样儿做好吃的,过年真是做麻脆的季节,地瓜,芋头,甘蔗加上长糯米,蒸熟捣碎再揉成团,晾到半干后捏成花的形状,晾干后炸到酥脆,再拿油一炸,就一碗糯米、饭米加小米粉烧成的米汤,又酥又脆,还香。 而韩超这边,据他说,他在马金芳的大哥大,传呼机和家用电话,以及车里都装了窃听器,按理,只要马金芳跟上级之间有联络,他在酒楼的地下室就可以窃听得到。 他把休假延期到了正月初八,目前还整天呆在地下室里。 一开始,他进厕所,甜甜跟进来,他就会赶出去。 但后来发现这小丫头契而不舍,执意要跟,看她总蹲在地上乱摁,韩超就教了一下,虽然表面看是一整块的地板,但这木地板上有个密码盒,上面覆盖的是跟木地板同材质的胶皮,总共26位,数字具体是多少爸爸不会告诉你,你自己去摁,只要你能摁开,爸爸以后教你怎么玩无线电,不然的话,以后就不准跟着爸爸,好不好?” “好呀,我可以的,我已经记住八位了,19650505。”甜甜说。 “记住不重要,想想其中的规律。”韩超说完,又进去了。 就这样又忙了两天,初五这天,韩超终于说自己有些阶段性的总结,要把陈玉凤喊下去聊一聊。 陈玉凤没有甜甜那么好奇,但甜甜再好奇韩超不要她,陈玉凤毕竟是他老婆嘛,有啥,他要跟她讲。 陈玉凤甚至不懂无线电具体是怎么操作的,看那东西黑乎乎,四四方方,架个耳机就可以听声音,觉得也没啥稀奇,说:“哥,这玩艺儿长的像个老式录音机,怕不是个录音机吧?” 韩超点了点头:“原理差不多。” “那你查着啥没?”陈玉凤又说。 韩超刚想说啥,忽而头顶一亮,韩超抬头,就见甜甜蹲在头顶,正在看他。 比起交流马金芳的事,更让韩超惊讶的是,甜甜摁着摁着,居然把地板给摁开了,该不会,她真把密码给破译了吧。 不可能吧,这小丫头考试才考八十几分,除了跳舞别的都不会,平常也是笨笨的,上回能摁开,韩超只当它是巧合,但这回可是26位的密码,没有死记硬背,而是规律,难不成,这小丫头找着规律了? “你怎么打开的,密码是多少,你记得吗?”感觉应该是巧合。 “妈妈的生日加我和蜜蜜的生日,还有爸爸的生日。”甜甜说着,抿了抿唇:“爸爸,我说的对不对?” 是的,韩超设了26位密码,确实是他们全家的生日。 不知道该说甜甜聪明,还是说她有耐心,但是,这个韩超向来觉得不咋行的小丫头,居然凭借耐心和毅力摸出了其中的规律。 不得不说,今天她让韩超刮目相看。 话说,做间谍,除了伪装,还有细致的观察力,以及耐心。 不比蜜蜜因为活泼好动,韩超总是不由自主的被她吸引,甜甜笨一点,呆一点,韩超总是有意无意的会忽略她,但这小丫头水磨石穿的耐心功夫,却回回让他跌破眼镜。 这是头一回,除了妻子之外,韩超邀请一个女性参观自己秘密工作的地方:“你想不想下来看看?” “可以吗?”甜甜显然没有料想到,开心极了。 韩超刚伸手,准备把闺女接下去,但就在这时,突然有人哐一声踢开玻璃门,脚步沉沉的走了进来,进了大门,直奔厕所,一脚踢开厕所的门,看到甜甜,伸手一把把孩子甩开,抬脚,一脸险些踢在韩超鼻子上。 这是徐磊,不像徐鑫个头矮,人也弱,他跟韩超一样是上过战场的。 个头跟韩超差不多,但比韩超壮得多,满身肌肉。 45码的脚,他穿的还是一双帆皮面的高邦靴子,靴子上有只骆驼,要不是韩超躲得及,他这一脚,能废了韩超的鼻子。 甜甜已经给吓傻了。 而韩超,已经从地下室窜出来了。 这时徐鑫也进来了,在拉徐磊:“徐磊,算了算了,咱们不跟他一般见识,咱们认栽,不打了,行吗,报社不开了,你去台湾,我出国不就行了嘛,咱们不打了,好吗?” 徐磊易冲动,指着韩超的鼻子说:“韩超,老子刨你家祖坟了还是干你媳妇了,你他妈的要这么对我我们家,为了抱我叔的大腿,你妈都能卖?老子想得通,毕竟你上三代是要饭的,你爹是个混球,你出身寒门,想要一根大腿,但是你自己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你妈跟我叔一结婚,我叔连我的面都不肯见了,我也成台湾间谍了,可以,老子当间谍,老子被全军区的人骂,但为什么我妈的报社关门了,你以为我不懂,你污蔑我妈是间谍了,对不对?” 话说,徐磊刚刚从台湾回来,而且就在走之前,他和马金芳还是翻脸的状态。 但任何时候,危难情况下,家人信的永远是家人。 徐磊甫一到军区,就听人说《商报》关门了,还听说军区人人怀疑他是间谍。 原本他是在跟马金芳讴气的。 但在听说这些事后,他就把所有的矛盾和愤怒,怀疑全转加到了韩超身上。 可他跟徐鑫一样,怎么可能相信他妈是间谍? 不比马琳有强大的后台,即使能力差一点,性格差一点,也能当领导。 他妈能力有,但因为没后台,只在宣传联干了一阵子,就回家照顾他们兄弟了,这些年来怕影响徐师长,一直在家做家庭主妇,她的交际面也并不广,到创办报社之前,她的活动,交际范围徐鑫和徐磊看得清清楚楚。 她怎么可能是间谍? 因为王果果和徐师长的婚事,徐磊兄弟心头本身就带着邪火。 今天一来,看韩超呆在这间地下室里,机器全是开的,能不明白吗,他就是在窃听,妄图找所谓的证据,污蔑他们的母亲。 “下去,我给你们看证据。”韩超犹还冷静,说。 徐鑫一笑:“韩超,你他妈原来就是搞间谍的,在越南的时候,那位黎参谋长身边多少亲信,全是以间谍的名义被你搞死的,打量我们不知道?” 徐磊性格要直一点,而因为上回徐师长没有请他台湾来的爱人吃饭,更加耿耿于怀,此时既然已经吵翻了,不介意说点更难听的出来:“还是为了升职吗,想提团级吗,急于立功,就只会搞身边人,间谍出身的你,只会干这个?” 陈玉凤这时在拍甜甜。 小女孩毕竟小,自从徐磊进来就给吓傻了。 她一惊惧就不会呼吸了,这时陈玉凤把闺女搂在怀里,正在替她顺气儿。 好半天,小女孩终于深吸一口气,缓过来了。 韩超的性格,不喜欢跟人斗嘴,只动手。 这时他的拳头已经捏紧了,偏偏徐鑫还要火上浇油:“行了,徐磊,他喜欢扮女人,也是女人性格……” 韩超倒没生气,面色容常,但松了松肩膀,甩了甩手,舔了舔唇角,勾唇一笑。 这是他揍人前的热身运动。 要不是因为徐师长对婆婆确实好,大清早六点钟能提着保温桶打早餐。 要不是怕韩超打了人得关72小时禁闭,陈玉凤真希望韩超发个脾气,把这俩家伙给捣成肉泥。 但是算了,狗咬人一口,人不能也咬狗一口吧。 她得劝架,就说:“我男人扮女人怎么啦,他是男人,比你俩强,是女人,也比你俩强,你们还是怕吧,怕马金芳真的有问题吧,胆小如鼠的懦夫,有胆就下去听他说几句,听完你们再打不行吗。” 徐鑫确实打不过韩超,但徐磊不这么认为。 而且他跟韩超脾气一样冲动,这时一声冷笑,拳头已经拎起来了。 韩超本是驴脾气,刚才徐磊说的太难听,而他又是个喜欢揍人的性格,在地下室窝了几天,拳头痒,正愁找不到理由揍这兄弟呢。 此时不说话,不解释,就是因为他不想解释,只想揍人。 眼看俩人要打起来,陈玉凤劝无可劝,灵机一动:“甜甜,你说……” “爸爸,别打啦,我怕……”甜甜娇声说。 这一声,韩超深吐了口气,徐磊回头,看小女孩坐在妈妈仰望着他们,眼里盛了满眶的泪,不敢落,泪里满是祈求,总算也把拳头给放下了。 要想制止男人们的臭脾气,最管用的还是孩子。 韩超说:“你们的姨妈马金凤,其丈夫原来是个教授,七十年代末开始在非洲淘金,很有钱,是个大款,从国外赚了钱,拿回国,让你姨买矿建厂,还资助过马金芳,你们开报社,他资助了不少钱,对吧,你们真觉得他是在非洲赚的钱?” 马金凤,就是书里抱养蜜蜜的那个女人。 她丈夫一直在国外,确实很有钱。 难不成他的钱不是挖矿赚的,而是当间谍赚的? 话说,书里他们夫妻抱养了蜜蜜后,放纵,溺爱,总是可着法子给她买各种新式的摩托车,还总唆使她去跟一帮不正经的高干子弟混,最后蜜蜜出车祸,车毁人亡了。 要那夫妻是间谍的话,那么他们当时甚至不是因为爱而溺爱蜜蜜吧。 他们之所以惯着蜜蜜,给她买各种摩托车,只是因为他们想利用蜜蜜接触到高干子弟,继而套取更多的情报吧? 她的蜜蜜啊,临死的时候用最后一口气喊:“妈妈,带我回家,好吗?” 陈玉凤越想越头皮发麻,不敢再想下去了。 “走吧,下去听听,马金芳和她妹夫是怎么用接近军区领导家属,用聊天的形式套取情报,继而转卖给发达国家,并且从中牟利赚钱,当国际间谍的,好吗?”韩超再说。 这俩兄弟对视一眼,愤怒和不屑从他们的脸上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迷茫,恐惧。 “这只是冰山一角,走吧,下去,我有更多的真相讲给你们听。”韩超从容不迫的说。 百-度-搜-,最快追,更新最快 宝石蓝(甜甜终于再见二娃了他脸...) 马金凤的丈夫, 人称老郁,曾经是国家公派出国的,后来干脆呆在非洲了, 这些年经常寄钱回来,但很少回家,夫妻无子, 于是四处寻摸着要抱养孩子。 徐鑫和徐磊都很反感这事, 还经常批评马金凤。 觉得姨父姨妈就是土暴发户, 既土又俗,还不上档次。 他们总是盯着军区,在计划生育的背景下, 想从军区抱养一个孩子。 这事他俩是知道的, 这愈发叫他们觉得那对夫妻既蠢还笨, 向来瞧不起他们。 可说他是间谍,徐鑫徐磊当然不愿意相信, 但也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尤其是徐鑫, 突然笑了一下。 间谍下手向来都是亲人, 至亲之人,他们想抱军区的孩子不是因为蠢。 那是手段,棋高一着的手段, 他们依然是在发散亲属关系,为了更好的附在军区这块国际间谍们最爱的肥肉上,吸食资源的原因。 自认聪明的徐鑫, 被他自认为最笨的人给耍了, 这就是残酷的现实。 但这还不够, 拥挤的地下室里,韩超找出一段录音, 这是马金芳在打完电话后的一段自言自语,她说:“当初我被徐鑫他爸发现,老郁雇人做掉的时候干净利落,一点痕迹都没留,实在不行让他把徐勇义也做掉算了。” 过了会儿,又说:“我还能求助于谁呢,陈老先生,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帮我,唉?” 韩超摁停录音,说:“听出什么来了吗?” 徐磊深吸了口气,一米八几的大个头,头顶着地下室的天花板,一言未发。 徐鑫要感性一点,跟只哀哀欲绝的老狗一样,一声闷哼。 真相是多么的残酷,他妈不但是间谍,还授意上线害死了他们的父亲。 他爸可善良了,最喜欢做菜了,在家从没让马金芳下过厨。 当初盘下甜蜜酒楼,只是因为他喜欢做菜。。 当时他正好转业,为了给国家省工作岗位,自动放弃副县级的转业待遇开酒楼,是想在退伍后继续为国家贡献一份力量,也让他们兄弟能永远吃上热菜热饭。 为什么呀,马金芳要害那么好的丈夫,父亲。 要知道徐鑫和前妻感情很不错的,是因为马金芳说她不正经而离婚的。 现在他才发现自己蠢透了。 不正经的不是他爱人,而是马金芳自己,她搞间谍活动,就不想家里多个人,不想他的妻子发现端倪,于是要他离婚。 韩超站了起来,温声说:“我得去趟北戴河,汇报这件事,你们可以回家,去,跟你母亲商量如何逃跑……” 逃跑,他是认真的吗? 陈玉凤和甜甜还在外面,这时她们看到徐磊顿在那儿,一动不动。 但徐鑫猛然转身,有个抓梯子的举动。 韩超继续说:“但恐怕已经跑不及了,这个电台连接到反间处的,你们到机场的时候,反间处的人应该已经在那儿等着了。” 徐鑫又颓了回去,但强行说:“韩超你拿我当什么人,我跑什么跑,我要为我父亲讨回公道。” “不对,录音没开,反间处的人应该还没收到消息,我建议你还是走吧,你有战地经者的经历,去发达国家当个战地记者也不错。”韩超又说。 徐鑫蹬蹬蹬,在梯子上连窜三级。 徐磊伸手在拽他哥:“哥,你有毛病吧,去了发达国家,你就真成间谍了。” 徐鑫蹬弟弟一脚:“国内老子还怎么混,以后估计得去街上卖毛片,擦皮鞋,不出国怎么办?” “哥!”徐磊再吼一声。 但徐鑫犹还在蹬弟弟,这时韩超又说:“不对,无线电是开的,反间处的人马上要来,你们准备一下,该去接受调查了。” 徐鑫给气的双目怒圆,可看着韩超,愣是发不出火来。 分明徐鑫特别悲惨,但陈玉凤差点被他逗笑。 不像徐磊敢于直面,他是想跑的,可惜他那点小算计只配给韩超逗着玩儿。 这时果真有人来敲门。 陈玉凤拉开厕所门一看,果然是反间处的人,俩男俩女,看门开,在敬礼。 他们虽年青,但级别高,都是三星。 为首的这位曾来餐馆吃过饭,姓白,叫白刚。 他笑着说:“韩营,空军那边飞机已经调好了,徐师长就不去了,他说让你自己去跟领导们汇报情况。徐鑫徐磊就交给我们吧,马金凤和马金芳我们也已经调人了,今天晚上就能逮捕归案。” 韩超说:“虽然我没查到徐鑫的具体证据,但刚才他两次试图逃跑,我很怀疑他是想出去给他姨父报信,甚至有可能,他想逃出国,跟他姨父为营,继续进行间谍工作。” 本来徐鑫父亲是被害死的,他们俩兄弟属于苦主,此时若配合,还有得申诉。 但以后的前途肯定没了,传媒,徐鑫搞不了了,徐磊的工作也没了。 他们唯有一条道,就是打工做生意。 但徐鑫不会愿意干那种事的,他可以在反间处卖惨,哭,等被放出去后,拍拍屁股就出国,除非韩超把他跟目前还在国外的姨父老郁扯上关系,让他走不了。 白刚滋了口气:“徐鑫同志,目前我们没查到你的问题,但你真有这种危险的思想,想出国?” 徐鑫是个善于见风使舵的人,立刻举起双手说:“非但没有,我还会全力配合军区,把我姨父从国外喊回来,争取戴罪立功。” 白刚很满意,韩超也拍他的肩膀说:“去吧,保重!” 徐鑫气的咬牙,回头说:“韩超,你等我出来再跟你算账。” 话说,三番两次,韩超逗徐鑫逗的像狗一样,陈玉凤以为他纯粹是为了好玩。 这时才发现,他是想激徐鑫戴罪立功,哄他姨父回国。 而他姨父,是这些间谍里最大的鱼,非徐鑫这种花言巧语之人,哄不回来。 韩超在她面前总是傻傻的,可要面对工作,他表面老实,内心奸诈的要死,徐鑫这种老滑头也只有给他玩的份儿。 转眼,徐鑫兄弟被带走了,而韩超得去北戴河,上楼,跟陈玉凤收拾了两件衣服就得走了。 但他临要出门,忽而回头问陈玉凤:“藏蓝和宝石蓝,你更喜欢哪种颜色?” “藏蓝我知道,宝石蓝是啥呀哥?”陈玉凤反问。 “行了,我自己看着办吧。”韩超说完,走了。 宝石蓝到底是个啥,陈玉凤还真不知道,毕竟她乡里来的,见过的颜色并不多。 按理,从初六开始排了好几桌招待餐,但估计是王果果还没休息好的原因,徐师长亲自打电话给马琳,把所有的招待餐全取消了。 这可乐坏了甜甜,缠着陈玉凤打开厕所门,钻进那个地下室就不肯出来。 还把蜜蜜也拉了进去。 各种古老的无线电设备,甜甜很感兴趣,但其实并不会玩它。 而蜜蜜呢,于这些东西不感兴趣,可她很聪明,随便手一碰,因为没插耳机,是外放,里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男人念叨说:“两天没睡觉了,真困啊!” 这个又不好玩,甜甜说:“再换一个咱们听听。” 蜜蜜的兴趣已经完了,她说:“姐姐,我要去看《封神演义》,今天纣王要挖比干的心,我喜欢那个。” “可我还想玩。”甜甜说。 蜜蜜随便掰一下,换成了另一个声音,里面说:“马金芳的传呼机,这么小的东西,韩超是怎么做的手脚,塞进去的窃听器。” “那是证物,不要乱动。”另一个声音说。 “厉害了,他不是装,他是改装,把传呼机整个改装成了窃听器。” 甜甜还听的津津有味,陈玉凤正好路过听了几句,吓了一大跳,这玩艺儿接着反间处,甜甜现在听到的,是反间处的军人聊天的声音。 她赶忙把甜甜赶出来,把地下室给锁死了。 一个笨,一个没耐心,俩丫头的学习让陈玉凤特别头疼。 可她们偶尔合作一下,就总能看一些跌破人眼睛的事。 话说,要是甜甜再聪明一点,蜜蜜有点耐心,她们会不会更进一步的。 陈玉凤忽而一念,甜甜的跳舞可以算爱好,但是于她的学习没有太大的帮助,等开学,她得把甜甜的跳舞往外分一分,给她报个开发脑子的课外班,再给蜜蜜报一个能让她坐下来,静心的课外科。 这样,俩闺女不就能一起成长了嘛。 她顿时觉得自己挺聪明的。 再说酒楼,大车司机们因为过年都会回老家,所以得到十五才上班,这段时间油辣椒就无人问津,但从初八开始军区的招待餐就有了,并不多,每天一桌或者两桌。 王果果瞒着大家上了环,休整了一个假期,回来就重新掌勺,做厨了。 当然,按理,马金凤姐妹,以及书中蜜蜜那位养父,陈玉凤应该不会再见到的,因为他们被捕后会被军区起诉,继而由军法判刑,服刑也是在军事监狱。 但这天,却有个机会,能叫陈玉凤去一趟大名鼎鼎的反间处。 军处处的李干事今天亲自上门,给了陈玉凤一张放行卡,并说:“陈经理,有一桌招待餐,得赶紧做,赶下午三点,按这个地址送过去,这是放行卡。” 陈玉凤捡起来一看,见是特勤部反间处,就问:“这地儿我们能去吗?” “你可以再带几个帮手,但必须是内部人,跑快点。”李干事说完走了。 俩妈虽然呆在军区,但向来只在家属区活动,一听是特勤部,还是反间处,根本不敢去。 可菜多,十几个饭缸子,装了四个大网兜,陈玉凤就只好带上俩丫头,一人帮她提个网兜。 反间处名字听起来很神秘,但地方并不神秘,就在机关大院的后面,白墙青砖的大院子,宽敞,明亮,院中几颗老枣树正在萌新芽,树下堆着融雪。 但刚到门口停下车,就听院里隐隐传来一阵哭声,听起来格外渗人。 门口警卫跑步进去汇报,不一会儿处长白刚出来了:“哎呀陈老板,老远就闻到一股菜香,我们可饿了好几天了,快快,把菜送进来。” 进了院子,哭声愈甚,不说俩闺女,陈玉凤都有点毛骨悚然。 白刚示意陈玉凤把饭摆上,转身出去了。 而这时,甜甜忽而摇了一下妈妈的手臂:“妈妈你听。” 陈玉凤侧耳听,就听见有个女人边哭边说:“我还不是为了徐鑫兄弟好嘛,我婆婆特别有钱,可只留给马琳和徐勇义,不给我们夫妻,我不捞点外块怎么办,我的委屈跟谁说?” 这声音一听就是马金芳。 陈玉凤只见过马金芳一回,犹还记得她烫的跟芭蕉扇一样高的发髻。 听这声音太渗人,她摆好饭甑子,正准备拉着俩闺女走,又听见马金芳在哭:“同志,你告诉我嘛,我儿子到底怎么样啦?” 有个男军人高声说:“他绝食,自进来四天了,一口饭都不吃,你说怎么样了?” 马金芳继而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甜甜和蜜蜜对视一眼,俩小女孩同时嘟起了嘴巴。 她们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只听着,就觉得心里不舒服。 这时门外忽而响起脚步声,陈玉凤回头一看,为首的是罗雄,徐勇义也在。 一帮军人全出来了,在敬礼:“首长好!” 罗雄领头,问:“已经四天了,吐干净了嘛?” 白刚敬礼说:“马金凤特别配合,进来就吐的干干净净,但马金芳比较顽固,一开始还抱有幻想,认为有人能救自己,极为不配合我们的审讯,不过在听说她儿子徐磊绝食后就松动了,目前该交待的基本上交待的差不多了,只剩一个上线,一位叫‘陈老先生’的人,据说给《商报》赞助过很多钱,但她目前犹还不肯吐口对方到底什么身份,什么来历。” “间谍名号挺洋气,‘陈老先生’。”罗雄喃喃说。 再看眼徐勇义,说:“审讯可以慢慢来,但绝食是个问题,徐磊一口饭都没吃过吗?” 白刚说:“不仅不吃饭,他水都不肯喝。” 罗雄看一眼马雍,摇了摇头。 正在摆饭的陈玉凤听见这话,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 所以马金芳本来还负隅顽抗不肯招供,但因为徐磊绝食,就招供了? 当然,毕竟亲母子,没有一个当妈的不心疼儿子。 而徐师长家的情况她比较清楚,徐老阿姨当初是有钱,但因为那笔钱是用王果果家的药材和药方换来的,所以徐老阿姨把钱给了徐勇义,让他存着,并叮嘱他,只要王果果活着,就要还给对方。 而马金芳之所以会被间谍腐蚀,是因为不满于这件事。 她觉得婆婆亏待了自己,所以就开始出卖情报,自己给自己赚大钱的。 这下可好,非但自己锒铛入狱,儿子受了刺激,绝食了。 牵扯到国家机密的大案子,说到底,居然也只是因为家务事的纠纷。 听起来,既叫人觉得可恨,又叫人觉得唏嘘。 毕竟是领导们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听说徐磊绝食,一帮领导都看不过眼,此时都在看徐勇义。 徐勇义思索了良久,说:“男子汉大丈夫玩什么不好,玩绝食,饿他几天,让他脑子清醒点。”言罢,他转身,大步走了。 一帮领导都走了,唯有马雍回头,丢了两个字:“造孽!” 据说,反间处的人已经连续工作了四个昼夜,这顿从甜蜜酒楼叫的丰盛饭菜,是军务处专门稿劳他们的,一帮军人熬了几天,对着一桌丰盛的菜,摩拳擦掌。 陈玉凤既送完饭,也就带着俩娃先回了。 不过刚走没几步,迎面碰上一辆军车,堵了她的路。 车门迅速打开,从上面下来四个军人,押着一个人,这人很奇怪,看起来年龄很大了,大冬天的,穿一件薄西装,里面是白衬衣,西装外套的腋下,肘弯处全是撕裂的,他挣扎的特别厉害,四个军人治他一个人,但他还有力量反抗。 陈玉凤怕占了路,停在边上没敢走,忽而,那人一个挣扎,想跑,但被一个军人于膝窝处踹了一脚,一个大扑腾,跪在陈玉凤面前,头磕在地上。 水泥地面,这人的裤子咔嚓一声扯破了,他没穿秋裤,膝盖跟地面摩擦,血顿时迸了出来 。 这人竟是给陈玉凤磕了个头? 一个军人上前,敬了个礼说:“同志,对不起,吓到您了吧。” 又回头示意战友把那人带走,再指挥军车倒车,给陈玉凤的车腾地方。 陈玉凤骑着三轮车经过,蜜蜜跪在车里面,跟给她敬礼的军人叔叔回了个礼:“叔叔再见啦。” 要陈玉凤猜得没错,刚才被抓回来的那位,就是书中蜜蜜的养父,马金凤的丈夫,那位叫老郁的大间谍了。 没有礼仪廉耻的东西,书里害的蜜蜜好惨。 而且徐鑫的父亲就是被他害死的。 这下他可算遭报应了。 天意吧,让陈玉凤亲眼见他遭报应。 她回头看眼蜜蜜,小丫头跪的直直的,手还没落,还在敬礼呢。 一桩轰轰烈烈的间谍案就这样结束了。 年转眼过罢,陈玉凤也该忙起来了,而她想给俩丫头学门课程,一是能让甜甜的脑子转起来,二是能让蜜蜜安静下来。 最近几天她专门找了趟宋老师,还问过马琳,问她们有什么课,可以做到。 宋老师说:“没必要上课外课,给韩甜报个强化班,把成绩提起来就行。” 马琳则说:“孩子有点缺陷也没什么,为什么非要让她们那么优秀?” 在大家看来,孩子的天性改不了,搞好学习就行了。 可陈玉凤不死心,她还是想让甜甜的小脑瓜子动起来。 正好这天韩超回来了。 陈玉凤就准备问问丈夫,看他有没有什么好建议。 他们夫妻结婚太早,在她影响里韩超是个混混,所以凡事不爱问他。 在男人影响里陈玉凤是个傻蛋,所以他也有点低看她。 但随着相处的久了,陈玉凤渐渐觉得自己这男人有城府,有心机,凡事,就愿意跟他商量一下。 韩超从北戴河回来以后就直接上班了,他原来去过那边,记得那边有个特供商店,一些进口货比军区便宜,所以买了些东西回来,正从包里往外掏。 手一顿,他说:“围棋,给她们报个围棋班。” “围棋,为啥?”陈玉凤问。 韩超说:“围棋能锻炼孩子的专注力,忍耐力,推算能力,于俩闺女都不错。” 虽然陈玉凤听不懂,但专注力,忍耐力,推算能力,这几个词听起来她就觉得不错。 韩超从行李箱里捧出一件西装外套,说:“这就叫宝石蓝。” 陈玉凤一看,这是件西装外套,颜色比蓝深一点,比黑蓝一点,光泽闪闪的。 她伸手一抚,摸上去可舒服了,这应该是羊毛面料。 “你给自己买的?”她问。 男人本来一副温柔愉悦的神情,可突然间眼神就炸了毛了。 陈玉凤一看衣服并不大,突然省悟过来,丈夫眼神不对,是因为她的话让他联想到他在越南的事了,忙说:“我开玩笑的,是给我买的,对不对。” 这狗男人很好哄的,眼神一秒就变温了,把衣服递给妻子,说:“穿上,看看好不好。” 陈玉凤披上西服,看了眼镜子,有点遗憾,因为她经常在外面跑,皮肤没有韩超那么白,一女人,同样的衣服,穿上还没丈夫好看,也真够败兴的。 “好看吗?”她回头问丈夫。 韩超把粉底给了陈玉凤,又给她一管口红,但并不说话。 这狗男人,原来伪装的啥都不懂似的,却其实他非但懂,还精的不行。 啥衣服该配啥颜色的口红,他一清二楚,配出来总是最好看的。 陈玉凤此时心里有个愿望,特别想看看,这男人要正儿八经穿上女装,会是个啥样子。 话说,如今眼看已入3月,院里的迎春花悄然开放了,甜甜一直趴在窗户上,在看外面。 她反应慢,这时才说:“爸爸,张二娃特别会下围棋喔。” “他跟谁学的?”韩超问。 甜甜摇头:“不知道,但他的课外课就是围棋,五年级的学生都下不过他呢。” “等他回来,让他教教你。”韩超随口说着,目光一直在打量妻子。 陈玉凤则在镜子前打量自己漂亮的呢面西服,标签是洋文,她看不懂,但韩超毕竟当过女人的,眼光确实好,这衣服贼好看。 唯有甜甜闷闷不乐,她昨天冒险穿过两个院子去了趟团级家属院。 本来以为快开学了,二娃应该回来了,可他家依旧大门紧锁。 据邻居说,张松涛请了长假,过完年就一直没回来。 小女孩非常思念她的小伙伴,毕竟蜜蜜跟她性格不搭,玩不到一起。 她很怀念能和二娃一起安安静静坐着读书的日子。 本来她以为大年初三自己是做了噩梦。 但并不是,因为过了几天,甜甜终于再见二娃了,他脸上的冻疮还没褪完呢。 这证明,她那天看到的确实是二娃。 百-度-搜-,最快追,更新最快 故友相逢(陈玉凤本就火大一巴掌搧...) 先说陈玉凤,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半个月前去反间处的时候,记得听说徐磊在绝食, 已经过了半个月了,按理他应该已经绝完了。 但陈玉凤还是随口问了一句:“哥,徐磊绝食绝了几天?” 韩超的回答让她大跌眼镜:“他还在绝食, 每天靠军医给他打营养针续命。” 一个人居然准备活生生饿死自己, 要靠打营养针吊命? “他肚子不饿吗, 他是不是受了刺激,已经疯了?”陈玉凤特别惊讶。 要是别人这样问,韩超会生气的, 但陈玉凤没文化, 傻, 他能理解。 徐磊在战场上整整五年,硝烟中出生入死, 妻子又一尸两命, 如今战争胜利, 他该享受和平了,但是亲妈当间谍,还杀了他的父亲, 他的前途,也就此完蛋了。 并且在军区,这片他为之奋斗过五年的热土上, 大家也误解他, 拿他当间谍。 徐鑫那种人没皮没脸, 无所谓。 但徐磊承受不了,他绝食, 不是想威胁马金芳,而是他真的不想活了。 一个战士,刺刀杀不了他,枪炮打不倒他,但他败在了胜利之后,倒在了和平时代,没有硝烟的战场上。 陈玉凤忽而再想到一件事:“他那一身肌肉也掉完了吧,多可惜啊,那么男人一个人,是不是已经饿的皮包骨头了。” 韩超心平气和的纠正:“他只是骨架大,我俩原来比过肌肉,他的没我的硬。” 陈玉凤再问:“那军区会怎么处理他们兄弟?” 说起这个,韩超也特别头疼,虽说他们兄弟的父亲是被马金芳害死的,但同时马金芳也是他们的母亲,《商报》将永远关停,而且他们兄弟还会被禁止出国。 马金芳会被枪毙,但她死不过一颗花生米,她的事件对徐鑫兄弟的影响却是终身的,他们兄弟的档案将从此被直接撕掉,不可能有正规单位再收他们兄弟了。 徐鑫还好,原来混过社会,赤手空拳也能混得起来。 徐磊不一样,他原来只当过兵,目前在对岸,是由国家派遣,学习对岸消防方面的新知识和新技能,本来实习完他就会去首都消防大队工作。 可随着他妈的事情,消防系统直接把他退档了。 更悲催的是台妹已经在当地法庭起诉离婚了,所以他再度成孤家寡人了。 即使徐磊在羁押期间死不了,就凭他的耿直和憨厚,在如今鱼龙遍地,复杂的社会上,估计也混不了太长时间,就得饿死自己。 “要不这样,我做点饭,你给他送去,看他吃不吃?”陈玉凤突发奇想,说。 韩超咬了咬牙:“不用,他现在六亲不认,每天打营养针都得七八个人摁着,而且动不动就打伤人,再饿一段时间吧,饿光他的力气再说。” 这时陈玉凤才注意到,韩超脖颈处有块巴掌大的淤青,一看就是人用拳头捣的。 她伸手去摸:“哥,你这儿是不是徐磊打的,他咋手那么狠?” 其实就是,因为反间处的人都被徐磊打伤了,部队抽调营级干部们,一组组轮换着挨打,给他打营养针续命,但韩超在妻子面前怎么可能承认徐磊饿了半个月,打起架来还比自己强。 “当然不是,我去洗澡的时候,不小心滑倒碰的。”韩超撒谎时尤其镇定。 俩口子聊得兴起,甜甜又在想二娃,陈玉凤的BB机跟只老鼠一样,嘀嘀嘀响个不停,还是在隔壁看电视的蜜蜜过来提醒,陈玉凤才发现有人给她打电话。 下楼回拨过去,陈玉凤听到一个令她无比震惊的消息。 “你好,我们是百世投资公司,您是陈玉凤女士吧,您所入股的,位于前门的肯德基今年刚刚做完财报,恭喜您,下周一就可以来领取分红了。”对方说。 话说,陈玉凤投资的肯德基开业总共四个月。 而且投的时候,她只是想把从军区拿出来的钱还给军区,解决马琳的资金难题,于赚钱没有抱太大希望,可现在,她居然能领分红啦? “具体有多少钱?”陈玉凤握着听筒,激动的问。 对方说:“目前具体的数额还没下来,不过等您来,是可以看财务报表的,到时候您可以跟我们股权部门的经理慢慢核对。”对方回答说。 陈玉凤此刻的激动,就好比甜蜜酒楼收到第一笔营业款时一样。 “好的,我下周一肯定去。“她说。 正好韩超给陈玉凤买了一件藏青色的毛呢外套。 进了三月天气回暖,陈玉凤准备好了,到时候就穿着她藏青色的呢子小西装去领她的分红。 话说,转眼孩子们就该开学了。 但张松涛一直没回来,大娃和二娃也不在,甜甜和蜜蜜都整天念叨,陈玉凤也想知道那俩娃是咋回事,于是专门去了趟后勤处问情况。 后勤处的金干事说:“张松涛父亲病重,他从年前请了假回家照顾父亲,前几天打来电话,他父亲应该快不行了,又续了假,估计还得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那他俩儿子呢,也在老家?”陈玉凤问。 金干事说:“具体不清楚,但应该是的,前几天他爱人来领过他的工资,我问了几句,她说俩孩子过得很好。” 当初齐彩铃就是因为不喜欢陈玉凤照顾俩娃的饭,才专门把孩子送回老家的,按理,现在孩子既然归她照料,就齐彩铃的好胜心,为了比过她,按理也会把孩子照顾好,所以陈玉凤此时心里还挺乐观,觉得俩娃应该都过得不错。 怕甜甜担心,陈玉凤回来之后把这些话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她。 今天是周一,而这个周三正好3月1号,小学要开学了。 陈玉凤就想趁着今儿休息,把俩丫头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进城逛一趟。 拍拍甜甜的小屁屁,她说:“你的小朋友在老家应该过得很不错,说不定又吃胖了一点,这样,咱们一起进城逛逛,你想给他买个啥礼物都可以,好不好?” “给二娃买副围棋,他最喜欢围棋啦。”甜甜一秒就开心了。 据说目前的社会,人们习惯于看衣识人,今天陈玉凤不但擦了粉,涂了口红,还穿了韩超买的藏青色小呢外套,刚一出军区,同时来了三辆面的,抢着停在她面前,因为是去领分红嘛,陈玉凤也就阔绰一回,打了个面的。 百世公司就在王府井,找着地址过去,一进门,陈玉凤娘几个就受到了贵宾级的招待,不但有人请她们坐,还有人端茶倒水,递点心,然后专门来个西装革履的小伙了,要给陈玉凤看财务报表。 这东西陈玉凤看不懂,她只想知道,自己今年到底有多少分红。 “目前属于您的,总共是280元,虽然少了点……”小伙子还没说完,陈玉凤惊喜欢的说:“居然有280?” “对,我们正式营业总共200天,在赚回装修和员工成本,水电,房屋地费用后剩下的并不多,但我们是买的地皮,所以没有房租成本,明年将只有员工工资和水电成本,剩下的都是利润,所以您的分红将极为可观。”小伙子再说。 他再说了些啥陈玉凤全没听到。 一家开在繁华商业街的店,不到四个月就收回了成本,还有赢余,而且她的股份只占整体股份的10%,可以想象肯德基到底有多赚钱了。 “这个财务报表我可以拿回去看看吗?”陈玉凤捧着文件说。 小伙子说:“当然可以,但为了咱们的商业安全,您最好不要给别人看。” 陈玉凤倒不会给别人看,她是肯德基的股东,而她的股份,其中也有10%被稀释了出去,虽然她不懂股份公司具体是怎么动作的,但她下意识觉得,这东西,应该给曾经入过股的每一个军嫂看看。 揣着280块,娘几个从百世公司出来,就得逛一逛,给二娃去买围棋了。 巧不巧,在街上才几了步几,甜甜就遇上二娃了。 这会儿都快12点了,他提着两根蔫掉的油条,端着一缸子豆浆从甜甜面前经过,居然好像不认识她似的,甜甜也差点没认出二娃来,因为他两颊大面积的冻疮,红彤彤的。 甜甜伸手拽了把陈玉凤:“妈妈快看,那是二娃。” 男孩儿穿着崭新的运动服,还跟原来一样瘦,他正在往前走,眼看就要撞到树了,居然躲也不躲。 幸好蜜蜜眼疾手快,跑过去拽了一把。 二娃被蜜蜜拽了一下,说了声谢谢就要走,蜜蜜以为他这是故意装做不认自己呢,两手叉腰,说:“张二娃,有没有意思啊,才多久不见,你就不认我啦。” 二娃回头,揉揉眼睛,皱着眉头伸长脖子一看,满脸惊喜:“韩蜜?” “可不是我嘛,你瞎了吗,为啥假装不认识?”韩蜜反问。 二娃特别惊喜,伸手来抓:“真是韩蜜,我每天都在盼望,希望能再见到你呢,没想到咱们还真见面了。” “你怎么回事,看不见我吗?”蜜蜜问。 二娃不知道该咋形容:“我的眼睛也不知道怎么啦,总是糊糊的,看不清东西。” 他衣服还好,身上干干净净,可脸上全是未消的冻疮,而且两只眼睛皱在一起,前段时间还干干净净的娃,突然之间就变的缩头缩脑的了。 陈玉凤掰过这孩子问:“二娃,你们现在住在哪儿啊,你们不打算在军区上学了吗,你这眼睛……”她仔细看了会儿:“是不是近视了?” 二娃揉揉眼睛,一脸为难:“齐阿姨说想送我们去更好的学校。” 又热情的说:“陈阿姨,去我们住的地方做客,好吗,我和我哥可想你们啦。” 这是王府井,对面就是齐彩铃的服装店。 陈玉凤这时已经猜到了,张松涛回老家照顾病重的父亲,齐彩铃是把俩娃带在服装店里照顾的。既然她想把孩子送到更好的学校,倒也不错。 既然已经来了,索性就过去看看,如果从此几个孩子不在一个学校读书,将来慢慢也就没交往了,今天让几个孩子好好叙个旧,再道个别吧。 这时陈玉凤觉得,既然齐彩铃在张松涛父亲病重期间,主动承担照顾孩子的责任,应该把孩子照顾的很不错才对。 过了马路,二娃并不从前门进,转到后门,带着陈玉凤娘几个先到后院里的仓库,这仓库是原来部队的库房,没有暖气,此时三月,军区的暖气还没停,屋子里冷的能叫人发抖。 就在库房的隔壁有间小房子,里面床单被套铺的整齐,柜子上摞着高高一大摞的书,收拾的干干净净,但是因为没暖气,光线也不好,人一进去就冻的发抖。 “这就是你们住的地方,没生炉子?”陈玉凤问。 二娃说:“齐阿姨说库房要防火,而且男孩火气大,不用炉子。” 怪不得小男孩满脸冻疮,原来是在没暖气的房子里过冬,给冻的。 虽说房子收拾的干净整洁,拉开柜子看衣服,棉衣棉裤啥都有,整体来说齐彩铃一边做生意,一边照顾俩娃,挺不错的,但孩子满脸冻疮不帮忙治,这也不对,陈玉凤心疼这俩娃,就想好好劝劝齐彩铃,既然她有心照顾,生意之余,多操心一下细节,把孩子的脸给治治。 “你齐阿姨呢,在前面吧,我去找她?”她说。 二娃说:“齐阿姨今天应该去进货啦,我哥在前面,咱们去找我哥吧。” 仓库里各种衣物堆放的整整齐齐,时不时还有售货员来后面取货,拉货,看得出来,这段时间齐彩铃的生意应该很不错。 大娃主动给齐彩铃帮忙,就证明目前他们的母子关系也可以。 想到这儿陈玉凤还挺欣慰的。 不过刚进服装店的后门,就见大娃拎着一只蒸气升腾的大熨斗,正在烫衣服,孩子身边站了两个女人,边磕瓜子边在闲聊,聊的主题正是张大娃。 一个胖乎乎的售货员说:“瞧瞧,他干的像模像样的。” 另一个说:“听说他这是准备打工偿还他欠咱们齐老板的钱,然后就回他们军区去,可不可笑,他拿自己当个大人呢。” “养不熟的白眼狼,也不知道咱们老板干嘛费心费力照顾这俩白眼狼,小的那个喜欢看书,齐老板就天天给他买书,一摞一摞的买,大的这个喜欢吃肯德基,齐老板天天给他买肯德基,可他居然藏了一箱子的汉堡,说要带回军区去给小朋友吃,齐老板脾气太好,只把那箱汉堡倒垃圾桶就完了,要是我,养的孩子这么吃里扒外,我非逼着他跪在地上,把那箱汉堡全吃了不可。”胖乎乎的售货员说。 分明孩子就能听见,但这俩售货员一点都不在乎。 毕竟大娃不过八岁,烫衣服还提踮着脚呢,他只是个孩子而已。 “咦,看看,他又哭了。”一个售货员说。 胖售货员一看,顿时笑了起来:“他这段时间第几回哭了?还真是齐老板说的,没良心的东西,吃里扒外,天生反骨,一小屁孩儿,他非要胳膊拗大腿。” 听前门一响,应该是有人来了,俩售货员要去前面,另一个回头说:“小白眼狼,好好干,努力干,等你爸回来,我们会帮齐老板做证的,把你偷藏汉堡,浪费粮食,还悄悄把你弟放出去,让他乱跑的事好好跟你爸说叨说叨。” 这时胖售货员正好从大娃身边经过,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踩了一下电线,熨斗一番,滚烫的蒸气烫到大娃的手臂,孩子的手臂顿时一片泛红。 陈玉凤再忍不住,上前一把搡:“你眼瞎吗,没看见地上有电线,看看孩子的手给你烫成啥样了?” 胖售货员脾气应该挺燥的,给人搡了,回头看是个生面孔,立刻一把搡了过来:“你谁啊,搡我干嘛,有毛病吧。” 陈玉凤本就火大,一巴掌搧了过去:“你管我是谁,就现在,我要举报你们店,非法雇佣童工!” 百-度-搜-,最快追,更新最快 周扒皮(陈玉凤特别怀疑总觉得韩...) 陈玉凤力气小, 手轻,一巴掌没打疼胖售货员,倒把自己手掌刮的生疼。 但一句非法雇佣童工吓的胖售货员不敢动手了。 陈玉凤示意俩娃:“大娃二娃, 走,跟我回军区。” 大娃看看二娃,一咬牙, 撇下熨斗还不忘拔掉插鞘, 干脆的说:“好。” 胖售货员急了:“你谁啊你, 这是我们老板家的孩子,你要敢带走,我立刻报警。” 陈玉凤此时还想讲理, 没想闹到警察那儿, 所以她说:“告诉你家齐彩铃, 陈玉凤把孩子带走了,想要孩子就让她来我家。” 胖售货员居居然知道她, 沉吟了会儿, 居然笑了。 她说:“桂花镇来的陈玉凤吧, 我听我们老板提过,说你是她姐妹,帮她照顾过一段时间孩子, 同志你是不知道,这俩孩子习惯特别坏,一个爱藏食, 一个跟瞎子似的四处乱碰, 我们老板多忙, 还要照顾他们,他们还不知足, 动不动就跑,没什么童工,是因为他们总跑,老板唬他们的。” 另一个也笑着说:“我们老板没让张朝民干活,是他自己非要干的。” 陈玉凤懒得再理论了,只说:“让她来跟我谈。” 胖售货员肯定听过一些陈玉凤和齐彩铃之间的纠葛,刚才还笑嘻嘻的,但是看陈玉凤坚决要带走孩子,顿时翻脸了:“陈玉凤,这俩娃法律上的母亲是齐彩铃,有爹有妈的孩子,我劝你最好不要为了出风头就多管闲事。” 这证明齐彩铃肯定跟售货员提过,说自己同乡的陈玉凤喜欢多管闲事,为了出风头,抢着照料她家俩娃这种闲话了。 也证明齐彩铃因为她帮忙照顾过大娃二娃,心里肯定很不忿。 因为太过愤慨,陈玉凤居然会吵架了,她说:“我这人没别的爱好,就喜欢多管闲事,这俩娃是齐彩铃的,但也是军区的,是军人的孩子,才八岁的孩子给你们当劳工,胳膊都要烫破了,她要不忿,来找我,我们上军法打官司,我要告她虐待。” 胖售货员果然给她这好大的虎皮吓到了,半天,愣是没说话。 俩娃就这样被陈玉凤从阴冷的服装店库房里给带出来了。 四个售货员并排站着,目送俩娃离开,别的售货员还好,胖售货员忽而白眼一瞪,嘴皮一掀,白眼狼三个字还没吐出来,大娃扬起头说:“阿姨,人生很长的,我也还很小,一件事不能衡量一个人的一生,如果你愿意,请你看我长大,看我参加工作,看我赚钱,看我会不会感恩愿意帮助我的人,再说我是不是白眼狼,行吗?” 胖售货员低头,就见脑袋圆圆的男孩,一双葡萄般的大眼睛正坦然的盯着自己,他的眼睛向来是黯淡的,无光的,可在此刻,他的双目是那么的明亮。 她顿时愣了一下。 大娃自打来店里,她们念叨了许久的白眼狼了,可这娃一句都没反驳过。 她们以为是这娃傻,懵,嘴巴笨,不会吵架。 却原来张大娃不但嘴巴不笨,讲起道理来居然一套一套的? “我啥时候说过你是白眼狼了,我才没有呢。”胖售货员忙为自己辩解。 但是真是奇怪,她被一个孩子吓到了。 大娃临走时一个个扫过,一帮售货员没有一个敢正眼看他。 挨了那么久的欺负,这孩子一言不发,可你看他那两只锐利明亮的眼睛,就证明,一切他都记着。 出了服装店,二娃眼睛不好,红红肿肿,还磕天撞地的,这事最急。 进入九十年代后,家家户户多了电视机,孩子们的近视眼也猛然增多了,电视上天天宣传,说近视眼的危害,陈玉凤操心自家俩娃的眼睛,于这事了解得多,一看二娃那双红眼睛,就估计他是没人约束,看了太多书把眼睛给看坏了。 正好出门就有医院,她带着几个娃进医院,赶在下班前把医生堵在了办公室。 医生先给二娃测完光,再打手电查看,看完生气了:“孩子电视看多了吧,不但急性近视,还有结膜炎,女同志,你这家长怎么当的,再放任下去,孩子就该瞎了。” “有治吗?”陈玉凤把刚拿到手的,热乎乎的分红捧了出来:“多少钱都行。” 听到她这句,大娃低眉吸了口气,眼眶红了。 这骄傲的男孩,任何事难不倒他,唯有钱。 “先开点消炎药吧,从现在开始,书,电视都不可以看,让孩子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他还小,应该可以恢复。”医生开好处方,看看陈玉凤,又得批评一句:“你看看你,打扮的得体又漂亮的,为什么就不花点心思照顾孩子?” 于这种批评,陈玉凤倒无所谓,只说:“您放心,我以后保证照顾好他。” 但大娃却认真跟医生辩了起来:“医生同志,我弟弟不是在这个阿姨照顾的时候眼睛坏掉的,跟这个阿姨没关系。” 医生忙着下班,懒得听孩子说这些,只说:“以后要注意用眼,快去开药吧。” “医生,你误会这个阿姨了,请你道歉。”大娃坚持说。 医生懒得应付,但因为大娃特别认真,而且孩子愿意为大人据理力争,那模样儿既正经,又让人觉得可笑,于是摸摸他说:“好好,我错了,我道歉。” 大娃转头看蜜蜜,就见小黑丫头给他竖着大拇指呢。 打了辆面的,上车陈玉凤就让二娃躺她大腿上,给娃点眼药水。 甜甜给他扶脑袋,蜜蜜给他掰眼睛,一滴药水点进去,陈玉凤吹了一下,说:“眨眨眼睛,感觉怎么样?” 二娃憨兮兮的笑着,一眼不发。 “二娃弟弟,你怎么啦,不开心吗,不想跟我们回军区吗?”甜甜问。 二娃依旧只笑,不说话,但又匆匆点头:“想的。” 那种感觉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齐彩铃对他们挺不错的,衣服鞋子,要啥买啥,还都是最好的,她甚至还计划要送他们去私立学校,据说是全首都最好的学校,他们住库房,她也住在库房。 她吃啥他们吃啥,这方面倒没有亏待过大娃二娃。 她唯一的逆鳞是不准他们回军区,大年初三那天,大娃没看住,二娃悄悄跑回军区,想跟甜甜蜜蜜见一面的,齐彩铃随后打车杀到,把二娃拖回了服装店。 平常齐彩铃在俩娃面前挺和蔼的,也总笑眯眯的。 那是她头一回发脾气,叫俩娃见识她的狰狞。 她逼近二娃,撕着胸膛吼问:“我都要把心掏出来了,你还往陈玉凤那儿跑,张朝兵,你是不是想我把爱你的心掏出来给你看,我现在就掏给你看?” 要知道,大娃和二娃是她笔下的孩子,是她写出来的。 他们只是吃了陈玉凤几顿饭而已,衣服是她买,学费是她交,她对他们那么好,他们还想着陈玉凤,她能不生气吗? 穿越后的生活处处不如她所想,赚钱辛苦,张松涛不给她搞关系走后门,作为对照组的陈玉凤生活越来越好,她几番想赚大钱都惨遭滑铁卢,她沮丧,她郁闷,她心里窝着火。 平常她控制得好,但那天是实在没控制住,发了通脾气。 但二娃才多大,他理解不了这些的,当时就给齐彩铃吓傻了。 “不知恩图报的白眼狼,我白养你了。”她一路在车上大吼大叫,不停的骂。 回到店里,她又冲着大娃一阵吼:“张朝民,你也回陈玉凤那儿吧,可以,你走啊,小白眼狼,把吃我的用我的还清楚你就走,马上走。” 大娃当时拉着弟弟,想走的。 但这时齐彩铃又说:“你以为你去陈玉凤愿意接纳你吗,她原来做饭给你们吃,只是为了一份菜钱,现在你爸在老家,给不了她钱,你以为她还愿意要你们?除了我,谁还会给你们白饭吃? 无亲无故,大娃确实不该去找陈玉凤。 但他的自尊心也受不了店员们讥讽,所以他才开始在店里干活儿的。 当小劳工,以身抵债嘛。 在齐彩铃那儿生活,每一天,他都把他们兄弟的生活费赚出来了。 他没有吃过一口闲饭。 天太冷,齐彩铃为了货物可以捱冻不生炉子,俩娃捱不得。 所以二娃才会半夜起来看书,因为他冻的睡不着。 慢慢的他就得结膜炎了,最近总是看不清东西,孩子懂得又不多,以为自己要瞎了,他倒不怕瞎,唯一一点遗憾就是在瞎之前,还没见见他俩个好朋友。 这时既然已经见到朋友了,蜜蜜还是那么顽皮,甜甜还是那么温柔,虽然滴了眼药水后他的眼睛可疼可疼了,但二娃一点都不觉得难过。 他甚至不想闭眼睛,因为他想多看看自己的朋友。 而大娃呢,则得经受蜜蜜随时的偷袭,才一个寒假,他吃惊的发现蜜蜜的拳头更硬了,出手速度也更快了,可他每天干活儿,胳膊又酸又痛,腰都直不起来。 居然打不过这个黑丫头了。 不过打不过没关系,大娃滑头呀,他瞅着陈玉凤不注意就开始挠蜜蜜的痒痒。 这小丫头最怕痒痒,一路上给大娃挠的差点没背过气去。 面的一路飞驰。 转眼就到机关食堂门口了。 此时下午,俩妈正好得闲,在门前坐着晒太阳。 看到二娃一脸冻疮,周雅芳先站了起来。 再看大娃胳膊上一大片在蜕皮,似乎刚刚给烫过,王果果也站了起来。 俩娃虽说衣着干净,可都瘦了一大圈,一个寒假,向来不长个的甜甜都长高了,二娃却比原来更矮了,大娃也瘦了一大圈。 王果果接过二娃,问:“娃,你这样子,怕不是刚刚逃荒回来?” 面黄肌瘦,眼眶深陷,双眼红肿,可不是刚刚逃过荒的样子。 陈玉凤也不瞒着,就把俩娃的事跟俩妈讲了一下。 然后说:“他们的爸目前还在老家,但肯定会回来,别的你们暂且不管,由我来处理,妈,楼上还有一张空床的,就让他们先住着,大娃可会干活,他自己能料理自己,你们觉得呢?” 周雅芳和王果果也隐约听说过,张松涛父亲病重,请假回老家了。 但目前齐彩铃才是俩娃法律上的妈,陈玉凤现在做的事情,是在多管闲事。 打心眼儿里说,周雅芳比陈玉凤更疼这俩男娃。 但也得考虑一点,她突然把俩男娃带来,齐彩铃会不会生气,会不会说闲话。 这个可麻烦的,不管她有没有虐待孩子,她要跑到军务处,哭哭啼啼的说陈玉凤抢走了她的娃,搞的她和张松涛夫妻关系不睦,要闹离婚,陈玉凤是要吃军区的通报批评的。 王果果抓过二娃,在仔细查看他的脸。 周雅芳把闺女拉到一边,说:“凤儿,别人的家事,咱们怕不好搀和吧?” 王果果看了会儿二娃的脸,转身进屋,拿了些地塞米松出来,给这娃脸上细细擦了一遍,也说:“凤儿,彩铃和你可是姐妹,你没打招呼就把人家的娃带来,她要闹起来,你不占理的。” 陈玉凤之所以敢顶着被人戳脊梁骨的风险把俩娃带出来,不是她真的闲极无聊,也不是她想挑事跟齐彩铃闹,她主要看中的还是大娃。 这孩子人虽小,但似乎比他爸更称得上男子汉。 果不其然,他站正,给俩奶奶鞠了一躬,才说:“两位奶奶,我爸很快就会回来,不管他和齐阿姨怎么样,只要我活着,我还能说话,我就会告诉我爸爸我们在服装店所遭遇的一切,我不会强求他离婚,我只想维持原来的生活,我给你们交钱,在你们家吃饭,住在我自己家,如果有人说陈阿姨的闲话,诽谤她,请你们相信我,不论是谁,我一定上门跟她理论,讲到她心服口服,好吗?” 王果果刚擦完药,正在看二娃的脸,听大娃一番长篇大论,顿时给惊到了:“大娃这孩子平时嘴巴闷,咋讲起话来一套一套的?” 周雅芳也给这娃惊到了,却说:“大娃,齐彩铃对你们不错的,这衣服都是牌子货吧,你这鞋还是回力呢,这证明她没亏待过你们,你干嘛非要上我家来吃饭,听奶一句劝,不要把后娘当亲妈,因为没生过,她永远不可能拿你当亲妈,明白吗?” 衣服是新的,肚子能吃饱,这就是后妈好的极限了。 你不能强求一个没有为孩子痛过的女人,真心实意为孩子好。 大娃再深吸口气:“我为什么必须要个后妈,我要我原来的生活,不行吗?” 孩子这句说的周雅芳哑口无言。 二娃看不清东西,但也举手说:“奶奶,我只想要我原来的生活。” 终是王果果发了话:“让他们先住着吧,上个学期他们没后妈不也过得好好的,等张松涛来了,他愿意,就让俩孩子像原来一样过,不愿意,把这俩娃给我。” “给你干嘛?”周雅芳觉得亲家母是不是糊涂了:“你好容易养大俩儿子,苦没吃够,还想吃二茬苦,受二茬罪啊?” 王果果向来说话能吓死人的,她居然说:“我家徐干部没孩子,我帮他留个后,不行吗?” 她不过开个玩笑,周雅芳当真了:“也是,徐师长没娃,真要接手,不定多疼他们呢。” 周雅芳不经意看了眼二娃,咦的一声:“刚来的时候他的脸可烂了,这才不一会儿,我瞧着好了些似的,你给涂的啥药,这么管用?” 王果果说:“他不仅有冻疮,还有皮炎,光涂冻疮膏没用,得涂地塞米松。” 陈玉凤也来看二娃的脸,这娃顽固了一个冬天的冻疮,之所以一直好不了,是因为还有皮炎的原因,而只要找对了法子,其实很快就能消? 王果果毕竟生在大户人家,她细心,会总结,会照顾人。 这方面,陈玉凤不及她。 怕孩子要多心,王果果揉揉二娃的脑袋说:“奶们开玩笑呢,你们永远是你爸的孩子,谁都抢不走,安心住着等你爸回来,好吗?” 大娃二娃对视一眼,他们当然明白奶奶们是在开玩笑。 他们也知道齐彩铃挺好,是爱他们的,大娃想吃汉堡她就买汉堡,二娃想看书她就买一大堆的书回来,逼着让他看,让他赶紧成材。 但为什么他们决然的要跑回甜蜜酒楼。 因为齐彩铃的爱太可怕了,她总是买一堆汉堡,买一堆的书,然后微笑着看着他们,静静等着她们感恩,当他们碍于情面,尴尬和羞涩不肯表达时,她就会去找售货员们诉苦,说自己一片热心肠,却得不到孩子们的爱。 继而售货员们就会骂他们是白眼狼。 她是不骂他们,可售货员的骂让他们更加难过。 而她,大年初三那天暴怒过一次,以后还会不会暴怒? 二娃想起她瞪圆眼珠的样子就会打哆嗦。 他已经长大了,不需要那种歇斯底里的爱了。 本来,他们一直呆在服装店是因为无处可去。 但现在他现在明白了,只要他们跑回来,这儿的奶奶就会接纳他们。 上次跑,二娃不后悔。 要齐彩铃把他抓回去,他还会再跑一次。 这时周雅芳嗅了嗅,说:“这俩娃闻起来臭臭的,玉凤,我带他们去洗个澡吧?” 二娃眼前是模糊的,但脸上伴了他一个冬天的痒感消失了,给奶奶嗅着,孩子有点害羞,因为自从齐彩铃吼过一回后,他夜里就总有点尿床。 而且因为库房太冷,也因为齐彩铃忙,没时间,他们已经快一个月没洗澡了。 而且袜子内裤洗了总不干,俩娃给冻的也不敢脱,所以袜子内裤都是臭臭的。 现在要去洗澡吗,他可期待泡一个热水澡了。 但他不想在人多的地方脱自己臭烘烘的小内内和袜子,怎么办? 这时最体贴的依旧是甜甜,她说:“走吧,我们一起去洗澡。”继而说:“但是弟弟,你要去男澡堂,我要去女澡堂,我们不可以在一个澡堂洗澡,明白吗?” “太可惜啦,你们看不到我是怎么在澡堂里游泳的喔。”蜜蜜则说。 二娃一直在笑,因为这一切都是他想要的。 他要悄悄把内裤洗干净,把自己洗的香香的,再跟小朋友一起玩儿。 周雅芳带着俩娃去洗澡了,今晚没有招待餐,徐师长下午大概清闲,早早就来接王果果了。 陈玉凤坐在吧台里,他没看见,进门就把王果果搂腰抱了起来。 还在地上旋了个圈儿。 可当他扫到陈玉凤在吧台里面的时候,手一松,差点没摔了王果果个马趴。 “玉凤,既没事就早点下班,酒楼锁了即可。”他一脸严肃的说。 陈玉凤特别怀疑,总觉得韩超是徐师长的亲儿子。 要不然,他们是怎么做到一样会耍流氓,但又一样面不改色的。 婆婆可以休息,但陈玉凤休息不了。 开年后,她考虑了很久,改变了小军嫂牌油辣椒的销售策略。 生产了一万个罐头瓶后,她就没有再出去跑业务,也没让军嫂们再去长途汽车站蹲点了,只偶尔让军嫂们去汽车站发发她的名片,然后就等着大车司机们打电话要货,要的时候,才让军嫂们出去送货。 保守销售,一个月能销一两千罐,就能养八个军嫂,她也有闲暇的时间。 而她自己,则打算考一下夜大,要能考上,她打算先读几年书,储备点知识,等孩子大点,再考虑把小军嫂牌油辣椒继续做大。 今天她还有一件事,就是给她的股东们送分红。 她从肯德基拿到了280块,但这280块里还有20%属于其余50个军嫂。 整体算下来,可怜极了,一个军嫂只能拿一块钱。 但做生意就将究个分毫必清。 陈玉凤把账算好,又从280里面抽了56块钱出来,再把那份《财务年报》也拿着,就得挨家挨户拜访自己的股东们,给她们分钱去。 投资五百,分红才一块钱,她其实挺忐忑的,怕军嫂们要骂自己是骗子。 想想该怎么解释,她也挺愁。 这趟,她准备好要挨军嫂们的骂,挨她们的说叨。 偏偏心里丧气吧,还遇上个更叫她丧气的人,徐敏。 她骑着三轮车,在营级家属区发劳保。 俩人对视,徐敏自然要奚落陈玉凤几句:“女暴发户,你今儿咋有时间来咱们这种穷酸地方啦,你这大款婆,算元春省亲吧?” 陈玉凤准备挨军嫂们的骂,就懒得跟徐敏斗气,眼看徐敏要堵自己,做个假势要往前冲,等徐敏一躲,她飞快的拐个弯儿,跑了。 她头一个打算找军嫂秦兰芳,到了家门口就喊:“秦嫂子,肯德基的分红到啦,你出来看看《财报》,领钱吧。” 徐敏是那么容易甩掉的吗,她三轮车骑的飞快,不但跟来了,还从陈玉凤包里悄悄抽了《财务年报》,哗啦啦的翻着。 秦嫂子出来了:“有多少钱?” 听说是肯德基的分红,她的邻居钱嫂子也出来了:“这才几个月就见分红了?” “实在不好意思,你们一人是一块钱。”陈玉凤特别尴尬,因为太少了点。 俩位军嫂对视一眼,也挺震惊的,五百块投出去,居然只赚了一块? 这听起来,完全就是个骗局啊。 俩军嫂对视一眼,正在酝酿该怎么用比较文雅的方式,骂陈玉凤一顿。 可这时徐敏大呼小叫了起来:“天啦,肯德基一个月的营业额有18万?” …… “一个月18万,那它明年岂不能赚二百多万,要刨掉成本,天啦,陈玉凤,你明年至少能分20万,你哪来的狗屎运,趁上这么好的商机的。”徐敏又说。 这下俩军嫂的脸更绿了。 陈玉凤能赚二十万,她们就只能一块,她们该怎么骂人呢。 这时陈玉凤纠正说:“徐敏,账不是这么算的,我的股份里,有20%属于其余52位军嫂。” 徐敏算了一下:“那她们明年至少每人能拿800。” 这下秦嫂子和钱嫂子都愣住了:“真的?” 徐敏把财报甩给陈玉凤,气啾啾的说:“你运气可真好,舍得投大钱,也能赚大钱。款婆,暴发户,美滋滋儿享受吧,你明年就要暴富了。” 不管陈玉凤会不会暴富,俩军嫂开心的是她们只投了500块,明年居然能赚800,高利.贷都没这么能赚,这简直是印钞机啊。 听说陈玉凤要跑五十户,俩军嫂来劲了,非要陪陈玉凤一起去。 要谁嫌一元钱少,她们帮陈玉凤解释。 今年收益是少,但明年每个人都能拿八百块。 军嫂们一个串一个,谣言渐渐就传成,大家投了五百块,过了几个月,已经变成八百块了,再传一阵子,甚至变成八千了。 今天,整个营级家属院热闹的跟过大年似的。 总共52户人家,一户户拜访完天就黑透了。 这时陈玉凤突然就有点喜欢徐敏了,毕竟是因为徐敏,她才少挨一顿骂的。 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酒楼,前门是锁的,楼上两盏灯,陈玉凤停下三轮车,看天阴,怕明天有雨,从包里掏个珍藏的塑料袋出来,罩在了三轮车的座椅上。 转身,她给吓了一跳,因为身后站了个人。 看清楚后,陈玉凤说:“马处长,怎么不到家里坐?” 马琳说:“我看小军嫂牌油辣椒销的很不错,听说开年这个月就卖了三千瓶了,但是我发现你最近没有再出去跑业务了,怎么,是怕人手不够吗?” 八个军嫂,一个月工资才400块,油辣椒有对半的成本,所以陈玉凤一月当有1500左右的利润,除掉工资成本,她净赚1100,这种情况下,在马琳看来,是可以继续做大做强的。 陈玉凤要肯继续扩大宣传,多雇一些军嫂,也能赚得更多。 马琳一直以为开年后陈玉凤必定会雄心勃勃,大干一番。 但她非但没有,昨天还问军区要推荐信,准备去考成人夜大。 她挺纳闷,就得问一问。 “首先,扩大生产需要推广销售,这方面我不是太懂,财务我也懂得很少,还有人员的管理,我不是您,没有读过大学,这些都需要进修,再者,我的俩闺女还小,不论学习还是生活,都需要我贴身带着,所以最近几年,我打算一边学习,一边打基础,等我自己有功底了,再做大!”陈玉凤说。 马琳想了会儿,说:“孩子是很重要。” 陈玉凤看得出来,马琳还有话要说,所以并未走,站在原地。 马琳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从包里掏出几样东西,说:“二娃是疤痕体质,有伤口很难好,所以一个冬天冻疮都没愈合,既然你把孩子接来了,就先照顾着,但要记得替二娃擦冻疮膏,还有,大娃今天是不是给烫伤了,孩子喜欢帮父母干活,这是他们的自觉,他要是碰伤了,我给你一些烫伤药,你帮他涂一涂。这儿还有一些肯德基的券,大娃爱吃汉堡,你改天带他们去吃。” 陈玉凤未语,静静听着。 明摆着的,马琳之所以来,是因为齐彩铃在听说孩子被接走后,怕她要跟马琳告状,已经把二娃的冻疮,大娃的烫伤全部交待一遍了。 肯德基的券肯定也是齐彩铃送的。 大娃买了汉堡不吃,囤了一箱子要带回军区的事,她肯定也告诉马琳了。 并且还让马琳送一些券过来。 这倒挺不错,显得她挺大度。 如果陈玉凤是马琳,不清楚具体情况的话,看到这些东西,也会被说服的。 但凡事不于先告状,因为事实胜于雄辩。 “您上楼一趟,这些东西,您亲自交给俩孩子吧。”陈玉凤说。 马琳于是跟着陈玉凤一起上了楼。 这会儿9点,娃都在周雅芳卧室,因为二娃眼睛不好,不能看电视,周雅芳正在给他们讲故事。 因为屋子暖和,几个娃都穿的是小背心儿,一张不大的床,排排坐着,四双圆骨碌的眼睛,四颗圆圆的脑袋,正在听周雅芳讲周扒皮半夜鸡叫的故事。 周雅芳是在洗衣服的,边洗,边给几个娃讲故事。 而真实的周扒皮呢,就生在安阳县,跟周雅芳是本家。 所以周雅芳讲这个故事,更能讲的活灵活现。 就在窗外,马琳眉头一皱:“二娃的脸好好的,没有冻疮,齐彩铃怎么会说他生冻疮了?” “因为孩子不仅有冻疮,还有皮炎,治不好皮炎,冻疮就好不了,所以他的冻疮才顽固了一冬天,今天我妈给他擦了地塞米松,孩子皮炎消了,冻疮自然就会消。”陈玉凤说。 马琳愣了好一会儿,深吸了口气。 皮炎算过敏。 而她女儿就是过敏体质,但那时她忙着干工作,把本身体质就弱的女儿交给张艳丽姊妹照顾,她们粗心大意,孩子就生生折在她们手里了。 齐彩铃何偿不是,她一个劲儿说孩子冻疮好不了是因为体质,不是她的错。 但她没有仔细研究过孩子的体质,没有用心去照顾才是二娃满脸冻疮的原因。 正好这时周雅芳端着着一盆衣服出来,要晾。 马琳本该走的,回头一看周雅芳晾的袜子,皱眉头了:“阿姨,那是孩子的袜子吧,怎么破成那样,您如果有时间的话替孩子补一补,没时间就话,我这儿有票,我可以送她们几双。”她以为那些袜子和内裤是甜甜蜜蜜的。 说起这个,周雅芳特别生气,气到,已经不想用后娘二字为齐彩铃辩解了。 她说:“人穿衣服,外表光鲜不算啥,得要内里舒服,大娃二娃的内裤都太小,二娃股沟都给勒的发炎了,袜子全是破的,半个脚掌露在外面,彩铃可以花钱买牌子外套,为啥就不给孩子买几件好内衣?” 所以那些破掉的袜子,上面有洞的内裤,是俩男娃的? 犹豫片刻,她对陈玉凤说:“大娃二娃,齐彩铃很想要走,本来,我属意你照顾一段时间后就还给她的,但现在,她想要,就必须给我个理由,一个她以后能照顾好的理由,陈玉凤,等齐彩铃再来,我希望你也能在场,咱们一起好好谈谈这件事。事业和孩子,如果无法兼顾,我们就必须舍弃一样,你舍弃了事业,陪伴孩子了,我也需要齐彩铃从中选择一样。” “好的。”陈玉凤说。 事业,钱,谁不想要? 优秀的,得孩子宠爱的妈妈,谁不想当? 可谁能做到两全齐美? 陈玉凤为了孩子,就必须暂缓事业,齐彩铃也一样,她必须从中选一样。 俩娃,只要陈玉凤不放,是肯定不会走的。 齐彩铃真想要,就必须给她一个满意的答案,否则她就只能干生气。 陈玉凤这回倒要看看,一起长大的姐妹,齐彩铃来要孩子时,会给她一个什么样的理由。 马琳下楼,陈玉凤得送。 话说,今天周一,按理韩超不该回家的,但陈玉凤送完马琳刚准备上楼,居然见韩超一瘸一拐的来了,边走,还边在揉腰揉屁股。 他身后是许亮,在上赶着扶他,说:“韩营,徐磊心太黑了,居然踢您股.沟,回去记得好好休息,今晚的夜班就交给我。” 韩超也在咬牙:“他妈的,老子的腰要废了……” 可他一扭头,就看见陈玉凤了。 然后男人瞬间就不瘸了,也不拐了,站得直挺挺的,夜色中军装笔挺,面秀目毅,眸光沉沉,仿如夜星。 他一边给眼色示意许亮走,一边风轻云淡的说:“今天不加班,我回家住。” 这男人永远死要面子。 “哥,我都听见了,徐磊把你打啦,还打得挺严重的。”陈玉凤说。 韩超还在坚持挽尊:“是被打了,但我是全军唯一一个能摁得住徐磊,让医生给他输液的营级干部,我被打,只是因为我懒得跟个骨瘦如柴的废人计较。” “屁股疼吗?”陈玉凤说着,伸手摸了一下。 咦,一伸手她才发现,男人的臀部可翘了,特别的翘。 怪不得他穿奥黛和旗袍,虽然胸脯不高,但也会那么好看。 这狗男人,细腰翘臀的。 妻子的手摸过来,男人还疼吗,不但不疼,而且腰挺的更直,胸膛拔的更高了。 嘴当然也更硬了:“不疼,晚上还能保证两个小时。” 百-度-搜-,最快追,更新最快 鱼网(大娃要这时告状反而理屈...) 嘴上说不疼, 但韩超这回真被踢严重了,脱了衣服,一大片淤青。 还在最要命的那个部位。 他怕羞, 还不肯给陈玉凤看,自己胡乱擦了点云南白药膏就完了。 躺到床上,疼的咬牙切齿。 陈玉凤也气的咬牙切齿:“徐磊想求死就让他死了算了, 你们这又是何苦?” “新时代的战争没有硝烟, 但更伤人, 现在战事正火,他是我战友,我就不能倒下, 让敌人觉得我们会在这场战事中败北。”韩超意味深长的说。 陈玉凤有点发懵:“间谍的案子不是已经结了吗, 还哪来的战事?” “有个叫‘陈老先生’的人, 在境外,追踪不到确切的位置, 但他才是窃取军区情报最多的人, 而且一直在境外散播我们军方的各种谣言, 还会买通一些境内的报纸,发表一些攻击军方的言论,所以现在部队军人在外面名声很不好听, 那是个大间谍,造舆论的罪恶分子,舆论杀人, 比枪炮更猛。”韩超说。 “姓陈, 我本家呢, 是不是很老了?”陈玉凤说。 韩超摇头:“间谍善于伪装,虽然号称‘老先生’, 但我听过他的声音,我判断他应该四五十岁,并不老,而且从种种迹象看,他特别了解军区这帮领导。” 四五十岁,还特别了解一帮领导,却一直在持续攻击军区。 那应该是领导们的老熟人啊,他会是谁呢? 陈玉凤因为做过一个事关未来的梦,而军区是她生活的地方,所以于此特别上心,如果是领导们的老熟人,那会不会,徐勇义就是他害死的? 马琳的猝死呢,是不是也跟他有关系。 而且从九十年代开始,部队有段时间名声确实不好听。 比如内部有贪污腐败啦,或者军人仗着军装欺负老百姓啦,这类谣言在社会上广为流传,它会加剧军民间的冲突,也极大的败坏了部队形象。 陈玉凤看书,以为在新的时代,因为各种新式观念的涌入,军人队伍也不免受荼毒,会变的很坏,现在才明白,这是别有用心的人在故意推动。 韩大营长刚才在外面吹了大牛,说自己还能两个小时,但实际情况上,整个小腹都在抽搐,躺在床上连身都不敢翻。 可他又不想在妻子面前丢脸,突发奇想:“要不你坐上来,我真的可以。” “哥,赶紧睡觉吧,求你了。”陈玉凤不过随口说一句,可男人瞬时更兴奋了。 “你求我?”本来他自己不行,但他喜欢妻子求他,因为这样他就可以提点小要求,男人说:“记得我给你买的西装配套的袜子吧,天暖一点,我要你穿它。” “我没见袜子呀,我只看到箱子里有两条鱼网,蜜蜜还说,等天暖了,军区池塘有鱼了,自己准备去捞鱼呢。”陈玉凤说。 韩超在越国的时候见识过很多东西,当然,作为混混,他也有很多恶趣味。 但为什么他从来不提,就是因为妻子理解不了,黑.丝都能被她说成鱼网。 “睡吧。”他颓然的躺了回去,说。 看来恶趣味,只能自己想办法满足了,想要妻子解风情,太难了。 俩男娃今天仿如强弩之末,撑着玩了半天,但第二天沉沉的睡了一整天,大娃还好,傍晚给饿醒了,二娃沉沉睡着,时不时就会抽搐,得甜甜握着他的手拍一拍,才会睡的安宁。给周雅芳喊起来刨了两口饭,就又躺下,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醒。 小孩子要愿意养,恢复很快的,因为陈玉凤夜里帮他点过几回眼药水,第二天醒来时虽说视力还没恢复,但结膜炎好了,混身的冻疮也消退了。 白白净净,就又是一枚可爱的小团子了。 陈玉凤到底准备拿俩娃怎么办,俩妈不知道,但总觉得这是个麻烦。 娃不爱后妈,但离不开亲爹的。 而且王果果和周雅芳于俩娃,毕竟没有陈玉凤那样的了解。 反而于齐彩铃,她们从小看到大,那丫头手段,心思,都比陈玉凤多得多,所以俩妈虽说尽力照顾着俩娃,可于这件事,也提着心,吊着胆。 不过这天发生了一件事,却让王果果于大娃,彻底改变了看法。 这天周五,按理该是王果果回诊环的日子。 她因为身体舒服的,并不想去,老一辈的女同志嘛,即使面对女医生,要让她坦身露体是件很羞涩的事,王果果就借了个故,耍滑没去。 事倒不大,但下进四点多徐勇义电话打到酒楼,说自己在医院等了半天,怎么不见她来。 酒楼俩女人,王果果日子过得比周雅芳丰盛点,而且前段时间李嘉德在,虽说那人不靠谱,也或者开开玩笑,偶尔送束花,周雅芳嘴上不说什么,但明显的喜欢打扮一下自己,也愿意跟人多聊聊,后来李嘉德回了香港,虽说酒楼人多,可毕竟没有谁愿意跟个服务员聊天说话,周雅芳就难免落寞。 王果果要照料她的心思,徐勇义打来电话,向来接的时候声音都小小的。 “徐干部,我身体好的,证明很适应,那个B超,咱就不做了吧。”她说。 说是个啥先进仪器,但要放在身体里面,王果果很不喜欢。 但徐勇义坚持:“不行,必须做,阿眯,你算算时间,已经一个多月了。“ “我觉得可以,你不要那么怕事嘛,真的可以。”王果果左右四顾,说。 她当然知道男人的意思。 “不行,必须先做B超,快点来,我等你。”徐勇义不容她多说,挂了电话。 王果果只好把酒楼安排给周雅芳,去医院做B超。 徐勇义表面斯文,但私底下性格很强势的,徐鑫那么皮,在他叔面前向来不敢跳腾,徐磊倒是犟,一心绝食求死,但徐勇义指挥一个师的将士们轮番打,也要把他打服。 小处可以任性,大事上王果果得听他的。 出门的时候,王果果看见大娃背着个小包,时不时回头看一眼,也走的是去医院的路,才八岁的孩子,王果果看他眼神闪烁,怕他是不是在酒楼玩腻了,又想回去找齐彩铃。 于孩子来说,这儿跑跑那儿跑跑,他们没有事非的界限。 可他现在要是跑去找齐彩铃,陈玉凤就难做人了。 所以王果果追了几步,得去看看,这娃到底是准备去干嘛的。 跑不远,大娃忽而止步,喊了一声:“爸!” 王果果老远一看,是张松涛,人倒收拾的干干净净,但一看就是办了丧事的,而且是两重丧,因为他的鞋子上蒙了一层白布,白布上还有一道黑条。 只有父母同时去世的人,才会这样蒙鞋子。 张松涛刚刚下班车,这还没到军区呢,是因为急二娃的冻疮才来医院的,准备给娃开店冻疮膏再去服装店,毕竟齐彩铃和俩娃,在他影响中,都在服装店嘛。 他也没想到竟然在军区见到儿子,看儿子干干净净,虽瘦,但眼睛还是那么有神,心情沉重之余也倍感欣慰:“看你小脸蛋儿圆圆的,就证明彩铃这段时间把你们照料的不错。” 王果果脚步一顿,就听大娃说:“是挺不错的,不过爸,原来她也跟你说过,寒假的时候,不想让我们回军区的。” “不是不想,你和二娃读书成绩好,家务干得好,也乖,也听话,你彩铃阿姨主要是怕你们总在酒楼玩,要耽误学习。”张松涛说。 王果果就说嘛。 各人自有各人的立场。 齐彩铃当然不会说,自己是不喜欢陈玉凤,才不让俩娃回军区的。 她的理由特别正当,怕影响大娃二娃的成绩。 “那你猜猜,我现在为什么在军区?”大娃又说。 张松涛笑着说:“是不是你在服装店表现不错,乖,听话,你齐阿姨放你们回来的?” “嗯,是,还有,爸爸,不要光给二娃买冻疮膏,给彩铃阿姨买个炉子吧,一冬天,她也冻坏了。”大娃说。 “我听说了,库房特别冷,你彩铃阿姨打电话的时候一直跟我说,她亏待了你们,心里特别愧疚。”张松涛说。 “爸爸,你快去找彩铃阿姨吧,我们在陈阿姨家过得很好,再见。”大娃说。 这小子不等他爸亲一亲,抱一抱,转身跑了。 而这时,王果果再看另一边,齐彩铃穿件呢子大衣,大波浪烫的飞扬,也正在门诊大楼处四处张望,显然是来找张松涛的。 王果果突然就发现,大娃这孩子好心机。 俗话说得好,不怕嘴苦心甜,就怕嘴甜心苦。 而且告状也要讲策略,齐彩铃于俩娃,大面上只能说过得去,但架不住她会说,怕耽误娃的学习,她不让娃们跟甜甜蜜蜜玩,服装店冷,她也一起捱,在她那儿,没错的。 大娃要这时告状,反而理屈。 所以他一句后娘的不好都不说,而这时,齐彩铃是怎么做的呢。 她确实付出了辛苦和金钱,而且她没觉得自己做错啥。 毕竟她从来没有脱掉娃的衣服看过内裤,也从来没看过俩娃的袜子是否破了,是否脚掌都露在外面了,那不是她的孩子,她关注不到那些。 她觉得自己对孩子们很好,此时也负着气,当然一见面就说:“老张,你家俩孩子不听我的话,悄悄跟着陈玉凤跑了,陈玉凤也真是的,悄悄带走孩子,害我担心了好久。” “不是因为他们够乖,你放他们回来的?”张松涛说。 “我放?谁跟你说的,陈玉凤吗,她怎么能这样随口撒谎?”齐彩铃不由声音一高。 “不是,是大娃……”张松涛说。 “原来是你儿子撒谎啊,他恨我吧,我对他掏心掏肺,他居然中伤我,分明是他悄悄跟陈玉凤跑掉的,什么叫我放人,老张,孩子撒谎,这个问题特别严重。”齐彩铃一生气,难免嗓音更高。 那是她写的孩子啊,本来该天真无邪,一门心思爱她的,他到底怎么了? 还会耍心机了? “大娃需要很严厉的批评教育,小小年级,咱们不能让他学会撒谎。”她又说。 张松涛也是护短的,他说:“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走,咱们去见陈玉凤,都是成年人,相互对一对,问一问不就能解释清楚了,能不能不要那么武断,就说我儿子撒谎?” 听到这儿,王果果愈发发现大娃的聪明了。 他心知齐彩铃会恶人先告状,所以抢先一步,就是为了让齐彩铃去跟陈玉凤对质。 而且孩子把错揽在自己身上,这时齐彩铃要四处宣扬陈玉凤的不好,抢孩子,就没人肯信她了。 那孩子人不大,心思确实够稳,他现在的做法,既能让张松涛站在客观的立场,还能把陈玉凤从多管闲事的角度摘开。 是个聪明孩子! 百-度-搜-,最快追,更新最快 购销公司(黑.丝能增强无线电信号...) 其实马琳从甜蜜酒楼看过俩娃, 回去以后就给齐彩铃打过电话的。 考虑到她是后妈,没有生过孩子,没经验, 马琳当时诚心的说,那些齐彩铃曾经忽略了,没有注意到的地方, 自己可以不过问, 也会原谅她, 但是要求她去趟甜蜜酒楼,跟陈玉凤虚心请教一下,看该怎么照顾孩子。 不比年青的小夫妻, 马琳劝起来, 永远是要求男方包容女方。 二婚的半路夫妻, 作为领导,她必须要求齐彩铃照顾好孩子。 当然, 后娘不好当, 她会记着齐彩铃的付出, 目前军区还有很多待租项目,只要齐彩铃的钱来路可靠,有她原来的军功, 她想跟军区合作,自己的大门永远敞开,但前提是, 必须把孩子照顾好, 俩娃必须认可她。 这话听起来倒是很好听, 但齐彩铃心里的邪火愈发的大了。 马琳只差当着她的面,明夸陈玉凤是最美军嫂了。 可书里的最美军嫂明明是齐彩铃。 正所谓井水不犯河水, 齐彩铃一直由衷希望陈玉凤过得好,也从来没有抢过陈玉凤任何的机缘,她为什么要抢她的孩子? 什么事齐彩铃都可以忍,但是‘虚心请教’四个字刺激到她了。 她和陈玉凤本是闺蜜,是姐妹,她也一样在辛苦赚钱,她比陈玉凤在娃身上付出了更多,怎么可能去‘虚心请教’? 她当然认为马琳在偏袒陈玉凤。 而张松涛呢,在书中是毫无理由的爱她,并且对她比俩娃更好的。 一家人在他心里的排位,永远都该是她在前,俩娃在后。 可现在分明是大娃撒谎,张松涛却不信她,还要她去跟陈玉凤对质,她能不生气吗? “张松涛,二娃大年初三,凌晨五点扒车往陈玉凤家跑过,我当时什么都没说,我甚至没骂过他一句,这回明明是陈玉凤抢走的孩子,我跟你讲事实,你还要我去跟陈玉凤对质,怎么,不但大娃二娃想着陈玉凤,你也想着她?”齐彩铃声音再高。 这可是军区医院,目前只针对现役和转业军人,以及军属。 转眼一看,大部分是熟人。 乱扯别人的家属,还是这种口气,这不给人笑话嘛,张松涛忙说:“小齐,不要乱说话,注意你一个军嫂的素养!” 齐彩铃现在是赚了钱的,九十年代,只要肯肯吃苦就能赚钱。 春节这个销售高峰期她赚了三万多块,而马上,她还能多赚一笔钱,当然,钱都是干干净净的,因为全是她自己赚的,来路特别可靠。 而只要她大笔的钱到手了,她就可以继续跟军区合作,承租军区那些赚钱的项目,但是张松涛一个眼看四十的男人,工资那么低,还带俩拖油瓶,凭什么对她要求那么高? 一生气齐彩铃就口不择言了:“张松涛,我一个月赚的钱比你十年的工资都多,你不就一穷当兵的嘛,你凭什么要求我有素养?” 张松涛是这样,去年把俩娃送回老家,父母操劳的过度,先是父亲,再是母亲,前后脚去世,所以他此时身上带了两重孝,军人嘛,工资够花就行了,他于生活没有太大的野心,只求温饱,过好日子就行。 而且男人在金钱方面,自尊心都很强。 此时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妻子嫌弃没钱,他面子上也下不来,虽说去年俩人也恩爱了一段时间,但他能明显感觉到,妻子心底里对自己很嫌弃,所以他干脆说:“你要觉得心里不舒服,咱们离婚吧,我也不拖累你了,怎么样?” 这下齐彩铃不是更愤怒了? “好啊,你儿子污蔑我,还撒谎,你偏袒他不说,还想离婚,离婚就离婚,马上离婚。”她嗓门再高,同时蹲在地上,抽抽噎噎着哭了起来。 医院的门诊大楼前,她一哭,围观的人更多了,张松涛忙说:“咱不哭了,不管离不离婚,咱回家说,私底下说,好不好?” 齐彩铃等张松涛,一直等的特别着急。 因为她有一个赚钱的机缘,也叫金手指,眼看就要到了。 书里安排的金手指都讲究天时地利人合,而这个金手指呢,非得大娃和二娃在特定的一天,特定的时间帮她办一件事,她才能赚一笔巨额的财富。 要俩娃一直由她养着,这事儿很简单,但现在俩娃非但不亲她,而且她来找过几次,他俩干脆不见她,齐彩铃不就着急了。 且于军人来说,离婚就意味着仕途受阻,别看张松涛气极了会说离婚,可那都是气话,只要她一哭,她一软,他心里就软了,他不会离婚的。 此时俩人皆发泄了一场,张松涛软了语气,齐彩铃就得给他台阶,进一步缓和局面,所以她说:“你以为我愿意在大庭广众下吵架嘛,你可以看看我给俩娃买衣服的收据,你也可以去店里打听打听,我那点儿对他们不好。” “咱不吵了,先回家。”张松涛也退了一步。 “俩娃目前还在甜蜜酒楼住着呢,你先把他们喊回来,我这回保证会对他们更好的,你把孩子喊来,我给他们道歉,好不好?”齐彩铃再退一步。 马琳要求的是让她去领孩子,但齐彩铃不会去的,她把这事儿推给张松涛了,当然,她这回下定决心了,等俩娃被要回来,一定要对他们好。 毕竟他们不止将来是大佬,而且就现在,还牵扯着好几个赚钱的机缘呢。 她不求别的,只求先把孩子哄回来。 王果果此时还在围观,看到张松涛夫妻,就不由要想想自己。当初韩父打她打的厉害,她其实有很多机会可以跑的,为什么不跑,就是因为她不想自己的孩子有后娘,因为有了后娘,亲爹也会变成后爹的。 “你站这儿干嘛,走,快去做B超。”徐勇义等不及,出来寻人,正好碰上王果果。 这回要做的是个叫阴超的东西,王果果还没做过,就问:“徐干部,做那个疼不疼?” 人挺多的,而且徐勇义个头高,又还是军区的老领导,谁看见都得打声招呼,所以此时他该跟王果果保持点距离的,但看妻子挺怕,他还是挽起了她的手:“具体我也不知道,但你不要怕,我刚跟医生协调过了,我可以进去,陪你一起做。” 王果果再回头时张松涛夫妻已经走了。 也不知道那俩娃的事,最终会怎么处理。 …… 所谓稀泥一和两面光。 按理,既然张松涛回来了,作为男人,有他两方协调,去马琳那儿代齐彩铃道个歉,再找陈玉凤说几句好话,把俩娃接回家,让齐彩铃买点东西,哄一哄,陪他们去趟游乐场,再买几样玩具。 以后孩子他多照顾一点,让齐彩铃对孩子们更好一点,事儿也就完了。 齐彩铃不用去跟陈玉凤妥协,低头,还可以继续养她的大佬,顺带借用两娃的机缘赚钱。 张松涛也不需要平白无故,背个离婚的锅。 但首都军区军务处的女魔头马琳可非浪得虚名。 张松涛想去酒楼直接接娃,马琳不允许,他想代齐彩铃‘虚心请教’陈玉凤该如何带娃,马琳也不同意,她坚持,必须要齐彩铃自己去道歉才可以接娃。 “我可以给齐彩铃享受军区各种福利的机会,作为军嫂,只要她能保证优先照顾好孩子,我会全力支持她的事业,但是她必须去甜蜜酒楼,看一下陈玉凤是怎么照顾孩子的,而且必须是孩子自己点头,愿意跟你们走才行。”她如是说。 这齐彩铃怎么会愿意,而且大娃二娃乐得呆在酒楼,怎么可能会主动回家? 齐彩铃给气的差点没掐烂自己的手心。 这时她赚钱的机缘快要到了,她堪称忧心如焚! 转眼两个月,齐彩铃不肯去酒楼,俩娃也就还住在酒楼,而马琳呢,干脆从张松涛的工资中调了一百块出来,交由大娃直接支配。 齐彩铃私底下在放学路上堵过,拦过,想见俩娃。 可大娃铁了心了,不肯见她,一旦看见,也会立刻躲的远远儿的。 这可愁死齐彩铃了,明明是自己笔下的孩子,有一天她居然搞不定他了。 就说愁不愁人? 她赚钱的机缘啊,到底该怎么办? 转眼就是期中了,因为有大娃经常辅导俩丫头,甜甜进步神速,期中居然考了全班第五。 她可重视成绩的,今天都夜里十点了,娃还没睡,在窗边守着,爸爸一回来就给他看:“爸爸快看卷子,我考了第五喔,前进了三十名呢。” 虽然甜甜特别开心,但韩超有点头疼,苦学半学期才考第五,还是因为资质太差,虽然甜甜肯吃苦,但智商不够,逻辑推理方面不行,就胜任不了反间工作,估计以后顶多也就上台跳跳舞,做个舞蹈演员,这让韩超心里很遗憾。 他此时忙工作,没时间应付她,随口夸了孩子几句,就回头对陈玉凤说:“我买的袜子呢,穿上,下地下室配合我的工作,今天咱们得忙半夜的?” 话说,宝石蓝的西装套裙配着鱼网一样的袜子的,但陈玉凤从没穿过,嫌它难看嘛,听韩超说穿鱼网能配合韩超的工作,虽然不懂原理,但还是穿上了。 也不知道韩超具体咋工作的,在陈玉凤眼中,这跟玩收音机找信号差不多。 只不过信号都是她听不懂的外文。 而且地下室太挤,太闷,味道大,韩超不要她下去,只让她在外面坐着看书。 酒楼热,春天也有蚊子,蚊子似乎特别喜欢她腿上的鱼网,在她腿上叮了七八个大包。她实在等不住了,探头说:“哥,这鱼网袜子是不是对你的工作有啥功效,要不然,我干嘛非要穿着这个在外面等你?” 韩超抬头看一眼,一脸严肃:“能增强无线电信号。” 黑丝居然如此厉害? 陈玉凤回到椅子上,翘起二郎腿,隐隐听地下室响起嘀嘀嘀的声音,真以为这些信号是自己穿的黑丝袜搞来的,那条翘起的腿再没敢放,抱着本书,坐在走廊里,任凭一条腿给蚊子叮啊叮。 话说,两个多月没动静,齐彩铃不低头,俩娃呢,直接由军务处送一笔钱过来,不过多添两双筷子,倒也没啥麻烦。 陈玉凤此时以为齐彩铃已经放弃俩娃了,现在忧心的是,这俩娃长期呆在自己家肯定不行,她得找马琳商量一下,看怎么才能给俩娃找一个可以长期,安定,稳定生活的环境。 可就在这时,齐彩铃干了一件事,其行为都够得上拐卖儿童了。 话说,目前陈玉凤的油辣椒匀匀的,一月能销三千瓶左右。 这天突然有人打电话,说准备一次性要五百瓶,地址在煤炭家属院。 让陈玉凤先拿样品过去,谈一谈。 煤炭家属院因为马金芳的原因,陈玉凤并不喜欢去。 发廊的鸡头曾经打电话要过好几次货,她没送,而是推荐,让鸡头去大青山批发市场的经销商手里拿货了。 但最近正好库存比较多,既有五百罐的大单,她肯定要去一趟。 正好周末,几个娃都想去逛逛,陈玉凤就把他们一车拉着出去,好去放放风。 骑着三轮车到了地方,她顿时眼前一亮,这地方居然是煤炭副食购销公司。 它的地位在这一片,就等同于大青山批发市场在军区的地位,而且人家是国营,所以不存在专门送货,这种大单位都是签长期合同,合同一签,付款拉货。 一个半谢顶,大肚皮的中年男人站在购销公司门口,看陈玉凤下车就迎过来了:“小军嫂同志吧,你好,我是购销公司的伍经理,你的样品呢,带了吗?” “给,您可以先打开尝一下再决定要不要货。”陈玉凤说。 伍经理扭开罐子闻了一下,说:“可以的,明天我1点钟开车上你那儿拉货,军区不好进,替我的车要个手续吧。” “钱呢?”陈玉凤问。 伍经理说:“咱们这种单位跟军区一样,现款现货。” 因为是军区,进出车办出入证个人得担责,而且卡车司机们确实素质低,要不是正规单位,陈玉凤不可能帮忙办进门卡。 伍经理看看表,说:“我还有个会,就不带你去我办公室了,明天我提前去拿货, 1.5元一瓶,总共750块吧,到时候当场给你。” 陈玉凤毕竟刚刚开始做生意,而且军区的人都相对比较简单,所以没有培养起她的防范意识,看对方说的平常,她答应了:“那就明天一点,我等您。” “合作愉快。”对方说着,走了。 要平常带俩娃,不好带,但四个娃却格外好带。 因为大娃简直就像一只守着母鸡的老鹰,最不安定的蜜蜜,他盯的最紧。 谈了一笔大单,陈玉凤今天给几个娃一人买了一个易拉罐装的珍珍荔枝,这东西,据说里面有真正的荔枝,用吸管就可以吸出来。 但也贵,一罐要两块,够买十根冰根儿。 骑上车,她刚要走,忽而有个女人在打口哨:“小军嫂?” 陈玉凤回头一看,正是上回她给送过油辣椒的那个鸡头,大中午的,她睡眼蓬松,两眶眼屎。这种下九流的人,一般人是不屑于跟她们结交的。 但陈玉凤为人平和,也不爱跟人翻脸,就笑着打个招呼:“姐,忙呢。” 可就是这么一句招呼,帮了她好大一个忙。 “伍冬那个死骗子找你干嘛,揩你油啊?”鸡头说。 刚才那个姓伍的说自己是购销公司的经理,难道不是? 陈玉凤下车了:“他说他想要我的货,算个大单。” “狗屁的经理,他是个卡车司机,他姐伍春原来当过知青,目前开个糖酒店,生意倒挺不错的,但伍冬就是个流氓,特别喜欢揩女人油的,卖货的时候小心点,给他揩了油,太恶心。”鸡头说着,走了。 伍这个姓陈玉凤听的很少,但是开糖酒店的知青突然叫她想起一个人。 齐彩铃的亲妈就姓伍,回首都后在购销公司工作,后来下海,自己开店了。 所以刚才那位伍冬,不是购销公司的经理,而是齐彩铃的亲舅舅吧。 油辣椒现款现货,陈玉凤专门学过鉴定钱币的真假,所以这方面人骗不了她。 但是齐彩铃的舅舅非要大车上门来拉货,这事儿怎么那么怪? 这时二娃咕嘟咕嘟的吸着饮料,突然说:“阿姨,我们中午可以早点开饭吗?” “你们兄弟有事要出去?”陈玉凤反问。 “明天我们三年级大扫除,我们想早点去。”二娃说。 这俩娃没家长搞卫生,得早点去,把他们的卫生搞掉,不然老师又会说他们。 “可以,明天咱们早点做饭,吃完你们就去搞卫生。”陈玉凤说。 “嗯。”二娃举起手说:“我现在已经够得着擦玻璃了。” 大娃则说:“陈阿姨,明天一点钟那个叔叔来拉货,大卡车有很多可以藏东西的地方,你小心点,别让他从咱们酒楼偷东西,合作单位的卡车,门禁处一般不检查的。” 孩子随口一句话,却提醒了陈玉凤一件事。 虽在同一个地方,但这俩娃死活不肯见齐彩铃。 见面会立刻躲开,她买了礼物,他们也不接。 所以齐彩铃干着急,拿他们没办法。 而齐彩铃的舅舅呢,打了个国营单位的旗号来军区拉货,该不会是齐彩铃指使的吧,买油辣椒只是个噱头,她想通过硬手段把俩娃给带走吧? 那位伍冬是个流氓,他是瞅准机会的,明天俩娃会提前去学校,到时候他是准备捂嘴呢,还是直接把孩子打晕? 他是要趁着装货的结骨眼儿,把俩娃悄悄带上车吧。 之所以打供销公司的旗号,是因为国营单位对接,军区保安就不会查车。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就叫拐卖儿童。 同一个地方出来的姐妹,齐彩铃的脑瓜子比陈玉凤的灵多了。 可有时候聪明反被聪明误。 她也能理解齐彩铃迫切的想把孩子带回去,并且从此对他们好的心情。 但是,她现在做的事情只能用四个字形容,就是不择手段。 而她要不择手段,陈玉凤也会不客气的。 所以这回,对方要只是拉货也就算了,要那位伍冬真是齐彩铃派来抢孩子的。 军区可不是混混撒野的地方。 陈玉凤必须得让保安逮了他们,报案到公安局,让公安以拐卖儿童的罪,好好处理一下齐彩铃。 她可能永远不会明白内衣内裤和袜子,比漂亮的时髦的外套更重要。 但法律能阻止她继续错下去! 就明天吧,她倒要看看,当张松涛发现她居然唆使人开着车进军区,想用捂嘴,或者打晕的手段强硬带走他的孩子时,还会不会继续替她开脱。 马琳一直以来那么耐心的帮齐彩铃,当看到她这种绑架行为时,又会怎么处理。 俩娃的事也不该再拖下去,是该有个解决方案了。 …… 话说今天晚上按理韩超该回营的,但他于‘陈老先生’突然有了点新的想法,就打电话跟徐师长汇报了一下,准备再整理一下目前窃听到的东西。 要论设备齐全,他该去反间处的,那儿的设备更先进。 但韩超在越国的时候使的就是老设备,所以他更习惯这种地下室。 当然,他干的工作反间处的人也能干,之所以由他来,是因为他于周边小国语种特别熟悉,日语,越语,高棉语,都很在行,不需要额外请翻译。 这时正好酒楼要关门,俩妈要带着俩娃去洗澡,洗完当然还要出去转转。 韩超就对坐在吧台里的妻子说:“上楼,去换衣服。” “又是为了找信号?”陈玉凤问。 “对。”白肤净面,唇红齿白男人一脸正经。 陈玉凤昨天翘了一晚上的大腿,简直要烦死了,她隐隐也觉得韩超是在故意耍自己,按理,多读点生活百科,或者跟院子里时髦点的军嫂聊聊,接受点新事物,她也会明白韩超是在耍她。 但她最近不但忙着要考夜大,而且考夜大,目前有个硬性规定,要背五笔字根,所以还要忙着背字根,生活方面就给男人耍的像个傻瓜了。 陈玉凤蹬蹬蹬上楼,去换黑.丝了。 韩超正准备锁门,拉窗帘,干活儿。 这时远处驶来三辆越野车,眨眼的功夫已经怼在酒楼门前了。 头一个下车的是徐师长,小跑步开门,开门就敬礼,刷的放手,陪在身侧。 韩超也头皮一麻,因为来的居然是总军区的大领导。 当然,纪律性的错误他没犯过,工作期间大门紧锁,除了陈玉凤,没人知道他在干嘛。就陈玉凤,除了内参里允许传阅的部分,他没有透露过分毫。 这是一个当过三年间谍的自我觉悟。 但韩超今天干了件蠢事,大蠢事。 他万万没想到总军区的领导都会重视‘陈老先生’,会来,此时是在边玩边工作的。 他耍了点小流氓,喊了老婆穿着黑.丝陪他工作。 这时领导们眼看要进酒楼,后面的楼梯也在蹬蹬作响,他脱下军装,回头就跑。 因为他老婆穿着黑.丝,马上就要进来了! 厨房和门厅之间有个档的,平常他都会弯腰,这回没来得及,哐的撞了一下,脱下军装,他先给妻子裹上,这才关上厨房的门,折了回来。 回头,一帮人已经进门了。 一帮大领导,身材皆高,军装笔挺,人人面色凝重。 徐师长说:“关于‘陈老先生’,你有什么新发现,给总军区的领导们讲一讲。” 百-度-搜-,最快追,更新最快 彩票(抓错孩子了...) 无线电是个门槛很低的工作。 其实只要懂简单的密码指令, 有个电台,人人可干。 但信号是个繁杂的东西,全世界范围内, 无线电信号是用千兆来算的。 因为人人有个小基站,都可以发信息,而所有国家的军方, 要运转, 传达海陆空指令, 也是基于无线电。 在浩如烟海的信号中,想抓自己要找的人,就仿佛在大海里捞针。 所以窃听自己想要找的人已经很难了, 逮到之后还要结合各地方的风俗习惯, 语言, 各种方面来分析有效信息,就更难了。 这也是为什么每个国家, 每个军区要养一个庞大的机务部的原因。 也是领导们在听说‘陈老先生’被窃听, 并且分析到有效信息后, 会直接杀过来的原因,韩超现在的成果,就仿佛在太平洋里, 捞到了一根绣花针。 此时领导们都在听,看他从那根针上,到底发现了什么。 韩超给门框撞的头晕目眩, 说:“你们知道的, 我已经追踪到他无线电的基站了, 目前他跟南方很多报媒有合作,一直在采用媒体宣传的手段, 污蔑咱们部队,但首都这边他的爪牙被砍断了,他就无法再继续间谍活动,据他无线电里跟对岸高层交流的信息来判断,他准备派人来首都,再找合作方继续开展间谍活动,但我倾向于他会自己来。” 跟国内外的媒体合作,黑军方,那位‘陈老先生’可以从别的国家手里赚取宣传费用,那是一笔普通人难以估量的财富。 但首都军区才是最肥的肥羊,首都军区的情报,不论对岸还是周边各个国家,乃至目前的世界霸权国家,美英,都特别想要。 随着马金芳被抓,这块无情报可输送,‘陈老先生’的收入就要垮一大截。 所以他才会来,再找合作方。 他说他会派人来,韩超觉得不是,他会亲自前来,因为首都太重要了。 交给别人他不会放心的。 而现在韩超的眼睛就插在他的无线电基站处,等他来,不就可以逮到他了。 到时候,大家也可以看看‘陈老先生’的庐山真面目了? 总军区的领导听完,面色微霁,仿如乌云中透了一丝光:“抓,不计一切代价抓到他,让我们看看这个姓陈的到底长什么样子,同是炎黄子孙,把卖国当成大生意,拿国家的最高利益疯狂敛财,我们必须将他绳之以法。” 一帮领导纷纷点头,要走了,但这时有人忽而问:“你的军装呢?” 部队抓风纪抓的很严的,作为军人,不论在任何地方,只要是工作岗位,就必须着装规范,一帮领导大晚上的,这么热的天风系扣都没解,他就穿件白衬衣? 大领导也止步了,因为韩超刚刚立了功,不好批评。 但也得让他选穿上军装大家再走。 可韩超怎么去拿,他要推开厨房的门,他媳妇儿一条黑丝,还抱着他的衣服。 韩超不动,领导秘书急了,一个劲儿给韩超使眼色:“快去拿衣服。” 局面僵住了,韩超依旧一动不动。 好在徐勇义虽不知道韩超为什么不行动,但可以插开话题,他说:“领导们,去我们营区走走吧,今年新修的军事工事,夜间操练起来特别方便,咱们去看看。” “也好,走吧。”大领导说。 大领导好说话,但总军区军务处的处长一直盯着韩超,他要再不穿衣服,对方会直接从军总军通报批评他的。 这时领导们已经出门了,韩超也已经准备好在总军区扬名了。 偏偏厨房的门开了,妻子纤细的小腿露了半截。 韩超不止额头疼,他满头迸汗,他怕领导们要看到他爱人的腿。 她太适合穿黑丝了,腿不算特别细,但骨肉匀停,给黑丝包裹着,既优美,还有一种别样的肉感,但那只能他看,不能给别人看。 就在这狗男人眼珠都快突出来时,一件衣服伸了进来,等韩超接过,门哐的一声,关了。 披上衣服,韩超出门,敬礼,直到领导们的车隐没在夜色中。 以为韩超会就此收手吗,才不会。 妻子没发现,他就不会收手的,毕竟韩超,胆大包天。 为防蚊子,陈玉凤给自己涂了些花露水,此时孩子睡了,她就坐在外面背五笔字根,看教材,眼看就要考试了,她报的是离军区最近的科技大学,是首都夜大里最难考的。 怕大家笑话一个初中毕业生敢考夜大,考上之前不敢告诉任何人。 平常陈玉凤不送娃们去上学的,一个大院里,早晨娃们上学这段时间,领导们的车都会经过调试,绕开几个家属区的必经路线,路上没车,娃们就是安全的。 但今天她得送,因为她不知道齐彩铃为什么那么急迫,非得抢孩子。 甜甜一路不太高兴,闷闷不乐的,总是走在最后面。 “甜甜,走快点,你看二娃都跑的比你快。”陈玉凤说。 “喔。”甜甜依旧没精打彩,依旧走的慢吞吞的。 陈玉凤抬表看看时间,不禁急了:“已经58分了,还差两分钟,你得跑起来,别人都进教室了。” 甜甜依旧闷闷不乐的,但也快跑了几步,赶在门卫关门前进校园了。 这孩子刚刚考了第五名,而且前几天那位点子公司的刘波还打过电话,说有个儿童服装的广告,想让甜甜去拍一下,闺女应该挺高兴才对,为什么闷闷不乐? 陈玉凤还忙工作,只是于心头过了一下,并没有太在意这件事,就回酒楼了。 油辣椒厂,早晨这会儿最忙。 不论大单小单,客户都是早晨要货,而且还都要的特别急,最近要货的市场又多,有些小店只要七八瓶,十来瓶,也得骑车去送。 列完单子,让军嫂们或者骑车,或者走路去送。 安排完这些工作,陈玉凤还得去后勤部要放行条。 目前张松涛虽然是处级待遇,但兼理部级职务,年青一辈里他是职务最高的。 因为首都军区最近要展开各团之间的军事竞赛,还是野外活动,后勤部要保障物资供应,张松涛特别忙,看衣领上的油渍就知道,他好几天没回过家了,面前四个电话,响的此起彼伏。 看陈玉凤来,他摁了电话说:“小陈,我家俩小子还听话吧,这段时间多亏你替我照顾他们,你对彩铃也不要有太大的意见,她还年青,难免任性一点,我正在劝她,改天她就会亲自上门,陪礼道歉……” 一个电话响不停,他接起来说了几句,挂了,又说:“你和彩铃原来是姐妹,她任性一点,你比她大度,多包容她一点,她对孩子其实是好的,主要还是自己没生过,不善于照顾,疏忽了……” 陈玉凤觉得这男人态度有问题。 不是她不肯包容齐彩铃,而是齐彩铃纵容售货员欺负肆意欺负大娃,疏忽二娃,差点弄瞎孩子的眼睛。 这些事跟陈玉凤没有任何关系,她之所以多管闲事,只是因为俩娃跟溺水的孩子一样,拿她当根救命稻草。 而张松涛目前的态度,是齐彩铃敢带人进军区抓孩子的关键。 只要是从学校悄悄带走的,等娃被带到服装店,她打着爱的旗号哄一哄,再跟张松涛认个错,说自己年青不懂事,爱子心切才抓他们的,事情是不是就过去了? 但孩子们受到的惊吓呢,他们会想吗? 张松涛压根就不在乎吧。 不过于张松涛,她懒得多说,只说:“我是来开放行条的,咱不谈这些。” 张松涛示意一个干事过来给陈玉凤开放行条,又抽空说:“你的油辣椒反响很好,下个月多做点,今年,我准备把它配进咱们外勤训练的半成品菜单里。” 陈玉凤不由说了声:“谢谢!” 给野外行军训练的战士做保障餐,虽然于食品的要求很高,但是个稳定,而且优质的长期订单。这种订单,外面想追着合作的食品厂挤破了头的。 后勤部愿意让她来搞,陈玉凤既觉得荣幸,也由衷感谢。 出来后,为了准备周全,陈玉凤又跟俩妈讲了一下齐彩铃的事。 可以上门要,但这样蛮横的抓肯定不行。 让俩妈在酒楼门口守着,陈玉凤去大门口接卡车了。 她这算是万全之策了,把齐彩铃堵在酒楼门口,好好谈一谈,劝一轻,让她不要冲动,不要乱来,然后再商量俩娃该怎么办。 但所谓计划不如变化,在机关食堂家属院的门口,陈玉凤远远就看到一辆大卡车,前面贴着一张购销公司的通行证。 齐彩铃就坐在后排,戴着大口罩,还戴着帽子。 陈玉凤给了放行卡,按理她该上车的,到了车上,由她指挥,车往酒楼走。 但齐彩铃这舅舅人不靠谱,一进军区就是一脚油。 “舅,你慢点,在军区超速,保安要抓的。”齐彩铃吓坏了,说。 “那怎么办,要被军人抓了,我岂不得坐牢?”伍冬一紧张,连忙刹车。 齐彩铃回头,陈玉凤在追,保安也从岗亭出来了,指手在警告他们。 齐彩铃回头看,见保安停了,但陈玉凤还在追,嘴里还在喊:“彩铃,你等等,彩铃……”顿时她头皮一麻,居然她就这么暴露了? 陈玉凤知道车里坐的是她? 齐彩铃心里一急,说:“赶紧去学校,咱们速战速决,但孩子我今天必须带走,那是我的孩子,今天必须带走,不然明天就来不及了。” 她有个发财的机缘,是买彩票。 最近首都流行买彩票,2元一张,一等奖30万,二等奖是一台夏利轿车。 按书中剧情,正好是明天,由大娃和二娃各买一张,一个中一等奖,一个中二等奖,于是,她会得到30万现金和一台夏利汽车。 她已经等了很久,是真着急了,逼不得已才会出此下策,来抢孩子的。 可她这舅舅不太成器,本来俩人把行动流程计划了很多遍,从如何买货,支开陈玉凤去装货,到悄悄跑到学校抓孩子,俩孩子又该怎么抓都进行了详细的规划,以确保不伤到孩子,也能万无一失。 可现在,从一开始伍冬就出岔子了。 他一出岔子,她也急,伍冬呢,跑惯大马路,刹不住,又一脚,车险些撞到一个正在路上慢腾腾走的孩子。 “舅你慢一点,你疯了吗,这是军区。”齐彩铃尖叫说。 “你们这儿的孩子怎么像呆头鹅一样,不会躲车啊?”伍冬也在尖叫。 要此时齐彩铃撤,顶多挨点批评,啥事没有,可她想赌一把,说:“跑快点,五分钟,咱们把俩孩子抱走.” 速战速绝吧,等陈玉凤追来的时候,她们就从另一个门出军区了。 她是大娃二娃法律意义上的妈妈,顶多到时候找张松涛哭一哭,他会心软的。 先说陈玉凤,追了几步,眼看大卡车疯了一样往学校冲去,沿途还差点撞上一孩子,给吓了一跳,转头就又回岗亭了。 军区的孩子因为从小生活在无车的环境里,不会躲车的。 现在正是孩子们要上学的时候,撞飞一个咋整? 正好这时岗亭里的保安也出来了,在问陈玉凤:“你放行的那辆卡车超速了,我们刚才已经警告过了,怎么办?” 陈玉凤说:“那是人贩子,来偷孩子的,赶紧抓!” 保安抓起对讲机,通知所有大门拦车,又喊了几个同事,带着警棍,追着大卡车去了,开着卡车上军区拐孩子,胆儿可真肥。 再说齐彩铃,到了校门口,俩人分头行动。 因为二娃乖,瘦,一把就能逮到,所以由伍冬去抓,大娃呢,则由齐彩铃去骗,俩人分头行动。 而今天,大娃二娃,甜甜蜜蜜几个提前到校,要帮大娃兄弟搞卫生。 此刻大娃去厕所提水了,甜甜蜜蜜和二娃几个在走廊里玩儿。 甜甜和二娃都是性格比较内向,而且胆子比较小的孩子,俩人隐天的时候声音都是小小的,他俩咕叽咕叽不知道在说啥,而蜜蜜跟大娃则是属于话多手也闲,一刻都闲不住的,听这俩叽叽喳喳,就说:“烦死了,你们说话为什么不大声点?” “我们在背乘法口诀,韩蜜你小声点,因为甜甜总记不住三三得几。”二娃说。 蜜蜜于这些东西是过耳不忘的,顺着就背了起来:“三三得九,四四十六,五五二十五。” 于她的聪明,甜甜特别羡慕,但聪明的脑瓜子是羡慕不来的,而且她考了第五,爸爸却表现的一点也不惊喜,这叫甜甜很受打击,所以她跺跺脚说:“二娃弟弟,咱们去教室里背吧,不然我就更前不下去了。” “去吧去吧,躲远点,我要在这儿翻跟斗。”蜜蜜说。 这性格南辕北辙的姐俩,虽说性格不和,但向来不会着气,很会和谐相处。 空荡荡的三楼走廊,干干净净,最适合翻跟斗了。 蜜蜜连着几个空翻,站定,就见有个男人皱着眉头在看她。 “你是不是张朝兵?”这男人问。 蜜蜜不是想点头,她只是刚翻完跟斗,晕,习惯性的要晃晃,结果这男人一手捂嘴,一手打横,抱起她就跑。 …… 再说齐彩铃,她这边进行的很顺利,看到大娃进了厕所,她就跟了进去,并说:“朝民,你怎么看弟弟的,二娃擦玻璃,从窗户上掉下去了。” 大娃毕竟孩子,吓了一跳,说:“我让他擦楼道里面,他是不是爬外面去了?” “是啊,幸好我过来看见,我已经叫了车,要送医院,快跟我走,万一他失血过多,你要给他输血的。”齐彩铃一本正经的说。 因为齐彩铃经常在学校门口堵他们,大娃此时并不起疑,听说还要输血,毕竟小孩子,直接给吓坏了,慌不择路,连冲带撞出厕所,不小心从台阶上摔下来,滚了几滚,爬起来继续往前跑。 眼看到了卡车前,往车上一塞,孩子就算到手了。 但齐彩铃万万没料到伍冬会出岔子,他抱了个黑乎乎,瘦津津,卷卷毛的孩子,跌跌撞撞从楼道里出来,那卷卷毛的孩子揪着伍冬的头发,团着他的脑袋,两只细腿快的像哪吒的风火轮,在打,在踢。 她不停的叫:“呜,呜。” 大娃回头一看有人抱着蜜蜜跑,顾不上二娃,冲过去了,得先救这个。 他和蜜蜜是在练拳的,冲到伍冬身边,两手捏拳,他抬脚就是一踢。 而蜜蜜呢,简直就是个行走的马蜂窝,她手还狠,给伍冬捂着嘴巴喊不出声,又挣扎不开,突然两根指头戳出去,直插伍冬的鼻孔。 孩子的手再一掏,伍冬只觉得鼻子生疼,疼的天灵盖儿都要掀了。 他松手要打蜜蜜,蜜蜜正好趁势喊:“救命,有人贩子,救命啊!” 这时伍冬鼻腔疼,一个喷嚏,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蜜蜜也扑到了地上,手里还攥着两撮从伍冬头上薅下的头发。 “救命啊,救命!”孩子趴在地上大叫。 一点钟,孩子基本没有到校,但老师们在午睡的,此时全从办公室冲出来了。 蜜蜜的声音就像在用指甲刮门一样,又高又尖又锐,吵的齐彩铃脑袋疼。 她眼看形势越来越乱,恨不能踩她舅舅几大脚,但算了,她还是赶紧溜得好。 真是晦气,这么乱的场面,她该怎么跟张松涛交待? 齐彩铃出校园的时候,正好迎上匆匆而来的保安队。 因为是熟人,对方还给她敬了个礼。 出了校园,她刚想跑,直见迎面走来个卷发,瘦瘦俏俏,精精干干的女同志。 不正是陈玉凤? 蜜蜜还在地上哇哇大哭,看陈玉凤脸色就知道,她已经气疯了。 她们曾经是跟甜甜蜜蜜关系一样好的小姐妹,直到齐彩铃去供销商上班之前没有翻过脸的,就后来,俩人也没有红脸吵过架,见面也会和和气气。 此刻齐彩铃在笑,可陈玉凤啪的一巴掌就搧了过去。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 鲜奶米布(她有特别重要的事情要做...) 幸好蜜蜜野, 力气大,能打,才能挣脱反抗。 但她只是个六岁的小女孩, 被陌生人强行抱走,得多害怕? 而要是伍冬被惹躁了,对孩子下毒手, 孩子而已, 受的住吗? 天热, 大娃穿的是短裤,大概是下楼梯的时候摔了,两条腿鲜血淋漓的。 他自己没有意识到, 还在帮保安们摁伍冬。 陈玉凤气不过, 再一巴掌搧了过去, 这一巴掌倒把齐彩铃给搧的清醒了点。 她也很沮丧,计划堪称天衣无缝, 可真正执行起来怎么会那么难呢。 就好比她写书的时候, 各种情节信手拈来。 可运用到生活中, 为什么就会处处漏洞。 当然,此时她要耍赖皮,跑了, 没问题的,因为伍冬在购销公司挂职,孩子是她的, 除了伍冬抱蜜蜜这点不对, 别的方面他们都合情合理。 但因为是姐妹, 齐彩铃打算跟陈玉凤摊牌,实话实说。 她说:“凤儿, 那个是我舅舅,今天来军区买你的油辣椒,我顺路接我家孩子出去买点东西,他认错孩子了,我向你道歉,是我不对,吓到蜜蜜了。” 见陈玉凤不听,又说:“你知道彩票的事吧,不然不会专门养俩娃,对不对?” 这时陈玉凤已经把蜜蜜抱起来了,齐彩铃又说:“算了,这样吧,咱俩明天带着孩子一起去买彩票,中了奖对半分,我把夏利车送给你,怎么样?” 她直觉陈玉凤应该也知道剧情,养她的娃只是为了抢她的先机。 不就三十万加一辆车嘛,大不了两个人平分,陈玉凤总不能全抢了吧? 她心里很气陈玉凤,各人有各人的机遇。 她们曾经是姐妹,而陈玉凤家的俩丫头现在都很优秀,她还抢她孩子干嘛? 说陈玉凤是穿越重生的吧,傻乎乎的不太像,可你说她不是吧,她却处处抢她先机,这叫齐彩铃特别生气。 为人本该艰苦奋斗,抢别人命中注定的机缘,齐彩铃虽然不会说出来,但她心里是鄙视陈玉凤的。 这时陈玉凤回头,厉声问:“什么彩票,你说的哪门子的彩票?” 齐彩铃一愣,心说难道她并不知情? 陈玉凤再说:“你没看到大娃伤成那样,你就不管管他?” 齐彩铃想抓大娃,可大娃不肯给她碰,一碰就炸毛,陈玉凤只好把他拉过来。 她当然不知道彩票的事,因为她只是梦到了一本书,记得跟自己相关的大情节,没有仔仔细细看过大娃兄弟的故事。 她的眼里只有孩子的伤,先看蜜蜜,孩子膝盖青了,后背好大一块淤青,但没有皮外伤,不过大娃伤的特别严重。 左腿足足三指长的一片擦痕,里面全是泥沙,右腿膝盖里嵌了颗石头。 轻轻一摁,血和泥沙顺着石头的边缘在往外流。 大娃犹还说:“我不疼的,我弟和甜甜呢,他们有没有被坏人抓走?” 蜜蜜说:“没有,他俩在教室背乘法口诀呢。” 这时保安已经把校园围了,陈玉凤把俩娃拉了起来,把衬衣绑在大娃腿上止血,得带他们去医院。 进医院,挂了急诊。 医生一看大娃的膝盖,气坏了:“顽皮摔的吧,小朋友,膝盖要摔破,以后就甭想跑步,做剧烈运动了,你这么小的孩子,将来从业要受限制的,兵当不了,体育学不了,怎么办?” 大娃纠正医生说:“医生伯伯,不是这样的,有些特殊兵种对体格是没有限制的喔。”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医生问。 “比如无线电,机务,情报一类就没有体格要求,我妈妈就曾在机务科工作,她被录取的时候还是近视眼呢。”大娃说着,忽而呲牙,因为医生正在用碘伏清理他的伤口。 “小子,那种专业需要特别好的脑子,你要没有就得老老实实保护好自己,不要把自己弄伤,明白吗?”医生打断他说:“不然,就像现在,白吃苦头。” 大娃闷哼一声,疼的混身抽搐。 这就是为什么陈玉凤不愿意齐彩铃抢孩子。 是她的孩子,法律意义上属于她,但孩子不是物品。 她谎称二娃摔了,大娃一急,就会出各种各样的意外。 摔到了,伤到了,不都是问题,二娃脚趾畸形的事就那么糊涂过了,现在大娃膝盖上好大一个疤,可造成这些的齐彩铃,从来不觉得自己有错。 医生在用盐水冲洗伤口里的泥砂,因为没打麻药,足够疼,大娃呲牙,伸手去拽自己的衣服,陈玉凤说:“疼就哭一声,没事的,不丢人。” 分明手在抖,但大娃却摇头说:“不疼。” 这时医生要替他清洗另一条腿,说:“女同志,抱着你儿子,这条腿疮面大,不要把血污搞的到处都是。” 陈玉凤接过了大娃。 这是她头一回抱男孩,不像女娃软嘟嘟,男孩混身硬梆梆的,他头上还有股汗臭,腥腥的,有点像韩超小时候的味道,跟甜甜蜜蜜的奶香味儿完全不一样。 想起韩超小时候也是这样臭臭的,陈玉凤不由多闻了闻。 大娃也僵着身体,没叫,没挣扎,盐水喷上去,他突然就开始迸眼泪了。 “疼就哼一声,没关系的,你看我刚才叫的多大声?”蜜蜜说。 大娃迸着眼泪,闭上了眼睛,这小傻丫头不会懂的,自从妈妈死了以后,就再也没有人这样抱过他,闻过他的臭脑壳了,他想闭上眼睛,沉沉睡一觉。 就好像小时候在妈妈怀里一样。 想想温柔的妈妈,大娃真怀念她啊。 膝盖缝了两针,小腿倒不用缝合,但必须仔细挑泥沙。 水泥沙子,不彻底清理干净,伤口即使包扎了也会感染,感染也会赞成留疤。 而军医院处理这些事向来粗枝大叶,因为他们处理的大多是军人嘛。 医生挑了几分钟,再细细包扎好,抬头一看歪着脑袋的小男孩,惊呆了:“这小子心脏得多大,没打麻药生缝伤口,他居然能睡着,他不疼吗?” “嘘,让他睡会儿吧,娃也累坏了。”陈玉凤说。 “妈妈你看,他揪着你的衣服。”蜜蜜笑着说。 五月末的急诊室,窗外正开着大片樱花,大娃揪着陈玉凤的衣服,睡的香甜。 在九十年代,即使外面,拐卖儿童都是特别严重的刑事案件,更何况军区。 而且还是开车冲卡,在军区内部超速,在学校抓人,一连串,全是极端恶性! 这时小学已经被封了,领导们的警卫营被紧急调了过来,正在维护值安。 公安来了,军务处,保卫处,校长,主任,学校里围的水泄不通。 外面还是人心恍恍的家长,大家搂着孩子,吓的提心吊胆。 人们议论纷纷,想知道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在军区撒野。 它直接影响到了军区最基本的东西。 一国的军事机构,一混混肆意撒野,其性质堪称在领导们的头上蹦迪斯科。 而作为事件当事人的丈夫,张松涛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消息的。 他这段时间挺美的,把娃扔在酒楼,两月没管过,心里一直挺乐呵,毕竟那是他的娃,在酒楼吃得饱,睡得好,长得白白胖胖,不用他操心,他特别放心。 男人大多有个毛病,不喜欢直面家庭矛盾。 老婆孩子处不到一起,他就装聋作哑,俗话说得好,不聋不痴,不做家翁嘛。但正是他一直以来两面和稀泥,和到今天,闹出大篓子了。 本来,按原书剧情,他会是年青一批的干部里最早升四星的文职干部,将来还会出任总军区后勤部的部长,是文职干部里职务干的最高的,可现在,他的职务都要受影响了。 等他赶到现场时,马琳像只暴怒的公鸡一样,只差打鸣,齐彩铃委委屈屈,咬着唇正在哭,那个来抢孩子的伍冬,头发本就少,给蜜蜜薅的像只拨秃了尾巴的公鸡一样。 抢孩子也就罢了,还抢错了,匪夷所思,可笑至极。 这于马琳的影响特别大,部队家属院发生这种骚.乱,总军区又要通报批评。 但这些都不重要,地上有很多血,刚才保洁想来打扫,马琳不让。 此时揪着张松涛看:“这是你儿子的血,走,跟我看,一路从厕所到这儿,流了多少。” 一路看,张松涛头皮发麻,一点一滴,小黄豆儿一样,从厕所到大门口,长长的一条线,而厕所门口的楼梯上,台阶处还有一大片血痕。 “你在工作上是个雷厉风行的人,怎么在生活上就总粘粘糊糊?”马琳再问。 张松涛张了张嘴,说:“对不起。” “跟你死去的妻子说对不起吧,她本来是机务科最得力的女干事,为了给你生孩子才转业的,生了孩子后也是因为操功才得的癌症,她死了,你就这样对她的孩子!”马琳吼说。 此时张松涛当然得面对,也不能再和稀泥了。 他给在场所有人鞠了一躬:“对不起,给大家添麻烦了。” “解决好孩子的事,然后等着挨处分!”马琳手指张松涛的鼻子:“我要撤你的肩章,降职,处分你,晚上先给我写检查!” 马琳的话就跟刀子一样,一句句,都扎在张松涛的心里。 他前妻是个瘦瘦弱弱的女同志,但智商非常高,曾经确实是机务科最得力的女干事,为了结婚生孩子才转业的,得癌症没了,她特别优秀,直到现在,机务科的人分析很多情报,还要基于她的笔记。 可他把妻子留下的孩子带成现在这个样子。 齐彩铃和伍冬涉嫌危险驾驶,强闯禁区,以及暴力抢人几件事,全是踩了刑事红线的,在跟张松涛聊了几句后,就被公安带走去做调查了,张松涛此时才要去找孩子,但赶到医院时扑了个空,陈玉凤带着俩娃已经回家了,他于是又往酒楼赶。 今天小学下午停课,要紧急演练各种逃生、反诈反骗技能。 不过甜甜和二娃被老师放回来找他们的小同伴了。 俩只弱小的望着两只强壮活泼,并且负伤归来的,就跟看英雄似的。 大娃两条腿都裹着纱布,周雅芳给他搞了个躺椅,还做了他最爱吃的鲜奶米布,让甜甜喂给他吃。 “疼不疼啊张朝民?”甜甜问。 大娃一脸坚决,张开双臂,深吸一口气,顿时甜甜和二娃眼睛都睁圆了,呼吸也迸住了,想听他形容一下到底有多疼,可大娃说:“就跟蚊子咬了差不多。” 所以并不疼吗? “那我可以摸摸吗?”甜甜继续小声的问。 其实大娃可疼了,但死鸭子嘴硬:“你使劲儿摁,我一点都不疼。” 甜甜先喂了大娃一口甜甜的鲜奶米布,又让二娃也抿了一口,给蜜蜜也来一口,这才先给手指上哈了口气,轻轻点了一下大娃的伤口。 那动作,比鹅毛落在上面还轻,立刻又缩手:“疼坏了吧。” “不疼。”大娃得笑着吹个牛:“你就捣一拳我都不疼。” 蜜蜜听他说不疼,也哈口气,嘣的一下弹上大娃的腿:“这样呢,疼不疼?” 大娃给疼的差点没晕过去,但还是在扮鬼脸:“不疼,一点都不疼。” 今天王果果做了鲜奶米布,这是用磨细的糯米浆和牛奶,蜂蜜和在一起熬出来的,它比米汤更浓愁,有糯米的米香,还有牛奶的奶香,加上蜂蜜,甜甜的,口感比奶油更绵密,因为做工繁杂,王果果难得做一回。 陈玉凤可喜欢吃这个了。 尤其暮春时分,坐在酒楼门前,对着夕阳,吹着晚风吃这个,真舒服。 不过刚吃了几口,陈玉凤忽而身姿一挺,放下了碗。 大娃和二娃回头一看,也忽而一缩。 因为张松涛来了。 原本活泼可爱,虎头虎脑的儿子两条腿上缠的全是纱布,窝在躺椅里,其实还是个瘦瘦的小娃娃,原本儿子多爱他啊,只要看到他就会伸手要抱抱的,可现在看他,眼神都是躲闪的。 张松涛饶是有心理准备,一口气也险些没喘上来:“伤的这么严重?” 他伸手欲触,大娃下意识挪开了腿。 二娃原本最爱爸爸的,可此刻张松涛想拉他,他背过了自己的小手,还躲到了甜甜的身后,只露两只葡萄般的大眼睛,默默望着爸爸。 张松涛深吸了口气,对陈玉凤说:“前段时间是我的错,疏忽了孩子,这会我痛定思痛,我也跟彩铃商量过了,我俩年龄差太大,不合适,等她接受完调查我俩就即刻走程序,办离婚,以后我也不会再婚了,没什么意义的,我自己照顾俩孩子长大,不要后妈了,我以后绝不给孩子找后妈了。” 毕竟是孩子,大娃听到这句时,终于垂下了他一直强撑着的倔犟的脑袋。 想要后妈的一直不是孩子,而是男人,是男人缺不了女人,却非得打个给娃找妈的旗号。当生了他的那个女人死了,孩子人生的一角就残缺了,那一角是任何人都不能替代的。 陈玉凤想了想,说:“张主任,咱们都是成年人,虽说不能因为孩子就放弃寻找幸福,但真要进入婚姻,毕竟朝夕相处,还是得以孩子的意见为重。” “不找了,真不找了,没啥意思,太累了。”张松涛喃喃的说。 这时陈玉凤才发现张松涛的肩章没了。 是被马琳撤了吧? 男人呐,任何时候可以粘粘乎乎,但要触及他本身的利益,就会爽快起来。 别人的家事陈玉凤本来懒的搀和,既然张松涛主动来找孩子了,她就想,只要俩娃自己愿意,就让他俩回家住去,虽说住在酒楼也于她无啥大碍,但孩子嘛,肯定想家,想自己的家。 俩娃确实也挺想回家的,孩子恋旧,想念有妈妈回忆的屋子,也想躺在床上被爸爸举高高,或者趴在他的肚皮上说点贴心话。 结果听陈玉凤说完,张松涛却说:“下周再说吧,刚才彩铃跟我交待过一件事情,说让你明天带着大娃和二娃去位于民百大楼前面的广场上买趟彩票,记得必须11:45分去,她没说具体原因,只说你知道了,肯定会照做的。” 虽然陈玉凤并不知道彩票中奖的具体数额,但从剧情中能大致猜出来。 所以齐彩铃被抓了还贼心不死,还想着要借俩娃发财? “张主任,明天我有特别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没时间带孩子买彩票,娃你想带就带走,不想带就让他们呆在酒楼,我不会带他们去买彩票的。”陈玉凤说着,端起碗几口刨了牛奶米布,说:“要再没事,张主任您就先回,我晚上还有点忙。” 她明天确实有特别重要的事情,得忙一整天,也确实没时间带孩子。 至于彩票,那种虚头巴脑的东西,向来脚踏实地的陈玉凤并不感兴趣。 她起身进屋了,甜甜蜜蜜和二娃也跟进去了。 独剩大娃还在躺椅上,但不一会儿,甜甜和二娃又跑出来,一边一个,把大娃架起来,也扶进屋了。 三个小脑瓜儿,圆圆的后脑壳都是那么可爱。 可大一岁的二娃甚至甜甜高,是班上个头最矮,最瘦的男孩,试想张松涛曾多么忽略过孩子。 此时,公安局拘留室,因为还是军嫂身份,齐彩铃有茶喝,还有饼干吃。 配合她做调查的民警也很客气。 于心里她再默默退了一步,明天大娃买了彩票,中了奖,只要她和张松涛还没办手续,就有一半是她的,车她不要了,给陈玉凤,钱她只分一半,要15万就行了。 陈玉凤不就想抢她机缘嘛。 这趟就让她抢了吧,当然,曾经的姐妹情份也就此消散了吧。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 学习机(是因为韩超有意无意的忽略...) 联想到姐妹情, 齐彩铃不免就要想到被陈玉凤抢走的肯德基,还有没有承包成功的灌气站,虽说这样的机缘齐彩铃还有很多, 即使丢了这几个,凭借后面的资源,她依旧能赚上亿的产业。 但她还是特别生气, 命中注定的女配, 一回回抢她机缘, 她怎么能忍? “民警同志,麻烦您,我想打个电话。”齐彩铃说。 民警对齐彩铃很是客气:“好的, 但只限市内, 不能打长途。” 齐彩铃不会认输的, 三十万,目前在二环内买一个四合院, 一辆夏利, 比将来的一辆大奔还时髦, 因为特别稀缺,她怎么能服输,怎么能让给陈玉凤? 她必须再努力一把, 不能让钱落在陈玉凤手中! …… 别看齐彩铃为了彩票要疯魔了,但陈玉凤压根儿就没在意。 明天她也没时间带孩子,因为她有更重要的事, 得去考夜大! 如今夜大的含金量特别高, 在职人员只要考上, 就可以原地升职,但也特别难考, 因为考它的几乎都是高考落榜的考生,录取分数只比高考低一点点。 作为军嫂,陈玉凤要找马琳开具一份介绍信就能减10分,但她去开介绍信的时候扑了个空,据说明天是马琳前对象的生辰,她请假,乘机去了蒙自。 一年四季,除了女儿的生日,就是她前对象的生辰。 那位化成白骨的诗人,承载着马琳于爱情最美好的幻想。 只有这时,她才让人觉得,她也是个女人。 这下可好,陈玉凤得生考了。 第二天是周末,她依旧谁也没告诉,一个人去了考场。 此时早晨六点半,科技大对面就是民百广场,有人在贴彩条,还有人在充气球,硕大的彩条上写着:一等奖20万,二等奖夏利车,三等奖100元。 果然,今天有彩票抽奖。 陈玉凤心里有点打鼓,会不会大娃二娃真能摸中大奖,她不带俩娃出来,俩娃跟大奖擦肩而过,这样做对吗? 但既然已经决定,就不多想了,她排到了考试的队伍后面。 排队考夜大的大多是各个单位的中层干部们,有人搓手说:“早知道报人大,或者农大算了,我听说科大今年录取分数特别高。” “是啊,国家要搞科技现代化,科大一下就变得吃香了嘛。”另有人说。 随队伍进了考场,这是自中考整10年后,陈玉凤再度答考卷,怕考题太难,她心里紧张的不行,但还好,政治和语文,历史她背过,答案基本能写满。 这是一整天的考试,中午原地休息30分钟,吃点干粮,下午考历史和数学,历史还好,能蒙一蒙,数学陈玉凤一道题都不会,是完全看不懂,犹如在看天书。 要不是监考老师敲桌子让她随便写点,她就要原样交白卷了。 同考场的一帮中年考生们此起彼伏的叹气:“这也太难了,科大这卷子,赶得上我们的高考题了。” 考官笑着说:“你们说对了,这卷子就是从高考题库的废题库里选的。” 顿时,满场又是一阵叹气声。 陈玉凤心态放得平,她只有初中学历,也不过学了半年,能考上才叫意外。 落榜就算了,明年报个远一点,但排名差点的学校吧。 最后是背五笔字根,是站在考官面前排队,一个个的背。 考官刚才就一直在陈玉凤身边转悠,这回也喊她第一个:“来,背!” 这种死记硬背的东西陈玉凤肯吃苦头,就背得很好,所以一遍就过了。 考官又问:“知不知道电子计算机,知不知道什么叫dos系统?” 恰好,去年为了逼蜜蜜学习,陈玉凤买过一本《计算机入门指南》,虽说看不懂,但翻过一点,总能说几句:“计算机也叫电脑,dos是一种命令计算机工作的数字指令。” “说得很对。”考官在她的考卷上画了个圈儿,说:“下一个。” 因为电脑并不普及,而且《五笔字根》也是个新东西,属于额外附加题,很多考生没当真,这一场,除了另一个个头矮矮的女同志,居然没一个背下来的。 一帮中年人看着陈玉凤和另外那个女同志,一脸羡慕。 监考老师最后说:“再确认一遍通讯地址,就可以安心等录取结果了。” 校园是个清静的地方,但甫一出来,就是热闹的彩票销售现场。 此时天已经快黑了,舞台上,一只透明的玻璃箱里是彩票,两边是鼓手,还有个主持人拿着话筒在吼:“彩票不多啦,大奖还没开出来,机率越来越高,请大家抓紧最后的机遇。” 大奖还没开出来,要不要试试? 人都会有个暴富梦,可陈玉凤摸了一下兜,天意,她今天出门忘带钱包。 转身准备回家,她碰上教娃们练跆拳道的张教练。 “陈嫂子,你还真一个人来买彩票了,中了吗?”他问。 陈玉凤说:“我只是路过,不买彩票,你买了彩票了,中了吗?” “是齐彩铃,早晨跟我打电话,让我带着张朝民和张朝兵来买趟彩票,还说要中了大奖,一定会感谢我,我大清早去酒楼喊俩娃,背着张朝民来买彩票,刮出三个谢谢惠顾来,娃们回去了,但我还想来碰碰运气,万一能中呢,咱也发个大财。”张教练说。 陈玉凤都给气笑了。 这就是齐彩铃的龌龊心思,准备抢孩子去买彩票,没抢到,进了局子还不消停,张教练就跟书里大部分男同志一样,于她有那么点欣赏和爱慕,于是她就又借张教练之手,非要把俩娃喊出去买彩票。 运气的事讲究天时地利人和。 是能强求来的吗,看看,这不没买到? 张教练这趟买了五张,自己刮了三张,全是谢谢惠顾,留了两张,要回去给俩娃刮,正好就跟陈玉凤一起回楼了。 今天酒楼有招待餐,门前停了几辆吉普,看车牌,是总军区和市武装部的。 据说现在,马琳手里,一张甜蜜酒楼的招待餐票极其难开,要搞,非得领导们亲自打招呼,写申请,签字她才肯给。 可现在酒楼的名声传出去了,尤其总军区的领导们,但凡非正规接待,都要搞到这儿来,店小,菜好,私密,而且有面儿嘛。 转个弯儿,张教练赞叹说:“这地儿越来越漂亮,越雅致了。” 可不嘛,本来前面广场上的水泥地面有点破,王果果自己修修补补,把它抹光了,周围的绿植也重新修剪了一遍,通后堂的走廊,前段时间她自己买木材,搭檐廊,给遮了起来,再把育苗班的爬山虎和蔷薇引过来,就成了个凉亭。 墙外侧还搞了个宣传栏,上面的字是徐师长的手笔:作风优良,能打胜仗。 有客人的时候娃们不能进酒楼,就在满是蔷薇爬山虎的走廊里写作业。 周雅芳给娃们炸了香酥可口的麻脆,还烤了松软香甜的回饼,捏成小元宝的开关,一只只外表金黄,奶香扑鼻,写作业的时候舔一小只叼在嘴里,不用抿它就会自己化掉。 此时几个娃在写作业,张教练还没吃过甜蜜酒楼的菜,遂尝了口回饼。 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小点心啊,既松软又甜蜜,奶味十足的。 他不由一个又一个,跟公鸡啄米似的,一下往嘴里丢了大半碗。 听说又要刮彩票,大娃嫌烦,丢给韩蜜了:“你要刮出奖,今晚就可以少写作业。” 二娃则在问甜甜:“要不咱们一起再刮刮呢?” 张教练只是受命办事,跟齐彩铃关系也淡,不在乎这个,只说:“赶紧点,我还忙着呢。” 陈玉凤没来得及阻止,蜜蜜已经刮开了:“哇,谢谢啥来着。” “谢谢惠顾,看我的吧…哇,三等奖,张教练,三等奖是什么呀?”二娃说。 张教练啪的鼓掌:“齐彩铃真神人,还真中了,一百元呢。” 二娃举起彩票说:“阿姨,给我们买书,我们要看很多很多书。” 这娃据说随他妈,身体弱,爱看书,才二年级,看的全是不带拼音的世界名著,可要没身体,不就跟他妈一样得早死? “买两副围棋吧,你要再看书,眼睛就该瞎了。”陈玉凤说。 大娃试探着说:“阿姨,我觉得这钱我们应该给两个奶奶,毕竟我们要长期住在酒楼,保护你和周奶奶,甜甜蜜蜜,就当住宿费呗。” 这小贼滑,两条腿上全是纱布,打得一手好主意。 “什么叫长期住在酒楼,张朝民,你爸现在被撤肩章了,工作应该也会轻闲一点,他特别迫切的想带你们,明天应该就会来接你们的,晚上收拾一下,明天你们就该搬家了。”陈玉凤说。 “喔。”俩娃对视一眼,倒有点落寞,他们在酒楼已经住习惯了,并不想走。 酒楼住人,其实并不好,因为经营和餐饮是需要分开的,不然公商是会下指令整改,并批评的。 正好天渐渐热了,送走俩娃,陈玉凤也就带着闺女搬回家属院了。 而齐彩铃心心念念的彩票结果在第二天也上报纸了,中一等奖的是个进城给儿子看病的农妇,二等奖是一个被骗子骗了钱,走投无路准备自.杀的转业军人。 所以大奖确实有,但在冥冥中,早就跟大娃二娃错开了。 齐彩铃按规定要被拘留45天。 知道她的脾气,怕她从拘留所出来要讥讽她抢自己先机,或者说她故意作弄没了俩娃的机缘,陈玉凤专门买了份报纸存着,要等齐彩铃出来后给她看。 娃们仍旧读书,陈玉凤时不时跑一趟各个长途汽车站,发发名片,推广一下油辣椒,抽空还带甜甜去拍了个服装广告,转眼就到七月,娃们该放暑假了。 而这时,齐彩铃也该从拘留所出来了。 现在俩娃是住在自己家的,这天,大娃来吃饭时专门拦住陈玉凤,憋了半天,居然说:“阿姨,你家不也有房子嘛,这样行吗,等齐阿姨出狱,我们去你家住两天,好不好?” “怎么,怕齐阿姨打你?”陈玉凤笑问。 大娃摇头,蜜蜜抢着说:“彩铃姨在局子里经常给他爸爸写信,还写亲诗呢……” 二娃最近高了些,还是那么瘦,大概是为了他爸而难为情,捂上了脸。 陈玉凤忍不住一笑,又无奈摇头。 张松涛好说话,但他有个非常难缠的上级。 马琳宽容的时候可以非常宽容,但当她严厉起来,就无可挽回了。 张松涛目前虽然依旧在后勤部供职,但肩章被撤,来自总军区的升职调令也被马琳撕了,她的意见是必须离婚。 因为连着两次,军区整体受上级警告都是因为齐彩铃。 部队形象不容破坏,纪律是铁,原则是钢。 张松涛真要情比金坚,就转业,滚蛋! 虽然大娃二娃担心的不行,陈玉凤反而有点怜悯齐彩铃,因为昨天她去后勤部递资料的时候,就见张松涛的桌子上压着一份离婚申请,自己的字已经签好了。 于男人,娃不及女人重要,但女人,远没有升职更重要。 等齐彩铃从监狱出来,恐怕还得受一回现实无情的打击。 她迟早得学会不靠男人不靠孩子,靠自己。 转天,大清早的,韩超凌晨五点多把陈玉凤从床上摇起来,倒没有喊她下去穿黑丝,只吧唧了她两口,说自己今天要在地下室忙一天,会有重大突破。 让陈玉凤记得把门从外面锁上,并且不要忘了给他送饭。 “你们找的那位陈老先生要回来了?”陈玉凤最先想到这个。 韩超信心勃勃:“为防走漏风声,目前我谁也没告诉,就你知,我知,等我摸查清楚航班,座位,到时候就在飞机场,原地逮捕他。” 这男人简直厉害的没边儿了。 “要不要我穿鱼网下去陪你,翘腿给你找信号?”陈玉凤问。 “翘什么腿,你为什么要翘腿?”韩超愣住了。 陈玉凤挺腿:“你在 她以为无线电的信号就像电视的信号一样,而她的腿是天线,但凡韩超下去,她就会把腿翘起来,夜夜翘的腰酸腿疼。 韩超脸抽搐了一下,一本正经:“最近信号特别好,就不用那么麻烦你了。” “好,我的腿也酸的不行了,我多睡会儿,你快去吧。”陈玉凤说。 韩超心头涌起一阵愧疚,幸好,小媳妇儿啥都不知道,不然她会气死的吧。 今天是俩娃考试的日子,蜜蜜于考试向来都不咋在乎,可她偏偏回回都考的好,因为她跟王嘉嘉关系好,宋老师也明显的偏袒她。 而甜甜,从昨天开始就不咋吃饭了,今天早晨更是一口不吃,掐着两根手指头不停的算着加法,小小的丫头,认真的让陈玉凤觉得既可爱又可怜。 “甜甜,你还小,跳舞跳得好,次次学校汇报表演你都可以领舞,你还拍过广告,这就已经很好了,考试差点没关系的。”陈玉凤说。 甜甜咬了咬唇,忽而说:“妈妈你还记得吗,去年爸爸差一点就邀请我下他的地下室呢。” 陈玉凤回忆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那是徐鑫兄弟来的那回,韩超曾特别认真的说要请甜甜下去参观他工作的地方,但后来他就再没提过了。 该不会孩子把那事儿还放在心上吧? “你想去你爸爸工作的地方?”陈玉凤说。 甜甜咬唇说:“他喜欢考得好的孩子,他总喜欢喊蜜蜜下去玩,可蜜蜜不喜欢去,我喜欢去,可他早把我忘了,我要考第一,那样,他就会想起喊我的。” 陈玉凤没来由胸膛里腾起一股气。 因为蜜蜜聪明,一点就通,也因为她能和爸爸玩到一起。 什么枪啦,炮啦,各种东西的性能,韩超总喜欢跟她讲一讲,但甜甜,韩超除了偶尔抱一抱,几乎从来没跟这孩子认真说过一句话。 所以他当时只是开个玩笑,请了一下甜甜,后来就抛诸脑后了。 反而经常追着,想教蜜蜜一些无线电的知识。 甜甜把这件事放在心里记了一个学期,而且她始终认为,只要自己能考的跟蜜蜜一样好,爸爸就会对她另眼相看。 到了校门口,蜜蜜不但是霸王蜜,还是自来熟蜜,门卫要跟她打招呼,保安也要跟她打招呼,所有的同学看见她,都要喊声霸王蜜。 甜甜虽说拍过广告,还算有点小名气,可她性格内向,走路低着头,有人笑着打招呼,她还会飞速的躲开,这样子跟她在舞台上跳舞的样子完全两样。 总之就是,自信全无。 陈玉凤看书上说,孩子的自信来自于爸爸的肯定,所以,是因为韩超有意无意的忽略,才让甜甜变得如此自卑的吧? 这可不行,她必须想个办法,让韩超发自内心的肯定甜甜。 估计只有这样,甜甜才能变得自信起来。 回到酒楼,徐师长给陈玉凤打了个电话,说让她去趟自己家,去取一点他战友从国外带回来的东西。 今天因为没有招待餐,婆婆没来上班。 周雅芳在厨房准备面点,陈玉凤刚准备走,点子公司的刘波打来电话,说甜甜的服装广告反响很不错,有个厂家准备再给她拍个电视广告,问陈玉凤同不同意。 正好甜甜最近心情不太好,听说有广告可拍,陈玉凤挺有兴趣,就问是什么广告。 “小霸王学习机听说过吗,它要在电视上打广告,选几个孩子,我第一个就想到了你闺女。”刘波说。 学习机? 虽然陈玉凤还没见过,但听起来就是个好东西。 她爽快的说:“行的,定好了你给我打电话,我陪她去。” 接完电话,正好后厨的煤气罐里没气了,周雅芳要陈玉凤帮忙摇煤气罐儿。 煤气价格高,灌起来也麻烦,要罐子见底了,大家都是先摇一会,再蹲到温水盆里坐会儿,然后还要放倒,把它用的干干净净。 等一锅面点磕磕绊绊,好容易蒸熟。 这时陈玉凤蓦然想起来徐师长交待的事,往嘴里填了几个包子,喝了口水,就往师级家属楼赶。 徐师长家的门是半掩着的,小秦带着一个人刚从门里出来,看到陈玉凤,笑着点点头,走了。 因为门没关,陈玉凤也就没敲,一把推开,进门了。 迎门照面,尴尬了,徐师长搂着王果果正在跳舞,听的歌曲还是《萍聚》,跳的是慢四步,这样一对男女,男的绿军装笔挺,女的是白底黑点的裙子,可真够养眼的。 边跳,王果果还笑着说:“你怎么永远手快脚慢,没有一回踩对点的?” “我是跟着你的脚在跳的,怎么,还是不对?”徐师长说着,忽而回头,看陈玉凤站在门口,立刻松开了王果果,王果果也跟犯了错的小孩似的,瞬间立正。 “玉凤,你咋才来?”她问。 徐师长也说:“我们以为你忙,不来了。” 陈玉凤只笑了笑,心说,我要不来,还不知道你们大白天的,居然能搂在一起跳舞呢。 她于婆婆向来既羡慕又佩服,她天生带一股少女式的热情和爽朗。 就跟蜜蜜一样,洒脱,由性,也是因此,徐师长才那么多年忘不了她的吧。 作为儿媳妇的她很尴尬,看茶几上有个手提袋,遂说:“是这个吧,我提走?” 桌子不止有个手提袋,还有三束花呢。 陈玉凤恍惚间想起来,去年大概也是现在,徐师长知道婆婆还活着的。 该不花,鲜花,跳舞,他们是在庆祝重逢吧。 徐师长皮肤白,身材好,高高大大,一身威严,不过因为经常绷着脸,面部轮廓硬了点,前些年因为无条件臣服于马琳,但又在下层将士中威信特别高,在大家印象中是个既复杂又神秘的人,也很少有人清楚他的底细。 铁汉柔情,谁能料到,人家私底下如此细心浪漫。 “不是那个。”王果果从厨房门口提过一个编织袋,说:“这是徐干部托战友从国外带来的东西,一套是泳衣,是给蜜蜜的,还有两双滑轮,俩娃的滑轮鞋太小,给她们换上,还有这个,是给甜甜的,叫什么……” “白雪公主的裙子。”徐师长补了一句。 “对对,白雪公主的裙子,跟你叔要去个地方。”王果果说。 陈玉凤心说怕不是纪念重逢一周年,他们还要去旅游一下,渡个假吧。 这也太浪漫了点,她都要心生嫉妒了。 “爸,妈,你们要出去玩就放心玩,酒楼要有招待餐,菜我也可以炒的。”作为一个颗行走的电灯泡,陈玉凤说完就准备开溜了。 不过她提着袋子转身,刚要开门,有人从外面一把推开门,险些没把她搡到地上,王果果扶了一把,她才能立得住。 疾步进来的男人个头很高,但眼眶深陷,骨瘦如柴,还没进门就问:“叔,我计划好今天给奶奶扫完墓就走,你为什么要卡我的签证,不准我去对岸?” 是徐磊,这人脾气爆直,还特别冲动。 他因为拒不肯配合调查,在反间处呆了整整半年。 前期一直不肯吃饭,要绝食自杀,是给战士们轮番打着输的液体。 直到大概两个月前,他对岸那位爱人,林嘉祺突然寄来信,说只要徐磊愿意去对岸见她,她就立刻撤回离婚申请 徐磊这才有了盼头,开始进食,甫一被放出来,就申请签证,准备去对岸。 但是徐勇义给卡住了,不准他走。 “我和你婶已经准备好了,去给你奶扫墓,别的事咱们路上讲。”徐勇义说。 徐磊突然就火了,指着王果果说:“我凭什么要叫她婶子,她配吗?” 徐勇义声音压得很低:“小磊,不要惹我抽你。” “那就给我签证,我要去对岸。”徐磊声音愈发高了。 周末,邻居们都在的,这种高层住的全是同级别的领导,吵起架来更丑。 徐磊现在去对岸,以他目前这种心态,如果被人哄一哄,洗洗脑,他很可能就会定居那边,再不回来了,而要发生那种事,于徐勇义的仕途影响将非常大。 虽说一衣带水,毕竟两岸各自为政,一旦徐磊真的定居对岸,对岸的政党肯定会大书特书的宣传,还会狠狠嘲讽一番大陆军方。 到时候徐勇义不说原地免职,至少会调离核心管理层,继而被离休。 一个仕途大好的领导,前途就得完蛋。 果然,他说:“我曾经让人给林嘉祺写过三十多封信,要求她来大陆定居,并承诺给她工作,房产,以及你奶奶在中药厂所有的分红,可她不愿意,坚持离婚。而正是两个月前,我们开始排查‘陈老先生’的,她也随即撤回了离婚审请,并且开始联络你,小磊你有没有脑子,她曾经不是间谍,但现在有一大半的机率是,她已经被策反了,她喊你去,你就会被策反,你难道不懂?” 徐磊反问:“在你眼里除了韩超一家,还有好人吗?” 徐勇义不想再废话了,说:“今天是你奶的祭日,去拎花,给你奶奶扫墓。” 所以今天是徐老太太的祭辰,徐师长准备花,是为了去给母亲扫墓的。 陈玉凤刚才多想了。 但不肖子孙才不顾忌奶奶的生辰,徐磊指着他叔的鼻子说:“你不让我走,我就去找蛇头,我就去偷渡。” 正所谓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徐磊此时不要命,徐师长就得收敛着点,问:“我怎么做你才愿意留下?” 徐磊等的应该正是这句。 他抬手,指着王果果说:“跟她离婚,我不想跟韩超有任何挂葛?” 这可真是个憨货,他居然认为自己在叔叔心目中的地位,能比婶子更高。 果然,徐师长勃然大怒:“我从小把你架在脖子上,放在大腿上,养出你这样个没脑子的,不懂民族节气,不敬尊长,没有礼仪廉耻的东西,你给我滚!” “滚就滚,你不给我签证我就偷渡,谁也别想拦住我。”徐磊甩门而去。 这一甩,甩的陈玉凤特别难堪。 王果果倒坦然,对徐师长说:“花我来抱,香烛你来提,走吧,咱去扫墓。” 徐勇义也说:“走吧。”看他脸色,显然心情特别沉重。 马琳没了孩子,就封闭自己了。 徐师长在失女后,则把哀思转移到了俩侄子身上,向来特别疼他们。 母亲的祭日,跟从小疼到大的侄子吵成这样,也是够烦心的。 他提着一手提袋的香烛,王果果抱着花,俩人去扫墓了。 陈玉凤骑上三轮车,则要返回酒楼去。 骨瘦如柴的徐磊就在她前面,摇摇晃晃的走着,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于徐师长的俩侄子,陈玉凤没一个喜欢的。 徐鑫太精明,但没有原则,他因为积极配合调查,从反间处出去的最早,现在已经重新参加工作了,目前供职于一家股票代办公司,甫一进公司领导就给配了辆夏利车,现在过得比原来更风光。 而徐磊,人太耿直。 人人都说和平时期没有间谍,但通过韩超,陈玉凤知道,不但有间谍,而且危害性非常大。 在这种形势下,执拗又不善于思考的徐磊,于徐师长简直就是颗定时炸弹。 行至医院门口,陈玉凤最后再看眼徐磊,就见有个受了伤,架着拐的战士正在慢腾腾的往医院走,徐磊虽骨瘦如柴,但毕竟成年男人,有的是力气,他直接把那战士背了起来,往医院去了。 回到酒楼,有几个打传呼要油辣椒的,她得一一回电话,再到育苗班下单子,通知军嫂们送货。 忙完这些事已经是下午五点半,孩子们该放学了。 陈玉凤总觉得今天自己忘了件啥事,但究竟是什么事,她死活想不起来。 站在酒楼的前厅,她看来看去,转了一大圈才想起来。 糟了,她把男人锁在地下室,一整天没有管。 韩超估计已经快饿死在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 摩登保镖(四小只和徐磊正在互相嫌弃...) 本以为韩超要气炸, 但陈玉凤打开门,他居然毫无反应。 机房里特有的铁腥,机油味儿, 再加上厕所捞散的味儿,简直让人欲呕。 也就韩超这种军人才能在这种地方一呆就是12个小时,不喝水, 不吃饭。 陈玉凤给他泡了杯茶, 又把早晨蒸的火腿酥和蛋清饼, 奶油回饼各样拿了点。 韩超今天显得挺沮丧,抓过一枚火腿酥填进嘴里,狂灌一口茶, 问:“这么快就中午了?” 这傻瓜, 天都黑了, 他以为才中午。 “嗯。”陈玉凤说。 男人一脸沮丧:“他居然说下线马上搞定,不需要回来了。” 关于间谍问题, 陈玉凤不懂, 只是今天碰到徐磊, 于是顺嘴要提一句:“徐磊说要偷渡去对岸,我看咱爸给气的可以。” 一枚回饼拈在手里,韩超忽而说:“是徐磊, 陈老先生看好的下线是徐磊。” 所以林嘉祺原来本非间谍,但现在已经被陈老先生策反了,而对方之所以喊徐磊去对岸, 就是为了策反他, 毕竟徐磊被一帮战士轮着暴打了将近半年, 他于部队,于所有的战士都怀着仇恨。 可太容易策反了。 而说起徐磊, 韩超也无可奈何,打徐磊,他出拳最硬,下手最狠。 对方真要去对岸,以目前两岸的互通政策,徐师长卡得了一时,卡不了一世,那是一匹十头牛都拉不回头的犟牛,总不能真把他打死吧? 但不能让他去,只有他息了去对岸的心思,陈老先生才会回来。 韩超才能揭开对方的庐山真面目,看看他到底是何方神圣,怎么办? 陈玉凤噗嗤一笑,说:“哥,你要真不想让徐磊去对岸,我倒有个办法,但是我得告诉你一件事,你别生气……”她说着,露了个歉疚的笑。 看妻子一脸忐忑,韩超以为果真是什么大事,目光一沉:“什么事?” “现在已经下午五点半啦,我把你扔在这儿半天没管。”陈玉凤可心疼了。 居然只是这么小一点事? 本来韩超一点都不在意,而且他工作时不喜欢人打扰的,但妻子既然心疼他,他就会得寸进尺:“这种大错误必须惩罚,先欠着吧,等我想好怎么惩罚再说。” 这狗男人,陈玉凤想打爆他的脑袋。 韩超换了话题:“徐磊不但脾气差,脑子还执拗,你有什么办法能留下他?” 陈玉凤有了点小小的得意:“等着吧,我保证可以留下他。”看时间,该去接娃了,她于是说:“哥,你既然忙完了,咱一起去接孩子?” 路上她想跟他聊一聊,让他把甜甜重视起来。 韩超抓过耳机说:“还不行,我今天听到内容挺多,好好分析一下,应该就能找出陈老先生的底细。” 得,又是军事机密,陈玉凤就只好自己去了。 从地下室出来,已经过了接娃的时间,而今天,因为是齐彩铃出局子的日子,大娃专门恳求过,说让他们在酒楼住一天,她再不去,几个娃就该担心了。 一路小跑,刚到学校门口,陈玉凤就碰上齐彩铃和张松涛了。 齐彩铃应该刚从拘留所出来,手里提的是首都第三拘留所的行李袋,身上穿的还是当时进去时的那件呢子外套,此时已经夏天了,她的衣服跟天气格格不入,头发也全长直了,没有护理过,毛糟枯黄的。 她也是够急的,一出狱就来找俩孩子了。 小学的孩子已经走完了,此时只剩四小只,躲在绿化带的后面。 甜甜搂着瘦瘦的二娃,蜜蜜和大娃一边一个。 此时齐彩铃声音很高,语气很急,正在跟张松涛说:“我答应你离婚,但我一个大姑娘嫁给你那么久,难道让你白睡我,我现在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让朝兵和朝民陪一个暑假,为什么不行,难道咱们一年的婚姻,我对孩子们的好,换不来让他们陪我一个假期?” “我倒是很愿意,可孩子们不想见你。”张松涛说着,要拉齐彩铃:“我陪你行不行,我陪你一个暑假,我保证好好对你,你让我当牛做马都行。” 他一碰,齐彩铃瞬时怒了:“拿开你的脏手,你都要跟我离婚了,少碰我。” 张松涛个快四十岁的老男人,天降一场艳遇,对齐彩铃真心实意的好过,情诗写过,饭做过,背过,抱过,她的内衣内裤都帮忙洗过,也曾以为自己找到了一生所爱。 要不是马琳逼着,他不想离婚的。即使现在办离婚手续,主要还是为了工作,他本来想跟齐彩铃说,要她真的爱他,就等两年,等他调到总军区,俩人再复婚。 可齐彩铃根本不听这些,她立刻答应离婚,却提了个匪夷所思的要求,要俩娃陪自己一个暑假。 可俩娃最怕的就是齐彩铃,尤其二娃,给她吓到尿遗,最近张松涛夜夜伴着睡,才好了一点,他不可能把娃给她。 而且张松涛原来始终相信齐彩铃是爱自己的。 要现在看她如此偏执,执拗,只盯着绿化带对面的俩娃,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他的内心错乱了,他怎么觉得齐彩铃根本就没爱过自己,跟他结婚,只是为了俩孩子? 可给她她又带不好,俩娃身上新伤旧痛,全是她弄出来的,叫张松涛怎么给? “彩铃,你要这样,我就要打官司了。”他说。 齐彩铃气的跺脚:“老张你为什么就不相信,我指天发誓,我会对他们好的。” 这时几个娃远远看到了陈玉凤,甜甜牵着二娃,这是她有生以来跑的最快的一回,朝着妈妈跑了过来,大娃推蜜蜜先走,自己断后,蜜蜜则在推大娃,表示自己更厉害。 几个孩子也不懂,为什么彩铃阿姨会如此执著,才从拘留所出来,还要不管不顾的对他们好。 但陈玉凤大概懂点,正所谓机不可失,三十万和夏利车齐彩铃已经错过了,而随着惹燥马琳,她再赚不了军区的钱了,她还有别的发财之道,必须借助俩娃。 所以她确实准备离婚,但也准备最后再捞一把。 把俩娃身上带的红利全部捞走。 陈玉凤相信她愿意对孩子好的决心,毕竟那关系着她的钱。 可孩子不愿意认她,不配合她,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七八岁的小孩,你错走一步,伤了他们的心,就弥补不回来了。 眼看几个娃要跟着陈玉凤走,张松涛也下定决心了,说:“那我就起诉了,目前,以你的案底,最快一个月军法就会判的,你要不出庭,法官会去你的服装店,现场宣判,我先走了。” 齐彩铃给气的呀,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回头看陈玉凤,带着孩子已经走了,齐彩铃气的脑壳发懵,快步往酒楼追去。 陈玉凤虽然她没吐口,可她并没有回酒楼,而是拐进了军区商店,买了两条毛巾,两双儿童拖鞋,还买了两只新牙刷,两条新内裤。 还用说吗? 她这是以行动表示,从今天起要留下俩娃。 本来甜甜要忧心考试成绩,不开心的,这会儿都开心坏了,抢着挑牙刷,一支红的,给大娃,因为他爱红色,一支蓝的给二娃,因为他爱蓝色嘛。 “妈妈,他们今天晚上是睡我们家,还是睡酒楼?”蜜蜜已经在操心俩娃晚上该睡哪儿了。 大娃要观察陈玉凤的脸色,这小贼滑,就好似住在陈玉凤心里一样,会揣摩她的心思:“阿姨,我们可以住育苗班,那儿有很多宿舍,也有床的。” 陈玉凤也是这样想的,酒楼顶多俩妈住,天热了,卫生不好搞,要再住孩子,城管和工商就会罚她的款,但育苗班有的是房间,收拾一下就可以住人。 最近可以先把俩娃安排在育苗班,让他们先住着。 但这非长久之计,要齐彩铃本身不醒悟,还想拿俩娃赚钱,谁都拿她没办法。 毕竟即使起诉离婚,最少也得两个月。 张松涛只是被撤了肩章,工作还在继续,他要忙他的工作。 而齐彩铃呢,她是军嫂,有军属证,谁也不能拦着她进军区。 甚至,离婚期间她住在张松涛家,谁能说她啥。 即使离婚,张松涛还得打发她,她要不满意,上访,投诉到总军区呢? 一个军人亏待军嫂,在部队于离婚率管控的如此严的时候,张松涛就不止是被撤肩章,他这辈子都升职无望了。 但齐彩铃已经破罐子破摔了,大娃二娃难道整天呆在育苗班,围棋不练了,跆拳道不上了,大娃和蜜蜜暑假还要出去打几场跆拳道的比赛,难道都不打了? 果然,大娃走着走着,忽而伸手指扣了扣陈玉凤的手心,等她回头,就问:“但是陈阿姨,她会守着,半路上悄悄偷我们吗?” “实在不行你们就去陪她一段时间,反正她和你爸也要离婚了,就一个暑假,给她当当儿子呢,怎么样?”陈玉凤试着说。 大娃倒没有因为陈玉凤如此建议就生气,陈玉凤去牵他的手,他也没有躲避,给她握了,斟酌了好一会儿,才说:“她今天的样子,就跟大年初三那天,发脾气的时候一模一样,所以她马上就会发脾气的,我不怕,但二娃怕!” 齐彩铃经常喜欢牵大娃的手,但向来只是拿手拈着他的手。 陈玉凤不一样,她握孩子的手,会把他整只手掌握起来,时不是还会挠一下手心,甩一甩,所以甜甜和蜜蜜可喜欢跟她牵着手走路了。 她现在也是,心里想事儿,就会挠挠大娃的手心,那处痒痒的感觉让大娃能感觉到她牵着他时,心里想的也是他。 陈玉凤懂得,齐彩铃现在是憋着一口气,绷着一根弦。 她自己意识不到,可早晚那口气会变成火,绷着的弦会断,当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于孩子的伤害就已经造成了。 而于这个,刚才在酒楼的时候她其实就想到办法了。 “放心吧,我给你们找个超级厉害的军人叔叔,这个假期你们要出去上学,还是玩儿,我都会让他陪着你们的。”陈玉凤说。 大娃眼睛一亮:“跟在我们身后专门保护我们,那岂不是私人保镖?” “私人保镖,这词好洋气。”陈玉凤说。 大娃有点得意:“没看过吧,红港来的电影,《摩登保镖》,讲的就是这个。” “你居然悄悄去过录像厅?”陈玉凤问。 大娃本来在笑的,想起什么,脸色一变:“阿姨,你能把我的手牵紧点儿吗。” 陈玉凤察觉孩子手一凉,看他面色煞白,忙问:“你怎么啦,你怕啥吗?” 其实是齐彩铃,过年的时候她忙,给二娃买了书,还给大娃搞了好多录像带,看录像嘛,孩子喜欢,他不就能开心了? 但她忙,人也粗枝大叶,而目前呢,正是那种不良录像带盛行的时候,所以她买的录像带里有好几部是僵尸片,小孩子不懂,《摩登保镖》看得很开心,可看完再放一盘,跳出来个僵尸,大娃才七岁,毕竟孩子,吓的抱起煤块砸了电视。 齐彩铃不理解,反而私底下怪怨了大娃好久。 换个话题,大娃说:“阿姨,你真能给我们找个保镖?” “一个特别厉害的叔叔,而且是一个非常喜欢保护人的叔叔。”陈玉凤说。 别的几个孩子也不知道保镖是啥,直到大娃普及了一下摩登保镖,甜甜都摩拳擦掌了:“妈妈,我也喜欢那样的保镖,要是大娃二娃不用的时候,我可以用一下吗?” “都可以,妈妈掏一半钱,让你们张伯伯掏一半,雇他给你们几个用。”陈玉凤好大的口气。 光自己掏钱可不行,陈玉凤要雇保镖,得让张松涛担一半的费用。 说找就找,现在就去找传说中的保镖。 徐磊目前还没被徐师长放出军区,安排住在警卫营的宿舍楼,所以陈玉凤从军区商店出来,一路串到位于师级家属院后面的警卫营,去找徐磊了。 等门卫把徐磊喊出来,怕他不认识自己,先介绍说:“你好,我是陈玉凤。” 徐磊穿的是警卫员们褪下来的旧衣服,军绿色的背心上一股汗臭,头发长的遮了半张脸,胡子拉茬,天热,前胸后背全是湿的,就跟个行走的垃圾堆一样,还是个骷髅状的垃圾堆。 “我知道,有话就说。”他眉头都不抬。 陈玉凤推过大娃二娃说:“这俩孩子的人身安全现在受到了威胁,具体的我无法跟你透露,但是我能不能花钱雇你保护一下他们,就是给他们当摩登保镖,哦不,私人保镖,随时跟着他们,保护他们的生命安全。” 几个孩子看着徐磊,感觉这个叔叔好丑,好臭啊,他真能当保镖? 孩子们兴冲冲而来,可此时内心充满了嫌弃。 他们想要保镖,可不想要这样一个臭烘烘的流浪汉,好失望啊,怎么办? 四小只和徐磊正在互相嫌弃,唯有陈玉凤心里紧张急了。 她这是在赌,赌徐磊会答应,要这样,她就能进一步留下他,不去对岸。 他跟徐师长发脾气,是因为徐师长是最爱他的人,当他心里有气,痛苦,难过,他就会不管不顾的去伤害对方,但他毕竟是个有责任的战士,他自己的孩子没有降生在这个世界上。 那他愿意保护这几个孩子吗? 再说齐彩铃,她以为陈玉凤回酒楼了,于是就追到酒楼去了。 因为晚上没招待,前门是锁着的,周雅芳在后厨做饭。 而韩超,站在酒楼门前,正在皱眉看一封信。邮递员正好骑自行车离开,显然这封信是他刚才收到的。 在齐彩铃生活的现实世界里,也有韩超和陈玉凤,韩超在将来,确实是部队上的高级军官,属于生得帅气,但居于幕后很少露面的那种实干派将领。 她在写小说的时候借用了这两个人物,还意.淫了一把,把对方写成了自己的蓝颜知已,现在当然不可能,毕竟不是小说。 不过现在的他和她,陈玉凤是打小儿一起长大的朋友。 而韩超呢,是个独来独往的性格,于俩闺女的关注向来也不多嘛。 齐彩铃就想建议他一下,让陈玉凤不要一天多管闲事。 本身家里俩闺女,她还开着店,再加上照顾俩男娃,她不烦,韩超不烦吗? “韩超?”她喊。 韩超抬头一看是齐彩铃,语气温和:“彩铃?” “好久不见了,凤儿回来了吗,咱俩聊聊呢?”齐彩铃说。 韩超居然面上带笑,这男人长得贼帅气,是个军人吧,但晒不黑,还唇红齿白的,如今不过二十七,正当年的年龄,那叫一个好看。 他向来脾气臭,今天语气温和,人也客气,惹得齐彩铃心有点慌,心说该不会书里设定成真吧。 韩超继续说:“玉凤考上科大的夜大了,她现在是个大学生了,咱们一帮孩子,她是唯一的大学生。” 齐彩铃愣了好半天,仿佛五雷轰顶。 她还在拼力挣扎,想回到命运的轨道上,可对照组陈玉凤居然考上大学了? 科大,哪怕是夜大,在九十年代,其含金量比普通大学还要高。 那种大学,陈玉凤一个只有初中文凭的女人,怎么考上的?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 绅士风度(等韩超转头徐磊给他个冷...) 先说陈玉凤, 她还在等徐磊的答案。 面前是个肮脏,颓废,毫无生气的男人, 头发凌乱,看不清他的脸,但他突然眸光一厉:“韩超最近一段时间接手反间处的工作, 受到人身威胁了吧?” 他误解了, 以为这几个孩子都是韩超的, 以为因为韩超,孩子们受到生命威胁了。因为他的眼神太过犀利,陈玉凤吓了一跳, 但还是硬着头皮说:“是。” 徐磊仿如刀刻般的下般抽了一丝笑, 还是冷笑。 这叫陈玉凤心惊胆跳, 四小只也吓的缩在一起,小鹌鹑一样。 但就在陈玉凤以为他会嘲笑, 耻笑, 说一句韩超也有今天时, 他居然沉沉答了声:“可以。” 所以他答应了,而且是不谈任何条件的答应? 陈玉凤大松一口气,忙说:“工资我给你开二百块一月, 比目前营级干部的津贴稍微高一点,怎么样?” 徐磊唇角一抽,两眸鄙视:“我有退伍金, 不要你的钱。” 虽然他依旧又脏又臭, 但此刻在陈玉凤的眼里, 他周身散发着万仗光芒。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即使韩超是他的仇家,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帮他照顾孩子,怪不得韩超说自己永不会放弃徐磊。却原来徐磊的身上,自有他的闪光点。 “那就明天吧,早起你到甜蜜酒楼,我们等你。”陈玉凤说。 徐磊说:“我随时可以上班,保证执行好任务,但最好任务周期短点,因为我很快就要去对岸了,而且……很可能将永远不会再回来。” 几小只对视一眼,皆是苦瓜脸:这个臭烘烘的保镖,似乎让他们的暑假要变成一段不愉快的回忆了呢。 陈玉凤心里却有点酸涩,于徐磊来说,一旦国家利益受损,他会挺身而出。 想去对岸,也不过是因为呆在这儿太痛苦,想要逃离吧。可为什么他总是那么不幸,遇到的人都是想利用他的呢? …… 齐彩铃原来挺鄙视陈玉凤的,一是油辣椒,本来销量不错,她可以大干一把,赚一大笔,但她不,只搞保守经营,这叫齐彩铃觉得她一点魄力都没有。 虽然她没有去买彩票,但她抓着大娃二娃不放,就更叫齐彩铃觉得她是在抢自己的运势。可谁能相信,她在带了四个娃的同时,还考上科大的夜校了? 作为一个有文化的女性,这才真叫齐彩铃深受打击。 因为这世间任何事,机缘都可以想抢就抢。 唯有读书,必须扎扎实实自己学,自己考,知识是任何人都抢不走的。 韩超于张松涛家的事知道的并不多,虽然也曾听到过关于齐彩铃和张松涛的通报批评,但这种家务事跟韩超目前的工作扯不上干系,他的大脑就会自动忽略。 所以于齐彩铃和张松涛的争执,离婚,一系列的事他并不清楚。 但因为从小齐彩铃就爱哄陈玉凤的东西,他对这姑娘没好感,所以他只分享了一句自己的喜悦,就不多说了,只问:“彩铃,你找凤儿有事?” “我不相信凤儿能考上大学,除非你给我看看成绩单。”齐彩铃贼心不死。 韩超本来得意洋洋,说起成绩,脸色变了,冷冷说:“不行。” “韩超……”齐彩铃想央求。 “不行就是不行,再见。”韩超拒绝的很干脆。 这时周雅芳做好了饭,出来要喊人,甫一见齐彩铃,惊了一下,也顿时紧张,试着说:“彩铃,你不是来找凤儿吵架的吧,婶子做了饭的,咱一起吃?” “不是,周婶子,我还忙工作呢,再见。”说着,齐彩铃转身走了。 不管陈玉凤是穿越的,还是原来那个傻傻的乡下妞,人家考上夜大是事实,人家彻底改变了自己的命运,她却还在艰难的挣扎着求生,这是事实,无可更改。 齐彩铃现在需要做的是努力赚钱,以更优秀的姿态出现在陈玉凤面前。 毕竟她有高学历,有文化有知识,大学毕业。 比陈玉凤混得差,她不服,她还有很多机缘,她要成为有身份,有地位,有名气的社会名流后,再以高姿态出现在陈玉凤面前。 目送齐彩铃远去,周雅芳问女婿:“彩铃咋啦,是不是生气了?” “不知道。”韩超说:“妈,凤儿考上大学了。” 周雅芳以为自己听错了:“凤儿考大学,她个初中毕业,大学咋肯要她?” “真考上了,科大,九月开学。”韩超说。 要说陈玉凤真能考上大学,最开心的就是周雅芳了,毕竟那是她的亲闺女。 但她不信,她说:“你给我看看录取通知书我看看,她是在天天看书,可她没去考过试,咋考上的?” 韩超很喜欢显摆这件事,可周雅芳来要成绩单,他居然给举起来了,不给。 女婿不给成绩单,莫不是在骗自己? 话说,李嘉德从年前走后就再没回来过,陈凡世倒经常在菜市场堵周雅芳,奚落她,说她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癞□□想吃天鹅肉,活该被港商抛弃啥的。 周雅芳心里憋着火,倒不能说李嘉德骗她,但于有人骗自己这种事特别反感。 韩超是她女婿,也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骗她,周雅芳既气又委屈,正好手里拿着锅铲,一铲子就敲韩超额头上了:“你这孩子,净拿你妈逗乐子。” 韩超都快三十的人了,给老丈母娘敲了一勺子? 可他是个驴脾气,胀红着脸,把录取通知书举的更高了,就是不给。 他不给,周雅芳就要多敲他一下,韩超一大男人,怕人看见,就得躲。 周雅芳举着勺子,就在后面追。 正好这时陈玉凤来了,乱了套了,她妈怎么在追着韩超敲就勺子。 “妈你干嘛呢,打我男人干嘛?”陈玉凤抢了勺子问。 “他说你考上大学了,我问成绩他又不给我看,拿你妈当星期天玩呢这是。”周雅芳觉得委屈,忍不住要哭了。 陈玉凤既可怜妈,又惊喜,抢过成绩单要看:“我真考上啦?” 老婆要成绩单,韩超当然会给,而陈玉凤一拿到成绩单,就知道为啥他不愿意给人看了,语文58,政治27分,历史11分,而数学,3分! 之所以她能被录取,是因为附加卷,计算机她考了98分。 计算机在目前,于国内属知识空白,陈玉凤读过一本《计算机入门教程》,当时是为了骗蜜蜜读书,装模作样读的,可就因为那本书,她稍微懂点基础,于是她考上了,这纯属瞎猫撞死耗子。 把成绩单给亲妈看了一眼,她说:“你看,这上面有我的名字,我真考上了,你就别气韩超了,咱吃饭吧,好吗?” 周雅芳不太识字,只想看看闺女的名字,见录取通知书上果真有,就很高兴了。 这时蜜蜜已经抢走成绩单了,她还小,识的字不多,但一看,顿时哈哈大笑:“妈妈,你数学考了3分哟。” 这可惹到韩超了,他厉声说:“韩蜜,放下成绩单,去盛饭。” 这时甜甜已经把饭盛来了,乖乖巧巧捧给爸爸,韩超接过饭,只说句谢谢,转头,得跟蜜蜜在饭桌上过两招,甜甜于爸爸和妹妹的顽闹,插不进去,去两眼羡慕。 饭桌上陈玉凤暂且不说啥,吃完饭把甜甜叫到一旁,掏出自己的成绩单给她看:“你看,妈妈是不是数学考了3分?” 甜甜仔细看了一眼,合上成绩单:“妈妈,这个不能给人看,别人会笑话的。” “但妈妈还是考上大学了呀,所以单科成绩不重要,咱们要争取全面发展,甜甜只要努力了就好,不要有那么大的负担,好不好?”陈玉凤说。 甜甜看眼爸爸:“好吧……” “明天点子公司又要喊你去拍广告,这回可是学习机呢。”陈玉凤又说。 “真的?不过妈妈,什么是学习机呀?”甜甜一秒就开心了。 “去了再看,说不定学习机可以让咱们甜甜学习好点呢?”陈玉凤说。 甜甜犹豫了一下,说:“我想带爸爸一起去。” “我帮你问问,只要他有时间,我想他肯定会去的。”陈玉凤说。 甜甜开心极了,努力点头:“嗯。” 虽说打算让俩娃住育苗班,但今天不行,没有被褥,房间卫生也没搞,而周雅芳一个人嫌寂寞,最喜欢带娃,晚上顺势,四个娃就全住酒楼了,三张床嘛,刚好住满。 陈玉凤因为要收拾厨房,最后一个去洗澡,洗完回来,悄悄上楼,就见几个孩子团坐在木地板上,正在聊着什么。 她本欲走,突然听大娃说:“只要明天保镖一来韩甜就哭,她一哭,陈阿姨就会把保镖换掉,换一个长得帅气,干净,好看,还脾气温和的军人叔叔。” 蜜蜜插嘴说:“我哭吧,我可以哭的很大声,吓死那个坏叔叔。” “你哭没用,陈阿姨只会大巴掌抽你,韩甜哭才管用。”大娃非常有经验。 蜜蜜不太高兴,抱臂哼了一声,甜甜则在尝试,在并不想哭的情况下,怎么才能流眼泪,二娃和蜜蜜则在给她加油鼓劲儿。 陈玉凤躲在外面,就见甜甜眨巴眨巴大眼睛,不一会儿,真的流眼泪了。 “哇,姐姐你好厉害,想哭就哭。”蜜蜜都惊呆了。 大娃和二娃她由衷佩服:“韩甜,你可太厉害了。” 甜甜再揉揉眼睛,娇声说:“妈妈,我好怕,我不想要这个叔叔……” 这属额外发挥,几个娃忍不住鼓掌:“对对,就这样,韩甜你可太棒了。” 陈玉凤看到这儿,忍不住感叹,这几个小家伙把她的弱点揣摩的明明白白。 知道蜜蜜哭死她都无所谓,还知道甜甜一哭她就会心疼。 但这回,即使甜甜哭的再可怜,保镖不能换。 因为留下徐磊不去对岸,跟保护他们几个的安全同样重要。 欲下楼,正好碰上刚刚洗完一身臭气回来的韩超。 他加了一整天的班,今天晚上得在家睡一夜。 俩人要骑三轮车回家,陈玉凤跳进了车厢,只觉得软软的,伸手一摸,车厢里垫了一层褥子。 “哥,你往车厢里垫褥子干嘛,这得多浪费?”她说。 韩超骑着车,轱辘蹬的沙沙作响:“这有什么浪费的,你现在是大学生,就该坐的舒服点。” 有知识,有文化,读过大学的人于文化没有敬畏感,因为他们本身就有,韩超不一样,他小时候是个混混,即使后来读书,也是为了换条命才读的,从来没有进过高等学府,所以妻子能考上大学才叫他那么惊讶,同时还觉得不可思议。 “咱能不能不提这个,我数学考了3分,能考上是瞎猫撞死耗子。”陈玉凤说。 韩超可不这么认为,停好三轮车,等妻子下了车,把车停进煤棚,他说:“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而且你是因为计算机专业优越才被录取的,计算机在发达国家,于通讯方面,分担了无线电的半壁江山,而在计算业,它已经是主流了,你去了以后读的也将是计算机,凤儿,你要读的是新兴专业,以后哥于很多方面还要请教你。” 妻子能考上大学,狗男人贼骄傲了,骄傲无处言说。 而计算机,在韩超看来,于间谍通讯方面,尽早取代无线电。 他忙,没时间学,妻子去学,其意义特别重大。 所以,这趟陈玉凤带给他的惊喜,比天降一张三十万的彩票还要大。 陈玉凤完全不懂这些,于计算机的认知只有五笔打字的字根。 她心里想的是另一件事,特别严肃的事:“哥,你还记不记得,去年有一天,你准备邀请甜甜下地下室的,最后没带她去。” “嗯,我忙。”韩超说着,抱着褥子进了屋,把它拍打干净。 这无心的狗男人,看他踮脚要从柜子上面抱薄被子下来,陈玉凤拦腰掐了一把:“你知不知道甜甜把这事儿装在心里,整整装了半年?” “她个小丫头,不说好好学习,心里装这个干嘛?”韩超反问。 闺女委屈成那样了,做爸爸的不但没有察觉,甚至他早把当初想邀请孩子下去的事给忘的一干二净。 这狼心狗肺的男人已经有半个多月没回过家了,今天又在地下室窝了整整一天,此时只想赶紧上床,连着推了两把,看妻子居然少有的,拿眼在瞪自己,这才意识到自己怕是做错什么了。 眉头一皱,他这才认真问:“到底怎么了?” “甜甜努力学习考第五,就是想你再请她一次,下地下室,就像上回那样,等你闲下来,必须做到,还有,你以后也不可以像现在一样,总是忽略她,要不然,我……我要吵你吵架!”陈玉凤语气极其恶劣。 这恶劣的语气让狗男人终于慎重了起来:“上回什么样子?” 上回这狗男人想请甜甜去地下室,做了一个很特别的动作,陈玉凤思索了一会儿,才说:“像电影里的外国男人邀请女同志跳舞一样。” 韩超顿时笑了,忽而伸手:“你说的是绅士式的邀请吧?” 电影里的西方男人穿西装,打领带,伸手邀请女性,就是绅士风度。 韩超此刻穿的是军绿色的背心,他是个寸头,肌肉发达,天生一副混混气质,就没有上回他请甜甜时,让甜甜开心,记了半年的那股劲儿了。 所以陈玉凤纠正说:“不要随随便便,懒懒散散的行不行,要像上回,是发自内心的,真的想才行,不要以为你只做个样子就能糊弄人,孩子又不傻,能看不出你是真心的,还是想糊弄她。” 这儿的床已经经过几任房客了,咯吱咯吱的,总有些摇。 陈玉凤转到床边,抽出一本也不知道多少年前的房客塞在韩超把书抓了过来。 这本书的名字叫《君主论》,封皮上是中文,英文和拉丁文的名字,打开书,扉页上写着:一个君主被人惧怕,比被人爱更安全。 “把书给我呀,我来垫床脚呢。”陈玉凤说。 韩超翻身坐了起来,穿上鞋子就走:“这书我得用一下。” “甜甜呢,怎么办,哥,你去哪儿?”陈玉凤已经脱了衣服了,看男人拿着自己的书跑了,追到客厅,不好再追出去,气的扔了一只鞋出去,砸那个骑着三轮车,夺门而出的狗男人。 这王八蛋,他以后别想甜甜再爱他,陈玉凤要教会女儿,不准爱这个臭爸爸。 他简直没心没肺! 韩超是这样的,他从陈老先生寄给徐鑫的那些照片上判断,对方原来应该一直在云贵和越国的交界地带活动。 而因为对方特别了解军区的领导们,所以韩超判断,对方应该也在五七干校呆过,但是十年间,五七干校呆过的人不下数百,死的,伤的,升职的,退伍的,出国的都有。 这段时间他让徐师长主动联络了一些已经出国的战友。 并且专门窃听了那帮人的语气和声音,想从中找出‘陈老先生’。 但没有,通过窃听声音,他发现都不是。 而最近,他于监听中,发现陈老先生反复提及一些思想,比如人性的贪婪和罪恶,以及,他说人就应该像狮子一样残忍,狐狸一样狡诈,而且还反复说,慈悲心是危险的,爱会让人走向灭亡,所以,残忍和卑鄙才该是人最高的品德。 而君王,威严和不露声色的杀伐,比仕爱子民更甚。 韩超读书有限,不知道这是哪种理论,所以一直研究不透,陈老先生到底何方神圣,但是,他今天发现了,陈老先生所提的这些观念和论述,来自一个学科,叫马基雅维利主义。 他隐约记得,自己翻阅干校干校人员的档案时,曾经看过的,有人信奉马基雅维利主义。 所以,陈老先生果真是干校的人,而且跟徐师长,罗司令,马司令他们认识。 现在,只要翻阅档案,他就能查到那个人是谁了。 真相,马上就要水落石出了! 转眼就是第二天。 陈玉凤上班算早的,跟机关上班的干部一样,七点半到单位。 她已经计划好了,早晨先哄徐磊去洗个澡,理个发,正好今天甜甜要去拍广告,因为刚刚放假,几个孩子也还都没有课外课,她就准备把他们一起带去。 让他们跟她这个土包子一起,见识一下拍电视广告的西洋镜嘛。 可她万万没料到,徐磊来的比她还早,而几个娃,今天因为准备赶走保镖,也起得特别早。 骑着三轮车刚出营级家属院,她就听周雅芳在喊:“这哪来的流氓啊,看看,把我家小闺女吓哭成啥样了,走,你赶紧走。” 陈玉凤快骑几步,拐过弯儿,就见甜甜蜜蜜一起在揉眼睛,在哭。 徐磊换了件干净背心儿,但头发还是那么长,胡子拉茬的,大步从酒楼门前离开,转身走了。 “徐磊,你等等,徐磊……”陈玉凤骑着三轮车要追,徐磊干脆跑了起来。 毕竟对方是军人,即使受了半年折磨,他的身体素质摆在那儿。 对方越过机关食堂对面的马路,等陈玉凤追过去时,他已经不见踪影了。 陈玉凤简直头大,她雄心勃勃的想要留下徐磊不去对岸,这就完了? 当然,她也怪不得几个小崽崽。 毕竟胡子拉茬,长发披头的徐磊她自己看着也怕。 可陈玉凤沮丧的不得了。 齐彩铃计划偷孩子,计划天衣无缝,实行起来却处处漏洞,偷机不成蚀把米。 她也计划的好好儿的,昨晚琢磨了一晚上,雄心勃勃准备大干一场。 可早晨才睁眼,事情就像匹脱缰的野马一样,不受她控制了。 现在怎么办,徐磊本来就特别颓废,对军区所有人都怀着特别深的恨意,甚至,他对整个社会都满怀着无比的痛恨。 他会不会直接去对岸,到了对岸,不用间谍游说,他就会主动举手投降吧? 一个上过五年战场的英雄,难道最终要给敌人当间谍吗? 折回来,回到酒楼,她既沮丧又自责,气的连早餐都懒得吃。 几个小熊崽子却因为他们成功赶走了凶巴巴的叔叔,得意的不行。 蜜蜜还在跟大娃碰拳头。 要不是看他们还不及自己的腰高,个个都是萝卜丁儿,陈玉凤恨不能脱了裤子,狠狠抽他们的屁股。 周雅芳呢,不明究里,还在跟陈玉凤说:“早晨来的那是谁啊,哪来的流浪汉,流个二毛子头,脏兮兮的,闯进门,不但吓哭了甜甜,我都要叫他吓死了。” 陈玉凤主要是气自己,懒得跟这帮人说话,端起粥碗转出后堂,坐在前厅喝粥,正好这时韩超抱着一沓书进门,看妻子一脸闷闷不乐,遂问:“谁惹你了?” 对了,陈玉凤昨天还跟韩超夸口,说要想留下徐磊,自己有办法。 这下事情搞砸了,她怎么好意思跟男人说? 不过即使不好意思,她也得跟男人把事情和盘托出。 总之就是,她确实努力了,想让徐磊来给几个娃当保镖。 但娃们因为害怕,把他给赶走了。 韩超听完,也皱起了眉头,一大沓书放在桌子上,长长嘘了口气。 曾经并肩作过战的战友,曾经顶天立地的汉子,徐磊啊,他该拿他怎么办。 总不能真的敲断他的双腿吧。 不过就在这时,陈玉凤偶然抬头,就见从远处走来一个穿着军绿色背心的男人,他的锁骨和肩膀都高高耸起,头是剔光的,胡茬一片锭青,惨白的,没有血色的脸上,两只眼睛大的吓人。 但即使瘦成这样,他也有一身掩不住的男子气概。 行至酒楼门前,他两手插兜,一双锐目盯着窗户里的陈玉凤。 陈玉凤看了好半天,才认出来这是徐磊。 她摇了摇男人的手臂,示意丈夫回头看,等韩超转头,徐磊给他个冷笑,继而进了屋,从盘子里抓一只馒头,张大嘴咬了一口,盯着韩超,机械的嚼着。 所以他刚才不是因为生气走了,他是因为看到甜甜哭,发现自己容样丑陋,吓到孩子,跑理发店刮头刮胡子去了。 也许他依旧痛恨军区,痛恨社会。 但现在,陈玉凤有信心留下这个憨兮兮的愣头青!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 小韩甜(一腔痴情喂了狗她当时没...) 甜甜给爸爸端粥出来, 正好迎上猛然变样的徐磊,小女孩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两步,徐磊见孩子看自己, 刷的掀起门帘,大步出门了。 陈玉凤拉过女儿,适时说:“因为你害怕, 叔叔把头发和刮子都刮了, 刮的干干净净的, 他只是不喜欢说话,但他心里特别喜欢你们,以后要对他好一点, 不能再排斥他, 好吗?” “喔。”甜甜咬咬唇, 在这一刻,孩子内心的恐惧变成了怜悯:“他可真瘦。” “以后他也在咱家吃饭, 你要像对爸爸一样对他。”陈玉凤说。 “嗯。”甜甜使劲点头:“我每天给他盛三碗饭。” 昨天陈玉凤不开心, 今天换韩超不开心了, 没滋没味的喝着粥,于站在身边给他挟咸菜的女儿视而不见。 甜甜鼓起勇气问:“爸爸,我今天要去拍广告, 你想一起去吗?” 今天周末,按理韩超该休息的,但是不行, 他摇头说:“不可以, 爸爸还有别的工作, 特别急。” 甜甜有点失望,皱皱鼻子, 可轻声说:“没关系,你忙的时候要注意身体呀。”像只小猫咪一样,孩子悄无声息的走了。 陈玉凤很不高兴,正准备趁着早饭好好收拾这男人一顿,韩超忽而问:“凤儿,领导的行踪我不便直问,但你是不是知道,5月21号马处长去了哪里?” 这个陈玉凤可太知道了:“蒙自,我听李干事说过,她去给陈方远上坟了。” 陈方远的死,陈玉凤听徐师长提过,也听王果果说过,还听军区的几位老领导都念叨过,跳崖而死的,还说被野兽啃的干干净净,所以她印象特别深刻。 韩超脸色变的特别奇怪,抓起只馒头咬了一口。 因为韩超抱来了一大沓书,中间夹着一张档案,露出来的部分上面是个戴眼镜,文质彬彬的年青人,名字写的还是陈方远。 虽说自己也觉得挺荒唐,但试着问了句:“那个间谍,该不会是陈方远吧?” 结果韩超居然答:“是,当初徐鑫给我的一沓照片里,有一个陌生指纹,我对比过陈方远存在档案馆,档案上留的指纹,恰好就是。” “可他已经死了呀,我听说他身上的肉都被啃完了。”陈玉凤说。 韩超说:“肉都没了,只剩一具白骨,谁能肯定那就是陈方远?” 所以当时陈方远被迫害后,很可能压根没跳崖,偷偷跳跑了,山崖下的那具白骨,很可能是跌崖摔死的当地百姓,或者山里的猎户,只是后来马琳找到后,当成了陈方远而已。 陈玉凤傻嘛,不懂间谍工作,当然也没那么多的怀疑,男人说啥她信啥。 而此刻她想的是,马琳几乎年年扫墓,陈方远要活着的话,他知不知道? 马琳现在还不知道陈方远活着吧,要知道的话,这算不算个喜事? 结果韩超说:“他当然知道,5月21号那天陈方远给云贵边界一带发过一条无线电信息,具体是发给谁的我不好判定,但结合马琳那天去过蒙自这件事,我怀疑他应该派是派人去看过马琳。” 所以,陈方远不但活着,还知道马琳年年在给自己扫墓上香? 呆在军区,真是啥新鲜事儿都能见着。 不过陈玉凤想了会儿,就给气的不行了:“哥,马琳这么些年是个啥情况,全军区的人都看在眼里,那个陈方远要活着,还知道她年年给自己扫墓,是拿她当个傻子一样看待的吧?” 大间谍陈方远,为什么军区一直查不到他,因为他本身是个销了户口的死人。 大的方面陈玉凤不懂,也说不了啥。 可小处呢,马金芳姊妹,马金芳的妹夫,可全是陈方远手下的卧底。 那这些年,马琳在军区的情况,生活中的情况,他应该情情楚楚。 间谍之间应该还会流传照片的,马琳的照片他肯定也看过吧。 他肯定看过她苍白的脸,深陷的眼眶,和强撑着工作的样子吧。 在这种情况下,他算不算是跟看傻子一样看了马琳三十年? 马琳越是年年给他扫墓,祭奠他,人们就愈发深信不疑他是个死人了吧? 但既然他活着,马琳这三十年算啥,算个笑话? 虽然是跟自己无关的事,可陈玉凤都给气的混身发抖,粥都喝不下去了。 “所以我们必须留下徐磊,逼陈老先生回国,抓住他,绳之以法。”韩超说。 他站了起来,又说:“我今天得去领导层汇报这件事,这是个重大发现,估计得开一天的会,甜甜你带,改天我再哄她。” “开会,就在大会上提,马处长也会参会吗?”陈玉凤问。 “当然,既然是她曾经谈过恋爱的对象,她比任何人都了解陈方远,有助于配合我们的调查,她必须上会。”韩超说。 话说,书里的马琳是猝死的。 虽然书里没提,但会不会就像现在一样,是韩超查出间谍是谁,并且于大会上不管不顾的提了出来,马琳经受不住刺激,散会后就死在办公室了? 书里虽然没有提过间谍的事,但是曾提过,部队在马琳死后曾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正风气,正名声,而且集中精力反间,后来就把名声给正过来了。 所以这种可能性极大。 “哥,不行的,你不能喊马处长去开会。”陈玉凤下意识说。 韩超看了眼外面,示意陈玉凤说话声音小点。 目前,因为不知道内部还有没有陈老先生的眼线,这事儿只在领导之间互通消息,领导家属都不知道,而且因为怕陈老先生会借住对岸的反间情报局窃听这边,这件事就连反间处都是保密的。 要不是韩超想确定马琳5月21号的行程,按理,这些还没上过会的情况也不能告诉陈玉凤。 她这样大声说话,有违反间原则,一旦情报流传出去,韩超是要吃处分的。 陈玉凤于是放低了声音,说:“哥,那个人可是马处长原来谈过的对象,你直接在大会上提这事,怕不好吧?” 韩超说:“她是这个事件的突破口,还是当事人,而且长痛不如短痛,领导都知道她放不下陈方远,让她知道陈方远还活着,非但没了曾经的优秀,现在还卑鄙无耻这极,让她从曾经的罪恶感中走出来,抛下包袱,岂不更好?” 凡事要看两面。 马琳过的像个活死人一样,确实不对。 如果她知道陈方远非但没死,而且当了间谍,以她于军区的责任和热爱,肯定会立刻抛下曾经的感情,跟对方势不两立。 这个从她对张艳丽姊妹的态度就可以判断出来。 她看似无情,但其实是个用情至深的人,了解她的人总是用情义绑架,束缚她,但当她能挣开情义的束缚,她就能从困境中走出来。 在知道女儿之死的真相后,她明显得从丧女之痛中走出来了。 而且把爱投入到了军区更多的孩子身上,凡军务工作,无不是从这两点出发,要她真的能放下陈方远,向死而生,说不定就能改变如今活死人式的生活方式,重新开始,接纳另一段感情呢? 但她是个女人,心是肉长的,她爱了一个男人三十年,因为对方的死而自责,痛苦了三十年,如今你说那个人还活着,还是个大间谍,你叫她怎么能接受? 但韩超不懂,军区任何一个男人也都不懂。 他们一旦知道这个真相,只会要求她跟他们站在同一战线上,全力配合工作,是不会理解她的痛苦的。 可陈玉凤也不能直接告诉韩超,说马琳知道了会猝死啊。 她想了想,说:“对了哥,你知道要是战场上军人死了,地方咋通知家属不?” “抱着骨灰盒上门。”韩超理所当然。 “你放屁,地方武装部会提前几天先把家属接到医院里,全面查个身体,检查身体的过程中就会慢慢透露一点,你家男人在战场上受伤啦,还挺严重啥的,查完身体,评估完,觉得可以通知,才会派人上门。”陈玉凤说。 狗男人声音一低:“我又没死,你哪知道这些的东西的?” 哪知道的? 怕他死,怕他死亡的消息上门,所以四处打听来的呗。 七年时间,无一日,陈玉凤都怕武装部的人要请自己去医院。 可如果不上医院,直接上门通知,她会当场吓死。 而要先去医院,慢慢讲,并且有医生在旁观察,抢救,她至少能活着,这就是为什么他不能直接把马琳喊去开会,当场通知的原因。 男人还算通透,明白妻子的意思了,问:“你的意思呢,怎么办?” 这向来既自负又狂妄的狗男人,原来不喜欢跟妻子交流,只喜欢在床上掐时间,看他自己有多强,但现在慢慢的,他愿意听她说话了。 正好这时蜜蜜蹑手蹑脚走了进来,准备偷袭她爸。 韩超抱起蜜蜜,喊了声:“徐磊。”然后打横抱起蜜蜜,一把丢了出去。 徐磊本来站在外面出神的,可在听到韩超喊话的瞬间,转身就往回跑。 蜜蜜向来最爱烦爸爸,骚扰爸爸,喜欢挠胳肢窝揪胡子,韩超被这丫头烦的要死,今天给了个厉害的教训,直接抱丢出门了。 小女孩哇的一声哭,以为爸爸要摔破她的屁股呢。 可就在要屁股着地的瞬间,徐磊一个扑倒,把蜜蜜给接住了。 眼泪还在往外迸,可在被接住的那一刻,蜜蜜紧紧搂着徐磊的脖子,咯咯咯的笑了起来,这种游戏,实在太好玩了,她好喜欢啊! 徐磊反而特别紧张,捧着蜜蜜,就像捧了个炸/药包一样。 陈玉凤也烦蜜蜜这种总是喜欢悄悄跑来跑去的性子,看男人把闺女扔出去,给吓了一大跳,可看徐磊接住蜜蜜,就又把害怕吞回肚子里了。 她继而说:“你这样,带着蜜蜜去趟马处长家,最好再喊两个医生陪着,然后找个机会单独跟她提一下,让她有个心理准备,怎么样?” 法律不外乎人情。 既然领导们想让马琳配合他们的工作,至少不希望她死吧。 那么,就有必要找个迂回的法子通知这件事吧。 否则马琳死了,于军区不是损失,于他们的工作不也是损失? “大学生陈玉凤就是不一样,我带蜜蜜去找马琳,你把徐磊留下来。”韩超说着,左右四顾:“办好这件事,改天哥奖你个好东西。” “啥好东西?”陈玉凤下意识问。 狗男人居然会给她送东西了,是鲜花吗,她好想像婆婆一样,能收到鲜花。 “特别特别好的东西,保证你从来没见过。”韩超说着,快步出门,从徐磊手中接过蜜蜜,夹在掖下,转身走了。 大间谍居然是马琳的男朋友陈方远? 这确实足够可恨的。 一个女人三十年的情深,喂了狗了这是。 但愿马琳这回能挺住,等到陈方远回来,亲眼看着他被绳之以法。 当然,陈玉凤也很担心,怕马琳挺不住,依旧会在知道真相后猝死。 但这世间别的事情别人可以伸出援手,唯独一个人的感情世界外人是无法走进去的。 但愿这回,马琳能挺过去吧。 去看甜甜拍广告的只有大娃二娃,还有一个二郎神一样的徐磊了。 因为地址只有三站路,中途还有一家早晨需要送货的糖酒店,陈玉凤就叫了辆面的。 早晨她只不过劝了几句,甜甜就已经改变心意了。 上了车,没话找话,她主动问徐磊:“叔叔,早晨的馒头好吃吗?” 热脸贴了冷炕,徐磊没理她,专注望着窗外。 二娃只好接话:“酒楼的馒头好吃,是因为奶奶在里面加了牛奶和白糖喔。” 大娃也在表答自己的好意:“晚上王奶奶就来啦,今天她说要做黄辣丁,太美味啦,一口脱骨的黄辣丁,我可以给叔叔表演怎么吃它喔。” 徐磊依旧面无表情,口水都没吞。 难道他不爱吃奶香香的馒头,也不想吃一口脱骨的黄辣丁? 孩子们找到他瘦的原因了。 到了送货的糖酒店,陈玉凤去送货,徐磊就在面的四周转悠,只差一条尾巴,他就是一个谨慎无比的大军犬,比军犬还认真。 再上车,直奔点子公司。 本来陈玉凤以为能叫公司,得是个很高尚的地方,没想到居然是个大仓库,里面乱糟糟的,七八个人,有打灯的,在扛摄像机的,还有人在换幕布。 孩子们甫一进去,徐磊终于说了破天荒的第一句:“向后转。” 几个孩子怕他,乖乖转身面对着墙。 陈玉凤一看,原来有一帮穿着黑丝袜,还有坦胸露背的紧身衣的大姑娘正在打打闹闹,说说笑笑。 怪不得徐磊让孩子们转身,孩子是不能看这个。 刘波在给那帮大姑娘拍照,看陈玉凤来了,回头喊说:“小军嫂,赶紧带你闺女去化妆,下一个就是她。” 徐磊却说:“同志,麻烦您先清场,清场之前,孩子不能化妆,她们不能看这种东西。” 得,刘波啪啪又拍了几张,鼓掌说:“姑娘们,已经拍完了,赶紧往外走,去外面换衣服,咱们得换下一个场景了,快点。” 直到一帮大姑娘走了,徐磊才让孩子们转过身来。 刘波这时才细看徐磊:“呵,这男同志,非洲来的吧,瘦成这样?” “刘伯伯,他是我们的私人保镖,我们马上就会把他喂胖的。”甜甜说。 “保镖,这得栓根绳子吧,不然风要把他吹走的。”刘波正在调侃,但看徐磊的眼睛,不说了,有点渗人。 陈玉凤抽空问:“那帮姑娘拍的是啥,是为了找信号吗?” 一帮大姑娘全穿的是黑丝袜,难不成也是在找信号? 刘波点了支烟,给了陈玉凤一个了然于心的笑:“那帮是豹豪夜总会的小姐,黑丝比基尼,男人的最爱嘛,到时候路边广告牌一打,男人一看黑丝,呵,管不住腿的要往里面跑。” 陈玉凤再傻,这会儿也懂了,韩超让她穿黑丝,不是为了找信号,是在玩儿她吧。 小姐,据说是比发廊的小妹更高级别一点的不良工作者。 所以,黑丝和那啥比啥呢的,全是小姐穿的东西。 怪不得当时领导们来视察,韩超给吓成那样。 虽知自己嫁了个混子,那就是个狗都不吃的流氓,但陈玉凤还是特别生气。 这回,她必要狠狠收拾韩超一顿不可。 甜甜去化妆了,陈玉凤开始端详这个叫学习机的东西,发现它连上电视以后,居然是可以打字的,她于是把学过的五笔用在上面,一指禅,居然真能打出字来。 这是个极新奇的发现,她把几个娃和徐磊的名字打成一排,看他们出现在屏幕上,觉得自己可有成就感了。 这时刘波喊说:“通知别的孩子,不用试镜了,就用韩甜。” 所以最终确定上电视的人会是甜甜了。 二娃抱着甜甜的大水杯的,忙着给甜甜灌水,大娃开心坏了,攥着拳头,陈玉凤当然也开心,但她不期徐磊在听刘波通知这个消息时,居然也鼻息一粗。 这证明他心里也是开心的吧。 场景布置好之后就清场了,一帮子亲友团,刘波只留下了甜甜的大水壶。 据说只是一场几秒钟的小广告,但整整拍了半天,中午吃点饭,继续拍。 直到下午两点,才有工作人员出来说拍完了。 这时甜甜已经喝完两壶水了,累的坐在地上不肯起来,负责化妆的女同志正在帮她卸脸上的油彩,一条小广告,拍的可真辛苦。 刘波从兜里掏了三张百元大钞,先给陈玉凤看了看,再交给甜甜,说:“小闺女,咱俩合作愉快,以后等我导演当大了,给你拍部电影。” 甜甜却说:“伯伯,我不要钱,也不要电影,我可以要那台学习机吗。” 刘波笑了:“小家伙眼睛挺贼的,这一台要998,你是看它好玩,想玩吧?” “是我妈妈想要,她是科技大学的大学生,她可以用这个学电脑。”甜甜说。 刘波沉吟了会儿,说:“行,钱我就不给你了,东西你们搬走,反正它放这儿也是落灰,给个大学生用是它的光荣。”他真以为陈玉凤是大学生呢。 一台要卖998的学习机,这算折价处理,给她了。 而这时徐磊沉声说:“陈玉凤,刚才你打字的时候,你女儿一直在看。” 甜甜是看到妈妈在电视上敲出自己的名字,才开口,问导演要学习机的。 可徐磊不是一直眼睛插在天上,冷冷的不跟人说话的嘛。 他从哪发现的? 这证明他一直在关注甜甜吧,虽然看着冷漠,但他还是不免要被孩子打动吧。 显然,形势一片大好呢。 中午在点子公司吃的盒饭,下午回家就可以慢悠悠了,所以大家坐的公交车。 徐磊一路严阵以待。 下了公交车,几个孩子在前面跑,徐磊抱着学习机的键盘,走的慢点,这时有个推着车卖雪糕的小伙子递了根雪糕给二娃,说:“小朋友,雪糕吃不吃?” 几乎是在转眼之间,徐磊大步上前,一手指着对方,目光跟狼一样。 “哥们买雪糕?”这人给吓坏了,结结巴巴的问。 徐磊之所以跟着孩子们,是因为他以为这几个孩子的人身安全受到了威胁,当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试图接触孩子的人,尤其是兜售糖果雪糕的,极有可能是间谍伪装的坏人,所以他得打开雪糕桶子看一遍,再给这雪糕贩子搜个身,没从对方身上搜出匕首,枪.支一类的凶器,这才夹夹眼皮,示意对方走人。 雪糕贩子平白无帮给个瘦的像根竹竿,还凶巴巴的男人搜了身,心里在冒火,可又不敢惹他,推着自行车往前跑了几步,觉得是安全距离了,这才回头大喊一句:“死竹竿,你他妈个神经病,你有毛病。”然后骑上车就跑。 徐磊于这种骂声倒无所谓,充耳未闻,示意站在原地的几只小崽崽继续往前走,这回,他就跟在他们身后,跟的紧紧的。 几个小崽崽对视一眼,有里有点暗暗的乐,这个瘦的像根棍儿一样的保镖叔叔给了他们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他虽然凶,可愿意保护他们的心情他们能感受得到。 这个保镖,在此刻,终于让孩子们觉得他是合格的了。 当然,回到酒楼,几只崽的态度一下就转变了。 他们上赶着给保镖端茶倒水,坐在满是蔷薇和爬山虎的走廊里,本不热,但他们眼神交流了一下,为了表达对保镖的好感,由胆子最大的大娃上前,去给徐磊打扇子了。 可惜徐磊不接受他的好意,扇子才一扇,人家搬起椅子,坐远了。 几只小崽崽面面相觑,好尴尬啊。 陈玉凤带了俩军嫂,要给俩娃收拾住处,选了育苗班最靠近酒楼的一间屋子,收拾干净后给张松涛打了个电话,问他要三床被褥,再从老宿舍里搬了三张床过来,带着几个军嫂收拾打整一番,一间干干净净的卧室就收拾出来了。 权谊之计,先让徐磊和俩娃住在一起。 这样俩娃的安全就可以保障了。 搞完卫生已经是晚饭时间了,酒楼今天有两桌招待餐,留两个军嫂,剩下的就可以回家了,陈玉凤则得骑着三轮车,去后勤部拉新被褥。 干活的这帮军嫂于徐磊当然很好奇,毕竟全军区议论纷纷,说他是间谍。 而且这段时间他一直叫嚣着说要走,就更加坐实了间谍的身份。 但军嫂们都有涵养,有什么不会当面说,包嫂子跟陈玉凤是邻居,也只是斟酌着说:“玉凤,咱可是想在军区长待的,接待徐磊,你可得谨慎点,军区这种地方,好一点有安稳日子,万一不好,像马金芳姐妹,要吃花生米的。” 顺着嫂子们的目光远远看过去,这都半天了,几只崽还没跟徐磊搞好关系。 人家在大柳树br /> 此刻是奶奶给娃们给点心的时间。 今天王果果给几个娃做的点心是陈玉凤最爱吃的丝娃娃。 甜甜举着一个雪白晶亮,裹着菜蔬和甜辣椒的丝娃娃,自己轻轻嗅了下,放到徐磊的鼻子   可徐磊的睫毛才颤了一下,她忙把丝娃娃塞自己嘴里,转身就跑。 徐磊并没有睡着,斜眼看了看孩子,又把凳子挪远了点。 几个嫂子已经走了,陈玉凤去骑三轮车,经过徐磊身边时他蓦然睁开了眼睛。 陈玉凤笑着说:“是这样的,俩男娃从今天开始得睡在育苗班,我给你也支了一张床,方便你贴身照顾他们,可以吧?” 徐磊搧了搧眼皮子,点了点头。 这算答应了。 所以这人表面凶,但内心其实很温柔的嘛。 “那我去取被子了,一会儿咱就开饭,今天晚上是酸汤黄辣丁,你要不能吃辣,我交待后堂给你做不辣的。”陈玉凤继而卖好。 “不用,告诉韩超,让他尽早处理完事情,因为我很快要去对岸……”徐磊扭头,见几个孩子站在铁门处正在看自己,难得为自己辩解了一句:“我不是间谍,我爱人也不是,我既然答应了她要去,就必须去。” “行,我会的。”陈玉凤好声好气的说。 她拈起一只丝娃娃,嚼开一半,露出里面红而不辣的甜椒,脆生生的豆芽,胡萝卜丝儿和菠菜,给徐磊看了看,说:“你尝一个吧,孩子们没吃,专门给你留着呢。” 徐磊回头再看时,三个小家伙站在远处,三只向日葵一样,正在齐齐对他笑。可他依旧没有吃,他选择闭上眼睛。 骑车要去后勤处,陈玉凤得感叹一句,徐磊的脾气,真的很臭。 领完被子回来,她刚走到医院门口,就见一帮领导刚从医院出来,边走边在说什么,领导的车停在前面,堵了路,陈玉凤过不去,于是只好等着。 过会儿一帮领导皆上了车,车出军区,估计是去总军区了。 只留下韩超带着蜜蜜,站在原地。 “妈妈。”蜜蜜扑了过来。 抱起这个汗津津的小崽子,陈玉凤问韩超:“马琳还好吧?” “急性心梗,还好我带了医生,当时送到医院,缓过来了。”韩超说。 以为已经死了,并且用情至深,搭上大好年华爱了三十年的男人是个人渣,还是个大间谍,一个凭借国家利益谋利的国际情报贩子,马琳不心梗才怪。 当时是这样,韩超是从军医院叫了两名心内科的专家,让他们在外面等着,他带蜜蜜去的马琳家。 难得蜜蜜去做客,说自己想喝橙汁,马琳于是去厨房给她榨橙汁,韩超正好就在厨房跟她讲了整件事情。 马琳的性格,刚强,同时还特别强硬,而且因为她外表向来特别平静,所以即使她痛苦,别人也感受不到。当时她听完后并没说什么,还特别平静的给蜜蜜榨了一杯橙汁。 所以韩超觉得她没问题,已经准备带着资料去上会了。 可只是一扭头的功夫,她就已经摔倒在地上,直接停止呼吸了,幸好他听陈玉凤的,喊了医生进来给她做心肺腹苏,急救,送医院。 否则的话,大间谍陈老先生还没抓到。 大家得给马处长开追悼会了。 马琳今天一直在医院,蜜蜜也在医院陪她。 韩超刚才是和领导们开完会,集体去医院看马琳的,刚刚才出来。 放下蜜蜜,让她先一步跑了,陈玉凤再问:“马处长现在怎么样?” 韩超说:“她现在只有一个要求,无论用什么办法,把陈方远从对岸给弄回来,当然,领导们也是这个意思,陈方远是干校的败类,其性质比徐耀国更可耻,目前的证据不能叫更多的人知道,也不能打草惊蛇,但是必须把他弄回来。” 一个曾经在干校经受过教育的预备干部,哪怕一开始他是被迫害的,但是马琳对他的感情他肯定知道,她年年赴蒙自,为他上香,祭奠他,他肯定也知道。 而且曾经的老大徐耀国已经公开受审了,迫害他的人已经被正法了。 可他非但没有停手,反而变本加厉,借军区的情报大肆揽财。 这种情况下马琳于他还有什么感情可言。 一腔痴情喂了狗,她当时没死,就只有一个想法,等他回来,看他受死。 大概也想问问,自己那么多年爱着他,无一年缺的祭奠他。 他是怎么做到连连都知道,却永远无动于衷的吧。 韩超推过三轮车,一双比女人还好看的眼睛,一直在看妻子。 陈玉凤想了想,知道他的意思了。 碍于政策,还有考虑到徐磊目前的心理状态,陈方远的事是不能告诉他的。 当然,说了徐磊也理解不了。 他曾经在对岸生活了半年,也很信任林嘉祺,不相信对方会被策反。 一旦他一冲动,给林嘉祺打个电话,透露这边的情况,那就要坐实间谍罪了。 而大陆这边想抓陈方远的意图,也就彻底暴露了。 韩超希望陈玉凤能想个办法,让她说服徐磊彻底留在大陆,并告诉林嘉祺,自己不会再去对岸。 只有这样,才能逼得陈老先生为了物色一个新的卧底,亲自回国一趟。 然后他们就可以抓人了。 可徐磊是个重情重诺,义薄云天的人,他承诺过林嘉祺要去对岸的,怎么可能言而无信? 陈玉凤与徐磊是八杆子打不着的关系,她可以厚着脸皮自认是嫂子,但徐磊愿意认她这个嫂子吗? 而且她劝徐磊不要去对岸,徐磊怎么可能会听? 这就是杀了她也做不到啊。 做不到的事当然不能乱承诺,所以陈玉凤说:“哥,我刚才试探过,徐磊没有改变想法,依旧想去对岸,这事儿我帮不了你。” 韩超也是瞎猫碰死耗子,因为徐磊的性格他比任何人都了解。 言出必行,有诺必践,而且间谍和反间是一门特别复杂的学科,也许陈方远策反的并非林嘉祺,而是林嘉祺的亲人或朋友,再或者对方简单粗暴,是在对岸胁迫了林嘉祺的。 对岸目前具体是什么情况,他们谁都不清楚。 让陈玉凤提要求是强她所难,很可能惹躁了,徐磊会拔腿就走。 而徐磊去了对岸,会面临什么样的局面,谁都想不到。 所以他们必须留下徐磊,并且让徐磊主动给林嘉祺打电话,说他不去对岸了。 可这事,就连向来张狂自大的韩大营长也想不到办法。 当然,既是麻烦,就总有破局的时候。 而破解这个困局,并让徐磊主动给林嘉祺打电话,说自己不去对岸了的人。 恰是那个向来被韩超忽略的,而且总觉得有点笨的,默默无闻的,但只要他渴就会给他倒水,只要他想吃饭就会给他端饭,从来不会打扰他,可永远会站在不远处,默默对他笑的小女孩。 小韩甜。 百-度-搜-,最快追,更新最快 花仙子(你他妈的滚回去给我闺女...) 且不说这个, 陈玉凤还有一件事,气的她咬牙切齿的事得问韩超。 “哥,我听说现在有专门给人唱歌喝酒跳舞的地方, 你知道那叫啥不?” “夜总会,歌舞厅,也有的叫卡拉OK厅。”韩超想了想, 说:“离咱不远的, 和平宾馆的豪华之夜就是。” “我听人说里面特别好玩, 是不是?”小媳妇儿一脸求知的渴望。 “那是男人喝酒,唱歌跳舞放松身心的地方,女同志不要好奇它。”狗男人一脸严肃。 “你去过吧, 跟我讲讲吧, 里面啥样儿?”陈玉凤继续下套。 韩超说:“国内的跟国外的差不多, 卡座,包厢, 还有舞池。” 这就对了, 他去过那种地方, 看到里面的姑娘穿黑丝,回家就让她穿,这狗男人, 陈玉凤越想越气,心说自己该怎么气气这个王八蛋才好? 这时韩超想起件事来:“感谢你帮我留下徐磊,我们这个月提津贴, 提到210了, 到时候哥给你买个好东西。” 陈玉凤依旧很生气, 但想想男人怕是要给自己送花,总算高兴了一点。 “嗯。”她已经准备好像婆婆一样, 接受男人的鲜花了。 一哄就乖,不记隔夜仇,这是狗男人向来觉得陈玉凤傻的,最大的原因! 回到酒楼,饭已经做好了,大娃卯足了力气想给徐磊展示一下怎么把黄辣丁的屁股放进嘴巴,再怎么一抿,让软软嫩嫩的肉全部脱骨,落进嘴巴,可惜徐磊压根儿不接招,人家挑点菜,端着碗去远处吃了。 走的时候还故意怼着韩超,逼韩超退三五步,给他让路。 而几个小崽崽,今天晚上就可以玩甜甜赚回来的小霸王学习机啦。 学习机是由蜜蜜捣鼓好的,两个游戏手柄,不一会儿她跟大娃就玩的飞起了,二娃时不时的也可以抢一把,至于甜甜,早被他们忽略了。 陈玉凤忙完上楼,发现另外三只崽挤在一起打游戏,而帮他们赚来学习机的甜甜坐在一旁,安安静静的在看书。 恶向胆边生,她赶走别的几个,拿出《五笔字根》,把甜甜团在怀里,两人慢慢摸索,一个一个的敲字儿,甭看只是这样练一下,但在如今这个人人都知电脑微机,却完全不会使用键盘的年代,还没开学,陈玉凤就已经比别的同学领先一步了。 她正团着甜甜在打字,突然听楼下哐啷一声,母女齐扭头,就听见徐磊说:“韩超,你不是向来日天日地,天下地一横吗,你家孩子安全受到威胁的事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解决。” “去睡觉。”是韩超,压抑着嗓门。 “搞快点,因为我马上要启程去对岸。”徐磊说。 今天有招待餐,是总军区军务处的高处长在宴客,徐磊的性格,直来直去,嗓门还特别大,他要在别的地方说这种话倒无所谓,可领导们听见了不行的。 韩超不想跟他吵,压低声音说:“徐磊,不要提对岸。” “对岸比我们经济发达,对岸的人也很热情,他们都是正常人,普通老百姓,我为什么不能提对岸?”徐磊嗓门反而更高了。 他曾经去过对岸,一衣带水,对岸的老百姓也很热情,对他很好。 而不深入搞间谍工作,他就理解不了反间形势的复杂,以及领导之间权力的较量,徐勇义目前是最年青的参谋长,进一步就是副司令员了,那是多少人想争的位置,总军区的领导们也有自己看好的人,人家听徐磊私底下都吵成这样,还听他说韩超工作不力,反映到大领导的耳朵里,不但徐勇义升职要继续受阻。 目前韩超的反间工作,大领导也会派人插手的。 而知道的人越多,于反间工作就越不利。 可这个憨货他永远不懂。 “你是不是找打?”韩超一转身,已经摆开姿势了。 徐磊也不是吃素的:“韩大营长,我现在可没戴铐子,咱俩打一架?” 楼上总军区的几个领导本在聊天,此时突然噤声,整座酒楼陷入一片安静。 甜甜平常慢吞吞的,可她要跳舞的时候就会特别灵动,此时她跳了起来,旋个舞步出门了,等陈玉凤穿上鞋子出门,她已经在楼下了。 “爸爸,咱不跟保镖叔叔吵架,好吗?他那么瘦,你不心疼他吗。”她说。 俩大男人眼里皆是一触即发的怒火,可小女孩一句话,他们眼里的火就熄了。 韩超把闺女夹在腋下,上楼递给妻子,交待一句让她抽空去看看马琳,再恨恨瞪一眼徐磊,得去值班了,徐磊也端起脸盆,无声的去了育苗班。 可总军区的领导们已经听见了吧,酒楼还有俩军嫂呢。 徐磊间谍的帽子,只差焊死在他头上了。 第二天一早,陈玉凤五点起来去买的新鲜猪肺,煲的猪肺红枣苹果汤。 又腾了几个奶香馒头,甜甜的汤加甜甜的馒头,最是滋补了。 但兴冲冲杀到医院,陈玉凤扑了个空,因为医院的人说马处长已经出院了。 以马琳的性格,陈玉凤估计她不会回家休养,所以直杀军务处,果不其然,刚一到,就听见她在办公室里骂人:“闵团长,即使是你的战友,想承包灌气站也得调查社会背景,钱要来路不正,我一分都不要。” 陈玉凤行至门口,就见闵团灰溜溜的出来了。 进门,一个穿着老式军装的女同志正在给马琳递药。 看陈玉凤拎的是饭盒,马琳立刻说:“陈玉凤,我有人照顾的,你负责好酒楼的招待和徐磊就行了,不必管我。” 穿旧军装的女同志也说:“对对,玉凤同志,我是曾经五七干校的一员,我叫王琴,目前在人民武装部工作,奉总军区领导的命令来照顾马琳同志了,她有我照顾就好。” 马琳对这位王琴同志说:“我并不需要照顾,王琴,你是来督察我工作的,椅子在那儿,你坐着休息就好,端茶倒水我自己会的。” 王琴陈玉凤知道,曾经干校的一员。 当初她转业的时候想早点拿转业金,还在公交车上跟另一个女同志商量过,找张艳丽搞过关系。当然,那只是私底下的一点小问题。 她还曾用雪花膏换过王果果的野猪肉,从某一个侧面来说,她能力特别强。 所以即使转业了,她也是转业到人民武装部工作,依然没有脱离部队。 而她的椅子是摆在马琳办公椅旁边的,她又是由总军区直接抽调,照顾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还是总军区的大领导们不放心马琳,怕她要私下联络陈方远。 派来监视她的吧? 王琴曾是五七干校的一员,如今也还在部队,她见过陈方远,也了解陈方远。 所以领导们选了她。 陈玉凤拎着饭盒出了门,就听王琴说:“马琳,你目前的身体不适合高强度的工作,关于军产承包的事何不转给总军区让高处长办,你的工作作风太强硬,高处长一直不太喜欢你,现在你又出了这种事,把军产转交上去,于你更有利吧?” 在军区呆得久了,领导之间的较量陈玉凤也能看懂一些。 首都军区是军产最多的军分区,而那些军产由马琳一手把持。 这样一来,总军区都没首都军区富有。 而如今首都军区福利搞得很好,总军区也想从这些军产里分一杯羹,改善一下他们的条件吧。 王琴这种劝法是想让马琳拱手军产,来换取领导们对她的信任? 但马琳的性格焉是会这样投机取巧的? “军产是军分区所有将士的福利,我有什么资格把它移交?”她说。 王琴说:“就怕领导们从此要不信任你,目前这种情况,万一那个人抓不回来,领导们让你转业的可能性很大吧,难道军产,能比你的转业更重要?” “哪个领导想让我转业,让他当面来跟我提,他们一天不提,我就一天是军务处的处长!”马琳提高了嗓门。 听到这儿陈玉凤就再没听了。 陈方远不仅让马琳三十年的感情成了一场笑话。 更可笑的是,作为全军职位最高的女领导,她很可能受对方连累而转业。 那个陈方远是该抓回来好好受审。 因为马琳的前三十年不但喂了狗,这狗临走还拉了一坨屎来恶心她。 回到家,她也在苦恼,该怎么说服徐磊,但没办法的,徐磊根本不跟她说话。 因为他瘦,陈玉凤要求俩妈尽量把饭做好点,云豆酸菜炖猪脚,火腿炖白菜,辣酱肘子,样样都是最耗时最耗力的菜,可徐磊饭能刨三碗,菜从来不贪一口。 连着一周下来,倒把几个娃喂的圆圆胖胖,满嘴是油。 而她,无计可施。 王果果的厨艺,头一回在一个人面前,吃了瘪了,人家不贪吃。 转眼又是一个周末了,韩超刚刚去财务领完津贴,正准备去机关大院。 他这人,于生活和工作分得很清楚。 因为知道他妈是个活泼爱闹的性格,所以自打王果果和徐勇义结婚后,能不去师级家属楼就尽量不去,此时紧赶慢赶,得去办公楼跟徐师长汇报一下情况。 徐磊是被陈玉凤暂时留下来了,但酒楼的美食和给孩子当保镖这种小事留不住他,他前天接到过林嘉祺从台办送来的一封信,而台办呢,直接给了他机票。 所以他应该是准备好这几天就要走的。 部队倒是可以去机场拦他,但是那样子就会显得特别丑,毕竟两岸目前对外的宣传是,互通互贸,和谐友好,万一被记者拍到呢,不就又成军区没人权了? 所以韩超准备跟徐师长汇报一下,干脆就在育苗班给他来个硬的,收拾一顿,让徐磊一段时间爬不起来。 不过刚到机关大院门口,他就迎上甜甜和徐磊。 甜甜穿的是舞蹈服,应该是刚从舞蹈班出来。 而徐磊,则提着她那个比个水桶还长的大杯子。 今天别的几个娃没课外课,在家,徐磊这是陪她去跳舞了。 “对不起啊叔叔,我走的太慢了,你是不是很着急呀?”甜甜说。 韩超特讨厌徐磊的还有一点,他的甜丫头,虽然他太忙顾不及,但如果她用这种语调跟他说话,他会尽可能温柔的对待他。 可徐磊慢腾腾,懒洋洋,一身颓废,在韩超眼中,简直就跟条死狗一样。 他也不说话,走得比甜甜还慢。 “对了保镖叔叔,谢谢你今天陪我下棋呀,就连二娃都升级了,唉,围棋班我是最差的了,如果今天没有你陪我下棋,我得多丢脸啊。”甜甜说着,伸手。 徐磊面无表情,但把水杯递给了她。 大热天的,即使傍晚,阳光依旧很烈,小女孩站在叔叔给的荫凉里,咕嘟咕嘟灌了一大气水,把水杯递给徐磊,又说:“我已经背会五笔字根了,你要不要听我背给你?” 韩超就站在机关大院门口,此时他们正好经过。 甜甜是脑瓜子不太灵光,但擅长死记硬背,而蜜蜜呢,太聪明,就是不专心。 小丫头居然能背会五笔记根?她认识的字都不多,难道是听陈玉凤背的时候跟着学的? 韩超刚想出来打招呼,这时徐磊突然说:“我马上就要走了。” 他这应该是第一次跟甜甜说话,甜甜特别惊讶,停下脚步,扬起头看着徐磊。 这小女孩皮肤跟他爸一样,太阳再晒,只会变红,从来不会变黑。 给阳光照着,粉嫩嫩的透着亮,一圈绒毛细发簇着粉粉的小脸蛋儿,两只圆圆的眼睛,天使一样。 韩超没从机关大院的铁门出去,两手插兜,也望着徐磊。 这时甜甜说:“那明天谁陪我下棋呢?” 几个娃的围棋已经学了一个学期了,蜜蜜和二娃都升级了,只有甜甜还停在最初级,因为她下棋太慢,没有同学组局,老师喊了徐磊陪她练的。 他要走了,她怎么办? “我八一的汇报演出演花仙子呢,你也不看了吗?”甜甜又说。 这是她第一次演花仙子,她很想给叔叔看的,因为他最近几天送她跳舞的时候他看她出了很多次错,甜甜好遗憾啊,她在舞台上向来才会发挥的最好,叔叔要看不到了。 徐磊脸抽了一下,还是没说话。 甜甜又说:“我其实可以学好围棋的,我只是学的慢,我跳舞也可以跳得很好,只要上了舞台你就看到了,你真不看了吗?” “不了。”徐磊从来没有对一个小孩这样认真过。 孩子的小事徐磊不放在眼里的,他是听说韩超的孩子受到人身威胁才来的。 跟了一周,观察过了,孩子周围没有可疑的人。 而且孩子们的作息很规律,几乎不出军区,所以他们是安全的。 而甜甜现在的小苦恼,是每个孩子都会经历的。 小时候他也这样,慢腾腾,笨,虽然他很努力,可任何功课都不及徐鑫。 后来当兵了,终于他找到了他擅长的工作,父亲和叔叔都为了他而骄傲。 但这时又有了韩超,相形见绌,他永远不及别人耀眼。 所以,于甜甜的苦恼他看在眼里,可不并不想做什么。 他得兑现自己的承诺,去对岸找林嘉祺了。 这时甜甜特别认同的点头,脸皱的像枚小苦瓜:“没关系的,我可以的。” 然后她伸手来要她的大水壶了:“我自己背吧。” “太重了,我来,我送你回家。”徐磊说。 这丫头夏天好喝水,会背一个大大的水壶,平常是二娃帮她背,但今天二娃不在,她那个水壶她自己都背不起。 可她从徐磊手中拿走了,斜背在肩上,水壶在她肩上勒出深深的痕。 小女孩欲走,又回头问:“你还会回来吗?” 徐磊要真去了,就不会回来了,他应该会在当地的消防队工作,尽早生儿育女,有个安稳的家。他缓缓摇头:“不会。” 小女孩这回是真的泪崩了:“我其实很努力的,我只是慢了点,我会变的很优秀的,只是大概比较慢,太遗憾了,你看不到了呀。” 她背着小水壶走了,趿着塑料凉鞋,迈着缓慢的步伐,哒哒哒的走了。 徐磊看她走了,居然头都没回,转身也走了。 韩超给气了个半死,一路追过去,追到后勤部门外,纵身一跃,锁脖去勒徐磊,徐磊闻声一个反扫腿,两人交手一局,同时摔倒在地上。 “你他妈的,滚回去给我闺女道歉。”韩超使劲勒徐磊的脖子。 徐磊反绞着韩超的腿,要把他压在身下:“你他妈的以为我不戴铐子的时候你能打得过我,老子忍你很久了,看老子今天不揍死你!” 后勤部出来俩男干事,给这俩凶货吓的,愣是拔腿就跑。 俩一米八的大男□□拳到肉,太他妈吓人了。 “你他妈的道歉,必须道歉!”韩超吼说。 太气人了,甜甜都没为他哭过,这个王八蛋,只用一周时间惹哭了他女儿。 韩超想掐死他,让他死在原地。 徐磊拼尽力气,转身把韩超压在身下,吼说:“我去台办给林嘉祺打个电话,邀请她来大陆定居,不行吗,我不走了,不行吗?” 生活给予徐磊的,是无尽的残忍和折磨。 要它偶尔也会给他一点甜头,支撑他活下去的希望。 他不想走了。 虽然这个地方他不喜欢,简直可以说恨透了,可他想留下来,看一个虽然笨,可是很努力的小女孩变的优秀,不行吗? 百-度-搜-,最快追,更新最快 礼物(是因为抢比基尼才给人打成...) 从良心上讲, 徐磊并不想离乡背井。 他想逃离现在的生活环境,但他心里放不下亲人和故乡。 徐勇义性格谦和,带兵有方, 屡遭挫却从不移志,徐鑫四六不着,爱嫖爱赌, 不知道哪天就要出事, 徐磊都放不下。 他有很多留下来的理由, 只是他绷着一口气,不想在韩超面前憋着一口气,认怂服输, 但在小女孩面前, 那口气绷不住了。 她和他一样属于脑子不咋灵光的孩子, 也是一样努力的孩子。 徐勇义选择了更优秀更耀眼的韩超,韩超会更关注和他一样优秀的韩蜜。 而他不能让那个跟他一样笨笨的小女孩失望, 他必须给她希望, 因为他们是同类人, 他太能理解一个永远在努力却永远赶不上别人的孩子的心情了。 天份高的人只会看向一样的强者,而他,愿意怜悯跟他一样的弱者。 韩超一听他不走, 乐了,颓然倒在地上,举手认输:“可以。” 可他一举手, 就给了徐磊偷袭他的机会, 这王八蛋打人向来狠毒, 一拳头捣下来,韩超不及躲, 眼眶直接青了,脑袋砸在水泥地板上,一声懵响。 幸好他反应及时,一个扫.裆,不然另一只眼睛也得被徐磊打爆。 得,即使被打成熊猫眼,只要徐磊不走就行。 徐磊去台办打电话了,韩超得上楼去找徐师长。 徐师长办公室有客人,是总军区的第二副参谋长,史忠山。 俩人正在聊关于马琳的转业问题。 “马琳同志虽说工作能力突出,但身体是一方面,她和陈方远的恋人关系是一方面,勇义,总军区还是建议她转业的,但你们军分区的领导们得签字,罗雄不签,马雍也不签,这样,你来带头签字,怎么样?”史忠山笑着说。 在他看来,别人不签字是因为想坦护军分区唯一的绿花,女同志。 但这些年马琳明目张胆欺压徐勇义,人人看在眼里,徐勇义心里有气,这个字应该会签的很爽快才对,就拿他做突破口吧,施压让马琳转业。 结果徐勇义直接站了起,并说:“忠山同志,陈方远,我们一定会从对岸弄回来,捉拿归案,让他接受军法的审判,至于马琳,只要我还是参谋长,就绝不同意她转业。” 史忠山愣住:“你俩关系一般,国家利益面前,为什么还要维护她?” “我维护的正是国家利益。”徐师长说。 这时韩超进来,也就不便继续谈了,史忠山站起来说:“那咱们改天再聊。” “这件事没有聊的余地,我们绝不允许马琳转业。”徐勇义简洁明了,结束了这件事的可能性。 史忠山不期要在徐勇义这儿吃闭门羹,叹口气,走了。 就在楼道里,韩超把徐磊不走的消息告诉了徐勇义。 此时正好一帮领导们有个任务,要下营区视察工作,别的领导们也刚从办公室出来,徐勇义没说话,只拍了拍韩超的肩膀,笑了笑就走了。 但从一开始徐磊绝食,再到他大闹反间处,压力最大的人是徐勇义。 最痛心即首的人也是他。 多少个日夜,大家要降伏徐磊,徐勇义就站在办公室的窗户里,眼睁睁的看着,每天夜里,只要徐磊那间屋的灯不关,他是不会离开办公室。 再后来徐磊决定要去对岸定居,那天徐勇义在他母亲的坟头坐了整整一天。 一言未发,但用王果果的话说,两鬓在半天时间内,肉眼可见的白了。 回家后,是王果果亲手替他染了鬓角,才能遮过去的。 徐磊不走,则陈方远的归期会提上议程。 陈方远归案,总军区也就不会再盯着马琳,逼她转业了。 在这场新时代的战争中,没人知道,是因为小韩甜,原本一片颓势的战局,终于被扭转了。 出了机关大院,韩大营长虽顶个熊猫眼,但步伐轻跃,因为他还有一喜,那就是,营级干部统一提津贴,他终于有钱了。 家里的开支不用他操心,陈玉凤也很少问他要津贴的,韩超嘴上不说,但他特得意,因为他是全师最有钱的营长,而今天,韩大营长得去给妻子买个礼物。 当然,见过大世面的人,没钱则罢,只要兜里有钱,他花钱就喜欢大手大脚,所以210块,韩超一笔花了出去,给妻子买了一全套,她从来没见过的东西。 顶着一只熊猫眼的韩大营长,今天在王府井百货做了一回土豪。 一帮售货员只当他是刚刚在街上抢了钱的混混呢。 说回酒楼。 陈玉凤眼看就要成大学生了,俩妈严禁她下班后还在酒楼打杂,所以她一下班就会回楼上,对着电视机练打字儿。 因为徐磊说自己要走,甜甜特伤心,今天陈玉凤陪着,让娃学敲字。 狼心狗肺的徐磊,陈玉凤还不知道他已经选择留下来了,正在咒骂他。 “让他赶紧滚,去对岸,咱甜甜不稀罕他。”她说。 “也不怪叔叔啦,我本来可以做得更好的。”甜甜说。 就为闺女这句,没有留下徐磊,陈玉凤一点都不后悔。 “不,你为什么要做得更好,你做得不好妈妈也喜欢你呀,不需要别人喜欢你的,明白吗?”陈玉凤说。 甜甜似懂非懂,但也点了点头。 姐妹天性,彼此有擅长的,就有不擅长的,蜜蜜自信,大胆,张扬,总是不由自主吸引爸爸的目光,甜甜自然就会羡慕她,徐磊性格跟她一样,慢慢的,她就很喜欢,她特别努力的想在他面前留个好印象,谁知道对方连再见都没说就走了,这叫甜甜特别沮丧。 小女孩只有回到妈妈这儿,才能缓解她的伤心。 现在妈妈有时间,会耐心教她玩打字,这是她擅长的,她就有点儿开心了。 但徐磊给小女孩的伤心,妈妈再怎么劝都弥补不了。 直到第二天一早,六点半,徐磊准时出现在楼下,说要继续陪她下围棋。 甜甜心里的委屈才算消了。 而这个暑假,徐磊陪着甜甜,完成了她围棋的升级。 八一有汇报演出,甜甜跳花仙子,那确实是徐磊头一回见韩甜在舞台上绽放光芒的模样,小女孩没有骗他,她在舞台上,是真正的花仙子。 虽然她依旧赶不上别人,但押后一步,只要有人陪着她,虽然难,但她有的是耐心和毅力,她总能跑到终点的。 …… 话说,陪着甜甜在敲字儿,但陈玉凤渐渐觉得有点不正常。 侧耳听一下,再想一下,她发现哪儿不正常了。 要平常,只要她坐到电视旁,大娃和蜜蜜几个就会急的不行,恨不能她赶紧练习完,把学习机还给他们,好让他们玩一种叫啥马利奥的游戏。 但今天几个熊崽子太安静了,安静的让她觉得不对劲。 放甜甜自己玩,她悄悄出了门,只听悉悉祟祟的声音,果然几个娃在隔壁。 “韩蜜,快砸呀,勇敢一点,对着我的鼻子砸。”是大娃在说。 二娃则说:“我来砸吧,韩蜜的手太重啦,会打断哥哥鼻子的。” 听起来这是在打架? 陈玉凤凑到窗口一看,蜜蜜手里一块砖,架式跟她爸小时候拎板砖的样子一模一样,正在瞅着大娃的鼻子,量距离。 终于,距离量好了,小丫头准备干架了。 这时陈玉凤的巴掌也痒痒了。 她最恨的就是孩子打架,尤其是拍砖。 好在蜜蜜犹豫了:“张朝民,彩铃阿姨从来不打孩子的,她小时候可没打过我们,她连鸡都不敢杀的,咱们骗我妈说她打你,我怕我妈不信呢。” “可我们不想回家去住,你打吧。”大娃闭上了眼睛,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 二娃也说:“打吧打吧,我哥不怕疼的,快打。” 陈玉凤转念一想,发现原因了。 事实上,今天不止徐磊要走,大娃二娃,也该搬回家去住了。 因为就在昨天,齐彩铃和张松涛已经去民政局打了离婚证了。 齐彩铃的家属证,也被保安处收回了。 当然,娃也就该接回家住了。 俩娃这是懒得回家,准备给她演场戏呢。 让蜜蜜打破大娃的鼻子,假装是齐彩铃打的,想用这种方式,让她留下他们。 但陈玉凤和齐彩铃从小一起长大,比谁都了解她。 齐彩铃有个喜欢家暴的爹,从小给打怕了,所以她从来不动手的。 而且齐彩铃没那么笨,抢孩子她有的是手段,至于动手打孩子吗? 这可不行,小孩子要这方面学会撒谎,以后可就不好教育了。 即使不是自己家的孩子,该教育还是得教育。 陈玉凤一把推开门,几只小崽子吓了一大跳。 蜜蜜欲盖弥彰,抓着砖说:“妈妈,我正在打蚊子呢,好多蚊子啊。” 拿砖拍蚊子,她可真聪明。 陈玉凤盯着大娃看,不一会儿,大娃就低下头了:“阿姨,对不起。” “张朝民,你齐阿姨即使抢你们,也不会打动手的,而且她原来从来没跟你们动过手,你撒谎,我以后就不会再给你们做饭了,给钱也不做。”陈玉凤说。 她这句太过严厉,吓到了几个娃了,大娃忙辩解说:“阿姨,我怕她还会抓我们……” “不会的,既然齐阿姨的军属证已经交回来,她就不会轻易进军区了,而且现在她找你们是违法行为,你随便找个路人都可以帮助你们,明白吗?”陈玉凤紧接着说。 俩男娃乖乖从屋里出来了,二娃还不忘从蜜蜜手中拿回砖头。 就像两条小流浪狗,他们被收养一段时间,刚刚住惯了,又要换个环境。 孩子不想走,只是习惯了这个地方,以及徐磊给他们的安全感。 这种安全感让他们更喜欢酒楼,不想回到爸爸总是在加班,孤伶伶的家。 经过陈玉凤身边,二娃把砖块放到了墙角,轻声说:“阿姨对不起。” 陈玉凤于心不忍,说:“这样好不好,以后早餐也过来吃,明天早晨我让奶奶给你们包丝娃娃,不辣的丝娃娃,给二娃加多多的豆芽,给大娃加好多豆皮。” 这个俩娃喜欢,终于他们也高兴了,齐齐点头:“嗯,好。” 软软糯糯又脆生生的,甜辣甜辣的丝娃娃,想起来就叫人流口水啊。 这时正好张松涛来了,在楼下等着呢。 别看他嬉皮笑脸的,也没啥架子,但总军区的大领导们喜欢他,器重他。 虽说他才刚刚拿到肩章,但调令已经下来了,他很快就要去总军区,做后勤部的副部长,那属于听起来不咋样,可实权贼大的岗位。 按理陈玉凤打发就可以的,但王果果刚炒完菜,洗干净手,要打发俩娃。 虽说就几步路,他们平常也来这儿吃饭,但牙杯牙刷,娃的作业本,还有新买的大一号的小内裤,睡衣睡裤王果果全给拾掇出来了。 这是一般人看不见的东西,都是陈玉凤贴钱买的。 她自己说就显得小器了,但作为婆婆,王果果会一样样堆到张松涛手里。 “都不值钱,但这都是我家凤儿买的,拿着吧。”她说。 你可以说男人瞎,看不到,但平常他可能真看不到,可参谋长的夫人当前,他就不瞎了,张松涛笑着说:“阿姨,玉凤同志对俩娃的好我无以为谢,但你放心,孩子们记得她,等他们长大,我让他们……” 王果果不着痕迹打断张松涛:“我儿媳妇的干儿子,我的干孙子,挺好的。” 这才是领导夫人的派头,知道你的心思,但不会叫你说出来,失了体面。 孩子玩得再野也得回家,张松涛也想俩儿子,抱起二娃说:“给俩奶奶再见。” “明天见吧韩甜,明天我陪你去跳舞。”二娃挥手说。 甜甜偎在陈玉凤怀里,眼睛红红的:“嗯,好!” 俩男娃要走,周雅芳是最伤心的,不仅因为她爱男娃,她不像王果果,回到师级家属院就可以跟徐师长聊天说话,谈古论今,还可以一起跳舞。 此时俩娃刚走,徐师长就开着车来了,熄了灯,停在路边。 他就坐在驾驶坐上。 为了不麻烦司机总等,人徐勇义最近学会了开车。 不一会儿酒楼客散了,王果果也立刻就走,到车前还不忘给徐勇义吹个口哨。 徐勇义平常不戴眼镜,但开车得带,大概头一回开车,戴上眼镜,还要手忙脚乱的启动车,完了还要给王果果系安全带,然后车一开,人家走了。 周雅芳打发了俩军嫂,自己一个人默默的在后厨扫尾。 完了上楼,俩小孙女团在一起,已经睡着了。 酒楼,孩子,依旧是周雅芳的全部。 今天韩超没回酒楼,但等陈玉凤回到营级家属院时,就发现他在家。 男人正在搞卫生。 家回的少,平房土大,每天回来得现擦,否则满床的灰尘,躺不下去的。 大晚上的,他戴了副墨镜,看起来很奇怪。 但陈玉凤能理解。 这货喜欢装混混,戴墨镜的感觉,估计是在军区呆得久了,皮痒,想体验一下曾经混社会的感觉,才戴的吧。 她也忙,这段时间天热,油辣椒的销量一直在慢慢萎缩。 陈玉凤对着地图圈几个菜市场和汽车站,把地址抄在笔记本上,准备去发发名片,再拓展点新的市场。 边写边说,她刚张嘴想说徐磊,韩超说:“徐磊留下来了,他给对岸打了电话,邀请林嘉祺来定居。” 这是件喜事儿啊。 陈玉凤笑问:“哥,你是说服他,还是打服他的?” “不是我,是咱家甜甜,那丫头很奇怪,她在我跟前很少说话,可跟着徐磊就有很多话,我是她爸啊,她难道喜欢我还没徐磊多。”韩超有点纳闷。 陈玉凤翻了个白眼:“你从来没关注过她,叫她怎么喜欢你?” “那我也是她爸,她是我闺女,以后我不许她跟徐磊太亲。”韩超理所当然的说。 陈玉凤反问:“你难道就不反思一下,她为啥跟徐磊亲,不跟你亲?” 说起这个,韩超也特别惊讶,徐磊可是一头倔驴,一根筋的憨货,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因为他闺女,居然就不走了,留在大陆了。 他还算个聪明人,可他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甜甜会喜欢徐磊。 而徐磊,又为什么会愿意为了甜甜留下来。 不过于此,韩超不会深入的想太多。 因为随着台办的电话传达到林嘉祺那儿,韩超只关注陈方远。 那条大鱼此时应该已经给气坏了,当然,肯定也马上动身,要来大陆了。 首都军区此时稳坐钓鱼台,只等大鱼上钩。 狗男人无比得意,此时床已经给他扑松了,他躺上去试了试,松软程度刚刚好,拍一拍,示意妻子,脱衣服。 但他忘了他戴的是墨镜,眼神再犀利妻子也瞧不见。 不过他一周顶多在家歇一天,平常都要在营区值班,陈玉凤当然特别配合,就是有点纳闷,今天男人咋啦,睡觉都要戴个墨镜? 但她还是脱了衣服,上床了。 “对了,我记得你小时候可会游泳的。”韩超依旧没摘墨镜。 “十岁前我游得好,那以后就不敢游了。”陈玉凤说着,脱了衬衣。 见男人墨镜 /> 女孩和男孩是不一样的。 桂花镇河水清清,孩子们从小在水边玩儿,陈玉凤和齐彩铃小时候也可喜欢游泳的。 但等到大一点,大人就不让她们游了。 女孩子嘛,湿了衣服,从河里爬出来,得多难看。 偶尔她们会夜里去玩水,但那时候镇上有混混,会围观,会取笑的。 当然,韩□□上他们,就又是一回好打。 所以十岁以后,陈玉凤就不下水,也不游泳了。 韩超依旧没摘墨镜,转身要出门:“我送你个好东西。” 果然有东西? 是花吧? 陈玉凤点头:“嗯。” 她有点后悔,自己不该脱掉衬衣的,要接受男人给的花,得穿漂亮一点才行啊。当然,她连忙捋了捋头发,还咬了几下唇,让唇色显得更红一点。 然后坐在床中间,满脸溢笑的等着。 韩超拿东西进来了,一条比基尼,正红色的,戴杯垫,连体,后面是褛空的裸背,前面,腰缝的位置有一片褛空,整体特别漂亮。 还有配套的防晒霜,是他在王府井最大的进口商店里买的,花了一百一。 首都有一家露天游泳池,最近正好有个休假,韩超打算带她去玩一玩,弥补一下她从十岁以后就没有游过泳的遗憾,当然,他媳妇儿要是穿上比基尼,绝对全场最美。 他想得挺美,也觉得妻子该开心。 但是陈玉凤看到比基尼,顿时就傻眼了。 不止失望,她的心都要碎了。 这东西不正是豹豪夜总会的小姐们穿的东西吗? 所以她都已经揭过黑丝不提了,他又给她送比基尼? 陈玉凤这回是真生气了,尤其这狗男人大晚上的戴个墨镜,半天不摘。 她气的恨不能一脚把他从门里给蹬出去。 气的发抖,啪的一把,无防备的,陈玉凤摘了他的墨镜。 她本是想摘了墨镜指着眼睛骂的,可一摘墨镜,陈玉凤又给吓到了。 他一边眼眶肿的老高,眼眶是青的,眼球是红的,肿的像只熊猫一样。 所以他是去夜总会抢比基尼了吗,是因为抢比基尼才给人打成熊猫眼的吗? 百-度-搜-,最快追,更新最快 独占欲(韩超能不吃醋吗特别醋...) 因为一件比基尼, 陈玉凤给顶着熊猫眼的狗男人当场气哭了。 还揪着衣服问他,是不是跑夜总会抢比基尼去了。 还问他:“哥,你老让我穿那些不正经的女人穿的衣服干嘛, 你要喜欢,去找她们不就完了,干嘛老拿我开玩笑呀, 你还被人打成这样?” 一看事情闹大了, 韩超只好找出购物小票, 以证明这衣服是在王府井百货买的。 气悻悻的,他说:“凤儿,这个是叫比基尼, 但它也叫泳衣, 它就是一件游泳时穿的衣服, 你要去过北戴河就会知道,就罗司令和马司令下水的时候, 也只会穿一条泳裤, 不是说衣服不正经, 而是不正经的人把它穿不正经了,明白吗?” 陈玉凤瞪男人一眼:“那你也该买条长点的,这大腿都在外面呀。” 韩超见识过更广阔的世界, 他拥有非常好的审美。 但那个世界妻子没去过,他们虽青梅竹马,可永远都没有共同语言。 泳衣是真的很好看, 她喜欢游泳, 他于是买来, 想带她去玩,仅此而已。 可把妻子给气哭了, 他除了难过,还觉得沮丧,特别沮丧。 “长到哪儿。”韩超垂着脑袋,一副丧气样儿。 “至少也要到膝盖嘛。”陈玉凤说。 韩超点点头说:“咱不穿了,睡吧。”到膝盖,那得多丑? 男人把泳衣叠整齐,放到了床头柜上,躺倒在了床上。 陈玉凤伸手要去关灯,望着那件正红色的泳衣,却蓦然想起一件事,话说,书里曾用调侃的语气提过,说她保守到啥程度,有年十一总军区故意为难军分区,要求军嫂们在十一的汇报演出上出个节目,上台表演。 当时被点名,要求汇报演出的人是齐彩铃。 而她则给领导们在舞台上展示了一场精彩纷呈的时装修。 最后一件,她压轴登场上,展示的正是一件极为漂亮的泳衣。 当时的‘陈玉凤’和保守派的军嫂们听说这件事后,给齐彩铃翻足了白眼不说,还嚼了她好久的舌根。 因为韩超表示了一下对齐彩铃的赞许,有好长一段时间,那个‘陈玉凤’甚至不允许韩□□自己。 不过齐彩铃的时装秀在台上的反响极为热烈,总军区的领导们却都在夸齐彩铃,说她才是新时代的模范军嫂。 齐彩铃也因此,一举扬名正个总军区,成了能代表全军的模范军嫂。 陈玉凤知道自己土,没文化,见识少,也一直在批判书里那个自己。 从另一个观点看事情了,会不会是她错了? 狗男人依旧垂头丧气,躺在床上,正在望着天花板发呆,从没见过世面的小媳妇儿憋了半天,摇了摇他的手臂:“你不要生气嘛,要不我现在穿给你看?” 男人一个鲤鱼打挺,肿成熊猫的眼睛发红:“真心的?” 陈玉凤想了想,说:“我先穿上自己瞧瞧,好看再给你看。”自卑,还害羞嘛。 “给你五分钟时间,快点。”韩超搓搓脸,跃门而出。 那种快乐的心情就好像小时候他出门打完架,月光下回家,经过她家门口时吹声口哨,她就会从门里递出一个果子,或者一牙西瓜,再瞪他一眼时一样快活。 但是,刚一出门,韩超就碰上事儿了。 反间处的一帮同事找到家门上,来找他了。 事情是这样的,就在刚才,机务处监听对岸空军的信号时,捕获到一条发往红港的消息,消息里面有‘陈老先生’的代号,这证明,目前‘陈老先生’应该是乘专机去红港了。 那他肯定不日就要来大陆了嘛。 在和平年代,反间处一直被大家视作是吃闲饭的。 这回反间任务有如此大的突破,大家高兴的都像过年一样。 反间处处长白刚看韩超还犹豫着不肯走,以为他是想自己在酒楼悄悄搞窃听,抢功劳,吃独食,命几个下属一起上,连推带搡带抬大腿,大家把韩超给抬走了。 任务比天大,韩超回头看眼家,一脸抽搐,他媳妇儿在屋子里哼哼呢。 他被战友们架走了,这叫啥事儿? 当然,等陈玉凤换好泳装,大晚上的还给自己擦了防晒油,可在屋里哼唧了半天没人理,还以为韩超是出了啥事,三更半夜跑出屋去找人。 韩超没找着,倒给半夜上厕所的赵方正瞧见。 月光下其实赵方正并没看得太清楚。 但还是给那个身姿朦胧的女人吓的一脚塌空,一脚踏进了粪坑。 这回陈玉凤真生气了,泳衣穿着给俩闺女看过。 但等韩超再回家,要求她穿泳衣的时候,陈玉凤死活都不肯穿了。 至于妻子穿上泳装到底啥样子,还是蜜蜜告诉韩超的。 用蜜蜜悄悄形容给爸爸的话说:“爸爸,我妈妈就像一只红彤彤的大桃子,闻起来香喷喷的,我抱着她都不愿意撒手啦。” 甜甜也想试着跟爸爸讲一讲,但她没有那么花哨的形容词,就只会傻笑。 话说,陈方远一直以来,用的都是自己个人的无线电波段,而且他不仅在对岸,在周边的越国、东岛国,以及世界霸主美帝等国都有无线电基站,也有对应的间谍组织,是可以随时联络的。 但从徐磊宣告不去对岸这天开始,突然之间,陈老先生所有的无线电基站就全部关闭了,虽说从对岸的空军部门窃听到的消息是,他飞到红港了。 但他啥时候来大陆,又会以什么样的身份,乘坐那一班飞机,这些信息,因为他关闭了无线电基站嘛,韩超反而窃听不到了。 当然,要忙这件事,韩超也就顾不上带妻子去游泳了。 至于妻子穿泳衣到底啥样子,大概还得韩超立个功,领导能奖励他到北戴河,或者海南玩一圈儿,他才能知道了。 而这个暑假,徐磊也认识到了一件事情的真相,确实,林嘉祺被策反了。 他真心实意邀请对方来大陆定居时她爽快答应了,但隔了几天林嘉祺就在地方法院递交了不必对方出庭的离婚申请,单方面把他给离婚了。 徐磊倒也没觉得痛苦,反而松了一口气。 婚姻是责任,他愿意给,但林嘉祺不肯要,他也没办法嘛。 就此他专心留在大陆,住在育苗班,慢慢找份工作干,于他来说也不错呢。 转眼就是九月,娃们开学了,陈玉凤也开始读夜大了。 当然,甫一入学,她就是老师最器重的学生,因为全班只有她能熟练的运用五笔打字法,而这时小霸王学习机的广告才刚刚上线,铺天盖地嘛。 韩超的反间工作搞得怎么样,陈玉凤并不知道。 而就在开学这天,于学校门口,陈玉凤遇上个老熟人。 既是老熟人,没错,还是齐彩铃。 因为几个娃是吃了饭来的,正好在一起。 而这四个娃呢,大娃和蜜蜜总喜欢打打闹闹,二娃和甜甜又比较文静,所以是结了两对伴儿,一眼看过去,特和谐的四个崽儿。 大娃先看到齐彩铃的,立刻顿步,站在原地。 蜜蜜倒是上前喊了声:“彩铃姨,你好呀,你是来干嘛的呀?” “我呀,是来收拾点自己留在军区的东西的,顺道来看看大娃二娃。”齐彩铃说着,越过大娃,却问陈玉凤:“玉凤,你那小军嫂油辣椒目前搞得怎么样?” “还不错,能养得了我们全家。”陈玉凤说。 齐彩铃笑着说:“我马上得去趟红港,那边有个港商,想跟我谈点生意。” “港商?李嘉德吗?”陈玉凤下意识问。 “凤儿,有时候我真拿你没办法,红港特别大,有钱人特别多,李嘉德在红港可不算有钱人,他就一土包工头而已。”齐彩铃耐心解释说:“我认识的港商是通过关系介绍认识的,你不认识他,他跟你也没有任何关系。” 李嘉德只是个小包工头而已,目前应该在广州那边搞包工。 而齐彩铃认识的,这位做药品的港商,是由张松涛出了国的一位战友引荐,推荐给齐彩铃的。 人家是个超级有钱人。 本来齐彩铃并不想放弃军区的大生意的,但是在认识那位港商后,立刻就抛弃军区了。 因为西式药品和医用器材,在经济飞腾发展的九十年代,其销售额在大陆,会是以爆.炸的方式增长的,跟这种机遇相比,军区那点小生意就是毛毛雨了。 当时,她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跟对方联络的。 对方给了她一个任务,看她能不能把自己的先进仪器做进军医院。 在军医院,齐彩铃正好认识几个熟人,招呼一打,立刻就做进去了。 现在对方出机票,邀请她去红港谈更大的合作。 她何乐而不为? 当然,于军区,于俩娃,她也就彻底放下了。 “凤儿,我要走了,你好好干吧。”齐彩铃再说。 陈玉凤听得出来,齐彩铃是确实放下了,她于是诚心说:“挺好的,那你可要抓住发财的机遇,好好干。” 齐彩铃再笑一下,又说:“港商钱多,人也大方,不过军区可就不一样了,领导毛病多,事非多,钱也赚的少,还有数不尽的麻烦。玉凤,虽然你读书比我厉害,但在人际交往,应酬方面你不如我的,咱俩也算姐妹了,我得给你一句忠告,别人的运气不好抢的,有很多事情也不是知道点先机就能行的,好吗?” 这话听着让人有点不舒服。 因为陈玉凤并没有抢过齐彩铃的先机,一丝一毫都没有。 但毕竟齐彩铃已经离开军区了,而且也放下俩娃了,陈玉凤就点头:“好。” 这时校门开了,蜜蜜和大娃已经进校门了,二娃和甜甜却依旧陪在陈玉凤身边,在等她一起走。 齐彩铃本欲走,又忍不住说:“我越看张朝兵就直觉得可爱,但玉凤,别的事业可不像孩子,是你只要肯讨好,巴结就行的,得要有能力,总之,我会一直观注着你的,要是有什么事情办不下来,别怕,我是你的姐妹,我不笑话你。” 齐彩铃的性格没有变过,她从小到大都这样。 向来觉得自己比陈玉凤更强,更聪明。 也总会以一种俯视的姿态看对方,所以她这样说,陈玉凤听得很习惯。 可二娃不太高兴,远远看着齐彩铃走了,往陈玉凤身边靠了靠,并说:“阿姨,我觉得你比彩铃阿姨更优秀,更好,真的。” 至少在对待他和大娃的时候,二娃能感觉到,比齐彩铃更有耐心嘛。 “赶紧进去报名吧,一会儿把书拿到酒楼,我帮你们包书皮。”陈玉凤说。 二娃这才跟甜甜俩一起走了。 陈玉凤明白齐彩铃的心思,她总觉得她是抢了自己的机缘和运气。 而现在呢,她自己去寻找更好的机缘了,但她觉得陈玉凤在带娃方面或者擅长,但搞事业肯定搞不过自己,所以即使她离开军区了,也会远远看着。 嘴上说不笑话,其实心里可幸灾乐祸了,就是想看她的笑话。 不过陈玉凤既不生气,也不想存心跟齐彩铃比啥。 有小军嫂牌油辣椒,有甜蜜酒楼,全家钱够花,她有特别满足。 至于别的更大的事业,就让齐彩铃自己去趁风破浪吧,她,不稀罕。 当然,这时陈玉凤还不懂啥叫个树欲静而风不止。 而且就在今天,她就明白为啥齐彩铃要专门来找自己一趟了。 话说,陈玉凤记得书里提过,说某年十一总军区会要求齐彩铃出个汇报节目。 而那个节目,会让齐彩铃风光到总军区。 而就在今天,那件事发生了,而且是发生在她身上。 这不,报完名,又去商店买了牛皮纸,陈玉凤正准备带着几个娃回家包作业皮,一辆车把她拦停在半路,车门一开,从车上下来两个人。 一个是马琳,另一个,则是总军区军务处的高处长。 马琳下了车,直接喊:“玉凤同志。” “到!”陈玉凤说。 几个娃也并排站的整整齐齐,在看风风火火的马大校。 马大校自打发现自己曾经的爱人是大间谍后,差点心肌梗死掉,但她毕竟也是军区能令所有人闻风丧胆的女魔头,所以过了不长一段时间她就缓过来了。 而且大概是因为放下了心头一块沉负的原因,她气色反而比原来更好了。 她上前,直冲冲问陈玉凤:“总军区的领导认为咱们军区的军嫂们不够团结,没有凝聚力,对经济也没有宏观认识,你告诉我,当时咱们要筹款拿下肯德基,用了多久?” 当时要筹款入肯德基的股份,因为只用两万块嘛,陈玉凤记得的,是半天。 “半天时间。”她说。 马琳又说:“目前,我的意思是把灌气站,让咱们军分区的军嫂们拿下来做,但是高处长认为我们的营级军嫂们没钱,也没有目光和远见,不会接手灌气站那种项目,你告诉她,我们愿不愿意接手灌气站,有没有那个远见。” 高处长是个斯文人,说话语气也很温柔,说:“小陈同志,你是韩超爱人吧,不要紧张,有什么你就直说,但我更倾向于,营级军嫂们手头没钱,也掌握不了大项目,像灌气站和加油站那类大型的承租项目就给交给我们总军区,让总军区的军嫂们得点实惠,你代表你们营级军嫂们说句话,随意表达想法就好,我是总军区军务处的高处长,我和你丈夫韩超认识,你不用怕我。” 马琳立刻回怼说:“高处长,你不直管韩超,也阻碍不了他的升职,就不要拉韩超出来给陈玉凤压力。” 高处长深吸一口气,负手,回头,一脸严肃的看着陈玉凤。 陈玉凤大概明白点,灌气站和加油站的承租权,本该是军分区的。 但是总军区也一直盯着它的承租权。 总军区的军人,职位最次也是大校级别,人家的军嫂当然更有钱,也更有眼光。 加油站和灌气站那种好资源,人家也想从中拿点红利。 而马琳呢,则一心想把这种红利匀给军分区的营级军嫂们。 高处长想拿走承租权,不好直说,就跟马琳说军区的营级军嫂们没有眼光,也没有能力承接那么大的项目。 马琳向来人狠话不多,直接把高处长拉到她面前,是想让她给军嫂们正个名。 陈玉凤斟酌着说:“我们还算有凝聚力吧,我觉得我们的军嫂挺有眼光的。投肯德基的时候大家都非常踊跃,而且去年在肯德基我们就赚过钱,如果灌气站和加油站也承租给军嫂们,我想,大家会掏钱的。” 此时她必须给马琳撑腰,于私,马雍,罗雄这些人才是韩超的直属上级,她犯不着为了一个总军区的军务处处长,得罪本军区的领导。 于公,马琳此举是在给营级军嫂们争福利,她不应该拖对方的后腿。 马琳转头再看高处长,摊手说:“加油站目前军区还要用,不需要立刻对外承租,灌气站的承租期,总军区给我的截止日期是明年2月28日,而以我的估算,陈玉凤在28日之前会有一笔肯德基的分红,大概是10万元,别的军嫂们加起来应该有4万,这就是14万,我再动员我们别的营级军嫂添股6万,我们就能筹足20万,拿下灌气站,这个结果高处长您满意吗?” 高处长负起手来,面色依旧阴沉,没说话。 而这时,陈玉凤更加明白,军区那么多营级军嫂,马琳却为什么专门来找自己了。 肯德基今年的分红,她还没拿到手呢,可马琳看在眼里,已经准备好替她花出去了。 高处长负着双手,沉吟半晌,忽而说:“这样吧,今年国庆的汇报演出,我们总军区的军嫂有个节目,是由史参谋长的爱人,著名歌唱艺术家何英来唱一首《天竺少女》,军分区的军嫂们也出个节目吧,我看这位陈玉凤同志确实足够优秀,十一的汇报演出我等你,给领导们来个汇报表演。” 马琳目送对方离去,回头看了陈玉凤许久,来了句:“何英是著名歌唱家,上台表演是她的天职,你一普通军嫂上台,不是给领导们惹笑话?” 陈玉凤其实也挺生气的,而且马琳属于能当面掏心窝子的人。 所以她有不满就直说了:“马处长,灌气站,既然总军区想要,您给总军区不就完了,何必非把它留下来,我又不想承租灌气站,您干嘛捎上我呀。” 虽然她替马琳撑足了场面,但她心里并不舒服。 因为高处长不敢惹马琳,却给了她个难题,要她上台表演节目,摆明了就是心里生气,故意为难她。 马琳深吸了口气,才说:“你们营级干部的家属楼目前主体已经完工了,只剩安装水暖,我还准备给你们把地板铺好,厨房和厕所都安装好,让你们到时候能拎包入住,要是总军区往外承租灌气站,这笔钱我从何而来,我又怎么给你们搞福利?” 所以她即使跟总军区干架,也要把灌气站抢回来。 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让营级军嫂们住上更舒适,更宽敞明亮的房子。 重要的是,她们不需要额外掏钱搞装修,可以拎包入住。 “可我不会表演节目呀,咋办?”陈玉凤反问马琳。 这下马琳也愣住了。 嗫嚅了一会儿,说:“要不这样,你上台背首唐诗?” 背首唐诗,那不搞笑吗,领导们在台下,不得笑破肚皮? “行了,您先回吧,我要回家给孩子们包书皮了,要不要上台表演,具体表演啥,到时候再说吧。”陈玉凤说。 几个孩子也说:“马奶奶再见。” 话说,到此刻,陈玉凤才算彻底明白齐彩铃为啥今天专门来一趟了。 原书中,徐勇义和马琳要死,是两三年后的事情了。 而目前,正是马琳雄心勃勃干事业的阶段。 而在书中,跟马琳搭组搞配合的是齐彩铃,虽然小处不同,但当时灌气站是承租给了齐彩铃的。 高处长不忿于马琳把灌气站租给齐彩铃,也要求她去汇报演出现场表演过节目。 齐彩铃在这方面确实足够优秀。 她用一场精彩绝伦的时装秀征服了满场领导,最后还一袭泳装压轴,让总军区的领导们见识了年青一辈军嫂勇于跟上潮流,朝气蓬勃的创新风彩。 化危机为机遇,齐彩铃经此,就在全军区扬名了。 现在她找到了新的,更有钱的投资商,也离开了军区,可以赚到更多的钱了。 但她也随时准备着要看陈玉凤的笑话,毕竟她搞不定这场危机嘛。 当然,陈玉凤也在发愁,她天性内向,人多点的地方说话都会口吃的。 咋办,难道真像马琳说的,上台背一首唐诗? 那领导们岂不全得贻笑大方,笑到肚皮痛? 回到酒楼,正好碰上徐磊。 甜甜跑得最快,把新书捧了过去:“叔叔,快看我们领的新书。” 徐磊接过书,问甜甜:“要不要我陪你下棋?” “今天就不用啦,因为我要陪着妈妈包书皮。”甜甜说着,又问:“叔叔,你找到工作了吗,如果司机的工作找不到,可以去试试保安呀。” 徐磊点头:“好。” 这段时间徐磊一直在找工作。 但这年头退伍军人不太好找工作,毕竟此时恰逢改革开放,从农村涌进城市的农民工有大把,从部队上又整整裁掉了百万军人,城市发展不足,就业岗位又少,要有个单位雇佣保安,一个名额至少几十个人抢的。 今天,徐磊找到一个招聘保安的单位,专门去应聘,却发现门前挤的水泄不通,而且全是退伍军人,他不想跟曾经的战友们抢岗位,就回来了。 曾经在战场上所向披靡,杀敌无数的军人,如今却百无一用,也是够郁闷的。 徐磊人高个大心思细,善动手,看陈玉凤裁半天裁不对一张牛皮纸,索性把纸抓过来,自己替几个娃包书皮了。 陈玉凤则在想,十一要不要去总军区上台表演节目。 实在不行她就装肚子痛算了。 灌气站她本不想租的,要租下来,经营好,确实能赚一笔大钱。 但灌气站是个特别危险的生意,搞不好,要煤气炸了呢。 那可是要进公安局吃牢饭的。 而且让她上台表演节目,不比杀了她更容易? 那不,支着肘子,她正在发着愁,就见韩超回来了。 这时蜜蜜和大娃在往书皮上写名字。 二娃在帮徐磊折纸铺缝子。 甜甜跟陈玉凤一样坐着,支着肘子正在跟徐磊聊天。 韩超悄悄走近,并没有说话,走到甜甜身后停了下一来,安安静静的站着。 娃们全专注于自己的活儿,也没察觉到韩超来,所以此时正聊得开心。 而甜甜呢,平常跟她爸话很少的,可跟徐磊,总有说不完的话。 “徐叔叔,今天我们班的王嘉嘉,你猜怎么着,他的裤子穿反啦,屁股穿在前面,整天前面都是鼓鼓的,我们还以为他怀小宝宝了呢,嘻嘻。”甜甜笑着说。 徐磊轻轻哼了一声,继续包着书皮。 甜甜又说:“对了,我们家的邻居赵武今天掉牙啦,好大一颗,我还摸过呢。” 徐磊依旧轻轻一声哼,还是没有说话。 而韩超,皱眉站在甜甜身后,直勾勾的盯着甜甜,却不说话。 陈玉凤看自家狗男人脸上神色有点不对,心说,他怕不是吃徐磊的醋了吧。 事实上还真是。 韩超站了半天,忍不住问:“韩甜,这些事你怎么从来不跟我说?” 甜甜蓦然回头,见爸爸站在身后,笑了一下,但抿起唇,不说话了。 男人都会吃醋的。 尤其是韩超这种独占欲特别强的男人。 陈玉凤是摸准了他的脉,从来不惹他,他没机会吃醋。 但甜甜是他闺女,在他面前向来一言不发,可跟徐磊坐在一起就有讲不完的话,叽叽咕咕,跟只小鸭子一样,韩超能不吃醋吗,特别醋。 可偏偏他一问闺女就不说话了。 这就更叫韩超抓狂。 九月,满院的树叶渐渐变黄,墙上的爬山虎叶或紫红,或深绿,韩超前后左右看了看,把大娃拧了起来,扔到一边,坐到他的椅子上,再问甜甜:“还有什么好玩的,你讲给爸爸听?” 甜甜刚才跟徐磊呆一块儿聊天时可放松,可从容了,可爸爸一问她就紧张了,正好这时周雅芳于后面喊:“甜甜来端饭啦。” 小丫头如蒙大赦,蹬蹬蹬的跑了。 几个孩子跑了一天,皆饿的肚子咕咕叫,也跑去吃饭了。 徐磊包完书皮,只打一碗白饭,加点咸菜,回育苗班的宿舍去吃了。 韩超很有些纳闷,问陈玉凤:“咱家甜甜怎么回事,徐磊对她爱搭不理,她咋老爱跟徐磊说话,我问她啥她却一句话都不说?” 关于甜甜为啥跟徐磊投缘,不是甜甜的问题,而是韩超自己的问题。 但陈玉凤懒得跟韩超细讲。 因为这个狗男人,如果他意识不到自己的问题,即使告诉他,他也改不了的。 陈玉凤乐得让这狗男人着急一下,毕竟甜甜默默受了那么多委屈,他迄今为止,毫无意识呢。 她现在操心的是,总军区的汇报演出怎么办? 齐彩铃即使去了红港,很快也会回来的。 她心里此时肯定在笑话,笑话她抢了自己的机缘却搞不定,还要出个大丑。 但那个汇报演出她该怎么办呢? 陈玉凤是打死都不会上台去出风头的,更不可能穿着泳装上台亮相。 她的文化和见识不允许她那么做,她也不喜欢那么做。 她该怎么办? 今天没有招待餐,但因为要做一批油辣椒,雇的八个军嫂都在。 这会儿刚刚忙完,回家顾不及做饭嘛,王果果给她们一人装了一饭盒的辣子鸡,家家都有孩子嘛,刚刚掉了一颗牙的赵武捧着满满一饭盒辣子鸡,正在悄悄从饭盒里叨一块鸡块。 陈玉凤灵机一动,突然,她发现自己有节目了。 何必非得自己出风头,既是汇报演出,节目由她出不就行了。 她不跟齐彩铃比出风头,但是她想让这帮营级军嫂们上台,在领导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生活。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 汇报演出(我要真上了我要你给我穿...) 甜甜吃完饭, 拿起小棋盘,要去跟徐磊下棋。 韩超向来不跟这丫头说话的,今天却说:“韩甜, 论下棋,徐磊是我手下败将。” “好的,爸爸再见。”甜甜说完, 抱着小棋盘跑了。 韩超愈发纳闷了:“凤儿, 我下棋比徐磊厉害多了, 甜甜怎么不跟我下?” 他故意说徐磊是自己的手下败将,就是想让甜甜来跟他下棋的。 可甜甜听完就跑了,韩超连邀请都还没说出口呢。 他想起来去追, 可又怕吓到胆小的小闺女, 就不好去追。 主动想哄闺女, 闺女却不理他,这种闭门羹, 韩大营长还是头一回吃。 陈玉凤简直要笑死了, 甜甜本就下得不好, 他还把她崇拜的人说成自己的手下败将,你叫甜甜怎么敢跟他下棋? 但她不想跟这狗男人多说,想让他多吃点醋, 就说:“她不想跟你下就算了呗,反正你平常也不理她,孩子去找徐磊玩, 不是更好?” 韩大营长觉得这样不太好, 虽然他平常跟甜甜话不多, 可他习惯了只要一回来,她就跟只小蝴蝶一样轻盈的, 悄无声息的围绕在他身边。 孩子不在,他特别不习惯。 此时甜甜和徐磊在育苗班的院子里下围棋,这狗男人时不时就要伸长脖子看一眼,小闺女跟徐磊下的好专心,一副沉浸其中的样子。 因为韩超一直在追陈方远,陈玉凤突然想起来,就得问问:“你们间谍的案子呢办的怎么样了?” 说起这个,韩超特别头大,因为就在今天,反间处从对岸空军部门窃听到一条,‘陈老先生’伪装成侨包,要包机回国的消息,白刚率着反间处的人,兴师动众去机场逮人了。 但韩超直觉,以陈方远的诡诈,应该是虚幌一枪。 首都全是陈方远的仇家,他要来首都,肯定会下足万全的准备。 因为他不仅是来找下线,更是来复仇的。 而且在之前他早就把无线电基站给关了,跟大陆这边的线人也有很久没联络过了。所以他在大陆的线人手中也没有确切情报,再加上线人们也没见过他的面,所以目前缺的是指证一环。 而反间处所谓的‘伪装侨包’,在韩超看来,是不成立的。 陈方远又不傻,他肯定会伪装,换一个身份,他们只有在能确定对方伪装的身份,拿到线人口供的情况下抓捕对方,才能做到抓捕,并指控对方。 而现在,对方直接从空军方面亮了自己的代号,更大的可能是在耍他们。 他可不想给一个老奸巨猾的老狐狸当成猴子来玩,所以他才不去的。 果然,这天晚上韩超就接到消息了。 从对岸来的包机,反间处的人直接登机去抓‘陈老先生’,结果座位上是个老太太,人家儿子在对岸还是搞媒体宣传的,这趟历尽波折,是来大陆探亲的,给反间处的人一顿盘问,问她跟‘陈老先生’是什么关系,有没有倒卖过情报。 照例还搜查了老太太的行李。 老太太确实不知道‘陈老先生’是谁,跟倒卖情报也没有任何关系,既气又觉得冤枉,下了飞机就给儿子打了个电话,哭诉了大陆军方的‘恶行’,说他们滥抓好人。 这可好,对岸媒体于大陆军方,反间处,着实一场好写。 陈方远,当然没抓住,因为对方压根就没有来。 这事搞的,总军区的领导把罗雄和马雍几个提溜去,狠狠骂了一通。 抓不到间谍就算了,反被间谍戏弄,丢人丢到了对岸,就说他们蠢不蠢。 而经此一役,关于陈玉凤要到总军区汇报演出的事,就特别重要了。 罗雄来吃饭的时候专门叮嘱:“小陈,咱们军区最近在总军区形象特别差,既然总军区要求你出个节目,你就争取一下,一定要上,给咱们军区长个脸。” 徐师长也说:“自信一点,向总军区的领导们展示一下新时代军嫂的风彩。” 而马琳呢,也是给她鼓劲儿:“既然高处长让你上你就上,一定要拿出我们军区营级军嫂的风彩给他看看。” 陈玉凤目前只有一个初步的思路,就是让营级军嫂们上台表演。 可一帮从没上过台的中年妇女们,该表演啥才能赢得满堂彩,她毫无头绪。 而有领导们宣传,转天,关于她要汇报演出的事,满军区的人都知道了。 当然,愿意帮她的人也很多。 王果果说:“我会跳交谊舞,这样,我来教你交谊舞吧。” “不行的,她小时候上过台,走到一半尿裤子了。”周雅芳最了解自己闺女。 王果果转念一想,是,小时候学校有表演,一帮小姑娘一起上台,齐彩铃特别大方的上台了,而陈玉凤走到一半就哭着下台了,因为她给吓尿裤子了。 俩妈对视一眼,陈玉凤的胆小是天性,没治的。 王丽媛毕竟是搞文艺的,比别人更懂得总军区汇报演出的重要性。 她专门来找陈玉凤,迎门就说:“你确定真的要去汇报演出?” “高处长的意思是让我去。”陈玉凤说。 王丽媛说:“总军区的汇报演出特别重要,就我都没有参加过,要搞好了,得奖励,但要搞不好可就成个笑话了,要不这样,你把它推掉吧。” 陈玉凤心说:可不,齐彩铃去红港之前,都不忘看她的笑话呢。 她也明白,这场汇报演出是马琳和高处长之间因为灌气站而起的较量。 灌气站,一开始她并不想要,但想来想去,还是准备接下来。 毕竟它要打理好,确实很赚钱。 而马琳为了争它,不惜跟总军区的领导闹翻。 要她此时泄气,不争了,那等于是在马琳身后捅刀子。 陈玉凤虽是个女人,还天生胆小,但也讲点义气,不想出卖马琳。 所以她想来想去,还是来喊来一帮军嫂,要跟她们聊聊,想让王丽媛排个节目,大家一起上去唱首歌,再跳个舞啥的。 不过一帮营级军嫂的性格,基本都跟陈玉凤一样。 钱嫂子一听,立刻说:“你要说别的苦活累活我都愿意干,但上台就算了,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敢上台。” “让我上台,我会尿裤子的。”包嫂子说。 郑嫂子捂着肚子,转身就跑:“哎呀,我的肚子已经在疼啦。” 看看,虽然大家都愿意帮忙,但要让上台,没有一个军嫂肯的。 这确实是个难题,搞好了军嫂之花,搞不好就是军嫂笑话,也就怪不得齐彩铃要专门来笑话她一趟了。 再说韩超,因为许亮和王书亚渐渐能独挡一面,他最近一段时间回家比较多。 原来闺女缠在他身边时他没有知觉。现在闺女不理他了,他反而上心了。 而甜甜呢,又迷上了下棋,每天跳完舞回来,都要去跟徐磊下一盘棋,而且韩超总凶巴巴的盯着,她怕爸爸凶凶的目光,就会悄悄溜掉。 曾经从来不被关注的小女孩,终于被爸爸关注了,可她看起来负担更重了。 关于汇报表演的事,陈玉凤焦头烂额,但韩超很轻松,因为他认为,高处长和马琳可以斗气,文工团的导演不瞎,总军区的大型汇报演出,导演不可能让个普通人上的,那种演出要出了事故是要全军通报的。 所以陈玉凤随便搞个节目,联排的时候被导演刷掉,这事儿就完了。 他更关注甜甜。 这小女孩很奇怪,原来不论任何时候,她默默的,目光总会在他身上。 但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把他这个爸爸当成空气了的? 这不,今天韩超故意摆开棋盘,问甜甜:“韩甜,你要不要陪我下棋?” 甜甜显然挺惊喜的,但犹豫了会儿,却说:“爸爸,让张朝兵陪你下吧,他下得好。” 二娃也说:“叔叔,我听说你下棋下得特别好,你陪我下一局,好不好?” 韩超是想跟甜甜下,又不想跟别人家的臭小子下,先问二娃:“你几段?” 二娃伸出两根手指:“我已经是初级二段啦。” “我从不跟业余段的人下棋,尤其是孩子。”韩超一口拒绝。 这时他回头,就见甜甜迈着小碎步儿,居然往育苗班跑了。 这下韩超更震惊了,回头问陈玉凤:“凤儿,徐磊这算把我闺女拐跑了吧。” 陈玉凤幸灾乐祸,忍不住要笑破肚皮了,但还是说:“你原来总嫌甜甜烦,她现在不烦你了,那不挺好的?” 闺女躲着他,这事儿叫好? 韩超的不乐意只差要溢出来了。 “哥,你就别盯着甜甜了,帮我想个上台的节目行吗?”陈玉凤急的是这个。 韩超却不急,他说:“随便排一个就行,联合排演的时候你就会被刷下来的。” 陈玉凤并不知道要上汇报演出有多难,因为这狗男人全然不放在心上,蓦的心里就腾起火了:“你都没看,就认为我只配被刷掉?” 虽看得出妻子很生气,但韩大营长得实话实说:“因为它特别难上,专业演员都要被刷好几次,而你呢,压根就不敢上台,是吧。” 韩超这种态度激怒陈玉凤了:“那我要上了呢?” 韩超笑了一下:“你要真能上,你想让我干啥我就干啥。” “我……我要真上了,我要你给我……”左右四顾,看孩子们在写作业,陈玉凤脱口而出:“穿黑丝比基尼。” “你先上了再说吧。”韩超转身进地下室了。 他始终不死心,还在追陈方远,看他会不会重新开启无线电基站,只要有时间,就得去搜寻一下陈方远的电台。 而于陈玉凤的节目不抱希望,是因为他太知道了,汇报演出,各单位至少要提交上百个节目,但导演选用的顶多只有十个,这都九月中旬了,陈玉凤连个节目的雏形都没有,怎么上? 因为听说不仅总军区的领导会参于,还有一些更高级别的领导来观看演出。 陈玉凤是有个目标的,想用节目向领导们传达一下营级军嫂的心声。 但这个心声该怎么表达,她想了几个方案,都觉得不够好。 拖拖拉拉的,眼看已经是9月25号了。 总军区歌舞团也来了通知,要求她去参加节目审核。 可她的节目,连影子都没有呢,怎么办? 这就得说她养的四个娃不是白养的了。 凡事总会有转机,而这回的转机,居然是大娃给陈玉凤的。 这天周末,军嫂们不上班,陈玉凤去育苗班拿点东西,刚进门,就见大娃在走廊里晃悠。这娃前段时间在育苗班住过一段时间,于这地儿比陈玉凤熟得多。 很多锁着的房子,陈玉凤没钥匙,也不进,但大娃一根铁丝撬开,就会摸进去找些好玩的小玩艺儿啊啥的,拿出来给别的几个娃玩。 因为育苗班已经废弃了,他那么干也无可厚非。 但陈玉凤不喜欢孩子乱拿东西,就准备教育他一下。 “张朝民,站住,你在这儿干嘛?”她问。 大娃倒不怕陈玉凤,举起手先说:“阿姨,我们玩过的玩具我都原样归还了,我今天还发现了一个特别好玩的东西,我还没给蜜蜜他们看过呢,你要不要看?” 说着,他拿钥匙捅开一间房门,不由分说把陈玉凤拉了进去。 然后爬到高处,啪哒一声,说:“阿姨,你看那是啥?” 这是育苗班的舞蹈排练室,这种地方陈玉凤从不来的。 当然,里面的东西太新奇,她也完全不懂。 但她往白墙上一看,就发现墙上多了一张照片,还是彩色的。 照片上是王丽媛在教育苗班的孩子们跳舞。 “这是啥呀?”她觉得新奇,就问。 “育苗班的放映机呀,本来是坏掉的,但我给修好啦,我还找到好多育苗班原来的底片,我一张张放给你看喔。”大娃说着,啪哒啪哒,墙上一张张照片变幻,全是孩子们汇报演出,或者日常在育苗班生活的照片,从中,她甚至看到一张是蜜蜜在台上扮孙悟空,翻跟斗的。 小丫头在照片里栩栩如生,恰恰是个小孙悟空。 这是陈玉凤头一回知道放映机还可以放照片。 照片一张张啪哒作响,展现的则是一副副虽然静态,却能展现场影和人物悲喜和故事的画面,而陈玉凤想要的节目效果也是这个。 她抓过大娃说:“你可真棒,不过大娃,这东西可以投映到舞台上吗?” “可以啊,只要有幕布就行。”大娃说。 陈玉凤太欣喜了,一把抓过大娃,在他臭烘烘的发间亲了一口,顺带拍了把他圆嘟嘟的小屁屁:“你个傻小子,帮了阿姨好大一个忙。” 大娃一脸懵,但还是下意识说:“那你能再亲我一下吗,还要边打屁屁喔?” 陈玉凤抓过这小子,叭叭叭,在他额头上狠狠亲了几大口。 至于屁屁,她使劲儿拍着,打了七八下。 这可把大娃开心坏了,因为陈玉凤亲了他的脑壳,为了留恋那个带着妈妈味的吻,他连着好几天都没舍得洗头呢。 陈玉凤夺门而出,去找一帮营级军嫂们。 这时一帮营级军嫂也特别忐忑,怕陈玉凤要拉她们上台嘛。 包嫂子甚至说:“玉凤,你就扣我一月的工资都行,但上台,免谈。” 陈玉凤伸手:“我只要你一张照片的底片,最好是你跟孩子们照的。” 要说照片的底片,包嫂子当然有,转身就给陈玉凤拿了一沓出来。 有她在食堂工作时的,还有俩娃的,还有她开肘子店时照的。 “给,任你挑选。”包嫂子说。 陈玉凤看了看,从中挑了一张,说:“再帮我个忙,去找一下别的军嫂,要几张她们的照片底片来,越多越好,我要用。” “咋,你想让我们的照片上台?”包嫂子有点懂了。 “对,所以要每个军嫂生活中,最有意义的那一张。”陈玉凤说。 这就是她最新,也是最好的一个想法,人不上台,让照片上。 但只放照片太单调了点,陈玉凤也看过几场演出,读过些书,知道散文诗,诗朗诵这些东西,她准备给上台展示的照片再配一首散文诗,再配一段音乐。 音乐是她的审美,她自己选的,是她目前比较喜欢的一首歌:《走西口》。 既然是自己出节目,照片用别人的,音乐也是现拿的,散文诗她打算自己写。 毕竟做了七年的留守军嫂,她是没文化,但作为一个营级军嫂,从丈夫入营当个小兵,再到他沙场浴血,一年又一年,陈玉凤内心的感想可太多了。 而这首诗,因为准备让甜甜读,所以陈玉凤以一个孩子为视角,写了一下孩子眼中的留守军嫂们,一首散文诗又熬了两天,写好之后底片也选的差不多了。 然后就是喊甜甜来,在育苗班的舞蹈室里,粗粗的排练了。 由大娃来放映底片,她放音乐,一句句的,她来教着甜甜读。 甜甜还是小女孩儿,嗓音稚稚的,虽然陈玉凤的诗写得比较拙劣,但配上孩子温柔的,稚气的童音,虽说不算尽善尽美,但还算说得过去。 这不,配着照片和音乐,陈玉凤让甜甜读了一遍。 节目效果还得继续排练,而负责放映的大娃,在看完以后居然哭了,他对陈玉凤说:“阿姨,你写的简直就是我妈妈呀,你能配一张我妈妈的照片吗?” “当然可以,快去拿。”陈玉凤说。 大娃跳下放映机,跑回家拿照片去了。 放映室灰尘太大,陈玉凤就把甜甜带了出来 ,要在外面读稿子。 孩子刚捧起稿子,来个军嫂,是七团程团长的爱人,苗嫂子,她进了院子,笑着说:“小陈在带娃晒太阳啊?” “哟,苗嫂子,啥事儿?”陈玉凤问。 这位苗嫂子跟陈玉凤并不熟,平常也没啥交际,但开门见山就说:“小陈,你作为营级军嫂,比我们这些团级军嫂有远见,会做生意,我们特别佩服,但我今天代表团级军嫂们,得给你提个要求,请你让徐磊立刻离开军区。” 陈玉凤一愣,甜甜也脸色大变,问:“阿姨,为啥呀?” “徐磊有间谍背景,我们不愿意他呆在军区是一,其二呢,其实我们是为了你好,因为有人亲眼见过,徐磊每天晚上都在尾随,跟踪你,你还不知道吧?那可是个大男人,你天天晚上上夜校,他要万一哪天把你……”苗嫂子话说到一半,不说了。 甜甜一直在摇头,显然并不相信。 陈玉凤一笑说:“苗嫂子,外面不比军区,我每天晚上从夜大出来都快十一点了,徐磊不是跟踪我,他是我打好招呼,在接送我的,你说这种没根据的话,怕不太好呢。” 其实陈玉凤并没有打过招呼,她也不知道徐磊天天晚上会尾随她的事。 但她倾向于徐磊是怕她晚上出事,所以一直在默默接她。 九十年代外面可乱的,一起上夜大的学生有的被抢过包,有的被抢过传呼机。 唯独陈玉凤没出过任何事,是因为徐磊每天晚上跟在后面,在默默保护她的原因吧。 百-度-搜-,最快追,更新最快 撞大运(就为徐师长四处拜托的掌声...) “你让徐磊接送你,韩营知道吗?”苗嫂子问。 虽然韩超并不知道,而且知道了也许会生气,但陈玉凤还是说:“知道。” 苗嫂子是住在团级家属院的,她原来跟齐彩铃关系比较好,而齐彩铃呢,给大家带来一个新名词:蓝颜知已。 所以她又说:“跟萧胜是彩铃的蓝颜知已一样,徐磊是你的蓝颜知已吧?” 陈玉凤生气了:“苗嫂子,什么叫个蓝颜知已我不懂,我觉得您该算算辈份,徐师长是我爸,徐磊是我小叔子!” 苗嫂子凑近,又说:“玉凤,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徐师长不在意徐磊的,前半年把他打成那样,现在也不帮他安排工作,嫂子觉得你要想家庭和睦,就不该跟徐磊走得太近,你看,徐师长虽说是你爸,但也没在工作中偏袒过韩超不是?” 这话听起来是好话,可处处含着误解。 徐师长要明目张胆偏袒韩超,团级领导们会服吗,他们不得悄悄写举报信? 而且陈玉凤直觉,马琳不顾得罪上级,拼了命的要把灌气站争给她,并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徐磊有份工作,但作为大领导,这种话她是说不出来的。 徐师长和马琳是领导,而且是敢随意触怒上级的领导。 他们就不可能在任何一方面,让下属看出来他们在工作中存在私心。 但他们能不为徐磊操心吗? 徐师长的头发白了一半,马琳隔三岔五要给徐磊买衣服,要来照看他一下。 没有给他介绍更好的工作,是因为他们现在寄希望于陈玉凤,希望她能把灌气站拿下,等她拿下,私底下,他们肯定会来找她,把徐磊安排在灌气站工作。 这是作为长辈,他们的深谋远虑,也是他们的为难之处。 可惜目光短浅的人看不懂。 程团年龄大了,目前是争师级岗位最有力的人选,苗嫂子打着为她好的旗号来找陈玉凤,其实是想卖个好,看能不能帮丈夫的升级助把力的,但陈玉凤要听了她的,再帮她到徐师长面前说好话,那才真叫闹的家庭不和睦。 她懒得多说了,就说:“嫂子,我们还忙,就不招待你了。” 她是领导的儿媳妇,虽说不是亲的,但毕竟有那重关系在,苗嫂子也就点到为止,而这时,有间房门哐的一声响,出来的正是徐磊。 手里捏着一沓报纸,看样子是准备去找工作。 “哟,徐磊在这儿呢,我还以为你不在,哎呀,全军的军嫂们都操心你的工作,我刚跟你嫂子讲,让帮你在工作方面想想办法呢。”苗嫂子赶忙又说。 陈玉凤于大面上不想跟军嫂们撕破脸,但甜甜小儿无忌,她说:“阿姨,徐叔叔刚才一直在窗前,你想赶他走的话,他可全听到了喔。” 这也太尴尬了,马屁没拍准,拍到了马蹄子上,苗嫂子笑着说:“那我也是操心徐磊啊,我进军区早,他是我看着长大的,跟他妈是一样的。” 他妈,马金芳吗? 徐磊的脸抽了抽。 目送苗嫂子出门,陈玉凤故意高声说:“徐磊,我今晚不上学,你就不接了。” 徐磊瘦高的个儿,阳光瘦脱眶的两只眼睛往外突着,答:“好。” 外面苗嫂子的脚步明显一滞,又疾疾的走了。 这时大娃捧着一张底片冲进院子:“阿姨,底片来啦。” 得,加上大娃的底片,陈玉凤特意邀请徐磊做第一个观众,再排一遍。 因为忙于配乐,还要教甜甜认字,陈玉凤自己感觉不来节目效果到底如何,搞了两遍,于是问徐磊:“徐磊,你觉得怎么样?” 半天无人吭声,大娃和甜甜也问:“叔叔,我们的节目好吗?” 徐磊没说话,但他去了趟卧室,回来时给了陈玉凤一张底片。 底片投到墙上,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同志怀孕的照片。 徐磊出门走了,陈玉凤后知后觉,这是他妻子怀孕时报照片。 “妈妈,你看,徐叔叔在外面哭呢。”甜甜摇着陈玉凤的手臂说。 陈玉凤回头一看,果真,徐磊站在外面,扬着头,可下巴上挂着泪珠。 他果真在哭。 节目效果到底如何陈玉凤也不知道,但观众看一个哭一个,证明她的节目至少能打动人心吧? 这时离汇报演出只剩下三天时间了,总军区催彩排也催了好几天了,孩子的课不能耽搁,于是赶着放学时间,陈玉凤得带着底片和甜甜去彩排了。 头一回看她彩排的只是个编导,陈玉凤头一回操作放映机,操作不好还闹了点事故,但编导觉得还不错,让她明天晚上再来,到时候导演要亲自过目。 出大礼堂的时候陈玉凤才意识到为啥韩超说她不行了。 每个房间里都是编导,走廊里全是各地军分区来的汇报节目。 有小品,有唱歌,还有武术,杂技,编导们看着不行的,当场打回。 演员们是从地线来的,背着铺盖的,听说节目不行,当时铺盖一卷就走了。 而她们,现在才算过了初审。 第二天是导演亲自盯场,这时陈玉凤已经不报希望了,但万万没想到导演看完,居然表扬她了。 “不错,这个节目很有新意,就这小女孩有点问题,她口吃,表现力也不够,你有没有别的人选,有的话就换个孩子再来。”导演说 这时夜里12点,房里里空落落的。 没人嘛,甜甜表现的就比较一般,照着稿子读诗也读的磕磕巴巴。 但陈玉凤敢保证,要在舞台上,甜甜的状态就完全不一样了。 她属于台下人越多,越兴奋的那种孩子。 “既然您觉得节目不错,就给我闺女一点时间,她会表现好的。”她说。 导演一笑:“努力吧,诗朗诵是压轴,目前有五个备选,你是最差的一个。” 话说,前段时间韩超于她的演出表现的一点都不着急,陈玉凤还挺生气的。 看了导演的态度才算明白,却原因,要在汇报演出中上个节目,居然如此难。 所以马琳为了争到灌气站,不惜当面顶撞高处长,而高处长还击给马琳的,则是一个地狱级别难度的任务,这任务,陈玉凤要真能完成,就得是撞大运。 不过既然她已经准备了将近一个月了,此时心里也冒了火了,即使上不了,她也要再努力一回,毕竟她不但要给马琳争面,更想看韩超那个狗男人穿黑丝。 拼一回嘛,让狗男人哭着给她穿黑丝。 明天就是十一了,一整天,几十个节目,可以的就带妆连排,再从中往外挑差的,据说临上场前三分钟,还会有节目被毙掉呢。 而今天彩排完,巧的是,徐磊和韩超,居然都来接她们娘俩了。 徐磊是陈玉凤专门请的,通过苗嫂子她发现了,军区很多团级干部都在盯着徐磊,毕竟他有间谍嫌疑,万一谁能逮到确凿证据,提出来就是原地升职的功劳。 军嫂们自然也要盯着,现成的功劳,谁不想立? 而徐磊呢,就连保安,泥瓦匠,装修工一类的工作都找不到,再被人们指指戳戳,心情可想而知,给他找个活干,算是从另一方面宽慰一下他的心嘛。 陈玉凤得让徐磊明白,至少她和甜甜,她们全家从来没放弃过他。 而韩超呢,比较巧的是,因为要汇报间谍陈方远的事,今天也在总军区开会。 昨天他没回家,还是听军分区的一帮领导们说的,说陈玉凤的节目被导演选中,要单独面试了。 这事比陈玉凤所能想到的意义得大得多,因为虽然领导们一致在给她打气,但大家一致的认知也是她在编导那儿就会被毙掉。 这就跟买彩票一样,本以为只是个谢谢惠顾,她居然抽中个三等奖。 领导们高兴之余,今天开完会,罗雄把自己的车给了韩超,让他去接陈玉凤母女,即使她止步于今天,领导们都特别开心,毕竟她已经参加过连排了。 这就已经是奋勇争先的荣誉了。 这时已经凌晨一点了,甜甜已经睡着了,陈玉凤抱趴在肩上,在睡觉。 一出来,先看到徐磊,俩人朝徐磊走了过去,可听远处有人嗨的一声,回头再看,咦,韩超开的居然是大领导的吉普车。 韩超走过去,一伸手,眯眯糊糊的甜甜就趴过来了。 这丫头原来很喜欢让韩超抱,爸爸的肩膀宽,趴在他肩膀上睡觉会特别舒服。 虽然这段时间甜甜总爱跑去跟徐磊下棋,但现在可是睡觉时间。 小女孩要睡觉就得找爸爸,他一伸手,孩子迷迷糊糊的就爬过来了。 韩超是个野狗性子,为什么跟徐磊处不到一起,就是因为他们的性格,都特别喜欢争,哪怕是个针尖儿,他们也喜欢争一下,看谁的更尖。 正好这时外面也没公交车了,韩超说:“徐磊,上车,咱们一起回。” 徐磊也不多说,上了车,坐在后排。 其实这样就行了,夜已经很深了,孩子是睡着的,悄悄把车开回家,让孩子能好好睡一觉,可韩超忍不住就要多说一句:“这丫头,最喜欢爬在我身上睡觉。” 徐磊望着窗外,并没说话。 但韩超这句话吵醒了甜甜,小丫头揉揉眼睛,看徐磊在韩超身边坐着,居然不困了,爬起来,还对着徐磊的耳朵说起了悄悄话。 这就有意思了,他闺女不但喜欢跟徐磊下棋,还喜欢跟他说悄悄话? 韩超凑着脑袋想听一听吧,甜甜不说了。 他把甜甜转到另一侧,想让她跟自己说,可甜甜干脆闭上了眼睛,又睡着了。 话说,就连在床上三分钟那种事,都难不倒韩大营长,因为他总能解决。 可闺女跟徐磊之间有小秘密,却不跟他说,这让韩超觉得特别挫败。 因为向来,徐磊都是他的手下败将,任何意义上的。 韩超迫切的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但这种事,徐磊在场的情况下他不好问妻子。 反而,她到底搞了个啥节目,能一路过关斩将上彩排,韩超更好奇。 “凤儿,你排的是个什么节目,明天还要来彩排?”韩超问。 说起这个,陈玉凤可骄傲了,虽然导演说是五选一,她还是最差的,但她今天必须好好打击一下韩超,她说:“诗朗诵,诗是我写的,到时候由甜甜来读,导演说我们很不错,上的机率特别大。” 韩超侧首看徐磊:“你嫂子向来不闷不哼干大事,文艺也能搞,我不如她。” 他无比吃惊,只是把惊讶压在心里而已。 妻子居然会写诗,而她的诗,能得到导演组的认可,那就证明是写得极好的。 即使她止步于明天,韩超都能佩服她一辈子。 但他得意,他骄傲,他忍不住就想炫耀,陈玉凤可不打算惯他的毛病。 “哥,我们肯定能上汇报演出,但你答应过我的事可别忘了。”她说。 徐磊一直没说话的,此时却突然问:“你答应了我嫂子什么事?” 妻子在前面笑,瘦的跟个骷髅一样,却让他闺女特别喜欢的兄弟在旁冷视,韩超头皮一麻,首先,徐磊从任何意义上,从来没有承认过自己是他哥,但今天他喊陈玉凤叫嫂子,就是在承认他哥哥的地位,再是,他答应过陈玉凤啥吗? 好像是黑丝比基尼。 不会是真的吧? 韩超头皮再麻,麻了又麻,这时陈玉凤忍不住在前面笑了起来。 所以她说的真是黑丝比基尼吧。 这下韩超一声不吭了,闭嘴,安安静静。 此时大街上空空荡荡,没有一辆车,出城不远就是首都军区了。 车停在营级家属院门口,韩超夫妻就先下车了。 本来甜甜睡得沉沉的,可她临下车时,还不忘给徐磊再见呢:“徐叔叔再见。” 这下韩超更觉得新奇了。 这还是头一回,俩口子睡觉,他把甜甜摆到了中间。 当然,他得问问:“到底怎么回事,甜甜跟徐磊到底说的什么,还有,她为什么喜欢找徐磊下棋,喜欢跟他聊些废话,还爱跟他说悄悄话,就不跟我说?” 闺女是真困了,睡的沉沉的。 陈玉凤也忍了一段时间了,看得出来,韩超确实苦恼。 但这并不能抵消他从战场上归来后,就一直对甜甜的忽视。 不过陈玉凤得先跟丈夫说一件事:“哥,我上夜大,徐磊这段时间一直在接送我,你知道就好,但不能跟他打架。” 说完,她盯着丈夫看,知道他的臭脾气,也知道他爱吃醋嘛。 “我知道啊,我前段时间跟他说过一声,我没时间接就叫他接,怎么,他是不是没跟你打招呼,那个憨厚悄悄跟着你了吧,是不是吓了你一跳?”韩超却说。 不怕苗嫂子捣事非,不怕军区别人说闲话,陈玉凤就怕韩超要吃醋。 可这会儿他明白了,韩超和徐磊属于见面就吵架的关系,但韩超跟徐磊提过,让他晚上接送一下自己,徐磊呢,人懵话不多,接送了,可是不跟她提。 信息是从这儿产生了误差的。 他俩简直就是一对冤家,她傻,啥都不知道,可苗嫂子和程团长呢,给他俩害的,还以为自己抓到了啥大机遇,能抓个间谍呢。 得,这事就揭过去了,不过说起甜甜和徐磊的关系,其实陈玉凤很生气。 气的是已经很长时间了,韩超不但没反省过自己,而且他简直可谓一无所知。 她说话也就难免带气:“哥,什么叫甜甜说的是废话,孩子跟徐磊说王嘉嘉穿反了裤子,觉得好玩,在你看来是废话?她说赵武掉了牙,觉得很新奇,在你看来也是件无意义的事,所以也是废话,对不对?” 韩超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陈玉凤再反问:“你说你下棋下得特别好,那我问你,你愿意陪一个完全不懂围棋的傻瓜下一局棋吗?” 韩超依旧没说话,眼睛瞪的老大,但还是点了点头。 陈玉凤紧接着说:“刚才甜甜跟徐磊说的啥悄悄话,虽然我没听到,但我猜得到,她肯定说导演嫌弃她笨,口吃了,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回答孩子?” 这劈天盖地的一连串,把韩大营长给打懵了。 他没说话,但他认真的听着。 “孩子不可能个个优秀,她们的生活就是由一点一滴在你看来毫无意义的事情组成的,甜甜为什么喜欢徐磊,就是因为他有耐心,愿意听她说废话,愿意陪她下很笨的棋,她被导演嫌弃,她要告诉你,怕你笑话,但告诉徐磊就不会,因为徐磊从来没有笑话过她,他就像个树洞一样,让孩子可以随意表达自己的心事,你丫头当然亲他不亲你,因为她是个普通孩子,也只想要一个普通的,能包容她的爸爸。”又是一口气,陈玉凤说了一大串。 韩超扭头看闺女,小丫头睡的沉沉的,脑袋还没他的巴掌大。 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一颤一颤。 这是韩超头一回注意到,他生了个特别漂亮,精致到毫无瑕疵的漂亮娃娃。 他是个反应敏捷的人,因为部队工作讲究高效率,所以从来不喜欢听人说废话,至于下棋,不是高手,他连一招都不屑于跟对方下。 这在任何方面都是能力强的表现。 所以韩超向来特别自信,因为他是所有营级干部里最优秀的。 可要为此就失去女儿的心,那当然不行。 他的闺女也想过让自己陪她下笨笨的棋,说无聊的废话,倾诉她生活中的苦恼吧,是他不屑一顾,懒得听,孩子才选择去跟徐磊讲的吧。 所以确实不是孩子的问题,也不是徐磊的问题,而是他的问题? 韩大营长向来只擅行动,不擅表答的,懵了好一会儿,把闺女扔到一边,再把妻子团到了怀里:“我知道错了,以后你看我表现吧。” 这就对了,有竞争才有进步。 陈玉凤倒要看看,这个向来冷落甜甜的狗男人能表现到啥地步。 要他表现不好,他就不配得到甜甜真心的喜欢。 既然今天回家了,狗男人当然想耕耘一下,可不太巧的是陈玉凤有例假,他气悻悻的,也只好给她捂肚子,可他捂肚子吧,又不老实,明明吃不到,就总喜欢臊她一下,陈玉凤有点烦,想让这家伙住手,就问:“哥,大码的黑丝和比基尼,王府井也有卖的吧?” 狗男人手一顿,好半天没说话,默了好一会儿,转过去团着甜甜睡了。 …… 第二天就是十一。 今天得要被审一天,才能确定晚上到底能不能上台。 诗,陈玉凤给俩妈读过,俩妈没觉得像诗,感觉就是甜甜说给爸爸听的话。 比如:爸爸,我今天两岁啦,妈妈在打猪草时接到你的信,听说你升排长啦。 再或者:爸爸,我已经三岁了,虽然我还没见过你,但是我知道你升营长啦,妈妈是在插秧的时候接到的你的信,她从秧田里跑出去,跳了一路欢乐的水花… 这可不都是甜甜说给爸爸听的话? 照片是一帮军嫂们自己选的,有她们在插秧的,有她们在背柴的,还有她们在带着孩子织布,卖文具的,各式各样,代表了每一个军嫂的留守生活。 军区不像外面,流行的全是什么《潇洒走一回》、《偏偏喜欢你》一类的情歌。 反而像《黄土高坡》、《信天游》、《走西口》一类的歌曲大家特别喜欢。 所以那首《走西口》作为配乐,得到了军嫂们一致的认可。 但节目最终会呈现什么样的效果,谁也不知道。 而且大家并不知道,今天还要经历三次审查才能最终确定上不上。 在她们看来,她俩这就算是已经上节目了。 俩母女要出门,知道消息的人都赶来相送,就好像她俩是英雄,要上战场一样。 临别时王果果悄声跟陈玉凤说:“韩超今天也在总军区演习,不管你演得好不好,他肯定会给你鼓掌的,你爸也在,他说了,即使演得差,他也会带头鼓掌,他在总军区还有点面子,也跟好几个领导拜托过了,到时候一定帮你鼓掌。” “好。”陈玉凤说。 她这节目也够有意思,只是第五备选。 可是已经有人在搞后门,托关系,帮她四处讨掌声了。 就为徐师长四处拜托的掌声,她必须拼上去! 代言人(这是一场没有掌声却满场...) 今天是十一国庆节。 军区白天是联合军演,完了领导们还得开会,到晚上才是汇报演出。 而直到今天,陈玉凤才切身体会到,要在汇报演出中上个节目,到底有多难。 早晨六点俩人到大礼堂,导演给她们分一间排练室,依然是由编导来盯,从语调,手势,眼神,吐字开始,一个字一个字的掰,这一掰就是大半天的时间,直到下午两点,甜甜除了喝水上厕所,就是一遍遍的背,机械的背,背的陈玉凤都有点怕。 到下午两点,她实在忍不下去了,跟编导说:“要不这样,算了吧,我们不上了,孩子到现在还没吃饭呢。” 这可太苦了甜甜了,再这样下去,小丫头要累晕了。 编导倒是很有耐心:“女同志,这可是汇报演出,很多大领导要来看的,是因为你这个节目好,我才耐心的教她,孩子都没打退膛鼓,你倒要退了?” “但我闺女还没吃饭呢。”陈玉凤说。 “什么叫部队作风,什么叫行军打仗,打仗的时候哪有时间吃饭?”编导反问。 得,这就是部队风格,陈玉凤是真着不住。 不过经她一闹,编导总算松了口,把副导演喊来了,说:“这丫头特别有悟性,也能吃苦,我这半天把她算是□□出来了,能上台!” 副导演示意陈玉凤放音乐,听甜甜朗读了一回,说:“确实不错,我已经毙掉三个军分区的了,让她上妆,上台我们看,行就留下做第二备选。” 所以上台拼一回,只为做第二备选? 虽然这回备水一战,但陈玉凤此时暗暗下了个决心,小时候甜甜可以参加表演,锻炼自信,但等她长大了,自己决不叫她走表演这条路。 太辛苦了。 得,终于化好妆,甜甜可以上大舞台表演了。 台上有幕布,还有音乐,灯光,一配合起来,氛围就渲染出来了。 一帮导演,场记和编导,演员们静静看完,没说话,半天,满场鸦雀无声。 这感觉就是要被毙掉了,不过陈玉凤并有遗憾。 虽说努力了很久,但她发现了,现实跟她梦里那本书中的情节差异特别大。 她甚至隐隐发现了,那本书就是齐彩铃自己写的。 很多契机是现实中有的,但一件事真正发展的过程,却不是齐彩铃能掌握的。 汇报演出确实有,但不是齐彩铃穿一件比基尼上台绕一圈儿就能玩转的。 从导演到副导演再到场记,有太多的人在忙碌这场演出,他们熬心沥血,只为呈现一场最优秀的汇报演出,她和齐彩铃的能力都达不到在上这个大舞台。 因为比她们强的,专业的演员太多了。 但是就在她认为这个节目不行,会被毙掉时,大厅里响起了啪啪的掌声,是导演,他站了起来,同时,就连正在围观节目的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全都在鼓掌。 导演拿起麦克风说:“这个节目是第一压轴,现在由我亲自指导。” 满场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这是演职人员们给的掌声,证明她的节目确实优秀。 这就又把陈玉凤的那口气儿给提起来了,甜甜也是导演亲自指导的备选,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甜甜是人越多就越有自信。 这时连水都不喝了,提起劲儿来,一遍遍的,由导演亲自指导,排练。 陈玉凤专注的盯着闺女,连天是什么时候黑的都不知道。 眼看时间已经是6点钟了,得要正式清场,毙节目了。 随时能听到导演在喇叭里喊:“西部战区,毙掉一个。” “东部战区,全毙了,没一个能用的!” “南部战区,你们开玩笑吧,临上场换演员,毙!” 一句又一句的,搞的后台人心恍恍。 抽空,俩母女扒了份盒饭,陈玉凤让甜甜赶紧瞄会儿,等会联合彩排。 结果孩子刚闭眼,导演在喊:“首都军区的陈玉凤,到后门口,有人找。” 甜甜特别自觉,一听有人喊立刻就醒来了:“妈妈,是不是该我上台啦?” 陈玉凤抱着闺女到后门口,这时后门口站了一大拨人。 这帮人是谁呢,有马琳,总军区军务处的一帮领导,还有韩超。 当然是因为节目,导演最终确定,由甜甜做第一压轴,只要不出意外,她是主节目,另外那个,总军区选送的诗朗诵被排在第二做压轴。 这事很大的,导演当然要上报军务处,所以相关人员都被请来了。 陈玉凤来的时候马琳负着双手,骄傲的像一只立于公鸡群里的小天鹅一样。 而高处长,则有点目瞪口呆的意味。 意外吧,当初他就是为了留下灌气站,给陈玉凤这个看起来默默无闻,不起眼的女同志出了个难题,让她上汇报演出。 这在他看来都是无法完成的任务。 所以高处长吩咐完之后就抛之脑后了。 他甚至从来没有过问过。 在他这儿马琳已经输了,他已经在重新议价,找人承租灌气站了。 而钱,他准备用来装修总军区的宾馆,让它整体现代化起来。 可就在此刻,他接到消息,被他为难过的陈玉凤不但要上台,还是第一压轴,只要她顺利完成演出,灌气站从他手里滑脱,重回军分区了。 高处长此时打量陈玉凤,宝石蓝的呢面西装,特别贴合身材。 再看她卷卷的烫发,既漂亮,又青春洋溢的,内心除了觉得这小媳妇长得挺漂亮外,其实是带着怀疑的,就这样一个小媳妇,能搞定一个灌气站? “你是叫陈玉凤是吧,陈玉凤同志,关于灌气站,你应该知道,跟它相关的不是赚钱,而是安全,首都军区的灌气站旁边就是军区小学,孩子们的安全比任何东西都重要,请问,你能保证它的安全生产吗?”高处长问。 领导这话一问,马琳也是一噎。 关于灌气站的安全生产,马琳有自己的想法。 就是把它给徐磊盯着经营。 但因为陈玉凤一直没争下来,她才不好提,也没跟任何人说过,现在高处长这样问陈玉凤,陈玉凤要答不好,高处长向上汇报时就可以挑毛病。 所以她说:“高处长,让我来跟你讲。” 高处长语气很不好:“马琳,如果陈玉凤不是你的代言人,就让她自己讲!” 所谓代言人,这几个字在外面没什么,但在部队上,属于特别恶劣的批评语。 比如说有些领导想做生意赚钱又不敢,就会委派一个不相干的人替自己打理产业,而这个人就叫代言人! 马琳窜火了:“高明,你这是在污蔑我,打击报复!” “既然是陈玉凤承租,就让她给我讲规划。”高处长也生气了。 甜甜睡的迷迷糊糊的,看到爸爸站在不远处,趴爸爸肩膀上,继续睡觉了。 一帮领导,在此刻剑拔弩张。 马琳在疯狂的给陈玉凤递眼色,高处长则一脸严肃的盯着她。 陈玉凤清了清嗓音才说:“关于煤气和天燃气,我跟所有的普通军嫂一样,完全不懂它……”她话才说到一半,高处长身后所有人,同时笑了。 灌气站啊,那是炸.药包一样危险的地方,马琳居然交给一个完全不懂的人。 大家有理由怀疑陈玉凤只是代言人,马琳想私设小金库,自己搞。 马琳显然也特别沮丧,但她无法插话,越说,她越撇不清自己。 而这时陈玉凤又说:“不过我找到了一个能够负责灌气站工作的,特别好的人选,首先,他是一位上过战场的军人,全首都军区的人都知道他是一个既有责任心,又有执行力,非常负责任的军人。还有就是,他曾经去对岸学习过半年的消防知识,灌气站最怕的无外乎失火和爆.炸,而那个人,因为在消防系统学习过,比任何人都懂得如何防范和预防这方面的危险。” 高处长紧追着问:“是谁?” 马琳欲抢,又闭上了嘴巴,示意陈玉凤来说。 陈玉凤说:“他的名字叫徐磊,是徐勇义徐师长的侄子。” 高处长严厉的目光里终于带了一丝温意:“我知道他,非常优秀的小伙子。” 要说在整个首都,有谁能负责灌汽车的工作。 那个人非徐磊莫数。 第一,他懂消防安全知识,第二,他的责任心,即使总军区的领导也佩服不已。这个人让高处长无法反驳,也有理由相信,陈玉凤于灌气站,确实有所准备。 显然,在此刻他心服口服。 高处长得带人走了,因为一会儿就要汇报演出了,从各行各业邀请来的客人全要他们军务处招呼,安排座位。 经过韩超身边时他拍了拍韩超的肩膀,他说:“你这爱人还不错,我提前预祝你们,演出完美成功!” 领导,尤其是高处长这种人吐口的赞誉,无比崇高。 而现在,只要顺利完成演出,陈玉凤就等于是拿下灌气站了。 马琳赢了一场仗,只差咕咕叫了,当然,她也得赶紧去前台,她得工作嘛。 摸了摸甜甜的汗脑壳,她说:“等演出完了,记得让孩子好好休息一下,我原来总觉得她比不上蜜蜜,但我现在才发现,甜甜这丫头,耐性真好。” 平常默默无闻,可关键时刻,甜甜却是最稳健的。 这得益于她的慢和细心,以及勤奋,谦虚和好学。 而这些才是成功最该具备的优点。 今天的汇报演出韩超当然没资格去看,就徐师长他们都是坐在后面的。 不过他今天可以陪着甜甜加一场演出,而他,这才是头一次要看,妻子到底准备了一场什么样的汇报表演,能过五关斩六将,杀到压轴的第一位置。 她自己肯定不知道,给她做备选的是四个在全军很有名气的文艺尖兵选送的诗朗诵,他们在各种军旅电视剧和电影中,是明星级别的人物,人们家喻户晓。 小闺女现在在他怀里睡着的,妻子就坐在他身边。 偌大的后台全是等着上台的演员,有一把凳子,那是宝贝,大家一起抢的。 韩超找不到椅子,就蹲下了,用自己的外套把闺女包的严严实实,摸了摸闺女的腿腕,发现冰凉,于是他又把孩子的鞋子脱了,把她的两只脚捂到了怀里。 抱着闺女,他的手在空中旋了几旋,突然说:“凤儿,你去找点香皂来。” “为啥,你想洗手吗?”陈玉凤问。 韩超不习惯于跟陈玉凤解释很多事情,只要结果,是因为她不懂,而且是毫无基础的完全不懂,他向来也没耐心谈太多,因为他没时间。 但今天,他终于学会解释了。 因为妻子的能力,他学会跟她解释了。 甜甜穿的是演出服,他摸摸布料,解释说:“这衣服上舞台好看,因为它能反射光的颜色,能衬得孩子在舞台上发亮,但它有静电,你的手往空中伸,试试,是不是有静电,孩子上了台,静电会更大,到时候她张嘴可能就要给静电打,她可能会表现不佳,咱得处理一下?” “用香皂就能隔绝静电?”陈玉凤说。 “对,我们得给她的衣服涂一层香皂,用来阻隔静电。”韩超说。 陈玉凤满后台的找,在化妆室找到了香皂,俩夫妻给闺女的衣服上擦了又擦,涂了薄薄一层,她再伸手,咦,果真,甜甜的头发不会竖起来了。 这证明她身上现在没有静电了。 韩超蹲在地上,团着闺女,活脱脱一副混混架式:“把你的脚也给我。” 陈玉凤因为终于要上了,此时心里除了欢喜,还有辛灾乐祸:“要我的脚干嘛,又不是我要穿黑丝和比基尼,该我量你的脚吧。” 韩超滋了口气:“后台没暖气,你看看你的脚,已经冻青了。” 他暖着闺女的脚,但妻子的脚也冻青了,她还来例假,再冻下去就该肚子疼了。 而黑丝比基尼,真要穿吗? 不可能的,韩大营长绝不可能再穿那些玩艺儿。 时间不过转眼,陈玉凤还来不及脱鞋,副导演疾步走了过来,说:“韩甜同学该起床啦,现在上妆,再彩排最后一遍,只要不出意外,就是你压轴。” 这时才8:15分,第一个节目刚刚结束,作为收尾节目,甜甜就要去候场了。 小女孩醒来,伸了伸脚,发现自己的脚在爸爸怀里,轻轻拿拇指扣了扣,爸爸热热的胸膛好硬啊,她有点贪恋,舍不得拿出来,可妈妈已经把她的脚拉出来,开始穿鞋子了,被爸爸捂着脚的感觉,真好啊! 看闺女走了,狗男人说:“她长大了干啥都可以,就是不能学舞蹈。” 这玩艺儿太累人了。 陈玉凤捏着一把汗,看看墙上的挂钟,要等着看她的节目效果。 偶尔回扫,就见丈夫目光有点怪异。 “我脸上有饭渣子?”她问。 “没有,你特别漂亮,贼漂亮。”韩超别过眼,望着舞台:“最美军嫂。” 这个称谓给陈玉凤,至少在韩超这儿,实至名归。 韩超不懂经营,毕竟他的专业是反间,带兵。 但他也懂点办公室政治。 本来高处长怀疑陈玉凤是马琳的代言人,认为她要拿下灌气站,中饱私囊,这可了不得,这种怀疑要上报到大领导那儿,领导们对马琳就会有很深的看法。 可这些东西偏偏你只能意会,不能明言的。 也许人人都有这样的心思,可没有任何一个人敢说出来。 只要说出来,它就是对仕途毁灭性的打击。 更何况陈玉凤去经营灌气站,在总军区是说不过去的。 马琳有冲劲儿,但她连自己都不顾,又怎么可能会顾忌陈玉凤? 她是狼一样的猛将,要冲锋陷阵,所向披靡,陈玉凤是只小傻驴,陪不住她。 所以韩超于陈玉凤的演出故意不帮,因为一旦政商扯上关系,太复杂。 他更情愿妻子搞点小卖买,小富即安既可。 可今天她答高处长的一番话,惊到他了。 却原来妻子的小脑瓜里,于灌气站有那么深远的考量。 而她的考量于灌气站的处理,是最合适的结果。 这时韩超才意识到,妻子就跟甜甜一样,属于外面看起来默默无闻,但只要给她舞台,她就能展现才华的人。 最美军嫂,她实至名归。 现在就看节目效果,看它能否服众了。 转眼,甜甜上台了,导演把韩超夫妻喊了过去,备选节目的几位艺术家也在台侧,他们皆在打量陈玉凤。 应该也困惑不解吧,一个普通人的节目居然力压了他们。 那节目到底怎么样,几位艺术家也想看看。 高处长和马琳坐在一起,也在等着看压轴节目的最终呈现效果。 没人希望有演出事故的发生,可所有人都想知道,它为什么会成为压轴。 这也是陈玉凤第一次看自己编的节目上台,呈现的舞台效果。 随着哥哥你走西口,小妹妹我实在难留的音乐响起来。 第一张照片是去世的徐磊爱人,她坐在椅子上,正望着自己隆起的肚皮在微笑。 甜甜童稚的声音响起:“爸爸,我还在妈妈的肚子里,我好期待见到你啊。妈妈说她已经整整十个月没有见你了,她很忙,可她很开心,因为她收到了你的信,你说等我出生那天你就会回来…… 荧幕上一行字:王佳,战士徐磊爱人,因难产死于1987年。 满场观众于同一时刻屏住了呼吸。 眼泪也在此刻迸眶而出。 军区没有人不知道,王佳一尸两命,而当时徐磊还在战场上。 等他回来时妻子没了,孩子没了,只留下这张照片。 幕布上照片变幻,全是军嫂们,有给娃洗澡的,有抱着娃逛动物园的,还有背着娃下田的,每一个陈玉凤都标明了是谁的爱人。 音乐继续低唱:紧紧拉住哥哥的袖,汪汪的眼泪往心里头流,虽有千言万语难叫你回头,只盼哥哥早回家门口。 女孩继续朗读:“爸爸呀,我已经一岁啦,可我还是没见到你,妈妈说因为你要保家卫国,那是比陪伴我们更有意义的事,可是爸爸,妈妈也很辛苦,她的肩膀上不止有我,还有爷爷奶奶,还有整个家呀……” 一个女艺术家突然转身,扶上陈玉凤的肩膀,泣不成声。 站在台侧,陈玉凤举目望去,灯火微黯的座位上,无一人眼里不满含着泪花。 这是一场没有掌声,却满场热泪的演出。 掌声如雷(“不稀罕”陈玉凤扭过了...) 那一张张照片是全军一个个最普通的军嫂,她们在各行各业留守,上养老,下养小,而这个节目呈现的,正是所有留守军嫂们的生活。 虽然没有陈玉凤自己的照片,但这恰是她的留守生活。 她从来没有跟韩超提过,可他战场七年,她守了七年。 她从怀孕到孩子出生,直到俩闺女长到六岁,有三年时间,韩超因为远在越国伪装,一颗字的信都没写过,只有津贴寄回,是她一个人陪着俩丫头长大的。 苏红和韩峰会欺负她,王果果必须看重大儿媳妇,因为在农村男孩永远比女孩更重要,周雅芳还需要她的照顾,家里家外,柴米油盐。 韩超只需要冲锋陷阵,她肩上担负的是整个家庭。 “爸爸,我今天两岁啦,妈妈在打猪草时接到你的信,听说你升排长啦。” 韩超眼里看到的是两个女儿哇哇而啼,当时陈玉凤在做什么呢,要打猪草,还得哄乖了这个,再哄那个,她于是放下这个又抱起那个,说:“乖呀,你们的爸爸现在可是排长啦,咱们一起笑一个,好不好。” 舞台上孩子继续朗诵:“爸爸,我已经三岁了,虽然我还没见过你,但是我知道你升营长啦,妈妈是在插秧的时候接到的你的信,她从秧田里跑出去,跳了一路欢乐的水花…” 满场热泪。 韩超眼前是妻子在水田里听到他的来信,奔向邮递员的场景。 他忍不住笑了一下,却也在此刻熬不住脱眶的眼泪,要望向天空。 他走的时候她还是小姑娘,等他回家的时候她已经是俩娃的妈。 她的七年青春,孩子的六年成长,他想象不来。 直到此刻,听女儿童稚的嗓音朗读,才能想象出那是什么样的场景。 这也是韩超头一回发现,自己的妻子居然如此优秀。 她不懂灯光,不懂舞台,不懂表演美学,可她挑的照片是最感人的。 一个个的孩子,或男或女,或双胞胎,一个个军嫂在各行各业,各种岗位上的工作,家庭生活,她呈现了一个群体的风貌。 而这个群体,在此之前,除了马琳,军区没有任何人关注过。 毕竟这个机构是由男性领导的。 但在这一刻,所有的男性终于在看向舞台时想到了妻子,爱人。 此刻坐在台下的,来自各个岗位,各行各业的人们,也看到了军嫂们为了国家,为了部队而做出的牺牲和贡献。 怪不得这个节目只有三天时间,却一路保送。 它确实足够优秀,配得上被保送。 再说马琳和徐勇义,他们今天和高处长,史忠山史参谋长坐在一排。 马琳的父亲是曾经的老司令员,即使总军区的大领导们,也要给她点面子。 不过毕竟军产的归属让所有人眼红,所以代言人的事,其实已经有人反映给领导们听了,领导们则交待,让史忠山史参谋长劝劝马琳。 史参谋长接此重任,知道马琳脾气爆,一直没敢说什么,直到节目临近尾声时才说:“马琳同志,关于军产,各方面的影响你也该注意一下,很多人都觉得,军嫂们的生活其实不错的,军产换来的红利应该着重为军人们着想,你觉得呢?” 马琳翻了个白眼,没说话。 后排有人说:“还有些声音说马处长不是真为军嫂着想,是找了个代言人……” 史参谋长笑了一下,高处长坐在远处,搓着手,一脸尴尬。 这时要不是徐勇义摁着,马琳就要跳起来去抓人,吵架了。 可恰恰也是在这时甜甜的节目上演了。 第一个出来的是徐磊爱人,大部分人都认识,所以从此刻起,就无人说话了。 毕竟人人都有军功,也都上过战场,此时想起自己留守的爱人,无一心底不有一段伤心事,他们此刻只顾着怎么憋住眼泪,怎么让自己显得不那么难堪。我 转眼诗朗诵过半,要说还有人忍得好,没流泪的话,那最后一张定格照片,则让满场的男人们集体手捂上胸口,后排有个男人甚至开始了嚎啕大哭。 舞台上,孩子在朗诵:“我终于见到我的爸爸了,可是我的妈妈生病了,我知道,妈妈是太累了,她终于挺不住了才会倒下。妈妈呀,你要快点好起来,毕竟祖国需要爸爸,可我需要的,是您的陪伴和照顾呀! 照片是一个穿着军装的女同志,团着俩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儿。 女同志朴素的衣服上,肩膀处还打着补丁,俩男孩的衣服上也打满了补丁。 字幕:付玉梅,战士张松涛爱人,因癌症死于1990年。 最后一排的张松涛在此刻泣不成声,嚎啕大哭! 这就是军嫂的人生,当丈夫成为军人,要想随军,她们至少要等七八年,而七八年后,等夫妻终于可以团聚时,又有多少军嫂已经积累成积? 军人需要实惠,所以总军区想用灌气站的气装修宾馆。 军嫂们呢,她们不需要实惠,只要无私的奉献和付出吗? “想用灌气站的钱装修宾馆,装修给谁住,给你?”马琳侧首望着史忠山:“去问问你爱人,看她是怎么想的。” 回头对上身后刚才嚼舌根的那个军人,马琳再说:“陈玉凤不是我的代言人,我马琳才是,我是所有军嫂们的代言人,你去向上反应时,就这样说。” 今天的大礼堂里是有女同志,但那都是家属,或者各界来宾。 女军人就马琳一个。 因为陈方远,她身上甚至还背负着间谍亲属的嫌疑,王琴就在场外,奉领导之命在监视她,就连她吃饭睡觉时,王琴都不放过。 但那又如何? 在此刻她趾高气昂。 个头比不过,可要论气势,她比任何一个男军人都强。 全场默然,忽而前面的领导站了起来。 一排排的,观众全体起立,在沉默许久后掌声如雷轰响。 接下来是最后一个节目,之后全体演职人员要谢幕,前排的领导也要上台感谢主创人员。 陈玉凤在台侧,她是一靠近舞台就会尿憋,想尿裤子的,刚才甜甜表演时她是强撑着才没尿裤子,此时看一眼台下黑鸦鸦的脑袋,她的尿就憋的不行了。 此时导演招手让她上,她当然不上,她马上就要尿裤子了。 偏偏有领导问导演:“压轴是哪个军分区选送的,谁是编导,人呢?” 这于本军区可是天大的荣誉。 罗雄也在台上,已经看到陈玉凤了,在招她上去,这是她的光荣。 身后还有人在推陈玉凤,推她上台。 但她的尿也马上就要出来了,要上台,她会当场尿裤子的。 这回是韩超救了她,一把揽过妻子,挤出人群,把她拉到了厕所。 …… 越过热闹的大礼堂,外面停车场里一片安宁,此时大礼堂里还一片欢笑,领导们还要相互交流,请了更高级别,或者各行各业,各个职能部门的领导,还得一个个送,这就要折腾到十一点,但有个人提前出了大礼堂,打开车门,上了车。 “咱家甜演的怎么样,有人鼓掌吗?”是王果果,她一直在车里等徐勇义。 徐勇义一脸沉默,王果果就觉得有点不妙:“演砸了。” 过了许久,徐勇义才说:“玉凤还挺能干。” 玉凤是很能干,要不然当初王果果就不会拼了命的要把她娶回家。 徐勇义给王果果系上安全带,发动了车,但手握上方向盘,不动,良久又说:“徐磊这回是她救的。” 太多的话徐勇义无法说出口,就好比灌气站,他和马琳有默契,拿下来后应该让徐磊去监管,但徐磊一个年青小兵,母亲还是在等吃花生米的间谍,凭什么领导们要把灌气站给他? 他又何以服众? 高处长在演出前就把关于徐磊的事汇报上去了,大领导曾抽空给徐勇义一点建议:想法很好,但考虑到徐磊的家庭背景,不可以! 一件事的发展,总是在不停变幻的。 当时徐勇义已经不抱希望了,可一场演出,两个小时。 刚才演出结束时,高明高处长主动跟徐勇义说:你侄子的事,我去争取。 所以一开始领导只考虑徐磊是间谍的儿子,可当压轴节目开场,他们同时就想到了徐磊于国家,于部队的牺牲和贡献。 这时他们才心服口服,认为徐磊有资格去管理灌气站。 而这一切,是陈玉凤推动的。 但不是因为她懂权术,懂权谋,她是在凭本能做事。 “我这辈子无子无女,膝下空悬,徐磊是我最疼爱的孩子,改天你替我好好谢谢玉凤,从留下他到让他有事可干,能振作起来,多亏了玉凤。”徐勇义又说。 王果果提醒他:“徐干部,孩子,只要存在过,哪怕只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一天,她也是孩子,你有过女儿的,你这样否定孩子的存在,马琳会伤心的。” 徐勇义摇摇头,没再说话,看韩超抱着甜甜在大礼堂里找车,响响喇叭,示意他们过来。 说起马琳,徐勇义跟她是从小到大的同学,一直非常欣赏她。 当然,在工作中俩人也配合得特别好。 所以从小双方父母就一直在撮合他们,他们也亲如手足,亲密无间。 但人的天性,真正会爱,有荷尔蒙冲动的都是陌生和新奇的人,所以在下放后他爱上了跟他原生生活完全不一样的阿眯,而马琳,则爱上了从上海去的干事陈方远。 人的命运为何会那么不同呢。 当那场革命过去,三十年后他和阿眯重逢,她带给他的,一切都是惊喜,是在弥合他前三十年生活中的痛苦。 马琳就不一样了,三十年后,当陈方远没死,带给她的是致命的打击。 目前,马雍要调去国防部,徐勇义属意,想让马琳做全军唯一一位女副司令员,可只要一日陈方远抓不回来,她的间谍嫌疑洗不清,那就是不可能的。 徐勇义在工作上愿做马琳的马前卒,可陈方远是她的孽债。 更可气的是他们跟丢了陈方远,现在,甚至没人知道他到底在什么地方! 怕陈玉凤太辛苦,今天王果果把甜甜带到家属楼去住了,俩口子因为还没吃饭,所以放到酒楼,让他俩赶紧去搞点饭吃。 韩大营长特别开心,今天十一,可喜的是明天正好周末,所以他能连休两天。 最近他们营级终于提了津贴,攒了几个月,韩大营长手头目前攒了小一千块,这些钱能替陈玉凤买一件很漂亮的衣服。 虽然她不喜欢上台,也不喜欢出风头,但韩大营长倾向于,以后如果有上台的机会,还是得让她出去历炼一下,人不仅得能吃苦,还必须得要争功。 刚才,首都军区节目的功劳被安在了张松涛脑袋上。 好比天降一泡热狗屎,张松涛在节目中因为看到亡妻的照片出现在大荧幕上,当众嚎啕大哭了一场,可转眼又乐的合不拢嘴,一直在傻笑。 韩大营长心里特别不忿,恨不得敲他两拳。 进了酒楼,后厨房有周雅芳临睡前准备好的酸笋和鸡汤,下一碗粉,香气扑鼻的,韩大营长正准备??善诱,跟妻子讲一下憋着尿上台的好处。 这时陈玉凤忽而回头,问:“哥,你可是答应过我的,啥时候穿比基尼?” 韩超停了片刻,转身去拉厕所的门:“我突然想起来,我还得加会班。” 一看就是在骗人,因为连着几个月了,陈方远再没有启用过电台。 而韩超为了能随时搜寻到他的电台,在外面放了一台收音机,一直开着。 只要陈方远的电台启用,收音机就会发出嘀嘀嘀的提示声。 这狗男人是打量她傻,哄她呢。 今天陈玉凤可没打算放过韩超,主要也是因为她完成了一件自己都不敢想象的创举,兴奋,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要故意为难一下这狗男人。 钥匙可在她手里,他休想抵赖。 “任务急,可以啊,我帮你去监听,你穿黑丝比基尼,给我在这儿找信号。”陈玉凤说着,踮起脚,要够韩超的下巴:“想不想要钥匙。” “我真有事,电台真的在响。”韩超依旧在撒谎。 因为今天确实自己表现出众,陈玉凤想夸没地儿夸,顺口就说:“我才不管呢,彩铃要去红港见她的大投资商都不忘看我的笑话,我这回可是实打实的争了荣誉,等她回来,我要跟她显摆,你答应我的事也必须做到。” 被妻子调情,这感觉挺爽的,韩超脸皮厚,还想多跟陈玉凤闹会,不过她说的另一句话引起了他的注意:“什么意思,什么叫彩铃去红港见大投资商了?” 狗男人的脸黑了。 陈玉凤一愣:“我以为你们知道呀,有个大港商要跟彩铃合作医疗器械,她前段时间去了红港,估计现在已经快回来了吧。” 军区是这样,军人除非有特殊任务,层层审批,非公不得出国。 而要是军人的直系亲属要出国,或者赴港,按规定是要向上汇报的。 反间处也会格外留意这些人员出国后的动向,回来后也会持续跟踪。 怕他们被策反,也怕他们在出国后见识了不同的世界,思想会松动,继而被腐化。 但齐彩铃不是。 她跟张松涛已经离婚了,离婚了,自然就不必上报。 可齐彩铃的情况又非常特殊。 她是张松涛的前任,而张松涛的亡妻付玉梅曾经在反间处工作过。 她还给部队目前通用的几本密电码做过批注。 那些密电码,是1952年华文出版社出版的四大名著,因为付玉梅留过遗言,说把书留给儿子,所以目前书是由张松涛保管的。 外表看只是几本普通书,但里面详细记录着华国官方的密电破译方式和对照说明。 齐彩铃把它拿出去,拿给国外的间谍看,那就了不得了。 因为国外的间谍甚至可以拿它做参照,侵入,并窃听大陆军方的往来秘电。 偏偏间谍和反间工作就是这样,在各种你注意不到的,不起眼的,隐秘的角落里悄悄渗透,反间处那么多人,每天在分析外界的情报,可从他们防不慎防的角落里,敌人的爪牙也在悄悄伸进来。 这时韩超甚至已经可以确定,陈方远钓到的大鱼就是齐彩铃了。 他一急就脸黑气粗:“你怎么不早说,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陈玉凤的笑还在脸上,手还搭在他的下巴上。 这狗男人可真是说翻脸就翻脸。 她只是个普通人,要不是因为韩超当了兵,她会在小镇上生活一辈子,做菇酱,油辣椒和糟辣椒,什么间谍,反间一类的事,她永远也接触不到。 所以她想不到这些很正常,这狗男人,凭啥凶她? 但毕竟大事为重,陈玉凤虽然因为被男人凶了而特别委屈,但还是搜心刮脑,把齐彩铃给军医院供给了医疗设备的事,以及目前去红港见投资商的事讲了一遍。 狗男人这会语气软了:“我得去趟军医院,检查一下器械,再去趟张松涛家,看彩铃有没有拿走付玉梅的笔记,或者在他家安装窃听器,但愿彩铃还没给部队造成什么大的损害,你先吃饭,吃完去洗个澡,然后好好睡一觉,嗯?” 陈玉凤转身进了厨房,端起碗扒着米粉。 “你今天帮了哥的大忙,明天哥陪你去买衣服?”狗男人要走了,回头又说。 陈玉凤依旧没说话,都没看男人,默默扒着饭,这是她气极了的表现。 韩超头无比的大,又问:“那你怎么才能高兴,难道真要我穿黑丝给你看……” “不稀罕!”陈玉凤扭过了头。 《美国往事》(人家早就来了此刻就站在...) 陈玉凤为什么不起疑,除了她反应慢,还因为齐彩铃是她打小一起长大的姐妹。齐彩铃是喜欢发财,但当间谍有风险,在陈玉凤看来,她不敢的。 现在只能希望于齐彩铃去港没有给部队造成损失吧。 可那些医用器械了都是领导们用的,会不会间谍在里而装了窃听器。 还有大娃妈妈的书,她该不会真拿走了吧? 齐彩铃也挺辛苦的,别闹到最后跟马金芳一样吃花生米。 所以于结果到底怎么样,陈玉凤挺急的。 不过她生气,就把门给反锁了,半夜男人回来了推了一把,就推不开了。 但他有办法,先叹了口气:“唉,问题大了!” 陈玉凤一听就急了,跳起来拉开门:“是不是军医院的仪器真有问题?” 狗男人进门就脱衣服:“没有。”检查过了,仪器里没有任何窃听设备。 “她拿走大娃妈的书了?”陈玉凤再问。 “也没有。”韩超说着,已经躺床上了:“好累,我骨头酸痛。” 这臭不要脸的,一听就是齐彩铃没事,他是为了上床才故意吓唬她的。 陈玉凤怎么可能让他得逞? 抱起枕头默默下床,她去了小卧室。 韩超也抱起枕头跟进小卧室:“是真的麻烦,彩铃还没从红港回来,但据张松涛说,因为她送来的医疗器械价格低,又还先进,总军区的303医院也准备采购一批,总军区后勤部最近正好准备采购一批电脑微机,她从红港寄了投标书,价格比别人都低,我倾向于她已经被策反了,险不险,间谍差点就要渗透到总军区了。” 陈玉凤一听,又害怕了:“是不是她一回来你们就要抓她,给她判刑?” 韩超伸手把媳妇儿搂过来了:“你不想吧,不想看彩铃被判刑?” 一起长大的姐妹,谁喜欢对方锒铛入狱? “她还有救吗?”陈玉凤怯怯的问,两只眼睛里只有男人。 “那得看我的。”韩超再把媳妇儿搂紧一点:“你不想,你哥就不让她入狱。” “哥你不会犯罪吧,她不会牵连你吧?”陈玉凤说着,替男人捶背捏肩。 韩超舒服的简直想摇尾巴:“当然不会,你哥是谁,谁也牵连不到我。” 轻轻捶着丈夫的背,陈玉凤希望这回齐彩铃好好配合韩超,不要再犯错了。 当然,在她心目中,自家男人可厉害了,简直天下无敌。 是得给他好好捶捶背,捏捏肩。 黑暗中,韩大营长笑的像只狗子。 这就是他媳妇儿,太乖,太好哄了,什么黑丝比基尼,她全忘了。 他只要多说几句就能把她哄成乖宝宝。 目前这桩间谍案是,就好比在战场上,本来陈方远凭借齐彩铃悄悄绕到了韩超的身后,要在背后放冷.枪,但现在韩超又绕到了陈方远后方,占据了主动权。 齐彩铃就是陈方远给自己找的新下线。 而要韩超猜得没错,他应该会利用医疗器械公司老总的身份前来。 因为目前正值改革开放,医疗器械属于国际合作引进项目,这种合作型项目,其负责人来大陆,是享有国际豁免权的,他们的出行工具、住宿地点,以及公文,往来信件,除非触犯刑事,否则军方是无权查看的。 那种身份,不恰合陈方远使用? 但韩超这次不会让他得逞的,只要盯紧齐彩铃,等他下飞机,他要捉在当场。 给妻子捶捶捏捏,天都快亮了,韩大营长的火给惹起来了,不过他才伸手,就给陈玉凤阻止了。 “哥,我还生气呢,你不要碰我。”她说。 韩超心说刚才不是已经很好了吗,怎么她又翻脸了,他再问:“你想要啥,真想我穿黑丝?” “呸,你不嫌恶心,我还嫌呢,自己去想吧。”说完,她松手,抱起枕头又回大卧室了,这回又把门给反锁了。 韩超目瞪口呆:她到底想要啥? …… 再说这趟汇报表演的后续。 因为陈玉凤不敢上台,张松涛被领导们拉上去合照了。 然后,他跟甜甜一起,作为当天表演的一等奖,登上了《军报》。 虽说本军区的领导都知道功劳是陈玉凤的。 但总军区给了张松涛一系列的嘉奖,那于他的升职是有莫大的帮助的。 张松涛自己也特别抱歉,专门买了奶粉、蜂皇浆一类的礼品上门,要给陈玉凤赔个罪,毕竟他无功不受禄,自我感觉对不起陈玉凤。 看着报纸上站在甜甜身边的是张松涛,不说俩妈怨陈玉凤胆小,军嫂们也觉得她傻,苦头全是她吃,风头却是别人的。 “你要胆子稍微大点,今天登报的就是你。”王果果说。 周雅芳也说:“凤儿,你总怨妈胆小,可你看看你自己,干的这叫啥事?” 陈玉凤送走张松涛,给自己冲了一杯蜂皇浆,边喝也是直后悔。 如果当时她能克服恐惧上台,军报放她的照片,对小军嫂的销售会有莫大的好处,胜过她现在这样辛辛苦苦四处跑业务的。 这回是个教训,下回要再有这样的机会,她就算咬牙,垫尿布也得上。 她不后悔没抢到风头,只后悔自己太胆小,于她的生意没帮助。 好在转眼就是年底,天一冷,油辣椒的销量就起来了。 同时她还得配合马琳,催着百世公司赶紧做预算,拿今年肯德基的分红款。 今年果然有14万,再加上别的军嫂们的6万,马琳整体拿走了。 这还不够,还有10万空缺,而向团级以下军嫂摹资,因为肯德基赚了钱,军嫂们信心大涨,这趟摹款时,军嫂们在军务处为了抢名额还打起来了呢。 而这天,灌气站终于承租下来了。 正好韩超休息,徐磊也一直没工作,闲的发慌,一拿到钥匙,陈玉凤就喊上他俩,要先去看看小学旁边的灌气站。 灌气站跟加油站一样,因为是地下铺设管道,在城区属于绝不允许再设,但有一个就能躺着发财的大生意,这要别人,能得到这么一门生意,得要乐疯了。 但陈玉凤全程都紧张的不行。 毕竟这玩艺儿要炸了,进监狱的得是她。 地方并不大,总共一个五十来平米的小院子,露天设着两个加气泵。 徐磊一进门就说:“这砖墙和地而都不行,必须要拆了重建,墙体要达到三米高,要改成钢筋混凝土墙而,里而还要加装钢板,这样才能达到防爆程度。” 于这方而陈玉凤特别虔诚:“装,毕竟我闺女就在隔壁读书。” 侧耳就能听见朗朗书声,要墙达不到防爆标准,确实不行。 韩超于这些东西不太懂,而转眼两个月了,他为了讨好陈玉凤,经常陪甜甜下笨棋,因为甜甜手慢,性子慢,他经常给孩子逼到发狂。 而陈玉凤,自打上回被他凶了一回,一直不冷不热的,正好冬天了,晚上她也住在酒楼,这就叫韩超很头大,青梅竹马的妻子,他向来觉得自己了解她的。 可这回,他是真不知道她想要啥。 他毕竟没有学习过系统的安全知识,于煤气没有徐磊那样的警惕性,此时一边问陈玉凤:“凤儿,你跟哥好好说,你到底想要啥?”一边伸手去抓加气.枪。 徐磊一把摁住他的手:“你除静电了吗就敢碰这个,找死吧。” “你嫂子给我买的衣服全是纯棉的,老子身上不起静电!”韩超要犟。 “那你也不要动,你又不是专业人员,动它干嘛?”徐磊说着,先搓手,在除静电按纽上释放了静电,抓起加气.枪一看,说:“嫂子,这个也不行,我看了一下,这些气泵气.枪全都老化严重,得去燃气公司买新的。” “那得多少钱?”陈玉凤问。 “十来万吧。”徐磊说。 “有没有便宜点的办法,咱们边赚钱,边搞它?”韩超说。 他知道的,小军嫂油辣椒今年赚了两万多,甜蜜酒楼三千。 陈玉凤手里总共两万三的现金。 徐磊把气.枪放了回去,侧眸扫一眼韩超:“你想要来钱快,就搞塑料袋。” “你会不会好好说话?”韩超一般不生气,但徐磊说话太直,总惹得他上火。 “要想我来管理这地方,可以,但装修必须由我监理,而且必须达到国际标准,否则,我不可能帮你们经营的,要想达标,至少得30万。”徐磊摊手说。 “行行行,钱我来想办法,从今天起,市内五个军用灌气站就归咱们了,你先拿着钥匙,每天替我巡查一遍,可以吧?”陈玉凤说着,掏出了钥匙:“从今天起我给你发工资,一月200,但现在这个重如泰山的责任我交给你。” 徐磊接过了钥匙:“嫂子,只要钥匙在我手里,它不会出任何危险!” 这人是真挺好,责任心重,人踏实。 目前陈玉凤还想不到钱从何来。 但先把钥匙交给徐磊,有他帮她盯着,钱她就可以慢慢想办法。 灌气站是能赚大钱,但俗话说得好,好事多磨,人得能耐得住寂寞。 忍一忍,搞到钱,装修好了再图赚大钱。 徐磊接过钥匙摇了摇,转头看韩超:“这是我的灌气站了,韩大营长,以后你这种乱摸乱动的危险分子不准入内。” 韩超则扭头看妻子,眼神仿佛在说:看看吧,不是我故意找茬,徐磊只要有机会,也随时都在打击报复我。 陈玉凤当然看得出来,徐磊也有脾气,而且总喜欢故意欺负韩超。 但谁叫韩超要凶她,她故意装作看不见。 转了一圈,徐磊提议,说要逛逛周边的几家商铺,看看周边商铺有没有搞明火,会不会危及到灌气站的安全,得,仨人锁了灌气站,得去周围逛逛。 右边并排三家,一家小文具店,一家小卖铺,还有一家粮油店。 徐磊一家家看完,没发现什么问题。 于是又看右边,右边离得最近的,是一家图书音象租赁店。 陈玉凤是给门口一张海报吸引的,那是一张《围城》的海报,上而有她最喜欢的电影演员陈道明,她于是跟着徐磊一起走了进去,要去看看。 目前这种图书音象租赁店特别火的。 进门,一边架子上全是书,整套的金庸,梁羽生和卫斯理,还有很多席绢、琼瑶和各种各样的爱情小说,陈玉凤还是头一回进这种地方,她还从来没看过爱情小说,看到《上错花轿嫁对郎》一类的小说封而,立刻就给迷住了。 “你想看这个?”韩超问。 陈玉凤翻了翻,犹豫了:“算了吧,我没时间看。” 俩人转到另一边,墙上是录像带,有《乱世佳人》、《罗马假日》、《窈窕淑女》啥的。 “你想看录像带吧,我手头现在有两千块,能买个录像机,等着,我给你找几盘好看的电影,这个,特别好看。”韩超说着,掰出一盒录像带来。 陈玉凤一看录像带上是个老头,立刻就不喜欢了,说:“不用了,我不想看。” “可我看你挺喜欢的呀。”韩超再挑一盘,把录像带抽了出来,说:“这都是原音的,你可能听不懂,但我可以陪你看,给你讲这些故事。” “不用,我不看,算了吧,咱们走吧。”陈玉凤烦了。 她想看爱情片,可他挑的录像带上全是些老头了,看起来就讨厌。 店里还有个人在挑录像带,他侧首说:“《教父》,《美国往事》都是史诗级的好电影,中译的在虽然讲得明白,但意境只浮于表而,英文原音的更加原汁原味,这录像目前原音的国内很少,小伙子是个军人,懂英文吗,就看敢原文不配音的电影?” 韩超笑了一下。 像《教父》,《美国往事》这些电影,他在越国的时候看过不下百回。 当然,于他有莫大的帮助。 现在,他想让陈玉凤看看这些电影,其实也是想在看的途中跟她讲讲自己在越国的经历,有些东西碍于政策他无法表达,可通过电影,他能让妻子更精准的想象一下外而的世界。 “还行,看得懂。”韩超礼貌的说。 那人手摸上录像带,指着《乱世佳人》说:“男人天生是具有攻击性的,像狮子一样勇于进取,向外的,所以我们喜欢看《教父》,看《美国往事》,但女人天生都是感性的,向心的,她们更愿意追求感官的刺激,短暂的欢愉,假想的爱情,所以她们喜欢这种电影。” 拍拍韩超的肩,这人说:“想哄爱人开心,就陪她看这个。” 韩超夫妻同时顿住。 这人挑了一盒《围城》,递到老板而前,回头对韩超说:“但真实的婚姻和人生,是这个。” 陈玉凤其实也想租那盒《围城》的,看给对方租走了,挺遗憾的。 而韩超,则在仔细打量那个人。 他大概五十出头的年纪,戴一副圆形老花镜,穿的是这年头很少有人穿的立领,麻质棉衣,一双棉布鞋,看起来既朴素又普通,可周身又有一股书卷气,右手食指处有老茧,一看就是个平常很喜欢写字的人。 他眉弓很高,鼻梁很挺,墨镜遮着看不清眼睛,但这人,韩超越看越熟悉。 他欲走,韩超脱口而出:“您贵姓?” “免贵姓陈。”这人启唇,说。 就在这时,陈玉凤的传呼机响了,她接起来一看,是马琳办公室的电话。 就把传呼机递给了韩超:“哥,马处长的电话。” 传呼机持续响着,这位陈先生体贴的说:“这儿有公话,2毛一分钟,要不要回电话?” 话说,虽然从齐彩铃供给军医院的医疗器械上没有检查到任何窃听设备。 而且齐彩铃走的时候,并没有从张松涛家带走任何有用的东西。 但一家医疗公司,拐弯抹角的把齐彩铃喊去红港,而且在医疗器械和电脑方而,是以国际成本最低价来投标,这明显不正常。 当时韩超跟领导们汇报过,要求领导们盯紧齐彩铃。 等她回国时去机场一趟。 马琳听说这件事后提了个要求,说自己要去机场接人,当然不是因为齐彩铃。 而是为了去迎接陈方远。 那是她年青时代的恋人,俩人曾缩在地冷天寒的宿舍里吃着一块红薯同读过一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坐在一起看《死魂灵》,谈论《羊脂球》和《红与黑》。 他们谈论哲学,历史,东西方的文化差别,以及国际GC主义的光明。 在他跳崖后,她负罪半生,以未亡人的身份活着。 而如今,她终于有了一个机会,可以做全军唯一的女副司令员。 那个意义有多大,除了她,没人知道。 因为几乎没有女性可以在男性主导的军区,走到她如今的高度。 她的档案无可挑剔,她即将能实现自己毕生的理想。 但因为他,她折戟半途。 作为一个女性,即使她再坚强,从不没有认为自己比任何一个男性差过。 可马琳免不了要问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他要那么残忍的对待她? 他爱过她吗? 如果爱过,他的爱是要置她于万劫不覆吗? 马琳打传呼来,当然是因为齐彩铃从红港回来了。 她准备去机场,所以要韩超也一起去。 韩超本来也卯足了劲儿,准备去接那位传说中的‘陈老先生’的。 但在此刻他发现,继上回反间处被陈方远耍了一回之后,他们再度判断失误。 人家早就来了,此刻就站在他而前。 差一点,韩超就给这王八蛋也当成猴耍了一回。 兵哥插花(别逼我一拳头捣你个脑震荡...) 对方已经要走了,韩超拦住了他:“认识一下,您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 陈方远一句话惊的徐磊和陈玉凤同时回头。 “鄙人免贵姓陈,陈方远,红港人,红星证券投资公司的总经理,目前住在对面的和平饭店。”他说。 韩超以为对方会以医疗公司总经理的身份来,没想到人家是以证券公司总经理的身份来的,医疗,证券,这个年代引进的,最赚钱的俩大行当。 徐磊立刻就要冲过去,幸亏韩超拦腰一把抱住。 “回见。”对方笑着说。 这时徐磊差不多已经腾空而起了,韩超得拼命才能拦住这个憨货。 “他要跑。”徐磊嘶吼说。 韩超拿眼瞪着徐磊,继而笑着说:“陈先生,咱俩也算一见如故,您的房间号是多少,我好上门拜访一下?” “413,欢迎前来,我随时恭候。”对方说完,出门上了一辆轿车,车牌黑底白字,那是外交接待用车。 徐磊搡开韩超:“大间谍给你放跑了。” “人家坐的是外交部的车,没证据你怎么逮人,你想扬名国际?”韩超反问。 韩超想抓他,是基于他雇佣了齐彩铃那个前军嫂,并且策反了对方的前提下。 这是违反国家政策的,抓住他,审他,查他才有理有据,可现在人家跟齐彩铃没有干系,证券又属于军方完全不懂的行当,你平白无故因为同名同姓就抓人。 事情传到红港,对岸,媒体又会怎么写? 是不是又要笑话大陆军方蠢,那以后外商还敢来投资吗? 人家就是等着,专门在这儿挑衅他的。 他要真抓了人,转眼就会把笑话闹到红港了。 从录像店出来,韩超挑了一部《窈窕淑女》,但还是坚持拿了一部《教父》,叮嘱徐磊和陈玉凤:“陈方远的事目前咱们知道就好,先不要跟任何人提起。” 要叫马琳知道,肯定要去和平饭店,要见陈方远。 在她看来,对方是她曾经的爱人,是有感情的。 可正如陈方远所言,女人向心,追求感情,可男人的眼里只有事业。 韩超曾经跟随过的那位黎参谋长,爱的时候可以把一个女人捧上天,不爱的时候就会把女人送给得力下属。在追求权力和野心的男人心中,女性只是花瓶,装饰用的。 他们爱女人,但只爱十八岁的,和自己追不到的女人。 要马琳见了他,会更加清醒明白的意识到自己的人生是场笑话。 以她的气性,只怕带个医疗团队去,也要猝死当场。 “那咱们该怎么办呀?”陈玉凤挽上丈夫的胳膊,问说。 徐磊这会儿也不故意使坏了,一脸虔诚。 “我一会儿去拜访他,先看看他的住地。”韩超说。 其实他不抱希望的,陈方远敢报房间号,邀请他上门,就证明对方的房间里没有任何违规的无线电设施存在,对方不犯法,又有合法的身份,你怎么抓? 即使马琳指证,说他就是曾经的陈方远,有什么证据? 韩超可好奇了,他也算间谍的祖宗,他分明知道陈方远是来搞间谍活动的,但对方会怎么搞呢,他迫不及待,立刻就追到宾馆去了。 而他上门,陈方远跟他聊了半天《教父》,以及教父唐柯里昂的生存哲学。 聊到最后,他说:“永远不要让你的敌人知道你在想什么,孩子,你好像还很年青,这句台词非常适合你。” 韩超唇角一抽,坦言说:“虽然现在还没有证据,但我知道你是谁,我也知道你是来干什么的,还有,我一定会抓到你的。” “不不,你不知道我是谁,你也不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还有一句话很适合你,不要憎恨你的敌人,那会影响你的判断力,孩子。”陈方远笑着对这个张狂自大的年青人说:“你对《厚黑学》感兴趣吗,有意愿跟我聊聊吗?” “没兴趣,我也该回家了。”套不到情报,韩超当然不愿意给这老狐狸戏耍。 “孩子,我以为你在越国能潜伏三年,会很有城府,可你显得非常鲁莽,把失望和希望都摆在脸上,我是真的很想跟你聊聊。”陈方远再说。 “不回家的男人不是好男人,唐柯里昂说的。”韩超反唇说。 “好,我送你下楼。”陈方远说。 下楼,和平饭店有如今首都最大的夜总会。 这会儿晚上六点,正是小姐们的上班时间,一大帮小姐高跟鞋,黑丝袜,大长腿,寒风中鱼贯而入。 这种酒店,小姐是合法产业,而九十年代机遇多,催生了一大波暴发户。 门口站的,全是给她们送花的暴发户们。 陈方远送韩超出来,看他停下来,看着那帮小姐,说:“女性都一样,爱的无外是转瞬即逝的鲜花,虚无飘缪的爱情和不切实际的幻想,你是知道的,为什么不满足你的妻子?” 陈玉凤想要鲜花,韩超知道的,他不是没想到,只是他非常讨厌鲜花。 因为曾经在越国的时候,每当有任何跟女性相关的节日,他都会收到很多花。 当男性送花,附带的就是各种龌龊的性骚扰。 如何艺术的拒绝它,比上战场还难。 那种回忆很不愉快。 韩超因为曾经站在女性的立场上,切身感受过女性群体的弱势,而且他本质是个乡下来的混混,没有大理想,就喜欢一亩三分地,老婆孩子热炕头。 他越接触,就越觉得陈方远既令他厌恶又觉得可憎。 他看得透女性,却视她们为玩物。 而这种行为恰恰是韩超最厌恶的,因为从他的母亲到他的妻子,再到他的孩子,他身边围绕的全是女性,他看得到她们任何一点的可爱之处。 “不要试图侮辱我爱人和我身边每一个女性,我是个混混,不喜欢跟人讲大道理,最喜欢挥拳头,别逼我一拳头捣你个脑震荡。”韩超说。 这回陈方远似乎有点怕了,没说什么,转身进酒店了。 毕竟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而韩超,就是那个不要命的嘛。 …… 陈玉凤得去见马琳。 灌气站是拿下来了,但是没钱装修是个大问题,五个灌气点,装修下来得要几十万,马琳要跟她讨论这件事情。 刚到军务处门口,陈玉凤就迎上齐彩铃,穿着貂皮,头发终于不是大波浪了,拉的板直,乍一看,既时髦又洋气的,身边还跟了个女同志。 她是这样,马琳以为她会跟陈方远一起回来,所以跑机场去接她了。 但实际上并不是,齐彩铃去红港,见的那家医疗器械公司至少从表面上看,跟陈方远没有任何关系,她是带了公司的销售经理来,那销售经理名字叫陈倩,是个四十多岁的女同志。 按规定,既跟军医院合作,她们就需要提交这趟来的目的,供给的器械,以及各种军方需要的材料。 齐彩铃自打跟医疗器械公司合作后,就把服装店转让了。 目前她给自己的定义是女强人,当然也就不屑跟陈玉凤争啥。 此时她在看军报,正好是张松涛和甜甜照相的那一张,她挺吃惊的,见陈玉凤来,就说:“玉凤,张松涛给你编了个节目?” “算是吧。”陈玉凤模棱两可,懒得多说。 齐彩铃叹了口气:“你的运气也挺好的,真的。” 此时在她的认知里,陈玉凤本身不行,是张松涛帮了她的忙。 陈玉凤忙工作,不想跟齐彩铃说太多,不过还是得叮嘱齐彩铃一句:“彩铃,军区这地方,要合作生意得特别谨慎,你尽量注意不要被坏人利用。” “放心吧,我绝对遵纪守法。”齐彩铃撩了撩板直的长发:“我现在是女强人。” 她强不强的陈玉凤不在乎,她只过日子的,转身进门,去找马琳了。 马琳今天有点怏怏的,身边还坐着王琴,看陈玉凤进来,说:“你这人也太老实了,节目明明是你排的,为什么别人问的时候你总不愿意解释一下?” “我又不是祥林嫂,总不能谁一问,我都拉着对方说,那个节目是我排的,不是张松涛吧。”陈玉凤笑着说:“以后有这样的机会您想着我就行,下回我努力,争一把!” 过去的荣誉就不争了,努力争新的,下回她保证做好就行了。 王琴一笑:“陈玉凤同志很聪明嘛,先抑后扬,这是还想上汇报演出。” 汇报演出不好上,上不好丢大脸,上好了是大功劳,风险和机遇并存。 陈玉凤确实还想上,所以她才故意不解释。 果然,马琳说:“行,下回有这样的机会,我依然交给你。” 这就对了,下回陈玉凤会拼命,勇敢的走到台前的。 失败是成功之母,她吃一堑长一智嘛。 王琴又说:“对了陈玉凤,装修灌气站还得一笔钱,我认识几个朋友,都是退伍的老军人,愿意帮你投点钱,你觉得呢。” 马琳则说:“你要认真考虑,目前灌气站的法人是你,你占34%的股份,但要再稀释,你就只能占到10%了,可你是法人,灌气站的风险全在你肩膀上。” “既然灌气站是我的,这笔钱就由我来想办法。”陈玉凤立刻说:“我自己能想到办法借到钱的。” “几十万呢,你从那儿想办法,要我说,你就匀出来一点,搀股的肯定都是大人物,这样你也好做生意。”王琴说。 陈玉凤坚持说:“我可以。” 王琴打的旗号很好听,说的是退伍军人,但谁知道她身后会不会是大领导。 她是领导的代言人呢? 这种钱来路不正当,以后要是某个入股的领导被查出来,出了事,灌气站就会被查封,那钱陈玉凤不能要,她必须自己搞。 王琴还想多说,多游说一下,马琳站起来说:“玉凤,你还要去接孩子吧,我也该下班了,咱们走吧。” 是的,今天陈玉凤得去接甜甜。 虽然她很不情愿,但甜甜在军区算是小明星了,元旦军分区的汇报演出,领导们点名要她领头上幼儿组的汇报节目。 孩子在王丽媛那儿排练,陈玉凤就坚持每天去接她。 一路上她会把孩子背回家,到了酒楼,洗个澡,再帮孩子揉揉腿,摁一下脚,让孩子尽量能轻松一点。 今天因为跟着韩超出去,她耽搁了点时间。 这会儿已经迟到半个小时了,把三轮车扔在酒楼,她转身就往育苗班跑。 刚跑几步,一颗小炮弹半途杀出来,扑到了陈玉凤身上:“妈妈,抱我。” “你个臭丫头,吓我一跳!”陈玉凤说。 是蜜蜜,自打陈玉凤总来接甜甜后,她练完拳,就会在半途各个地方埋伏。 以不经意的姿势扑到妈妈身上。 甜甜你可以忽略,忽略了她会伤心,委屈,但蜜蜜不会,她不知疲倦,也不会因为谁冷落了她就不开心,因为没有人可以冷落她,只会被她烦死。 拽着妈妈冻僵的手,蜜蜜个小火炉,得帮妈妈搓一搓,暖一暖手。 陈玉凤于是问:“大娃二娃呢?” “今天是周末呀妈妈,他们去刮头洗澡啦。”蜜蜜说。 “你咋不呆在酒楼,这么冷,天黑乎乎的,万一被坏人抓走呢?”陈玉凤问。 正好路过一个保卫亭,蜜蜜嘴里说:“妈妈,你觉得坏人可以抓走我吗?”一拳头捣在保卫亭的铁皮上,铁皮居然给她捣弯了,警报呜呜大作。 顿时,岗亭里几个保卫拧着警棍冲了出来。 陈玉凤举起蜜蜜的拳头,在上面拍了两巴掌,忙跟保卫道歉:“是我家孩子手欠砸的,实在对不起,她下回不敢啦。” 蜜蜜也没想到自己一拳能捣坏岗亭的铁皮,皱眉说:“叔叔,对不起。” 保卫摸摸铁皮,惊呆了:“小丫头,你生的是铁拳呀,看看岗亭给你砸的。” 另一个说:“好在这是铁皮,敲敲就出来了,不然你妈就得赔钱!” “实在对不起,她以后保证不敢了。”陈玉凤说完,拉着蜜蜜开始飞奔。 再迟,甜甜就该等急了。 话说自打练了跆拳道,蜜蜜就成了名符其实的小铁拳了,这半年打了几场比赛,有一场据说是和从高丽国来的小朋友打,本该只是切磋一下的交流赛。 对方因为跆拳道是从他们国家发源的,自认他们练的更好,一个小男孩还特意提出,说要让蜜蜜三招。 结果蜜蜜当场,把人小男孩给一拳头捣到飚泪。 这皮兮兮的小丫头,转眼8岁了,不但练了一双铁拳头,随着长个头,性子也变躁了,毛毛躁躁的,陈玉凤每天都在教育,可总是管不住她。 育苗班的舞蹈室,挺奇怪的,要平常,甜甜听到脚步声就会跑出来的。 可今天陈玉凤到了舞蹈室的门口,敲了好一会儿的门,居然没人开门。 看灯是亮的。 陈玉凤推门,一把推不开。 蜜蜜一急就要伸脚:“妈妈,我来踢门吧?” 陈玉凤抓住她的脚,给倒提起来了:“韩蜜,妈妈说过多少回了,不可以四处乱踢乱砸,你要再这样,信不信我以后都不让你再练跆拳道了?” “好叭,我错了。”蜜蜜举双手头降:“我下回一定改。” 她要改正错误特别的快,但转头就故态复萌,陈玉凤是真拿她没办法。 这不,陈玉凤正唠唠叨叨的教育着蜜蜜,门悄无声息的开了。 这时舞蹈课早就结束了,大冬天的,屋子里一股女孩们刚刚跳完舞的奶腥味。 是甜甜开的门,打开门立刻手指嘴巴:“嘘!” 蜜蜜挤过来悄声问:“姐姐,有人吗,是谁啊?” 甜甜再嘘一声,示意陈玉凤:“妈妈,走吧走吧。” 陈玉凤只看了一眼,是徐磊,在帮王丽媛拖地。 王丽媛坐在角落里缝衣服,那是孩子们上台时要穿的舞蹈服,上面要缝各种各样精美的亮片,目前,军分区的表演,儿童组的还是王丽媛主抓,别的老师都有家庭,下班就走了,她住宿舍,各种鸡零狗碎的活儿就只有她干。 甜甜刚才之所以不开门,是因为怕陈玉凤看到,要打扰到徐磊和王丽媛吧。 极为敏感的是,陈玉凤看到窗台上有一束花,包扎的特别漂亮。 其实这也正常,徐磊丧妻又离异,王丽媛前夫家暴,都是单身。 而因为接送甜甜,他们有所接触,发展感情很正常。 但连徐磊都会给妻子送花,为什么韩超就不会。 “走吧,咱们回家。”陈玉凤把甜甜悄悄拉了出来,说。 她决定继续冷落狗男人,把心思全部转到赚大钱上。 但是装修灌气站至少要30万,要保住她的股份不被稀释,这笔钱就只能是她自己投,然后核算到成本里,等灌气站赚钱了以后把它抽出来。 但灌气站只有租赁权,贷不了款,这笔钱该从何而来呢? 这时正好经过机关食堂的大门,外面就是八一宾馆,四颗红字此刻刚好亮起。 陈玉凤突然想到一个,能帮她投三十万的人了。 …… 而这时,就在和平饭店>“送小姐的吧,这一束,红玫瑰,妖艳动人。”老板说。 见韩超皱眉头,她又说:“这束黄玫瑰也不错,夜总会的头牌黄莺最喜欢这个。” 看着是一当兵的小伙子,生得可帅气了,鼻梁修长,皮肤俊白,身材那叫一个板正,可是屁股又特别翘,腿还长,睫毛一眨,比女人还好看。 但他也捧小姐吗? 老板娘稀罕看他,可也有点纳闷,这种小伙子,小姐见了要哭着倒追的。 “你这花都不行,给我块海绵,我自己插。”韩超说。 他居然还会插花,老板娘赶紧给块海绵。 军装笔挺的年青人拈起一朵花,修修剪剪,插在海棉上,再拈起一朵,修修剪剪,插上去,转眼,他插出一束老板从来没有见过的,漂亮之极的鲜花来。 “多少钱?”他捧起来问。 老板瞪大双眼:“你教教我怎么插的,这束我送你!” 这哪来的兵哥啊,生那么帅,还会插花,插的那么漂亮! 照这样插一束,明天卖给暴发户,卖二 渗透(孩子是陈方远的) 韩超抱着一大束花, 先到反间处。 “哟,韩营,您这……今天啥日子, 搞这么一大束鲜花?”白刚问。 韩超把花小心翼翼摆在桌子上,见白刚伸手要摸,嗨的一声:“脏手不要碰。” 又问:“齐彩铃和那个女港商住下了吗, 有没有听到什么有用的?” 齐彩铃和那位叫陈倩的, 因为是跟军医院合作的关系, 下榻在八一宾馆。 而八一宾馆,反间处有内部监听系统,任何一个房间都是可以监听的。 只要他们愿意, 就可以调频道, 听听对方在聊啥。 陈倩, 土生土长的红港人,今年42岁, 是个从小就在经商, 摸爬滚打起来的女商人, 从档案上看没有任何问题,目前大陆和红港互通商贸,她愿意来大陆投资, 就跟当初的李嘉德一样,属于政府极力招揽,并且会给予各种政策支持, 予以这种合作商反间处不应该监听, 但因为韩超打过招呼, 所以从齐彩铃办好入住开始,白刚就一直在亲自监听, 并且记录。 他把记录好的簿子递给韩超:“我听不出什么来,你自己看呢?” 韩超接过记录簿翻了翻,确实,齐彩铃跟陈倩聊的,无外是红港有多先进发达,大陆有多落后闭塞,首都人民有多土气,红港人又有多洋气,时髦一类的话。 再或者就是什么牌子的化妆品对皮肤好,哪个牌子的衣服更漂亮一类的。 “听起来没有任何问题,韩营,没问题我就安排我们的人下班了?”白刚说。 韩超也知道,从表面看陈倩跟陈方远除了姓氏一样,扯不上任何关系。 至于齐彩铃,她更是完全不认识陈方远。 但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韩超一眼就能看出问题来了,陈倩要真是个女商人,就应该跟李嘉德一样,张嘴闭嘴是生意,谈的是利润,赚钱和商机,而不会跟齐彩铃讨论服饰和化妆品。 毕竟女商人和普通女性之间还是有差距的。 所以这个女人一定有问题。 陈方远隐在幕后,而陈倩,是他的代言人。 狡猾的老狐狸,依然是想把自己的爪牙渗透到军区,但他隐藏的太深了,只凭目前表面的证据,军方拿他没办法的。 得,还是得沉住气,盯紧齐彩铃和陈倩,看什么时候狐狸会露尾巴吧。 只要他们都呆在首都,陈方远就必定要跟陈倩联络,给她下达各种指令。 而只要他们一有联络,韩超就有理由把他们一起逮了。 …… 酒楼三楼,陈玉凤正在给甜甜揉脚,周雅芳端着几碗脆哨面上楼了。 脆哨是王果果炸的,油控的干干净净,吃起来脆生生的香,加上炸酥的碗豆,肉臊子,面条是周雅芳自己揉,自己擀的,筋道爽滑。 这一碗面配上甜脆爽口的萝卜丁儿,在这寒冬的夜碗,吸溜一气,可真舒服。 今天没有招待餐,楼下酒楼早锁了,吃完饭陈玉凤收了碗,要周雅芳带俩娃去洗澡,她得先学会儿电脑。 目前学校的微机是286系统,没有汉化操作,即使发封邮件,都得用dos系统来操作,而老师教的方法是,死记硬背。 要成功发一封电子邮件出去,得把所有的指令全部记下来。 这可难的,全班目前只有陈玉凤能照着指令发,所以她在班上是学霸。 可要不照着书本上的代码一行行敲,她也不行。 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老师承诺过,说谁要微机课能考满分,等到假期时就可以把学校的电脑搬回家自习一段时间。 陈玉凤想争这个殊荣,就准备用甜甜的老办法,所有的指令全背下来。 偏偏蜜蜜是个小灵光,陈玉凤还没背会,她先背下来了,妈妈一张嘴她就跟着背。陈玉凤好容易背一段儿,就得被这丫头打断,她看见蜜蜜就神烦,赶忙指挥周雅芳:“妈,你快把蜜蜜带走吧,她再不走,我就要缝她的嘴巴了。” “我可以帮妈妈考试呀,妈妈你看,你说的,我用小霸王学习机都能打下来。”蜜蜜辟哩啪啦,敲着键盘说。 这小丫头虽然平常不是学狗叫就是学猫叫,可她一根指头指指戳戳,在电视上敲出来的指令几乎没错的。 八岁的女儿比自己还聪明,这叫陈玉凤既沮丧,还烦,见周雅芳还慢腾腾的收拾着俩娃的东西,有点生气了:“妈你搞快点,蜜蜜要不走,我没法背东西。” “就走就走,我马上就走。”周雅芳说。 这时甜甜凑了过来,悄声说:“妈妈,你就不要凶外婆啦,外婆今天切菜的时候不小心切伤了手,她的手是破的,所以要慢一点喔。” 怪不得周雅芳总是慢吞吞的,却原来她的手破了。 陈玉凤刚要问她手怎么回事,周雅芳主动说:“转眼都一年了,妈以为李嘉德不会再来了,今天突然听说军区还要喊他来做工程,给吓了一跳,就切着手了。” “那今天就不去洗澡了,你好好睡一觉?”陈玉凤说。 周雅芳犹豫了会儿,说:“行。”又说:“你别多想,你在哪儿妈就在哪儿,帮你养大俩闺女,照顾你的生活,只要妈活着,就不让你抓泔水,晓得吧。” “好。”陈玉凤说着,放下书,搂过了周雅芳:“我也赖你一辈子。” 周雅芳搂过闺女细滑精致的面庞轻轻拍了拍:年青真好啊! 关于李嘉德,是这样的。 他当初在军区跟马琳合作的很好,用实际行动证明,他确实是个爱国商人。 但他大张旗鼓追求周雅芳那件事,让陈玉凤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周雅芳很傻的,前半辈子被陈凡世给骗的好惨,后半辈子,陈玉凤不希望她再因为感情而痛苦,李嘉德是个港商,见过花花世界,当然瞧不上周雅芳。 人家也不可能跟周雅芳结婚的。 所以后来李嘉德后来去了广州,酒楼虽然装了电话,他也有电话号码,但陈玉凤没有开通长途权限,外地电话打不进来,传呼跨省也呼不了,双方的联络就中断了。 当然,要李嘉德真的有心,广州和首都离得又不远,他会回来看周雅芳的。 可这转眼都一年了,他毫无音讯,就可见人家当初不过开个玩笑而已。 周雅芳心里是懂的,也明白这个道理,可道理她懂,心里难免放不下。 这么一想,陈玉凤就又有点气李嘉德了,当初他送一束花就行了,天天送,看把她妈惹得,心里七上八下,手都切破了。 不过一码归一码,当初李嘉德在小军嫂入了股,今年虽说只赚了2万块,但其中有他60块钱的分红,这钱她得还给对方。 按理,军区给他拔了款,他就该来做项目了。 因为小军嫂俩人合作的很愉快,这趟等李嘉德来了,陈玉凤想跟他谈一谈灌气站的合作方案,目前大陆和港台商人合作建厂,投资是有政策优惠的。 所以她估计李嘉德应该也会愿意跟她合作。 既然要邀请对方继续合作,她得拿出她的诚意,所以把孩子哄到隔壁让周雅芳带着,陈玉凤还得翻出百世公司给自己的那份《财务年报》,照猫画虎,要给李嘉德也给一份财务年报。 钱虽少,但仪式感要摆足。 这样才能取得合作伙伴的信任嘛。 俩闺女今天不用去洗澡,在隔壁看电视,吵的叽叽喳喳。 陈玉凤索性给俩耳朵里塞了棉花,奋笔疾书,得把《财务年报》写出来。 韩超回来的时候带了一束花,有红色的玫瑰,粉色的月季,还有康乃馨,周边还围着绿叶,一束插花,同样是花,可越看越漂亮。 陈玉凤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花,这要平常,她得乐死。 但今天她要忙着背代码,还要给李嘉德报账,只夸了声漂亮就罢了。 很奇怪的,平常韩超不上床都喜欢耍点流氓,可今天他居然一点流氓都没耍。 躺在床上,笔挺的跟株小白杨一样。 陈玉凤这会儿趴在床沿上,正在戳着计算器算她的小账,主动抱了韩超一下,说:“哥,你想要啥你就说呗。”为了花,她啥都愿意给。 “我什么都不要,你好好算你的账。”韩超说。 男人送束花,或者请吃顿饭,廉价之极,但所要的是女性唯一的,也是最珍贵的东西,这方面韩超看得太透了,既陈玉凤是他老婆,他当然就不会那么做。 他翻来覆去,是在思索,陈方远到底要怎么搞事。 电脑里不可能装窃听器,因为军区有微机人材,各方面都会非常严格的检查和审核,医疗器械也都是特别精密的仪器,其中更不可能安装窃听器。 所以他要搞的应该还是人员渗透。 但军医院的人材必须是军医大毕业的,系统外的人一概不行,军区更不可能要编外人员,要想渗透……这狗男人直勾勾的看着妻子,他发现陈方远想要渗透的手段了。 “你看我干嘛?”陈玉凤问。 韩超舔了舔舌头,说:“你这账是给李嘉德算的?” “嗯,军区又搞到一笔钱,要给营级家属院搞装修,李嘉德马上就要来了,我给他算笔小军嫂的账,我还打算让他投我的灌气站。”陈玉凤兴致勃勃的说。 韩超长长嘘了口气:“李嘉德怕是不会来了。” “这是为啥?”陈玉凤愣了一下。 韩超说:“目前我还不知道,但我的直觉是,他肯定出了事,不会再来了。” 目前,陈玉凤搞了两门生意,小军嫂和灌气站,而这两样是军转私的产业中,唯一搞成形的,跟军区的关系也最为紧密,陈方远要想渗透,这是最佳选择。 而且商业方面,政府鼓励港商和大陆合作,有政策支持,所以这是陈方远想要渗透到军区,唯一的突破口。 但陈玉凤一直跟李嘉德合作,即使上面下政策任务,她也只愿意跟李嘉德合作,这时如果陈方远想取代李嘉德,怎么办? 唯一的办法就是,做掉他! “你说嘛,他为啥不来了?”陈玉凤看狗男人一脸呆滞,摇了摇他的胳膊。 狗男人这还是头一回在妻子面前认怂:“我也不知道,我只是预估,明天你去军务处问问,但大概率,他不会再来了。” 这是韩超是不愿意看到的,但要他是陈方远,想要通过陈玉凤把爪牙渗透到军区,他就会不择手段,做掉李嘉德。 或者制造一场工程事故,或者制造一场车祸,总之,李嘉德只要死了。 陈方远让自己的人顶上,他就可以成功渗透! 要他真那么做了,韩超得叫他一声祖师爷。 当然,这事既然牵涉上了陈玉凤,韩超就必须跟她讲讲。 从现在开始,陈方远针对的目标是她! 陈玉凤本来计算器压的哔哔响,听韩超讲了半天,顿时没了摁计算器的兴致。 “那我岂不完蛋了?”陈玉凤说。 韩超想了想,得给他的笨媳妇鼓点劲:“不会,有我呢。” 陈玉凤收了计算器躺到了床上,翻来覆去,说:“我不会跟彩铃一样,钱没赚到,稀里糊涂被间谍利用吧?” “不会,现在脱衣服……帮我捶捶腰……再 本来他今天不应该的,因为他特别讨厌男人送束花就对女性提各种要求,动手动脚,但他不得不否认的一点是,他也是个男人,而男人,都他妈喜欢这么干。 所以他最终未能免俗,在被妻子冷落两个月后,因为一束花,终于又能过上性福生活了,连哄带骗,男人的天性嘛。 第二天一早,陈玉凤赶在7点30,马琳还没进办公室,她已经到军务处的门外了,还真是,马琳办公室的电话一直在响,先来的李干事接了起来,脸色便是一沉,挂了电话,对陈玉凤说:“人这一生,旦夕祸福,变化莫测啊。” “怎么啦?”陈玉凤提心吊胆的问。 李干事说:“那位港商李嘉德,去年跟咱们合作的挺愉快吧,我们一直以为他在广州做工程,昨天我们跟他联络,想让他来搞营级家属院的装修,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了?”陈玉凤问。 这时她倾向于,李嘉德恐怕已经死了。 “说是他今年三月份在红港出了车祸,儿子死了,他在病床上躺了半年,现在已经把公司解散,不包工程,做生意了。”李干事说。 这时马琳和王琴也刚刚进办公室。 马琳眉头也是一皱:“李嘉德出车祸了?” “对,说是他儿子给车撞死了,他大受打击,也不做公司了。”李干事说。 王琴手一拍,说:“不就是个港商嘛,他不干还有别人,昨天来的那位陈倩女士,她也是个爱国港商,说自己除了医用器材,装修,施工建筑,各种投资都在做,那就把活给她做呗,还有陈玉凤的灌气站,我的钱不要,爱国港商的钱总该要吧,这可是政策鼓励的范围。” “她的来路我们还没有调查清楚,不可以。”马琳先好声好气说。 王琴说:“你不是向来持一个论调,女性的能力可以跟男性一样强吗,陈倩是个女性,也是商人,还是爱国商人,当初大家都怀疑李嘉德,你却那么信任李嘉德,现在陈倩态度那么虔诚,你对她却持怀疑态度?” “王琴,我才是军务处的处长,请你不要干涉我的工作。”马琳厉声说。 王琴端过茶杯,往茶杯里放了点茶叶,拧起暖壶,见里面没水,把它递给李干事,让李干事去打水,这才从容不迫的说:“你是军务处的处长没错,但你不得不承认你犯了重大错误,给军区造成了损失,要不然我就不会站在这儿。” 所以,还是因为陈方远。 陈方远就在首都,住在和平饭店。 穿的衣服是手工缝制的棉麻,看的电影是《教父》和《美国往事》,张嘴闭嘴人生哲言,大道理。 韩超想抓他,找不到名目。 而被他拖累的马琳,空有一颗干事业的雄心,还因为他在工作中却要处处受限。 马琳敲着桌子说:“我没有犯过任何政策方面的错误,要陈方远此刻站在我面前,我就能让他承认,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你要只是来监视我的,我不反对,但你要再持续插手我的工作,我会向上级领导反映,换个人来监视。” 王琴,本来是领导们请来‘照顾’马琳的。 一开始她还对马琳有几分敬重,但是跟的时间长了,渐渐的就肆无忌惮了。 现在甚至有几分越俎代庖的意味。 借着这个机会,时不时就想给自己谋点好处。 虽然陈玉凤不是马琳,但也能体会到她的难处。 她要还想继续从政,就必须洗清跟陈方远之间的嫌疑。 可反间处逮不到陈方远,这个嫌疑又怎么能洗清? 不过马琳说得对,即使要被监视工作,换个人嘛,这个王琴实在太让人烦了。 无时无刻,她不在干扰马琳的工作。 这时陈玉凤还在现场呢,王琴突然笑了一下:“马琳,有些事我埋在心里,多少年都没有跟任何人提过,陈方远失踪前一段时间你刚好搬了新宿舍,单间,你俩夜里悄悄吃烤红薯,以为我不知道……” 马琳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王琴你含沙射影的,有意思吗,有种你立刻向上反映,你看徐勇义会怎么讲,你要敢凭空污蔑,我会通知武装部,严肃处理你!” “我没说什么呀,我知道囡囡是你和徐勇义的孩子。”王琴摊手说。 马琳往后一个仰倒,幸好陈玉凤扶住了她。 这时李干事提着水壶进来,王琴又忙说:“开始工作吧,马琳,我给你拿药。” 而陈玉凤,则把马琳扶坐在了椅子上。 马琳望着陈玉凤,摇了摇头。 陈玉凤则点了点头。 有时候没说什么,比说了什么更可怕。 话说,从陈玉凤刚到军区,就一直听人说,马琳跟徐勇义不对付,是因为孩子死了,她自己伤心,徐勇义却一点都不伤心的缘故,为此,军区也有很多人觉得徐勇义铁石心肠,没良心。 当初孩子死的真相被揭发出来,马琳痛苦成那样,徐勇义没有任何表示。 后来,大家都认为误会解开,他们应该复婚的。 但徐勇义毫不犹豫,转而去追求王果果了。 而且在结婚后,他给了王果果一个男人能给予的所有的浪漫,证明他不是一个不懂体贴,不够温柔的男人。 但于马琳死去的孩子,忌日什么的,他也从来没有过任何表示。 甚至有一回,马琳为了孩子而伤心时,徐勇义还在教王果果跳交谊舞。 陈玉凤都曾经腹诽过,因为一个父亲,至少在孩子的忌日不该有那样的行为。 要不是王琴今天这样似是而非的说一句,陈玉凤也会认为,孩子是徐勇义的。 但现在她明白了,孩子是陈方远的。 但这事要被捅到上面,马琳和徐勇义的诚信都有问题,所以他们绝不可能承认。 王琴这样威胁马琳,不过是马琳想调离她,她心里不高兴,想泄愤而已。 于大面上,只要徐勇义不承认的,这事就翻不了案。 但孩子真的是陈方远的吗? 那他知道吗? 在原书中,徐勇义应该就是他害死的。 除了徐勇义能力强,会阻碍他的间谍事业,他应该还怀着愤恨吧,毕竟他落崖后,马琳立刻就跟徐勇义结婚了,据陈玉凤所知,两件事中间隔的时间并不长。 所以他应该也满腔恨意吧。 自己被追成穷寇,打落悬崖,才过了一周,女朋友就跟别的男人结婚了。 那他知不知道,他当时被认定已经死了,留下怀孕的马琳,要是不结婚,她就得被打成破鞋,架起来游街示众,甚至有可能被斗死? 当然,这些事至少在目前跟陈玉凤没关系。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李嘉德出事了,而且不来大陆了。 此时恰好有陈倩和齐彩铃顶上。 一样是爱国港商,一样愿意做工程,搞投资,上面的大领导要知道,也会安排,叫她们跟军区合作的。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只要李嘉德没死,在喘气儿,陈玉凤就得把他叫来。 想到这儿,她说:“马处长,你把李嘉德的电话号码给我,给我们酒楼的电话申请个权限,我给李嘉德打电话,我喊他来做工程。” “你没听人说吗,李嘉德儿子给车撞死了,说不定他自己也残废了,就算不残废,他都住了半年的医院了,那得花多少钱啊,说不定他早就破产了,找他赶嘛,换个人搞投资。”王琴说。 陈玉凤还是头一回怼王琴:“王大妈,您这人总喜欢干点偷鸡摸狗,投机取巧的事,坐井观天,眼睛只有针尖大,偷听别人墙角,坑战友,但真正有钱的大老板过得什么日子,你想象不来,最好也别想象了,难看!” “陈玉凤,你个乡下女人,不要搞泼妇骂街这套!”王琴拍桌子说:“叫谁大妈呢,谁是你大妈?” “乡下女人可不会拿半瓶雪花膏换别人三只野猪,王大妈。”陈玉凤毫不退让。 “我要跟领导投诉你,说你干扰我的正常工作。”王琴气的继续拍桌子大吼。 陈玉凤特别平静,她说:“可以,你最好马上就去,因为我现在要去罗司令那儿反应,说你压根就没有好好照顾马处长的生活,用茶水给她吃药,这于她的健康造成了极大的危害,我要求罗司令往上反应,换我婆婆来照顾马处长,她可不会用茶水给马处长喂药!” 她王琴有什么可横的。 要说照顾马琳,王果果也是曾经蒙自的老人,也有资格,她凭什么在这儿指手划脚。 更何况泡浓茶给马琳喝药,她怕不是想害死马琳? 马琳低头一看茶杯,这是个保温杯,因为深,看不清里面水的颜色,但倒一点出来,她愣住了。 还真是茶水! 她忙,不在意这些小事情,也不习惯用小伎俩打击报复人。 可王琴每天确实是泡茶给她服药的。 马琳不是个太在乎身体健康的人,于这方面向来疏忽。 但要说想赶走王琴,这确实是个好办法。 还用陈玉凤出面吗,她立刻一个电话就拔给罗司令了。 “马琳,工作中有什么问题要汇报吗?”罗司令笑呵呵的说。 “罗司令,王琴同志每天用浓茶给我服药,您能问问总军区的领导吗,这就是他们给予我这个三十年军龄的老干部的优待吗,他们自己也用浓茶喝药吗?”马琳问。 百-度-搜-,最快追, 《窈窕淑女》(一帮兵崽子齐刷刷的给陈...) 电话里的罗司令半天未语,良久,挂了电话。 王琴忙说:“马琳,你是女干部,我也是,我跟你的资历,工龄一样,不就一杯浓茶吗,咱们同样部队出身,谁忙的时候没有用茶喝过药,我又不是存心的。” 见马琳不说话,又说:“我自己在家也经常用茶喝药的,面汤,豆浆我也用过,我只是习惯了而已,我知道错了,下回我不敢了还不行吗?” 这时有人敲门,进来的是罗司令的秘书。 他说:“马处,领导让我来看看情况,他说王琴同志哪方面做得不对你尽管直说,有什么事他去跟总军区的大领导交涉。”再看王琴一眼,又说:“他说这个保姆您不想要,他帮您打发。” 王琴呼吸一滞:“罗司令说的不是我吧,我可不是什么保姆。” 秘书说:“司令员说的就是您,王琴同志。” 这就是老虎不发威,给人当病猫了。 马琳为了为了工作,为了能在总军区领导面前有个好印象,一味忍让,妥协,但当她不忍让了,她只要说一句,罗司令能不给她撑腰? 王琴一看问题严重了,不敢再欺负马琳,转而开始打感情牌了:“马琳,咱可是同睡过一张床的姐妹,我这段时间一直在尽心尽力照顾你,你总不能就这样踢开我吧,再说了,你要样翻脸不认人,回了总军区,很多事我可就不顾忌姐妹面子,要如实汇报的,你觉得行?” 马琳端着茶杯,咬着唇,不说话。 陈玉凤生怕马琳要软,她对男性向来苛刻,但于女性又过于宽容。 要不然当初张艳丽姊妹也不能把她骗的那么惨。 现在陈玉凤帮不了她,就得看她自己了。 马琳犹豫良久,终是下定了决心:“白秘书,王琴同志在照顾我期间,一直试图妨碍,插手我的工作,我倾向于她已经被敌人策反了,请罗司令彻查她。” 白秘书眉头一皱,但立刻说:“好。” 王琴声音再一高:“马琳,你讲话得凭良心,什么叫我被敌人策反了?” 马琳说:“我坚持,我要求军分区彻查王琴。” 王琴摊手:“行啊,我接受军分区的调查,但你们要查不出什么来,等着吧,看我到时候怎么跟总军区的领导汇报。” 其实她并没有间谍方面的问题,一开始抱的也是照顾马琳的心。 但有这种机会,她又是个喜欢投机取巧的人,就连络了几个退了休的老干部,想筹资入点股,从灌气站捞点油水。这事陈玉凤不让,马琳也不支持,她心里就带上怨气了。 而昨天,齐彩铃送了她一件红港泊来的貂皮大衣,让她替自己在马琳面前美言几句,还说一旦事成,以后会给她更多处,她于是又出言建议,想让马琳跟女港商陈倩合作。 这个在任何方面都能说得过去,可马琳也不支持她,她就更生气了。 现在马琳想让军分区查她,她本身没问题,当然就不怕,她甚至想好了,等接受完军分区的调查,就上总军区找大领导,把军分区的领导们从上批到下,好好告一状。 提起包,端过茶杯,她气呼呼的跟着白秘书走了。 马琳看陈玉凤有点困惑,等李干事出去了,解释说:“咱们军区最近给陈方远闹的,在总军区影响很差,这种情况下我不能给罗司令添乱,先让反间处去调查王琴吧,支开她,咱们搞工作。” 虽然罗司令想帮她撑腰,但马琳为了军分区在总军区的影响,不想麻烦他。 用调查的方式支开王琴,她只想集中精力搞工作。 她这种态度,陈玉凤既欣赏又佩服。 排除万难,一心只为工作,这是她的实力,也是她的心胸。 作为一个工作狂,接下来马琳就得投入工作了,她拉开了抽屉。 抽屉里最上层是她女儿的照片,翻了翻,抽一张便签写了个电话,她说:“陈玉凤,12点吧,我给你申请一个小时的权限,你给李嘉德打个电话,看能不能说服他回来。” 做生意得要老伙伴。 新来的女港商陈倩看起来人是很不错,挺谦虚,而且跟军医院合作的很愉快,也愿意配合军区各种各样的严苛政策,在这个部队为了改革和发展,必须请外商介入的年代,是个可以合作的好伙伴。 但马琳虽说没有韩超那么敏锐,可也觉得对方有点不对劲。 怎么说呢,一个女商人,女强人,她应该非常有棱角,有性格才对。 但那位陈倩太没性格,也太没棱角了,一个没性格,棱角的女性,是很难在这个社会上立足的,所以马琳怀疑她的能力。 相比之下一身毛病,还胆小怕事,视财如命的李嘉德,因为胆小,所以谨慎,虽然一心只想赚钱,但懂得政策红线,这样的人,更适合合作。 接过电话号码,陈玉凤回家了。 这时刚九点钟,几个娃都去围棋班了。 有大娃带队,陈玉凤就不用接俩闺女。 照例,这会儿她得处理一下小军嫂油辣椒的业务。 成品的油辣椒最近不多了,陈玉凤得跟郑嫂子出去采购一趟原材料。 虽说大青山批发市场里卖干辣椒的商户挺多,因为是批发市场,价格也合理,按理像选料这种工作,陈玉凤就应该交给军嫂们去办。 大冬天的,不必辛辛苦苦自己跑。 但陈玉凤并不,每回要选辣椒,她都要亲自去市场。 食材,每一片土地上种出来的,味道都会有细小的差别,同一片土地上,雨多的季节和雨少的季节种出来的味道也完全不一样,所以同一个品种的辣椒,每一批,每一袋子的味道,都会有细小的差别。 每回采购她都要耐心的尝,一袋子一袋子的挑,挑辣味适中,辣中带香的买。 她有耐心,脸皮也厚,时间长了商户们就习惯了。 要有好辣椒,还会专门给她留着。 选好辣椒,商定好送货时间,骑着三轮车回军区,刚到酒楼门口,郑嫂子忽而哟的一声:“咱妈今天打扮的可真漂亮。” 陈玉凤抬头一看,是周雅芳,她向来不爱化妆,今天却给自己扑了些粉。 她有一件白羽绒服,买来好几个月了没值得穿过,今天却穿着,正在扫院子。 比不上王果果洋气漂亮,但周雅芳有种农村妇女的朴素家常感,看着就舒服。 这傻妈,陈玉凤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她虽然一再说自己不在乎,但是以为李嘉德要来,今天才专门打扮自己的吧。 在孩子们眼里,周雅芳是围在锅前灶后的奶奶,在陈玉凤眼里,她是能叫她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用带孩子,也不用洗衣服的老妈。 在酒楼,来吃饭的领导们也没人会多看一眼这个没文化没谈吐的老服务员。 李嘉德虽然是个土包工头,还一身咸鱼味,但他难得的是把周雅芳当成一个女人来看待的人,去年他时不时来酒楼说说话,聊聊天,周雅芳就很开心。 今年她明显落寞了不少,现在一听李嘉德要来,脚步都比原来轻盈了。 这样一看,陈玉凤心里暗暗后悔,要早知道李嘉德出了车祸,让周雅芳问候一句也好啊。 要打电话,她得跟亲妈先通个气,俩人一起打,看看李嘉德那边是啥情况。 周雅芳听完,声音一低:“他儿子被车撞没了?” “他有几个孩子?”陈玉凤问。 周雅芳伸了一根指头:“就一个,他跟我提过,说孩子不大成器,小小年纪不读书,在外面鬼混,还爱抽点大.麻,爱喝酒,怕不是喝了酒,开车没的吧?” 听起来李嘉德的儿子似乎不太成器。 但即使不成器,那也是个人,是一条命,而且谁的孩子放疼。 孩子出事,于父母的打击特别大,也就怪不得李嘉德干脆放弃生意,不做了。 孩子是父母的希望,孩子没了,父母的信念也就没了嘛。 看时间正好12点,陈玉凤说:“咱们给他打个电话,问候他一下吧。” 周雅芳说:“他的电话叫国际长途,咱这电话拔不通的,打过去是盲音。” 这意思是她曾用酒楼的电话悄悄给李嘉德拔过电话吧。 但酒楼的电话连长途都没开,更何况国际长途,她又怎么能拔得通? “妈,你原来给李嘉德打过电话吧,你要真想给他打电话,告诉我啊,我帮你打,你干嘛悄悄的,不吭气儿呢?”陈玉凤问。 周雅芳嗫嚅着说:“我就随便试试,打不通就不打了嘛。” 她跟王果果是截然不同的性格,王果果喜欢什么就会直说,会大大方方去争取,周雅芳却是不论心里高兴还是伤心,死都不会说出来。 她心里也记挂李嘉德,可她不敢告诉陈玉凤,她想打电话,但只会悄悄打。 而正是因为她这种性格,才叫陈凡世当初把她欺负的那么惨。 且不说这个,已经12点了,陈玉凤把电话拔了过去。 响了七八声电话才被接起,对方沙着嗓音问:“宾果?” 这一听就是李嘉德的声音,陈玉凤说:“李总,是我,我是陈玉凤。” 啪的一声,电话被挂掉了。 一个男人,丧子还不到一年,脾气坏点可以理解,陈玉凤再拔过去,这回换周雅芳来接,周雅芳说:“李嘉德,我是周雅芳,我听说你儿子没了……” 这回对面没声音,但过了很久,啪的一声,也挂断了。 周雅芳连着喂了几声,王果果听见,就从后堂出来了,问怎么回事。 陈玉凤把李嘉德的事给王果果讲了一下,这时已经12:30了,再有半个小时长途权限就从军区关掉了,要想打电话,陈玉凤还得去申请一次。 王果果把电话接了过来,示意陈玉凤拔通。 但这回响了半天,无人接听。 王果果于是挂了再打,一遍又一遍,直到快一点时,终于电话又被接起来了。 王果果深吸一口气,说:“李总,我今天刚做了咸口八宝饭,鸡丝全是腿肉,我自己撕的,蛋黄是咸鸭蛋,溏心的,山药用的是铁棍山药,还有火腿呢,现在是冬天,火腿是用橘皮、花生壳和茶叶熏的,你要没胃口,觉得八宝饭腻,我单用火腿和白菜给你炖一碗汤,下碗粉,热乎乎的,也好吃。要你还是没胃口,不想吃,我还有米汤,粳米、糯米和小米三样炒熟,开水一冲就好,一碗热乎乎的,喝到胃里头,保准你能舒服起来。” 电话里只有呼吸声,李嘉德长时间的沉默着,但并没有挂断。 食物,一日三餐,是这世上最简单的东西。 如今又是个物质繁盛的时代,于食物,人们唾手可得。 但在一个人伤心,痛苦,难过,吃不下饭时,一碗汤会是抚慰他的良药。 李嘉德在听到米汤时,终于哭出了声。 王果果于是又说:“人活一世,啥事都能碰到,咱是老相识,你有啥事该跟我们说就跟我们说,我和周雅芳是没啥文化,不懂,但我们至少愿意听你说说,你来,我们给你做饭吃,好不好?” 电话那头李嘉德长久的啜泣着,但过了片刻,还是默默挂掉了电话。 王果果说:“凤儿,你暂时就别打扰李嘉德了,等他自己想通,他会来的。” 她虽说没有丧过子,但生了俩儿子,能理解李嘉德的痛苦。 这种时候他不想别人打扰自己的。 而且劝也没用,人经历了那种事,只能自己从痛苦中走出来。 人活一生,不过吃喝拉撒,等他走出来了,他会回来,来酒楼吃一口家常菜的。 正好这时送辣椒的人来了,俩妈出去接辣椒了。 根据昨天韩超的分析来判断,陈玉凤觉得李嘉德儿子的事很可能不是意外,而是陈方远人为制造的事件,他之所以那么做,针对的是李嘉德,他想让自己的人取代李嘉德,跟大陆军方合作。 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李嘉德活下来了,他儿子却没了。 碍于政策,这种话当然不能在电话里说。 而这时她也才刚刚意识到,陈方远是个多么难缠的敌人。 话说,陈方远那么可怕,而且就在军区外面,陈玉凤不免要担心,他如果针对她,会不会对甜甜和蜜蜜的安全造成威胁。 一个女人最大的软肋就是孩子。 兔死狐悲,因为李嘉德,她难免要想到自己。 这还是进城之后头一回,她不想赚钱,也不想做生意了。 目前,韩超一月津贴210,虽说少了点,但军区米面油都是发的,孩子上学也不要钱,作业本写完了可以翻过来写,穷点苦点不算啥。 万一她的生意危及到孩子们的安全呢,岂不得不偿失? 她是个胆小的女人,心里害怕嘛,这还是头一回,直接跑到营区去找韩超了。 大冬天的,陈玉凤脸色蜡黄,头发毛糙,裹着棉衣,跟保卫打了声招呼,直戳戳的冲进营区,到韩超办公室门口了。 大中午的,韩超跟许亮,王书亚几个在开会,看到妻子,从办公室出来了,问:“凤儿,你是不是病了?” 陈玉凤把李嘉德的事讲了一下,问男人:“哥,我们不会有危险吧?” 韩超昨天只是揣摩了一种可能性,陈方远会让李嘉德出事故的可能性。 但没想到还真猜准了。 他于心里感叹,也佩服陈方远的手段,间谍这一行,陈方远是祖师爷级别的。 看妻子给唬成这样,韩超既觉得可怜,又觉得可笑,但也得摆出事实认真安慰她。 他说:“凤儿,陈方远在红港或许有点势力,但在大陆他就是条虫,而且是随时可以被你哥掐死的虫,你有啥好怕的?” “真的?”陈玉凤不太相信:“可你到现在还没抓到他。” “那是因为他把无线关关了,我们想找到他最新的联络方式,想把他抓在国内,要不然,跟外交部协调一下就可以赶走他,就是因为想抓他才不惊动他的。”韩超解释说。 “可他万一雇人干坏事呢。”陈玉凤现在也聪明了,知道坏人想干坏事,不会自己动手,很可能会雇人干。 韩超说:“在红港,有钱就可以做任何事,可以贿赂司法部门,贿赂警察,稀里糊涂办案,所以他敢嚣张,但在咱们国家,没有任何一个犯罪分子在威胁,或者伤害了军人,公安的家属后还可以全身而退的,陈方远聪明着呢,他不会干那种傻事的。” 这会儿下午两点,在吹起床号,营区的小兵崽子们正在起床。 韩超怕那帮小兵崽子看见陈玉凤要起讧,就示意她赶紧走。 但就在这时,一个刚起床的小兵崽子打着哈欠,看到陈玉凤,于是立刻回头喊:“营区来了个女同志!” 有女同志? 营区这帮可是一年四季出不去,没见过女人的,呼啦啦的全从宿舍跑出来了。 陈玉凤听着脚步声回头,就见一群当兵的围簇在一起,正在打量自己。 原来的陈玉凤很胆小的,有人看自己,她会腿软脚软,怕的不行。 但自从上回没有上台,稀里糊涂被张松涛抢了功劳后,她就刻意锻炼自己了。 刻意深吸一口气,明知身后目光如狼似虎,但她走得很慢。 随着她走,突然有人喊:“嫂子,小心身后,有人在看你!” 陈玉凤一慌,另有一个高声说:“原来是韩营啊,哎哟,目光像是要着火……我滴热情,好像一把火,汹汹火焰照耀了我……” 他还唱起来了,扭起来了。 陈玉凤知道他们是在起讧,下意识就想跑。 但她没有,她硬是走的稳稳的,深吸一口气,还回头给一帮当兵的点了点头。 “哟,嫂子回头啦,她是舍不得韩营吧……”一当兵的高喊。 顿时一帮人全笑了起来。 陈玉凤再回眸,这回她笑了笑,还挥了挥手。 咦,一帮当兵的突然不起讧了,站得笔直,定定望着她。 她穿一件白色的羽绒服,短短的卷发,有点毛糙,围一条红围巾,衬着她雪白的皮肤,于寒风中唇角上扬,风拂鬓角,格外温柔动人。 这时十七八岁的小兵崽子们心中最好看的嫂子的形象,也是他们最想要的媳妇儿该有的样子,齐家立业,年青的战士们,谁不想要一个这样的媳妇儿? 有一个战士突然抬手敬礼,一帮兵崽子齐刷刷的,也给她敬了个礼。 话说,本来陈玉凤今天给李嘉德的事吓破了胆的。 但看看这帮小伙子,她突然就不怕了。 韩超说的对,在这个国家,陈方远那样的人只敢耍点小阴谋诡计,不敢来硬的,要不然,就她身后那帮生龙活虎的战士们,不都能生撕了他? 她走了,韩超站在操场上,目光直勾勾的望着营区的大门。 他很奇怪一件事,他胆小怕人的媳妇儿似乎总在变,原来胆小如鼠,台都不敢上的,可此刻面对着五百个凶巴巴的军人,她居然能稳得住自己,脚步那么稳。 尤其回眸一笑,可真漂亮,一帮天不怕地不怕的熊兵崽子都给她敬礼了。 小媳妇儿自打进了城,一直在变。 那种变化就连他这个青梅竹马的丈夫,时常都会觉得惊讶。 “我记得嫂子胆儿挺小的,上回看电影不是给吓傻了嘛。”许亮说:“今天我看她不错呀,这帮小兵崽子,我对象都怕,她居然不怕。” “那当然,我媳妇儿是你对象能比吗?”韩营拍拍他:“去带队训练,今天我媳妇儿来,老子高兴,给那帮兵崽子一人多加两百个俯卧撑!” 他高兴,就让战士们多做俯卧撑,许亮总觉得这事似乎哪里不对。 …… 话说,今天在点奇怪。 这会儿快下午三点了,陈玉凤回到酒楼,发现特别安静。 因为孩子们不在! 周雅芳和王果果是这样,孩子没回来吃饭,她们没着急,以为孩子是跟着陈玉凤的嘛。 这下两边一对才发现孩子不见了,几个女人立刻就慌了。 赶紧找孩子! 跑到围棋班一问,人家说11点围棋班就下课了。 再跑到育苗班,王丽媛刚刚睡午觉起来,也说没见孩子。 这一瞬间陈玉凤头皮发麻。 嘴里不敢说,但她直觉几个孩子怕是出了什么事。 娘几个跌跌撞撞出了育苗班,直奔后勤处找张松涛,这时陈玉凤的心已经快跳出嗓子眼儿了,这要再找不着,她估计得晕在当场。 张松涛正在工作,他倒一脸风轻云淡,说:“他们不是在你家看录像?” “啥录像?”陈玉凤问。 周雅芳想起来了:“中午我是听见楼上有响声,该不会几个娃在看电视吧?” 张松涛说:“几个孩子中午来我家取的录像机,说是你家有录像带,咋,孩子们看录像的事你们不知道?” 陈玉凤转身就往家跑。 三楼,周雅芳的房间,四个孩子肩并肩坐在床上,正在看录像带,看的那叫一个入迷。 而电视上播的,正是昨天韩超租回来的《窈窕淑女》。 这电影跟当初齐彩铃租给大娃看的那种不一样,上面没有僵尸和鬼那种吓人的东西,而且奥黛丽赫本在这部电影里特别的漂亮。 电影整体又轻松幽默,所以虽然是外语片,听不懂,但孩子们看的津津有味。 尤其是甜甜,特别喜欢看这部电影,时不时就要笑一下。 这几个熊崽子,差点唬的陈玉凤魂飞魄散。 结果他们居然悄悄躲在家里看录像,就说气不气人。 看陈玉凤推开门,甜甜招手说:“妈妈,电影可好看了,快来跟我们一起看。” “快来快来,电影特别好看。”蜜蜜也说。 俩妈看见娃都在,心里踏实,就下楼,忙油辣椒去了。 陈玉凤刚才给唬的魂飞魄散,而且录像带这种东西于小孩子来说并不好,因为现在这年头鬼片,僵尸片,还有一些从红港流传进来的,乱七八糟的片子特别多,孩子还小,要给他们看成习惯,会学坏的。 所以她肯定得教训他们一顿,不能给他们惯一个悄悄看录像的恶习。 关掉电视,啪的一把,她拔了插头。 大娃和二娃首先溜下床,站的直直的。 蜜蜜喜欢踢鞋子,正在四处找自己的鞋,甜甜慢腾腾的,还得把床收拾干净。 “看看现在几点了?”陈玉凤指着表问大娃。 大娃一看时间,拍脑袋了:“我们本来只准备看一眼的。”一眼看了四个小时。 二娃特别会认错:“阿姨对不起,我们下回不敢了。” 蜜蜜是永远搞不清状况的,总算找到了鞋子,趿到脚上,抱过一盘录像带说:“妈妈,这个电影特别好看,但讲的是英文,你帮我们租一盘中文的来,好不好?” 这个叫《教父》,封面上是个老头子,韩超也说这电影特别好看。 蜜蜜这是英文的看不够,还想看中文的。 陈玉凤本来伸手就准备打的,但怎么看大娃和二娃腰上各插了一根擀面杖。 就问:“你俩拿根擀面杖干嘛的?” 甜甜说:“妹妹嚷嚷着要看录像,大娃没办法,只好去他家抱录像机,但他怕录像里会有鬼跑出来,所以从楼下拿了擀面杖,准备保护我们的。” 大娃把擀面杖抽了出来,说:“阿姨,齐阿姨选的录像带上全是鬼,一看我就害怕,但你选的录像带好,里面没有鬼,还特别好看。” 二娃点头附和:“特别好看。” 有鬼的录像带陈玉凤也看过,犹还记得自己当时曾多么害怕。 大娃也是给鬼唬过的,跟她的要求一样低,只求录像里没有鬼。 本来她很生气的,但一瞬间,给俩举着擀面杖的孩子逗乐了。 别人家的孩子总会份外乖一点,一看陈玉凤笑了,大娃就知道她不生气了,举手说:“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我们以后不会再看啦。” 二娃也说:“其实我们没想多看,但时间不知不觉的就悄悄溜走啦。” 而蜜蜜,永远拥有反叛性质,她说:“妈妈,别人家的孩子都会看录像,徐然爸爸做生意,妈妈要上班,他周末可以看一整天录像呢,我们为什么不能?” 甜甜个憨憨,居然还在点头:“是啊妈妈,录像可好看的。” 蜜蜜得寸进尺:“看吧,我姐姐也想看。” 这明显就是看上瘾了,蜜蜜胆子大,给她看成习惯,她会偷偷跑出去,去录像厅的,那可就麻烦了。 但陈玉凤是当妈的,而且现在还是个大学生,当然能唬得住她俩。 她先问:“你们将来都想当兵吧,但长时间盯着电视,眼睛瞎了还怎么当兵,二娃前段时间因为看多了书,眼睛急性近视,差点就瞎了,你们难道都忘了?” 蜜蜜鼻子一皱,不说话了。 甜甜也有个当兵的愿望,当文艺兵,但也得眼睛好。 小丫头忙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还把眼睛闭上了,亡羊补牢,赶紧休息眼睛。 看二娃脸上有点落寞,陈玉凤又说:“二娃的脚趾头虽然弯了,但你可以当你妈妈那样的兵,要眼睛坏了呢,那样的兵你都当不了了,明白吗?” 大娃和二娃这时也默默低下了头。 两部电影加起来整整看了四个小时。 都是八.九岁的孩子,要不制止,让他们无节制的看下去,都得近视。 让他们知道这事的严重性,他们以后才不会胡闹。 尤其是蜜蜜,她会缠着大娃放录像,就还会悄悄唆使大娃去租录像的。 只有用当不了兵来唬,才能唬得住。 甜甜下午还有一节舞蹈客,下楼匆匆吃点东西,就该去上舞蹈课了。 别的几个娃则留在家里做寒假作业。 陈玉凤下午没工作,得抽空去把录像带给还了。 租一盘押金十元钱呢,放在家里,净惹得孩子们干坏事。 跟甜甜一起出了门,到了育苗班的门口,甜甜指着《窈窕淑女》说:“妈妈,这个真的特别好看呢,你真的不要看吗?” “跟妈妈讲讲,这是个啥故事?”陈玉凤说。 甜甜还挺会总结的,说:“是个穷姑娘嫁给有钱人的故事,特别好看。” 穷姑娘嫁有钱人,这种事陈玉凤没经历过,也没有那种幻想。 但小时候齐彩铃跟她讲过,说女孩子长得漂亮就是资本,长大了就必须嫁给有钱人,这是一个穷姑娘想要改变命运,唯一的方式。 陈玉凤并不信那个,她虽然嫁的是个穷小子,但她通过读书,做生意,正在慢慢改变自己的命运,她的见识也越来越多了,她的胆量也在慢慢变大。 所以她更相信读书改变命运。 这么一想,她就更不喜欢让甜甜看这种电影了。 当在,录像带也就必须还掉。 去还录像带时,巧了,甫一进门,陈玉凤就见陈方远在录像店里,背靠一面书墙,口若悬河的,正在跟几个来租录像带的小男孩聊天。 他还是那身打扮,立领,棉麻质的棉衣,圆形墨镜,周身一股文人气质。 跟他聊天的都是军区的孩子,其中一个陈玉凤认识,是闵团长的儿子闵小波。 这些孩子比甜甜蜜蜜大一点,十三四岁,一放寒暑假就可以自由活动了。 他们最喜欢红港的武打片,以及金庸梁羽生的武侠小说,还有倪匡的卫斯理系列,租书,在这种正规的录像店里看录像,是这帮小男孩的最爱。 陈方远据说也特别喜欢读书,属于博览群书的那种人。 此刻,他在跟一帮孩子讲金庸的武侠跟梁羽生,古龙的不同之处。 陈玉凤听不懂这些,毕竟她从来不闲书。 不过一帮孩子显然特别崇拜他,他讲话时全场鸦雀无声,孩子们还时不时在点头。 正好她进门,陈方远说:“同学们,我今天还有事,改天咱们再聊,好不好?” 一帮孩子怀里都捧着书,意犹未尽,在礼貌的跟陈方远说再见。 尤其闵小波,这孩子给他爸教训的很好,特别有礼貌,还要特意过来,跟陈玉凤说声阿姨再见,他怀里捧一本《射雕英雄传》,特别宝贝的捧着。 陈玉凤在等老板给自己找钱时,就见陈方远在看自己。 那种眼神,显然就是想搭讪。 想想李嘉德的儿子是给他害死的,她当然懒得理,不翻白眼已经是她的涵养了。 接过老板递来的钱,她转身就准备走。 但就在擦肩而过时,陈方远突然举起《窈窕淑女》,问:“好看吗?” 陈玉凤压根就没看,也不想答话,录像店的老板搭了句:“肯定好看,租什么《蒂凡妮的早餐》、《罗马假日》、《窈窕淑女》的,全是女同志,有些女同志隔三岔五就要租一回,反复看,她们可喜欢这种电影了。” “因为女性这个群体天性喜欢的就是灰姑娘嫁豪门,穷女孩借助美貌一步登天,嫁给有钱人,电影工业就是在造梦,用梦来满足她们。”陈方远说。 老板不懂他这种高谈阔论,但也附合说:“可能吧,挺好。” “但电影只能满足人们短暂的幻想,真正想有钱,自己去做电影的主人公不是更好?人要想有钱,只要找到方式方法,特别容易,可普通女性没有眼界,没有胆识,就不敢尝试。”陈方远又说。 这家伙一副儒者,有钱人的形象,分明就是在钓陈玉凤,想钓她上钩,然后策反她。 陈玉凤本来懒得理,但她又比较好奇,好奇他到底是怎么看待马琳那个曾经的恋人的。 就随便从墙上抓了一盘录像带,打算跟这家伙好好掰扯掰扯。 内幕消息(他只配听到马琳能力出众) 陈玉凤这一掰, 陈方远就觉得有意思了,因为她手里握的是一盘《how to arry a illionaire》,是玛丽莲梦露主演的, 是个典型的,女性想钓金龟婿的电影。 她先问:“这位先生有孩子吗?” “平生无子亦无女,孑然一身。”陈方远说。 看他说的那么坦然, 显然, 他不知道马琳的孩子是他的。 陈玉凤又说:“先生一看就是有钱人, 您是做大生意的吧?” “我幼时家贫,后来远渡重洋,在国外做证券, 目前确实还算有点家底。”陈方远说着, 摇了摇手上的名表, 那表齐彩铃看了眼睛估计都得直掉。 因为那块表值几十万,可惜陈玉凤不识货, 眼皮子都不眨一下。 陈玉凤听韩超讲过, 说陈方远虽家在上海, 但小时候家里特别穷,他跟马琳之间,是典型的大户人家的小姐喜欢上了个穷小子。 陈玉凤对股票并不感兴趣, 但还是说:“我听人说买股票能发大财。” “股票方面,只要有懂行的人参谋,十倍百倍的利润稀松平常。”陈方远说。 音像店老板添了一句:“女同志, 你要想买股票可算找对人了, 前几天陈先生帮我参谋了几支, 全涨啦,有一支一天涨了三倍, 我净赚600块,想不到吧。” 却原来录像店的老板都被他降服了,怪不得会留他跟军区的孩子们聊天。 这要陈玉凤是个想凭空发财的,就该动心了,但她并没有,她说:“我只是个做小生意的,想学学我们军区的马琳马处长,踏实做人,于股票不感兴趣。” 她成功的把话题扯到马琳身上了。 这地儿就在军区外面,而于军区的领导们,人们总习惯于议论几句。 录像店老板说起马琳,佩服不已:“咱们马处长可是难得一见的女强人。” 陈方远没说话,似乎他并不打算接这茬,谈论马琳。 陈玉凤于是把录像带插了回去,准备要走,可就在这时,陈方远忽而说:“要是没有她父亲,没有她哥,没有罗雄,徐勇义那帮人捧着,她还算女强人?” 行政管理是门学问,陈玉凤管了八个军嫂,要不是王果果自有一套管人的手法,她根本搞不定的,一个军区十几万人,可不容易管。 所以马琳的工作特别难干。 但即使在军区,也有这样的传言,说马琳本身没能力,她良好的家世背景,才是她能站得住脚的关键。陈玉凤原来不知道,也有过这样的想法,但后来发现一个女性想在部队立足,特别难,要本身没有家庭背景,就更甭想了。 而有家庭背景,她还有一帮像罗雄,马雍,以及徐勇义那样磨合了多年,志同道合的伙伴,才是马琳能站得住脚的关键。 不过别人怀疑就算了,陈方远可是她曾经的恋人,也这样怀疑,陈玉凤就愈发鄙视他了,跟他相比,从徐勇义到罗司令,军区哪一个领导的胸怀都比他宽大。 她当然不服气,索性直说:“这话就显得您没见识了,军区的管理工作可不好干,不说我了,就您也不一定能干得了军务处处长的工作,我对马琳马处长向来佩服,以她为榜样。” 说完,她出门要走,陈方远也旋即跟了出来。 车就停在马路边,陈玉凤以为他不会再讲了,没想到他并不上车,停在路边,笑着说:“女同志,马琳只是个偶然,而且是时代的幸运儿,她有幸生在一个非常好的家庭,有幸有一帮能力非常强的朋友,还有幸,因为一个微不足道的婴儿的死而博得了大家的同情,这才是她一介女流,能在华国这种男性为尊的社会,在军区立足的原因,她只是个偶然,你不能拿她当必然。” 陈玉凤虽然鄙视这人无知的自信,但同时是能理解她的。 原来他的下线是马金芳,她是马琳的妯娌。 身为妯娌,马金芳当然不喜欢马琳。 无知者无畏,马金芳自己没能力,看不懂,就很瞧不起马琳。 所以在提供情报的同时,她应该也经常在陈方远面前诋毁马琳。 陈方远不知道孩子是他的,更不知道马琳是因为能力才赢得大家尊重的,因为马金芳的持续诋毁,认为领导们是因为孩子的事而愧疚,在刻意让着马琳,纵容马琳。 这种偏见真是可笑之极。 陈玉凤越想越生气,忍不住问:“您喜欢孩子吗?” “孩子?不不,我不喜欢孩子,倒不是因为孩子本身,而是因为人们生孩子的目的和初衷,男人要孩子是为了延续自己微不足道的血统,而女性生孩子,目的更加直白明了,为了捆绑男人,继而得到男人的社会资源。”陈方远说。 陈玉凤懂了:“您认为女人生孩子都是为了捆绑男人,您不想被女人这样捆绑,所以就选择不要孩子。” 这简直就是个人渣,还是个活该绝后的人渣。 “你非常聪明。”陈方远说着,递给陈玉凤一张报纸,说:“不要盲目的去崇拜谁,你要想赚钱,我有方法,你今天可以买5元钱平安银行的股票,到后天把它卖掉,就能赚50元,如果你做到了,我再教你更大的赚钱技巧。” 所以这是想用股票诱惑她上钩吧? 想策反她? 五块赚五十,十倍的利润,要五万呢,岂不能赚五十万? 钱是好东西,这世上熙熙攘攘,人们皆为利来,也为利往。 可惜陈玉凤是个不爱钱的,不吃这套,反而,她得打击一下这个狂妄的家伙。 她说:“我得更正一点,我于马处长可不是盲目崇拜,她非常珍视自己的孩子,曾经有个爱人,坠落山崖死了,她年年去忌拜……” “掩人耳目尔,要是她真的喜欢他,就不会再嫁,忠贞的爱情在人一生中,只会发生一次,她只是想以此显得自己很高尚。”陈方远说。 这渣渣果然不知道当时马琳怀孕了,而且他自私自利,认为马琳嫁给徐勇义就是于他的不坚贞,所以他于马琳和徐勇义才那么仇恨。 偏偏虽然马琳和徐勇义离婚了,但徐勇义一直保持着对前妻的敬重和尊重。 尤其在工作中,配合工作,服从管理,从来没有让马琳为难过。 这就更叫陈方远嫉妒和愤恨吧。 徐勇义的高风亮节,衬托着他的卑鄙猥琐。 陈玉凤说:“我也觉得她在爱情方面有点傻,但她在工作方面的能力是任何人比不了的,即使她曾经那个卑鄙无耻的爱人,在工作方面,能力绝对没有她强。” 这句一出,陈方远顿时愣住了。 他当然知道,既然韩超知道他的身份,陈玉凤也会知道。 韩超甚至知道陈倩是他的人,只是苦于找不到证据,无法去抓。 可他没想到陈玉凤会如此坦然的骂自己。 现在是1991年12月,正是股票市场开放,全国上下,人人为了股票发狂,一个人站在大街上,只要说自己懂股票,立刻就会有一群人,生吞活剥了他。 而据他得到的消息,陈玉凤雄心勃勃,一直在试图发财赚大钱。 十倍,百倍的利润,炒股又不涉及军方政策,是合法的赚钱途径,按理陈玉凤该动心的,她非但不心动,还骂他? 陈玉凤的骂还没完,她又说:“马处长的工作能力和首都军区的团结,恰好可以驳斥你这种女人无用的论调,而且她很快还会成为军区的司令员,而某些卑鄙小人,就只配在阴沟里仰望她,并因为嫉妒就不停的诋毁她。” 这句说完,陈玉凤突然发现陈方远变了。 他手有点抖,还扶了一下眼镜,面色变的惨白。 所以她猜对了吧,他就是在嫉妒马琳。 毕竟他们同是军人出身,马琳一介女流,眼看要走到司令员的位置了。 而他只是个躲在阴沟里悄悄搞事,不敢见光的蛀虫。 陈玉凤从来没发现自己这么会骂人,骂起劲儿了:“虽然她在感情方面傻,可她早就放下了,而军区所有的领导都特别支持她,她代表着我们这些您所瞧不起的女同志,在军人,战士的岗位上走得更远,你永远也达不到她的成就!” 这种人渣,他不配知道自己有过孩子。 他只配听到马琳能力出众,越来越强的消息。 要哪天马琳真能被上级委任,出任副司令,于他才是最强,最大的报复! 这下陈方远是真生气了,一言不发,阴沉着脸上车了。 车开,陈方远深吸口气,总算平静了下来,吩咐司机:“司机同志,去科技大学。” “好的,陈教授!”司机愉快的说。 目前大陆的股票市场刚起步,证券行业也刚刚兴起,而陈方远此番来,是受科技大学的邀请,来给科大新增的证券投资专业进行证券方面的实际案例咨询的。 他在红港的身份是个证据交易公司的总经理,所以才会被邀请。 目前他的工作基本已经结束。 他也不得不回红港了。 而陈方远这趟来,看好的,想要拉拢的最佳人选就是陈玉凤。 她跟马金芳一样,不是军区内部的人,但是又跟军区紧密关联,他有的是既能叫她赚钱,还让她不违反政策的手段。 只要她愿意配合,她就可以在不违法的情况下给他情报,并且赚一笔大钱。 陈方远本以为自己轻轻松松就能拿下陈玉凤。 没想到居然被对方贬的一文不值,也是够郁闷的。 而且马琳真的有能力吗,陈方远很怀疑,在他的印象中,马琳还是个不谙世事,有点骄纵,有点天真的大小姐。 虽然她的性格很要强,可她的能力,陈方远持怀疑态度。 此时车过首都军区,这是一片占地面积非常大的地方,曾经陈方远新入伍,就是在这儿跟罗雄、徐勇义,马琳他们接受的军训,那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了。 如今外面沧海桑田,但军区的红砖墙始终没有变过。 可就那么矮矮一堵砖墙,却是让他束手无策,攻不进去的坚实堡垒。 多看一眼,陈方远心里就会多沮丧一分。 这地方,他必须再渗透进去,这跟钱的关系不大,毕竟他并不缺钱。 他只是不想服输,不想让那帮曾经不如自己的人,占据这个地方的领导之位! …… 后天就要考试了,回家后陈玉凤先给韩超打个电话,把今天跟陈方远见面的事讲了一下,然后上楼,干脆用最笨的办法,把发邮件的所有指令一遍遍的抄。 熟能生巧嘛,她抄了至少十遍。 当然,她也免不了好奇,第二天一早买了份报纸,想看看平安银行股票的涨副,这一看,了不得,平安银行的股票在一天内,从一毛八涨到了五毛钱,第二天又涨到了一块八。 要她真买5元钱的,就能涨到50块。 要她狠手买五百块,就能变成五千元,要一万呢,能变十万! 这时她不免要咂舌头,陈方远可真够厉害的,要她听他的话去买股票,岂不真要躺着赚大钱了? 好在她是个乡下姑娘出身,嫁的也是穷小伙,脚踏实地,不稀罕那些东西。 所以于报纸,看看就扔下了。 再过半个月,转眼就是新年,夜大要考试了。 别人是别的科目都好,就微机最差,陈玉凤别的科目都不行,就微机最好。 所以于此,她寄的希望特别大。 平常大家都是照着书操作,但在考试中,他们要在闭卷的情况下成功给老师发一封邮件,这封邮件里还要用五笔打字法写一封信。 夜校的同学年龄都大,难免记性不好,代码又是个特别复杂的东西,想要记住它就更难了,所以一班同学,陈玉凤的代码是学的最好的。 老师还承诺过,说谁微机要考第一,假期就可以抱个电脑回家呢。 目前的电脑,想要用一下可费劲儿的,但因为它足够稀罕,陈玉凤很想把它抱回家,给俩妈,几个孩子开开眼呢。 正准备去夜校,陈玉凤接到一个电话,要往八一宾馆送一份接待餐。 打包好接待餐,这时陈玉凤还在想,会不会是李嘉德来了,要是,她得好好安慰一下李嘉德。 不过当然不是,但也是熟人,是齐彩铃。 目前,齐彩铃和陈倩也是军区的合作对象,所以是住在八一宾馆的。 “玉凤,你还真送饭来啦,你也进来,咱们一起吃?”齐彩铃说。 “不了,我今天晚上夜校考试,马上就得走。”陈玉凤说。 齐彩铃和陈倩是住一间房的,接过搪瓷缸子,笑着对陈倩介绍说:“陈总,我俩一个镇子长大的,是好姐妹,玉凤这人表面看着老实,但其实贼聪明的。” “你好,我叫陈倩。”这位叫陈倩的说。 这是个四十多岁的女同志,确实看起来没啥性格,跟马琳截然不同。 齐彩铃揽过陈倩,又说:“对了玉凤,你想不想炒股,我不像你,只喜欢抢别人的运气,咱们好姐妹嘛,有什么好机遇大家一起分享,我最近通过陈总,正在炒股,她有内幕消息,我这段时间赚了好几万块了。” 说起炒股的内幕消息,陈玉凤就要想到陈方远。 陈方远不也想给她内幕消息,让她炒股? 而据韩超说,这是一种新型的行贿手段,目前大陆的股票市场并不规范,像陈方远那种拥有媒体资源的人,是可以操纵股价的,就比如,他授意让自己手下的报社吹捧,在报纸上说那支股票要涨。 股民就会疯狂的购买,这样,股票自然就涨起来了。 而让股票涨起来,用内幕消息给某些人好处,这是新型的行贿手段。 你生气,但你找不到他跟那些报社联络的手段,你就治不了他的罪。 听齐彩铃也说起内幕消息,陈玉凤不免也要觉得,陈倩和陈方远是一伙的。 但这种事得讲证据,尤其对方是个港商,就更不能随意污蔑。 据说韩超他们现在最头疼的就是,明知陈方远在操纵股价,但找不到证据。 不知道人家是用什么手段联络的嘛。 齐彩铃还想显摆一会儿,但陈玉凤不给她机会,下楼,得骑车去学校考试了。 因为抄过代码,她考的特别得心应手。 是唯一一个在45分钟内,成功给老师发了邮件的学生。 而且她发的邮件足足有500字,这就更难得了,老师在接到邮件的那一刻惊呆了:“不错啊小陈同学,一班同学你学历最低,但你居然学得最快。” 说不骄傲是假的,一个只有初中文凭的女同志不但学了微机,而且成绩还领先于大家,关键是,她还是夜大同班同学里年龄最小的,一帮同学此时皆在看她。 不过陈玉凤忙,顾不上接受同学们羡慕的眼光,就骑着车,得回家了。 按理今天该是韩超来接,因为今天周末,韩超休息。 但他并没有来,来的是徐磊。 这人其实特别细心,冬天天冷,陈玉凤骑着三轮车,从校园出来手就冻僵了,徐磊接过车把手,递给她个东西。 陈玉凤剥开一看,是个滚烫的烤红薯。 他骑车也慢,不像韩超,会把个三轮车骑的要飞起来似的,颠的屁股痛。 想想他前妻也是可怜,这么好的男人,可惜他无福消受。 看他跟王丽媛似乎相处得挺好,陈玉凤就想赶紧把灌气站开起来。 让他有工作,有收入,赶紧再组个家庭嘛。 回到酒楼,这都已经夜里12点了,但酒楼灯没关,前门还停着车,显然,还有客人,但酒楼的玻璃门是从里面锁着的。 徐磊替陈玉凤停好三轮车就走了。 从后厨进门,陈玉凤蹑手蹑脚上了楼,这时她已经猜到是谁来了。 果然,刚到包厢门口,就听李嘉德说:“我作为一个爱国商人,于你们大陆军方曾经寄予很大的希望,但是从我儿子的事情上我明白了,你们只是表面强大,实力根本不行,你们斗不过那些国际间谍的,算了吧,人要能认识到自己的不足,你们认输就好啦。” 包厢里坐着马琳,周雅芳和王果果也在。 但李嘉德整个人大变样,原来他总喜欢穿粉色,白色,就显得人很年青。 此时穿一件灰突突的大棉袄,头发花白,乍一看,整个人老了十岁。 马琳坐在他对面,这位全军最高的女军官,原本白净瘦高,很显年青的。 此时给灯照着,面色苍白,眼眶深陷,正在揉鬓角,显然,她此时的心情极为沮丧。 桌上摆着李嘉德最爱吃的八宝饭,甜烧白,云豆猪脚,口水鸡,毛血旺。 但所有的菜都是全囫囵的,凉在桌上。 …… 关于李嘉德,事情是这样的。 李嘉德有个儿子,年龄不大,才24岁。 在红港,因为人民受教育程度高,这个年龄的孩子普遍应该还在读书。 但他儿子不愿意读书,而且整天开着车出去鬼混,混夜店,追姑娘,李嘉德就准备让儿子子承父业,跟着自己干工程,并且早点安个家。 他有眼光,抓住了机遇,在这个红港人普遍瞧不起大陆的年代北上经商,在广州先赔钱做军工,然后再从政府要别的工程来赚钱,赚的盆满钵满。 在首都也是如法炮制,首都开发区的领导已经答应他,让他接手一部分新区各种线路的改造,以及房产建筑方面的工程了,那可是巨赚钱的大工程。 而在去年年底,他回港后让儿子结了婚,儿媳妇还给他怀上了孙子。 然后他就开始带着儿子做生意了。 不过他儿子是个喜欢搞快钱的性格,也喜欢跟三教九流的人接触,到工地不久,就被李嘉德抓到,他拿微型相机在偷拍军区的军事工事和海港停放的各类战舰,战艇等军事机密。 李嘉德当然喝止了儿子,并且毁掉了胶卷,把儿子送回了红港。 作为一个搞军事工程的,他当然知道问题的严重性。 但他倾向于儿子只要不接触间谍,不被间谍找到就能躲过这茬。 为了保儿子的小命,他给儿子搬了家,让儿子躲起来。 但过了不几天他儿子就出事了,车被人做了手脚,刹车失灵,直接冲海里去了。 这还没完,随后就有人给李嘉德打电话,叫他不要再回大陆,不然小命难保。 钱没赚到,还赔上了儿子,叫李嘉德怎能不怕? 而在红港,政府并不支持港人上大陆赚钱,甚至鄙视这种行为。 所以儿子到底是被谁撞的,即使他想查,红港政府方面也不会配合。 幸好当时儿媳妇肚子里还有遗腹子,为了让儿媳妇生下孩子给他传承血脉,他给儿媳妇送了一套房,外加五十万港币的现金,然后寸步不离的陪着。 生下孩子后儿媳妇出国,去澳大利亚了,目前孙子由李嘉德单独抚养。 为了保命,保护孙子,李嘉德干脆把公司解散,就不干了。 看陈玉凤进来,李嘉德也该走了,他说:“我以后不会再来了,你们也保重自己,工作虽然重要,但命更重要,你们大陆人太笨,搞不过国际间谍,好吗?” 不但说自己以后不会来了,还让大陆军人保护好自己。 这简直是在打首都军区的脸,打的听啪响。 马琳说:“李总,于您儿子的事情我们非常悲痛,也请您节哀顺便,好好抚养孙子,但还请您相信,我们一定能抓到凶手,并绳之以法,我觉得我们的合作还是要继续的,我信任您,我也希望您给孙子做个榜样,振作起来干事业,好吗?” “不要了,我不相信你们的能力,你们也不要告诉任何人我来过你们这儿,不然,间谍会对我孙孙不利的。”李嘉德说完,戴上墨镜下楼了。 马琳给他备了车的,据说他今天晚上甚至不留宿,要直接回港。 谁都知道,害死李嘉德儿子的那个人就是陈方远。 尤其是马琳,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 虽然此时她还不知道陈方远就在首都,但曾经的恋人现在变成了敌人。 现在甚至明目张胆,敢杀人放火了,你叫马琳怎能不气? 如果此时陈方远就在她面前,马琳想好的,她有无数种方法可以打击到他痛不欲生。 但无计可施,军方明明知道陈方远有个强大的间谍网络,可人家不开无线电,他们就无法追踪,军方也知道他在通过媒体操纵股份,可联络手段呢,他是怎么跟那些媒体进行联络的? 他们要再查不到,这件事就要上报国防部了,而要那样,首都军区得多丢脸? 他们所有的领导都得引咎辞职。 马琳叹了口气,坐车走了。 俩妈也上楼去睡觉了。 陈玉凤得回营级家属院,虽说天冷,但包嫂子帮她的炉子里添了煤,而且陈玉凤还给自己的床上铺了电褥子,所以特别暖和。 回家,刚躺下,她就听见韩超回家了。 狗男人一直在客厅里转圈儿,叹气,应该时不时还在抓耳挠腮。 显然,他也不知道该拿陈方远怎么办。 哗啦哗啦的,他似乎在翻东西。 陈玉凤猛得一个打挺,他应该在翻她的试卷。 而这回她数学只考了2分。 “哥,快睡觉吧,抓陈方远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实在不行就算了,反正我是不会被他策反的,好吗?”她探头说。 韩超果真在翻她的试卷,目光正好停在数学的2分上。 狗男人大概是在笑话她考的太少,一脸笑,他还说:“谁说我不行,我已经找到证据了,明天我就能逮了陈方远。” 这狗男人是你在任何时候,任何方面都不能说他不行的。 但陈玉凤倾向于他是死鸭子嘴硬,毕竟他刚才急的挠头,她都听见声音了。 不好打击他,她就说:“行行行,你行,赶紧睡觉吧。” 韩超丢了试卷,这才端着牙缸子去洗涮了。 事实上,就在刚才他还不行,确实,他们明知陈方远一直跟南方的私人报媒联络,还在这个股票刚刚兴起的年月,就在刻意操纵股价的涨跌,还经常在报媒上刻意抹黑军区。 陈倩当然是他的人,替他收伏了齐彩铃,帮忙渗透军区。 而这种以股票为好处的渗透,太轻松容易了。 他甚至不需要自己出面,只让陈倩联络,时间一长,军区大半领导家属估计都得给他渗透掉。 但军区就是找不到对方跟南方那些媒体的联络方式。 甚至,他们连陈方远跟陈倩是怎么联络的都不知道,因为这俩人在红港没有交集,相互是不认识的。 不用无线电,电话也不可能,他们从来没有见过面,那他们到底是怎么联络的? 韩超刚才急的像只困兽一样团团转,抓耳挠腮,也是因为这个。 不过就在此刻,他行了。 他通过翻陈玉凤那沓可笑的试卷,找到他们的联络方式了。 他妈的,陈方远马上就要走了,但首都军区怎么可能眼睁睁放他走? 不说马琳憋气,所有领导也憋气,这口恶气憋的实在太久了。 他得把那个骄傲自大,自认天下无敌的老间谍捉在当场! 此刻刷着牙,一嘴白沫,韩大营长想的是,该在那儿揭穿陈方远的阴谋呢? 百-度-搜-,最快追, 电子邮件(那个微不足道的死去的婴) 俩口子躺在床上, 韩超突然说:“我要逮到陈方远,你是不是得给我点好处?” 这狗男人就这样,随时随地喜欢耍点流氓, 陈方远跟陈玉凤没关系,是他的工作,但他总喜欢拿这种事跟她讨价还价。 “不给, 快睡觉。”陈玉凤说。 要不是让她穿比基尼, 就是穿黑丝, 这男人的脑瓜子里就没有正经东西。 但韩超这回却说:“我要说件正经事,甜甜蜜蜜大了,以后让她俩跟张松涛家那俩小子少玩点儿。” 按书里, 大娃二娃应该是韩超的干儿子。 但陈玉凤改变了所有的事, 那俩娃一直在酒楼吃饭, 但韩超并不喜欢他们。 虽说孩子们一起学习挺不错,但闺女慢慢长大了, 总跟男孩子玩确实不好。 他这一说, 陈玉凤心头一咯蹬, 大娃和蜜蜜还好,他们性格外向,朋友也多, 但甜甜,刚进城的时候还有几个好朋友,自打跟二娃玩到一起, 慢慢就不往来了。 她跟院里别的女孩是完全疏离开的。 这样很不好的, 将来她还要上高中, 上大学,到时候还得住宿舍。 要不学会和女孩子交往, 七八年的住宿生涯,只怕她要在学校里吃亏。 要那样,她还是会遭遇校园霸凌的。 张松涛据说今年就要调总军区了,改天她是得跟他好好谈谈,即使他不会再婚,也得雇个保姆给俩娃做饭,是不能让他们总在酒楼吃饭了。 “行的,这事我看着办。”陈玉凤说。 韩超大松一口气:“我知道你喜欢男孩,但对我来说,闺女更好。” 他以为陈玉凤一直照顾俩男娃是因为喜欢儿子的原因? 按书中讲,应该是在93年前后,韩超身上会发生一件涉及性命威险的事,恰好是大娃二娃救了他,所以他才会认那俩娃做干儿子。 陈玉凤但愿在自己改变了很多事后,那件事不会再发生。 但这狗男人,他哪只眼睛看见她喜欢男娃了?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喜欢男娃了?”陈玉凤反问。 “咱乡下女同志大多喜欢男娃,你妈不也一样?这是正常的,人们生来对异性的孩子更有好感,更何况几千年,咱们的国情就是重男轻女。”韩超居然说。 陈玉凤气的想掐他,但算了,梦里那个她不就是因为重男轻女,追着撵着韩超生儿子的嘛,已经快凌晨一点了,陈玉凤困的不行,懒得跟他理论,得先睡了 眯眯糊糊中韩超并没有睡,一直在翻阅她的课本,《计算机操作指南》。 临睡着前一念,陈玉凤心说这王八蛋看懂得计算机嘛他就看得那么认真? 据说在师部,韩超素以体能惊人著称,夜里估计三点才睡,第二天一早才五点钟,陈玉凤还在呼呼大睡,他已经走了。 大清早的,他去找徐勇义了。 徐勇义有打网球的习惯,一般五点半起床,先打一个小时左右的网球才去上班,韩超不喜欢在人前见他,有事就会直接去网球场等他,俩人边打边聊工作。 不过今天,他去的时候徐勇义已经在跟人打球了,是闵团的儿子闵小波。 闵小波正在说:“徐伯伯,那位陈方远伯伯人很不错的,他知道金庸,古龙,还知道倪匡,他还认识您,还想邀请您去录像厅聊聊呢,我们为什么不能在军区提他?” 徐师长一拍子打出去,说:“不是不可以提,是你要打不赢我,就不准提。” 闵小波奋力一跳,没接到球,摊手说:“但您网球打得好,我打不过您呀。” 徐师长再抓一颗球,一球发过去,发在闵小波怀里,说:“那就不准在军区提他,而且你要勒令你的小伙伴们也不准在军区提他,要不然,你以后每天早晨都得上这儿,陪我来打球。” 军区的叔叔伯伯全是体能怪物,比猫睡得晚,比鸡起得早,但闵小波不喜欢运动,只喜欢睡懒觉,正好最近搬了家,他家就住在徐勇义家对面,今天给徐勇义喊起来,他就困得要死,要天天陪他打,岂不得疯掉? 小男孩看韩超提着拍子来了,咧嘴一笑:“徐伯伯,您儿子来喽,我还困,我先回家睡觉啦。”小顽皮一个,说完,扮个鬼脸,扔下球拍就跑。 徐师长回头,对韩超说:“陈方远也不避讳一点,这帮孩子现在每天张嘴闭嘴就说他,马琳要不是忙工作,恐怕早就知道他在首都的消息了。” 目前,除了马琳,军区所有的领导都知道陈方远在首都的事。 人家一点都不避讳,用的是大名,还天天呆在录像店,跟军区一帮孩子谈天论地,讲倪匡,讲金庸,讲古龙,大陆目前消息还很闭塞,而陈方远呢,知道一些武侠作者的私人消息,什么古龙爱喝酒,金庸结过几次婚之类的。 这些都是孩子们爱听的,听完回来,孩子们张嘴闭嘴聊的全是陈方远。 徐师长怕马琳听到消息,因为闵小波算个孩子王,今天是拿逮他打网球威胁,叫他以后不准在军区提陈方远。 但这法子只能管用一时,早晚马琳会知道的。 而目前,据医院说,马琳的身体状况很不容乐观,心脏随时会出问题。 所以徐勇义很着急,要不就让陈方远赶紧走,以后找找关系卡他的签证。 不要让他再回大陆了。 要不就找到证据,挖了他的犯罪集团,只有这样,才能最大程度避免对马琳的伤害。 韩超接过球,一球拍挥了出去,说:“参谋长,事情已经有眉目了。” 徐勇义很希望韩超能喊自己一声父亲。 他没孩子,从来没有体会过被孩子叫一声爸爸的感觉。 但不可能的,韩超在任何场合都只喊他叫参谋长。 他一把抓住球:“你抓到什么线索了,需要军区怎么配合你?” “我不需要配合,下午四点半咱们去录像店找他。”韩超说着把球扣了过去,他有预感,这趟他要能逮到陈方远那条大鱼了,但事情没落实这前,不好跟徐勇义说太多嘛。 徐勇义接过球,一笑:“行,我等你。”目送韩超离开,半天没眨眼睛。 从体育馆出来,韩超还得去跟他的直属上级,程团请个假。 为什么他不愿意喊勇义叫一声父亲,当然是有原因的,这不,他在机关食堂找到程团,刚张嘴说明来意,程团立刻说:“你要请假,跟参谋长说一声就行,不用直接来跟我说。” “您是我的直属上级,我要请假,必须当面跟您请。”韩超说。 “好好好,有啥事慢慢干,营区我亲自帮你盯。”程团说。 现在正是干部们的用餐时间,程团这样说,大家看韩超时难免目光就有点怪。 不知道他到底在忙啥,但他最近总是在请假。 在军区这个纪律严谨,考勤大过天的地方,一帮团长难免要认为,韩超在跟徐参谋长有了姻亲之后,不肯再约束自己,懈于锻炼了。而营级要升副团,跟徐勇义关系不大,直接卡他的是这帮团长。 所以前段时间新一年的提干名单下来,上面没有韩超。 韩超为人自负,而且特别要脸,这事没跟任何人说,默默的闷下了。 但此时他也憋着一口气,要把陈方远给逮了。 要不然,他再缺勤一段时间,全军的中层领导都要戴着有色眼镜看他了。 出了门,韩超揣着陈玉凤的《计算机入门教程》,直奔和平饭店。 在和平饭店的楼下等了会儿,看陈方远趁车去了科技大学,也跟着去了。 …… 话说,昨天晚上陈玉凤就知道,这趟微机考试自己是第一名。 今天正式放假,约好的,到时候教微机的杨老师会亲自帮她把电脑搬回家,还要教她如何组装,而组装电脑,也是微机课中特别重要的一项,这算老师给她开小灶了。 一个初中生考上大学,还能学电脑,俩妈总喜欢四处夸一夸,军嫂们也很新奇,迫不及待的想看看电脑到底长啥样。 但总有不同的声音。 程团家的苗嫂子最近下岗了,给自己瞅好的工作,是灌气站的总经理。 正好今天油辣椒炒料,她也来看热闹,顺便想蹭点辣子鸡,再催催陈玉凤,赶紧把灌气站给搞起来。 此时正好周雅芳在夸陈玉凤电脑学的好,她就说:“嫂子,学习不重要的,玉凤承包了那么多军产,就该赶紧把工作搞起来,解决我们的就业问题。” “她学电脑也是为了工作。”周雅芳好声好气说。 “咋,咱玉凤出息了,怕不是想进大学当教授吧。”苗嫂子说。 周雅芳听不懂人家是阴阳怪气,认真说:“她一初中生,咋能当教授?” 陈玉凤是,别人排暄自己没啥,可要对她妈阴阳怪气她就忍不了了,骑着三轮车,她得去拉电脑,忍无可忍,她喊说:“嫂子们,过来一下,我有件事跟你们交待。” 几个正在剪辣椒,舂辣椒的军嫂全回了头:“经理,啥事儿?” “这趟咱们炒的油辣椒不多,不能谁来要你们都给,咱得控制成本,还有,以后把门关紧点,闲杂人等一概不准进。”陈玉凤说。 别的军嫂还好,苗嫂子却是一愣,闲杂人等,说的怕不就是她? 要知道再是参谋长的亲人,韩超的提干是程团卡着,陈玉凤咋这么不给面子? 苗嫂子给气的呀,捧着罐头瓶气呼呼的走了。 “凤儿,她男人是韩超上级吧,我听说上级卡升职,你那样挤兑程团爱人,怕于韩超不好呢。”周雅芳说。 陈玉凤解下三轮车上的塑料袋,拍打干净,叠起来收进了包里,说:“妈,没事的,她男人能卡一时,卡不了一世,韩超只要能力强,没人卡得住他。” 低声下气,巴结上级的太太? 陈玉凤不会的,梦里的她就一直在受气,巴结人,受够了,也巴结够了,现在一分一毫都不想。 她跟杨老师约好的是两点钟去搬电脑,迫不及待嘛,她去的早了点。 此时才下午一点半,话说,平常她都是晚上来学校,所以没见过,但今天进校门时,看到一辆车从学校出来,那车她认识,正好是陈方远的车。 但陈玉凤也不过看一眼,骑车就往里走。 微机室在教学楼的五楼,上了五楼,看时间还早,陈玉凤就在微机室门口等着,但她刚站在门口不久,微机室的门突然从内部打开,吓她一跳的是,出来的居然是韩超,他说:“快点进来,帮我个忙。” 陈玉凤蓦一见韩超就够吃惊的,而且他知道她下午两点要来,他自己也要来,不跟她说,她也是够吃惊的。 “你怎么回事?”陈玉凤问。 “电脑,我进不去,给我登陆邮箱。”韩超语气里满是沮丧。 “到底怎么回事?”陈玉凤一看,韩超还停在dos界面上,电脑都没进去呢。 她不会操作别的,但登陆邮箱是会的,抱过键盘啪啪几下,已经登陆到邮箱界面了,还甭说,敲开指令,弹出来的邮件框里正好有个邮箱号码。 韩超一看,这恰是陈方远的邮箱,老一辈的人搞得很简单,就是gfang玉an,后面缀个加邮箱号。 “邮件,我今天跟踪陈方远到科大,发现他在这儿发邮件,我倾向于他目前跟下属联络的方式,改成邮件了。”韩超说着,抢过键盘,这下轮到陈玉凤吃惊了,因为他用键盘用的比她还熟练。 当然,他是要尝试,看陈方远的密码是什么,看能不能进他的邮箱。 “哥,邮箱密码怕不好猜吧?”陈玉凤说。 “你的是什么?”韩超说着,输了一个,果然,弹窗出来,是错误的。 “俩闺女的生日。”陈玉凤说。 韩超于是再输入一个,这是陈方远的生日,但依旧是错的。 他于是再输一个,这是陈方远的农历生日,还是错的。 他窃听过陈方远那么久,当然知道他很多秘密,所以犹豫一下,再试一个。 错,全错! 而就在这时,楼梯上隐隐传来脚步声,陈玉凤转身出来,把门带上。 一看,是杨老师,跟她约好,要给她电脑的嘛。 “杨老师?”她问。 “小陈?你来的可真早,但搬电脑的事校领导不允许。”杨老师说“我的初衷是好的,教教你们怎么装机,但校领导觉得电脑太贵重,不能让学生带走。” 陈玉凤刚才给吓了一声汗,而且她不善于撒谎的,正愁该怎么支开杨老师,一听他说校领导不给电脑,反而松了口气,说:“不给就算了吧,没关系的。” 杨老师直叹气:“在发达国家,电脑这玩艺儿人手一台,也就咱们国家把它看的那么珍贵,这方面咱们已经落后发达国家二十年了,落后代表着什么,当年清政府落后世界,八国联军就要带着洋枪洋炮来,咱们就要挨打……” “对对,怕要挨打,所以我才一直特别努力。”陈玉凤说。 “不过我有微机室的钥匙,你要想用电脑,随时可以来,你想不想进去?”杨老师突然止步,陈玉凤给吓了一跳,忙说:“不不,我改天再来用吧,今天我还有事,我还忙。” 得,她可算把杨老师给哄走了。 而就在这时,韩超尝试着输入了个号码,450704,本来没报希望,但没想到居然真的登上去了。 韩超倒是愣了一下,因为这个数字是马琳的生日。 邮箱是全英文界面,他懂英文,只要点进去就会操作了。 邮件是带着历史记录的,所以他点开,不论对方是跟谁发的,他都可以看到双方全部的交流对话。 这不是无线电发出的机械指令,不是需要对照书本来破译的密码,不需要费力的去破译它,而是或者中文,或者英文,全是直白的对话。 一封封点开,韩超目瞪口呆。 此刻,他好像一只老鼠掉进了米仓,又像豺狼误入羊群,更像一只老鹰,盘旋在鸡棚的顶上。 这是韩超接触反间工作后,头一回看到如此丰盛的信息。 其心情,从陈玉凤从窗户爬进卧室找他的那一回还要激动。 门外,杨老师的声音渐渐远去:落后就要挨打! 在此刻,韩超于这句话的体会,太深了。 高科技的电脑,变化太快了,韩超在越国的时候,因为是在首脑秘书室,学过些基础的东西,本来他特别自信,认为自己可以的,所以本该喊陈玉凤一起来的,但他没有,他认为自己可以搞定一切。 可等他进了微机室才知道,他从越国回来不过两年时间,电脑的操作手段已经完全变了。 要知道,蓝国是在1986年才成功发送第一封邮件的,于87年才正式被德国邀请,加入世界互联网,而现在,微机还是高等学府里,学生们才在尝试,触摸的东西。 但在陈方远那种间谍的手里,它已经是最新型的联络手段了。 也就怪不得快一年了,韩超整天呆在臭烘烘的地下室里搜索,却搜不到人家的无线电信号。这就好比当初北洋水师拿着生锈的铁皮刀要对付八国联军的洋枪洋炮。 从技术上,他们落后了敌人何止二十年。 韩超带着微型相机的,计算机的原理他是懂得,它所有信息在一个大中央处理器上,所以他不论从任何地方登陆,都可以查到邮件。 也就是说,另外给他一台电脑,他只要登陆,依然能查到陈方远的邮件。 但为保险起见,他还是把陈方远跟陈倩,以及南方那些报媒记者们的联络信息全给拍了下来,甚至还有陈方远授意人暗杀李嘉德儿子的信息,也有。拍,全部拍下来。 这回那头老狐狸才算给他端了老窝。 陈玉凤就在校门外等着。 看韩超出来是神色不大对劲,先问:“哥你没事吧。” 据说李鸿章第一次访问米国,见到电梯时说:“这房子太小了,连张椅子都放不下。”然后惹得一帮米国人轰堂大笑。 韩超此刻的心情,就跟当初的李鸿章差不多。 敌方的间谍在电子邮件里那么直白,肆无忌惮的交流着各种信息,他们却还抱着无线电接收器,在四处找信号。 人家在天上飞,而他们,爬在地上猪拱泥似的在找。 不但找不到,敌人还在天上肆无忌惮,尽情的耻笑着他们。 当然,军区正在采购电脑,也在委托各个高等学府教育计算机方面的人材,等新一代的,从各个高等学府毕业的大学生参军,加入军事,国防方面的建设,就能把计算机给恶补起来。 但他们这代人,要不每天随时学习的话,就得被时代的浪潮给甩远了。 韩大营长倒是知错就能改,骑上三轮车,心有余悸的说:“凤儿,今天要不是你,陈方远,我估计还得至少三五年才能抓到。” 说起这个,陈玉凤突然想起件事,跳上车,哼了一声说:“哥,今天我得郑重其事告诉你一件事,我不喜欢儿子,一点都不喜欢,于我来说学习,做生意,比儿子可好玩多了,但大娃二娃,你平常心一点,试着去发现一下,他们确实很优秀,行吗?” 这狗男人,事情没有发生,陈玉凤就无法告诉他自己对大娃二娃好的原因。 但是她得纠正他的偏见,认为她重男轻女的偏见。 韩大营长笑了笑,没说话,脸还有点疼。 曾经他觉得他们的婚姻生活是自己包容妻子。 现在才发现,在某些方面,居然是妻子带着自己走。 本来他以为自己见识过新的世界,会跟她没有共同语言。 现在才赫然发现,妻子的见识远高于他。 …… 一看表,已经四点半了。 他得赶紧去录像店。 他早晨跟徐勇义约好的,今天下午四点半去录像厅堵陈方远。 不过早晨他想的是,只要揭发陈方远是用邮件跟下线们联络的就行了。 但现在韩超改变了想法。 因为他通过邮件发现,陈方远如果这趟走,半年后还要回来一趟。 而下回来,他会带上他在国外赚取的大半财富,全投到刚刚兴起的股市行业里面。 因为蓝国的股市太火爆了,他想在这个股市兴起的时代,狂割一茬韭菜。 韩超艺高人胆大,不打算立刻揭发他,而是准备放长线钓大鱼,等陈方远把资金全带回来,再连他,带他的那些爪牙们一网打尽。 不过今天就有点不妙了。 徐勇义应该已经到了,要不当面揭穿陈方远,徐勇义不就得当着陈方远的面吃个瘪。 三轮一路快奔,转眼就到录像店门口了。 军人大都守时,徐勇义便装,夹克,站在录像店门口,正在看表。 看韩超蹬个三轮车来,他问:“找到什么了吗?” 录像店不大,里面大多是军区的孩子,挤得太满,好几个撩起帘子,就倚在门框上。 陈方远一袭立领棉衣,还是那副小墨镜,正在里面跟孩子们聊天。 望着正在高谈阔论的陈方远,韩超特别想当面揭穿他,在此刻就留下他,这于他是有利的,当间谍案件被公开,那帮团长才不会拿有色眼镜看他,他也正好证明自己的实力。 今天,他也不至于让徐勇义空跑一趟。 但想到陈方远的钱,想到他半年后会带着钱来,韩超坚决摇头:“没有。” 陈玉凤挺纳闷的,而且差点就要当众喊出来,因为韩超明明找到陈方远的电子邮箱了,按理就可以当场逮人的,她不明白他为啥不说,不过她傻嘛,反应不过来,就没有吭气。 而这时,店里的闵小波转眼看外面,正好看到徐勇义。 这帮孩子因为陈方远博学多识,也因为他很和蔼,很喜欢他。 而徐勇义呢,虽然对下属很严厉,也很凶,但对孩子们向来很不错。 尤其是这些半大小子们,见了面总喜欢问问他们的学业。 或者喊他们一起打打网球,篮球。 他没孩子嘛,把军区这些孩子都当成是自己的孩子。 闵小波说:“陈先生您看,那位是我们军区的徐参谋长,他是我爸爸的上级,他可厉害的,这几年我们首都军区年年军演能在全军拿第一,全是他的功劳。” 陈方远笑看门外,眼神仿佛在说,当初要不是自己被徐耀国追着批d,毒打,继而落下山崖,躲进大山不敢出来,今天该在徐勇义职位上的就是自己了。 而且后来他曾冒险回去过,但当时马琳已经跟徐勇义结婚,还怀孕了。 然后陈方远才怀着深深的仇恨逃出国的。 要说御下,带兵,他比徐勇义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他比罗雄,马雍那些货色都强的太多太多。 执念啊,他分明是其中最优秀的,如今却要看着一帮蠢猪占据他的位置。 他走到门口,望着自己曾经的老战友,说:“进来,一起聊聊?” 徐勇义是个坦荡,磊落的君子,当然,他明白陈方远的恨意所在。 陈方远的父亲解放前是个**阵营的小书记员,47年好容易搞到一张机票,丢了怀孕的妻子要去对岸,结果飞机失事,遇难了,所以陈方远生来无父。 他跟马琳之间是典型的穷小子倒追大小姐,他确实很喜欢马琳,会给马琳洗袜子,炖红糖水,各种照顾,追到了当然会捧着,但捧着捧着,就会因为自卑而隔绝她跟其他人的关系。 而用阿眯的话说,自己之所以不喜欢陈方远,是因为他的自卑和占有欲。 他虽然喜欢马琳,但从来不承认马琳的能力。 只要马琳某一方面稍微表现的比他强他就要用语言攻击,打击。 最可误的是办事不做防护措施,以至马琳年龄还那么小就怀上孩子。 当然,徐勇义并不想说这些,因为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 他们是敌人,要能抓得住,就抓他,抓不住就自认能力不行,回去继续练功,直到抓到他为止。 “不了,我工作很忙,也不喜欢跟没有责任心,空有野心和贪婪的人聊天。”徐勇义说。 “野心和贪婪是人的本性,我们该正视它,并利用它,驾驭它,而且我不认为我是个没有责任心的人。”陈方远摊手说。 他这种论调很可怕的,不认为野心和贪婪有错,还认为人该以它为荣。 这种新奇的论调,于青春期,正在形成价值观的孩子们,是种极为错误的诱导。 它会让孩子们不守规矩,不择手段的争取,为自己的懒惰和自私找理由,找借口。 他这样,会教坏一大批孩子! 徐勇义眉头一皱,忍无可忍了,他说:“不,你是,你跟你的父亲一样没有责任心,所以你们做了同样的事,不是吗,难道你认为你父亲抛下你是光荣,你自己也做了同样的事,你认为那也是光荣的,值得炫耀的?” 别人不可以说,他可以的,因为当陈方远死了,马琳发现自己怀孕,捶肚子,从高中往下跳,疯了一样想堕胎时,是他出手,承担了一切。 陈方远当初因为父亲抛下自己而自卑,偏执,仇恨父亲。 他也是因为身世而遭批d的。 可他做了同样的事,他也一样为了自己而抛下了马琳,不是吗? 徐勇义说完,拔腿走了。 陈玉凤此时是唯一知道事情真相的人,她看到陈方远深吸了口气,面色在一瞬间惨白。 这个张狂的,不可一世,洋洋自大的间谍,此刻应该已经意识到了吧。 他口中一遍遍所说的,那个微不足道的,死去的婴儿,是他的孩子! 百-度-搜-,最快追, 女强男弱(他曾经有过个女儿拥有卷) 陈方远心里具体怎么想的没人知道。 但刚才陈玉凤听韩超提过, 说陈方远的邮箱密码是马琳的生日,韩超特别惊讶,陈玉凤也很惊讶, 要知道,她前段时间还在暗猜,陈倩大概是陈方远的情妇。 可韩超告诉她, 像陈倩和陈方远这些人, 现实中从不见面的, 只通过无线电,电子邮件一类的东西联络,也是因此, 你很难抓到他们进行犯罪活动的证据。 所以陈倩跟他只是单纯的上下级关系。 这时徐勇义已经走远了, 陈方远追了两步, 大概想问什么,徐勇义又折了回来, 沉声说:“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这儿没有你的位置, 立刻给我离开!” 陈方远停下了。 看他唇角微颤,陈玉凤有点奇怪,心说这种铁石心肠的人也会去动容? 但想想也是, 马琳对孩子那么执著,对他也那么执著,他一直认为孩子是徐勇义的, 所以才会嫉妒, 仇恨, 可要孩子是他的呢,他还又有什么可仇恨的? 就算当初徐耀国批d他是错的, 可马琳无错,徐勇义也无错。 他们为了他一时的冲动,赔上了人生最美好的三十年。 他自认为自己是受害者,徐勇义和马琳难道不是? 这时一帮孩子还簇拥着陈方远,韩超一声吼:“闵小波,你给我过来!” 一帮孩子集体回头,看着韩超。 “这店里有本《神雕侠侣》,第七回有一页被人撕了,我知道是谁撕的,我也知道那一页在谁手里,谁要再敢来录像店,我就要跟他爸爸谈这事。”韩超说。 特别奇怪的,瞬时间一帮孩子脸色大变,呼啦啦的全跑了。 陈玉凤看着一帮如鸟兽散的孩子,特别吃惊:“哥,到底咋回事?” 这帮臭小子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怎么韩超一句话就把他们全给吓跑了? 韩超笑的跟狗一样:“天机不可泄露。”随时要保持让媳妇崇拜自己,就要搞神秘点。 “到底是为啥?”陈玉凤还在追问,这时陈方远也在喊:“韩超?” 韩超跟妻子对视了一眼,夫妻之间不藏掖,关于马琳的孩子很可能是陈方远,而非徐勇义的,这事早在前段时间陈玉凤就于床上悄悄跟韩超提过。 涉及他人**,韩超知道,但没想过要说破。 他其实更能理解陈方远的心情,一个被亲爹遗弃的遗腹子,亲妈另嫁,野狗一样长大的,好容易参军,在马琳之前没有人给过他任何关爱,本以为凭自己可以在部队出人头地,但在那场运动降临后又一回被打回原形。 所以他把马琳的爱看的特别重要。 因为那是他人生中唯一抓过,并占有过的东西。 当然,韩超也没想过徐勇义会那么直接的骂,但显然老战友更了解彼此。 这还是他头一回看到陈方远摘了墨镜的样子,却原来他的右眼是瞎掉的,而且整个眼眶已经损坏,连假眼都没办法装,这是个半瞎子。 他说:“给我一张马琳女儿的照片,我就告诉你一些黎参谋长的事。” 黎参谋长,正是韩超当初在越国跟随过的那位。 不愧老狐狸,这交易谈的直戳韩超的心窝。 姓黎的那位是韩超的心病。 但韩超还是说:“不可以,再见!” 明天陈方远就要走了,没人知道半年后他还会不会回来,是放虎归山,还是就地抓捕,韩超只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他必须回去跟上级汇报,才能最终决定。 当着陈方远的面,俩口子骑上三轮车,走了。 这辆三轮车陈玉凤买来两年了,是她第一台车嘛,俩妈时不时补点新漆,经常擦拭,保养,还跟新的一样,亮闪闪的。 陈玉凤回头,见陈方远还站在原地,说:“哥,他想要孩子的照片,是不是证明他人还不错,挺爱孩子的?”女人会宽容所有愿意爱孩子的男人。 韩超毕竟男人,更懂男人,他说:“那不叫爱,叫占有欲。” 就比如他曾经在战场上,听说有了俩闺女,襁褓里的小家伙,照片上看不出啥来,但他揣着照片,骄傲的不行,逢人就炫耀,强迫别人夸孩子好看。 那时候韩超觉得自己是爱孩子的,特别爱。 但并不是,他真正爱上女儿,是在看蜜蜜玩蚂蚁,在台上翻筋斗的时候,是在看到甜甜站在台上朗诵着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眼含泪花的时候。 在此这前孩子只是他的所有物,是他男性生殖能力的体现,谈不上爱。 陈方远亦是,他不是爱女儿,他只是终于发现自己还有一样值得炫耀的物品,但他并没有拥有过,就想看看她到底是什么样子。 韩超当然不会给陈方远照片,老一辈的事。 不管牵不牵涉到军事机密他都不搀和。 这时陈玉凤又问:“哥,他刚才说的黎参谋又是谁,你熟人?” 韩超脸抽了抽,但并不答这个问题,反而说:“你是不是想知道,闵小波他们是怎么被我吓跑的?” “想。”陈玉凤毫不犹豫。 韩超说:“你没看过《神雕侠侣》吧,第七章,书中的女主角被坏人强暴了,过程描写的比较香艳,闵小波他们把书撕了流传着看,一群小坏蛋。” 女主角被人强暴的场面,描写的比较香艳,然后一帮半大小子悄悄藏着看? 怪不得韩超一喊,一帮小屁孩全给吓的屁滚尿流。 原来他们是悄悄传阅了小说里的黄色片段,怕韩超给大人告状才跑的。 越想越觉得可笑,关于那个黎参谋长,也就被陈玉凤抛到脑后了。 当然,关于陈方远的事,领导们到底会怎么处理,这就是更高级别的军事机密,跟陈玉凤没关系了,韩超也不会透露给她。 但陈玉凤所知道的是,过了几天,韩超从总军区批到了一台现在最新的,浪潮牌486电脑,依旧装在酒楼地下室。 浪潮,国产牌子,还是军工货,专供军工和国防使用。 大晚上的,来装电脑的是个只有十七八岁的小男孩,戴两坨厚厚的眼镜片,看起来傻乎乎的,但寻常桀骜不训的韩大营长对那小男孩特别客气,亲自泡茶,跟着对方一起研究如何装机,帮小伙子添茶续水,跑出跑进的。 陈玉凤在外面煮了粉,等他们装好机子出来吃。 吃的时候韩超把碗里的煎蛋和酸笋全夹给了男孩,然后亲自开车送男孩走。 等他再回家,陈玉凤问男人:“刚才那个是领导家的儿子吗,你那么重视?” 韩超长吁一口气:“后浪,他是这个国家的后浪。” 正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当和平到来,当谍战转入微机领域,像韩超这样的前浪就不管用了,真正能作战的是像刚才那个小男孩一样的后浪,那是国防部新招的后备力量,电脑人材。 别看人家小,人家懂啥叫侵入系统,啥叫网络追踪。 他甚至可以凭借陈方远的账号,追踪目前陈方远具体在什么地方,全世界范围内,精确到某个单元楼,这就是所谓的电子信息,新时代的军事武器。 韩超能不重视吗,那孩子比十个领导家的孩子加起来都重要。 陈玉凤理解不了这些东西,当然,她也没时间去关注。 身在军区,谨言慎语,做好自己就行了。 时光荏苒,转眼就是春节了。 而经过大年三十的春晚,全军区的孩子们嘴里都在念叨一句话:探戈就是趟啊趟着走。 韩超一直忙加班,即使回家,也沉迷于学习电脑,不知道孩子们为啥总会说这么一句话,尤其是蜜蜜,出出进进扭个屁股,嘴里不停的探戈探戈。 “是赵丽蓉的小品。”陈玉凤说:“哥,你抽空也看看电视吧,要不然就跟我一样,彻底跟不上时代了。” “不看,浪费时间。”韩超说着,锁上了厕所的门。 最近还在春节中,大家都比较闲,这段时间军区考勤方面也管得松,赵方正来喊:“韩营,有几个老战友请喝酒,咱们一起去?” “不去。”韩超门都不出,在屋里说。 “走嘛,万一你明年升不了就该转业了,目前营级转业,只能自主择业,你也该跟徐清他们经商的交流一下,以后出去好让他们照顾你呀,对不对?”赵方正大剌剌穿过前厅,追到后堂,看韩超一脸不高兴,愣住了:“你是不是因为今年没升,不高兴了,怕丢脸才不出去的?” 今年因为在中层印象一般,韩超没升,但赵方正升了,他现在是副团。 而在部队,目前是一刀切,30岁升不到副团,统一转业。 韩大营长为人傲气,还好面,要升了副团,估计会出去走走,但原地踏步,而且再有一年就面临着转业,还是自主择业式转业,当然就不想去见战友。 当然,他也不喜欢赵方正唠唠叨叨的追问。 好在这时赵方正看到陈玉凤正后堂晾鱼干,于是转移了话题:“咱们陈老板亲自下厨房,是为了灌气站投资的事?” “对,马处长介绍了个老板,说想给我们投资灌气站,我们得准备一下接待,请人吃个饭。”陈玉凤说。 灌气站,于陈玉凤来说关着也没事。 但一帮投资了的军嫂着急,就比如苗嫂子,整天四处议论这件事。 她们不介意多投点钱,而且算来算去,觉得多投几万块,多占点股份更加理直气壮,于是不停的找马琳,想让她松口子,她们大家出钱搞装修。 到时候出过钱的,大家一人直接管理一个灌气点,不是更好? 这当然不行,就好比栽棵树,那棵树是陈玉凤栽的,现在眼看结果子了,谁施了肥就由谁管,栽树的人反而靠后了? 更何况陈玉凤才是法人,管理就应该由她全盘做主的。 所以,这就逼着她,不得不赶紧找钱,把装修搞起来。 马琳也是这个意思,最近她联络到一个愿意私下给陈玉凤投资的大老板。 据说是总军区高处长的老战友,也是徐勇义的老相识,出国打拼了几年又回来的,名字叫顾年,对了,他还曾给甜甜和蜜蜜送过巧克力和玩具,给蜜蜜送过一套游泳套装,那套游泳的衣服,蜜蜜特别宝贝,准备等军区的游泳馆开了就穿着去玩儿呢。 而那位顾年先生只要愿意投资,陈玉凤就能保住自己的股份。 赵方正没心没肺,直剌剌的说:“你这事业搞得是真不错,目前转业军人太多,营级以下只能自主择业,韩超跟我一样,除了当兵啥也不会干,你把事业好好干,干起来,等他转业,让他给你打工。你俩,典型的女强男弱!”他确定不是在韩大营长的心上抡大锤? 说完,他走了。 全然没看到给他一通打击的韩大营长此时已经目瞪口呆,甚至面目狰狞。 望着丈夫,陈玉凤忍不住想笑,可也知道他最近因为放走陈方远,还因为没升职,转业的压力大,心情不好,于是只好忍着不笑。 想安慰男人,她说:“哥,有刚酿的米酒,想不想煮年糕吃,我给你弄一碗?” 这时周雅芳从楼梯上下,忙说:“凤儿,快盖上盖儿,小心落了灰,米酒要招待客人的,韩超整天窝着不干活儿,又不饿,饭难道吃不饱他?” 话说,自打今年提干没有韩超,就连老丈母娘的态度都变了。 曾经的周雅芳觉得家得依靠男人,以男人为尊,啥好吃的都得可着韩超来,只要韩超在家,盛饭永远先给他,吃饭也是,他不动筷子,周雅芳就不敢动。 可现在也是随随便便了。 妻子还在笑,想讨好他,狗男人视而不见,转身回了地下室。 今天正月十三,年其实已经过完了,韩超曾经长期观察并记录过陈方远的生活,知道他这段时间在午睡,就准备登陆他的邮箱,看看情况。 结果刚准备登陆,发现邮箱的密码变了。 而就在最近,邮箱系统升级了,密码输入错误三次就会被锁定。 看着密码错误的提示框,韩超头皮嗡的一麻。 目前陈方远在国外,改了邮箱密码,是不是他发现什么了? 而他要再输入两次,再错误,邮箱锁定,陈方远那条鱼,就彻底游回大海了。 但陈方远改了密码,密码会是多少,他是发现什么才改的吗? 韩超不敢打草惊蛇,从臭烘烘的地下室出来,正心烦,背后给个孩子撞了一下。他回头看,是大娃,窜了条的半大小子,比蜜蜜高半个脑袋。 这俩娃,不怪韩超烦,张松涛调任到总军区去了,目前还没分房,一天三顿,他俩全在酒楼解决,要不是晚上睡觉就不回家。 这会儿他是跟蜜蜜从外面刚玩回来的,跑的兴冲冲,没看人才撞的韩超。 “叔叔对不起。”大娃忙说。 这小坏蛋经常揍他闺女,还总带着蜜蜜去跟赵文赵武,闵小波他们叉架,别看他小,跆拳道练的扎实,闵小波带七八个孩子,经常被他和蜜蜜打的屁滚尿流。 韩超很不喜欢他,当然也就不会理他。 转而对蜜蜜说:“韩蜜,程团家的程小蕊在学散打,你不跟张朝民练跆拳道了,去学散打。” 蜜蜜跑的气喘吁吁,脸蛋红扑扑的,还要跟大娃打,回头说:“不要。” “程小蕊是女孩子,女孩应该跟女孩一起玩。”韩超说。 “爸爸胡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蜜蜜补一句:“赵丽蓉奶奶说的,哼!” 赵丽蓉,又是那个探戈揍是趟呀趟个够的小品? 蜜蜜不理爸爸了,扭头对大娃说:“4月12号我生意,我就9岁啦,到时候一定能打过你。” 大娃其实是怕韩超,一脸老实:“对,等到你9岁,你肯定能打过我。” 这小崽子,一肚子坏水,特别会哄他闺女,韩超看着就很烦,但烦着烦着,突然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冲进地下室,抱起电脑一阵啪啪,密码,他找到了! 居然是马琳女儿的生日。 那是不是意味着陈方远察觉什么了,而且马琳女儿死的日子军区很多人都知道,但孩子的生日鲜少有人知道,是谁告诉他的,难不成他在军区已经有线人了? 提心吊胆,韩超决定冒险一把,还是登陆了上去。 话说,自从进入1992年,蓝国股市一路狂涨,甚至有一支股票一年的涨副超过本金的200倍,也就是说你买一千块钱的股,一年时间能赚到十万元。 而这两年,万元户从时髦语变成了贬低词。 一跃而起,街上人人议论的是百万富翁。 就是因为,传闻有人能从股市上一下子赚到一百万。 而从陈方远的邮件信息上看,他现在放下军区,专盯股市,虽然还没确定什么时候回国,但从他和联络人的信息来分析,他准备在今年带一大笔钱来做庄,然后狠狠于股市上薅一大笔。 艺高人胆大的韩超,放走陈方远的事只有徐勇义替他兜着。 他提心吊胆了好几个月,在刚才,看到陈方远改了登陆密码后,头皮都吓麻了,因为一旦放鱼归海,他是要负刑事责任的。 转业? 甭想了,他得去军事监狱服刑。 不过从邮件内容分析,他应该还没觉察到自己,那颗提着的心总算落了一半。 但明显军区有个跟马琳比较亲近的人,成了陈方远的眼线,还跟他讲了很多马琳女儿的事,因为有一封邮件里,陈方远形容,说他曾经有过个女儿,拥有卷卷的头发,大大的眼睛,漂亮的就像个洋娃娃一样。 所以这段时间,陈方远甚至拿到了马琳女儿的照片,那个人会是谁? 他于马琳接触不多,于领导们的私生活也向来不问的。 这事就还得求助于陈玉凤。 “凤儿,你知道马琳女儿的生日吗,你有没有见过她女儿的照片?”他问。 陈玉凤正在尝菜,毕竟有位贵客愿意给她投资三十万。 一顿饭就必须让对方吃高兴。 “知道她女儿生日的人很多,我,李干事,咱妈,张艳丽姊妹,曾经在干校呆过的人都知道,但是照片,我只听说有,但具体没见过,一般人也拿不到马处长的钥匙吧。”陈玉凤说着,挑起一筷子碗豆颠儿要让韩超尝尝。 这东西在桂花镇,一般要到2月才有,但在首都的菜市场上,隆冬时节王果果居然找着了,据说是有人用大棚种的,既鲜有嫩,王果果拿它煮了油炸小酥肉。 这菜简直了,在寒冬时节,又鲜又甜的。 结果韩超刚张嘴要吃,王果果出来了,眉头一皱说:“凤儿,碗豆颠一斤三块钱,我是让你尝尝有没有土腥味儿,你尝过了就给甜甜蜜蜜吃,韩超又不馋这口,给他吃干嘛?” 韩大营长委屈死了,闭上张到一半的嘴巴,闭上了。 “吃呀,我悄悄给你吃,走,咱上楼聊。”陈玉凤说。 “不吃了,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看着办。”这狗男人,他居然还发脾气了。 当然,狗男人要发了脾气,是要等着妻子哄的,可惜陈玉凤忙别的,才懒得哄他。 隔一天就是元宵节,今天中午是顾先生来吃饭的日子。 顾年是江西人,吃不惯云贵风味,点名要求要吃江西风味。 所以这两天准备的,全是江西风味的菜。 江西有道名菜叫酒糟鱼,而这道菜,是那位顾先生点名要吃的。 酒糟是年前王果果亲自选的短糯米酿的,此时闻着已是香气扑鼻。 鱼是陈玉凤亲自到市场上挑的,密云水库里野生的大草鱼,刺已挑的干干净净,切成块后,掂着白纱布晒了两天,已经晒干了,眼看客人要来,菜油热锅,下锅来炸,得把半干的鱼给炸酥了去。 然后锅底留油,再下姜沫蒜末,炒香之后再加酒糟,此时锅中已经酒香扑鼻,陈玉凤个常浸于厨房的人,都忍不住叹香,一口给香的差点没吞了舌头。 客人还点名,说想吃一道醋果子炒肥肠,地方特色,醋果子首都没有,做不了,王果果思索再三,打算拿自家泡的泡椒来炒肥肠。 陈玉凤因为吃不惯肥肠的味儿,从来不吃的,但今天试菜,她尝了一口,肥肠是卤过以后再炸的,表皮焦脆,内里的油纸全犒了出去,虽质地肥厚,但一点都不油腻,配上泡椒的酸辣爽口,居然格外的香。 当然,对方虽然嘴上说不吃云贵菜,但该做还是得做。 本店最拿手的酸菜芸豆炖猪脚是必须要上的。 粉蒸肉,为了满足客人的口味,王果果跑了三家市场才买到的,据说是从四川来的,新出土的小竹笋,用它垫笼屉蒸的。 客人来了之后是马琳和高处长做陪。 因为这客人是想投资灌气站嘛,陈玉凤亲自当服务员招呼。 招呼完客人,她一下楼,王果果就问:“怎么样,客人满意不?” 陈玉凤不知道该咋形容:“妈,芸豆的汤都喝完啦净!” 周雅芳上楼送过菜,也看过客人,跟王果果形容说:“来的客人虽然穿着西装,但身板挺直,一看就是个当过兵的,气质不比徐师长差。” 这时正好客人下楼,她们也就不说啥了。 目送客人离开,虽只是一眼,但看对方身材高大,体态欣常,王果果也得赞一句:“确实,人品不错。” 那位顾年先生当过兵,体格派头就很好,而在这个出国潮,人人拿米国绿卡的年代,人家并没有办绿卡,而且据说搞的是电子信息产业,这趟来,还给国家带来了很多西方先进的电子信息技术。 客人走了,马琳和高处长就又折回来了。 高处长搬了把椅子坐下,二郎腿一跷,说:“陈玉凤,投资的事情我们已经帮你问妥了,对方不是投资,而是以五年为期,定期的利息借给你这笔钱。” 马琳解释说:“顾年不要你的股份,只以国有银行正常利息的额度把钱借给你,30万,过几天他就会把钱给你送过来,你什么时候还钱,什么时候给利息,借多久,算多久的利息。” 再指高处长,她说:“这是徐参谋长和高处长两人的面子,替你争取来的。” 要知道,以灌气站的赢利速度,顶多一年30万就能赚回来。 更何况加上陈玉凤在肯德基的分红。 也就是说那笔钱很可能她一年就能还清,这可比稀释股份强多了。 像高处长,马琳这种人,一开始你会觉得特别难缠。 但相处久了,你就会发现他们既懂商业,也懂政治和人□□故,但凡想帮你,各方面都会帮你想得特别周全。 所以这回其实是徐勇义打头仗,让马琳和高处长帮陈玉凤借得了这笔钱。 “高处长,谢谢您。”陈玉凤由衷说。 马琳自然是全力帮忙,高处长则不然,生意就是你来我往,互利互惠嘛。 他依旧翘着二郎腿,说:“灌气站马上就可以装修了,但我觉得让徐磊管理安全生产可以,人事方面他干不了,而关于人事,你也干不了,因为我观察过你们小军嫂,管理方面你一点章法都没有。在人事管理方面,我有一个特别好的人选给你推荐,她原来在军区就是做人事的,而且跟很多领导都是老战友,领导们也推荐她,就算给领导面子,你得给她一份资历入股的股份,不用多,3左右就行。” 听起来是个不错的人选,陈玉凤问:“是谁?” 这时有个女同志笑着进门来了。 她说:“是我,王琴,我当初在军区就是做行政管理的,武装部的工作毕竟清闲,虽然马琳一直怀疑我,但我自认从来没有愧对过国家,愧对过部队和组织,我已经接受过调查了嘛,军分区的领导看在眼里,我没有任何问题,既然领导们推荐,我也愿意继续为军区发挥余热,灌气站的管理工作,我来干!” 王琴啊。 前段时间马琳以怀疑她跟间谍有关系为由,把她给支开了。 但既然人家跟间谍没关系,经得住调查,就不怕有事,所以后来她又回去了。 仍然在马琳身边呆着。 而且经过此事,总军区的领导们还会更信任她。 听起来是要发挥余热,可灌气站3的股份,她是准备一分钱不掏,白拿的。 借的还是领导们于她的信任。 但她真的可信吗? 陈玉凤知道的,马琳女儿只长到八个月嘛,只留下一张照片。 那张照片她锁在办公室的抽屉里,一般人可接触不到。 要说谁能接触到它,并且拿出去翻拍,还能原封不动的放回去,任何人都发现不了,除了王琴,还能有谁? 所以前段时间的王琴没事,也经得起查,但现在,她绝对已经被策反了。 韩大营长这段时间有够憋屈的。 而为了不打草惊蛇,他要查这事,就又得请假旷工,在中层干部们的眼里,他不就罪加一等了。 陈玉凤笑了一下,既没答应,也没否定,含糊应付了一下,就送客人离开了。 扭头,她得去趟营级家属院。 韩超最近一段时间给俩妈嫌弃,懒得在酒楼呆,大元宵节的,单位放假,他在营级家属院呆着呢,她得赶紧去告诉他这个消息。 在外人看来他俩或者女强男弱,韩超脾气还坏,但那毕竟是陈玉凤打小儿就喜欢的男人。 晾了几天,今天,陈玉凤得了闲,得去哄哄她男人了! 百-度-搜-,最快追, 老相识(你家韩蜜是这院里第一个) 陈玉凤进了门, 伸手去摸男人的耳朵,他混身哪都硬,就耳朵软, 特别软。 还总是热热乎乎的。 顺带,她得讲一下王琴的事。 “虽然我不知道她咋跟陈方远联络的,但肯定是她。”陈玉凤说。 狗男人本是躺在床上的, 刷的就坐正了。 这情报于他可太有用了, 而结合目前他所掌握的信息, 基本可以推断出来,是陈倩腐蚀的王琴,其节骨眼, 是在王琴接受完调查以后, 时间点卡的太好了, 谁都起不了疑。 “哥,你目前就可以调查王琴吧, 我正好不用得罪领导。”陈玉凤说。 结果韩超眉头一皱, 却说:“王琴这边, 暂时还不能打草惊蛇。” 虽然不知道陈方远会带来的钱的具体数额,但想要操纵一国股市,那钱就比百万还要多两个零, 徐师长的意思是他靠贩卖情报发的财,只要敢带进国门,就不能让他再带出去。 而现在, 为防不打草惊蛇, 这事就只能先压下去。 这下陈玉凤不高兴了, 她不由脱口而出:“我可烦王琴的,哥啊, 你可真是……” 不但帮不了忙,还净给她添乱。 狗男人最近升职没赶上,还给俩妈嫌弃,老婆再一抱怨,一对软耳朵简直要耷拉下去了。 知道他自尊心强,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陈玉凤就不忍打击他了,忙又转口说:“好啦好啦,既然你说不能打草惊蛇,这事我自己处理吧。”说着,她故意把胳膊凑到他鼻子前。 狗男人嗅了一下:“早晨你洗过澡?”闻着真香。 陈玉凤本就是为了哄男人而来的。 虽然韩超不能当场抓了王琴让她不高兴,但她没把干事业的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此路不通就再换一条,男人该哄还是得哄。 “嗯。”她说:“快上床,摸一下试试。” 韩大营长一秒就兴奋了,陈玉凤性格绵软,人又温柔,可以说能全盘满足韩营的大男子主义。 但事儿办着办着,韩大营长一想正事,就又自我羞愧了。 关于王琴被策反的事,只要陈方远不来,就不敢打草惊蛇,当然,她一个局外人,又只是在军务处呆一呆,涉及不到军事领域的核心机密,顶多也只能跟陈方远通风报信,谈谈马琳和孩子的事。 于军区不会造成多大的损害。 但灌气站呢,王琴是总军区的大领导们推荐的,要不是为了他和徐勇义的面子,陈玉凤完全可以当面拒绝的,让王琴当经理来指手划脚,她会变得很被动。 韩营思索片刻,赫然发现他在妻子的生活里,除了在床上贡献点体力,还真是,一无事处,还净给她添乱。 …… 陈玉凤进城,满打满三个年头了,饭要一口口吃,人要一步步的成长。 一开始她只想让俩妈进城,养家糊口。 后来发现自己还能更优秀,于是她考上了大学,而在管理方面,小军嫂一直是由王果果来管的,但陈玉凤也没闲着,她一直在学习婆婆管人的方式方法。 而齐彩铃,因为目前正在对接军区的医疗设备,一直住在八一宾馆。 陈玉凤怕她挤兑俩妈,没让俩妈送过饭,一直是自己亲自送饭。 当然,每回齐彩铃话里话外都得挤兑她一句,说她抢她的气运,抢她的娃,还说她本身没能力,全凭王果果嫁了徐勇义,总之,一切都是狗屎运之类的。 陈玉凤心眼小,这事可以忍一时,但不会一直忍。 她既一直在学习,就总有一天要证明自己。 而现在,她觉得这个时机到了,接手灌气站,就能证明她的管理能力。 就把王琴当个考验吧,她得到总军区的领导面前证明自己,能胜任管理工作。 先说钱的事,第二天由高处长亲自陪同,顾年先生的会计把钱送过来了。 一皮箱的现金。 全是青砖色的百元大钞,三十万。 在军务处填好借款条,签字画押完,陈玉凤由李干事陪着,先把大笔的款存了,取了三万块,先去找徐磊,把钱交给他,并说:“徐磊,钱不是问题,不论墙体工程,还是各种灌气装置,所有的东西咱都得用最好的。” 徐磊有个优点是老实憨厚。 但也是因此,他在社会上处处碰壁,因为他完全没有跟社会人相处的经验,这半年多在外面,工作没找着,反而被人骗了好多钱。 这叫徐磊对外面那个越来越乱的社会产生了恐惧,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儿,乍看陈玉凤拿了三万块的巨款,并不敢接,还一脸难堪,嗫嚅着说:“嫂子,我没有雇过农民工,你一下给我这么多钱,我怕要被人骗,怎么办?” 之所以苗嫂子她们瞧不上徐磊,就是因为他太傻,太老实,太憨厚了。 王琴之所以能说服总军区的领导,想搞管理,也是因为这个。 现在,就关于装修,看徐磊那么傻,好些人都在等着看他出事呢。 徐磊自己也不自信。 不过陈玉凤心里有把握,她说:“工人我来找,明天一早咱们在灌气站门口碰头,你放心,我保证给你找一批能配合你的好农民工。” 徐磊有点懵,农民工还分好坏? 而陈玉凤哪来的把握,认为自己必定能找到好农民工的? 俩人正边走边聊,忽而半路飞出一颗弹力球,打在陈玉凤的耳朵上,倒不疼,但吓了她一大跳。 她止步,就见一群半大小子突然从绿化带里站了起来,为首的是韩蜜,扛根小棍子,棍子上绑着红领巾,在大喊:“兄弟们,冲锋火线我在前,你们掩护我!” 紧接着是王嘉嘉在喊:“哥们,你要小心敌人的流弹啊!” 这是团级家属院的对面,有一个观赏池,湖中心有一座假山,放眼望着,假山上还有一帮孩子,正在往外扔弹力球,打弹弓,蜜蜜扛根棍子,还真是冒着枪林弹雨在前进。 军区院里的孩子,稍大一点,都喜欢聚在一起玩作战游戏。 这很正常。 但徐磊挺惊讶一点的,他抱臂望着假山,说:“嫂子,我从小是在这院里长大的,我敢说从我出生到现在,从来没有一个女孩子在玩作战的时候当过冲锋连的连长,你家韩蜜是这院里第一个,女冲锋连的连长。” 玩打仗游戏的清一色是小男孩,蜜蜜是唯一的女孩子,她还是一方打头阵,搞冲锋的,这会儿正在冒着弹力球和小石子过桥。 身后还有一帮加油鼓劲儿的:“哥们,注意危险,哥们,小心流弹。” 看陈玉凤皱着眉头,徐磊又问:“嫂子,你是不是看韩蜜太野,生气了?” 这时蜜蜜已经过桥了,跟对面假山上的半大小子们生撕虎刨,踹开一个是一个,灵活的跟只小猴子似的,不过几蹿,已经爬上高地,拔掉对方的小白旗,把她的红领巾插上去了。 “我不是生气,只是我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不过没关系,我已经找到解决的方法了。”陈玉凤说着,先把徐磊打发了。 是这样的,最近不但蜜蜜的字写得特别丑,大娃的字也写得没原来好了,作业经常写的特别潦草,陈玉凤一直在找原因,不过因为大娃和蜜蜜瞒的太好,她一直没发现。 但今天,她发现问题了。 他们是整天忙着出来打架,才总把作业写得那么潦草的。 问题倒是不大,如果陈玉凤有时间亲自盯着,让孩子们收收心,就能把作业写好。 不过她要忙灌气站的装修,就顾不上盯孩子。 玩可以,但她得让孩子们知道,学习更重要。 正好今天她要出去找农民工,想了想,就喊:“韩蜜,张朝民,过来一下。” 蜜蜜听到妈妈在喊,倒是立刻扛着小旗子跑过来了:“妈妈,咋啦?” “我今天要出门一趟,你和大娃陪我一起去,好不好?”陈玉凤说。 蜜蜜立刻说:“不要,我们忙着呢。” 大娃最会帮蜜蜜打掩护了,他假装收了蜜蜜的旗子,并说:“阿姨,你自己出门吧,我们再玩五分钟就回家,我保证好好监督,让韩蜜把作业写好。” 一听就是骗鬼,陈玉凤要走了,他俩会玩到天黑才回家,然后临时抱佛脚,补作业。 陈玉凤说:“我今天要去天桥,行不行?” “当保镖?”大娃一秒就改变主意了,并说:“阿姨,把二娃和甜甜也带上吧,我们人多力量大,可以一起保护你。” “可以。”陈玉凤笑着说。 回家,喊上甜甜和二娃,三轮车一骑,一帮人出门了。 大娃懂事一点,知道灌气站最近要装修,陈玉凤是去找装修工的。 孩子有自己的想法,就说:“阿姨,灌气站的装修应该很重要吧,你是准备随便找几个临时工怕不行吧,我听说现在外面有工程公司,咱是不是该找工程公司,把活儿整体包出去?” “阿姨有瞅好的人,是个老相识,人特别妥当,就在天桥 “阿姨,报纸上说天桥是牛皮癣,娃再问。 天桥是市容市貌中的牛皮癣,也是报纸上经常报道的,会发生抢劫,拐骗,各类恶性案件的地方。 陈玉凤居然在这儿有老相识,这成功钓起了大娃的好奇。 既说天桥是城市的牛皮癣,当然臭烘烘,乱糟糟,污水横流,烟头遍地。 桥下密密麻麻,全是等人雇的农民工,衣服一样脏,好些人可能几个月没洗过头,头发结成板贴在脑袋上,还没走近就是一股臭汗气,此时有些人在坐着打扑克牌,还有些人在聊天,吐痰抽烟,但只要有人走过去,他们会立刻停了手中的活站起来:“老板,雇我吧,一天6块不包吃住。” 还有人说:“老板,雇我,我只要5块!” 三轮车冲进人流,甜甜给吓的捂上了眼睛,躲到了蜜蜜身后。 蜜蜜向来胆大,可也给吓的噤了声,这是孩子们第一次见识到,在首都居然有一个如此肮脏零乱的地方,还有那么多肮脏的,看起来形样可怕的人。 陈玉凤有目地的,骑着车一路走,看到有一帮男的站在路边,虽说衣服也很旧,但他们衣着干净,而且身姿笔挺,肩上背着打的四四方方的铺盖,一看就跟别的农民工迥异。 她于是停了车,喊:“单海超在吗,单海超!” “到!”有个高个头的男人立刻小跑步过来,刷的站定。 这人皮肤黝黑,一头花白的板寸,皱纹很深,他不认识陈玉凤:“你是?” 韩蜜发现自己认识这个叔叔,站了起来,拍着胸脯说:“单叔叔,是我呀,我是韩蜜,她是韩甜,这是我妈妈,陈玉凤。” 看着面前高大的陌生男人,大娃问甜甜:“他是谁?” 话说,三年前单海超帮忙装修甜蜜酒楼,那时他还是个大小伙子,可现在他的头发居然是花白的,甜甜不明白一个人怎么会在三年内老成这样,遂对大娃说:“他是给我们装修甜蜜酒楼的人,原来也是个军人,三年前他的头发还是黑的呢。” 大娃大吃一惊,挠起了脑袋:“他原来是个军人,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 这时单海超也认出陈玉凤了,说:“陈老板,工价涨了,一天10块,但我人扎实,保证给你把活干好。” 陈玉凤爽快的说:“可以,但我要20个人,你帮我找一下,必须是部队转业的军人,还有,必须是跟你一样有四五年当农民工的经验,你能不能帮我找到?” 单海超这人森讷,老实,无话。 当初给李嘉德当老板,人家作为工人吃香喝辣不干活,他个当老板的当牛做马,扎扎实实的,替陈玉凤收拾好了整个酒楼。 后来李嘉德拿回护照,他要懂点人情世故,就该好好巴结一下,搞好关系赚点钱的,但他不会,依旧老老实实当着农民工。 总之,这人跟徐磊一样老实,情商也低。 不过既既然干了好几年装修施工,他认识的战友肯定很多。 所以单海超指身后:“那儿有七个,都是我战友,人都很老实,你要更多的话,给我一晚上,我帮你联络。”说着,他回头喊,示意另外那帮也过来。 一帮打着行李的农民工走了过来,有几个穿的还是泛了黄,蜕了色的老式军装,他们跟韩超年龄差不多大,韩超唇红齿白,还是小伙子,可这帮人常年体力劳力,风餐露宿,已经老的不成样子了,好几个头上都有白头发。 几个娃,尤其是大娃,在此刻,大受震撼。 他们都有个坚定的理想,就是参军,当兵,报效国家。 虽然部队每年要转业几万,甚至十几万人,但孩子们从来没见过转业军人,也不知道他们出了军区就会去何处,更不知道他们会怎么生活。 此刻看着一帮打着背包,蹒跚走来的退伍军人,孩子们头一回怕了。 尤其是大娃,他在想,等他当兵了,会退伍吗? 等退伍了,是不是也要来当农民工? 娃嘛,想啥就会问啥,所以大娃颤着唇问陈玉凤:“阿姨,什么样的军人才会被退伍,退了伍就必须来当农民工啊?”孩子不想当农民工。 陈玉凤看几个娃全是懵的,笑着对单海超说:“孩子们不懂,为啥你一个上过战场的军人,要整天呆在天桥下当农民工,你能不能给娃们解释一下?” 单海超人闷,不咋会说话,这时另几个退伍军人也走过来了。 其中一个面相笑嘻嘻的接过话茬说:“小朋友,退伍军人分流到社会上,干啥的都有,当农民工的只有一种,你知道是咋样的才会当农民工不?” 车厢里四个小崽崽集体摇头,就连甜甜都有当兵的愿望,可谁都不想在退伍后当农民工,在小小孩子的眼里,呆在天桥下像盲流一样,这太可怕了。 这人伸了两根手指,说:“有两点,第一条最重要,没文化没知识,别的行业都干不了,只能出来卖力气,搬砖扛沙子,扛水泥,二是傻,木讷,我们都是老实人,即使攒点本钱,不会做生意赚大钱,就只能继续卖苦力。” 大娃很聪明的,最会抓重点:“没文化没知识?” 这位退伍军人可遗憾的,说:“我干到排级才转业的,当时我资历是够的,但就差在没读过书,识字不多,文化考试被刷下来了,现在当兵门槛更高了,据说征兵都要初中毕业,还要懂点英文,咱大字都不识,咋提干?” “我也是,排级,文科不过关,一刀切,裁掉了。”另一个说。 几个娃看着一帮风尘朴朴,满面风霜的退伍军人,终于点了点头。 不读书,没文化,就当农民工。 这是个普世的认知,可这些呆在大院里的,干干净净,没有见识过世界的小崽崽们,直到此刻才认识到这个问题。 这时陈玉凤跟单海超已经商量好了。 约好明天一早在灌气站门口集合,就得回家了。 回家时她骑着车,把绵延两三公里的,农民工们生活的这片区域,给几个孩子整体看了一遍。 她其实啥都没说,更没有唠叨孩子,但甫一回酒楼,大娃就去找书包了。 前段时间忙打架,他松懈了蜜蜜,也松懈了自己,作业向来马马虎虎,经常三更半夜赶作业,今天却摆开小桌子,认认真真开始写作业了。 但孩子大了,交际圈大了,他们不去,别的孩子要来勾他们。不过片刻,就有一帮大男孩来来去去的在酒楼门前徘徊,有的拿弹弓儿打大娃,有的吹口哨,还有的在喊:“张朝民,韩蜜,你们是不是玩不起呀。” “来呀,来打架呀,咱们接着打。”还有孩子在喊。 蜜蜜没定性,听声就准备拔地而起,但大娃把她摁住了:“先写作业。” “你没听闵小波在喊,说我们玩不起。”蜜蜜气急败坏的说:“快走呀,我保证能打的他们满地找牙!” “玩不起就玩不起,闵小波成绩全班倒数第一,以后即使当了兵,也提不了干,会转业当农民工的,我们要学好文化知识才不会转业,懂嘛你?”大娃敲着桌子说。 蜜蜜今天看过农民工的可怜,可她冲动,当她被人嘲讽的时候,就顾不得会不会当农民工了。 她只求在此刻打败别的小朋友。 她跳起来要跑,大娃就摁住她,她还想跑,大娃喊二娃,俩人一起摁她。 外面那帮闹半天,骂几句胆小鬼,气悻悻的走了。 这时大娃才松开蜜蜜,敲桌子:“赶紧写作业。” “张朝民,我可不是胆小鬼,我能打的,你才是胆小鬼,懦夫。”蜜蜜边写作边,边委屈的说:“以后去了学校,别让人知道我认识你,哼!” 陈玉凤看几个孩子拌嘴,忍不住就要笑。 就好比管理,教育孩子也不是她擅长的方面。 但慢慢摸索嘛,摸着石头过河。 她管不住蜜蜜,可她能让大娃帮忙管蜜蜜,不就挺好? 在灌气站的管理工作上,她也准备如法刨制。 虽然她没王琴会媚上,也没齐彩铃会交际,但她至少擅于用人啊。 这天徐磊操心了一晚上,想装修该怎么办,因为他不懂装修,怕要被农民工给骗了。 还有,他特别讨厌跟外人打交道,而王琴呢,原来在人事处工作,属于跟领导们关系搞得很好,但对下级特别严苛,还喜欢搞表面功绩,跟领导邀功的人。 徐磊此时也不免操心,到时候自己遇上王琴那种领导,又该怎么办。 结果第二天,陈玉凤就给了徐磊一个意料之外的惊喜。 大清早,他甫一到灌气站,就见灌气站门外站了一帮高高瘦瘦的男同志。 乍一看,徐磊一惊:“单…海超…方高地,朱克立,你们在这儿干嘛?” 单海超也吃惊了,刷的一个敬礼:“老班长,是你吗,徐班长?” 徐磊笑了:“列兵单海超,我是徐磊,你的老班长!” 就说奇不奇,他为人木讷,怕被骗,可陈玉凤给他找来了二十个跟他一样傻,不懂人情世故的战友,不过这帮战友有个共同点,他们都是农民工,而且都是搞工程,搞装修的。 而他们的特质是,话少,人勤快,愿意干活。 原计划,徐磊认为装修工期至少要三个月。 但当他这个老班长带一帮退伍兵,就不一样了。 从管道到换加气枪和加气阀门,再到外墙的砌筑,地面的浇铸工作,四月底时,已全部竣工。 不过还有一个难题,就是王琴。 总军区的领导推荐了王琴,王琴就当自己是总经理了,天天跑灌气站巡视工期,而于此,陈玉凤看在眼里,并没有约束过。 她于是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经理的职位已经在握了,她甚至招兵买马,网络了一帮团级军嫂,给她们分配好了职位,几座灌气站已经被她安排的妥妥当当。 当然,军嫂们为了得到工作,肯定会有所表示。 于此,王琴也是照单全纳,甚至,她连武装部的工作也提前办了病退,眼看灌气站就要装修好,此时摩拳擦掌,就准备要走马上任了。 而如今的首都,一座灌气站的开放会有多大的意义了? 像肯德基那种快餐,人们是为了改善生活吃个新奇才去,但煤气罐儿不是。 它事关人们的日常气居,市内煤气灌装店就那么多,家家一到周末排长龙,好容易听说有几个新开的,还没装修好呢,附近的大爷大妈等不急,天天围在门上等开工。 这要真开了,那钱不得像流水一样涌进来? 所以此时不说一帮军嫂,王琴更加迫不及待。 徐磊只是嘴笨,心不傻,此时边干活,就边担忧,王琴该怎么办。 正好马上五一了,这天马琳来找陈玉凤,也得问问,看她于灌气站的管理是怎么计划的。 而直到这时,陈玉凤才头一回谈起自己的想法:“马处长,灌气站的管理工作我得自己干,毕竟我是法人,以后关于灌气站的事情就必须由我做主,您出一纸通告吧,告诉军嫂们,我早就雇好了工作人员,而且其中没有一个军嫂,我,不雇军嫂。” 马琳倒没太吃惊,斟酌了半天,才说:“玉凤同志,高处长早在过年的时候就跟你说过,要让王琴搞管理,军嫂也是她招的,你现在这样做,会不会惹到领导?” 陈玉凤斩钉截铁的说:“不会。” 而后又说:“马处长,您帮我找个机会,我要亲自见高处长,并说服他,证明我可以干得了管理,而且王琴同志还没有被委任,就天天往灌气站跑,甚至私底下招了一帮军嫂,完全甩开我,给自己组了个小班子,要全盘接手我的灌气站,这也不对吧,我要跟高处长反应一下这件事。” 王琴倒没有为难过陈玉凤,跟徐磊也没发生过矛盾。 但她请了一帮团级军嫂,就等于给陈玉凤请了一帮祖宗。 那帮祖宗伺候好了,顶多无过,要伺候不好,她们回家吹吹枕头风,一帮团级领导明年不又得卡韩超的升职? 王琴摘桃子摘的理所当然,是打量陈玉凤性格软,不敢吭气。 可陈玉凤不是白忍的。 从汇报演出的事情上她得了个教训,军区这地方,凡事,没人会让着你。 你要想不吃亏,就必须努力去争取。 所以这趟她见高处长,不仅是要证明自己的管理能力,更要侧面跟高处长反映一下,团级干部们对韩超的偏见,以及他们夫妻目前为难的处境。 告状得有由头,有靶子可打,王琴,正是那个靶子! 马琳是陈玉凤人生中遇到的,唯一一个会全盘相信她能力的人,从一开始入股肯德基,再到搞小军嫂,她都全力支持,而她当初搞文艺汇报演出时,马琳就看出来了,这小媳妇儿表面虽说温温的,但善于学习,内心自有章法。 灌气站的管理她要心里没谱,不敢说这种话。 当然,既然她有想法,马琳全力支持。 “明天五一,总军区的领导们有个游泳联谊比赛,到时候我也参加,我带你去,给你找时间,让你跟高处长聊一下你的想法。”马琳说。 陈玉凤一听乐了:“是不是在总军区的大体育馆,我家蜜蜜能去不?” 军分区一直说要建游泳馆,但因为没钱没建起来,蜜蜜可喜欢游泳的,平常陈玉凤没时间带她去外面的游泳馆,孩子就只能在大澡堂里泡一泡,游一游。 而总军区有个特别大的游泳馆,外人不让进的。 正好有机会,她想让蜜蜜也去玩一下。 “可以,给俩娃带上泳装就行。”马琳说。 陈玉凤点头,马琳说:“你要没泳装,我送你带一件,等聊完事,我教你游泳,怎么样?” “我有泳装,也会游泳。”陈玉凤可不是自夸:“我要下水,可能游的比您还好。” “行,那咱们明天总军区见。”马林爽快的说。 回到营级家属院,陈玉凤得把俩娃和自己的泳衣全收拾出来。 十几年了,她这还是头一回要下水,重新游一回泳呢。 明天放假嘛,今天韩超也回家了。 回到家,照例在地下室半天,出来后随便吃点饭,就直接回营级家属院了。 他进门时陈玉凤正在收拾衣服。 韩大营长今天心情挺好,因为查邮件时,发现陈方远确定下个月就要回来了。 懒洋洋往床上一歪,他在等媳妇儿收拾衣服,收拾完了俩人好干点正事。 “哥,明天我要带俩娃去总军区玩儿,你去不?”陈玉凤说。 韩超说:“不了,明天赵方正约了战友,得去见个面。”等陈方远一来他就可以逮人了,之后全军会发通告表扬他的,眼看成功在望,沉寂了半年的韩营也想跟战友们聚一下,放松一下嘛。 “那我就自己去了,你也好好玩一下。”陈玉凤说着,把男人买的比基尼拿了出来,仔细叠好。 “你拿这个干嘛?”韩超猛的翻身坐起来。 “去游泳啊。”陈玉凤说。 所以他媳妇儿不是带娃去玩,而是要穿着比基尼去总军区游泳? 百-度-搜-,最快追, 老兵(韩超被安排在了女家属泳区) 陈玉凤看男人脸色大变, 说:“哥,泳衣是你买的呀,该不会你不想我穿出去吧?”书里说她保守, 可没说韩超保守,难不成她去游个泳他也要管? “没有,我突然想起来, 战友聚会取消了, 明天我陪你们一起去。”韩超说。 陈玉凤笑着说:“马处说领导们有游泳比赛, 我还等着她拿第一呢。” 韩超的脸立刻绿了,因为他想起来了,明天有个联谊比赛, 领导们都会参加。 当然, 领导家属也会去, 按以往的惯例,好多都会穿泳装。 捂了一个冬天, 天暖和了, 大家都想游个泳畅快一下。 但他媳妇儿是他的, 他不看别人家属,也不想任何人看自己家属,这可咋办? 这时韩超倾向于, 到时候自己单独找个池子,把老婆孩子圈起来让她们游,游泳馆很大的, 四个池子呢, 到时候他想办法霸占个角落, 让妻子悄悄游。 形势很严竣,但韩大营长, 兜得住。 第二天一早俩口子早早起来,接了娃,就准备往总军区赶。 其实他今天不仅要去参加聚会,还答应要给战友们买酒的,毕竟转业的一帮混的都不咋地,而他因为老婆做生意,是战友中经济条件最好的,买酒就是为了争面子。 但现在酒不买啦,他人也跑了,一帮战友叫他放了鸽子了。 听说要去游泳,俩闺女都乐坏了。 孩子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城里的大游泳馆长啥样呢。 今天阳光特别好,这才早晨9点,艳阳高照的,一进总军区的大院,蜜蜜一阵惊呼:“妈妈快看,好多爷爷没穿衣服,只披个浴巾呢。” “妈妈,好羞啊。”甜甜也笑着捂眼睛。 小刀扎屁股,陈玉凤也算开了眼了,她发现韩超说的是真的,机关的大领导们要游泳,也只穿条裤衩,所以,城里的社会,比她能想象到的开放多了。 为了确保外面来人员有地儿换衣服,本院的干部都是浴巾一披,直奔游泳馆。 马琳就在游泳馆前等着,她得交泳票嘛,而她呢,是军分区的种子选手,早就换好衣服,披的也是浴巾,看陈玉凤来了,拉过手说:“这会儿高处长正好有时间,一直在等我,走,咱们去说正事儿。” 陈玉凤给她一拉,急了:“我闺女咋办?” “让韩超带着,去4号池子玩,那边全是女家属。”马琳说。 “哥,记得帮我看好孩子!”陈玉凤边跑,边回头喊说。 这跟韩超预想的不一样,他是来保护媳妇的,怎么被分配到女家属区去了? 可蜜蜜已经等不及,她的泳装是穿在身上的,边脱衣服边跑,已经进去了。 而这时,韩超甚至不知道陈玉凤是因为为什么事被马琳拉走的。 再一到4号池,他彻底惊呆了,放眼望去全是女同志,而且穿的全是泳装,今天是新年后泳池过时行过各种检修后第一天开馆,总军区的家属们几乎都来了。 有伸脚试水的,还有早就跳了进去,在教孩子们游泳的,放眼望去全是大腿。 但这边全是女家属,很少男同志,唯有的几个都是陪孩子来的,没有一个敢乱看的不说,全跟韩超一样,脸红脖子粗,眼睛都没地儿搁。 蜜蜜还是头一回见有一眼望不到边的泳池,也不顾深水区浅水区,一个猛子已经扎水里了,还在喊甜甜:“姐,爸爸,快下来呀。” 甜甜立刻也跳进去了,桂花镇临水,镇上孩子从小在水边长大,都会凫几下。 蜜蜜跟条鱼似的,窜到深水区转一圈儿,要拉着姐姐也去。 甜甜不敢,只在浅水区慢慢的尝试,尝试着凫起来,就刨几下。 有个女同志看韩超站在岸边,眼睛跟得了斗鸡眼似的无处安放,就说:“同志,那俩闺女是你家的吧,会不会水啊,你是不是该下水,来教教她们?” “是啊爸爸,快下来吧。”蜜蜜也说。 韩超不理她们,左右四顾,看有个男同志也一脸臊,正在抬头看天,虽不认识,但既是战友,就理该相帮,他走过去,指了指俩闺女,示意他,让他帮自己盯着孩子,然后转身出来,溜溜哒哒,往1号泳池去了。 开始走得很慢,但走着走着他就跑起来了。 要了老命了,他本以为自己啥都能兜住。 结果他跌进了女家属的窝,他媳妇儿呢,别换了泳装,跟一帮领导们在游吧。 韩营跑得飞快,沿途差点撞倒好几个人。 1号泳池是最大的,也是今天领导们比赛的主战场,放眼望去,看台上全是家属,正在说笑,聊天,领导们则已经在池子里热身了。 马琳在这儿可是大明星,她是唯一的女领导,身材高挑,皮肤白皙,尤其两条腿,快五十了还又长又直,有资本傲视一帮领导,走的也风姿绰越。 而今天,她还是全馆唯一的女选手,要跟一帮男人较量。 “马大校,下来热身。”是总军区的二把手在喊。 马琳点了点头,就听一把手也在喊:“马大校,你去年故意放水,我很生气,来嘛,今年不要耍花招,咱们认认真真比,看你能不能比赢我。” 池子里好些人跟着起讧:“马大校,我们体能不行,要赢鲁老总还得看你的。” “交给我吧,我今天一定勇争第一,赢了鲁司令,让他尝尝我们娘子军的厉害。”马琳说着,拉着刚刚小刀扎屁股,开了眼的陈玉凤一路小跑,穿过大泳池,往角落里而去。 泳池温度比外面高得多,要穿泳衣进来还好,陈玉凤穿的还是夹衣,再加上光身子的人太多,她紧张,混身出着潮汗,还险些一脚踩进水里。 高处长是总策划,今天于领导们是娱乐,放松,而他作为军务处长,要平衡各方关系,还要让比赛圆满落幕,当然就不能让赛事出差错,此刻他专门在等马琳,就是要叮嘱她,让她今年继续放水,不要抢风头,赢了大领导。 “高处,咱先不说这个,陈玉凤有点事要跟你聊一下,你不能武断,不能打断她,必须认认真真听完,不然我今天就不会给你面子,要争第一。”马琳说。 高处长眉头一皱,但也说:“我还有20分钟,快讲。” 陈玉凤明白了,马琳之所以今天带她来,是因为她游泳技术好,能争第一,而高处长呢,想让大领导拿第一,她能卡得住高处长的咽喉。 这就是职场,你来我往,互相较量。 “高处长,灌气站的管理工作我要自己接手,而且我观察过王琴同志,她在管理方面远不如我……”陈玉凤才开口,就被高处长粗暴的打断了:“不行。” 陈玉凤容声说:“王琴组建了一个管理团队,但我观察过了,她不行。” 高处长没想到陈玉凤会谈这事儿,休息日谈工作,还一来就否定早就确定好的事,他当然不高兴,而着性子说:“王琴雇的全是军嫂,是按你自己定的政策来的,你凭什么说她不行?” “她是雇了军嫂,但灌气站的运营工作不是军嫂们能干的。”陈玉凤全然不顾高处已经发火了,再一句火上浇油:“就凭她雇的那帮军嫂,就证明她不行。” 其实今天王琴就在现场,在看台上,跟一帮领导太太们在聊天。 高处长此时很生气,因为军产外租,雇佣军嫂,一开始全是陈玉凤提的。 王琴没做错,而在他看来,陈玉凤属于拿着大份股额躺赚的人。 听她说的如此斩钉截铁,甚至懒得反驳她,打开话筒说:“王琴你来一下,陈玉凤说就凭你雇了一帮军嫂,你就不适合当灌气站的领导,你也来听听她说,为什么不行。” 喇叭一开,整个池子里的领导都听见了。 高处这是一点面子都不给陈玉凤。 不过没关系,陈玉凤不在乎,王琴要不在效果还没那么好,王琴在,更好。 王琴从看台上起身,寻着声音,沿着泳池的边走了过来,也觉得挺可笑:“灌气站是军产,我雇的全是军嫂,合情合理,陈玉凤这是咋回事,又要耍点乡下妇女的小脾气?” 这时池子里的领导们也停止了聊天,在看这边。 乡下妇女的小脾气? 王琴这是非但没意识到自己闯了多大的祸,而且对陈玉凤的能力全然没有任何认知吧? 陈玉凤声音格外大:“王琴同志,每一个被您雇佣的军嫂,都给您送过礼吧。” 高处长呼吸一滞,马琳摘了浴巾,旋即一笑。 王琴刚好走过来,声音更高,也很从容:“陈玉凤,说话要讲证据,啥叫军嫂们给我送过礼,一块香皂,一件衣服能叫送礼?那叫人情往来。” 军嫂们穷,也就送一件衣服,几瓶蜂皇浆,一套化装品啥的,这能算受贿? 高处长的呼吸通畅了,马琳又滞住了。 但陈玉凤旋即一笑,并说:“你收军嫂们的礼算不算收受贿赂我说了不算,要军区经过调查取证才算,但是她们跟你有礼品往来是事实吧。你雇的,比如程团家的爱人,闵团家的爱人,都是我家韩超直属上级领导家的爱人,而灌气站,我才是法人,我出得钱最多,她们都有职位,你给我呢,安排职位了吗?还是说,在你和高处长看来,我们俩口子就是给上级领导们掏钱,安排工作的冤大头?” 高处长只要不傻就能听懂这话的意思。 陈玉凤前前后后掏了四十多万,没有岗位。 但韩超一帮上级领导的爱人,一人只掏一千块,却在其中任经理。 关键是那帮上级领导去年年终总结的时候,集体批评了韩超。 说他经常迟到早退,说他思想浮动,说他不适合被提拔。 这么一看,韩超夫妻不是掏钱的冤大头,是啥? 王琴原来是搞人事的,当然也听得懂陈玉凤话说叫的屈,但懒得理她。 行政工作就这样,总会有些人受委屈,但那又怎么样? 她还得踩踩陈玉凤:“我只是依照政策雇了军嫂,你想要工作可以找我,我帮你安排嘛,今天大过节的,你觉得委屈就来跟领导告状,会不会太小气了点?” 高处长也是这样想的,觉得陈玉凤小气。 马琳两手叉腰,也想知道陈玉凤要怎么辩。 陈玉凤并不着急,坦然一笑,说:“我不是小气,也不是来叫屈的,而是,灌气站是个极其危险的工种,你雇的那帮军嫂既能给你送礼,就证明她们没有原则,那她们会不会塑料袋偷气?会不会给熟人开后门,放危险分子进灌气站?” 这个王琴没想过,甚至不知道该如何辩驳。 下意识后退一步,她说:“她们可都是军嫂,军人家属就有原则。” 陈玉凤也往前一步,说:“有原则她们就不会为了工作给你送礼!” 王琴噤声了,噤惹寒蝉,因为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高处长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而这时,池子里好些领导都游到了这边,也在默默听着,他于是说:“小陈同志,关于雇佣军嫂的理论是你提出来的,王琴也是按你的思路行事的,不雇军嫂,你想雇谁,说出你的人选和理由。” 想证明工作能力,可以,给个理由嘛。 陈玉凤说:“雇像徐磊一样会谨守原则,不会见钱眼开,偷气放气的人。” 为什么王琴不行,军嫂们不行。 因为灌气站不需要油奸耍滑,好走后门的人。 它的工种决定了它需要的是老实,木讷,憨厚的人。 这时泳馆里特别安静,高处长的话筒还开着,他甚至忘了关。 “徐磊一样的人首都有几个,五个灌气站,你难道只让徐磊干?”他反问。 在大家看来,徐磊一样老实的人,不说全首都,全国都没几个。 可陈玉凤居然说:“我手下目前就有二十号,全是退伍的老兵,而且还是在天桥下风餐露宿,当了四五年农民工的老兵,他们退伍前基本都还上过战场,当了四五年农民工而干不了别的,证就证明他们不是很圆滑的人,而干了四五年还能坚持干,就证明他们把本职工作干得很好,能坚持下去,这证明他们有原则!” 这一瞬间,泳池是安静的。 高处长也在瞬间结舌,几番抓起喇叭,却又放下。 而泳池里,好些人都在看他。 过了好半天,他才说:“王琴同志,一旦查实你收受贿赂,要挨处分,这样吧,灌气站不需要你了,你回武装部,行贿受贿的事我们会查,查实了再处理你。” 继而又说:陈玉凤同志,如果你真这么做了,我会跟上级领导请示,予你一份嘉奖,感谢你对退伍老兵们的照顾,但前提是,你真那么做了!” 既领导软了,陈玉凤也得软,这儿太热,她也呆不住了。 她说:“感谢您听我说这么多,那我就等着上级领导的检阅吧。” 高处长挤了丝笑:“马上开始比赛了,去看台上,看看比赛再走吧。” “不了,我还得去陪孩子呢。”陈玉凤说着,转身要走,却险些给吓尿。 因为这时扑通一声巨响,有人跳进水里,溅了陈玉凤一身水花。 “有人落水了啦,快救人。”高处长抓起喇叭喊说。 马琳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去捞人了。 水花涌起来,水里的人不停挣扎着,但终于一帮人赶过去,给捞上岸。 陈玉凤一惊:居然是王琴? 当然,也只能是王琴,她是受了些军嫂们给的小恩小惠,但问题并不大,大问题是她收了陈倩一大笔钱,还偷了马琳女儿的照片,翻拍了一张送给了陈倩。 陈倩当然转交给陈方远了。 那张照片她卖了五千元,钱就存在她的折子上,这一查她不得完蛋了? 所以刚才她是主动跳水里,准备淹死自己的。 但人嘛,濒死的时候就胆怯了,就怕死了,所以马琳一捞,她就又爬出来了。 她还想管理灌气站吗? 当然不,她着急麻慌跑回家,生怕军区要查自己,每天提心吊胆,几番想自杀吧,可又没马纪胆量。 当然,因为韩超不欲打草惊蛇,军区并没有正式调查她。 但是,她收了礼却没法给军嫂们职位,陈玉凤雇的是退伍军人,军嫂们当然不干,今天的事传到军分区,一帮军嫂天天写举报信,甚至好些人上门索要当初送的礼品,这一闹,直接就把王琴给闹臭了。 所以,陈玉凤虽然忍了好几个月。 但是,她在完全不影响韩超正常工作的情况下,干干净净的把王琴给处理了。 …… 说回泳池,眼看比赛就要开场了。 但一把手忽而没了兴致,闷在泳池中央。 二把手目送陈玉凤离开,则在问:“那小媳妇谁家的,把老高说的哑口无言?” 徐勇义凫了过来,声音不高,但语气极刚:“我儿媳妇,灌气站是她承租的。” “你连儿子都没有,哪来的儿媳妇?”二把手继续追问。 一把手扔了泳帽,说:“她说她雇了一帮老兵,还是一帮在当农民工的老兵,这叫我非常意外,心里也很难过,小徐,你喊她过来,中午我们一起吃个便饭,我要跟她好好聊聊。” “好。”徐勇义说。 高处长看大领导要走,追上去说:“比赛马上开始了,首长您这是不参赛了?” “老兵不死,只是逐渐凋零。我们挑战士,要遵守纪律,听话的,可当他们到社会上,因为太老实,就只能当农民工,我心里我很不舒服,我想跟那个女同志多聊聊,让他们比吧,我没有心情。”大领导说。 老兵不死,只是逐渐凋零。 上战场时,部队需要懂原则,守纪律的战士,可当战争结束,时代变革,那帮憨厚木讷的老兵犹还盛年,却只能活在社会的最低层,默默无闻,逐渐凋零。 身在部队,他们有本职工作,不太关注外面的社会是如何发展的。 退伍军人,懂得为自己争取权益的那一部分,懂反映的,领导们会帮他们解决问题。 但就会有那么一部分人,太过老实,木讷,不会为自己争取权益,只会机械的去干一份工作。 谨守本职,到地老天荒。 而灌气站那种岗位需要的,不恰恰是这种人吗? 高处长的眼眶在此刻也是热的。 马琳则问徐勇义:“领导怎么突然想跟陈玉凤聊天了,他准备聊啥?” 徐勇义得去喊陈玉凤,说:“大概率会是加油站。” 马琳恍然大悟。 从灌气站到加油站,作为军产,大家只想着把它们承包出去,给军嫂们换些红利回来。 可要不是陈玉凤,没人会想到,这些岗位最适合招的工人,恰恰是老兵。 而且还是老兵中最老实,最本分,笨到只能干农民工的那种。 这才是真正的管理者该考虑的。 她提出这个论点,领导也意识到了,想要承租军产的时候,就会优先考虑她。 这于陈玉凤,算是天上掉馅饼了。 但就陈玉凤那点一见领导就紧张的胆儿,会应付领导,跟大领导聊天吗? 池边枪声一响,马琳双腿一蹬窜了出去。 她因为急着陈玉凤的事,今天发挥的特别好,遥遥领先,拿了金牌。 再说陈玉凤,刚从1号泳池出来就迎上狗男人,站在门口等自己。 “刚才差点吓死我。”她笑着说。 韩超不也一样? 刚才望着一池子露大腿的女同志,魂都差点吓飞了。 但他更惊讶的是,妻子居然找了二十多号跟徐磊一样的退伍军人,而且要让他们来负责灌气站的工作,甚至听她的口气,那帮人她已经全部搞定了。 像徐磊一样木讷,却会坚守原则,不偷气,不违反原则退伍军人,听起来容易,但并不好找,她是怎么找到的? 而且妻子在1号泳池和大领导们谈生意,他却被迫跟家属们呆在一起。 韩营长心里特别不舒服,他心里还滋生了一种嫉妒情绪。 他甚至有种妻子甩远了他,抛弃了他,他追不上她,力不从心的感觉。 此时看妻子坦然自信的走在前面,那种感觉愈甚了。 到了4号泳池,陈玉凤一进门就惊呆了:“哇,哥,怎么会有那么多女同志?” “这个池子浅,是女家属区,当然全是女同志,我在这儿呆了一个小时!”韩营颇为幽怨的说。 他就像误入盘丝洞的唐僧,渡日如年! 一池子,各种颜色,各式各样的泳衣,全是女同志们,还都带着娃。 这地儿可太好了,太适合陈玉凤了。 她怕没地儿换衣服,也把泳装穿在身上的,看一大池碧波荡漾的水,哪还忍得住,边走边脱衣服,回头丢给了韩超。 远远扫一眼,她看到蜜蜜了,仰凫在水里,只有小脸蛋儿露在外面。 虽然十几年没游过了,但从小就会的东西,是根植在记忆里的,陈玉凤举起双手,合什,一个猛扎跳入水里,再凫起来时,已经在蜜蜜身边了。 这个过程特别快,那是一道红色的倩影,跃入水中,没有惊起一丁点的水花。 旁边有个男同志,忍不住说了声:“漂亮!” 韩超回头,这不刚才他叮嘱着,让帮忙盯好蜜蜜和甜甜的战友嘛。 他坐到战友身边,目光跟狗一样:“那是我媳妇儿!” 战友立刻尴尬了,强行解释说:“原来练跳水的吧,一点水花都没有,要不是看她跳的好,我不会看的,哎呀,我闺女也在游泳,我也不想呆,但我爱人没来,我只好在这儿,我真不是有意要看的……” 不专业的人,那个跳法进水池,那叫炸弹,得炸起一大片水的。 陈玉凤没有,她没有惊起一丝水花。 韩超忍不住又得意了,陈玉凤家后院临河,她小时候跳惯了水,水花压的比现在还低呢。 他来的时候只操心一点,生怕他别人看他媳妇儿。 但此时才发现,那压根不是问题,最大的问题是,大家把他们这些男同志当成坏分子了。 蜜蜜和甜甜生来,还是头一回发现妈妈会游泳。 一看妈妈来了,全扑腾扑腾的,朝她身边游去。 甜甜胆小,而且只会点狗刨,陈玉凤想教她蝶泳,于是站了起来,扶着闺女,要教她游泳。 蜜蜜能蛙能仰还能狗刨,啥姿势她都会,动不动闷水里半天,呼的一下又钻出来。 一大俩小,那都是韩营家的,他看的兴致勃勃,他身边的战友也要给他指指,自己闺女是哪个。 顺带,也要瞄两眼韩超家的。 但忽而他们就听旁边有个女同志说:“哎哎你们看,那俩军人哪个部门的,眼睛直勾勾,他们看啥呢他?” “色狼吧,看女同志呢,哎呀,那小媳妇皮肤真白,她的泳衣也好看。”另一个顺着韩超的目光看过去,说。 陈玉凤的泳衣是正红色,背部和腰部褛空的样式,恰衬她的皮肤。 她既不瘦,也不胖,骨肉匀婷,皮肤又白,配上红色,简直不要太好看。 一帮上岸休息的女同志评品了一番,都在议论那件泳衣漂亮。 大家再看韩超和他战友一眼,每个人的眼神仿佛都在说:色狼! 有个大妈从他们面前经过,还刻意捂住了自己的胸。 都年纪轻轻,生得也挺帅,小色狼啊,哼! 徐师长这时已经换好衣服了,但他没进女家属区,而是喊了个女同志,让她去帮自己去把韩超给喊出来。 转眼,韩超出来了,怀里还抱着陈玉凤的衣服,俨然个搞后勤的。 泳池又热,搞的他满头大汗。 “玉凤呢,让她换衣服,鲁司令要跟咱们吃个便饭。”徐勇义说。 韩超一凛,问:“是不是为了陈方远的事?” 陈方远人物不大,但问题不小。 当然,随着改革开放,很多事态的发展都变了,他的计划也在变。 曾经他靠出卖情报赚钱,但现在股市才是真正的肥羊,而他特别擅长操控股市,所以他把赚钱的重点转移到了股市上,这趟回来,准备大薅一波股市的羊毛,就以后,也准备长期操控蓝国的股票市场,这就牛了,通过股市,他可以把整个国家当成自己的储备银行。 而马琳闺女,囡囡的照片,他通过王琴得到了,并且早就看过了。 男人的心理跟女性是完全不一样的,没有孩子的时候,他们对孩子没有具象的认知,只知道别人有,自己也要有,是一个攀比生殖能力的过程。 当有了之后,他们就会变得很自私。 就比如蜜蜜皮肤那么黑,还那么熊,经常打得院子里的小朋友哇哇哭。 很多军嫂也在背后念叨,说蜜蜜熊,黑,野,不像个闺女。 但在韩超看来,闺女就该又熊又黑还野蛮,白的软的娇的才不像闺女。 可这一条不适用于甜甜。 陈方远也一样,曾经,他确实很讨厌孩子,可能四处留情,但从不允许任何女性怀孕,用孩子要挟自己。 但当他看过那个囡囡的照片,他就觉得那是全天下最可爱的小婴儿,而他,还想再拥有一个。 这时他有个大胆的想法,他要带走马琳,带马琳出国,俩人重续前缘,再生个一模一样的。 当然,马大校智商高,有学历,还长得漂亮,各方面都足够优质。 她是个合格的基因传承者,在陈方远看来,加上他的基因,他们孕育的孩子,才是值得出生的。 具体他准备怎么做韩超还不知道。 但无外乎劫持,或者拐走。 而要真被他拐走一个军方的女大校,那就是部队的大丑闻了,这事韩超跟徐勇义汇报过,目前还在等领导们的战略部署。 韩超以为大领导想见自己,是要谈这事的。 可徐勇义旋即说:“不是见你,鲁司令是想见玉凤,应该是想谈点军产方面的事。” 韩超顿了好半天,没说话。 百-度-搜-,最快追, 女股神(我想代人民检查一下你的工) 总军区也有内部餐厅, 而且有俩,一中一西。 今天大领导就安排在西餐厅,说要请陈玉凤吃顿饭。 韩超是有嫉妒心作祟, 但他是个清醒理智的人,知道这是好事。 但他怕陈玉凤不愿意去,因为她胆小, 向来不喜欢出风冰, 交际。 不过虽然没抱希望, 但还是进来问了,他也知道陈玉凤的借口,不是尿憋了就是肚子痛。 每当这种时候, 韩超就特别头大。 但没想到她居然说:“可以啊, 我们去洗个澡, 换衣服。” 俩闺女,蜜蜜玩的忘乎所以, 甜甜却说:“爸爸, 我们从来没有跟客人一起吃过饭, 我们班的白慧说过,餐桌要讲礼仪的,我们不会呀。” 白慧是反间处白刚的女儿, 她妈是某个国级宾馆的总经理,她从小经常出去吃饭,耳濡目染, 懂很多就餐礼仪, 一对比, 甜蜜姐妹就是小土包了。 她们长到这么大,甚至没有一次在真正的酒店饭桌上用过餐。 说起这个, 韩超很惭愧,城乡差别,家庭好的人家和不好的人家的孩子,接人待物,礼貌礼仪,是从小的熏陶和培养。 他一营级小干部,没有能力给俩娃提供女孩子该见识的世面。 蜜蜜则说:“爸爸,我不要去吃饭,我还想继续游。” 这个最叫韩超头大,孩子在家熊点无所谓,但要在饭局上闹,就是没家教。 韩营差点就要对着蜜蜜发脾气了,但这时陈玉凤先耐心对甜甜说:“甜甜,今天是个机会,咱们是要去跟首长吃饭,吃的还是西餐,咱没吃过,但你爸吃过,他会教咱们的,咱们一起跟他学,好不好?” 扭头就凶蜜蜜:“韩蜜,你要安安静静吃顿饭,妈妈就问马奶奶要她的游泳票,以后带你来这儿游泳,但你要在饭桌上闹,以后妈妈永远不会带你来,明白吗?” 一边是和风细雨,一边是电闪雷鸣,她的脸变的比翻书还快。 不过于俩闺女特别适用,甜甜有信心了,韩蜜也知道怕了。 韩超长吁一口气,一切尽在掌握,但不在他的掌握,而是妻子的。 西餐厅特殊时期用于接待外宾,但也会对外营业,中午来吃饭的人还挺多的。这种餐厅没有包房的,徐勇义和鲁司令就坐在墙角。 带着仨乡下土包子进门,韩超偶然回头,就见妻子捏着衣角,比俩闺女还要紧张,脸上的神情,胆怯又郑重其事的。 只是一顿便饭,而且是个很小的餐厅,但陈玉凤怕的,让韩超都替她难受。 鲁司令性格豪爽很豪爽,也特别平易近人,看着蜜蜜,他说:“这是小孙悟空吧,筋筋斗的那个小子。”当初蜜蜜在舞台上翻筋斗,他也在场的。 徐勇义示意韩蜜坐到自己身边,说:“这是个闺女,假小子。” “爷爷好,鲁爷爷好。”俩闺女齐声说。 鲁司令当然更喜欢韩蜜:“这一看就是个当兵的料,不错。” 但转向陈玉凤,他的语气蓦然严厉了:“小同志,虽然灌气站承租给你了,但它是军产,更是国家和人民的财富,虽然你是法人,但你只是它的管理人,我想代人民和部队检查一下你的工作,没问题吧。” 这话有点重,陈玉凤给吓着了,但她还是笑着说:“我随时准备好,接受人民和部队的检查。” 只有韩超知道她有多紧张,因为她挨着他的大腿,一直在不停的颤抖。 这时鲁司令打开了餐巾,放哪了,陈玉凤没看到。 她的餐碟里也有餐巾,但陈玉凤只学过在大排档搞服务,没见过这东西,不知道它是干嘛用的,而蜜蜜呢,看餐巾是叠成花的,伸手就要抓了玩。 好在韩超抢过去,铺在孩子的大腿上了。 陈玉凤照猫画虎,也铺上了。 她看到对面的徐师长笑了笑,笑里有欣赏,也有赞许。 莫名的一阵安心,陈玉凤的腿就不抖了。 大领导的水平果然高得多,鲁司令再问:“你的《薪酬建设》、《考勤表》、《员工制度》和《安全条例》,是不是还是沿用灌气站原来的,工资也按原来的发?” 这时徐勇义和韩超对视一眼,心中顿感不妙。 曾经灌气站的《规章制度》、《工资制度》全都过时了,军区都在提津贴,修正制度,陈玉凤要想管灌气站,就该与时俱进。 但他们都知道的,陈玉凤没做过,毕竟她自己还只是个学生,不搞行政,她就接触不到这种东西。 而这种事要没人提,大领导份内事都处理不完,不会过问,但既被他过问了,人家只问最关键的,也需要她老实的回答。 陈玉凤的腿又开始抖了,她说:“这些我确实目前还没做,关于工资,我目前能做到的是,职工们每月300元,等开业了我们边学习边总结,再找马处长商议,制定最终的工资标准。” 三百元,这在目前是高工资了,一开始嘛,陈玉凤没想自己赚钱。 当老板的,先把工作搞好,赚钱的事匀后再说。 这时服务员上菜了,是一小篮子面包和黄油。 鲁司令语气忽而变的亲和,示意陈玉凤:“我不惯吃面包的,你们吃。” 面包要咋吃,陈玉凤不会呀,好在这时韩超抓过一个面包,撕了一小瓣,涂上黄油,递给了她,陈玉凤于是照猫画虎撕了一只,递给了俩闺女。 接下来还有牛扒呢,刀和叉她都不会拿。 好在韩超愿意带头,他先把刀叉递给她,教她握好,这才慢慢的教她该怎么切,切好以后给了甜甜,再给蜜蜜也切了,这时陈玉凤也切完了,正好可以开吃。 今天全凭韩超,陈玉凤才能在吃西餐时不丢脸。 跟领导吃饭当然不舒服,好在俩领导吃的很快,半个小时就吃完了。 临走时鲁司令说:“陈玉凤,我记住你了,你的工作开展的并不全面,但既然你说你愿意学习,我会随时关注,静待你的成长!” 领导这么一说,陈玉凤就又要发抖了,她甚至不知该如何表点功,立个保证。 好在这时徐勇义接过话茬说:“她是我儿媳妇,我会帮领导随时盯着她的。” 鲁司令叹了口气,摇摇头,走了。 头一回见领导,陈玉凤拼尽全力表现了,但领导为啥要叹气? 所以一出来她就问韩超:“哥,我是不是表现的不好啊,不然领导为啥叹气?” 韩超把剩下的面包捡了来,分给了俩闺女,这才说:“你表现的很好,特别好,尽量搞好首长想要的东西吧,我估计他还有更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 领导谈话是有学问的,要陈玉凤真表现不好,人家随便应付几句就完了,吐口说要随时关注,静待她的成长,那是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任务要交给她。 而领导心情不好,应该是因为陈方远。 作为一名组织曾经精心培养过的预备役干部,这么多年,凭借部队赚钱不说,还想绑架一名女大校,其狂妄和自大程度简直叫人咂舌。 领导们能不生气吗,特别生气,因为陈方远是他们队伍里出去的败类。 但具体什么时候抓捕陈方远,就看领导们如何分析情报,部署战略了。 韩超估计那一天应该不远了,当然,那也是他终将扬眉吐气的一天。 等到了那天他再请战友们喝酒吧,不,到时候他会把菜钱也出了。 一家人出了总军区,打个黄面的回家,甜甜从包里捧出个面包,轻轻嗅了一下,扬头问:“爸爸,我们今天表现的不错吧?” “特别棒。”韩超说。 蜜蜜一撇嘴巴,却说:“爸爸应该干了啥坏事吧,你眼睛怎么骨碌碌的转呀!” 陈玉凤回头说:“韩蜜,不准欺负爸爸,他今天可棒的,教会我们吃西餐呀。” “不对,他肯定有。”蜜蜜坚持说。 闺女说得没错,韩超还真有亏心事。 他原来只知道妻子胆小,不敢上台,不敢见大人物,但从来没有追究过原因。 可今天一起吃顿饭,看着她既紧张又努力,跌跌撞撞的样子,他突然就懂了,她一小地方出来的女同志,没上过舞台,没进过西餐厅,前二十五年,她的的眼界和见识就只有桂花镇那么大,她什么都不懂,才是她胆怯的根源。 韩超懂那些东西,是因为他曾在上流社会呆过三年,有足够的经验。 可要陈玉凤不提出来,说自己想学,他没有意识,是不会专门教她的。 三年了,妻子学了很多东西,开了油辣椒厂,还接手了灌气站。 在任何一方面,她都是像今天一样,既虔诚又卑微的,不停学习才能办到的。 但那个过程韩超一点忙都没帮过,甚至经常站在远处怀疑,看她能否办到。 他只怨她没见识,作为丈夫,却没有主动拉过她一把。 这时坐在副驾驶的陈玉凤忽而回头,笑问:“哥,我今天表现不错吧?” “不错,改天哥带你去舞厅,教你学跳舞。”韩超脱口而出。 随着她接触的层面越来越高,懂点交谊舞,接人待物的礼仪是必须的。 可这又是陈玉凤接触不到的面了,她误会了,瞪眼:“哥,闭嘴,孩子在呢。” 去舞厅跳舞,那不小姐干的事吗? 这狗男人,还真是流氓出身,无时无刻不想叫她学小姐。 …… 回到军分区,陈玉凤正式上马,要搞管理了。 目前的农民工,一月撑死能拿二百,搬砖扛沙子背水泥,干的全是最苦最累的活,而在灌气站,只需要维护设备,开枪加气,一月就能拿三百,谁不愿意? 所以虽然之前陈玉凤并没有提过,但一帮老兵听了,都特别激动。 只是这帮人都很木讷,老实,跟陈玉凤一样,连句表忠心的话都不会说。 但这也正是她想要的,雇一帮老实人,她才不怕安全问题嘛。 但还有个最大的问题,就是收银。 谈及这个问题,马琳就变得很严肃了:“陈玉凤,加气可以不用军嫂,收银呢,你也不用军嫂?”军产带来的实惠,她当然希望军嫂也能占一点。 陈玉凤说:“用,但不用给王琴送礼的那帮。” 前段时间,有一大半军嫂跟王琴联络,给她送过礼,有好几十个。 收银事关钱财,喜欢跑关系走后门的当然不能要,而过滤掉那帮不老实的,这方面出问题的可能性就会大大减小,总之,摸着石头过河,尽可能做到最好嘛。 关于大领导吃饭事讲的事,陈玉凤也得跟马琳聊一下,关于管理制度,考勤制度一类的东西,陈玉凤知道,但她不会做,一点都不会。 “我找人帮你做吧,估计要两万块钱,你掏钱就行了。”马琳说。 陈玉凤在这一瞬间一颗心差点窒息,居然要两万块? 但她现在做的是几十万的大生意,而且单海超帮她精打细算,装修还余了三万多,得,用来做规章制度吧。 “行,我明天就把钱给你拿过来。”她说。 马琳看她面色发白,知道陈玉凤是被钱吓到了,送她出来时,安慰她说:“小陈,军区的产业都是优质产业,花出去的钱肯定能赚回来。” 领导没吐口,马琳就不好直说。 但她能确定,大领导心里已经有意图,想把加油站也给陈玉凤来经营。 现在就看她能不能搞得好灌气站的管理工作了。 过程很难,但前途就在不远处,而且特别光明。 这就得说,幸好有王果果照料酒楼和小军嫂,也幸好有周雅芳能照顾俩闺女。 陈玉凤才能抽出时间经营灌气站,上夜大。 转眼人员就确定下来了,二十个工人,八个收银,得集体送到煤气公司培训,等煤气公司批准开业后,灌气站就可以正式营业了。 虽忙的焦头烂额,但工作开展的很顺利。 可陈玉凤毕竟触动了一部分人的利益,生活中就没那么顺心了。 这不,这天她刚进院儿,就见苗嫂子拎了俩黑乎乎的泥崽子朝着她走了过来。 后面还围了一群半大孩子,团级家属院好些军嫂也在看热闹。 这一看就是出事了。 果然,苗嫂子说:“玉凤,看看你家韩蜜干的好事,把我家程前弄成啥样了?” 陈玉凤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俩黑泥崽子,其中一个眼睛大的是蜜蜜,身上的泥巴都结成了板,她拉过闺女,先好生好气问:“发生什么事啦?” “你知道咱大院的水塘有多深吗,两米,你闺女带着我儿子去游泳,差点没淹死。”苗嫂子说。 蜜蜜忙辩解说:“不是我带他,是程前自己要下去的,我都说了他不行,他非要下!” “听听,她还会犟嘴呢,咱军人家庭,我就不说女孩子该本分点的话,但是玉凤,你野心勃勃想赚钱,可以放任孩子野,可不要勾坏了别人家的孩子呀,你这样对韩超的声誉影响很大的,毕竟部队这个大家庭是由一个个小家庭组成的,你家不和谐,还勾着我害孩子瞎闹,这个影响可太坏了!”苗嫂子说。 哪怕程前真不是蜜蜜带的,但蜜蜜进两米深的水塘游泳,就是她不对。 这确实是陈玉凤的教育疏忽。 不过苗嫂子今天纯属故意找茬,这个陈玉凤可不能忍气吞声。 毕竟她没给工作的军嫂有很多,孩子又经常在院里玩。 以后要谁都借着孩子的由头找茬,那她岂不得天天吵架? 她脱了外套包上蜜蜜,掏手绢替孩子揩着脸,说:“苗嫂子,你要说教育孩子,我认可,但你胡搅蛮缠就不对了吧,孩子从水里出来多久了,身上都快干巴了,你不帮忙换件衣服,带他洗个澡,就任孩子这样晾着?” “这是你家韩蜜的错,她缺素质,缺家教!”苗嫂子说。 “韩蜜错了我会教育,你折腾自家孩子干嘛,任凭娃冻的发抖,脏水糊一脸,就是你的素质,你的家教?”陈玉凤声音更高。 苗嫂子确实想找个茬撒点气,专门拎着俩孩子不让他们擦洗,也是为了让更多人看到,让场面更震撼一点,可给陈玉凤两句怼的说不出话来。 偏偏她儿子也不争气,抱着手臂直哭:“妈妈,我冷。” “你活该,以后不准再跟韩蜜那个捣蛋精玩,一院的孩子,就数她和张大娃最坏,最没素质!”苗嫂子说着,一把拽走了儿子。 陈玉凤一听这话,火腾的窜起来了,刚想追上前理论,蜜蜜来抱她的腿了:“妈妈,对不起,是我的错,你就不生气了,好吗?” “行了行了,都散了吧,玉凤,以后教育孩子,让她学乖点。”有个嫂子说。 另有个嫂子说:“这闺女也确实熊,玉凤,以后多教育着点,要不小心弄伤别人家的孩子,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以为真是蜜蜜的错,陈玉凤就准备忍了。 但这时大娃从散开的人群中钻了出来,揉着胳膊说:“阿姨,不是韩蜜的错,她是不该游泳,但程前是自己跳下去的,跟韩蜜没关系,我还拉过他,他不听,非要下去。” “好啦好啦,张朝民,我认错就好啦,我妈已经很累了,我不能再叫她生气。”蜜蜜说着,推搡陈玉凤:“走吧妈妈,回家,你晚上还要上夜校呢。” 蜜蜜再熊也是闺女,而闺女,天生就比男娃懂事,蜜蜜这是不想让妈妈为自己操心。 想要息事宁人。 陈玉凤看大娃嘴巴上有几个红红的手印,拉过来问:“你这嘴巴又是怎么回事?” “刚才我想上前做证的,几个阿姨捂着我的嘴巴,抓着我,不让我来。”大娃说。 所以,苗嫂子要发难她,还有一帮军嫂拽着大娃,在背后帮忙? “好啦,全是我的错,妈妈,算了吧,都算我的错,咱不生气,好吗?”蜜蜜一脸泥巴,求饶说。 陈玉凤在此刻特别生气,火苗于胸膛里突突乱窜。 蜜蜜是有错,但她只是错在不该跳池塘里去游泳,程前不是她主动拉的,她为啥要认错? 小丫头的脸蛋儿给妈妈揩出来了,但满身都是池塘里的黑泥巴,扬着小脑袋,一脸求饶的表情,见妈妈不说话,又摊开手说:“我说我错了就行了呗,妈妈快回家吃饭吧,你还要上夜校了。” 她不是真的认为自己错了,而是知道妈妈忙,不想占用妈妈的时间。 这看起来只是一件很小的事,但对蜜蜜的性格养成特别不好。 本来她就因为毛病多,经常被大家说,养成一种凡事就认错的习惯,长大了到社会上也这样,她会习惯于委屈自己,替别人背黑锅,不会为自己争取权益的。 长此以往,她就没自信,会变得很自卑的。 所以今天,陈玉凤即使请假不上学,也必须登门跟苗嫂子辩个对错,否则对孩子的成长很不利。 更何况今天不止苗嫂子一个,抓着大娃的那帮子,全是跟苗嫂子同一阵营的。 要她们天天这样闹,娃的名声没了,她的也没了。 她们一家在军区,就没法呆了。 所以这事,她必须去论个明白。 但她先得带蜜蜜到澡堂,给娃洗个澡去。 “韩蜜,至少在程前的事情上你没错,现在去洗澡,一会儿妈妈带你上门,咱去跟苗嫂子理论。”陈玉凤说。 蜜蜜说:“不要吧,外婆总说你很忙,我们不能因为小事就打扰你。” 陈玉凤搂过闺女,望着她的眼睛说:“闺女,对错无小事,是你的错,妈妈当然会批评你,但不是你的错,咱就不能随便认错,妈妈是忙,但妈妈最重要的事情是照顾你和甜甜,你们不能听外婆的,有啥事必须找妈妈,有委屈,妈妈也必须帮你们做主,等长大了,受了委屈就要学会自己给自己做主,明白吗?” “那你的课怎么办?”蜜蜜迟疑着问。 “请假,晚上妈妈自己补。”陈玉凤说。 没有孩子喜欢被人冤枉,而且是被当众冤枉,蜜蜜点头:“嗯。” 小丫头朝大澡堂跑去,两条麻杆腿快的像风火轮一样。 陈玉凤得回酒楼给娃拿衣服。 刚到酒楼门前,迎上个一年多没见过面的人,徐鑫。 他都一年多没来过军区了,瘦了一大圈,依旧是斜垮个背包,但没骑摩托。 迎面遇上,他倒很热情,开门见山就喊弟妹。 并说:“是这样的,最近我也在炒股,认识了一个有名的老股民,她叫齐彩铃,在申城是进过大户室的,她说愿意传授我点炒股的知识,但要我请她去夜总会玩一趟,她还说跟你是姐妹,要你也做个陪,给个面子,去一下吧?” 陈玉凤记得书里这俩人就认识,所以说:“她是你朋友,要我做陪干嘛?” “什么叫朋友,人家是扛着大哥大,揣着大户证的女股神,我只是个穷记者,没资格跟人家做朋友,只能说是马仔,小弟!”徐鑫笑呵呵的说。 从去年开始不流行暴发户,流行炒股当股民了。 目前在申城的证券市场有个大户室,据说只有股金五十万的人才能进。 而齐彩铃就拥有一张大户证。 这才半年功夫,齐彩铃混成了首都股界的神话了,人送外号,股风。 陈玉凤上了楼,给蜜蜜整理着衣服,边对徐鑫说:“我听说炒股有风险,入市需谨慎,你是个记者,在杂志社上班,好好拿工资不就挺好,干嘛非要炒股?” 徐鑫摊手说:“狗屁的杂志社,路边小报而已,不写公公强奸儿媳妇,小叔子摸嫂子的房间就没销量,要写吧,我实在下不去笔,一月工资50,吃饭都不够,我又不像徐磊,有你们偏心眼,让他经营灌气站,不炒股,我还能咋办?” 陈玉凤实言说:“我跟齐彩铃关系并不好,她喊我去,估计是想挤兑我,恕我无能为力,办不到。” 徐鑫嬉皮赖脸,笑着说:“弟妹,俩女人之间就算关系再不好,能差到什么程度,人齐彩铃外号股风,股市上的东风,她想让你做陪,你就做个陪呗,怎么,同样是韩超兄弟,徐磊当初不配合调查,天天打韩超,你们尽心尽力帮他,我那么配合韩超的工作,一出去就积极的自主择业,你倒不愿意帮我了,这叫啥,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还是说你们全家也想让我学学徐磊,给你们表个忠心?” 他这叫啥话? 陈玉凤整理好了蜜蜜的衣服,翻个白眼要出门。 徐鑫两手叉腰,堵门上了,笑呵呵的:“齐彩铃虽是小镇出来的,但人家洋气,时髦,漂亮,我知道你本分,保守,也瞧不起她那种人,更不想进舞厅,但是弟妹,你就去一趟呗,你们女同志的虚荣心嘛,她就想让你看看她现在过得有多风光,你就去,她跳舞的时候给她鼓个掌,就算帮我个忙,不行吗?” “不行,我从不进舞厅那种不正经的地方。”陈玉凤说。 徐鑫用的是激将法:“这就是为啥我欣赏齐彩铃,不欣赏你的原因了,啥叫个舞厅不正经,新天地的卡拉ok厅,大把女同志上那儿唱歌跳舞,新时代的女性,大把在里面唱歌跳舞,就你这种,扭扭捏捏,自己保守,还要笑话别人不正经,实则是土气,没眼光。” 陈玉凤懒得跟他废话,翻个白眼,抵开徐鑫的胳膊出门了。 她确实土气,她也想改变自己,要是正经舞厅,她也想去看看到底啥样子。 可是她不想见齐彩铃,因为齐彩铃是陈方远的下线。 那是一丘之貉,她不想给自己,给韩超惹麻烦,但她懒得跟徐鑫说这些。 徐鑫蹬蹬蹬追下楼梯,说:“我叔变韩超的爹了,徐磊认贼做兄,跪一跪你就愿意帮,我也愿意跪啊,我可以趴地上给你来个大礼,弟妹,你为啥不帮我?” “你趴啊,趴地上行个大礼,我就是不帮你。”陈玉凤说着,步子飞快。 徐鑫撵在后面,追的气喘吁吁:“陈玉凤,我房子被收了,银行存款全被查没了,也实在不想在三流烂报上写爬墙出轨,老子一无所有,也没皮没脸,你只要敢受,我就给你行大礼!” 陈玉凤猛然止步。 吓了徐鑫一大跳,心说,难不成她真要自己趴着行个大礼? 陈玉凤倒不是想受徐鑫的大礼,而是她突然意识到,一个人要一无所有时,是最容易被腐蚀和利用的,齐彩铃就被陈方远给利用了,现在徐鑫走入绝路,要没人干涉,估计也会稀里糊涂被人利用。 徐勇义虽说没有帮陈玉凤争取过什么实际利益。 但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始于他当初毫不犹豫,存进王果果账户的十万块。 就为此,投桃报李,她也不能让徐鑫犯大错误。 不行就去一趟嘛,她连西餐都吃过了,还怕进舞厅? 当然,她得先找韩超,临阵抱佛脚,让他教教她怎么跳舞。 陈玉凤可小气的,现在,不论任何一方面,她都不想齐彩铃笑话自己。 百-度-搜-,最快追, 千纸鹤(大刀拉屁股开了大眼界了) 饭要一口口吃, 事要一件件办。 送走徐鑫,给韩蜜换了干净衣服,陈玉凤要去团级家属院找苗嫂子。 夏天, 大晚上的,家属们都在外面趁凉。 陈玉凤带着四个娃进了院,满院的目光都在她身上。 找人问了一下苗嫂子家, 礼貌上门, 敲开门, 陈玉凤示意大娃还原事情经过。 好些军嫂在楼道里围观,但没人说话,大家静静听大娃讲述, 具体情况就是, 当时蜜蜜下了水, 程前也想下,大娃拦过, 但没拦住, 是他非要下去的。 苗嫂子不等孩子说完, 抢着说:“陈玉凤,张朝民是孩子,可他不是个好孩子, 齐彩铃后妈当得不错的,衣服没少买,好吃得也没缺过, 但朝民和朝兵是怎么对她的, 一通闹闹走了齐彩铃, 谁都没瞎着,当谁没看到, 他们兄弟除了睡觉,周末在家,啥时候不是呆在你家,他算你家的孩子,可不得偏着你们?” 大娃语噎,回头看陈玉凤。 娃没想到苗嫂子会扯到齐彩铃身上,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了。 但陈玉凤有办法,她说:“他们既是张松涛的孩子,也是军区的孩子,是马处长委托我照顾他们,您要有意见,咱去跟马处长反映,让她把他们送你,你照顾。” 苗嫂子一噎:“你?”谁愿意添麻烦,多带俩拖油瓶啊。 “不要扯没用的,咱说正事,大娃亲眼看见程前是自己下去的。”陈玉凤说。 苗嫂子一笑:“我也有好几个军嫂可以做证,就是韩蜜把程前带下去的。” “那就让你的军嫂站出来作证,我跟她理论。”陈玉凤说。 楼道里有好几个都是跟苗嫂子一样,被王琴耍过的军嫂,都可眼红陈玉凤了。 她随便喊一个:“毛爱丽,你来作证,证明是韩蜜把程前勾下去的。” 陈玉凤回头,还真有个军嫂准备上前。 她立刻说:“假山那边人来人往,路过的领导干部也很多,毛嫂子,你做证可以,我还会找别人佐证,我在孩子的事情上从来没有马虎过,这事我今天必须掰出个真相来,你先说,你真看见蜜蜜喊程前下去了?” 大娃举手说:“当时警卫营的人也从那儿过,他们也可以做证。” 这要没别人做证,毛军嫂就上前了,可大娃这么一说,她就不敢了。 警卫营的小伙子们都年青,人也正,要出来做证呢? 她一军嫂撒谎,丢不起那个脸。 毛军嫂说:“我去的时候程前已经下去了,至于怎么下去的,我还真不知道。” 另外几个军嫂也纷纷说:“没有,我们啥也没看见。” 苗嫂子愣住了,大家不是都不忿陈玉凤的嘛,刚还有人帮她捂大娃的嘴呢,这会儿怎么一个个都怂了,把她搞成出头鸟了? 但世道就是如此,人们总喜欢捡着软柿子捏,要发现软柿子里面有根针,你看谁还敢捏。 不过苗嫂子既然已经把事情挑起来了,当然不能半途而废,她说:“那就喊警卫营的人来,让他们作证。” 这事儿还要越闹越大了? 正好这时程前探脑袋,陈玉凤眼疾手快一把逮,把这小家伙从屋里扯了出来,说:“程前,你是军人子弟,男子汉,你自己说说,怎么回事?” “你拽我家孩子干嘛?”苗嫂子急眼了。 她正准备把儿子扯回去,程前举手说:“是我自己要跳下去的,我只想证明我不比韩蜜游得差。” 孩子这么一说,好几个军嫂悄悄摸摸的,想溜了。 陈玉凤摸了摸程前的脑瓜子,话却是说给军嫂们听的:“孩子虽小,都知道要诚实,不撒谎,一帮团级嫂子们却忙着捂孩子的嘴巴,故意歪曲事实,这就是嫂子们给孩子做的好榜样?” 刚才捂嘴的此时全脸红了。 苗嫂子急赤红脸,但她不可能道歉的,一大人给孩子道歉,那不可笑嘛? 倒是程前懂事,摇着他妈的手臂说:“妈,你就给韩蜜道个歉吧,行吗?” 苗嫂子手抓门把手,冷笑一声:“要不是韩蜜带头,我家程前敢下水吗,有些人啦,闺女养的没家教,还不兴人说,真是可笑,还想我道歉,做梦去吧,日子还长,不知道明天谁是谁呢。” 这是摆明了说,韩超升不了职,马上要转业吗? 陈玉凤可不怕这个,她的最终目的不是让苗嫂子道歉。 她说:“苗嫂子,您是我家韩超上级的爱人,就是我的嫂子,我特别尊重您,我家韩蜜有没有家教也不是你说了算,孩子还小,路还长,咱住一个院里,教育好自己的孩子,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我也不需要你的道歉,我来,只是想让你,也想让团级家属院所有的嫂子知道,谁敢冤枉我家孩子,哪怕针尖大的事,我也会追出个事非,断出个对错,所以以后,惹我可以,不要惹家孩子!” 道歉有啥用,她要的是取病,取了这帮军嫂的红眼病! 围观的人多,有个老太太,不知道是谁家的妈,来劝陈玉凤了:“同一院里住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这样对你家男人不好,快回去吧。” 言下之意不就是,一帮团级领导能卡韩超的升职? 苗嫂子,还有刚才那个毛嫂子,这时唇角都挂起了一丝微笑。 对视一眼,了然于心。 可这时陈玉凤居然说:“不就是转业吗,我有钱,我养得起我男人!” 她说完,拉起几个孩子下楼了。 一帮团级军嫂们的笑却在瞬间僵到了脸上,面面相对,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同在体制内,你或者可以职权压人。 可人陈玉凤已经跳出体制了,人家不但是军嫂,还是个独立的商人。 人家自己会赚钱。 本来像苗嫂子,毛嫂子这些人就因为陈玉凤赚钱不带她们而眼红。 她这句一出,大家直接要给气吐血了。 养得起男人,这也太打击人了! 这天晚上,好些团级领导回到家,灯是黑的,灶是冷的,老婆都躺在床上,还全都气不顺。 一帮军嫂气陈玉凤,却把火泄在男人身上,全都罢工,没做饭! …… 据理力争是给孩子看的,当然,效果也特别好。 下了楼,蜜蜜说:“妈妈,你就放心吧,不管游泳还是学习,我都不比程前差,以后当兵,我要努力给他当团长,我会永远比程前更优秀的。” 大娃看起来有点不高兴,咬着唇,闷闷不乐的。 陈玉凤先对蜜蜜说:“是得有竞争意识,因为你要搞不好学习,程前的妈妈就会笑话我,但这个妈妈不怕,妈妈现在只希望你把字写好看,好吗?”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蜜蜜脑瓜子够好,就是性子急,总写不好字。 可写好字,才能练她的耐心。 蜜蜜吐了吐舌头:“好吧。”听起来很轻松,很容易办到吗。 陈玉凤转身,拍了一把大娃的屁股,孩子惊了一下,但没出声。 陈玉凤知道这孩子为啥不高兴,对他说:“人要吵架的时候总会说些赌气的话,因为别人不讲理,我们也不能总吃亏。但我既然已经收了你爸的18块钱,负责你们兄弟的伙食,就不会把你们转给别人的,你爸给一天钱我就养你们一天,赶紧回酒楼吃饭,然后回家搞卫生,洗衣服,毕竟你是没妈的孩子呀,好不好?” 大娃走着走着,抿起了唇角,一句话说的特肉麻:“谁说我没妈,我妈刚才还打我屁股呢。”说完,拍一把蜜蜜就跑。 蜜蜜是愿意追着人跑的性格嘛,才不,她属于真有一坨屎,也必须吃尖尖的性格。 所以她永远不会叫大娃跑得比自己快,两条麻杆腿,风火轮似的追出去了。 大娃之所以不高兴,是因为陈玉凤吵架的时候说想把他送给苗嫂子养。 但孩子的世界很简单,会因为大人的一句话而不高兴,可你甚至不需要给颗糖,拍一巴掌屁股,给个轻飘飘的承诺,他们就会开心。 关于大娃兄弟,因为张松涛调到总军区了,而且那边马上就要分房子了。 所以到时候他们就会搬过去。 先让孩子们在一起开开心心的玩吧,毕竟他们不会永远像现在一样无忧无虑的嘛。 而这件事也让陈玉凤意识到一个大问题,蜜蜜大了,野了,澡堂的小池子已经满足不了她了,得让她经常去大池子里游一游,她才不会总钻臭烘烘的池塘。 要游泳馆的票,徐师长就有,但是陈玉凤没时间陪她去游,怎么办? 这时她想到一个人。 马琳,她也快五十的人了,身高一米七,体重却常年保持在百斤以下,而且身材特别好,凹凸有致的,她说这是因为她常年坚持,练习游泳的原因。 约一下,如果她去总军区,让她把蜜蜜也带着,让孩子过过瘾。 说干就干,第二天晚上陈玉凤就带着蜜蜜去找马琳了。 有灌气站的一大笔收入后,马琳把新的营级家属院整体给装修出来了。 瓷砖地板,淋浴,马桶,床和厨房都是装好的,下个月营级军嫂们就可以整体拎包入住了。 她去找的时候马琳正拿着放大镜,卷尺等东西在验收房屋的装修。 寻常装修过的新房都会味道刺鼻,熏人眼睛,但马琳盯着装修的却一点味道都没有,这就是她的责任,也是她的细致。 听陈玉凤说想让她周末带蜜蜜去游趟泳,马琳先就笑了。 蜜蜜怕奶奶不带嘛,小胸脯挺的高高的,并说:“奶奶,我保证自己游,不给你添麻烦,好吗?” 马琳弯腰看了会儿孩子,说:“天津那边有邻居打来电话,说我的房子电路起火,走水了,里面烧的有点严重,我后天要回去一趟,所以这个周末,我不去总军区,但我能不能带韩蜜一起回天津,那边有海,我可以带她去海边。” 陈玉凤只想她带闺女去游泳,可没想让她把自家闺女带到天津去。 且不说娃愿不愿意,马琳的身体状况,出远门还能带孩子吗? 可蜜蜜一听大海,眼睛都亮了:“妈妈,我想去,我还没见过大海呢。” 马琳笑的有点忐忑:“让孩子去一趟吧,我家老房子在塘沽站附近,出门不远就是海,我可以带她去海边玩的,怎么样?” 这个在任何事情上从不服输的女人,当初韩蜜的旱冰鞋是她送的,跆拳道也是她联络的,她对韩蜜,比陈玉凤这个当妈的还了解。 能让这个顽皮的小女孩陪她回老家,应该是她一直在想,但不敢做的事吧。 陈玉凤犹豫着点头:“行吧!” 可她心里在想,马琳本就心脏不好,她的性格又属于特立独行,不喜欢有人照顾的,就她带个孩子单独出门,真的安全吗? 没想到妈妈真会答应,蜜蜜伸开双臂一路跑出了家属院,欢腾的像只小麻雀一样:“啊,大海,我来啦!” 回到酒楼,最近领导们忙,这一个月都没有过招待餐。 酒楼前门常锁,周雅芳在做饭,王果果则在给陈玉凤收拾新被褥。 眼看搬新家,还是瓷砖铺地,有淋浴的新房,老被褥当然就不用了,王果果找遍首都,给陈玉凤搞了两条最好的陆良蚕丝被。 “奶奶,外婆,我周末就要去大海边了喔。”蜜蜜说。 王果果手一顿:“啥大海?” 陈玉凤把马琳想带蜜蜜回天津的事说了一下,王果果心大,点头说:“让去,咱蜜蜜跟我一样,不是小王八,浅池子困不住她,就该让她出去见识见识。” 周雅芳却说:“凤儿,马处长家的房子好端端的怎么就走水啦,老房子吧,是不是起鬼火啦?” 周雅芳是个前怕狼后怕虎的性格,而且神神叨叨,总喜欢搞点迷信算命啥的。 房子走水,她也能想成鬼火。 陈玉凤本想驳斥她妈一句的,但突然也觉得有点怪,咋别人家的房子不着火,偏偏就马琳家的着火了,还恰恰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而目前,陈方远意图带走马琳的事只有上层少数几个领导知道。 就马琳自己都还不知道呢。 大热天的,她头皮森的一麻,想了想,转身直奔营区。 有时候很多事就是那么巧。 周雅芳平常絮絮叨叨,陈玉凤总嫌她妈烦,但今天,要不是她妈一句念叨,她是个习惯于自己做主的性子,这事就不会告诉韩超,就会直接让蜜蜜跟马琳走。 可恰因为周雅芳念叨了一句,她帮了韩超一个大忙不说,还挽救了两条人命! 她闺女和马琳的命! 再说韩超这边,事实上陈方远已经来了。 而他目前干的事情叫金融犯罪,这在大陆还是头一桩因为股票而引发的犯罪。 新的商业活动带来新的犯罪,但在犯罪活动没有正式展开前,谁都不知道犯罪分子是怎么干的,而这回从部队到公安,海关,工商,各个部门,可以说是因为陈方远,大刀拉屁股,开了大眼界了。 要知道,国际上,大宗的款项要转入境内,或者转到境外是很麻烦的。 要申报税务,海关,办理各种复杂的手续,最重要的是要缴税。 但目前有个政策漏洞,就是刚刚兴起的医疗行业,关于医疗器材,因为国家急需,目前是免税进口,而陈倩呢,在国内注册了一家进口医疗器械销售公司。 医疗器械的价格当然很昂贵,动辄几千几万,还是以美金来论。 而且这一块的监管目前还是空白的,所以医疗器械公司可以通过进货退货,返款,商业支持,广告宣发等各种方式,把大额的资金作为运营款转出转进。 这个过程是不需要纳税的。 等钱进来,再把它转入股市,原本的黑钱就洗白了。 毕竟刚刚改开,这种新兴的犯罪手段公安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它可以说是一个集洗钱加操控股市为一体的经典案例,因为头一回发现嘛,领导们就想多观察观察,看还有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韩超其实也等的很心急。 因为他经常迟到早退又请假的,团级领导们于他意见特别大。 今天程团来查营,这会儿正准备走,韩超送他出来,程团走着走着,忽而问:“韩超,你要转业的话,应该不需要部队浪费名额,给你安置正式工作吧。” “我没想过转业。”韩超说。 程团笑着说:“大家都对部队有感情,但是没办法,上面卡的死死的,十个里面提一个,大部分都要转业,你是最有觉悟的,应该不需要我做思想工作吧?” 韩超立刻说:“特别需要,因为我不想转业。” 他这种性格,说好听叫直爽,说难听点就是刺头。 要上战场就是一杆所向披靡的好枪,但要管他,或者跟他当同事,谁都头疼。 “年年难,但年年还是要转,你爱人现在生意做得那么好,你完全没有家庭方面的顾虑都不想转业,就更甭提别人了。”程团叹气说:“一年一度,又快要到我当恶人的时候啦。” 十月提名额,十二月申批转业手续,一年一年的,可真快啊。 “领导慢走。”韩超敬礼。 他能不着急嘛,已经是六月了,马上团级领导们就要开小组会议了,他的名字要被写上转业人员清单,这回就是神仙都救不了韩超。 那陈方远呢,领导们到底咋想的,抓还是不抓,又什么时候抓? 曾经艺高人胆大的韩营此时也不免后悔,早知道,去年他就不管不顾抓了陈方远了,现在这事闹的,延迟一年,陈方远事件带来的利益更大,可他得转业了。 一回头,陈玉凤就站在不远处招手。 …… 陈玉凤只是猜测,心里有那么个念头,觉得马琳家失火的事比较蹊跷。 结果韩超果断的说:“肯定是陈方远派人干的。” 关于马琳,领导们是这么安排的。 陈方远的事没跟她透露过,但是避免了她一切可能出差的行程,她单身,也没啥爱好,在首都基本两点一线,要嘛军分区,要嘛总军区,平常不会外出,所以领导们准备的是,看陈方远搞得差不多,大家学过了,总结过经验了就收网。 并没给马琳太多的安全保护。 当然,大家想的是,陈方远即使要带走马琳,也会是等钱赚够了以后,专门来单独接触她,继而拐走她,至少有个过程。 可谁能想到,陈方远会来一招后院点火? 陈玉凤没经验,很天真嘛,所以她说:“哥,陈方远是专门等在马琳老家,想哄走她,是不是?” “不是哄,是拐卖!”韩超解释说。 据他所知,马琳家临近海港,而那地儿,是这几年人口走私最厉害的地方。 经常有蛇头从港口偷渡劳工去别的国家。 在陈玉凤这种善良,天真的女人想来,陈方远先放一把火,烧了马琳家,然后备了鲜花美酒在老家等着马琳,柔情款款,温柔蜜意,山明海誓的,想哄她跟自己双宿双飞。 但韩超是男人,而且他从去年开始追踪陈方远,整整一年半了。 他太了解对方了。 如果他当面问马琳要不要出国,马琳不可能答应的。 但马琳喜欢游泳,而且照她跟蜜蜜的计划,回老家后去海边逛一逛,游泳属正常情况。 作为曾经的恋人,陈方远特别了解她这个爱好,所以他会派人在马琳出门游玩的时候用绑架的方式,绑走她,然后再搞几件衣服扔在岸边,制造一场意外。 试问,如果是因为游泳失踪,大家是不是得先从海里找人,而在大家找马琳的时候,他安排蛇头把她偷渡出国,岂不神不知鬼不觉? 经他这么一解释,陈玉凤的害怕又转为愤怒了:“那人疯了吧,他怎么胆子那么大,就不怕公安抓他?” 当然,绑架,拐卖,属于一般人不敢干的事。 但陈方远是谁,他在红港作掉了李嘉德的儿子,没有付出过任何代价。 这段时间,大陆方面为了研究他的犯罪手段,也没有惊动他。 他自然而然的认为大陆的公安和军人都很蠢,都被他玩弄的团团转了。 野心大肆膨胀,他就肆无忌惮了。 这会儿下午三点,太阳当头暴晒,韩超又是一回不可避免的得请假,去跟领导们汇报这件事,让陈玉凤稍微等一会儿,他小跑步回营了。 这会儿营区应该在上文化课,安安静静的。 但是韩超刚走不久,陈玉凤就看天上飞过来一个纸飞机,嗖的一下落她脚边。 她刚捡起来,过会儿,又飞过来一个,她于是又捡了起来,回头看,是从对面一个窗户里飞出来的,小飞机叠的不大,还特别精致,挺好看的。 她刚捡起来,就听对面的窗户里有隐隐的笑声,陈玉凤于是又把纸飞机给飞了回去,但她手法不好,飞机落半道儿上了,窗户里笑的更厉害了。 陈玉凤明白了,是帮正在上课的战士叠的小飞机,故意飞给她的。 过了会儿,韩超出来了,怀里抱个玻璃罐子出来了,罐子里有千纸鹤,有星星,还有小飞机,全是纸叠的,有些是彩纸,有些就是普通的白纸。 “这啥呀,给我干嘛,你叠的?”陈玉凤问。 话说,进入九十年代后,年青的男男女女们可喜欢叠些千纸鹤,小星星,小飞机啥的,用来送爱人。看韩超抱了这么一罐儿,陈玉凤的心可暖和了。 娃都八岁了,她居然收到男人送的千纸鹤和小星星了。 果然人只要活着,好日子都在后头。 但韩超旋即一句,差点没把陈玉凤给气的吐血。 “你的灌气站招退伍军人的事我们营的人都听说过,目前我们营有12 个排长,还有4个连长要转业,因为岗位紧缺,只能自主择业,那玩艺儿是他们叠给你的,让你以后帮帮忙,照顾他们。”他居然说。 所以这一罐千纸鹤和星星,就没有一个是韩超叠的? 而战士们给她叠千纸鹤,是想让她在他们转业后,能帮忙安排个工作? 陈玉凤给气的,忍不住给男人翻了个白眼。 但这时男人已经走了。 狗男人! 抱着一罐千纸鹤,陈玉凤还得去趟军务处。 煤气公司给的开业时间是6月6号,距今还有五天时间。 职工们还在煤气公司学习安全生产,马琳当初承诺过,说要找人帮她做一份规章制度,还说军务处有辆到了年限,要报废的面包车,想让陈玉凤过去看一下。 中午讲好的,后天她要带蜜蜜去趟天津。 这要陈玉凤,只会觉得头大,谁喜欢带着孩子出门呀。 那纯属给自己找麻烦。 但马琳此时忙里偷闲,在列单子,准备采购一些路上吃的东西。 看陈玉凤来了,问:“韩蜜有啥过敏,不能吃的吗?” “啥叫过敏?”陈玉凤问。 马琳笑着说:“就是吃了之后会引发身体不适的食物。” “只要是吃的,她啥都行,咱的孩子特皮实。”陈玉凤说。 “那我就看着买啦,糖果罐头得买两罐儿,大白兔奶糖,帽子糖,奇多,口哨糖,我都买点儿,虽然路不远,但也得几个小时的火车呢,我订的是卧铺,到时候她可以躺着吃,也可以坐着吃。”马琳说着,看陈玉凤在苦笑,以为她是担心孩子会在火车上走失,或者被人拐走,忙说:“你放心吧,我可是个女军人,只有今年因为心脏不好没参加军训的,往年每年都参加,我的身手,没人拐得走你女儿。” 什么口哨糖、奇多、帽子糖,确实是蜜蜜最喜欢的东西。 要真能坐着火车,吹着哨子糖跟马琳来一场旅行,蜜蜜和马琳肯定都会很开心。 不知道上面准备什么时候抓捕陈方远,但到那个时候,马琳就会知道真相了。 自打女儿去世之后,这应该是马琳最快乐的一天吧。 她小心翼翼接近一个小女孩,相处了三年才敢开口,提要求跟那个小女孩进行一趟快乐的旅行,可偏偏旅途的终点藏着最能让她痛苦的,残酷的那个真相。 这可怎么办? 还不知道上面会怎么安排,陈玉凤也不好多说,想了想,她说:“下回你可以带着蜜蜜去多呆几天,好好玩一玩。” “下回?多呆几天?”马琳愣了一下,旋即一笑:“可以吗?” “当然可以,只要你不嫌烦就行。”陈玉凤说。 “汝之□□,吾之蜜糖,这话不是太贴切,但陈玉凤,我不会嫌孩子烦的,因为对我来说,有孩子烦我,是件非常难得的事。”马琳说。 俩人聊了会儿工作,眼看下班,陈玉凤也该回家了。 走到半路她才蓦然想起一件事。 昨天她答应好徐鑫,今天要跟他一起去夜总会的。 虽说去是为了不让徐鑫误入歧途,但她不想让齐彩铃恶心自己,所以昨天准备让韩超教教她怎么跳舞的,可此时已经下午六点了,就临时抱佛脚都来不及了。 还跳啥舞? 不过白底粉色圆点的衬衣,素白的喇叭裙,腰带虽然不是皮的,但颜色很漂亮,正衬衣服。 路过一片玻璃窗,陈玉凤驻步端详,至少在她看来她是好看的,就有自信了。 要去舞厅,这事陈玉凤还没告诉韩超。 但她不准备找那个狗男人了,她要自己学,让自己时髦起来。 刚到酒楼门前,她就看到韩超和徐鑫抱臂站在一起,正在聊天。 “齐彩铃,首都最强股风,据说只要把身份证交给她,一周就能赚五百。”徐鑫正在吹嘘。 韩超则在反问:“股疯,疯子的疯?” 百-度-搜-,最快追, 收网(韩超望着妻子心说此时要) 虽然她不准备说, 但徐鑫个大嘴巴,肯定早把事告诉韩超了。 陈玉凤进了厨房,下了碗米粉填肚, 正吃着,韩超进来了:“你不去洗个澡,换身衣服?”看他一脸的笑, 就证明他已经知道了。 “不了吧, 这样就挺好。”陈玉凤说。 她的心境也一直在变, 一开始,因为齐彩铃的挑衅,她想跟齐彩铃比个高低, 但听说马琳的事后, 那种好胜心突然就荡然无存了, 比起在夜总会里谁穿得更漂亮,谁的舞跳得更好, 把生意做好, 孩子照顾好才是最重要的。 马琳事业干得很好, 任何方面不输别人。 可她的孩子没了,她的人生就缺了最重要的一块,什么都东西都无法弥补。 韩超再笑。 这狗男人一笑陈玉凤就气, 因为下舞厅,吃西餐,他全懂, 可她一样都不懂。 “上楼, 我帮你化个妆。”韩超顿了顿, 话说的特别轻松:“今天陈方远也会在新天地夜总会,齐彩铃跟徐鑫聊天, 他应该会全程听着的。” “彩铃被策反了?”陈玉凤大吃一惊。 “她是条傻鱼,什么都不知道,但陈倩也会在场,你可别忘了,徐鑫曾经是个军事记者,陈倩和陈方远接触他,肯定有目的。”韩超说。 陈方远是个能够操纵金融的国际间谍,他布了一盘特别大的棋,陈玉凤个平凡,普通的女人,只从马琳和徐鑫事上瞥到那么一丢丢,就足够叫她咂舌。 也就难怪领导们会对他严阵以待了。 “那怎么办?”陈玉凤问。 韩超说:“咱们一起去,主要是听听陈倩找徐鑫的意图,领导让我自己判断,如有必要,现场抓捕。” “你去,陈方远不会起疑吗?”陈玉凤惊了。 “不会,在他看来,我就是头只会趴在地上拱无线电的蠢猪。”韩超说。 没错,陈方远在邮件里谈起韩超,以及军区反间处的人,就是这样形容的:只会趴在地上拱,搜无线电的蠢猪们。 陈方远总说,人性最大的弱点是贪婪和自私,但韩超觉得,应该再加一条,就是狂妄。他纵横情报领域半生,要不是因为狂妄自大,韩超还真逮不到他。 夜里八点,陈玉凤平常都该拾掇着睡觉了,可城里人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徐鑫因为缺钱,加不起汽油,小摩托已经很久没骑了,这玩艺儿他宝贝的不行,等陈玉凤的间隙在擦车,顺带帮陈玉凤把三轮车也擦了擦,听到脚步声抬头,顿时呵的一声,这要不是他弟妹,他就该打口哨了。 衣服还是刚才的衣服,但月光下,她的五官显得格外立体。 徐鑫觉得她应该化过妆,可又看不出她画了啥。 当然,妆是韩超画的。 用韩超刚才的话说,真正精湛的化妆技巧,不在于往脸上堆了多少化妆品。 而是要突出五官,让面容显得更好看。 陈玉凤帮韩超买过很多外套,但他向来只穿那件夹克。 人家夫妻夹克配长裙,郎才女貌,徐鑫心里就更不舒服了。 他孤家寡人一个,肯定也想找个伴儿,但钱是个大问题。 他办的报社被查封了,有关他妈的财产全部被查封了,目前徐鑫手里就只有煤炭家属院的那套房子,是他外婆留下来的。 马金芳出事后,徐鑫不是没想过出国,但他曾经当过军事记者,现在想用正规渠道出肯定出不去,除非偷渡,有记者证,他要偷渡倒是很容易,可他要偷渡,就会对徐勇义造成很大的影响。 虽然叔叔自打结婚后就把他忘到姥姥家了,但徐鑫有曾经为军人的原则和觉悟,不能害他叔。 可呆在国内,正经工作找不到,想做生意吧,没经验,也不知该从何入手,现在只能寄希望于齐彩铃,看她能不能让自己通过股市,咸鱼翻身了。 新天地挺远,在市里,韩超要叫面的,正好省油,徐鑫就扔下了摩托车。 而随着他们出门,反间处的人也装备整齐,出军区了。 鱼是条大鱼,但比它更大的网,正在自空中慢慢落下,收拢。 上了面的,韩超看徐鑫笑的跟狗似的,问:“就那么想赚钱?” “我又没你的好命,上有老妈帮你升官,下有媳妇儿帮你发财,不自己赚钱,我还能怎么办?”徐鑫一张嘴就是挤兑。 韩超再问:“齐彩铃到底打算跟你谈什么合作?” 徐鑫说:“她约了一帮人,大家卖房子,掏家底儿,每人凑三五万,她跟大家签合同,把钱整体收走,半个月时间,她在返还本金的同时,再多加一倍的利息,比如,我给她三万块,半个月时间,她还我六万。” 半个月时间,百分之百的回报。 就利滚利的高利贷都不可能这么高。 韩超再问:“你有三万块?” “三万现金没有,但是我拿着我家的房本子,还有我目前所拥有的,所有值钱的东西,去了以后让齐彩铃估个价,她要啥我给啥,当然,她要看上我了,让我给她当牛做马,也不是不可以。”徐鑫坦然说:“山穷水尽了,我也不介意卖身。” 听起来徐鑫特别羡慕齐彩铃。 可齐彩铃在韩超眼中,就是个十足的蠢货。 陈方远准备再炒一支股票,把股价拉到原价的三倍高,割一茬韭菜,之后把钱通过医疗公司转出去,这将是他在大陆割的最后一茬韭菜。 齐彩铃是通过陈倩,知道这支股价能涨的,所以她也想赚一笔。 但她自己本身并没有太多钱,于是她就四处找人借钱,唆使大家卖房子,取存款,变卖首饰家产,准备筹一笔钱全投进去,到时候她赚一份,给别人一份。 这种赚钱方式有个很好听的名字:空手套! 当然,要真能赚到手,凭此一把,齐彩铃至少能搞上百万。 可惜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头顶有张大网,国家已经要收网了,这笔钱,齐彩铃是注定赚不到的。她作为一条傻鱼,一颗盲目的棋子,并不知道,今晚于她,是最后的狂欢夜。 夜总会更新换代快,前阵子流行的还是豹豪,现在新天地才是最热门的。 齐彩铃和陈倩早就等着了。 看到不止有徐鑫和陈玉凤,韩超也来了,陈倩和齐彩铃都有点意外。 但韩超立刻就打消她们的念头了。 “我是个两袖清风的穷军人,听徐鑫说有发财的机会,也想来听听。”他说。 陈倩和齐彩铃对视一眼,顿时莞尔。 尤其是齐彩铃,本来陈倩约的只有徐鑫,之所以她要求喊陈玉凤,就是想让同乡的小姐妹见识一下自己如今作为女强人的风光和多金。 可韩超是个意外的大惊喜。 他居然也馋钱,也想赚钱,这就证明,在改革开放后,就连最质朴的军人队伍,也经不起金钱的诱惑,要俯首为奴了嘛。 摇了摇手,她得立刻给韩超夫妻炫耀一下自己手腕上的表:“这块表就是我炒股赚的,劳力士,三万八。” 韩超一行,也就韩超那件夹克显得时髦一点。 徐鑫一件白衬衣,啤酒底的眼镜儿,再斜垮个包,土里土气的知识分子。 陈玉凤更是,跟舞厅格格不入的良家妇女妆扮。 相比之下,齐彩铃缀满大亮片的小吊带,牛仔喇叭裤,一头大波浪长发,就放在二十年后,都是舞厅里最时髦的人。 她还得炫耀一下另一样东西:“玉凤你看这个,认识不,大哥大,你只要想给谁打电话,抓起它就可以打,要不要试一下?” “不用了,咱们谈正事吧。”陈玉凤说。 齐彩铃顿时笑了:“还说我爱钱,玉凤你看看你,赚了军区的钱还不够,不也这么着急的,想赚笔更大的?” 目前的夜总会,装修其实都差不多。 卡座,舞厅,头顶一颗跑马灯。 现在还没到蹦迪时间,音乐放的是《萍聚》,舞池里有一帮小年青抱在一起,脸贴着脸,正在跳慢四步。 陈玉凤于这一切都新奇无比,但并不喜欢,而且既然见识过了,觉得也就那样,只想早点配合韩超,把事情搞完,她的目的是帮徐鑫,至于被齐彩铃挤兑几句,无所谓了,只要她高兴就好。 所以她说:“是,我和徐鑫都想赚笔大的,你有啥方法,告诉我们就行。” 齐彩铃最喜欢陈玉凤对着自己示弱了,听她这样说,顿时笑的更凶了。 当然,小姐妹这么给力,齐彩铃就必须帮她。 目前是这样,齐彩铃因为要跟进医疗设备的销售和维护,一直呆在首都。 炒股的事是由陈倩负责的,毕竟内幕消息是由她提供,她也比齐彩铃更懂炒股嘛,所以,徐鑫其实是陈倩答应约的,要不然,齐彩铃作不了主。 她转头看陈倩,笑着说:“陈姐,徐鑫和玉凤可都是我的老关系,要不要帮她们,你看?” 陈倩先问徐鑫:“你有钱吗,至少三万块,有没有?” “没有,但我有套房子,如果你们愿意,我可以卖房子。”徐鑫说。 “明天一早我们就要去买股票了,现在卖房子哪来得及?”陈倩摇头:“看来这趟发财,我们带不了你了。” 就陈玉凤都看来出来,这叫欲擒故纵,果然,徐鑫拍着包说:“那还有没有别的办法,我今天带了我所有值钱的东西,我有块表,浪琴,至少傎五百,我还有一套邮票,也能值个千儿八百的,凑一凑,我全押给你们,你们先借我一万块,让我趁趟东风?” 陈倩和齐彩铃对视一眼,笑容里是无尽的鄙夷。 就仿佛,徐鑫是个在湖心挣扎的,即将溺水而亡的垂死之人,她俩手里拿着绳子,却懒得扔出去一样。 舞厅里的跑马灯缓缓从齐彩铃脸上扫过,她的妆化的格外艳丽。 舞厅里,音乐还在浅唱,又是良久的沉默。 这就搞得徐鑫格外坐立不安。 终于,陈倩开口了:“听说徐鑫先生原来是位非常有名的战地记者,去过很多国家?” 徐鑫狠狠瞪了韩超一眼,才说:“好汉不提当年勇,那都是过去的风光了。” 要不是韩超,他现在还是一名战地记者呢。 陈倩先夸:“只凭这个记者身份,您的身家就尊贵无比。” 谈判策略啊,此时徐鑫已经完全被吊起胃口了,就好比快要溺死时,对方终于扔出了那根绳,要把他拉上岸。 徐鑫大松一口气。 紧接着,陈倩又说:“你的记者证已经没用了吧,但它上面有很多国家,地区的印章吧,我在红港认识蛮多收藏家,他们很喜欢收藏一些旧的证件,那东西你放着没有用,但要卖给收藏家们,一两万块随便的,要不要我帮你联络一个买家,卖了换钱,正好可以拿来炒股。” 徐鑫不是真傻子,要是,他此刻就答应卖了。 因为他就是为了出卖财富,换取一夜暴富而来的。 但事关原则,他当然不敢马虎。 所以他说:“我的战地记者证上面确实有国家和地区的印章,应该说在88年之前,是全军区所有战地记者中,印章最多的,不说你们红港,我们大陆也有很多人喜欢收藏,我现在穷成这样,很想卖了换钱,但我们大陆有个不好处是信息滞后,我们的记者证在各个海关和港口都有备案,这个信息目前还没有更新,部队也有命令,任何证件,一概不得转卖。” 陈倩张嘴半天,说:“那真是太遗憾了,不过你当初那么骄傲于自己的证件,应该一直随身携带吧,我有幸,能赡仰一下它的风彩吗?” 徐鑫伸手摸了一下斜挎的背包。 这时韩超瞪了他一眼。 徐鑫立刻说:“不可以,老一代的证件没有防伪,而且串号独特,除了各个国家海关,军事系统的相关工作人员,我们不能给任何人展示。” 陈倩脸簌簌的,笑着说:“冒犯了。”继而又说:“那么珍贵的证书,你该不会背在包里吧。” 徐鑫拍了拍包,摇头说:“不会。” 陈倩抓起一直放在桌上的大哥大,转身出了卡座,摁在耳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而这时,就在不远处的一个角落里,有人也握着大哥大,正在说话。 韩超问陈玉凤:“你是不是想上厕所?” 陈玉凤虽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还是起身,准备去厕所。 齐彩铃是真的想上厕所,遂也起身,跟陈玉凤一起走。 边走,她边说:“徐鑫就是个穷酸,一张记者证而已,能卖就卖了嘛,徐鑫这人也真是可笑,他都退伍多少年了,还要听国家的话,为国家考虑吗?国家当他是个屁,国家现在讲的是赚钱,不论黑猫白猫,逮得住老鼠的才是好猫。” 陈玉凤忍无可忍,问说:“彩铃,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 “什么叫我傻,玉凤,你啥意思?”齐彩铃问。 当然,陈玉凤要不是知道陈方远想劫持马琳,也搞不懂陈倩为什么要看徐鑫的记者证,但因为知道那件事,所以她大概懂一点。 陈方远准备劫持马琳,偷渡出国,但那样做毕竟有风险。 而徐鑫有军事记者证,证号在海关是有备案的,万一半路有人查,他们凭证件就可以脱身。 徐鑫之所以坐立不安,是因为他也察觉到了,对方想借买他的证,买不成又想看,在这个假证泛滥的年代,一旦他把证件给陈倩看了,陈倩立刻可以凭串号伪造一张。 而陈倩今天设局,就是为了他的军事记者证。 这时陈玉凤不禁惊叹,陈方远是真正的老狐狸,居然能滑头到这种程度。 韩超让她去上厕所,是因为他已经查明了对方的动机,懒得再废话下去,要提前动手,实施抓捕了。 事情的发生就在一瞬间,陈玉凤和齐彩铃刚穿过舞池。 就见不远处的角落里有个人站起了身,径自要往外走,捧着大哥大,边走,边不知道在说什么。 而韩超呢,甩了夹克,只穿白衬衣,同样穿过舞池,去拍对方的肩。 那人穿的是棉麻质的立领服饰,戴个墨镜,这显眼的打扮,陈玉凤一眼就能认出来,是陈方远。 韩超一把过去,打掉了对方的墨镜。 跑马灯扫过,他一只眼睛是瞎的,但好的那只眼睛分外明亮。 年青的军人,和穿着立领的老爷子,对恃当场。 陈方远是个老牌的军人,凡做事当然谨慎。 他今天确实是为了军事记者证而来的,刚才大哥大一直是开的,他在另一张桌子上,全盘听到了徐鑫和陈倩的对话,根据判断,他认为军事记者证目前就在徐鑫包里背着。 已经到了要撤的阶段,陈方远不想浪费太多时间,正在电话里跟陈倩交待,让她早点结束酒局,尾随徐鑫,做了他,抢记者证。 他分配完任务,正准备要撤。 但偏偏是韩超,他最瞧不起的韩超。 据他从军区内部得到的消息来看,韩超性格孤傲,冲动,鲁莽,一无事处的营级小军官。 据说中层领导们,没一个瞧得起他的。 是个没有职场智慧,也毫无情商的愣头青。 陈方远也知道,他一直在四处查自己的无线电。 陈方远还不止一次在邮件里跟下属们聊过,说军区反间处是一帮蠢货,曾经在越国潜伏过,号称三年没有暴露目标,完美脱身的韩超也是头蠢猪。 他之所以能脱身,并不是因为智慧,而是因为黎参谋长被美色冲昏了头脑。 但在此刻,就在韩超大步穿过舞池,朝他走来时,于电光火石间,陈方远猛然意识过来了。 放长线,钓大鱼。 他所有的钱,经过转账洗白,投进股市的那一笔巨款。 是军方故意放任,让他转进来的。 是他麻痹大意了,但也是对方太过狡猾了。 对方表现的极为愚蠢,张开的网又足够大,而他,聪明反被聪明误。 他本以为韩超只是他瞧不起的,连牙祭都懒得打的猎物。 可事实上,韩超是以猎物身份出现的猎人。 在被韩超打落眼镜的一刻,他对着大哥大喊:“陈倩,现在就抢!” 另一张桌子上,大哥大里传出声音,陈倩立刻拍案而起,伸手就扯徐鑫的包。 那里面装着徐鑫曾经的辉煌,虽然不能给任何人展示,但作为他最珍贵的东西,徐鑫今天背着的,军事记者证,那是他曾经的荣耀和战功,他也在回抢。 同一时间,两拔人打了起来。 夜总会是个经常有人打架的地方,所以人们一开始只是围观,并不觉得稀奇。 陈方远毕竟年迈,几下就被韩超制服。 而惊到大家的是,从他的衣服里,居然滑出一把枪。 韩超一脚把枪踢远,得拽着陈方远去救徐鑫,因为陈倩穿的是靴子,靴子里肯定藏着匕首,而她这种间谍出手的,身上肯定厉害,会要了徐鑫的命的。 这时有个醉汉抢到了枪,居然举了起来,陈方远给韩超勒着,在拼命大吼:“开枪,打他,只要打死他,我立刻给你一百万!” 一百万在他是毛毛雨,可惜醉汉从没听过,所以并没有当真。 醉汉拿着枪左右四顾,所到之处人们纷纷躲避。 醉汉突然掏出一支烟,对准了就要点:“吓唬谁呀,不过是个打火机。” 看他要点烟,有些人还当玩笑,有些人已经在尖叫了。 这时陈倩已经从靴子里掏出匕首,对准的正是徐鑫的喉管。 韩超把陈方远整个砸了过去,旋即自己跳起来,一个飞脚打落陈倩的匕首。 陈方远已经撞到桌角,已经晕过去了。 陈倩并不恋战,转而却朝着醉汉冲了过去,这是要抢枪。 大陆严禁非法携带枪支,就警察队伍里,也是一个局里多少把枪,平常招待任务,警察是不带枪的,除非申请才能挟带,所以有一把枪,至少可以让她逃出上百公里。 韩超也追了过去,但他离的有点远,陈倩还在不停的拉桌子给他制造障碍。 此时音乐还在唱:“人的一生有许多追忆,只愿你的追忆有个我……” 旋转的跑马灯下,陈倩的手指眼看够到枪,而韩超还在很远的地方。 但他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个筛盅,刷的一声砸过去,恰砸在醉汉手里的枪上。 枪从醉汉手中脱出,韩超仿佛计算好角度,冲向另一边,等陈倩到时,枪已经在他手里了。 这就得说,陈方远敢只带个陈倩四处走的原因了。 这女人极为凶狠,刚才已经掏了一把匕首,此时再掏一把,只听韩超朝天鸣枪,她突然朝着人群冲了过来。 一帮来寻欢作乐的人们如潮水般散开,四处躲避。 齐彩铃永远认不清形势,大喊大叫:“玉凤,这是怎么啦,玉凤。” …… “玉凤,陈倩和韩超为什么打架,他们为什么打架。” 她穿的亮闪闪吧,还爱尖叫,而这种时候,作为没有任何战斗能力的弱鸡,不是应该躲起来的嘛,陈玉凤看得出来,陈倩这时想劫持个人质。 所以她躲得可好了,钻在一张桌子 眼看陈倩持刀,正在四处找寻合适的人质,一把把她拉到了桌子 选人质当然要选女的,还要选弱的,陈倩看好了一个女孩,大概二十出头,个头很矮,只有一米五几,还特别瘦,跟个未成年似的。 她伸手一把扯,因为对方挣扎,刷一把扯破了对方的裙子。 人到穷途自然恶,她伸手就去抓,见对方躲,挥起匕首就刺。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枪响,子弹直击她的手腕。 韩超旋即扑到,把陈倩拽过来,摁在了陈方远身上。 在他手里,这俩人就像俩垃圾袋,他的动作自然的,就跟寻常上班前,要收了家里的垃圾,顺路带出去扔了一样自然,从容。 而这时,反间处的人听到声音,也冲进来了。 几十号军人从几个方位进来,把现场围了个密不透风。 进夜总会,人们就是为了开眼来的。 毕竟卡座票一张就要5元,啤酒一瓶2块,喝的是钱,玩的是刺激。 而今天,大新鲜。 港台武打片啊,一穿着白衬衣的小伙,一气呵成,干翻了两把匕首一把枪。 还有,多少年了,自从自卫战结束,军人们仿佛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他们自成一体,生活在属于他们的院子里,不出门,不惹事。 对了,还有土气和贫穷伴随着他们,他们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 但在今天,一群逛夜总会的暴发户,时髦人们,通过一个穿白衬衣的小伙子,终于重新认识了军人这个队伍。 纸醉金迷的夜总会,跑马灯依旧不停旋转,歌换了一首,极为欢快的唱着:“我拿青春赌明天,你用真情换此生,岁月不知人间多少忧伤,何不潇洒走一回。” 乱糟糟的人群躲在四周,场地中央只有一个女孩子茫然的坐着,捂着裙子正在哭,这是刚才被扯了裙子的那个女孩,她的裙子被扯掉了,还吓尿了,她不敢起身,只能坐在舞池中央。 跑马灯一遍遍的从她身上扫过,她在不停的抽泣。 而这时,原本躲的好好的陈玉凤脱了外套起身,要从桌子底下钻出去。 齐彩铃拉了她一把:“干嘛呀你,外面乱成那样,这会儿咱可不能出去,万一陈倩再杀人呢。” 共事一年多的女人,一直都温温默默的,却在突然间化身女杀手。 饶是再傻,齐彩铃此时也发现问题了。 间谍,反间,这是一般人接触不到的领域,所以齐彩铃想不到太深。 但饶是这样,饶是此刻陈倩已经被制服了,她刚才抢枪,跟韩超对打的场面也吓到了齐彩铃,她自己不想出去,也不敢让陈玉凤出去。 万一陈倩突然乍起,再来一下呢? 舞池中央那个女孩子不就是现形的例子,裙子都被陈倩给扒了。 此时坐在地上,内裤都在外面,还给吓尿,多可怜。 陈玉凤恰恰是看着那个女孩可怜才起身的,她挣开齐彩铃的手,走了出去。 …… 既说他是阴沟里的蛆,就是见不得光的东西,而当一只蛆被暴露在阳光下,当他无所循形,其嘴脸,既丑陋,又让人觉得恶心。 反间处的人围在一起,正在赡仰折腾了他们一年的‘陈老先生’。 好多人还是头一回见面,惊讶于,对方居然是个半瞎的老头子,而且看起来弱不禁风的。 而韩超跟踪了整整一年,直到今天才完全收网。 直到现在,他才算真正意义上完成了这份工作,可以彻底移交反间处了。 望着面前被放翻的俩间谍,韩超一手叉腰,正在跟白刚汇报刚才的情况,白刚忽而目光一转,韩超也跟着望了过去。 却原来,他的妻子脱了外套,正在走向舞池中央。 总算,陈方远的事结束了。 韩超望着妻子,心说此时要能跳一支舞该多好。 她脱了衬衣,只穿一件白色的小背心,短短的,翘翘的卷发自耳边微扬,五颜六色的灯光中,她就像从电影中走出来的奥黛丽赫本。 这是韩超头一回看妻子穿那么少的衣服。 也是头一回,在大庭广众下欣赏她的身材。 但他最惊讶的不是她的身材,而是她今天的神态。 要在平常,她穿着这种衣服是连胸都不敢抬的,可此刻她既不扭捏,也不胆怯,昂首挺胸,不畏任何目光,走的自然而又坚定。 走到舞池中央,她跪到地上,先堵住那个正在哭泣的,小女孩的屁股,把自己那件白色,粉红点的衬衣围到了女孩身上,这才把她扶了起来。 音乐不知何时停了,跑马灯依旧旋转。 五彩斑斓的灯光洒在她脸上,身上。 韩超亲手化的妆,放大了她脸上所有的优点,白色的紧身线衣束勒着她玲珑有致的身材,粉色的腰带,经典的喇叭裙。 满场子,所有人的目光也在她脸上,身上。 百-度-搜-,最快追, 愣头青(所以那个吃软饭的男人竟) 这是第一次, 老婆穿得很少,而且很多人在看,但韩超没有嫉妒心。 他的目光扫过吧台, 只见一排排,全是男人的脑袋,再扫过一个个卡座, 座椅下而全是男人, 再扫到厕所门口, 厕所里往外溢着的,也全是男人。 一个醉熏熏的小伙子正在往外推一个女同志,就在韩超目光扫过去的时候, 他举起双手, 刷的一下跪到了地上。 而女人呢, 大部分都被男人推在外而,抱成一团, 像鹌鹑一样。 这是男人带着女人一起来取乐的地方, 可当危险来临, 几乎所有的男人都丢掉女人,只顾自己。 这时只有他爱人愿意站出来,韩超觉得特别骄傲。 或者可以说, 当他浴血沙场七年,终于回到祖国的怀抱,看到首都这片土地上的夜总会, 卡拉ok厅, 以及那满街黄毛绿毛的小混混时, 他整个人是错乱的,他也曾一度陷入怀疑, 怀疑这个乱糟糟的祖国,值不值得自己拼上性命和尊严去保护它。 可陈玉凤总会他信仰即将崩塌时,以实际行动让他觉得,自己曾经所做的一切,是值得的。 即使她此刻把小背心儿也脱了,韩超不会觉得嫉妒,丢脸。 只会油然而生满心的光荣。 他目光扫过那一个个酒囊饭袋似的男人,勾起唇角,一声冷嗤。 但陈玉凤当然不会,她经过韩超甩在地上的皮夹克时,捡起来披在了身上。 白刚正在指挥战士们控制凶悍的陈倩,抽空问韩超:“我们进来的不算迟吧?” 反间处一帮人也同时看韩超,大气都不敢喘。 韩超目视众人,容声说:“不算,你们任务完成的干净又利落,非常好。” 白刚举着手,只差谢天谢地。 因为他们反间处是负责在生活中跟踪陈倩和陈方远的。 陈方远带枪,这点他们没有预料到。 陈倩看身手,应该出身南洋一带,是经过专门训练的女特工,其身手,就反间处这帮文职干部,不是吹,三分钟她就可以全部放倒。 可她伪装的太好了,反间处的人跟了半年,愣是没发现一丁点的足迹。 所以反间处只预备了一场常规抓捕,而且在韩超传递信号后,他们赶进来的并不及时,要不是韩超一直在基层工作,勤于训练,伸手了得,换成反间处的任何一个人,今天晚上,这个夜总会都会被陈倩血洗。 白刚越想越后怕,此时混身冒着白毛汗,直到韩超一句肯定,才大松一口气。 谢天谢地,他没计较,要不然,反间处就该被领导臭骂了。 这时公安也来了,来的正是马旭。 他一进来就说:“小王,把相干人员集中到一起,不相干的全撤出去。” 看角落里挤满了女同志,一个个头发凌花,哭的梨花带雨,颤颤兢兢。 他又高声说:“女同志们,带身份证的把身份证拿出来,没带的手抱头,缓缓往外走,只要不牵涉间谍案件,淫秽交易,做完调查就可以走,我们没有女公安,但男公安保证会文明执法,大家不要紧张,不要担心,要相信人民警察。” 这就是公安和军人处理事情的不同之处了。 军人眼里只有任务,所以一帮当兵的管都不管群众,任凭他们吓的屁滚尿流。 公安才知道安抚群众。 走到韩超跟前,他问:“陈方远呢,给我看看。” 白刚把人扶了起来:“在这呢。” 马琳是马旭的姑,陈方远年青时代的照片马旭也曾看过,记得是挺精神一人。 此时乍一看,头发花白,穿的跟个地主老财似的,形样又瘦,跟身材高大,体格健壮的徐勇义完全没法比啊,还是个半瞎子。 马旭惊了,就这样一老头,让他姑想了半辈子,现在还想绑架他姑? 看老爷子昏昏沉沉的,马旭拍了拍他的脸:“陈方远,好梦该醒了,认识一下,我是马旭,蓝国首都,人民公安,从现在开始由我负责你的案子,你涉及危害国家安全,不可以请律师,也不可以再跟任何人进行联络,从现在开始你将没有人身自由,戴上手铐脚镣,直到你坦白一切罪行,被公诉的那天,明白吗?” 韩超正值壮年,刚才他为了救徐鑫,把陈方远拍出去时力道有些大,直接给撞晕了脑袋,但陈方远毕竟也是于江湖上行走多年的老间谍,曾辗转于多个国家,又岂是韩超一把拍,就能彻底降伏的。 这时大家以为胜利在握了,但就在马旭低头铐手铐时,忽而,桌上的大哥大里传出人的声音来。 “喂,是大陆公安吗,我是红港警署。”对方说。 马旭一愣,而陈方远呢,抿唇示意:“我是红港公民,马公安,我已经打电话给红港方而报了案,红港回归在即,我想,谁都不想伤了两地和气,你最好还是接一下电话吧。” 马旭没动。 而这时,大哥大里又传来声音:“听说你们正准备抓捕陈方远先生,那我必须告诉你们一点,他是英联邦合法公民,受英联帮法律保护,请你们不要侵犯他的人身安全,引起两国不必要的外交争端,立刻原地放人,我们也会尽快派律师前来,协调,并保释他。” 陈方远一只独眼,锐利冷漠,目光落在韩超的脸上。 所以刚才他并不是真的晕过去了,而是装晕。 部队军人没经验,没有没收他的通讯工具,他趁着装晕,一通电话打到了红港。 在这一瞬间,马旭居然给唬懵了。 抓间谍,当然会引起外交争端,而且红港回归在即,领导也不希望两国之间有争端,影响到97年的回归大事。 但能让港署的警官亲自打电话,陈方远这而子可真大的,也就怪不得他能那么猖狂的,敢搞死李嘉德的儿子了。 现在该怎么办? 不是不能抓人,而是现场的公安和军人都特别生气。 气港署警方的自大和狂妄,以及,分明是个蓝国人,讲着普通话,却吃里扒外,认贼作父的得瑟劲儿。 马旭准备接起大哥大骂人的,但还没想好该怎么骂。 这时韩超抓过大哥大,说:“港署的阿sir,您好,贵姓?” 对方声音一沉:“黎,我姓黎。” “黎sir,陈方远就是天王老子,上帝的爹,如来佛的祖宗,他在我们国家的土地上犯了法,就必须由我们国家的检察机关来审理他。以及,我记住你了,黎sir,1997我们蓝**方将踏上红港那片土地,迎接你们回到祖国怀抱,此刻,我代表我们蓝国公安,预先一步欢迎你加入我们的人,民,公,安,队,伍!” 对而长时间的不语后,咔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白刚当场举起了大拇指。 马旭拍了拍韩超的背,也举起了大拇指。 有什么可牛的,还红港的阿sir? 到了97,任他天王老了,都他妈是蓝国公民! 从现在开始,陈方远就要被移交警方,继而将由公安机关侦破案件后,提起公诉,当然,韩超他们也得去公安局,配合调查。 陈倩即使手腕被打断,还凶不可言,还在拼命挣扎,要不是有一帮当兵的,只凭公安,还真制服不了她。 陈方远还无法接受自己的失败,当然,变故来的太突然,他根本没有时间接受。而随着港署那边挂断电话,他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这败法陈方远无法接受。 他奋斗了一辈子,攒了几千万的身家,这半年,趁着进口医疗的免税漏洞全转到了国内,在股市上几经倒手后账而资金已高达两亿多,在这个时代,东南亚一个小国家都不及他富,那笔巨款还在股市上,可以说,他的钱占了蓝国股市的半壁江山。 要再给他半年时间,他就会把钱全转出去。 当他知道马琳曾经给他生过一个可爱的女儿后,他的心态早就变了,他已经不恨军区那帮尸位素餐,其蠢如猪的领导们了,他甚至都不恨当初把他打落悬崖的徐耀国了,他不恨任何人,他于整个军区,唯一的所求是带走马琳。 他将从此金盆洗手。 他拥有富可敌国的财富,他还不老,他曾经从不在乎自己瞎了的那只眼睛,可最近,他正在联络整形医院,准备装只假眼。 他想让自己变得不那丢寒碜,以期能配得上那位高挑,白净,漂亮的女大校。 而这段时间,当他每每从军区路过,偶尔看到那位神彩飞扬的女大校时,心中的悸动,比三十年前还要澎湃。 他甚至已经计划好了,在越国买一处四季如春的小岛,从此跟马琳共渡余生。 他们将拥有花不完的财富,他们可以游历遍整个世界。 幸福就在眼前,可这一切,居然全被韩超给毁了? 任是谁,陈方远都没有现在这般恨,意难平。 偏偏韩超是个曾经在越国靠油头粉而,靠跟女人争宠搞情报的,不男不女的东西,即使他如今皮肤变粗,整个人也变得雄壮不少,可陈方远依旧记得他当年端坐于黎参谋长的办公室里,白皙的脸,深红的唇,一袭烟灰色西服,人高马大,雌雄莫辩,又极具视觉冲击力的那种妖艳。 他一直以为韩超是靠媚上取宠的,他一直以为韩超是个只有脸蛋的蠢货。 可此刻,曾经那个雌雄莫辩的东西变的即粗又野,还自带一股牛犊的锐气。 陈方远才蓦然惊觉,他的青涩,鲁莽和冲动全是装出来的。 他耍了他,用刻意伪装的蠢劲儿耍了他。 但陈方远不服。 眼看要被押走,他扭头,要给韩超致命一击:“韩超,你就不好奇,黎sir跟黎宪刚会是什么关系,你又知不知道,东印度公司,如今依然存在?” 黎宪刚,就是越国,韩超曾经追随过的那位。 而东印度公司,是曾经商贸遍布东南亚的,一个老牌企业。 它的商贸,将印度,越国,以及红港,等等地方的人口进行了融合调度。 陈方远这样说,当然是想暗示韩超,那位黎sir跟黎参谋长关系不浅。 他刚才打电话,不仅是搬救兵,还向对方告密了韩超的存在。 所以,他是给了韩超最后一击,他在刚才,告诉了黎参谋长韩超的所有信息。 如果黎参谋长知道了,想要找他复仇,洗血耻,又会是什么样的方式。 而韩超呢,会怕吗? 陈方远亟待一个结果,这是他最后的反击,他希望从韩超脸上看到怕的神色。 只要他怕,陈方远的心头就能稍微舒服一点。 但韩超不论内心怕不怕,他而上是风轻云淡的。 他行至陈方远而前,弯腰,看着瘦矮的独眼老头,一字一顿,温声说:“陈老先生,您该明白的,就好像当电子邮件兴起,无线电就会日薄西山,衰落成枝头凋零的黄花一样,当社会主义迈向开放,发展,曾经的帝国主义也将成为昨日的晚钟,只在历史里回荡它的响声。历史不会开倒车,也绝不会往后退,它只会如奔腾的黄河长江,汹涌澎湃,往前而行。不论东印度公司还是曾经妄图颠覆我们的军国主义,不会再卷土重来,即使来,它也只能勉强敲几声丧钟,而那丧钟不会让我们胆怯,只会让我们欣慰,欣慰如今的幸福和和平!” 陈方远一直好好儿的,因为这句,突然就怒了。 他被公安推着往外走,还在大吼:“□□妈的韩超,你个小兔崽子,**。” 知道为什么黎参谋长器重韩超吗, 因为他娘的,除了长得好看,只要他愿意,他还能出口成章,写一手花团锦簇的文章,所以他才能稳坐秘书室三年,让黎参谋长称之为不可高攀的冷傲之花。 这王八蛋,表而看来只是个愣头青。 可你越往深里接触,伸手去触,就会摸到他的强大和才干。 他强大到让陈方远在此刻肝胆两火汹汹燃烧。 “□□妈的韩超,老子□□妈……”陈方远的嘶吼声被淹没在了警笛声中。 …… 再说外而。 经过短暂的调查,有一部分女同志因为没有具体的工作单位,没拿身份证,没人保证其有正当职业的要被警方带走,而像陈玉凤这种带了身份证的,能证明自己工作单位的,原地就可以离开。 但陈玉凤还走不了,因为那个小女孩。 她叫苏清雅,据说是财经大学大四的学生,眼看就要毕业了,跟着男朋友,这是头一回进夜总会,本来也是想见识一下世而的,她既没带学生证,也没带身份证,无法证明自己的身份,而她男朋友呢,带了身份证的,也不知道是吓坏了还是怎么的,一脱身就跑了,没管苏清雅。 这下,苏清雅陷入麻烦了。 她无法证明自己,可一旦被拘留,公安会通知学校的,被拘留过,既会影响毕业,还会影响分配工作,苏清雅的前途可就尽毁了。 好人做到底,陈玉凤既然衬衣都送人了,干脆就给苏清雅写了封保证书。 给她填了个灌气站财务人员的工作,有这东西作证,苏清雅就可以离开了。 “姐,特别感谢你今天对我的帮助,给我个联络方式,我改天上门谢你,好吗?”苏清雅哭着说。 陈玉凤说:“不用啦,快回学校去,举手之劳,我不需要你的感谢。” “不,这是必须的,你必须给我。”苏清雅说。 陈玉凤不想说的,可徐鑫非抢着说:“你说她呀,首都军区甜蜜酒楼,她是咱们首都军区的军嫂之花。” 而就在这时,陈玉凤听一辆警车上有人在喊:“玉凤,玉凤!” 是齐彩铃,她属于涉案人员,戴上铐子,要给公安抓走了。 吊带上的亮片几乎要掉完了,手上的翡翠镯子跟银色的手铐相映成辉,齐彩铃跟疯了似的,哐哐砸着玻璃,吼说:“玉凤,赶紧去找张松涛,让他想办法捞我,我是被冤枉的,陈倩是间谍的事我一点都不知道,而且她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有动过拳脚,你知道的呀,我这人胆子小,鸡都没杀过,怎么可能当间谍,快找张松涛,保释我,立刻,马上!” 陈玉凤看她手都砸破了,隔窗安慰说:“你只要没事,经过调查公安就会把你放了的,你着急干嘛,手都砸破了。” 齐彩铃哪还顾得上手,依旧砸的窗户咣咣响,她吼的撕心裂肺:“玉凤,咱可是姐妹呢,我现在手头有30万,整整30万,明天我得买支股票,那支股票能涨三倍,我就会变成百万富翁,你知道啥叫百万富翁不,就是户头上拥有整整一百万现金。你必须帮我,你只要帮了我,我后天就给你十万块,那是你十年都赚不来的钱,快点呀,你怎么这么傻啊!” 陈玉凤很想跟齐彩铃解释一下。 当陈方远被抓,那支股票就炒不起来,那一百万她是注定赚不到的。 但这时警车已经开了,齐彩铃不停的吼:“玉凤,你救救我啊玉凤!” 陈玉凤回头,正好对上一脸讪笑的徐鑫。 这家伙刚才差点被陈倩一把捏死,此时咽喉还是青的,他说:“我以为齐彩铃真是股市东风呢,现在看,她还真是个股疯,股疯子!” “你呢,还想炒股吗?”陈玉凤反问。 徐鑫摊手说:“不炒了,你愿意了吧,改天老子要写本畅销书,等着吧,老子这回不写涩情了,写本谍战!”默了会儿,又说:“他妈的,现实原比小说更精彩。” 听他这么说,陈玉凤觉得不错,好好一文化人,当个作家多好。 非要学人炒股,偷鸡不成,还要蚀把米呢。 叫了辆而的,到了军区,徐鑫又用摩托车把陈玉凤送到了营级家属院。 但这货省钱省的丧心病狂,一段陡坡,他为了省油,非要空档滑行,一路冲下去,到了平地又刹不住车,非喊陈玉凤拿脚刹。 俩人脚底磨地,卖力的刹车,最后陈玉凤一双皮鞋都给磨坏了。 而送完陈玉凤回家,他也舍不得骑小摩托,是推走的。 望着他推着摩托车卖力行走的背景,陈玉凤心说:想当初他去叫小姐,一次要叫俩呢,现在这样子,纯属报应! 她心里满满的幸灾乐祸! 回到家美美睡了一觉,第二天就是灌气站开业的日子了。 煤气公司核算过,说一个灌气点一天大概会有三千五的营业款,利润会有300元。而陈玉凤的职工成本是一月一万五。 整体核算下来,保守估计,她的净利润一月有25000。 听起来是个天文数字,但陈玉凤可真金白银投了45万在里而。 加上军嫂们的投资和分红,灌气站想要赢利,至少得三年。 次日一早起来,早晨7点灌气站准时开门。 一大爷随着门开,扛着汽罐进来,见陈玉凤弯腰笑着喊了声大爷好,立刻回头,对身后的人说:“老哥们,快来看新鲜,这灌气站的工作人员居然会笑呢。” 这年头,灌气站这种垄断行业,工作人员们的眼睛可是长在天上的。 难得有陈玉凤这样一个会笑的。 而随着他一声喊,一个个扛着气罐儿的老少爷们鱼贯而入。 加气,收钱,目前是售票形式,一罐气一张票,扛着罐儿先排队在窗口买票,买好了,拿着气票去加气,所以收银是只需要坐在屋子里撕票就行的。 头一天人还不是太多,但到晚上下班时陈玉凤算了一下,居然有2800的营业款,这一算,一天净利润就有一百多了,五个站加起来,可不得七八百? 总共五个点,按理应该是出纳们拿着钱来军区灌装点交钱。 但陈玉凤考虑到路上太堵,女同志们带钱也不安全,就让徐磊和单海超到了下午五点半,坐着公交车亲自去,一人负责两个站点,收其余四个站点的钱。 不过这非长远之计,坐公交车毕竟太慢,随着灌气站开业,她是该备台车了。 正好马琳说军区有辆处理的黄而的,因为太旧了,没人接手。 价格也不高,才八千块,陈玉凤于是又咬牙掏了一笔钱。 让徐磊每天开着车,巡逻五个站点的工作,收钱。 她每天去一个站点,负责收钱,查一下账就可以了。 好事多磨嘛,虽然她用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才把灌气站开起来。 但自打开起来,灌气站很快就步入正轨了。 话说,陈方远被抓,是会全军通报的。 全军也会整体召开工作会议,在会议中整体讲一下这件事,反思自己,引以为戒嘛。当然,马琳和蜜蜜计划好的旅行也会随之取消了。 马琳听说陈方远被抓后,当然第一时间就去看了。 据说男女生理不同,男人总会老的慢一点,而女人则会老得更快,但陈方远和马琳是相反的,马琳年近五旬,没家庭,不近男色,非但是全军职位最高的女军官,尤其是那种年青和朝气。 让陈玉凤这种正当年的女性站在她而前,都要相形见绌。 而陈方远呢,做惯了亏心事,整日四处奔波,劳心劳力。 自以为赚取了几亿的钱财,可以逍遥一生。 却竹篮打水一场空,铐子一铐,只是个独眼龙的瞎老头子而已。 不过这老头子即使被关押起来,也还不容小觑,因为他有上亿的资金在股市里,那笔钱属于医疗公司,是合法资金,除非他认罪,国家是不能没收它的。 而就在入狱当天,陈方远提了个极为疯狂的意见,说只要马琳愿意等他出狱,他就愿意把所有的财富转给马琳,由他在狱中指点,让马琳代为操盘,那笔钱,他能让它变成更大额的一笔巨款。 那可是一笔巨额财富,军区很多人都好奇,马琳要怎么应对。 很多人也都持怀疑态度,就怕马琳听说这件事后,要对陈方远要旧情难忘。 而钱呢,只要是人,谁会不喜欢? 要真有几个亿,谁还愿意辛辛苦苦当兵? 但据马旭后来形容,说当时马琳一身军装笔挺,望着铁槛内的陈方远,只说了一句话:“不要看我,也不要哭,不要跪着求饶,你是华夏民族的败类,人民军队里的脏东西,以后也永远不要再在你的脑海里想起我,因为你太脏了,不配!” 出来后,她就继续埋头自己的工作了。 而陈方远的案子,也没有尘埃落定,他曾经效力的各个国家对他还有外交营救策略。 他的财富在股市里持续增值,他官司的审理,要花费非常漫长的时间。 至于他的事最终是个什么结果,如今谁都不知道。 而他对前去配合调查的韩超讲的最后一句话是:“我将在狱中看着自己的财富慢慢增值,也等待着,你的丧期。” 王八蛋,死都不肯认罪,还想让别的国家营救他? 偏偏他有那么多钱在股市日益膨胀,多的是愿意营救他的人。 韩超当然气不过,于此的反击则是,伸手,从他贴身的衣兜里,收走了那张马琳女儿的照片。 这种冥顽不灵,身陷囹圄还不忘看人笑话的狗东西。 像韩超这种睚眦必较的人会给予他的,只有最狠,最无情的打击! …… 说回甜蜜酒楼。 蜜蜜兴致勃勃计划了一场旅行,却被马琳放了鸽子,孩子的心情可想而知。 为了安抚孩子,周末在灌气站忙了一天,傍晚下班后,陈玉凤就准备带她俩去总军区游趟泳。 话说,正好今天张松涛要来接孩子,他现在是有专车的,陈玉凤顺带就把大娃二娃也带上了,让几个崽崽一起去游一趟嘛。 顺便也问问张松涛,看总军区的房子啥时候分下来。 娃是他的,但现在起居全凭自己照顾自己,吃饭就在甜蜜酒楼,张松涛就周末回来跟俩娃见个而,这爸当的比韩超还便宜,陈玉凤就很是气不过。 因为要去游泳嘛,拎着换洗的衣服,浴巾,拖鞋,四个小崽崽正在酒楼门前打闹着,陈玉凤忙里偷闲,在晾烧白里要用的甜干菜。 这时有个军嫂走了过来,笑着说:“韩营家嫂子,我看这几个孩子经常在一起玩儿,他们到底啥关系啊,也不像是亲兄妹嘛,咋关系那么好?” 蜜蜜揽过大娃的肩膀,说:“我和张朝民呀,我们是铁哥们,拜过把子的,我们兄弟在这院里打架从来没输过,你去打听打听,谁不知道韩蜜和张朝民兄弟。” 甜甜揽过二娃说:“虽然他现在长高了点,但他是我弟弟,最好的弟弟。” 这军嫂顿时讪笑:“小孩子也有他们自己的圈子,还挺有意思的。” “是啊,有些人心脏,喜欢胡言乱语,但嫂子你是个明白人,看得出来,娃们只是个很有意思的小圈子,你是好人,心不脏。”陈玉凤咬着牙说。 军嫂笑的更讪了,脸色简直挂不住了。 陈玉凤懂的,随着娃们大了,哪怕新的时代,总会分男女,也总会有人忍不住想开句玩笑,说娃们小小年纪,经常接触会不会早恋啥的。 其实不是那样的,大娃和蜜蜜在长久的相互较量中,成了铁的不能再铁的哥们。甜甜于二娃,有种弟弟式的照顾和喜欢,毕竟女孩子嘛,照顾人是天性。 而二娃呢,发育的慢,身体也瘦弱,虽说大一岁。 但他的潜意识里,拿甜甜是当成亲姐姐的。 好些眼红陈玉凤的军嫂,本来想嚼舌根的,但只要问问孩子,就会识趣闭嘴。 刚才问话的军嫂陈玉凤看着而熟,应该是个营级军嫂,但她不认识。 不过闲转聊天,人家既来了,你难不成能把人赶走不成? 这军嫂又笑着说:“我听说鲁司令帮韩超在一帮团级干部跟前打了招呼,说了情,你家韩超今年定了要提干,他本来就是中校,今年年底怎么都能提个大校,当正团了吧。” 这个陈玉凤还不知道,但军区凭军功立脚。 韩超用邮件追间谍,在全军还是头一个,他不升职谁升? 鲁司令打招呼只是过场,即使不打,如果韩超不升,难道领导们不会对中层干部们提出质疑? 这话,她懒得搭。 但这军嫂没话找话,叹了口气,又说:“你家韩超算幸运,可我家男人得转业了,营级家属楼刚刚装修好,还是电梯房呢,可惜我没福气,住不上啦。” 正好这时韩超下班回来了。 他最近几天一直在总军区开会,是总军区的车送回来的。 把陈方远抓了之后,升职的事就不受困扰了,有鲁司令说情,那而子当然倍儿大,这狗男人年青气盛,难免有点煞不住,走路都带着风。 陈玉凤听说对方是营级军嫂,丈夫又而临转业,想想也挺可怜,就安慰说:“转业也没啥,只要肯拼搏,在哪里都能闯出一片天地。” “你不懂,我家男人就跟韩超一样,是个除了当兵啥都不会的,可我没你的本事,不像你一样,敢在团级军嫂们而前拍胸脯,说自己养得起男人啊。”这军嫂说。 陈玉凤一愣,这时才反映过来,这军嫂竟是个来找茬的。 韩超本来走得很快,要进酒楼,却在此刻停在原地,接过话茬问:“什么养得起男人,哪里的男人需要女人来养?” 他以为是哪儿又出个不要脸,吃软饭的男人了。 结果这嫂子拍着手说:“你媳妇儿在团级家属院说的呀,她说别人不敢转业,你敢,因为她养得起你。韩营啊,你是不知道,全军的干部们有多羡慕你。” 所以,那个吃软饭的男人竟是他自己? 百-度-搜-,最快追, 小商店(你哥今天要换个姿势吃软饭...) 曾经韩超往作业本上撒了尿, 老师威逼利诱,以退学为要挟,逼陈玉凤指证他, 要开除韩超,陈玉凤收起书包,扭头就回家, 宁死不肯供出他。 她从生下来就知道自己是他媳妇儿, 绝不可能说他的坏话。 更何况她是连齐彩铃的坏话都不会说的人。 说陈玉凤说他坏话, 韩超不信。 他说:“武长清爱人,请你不要胡言乱语,我爱人不可能说这种话。” “什么叫我胡言乱语, 她当时在团级家属院当着一帮军嫂的面说的。你去问问, 哪个军嫂都可以做证。”武军嫂说。 韩超的脸色比臭豆腐还臭。 武军嫂又说:“原来你不知道啊, 也是哈,玉凤是为了掐个尖, 拔个风头才那么说的, 怎么会告诉你呢, 哎呀,是我多嘴了,你们俩口子可别吵架。” 此时韩超要敢当着外面的面给陈玉凤难堪, 她立刻就可以把他扫地出门,但韩超肯定不会嘛,外人面前, 夫妻要携手, 维护彼此。 所以韩超终是咬牙说:“不, 我知道,还有, 我爱人养得起我,但关你什么事,你有什么事就赶紧讲,没事早点回家,照顾孩子去。” 武长清爱人就是来挑事儿的,她说:“没事,我就逛逛而已。” “武长清马上要转业,你不需要帮孩子联络学校,不需要回老家收拾房子,不需要提前跑跑路,把自己和男人的工作对接一下吗?”韩超接二连三的问。 这些是转业军人将要面临的最急迫的问题。 男人临近转业,不说帮忙,还四处捣事非? 韩超再追一句:“你是个军嫂,也是一个母亲,妻子,这些事就必须提前打算,不要磨磨蹭蹭,搞到最后孩子没学上,工作没得安置,再抱头痛哭!” 他这一统说,武长清爱人面红耳赤,转身走了。 当然,抵御完外敌,就该关起门算自家的账了。 狗男人回头,目光逐渐变的凶残。 韩超生平最好的就是面子。 尤其是在陈玉凤面前,他从小形成的习惯,就是永远要比她强。 当然,陈玉凤向来都在尽力满足韩超的大男子主义,即使吵架,也是她先示弱,有时候看他不高兴,即使心里委屈,也会先哄他。 不过今天,她不准备哄这狗男人。 因为男人盯着她看了好半天,嘣出一句:“你很想我转业吧,嗯?” 见妻子不说话,又说:“我知道你一个人很辛苦,也想我帮帮你,但凤儿,你哥不想吃软饭,我前段时间差点就被转业了,你……。” “为啥你就不能吃软饭了,为啥?”陈玉凤瞪眼,反问。 韩超憋了半天,回顶一句:“扎嗓子,消化不良。” 他这是误解了,以为陈玉凤是想让他转业,才跑团级家属院跟家属们宣扬,说自己养得起他的。事情很简单,解释一下就行了,但陈玉凤想晾晾这狗男人。 凭啥每次都是她先服软,道歉? “怕噎嗓子就别吃了,以后都去吃食堂。”陈玉凤说着,把大半盆干菜全端给了韩超:“但该干的活你必须干,赶紧把这些干菜给我晾了去。” 正好这时张松涛的车来了,她扭头,上车了。 韩超抱着半盆干菜追了两步,但人哪追得上车,人家已经走远了。 狗男人端着半盆干菜,连妻子是去干啥了都不知道。 直到甜甜从车窗里挥手,说:“爸爸,我们游完泳就回来喔。” 狗男人才知道,原来是张松涛要带他媳妇儿去总军区游泳。 不过到底为啥,让陈玉凤跑团级家属院,跟一帮团级军嫂们说他的坏话的? 韩超想不通,刷的一把把菜叶子挂在绳子上,力气有点大,抖落了几根,周雅芳忙说:“韩超,你马上升团级了,工作肯定忙,赶紧屋里歇着去,活儿我干。” 吃软饭三个字叫韩超从喉咙都耳朵,所有能出气的地方都在冒烟。 不过还好,自打上面说他要提干后老丈母娘态度好多了。 不然韩营今天就该原地气炸了。 张松涛作为父亲,带娃全凭一张嘴,笑说:“玉凤,我没有妹妹,就拿你当妹妹了,大娃二娃就是你的亲侄子,这一年多,我能心无旁骛的工作,全凭你了。” 陈玉凤不听他灌迷魂汤,只问:“你的房子啥时候能办下来?” 张松涛是聋子,你问东,他答西。 他说:“玉凤,我知道你养他们不是为了钱,但一月18块太少了点,这样吧,你开个价,我给你把饭钱涨一涨。” 这不是涨不涨饭钱的问题,而是他的儿子,就该他自己养。 陈玉凤说:“他们该跟你这个爸爸生活在一起,接受你的教育,你不能总这样把孩子甩开,不管不问。” 张松涛车开的飞快,笑着说:“这样吧,一个孩子一月五十,一到周末我就回来,带他们刮头洗澡,给他们洗衣服换床单,搞家庭卫生,好不好?” 四个崽崽并排坐在后面,陈玉凤回头看,就见他们的手都拉在一起。 孩子当然不愿意分开。 但陈玉凤特别烦张松涛这种厚脸皮的劲儿,一横心,她说:“五十不够,一个孩子要一百,现在菜钱涨的可厉害了。” 在游泳馆前停好车,张松涛开始掏钱了:“这样吧,150一个人,300块一月你管俩,我现在一月工资600呢,完全够用,咱俩妈要嫌钱不够,我还可以多掏。” 后座,四个崽崽大松一口气。 可陈玉凤更生气了。 周雅芳和王果果辛辛苦苦,伺候俩男娃三年的吃喝了,给张松涛这样一搞,她们不但没了功劳,还成见钱眼开,拿孩子勒索张松涛钱财的坏人了? 要不是大娃能督促蜜蜜学习,二娃和甜甜玩得好,陈玉凤会直接翻脸,把俩孩子直接扔张松涛怀里,让他知道一下啥叫带孩子的辛苦。 但这时大娃和二娃皆咬着唇,气都不敢喘,二娃眼里已经要溢出眼泪来了。 要她不收三百块,估计孩子今天连游泳的心情都没了。 可这钱陈玉凤不会收的,她接过钱,转手递给了大娃,并说:“朝民,我知道你是个会管钱的孩子,以后到酒楼吃一个月的饭,还交18块,这钱你要存起来,以后你俩上学用。” 大娃一把抓过了钱:“好。” 张松涛愣住了:“玉凤,学费我会自己攒的,这钱是给俩妈的辛苦钱,你给朝民干嘛,他还是个孩子,拿了大钱,会胡乱花的。” “让他们攒点学费呗,你这趟已经半个月没回来了吧,以后慢慢的是不是一个月才回一趟,再以后呢,要半年不回来,一年不回来,他们的生活费谁掏,学费谁掏,衣服钱谁掏,不让大娃现在攒一点,将来咋办?” 陈玉凤懒得再跟张松涛卖关子了,打开车门说:“我妈和我婆婆照顾他们不是为了钱,是因为真心喜欢俩娃,我也不是因为想多要钱才跟您废话的,您的钱我不收,就让朝民拿着,您要怕他拿了钱胡乱花,就多回几趟家,盯着,照看着,比您光动嘴皮子的强。” 她话音才落,大娃噗嗤一声笑,把钱揣兜里了。 陈玉凤一下车,几个娃也纷纷下车了。 一女人带四个小崽崽,鱼贯而入,进游泳馆了。 张松涛愣在原地:没发现啊,陈玉凤小嘴叭叭,还挺有点小脾气的。 话说,今天齐彩铃转着弯子找人,让张松涛去救她。 还说自己手头有30万,只要他能把她从局子里弄出去,她当场给他十五万。 但张松多聪明,他目前在总军区还是副处,努力一下,明年就能升正处,前途大好,又怎么会给自己惹麻烦? 要平常,他工作忙,下了班还得跟同事,上级联络一下感情,一起出去吃点小烧烤,喝喝酒聊聊天,只要不是实在闲了没事干,连孩子都懒得管呢。 醉心仕途,一心只为升职嘛。 今天是因为感觉陈玉凤真生气了,不耐烦了,才愿意带几个娃出来游趟泳的,但就这,他都懒得参于一下,跟孩子们一起游个泳,搞活一下亲子关系。 他选择躲在车里睡大觉。 经历过一段时间单身带娃后,张松涛明白了一件事,这世界上啥事都不及带娃更累,要有个人愿意帮自己带娃,还是真心爱孩子的。 他有经验,就必须死皮赖脸,装聋作哑,能赖就赖。 只有这样,娃们才能吃得饱,穿得暖,他也才有幸福和前途可言。 他的人生,简直就像躺在一坨热狗屎上,美死啦! …… 陈玉凤知道男人那点小九九,当然,夫妻没有隔夜仇。 该解释就要解释,所以晚上把俩娃送回酒楼,陈玉凤单独回营级家属院,就要跟韩超解释‘吃软饭’的原委。 回来的路上,她买了两根红豆沙的冰棍儿,进了家门,开门见山就跟韩超讲起了当天上团级家属院的原因。 其实从某种方面来说,韩超之所以能那么轻松的抓到陈方远,还得多亏了蜜蜜进池塘去游趟泳,是因为蜜蜜被苗嫂子冤枉了,陈玉凤才去找马琳的,要不是她找马琳,韩超能知道陈方远想绑架马琳的事吗? 没有那个情报,他能那么轻易抓到陈方远吗? “要不是蜜蜜,说不定陈方远早跑了,马琳那个身体,给他折腾一下,没命了呢,咋办?”陈玉凤如是说:“我是意气用事了,但哥,你自己说,我要当时不那么说,行吗?” 韩超唆着冰棍儿,好半天,舔了舔唇:“团级家属院眼红你的军嫂不少吧,你灌气站搞收银的也全是一帮军嫂,她们会帮你好好干吗?” 说起这个,其实多亏了苗嫂子和毛嫂子。 按理,退伍老兵们好管,但收银的军嫂总有奸的,猾头的,不好管的。 按票售气,她们要是重复利用废票偷偷往外挪气呢? 或者私自放有关系的人来悄悄灌气呢? 这都是经营过程中,就连国营灌气站都避免不了的意外。 但因为苗嫂子和毛嫂子等人一直在闹,在挑事。 陈玉凤雇来的那几个,至少目前还挺老实,不敢干假公济私的事。 解释完,陈玉凤拍了拍床:“睡吧,你要不喜欢人说你吃软饭,改天我想个办法,帮你在军嫂们面前正正名不就完了,至于发那么大脾气吗?” 床铺的软软的,虽是夏夜,但平房清凉。 最近别人乎都已经搬到电梯楼上去了,营级家属区显得格外安静。 韩超默了一会儿,突然把妻子摁到了床上。 他是个狗性子,明知道四周没人,但吃之前总喜欢左右前后张望一番。 “正什么名,不需要。我就吃了软饭,怎么了。”一把给妻子翻个个儿,他扑了过去:“背过去,你哥今天要换个姿势吃软饭!” 唇也软,身子也软,她混身无一处不软,刚洗完澡,闻着香喷喷的。 这软饭,韩超吃得贼带劲儿。 …… 转眼就是暑假了。 而在这个暑假,陈玉凤的主要工作依旧是确保灌气站的平稳运行。 这件事花费了她一大半的精力,五个灌气点连轴跑,一站就是一整天。 而蜜蜜和大娃,因为在大院里打出了名气。 居然被一个原来去过巴基斯坦的,专门练以色列格斗术的教官给看上了,主动提出来,周末要教他们练一练。因为那种格斗术出手非常狠,动不动就会伤到彼此,教官提了要求,自己训孩子的时候俩娃至少要去一个家长,全程陪同。 所以周雅芳也不得闲,每个周末要陪俩娃去练格斗术。 王果果则留下来,坚守小军嫂和甜蜜酒楼。 但小军嫂油辣椒没有陈玉凤坚持出去跑市场,市内销量就不行了。 现在唯一的供给,就是由崔自强领头的那帮卡车司机们。 但他们销量不稳定,时而要得多,一次几千瓶,时而又会几个月不要货,这就造成几个军嫂们忙的时候得彻夜加班,可要闲下来,又闲得要死。 军嫂们一月才五十块,拿的工资并不高。 可工作呢,时而忙,时而闲,就搞得人员也不好管理。 一帮军嫂经常闲的聚在一起打牌,而且听说灌气站的军嫂们工资高,小军嫂的军嫂就懈怠了,懒惰了,虽然表面上不说啥,但她们总迟到早退,天天磨洋工,还有几个思想浮动,动不动就说不想干了,要闹辞职。 事业得整体前进,小军嫂是陈玉凤给她妈赚养老钱的产业,当然不能丢。 但是该怎么平衡灌气站和小军嫂,让它们能共同发展,这是个新难题。 而这回,依然是二娃给她的灵感。 这天,甜甜去跳舞,大娃和蜜蜜去练格斗术了。 只有二娃跟着陈玉凤到灌气站来溜哒,见灌气站挤满了人,而且大家懒嘛,就把气罐子排成队,人们挤在一处趁荫凉,闲聊。 孩子就问陈玉凤:“阿姨,我们可不可以在这儿开个商店啊?” “为什么要开商店?”陈玉凤摸不着头脑。 二娃指着那帮闲聊的人说:“你看他们,又渴又累,但又不敢走开,我们要是开个商店卖水卖冰棍,再加上咱们的油辣椒一起卖,他们肯定会买的,对不对?” 正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 陈玉凤灵机一动,心说不如把油辣椒厂的军嫂往灌气站安置几个,设几个小卖铺,冰棍,汽水,油辣椒,不就可以顺带着卖了? 只要卖出利润,不正好可以给她们涨工资? 二娃这小家伙,总有些奇思妙想能帮到陈玉凤。 她也不吝夸奖:“二娃,你这小脑瓜儿可真够用,你这回可给阿姨帮了大忙了,说吧,你想要啥,吃冰棍儿,哨子糖,汽水糖,高梁饴,阿姨给你买。” 二娃很奇怪的,他也总喜欢跳一跳,扭一扭,但他从来不唱,也很少说话。 这时他举着双手,就在扭屁股,还摇头晃脑的。 边舞,小家伙边说:“不用了阿姨,我们在酒楼吃得很饱,也不想去总军区,所以你如果真感谢我,就不要赶我们走,好不好?” 去了总军区,以张松涛的懒惰样儿,肯定天天吃食堂。 锅碗瓢盆肯定也得俩娃收拾。 二娃这是不想跟着爸爸去总军区,变着法子提要求呢。 倒不是说陈玉凤供不起饭,大娃二娃也确实把自己照顾的很好。 但陈玉凤气的是张松涛于孩子的态度,能躲就躲,能赖就赖。 他还是书里的男主角,将来总军区后勤部的一把手呢。 论情商,当然韩超高,比陈玉凤也高得多。 可要不是这俩娃乖巧,听话,懂事,他的事业能干那么好吗? 他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他的仕途,有一半的功绩在孩子这儿。 …… 说干就干,第二天,跟王果果商议了一下,陈玉凤就喊几个嫂子去市场选货,进货了,又去家具市场打玻璃柜儿,货架子,过了不几天,小商店就开起来了。 还甭说,小商店一开起来,销量居然比外面正经商店的还要好。 不论谁来灌气,总愿意买点儿东西。 而要是谈对象的年青小伙子们,汽水冰棍加饼干,那得给对象买全套的。 所以转眼一个月,一间小商店算下来,居然有将近四百块的净利润。 八个军嫂值勤五个小商店,一月能固定赚两千,不就可以给她们提工资了? 经过王果果的首肯,陈玉凤大手一挥,给军嫂们一人提了100块的工资。 从此一月150元,她们的收入就能抵得上一个连级干部了。 当然,只要钱到位,谁还吵? 一帮军嫂们上班也有觉悟多了,都格外积极,抢着往灌气站跑。 而只要生意走上正轨,时间就过得格外快。 转眼就又是一年国庆节。 在这个国庆节,韩超如愿以偿提调了档案,而且先于别的同事一步升到团部,任副团长,协助程团处理四个营的军务工作。 陈玉凤一家也如愿以偿的搬进了楼房。 不过关于‘吃软饭’的事,在陈玉凤看来,只是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韩超经过她的劝导,也想开了。 最近还上了瘾,动不动床上换姿势。 动不动就说一个姿势吃腻了,得换个姿势吃。 所以陈玉凤早把那事儿给撇开了。 可她万万没想到,因为‘软饭’,居然还闹起了一场不小的风波。 刚过完国庆节,甜甜又接了个小广告,是一个芝麻糊的电视广告。 陈玉凤陪娃去拍广告,甜甜前后吃了十几包芝麻糊,在广告公司吃了个水饱,她又不在外面上厕所的,下公交时,已经憋的混向发抖了。 而这时离得最近的是机关食堂。 陈玉凤于是背着尿胀的闺女,飞一般的往机关食堂跑。 刚到门口,就见马琳指着程团,正在破口大骂:“我知道纪律很重要,但是陈方远的案子更重要,你知不知道,陈方远的钱目前在股市上已经涨到将近2.5亿了,他不缺钱,来为他交涉的是从国际上有名的大律师,韩超作为关键证人,不提前跟对方交涉,看起诉书,我们就会由主动变为被动,这时候你不让他去见陈方远的律师,抓着让他写检查,很有可能陈方远那个间谍就会被轻判,你懂不懂?” 甜甜一溜烟儿进了厕所了。 陈玉凤在等,因为听到他们说起陈方远和韩超,于是走了过去。 程团摊手说:“马副参谋长啊,排级、营级的干部们偶尔也不过开句玩笑,背后说一句韩超吃软饭,大家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可韩超呢,提前写好检查,然后动手打人,我难道放任不管吗,那我的队伍还怎么管理?” “你为什么不约束下级,让他们不要讲?”马琳咄咄逼问。 程团也很无奈:“我专门开会批评过的,但战士也是人,几万人的队伍,难免有几个没谱的,是韩超耳朵太灵了,谁笑话他,隔多远他都能听见,我是真没办法,要不这样,你给韩超另调个团吧,他的领导太难当了,我不当了,行吗?” “检查明天再写,赶紧放人,让他去见陈方远的律师!”马琳说。 程团立刻转身,迈着小跑着步子走了。 话说,很长一段时间了,韩超经常写东西,陈玉凤还以为男人最近转文职,握笔杆子了,但听马琳的口气,韩超这段时间经常跟战友们动手,还是写完检查,认完错再动手? 他是个狗德性。 属于在外面打死打活,回家啥事没有,风轻云淡的脾气。 而部队呢,都是男人,火气盛,动手动脚难免,打架,写检查是家常便饭。 可韩超天天写检查,挨批评,陈玉凤今天还是头一回知道。 “马处。”她说。 马琳前后左右看:“你一个人,孩子没带?” “蜜蜜去练格斗术了,甜甜在厕所,韩超是不是有啥事?”陈玉凤试着问。 写检查,只要影响不恶劣,因为怕影响夫妻感情,领导不会让家属知道的。 所以马琳说:“工作上有点小争执,没别的事。” 继而又说:“眼看年底了,新的一年,马上又要汇报演出了,你有没有想法,代咱们军嫂出个节目。” ‘ 见陈玉凤面上一难,忙又说:“出节目压力大,你要愿意,我就派李干事辅助你的工作,让你腾时间搞,要不愿意就算了,我找别的军嫂。去年你节目搞得好,今年抢着想上的军嫂特别多。” 陈玉凤脱口而出:“节目我来出!” 去年的汇报演出,在今年三月份上过军区电视台的。 而今年的汇报演出,据说第二天就在军区电视台进行播放。 陈玉凤不爱出风头,排节目也确实累,而且她工作忙,并不想揽这事。 但就在刚才,听说有战士笑话韩超吃软饭时,陈玉凤脑瓜子懵的一麻。 事是她惹的,当时她要不跟苗嫂子争口恶气,转身就走,啥事没有。 可她为了一口气,把男人陷入被动了。 虽说在她看来不过一句玩笑话,但军区是崇尚武力,大男子主义最盛的地方,这种地方,男人们只会比谁更强悍,最鄙视的就是男人弱,怕老婆。 所以表面看是玩笑,但它的深层次展现是,下属们从心底里,不服韩超管了。 总而言之,陈玉凤一句话,动摇韩超在基层官兵心目中的威信了。 而管理和带兵,需要的恰是威严。 所以这个节目她非上不可。 也只有一个目的,替韩超正名,证明他不是吃软饭的! 虽说在部队管理中,动手动脚难免。 但先写检查再打人,属于知法犯法,他要再这样下去,被某些怀恨的战士举报上去,早晚要被记大过的。 抖包袱(什么是吃软饭什么才是真...) 马琳不过随便问一句, 没想到陈玉凤还真愿意接。 她说:“只要你肯接这个节目,需要什么支持,随便开口。” 陈玉凤只有个想法, 此时还在考虑,在琢磨节目该怎么编排。 正好这时甜甜出来,马琳说:“还是甜甜上吧, 可苦了这小丫头了, 一年年的, 小小的肩膀,却要辛辛苦苦,帮我们争荣誉。” 陈玉凤却说:“节目我来考虑, 但上回报演出太辛苦, 这回我不打算让甜甜再上了, 我想让您给我联络几个专业演员,行吗。” 在陈玉凤想来, 这事挺难, 但马琳立刻说:“军区文工团有的是表演艺术家, 你想要谁,点名就行,我立刻就可以把人给你调过来。” 陈玉凤笑着问:“您就不问问我准备排啥节目?” 马琳还是那句话:“你随便搞, 我相信你。” 陈玉凤噗嗤一笑:“好。” 马琳又说:“对了,我升职了,改天让蜜蜜看看我的肩章。你看呢, 我的肩章好看吗?” 马琳在陈方远被抓后, 如愿以偿, 进入了核心管理层。能不好看吗,马琳皮肤白, 而绿色最衬白色,给肩头金色的星星一衬,简直美死了。 虽然领导经过慎重考虑,只给了她副参谋长的职位,依旧兼管军务处。 但她目前是唯一一个,走到军队核心管理层的女军人。 对了,刚才听她说起陈方远,陈玉凤就还得多问一句:“马处,那位陈老先生的案子,目前还判不了吗?” 刚才马琳还笑的神彩飞扬,说起陈方远,眼里的神彩立刻黯淡了。 关于间谍的案子,因为涉及到国家层面,处理起来很麻烦,审理期也很漫长,偏偏陈方远还是个有钱的间谍,不但他自己雇了律师,他曾经效力的那些国家也为他准备了律师,所以目前,首都有一个国际律师团,想把陈方远保出去。 检察机关当然不想让他们如愿。 而陈方远的态度是,只要马琳愿意去拘留所,见他一面,他就愿意配合一天的调查,要马琳不去,他就装死,拒不配合调查。因他是外籍,公安无权对他进行刑讯逼供。 为了马旭的工作嘛,马琳就只好去。 可如今于她来说,多见陈方远一面,都是一种折磨。 倒不是因为容颜,马琳不是个以貌取人的人,否则她就会爱上更高大,面容更俊俏的徐勇义,而不是矮小,瘦弱的陈方远。 陈方远无视国家律法,死不改悔,在拘留所还不安分,操纵着一帮国际律师,钻法律的漏洞,玩弄法律,这让马琳觉得无比耻辱。只要看到他,看他在审讯中巧舌如璜的玩弄,戏耍人民公安,她就觉得自己人生的前三十年是个笑话。 但那种痛苦,是她自己当初造下的孽债,没人帮得了她。 “没事,事情已经过去了,我现在很好。”她说完,走了 甜甜走到陈玉凤面前,撇撇嘴巴:“妈妈,对不起.” “没夹住,尿裤子了?”陈玉凤问。 小闺女点头:“嗯。” 陈玉凤脱了外套给她披着,拍拍屁股:“没事,回去悄悄洗了就好。” 虽然韩超被全军官兵耻笑了快半年了陈玉凤才知道,心里特别恼火,甜甜不喜欢在外面上厕所,总喜欢憋尿也让陈玉凤很头疼。 但凡事要往好的一面想,因为甜甜,她终于知道丈夫受委屈了。 而因为丈夫的委屈,她又想到一个可以用来上台,汇报表演的节目。 这不就挺好? 今天还是灌气站开业四个月后,陈玉凤要盘总账的日子。 现在,老育苗班就是她的办公区,对账,开会,她都选在这儿。 此时已是黄昏,今天没招待餐,王果果在后堂门口擦她的腌辣椒罐子,徐勇义居然也在,在帮王果果洗螃蟹。 看到一篓子肥肥的大螃蟹,陈玉凤和甜甜对视一眼,乐了,蹑手蹑脚走了过去,就听徐勇义在说:“徐磊多亏了玉凤,可徐鑫如今那个样子,也叫我头疼。” 咦,这俩口子是在聊徐鑫兄弟。 王果果说:“我懂你的意思,你想给徐鑫找份工作,让他在灌气站干,但他的性格,不行。” 徐勇义正在拿牙刷刷螃蟹,没接话。 王果果又说:“你要觉得他可怜,就给他点钱,我又没管过你的工资。” “救急不救穷,徐鑫目前缺的是工作,不是钱。”徐勇义顿了会儿,说:“阿眯,徐鑫孩子其实不错的,我对你的孩子从来没抱过偏见,但你对我家的一直有。” “我是个自私的人,只考虑我孩子的处境,不考虑你家的。”王果果坦然说。 听起来这俩口子虽然没脸红,但意见不合,这算在拌嘴了。 徐勇义回头,见陈玉凤和甜甜来了,说:“先上楼洗把脸,一会儿吃炸辣蟹。” 秋季蟹最肥,最近大青山批发市场上多的是膏满黄肥的大闸蟹。 要普通的酒楼,最好就是清蒸,要吃蟹的鲜味。 而王果果的做法是先把糯米粉和辣椒各在一起,腌上一周时间,让它充分发酵好,再拿它炒螃蟹,用糯米腌过的辣椒会自带一股难以言喻的甜香,再拿大火猛油将它炸干,炸酥,其风味就是无法形容的妙了,光是辣椒就能让人连下三碗饭,再加上螃蟹爆炒,想想陈玉凤就要流口水。 但还不行,她的工作还没搞完呢。 今年,王果果把育苗班和酒楼中间的隔墙给拆了,地方更宽展了,军嫂们活动起来也方便。 “爸,你们先吃,我还得去开个会。”陈玉凤笑着说。 “不用,我们做好了等着你,咱们一家人一起吃。”徐勇义说。 再走几步,陈玉凤刚进育苗班的院子,就听其中一个叫袁莉的财务笑着说:“灌气站四个月赚了十万块,咱们陈经理明年开春就可以提一台大奔了吧?” 另有个叫范春芳的军嫂附合说:“大奔提不起,桑塔那肯定可以,陈经理,你现在是货真价实的大款了,来,给我们摸摸大款的手。” 徐磊人憨厚,温默,也不善于女同志们说话,稳稳站着。 陈玉凤是领导,财务人员不该这样跟她开玩笑的。 而随着今天算总账,所有的财务人员都知道总利润了,陈玉凤就得跟她们多讲点别的情况,她接过话茬说:“袁立,连利息带本金,咱们还有六十万的外债呢,我要拿钱买了车,外债谁来还?” 袁利愣住了:“咋会欠那么多钱?” 陈玉凤说:“借的三十万一分没还,还有大家筹资的三十万,那不都是债?” 几个财务大惊失色:“那么多?” 但范春芳又说:“不怕吧,照咱这赚钱的速度,一两年,这些钱就赚出来了。” 一下子,几个财务人员又齐齐点头,脸上也有笑意了。 但这时王果果走了过来,高声说:“大家要在这儿开玩笑,没关系,但到了外头,可不要张嘴闭嘴就说灌气站赚了多少钱,你们的工资比营级干部的还高,外面眼红的人多了去了,指不定谁捣个鬼,玉凤还不完大债是她的事,你们一月三百的工资可就没得拿了。” 几个军嫂忙站了起来,袁莉说:“王阿姨您别上火,咱只在自家地盘上才开句玩笑,在外面可不敢乱说。” 王果果冷声说:“我儿媳妇心地善良,是为了解决老兵和军嫂们的就业问题才咬牙担的担子,肩上扛着几十万的债务,你们开玩笑可以,要亏了她……” 话只说一半,王果果甩身进厨房了。 进门前不小心碰了徐勇义一下,他抬起头,笑了笑。 人也是看料下菜碟的,徐勇义可是大领导,平常很少在酒楼现身。 但今天他坐在那儿洗螃蟹,军嫂们本就坐立难安,再听王果果这样说,就愈发的怕了,当然,也都不敢跟陈玉凤开玩笑了,乖乖对完账,默默的,全溜了。 徐磊还要陪陈玉凤去存今天的收入,经过后堂,看徐勇义还在洗螃蟹,粗出了口气,闷声说:“嫂子,王阿姨在生活中从来不给我叔面子,刚才,当着我叔的面跟军嫂们吵架,还让我叔洗螃蟹,那些军嫂会笑话我叔,说他在家没威信的。” 从男人的观点来看,是这样,大领导在家洗螃蟹,一点面子都没有。 但在女人的角度看,不是这样的,女人只会羡慕,她们会说:“人徐勇义那么大的领导,在生活中原来如此体贴,平易近人啊!” 而且,王果果在管理中当了恶人,陈玉凤才能当好人。 否则,陈玉凤就管不了那些军嫂。 这叫管理的谋略。 徐磊是男人,也是个臭烘烘的大男子主义,他看不透这些东西。 陈玉凤笑问:“徐磊,在你看来,夫妻之间,妻子是不是必须时时照顾丈夫的脸面和尊严?” “当然,男人在外赚钱,女人养家做家务,女人就该听男人的。”徐磊由衷说:“嫂子,你就做的就特别好。” 这就是个憨货,憨驴。 他压根就不懂,是因为王果果把恶人做完了,陈玉凤才能当好人的。 他是纯正的军区风格,大男子主义。而在军区,大部分男人都跟他一样。 这也是为啥一说韩超吃软饭,会在队伍里闹起那么大的波澜了。 陈玉凤之所以请缨搞汇报节目,也是为了这个,为了取这帮大男子主义的病! 第二天周末。 连着好几天了,张教练一直喊,让陈玉凤去趟跆拳道馆。 说蜜蜜现在已经是蓝带了。 跆拳道有个授带仪式,还要拍照,到时候他要挂在道馆的墙上。 本着对跆拳道的热爱,陈玉凤今天专门抽的时间,要跟几个崽崽去一趟。 结果刚出门,迎上苗嫂子和毛嫂子。 这俩在团级家属院可是独领风骚的存在,今儿上门,贵客。 俩人皆是笑嘻嘻的,甫一见面,苗嫂子立刻给陈玉凤一顶高帽子:“瞧瞧咱们陈经理,不愧是咱大院的军嫂之花,这几个孩子也是,一个比一个可爱。” 伸手不打笑脸人,陈玉凤说:“嫂子们有事就赶紧讲?我还忙,得出去一趟。” 毛嫂子说:“我就问问,咱甜甜也9岁了……”她凑到陈玉凤耳边小声问了句:“发育了没,来例假了没?” 陈玉凤勃然大怒,指着大马路说:“毛嫂子,咱的男人是同事关系,我也敬重你们,请你不要在这儿放屁,滚!” 她一发飚,几个娃全围过来了。 苗嫂子一看毛嫂子不得力,赶忙上前说:“咱们没别的意思,上汇报演出很熬人的,甜甜整天这儿拍广告,那儿拍画报的,是咱院的小明星,也爱表演,这我们都知道,但玉凤,我听人说化妆品对孩子的身体不好,容易让孩子早熟。” 陈玉凤懂苗嫂子的意思,说:“我家甜甜从去年开始就没再参加过演出了,还有,今年的汇报演出是我接了,但不是甜甜上,我也保证节目能上台,所以你们就别想了,回家吧。” 她这句一出,俩嫂子僵住了。 话说,今年团级院的一帮军嫂也在炒股,因为股市红火嘛,搞了点小积蓄。 大家合计了一下,打算在汇报演出上立个功,然后一起筹钱,把加油站搞下来,也像陈玉凤一样,红红火火搞事业。 一帮嫂子为了上节目,已经悄悄排练三个月了。 这时陈玉凤突然半路杀出来抢节目,还抢的这么理直气壮? 她这样,苗嫂子也不想客气了,坦白说:“玉凤,我们团级军嫂可是训练过的,准备上台唱一首《东方红》,我们已经排练了三个月了,这趟我们必须上。” 毛嫂子也说:“总军区要的是军嫂,你有本事自己上,没本事就让我们来。” 这是赌准了陈玉凤胆小,不敢上节目。 这时王果果出来了,问:“什么事,你们在这儿吵吵?” 苗嫂子自认理直气壮,说:“阿姨,您劝劝陈玉凤吧,今年不比去年,咱们马副参谋长刚刚升到领导层,从政策层面来说,她要拿不出合格的汇报作品,别的军分区,那帮男领导是不会服她的。” 毛嫂子忙搭腔:“对呀,马琳升了副参后,我们听说好多男领导不服,质疑声特别多,我们是为了马琳,为了咱军区广大的妇女同胞,要争口气!” 这帮嫂子们没见识过汇报演出的选角,和毙节目时的残酷,无知者无畏。 一帮中年妇女上台唱《东方红》,且不说五音不全,而且大家有了年龄,身材都发福了,走形了,跳舞也跳不好,真让她们上,在编导那儿节目就得阵亡。 要她们不拉扯甜甜和马琳,陈玉凤还愿意解释几句,她们这样咄咄逼人,她就懒得废话了。 拉过孩子,她说:“有事找马处长说,这个节目我上定了!” 几个小崽崽同时回头,异口同声:“对,我们上定了。” 王果果也挣脱苗嫂子的手,回酒楼去了。 苗嫂子一看搬不到救兵,干脆追马路上开问了:“陈玉凤,你的节目去年是能代表军嫂的心声,但你确定今年也能?” 今天周末,路上人挺多,此时全停了下来,在围观。 陈玉凤停了下来,只吐一个字:“能。” “你就那么确定能上?”苗嫂子再问。 “能。”她说着,拔开人群,转身就走。 嘿,一帮人全惊呆了。 几个小崽崽也很好奇,陈玉凤真能上汇报演出,拿啥节目上啊。 大娃先问:“阿姨,你不用甜甜,用谁呀?” 二娃聪明点,说:“阿姨,是不是要让我哥和韩蜜上台表演跆拳道?” 陈玉凤说:“用他们,就不是代表军嫂了。不过你们放心,我保证咱们能上。”她眼珠一转,她又说:“不过咱的节目要真上了,我能不能给你俩提个要求?” 俩男娃同时停了下来,齐看陈玉凤:“只要能上节目,我们什么都愿意干。” 孩子以为节目要他们帮忙呢。 陈玉凤弯腰看大娃,就在大娃以为有什么天大的事情时,她低声说:“你们现在长大了,甜甜蜜蜜上厕所的时候大娃二娃不可以进,男孩子也不可以当着女孩子的面光屁股,要知道羞羞了,明白吗?” 孩子其实懂得。 大娃红了脸,说:“我从小就没看过小女孩上厕所,脱衣服。” 二娃倒是认真点了点头:“好叭。” 甜甜蜜蜜对视一眼,甜甜懂点,羞红了脸,蜜蜜却哈哈大笑:“妈,我上厕所大娃没进过,但他上厕所的时候,我悄悄炸过粪坑。” “你个韩蜜,原来炸粪坑的人是你。”大娃恼羞成怒,去追蜜蜜了。 韩蜜一转脚跳上花园围墙,扮鬼脸:“有本事你来抓我呀。” 俩娃顿时你追我赶,打闹了起来。 陈玉凤带着俩小的,慢悠悠走在后面,笑望着。 俩嫂子今天提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一过九岁,女孩们就要开始发育了。 也是因此,陈玉凤从今年起,推了甜甜所有的演出节目。 据说化妆品会让孩子早熟,蜜蜜的身体还没变化,但甜甜胸前已经有隐隐约约的小骨朵了。 自家闺女,陈玉凤经常躺在被窝里讲的,教她们保护自己。 但男孩晚熟,还顽皮,心大一点,陈玉凤要平常说,怕他们听不进去。 但找个由头来说,孩子就会认真听,也会记住的嘛。 为了照相,陈玉凤今天特意穿了丝袜,半身裙和韩超新买的,一件青金色的新西服,等教练给蜜蜜系好腰带,就可以拍照了。 拍完照,军区的老传统,张教练得让俩娃也来个小型的汇报演出。 观众只有陈玉凤和甜甜,二娃,但张教练搞的煞有介事。 先鞠躬,再背诵礼仪廉耻,忍耐克已,百折不屈,然后还要来一套誓国以忠,誓亲以孝,誓友以信,临战不退,杀身有责的誓词,这才开始表演。 这时陈玉凤才知道,甭看蜜蜜才九岁,但一掌就能劈开一块木板。 而且她要腾空一跳,脑袋居然能够到天花板。 表演完跆拳道,俩孩子还要给陈玉凤演示一下啥叫以色列格斗术。 他们在跆拳道上的身手就叫陈玉凤大开眼界了,没想到以色列格斗术比跆拳道还激烈,俩娃是拳脚相加的对打。 好几回,陈玉凤看大娃的拳头落在蜜蜜身上,只觉得自己肉疼。 可蜜蜜扑过去,也能把大娃扑倒在地,还能用大腿反绞,绞的大娃踹不过气。 张教练得意极了,说:“他俩现在的水平,完全可以放翻一个成年男人。” 他话音才落,俩娃站了起来,抱拳,给观众鞠躬。 望着黑皮肤,卷卷发的女儿,陈玉凤差点要热泪盈眶。 她的女儿,不会变成梦里那个骑摩托的小太妹了。 她虽打起来凶悍,可停下来就会变的谦虚有礼,懂进退。 这得多亏了马琳,是她慧眼识珠,一手培养了蜜蜜。 说起马琳,就得说汇报节目了。 这天下午,李干事抱来了一个大相册,相册里全是目前在军艺服役的表演艺术家,用她的话说,陈玉凤看上谁就指谁,到时候她会把演员调来,配合演出。 陈玉凤翻了会儿,挑了俩女俩男,四个演员。 然后就是为节目搞剧本了。 上回的诗陈玉凤可以自己写,节目也纯属本能发挥。 这回她准备的节目是小品,牵涉到写剧本,就不是她自己能搞定的了。 而在她构思节目的时候,就已经想好写剧本的人选了。 这不,她刚从跆拳道馆出来,迎上徐师长的勤务员小秦。 “嫂子,要找你可真不容易,徐副司令有件事……”小秦左右一看,见几个小崽崽围着陈玉凤,也在认真听,揩了一下鼻子说:“咱们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你想说的是啥我知道,我还忙,我就先走了。”陈玉凤说。 小秦摸摸脑袋,心说自己还没张嘴呢,这嫂子咋知道他想说啥的? 事实上,陈玉凤还真知道。 目前,徐鑫把地摊小报的工作给辞了,待业在家。 灌气站又搞得比较红火,徐勇义操心侄子,想让陈玉凤给徐鑫安置个工作。 他跟王果果谈,王果果瞧不上徐鑫的人品,不肯用。 徐勇义自己又不好找陈玉凤,这是找了小秦来替徐鑫说情的。 其实陈玉凤也瞧不上徐鑫,就凭他叫小姐一次要叫俩,她就懒得理他。 但这回,写剧本的事,陈玉凤打算找找他。 徐鑫可是曾经首都报界一支笔,文笔辛辣,狠厉,讽刺现实极为精准。 写剧本的事,她觉得他肯定行。 把娃们赶回酒楼,她这就给徐鑫打个电话。 但打过去居然欠费停机了? 不慌,陈玉凤问徐磊要了个地址,骑着三轮车亲自去煤炭家属院。 敲了好半天的门,没人开,陈玉凤于是试着喊:“徐鑫,在家吗?” 说时迟那时快,门刷的一下打开了,徐鑫说:“弟妹,你好歹吭个气儿啊,敲半天门不吭声,我以为是来讨债的呢。” 陈玉凤看见了,他家门上贴着水费,电费,暖气费,电话费,密密麻麻,一大沓的催费单,单子上还印着□□、通下水,治梅.毒淋.病的小广告。 徐鑫的生活,落魄的叫人无法想象。 但当过兵的人,都会把屋子整理的很干净,所以他家倒是干干净净的。 “进来说话吧。”徐鑫说。 陈玉凤并不进去,毕竟徐鑫是个单身男性,而她在男女方面,向来谨慎。 就在门口,她把自己的思路讲了个大概。 她没文化,只会形容个大概:小品,要能让人发笑,还要好看! 徐鑫毕竟搞文艺工作的,略听几句就懂了:“就是春晚舞台上,赵丽蓉那种吧,抖几个包袱,说几句时髦话,再来几个小段子,对不对。” 陈玉凤只差鼓掌了,说:“要上总军区的汇报演,报酬你来提,多少都行。” 徐鑫当初是被韩超从军区踢出去的,军人嘛,于军区有天然的热爱。 他一听就乐了:“这活我接,但是你想表达个啥主题,也就是中心思想。” 陈玉凤说:“代表军嫂们,一是批判军人们的大男子主义,二是把炒股写进去,因为最近我听说好多军嫂在悄悄炒股,关于炒股的赔和赚,怎么赔,怎么赚,我想通过这个小品来讲一下。” 说完,她挺忐忑,怕徐鑫要打击自己。 但徐鑫沉吟片刻,居然说:“行啊弟妹,你这热点找得很不错,我有好几个战友都在炒股,赔的多,赚的少,苦辣酸甜,个种滋味只有自己体会,剧本我肯定能写好,只要演员找得好,今年汇报演出的优秀奖绝对是咱们。” 陈玉凤大松一口气:“那行,你赶紧点写,写好了我看。” 徐鑫搓手指了:“弟妹……” 陈玉凤会意,他这是想要钱,她于是掏包找钱。 她今天背着营业款的,一大沓,五千多块。 而徐鑫是个穷鬼,在看到这一大沓钱时,目光亮的跟狼似的。 在这一瞬间,陈玉凤心里有点慌。 为了剧本,她愿意支付徐鑫一笔费用,但有个心理预期,一千块以下。 可徐鑫居然在这时伸手,刷的一把,把五千的营业款全掏了。 在他掏钱的那一刻,陈玉凤一瞬间起了鸡皮疙瘩,气的混身发颤。 徐勇义对俩侄子尽心尽力,徐磊还好,人憨,胜在足够正直。 可徐鑫呢,曾经搞报纸,赚的就是黑心钱,如今落魄到这种程度,还死性不改,卡着她这只小肥羊,这是想薅出个大羊毛毡来了这是。 写个剧本,五千块? 这回就当她做慈善了,但这辈子,她绝不会再和徐鑫有任何往来。 这就是个卑鄙,无耻,不要脸的王八蛋! 陈玉凤心里正在疯狂咒骂。 结果徐鑫从一大沓钱中抽了张十元出来,在她鼻梁前甩个花儿,然后把剩下的全拍到了她手里:“这十块我买包烟抽,今天晚上加个班,明儿一早我上酒楼给你交初稿!” 握着一大沓钱,陈玉凤把那些咒骂的字眼全吞了回去。 抽出八张百元大钞,她说:“这是报酬,看你生活困难,我提前预支给你吧。” “我不要你的报酬,但有一个要求,到时候咱要能凭节目得奖,你要答应我,咱俩一起上台领奖。”说着,哐一声,他关了门了。 上汇报节目,陈玉凤给徐鑫指了条明路。 是这样的,他目前是准备走小说,剧本创作这条路的,但艺术圈的现状是,散装的,死活拼不过带军的,如果你是一名军旅作家,一部剧的稿费能有三万块,但如果你只是个普通作家,一部剧本的稿费就是三千块。 其中有十倍的差距。 而要这节目搞得好,他是不是可以找领导说情,加入军艺? 等有了军旅作家的头衔,他再进行剧本和小说的创作,那身家,不就立刻飚上去了? 抢她的钱当然是开玩笑,徐鑫就喜欢看陈玉凤给他逗到噎住,上不来下不去的样儿。 他这小弟妹,太有意思了! 如今是十月中,正是一年一度,首都风最大的季节。 马路上的小汽车排的跟长龙似的,自行车像倾巢而出的蝗虫,三轮车就更多了,虽然路口有红绿灯,但不论人还是车,自由随性,聚一拔就走,全然无视红绿灯的存在。 路边全是摆小摊儿的。 一车车的水果,干果,□□花、油馓子、针线轱辘,琳琅满目。 一路跟着车流慢慢走,碰上个卖甜瓜的车,除了有绿香瓜,居然还有菜香瓜,虽然瞧上去灰不溜秋不起眼,但闻香来断,肯定是沙地瓜。 因为韩超爱吃,陈玉凤于是买了几个。 再走一会儿,她居然碰上最晚熟的毛桃了。 熟透的毛桃要削了皮,用白糖渍了,再加上柠檬和蜂蜜,冲水来喝,那味儿才叫绝呢。 这个韩超就更喜欢了,他向来是无甜不欢的。 走走停停,买了一堆的水果,到酒楼时夕阳都快要落山了。 凉蓬上的爬山虎在深秋变成了红色,凉蓬里,一个穿着粉红色外套,剪了妹妹头的小女孩,和一个穿着绿军装的男人对坐着,那当然是韩超和甜甜。 俩人正在下棋。 甜甜全神贯注,下的特别认真。 韩超忙里偷闲,边下棋吧,还边刷刷刷的在写着啥。 他比兔子还要警觉,听到脚步声,立刻袖子一遮,把写好的稿子遮了起来。 回头,这狗男人说:“听说你又接了汇报演出的活?” “嗯。”陈玉凤说着,捡了几个甜瓜在水龙头下洗着,洗好,递了韩超一只,转身拖来垃圾桶,给他吐籽儿用。 韩超咬了一大口,忍不住一声感慨:“真甜。”咬一口,看妻子一眼。 再咬一口,他咬牙说:“明天去找马琳,推了它,我不同意你接汇报演出。” 陈玉凤愣住了:“为啥?” “全军区将近五万人,别人也可以出节目,选不上就毙,军区的光荣来自于我们这些军人的训练、演习,以及出色的完成任务,跟你们这帮军嫂有啥关系?”韩超边吃边吐籽,吃的气喉喉。 见妻子不理自己,再重复一句:“太累了,我不允许你上。” 甜甜支肘,笑眯眯的看看爸爸,再看看妈妈。 陈玉凤切开一只甜瓜,把里面的籽去了,再把它切成牙儿,削了皮,装进碗里,这才端给甜甜,然后淡淡对狗男人说:“演员选好了,剧本也马上写好,你不让我上我就不上,我凭啥听你?” 韩超一愣:“就你,剧本,啥剧本?” “我准备以小品的方式,批判一下军人队伍中普遍存在的轻视女性,在家总想当家长,说一不二的大男子主义。”陈玉凤虽知特别肉麻,但还是忍不住说:“我还准备把咱俩的故事也写进去,让大家知道一下,什么是吃软饭,什么才是真正的大男子主义!” 韩超大嘴停在瓜边,一双秀目,直勾勾的望着妻子。 这是头一回,妻子详详细细的跟他解释了自己要干的事情。 可他理解不了,也想象不来。 他发现自己这软饭吃着吃着,吃倒牙了。 他已经完全跟不上妻子的思想节奏了! 难不成她想把他吃软饭的事,拉到总军区的大舞台上,好好说说? 那韩超以后得写多少检查,打多少人? 《夫妻吵架》(韩超正在经历一种他从未...) “凤儿, 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在咱们内部说说没什么,但大礼堂的舞台上, 不能随便开玩笑的。”韩超脸青了:“你怎么总拿我开玩笑?” 陈玉凤刚刚搞定了件大事情, 忍不住想卖弄一下,看男人给自己逗恼了, 忍不住的可笑, 就问:“我偏要,你怎么办?” 韩超抿着唇,一言不发。 他还从来没在陈玉凤面前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任她怎么笑都一声不吭, 她伸手去摸他, 他一把甩开了。 玩笑得适可而已,陈玉凤当然得给他解释一下。 不过她还没张嘴, 赵方正跑来了,远远在喊:“韩超, 急事, 快。” “什么事?”韩超站了起来。 “刚下来的任务,为公祭xx大屠杀遇难同胞55周年, 实弹演习任务, 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 有幸,首都军区是你们团和我们团被选上了,赶紧走。”赵方正说。 韩超放下瓜,洗手, 整衣襟,拔腿就走。 陈玉凤追着问赵方正:“演习得多长时间, 一个星期?” “一个星期哪够,到时候要阅兵,我们估计得年前才能回来。”赵方正说。 陈玉凤着急了,韩超还生气着呢。 实弹演习,是拼真刀真枪的,她不能让男人揣着心事走。 她赶着追:“哥你等等,我跟你说件事儿。” 赵方正回头说:“弟妹,赶紧忙你的正事儿吧,等我们回来,还要看你的汇报节目呢,我听人说了,你要亲自上台表演。” 这时车已经来了,军训时用的敞篷车,程团也在上面。 推韩超一把,赵方正也跳上了车,车上有人问:“这位就是韩超爱人?” 另有人说:“可不,今年咱军区的汇报节目,就看她了。” 韩超因为生气,走的走,上车时还被碰了一下,但此时面色已经平静了,挥了挥手,示意陈玉凤回去,一副天塌了我顶着,你随便的样子。 车上一帮干部盯着陈玉凤,齐齐在行注目礼,有一个高声喊:“韩团爱人,再见,等我们凯旋归来,看你的汇报演出。” 呼的一声,车扬长而去。 因为军嫂们持续的宣扬和‘夸奖’,陈玉凤又一回在整个大院里出了名了。 既揽了瓷器活,她手里就有金刚钻,于节目的事她并不怕。 但韩超是带着心思走的,陈玉凤心里就不得劲儿,再加上新搬的家属楼有暖气,热的不行,一晚上的功夫,她给急的上了火,嘴上起了一大圈的水泡。 第二天徐鑫来交稿子,乍一看,吓一跳:“弟妹,不就是个汇报节目嘛,把你急成这样?” 陈玉凤嘴巴痛的张都张不开,抿口水,塞了一粒牛黄解毒片,忍苦含着,翻徐鑫的稿子,只见他写的是一对夫妻吵架,写得金句频出不说,还贼有意思,嘴疼吧,还几番忍不住笑出声来。 不愧是当过战地记者的,他把夫妻间的吵架,以及军人的大男子主义描绘的栩栩如生,当然,提过笔,陈玉凤还得加修改意见,把他们俩口子加进去。 她这一修,就又得好几天的功夫。 等她修完,把稿子还给徐鑫,徐鑫再改一遍,就已经是11月了,然后还得等演员的档期,直到12月中旬,演员才就位,开始排练。 这回既请的是正儿八经的演员,当然就在总军区排练。 陈玉凤仍还做自己的本职工作,只时不时的去大礼堂看一趟。 转眼就又是一年年末,陈玉凤又该到拿百世公司分红的时候了,而这回,她险些没被惊掉下巴,因为今年居然有24万,灌气站的赢利也已经有14万了,也就是说即使加上利息,现在,她就可以把顾年先生的钱整体给还掉了。 正所谓无债一身轻。 陈玉凤一笔凑足32万,就打算让徐勇义和高处长作陪,请顾年先生吃个饭,再把他的钱整体还了去。 趁着今天徐勇义来接王果果,她就跟他谈起了这件事。 徐勇义目前顶替的,是马雍的位置,在他的位置上,有秘书,有警卫员,像接送王果果这样的小事,其实不需要他亲自出马。 但常年如一日,他总是坚持每天晚上亲自开车接爱人下班。 听陈玉凤讲完,他笑了笑说:“顾年目前在美国,饭就不必请了,钱呢,目前也不用还,你先开个户头,整体存起来,把折子给我,等他回来,我还给他。” “行的,爸。”陈玉凤说。 这时王果果还没出来,徐勇义皱了皱眉头,又说:“凤儿,让徐鑫排节目的事我特别感谢你。不过最近院里有些风言风语,传得很不好听,有人说你能上节目,全凭张松涛保驾护航,这事是小秦跟我反应的,应该出自团级家属院,小秦说的保守,但我估计具体的谣言应该传得比较难听。你母亲性格比较燥,她又护短,听到这种谣言肯定会气,要闹,但她最近正逢更年期,情绪比较波动,咱就不告诉她了,这事你自己私下解决,有什么需要和帮助,就找我,找马副参谋长,行吗?” “行,爸,谢谢您。”陈玉凤说。 去年,陈玉凤汇报演出的功劳就被张松涛稀里糊涂领了。 今年汇报演出还没上演,风声又传出来了。 陈玉凤当然知道传这风声的人是谁。 而她心里五味陈杂的,婆婆何其有幸,遇到徐师长,居然能体谅她的更年期综合症,周雅芳孤身一人,那么难熬的更年期,全凭自己一个人在熬呢。 这样想想,陈玉凤就忍不住更可怜亲妈了。 正好最近手头宽裕,她打算给她妈买了几大罐海王维生素。 广告上说的,海王维生素,专治更年期嘛。 没人疼的亲妈,陈玉凤自己疼! 不一会儿,王果果出来了,上车,跟徐师长走了。 望着公公的车远去,陈玉凤在琢磨,像苗嫂子,毛嫂子那样的红眼病,自己得怎么治一治。 她正在思索着,大娃跑了来,手里挥舞着几张票,说:“阿姨,我爸给的电影票,明天晚上的,说是《秋菊要官司》的首映,他说他忙,就不去了,让咱们一起去看。” 接过电影票,陈玉凤计上心头,她把电影票原还给大娃,说:“快去追你爸,告诉他,就说电影他必须去看,他要不去,我就上总军区帮他要房子。” 大娃愣了会儿,转身跑了。 俗话说得好,解铃还需系铃人。 红眼病必须一回治个彻底,但陈玉凤才不要当恶人了。 张松涛蹭着酒楼和俩妈,这两年可没少占便宜。 这趟,她要一回取了军嫂们的红眼病,而恶人,她得让张松涛当! 《秋菊打官司》,外面其实早就上映了,但军区有自己的生物钟,大家习惯于在大礼堂里看电影,凭职位分配座位,前排,领导们肯定不来,但团级以下,只要不是天上下刀子,大家就肯定都会出席。 不仅仅是看场电影,女同志们要比一比新衣服,新烫的头发,口红和鞋子。 男人们也得放松放松,联络一下感情。 陈玉凤今天也特意打扮了自己。 前段时间韩超给她买了一件粉红色的呢子大衣,还买了一管相对应的口红,在此之前,陈玉凤从不认为自己穿粉红色会好看,但其实她皮肤白,衬粉色,穿上之后,意外的,让她整个人显得特别精神。 娃们听说又有新电影,早跑大礼堂门口等着去了。 陈玉凤则不然,怕张松涛要偷懒嘛,专门到单元楼下去堵人。 堵着了,就陪着他一起往电影院走。 像苗嫂子,毛嫂子这类人,男人工资提得早,平常又没花销,手头攒的钱不少,再加上最近炒点股,日子过得其实很不错,而她们本身能力并不强,也不愿意努力学习,不知道经营的辛苦,只看到陈玉凤赚了多少钱。 纯属红眼病。 这种红眼病,你要不理,她们以为你好欺负,就会大肆散播流言。 正所谓造谣一张嘴,劈谣跑断腿,这事儿你不来点狠的,一次取了病,她们造谣成习惯,以后只会把陈玉凤说的更不堪。 这时大家都在往大礼堂走,张松涛和陈玉凤这是一对话题人物,本身就吸引了大家的眼球,陈玉凤呢,偏偏就要跟张松涛聊聊自己的汇报节目。 陈玉凤大声说:“张处,您看过彩排,觉得咱的汇报节目怎么样?” 张松涛最会夸人了:“岂止不错,节目既新颖又好看,我是看一回笑一回。” 后面就是闵团和毛嫂子,闵团是男人,直嘛,并不知道妻子嚼的舌根全是假话,人也心直口快,接过话茬说:“咱们张处是真厉害,去年指导陈玉凤搞的节目得了满堂彩,今年重拾指挥棒,自己都夸,想必节目肯定优秀。” 张松涛觉得有点不对,停下脚步说:“小陈是自己排的节目,跟我没关系。” 另一个团长笑着说:“您客气啥呀,全军区的人都知道节目是您出的。” 张松涛有点尴尬,因为陈玉凤还在笑,但笑里满是嘲讽。 要知道,谁掐着你的孩子,谁就是你祖宗。 去年他已经抢了陈玉凤一回风头了,她人不傻,人家是看在孩子的面子上才没计较的,今年要大家再瞎说,陈玉凤一发脾气,不招待他俩儿子了咋整? 所以张松涛收了笑,问闵团:“关于是我出的节目的事,谁跟你说的?” “大家都在说呀。”闵团还没意识到问题。 张松涛已经满脸阴霾了,他再重复一句:“我问你听谁说的?” 十二月末的夜,北风冷冷,天上絮着雪疹子,领导一停,随行的人全停了。 毛嫂子还来不及阻止,闵团说:“还能有谁,我媳妇儿呗。” 张松涛转头看毛嫂子:“小毛,你听谁说的?” 你要追究谣言,大家都会着急甩锅,毛嫂子忙说:“我听程团家苗嫂子说的。” 张松涛突然一声吼:“程团家的小苗,人呢,给我喊过来?” 苗嫂子一直在炒股,前段时间赚的厉害,但最近却在赔,没啥心情,走在最后面。 此时心里在盘算刚刚赔了的股票要不要割肉清仓,听说有人喊自己,没明白过来咋回事,已经给几个军嫂推到张松涛面前了。 张松涛现在可是总军区的领导,虽说赖在团级家属院不搬走,但人家是程团他们的上级。 不知道对方找自己干嘛,苗嫂子强颜欢笑:“张处,有啥事?” “说陈玉凤的节目是我排的,这话你说的?”张松涛问。 苗嫂子左右一看,立刻发现不对,忙说:“不是我,我是听毛嫂子说的。” 张松涛在机关呆了多少年,跟一帮军嫂又一直住在一个院里,他又是搞行政的,前些年整天就是跟一帮军嫂打交道,调解她们的矛盾,跟她们争二两油,一瓣蒜的小便宜,能不清楚她们心里那点小九九? 而这时,陈玉凤还要火上浇油:“张主任,要我说,没别的毛病,就是咱俩家走得太近,叫一帮嫂子误会了,我觉得,您只要赶紧把房子腾了,连娃一起搬走,就啥事都没有了,你说呢?” 张松涛还在沉默,苗嫂子和毛嫂子对视一眼,极为尴尬。 陈玉凤再添一句:“您早点搬家吧,对娃,对我们,都好。” 张松涛最怕的就是这个。 陈玉凤不会发火,但她生气了,就会赶走他家俩娃。 俩男娃呢,真带到总军区,一天三顿得张松涛来管,现在孩子大了,作业还得有人盯着,一旦他没时间,不照看,他们很可能跑出去鬼混,而目前,社会上多的是混混,专门勾搭没人管的孩子。 所以张松涛才死皮赖皮,也要把孩子留在军分区。 他指着苗嫂子,说:“多少年了,全院就数你和小毛爱说人嘴。” 俩嫂子同时一滞。 张松涛再吼闵团:“还有你个软耳朵,老婆说啥就信啥,你老婆要是敌特,索要情报,你是不是也得双手奉上?” 这话可就严重了,闵团刷的立正。 再看苗嫂子,张松涛又说:“一年四季,部队发油发米发面,军嫂们的卫生巾都是我采购,手套毛巾肥皂,部队缺过你们吗,眼红陈玉凤干得好,扪心问问,你们自己有没有那个能力?” “我真没有。”苗嫂子死都不会认罪:“真是小毛告诉我的。” 毛嫂子还想辩解,张松涛再问:“作为军属,你们就只会推卸责任,你们就是这样给孩子们当榜样的?” 毛嫂子真是被冤枉的,她还要张嘴,闵团吼她:“够了,闭嘴行不行?” 这下毛嫂子不干了,谣言不是她造的,凭啥大家只吼她? 为了撇清自己,她连最难听的谣言都供出来了:“真是苗嫂子告诉我的,她还说指不定张松涛有点喜欢陈玉凤呢,要不然咋回回都帮她,娃不给别人带,死皮赖脸要塞她家去?” 路灯在此时亮起,黑鸦鸦的人群中,闵团倒抽一口冷气。 传领导的风纪问题,他媳妇儿这是要找死吧,他都要上手了:“放你妈的狗臭屁,给我闭嘴。” 苗嫂子也是一滞,恨不能去捂毛嫂子的嘴。 张松涛气的手颤,指着苗嫂子说:“故意造谣,恶意诽谤,耸人听闻,好你个小苗,你造这种谣,置我于何地,置徐副司令,韩团于何地?行,我不问你,我只问程团……” 苗嫂子这时已经傻掉了。 那都是她私底下随口说的,只是几句猜测而已,怎么莫名其妙的,就搞到大庭广众之下了? 此时路上所有人都看着她。 每一双眼睛都都含着幸灾乐祸和几分悲悯,传领导的谣言,这种事要不张扬出来,也就罢了。 可被张扬出来,她就算了,顶多挨几句骂,她男人还有前途可言吗? 张松涛要怀恨在心,打人托托关系,程团是不是就得转业? 转业的时候是包分配,还是自主择业,是分配在首都,还是扔到鸟不拉屎的偏远小县城。 这些都有可能,就看张松涛愿不愿意。 此刻的苗嫂子,要能回到过去,她会忍住嫉妒的心,把嘴巴缝起来,不为了泄愤而说那些恶毒的,难听的话,可是她回不到过去,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就洒在那儿,收不回来了,怎么办? 此时,所有人还在围观苗嫂子,唯独陈玉凤离开人群,大步向大礼堂走去。 这种热闹,她懒得看。 张松涛小跑步追上来,跟在后面,小心翼翼的,大气都不敢喘。 陈玉凤进了电影院,这时几个娃已经坐好了,趴椅子上,正在跟前后的娃们聊天。 张松涛看旁边还有个空座位,也想座。 陈玉凤伸手挡了:“张处,咱俩家得保持距离,你还是离我远点的好。” 保持距离的意思,可不就是不要孩子了? 张松涛头皮一麻,笑的格外讪媚:“小陈,不要生气啦,别人那是胡扯,你放心,明天我就一个个的,把团级领导们全叫来,好好说他们一顿,以后,保证没有军嫂敢传闲话,好不好?” 陈玉凤不语。 张松涛简直恨不能剖腹自证,又摊手问:“那你说怎么办,你只管提要求,怎么样你能顺心,咱就怎么来,好不好?” 人得学会适时服软,这可是大礼堂,此时人差不多已经要坐满了。 张松涛的态度代表一切,她和韩超的关系,人们是看在眼里的。 人嘛,行得正,站得端,什么谣言都掀不起风浪的。 经此一闹,团级军嫂们不敢再犯红眼病,乱造谣就行了。 她也得适可而止了嘛,于是说:“张主任,马上要过年了,你给我点钱,我给娃买衣服鞋子,二娃时常喊脚疼,我还得带医院看看去,把你的医保证也给我拿来。” 张松涛一口气可算喘顺了,忙说:“好好好,行行行,我去前面坐。” 既说买衣服,还给二娃看脚,就证明她还愿意继续照顾嘛。 哎呀,好险! 张松涛要往前走,正好又迎上闵团俩口子,手指闵团,不用说话,只一眼,就可以展示他此时的愤怒。 苗嫂子今天因为太丢脸,并没有来看电影。 而且她最近炒股赔的厉害,又生怕丈夫回来要收拾自己,红眼病倒是好了,但给吓感冒了,连着在床上躺了好几天。 而最近她买的几支股票一路下滑,心里又慌的难受。 再加上担心丈夫会不会被转业,这段时间提心吊胆,只觉得自己的天要塌了。 转眼元旦,翻开新发的日历本,剥了一瓣新发的蜜桔,塞嘴里,苗嫂子边感叹着桔子的甜,一边恨恨的想,陈玉凤真能排一个比去年还新颖的节目出来? 她不相信,她拭目以待,只等明天的电视回放。 她如今是满军区,唯一一个希望今晚汇报演出舞台上出事故的人。 …… 再说陈玉凤。 正如她所料,导演对她,不,对徐鑫的作品特别关注,又是一路保送。 因为是小品,这个节目被排在了第三。 而就在今天白天,军事演习的任务圆满完成了,韩超他们受邀,也在现场。 陈玉凤在台侧,专门看了好几回,但是没看到韩超。 一个多月了,也不知道男人的气消了没。 于演出,她倒很从容。 转眼,表演开始了。 男演员甲上台了,问观众:“你们知道男人的私房钱要藏在哪儿,老婆才找不到吗?” 观众全是男性,还是军人,藏私房钱是他们的痛点,大家一下被挑起了兴致。 男演员两手兜掏:“藏在股市里,不说老婆找不到,我也找不到,因为全都赔完啦。” 报纸上天天在说,最近股市跌的厉害,紧跟时事嘛,顿时满堂爆发一阵笑声。 这就是头彩了。 这个小品叫《夫妻吵架》,讲的是一个炒股赔了钱的股民,找自己的军人朋友借钱,继而引发的一系列令人啼笑皆非的故事。 股民上门,捧着军人,又哄着他,想要借钱。 军人是个大男子主义,认为朋友张嘴,自己必须借,不然他就没面子。 而军嫂呢,不敢触怒大男子主义情结严重的丈夫,于是想尽办法四处藏钱。 股民和丈夫于是四处找钱,翻箱捣柜,连家里的鞋子都一双双的拆了个遍。 三个人在台上斗智斗勇,演的不亦乐乎,观众们也给逗的轰堂大笑。 但既是小品,就会有矛盾,转眼,钱被军人丈夫找到,于是矛盾爆发。 妻子开始陈述股市的危险,以及赔钱的可能性,等等。 而股民为了借到钱,一边讥讽军人丈夫不是男子汉,反而像个吃软饭的娘娘腔,一边又讥讽军嫂是个只会呆在家里吃闲饭的米虫,认为她不是个贤惠的女人。 这时观众们渐渐沉默了,不是因为不好看,而是这个接地气,贴近生活的作品,把他们给深深的带进剧情里面了。 舞台上,矛盾还在激化。 军嫂被两个男人逼到了角落,丈夫挥起拳头高吼:“作为一名军人,我就是大男子主义,不能在朋友面前丢脸,你必须听我的,钱,必须借!” 这可就有点过分了,观众的情绪也被调动了起来。 借钱炒股,赔了呢? 这个鲁莽的军人丈夫,他就没有思考过,朋友赔了他的钱该怎么办吗? 台上的军人在此刻,让观众们觉得可气极了。 观众不笑了,观众甚至愤怒了。 而这时,转折点来了,代表妇联的女同志上场,来批评丈夫了。 她一上来就说:“难道说军区提倡的大男子主义,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吗,是觉得自己赚钱养家,就不体谅妻子做家务时的辛苦付出,还轻视,贬低,否定她的劳动成果吗,是为了争一口气,在吵架时毫不相让,甚至仗着自己体格上的优势,来跟妻子动手,打到她屈服吗?” 台下基本都是男观众,此时脸色全簌簌的。 他们也秉承一点,以大男子主义为傲,以自己是个男子汉而光荣。 在生活中他们大多也这样。 尤其是朋友来借钱时,谁家不是女人藏,男人找的。 面临那种情况,大家都一样,也会认为自己有苦衷。 可当生活被照搬上舞台,为什么他们会觉得愤怒,觉得厌恶那个男人。 妇联的女同志又说:“真正的大男子主义是把拳头挥向敌人,把温柔和关怀给家人,给妻子。我听说在首都军区有个军人,外号叫‘吃软饭’……” 这时台下顿时响起哄堂,一片笑声。 坐在战友中间的韩超也于同一时间,猛然抬头,他差点就要跳起来。 首都军区的‘吃软饭’,那不正是他自己? 台上,妇联的同志继续批评军人丈夫:“不,在我看来,愿意被人称之为是‘吃软饭’还不跟妻子生气,那才是真正的大男子主义,他懂得向妻子示弱,则家庭幸福,他在生活中收获的是爱和欢笑,妻子的温柔和体贴。而你呢,只想撑面子,不体谅妻子的辛苦付出,你收获的就是无尽的争闹和争执,还有一地鸡毛!” 韩超坐在第16排,这是中间靠后的位置。 此时舞台上,表演还在继续。 但是缓缓的,前面有人回头了,一个,又一个,不停的有人在回头。 扬名全军的‘吃软饭’,无人不知那个人是他。 所有的领导,下属,机关文职,获过荣誉的基层官兵。 在今天能参加这场汇报演出的军人们,每一个人,都在此刻回头,要看他一眼。 坐在人群中央,韩超正在经历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奇妙感受。 咖啡豆(越国那位送来的礼物...) 这段时间韩超其实已经想通了。 他想的恰跟舞台上, 妇联的同志讲的是一样的。 被说句吃软饭又能怎么样,在家里,他能收获温柔体贴, 能收获欢乐和美满。 而男人的拳头, 就该向外,挥向敌人。 所以他们在这次演习中, 又夺得了全军第一的成绩。 但他万万没想到, 妻子会在汇报演出中贡献这样一个节目。 稿子虽然是徐鑫写的,但中心思想是陈玉凤的,所以那些话其实是她想说的。 从一开始, 她接节目的时候就想好要排这样一个, 要打击军人们所谓的大男子主义的节目了吧。 她那个小脑瓜子, 是怎么想到这一切的? 既是小品,当然是合家欢的结局。 台上, 居心叵测的坏朋友被妇联来的同志赶走了,经过教育, 丈夫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保证以后会善待妻子,妻子也表达了对丈夫的爱和理解。 转眼, 演员谢幕, 新的节目上场了。 但台上演的是什么, 韩超看不到。 他在想,明天晚上,这个节目就要在军区电视台播出。 那些总喜欢取笑他,笑话他的战友, 以及下属们看到时,会是什么样的神情, 什么样的脸色? 想想,韩超无声咧开嘴巴,笑的跟狗一样。 将近两个月没有见过妻子了,他不想看满台的歌舞升平,想去找妻子。 也不用做什么,就像小时候一样,彼此站在同一个地方,远远看一眼就行。 但那是不可能的嘛,军人就该有军人的纪律。 台上有演出,就连领导都要全程坐到尾,就更甭提他们了。 坐在原地,韩超想,陈玉凤此时在干嘛。 这时他头皮又是一麻。 等节目演完,演职人员要上台鸣谢,而她,敢上台吗? 如果她不敢上台,这个节目,是不是又要被后勤部主任拿走? 两个小时不过转眼,当压台节目谢幕,就是领导上台了。 晚会的意义是寓教寓乐,以娱乐的形式教化大众。 股票是个新兴行业,跟赌博的性质是一样的,在经历了陈方远操纵股市一案后,军区的领导们,对股市是极其厌恶的。而家庭和睦,事关部队内部的稳定,也是领导们乐于见到的。 所以毫无意外的,领导们最先过问的节目,正是小品《夫妻吵架》。 几乎每个领导在上台后都在问它。 导演于是立刻喊徐鑫和陈玉凤上台。 陈玉凤永远没命出风头,如此好的机会,本来领导们该夸夸她的,但他们对徐鑫更感兴趣,鲁司令说:“这是徐大记者啊,那个夫妻吵架的小品,你排的?” “当然,当初我和我前妻就是因为吵架才离婚的,军区目前离婚率居高不下,虽然不在岗位,但我想为军区做点贡献,就主动请缨,排了这个节目。”徐鑫说。 “节目非常有深度,明天上电视播放,应该会引起不小的反响。”鲁司令说。 “我还想排一个,拼上春晚,但我不在编制内,不好排呀。”徐鑫趁势说。 上春晚,这想法可够得劲儿的。 鲁司令摇着徐鑫的手,徐鑫借力,把鲁司令的手摇成了一道大波浪。 经过一番眼神较量,徐鑫加入军艺的事,也就差不多了。 这时领导还在台上,台下的观众就还不能活动。 韩超没看到陈玉凤上台,估计她又给吓瘫在了,索性跟程团请了个假,大步往外走,准备去后台接她。 但就在他将要出门时,偶然回头,就见妻子穿着他新买的粉色呢子大衣,涂的恰是他给她挑的口红,此时跟徐鑫一起,已经站在台上了。 全是灯光,全是人的舞台,她上去了。 虽然两只手绞在一起,显得很拘谨,但她真的上去了。 粉红色的外套衬着她的小瓜子脸,给灯光一打,呈现的是年青女性特有的,粉嫩透亮的肤色,跟旁边那些浓妆艳抹,化妆品堆出来的演员完全不同。 她在握手,在鞠躬,在跟领导合照。 一个又一个,最后是合作的演员们,大家站到了一起。 这时陈玉凤完全不紧张了,她大大方方站到了最中间,扬起头,温柔的笑着。 韩超站在大门口,整整半个小时,没有眨过一下眼睛。 终于,领导们合完照,提前离场了。 这时韩超还站在大门口,每个领导经过他时,都要拍一下他的肩膀。 一个又一个人从他面前经过,有人拍一下,有人拍两下。 川流不息的人拍着他的肩膀。 韩超站得笔直,直到大礼堂里,所有的人全部走完。 今天晚上韩超还没法回家,马琳在外面等着他,要跟他一起走。 陈方远的案子,目前正在申理阶段,马琳当然希望能判个终身监禁,但就目前现有的证据来说,因为陈方远并没有对国家安全造成实质性的损害,检方顶多判他三年以上,十年以下的有期徒刑,而随着判决宣判,陈方远就可以进行投递减刑申请了,减刑加保外就医,他顶多会在监狱里两年。 而目前,他已经被关押了一年了,也就是说很可能一年后他就会出狱。 将近两个月一直是全封闭军训,韩超于外界是隔绝的,听到这个结果,当然很吃惊:“哪个律师提出来的,说他对我们国家的国家安全没有造成实质性损害的?” 马琳抿了抿唇:“一个从红港来的,姓黎的律师,人家举的例子,我们无法反驳,所以审理方面,应该顶多能判五年,这个已成定居了。而据可靠消息,那位黎律师已经在帮陈方远办理保外就医的隔项手续了。”说着,又说:“对了,那位黎律师说要送你一些东西,就在我后备箱里,一会儿你拿走。” 判决还没下来,对方的律师已经在帮忙搞减刑和保外就医。 这就是间谍的厉害之处,也预示着,一个人只要有钱,就能使鬼推磨。 不过怎么又是姓黎的? 转眼,车到师级家属院楼下了。 司机下车,把后备箱里的东西取了出来。 韩超已经猜到对方要送自己什么东西了,但把东西提回单位,在办公室里一样样拆开,还是觉得有点吃惊。 一架老式打字机,一个手摇咖啡机,还有几大罐各个香型的咖啡豆。 打字机是韩超曾经用过的,手摇咖啡机也是,他曾经每天早晨都要摇那玩艺儿,磨咖啡,咖啡豆,则是越南那位目前在东南亚经营的产业。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赵方正进来了,止步:“哟,韩团,这全是些啥稀奇古怪的玩艺儿,那小盒子还带个门把手,干嘛用的?” “磨咖啡。”韩超说着,摇了一下。 “咖啡?洋玩艺儿啊,搞一杯咱喝喝呢?”赵方正说。 韩超推开那东西,眼里带着几分难掩的嫌恶与鄙夷,摇头笑:“要摇自己摇,我只喝茶。” 喝茶是他唯一的享受,尤其是普洱,这是韩超唯一的奢侈,他买的茶叶大都很贵,味道也特别好,他喜欢品茶,泡一杯,闻香,开始写工作报告了。 战争永远不会结束,只会更换形式。 但韩超曾经没有惧怕过,现在也不会,将来就更不会。 …… 当新年的钟声响起,时光转眼,就来到1993年了。 灌气站有徐磊,单海超那帮得力的老兵,管理方面有王果果做恶人,虽说依旧要一边读书一边做生意,还要兼带着照顾娃,但陈玉凤并不觉得累。 而自打《夫妻吵架》在军区电视台播出后,因为导演栏写的是陈玉凤嘛,满院军嫂们对陈玉凤的态度,不说改头换面,但转变特别大。 而且因为大家平常工作都忙,只有过年放假的几天,夫妻会一起呆在家,再加上亲戚多,人来人往,各种事情繁杂,夫妻矛盾就会加剧,所以年后收假的几天,一直是整个大院里离婚案高发的事件。 而今年,让领导们惊讶的是,整个军区的离婚案较之往年,整整少了一半。 再加上各种劝解,今年军区的离婚率,只有去年的30%。 首都军区更是,一个春节只离了两对儿。 这时,就连向来严以待下属,不喜欢夸人的鲁司令都要说一句:“徐勇义的儿媳妇是个好同志。” 当然,也有些红眼病痼疾难愈的军嫂们眼睛亮,就比如苗嫂子,瞪一眼电视,就要撇嘴:“要咱们也能有两个得力的妈,一个能嫁领导,一个里里外外一把手,咱也能上总军区出风头,可咱有吗?” 她虽是红眼病,但讲的也是事实。 俩妈就是陈玉凤的天,她们一旦有一个倒下,她的天就塌了一半。 这不,七月的一天,周雅芳一开始只是觉得肚子痛。 躺床上睡了半天,渐渐忍不住了,于是自己一个人撑着挪步到医院去看,经医生一检查,才发现她的阑尾居然眼看就要穿孔了。 陈玉凤赶到医院的时候,周雅芳已经被推进手术室了。 平常强撑身体的人,一旦倒下来就会大伤元气。 做完手术后,病倒是好了,但周雅芳虚的厉害,偏偏在酒楼吧,她又忍不住要干活。而医生说的是,她年龄大了,手术虽小,但必须好好休养。 陈玉凤于是把亲妈带回了营级家属,这是个只有两居室的小房子,地方特别窄小,要韩超不回来还好,他一回来,周雅芳就会显得特别不自在,总是坐立不安的,才休养了几天,就逃回酒楼去了。 可在酒楼呆着,她就免不了要忙这忙哪,一刻都不得清闲。 这时陈玉凤做了个特别重要的决定。 买房! 给周雅芳买一套,她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就可以搬进去休养嘛。 虽然早在梦里,陈玉凤就知道房价肯定会涨,但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91年商品房一平米八百,院子才三万,可现在房价已经涨到两千一平米了。 也就是说一套楼房得要二十万。 当然,她得提前跟周雅芳商量一下这件事。 不会说是给她买,而是说给自己买的。 周雅芳一听一套楼房要二十万,吓了一大跳,却说:“凤儿,你爸总说只要我愿意跟他复婚,就给我过户三套房,我以为城里的房子顶多也就三五万,居然要二十万,要不你就别买了,他现在手头有六套房,五个铺面呢。” 虽然陈玉凤赶着陈凡世,不让他跟周雅芳往来。 但陈凡世是个死皮。 他目前确实有六套房,五个铺面,而民百大楼经过重新装修,又改头换面开业了,一月光铺面租金,陈凡世就能收入好几千,他索性啥也不干,就当个包租工,一月至少七八千块的收入,他还炒点股,这两年股票涨得好,他手头少说有几十万现金。 而且他把别的房子全租出去了,为了能赖皮到周雅芳的照顾,目前住在八一宾馆后面,一个一居室的小房子里。 前段时间周雅芳做了手术,没人给他送腊肠、蒸肉和八宝饭了,他终于开始自己出来觅食。 陈玉凤还碰见过好几回。 本来吧,事情过去的久了,陈玉凤心头的恨意也消了,愿意跟他心平气和说句话,打声招呼的,但陈凡世一句话就把陈玉凤给惹怒了。 他说:“凤儿,你张阿姨给羁押了两年,正好够判的刑期,已经出来了,最近天天找我,说要跟我好好过日子呢,但我不稀罕她,我稀罕你妈,爸现在有的是房子铺面和存款,你就跟我服个软,又能怎么样呢,只要你肯服软,你妈是个没主见的,肯定会同意复婚的嘛,是不是?” 张艳丽的案子,因为年代久远,牵涉的古玩又多,起诉她的人也多,拖拖拉拉,审理了两年,但最终不过赔钱了事,并没有判刑,已经从拘留所出来了。 而随着房价一路飚升,钱不算啥,陈凡世名下的房产和铺面才是无价之宝。 张艳丽属于能屈能伸的性格,当年能缠的陈凡世跟周雅芳离婚,现在死皮赖脸,就依旧准备缠着陈凡世,跟他复婚。 在陈玉凤看来,陈凡世是块连狗都懒得啃的骨头。 但在张艳丽眼里,他依旧是只大肥羊。 而有张艳丽捧着,夸着,为了房产忍气吞声作小伏低,陈凡世的小尾巴就翘起来了。 但陈玉凤只会给他无情的打击:“我会给我妈买房子的,你的东西我不稀罕,你要真觉得张阿姨好,就跟她复婚嘛,你俩啊,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她因为不会开车,虽然如今也是个大老板了,但向来只骑辆三轮车。 说完,骑上三轮车就准备走。 陈凡世远远儿在喊:“玉凤,你总这样对爸,你会后悔的!” 到了灌气站,陈玉凤去找徐磊,跟他聊起买房的事。 徐磊说:“王丽媛也想买房,电视上说的,夫妻不吵架才能收获快乐,我随她的意思,买一套吧,但以我看来,房子那么贵,大家都买不起,它早晚会降价!” 他在去年就跟王丽媛扯证,结婚了。 徐磊是总经理,目前陈玉凤给开的工资一月八百元,但他手头没攒下钱,而王丽媛因为一直在对外搞培训班,而且当年离婚的时候,军区还给了她一笔补偿款,所以攒一攒,能买一套房。 徐磊是臭男人的臭德性,总觉得房价涨到两千,肯定要降,想先要孩子再买房,而王丽媛呢,则坚持要买房。 要说徐磊这种铁憨愿意听妻子的话,陈玉凤去年那个小品功不可没。 这人傻,陈玉凤也就不跟他说,房价将来会涨到两万,甚至十万的事了。 怕打击他无知的自信心嘛。 买房,首选要买离军区近的,还得买楼新,小区环境好的。 这不,俩人转了一圈,看上一个新建的电梯小区,陈玉凤挑了一套100平的,徐磊则挑了一套60平米,算好价格,俩人就准备回去筹钱,付款了。 回到酒楼,几个孩子正在走廊里写作业。 大娃二娃现在上五年级了,甜甜蜜蜜也是四年级的大孩子了。 四个孩子刚好凑一桌。 周雅芳身体不好,走路都要扶墙,还给他们做了松松软软的破酥包,看他们写作业忙顾不上,就搬个小板凳儿,一个个的喂。 她不是拿几个娃当孙子,是当成祖宗来供着的。 因为陈玉凤不许周雅芳再给他们搞小点心,一看她来,几个娃都慌得闭嘴。 周雅芳也是,端着包子就跑,结果刚拐过弯,到厨房门口,拉到伤口,疼的坐在了厨房门边,无声喘着气儿。 都这样了,她还不敢惊动几个娃,示意陈玉凤小声点。 “妈不疼,你别喊,惊到孩子,他们就没心思写作业了。”她说。 把周雅芳扶上楼,替她脱了鞋子,再把她扶到床上躺下,陈玉凤说:“妈,张家的孩子为啥不肯走,赖也要赖在咱家,就是因为你,拿他们当祖宗一样。” 周雅芳躺平了喘着气儿,说:“孩子嘛,扔给他爸得受屈,妈就养了又能怎么样,妈这辈子,眼看到头了,就想多几个孝顺孩子嘛。” 陈玉凤说:“可他们终究不是你的血亲,以后人家孝顺的是他们的爸,你这纯属白养,还辛苦自己。” “看你说的,二娃说等我老了,他给我养老送终呢。”周雅芳笑着说。 她就这样,把自己当盏油灯,老黄牛,看谁都过意不去。 陈凡世给她惯坏了,大娃二娃,也给她惯顺了嘴巴,呆在酒楼,乐不思蜀。 再看看王果果,在酒楼呆着,就是老婆婆,会疼儿媳妇,疼孙子,可人家下班就走,回到徐勇义那儿,俩人能跳舞能逗笑还能闲聊,就跟个大姑娘似的。 同辈人,周雅芳还比王果果小两岁,可因为操劳,头发白了,月经没了,成老太太了。 陈玉凤替她揉着腰,说:“给你养老送终的只有我,大娃二娃以后不定会出国,不定人家还上月球,等长大了,哪记得你是谁呀,以后身体不舒服就躺着,不许再给他们做吃得。” “妈不求回报,就喜欢娃们吃的饱饱的,快快乐乐的嘛。”周雅芳笑着说。 给闺女揉着腰,可真舒服啊。 这时陈玉凤的传呼机在震动,她于是抓起传呼机要去回电话。 结果甫一打开门,迎面碰上大娃站在门口。 娃递给她一盒药,说:“阿姨,这是周奶奶的膏药,刚才本来准备让我帮她贴的,你帮她贴吧。” 陈玉凤刚才还在说孩子们的坏话,挺不好意思,接过药,进门给周雅芳贴上,下楼,得去回传呼。 这会儿已经晚上七点半了,居然是银行打来的,说他们下了班,对账的时候,发现有笔两万的存款没有帮她入账,让她去一趟。 陈玉凤现在一月要在银行过二三十万的流水,属于大客户,银行职员们对待她,当然也与众不同,还经常给她送些米面油之类的东西。 所以,虽然电话看起来并不是银行常用的那个号码。 但陈玉凤并不起疑,拿着折子,就准备去趟银行。 平常她要出门,娃们也想去,所以孩子们总会眼巴巴的看她。 陈玉凤架不住娃们哀求巴巴的眼神,就会带一个。 但她只愿意带甜甜和二娃,这俩乖,不乱跑。 大娃和蜜蜜她向来不带的,那俩太顽皮,还爱乱跑,她嫌烦嘛。 但今天大娃偷听到了她的说话,而且还是她诋毁,并贬低孩子的话。 她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就喊了大娃,准备在路上哄哄娃,不然,她怕娃心里会对她产生抵触。 此时华灯初上,院里安安静静,但出了大门,到大青山批发市场前,就是另一片天地了。 三轮车,摩托车满街乱窜,行人四处穿行,高级的小轿车走在路上,得时不时的鸣笛,不然就会撞到突然冲出来的人和三轮车,自行车。 几乎所有店铺的门上都是跑马灯,店门口都放着大喇叭,这边播着酥皮点心香的掉渣,那边是脚气鸡眼治淋.病。 满大街都是人,处处是声音,小炒摊子摆开,热油滋啦啦作响。 陈玉凤怕娃走丢,所以牵着大娃的手。 过了批发市场,街上冷清了,她才说:“大娃,你刚才听见阿姨跟奶奶说的话了吧。” 大娃应该是准备了好久的,孩子还没说话,居然先哭了:“周奶奶给我缝过袜子,换过内裤,还抱着我们睡过觉,夏天,她夜里总会爬起来给我们打蚊子。” 周雅芳于俩男娃,跟甜甜蜜蜜一样疼。 陈玉凤耐心解释说:“她现在老了,身体不好了,阿姨说那话,不是说你们的坏话,而是想让你周奶奶多休息休息,她是我的妈妈,我对她的爱,就像你爱你妈妈一样,你能体谅阿姨吧。” 男孩停下脚步,抿着唇,一字一顿:“我们会给周奶奶养老的,一定会的,陈阿姨,我们说到做到,真的!” 女人不是月亮(狗男人被妻子给打了他被...) 看孩子哭的泣不成声, 陈玉凤只好掏纸巾出来给他擦。 她说:“周奶奶不需要你们养老,好好学习,将来能出国就出国, 能上月球就上月球, 要成有用的人材,那样她才高兴, 才认为没有白疼你们, 知道吗?” “我不,我要留在首都军区,我必须给周奶奶养老。”大娃固执的说:“你不同意也没用, 我妈妈生病的时候就是我照顾的, 我特别会照顾人, 以后等我上班了,分房子了, 我会带走周奶奶的。” 咦,陈玉凤莫名其妙的, 变成恶人了? 不过没关系, 即使她当了恶人,孩子能体会到奶奶的辛苦, 知恩就行了。 她故意说:“那是我妈, 我不可能给你的。” 大娃站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 重复着一句话:“我不管,我就要带走。” 不知道等他长大后会变成样什么样子,但在此刻,陈玉凤能感受到孩子真挚的感情, 他在此刻是真的下定决心,以后要常陪在周雅芳身边的。 一个人一生能付出多少感情, 又能有多少收获? 想当初陈凡世是靠周雅芳起家的,被陈玉璜打到奄奄一息时,还是周雅芳救活的,可现在呢,又是怎么对周雅芳的? 大娃不过多吃了几顿饭,就要抢走周雅芳去养老。 就证明孩子没白养。 陈玉凤说:“行行,我妈你带走,不哭了,赶紧走吧,银行还等着我呢。” …… 她存钱的是农业银行,在区政府旁边,这路段白天因为上班的人多,很热闹,但晚上很冷清,冬天黑的早,路灯八点才会亮,此时七点四十,整条街黑鸦鸦的。 俩人手拉着手,看孩子还撇着嘴巴,陈玉凤就挠挠他掌心,看他依旧不高兴,又甩了甩他的手,终于,大娃也甩了她一下。 陈玉凤再挠一下他的胳肢窝,咦,孩子终于破涕为笑了。 牵手走到银行门口的石狮子前,大娃止步了。 “阿姨,门是锁的呀。”孩子说。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陈玉凤突然意识到了危险。 拉起大娃,她转身就跑。 石狮子后而还真有个人,伸手就拽陈玉凤的包,得快她跑的快,躲开了。 但刚跑到一个巷口,迎而走来个人,黑衣服,戴兜帽,还戴着大口罩。 这人身材特别高,又高又壮的,身形陈玉凤有点熟悉,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只是觉得他走路的样子自己有点熟悉。 这人伸手,示意陈玉凤把包给自己。 这是遇着劫包的了,但陈玉凤不能把包给他,因为她为了办事方便,包里装着公章私章和财务章,还有单位的支票,存折,要全给了劫匪,光是补办那些东西,就得花很长时间。 这时陈玉凤做了个决定,把包里的钱掏出来给劫匪。 “你不要急,不要动,我有钱,给你钱。”陈玉凤说着,伸手拉包。 对而的劫匪听了这话,也停下了,但这时陈玉凤的包扣怎么也拉不开。 劫匪就又着急了,一掏兜,他掏出把水果刀来,远远挥舞着。 陈玉凤一看刀,也怕了,一把把大娃拉到身后,说:“好汉,赶紧把水果刀收起来,不要对着孩子凶,我正在掏钱啊,你快把刀收起来。” 劫匪迟疑了一下,挥舞着水果刀,示意陈玉凤赶紧的。 偏偏陈玉凤越着急,那个锁扣就越是掰不开。 说时迟那时快,这时大娃突然劫匪扑了过去。 陈玉凤疯狂的掰着锁扣,眼里在飚泪。 大娃是个只有11岁的小男孩,男人并没有把他当成对手,所以看他跑过去。 只是伸手一挥,要推开他。 可大娃不是一般的男孩,他练了三年的跆拳道,还会被称为军方近身格斗术中最强悍的,以色列格斗术,而且这小男孩跟韩蜜打了几年的架,太精于打架了,只见他一把扯过男人的胳膊,借着他的身体一个背转,居然一脚,踢掉了劫匪手里在的水果刀。 这时劫匪才被惊到,想抓大娃的腿。 但大娃灵活的就跟个猴子一样,他一手抓着劫匪的肩膀,整个人再一转,腿被男人抓住了,但一只手极快速的,先戳鼻子再戳眼睛,两番连击。 鼻梁是一个人最痛的地方,眼球是最软弱的地方,一猛击就会黑掉。 劫匪只觉得热血外涌,眼前一黑,松了大娃的腿,捂着鼻子蹲到了地上。 大娃飞扑出去,捡起水果刀,这时后而那个也逼上来了。 一个不过一米五高,瘦瘦的小男孩,但此刻,他居然成了陈玉凤唯一的依靠。 他冷静,大胆,目光是那么沉稳,坚定,还带着凶悍。 一手护着陈玉凤,他丝毫不怯对而的男人。 这男人也戴着大口罩,看不清脸。 他闷声说:“小孩儿,放下刀,那不是你该玩的东西。” 这个应该更厉害,他个头不高,但身材特别灵活,眼神极为凶悍。 陈玉凤已经吓傻了,转身,又着急忙慌的在掏包:“好汉,娃刚才不是故意的,你别急,我在掏钱呢,我现在就掏。”她掰不开了,在用牙咬包。 可她话音未落,大娃手里的水果刀已经飞出去了,直奔男人的眉心。 一个妇女加一个小屁孩儿啊,他们搞的就跟真的一样,连着两次,糊弄了两个悍匪。 劫匪给气的呀,咬牙咯咯响,此时当然下意识要躲水果刀,而这回大娃同样没有给他反攻的机会,他猛然跳起来,双手肘上陈玉凤的肩膀,双腿绷直,腾起,整个身子在空中一个旋转。 他人矮,而且他和男人间的对恃距离就有一米五,伸手是够不到人的,但借着陈玉凤的身高,他在空中一个旋转,就够到男人了。 这回是脚,连踢,一脚是鼻子,一脚是眼睛。 干净利落,一气呵成,他的唇就在陈玉凤耳边,她都没听到他呼吸变乱。 只听对而男人一声嘶吼,大娃落地,拉起陈玉凤,已经跑到马路对而了。 总共不过几十秒。 俩劫匪毕竟成年人,蹲会儿就缓好了,摇摇晃晃的朝这边追了过来。 这时陈玉凤边跑,还在边准备掏钱。 眼看劫匪要冲过马路,大娃突然一声喊:“韩超叔叔,我们在这儿。” 俩劫匪嗖的一下,不见影儿了。 这回是大娃看着陈玉凤,一路跑到批发市场门前,这才停了下来。 站定之后,陈玉凤的包卡哒一声,终于开了。 大娃连陈玉凤带包一起圈在怀里,男孩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熊抱。 …… 张教练说大娃和蜜蜜能打,陈玉凤当时不相信的,但此刻她佩服的五体投地。 在银行门口她就咂过味儿来了,她经常存钱,而且拿的都是大额。 应该早就有被人盯上了。 但因为她总带着徐磊,所以没人敢动她。 现在坏人换手段了,今天是冒充银行职员打电话,要明天再换个手段呢? 不怕被贼偷,就怕被贼惦记。 今天要不是大娃,她可就完蛋了。 俩人手牵的紧紧的,到了酒楼门口,陈玉凤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 大娃打断她说:“放心吧,我不会告诉周奶奶和王奶奶的,但你要跟韩叔叔说这件事,让他报案,找警察,还要排查一下认识的人,好吗?” “嗯,我会的。”陈玉凤说。 这娃不愧是反间处第一女情报员生的。 既有脑子还有身手,跟他一比,陈玉凤简直就是一只小弱鸡。 楼上,周雅芳带着甜甜,正在看电视剧《女人不是月亮》,这是个讲女性走出农村,走向大城市的故事,特别好看,俩婆孙看的眼睛红红的。 蜜蜜抱着键盘在打个叫什么超级马里欧的游戏,一个学习机,用了整三年了,键盘被她打塌,打扁了,得要重力砸才会弹起来,挥着膀子,她打的满头大汗。 二娃则坐在角落里,安安静静的,在读一本叫《月亮和六便士》的书。 看陈玉凤进门,周雅芳就说:“二娃,该回家啦,回去一定要记得刷牙。” 二娃啪一声合上书,站了起来:“好的奶奶。” 周雅芳摸摸他的脸蛋儿,又悄悄塞了块糖,说:“奶奶腰疼,就不送你们啦。” “谢谢奶奶,奶奶再见。”二娃居然抱着周雅芳亲了亲。 陈玉凤特别嫉妒,她妈和二娃的关系,从她还亲了,她就没亲过周雅芳。 嫌肉麻嘛。 替周雅芳打好洗脚水,帮她淘好毛巾,陈玉凤啪一把关掉了蜜蜜的游戏机。 又软言细语,把甜甜从床上哄了下来,就得回家了。 自打到团部工作后,韩超每周有两到三天是可以回家过夜的。 只要不值班,照例巡一遍营区,赶12点之前就到家了。 今天周四,正好是他回家的日子。 俩娃明天早起还要上学,冲个凉就上床睡了。 陈玉凤坐在客厅里等男人,一边思索,盯上自己的人到底会是谁。 她在首都认识的都是军区的人。 这些人有公职,不可能为了钱铤而走险的。 所以,只可能是社会上的混混,这年头正是飞车党,抢包党猖獗的时候。 显然,有混混盯上她了。 不怕被贼偷,就怕被贼惦记。 被混混盯上,那滋味儿可不好受。 陈玉凤一个劲思索,会是那儿的混混。 尤其是那个大个子,她总觉得自己在哪儿见过,身形和相貌她都特别熟悉。 韩超进了门,看妻子坐着,眼睛直勾勾的,于是把带回来的文件拍到了桌上,结果她没有任何反应,眼神还是直勾勾的。最近她忙,顾不上修头发,头发长了就扎个小揪揪,翘在后而,跟只小兔子的尾巴似的,毛茸茸的特别可爱。 韩超伸手,轻轻揪了一下那个短兔子尾巴,但陈玉凤还是没反应。 他兴致勃勃,凑过去准备亲她一口。 近一年,是韩副团过得最幸福逍遥的一段时光了。 上到领导,下到基层,军人们倒还一般,主要是军嫂们,他脾气差,人凶,一般情况下军嫂们都不跟他打招呼的,但现在,军嫂们对他可友善了。 见了而就喜欢对他笑一笑,夸两句。 大院里但凡夫妻吵架,女人们都喜欢说一句:“看看人家韩超,再看看你!” 所以韩超如今是大院里军嫂们挟制丈夫的法宝。 在女同志们的嘴巴里,他就是个传奇。 他为此而暗暗得意,经常悄悄一个人的时候吹口哨,以渲泄心中的骄傲。 他就跟想妻子顽一下嘛,结果她突然回头,一拳直奔他鼻梁。 有生以来第一次,狗男人被妻子给打了,他被家暴了! 而且她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直接给他鼻子捣出血了。 陈玉凤这属于创后过激反应,迷迷糊糊,看有个人大嘴朝自己凑来。 想起刚才被俩坏人追,一拳头,用的是吃奶的力气。 ……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满烟灰缸蘸血的卫生纸。 给丈夫递着卫生纸,陈玉凤盘腿坐在沙发上,把原委讲了一遍。 然后说:“哥,你觉得想抢包的人会是谁?” 钱倒不算啥,抢了就抢了,可她惜命,还胆小,她怕人要她的命。 哪怕对方拿把水果刀,可万一捅肚子上呢,那也能要命的。 韩超在翻陈玉凤的包,从中翻出一张存折,还有她的身份证,私章,财务章,支票簿,各种各样的东西来。 “你咋带着这些东西?”他问。 陈玉凤说:“劫匪冒充银行的打电话,让我去兑账。” 韩超眉头皱的更深了。 陈玉凤继续发挥想象:“哥,你说,他们是不是想抢我的存折?” 她有两张存折,一张是流水存折,是每月要交给灌气站的钱。 这个月刚开始,钱还不多,只有12万,另一张是她的钱,25万,是准备用来买房的。 现金有五千,是这个月准备进原材料的。 要对方只是抢钱,丢五千不算啥,可要万一是抢存折呢,陈玉凤的身家性命,就得被一次性抢完,再想远点,对方会不会干脆就是,想绑架她? “不是存折,存折你是可以挂失,而且你是个军嫂,还是去银行的,时间长不回来,咱妈就会找你,保卫科也会找你,所以也不可能是绑架。”韩超闷了一会儿,才说:“目前有两个可能性,一是对方盯上你了,知道你有五千的现金,想抢你的现金,二是有目的的恐吓,街上的流动混混也不可能,因为他们是流窜作案,不可能知道你身上带着五千块。所以目前,我想到了两拔人,熟人……” “都是谁?”陈玉凤忙说。 韩超发现妻子身体抖的厉害,于是揽上了她的肩膀,想安慰她一下。 但这时房门突然开了,他们夫妻从来没在孩子而前亲昵过,韩超不习惯嘛猛的一僵,因为蜜蜜揉着眼睛,在看他。 陈玉凤也慌得一把推开了丈夫。 蜜蜜要去厕所的,目光停在韩超鼻子上,目光里满是疑惑:“妈妈,我爸爸是不是在打你?” 这时韩超居然一声吼:“对,我就打你妈了又能怎么样?快去上厕所,上完赶紧睡觉。” 满烟灰缸的血,爸爸鼻子还是红的,他刚才还勒着妈妈,现在还凶巴巴的。 而蜜蜜呢,是个有起床气的孩子,她被韩超挑成了怒火,两手叉腰:“爸爸,你不要凶巴巴的,现在的你,不一定打得过我。” 刚才陈玉凤说大娃能一个打俩,韩超不太信,这时就想试试娃的基本功。 他一瞪眼,蜜蜜刚才还睡惺惺的双目瞬时变的明亮。 孩子从爸爸的眼神里察觉到他有种挑衅意味,她在判断他是不是真的想动手。 而这时,韩超脸色一青,突然伸手,作势要掐陈玉凤,蜜蜜顿时炸毛了,头上的卷卷发在此刻都绷直了,小闺女一个腾跳,跃上茶上,横过来就是一脚。 本来韩超的鼻子就是破的,蜜蜜一脚再踢过来,刚止住的血,又开始流了。 男人挨了女儿一脚,疼的眼冒金星。 但随即把妻子搂怀里亲了一口:“我亲我媳妇儿,不行吗?” 蜜蜜还站在茶几上,本来是为了保护妈妈,要跟爸爸打一架的。 小背心短裤衩,一头卷卷发乱炸,她就像只暴躁的小公鸡。 可谁知爸爸非但不打,还如此不要脸。 半天,小女孩跺脚了:“哎呀,你们好恶心,好讨厌!” 孩子上完厕所,咣的砸上了门。 “以色列格斗术,专击要害,俩娃学得还真错。”韩超说着,手捂鼻子,回头说:“以后要徐磊没时间,大娃和蜜蜜你随便带一个,一般人拿他们没办法的。” 陈玉凤再给男人扯纸,心说你活该,蜜蜜还好,要是大娃,你眼睛都瞎了。 说回正题,她说:“你说的两拔人都是谁呀,快说。” 韩超默了一会儿,起身进屋了。 他有一个琴盒一样的东西,里而装了一把拆散的枪,不论家搬到哪儿,那个琴盒韩超总会带着,那把枪,他偶尔也会翻出来上油,保养,但从来没拿出去过。 把它放到桌上,扣开一个零件,下而有张照片,韩超把它取出来递给了妻子。 是张一个男人的照片,那是个挺帅气,笑眯眯的男人。 这男人有一双略微肿泡的眼睛,鼻子也有肉,嘴唇很厚,五官都不怎么好看,但合在一起,却不难看,反而特别耐看。 看他眼神,又藏着几分狡黠。 陈玉凤猜到这个人是谁了。 但因为她对韩超过往的事假装不知道,所以并没有说出来。 这恰是韩超曾经在越国时,跟随过的那位。 他身高估计韩超差不多,一看就是个体格特别高的人,身材有点胖,有个肥肥的小肚腩。 不像韩超,眉毛眼睛鼻子,无一处不精致,这人长得有点随便,但也随便的让人觉得很舒服,因为胖嘛,让人感觉不到攻击性。 韩超说:“他叫黎宪刚,他的家族掌握着越国最大的可可豆和咖啡树,橡胶树种植园,目前,他应该在经营家族生意。” 俩口子坐在沙发上,对望着。 韩超而上有几分难堪,不,是特别难堪。 他当初只是个混混,是喜欢拍砖打架,是在少管所被徐勇义遇到,提溜进队伍的。 那是普通人做梦都梦不到的机遇,由此,他凭着那身绿军装,得到了周雅芳和王果果的认可,把陈玉凤嫁给了他。 后来上了战场,烽火硝烟,他没有家国荣誉感的,只想赚点津贴,早点把敌人全杀完,赶紧回家看老婆,看孩子,可命运跟他开了个大玩笑,叫他落入敌营。 为了活下去,回家看老婆孩子,逼不得已,他开始反间,伪装。 是在那个过程中,他学习并掌握了更多的知识,并见识了这个世界的复杂性。 也才逐渐意识到国家安危的重要性,体会到什么叫家国荣誉。 黎宪刚送来打字机什么的,是赤.裸裸的挑衅。 是因为在他的潜意识里,认为他这个间谍影响了战争的胜败局吧。 但其实不是的,他那种guan商二代出身的,有钱人家的,被惯坏的富孩子永远不懂。 决定每场战争输赢的,是每一个普通战士枪筒里的每一颗子.弹,和他们在冲锋时,毫不犹豫挺身而出的,无畏的勇气,以及抛洒在战场上的,一点一滴,最终汇成汪洋大海般的鲜血。 保家卫国,寸土必争,因为有国才有家,而家里,有老婆孩子。 打赢了,回家就可以老婆孩子热炕头,就可以过他们安静平和的小日子。 是每个战士心底里最平实,最朴素的愿望,一个个愿望虽小,它就是无敌的。 因为每个战士都打心眼里认同,这个愿望是可以实现的。 所以那是一场从一开始就注定胜负局的战争。 越国人可以打败装甲强悍,先进的米国佬,但打不败不他们这帮炎黄子孙。 而且战争就是战争,男人可以在战场上不择手段,只论输赢。 但它是男人,是战士之间的斗争,不应该牵涉上女人孩子。 当然,这只是一种可能性,韩超不太相信那个人会卑鄙到,找人,用恐吓的方式针对他的妻儿,这太卑鄙了,不是男人该有的手段。 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他就必须正视,把它列为一个可能性。 死亡凝视(你不知道他们有多渴望活着...) 看陈玉凤给吓的面色发灰, 韩超又赶忙说:“这只是个可能性,不大的可能性,虽然现在改革开放了, 国家之间互通商贸, 往来频繁,但是针对我们, 国家有保护程序, 不可能那么轻松容易就让曾经的战犯来咱们国家的,所以,我们这辈子, 不可能再见到那个人的。” 陈玉凤从三岁那年认识韩超, 从小就是他的小尾巴。 他除了她, 是不会多看别的女孩子哪怕一眼的,小时候齐彩铃也喊他叫哥哥, 但他只会恨恨的,用目光把她瞪远, 然后示意陈玉凤, 让她跟着自己走。 大部分女人会怀疑男人出轨,不爱自己, 但陈玉凤从来没怀疑过。 韩超不是爱, 他是打心眼儿里认为她是他的, 且永远是他的。 所以她才不信梦里那本书的。 也从来没想过遇到争风吃醋该怎么办。 可现在,她有了一个情敌,还是个男人。 这事既让人怕,又让人觉得有特别可笑, 但它确实很严重,威胁到他们全家的安全了嘛。 可这只是其中之一。 还有一个可能性呢, 是啥? 韩超搓搓手,说:“另一个可能性最大,你记得马尚北和陈玉璜兄弟吗?” 他该早说的。 可谓茅塞顿开。 陈玉凤一拍大腿:“哥,就是陈玉璜!”她就说嘛,怎么会觉得那个人熟悉。 陈玉璜,陈玉凤的便宜弟弟。 陈凡世养了十八年的儿子便宜儿子,跟他抢存款时还差点一烟灰缸拍死他。 按理陈凡世该报案,该追究责任吧,当时陈玉璜都18了,该负刑事责任的。 但毕竟是自己养大的娃,人心是肉长的,尤其对于孩子。陈凡世当时心一软,就没追究。只在后来起诉了在拘留所被羁押的张艳丽,并跟张艳丽离婚,把陈玉璜从户口本上给挪走了。 陈玉璜认识陈玉凤,看她赚了钱就会眼红,他还没工作,没岗位的约束。 一不小心,就会为了钱而走上犯罪道路。 韩超继续说:“马尚北被判了三年,这段时间应该出狱了,陈玉璜一直在混社会,他们是兄弟,很可能走到一起,明天咱们去找一下他们,看看情况。” 见陈玉凤依旧忧心忡忡的,韩超又说:“你感觉他们想伤害你吗?” 陈玉凤摇头:“没有,他们好像只想要包。” 韩超说:“这就对了,凡涉及刑事类案件,除非穷凶极恶之徒,就肯定有非常深的过节,陈玉璜认识你,如果真是他,应该是盯你盯的时间长了,发现你月初都会带五千块在身上,就想抢过去花一下,不会要你命的。” 当初,在甜蜜酒楼对恃张艳丽的案子时,韩超本来可以提前喊来公安,当场逮住张艳丽,然后让公安没收她的一切所得。 但他没有,他把人放了。 于是陈玉璜卷走了家里所有的现金。 当时有几个老领导也提过一句,说韩超做事不太谨慎,给犯罪分子留口子了。 但徐勇义曾说:“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而曾经韩超想杀越国那位,黎宪刚的时候,徐勇义也是这样劝他的。 说战争是战争,人命是人命,做人要永远记得,留一线。 韩超是因此才在越国网开一面的。 对陈玉璜,他也是。 当然,现在陈玉凤觉得事态很严重,可在韩超这儿,已经千恩万谢了,幸好对方只拿了一把水果刀,可要当初他把张艳丽逼的太紧,让公安追缴她一切所得,那今天陈玉璜拿的就该是把匕首了。 当陈玉凤讲起事情时,韩超脑海里最先浮现的可能性其实是这个。 相比之下,黎是个男人,还是军人,即使真来,针对的也会是他,而不是卑鄙到对付女人孩子。 总之,先睡觉! 上了床,陈玉凤翻来覆去。 韩超也一直醒着,时不时拍拍她,但陈玉凤还是睡不着,一直在叹气。 终于,男人问:“你是不是有心事?” 陈玉凤特好奇一件事,要平常问,估计韩超会翻脸,但今天她受了惊,按理就该男人哄她的,他应该不会生气,所以她壮着胆子,就问韩超:“哥,你是个男人呀,咋让一个男人喜欢上你的,还是说,那位黎参谋长就爱男人?” 韩超跟个炮仗被点着了一样,嘣出一句:“睡觉!” “说说嘛,我特好奇,你当时没有给他那样……”陈玉凤说着,摸了一把。 男人跟触了电似的,差点给炸的跳起来,咬牙自证:“手都没牵过。睡觉!” 这下陈玉凤更好奇了,据她所知,男人就没一个不好色的。 本来,如果姓黎的那位面相凶悍,人也丑陋,陈玉凤就会厌恶,反感,可从照片上看,对方看起来笑眯眯的,人也很和善,她对那个人,就并不讨厌了。 反而特别好奇,韩超到底是怎么让另一个男人跟瞎子似的被他耍了三年,喜欢了他三年的,还连小手都没摸到一下的。 “咱说说嘛,我今天心里慌得难受。”陈玉凤开始了撒娇攻势。 韩大团强压着恼怒:“不行,睡觉。” “说说嘛,你咋对人家,我以后也咋对你。”陈玉凤已经完全忘了刚才遇到的危险了,此时只有满腔旺盛的求知欲,为此不惜再退一步。 韩大团长别过了脑袋:“不需要。” 陈玉凤契而不舍,打开灯盯着男人看:“那我要怎么样你才肯说?” 韩超是真不想说,但懒得再跟陈玉凤纠缠下去,说了一件她绝对办不到的事:“你要毕业的时候数学能考30分,顺利从夜大毕业,我就告诉你,我全告诉你!” 陈玉凤给气的,好半天,咦了一声。 她读的是本科夜大,三年制,明年春天她就该毕业了。 别的科目她都还行,数学最差,最高才考过8分,又怎么可能考得了30分? 就算给她抄,那些xy和方程式,线性代数,微积分,她抄都抄不对的。 而目前,她面临毕业,数学是个大难题,夜大不但修学分,还要看分数。 班主任天天念叨,说数学会拖垮她的成绩,让她毕不了业。 这狗男人非但不安慰她,还戳她伤疤,陈玉凤一生气,这才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韩超给军事监狱打电话,要马尚北的信息。 陈玉璜他知道的,一直在跑面的,而马尚北,要真出狱了,监狱是会给他安置工作的,他得知道马尚北目前在哪里。 军事监狱的人事处长笑着说:“韩团,马尚北在监狱里的时候表现特别好,为了能让犯人融入社会,再就业,我们开展了美容美发,电焊电修,以及面点厨师,各种职业的进修,他学的是拉面技术,出去以后安排在一家拉面馆工作,你要看他,就去拉面馆。” 收了电话,韩超示意大娃和陈玉凤:“走,咱们去看看马尚北。” 马尚北就业的拉面馆离军区有三站路,是个清真餐厅。 坐了三站公交车,一到店门口,大娃就是一声喊:“叔叔快看,就是那个人。” 大清早,正是吃早餐的时候,拉面馆里满是人,门口还蹲了一大堆找不到坐儿的,有个傻大个端了只大碗,正在吃面,看到大娃,扔下碗,撒腿就跑。 又大又傻,跑起来混身的肥肉都在抖,跳上一辆黄面的,开车跑了。 韩超和陈玉凤对视一眼,还能是谁,这可不正是陈玉璜? 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店里还有一个呢,马尚北,就在窗口里头揉面,   迎门看见马尚北,大娃就说:“叔叔,还有那个。” 韩超示意他稍安勿躁,在收银处掏钱要了三张面票,到窗口,问:“尚北,工作干的怎么样?” 马尚北其实也早就看到韩超了,但此时才装出个初见面的样子:“哟,韩团?” “下三碗面。”韩超把票推了过去。 来个服务员,说:“同志,找坐儿坐去,面我来端。” “不用,我认识你们的拉面师傅,我跟他聊几句。”韩超说着,再问马尚北:“尚北,昨天晚上七点四十,你在干啥?” 马尚北揉着面,显得很从容:“让我想想,那会儿我应该刚下班,准备回家。” 韩超再问:“玉璜呢,见了没?” “玉璜跟我住在一起,那会儿刚收车,我俩还在楼下吃了个烧烤呢。”马尚北继续揉面,显得特别轻松随性:“韩团这是有啥事问我吧,您尽管问?” 大娃抢了一句:“昨晚劫我们的,就是你和刚才那个胖子。” 马尚北揉着面,笑着说:“这谁家的小孩儿,早晨没睡醒,还在做梦吧,我和我弟昨天下班后在路边吃了顿烧烤,多少人看见的,吃完就回家了,我在楼下还秤了二斤苹果,上楼后还跟邻居聊了会儿天,看见我们兄弟的人可不少,韩团,你要看我不顺眼,直接上铐子铐人就行,没必要拉个小孩来随口给我泼污水吧?” 大娃毕竟小,本以为既然自己认识,就在捉在当场。 没想到给对方一通说,直接绕懵了,气急败坏:“你!” 这时韩超说:“农行旁边的公用电话跟农行的尾号只差了一位,很容易被混淆,张艳丽目前住的是你爸原来买的老房子,跟农行之间只隔了一条巷子,而烧烤摊就在路边,你是先拿公话打电话,诈我爱人出门的,然就在烧烤摊要了几串烧烤,边吃边等,等她从你们身边经过,借口上厕所,才去劫的人,所以你认为烧烤摊的老板可以给你做证,劫人顶多两三分钟,回去之后你还秤了水果,上楼的时候还特意跟邻居打招呼,就认为他们也能给你做证,对不对?” 陈玉凤知道的,自家这男人,是混混中的混混。 虽然她不知道事情到底是不是这样,但显然,韩超的推断是对的,因为马尚北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你知不知道,持刀抢劫是要被拘留的?”韩超再问。 这时马尚北又开始笑了,他说:“韩团你看你这话说的,玉璜是陈玉凤的弟弟,也可能是看到姐姐,想上前打声招呼嘛。” 他这是因为被韩超戳穿,变相承认打劫的是自己了,但想要自圆其说。 韩超紧追着反问:“打招呼要戴口罩?” 马尚北再讪笑:“我俩都感冒了,怕传染别人呢,所以戴口罩。”简直无赖。 “刀呢,怎么回事?”韩超再说:“如果只是抢包,刑拘半个月,可要是持凶抢劫,就不一样了,得判三年,马尚北,你是牢没坐够,刚出来就又想进去?” 说起刀,马尚北气的要死。 他刚出狱半个月,张艳丽是他妈,他当然跟她住在一起,陈玉璜也在。 是陈玉璜跟他提的,说陈玉凤每个月的4号都会取一大笔钱装在身上。 拉面馆一月工资180,马尚北每天要从凌晨四点干到晚上七点,累死累活,陈玉璜跑面的,超速要罚款,超载也要罚款,俩兄弟就混得很落魄。 落魄到啥程度,一顿简单的啤酒小烧烤他们兄弟都吃不起。 本来他们只想把陈玉凤哄出来,抢她手里的现金。 抢个包嘛,这样的事情现在太多了,公安追究不过来,大多懒得追究,真要抓住,拘留半个月就会放出来,半个月搏五千,机率挺大,所以他才会动手。 但陈玉璜是个蠢货,抢包就抢包,可他没经验,偷偷带了把水果刀。 还拿出来挥舞。 水果刀还被个孩子踢飞了,就说他气不气。 所以昨天本来该是一件特别稳妥的事,钱,现在就该装他们兜里了的。 大娃是个意外,让这事黄了,而陈玉璜的一把水果刀,把事情搞严重了。 不过也不算太严重,马尚北再一笑,说:“韩团,你不要吓唬我,只是一把水果刀,我在监狱里学过法,只要它没有给人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就不算凶器。” 说着,他抻开面,啪一声甩进了锅里,并说:“玉璜和陈玉凤那种关系,你也不能说我们抢吧,我们真就是只想跟陈玉凤打个招呼,但你真要说报案,我们也没办法,你报吧,拘留,我反正已经混成这样了,拘留跟上班没啥两样。” 他在狱中三年,拉面技术确实练的好。 他说的也对,没有对人造成实质性伤害,水果刀就不算凶器。 真报案,也就拘留半个月。 这是法律,法治社会下,谁都得遵守法律。 但马尚北的态度不对,在他看来,一月在拉面馆才180,在贫富差距如此巨大,很多人一顿饭就要吃180的今天,在这种地方工作,还不如在拘留所蹲着。 但是,事情还可以换另一个角度来看。 韩超说:“只拘留你们半个月,那种没意义的事我不会干的。尚北,你当初是犯了罪部队才逮的你,在监狱里部队教了你谋生技巧,还给你安排了工作,在你看来,这份工作或许很不起眼,甚至不如在拘留所躺着吃白饭,但是你要知道,我有很多在战场上并肩战斗过的战友,当敌人的流弹飞来,他们来不及回头看一眼家就得死,你不知道他们有多渴望活着,拥有这样一份工作,不要再犯傻了,珍惜你的工作,你再胆敢犯事,我不介意把你重新送回监狱。” 马尚北再抓了一坨面,拉开,面落进锅里,在白浪中起伏,旋转。 他笑眯眯的点头:“是是是,好好好,韩团,我听你的。” 捞起面,该要放料时,他勺子一挖,笑呵呵的,把面捧到了台面上。 韩超说的,是肺腑之言,但马尚北死猪不怕开水烫,而且全然没有反醒之心。 摇了摇头,韩超端起碗走了。 陈玉凤和大娃看马尚北依旧笑眯眯的,虽还生气,但因为知道是认识的人,昨晚的那种恐惧感已经消散了,自认为马尚北被韩超唬了一顿,肯定是怕了。 此时也觉得出了口气,一人端碗面,走的趾高气昂的。 因为没人做饭,大娃从小就在外面吃拉面,在将来,他也因为各种原因,经常要吃拉面,但牛肉拉面里面没有肉,这是大娃从小到大的认知。 而他所记得的,一生中吃过牛肉拉面里唯一有吃不完的肉肉的,就是今天。 马尚北给他们仨一人舀了结结实实的,一大勺牛肉。 找张桌子坐下,小男孩给陈玉凤添了醋,问:“叔叔要醋吗?” “不要,我不爱吃酸。”韩超说。 大娃喔了一声,说:“叔叔爱吃甜的,豆粉汤圆,水米凉虾,还有冰粉。” 韩超眉头一皱:“你怎么知道的?” “我还知道王奶奶爱吃辣子鸡,但她最喜欢用糍粑辣椒拌米粉。周奶奶爱吃酸笋,还爱吃腊肉,尤其是松木和桔皮,桂皮烤的。”大娃涛涛不绝的说:“王奶奶因为吃了太多辣椒,胃不太好,所以才会很瘦,周奶奶阑尾炎是因为吃了太多油腻的东西,我一直在劝她吃清淡点,她现在已经好多啦。” 韩超懒得理别人家的孩子,挑了筷子粉,眼神问陈玉凤:这娃咋这么唠叨? 陈玉凤伸手摸了摸大娃:“我知道你是个细心的好孩子,赶紧吃饭吧。” 为啥大娃烦人,因为他怕她为了俩妈的身体考虑,不要他们了呗。 生活就是温水煮青蛙,周雅芳的好是不求回报,奉献自己,而且奉献的无声无息,渐渐的就把俩娃给惯懒了,惯的理所当然了。 一月十八块,陈玉凤养着他们,是为了周雅芳的开心,和生活寄托。 对了,还有韩超很可能遇到的,那个会伤及性命的危险。 可她必须让娃意识到,奶奶有多辛苦。 只有这样,他们才会在生活中学会从小就关心,体贴,分担俩妈的辛苦嘛。 大娃还在絮絮叨叨,韩超则一直盯着马尚北。 喜欢投机取巧,不劳而获的人,骨子里就是烂透的,坏掉的。 马尚北就是骨子里坏掉的人。 事实上,要是没有他,陈玉璜那种夯货是不敢铤而走险的。 所以前几年陈玉璜一直很安稳,没敢犯过事。 但现在马尚北出来了,再加上陈玉璜,就成了一个犯罪团伙。 针对陈玉凤,他们肯定不敢了。 但韩超思来想去,挺担心陈凡世的,混混这种东西,最喜欢两件事,一是欺软怕硬,二是投机取巧,据他所知,张艳丽跟陈凡世住的不太远,而且俩人勾勾扯扯,一直没断过,要没马尚北,张艳丽掀不起太大的风浪。 因为她没脑子,不敢干太出格的事。 但随着马尚北出狱,韩超怎么觉得,陈凡世怕是有危险了呢? 要知道,马尚北可是有名的,喜欢搞立功型犯罪的人。 他亲爸还是个在文化风浪中驾驶着古玩的小帆船,一路屹立不倒的传奇。 要不是因为癌症死了,说不定能在军区混成大领导的。 马尚北,当初要不是韩超,现在也应该是个营级干部了。 他有脑子,有谋略,还爱财。 而陈凡世呢,名下有五间铺面,六套房,他目前还是这一带炒股有方的名人。 有钱还老不死,被人盯上的可能性就极大。 吃完拉面,韩超就准备再多请会儿假,去找一趟老丈人。 至少叮嘱他一下,叫他提防着点。 仨人要上车,韩超怎么看大娃,怎么觉得不顺眼。 因为要平常他们夫妻带娃出来,坐公交车,都是俩口子占俩坐位,然后一个抱一个孩子,可大娃太没眼色了,走在路上,他就拽着陈玉凤的衣襟,这个韩超忍了,小孩子嘛,他就当没看见。 可一上车,看到有并排的俩空座,他一手圈了,让陈玉凤坐了,自己刚要落座,大娃屁股一转,抢了。 他低头,望着小屁孩,死亡凝视。 这时大娃居然指着前面说:“叔叔,那儿还有个空座,你去坐吧。” “是啊,那儿有个空座,你去坐。”韩超命令说。 大娃跟张松涛一样没眼色,他居然说:“叔叔你去呗,我要跟阿姨坐。” “我想座这儿,我要跟你阿姨聊点事。”韩超说。 大娃立刻往中间一挤,拍拍说:“那咱们仨挤一挤吧。” 这要是自己生的,韩超一大脚就会把他踢下公交车。 别人家的孩子嘛,得客气点,一把拎起这小兔崽子,肘着,给安插到前面的空座里,他坐到陈玉凤旁边了。 没错,是安插,因为他把大娃整个架了起来,duang的一声,给插座位里了。 百万富翁(韩超的形象在大娃心里此...) 说马尚北会害陈凡世, 陈玉凤虽不愿相信,但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陈凡世最近一直在炒股,据他自己吹嘘, 手里现金就有几十万, 而为了方便炒股,他把钱没有存银行, 就放在家里头, 这年头,半路抢包,入室抢劫类的案子数不胜数, 像马尚北那种无业游民, 本就熟悉陈凡世, 张艳丽和陈凡世又一直有往来,他见了钱, 岂能不动心? 他们连她都敢抢,更何况他? 陈凡世目前住在八一宾馆后面的巷子里。 陈玉凤知道地址的, 下了公交车, 走不远就到地方了。 但俩口子敲了半天的门,没人开。 而这时煤气公司在打传呼, 说要开个紧急安全会议, 陈玉凤就得先走了。 毕竟是自己的亲爹, 陈玉凤一再央求,让韩超在这儿等几个小时,必须把马尚北的事告诉陈凡世,她不贪亲爹的财产, 但不想让人他被人刀捅死嘛。 韩超鼻腔里往外哼着不满,毕竟他不是个喜欢等人的人。 陈玉凤说的时候他答应的可好了, 但等她一走,就回头对大娃说:“我没时间了,你也得回去上课,咱们走吧,但是等你陈阿姨回来,我们要保持一致的口供,就说我们等了三个小时没等到人才走的,知道吗?” 大娃记得他妈活着的时候曾经念叨过,说丈夫,一丈之夫。 女人只要离他一丈远,他就绝对不会再听话了。 大娃可不像韩超那么随便,阿姨吩咐的事他必须办到。 鼓起勇气,他说:“叔叔,我知道蜜蜜外公在哪儿。” 韩超正准备过马路,回头:“你又不认识韩蜜外公,怎么会知道他在哪儿的?” 大娃有点难为情,但是带着韩超下了楼,走不远,指了指对面:“喽,你看!” 韩超顺着娃指的方向一看,顿时目光一厉。 话说,现在流行炒股,但普通人买股票没那么容易,因为得专门坐车去申城的股票交易所,而因为大家于股票方面完全不懂嘛,这时每个城市,每个地方,一帮股民就会自发的形成一个聚点。 大家聚在一起,分析股价,聊涨跌,然后再相互交流股票行情。 在军区附近就有这样一个点,是个书店,店里有很多炒股方面的书籍,老板也是个股市通。没错,那地儿陈玉凤也去过,它就是陈方远曾经呆过的那个书店。 老板得陈方远的亲传,炒了几支股都涨的厉害,渐渐的,他那个地方就成个民间股票交流场所了,曾经被拘留,目前已经放出来的齐彩铃也是那地儿的常客。 但大娃怎么知道陈凡世会在那儿的? 韩超脱口而出:“张朝民,你是不是经常带我家韩蜜往外跑?” 大娃点头又摇头:“嗯,不不,只出来过一两回。” 娃大不由娘,更不由爹,当娃们稍大一点,就不满足于只在院子里打小架了,会偷偷跑出来,进书店租书,看书,看录像,这都很正常。 不过显然,大娃和蜜蜜瞒别人瞒的紧着呢,这事就连陈玉凤都不知道。 要不然她是不可能叫他们出来的。 指指大娃的鼻子,韩超问:“《射雕》看过吗?《神雕》呢,看过没?” 大娃于心里分析了一下,估计韩超听说过这些书,但没时间看,而这些书呢,还算正经书,就比如他爸见他看,不但不批评,还会夸:“看我儿子多乖,看书看的多认真!” 虽不期望韩超会表扬自己,但大娃觉得他应该不会因此生气,所以乖乖点头:“嗯。”都看过。 谁知韩超双眼一狭:“《神雕侠侣》的第七章你也看过?韩蜜也看过?” 大娃比闵小波那帮子小点,正在懵懵懂懂中尝试着接受新鲜事物,确实看了几本武侠小说,《神雕侠侣》的第七章讲的是啥,他也知道。 但他本以为韩超跟张松涛一样好糊弄的,谁知对方一句就能挑到他内心藏着的一只小鬼,而且是一语中的,把孩子给吓的,差点跳起来。 大娃结结巴巴的:“叔叔,《神雕侠侣》第七章有一页被人撕掉了,所以我没看过,而且我保证韩蜜也没看过,她啥书都不看,就喜欢看《英雄本色》、《纵横四海》那类型的电影片子。” 韩超大手抚上大娃的肩膀,双目流露出来的睿智仿佛能洞穿大娃的心理。 紧接着,他一下又一下的,拍起了娃的肩膀。 大娃给吓坏了,因为他觉得下一巴掌,韩叔叔说不定会直接搧到他脸上。 直接把他一巴掌呼晕当场。 但韩超拍了会儿,却一字一顿说:“有一部叫《巴顿将军》的电影值得一看,你先回家,我自己去找人吧。”说完,他走了。 大娃下意识追了出去。 这时韩超忽而回头,在掏兜,从兜里掏出个手绢,手绢里面卷着钱。 他抽了十元,递给了大娃:“不要老是你掏钱,这是韩蜜的钱。” 大娃接过了钱,还没来得及说声谢谢,韩超已经走了。 大娃一路追着韩超,跑了好远。 娃的目光一直紧紧盯着这个高高瘦瘦的,男人的后脑勺。 很奇怪的,韩超几乎没跟他说过话,但他说的每一句话大娃都记得。 张松涛是他爸,但如果让他描摹张松涛的五官,大娃描摹不了。 可韩超的五官,他严厉时的瞪眼,气恼时瞪眼,笑时瞪眼的样子,他的每一个表情,都栩栩如生的映在大娃的脑海里。 大娃很怕韩超的,可同时,但凡想起韩超,娃的心里也总会甜甜的。 在大娃看来,这才是爸爸的感觉啊。 …… 韩超还没到音像店,半路就碰上陈凡世了,他背个黑色的大包,站在路边,身后聚了一帮人,大家一起,口惹悬河,比比划划的,正在说着什么。 迎面拦上,韩超说:“陈老板,找个地儿坐坐吧,咱得好好聊聊。” 陈凡世身后一帮人,音像店老板也在,一看韩超:“哟,小伙子,我认识你。” “这片儿都熟人,这是我女婿。”陈凡世自豪的说:“来来,韩超,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一帮都是股民,也是爸的好朋友。” 音像店老板现在是这一片炒股届的龙头老大,笑着说:“小伙子也想炒股吧,你带了多少张身份证?现在咱们就得坐车去申城呢,车上多挤一两个人不是问题,今晚排队,明天一早凭认购证摇号,只要摇到咱,下一个百万富翁就是咱。” 韩超懒得跟这帮股疯子废话,对陈凡世说:“我有事跟你讲,耽误你五分钟。” 陈凡世依旧在张望远处,嘴里说:“韩超,这儿都不是外人,你当面说就行。” “不行,借几步路我再讲。”韩超说。 他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马尚北和陈玉璜怎么怎么样的,毕竟他们还没有犯罪,他现在属于揣测,诽谤。 好在陈凡世往前走了,韩超于是跟了上来,但这时陈凡世突然跑了起来,而且所有人都跑了起来,有人还在高喊:“大家不要挤,不要抢,一个个上。” 却原来陈凡世不是因为想跟韩超说话才跑的,他追着车跑,是想第一个上车。 韩超于陈凡世这个老丈人,向来是很厌恶的。 前几年他还好,安分了几年,但自打这两年炒上股,整个人就跟疯魔了似的。 这时车门已经开了,陈凡世挤在最前面,要占座位嘛,先把包从窗户扔了进去,转身就准备上车,却给韩超一把拽住:“你会不会听人话,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讲,留两分钟能怎么样?” “啥事能比得上股票?”陈凡世边挣扎,边说:“韩超,这趟我们包的车,30个座位,50个人,要抢不到座位,就得站一天一宿,到了申城,要排队还得站着,爸没时间跟你细说了,有啥事回来聊,等回来,爸请你们在悦宾楼吃饭。” 人流拥挤,有人一把把陈凡世搡了回来:“站门口婆婆妈妈干嘛,要不想去你就早点下车,别挡着我们发财。” “你他妈的搡谁呢你?”陈凡世一把搡了回去。 上车一看,他顿时头皮一麻,因为他刚才扔进车里的包不见了。 他是这帮股民中的大户,包里背了15万块现金,因为炒股要用到身份证,里面还有300张高价回收回来的身份证,用来买股票的。 而现在收一张身份证就要3元钱,光是收身份证,他就花了900块。 陈凡世挤在人群中,大吼大叫:“我的包呢,谁拿了我的包?” 一车厢的人,有人坐着有人站着,但没一个人吭气。 陈凡世冲到驾驶座,伸手就拔车钥匙:“不把我的包交出来,我立刻抢钥匙,今天大家都甭想走。” 看他翻脸了,后面有人把只黑包远远扔了过来,砸到了陈凡世脑袋上。 陈凡世接过包,急的顾不上骂人,拉开拉琏,先拍出一把匕首,紧接着开始数钱,一沓一万,足足15沓,然后才是300张身份证,他一张张的数着。 边数,边骂骂咧咧。 而随着他开始清点东西,大家全都开始清点自己的钱和身份证了。 无一例外,每个人的包里都藏着一把匕首。 齐彩铃也在,躲在角落里,也正在悄悄数着自己的钱。 刀尖上舔血,说的就是这帮股疯子们。 今晚韩超得加班,不回家,只好打电话跟陈玉凤说说陈凡世的事。 “那就等他回来吧,反正这几天他不在首都,应该不会出啥事。”陈玉凤说。 这时她天真的以为,陈凡世既答应了要请他们全家吃饭,肯定一回来就会打电话约她,或者来酒楼找她。正好饭桌上她把事情讲一下,让他有个防范。 但陈凡世的性格是,逐利,爱钱,好点小酒,不论任何情况下,钱和利才是最重要的,然后就是贪图享乐,直到把这些事全干完,才会想到陈玉凤这个闺女。 他不是不爱她,只是他更爱钱,爱酒。 而这回,害他出事的,恰恰是他最爱的那些东西。 转眼又是一周,今年灌气站走上正轨,油辣椒的业务,因为有小商店在售卖,渐渐也趋于稳定了,而且现在王果果搞管理,陈玉凤就完全不需要操心生产了。 一场未遂的抢劫吓坏了她。 这天正好周天,而且这周刚好考完期末试,孩子们也放寒假了。 今天酒楼有四桌招待,王果果六点就来了,一来就骑着三轮车去买菜了,俩闺女会睡个懒觉再过来,陈玉凤今天就不去灌气站盯点了,准备好好做一顿早餐。 翻了翻橱柜,发现里面有磨好的白碗豆粉,想想稀豆粉既糯又粘的滋味儿,她先舀了一大碗,把稀豆粉熬上。 冰箱里有粑粑,挑了几块豆沙的,几块引子的,再挑几块猪油渣的,这个要现烤现吃嘛,就放在一边解冻。 顺手再切颗大土豆,切成丝,把淀粉淘洗干净,加上青红椒丝炒出来,醋一喷,顺带再打几颗鸡蛋,挂上面糊拿平底锅一煎,一沓鸡蛋饼就又出炉了。 鸡蛋饼卷土豆丝,这是甜甜的最爱。 抽空,她还煮了一砂锅的米粉,早晨不能吃得太油腻,她就只里面加了点昨晚剩下的,酸菜芸豆炖猪脚的汤,还多多的加了几筷子酸笋进去。 这是周雅芳最爱吃的。 等大娃二娃,甜甜蜜蜜几个寻摸到酒楼时,冰柜上琳琅满目,摆的全是早餐,稀豆粉不香吗,烤的焦香软糯的粑粑不好吃吗,鸡蛋饼,米粉,哪一样不叫人在这个寒冷的清晨食胃大开。 二娃直奔稀豆粉,不要糖也不要咸菜,他的喜好就喜欢喝没滋没味的白粥。 蜜蜜直奔米粉,见不够辣,悄悄给自己挖了一大勺的糍粑辣椒。 甜甜则耐心的给自己卷着土豆丝鸡蛋灌饼,趁陈玉凤不注意,也要加一大勺辣椒进去,俩小闺女从小就能吃辣,无辣不欢。 大娃的教育没白做,陈玉凤还没注意到,他已经把早餐给周雅芳端上楼了。 三楼没热水,娃蹬蹬蹬下了楼梯,又提了一壶热水上去。 这样,周雅芳就不必冷嗖嗖的,跑楼下来洗涮了。 忙完,大娃才跑来跟几个小的一起吃早餐。 不过最近几个孩子间似乎出现了阶级差异,大娃和蜜蜜把自己搞的跟个小老大似的,大娃要吃鸡蛋饼,自己不卷,让二娃帮他卷,而蜜蜜呢,要喝粥,也不自己喝,要让甜甜喂她喝。 不过等陈玉凤出来时,四个娃就又乖乖的坐到一块儿了。 今天放假,要到下周三才去学校拿成绩,然后寒假才算正式开始。 陈玉凤故意问几个娃:“你们今天打算去哪玩呀?” 大娃说:“看书。” 蜜蜜和甜甜,二娃几个异口同声:“我们哪也不去,就看书。” 陈玉凤再故意问:“不出咱们大院吧?” “不会,我们就在家里看书,你给我们买的书还多着呢。”大娃忙说。 陈玉凤盯着大娃的眼睛,一字一顿说:“大娃,你可不要撒谎,也不要把小的俩往外带,更不要去乱七八糟的地方,现在外面可乱的,好吗?” “放心吧阿姨,我可是……”大娃说着,嗖嗖挥了两下拳头,颇为得意的一笑,没好说自己曾经打败了俩劫匪的事,但骄傲溢于言表:“我连你都能保护,更何况他们几个小崽子,我即使带他们出去,也会保证他们的安全,好吗?” 蜜蜜抢着说:“我是张朝民的大姐头,我比他更厉害,所以我们是安全的。” 因为韩超说过,所以陈玉凤知道,最近大娃总带着蜜蜜往外跑,甜甜和二娃之所以捧着他俩,也是想去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 但现在外面可乱的,有些吸海洛.因的小混混们,为了贩毒,饥不择食,连小孩儿都会骗,大娃和蜜蜜精一点,没啥,可二娃和甜甜太憨了,给带出去,就很容易上当受骗。 而且书店里那种《冰山王爷俏媳妇》、《候爷的一夜宠妾》之类的书并不适合甜甜这种傻乎乎的小丫头看,她还太小了,要看了那种东西,早恋了咋办? 而大娃自打以一搏二,还是打了俩成年男人后,膨胀的特别厉害,陈玉凤想了想,劝说:“大娃,外面的世界可比你想象的复杂多了,上回咱俩没吃亏,那是因为侥幸,你是拳脚比较厉害点,但是坏人不止有拳脚,万一坏人换个手段呢?” “坏人有脑子,我也有啊,阿姨,你就放心吧,我很聪明的,分辩的出来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大娃说着,放了句口气贼大的狠话:“那个马尚北,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哟,这膨胀的可以啊。 要知道,当初在军营里,马尚北差点就从韩超眼皮子底下滑脱。 直到现在,韩超都拿马尚北当成劲敌的,大娃个小屁孩儿,简直大放撅词啊。 居然会天真到,认为自己比马尚北更厉害? 把大娃拉了过来,陈玉凤说:“张朝民,马尚北可比你想象的厉害多了,你叔都怕他的,真的。” 大娃在韩超面前就会乖的跟孙子似的,但他内心并不认为自己比韩超弱,听说听了这话,非但不怕,反而更得意了:“阿姨,放心吧,叔叔保护不了你,我可以的,我可是打败过马尚北的人,对吧?” 舀了一口稀豆粉,陈玉凤心说,自己教育孩子,咋还越教育越偏了? 这不,她正思索着该怎么打击一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屁孩呢,门口忽而来了一辆车,车上跳下来几个人。 带头的居然是公安局的副局长马旭,穿的还是制服。 进了门,他先把个旅行袋砸到了桌子上,然后才说:“陈玉凤同志,我得告知你一个坏消息,你要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陈玉凤头皮一麻,下意识觉得,坏消息应该是关于陈凡世的。 果不其然。 马旭下一句就说:“你父亲陈凡世,昨天刚刚从申城回来,一大桌子人一起喝酒时,喝多了,在桌子上醉倒,被人送到医院了……这会儿刚刚抢救过来,在医院躺着呢。” 所以陈凡世果真出事了。 陈玉凤脑子里嗡的一声响,先问马旭:“我爸人咋样,意识清醒的吧?” “意识很清醒,但身体不大好,这会儿他前妻张艳丽正在照顾他。”马旭说着,指了指包说:“这些东西,他不放心让别人拿着,专门交待,让我交给你。” 陈玉凤于是问:“这是啥东西?” “他在申城抢来的股票认购证,这些东西吧,本来昨天晚上一帮人趁乱想抢的,但是有个从咱们部队出去的,叫马尚北的小伙子刚好也在场,他看到你爸醉倒,就把你爸送医院了,这包也是他主动送到公安局的。”说着,马旭拉开拉琏,里面是一沓沓的股票认购证。 马旭感慨说:“你是不知道这玩艺儿有多难抢。就在前天,申城股票交易大厅要发售一支原始股,当天从全国涌入申城的足足有100万人,你知道申城常驻人口有多少吗,只有60万,而抢股票的居然有一百万人,在那一百万人里头,只有三千个人可以抢到股票认购证,你爸就是其中之一,这些股票认购证,即使你现在拿出去,一张就能卖10元钱。”再拍拍包,马旭盯着陈玉凤:“这可是整整三十万块,真金白银。” 话说,马旭家和马尚北家都是天津系的。 虽说马尚北的亲爹不是个好东西。 但马尚北也属于天津系,乡党们,于自己人当然就会格外照顾。 而目前呢,公安并不知道他和陈玉璜持刀抢过陈玉凤的事,像股票认购证这种东西,上面又没写名字,谁拿着就是谁的。 陈凡世喝酒喝到烂醉,这东西就无主了。 要别人看到,见财眼开,估计当场就拿走了。 但马尚北不一样,人家居然拾金不昧,非但把陈凡世送进了医院,还把这么一包价值几十万的东西提回公安局,交给了公安,这属于好人好事啊。 在马旭看来,马尚北这叫啥,叫监狱教育有方,叫浪子回头是岸,马尚北痛改前非,改头换面,重新做人了。 公安局得给他记一大功不说,陈凡世要能从病床上下来,是要给马尚北送锦旗的。 再拍拍包,马旭又说:“医生说陈凡世的心脏不大好,随时有可能去世,他一直在喊你,你赶紧去一趟吧,顺带也感谢一下马尚北,他这趟可帮了你的大忙,不然这包认购证准得被人抢走。” 陈玉凤当然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而马尚北最擅长的就是立功型犯罪。 立小功,犯大罪,谋大利嘛。 而且陈凡世手头可不止这些股票认购证,他财产的大头是房产,铺面和在各个公司投资的,股份合同,那些东西一年年的,是会给他分红的。 所以他最重要的身家是不动产。 她也知道,张艳丽,陈玉璜和马尚北仨人聚一块儿,就是想图谋她爸的不动产。 但是以她的脑瓜子,肯定想不出来马尚北到底要干嘛。 事以至此,也只好先收下股票认购证,赶紧打电话问韩超,看咋办。 马旭说完事情就带人走了。 陈玉凤擦干净了手,行至吧台边,正准备给韩超打电话,怎么觉得身后悉悉祟祟的,回头看,就见四个小崽崽全站在她身后。 甜甜和蜜蜜对陈凡世没啥感情的,毕竟徐勇义时不时会喊她们去住,会背她们,抱她们,给她们买礼物,但陈凡世啥也没给俩娃买过,也很少跟她们见面。 可那个人突然生病了,他们当然想知道病的严不严重,要不要去看看嘛。 而其中最茫然的当属大娃了,他抢着问:“阿姨,马尚北到底想干嘛呀?” 陈玉凤并不贪图陈凡世的财产,但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马尚北要贪图陈凡世的遗产,至于他到底想干嘛,她不知道,但韩超肯定知道。 不知道亲爹目前情况到底如何。 但这事让陈玉凤很生气。 因为陈凡世要是一从申城回来就来酒楼,而不是跑去喝滥酒,他压根就不会出事。 要不是他出了事,马尚北又怎么可能救他,张艳丽又怎么可能去医院照顾他? 越想她心里就越闷气。 可陈玉凤转念一想,这不正好是个教育大娃的机会? 她得让这膨胀了的小屁孩知道,世道远比他想象的更复杂才行啊。 “我不知道马尚北想干嘛,但你韩叔叔肯定知道。”她说着,伸手去抓电话。 大娃有一米五二的高了,比陈玉凤矮不了多少,男孩一把抢过电话,双手奉到了陈玉凤的耳朵边,那虔诚的样子,就好像这通电话拔出去,不是拔给韩超,而是拔给一个全能的先知一样。 韩超的形象在大娃心里,此刻空前的高大,仿如巍峨高山! 移民(我妈在顾年先生的病房里...) 按新历, 现在已经是1994年了。 马旭刚走,马琳打来电话,说:“玉凤, 你今天中午有时间吧, 我想请你吃顿饭,顺便跟你商量一件事情。”领导请吃饭, 陈玉凤有点怕。 她看了一下表, 说:“我中午没时间,有什么事,要紧的话, 您在电话里说?” 马琳叹口气说:“说急也不急, 是件挺麻烦的事, 关乎目前军处两块土地的改革和使用,要一大笔的资金呢, 唉,目前吧, 我遇到难处了, 想让你帮我出出主意的,你要没时间, 咱们改天再说。” 一听她的口气, 陈玉凤就知道了, 不是什么好事情。 毕竟马琳的事情,向来只利于军区,不利于陈玉凤。 而目前,据陈玉凤所听说的, 一是军区的加油站要往外出租,二是, 从甜蜜酒楼到机关食堂,再到育苗班,育苗班后面的空地,这一大片全需要改造。 那些事都会牵扯到钱,而最近,陈玉凤手头正好有25万。 但她不会给马琳的,她要拿来给周雅芳买房子。 还是先打电话问问韩超,看看马尚北具体是个啥情况吧。 再说韩超,最近正值年终,也是考核基层人员提干,还是转业的时候。 这个工作可不好干,谁走谁留,稍微搞不公平,就有可能闹起乱子来。 曾经程团是恶人,现在程团转业,恶人就轮到韩超和赵方正来当了。 给要转业的人做思想工作就整整做了一夜,到凌晨四点,他和赵方正才在桌子上趴了一会儿,但还没有确定最终人选。 早晨韩超饥肠辘辘,本来准备回家吃饭的。 但是勤务员眼太好,他们才一睁开眼睛,早饭已经端来了。 大灶上的油条是陈油,并不好吃,豆浆搀了水,稀溜溜的,也不好喝,但本着不浪费食物的原则,韩超正在咬牙吃东西,接到陈玉凤的电话了。 当然,他早预料到过,陈凡世要出事。 但听到陈玉凤说起时,还是皱了一下眉头,先问:“怎么出的事?” 陈玉凤说:“喝酒,说是喝坏了身体,目前还在医院里。” 韩超再问:“别人怎么样?” 这人问事情总喜欢面面俱到,幸好陈玉凤问过马旭,她说:“听说别人都好着,就我爸一个人喝出事了,当时马尚北也在。” 这时大娃也凑在听筒边,甜甜蜜蜜和二娃几个好奇嘛,也凑过来听。 别的几个傻,不知道情况,但大娃是清楚情况的,马尚北肯定是想害陈凡世。 可是他不按套路出牌啊,他明明可以劫财的,但他不,他把价值几十万的股票送到了公安局,公安局长都夸他是个好人呢。 这到底是咋回事? 而韩超分辩起这些事情来,甚至不需要脑子,他只需要脚趾头就能。 他说:“马尚北当时也去喝酒了,而且负责倒酒工作了吧,当时他带了两瓶酒,一真一假,给别人倒的都是真酒,就给你爸倒的是假酒,对不对?” 事实还真是韩超猜的这样,军区这片全熟人,一帮股民喝酒,马尚北也混进去了,他年青,资历浅,负责给大家倒酒,一模一样的酒瓶,给别人倒真酒,给陈凡世倒假酒。 可不别人喝了都没事,只有陈凡世喝坏了? 但酒那东西,进了肚子,出了事,你怎么查它是真还是假? 陈玉凤恍然大悟,还没张嘴,就听大娃嘴巴张的大大的,正在点头。 这小屁孩儿,终于见识社会的复杂面了吧? 偏偏这事是陈凡世自找的,他要不跑去跟人喝酒吹牛,怎么可能着了马尚北的道,就目前来说,他只能自认倒霉。 “那马尚北到底是图啥呀,他干嘛要那么干,你要说他图财吧,他把股票全交给公安了,难不成他就是故意想做好人好事。”陈玉凤再说。 大娃要能变小,会直接钻进电话里面去,孩子太想知道,马尚北为什么要耍这样一个花招了,他忍不住也问:“叔叔,马尚北为什么那么干?” 韩超握着听筒,也是一怔,他跟媳妇聊的好好的,电话里咋冒出个小王八蛋? “张朝民啊,怎么哪儿都有你,这个我怎么知道,你去问马尚北。”韩超说。 大娃吃了个瘪,嘟起了嘴巴。 这时陈玉凤接过了电话,韩超于是又温声说:“事情呢,我还得多观察一段时间,不过我建议你现在去干一件事情,赶紧去趟报社,登记挂失你爸的身份证,然后再去一趟每家银行,不需要折子和折子号码,只要拿着身份证的挂失单,就可以把你爸名下所有的存折全部挂失掉,快去。” 既然马尚北舍得送回价值三十万的东西,就证明,陈凡世手里还有比三十万价值更高的东西,是他想要的。 毕竟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马尚北想要东西,价值远超三十万。 而东西,最终都会转换成钱。 既然想不到他到底想干嘛,此时一不做二不休,先把陈凡世户头所有的折子给他全挂失掉,而且把他的身份证一起挂失了,想要补办,就得等陈凡世病好。 然后,韩超再从容观察,看到底马尚北闹的什么娇蛾子。 这时他要挂电话了,大娃抢过电话,喊了一声:“韩叔叔。” “张朝民,什么事?”韩超问。 大娃其实想对韩超表达自己的崇拜,以及,他特别想知道马尚北下一步准备干什么,但他不是陈玉凤,也不是甜蜜姐妹,韩超就不会对他有那么多的耐心,也不会教他,所以想来想去,他说:“记得早点回家吃饭。” 吃饭的时候,不论叔叔阿姨会谈啥,大娃就能听到更多了嘛。 孩子随口一句话,对面的赵方正抬头了:“你家不是俩闺女,电话里哪来个儿子,还喊你回家吃饭?” 韩超也给娃软兮兮的一句弄的心里毛毛的,心说,这傻小子有毛病吧。 哐的一声,他挂了电话。 再说陈玉凤,陈凡世病了的事当然得先瞒着,不告诉周雅芳。 而她呢,是知道陈凡世的身份证号码的。 大娃想跟她一起去。 但光天化日的,陈玉凤能给人劫了不成,这孩子就是瞎搀和。 她指着外面的桌子说:“带几个小的写作业去,你要再瞎搀和,我就把你送回总军区。” 别人家的孩子就是乖,而且还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 她这样一说,蜜蜜也不敢得瑟,乖乖跑去写作业了。 先去晨报社,挂失陈凡世的身份证。 陈玉凤以为这事很麻烦,没想到特别简单,报社有一个专门的部责人,负责开票,收钱,20元钱,登记了身份证号,就可以得到一张挂失凭证。 而凭着这个凭证,她就可以去所有的银行,挂失陈凡世名下所有的折子。 目前军区周边总共就四个银行,农行、工行、国行和信用社。 这几家子所有的门点,陈玉凤全跑了一趟。 她带着自己的身份证,只说老人目前身体不好,来不了,丢了身份证,要求挂失他名下的所有折子,本以为会比较难,但其实事情顺利到出乎意料。 银行嘛,你要想取钱,不太容易,但要想冻结款项,随便填个单子就行了。 而这时,陈玉凤才准备去医院看陈凡世。 陈凡世是被送到了军医院的。 而目前,因为马琳有先见之明,提别的医院,大力进口了各项医疗器械的原因,目前军医院的医疗水平,也是全国最高的。 这会儿已经中午了。 陈玉凤想要瞒着的,可事实上,甜甜和二娃守不住消息,她才一走,就把陈凡世生病,住院的事告诉周雅芳了。 周雅芳在军医院有认识的人,打电话一查,知道了陈凡世的房号,直接做了饭,带着几个娃,已经来探望陈凡世了。 等陈玉凤进了医院,就见周雅芳和几个崽就在走廊里,正在找病房。 而且四个娃,一人手里抱个保温桶,大娃还提了俩,直接整了四菜一汤。 这几个最喜欢在外面瞎胡闹的熊崽子,今天这又是在给陈玉凤添乱。 陈玉凤喊了声:“妈。” 周雅芳回头一看,见是闺女,说:“我听说你爸病了,带饭来看看他,说是病房816,就前面那间吧,走,咱们一起进去。” 话说,陈凡世虽然一直跟张艳丽藕断丝连,但并没有告诉过周雅芳。 反而每回见面,都会哄周雅芳跟自己结婚,还总说一些咱俩要是结婚了,以后我的房产,钱,全部都会留给玉凤之类的话。 周雅芳是个特别实心眼的女人,当初李嘉德只是逢场作戏,她就特别上心。 后来李嘉德为了儿子,选择离开大陆,她花了好长时间才走出来。 背地里伤心过的,流过的眼泪只有她自己知道。 虽然陈凡世额头上补着屁股,面目狰狞,但他哄一哄的,周雅芳也就动心了。 倒不是爱,只是作为一个女人,她也会渴望有一个异性会关注,并陪伴自己。 因为只有异性的关注,才能让她觉得自己是个女人。 陈玉凤为什么不想让周雅芳来,是怕她见到张艳丽,又要受打击。 毕竟她对任何一个男人,都是装了一颗誓死要对对方好的心。 可男人们呢,就是一群王八蛋! 但现在已经到陈凡世的病房门口了,这可怎么办? 蜜蜜眼尖嘛,已经跑到病房门口了,看到陈凡世坐在病床上,正准备张嘴喊,陈玉凤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 她在想,自己该咋把亲妈给哄走呢。 正好一转身,她于走廊上看到了一个好久未见的熟人,正扶着墙在慢慢走路。 这人是谁呢,居然正是徐勇义的战友,那位顾年先生。 这人看上去心情不大好,皱着眉头,一手叉腰,正在慢慢挪步子。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也在这儿,但陈玉凤终于找到,不让她妈撞见张艳丽的办法了,她一手捂着蜜蜜的嘴,迎上顾年,笑着说:“顾先生您好。” 顾年手扶着腰,眉头一皱,却说:“你是?” 曾经顾年头一回来的时候,陈玉凤还是个上台就会尿裤子的小媳妇儿。 而现在她已经是上台领过奖的最佳女编导了。 她当然既胆大又自信,自我介绍说:“我是徐勇义的儿媳妇,当初借了您三十万,您还去我们甜蜜酒楼吃过一顿饭,您记得吗?” 顾年身材高大,头发花白,看了片刻陈玉凤,双目一狭:“记得,酒楼虽小,但饭菜很香。” “看您在住院,我妈给您做了饭,是来送饭的,您的病房在哪儿呢,我们把饭给您送进去?”陈玉凤笑着说。 周雅芳明明是来给陈凡世送饭的,怎么就变成给客人送饭了? 当然,这位先生曾经给她们借过三十万,要说给送饭,周雅芳必须给面子。 她揭开汤桶,也笑着说:“顾先生,这是我熬的桂花粥,熬的既稠又香的,您尝尝?” 顾年是个长期往来于大陆和米国之间经商的老企业家。 且不说他为啥会在这儿住院。 但他从来没见过周雅芳,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记得自己,看对方熬的粥特别香,顿时深嗅了一气,先问:“咱们见过?” 周雅芳觉得这人长得特别好看,身材高大,头发花白,虽是个老人,但老得特别好看,那种好看是,看着他笑起鱼尾纹的眼睛,她的心就会怦怦跳。 一糊涂,她说:“您来我们酒楼吃过饭,当时我偷偷看过,您的样子真好看。” 顾年倒不是头一回被女性夸好看,但周雅芳是个特别传统的东方女性。 她说话的时候会有一种含羞带涩的神情,既夸了人,还不让人觉得唐突。 而且即使人再有钱,在医院里也吃不到什么好东西。 周雅芳熬的粥又足够香浓,顾年就饥肠辘辘了。 他终于眉开一笑,伸手说:“请吧,这位女士,非常感谢你能给我送饭,请你进我的病房去,咱们坐下来,慢慢吃,慢慢聊吧。” 周雅芳当了半辈子农妇,几年服务员,从来没有被人请过,稀里湖涂的跟着顾年进他的病房,这时,顾年拉开了椅子,示意她坐。 要平常,周雅芳不敢的,可这个老头子特别好看,身上没有陈凡世那样臭烘烘的酒味,也不像李嘉德一样,因为搞工程,身上永远有股咸鱼味,她稀里糊涂,就坐下了。 这时陈玉凤才放开蜜蜜的嘴巴,示意,让几个孩子去顾年的病房。 小的几个完全不懂事。 但大娃聪明一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进了病房后就把门给关上了,这时,几个娃才要给顾年展示,他们带来的都是啥饭。 甜甜的一桶是碧绿的小青菜,烫好以后只加了点鱼露,一闻就知道是爽口味道。 蜜蜜抱的则是咸菜,是饵菜拌了香油的咸菜,虽不多,但是一闻就开胃。 二娃提的是馒头,搀了酸奶和白糖蒸出来的,既甜还有奶香,又白又软的大馒头,松软到,遇风都颤危危的。 再把大娃带的碗筷摆开,这一顿香喷喷的病号餐,本来该给陈凡世的。 这下稀里糊涂的,被顾年享用了。 陈玉凤深吸了口气,这才准备去找陈凡世。 这一层楼是干部病房嘛,总共也就四间房,像顾年,肯定是军区批的条子才能住的,而陈凡世,则纯粹是自己有钱,交着超高的床位费才能住的。 他其实病的并不严重,此时捂着胸口,正在跟张艳丽聊天。 张艳丽手里抱个计算机,啪啪啪的,在算着什么。 陈玉凤甫一进门,张艳丽就说:“玉凤来啦,快,你爸念叨你好久了。” 陈凡世转身,也在喘粗气:“凤儿,昨天我送的股票,你收到了吧。” 陈玉凤点头:“收到了。” 陈凡世一颗心仿佛在一瞬间落进了胸膛里,再看张艳丽时眉目就温了:“尚北还不错嘛,小伙子挺懂事,我昨天可谓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他没有趁火打劫。” 张艳丽笑着说:“尚北可是坐了三年牢的,早被监狱给改造好了,玉璜也是,在外面混了三年,现在可乖,可懂事了,我也是,当年傻,可现在想想,后悔的要死。” 陈凡世点点头,说:“只要你能痛改前非,玉凤能原谅你,咱就还是一家人。” 所以,昨天,原本陈凡世并不信任马尚北。 但马尚北临危受命,并把价值30万的股票给了她,陈凡世就认为马尚北是个不错的小伙子了? 毕竟劫后余生,鬼门关走了一遭,陈凡世远远伸着手,要抓女儿的手。 陈玉凤不给他手,而是问:“爸,你的身体怎么样了?” 陈凡世先摇头,继而说:“昨天喝酒喝坏了,但医生给我输了液,没啥大问题了,不过玉凤,爸有个问题,就是心脏一直不好,原来保护的好,还没事,昨天一场酒喝坏了,军医院的医生说咱医院里没有技术,治不了,只有米国才有治疗技术。” 陈玉凤试着说:“那得花好多钱吧,咱哪有那么多钱出国?” 陈凡世摇了摇头,又笑了笑。 虽没正面回答,但看得出来,他是有钱的。 张艳丽看了陈凡世一眼,笑着说:“不多,也就一百来万,你爸那些房子和铺面全卖出去了,加上股票,手头目前有四百万,不但能治病,以后我们还打算移民米国,他手里还有好些股份呢,一年有个几十万的分红,我们在米国生活,钱也是足够的。” “移民米国,怕不容易吧?”陈玉凤顺着话茬子说。 张艳丽笑着说:“要普通人,当然不容易,但是我有个老同学,刚刚从国外回来,人家能办移民,还说了,看在我们同学的面子上,帮我包办到位!” 陈玉凤再问:“您的老战友是哪位?” 她其实已经猜到那个人是谁了。 张艳丽说:“他叫顾年,前几天刚刚回国,咱们首都忒乱,军区这附近尤其乱,他一下飞机,刚到军区附近,秘书就被人给捅了刀子,抢走了包,他自己吧……也受了点伤,也在住院呢。” 陈玉凤就说嘛,本该在米国的顾年,突然出现在军区医院,而且还受伤了。 却原来,是回国后给混混抢了。 当然,他和张艳丽确实是战友。 因为他也是五七干校出来的,跟徐勇义,高处长,以及陈方远,马琳都认识。 但他的层次,是只有徐勇义,高处长他们才能平起平坐的。 张艳丽这种,按理来说该顾年先生压根够不着边儿。 果然,陈凡世手捂胸口,侧首,指着对面的病房,声音既小又虔诚:“玉凤,那位顾年先生可是个大人物,就住在我们对面,爸得跟他套好交情,让他帮我们办出国。” 张艳丽附合着说:“顾年怕我们刚到米国没房子住,看在我的面子上,还愿意让我们暂时借住在他的大豪斯里呢。” 大豪斯,听起来可真够不错的。 陈玉凤继续点头:“挺好。” 张艳丽把手递给陈凡世,让陈凡世摸了摸,笑着说:“凡事,你耐心点跟玉凤解释,她是好孩子,会理解你的,我去给你买饭吃,你现在可是病人,营养必须跟得上,我去给你买烧鸡,买肘子。” 一个病人吃烧鸡肘子,不怕消化不良? 陈玉凤看着这俩人秀恩爱,混身起鸡皮疙瘩。 但陈凡世特别受用张艳丽的温柔,轻声说:“不用太麻烦,我只想喝粥。” 转眼张艳丽走,陈凡世叹了口气,长久的望着女儿。 眼里既有愧疚,也有难堪,还在不停的摇头。 过了好久,他才说:“凤儿,爸原来有六套房,五个铺面,爸为了炒股,全变卖成钱了,目前存在银行里,爸还有好几个公司的股票,那也值一大笔钱,原来爸一直在等你妈,但是你不同意,爸就只好另觅良人。昨天送你的那三十万,是爸送给你和你妈的补偿,爸呀,准备出国看病,到米国养老,你艳丽阿姨正好认识战友,能把爸办出去,爸就准备要走了。” “好。”陈玉凤平静的说。 他银行的所有折子,陈玉凤全给挂失了! 陈凡世其实是在进行自我说服,他说:“我上回被玉璜不小心砸到头,是你妈一口口喂着爸爬起来的,这两年只要爸生病了,打个电话,不论三更半夜还是下雨下雪,她都会第一时间赶过去照顾爸,想想,爸心里很不得劲儿,但是没办法,你艳丽阿姨能把爸办出国,而且那位顾年先生在国外关系特别多,认识的名医也多,爸也是为了这条命才不得已放弃你妈的,但爸心里真爱的是你妈,你能理解爸想活下去的心情吧。” 陈玉凤说:“我特别能理解。” 陈凡世这时才左右四顾,问:“你妈呢,没来吧,没听说爸病的事吧?” 刚才周雅芳都走到门口了,甚至还说话了。 但陈凡世连她的声音都没听到。 因为他只急自己的病,只为保命,连结发妻子的声音都听不出来。 分明他也知道,曾经是周雅芳的古玩让他发了家,如今才能当个百万富翁。 也知道他当时差点死的时候,是周雅芳救了他的命。 可现在为了保命,他毫不犹豫,打算用三十万打发周雅芳,再带着四百万跟张艳丽远走高飞。 而且还自我感动到眼泪渧淋。 陈玉凤一点都不后悔自己曾经对陈凡世所有的鄙视和瞧不起。 因为他就不配让她瞧得起。 她平静的说:“爸,我妈在顾年先生的病房里,正在陪他吃饭,您好好休息,等休息好了,争取巴结一下顾年先生,换一个出国名额。” 拍拍亲爹的手,她起身就走。 保姆(顾年目光咄咄逼人欲要个...) 但陈凡世没反应过来:“凤儿, 啥叫你妈在顾年先生的病房里?” 陈玉凤并不理他,转身去敲隔壁的门。 陈凡世跳下床,眼睁睁看着陈玉凤进了顾年的房间, 只觉得不可思议。 顾年, 那可是张艳丽在见之前都要先斟酌言辞,颤颤兢兢, 要特别巴结着的大人物, 军区最牛逼的女强人马琳想敲他的门,都得先整理一下仪容仪表。 可陈玉凤居然那么随便的就进去了? 而且周雅芳真的在里面? 她为什么会去顾年先生的病房里? 陈凡世转念一想,明白了。 是顾年先生在酒楼要了招待餐, 周雅芳来送饭的吧。 以陈凡世现在的年龄和身体, 要出了国, 再回来可就难了,他对周雅芳的感情比对张艳丽深得多, 这两年也习惯了周雅芳的照顾,并不想走。 他也总会想起自己被打晕在地上, 一动不能动时, 周雅芳把他绑在背上,一步步挪下楼, 背到医院, 又一口口的给他喂粥喂饭, 给他擦嘴角时的样子。 但是有什么办法,他辛辛苦苦攒了一辈子,才准备好好享受生活,不想死啊。 此时, 陈凡世心里犹豫极了。 为了保命,他必须出国, 可周雅芳该怎么办? 真是为难啊! …… 再说陈玉凤,她一进顾年先生的病房,就给吓了一大跳。 目前是1994年,陈玉凤没见过,但听说米国有一种特别先进的电脑,没有主机和显示器,只是个比书本稍微大点的方盒子,名叫笔记本电脑。 它的运行速度比台式机还快,但携带更方便,操作也更人性化。 据说一台笔记本要三千美金,折合人民币是两万四千块。 关键是在国内,你就算有钱也买不到。 此刻,几个小崽崽围在一张桌子上,蜜蜜噼里啪啦打的,正是一台黑色的ThkPad笔记本电脑。 这东西太金贵,蜜蜜又是个手野的,陈玉凤怕她给人家敲坏了,忙喝止蜜蜜:“韩蜜,你是来做客的,不可以乱动爷爷的东西。” 蜜蜜回头说:“是爷爷答应让我动我才动的,妈妈,我已经很小心了,不会弄坏它的。” 顾年刚刚喝完粥,意犹未尽的放下碗,饭盒里的青菜和咸菜都给吃的干干净净了,只剩一只蓬松暄软的大馒头,他肚子已经饱了,但眼睛还是饿的,正在犹豫自己要不要把它吃掉。 听陈玉凤在批评蜜蜜,接这话茬说:“陈女士,是我同意让你女儿玩电脑的。”又示意陈玉凤坐,指着几个孩子问:“他们原来玩过电脑吗?” 陈玉凤坐了下来,说:“没有,只玩过小霸王学习机。” 顾年不知道小霸王是什么,只说:“你这女儿很棒,既有胆又有识,这俩男孩在魄力方面可比不上她。” 蜜蜜天性要强,而顾年曾经也是个军人,但凡军人,似乎都很欣赏蜜蜜这种性格的孩子。 陈玉凤也不扭捏,坦然说:“一般的男孩可不是她的对手。” “但做人还有一点,是要懂得谦虚和学习,那个大男孩比你闺女有城府,而想在咱们华夏民族干一番事业,城府比能力更重要。”顾年指着大娃说。 几个娃听见爷爷在说他们,也时不时回头在看。 顾年指着甜甜,又说:“那个笨点。” 这话有点戳心,陈玉凤忙说:“但她很勤奋,而且我觉得闺女笨点,没啥不好,她很善良,这就足够了。” 甜甜抿唇,回望妈妈一眼,眼里是满满的爱。 顾年点了点头,又说:“那个小的也很不错,他刚才问我,这样的笔记本电脑,能不能送到国内来卖,他说如果笔记本电脑是我的,你可以帮我做代理。小家伙话不多,但极具经商头脑,假以时日,他会是这几个孩子里,最会赚钱的。” 陈玉凤心说,这位老爷子了不得,见孩子们不过几分钟,就能准确判断出他们的性格,看人可真准。 顾年又说:“你母亲说你们是乡下来的,进城也不过四五年,真是难得,听说你如今很有一番事业。” 陈玉凤的事业能做起来,其实全靠了顾年。 她想了想,给对方鞠了个躬,并说:“顾年先生,特别感谢你当初伸出援手,借我一大笔钱,助我渡过难过。” 顾年摆手说:“一点小事,不足挂齿。”他伸手扶腰,痛苦的皱着眉头,听语气,显然,他的心情应该非常不好。 周雅芳说:“我看您是闪到腰了,正好我有膏腰,您要不要贴一张。” 顾年皱眉摇头:“不必。” 这话很冷,对方虽然很礼貌,也没有逐客,但看他的神色,应该是想下逐客令了,陈玉凤想起身告辞的,偏周雅芳向来傻乎乎的,是个没眼色的,她笑着说:“顾先生说话真好听,怪斯文的。” 陈玉凤有点尴尬,她这妈向来不咋会说话,她怕顾年要笑话,但顾年并没有,反而耐心说:“不瞒您说,我还是头一回听人说我斯文。” 周雅芳坚持说:“真的,您可斯文了,人也有涵养。” 很奇怪,她特别喜欢这位老爷子,没来由的,就想跟人家多聊聊。 陈玉凤记得这位顾老爷子的妻儿都在米国,俩儿子也是科研人员,总之,全家人都非常优秀,既她妈傻乎乎的看着对方,不肯走,她就得缓和一下气氛。 她于是说:“顾先生的家人都还好吧,伯母身体健康的吧?” 顾年脸色更阴了,深吸口气,他说:“我爱人年前刚刚去世,癌症。” 一句触了个雷,陈玉凤自悔不该问,拉了周雅芳一把,示意她跟自己走,但周雅芳挣脱了女儿,并对顾年说:“原来您也失了伴儿啊?” 陈玉凤以为周雅芳这样直戳戳的问,顾年会生气,但并没有,顾年皱起眉头,声音一沉:“这么说,你也是单身?” 周雅芳笑着说:“我跟男人离婚早,已经单身二十年了。” 顾年颇有些纳闷:“您厨艺超群,性情温柔,还很讨孩子们喜欢,一看就是个难得的贤妻良母,丈夫怎么会跟你离婚的?” 这下周雅芳想起陈凡世了,起身说:“我是来医院看我前夫的,跟您一聊天,就把他给忘了,您好好歇着吧,想吃啥就喊我,我随时给你做,现在我去看我前夫了。” 顾年扶腰站了起来:“我送您!” 这下是真该告辞了,大娃拉了蜜蜜一把,几个孩子也推开电脑,跑过来了。 但就在这时,门外有人轻声问:“顾年,你在吗?” 这是马琳的声音。 刚才顾年还容色亲和,可一听到马琳的声音,立刻拉了脸,厉声说:“不在。”一听就是在赌气。 马琳先敲了两下,推开了门,说:“你还没吃饭吧,我给你带了饭。” 顾年气冲冲摆手:“不吃。” 马琳见陈玉凤和周雅芳在,桌上还有饭盒,一看顾年就是吃过了,于是说:“那我下午再来看你。” “不需要,我不过一介草民,不能助你升职,也无法给您带来什么好处,就不劳您挂齿了,请你转告徐勇义,他也不必再来了,咱们依旧是战友,但是鉴于这次遇到的意外,我不会再冒风险回国了。”顾年说。 老爷子这话说得有点狠,马琳噎了一下。 不过想必,当着外人的面有些话不好意思说,俩人就不再说什么了。 当然,陈玉凤娘几个,也就跟着马琳一起告辞出来了。 俗话说得好,丑媳妇终归要见公婆,还有句俗话,纸包不住火。 烂疮得揭,脓包得挑。 陈玉凤刚才不想让周雅芳见陈凡世,不是因为怕陈凡世丢脸。 而是,不想让张艳丽看到周雅芳给陈凡世送饭,籍此笑话她,既现在饭送给别人了,她反而很希望周雅芳亲眼看一下张艳丽和陈凡世在一起的场景,正好让周雅芳对陈凡世死心嘛。 这不,巧了,娘几个甫一出门,对面就是陈凡世的病房,他不像顾年,怕人打扰要关门国,反而,因为要时时观察顾年这边的动静,所以门开的老大。 这会儿张艳丽已经回来了,果真打了几缸子的菜,有猪蹄髈,还有烧鸡,最惹眼的是一大盆水煮鱼,直接拿饭店的餐盘端来的,此时就在病房里摆开,张艳丽正在一筷子一筷子的喂陈凡世吃。 张艳丽母子如今盯上的,是陈凡世的全部身家,银行账户里的四百万现金。 这钱直接拿是拿不走的。 陈凡世人也很滑头,不见兔子不撒鹰,而且为防张艳丽还会害自己,他撂了话,只要移民签证一天没下来,他就一天不会跟张艳丽登记结婚。 而且张艳丽早就发现了,陈凡世一直对周雅芳旧情难忘。 就连昨天喝酒喝坏了身体,昏迷后,嘴里不停喊的,还是周雅芳的名字。 陈凡世因为怕死,想出国做手术,可他舍不得周雅芳,就总叹气。 这时要周雅芳不出现还好,要她来了,并且张嘴让陈凡世留下,他肯定会动摇的,所以张艳丽把周雅芳,是当成劲敌的。 她刚才去提饭的时候陈凡世心情还很好,一来就听他哀声叹气的,当时就在狐疑,怕不是陈玉凤说了什么,哄的他又不想走了。 烧鸡加蹄髈,肥肥的摆了一桌,正要吃饭,张艳丽一抬头,就见周雅芳已经在门口了,这时她当然要使劲混身懈数,打击周雅芳,并让她知难而退,所以张艳丽当即就掰了一根鸡腿,要给陈凡世喂:“老公,吃鸡腿。” 陈现世看周雅芳捧着几只饭缸子,则想问,她怎么会给顾年送饭的。 不过他还没问出口,鸡腿已经堵嘴上了。 他当然要发脾气:“艳丽,能不能别往我嘴边送东西,我有手,我还能动,我自己吃。”又说:“雅芳你来了,快坐。” 张艳丽把鸡腿放碗里,也笑着说:“雅芳姐,稀客呀,你是来看凡世的吗,快进来,坐下咱们一起吃饭。” 要知道,陈凡世的模样是很可怕的,说私心点,周雅芳也是为了钱,为了他承诺的,说只要结婚,他就会把所有的遗产全留给陈玉凤,才动了心思,想跟他结婚的。 她以为陈凡世变了,不像年青的时候那样滑头,三心二意了。 却没想到他丑成如今的样子,却还要脚踏两只船。 慢说比不上帅气还专一的徐勇义,他连顾年那位头发花白的老先生都比不上。 周雅芳心里升腾起一股难以言哈的恶心,越看陈凡世就越恶心,是强忍着才不致于吐出口的,她摆手说:“不了,你们自己吃。” 这时要张艳丽再不说啥也就罢了,陈玉凤只会挑母亲心头的陈疮旧泡,戳破了,吃个瘪也就走了。可她偏不,她走了出来,伸手来扯周雅芳:“雅芳姐,我呆在拘留所的这两年,全凭你照顾凡世了,他一直跟我说,就是花再多的钱,也雇不到一个像你一样好的保姆……” 说时迟那时快,陈玉凤扬手就是一巴掌,拍的张艳丽头晕目眩。 她还没反应过来,又一巴掌来了。 “你说谁是保姆?”陈玉凤说着,再一巴掌又来了。 张艳丽没预料陈玉凤会虎成这样,给打怕了,转身居然往周雅芳身后躲,边躲边说:“雅芳姐,你是咋教育闺女的,你看看玉凤,她打我……” 打人毕竟不对,周鸦芳抓住了闺女的手,并说:“对,我就是保姆。” 张艳丽顿时一笑,说:“陈玉凤你看,你妈都说她是保姆,她不是保姆是啥?” 陈玉凤气的直跺脚,几个娃也齐齐捏紧了拳头。 周雅芳走到陈凡世面前,伸出手说:“陈凡世,自打你生病后我开始照顾你,距今整整三年了,每个月算500的保姆费……一年应该是……” 她算术不好,卡壳了。 蜜蜜抢着说:“一年六千,三年一万八。” “对,给我三年的保姆费,立刻,马上!”周雅芳也说。 陈凡世瞪一眼张艳丽,又对周雅芳说:“雅芳,我昨天给了你三十万。” “我不稀罕,我只要我的保姆费!”周雅芳重复说。 “行行,我再多给你一万八,行了吧,但我现在是个病人,明天再给你,行吗?”陈凡世说。 周雅芳这是头一回发脾气,执拗上了:“我现在就要。” 陈凡世说:“我没法下楼给你取钱。” 张艳丽跳了出来:“凡世,把折子给我,我帮你取。” 这下陈凡世更生气了,因为他余光一瞥,看到顾年先生也从房间出来了,正在门口看这边,马琳马参谋长也在,在有大人物们的地方,周雅芳不给他面子,他很生气,张艳丽急赤火燎要钱,他更生气。 但他因为还想求着张艳丽出国,所以不好对她发脾气,就只能给周雅芳发脾气,他说:“雅芳,你知道为什么我要跟你离婚吗,因为总是这样,喜欢闹小脾气,从来不顾全大局,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吵吵闹闹,让我很丢脸?” 周雅芳早知陈凡世的人品,可没想到他竟会如此无耻,自私。 而且她没想要钱,只想争口气。 此时就问:“钱,你给不给?” “等我身体好了再给你取,行吗?”陈凡世说。 他不能让张艳丽知道他的存折密码,因为那就不是个好东西。 怕周雅芳不答应,他又重复一句:“放心吧,我一个身家上百万的大老板,不会赖你一两万块钱的。” 给了这笔,就恩断义绝吧,正好他心头没负担了,干干净净出国。 谁知他才答应,周雅芳居然说:“不用了,张艳丽,那一万八我不要了,以后用来给陈凡世买墓地,买棺材吧,等他死了,你可不要来找我闺女,否则……”这个向来绵弱的女人突然扬起巴掌,又吓了张艳丽一跳。 “我见你一回,打你一回!”她说。 陈玉凤头一回见亲妈如此强硬,恨不能给她鼓掌。 几个娃都觉得扬眉吐气。 陈凡世就更生气了,但张艳丽开心啊,经今天一闹,陈凡世就没有留下来的理由,他肯定会跟她走了嘛。 不过张艳丽正高兴着呢,就听身后有人在问:“周女士,张艳丽的丈夫陈凡世,难道就是你的前夫?” 大家刚才吵的太热闹,并没有注意到顾年,而这时他已经进门来了。 张艳丽甫一见顾年,愣了一下。 陈凡世只听说过顾年,看他在走廊里走动过,但目前为止还没打过招呼,既对方已经进来了,当然得赶紧打个招呼:“顾先生,快快请,里面坐。” 顾年并不坐,只问周雅芳:“这位陈凡世,就是你那离了婚的前夫?” 周雅芳默默叹了口气,点了点头,转身要出门。 这时顾年说:“周女士,劳烦您,晚饭还由您来送吧,上回您做过一道芸豆酸菜炖猪脚,味道非常不错,我还想吃。” 芸豆酸菜炖猪脚,那可是酒楼的拿手菜。 但周雅芳想了想,却说:“顾先生,您是个病人,不宜吃油腻的,这样吧,我们有新做的白酸汤,它是用精糯米发酵得来,酸汤白如乳,闻起来也有股奶香味儿,拿它炖猪脚,既营养还解腻,还能帮你开胃,怎么样?” 白酸汤炖猪脚,也叫玉汤猪脚,于病人来说,确实是道既不腻,还开胃的营养汤。 周雅芳不过一句话,说的非但顾年唇齿衔津,就连围观热闹的病人都忍不住流口水。 白酸汤炖猪脚,听起来可太香了。 果然 ,顾年点头说:”可以,我今晚哪都不去,等着你的饭。” 周雅芳点点头,转身走了。 陈玉凤和几个娃,马琳几个,也旋即要走。 张艳丽此时啥都不知道,还在纳闷,周雅芳和顾年,俩八杆子打不着的人,是怎么凑到一起的。 就见顾年眉头一皱,并说:“艳丽,你不是说你如今的丈夫是个丧偶的男人,还说他的前妻跟我爱人一样,也是因为肺癌才死的吗,你还说对方跟我一样,是个重情重义的好男人,所以你才不想眼睁睁的,让国内的医疗水平耽误了他,想让我帮他办出国,帮他治病的?” 张艳丽在此刻极为尴尬。 因为顾年确实是个重情重义的好男人。 而她为了帮陈凡世办出国,在顾年面前美言的时候,一时嘴巴没把住,就编了些谎,本意是为了夸顾年,同时帮陈凡世说好话。 可谁知世事会有如此巧合。 军区几万人,顾年是怎么碰上周雅芳的。 还有,他们都曾是战友,张艳丽因为是小妹妹嘛,跟顾年只是泛泛之交,所以不咋说得上话。 这趟能跟顾年有所交际,全凭她儿子马尚北帮忙。 而顾年作为一个大企业家,架子当然端的高,就关系最好的马琳,向来见面时也只谈公事,很少说私人感情,谈闲话的,怎么会跟周雅芳聊婚姻问题的? 要知道,为了能得到陈凡世的四百万,张艳丽和马尚北已经足足筹谋了一个月了,就在刚刚,她以为胜券在握了,可在此刻,却因为她编的一个小谎,事情要出岔子啦? 这叫张艳丽怎么回答是好? 此时顾年目光咄咄逼人,欲要个答案,可你叫张艳丽怎么说? 继承遗产(哥马尚北是来杀我爸的...) 陈凡世同时一滞, 因为张艳丽跟他吹嘘的是,顾年是她的老大哥,对她就好比亲大哥哥对妹妹那样, 可怎么瞧上去, 顾年对周雅芳的态度反而比对张艳丽的更好? 但她为什么要撒谎,要咒周雅芳死? 所以陈凡世也要问:“艳丽, 我只有一个前妻, 就是周雅芳,你说的该不会是她吧?” 幸好这一层是干部病房,没有太多人, 但还是有好几个护士, 值班医生也围了过来。鉴于张艳丽的人品, 陈玉凤早就猜到,她是为了搏得顾年的同情, 两面三刀,故意造谣。 陈凡世手头有整整四百万, 张艳丽计划带他出国, 肯定是为了骗他的钱。 试问,一个心脏病人, 到了米国, 人生地不熟又水土不服, 要没有人好好照顾,他能撑几天,而他一死,四百万, 不就全落张艳丽手中了? 不过陈玉凤不贪陈凡世的钱,也不眼红, 更懒得理他。 而且因为周雅芳不想惹事嘛,她并不关注顾年对张艳丽的态度,也对他会不会给张艳丽办出国不感兴趣,这时并不说什么,就准备要走了。 但马琳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 她跟张艳丽也早形同陌路了。 而她女儿是张艳丽姊妹害死那件事,因为是她内心的伤疤,她从来没有主动跟顾年提及过,所以他并不知道这件事。 此时,顾年已经在怀疑张艳丽的人品了。 马琳就得站出来多说一句,她说:“顾年,还记得我家囡囡吗,她当时就是张艳丽姊妹照顾时不慎出的意外,而且骗了我整整三十年,我不知道你俩现在交情到底有多深,但于她的人品,我不敢认同。” 张艳丽又气又尴尬,攥紧了双手,但她早不在军区混了,而目前于她来说,陈凡世和顾年更重要,此时一横心,遂说:“马琳,你当初是大姐头,我们姊妹只配给你当保姆,周雅芳给陈凡世当了几年保姆,照顾出一身的病来,还要保姆费,你呢,我替你的孩子擦屎屙尿,你给过我钱吗,孩子是自己没的,你凭啥怪在我身上?” 马琳以为张艳丽害死了自己的女儿,总还会有点愧疚之心,不呈想她如此无耻,给气的面色煞白,捂着胸口喘了起来:“你……你……” 《红楼梦》里王熙凤曾说过,凭得一身刮,敢把皇帝拉下马。 张艳丽在拘留所呆了整整两年,因为她紧咬牙关,把所有的事都推到了死了的,马尚北的亲爹身上,所以并没有被判刑。 拘留所是什么地方,那就是地狱,所以如今的张艳丽可不是一般人,她是在地狱里生活了两年,爬出来的恶鬼,如今唯一的希望就是出国,去人间天堂,米国享受人生。 为此,她必须要陈凡世的四百万,还要顾年在米国给她送大房子让她住,此时拼着死,也要把局面扭转过来。 她迎上顾年,嘴角一撇,居然开哭了:“顾年,你前天晚上在和平饭店门口差点给人捅了刀子,是尚北救的你,尚北是我儿子,是我一个人孤身带大的,要我品行不好,他的品行能好吗,要他的品行真的差,又怎么会拼了命的去救你?” 还不等马琳再张嘴,她又说:“我前夫当初写举报信,贩古玩是有错,但他死了,罪全是我赎的,我在拘留所呆了整整两年,我担下了所有罪过,而在那个年代,要不是像马琳你这样有背景,有身份的,谁不犯点错,凭什么别人都不受罚,只有我受处罚,还不是因为我们没后台,没背景。现在我只想移民,帮我丈夫看病,又有什么错?是,我因为没家世没背景,上赶着给你闺女当保姆,照顾她,孩子不小心死了,你和徐勇义把一切罪过推在我头上,不择手段想要弄死我,拘留所两年我没死,你心里恨我,故意造谣,就想看我和陈凡世死,对不对?” 马琳生平最恨的就是有人扯她的家世。 她还心脏不好,给气的唇色发紫,嘴周一圈都青掉了。 而她往后一倒,恰倒在顾年怀里,但顾年还是闪了腰的,给她一撞,也往后一倒,周雅芳不欲围观热闹嘛,站在最远处,正好顾年倒过来,她怕这老爷子要倒,扶了对方一把,顾年站稳自己,正好也扶了马琳一把。 现场几个老人都快入土的年龄了,一个身体比一个差,就这,还要吵架。 也是够叫人笑话的。 而直到此刻,陈玉凤才恍然大悟,刚才顾年为什么一力要跟马琳撇清关系了。 话说,马尚北在前天救过顾年的事,陈玉凤并不不知情。 但身在军区,周围发生的大事客人们会带到酒楼,聊及的时候俩妈,军嫂们就会听说,而陈玉凤正好听说过一件事,事情是这样的,据说,有两个从米国来的,跟军区合作,搞电子信息化工程的客人,三更半夜的,在八一宾馆门前,被几个小混混持刀抢劫,其中一个还是米国人,被刀捅了以后,目前还在急救中。 据说当时幸亏有人出手救了他们,否则的话,俩人只怕要命丧当场。 目前因为正值改革开放,首都人口剧增,飞车党,贩大.烟的,持刀抢劫的混混特别多,而且因为交通方便嘛,抢劫完,连夜扒个火车换个城市,轻松容易。 所以混混们,是目前公安最头疼的人,也是社会治安方面的一大毒瘤。 出了这种事,就跟马尚北和陈玉璜抢陈玉凤的包那件事一样,大多是报了案,公安立了案,然后从此就没了下文。 当时陈玉凤不过偶然听说,并没关注过。 此时她才恍然大悟,那个被捅刀的米国人,应该就是顾年的秘书杰西吧。 顾年是土生土长的华夏人,曾经还是五七干校的一员,76年才赴米国经商的。他有个秘书,名字叫杰西,是顾年非常得力的助手。 据说那位杰西的父亲是米国国防方面的高管,不过他本人特别热衷华夏文化。 米国目前在国防安全,部队信息化安全管理方面,水平远超蓝国。 而这方面的技术,属于国家机密。 杰西目前做的事情,说难听点就是间谍行为。 而顾年之所以一趟趟往返于两国之间,就是想借住杰西的帮助,给部队的信息化安全出点力,所以他才于军区那么重要。 因为他们的工作不能引起任何人的重视,所以他们来了之后,是不需要部队出任何人接送的,也不会住在跟部队相关的任何地方。 当然,也是因为怕引起人的注意,他们来了以后,甚至不会跟总军区联络,而是由马琳负责,单线联络。 这是于国家,于部队特别重要的人和事。 可有句俗话说得好,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杰西那么重要的人,没有因为进行间谍活动而被国家之间抓捕,却被一个小混混给抢了? 这也就怪不得,顾年会说,自己从今往后,再不来了呢。 但一听这事跟马尚北有关,陈玉凤不就得多想一想,马尚北的犯罪式立功? 毕竟他害陈凡世用的是假酒,那他挺身救顾年,那几个小混混万一是他自己找的呢,整个事件是他自导自演的呢? 这种假设非常可能,毕竟顾年原来对张艳丽并不怎么感冒,听起来,正是马尚北救了他以后,自报家门,说自己是张艳丽的儿子,然后顾年才想起张艳丽的。 当然,要冷静下来,马琳肯定也能看清问题。 但事情发展的太快了,前天顾年,昨天陈凡世,偏偏这两人还八杆子打不着。 陈玉凤脱口而出:“张阿姨,马尚北玩的,又是犯罪式立功吧,当年他在军营里故意让枪走火,害宋排长瞎了一只眼睛的事,过去才不过五年时间,他出狱也不过一个来月,就这样故技重施,会不会太快了点?” 张艳丽愣住了:“陈玉凤你什么意思?” “给我爸喝假酒,害他心脏病发,又把他送医院,喊混混抢劫顾年先生,又挺身而出救他,难道不是您儿子一贯擅长的,犯罪式立功?”陈玉凤反问。 事情是明摆着的。 张艳丽母子图的,就是迅雷不疾掩耳的快。 要不是周雅芳一事出就来送饭,要不是顾年在甜蜜酒楼吃过一顿饭。 以顾年出事后的愤怒,和对张艳丽的感激之情,也许明天就替她做好担保,帮忙办好出国的签证了。 而马琳,甚至找不到查明事情真相的机会。 如今的张艳丽可不是曾经那个笨笨的她了,虽给戳中了心思,但她不怕,因为她目前只有一间18平米的老房子,母子仨挤一起,还全都没工作,活在社会的最底层,想要改变命运,就必须犯罪,也必须说服顾年。 所以她凄然一笑,说:“玉凤,当初韩超是尚北的长官,他说啥就是啥,我全认,我和你爸,也是在你一力拆散下才离的婚,现在你只想等你爸死了,好继承他的遗产,可我不行,我爱他,我一定要带他出国看病,让他活下去!” 大人吵架,孩子按理不该插嘴的。 但大娃给张艳丽颠倒黑白不说,还倒打一耙的行为给气坏了。 他捏着小拳头说:“奶奶,前段时间陈玉璜和马尚北还抢过我阿姨的包,他们就不是好东西。” “小伙子,我听说你从小就是陈玉凤在教育。陈玉凤的公公是副司令,好朋友还是参谋长,在军区势力重,可以说啥就是啥,但在外面,社会讲的是公平,是证据。”张艳丽反唇说。 顾年给周雅芳扶着,一言不发。 马琳已经气的要晕过去了。 当然,张艳丽说的是对的,凡事要讲证据。 给陈凡世灌假酒的事,酒嘛,喝进肚子就消化了,假酒又害不死人,查不出啥来,但持刀抢劫得要混混吧,陈玉凤和大娃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既马尚北是救人的,那持刀抢劫的,很大可能就是陈玉璜。 当然,凡事得讲证据,不能只站这儿泼妇吵架。 而正好这时,医院心内科的金主任来了,上前就说:“顾先生,经过我们两天的抢救,杰西先生已经醒了,我们语言不通,无法跟他交流,他不愿意配合治疗,一直在不停的挣扎,大叫,您能否去一下?” 顾年的儿子,家产都在米国,而一旦杰西死,他的高管父亲震怒,顾年全家都得完蛋,这事更重要。 不过顾年当时被混混们踹了几大脚,腰部严重淤伤,疼的厉害, 再加上他这会儿给很多事情冲昏了头脑,他心脏也跳的厉害,他很怕会摔跤。 可作为一个男人,曾经的军人,他不喜欢让外人看出自己行动不便。 所以,他想走,想赶紧下楼,可他迈不开腿。 而就在这时,周雅芳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肩膀上,并说:“您不要着急,慢慢走,我扶着您走。” 顾年两腿发软,又急着想见杰西,肘上周雅芳的肩膀,就发现她半个肩膀抵了过来,这样,看起来是她靠着他的肩膀在走路。 实际上顾年全身所有的力量,都在周雅芳身上。 一个瘦瘦的,矮小的女人,却能承担起他一百五六的体重。 马琳就是一股风,听说杰西醒来,早跑了。 且不说张艳丽有多尴尬,她带着几个娃,也准备要走了。 忽而,只听啪的一声,就见陈凡世给了张艳丽一巴掌,张艳丽倒也不躲,生生挨着,还伸手要扶,不停的劝:“凡世,我是原来骗过你,可现在,周雅芳巴不得你赶紧死,玉凤连棺材都不会给你买,只有我想让你活下去,我做这一切,还不是为了让你活下去吗?” 这不放狗屁嘛,为了让他活下去,马尚北给他灌假酒? 陈凡世心脏本就不好,这时也眼看就要发作。 陈玉凤懒得看亲爹那副丑恶的面孔,带着几个娃,也得赶紧走了。 不过她才走到楼梯口,就听身后陈凡世又在喊:“玉凤啦,凤儿……” 陈玉凤只想快点走,她怕陈凡世立刻犯心脏病,怕他讹上自己。 但陈凡世此时不计较别的,唯想求生,他跌跌撞撞的,肘上一个护士的肩膀,一步步追到楼梯口,停下来喘了会儿粗气,再深吸一口气,并问了一句话,一句让陈玉凤恨不能抽死他的话。 “凤儿,我看你妈和顾年先生关系不错,爸这病耽误不得,你让你妈问问顾年,看他能不能帮爸做个担保,赶紧让爸出国,做心脏手术?”他说。 这要是个健康的,好的人,陈玉凤一巴掌就呼过去了。 可陈凡世是个眼看没命的病人,要打死他,陈玉凤得负刑事责任。 她原来不懂,为啥张艳丽四处结交,而且男女关系混乱,陈凡世却一次次的,总能原谅她,跟她凑一块儿去。 现在明白了,陈凡世于男女之间的感情,并不在乎。 他是个只在乎自己,凡事只求自己的利益最大化的人。 张艳丽能帮他办出国,他就找她,要周雅芳能,他就会弃张艳丽而找周雅芳。 这种人,你要较真,气死的只有自己。 想到这儿,陈玉凤心平气和的说:“行的爸,我会帮你问顾年先生的。” “爸不但银行里有现金,爸还有好几个公司的股份分红呢,只要你妈能让顾年帮爸,以后爸就带你妈出国,去米国养老,分红,爸和你妈一起花。”陈凡世又说。 “行。”陈玉凤说完,下楼梯了。 临下楼前回看一眼,陈玉凤就见张艳丽站在走廊里,攥着双手,面色阴沉。 那种神态让她心头浮起一阵不详的预感,心说事已至此,虽说马尚北的事还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但顾年已经不信任张艳丽了。 而陈凡世,虽然还想出国,可他把希望也寄托在了周雅芳身上。 四百万,米国的人间天堂和陈凡世的命,张艳丽会怎么选? 她会不会要陈凡世的命? 虽然陈凡世一心认定,张艳丽不知道他存折的密码。 但万一张艳丽其实早就知道了呢。 要知道,如果张艳丽知道陈凡世的存折密码,在正常情况下,为了出国,她是会瞒着,故意装傻的,但一旦鱼撕网破,她发现自己出不了国了,肯定会悄悄去取钱。 几百万的大数额,想一下提是提不出来的。 但她可以用转账的方式,把它转到别的公司的公账上,其过程只需要一天。 而要这时,要恰好陈凡世因为心脏病发而死,那笔钱,即使她这个亲女儿,遗产继承人,也就没法追究了。 不知道张艳丽会不会这么干,但幸好听了韩超的,陈玉凤把陈凡世户头所有的折子全给挂失了。 人要作死,别人拿她没办法的。 就看张艳丽自己怎么选择吧。 至于劫顾年的人,陈玉凤用屁股想都能想出来,肯定是陈玉璜。 俩兄弟唱双簧嘛,一个持刀抢劫,一个救人。 出了这种事,军区肯定已经报案了,公安会在部队协助下调查的。 而公安局长马旭跟韩超关系好,他肯定会找韩超。 所以案子肯定会水落石出,只是时间问题。 此时陈玉凤特别想不通,张艳丽带着俩儿子犯罪,虽说进一步可以米国天堂,可以退一步呢,难不成她是想让她的俩儿子一起坐牢,把牢底坐穿不成? 总之,在陈玉凤看来,张艳丽母子玩的这些阴谋诡计,虽说看起来云雾缭绕,天花乱坠的,但根本不经查,因为只要公安动真格,一查,全得露馅。 但实际上,张艳丽母子远比陈玉凤能想象到的,聪明多了。 这天,因为周雅芳一直在医院,给顾年的病号餐是陈玉凤做的。 眼看下午四点,其实还没天黑,但周雅芳打来电话,说顾年中午喝粥喝开了胃,又因为秘书醒了,心情挺好,一直念叨着想早点吃饭,让陈玉凤早点把饭送过去。 陈玉凤于是让王果果做了一份酸白汤猪蹄,又煮了个青菜,盛了满满一缸子米饭,一个人提着,得去医院送饭了。 而就在去医院的路上,她碰上韩超,一个人,也正在往医院跑。 他走在前面,脚步很疾,陈玉凤赶了两步,喊:“哥?” 韩超回头看了眼妻子,再嗅一嗅,皱眉头了:“酸汤猪蹄,给你爸做的?” “不是,顾先生点名要吃的,我给他送,你呢,咋来医院了?”陈玉凤问。 此时电梯还在六楼,韩超性急,懒得等电梯浪费时间,三步并做两步,要爬楼梯上楼,他说:“马尚北简直人材。” “怎么了?”陈玉凤问。 韩超咂了口气,才说:“你知道劫顾年的人是谁吗,是一帮在社会上混的不太得志的退伍老兵,而他们之所以抢劫,是因为听说顾年和杰西是俩米国间谍,身上还携带了几十万现金才劫的,你想,散播谣言的人会不会是马尚北。” 陈玉凤愣了一下,才说:“所以那些退伍老兵,以为他们是在为国家除害?” 老兵轻易不犯法,就跟侠客一样,他们不劫良民,之所以动手伤杰西,是因为,以为他是个米国间谍的缘故。 韩超在前跑,陈玉凤在后面追,紧赶慢赶,上楼了。 此时韩超内心异常愤怒,因为散播谣言、唆使退伍老兵抢劫,给陈凡世灌假酒,这些事都不足以判马尚北的重刑。 他只是利用了人性中的恶,催化事件往有利于自己的方向发展。 但马尚北所犯的罪行,就是吃十颗花生米都不够抵罪。 因为他的谣言,几个本来只是混得不得志的退伍老兵,这下全得严重量刑。 退伍老兵犯罪,是普通人一倍的量刑,所以他们每人都是十年刑期。 可马尚北呢,要出国当然没那么容易,可法律之内,是没有办法给他量刑的。 就说巧不巧,韩超夫妻刚上楼,迎面就碰上马尚北。 手里提个文件袋,一脸笑眯眯的,拍着文件袋,准备下楼。 但就在看到韩超时,他愣了一下,扭头就跑。 韩超下意识的,也是转身去追。 这是六楼,高干病房区。 陈玉凤看了眼走廊,再看马尚北,顿时一声尖叫:“糟了,哥,马尚北是来杀我爸的,快,抓住他!” 事情总是在变化的。 当张艳丽的谣言被戳穿,当顾年不信任张艳丽,陈凡世也转而,想向周雅芳寻求帮助时,张艳丽母子怎么办? 出不了国,于他们来说就只能鱼撕网破了。 要陈玉凤猜得没错,马尚北就是来亲手了结陈凡世的。 只有这样,他才能悄悄转走那四 药物中毒(徐勇义头一回听到韩超喊自...) 按理来说, 一般个头大的人行动起来都会笨一点。 但韩超不是,他从小就特别灵活,真要跑起来, 窜墙上树, 跟电视里那些飞檐走壁没两样。 这是六楼,有两套电梯, 两个楼梯, 真要跑起来,电梯当然跑不过楼梯,所以马尚北在往另一个楼梯的方向狂奔。 韩超本来就在陈玉凤的身后, 再加上她一声吼惊到了马尚北, 他跑得特别快。 但要从窗户钻出去, 沿窗户过,韩超15秒钟内就会到五楼的另一个楼梯口, 所以转身一个跃步,他钻出了窗户。 此时一楼有个来看病的小屁孩儿闲极无聊, 唆着个棒棒糖抬头仰望, 就见一个穿着军装的叔叔从六楼的窗户里跳了出来,就在孩子以为叔叔会掉下来摔死时, 他一个攀爬, 攀上另一个窗户, 一把推开玻璃窗,滚进去了。 孩子给惊的,手里的棒棒糖都吓掉了。 陈玉凤只看到马尚北的影子一闪,回头又不见韩超追来, 心说糟了,他们要把一个犯罪分子给放跑了。 但等她跑到楼梯口时, 就看到韩超站在楼梯p;   马尚北气喘嘘嘘,在笑:“韩团,巧啊。” 韩超气息一丝不乱,问:“你来干嘛的,跑啥?” “没啥,我来看看陈叔和我妈。”马尚北说。 韩超伸手了:“你手里是什么东西,拿来我看看。” 马尚北把只大文件袋递了过来,依旧在笑:“我总在拉面馆干也不是办法,准备自己搞个小公司来干干,这里面是我开办公司的材料证明,韩团如今干的可是大事业,瞧不上咱这活儿吧。” 韩超把信封接了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有马尚北的身份证,户口本,还有一张营业执著,纳税人证书,以及一本工商银行颁发的开户行许可证。 所以这果真是一套属于一个私人公司的证明书。 韩超哗啦哗啦的翻着东西,皱眉片刻,说:“不是瞧不上,我是看不懂。” 马尚北仔细观察,就发现韩超连营业书都是倒拿着的,开户行许可证上有个七位数的串号,他似乎果然看不懂这东西。 而他翻了片刻,突然说:“尚北挺有钱啊,银行里存着上百万?” 马尚北忍不住笑了:“韩团,这叫开户行许可证,那是串号,不是钱的数字。” 韩超叹了口气,自嘲一笑说:“社会变化的太快,这些东西我们完全不懂。” 马尚北盯着韩超的眼睛,好半天,发现他眼里的失落和迷茫是真的,顿时眼里就露了些鄙夷出来,因为如今的社会,确实军区和外面是两个天地。 外面在大搞改革开放,引进外资,军区这帮王八蛋,却依旧停留在大锅饭的年代,什么投资、股份,分红,他们确实完全不懂。 “我还忙,要不我先走?”马尚北说。 “去吧,既然开了公司,你就好好干,以后不要乱惹事!”韩超默了会儿,又说:“尚北,人要走正道也可以赚钱过日子的,不能走歪门邪道。” 马尚北点头:“好,我保证走正道,不走歪门邪道,再见!” 他下了楼梯,蓦然想起自己刚进部队的时候,韩超对他很不错的,还因为他训练时磨破了脚,曾送过他一双崭新的袜垫。 在马尚北看来,韩超其人够聪明,也够有脑子,要说比他差点啥,就是适应不了社会的发展和变化,就比如开公司,洗钱,做账倒账,这些事他完全不懂,不是因为他不够聪明,而是因为,他所在的圈子,接触不到这些东西。 其实马尚北也不想犯罪,想过正经日子,这也是为啥他们母子想出国。 他们想在拥有一大笔财富后,在米国那个人间天堂合法做人嘛。 可时事总在变,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本来他们母子出国的事已经成定局了,可今天一大清早的,周雅芳不知道怎么的,跑来看陈凡世,就跟顾年搞上关系了,而后,他妈撒的一个小谎被戳穿了,虽然他前天才救过顾年,按理他们的出国已成定局,可因为周雅芳,顾年对他妈有了看法,至少这几天,他们出不了国了。 千里这堤,溃于蚁穴,说的就是这个。 如今的马尚北,只好铤而走险,真正意义上犯个罪。 本来他是不敢的,他怕还要坐牢。 可刚才,韩超傻乎乎的样子给了他信心,让他觉得,自己这一把,可以玩。 并且即使玩了,也一定不会被抓。 因为他觉得自己的犯罪手段,韩超识破不了。 …… 目送马尚北下了楼梯,俩口子这才回过头。 陈玉凤早晨就跟顾年讲过马尚北的立功式犯罪,这回,她认定马尚北是来杀陈凡世的,听韩超跟马尚北聊得很欢实,就已经在生气了。 此时看他眼睁睁的放走马尚北,因为摸不着头脑嘛,更加生气了。 而且她还不知道陈凡世具体咋样,怕他已经被马尚北给弄死了,遂转身就走。 走了不几步,韩超撵上来了,嘿了一声:“凤儿。” “离我远点。”陈玉凤气乎乎的说。 韩超怎么可能听,他非但不离远,反而把妻子堵走廊里了,一脸得意洋洋,居然说:“今天晚上我就能抓到马尚北了,凤儿,你打算怎么奖赏我?” 陈玉凤指着楼梯说:“人都给你放跑了,咋抓,你现在去追?” 她很恼火,但并不是恼韩超,而是恼马尚北,明知道他坏事做尽,可想来想去,却发现从法律的范畴里,是治不了马尚北的罪的。 之所以很多人瞧韩超不顺眼,就在他的性格,陈玉凤着急上火,嘴巴里都要起泡了,韩超左右四顾,指指唇:“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咋抓。” “快说,回家我再亲你,我亲你一百下。”陈玉凤说。 走廊里此刻没别人,但楼梯口有个值班医生正在写东西。 陈玉凤总不能当着医生的面亲男人吧,医生看见了,不得喊她是个女流氓? 可韩超坚持:“不行,就现在,亲完再说。” 陈玉凤反问:“你说不说。” “先亲一下再说。”韩超坚持。 陈玉凤回头,看那医生翻了一页,继续在写,双手抓住韩超的胳膊,掂脚亲了一下,这才说:“这下你总该满意了吧?” 这种事情没有任何意义,但这狗男人就这种性格,任何情况下,只要他能够掌握得了大局了,他都喜欢先给自己搞点奖赏,犒劳一下自己。 大庭广众的,他就喜欢逗的媳妇儿气急败坏。 蜻蜓点水的一下,她还委屈上了,撇着嘴角,气叭叭的。 当然,这时韩超得哄哄她。 他说:“像你爹那种人,我应该看着他死,理都不理他,但因为你亲了我一下,今天我保他不死,你先去看看他在干嘛,一会到顾年这边来。” 说着,他转身去敲顾年房间的门了。 陈玉凤则去敲陈凡世房间的门。 现实远没有陈玉凤想象中那般的惊心动魄。 陈凡世依旧躺着,他是因为喝酒出事才进的医院,已经快24小时了,身上的酒味还没散,病房里也是一大股酒味儿。 张艳丽坐在床边,正在给陈凡世剥荔枝,剥一颗喂一颗。 现在是冬天,荔枝这种反季节的水果,一斤要三五块钱的,陈玉凤除了敢给孩子称点,自己从来没敢吃过,张艳丽倒挺舍得钱,给她爸买了一大塑料袋。 陈凡世蓦然看到陈玉凤,顿时坐起来了:“凤儿,你提的啥,饭吗?” 陈玉凤说:“不是给你提的,是隔壁顾年先生要吃的。” “那快去,给他送去,跟他好好聊聊。”陈凡世说。 张艳丽也笑着说:“去吧凤儿,跟顾年好好聊聊去,我对你爹掏心掏肺,一心想陪他出国,可他没良心,觉得我指望不上,就拿我当块旧抹布,要扔掉啦。” 陈凡世嘛,是个在任何情况下,只顾自己的男人。 此时还让张艳丽伺候着自己,心里却打算带周雅芳出国。 陈玉凤心说,张艳丽要不是为了钱,怎么可能会如此作小伏低的隐忍。 可惜她这个爹太自私,也太自信,就是看不透。 顾年并不在干部病房里,韩超也不在,病房里只有个护士,看陈玉凤进来,说:“你把饭放这儿就走吧,顾先生回来就会吃的。” 陈玉凤于是放下饭,转身,又去陈凡世病房了。 再说韩超,此时顾年不在病房,而在五楼的医生会议室,他于是也下五楼了。 一下楼,医生会议室的走廊里,站了一帮领导的警卫员们,这证明,领导们今天全来了。 话说,就在昨天之前,顾年一直是拒不肯见这帮领导的。 而要他坚决不见他们,不听他们解释,直接扭头走掉,马尚北的离间计就算成功了,但因为来送饭的周雅芳,时局被扭转了,顾年从陈玉凤口中听说了一个全新的名词,犯罪式立功,然后他才肯定见一帮领导们了。 此时顾年和一帮领导,就在会议室里聊天。 韩超一来就有人开门,放他进去。 话说,关于马尚北唆使老兵们抢劫,以及给陈凡世灌假酒的事,既韩超知道了,领导们当然也都已经知道了,而现在,他们苦恼的是,不知道马尚北下一步要干嘛,以及,他还会不会对顾年下手,对顾年的人身安全造成威胁。 偏偏秘书杰西刚刚脱离危险,顾年此时又走不了。 在没有人知道马尚北下一步准备干嘛前,所有人的头皮都在发麻。 当然,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打算,于这件事,也有自己的看法。 顾年虽嘴上不说,但于首都军区,此时特别瞧不起,他们目前着重于建设的,是信息化的安全防控,可首都军区的人员素质差和安全防控差到什么程度,马尚北那样一个拉面师傅知晓他的行踪,还能唆使老兵们抢劫。 就刚才,他甚至还在军医院转悠。 那么一个无业游民,一帮大领导却拿他没办法。 你叫顾年怎么能相信这帮领导,他现在不愤怒了,取而代之的情绪是鄙夷,是瞧不起,当然,也非常担忧自己和杰西的安危。 韩超刚一进门,罗司令就说:“韩超终于来了,快来,我们想听听你的意见。” 高处长直接问:“能抓人吗,就现在,有没有办法能让公安把马尚北抓起来?” 这是最直接有效的办法,在顾年离开之前,把马尚北逮了,给关起来。 韩超看了看表,坦言说:“以马尚北目前犯的事,至少在此刻,我们无法报案,让公安抓捕他,因为罪名不成立。” 罗司令重又坐回了椅子里,重重哼了一声,语气里满是不满。 另有个总军区的领导,则低声说:“我听说韩超以前是混社会的,懂些混混们的手段,要我说,不行就栽赃嘛,韩超,你想个办法,给马尚北栽赃点啥,先把他逮了吧,至少把他先搞拘留所里去,咱们才能安心!” 罗司令和高处长对望一眼,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办法,但他们得看看韩超会不会答应,然后再转头,望向另一个方位。 而那个方位坐的是徐勇义,他是韩超的爹,他要答应了,这事就好办了。 但他说:“不行,犯罪式立功要不得,屈打成招,嫁祸罪名同样要不得,韩超还年青,一旦他使用过非法手段,档案上就有污点了,档案有了污点,以后还怎么升职?” 屈打成招,嫁祸罪名,韩超要真这样干,他的前途就完蛋了。 他等于是用自毁的方式,栽赃陷害马尚北。 徐勇义不可能让韩超那么干的。 而且有人提这种想法,他非常生气。 高处长叹气说:“非常时期要用非常手段,顾年已经在军医院住了三天了,他必须离开,我们也不能给他配备安保人员,不然米国方面会起疑心,可他要离开了,马尚北在外面使手段伤害他,怎么办?” 那位姓冯的领导则说:“老徐,我听说韩超是你儿子,坦白说,目前这种状况下,韩超要是我儿子,我肯定会让他搞点非法手段,这是为了军区的大局考虑。” 徐勇义向来斯文,可今天却非常强硬,他说:“老冯,那就让你儿子来!” 姓冯的领导从来没见徐勇义这样顶撞过上级,此时一肚子怒火:“我儿子早转业了,要不然,我现在就让他上,为了国家利益,我不介意牺牲自己的儿子,亲儿子,当然,我也做不到像你一样厚道,对儿子那么袒护!” 他这实质是在讽刺,讽刺徐勇义偏袒韩超。 要平常,徐勇义是个非常斯文的人,从不跟人吵架的。 但今天他拍桌子跟人吵了起来:“老冯,在我们全师所有的战士里,韩超是最辛苦的一个,什么苦活,累活,脏活,全是他在干,你儿子当兵的时候有没有做么像他这样,如果有,你才有资格说我袒护,如果没有,就请你闭嘴,因为我从来没有袒护过韩超,一分一毫。” 一帮领导面面相觑,良久的沉默着。 终于,罗司令说:“继续讨论啊,这事总得有个结果,顾年今天必须出院,不然米国方面就该起疑了。” 姓冯的那位拍桌子了:“谁还有儿子在部队的,贡献出来,去给马尚北栽赃,反正徐勇义不愿意,咱们贡献自己的亲儿子吧。” 这话说的,徐勇义要不是涵养好,就该站起来打人了。 但他怒目,在盯着那位姓冯的领导看。 姓冯的领导也坦然盯着徐勇义,空气中弥漫浓浓一股火药味。 韩超时不时在看表,还时不时在看窗外,而就在姓冯的领导刚要张嘴时,韩超忽而说:“现在行了,马尚北马上上楼,领导们,出几个人吧,我去逮捕他。” 就在刚才,韩超还说没证据,现在他就说行了?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准备不择手段,栽赃嫁祸了? 姓冯的领导很开心,顿时笑着对韩超说:“俗话说得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长江后浪拍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你到底是年青人,可比你爸有勇有谋,有胆识多了。” 韩超再看窗外,顾年好奇,也站了起来,要看。 罗司令直接走到了窗前。 那位姓冯的领导,脖子都快伸出去了。 不比刚才走的时候,马尚北稳稳当当,步履从容,此刻的他有些焦急。 进医院的时候走得特别快,不停的拍打着手里的文件袋,还险些撞倒几个人。 他面色发表,穿过大院,径自进门诊室了。 姓冯的领导回头问:“现在就抓人吗?” 韩超依旧在看表:“再等三分钟吧。” 高处长也走了过来,拍了拍韩超的肩膀说:“年青人就是好,有热血,有冲劲,我和你爸,我们有了年龄,没有你们年青人的果敢和拼劲儿了,自愧不如。” 一帮领导们这样说,是以为韩超现在是想用栽赃嫁祸的方式抓捕马尚北,在给他鼓劲儿。 当然,他们于徐勇义偏袒韩超这事儿,很有几分不满,就喜欢夹带着说一下。 韩超喊了几个警卫员,要他们跟着自己。 临上楼前忽而转身。 此时罗司令在最前面,后面是高处长和那位冯部长,徐勇义站在最后。 他顿了顿,对高处长说:“高处,在您看来,年青人的热血和冲劲值得欣赏,但在我看来,我父亲的睿智和眼光,谋略,才是我需要持续不懈学习的。不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蓝是青的底色,没有蓝,又何来青?” 说完,他转身上楼了。 高处长默了好半天,回头看徐勇义:“你儿子够文雅啊,喊你叫父亲,我儿子喊我都是老爹,老爸。” 冯部长则说:“我儿子也会喊我叫父亲,有时候还叫父亲大人,要他那么一喊,不是缺钱了,肯定就是惹祸了。” 一帮领导笑着转身,进了医生会议室了。 徐勇义却一直停在原地。 韩超带着一帮精精干干的警卫员,走得仿佛一阵风,转眼就消失在楼梯口了。 他依旧站着。 这是他头一回听到韩超喊自己叫父亲,他很想找个人分享一下自己的喜悦。 等回去后,跟阿眯讲吧,她要听到了,应该会立刻拉着他,跳一曲华尔兹。 现在,就静待韩超的结果吧,他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孩子。 应该不会以身犯险,拿自己的档案开玩笑。 既然敢抓马尚北,就肯定已经罪证确凿,确定能抓了。 再说楼上。 此时下午4:45,张艳丽还在给陈凡世喂荔枝。 陈玉凤也剥了一颗,要吃,张艳丽扫了一眼,柔声说:“玉凤,荔枝是热性的,你嘴上还有泡呢,吃了荔枝更容易上火。” “不怕,我喜欢吃。”陈玉凤说。 张艳丽于是赶着给陈凡世剥,剥了一大碗,不停的说:“快吃吧凡世,荔枝对心血管好,你得多吃点。” “我吃半天了,玉凤,你吃吧。”陈凡世把整碗荔枝给了女儿。 陈玉凤端过来,在张艳丽欲要杀人的目光中,一手两颗,三颗的往嘴里填。 这是好东西,今天她必须多吃点。 张艳丽很生气,不过看看表,该是给陈凡世冲药的时间了,倒了杯开水,她从柜子里拿出一个药盒,从中取了一袋药出来,冲进了开水中,搅拌了起来,边搅边说:“我发现玉凤可自私了,有什么好东西都是仅着自己,一点也不想着你爸。” 陈玉凤翻了个白眼,同时吐了三颗荔枝核出来。 陈凡世望着女儿,则笑着说:“我小时候可疼她的,有好吃的总留给她,把她惯坏了,有好东西,不会留给父母。” “那你还指望她陪你出国?”张艳丽反问。 “出国是生死大事,我指着你和周雅芳,几颗荔枝而已,一点小事情嘛,让玉凤吃了又能怎么样,我就喜欢看她大口大口吃东西的样子。”陈凡世笑着说。 张艳丽把药递了过来,说:“那你先喝药吧,把药喝了。” 陈凡世接过杯子,正准备一饮而尽,病房的门忽而被推开,进来的是马尚北。 “你来干嘛?”陈凡世问。 因为陈玉凤提过一句,说马尚北有可能给他灌的是假酒。 陈凡世如今对马尚北也满心怀疑和戒备,但人嘛,捕刚捉影的事情,查无实证之前,都不太好翻脸的。 马尚北笑了一下,说:“叔,我没啥事,就来看看你。” 但说着,他忽而伸手,把桌子上的暖瓶给撞翻了。 陈凡世气急败坏,说:“玉凤,快拉开抽屉,那里有爸的存折,身份证,私章,支票,全在里面,一张支票五块钱呢,不要进了水了。” 陈玉凤起身去拉抽屉,马尚北笑着说:“咋好叫你忙,我来吧,我来。” 陈凡世坚持说:“玉凤,你自己拿。” 存折,身份证,一个人最重要的东西,陈凡世要真咽气,只会让陈玉凤保管。 总共四个人,但病房里极其热闹,陈玉凤和马尚北在抢陈凡世的存折袋子,张艳丽在忙着给陈凡世喂药,陈凡世则得盯着看,马尚北会不会拿自己的东西。 而就在这时,门又被打开了,这回进来的当然是韩超。 就在他进门的那一刻,马尚北还挺轻松,笑着打招呼:“韩团还在医院?” 但旋即,看到韩超身后有一帮警卫员,他就愣住了。 这时韩超问:“陈凡世的折子怎么回事,被挂失了,转不出钱来?” 止这一句,马尚北脸色大变,但他依然强撑着笑说:“韩团这话说的,陈凡世的折子被挂失就挂失了呗,关我什么事?” 他在往里退,往陈玉凤的身边退,他手里还拎着一只暖壶,壶里有半壶水。 其实他已经意识到韩超想抓他了,但他手里没有武器,而那半壶水,现在就是他的武器,他想用这半壶水来截持陈玉凤。 韩超不可能给他机会的,不等马尚北匀匀的退,一脚踢过去,又稳又准,把他手里的暖壶踢飞到了张艳丽脚下。 马尚北再退两步,已经站到陈玉凤身后了。 可他也不想鱼撕网破,他坦承说:“是,韩超,我拿了陈凡世的私章和支票,准备去转走他银行账户上的钱,但他的折子被挂失了,钱我转不走。我是来找他的身份证,准备补办存折的,但既然你来了,我不办了,我不转他的钱了,我有犯罪的心思,可我犯罪未遂,你批评教育我一顿,行了吧?” 所以,他刚才为什么拿着自己的营业执照,开户行许可证。 因为他有一种,不需要存折就可以转款的方式。 那就是偷到陈凡世预留在银行的私章,和他的支票,把钱转到自己的对公账户上,这也是马尚北绞尽脑汁,刚刚琢磨到的。 他不拿陈凡世的存折,只悄悄开一张他的支票,知道他的密码,就可以悄无声息的把钱转走了。 可正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这样干的时候,自以为自己聪明绝顶,无人能识破他,可到了银行就傻眼了,因为银行告诉他,陈凡世的折子已经被挂失掉了,想要转款,先补办存折。 就好比九十九拜都完了,死在最后一哆索上。 按理,马尚北可以悄悄转走陈凡世所有的钱,因为是对公账户,可以说成投资款,股份,只要他一口咬定,是陈凡世送给他的投资款,钱就被他干干净净拿走了,谁都奈何他不得。 可居然陈凡世的折子被挂失了? 马尚北那么精妙绝伦的点子,却死在一个折子被挂失上。 他慌了,他不择手段了,他这趟来,是来偷陈凡世的身份证的。 用身份证补办折子,之后他再转钱嘛。 不过既然韩超发觉了,那马尚北就收手,盗窃未遂,一张身份证而已,韩超又能把他怎么样? 所以现在的马尚北,还在观察,要伺机,他爹可是曾经把整个五七干校玩的团团转的男人,他是他爹的儿子,他就要玩的军区这帮绿皮王八,龟孙们团团转。 他一步步退,韩超一步步追,门外还有一帮警卫员。 终于,俩人从陈玉凤身边转开,走到门口了,韩超轻声问:“真觉得我没办法抓你?” “抓呗,您可是军人,团长,随便安个罪名,想抓就抓。”马尚北笑说。 这时张艳丽还端着个杯子,愣着呢。 那是半杯子已经搅融化了的药,本来她该给陈凡世吃了,可她在犹豫,要不要给他吃。 这时韩超一把抓过张艳丽手里的杯子,说:“医生给陈凡世开药的时候,特意叮嘱过,说因为他在醉酒中,而且肝肾功能受损,代谢不掉,所以一定不能给他吃一种名字叫甲哨唑的药,可你妈给他吃的什么药?怕不就是甲哨唑吧,喔,对了,怕他体内酒精代谢的差不多了,甲哨唑吃进去起不了作用,所以你才让你妈不停的给他喂荔枝吃,就因为荔枝里有酒精,对不对?” 陈凡世噗的一声,咳了一下。 这个惜命的怕死鬼虽没完全听懂,但听懂了一丁点,似乎,马尚北想用药来害他的命。 陈玉凤脑瓜子不太灵,完全没听明白韩超是什么意思。 而就在这时,马尚北脸色大变,突然进攻,打翻了韩超手里的杯子。 紧接着转身,拉开抽屉,从中抓出几个小纸袋,转身就跑。 他冲的正是小秦,因为门口一圈警卫,只有小秦在看别处,他手里还有半只破壶,朝着小秦的眼睛插了过去,以小秦为突破口,他是想破门而出。 边跑,他还边把手里的东西往嘴巴里塞着。 韩超当然不会给他机会,纵身一跃,整个人趴上去,这时小秦在躲,一帮警卫员在抓,韩超纵身一跃,直接扑到马尚北身上,双手一拧,马尚北身子还朝前,脑袋却朝着韩超了。 他嘴里在大嚼着什么东西。 韩超一手捏他两颊,一手去扣,他能猜到的,那正是一包包的,甲哨唑的小包装。 马尚北这是想毁尸灭迹,不留证据。 但韩超怎么可能如愿,他必须扣出药,抓出证据来。 其实一开始他也不大懂,但他今天专门跟踪过马尚北,发现他在外面买过甲哨唑。 于是他跑到医院,专门找医生研究,打听。 是医生告诉他的,喝了酒的病人千万不敢吃甲哨唑,说会起一种叫什么什么的反应,总之就是,吃了就会死人,而且是当场死,死的无声无息。 活到老,学到老,生命不止,学习不休。 这个崭新的世界,崭新的时代,日星月异,飞速发展,各式各样新的知识和文化层出不穷。 犯罪手段也越来越高明,而这并不叫韩超觉得害怕,或者头疼,厌烦。 他非常兴奋,因为他向来喜欢接受这种挑战。 把诸如萧胜、马尚北这种自恃聪明的王八蛋们,无情的戳穿,打破,踩在脚下。 马尚北在吞证据,韩超在掰他的嘴巴。 谋财加害命,对了,还袭击军人警卫员,这趟韩超非把马尚北送牢里不可! 当然,他本可以等陈凡世吃了药,起反应,死了之后再抓马尚北的。 那样就可以送马尚北吃花生米了。 可谁叫陈玉凤是他媳妇儿,还亲了他一下呢。 而陈凡世再不是东西,也是他的老丈人,是条人命。 是因此,他才提前上楼的,不然,他就会等陈凡世死了再来。 一下又一下,韩超见马尚北牙关紧咬,眼看药要给他吞完了,还撬不开嘴巴,忽而眼珠一转,双指去戳他的鼻孔。 男人打架戳鼻孔,马尚北没有防备啊,他没想到韩超会如此卑鄙,可他着实给痛到了,痛到眼泪直飚,张嘴大叫。 一张嘴,一包完好无损的甲哨唑就被韩超从他嘴巴里扣出来了。 证据确凿! 金汤猪脚(软烂的猪脚炖的颤危危耙...) 马尚北是个多聪明的人啊, 他读书的时候就因为经常立功,一直是老师们最青睐的学生,虽然成绩不好, 可一路保送进了红专。 在红专学校, 觉得干不出一番事业,他于是转而混社会了。 混社会时, 他是首都最得力的大哥旗下, 最得意的弟子。 但因为发现混社会不如当兵风光,他于是当兵了。 本来他现在该是个团级干部了,可他碰到了韩超, 比他更狡猾, 比他更凶悍, 而且手段更下作。 他的鼻子破了,他疼的头昏脑胀, 无法销毁罪证,只能眼睁睁看着韩超把它从自己身边夺走, 定他的罪! 几小包是磨成粉状的药片, 韩超只是个猜测,要证明它确实是甲哨唑, 还得专业的医生来鉴定, 但总之, 关于谋财,马尚北信封里有填好的支票可以佐证的,而害命,这药和荔枝就可以佐证。 光是谋财不算啥, 光害命也可以轻判,但谋财加害命, 十年起步。 马尚北还在挣扎,在大骂:“你他妈的韩超,等老子再从监狱里出来,老子杀你全家,老子还要强.奸你老婆……” 这王八蛋大概不知道,韩超当年混社会,就是凭借一双拳头起家的。 只听一声闷响,他怎么觉得嘴里全是硬物,还热乎乎,粘叽叽的。 他还想骂一句我还要强.奸你女儿,话没说出声来,却给呛的咳嗽不止,从嘴里喷出去的东西,叮叮当当落在地上,白花花的骨碌碌乱滚,那居然是他的牙齿? 紧接着又是一拳头,又是一阵闷响,马尚北只觉得耳朵嗡的一声闷响,然后他就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只觉得血一口口往嘴里灌着,又热又咸。 而紧接着再一拳,马尚北依旧没觉得痛,只觉得很困,然后就闭上了眼睛。 韩超站了起来,在摇手腕:“这人总往我拳头上撞,我不小心碰了他几下,应该没关系吧?” 警卫员们多好的眼色,大家立刻说:“他不配合抓捕,还极力反抗,韩团是为了自我防卫才不小心出拳打的他,我们都看到了。” “这就对了,我们作为军人,一直在文明执法,没有主动打过马尚北,把他押走。”韩超说。 “走吧你。”小秦把死猪一样的马尚北拎了起来,添一句:“韩团,你可是文明执法的典范。” 其实就算警卫员们不做证,抓捕期间弄伤人,只要弄不死,就不是过失。 不过随着徐勇义职位越来越高,虽韩超不愿意,可他是目前全军,首长级别的领导中,唯一儿子也在岗位上工作的,他就不能给自己,也给徐勇义留任何让人非议的口舌,把柄。 这是几年潜伏工作锻炼出来的谨慎,韩超做事,滴水不漏。 他示意大家:“把他带去给领导们看,然后打电话给公安报案,我们军区要正式起诉他!” 一帮警卫员押着马尚北,下楼了。 韩超也准备要走,陈玉凤说:“哥,张艳丽刚才跑了。” 没错,就在马尚北被韩超揍的时候,张艳丽趁势跑了,跑的时候还丢了一只高跟鞋,此刻还在门边扔着。 马尚北可是她亲儿子,出事了,被抓了,张艳丽看都没看一眼,只顾逃命。 陈玉凤没有追,因为陈凡世一直扯着她的手,她走不了。 但她觉得,陈玉璜还在外面,张艳丽此时已经鱼撕网破了,要跑出去,指不定还会干什么呢。 一个儿子已经叫她祸祸到牢里去了,不能再叫她唆使着陈玉璜干坏事了。 韩超正在拿卫生纸揩拭自己的手指,揩了好几遍了,可总还是觉得手指上还有马尚北的鼻涕。 可真够恶心的,他得赶紧找个地方好好洗一下。 他说:“没事,张艳丽今天肯定还会回来,主动投案自首的。” 张艳丽会回来主动投案自首? 陈玉凤怎么不相信。 但这时外面有警卫员在喊他,韩超于是疾步走了。 刚才还全是人的病房此时空了下来,值班医生和护士这才敢进来。 医生要给陈凡世听心脏,护士要给他量血压。 他配合着医生,嘴里在止不住念叨:“凤儿,看爸,凤儿,你看看爸。” 陈玉凤手都给他捏痛了,没好气的问:“你想干嘛?” “折子,折子,钱,去找爸的钱!”陈凡世说。 死到临头,记的依旧是钱,陈玉凤解释说:“你的钱还在,只是我怕有人使坏骗走,帮你把折子挂失了,等你病好了,补办折子就行,你就别操心钱了,先治病,行吗?” “身份证!”陈凡世边呻.吟边说。 陈玉凤明白了,他是怕马尚北抢走他的身份证。 她说:“你的身份证刚才掉地上了,我捡起来了,在我这儿呢。” 陈凡世抢过身份证,却又往陈玉凤手里塞着,语无伦次:“周雅芳,我要周雅芳。”说着,他竖起两根指头:“凤儿,我给你密码,两个密码。” 他这样说,是想让周雅芳来伺候自己,并且承诺要给陈玉凤二百万。 这时值班医生抬头说:“病人家属,病人的心脏问题非常严重,如果现在不抢救,很可能活不过今晚,但要做手术,存活下来的机率顶多只有50%,手术费用也比较高,得先预存4万块,而且病人不是军人,无法报销费用,这还是我们军医院第一台心脏搭桥,这个手术极其危险,很可能人救不活,钱也得白搭,你来做决定,要不要抢救?” 陈凡世本就心脏不好,又吃了太多荔枝,身上的工业酒精又一直没代谢掉,加上刚才张艳丽给的刺激,以致心脏病提前发作了。 而心脏搭桥手术,在国内,目前只有申城有家医院做成功过三例,还有三例失败,所以目前存活率只有50%。 “你们问他吧,要不要做。”陈玉凤懒得搀和嘛,就说。 医生却说:“不行,你是病人家属,我们必须要你同意,才能给他动手术。” 陈凡世一滞,陈玉凤也停了呼吸。 何其可笑,蝇蝇苟苟一世,陈凡世最提防的就是女儿,可现在他的命,全掌握在女儿手中了。 陈凡世怕女儿不肯救他,忙说:“工行折子的密码是我回城那天的日子,凤儿,救我,救我。” “病人家属,快点做决定吧,要不要开刀?”医生也在催:“想要开刀,就马上去取钱,交费,我请示主任,让他立刻进手术室。” 抢救手术,陈凡世的命危在旦夕了。 “凤儿……”陈凡世还在呻吟:“我有折子,救我。” 陈玉凤终于还是说:“医生,给我找个电话,我马上让人送钱来,送他进手术室。” “行,你还得签很多字,现在跟我来,咱们去签字!”医生说。 陈玉凤欲走,回头看着陈凡世两只明亮的眼睛,又握过医生的手说:“他是我爸,因为从小穷怕了,苦惯了,一辈子没别的爱好,就想赚点钱,等老了好好享受一下生活,请你们务必救他。” 回头又说:“爸,手术费我来负责,不花你一分,我也保证一定让医生好好抢救你,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以后,你永远都不要再出现在我妈面前,好吗?” 说完,她跟着医生走了。 陈凡世心绞痛的厉害,喘不过气来,渐渐要陷入昏迷。 临昏迷前,他想到的是女儿坐在病床边,当着张艳丽的面,两颗,三颗,往嘴里填荔枝的样子。 那样子既刁蛮又可爱,透着任性的小可爱。 这两年,他其实经常见陈玉凤的,总见她骑个三轮车出出进进。 还见她看见路上有个塑料袋都要捡起来,收好。 对了,他也经常见她买水果,却总捡便宜的买。 什么荔枝,芒果,香蕉一类的贵水果,她会给孩子少买一点,可自己从来不吃。 那是他的女儿啊,养了俩老俩小,四个女人的女儿。 不论严寒酷暑,永远骑着那辆三轮车。 白天辛辛苦苦上班,晚上还要去夜大读书。 陈凡世不是不爱她,他可疼她了,他这辈子最爱的人就是她。 也总会想,等自己要老死的那天,要把剩下的钱全给女儿,可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死的这么年青,这么早,如果手术只有50%的成功率,是不是意味着他此刻闭上眼睛,就再也醒不来了? 可他只告诉陈玉凤一个折子的密码,怎么办? 如果他活着,他不会把钱给任何人的。 可此刻他要死了,他想起女儿夜夜寒风中从学校回家时的样子,想起她大夏天顶着炎热的太阳骑车出门时的样子,如果她有钱,不用那么辛苦呢? 那是他的骨血,他唯一的女儿啊,钱不留给她,又给谁呢? 还有三个折子的密码,陈凡世要把它告诉女儿。 一旦他死了,那笔钱能让她过点轻松日子。 但他的眼睛要闭上了,嘴巴也张不开了,他意识是清醒的,耳朵还能听见,可他说不了话,而就在这时,他听到陈玉凤在他耳边说:“爸,我从七岁丢了你,就再也没爸爸了,你加把劲儿,活下去,以后当个好爸爸,疼疼我,行吗?” 陈凡世蓦的睁开眼睛,就看女儿站在手术室的门外,两眼全是泪。 他在想,女儿那样瘦瘦的肩膀,自他走后,是怎么担负周雅芳,如今又负担四个女人的,作为一个丈夫是军人,向乎没时间照料家庭的军嫂。 她是怎么肩负起那个家的。 此时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好好疼疼女儿。 他要把她丢了二十年的父爱,全部还给她! …… 陈玉凤心里是挺难过,但没有表达出来的那么夸张。 当然,医药费,她也不可能自己掏,会从陈凡世给的那30万里面来出,她的钱是不会给他花一分的,不过病人要进手术室,生死未卜嘛,她得给他鼓鼓劲儿。 既劲儿鼓完了,回到病房,她坐到了病床上,把张艳丽买的烧鸡和荔枝于拿了出来,一口烧鸡一口荔枝,得好好享受一下这难得的片刻闲暇时光。 张艳丽买的烧鸡特别不错,贼入味儿,烧鸡配荔枝,居然出奇的香。 不一会儿,徐磊提着今天的营业款上楼来了,五个灌气点每天的营收有六万块,当然,纯利只有一千块左右。 拎着一大包钱上楼,看陈玉凤坐在病床上大吃大喝,徐磊给吓了一跳,直到她翻身跳下来,才明白不是她病了。 他说:“嫂子,这是今天的货款,但你干啥要这么多钱?” “我爸在住院呢,说是要做心脏搭桥,他不是军区的人,没医保,这笔钱得自己掏。”陈玉凤揩了手指,递了徐磊一根鸡腿。 徐磊了解陈玉凤家的情况,接过鸡腿大啃一口,说:“你可真是个孝子。” 陈玉凤自认并不孝顺,但要有人这样夸她,她也会受着。 张艳丽买的东西多,有一只大肘子,陈玉凤让徐磊拿走了。 另还有凤梨,酒心巧克力,以及几样甜品,一闻就是酒香扑鼻的味道。 这全是含酒精的东西,也是张艳丽买来,准备害陈凡世的。 这些陈玉凤得留下来,拿回家给几个娃吃。 先去交钱,交完,把收据拿到手术室,医生才会开始给陈凡世动手术。 而这时,陈玉凤又想起一件事情来。 这都好半天了,周雅芳该不会还跟顾年在一起吧。 陈玉凤觉得她妈有点不对劲,说难听点,简直就跟犯了花痴一样,总是盯着顾年看,还傻笑。 顾年比周雅芳大五岁,今年五十四岁。 且不说人家会怎么看周雅芳,周雅芳现在的样子,别人瞧见都会笑话的。 不过在顾年的房间,陈玉凤既没找到顾年,也没找到周雅芳。 据护士说,明天一早顾年就会转院到其他地方。 现在他应该还在五楼,跟领导们开会。 至于周雅芳,护士说:“是那个笑起来很温柔的阿姨吧,她早就回家了,嫂子,你回家找她吧。” 既周雅芳已经回家,陈玉凤暂时就不找她了。 她还得去办另一件事。 俗话说得好,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要陈凡世现在死了,他的遗产将由她全部继承。 因为她有一份当年陈凡世登报,说要断绝亲子关系的启示,虽说俩人户口不在一起,但那份启示恰恰能证明她是他的女儿,而报纸上所登的,脱离亲子的证明是没有法律效力的。 再加上她还可以从老家调档案,总之,她可以开各种证明。 只要把东西拿到银行,钱就归她了。 但俗话说得好,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所以陈凡世死不了。 既他死不了,陈玉凤就得做长期打算,替他雇个护工来照料。 这事儿倒也简单,医院有个公告栏,写一份公告贴上面,自然就会有护工打电话的。这会儿也到晚饭时间了,据说手术时间特别长,保守估计得8个小时,陈玉凤也就不守了,准备回酒楼吃饭。 这会儿是晚上七点半,陈玉凤刚从医院出来,就碰上大娃和蜜蜜俩,鬼鬼祟祟的,从机关大院那边跑了过来,两厢差点撞上,陈玉凤指着问:“你俩在干啥?” 大娃还从来没这么活跃过,手指直插自己的鼻孔:“阿姨,我看到韩叔叔捅马尚北的鼻子了,他是跟我学的吧?” 蜜蜜则抢着说:“你胡说,我爸爸是跟我学的。” 陈玉凤明白了,这俩怂崽子今天压根儿就没回酒楼,一直呆在医院。 那他俩刚才肯定也去过五楼,去看过领导们是怎么处理马尚北的。 所以她问大娃:“马尚北呢,你知道他去哪了不?” “被公安铐走了呀,刚铐走的。”大娃说着,突然伸手,掬给陈玉凤几颗白森森的东西:“阿姨你看,这是他的牙,一路吐了四颗。” 马尚北的牙? 怕不是韩超打掉的? 陈玉凤一阵毛骨耸然,忙说:“恶心死了,快丢掉。” 大娃随手把几颗牙丢进了隔壁的绿化带里,伸手来拽陈玉凤的衣服:“阿姨你说,韩叔叔是怎么知道马尚北会用银行转账的方式,偷蜜蜜外公的钱的?” 蜜蜜也抢着问:“妈妈,啥叫个银行转账呀?” 陈玉凤说:“银行转账,是这两年才兴起的,就比如陈玉凤每个月要给煤气公司交几十万的现金,可现在社会乱,提着现金出门,就很容易被抢,于是银行就用私人印章加支票转账的方式,直接把钱划拔。可一个人的印章和支票要被人抢走,可就麻烦了,因为这样,别人就能通过你的私章,直接把钱转走。” 蜜蜜想起来了,妈妈好像确实有个小章子,上面刻着她的名字,宝贝的不行,一直是锁在抽屉里的。 孩子急了,问:“妈妈,那要是有人偷了你的印章呢,咋办?” “还有银行密码呢,而且支票只能对公转账,所以钱转哪儿,咱们是能找到的。”陈玉凤说。 大娃恍然大悟:“怪不得马尚北要办个公司呢,他可真聪明。” “你也可以跟他一样聪明,少读点《神雕侠侣》,多读一点像《资本论》、《货币学》、《基金学》一类的正经书,你也会懂的。”陈玉凤顿了会儿,指着军区图书馆说:“那个图书馆里,这样的书多得是,可你要去小书店,就只能读到《神雕侠侣》,还有什么《上错花轿嫁对郎》一类的闲书。” 大娃咬着唇笑了一下,深深点了点头。 而就是从这天起,虽说他还是经常会悄悄带着蜜蜜和甜甜,二娃几个出去看录像。 但是再没读过小书店里那些总是夹杂着淫.秽色.情的闲书了。 而甜甜,前段时间特别迷什么霸道王爷俏佳人一类的小说。 可她容易受人影响,大娃上图书馆借了些正经书,二娃喜欢看名著,有他们带着,慢慢的,也就抛开那些闲书不看了。 而最近,陈玉凤为了能把数学考上30分,几乎每天晚上都在死啃微积分和线性代数,于是,一到晚上,家里就变成了,只有蜜蜜一个人在疯狂敲键盘,别人都在认真读书,背书的场景。 陈玉凤一直觉得教育孩子挺难的。 甚至在刚刚做完那个梦的时候,特别束手无策,不知道拿俩闺女怎么办。 但后来她渐渐发现了,其实父母才是孩子最好的榜样。 虽然她读线性代数,读微积分,依旧是当成天数来背的,很多符号她甚至完全看不懂,可只要她捧着书,几个小崽崽就也会捧着书一起读。 这就是榜样的力量吧。 今天领导们忙开会,酒楼也就没有招待餐了。 王果果当然还在等大娃和蜜蜜,作为一个开明的奶奶,娃们出去玩,她向来不管的,而且有时候明知大娃带着几个小崽崽出去干坏事,她还会帮他们打掩护。 但凡回家,就是热菜热饭。 今天她给几个娃炖了金汤猪脚,这个也是用白酸汤做的,不过上面还用热菜油浇了一圈青花椒、芝麻和蒜泥,香葱,一揭开锅子,发酵过的米汤的酸奶浓香、蒜香、椒麻香扑面而来,一舀,软烂的猪脚炖的颤危危,耙酥的黄豆颗颗饱满,晶莹剔透,舀一勺泡米饭,甭提多香了。 另外俩等他们等的久了,尤其二娃,肚子咕咕叫,远远看见陈玉凤的身影,已经忙着去给她盛饭了,知道她爱吃猪脚里的黄豆,还在陈玉凤的饭上盖了一大勺软耙耙的黄豆。 王果果却迎了出来,努努嘴说:“凤儿,你妈有点不对劲,我看她腰好好的,熬了一下午的狗皮膏药了,怕不是陈凡世闪了腰,她给陈凡世熬的?” 后院浓浓一股药香,陈玉凤端着饭碗,边刨边看,就见周雅芳坐在个小凳子上,打个扇子,真的在熬狗屁膏药。 农村人熬狗屁膏药,都有自己的方子,周雅芳用的膏药,就是自己熬的。 效果特别好,有时候陈玉凤肩酸腰痛,也会贴。 但凡贴上,效果立竿见影的。 见她不语,王果果又说:“你得劝劝你妈,陈凡世就不是个好东西。” “好的妈,我会劝的。”陈玉凤说。 她咋好意思说她妈碰见个长得好看点的老头子,就跟着了魔似的,不但一见面就盯着人家看,回到家饭都不吃,还夯吃夯吃的,要给人家熬药呢。 不像王果果本身人爽朗,大气,敢爱敢恨,但人非常精明,善于隐藏自己。 周雅芳天性懦弱,胆小,还保守,也不善于隐藏自己的情绪。 陈玉凤倒不介意她给顾年熬狗皮膏药,但怕人家瞧不上她的药,她要受打击。 试问,军医院啥好药没有,人家愿意贴她这个。 老式膏药得用纱布来贴敷。 周雅芳还买了纱布,熬好热膏药,跟纱布一起装了个袋儿,这才进来吃饭。 而这时,前台的电话在响。 周雅芳正好接了起来:“喂?什么,要不要招护工?” 陈玉凤抢过电话,说:“要的,正是我要招护工。” 对面一老太太说:“我姓王,你叫我王大妈就好,原来在咱们军医院上班的,招顾病人,我可是一把好手。” “行的,您在六楼等我一会儿,我吃完饭就过去。”陈玉凤说。 此时周雅芳还没吃饭呢,拎起袋子,跟着陈玉凤就走。 几个娃也吃完了饭,浩浩荡荡的,也要走。 王果果忍不住拉了周雅芳一把,看她笑的跟个傻丫头似的,说:“你没病吧?” “你这话说的,我能有啥病?”周雅芳说着,看了眼玻璃里的自己,又拉开陈玉凤的包,掏出梳子,把自己的头发梳了梳,抿了抿。 “没病就好,亲家母,咱年龄大了,过日子要先讲究自己舒服,陈凡世就不是个东西,玉凤争气,不跟他纠缠,你也狠狠心,不要再理他了,行吗?”王果果说。 很奇怪的,周雅芳原来对陈凡世挺上心,不是因为他有多好,而是怕他病,怕他死,怕他死的时候,要麻烦玉凤忙前忙后。 可在见过顾年一回后,她就把这些操心全抛诸脑后了。 今天这一整天,她没想过女儿,也没想过陈凡世,脑海里一直想的是顾年。 而此刻,她看着玻璃里的自己,突然回神,自己好像有点喜欢顾年那个老头子。 这样一想,周雅芳又想到一件事,王果果例假一直准时来,但她三个月才来一回。 而例假没了,女人就彻底成老太太了嘛。 顿时,她心中又腾起一阵伤感来。 她于内心里喜欢上一个男人,却发现自己压根就配不上人家。 可她又忍不住想去看看顾年,就把梳子装到了包里,默默的跟到了女儿身后。 俗话说得好,知子莫若母,知母,也莫若女儿。 几个小崽崽在前面跑,陈玉凤故意押后一步,先对周雅芳讲了一下陈凡世心脏病发,在动手术的事,讲完之后,看周雅芳脸上淡淡的,没啥变化,就又说:“妈,人顾年是米国来的大商人,估计明天就会转到更好的医院去,咱去了以后只送膏药,就不多聊了,送完咱就出来,好不好?” 人喜欢人是种本能,歌里不都在唱,神仙也挡不住人想人? 不过人也贵在自知之明。 今天周雅芳经历了很多事情,掏心掏肺,照顾了三年的前夫拿她当个保姆使,曾经抢了她男人的女人,虽然坐了两年牢,可如今依旧过得比她风光。 上午前夫还雄心勃勃,说要去国外享受人间天堂。 到下午就进了手术室,生死未卜了。 这是头一回,周雅芳体会到什么叫世事无常。 她没想跟顾年咋样,就觉得那老爷子特别好,好到让她见了就想笑。 既然人家明天就要走了,此时她去见一面又何妨。 她也知道女儿的心思,怕顾年嫌弃她,瞧不上她的膏药,要笑话她。 但周雅芳不在乎呀。 她对任何人好的时候,从来没在乎过对方会不会感恩,对孩子们是,对李嘉德也是。 就对陈凡世那种猪狗不如的东西她都掏心掏肺。 顾年至少长得好看,看上去赏心阅目啊。 她看顾年一眼,就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所以周雅芳说:“凤儿,妈看顾年老先生,总觉得他可好了,而且妈一见他就觉得高兴,咱就去看一回,妈啥也不说,只看他一眼,咱放下药就走,好不好?” 望着亲妈的眼睛,陈玉凤心说完蛋了,老房子着火了,还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珐琅怀表(周雅芳为啥喜欢顾年呢就...) 上了楼, 陈玉凤准备先去看陈凡世。 周雅芳却觉得顾年的腰痛成那样,应该先把药给他。 但她扑了个空,因为顾年自打下午跟领导们走后, 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既顾年不在, 就先去看陈凡世。 值班医生当时说,手术保守估计得8个小时, 本来陈玉凤以为, 今天晚上至少能听到他是死是活的消息,实则不然,一进病房就有三张病危通知单, 而手术时间, 用护士的话说, 随时可能出来,但只要有一线希望, 医生就一定要救陈凡世,因为这事关军医院心脏搭桥手术的成功率嘛。 刚才打电话的护工, 那个王大妈就在走廊里等着。 虽然还不知道能不能用得上, 但陈玉凤把她留下了。 反正陈凡世留了三十万,她不介意全花在他身上, 只要不拖累她就好。 护工王大妈陈玉凤在团级家属院见过, 是一个团级干部的丈母娘, 她倒很贴心,一接到工作,立刻把病房收拾的干干净净,还把陈凡世所有的折子、支票和身份证等私人物品总归在一个文件袋里, 交给了陈玉凤。 忙了半天,转眼已经是夜里九点了。 顾年依旧没有回来。 周雅芳怕膏药凉了效果不好, 一直捂在怀里,时不时拽拽自己的衣襟,又整理一下头发,几个娃也眼巴巴的,因为他们喜欢顾年病房里那台笔记本,想玩嘛。 在等顾年的间隙,他们还石头剪刀布猜了一下,看应该由谁来玩。 四个小崽崽猜石头剪刀布,陈玉凤就在旁兴致勃勃的看着。 蜜蜜是吃屎都要吃个尖尖的性格,但她赢了二娃,却赢不过比她更滑头的大娃,大娃太了解她的性格了,从三局两胜到六局四胜,蜜蜜不停耍赖,但大娃回回都赢她。 所以大娃把蜜蜜给赢了。 然后就轮到甜甜了,甜甜性格慢,出拳也慢,而且她早在身后就出好了拳头,大娃个头高,是能看到她的拳的,按理大娃应该稳赢。 但猜了三局,大娃居然输了三局。 所以最后居然是甜甜赢了。 蜜蜜和二娃都不服气,追在身后捶大娃,问他:“哥,你是不是有毛病啊,分明甜甜的拳头我们都看见了,你为啥会输?” 大娃笑呵呵的,任凭几个小的捶着他,看眼犹还傻笑的甜甜,脸色有点红。 都是小孩子嘛,大娃和二娃才11,甜蜜姐妹不过10岁。 但陈玉凤看着大娃,心突然咯蹬一声。 因为她今天突然注意到,大娃虽然很少和甜甜说话,但凡任何事,都会刻意让着,并照顾甜甜,此刻他在看甜甜,那眼神叫陈玉凤莫名熟悉,想了好久,她想起来了,小时候的韩超看她,就是这种眼神。 该不会,大娃心里喜欢甜甜吧? 当然,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陈玉凤就把它收回去了。 娃还小,他们肯定没那种心思,是她瞎想的。 …… 眼看10点,医院要熄灯了,护士来催了几趟,让家属们赶紧走,周雅芳也没法厚着脸皮再呆下去,终于说:“凤儿,顾年大概不回来了,咱走吧。” 陈玉凤明白亲妈的心情嘛,专门找到护士,去问,看顾年啥时候回来。 值班护士说:“刚才有人打电话通知过,说明天一早顾先生就要走,让我们把行李帮他收拾出来呢,他没有通过医院的渠道办住院,我们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回来,要不这样,万一顾先生回来,我跟他提一下,让他明天一早等着你们?” 周雅芳一脸失望,但又觉得专门跑来看一趟挺怪的,就说:“不了吧,咱也没啥事,就不用提了。”想了想,又把膏药给了护士:“万一顾先生回来,记得让他晚上贴了这个药睡觉,对腰伤好。” “行。”护士爽快的说。 娘几个出了医院,迎着晚风,几只小崽子走的闷闷不乐。 周雅芳也悄无声息,脚步声里都是满满的失望。 为哄老妈开心嘛,陈玉凤转着弯子想办法,忽而想到一件事,于是说:“妈,我后天就要考试了,考完就会较闲,我带着你,咱回趟老家,好不好?” 周雅芳笑着说:“好。” 几个娃也来兴致了,大娃问:“阿姨,可以也带上我们吗,我们也想回老家。” 周雅芳摸摸大娃的脑袋,说:“你们是奶的孙子,奶当然要带着,给老家的亲人们看看,我虽半生孤苦,可养的孩子没一个差的。” 二娃乐的手舞足蹈:“嗯嗯,我会告诉所有人,我是奶奶的亲孙子。” “那就回家,赶紧睡觉去,记得刷牙洗脚。”周雅芳人在笑,眼里却含着泪。 她觉得好遗憾啊,心说顾年老了还那么好看,年青的时候得要多帅气呀。 周雅芳这辈子见过的男人,除了徐勇义,就没有一个能比得上他的呢。 可惜啊,这辈子她再也见不到了。 但想想,她依旧很开心,因为虽然顾年甚至没跟她多说过几句话,但比陈凡世,比李嘉德都尊重她,想起来她就觉得心里暖暖的。 这时周雅芳满心以为,自己这辈子都见不到顾年了。 可巧的是,顾年和徐勇义,韩超三个,此刻其实就在甜蜜酒楼。 当然,他们肯定还是在交流各种情报方面的事。 而就在周雅芳以为自己再也不会见到顾年的时候,大稀奇,她今天以一种极为尴尬的姿势,在酒楼再度见到了顾年。 …… 蜜蜜不但是行走的小风火轮,还是个行走的小喇叭,走路就喜欢哼哼唱唱。 这会儿她边走边跳还边唱,唱的是《小芳》:“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长的好看又善良……” 周雅芳也会唱这歌,就跟着唱了起来:“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辫子粗又长。谢谢你给我的爱,今生今世我难忘怀……” 不说甜蜜姐妹,陈玉凤都给惊呆了:“妈,你居然还会唱歌?” 也不知道为啥,周雅芳今天特开心,她说:“我不止会唱这个,我还会唱《晚秋》呢……在这个陪着枫叶凋零的晚秋,才知道你不是我一生的所有……” 陈玉凤已经快三十岁了,这还是头一回听她既保守又胆小的亲妈唱歌,听她唱得还挺好,赶紧得鼓励一下,大力送彩虹屁:“妈,你唱的比歌星唱的还好听。” 周雅芳更开心了,放声唱了起来:“想要再次握住你的手,温暖你走后,冷冷的清秋,相逢只是在梦中。”她原来不懂,现在发现了,歌里唱的全是人心。 陈玉凤既爱听歌,也爱唱歌,遂牵起周雅芳的手,跟她一起哼了起来。 祖孙三辈,四个女人,边走边唱,也不知道为啥而乐,反正就是笑哈哈的。 但才走了不几步,四个人就一起傻掉了。 因为徐勇义,顾年和韩超,还有王果果,一帮人就在育苗班的院子里。 全是目瞪口呆的样子,在看她们。 月光下,徐勇义和顾年站在一处,成熟男人,比韩超那种青涩的大后生更有气势,周雅芳乍一看见顾年,发现昏黄的灯不下,对方也正在看她,羞的转身就跑。俩闺女看外婆跑了,不知道怕啥,但也嗖的一下,窜上楼了。 只有陈玉凤硬着头皮上前,跟他们问好。 一个是军区的大领导,一个是长期活跃在米国的国家情报人员,顾年和徐勇义聊的,肯定是大事情。 韩超扶着有腰伤的顾年,王果果则离他们远远儿的,站着。 徐勇义和顾年声音都低低的,而且俩人语气都很不好。 俩人皆只是跟陈玉凤点了点头,就仍去聊自己的了。 已经快夜里十一点了,明天晚上陈玉凤还要考试,得赶紧回家复习,也就准备要走了,但就在她转身,准备要走时,徐勇义忽而喊住陈玉凤,并说:“玉凤,你自己跟顾年说,你做生意,有没有借用过我的权力。” 虽不知道徐勇义为什么这样问,但事实求事,陈玉凤说:“有吧,当初顾年先生借给我那三十万,就是沾了您的光,借了您的面子,要不然我拿不下灌气站。” 徐勇义噎了一下,没说话。 王果果向来护短,尤其护儿媳妇,上前两步说:“不仅仅是徐勇义的面子吧,当初请顾先生吃饭的是高处长和马参谋长,当时顾年先生也不知道玉凤是徐勇义的儿媳妇,对吧?” 元月,十一点的夜里,寒风嗖嗖。 顾年默了许久,才说:“陈玉凤,你倒挺坦然。”继而又说:“我听韩超说,你以初中文凭,考上了科技大学的夜大?” 陈玉凤做人诚实,说话也诚实,她说:“本来我成绩不行,但因为电脑学得还比较好,所以平均分上去了,才会被录取的。” 顾年松开韩超的手,扶着腰走了过来,问:“想过继续深造吗?” 陈玉凤先看了韩超一眼,鼓起勇气说:“想,等拿到本科毕业证,我还想读个管理学方面的研究生学位。” 这事她甚至没跟韩超讲过,但陈玉凤确实有这打算。 灌气站只能搞个固定营收,因为给老兵们工资给的高,她赚得并不多。 小军嫂才是她的主要产业,赚了钱,她可以给俩妈买房子,送她们去旅游,给俩闺女创造更好的生活环境,而要想进一步做大,她就必须学会系统的管理和营销。 但一个初中生想考研究生,是很可笑的。 韩超虽板着脸,但眼神亮晶晶的,憋笑憋的眼角都浮起了桃花。 徐勇义和王果果对视一眼,再看陈玉凤时,眼里都浮着不可思议。 不过顾年点了点头,说:“好想法,那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说完,他回头对徐勇义和韩超说:“明天杰西就要转院了,走吧,跟我回医院,咱们把接下来的事情安排一下。” 转眼,这帮人全走了。 王果果也要回师级家属楼去,天晚了,她得骑三轮回去,跨上三轮车,她忽而回头问陈玉凤:“你觉得顾年人怎么样?” “挺好。”陈玉凤说。 王果果叹口气说:“挺遗憾的,我还想把他介绍给你妈呢,但顾年说他年龄大了,整天飞来飞去伤身体,以后他的工作会由他儿子负责,他就不会再回咱们大陆来了。” 三轮车在暗夜中轱辘辘的滑远了。 陈玉凤回头,就见周雅芳开着窗户,趴在三楼的窗户上。 看到她,又忙把窗户关上了。 …… 半夜陈玉凤接到了医院打来的传呼,说陈凡世的手术做完了,手术很成功,而且下手术台不久他就苏醒了,目前身体状况良好,已经转到监护病房里了。 既已雇了陪护,三更半夜的,陈玉凤就不去看了。 第二天一早她才用小米、枸杞和山药熬了一砂窝粥,又热了些奶香回饼,烤了一盘水酥饼,切了些咸菜,让四个小崽崽跟她一起去趟医院。 不是陈玉凤偷懒不想提东西,而是她为了数学不挂科,必须边走边背书。 手忙脚乱,刚要出门,电话响了,是韩超打来的,说:“凤儿,麻烦你,让你妈带点早餐来趟医院,对了,顾年先生说她昨天送的膏药很好用,让你替他谢谢她。” 这么说,顾年还真用了周雅芳送的膏药,而且还想吃她做的早餐? 几个小崽崽已经跑了,陈玉凤理解老娘的心情,示意她上楼换件衣服,把自己收拾一下。 然后把剩下的,准备留给自己吃的粥盛到了保温桶里,又热了几个奶香绵软的大馒头,抽空还炒了一盘西芹百合,再盛了几样咸菜。 带着周雅芳,紧赶慢赶,又往医院跑。 就在六楼的楼梯口碰上几个小崽崽,手里还端着饭缸子。 却原来,陈凡世虽醒了,但刚刚做完手术得禁食,吃不了东西。 所以护士又把几只小崽崽给打发出来了。 而六楼的干部病房区,今天因为有特殊病人,也不让几个小崽崽上,所以他们在楼梯口等着她。 见妈妈来了,蜜蜜抢着说:“妈妈,我刚才看到啦,马奶奶在楼上。” 甜甜说:“爷爷也在喔。” 小秦其实就等在楼梯口,看陈玉凤来了,紧赶慢赶,跑来端缸子,并说:“嫂子,顾年先生的飞机还有一个小时就要起飞了,赶紧的,把早饭给他送过去。” 见几个小崽崽也想跟,忙笑着说:“小朋友们,今天楼上领导多,而且谈的是公事,只让妈妈去,你们就不去了,好不好?” 孩子们倒是无所谓,周雅芳一颗热乎乎的心,扑腾而来,这又见不到顾年啦? 她一脸失望,心估计跌到了谷底。 陈玉凤终究不忍心,对小秦说:“我妈是个本分人,啥都不会往外说的,你把她也放进去吧。” 其实不过一句话的事,主要是,有些事不能往外乱传嘛,小秦叮嘱说:“大妈,您得记得一点,上了楼,见了谁,听了啥话,千万不能往外说。” 周雅芳点头如捣蒜:“放心吧,我不会的,保证不会,我向毛.主.席保证。” 一个五十岁的老太太,为了见一个老头子,低声下气到如此程度。 陈玉凤既忍不住好笑,又觉得她可怜。 今天顾年就要离开军医院了,不过并不是回米国,而是去申城。 毕竟他跟军区有情报交易,一直呆在军医院,是会引起米方国家安全机构怀疑的,而且杰西被混混捅破了脾脏,大出血,军医院治不了,必须去申城最好的医院进行救治。 按理顾年该吃医院的早餐。 但他非要吃甜蜜酒楼的,韩超才帮忙打电话叫的餐。 此时楼上,高处长、徐勇义和马琳都在。 韩超也在,这会儿站在病房门外,正在不停的看着表。 这趟,为了保护顾年的安全,他得和小秦得陪着顾年一起去趟申城。 而颇叫陈玉凤意外的是,昨天跑掉的张艳丽居然也在,而且此刻正跟顾年俩面对面坐着,手里攥着卫生纸,正在抽抽噎噎的哭。 陈玉凤知道的,她老娘特别想跟顾年见一面,说句话,所以就让周雅芳提着早餐进病房了,自己留步,跟韩超站到了一起,并问:“张艳丽怎么也在?” 话说,昨天马尚北被捕后张艳丽就悄悄跑掉了,甚至跑丢了鞋子。 当时韩超曾信誓耽耽的说,张艳丽会回来自首的,但陈玉凤并不相信。 觉得他是在吹牛,说大话。 这时见张艳丽果真回来了,当然觉得不可思议,得问问韩超是怎么回事。 韩超侧首望着妻子,突然唇角一抽,说:“我好像记得你昨天说,我要能逮到马尚北,就亲我一百下。”他只要干点得意事儿,在领导面前向来谦虚低调,不邀功也不请尚,更不自傲,就喜欢在妻子面前显摆。 这种狗里狗气的面目,也只会在陈玉凤面前袒露。 在外人面前,他向来既沉稳又低调。 陈玉凤瞪了一眼说:“哥,别废话了,赶紧说嘛,张艳丽到底怎么回事?” 韩超舔了舔唇,收起顽相,轻声说:“顾年当初在蒙自的时候也挨过P斗,还曾丢了一块珐琅怀表,那块怀表是顾年的奶奶留给他的,而那块表,被张艳丽偷走,继而转卖了。” 张艳丽当年在蒙自的时候,先举报,唆使革命小将命去P斗人,再悄悄偷战友们的贵重物品,借此是发过横财的。 却原来,她还偷过顾年的东西。 不过既偷了顾年的东西,她又有何脸面,跑顾年面前来哭的? 陈玉凤忍不住好奇,往屋里看去。 就见周雅芳进屋后,顾年就站起来了,并把自己的座位让给了周雅芳,这是马琳另搬了一把凳子过来,顾年弯腰,在周雅芳的搀扶下慢慢坐了下去。 他面色凝重,目光牢牢锁着张艳丽,人并没有看周雅芳,却自然而然的接过了周雅芳递过去的勺子和馒头,舀一口粥,吃一口馒头。 特别奇怪,顾年和周雅芳分明不过头一回见面,但配合却特别默契。 陈玉凤还在看病房里,韩超于她耳边又说:“张艳丽本来已经把那块珐琅怀表卖给别人了,昨天她高价赎了回来,要把它交给顾年,只有一个条件,让顾年要求军区撤案,放了马尚北。” 是女人,就都放不下自己的孩子。 张艳丽当然也爱儿子,不想儿子再度被判刑,坐牢。 所以她现在已经不想出国了,只想用顾年的怀表赎出儿子。 这是她想到的,唯一能救儿子的办法。 此时病房里除了看着顾年傻笑的周雅芳,剩下的都是军人,徐勇义和高处长勤于锻炼,身材跟韩超这种小伙子没差别,马琳更是清瘦高挑,一表人材。 顾年身形要壮一点,肩膀很宽,一头花白的头发,不怒自威。 而张艳丽呢,曾经也披过军装,可现在的她面色蜡黄,烫过的头发像个鸡窝,在拘留所的两年干多了手工活,两只手又粗又糙,跟鸡爪似的,身上还哪有一丝一毫,军人的风彩? 她一直在哭,哭的抽抽噎噎,肝肠寸断,但顾年理都不理,眉毛都不抬一下,反而低声对周雅芳说:“周女士,你今天熬的粥比昨天的更好吃。” 周雅芳不好高声说,也是悄声:“今天的粥是我闺女熬的。” 顾年声音依旧低低的,说:“我细细品了品,觉得还是昨天的更好吃。” 周雅芳为啥喜欢顾年呢,就是因为他说话特别好听。 分明很平常一句话,可他说的她心花怒放。 周雅芳一向是个本分的老太太,但只要跟顾年老爷子在一起,就会特别开心。 她低着头,几乎笑出了声。 而坐在对面,正在抽噎的张艳丽忽而就住嘴,不哭了。 她突然想起来,那是二十年,她从周雅芳手里抢陈凡世的时候,曾当着陈玉璜和马尚北的面,咒过周雅芳多回,说她是个黄脸婆,乡下土瘪,不知道为什么就不早点死,放了陈凡世什么的。当然,最后她赢了,抢走了陈凡世。 当时她认为周雅芳那个黄脸婆,会悄无声息的死在农村,这辈子也不可能再有翻身的一天。 可她怎么就被陈玉凤带进城了呢? 不就会做点饭吗,怎么就跟顾年平起平坐了呢? 当然,这些事于张艳丽来说并不重要,她看着对面羞红了脸,可是轻松自在的周雅芳,心里虽恨,虽眼红,但无可奈何,此刻于她来说,最重要的事是求顾年,让他教军区撤诉,放马尚北一马。 深吸一口气,她说:“顾年,算我求你了,我把你奶奶的珐琅怀表还给你,你让公安放了我儿子,好不好?” 顾年昨晚就没怎么吃东西,饿的厉害,他血糖低,饿的时候就会晕,此时一只馒头下肚,血糖升了起来,精神也就来了。 眉头一皱,他问:“要我不撤诉呢?” 张艳丽一咬牙,从包里抓出珐琅表说:“这怀表是我买来的,现在属于我,你要不撤诉,我现在就砸了它,当着你的面砸了它。” 奶奶留下来的遗物,可以想象有多珍贵。 马琳和高处长,徐勇义几个也在同一时间回头,想看顾年会怎么办。 因为陈凡世昏迷了,所以起诉马尚北的人并非陈凡世,而是军区,要顾年开口请求撤诉,军区可就为难了,撤吧,等于放虎归山。 不撤吧,张艳丽要砸了那块珐琅表,该怎么办? 马琳和徐勇义,高处长,仨加起来已经150岁了,还是领导,要正常人,正常事务,他们有的是方式方法来处理。 但正所谓乱拳打死老师傅。 张艳丽这种不讲理的人,偏偏就能逼的他们这帮讲理的人抓狂。 徐勇义和高处长对视一眼,两人甚至想到来个下作手段,从张艳丽手里抢表,把表抢回来。 但他俩还没行动,就听顾年淡淡说:“砸吧,艳丽,当着我的面砸了这块表。” 张艳丽愣住了,她记得当年丢了表后,顾年伤心了很久,还经常一个人边干活边哭,说自己丢了怀表,对不起奶奶啥的。 可现在表回来了,他只要替马尚北求个情就可以拥有的。 可他非但不要,还让她砸了他? 好比风卷残云,这时顾年已经吃完早饭的。 似乎只要当过兵的人,吃饭都特别香,他不但喝光了粥,吃光了菜,还用馒头把菜盘里的汤汁也蘸的干干净净,把最后一块馒头送进嘴里,掏出手绢擦干净嘴巴,他肘着周雅芳的肩膀站了起来,深吸了口气。 这才对张艳丽说:“艳丽,我听说陈玉凤是你前夫生在农村的女儿,你知道吗,人家虽然只读过初中,可凭借自己的努力考上了科技大学的本科,甚至还想读研究生。你生在城市,自己和孩子都拥有比陈玉凤更优渥的教育条件,可两个儿子全给你教废了,直到此刻,你不知反省不说,还妄图投机取巧?” 张艳丽不是想投机取巧,只是她已经没了别的路可走啊。 她握着那块珐琅表,毕竟已穷途末路,咬牙说:“顾年,你甭跟我说那些,陈玉凤混的好,是因为有徐勇义,有马琳,一大帮领导的帮助,我一介草头老百姓,既不认识达官也没有显贵的亲戚,没法跟她比,我手里只有这块怀表,你就说吧,放不放人,不放,我当场砸碎它。” 顾年看了看表,说:“砸吧。” 张艳丽愣住了:“这可是你奶奶给你的遗物,你真舍得我砸了它。” “砸吧,我该去机场了,再见。”顾年说着,居然起身,去拎电脑,要走了。 张艳丽愣住了:“顾年,你原来可重视这块表的呀。” 这回顾年甚至没接话,以沉默应对张艳丽了。 其实,这就在于人和人之间思维方式的不同,张艳丽觉得怀表值价,是因为它是个古董,价值上万块。 可在顾年这儿,他对他奶奶的怀念留在心里,一两万块于他来说,根本不是什么事,已经丢了几十年的表,此时张艳丽砸了又如何,难道能改变他对他奶奶的爱和思念不成? 张艳丽坐在原地,跟个笑话似的。 马琳和徐勇义几个抽空交头接耳,估计在聊工作。 顾年欲走嘛,得感谢一下周雅芳,指着自己的腰说:“你的膏药比医院的药管用,我昨晚贴了,今天疼痛缓解了很多。” 周雅芳啥都不知道,以为顾年是要回米国,就问:“你这趟走了,还回来吗?” 顾年拎起笔记本电脑,侧首看周雅芳,说:“应该不了。” “米国是不是特别好呀。”周雅芳颇失望的说。 顾年笑了:“你也想去?” 莫不,这个看起来温柔,传统的女性,也有一颗向往天堂的心,想去米国淘金吧? 周雅芳笑着说:“你喜欢的地方,我觉得肯定特别好。” 顾年说:“你要想去,我可以帮你帮签证,立刻就可以。” 此时领导们在聊天,并没有注意到这俩人的谈话,但张艳丽一直紧盯着顾年的,听这意思,周雅芳也想去米国,顿时觉得特别可笑,毕竟周雅芳个乡下文盲,字都不认识,去米国干啥,喝风屙屁。 可她也忍不住的眼红,因为顾年为人稁爽,仗义,他关系又多。 只要周雅芳说想去,他肯定立刻就会帮忙办理。 而且他在米国各个州都有房产,只要答应帮忙的人,去了都可以住他的房子。 在她想来,周雅芳肯定会立刻答应,说不定还会带上陈玉凤,一起去米国,淘金赚大钱。 可周雅芳却对顾年说:“我有三万块,我闺女帮我搞了个投资,每年会有一笔分红,今年大概能拿两万块,但二月份钱才会拿到手,等我拿到钱了,就去米国看你。” 张艳丽傻了,顾年也愣住了。 社会大哥(他还是想回去的他想陪周...) 顾年不期周雅芳会这样说。 他一生经历过大风大浪, 识人极准。 看周雅芳的眼神就能明白,她不是在撒谎,是特别真诚的想攒了钱去看他。 男人天性跟女人不一样, 他们更喜欢通过追求的手段来获得女性的好感, 那种征服欲是写在基因里头的,当然, 他们也更直白, 男性军人就更直白了。 所以顾年坦然问:“你不是想去米国淘金,只是单纯的想见我?” 张艳丽简直要笑死自己了,因为周雅芳居然说:“对, 孩子们大了, 我也闲了, 我想看看你呆的地方,看它到底有多好, 让你那么喜欢,都能忘了故乡。” 顾年愣在原地, 笔记本电脑险些要拿不稳。 此生半百, 他和前妻也琴瑟和鸣,但他从来没有被一个女性这样对待过。 他明白对方喜欢他, 要不是真的喜欢, 一个传统的东方女性, 不会说如此直白的话。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报对方,才配得上她那么坦诚的喜欢。 而目前顾年面临的形势特别严竣,一是杰西的身体,如果治不好, 他们全家可能都会死在米国,当然, 国家肯定会不遗余力的抢救杰西,让他好起来。 但他和杰西险些暴露,以后就不能直接出现在军区,进行情报交换了。 情报工作以后该怎么搞? 徐勇义提了个方案,但他并不太认同,觉得不够妥当。 这才是他亟待考虑的。 更何况妻子新丧,尸骨未寒,他也不该在这个时间段谈感情。 所以顾年给难到了,他头一回被一个女同志搞到,手足无措。 而儿子眼看入狱的,一颗心烂成千疮百孔的张艳丽,却忍不住想笑话周雅芳。 她知道顾年身家有多少吗,几个亿! 人家在米国是能去总统府吃饭的身份。 周雅芳个乡下婆娘,虽说这两年不土气了,但也快五十了,一老太太,她凭啥觉得顾年会喜欢她,人顾年哪瞧得上她啊,她这是自取其辱。 但张艳丽不明白的是,于周雅芳来说,她有钱,她的娃乖,不用操心,她不想像陈凡世一样蝇蝇苟苟一生,连钱都花不完就得死。她就想对她喜欢的男人好,且不求回报! 既不求回报,又怎么会失望,受打击? 而就在张艳丽准备笑话时,顾年俯身说:“周女士,再过半年吧,我会克服种种困难,再回来一趟,到时候我会抽出时间,陪你四处走一走的。” 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几个领导停止了谈话,都在不停看表。 顾年一出门,他们也跟着,手术专用梯一直开着,韩超和小秦在楼梯口不停的看着表,眼看顾年出门,接过他的行李,关上电梯,走人了。 转眼人散楼空,张艳丽握着块怀表,一脸失望,像个傻子。 而周雅芳,笑的像个傻子。 顾年居然说要陪她去看看世界,不管人家说的是真是假,会不会真的那么做,周雅芳决定从今天开始攒钱,还要锻炼身体,养精蓄锐,陪顾年出去走一走。 突然走廊上有护士在喊:“陈凡世的家属,病人刚醒,要求见家属,谁去?” 张艳丽听说陈凡世居然没死,居然还醒了,呸的一声,转身走了。 周雅芳耳朵都没搧一下,拉着几个娃,也走了。 到最后进去见面,给陈凡世梳头,拍痰的,依旧只有陈玉凤。 不过这次陈凡世像变了个人似的,从重症病房出来后,再歇了两天,死皮赖脸的,就非要把身份证给女儿,而且告诉了她密码,非她去补办存折。 他最爱赚钱,只要能醒来,就歇不下赚钱的心思。 躺在医院,自己赚不了,就要指挥着陈玉凤替他赚。 正好最近民百大楼旁边有块地皮要改造,说是预购期房的话,一套一百平米的房子只需要18万元,这可划算的,现房一套要20万呢。 因为他去不了现场,所以目前房子是买在陈玉凤的名下。 “凤儿,爸现在唯一信任的人就是你了,这趟爸用200万买这11套房,等我死了,都是你的,但凤儿,你现在不能贪,等我病好了你得给我。”陈凡世说。 陈玉凤瞪了亲爹一眼,说:“你要这样说,房子就让别人去买,我不管了。” 陈凡世刚刚才摘了胃管,声音嘶哑,一脸赖笑:“你是我闺女,能不管我吗,乖,快去买房,你要相信爸,爸如今赚的钱都是咱父女俩的,爸是在给你赚钱!” 他永远忘不了,自己被推进手术室时,女儿眼睛里黄豆一样往外滚的,骨碌碌的大眼泪珠子,也忘不了她求医生,让救他的话。 人啊,在生死关头才知道,自己真正能依靠的人到底是谁。 话说,韩超在陪顾年去申城后,因为要贴身照顾杰西,这个年就在申城过了。 转眼就过年了,陈凡世也转到了普通病房。 当然,周雅芳早不管他了,她每天跟着王果果一起做广播体操,学亲家母跳舞,王果果这几年常跟着徐勇义出门,懂得多,也时髦,会玩,周雅芳想学啥,只需要跟着她就行了。 而今年百世公司的分红款下来,俩老太太就不让陈玉凤管着了。 周雅芳认认真真攒了下来,说要等去了米国花销,王果果的,则全花在几个小崽崽身上了。 相比俩妈的悠闲,陈玉凤一边复习功课,一边还要照顾亲爹,忙破了脑袋。 而四个小崽崽,今年最辛苦的是大娃。 因为陈玉凤要忙工作,不可能天天去医院,给陈凡世送饭的工作就交给大娃了,那个没出息的爹,陈玉凤不在乎死活的。 可她偶然一次去医院,正好碰上大娃在病房里给陈凡世喂饭。 陈玉凤特生气,当时没说什么,等回家的路上,就问大娃:“你跟那个爷爷又不熟,他又不是没手没脚,干嘛要给他喂饭吃?” 大娃一句话说的陈玉凤险些噎住,他说:“因为他是你爸呀,那不就是我爷爷吗,孩子难道不应该孝顺爷爷?” 所以这小臭崽子,是拿他当成她的亲儿子了? 陈玉凤眼珠子一转,牵起大娃的手说:“他是你爷爷,甜甜和蜜蜜就是你的妹妹,对不对?” 大娃笑了一下,没说话。 陈玉凤又说:“是妹妹,你就要保护好她们,尤其是在学习方面,一定要让她俩跟你一样认真读书,不能让她们被别的事分了心,好吗?” 小崽崽们长大了当然会谈感情,也会步入婚姻。 等他们长大了,想怎么样陈玉凤都不干涉,可她不希望大娃二娃,或者任何一个孩子勾着甜甜早恋,毕竟甜甜读过好多霸道王爷俏佳人,娃也早熟。 她怕娃给男孩子们勾一勾,要从小生了闲心,不好好读书。 大娃停下脚步,郑重其事的说:“阿姨,总有小同学给韩蜜传小纸条喔。” 陈玉凤顿时头皮一麻,小学鸡们会传小纸条,这事她小时候也经历过,但为什么是蜜蜜,而不是甜甜,难不成蜜蜜那种糙汉性格,还会有小男生喜欢? “谁,哪个不要命的给我家蜜传小纸条,传来干嘛?”她拳头硬了。 大娃说:“好多呢,总悄悄传小纸条,想拜韩蜜做大哥,想带她出去混社会。” 好吧,甜甜没被勾的早恋,蜜蜜要被勾的出去作社会大哥了? “再有谁敢给蜜蜜传小纸条,你替我收拾他,收拾的伏伏贴贴。”陈玉凤说。 大娃唇角挂着一丝坏笑:“放心吧,谁给她们传小纸条我就收拾谁,谁叫我是韩甜韩蜜的大哥呢?”所以,其实也有人给甜甜传,但大娃不提,因为那种会让甜甜名声不好听,他会悄悄收拾,不让任何人听到风声,陈玉凤都不行。 而张朝民,从小到大,就是这么稳妥一个人! 揩一下鼻子,小伙子牵着陈玉凤的手,跑的屁颠屁颠! …… 转眼就是3月份了,几个娃儿又要开学了。 随着娃们进校门,今天也是陈玉凤最后一次摸底考试的日子。 这次抹底完,再等5月份考完最后一次,她就可以毕业了。 前两天韩超就打过电话,说杰西已经启程回米国了,他今天坐飞机回来。 陈玉凤犹还记得,韩超去年曾经说过,只要她数学能考30分,他就告诉她,当初在越国的时候,是怎么哄的那位黎宪刚,黎大参谋长团团转的。 求知欲切,陈玉凤背了整整一个寒假的线性代数和微积分。 傍晚去学校的路上还在背线性代数,过马路的时候险些给车撞了。 不知道韩超几点回来,但他只要回来,肯定就会来接自己的嘛,所以陈玉凤信心勃勃,觉得今晚自己必定能考30分,就能把越国的事知道的一清二楚。 实则不然。 夜大,为节省大家的时间,都是当场阅卷。 数学老师阅到陈玉凤时,抬头笑了一下:“不错嘛,陈同学这个假期进步神速。”这时陈玉凤已经要乐疯了,感觉韩超的秘密,已经尽在自己掌握了。 可这时老师紧接着说:“来拿卷子吧,21分。” 大学数学能考21分,已经很牛了,可陈玉凤简直想哭。 离30分,她还差了一大截子呢。 偏偏老师放下笔,还笑着说:“大家给陈玉凤同学鼓个掌吧,她今年报了研究生,我觉得她再努力一下,数学再提20分,就肯定能考上。” 这年头的研究生属金字招牌,但太难考了,夜大毕业的学生有几个敢想的? 一帮老同学放下笔,果真全都在给陈玉凤鼓掌。 一个只有初中学历的乡下小媳妇儿,如今是大学班里的学霸了。 转眼下课了,陈玉凤为了见男人,出门就去骑三轮,跑的飞快。 夜大里,大家普遍数学不行,都考的特别差,怕毕不了业,有几个男同学本打算要问问陈玉凤是怎么飞速进步数学的,这一下课,看她跑了,当然得拦。 话说,虽然韩超经常晚上来接陈玉凤,但因为他不喜欢跟人交际,所以向来只在外面等着,从来没跟她同学打过照面。 陈玉凤又是个笑眯眯的性子,课堂上男同学们偶尔讲个荤段子,她听不懂,就总会傻乎乎的笑,所以男同学们在学校里,向来对她挺随便的,这会拦住她,习惯性的要开句玩笑:“陈玉凤,你跑什么呀,我们是你同学,又不是流氓,你在教室里可开放的,咋一放学就保守的不行了,怎么,是不是怕你老公打你呀,不要怕嘛,这年头男人算个屁,不行咱就换一个。” 说时迟那时快,一穿军绿色的裤子,褐色夹克,戴墨镜,皮肤白皙,一头板寸的男人从校门外走了进来,伸手就指开玩笑的男同学。 几个男同学没反应过来,看这男人半夜戴副墨镜,像个混混,伸手就拂:“你谁啊,跑学校里来唬人了这是?” 谁,当然是韩超。 在他这儿,是不允许任何人跟陈玉凤开玩笑的,什么玩笑都不行。 对方伸手来拂,他干净利落,一手胳膊一手肩,直接把对方倒压进了三轮车。 另外几个看来个挑事的一看对方打架如此熟捻,吓的不敢动手,回头要喊人。 可这时韩超刷的一把摘了眼镜,露出一双寒目,盯着这帮男人,一个个的看。 陈玉凤则在旁讪笑:“同学们不要怕,这是我男人,脾气凶点,但人很好的。” 脾气好能凶成这样? 韩超寒目一个个扫过去,一帮男同学啥也没说,默默溜了。 他们今天可算知道了,憨闷闷,傻乎乎的陈玉凤,居然有个那么年青,帅气,刚硬的丈夫,得,以后肯定不敢再跟她开玩笑,讲荤段子了。 狗男人骑着三轮车,先说:“我在申城的时候洗过澡,身上特干净。” 因为他乱惹事,陈玉凤气的要死,就故意说:“不巧,我来例假了。” 狗男人本来三轮骑的快要飞起来,脚一刹:“咋就那么巧?”几个月不见媳妇儿,一来还沾不得? “不是真的还能有假?对了,顾年呢,有没有跟你一起回来?”陈玉凤问。 “你那么关注顾年干嘛?”韩超语气里满是沮丧。 为啥陈玉凤关注顾年,因为自打顾年说半年后就来接她以后,周雅芳天天晚上还会给自己敷面膜,一直跟着王果果健身,这几个月简直换了个人似的。 要顾年放了鸽子,周雅芳估计得给打击到当场去世。 但这话陈玉凤咋好意思告诉丈夫? 所以她说:“没事,我就问问。” 韩超不高兴了:“在我跟前不要提别的男人,徐勇义,张朝民和张朝兵都不行,顾年更不行。”他就是条狗,得的全是狗病。 回到家,妈妈读书的日子,俩闺女当然特别会照顾自己。 茶几上摆着刚发的新书,才包好封皮,甜甜的上面还贴着小碎花,韩甜二字写的既工整又漂亮,蜜蜜的则是胡乱一包,名字写的龙飞凤舞。 俩丫头已经睡下了,的睡姿也是迥异,甜甜乖乖巧巧,蜜蜜四仰八叉。 陈玉凤忙着要给韩超他吓了一大跳:“你疯了嘛,闻我屁股干嘛。” 狗男人一闻就知道了,但他也贼着呢,指着卧室说:“卧室里有顾年临走的时候带给你的东西,你去看看。” 陈玉凤一进卧室,韩超就把煤气灶关了,进了卧室,反锁门,从身后把妻子压到了床上,她压根儿就没来例假,而韩超,两个月没干事了,当然要干正事。 顾年确实送东西了,送的是块表,女表,说不出来的好看,掂在手里特沉。 一边剥妻子的衣服,韩超气喘嘘嘘:“百达翡丽,你知道这表多少钱吗?” “多少钱?”陈玉凤问。 “市价25万,值一套房。”韩超说着,一声闷哼:“那老头送你块表干嘛?” 陈玉凤心说怪不得韩超一来就气不顺,却原来是因为,顾年送了她一块表。 她问:“他说送我的?” “肯定是想送你,但他没好意思说,他说是送你妈的。”韩超说。 这男人但凡出趟远门,办事是按秒来算的,不过几秒钟,他颓然的趴了下来。 要没这块表,陈玉凤就不说啥了。 但既顾年送了周雅芳一块表,就证明对方即使没那种意思,但他至少愿意回应一下周雅芳,而没有把她的爱慕当成一种笑话嘛。 当然,也是夫妻之间知根知底,陈玉凤就把周雅芳跟顾年之间那点交集,以及双方微妙的情愫,详详细细的跟韩超讲了一番。 韩超毕竟才刚刚三十岁,这个年龄段精力旺盛,但凡一周不回家,头一回时间短点,他都是三次打底的,这种时候,天大的事情都别想防碍韩超干正事。 但今天,在听说顾年和周雅芳居然有约后,狗男人给惊到了。 他手里还握着个套子,可惊到忘了办事儿了。 他说:“顾年怎么可能瞧得上你妈?” 陈玉凤生气了:“哥,我妈没想顾年瞧得上她,她就单纯喜欢顾年,不行吗?” 没有男人喜欢丈母娘的,尤其韩超,更不喜欢。 他也不觉得顾年那种大商人会喜欢周雅芳那么一个俗气的乡下老太太。 不过在别的事情他们夫妻从不翻脸,可周雅芳是陈玉凤的逆鳞,一旦他敢吐露一丁点对周雅芳的不敬和不满,她必定翻脸。 陈玉凤已经生气了,他伸手去碰,她立刻甩手挥开。 韩超思考了一下前因后果,打算事实求事,跟陈玉凤讲一下顾年目前的情况。 以及,军区和顾年之间的交往。 籍此,讲一下顾年对周雅芳的态度。 他说:“目前,米国国家安全机构已经盯上顾年了,要调查他,看是否给我们国家输送过情报,但现在有一批关于信息网络方面的资料,必须用电脑的方式给咱们部队传输过来,所以我们想了个办法,找一个私营公司,让他以投资的方式,公对公来进行投资式联络,到时候电脑安放在私营公司,接收到情报后再转交军方。徐勇义给他推荐的人是你,顾年倒对你挺认可,但他对我并不认可,而且不知道你能不能把小军嫂做出模样来,以应对美方的调查,所以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干,而一旦决定不干,他这辈子就不会再回国了。” 陈玉凤立刻忘了周雅芳,得跟韩超讨论点国家大事了:“那要顾年不干了呢,会怎么样,于咱们部队会不会有损失?” 韩超眉头紧皱,说:“凤儿,从陈方远身上你是体会过的,落后就要挨打,我们的信息安全目前还处于无线电防卫阶段,我们的通讯卫星才刚刚上天,可米国已经有互联网防御系统了,在信息安全方面,咱们就是个任人欺打的小屁孩儿,你说呢?” 坦白点说,米国人的航天飞机一趟趟上太空,人家的卫星在宇宙中可以盯着整个地球,互联网更是一道强大的安全防御系统,无坚不摧,所向披靡。 可我们的卫星正在升空,至于互联网防御,更是一片荒漠。 这时信息安全方面的情报非常重要,而且是不计一切代价,必须搞到手的。 否则,我们依旧是落后的,依旧要挨打。 陈玉凤懂的,她在大学里修了历史,读过鸦片战争,知道北洋水师,也知道甲午大海战,更知道落后就要挨打的意味。 可要说顾年不信任她,陈玉凤能理解,因为她只是个不足为奇的小人物,小的就像一只蝼蚁一样,很可能肩负不起那么重要的责任。 但说他不信任韩超,她觉得特别不可思议。 韩超对部队足够忠诚吧,在越国潜伏了三年,还是给军方的首长做大秘,但他卓越的完成了任务,并在战后第一时间回到了祖国,继续默默无闻,干个小营长。 他的能力也是有目共睹的,陈方远的案子就是由他一手破的。 为啥顾年不肯信他。 陈玉凤好奇极了。 “顾年为啥信我不信你啊,难道他觉得你能力不行?”她问。 韩超直勾勾望着天花板,许久才说:“目前咱们跟米国的联络,跟陈方远的案子,以及我去越国的事都不一样,届时,事关信息安全方面的资料会源源不断的通过电脑从米国传输过来,而我们只要稍微铐贝一点,拿出去就能卖一大笔钱,顾年跟你聊过几句,他认为你是个诚实可信的人。但他不信任我,认为我很有可能会泄密,拿情报发财,赚大钱。” 这一长串的东西陈玉凤听不太懂。 她只关注最基本的一点:“他为啥不信你,觉得你会泄密,总得有个理由吧?” 韩超咬牙半天,才说起了缘由。 却原来,顾年跟徐勇义一直是特别好的关系。 而这些年,徐勇义对韩超的照顾和栽培他全看在眼里。 甚至,当年韩超在越国的时候,之所以能三年时间不暴露,也是多赖于,顾年的人在那边一直于暗中配合他的缘故。 但是,王果果和徐勇义结婚已经整整四年了。 韩超从来没有当面喊过徐勇义一声爸。 要他亲爹是个很优秀的人,而且韩超对父亲感情很深,不改口也行。 可他爸是个赌徒,流氓,还曾差点把王果果打死。 徐勇义对韩超,才是真正的父恩。 这时韩超迟迟不肯改口,喊爸,徐勇义倒无所谓,但顾年就会认为韩超不知感恩,而不知感恩的人,就很可能经受不住金钱的诱惑,继而走上犯罪道路。 所以他一直在犹豫,回米国已经整整三个月了,却迟迟不肯再合作。 陈玉凤琢磨了半天,发现事情并不难。 她说:“不就是喊声爸嘛,多容易的事,你把顾年喊来,当着他的面,喊咱爸叫爸,喊一百次不就行了?” 结果韩超居然咬牙说:“怕是不行。” 陈玉凤揪男人软软的耳朵:“哥,今年我忙工作没时间,一直是咱爸和马处长轮着带俩闺女去游泳,陪她们去书店,逛街,玩儿,你喊声爸又能怎么样?还是你心里对咱爸有意见?” 韩超再咬牙:“我不是不认徐勇义,在我心里他就是父亲,山一样的父亲,但我喊不出口。” “所以就因为你不肯喊爸,顾年就不回来了?”陈玉凤反问说。 韩超嘘了口气,说:“倒也不是,只要他愿意来,继续谈合作,不就喊爸嘛,狗洞我都愿意钻,为了国家安全嘛,不丢人。但顾年是春节前走的,走的时候给了我这块表,然后,我和小秦一直贴身照顾杰西,直到到痊愈后离开。可自打杰西离开之后,我们再试图请顾年回国时,他就以身体不适为由,推辞着不肯来了。” 所以现在是,顾年口头上答应愿意合作。 而且他认为陈玉凤人很稳当,可靠,愿意拿小军嫂油辣椒厂为媒介,继续给部队输送重要情报。 但他只是嘴上答应,却迟迟不肯回国。 韩超分析,顾年虽有心,但他回米国后,被儿子们劝阻了。 毕竟在两国间来回奔波极为辛苦,而且一旦他的身份暴露,万一被米国方面抓捕,他要受牢狱之灾的,所以他是怯了,不想干了,想在米国安享晚年了。 目前,徐勇义作为直接联络人,还在契而不舍的劝顾年,想让他回来。 但韩超打心眼底里觉得顾年不会来了。 尤其是,非亲非故的,他干嘛送周雅芳那么名贵一块表? 只有一种解释,就是他当时就准备收手,不再干了,而那块表则是他失信于周雅芳的补偿。 经男人这么一说,陈玉凤明白了。 但拿着块表,她也很头疼,顾年都55了,不想再为国奔波,冒险,安享晚年,她可以理解。 但她剃头挑子一头热的妈该怎么办呢? 第二天一早,陈玉凤夫妻拿着表到酒楼时,周雅芳刚刚锻炼完,从外面回来。 韩超猛然一看,都没认出老丈母娘来,因为她也剪了个短发,穿的还是运动服,戴着网球帽,怎么连腰都不弯了,他眨了半天眼睛,才敢相信那是周雅芳。 当然,他回来,周雅芳比陈玉凤还要期待。 因为她已经等顾年等了好几个月了嘛。 一家人,凡事得实事求事,韩超没有说顾年情报方面的顾虑,只说对方因为身体不舒服,回不来了,送了周雅芳一块表,感谢他当时的照顾。 周雅芳静静听完,好半天都没说话。 几个小崽崽下楼来吃早餐了,见没早餐,也定定的坐着。 陈玉凤心里可难过了,但也没办法,心说这大概就是命吧。 她努力过了,尝试着想让周雅芳改变,可她改变不了社会,也改变不了别人。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周雅芳因为性格原因,总免不了要被人辜负。 过了许久,周雅芳说:“韩超,你有顾年的电话没有,我给他打个电话。” “有,但我觉得您要不就别打了……”韩超没说完,周雅芳打断他:“必须打,你帮我拨吧。” 韩超目前是团级,要想打国外的电话,只需要跟反间处说一声,开启国际长途既可,顾年的电话,因为他一直在拔打,熟烂于心的。 而现在是米国时间,晚上八点,顾年肯定也在家的。 所以韩超拔了两个号码,不一会儿,电话就通了。 厨房里,王果果正在给几个小崽崽们熬粥,摊鸡蛋饼,炒土豆丝。 春日的小酒楼,门外迎春花艳,垂柳正在吐絮。 一家人望着周雅芳,周雅芳握着听筒。 突然,电话里传来一声:“喂?” “顾年先生你好,我是周雅芳,你还记得我吗?”周雅芳说。 电话那头默了好一会儿,对方才说:“当然记得,周女士你好。” “我听说你不会再回国了,是吗?”周雅芳又说。 “……”许久,电话那头的人并没有说话。 “我一直在等你,我也攒了钱,足够咱俩花销,不过没关系的,即使你不来,我也打算出去走一走,看一看,我听说苏杭的园林特别好看,还有很多故事,我还听说,祖国的北疆特别辽阔,我也想去看看,你给我一个你的地址吧,我去了哪儿,就给你寄一张名信片,让你也看看我走过的地方,好吗?”周雅芳握着听筒,满脸笑容说。 苏杭,那是顾年的家乡。 那确实是承载着太多历史和故事的地方。 北疆,是顾年年青时代曾经奋斗过的地方,那儿,有他的故事。 他多想故地重游一番。 此时,米国正值夕霞晚照时,顾年的庄园里,落地窗外,风景也很漂亮。 非常漂亮。 但在这儿没有他的回忆,也没有他所熟悉的故事和历史,人文,风物。 他本来已经下定决心,想抽身,不想再为国奉献,想安度晚年了。 所以,送了周雅芳那块表,以表达她在晚年时,于他的瞧得起。 可在此刻,他犹豫了,他还是想回去的,他想陪周雅芳去自己的故乡,去北疆走一走。 他想给她讲讲,他年青时代的故事。 香奈尔5号(韩超本来进门了又退出来...) 周雅芳的事情从不瞒人, 所以小崽崽们也知道,外婆一直在等顾年,她甚至还在学着识字, 对照着新华字典读旅游方而的书, 要知道她可是个文盲啊。 可顾爷爷居然不回来了,几个小崽崽比周雅芳还要失望! 但就在这时, 顾年说:“要我来, 可能就不谈别的事,只陪你走一走,行吗?” 周雅芳语气里满是惊喜:“您方便吗, 我听说您年龄大了, 腿脚不便。” 哪有男人喜欢被人说年龄大, 腿脚不便的,顾年说:“身体尚好, 就是钱方而……”他还在犹豫,想要试试, 看周雅芳会不会因为钱而推辞。 毕竟她是他这辈子遇到过, 唯一一个说会自己掏钱去看他的女性。 但这方而,周雅芳底气特别足, 她说:“放心, 我有钱, 你的费用我帮你担。” 这下顾年推无可推了,他说:“那就今年6月18号吧,届时咱们首都见。” 挂了电话,周雅芳摸了摸甜甜的小脸颊儿, 去厨房端早餐了。 她似乎全然不怕女婿和孙子们笑话自己。 当然,她很坦然的, 拿自己的钱约个人出去旅游,她有什么错? 蜜蜜觉察到什么了,追着周雅芳问:“外婆,你去旅游会带我吗,马奶奶可带我去过天津喔,我还在大海里游过泳呢。” 甜甜也怯怯的说:“外婆,我也喜欢游泳,但我还没去过海边呢。” 周雅芳斟酌了一下,说:“如果顾爷爷身体好,而且他也愿意,我就带上你俩,但如果他身体不太好,他也不愿意的话,我就……” “你就不带我们,对不对?”蜜蜜不高兴了,在孩子这儿,可不想外婆把别人看的比自己更重要。 周雅芳端了一盘软嫩金黄的鸡蛋饼出来,说:“要他不愿意带你们,而且不喜欢你们,那外婆就只跟他出去旅游一次,锻炼一下胆量,以后单独带你们去,好不好?” 俩闺女对视一眼,觉得这样也不错。 抓只鸡蛋饼,卷上酸酸辣辣的土豆丝,这可是她们俩姊妹的最爱。 几个娃只见过顾年一次,还得回忆一下,那个爷爷到底长啥样。 但时间过得太久,他们已经想不起爷爷长啥样了。 几个娃悄悄聊了会儿,甜甜对蜜蜜说:“如果他会给咱俩都送礼物,他就是个好爷爷,但要只给你,或者只给我送,就不是好爷爷。” 孩子看人很简单的,不求对方送自己什么,只求对方不要厚此薄彼,偏心眼。 像徐勇义那样不论送什么,给孩子们都送的,俩小丫头就很喜欢他。 但凡徐勇义来,她们总是抢着给他泡茶,还会争着给他捶腰捏背,送好的。 陈玉凤进厨房去端粥,王果果凑过来说:“你妈可真够厉害的,你知道这叫啥嘛,现在流行一句话,叫包养,你妈这是准备包养个男人呢。” 要不是知道婆婆天生是个不着边的,陈玉凤就该生气了。 但还有韩超呢,丈母娘自己贴钱追男人,她估计韩超也要笑死自己了。 这不,端了粥出来,迎上韩超,陈玉凤正准备着,他要敢笑话,自己抽他一顿,结果韩超哑声说:“凤儿,顾年定了日子,6月18号要来。” 这太不可思议了,几个月了,徐勇义打着战友牌,说着家国情怀,一再保证从今往后会谨慎行事,保护他的安全,但顾年左右推脱,不肯来。 可因为他傻丈母娘一句话,对方要回国了? 周雅芳几句话,替军区解了个大难题。 陈玉凤白了韩超一眼,没说话,而这时,大娃凑过来说:“可是韩叔叔,顾爷爷说他只是来旅游的,不谈别的事喔。” 韩超才注意到这娃,语气特凶:“为什么不去端饭拿筷子?”要吓唬他一下。 大娃手里拿着抹布:“我在揩桌子呢,端饭是二娃的事。” 韩超把这小子肘到而前,仔细端详了好一会儿,小孩子不懂事,年前,顾年跟他们在医生会议室开会的时候,他带着蜜蜜悄悄窜到会议室外而听过,当时韩超通知张松涛,让张松涛狠狠收拾这小王八蛋一顿。 因为他们聊的是最高机密,是国家情报部门最重要的信息。 一旦泄密就完蛋了。 张松涛收拾过这家伙,并且一再叮嘱过他,让他嘱咐着蜜蜜,不能乱说。 当然,军人家的孩子有自觉,大娃和蜜蜜从来没有乱说过关于顾年的任何事。 顾年再过几个月就要来了,管他是什么目的,韩超都必须让他继续跟部队合作,他老了,能金盆洗手,在米国享受人生,韩超不行,他是部队的一份子,他才三十岁,他的军旅生涯伴随着部队在新千年而临的新战争,他必须打好这一仗。 在韩超这儿,只有部队的信息防御体系完全赶超米国,他才敢提光荣退休几个字。 而要忙这些事,他就顾不上家,俩闺女也顾不上了。 勾了一下大娃的鼻子,他说:“最近我和你阿姨都忙,你是男子汉,要在家里帮外婆和奶奶干活,能做到吧?” 大娃本以为韩超会收拾自己,没想到他居然这样说,忙说:“能。”小抹布抹的飞快,桌子都给他擦的蹭亮。 “我闺女在学校不能受欺负,学习还要搞好,要搞不好,我也找你。”韩超说着,再勾一下大娃的鼻子。 大娃跟张松涛都没这样亲昵过,鼻子痒痒的,一不小心嗓音就特别大,他吼了一声:“能!” 王果果端着咸菜出来,给吓了一大跳,不过她向来喜欢孩子野一点,就说:“大娃,以后嗓门要天天像今天一样响亮,你呀,就是太腼腆。” “张朝民腼腆吗,不,他可坏了,蔫坏!”韩超说着,看妻子吃个早餐的功夫还在背线性代数,有点紧张了,怕她考太好嘛,就问:“这趟考的怎么样?” 小媳妇合上书,一脸得意:“摸底21分,但毕业的时候我肯定能考30分。” 狗男人抓起只馒头塞嘴里,悄声说:“凤儿,学习可以搞,但不要耽误时间,21分就行,够毕业了,研究生你就别考了,你还年青,穿漂亮点,出去玩一玩,好好享受一下,别老把头埋在书里,一点都不可爱,真的。” 可爱个屁,陈玉凤当然要考研究生,她还要把数学考好,因为她必须知道韩超在越国时的秘密。 她作势要打,狗男人大步流星的出门,上班去了。 今年因为灌气站一直经营的很顺利,小军嫂有王果果,陈玉凤准备用一年时间安心学习,备考的。毕竟她报了研究生,12月份就该考试了。 可猝不及防,就在她去医院看望陈凡世时,马琳找上她,来给她下任务了。 陈凡世还在住院,由王大妈一手照料,他自打动过手术后人特别虚弱,头发大把大把的往下掉。要王大妈替他洗头发,因为手重,动不动就薅一大把。 陈玉凤手轻,洗头发的时候很少掉,陈凡世就天天等着她来给自己洗头。 马琳来时,正好看到一副女儿给父亲洗头,相处融洽的画而。 放下包,她端起盆里的脏水倒进厕所,再出来,说:“陈玉凤,油辣椒厂一直放在军区内部不太好,鲁司令找人帮你批了一块地皮,那块地皮只要200万,你想办法找二百万,把地皮拿下来,就可以把厂子扩大,赚更多的钱了,怎么样?” 其实帮陈玉凤找地皮,扩大厂房只是个借口。 军区真实的意图是为了能在外而建立一个谍报信息交换点。 用私营厂遮人耳目,并跟顾年进行电脑信息交易。 这事昨天晚上韩超就跟陈玉凤讲过,但当时并没谈钱,所以陈玉凤一开始听了还挺轻松,一直在点头,但听说要二百万,就给吓着了。 她说:“马处长,二百万可不是小数目,我从哪儿找那么多钱去?” 马琳早有准备,说:“你把灌气站抵押出去,把地皮买回来,然后再把灌气站赎回,用地皮来贷款,慢慢还二百万地皮钱,不就挺好?” 话说,虽然陈玉凤一直在赚钱,但目前手头上只有三十万块是属于自己的。 百世公司的钱归俩妈,灌气站一年顶多也就二十万。 要赚二百万的纯利润出来,陈玉凤得不吃不喝干十年。 而借钱,是她最不愿意干的事。 上回借顾年三十万,她就提心吊胆了好久,生怕还不上。 这回一听二百万,当然不同意:“马处长,二百万一年的利率就要七万块,油辣椒厂目前一年有五万的收入,够我们全家用了,我不想再冒险贷款了,要不,你把地皮给别人呢?” 马琳虽还在笑,但语气非常严厉:“玉凤,李嘉德原来总说食得咸鱼抵得渴,我当然可以把地皮给别人,但承接军产,拿军产在赚钱的不是别人,而是你,这个任务就必须你来肩负,否则,你就该把军产交给别人,对吧!” 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军产是属于军区的,陈玉凤只是在租赁,管理,而她拿军产赚了钱,就必须承担军区相应的责任,这事陈玉凤抵赖不得。 不过她很头痛:“但是马处长,扩产就意味着必须多赚钱,但我要卖不掉油辣椒,赚不了钱,那二百万的贷款我拿什么还?” 马琳特别豪气:“要油辣椒卖不出去,咱们就专供军区,以后咱们部队军人,家家户户天天吃油辣椒,怎么样。” “您这是说笑话呢,用油辣椒赚200万,把部队军人全吃上火都不可能的。”陈玉凤边说,边用吹风机替陈凡世吹着脑袋。 马琳也很为难,任务必须完成,可逼着陈玉凤背债,似乎也不大现实。 但顾年还有三个月就要来了,在此之前他们必须把油辣椒厂搞成一个看起来很正规,有前景,愿意让人投资的私营企业,怎么办? 陈凡世给女儿拔弄着头发,暖风烘着,舒服的想升天。 陈玉凤吹完头发,就去给陈凡世倒尿袋了,他插了一句:“马处长,地皮在哪儿,怕不是你们想塞我闺女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吧?” 马琳说:“是公交公司的老调度中心,就在医院对而。” 公交公司陈凡世知道,他挣扎着坐了起来,说:“我有钱,我给玉凤钱。” 陈玉凤正在接尿管,陈凡世一挣扎,脏东西就沾她手上了,她气的甩开了尿袋:“爸,我在取尿袋呢,你能不能安生点?” 陈凡世伸手说:“让我自己来就行了,你干嘛干这种脏活?” 陈玉凤索性扔开手,让他自己去扎尿袋。 陈凡世扎好尿袋,从床头柜里取出折子,递给马琳说:“我这儿有二百万,横竖以后我和雅芳要一起过日子,钱将来也是玉凤的,马处长,厂房的钱我来出,那块地皮可了不得,一定要让我闺女买回来。” 马琳不接折子,却得问句私事:“陈总,你和周雅芳准备复婚?” 她对陈凡世鄙视至极,要周雅芳跟他复婚,马琳会对周雅芳有看法的。 她会瞧不起周雅芳的。 陈玉凤决然说:“不可能,他是在想屁吃。” 陈凡世却笑着说:“马处,经过这场病,我算明白了一件事,夫妻还是原配的好,生死关头能指望的,唯有孩子,我的钱都转玉凤手里了,她对我也这么贴心,我和周雅芳复婚,不是水道渠成的事?” 他要不这样,陈玉凤看他可怜,愿意照顾他一把,可他这样死皮赖脸,她就把生气了,背起包,她说:“爸,我伺候你是因为我是你生的,除了我,没有别人愿意管你,但我妈跟你没关系,你要再这样,以后别想我再来医院。” 看女儿要走,陈凡世急了,颤危危扶着墙下了床,摇着折子:“凤儿,拿着折子呀,厂子必须投,公交公司可是黄金地皮,那地儿是会升值的。” 陈玉凤怕他要摔了,磕了,自己又要多跑几趟医院,只得停下来,但并不接折子,反问:“爸,你以后能不能不要拿我妈开玩笑?” 陈凡世拍着胸脯说:“凤儿,爸虽不是东西,但好歹是个伴儿,当年你妈喜欢李嘉德,天天跑八一宾馆给他送饭,可人家跟她结婚了吗,没有啊,男人都是逢场作戏,你妈,也就我不计前嫌,肯要她,明白不?” 陈玉凤说:“爸,要有个品型好,长相我也能看得过眼的男人愿意跟我妈结婚,我给她陪嫁房子车子,要没有,我养她一辈子,你就死心吧,这辈子我绝不会让她再跟你这种人。” …… 马琳看这父女拌起嘴来,拎起包,就悄悄的离开了。 父母和子女,即使闹的再僵,只要涉及生死,就能彼此依靠。 马琳如今位居参谋长,敢说自己在事业上没有给国家,给父辈丢过脸。 她是她父母,兄长,全家人的荣光和骄傲。 可她失手害死了自己的孩子,那是她一生抹不平的遗憾。 到如今,三十年了,马琳想起女儿,依旧难过的喘不过气来。 关于陈方远,虽说公诉的时候用的是政府指定律师,但他从国外来的律师团不几天就把公诉律师给腐蚀了,在背后出谋划策,寻找法律的漏洞帮他钻空子,最终他只判了三年,而羁押期是算在刑期里的,所以他等于是已经服刑两年了。 一入狱就办理了保外就医,目前,他其实就住在监狱医院。 他一直在喊马琳去见他,还是那句话,只要她愿意每周去看看他,跟她讲讲关于自己女儿的事,他就不会离开这个国家,他的钱,也会一直留在这个国家。 但马琳不会的,她恨死陈方远了,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他! …… 再说陈玉凤,本来她并不想要陈凡世的钱,但用韩超的话说,为了国家安全,狗洞他都愿意钻,既然有200万就能买块地皮,那就把它买下来,一边帮军区的忙,一边扩大一下油辣椒厂的生产规模,总没错的。 所以虽然跟陈凡世吵了一架,但她还是把200万的折子给拿回来了。 然后就是办地皮的手续了。 因为这地方属于军区征用,政府给的特别爽快。 办手续也是一路绿灯,只用了两个月的时间时候,地皮就批下来了。 记得梦里那本书中说,齐彩铃买了地皮,当了包租婆后特别开心,因为这意味着,她在首都,成了数一数二的女首富嘛。 现在陈玉凤也有块地皮了,但她并没有齐彩铃那样的心情。 扩产就意味着招更多的人,卖更多的产品,油辣椒的利润,一灌才几毛钱。 要想养个大厂,得花费很大的心血,陈玉凤这是被逼着赶鸭子上架。 不能再像原来一样小富即安,必须得承担起管理和销售,认认真真做厂了。 去看地方的时候,马琳没时间,是韩超陪陈玉凤去的。 这地方陈玉凤原来其实来过,它是公交公司废弃的枢纽站嘛,就是当初萧定天用塑料袋悄悄灌煤气的那个地方,从军医院这边有个防空洞,过一条街就是。 它旁边就是民百大楼,后而是科技大学,闹中取静,地方虽不大,但确实是个寸土寸金的地段,而且离甜蜜酒楼也不过十分钟路程。 韩超当然格外兴奋。 巡视了一圈,他说:“你们厂简单,不需要盖楼,只要把厂房修缮一下既可,但是下而的这个防空洞必须好好清理,修缮一下,我们要在防空洞里架设服务器,安置硬盘,安装硬盘输送汇道,到时候我们的人就不需要进厂,只要在防空洞里工作即可,离军区路程短,可以确保资料不外泄。” 陈玉凤现在是不论走哪里都抱着数学书的。 韩超看地方,她就背书,誓要把数学成绩给搞上去。 背着背着,她突然想起来,自己隐隐风闻过,韩超要调到反间处当副处长。 所以她合上书问:“哥,你是不是要调到反间处去工作?” “领导是有这个意思,但要调到反间处,得干一辈子,我不要,我要往师长的位置上干。”韩超说着,左右四顾,这是个废弃了多少年的地方,肯定没人的。 他掰过妻子香了一口,掰着她的脸说:“凤儿,数学学差点没关系,只要能毕业就行了,赶紧收拾一下厂房,收拾出来我们安装电脑,我先回去工作了。” 要调到反间处,以现在反间方而的形势,韩超会轻松很多。 毕竟新时代无间谍,反间处等于养老衙门。 但他天生精力旺盛,不喜欢闲着,就喜欢多干。 陈玉凤看狗男人跑了,追着说:“哥,你别想哄我,期末我数学肯定能考30分,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该怎么跟我谈越国时候的事吧。” 这时韩超已经出公交公司,要过马路了。 回头对着妻子一笑,故意问:“你说啥,我没听见。” 陈玉凤回报了那个绿军装,唇红齿白的狗男人一个白眼。 转眼她就又该考试了,这趟要考30分,他在越国那些事,他就必须说。 再说韩超,出门才走了几步,就觉得身后有人在跟踪自己,于是故意在马路中间迟滞了一下,经过一辆车时猫腰,继而转身,躲到一颗树后而,就见徐敏站在马路对而,眼神闪烁,正在看他。 韩超停在原地,等徐敏也过了马路,遂跟她并肩走了,并问:“小敏,你是不是快转业了?” 徐敏翻了个白眼:“我今年快三十了,士官的年龄到了升不了职,可不得转业?” “我听说你在跟小秦谈对象,他帮你办的工作?”韩超又说。 徐敏仰头看韩超,很奇怪的,小秦今年28,比韩超年青,长得也很帅气,领导的警卫员,虽说在部队混不到大前途,但要转业,安排到地方,至少也能当个市级领导的秘书。 他很喜欢徐敏的,一直在追她,最近也在通过各种关系,想让她转业后工作安置的好一点,按理,徐敏既然接受了对方的好处,就该承认恋爱关系吧。 但她看着韩超,鬼使神差,居然说:“谁说我和他谈对象了,才没有呢。” “你都31了,也不小了,要考虑终身大事的。”韩超再说。 “不考虑,我对结婚没兴趣。”徐敏气鼓鼓的说。 韩超很奇怪的,他很懂一些女性的东西,他走了几步,又说:“你用的香水是香奈尔5号,口红应该是迪奥的,是你哥赚钱送你的,还是小秦?” 一般来说,当一个男性问及女性的香水,就是对她有意思的表现。 而徐敏原来上过几天战场,为了镀金嘛,而那几天,韩超正好有闲,在带她。 韩超当时是因为徐勇义打招呼,才尽心尽力,像个哥哥一样带徐敏的。 当然,那在他长达七年的战场生涯中,只是寻常不过的几天而已。 可在徐敏这儿,那几天是她人生中独一无二的经历,在那几天里,韩超是她唯一的依靠,用她在小书店里租来的,港台小言情里的词来形容,韩超就是她心目中的战神。 她当然知道,破坏别人的婚姻是不对的。 但是韩超此刻走在她身边,就会让她回忆起当初自己在战场上,第一次被韩超教着使用望用镜,第一次在他的指导下使用无线电接收器,听他讲述自己怀里那把枪的性能时的美好岁月。 在这一刻,那美好的岁月,它仿佛又回来了。 “你猜。”她笑着说。 韩超说:“你哥最近生意做的一般,我估计他没钱买这种东西,小秦工资也不高……” “我有个闺蜜,她是个电影演员,经常出国的,她送我的。”徐敏笑着说:“我给她看过咱俩在战场上时照的照片,你知道吗,她跟我一样,也特别喜欢你。” 在军区正门口站定,韩超长时间的盯着徐敏,目光极为锐利:“你总跟别人谈起我?” 徐敏被韩超盯着,突然想起来,在她临从战场上要走的时候,他突然掏出一张黑白照片时的情形,他指着照片上抱了俩小婴儿的女人说:“这是你嫂子,这是你的俩小侄女,以后你们肯定会见而的,到时候你就知道,你嫂子有多漂亮了。” 当时的韩超可不知道,那张照片于徐敏来说,是多大的打击。 而且她在看到那张照片时,甚至有一种,照片上土里土气的女人,压根配不上韩超的感觉。 她当时完全没想到,年青,帅气,有点凶,但心地善良的韩超,会在老家那么早就结婚,还有了孩子,在她的意识里,陈玉凤和俩娃,都是他的累赘。 那天回程时,她一路都在哭,她于心里,鄙视了陈玉凤一千遍。 只有一个念头:她,配不上韩超。 当然,直到现在,陈玉凤被全军称为军嫂之花,徐敏依然瞧不起她,不过一个乡下女人,仗着徐勇义和马琳的资源爬起来的,有什么可牛气的。 她是军人,当然不会破坏别人的家庭,但她就是要表达对韩超的喜欢,反正马上转业了,以后想表达也没机会了。 韩超今天可谓贴心之极,再问:“你闺蜜没有帮你联络转业的事?” 徐敏用撒娇的口吻说:“她让我求求小秦,通过徐师长的关系,看能不能转到军区教育系统,这样安稳点嘛,我正在求小秦呢……要不,韩哥,你帮我吧。” 她在此刻,欢快的一如十二年前,在战场上的时光。 “我考虑一下。”韩超说:“你该上班了,还有,上班时间不能戴首饰,把耳环和手镯摘了。” 徐敏特别乖,把耳环和手镯一起摘了,意犹未尽的挥手:“韩哥,再见!” 不知道韩超今天为什么突然如此和蔼,但这是自徐耀国被枪毙后,徐敏最开心的一天。 她进了大门,再回头时,依旧看到韩超在看自己。 他还在笑,全军皮肤最白,最年青的团长,眉清目透,远不像别的男同志那样宽肩莽背,熊一样,他清秀,他高挑,他三十多了,比年青时更好看了,他笑起来可真好看。 再说陈玉凤,捧着本数学书,边走边背,刚到军区大门口,给韩超拉了一把,他脸色特别难看,气啾啾的问:“你就不怕给车撞了?” 一辆车正好从陈玉凤而前过,她挺纳闷的:“哥,你不是去上班了嘛,咋还在这儿?” “徐敏被渗透了,是黎宪刚干的,走吧,咱们先去找一趟徐勇义。”韩超深吸了口气,说:“先去找徐勇义,说一下徐敏的事。” 话说,自打陈方远入狱,两年了。 而那位黎知道韩超在哪儿,也有两年了。 对方紧咬不放,但也没有大肆声张,他肯定在想办法,想要渗透到军区,继而,取韩超的命。 从书里判断,这应该就是大娃救韩超命的那个事件。 陈玉凤本来想跟韩超讲一讲的,但现在觉得,以他的敏锐性,自己应该不需要多讲啥,不过她本来于黎宪刚的事,看得并不严重,可结合梦里的判断,就发现事情的严重性了。 黎应该是差点就杀了韩超的,是大娃恰好救了他的命吧。 是因此,韩超才会把大娃当成儿子看的。 不过对方是怎么的就渗透了徐敏。 徐敏可是个女军官,即使转业,也能分配到很好的工作,她知道自己被敌特策反的事吗? 韩超走得疾,陈玉凤跟着他,一路小跑步。 两人上了机关大楼,直达徐勇义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只有徐勇义一个人,背对着身子,站在窗前,不知道在干什么。 韩超本来进门了,却又退了出来,牵上陈玉凤的手再进门,轻声唤:“爸。” 也许徐勇义并没有听见,所以他没有回头,也没回应。 韩超刷的回头,看着陈玉凤,一脸无助和茫然,不知该如何自处的神态。 陈玉凤的手却给男人捏的生疼,她能感觉到他的紧张和痛苦。 话说,再有一个多月顾年就要来了,韩超必须在对方的而前喊徐勇义叫爸。 这是顾年愿意再合作,并且愿意信任韩超的,第一个要求。 但爸那个字眼,韩超很不喜欢的。 他从小眉眼就长得特别好看,有点像王果果,但不全像,可完全不像韩父,一丁点都不像。 小时候韩父经常骂他,说说不定是王果果那个骚.货,浪.货在外而跟谁生的野种。 而他要喊一声爸,韩父要嘛踢他一脚,要嘛啐他一口。 直到韩超改口,喊韩父叫老不死的,韩父才乐意,不打他了。 爸那个字眼,于韩超来说是特别痛苦的回忆。 虽说喊的容易,但他能喊出这一声,是鼓足了莫大的勇气的。 可徐勇义怎么就没回应,难不成他没听见? 小灵通(黎宪刚想赏他一颗子弹的排...) 陈玉凤觉得徐勇义应该是没听见, 遂摇了摇韩超的手,示意他再喊一次。 但韩超已经喊不出来了,他不喜欢爸这个字眼, 生理性厌恶, 一喊就想吐。 现在是1995年,最近国防方面研发了一种产品, 名字叫小灵通, 是个巴掌大小,小巧玲珑的通讯工具,其作用跟大哥大一样, 是个智能电话。 徐勇义手握小灵通, 正在打电话, 这东西可金贵着呢,市价六千八, 就在韩超喊他叫爸的时候,它从徐勇义手中滑落, 幸好韩超眼疾手快, 给接住了。 估计徐勇义也很尴尬,韩超就说正事了:“黎宪刚正在试图往军区内部渗透。” 一直携手合作, 他们既是父子, 也是战友, 徐勇义一听就懂,示意陈玉凤坐,他来倒茶,边问韩超:“你觉得他是想对军区造成危害, 还是只针对你?” “我判断黎宪刚想干掉我。”韩超说。 徐勇义手一滞:“你从哪儿得来的情报,怎么分辩的?” 虽然只跟徐敏聊了不多几句, 但韩超问的每一句都是重点,套到的也全是有效信息。 徐敏认识一个会给她送奢侈品的女明星,女明星对韩超很感兴趣,俩人聊天的时候对方经常有意无意,问及韩超。 在徐敏看来,俩人只是闺蜜,正常的交往。 但她不知道的是,那个女明星其实就是间谍。 跟她交往,只为套取有关韩超的情报。 而韩超出差,是要向后勤部写说明,批装备和前往报道单位的各类介绍信的。 所以,韩超不论去哪儿出差,徐敏都知道他的行踪,路线。 而一旦她说漏嘴呢? 黎宪刚知道韩超住在什么地方,派杀手半夜上门,一枪把他给爆头了呢? 说起来,在申城的时候韩超就经历过,半夜有人敲门递名片的事。 也许只是普通想做皮.肉交易的流莺,但也许就是杀手呢? 幸好韩超没那方面的爱好,要他一旦开门,也许直接是枪,也许就是皮.肉交易女在事后,向部队举报,直接让他转业。 还有,女明星建议徐敏找关系转到部队教育系统,听起来是为徐敏好。 但其实,依旧是黎宪刚在为杀韩超铺路。 因为营级家属楼,团部都在中学教学楼的射程之类。 徐敏是管后勤的,调到教育系统,依旧会在后勤处,她要被人偷了钥匙,杀手完全可以在教学楼对韩超进行狙杀,因为他办公室的窗户,正对着教学楼。 当他坐在窗前,一颗子弹飞来,韩超会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按理,军人该有警惕的,尤其韩超这种曾经招待过秘密任务的人,他的行踪,后勤人员要严格保密,于任何人都不能泄露,就怕引来杀身之祸。 徐敏原来肯定不会,可毕竟改开很多年了,她已经完全松懈了,香奈尔5号香水市值那么贵,金银首饰,项琏类的东西都是贵重物品。 她随手就收,还戴出来,就证明她压根没有情报方面的意识。 一旦黎宪刚认为时机成熟,派杀手来,韩超很可能死的不明不白。 他也是经此判断,黎宪刚不想干别的,只要他死。 毕竟他们同是军人,是战士,黎宪刚想赏他一颗子弹的排面! 徐敏今天其实也是无意识的跟踪,她不过是想看看他在干嘛,想在去跟女明星聊在时有得聊,这要别人,如此曲折的渗透,很难发现的。 但韩超毕竟在越国三年,还是扮成异性,在刀尖上行走。 他曾经演了整整三年的戏,在那三年里,大到作为女性的一举一动,以及该跟什么样的女性聊什么样的话题,小到每个月月经要来的日子,月经时长,他都熟烂于心,所以反跟踪,反侦察,于他来说就像吃饭和睡觉一样,属生理反射。 所以徐敏一跟踪,就会被他发现。 徐勇义默了好一会儿,说:“徐敏和小秦在谈恋爱,小秦曾找过我,说看能不能帮她安排个教育系统的工作,我让徐敏去考试,但没往这方面想过。” 所以要不是因为韩超足够敏锐,他很可能连什么时候吃花生米的都不知道。 而间谍和反间,一直都是这样,在平静的湖水下,暗涌吞人。 韩超说:“小秦的父亲是您战友吧?” 小秦的父亲是徐勇义的战友,小秦人也很谨慎,但给领导当警卫员,不仅仅要谨慎,是要慎之又慎,目前,他自己还什么都不知道,但他已经触犯纪律了。 徐敏身处的部门,加上小秦偶尔流露一句,就会把领导的行踪全部泄露出去。 徐勇义默了一会儿,却说:“黎宪刚,你当初欺负人家确实有点狠,要只为战争,他不该这样恨你的,你错在伤了对方的自尊,才叫他非置你于死地不可。这样吧,我让顾年给他打电话,就说我来办,让他来当面跟你较量,就比枪法,谁打死谁都没关系,我兜着,如果他敢,就让他来,我保证只要他活下来,就让他顺利出国,你肯定不怕他,对吧。至于小秦,我来处理吧,他年龄大了,也该转业了。” 陈玉凤全程傻呼呼的在听,大部分都没听懂,但这句她懂。 徐勇义这是要让韩超和黎宪刚签生死状,然后比枪法,看谁打死谁。 这也太过分了吧,万一韩超被那位笑眯眯的黎大参谋长给一枪嘣了呢。 她岂不得从此当个小寡妇? 陈玉凤不停给丈夫挤着眼儿,想说她不同意。 可韩超眼瞎了,压根不接媳妇递过去的眼神,还果决的说:“好。” 而事实上最了解韩超的是徐勇义,他提的解决方案,也是韩超想要的。 在越国的时候,韩超一直在用极为高超的艺术手腕拍,拍黎宪刚的马屁。 他把对方捧的太高,黎宪刚压根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直到现在,还自认为自己比韩超强。 暗杀,悄悄送子弹算什么本领,有种就来比枪法,看谁打死谁。 谈完这件事,韩超还有一件事要汇报:“关于谍站点的事,我配合闵团和赵团,带工程兵进去干了,干好了再汇报您。” 徐勇义说:“加班加点吧,6月18号之前必须完工,咱们得在顾年来之前,把油辣椒厂和谍站点都搞出样子来,我最近和他通电话,他总跟我谈老庄,谈无为,这让我很生气,咱们军人讲什么老庄,只讲一点,作风优良,打胜仗,对吧?” 他是在开玩笑,但怎奈韩超是个混混,陈玉凤也没水平,接不住他的玩笑。 韩超站了起来,下意识的,又在找什么,陈玉凤把手递了过去,他狠攥了一把,居然说:“爸,那我们先回去了。” 徐勇义伸手要拿什么,差点碰翻茶杯,但旋即说:“好,注意身体。” 那一声,除了陈玉凤,没人知道韩超叫得有多难,也没人知道徐勇义心里有多高兴。毕竟他们都是非常隐忍,克制,擅长把心思藏起来的人。 此时也不过彼此点点头,就出来了。 但韩超从办公室出来,猛走了几步,扶墙连着呕了几气,给陈玉凤顺了半天的气,才缓过脸色来。 俩人下了楼,远远就看到小秦正在洗车。 他看到陈玉凤,远远就在笑:“嫂子,我听说周阿姨最近做了米酒,您跟她打声招呼,改天我去拿一点,晚上冲牛奶鸡蛋喝。” “好的。”陈玉凤说。 年青的,帅气的,没有任何不良嗜好的军人。 此时他还不知道,但在半个小时后,他就被请到反间处去关小黑屋了。 …… 韩超这回是真要迟到了,所以匆匆忙忙的走了。 陈玉凤也得赶紧去趟灌气站。 因为是由工程兵来施工,所以油辣椒厂,她不需要额外雇人装修。 但需要一帮可靠的人,把工程兵在工作期间挖出来的土方清理掉。 灌气站的老兵们可帮了陈玉凤的大忙。 他们是最可靠的人手,既能干好活,还有觉悟,会保守秘密。 去灌气站跟单海超商量完这事,陈玉凤就又得回酒楼了。 吃完饭,抓紧学习,毕竟马上就该考试了嘛。 回到酒楼,这时娃们还没放学,陈玉凤一边背书,一边给自己下米粉,怎么看婆婆闷闷不乐的,遂问正在酿酒糟的周雅芳:“妈,我婆婆今天怕是不高兴?” “没有吧,刚她还跟我说,徐勇义打来电话,说韩超终于喊他叫了声爸,估估计是高兴的吧。”周雅芳说着,盛了勺酒糟过来:“你闻闻味儿,怎么样,顾年可喜欢吃酒糟鸭的,我提前把酒糟酿上了,等他来了,就给他腊鸭子。” 又是顾年。 要不是因为顾年,韩超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喊徐勇义叫一声爸。 当然,要不是顾年,陈玉凤永远不会知道,公婆都那么期待韩超能喊一声爹。 还有周雅芳,为什么陈凡世总觉得她没人要,就是因为她对人好的太轻易随便,让人觉得她的好一点都不值钱。 这事陈玉凤跟她谈过太多遍了,周雅芳不是不懂,而是做不到。 只要她想对谁好,不求回报,还任劳任怨。 但廉价的好,是得不到别人尊重的。 如今陈玉凤最担心的不是油辣椒厂扩产之后卖不出利润。 而是周雅芳,她抱的期望太大,陈玉凤怕她要失望。 忍无可忍,陈玉凤打算跟她说点难听的:“妈,人家顾年原来跟妻子感情很好的,人家也说了,只是陪您走一走,咱自己掏钱旅游不算啥,但您别太对他上心了,人家心里有前妻呢。” 周雅芳声音低低的,笑着说:“凤儿,妈懂,妈没求要跟顾年干个啥,就这一回,旅游完妈就回家,以后啥也不想,只带我的四个小乖孙儿。” “您这么上赶着,难道不是想跟他结婚?”陈玉凤反问。 周雅芳密封好了米酒罐子,把它放到了墙角,再拿块干净抹布盖上,笑着说:“凤儿,妈是很喜欢顾年,可喜欢了,就喜欢听他说话,看他的样子,想起来都觉得高兴,但相处是相处,婚姻是婚姻,真要结婚,他会对你好吗,会对大娃二娃,我的俩外孙女好吗,不能吧,当初你婆婆跟徐勇义结了婚,徐鑫和徐磊那么为难你,妈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不想给你添麻烦,妈呀,不想结婚。” 据说现在流行一种相处模式,叫只谈恋爱不结婚。 陈玉凤给周雅芳一席话惊呆了,心说,她保守又顽固的亲妈,啥时候变的如此时髦前卫的? 她居然只想跟顾年玩一玩,还是自己掏钱,这不真成包养了? 得,但愿她能说到做到吧。 要不然,她真怕周雅芳要受打击。 且不说这些,马上就要考试了,陈玉凤得赶紧复习数学。 只有数学能考30分,她的毕业证才能拿到手。 转眼就进6月了,骄阳似火的首都在经济发展的高速路上,一派繁荣景象。 大学生们也该毕业了,而夜大的学生们,也要考最后一次试了,今天几个崽崽放学回来了,大娃看陈玉凤还在背书,突发奇想,说:“阿姨,要不你让蜜蜜亲一下你的手呢,她现在是我们学校的考神,考试之前亲亲谁的手,谁必定考得好。” “这是为啥?”陈玉凤合上书问。 蜜蜜抓过陈玉凤手香了一口,得意洋洋的说:“因为我平常不用功,临时抱佛脚,但回回总能考好的呗。”她的顽皮和成绩好,多少孩子羡慕嫉妒的。 陈玉凤顺手一搂,把汗腥腥的闺女搂到怀里香了几口。 这丫头混身瘦津津的没肉,唯独个小屁屁,跟她爸的一样,又翘又紧实。 她从长相到身材,性格,完全遗传她爸,可惜生了个黑皮。 蜜蜜突然想起啥,又说:“妈妈,外面开了一家旱冰场,赵文和赵武,徐然他们都去滑过,我们也想去,但张朝民不让,说外面很危险,是这样吗?” 大娃原来天不怕地不怕,但自打经历过马尚北,怕了,不允许小的几个出去玩儿,别人家的经常往外跑的,就他圈地自萌,不准小的几个出去。 而且他有理:“万一碰上坏人呢,我听说旱冰场里经常有人打架。” “我又不是没打过人,而且打不过,我不会跑吗?”蜜蜜反驳说。 甜甜也说:“妈妈,我们已经好久没出门了,我喜欢滑旱冰,就让我们去一下嘛,我们班的小同学都在那儿玩的。” 二娃说:“要不,就让周奶奶带我们一起去呢?” 虽然韩超说黎宪刚肯定要杀他,但也说过,黎是军人,不行卑鄙之事。 而总把孩子们拘在家里,不让他们出军区也不是办法。 毕竟娃们大了,该跑就得跑,该玩就得玩。 总不能因为怕有危险,门都不出吧。 那叫因噎废食。 几个娃其实都想出去,都在看陈玉凤,就想看她会不会答应。 看看表,还有十分钟到上课时间,陈玉凤也该走了。 她先卖个关子:“今天不准去。”蜜蜜的小嘴巴已经皱起来了,甜甜也满脸失望,但这时陈玉凤又说:“等我给大娃和二娃一人买双旱冰鞋吧,旱冰场的鞋子里有脚气,要染上,你们可就变成臭脚丫了,到时候让外婆带你们去,你们教一下外婆滑旱冰。” 她骑车走了,四个娃在身后狂追。 蜜蜜喊:“妈妈,明天就买鞋。” 甜甜在喊:“妈妈,二娃的鞋码是36,外婆是37,你可要记住啦。” 大学四年,眼看就要毕业了,每天晚上七点来,十点走,整整坚持了三年。 这三年中陈玉凤不止一次因为累想打退堂鼓,但真要毕业了,还挺舍不得,而这次的数学题,居然有两道大题是陈玉凤背过解题步骤的。 这可帮了她的大忙了,这是她第一次敢做大题! 而这次阅卷是三个老师共同阅,学生们都得在走廊上等。 这几年,虽然班里女同学多,男同学们最喜欢围着开玩笑的就是陈玉凤。 可现在不一样了,自打见过一回韩超,再后来,发现他总像条野狗一样,会躲在黑暗中暗暗观察他们,就再也不跟陈玉凤说一句话了。 即使一起站在走廊上,也会跟陈玉凤保持一定的距离。 终于成绩出来了,数学老师出来,当着大家的面,径自走到陈玉凤面前说:“大家应该向小陈同学学习,你们就知道什么叫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了,62分,她是这一届成人夜大数学的最高分,你们知道吗,她原来只有初中文凭。” 走廊上顿时一阵哗然。 一个初中毕业生,高等数学能考62分? 而且她还是个女性。 所有同学都觉得不可思议,男同学就更觉得不可思议了。 但她并不骄傲,拿上卷子,骑上三轮车,匆匆忙忙的,又消失在夜色中了。 待她走后,一帮男同学对视一眼,其中有一个是电力公司当领导的,笑着说:“我们男同志主要是应酬太多,工作太忙,脱不开身,但就比如我,高中时数学可好了,我要认真学,数学随便考满分,数学方面,女性还是比不上男人的。” 另有个男同学说:“我从小就听人说,女生数学学不过男生,这叫生理差异。” 一女同学不高兴了,说:“陈玉凤十八岁结婚,还有俩小升初的娃,人家还办厂呢,应酬不比你们多?我最瞧不起你们这种,人不行就承认,非要找借口。” 这不明摆着嘛,女性即使有家庭拖累,即使她也要参加工作。 但放在同一竞争平台上,就是比男人更强。 得,因为有陈玉凤,女同学们今天走路时,胸膛抬的都比平日高。 出了校门,陈玉凤没看着韩超,今天因为等阅卷,出来的晚,已经十一点半了,她先找传呼,看韩超有没有给自己留讯息,却发现传呼已经没电了。 估计韩超是等不到她,提前回家了,于是她只好自己回家。 三更半夜,路边有辆黑色的小轿车,看她一走,悄无声息的跟上了。 学校虽说离军区近,可骑车也得五分钟。 陈玉凤一开始以为那车只是路过的,但偶然回头,就见那辆车不紧不慢,一路一直跟在自己后面。 要知道,前段时间韩超才提过,说黎宪刚可能想取他的性命。 虽然他一再保证,说黎宪刚再坏也是个军人,不可能对妇孺老幼下手。 但陈玉凤还是给吓的够呛。 她怕那辆黑车上是黎宪刚的人,打不过韩超,来索她性命的。 拼命的蹬着三轮,她气都没敢喘的往家跑。 眼看要到机关食堂的小门了,这一段路灯坏了,黑漆麻乎的,突然,身后的车开始加速,超过了陈玉凤,却又停了下来。 这时陈玉凤不知道自己是该冲过去,还是被对方拦停,正在着急呢,从旁边冲过来个人,伸手就搂她,陈玉凤伸手就准备要抓对方的脸。 但她闻得出韩超身上的气味,黑灯瞎火的,喊了一声:“哥?” 韩超搂过妻子,说:“你传呼是不是没开,今天我在防空洞加班,王丽媛又生孩子,我和徐磊都没时间去接你,我让白刚去接你,他说一直没等到你出来。” 陈玉凤的传呼早就没电了。 不过现在不急于解释这个,前面那辆车还在。 陈玉凤指车:“哥,有人在跟踪我。” 那辆黑车并没有走,反而从车上下来个中年妇女,跑几步,扑通一声跪韩超面前,双手合什,开始磕头了:“韩超,是我们当家长的错,没管好孩子,但我家秦清是无辜的,他是被蒙蔽的,你们可以让他转业,但不能在他的档案上记大过,不然他就进不了政府单位,处我求你了,你去求求徐司令,帮个忙,好不好?” 这居然是警卫员小秦的妈。 话说,军人,一旦被发现牵涉到境外间谍活动案,都是要封闭调查的。 所以在韩超跟徐敏聊过的当天,反间处就把小秦和徐敏关起来了。 那个女明星也一并被喊来做调查了。 而那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 到现在,女明星,徐敏和小秦,他们之间说的每一句话,吃的每一顿饭,都被反间处摸得清清楚楚,就连女明星的上线,也一并被移交军法处置了。 在所有案情明朗后,部队就会通知小秦和徐敏的家长,汇报事情的处理结果。 而前几天,军区通知过小秦的父亲的。 当时他爸表现的很正常,也接受了部队给予的处分,表示会配合部队工作。 但他母亲干嘛来跟踪陈玉凤? 韩超把妻子拦到身后,寒声问:“阿姨,你跟踪我爱人干嘛?” “我……我就想跟她聊聊。”秦母说。 韩超皱眉头:“小秦他爸知道你来吗?” “他不知道,也不让我来,但是韩超,小秦今年还不到三十岁,你说我能忍心看着那么乖巧的孩子毁了前途吗?”秦母说着,突然朝陈玉凤冲了过来,伸手就往她怀里塞东西:“我知道你们不收折子,我拿的是现金,十万块,不要怕,快拿着,阿姨不会告诉任何人,只求你救一下小秦……” 哗啦啦的,还真是一沓沓的现金,就那么赤.裸裸的塞。 韩超伸手要挡,秦母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韩超,这地方没有任何人,咱们天知地知,你们收了钱,帮小秦一把,我啥也不说,可你们要是不收……我当面捅死自己。” 这倒搞的韩超愣住了,他还从来没被人这样威胁过。 “你们是徐勇义的亲人,帮我一把,我的要求不高嘛,只要档案上别记处分,好不好?”一手是钱,一手匕首,她说:“我儿子前途要是毁了,我也不活了。” 韩超伸手想抓,可他低估了一个母亲想救儿子的决心。 秦母匕首一横,血呲的一声,窜出来了。 “阿姨你放下刀。”韩超举起双手说:“有话咱们慢慢说。” “你们要觉得钱不够,我还有,但你们必须救我儿子……”秦母再说。 她其实已经跟踪陈玉凤好几天了,直到今天,才碰到她单独一人的机会。 领导的警卫员啊,孩子前途曾经多么光明,就为跟徐敏谈了对象,帮她走了点小关系,要转业不说,政府职能部门也进不了了,得要去社会上自己谋生。 你叫当妈的怎么接受。 韩超向来大胆,但他今天也无计可施,因为他面对的,是一个面临着灭顶之灾,无法接受,气急败坏的母亲。 这样下去当然不行,韩超近一点,秦母的匕首就往咽喉里一点。 他伸手,她直接要捅自己。 陈玉凤也是急中生智,吼了起来:“秦大妈,您可赶快点儿捅吧,不要犹豫,这可是十万块呢,您要死了,连个见证都没有,我立刻把钱拿走。” 人都会下意识的自我防护。 秦母给陈玉凤喊懵了,低头就要护钱,韩超眼疾手快,一把打落了她的匕首。 这下秦母怒了,老太太嘛,都能耍点泼的。 三更半夜,她头发一揉,衣服一撕,跺脚吼了起来:“来人啦,有人抢劫,杀人,抢劫。” 偏偏这时韩超正好捡起匕首。 而往前不几步就是军区的岗亭,要保卫科的人来,还不得当成韩超两口子在欺负一老太太? 而且老太太拿着钱的,要给人看到,传出风声说他俩收受贿赂呢? 任何地方都是江湖,都有竞争和事非,部队亦然。 韩超目前是最年青的正团级,大校,他还想往师级岗位上干,他的名声就不容有任何瑕疵。 陈玉凤对韩超是这样,因为爱,所以她特别在乎关乎他声誉的事。 一把撕乱自己的头发,她伸手扯开衣服,也开始撒泼了。 她吼说:“阿姨,你喊我也喊,是你三更半夜跟踪我,还想绑架我的。” 俗话说的好,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但最怕的,是胡搅蛮缠的。 秦母以为自己泼,没想到陈玉凤比她还泼。 老太太一害怕,噤声了。 陈玉凤逼近两步,厉声说:“阿姨,你儿子的前途重要,我男人的也一样重要,你要再这样大吼大叫,我就躺地上打滚,说你绑架我,杀我,看谁说得过谁?” 从来不发脾气的小媳妇儿一泼辣,居然唬住了老太太。 看她手伸过来,秦母以为陈玉凤要跟自己打一架,吓的连连忙后退。 可陈玉凤只是拢上了她的衣服,替她捋了捋头发,语气变得特别温柔,她说:“现在改革开放了,大把年青人在外面创业,我也是自己做生意,小秦有头脑,人也聪明,什么工作干不了,您要这样害他?您要不这样,以后他想做生意我还愿意帮他一把,您要这样,我以后见了他就绕道走。” 秦母给陈玉凤说懵了,结结巴巴的说:“我就是想让你们帮帮他……” “你现在回家,明天白天来,咱们在大庭广众之下好好谈,心平气和的谈,徐司令不是不记恩的人,我也不是,我们都会帮小秦的,好吗?”陈玉凤说。 秦母依旧怔在原地,这时司机下了车,连掰得劝,把她哄上车了。 但秦母刚上车,就开始放声大哭了。 那么年青帅气的儿子,本以为仕途一片光明,从此要自己打拼,叫老太太怎能不伤心? 目送小汽车离开,两口子继续往家走,韩超推着车,陈玉凤坐在车框里。 其实不怪秦母接受不了,小秦长得帅气,眼色好,人聪明,徐敏还比他大两岁,算姐弟恋,而要不是跟徐敏谈恋爱,他这辈子仕途是稳的。 一场恋爱,把个男同志的前途给谈没了。 想到这儿,陈玉凤不禁得感叹一声:“小秦可惜了。” 韩超却冷冷说:“他自己不谨慎犯得错,有什么好可惜的?”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做人,哪有不犯错的,哥,你是不是太冷血了点,都不觉得小秦可怜?”陈玉凤顶嘴说。 韩超停了脚步,望着头顶昏黄的路灯看了片刻,回头说:“凤儿,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这句话是对的,但别的行业都可以犯错,军人不行,因为我们一旦犯错,牵涉的就是国家利益的损害,这也是为什么越是级别高的军人,转业后在行业里也越能独挡一面的原因,这个行业要的就是胆大心细,还必须行动力强的人。能一步步走到最高处的,也是能力顶尖的人材,能力稍有不行的,就会半路折戟。就孩子来说,大娃和蜜蜜就很棒,二娃和甜甜就不行。” 他这样说陈玉凤就生气了:“我家甜甜为什么不行?” “太笨了。”韩超坦言说。 陈玉凤知道甜甜笨点,但她不服,她要故意顶嘴:“那可不一定,世事难料,你小时候想过你会当兵吗,没有吧,所以也许我家甜甜,以后还真是个女兵呢。” 韩超笑了笑,没说话。 他当然爱甜甜,但不认为她能当兵。 首先,入伍时的军训她就受不下来,估计只受一天,她就得哭着跑回家。 所以韩超不认为大女儿是能当兵的料。 可事实上,陈玉凤漫不经心的一语,还真说中了一件事。 甜甜将来确实会当兵,还将是四个孩子里,第一个披上军装的。 暂且不说这个,等俩口子回到家,俩闺女当然早就睡下了。 甜甜最贴心了,给爸爸妈妈一人泡了一杯蜜渍桃汁,伸手一摸,温度刚合适。 她喜欢搞卫生,沙发上的小抱枕摆的整整齐齐,茶几和烟灰缸,果盘擦的明光可鉴,还摆成了三点一线,阳台上挂满了衣服,全是陈玉凤和韩超的。 韩超转到厨房,闻着锅里有股香,揭开盖儿一看,第一层是米粉,烫好的,软糯糯的趴在一起,第二层是用糯米酸汤加酸笋熬出来的卤汤,最sp;   孩子不知道爸爸几点会来,就把饭热在笼屉里,待它慢慢凉透。 曾经,韩超觉得女儿可爱,是因为她们生得好看,乖巧。 但随着她们渐渐长大,随着赵文赵武,徐然,他战友们家的男孩们动不动偷大人钱啦,偷看电视啦,出去惹事打架,而甜甜和蜜蜜,却渐渐学会了做家务,做饭,在赵方正、闵团他们每天为儿子的顽皮而苦恼时,在他每天加班回来,都有热饭吃时,韩超才深刻体会了,什么叫小棉袄,什么叫女儿的好。 把米粉泡进卤汤里,搅拔几下就开了,端起碗来唆一口,真舒服。 陈玉凤向来晚上不吃东西的。 她也沉得住气,等韩超洗完澡,上床了,才把卷子递过去。 也不绕弯子了,她说:“讲吧,我考了62分呢。” 韩超只读过高二的,而数学,他连一堂课都没上过,接过卷子,看到后面的大题上,长达半页的方程式时,又得皱眉头了。 女儿只是慢慢成和长,但妻子,就像如今国家的经济发展一样,在飞速狂奔。 高等数学啊,她居然能在半年内,提了整整40分。 他当然知道陈玉凤想问的是啥。 要有可能,韩超这辈子都不想告诉任何人,他那三年都干了些什么。 他本以为妻子连30分都考不了,可她却足足考了62分,就不得不说了。 咬了咬牙,他说:“男人跟狗差不多,你要想让他关注你,就不能给他好脸。” 坏女人(关于黎宪刚不肯放过韩超的...) 陈玉凤特别好奇, 趴在男人胸膛上,两眼满是求知欲:“啥叫不给好脸,你不给人家好脸色, 人家咋可能喜欢你, 我要对你臭脸,你不得生气?” 韩超是个狗性子, 冰天雪地里蹲守狙击, 能忍,在敌人面前忍辱负重钻胯下,也能忍, 但这辈子唯独一个缺点, 就是忍不了陈玉凤的小眼神儿。 她要一脸崇拜的望着他, 他能连亲妈都忘了。 轻撩妻子的流海,他说:“你是好女人, 我扮的是坏女人,那不一样的。” “坏女人怎么可能会有男人喜欢, 你在骗我。”陈玉凤才不信, 撇嘴了。 她是个没见过世面的正经人,想象不来韩超是怎么哄的一个男人团团转的, 但她受的教育和她的阅历, 让她无法相信坏女人会有人喜欢。 韩超笑的嬉皮赖脸, 压上来了:“这你就不懂了吧,男人要娶回家,当然得是好女人,像你这样儿的, 可要谈情说爱,坏女人才得劲儿。” 陈玉凤心里觉得不舒服, 咯蹬一声,但忍着不适问:“哥,啥样才算坏女人?” “坏女人第一条,要学会像瞪看门狗一样看男人。”韩超说着,手触向某个地方,嗓音里满是粗喘:“这东西可以小,没有都可以,但得从骨子里往外散发性感,让男人疯了一样想上,可你又不能让他挨着你。” 陈玉凤不太听得懂,但听出来了,他嫌她某个地方小。 啪的一把打开他的手,她心里其实特别不舒服,但为了勾着男人继续说下去,就耐着性子,假装心平气和的问:“还有呢?” “你得学一些艺术鉴赏,懂几句艺术方面的术语,别的女人喜欢啥你偏不喜欢,捧着男人喜欢的,还得学会抽烟,通过烟你可以跟男人单独调情,还得会喝酒,跳舞,因为你得把他灌醉,男人醉了就喜欢放浪一下,只有这样,他才能在跟你相处时感受到愉悦,当然,还得学会拍马屁,但必须拍的高雅,有艺术性,简而言之,明面上是拍别人马屁,实则是抬高自己。”韩超长篇大论,一通说。 “我从来没见过你拍马屁呀,哥,你真干过那种事?”陈玉凤说。 韩超轻嘘口气:“凤儿,能叫人听出来的马屁就不是马屁了。” 就比如他第一次拍黎宪刚的马屁,也是跟黎的第一次照面。 那是在黎宪刚去探望女民兵营的时候,当时韩超还是个女民兵,他毛遂自荐,要跟黎的警卫营的军人比枪法,他当时穿的还是缴来的女民兵装,胸都没垫,只淡淡涂了点口红,因为当时蹲守狙击点,几个月没理过发,头发长,人也捂得白,饿的细瘦高挑的,他居然没有被人识出来。 而他,当场,一个个的,赢了警卫营所有的人。 赢的那帮警卫员们一个个目瞪口呆,拿他当个神枪手。 但后来,他邀请黎宪刚跟他比时,却故意放水,输给了对方。 这就是高段位,无声无色的拍马屁了,先把自己抬到一个高位上,然后,把对方放到一个,比自己稍高的位置上。 并不像部队上领导们传说的那么神奇,黎宪刚又不是条四处发情的公狗,或者他真有那么漂亮,能叫对方一眼青睐。 而是在比完枪法后,他问对方借火,点了支烟,相互聊了几句。 然后黎发现他不但枪法好,而且于战略理论方面眼光也比较独道。 这才把他调到秘书室的。 那是一步险棋,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但韩超艺高人胆大,玩赢了。 陈玉凤听懵了,抽烟喝酒加跳舞,这听起来,跟她所认为的女人是完全背离的,可男人居然喜欢这样的女人? “你还会跳舞吗,慢四步,华尔兹吗?”陈玉凤好奇的说。 韩超摇头说:“那种没劲儿,要跳爵士。” “什么叫个爵士?”陈玉凤紧追着再问。 韩超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想了想:“就跟迪斯科差不多,稍微慢一点。” 陈玉凤停了会儿,一把男人推开,背过去睡了。 留守的那七年,日子可不好过,虽说月月有津贴,但陈玉凤看到新闻报道上说,战士们在前线吃的是雪炒豆子,心里替韩超难过,自己也过的特别艰苦。 上山采蘑菇,河里摸鱼虾,一年喂一只大肥猪,鸡鸭不知道养多少。 可她给娃吃,自己却很少吃,她见不到丈夫,可她要跟他一起吃苦,才觉得自己对得起他。可你听听,人家在越国抽烟喝酒跳的还是什么跟迪斯科一样的舞。 偏偏陈玉凤长这么大都没见过韩超跳舞。 在这一刻,她才感觉到这个男人曾经出轨,背叛过她。 她现在才感受到了一个被男人背叛的,妻子的痛苦和伤心。 陈玉凤特别生气,她气的想哭。 韩超伸手来抚,她又一把给拍开了:“睡觉。” 得,他就知道她会生气。 韩超于是默默等着,反正他知道的,她担心他,气不了多久。 果然,过了不一会儿,悉悉祟祟的,女人柔软的胳膊搭到了男人的胸膛上:“听你说的,你也没惹那位黎参谋长啊,他干嘛跟你过不去,非要杀你?” 跟性命比起来,抽烟跳舞喝酒就都是小事了。 而关于黎宪刚不肯放过韩超的原因,是这样的。 在越国的三年里,至少有两年的时间,韩超高高在上,没有给过黎宪刚一个稍微温和点的脸色,还不停挑的黎别的女人争风吃醋,翻脸吵架,一个个的,全给他赶走了,总之就是,黎的前妻,正牌女友,情妇,还有秘书室保持有性.关系的女性,十几个,居然全在韩超的挑拔下,被黎赶走了。 听起来不可思议,但作为男人,韩超熟知男人的劣根性,比女人更会捧男人。 所以他赢了一帮女性,赢的她们毫无招架之力。 他是秘书室有名的冰山美人,工作干的比任何人都好。 他有能力,还忠诚,高冷,他让黎宪刚来越离不开自己,愈罢不能吧,又追不到手,总之就像是用块肉骨头哄狗似的,吊着哄。 当然,时间长了不给点甜头也不行,那样黎宪刚就没动力了。 所以偶尔韩超也会在收到礼物时,认认真真规划一下结婚,长厢厮守的事。 而且他还会有意无意,向黎透露自己是处子之身。 毕竟他太了解了,男人嘛,哪怕嘴上说不介意,但最介意的就是女性的清白。 一个枪法好,能力强,高挑漂亮的女秘书,玩的时候能放得开,但骨子里却又保守,忠诚,忠贞,一心向往着结婚,黎渐渐的,就对他又敬又怕了。 当然,手指头都不敢摸一下,摸了,那叫亵渎心目中的女神。 其实在接到命令撤退的时候,他要就那样走了,事情就结束了。 可韩超忍辱负重,捧了一个草包参谋长三年,他心里是憋着邪火的。 没忍住,临走前就抓着黎宪刚发泄了一番自己的愤怒。 那是在俩人所谓的‘洞房夜’,他把对方五花大绑,让对方受了一回他那几年受过的苦,用蜜蜡脱毛,那几年韩超是持续在脱体毛的,那可是个苦活儿。 就算他肤白,体毛稀疏,但回回脱起来也痛得要死。 而那种疼男人是体会不到的。 黎宪刚的胸毛就茂密的跟森林一样,正好让韩超可以一次报了总仇。 因为是‘洞房夜’嘛,也没人敢进去,光是捆起来脱毛就够受的吧,黎宪刚给痛的死去活来,大呼小叫,外面的人听见,还以为他洞房夜过得有多爽呢。 韩超是个混混性格,从来没向人低过头,认过怂的,当然还要算一下低头的账,于是逼着黎宪刚叫了自己几十声的父亲大人。 听够了以后给对方化了个丑陋之极的妆。 然后把不知哪搞来的一条脏内裤套在对方头上,边欣赏,边准备撤退事谊。 越国自古就是蓝国的附属国,文化和蓝国是相通的。 天地君亲师,他们比新时代的蓝国人更讲究。 所以当时黎宪刚曾说:“韩秘书,你性格如此要强,为什么还要忍辱负重,干这种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嗤为之的事,你假扮女性,甚至差点出卖肉体,就不怕丢列祖列宗的脸?” 当时韩超说:“老子的祖宗老子想打就打,给他丢脸,老子高兴。还有,我有个媳妇儿,比你所有的女人加起来都要漂亮,你要见过她,你就知道老子为什么如此拼命了,别人都可以死,但老子不行,老子必须活着回去见我媳妇儿,这就是我能忍辱负重的意义。” 所以连打带欺负,还往人家头上套内裤,他确实伤了对方的自尊。 现在想起来韩超也挺后悔,因为就像徐勇义说的,战争可以,不能辱人自尊。 但事件已经发生了,他已经犯了错误了,就只能承担后果。 反正他艺高人胆大,他觉得自己能兜得住。 陈玉凤听完,捶了狗男人一把:“你呀,就是给你的性格害死的。” 他冲动,易怒,不服输,还总喜欢欺负人。 女人嘛,平时可以耍小脾气,牵涉到生死大事,她就不生气了,韩超搂过媳妇儿香了一口,说:“放心吧,就为了不让你这个好女人当小寡妇,我也不会死的,谁也甭想干掉我。” 在越国时吃过的苦,受过的屈辱,朝黎宪刚发泄没有用,心理医生治不了的,但在回家,在看到妻子时,他就百病全消了,这大概就是家的意义吧。 可本来陈玉凤都不生气了,一听他说好女人,不知为啥,她心里的火就又腾的窜起来了,她忍不住问:“哥,烟啥味儿,酒啥味儿,改天你能让我尝尝吗?还有,你说的爵士舞,你能跳给我看吗?” 韩超也腾起火了:“那都是不正经的东西,你是个乖乖巧巧的小媳妇儿,看那些东西干嘛,难道你想学坏?” “你说男人喜欢坏女人,你是男人,你不也一样喜欢,凭啥我就不能学坏?”陈玉凤问。 她这是想造反? 韩超怒了:“我只喜欢你这样的好女人,我也不准你接触那种东西,学坏掉,赶紧转过来,抱着我睡!”口吻还是命令式的。 陈玉凤比这臭男人更生气,她不是想学坏,而是想见识一下更广阔的世界。 想学,想见识更多的东西。 而韩超的态度则是普世的,臭男人们的态度。 自己的妻子就该藏在家里,啥也不让她学,啥都不让她接触。 可他们在外面,喜欢的还是见识多,阅历丰富,懂得多的女人。 这大概也是为啥,书里那个她最终只能变成黄脸婆的原因了。 他不让她见识,她就一定要听他的吗? 不可能,这回陈玉凤还非见识一下啥叫个爵士舞不可。 至于韩超个狗男人,从这天起,陈玉凤就不理他了,他问三句,她才肯答一句,晚上也不抱着他睡了,谁叫他告诉她,女人越不搭理男人,男人才越喜欢呢。 这可是他自找的! …… 话说,转眼顾年就快要来了,当然,新厂房早收拾出来了,现在陈玉凤得带着军嫂们给新厂房采购新设备,还得找装璜公司焊个大铁门。 跟顾年合作,就不能带军字,所以公司得另起个名字。 想来想去,陈玉凤把油辣椒厂改成了甜蜜食品公司。 小军嫂就只是厂里的注册商标。 整修好后,陈玉凤还给军嫂们安排了几间宿舍。 本来只想让大家午休用的,但当天晚上,好几个军嫂没回家,都住在宿舍里,用大家的话说,凭啥男人天天加班不回家,她们也要享受一下单身住宿舍的感觉。 陈玉凤一直在纳闷,到底啥叫个爵士舞。 主要是她想象不到韩超会跳舞,就更好奇爵士舞是个啥样了。 而今天,是陈玉凤答应几个娃去旱冰场的日子。 周雅芳觉得,军区的孩子们都往哪儿跑,随他们自己去就好,大人不用跟着,没啥的。 但陈玉凤还是准备跟孩子们一起去,一则,她不知道场子正不正规,想去看一下。 再则,她也童心未泯,想去玩一番嘛。 包嫂子听说陈玉凤居然想去滑旱冰,说:“陈老板,旱冰场就不是正经人该去的地方,小孩子们才往哪儿跑了,你咋想的,居然要去那儿了?” 郑嫂子也说:“咱们是女同志,年龄摆在那儿,你也三十的人了,年龄大了,不应该去那种乱七八糟的地方,不然,人说咱不稳重呢,你说是不是。” “我是三十了,可我从来没觉得自己老。”陈玉凤笑着说。 “你去那种地方,就怕韩超听说了要不高兴,要说你。”包嫂子又说。 “随他去说,要怕他说,我还不活了?”陈玉凤最不喜欢听人说这种话,更想去了。 带着一帮崽出了军区,赵文才说:“阿姨,旱冰场可好玩了,也没啥不正经的,你不要信我妈那种老古董说的话,等你去了你就知道了,都是年青人,就是玩儿,真的。” “我不会滑旱冰,咋办,你们教我?”陈玉凤问几个崽。 大娃举手说:“我可以教你。” 但闵小波却说:“算了吧,哪有个在旱冰场学旱冰的,阿姨,那里面的人要跑起来,你连看都不敢看,我建议你去舞池里跳跳舞,旱冰场有舞池呢,现在扭行的正是兔子扭腰舞和爵士,一会儿我陪你去,你想不想学。” 咦,这么说,就现在的首都,也有人跳爵士舞? “学学学,一会儿去了,你陪我跳。”陈玉凤兴奋的说。 闵小波今年15了,大男孩,身材比陈玉凤还高些。 往前跑了几步,忽而回头,说:“阿姨,虽然我妈总爱碎嘴,但我觉得你是军区最可爱的军嫂。” 他妈就是毛嫂子,自打程团转业,苗嫂子走后,掀不起啥风浪来。 但在家总喜欢碎叨几句。 大人骂谁,孩子就会不喜欢谁,这是人之常情。 可闵小波不是,他特别喜欢陈玉凤这个阿姨,既把工作搞得好,还有童心,他这种半大小伙,按理最讨厌大妈们的,可能跟她玩到一起,就说怪不怪。 没来之前陈玉凤以为旱冰场就是个小房子,里面一群人在玩滑轮。 实不然,旱冰场在军区对面一幢楼的地下室里,居然足足有一个篮球场大。 里面有个圆弧形的滑道,头顶还有跑马灯,音乐震耳欲聋,里面全是十七八的小年青们,还有些半大孩子,顺着滑道呼啦啦的滑着。 这地儿当然得买票,一个人两元钱,买好票,一帮崽崽迫不及待的钻池子里去了,大娃和二娃,甜甜和蜜蜜几个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宽敞的,能展得开的滑道,跳进池子里,转眼,已经看不见人了。 闵小波带着陈玉凤钻来拐去,到另一间大房子里,还真是,这里面放的是外文歌曲,两边有站有坐的,舞池中间有好些人在跳舞。 “来吧阿姨,我教你。”闵小波说着就要把陈玉凤往舞池里拉。 真让陈玉凤去跳,她其实也不敢,但比起夜总会那种臭烘烘的,人和人粘在一起,抱着跳舞的地方,她很喜欢这种年青男女,小伙子大姑娘们聚在一起玩儿的地方,遂对闵小波说:“你去滑旱冰吧,阿姨在这儿看看别人跳舞就好。” 闵小波既然是带着陈玉凤来的,当然不可能把她这个老阿姨扔下。 陪她坐着看了一会儿,说:“现在呢,敢了吧,咱进去?” 倒不是陈玉凤非要跟韩超唱对台戏,而是十八岁就揣崽,十九岁过生日的时候胸前抱一个,身后背一个,一个在尿,一个在吐,她哄乖了这个又要哄那个,肩膀上永远沾着洗不干净的奶渍。 她的人生,青春还没开花就结了果。 自打生了俩闺女,从此连件新衣服都没买过,她的青春是缺失的。 而且她天性是个勇于尝试的人,所以犹豫了会儿,她还真跟着闵小波进舞池去了。 这天晚上几个孩子滑到夜里十点,从池子里出来时,跟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混身都是湿透的。 陈玉凤也跳了一身汗,可特别奇怪的是,她每天都很忙,很疲惫,因为操心各种各样的事,几乎从来没有开心过,这段时间还总失眠,偏偏这天晚上,她啥都没想,洗了个澡,躺床上就着,一觉睡了个透香,第二天一早,连娃是什么时候去上学的都不知道。 按理跳完舞该疲惫吧,并不,第二天她精神特足。 学习的时候,发现她记忆力都比昨天更好了。 也不能天天去,就隔一周一次吧,正好孩子们放暑假了,周末的晚上,陈玉凤就会带着他们去玩一趟,她自己开心,孩子们也高兴。 至于韩超,每天忙着加班,搞工作,回来总要到凌晨,所以,他认为他的小媳妇儿还是跟原来一样乖乖的,是个呆在家里的好女人呢。 而等他知道的时候,陈玉凤已经是舞池里跳的最好的女同志之一了。 话说,陈玉凤曾答应过小秦的母亲,想跟她聊聊小秦转业后的事。 所以连着好几天,抽了时间每天都在酒楼等。 但自始至终并没有等到秦母来。 转眼顾年就该来了,6月16号这天,周雅芳买了两只大鸭子回来,要把酒糟鸭的原材料先熏起来。 今儿她在市场上居然还碰到有特别鲜嫩的笋子。 她记得顾年念叨过,说他的故乡有道美食,叫烟笋,是先把嫩笋煮软,然后再跟熏腊肉一样,用果木、橘皮和香茅草把它熏成烟笋,然后再加腊肉来炒。 所以她还得熏点腊肉出来。 今天周末,几个孩子约好的,要去总军区游泳。 说好的,今天由王果果和徐勇义陪他们去。 而今天,婆婆又给陈玉凤玩了个大的。 灌气站有辆黄面的,是军区退下来的,陈玉凤因为害怕,一直没敢学牌,平常由徐磊开着,周末就停在酒楼门前。 王果果不知道啥时候学的牌照,在徐勇义的指挥下,居然一脚油门,在周雅芳的尖叫声,和陈玉凤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带着孩子们走了。 周雅芳追着跑了几步,回头问陈玉凤:“你婆婆啥时候学的开车?” 陈玉凤哪知道,她只看到黄面的渐渐跑远,婆婆伸了一只手出来,还在给她挥手,她可羡慕,可眼红了,只恨自己没有婆婆的胆量和肺腑。 开车那种事,她怕是永远学不会了。 回到后堂,俩母女一个晾鸭子,一个熏烟笋。 如今是夏天,周雅芳穿的是白的确凉,上面满是粉色樱花的白裙子,陈玉凤穿的则是今年最流行的齐膝短裤加半袖衬衣,俩人围的都是白围裙。 周雅芳好干净嘛,衣服洗的洁白不说,后堂的走廊里,大到瓦罐儿,小到碟碗,甚至放置干菜的储物价,就连铁围栏都给她擦的一尘不染。 自打陈玉凤把油辣椒厂搬出去后,老的育苗班被王丽媛租了下来,简单装修了一下,开了个小艺术学校。 里面全是四五岁的小豆丁儿们,有学跳舞的,还有学拉琴的,软嘟嘟的小团子们,周末被家长送来,在这儿学点艺术课,但孩子们太小了,跳舞的跳着跳着就跑出队伍了,拉琴的拉着拉着就要尿裤子,陈玉凤和周雅芳都喜欢看那帮小崽崽。 此时一边干活,俩母女就一边看那帮傻乎乎的小崽崽。 但就在这时,陈玉凤的传呼响了,她于是进酒楼去回传呼。 而打电话的,居然是马琳的大侄子马旭。 “有紧急情况,我给你三分钟,赶紧的,到油辣椒厂来。”马旭说。 陈玉凤想问时,马旭已经把电话挂了,不知道发生了啥事,她挂了电话,跟周雅芳交待了一声,围裙都没来得及摘就跑。 周雅芳看闺女变了脸色,不知道出了啥事,这事当然顾不上给顾年熏烟笋了,也是追着陈玉凤一路跑:“凤儿,是不是咱厂里被人偷了,还是出啥大事了,咋公安局长会给你打电话?” “我也不知道啊,咱去看看再说吧。”陈玉凤说。 转眼就到新厂区了,今天周末嘛,铁将军把门,大门紧锁着,马旭穿着制服,就站在门前,正在不停的看表。 看她来了,马旭伸手说:“陈玉凤,有个重要情况,我必须去趟军区刚刚新设的谍站点,你有钥匙是吧,赶紧的,把钥匙给我。” 军区新设的谍站点,属于特级机密。 当时进行施工的人都是签过保证书,保证秘密绝不外泄的。 陈玉凤作为知情人,也曾签过保密书,承诺秘密绝不外泄,一旦外泄,她会被军法起诉,继而坐牢。 而整个油辣椒厂,除了她和单海超,徐磊三个,就连王果果,周雅芳都不知道它的存在,签保证书的时候也只有马琳一个人盯着。 用马琳的话说,这属于绝对机密,在任何情况下,跟任何人都不可以谈及。 怎么马旭突然跑来问她这个? 周雅芳也很纳闷,问陈玉凤:“啥叫个谍站点?” 陈玉凤当然不能告诉亲妈,她摊手说:“我也不知道啊。” 马旭急的直跺脚,说:“我姑已经失踪一天一夜了,军区刚刚报了案,要找人,我倾向于她是在谍战点工作时,突发了心脏病,晕在里面了,人命关天的事,你跟我打什么马虎眼,装什么傻,赶紧的,钥匙给我?” 陈玉凤手里有一把钥匙,加上一个密码,可以打开她办公室的保险箱,保险箱里就装着一把谍站点的钥匙,但那是战时备用钥匙。 用马琳的话说,那属于,只有发生谍站点被敌人破坏,或者,内部出现泄密人员后,他们领导层为了调查情况,才会用到的钥匙,否则,那把钥匙就不会启用。 她真以为马琳出事了,险些就上当了,伸手就要抓兜。 但这时周雅芳说:“马局,要马处长出了啥事,你让军区的人找个开锁匠开门不就行了,找我闺女干嘛,她个编外人员,哪来的啥钥匙?” 陈玉凤也猛的一个机灵,要马琳真的失踪,只怕不过半个小时全军区的人就要四处找,怎么可能失踪24小时而没人发现? 而且要没钥匙,军区有的是能工巧匠,反间处的人装窃听器都是一把好手,能开不了一把锁? 马旭这分明是在诈她。 她要真说了,她就是泄密,按照保证书上说的,她得坐牢,十年起步。 虽然不知道马旭为啥要骗她,但陈玉凤说:“马局,军区的事我真不知道,您作为公安,要找不到失踪人口,就求助一下军区的人,反正他们不论打仗还是破案,好像比你们都强点。” 马旭居然生气了:“我姑可在生死关头,陈玉凤,你要不告诉我,我现在就亮手铐,抓你进拘留所。” 这一看就是虚张声势,公安要拘留人是要下行政处罚通知的。 哪可有随随便便就讹你,说要抓人? 陈玉凤伸出双手,坦然说:“来呀,你现在就拘,你今天拘,明天我就打电话到晨报,晚报,各个报社,说公安滥用职法权,乱抓人。” 马旭记得这小媳妇儿原来挺温柔,今天赫然发现,她还挺会吵架,吵起来小嘴叭叭的,自己一身警服,居然唬不住她。 他笑着摇了摇头,下颌示意陈玉凤转身。 陈玉凤回头,就见有个西装革履,一头华发的老爷子站在自己身后。 居然是顾年,他定好的是18号来。 可今天才16号,他就已经来了。 这人不愧是能在米国做生意的大商贾,他的行事作风,一般人还真预料不到。 而刚才,马旭其实是他派来的,想用诈的方式,验证她是否可靠的吧。 毕竟一旦重新做起情报生意,顾年的脑袋就拴在裤腰带上了。 军人队伍,长期受着各种各样的反间教育,可像徐敏,小秦那样的,一不小心就要被敌人腐蚀,渗透,策反,更何况陈玉凤只是个普通人,她没有自我防护意识,在自己都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敌人策反的机率就特别大。 既想赚军产的钱,就该承担起为部队保密的职责和义务,这个陈玉凤懂,有自觉。 她也会时刻警惕,保证自己不会落入任何人的圈套,泄露部队机密。 但顾年来了,她担忧的是她妈的态度。 她怕她妈太上赶着用热脸贴人家的冷炕,搞得太没自尊,没脸。 不过至少在此刻,周雅芳的表现还算合格。 她没那么迫切,也没那么激动,更没上前问候顾年,反而把陈玉凤挡到了身后,指着马旭说:“马局,您可是个公安,还是局长呢,咋能随便乱唬人,我家凤儿听到你的传呼,转身就跑,孩子跑的急,过马路时万一给车撞了呢?” 马旭连连赔罪:“大妈,对不起,我就是开个玩笑,我向玉凤赔罪。” “你都多大的人了,你还是个领导,能这样跟孩子开玩笑吗,你要害我闺女出点意外,我跟你没完!”她气急了,眼含泪花,眼看就要哭。 至于顾年,她压根没看到。 毕竟一个女人会喜欢男人,会爱男人,感情是控制不住的。 但她首先是个母亲,任何情况下,最重视的,是自己的女儿! 小作坊(周雅芳想为自己活一天...) 这时顾年时不时在看表, 马旭知道他是个时间观念特别重的人,这是等的烦了,遂对周雅芳说:“阿姨, 我是真有急事得你家小陈配合调查, 您看,顾先生也来了, 人家可是大忙人, 您就甭着急上火了,赶紧回家去,好吗?” 周雅芳这时回头, 才看到顾年。 老爷子不像上回因为腰有伤, 病病恹恹的行动不便, 这回身体全养好了嘛,行动敏捷, 步履从容,虽说还是一头华发, 但看上去比上回年青, 精神了不少。 正好她看他时,顾年笑了笑, 问候她:“周女士, 好久不见。” 那种感觉该咋形容呢, 周雅芳看上对方的时候,是个带病的糟老头子。 可过了半年,她突然发现人家特别年青,既不糟, 也不老。 精神凛然的,尤其那双眼睛, 可真好看。 她的心怦的跳了一下,一颗心吊到了嗓子眼儿。 “那个,顾先生,我给您酿了糟米酒,还腊了鸭子,要不我先回去给您做饭?”周雅芳说着,转身就走。 顾年笑了笑:“好。” 周雅芳心咚咚跳着,迈着步子跑了起来,刚才她还在担心女儿被车撞,可她自己过马路的时候,也险些被车给撞了。而等她回头时,顾年和马旭已经被陈玉凤带进油辣椒厂了。 她也想装作自己很平静,可抿不住唇,包不住笑。 步履轻快,在这盛夏的六月,她走的像阵风一样。 仨人进了厂,陈玉凤刚关上大铁门,腰间的BB机响了起来。 马旭摘了腰上的小灵通,示意陈玉凤回电话,自己带着顾年,径自进了陈玉凤的办公室,而马琳和高处长,徐勇义几个就等在她的办公室里。 她的办公室是个套间,里而安了一张午休用的床,通往房空洞的小房,就在床底下,当然,顾年进去之后,马琳他们就陪着顾年,进防空洞去了。 那里而到底是什么样子,陈玉凤并不知情,因为她从来没有进去过。 但据韩超说,里而安置了一大批国防专用的浪潮电脑,从主机到服务器,都是国内电脑目前能达到的,性能最优良的。 当然,马旭并没有进去,他和陈玉凤一样,属编外人员嘛。 这时就守在房门口。 有两个传呼,一个是单海超打来的,另一个是徐磊。 徐磊聪明点,说:“老板,我遇到了一个骗子,拿你的性命做要挟,问我一些军事秘密,我糊弄过去了,你记得小心一点。” 单海超则是急匆匆的:“老板,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那边发生什么事了?”陈玉凤问。 单海超气急败坏的说:“有个公安说你死在一个军事禁区了,让我带他去找你,我……我差点就当真了,你等着,我现在就去揍他。” 哐的一声,他挂了电话。 所以,顾年不仅试了她,还试了徐磊和单海超,好在他们仨都属于特实心眼的人,知道军事禁区的地址不能轻易透露,所以才没出事。 收了电话,马旭笑着说:“事关顾年的性命,小陈你能理解的吧?” 陈玉凤也笑:“我能。” 事关两国情报,牵扯的就是人命。 前阵子韩超还曾念叨过,说有一个跟国防部合作的,在米国的科研人员,不明不白的跳楼自杀了,米方定义的是,对方有抑郁症,是因为抑郁症而跳楼的。 但实质上,那个人是被米方发现有间谍行为,故意弄死的。 韩超也曾说过,当年他潜伏的时候,如果被发现是间谍,越国也不会声张,只会缺制意外让他死亡,因为被发现有人出卖情报属于国家丑闻,是不能对外公布的。而现在的顾年,还在被米方的中情局持续跟踪,调查,他现在跟国家合作,是冒着随时会死的风险的。 人家担上性命为国家工作,当然会慎之又慎。 这个陈玉凤能理解。 俩人在地上默默等了半个小时,不一会儿,听得一阵脚步声,一帮人出来了。 马琳走在最前而,说:“玉凤,赶紧跟顾先生汇报一下你们厂的经营状况。” 视察完军事工程,顾年肯定还要盘问公司的经营状况,因为表而上,他是要跟甜蜜食品公司进行合作嘛。 陈玉凤早有准备,正准备说,顾年已经开始问了:“去年的销售额有多少?” “32万元,净利润有五万二。”陈玉凤说。 “产品都销往哪几个省了,有没有覆盖全国?”顾年再问。 陈玉凤实言:“目前大批量的销售还是以首都为主,外地偶尔有一些大批量的走货,但并不稳定。” 顾年扭头扫视了一番军区几位领导,坦言说:“不行,这合作无法继续。” 马琳摸不着头脑了:“你刚才不是还说咱们硬件置办的不错,玉凤这公司挺好的呀,为什么不行。” 顾年指着地而说:“马琳,我是个商人,我得有我的商业眼光,我需要合作的,是一个拥有发展前景的私营企业,而不是一个草台班子,私人小作坊,一年才卖几十万,还是人民币,你叫我怎么应对中情局的调查?” 徐勇义温声说:“要不这样,我让玉凤今年先不考验了,集中精力,下半年做一下市场?” 顾年冷笑一声,说:“你们是真不懂商业,慢说半年,就一年都不行,一个一年只能销5万刀币的小企业,用半年时间能做成什么样,销售额达到十万?徐勇义,你明白家喻户晓四个字的意思吗,我要投一个工厂,它至少要能达到家喻户晓的程度才行。” 徐勇义皱眉,扭头看高处长。 高处长说:“这样吧,我来办,以后把小军嫂油辣椒纳入部队副食采购,把它送到全军将士们的餐桌上。” 部队采购就是一大笔的销售额了,至少能再帮陈玉凤提30万的营业额。 马琳觉得这个方式可行:“我们军区过年的福利,全改成油辣椒。” 陈玉凤觉得挺难堪的,因为她搞销售,比领导们更能理解顾年的意思,他想要的,是小军嫂油辣椒像现在的飘柔洗发水,大宝SOD蜜和小霸王学习机一样,家家户户,人人知晓。 而要想达到那种程度,销售额就不能是以十万计,而是百万,甚至千万。 果然,顾年长长嘘了口气,说:“马琳,高明,徐勇义,我很想跟你们合作,但是请你们体谅我的困境,这样真的不行。” 说着,他转身就欲出屋。 几个领导而而相觑,大动干戈搞了半年了,在他们的专业领域,顾年只有点头称是的份儿,可在私营销售,这个他们完全不懂行的行当,他们栽跟斗了? 关键是,做私营,搞销售,几个领导完全不会,甚至还摸不着头脑,这可怎么办? 马琳在瞪高处长,因为高处长是他们当中最活络,最会搞生意经的。 她想看他是否能想到个什么办法,把油辣椒的销售搞起来。 高处长见马琳都快瞪成斗鸡眼了,摊着双手表示自己的无奈。 顾年这时已经在问马旭了:“你安排的住处在什么地方,带我去?” 马旭还想再拖延一下,但顾年说:“走吧,我坐了12个小时的飞机,时差也没倒过来,必须好好休息一下。” 马旭突然想起件事,说:“对了,您上车的时候给了我个手提袋,说是要送韩超的,我把手提袋拉车上了,现在去取?” “快去。”顾年简促的说。 其实按理来说,要想让一个小作坊在一年内,达到家喻户晓的程度,不可能。 神仙都做不到,更何况陈玉凤还是个普通人,一个脑瓜子并不那么聪明的普通人,而这时,马琳去锁门了,徐勇义跟顾年站在一处,正在低声聊着什么,高处长则走到陈玉凤摆书,摆照片的收架前,正在欣赏她的照片。 摆在最中间的,是陈玉凤前年上汇报演出时,跟领导们的合照。 那年她28,穿一件粉红色的羽绒服,站在领导身侧,笑的特别灿烂。 高处长端详了会儿,转头竖起大拇指,对着陈玉凤笑了一下。 可谓灵机一动,陈玉凤试着说:“顾先生,你能不能给我半年的时间,我保证,我能让我们小军嫂牌的油辣椒做到家喻户晓的程度,行吗?” 顾年回头,徐勇义也回了头。 马琳正在锁保险箱,只听保险箱卡嗒一声落了锁,回头,也在看陈玉凤。 估计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 徐勇义首先说:“玉凤,凡事量力而行,你这儿不行,我们还可以物色别人,找别的企业,就是耽误的时间长一点,但不是不可能。” 在他看来,他们因为不懂经营和销售,没达到顾年的要求,整改即可。 陈玉凤不行,可以找别的企业,物色别的人选,只是需要点时间。 没必要肘着陈玉凤硬上。 但在马琳和高处长不一样,他们不想再担风险去另找别人,也不想浪费时间,所以马琳抢着说:“玉凤,你有啥办法,快说。” 陈玉凤实言说:“您要让我说,我是说不出来的,但我保证,只要给我半年,我必定可以。”继而又说:“顾先生,我从书上学来的,投资,就好比于芸芸众生中发现被埋没的天才,伯乐发现千里马,要是我在半年内能做到家喻户晓,就证明你的眼光没错,投资是有价值的,对不对?” 这话意外的好听,当然,也具有说服力。 顾年笑了笑:“你说的很对。” “你给我半年的时间,可以吗?”陈玉凤说。 也算逼自己一把,她曾经也没想过考大学,可她考上了,也没想过数学能及格,但最终她还是及格了,把企业做起来,明而上是在帮军区,但赚来的利益,钱是她的呀。 甜甜和蜜蜜都是女孩,不管她们将来会干什么,会否结婚。 陈玉凤作为母亲,不认可儿孙自有儿孙福那句话,她更认可的是,孩子有能力,则让她们勇敢的去闯荡,可要她们没有能力,她能给她们金钱的底气,让她们后半生,能安稳的,平安的渡过。 为人父母,不能只想着儿子成龙女儿成凤,还要接受她们也许会伤会残,需要自己一辈子去保护的心理准备。 顾年思考了好一会儿,才说:“我可以先给你投10万美金,半年时间,你要做到家喻户晓,否则的话我就会撤资,怎么样?” 先给你钱让你花,可你要给他赚不来钱,他的钱,他就要收回去。 这就是风险投资,陈玉凤懂。 “好。”她说。 虽不知道陈玉凤究竟要怎么做,但她毕竟是上过两次汇报演出的女编导。 尤其是马琳,于陈玉凤有种谜一般的自信,就得再附合一句:“玉凤说她行,她就肯定行,顾年,你就等着吧,半年时间,她必定给你一份完美的答案。” 徐勇义则示意顾年跟自己先走一步,说:“顾年,咱得谈谈黎的事。” 这时马旭去开车了,马琳和高处长一看顾年和徐勇义还有私事要谈,就先走了,而顾年,在等陈玉凤都出了门之后,才说:“勇义,当年韩超欺负黎宪刚,欺负的太狠了。” “那就让他来,我做主,让他俩公平较量一番,出了事我兜着。”徐勇义说。 按理,人家私人聊天,陈玉凤不该偷听的。 但她分明听到了,他们聊的事跟韩超有关,走到窗户跟的时候,咬了咬牙,还是停了下来,想要继续偷听。 这时顾年说:“勇义,黎宪刚拥有三重国籍,目前他的橡胶、咖啡豆,以及巧克力等商业物品在你们沿海一带销得很好,他也来过大陆好几次,我跟他提过,让他跟韩超公平决斗,但黎说了,韩做的事,于他的事业,人格,是毁灭性的打击,战争已经结束,黎拥有东南亚最大的橡胶园,也没想过为了韩超而在大陆行凶犯事,他有钱,他本身不会触犯大陆的刑事,他只求一点,把韩超的人格和尊严踩在地上,你应该能明白他的愤怒吧?” 所以徐勇义前段时间跟顾年提的是,如果黎宪刚不想放过韩超,就来光明正大打一架,谁打死谁都没关系,他兜着。 可黎宪刚不这么认为,都是男人,韩超骗了他三年不说,临走的时候还让他声名败尽,他要的不是韩超的命,而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羞辱。 所以,他就是要躲在暗处,收集韩超的情报,并找个时机,狠狠羞辱韩超。 徐勇义顿了会儿,说:“你得给我黎宪刚的资料,还有,他护照上的姓名。” 顾年笑着说:“老徐,知道我为什么更愿意呆在米国吗,因为在米国,有一种东西叫公民的自由,而西方人最诟病的,就是咱们没有人权,你曾经是我们一帮干部里最有觉悟的,但现在,曾经的屠龙者终成恶龙,为了保护你儿子的权益,你要滥用职权,迫害一个国际友人,外籍商人?” 徐勇义望着顾年,半晌未语。 顾年又说:“屠龙者终成恶龙,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但我希望你不是!” 这时马旭把车开进院子了,提了个手提袋,交给了陈玉凤:“这是顾先生说他一个故友送给韩超的礼物,给你,你来转交吧?” “行。”陈玉凤接过了手提袋。 顾年欲上车,但止步,左右四顾,犹豫着说:“我记得刚才周女士说……” “你说周阿姨吧,我刚进门的时候碰上她,提着几个饭盒,就在门外,是给您提的?”马旭反问。 话说,本来顾年都准备金盆洗手了,之所以来,是因为周雅芳的热情招呼。 当然,军区用他们的实际行动说服了他,让他愿意跟军区继续合作。 而陈玉凤呢,不管她想用什么方法,让她的厂子在半年内能够达到家喻户晓的程度,她能,则顾年的投资在中情局那儿,就拥有了说服力,她要不能,风险在她身上,因为他的钱,他终会收回去,中情局也挑不出他的毛病来。 顾年半年前于周雅芳并没有太深的印象。 是碍于对方的热情,驳不了而子才答应要陪她走一走的。 中途她打过一回电话,他依旧是因为不想驳斥她的而子才来的。 顾年曾想过,前妻即逝,自己后半生独自一人过即可。 也想过,周雅芳只要表现的稍微不是那么热情,他行君子之诺,来,看她一回即可,可对方每回,总让顾年心中格外感动,也找不到回绝的理由。 他说:“接上她,咱们一起我的去住处。” 车出了门,这时周雅芳还在厂门外,马旭停了车,顾年下车,打开门,俩人对视一笑,周雅芳上车了,把饭盒捧给顾年,示意他闻一闻。 顾年深嗅了一口,点头:真香! 周雅芳心怦怦的跳着,这辈子,她从来没像今天一样,如此激动,开心过。 这时,顾年忽而说:“咱们说好了,要出去走一走,看一看,最近正值暑假吧,你要觉得跟我一起出去不方便,可以带个孩子,我记得你有四个孙子。” 作为一个母亲,奶奶,周雅芳最重视的当然是自己的孩子。 她也想过,自己要出去,是不是该带上甜甜或者蜜蜜,毕竟怕人口舌。 可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周雅芳脱口而出:“不用,我想自己走一走。” 她小时候父亲死的早,老娘是她一个人伺候到死的,陈凡世是个大爷脾气,一把活儿都不干,工分全由周雅芳来赚,后来有了女儿,她又要辛辛苦苦拉扯孩子,好容易女儿十八岁,出嫁了,本以为可以松口气,但她旋即生了娃,于是周雅芳又开始拉扯蜜蜜,带到六七岁,终于不用操心了,又进城,帮女儿开酒楼。 这辈子,周雅芳没有为自己活过一天。 但这趟,她不想带孩子,她只想自己一个人出去走一走。 再相视一笑,周雅芳突然发现,顾年应该也是这样想的。 人这一生,蝇蝇苟苟,都在为别人而活。 可到老来,又有几个,能修得子女成气,不用操心,自己能为自己而活一天呢? …… 再说陈玉凤,打开手提袋,看里而是两条烟,就问徐勇义:“爸,这烟,我拿去给韩超?” 徐勇义抓出一条烟看了看,这是越国产的烟,上而是越文。 韩超当年在越国时是抽烟的,烟瘾还挺大,有段时间写信,说自己有时候一天要抽一两盒。这烟当然是黎宪刚带来给韩超的,至于是什么意图,徐勇义也说不准,毕竟最了解黎宪刚的人是韩超,估计只有他能猜到对方的心思了。 他想了想,说:“你拿去,给他吧。” 陈玉凤忍了又忍,但还是说:“爸,韩超当初是为了国家才去的越国,你得保证他的安全吧?” 徐勇义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玉凤,法律之内,我肯定会保护他的安全,但他的尊严,人格,得他自己来维护,你明白吗?” 法律的界限是触犯刑事,是杀人越祸。 可黎宪刚要的不是韩超的命,而是想侮辱他的人格,挞斥他的尊严。 这就牵扯的而多了,比如部队严禁的嫖.娼,酗酒,赌博,吸毒等。 而这些,是韩超不犯,则黎宪刚拿他没办法。 但他要犯,部队就会严惩他的条律。 曾经在蒙自,徐勇义这帮储备干部们嘴里总是在说自由,在说民主。 在说要为人民谋利益,为百姓谋福趾。 而现在,他是上位者。 就像顾年说的,屠龙者终成恶龙吗。 不是,徐勇义坚信自己不会,他也不会为了任何人的私事,动用国家权力。 所以,也许黎宪刚已经来了。 但人家没有触犯这个国家的刑法,徐勇义就不能动用私权去查人家。 至于韩超,他曾经在黎宪刚身上用过卑鄙手段,现在就必须承受对方的侮辱。 那是他曾经犯的错误,他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我还有个会,先走了,玉凤,你要叮嘱韩超,一定让他不要纪律错误,任何一种都不行,只要他不犯错,黎宪刚就拿他没办法。”徐勇义说完,出门,也走了。 陈玉凤送走徐勇义,锁上甜蜜食品厂的大铁门,提着两条烟正准备回家,这时就见闵小波跟阵风似的,穿着旱冰鞋刷的一下,从她眼前疾驰而过。 娃咋办旱冰鞋穿到街而上了来? 陈玉凤刚准备追上问,刷刷的,又是赵文赵武,军区的一帮孩子。 一把拽住赵文,陈玉凤说:“你咋回事,咋在大街上玩滑轮,不怕车撞吗?” 赵文气的说:“阿姨,旱冰场被韩叔叔带着消防大队的人给查封了,说是消防设施不过关,我们是被消防员给赶出来的。” 赵武折了回来,说:“消防不过关又能怎么样,这个旱冰场便宜呀,一晚上才5毛钱门票,别的都要2块钱呢,我们滑不起,韩叔叔可真讨厌,我听说就是他举报的,我咒他生儿子……” 陈玉凤眼睛一瞪,赵武就不说了,滑着旱冰鞋,转身跑了。 旱冰场离此还有两公里,提着手提袋,陈玉凤一路走到旱冰场门口,就见韩超背手站在外而,消防大队的人正在疏导群众撤离,在往旱冰场的门上贴封条。 怪不得赵文赵武说是他举报的。 他跟消防大队的大队长站一块儿,正在交头接耳呢。 这狗男人,其实早就知道陈玉凤经常来这儿跳舞了,但他不闷不哼,啥也没说。 找了个消防不过关的理由,把旱冰场给举报了。 陈玉凤远远看着狗男人,瞪着眼,过了片刻,狗男人偶然回头看到妻子,于是走了过来。 指着旱冰场,他说:“没有通风管道,没有逃生路口,里而还四处都是各种布艺,软包,抽烟的人又太多,这地方消防严重不合格,消防队给查封了。” 见妻子依旧在瞪自己,他又说:“你要真喜欢跳,可以去咱们军区内部的交谊舞大厅,那儿也有人跳舞的。” 军区的交谊舞大厅里,全是一帮老头老太太抱一块儿跳来跳去。 跟时髦的爵士舞,兔子扭腰舞能比吗? 陈玉凤通过舞厅,刚刚了解了啥叫迈克尔杰克逊,啥叫披头士,皇后乐队。 她刚刚要变的时髦了,这狗男人把她的路给斩断了。 陈玉凤继续翻着白眼,把手提袋递了过去:“喽,据说是黎宪刚送给你的烟。” 韩超刚才有些嬉皮笑脸,此时收了正色,接过了烟。 看起来只是普普通通的烟条子,而且是韩超曾经在越国时,最喜欢抽的香烟牌子。 但他觉得,里而不可能是普通香烟。 果不其然,他当场撕开一条,打开包装,取了一支出来,拆开香烟,取一支出来,把烟叶撕了出来,放在手中,肉眼可辩,其中有很多大烟叶,轻轻拿嘴一吹,手上留下淡淡一股白沫。 肉眼观之,是目前最流行的,海.洛.因的形状。 他妈的,要不是韩超对香烟无感,也早就戒了烟,这要抽一支,就得染上毒瘾了。 家喻户晓(她想到了一个能被送上春晚...) 心有余悸, 幸好韩超早就把烟给戒了,但凡他有那么一丁点儿贪恋曾经享乐过的日子,吸上一口, 只要被人举报, 抓到医院化验,他就得脱了身上这层军装。 “这里面有毒品, 给我手绢, 我擦。”韩超说。 陈玉凤就知道,黄鼠狼给鸡拜年,黎宪刚没安好心, 她说:“哥, 咱报警吧?” 韩超却说:“不用, 放心吧,你哥兜得住。” 东西是顾年带来, 并转交给他的,顾年曾经是个军人, 虽在米国经商, 但一直没有放弃蓝国公民的身份,所以海关于他查的并不严, 所以他才能把毒品带回国。韩超倒是可以把烟拿到海关去, 可以从海关到顾年, 让公安一并严查一番,但要那样,顾年就有可能要坐牢,海关至少一个部门的人得全部撤职。 可这于黎宪刚没有任何损失, 反而会洋洋自得,幸灾乐祸。 毕竟, 看蓝国人民为了他而自相残杀,是他乐于看到的。 韩超偏不让他得逞。 当然,因为自己打人在先,要仅仅只是这样的挑衅,韩超忍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他热爱身上这层军装,绝不可能行非法之事。 既他不行非法之事,黎宪刚又如何能抓到他的把柄。 回到酒楼,正好几个孩子刚游完泳回来了,正在写作业。 韩超喊:“张朝民。” “到。”大娃冲了过来。 “把弟弟妹妹喊过来,我要给你们看个东西。”韩超又说。 很普通一句话,但大娃心里挺美的,因为四个崽,韩超最重视的是他喔。 不一会儿几个崽全来了,陈玉凤因为韩超举报了舞厅,让她从此没法去跳舞了,有点生气,不想理他,刚准备走,他喊:“凤儿,你也来。” 于是一个大兵,带了五个小兵。 一直转到目前已经被废弃的营级家属院里,他这才把香烟全撕了出来,用打火机点燃了,香烟烧起来,顿时,空气中弥漫起一股莫名的香味来。 韩超先问蜜蜜:“闻这味儿怎么样?” 蜜蜜嗅一口,搧鼻子了:“让人恶心。” 韩超扭头看大娃:“你觉得呢?” “有点怪,说不出来,有点香?”大娃说。 韩超从一支烟里滤出白色粉沫,挑出大烟叶子,仔仔细细的给几个娃看,并说:“这是毒品和大烟叶搀杂在一起的味道,这样的烟,吸上一支,你混身的毛发,血液里都会染上毒.品,如果你是个军人,那么一经医院血检,就会原地开除军籍,还得服刑十年,因为我们国家的军人是严禁沾毒的,知道吗?” 本来几个崽还因为韩超突然带他们出来,还放火烧东西,挺高兴的。 听了这话,顿时给吓的愣在原地。 身在大院,吃部队津贴长大的孩子们,从小受的教育,军人,生死可以看淡,但绝不能开除军籍,蹲监狱,那等于是把祖上三代的脸丢光了。 二娃凑上去还想闻,韩超一把拎上他的衣领厉斥:“知道它是什么味道就行了,再闻你就该上瘾了。” “叔叔,对不起。”二娃说着,赶忙捂上了鼻子。 “爸,这哪来的香烟啊,你抽过吗?”甜甜仰头问。 韩超说:“爸不沾烟也不沾酒,能让你爸栽跟斗的人,还没从娘胎里出来呢。” 陈玉凤怕几个娃闻多了要上瘾,示意韩超留下来处理,把他们带回酒楼了。 甜甜虽忧心忡忡,但她性格单纯,简单,于毒品啥的没有任何兴趣,回去就背上包去学跳舞了,而大娃,二娃和蜜蜜几个,在甜甜走了之后凑到一块儿,仨人眼神一对,同时伸出手,居然一人手里藏了一支香烟。 所以,如今他们想偷东西的时候,就韩超都发现不了。 刚才韩超给了大娃一点大烟叶子,让它分辩这东西长啥样,此时几个娃把烟拆开,从中剔出大烟叶子来,凑在一块儿,好奇的看着。 “这玩艺儿就是毒.品?”二娃好奇的拔弄着,伸手还想放嘴巴里尝一尝。 蜜蜜一看,啪的就是一巴掌:“张朝兵,苟二麻子吸点这东西就会发疯打老婆,你要尝了它,我们可就不认你啦。” “好吧好吧,我不尝了,我只看看它的样子。”二娃呸的一口吐了,说。 蜜蜜哼一声:“这还差不多。” 几个小崽崽头凑一块儿,仔仔细细的端详着大叶烟子,好奇,兴奋,同时还有几分恐惧。 王果果正在后厨烧饭,看陈玉凤来了,笑着说:“顾年来了吧?” “你咋知道的?”陈玉凤有点吃惊,心说她没说过呀。 王果果一笑说:“你妈烧鸭子的时候忘记放料酒了,酒糟也炖过了火候,本来鸭子就是咸的,还在里头加了盐,我估计味道不会好吃。” 周雅芳擅长的是面点,没咋烧过菜,看来今天烧了顿失败的鸭子。 “那咋办?”陈玉凤急了。 王果果凑过头来,说:“这不挺好,你妈又不是天生的老妈子,凭啥见男人就给人做饭,我觉得要顾年吃了她的鸭还不嫌弃她,才是真心,要嫌弃她做的饭,就没必要继续相处下去。” 陈玉凤转念想了想,发现婆婆太有智慧了。 要顾年为一顿饭而纠结,那不跟陈凡世一样了? 正好这时周雅芳走了进来,婆媳对视一眼,王果果笑问:“你给客人做的鸭子,他觉得咋样?” 周雅芳愣了一下,说:“光顾着聊天了,我没问,但我记得他全吃完了。” 婆媳再交换个眼神,陈玉凤问:“你不会真要去旅游吧,甜甜和蜜蜜,你想带哪一个出去?” “不了,我想自己去。”周雅芳说。 她的心态是一直在变的,一开始她想的是,怕事非,怕人口舌,也想看看顾年会不会喜欢她家的孩子,本意还是想跟顾年组个家庭,并想让他接受自己家的孩子,可这趟见到顾年后,她的心思就又变了,看对方不生病的时候还那么年青,敏捷,挺拔又帅气的,她一老太太,内心里觉得自己配不上人家,就没有共组家庭的心思了。 当然,也只想跟对方出去走一走,就不想培养他和她家孩子间的感情了。 陈玉凤觉得不对啊:“妈,你还是带个孩子吧,有个伴儿,也可以照顾你啊。” 周雅芳咬了咬唇,说:“妈这辈子也就单独出门这一趟,娃妈下回自己带着出去,行吗?” 陈玉凤说:“我不是想让你带娃出去,是想让娃照顾你。” 要出门在外,肯定是甜甜蜜蜜照顾她,而不是她照顾孩子,毕竟她从来没出过门。 周雅芳依旧很为难,一直犹豫着。 王果果毕竟也是二婚的,比陈玉凤更了解周雅芳的心思,就说:“算了吧玉凤,让你妈去吧,孩子那边我来说,改天,我和你徐叔带她们一起出去玩。” 周雅芳抵不过女儿狐疑的目光,转身上楼了。 她心说就这一回吧,为自己而活,好好享受一下,见一番世面。 顾年是早就准备好的,周雅芳也准备了半年,所以没啥犹豫的,第三天,18号这天,俩人一约,嗨,还真就去旅游了。 孩子们其实没啥,毕竟于她们来说,生活里新鲜的事儿那么多。 还有王果果和陈玉凤呢,外婆独自出门,她们伤心一会儿,转头就丢开了。 而原本,陈玉凤以为顾年带着周雅芳出门,顶多一两周就能回来。 实则不然。 他在走之前跟军区交换过意见,目前先向军区提供一些不涉及军事机密的情报信息,等到半年后,跟陈玉凤签约,继而,双方进行更深一步的交流合作。 而他给陈玉凤的任务则是,半年内,把小军嫂油辣椒做到家喻户晓的程度。 这个不达标,他是不可能进一步合作的。 他们出门之后,过了几天,陈玉凤收到一封信,周雅芳不识字,所以没写信,信封里只有明信片,还有几张周雅芳的照片,看照片上的风景,俩人应该是在桂林,再过了几天,陈玉凤又收到一封信,看明信片上的风景,俩人是在南宁。 这可羡慕死陈玉凤了,她还没出去旅游过呢,她曾经保守,胆小的亲妈已经跑了好几个地方了。 而这一趟周雅芳跟着顾年出门,居然整整走了三个月! 时间不等人,陈玉凤到底要怎么才能把油辣椒做到家喻户晓的程度,她自己不急,马琳先急的不行,因为这事牵扯着双方的合作,更牵扯着顾年的身家性命。 而且要甜蜜食品公司达不到顾年所认可的程度,人家很可能不跟军区进行深度合作,那么,从国防部批来的,新一代的浪潮电脑,服务器,以及专门搞计算机研究的高精尖人材们,很可能就是蹲在谍站点里,白白浪费时间,浪费生命了。 所以陈玉凤必须把油辣椒厂给做起来。 而按理,她现在就该跑起来了。 可她并没有出去跑。 周雅芳不在,她就得花更多的时间在孩子身上,而且她还要复习,准备考研。 马琳几乎每天要到一趟油辣椒厂,但并没有看到厂里有啥变化。 还是那帮军嫂们,每天忙忙碌碌,要嘛炒料,要嘛出去送货。 陈玉凤既没有招人,也没扩产,因为她不是军区内部的人,马琳不好催,每天就来跟陈玉凤聊一聊,说说话,给她鼓鼓劲儿就走了。 但转眼就是国庆节了,这天马琳来,居然发现陈玉凤办公室大门紧锁,人都不在。马琳心头就腾起火来了,抓了个军嫂问:“你们老板呢,去哪了?” 军嫂笑着说:“马参谋您不知道吗,韩甜去参加部队制片厂拍的《小小边防兵》,我们老板这几天都守在摄影棚里。” 《小小边防兵》是由徐鑫编导,部队文工团拍的一部少儿片。 徐鑫跟陈玉凤关系好,喊她闺女去拍电影很正常。 当然,陪闺女也是陈玉凤该做的。 可马琳急的是产品和销售啊,她心里特别的窝火。 搞销售就是卖产品,要不就是跑出去挨家挨户推销,要不就得打广告,但打广告需要钱,马琳打听过,要上电视台,几分钟的广告就得几十上百万。 所以此路不通,要想把产品搞出名堂,陈玉凤就得想别的办法。 但她按兵不动,马琳着急啊,她怀疑陈玉凤于扩产的事压根就没上心? 但毕竟俩人共事多年,双方有基本的信任,所以她并没有流露出不满。 正好今天高处长打电话来问,看油辣椒厂搞得怎么样,马琳就把一肚子邪火全发给了高处长了:“高处,陈玉凤又没吃过军饷,没领过军区的津贴,现在搞厂子是在义务帮咱们,你能不能对她有基本的信任?” 高处长觉得莫名其妙:“我没有不信她,只是关注一下进度,不行吗?” “你有钱就出钱,有力出力,如果什么都不出,就别多管闲事。”马琳说着,啪的一声挂了电话。 高处长望着话筒,莫名其妙了半晌,说:“马琳这是更年期了呀。” 今天正好韩超来总军区开会,在走廊里碰上,高处长又问:“韩超,你媳妇有没有跟你讲过,油辣椒厂她到底准备怎么搞?” 韩超敬了个礼,坦言说:“不知道,但她说她正在想办法,在努力。” 高处长说:“她是不是有钱,准备学秦池西凤酒一类的,上电视台打广告?” 韩超说:“她没钱,也不会用这种法子。”打广告得几十上百万,陈玉凤哪敢? “那她准备怎么搞?”高处长再问。 这个非但韩超不知道,其实陈玉凤自己也不知道,因为她说的是,她瞅准了一个舞台,就是春节联欢晚会,想用自己擅长的,搞节目的方式,把广告打到春节联欢晚会上去,就像前几年赵丽蓉老师的探戈揍是弹呀弹个够,以及今年牛群老师的揣着BB机,吃饭就是香一样,把小军嫂油辣椒给编进去。 节目里头打广告,用一句顺口溜让产品家喻户晓,这种方式虽说当时带不来销量,但只要知名度传开了,后续肯定销量惊人。 不过要想搞节目可没那么容易。 陈玉凤最近和徐鑫天天凑一块儿想点子,想段子,还没想出来呢。 所以韩超回领导说:“我真的不知道。” 得,高处长是总军区直接负责顾年事务的人,就这样,要被一问三不知的韩超和更年期的马琳给生生气死了。 而陈玉凤,她到底要怎么做? 简直急死个人呀! …… 话说,最近甜甜在电影厂拍《小小边防军》,孩子念叨了好几次了,说让韩超一定要抽时间去看看她穿军装的样子,韩超今天就打算去一趟。 过马路的时候,他突然发现有人在跟踪他,于是就注意观察了一下。 是一个染着红毛的小混混,一看就是脑子不清楚,替人卖命的小狗腿子。 当然,韩超猜得到,这人肯定是黎宪刚派来的。 顾年曾承诺过,说黎宪刚只想报复韩超,并不会伤害他的家人。 韩超曾经有错在先嘛,于是也就接受了这种挑战。 当然,他也想息事宁人,忍过这段时间,黎宪刚要了消了怒火,从此两人能相安无事,这些憋屈气他就忍了,受了。 但显然,黎宪刚并不想善罢甘休,而且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撤韩超的肩章,扒了他的军装,当然,他虽承诺不涉及韩超的家人,但并没有做到。 而且韩超发现,这么多年,黎宪刚的观念和意识,甚至没有一丁点的进步。 这趟,黎宪刚再度的,要惹的韩超忍无可忍,出手了! …… 先说当下,电影厂离总军区不远,五分钟路程,韩超进了厂,打听了一下《小小边防兵》的拍摄地,一路脚步匆匆,刚走到影棚门外,就见蜜蜜蹲在地上,正在拿块面包逗蚂蚁,两队蚂蚁是她的小兵,她拿根狗尾巴草,逗的不亦乐乎。 韩超止步,蹑手蹑脚上前,刚准备唬她一唬,蜜蜜已经跳起来了。 “爸爸!”小丫头扑了上来。 韩超看她有点闷闷不乐,问:“为什么不进去看你姐。” “我姐姐穿着小军装,还在拍戏呢,可我没有。”蜜蜜坦言说:“我不开心。” 这叫嫉妒心,甜甜也会嫉妒蜜蜜,但她性格内敛,不会表露出来,而蜜蜜性格耿直,有什么不高兴的,会第一时间说出来。 韩超想了想,说:“那你就努力,争取考上军校,穿真正的军装?” “可我现在就想穿,我要穿你的过过瘾。”蜜蜜说着就来扒爸爸的衣服。 俩闺女,相比于甜甜,韩超对蜜蜜更重视,也更偏爱她。 正好也下班了,可以脱衣服,他于是把军装披给了女儿:“穿着过过瘾吧。” 这时影棚里出来个小女孩儿,甜甜的声音在唤:“爸爸。” 韩超回头,顿时勾唇一笑,甜甜穿的是上一版的老军装,合身合体的。 小女孩走到爸爸面前,站直,刷的给他敬个礼:“好看吗?” “好看。”韩超由衷的说。 为什么韩超不喜欢文艺兵,也不热衷于文艺表演,因为他觉得,文艺兵身上只有柔媚,而没有刚性,甜甜就是那样,性格太柔,韩超以为她穿上军装也撑不起来,但没想到小女孩刷的给他敬个礼,有模有样的。 转眼,徐鑫和陈玉凤俩也出来了,俩人边走边说,讨论的当然还是春晚,报节目的事,徐鑫作为军区文旅创作部的编导,是可以往上报节目的,而陈玉凤呢,希望那个节目能带上小军嫂油辣椒,俩人一直在讨论,但目前还没讨论出主题。 毕竟那是春节联欢舞会的舞台,时髦话,段子,徐鑫可以顺手拈来,但你必须有个主题,而这个主题,能达到节目组的导演认为,它有必要在大年三十,呈现到全国观众的面前。 徐鑫既当了导演,当然特别忙碌,只远远跟韩超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一家人出了电影厂,得要喊个面的回家。 在车上,陈玉凤愁眉苦脸,显然,还没想到很好的主题,急,她比高处长更急。 但韩超有件事,不得不跟妻子谈一下。 “黎宪刚又派了人,刚才还在跟踪我。”他说。 陈玉凤目前是这样,产品的知名度她会努力打开,而她还报了研究生考试,12月就要进行,一心二用,本来她就很累,丈夫还招惹了个癞皮狗,时不时就要叫一嗓子,你叫她怎么能不生气? 想来想去,她说:“反正当初是你的错,要不这样,让顾年引荐一下,找个地方你们俩见个面,你给对方道个歉呢,要你放不下身段,我去,我去帮你道歉,哥,咱服个软,不斗了,好吗?” 这狗男人,要强,冲动,总惹烂摊子,虽气得要死,但毕竟他是她丈夫,陈玉凤就想,实在不行自己去道歉,否则,整日被癞皮狗这样纠缠着,她要受不了了。 韩超却生气了,寒声说:“我打他或者有错,但他的错更重,凤儿,即使我再见了他,还是要揍他,见一回打一回,道歉,他想得美。” 话说,为什么韩超非要违反纪律,揍黎宪刚,其实是有原因的。 原因特别简单,他总喜欢攻击女性,骂他们越国的,也骂蓝国的,总喜欢说他们越国的女性贱,一见米国大兵就发骚,所以才会生一堆混血儿。 还说蓝国女性都是缠足绑脚,坐井观天的愚昧东西。 韩超委婉的解释过,早从解放前,蓝国的妇女们就不缠足了。 但黎宪刚当时笑着说:“生理上的缠足虽然去了,但心理上的并没有,你不得不承认,蓝国的妇女保守,愚昧,以无才为德,以不进步自己为荣,跟你这种优秀的,能力卓越的女性没法比,对吧?” 韩超一家除了他,全是女人。 他妈,他媳妇儿,他丈母娘,他的俩女儿,都是。 他也承认,除了王果果,像周雅芳,陈玉凤,桂花镇所有的女性都非常保守。 但是社会环境造就了她们必须保守,以无才为德。 就好比王果果,她出挑,她是异类,她就注定要受很多磨难,而这些磨难是社会环境,是千年的理教镇压,是男权,父权造就的,它不该成为被人笑话,攻击的理由。 这也是当解放战争打响,当领导人提出女子能挡半边天时,全国上下能一呼百应,女性们纷纷站出来,站起来,用生命和热血推动解放的原因。 妇女的解放不在一朝一夕,也不在于女性的自悟,还要男性,整个社会一起觉悟,韩超亲眼目睹了他母亲一生的挣扎,反抗和不甘心,他比任何人都能体会到这一点。 所以黎宪刚吃了败仗,就要问候蓝国妇女,问候的时候还总离不了生殖系统。 韩超心里的愤怒就那么一点点的累积着。 黎宪刚受过高等教育,于华夏传统文化比较精,中文也能说一些。 尤其国骂,什么操.他妈,他奶奶,干他娘,日.他妈之类的,就像蓝国人虽不懂英文,可诸如 fuck you,bitch之类的英文,大家张口就来一样,黎宪刚特别擅长。 后来败仗越吃越多,他就骂的愈发响亮。 韩超小时候在桂花镇,谁敢骂他妈一句不是,他要提着砖头拍到对方闭嘴的。 可他忍受黎宪刚对于他家女人的辱骂和问候,整整三年。 为什么不能打,他只恨自己没有提拳打死对方。 他活着的意义,是为了家里的一帮女性,而他的底线,就是绝不能让她们被人侮辱。 陈玉凤又为什么要给他道歉,她唯一要做的是活出自己,活的足够优秀,让黎宪刚知道,蓝国的女性不但早就脱离了生理缠足,心理上,也早就自强自立,跟男人一样优秀。 不,应该说,她们比男性更优秀。 在这进城后的五六年里,韩超即使不愿意,也不得不承认,如果放在同一起跑线上,妻子将能达成的成就,会比他高得多,他早就意识到了,妻子比他更优秀! 黄面的在傍晚的堵车潮中,趴于拥挤的街道上一动不动,韩超絮在妻子耳边,正在低声说叨着,陈玉凤一边望着俩正在比较军装的小闺女,一边在笑,脑海里在想象,向来骄傲,性倔的韩超,扮成个女人,要涂脂抹粉吧,还要听上级辱骂他的母辈时,既愤恨,又不得不咬牙切齿,忍气吞声的样子。 既觉得可怜吧,又觉得可笑。 这不,她正想着呢,忽而灵机一动,她想到这次报节目的选题了。 她想到了一个能被送到春节联欢晚会上,而且导演必定愿意采纳的主题。 既想到了,就得要继续考虑怎么去完善它。 正好这时到军区门口了,今天王果果也不在,她得自己做饭。 陈玉凤于是喊俩闺女:“甜甜蜜蜜,去给咱们买菜去。” 俩小丫头于是提前一步下了车,去买菜了。 因为韩超在跟陈玉凤聊天,忘了件事,没把蜜蜜披着的军装给收回来。 大摇大摆的,蜜蜜披着大军装进了菜市场。 而今天,是有个人在跟踪韩超的。 当然,要韩超穿着军装,那种小混混是不敢靠近他的。 但他的军装在个小女孩身上,这就有意思了。 小混混两手插兜,吹着口哨,也进了菜市场,经过蜜蜜时,就往她兜里丢了个东西。 要是个普通小女孩,估计压根就发现不了混混这种一带而过的行为。 但蜜蜜可不是普通的小女孩。 她有天生的机敏和观察力,要不然,咋从来不学习,回回临阵抱佛脚却总能考高分呢? 所以有人往她兜里扔东西,她一直就发现了。 待对方从身边经过,蜜蜜伸手抓出来一看,小塑料袋包着的,枯草一样的东西,她看了会儿,顿时眼睛一亮:这不上回爸爸让她们大家专门赡仰过的大烟叶子,毒品吗? 哦豁,有人往她爸的军装里扔这个,这是为啥? 对了,那个坏坏的小混混并没有走远,往前几步,到一公话前,去打电话了。 蜜蜜把大烟叶子攥在手里,攥的紧紧的,也跟上去了。 妈妈的婚事(你依旧在侮辱我还是用你...) 对方时不时的看眼蜜蜜, 抱着公话打了会儿电话,这才走了。 现在的公用电话是可以查到电话号码的,蜜蜜多机贼, 凑了过去, 翻了一下,就见小混混刚才打了俩电话, 一个是个市话, 蜜蜜把电话号码记下来了,另一个电话号码,一看蜜蜜就怒了, 因为居然是110. 贼喊捉贼, 一个混混, 他居然会报警? 把爸爸的军装脱了下来,抱在怀里, 蜜蜜想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对甜甜说:“姐, 我看见王嘉嘉啦, 我去他家玩会儿,你买了菜先回家, 再见。” 甜甜伸手要拉蜜蜜:“那你回不回家吃饭呀, 我买了薄荷叶, 要炸排骨喔。” “当然要吃,给我多留点排骨,不要让爸爸一个人吃完啦。”蜜蜜说。 她依旧紧紧攥着那包大麻,一路悄悄跟踪小混混, 出了军区的地界儿,一直转悠到天桥番,俩人一路转悠,去了一家名字叫蓝岛咖啡的咖啡馆。 俩混混并没有进门,在外面等着,不一会儿,出来个人,咦,这人蜜蜜打哪儿见过,她想了半天,想起来了,那是原来在商报社工作的小金。 曾经苏红和韩峰俩口子上首都,就是他联络,并帮他们找工作的。 他应该是咖啡厅的老板,跟俩混混聊了会儿,一人拍了二百块,把他们打发走了。天已经黑了,蜜蜜甚至不知道这地方离军区有多远,但她还是冒险跟上了小金。 小金手里有个大哥大,正在边走边打电话,讲的是蜜蜜完全听不懂的语言。 最近甜甜正在拍摄《边防小民兵》,讲述的,是七十年代边防小民兵帮助边防战士们抓间谍的故事,蜜蜜因为不会表演,没份参演,心里当然有点委屈。 但在此刻,蜜蜜立刻就想到了,这大概是现实中的战士和间谍。 当然,她不会打草惊蛇的,可她又忍不住顽心,于是从小金身边经过时,把那包大烟叶子,塞回了小金的兜里,这才跑到公交车站,找公交车要回家了。 为了让陈玉凤有时间学习,甜甜在带着韩超做饭。 薄荷叶炸排骨,吃起来香,可做起来难,甜甜手又慢,眼看都快八点了,一盘排骨才炸好,其实大半工作是爸爸干的,可小丫头也给累的气喘嘘嘘。 这时全家才发现向来顽皮的蜜蜜居然还没回来。 因为听说她在王嘉嘉家嘛,甜甜就准备给宋老师打电话,但才抓起电话,有人在敲门,以为是蜜蜜回来了,甜甜一把拉开了门,可门外居然是俩派出所的民警,其中一个笑着说:“小朋友,你爸爸在家吗?” “在,你等会。”甜甜回头喊韩超:“爸爸,有人找你。” 韩超还戴着围裙呢,出来问:“怎么回事?” 民警亮了工作证,这才说:“韩团,目前因为市面上软性成瘾毒物流通猖厥,正值咱们的扫毒禁毒月,有人举报,说你军装的左口袋里有毒品,有可能是假警,但这类警情我们必须出警嘛,请您配合一下,给我们看看您军装,可以吗?” 所以他们是接到警报,例行检查的民警。 不相信一个军人会藏毒,俩人表现的也很轻松。 而就在这时,电梯门开了,蜜蜜披着军装从电梯里出来。 韩超脑壳懵的一声,俗话说得好,你可以千日做贼,但不可以千日防贼。 他把军装给了蜜蜜,而蜜蜜是在军区外面下的车,该不会,跟踪他的人就是在那会儿,把毒藏在他身上的吧。 军人身上一旦持有毒品,只要说不出正当来路,就得降职,挨处分。 严重的很可能直接转业,其性质跟嫖宿一样恶劣。 当然,肯定是黎宪刚干的。 这种下三滥的方式,虽不会对韩超造成人身伤害,又会害他丢了工作。 向来张狂自大的韩超,在这一刻头皮发麻,嘴唇干涩,他真正感受到了恐惧,因为从他穿上军装,从陈玉凤望着那身军装,抿唇朝他笑时,他就再也没想过,有朝一日,会脱下军装。 但艺再高,人再胆大,在这一刻,防不胜防的韩超觉得自己兜不住了。 而俩公安也正好转身了。 “小朋友,这是你爸的军装?”一个公安皱起眉头,问。 韩超被人诬陷藏毒也有可能,但公安讲究证据,在谁身上搜到,就是谁的。 偏偏蜜蜜还把军装披在肩上展示:“是呀,这就是我爸爸的军装。” 一个公安弯腰,伸手就去搜兜,没搜到东西,示意另一个去搜韩超的身。 于是另一个又搜了韩超的军裤,全身。 公安也露了一脸苦笑,但这种事谁也没办法,一个军人要连自己的衣服都看不住,被人藏了毒,那他就活该倒霉。 韩超缓缓伸开双臂,此时嘴唇仍在发麻,牙齿在轻颤,是从蜜蜜两只亮晶晶的大眼睛,和她一脸的坏笑中,韩超意识到,女儿办了件天大的事情的,他意识到了,也许有过藏毒的事,但蜜蜜早把东西给丢了。 摸衣服的摸不到东西,把外套递给韩超了。 摸裤子的也直起身了。 韩超说:“要不进家里搜一下?” “搜查住宅得要你身上有毒.品才行,既你身上没有,我们无权搜查你家,韩团,我们把这事就当成假警报处理了,快回家吃饭吧。”一公安说。 另一个嗅了嗅,则说:“饭闻着挺香啊,做的什么?” “薄荷叶炸排骨。”韩超本想邀请俩民警吃点,看蜜蜜皱起鼻子,改口说:“那我就不送二位了。” 公安走了,韩超关上门,出屋,对着女儿伸出了手。 不知道东西去哪儿了,但这丫头胆子太大了,五点离开他的,此时已经八点了,她出门整整三个小时,而且还是伴着大烟叶子那种毒.品,以及黎宪刚的眼线的监视,这事让韩超想起来就觉得后怕。 可女儿带给韩超的惊喜和惊吓,远不是他能想象到的。 小丫头迫不及待的跟爸爸讲了起来,自己是如何跟踪到小金,并把烟叶塞给小金,还听小金用叽哩咕噜的外文说话的。 话说,曾经,徐鑫曾收到一封匿名信,里面是一大沓韩超在越国时的照片。 因为立刻就查到了马金芳,于是商报社被封了,而因为徐鑫本身人不错,小金跟他又是好朋友的缘故,反间部并没有做过小金的背景调查。 但此时再回想,小金是陈方远在商报社的下线吧,当初韩超的照片,就是小金匿名,悄悄递给徐鑫的,商报社关门,他做了漏网之鱼,在陈方远被抓后,转而投诚了黎宪刚,替黎宪刚卖命了吧。 要不是蜜蜜个小灵光,像小金那种潜伏的极深,又对社会没有危害性的间谍,韩超还真发现不了。 当然,这要别人,听说才11岁的女儿一个人跑了那么多地方,干了如此大的事,肯定要生气上火,但毕竟韩超不是一般的爸爸,蜜蜜也不是一般的女儿。 所以韩超盯了女儿片刻,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蜜蜜贼骄傲了,要进门,又想起什么,回头问:“爸爸,你没把排骨吃完吧?” “现在还没有,但等我开动,你就抢不到了,快去吃。”韩超说着,又抓住闺女说:“这件事别告诉你妈和你姐,就咱俩知道,好不好?” 要陈玉凤知道蜜蜜卷入了他和黎宪刚的恩怨,非得臭骂他一回不可。 而且她最近太忙,韩超也不想让她因为这种事而分心。 蜜蜜的手还在门关子上,双眸一亮,重重点头:“嗯!” 姐姐只能在电影里假装间谍,蜜蜜却可以跟爸爸一起抓真正的间谍,她才不告诉妈妈呢,这是她和爸爸的小秘密。 因为忙着写稿子,陈玉凤一直熬到凌晨三点多,完了还得背会儿书,天亮时才睡觉。韩超做好了早餐,还得带俩闺女去上学,一早起来,父女几个为防吵醒陈玉凤,都是蹑手蹑脚,轻来轻往,偏偏突然,家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幸好韩超就在一旁,一把抓了起来,才避免吵醒妻子。 距今已经七八年不曾见过了,但毕竟是朝夕相处过的人,对方的呼吸韩超都能听出来。对方在轻笑,说的是汉语:“以彼之首,还施彼身,你干的?” “不是我,你眼线众多,应该知道,我昨晚一直在家。”韩超用的是越语。 对方一直在笑,语气很是轻松,改成了越语,跟韩超仿佛在唠家常:“看来我低估了你,你女儿的身边一定有一个非常强大,敏锐的保镖,但你未免有点反应过度,我是君子,只针对你,不会对你女儿怎么样。” 这就是黎宪刚了。 他有的是钱,可以招到小弟为他卖命,于如今的韩超,从他家的住址,到他的家庭成份,孩子,妻子,一切人际关系尽在掌握,但他自认是个君子,不干别的,只有一个目标,就是扒掉韩超身上那套引以为傲的绿军装。 本以为昨天是个好机会,可昨天,就在小金跟他汇报工作时,突然摸到兜里的大烟叶,小金当时给吓坏了,因为在蓝国,身上带这种软性毒物,一旦被人举报到公安局,抓到就要拘留,拘留所在西郊,进去就是筛沙子,要筛足足三个月。 筛三个月的沙子,再出来,人都废了。 可小金连跟踪自己的人是谁都不知道,一害怕,就再也不接黎宪刚的电话了。 当然,黎宪刚还有别的下线,一点小事,他愿意出钱,多的是人替他卖命。 但他想不通,明明眼线说是在只有一个小女孩的时候投的毒。 为什么转眼之间,毒就会出现在小金的兜里。 韩超身边哪里来的如此强悍,反侦察能力强的人? 在黎宪刚想来,如今的韩超,为了保护家人的安全,应该是在小女孩身边配了能力极强的保镖,在保护她的安全。 韩超觉得很可笑,坦白说:“你是好奇,昨天晚上把烟叶装进小金口袋里的那个人吧,你可以来蓝国,来首都,我会让你见见她的。” “韩凤,我只想用君子的方式解决争端,可你想杀我,这就是你们蓝国军人所谓的军魂,信仰,它是那么的卑鄙无耻,一如你曾经的所作所为,对吗?”黎宪刚依旧在笑,腔调里压抑着无尽的鄙夷。 韩凤,这是韩超在越国的时候用的名字,韩超一听就要起鸡皮疙瘩。 他侧首看,这时甜甜正在给蜜蜜梳头发,梳子扎进蜜蜜那头羊毡一样的卷卷毛里,甭说梳了,要拔出来都难。 蜜蜜疼的呲牙咧嘴,甜甜梳的费力之极。 坦白说,黎宪刚除了嘴巴难听,瞧不起女性,毕竟家境优越,也受过高等教育,做人方面,确实算个君子。 说不伤及无辜就不伤及。 也是因此,韩超如今依旧想化解争端。 他当然不会道歉,但他希望黎宪刚能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他说:“反跟踪,并把烟叶装进小金兜里的人不是什么强大的保镖,而是我的女儿,你可以来看看她,你就会明白,这个世界上,有些女性比男性更加强悍。” 这在黎宪刚想来是不可能的,试问,韩超的女儿不过十岁出头,怎么可能发现间谍,并行反跟踪,还把毒藏进对方的衣服里。 他很生气,因为他觉得韩超是在拿女儿侮辱自己,所以他终于不笑了,说:“韩凤,你不但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而且依旧在侮辱我,还是用你的女儿来侮辱我,时间还长,等待吧,我还会给你新的礼物,再见。” 啪的一声,对面挂掉了电话。 这时甜甜终于梳顺了妹妹的头,回头说:“爸,该走啦,不然我们要迟到了。” 蜜蜜耳朵灵,则在问韩超:“爸爸,你刚才说的是什么呀,我一句都没听懂。” “越语,小语种而已,没必要懂。”韩超说着,提起书包,带俩闺女出门了。 小金当然可以交给反间处,但黎宪刚下回再想用什么样的手段,韩超就不知道了,不过这几年韩超日子过得很平静,于此并不觉得恐惧,害怕,反而还莫名觉得有些兴奋。 总之,走一步看一步吧,他是个喜欢刺激,挑战的人。 话说,平常韩超从来没发现过端倪,今天送俩孩子上学,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事,营级家属楼在团级家属院的后面,所以甜甜蜜蜜经过团级家属院时,就会迎上大娃二娃兄弟,平常都是蜜蜜跑得快,他们从院里冲出来,就会勾肩搭背。 但今天有爸爸,蜜蜜缠着韩超,走得就比较慢,甜甜走在前面。 俩闺女穿的衣服是一样的,所以,他们把甜甜认成了蜜蜜,冲过来就准备勾肩搭背,但乍一看到是甜甜,大娃面红耳赤,扭头就跑,还差点撞到韩超。 看着小家伙的眼神,韩超隐隐的,怎么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小王八蛋,该不会对他家甜甜有意思吧。 那他可是想找死啊。 …… 再说陈玉凤这边,十一过完,出外旅游了一趟的周雅芳终于回来了。 是马旭去接的人,先把周雅芳送到军区,才要带顾年去住宾馆。 老娘头一回外出旅游,走的时间太长了点,陈玉凤一直悬着颗心的。 所以听说他们回来后,早早就在大门外等着。 乍一见周雅芳,她就觉得老娘这段时间应该过得不错。 因为她常年清瘦,瘦的有点皮包骨头,但几个月下来,双颊明显丰盈了不少,而且气色特别好,满面红光的,一直在外,陈玉凤估计她没地儿染头发,她白头发又多,头发应该也不成样子了。 实则不然,她头发应该刚染过,还稍微带了点颜色,日光下看着,泛点微微的酒红,见了闺女,有些不好意思嘛,抿唇一下,躲开了女儿的目光。 “这段时间,你还好吧?”陈玉凤问。 周雅芳轻声说:“好,特别好,放心吧,妈已经玩好了,以后不会再给你找麻烦的。” 这就是当妈的,分明她也是个独立的人,可她即使出去玩一趟,也会觉得自己是在给孩子添麻烦。 陈玉凤拎过她的行李,还得跟顾年打个招呼。 “陈小姐,让你母亲先回家,你上车吧,我有些事情要跟你谈。”顾年说。 陈玉凤犹豫了会儿,把包交给了周雅芳,示意她先回家,于是上了车。 “走吧,咱们先去趟油辣椒厂。”顾年示意马旭说。 油辣椒厂并不远,开车不过两分钟。 顾年在车上并没说什么,下车,示意马旭留在外面,跟陈玉凤一起进厂门了。 今天是周二,正是炒料的日子,目前厂里有12个军嫂,有五个去守铺子了,其余的在王果果的带领下,全在集中精力炒料。 曾经属于公交公司的停车棚,现在全改造成了大车间,顾年迎门就想进第一个车间,陈玉凤把他给拦住了,说:“顾先生,您要想视察厂房内部,咱得先把自己打整干净,换好衣服才行。” 顾年哦了一声,一笑,问:“怎么换?” 这几个月陈玉凤虽说没有跑市场,但一直在搞内部建设。 油辣椒厂已经不是小作坊了嘛,职工当然也得正规起来,军嫂们除了白大褂,进车间前还得用帽子把头发,鞋子给包起来,陈玉凤想进车间,也是如此。 顾年不想穿白大褂,也不想包头发,看窗户开着,就说:“我就不进去了,于窗户外面看看吧。” 这个车间里,铁架上挂的全是洗的白白净净,开膛剖肚的鸡,和成块的牛肉、羊肉、火腿等原材料,新台面是不锈钢的,一眼望进去,叫人分外觉得舒适。 再走一个车间,这边全是辣椒、葱蒜姜等素菜原材料,也是码的整整齐齐。 再往前走个车间,这边并排有三口大锅,全是不锈钢的,不过只有一口开着,有个穿着白大褂,戴着白帽子,还戴着口罩的,高个头的女同志正在指挥军嫂们擦拭墙面。 “那个女同志看起来很不错。”顾年说。 陈玉凤一笑:“那是我婆婆,您认识的。” “阿眯?”顾年一惊,同时笑着点头:“是了,要不是她,凭你的能力,开不起一个食品厂。” 曾经策马扬鞭的小阿眯,如今带头搞个食品厂,依旧风风火火,独挡一面。 再往后就是陈玉凤的办公室了。 顾年出去走了三个月,其实是给了陈玉凤三个月的准备时间。 他没有提过自己对于家庭小作坊的不满,当然,要她搞不好厂区的建设,他正好有理由走人,但正如部队军人们,只要他提出意见,就会想办法达到他的要求一样,陈玉凤也是如此,要她这几个月出去四处跑销售,而不是炼内功,顾年可能走一走,看一看,直接就转身走人了。 但因为陈玉凤准备工作做的不错,他于是进了她的办公室,想跟她详谈一番。 乍一进门,就见她办公桌上摆了一排小玻璃瓶。 抓起一瓶,顾年笑了:“这里面是牛肉酱?” “对,还有这个,糟辣椒酱,这个是酒糟,这个是香菇酱。”陈玉凤抓起一瓶瓶酱料给顾年看,笑着说:“原来咱们产品太单一,即使销量再好,营业额也搞不上去,我们开发了一系列的新产品,就能满足更多消费者的需求。” 顾年挺惊讶的,因为他内心是这样想的,但他并没有说过。 而陈玉凤目前展现给他的一切,恰合他的心坎。 这要是一帮男人干的,顾年觉得倒也正常,可偏偏陈玉凤是女性,小阿眯也是,马琳也是,这是一帮女性搞出来的产业,它虽然还比不上米国那些大型工厂的流水线,但至少初具雏形了。 这个厂区,用三个月的时间,建造到了顾年的心坎上。 可他依旧不太想做更深入的机密情报。 虽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但上回马尚北玩的那手犯罪式立功,伤到了他对这个国家最信任的基本。 他曾经一门心思想要为国尽忠,用自己的余生为祖国的现代化建设而添砖加瓦,但马尚北和张艳丽让他回想起曾经不堪的六十年代,和那些无脑狂热的人和事,以及自己荒唐可笑的青春年代,让他动摇了信念,他在怀疑,自己搭上命去干的事情,到底有没有价值。 怀疑既起,他就会为自己开解。 这个国家有尽十亿人口,时代的洪流汹涌奔腾,发展势在必行,没有他,它也不会慢下它前进的脚步,部队的安全信息网也终能建设起来。 不过是投入更多的人力和金钱而已。 他只是个平凡的普通人,不是不可替代的。 当然,内功既已炼好,还有一步,就是如何做宣传。 再过三个月,要是陈玉凤的宣传做不好,顾年依旧可以找理由拒绝她。 继而,跟部队终止合作。 总之,时间还长,走一步看一步吧。 顾年还有件事要跟陈玉凤谈,说起这件事,他莫名有些紧张:“陈小姐,当我答应你母亲的邀约,与她相伴去旅游时,我想,你心里应该明白我的意图,毕竟咱们都是成年人,而你,是个聪明的孩子。” 陈玉凤给顾年泡了杯茶,是徐勇义转送她的,单位发的茶叶。 算是好茶了。 “我懂。”她说着,坐到了顾年对面。 顾年没端茶杯,顿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曾经是一个非常传统的大男子主义,但在米国这些年改了脾气,你可以问问你母亲,这一路上我把她照顾的很好,当然,你母亲是个非常优秀的女性,温柔、保守,善良。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很愿意跟她发展一段关系,但考虑到以方都有家庭,就不公开了,我们办理个结婚手续就好,当然,婚前我想跟她签个协议,若她先去则罢,若我先去,我会留给她足够她后半生用的金钱和财富,我想你是能理解,对吧,毕竟我还有儿女。” 见陈玉凤不言。 他又说:“我曾经是个军人,这造就了我坦白,直爽的性格,把难听的话说在前面,但你放心,一旦结婚,我肯定会好好照顾你的母亲。” 陈玉凤先问:“我妈答应了吗?” 她还没跟周雅芳聊过,不知道周雅芳是什么想法。 “没有,这一路我们一直在聊曾经,聊过去,聊米国,聊很多东西,但我们没有讨论过任何关于婚姻方面的事,不过我觉得她肯定会愿意的。”顾年说。 人和人在于性格是否投契。 在陈凡世看来,周雅芳傻傻的,闷闷的,一点都不解风情,比不上张艳丽。 可顾年偏偏喜欢她那种有些傻,可又特别诚挚,善良,温柔的性格。 她一路并不咋爱说话,都是听顾年说。 但从江南走到塞北,她笑了一路。 因为顾年的前妻是个特别严谨的科研人员,在家庭生活中也特别严厉,不苟言笑,所以周雅芳带给顾年的,是一种跟曾经的家庭生活完全不一样的新鲜感。 人嘛,老来,已不求事业的进步,当然就不想生活过的太过严肃,紧迫。 而欢笑,和相处时的快乐,才是老人愿意追求的。 当然,在顾年想来,即使他没提过,周雅芳肯定会同意的。 她一路上的态度就证明,她确实很喜欢他。 既喜欢,又何来不应的道理? 可没想到陈玉凤先泼了他一头冷水,她说:“顾先生,虽然我妈也有了年龄,有家庭,但婚姻大事,您这样谈不合适,因为在咱们国家,事关婚姻,是得带着礼物上门谈论,相商的,婚礼可以办的简略,可必须要办,至于您说的财产问题,我妈有我,不需要您养……” 所以她的意思是,钱可以不要,但婚姻的形式必须走? “我已经老了,而你说的这些,太过麻烦,而我,不想给自己找麻烦。”顾年摆手说。 陈玉凤坦然说:“婚姻是人生中的大事,麻烦才是正常的,若您连这都嫌麻烦,又何谈在婚后能诚心诚意的跟我妈相处,她让您开心您就跟她在一起,她要让您不开心呢,您难道甩身就走?” 当初她和韩超结婚,虽说家里一贫如洗,可王果果咬牙办婚礼,摆了十几桌。 大宴宾馆,把附近的乡邻全请来了,不搭礼钱都可以,让大家敞开了吃。 分明两家隔着不过一条街,可她非要韩超绕山转一圈,多走七里路去周家迎亲。 韩超也曾念叨过,说太麻烦了,有近路不走,非要他绕远路。 当时王果果瞪眼说:“要结了婚,玉凤得给你生孩子,得给你守家,结婚的时候,就这点麻烦你都忍不了,以后你还能忍啥?” 娶妻,人生中最大的事都能随随便便,又何谈婚后的尊重? 这才是婚礼的意义。 顾年顿了会儿,又说:“我想,你母亲不会想要那么隆重的铺张的。” 陈玉凤笑了:“不,即使您上门提亲,我想我妈都不会答应的,随便跟您扯个证就一起生活,那更不可能。” 周雅芳先是个母亲,再是个女人。 就像顾年想结婚时会先考虑自己孩子的利益一样,她也一样。 在桂花镇守寡二十年,周雅芳是没人追,没人提亲吗,不是的,她那么善良,贤惠能持家。 有太多人瞧上她的人品和相貌,差媒人提亲,差点踏断门槛。 可为了女儿不有个后爹,不受委屈,周雅芳全都推掉了,尽心尽力,只护她长大。 曾经如此,如今的周雅芳,也会这样选择的。 顾年只看到她的温柔和善良,并没有看到她的隐忍和坚强。 考研(他这古灵精怪的小闺女会...) 人和人相伴是会产生依赖的, 周雅芳是个传统妇女,一辈子都在照顾别人,为人付出, 而这几个月一直是顾年在照顾她, 她人又老实,不止一次对顾年说, 他是她这辈子见过最好的男人。 下车前他问, 她愿不愿意去米国看他,当时她虽没表态,但笑的特别开心, 顾年暗猜, 她肯定是愿意的。 人在晚年, 想找一个趣味相投的伴儿,可太难了, 大多数女性到了晚年,要不斤斤计较, 市侩, 要不就是唠唠叨叨,无趣。 周雅芳不是, 她很洒脱, 身上有种少女式的童真感。 这叫顾年由衷的, 于心里非常喜欢她,他也能感觉到周雅芳于他的喜欢。 可以说是因为这段交往,他们都焕发了新的青春。 顾年觉得,陈玉凤不了解她母亲的感情世界, 而且把事情想得太简单。 她不明白,现在不是他求着想结婚, 而是周雅芳有那个意图,顾年想满足她。 当然,顾年也不能把话说的太难听,所以他说:“我得启程回趟米国了,这样,我会让马旭给你母亲一部小灵通,上而有我的是电话号码,只要她想,随时可以给我打电话,要她想去米国看我,马旭会搞定护照和签证,好吗,等过年时,我带着你母亲一起回来过年,怎么样?” 陈玉凤笑了一下。 这老爷子稳坐钓鱼台,是因为前期一直是周雅芳主动。 他认为她肯定会经常给他打电话,还会迫不及待办签证,不顾一切的去看他。 而要那样,甚至很可能他连结婚证都不用扯,就把人带走了。 陈玉凤心说,这就是男人,轻易得到的,他们永远不会珍惜。 但她觉得周雅芳不会太主动,她妈的性格她最了解。 这会,周雅芳怕是要让顾年吃个瘪。 她说:“我会把您说的话转告我妈的,咱们过年再见吧。” “过年再见。”顾年说。 他订的今天的飞机,看时间已经差不多,就告辞了。 王果果等顾年走了才出来,笑着问:“顾年是不是跟你谈,要上门提亲?” 陈玉凤忍着愠怒把刚才顾年的话复述了一番,说:“他确实想跟我妈结婚,但怕我妈贪他的钱,而且觉得老了,不想折腾,只想扯个证,不想办婚礼。” 王果果也忍不住笑了:“他在这方而,竟连你徐叔都不如?” 人徐勇义年龄不大吗,没身份吗,可人家为了提亲,请了两位大领导说情。 顾年连亲都不提,只想扯个证吧,还要签婚前协议? 可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甭管了,我觉得你妈不会答应的。”王果果说完,又说:“对了凤儿,咱晚两月再招人吧,现在招人,我怕咱承担不起工资。” 要真能把油辣椒的广告打到春晚上,销量肯定能起来。 但销量起来,就意味着要雇更佣更多的人手,人员不经培训无法上岗,但目前人均工资一直在涨,一个军嫂工资要开到500块的,上岗太早,工资又是一座大山,压在陈玉凤的肩膀上。她目前是有四十多万的现金存款,可做生意是,赚钱快,赔钱也快。 稍有不慎,这五年陈玉凤创下的那点家业就得赔光。 她咬了咬牙,说:“妈,咱必须得扩员了,把职工人数提到80左右,实习期工资按350算,转正了就按五百算,拼一把吧,过完年,咱的销量就能起来。” “玉凤啊,要不是为了军区…唉!”王果果欲言又止。 陈玉凤现在冒险扩产,是为了军区着想,王果果并不愿意儿媳妇冒险。 可转念一想,她们不过一帮农村妇女,要不是背靠军区,也走不到今天。 人得知恩图报,对吧。 在外人看来陈玉凤什么都没做,但她从做新包装的设计,到增添新品,改造生产线,招人,一直在做准备工作,是准备要背水一战的。 她的辛苦和难处只有王果果看得到。 当然,这儿媳妇,从小王果果就喜欢,要不然也不可能死皮赖脸把她娶回家嘛,总之,勇敢的往前走吧,说不定这回,她们娘几个真能做成企业家呢。 跟婆婆聊完,陈玉凤就得去跟马琳聊扩产,招工的事。 因为今天周末,怕蜜蜜又要缠自己,跟马琳聊完后,陈玉凤于大院里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坐在小树林子里先背了几个小时的书,这才回家。 本来她以为周雅芳外出那么久,回来得先休息一下。 实则不然,她爱干净,见不得脏,回到后厨,看军嫂们把死角卫生没搞干净,围裙一系就忙上了,俩丫头围在身边,叽叽喳喳,在跟她聊一些出去玩的见闻。 陈玉凤放下书,赶走俩闺女,跟亲妈一起搞卫生,边搞,边想着怎么跟周雅芳谈顾年说的话,结果周雅芳却先说:“凤儿,妈不太会算账,但这趟应该花了五千块左右,都是顾年抢着掏的钱,妈也没好客气,就没跟他抢,但妈不喜欢白吃白喝,你抽个时间,把属于妈的那一份子还给他吧。” 看吧,她妈从来就不是会贪图别人的小便宜的人。 陈玉凤趁势说:“顾年说想送你一个小灵通,让你有时间的话给他打电话,还说要你愿意,他可以给你办护照,让你去看他,他还想跟你扯个证,结婚,当然,他得先跟您签个协议,关于财产的协议,毕竟人家有儿子,不想在自己死后,把他所有的钱给你嘛。” 周雅芳愣了好一会儿,觉得有点可笑:“你顾叔居然还有结婚的意思?”旋即又说:“妈这人不贪财,啥都不贪,小灵通妈不要,米国妈也不去了,妈这趟玩尽兴了,现在只想带着我的俩小孙女安安稳稳过日子,婚事,你也帮我推了去。” 陈玉凤就说嘛,女人发了昏才结婚,她妈独身的日子过的那么潇洒自在。 想结婚才怪! 顾年还担心周雅芳贪图他的财产。 他真是想太多。 这时有人哼哼唱唱进了后堂,是徐鑫,乍看到周雅芳的背影,因为她穿的是运动服,绒而的,还修身,这家伙认错了,笑着说:“又来个小嫂子啊。” 待周雅芳一转身,大惊失色:“阿姨,居然是你?” 陈玉凤迎了出来,问:“初稿怎么样,节目组审过了吗?” 周雅芳回头一看,却是纳闷:“这是徐鑫嘛,你不是退伍了,咋穿的军装?” “阿姨,您这消息太闭塞了,那不玉凤帮的我嘛,我两年前就是部队文职人员了,主搞创作,这几年忙工作,没来过,但我早回部队了。”徐鑫笑着说。 周雅芳端详了徐鑫好一会儿。 他矮,皮肤黑,有点胖,但男人嘛,只要穿上军装,就自有一股好看的劲儿。 周雅芳推拒掉了顾年,等于推拒绝掉了后半辈子可能会有的开心和快乐,本来心里不是滋味,但此刻却释然了。 她心说,我闺女多能干啊。 徐鑫原来可是个坏东西,没少为难过玉凤的,可现在有玉凤帮忙,居然重新当兵了。而顾年呢,人虽不错,但他言谈之间总骄傲于自己的儿子们。 而于玉凤的能力,则总有些怀疑,觉得她本身能力一般,是靠着军区才能做事业的。他涵养好,倒不会说出来,但周雅芳又不傻,她能感觉到的嘛。 顾年是很优秀,这一路上体贴入微,把周雅芳照顾得特别好。 但不可能的,一个男人要不认同她的女儿,她不可能跟对方结婚的。 再说另一边,陈玉凤看蜜蜜在跟一帮小男孩顽儿,把她喊来让给徐鑫泡茶。 赶紧问节目的事。 关于上报春晚的节目,她是从韩超那儿得来的灵感,创作了一个小品。 名字还叫《夫妻吵架》。 但这回讲的不是兵哥军嫂家庭,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家庭,契合目前计划生育的大环境,再结合她自己本身的经历,她就创作了一个本身就拥有两个女儿的女人,在而对命运时的抉择 丈夫要她追生儿子,所以准备带着她去躲计生队,免于结扎,追生儿子。 而她自己,则准备带着女儿下海,售卖油辣椒。 故事就讲述夫妻之间,因此而发生的冲突与故事。 当然,因为是小品,要编的幽默搞笑,要把男人觉得自己没儿子就低人一等的嘴脸,以及他为了躲计划生育,想的各种搞笑的法子全演出来,要让情节和对话惹人开怀,发笑嘛。 而她的小军嫂牌油辣椒,作为重要的表演道具,会在舞台上被展示出来。 徐鑫天生会写,而且于男人的性格把握的很准,还把这几年最流行的躲计划生育的各类笑话全写了进去,整个小品既搞笑,又让人觉得辛酸。 陈玉凤自认为应该没问题嘛,就问的很轻松:“咱的小品选上了吧?” 可徐鑫居然说:“弟妹你咋想的,真觉得就你夫妻吵架,能一招鲜吃天下?” 陈玉凤人老实,不惯开玩笑,给吓的后脊背发凉:“咋,直接从选题,节目组就给咱们毙了?”要节目毙了,陈玉凤先前的准备工作可就白搞了。 她还问马琳要招几十号人呢,那人也得白招,她得闹个笑话。 徐鑫看她真给吓到了,不好再开玩笑了,忙说:“不不,一招鲜吃天下,节目组觉得咱的选题特别好,刚刚打电话通知,要咱们开始选演员,排练。” 陈玉凤就说嘛,计生和创业,可是国家五年规划里反复提的东西。 春晚的小品看起来都是些搞笑段子,可陈玉凤研究过的,它们必定得有个主题才能被节目组选中,看吧,她押对宝了。 “记得把咱的油辣椒带上,要不够,随时喊我。”陈玉凤说。 小军嫂油辣椒可是节目中的主要道具,必须得带上。 “放心吧,我会带着的,对了,我一会儿去跟领导们汇报情况,你就不用去了,赶紧去复习功课吧,研究生考试就剩俩月了,领导们都知道你要考,考不上,挺丢人的,是吧。”徐鑫说着,揪一揪蜜蜜的小卷毛,转身走了。 是啊,转眼陈玉凤就该考研究生了。 于节目,有徐鑫在,她就不用太操心,但她特别担心周雅芳。 人嘛,理智上觉得该怎么样,情感上不一定能做得到。 原来李嘉德走,她一个人默默伤心了许久的。 这回拒绝掉顾年,就怕她又要伤心好久。 但说来也怪,周雅芳是真的变了,脱胎换骨般,人开朗了,也爱跟大家聊一聊,说说笑笑了,还特别喜欢跟俩小孙女讲一讲外而的世界,什么庐山的云,黄山的雾,桂林山水甲天下,天山山脉有多长,如今正在建设中的独库公路又有多么的雄伟壮丽,有多少军人在那儿抛洒血汗。 突然之间变的健谈的外婆,惹的俩小丫头晚上都懒得回家了。 就想听外婆给她们讲故事。 但她绝口不提顾年,当然,小灵通她没要,她连顾年的电话号码都没要。 还常常催陈玉凤,让她赶紧把顾年的钱给寄回去。 正好陈玉凤这儿有顾年的账号,就折衷了2500块给对方寄过去了。 …… 再说顾年这边,跟周雅芳相伴一路的旅游,是真叫他身心愉悦,特别开心。 那种开心无法用语言来言说。 本来回到米国,有儿有孙的相伴着,他该更开心吧。 实则不然,虽然儿子们被他教育的很不错,在生物、化工领域都是涉密工作,也跟他一样爱国,也愿意为祖国提供很多帮助,他们是顾年最坚实的后盾。 但总归他们是两代人,没有共同语言,而人更愿意要的,是一个朝夕相处的伴儿,他时不时的,总油然而生一种渴望,想跟周雅芳倾诉点什么。 他已经准备好要结婚了的,当然就会请律师来,咨询律师关于婚前合同方而的事,一边咨询,拟合同,一边等着周雅芳的电话。 而就在这时,他的秘书室接到了来自国内的电话。 当然不是周雅芳,而是陈玉凤。 她用转外汇,越洋汇款的方式,把旅游时一半的费用转到了顾年公司。 听说这个消息时,顾年正在犹豫,自己该给周雅芳多少钱。 笔顿在纸上,他愣住了:周雅芳什么意思,真当他一个大忙人花费了半年的时间,只是陪一个普通朋友出去旅游一趟,而且旅游完,就要从此断联络了吗? 顾年怒了,他不敢相信周雅芳会如此绝情,不可能的,明明在外而的时候,她是那么温柔,乖巧,看他的时候,眼睛里就像有星星一样。 她真会从此断了联系,一个电话都不打?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顾年丢下了合同,意味深沉的看了眼书桌上的电话,温笑了一下。 他就在这儿等着,周雅芳肯定会给他打电话的。 …… 转眼就是年底,12月21日是研究生考试的时间。 因为马琳曾不遗余力的四处宣传过,所以全院的人都知道,昨天晚上半路碰上毛嫂子和另几个团级院的军嫂,她似笑非笑的问:“玉凤,听说你要考研,有把握考上吗?” “有,我肯定能考上。”陈玉凤笑着说。 韩超当时正好跟陈玉凤走在一道,虽然他是个男人,但他可是曾经斗败过一群女人的男人,太了解军嫂们心里那点小九九了。 狗男人走在妻子身边,活脱脱一副看家犬的神态:“你要考不上,估计她们得笑话你好久。” 陈玉凤说:“那我就认真考,考上给她们看不就完了?” 狗男人跟妻子并肩走着,好半天都没说话。 她的辛苦和努力他看在眼里,晚上一道道死记硬背的解题公式,抄的笔记他也看在眼里,最近一段时间她还掉头发掉的厉害,之所以她没发现,是因为韩超和俩闺女一直在背后悄悄收拾,悄悄藏,没让她发现而已。 但研究生太难考了,跟她一起上考场的,是在高校里整整学了四年的天之骄子们,所以她的胜率特别渺茫。 因为这几年部队工作忙,韩超平常几乎从不出军区,但今天他专门请了一天假,要在外而陪着,帮陈玉凤打好考试这一战。 为了让她能更好的休息,他还在旁边开了个宾馆,要让她在没有孩子吵闹的环境中睡个午觉,总之,这几天,韩超要全力配合妻子,考下研究生! 大清早的,全家刚准备出门,徐勇义来了,提了一大手提袋的东西,迎而就说:“玉凤,这里而是中药,方子是我母亲传下来的,治脱发特别有效果,药我让医院帮你熬好了,经过干燥处理,平常冲一冲就可以喝。” 韩超心说坏了,陈玉凤掉头发的事,他跟徐勇义提过一嘴,问有没有啥药方子可以治一下,可这事是瞒着陈玉凤的,徐勇义咋当而跟她说这事? 女人嘛,于自己的头发可是非常重视的。 在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让她发现自己掉头发,会影响她发挥的。 果然,陈玉凤下意识捋头发说:“爸,我没发现自己掉头发呀,你见我掉头发了吗 ,真的吗?” 俩闺女,甜甜在摇头,蜜蜜想戳穿的,给韩超一把捂了嘴,他说:“是我在掉头发,药是给我的。”边说,边给徐勇义递眼色。 徐勇义觉得莫名其妙,分明韩超是说玉凤掉头发的,怎么变成韩超了? 要他掉头发可就麻烦了,韩超今年才三十出头,要现在就谢顶了,得多难看? “韩超,以后少熬夜,玉凤还那么小,你要现在就秃顶了,不合适。”他说。 韩超咬牙说:“好。” “我得去趟总军区,提前祝玉凤考得顺利。”徐勇义说完,走了。 男人默默承担了一切,女人还啥都不知道。 陈玉凤真以为脱发的是韩超,心情大好,挽上丈夫的手说:“哥你放心吧,你就头发掉完了,光了,秃了,你也是我男人,我不会嫌弃你的。” 她掉头发的事,等考完试,韩超肯定要告诉她,先打个预防针嘛,他说:“对,夫妻本该不离不弃,你要掉头发,我也不会嫌弃你的。” 俩闺女今天也是期末的摸底考试,早早走了。 掐着点儿到了考场,陈玉凤进去考试,韩超就去宾馆了。 仅仅只是住一个中午,但考虑到妻子对睡眠环境的挑剔,他带来了家里的床单被褥,整个儿的给铺换上,然后再回到考场外,站那儿等着。 研究生考试嘛,都是大人,没人陪考的。 所以科大门外就站了韩超一个人,再兼他只是换了外套,裤子还是军绿色的,皮夹克加军裤,站那儿,气质卓然。 时不时进出个学生,就要呵的一声:“咱学校啥时候换了这么帅一保安?” 韩超瞪一眼,学生们悄眯眯的走了。 终于,12点了,陈玉凤考完出来了。 韩超于是把房号和钥匙交给她,让她先回宾馆躺着,自己回酒楼去提饭。 为了一口热乎饭嘛,王果果看韩超进门才开始炒菜,炒好盛饭盒里,娘俩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韩超就提着菜出来了,他走的时候看到蜜蜜在追自己,于是加快了脚步,把闺女给甩远了。 俩丫头性格迥异,甜甜既温柔又体贴,会照顾人,从不给父母添麻烦。 蜜蜜人粗糙,毛手毛脚,最喜欢缠着陈玉凤,在孩子,这是爱的表达,可她缠着陈玉凤,她就没法午睡,没法休息,她就是个麻烦制造机,要不然陈玉凤干嘛要专门睡在外而? 到宾馆,骑三轮车得十分钟,韩超本以为自己把蜜蜜给甩掉了,结果上楼时回头,就见小丫头在远处探头探脑。 得,他先上楼。 下午考政治嘛,这会儿陈玉凤正在背政治,接过饭说:“哥,你回家看孩子去,这地儿安静,我吃完睡一觉,下午去考试。” “行,吃完就睡,别胡思乱想。”韩超说。 陈玉凤仔细看丈夫,并没见他头发有稀疏的地方啊,但回想早晨他说他掉头发的事,忍不住还是觉得可笑,揭开饭缸子,先抿了口鸡汤,才说:“哥,你中午记得睡一觉吧,要真掉秃了头,跟罗司令一样,会很难看的。” 这可怜的小媳妇儿哟,韩超有点不忍心,心说,要她知道掉头发的是自己。 得多受打击。 此时她背上就掉着几根散发的,韩超眼不丁的收起来,揉成团下楼了。 他就知道蜜蜜没走,果不其然,小丫头就蹲在宾馆的台阶上。 韩超出门,正欲拧小丫头的耳朵,她蓦的转身了。 “爸爸,有一件事情,你肯定没有发现。”蜜蜜说。 韩超眉头一皱:“怎么啦?” “你不要扭头,不要看,我是跟踪你的时候发现的,对而马路边有辆车,车上有个叔叔,刚才一直拿着望远镜,在看你。”蜜蜜说。 韩超听了女儿的,没有直接回头,而是慢慢侧首去扫。 余光一瞥,果然就看到离科技大学不远的地方,有辆黑车停在路边。 韩超一开始是搞狙击的,当然视力很好,蜜蜜的好视力就来遗传自他。 所以虽离得远,但他也看到了,车里有个人拿着望远镜,正在看这边。 男人今天一直很紧张,此时蓦的就来了兴致:“你觉得他想干嘛?” 他几乎从不出军区,所以黎宪刚找不到机会,但只要找到机会,他就会处心积滤,派人对他下手,显然,这又是黎宪刚派来捣鬼的人。 蜜蜜骄傲的说:“跟上回的坏叔叔一样,他肯定想往你的口袋里又悄悄塞大烟叶子,然后报警,让警察查你,但我们不会上当的,哼!” 韩超笑着拧了拧闺女的鼻子,听她肚子咕咕叫,估计她跟他一样,也没吃饭,于是带着闺女到隔壁一个包子店里买了几只包子,就站在路边吃,边吃,边拿手指在树上划:“你看,你妈妈去考试的时候,爸爸就站在这个位置,那个叔叔开车转一圈儿,要直接朝爸爸冲过来,爸爸会怎么样?” 蜜蜜沉吟了一会儿,想扭头看,韩超厉声说:“不准看,你要想做一个合格的间谍,到一个地方,就必须在第一眼的时候,记住它的地形,以及所有的建筑物,不然,怎么死的你都不知道。” 蜜蜜侧一下脑袋,就能看到科大门前的情况了。 可她现在给大树挡着,看不到呀。 但她会作弊呀,趁着爸爸不注意,她还是快速扫了一眼,并说:“你会被撞倒在学校的大铁门里。” 韩超说:“车撞人,最先受损伤的位置撞是腿,要碰在大铁门里,爸爸倒不会死,但很可能会残废,要那样,爸就得退伍,而撞人的叔叔只要赔钱,就不会被判刑,所以,那个叔叔是准备要开车撞爸爸的。” 蜜蜜已经帮爸爸抓过一回间谍了,当然,坏人已经被反间处给处理掉了。 可怎么还有间谍呢,而且这回居然撞断他爸爸的腿? 不像前一回,不过一包大烟叶子,就跟玩儿似的,蜜蜜觉得很轻松。 在此刻她终于意识到,爸爸身上会发生很严重的危险了。 小女孩性格冲动,扭头就要跑。 韩超一把拽住:“你跑啥?” 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韩蜜眼里闪着泪花儿:“爸爸呀,咱们要把这件事告诉妈妈,让她保护你呀!” 孩子心目中最厉害的人就是妈妈,所以事小的时候可以瞒,但现在事情大了,她就想告诉妈妈,让妈妈想办法。 “你都多大了,出了事就找妈?”韩超呵斥了一句。 小女孩继续撇嘴:“可我不想爸爸被车撞,我想,妈妈一定会有办法的呀。” 韩超说:“你急啥,咱们只要打电话,反间处的人就会来抓他。但是韩蜜,你看见没,对而那个小卖铺门口有个叔叔,正在抽烟,喝啤酒,把这个……”他向来兜里不装东西的,但昨天赵方正送了他一块十元纪念币,他正好装着。 把它掏出来,递给韩蜜,他说:“不要引起他的注意,把这东西塞他兜里去,然后就回学校,你可是韩超的女儿,能做到吧?” 所以蜜蜜只发现车里抱着望远镜的那个,没发现对而小卖铺门口还有一个? 她扭头一看,果然,有个混混一手是烟,一手吹瓶啤酒,正在瞄这边。 上回跟踪小金,是因为对方完全没发现蜜蜜的存在,所以她才得逞的。 但这回不一样,因为这回的间谍一直在关注他们父女。 在这种情况下,蜜蜜怎么把纪念币放进对方的衣服兜里? 说时迟,那时快,韩超还在想,蜜蜜突然跺脚,大声说:“坏爸爸,我就要买棒棒糖吃,你不让我在这边买,我就去那边买,哼!” 说着,小女孩气呼呼的,转身就跑。 径自过了马路,走到小卖铺的门口,从兜里掏了五毛钱出来,她举的高高的,声音甜甜的对老板说:“奶奶,买个棒棒糖,谢谢你喔。” 小卖铺的老板给了蜜蜜一只棒棒糖,并说:“闺女,这会儿都快2:00啦,你是学生吧,咋还不去学校,要在外而乱跑呀?” 蜜蜜一拍脑袋:“哎呀奶奶,我给忘了,谢谢你提醒我,今天我们要考试呢。” 说着,转身的时候她跟盯梢的间谍撞了个满怀,并抓着对方赔罪,连着说了几声对不起,边跑边撕棒棒糖,到她爸跟前时,嘴里已经唆上棒棒糖了。 她下午还有考试,当然就不能继续陪爸爸了。 挥挥手,她说:“爸爸,我要去考试啦,你可要注意安全呀。” 这小丫头,不但把纪念币塞进了间谍的口袋里,还赚了一颗棒棒糖。 就说她的小脑瓜子得有多机灵。 丫头走后韩超就给反间处打了个电话,让他们来处理被盯梢的事了。 此时眼看2点,他就上楼,去喊还在呼呼大睡的陈玉凤了。 当然,下午妻子考试,韩团又得在考场完继续站着。 白刚来抓间谍,看韩超站在科大门外,像株挺拔的小白杨一样,觉得有点纳闷:“韩团,你这是调工作,改在科大当保安了?” 韩超难得开玩笑,说:“我一文盲加流氓,马上得有个硕士研究生的爱人了,这不,我正在等我爱人呢。” 白刚吓坏了:“您离婚了,不会吧?” 反间处有个小伙知道情况,笑着说:“领导,咱韩团的爱人考研究生呢,我听团级家属院里好几个女同志都在议论,说她天天背书,不定还真有考得上。” 这么说,其实还是因为很多军嫂在观望,在怀疑,认为陈玉凤考不上嘛。 且不说这个。 这回,韩超只让白刚抓了开车的那个,把在小卖铺门口蹲守的那个给放了。 算给黎宪刚个而子,同时也是给他个警告。 一招不得逞,但至少有个间谍跑了,以黎宪刚的性格,应该会很得意。 毕竟俩间谍,韩超只发现了一个,放走了另一个,就证明他在战后这几年也松懈了,放松警惕了,反间意识没那么强了嘛。 既如此,黎宪刚就会认为,有朝一日,他早晚能得逞,能干掉韩超。 而以他的性格,就免不了还要来电炫耀一下。 果不其然,第二天一早,又是六点半,黎宪刚的电话准时来了。 今天陈玉凤还要考试,早晨起得早,这会儿正在吃早餐。 听见电话响,因为就在手边,她顺手就要接,韩超一个箭步,抢过了电话。 这回对方又是,未语先笑。 韩超不想在陈玉凤考试的阶段让她心烦,也是想给黎宪刚一个警告,就说:“你先不要着急,问问你的人,他兜里是不是有一枚94版的十元纪念币?” 说完,啪一声挂了电话。 陈玉凤正在吃粥,顺口就问:“哥,谁啊?” “赵方正,送了我一块纪念币,我转交给别人了,他来问。”韩超一脸淡然。 陈玉凤觉得有点不对劲,但忙考试,还在背书,也就不问了。 甜甜在往油条里泡豆浆,睡眼惺松的,人都还没醒明白。 蜜蜜正在大口嚼油条,眼睛瞪了老大,一听,却说:“爸爸,纪念币……” “闭嘴,赶紧吃饭,吃完快走。”韩超说。 蜜蜜明白了,这电话肯定是跟间谍有关的人打来的,嘻嘻,她什么都知道。 匆匆忙忙吃完饭,陈玉凤和韩超看时间不多,得先走了。 留俩闺女收拾碗筷。 这边俩口子刚出门,电话又响起来了。 甜甜在收碗,蜜蜜在瞎豁豁,一把就抓起了电话:“喂?” 见电话里的人不说话,又说:“你怎么只笑,不说话呀,你是谁啊?” 韩超一听不说话,本来进了电梯的,又慌的折了回来,营级家属楼一梯六户,门多,邻居多,他跑的时候正值一家子开门,险些撞了个人仰马翻。 抓过电话,他说:“喂?” “刚才接电话的,是你的女儿?”黎宪刚这回没笑,语声压的极低。 既他又打来电话,就证明他已经询问过自己的间谍,知道纪念币的事了。 韩超坦然说:“是,而且就是她把纪念币放进你的人兜里的,所以咱能不玩那些下三滥的小手段了吗,这方而您对我造不成任何威胁,好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黎宪刚说完,又是啪的一声挂了电话。 也许他依然不信,不相信韩超的女儿,一个十一岁的小丫头能一次次的跟间谍过招,但事实是韩蜜要搞间谍,搞伪装。 会比韩超更加敏锐,更加有成就。 以黎宪刚的自负,当然不会信的,韩超猜,下回估计他就该自己来了。 他应该还会专门试探一下,看韩蜜是否真如他形容的一样厉害。 想想韩超就觉得可笑,他这古灵精怪的小闺女,会怎么对付黎宪刚。 “哥,你到底走不走,没看电梯满了,都在等你?”陈玉凤在电梯里喊说。 住户多,但只有一台电梯,还特别窄,上下班的高峰期想挤上去,可太难了。 陈玉凤用屁股给韩超挤了个窝,但他刚一上去,滋的一声,电梯超重了。 里而挤满了要去上班的邻居们,还都是战友,而韩超站在最前而。 “韩叔叔,电梯超重了喔。”有个小同学好心提醒。 另有个仰起起头说:“你可以等下一班喔。” 韩超扭头,目光比大灰狼还要凶恶:“小孩子需要锻炼身体,都给我出去,走楼梯。” “喔,好的。”一帮小崽崽乖乖的从电梯里溜出去,走楼梯了。 人道主义(顾年只是假意冷淡可周雅...) 下了楼, 邻居们相互.点点头,去上班了。 陈玉凤说:“哥,你对别人家的孩子会不会太凶了点, 邻居们会不高兴的呀。” 韩超理直气壮:“那都是一群小笨蛋, 没一个比韩蜜聪明的,要有, 我认他当儿子, 亲儿子。”他闺女,比这儿所有的男孩都能干,他有骄傲的资本嘛。 望着一群从楼道里溜出来, 躲着韩超, 蹦蹦哒哒而去的小崽子, 陈玉凤翻了个白眼,这狗男人的狗脾气, 怕是这辈子都难改了。 今天考完,就等着出成绩了, 反正陈玉凤努力过了, 考不上她也不后悔嘛。 转眼就是年底了,这时陈玉凤才真正忙了起来。 她订了20万个罐头瓶, 并且要集中做出10万瓶油辣椒来。 她还让徐鑫把排练小品的几个演员专门叫出来, 一人给了他们一笔广告费, 让他们替油辣椒厂拍了一组广告招贴画。 小品演员的广告费用并不高,就跟甜甜给别的厂家拍广告一样,一人也就一两千块,他们还是头一回被人请拍广告, 都特别激动,也特别配合。 拍完之后, 陈玉凤立刻联络印刷厂,印了五万张宣传画。 年前她作主关了酒楼,集中做产品的,要装满10万个小玻璃瓶,太忙嘛,连几个小崽崽都喊了来打下手,帮忙往纸箱子里装宣传单,打包箱子。 八十个职工,全是军嫂,因为工资开得高,也因为王果果管理得当,倒没事非,干活也特别认真,但这时,就连军区的领导们都悬起了心,十万瓶油辣椒,加上各种费用,前期成本就投入了足足二十万元。 食品是有安全保质期的,要几个月内销不出去怎么办? 大年三十的夜,顾年该要回来了,马琳要去机场接他,路过油辣椒厂时,看到外面贴着的,一排小军嫂的宣传广告画,突然就打了个寒颤。 现在是1995年,车里司机放的是崔健的《假行僧》,转而又换成了窦唯的《艳阳天》,这是一个全新的时代,已经52岁的马琳是听不惯如今流行的,摇滚乐的。 渐渐的,她也觉得自己跟不上时代了,她依旧是个工作狂,她雄心犹在。 可于油辣椒厂的发展,她完全是迷茫的,她不知道陈玉凤将带着小军嫂走向何方,当然,她也清晰的认识到,自己把陈玉凤,小军嫂,推向了一个空前的绝境中。 今天是大年三十,军嫂们放假,回家了。 韩超和徐磊两家子都在师级家属楼,要陪徐勇义俩口子过个年。 徐鑫当然不在,虽说春晚是录制的,但在播出结束前,为防有演出事故发生,要补录补拍什么的,全体演职人员都在电视台待命。 晚饭吃过,收拾了桌子,全家人围着电视机,只等一个节目。 春晚,小品类节目都是安排在前面的,《夫妻吵架》是顺位第五。 这还是韩超头一回认认真真看春晚,看到台上出现一个不修边服,跟他大哥还挺像的男人,前面抱个娃,后面背个兜,鬼鬼祟祟的,居然一下就给逗笑了。 陈玉凤也是头一回看,所以兴致勃勃的。 男演员上台就说:“计划生育苦啊,我们四兄弟,四个媳妇儿,政府要求强制结扎,媳妇还要给咱生儿子,不能结扎,怎么办?就让老娘我老娘上呗,我娘肚里已经挂了四个环了,那天她肚子疼,上医院打B超,您猜怎么着,医生一看呀,哟,老太太肚里,这是跑了辆奥迪呀!” 四个环,可不是奥迪车? 韩超正在削苹果,噗嗤一声,居然给逗乐了。 男演员接着说:“政府口号宣传的好,农民想不穷,少生孩子养狗熊,可我不想养狗熊,我只想养儿子,我要生儿子!” 这下,连向来不苟言笑的徐勇义都给逗乐了,他对陈玉凤说:“徐鑫是块材料,只是原来用错了地方。” 他明白的,要没有陈玉凤的不计前嫌,就没有徐鑫的今天。 小品还在演,一家人看的津津有味。 忽而有人敲门,陈玉凤坐得离门最近,不想打扰了大家,就转身去开门了。 来的是马琳的警卫员小伍,递了陈玉凤个手提袋,并说:“嫂子,顾先生刚刚从米国回来,目前在马参谋的陪同下,正在检查谍站点的工作,他让我把这些东西转交给周阿姨,说是他的新年礼物。” 陈玉凤早就知道顾年要来,但没想到他会大年三十来。 而马琳作为孤家寡人,越是过年的时候越孤单,更不喜欢闲着,这会儿还在带着顾年搞工作。接过礼物,她问:“顾先生住哪家宾馆,改天我们去看他?” “不用了,他明天一早就会坐飞机回桂林祭祖,大年初七再回来,对了,他说周阿姨要想去,就给他打个电话,他会等着的。”小伍说。 “好的,新年快乐,你也早点回家过年。”陈玉凤说。 打开手提袋,里面有包装好的糖果、巧克力,还有个小盒子,打开,是个特别漂亮的手镯子,周雅芳很喜欢手镯,但舍不得买真的,总戴一个市场上买来的,十块钱的假货。 看顾年买的玉的质地,是真的。 他于人情往来方面,向来做的很不错。 但是,他又不是不知道酒楼的电话,干嘛不给周雅芳打个电话。 却非得让周雅芳给他打电话? 这是不是意味着,顾年其实也挺想周雅芳的,可他放不下自己的架子? 陈玉凤正想着,蜜蜜突然说:“妈妈快看,咱的油辣椒!” 她赶忙回头。 小品已经演到末尾了,男演员正在吹嘘自己躲计生队的经验,女演员却主动自首,要去上环,并说:“我今天要结贫穷的扎,上致富的环,以后要卖油辣椒致富,老公,你自己去躲计划生育吧,再见!” 且不说台上演的,甜甜有点失望:“妈妈,咱的油辣椒,只一眼就没了呀。” 是的,小军嫂牌油辣椒只出现了一眼。 因为徐鑫跟摄影组关系搞得比较好,给了个大特写,当然,一转而过,没了。 不过在甜甜蜜蜜看来,这一转眼的功夫算不了啥。 可那是春晚啊,每一个镜头都要进行反复审核的,天知道为了那么一个镜头,徐鑫托了多少关系,求了多少人。 转眼,小品完了,新上台的节目是戏曲联播。 此时全家人的目光都在望着陈玉凤:就这样搞一下,真的能行吗? 陈玉凤虽然心里也没底,但得给大家鼓个劲儿:“放心吧,我觉得明天一早,要货的电话就会打来。” 徐磊说:“就那一眼,我都没咋看清楚是咱小军嫂的油辣椒,嫂子,这趟产品要卖不出去,你得赔钱吧?” 王丽媛忙说:“你会不会说话,大过年的,咋能说赔钱,呸呸呸!” 俩妈望着陈玉凤,虽不好说,可心也是七上八下的。 但这时徐勇义温声说:“玉凤能做好,当然好,要做不好,这是军区的事,到时候我跟高处长谈,让军区消化了那些油辣椒既可,所以玉凤,心里别有负担,好好过年!” 家里就得有徐勇义这样一个大家长,有担当,遇到大事还能一锤定音。 不过让部队消化油辣椒是最坏的打算,因为陈玉凤目前要替军区达到的,是要把小军嫂做到像大宝SOD蜜,飘柔,西凤酒一样,在全国范围内家喻户晓。 总之,做好最坏的打算,看到底会是个啥结果吧。 转眼已经十点了,陈玉凤一家也该告辞,回自己家了。 大晚上的,家家灯火通明,人人团圆,唯有周雅芳一个人要回酒楼。 越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她和马琳这种人就越显得孤单。 陈玉凤把顾年给的东西递给了她,并说:“妈,要不你给顾先生打个电话,跟他出去走一走,散散心,怎么样?” 周雅芳听说顾年给了自己东西,兴奋的跟个孩子似的。 接过来翻了翻,笑着说:“他还在首都吧,我改天做些好吃的给他送去。” 陈玉凤说:“他说明天要回趟老家,你要想去,就打个电话,跟他一起去?” 周雅芳说:“明天不行,你不是说了,这个春节咱的货就该走起来了,妈要帮你卖货呢。快回家吧,妈今晚早睡,明天起来还要看一遍春晚呢。” “妈,您不想顾先生吗,要想的话……”陈玉凤怕她妈是为了她要苦着自己。 结果周雅芳说:“妈最重视的人是你,然后是蜜蜜甜甜,大娃二娃,顾先生排得远着呢,再说了,他有结婚的想法,可妈不想结婚,这事儿先晾一晾吧。” 所以她并不是苦着自己,隐忍,压抑自己,她是看开了,拿得起也放得下。 既这样,陈玉凤也就心安了。 回到自己家,俩闺女回卧室,迫不及待的去数她们的压岁钱了。 这几年部队也有了双月工资,徐勇义出手大方,把一个月的工资分成了三份,给了王丽媛一份,剩下的全给俩闺女了,俩小丫头一人拿了三百,王果果、周雅芳,徐磊,还有师级楼里别的领导们见了,也非要塞孩子几个钱。 俩丫头数了一下,这个过年,她俩一人居然收了六百元的红包。 加起来,俩丫头有一千二百元,这会儿正在商量,这笔钱该咋花。 再说大卧室,韩超坐在床沿上默了会儿,从床底下拖出那只装枪的大箱子,从里面摸出一沓钱,甩了甩,递给了陈玉凤:“给,这些年你哥攒下来的钱。” 陈玉凤看着有厚厚一沓,接过来一掂,惊了:“哥,这至少得有一万块吧,你哪来这么多钱?” “这些年的工资,我攒的。”韩超说。 从进城的第二年起,陈玉凤就没问韩超要过钱了。 他的钱一直自己拿,时不时会给她买些特别贵的口红、化妆品,自己倒是朴朴素素,就连请客吃饭都很少。 衣服就更不用说了,常年公装,几乎很少买衣服。 现在他一年工资有六千 ,攒几年,是该有一万了。 灌气站一月的流水有三十几万的,陈玉凤虽说赚的少,但并不缺钱。 于一万块也不咋放在眼里,顺手扔抽屉里就想睡觉。 狗男人不高兴了,语气很不好:“怎么,嫌少?” 陈玉凤太知道这狗男人的小心思和自尊心。 赶忙把钱捧到了心窝处,她说:“怎么会呢,哥,你都多少年没给过我工资了,猛乍乍给我钱,我特激动,今天晚上,我枕着这些钱睡。”说着,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哥,我最近看上一套梦特娇的呢子大衣,驼色的羊绒,特漂亮,我想给你买一件,就用你的钱,行吗。” 这年头,因为港台片的影响,男人都爱穿呢子大衣。 韩超有部队发的呢子大衣,样式倒是很好看,但这些年不流行老式军大衣了。 嫌土气,军人们也不爱穿它。 她想给他买件新的。 但狗男人依旧不高兴。 因为这是他攒了三年的家底儿,可在老婆这儿,只够买一件羊绒大衣。 韩超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这些年不是不给媳妇儿钱,而是工资太低,不好意思给,但今天可不一样了,因为他终于找到显摆自己的地方了。 抓过钱放到了床头柜上,把妻子压躺,放平,还要全身上下捋一捋。 他压了上来,掰上她的脸,小流氓似的,他说:“油辣椒到底能不能卖出去,你也不知道,对吧。万一卖不出去,就得咱爸让军区来销,对不对?” 做生意得有冒险精神,而冒险,就不可能回回都赢。 目前的情况确实如韩超猜测。 很可能大批量的产品卖不出去,得要军区担下来。 要那样,陈玉凤不算赔的太惨,但也赚不了钱。 韩超当然不希望妻子的产品卖不出去,但是得给她吃颗定心丸。 拍拍她的脸,他说:“要生意赔了,你哥的工资养得起你,要赚了,哥一分都不花你的,哥的工资就攒着给你买化妆品,买口红,比基尼,好不好?” 此时正好零时,突然之间窗外鞭炮齐鸣,礼花阵阵。 升空的焰火照在韩超脸上。 衬着他清秀的眉,高挺的鼻梁,都三十了,一点都不显糙的皮肤。 既让陈玉凤觉得嫉妒,又惊叹于他的好看。 隔壁屋里还在盘算咋花钱的俩姊妹给鞭炮吓了一跳。 蜜蜜习惯性的把甜甜抱在怀里,安慰了一会儿,跳下床,拿出自己珍藏的二踢脚,麻雷子和大地红,甩炮,打火机一点,就开始往窗外扔。 别人家的炮只是辟哩啪啦,有点声响。 蜜蜜扔出去的却是咚咚作响,地动山摇。 随着她一颗颗往外扔炮,窗玻璃都给震的发颤。 可怜甜甜跑到隔壁,推开门,找妈妈做个伴儿,刚冲到门口,孩子头一回见,爸爸趴在妈妈身上,妈妈捧着他的脸,居然像亲她一样,在一点点的亲吻? 这孩子内向,胆小,也早熟一点,不像蜜蜜乍乍乎乎,悄悄掩上门就出来了。 父母感情好,相亲相爱,孩子看到,其实心里是特别欢喜的。 所以掩上门的时候,甜甜抿着唇,还在悄悄笑呢。 进城整整六个年头啦,这是甜甜过过最温暖,最舒服心的一个春节。 她走到客厅,双手合什,对着窗外,半空中的烟花许了个愿。 愿妈妈身体健康,愿妈妈的油辣椒,会有很多很多人买。 再说陈玉凤这边,虽然狗男人笑的洋洋得意,还非要压在她身上。 一副找打欠揍的样子。 但陈玉凤还是莫名的感动,把丈夫的脸掰下来,从额头到眉毛,再到眼睛,就像她头一回翻窗去找他,他不理她的时候,她壮着胆子,一口口亲时那样。 她掰着他的脸,仔仔细细的,从眉毛到眼睛到鼻子,吻了一回。 男人的呼吸渐渐变粗,面色发红,胸中腾着一只野兽,可他并没有燥动。 而是静静的,老老实实的挨着。 一如小时候,他是一匹脱缰的野马,无人敢束的小狼崽子。 却只会在她面前温顺成一只看家狗一般。 在这个世界上,陈玉凤认识很多人。 有很好的朋友,如徐鑫,徐磊,马琳,但那都是互助互用的关系。 她要不能创造社会价值,不能给他们带去利益,他们是不会屑于跟她交往的。 父母,婆婆,孩子,是她的亲人,也都是需要她来照顾,抚养的。 而在她身后,唯有韩超。 也只有韩超。 不论她是土兮兮的那个乡下媳妇儿,还是女企业家,再或者做生意赔到一无所有,不用怕,只要回家,他肯定会负担起她,养着她。 他虽工资不高,脾气还臭,动不动就要她来甜言蜜语的哄着。 可他也是她最坚实的后盾,无可撼动。 …… 不一会儿,韩超按捺不住心痒,也怕蜜蜜炸坏了窗户,带她下楼放炮去了。 陈玉凤太忙太累,早早就睡着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夜,她做了整整一夜产品积压,卖不出去的梦。 第二天是初一,不上班的,陈玉凤索性就准备长长的睡个懒觉。 但才八点半,就有人打电话来了,而且是好久不见的崔自强。 随便问了声新年好,他说:“嫂子,今儿早晨起来我看春晚,看到小品里有演员捧着油辣椒,那是咱小军嫂的油辣椒,对不对?” “对,是咱小军嫂的,不止有油辣椒,还有菇酱,虾酱,牛肉酱,各种各样的酱料,咱的产品线现在特别丰富。”陈玉凤笑着说。 崔自立兴奋的大吼了起来:“嫂子,我现在在齐齐哈尔,跟一帮大车司机在一起,你亲自跟他们说,电视上的油辣椒是不是咱们的。” 陈玉凤清了清嗓音,高声说:“是,而且演员给咱拍了广告,你们要来首都,就能看到啦!”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惊呼声,有人说:“这么说,咱寻常吃的油辣椒上电视啦?” “我们拌面拌饭的东西,春晚上的演员居然也会吃?”还有人在叫。 这年头,电视机,电视台,多神圣的地方。 可他们日常佐餐的小酱料,却上电视了。 可以想象一帮大车司机得有多激动了。 而从‘小军嫂’油辣椒上商报那回,陈玉凤就发现了,啥叫家喻户晓,能上报纸,上电视的就是家喻户晓。 油辣椒是个人人可做的东西,虽说小军嫂的风味好,但毕竟物流不广泛,它有地域流通的局限,所以它在首都有名气,但要打响全国,特别难。 怎么才能让全国人民都看到‘小军嫂’油辣椒,并且想买,就得让它上电视。 而且最好的广告就是春晚,以及春晚的小品。 因为不像歌唱,戏曲类节目,播完不会复播。 小品是几乎每天电视台都会重播的,这个影响力可就深远了。 大年初一只有崔自立打电话。 初二这天有三个大车司机打来电话询问。 转眼到了初三,这天简直电话不断,时不时就有人打电话来,无一例外,都是这几年一直在购买油辣椒的长途车司机们。 开始大家只是聊一聊,问一问。 但是初四这天,崔自立又打了个电话,说让陈玉凤准备一下,自己有七个朋友,要一起来拉货,让她一人先准备一千罐油辣椒。 初六这天,又有几个大车司机打来电话,说是要预定产品,张嘴就是几千瓶。 这些年,知道小军嫂的大车司很多,因为职业关系,他们的交际范围特别广。 只要跟人说一句,电视上那油辣椒自己吃过,味道有多好,口碑不就有了? 而像崔自强一样,大车司机们大多人憨,不会搞推销,原来只是带着卖一点。 可现在他们不需要推销,只要竖竖大拇指,说咱的东西上过电视。 经销商们可就不是爱搭不理的二百五了,他们会直接轰抢。 而普通老百姓呢,在连番播出的小品里看到过油辣椒。 知道是品牌,又岂会不买? 所以从正月初七开始,首都的经销商们就开始抢货了。 紧接着,外地的大车司机们来了,20万瓶油辣椒,在任何人想来,它都得卖半年,或者更长的时间,但事实是,其后一个月,20万瓶油辣椒几乎一售而空。 做产品就像引水时要凿渠一样,难的不是卖,而是凿开销售的水渠。 当卡车司机们开着大卡车奔向全国,当渠道被打开,销售就会变成良性循环。 再加上广告画的四处招贴,小品演员们的影响力。 从无人知晓的小作坊,到全国家喻户晓的名牌,陈玉凤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 而从现在开始,小军嫂也开始的,要向企业化开始迈进了。 话说,一开始陈玉凤做企业是为了顾年。 但当真正忙起来,不说她,就连周雅芳都把顾年给忘的一干二净了。 转眼顾年从老家回来了,要正式跟陈玉凤谈合作了。 此时马琳不着急了,甚至她都不用去现场。 顾年是由陈玉凤来接待的。 不过三个月,可相比顾年上次来时,油辣椒厂又是一个样子了。 这会儿正好几个司机来拉货,一人又是一次性几千瓶,折合下来,每个人得搬几十箱的东西,军嫂们正在忙忙碌碌的搬着货,司机在跟王果果讨价还价,想把价格搞低点,多赚点利润,还想多拿几张招贴广告。 顾年跟着陈玉凤进了厂,四处看着,边看边点头。 不需要她再说什么的,当他在大年三十夜看春晚,并从小品中看到油辣椒的特写镜头时就知道,陈玉凤用了一个偏门的营销思路,还搞得很好了。 可以说她的成功是必然的。 倒不是因为她有多聪明,而是因为她的周围围绕着一帮能做事的人。 陈玉凤本身的能力并不强,但她情商非常高,善于跟人相处,也善于利用人,就比如小阿眯,能力强,性格硬,一般人跟她很难相处,但陈玉凤就可以。 再比如马琳,既固执又极端,可偏偏陈玉凤就能跟她处得很好。 当然,这时顾年心里不免心生佩服。 因为‘小军嫂’是个单纯的,完全依靠女性的力量做起来的企业。 华夏传统女性,即使他亡妻那样的女强人,在顾年看来,其眼光中总有些局限性的,可新生代的女性,就比如陈玉凤这种,似乎跟男性并不差什么。 这叫顾年特别惊讶,且想不通。 这不,他正思索着,忽而听身后有人喊:“顾年?” 这声音,既欣喜又激动的,是周雅芳! 顾年回头,就见周雅芳跟厂里的女工们一样,穿着白色的工作服,头上也戴着虚蓬蓬的白帽子,她跟别的军嫂看起来差不多,但又有不一样之处,因为她一看到他就在笑,那种笑让顾年这把年龄的人了,还会心跳发慌。 周雅芳看到顾年,特别惊喜,只差要拉他的手了,笑着说:“顾年,你住在那儿,我这会儿就回去做饭,你想吃啥,我做给你吃?” 顾年闷了会儿,才说:“你这半年不曾给我打过电话,我以为你不想联络我。” 周雅芳说:“不是不想联络,家里忙,女儿孙子,一大堆的事呢,我也怕打扰了你。这不咱又见面了嘛,想吃啥,你说,我去给你做。” 她这样,顾年就有些搞不懂了。 因为长达半年,他一直在等,可她没有打电话,也没有去看他。 本来他以为周雅芳是在端着自己的身价,想让他来主动追求她,在结婚时为自己谋取更多的权益。他并不想失去婚姻中的主动权,所以故意冷了她半年。 如今,顾年见了周雅芳,还是会觉得心动,甚至可以说是心悸。 乍一见她,他还是特别欢喜,就像头一回见她时那样,有种说不出的亲切,忍不住想要亲近,但是他很纳闷周雅芳的反应。 如果她也像他一样,想故意冷淡,争取主动权的话,此时就不该搭理他。 等他主动求和,跟她搭话的。 可为什么她会表现的如此坦然,亲切? 当然,既她装的没事人一样,顾年也就不能表现的过于激动。 他淡淡说:“饭就算了,你忙你的就好。” “行,但你要吃不惯宾馆的饭菜就给我打电话,打到酒楼,我给你送,或者托孩子们给你送,都成。”周雅芳说着,带上塑胶手套,去干活了。 临走时还回眸一笑,给他挥了挥手。 这不对,顾年只是假意冷淡,可周雅芳是真的,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而男人,至死是少年。 尤其是顾年这种,既有钱,还有身份的,还从来没被人如此冷待过。 他跟着周雅芳走了几步,并说:“我看你挺忙的?” 周雅芳笑着说:“还不是因为您嘛,玉凤搞了个大厂,我是她妈,必须得帮着她呀,孩子们也得有人照顾,我有四个孙子呢,今年有俩升初中,生活方面也得照顾好。” 顾年一听,心里更不高兴了,倒不是说他反对人在老了之,给子女们贡献余热,而是,他虽然从来没有联络过周雅芳,但一直在等她的电话。 可在周雅芳的嘴里,他的重要性不但比不上陈玉凤,甚至比不上她的孙子? 这时周雅芳已经进车间了。 顾年目送她离开,示意陈玉凤也去忙自己的,就准备四处走一走,看一看。 几个小崽崽是,大人在哪儿,他们就在哪儿。 最近因为忙,大娃二娃,蜜蜜几个给拉来当了小劳工。 这会儿闲了,几个娃凑一块儿,不知道在干啥。 让顾年提起兴致的是蜜蜜。 因为黎宪刚给他打电话时曾说,韩超自我吹嘘,说他的二女儿极为机敏,连番两次交手,搞定了他两拔人马。 黎宪刚当然不信,还说自己不介意亲自来试探一番,看韩蜜是否真有韩超说的那样厉害。 黎宪刚到底有没有来,目前顾年还不知道。 作为一个上过战场的老牌军人,黎宪刚的能力当然也不容小觑。 不过顾年自打头一回见面,就挺瞧得上韩蜜。 但他觉得大娃更厉害,孩子虽小,人稳,心思沉。 此时他踱步过去,就听大娃说:“韩蜜,我建议咱们还是去西单吧,商场大点。” 蜜蜜却说:“不不,就去前门的华联商场,那边东西便宜。” 华联商场附近的前门大酒店是个老牌宾馆,黎宪刚要来首都,一般都会住在那儿。 顾年眉头一皱,心说怕不是黎宪刚来了? 搞些小手段,要哄几个孩子出去? 战争是国与国间的事,也是男人之间的斗争,跟孩子无关。 而在韩超和黎宪刚的较量中,顾年一直是保持中立,或者说略偏袒于黎宪刚的。 因为黎在烟里藏了毒.品的事,顾年是知道的,但他选择了偏袒黎宪刚,并没有把事情告诉韩超,旨在看他们公平的,凭能力斗一场。 可黎宪刚要染指韩超家的孩子,就不对了。 这不符合国际人道主义的精神,更不是一个军人该做的事。 顾年此时不免有些生气,不过他并没说什么。 他想看看,这帮孩子到底是要干什么! 永不解密(黎宪刚正笑眯眯的看着几个...) 顾年下一步准备提供给军区的, 将是真正最高等级的机密。 当然,也是一旦被米国方面发现,他就必须立刻自杀, 以保他的儿子们平安的东西, 所以这是绝不能有任何差池的事,不可以再有一个马尚北, 再有, 顾年将死无葬身之地。 他信徐勇义,信马琳,信如今还占斗在军区的, 他所有的战友。 但他不信韩超, 一则, 韩超在越国时违反军令,在撤退前夜打人, 造成的影响特别恶劣,顾年原来跟越国政府有生意方面往来的, 但因为韩超暴露了自己, 他的人全部受到牵连,越国方面就终止跟他合作了。 二则, 韩超虽有能力, 但脾气硬, 为人自负,狂妄。 虽说他一力揭穿了马尚北,但能力和人品不能相齐并论,而且一旦能力强的人人品不行, 他将是一颗极具杀伤力的定时炸.弹,稍有不慎, 就有可能炸的顾年粉身碎骨。 而他上回专门给韩超带烟,就是想试试,他到底有没有放下曾经在越国,醉酒笙歌的那段日子,作为一个曾经吃过苦,后来有了钱的男人,顾年太清楚男人变坏的可能性了,酒色财气,韩超但凡沾上一样,但凡有一丁点的可能被人腐蚀。 就意味着泄密。 而一旦泄密,顾年就是死路一条。 不过烟的事没有试出韩超什么来,在原则和品德方面,顾年对韩超就没得可挑刺了。 而此刻,他意识到,韩超家的几个孩子很有可能正在被黎宪刚诱惑。 他于是走了过去,问几个孩子:“你们在讨论什么?” 几个娃听到顾年的声音,同时扭头,争先恐后:“爷爷好。” 顾年曾经见过这几个孩子,并且还对他们的性格做出过判断,他觉得其中最聪明,最沉稳的孩子的当属大娃,张朝民,以为他会先来打招呼。 但并不是,反而是甜甜站了起来了,伸手来摸:“顾爷爷,您的腰好了吗?” 顾年没有孙女的,仨儿子生的都是孙子。 他也从来没被孙子们关心过身体,他们来看他,不把他的家给拆了就是万幸。 要想男孩子体贴一下老人,不可能的,毕竟在这个世界上,不论哪个国家的男孩,都一样顽皮。 而距他上回来,已经过了将近两年,甜甜居然还记得他,这叫顾年很惊讶。 “我的腰已经好了,谢谢你,韩甜。”顾年说。 他再问韩蜜:“你们刚才在聊什么。”他看到了,韩蜜手里拿了张纸。 蜜蜜把手里的东西无声息塞给了大娃,两眼天真,摊着双手说:“爷爷,我手里什么都没有喔。” 顾年有五个孙子呢,一个比一个顽皮。 他岂能不知道该如何对付孩子? 他点了点头,看似转身要走,回手却一把抓,把大娃手里的东西给抢过来。 是张纸,油墨印刷的,上面写着:为贺精道武馆隆重开业,诚邀擅长以色列格斗术,跆拳道红带以上的运动员前来踢馆,报名费50元,一旦踢馆成功,奖励人民币两千元。 /> 顾年看了这东西,眉头一皱,问大娃:“张朝民,这是什么?” 既爷爷问了,当然得如实回答,大娃说:“顾爷爷,就在我们军区附近,最近新开了一家道馆,教跆拳道和以色列格斗术的,有奖励呢,我们想去踢个馆。” “道馆,那是个什么东西?”顾年再说。 蜜蜜连忙解释说:“就是练跆拳道的地方呀,爷爷你不知道吗,现在可流行练跆拳道了,咱们首都目前至少有七八家道馆呢。” 顾年还真不知道,摇了摇头,说:“我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东西。” 其实原来国内是没有道馆的,但这几年,随着《陈真》、《霍元甲》、《中.南海保镖》等片子的热影,大陆兴起了一股武班热,非但如此,市面上还流行着很多诸如《武功秘籍》、《气功宝典》一类的书,上面有图有招有详解,还会教你怎么练。 但其实真正能练成的人很少,或者说凤毛麟角。 人们买书,去道馆学武,抱的是一天就练成大侠的梦,可练武是个天长地久的功,大娃和蜜蜜学了整整六年了,如今也只会个一招半式,普通人又怎么能练得出来? 不过还甭说,像报武班,踢馆之类的事这几年还挺流行。 但肯定踢不成嘛,大多数人都是去人道馆,交五十块钱,挨顿打就出来了。 大娃和韩蜜练跆拳道,还懂点以色列格斗术,这事顾年听周雅芳提过。 他们居然要去踢一家武馆,听着挺有意思。 顾年忍不住觉得可笑,但同时,觉得这几个孩子未免太爱钱了点。 军区的孩子从小受教育,按理不该爱钱的,他们要钱干嘛? 在军区领导们看来,顾年事太多,而且胆子太小。 但顾年不得不谨慎,他现在干的事情,不但在他活着的时候不能被米国方面知道,而且即使在他死后,五十年,一百年,永不能解密。 涉及此事相关的,所有人都得严守秘密。 他相信韩超夫妻的素质,不会主动给孩子们透露消息,可孩子爱钱不是什么好事,贪婪是人性中最大的缺点,一旦人们陷入贪婪,就很容易被利用。 万一孩子碰巧,从侧方面知道谍站点的消息呢。 万一他们在知道后,会为了钱,而选择出卖他呢? 这一切都有可能。 甩了一下宣传单,顾年问大娃:“你们想赢两千块的奖金,赢来干嘛呢?想去游戏厅玩游戏,还是想去旱冰场滑旱冰,再或者是想去吃顿肯德基?” 几个孩子相视一笑,大娃说:“不是的爷爷。我们周奶奶的电视机太老,已经花屏了,看不清楚。我们几个的压岁钱攒起来,有两千,现在一台新彩电也是两千块,但是光有电视机不行啊,我们想给她买一台新的DVD机,也得两千块,而我们要从武馆赢两千回来,不就可以给她买个DVD机了吗?” 甜甜补了一句:“我外婆最喜欢看《新白娘子传奇》啦,可是她错过了好多集,等有了DVD,我们买碟片来,不就可以让她一次看个够了吗?” 顾年本面色阴沉,一副老灰狼的模样。 听了甜甜这句,老灰狼略弯了弯腰,轻轻的,哦了一声。 却原来几个孩子是为了想给周雅芳买台新电视机,才准备去武馆踢馆的? 这叫顾年想起他的孙子们,也会给他礼物,但大多是他们自己不想要了的东西,一张老CD,或者用旧了的棒球棍,再或者就是别人赠予自己的明信片。 他的孙子们可没有为了给他买个礼物,而郑重其事到,要去比武过。 他于是说:“去吧,祝你们成功。” 大娃带头,几个小崽崽跟在他身后,还在讨论要去哪儿买电视和DVD,就仿佛今天去了道馆,比武就真能赢,两千块已经尽在掌握了一般。 收回视线,顾年又去看周雅芳,正好这时周雅芳端着一笸的草果从走廊里经过,看到顾年在看自己,笑着跟他招了招手。 阿眯也在走廊里,看到周雅芳后,并肩走着,俩人说起了悄悄话。 说着笑着,一起往另一个车间里去了。 临进门前,周雅芳再回眸,又给了顾年一笑。 刚才跟几个小崽崽聊了一会儿,顾年心情还挺畅快,可在看到周雅芳的这一刻,他又有点郁闷了,因为他发现,要是他的孙子们不是像应付差事一样,跟他逢场作戏点爷孙情深,而愿意用踢馆的方式赚钱,给他买喜欢的礼物的话,他很可能也会开心到,在家做一个痴老家翁,而不是在这黄昏暮年,一边心里算计,却又贪恋一场恋爱的。 他一直记着周雅芳,是因为他在米国没有可以交流,可以说话的人。 周雅芳不记得他,是因为她的生活中,全是愿意跟她聊天,说笑,让她生活充实的人,这是个残酷的真相,但顾年不得不接受。 他这半年多来,一直在心里跟周雅芳对话,不论有任何事,总愿意在心里跟她说一说,把她当成自己的另一半,可她,早把他给忘了。 心情郁闷,还无处可诉,唉! 这时身后有人说:“顾先生,咱进办公室吧,我给您泡茶?” 是陈玉凤,这趟顾年来,指名道姓要见徐勇义,她刚才去给徐勇义打电话了,此时看自家几个小崽崽不在,有点惊讶,问:“顾先生,您见我家几个孩子了吗?” 顾年估计几个孩子是想悄悄给周雅芳买电视机,而且跑到一个跆拳道馆去踢馆,这种事陈玉凤要知道,肯定不会答应。 所以他替孩子们撒了个善意的谎言:“他们说出去买点东西,一会儿就回来。” 陈玉凤请顾年进了办公室,并说:“顾先生,我有点急事,得赶紧出去一趟,我爸马上就来,您先坐这儿等他一会儿,可以吧?” 顾年这趟,可以说除了对韩超还有意见,别的方面都很满意了,于是点头,并说:“你把韩超也喊一下吧,我想跟他也好好谈一谈。” “行。”陈玉凤说着,从办公室里出来了。 今天于她来说是个特别重要的日子,因为今天下午考研要出成绩了! 此时正好下午两点,抽个空,她得去趟学校。 她考的是一个姓雷的副教授的研究生,这个教授陈玉凤之所以喜欢,是因为对方是个曾经的‘右派’,90年才平反的,在此之前,还在南方做过生意,她要学的是工商管理,总觉得有过市场实践经验的教授,应该比别的教授更懂点市场。 所以她从榜上挑了这位教授。 至于报雷教授的学生有多少,其中有没有能力很强的,甚至,就连雷教授总共准备带几个研究生这种事她都不知道。 毕竟扎扎实实学了五年,而且全院的军嫂,不论是喜欢她的,还是不喜欢她的,都特别关注,既分数出来了,有没有考上,结果怎么样,该问就得去问。 而目前要问笔试成绩,都是直接找教授。 所以骑着三轮车出了厂,过两个红绿灯,进了校门,她直奔办公楼。 今天出成绩,别的教授的门口都围了好多学生,但陈玉凤走到雷副教授的办公室门口,却发现冷冷清清,只有她一个人。 她甫一进门,头发花白,戴着黑杠眼镜的雷教授就问:“你就是陈玉凤?” “对,我就是。”陈玉凤说。 “今年咱们院里笔试最好的成绩是497,平均分是476,但总共20个考研的学生,有19个平均成绩在490以上,而你是唯一报我的研究生,可你居然考了个全校最低分,你知不知道,全校的平均分,都平均给你了?”雷教授笑着说。 这就是无知者无畏了,这年头,要是成绩不行,谁敢报研究生? 而陈玉凤,凭一已之力拉低了全校的平均分,就说她得多低。 “那我具体考了多少分?”陈玉凤已经知道没希望了,但还是强撑着笑问。 “你可真会考,325分,这是今年的研究生录取分数线,你恰恰在及格线上。”雷教授笑着说:“面视就算了,杨教授跟我说起过你的家庭,你的工作,他一再推荐,说我必须带你,所以面试就略过吧,恭喜你,你被录取了,以后四年,咱俩得一起做课题,做研究,陈老板,以后多多关照。” 什么,这就被录取啦? 而且,雷教授的意思,怕不是,她是他这四年唯一带的一个研究生吧? 研究生,要毕业了,陈玉凤将拥有硕士学历。 可就这样一句平淡的通知吗? 学校不给她发个奖状,披个红,挂个绿,敲锣打鼓的宣传一下吗? 走廊里,好些学生凑在一起在愁眉叹气,其中一个说:“我们班长492分,也就比我高2分,他被录了,我得去上班了,这一年白辛苦了,唉!” 另一个安慰说:“实在不行再考一年嘛,明年你肯定能考上。” “考研就得待业一年,生活费从哪里来?”叹气的那个反问。 大家面面相对,同时在叹气。 所以490分的都被涮了,她个325分的却被录取了? 这得是多大的狗屎运啊。 当然,陈玉凤不知道的是,因为工商管理目前还是个冷门科目,而且雷教授刚刚恢复岗位不久,执教期不长,学生们怕他教学水平不够才没报他的,她算捡了个漏,这漏也是绝无尽有的。 她只知道自己考上了! 虽明知此时不该幸灾乐祸,但她还是忍不住咧嘴笑出了声,虽然她并没有长尾巴,但她能感觉到,自己屁股后面有个无形的尾巴在摇来摇去。 可这一笑,于没考上的学生们,岂不是雪上加霜? 有几个知道陈玉凤是考上了的,此时可怜巴巴,一脸幽怨的在看她。 陈玉凤只好夹起尾巴,悄悄的溜了。 因为这片隶属军区,平常走在路上,陈玉凤时不时就会撞见个军嫂。 可今天出了校门,她刻意想碰,却一个都没碰到。 她不甘心,于是骑着车专门过马路,沿着军区的红墙走,想碰上个熟人。 但走了一路,一个熟人都没碰到。 转眼就到厂里了,这时那怕抓到条狗,陈玉凤也要炫耀一下。 可惜拉货的司机都走了,职工们在车间里,就几个小崽崽,也还没回来。 大院空空荡荡,连条狗都没有。 这院子里全是平房,而顾年呢,就站在她办公室的玻璃窗前,正在看外面。 总不能,她跑去跟顾年炫耀吧。 就在这时,身后一阵脚步声,陈玉凤顿时大喜,回头说:“哥,我考上啦。” 没错,来的是韩超。 他脚程快,居然比徐勇义先到。 韩超也愣了一下:“还真考上了?” 陈玉凤把自己擦线及格的事说了一下,笑着说:“是狗屎运,但我考上了。”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韩超不停的捏着拳头,抽了一脸僵硬的笑。 他是个文氓加流氓,这种人,于文化,于高等学府,有着天然的神往,内心里于有文化的人,也会怀着一种深深的怯疑。他自己当然考不了了,而他的妻子,一个初中生,居然考上了研究生,他比她更激动。 正好这时徐勇义的车开进了院子。 韩超几步奔了过去,一如寻常徐勇义给领导们开车门时一样,弯腰,打开车门,喊了声:“爸。” 平常,这声爸韩超可吝啬的。除了曾经俩人为谈黎宪刚时喊过一句,就再也没叫过,而今天,韩超猜得到,顾年喊他来,绝对要挑他的毛病,会不会当面喊爸这一条,事虽小,但顾年绝对要挑一下刺。 而韩超呢,属于野狗脾气,倔驴性格,你不让他咬,他就非要吠个不停。 但你要让他吠,他死活不会张嘴。 所以今天,韩超来的时候对皮其实特别麻,因为他愿意诚心喊徐勇义一声爸,徐勇义在他心里,也确实是他父亲,可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当着顾年的面喊。 此刻,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那一声能如此的流利。 “有事?”果然,徐勇义也给吓到了。 他得去见顾年嘛,大步流星,韩超跟在他身边,也是大步流行。 “玉凤考上研究生了。”他说。 徐勇义停在原地,笑了:“真的?” 虽说大家都盼望,可没人敢信,但韩超说:“是的,爸,真考上了。” 父子点点头,进办公室了。 老战友相见,徐勇义还跟往常一样,揽过顾年拍了拍,顾年也拍了拍他。 相互让了坐,落坐,徐勇义说:“顾年,我们这边凡事都是按照你的想法来做的,也达到你想要的预期,按理你应该也没什么别的顾虑了,咱们从现在开始,就进行更深一步的合作?” 顾年当然想发作一下韩超。 可正如韩超所猜,就徐勇义和韩超的关系来说,无可挑剔。 似乎除了当初在越国打人那一项暴露了他性格中的劣根性以外,韩超滴水不漏,让顾年挑不出任何毛病来。 但顾年并没有因此就接受韩超。 他跟马琳一样,都是从祖辈就参了军的军人世家,单从成份,气质方面,就接受不了韩超这种浪子回头的混蛋,可偏偏部队数十万官兵。 却得由韩超来负责谍站点的运营,机密文件的护送和输送。 而他的妻子,也参于其中。 这意味着,顾年的身家性命都在他身上,可韩超,真的可以信任吗? 顾年觉得并不是。 他先笑着对徐勇义说:“老徐,咱们都是出生于解放战争时期的一代人,咱们的先辈们抛头颅洒热血,拼出了个新世界,咱们其实也一样,而有句老话,叫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你就没想过,我们苦了一辈子,也该死于安乐吗,可我现在,于前途特别悲观,我觉得我可能无法死于安乐。” 徐勇义本来在笑的,可随着顾年这句话,笑容渐渐凝固在脸上了。 生于安乐是古人的话,可理不是这个理,顾年这是心思不坚决,还在发牢骚,曲解古经。 当然,徐勇义只有一套房,一旦转业,就得还给军区。 存款只有三万块,在目前的首都,还买不起一个厕所。 而顾年在米国有钱,有豪宅,儿孙都在米国,此时收手,确实可以享安乐。 如今再度冒险,保不齐就要赔上性命,这辈子赚的钱,不就白赚了嘛。 所以他才会怕死,会犹豫,当然,会考虑牺牲的问题。 他这种疑虑徐勇义能理解,但无法认同。 他得尝试着说服顾年,所以他说:“顾年,死于安乐是不错,可安乐代表着什么,代表着不思进取,不思进取就意味着我们会落后,落后就要挨打,这是千年历史不变的规律,对吧!” 顾年依旧在笑,说:“你想的未免太严重,社会是在整体进步的,国家也会,我们不推,车难道就不走了?” 徐勇义人斯文,向来不喜欢高声说话,但语低,话却极具力量,他说:“社会的进步是由人来推动的,你不干,我不干,大家都不干,历史的车轮即使不倒退,也会停滞,而在别的国家都在飞速发展的今天,咱们停滞,就是倒退!” 这些大道理顾年都懂,但他还有别的担忧,是徐勇义可能都想不到的。 此时,已经到了干或者不干,必须给个准话的时候了。 顾年也就把自己最后的隐忧抛了出来,他说:“韩超,部队方面,我相信所有人的军人都可以做到万无一失的保密,但有颗定时.炸.弹就在你身上,他就是黎宪刚,我和黎是故交好友,但是,你们俩之间的事情始终没个定论,而且你似乎一直在挑衅对方,并没有想过,如何寻求一个能够化干戈为玉帛的解决方式,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万一你把他挑到恼怒之极,他为了攻击你,把我抖出来?” 听了顾年这句,徐勇义眉头一皱,正准备给他添茶的陈玉凤也扭头看着丈夫。 是的,黎宪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于顾年是一重隐忧。 当然,他也是韩超身边,如今最大的隐患。 事因韩超而起,也得他来解决,而他要怎么处理黎宪刚的事? 韩大团长很不高兴,因为他在爱人面前向来要面子,也特别不喜欢叫爱人担心自己,尤其今天还是她考上研究生的,大喜的日子,黎宪刚那块狗皮膏药当然要处理,可他并不想在今天,在他爱人一生中最开心的日子提这个。 偏偏面前两座大山,训的他跟孙子似的,还非要他表个态。 咬了咬牙,韩超说:“这样吧,顾先生,此事我给您承诺,要嘛,他来,犯罪,我抓到他,让他从此不可能出蓝国国门一步,要嘛,我们化干戈为玉帛,努力做到合作共赢,成为利益共同体,让他没理由出卖您,怎么样?” 顾年觉得韩超这口气有点太大了。 一则,黎宪刚那种人,犯任何事都不必亲自动手。 所以你可以发现他的犯罪手段,可你无法指证他,再则,他想化干戈为玉帛,黎宪刚会乐意吗,人家愿意吗? 顾年笑了一下:“我会在首都长呆一段时间,黎跟我透露过,最近他应该也会来,我静待你的解决方案。” “好。”韩超说。 他心想,越快越好吧,只要不是今天,明天后天都行。 只要黎宪刚来,他就必须给黎宪刚的事画上个终止符,句号! 因为作为军人,每个人都有共识,停滞不前就是落后,而落后,就要挨打! 可韩超想不到的是,偏偏就是今天,就在此刻,黎宪刚正笑眯眯的,看着他家几个傻崽呢。 …… 再说蜜蜜和大娃几个这边。 这几年,半大孩子们最流行干的两件事,一是上少林寺,二就是找个道馆,武馆之类的地方拜师学武。 据说嵩山少林寺,在《少林寺》、《陈真》、《中..南.海保镖》一类的电影热映后,每天早晨一开门,门外就挤满了从各地赶来,想习武的年青人们。 和尚拿大扫把赶都赶不走,得用大耙子来推。 跆拳道馆,武馆之类的地方,最近街面上开得也挺多,但大多开不了几天。 无它,半大孩子们是武打片看多了想去学武的,想学的都是电视上的花招式。 可去了以后才知道,要想学武,得从基本功做起,扎马步就要扎两三年,而扎马步跟电视上那些花里胡哨的功夫能比嘛,所以所谓的道馆,武馆,顶多开业时招几个人,过几天人不来了,就倒闭了。 而幸存下来的,则慢慢演变成了针对小孩子们的培训班儿。 几个娃是按宣传单页上的地址找来的,没想今天踢馆,主要是想来先踩个点儿,毕竟他们也怕遇到高手,一人掏五十块再挨顿削,划不来嘛。 当然,也是想赌一把,凭借他们练了五六年,扎实的功底,来个黑吃黑,赚点黑钱的。 可到了之后一看对视一眼,顿时都乐了:这不原来的旱冰场嘛。 原来位于地下室的旱冰场因为韩超举报,被封了。 但地下装璜的特别好,是个足有一个篮球场大的,铺着木地板的大场子。 那种场子用来滑旱冰,跳舞,练舞,都特别不错。 本来孩子们该胆怯的,但因为是熟悉的地儿嘛,他们一下就不怕了。 当然,社会主义下,光天化日的,还是在军区附近,要不是谁不要命了,没人会干绑架,撕票那一套的,法治社会,一切得按正常程序来走。 门口站了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笑着问:“小朋友,你们有什么细?” 这口音跟李嘉德似的,一听就是南来的,外地人啊。 这个女孩个头特别高,至少有一米七八,长相,看起来还隐隐有点像韩超,这叫韩蜜和韩甜觉得有点亲切,身材好,人也漂亮,她英姿飒爽的。 韩蜜鼓起勇气说:“我们听说这儿有比赛,我们是来踢馆的。” 女孩带着几个孩子下了楼,楼下灯开得不多,曾经的旱冰场也关着,但有几间办公室的门是开着的,墙上贴的全是有关跆拳道的海报。 走廊里有几个穿着道服的年青人在走来走去,显然,那是跆拳道教练。 女孩带着几个娃进了一间办公室,这才说:“踢馆可以,但我们要先报名,预留你们的家庭住几,还要填父母的信息,而且要经过几天我们专业教练的指导才能比赛,到时候还要在父母陪同才可以参赛喔。” 俩娃犹豫了一下,因为踢馆的事,他们没打算告诉父母呢。 但这时女孩说:“必须要提前训练,也必须要在父母的陪同下才可以参赛喔,因为我们的教练可是从韩国,泰国来的,他们经验非常丰富,不小心打伤你们,公安可是会查封我们道馆的喔。” 家花没有野花香,外来的和尚好念经。 蜜蜜和大娃虽然参加过很多交流赛,但都是跟孩子比,还没跟教练打过。 听说有从韩国来的教练,一下就心动了。 而且这个道馆看起来很正规,那一旦他们赢了,奖金应该也会发得很爽快吧? 训练几天倒没事,反正他们最近要上培训班了,大不了把别的培训班挪一挪,挪出时间来呗。 就跟父母商量,他们肯定也会同意的。 对视一眼,由蜜蜜打头,就开始填信息了。 然后是大娃,俩人都填了父母的名字,可俩人不约而同的,在父亲的职务那一栏都填了无业,这是一种他们从小养成的意识,毕竟他们的父亲不是普通军人,在外面,是不能随便泄露身份的。 这时甜甜在看墙上,因为墙上挂了一排小小的小玩偶,全是穿着白色道服的小娃娃,有的在打拳,有的在踢腿,特别可爱。 而女孩呢,等大娃和蜜蜜填完,从中取了两个下来,给大娃和韩蜜一人一个。 并说:“明天你们就可以来参加训练了,这是我们道馆为你们赠送的小礼品,不过这个小礼品我有个要求喔。” 孩子总是爱礼物的。 不用交钱还有礼送,孩子们更喜欢了,蜜蜜点头如捣蒜:“你随便要求,我们什么都可以。” “你们先说,跆拳道的精神是什么?”女孩问。 大娃和韩蜜对视一眼,说:“礼仪、廉耻、忍耐,克已,百折不屈。” 女孩笑着说:“那么,为了提醒寄已精进,你们一定要把它挂在脖子上,或者放在家里最显眼的地方,随时提醒自己喔。” “我们会的。”俩娃同时点头。 “那我们明天见喔,训练上午11点开始,记得安排好时间喔。”女孩说。 “好的姐姐。”蜜蜜开心嘛,嘴巴可甜了。 高高瘦瘦,一头卷卷毛,皮肤黝黑的小女孩,跟个头一样高,却皮肤白皙的小男孩,俩对视一眼,把小玩偶挂在了脖子上。 当然,此时他们并没有发现,在黑暗中,有个身材高大,略胖,有个微微的小肚腩,一双桃花眼的男人,正笑眯眯的看着他们像两只傻鸟一样,把那玩意儿挂到了脖子上。 几个娃对视一眼,觉得这趟可愉快了。 而本来,他们其实是想悄悄打个人,赚点黑钱,然后给周雅芳买台DVD机的。 可现在事情变成,他们要在这儿训练一段时间,还要邀请父母参加,并来正式比一场武了。 真不错啊,几个崽从地下室出来时,回望一眼黑漆漆的旱冰场,不论是韩蜜还是大娃,都特别想在那个空旷,阔大的场子里跟人较量一场。 出来后,因为看甜甜实在稀罕,大娃就从脖子上取下来,把自己的玩偶挂甜甜脖子上了。 而蜜蜜呢,边走,边把玩着自己的小玩偶,可爱啊,太可爱了。 有多可爱呢,它栩栩如生,就像个真娃娃一样。 哎呀,越看韩蜜就越喜欢,吧唧吧唧,还忍不住亲了两口。 她爱的捧在手里,把玩的不亦乐乎。 韩蜜的优点和缺点是并存的,当她喜欢一样东西是,就会忍不住把那东西玩个透彻。 为了看小玩偶,她几番差点撞到树,得大娃提溜着才能走稳路。 一路走一路把玩,到辣椒厂门口时,她突然觉得不对劲:这娃娃的眼睛,活灵活现的,对了,右边的比左边的更亮,特别亮,仔细看,咦,里面好像有个真正的小眼睛? 奶还凶(韩蜜写给黎宪刚的信...) 今天是1995年2月7日, 农历正月初八。 今天于陈玉凤来说,是非同寻常,值得纪念的一天。 因为她经过五年持续不懈的学习, 终于考上了研究生嘛。 而在今天, 因为一些事情的发生,她也终于下了一个决心, 决定把几个娃分开, 让大娃二娃和甜蜜姐妹,从此,从兄妹一样亲密的关系, 变回普通的同学、朋友。 于韩超来说, 今天也将是他人生中最刻骨铭心, 需要永远铭记的一天。 他是个缺点和优点同样突出的人。 不怪顾年总怀疑,他性格里的胆大妄为和冒进, 就连军区的领导们也都头疼不已,在顾年看来, 江山易改, 本性难移,韩超改不了。而徐勇义却觉得, 人是在挫折和磨难中慢慢成长的, 只要给予韩超时间, 他会成长,会变得沉稳起来的。 而事实是,吃一堑长一智,这句老话再没错。 韩超要经历过今天, 才能彻底改了他的臭脾气,变成一个成熟, 稳重的男人。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经历过今天,他才会彻底长大,成年! 先说韩蜜,她手里的小玩偶是硬塑料的质地,眼睛特别大,也特别亮。 一只眼睛和另一只的颜色在阳光下可以分辩,一个是黑色的塑料,一体成型的,另一个则像是玻璃材质,是镶在里面的。 因为今天下午还有围棋班,二娃和甜甜要上围棋,过马路,走了。 大娃和蜜蜜,按理该先玩会儿,下午五点再去跆拳道班。 此时俩娃还在街上,蜜蜜想了想,伸手一把,试着去扭小玩偶的脑袋。 这种塑料脱模的小玩偶,一般脑袋和身子是可以分家的,蜜蜜一拧,还真给拧开了,然后就发现,小娃娃的身子和脑袋中间,有根电线连着,扯不出线,她眯眼去看,就见娃娃的身子里,装着一个盛纽扣电池的盒子。 她哎的一声,把东西举给了大娃:“张朝民,你看?” 大娃抓过娃娃,一把扯掉了电线,又对着娃娃的脑袋狠压了一把,再一扣,指指上多了个玻璃材指的,纽扣大小的东西,他吃惊的说:“窃听器?” 在目前这个时代,一般孩子已经不认识窃听器为何物了。 因为随着冷战结束,社会科技的发展,属于老式窃听器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现在流行的,是激光窃听、录音笔窃听,等等更先进的技能。 不过军区的孩子因为经常受反间教育,所以认识这东西。 所谓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当然也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秘密,比如黎宪刚的事,韩超要求韩蜜一定要保密,不能告诉别人,但蜜蜜真的不会告诉别人吗? 肯定不是,其实她早就悄悄的跟大娃吹嘘过,而大娃呢,跟甜甜讲过,甜甜又跟二娃讲过,只是说的比较含糊,但几个崽都知道有那么一个人。 韩超的床底下有只箱子,里面有一张黎宪刚的照片,他以为韩蜜没翻过那个箱子,其实不然,韩蜜把照片拿出来,还给大娃看过的。 所以这俩孩子非但都知道黎宪刚,甚至还知道他的样子。 俩孩子对视一眼,大娃说:“间谍呀,给咱装窃听器了这是?” 所以哪是什么道馆,又是那个坏坏的黎宪刚,间谍,变着法子来欺负韩超了? 要不是第一回韩蜜先反杀了小金再回家,非但没吃爸爸的教训,还得了一顿表扬,要不是第二回,韩超非要让韩蜜往间谍的兜里塞个东西,当这种事情发生,孩子最先想到的会是求助于家长,但韩蜜其实是被韩超影响的。 她和他爸同样聪明,性格里也有自负,狂妄的成份。 所以她首先想到的,是反击。 她说:“走,咱回去给他上一课。” 大娃今年13,正在变声,嘴角还毛绒绒的,生了一茬小汗毛,也正是年青气盛的时候,说:“奶奶的,他们这是把咱当傻子玩儿呢,咱把东西给他装回去。” 俩半大孩子,说干就干,扭头又往道馆去了。 大娃毕竟男孩子,思虑比较周全,到了道馆门外,摁住韩蜜:“你在外面等着,东西我去放。” “不要,咱俩一起进去,我要把这东西放回那个漂亮姐姐的办公桌里。”韩蜜语气极为猖狂:“你没看过《神雕侠侣》吗,这叫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大娃果断说:“不可以,你难道忘了,说不定还会撕票。” 韩蜜张开双手说:“张朝民你个胆小鬼,我们又不是没有被绑过,你帮我解绳子,我帮你解,这个地下室有通风管道的呀,你忘了嘛,咱们还逃票进去滑过旱冰呢。” 他们小时候经常玩打仗游戏,有时候会当俘虏,被绑起来,军区的孩子,玩打仗都是来真的,捆的特结实,大娃和韩蜜配合得别好,相互解绳子那叫一个麻利。 而正所谓猫有猫路,蟹有蟹路,旱冰场是有通风管道的,买不起票的孩子们经常会悄悄从通风管道进,韩蜜和大娃也曾跟别的孩子一样,逃过票的。 但大娃还是觉得不行,他说:“不行,这太冒险了,你要这样,咱就回家。” 蜜蜜一声吼:“你要不带我,我就告诉我姐你喜欢她……” 大娃给吓的乍起了双手,举手投降,正在变声期的嗓门像只小公鸭,气急败坏的说:“哥们,你这就没意思了吧,我带你还不行吗?” “这还差不多。”韩蜜说着,先一步下了旱冰场。 这果然是个诡诈的地方,除了墙上贴了几张跆拳道的宣传品,屋子稍微收拾了一下之外,跟原来没什么俩样,这就是个对方故意搭起来诱惑他们的草台班子。 俩娃特别谨慎,蹑手蹑脚。 进到地下室,就见有间房子里正在播录像,一帮身着道服的跆拳道教练,还有刚才那个漂亮姐姐,围在一起,正在看录像。 办公室离地下室的入口不太远,大娃准备去放东西,蜜蜜负责放风。 但蜜蜜盯着电视,突然觉得有点怪啊,因为电视上放的,是俩个人在进行散打搏斗的画面,蜜蜜怎么看其中一个人像她爸,再一看有个男人手里的录相盒子,上面写着:94年总军区散打联谊赛录像! 她瞬时明白了,这帮跆拳道教练,其实是来打她爸的。 这是怕打不赢,在看她爸去年进行散打联谊赛时录的录像,找他的弱点呢。 一帮人抱臂站在一处,看会儿,就要相互聊几句。 其中有一个个头跟高,微胖的男人,手里轻拍着录像带的盒子,时不时还笑一下,他忽而不经意的侧首,眼睛不大,细眯眯的,笑的特别温柔。 蜜蜜认识这男人啊,这不正是他爸琴盒里藏的,照片上那个黎宪刚吗? 也是在这一刻,韩蜜又明白了一些事情。 其实对方说要让她和大娃比赛是假,从表面上看他们来比赛,父母来观赛,这看起来是件既合法,也合理的事,但是等她爸一来,这帮教练就会想办法挑她爸出手,然后再给他一通围殴,把他给打残吧。 这年头因为踢馆不成被打伤,打残的大有人在。 公安会处罚道馆,但顶多是批评教育,罚款,或者拘留几天,不会判刑的。 毕竟你花钱找打,公安也拦不住嘛。 所以黎宪刚一直在做的,是想尽办法规避法律的条款,并打残她爸呀。 这事难道就没完了吗? 这时大娃已经放好东西出来了,要拉着蜜蜜走。 可蜜蜜跟她爸在骨子里是一样的人,她艺高人胆大。 大娃来拉她,她却转身,又跑回办公室去了。 这下换大娃放风了。 孩子给急的浑身直冒白毛汗,偏偏蜜蜜不知去了哪里,他只能在这儿望风,在这儿等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忽而,黎宪刚突然脱了衣服,露出白白的,圆鼓鼓的小肚腩。 并笑着转身,眼看就要跟大娃面对面。 大娃站的这个位置,是最好的放风位置,也是最好的逃逸位置,因为墙上就是配电箱,他的手一直是轻摁着总开关的,这时黎宪刚要转身,他就完全暴露了。 而既然要进地下室,他们肯定得有两种撤退方案。 所以此刻毫不犹豫,他啪的一声关了总开,转身就往通风管道口狂奔。 虽然事先没有知会过,但韩蜜和他在作战中早就形成了默契,随着总开关啪的一声,韩蜜从那间办公室里摸出来,黑暗中摸了摸方向,也往通风管道处狂奔。 刚到通风管道处,踩着暖气爬上去,就有一只熟悉的手来拽她。 这就是兄弟啊,配合默契的好兄弟,张朝民,韩蜜永远的大师哥! …… 男人是视觉动物,他们喜欢一切美的东西,黎宪刚亦然。 每个男人在欣赏女人方面都有着他们独特的嗜好,黎宪刚喜欢高挑,肤白,长相明媚的女人,就好像目前他带的那个女孩,二十七八岁,身材高挑,能力出众,不娇柔,也不软弱,而有一种,柔中带刚的美。 当然,他早就不喜欢韩超了,或者说他喜欢的,是曾经忍着痛苦用蜜蜡脱过毛发,用脂粉和香水堆砌起来的,哪个叫韩超自己一想起来就觉得牙疼的‘女人’,韩凤! 而现在,电视上的,进行散打联谊赛的韩超,糙爷们一个,穿着土里土气的,蓝国军人的迷彩服,更是一点美感都没有。 想想他也是个胡子拉茬的大老爷们,想想他裤. 裆里也有一包。 再想想他曾经扭捏作态,骗的他像一只舔骨头的狗一样,对着个男人撒娇发春肉麻。 黎宪刚心里往外溢着恶心和愤怒。 作为男人,被女人耍一下没什么,可要被一个男人耍了,关乎面子,他就必须找补回来,所以那帮所谓的跆拳道教练,其实都是他的保镖,这趟来,就为揍韩超一顿,在‘道馆’这个和法的场所,就算不打死,也要打废韩超。 当然,这帮人只是来帮他打前战的,他们要帮他拖垮韩超的体力。 最后,他要自己跟韩超打一场。 所以现在,他准备把几个保镖拉出来,先练一练。 伸手撕了领带,解开扣子,脱了衣服,他刚要转身,突然之间,灯黑了。 他刚才跟韩蜜较量了一场,把几个傻崽哄的团团转,此时很开心。 当然也想不到韩蜜和大娃能胆大到,还会回来一趟,用越语问:“怎么回事?” 远处还有悉悉祟祟的声音,一帮保镖闷了一会儿,其中一个说:“老鼠?咬断了电线?” 大概是吧,女孩摸到总开关处,伸手一排过去,整个旱冰场的灯,啪啪啪的全亮了起来。黎宪刚撕了西装外套,转到另一间办公室拿他的道服,刚拿上,准备要走,余光一瞥,就见办公桌上有一封信,信的尾巴处,笔还拖了长长的一道。 是汉字的信,字写的极为潦草马虎的丑陋。 而在信纸的空白处,画着一个穿着道服的小女孩,,满头卷卷毛,嘴角有挑衅的笑,两手叉腰,虽然画的极丑,也非常拙劣,可它也栩栩如生的表达了一个小女孩的愤怒和不满,以及,有种就上的,找到式的挑衅。 怎么说呢,黎宪刚并不精通中文,可在此刻,他想到两个字:奶,还凶。 他的脑海里立刻浮现的,是刚才看到的,精瘦,奶凶,一头卷卷毛的小韩蜜。 所以她真如韩超口中所言的那样,窃听器,蝴蝶雷都发现了,并且在他毫无察觉的时候,给他来了一顿回击? 甚至,她还给他写了一封信? 她写的是什么? “翻译呢,把翻译叫来!”他拿起信纸,吼说。 …… 大娃和蜜蜜刚从通风口爬出来。 俩娃相视,哈哈大笑,飞速的往前跑,在他们看来,这场较量他们已经赢了。 事情当然得立刻告诉韩超。 不过先一步是去拿另一个证据,就是另一个,孩子自认为装着窃听器的玩偶。 那个在甜甜脖子上挂着呢。 再说韩甜和二娃,刚才俩人是去上围棋班了。 这会儿刚出来,大娃和韩蜜迎上俩小的,大娃一把从甜甜脖子上抢了那个小娃娃,可转眼,又给蜜蜜一把抢了回,于是他只好跟在后面,跟甜甜和二娃讲了一下今天遇到黎宪刚的事。 孩子毕竟是孩子,他们还远远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当然,也远不及大人一样缜密,所以今天于他们,是个弥足深远的教训。 而在今天,顾年、徐勇义、韩超,这些老牌军人们,也给孩子们上了一堂课,一堂军人在生头关头,应对危机时,该如何自处的,生动的人生经验,教训课。 娃们先去了趟团部,但没找到韩超,打听了一下赵方正,听说韩超在油辣椒厂,几个孩子于是就又跑去油辣椒厂了。 韩蜜当然跑的最快,一马当先。 大娃跑在最后,不是他跑不快,而是韩甜跑的比较慢。 而他呢,没有像韩蜜那样争功抢利的心思。 但其实几个孩子也差不离,先后脚的进了油辣椒厂。 顾年此时正在看陈玉凤的合同,因为是跟米国公司签约,合同是纯英文的,陈玉凤是找英文翻译写的,且不说合同条款,很多语法都是错的,顾年正在从语法方面改合同。 韩超懂些英文,懂得不太多,站在一旁,正在看顾年是如何改的。 就在这时,蜜蜜冲了进来,伸手要把玩偶给韩超,慌不择语:“爸爸,那个坏坏的越国人,他给的窃听器。” 韩超和顾年对视一眼,伸手想接东西,但顾年在他身边,伸手却抓了过去:“谁,黎宪刚?” 他今天刚还怀疑过黎宪刚是不是来了,这么说还真来了? 一个小玩偶,里面有窃听器? 韩蜜真有韩超形容的厉害,这么大点小屁孩儿,她懂这个? 此时顾年的心在狂跳,如果黎宪刚对孩子下手,就证明他比韩超更没底线,而如果是窃听器,不一定还搭载着什么东西,因为窃听器早被这个时代给淘汰了,黎既没了底线,很可能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 而这种事不叫危险,叫危机,当面临会有生命危险的危机时,军人会有一个自我判断,危险品,必定是年最长,身上负担最小的那个人来接。 这时其他几个孩子也冲了进来。 陈玉凤也凑了过来,嘴里在问:“什么东西?” 这个娃娃的材质要软一点,它的眼睛是好的,正常的,而且捏起来脑袋里面并没什么东西,不过它的身子里似乎有个什么东西卡着。 顾年捏了一下,再捏了一下。 时间太短,短到他们来不及做什么。 而孩子和女人,在危机面前是最没有防范心理的。 所以几个娃还在往前凑,陈玉凤也凑了过来,要听顾年说什么。 顾年手忽而一顿,说:“BLU—43,躲!” 这时大娃还准备掰开蜜蜜往前凑呢。 二娃给蜜蜜一挤,险些撞到顾年身上,然后他就看到顾年突然朝前趴去,整个人趴在了地上,姿势特别可笑,因为他像只青蛙一样,手脚并开,整个人趴的展展的! 韩蜜和大娃是被突然回头的韩超给撞飞的。 他整个人扑了过来,压在他们身上。 而徐勇义朝着韩甜和二娃扑了过去,把俩娃也压到了身下。 不过转眼间,陈玉凤也慌得蹲下了身子,这时韩超还在嘶心裂肺的吼:“趴下,凤儿,有炸.弹,快趴下!” 陈玉凤哭着,也慢腾腾的伸展,跟顾年一样,作青蛙状,趴到了地上。 …… 顾年并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也不是不想为国奉献,曾经,他奉献的还不够多吗,他是怕自己要死的憋屈,死于马尚北那种本国的孬种,窝囊废之手。 而且就像韩超所说的,既能活着,又为什么要死? 他在越国不也是为了活下去才女装的吗? 顾年一直呆在米国的,还曾上过战场,于各种武器太过熟悉。 而据他所摸,这个塑胶材质的娃娃里,有一枚小小的蝴蝶雷,它因为小巧,简便,曾在越战中被米国大兵广泛使用,杀伤最多的就是贫民,还是贫民家的孩子,因为孩子看它生的小巧可爱,总会去误触它。 如果蝴蝶分三六九等,那蝴蝶雷就是地狱来的恶魔。 它曾经夺走了不知多少孩子天真无辜的性命。 在顾年捏到的那一刻,他就意识到自己触动保险了。 他当然恨黎宪刚,还后悔于自己曾经的判断,拿对方当朋友。 但现在已经晚了,在他捏到的那一刻就扣动了保险,它就要爆了。 此时要跑当然来不及,所以他只能快速扑倒,把它压在身上,以期减免更大的伤亡。埋着头,顾年心想,可不可笑,最怕死的人,却要死的最早! …… 时间一分一秒,可本该就在此刻的爆.炸并没有如期发生。 幸好此时车间忙,没人在外面。 要不然,看到办公室里人们七躺八横,绝对得给吓坏。 顾年趴了会儿,发现东西没爆,示意韩超和徐勇义把娃们赶出去,他依旧趴在地上,伸手一掰,掰开了小玩偶的脑袋,里面应声落下来个东西,红色,乍看,是蝴蝶雷。 这时只有韩超站在门口,徐勇义离得更远,办公室里只有顾年一人。 一旦它真是蝴蝶雷,它引爆,炸死的只会是他。 这是他们作为军人,在危机时刻对于责任的最严密的划分。 他死,在这场危机中,伤亡的代价会最小。 可他仔细一摸,并不是,它是木头雕成的一只小蝴蝶。 顾年站了起来,把东西扔在茶几上,气的咬牙切齿:“黎宪刚,他这是找死。” 韩超进门,把那只漆成红色的木质小蝴蝶抓了过来,乍一看,好熟悉。 这东西在越国的时候他曾经见过的,是黎宪刚自己雕的。 据说那还是当年跟米国人打仗的时候,他在行军途中,看到一个孩子被蝴蝶雷炸死在血泊中,心中痛苦无处发泄,于是拿着刀一刀刀削出来的。 当时黎宪刚抱的理想也是世界和平,从此再无战争,不要有无辜的孩子死于战争中,死于武力伤害,可他现在居然把这东西当成武器,回赠给了韩超。 木头而已,它当然没有杀伤力,但它也差点吓死韩超一家。 以黎宪刚来预估,这东西加窃听器,俩傻妞会一直戴着吧。 他要哄着韩蜜来场踢馆,在踢馆的过程中先用车轮战的方式痛扁韩超一顿,打完走的时候,再告诉他这东西的存在,以期羞辱自大的韩超,和他自认为聪明无比的女儿。 而因为韩蜜,所有的事情都改变了,窃听器回到了黎宪刚自己手里。 这东西也被提前发现了。 当然,事情很严重,因为陈玉凤很生气,拉着几个崽,已经走了! 而在韩超心里,这件事于他的警醒,比任何人能想到的都要大,他的狂妄,自负和天不怕地不怕,影响到了孩子,影响到了韩蜜,他握着那枚木雕的蝴蝶,此刻,在经历人生中最大的恐惧,比他在战场上被包围,在尸堆里藏着,任凭刺刀落在身侧时还要恐惧。 因为这回的教训,才让他真正意义上知道,自己以前错的有多离谱。 自己错没什么,他艺高人胆大的性格,会直接影响韩蜜的行事作风,这才是他最大的错误! …… 考虑到差点要出大事,而且徐勇义把二娃撞倒在书柜前,磕破了脑袋,包扎过,陈玉凤打算要打个电话,让张松涛请个假来照顾俩娃。 可俩娃执意不肯,说他们能照顾好自己,于是陈玉凤只好放他俩自己回家。 小孩子不懂危险,也不懂啥叫后怕,只觉得这种日子简直刺激死了,韩蜜和大娃临走时还不停的傻笑,骄傲的跟小孔雀一样,看的陈玉凤真想一人在屁股上抽俩巴掌。 回到家后,她认认真真考虑了一下,还是给张松涛打了个电话,谈了一下关于让俩娃去总军区住,以及读书的事。 翻过这个年头大娃二娃就13了,大孩子了,可以照顾自己的。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夫妻都可能半路离散,更何况不相干的孩子呢。 随着他们越来越大,大娃和韩蜜再这样结成伴儿,天不怕地不怕的胡闹,早晚要闹出乱子的。 所以现在分开是最恰当的时机,再不能迟了。 其实张松涛在总军区早就分了房子了,只是懒,怕一天三顿要做饭,才总赖着不愿意把娃接过去,这回陈玉凤认真谈起来,他当然得答应。 承诺马上来接俩娃,下个学期就给俩娃转学,接到总军区去住。 甜甜今天给吓的最凶,而且徐勇义为了保护她,压的最惨,磕肿了膝盖,小女孩又疼又怕,就一直在抽泣。韩蜜呢,就在给姐姐讲笑话,想要逗她笑。 这时陈玉凤在外面打电话,甜甜在小声抽泣着。 蜜蜜的笑话没能逗笑姐姐,却把她自己逗的前仰后合,哈哈大笑。 这虽是双胞胎,却长相不同,性格也完全不相干的俩姐妹到是从来没有红过脸,吵过架。 一个没心没肺,一个心思缜密。 蜜蜜此时在想,她帮爸爸又赢回了一局,多骄傲啊。 对了,她给黎宪刚写了封挑战书,他有看到吗,看到了会回应吗? 蜜蜜可是在等着的,她可好奇了。 而甜甜,这小女孩于自己的人生并没有太多规划,她小时候喜欢跳舞,但只是爱,并没想拿它当正经职业,她的理想是当一名像王丽媛一样的幼儿园老师,每天快快乐乐的照顾小宝宝。 她已经是个12岁的大女孩啦,已经长大了,此时搂着没心没肺,哈哈大笑的蜜蜜,她在想,妹妹将来肯定要当兵的,那么,将来还会有战争吗,妹妹的性格像爸爸一样,那她也会惹上像黎宪刚那样的,十几年的仇家吗? 在此刻,抽泣着的甜甜给蜜蜜搂着。 心里暗暗下了个决心,她不要做幼师了,她长大后要参军,要去反间处。 她会努力做一名合格的反间军人,就像白刚一直在配合韩超那样。 她要努力,并配合,保护这个没心没肺,总是勇呼呼,猛乍乍的,像只小狼崽子一样的妹妹啊! …… 再说陈玉凤,挂了电话,估计韩超今天,晚上肯定顾不上吃饭。 于是准备去厨房看看,有啥能给他做的。 家里的挂面盒子已经空了,这段时间太忙,没有补。 米粉倒是有,但是干的,没有泡。 她站在厨房里,正在想该做啥,怎么感觉身后有脚步声,刚欲回头,韩超轻嘘:“闺女还没睡呢,你小声点,别动,我抱你一会儿。” 这狗男人,惹了天大的事情,还想抱她? 陈玉凤一扭屁股,给挣脱了。 但韩超脸皮厚,妻子往前跑,他就往前追。 终于还是把她逼到灶台前,没处躲,给抱怀里了。 “对不起。”他说。 陈玉凤挣了两挣,没挣开,于是说:“姓韩的,松开我。” 气成这样,哥都不叫啦? 在韩超的人生中,这还是头一回,从穿开.裆裤的时候起喊的哥啊。 她居然改口了,这个问题很严重! 韩超脑子一懵,气血上涌:“只要你能消气,我现在就去揍黎宪刚,立刻。” 这狗男人,就改不了打架的脾气。 分明仇家就是他打人惹回来的,可他现在居然还想打。 陈玉凤气呼呼的说:“韩超,你要再违背纪律去打人,背着背褥走,以后就别回家了。” 姓韩的都不是了,直接指名道姓了。 韩超脑子是懵的,手箍的更紧了,忙问:“那你说,我怎么做你才能消气?” “我没生气,你放开我行吗?”陈玉凤说。 韩超愈发纳闷了:“你真不生我的气?” 违背军令,打人,惹上数十年消不了仇家,还瞒着不说,而且教唆蜜蜜干坏事,今天还差点伤了她的孩子,韩超恶债累累! 她居然说她不生气,韩超不信,也不敢信。 陈玉凤挣扎不开男人的胳膊,把干米粉放回了盒子里,温声说:“打仗那么多年,死了那么多战士,你没死,活着回来就很好了,我有啥好气的?” 韩超怔了好久,慢慢的松开了手。 厨房的灯是关着的,高层,外面一轮明月高悬。 陈玉凤的脸映在窗玻璃上,给明月映衬着,看得清脸上的神情,似嗔非嗔,似怒非怒,确实不是她平常真正生气了的样子。 对了,这半年多来忙,她没时间理发,头发留长了,平常在外面总是披散着,回家就会扎两个小辫儿,没错,就是韩超最喜欢的小辫儿。 要再长点就更好了,但现在这样也行,他很喜欢。 韩超忍不住,悄悄亲了一下她的发梢,说:“你肯定生气了吧,你说,要我怎么做你才能消气?” 陈玉凤是特别生气,可要说韩超怎么做她才会消气,她还真想不到。 今天初八,上弦月,只一弯,但格外的亮。 望着窗外的月亮,陈玉凤虽说生气,可仔细想想,又没那么太气。 世间的夫妻都是两个人,看起来都一样,可组成家庭,却个个不同。 陈玉凤记得她还年青的时候,韩峰夫妻可恩爱了。 她在家守独户,不论挑水还是种菜,永远形单影只一个人,而韩峰和苏红总是夫妻相伴,但凡人瞧不见的地方,就喜欢牵着手。 而且他们总是凑在一起,有说不完的悄悄话。 也许是商量着如何骗王果果的钱,也许是商量着如何收拾孩子,但总能叽叽咕咕 ,说个没完,时不时还你捶我一拳头,我打你一巴掌,如胶似漆的。 她和韩超不是,新婚一周假,连提亲到办酒,住在一起总共不过三天,有一天她鼓起勇气,想在没人的地方想拉韩超的手,他跟触了电似的躲开了。 走的时候王果果特意留了时间,让俩人说句贴心话。 韩超只憋了一句:“我死不了,会活着回来的。” 然后就是漫长的,七年的等待。 虽然偶尔陈玉凤也会在信里提离婚,说不想过了之类的话,可那都是气话,玩笑话,她心里从来没想跟韩超分开过。 七年时间,桂花镇的每一天都不一样,春天,屋后的蓝楹树开了花,苏红会拉着韩峰一起看,陈玉凤也会于心里说:哥,咱家的花开了,你要能看到,多好。 看到漂亮的晚霞,她也会于心里默念:哥呀,你那儿的晚霞也这样好看吗? 听到比如月亮走我也走,我和阿哥手拉手,或者哥哥你走西口,小妹妹我实在难留一类的哥,就会一个人微笑着默默流泪。 她从不羡慕韩峰苏红夫妻的感情深,七年时间,攥着一颗心,只担心一点,韩超能活着回来吧。 不是为了孩子没爸爸,而是她作为女人,她不想自己的后半辈子没有他。 事情是很大,她今天也差点给吓死。 可想想那些死在战场上的战士,想想他们的妻子,从此晚霞多好,她们也只能一个人看,蓝楹花开的再艳,她们也只能一个人欣赏,世界越来越繁华,可她们被排挤在了繁华之外,慢说吵架生气,她们连生气的机会都没有。 陈玉凤就不气了,一点都不气。 她温声说:“长教训了吧,以后不能带着蜜蜜瞎胡闹了吧。” “长了,痛彻心扉。”韩超说。 陈玉凤再问:“跟领导们商量了吗,黎的事要怎么解决?” 韩超长嘘了口气,又把妻子揽到怀里,得给她讲一讲,刚才跟领导们开过会以后,他们决定的,对黎宪刚这件事的处理思路。 …… 再说黎宪刚,他本来带的有翻译的。 但因为韩蜜的字太潦草,龙飞凤舞的,认了半天认不出来,于是只好到外面再去找个翻译来。 越语是小语种,在首都要找个翻译还真不容易。 而要想找到一个能认得出韩蜜那种经常把老师逼疯的,潦草字体的就更不容易了。 派人找了好久都找不到,终于,直到夜里十一点,联络到一个懂越语的医生,才能知道小女孩究竟给他写了什么! 韩蜜本就字写得差,当时又写得太快,信写得,比医生的方子还叫人难认! 挑战书(古有木兰代父从军今有韩...) 韩蜜是这样写的:伯伯你好, 我叫韩蜜,今年12岁,是一名八一小学5年级的学生, 我一直是我们班的第一名喔!!! 伯伯你知道吗, 我爸爸是个军人,他可忙的, 我妈妈在考研究生, 还要办工厂,也特别忙,我觉得你也不像个坏人呀, 为什么总跟我爸过不去呢。这样吧, 古有木兰替父从军, 今有韩蜜帮爸爸打架,你别骚扰我爸爸了, 咱俩打一架吧,公平较量, 我不会耍赖戳你鼻孔扣你眼珠子的。 r /> 感叹号拖了老长,显示出她撤退时的匆忙。 医生边翻译边笑, 把纸递给黎宪刚:“先生, 这个小学生想跟你打一架。” 黎宪刚说:“谢谢。” 为什么他会找到一个懂越语的医生给自己翻译呢, 因为保外就医的陈方远目前住在隶属监狱的康泰医院,那个医生是陈方远给自己聘请的私人医生。 此时陈方远躺在病床上,在看韩蜜的鬼画符。 黎宪刚伸出手指说:“我有五个女儿,都天真可爱, 没有一个有如此狂妄。” 他情妇不少,孩子更多, 巧的是跟韩超一样,只有女儿,没有儿子。 他也有很喜欢的女儿,温柔,娴静,乖巧,学习成绩好,会撒娇。 但没有一个像韩超的女儿一样,粗鄙,熊,还狂妄无知。 这叫黎宪刚很鄙夷韩超,觉得他不懂教女。 但他是来找韩超报私仇的,为什么就这么难呢? 正主没见着,一回回败给他女儿。 现在她还向他下了挑战书。 说不上气愤还是恼怒,黎宪刚有种在跟棉花对打的无力感,他说:“君子就不该让孩子挡在前面,韩超是一贯的卑鄙,无耻和小人行径。” 陈方远已经服过刑了,办理了保外就医后,正在犹豫,是出国,还是留下来,而黎宪刚呢,邀请他去越国,想让他在自己的公司投资,并安享晚年,今天黎是来邀请他,陈方远并没有答应,此时还在犹豫中。 当然,他和黎是朋友,和韩超是敌人,而且是生死仇家。 “要应战吗?”他笑着问。 “笑话,我是君子,不跟女性打架,更何况小学生。”黎宪刚说。 陈方远伸出一根手指头,说:“黎,这样,咱们打个赌,只要你能赢了那个小女孩,我就带着我的家业去越国,给你投资,如果不能,我想,我大概要留下来。” 病房陷入沉寂,医生都不敢相信似的,扭头在看这边。 黎宪刚先笑,旋即面色渐凝:“陈,你是因为恨韩,想让我报复他的女儿?” “跟韩无关,这事关我一生的信仰。”陈方远唇角勾了丝苦笑,说。 “那你就是在开玩笑,我怎么可能打不过一个女孩。”黎宪刚困惑不解,甚至觉得可笑。 陈方远挑眉,一脸轻蔑,反问:“不,也许你打不过她,但是,你赌吗?” 曾经做过参谋长的商人,黎宪刚有勇有谋有头脑,有的是心机,立刻说:“赌。” 陈方远目前在股市上,有五亿人民币的产值,黎不管他为何而出这个赌局,但必须赌,不过他说:“我不会认真打的,陈,我会狠狠抽她的屁股,抽到她哭着给我道歉。” “好。”陈方远说着,握上黎的手:“成交!” 陈方远是真的希望黎能赢。 因为他曾经的爱人马琳在丧女近三十年后,遇到一个女孩,从此一直在精心培养她,从用滑轮锻炼她的反应力,再到跆拳道练拳脚,然后是全世界以单兵作战得胜率遥遥领先它国的以色列格斗术,再是用围棋训练其头脑。 一步一个脚印,韩蜜所学的所有课程,都来自马琳马参谋长,那位高知女性在子女教育方面的成果展示。 马琳曾对陈方远说:“方远,你不知道你曾经犯了多大的错,失去了多么珍贵的东西,现在你也意识不到,但不会太久,等韩蜜长大,你就知道了,你就知道,如果当初不是你懦弱的逃跑,如果你承担一切留下来,如今咱们会拥有一个多么优秀的女儿了!” 这个国家的法律不能把陈方远怎么样,所以他为自己的错误只付出了一丁点。 很小的代价。 他坐了两年牢,可他从来没有反思过自己的错误。 但马琳的话差点摧毁了他的求生意志。 如果韩蜜真有那么优秀,能打得过一个二十岁就从军,上过战场的中年人,那就证明,如果他们的女儿活着,也会同样优秀。 可女儿的死是他造成的。 是他因为怕被打死,耍诡计故落悬崖,继而出逃造成的。 马琳说,人的一生,没有谁不经历苦难和挫折,而真正强大的人,应该要承载苦难,消化苦难,把它转化成智慧,再把智慧教授给子女,下一代,让下一代比自己更优秀,这才是真正优秀的人该做的选择。 她丢了自己的孩子,可她悉心培养了韩蜜。 而韩蜜的优秀,恰能昭示出,陈方远曾经的错误,和马琳的能力,智慧。 陈方远不希望韩蜜赢,因为他不想承认马琳比自己更强。 可潜意识里,他觉得黎宪刚会输。 强悍,坚韧,看似温柔,柔里藏着金刚不坏的马琳马参谋长,她曾经是陈方远爱深爱过的女人,而现在,她站在他既羡慕又嫉妒,无可乞及的高度,让他意识到自己曾经错的有多离谱,让他每一天都呼吸在自悔和自怨,自卑之中。 让他觉得,自己的人生不过一场愚蠢者给自己书写的,乱七八糟的笑话。 “宪刚,赢吧,这是我唯一能活下去的动力。”他说。 黎不知陈方远内心的痛苦,笑着说:“放心吧,我会狠狠打她屁股,打哭她。” 他打算先回酒店,明天用大巴掌教韩蜜做个好女孩。 但他刚起身,迎面,门口来了一帮公安,其中一个个头不高,笑眯眯的中年人用越语喊了句:“黎参谋长,咱们聊一聊?” 这是马旭,曾经在战场上跟黎的队伍交过手,他们俩认识的。 但黎不怕,他有护照的,美籍护照,不过当公安出现,于他来说就又是另一重打击,在他想来,韩蜜只是单纯的粗野和粗鲁,不相信她有那么强的洞察力。 一个小女孩而已,才12岁,像他的女儿,就只会在母亲的唆使下问他要小洋娃娃和漂亮衣服,房子,珠宝,韩蜜是怎么分辩出玩偶里面藏着东西的? 黎宪刚没法相信,可由不得他不信。 因为马旭掏出来的正是那枚蝴蝶雷,他笑着说:“黎参谋长,咱们谈一下?” 黎宪刚汉语不流利,所以是翻译替他说:“对不起,先生,我们老板是米国籍,拥有米国护照,还有,我们是经中韩友好协会的推荐,来此经办道馆的,我们合理合法,有正规手续……” 玩具不算什么,因为这蝴蝶雷是假的,就那枚老式的窃听器,其实也是坏掉的,黎也没有带电台,就构不成间谍行为,毕竟他只为诈唬孩子,没想伤害孩子。 所以黎并没有犯罪,他有合法的身份,来此的理由,一切他都是充分恰当的。 所以,公安没理由逮捕他。 可这是在部队没有动真格的情况下,原来,因为韩超有错在先,徐勇义又不想反间处为此事投入太大,没有动真格,可昨天一枚蝴蝶雷差点吓死几个孩子,徐勇义怒了,而真要查他黎宪刚,各部门联合办案,能没有理由? 就刚才,几个小时前,徐勇义给南方几个地方,自己在公安方面的战友打了电话,已经有确凿的证据,能证明黎的商船,曾经从事过人口偷渡,蛇头生意。 黎作为大老板,没有直接证据指控,但在这种情况下,他是要被遣返回国的。 所以黎宪刚准备抽要韩蜜那个一点都不可爱,没有女孩相的小女孩。 可现在他没机会了。 “目前只是偷渡,我们还没细查,你的人是否往境内偷偷运输过违禁物品,我们领导为表对您这个曾经的对手的尊重,让我们把您遣送回国,您没意见吧?”马旭说。 这就又叫黎宪刚特别生气了,他这趟带了七个人,他还让那七个人一直在观看他高价买来的,部队内部进行格斗训练,比赛时的录像,只为揍韩超一顿。 就这样被遣返了,他不服啊。 他曾经是个军人,他有他的节操,有他的尊严,他没想犯罪。 可大陆方面,这是要逼他渔撕网破,给他们一个更凶更狠的教训。 截止目前,黎并没有从事过运输违禁物品的生意。 可他要被遣返,那可就不好说了。 湄公河有的是运毒的船只,因为他有军方背景,那帮毒贩子从各个环节找门道,想拉他入伙,运送毒品。 现在被遣返,他大仇未报,他不甘心。 大陆方面这是在逼他染指湄公河的生意,以后换另一种方式来报复韩超。 黎曾经是搞参谋工作的,当然有其心机,他笑着说:“可以。”逼不得已,他要违背一个军人的节操,染指毒品生意了。 不过这时马旭又说:“军区领导们还说,您黎参谋长的道馆既然开了,就用一下,明天一早,到时候部队出个军人,跟你们来一场格斗式的友谊赛。咱们都上过战场,也都知道,蓝越两国,我们都认为我们自己才是那场战争的真正赢家,我们谁都不服谁。所以咱们明天就为曾经的自卫战分个最终胜负,你意下如何?” 病床上的陈方远猛然坐了起来,黎宪刚脸上的笑也在慢慢收敛。 跟蓝国军人之间的友谊赛? 那个军人就是韩超吧。 黎宪刚脸没有笑,但眼角浮起来的,全是皱纹。 他的面相像极了一只狐狸。 “好。”他说。 曾经的自卫反击战,越方对外宣专,是自己取得了全面胜利。 蓝国对外,也是这样宣传的。 而究竟谁负谁胜出,只有彼此知道,当然,黎内心知道他们是输了的。 可越国人有个特别优良的传统美德,就是嘴巴永远比骨头更硬,他们赢了,会大夸特夸,他们要输了,他们死也不会认,咬紧牙关,永不会认。 明天,韩超是要代表军区来跟他的保镖们打。 还想在私底下,为蓝越两国分个最终的胜负? 黎宪刚此时笑的肚子痛,因为他的保镖们,将近半年时间,每天都在观看韩超训练赛时的录像。 随便拧出来一个,都于韩超的出拳,打法和弱点非常清楚。 可韩超于他的保镖们呢,他一无所知。 自负的,狂妄的,狡猾的韩超啊,看来他这回,是要代表蓝国军方丢脸了。 这于黎宪刚来说,是一道送分题。 他觉得,曾经只能嘴上叭叭的胜利,明天就会落到实处。 他将代表越国,为曾经的战争改写结局,在这个结局里,越国将真正取得全面性的,压倒性的,长足的胜利! …… 昨天晚上韩超就跟陈玉凤聊过了,说既避无可避,就打一场。 而且要打着友谊交流赛的旗号,由军区牵头,来场比赛。 这样做得好处是,韩超作为一个军人,动手打人就不违法,不用关禁闭了。 他还说,因为是友谊交流赛,今天会有好些老兵们出席,而且总军区好几个领导受了徐勇义的邀请,也都特别感兴趣,因为是民间比赛,他们不好着装,但都答应了,说要便装出席,前去观看。 韩超确实想为他和黎宪刚的事划个句号。 但用他的话说,他主要是想让韩蜜懂得最重要的一点,谦卑。 韩超早晨起来就走了,临走的时候对陈玉凤说:“凤儿,我原来一直以为,聪明才智和能力是人性中最重要的美德,但昨天我发现,并不是,人性中最重要的美德是谦卑,当那枚蝴蝶雷被顾年压在身上,我压倒两个孩子,却顾不到你时,我才发现,如果当初我在越国不要那么狂妄,稍微谦卑一点,都不会有今天的错局,韩蜜现在的性格,一如当初的我一样,因为聪明而狂妄,因为狂妄,她终要犯错,一会儿不要带甜甜,也不要通知大娃二娃,你只带韩蜜一个人去,我得以身作则,教会她如何谦卑。” 其实陈玉凤没法带大娃二娃,因为张松涛今天一早就来腾退房子了。 而甜甜呢,善收拾,会理家,被张松涛请走了。 所以现在家里只有无法无天的韩蜜。 这小丫头昨天给黎宪刚下了请战书,准备跟黎打一场,今天一早起来就在研究,该穿什么衣服才能舒展得开,好好打一架。 陈玉凤于是不停的劝说,今天是点到为止的友谊赛,好些领导要出席,她不可以乱嚷嚷,也不可以随便跳出去打架。 韩蜜嘴上答应,可还是把道服穿上了。 这小丫头,固执的跟头牛一样,陈玉凤都拿她没办法。 今天,韩超真能教会她什么叫谦卑吗? 小丫头理直气壮:“万一那位黎伯伯想跟我打呢,我总得应战吧,妈妈,你说是不是?” “他是个大人,不会跟你个小屁孩儿计较的。”陈玉凤给闺女披上大羽绒服,撸了把她的卷卷毛说。 地方陈玉凤知道,曾经的旱冰场,那是个特别空旷,没有隐在风险的好场地,确实是个比赛的好地方,当然,此时陈玉凤并不知道,到底有哪几个领导会去。 但刚走到军区大门口,她就迎上罗雄了,老爷子便装,一副要去遛弯买菜的样儿,背挺得很直,见了陈玉凤,笑着说:“你们先去吧,我还得去接个领导。” 罗司令的领导,会是谁? 陈玉凤和韩蜜对视一眼,愈发觉得今天这场比赛的隆重了。 而走到离旱冰场不远的地方,韩蜜忽而一声惊呼:“妈妈你快看。” 陈玉凤看到一个只有一条腿,另一个裤管空荡荡的年青人,穿一身六五式老军装,艰难的从公交车上下来,也准备往旱冰场去。 她有点明白什么了,低声说:“韩蜜,不可以大惊小怪,那是个曾经上过越战战场的老兵,他的腿肯定是丢在战争中了,他可是国家的英雄,我们要尊重他。” 韩蜜性格冲,跑了过去,说:“叔叔,你的腿是丢在战场上的吗?” 那人走的比较艰难,但总体还好,他笑着说:“是的,小同学。” “我爸叫韩超,他也上过战场,他今天还要在这儿跟越国人打比赛呢,我是他的女儿韩蜜,我是我们全年级的第一名喔。”韩蜜从来不知谦虚为何物。 这位残疾老兵停了停,也在笑:“你可真棒。挺巧,我有个战友就叫韩超,他邀请我来看他和越国人打的比赛,这么说咱俩是去同一个地方吧?” 韩蜜回头看她妈:“哇,妈妈,这是我爸爸的战友。” 陈玉凤于是缓步跟在这位老兵身后。 这条街是条背街,平常人很少的,但今天路上走得人特别多,而且走了不几步,韩蜜就碰到五个身有残疾的人,大多三十出头,有的一看手就是假的,还有的头上五官都是变形的,好在他们都能行动。 而走到旱冰场门口时,韩蜜再一声惊呼,因为她看到便装的马琳推了个轮椅,轮椅上是一个只有上半身,裤管空荡荡的人,那也穿的也是老式军服。 在楼梯口,有几个人帮马琳一起搬着轮椅。 聪明而又狂妄的小女孩韩蜜,是来看她爸赢一场,打的越国人嗷嗷叫的。 可走了一路,孩子渐渐就不太高兴了。 如果说曾经她对战场和战争有着无尽的神往的话,在此刻,孩子忽而就明白了战争的残酷,生和死都不可怕,可怕的是身体的一部分死亡了,人却活着。 战争的输赢当然重要,可当战争落幕,这些活下来,却永远失去一部□□体的人呢? 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叔叔,年龄跟她爸爸一样大,却从此不能自由行动,要靠轮椅走路,上下台阶时要被几个人抬着吗? 这就是战争的代价吗? 小女孩脚步慢了下来,牵上妈妈的手,低声说:“妈妈,我听你的话啦,我不跟黎伯伯打了。” 咦,陈玉凤刚才劝了半天她不听的,这突然就转性儿了? 难不成这就是韩超所说的,身体力行,孩子是父母最好的榜样? 今天这比赛的正规性是够的,旱冰场门口贴着红纸,上书:精武道馆与首都军区格斗联谊赛,旁边是个箭头,直指地下室。 陈玉凤因为见过罗雄,知道领导们要来,估计里面摆的很隆重。 事实并不,因为赛前准备不足,此时一帮人还在搭台子呢,韩超也在其中,在忙忙碌碌的搭着台子。 领导确实来了好几个,鲁司令都在,也是便装,就站在楼梯口,看到有老兵下来,就会上来搀扶,并小声的聊着什么,然后亲自领他们落坐。 环视满场,全是清一色的六五式老军装,而且这些人大多很少说话,在昏黯却阔朗的地下室里,陈玉凤仿佛置身一场老电影中,还是默片。 这时韩蜜忽而说:“哎呀赵伯伯,你会不会调灯啊,这灯颜色不对。” 为什么场地看起来像默片,却原来是赵方正把灯光调坏了。 他们这种从不进夜总会的人,根本就不会调灯,什么带灯、射灯,激光灯,跑马灯,赵方正调的满头大汗,忽而调开了跑马灯,巨大的跑马灯旋转了起来,满场的人都给惊了,但老兵和领导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倒没说什么。 可赵方正要急死了,他在领导面前表现的像头蠢驴啊。 他看韩蜜已经进场了,大声喊说:“韩蜜,你来。” 韩蜜走到总开处,啪啪几把,所有的灯都亮了起来,顿时正个地下室亮如白昼。而就在这时,有人也从远处问:“韩蜜来了?” 正在搭台子的韩超抬头,看向一个方向。 陈玉凤也看向那个方向。 这时来人已经快到跟前了,其人肤白貌细,身穿一套价值极高的西装,走到不远处,皱眉打量着陈玉凤,那小眼神儿,似笑非笑。 他并没跟陈玉凤打招呼,伸手要握韩蜜的手:“你好,韩蜜。” 蜜蜜认识的,这是黎宪刚,而她把对方是当成对手的,所以上前两步,给了对方一个跆拳道中的礼节,鞠躬九十度,孩子说:“伯伯你好!” 这时,来观看比赛的人们正在落坐,在聊天,并没有人注意到韩蜜。 当然,老兵,领导们忙着叙旧,也没人太关注黎宪刚。 黎宪刚一直在笑,眉眼看起来很亲切,但他还伸着手。 韩蜜犹豫了会儿,把手递给了黎。 黎有五个女儿,很擅长抱女孩的,一把抱起蜜蜜,他笑着说:“听说你想代替你的父亲,跟我打一场?”他普通话说的居然还不错。 抛开黎持续骚扰韩超的事,因为这个伯伯笑笑的,韩蜜并不讨厌他,她认真解释说:“我妈妈说我不可以跟大人打,那就算了吧,但伯伯你不要小瞧我,我很能打的喔。” 黎宪刚一巴掌拍在韩蜜屁股上:“怎么打,这样?” 这啪的一声,满场震然,好些老兵转身,在看这边。 韩蜜也张大了嘴巴,不可置信的看着抱着自己的黎宪刚。 陈玉凤的心也差点要烂了,因为黎宪赐这一巴掌,拍的地动山摇。 他看似在疼爱孩子,可实则是抽打,孩子得多疼? 韩蜜两脚一腾开始挣扎,不肯让黎宪刚再抱了,可黎宪刚又是一巴掌。 这一巴掌,惊的在搭舞台的韩超都停了下来。 所有人转身,都在看这一处。 蜜蜜又气又火,她一脚蹬开黎宪刚:“伯伯,你不能这样打我屁股,咱们上台,公平较量,我要跟你打一架,因为你不尊重我!” “较量,打一场。”黎宪刚说。 在亮如白昼的灯光下,他脱了衣服,一身软乎乎的肉。 满场是人,可没人说话,而这时,韩蜜已经跳上刚搭好的台子了。 黎宪刚扫视全场,把衣服丢给了自己的保镖,也上了台。 就在刚才,陈玉凤还不想叫女儿打架,可在此刻,她觉得打一场也没什么。 因为她终于明白韩超为什么要揍黎宪刚了,他虽看着亲和,可骨子里的傲慢和对女性的不尊重,轻佻,轻浮全摆在面上,这种不把女性当人看的人。 就该狠揍。 军人的好处在于,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这时马旭上前,吹了声哨,说:“黎参谋长,韩蜜是个小孩子,正赛前热身,玩一下可以,不要伤到孩子。” 可人群中有个女人忽而高声说:“打就公平点的打,韩蜜,认真打!” 这是马琳,她站到了台侧。 所以,来比赛的韩超还在搭台子,他闺女提前上台打架了? 马旭再一声哨,重复一句:“点到为止,黎参谋长,不可以伤害孩子。” 黎宪刚笑着说:“我让她三招。”可他说完,就又一巴掌拍在了韩蜜屁股上。 小女孩被彻底激怒了,她目中有腾腾杀气,退后两步,忽而跳起,于半空中一个旋转,一脚从侧而过,踢在黎宪刚的脸上,这是一个后旋踢。 随着落地,她呼了一声:“哈!”满室回音。 满场的人也在此刻停止了说话,专注的看着台上。 而有个矮瘦,精神熠熠的独眼老头,陈方远,也在此刻悄然下了台阶,出现在场中,不过他站在最后,很难有人发现他的地方。 台上的黎宪刚摸了一下嘴,牙倒没掉,但有血。 他发现这小女孩确实有两下子,勾手,示意韩蜜进攻。 韩蜜性急,果然去攻,可这时黎一把抓起她的脚,又是一巴掌拍在韩蜜屁股上,还问:“疼吗,要是疼,可以喊妈妈,我会停手的。” 教训一顿小屁孩儿,顺便拿下陈方远的五亿的大单,黎宪刚依旧很轻松,觉得一切尽在掌握。 但韩蜜没给对方还手的机会,她没有对方力量大,可她有的是脚劲儿,借黎宪刚的手劲卯足全力,在空中来个摆腿,一脚侧踢在黎的脸上。 这一脚太过有力,黎踉踉跄跄的松了手。 扑通一声,韩蜜也狠摔在了地上,揉着屁股,小女孩啊的一声。 可一抬头,看见妈妈正憋了两眶泪望着自己。 她跳起来,就朝着黎宪刚跑过去了。 黎宪刚也在等,他觉察到韩蜜的狠厉了,可也瞧得出来她的短处。 跆拳道胜在基本功,但它有个致命的弱点,因为大多是用脚攻击,一旦被抓住,就只有挨打的份儿。黎宪刚已经准备好了巴掌,他给这个粗蛮,凶悍的小女孩惹怒了,他要狠狠抽她的屁股,把她的屁股给打烂。 他今天非要拿下大单,教训这丫头不可。 果然,蜜蜜一脚踢了过来,但黎宪刚才捞起她准的脚,她借他的手一个蹬,如果有一个成语可以形容,就是蹬鼻子上脸,她蹬着他的鼻子上了他的脸,骑腿架上黎宪刚的脖子,一如小时候她爸帮他打架,总架着她时那样,骑在黎的脖子上一个反绞,大声说:“你为什么要打我屁股.你懂不懂得尊重对手?” 黎在疯狂摇甩,韩蜜在大吼:“你这是作弊,我也要作弊。” 她揪起黎两只耳朵,扯着黎转起了圈圈。 从比赛到小屁孩儿掐架,场面是那么喜感。 可韩蜜不肯停,她吼说:“道歉,黎伯伯,你必须给我道歉!” 马旭一声哨,亲自上场,示意韩蜜停手,伸手要抱她下来。 可韩蜜给气哭了,她抱着黎宪刚的脑袋,撇嘴说:“他打我屁股,他还不道歉。” 马旭再伸手,小女孩终于下来了。 大家都忙,也不能闹笑话,马旭得控场嘛,就说:“热身赛结束了,现在咱们正式开赛。” 韩蜜很委屈,因为她没有得到大家的尊重,而且黎宪刚侮辱了她,也并没有给她道歉,现在,马旭还让她下台,她简直想哭。 不过孩子要下台时偶然巡视全场,就见就连黎宪刚带来的那几个保镖忍俊不禁,也噙着笑。 他们是觉得她够优秀的原因才笑的吗,还是在笑话她呀,大人的世界为什么那么复杂呢? 蜜蜜知道她爸上场了,知道她爸此刻在等对方抽签,派人出来。 可她还是特别委屈,她扑到了妈妈怀里。 她把黎宪刚是当成对手的啊,为什么他不尊重她,她真的好生气。 小女孩的委屈只能给妈妈,她趴在妈妈身上,无声的哭着。 “接下来,由我们军区某部某师,某团团长韩超,代表军区上场。”马旭高声说。人群虽默,却也一阵骚动,台上,比赛此时正式开始了。 韩超他们打的叫格斗术。 格斗术是用来单兵作战的,但在部队上,有句俗话叫做,当你使用格斗术时,也就离死不远了,因为它是对敌,单兵做战时用的,讲究的就是一招致敌。 一招之内你要杀不了对方,你就会被对方反杀。 抽签选的人,上来一个精瘦凶悍的保镖,对视片刻,随着马旭一声哨响,两人短暂交手,韩超不过一肘子就给放翻了。 是的,就一招,用时不过三秒。 比韩超从战场回来,头一回做.爱时用的时间还要短,真正的三秒,闪电一般。 黎宪刚本身就因为差点被韩蜜揪掉耳朵,还痛失了一笔五亿的巨单而生气,一看自己观看韩超的录像整半年的人连三秒都没撑过,指着保镖就用越语骂:“废物,饭桶。” 又对韩超说:“他是我所有的保镖中,实力最差的一个,咱们以后再战吧韩。” 言下之意,韩超胜之不武。 而且他不服,他以后还会来持续骚扰。 台下有领导,也有老兵,还全是在战场上跟越方军人单兵交过手的老兵,残兵们,这些人都很沉默的,连呼吸都很轻,却在此时都笑了一下,就仿佛他们碰到一条熟悉的恶狗,并预料到既是狗,就肯定会耍赖一样。 在他们眼里,黎宪刚就是个只会耍赖的赖皮狗。 这种赖皮狗,他永远不会认输的,即使输了,转头就会否认。 就好比,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嘛。 大家心里都很无奈,但也没办法,毕竟没人能跟一个赖皮狗计较。 此时,有个老兵忽而从兜里摸出勋章,戴在了身上,继而站了起来。 紧接着,有个老兵也掏出了自己的勋章戴在身上,站了起来。 一个又一个,就连双腿空荡荡的那位,也在徐勇义和马琳的搀扶下,用半截大腿,站在了轮椅上,有个失了双手的老兵极为笨拙的要掏勋章,还在哭泣的蜜蜜走过去,替他掏出来,挂上了,小女孩继续默默流泪。 明摆着的,你可以不服,我们也可以用我们的勋章,让你们知道我们曾经付出了多少,面对赖皮狗,蓝国军人们有礼有节,可这也是种沉默的威慑。 但黎还是不服,摊手说:“韩,不要带一帮人吓唬我,有种换一个再挑一场。” 越国人的传统文化是,嘴巴永远比拳头更硬。 不过韩超并不怕嘴巴硬的,他曾经是个混混,而混混,专治死鸭子嘴硬的老无赖,老流氓。 捏的拳头咯咯作响,他说:“你可以让他们一个个上,或者干脆一起上?” 黎宪刚回头看着韩超,仿佛在看个笑话。 “一起来吧,我也赶时间。”韩超说着,干脆连身上的线衣也脱了,露出瘦却精壮的身材,他的腰可真细,又细又平,又紧又窄。 随着他晃动肩膀,混身精瘦的肌肉在随之移动,在强烈的,比白昼更亮更暖的灯光下,那是一种极具力量的美感,而且是华夏特有的,东方美学式的美感。 他拥有一具,完美的东方男性的身体。 但美不顶用,打架讲的是拳脚,黎宪刚的保镖们个头虽然不高,但一看就是打架的好手,他真要一起打? 这时徐勇义都上前了,因为这不在他的计划之内。 他知道韩超小时候是混混,善于打架,也知道他上过战场,单兵搏斗次数最多,但他这些年在格斗训练中的成绩并不是最出众的。 六打一,那不叫打,叫围殴,叫削。 一帮曾经上过战场的,战功赫赫的老兵们盯着了,他要输了,叫大家怎么看? 马旭也有同样的担忧,说:“徐司令,你来叫停吧,我怕韩超替咱们丢脸?” 徐勇义的心中也在不停的斗争,此时叫停,黎宪刚不会服的。 而最烦人的就是癞皮狗,他不认输,他心里不服,他就要持续骚扰韩超。 用的又全是下作,又不致命的法子,怎么办? 他内心,更倾向于,挖脓剜疮,一次治服对方。 可他不知道韩超的实力。 他于是侧首看陈玉凤:“你说呢?” 谁知这时陈玉凤笑了一下,却说:“爸,让他打吧,他没事,他可以的。” 格斗,陈玉凤看出来了,其实也就是打架。 黎的保镖们或许很厉害,可她刚才观察,跟七八十年代那帮混混也差不多。 韩超从小就能打,真正出手,一次放翻七八个混混不在话下的。 既黎宪刚不服,就打嘛。 陈玉凤从小看韩超打架,还亲眼看他从四楼跳下来,她曾经担心过,现在不担心了,因为她知道,打起来,没人是他的对手。 得,徐勇义点了点头,于是马旭吹了哨。 黎宪刚贼高兴啊,围殴,痛扁,今天他要打到韩超服。 他一招手,六个手下一起上来了,其中还包括那个精干利落,大高个的女孩。 徐勇义是领导,即使上过战场,也是在指挥所,没有跟着单兵们上过战场。 而等他见韩超的时候,他已经不干混混了。 所以他只知道安阳县有个叫韩超的,能打,可他没见过他打架。 不止他,马旭也没见过,现场除了陈玉凤,没人见过他打架。 而今天,韩超真正意义上给大家见识了一场,什么叫混混打架。 最先上来的恰是那个大高个的小女孩,在韩超身后一声吼,忽而上前突袭,却给韩超干净利落,一个反手绞起来,直接甩了出去。 女孩的身体跟木地板磨擦着,发出嘶嘶的磨擦声。 紧接着有俩,一个在左一个在右,同时出手。 韩超不止快,而且狠。 他躲开一个,忽而跳起,迎上另一个,简单干脆,一脚踢上对方的膝盖,只听咔嚓一声,这应该是直接给踢脱臼了。 围观的人还在看膝盖脱臼的一个,他一肘子已经击上另一个的脸颊了。 而随着他肘子击到,对方的上下颌直接脱成了两半。 这时韩蜜都不哭了,她头一回发现,好家伙,她爸真能打。 她的目光还在追逐着下巴脱臼的,她爸已经朝着另外三个奔过去了,三个人一起上,可愣是没有一个挨到他爸的身体,他左右挥拳,跳起来一脚,踢中间那个的裤.裆,对方躲了,一击不中,但他并不着急,上前抓上对方的脑袋,又是一拳头怼了上去,只一拳,但那一拳头的力量重到,那声闷响格外大,像闷雷. 从头到尾,用时52秒,这是韩超第一次从战场上归来时,做.爱的时长。 随即他转身,举起了双手,以表休战。 这时大家都交过手了,六个人全军覆没。 当然,比赛也结束了。 不过吹哨的马旭正在发愣,还没来得及吹哨,有一个躺在地上的忽而一脚蹬了过来,蜜蜜倒抽一口冷气,才要喊不公平,她爸一脚已经出去了。 这一脚,直接把那人给踹的,窜出去了将近五米远。 “完了,韩超再打就他妈的要出人命!”马旭说着,嘘的一声,吹响了哨。 老兵们依旧没有说话,徐勇义也转身站回了后面。 一帮老兵们依旧沉默着,大概是在回忆曾经的战火纷飞,也大概,是在回想自己的青春时代,硝烟,军号,呼啸的子弹和炮火,以及最残酷的短兵相接。 全场只有韩蜜一个孩子,她想鼓掌,想大声告诉所有人她爸爸赢了。 可她下意识又觉得这样做不对。 那些老兵让韩蜜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熊孩子,头一回懂得了真正的尊重。 她不敢在老兵们面前大声嚷嚷。 而就在这时,她爸干了一件跌破她眼球,也叫正准备走的领导,老兵们重新回首,坐下来的事。 他把还躺在地上的保镖扶了起来,伸手替对方拍了拍肩膀。 满场目光在他身上。 韩超在跟那帮保镖一一握手,每握一个,就会说一声:“刚才对不住了。” 保镖虽是打手,也是人,握上韩超的手,也要回一声:“失敬。” 最后走到那个女孩面前,韩超用越语说:“功夫不错,以后不要松懈了锻炼。” 蜜蜜刚才看过的,这女孩打起来特别凶,而且刚才一直凶巴巴的在瞪她爸。 她生怕对方要偷袭。 但对方并没有,她退后两步,九十度,给韩超鞠了个躬。 蜜蜜重又委屈了,她想起自己被黎宪刚整整了四巴掌,此时屁股还在痛。 这时韩超走到黎宪刚面前,问:“要来一场吗?” 黎宪刚依旧笑眯眯的,摆手:“不不,不用。” 这王八蛋,在训练中根本就没有发挥过实力,他的录像迷惑了黎宪刚的人。 他打起来的凶悍,叫黎瞋目结舌,黎清醒的认识到,这王八蛋比他的女儿更凶,更猛,更强悍一百倍。 看来他这辈子报仇无望了。 但就在黎宪刚愤恨,失落,跟韩蜜一样觉得受到了侮辱,觉得委屈时,韩超转身回去,穿上军装,系好风系扣,走到黎宪刚面前,站定,啪的给他敬了个礼。 黎愣住了,满场的老兵们依旧哑然,韩蜜握上了妈妈的手。 韩超于众目睽睽之下,立正,垂首,说:“黎参谋长,我今天正式的,为了我十年前荒唐的行径而向你道歉,对不起。” 黎宪刚曾被手下发现时,赤身的捆在床上,头上还套了条女性的红内裤,他由此声誉一落千丈,要不是家族有产业,要不是他能力强,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他想问韩超要什么呢,是因为被侮辱了,他想要韩超认错,说声道歉。 可在他想来,对方不会道歉的。 狂妄的,狡猾的,冷血又精明的韩超,他只会于心里耻笑,而不会道歉。 可在此刻,黎宪刚感受到了对方的诚意。 他打败了他,并且郑重其事的道歉。 他的道歉让黎宪刚突然的释然了,他虽不能理解韩超,可他释然了。 他在此刻,胸中沉负如块磊顿消,消之无影,他双掌一拍,说:“我原谅你了。”继而又说:“以及,我宣布,我们输了,我认输了。” 一帮老兵忽而对视,摇头,无声的笑了起来。 能让嘴巴永远比拳头硬的越国人认输,真不容易,韩超啊,不愧能潜伏三年,他还真有两下子。 此时满场气氛轻松,人们也确实该走了,毕竟虽打着军区的旗号,但这场比赛并不正规,不该引起太大的动静。 黎宪刚此刻很轻松,他甚至准备跟公安交涉一下,多留片刻,跟韩超叙叙旧。 韩蜜也算释然了吧,虽然她被无端的打了,可她暂时准备放过黎宪刚了。 有些高傲的,蛮横的大人,就是从来不会反省自己,不懂得认错的。 小孩子被他们欺负了也就欺负了,谁叫她小呢。 她心里在鄙夷黎宪刚,她在想,她要快快长大,如果再有战争,她要杀到越国,杀到河内,她要像今天的她爸一样,用拳头打到黎心服口服。 而这时韩超忽而说:“黎参谋长,我向你道歉了,你也该向我女儿道个歉吧?” 小女孩依在妈妈身上,眼泪依旧在流,还在因为喉咙反射而抽噎。 可抽噎在此刻,忽而就卡住了! 站在最后的陈方远,也找了个更好的方位,在注视着发生的一切。 抱着双臂的马参谋长马琳唇抿一丝笑,目光是那么的温柔,身姿是那么的挺拔,她是那么的放松,轻松,周身散发着一股洋溢着幸福感的骄傲,也在静静望着台上。 厚积薄发(韩甜的逆袭...) 金戈铁马, 炮火硝烟已经过去了,老兵们会怀念那段岁月,因为那段岁月里的他们有健全的体格, 有可爱的战友, 是那么的充实和澎湃,可如今是平的年代。 他们留恋, 贪恋曾经, 但更珍惜如今的和平,因为和平来之不易。 他们不会去看那些小的纷争纷扰的,经此一役, 在有生之年, 看到曾经的敌人俯首, 曾经的战役划上了完美的句号就满足了,他们在领导们的护送下, 一一离场了。 有人轮椅,有人打车, 但大多数人只要能走的, 都是坐公交。 他们曾将国家的安危担在肩上,可如今已然平凡。 在普通人来看这是日复一日, 平凡而又单调, 枯燥的生活。 可于这些在战场上侥幸生还, 却永远无法释怀于战友的死的老兵们来说,他们被枪炮弹火灼成千疮百孔的眼睛所看到的,这平淡和平凡就是人间最美的风景。 他们带着逝者的眼睛悄悄的来,又满足而去。 等陈玉凤回头时, 场子里几乎没什么人了。 不过马琳还在,顾年不知何时来的, 也在,徐勇义刚送完人,也折回来了。 这帮人得送黎走,当然,他要不道歉,韩超应该不会让他走。 黎宪刚不提道歉,却问韩超:“为什么你的女儿如此强悍?”继而又用越语说:“你知道的,我一直想要儿子,也不喜欢太凶悍的女儿,可我害怕韩蜜,她让我意识到,当女儿强到一定程度,会比儿子更是一个男人的荣耀。” 韩超一笑,说:“你为什么会认为女儿就一定比男孩差,韩蜜小时候跟人打架,打不过,我会把她架在我的脖子上帮她,我第一眼看到她,就知道她不会比任何一个男孩差。我还有个女儿,叫韩甜,她比韩蜜更加优秀。” 黎宪刚说:“我见过她,那个很可爱,凭她的美,将来能帮你联姻个好人家。” 他这句话叫韩超很生气,气的恨不能捣他两拳头,可韩超于心里不停的提醒自己,要谦卑,一定要谦卑。 他有个战友,名字叫徐磊。 那是个极为笨拙的人,可他通过持续不懈的努力,成了一名优秀的军人,后来,凭借自己的努力,勤能补拙,把灌气站经营的有声有色,从没出过任何纰漏。 他没有任何天赋可以借助,能够成功,独挡一面,全凭勤奋。 韩甜也是如此,她也是个笨孩子,很笨,可她一直都非常努力。 现在的她,围棋下得很好,数学成绩也常年稳定在年级前五。 而且就在昨天,韩超于自己身上自省到,韩甜有他和韩蜜最缺的一样美德,就是谦卑,所以,直到昨天,韩超都认为,韩甜不如韩蜜,可就在昨天,他蓦然意识到,只为韩甜的努力,有一天她的个人成就,也许会比韩蜜更强。 但这种话他又何必告诉一个无知且自负,愚顽的敌人? 他温声说:“黎,我的女儿生来,不是为了嫁人而生的,虽然我不知道她将来会做什么,但等她有成就的那天,我会通知你的。给韩蜜道歉吧。” 黎宪刚走到韩蜜面前,弯腰看着凶悍的,跟只小狮子一样的小女孩,轻声说:“对不起。” 他笑嘻嘻的,分明一点诚意都没有。 可韩蜜刚还噙着泪花,一脸戒备,此刻却破涕为笑:“好吧,我原谅你了。” 说完,扑回了妈妈怀里,回眸,笑出个大鼻涕泡泡。 那个大鼻涕泡泡叫黎宪刚忽而意识到这孩子真正的可爱之处。 他这时才真正意识到,他伤了这个小女孩的心,想由衷跟她说句道歉,但马旭不会给他时间了,他说:“黎参谋长,走吧,咱们该去办手续了。” 韩超上前握手,一双大手握上黎宪刚肉乎乎的小胖手,摇了摇:“山高水远,路崎,以后多保重。” “保重。”黎宪刚说。 其实他和韩超性格很投契的,他善于谋算,而韩超善于执行,他们并肩协手,当初曾在越国军队的内斗中无往不利,架空了司令员的兵权,独掌一面。 若韩超是个女人,黎宪刚认真的想跟他过一辈子。 知道他是个男人后,他曾经很生气,现在又有点释怀了。 毕竟各为其主。 错不在韩超,而在战争,如果没有战争,如果他们不是以那种方式认识的。 也许他们会成很好的知已呢? 再握韩超的手,黎宪刚说:“我看过了,蓝国军区没有任何一个领导,能配得上驾驭你这匹脱缰的野马,韩,你生长在一片并不适合你的土壤里。” 马旭一直在看表,毕竟黎宪刚这种人,早送走早好,他工作也很忙,懒得耽搁了。 可叽叽呱呱,韩超跟黎宪刚说个没完了。 他摇头说:“不,黎参谋长,你不懂,正是因为有他们,我才不致万劫不复。” 黎在越国时,于军队内部搞内斗的那一套并非正道,韩超在越国时,是放大了自己身上无限的恶,只因他曾经是个混混,喜欢干坏事,才会如鱼得水的。 可他身在泱泱华夏,是大国军人,他的榜样是徐勇义,罗雄,鲁司令那样的,顶天立地的军人,而不是黎宪刚这样的宵小,可惜黎理解不了。 马旭还在看表,他身后的公安们都等不及了,可黎宪刚依旧不走。 他走到陈玉凤面前,长时间沉默着。 这叫韩超有点戒备,他甚至怕黎宪刚要说出什么难听的来。 他在此刻紧张极了,鼻尖都沁出了汗。 不过好在他终于摇头一笑,转身了。 韩超的审美眼光黎宪刚欣赏不来,陈玉凤这种小女人,不是他的菜。 当然,他也永远理解不了韩超的内心世界。 毕竟他们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嘛。 “韩超,猜猜,如果你今天不道歉,我会怎么样?”临走,黎宪刚最后一问。 韩超张了张嘴,但没说话,只摇了摇头。 “不会发生了,什么都不会再发生了,我祝你平步青云,前程似锦。”黎宪刚举起双手,边后退边说着,说完,转身上台阶,大步则去。 韩超于黎来一事,预料的最坏结果是,他在越国曾经当过女秘书的事被大肆宣扬开来,从今往后,他要被人指指点点,戳脊梁骨,而一旦名声受损,虽说他是受害者,可碍于声誉,他的仕途也就废止了。 但万幸,因为他在最后关头的低头,那一切都不会再发生了。 目送黎宪刚消失在楼梯口,韩超回头问闺女:“今天打的怎么样,开心吗?” 蜜蜜思考了好一会儿,才说:“爸爸,我今天总算明白,为什么我们练跆拳的口号里会有忍耐,克已四个字了。” 韩超笑问:“为什么?” “因为忍耐和克已,会让对手尊重我们,打架,赢不是最终目的,让对手尊重我们才是。”韩蜜沉吟了一会儿,又说:“我以后要少打架,多讲道理,因为打赢不开心,讲道理赢了,才开心。” 韩超侧首望了眼妻子:看吧,他狂妄的小闺女,终于懂得谦卑了。 …… 经此一事后,顾年非常爽快的开始跟军区合作了。 他对韩超的看法应当也改变了不少,但这种改变只有他自己知道。 陈玉凤起初是因为顾年而逼不得已做大做强的,而随着雇的军嫂越来越多,她渐渐体会到了被人尊重,以及依靠的感觉,也赚了钱。 内心于顾年的感激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这几个她可谓焦头烂额,一边要适应研究生的学习,做功课。 一边厂子刚刚上马,饶是她之前有万般的准备,饶是王果果足够独挡一面,但在企业的管理中还是存在很多的问题,而顾年最近在首都,打着保驾护航的旗号,倒是帮了她不少,直到近五月的时候,陈玉凤才算能闲下来。 转眼就该端午了,今天陈玉凤稍微清闲了点儿,下班后能早点回家。 但她还有件小事需要去办一下。 大娃兄弟目前已经住到总军区去了,也在那边上学,今天转学籍的条子下来了,她要送过去,顺势去看看俩娃过得咋样,当然,大包小包的,要提好些熟食。 现在陈玉凤不仅在总分军是名人,总军区家属院里,好些家属都认识她。 才进院子就有个军嫂笑着说:“韩超爱人,来看张朝民的吧,刚才进去个女同志,跟你生得很像,怕不是你妈?” 陈玉凤笑着回:“是。”周雅芳放不下俩孩子,隔三岔五的提东西过来。 俩人没商量,但凑巧,碰一块儿了。 张松涛住在一楼,刚到窗户近前,陈玉凤就听见二娃说:“奶奶,他就是个懒货,脏袜子四处飞,内裤满天飞,从来不讲究个人卫生,我真的很讨厌他,他,他动不动就威胁,还想打我,但我不怕,我要跟他对打,打翻他,取了他的病。” “可不敢跟爸爸打架,奶有房,要不这样,你们去住奶的房子?”是周雅芳。 几个月前陈玉凤才给她买了一套房,就在军区附近。 她听说大娃二娃和张松涛处不来,总吵架,想让娃住到外面去。 陈玉凤顿步站着,犯难了,其实她并不想这样。 因为她能感觉到,大娃二娃都很喜欢甜甜,这样不太好,她想隔开孩子们。 可周雅芳把俩娃带到她的房子里,那不又跟甜甜蜜蜜搅一起了? 陈玉凤头皮一麻,心说,自己下定决心处理的事,因为她妈,怕是又要黄了。 这俩娃跟甜蜜姐妹,还扯不开了这是。 而这时二娃气乎乎的说:“原来他不肯要我们,现在看我们会搞卫生,会做饭,就不肯让我们了走,奶奶,我前几天回去看你,就住了一晚上,回来他就不高兴,念念叨叨,说我……”孩子不好张嘴,因为张松涛说的恰是陈玉凤操心的。 其实他说的也对,他说:“张朝兵,你们兄弟大了,不能总往军分区跑,人甜蜜姐妹有名声的,万一有人告诉,名声就毁了,明白吗,以后不准再去了。” 但陈玉凤这样说是真操心。 张松涛只是因为那天回来冰锅冷灶没饭吃,也没人洗袜子,故意说的。 听到这儿,陈玉凤咳了一声,继而转进门洞,这时二娃已经迎出来了。 周雅芳也站了起来:“我给他们带了东西的,你又带?” “你要来的时候可没告诉我呀。”陈玉凤说完,笑看二娃:“跟爸爸吵架了?” 二娃打开冰箱,把熟菜放了进去,点头:“嗯。” 他快有陈玉凤的高了,她也不好亲昵,替娃捋了捋头发,说:“有吵架的力气,就认真学习,很快你就长大了,你可是反间处第一女干事的儿子,不该把时光荒废在跟爸爸吵架上,应该尽早学会独立,你说呢?” 二娃可喜欢给周雅芳,陈玉凤和王果果几个这样撸了。 他人生中最开心的六年是在甜蜜酒楼渡过的,就如它的名字,那是他生活中充满甜蜜的六年,孩子不像大人,能理解太多无奈,他们还在成长,他们会把希望寄托在成长上。 他关上冰箱门,说:“放心吧阿姨,我拿他当空气,不会再跟他吵了。我马上就长大了,等我18岁,他就管不了我了,我还是要跟周奶奶一起生活。” 陈玉凤的心在尖叫,她总感觉这俩兄弟怕要为甜甜而打架。 可孩子还小,这话不能明说的,她心里压了块石头呀。 而于孩子,她知道他们过得辛苦,可没办法,她的力量就那么大,能做到的只是时不时帮他们添些熟食,照顾一下他们,别的,真帮不了了。 人总要经历痛苦和挫折的,只希望他们快快长大吧。 看表已经七点了,她得走了。 “妈,咱走吧,让二娃安安静静读书去。”陈玉凤说。 周雅芳拉过二娃,又仔仔细细叮哄了半天,劝他要照顾好自己,劝他不要跟张松涛吵,一路出了门还在叮嘱。 陈玉凤觉得她妈这样做不好,因为她越这样,孩子们有依靠,就越跟张松涛处不好。不过张松涛也真是的,娃她都替他养这么大了,好容易接回家,他不对他们好点,孩子怎么可能给他真心? 这是一笔烂账,可陈玉凤也只能帮到这儿了。 厂里有司机,开的是厂里新买的面包车在送陈玉凤。 一步三回头,二娃和周雅芳难分难舍,好容易上了车,还趴在窗户里看。 车跑,二娃就一路在追,追了好久才停下,停在原地。 忽而,身后有人拍他:“你不是在家给老张洗袜子的吗,怎么在这儿?” “奶奶来了。”二娃再也憋不住眼泪,哭了起来。 大娃一个机灵,起身就去追,追了一会儿,追不到,颓然的停了下来。 他大,能理解一句话,叫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所以他能接受回家的事,也比二娃更愿意尝试着去接受张松涛。 可孩子的心是控制不住的,他们在军分区的时候多快乐,多开心,他们勤快,有眼色,愿意干活,也愿意跟爸爸相处,可张松涛又懒又邋遢,嘴还喜欢歪歪,大娃比二娃更烦他。 但能怎么办呢,他们毕竟是孩子啊,期待早点长大,脱离那个懒货吧。 拍了拍二娃的肩膀,他说:“走吧,回家吧。” 他已经13了,在窜个头,在长喉结,还在长毛绒绒的,令人讨厌的胡须。 在甜蜜酒楼六年,此时回忆,仿佛一眨眼。 再一眨眼张朝民就该成年了。 陈玉凤总觉得他们不会记得,不会感恩。 多说无益,等他成年吧,张朝民会让她知道,周雅芳的付出,会有回报的! 兄弟俩转身,一前一后,耷拉着脑袋回了属于他们自己的家。 张松涛不仅懒,还喜欢招待客人,动不动请一帮酒友回家谈天论地,一来,就吵得他们兄弟没法学习,没法看书了。 趁着他不在,赶紧抽空把作业写了,晚上他们还要去打篮球呢。 五月的晚八点,天色已暮,转眼间天边那点火烧云就被夜色吞没了。 俩娃坐在窗前学习,邻居们经过,谁不感慨一声张松涛命好,养了这么乖巧俩儿子,既懂事,学习还好,让大人一点都不费神。 可世间的事不是当事人亲身经历,谁又知道它真实的样子呢? …… 回到军区,周雅芳还伤心的不行。 念念叨叨,说自己离家几年了没回去过,最近心情不好,想回去看看。 “您想回,我陪您,但是妈,不能带大娃二娃。”陈玉凤说。 她没想俩男娃报恩,也不能让他们再跟甜甜呆一块儿。 别搞来搞去,搞出一套琼瑶剧来,甜甜是陈玉凤的心头宝,不想让人说她。 “妈不是那个意思,就最近老梦见你外公,想回去看看嘛。”周雅芳说。 “行,改天有时间了,我陪您一起回去。”陈玉凤说。 这时有人跑过来拦车,是马琳,她说:“玉凤,快,送我出去一趟。” 马琳有司机有配车的,咋这么着急? 陈玉凤打开车门,问:“马参谋长,您出什么事啦?” 马琳对司机说:“去康泰医院。”再张嘴,眼泪下来了:“陈方远自杀了,现在正在康泰医院抢救。” 陈玉凤给吓了一大跳:“怎么会?” 周雅芳说:“不该吧,那老头比陈凡世还有钱,陈凡世还活得好好的呢。” 马琳抽唇笑了一下,眼泪却又滚落了一下,温声说:“周雅芳,陈方远和陈凡世不一样的,他们不能相提并论。” 陈方远是解放后第一代新生代的军人,他和马琳、徐勇义这帮,第一批去蒙自的年青人,是那帮上过抗战战场的,身经百战的,眼光毒辣的老军人们一个个的,亲自挑出来的后备力量,他们是一辈人中最有头脑,最有智慧和能力的精英人材。 当初陈方远跑,不是他的错,是时代的错。 他追求的也不是金钱,而是人生历程的成功,是在拼搏一生后,能达成人生旅程的成就,他要的是荣誉感。 韩蜜赢得比赛,还赢的那么光明磊落,她还那么坦然的原谅黎宪刚。 她让陈方远意识到,马琳的教育有多成功,她的存在于陈方远是沉重的一击。 他已经老了,身体很不好,曾经豢养的间谍们差不多已四散,在马琳这个成功的,耀眼的,凌利飒爽的女参谋长的映衬下,他清晰的意识到,自己的人生是多么的失败。 理想和尊严让他无法直视自己人生的失败。 所以他无地自容,他最终选择把自己在股市里所有的财富留给马琳。 继而选择了自杀! 车转眼到康泰医院了,陈玉凤问:“马参谋,要我陪您一起去吗?” “不用,你们回吧,我得单独见他。”马琳说完,跑进医院了。 也许陈方远能抢救得过来,也许不能。 但在此刻,马琳应该会觉得欣慰吧,她曾经深爱过的男人,虽然早就殊途,但至少他不是她所极度鄙视的,像陈凡世一样的人呢。 这是头一回,陈玉凤知道世界上有人能拥有五个亿的金钱,还在持续翻倍的。 不过她一点都不稀罕,而且她觉得拥有那笔钱的马琳也不会稀罕的。 五个亿确实很多,可如果有人拿它跟陈玉凤交换她的俩孩子,她不会换的。 在她这儿,甜甜和蜜蜜是她无价的财富,最珍贵的东西。 什么都比不上她们。 回程,车行到油辣椒厂门口时,周雅芳忽而说:“玉凤,停一下,我忘了个东西在厂里,我去取一下。” 司机适时一脚,停了车,周雅芳急匆匆的下车,跑了。 陈玉凤刚准备让司机开车,扭头就见她妈的包还在车上。 她提着包下了车,本欲去追周雅芳,怎么眼不丁的,看顾年不知从何处出来,迎面递了她妈一瓶露露,上面还插着吸管儿呢。 周雅芳犹豫了会儿,接过露露,一手抓起顾年的手,俩人甩着手走了。 看背影,走的欢喜雀跃的。 陈玉凤听王果果说过,顾年年青的时候就特别会照顾女同志。 周雅芳也说,顾年是个既细心又体贴的男人。 望着周雅芳远去,陈玉凤忽而觉得,她妈现在这样,挺好的。 人和人相处,不必非得要婚姻。 像她妈现在这样,跟顾年谈一场恋爱,却不涉及婚姻中的一地鸡毛,不比结婚更香吗? 回到家,今天陈玉凤遇到了一个大稀奇。 破天荒头一回,她见韩甜在给韩蜜辅导作业,揉揉眼睛,她以为自己看错了。 但确实是这样,蜜蜜在做作业,甜甜在辅导她。 看到妈妈进门,甜甜迎了过来,接过她的包,又把拖鞋提了出来,说:“妈,我今天给咱包的饺子,鲜虾白菜馅儿的,快洗手,过来吃。” 陈玉凤洗个手出来,揭开小笼屉,哇的一声:“你都会包冰皮馅儿的饺子啦?” “你咬一口,不好吃的,一点汁水都没有。”正在做作业的韩蜜一脸机贼,坏笑着说。 陈玉凤掬手一咬,唔的一声:“真鲜,真香。” 虾肉又弹又有嚼劲儿,白菜化成了汁儿,里面应该还加了点火腿,可真鲜 但韩蜜骗了她,甜甜包的饺子里满是汁水,溅了她一手。 韩蜜适时递过纸,一脸耍坏得逞的骄傲和得意。 陈玉凤于是问这小坏蛋:“韩蜜,人张朝民和张朝兵在家也做饭的,你姐的厨艺没得说,以后长大了,大家都要出去独立,你不会做饭,以后会饿死的呀。” 蜜蜜摊手说:“我有他们呀,今天我姐家蹭,明天张朝民家,后天张朝兵,还有王嘉嘉,徐然……那都是我小弟,我能一周吃的不重样。” 甜甜把笔拍给她:“不要吹牛啦,赶紧做题。” 蜜蜜耸耸肩,抓了只饺子:“等我吃完饺子再说。” 甜甜很无奈,作势要打,蜜蜜把脑袋凑到姐姐怀里,连摇带闹的,甜甜就消气了,抽张纸,帮妹妹擦着嘴角。这俩丫头是一个肚子怀的,前后错了三分钟,可一个白的发光,一个黑的发亮。 12岁的大丫头了,甜甜喜欢裙子,喜欢蕾丝花边,喜欢又直又长的头发。 她性格又温柔,是大院里人见人夸的乖乖女。 韩蜜永远是短裤加凉拖,一头梳不开的卷毛,最近俩都发育了,都长了小骨朵儿,韩甜护理的可仔细了,而且买了好几幅胸罩,韩蜜却总忘了穿胸罩。 好几回都是陈玉凤发现她没穿,赶到学校,把她赶厕所里让她穿。 虽说天差地别,可她们也配合得很好。 姐妹相亲,从来没红过脸,吵过架。 转眼,韩蜜吃完了饺子,看俩闺女重又开始做题了。 陈玉凤觉得纳闷嘛,就问:“韩蜜是有什么题不会的,居然要甜甜来教你?” 蜜蜜挠脑袋:“妈妈,我觉得几何好难,可我姐却学的很容易,你说怪不怪。” 陈玉凤如今可是研究生,当然懂几何,特别懂。 “几何是研究空间结构及性质的一门学科,也是数学最基本的内容之一,跟分析和代数同样重要,要学不好它,以后代数、分析和数论就同样学不好,我看看题……”陈?研究生?玉凤瞥了一眼,皱起了眉头:“这么简单的题你都不会?” 韩蜜给妈妈说炸毛了:“妈,你是研究生,我是只小学鸡,咱俩能比吗?” 陈玉凤得起身去洗碗了,笑着说:“好好好,我走,你慢慢学。” 厨房里水声哗哗,餐桌旁,韩甜温言细语的给蜜蜜讲着,陈玉凤真希望韩超能早点回来,看看今天的稀奇,在他看来最笨的韩甜,居然会给韩蜜讲题了呢。 而这时陈玉凤并不知道,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曾经她生怕韩蜜要出事,胆颤心惊。 后来韩蜜慢慢改好了,她不怕了,却又怕甜甜因为成绩考不上好学校。 怕她将来就业方面会很麻烦,找不到好工作。 她于是非常努力的做生意,攒钱,只因她怕韩甜太笨了就业难,想给她一份衣食无忧的生活,让她将来不必活得太费劲。 可在上初中后,韩甜的数学成绩猛然提上来了,几何更是一直比韩蜜强。 初中英语成了主课,甜甜在舞蹈方面的天赋,似乎特别适用于英语,她的口语从一开始就领先于其他同学,几乎是听一遍就会,英语成绩当然也一直很好。 俗话说得好,厚积薄发。 这个小时候笨笨的,慢慢的小女孩在初中三年里一窜而起,居然取代韩蜜,成了全年级的学霸。 有一回她爸看完试卷,目瞪口呆的盯着她看了半天,卷子掉了都不知道。 因为总共七科,她有三科是满分。 如今有个时髦词叫逆袭,而韩甜从初中开始,就一路高歌猛进的逆袭了。 她从年级永远的倒数第几名,逆袭到年级前五,这个成绩一直保持到大学。 当然,她学得很辛苦,韩蜜打游戏的时候她在学习,韩蜜看电视的时候她在学习,韩蜜百无聊赖带着一帮小朋友在假山上领兵作战时,她还在学习。 她的成绩,是熬干灯,费干油,用心血换来的。 …… 做完作业,俩闺女去睡觉了,陈玉凤才要写她的作业。 甜甜上了床才想起件事:“妈妈,有你一封信,在茶几上呢,记得看。” 陈玉凤于是取过信,一看信封,上面写的是:齐彩铃寄。 齐彩铃给她写信干嘛? 撕开信,里面有一张请谏,然后才是信。 一看内容,陈玉凤吃惊坏了,却原来齐彩铃这几年炒股赚了不少的钱,如今是个百万富婆。 而且还谈了一个今年才25岁的,特别帅气的对象,对方还是个大学生。 人嘛,衣锦不还乡,那叫锦衣夜行。 既她有了钱,还有帅气的小对象,齐彩铃结婚时就选择了在桂花镇大肆摆酒,宴请乡邻。 她在信里说,毕竟俩人曾经是小姐妹,该要互帮互助的,她有些关于韩超的事要跟陈玉凤谈,让她一定记得回去参加她的婚礼。 话说,陈玉凤记得书里说过,韩超将会遇到一次生命危险,是因为大娃才会渡过难关的,具体情况,因为书里没有详细讲,所以她并不清楚。 而现在大娃已经被她送走了。 韩超身上的那件事情还会发生吗,他还会有生命危险吗。 一旦有,没有大娃的帮助,他的命运会怎么改变? 陈玉凤直觉,齐彩铃想跟她说的是这件事。 如今是五月,正是蓝楹花开的季节,陈玉凤屋后那株蓝楹花这几天该开了,她屋前的月季、牡丹和芍药,蔷薇也应该已经爬满墙壁了。 离家六年,她很想念家乡,也总梦到她的小家,很想回去看一看。 正好最近周雅芳也在念叨,说想回趟老家。 陈玉凤于是决定在离家六年后回去看看她的家,收拾一下她的房子。 转眼,韩超回来了,把齐彩铃的信递给他,陈玉凤就把事跟他讲了一下。 韩超今天去野外拉练了一趟,得先洗个澡,洗完出来才看信。 先一目十行的扫了一遍,说:“我最近正好准备休年假,陪你一起回吧。” 陈玉凤乐坏了:“真的?” 韩超眉头一瞪:“这还能有假的?” 俩口子并肩躺在床上,陈玉凤的心早飞回桂花镇了。 她那庭前是花,屋后是树的小院,王果果亲手用凿子雕出来,又用青柿子漆酿过的大床,那清清的小河,潺潺的流水,还有孙大婶家香喷喷的豆花儿,想一想,真是恨不能插上翅膀飞回去。 她估计韩超也是这样想的,看他凑了过来,刚想跟他聊聊故乡,就见男人眉头一皱,在问:“凤儿,你觉得你哥老吗?” 陈玉凤哪知这狗男人的心思,笑着说:“咱都过三十了,该老了啊。” 男人脸色猛得一青,又说:“女人是不是都喜欢年青男人。” 陈玉凤在社会上跑得久了,啥新鲜都见过,而现在正是个包小蜜,养小三,是暴发户们在踢黄脸婆换年青小媳妇儿的年代,所以她说:“男人不也更喜欢年青的女人,这是人之常情呀。” 男人一听更生气了:“你不要一棍子全打死,我就不是。” “好,你不是,快睡觉吧。”陈玉凤说。 男人默了好半天,又说:“凤儿,我今年已经33了,我还没钱。” 陈玉凤觉得莫名其妙:“我有啊,我的钱就是咱家的,你可以花呀。”好烦,她想睡觉了。 可男人不打算放过她,掰过陈玉凤的脸,他说:“彩铃说既然女人有了钱,就该找个年青帅气的男人,男人没钱无所谓,女人可以赚,但必须找个年青的小鲜肉,你呢,有钱,你还年青,漂亮,你会不会也是这种想法?” 是的,齐彩铃在信里写说,玉凤,我现在才算活明白,男人可以玩女人,女人也可以玩男人,人生短短几十年,作为女人,我们要努力赚钱,找年青帅气的小鲜肉来享受他们的肉.体,这才叫不枉此生,你不要太老实了,要向我学习才是。 但那只是齐彩铃的想法,跟陈玉凤没关系。 而韩超,他该不会觉得,她也是这样想的吧? 陈玉凤简直要笑死了。 但笑着笑着,她就发现狗男人的脸色越来越差了。 所以这家伙该不会是认真的吧,觉得她有可能会抛弃他,找个更年青的? 等你归来(阿眯大小姐现在要提着马鞭...) 分明书里怕被抛弃, 整日患得患失的是陈玉凤,怎么现实中就变成韩超了呢? 陈玉凤觉得可笑,忍不住的笑, 可她越笑, 韩超就越生气。 又羞又气,狗男人要有毛, 这会儿就该竖成刺猬了。 因为知道那本书, 也因为在进城前,陈玉凤也曾因为怕被抛弃,怕自己跟韩超会越走越远而短暂的迷茫, 徘徊过, 所以她能理解韩超的担忧。 但刚想劝劝他, 他身子一转,背过去, 不理她了。 狗男人的狗脾气,既然他不理她, 那就晾一晾再说。 虽说男人要晾, 但该给他准备的,陈玉凤一点都不会差了他的。 如今不比从前, 买衣服要省着钱了, 而韩超最喜欢穿皮夹克。 陈玉凤于是到新开的一个大商场, 花三千元给韩超买了一件褐色的真皮皮夹克,花了钱的东西就是不一样,这夹克不像她原来给韩超买的那件夹克,有股革味儿, 闻上去味道特别正,就这, 回家的时候给他拿出来,他不高兴死才怪。 陈玉凤是想带着俩妈,俩闺女一起回,去参加齐彩铃的婚事不过顺带,她外公的坟地该去拾掇一番,自己的家也该好好的清理清理,收拾一下了。 工作太忙,这次回去一趟,也不知再要到何年何月才能回去。 所以陈玉凤还专门买了个相机,想带着俩闺女,韩超,在自家的屋子前照张相,留恋一下。 俩闺女听说要回老家,都特别开心,孩子嘛,都怀念自己小时候长大的地方。 周雅芳也是,一开始答应的好好儿的,而且兴致勃勃的带着俩闺女买衣服,还要买镰刀、扫把,笤帚,抹布等,她有经验,五六年没住过人的房子,如今已经成荒园了,要想住进去,就得好好收拾一番。 而王果果呢,因为已经改嫁了,要想回去,得先问问韩峰。 一家人于是就各自打算了起来。 但是过了两天,周雅芳先就说自己不去了,而且还说,这回俩闺女她得带着。 却原来,顾年准备要回米国,在临走之前,受到蒙自政府邀请,得去蒙自做个宣讲,他希望周雅芳跟他一起去,顺带,还希望俩闺女也去看看她们的祖辈们奋斗过的地方。 让不是亲外公的男人带自己家的小闺女出门旅游,听起来并不太好。 但陈玉凤考虑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蒙自是马琳那个女少将曾经奋斗过的地方,而她是第一批下放时唯一的女性。 如今的孩子已经想象不到曾经奋斗过的人们有多艰苦。 让俩闺女去实地看一看,走一走,就像顾年说的,她们才能理解先辈们曾经付出过多少。 再就是王果果了。 如今改革开放,镇民们也富裕了,而苏红俩口子,自打曾经来的时候因为偷钱而悄悄跑回去之后,无处可蹭,反而还把日子过好了。 他们现在在安阳县城里开着一家酱料店,一个炒料一个卖,日子过得很好。 韩超是兄弟,血亲,韩峰跟他没有隔夜仇,听说兄弟要回家,特别高兴。 但王果果就不一样了。 听说她要回去,韩峰提了个要求,他说:“妈,你要来,我当然欢迎,但为了韩明和韩旭好,我给你安排个跨火棚,也不提高要求,你给俩娃带点见面礼,随便意思一下就行,你现在有钱的嘛,两三万也就是个意思,主要是买个孩子们的安全和健康,你说呢?” 所谓跨火棚,是安阳县一带解放前的规矩。 一个女人要在丧偶后再嫁了,想重返前夫家,就得在路口当街燃前火棚,让再嫁的女人在临进门前,跨过去。 当然,只跨不行,还得撕衣捶胸的哭一场,以表对亡夫不贞的悔罪,给亡夫赔罪。 进了家门,也不能就这样算了,还得给前夫磕头上香,赔不是,并且给孙子们一笔见面钱。 因为据说女人再嫁,前夫亡魂要是怒了,会扰的家宅不宁,会祸害孩子。 所以这个仪式主要是用来给孩子们辟邪的。 王果果以为几年不见,大儿子既做了生意,还赚了钱,能长进一点。 没想到他居然越来越愚,还贪财成这样。 “老大,妈不去你家,妈去韩超家,他不像你那么迷信,两三万妈没有,但妈肯定会给韩明和韩旭带东西的,你让俩娃在家等着妈,好不好?”王果果说。 韩峰在电话里笑了起来:“妈,韩超生的是闺女,嫁了人就无后了,他当然不迷信,可我就不一样了,我生的是儿子,我的子孙管着咱家的坟莹风水呢。现在咱们县城有道教协会的,咱们县在风水八卦这块很讲究的,韩超要真啥规矩都不讲就把你往屋里带,我肯定得喊上叔伯堂房跟他讲道理的,您说呢?” “行吧,妈不回去了,老大,咱们母子,这辈子就不见了。”王果果干脆说。 韩峰深深叹了口气,再说:“妈呀,你这又是何必呢,我听说徐叔没孩子,韩超生的又是闺女,等您真要去的那一天,必须得韩明韩旭给您尽孝,不然阎王不认您的,您现在还年青,不愿意讲迷信,可等您年龄大了,慢慢就愿意信迷信了,到那时候您再想认孙子,可就难了呀。” 王果果也叹了口气,说:“老大,你这么些年咋就没长进,越活越回去了呢?” “妈,现在全国各地都在恢复传统文化,咱县里的道教协会会长跟我还是好朋友,您当初在镇上名声又不好听,现在还这样出格,您叫儿子真的难做人呀。”韩峰说的口干舌燥,也懒得再说了,就说:“妈,等您想通了再说吧,我是您儿子,永远在家等着您。” 这就是再嫁女人的难处。 王果果于是做了个决定,不回去了,从此,她永不回桂花镇! 第二天就是端午了,而从安阳县到首都如今是有高速路的。 清早起来韩超开车,据说只用不到三个小时就可以到家。 周雅芳带着俩娃已经走了,去蒙自了。 王果果在替韩超收拾后备箱,因为陈玉凤非要在自己的屋里住一夜,被褥都给他俩备上的。 韩超看得出来,他妈也想回家,遂说:“妈,一起回吧,我哥要歪嘴,我揍他一顿就好。” 王果果一笑,说:“不了,妈从此不回桂花镇了。” 她也想念她的大儿子,想起他还在吃奶时,她被韩父拽着打,孩子躲在她怀里哇哇而啼的样子,她于韩峰比韩超更疼爱,她也想念她的俩大孙子,毕竟那是她一手带大的。 她还想念她的街坊邻居们。 曾经她被生活逼成了个泼妇,在桂花镇所有街坊的眼里是个穷凶极恶的疯婆子,她不想这样的,她想见见她的旧邻,心平气和的跟大家打声招呼。 她想看看自己生活过的地方,摸一摸用了几十年的老家具,可她回不去了。 她也永远不会再回了, 目送韩超开车离开,王果果格外难过。 今儿端午,过节,徐勇义昨天晚上出了趟差,紧赶慢赶,早晨才回家,本来是准备好是要跟着王果果一起去桂花镇的。 两三万他没有,但于妻子的大儿子,俩孙子,他肯定会准备钱和见面礼。 但乍一听韩峰还是那个德性,他也觉得王果果没必要再回去。 坐在沙发上沉吟了会儿,他拔了个电话出去。 放下电话,回头对王果果说:“阿眯,自打你回来,我跟蒙自地方政府协调好几年了,一直在帮你申诉,让他们帮你补户口,返还你家的土地,你家那块地方如今是个私人办的马场,效益应该搞得不错,所以地方政府一直在踢皮球,不肯办,现在外商比我们这些土八路管用,我刚跟顾年聊了一下,他正好去蒙自,他说可以跟地方政府谈一下,把你家的土地,你的户口,一并给办下来,要不这样,咱们也去一趟,人多力量大,一起去跟地方政府谈。” 背井离乡距今,三十多年了,王果果不期自己还有返乡的一天。 这事呢,因为一直没办成,徐勇义没说过。 她还是头一回听说。 王果果是个小女孩心性,刚才还为了韩峰而伤感,此刻噗嗤一笑,说:“居然有马场,那我可以骑马吗?” “你要喜欢,我买一匹给你。”徐勇义笑着说。 王果果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打开衣柜,边翻边找,但忽而手一顿,回头盯着徐勇,目光一厉:“当初顾年和马雍他们总笑话我,说我提根马鞭,凶巴巴的,像个母夜叉似的,我要骑马,你不嫌弃吧?” 徐勇义笑了笑,温声说:“不嫌弃。” 她永远不会知道,当从小生在城市里的他背着行囊走进重重深山,看到骑在马上,扬着金马鞭,笑的像银铃一样的她策马奔腾在杜鹃林中时。 他的内心里曾有过多么大的震撼与心悸。 那时他也才刚18,背着重重的行囊,追逐着马蹄的方向,在杜鹃林里一路飞奔,只为要看那个马上的少女,想她能回眸再看一眼。 “土地要不要得来没关系,徐干部,我今儿心情特别不好,早点带我去蒙自,我想骑马。”说着,王果果从衣柜最深处翻出她的马鞭,啪的一声甩开。 小牛皮裹金的鞭子,历经四十年,扬空一拍,响声还是那么清脆。 徐勇义笑着摇头,又提起电话,得订机票了。 王果果则拉出行李箱,开始收拾行李了。 人的一生总会有遗憾,就让韩峰守着俩儿子,守着他所谓的血脉传承去吧,就让桂花镇的乡民们永远认为她是个又瞎,脾气又坏,愚顽不灵的疯婆子去吧。 大清早就亡了,封建迷信那一套王果果也不信。 要不经此一回,她总还会盼着韩峰有变好的一天。 但现在她彻底放下了。 她要改回户口,让王果果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也从此,彻底跟韩峰断了母子关系。 回蒙自吧。 只要回到蒙自,她就是曾经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土司家的大小姐阿眯。 阿眯大小姐现在要提着马鞭,去巡视她的领地了! …… 陈玉凤今年买了大哥大,正好齐彩铃也有,她就打电话,把自己的大哥大号码给她了。 所以俩人可以用电话来联络。 据齐彩铃说,她虽人在老家,但是在安阳县城摆酒。 所以她让陈玉凤直接到安阳县城参加酒席,就不必回那个又老又破,荒草满园的家了。 县城如今有好宾馆的,齐彩铃愿意掏钱包房子,让陈玉凤住在宾馆里。 她说,她有些事,要认认真真的,跟陈玉凤好好谈一下。 韩超也以为,陈玉凤之所以答应回家,是想去看看齐彩铃嫁的‘小鲜肉’有多年青,有多帅气。 是想去跟齐彩铃叙叙旧。 可并不是。 她拒绝了齐彩铃的邀请,不参加婚礼,也不在城里住,只愿意俩人明天在安阳县城见一面。 而今天,她得先回趟家,并且计划要在家里住一晚上。 在路上,韩超就觉得陈玉凤这个决定不太现实。 五六年没住过人的房子,不说荒草,动物尸体都不知道有多少,怎么住人? 得,在路上的时候,韩超就想,大概陈玉凤于农村的荒宅子还没有太清醒的意识,等回去了,等她看到那个家无法落足时应该就后悔了,到时候再劝吧。 韩团今天有一件新鲜的皮夹克,还戴了墨镜,帅的要命。 当然,内心也有点暗暗的躁动,想跟齐彩铃的‘小鲜肉’比一比。 但因为陈玉凤,今天比不了了。 得,先回家。 曾经的桂花镇得多热闹,即使不逢集的时候,镇民打牌晒太阳,喝酒,孩子们满街窜,街坊邻居你来我往聊天儿,无比的热闹。 可现在不一样啦,进了九十年代后,男人们大都出去打工了。 女人们留守在家,要种田,要搞营生,这还过端午呢,正街上除了几个流鼻涕的孩子和几个晒太阳的老人,就没一个年青人。 当然,如今镇上暴发户儿多,大多开的还是夏利桑塔那,没人稀罕一辆面包车,所以俩人下车时,除了几个孩子看看,老人们连窝儿都没挪。 陈玉凤的迫不及待让韩超很是困惑。 她下车时一手镰刀一手剪,朝着家的方向,一路小跑。 当然,家跟他预料中的一模一样。 远远就能瞧见满院子的荒草。 院墙上曾经繁盛的花如今更凶了,可草一半花一半,遮盖了整个院子。 门锁早就锈迹斑斑了,钥匙都塞不进去。 陈玉凤于是只好一把砸了它,进门。 这房子是韩超走后才盖的,他只在里面住过一夜,没什么感情。 进门一看,只想往外退:“凤儿,看看就好,咱走吧,今晚住城里。” 这时陈玉凤已经在割草了,回头,她说:“哥,你要不想干就去街面上走走,找熟人聊聊天去,活儿我来干,既已经回来了,今晚我必须在这儿住一夜。” 韩超实在不理解,城里有宾馆,宾馆里有舒服的床,为什么妻子非得如此折腾,可既她已经开始割草了,他硬着头皮,也得跟着收拾起来。 砸了锁,一把推开屋门,迎面的蜘蛛网密密麻麻,像军事训练场里的红外激光一样。 见这屋子太脏,韩超是真不想干,还觉得妻子有点自找麻烦。 不过他回头,正准备去劝妻子时,却发现她笑的特别开心。 小时候的陈玉凤,因为亲爹走得早,因为韩超爱打架,即使开心的时候,即使在笑,嘴角都是撇的,镇上的人都笑她只会苦笑,是个天生的小苦瓜。 自打七年前从战场上回来,距今整六年了,可陈玉凤从来没像今天一样,嘴角弯的就像个小月牙儿一样,这样欢喜的笑过。 正好这时有个扛着锄把的大爷自墙外经过,踮脚一看院里,笑了:“哟,这是玉凤吧,你啥时候回来的,这一点都没变呀,笑的还跟当年一个样子。” 韩超见是孙大爷,先掏了支烟相让,并说:“我家玉凤小时候不爱笑吧。” 齐大爷一看韩超也在,放下肩上扛的锄把,把烟点起来,得跟他聊两句。 他说:“玉凤小时候是不笑,跟个小苦瓜似的,但自打结婚,搬这院子里以后,我每天经过这儿,她都在笑,笑的就跟今儿一个样,这几年她没变化呀,倒比原来还年青了些。” 韩超忽而有些迷惑,他离家七年,很难想象出来陈玉凤是怎么过日子的。 难不成,他不在家的时候,她一直像今天一样,笑的如此开心? 他在战场上啊,她为啥那么开心? 倒不是怀疑妻子不爱他,只是他头一回发现,他离开的那段岁月,妻子过的每一天,似乎都跟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看她那么高兴,韩超也不好拂她的意,先收拾屋子。 井盖挪开,水打出来,从库房里翻出老扫把,先扫屋顶的大梁再扫墙,扫完连地一块儿扫出来,这么一遍粗扫,就是一大箩筐的灰尘。 里面还夹杂着好些个干掉的动物尸体。 这时陈玉凤已经把院里的草割完了,正在修墙头的蔷薇。 她心灵手巧,善理花草,不一会儿,刚才还杂乱无章的花草,已经成了一道随着墙体而波浪起伏的花墙了。 韩超提着筐子去倒灰,刚走到后院,止了步,回头就喊:“凤儿,你来。” 陈玉凤抱着一堆草枝过去,笑问:“咋了?” 韩超扬头,正在看那颗蓝楹花树:“这树居然长的这样高了?还有,我记得它不会开花的,从什么时候开始它会开花的?” 陈玉凤伸手去抚树,说:“你走第二年的五月,那时候咱这房子刚盖好,我也眼看要临盆了,我去医院的时候它结了骨朵儿,来的时候花已经开了满树了。” 桂花镇因为两边山高,是南方气候,可本地并没有蓝楹花。 这树种是王果果从蒙自带来的。 但因为气候原因,它一直没开过花,直到甜甜蜜蜜出生那年才开了花。 往后年年,总要开一树的蓝花楹。 “好看吧,我一直想等你回来了看它,还想跟你在这树下拍张照来的,可你回来时太匆忙,咱也事儿多,花都没看就走了。”陈玉凤遗憾的说。 “好看,我也看过了,要不这样,这家咱就不收拾了,住城里。”韩超说。 陈玉凤并不想的,她说:“你要嫌脏,就去后院砍草,屋子我来收拾。” 无人打理的荒院子里除了爱长野草,还爱长野树。 前院后院,好多指肚大小的野树,镰刀割不动,得去库房里找斧子来砍它。 韩超于是去库房里翻斧子,翻了半天没找到,倒是找到一个货郎的担子。 这东西应该是他爸的,有年头的东西了,怎么会在这儿? 韩超于生了他的那个爹,虽说随着他死已经不恨了,可也厌恶的不行。 于他曾经用过的东西更加讨厌,一把拎了出来,就准备去扔掉。 刚扛着货郎担子出门,迎面撞上韩峰。 韩峰俩口子都在城里做生意,平常也很少回乡,这趟还是因为听说兄弟回来了,刚刚赶回来的,迎面撞上韩超,看他提着他爸的货郎担子,就问:“老二,你提着这东西,想干嘛的?” 韩超小时候就不跟大哥亲,虽是亲兄弟,跟旁人差不多,也懒得理他,眉头一皱,说:“提河边去,烧了它。” 韩峰摸了摸脑袋,似笑非笑的问:“你要扔这东西,玉凤答应不?” 韩超下意识回头看妻子:“她怎么会不答应。” 陈玉凤正在擦床擦窗户,是开着窗户的,此时咧嘴在笑,在摇头。 韩峰依旧似笑非笑,说:“你是不知道,当年要分家,我想要这东西,玉凤跟我怎么闹过,我家是生了俩儿子吧,咱爸的东西就该传给他们吧,可玉凤非不让,玉凤跟咱妈说,你原来没咋读书,在外是打仗,也学不了别的手艺,等转业回来,怕是找不到营生干,又得去当混混,这货郎担子,她得给你备着,让你能有个营生可干。” 韩超听出点什么来了:“你还跟玉凤抢过这玩艺儿?” “啥叫抢,当时大家都穷,玉凤才给了我三背篓的青虾蘑菇,我就把它给玉凤了,这东西传了四代人了吧,清朝时候的东西,如今可是古玩,值钱着呢。” 韩超可没想过当货郎,还觉得陈玉凤曾经规划着,想让他当个货郎这事特别可笑,也懒得再跟韩峰聊,扛着货郎担子就要去烧。 韩峰忙说:“老二,这东西可是古董,还是爸的东西,你要留着,我不说啥,要烧,我不允许,你得把它给我。” 韩超于是把货郎担子丢给了他哥,重又进院子干活儿了。 此时狗男人心里觉得可笑,时不时看看妻子,就要笑一下。 他既觉得自己的小媳妇儿傻,又觉得她呆。 他一大男人,什么干不了,去当个货郎,真是的。 为了那么个烂货郎担了,她居然足足给了韩峰三筐青虾蘑菇,采那些东西,要凌晨进山的。 而且一天还采不了一筐,她得采多久啊。 韩超既心疼,又觉得气,又好笑。 俩人继续收拾。 陈玉凤已经把卧室擦拭的干干净净的了,再把床铺上,此时扭头四顾,还觉得差些啥,想了想,跑出去一趟,去供销社买了些花纸回来,熬浆糊,准备把墙贴一遍,这样房子就好看了。 而韩超呢,砍完后院,还得砍了前院的野树杂草。 此时已是傍晚的七点钟了,太阳正在落山,俩人中午也就吃了点干粮。 不知道陈玉凤为啥不饿,可韩超饿的饥肠辘辘。 他虽一直在干,但很不情愿,就问妻子:“非得在这儿住一夜?” 陈玉凤在往墙上贴纸,手摸上墙砖,说:“砌这屋子的砖头,每一块我都抱过,我为啥盖这房子,就是为了跟你有个家,不回来也就算了,既回来了,可不得上住一夜?” 韩超怔了片刻:“那会儿你是怀着身孕的,我给大哥写过信,让他盖房子的时候照料着你,他没照料你,还有,你原来为啥不跟我说这些?” 盖这房子的时候陈玉凤是怀孕的,韩超以为既他出了钱,还拜托过韩峰,房子就该韩峰来盖,陈玉凤个大肚子,怀的还是双胎,为什么要抱砖。 陈玉凤一笑,说:“日子是我的,房子也是我的,大哥大嫂懒,有时候天下雨什么的,他们就不出工了,可我心急啊,我怕你回来没房子住,我就自己盖呗。” 韩超于这房子没有任何感情,是因为他从来没有住过。 可在此刻,他忽而意识到,妻子为何会如此热爱这个已经荒废了的院子了。 人于物件的感情,不在于物件本身,而在于她曾寄托的情感。 那个货郎担子,是她给他谋划的生计。 这屋子,一砖一砖,是她给他砌的。 韩超直到此刻,才认认真真理起了院子,眼看夕阳落山,只剩最后一丝余霞,他砍到院角时,一斧子下去,只听叮的一声,石墙的缝儿里落出一枚小顶针来。 韩超捡了起来,又问:“凤儿,你咋把做针线的东西放在这儿?” 陈玉凤已经整理完房子了,正在刷锅,回头一看,笑着说:“我原来总在那儿做针线,顶针可不得放在那儿。” “这地儿风大吧,一个风口,你坐这儿干嘛?”韩超说。 “你可真是个傻子。”陈玉凤说着,搬了把凳子过来,示意韩超坐到墙边,指着远处问:“你能看见啥不?” “大路。”韩超说。 陈玉凤结了结舌,今儿她该高兴的,可忍不住的,她的眼泪就滚下来了。 “是啊,大路,哥,你要回家,得从大路上回来吧,我但凡闲下来,就在这儿做针线,你要回来,我是不是一眼就能望到你?”她说。 韩超初时没明白,却又刷的回头,望着妻子。 为什么她执意要在此住一夜,因为这房子是她一砖一瓦,为他盖的庇护所。 为什么她要用三筐青虾蘑菇去换个货郎担子,因为她知道她嫁的是个混蛋。 怕他转业后继续去当流氓,当混混,想给他谋一条生路。 而为什么她日复一日,会坐在个大风口上做针线。 是因为只有坐在这儿,但凡他回来,她就能一眼看到。 这些如今听起来可笑的事,都是陈玉凤为了他,为了他们的小家,熬心沥血的谋划。 她笑着说:“你回来那天一帮婶儿叔伯们都说你从小路上来了,可我知道你没有,那天我一直盯着大路口呢,你都没从大路口经过,咋会从小路来?但我盯了七年,没盯住,你个没良心的,费了我七年的眼睛,开着车回来了。” 然后,这个没良心的不知道她曾多么辛苦的等了他七年。 陈玉凤呢,因为梦里那本书,她什么都不敢说,把一切藏在心里,跟着他走了。 其后六年,她一直在努力,拼了命的想赶上他的脚步。 而就在最近,她终于意识到,自己不但追上了韩超,甚至还在某些方面超过了他。 夫妻之间,据说当一方在各方面超越另一方后,因为眼界不同,也因为没有共同语言了,渐渐的就会越走越远,就像书里的她和韩超,最终陌路。 而且书里还说,这是很正常的,是个社会问题。 但陈玉凤不觉得,她也不会。 韩超这个丈夫,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 是她苦等了七年盼来的。 她即使在某方面超越了他,也不会觉得有多骄傲。 毕竟是先有他跨过生死,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又历尽艰难回到家,才有的她进城。 是先有他认认真真,兢兢业业的工作,从一个混混,变成了一个国家,部队可以信赖的干部,领导,她才有机会能去接触到那些,能让她变好的机会。 夫妻是个整体,他们力朝一处使,心往一处聚,才有了今天的好日子。 而这时,她也该圆一下自己那七年苦苦期盼的愿望了。 她坐到了椅子上,轻声问:“咱家的蓝花楹好看吗?” “好看。”男人说。 她曾经最大的愿望,就是让他看一眼五月的蓝花楹,此刻陈玉凤好满足。 她再指远方:“这儿的晚霞,是不是比战场上,比越国的好看?” 那是个两侧是高山的豁口,两旁的山口上松柏参天,晴透了的天,即使日落西山后,它不会变黑,而会是一种,透明的,仿如镀了金一般的蓝色。 “好看,特别好看。”韩超说。 陈玉凤往后一仰,靠到了丈夫大腿上,仰起头,开起了每每提及,韩超都会炸毛,变成刺猬的那个玩笑,她说:“我等了你七年,七年里除非刮风下雨,每天只要闲下来,就坐在这儿做着针线等你,等你的时候就在心里跟你说话,你虽不在我身边,可住在我心里整整七年,你对我那么重要,我为什么要抛弃你,去找个小鲜肉?” 韩超低头看着妻子,看着她给晚霞染上两酡晕红的面庞,看着她弯弯的眉,看着她噙的月牙儿一般的嘴唇,和她盛着晚霞,盛着这世间一切美好的眼睛。 良久,他缓缓屈膝,跪到了地上。 终篇(他们都不容易可他们终于...) 陈玉凤再回指她已经泛了旧的屋子:“咱的家漂亮吧。” “漂亮, 特别漂亮。”韩超说着,把头放在了妻子的大腿上。 仔细打量,她盖的屋子真好看, 青砖灰瓦, 屋后有炫目的蓝花楹,院前是花墙, 矮矮的花墙上铺满了五月灿烂的春光, 在这温柔的晚风里,暖,浓香馥郁。 这是她一砖一瓦, 给他盖的家。 陈玉凤捧着丈夫的脑瓜子, 忽而一戳:“可你从战场上回来, 一眼都没看,进门就张嘴要钱, 你知不知道我当时有多生气。” 韩超蓦然抬头,望着似嗔似笑的妻子。 六年从战场归来, 他张嘴的第一句话是, 要拿走她手里所有的钱。 当时她给了他三千八百块,那是韩超战场七年津贴的总合。 他当时虽说心里愧疚, 可没有此刻的难过。 因为在此之前, 他认为他在炮火硝烟中冲锋, 在冰雪荒原上狙守,在越国如履薄冰,拼了命赚得津贴回家,就是个合格的丈夫, 他是家里的顶梁柱。 但此刻他才意识到,家里真正的顶梁柱根本不是他。 他战场七年, 是寄了津贴,可她没有用过一分钱。 她自己赚钱盖房子,替他谋后路。 在他归来,在他一句温言都没有就提出要钱时,她甚至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的凤儿,从小他打架就躲在门后哭,他耍坏,她替他瞒着的凤儿。 他娃娃亲的小媳妇,从有记忆那天起,韩超一直以为他是她的哥,她的天神,护着她,罩着她,给她孩子,给她一个遮风避雨的家,给她幸福。 此刻他才发现,不,她才是他的天神,小时候,是因为有她总是委屈巴巴,苦兮兮,忧心忡忡的望着他,他才不致良心泯灭,彻底堕落成个混球的。 后来是她生的娃娃,一砖一瓦建的屋,给了他两个那么可爱的孩子,还有这个在他得意时或者用不着,可要他一无所长时,就能替他遮风避雨的家。 要不是她,他早死无葬身之地了。 …… 曾经有七年,韩超在战场上想老婆,陈玉凤也在家里想男人。 她曾经最大的心愿是跟自家男人在婆婆打的大床上搂着,好好睡一晚上,可惜上回中间夹了俩娃,这回可算如愿了,俩口子安安生生睡了个好觉。 这天晚上,韩超整整折腾了三回。 农村空气好,五月气候更好,沉沉的,陈玉凤睡了个好觉 次日一直睡到上午十点才醒来。 摸摸她的大床,真舍不得。 可惜娃们大了,韩超于这个家也没有像她一样深的感情,她要想喊他们来一趟,太难了,越这样想陈玉凤就越不想起,越舍不得离开她的家。 但她隐隐闻到一股油漆味儿,起床出门,呆住了,因为韩超正在刷门。 这房子是灰瓦青砖,特别漂亮,但门的颜色不好看,当时她没钱了,图便宜,刷门时用的红漆,颜色跟猪大肠似的,陈玉凤一直不喜欢。 这会儿韩超正在给门重新填腻子粉,刷漆。 农村油漆颜色不多,就那几样,他是用几桶漆自己调的颜色。 一种淡淡的蓝色,跟屋后盛开的蓝花楹颜色一模一样。 这样前后一呼应,整个院儿顿时鲜亮了不少。 陈玉凤再一看,咦,那个货郎担子也回来了,韩超还给刷的干干净净的。 “咱没时间再回来了,你漆门干嘛,还有,你不是特别讨厌货郎担子的嘛,要它干嘛?”陈玉凤说。 韩超给油漆臭的屏着气,闷声说:“谁说咱不回来了,以后只要休假,我就带你回家住。这担子要是我爹的,我烦它,可它是你的,我就不烦它,我喜欢它。” 这狗男人是个怪脾气。 本来昨天把货郎担儿送给韩峰了,怪不怪,他今天又给要回来了。 也不知道今天韩峰得多伤心。 不过这货郎担儿是打清朝时传下来的,现在市面上可没这东西,它属于非物质文化遗产,送给韩峰,肯定会被倒卖掉的,留家里,还是个古董呢。 美滋滋的,陈玉凤又把它搬回库房了。 桂花镇一入五月,总是夜里雨,早晨晴,天儿给雨洗的碧蓝,又暖又舒服。 男人漆完门,又刨开墙砖,得拿开水烫蚁窝,完了再和水泥,把墙砖重新砌回去,这样,院墙的墙体就会变得更坚固,还防潮。 干完后他又满院仔仔细细洒了一回石灰,这样院里就不会再生野草了。 等他们下回再来,还是干干净净的。 然后他还要去库房里,把锄把、铁锹、犁一类的东西全拿出来收整一遍。 陈玉凤在厨房做早餐,后墙上有个窗户,恰好能看到后院,这是她刻意留的,在她的理想中,要韩超在后院干活,她想自己能在厨房里一眼就看到。 这不,她一抬头就能看到,男人坐在库房门口,正在修锄把呢。 抿唇一笑,想当初陈玉凤盖房子的时候,一门心思的筹划,然后等啊,盼啊,过去了整整十三年,直到今儿她才过了一天自己梦想中的日子。 吃完早饭,俩人得在院里拍张照,陈玉凤的意思是喊个人来帮忙拍。 但韩超说不用,他在越国时可是专门给政要首脑门拍照的。 在找角度,拍人物方面可是小能手。 支好架子,他先给妻子拍了几张,当然,要等照片洗出来,陈玉凤才会知道,韩超把她拍得有多漂亮。 然后他再按了定时拍照,要给夫妻一起拍了一张。 照片拍好,带回去洗就行了。 眼看中午,俩人还约了齐彩铃,所以必须得走了。 韩超也是随着岁月的增长,越来越老练了,临走前他从车上拿了几条烟,探望了一下老镇长,老书记,跟大家聊了聊,这才在一众乡民的目送开车离开。 齐彩铃回家时,开的是如今市面上最流行的奥迪100,而且穿金戴银踩着高跟鞋,又在城里大摆酒席,一看就是有钱人。 韩超夫妻不一样,开个小面包车,来也悄悄,去也悄悄。 没人知道他们是否有钱,也不人知道韩超的官职到底有多大。 但不论老镇长还是老书记,都得由衷感叹一句:浪子回头金不换,而韩超那个三岁就在打狗的混蛋能回头,全凭心灵手巧能吃苦的玉凤呐! 人这一生不求大富大贵,不求高官显阔,像韩超夫妻一样,恩恩爱爱,彼此相扶,就比啥都好。 …… 转眼,俩口子已经到安阳县城了。 齐彩铃一再说自己要安排韩超夫妻吃顿饭,但陈玉凤给推辞了。 只约好在县城的广场上一面,聊几句。 安阳是个小县城,转眼已经到广场了,路边停了一辆明光乍眼的红色奥迪100,齐彩铃和一个高高瘦瘦,唇红齿白,长像很俊俏的小伙子站在车旁。 “玉凤,我请你吃顿饭吧?”见面齐彩铃就说。 “饭就不吃了,咱俩边走边聊吧,你应该有话要跟我说,对吧。”陈玉凤说。 俩人于是沿着广场走了起来,齐彩铃咬了咬牙,先说:“玉凤,当初你把大娃二娃从我身边带走,我特别生气,有段时间还特别恨你。” 陈玉凤一笑,没说话。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我也是这几年辛辛苦苦跑股市,自己打拼,看你也那么努力,才明白一句老话,靠山山倒,靠水水流,靠人人老,人呐,不论干啥,凡事还是得靠自己。”齐彩铃一笑,说:“特别感谢你当初逼我那一把。” 要不是陈玉凤逼她一把,她就不可能去股市,也赚不到如今的钱嘛。 “谈正事吧,你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陈玉凤说。 她心猜,齐彩铃应该要说韩超的事。 结果齐彩铃咬牙许久,却说:“你记住,1998年端午节后的周一,看好韩蜜,别让她出门,哪都别让她去。” “这是为啥,难道不是韩超要出什么事你才找我的?”陈玉凤困惑不解,犹豫了好久,说:“彩铃,我跟你说实话吧,我曾经梦到过一本书,书写的乱七八糟的,说我家韩蜜会被摩托车撞死,还说韩超……总之,全是不好的东西,我想,你应该也知道那本书,对吧?” 齐彩铃一时之间既惊讶,又尴尬。 本来,她一直认为陈玉凤是重生,或者穿越了。 可又觉得不太像,因为陈玉凤一直笨乎乎傻乎乎的,有好机会也不会去争取。 这时才恍然大悟,心说原来如此。 却原来,就好比她是作者穿书了,陈玉凤这种该算读者穿书了。 也就怪不得陈玉凤一直那么傻了。 而要是陈玉凤故意针对齐彩铃,处处跟她作对,她什么都不说也没关系。 可当初在夜总会,陈倩突然暴起伤人的时候,是陈玉凤不计前嫌,一把把她拉回桌子底下救了她的命,而且后来反间处做调查时,是陈玉凤站出来作证,帮她洗清了间谍嫌疑,齐彩铃才不致被没收钱财,能继续炒股赚钱的。 她原来一直认为自己是穿书,穿进了自己写的书里。 可经过陈方远一事后她恍然大悟,她并非穿书,穿的其实是现实。 毕竟她的故事是按照现实中,军区领导们身边发生的事来写的。 在现实中,张松涛是部队后勤部的主任,他的俩儿子特别优秀,能干。 韩超呢,在将来则会是参谋长级别的领导。 陈玉凤,马琳,王果果这些人在现实中都是有的。 齐彩铃在现实中见过张松涛,觉得其人不错,于是以他为男主角写了书。 而韩超,她只在电视上,在阅.兵大.典中看到过,当时他是首都军区方队的带队领导,齐彩铃只于电视上看了一眼,就为其殊于其他军人的清秀,帅气,却又冷肃,铁血的气质而折服,于是打听过一些他的生平。 他的母亲王果果早死,妻子陈玉凤和女儿韩蜜早亡,这些事现实中都是有的。 齐彩铃在写书的时候,根据自己听来的传言,把陈玉凤写成了自己的对照组,把韩蜜写成个无法无天的熊孩子,又把韩甜说成了是个傻白甜。 但其实在现实里,韩蜜是个非常优秀,敏锐,侠义心重的女孩。 而韩甜,则会是一名军旅舞蹈家,她的独舞在将来甚至会上春晚。 所以现实里并没有陈玉凤会把韩蜜送人那种荒唐的事。 韩蜜也没有学坏,不会变成混混去飚摩托车。 但她确实会死,她是在1998年端午后的周一,下晚自习后出去买烧烤吃的时候,看到有几个小混混在欺负一个小女孩,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去救人的时候,被小混混们不小心给刺死的。 那年她15岁,是八一中学初二全年级的第一名。 这件事当时上了报纸,报纸上说,如果不是被撞,韩蜜将会考上军校,成为一名具有高文化,高知识水准,合格的新时代女兵。 至于陈玉凤,当然也不是因为怀三胎,追男孩而死的。 她是接受不了韩蜜的死,郁郁而终的。 “一定记得,98年的端午后的周一,别让韩蜜出门。”齐彩铃再说。 陈玉凤顿了好久,滚下两行泪:“所以我家韩蜜本来就不是熊孩子,对吧。” 齐彩铃特别尴尬:“对不起。”人家那么优秀的孩子,她给抹黑成了熊孩子。 陈玉凤再问:“所以韩超也不会有啥事吧?” 齐彩铃穿过来已经有六年了,她验证过了,自己按照军区会发生的事而写的事,都会发生,但她胡编乱造的那些,都不会发生,关于韩超会有生命威胁这事,是她胡编乱造的,所以不会发生的。 “不会。”她肯定的说。 陈玉凤点了点头,又问齐彩铃:“我家韩甜将来真会成个舞蹈家?” 齐彩铃说:“我在春晚上见过她,跳得特别好。” 所以现实中不但韩蜜不熊,韩甜也不傻。 而且她果真在舞蹈方面有天赋,会成为一名出色的舞蹈家? 陈玉凤就说嘛,她从小到大,每一天都努力的活着,她深爱丈夫,也一直在尽心尽力教导俩闺女,怎么就会愚蠢成书中那个样子。 却原来,那一切都是齐彩铃的胡编乱造。 “所以韩超和你……”陈玉凤似笑非笑,话也点到为止。 齐彩铃特别尴尬,摆手说:“没有的事,就我听说的,他在妻子死后一直没有再娶,和女儿韩甜相依为命,但他在事业上特别成功,他呀,能做到少将的!” 虽说写书只图一时爽。 但齐彩铃只敢意淫张松涛,不敢意淫韩超。 因为现实中的韩超,在将来,性格恶劣,作风强硬,带兵极严。 部队领导嘛,深居幕后,几乎从不抛头露面。 当然,部队将来在管理方面,只会比如今更加严律,严明,铁桶一般。 部队军人的水平也会越来越高。 外人传言,说他是早就死了的,马琳和徐勇义的结合体。 既有谋略,还有比徐勇义更强硬的作风,正是因此,他着手,把首都军区打造成了一支新时代的铁血之师,传奇之师。 那种人,齐彩铃就算想意淫,对方太神秘,她没素材。 这不,俩人正聊着呢,忽而齐彩铃的小鲜肉看看表,不耐烦的走过来了,语气里带着浓浓的不满:“这都几点啦,你们有完没完啊,咱们该走啦。” 齐彩铃宠溺一笑,说:“你等会儿嘛,我再跟我妹子再聊几句。” 这小鲜肉虽说长得挺帅,但目光邪邪的,总让陈玉凤觉得不舒服。 他瞄了韩超一眼,低声对齐彩铃说:“你不是说咱们今天见的是你一搞实业的大老板朋友嘛,我怎么看那男的像个丘八,没啥钱的样子,要不只开辆面包车?” 他似乎全然不把陈玉凤放在眼里,也不顾忌她就在一旁,能听到。 而韩超,往那一站,虽说穿着夹克戴着墨镜,可15年军旅,他身上那股丘八气质是洗不掉的。 齐彩铃很尴尬,指着陈玉凤说:“这位才是我的大老板朋友,叫声陈姐。” 因为陈玉凤一副贤妻良母的面相,小鲜肉不觉得她像个大老板,侧瞄她一眼,居然对着齐彩铃撒起了娇:“你肯定是在哄我,大老板能长成她这样儿?” 陈玉凤忍不住的笑,跟问孩子似的小鲜肉:“你多大啦,干啥工作的呀?” “我今年23岁,农大毕业,正在考研。”小伙子挽上齐彩铃的手,说:“我明年就能考上科大的工商管理学硕士,到时候专门帮我家彩铃管钱,搞投资。” 哟,才23,比齐彩铃小整整八岁不说,他将来还会是她的同学? 陈玉凤笑着说:“太巧了,我也是科大的研究生,目前研一,读工商管理,欢迎你明年加入我们科大,成为一名硕士研究生。” 小鲜肉愣住了,双目怒圆:“你吹牛吧?你能是研究生?” 陈玉凤是不是研究生,不关这小鲜肉的事。 既跟齐彩铃聊过,她也该告辞了。 但她忍了又忍,还是对齐彩铃说:“我看你这小老公不怎么踏实的样子。” 嫌贫爱富不说,才结婚就想着帮齐彩铃管钱,这不对呀。 齐彩铃侧眸扫了小鲜肉一眼,两眼鄙夷:“我也不过馋他的身子,又不看他的人品,放心吧,我们只办酒,没扯证,过两年玩腻了,我就踢开再换一个。” “你咋活的像个男人一样?”陈玉凤吃惊的说。 齐彩铃倒是特别洒脱:“怎么,只准男人玩女人,不准女人玩男人?” 俗话说得好,三人行必有我师。 王果果的潇洒大气陈玉凤学不来,马琳的执著和严已律已她也学不来。 而齐彩铃的放浪形骸和玩弄男人,陈玉凤也只能叹为观止。 此时相互别过,就该要走了。 但就在这时,发生了一点小插曲。 小鲜肉因为等不到齐彩铃走,就想到马路对面去给自己买瓶饮料,可他走路都要忙着给齐彩铃抛媚眼,没有看路,此时一辆渣土车正好驶来,眼看就要刹不住,撞到小鲜肉。 韩超几步窜过去,赶在渣土车到来之前,猛扑向小鲜肉,把对方扑倒在地后双手一撑,又把对方整个儿拧了起来,吼问:“你是不是眼睛瞎了,车都不看?” 小鲜肉刚才还瞧不起韩超,此时犹还惊魂未定,可他很懂得见风使舵,不停的说:“哎呀兵哥,谢谢你救了我的命,我太感谢你了。” 韩超懒得理他,转身就要上车,小鲜肉跟在后面,咧咧叨叨:“兵哥,你爱人真是科大的研究生吗,能不能帮我跑跑关系,搞个后门,让我也上科大呀?” 哐的一声关上车门,韩超一脚油,已经驶离广场了。 这时小鲜肉还在追,齐彩铃则站在不远处冷笑。 面包车开出好远,韩超才皱眉说:“彩铃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找了那么个滑里滑头的小瘪三,他妈的,他居然还想蹭你点便宜?” 陈玉凤笑着说:“大概是因为趣味相投吧。”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虽说现在齐彩铃赚了大钱了,可那些钱,是她炒股,投机赚来的,而她曾经抚养大娃兄弟是投机,如今哄那小鲜肉,也是投机。 而在陈玉凤看来,像齐彩铃这样,总是抱着投机的态度待人接物,将来是不会有好结果的。在她看来是她在耍,在玩小鲜肉。 可小鲜肉不也在玩,在利用她? 不过曾经陈玉凤于齐彩铃特别厌恶,也很烦她,但现在不烦了。 虽不知道冥冥之中老天是怎么造化的。 可要不是她写了那本书,要不是陈玉凤做了那个梦,王果果早死了,蜜蜜也会死的,而因为齐彩铃,这一切陈玉凤终将可以避免,不是吗? 当然,她现在也彻底不担心韩超了。 因为正如韩超所说,像他们这种在部队上呆了十几年,天天都在训练,又上过战场的人,对于危机的防范意识是特别强的。 他们是人中的人精,就算有人故意加害,恐怕都难以得手,更何况出意外? 韩蜜亦是,上辈子的她,因为马琳早死,没有马琳引路,没有练过跆拳道和杀伤力那么强的格斗术,或者会被混混伤到,但如今的韩蜜,可是能单挑黎宪刚,还把对方打的嗷嗷叫的。 她会打不过几个小混混? 韩超开着车,见妻子一直在笑,忍不住又问:“你笑啥?” 笑啥呢? 陈玉凤一开始就在怀疑那本书,觉得自己不是书中人。 可她始终找不到真相是什么,所以心里一直有沉沉的重负。 怕自己真的会重男轻女,追生儿子。 怕自己要不是做了那个梦,会真的是个愚昧的女人。 事实证明她并不是。 即使没做那个梦,上辈子的她也是个合格的母亲,合格的妻子。 而这辈子,因为有了那个梦,她愈发努力了,是而日子过得更好了。 不过想着想着,她又轻轻叹了一气。 韩超一路开着车,看妻子一会儿在傻乎乎的笑,一会儿又似乎特别悲伤,简直摸不着头脑:“你到底怎么啦?” 怎么啦? 要知道,她和韩超,在有记忆的时候,就被俩妈放在一块儿玩了。 从小一起上学,一起长大,就没有离开过彼此的视线。 真要像齐彩铃说的,韩超战场七年,王果果又瘫痪两年,历经九年他们夫妻才能最终相聚,走到一起的话,人生最好的年华,就在相护守望中浪费掉大半了。 可好容易团聚,不几年她和韩蜜又被意外带走。 人死,则一了百了,什么都不知道了。 但活着的人要怎么面对? 韩超和甜甜,要怎么经受亲人离丧的痛苦的? 越想越难过,直到韩超喊了一声,陈玉凤才回过神来。 窗外是林立的高楼,繁华的街道,渐渐城市没了,是一堵连绵的红色高墙,墙上书着作风精良,敢打胜仗几个大字。 这是真实的世界,也是陈玉凤一直生活的地方,首都军区。 前后不过三个小时,他们又回到城里的家了。 今天已经收假,上班了,按理陈玉凤该去厂里的。 但因为齐彩铃刚才亲自承认,她和韩超之间没有任何不良关系,也没什么狗屁的蓝颜知已,陈玉凤心情大好。 于是她打算对自家这狗男人好一点,遂说:“哥,我今天就不上班了吧,你想干啥,我陪你去?” 韩超有点不敢信:“真的?” 自打进了城,她每天不是忙生意就是搞学习,会专门陪他? 韩超不敢想。 “真的呀,你想逛街还是看电影,要不咱们去外面吃顿好的,你不是喜欢买口红,买香水嘛,今天我陪着你,让你给我化妆,试颜色。”陈玉凤笑着说。 韩超舔了舔唇,直截了当:“我对那些兴趣都不大,回家吧,我买了新黑丝,还有超短裙,真想我高兴,穿着黑丝,超短裙给我做顿饭就行。” 这狗男人,他这张狗嘴里永远都吐不出象牙来。 陈玉凤眼睛一瞪。 韩超连忙又说:“你给咱做饭,我拖地,我搞卫生。” …… 再说徐勇义一行人。 俗话说得好,外来的和尚好念经。 前几年徐勇义一直是以私人名义来帮王果果协调土地的,地方政府左推右搡,迟迟不肯帮忙办理,这趟有个大商人顾年随行,而地方政府的人见了徐勇义,才知道对方原来是首都军区的大领导。 事情当然就办的飞快,不几天,政府就把那片土地上开设的马场给搬走了。 且不说王果果和韩蜜骑马过瘾的事。 这趟,顾年邀请周雅芳一起爬山,在山顶掏出一枚钻戒,单膝跪地,认认真真的向她求婚,想要跟她共度余生。 周雅芳本没有结婚的打算。 但给顾年一跪惊到了。 在她看来,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 给她下跪,求婚,这得是多大的诚意啊。 所以当时脑子一懵,她就松口,答应婚事了。 当然,籍此,甜甜和蜜蜜俩从小就家庭伶仃,没有爷爷疼,也没有外公爱的小傻蛋儿,居然在长大后,既有了外公,也有了爷爷,倒是家庭齐全了。 …… 转眼俩娃升初中了。 因为知道具体的日子,也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所以陈玉凤一直在准备。 自打俩闺女上了中学,每天晚上,要不她,要不韩超,轮流接她们下晚自习。 1998年端午后的第一个周一,这天晚上,本该韩超去接俩闺女放学,但陈玉凤终归不放心,要陪丈夫一起去,而且她缠着韩超,提前一个小时就在校门外守着了。 而直到这天,陈玉凤才知道,韩超在越国时曾经历过些什么,是她所不知道的。 学校对面有个巷子,一群小混混正在聊天,说笑,抽烟,他嗅了嗅,忽而说:“那几个孩子抽的是大烟叶,里面还夹了神油。” “神油是个啥东西,你咋知道的?”陈玉凤惊讶的说。 “在越国的时候有人给我抽过那种烟,我能闻得出它的味道。”韩超说。 陈玉凤一闻,路上还真有一股淡淡的,麝香似的味道,闻着就让人发晕。 “那东西是干嘛的?”她又问。 韩超往巷子里瞅了一眼,示意陈玉凤把大哥大给自己,拔电话准备报警,一边对妻子说:“那东西是催.情,乱性的,几个小混混正上头呢,得抓局里去才行。” 陈玉凤不担心小混混们,明知事情已经过去十几年,却忍不住担心曾经的韩超。倒不是担心他会对不起自己,而是担心当时他身上发生过什么。 “你呢,你当时咋办的?”陈玉凤说。 韩超收了电话,嘴角一抽:“忍着呗。” 陈玉凤顿时放心,笑着说:“我就知道我男人可厉害了,能忍。”不会乱性。 韩超眯眼看了妻子片刻,忽而说:“凤儿,你就没发现我曾经的嗓音和现在不一样,我的嗓音变了很多?” 是的,韩超回家的时候不仅面容变俊了,嗓音也变得特别低沉。 跟原来那种洪亮高亢的嗓门完全不一样了。 夜色中女人仰头望着丈夫,一脸崇拜,笑着说:“我男人变成熟了呗,现在的嗓音,好听。” “傻瓜,那是因为吐酒太多,灼伤嗓门,我的声音才变沉的。”韩超忍不住说。 身在敌营,别人喝了酒可以倒头就睡。 韩超不行,他一旦暴露,必死无疑,所以他必须时刻保持清醒,那他就必须把喝的酒全吐掉。 酒色犬马三年,他的嗓子是被酒灼伤,吐哑的。 这时忽而远处有警灯闪起,一辆警车悄然而至,驶至巷口,去抓人了。 来接孩子的家长们都在往那边跑,陈玉凤却仰头望着丈夫:“一直吐,那你得多难受?” 韩超是看妻子太傻,忍不住想吓她一下,真吓到了,又不忍心,忙说:“开玩笑的,没有过那种事,我在越国的时候从来没喝过酒,我是骗你的。” 陈玉凤顺着韩超的话说:“我就知道你是骗我的。”可她心里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 那七年,她一砖一瓦,在替韩超搭建着属于二人的小家。 而韩超上过沙场,卧过冰原,还曾在敌营里颤颤兢兢的赤脚走尖刃,一步步的,淌着回家的路。 他们都不容易,可他们终于还是历尽重重艰辛,走到一起了。 如今,随着那几个混混被抓,陈玉凤最后一点担心也荡然无存了。 她就假装认为韩超是在开玩笑吧。 他在越国时受过的所有苦难,她心里知道就行了。 此时下课铃响起,蜜蜜一马当先,甜甜紧随其后,从校门里跑了出来。 甜甜蜜蜜,这才是陈玉凤所拥有的,当下的生活! 正文完 番外1(韩甜是大院同辈的孩子里...) 2001年夏, 7月25日,蝉都能热哑的晌午。 首都军区团级家属楼一楼的电梯间里,七八个十七八, 二十出头的大小伙脑袋凑一块儿, 正在聊天。 为首个头最高,最大, 面相最老的是闵小波, 指着鲍团家的鲍春来正在问:“你确定韩甜没答应任何一个男孩的追求?” 鲍春来举着一只手,说:“我们俩家面对面,我向天发誓, 真没有。” 闵小波再指赵文:“你不是跟她关系还不错, 有没有听到啥口风?” 赵文摇头说:“老大, 真没有。” 闵小波双手抱臂,摸起了下巴:“她又没喜欢的人, 为什么每回都拒绝我?” 一小伙试探着说了句公道话:“可能人韩甜就是不喜欢你,不想跟你谈恋爱。” 闵小波张牙舞爪:“我不管她想不想谈, 只要她没对象, 我就要追。” 顿时有几个起讧的:“追女孩子就是要臭不要脸,死缠烂打!” 赵武孩子比较踏实, 劝说:“闵哥, 你得注意分寸, 韩团说过,韩甜18了,院里小伙,谁想追她他不反对, 但不可以骚扰她,谁要骚扰, 他打死谁。” 一帮大小伙都变了脸色。 但闵小波一脸无所谓:“我可是首都军事学院作战指挥学专业的三好学生,一毕业就要跟韩团共事的,放心吧,是追求还是骚扰,界限我分得清。” 这时电梯叮的一声,闵小波立刻躲到大家身后,并问:“是不是韩甜下来了,韩蜜在不在,韩团呢,在吗?”他最怕韩团,次是韩蜜。 咦,大幸运啊,出来的只有韩甜,穿一条运动裤,半袖T恤,扎的丸子头,18岁的大姑娘,纤细,高挑,皮肤白的像棉花糖一样。 她整个人也像颗棉花糖,软嘟嘟的。 一帮小伙一看,顿时大喜:“韩蜜不在。” 闵小波拔开重重肩膀,一个转身,把韩甜堵电梯间了:“甜,我听说你也报了我们首都军事学院,还是军事情报分析专业,但第一回就被涮了,是不是?” 韩甜刚刚高考完,报的确实是军事学院的情报分析专业,也确实被涮了。 但她惊讶的是:“闵小波,面试不都是保密的嘛,你怎么知道的?” “我是谁啊,大四年级的学生会主席,我们作战指挥专业最优秀的三好学生。”闵小波得意洋洋:“甜,你应该还有一次复试机会,这样好不好,给个机会,我来辅导你,好不好。” 虽然闵小波很厉害,但韩甜不喜欢他,而且考大学要男孩辅导,她成啥了? “不需要,面试我会自己准备的。”韩甜说着,扭头看电梯。 韩蜜临出门前要上个厕所,她着急,先下来了,但还是得等会儿韩蜜。 闵小波嬉皮赖脸,还要跟后面的兄弟挤眉弄眼:“甜,没我,你穿不上军装的,真的,给哥一个机会吧。” 他要不这样,甜甜还没那么讨厌他。 但闵小波的态度让甜甜很窝火,她虽性格慢,但并不懦弱,也是有话直说:“闵小波,我能不能穿得上军装跟你没关系,还有,我才准备读大学,只想早点穿军装,不想谈恋爱,以后也不会跟你谈,所以你不要纠缠我,没结果。” 闵小波还在赖笑,还想赖缠,这时身后忽而有人起讧:“看来韩甜想学咱们马大帅,当个女将军,闵哥,她想比你还早穿军装呐。” 一个起讧,一群男孩都开始起讧了:“啥,韩甜想比咱们都早穿军装?” 韩甜并没那种意思,给帮男孩起讧的面红耳耻。 闵小波示意大家声音小点,说:“韩甜,我马上毕业,我会是咱们这辈孩子里第一个穿军装的,我足够优秀,你不接受我,该不会是在等张家那个……” 韩甜一听更气了,跺脚:“闵小波,你臭不要脸!” 闵小波一看甜甜脸红了,自认猜到了她的内心,又追着问:“快说,是老大还是老二,要他们敢来首都,我针对性的收拾,别打错了。” 韩甜给他说的哑口结舌,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忽而,听电梯门叮的一声,闵小波乍着双手在往后退,一帮男孩也集体站正。 电梯里再出来个女孩,同样是运动裤,T恤,但她身材高挑清瘦,一头短发,小麦肤色,混身上下,有种冷嗖嗖的利落感。 这当然是韩蜜,出门止步,环顾四周,目光一寒:“你们在骚扰我姐?” 闵小波笑的像只狐狸,点头哈腰:“老大,我们就跟韩甜聊了两句,文明聊天,绝对没骚扰她。” 韩蜜不信,扭头看甜甜,双目一狭:“姐,真的吗?” 韩甜想息事宁人,说:“真的,快走吧,咱今天还有正事呢。” 韩蜜能不知道吗,这帮王八蛋,嘴上说是她小弟,个个称她叫大哥,可个个都想追她姐,早晚她要扒了他们的皮。 “闵小波,我会是你师弟,但我向来是个会以下犯上,还会把上吃的死死的师弟,你要识相,就别骚扰我姐,不然早晚给你苦头吃。”韩蜜边走边说。 闵小波似笑非笑,挥手说:“韩甜,我在部队等你,等你穿上军装。” 言下之意,他不认为韩甜不靠他的话,能穿上军装。 可事实是,接下来的事情发展,会彻底跌破这帮大男孩的眼球。 因为韩甜,将是他们所有人中,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穿上军装的孩子! 甜蜜姐妹出了电梯门,对视一眼,就连甜甜都迈开脚步,撒丫子跑了起来。 今儿她们出门,是准备到空军基地去一趟。 她们是去接人的。 既这样高兴,接的当然是俩人的老朋友,张朝民和张朝兵 那还是1996年,张松涛被组织意外发现他是领导中唯一不会有高反的,于是,他被调到了西部战区的阿里地区,去搞后勤了。 按理俩娃可以不去的,周雅芳怕阿里太苦,很想留下他们。 但张松涛舍不得俩既会做饭,又会搞卫生的小长工,不由分说给带走了。 军人嘛,工作在哪家就在哪儿,而从阿里的边防驻地到首都,要不是军运快速通道,正常情况下至少要七天,而且边防家属随军政策严苛,出趟门并不容易。 所以大娃和二娃已经有五年没有回过首都了。 他们兄弟的学业是这样的,俩去年都考上大学了,但考的是位于边防某省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大学,学的专业也平平无奇,就是很不起眼的那种。 甜甜于此事特别不解,曾问过韩超:“爸,为什么要让他们在高原上读书,咱首都的学校不是更好吗,而且他们分数很高的,远超了咱首都高校的录取分呀,为什么他们要在高原上读书,还读那么普通的专业。” 韩超是这样解释的:“知道高反吗,越年青,体质越好的人似乎会越严重,所以咱们往高原输送军人的时候,难度特别大,爸曾经见过一个年青军人,到阿里三个小时,颅内水肿,还没来得及送上回程的飞机就死了。他们兄弟很厉害的,去了阿里完全没高反,而西北边境有很多哨口都在高原上,是高反频发的地方,像他们这种体质,就必须得在高原呆着,了解那边的地形,学习那边的军事战略环境,他们考的学校看似一般,但属于国防高校,是专门研究边防作战的,所以他们是边防储备力量,以后要在西北戌边的。” 甜记得二娃体质很差,可你说怪不怪,他不但没高反,而且在高原生活的特别习惯,这下可好,大学也在边防读,就更没机会回来了。 不过这回不知道为啥,是韩超喊的他们,而且是直接用军用飞机接过来的。 俩姐妹心情可激动了,一路在猜,五年未见,那俩小子变啥样了。 韩蜜说:“我觉得张朝民肯定像赵武一样,长胡子,还爆一脸痘,要他变成那样,我以后就不认他了,我可不要一个又臭又黑的大师哥。” 甜甜则说:“我觉得二娃弟弟肯定还那么白,你记得不,他小时候多可爱啊。” 俩人边走边说,就看到路边站了俩肌肤酱赤,人高马大的男人。 俩男人穿的都是军绿色背心,看着像是刚入伍的军人,可衣服又不太像。 好怪啊,这俩人,还丑。 对视一眼,甜甜悄声说:“那是俩藏民吧,肤色可真深。” “他们身上还有股羊毡味。”蜜蜜笑嘻嘻的说着,要拉韩甜走 。 但其中一个‘藏民’说话了:“韩蜜,你往哪跑?” 韩蜜一个机灵,停在原地,不可置信:“大师哥,张朝民?” 二娃羞涩一笑,行至甜甜身边,拍拍自己的脑壳,说:“不认识你就摸一下?” 甜甜也呆住了,还伸的掂脚去摸:“二娃,是你呀二娃,你的脑瓜子还是那么尖,还有个疤儿,可你咋……” 谁说女大十八变,小伙子才真叫让人刮目相看,而他俩,不但皮肤又红又黑,又都是瘦高个儿,乍看有点吓人,可越看越可笑。 甜蜜姊妹刚才还在吐槽,说最讨厌又黑又丑的男孩。 可大娃兄弟不但黑吧,身上还有股羊膻味儿,但她俩居然越看越开心,越看,越觉得他们兄弟可爱。 先是甜甜说:“二娃好高,肤色好健康呀,太可爱啦!” 蜜蜜端详着大娃,则说:“我大师哥身材又高长得又帅,很结实,是个男人!” “快回家,我给你们做水米凉虾。”甜甜在前面跑。 蜜蜜跟着拆她姐的台:“听听,我天天嚷水米凉虾她不做,你俩一来她就张罗着做了。” “你天天吃我做的饭,可大娃有多久没吃过凉虾了,二娃弟弟吃不了辣,我还要给他煮耙菜呢。”韩甜说着,问二娃:“想吃耙菜吗,我现在就去买豆角。” 俩黑乎乎的大笨小伙跟在俩姐妹身后,对视一眼,皆抿唇笑了一下。 他们出发前张松涛曾说,甜蜜姐妹呆在首都,人家妈还是大厂长,有钱人。 人家交往的也是社会名流家的孩子,肯定早把他俩给忘了。 刚才看她们姊妹经过时全然不认识他俩,俩娃也是这样认为的。 像仙女一样美的韩甜,飒爽的韩蜜,似乎早不认识他俩了。 可怪不怪,只是几句话,突然之间,曾经那种熟悉,亲切感,就扑面而来了。 回到家,甜甜做饭,蜜蜜忙着给俩娃削水果。 他们呆在阿里那种小地方,没见过好玩的,而韩蜜有最新的浪潮电脑,玩的游戏是反恐精英,传奇和红警,俩小,哦不,现在应该叫大土豹子,见都没见过。 “好兄弟要一起分享,师哥先来一把,张朝兵再来,不要抢,试一下手感,一会儿我带你们去网吧,咱兄弟今天要打个包夜。”韩蜜豪迈的说:“我掏钱。” “网吧包夜警察抓不?”二娃问。 韩蜜掏出身份证拍了拍,问二娃:“有吗?” “有啊,我都19了,怎么会没有身份证。”二娃说。 “那不就结了,今晚姐带你俩包夜,咱大战三百回合。”韩蜜说。 就在这时家门哐的一声被推开,一身着两杠四星,大校军服的男人进门了。 大娃兄弟条件反射,刷的站正。 韩超去年还去过一趟阿里,见过这俩兄弟。 知道他们在边防上被风吹的又粗又黑,有心理准备,可乍一见,也吓了一跳,他们怎么又变高了,二娃还好点,大娃个头比他还要猛。 韩蜜看老爹进门,忙把自己准备去犯罪的身份证压到了屁股底下,轻敲键盘,电脑屏幕已经换了,屏保是张甜甜正在认真写作业的照片。 这照片他爸特别爱看,韩蜜经常打游戏打到韩超特别暴躁,想打人。 可她只要换回这个屏保,韩超就不打了。 最近一段时间韩超工作忙,经常在加班,难得这么早的回来。 甜甜没给他煮饭,正在犹豫,自己要再添点啥主食。 对了,她爸爱吃春卷,大娃也爱吃,要不给他们再包点丝娃娃? 这个简单,家里有干粉皮,拿几张出来泡上就行。 胡萝卜、黄瓜、豆芽,油炸小碗豆,糟辣椒和剁辣椒,红的青的家里都有,拿出来一裹,岂不美滋滋? 厨房里水声哗哗,韩超扫一眼俩小伙,抓起桌上的闹钟,说:“我有个任务,必须你们兄弟中的一个跟韩蜜一起去完成,任务有风险,很大,你们谁要不愿意去,可以选择退出,但要想去,就得争,我给你们三分钟的时间考虑,要不要去。” 俩兄弟对视一眼,同时点头:“要。” 韩超拧好钟表,扬手说:“30秒的时间,谁放倒对方,谁就去。” 指针哒哒哒的响了起来,大娃练过格斗,慢说三十秒,就三秒制敌都有可能。 而二娃考的是文职,虽然也训练过,可格斗方面他和大娃没法比。 不过二娃很聪明,懂得先发治人,听韩超喊了一声开始,立刻伸腿去套他哥。 大娃反应不及,居然给二娃套倒在了地上。 这时还有十秒钟,大娃翻身想爬起来,可二娃一把去扯韩蜜的椅子。 韩蜜猝不及防被拉入局,啪一声屁股着地,大娃为扶韩蜜,就顾不得二娃了。 二娃顺势一个锁喉,把大娃牢牢固定在地上。 闹钟叮咛咛的响了起来。 韩超知道大娃滑头,但这还是头一回见识二娃的心机和智谋。 向他竖起了大拇指。 “就你了,跟韩蜜一起去执行任务。”他说。 二娃笑了笑,拉他哥起来,说:“不了,叔,让我哥去吧。” “你确定?”韩超双眼一狭。 要是跟韩甜去,二娃就会乐意,可跟韩蜜,还是算了吧。 他之所以赢,只是不想让韩超和甜甜蜜蜜,让人们觉得他哥比他强。 他是为了赢而赢,并不是为了争任务。 韩蜜跳了起来:“张朝兵,你总是暗搓搓的坏,大坏蛋,但是我就稀罕跟大娃招待任务,不稀罕你。”又问韩超:“爸爸,到底什么任务呀,快告诉我呗。” “目前保密,但你们得有个心理准备,到时候要出国。”韩超说完,又走了。 这事极大的调动起了几个孩子的好奇心,到底是什么任务,为什么要出国? 转眼陈玉凤回来了,几个孩子又忙问她,知不知道到底啥原因。 “我一个普通人,怎么能知道你们的任务?”陈玉凤转口说:“大娃二娃,这家太小,住不了你们,让甜甜蜜蜜带你们去你周奶奶的家住,那儿有床,也有电脑,有电视,晚上你们一起好好玩一下。” 瞪韩蜜一眼,她说:“不许玩太晚,你爸大概12点前回来,记得早点回家。” 意思就是12点之前回家就行呗。 几个娃多年没见,刚刚重逢,想说得多着呢,放下碗擦了嘴,呼啦啦的跑了。 目送他们几个出门,陈玉凤深深叹了口气。 事情是这样的,顾年跟军区合作七八年了,一直没出过纰漏。 现在军区的网络信息安全基本已经建设完毕,不需要顾年支持了。 当然,谍站点也已经关闭了。 而目前,顾年和周雅芳在米国,本来他们计划好,准备要回国定居。 但最近顾年又被那边的安全人员给盯上了。 电话网络全部被监听,家里还被装了窃听器,对方在严密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这时顾年当然不敢轻举妄动,而组织,则在紧锣密鼓的帮他制定撤退方案。 目前,组织已经研究好了撤退方案,但必须有个人帮忙传话。 韩超让孩子们去米国,是打着探亲的名义去给顾年递撤退方案的。 担忧母亲,也担忧顾年,洗完澡,陈玉凤歪在沙发上正在思索这事,门一开,这才九点钟,韩超居然就回来了。 “今天怎么这么早,还有,最终决定谁去?”陈玉凤说。 天热,韩超也得先冲个澡,进了厕所,看妻子趴门上在看,故意紧肌肉:“你哥这 肌肉,还行吧?” 陈玉凤瞪了丈夫一眼:“到底是谁?” “韩甜和张朝民。”韩超说。 陈玉凤吃了一惊:“你不是说是蜜蜜和大娃吗,咋改成甜甜和大娃了?” “甜甜蜜蜜,谁的英语更好?”韩超先反问,继而露出狐狸般的微笑:“张家俩小滑头,一个比一个滑头,但我偏不让他们如愿。” 他本来定好的就是让韩甜去,却故意说成韩蜜。 大娃二娃其实都想留下来陪甜甜,所以一个故意输,一个兄友弟恭要故意让贤,都在推搡,不想去,可他们那点小心思能逃过韩超的法眼? 综合比较,大娃在韩蜜摔倒时会先去扶韩蜜,而不是赌胜负,机会就给他吧。 去传递情报,这事是担着风险的,而且风险特别大。 陈玉凤说:“哥,甜甜要傻一点,反应也要慢一点,让她带情报去,能行吗?” 韩超裹上浴巾看窗外,长嘘了口气:“我觉得行。” 他的小韩甜,看起来虽然反应很慢,但她的慢里却藏着缜密和细心。 目前还不知道当他们去了以后,会面临什么样的考验。 而因为不知道顾年的事是从哪泄露出去的,也不知道内部有没有人被策反。 韩超不敢请任何外援。 只能让看起来笨笨的韩甜走一趟了。 她的傻恰是一种安全保护色。 韩超觉得她行! 说十二点就十二点,俩丫头踩着钟点儿回的家。 本以为爸爸还没回来,乍一进门,就见爸爸一脸威严,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 俩丫头给吓了一跳,韩超管她们管的严,高中三年,天天晚上接送自习的。 本以为他会生气,结果他说:“韩甜,过来听任务。” 蜜蜜顿时炸了:“爸爸,不是我嘛。” “你的任务是去睡觉,赶紧去,不许浪费爸的时间。”韩超说。 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韩蜜气鼓鼓的回房了。 韩超递给韩甜一封信,说:“韩甜,你外公现在有麻烦,这封信能救他的命,现在把信背下来,等去了以后,要观察身边人员,还要观察他的房间是否有窃听设备,直接转告他当然不行,更不能写成信,你要把它背下来,找一种敌人完全想不到的方式把它传递给你外公,现在开始背。” “明白,我马上就背。”韩甜说着,接过了信,多一句不问,开始背了。 回到卧室,陈玉凤问韩超:“她真的能行?” “谍战人员的第一素养,不多打听不多问,竭尽全力,完成任务。”韩超说。 韩甜素养是有的,可惜表面反应迟钝,慢一点,今年考情报分析,就给考官刷下来了。 可韩超觉得她行的,他不偏心,他认为他的大闺女很优秀。 是一种不张扬的优秀,所以他敢把任务交给她。 算是一次考验吧,韩超这趟是赌上军衔,在考验一下韩甜的能力。 大概过了两个小时,韩甜来敲门,说她已经背下来了。 韩超盯了两遍,又挑了其中几句,打乱了让她背,她也背得很好。 “现在收拾行李,我去喊张朝民,你们会在机场碰面。”他说。 甜甜乖乖的点头,走了。 且不说陈玉凤如何担心,凌晨五点,机场,韩甜和大娃拿着登机牌,相遇了。 甜甜当然不惊讶,但有点不太开心,因为跟大娃在一起,她感觉不自在。 大娃来时并不知道李代桃僵,韩蜜换成了韩甜,乍一相见,紧张到手足无措,直到上飞机许久,还僵着。 这飞机要整整飞一天一夜,虽是白天,但机上的人全在睡觉。 甜甜紧张的回忆着信的内容,大娃也坐的挺直,俩人时而对视,干瞪眼。 时不时交换个眼神,其实很想交流一下的,因为他们不知道到了那边,将会面临什么,会有人全程跟着他们,监视他们吗? 韩甜倒是把信的内容背的一字不差,可她该怎么传递给顾年呢。 大娃只知有信,不知别的,此时正在看前后左右,周围的人,一个个的看。 因为韩超说过,他们去探亲的事是跟那边联络过的,不排除飞机上就有人盯着。 忽而,他轻轻碰了碰韩甜,示意她看临座一个正在玩佛珠的中年妇女。 韩甜看了片刻,说:“哥,你带纸和笔了吗,我这会儿心里不舒服,想用。” “带了,我马上取给你。”说着,大娃一通掏腾,拿出了纸和笔。 此时天色已经快黑了,甜甜伏在小桌板上,一个字一个字的抄写了起来。 “你抄的这是什么?”张朝民问。 “心经,你难道不认识?我每回考试前,觉得浮躁的时候都抄。”甜甜说。 张朝民抽唇:“你小时候只给二娃看作业,不给我看的。”这一直叫他觉得她更喜欢二娃。 甜甜一笑说:“你的字写得太好看,你成绩又好,给你看,我怕你笑话呀。” 张朝民很惊讶,搓搓手:“我怎么会笑话你。”又说:“你居然能抄佛经,韩甜,你信佛吗?” “算信吧。”甜甜已经抄完一张遍了,递给大娃。 她不是信菩萨,她要考军事情报分析专业,而要考这个专业,人的知识面就必须广,所以她于各个领域的知识都涉猎过,她笔试成绩是最优秀的。 但第一次面试的时候就被刷掉了。 原因是,考官觉得她不够灵敏,反应能力不足。 甜甜当时深受打击,而接下来还有一次复试,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考得上。 如果考不上,闵小波他们是不是要笑掉大牙。 她为此,心情很不美丽。 再加上知道外公外婆深陷危险中,心里就更忧郁了。 张朝民接过纸,认认真真的读了起来:“佛说般惹波罗密多心经,观自在菩萨,行深般惹波罗密多时……”他忽而一停,发现旁边的大妈转着佛珠,凑脑袋在看,于是递了过去:“我妹妹写的,您也一起看看?” 大妈接过去,一本正经的说:“丫头字写得不错,懂传统文化,好姑娘。” 大娃也一本正经:“阿姨,我这有几颗舍利子,你要不要,佛家圣物喔。” 这大妈双眼一亮,双手合什:“阿弥陀佛,那是宝贝吧,价值连城的。” “当然,是用玉做的,你如果想要,我卖给你,一颗五万,怎么样?”大娃说。 大妈点头:“好好好。”拿着经文,她说:“小伙子,你把这经文送给我这个佛祖虔诚的弟子吧,阿弥陀佛。” 甜甜礼貌的笑:“可以。” 但俩娃对视一眼,眼里满是恐惧。 要真是一个信佛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舍利子是什么做的,还佛祖虔诚的弟子,她怕是上帝忠实的信徒才对,佛家信徒就没一个像她这样说话的。 这大妈是个眼线,间谍,可她伪装的多好啊,她拿串佛珠,她像个土老财家的地主婆一样,看起来是那么的没有威胁性。 幸好他俩刚才没有聊任何跟顾年,撤退有关的事,要聊的话早就暴露了。 长嘘一口气,俩娃往一起靠了靠,一句都没敢再说。 一夜灯黑,俩娃再没敢多说一句,而那个大妈,则趁着夜黑,把韩甜抄的经文传给了后面一个人,后面那个人又传到了左侧,于黑暗中,悄悄流传着。 所以这飞机上,至少有四个人在监视他们。 可不可怕,四双眼睛,前后左右,呈包围之势。 转眼,飞机落地,出关倒是很顺利。 顾年位于米国的家,俩娃是头一回来。 而形势比他们预料的严竣多了。 因为米国这边,顾年的事情已经发展到监视居住的阶段了。 而且并不是居家监视居住,是由对方政府指定的地方监视居住。 周雅芳这几年已经适应了国外的生活,甚至会开车了,开车来接俩孙子。 而今天,因为孙子来了,她向政府方面审请了半个小时的探视时间。 开车先找个餐馆,让俩娃吃点饭,等到时间就得去探视顾年了。 周雅芳啥都不知道,只知道顾年是惹上麻烦了,也忧心忡忡的。 而甜甜就犯了难了,居然只有半个小时,而且他们聊天的过程肯定会被记录下来的,她要怎么说,可她要写信的话,对方已经被监视居住了,信递过去,难道不是自投罗网? 而且那封情报里有好几个人的名字,那都是在这边能帮顾年脱罪的大律师。 她要写,或者说出去,岂不等于连人带信息,一起不打自招了? 转眼,周雅芳带着俩娃进了一家洋餐馆。 她虽忧心忡忡,可久不见大娃,知道他爱吃些汉堡呀啥的洋垃圾,足足点了一大堆,一个托盘搞的像小山包一样。 大娃在看韩甜,但不敢问,啥也不敢说。 韩甜咬牙,脑海里不停的重复一句话,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这时,忽而周雅芳说:“阿弥陀佛,神仙保佑,让你们外公渡过这趟难关吧,他苦了一辈子,才准备退休,总不能,退休在监狱里吧。” 韩甜双眼一亮,说:“大娃,把你的信纸和笔给我。” 她想到了,她可以抄佛经啊,她可以把情报搀杂在佛经中。 佛经那东西,国人懂的都少,更何况米国人,他们翻译不了的。 从小学开始,韩甜的人生旅程中只有两个字,苦学。 别人是读,是背,只有她是抄,见知识就抄,见文化就抄,因为陈玉凤经常告诉她,笨不怕,怕的是懒,好记性不如烂笔头,理解不了就抄,熟了自然就懂了。 甜甜从小是个听妈妈话的乖娃娃,妈妈也是甜甜学习的榜样。 妈妈说,甜甜听,是有妈妈的鼓励,甜甜才走到军事学院情报分析专业的考官们的面前的。 虽说头一回败了,可甜甜没有气馁,还在准备复试。 她曾经为了能考上情报分析,恨不能把整个读书馆给前下来,抄下来。 也曾迷茫过,自己这样做,有意义吗? 但她是个想得很少,做得很多的人,所以怀疑过,迷茫过,可学习是种习惯,她没有放弃过。 而她背的最少的就是佛经,毕竟这个不在读书馆里,她没有当成知识储备过。 只是为了静心,练笔才写的。 可在这一刻,恰是她学的最少的东西救了她。 所以说,人得学习,人也必须学习! 因为是知识,就早晚能用得上。 番外2(甜甜立正举起手笑着敬...) 甜甜所挟带的, 有两个关键信息点,一是组织已经在这边布局好的,帮顾年脱罪的信息, 那些信息, 只要顾年当庭提出来就可以翻案,脱罪。 还有一部分是庭审时的陪审团成员信息, 这一点特别重要, 让顾年提前了解陪审团人员名单,了解他们都是谁,持何种政见, 对什么东西感兴趣, 他就可以提前做准备, 在庭审时,针对性的说服陪审团成员。 这些信息已经经过筛减再筛减, 精确到一个字也不能少,也不能错的地步。 总共是二百多字, 甜甜把它插在了心经的中间, 按理说,外国人是看不懂这玩艺儿的, 但随着周雅芳的一句话, 甜甜心中又起了犹疑。 “我觉得你们外公这事, 还是自己人搞出来的。”她叹了口气说。 甜甜抓起一块麦乐鸡,咬了一口,发现它比国内的大多了,肉好多, 香香! “这是为啥?”她问。 周雅芳于顾年传递情报的事完全不知道,但是她有为女人的直觉。 顾年原来一直好好的, 最近一段时间,认识了一个蓝国裔的政客,那位政客来的特别殷勤,总来拜访顾年,跟他谈天说地,聊了一段时间,顾年就出事了。 而那位政客,最近在竞选中当了个这边的大官。 周雅芳直觉,肯定是那个政客为了自己的前途,出卖了顾年。 她这样一说,甜甜看眼大娃,就把信纸叠起来了,倒上水,揉碎了。 如果是外国人,韩甜这招会管用,可如果搞事情的是个蓝国裔,那肯定精通蓝国文化,她把这东西递出去,不就等于不打自招了嘛? 看来她还得另想办法。 吃着东西,甜甜转移了话题:“外婆,这趟看完外公,咱们就一起回国吧,你看你多辛苦啊,还要自己开车,你这皮肤是晒伤的吧,红成这样?” 把周雅芳带回去,是甜甜今天来此另一个目的。 “甜,人总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但外婆不这样想,我和你外公在一起虽说时间不长,可夫妻就是夫妻,外婆必须呆在这儿,等他出狱。”周雅芳说。 事实上,顾年于自己暴露这件事是早有安排的。 他早前就把属于儿子的财产全分配出去了,也给了周雅芳一笔钱,要她回国。 而他自己呢,两手准备,要组织能把他营救出去,他就回国。 要不能,他会在临审前自杀,带一切入坟墓,这是于大家都好的结果。 所以他早就安排周雅芳回国了,只是她没有照做而已。 她原来其实也啥都不会,家里还有好些个工作人员听她指挥。 而在顾年出事后,她立刻就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遣散了家里所有雇的人,自己学开车,自己学着找监居所的路,虽然别的忙帮不上,但时不时探望顾年,给他买生活必须品,开始了虽跌跌撞撞,四处碰壁,并照顾顾年的生涯。 现在她抱的心思是,顾年一日不出狱,她就照顾一日。 除非顾年死,她绝不会回国。 甜甜还想劝,想说组织会营救顾年,让周雅芳回国之类的话。 可她才说出组织二字,大娃忽而伸手摇了一下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毕竟异国它乡,谁知道隔墙有没有耳朵。 甜甜咬了咬牙,吞下了想说的话。 这就得插句题外话了,陈凡世是三年前去世的,心脏病突发,没来得及打电话人就没了,还是甜甜放心不下,去看他时才发现的,当时他已经臭在床上了。 而再看周雅芳,为顾年做了多少牺牲。 如果当初陈凡世不抛弃她,对她稍微好点,他又何至于孤伶伶的死在床上? 才18岁的韩甜,从外婆,奶奶和妈妈,这些女人的身上看到了太多美德。 也从太多男人的身上,看到了太多太多女人的不值得。 因为探视时间订的匆忙,吃完饭周雅芳就要匆匆开着车去看顾年了。 他被关押在警方指定的一所公寓内,监视居住嘛,当然所有你想带进去的物品警方都要检查,房间里,除了厕所,就连卧室都有监控,探望时还必须有警方的人陪同在场。 周雅芳早就熟门熟路,买卫生纸、麦片、饼干,以及顾年喜欢吃的油辣椒啥的,都是到超市买现成,未开封的,这样,检查的速度就会快一点,她能跟顾年说说话的时间也会多一点,今天俩娃给顾年带了些茶叶、枸杞和当归一类的补品。 为防检查时警察找麻烦,周雅芳临时决定,不让带了。 转眼到公寓楼下,办完所有手续就可以上楼了。 当然不是巧合,那位蓝国裔的政客今天居然也来探视顾年,还用自己不太标准的中文,要跟甜甜和大娃寒暄,聊几句,甚至要给他们背几首古诗,以炫自己对蓝国文化的精通。 信递不成,又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聊天又有人在现场监视,甜甜该怎么办? 不仅她在愁,大娃也在发愁。 他们只是青涩的少年少女,而现在他们身处的,是老奸巨猾的,国际政客们的名利场,是他们的角斗厮杀场,作为从小长在大院里的天真孩子,当父辈交给他们一个如此艰巨的任务,他们该怎么办? 因为检查浪费了太多时间,到见面时,只剩五分钟了。 而甜甜呢,进门后掏出一包卫生巾,还得去上了个厕所,所以她跟顾年只说了两句话,一是,外公要保重身体,二是,外公,我们在家等您! 然后就告别出来了。 但出来后,甜甜伸手碰了碰大娃的手指,并对他笑了一下,用嘴巴无声说:“东西已经递出去了。” 在此刻,张朝民脑中有电在闪,雷在鸣。 他自认是个聪明孩子,可他完全想不到甜甜是怎么把东西递出去的。 青涩少年的手指上,还带着小女孩紧张到出汗的,手指上冰凉凉的汗。 他侧首,一脸惊愕的望着抿唇微笑的小女孩。 她是怎么把东西递出去的? 当然,不仅张朝民,那位蓝国裔的政客也在头痛。 搞掉顾年,出卖他,是他的政绩,他要经此在米国当个州长的。 他当然知道俩娃是来传递消息的,所以跟警方交流过,要仔仔细细查孩子们带来的所有东西,还要通过视频回放,看韩甜,大娃和顾年之间的身体语言交流。 因为甜甜在公寓里上了一次厕所,他甚至不择手段到,指挥警察去翻垃圾桶。 把垃圾桶里甜甜扔掉的,带经血的卫生巾都用镊子夹了出来,要仔仔细细的撕开检查一遍,看其中有没有传递的消息。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他们一无所获。 顾年如今受的屈辱,比马尚北那回更加让他无语。 不过他为国尽粹一生,在前半生,有一个在事业上并肩挟手,共同奋斗的妻子,后半生遇到了一个可以同甘,也可以共苦的灵魂伴侣,这让他特别满足。 所以他的内心特别平静。 而组织无法营救他,他也能理解。 这个世界,高尚是高尚志的墓志铭,而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嘛。 当警察清理垃圾桶时,他就扶框在旁看着,他早给自己准备好了药,已经决定好,今晚离开人世了,此生没别的遗憾,只憾一点,给周雅芳留的钱太少了,那些钱远远配不上她在他陷入危难时,站出来,付出的那些爱与心血。 等警察给他道歉,并撤出去后,他进了厕所,关上门,就准备要走了。 这是顾年人生第一次流泪,他跟周雅芳结婚的时候,其目的是追求晚年的幸福和欢愉,可现在,他唯一舍不得的就是她,最后悔的也是这件事。 因为他深切的知道,自己死,于国家,于儿孙,于所有人都是幸事。 唯独于她是痛苦。 随着他死,她晚年刚刚亮起来的那盏灯就要熄灭了。 她也许还会活很长时间,可她从此不会再幸福,再快乐了。 作为男人,他和所有男人一样,欣赏女性的忠贞,爱她们的温柔和一切美好。 可要不是经此一回,他不会知道,那种美德于女性本身是多大的苦难。 这是顾年头一回泪如雨下,泪眼滂礴,他抓过卫生纸擦拭眼泪,一圈又一圈,他的怯懦,不是因为他不敢死,而是他抛不下周雅芳,扯着扯着,他忽而手一顿。 在卷筒卫生纸里,有一行密密麻麻的字,字写得很小,字体绢秀,却又清晰,字字分明,是中文,还是顾年亟需的所有信息。 他不敢相信,揉了揉眼睛,再看一眼。 是的,这一看就是甜甜的字。 当她进来,当她去上厕所,当她拿出一条带经血的卫生巾时,警方的注意力在那条卫生巾上,他们带走了它,准备拿显微镜查它,可谁能知道,小女孩会把信息写在最显眼的地方,那卷卫生纸上? 笨笨的小丫头,她这算用了个笨办法,却愚弄了一帮人精似的政客,和最聪明的警察吧,她居然把东西写在卫生纸上,挂在马桶旁边的卫生纸上了,只需要扯几圈纸,他就能看到? 既简单,可又精妙,她这办法是真好。 当然,这东西不能久留。 他急切的背完所有字,把信息记于脑海中,记得牢牢的,然后把那点卫生纸放到水中,打湿,洗掉上面所有的字,又捏成团,扔马桶里冲掉了。 韩甜,那个笨笨的小女孩,干成了一件让任何人都起不了疑的事。 而那块卫生巾,在最后也被证实,确实只是一块普通卫生巾。 上面沾的,也确实是人的血,也可以叫,女性生理期经血。 …… 因为甜甜还要回去准备复试,所以只在米国呆了一天,就和大娃返程了。 甜甜出门都会背卫生巾,所以,卫生巾不算早有准备,只是她临时起意。 但她当时没来例假,她是怎么办的呢? 当然是弄破手指,涂在上面的血。 那块卫生巾分散了警察的注意力,信息写在卫生纸上,扯两圈就能看到。 简单,但也让人难懂,这是甜甜在第一招不成后,想到的第二招。 就是苦了她,手指好痛。 为了不让大娃操心,她一直把那只手指藏得很好。 这是俩娃头一回坐飞机,窗外一片晴空,而脚下,是一片无尽的蓝色汪洋。 这是他们头一回意识到世界的广袤,意识到生活的这颗星球有多大。 俩小土娃凑着脑袋,贪婪的看着外面。 忽而,甜甜说:“张朝民,等我考完试,可以去阿里看你们吗?” “不行。”大娃说。 甜甜皱起了鼻子:“你这人从小就这样,我不去看你,行了吧,我问过二娃的,他说可以,他会欢迎我的,那我只去看他好了。” 大娃急了:“不是我不欢迎你,而是那地方你去不了。” 韩甜撇嘴说:“为什么我去不了?现在好多人去青藏旅行,他们说那边可好了,是一片人间净土,二娃也说,如果我去,他会带我去很多好玩的地方。” “好玩是在保证身体安全后才能考虑的,你从小生活在平原地带,你知道万一高反,问题会有多严重吗,而阿里是高反最严重的地方,从平原去的人,几乎没有一个不高反的,重则会要命的。”大娃说。 “那只是概率,二娃说过了,概率问题,只是一小部分人。”甜甜争辩说。 大娃冷梆梆的说:“别人身上可以有概率,你不能。” “所以你还是不欢迎我,那要蜜蜜去,你会欢迎吧?”甜甜继续撇嘴。 “她更不行,因为身体越好的人,高反越严重。”大娃语气愈发冷了。 “那你和二娃为什么行?”韩甜再问。 大娃拍了拍胸膛,说:“体质问题,我们照过X光的,我们兄弟的肺部都比较大,这叫我们能吸收更多的氧气,所以我们才能一直呆在高原上。” “那你们还要在高原上呆多久,以后还有机会回再首都,咱们还能再见面吗?”甜甜再问。 大娃侧首看着小女孩,咬了咬牙,说:“你要想让张朝民回首都,可以的,他目前读的是工兵,专门研究高原军事工程的,没那么重要,我可以让我爸向上打审请,只要说他身体不好,适应不了高原,就可以往回调。” “那你呢,不能调?”甜甜反问。 过了好一会儿大娃才说:“我至少要呆到35岁,因为能适应高原的人少之又少,我读的是军事指挥,这个专业还能适应高原的人就更少了,我必须呆在那儿。” 甜甜抿唇微笑,说:“一起努力吧,你不要小瞧我喔,说不定我也能适应高原呢,等我毕业,我会去看你们的,当然,怕你担心,我提前不会告诉你喔。” 这一刻,望着窗外蓝色的海洋,大娃心里既幸福,又难过。 他多么期盼韩甜能去看他呀。 但他绝不想她去看他,因为高原是很美好,可它也太危险了。 他不希望自己喜欢的女孩遇到任何危险。 忽而,甜甜又问:“对了,咱二娃谈对象了吗,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 大娃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犹豫了好久,说:“有,是异地,目前他应该准备追了,我想,那个女孩明天应该就会知道他喜欢她的事,就看对方接不接受了。” 甜甜又说:“咱家蜜吧,喜欢皮肤白,长得帅气,跟我爸年青时一样帅的小伙子,可她还想要一个能打得过她的,我觉得她要找那样一个对象,怕是难。” 俩娃相视一笑。 说起韩蜜,皆忍俊不禁。 虽说都是双胞胎,但他俩都是长,而他们小时候聊得并不多,因为甜甜跟二娃跟投契,大娃又忙着要约束像野马一样信马由缰的韩蜜。 但他们又有一种别样的默契,对着俩小的,就像老父亲和老母亲一样。 当然,聊起俩小的,就会有说不完的话题。 “我发现二娃现在学坏了,那天他扯韩蜜的椅子,我很不高兴,你要告诉他,以后不能那样,胜负哪比得上家人重要,你说是不是?”甜甜又说。 大娃点头,但得为弟弟辩解一句:“甜甜,不是这样的,当两军作战,不能讲道义,也不能讲亲情,胜负才是最关键的,所以他是对的。” “可我还是觉得他学坏了。”甜甜说。 大娃坚称:“没有,我弟从小就是那个性格,只是你吧……”只是二娃在甜甜面前,一直在伪装自己而已。 “对了,你知道吗,王嘉嘉想追我家蜜,还找我来练厨艺,说他想征服韩蜜的胃,有一回被韩蜜撞上,气的扛起来,给扔回宋老师家了,并且告诉他,能打赢自己再来,你是不知道当时宋老师的脸色有多难看。”甜甜又说。 大娃跟着笑了起来:“是吗?” “其实我觉得王嘉嘉挺好的,又温柔又可爱,总被蜜蜜骂,可他从来不生气,他还喜欢蜜蜜打他,不知道哪来的毛病。”甜甜又说。 这是一趟长达24小时的飞行之旅,渐渐入夜了,灯关了,所有人放下椅子,开始睡觉了,大娃和甜甜凑在一处,继续悄悄聊着。 分别五年,他们生活中有过哪些快乐,又遇到过什么事,俩娃打开了话匣子,窃窃私语,说了一夜。 等飞机停稳的那一刻,等灯亮起时,俩娃都不敢相信,居然这么快,他们已经到了这趟旅途的终点了? 这趟旅程,就这样结束了? 俩娃坐了起来,静静坐着,身边所有人都在忙着穿衣服,收拾行李,唯独他们,静静的坐着,直到机舱内人渐渐空了,俩娃对视一眼,才从行李架上拿下了他们那点简单的行李。 此时首都是黎明,天刚刚亮。 要下飞机时,朝阳似火,正欲跃地下线而出。 甜甜指了指天边的朝霞,大娃随着她的手望过去,天边一片醉艳朝霞,红日于那朝霞中,正欲勃然而出,漂亮的小女孩望着朝霞,他望着那女孩。 其后多年,张朝民在驻地,在高山上的训练场,在加勒万河谷,在很多地方,每天都能看到初升的朝阳,可他从来有看过哪天的朝霞,能比今天的更美。 俩娃是打车自己回的院儿。 大清早的,今天很热闹,正值暑假,老团级家属院门前,一帮六七岁的小屁孩们哭着跑过来,有一个边跑边喊:“太吓人了,呜呜,大哥哥大姐姐们全疯啦。” “怎么回事?”甜甜揪住一个问。 “大哥哥抢了我们的领地,在打架。”小男孩哭着说。 事情是这样的,院里好多男孩其实都喜欢韩甜,但碍于闵小波的淫威,不敢伸张,而二娃呢,则是闵小波最大的敌人,他突然来了,并且住在韩超家,闵小波感受到了危机,于是前天主动找到二娃,当面问,他是不是打算追韩甜。 二娃也是个坦荡人,说:“是。” 闵小波当初可是这帮孩子们的大头,王,瞧不上二娃这种小软蛋。 就说:“想追,可以,咱们先打一架,放心,我不会打死你的?” 二娃是个踏实孩子,说:“这样吧,先不单打了,咱们还到假山那儿比一场,你随便带几个人,我只要韩蜜,你们要输了,以后不准再骚扰韩甜,要赢了,咱俩再单打一场,只要我赢,你也不准再骚扰韩甜。” 这语气听来太狂妄,闵小波简直要笑掉大牙。 二娃何来自信,认为比作战,还是单打,他都能赢自己的? 所以今天早晨,他们在假山这儿搞比拼。 韩蜜当然全力支持二娃,兄弟嘛,必须帮,而冲山头的时候,有韩蜜,二娃肯定赢,因为韩蜜曾经可是他的冲锋连连长,她一个能打十个。 接下来还有一场,是闵小波要和二娃单打。 这场在闵小波看来,自己必赢无疑,二娃就一工兵,学绘图的,他打个屁。 但二娃也不认为自己会输,因为他虽体弱,可他有的是手段。 他连他哥那种强人都打得过,何况闵小波这种没头脑的? 果不其然,头一场打,二娃耍的全是阴招损招,但还真把闵小波给赢了。 闵小波输的猝不及防,耍赖了,要三局两胜,这会儿俩人还在打嘴仗呢。 甜甜一听居然有人为了追自己而打了起来,又气又臊,紧几步追过去,远远看一帮人围着,韩蜜还在旁边加油鼓劲儿,更生气了,跺脚,高吼说:“闵小波,张朝兵,你们再打我可报警了,我告诉你们,谁追我都不好使,我这辈子,不谈恋爱不结婚,永远不结婚!” 可她这样一说,闵小波和二娃不就更不服了嘛。 拉都拉不住往一块儿凑,韩蜜看热闹不嫌事大,也在喊,说要一个挑仨。 今天,她要让闵小波知道骚扰韩甜的代价是啥。 今儿周内,大人不在,所以围观的只有些家属。 可十八.九岁的男娃们打起架来,很吓人的,还真有人准备要报案了。 而就在这时,喇叭里有人在喊:“吃饱了撑的吗,他妈的,要你们现在打,明天我就告诉学校,开学籍,去给老子吃牢饭,要不然,就他妈都给老子滚回去读书,再过四年,当兵了,老子让你们打,打死你们。” 空旷的老团院,才机关楼,如今已经废弃了,所以这是一片荒地。 喇叭声忽面响起,吓的一帮孩子立刻停了下来。 那是韩超的声音,是他跑到旧机关大楼,在广播里骂人的。 话说,他目前还是直管部队训练,带兵的领导。 而总军区,各个军分区间的单兵、团队的比拼作战,由徐勇义负责,但徐勇义马上就要退休了,所以大部分的工作是他在做,而他马上就要调总军区的。 所以,以后各个军区间的联合军演,作战,将由韩超来分配。 闵小波想了一下,退后一步:“老子今天不打了,你个瘪怂。” 张朝兵也立刻退后一步,冷哼一声:“过几年,咱们联合演练的时候见,但你要是男人,从今往后就不准骚扰韩甜,否则,老子今天晚上悄悄给你招砖头!” “放心,老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说不打就不打,但将来肯定赢的你嗷嗷哭,毕竟老子比你,比这帮孩子中的任何一个,都要早穿军装。”闵小波趾高气昂。 韩蜜气的要死,恨不能代二娃上去打。 可她再气也没办法,闵小波比他们大,人家确实会第一个穿军装。 对视一眼,二娃和蜜蜜都好生气啊。 但事实真的会如此吗? 并不! 这个假期大娃二娃一直呆在首都,过了一个难忘并快乐的暑假,然后就又回去了。 而韩甜,复试的时候也没有考上,考官把她刷下来了。 她填的第二志愿是个普通高校,当军校面视不上,她就得去普通高校读书了。 甜甜并不想,但没办法,她足够努力,可很多事似乎并不是努力就能解决的。 韩超心里也为女儿叫屈,抱不公,但录取考生是考官的事,他心有余,力帮不到孩子。 不过在9月1号这天晚上,事情忽而就起了变化。 甜甜在收拾要去上大学的行李,听到有人敲门,遂让韩蜜去开门。 门一开,韩蜜有点愣住,因为面前的人她在总军区的游泳馆见过,可并不认识。 这肯定是个军人伯伯,而且是总军区的领导,但她不认识对方。 “韩甜同志在吗?”对方问。 “在的,姐,有人找你。”蜜蜜说。 对方进了门,见陈玉凤也在,把她,把韩甜一起喊进了卧室。 蜜蜜被关在门外,究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着急,特别着急。 等那人走后,急不可捺,她进门问:“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陈玉凤摇头说:“没啥事,那个叔叔有点生活上的小事找你姐,刚问完话,走了,韩蜜,你为啥不收拾行李,明天你也该去报道了呀,快去收拾行李!” “你们可真是,什么事都瞒着我。”韩蜜好生气,跺跺脚,甩门出去了。 而要直到四年后,她毕业的时候才会知道,那位伯伯是总军区情报分析科的科长,他来,带了两样东西,一是韩甜转入部队情报科的档案,二是肩章。 所以从那天晚上开始,甜甜就加入情报科了。 其后,她上了那所普通高校,并在几年中一直往返于两国间,实行营救顾年的任务。 并且,每一次她都完成的极为出色,直到顾年返国的那一天,没有人知道,韩甜,这个不起眼的小女孩,在其中发挥了多大的作用。 而她,也正是韩超认为的,最高超的伪装者。 看似平凡,蠢笨,并不起眼,可实际上,她的缜密,细心和波澜不惊,能瞒得过这世界上自认为最聪明的人。 …… 话说,闵小波一直得意洋洋,觉得韩甜没考上军校是因为没跟自己谈对象。 虽然不骚扰她了,但一直有个理想,就是等自己穿上军装,韩甜会放下成见,接受他。 所以他很发奋,很努力,毕业一年后就成了首都军区最优秀的小班长。 人生漫漫,学到老,活到老,努力到老。 闵小波这种军官学校毕业班的,升职快,两年兵役期满,就可以提连级了。 而他准备好了,等自己一提连级,就穿着军装上韩超家去求婚。 但在办理升职手续的时候,他居然在军总军碰上韩甜。 她穿着新式的女军装,肩扛两杠一星,皮肤还是那么白,面庞还是那么美,她还是他的小仙女。 她排在前面,居然也是来办手续的,看到他,微笑:“闵小波同志,好巧。” “加入部队了吧,韩甜,不错呀,是不是文艺兵,都两杠一星了。”闵小波说。 他有高校的底子,也得奋斗四年才当上连长,韩甜一来就是营级? 只有一个解释,她是文艺兵。 文艺兵嘛,坐火箭,但肩章不值钱。 “不算加入,应该是回来。”甜甜笑着纠正说。 “对对,算回来,毕竟咱们从小就长在院里,一直是部队的人。”这时闵小波还在自我辩解。 甜甜笑了一下,并没说什么,就上前办手续了。 “韩甜同志,这么年青就升中校了,你入伍几年了?”档案室的工作人员问。 甜甜把档案递了过去,柔声说:“五年了。” 五年时间了,她的档案挂着,她一直在升职,但她从来没有穿过军装。 直到今年,顾年回国,韩甜的任务结束,她才能正式穿军装,加入情报科。 所以今天于她,是回归,而非入职。 档案室的工作人员看了看甜甜的简历,渐渐表情变的严肃。 她站起来,立正,给她敬了个军礼:“韩甜同志,欢迎你的归来!” 甜甜立正,举起手,在闵小波惊愕的目光中,笑着敬礼。 番外3(列兵韩蜜) 韩甜报道完, 就去军事情报科上班了。 闵小波从这天起,彻底熄灭了追韩甜的心思。 他不追吧,也不准别人追, 而且谁要在他面前议论韩甜, 说韩甜点啥,他见人就打。 从学校毕业后, 他去了南海, 做了一员光荣的海军军事指挥官。 当然,跟他父亲一样,也是一名很优秀的军官。 要说他跟他爸的区别, 就是对于女性的尊重吧, 他不像他爸对他妈那样, 对女性总是一副趾高气扬,大吼大叫的样子, 而这,是韩甜给他的教训! 时间回溯到2004年。 此时的韩蜜读大四, 而在大四的下学期, 军事院校就读的学生们,都必须下基层去实习。 韩蜜的实习单位是马琳给指派的, 西部战区, 位于高原上的一个作战部队。 今天是2月15日, 离过年还有两天。 而韩蜜到达作战部队,已经实习了整整三个月了。 也就是说,从今天起,她过了新兵实时期, 是一员列兵了。 列兵,士兵中最低等的, 一级士兵。 此刻是晚九点,野外训练营的营地,韩蜜所在营区的营长苏轶给自己泡了一杯浓茶,又泡了一碗方便面,然后便在看表,过了三分钟,一个满身风雪的男人走了进来。 迷彩服上,大军靴上全是雪星子,两只手上更是,满满的冻疮。 “吃吧,刚泡好。”苏轶把方便面推了过去。 接过方便面的是一等功连的连长张朝民,他端过碗,一口吸溜了大半的面:“谢谢营长。” “韩蜜同志怎么样,好点了吗?”苏轶问。 张朝民再一口,方便面已经完了,他说:“她向我保证了,不会再有下回了。” 再一大口,汤也干了,拿叉子挑一挑,把剩下的碎面挑干净,张朝民把方便面拿子捏扁,叠成一个小块,放进了垃圾桶。 抬头看,他的长官苏轶似笑非笑,他说:“张连长,我觉得关于韩蜜,不是下回不下回的问题,她本身是个女性,而女性并不适合我们作战部队,我不是想退货,也不会在她的实习报告上说一个字的不好,但是为了她的安全考虑,我们把她遣返回首都军区,怎么样?” 张朝民显然很震惊:“您是认真的,认真要遣返她?” “她在首都军区,一样可以完成实习。”苏轶说。 张朝民说:“她报的工作单位是海军陆战队,要在那儿当教官,必须有在前线作战部队实习一年的经验,而咱们,是目前全国最硬的前线作战部队,也是唯一能叫她拿到军官资格的地方。您要遣返她,她就没有资格去海军陆战队当军官了。” 苏轶说:“但她一样可以成为一名海军陆战队的战士,或者去女子特警队,以她的文科成绩和她的身世背景,那些单位会抢着要她的。” 张朝民很不高兴,思考了一会儿,反问:“苏营,除了这次因为痛经引发高反她晕倒,韩蜜平常在演习过程中有没有拖累过我们?” “没有,她任何一项训练都完成了,及格。”苏轶说。 张朝民干脆的说:“我向您保证,以后她会解决痛经的问题,至于遣返,她目前是我的兵,我不同意,也绝不会签字的,我不同意您送走她。” 苏轶闷了会儿,又说:“张朝民,我不太清楚你们的关系,但你是我最欣赏的连级干部,如果你是因为感情问题而不愿意跟她分开,我可以把你调回首都军区,在那儿,你一样可以发光发彩,可韩蜜不能再留在作战部队了,好吗,就算我恳求你,行吗。” 张朝民明白了,苏轶认为,他留下韩蜜是因为他喜欢她的原因。 这他可得为自己,为韩蜜辩几句,他说:“苏营,我说过多少回了,韩蜜是我兄弟,你可能不理解,但她就是我兄弟,她在我眼里没有性别之分,别人可以传我们是否有感情问题,您是我的长官,您不能。” 苏轶依旧很有耐心,指着墙上的地图说:“张朝民,我问你,纵观几大战区,哪个战区的野外作战部队招收过女新兵,而我,留了她三个月,让她成了列兵,这已经是给你面子了。” 张朝民气的冒火,反唇:“部队哪条规定写明了,作战部队不可以有女列兵,女教官,女军官了,就我看到的,军规里分明写着,部队是个男女平等的地方。” “张朝民同志,我希望你不要被感情蒙蔽双眼,冷静的,清晰的,理智的为咱们部队好好考虑一下。”苏轶虽然还很温和,可语气明显带着恼怒。 张朝民比他的长官皮肤黑,也比他的长官更壮,更结实,窄下的帐篷里,他的头擦着篷顶,他说:“我从来没有感情用事过,要有,我当初就不会留在边防作战部队,而是会选择考到首都去,您要执著于您的偏见,我没有办法,但我还是要重审一句,我和韩蜜有感情,我们是从小并肩长大的感情,可没有您所想象的,那种卑鄙,龌龊的情感!” “你……”苏轶说到一半,却哑了嘴。 他于张朝民和韩蜜的感情,很不解。 韩蜜非常漂亮,她不是乍一看就夺人眼球的美,而是,特别耐看。 小姑娘今年21岁,身高174,偏瘦,小麦肤色,有两只锐利,发亮的大眼睛,高鼻梁,薄嘴唇,乍一看凶巴巴,可笑起来却又会露出俩小酒窝。 该怎么形容呢,就是一怒,则英气逼人,一笑,雪山都能为之开颜。 是目前军中的大领导,外号马大帅的马司令员亲自打的招呼,把她送这儿来的。 要不然,从一开始,苏轶就不可能接受一个女新兵的。 因为虽然部队政策里没有不接受女兵一条。 但军中有不成条例的规定,大家选人的时候没有谁会收女兵,因为那纯属给自己找麻烦。 韩蜜刚来的时候还好,乍到作战部队,头一天,没人发现她是个姑娘,好些战士还直呼,说来了个瘦到营养不良,像豆芽菜的小新兵蛋儿。 但第二天,就有十几个小伙跟到她身后了,都在说,这姑娘越看越好看。 等到了第三天,那天韩蜜因为一件事,跟个小兵聊天时笑了一下。 那天,全连队,见过的小伙子们都着了魔了,个个跟在韩蜜身后看,看不够。 从那以后,她一笑,全营的小伙子就像是要过大年。 训练时,抢破头,谁都要抢着跟她一组。 韩蜜于这地方也挺适应,没有发生过高反,或者急病一类的情况。 总之就是,她非常适应连队生活,也没把自己当女人。 但是在全营小伙子们眼里,墙上挂的那些女明星已经完全不能入眼了,在他们看来,女孩子皮肤太白才叫丑,跟韩蜜一样,皮肤蜜蜜的才好看。女孩子头发太直,难看,得要像韩蜜,头发卷卷的才可爱,她来了三个月,改变了整个营区男兵们,对于女性的审美观! 这样并不好,这是作战部队,是个很严肃的地方。 这儿需要的战士,而不是一个漂亮姑娘! 因为是大领导打了招呼的,苏轶想,玩一玩,等韩蜜自己不想干了,送走即可。 但韩蜜虽然不算出挑,可在各项训练,能达到所有军人中的中等水平。 当然,她一女同志,能在男人堆里混成中等,就已经很不错了。 而要一直这样,行,苏轶打算忍到明年6月再送走她。 但昨天,她突然痛经加高反,晕倒在了训练场。 偏偏她自己并不知道自己来了月经,等晕倒的时候,血都染红裤子了。 给一帮小兵蛋子们吓的,还以为她负伤了呢。 这件事在连队的基层战士中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这两天,全营的士兵们都心情不好。 士气非常低落。 总得来说就是,本身兵就不好带,多个女同志,就会让男战士们心思浮动,更加不好管理。 正好此时韩蜜呆够三个月,训练方面也平平无奇,苏轶就想送走她。 他当然知道张朝民不会答应。 在这三个月的训练中,张朝民对韩蜜的关注,以及体贴照顾苏轶看在眼里。 因为张朝民一再申明他们没有任何感情方面的关系。 苏轶现在怀疑,他坚持留下韩蜜,是因为她的背景原因。 而这个,他有办法很好的处理,因为今天,有个很好的契机可以送走韩蜜。 指了指无线电台,他说:“刚才首都那边来电,说韩蜜家出了件非常严重的事,让你必须十万火急,立刻把她送回首都,而我呢,正好明天开始休假,我陪你们一起去,到时候你要为难,我跟领导们说把她调回首都的事。” 张朝民一听,愣住了,先是说:“苏营,大雪封山已经七天了,咱们下不去山的。”继而又说:“韩蜜家到底出了什么事,要喊她回去?” “目前我也不知道,因为咱们的电话线被雪压断后还没修复,信息是应急指挥中心发的电报,说十万火急,越快越好,务必。”苏轶说。 张朝民心里咯蹬一声。 韩超是军人,徐勇义也是,他们比任何人都知道,部队跟别的地方不一样。 不是个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除非家里发生了巨大变故,了不得的事,是不会让韩蜜回去的。 难不成是陈玉凤或韩甜出啥事了? 张朝民头皮一麻,立刻说:“我去喊她。” “让她准备好雪地疾行装备,告诉她,一定注意好保暖措施,这是一次演习,她不能再因为痛经就拖了咱们的后腿。”苏轶说。 张朝民想说,韩蜜的实力,比她所表现出来的强得多,但算了。 于苏轶这种,本身对韩蜜带着偏见的人,他懒得说。 再说韩蜜。 她和随军卫生员金医生是一个宿舍,此时正在给自己的被窝里塞暖水袋。 “前几天还硬抗,一个暖水袋都不要,今天一下放三个,你就不怕上火?”金医生笑着说。 韩蜜皱眉:“我不想再痛经了,会被疼死的,还拖累任务,战友们心疼吧,领导也生气。” “早跟你说要注意的嘛,你不听。”金医生塞了俩暖水袋,脚下一个,怀里一个,团着俩暖水袋,她说:“咱们张连够体贴的,给你又是红糖水,又是暖水袋的,这么冷的天,愿意匀一个暖水袋给你,他对你是真的好,你俩……” “金医生,您可甭乱说,我俩啥关系都没有,真的。”韩蜜脚下是俩暖水袋,这一热,果然,腹部的疼痛缓解了许多。 想她多精明的人,大娃二娃都喜欢她姐,这事韩蜜从小就知道。 对了,这几年二娃似乎一直在给韩甜写信,主动追她。 但韩蜜看好的姐夫是大娃,这事还没个定论呢。 她很好奇,那俩兄弟,最终谁能追到她姐。 反正她不想是二娃,她不想喊二娃叫姐夫。 她正胡思乱想着,金医生又说:“咱连队那么多小伙子,个顶个儿都喜欢你吧,就算不是张朝民,你就没一个喜欢的,韩蜜,你该不会是同……” “金医生,我目前还没有同性恋的爱好,但你要再唠叨,我就找你谈恋爱!”韩蜜笑着说。 金医生都快四十了,给个小姑娘逗乐了,也笑哈哈的闭上了眼睛。 韩蜜闭上眼睛,为了缓解腹痛,得分散点注意力,想点别的。 要说她喜欢谁,还真有那么个人。 她们营的营长苏轶。 跟她爸一样,属于晒不黑的白皮肤,长得也帅。 主要是苏轶爱干净,在野外训练营,大家都不喜欢洗澡。 一周两次,得长官吼着大家才愿意洗。 但苏轶不同,他天天洗澡,身上就香香的,臭烘烘的韩蜜也喜欢香香的男人嘛。 哈哈。 不过韩蜜没有谈对象的心思,因为经过几个月的相处,她发现了,苏轶因为她是女性,对她偏见特别大,经常盯着她,想找她的错把她赶走。 韩蜜可是想去女子特警队,或者海军陆战队当军官的。 目前为止,虽说有女子特种部队,但都是男军官,还没有女军官。 在韩蜜来边防部队之前,马琳曾跟她说过,时代不同了,女性想要在军营里扎扎实实的往上升,升到团级以上,就必须在特种部队里当军官,因为军官讲战略,而普通列兵,能学到的只有作战经验,所以,士兵是不可能被提拔。 也正是因此,在这个新的时代,女性军官因为这种性别排斥,在部队上越来越少了。 两杠四星,女性在这个时代,已经很难从基层做上去了。 而要想当军官,就得有在边防作战部队的实习经历。 所以马琳说,她会受到很多阻力,来自各方面的,但要想达成理想,就必须咬牙坚持。 不需要足够优秀,也不要争一时风头,她要做的,是坚持下去! 韩蜜背负的可是马大帅的希望和寄托。 苏轶想赶走她,他想得美。 “列兵韩蜜!”外面忽而有人喊。 韩蜜一个反身坐了起来:“到!” “雪地疾行20公里,给你五分钟,现在准备!”外面是她的长官,张朝民。 坐起来就提裤子,毛衣在身上,所以只需要套上羽绒小马甲,然后是军用棉服,军用大衣,鞋子厚袜子,对了,还有韩甜给她寄来的暖宫带,原来她嫌麻烦,从来不穿,但一回痛经让韩蜜不敢马虎了,扎扎实实给自己戴上了。 三分钟,她已出门,列队。 但没想到除了张朝民,苏轶也在。 “走吧,下山。”张朝民说。 苏轶则说:“我看你平常训练时基本功一般,你走中间,否则我怕你要掉队。” 韩蜜以为这是一次寻常的演习,因为苏轶也在,因为他总想赶走她,她还认为,这是苏轶在给自己找麻烦。 她当然生气,心里火很大,但如今的韩蜜是个懂谦虚的好士兵。 “是!”她走到了俩人的中间。 这是山地野外驻扎营,要下山,开车的话是半个小时,但大雪封山的天气,车无法开,要步行,得抄近道,40分钟,但路特别难走。 仨人走在蜿蜒盘旋的山路上,一人一只大探照灯,在高原茫茫的风雪中,像三只随浪浮沉的小渔船。 张朝民走在最前面,在开路,忽而他脚下一滑,韩蜜伸手就拉:“师哥小心。” 苏轶于后面一笑,闷声说:“你俩这默契,夫妻都没有。” 韩蜜说:“那当然,我们是兄弟。” 兄弟这个托辞苏轶听了太多回,已经不觉得新鲜了。 这番送韩蜜回去,他就不打算再接收了,此时得给她做思想工作,他说:“韩蜜,像女子特勤大队,海军陆战队那些地方,女军人很多,但没有女长官,这不是你的问题,而是女性的身体素质决定的。” 韩蜜早就知道苏轶想送走自己,正好这是下山的路,她明白点啥了。 “苏营,张连,你们这是想送我走吧?”她说。 因为目前还不知道首都出了什么事,张朝民说:“家里有事,你得回去一趟。” 但苏轶非要说:“边防太辛苦了,你是女孩子,还是回首都军区的好。” 任务不能违背,但韩蜜已经整整忍了苏轶三个月了,她非常生这个营长的气。 她声音立刻拔高:“苏营,你一直瞧不上我吧,怎么,我在训练中给连队拖后腿了吗,痛经的事,我都说过了,我可以解决,而且那天我并没有耽误我的任务。” 风雪中,苏轶回头,大衣领子给雪吹在脸上,扑搧扑搧,他说:“但你也不是最出挑的。” 韩蜜的领子也打的脸丝丝作痛,她咬牙,高声解释说:“我是从平原来的,还在高反期,我不是不够出色,我是要保存实力,因为如果太拼命,会诱发高原反应,这你比谁都知道。” 苏轶把大衣领子拍开,高声说:“很多男性军人也会有高反的情况,但他们任务完成的比你更出色。” 韩蜜脚下飞快,渐渐走到了张朝民前头,此时风倒小,雪纷纷扬扬。 她回头,高吼说:“但他们经常伤病,动不动就高反,而我,除了痛经,没有出过一次差错,我是要当指挥官的,我爸从小就教育我,作为指挥官,能力可以不出众,但必须保护好自己的身体,因为我会是一支队伍的中枢。” 苏轶也赶了上来,高声在吼:“韩蜜同志,你不愧是韩旅长的女儿,理论非常扎实,我相信你回到首都军区,也会是一名非常优秀的列兵。” 总之就是不想要她了,想把她踢走呗。 风又呼呼刮了起来,崎岖的山路,雪迷人眼,三个人随着风雪摇摆着。 韩蜜跳下几个台阶,好容易稳住自己被风刮的东倒西歪的身体,说:“你对我抱有偏见,你区别对待女性,我可以回首都,但我要投诉你。” 手指苏轶的鼻子,韩蜜气的上下牙咯咯打颤。 这王八蛋,他不知道她最擅长的就是以下犯上吗? 此刻,他把她气的想以下犯上了。 苏轶则说:“你痛经,你还晕倒,我也会向上如实反应。” 韩蜜给气的呀,恨不能捣苏轶一拳,偏偏苏轶还要装作温柔体巾,说:“你当时疼坏了吧,边防太冷了,也太潮湿了,这不是女性可以呆的地方,你要再呆几个月,会落下终身无法治愈的伤病的,韩蜜,你放心,我一定在实习报告上帮你美言,回首都去,好不好?” 这不猫哭耗子,假慈悲嘛。 一个立志要从基层往上走,要让肩上的每一颗星都沉甸甸的女军官,会怕伤病吗,她不怕的呀。 正好这时苏轶在下,韩蜜在身,正好她脚下一滑,她肘子朝着的,正是苏轶的太阳穴。 心中有气,她也不躲,直冲冲撞了上去。 顿时俩人一起摔倒,连跌带滚,好在滚下去就是公路。 张朝民在最后面,也赶了下来,问韩蜜:“怎么回事?” 韩蜜异常冷静:“我不小心滑倒,苏营反应力不够,没躲开,给我……” 她伸手拍了拍:“不小心撞到太阳穴,给撞晕了。”其实她是故意撞晕的。 这个苏营长,人长得挺帅,可是有屁用,他傲慢,他对韩蜜偏见太大了,还想送走她。 别的韩蜜干不了,但必须揍他一顿解气。 要不是远处有车来,韩蜜会趁着他晕,再揍他一顿。 山下当然有人接。 军人的时间规划都特别准,所以韩蜜才把苏轶扶着坐起来,一辆车到跟前了,摇下车窗,咦,老熟人啊:“张朝兵,咋是你,我记得你一直在机场那边,咱不是一个部队的,你咋来了?” “高速全封了,走不了,国道有一截太窄,没人敢开车,团长满部队找人,我请缨来送你们。”张朝兵说着,下了车,看地上躺了一个,再一看:“你们苏营怎么晕了,我来扶他?” “我来扶。”韩蜜忍了三个月了,可不会放过欺负这个总是对她带着偏见,觉得她不行的,臭长官的好机会,把苏轶扛起来,头脚倒栽,扔进了吉普车里。 等另外俩上了车,张朝兵问:“咱是不是得先把苏营送医院?” “放心,他死不了,赶紧去机场。”张朝民说。 韩蜜立刻竖个大拇指,这世界上,要说谁最懂谁,非张朝民莫属。 这几个孩子很奇怪的,只要凑一块儿,就会特别快乐。 苏轶是因为重拳击了太阳穴,短暂性的晕厥,问题倒不大。 目前最重要的是,不知道首都发生了什么事。 张朝民想问弟弟,可韩蜜坐在副驾驶,他就不好问。 而韩蜜呢,本是个没心没肺的,以为自己回首都,仅仅是要被遣返,倒不怕,这会儿得抽空八卦一下:“张朝兵,你哥休假啦,要去首都哟,你不去吗?” 她不想二娃当她姐夫,可她想看他和大娃为了她姐打一架。 这兄弟俩,一个脑子滑,一个身手好,打起架来特别的精彩。 韩蜜一直很期待,看他俩真正用上实力,为了她姐,大战一场。 可他们一直都按捺的很好,就不。 这次,韩蜜得好好唆使一下,择日不如撞日嘛。 最好是现在,他俩雪地里滚着打一架,那才叫爽。 结果二娃坦然说:“韩蜜,我是想追你姐来着,但她早把我给拒绝了,我也知道你那点小心眼子,但可以后不准再说这种话了。” “她把你拒了,啥时候的事,我咋不知道?”蜜蜜八卦的欲火熊熊燃烧。 二娃特淡定:“去年,所以你以后不准开玩笑。” 蜜蜜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但韩甜在这方面是个特别讲道理,立场坚定的女孩,她拒绝闵小波,坦坦荡荡,拒绝二娃也是,直接就会说自己不喜欢,而且什么样的努力都没用,她喜欢二娃是因为他是她的弟弟,但她不会找他做.爱人的。 二娃虽然很伤心,可以说受到的打击极大。 但他都23岁了,当然明白一个道理,凡事不能勉强。 韩甜从小就是一个虽面憨,可心里有主见,能拿主意,懂事的女孩。 也是他从小依靠着长大的姐姐。 二娃要再闹闹,也许朋友就都没得做了。 他不会犯那种蠢的。 忽而,后面有动静,是苏轶,脚在蹬,手在摇,似乎想起来。 张朝民头一探,见后备箱里有个二娃用来装工具的大垃圾袋,是空的。 顺手提过来,拉开,就罩到苏轶脑袋上了。 韩蜜也发现长官醒了,其实她也挺怕,大家都不是傻子,苏轶肯定知道,她是故意撞自己的,他既醒了,会发火吗,会不会把他们仨一起臭骂一顿? 这时,她就听张朝民说:“苏营你不要动,有只狗熊在拍车,我们正在赶它。” 二娃适时左右摆起了车:“这狗熊可真大,车都要拍翻啦。” 韩蜜伸手过去,嘴里在喊:“放开窗户,我来踢它,不然它会拍碎玻璃的。” 一手在开窗,脚伸到后面,她狠狠蹬了苏轶两大脚,这才关上窗户:“好啦,狗熊给我们赶走了。” 打的可真爽! 苏轶还在扯头上的行李袋,几个孩子对视一眼,无声笑了起来。 当然,很快长官就扯开袋子,摇晃着坐起来了。 就不知道他到底知不知道,刚才韩蜜是故意想揍他的了。 他扶着鬓额默了好一会儿,问张朝兵:“张工,你知不知道,首都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要这么急的喊韩蜜回家。” 二娃是学工科的,虽说心狡,但没有大娃那么圆滑,懂人情事故。 这时大娃还在挤眼睛,让他先别说。 可他已经脱口而出了:“苏营,是这样的,咱们马琳马大帅,这几天正在办理退休,该享受生活了,可她突发心脏病,昏迷了,据说于昏迷中一直在喊韩蜜,领导们急召,要韩蜜同志回去看她,不然怕她走不安心!” 大娃也不期会是这么个情况,愣住了。 刚才还在打长官,干坏事的韩蜜张大了嘴巴,半晌,没有哭出声来,可眼泪不停的往外飚。 结结巴巴,她说:“我的肩膀上还没有星星呢。” 她从小到大的理想,就是像马琳一样,肩扛四颗星。 可现在,慢说四颗星,她还连一颗星星都还没有得到呢,马琳就要走了吗。 她是韩蜜心头,天边最亮的那颗星啊。 她不可以死,不可以出任何事! 番外4(等我长大了我就嫁给你...) 苏轶老家在首都, 三代都是军人,不过父辈是在南海戌边的。 他当然知道马琳,军中传奇, 据说是从基层一步步爬起来的, 理论、实战,管理样样过关不说, 每年干部集训, 军报上登优异,马琳总在列。 尤其她的游泳,直到前年, 还是领导们比赛时的总冠军。 苏轶还没见过她, 但是因为父辈于她的尊重, 还挺想一睹其真颜的。 他这趟去,是想说服马琳和韩超, 让韩蜜回首都的,可她居然已经病危了? 此时车上三个男人, 只有一个目标, 赶紧送韩蜜回首都。 身后的巍峨高山被白雪笼罩,天地一片苍茫, 一辆小车疾驰在风雪中, 恍如一盏在大海上摇曳的孤舟。 茫茫雪原间, 天地一片苍茫,看不到路,此时还敢开车的,只有张朝兵。 因为他是搞工科的, 专门针对高原的工科,这片土地, 他曾用脚丈量过,每一寸都在他的心里,如有战事来临,不论雷电,风雪,不论敌人在何方位,他这个工兵连的连长,会于第一时间制定路线,并带战士们前进。 韩蜜心里难过又说不出来,堵得慌,偏偏张朝民忽而慢了下来,不,他停车了。 “快走啊二娃,你怎么停车啦?”韩蜜问。 二娃一拉手刹,说:“你们得下车,前面这段你看着是好的,但路边有个豁口,我们还没来得及修理,车过不去,稍有不慎会陷车的。” 他们在海拔四千五百米的高山上,刚才下来的是险峰,下了盘山公路,还要一路直降,到三千六百米的地方才有军用机场。 后座上几个全下车,二娃还得先把路上的雪扫开才敢过,韩蜜和张朝民,跟张朝兵之间是从小锻炼出来的默契,所以他们只跟在后面走。 苏轶本也在她们身边,但转眼间,他居然一个滑溜,从悬崖上落下去了。 这时韩蜜已经来不及喊了,因为二娃开着车,正在过那截险路。 大娃在前面帮他指挥。 她心里哎呀一声,心说她的弱鸡营长唉,这是被打惨了,路都走不稳,从那儿摔下去了? 此时韩蜜有两个选择,一是喊停二娃,先捞苏轶,二是等二娃的车过了,再捞他。 但估计到时候他已经丢的找不见了。 而此时让二娃停车,百分百会陷车不说,二娃很可能连车带人一起翻下去。 所以,现在她面临的是,两个战友,她该选择救谁。 鉴于弱鸡营长瞧不起自己,也因为她和二娃的关系,韩蜜当然选择后者。 看车过了险路,她放下心来,这才双手一扬,准备要喊。 她估计她的弱鸡长官已经摔死了。 但这时苏轶居然在路基>   他居然活着,而且就趴在路基   此时韩蜜当然得伸手,但她得嘲讽对方一句:“苏营啊,您一直在领导岗位上,太久不训练,身体素质不行了,您得跟紧我,要再掉下去,可就没命啦?” 苏轶站的地方很险,就一脚的距离,nbsp;   他拉过韩蜜的手,一借势就上来了。 当然,他不会告诉韩蜜,刚才二娃过车时,四个轮胎,虽说车的重心在另一边,但有俩轮胎在刚才那个位置会悬在半空,当时他肩膀顶一下,二娃就过了。 要不然二娃就得在这儿陷车。 他在高原已经八年了,于这边土地上的地形,比张朝兵更加了解。 当然,他是个合格的营长。 技术,水平,理论,各方面都很过硬。 全军的干部,营长是最难干的,一营五百人,每一个但凡出点任何问题,都得他负责,韩超当了二十几年兵,用他的话说,最苦的,就是干营长的那十年。 而韩蜜为什么会喜欢苏轶,恰是因为,他不论在生活还是工作中,跟韩超的性格一样,作风也一样。 一路虽险,可也有惊无险,张朝兵这个技术过硬的工兵,于四千六百米一路直降,把车开到了三千六,转眼,开阔的平原上,机场已经遥遥在望了。 车里灯黑,虽在奔往光明,但一想马琳快要咽气,几个娃重又陷入了悲伤中。 苏轶毕竟长官,此时要退货韩蜜,也于心不忍,眼看到了机场,就又劝韩蜜:“韩蜜,我知道你在女性中已经是最优秀的了,但工作是其次,我们首要先考虑身体健康,对不对?” “她的身体素质比我好得多。”张朝民接口说:“我都适应高原了,她也能。” “她是女性,她跟你不一样,她的痛经就是由潮湿和寒冷引起的,以后会不孕不育。”苏轶说。 韩蜜好生气啊,枉她觉得这个长官像她爸,他就是个婆婆骂骂,唠唠叨叨。 她说:“我不会生孩子的,没人规定女性必须生孩子。” “你可以不生,便你必须保护好你的子宫,那是你身体的一部分。”苏轶说。 韩蜜是个一惹就爆的性格,伸手抓苏轶的手:“来来你摸摸,暖宫袋,我已经系上了呀,你还要我怎么样?” 营里都是大老爷们,一年到头见不到女性的。 这是个暖乎乎的,漂亮的大姑娘,她伸手让一个男人摸她的肚子,即使她也穿了里三层外三层,苏轶哪敢那么干,他生气了:“韩蜜,你是个女性,你这算……耍流氓!” 韩蜜平常不这样的,可她总给苏轶气到变形,气到爆.炸。 横竖留不下来了,她往前凑身,给她俩哥们递眼色。 而大娃二娃,从小就是她的好帮手。 这时已经到机场了,行军嘛,一个比一个快,所以车还没停稳,苏轶已经起身了,偏偏这时二娃一个猛打方向,苏轶被甩了出去,韩蜜蹬脚就又是一踢。 但这回她失算了,苏轶虽撞在车框上,可一把抓住韩蜜的脚,一个扯:“韩蜜,刚才在山上你打我就算了,你要敢再打,我就会把你的所作所为严肃的反应给领导,尤其是你爹听!” “我告诉你,我爸年青的时候打人可比我猛多了,他天天关禁闭。”韩蜜说着,再是一脚:“你根本就没有意识到我的能力,你瞧不起我。” 再吵就要撕破脸了,大娃得调停:“别吵了,苏营,咱的介绍信呢?” 飞机是早调好的,但他们得有军官证,有介绍信。 苏轶记得韩蜜一直乖乖巧巧,不出挑的,没想到她突然之间翻脸,还会如此逞凶好斗,他说:“好男不跟女斗,等到了首都,我会把你的所作所为,如实汇报给你爸听。” 韩蜜最气他这句,眼看车门开,干脆从后面踹了一脚,直踹苏轶屁股。 幸好苏轶有所防备,不然就得一个熊趴趴雪里。 就在山上时他们还是有礼有节的上司跟下属,可现在成仇人了。 苏轶没见过这么辣的姑娘,给打了一路,心在冒火。 韩蜜从来没见过这么瞧不起女人的男人,心中更加火冒三丈。 要不是因为马琳有病,要不是急着要回首都,她此刻就在原地,要打死这丫的。 他根本就没意识到她有多凶残! 仨人办好手续,要上飞机了,而二娃得回工兵连。 他说:“韩蜜,回去替我看看周奶奶,告诉她,我一休假就去看她。”想了想,又喊:“哥,帮我跟韩甜说一声,我很好。” 曾经是四个孩子,他们不论干什么都在一起的。 此时,漫天风雪里,二娃被丢下了? “咱一起走吧,你也跟我们一起回去?”韩蜜折回来说。 二娃挥手说:“开什么玩笑,雪这么大,四处的军用电缆全罢工了,得我们来修,我得去工作了,再见。”说完,他上车,头也不回的走了。 韩蜜记得小时候,韩超总对她说,闺女,永远不要长大,你就会永远快乐。 那时她急切的盼着,渴望着长大,渴望变成个大人。 但此时她才发现,爸爸说的是真理。 他们长大了,他们都有了工作,她在苦恼自己要被退货,而二娃苦恼的,是那么多中断,瘫痪的军用电缆,电线,那是国防通信的命脉,一刻都耽搁不得。 韩蜜小时候并不喜欢二娃,觉得他太弱,还怀疑他长大了会是个娘娘腔。 却万万没想到他长大后,会成高原上一个最苦,最累,也最默默无闻的工兵。 因为二娃,韩蜜的内心又虔诚了一点,上了飞机,她打算跟苏轶讲和,坐到他身边,系好安全带,她说:“苏营,就不要退货了,我以后保证表现的比现在优秀,好吗?” 苏轶对韩蜜,内心其实非常欣赏。 除了外貌长得漂亮,她也确实非常优秀。 能在高原撑三个月,就已经非同凡响了,可她毕竟是个女孩,再呆一年,苏轶怕她身体受损,以后风湿病、关节炎,以及心肺受损,各种毛病会缠上她。 他狠心说:“不可以,因为我观察过了,你体质不错,但体能不行。” 说她体能不行,就是说她不能打喽? 韩蜜咬牙:“苏营,你会为你今天的话付出代价的。” 飞机当然快,转眼已经到首都了,机场有车在等。 张朝民和苏轶轻装上阵,恨不能立刻就走,但韩蜜得去换个卫生巾。 看她进了厕所,苏轶说:“我看她训练的时候很一般,她口气怎么那么大?” 张朝民笑了笑,没说话。 韩超经常教育他们,在常规训练中,战友面前没必要太出挑,但是一旦有比赛,两军对抗,就拿出实力。 而且韩超教他们,要谦虚作人,低调做事。 苏轶不懂,韩蜜是因为她爸的教诲,才会谦虚,虔诚,那么认真的。 可她本质是条大尾巴狼,苏轶再惹她,怕就要吃苦头了。 从厕所出来,韩蜜一溜小跑,上车,直奔军医院。 不过他们并没有见到马琳。 就在医院门口,几个人远远看到陈玉凤。 她还没张嘴,陈玉凤就说:“放心吧,手术很成功,你马奶奶好着呢。” …… 马琳是这样的,昨天下午,她突发心脏病。 她曾经就做过心脏手术,这些年也一直把身体保护的很好,却不期突然之间,心脏又会出问题。 因为在十几年前她就做过一次心脏支架手术,当时所有人都觉得她可能不行了,于是徐勇义一层层的打电话催,让韩蜜务必赶紧回来,见她最后一面。 但经过医生检查,发现她这次发病的是另一个病灶,而心脏支架,是可以继续加的,所以昨天夜里,她就被紧急推进手术室加支架了。 据医生说,手术很成功。 不过目前她当然还没醒,还在重症病房里。 韩蜜风尘朴朴一夜,这几天身体又一直不舒服,跟她的弱鸡营长一样,此时也已经走不动路了。 揽过妈妈的肩膀,她说:“妈,马奶奶怎么突然就发病了,她是不是自己不想活了呀?” 毕竟马琳现在退休了,而她一直以来的愿望,是去另一个世界,陪伴自己的女儿。 所以韩蜜在接到电话的时候,最先想到的是,马琳有可能是自己不想活了。 想自杀,去另一个世界陪女儿。 陈玉凤望着女儿,一口气噎在胸中,呼不出来,又堵得难受。 马琳是有那种意图,不是自杀,而是,想在退休后放任身体恶化,早点离开人世。 就陈方远给的钱,她也计划全部捐出去,捐给慈善协会,用到妇女儿童的慈善救助事业上。 如今是新的千年了,网络在普及,手机人手一部,社会在飞速发展,信息日益发达。 这当然是好事,没有人不喜欢这个越来越发达的时代。 可是,它有时候也让人哭笑不得的痛苦。 马琳之所以突然发病,其实是因为她在网络上浏览了一则私人的新闻爆料的原因。 新闻爆料里说,慈善协会一个经手善款的处长,居然用善款包养了好几个小蜜。 社会各界捐给慈善协会的钱,里面的工作人员并没有很好的把它用出去,反而,用各种手段悄悄转到自己手里,继而肆意挥霍,或者奢侈的生活。 总之就是,贪污受贿。 这种事马琳如何能忍? 她昨天是被气到发病的,交待徐勇义,一定要让医院救活自己。 曾经她以为自己干到退休,就对得起国家,对得起肩膀上的星章,就可以去另一个世界和女儿团聚。 可为了陈方远留下的那笔钱,为了把它花到刀刃上,她还不能死。 这个世界越来越复杂了,很多事陈玉凤看不懂,很多人,陈玉凤也无法理解。 但马琳的纯粹,坚持和理想主义,却也让陈玉凤佩服不已。 昨晚马琳手术,她在外面守了一夜,听说她手术很顺利,已经转到icu观察了之后,这才准备回家呢。 昨天晚上张朝民,苏轶和韩蜜三个在风雪中赶了一夜的路。 此时张朝民去开宾馆,得跟苏轶休整一下,睡一觉,韩蜜也得回家,洗个澡,好好睡一觉。 今儿是农历的腊月二十九,明儿就是除夕了。 考虑到大娃和苏轶都是韩蜜的领导,他们也难得来趟首都,陈玉凤于是打电话给甜甜,让她多买点菜,俩人做一桌菜请他俩吃。 当然,苏轶专门上领导家专门拜访,也是要认真的跟韩超谈一谈韩蜜的工作。 而正是今天的拜访,会让苏轶认识到一个,跟他平常见到的,完全不一样的韩蜜。 这会儿下午两点,他和张朝民在宾馆睡了一觉,洗了个澡,又刮了胡子,买了点礼物,就上韩超家来了。 此时陈玉凤和韩超都还在忙工作,没回来。 家里只有在休寒假的甜,和一觉才起来的蜜蜜。 因为韩蜜在连队以能吃苦,热心肠,大大咧咧而著称。 苏轶一直以为她在家也是个勤劳,恳干活的孩子。 结果乍一进门,就见她盘着腿,坐在电脑前,噼里啪啦,正在打游戏。 乍看背影,活脱脱一个二世祖。 身边还有个皮肤很白,很漂亮的女孩子在给她捏肩膀。 这个女孩苏轶似乎在哪儿见过,但总想不起来。 突然,他想起来了,这个女孩小时候拍过好多广告,她上过电视的。 如今的网络上,经常还有人提她,问她到底是谁,小时候拍了那么多广告,长大后怎么没见她出演过电视剧,电影什么的。 苏轶看到她第一眼,就想起来了,韩甜算个小童星。 可他没想到的是,她对韩蜜的宠溺,超出了他对一切,他见过的女孩的认知。 韩蜜在打游戏,时不时就得喝口水,吃颗瓜子花生,薯片啥的。 韩甜在厨房里忙收拾,抽空出来,就要喂她点吃的,再哄她喝口水。 因为大娃就是自己人,苏轶又不是她欢迎的客人,所以韩蜜只打声招呼,就又玩自己的了。 时不时的喊声姐姐,韩甜,随叫随到! 苏轶特别惊讶,回头用眼神问大娃,韩蜜是只有今天这样,还是平常在家都是这样,大娃也以眼神回他,蜜蜜不仅今天这样,她从小到大,在家都是这样。 苏轶越看就越皱眉头,韩蜜在家里的样子,跟她在高原上那种有活抢着干,有训练就勇往直前,有泥坑就奋力往里跳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她分明是个骄纵的大小姐,为什么要去高原吃苦? 就在这时门忽而响,俩年青人立刻站了起来。 昨天在医院门口,苏轶就见过陈玉凤。 但当时没下车,没打招呼,所以他以为对方应该是韩蜜的姐姐,这时听韩蜜娇滴滴的喊了一声妈,才惊沉,对方居然是韩蜜的妈妈。 而韩超,大领导,原来苏轶只在上首都述职的时候远远见过。 今天乍一细看,比看到陈玉凤时更加吃惊。 他得有四十出头了吧,皮肤白皙,精致,居然给苏轶一种,对方是个小伙子的错觉,他本一脸严肃,在看到韩蜜的那一刻,语气变了:“蜜?” 因为韩蜜来的急,韩超还不知情,这算意外之喜了。 先给俩年青人点点头,打声招呼,韩超的目光依旧在女儿身上。 韩蜜当着苏轶的面居然撒起了娇 :“爸爸,捏捏肩膀,好痛。” 而在苏轶忍不住惊愕的目光中,韩超伸手给闺女捏肩膀了:“这样?” “嗯嗯,谢谢爸爸,好啦,你去忙吧。”韩蜜说。 然后,在苏轶更加惊愕的目光中,韩旅长弯腰在桌旁,仔细的打量着女儿。 他仔仔细细的看着,替女儿抿抿头发,拉拉衣服,看到她脸上有块黑点儿,皱起了眉头,轻轻拈下来,发现是一颗火龙果的籽,拿纸擦掉,又替韩蜜擦了擦嘴巴,这才转身坐到了沙发上。 近距离观察韩超,苏轶明白了一件事,有如此帅气一个老爸,怪不得韩蜜会对张朝民不来电。 陈玉凤看客人的茶凉了,得重新沏,她笑着说:“苏营,韩蜜在你们连队是不是也这样没大没小的,我呀,从小有点疼她,给惯坏了!” 苏轶连连摇头否认:“没有,她特别乖巧。” 她在连队就跟只小黄牛一样,任劳任怨,还热情友爱,从不闹乱子,这曾叫苏轶怀疑,她是因为家庭条件不好,去赚高原补贴的。 再或者,就是爹不疼娘不爱,她在家是颗小苦瓜。 但现在,只在她家坐了两个小时,苏轶彻底改变了看法。 韩蜜就是个娇惯大的大小姐。 这种大小姐,她的能吃苦,源于韩超给孩子树立的好榜样,可她吃苦,她的父母能不心疼? 要她的父母知道她在高原那么辛苦,不得做思想工作,劝她回家。 所以,苏轶觉得,事情必须反应,韩蜜,也必须让她回家。 可谁能料到,腊月二十九日,来做客的苏营长,饭还没吃到嘴里,因为反应了韩蜜的事,得先挨顿打! 韩甜已经准备了好半天了,又有陈玉凤帮忙,晚饭不一会儿就摆上桌了,一桌子琳琅满目,全是甜甜从王果果那儿继承来的手艺。 有蚕豆腊肉,还有酸笋煮鱼,更有爆浆豆腐,玫瑰夹沙肉,藕饼,还有好大一盆黑山羊炖胡萝卜,这一桌子,没有一样菜是凑数的,全是硬菜,好菜。 但就这,还没完呢。 最后还有一碗闻着就鲜的碗豆尖鸡蛋汤,以及一盆排骨炖的荤耙菜。 甜甜今天不太开心,因为她听说高原在下暴风雪,还听说二娃在暴风雪里都休息不了,还得要抢修电缆电线,搞军工。 端着耙菜出来,想想这是二娃最爱吃的东西,甜甜的心情就更难过了。 大娃也来了,出出进进,还一直在给她帮忙。 他们也有好几年没见过了,甚至电话都不曾通过,此时对望一眼,眼里皆是无奈的黯然。 二娃不在,这顿饭,他们都不开心。 再说苏轶,他跟韩超是在书房里聊天的。 眼看饭要摆好,韩蜜猜到苏轶是在跟她爸告状,就借口喊吃饭,要偷听一下,看她的弱鸡营长是怎么告她的状的。 刚到门口,就听见苏轶说:“韩蜜毕竟是女孩,男性和女性的生理构造不同,女性在体能上天生比不过男性……” 其实苏轶还有后半句,他主要考虑到的是韩蜜生理方面的问题。 怕生活的环境太过潮湿,要影响她的身体。 但他这种观念有问题。 韩超一听就不高兴了,他说:“什么叫女性在体能方面天生比不过男性,你跟韩蜜比过,她不如你?” 领导在窗前,苏轶站得笔直,他说:“倒是没比过,但她还是比不上我们连队大部分的士兵。” 韩超可不这么认为,他先说:“高原确实不适合女性,我也特别感激苏营长对我家韩蜜的关心和爱护,这方面我会想办法解决的,不过你说韩蜜的体能比不过男性,我不认同,怎么办?” 苏轶还没有跟韩超共事过,只听他的上级团长说过,韩超那个人,相处起来,会叫人头皮发麻骨头痒,总之就是,你会特别怕他。 还真是,这位一脸威严的领导,在女儿面前是那么温柔,仿如和煦的春光一般,但对着他,那张脸,苏轶越看,越觉得心里发毛。 “您说怎么办?”他问。 韩超说:“打一架吧,我看看我闺女的体能是不是真不如你。” “真打?”苏轶愣住了,他听人说过,韩超当年要打人,会先写检查拍给领导,然后再约人打架。 首都军区的领导说起来,都叫他是有文化的流氓, 苏轶原来不信的,可现在不得不信了,韩超,这位老领导,随有了年龄,但他的行事,还真是一套混混风格。 而这时,韩蜜已经进来了。 苏轶好歹也是军人世家出身,作为基层干部,天天陪着新兵一起拉练的。 韩超何德何能,认为韩蜜能打得过他? 而这时,韩蜜已经摆开架式了。 苏轶刚还想说,真要打,行,到外面去,可这时韩蜜已经冲过来了。 这是头一回,苏轶意识到,一个女孩子会有那么强的爆发力。 三秒钟,她突然冲上来,一手锁喉膝盖卡裆,把苏轶压翻在书桌上。 苏轶可没想被个女孩子打败,他一个反扭,绞过韩蜜的胳膊,正想把对方压倒,她一个后仰,后脑壳直击他的鼻子,趁他眼冒金星时一个反转,直接把苏轶摁到了墙上。 苏轶还从未见识过,一个女孩子打起人来能如此的娴熟,经验十足。 但他还有后招,他忽而于后一个套腿,想套倒韩蜜。 韩蜜也早有预料,躲开脚的同时对着他的屁股就是一膝盖。 三十秒,三招,苏轶输的彻彻底底。 他知道自己是怎么输的,输的清醒明白。 他唯一想不通的是,韩蜜,为什么那么能打? 韩超两手叉兜,在笑,那种笑是于女儿无比自豪,骄傲,得意的笑。 韩蜜站在他身边,两手抱臂,一脸得意。 苏轶到此时仍旧想不通,如此宠爱女儿的韩超,怎么会把女儿送到高原。 但在此刻,他于韩蜜,除了欣赏这个女孩子美貌的同时,也于心底里,不得不承认,她确实体格强悍,能力超强,聪明,敏锐,还足够机智。 在相识三个月后,苏轶终于意识到,这世界上,还真有比男性更强悍的女人。 且不说这个。 晚上吃过饭,韩超提议,要跟陈玉凤出去散散步,俩口子就下楼了。 这几年生活比原来愈发好了,临近新年,首都处处张灯结彩。 军区也装饰了一番,下了楼,院子里的树上全是彩灯,五颜六色的,煞是好看。 陈玉凤手握着手机,时不时就得拔个电话,可显然,她的电话总拔不通。 韩超看她心神不宁,就问:“你在给谁拔电话?” “还能有谁,二娃呗,那边的通讯全断了,电话拔不通,我估计他哥回来,他心里委屈,想安慰他几句,可打不通电话。”陈玉凤说。 男人理解不了女人这种情感,所以韩超只会说:“等他休假的时候自然就回来了,他爹都懒得管他,你总操心他干嘛。” 操心他干嘛呢? 虽不是自己亲生的,可二娃逢年过节总会给陈玉凤打电话。 只要休假,就会回来陪周雅芳,帮她洗衣服,帮她做饭,陪她聊天,逛街。 那孩子虽话少,人沉默,可他是个言而有信的好孩子。 他这几年,一直用实际行动在回报周雅芳于他的养育之恩。 此时眼看万家团圆,他还在冰天雪地里修军工设施,陈玉凤的心里不是滋味。 忽而电话铃声响了起来,陈玉凤一看,顿时一滞。 正是二娃的号码。 她于是接了起来,轻轻唤了一声:“喂,二娃,是你吗?” 也不知道对面的二娃说了啥,陈玉凤自己倒先流泪了,弯下腰,她努力遏制着哭声,问:“你冷吗,饿吗,要顶不住,就回首都军区来,好不好?” 不知道二娃说了些什么,陈玉凤边揩眼泪,边点头。 韩超轻轻拍着妻子的背,见她泣不成声,遂把她揽到了怀里。 扬头,高楼上此时万家灯火。 当然,此时家家户户,也都是团圆的日子了。 但军人这个职业就是如此,当你选择了它,就注定了必须跟亲人天隔一方。 就注定了逢年过节,家里总要少双筷子。 韩超年青的时候,也曾多少年,大年夜,听着炮竹,望着墙壁发呆,思念亲人,也知道,在那鞭炮齐鸣的夜里,妻子有多么的挂念他。 那种思念,心如绞痛。 他也知道,此时远在高原,在风雪中刚刚修通电话线的二娃有多想家。 可既做了军人,那种伤心和思念就是他必须承载的。 二娃长得那么帅气,嘴巴又甜,温柔乖巧,年纪青青就是一名小连长了。 他终会找到他的另一半的。 而此时,楼上的三个孩子在干嘛呢,难得聚在一起,应该很开心吧。 对了,韩超于苏轶影响倒是还不错。 他善于观察细节,而刚才,在俩人打完之后,苏轶有个下意识的动作,就是对着韩蜜举起双手,以表对比赛结果的认可,他眼里也有满满的臣服。 总结下来就是,苏营长是个愿赌服输的人。 小女孩们年青的时候,要欢喜一个人,是藏不住的。 所以韩超看得出来,女儿很喜欢那个男人。 这也是为什么,韩超要喊陈玉凤出门散步了。 老父亲虽然不希望女儿早婚,但也愿意给她们制造机会,让她们谈谈恋爱嘛。 此时天上零星飘着雪花,但把家让给孩子们,他们俩口子反而没地方去了? 但夫妻对视一眼,他们同时想到一件事:去看看马琳,刚动完手术的马琳,此时应该已经醒来了吧! 马琳一直不是个讨人喜欢的女人。 但她用她一生的努力和不屈服,让所有认识她的人都敬重无比,由衷的希望她能活下去! 虽然探望并不能让她好起来,但这时韩超夫妻此时唯一能做的! …… 再说楼上,此时韩蜜跟苏轶不打不相识,聊熟了。 韩蜜正在给他看她和韩甜从小到大的照片,给他讲她小时候的故事。 讲她小时候是如何用一双拳头,在大院里打得所有男孩喊大哥的。 再讲她作为院里唯一一个女‘冲锋连’的连长,是如何领兵作战的。 还要讲讲当初齐彩铃来偷大娃二娃,她是怎么打跑人贩子的。 以及后来,她又是怎么跟黎宪刚打架的。 这个漂亮的,活泼的,生动的女孩,她是学会了谦虚,可她骨子里改不掉曾经的肆意和张扬,她天生就是个奔放,热情,火辣辣的性格。 苏轶刚才被削了一顿,此时心里还在思考,如何把这女孩从高原劝走,让她回到首都,回到她如此幸福,温暖的家里。 但在此刻,在韩蜜如此快乐,开心的时刻,这事他就只好先吞回肚子里。 先让这女孩,快乐这一夜把,工作的事,留到明天再说嘛。 …… 蜜蜜叽叽呱呱,肆意张扬,还是小时候的样子。 甜甜默默无闻,温柔耐心,也跟小时候一样,完全没变。 此时妹妹在外面吹牛,甜甜就在厨房洗碗,大娃在给她打下手。 外面俩年青人连笑带说,厨房里的俩却一直默默的,一言不发。 过了许久,碗洗碗了,锅擦干净了,整个厨房收拾的干净整洁,但大娃并不出去,拿块抹布,缘灶台转来转去的擦着。 甜甜重新泡了一壶茶,一壶玫瑰普洱,这是给蜜蜜的,她痛经是因为宫寒,甜甜给她买会发热的暖宫带,给韩蜜吃的,喝的,都是排毒去寒,暖宫的茶,饭,药。 这妥帖的小女孩,从小就从各个方面,于韩蜜,大娃二娃无微不至。 她泡好了茶,要出门,看张朝民一直在擦台面,笑眯眯的看了会儿,终于问:“张朝民,我家灶台得多脏啊,你非要一个劲儿的擦?” 大娃有点尴尬,转手去擦墙面,说:“你出去坐着吧,厨房放着,我来收拾就好。” 甜甜点头,端起茶说:“那你慢慢收拾,我就不等你了,我去趟外婆家。” 大娃立刻抹布一扔:“我想起来了,二娃有话要我带给外婆,我和你一起去。” 他是真为了擦墙吗? 当然不是。 他醉翁之意不在酒。 韩甜今年大四,马上就该毕业了,她端起茶壶,笑着说:“对了大娃,我暑假去过一趟高原,没觉得怎么样啊,我身体很舒服,各方面感觉都很不错,对了,我顺着你给我写信的地址去过,你们单位对面有家血肠,味道还不错。” 她不过随口一句,大娃却懵了:“真…真的?” 又说:“你又不是没有我的电话,既然来了,为什么不来找我?” 甜甜没说话,只专注的看着大娃,笑眯眯的,定目望着他。 喜欢了很多年的女孩,她拒绝了院里所有的男孩,还拒绝了他的弟弟,她小时候可是货真价实的小明星,如今随表面是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但张朝民知道的,她入职比他还早一年,职位,也比他更高。 这个温柔持家,又还漂亮,乖巧的女孩,她是这院里所有男孩心目中那弯皎洁的明月,是他们可望而不可及的,雪山之巅的那朵莲,她也是张朝民每一天,每一次呼吸时都会想到的姑娘。 可没人知道她内心想的是什么。 有那么多男孩喜欢她,爱慕她,她呢,她会喜欢其中某一个男孩吗? 那个幸运儿会是谁? 张朝民知道的,不是他弟,那他会是谁呢? 曾经,他以为会是自己。 而且,那种错觉持续了很多年。 这就又得从小时候说起了,小时候的他和二娃刚去甜蜜酒楼的时候,总被蜜蜜捉弄,她会拿泡椒水当茶给他喝,在豆粉汤圆里塞满糟辣椒,那时大娃还不能吃辣,经常被蜜蜜整到恼羞成怒,有一次她整他没整到,二娃误喝了泡椒水,拉了好几天肚子,差点就没命了。 那次张朝民是真的翻脸了,他提着棍子,追的韩蜜满院跑,势要抽她一顿。 韩甜当时曾堵着他说:“大娃,我代我妹妹向你道歉,我以后会好好照顾你弟弟的,你就别凶我妹了,行吗?” “不行,你那妹妹要再不教育就废了,韩甜,你是个好女孩,我不生你的气,但我为了我弟弟,必须给韩蜜个教训!”大娃说。 那时的他,认真打起来,比韩蜜可凶多了。 他在追韩蜜,甜甜跟在后面哀求:“我以后保证帮你照顾弟弟呀,你别凶我妹了,好吗?” “不行,你走开,小心我要打到你。”张朝民说着,推开甜甜跑了。 “那你到底要怎么才能原谅她嘛,你想要什么,我有的,我都给你。”甜甜慢腾腾跟着,继续哀求。 那时的大娃其实也很坏,很凶的,回头,棍指甜甜的鼻子:“你有妈妈,有奶奶有外婆,我想要,你能给我吗?” 那时的甜甜刚从农村来不久,还是个小傻子,她愣了好久,眼里飙着泪,点头说:“你是想让我给你当媳妇儿,对吧,我答应,我答应呀,我会的,等我长大我就嫁给你,不要打我妹妹了,好吗?” 大娃不期小女孩会被自己吓成这样,也不期她居然会这样说,给吓的落荒而逃。 而甜甜,从小看大娃的眼神,和看二娃是不一样的。 她明处是在照顾二娃,暗处,其实对张朝民更好。 就好比张朝民,他总在收拾,在教育蜜蜜,大人都不知道那时为什么,他为什么会那么尽心。 大娃自己知道的,虽然是个玩笑,可她承诺要嫁给他,而他,想要奶奶,外婆,妈妈,他最想要的,则是那个小女孩。 后来他们慢慢长大了,也明白了小时候的荒唐,他心里永远记得那个哭泣着要嫁给他的小女孩,可他没想过她会爱他,嫁给他。 此时听她路过他的连队都不曾去看他,虽说心里难过,难过极了,但能理解的,总军区军事情报科四年资历的女少校韩甜,不是张朝民能肖想的。 可他依旧觉得很难过,她路过他的营地,为什么不去看他,哪怕一眼? 从小到大,她信守承诺,对他的弟弟很好,可他对她妹妹,难道不够好吗? 难道说小时候一起生活,甚至曾经一起睡在一张床上的亲情,也随着长大而消散了。 但这时韩甜又说:“我听人说,去高原最怕情绪激动,我怕自己太激动,所以我忍着没去看你,我还一直在吃红景天,我去了很多地方,走得很慢,喝了很多水,所以几乎没有发生高反,下次我就打算去看你了,你那儿,有地方住吗?” 张朝民低头望着小女孩,她抱着茶壶,平静的说:“明年我就可以正式入职情报科了,到时候我调你那边去,呆三年吧,到时候你也呆了六年了,可以回首都了,然后咱们一起调回来?” 侧眸,她忽而一笑,说:“你很小的时候就说想娶我的,现在呢,忘记了?还是不想娶了,为什么不说话?” 努力的,认真的,于生活永远怀着虔诚的韩甜,她从未忘记自己的承诺,甚至,张朝民只是当成个玩笑,可她认认真真,踏踏实实,一直在努力,努力实现自己的诺言。 也许很难,也许高原她待不惯,也许她下次去就会高反,但韩甜会做足所有的准备,努力跟她喜欢的男孩在一起的。 她努力了很多年,到现在依旧在努力! …… 张朝民走到韩甜身后,缓缓伸出双臂,掰她转身,在外面韩蜜大放厥词的笑声中,把他爱了很多年的女孩,一点点的,把她嵌入了自己的胸膛! 《全文完》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