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红楼之磨石为玉》 第一集 静静的伏尔加河 公元1762年,罗莎国皇储夫人叶氏发动宫廷政变,夺取国之大权,登基宣告天下为罗莎国女皇。 1765年,罗莎国使节将女皇的消息带到了华国。希望两国继续友好往来,重开丝绸之路。 华皇感慨昔日两国并肩除却蒙元的岁月,特此认可了女皇的名号,并亲改国名罗莎为茜香女国。 从此,两国商道互开,无数商人沿着丝绸之路东来西往,互通有无。 茜香女国因此收益颇多,国库也日渐丰厚。女皇见时机已到,起刀兵杀向罗斯公国,一是要报当年罗斯公国阻扰自己登基之仇,二是要收罗斯国土于囊中。 这一乱就是三年,自此,罗斯国的伏尔加河被鲜血所染红。各地盗匪贼兵趁机作乱,将一个好好的鱼米之乡米变成了人间炼狱! 这年夏末时分,伏尔加河的一处码头,缓缓靠过来一艘内河大船。 码头的兵士按例要上船检查,船老大恭谨的请兵士上船,打开一个个舱格,露出里面的丝绸茶叶并一些瓷器。 “这都是从华国贩运过来的,要运去普鲁士。这是我们的通关文牒和税金。” 兵士掂掂船老大塞过来的钱袋子,眉开眼笑的拿了几样货物,心满意足的检查完毕下了船。 一个水手看着他们走了,才靠近船老大小声的嘀咕:“老大,有个羊羔子看着是活不成了。怎么办?” 船老大皱皱眉,钻进船舱里面,打开一个暗格,里面赫然挤着十几个六七岁的孩子,都被堵着嘴绑着手脚躺在里面。 毕竟都是孩子,屎尿都是随心,又惊又吓之间,当然控制不住自己。这小小的暗格里的气味可想而知。 船老大用手捂住鼻子,闷声告诉手下:“半夜的时候给他们洗洗,也透透气!这味道能特娘的熏死个人!那个小子呢?” 手下随手拨拉开惶恐的孩子们,在角落里找到那个蜷缩成一团小身子,一把提溜出来扔在了船舱里。 这是个黑头发的小男孩儿,梳着一个朝天辫,一身脏兮兮的衣服,上面不是屎尿就是呕吐之物,腌臜的很。 “妈的晦气!”船老大摸摸这孩子的鼻息,确实出气多进气少,眼看着就不行了。 “就这么一个东方小子,我可是花了大价钱才从那群波斯人手里买来的,神圣教廷那里可是最喜欢东方的小孩子了。这下可好,赔了赔了!” 手下赶紧劝了几句:“还有这些罗斯的女娃呢,教廷那帮大老爷们最喜欢这里的女孩儿,兴许能卖个好价钱。” 船老大叹口气,又把这孩子扔进了暗格里,随手盖上暗门:“晚上带他上岸,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吧。不许偷懒扔水里,这小子样子不一样,会被人发现的明白了吗?” 手下咧着嘴嘿嘿笑起来:“哈拉哨哈拉哨!只是老大,弟兄们能不能上岸找点乐子去,这一趟可是素的狠了。” 船老大从怀里扔出几枚银币,喊了声滚,伴着几声淫笑,船仓里又恢复了安静。 暗格下,那个黑头发的男孩儿被刚才那一扔,脑袋重重的砸在船舱上,一抹鲜血缓缓的顺着脸颊流下来。 我这是怎么了? 李修被这伤口的疼痛,刺激了神经,缓缓的张开了双眼。 黑暗、极度的黑暗。眼睛里什么也看不见。 这就是死亡的世界吗?我怎么还能感到疼?不是说无知觉了吗?另外,这里怎么这么难闻? 随着思维的活跃,一连串的感知随即而来,李修脑海里闪过一幅幅过往情景。 先是一处有着亭台楼阁的大宅子,很多人围着自己转,有男有女。 继而是一个大湖,一个小孩子穿着一身锦袍,就是身上这件;开心的看着湖面上升起在半空中炸开的一朵朵烟花,美轮美奂。 忽然眼前一黑,小男孩就被装进了一个麻袋,惊恐伴随一生,直到李修醒的那一刻,小男孩才如负重释一般,眼里不再有绝望。 这是魂穿? 享年二十六岁的外卖小哥李修,用科学的知识解释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我---穿越了。 这是哪儿?我怎么被绑着?哦,对了,从那个麻袋套头的动作可以推断出来,“自己”不是被绑票就是被拐卖。 我草!拐卖!你大爷的,落在人贩子手里,我还有个好吗! 冷静!冷静!冷静! 我再想想,你是谁?我现在又是谁? 这个问题现在没人能答复他,记忆碎片很快融进了脑海最深处,他出现了短暂的失忆后,又昏了过去。 再醒过来的时候,就觉得全身被泡在了冷水里,睁开眼勉强的分辨出来,自己又被一个麻袋装了起来,耳朵里听着哗啦啦的声音,应该就是流水声。刚想动一下,又极度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嘴巴里倒是没有了堵嘴的布条,赶紧趁着还能吸口气的时候,不管这具身体是否承受的住,狠狠的吸了一大口气,就屏住了呼吸。 整个人全部被浸泡进了水里。 这是把我扔河里了? 不对不对,我怎么感觉是被人背在身上泅渡呢。 李修在水下睁开眼睛,小心翼翼的感觉着四周。自己应该是面朝上,所以先浸湿的是身子,最后才在河水泡到脖子的时候醒过来了;耳朵还没疼痛,说明在水下的深度还没有三米,也就两米多。因为麻袋的原因,他并不能看到水底可以反射的光线,只能以此判断水深。 一万多的潜水证没白考,两米多的水深加上水流的推力,背着自己游泳的人,估计一分钟后就会换气。 我要撑过这一分钟,倒计时开始! 一边数着数,一边活动一下双手。手腕交叉紧紧束缚在胸前,这是标准的下葬姿势,真当自己死了啊。 不过也好,因为手就在胸前,低低头就能捏住自己的鼻子,轻轻的张开小嘴灌进半口水进去,松开捏鼻子的手,让肺里的空气缓缓的通过鼻子吐出来一些。 咕噜噜,一阵气泡升起来,他完成了一次水下的换气。 数到八十了,他已经换了三次气,就要憋不住的时候,背着他的人也从水里抬起头换气了。 眼前一亮,李修赶紧清空嘴里的水,很吸一口空气后狠狠的咬住了绑住手的布条,要想活命只能松开这个束缚,否则就算出了水,自己还是一样的任人宰割。 又是一片黑暗和窒息,李修在水下开始用舌头感受着纤维的经纬度,再用牙一根一根的咬断。 终于在第三次换气的时候,他吐出了嘴里的布条,趁着麻袋再次进水的时机,完成了一个转身,背着他的人也有感觉,动作明显停顿了一下,等了片刻觉得自己可能是多心了,这才又开始顺着水往下游游去。 李修更加小心的用小手摩挲着麻袋,尤其是头顶的绑口和脚下的袋底。 绑口肯定是在外面绑死的,不出意外的话是打不开。 那么就求着麻袋底部曾经破损过了,因为要装东西的原因,麻袋会经常被拖来拖去,最先破损的就是底部。 天爷啊!这帮杀千刀的千万别发善心用条新的麻袋装我,越破越好,越烂越棒! 心里祈求着,用那双小手顺着一个方向摸去,终于,他摸到了漏洞! 这还等什么,有手有牙的开撕吧。 可怜的乳牙掉了三颗后,在又一次的出水换气时,他已经把能把脑袋伸出了麻袋。 头过身过,你大爷的给我等着。我一个送外卖猝死的人,招谁惹谁了被你们这么折磨。合着我就不能好死是吗? 那就来吧,老子跟你鱼死网破! 诶不对,是网破你死! 随着破口越来越大,背着他的人终于感觉到了不对,怎么背上越来越轻呢?用手往背后一摸,是大吃一惊! 人呢? 急忙要出水想看个仔细。 忽然,脖子上被什么东西紧紧的勒住了,肩膀上一沉被两条小腿又缠住了自己的脖子,身子一顿出水就没出去,一口气岔在嘴里,沉了下去。 怎么回事?难道是水鬼? 他是心中有鬼,越怕鬼。这一口气又没有换,越使劲挣扎,脖子被勒的越狠。忍不住张开了嘴,咕嘟嘟几口河水灌了进去,直达肺部,不一会儿他就喉管呛血,淹死在了水中。 这事说起来慢,可动起来很快。 李修是数着数等着脱困,前面都八十秒的时候换气,他在数到六十五的时候猛地松开已经被他拆开的麻袋底,小身子笔直的往下一沉,就脱离了束缚。 眼睛在水下紧紧的盯着那人的动作,看他往后一摸的时候,使劲的踩水,从他的背后浮上去,趁着他要出水的时候,双手一抓他的肩膀,把那根原先绑着手的布条就勒在了他的脖子上,再借助他的力量,比他先一步出了水。 出水换气,再狠狠的把自己砸进水里,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的勒住布条。 此时那人若想翻盘,只能是打晕自己再出水,否则就是同归于尽他也休想脱身。 这点事真论起来道理很简单,先不说李修的有意为之,此刻他就算是个溺水的孩子,只要救法不得当,他一样能拖死一个成年人。 不敢松手,哪怕已经透过水面的反光看见了染红的河水,李修也不敢有丝毫的大意。直到几次短暂的换气后,他才确认自己反杀了。 因为,没人可以在水底憋气五分钟,就是有,也不是这个眼睛突出来的家伙。 李修松开手,放松身体,让自己浮上水面,仰面朝天的躺着,任由河水把自己冲到岸边。 手脚并用的爬上岸,看看静静流淌的河水,痛哭流涕! 第二集 青纱帐里 呜呜呜的痛哭了一会儿,心头的怨气散发了不少,这才就着河水洗把脸。不敢久留,也是怕那条船上的人感觉出问题再找来,自己这小胳膊小腿的可不是他们的对手。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想了一下沿着河堤向上游方向走去,他要时刻观察着那条船的举动,而且船要开起来追自己的话,肯定是先奔下游。 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河滩终于上了大路,李修脱掉外面的衣服,慢慢的小跑起来。 心里不止一次的感谢上天,幸亏现在的天气还热,否则自己这副身体本就亏虚,又着了凉水,不死也得脱层皮。 身体慢慢热起来,李修也摸进了一片玉米地。掰了几个嫩嫩的玉米,小嘴一努一努的使劲啃着,甜甜的汁水流到了下巴颏。 玉米,原产美洲,十六世纪末西班牙舰队把它带回了欧洲,四十年后传入中国。这么说来,自己应该是在明朝了? 为什么这么肯定?因为发型,他可没有老鼠尾巴,是冲天辫! 吃了三根玉米,又带上了三根,李修沿着上游的方向继续前行。 走了没多远后,就看见一条小船顺水而下,不用问,一定是去找躺在河底那家伙的。 李修的小腿不自觉地加快了速度。不快不行啊,就自己这步幅,要是真有人顺着这个方向追过来,没多久就能找到自己,那时岂不是必死无疑。 跑了能有五分钟吧,他数到三百时实在是跑不动了。躺在庄稼地里大口的喘着气,两条小腿直哆嗦,怕是要抽筋。 真难为李修这个曾经150斤的孩子了,这身体不中用啊。 远远的看过去,有个小红点一跳一跳的亮着,李修立即明白这是有人举着火把找过来了。 怎么办? 继续跑是肯定不行了,坐在地上掰着自己的脚丫子赶紧想辙。 藏猫猫吧,为今之计只有先躲起来再说,看看身边的玉米地,他忽然想起一首抖音神曲。 大姑娘美来那个大姑娘浪,大姑娘一头钻进了青纱帐,东瞅瞅,西看看,咋就不见情人我的郎 上学的时候,女生们可是没少唱这歌,连唱带扭的可好看了。唉~~~,看看星空下黑黝黝一人多高的玉米地,心说怪不得叫青纱帐呢,还真是能藏人的好地方。 一骨碌身,钻了进去,得亏身子矮小,不用弯腰都能在玉米杆下穿梭自如,越走越远。 后面的火苗终于回头走了,追的人也对这青纱帐束手无策,不知道该从何找起。 李修趴在地上逐渐心安,黑更半夜的想要在这么大一片玉米地里找人可不容易。这波是躲过去了,接下来就要找个地方继续藏起来,他们不彻底走自己是不露面。 又少歇了一会,转了一个方向逃跑,他依稀听见那一边有些许动静,应该不是追自己的人,那就好,只要有别的人存在,就能报官,抓那些混蛋! 通过孩子的记忆他已经知道了身处古代,但具体的时期却是一无所知,你不能指望一个六岁的孩子连帝号都记得下来不是,暂时不管那么多,先找到人赶紧的报官。 顺着声音摸到了田地中间,那里有一处高高架起来的看地的棚子,小心翼翼的靠近过去,忽然蹲下身子捂住了嘴。 那棚子里传来了不可描述的声音。 虚岁六岁,实岁二十六的李修尴尬了,棚子的四根支腿随着声音的大小快慢也卡点摇晃着,星空下的野百合,还挺会享受。 唉~~~ 李修无奈的坐在地上,等着人家结束。心里只埋怨自己不好,想什么歌不是想,怎么就想起这首来了呢。现在可好,真有一个等来情郎的,把自己不就晾这了吗! 你说,我刚才要是想起青纱帐里逞英豪,这是不是就能钻出千八百游击队啊。 这想法刚想完,他吃惊看着对面的青纱帐里钻出了人! 一个个弯着腰,有的手里还端着火枪! 我老了个去! 李修趴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 这是抓奸还是抢匪? 我我这是我的金手指吗?想什么歌就来什么人? 我草啊,猴哥猴哥!你咋不来呢! 后背一沉,一只大脚把他踩在了地上:“抓住一个小孩子。是不是那对儿的儿子?” 李修一愣,等等,我听见了什么?这你妹的不是汉语,是俄语! 他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位置呢,一直以为穿越在了古代的华夏。 “等一等!”他赶紧小声的喊起来,作为一个万能的外卖小哥来说,跟八国联军坐一起骂街是基本操作,他的同事们可以夸张的说上至航天下至挖矿,囊括了那个世界上所有产业的人群。最后还不是一样挨家挨户说:您好,您的外卖到了,请给个好评。 “我不是他们的孩子!”卷着舌头赶紧的说话。 后脖子一紧,他在那对男女的惊呼声中被拉了起来。 一个大胡子好奇的打量着他,李修也好奇的观察着他。 “你不是我们国家的人?” “你是矿工?” 两个人各问一句话,彼此尴尬起来。 旁边过来一个小伙子拍拍大胡子的肩膀:“快点问,我们还有任务呢。” 大胡子点点头:“你们先走,我一会去追你们。” 呼啦啦,人群散去,奔着李修来时的路穿行而去。 李修悄悄的看了一眼,我的妈呀,看着起伏不定的玉米群,怕是有好几百人吧。这一定不是抓奸,肯定是土匪。 “小子!现在是我问你,你不许问我听见了吗?” 李修赶紧点点头,六岁的年龄给了他最好的掩护,他不敢想象自己此时要是二十六岁的成年人,这大胡子还有没有耐心问自己。 “你是哪国人?怎么会到这?还有!你怎么知道我是矿工?” 李修伸出小手指指他手里的大斧子:“你的大斧子后边多一个尖角,正是矿工用来撬石头用的。所以我猜你是矿工。” 大胡子看了一眼自己的斧子,前宽后尖,确实和普通的斧子不一样。咧嘴笑了:“好聪明的小孩子,接着说。” 李修松口气,读书很重要,不枉自己曾经的义务教育和高等教育,谢谢老师,谢谢学校,谢谢国家! “我是汉人,我是被拐卖到这来的。我也不知道这里是哪,我刚逃跑出来,就被你抓住了。大叔,这里是哪?我要回家。” 卖萌!卖萌!卖萌! 李修使劲的挤着眼泪要博取大胡子的同情。 果然管用,大胡子不在掐着自己的脖子了,松开手摸摸自己的小脑袋叹口气:“唉~又是一个苦命的人。走吧,跟大叔打下一个新的世界去!” 李修无比的混乱和兴奋,因为大胡子拉着他的小手给他说道:“城里那些贵族老爷们不给咱们穷人活路,咱们就杀死他们,打破一个旧的世界,创建一个新的世界。一个能让穷人吃饱穿暖的世界。” “达瓦里氏!(同志)我可找到你们了!你们这是起义了吗?伟大的布尔什维克呀!我可算找到了组织!” 大胡子傻了,这小子胡说什么呢?达瓦里氏?这是什么意思?布尔又是谁?该不是吓傻了吧。 “孩子,你没事吧?” “嗯?听不懂吗?弗拉基米尔伊里奇乌里扬诺夫,他不是你们的领袖吗?” 大胡子眨眨眼,不明所以的摸摸后脑勺:“不认识,我们的领袖是叶梅连普加乔夫,连拉辛都要听他的,你这个外国小子听说过吗?” 李修一脸的茫然让大胡子以为他就是被吓傻了,一把夹起了他,跟上队伍向那个城堡走去。 呵呵,你说我知道不知道? 李修很纠结,俄罗斯历史上最著名的起义领袖,率领工农起义军打到了莫斯科的狠人,我是该认识呢还是不该认识。 问题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自己终于知道自己身处何时何地了,十七世纪的罗斯察里津。 距离莫斯科一千公里以外的最最重要的一处战略城市。 它在后世有一个更为让人熟知的光荣的名字---斯大林格勒。 为什么是罗斯而不是罗莎? 因为罗斯是古称,翻译一下就是乌克兰。现在还不属于罗莎,不过也快了。就在这次起义之后,叶女皇三征罗斯,彻底的将这里收进了国土。 大胡子叫扎列里,本地的矿工,家里一个老婆一个女儿,不多的薪水也就勉强维持生计,生活的很苦。 后来起义的消息传了过来,工友们很快就聚集到了一起,他也动了心。 原因很简单,活了三十年了,也给那座雄伟漂亮的城堡里挖了十几年的煤矿,可他一次也没有进去过。那里不欢迎他和他的朋友们,他们是低等人,不配进那座城。 这很不公平不是吗,凭什么我就不能进那个城? 你们不让我进去,老子就拎着斧子砸进去! 就这样,原本老实淳朴的扎列里成为了起义军的一员。至于那位普加乔夫,他也只是听说而已,据说他是被叶卡那个女皇害死的沙皇转世,他回来是要报仇的。 李修切了一声,这个套路还真是不分古今中外,怪不得最后都不成功,别说沙皇转世了,就是上帝的儿子来了,闹得再大最后也得失败。 毕竟现在还没人能看得清阶级斗争的重要性,另外一个大胡子卡尔海因里希麦喀什还要再等个百年时间才能出生呢。 唉~~~,自己又该怎么办呢?他的世界史也就是修个学分而已,真不知道这次针对察里津的起义是成功还是失败。 “扎列里大叔。” “嗯?” “你们想不想打进那个城堡里?我有个主意,能让你们尽快的冲进去。” 扎列里不想理他了,要不是李修跟自己的女儿一般大的年龄,又是被拐卖来的小子,他也不会动这个恻隐之心。 现在你跟我说什么你有主意让我们尽快的冲进去?你说我该不该信你这个六岁的孩子。 旁边的人都小声的笑起来,纷纷说扎列里是不是想找女婿了,要不怎么会带着这个小子一起走呢。 “你再胡说我可打你屁股了啊!”扎列里觉得李修给他丢人了,真不该带着他走,留他在玉米地里饿不死不就好了,等自己成功了再来找他是不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李修叹口气,决定说一个真实的谎言,他不想放过那些抓他来的人贩子,他要报仇! 可起义军当前最重要的任务是打下那座城堡,根本不可能先帮自己这个小孩去报仇。 那么,只有一个办法让两件事连在一起,帮着他们破城,如此才能顺便给自己报仇。 李修在扎列里的胳膊肘底下,说了一番让周围所有人都停下来,吃惊的看着他的话:“我知道一条密道,我就是从那里逃出来的。那密道直通城主府,你们要是愿意的话,我带着你们进去走一趟。” 第三集 李修波特与密道 这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这支起义军的头领那里,李修也被扎列里带到了队伍中间一个中年人的面前。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说我们的话?” 李修看看他的样子,一头自来卷,一双黑色眼睛,个子高高的很是强壮。 “你好大叔,你是粟特人吗?” 粟特人是突厥人的一个分支,唐朝时开启的丝绸之路让他们创建了一个又一个商业王国。 被誉为东西方贸易的承担者。 自来卷大叔笑了起来,他并不怀疑李修的身份,自己领导的这次起义本就是临时的决定,城里的那些贵族老爷们根本不可能知道,也更不会派一个汉族的小孩子来当奸细。他这么问只是想弄清楚李修的来历。 “我是哥萨克人,我叫拉辛。现在该你说了。” 李修眨眨眼:“我叫李修,我从遥远的东方被拐卖到的这里,一路上学了好多你们的话。” 这个xiu的发音难住了拉辛,他们的语言体系中可是没有这个韵母。 “秋?” “不对不对,是XIU,就是修理的意思。” “哈~~~波特。这下我说对了吧,李波特!” 乌克兰语就是怕波特儿的发音,李修也不想在解释了,蹲在地上拿着一根树枝心里默默念着阿瓦达啃地瓜。 “好了孩子,给我说说你是怎么跑出来的吧。” 周围围着一圈大人,都等着听这个消息。毕竟这也是他们第一次起义,而且上来就攻打一个防备森严的城堡,要是不心虚才见了鬼。 所以才选择了半夜这个时间,就是想突袭一下。能打下来最好,打不下来也没关系,趁着黑跑了就是。 跑了不丢人,真的,不丢人。 拉辛这位领袖就是想拉起旗帜亮亮名号,他真没想过攻下察里津。 而这一切想法他从没对别人说过,反而还激励大家去攻打城堡。这也是锻炼队伍的一种方式不是吗。 结果没想到碰上了李波特,要是这个孩子能从城堡里偷偷跑出来,自己是不是也能偷偷溜进去呢。 那这样的成功性可就大大增加了呀。 不仅他这么想,所有知道这个消息的人都在这么想。 于是,李修一手啃着优待给他的馅饼,一手拿着树枝给他们画地图,还不能画的太好,得符合自己六岁孩子的人设,结果说话还是露了马脚:“这是它几个下水道出口,察里津因为是建立在两河之间的岛屿上,所以它的排水系统很发达,从一开始建设的时候就把防洪和防内涝定为了主要的基础目标。不得不说,这座城市的建设者们真的很伟大。他们竟然完美的依据地势解决了这两个难题。所有防洪和排污的出水口都建在了堡垒的最西边,正好顺着河流的走势。还依据岛上山体的落差分为了上中下三层。” 一群人跟看见了上帝一样,张着大嘴傻傻的盯着他。这是一个六岁孩子能说的话吗?防洪?排污?我们要是知道这个是什么意思,还起什么义啊,做学问去不好吗? “额~~~我读过书。我在东方也是一个贵族家的孩子。我这么说,你们能理解了吧?” 一群人整齐的点点头,怪不得呢,原来是贵族家的孩子,这就说的通了。贵族就是好,好到我们要去杀了他们。 “你怎么知道就一定能从这里钻进去?”拉辛还是不放心。 “我怎么知道?我是爬了多少下水道才找到的出口,你们爬几次也就知道了!” 李修翻着白眼解释,显得是那么的理直气壮。 别的都是他瞎说,唯独察里津这个下水道系统,确实是如此的存在。当年他可是和女同学一起旅游过这里的。 当然,女同学再被他养了几年后成为了别人的新娘,可这也是一份难忘的记忆吗。 “你们打算怎么过去?那里水流很湍急。” 一个自称是伏尔加河上的纤夫,很自豪的告诉他答案:“游过去!” 李修叹口气,真的很佩服所有的农民起义军。他们刚开始起事的时候,估计都和现在差不多,什么都没有,就凭着满腔的热血向着新世界冲了过去。 “就没想过别的办法吗?那样太慢了不说,而且这么宽的江面,你能确定所有人都能活着上岸?一旦被守军发现我看你们都有火枪了,那他们肯定也有。一旦被发现,岂不是成了靶子,随便他们怎么打。” “我们不怕死!” “对!不怕死!现在活着还不如死了呢!” “跟他们拼了!” “拼了!” 随着周围一声声慷慨激昂的乌拉声,李修用求救的眼神看向拉辛,快管管你的部下吧,鲜血不是这么白白流淌的。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领袖都有一种能让人为之疯狂的个人魅力,拉辛只是欣慰的冲大家笑笑,这群人就一个个眼冒火花的安静下来,时刻准备着冲锋。 “放心孩子,你只是把他们带进你爬出来的那条下水道就好。扎列里,你负责他的安全,不能让他受一点伤。” 你大爷! 李修心里狠狠的骂了一句,老子是这意思吗?老子是想告诉你怎么渡河! 这察里津是建在伏尔加河与顿河的合流之处一座冲击而成的小岛上,三面临水,只有一条大路通往外界,经过前边一个几近九十度的大弯后,这河水由东南流向转成了西南,难得的变成了一条平均水深只有两米的平缓河套! 游你妹的泳,你当这是夏天玩水吗?一千五百米的宽度,坐船不好吗? 没船? 木筏子你们会做吗? 李修无奈的又在地上画了一个木筏子的图,纤夫们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么简单啊。 拉辛又好奇了:“这是东方的船?” “当然不是,这只是一种类似船的东西,很适合一些水流平缓的河道。” 拉辛点点头,一声令下矿工们变身伐木工,河边的小树们算是遭了殃,被砍得一棵不剩。 绳子不够,就去拔玉米,用玉米杆做捆扎。 人多力量大,不多时,这支起义军就成了茜香女国历史上第一支能抢滩登陆的起义军。 很快的伏尔加河里就出现了一列长长的木筏队,会水的坐在前后两头,不会水的坐在中间,纤夫们还是发挥了最大的作用,他们熟知水道,自然就带着走了一条最浅的河道,以至于都要蹲下点身子才能不被城堡上巡逻的士兵所发现。 李修这个带路党第一个爬上了城堡的背后,一处悬崖出现在他面前。 顾不上后面陆续上岸的人,他仔细的数着流水的垭口,导游曾经说过,好像是从下往上数第三个是城堡泄洪的孔道,这时可没有水泥管子,都是依据山腹的自然走势开凿出来的。 为什么要走这条呢,李修实在不想一身屎尿的出现在敌人面前,虽然那样的震慑力更强,可他担心自己会先被熏晕了过去。 “大叔,走这边,你背我上去。” 扎列里把他往后背一背,轻若无物犹如平地一般就爬了上去。 “大叔,你好厉害啊。我不沉吗?” “你才有多少斤?还没我女儿重呢。大叔我可是每天都要背着二百斤的矿石上下坑道的人。” 懂了,您女儿二百斤。 拨开垭口长满的绿萝,李修深吸一口气,能不能走出去就看导游有没有骗自己了,他可是说过,苏联红军就是从这些泄水道里钻进去的城堡,打一个漂亮的突袭战,而后又用这些水道做掩体,挡住了白狗子的反扑。 来吧,希望历史不全是杜撰! 扎列里一马当先,现在也不怕什么暴露了,点着一根火把,拎着自己的矿斧走在前面。 李修被他们扒的干净,才披上了一条好歹是干的毯子做成的夹袄。一件就够了,他这小身板还得拖着点下摆才能走的利索。 至于鞋,他早就跑丢了,现在也不过是用同一条毯子割下来的布帛裹住了双脚。 一路向上的攀爬,有好几处地方看着都是死路了,全凭着扎列里的一把斧子给凿开了路。 后面的人都奇怪,李修到底是怎么跑出来的。 扎列里却帮着他解释了几句:“他身子小,钻一钻就过来了。咱们可不行,不开大点口可是过不去。” 脚下是碎石和流水,头顶是岩石和藤蔓,这一路作为先锋的二十人费尽了力气,爬了能有两个小时,才在巨大的水声中,看见了头顶的亮光,他们找到了出口! 这时的察里津城堡内的一处客栈里,一位客人实在是睡不着觉,看看时间将近天明了,起身披好衣服,信步出了房间,来到了客栈后面的水房。 就着清冷的河水洗了把脸,刚含了一口水准备漱口的时候,就看见水房地上泄水口那里出现了一张人脸。 咕噜一声,他把水咽进了肚子里,刚想着喊一声什么呢,就听见一个小孩子的声音响起:“咦?汉人?贵姓啊?” “我我我”他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利索的话,傻愣愣的看着下水口的石板被掀了起来,一个犹如野人一般的小孩子都一双大手举了出来。 李修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用手在嘴边一比划:“嘘~~~别喊啊,否则” 客人赶紧捂住了嘴,一把火枪已经顶在了他的脑袋上。 李修大摇大摆的找块干地一坐,拍拍旁边空地请他过来:“来,聊会儿。” 客人双股战战的蹭过去老老实实的坐在地上,看着那下面一个接一个的出来人。 “贵姓啊?” 客人赶紧转头看李修,拱拱手颤声说道:“华国金陵薛途有礼了。敢问小哥高姓大名?” 第四集 故乡的云 薛途,金陵人氏,今年二十有七。祖上也曾阔过,可家业大都在他哥哥手里,这就是长幼有序。 所幸的是还有点家底儿,就出门做了个行商,沿着丝绸之路,贩卖些个茶叶、丝绸到欧罗巴,再买些个欧洲物产回去倒倒手,也是获利颇丰。 就是一来一去的耗费时间,旅途孤寂时不免想念家中的妻室和幼子。 他可万万没想到,昨天刚到的察里津,今天清晨自己起床有些早了点,就让他碰见了土匪进城。 在他的认知里,可没有起义军的概念,都是乱臣贼子。 一般的劫匪就是啸聚山林的截个道,要是能用钱买条路也就过去了。实在谈不拢,商队也不是没有准备,放手一搏,胜负也为可分。 怕的就是这种攻城掠地的匪徒,这类人可不好说话,有胆子攻城,自然就是置生死于不顾的悍匪,最是难缠。 所幸的是,他看看眼前这个六岁的野孩子,万幸还有一个汉家儿郎能给他说说话,城里面已经杀成火海了,他们一行人还能安生的躲在客栈里。这可真是祖宗显灵,不幸之中的万幸啊! 李修终于洗了个热水澡,也换了一身新衣服,虽说也是现改的,但那也是汉服,这让他高兴了很久。 坐在客栈的屋里,一边吃着水果,一边听着薛途给他讲讲华国的来历,他最需要的就是这个知识。 三皇五帝、七雄争霸、大秦一统、汉唐雄风、两宋风流、明逐蒙元这些历史是分毫不差,只是到了土木堡大战时,时任征北将军的穆皇突兀而出,在明皇命丧土木堡之后,率领麾下悍将死战漠北,又与罗莎国大军结盟,深入草原雪岭,将蒙元最后一点元气打光殆尽,才凯旋而归。 李修听到这就叹气:“明皇没了,这位穆帅就效法陈桥故事了是不是?” 薛途伴着外面的枪声震震,讲起了穆皇是如何南征北战的过往,也不顾面前只有六岁的李修,破口大骂当年的明廷不识好人心,若不是太祖麾下勇士忠心,朝中忠义之士齐心反明,这位华朝太祖早就命丧九泉了。 正骂到痛快的时候,房门一开,拉辛在几个人的护卫下,笑容满面的走了进来。顺便把没讲完故事的薛途给轰了出去。 “波特,我们成功了!” 李修只好认下了李波特的名字,歪着脑袋等着听他后面的话。 “谢谢你孩子,你真是我拉辛的福星。你想要什么,尽管跟我说,我一定给你办到!” 李修就等他这句话呢,你们成功了,可我还没报仇呢! “拉辛大叔,您能不能派几个人把城外那些人贩子给抓起来。我想知道自己是怎么被绑来的。” 这要求对现在的拉辛来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他也没想到,事情会进展的这么顺利。 起义军从这家客栈的暗水槽里钻进了城里后,直接就扑向城主府,打了城主府一个措手不及。 他也亲手砍下了那位达尼尔城主的脑袋,他的守军顷刻之间就被这一变故打败了。大部分已经投降,剩余一些残兵也撑不了多久。这座十五世纪修建的城堡,此刻已经完成了主人的替换。 他在高兴之余,也想起了李修这个给他带来幸运和福气的孩子,所以特意过来看看他,还有这些被他保护下来的汉人。 “没问题,扎列里已经去抓他们了!波特,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是跟着你这些故乡的人回家,还是留在我的身边?他们可不一定可靠,而我会把你当儿子一样看待的。” 啊呸! 我可不想上来就有你这么一个外族的爹,这要是让后世的人知道了,我还要脸不要。 我还打算用这个故事卖些钱呢,认了你可就一点希望都没了。 “我还是想回家,不过不是现在。我想着托他们给我的家人捎个信,等都妥当了,我再回去。” 李修只能用这个办法拖延一下,他也不想跟着现在还是“阶下囚”的薛途走。素味平生的,自己又是带着叛军进城的主犯,谁知道他会不会出卖了自己。 毕竟自己不是真的六岁,有的事情当然有他的看法和意见。 拉辛也通过这次事多少了解了这个六岁孩子的不同,知道他的主意大,也就没有再去强迫他。 嘱咐了几句话,就着急的去忙活自己的事了。接手一座城堡对他也是个新的挑战,很多的事情都等着他去决断呢。 送走了拉辛,扎列里也回来了,除了带回来十几个被绑票的小孩子以外,主犯们早就跑了。 李修直咬牙,可也没了办法,这么半天过去了,想必早就跑的老远,自己也不好让扎列里去追。 “波特,这些孩子怎么办?” “啊?大叔,你问我怎么办?” “对啊,我可不知道该怎么带孩子,你的主意又是最多的,交给你好不好?” 李修看看这些萎靡不振又吓成一团的小伙伴们,心里也是一时不忍,再一个就是他也不想把自己和这些孩子们绑在起义军的身上。 按照历史的发展来看,叶女皇会君临天下一统茜香的,这些个起义军们早早晚晚都要被剿灭,跟着他们岂不是要吃瓜落儿。(o 四声) 把薛途又叫进来,让他的商队伙计们再去烧热水,先洗洗再说吧,都跟他当初一样,埋汰的很。 这群孩子也认出了李修,毕竟被关在一起的时间不短了,没想到他没死不说,还活的很好的样子。都围过来哭哭唧唧的问他该怎么办。 “别哭别哭,都先洗香香,再吃饱饭。然后把你们家在哪一个个的告诉我,我找人给你们送信,让你们家人来接你们好不好?” 孩子们这才破涕为笑,高高兴兴的排着队洗澡去了。 李修背着个小手在屋里转悠,旁边的薛途也不在讲故事了,大气不敢喘的等着他发话。 这就是形势比人强,薛途此刻唯有惟命是从才能有好的结果,客栈外面的鲜血和死尸告诉的他这一道理。 这家客栈的店主人第一时间就被起义军咔嚓了,为的就是不走漏风声。薛途这些人要不是李修说了句都是我的族人,也就跟着店主人一起去了,这也算是对他薛途的救命之恩。 有恩必报,是汉人的传统美德,所以薛途很自觉的就把自己的位置放低,甚至开始替李修谋划。 “李小哥可是为了这些孩子发愁?” 李修摇摇头,皱着个小眉头直叹气。 “不是?那你是何故愁眉不展,不妨对愚兄说说,兴许我能帮你一二呢。” 李修等的就是这句话,他愁什么呢,他愁着以后该怎么生活下去。 城是被破了,在没有被反攻下来之前,他肯定能活的好好的。 可要是被反攻以后呢,自己何去何从?是跟着起义军打游击,还是早早的跑路回家? 这两点他都觉得不妥。 为什么他一定认为这城堡守不住呢?没别的,看看城头上那些个火炮就明白了。在火药面前,多高多厚的城墙也要迟早崩塌,一旦叶女皇的大军杀过来,几十上百的火炮一起发言,他不指望起义军能抗住多久。 再说了,起义军就不该干守城的事,打游击才是正路子,拉辛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领袖,多半是淹没在了历史长河中。自己可不想见证他的兴亡,也不想借他的手扇动什么翅膀。 否决了这一点后,就剩了跑路回家。 从这里就是走直线回家,也要穿越四五个公国从西域归国。这一路的风霜和坎坷自不必说了,纵是自己那个基建狂魔时代,这条路也是不好走,更何况如今。 另外李修最担心的一点就是,现在的整个局势不好,拉辛的起义只是众多公国起义的一个小分支,还有更大的那位普加乔夫正在劫掠丝绸之路以充实自己的实力。 一年后,他杀到了莫斯科城下,那也是他的人生巅峰。 三年后,他被叶女皇吊死在广场上,起义军从此烟消云散。 所以现在回家,有很大的可能性就是被普加乔夫的起义军在半路给掠夺了,以起义军的脾气来说,自己没把握能活着说出拉辛的大名以求获得活命。 这才是李修烦恼的原因,走又走不了,留下来才能活几年?本以为跳出了一个樊笼,出来一看才知道,自己在一个更大的坑底下趴着呢。 左思右想的不得要领,就把主意打到了薛途身上。既然直接回国走不通的话,要是再往东南走呢?从伏尔加河直下里海,从波斯登陆沿着丝绸之路回家是不是更好一点? 关键就是看薛途乐意不乐意了,毕竟一旦走出这座城堡后,薛途能否再听自己的话,他是没有把握的,除非他自己心甘情愿的跟着自己走。 “薛大叔,您先请坐。我有件事要和您请教一二。” “哦,哦,小哥客气了。有事尽管吩咐。” “我才六岁,大叔不必要这么对我客气。” 薛途心头苦笑,你见过六岁的孩子给叛匪们出主意带路的吗?你的六岁比我的二十六岁都厉害,能不敬着点吗。 “小哥莫要觉得是我薛途谄媚,我薛途好歹也是个世家子弟,若不是你不同于常人,我又怎能折节下交呢。” 李修这时还不明白薛途这个世家代表着什么,以为就是他出门在外给自己脸上贴的金箔呢。他也会这样啊,都送了外卖了,也是言必称我是交大毕业的。 可交大多了,他一个兰州交大桥梁与隧道专业的本科生,也没什么值得骄傲的地方。学校是不错,可离名校还差一段距离。 “薛大叔,您要是回家,打算走哪条路?” “啊?我能走吗?” “当然能啊,他们起义是他们的事,与咱们何干啊。该做生意接着做,不想做了就回家。我这点面子他们还是能给的。” “哎呀!若真的如此,你可就是我薛途的大恩人了!我死不足为惜的,可怜家有幼子和贤妻无人照看,必受人折磨。你救我一命,就是救了我全家三口的命啊!请受我薛途一拜!” 李修赶紧拖住薛途的胳膊:“大叔使不得!” 薛途还是作了一揖。 李修直哎呀:“何必呢薛大叔,我也是个死中求活的苦命人。被拐到此,连家乡何处,父母是谁都忘的一干二净。自己挣了一条命出来,当然知道活着有多不容易,既然遇见了你,我能帮一把自然要帮你到底。” 一句话把薛途给说哭了,蹲下身子抱着李修就发誓:“放心孩子!我对着我家祖上紫薇舍人的牌位发誓。若能逃脱生天,必不负你的救命大恩,一定带你回国,找到你的家人!若有违背誓言,家祖有灵,我薛途必不得好死!” 李修听完之后是浑身发直,手脚冰凉。 Who are you? 你是谁? 紫薇舍人之后? 我可是读过红楼的大哥!不要跟我开玩笑好不好?你特喵的姓薛,还是紫薇舍人之后,还住在金陵? 我的老天爷啊!让我回去送外卖好不好,半本红楼谁能看的明白是不是,你可让我怎么活 第五集 为了妹子和正义 李修彻底搞明白了自己身处的时代,脑海中也想起了一个人名,两下一对照,认可了这个事实。 他想起谁了? 大学语文课本上的名著选读中,有一篇林黛玉进贾府的写照,其中有一节是荣禧堂的介绍,那里有一副对子和落款让他想了起来。 上联是座上珠玑昭日月;下联是堂前黼黻涣烟霞。 老师还专门讲了黼黻的意思,代指的荣国府的爵位。 唐朝钱起有诗云:天阶有黼黻,世路有趋竞。说的就是朝堂有着高官厚爵的吸引,世人才纷纷挤进朝堂要为官做宰。 最后的落款有意思了,李修想起来的就是他,断开是这么念的:同乡,世教弟,勋袭东安郡王,穆莳,拜,手书。 这个穆莳被好多红学家判断为坏了事的老义忠亲王,也就是废太子。 以至于后来的平安宁静这四王,东平郡王可没用这个安字,而是给了南安郡王。 这么推断下来,这家王朝可不就是穆姓坐了天下吗。 这个信息确实让李修有些措手不及,他想过最坏的局面不过就是留着辫子的阿哥和格格,可万万没想到是这么一个模糊不清的历史时间。 薛途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自从毫无保留的报了家世后,李修就留着口水傻傻的看着他,这是怎么了? “薛大叔,你老婆娘家姓什么?” “啊?你问这个做甚么?她娘家姓邹。” 李修一皱眉,不姓王啊?那你就不是我宝钗妹妹的爹了呗。 诶???? 那你岂不是我宝琴妹妹的爹吗!国民岳父之二呀你,第一是林如海,第二就是你了。 “大叔,你刚才说你有个儿子?有女儿没有?” 薛途一想起自己的儿子,满脸都是笑:“只有一个犬子,我临出门时刚会叫爹,我给他取名薛蝌。” 李修一拍小手,这不就对上了吗,你刚有个一两岁的薛蝌,那薛宝琴自然还没着落呢。想来也是你这次回家以后,久别胜新婚才有的薛宝琴。为了这妹子,说什么我也要让你回家。 这可不是什么见色起意,完完全全的是好奇加上一点点的想见证历史的冲动。 薛宝琴是谁,那可是红楼四美之一。 红楼女儿在榜单上有名的是三十六位,最美的有四位不分高下,各有千秋。 按年龄划分的话第一位是秦可卿,字兼美。一个兼字写尽了她的风流。 二一个就是金陵薛宝钗,据说是通体雪白,那只给贾宝玉看过的胳膊就是明证,不是把宝二爷给看傻了么。 第三是姑苏林黛玉,这姑娘是美在骨的女孩儿,她在哪,哪就是画。什么是我见犹怜,看她就知道了答案。 最后一个就是薛宝琴,一露面就把大观园的女儿家比了下去,连一向大气示人的薛宝钗都吃这个堂妹的醋,可见其惊艳。 李修满脸的正义之光,严肃的跟薛途说道:“我是被拐卖的孩子,当然知道离了爸妈的感觉。大叔家的小弟弟,现在一定很想他的爸爸。大叔,你一定要回家!我帮你!” 薛途又是躬身一拜:“多谢小兄弟仁义之举,只是他们现在紧闭城门,我们怎么才能出去呢?” “先不急,这两天您先帮我办点事,我要准备妥当了,咱们一起走。” “但凭吩咐!” 薛途到底还是年轻,为了能脱离这个“苦海”回家,他把希望完全的寄托在了六岁的李修身上。 等着外面逐渐的平静下来,李修这才求着扎列里带着他去见了拉辛。 拉辛此刻已经在城主府里安了家,听说是李波特来找他,特意的安排了一顿美食,款待了这位小客人。 “亲爱的孩子,找我有什么事吗?” 李修啃着鸡腿给拉辛说起他的计划,当然是在忽悠他了:“我想请您派人去找那些被拐卖的孩子们的家人。” 拉辛想了想,没同意这个事:“孩子,我现在有很多比这个更重要的事情要办。真的没有时间和多余的人手去帮这些孩子们。” “拉辛叔叔,您不想要更多的人支持您吗?” 拉辛一愣,我怎么不想,我太想了!攻下这个城堡后我就后悔了,我才不到三百个人,根本没能力守住这里好不好,要是给我一千人,我才能稳稳的当上这个城堡的新主人。 “你又有什么想法了?” 李修咽下一口肉,伸着油嘟嘟的小手给他算了一笔账:“拉辛叔叔,您这么的打下城堡来,对外就是叛军,很快就会有人来打您。要是换个说法的话,让您成为一位大英雄,我想就会有更多的人投奔您来的。我们东方有个说法,叫做师出有名。您只有做了英雄,想打您的人都要犹豫一下,这不就给您争取了时间吗?” 拉辛一口干了一杯酒,亲自给李修倒了一杯果汁,很开心的问他:“接着说我的孩子,你怎么让我成为英雄?” “这些被拐的孩子除了我这个东方的小子外,可都是这里的人。”李修看他果然上道了,才说出自己的计划:“您派人去找他们的家人,就说这个城堡的主人” “达尼尔。”拉辛给了他这个名字。 “嗯,就说这个达尼尔是个大坏蛋!他偷偷的抓小孩子来来卖钱?”李修故意的卖萌给拉辛,我都说到这了,你也该明白了吧。舆论战啊,先占住道德制高点再说,什么脏水都往那个死了的达尼尔身上泼,管他有没有呢,先把他的人设定死在坏人的标签上,那你的起义也好,造反也罢,不就是大大的正义行为了吗。 拉辛细细的一琢磨,一拍桌子大声喊好:“太棒了!就是这样的!我拉辛是为了解救受苦的人民还有孩子,才踏进了这座城堡。谢谢你我的孩子!我这就派人去送这些孩子们回家!” 李修连忙摆着小油手说不:“不要送,不要送!让他们自己来,又能接孩子,还能看看您是怎么做城主的。” 拉辛直接过去抱起他狠狠的亲了一口,这孩子真是个人精,这么好的办法他是怎么想出来的呢?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个扩大我影响力的办法,简直就是绝了。 那些孩子的家长们来我这一看,我这里没有压迫,没有剥削,跟天堂一样的好,回去自然就帮着我宣传了。那我拉辛的大名很快就会传遍罗斯的每一寸土地,那时候就会有更多的人前来投奔我,我的队伍会越来越强大的。 好!就这么办! 拉辛是越看李修越喜欢,一高兴,就让他去城主府的密室里,挑选一样自己喜欢的东西,当做他拉辛给他的礼物。 反正一个六岁的孩子能挑什么是不是?让他随便挑! 让扎列里带着李修去密室,自己则召集各个头领们来开会,商议怎么打开大门宣传自己的事。 李修心里暗笑,不把大门打开让外面的人进来,薛途他们怎么能光明正大的走呢。只要你肯开门迎客,我才能顺理成章的脱身而去,绝不跟你做什么春秋霸业的美梦。 真是不枉自己后世敲的那些个键盘,我要是给他讲讲BBC的故事,拉辛不得晕过去吗。反正这罗斯公国(乌克兰)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坑他也就坑了,就当做是提前收点利息吧,你们越乱越好。 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打量着这座城堡,有点百年建筑的风韵了,青苔有痕,石柱斑驳,看的出来有些底蕴。 李修一时想不到这是谁的故园,就问了带路的扎列里一句:“大叔,这里好漂亮啊?是谁的家?” 扎列里是本地土著,对这座城堡的主人可是一清二楚,就给李修讲起了城堡的故事。 “上任城主姓达尼尔这个古老的姓氏,他家祖上就是抗击鞑靼人的达尼尔罗曼诺维奇。鞑靼人驰骋天下时,就剩加利西亚-沃伦公国没有打下来,达尼尔就是这个公国的首任国王。” 李修了然,公国就像华夏战国七雄时那样的小国,名义上都奉着周天子,可谁也不听他的话,都等着自己一统天下呢。 没想到达尼尔还真是个英雄人物。 扎列里继续给他讲述着故事:“可惜他的子孙不争气,三代就把江山给断送了,沦为一个普通的贵族。刚死的达尼尔老爷,就是他们家最后一任城堡的主人了。唉~~~,有时想想,他活的再比我好,现在也躺在土里面了,还不如我呢。” 李修点着头,这话没错,活着才有输出,死了就万事皆休。自己不就是这样吗,猝死而来,抛下了父母,手里空空如也,一切辉煌没了踪迹。 不过还好,后世的爹妈拿了自己的保险和补助,再练个小号也还来得及,也算是尽了儿女的孝心。 但是有一件事却很特别,那就是这一身的父母是谁,他到现在都没个头绪。用薛途的话来说,凭着他穿着的那身衣服,怎么也是个官宦人家。 毕竟这是皇权时代,各种礼法森然,绸缎丝帛棉布麻,是分着身份才能穿的。 他那身苏绣的万福小袄,可不是一个寻常人家敢给孩子做的。 这料子可是四五品官员的俸禄,就连他这个紫薇舍人之后,也碰不得,只能一身绸缎走天下。 那我还是个官二代了? 第六集 迷途的羊羔 说是个密室,其实挺随便的,就是一个地下酒窖后面的密室,十来个平方的面积,杂七杂八的堆着一些箱子,从打开的箱子里来看的话,都是一些铜币,鲜有几箱银币和唯一一箱的金币。 剩下的就是餐具、茶具和一些品质可疑的宝石。 李修拿起一颗石英石,递给扎列里这位老矿工看:“这个也是宝石吗?” 扎列里瞧了一眼,也是不屑:“这东西不值几个钱,还是那些盘子值钱,都是银子做的。” 负责看守密室的正是那个在玉米地里催促扎列里的年轻人,他把石英石抢过来又扔回了箱子里,很是嘲讽的跟扎列里说话:“你见过这么多钱吗?你挖了十几年的矿,家里连一颗像样的石英石都没有吧?” 扎列里老脸一红,其实他一进来腿就软了,刚才不过是强自镇定表现一下自己也是见过钱的人。 李修却觉得不对,刚死的达尼尔城主可是个四代而没的贵族,怎么可能这么寒酸?就这么屁大点的密室也敢说是藏宝?这屋里的东西连木箱子加一起去卖了,能值多少? 他也算不清货币换算,只是本能的觉得数目不对。不是说钱少,而是说值钱的东西少,只藏钱这种事可不是一个贵族该做的,古玩、玉器、金器这些东西呢?字画呢?艺术品呢? “你们搬出去多少了?”李修决定问问。 “除了一箱宝石,别的一个铜子也没动过。我就是负责专门看守这里的!”那年轻人很有一种重任在肩的自豪感。 李修不说话了,假装四处好奇的看着,就往墙角溜达。 后世有一句话,别让贫穷限制了你的想象。 这句话送给这些起义军是正合适。 他们的想象中,城主就应该是端着金盘子用着银叉子吃牛肉才对,这满地的钱就是富裕的象征。 而李修这个后世的人,有着比财富更珍贵的东西,知识! 这不是说古不如今,而是信息的不对称。 看着这满屋子的钱,李修就觉得这屋里一定有问题,最值钱的东西肯定不会在这里。他来这里旅游的时候,可是有一个专门的博物馆,里面展出的东西,这里是一件都没有,要么是后世人在造假,要么就是起义军没找到。 随手捡了一套小的银质餐具,假装很开心的用叉子尖在墙上乱画,还不时的敲两下墙,他想找出另外一个暗门。 可惜,还没找到呢,扎列里就制止了他这种看似胡闹的行为,拎着他的脖领子把他带了出去。 告别了拉辛和扎列里,李修自己一个人溜溜达达的往客栈走去,脑袋里可就开了锅,一遍一遍的回忆着察里津的过往。 他想的可不是什么名胜古迹的过往,而是一场极为惨烈的战役---斯大林格勒保卫战! 被誉为二战转折点的这场战役打了一百九十九天,双方损失人数至今无法准确地统计。据苏军的说法是打死壹佰伍拾万德军,俘虏九万,自身阵亡十二万,不含平民,因为平民的数量远超五十万。 李修不打算为这些数字头疼,他想的是一个地方,就是瓦西里在战友身边抱起的那抹雪白弧线的地方,在这个红军士兵存活时间不超过二十四小时的“绞肉机”里,那一抹雪白的弧线是人类最后的倔强。 不不不,李修晃晃脑袋,想什么弧线呢,我想的是那个藏兵的地方,大谷仓! 导游可是说过的,大谷仓原本就是一间占地上百亩的密道,挖开之后才改成了装粮食的谷仓。因为是在地下,所以德军怎么轰炸,也没有把这里给炸平,就成了苏联红军藏兵的基地。 李修抬起头四处打量,很快找到了目标物,虽然现在还没有谷仓,可它旁边有一个教堂,确实是后世也存在的地标。 难道说这教堂才是通往真正密室的地方吗?想想博物馆里的陈列品,李修迈步就向教堂走去。 这是一间典型的东正教所,李修别的不懂,可基督教三大流派还是能分得清,天主、基督和东正各执一词,领导着西方各国的精神世界。 他也就能说出一个他们之间的分别点,那就是先有爹(天父)还是先有的儿子(耶稣),最后干脆是三位一体,爹也是儿子,儿子是爹,都是圣神。 李修对此真的是很难理解,虽然汉家的道教也分很多流派,汉传的佛教更是各宗并立,可也没他们这么混乱的体系啊,三清可以和佛陀并立,摆知收徒后按照族谱排字就是了,你是云字的,他是霄字的,见面喊声师哥,多亲近。 可想归想,现在他可不敢在东正的教堂里给人家神父讲这个,老老实实找个地方一坐,小手一抱拳,垫着自己的下巴颏,趴在前排的椅子背上,一副好奇乖宝宝的模样,打量着教堂的样子。 尖顶上有着五彩斑斓的玻璃,都是没烧好的结晶体,放这就是财富的象征。阳光透过这些颜色的变化投射进来,更显得神圣庄严。 正台的大幅壁画上,画的是天父创世的故事,一个很有年代感的木制十字架矗立在祷告台的中间。 顺着壁画的延续,两面的墙上是圣母生子和圣子传教,李修自动忽略了正在好奇看着他的神父,盯着圣母生子的壁画使劲的看,仿佛那里就是密室入口一样。 “孩子,你在看什么?”神父是个上岁数的老人,白胡子打理的很干净,穿着教袍,带着尖顶的帽子,跟邓布利多一样。 李修指指那幅画,装傻充楞的问道:“那个小宝宝就是圣子吗?” “万能的主啊,感谢你带来一个迷途的小羔羊。”神父先比划了一下手势,坐在李修旁边给这个东方的小子开始上课了:“你就是那个东方的小子吧,今天我听说了你的故事。一群恶人把你从东方掳来,因为这座城堡守军的疏忽,没有能及时救了你,从而给这座城堡带来了灾难。” 李修使劲的点点头,这个版本的故事他爱听,怎么感觉自己也有点神秘的味道了,真香! 至于神父能认出自己来,他是一点都不觉得奇怪,整座城堡里就他一个东方的孩子,这个时候还能闲逛来教堂,不是他还能是谁。 “现在灾难还没有解除,孩子,更大的灾难还在后面等着来呢。你能把灾难带走吗?主会降福给你的。” 李修眨巴眨巴眼,看着那双蓝眼珠里传递过来的信息,明白了神父的意思,他是想知道这些叛军什么时候撤走呢。 至于为什么问自己,不用说,一定是觉得自己年龄小,又跟叛军熟悉,好骗呗。 “那你先告诉我,这幅画里的人都是谁?” 李修已经看出了问题,圣母生子的画像不管怎么安排,有三样东西是不可刨除的,除了她们母子外,还要有马或着牛和羊羔,还有三个接受了圣训而前来探望的国王。 羊羔是干什么的?圣母可是处子身,生了圣子后,就是用羊奶哺育的圣子,三家的教义上都是这么说的,偏偏这里的画没有了这些象征着农业社会幸福生活的动物,没问题才怪了。 神父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念了一声阿门,就给李修讲起了圣母产子的故事。 李修一点也不着急,好整以暇的听完这个故事后,才拍拍屁股要走,到了门口扭头给神父留了一句话:“灾难不会那么快走的,要有三年的时间,这里才能重回和平。” “主啊!我该怎么办?” 李修嘿嘿一笑:“莫斯科的女皇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神父眼睛一亮,看着李修出门而去。 回了客栈的李修,跟“小伙伴”们玩了会儿,眼看着天色见黑了,才回了屋里趴在桌子上画画。 他画的就是缺失了动物们的地方,从图画的构成来说,这些动物不是在左上角就是在右下角,它们只是点缀,不能喧宾夺主。那么,按照那面墙的方位来看,左上就是西北角,右下就是东南角。 那座教堂的西北角是个水车,东南角是一排房子。 入口到底藏在哪里呢? 房子的可能性最大,也最快被李修给否定了,密道要想不让人知道的话,就不能留着人去看着门口,那和此地无银三百两有什么区别,早晚都要出事。 那么就是那架水车了? 察里津三面临水,居民用水自然就是用水车从河里直接打上来用,这时候的水质堪比瓶装水,都是大自然的搬用工,没什么污染可言。 那就明天去看看? 可就是真有宝贝的话,就自己这个小胳膊小腿的,是能抱动金子啊,还是能扛动箱子?这还真是个问题。 这密室的进口还没找到呢,李修已经把里面的东西划归了自己。 既不能告诉拉辛,也不想让薛途知道。 财帛动人心,人性不是那么经得起考验的,还是从长计议吧。 钻进了温暖的被窝后,累了一天的李修,很快的睡着了。 夜渐渐的深了,几个人影躲避着起义军的巡视,最后藏进了教堂。 “主啊,你们终于到了。路上没遇什么危险吧?”神父关紧了大门后,紧张的问着这三个来人。 一个小号的黑斗篷被掀开了,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儿满眼泪水的冲过来抱住了神父:“伊凡爷爷,我爸爸、妈妈还有哥哥他们怎么样了?” “哦,孩子。他们都已经回归主的怀抱了。” 小姑娘一愣,紧紧的捂住嘴痛哭起来。 在她身后跟着摘下斗篷的是两个侍卫打扮的年轻人,其中一个双眼冒火,抽出一把火枪就要冲出门去。 “站住瓦西里!”神父喊住了他,另一名侍卫也紧紧的拉住了他。 “达尼尔家历经四代了,现在仅剩这么一个女孩儿。你要是冲出去报仇,叛军肯定会搜索全城!你这是要断了达瓦尔一脉呀!” “那要怎么办?!难道就看着仇人在眼前而不去杀了他吗!” “冷静孩子!你们现在要做的只能是保住达尼尔波娃。报仇的事情,不是现在。” “瓦西里,听神父的话,他说的是对的。”另一名比较沉稳的侍卫示意瓦西里把火枪先收起来,然后去问伊凡神父:“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城堡里的居民都认识波娃,我们能藏到哪里去?我们已经藏了两天了,没有了食物,这才冒险来找您的。” 伊凡神父看了看怀里还在流泪的小女孩儿,猛地抬起头说道:“这座城堡里还有一个人不认识波娃,我明天去找他,只要他能答应,波娃一定能躲藏的很好!” “他是谁?” 伊凡神父看了一眼圣母产子图,微笑着告诉了他们答案:“一个来自东方的羔羊。” 第七集 明月万里照汉家 李修做梦了,梦里是他的故乡,他竟然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 每次他调皮的时候,哥哥在后面追着打,姐姐就护着他不让打,爹娘在一旁看着他们笑。 多好的家啊!怎么自己就落到这步田地了呢? 李修呢喃了一声,翻个身躲开被泪水打湿的一侧枕头,继续酣睡。 可他再怎么做梦,也想不到薛途的真正身份。 与他隔壁的房间里,薛途封好了一个密信的口子,用了压花,才打开门把信给了一位看门的伙计。 伙计点点头,快步走出了客栈,很快不见了影踪。 薛家管家有个叫张德辉的,这才端着碗鸡汤进来,喊了声二爷,把鸡汤放在桌子上等着薛途喝了。 “老张。” “二爷您吩咐。” 薛途抿了一口鸡汤,示意张德辉坐下,跟他聊聊闲话。 “委屈你这一路了,要不是家中实在没人照看,我也不会向大哥张嘴把你请来。” 张德辉急忙拱拱手:“二爷说笑了,老爷走的急,留下大爷二爷没人照应。大爷硬气,和王家结亲,把户部的皇商给留了下来,才让咱们薛家没有淡出金陵四大家的行列。您呢,不畏艰险的领了密谍司的活计,给薛家留了一条后路。老爷在天有灵,想必也能含笑九泉了。” 薛途嗨了一声,不想多谈这个话题,他是有事要找这位大哥家的管家:“那事办的怎么样了?” 张德辉赶忙回话:“正要回禀二爷,人都沉到了河底,无一活口。” “问明白是谁家的了吗?” “问清楚了,就是大夫人娘家的三哥,现领着金陵水师提督王子胜的家臣。” “嘿!”薛途一拍大腿:“他们家这是不要命了吗?!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也干的出来?!” 张德辉叹口气,双手拢在袖口里弓着腰慢慢的说道:“谁说不是呢,他家单管着海外的商客,这本是一个大大的油差了。却还不知足,学着贩卖人口谋取暴利,真是不给子孙留阴德。” 薛途指指隔壁:“那孩子呢?” 张德辉点点头:“应该是金陵国子监李祭酒家的幼子,去岁的春闱,因为李祭酒的缘故,王提督门下的十几个考生,全被李祭酒给否了,故此生恨。” 薛途哈了一声:“哈!六岁就敢引着叛军攻城,却是个有仇必报的性子。这要是让他知道了身世和过往情由,你我就等着看吧,等着这小子回去了,你看他王家还有好没有。” 张德辉咂摸咂摸滋味,也是嘿嘿发笑:“二爷,咱们这次算是承了他的情。那这层窗户纸?” “诶干嘛咱们给捅破了。让他自己慢慢的知道不是更好吗?对了,他说要多多搜集大船,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算上咱家的,二十条大船已经预备下了。” 薛途满意的点点头,送走了张德辉,自己又想了一会后面的安排,这才更衣睡觉。 怪不得扎列里他们找不到那群人贩子,还以为弃船跑了呢,原来已经被薛途指派人暗中灭了口。 人心叵测,人心叵测! 李修只管蒙头大睡,哪知道自己还是被人家给算计了。 而同时有此感慨的还有其人。 万里之遥的华朝金陵,李修此身的生父金陵国子监祭酒李守中,也在此时发出了这声感慨。 此时的金陵还是白天,李府的书房中,李父和一位面白无须之人对面而坐,那人拿出一张字条来给李父看,看完后听着李父的喝骂,不动声色的就着香炉点燃了那张字条,等灰烬烧完了,才对李父说道:“李祭酒制怒,太子让咱家来,除了告诉您幼子是被何人所害以外,还有件事要跟您商议一下。” 也不怪这位自称咱家的宦官这么客气,满华朝南北两座国子监,一边三个,也就六个祭酒。这都是国之文华,不敬不行。结果这么一个三品官身的清贵文华人家的儿子,说丢就丢了,朝廷要是不给人家一个说法可是说不过去。 别看薛途的密报还远隔万里,可经过朝廷有心人的明察暗访,也把矛头指向了王子胜,只是苦无证据,才暗中告诉了李守中,让他慢慢等着结果。 证据呢? 都在伏尔加河底沉着,要不是薛途正好在此,这件事就是一桩无头的公案。 “若有所差,守中遵令。” 宦官眼珠子一扫书房,确认了没有李家的下人,小声的说道:“有人求着圣上给您女儿寻了一门亲事。不过,不好指婚,太子的意思是先问过您再说。” “哦?谁家?” “熟人,熟人。荣国公府贾存周的长子,今年已经束发了,正好相看。” 李守中哦一声:“哦就是那个不会读书的读书人啊。” 宦官嘿嘿笑了两声:“读书的事,咱家也不懂。圣上给他一个员外郎做着,也算有了恩典。” 李守中不为所动:“员外郎?那得升到什么时候去?那个部的?” “工部。” 李守中气笑了:“工部?他贾政在金陵读书的时候,连个九宫格都能给他憋哭了,还不如我现在十二岁的女儿呢。他去工部干嘛?抄文书吗?!不嫁!” 六部之中单有文书一职,没有官身,属不入流。 宦官赶紧说好话:“祭酒大人,人不能总看以前啊,虽说他现在挺方正的。可他家老太太是有心换换门风了。您家女儿过个两三年正好及笄,现在先看着也不吃亏啊。再说了,您就不想着给小公子报仇吗?单靠着您,说实话您别生气啊,不成! 可您女儿要是嫁过去就不一样了。您想啊,您女儿是荣国公府下一代的二房长媳,她要是想给她弟弟报仇,伺候好了那位一品诰命,也就是说句话的事儿。” 这句话还真是打动了李父,小儿子生死未卜,要是女儿嫁去了国公府,说不定隐忍几年,还真能把这个仇给报了。 “戴公相,兹事体大,我要从长计议。总要和发妻商议商议才是啊。” 宦官笑容满面,知道他这是动了心,又交代了几句公事,这才拱手告辞。 李父也回了内宅找夫人去商议此事,这一谈就谈到了半夜。李修这边都天亮起床了,那边才熄灯就寝。 伸个懒腰,一骨碌身,李修跳下大床,紧跑几步奔向了茅房,睡得太死了,差点尿床。 洗漱一新后,急匆匆吃完早餐就拉着薛途出了门,有些事搞不明白李修是不死心,借用要去看看船的理由,来到了码头,看看薛途买的大船。 “小哥,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船了吧?” 李修转转眼珠子,让薛途蹲下身子,趴在他耳边悄悄的说道:“我昨天在城主府看到了一份公文,波斯大旱,急缺粮食,正向茜香告急呢。薛大叔,您把所有的货物甩出手换成粮食,沿着伏尔加河直出里海就到了波斯。” 薛途哈哈笑了两声,一拍李修的屁股以示赞许,连忙唤过张德辉,让他去准备收粮。 波斯是不是大旱全凭李修一张嘴胡说。不过缺粮食倒是真的,除了幼发拉底河流域产粮以外,山区真是不好种庄稼,弄点粮食过去总没有错。 李修跳上一条大船,寻了一副鱼竿,嚷着去钓鱼,薛途只好派了一个伙计跟着他,别让他出事。 李修看有人跟着,一转心眼,又跑回了客栈,把那群缓过点劲来的“小伙伴”们全都叫上,一起奔着水车那去玩。 十几个孩子终于欢腾起来,也给这座还在担惊受怕的城堡,添了几分欢乐的喧嚣。 找个水流缓的地方,李修架好了鱼竿就不管了,又去找来一张小网,卷起裤腿下水捞些小鱼小虾来玩。 孩子们最是喜欢玩水,现在又是夏末,正好白天下水去玩,挖泥坑,蓄水坝,丢石子,真是不也乐乎。 看着李修的伙计,看看水挺浅的,就找个大树底下歇着去了。 李修这才慢慢靠近了水车,仔细打量着水车周围。 这是一处断崖,虽然不是很高,但水流受到引力的作用,流速加快了很多,这样才能把水车推动起来。 上面是铺好的大石头挖成的水槽,水斗转上来后就会倒进水槽,周而复始哗啦啦的转个不停。 水槽的水被引向一处石头砌成人工水塘,有不少的妇人家已经在那里担水回去洗衣做饭。 李修推了推水槽,没推动。光着小脚丫跑到水塘那假装要喝水,在水塘的一角找到了一处水闸,只要水面没过了水闸,多余的水就会顺着另一条水槽流回了河里。 伸手进去摸了摸水下的石壁,又眯着眼睛左右看看城主府和教堂的位置,嘿嘿一笑,跑回了河滩继续去玩。 妥了! 这么一个标准的等腰三角形,正好在地底下做文章,进口很可能在城主府的一个角落里,那么出口就是教堂西北角的这个水塘了。 两点之间最近的就是直线。 李修用树枝在河滩的沙地上画了一个三角形,然后各从代表城主府和水塘的两个点之间引出一条直线,看看它们相交的位置,抬头找了找方位,那是一个喷泉,就在教堂的后身。 用脚一阵乱踢,把河滩弄乱,喊上几个小伙伴,用树叶当船,扔进进水槽里比赛。玩了一会儿,就站在一边去当裁判,嘴里数着数,心里快速的计算着流速和流量。 没办法,这就是一个进水什么时候能灌满水池子的白痴问题,他要算的是在没有办法减缓流量的同时,多长时间才能把水塘的水放干净,最起码要露出藏在水底的暗门才行。 身为桥梁与隧道专业毕业的李修,这点问题还真是难不倒他,围着水塘跑了几圈后,计算出了面积,继而推算出容量。 用容量除以流速,就能得到一个时间。 玩到中午吃饭的时候,他就有了一个答案,十个小时才能让水潭的水流干净。要是能堵住进水口,两个小时就能把水放倒水闸以下,想要彻底放干净,还得想想办法。 拍拍小手,领着小伙伴们回去吃饭,中午又美美的睡了一觉后,李修决定一会儿就去试试,怎么也要先找到了暗门再说。 刚一出门,被李修叫做邓布利多的伊凡神父就在门口笑眯眯的等着他呢。 “又出去玩啊?” 李修眨眨他的大眼睛点点头。 “不想去我那里听听故事吗?” 小伙伴们都喊好,听故事多有意思啊。 李修却把脑袋摇的跟风车一样:“不去不去。要去你们跟着神父去,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作业没写呢。” 没事献殷勤,肯定有问题。这个“邓布利多”给李修的感觉就是很危险。 神父随手拉住两个孩子的手,冲李修眨眨眼,说了句门在水下,就带着一群孩子走了,留下颇为无奈的李修垂头丧气。 还真被自己猜中了,可那又怎么样呢,这个老神父一肚子的坏水,这么快就猜到了自己要做什么。 怎么办?要不要去和他聊聊?见者有份吗,他要不给,自己就敞开这个秘密,谁也得不着。 对!就这么威胁他! “神父!我可以去教堂写作业吗?” “来吧孩子,主等着你回家。” 第八集 低配的三国 教堂后面的喷水池里,李修趴在一个小天使雕像的身上,看着他往水池子里撒尿,时不时的用手去摸摸雕像的小雀雀,咧开嘴乐的不行,他终于找到了进口,就在喷水池地下,开关就是这个小雀雀。 达尼尔波娃藏在神父的屋里,一脸嫌弃的看着他这副“恶心”的样子和“恶心”的举动,扭头对伊凡神父抱怨起来:“我就是要跟着他走吗?他看起来就不是好孩子。” 伊凡神父不仅点点头,还笑呵呵的对她说道:“坏孩子才好啊!坏孩子才能掩饰你的身份,才能保住你的安危。波娃,你先去阁楼上躲一躲,我要跟他好好谈谈。” 达尼尔波娃蹲蹲身子行了一个贵族的礼节,蹬蹬蹬的爬上阁楼,藏在里面的两个侍卫赶紧把翻盖放下来,让天花板看起来完整无缺。 又过了一会儿,李修才一脸得意的进到这间神父的卧室。 “孩子,我现在能知道你的名字了吗?” “李修,这个发音你可以吗?” 神父认真的撅着嘴发出了嘘的声音。 李修拍着小手给他鼓励:“真棒!神父,您是我见过的罗斯人中,发音最好的一个!” “哦?是吗?那可真是我的荣幸。我是伊凡,达尼尔伊凡。现在我们两个算是真正的认识了。” 李修一愣,这个姓氏好耳熟啊?难道他看看窗外不远处的城主府,伸手指了指:“就是那个达尼尔?” 伊凡神父点点头。 李修叹口气,站起身给人家鞠了一躬:“对不起神父,因为我的原因,给您的家族带来了不幸。虽然这不是我的本意,但后果已经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局面。为表歉意,我不会告发您的。请放心!” 这都是废话,李修也不会真心对这件事感到抱歉。自己生死关头时做的决定,当然是怎么对自己有利怎么处理。至于你们家人被害,说实话,没有拉辛就是叶卡女皇也容不下你们这个小公国。 当然,必要的同情还是要给与的,如果可以的话,他愿意出份奠仪。 伊凡神父也不愿和和他纠缠这个话题,死都死了说道歉有用吗? 不过,你这也太没诚意了,就这么想轻飘飘揭过去可不行,我还有事让你去办呢。 伊凡神父一脸的不高兴:“既然如此,我们这些活着的人,是不是该为他们做些什么?” 李修使劲的点点头:“对!我们要好好的活着!” 神父把眼睛闭上了,他怕自己忍不住揍这个小混蛋一顿。 李修晃荡着小腿,笑嘻嘻的看着他发愁的样子,心里说道:跟我逗?气不死你!我每天要和多少客人吵架你知道吗?送早了他怪你不准时,送晚了他骂你不守时,碰上只看脸的小姐姐们,拉住我就不许走,多少次我都差点保不住清白。别看你岁数大,在我眼里都是一视同仁,该给我的一分不能少。 伊凡缓了一下情绪,告诫自己不要生气,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谈呢。 “你在找达尼尔家的金库?” 哟!这么直接的吗? 李修:“是!” “那不是你该找的东西,它不属于你,反而会给你带来灾祸。” “那要看你怎么去运用它了。它们没有属性,也没有善恶。您也不能否认的是,这些宝物最初也不都是您家的。我们汉人有句话是这么说的,有德者居之。我就是那个有道德的好孩子。” 伊凡忽然笑了:“你错了,这座城堡也好,地下的宝库也好,都还是达尼尔家的东西。因为,我已经决定把这里的一切送给那位女皇了。我想,她一定会很高兴的收下这个公国,并且帮我处死那些杀人犯。” “你要做城主?那你这份神圣光荣的职业怎么办?” “不是我。” 李修松口气,不是你就好,拉辛说过城主府里就没留下活口,你一个神父还是老老实实地做这份伟大的工作吧,凡间的事已经不适合你了。 “可是,达尼尔家还有人活下来了。” 腾的一下,李修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吃惊的看着伊凡,漏网之鱼?这岂不是要上演一出复仇大戏? “你这么痛快的告诉我,难道不怕我去告密?” 伊凡靠近他的脸,一字一句的告诉他原因:“我在你的眼睛里看见了贪婪和善良,这很矛盾。你才六岁,不应该有一副成年人的心思。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人老精,马老滑,这话一点没错。 达尼尔伊凡就是这么一个精到骨子里的老头,跟“邓布利多”一模一样,你个死老蜜蜂! 李修心里暗暗的骂了一句,脸上却不敢带出一点异样,他毕竟还是个孩子,他也怕被当做异端放在火上烧烤。 “我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大脑:“住着一个先知,你信吗?” 伊凡疑惑的看了看他,忽然哈哈大笑:“骗我?我这个神父就是靠这个生存的,你怎么能骗得了我!哈哈哈!一成!” “五成!我还要先看看东西,估个总价。” “只能给你一成!总价很高,不是你能承受的住的。” “四成!我能帮你保住城堡还有秘密,我要的并不多。” “就是一成!达尼尔家族还要靠着这些东山再起。一成足够你富贵一世了。” “有你这么讨价还价的吗?我让了两次了,你也该抬抬价。这么的吧,三成,我帮你赶走起义军。能不能报仇我不管,让他们离开,我还是有办法的。” 伊凡一愣:“让他们离开?” “对啊,他们不走,我怎么拿到手那三成的宝贝。” “你有办法?” 李修又爬上了椅子,盘着腿一坐,小手一抱怀,神气的说道:“这有何难,你听说过普加乔夫的大名吗?” 神父点点头。 李修继续说道:“拉辛就是他的一个手下,你说要是普加乔夫让他让出来这座城堡,他会怎么做?” “可是我已经决定把这里先给女皇了你!!!”伊凡说到这里悚然而惊,这小兔崽子是想着货卖三家啊。 自己已经派人去了莫斯科,相信女皇陛下不久就会派大军前来围剿,而李修又在这个时候想把城堡卖个更大的一伙叛军,那些人肯定也会来抢地盘,再加上自己这个企图收复故土的人,这不是三家吗。 这样下来的结果是什么?这座城堡就成了火药桶,无数生灵将要就此涂炭! 我的主啊!你是把魔鬼放进这孩子的灵魂里了吗? 伊凡神父傻眼了,他精于世故却不懂战争,这么一个多线操作,他可没有一点点的把握能成功。 李修不怕,反正也不是自己的家乡,本来就抱着收利息的想法,打生打死与自己何干,要是能就此在穿越回去才好呢! “这这个那最终的结果是什么?”伊凡神父还是动了心,与“魔鬼”打交道也是他这个神职人员应该做的事情吗。 李修用他那“键盘侠”的思路,给伊凡神父讲解了一番什么叫做地缘政治。 “女皇要的是什么?大一统!在这个前提下,谁先第一个响应这个号召,谁就肯定能获得最大的好处,因为女皇需要一个榜样,一个给罗斯各个公国看的好榜样。好处等会再说,我来说说女皇第二个要解决的目标,那就是起义军的主力所在。说实话,为了拉辛这三百来人,她可未必肯来,可是普加乔夫要是在这里,她一定会来!” 伊凡神父有些明白李修的思路了:“我们要做的就是将这个城堡当做鱼饵,钓普加乔夫这条大鱼?” “没错!”李修一拍小手:“不仅要做鱼饵,还要帮着拉辛守城,在女皇和起义军主力没有大战的时候,不能让他轻易的倒向任何一方。” 伊凡觉得自己真的是堕落了,不报仇不说,还要帮着仇人守城,这种操作手法可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 但凡他要是知道点汉末三国的故事,哪怕是三国演义呢,他也不会被这个低配版的陈登守徐州坑吕布的故事所迷惑了。 这个故事才扑朔迷离让人叹为观止呢,先是刘备受让了徐州,这对父子客客气气的帮刘备筹钱练军,等着吕布一来,父子两个一合计,吕布在此曹操想必也不远了,就趁着吕布打败刘备的时候,奉承吕布干脆登基守着徐州做皇帝。 这一招果然把曹操和刘备团结在了一起,曹刘合兵打吕布,他又临危受命坚守徐州,在吕布损失主力的情况下,偷偷的把徐州又还给了刘备,彻底堵死了吕布的后路,让吕布只好命丧白门楼。 现在李修就准备用这个计谋,他把女皇当做曹操,为了能吸引女皇的注意力,不惜把普加乔夫这个“吕布”引到察里津来。至于“刘备”这个角色,李修并不打算给拉辛,他反而更看好眼前这位神父。 伊凡神父听完李修整个的计划后,觉得自己是白活了,也觉得东方古国太神秘和强大了。一个六岁的孩子都懂什么是合纵连横之道,那些大人想必更可怕。 “那我该怎么做?” “还是按照您原先的想法去做啊,该找女皇就去找。我已经给拉辛种下了做英雄的种子,等着那些孩子的父母找来,就是拉辛这个国王的诞生日。他一旦认为自己是大英雄了,怎么可能再去屈居人下的听普加乔夫的话。” 神父念了声阿门,目光闪动起来:“这件事也交给我吧,我要让他一步步走向灭亡。” 李修赶紧点头答应,国恨家仇在一起,他相信神父肯定会做的更好。毕竟他的职业使他更能塑造出一位英雄来。 接下来,就该是看货的时间了吧。 神父却拍拍手,李修仰头看着从阁楼上下来一个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小姑娘,心里警钟长鸣,干嘛?美人计吗?我可还是个孩子! 第九集 宋元符的订金 什么意思? 李修警惕的看着伊凡。 “这就是这代达尼尔家的家主,达尼尔波娃。”伊凡给他解释着这小姑娘的身份。 他原本以为李修会惊讶一下,毕竟这是一个大胆的决定,让一个只有七岁的女孩儿做家主,可不是现在这个时代能有的事情。 孰料李修丝毫不以为意,还是很警惕的看着他:“我对你们家谁做家主都没有意见,问题是你接下来想干嘛?” 轮到伊凡尴尬了,你怎么就不能问问为什么要她做家主吗? 达尼尔波娃说话了:“只有我做这个家主,才能让女皇放心的把这个城堡继续交给我去统治。甚至,她也许会给我找一个她的孩子来娶我,这样就能顺理成章的完全拿到这个土地。” 李修哦了一声:“人间清醒啊你。多大了?” “我今年七岁,应该比你大,你这个臭小子就是不叫我城主,也应该叫我一声姐姐。” 呵呵,别以为你比大一岁,还长得跟个洋娃娃一样,就能让我屈服! “姐姐。” “诶。这样才乖。接下来的时间里,我要和你生活在一起,你要隐藏我的身份,并保护我。” 李修表示可以,只是对伊凡说道:“没有她,我要三成。有了她,我要四成。” 伊凡还没说话呢,波娃不干了:“为什么!那都是我的!只有一成给你,当做你的酬劳。” 李修一摊手,跟伊凡说道:“这就是原因。这么一个大小姐,如果不能完全听我的话,那么我们刚才所有的谋划都会因为她的愚蠢而中断。还有,” 他扭过脸跟波娃很认真的说:“那些财宝再没有你当上城堡主人的时候,完全的不属于你。你要是有意见,就去跟你这位???” “伊凡爷爷。”波娃承认了她和伊凡的关系。 “哦,跟你爷爷好好商量一下。我提醒你一下小姐姐,现在是你们在求我。” 波娃被他气的小胸脯鼓鼓的,嘟着嘴瞪着眼恶狠狠的盯着他。 这个混蛋,凭什么敢跟我这么说话?信不信我叫侍卫打死你! 李修已经看见了她的侍卫,不过他还是先把丑话说在了前面。 第一眼,他就看出波娃身上的公主病,也立即明白了伊凡让她跟自己见面的原因。 为什么? 因为自己身边的孩子很多,十几个孩子有男有女,藏一个波娃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是,他可以把波娃当做被拐卖的女孩儿带回客栈,从而躲过拉辛的追查。可是波娃能不能和那些孩子和平相处,可就是一个大问题了。 他可不敢低估一个熊孩子的破坏力,要是波娃和那群孩子起了冲突,孩子们就会立即判断出她并不是被拐卖的一员,人多嘴杂的情况下,他无法保证拉辛会不会知道。 所以,他不想接这个锅。 伊凡可不能让他这么快的甩锅,正想着劝说几句呢,波娃再一次的说话了。 “你放心,虽然我讨厌你,那也是因为你的贪婪和自私,但我答应你,只要出了这个门,我就是你忠实的小跟班。而且,我会和那些小朋友做朋友的。” 李修不由得重新打量了一下这个波娃,不能不说乌克兰这地方确实盛产美女,就波娃现在的模样,放在后世,妥妥的抖音小萝莉,能吸粉无数的那种。 “你为什么说我贪婪和自私?我们只是刚刚见面啊,你还不了解我。” 波娃打断了李修自我的修饰:“你因为自己的遭遇,就能把一群叛军带进城里,我的父母和很多的人都因此而死了。这不是自私是什么?当你安全了,并且活的很好的时候,你又想着我家的宝藏,这就是你的贪婪。” 哎哟呵,李修来了精神,吵架是不是?我会怕你个小丫头片子?等着,让我教教你什么是阶级矛盾。 “你看到的是叛军,还有你父母死去的痛苦。可在我眼里,我看到的是一群被你父母逼得无路可活的可怜人。他们所有的劳动成果都被你的父母掠夺,你所吃的每一顿饭,穿的每一件衣服上,都沾着这些可怜人的鲜血。 当你还是城堡小公主的时候,你可有想象过他们的生命?你的爸妈死了,你伤心痛苦,并且骂我这个现在唯一能帮助你的人自私。那他们呢?他们的孩子饿死的时候,他们的父母被你父母打死的时候,你的无私又在那里!” 波娃傻眼了,她自诩是达尼尔家族中最出色的孩子,比她那些个只知道喝酒和找女人或是找男人的哥哥姐姐们强很多,这也是为什么她能在破城的时候活下来的原因。她的爸爸踢开了一个姐姐,把身边最得力的侍卫派给她,还把她藏进了那个只有家主才能进去的密室。 可这一切的荣耀,竟然在面前这个可恨的孩子眼里都成为了罪恶。 她想反驳,她也想斥责,但是她的心里知道李修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切! 李修对她可以说是不屑一顾,说她两句也是为了过过瘾。 不知道大学中马列毛邓虽是选修,可却是必考的吗! 跟我说什么自私?老子没给拉辛献计土地改革,已经是背叛了自己的阶级你懂不懂? 伊凡看到气氛比较僵,主要是波娃被李修说的张不开嘴了,赶紧要缓和一下这种对立的情绪,毕竟波娃还要跟着李修混一段时间呢,处不好关系可不行。 “李嘘。” “我不虚!” 伊凡耸耸肩,打开了一个柜子,从里面搬出一个木头做的盒子。 看伊凡的吃力的样子,还挺沉?莫非装的是金子? 李修立即换了一副嘴脸,不顾波娃的挣脱,拉着她的小手严肃的告诉她:“你说的对!是我错了。” 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转身向着伊凡跑过去:“我来帮你搬!别累着您了,什么好东西啊?” 不要怪李修市侩,穿越成小孩子也就算了,被拐卖不算惨,没钱让自己长大才是最惨的! “咦?这是松竹梅,岁寒三友啊。”李修一下子认出了木盒子上镂空雕的花纹。 伊凡把那盒子放在了一张桌子上,任由李修仔细的去看,捻捻胡子跟他说:“这是一代达尼尔国王的胜利品,虽然不值什么钱,可我想这也是你家乡的东西,送给你做个留念好不好?” “好的呀好的呀!”李修是爱不释手,这傻老外真是不识货,这么好的檀香木盒子,他竟然说不值钱,非得是黄金才算钱吗? 李修认识木头吗? 不认识,后世的檀香木产量极少,根本不是他能见过的东西。 他只是在盒子的一角看见了一行文字,才确定了这是檀香木。 稳了稳心神,轻轻的打开盒盖,里面放着四样东西,分别是笔、墨、砚和一个笔洗。 结合盒盖上的文字,李修认定了这就是汉家读书人常用的文房四宝多宝盒。 悄悄的看了一眼那笔洗,又把盒盖给盖上,一双小手紧紧的按在了盒子上,抬起头对着屋里所有人说道:“我只能带走波娃,你们给她换身衣服,要和外面的孩子一样。她穿的太好了,这不行。” 侍卫瓦西里问他:“那我们呢?波娃需要我们的保护。” 李修摇摇头:“你们要么就去莫斯科报信,要么就出城躲起来。谁家被拐的孩子身边还有侍卫的?你们要是不放心,那就当我没说。这东西我带走,就当你们的封口费了。” 伊凡制止了侍卫的举动,答应只有波娃跟着他走, 在等波娃去换衣服的时候,伊凡疑惑的问着李修:“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你们祖上没有说它的来历吗?” 伊凡仔细回想了一下:“没有,只是说它代表着东方的文明,让我们不要轻易的丢弃它。” 哦?呵呵,这可是该着我发财了。 李修按耐住扑通扑通的跳的小心肝,指指那盒子上的文字告诉了伊凡:“这里面装的是文房四宝。这些字是宋元符端王制,是由当时一个叫做宋元符的人给一个王爷做的。” 这话说的滴水不漏,跟南京市长江大桥一样的没毛病。 伊凡点点头,他也研究了好久,得出的结论和李修解释的差不多,这就是汉人写字用的文具,只不过是年头长了一些。 “原来如此,送给你正好。” 李修找块桌布使劲的把这个箱子绑起来缠在身上,这才领着换了一身粗布衣服的波娃出了教堂,招呼着小伙伴们,一起回家。 路上是有小朋友好奇的打问波娃的来历,李修就说这是早被拐来的孩子,一直被神父收留着,现在和他们一起等着父母来接。 波娃扔给他一个白眼,这混蛋说瞎话是张口就来,但也没多说,只是刻意的和那些孩子们玩到了一处。 回了客栈后,李修跑回自己的房间,搬把椅子顶住了房门,小心翼翼的把身上的包裹卸下来放在床上,双手合十的念了几声富强富强富强,这才又打开了包裹,露出了那个多宝盒。 用手指着那行文字,心里默默的一字一字的念道:宋、元符、端王、制! 你要说别的宋帝他有可能说不上来,可这位由端王接任帝皇的宋徽宗,那可是不要太熟悉! 无他,那一手惊艳千年的瘦金体,足够他在宋朝帝皇中名列前茅。 元符,就是他初登帝位的第一年,这件东西应该是在他还在做端王时命人做的,等做好了他就是皇帝了,所以落款是宋元符端王制。 打开盒子,不理里面的笔墨,对着那笔洗是久久的发呆。 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了吧! 第十集 事有不谐 有宋一朝,善制瓷,汝官哥钧定五窑冠绝天下,又以汝窑为魁首,有雨过天晴云之称誉;民间有诗赞曰:纵有家财万贯,不如汝瓷一片。 李修抱着这个天青釉葵花笔洗,陷入了魔怔之中,它到底值多少钱啊? 仔细的回想了一下后世,没个大几千万甚至过亿,是拿不到这样一件品相完整的汝瓷的。 虽说自己很有可能是回不去了,但这个东西要是货真价实的话,就是搁在现在这个时期,也应该价值不菲吧? 这么说来,自己是不用奋斗了? 不不不! 怎么可以不奋斗呢!有一件汝窑,就说明还可能有第二件!就算不是汝窑,随便其他四窑的作品也行,自己不挑,真的不挑。反正也不懂,就看达尼尔一世是不是个骗子了,大概率估计人家不是,而自己很可能被人当成了骗子。 放好笔洗,把盒子盖好随便往床上一扔,就下地去找薛途。 “薛大叔!” 薛途一阵苦笑:“不是告诉你了是二叔吗,我上边还有个哥哥。” “我又不认识他,喊不着叔叔。薛大叔,您说要是有一批瓷器卖回去,赚钱吗?” 薛途眼角一抽抽:“你傻了?咱们就是产瓷的,谁能比咱们做的更好?从来都是卖给他们瓷器,从没听说买回去的道理。” 李修嗐了一声,知道是自己说错了话,让人家误解成了往山西贩煤的傻叉行为。 “我说的是古董。” “哦?”薛途这下明白了,抬头看看城主府高高的楼尖,心里想着是不是拉辛要倒卖一批收藏要换取军费也说不定,这两天拉辛也是没闲着,四处的拉人入伙,城里来了不少三山五岳的好汉。 琢磨了一下,倒也不藏私,跟李修说了实话:“甭管哪朝,只要往外卖的瓷器,都是指定官窑烧的款,咱们自己根本不用。你明白了吗?” 自己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李修心里叹口气,原来古人和今人不同啊,好东西都是藏着不给的。心情一下子暗淡起来,说不上是为了忧古还是为了叹今。 发了一会愣,忽然想起来一个问题:“您说这两天城里的人多了?我怎么看不到呢?” 薛途看看四下无人,小声的跟他交代着:“都出城去了,老张这两天收粮食都费劲,这些人叛义军控制了察里津方圆几十里的范围,只许进不许出。想来是要有大事要发生,你说咱们还走的成吗?” 李修转转眼珠子:“我去找人问问怎么回事。要是真有问题,咱们还是早做准备吧。” 说完这话,又要了薛家一个厨子,拉着人家就奔了厨房。毕竟也是养过女朋友的人,要论怎么讨一个女孩儿的欢心,他的办法还是很直接的,投食喂养! 指派着薛家的厨子找出鸡蛋牛奶来,打碎了搅拌成奶油,趁着厨子费劲的搅和着,自己挑出几样时鲜的水果切成丁,等着用奶油一拌,做份水果捞。 谢过额头冒汗的伙计,端着一大碗的水果捞先回了自己的房间,然后再去女孩儿们聚集的房间里,把无所适从的波娃叫了出来。 “你怎么发呆呢?” 波娃脸一红:“我不会铺床。” 李修喊着一个女孩名字:“喀秋莎,我找波娃问一下她家在哪里,你帮她铺一下床好吗?” 那女孩呸了她一声:“我不叫喀秋莎!说了多少次,我是秋莎!” 李修嘿嘿一笑,领着波娃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是什么?”波娃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大碗。 “专门给你做的,尝尝看。” 波娃接过李修递过来的勺子,小心翼翼的吃了一小口,眼睛一亮,香香甜甜的真是好吃。 “这是什么?”她又问了一句。 李修只好现想一个名字:“就叫它奶油水果拼盘吧。” “不好听。” “好吃不就得了!” “你凶我?” “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来给它取个名字得了,这个我并不擅长。我找你来是有事商量的。” “什么事?”波娃警惕的看了李修一眼。这个小坏蛋一肚子鬼心肠,自己可要多多防备。 “伊凡说他去联系女皇,我想知道你们要怎么取信女皇说明你们是达尼尔家族人?这点很重要,这两天城里来了许多人,情势恐怕有了些许变化。我想着应该尽快派人出城联络女皇了。” “出的去吗?” “明天有一批家长要来接孩子,我想趁机把你送出去,你看行吗?” 波娃把勺子一扔,不吃了。 “不行!我在外面根本无法生存。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跟着我!” 李修被她气笑了:“你做梦呢。要报仇的可是你,爱去不去,我还懒得管呢。” 波娃掏出一个手绢擦擦嘴,坐好了很认真的跟李修说话:“我是说真的。城里有很多人认识我,我根本不敢露面。就算出去了,从这里到莫斯科要走很远很远的路,我自己恐怕还没走到,不是被饿死就是被人抓走卖了。” 这倒是实话,察里津距离莫斯科有一千多公里,按照现在马车一天二百里的速度。走上半个月才能到了莫斯科,这还是按照日夜兼程的计算时间。实际情况恐怕还要再加时间,一个月能到就不错了。 李修想的不是马车,他有船,船可以日夜兼程不停的赶路,唯一受限的就是要溯游而上。不过,不是有伏尔加河上的纤夫吗。 “你有钱吗?” “干嘛?”波娃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就知道你个小坏蛋想要算计我。 李修也看出了她的表情,切了一声,没好气的跟她说:“雇人撑船啊!我们坐船去莫斯科。” 波娃眼睛一亮,这个办法果然好,怪不得伊凡爷爷说要多听他的话呢。 从后腰上取下一个小口袋,倒出来几枚金币,疑惑的问李修:“这些够了吗?” 李修这几天走街串巷的,也大概了解了一下物价,金币的购买力还是很强的,像他这样的孩子能买五个。 拿了一枚揣进兜里,嘱咐她再屋里好好呆着别乱跑,自己出了门去找人。 找谁呢? 当然是扎列里了,只有这个矿工师傅对自己是真的好,有钱当然要让他赚一些。 扎列里此时正皱着眉坐在街边的米店前,没起义的时候他买不起米,起义都成功了,他还是买不起米。 因为拉辛把市面上的粮食都收了起来,按照配给制给他们每天发米。原本还够吃的粮食,不知道怎么就忽然不够吃了,他无所谓,跟着在兵营里吃一顿就行。可老婆孩子怎么办,他可没有把她们接到城堡里来,这里也不是天堂。 “大叔!” 扎列里咧嘴干笑了一下,算是给李修一个回应。 “你怎么了大叔?”李修觉得他情绪不对。 扎列里指指身后的关着门的米店:“没有米了。” 咦?这可是个新闻,察里津可是不缺粮食的城市,怎么会没有了米? 三问两问,老实的扎列里把他知道的都说了,原来原因是出在了新来投奔的人身上。 拉辛举义旗振臂高呼,响应者云集。成群结队来的就有五千多人,据说后面还有还几千。 这下可坏了,拉辛根本就没想过这么多人来了怎么吃饭。要不是身边有人给出主意,把这些新来的义军给分流了,现在察里津恐怕已经断了粮。 李修直觉不对劲,薛途是按自己的主意在收粮,可是没收市面上一粒粮食呀,全都是到了乡下去收的,察里津的粮食库存是一颗没动,怎么会说没就没。 “大叔,他们都是从那里来的啊?”李修指指在街边闲逛的人群问道。 这群人都是高额深目,头发打卷,鹰钩鼻小胡子,特征很好认。 扎列里瞥了一眼他们,哼了一声:“还不是哥萨克那伙人!就因为他们天生是马上的战士,拉辛有了他们就忘了我们。” 李修狐疑的坐下来听着拉辛抱怨了一会,忽然他猛然一惊,坏啦!普加乔夫已经来了! 原因就是察里津的粮食! 谁会大规模的屯粮?察里津大一点的商人都被拉辛抄了家,剩下这些小商户根本没有扫货的能力。那么唯一能这么干的,而且必须这么干的人,只有一个,普加乔夫! 这个猛人可是能一路杀到莫斯科城下,据史书上记载,他可是有着五十万的起义军,想想这每天的消耗,他除了练军就是找粮食了吧。 这么说来,察里津的库存余粮和市面上的粮食,恐怕已经被他控制了,而拉辛 “拉辛大叔知道这件事吗?” 扎列里更是生气了:“就是这帮哥萨克,把拉辛奉承上了天,还接管了他的护卫。我都两天没见到拉辛了,都被他们拦住不让我进去。” 李修倒吸一口凉气,普加乔夫真不愧是一代枭雄,兵不血刃的就摘了拉辛的桃子,不用多想,拉辛已经被变相的软禁了起来,那么接下来就该是找个机会正是接管这座城堡了吧。 好快的速度啊,可惜自己只是个孩子,再怎么谋划,也不如人家来的果断直接。不行,我也要加快速度,明天必须混出城去,否则被普加乔夫接管了这里后,再想出去势比登天还难! “大叔!” “嗯?” “你给我走吧,我还有点粮食,明天我们一起给你们送过去好吗?我还没去过你家呢。” 扎列里咧开嘴笑了起来,抱起李修回了客栈,还是这个小子好啊,他的粮食肯定是那群汉人的,据说拉辛要把他们的财物都收缴了,这也是那群哥萨克人出的主意。自己也应该提醒一下他们,能走就走吧,留在这已经没了意义。 第十一集 跑 李修为什么这么忌惮普加乔夫,却对拉辛能放松警惕呢? 这是有深层次原因的,拉辛只是一个初次搞起义的社会实践者,他所能掌握的一切就是跟着普加乔夫学到的那些东西,还没有融会贯通呢,就被李修带进了察里津,可以说是躺赢。 而普加乔夫就不一样了,你看看他的作为,就能推断出他是个有着极大野心的枭雄。 首先他把自己伪装成了沙皇三世转世,凭借这个假的不能在假的身份,他成功拉拢了一些对女皇不满的势力,这也让他的势力构成非常的复杂,里面包含了官员、军队、农奴和贫民。 这位曾经是沙皇军队中的哥萨克中尉,深谙社会底层人民的辛苦,以要给哥萨克以河川、土地、草原、薪饷、武器和粮食为理由领导了八十人的起义。 成功后,他又喊出了要解放农奴的口号,一下子就成为了各族人民心目中的大英雄。 起义队伍迅速由不到一百人扩建到三万人,直至顶峰时期的十万人! 以当时俄罗斯的全部人口来看,这个数字已经非常大的数字了,这也迫使正在全力准备和突厥(土耳其)作战的叶卡捷琳娜不得不从前线全面撤兵,转向国内。 不用说什么细思极恐的废话,他就是要建立一个以他为皇帝的天下,自然就要囊括各个阶级。 而李修对他恐惧的原因,真不是什么先知他必败而弃之不顾,而是他的起义纲领太恐怖,放大了十倍的法兰西大革命,宁杀错不放过的手段,让他的起义军过处根本没有和平可言。如果真要找个比对目标的话,这位普加乔夫就是俄版的“张献忠。” 李修是学过系统的政治、经济、社会知识的人,自然对这种人是避之不及,他的破坏力是太强了,强大的破而无人能立。 历史上这位失败后,整个俄罗斯用了十年时间才恢复了元气,整整一代人都在这场大起义中,躺在了血泊里。 这也导致叶女皇想征服欧洲的脚步彻底的停了下来,直到临死时都咬着牙怒骂普加乔夫是民族的败类,恨不得向天在借五百年。 李修不评价人家民族的内部矛盾,他只知道要是还不走的话,可就真的走不掉了。不仅仅是他,连带着薛途一行和达尼尔波娃,都会被困在这里前路不明。 至于跟在他身边的扎瓦里,李修不想让他的妻子变成寡妇,怎么也是被他从玉米地里背进的察里津,能活他一命就活他一命吧。 回了客栈,李修立即召开了“跑男”会议,参与者就四个人,他、扎瓦里、波娃和薛途。 “薛大叔,粮食不管还有多少没运过来的,统统不要了!今天晚上就起锚,快走!” 薛途连个为什么都没问,直接出门去安排人手收拾行囊。 “波娃,你去找秋莎,告诉她,去教堂找神父,就说,今晚要下雨!” “这是什么意思?”波娃对他的信任就没薛途那么强了。 “我们约定的暗语,下雨走人。” 波娃指指李修和自己:“我们一起吗?” 李修点点头,波娃这才放心的去找秋莎。 最后,就是这位矿工扎瓦里了,这也是最难张嘴劝说的一个人。 李修和扎瓦里大眼瞪小眼的相互看了半天,李修还是把那枚金币拿给了他:“不要问为什么好不好?这个拿着,一会我再给你几袋粮食。你想办法放我们走,然后你也走吧。” 扎瓦里摇摇头:“你要不说明白,我是不会走的。是拉辛有什么不对吗?” “与他无关。是我怀疑普加乔夫已经来了。” “真的?!太好了,我很想见见这位大英雄!” 李修苦笑了一下,伸手抱住了淳朴的扎瓦里:“大叔,你的这位大英雄把农奴解放出来,这一点我很佩服他。可他杀得人太多了,我有些怕。” 扎列里还是摇摇头:“孩子,不是他杀的人多,是该死的人太多了。你不知道我们这些人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死对我们来说,反而是一场解脱,死了就不会饿了,就不会任由贵族老爷们欺凌了。我们这些奴隶,死在他们手上的还少吗?” 李修一时语塞,这个他真没办法去劝说人家放弃自己的理想。因为正是这一代一代的求活理想,最终才能推翻一个吃人的制度。 “那我” 扎列里笑着摸了摸李修的头发:“你走吧孩子,我会帮你们的。这里毕竟不是你的家乡,好好的回去找自己的爸妈。他们一定很想你!” 李修哭了,他仿佛看见了后世那群为了信念而慷慨赴死的红色身影。 “大叔,答应我,不要去莫斯科!” 扎列里收起那枚金币,笑呵呵的答应了他。 晚饭时间到了,李修带着一群小伙伴们一起去了码头,说是要抓些鱼虾回去吃。几个小子不留神掉进了水里,众人七手八脚的把同伴拉了上来,一窝蜂的跑回了客栈。 码头巡守的义军只顾着看热闹了,哪里知道一个小女孩趁慌乱的时候,已经藏进了一艘大船的暗格里,当然这里的环境要比李修当初那个暗格要好得多,厚厚的被褥把里面塞得满满的,波娃挤进去很是舒服。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其实也就是两个小时不到的时间,船身一晃,大船慢慢的离开了岸边,波娃紧张的透不过气来,她听见了李修和人说话的声音。 “拉辛大叔,我会记得你的,等我再回来时,还能见到你吗?” “哦,可爱的孩子,我还要谢谢你给我留下那么多的粮食呢。等你长大了再回来找我吧,我一定就在这城堡里等着你。” 这是怎么回事? 波娃身子不敢动,可小心思却转的飞快,他怎么把拉辛引到这来了? 李修也不想啊,可谁让他的目标惹人注目呢。 回了客栈没多久,拉辛的人就找上了门,说是要见见他。 李修用眼色安抚住薛途,孤身一人就跟着来人去了城主府,见到了被更多哥萨克簇拥着的拉辛。 拉辛的气色很好,显然他并没有发觉自己的处境。李修也没有义务帮他发现什么,只是礼貌的说出自己要回家的请求。 拉辛还没说什么呢,旁边的一位哥萨克抢先笑眯眯的让他留下来,说这里很好很安全,一定能让他很好的生活下去。 李修摇摇头:“这不是我家,我家是东方古国,那里有着五千年的历史,有着森林、河流、雪山、沙漠、矿场和肥沃的土地。最重要的是,我们的皇帝要遵守对子民的承诺,如果他办不到,那他就不是一个好的皇帝。” 这句话果然勾起了他们的好奇心,他们正想推翻一个王朝,建立一个新的王朝。东方那个神秘的大国,到底有什么好的经验才能传承那么久,也是他们关心的话题。 “你们的皇对子民承诺了什么?” 李修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发话的人,尽量使自己站的更直一些,大声的喊出了一句话:“犯我汉人者,虽远必诛!” 屋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在琢磨着这句话。 “有过个例吗?” “有!突厥人不信,被我们一路追杀到了欧罗巴,现在的奥斯曼帝国至今不敢前去报仇!天竺人不信,被我们横扫恒河,灭国三十六,把他们的圣火留在了雪山之巅。蒙元鞑靼人不信,被我们赶到了这里,你可以去问问鞑靼人,他们还敢翻越天山吗?” 拉辛有点难以置信,以他的学识和见识,确实不知道更多的历史。 “你在骗我孩子。” “不,他没有骗你。”那个哥萨克人站了起来。 “他说的是真的?奥斯曼那么强大的帝国,是被他们赶走的?” 哥萨克点点头:“你不知道是因为你对历史还很无知。但这并不是你的错,拉辛。正是沙皇的暴戾统治,不给我们这些人读书,只把我们当奴隶!所以我们才要推翻他们,让我们的孩子像这个孩子一样,读书知礼,走到哪里都为他的国家而骄傲!” “乌拉!乌拉!” 一屋子人的热情被点燃了起来,也让李修确认了他的身份,这个哥萨克就是普加乔夫。 他,果然还是来了! 察里津这座粮仓,怎能不引起他的注意呢,切断伏尔加河的下游去路的同时,也把自己的兵锋对准了还在波兰前线罗莎大军的侧后,随时准备而动。 李修紧紧的盯着他,不知道刚才那番话到底能不能打动这个枭雄。因为他的侧后就是东方。 普加乔夫饶有兴致的也盯着面前这个有些紧张的孩子,他并在乎他,只是觉得,这孩子很有意思。是什么样的民族国家,才能有这么自信的子民,哪怕他只有六岁。 自己一心想要建立一个新的政权,不正是要奔着这个目标而去吗?一个没有了奴隶的世界,一个人人都能吃饭、读书的世界。 “孩子,你是幸运的。我从你的身上,看到了我们的未来。拉辛,送他走,连同所有的汉人,让他们走。我们没必要招惹一个未知但有答案的麻烦。” 干! 能走了! 李修对普加乔夫弯下了腰,普加乔夫笑了起来。两个人默契的没有彼此认识的意思。 拉辛跟着喊了几句乌拉后,兴奋的带着李修出了城堡,一直把他送上了大船。 “波特,这些粮食算是拉辛叔叔借你的,等你长大了再回来,拉辛叔叔一定能还给你!” 他说的这些粮食是那些已经来不及运回来的粮食,李修和薛途说过,必要时就把它们当做买路钱算了。赔偿就从那个盒子里面扣吧。 薛途抱着李修的那个多宝盒视若珍宝,什么粮食不粮食的,只要自己把这个带回去,多少粮食换不回来。 察里津码头,李修深深的看了一眼这个城堡,冲着岸上的拉辛和扎瓦里还有藏在高处的伊凡神父挥挥手。 再见了,察里津! 你们要走的路,我无从置喙,我曾帮着起义军进入了这个城堡,现在我该端平这个天平,你们的历史还是沿着它该去的方向去吧。 而我,将开始准备我的历史了。 第十二集 子丑寅卯 公元1765年初秋,茜香国女皇在圣彼得堡接见了达尼尔家族新任家主,年仅七岁的达尼尔波娃,接受了她附归的请求,出兵察里津,正式与其境内的起义军开战。 这一打就是三年,到了1768年一月,这才把起义军彻底击溃,普加乔夫战死沙场后被托运到莫斯科广场接受死后的审判。 同年六月,十岁的达尼尔波娃回到了察里津,在神父达尼尔伊凡的帮助下,废除旧约,重量土地,分田到户。吸引了无数战后的灾民前来投靠落户,察里津竟然很快的恢复了元气。 女皇听闻此消息后,大感欣慰,特旨加封达尼尔波娃为察里津领主,自此有了小女王的称谓。 与此同时,薛途也历经三年的跋涉回到了京城,带回来各国信息不说,还将一桩公案陈述在了龙书案前。 三日后,调防金陵水师提督王子胜转任津门水师统领的公文发到了金陵,随之而来还有一些官员的任免,其中有一个湖州县令叫做贾雨村的竟然出首了,被罢了官身的他,直言当年还有一个女娃也曾被拐,至今无有音信。 这女娃还是金陵甄家的外枝,姑苏甄士隐员外的爱女---甄英莲。 江南官场上下一片哗然,这消息不日就传到了扬州盐署林盐道的耳朵里。 左思右想后,林盐道回了内宅,请出来自己的夫人,抢抱过来三岁的爱女与她讲述这件新闻。 林盐道如海的爱妻是荣国公府唯一的嫡女贾敏,二人端的是郎才女貌,虽只有一女,但二人感情宛若新婚。听了自己丈夫的新闻后,一拍桌子哼了一声:“我说什么来着?我早就看他们王家不是个好人家,偏我娘还说我这是跟嫂子怄气。现在好了吧,他们家好好的官差不干,做出这等下贱没阴德的事来,等着报应吧。” 林如海逗着女儿哈哈笑,转头又逗着爱妻:“你呀,还真是随我那丈母娘的性子。点火就着,一点也不知收着点。” “呀?”贾敏眼睛一竖:“我们将门家姑娘就是这个性子。看不上我了?找好的去啊!扬州瘦马可是不少,你这身子吃得消你就去,这么多年了,就给我一个女儿,能不能行啊老爷?” 林如海吐吐舌头不敢回应了,女儿嘻嘻哈哈的用手指刮爸爸的脸,口齿清晰的说她爸爸:“爹爹不乖被娘骂。” 逗得夫妻两个是开怀大笑。 又玩了一会儿女儿,贾敏忽然想起来什么:“不对不对!那个小子呢?不是说找到他了吗?” 林如海一叹:“要不说还得是诗书子弟立志宏远呢。薛家的薛途是找到了他,可那时候也没法确认他的身份,本想着一起回来再说。谁料到此子有感西方各国的重商之道,说是要学学他们的化农为工之道,孤身一人去了法兰西。” “几岁的孩子啊?这么大的志向?” 林如海一伸手,比划了一下指头:“算到今年才九岁,走的时候才六岁。” 贾敏直咂舌:“那李祭酒家岂不是要疯了,好不容易找到了,还不回来。” 林如海把女儿举起来让她吓得手脚乱扑腾,自己哈哈笑着念了一首诗:“孩儿立志出乡关,学不成名誓不还。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这就是那小子的留言诗。据说李祭酒听闻以后是哈哈大笑,直言道李家有子可面对祖宗了。” 贾敏接过来幼女,狠狠打了丈夫胳膊一下,眼珠乱转了一会儿,嘻嘻一笑:“那我可要催催我二哥了,赶紧着把李家的女儿娶回家做儿媳妇。保管比他老婆家的门风好!” 夫妇二人这次闲聊之后不久,贾李两家果然定了亲事,又是一个三年过后,十五岁的李纨嫁进了荣国公府,坊间传闻是王家用外甥赔给李家一个女婿。 当年的这段公案,也算圆满的解决了。只是李家幼子尚不知其真正身份,还在异国他乡漂泊。多有来往欧罗巴的华商说是见过他的影踪,一说是英吉利的牛津,一说是法兰西的蒙彼利埃。 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的此事也就淡忘在了人们的记忆中,除了李家的亲人以外,谁也不记得当年察里津城堡下水道里的那个少年。 左三年,右三年,兜兜转转一十二年过去了。 昔日被林海逗弄的幼女,已然是个十四岁的及笄少女,此刻趴在一艘内河的大船上,看着运河中悠悠的河水,默默的流泪。 帘拢一挑,一个丫鬟捧着一条热手巾进来给她擦泪,边擦还边数落她:“少流点泪吧姑娘,见了林老爷可不许这么哭。” 闺名林黛玉的女孩儿,叹了一口气,回了她的大丫鬟紫鹃一句:“哪个在流泪,我这是风大迷了眼。我爹吉人自有天相,断不会把我抛下的。” “好好好,迷了眼就擦擦,别肿了。告诉姑娘一件宽心事,听琏二哥说,咱们明天就能到了扬州。姑娘也能见到林老爷了。” 林黛玉忍住了心伤,抬望眼看向远处,心里默默祷告:“爹啊!女儿回来看您了!” 这正是林黛玉千里奔丧的历史片段,她可没想到,等她一上岸,就碰见了一个本不该见到的人。 李修一身的洋装,手里拎着带轱辘的大箱子,兴奋的跳上岸左顾右盼。 终于回来了! 十二年前,他留下一封书信告别了薛途,不是为了别的,正是为了要看看这个世界的走向。 本着世界很大我想去浪一圈的理由,也凭借着伊凡神父给他开的证明,他这个“伪教徒”先是顺利的混进了法兰西蒙彼利埃教会大学,从教会小童做起,十五岁参与了法兰西的革命。 被通缉后又过海去了英吉利,考上了他后世向往的牛津,十七岁发动了倒逼王室的运动,给他们留下风景线后,趁乱爬上一艘海船,在一个轮回后,踏上了最熟悉也最陌生的国土。 为什么是到了扬州,一是因为此地是华朝唯一的对外口岸,所有进出口的货船都要在此转换内河货船。 第二就是,他是来要账的。十二年前在察里津,他用一套宋汝窑换了薛途一个帮他找寻家人的承诺,要是他十六年后回不来,这套汝窑就是薛途的了;要是他在十六年内回来了,他们俩一人一半,他要盒子和笔洗,薛途留下砚台和墨块。 薛途给他留的住址就是扬州通运街甲字叁号。 真是热闹啊,码头上秦楼楚馆酒肆茶庄比肩接踵,有读书的布衣风流,有做小买卖吃食的满路飘香,更有卖苦力的靠力气吃饭;三教九流人来人往喧闹无比。 李修找了一家馄饨摊子,三枚大子的一碗笋肉混沌,量大管饱。 提鼻子一闻,点了虾油的清汤是香气扑鼻。正端着碗要喝一口汤呢,就听一声小心!一辆载着行礼的马车就撞上了一个背大包的苦力。 苦力倒在地上疼的直哎哟,人群呼啦就围上来看热闹。 李修端着那碗混沌也凑了过去,只见那苦力一条腿上是鲜血淋漓。 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赶紧过来看伤,急的直骂:“怎么走的路!撞坏你,我还能请人给你看,撞坏了东西,你拿什么给我赔!”。 “对不住对不住,这位管家您见谅,他是走的急了点,没躲过去,所以才碰了您家的车。” 工头眼尖,看出了是谁家的车,赶紧着说好话。 李修捧着大碗不动声色的吃的很香,以他丰富的闹事经验来看,这出戏才刚刚开局,只要那管家再做点什么仗势欺人的事儿,肯定会有人挺身而出的,等着吧。 至于自己吗,他仔细看了看受伤的苦力,判断了一下伤势,还好,没有断,是被大车上的铁锚剐蹭开了皮肉,看着血渍呼啦的吓人,缝合一下消消炎就没事了。 消炎难吗? 李修去欧罗巴的目的之一就是找到金鸡纳霜的配料,再经过自己的提纯和改进,在成百个受伤的法兰西革命者身上进行了临床试验。总之,效果不错。 他身后的箱子里就有被王室贵族捧上天的成品药,他们发现李修的药治疗梅毒有特效,所以起名玛丽梅。 这就是没系统的弊端,什么都要亲力亲为,有些东西还真不是说说就能搞出来的,死了多少革命者,李修才最终确定了药量啊,要不是他有着教士的外衣作掩护,早就被挂在绞刑架上了。 管家也是皱眉,不管这苦力吧,这么多人都看着呢,还堵着大路不走。管他吧,看着血流的可是不少,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救法。真是晦气啊,出门没看黄历,倒霉倒霉! 从袖兜里掏出几块碎银子扔给了受伤的苦力:“别嚎丧了!快去拿着银子看看大夫,剩下的给你养伤,够你活一年的。” 李修不明白物价,问了旁边一个路人:“这是给了多少啊?” “三两吧,最多也不超过五两。” “够养活的吗?” 路人嘿了一声:“看病就得花一半下去,还得养伤呢。他不干活了,一家老小吃什么,就指着这几两银子活,不出两个月,一家子就得喝西北风去。” “你们不能走!” 果然一条好汉挺身而出了。 管家一愣,哎呦呵,扬州这地界有意思,怎么这么多棒槌啊,也不看看这是谁家的车,谁家的人,你说不让走就不走啊。 “你是谁?” “扬州安定书院赵翼!怎么能撞了人就走呢?敢问贵府名讳,府上就是这么教人做事的?” 李修眯了眯眼睛,嘴里含着一个馄饨慢慢的嚼,越嚼越有滋味,这事不对,分明是下好了套等着人钻呢。 第十三集 牛鬼蛇神 赵翼这一番话说完,获得了满场的喝彩。他的露面给这出戏定了一个基调,豪奴仗势欺人不管他人死活。 李修意犹未尽的吞下最后一颗馄饨,看着越来越多人加入声讨管家的行列。咧嘴一笑,慢慢的退到了人群最外边,颠了颠手里的空碗,略微瞄了一下准头,嗖的一声扔了过去。 “啪!” “哎哟!” 管家捂着脸就蹲地上了。 赵翼愣了,这是怎么回事?没说要动手啊,往人群里望去,自己的同伴们都目瞪口呆,这变故也太不可思议了。 围观群众先是一片哗然,继而叫好! “好!打得好!” “打死他个王八蛋,让他仗势欺人!” “打呀!一起动手!” 这句是李修喊得! 赵翼脑袋嗡的一下就大了,我们就是乘机捋一下他家的面子,砸实了他家为非作歹而已,可没有闹事的想法。 这要是真闹得大了,自己这个出头的可怎么办?官府肯定追究责任的,我是谁他娘的动的手? 又是一声喊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跟着赵书生一起打死他!” 赵翼再好的涵养也受不了这句栽赃,什么叫跟着我一起打死他,眼看着管家和几个下人被推倒在地了,再不拦着真出了事,有这句话先入为主,我岂不成了杀人主谋! “谁!是谁特娘的污蔑老子!给我站出来!” “谁在闹事!” “冲进去救人!” 几声大喊,来了两拨人。 一拨是穿着“漕”字号坎的官兵,一波是青衣小帽的仆从。 场面顿时大乱起来,赵翼慌乱之下想走,不知被谁推了一把,哎哟一声摔倒在地,抬头去找人,只见一个大个子穿着洋服正往人群外边走去。 “是你?抓住哎哟!” 人挤人踏的,他又坐在地上,转眼就被压在了别人身下 李修嘿嘿坏笑着回了混沌摊,给人家老板赔碗钱:“对不住老板了,刚才没拿住,被人挤掉了。多少钱,我赔给您。” 馄饨摊老板摆摆手,这事常有,谁也不是故意的,摔了就摔了,一个大子都不值的东西,犯不上让人家赔。 李修哪能让人家吃亏,做小买卖的本小利薄,一根筷子一个碗都是家当,自己要搞事也不能冲着他们不是,他可没有当“城市管理者”的资质。 又要了一碗馄饨再加两个烂面烧饼,多给了几个大子,稳稳当当坐在那继续吃喝。 他为什么要闹事啊,还不是车队上插着的荣国公府的旗子让他看着讨厌。 他一个根正苗红三观正确的优秀青年,又经历了罗莎农民起义、法兰西革命、英吉利倒皇各种运动,指望他对贵族有什么好感那才见了鬼。 “小哥你可是真能吃,怪不得这么大的个子。”馄饨老板看着李修这人大方,当然乐呵呵的跟他搭话。 “正长身体呢,不吃不行啊。”李修也是笑呵呵的跟人家聊天。 “从哪回来的?看您这身打扮” “哦,欧罗巴刚回来的。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呢。” 老板点点头,又小心的问了一句:“那边怎么回事啊?我看着刚才都打起来了。” “不知道,好像是那个书生要打死撞人的。咱们扬州这民风可够彪悍的,动不动就打生打死,厉害!” 馄饨老板使劲给自己眨眼,还咳嗽了一声。 李修回头一看,一个长身玉立的公子哥正站在自己身后,长得真是一副好相貌,同身的气派可不是装出来的,看见李修回身看他,冲他一拱手,很是客气的打个招呼:“都中贾琏有礼了。” 李修也只好站起来,比贾琏高着一头,对贾琏抱抱拳:“有礼有礼,请坐,我请你吃馄饨。” 贾琏怎么来了? 他是护送林黛玉一起回的扬州,刚才撞人的就是他家的车,要按照他的本意,这都不叫个事,把身份一亮,该抓人就抓人,犯得着耽误自己欣赏烟花扬州吗。 可林妹妹身边的大丫鬟紫鹃蒙着脸跑过来对他说,让他找这一个穿着古怪的大个子,那个人才是罪魁祸首。 紫鹃怎么知道的? 林黛玉坐在马车里听见外面喧哗的时候,就起了担心。按理说自己家的管家应该此时来接自己才对啊,怎么等到现在还不见人,而且车队还停了下来,这是有什么事了吗? 让紫鹃挡着外面,她挑开帘拢往外一看,正看见个子最高的李修在人群外面扔进去一个碗,然后迅速走到另一边乱喊什么打死人的话。 这是什么人啊! 林黛玉就觉得心突突直跳,她是七岁离家,在外祖母家住了七年,可真是被丫鬟婆子们伺候长大的千金大小姐。 哪里见过这么野蛮的行为,还偏偏是在自己眼皮底下发生的事,拦住的还是外祖家带自己回家的车队。这一桩桩一件件让她联系到一起后,她直觉她爹出事了。 一双眼睛死死的盯住没事人一般的李修,看着他又回了馄饨摊吃饭,赶紧让紫鹃去找贾琏,就说只要找到那个大个子,眼前这事就能解开。 故此贾琏才不情不愿的过来找李修,那边乱成什么样他都懒得管,自有下人出面,还用不着他这个国公府的长房长子出手呢。 跟李修客气了一下,还是坐下来了,他家的礼数还是有的,既然面前这个人是林妹妹说的罪魁祸首,那么自己也应该和他好好聊聊,看着也是个挺精神的小伙子,应该不是什么歹人,就是这身衣服真挺怪的。 严重颜控的贾琏哪知道李修的底色啊,要是知道这位是个专门造反的家伙,打死他也不会跟他坐在一起。 “兄台如何称呼啊?” “姓李。” “哦,我看你比愚兄我少几岁,我就托个大喊你一声兄弟了。不知兄弟可与我家有仇?” 李修摇摇头:“咱们第一次见面,我又是刚回国的漂泊人,哪里有什么仇怨。” “那刚才的事儿,兄弟是不是要给愚兄一个解释?”贾琏指指馄饨摊上的粗瓷大碗,一脸玩味的看看李修。 “嗨!这事儿啊。”李修不以为然:“路见不平呗。我这人就是这么热心肠,不用谢,赶紧处理完事走路。我看你也挺忙的。” 贾琏一张小白脸刷的一下就拉下来了:“兄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是好声好气的跟你商量,你总装疯卖傻是何用意。信不信我一张拜帖送你进了衙门,你想说实话都没人信了?” 李修冲他摆摆手,蛮好奇的问他:“你先别着急,我问你件事啊。谁让你找的我?” 贾琏一时语塞,有这么心大的人吗?跟老子玩滚刀肉是不是,好!我陪你玩到底! 一声冷哼站起来就要走。 李修不干了,知道是你了,林妹妹肯定在后边的车里坐着呢,不让我见见就想走,没门! “喂!看见那个坐在地上的书生了吗?” 官差已经把人群分开了,露出了地上躺着的三个人。腿上流血的是苦力,脸上流血的管家,鼻青脸肿抱着肚子的是书生。 “看见又怎么了?” “你傻啊,要不是他仗义执言挡住你们家的去路,我至于的打你家的管事吗。去把他抓过来问问,谁让他来等着你们的。” 贾琏愣了,这里面怎么还有别人的事? 李修哎呀了一声:“你去把这话说给让你找我来的人,问问她安定书院是干什么的,没事儿跑码头这来瞎晃悠什么。还有啊,就没接你们的人吗?派个人出外面找找,说不定被堵在哪里过不来呢。” 贾琏半信半疑的走了,李修扭头冲馄饨老板呲牙一笑:“想多挣点钱吗?” “那当然想了。您要几碗?” “不是吃你馄饨。你刷干净锅,再烧一大锅开水,然后把这桌子凑凑,擦干净点。” “啊?这是要干嘛?” 李修神秘一笑:“我一会就是大夫了,赚了钱有你一半。” 林黛玉坐在车里蹙着双眉听琏表哥给她讲这故事,他们之间没什么可避讳的,贾琏也是对她很上心,尤其是自己家媳妇可是很喜欢这个晶莹剔透的林姑娘呢。 “安定书院?”林黛玉嘴里念着这几个字,猛地一抬头,一双眼睛亮的可怕,把贾琏吓了一跳。 “我知道了!”林黛玉赶紧跟贾琏商议:“就按那个人说的办。关键就是那个读书人,恐怕他还有同伙,二哥请他的时候,千万要干脆,不要多做口舌。另外,二哥带着拜帖去,官差要是拦您,您就给他们看帖子。” “啊?哦。这这这到底怎么回事啊?你怎么就知道了?” “哎呀琏二哥,事不宜迟,先办完了再说。”林黛玉差点给他轰出去,这要是琏二嫂子在,早就下车抓人了,还问什么问。 贾琏一头雾水的下车,叹了口气,自己还是不是哥哥了,怎么我也是个领内卫行走,怎么让这么两个指使的团团转。 “来人!” “二爷您吩咐。” “打上旗子请拜帖,然后抓人!” 第十四集 丫鬟和五花肉 贾琏的一声令下,码头那里是真正的“鸡飞狗跳”。他带来的可是荣国公府的豪奴,平时在京成都是飞扬跋扈惯了的主儿,要不是碍着表小姐有着急事要办,早就反了天折腾了。 现在得了主人的口信,个个撸胳膊挽袖子,拿出了平时的本事,马鞭哨棒齐飞,连带着官差一并给打了,把一面荣国公府的旗子往场子当中一立,薅着赵书生的头发就给按在了地上。 “别动!都别动啊!谁他妈敢乱动,奏你们个谋逆听见没!” 几个下人搀起来管事的,给他拍拍土:“没事吧来叔,放心吧,主子发话了,一个都跑不了。” 这管家叫来旺,主子面前是叫旺儿,可他们还是得喊一声来叔。 来旺捂着脸哎呦着爬起来,一脚就踢在了赵翼的肋骨上:“兔崽子,也不打听打听我们家什么时候被这么欺负过。洗干净腚沟子等着坐牢吧!扶我过去见爷。” 漕兵们都懵了,这是谁家这么横,连我们也打,还说什么谋逆?我去你大爷的,老子就是不服。 呼啦啦又把来旺他们给围住了。 来旺哼了一声,伸手拿过来拜帖,肿着眼睛扫了一圈,指指一个队正:“你,过来,识字的给大伙念念!” 队正是个官衔,手下管着五个小队,一队十个人,五十人在他手下,也是个人物。 刚想伸手去拿,工头紧紧的拽住了他的胳膊:“于头,不能拿!拿了就是死罪。” 队正姓于,嗯了一声,转回头盯着那个工头,小声的问他:“怎么意思?他家还是皇亲国戚不成?” 工头走南闯北见得多,使劲的给他点头:“皇亲没有,国戚是真的。那旗子上写的荣国公!是公爵家的!” 嘶~~~ 队正觉得牙疼,一挥手:“都滚我后边去,没我命令,都不许乱动!” 呼啦啦漕兵收了队,于队正弓着身子过来与来旺见礼:“不知是公爵大人家的车架,造次了造次了,您怎么称呼?” 李修看着那边上演的戏码,嘿嘿直乐,他身边除了贾琏,不知什么时候还站着一个戴着帷帽的姑娘,看不清容貌,但身条就跟一把嫩葱似的。 “还是你们家横啊,等着吧,用不了一会扬州知府也得过来见见你。” 贾琏切了一声,翻着白眼看着李修:“人是拿住了,该怎么问我可不懂。你来吧。” 李修才不惯着他:“好嘞!先把那个受伤的苦力给我搬过来吧。” “搬他干什么?” “撞了人了,不给人家看伤啊?把他安抚好了,这撞人的事不就没了。” 贾琏还想嘟囔两句,那姑娘咳嗽了一声,大大方方的说了一句话:“琏二爷,就依他的主意办吧,小姐还等着回家呢。” 贾琏无奈,指指李修:“行,你行!这事要是办不妥,你等着爷的。来人,去给请个看外伤的大夫来。” 不多时,人也抬来了,大夫也请来了,都是在码头上讨生活的,彼此还认识。大夫喊了声二牛,直叹气:“二牛啊二牛,说你什么好。你这一受伤,你家里可怎么办?我瞧瞧,哎哟,这么大口子,这腿怕是保不住了。” 二牛啊了一声:“胡大夫,求求您给我看看,千万要保住我的腿啊!我还有一家老小要养活呢。” 两人说着话,大夫就拿出了些白药面准备给他敷上,被李修一把给按住了。 “等会儿!” “嗯?”大夫吓一跳:“您” “你不清洗伤口啊?直接就上药?” “昂,对啊,我都这么治。” 李修一把推开了他:“旁边看着,能学多少学多少,以后按我的来。” 胡大夫没他劲大,被挤到了一边,心里不服却碍着眼前的情形没敢多说,就问了一句话:“您有行医的牌照吗?” 古时的医家,要在县一级的府衙注册登记了,才能有坐地行医的资格,要是医术好的,开个大医馆做做自己的方子,那是能名动一方的人物。 这注册也讲究一个考试,称为医科大典。考不过的或是没考过的,只能走街串巷的做个游医,不能登堂入室。 李修让请大夫来,就是给他做个见证,省的后面的事麻烦。 自己打开大箱子,先是翻出了几样刀剪,又拿出一个羊皮的布包,随手递给了戴帷帽的丫鬟:“受累给拿一下,姐姐叫什么,方便说吗?” 丫鬟接过小包摇摇头:“闺名不便说的。” “那行吧,我就先喊着姐姐,会穿线吗?” 贾琏嘿了一声:“我们家的人,你凭什么使唤?” 李修终于找到了压在衣服地下的两张纸片子,看看东西拿全了,随手盖好了箱子,白了贾琏一眼:“你来?” “我不会。” 李修一指那圈围着的人:“你去看看扬州的地方官来了吗?要是来了请他们过来,我这一会儿就好,来晚了可就听不到真相了。” 贾琏气的一跺脚,在丫鬟的软语请求下过去见见又来的两队人马。 这下热闹喽,码头上被堵得是水泄不通,后来的两拨分别是盐道的兵丁和地方的差役,见了荣国公的旗牌后,都老实的等着荣国公府的人来见面。 李修瞧着贾琏笑语晏晏的和地方上的人交谈甚欢,咦了一声:“还不是个废物啊?这不挺能交际的吗?” 丫鬟咳嗽了一声,把穿好的针线插在羊皮上给他看:“行吗?” 李修瞧了一眼表示没问题,把文书给了大夫看:“上面的是洋文,下面的是汉字,瞧瞧吧。” 胡大夫接过来略过上边花里胡哨的洋文,直接念出了下边的字:“大不列颠英吉利皇家医学院,特聘李修为医学院主讲。” 又看下一张:“法兰西教会医院,特聘李修为教会主治医生。” “您这是御医?”胡大夫不淡定了,瞧着这小伙子也就十七八岁,可这资质比自己可是优秀太多了。 “就是糊口饭吃。”李凡尔赛修客气了一下,喊过馄饨老板:“开水,热酒。” “好嘞!” 老板早就准备好了,送过来两大盆热气腾腾的水和酒。 李修先把刀具扔进热水里烫一下,舀了一勺滚烫的黄酒慢慢的浇在手上,还给胡大夫讲讲道理。 “这是消毒,不要让手上的脏东西进到患者的伤口里,这样能提升治愈率。” 胡大夫一边心里记着,一边也过来烫手。 “您打算怎么治二牛这条腿?” “他这没有伤到动脉,简单的清创缝合就行。” “缝合?哎哟,这不是青囊经上记载过的神技吗?” “对啊,你学过?” “我哪儿学去啊?” “贵姓啊大夫?” “我姓胡,古月胡,上君下荣。” “哦,胡上下。” “您说笑了,胡君荣。” “会针灸吗?” “还行,这是我本行。” “那行吧,本来还想灌醉他呢,可过量饮酒会引起出血量增大。你给他几针,让他腰椎以下失去痛感就行。” 胡君荣点头答应着,打开自己的小布包,取出几枚银针,也学着用开水烫了烫,扭头对着丫鬟说道:“小姐还是扭扭身子看看别处吧。” 丫鬟转过身去问了一句:“为何如此?” 李修帮着给二牛脱裤子,露出屁股来,才笑着告诉她答案:“腰椎用针是要光腚的,他这屁股丑死了,看他你会吃不下饭的。” 丫鬟的脑袋猛地一低,垂在了胸口,再也不问为什么了。 二牛想说什么,被李修一拍他脑袋:“你的事等会再说。想赚钱不要命了你。现在闭上嘴,等我问你再说。” 敲了敲二牛膝盖,看着没了反应,给胡君荣竖起一个大拇指:“针法不错。” “瞧您说的,我这也是混口饭吃。主要是看您的神技。” 李修知道他还有点不服气,毕竟自己年岁在这,中医又讲究一个越老越值钱,当然不能全信自己。 行,给你看看后世医学院的基础技能---缝合。 先用棉花蘸着热水清洗了伤口周围,又用新棉蘸着黄酒清洗了创口,疼的二牛直咧嘴,也就是有针效在,要不他能疼的蹦起来。 拿起穿好的针线,给胡君荣讲着道理:“这不是普通的针线,你看见针上的小钩了没,它要钩住脂肪层把它们拉在一起。再用这羊肠线缝上。这样就算线留在身体里也不会引起发炎。要一层层的缝,五花肉你吃过吧,是不是一层层的。” 丫鬟都快听吐了,把人看成五花肉,这以后让自己怎么吃肉肉啊。 李修听见了她干呕声,回头还安慰她:“别怕,洋人有好多女人做大夫呢,咱们不也是有女方家吗。诶,你想学接生吗?我教你啊,脱离奴籍自力更生。” “哪个要学接生?”丫鬟声音都发飘:“好好治你的伤吧,医者父母心,哪有你这么轻佻的。” 李修和胡大夫相视一笑,不在逗她了。 那边贾琏也搞定了这个小场面,四拨人三拨官差,领头的都没他品级高。五品龙禁尉,在京城也就是个蚂蚱,在地方可是朝廷大员。 请着领头的几个,扬州县丞、盐兵把总和码头漕兵的队正,一起过来看看情况。 “我家不会仗势欺人,也做不出这种勾当。伤了人就赶紧的请人医治,各位做个见证。” 都说好,国公家就是体恤臣民。 过来一看,吓了他们一跳,满地的血污,还有个小伙子正蹲在地上缝皮肉呢! “这这这伤的这么重?”县丞有些含糊,扬州是府台坐镇,可一般有事都是他们扬州县衙先出面。要是他解决不了的,才报给县令,再由县令报上府台。 今天这事本来就棘手,扬州盐道总巡检林大人的爱女归家探病,被拦在了码头,地方上先是有个地方不靖的责任,再要是重伤了人,这锅可就背的死死的。 李修不搭理他们,用胳膊肘捅了一下正看的入神的胡君荣,示意他去说个明白。 胡君荣一回头看见这么多官,给他吓一跳,升斗小民最怕的就是地面上的官,县官不如现管,这几位都是现管的头。 正哆嗦着不知说什么好吗,丫鬟开口了:“这位是我家请得英吉利的御医学生,他有一手好的青囊医术,各位大人且勿大惊小怪,容他施展医术救人。” 贾琏嘴角一动,想笑又忍住了:“对对对,我家请得洋人御医。本来是给林大人看病的,这不,就先给这个受伤的看了。” 李修扭头看看丫鬟,用嘴型比划了一句话后,又专心的缝合了。 丫鬟看在眼里略一琢磨,脸上腾的红了,一跺脚彻底的扭过身子不偷看他了。 第十五集 图何许呢 李修用嘴比划的是什么啊? 丫鬟红着脸低着头,在心里又想了一下,他噘着嘴那么一下,就是想亲我一下?轻浮!下做!没皮没脸!登徒子!大坏蛋! 姑娘把能想起来骂人的话都给了李修,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男人,他怎么这么不要脸啊! 李修哪知道她现在想什么呢,他就说了一句good girl,不就是习惯了说洋文,这很过分吗? 缝好了最后几针,又用黄酒擦干净皮肤表面,让胡君荣给缠上布带,这才洗干净手问二牛:“撞一次给多少钱?我出双倍给你。要是不说实话,看见那边的官兵了吗?罚没你的银子抓你去坐牢,你一家老小等着饿死吧。” 二牛还不想承认:“我没有,就是他们撞的我。” 李修指指自己的眼睛,又指指他的伤口:“这个你说了不算,我有眼睛看,你的伤口是挂在车轮的突角上,不是撞的。你先扛着货走过去,然后故意的伸腿等着车轮挂你。要是撞的,也是先撞上你的腰,再碾压你的腿。明白了吗。” “你凭什么这么说?” “嘴硬是吧,把这个吃了,胡大夫拔针!” “这是什么,唔~~~” 二牛被李修掰开嘴灌进一粒药去。 旁人吓一跳,胡君荣赶紧的问:“这是什么药啊?” “他不是嘴硬吗?我让他从今往后只有嘴硬,别的地方哪也硬不了。你娶媳妇了吗?” 二牛真的是哭了:“我娶了,还有一个孩子。” “那恭喜你有了传承,腿没事了。休息了十天半个月的就可以下地干活。” “大夫,你可不能害我啊。” 李修一脸的奇怪:“你能害人我为什么不能?都有孩子了,忘了那点事吧。” 说完这句话,背着二牛给目瞪口呆的众人眨眨眼。 那意思就是,我在诈他。 丫鬟似懂非懂的嘟着嘴,反正戴着帷帽呢,别人也看不见自己,狠狠的骂了李修几句不当人子。 二牛信不信?真信了!人家给自己治腿的时候,他心里就觉得这个一身洋服的大夫手艺是真好,那么大的口子不见了,就留着一条细细的伤疤,这可是真功夫。 李修也是真吓唬他,给他吃的是“玛丽梅”,哪有什么废除功能的药啊。男人吗,最怕的就是这个。 哪个? 不行呗。 其实男人偏偏还是这个真不行,没听过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地这句话吗?凡是吹嘘自己丈八蛇矛一日到天明的男人,多半是“送外卖的”,送到门口就走,绝不进去。 胡君荣也真拔针了,瞬间痛感传遍二牛全身,二牛疼的直喊:“我说我说,是个读书的给我十两银子让我把车拦住有解药吗?” 李修一拍手,给众人一个笑脸:“都听见了吧。你先养腿,养好了来找我,我给你解药。” 盐兵把总气的哼了一声,好大的胆子,竟敢攀诬自家大人的亲眷,这是妥妥的不给我面子啊。 “把那个读书的给我带过来。县丞,这读书人的事也归你管,你给我个说法。” 县丞心里就是一咯噔,怕什么来什么,这要真是如此的话,那么扬州学政这点事,可就兜不住了。 一咬牙:“来人,把这些人都给我带回县衙,告诉书院,今天我要见到给他除名的帖子。要不然,就让他们院长来找本官说说这收买他人煽动闹事的原因。” 县衙的差役动作熟练的很,管你有没有功名,喊不喊冤枉,有一个算一个,都给绑了。 盐道把总也一挥手,他带来的兵丁团团护住贾家的车队,把他们带出了码头。 这事不算完,还要看后边怎么博弈。 贾琏打定了主意要闹一闹,看看是谁在背后玩猫腻。 用手一指二牛:“这个人我要带走。去你们谁家死了都不好说。唯独我带走,他才能活。” 瞧瞧,这才是世家子弟的城府,什么招数是人家没见过、没听过的,证人留在自己手里,想灭口都不给你机会。 盐道、漕运两家都同意,虽说不合规矩,可人家是国公后裔,规矩什么的就算了吧,真较真儿的话,算你个绥靖不力,你是兜着还是认头? 二牛也愿意,最好给他看病的李修也跟着他才放心。 县丞无奈,捏着鼻子认可了贾琏的意思,带着一干人犯哗啦啦的走了。 李修收拾好东西,伸手给贾琏要钱:“你们的清白我可是保住了啊,治伤的钱总得给我吧。” 啊? 全员傻眼。 李修理直气壮:“我治病什么时候说过不要钱的?” 馄饨老板看不下去了,拉拉李修的衣角:“公子,看病呢是要给钱。可没您这么要的。” 李修这就是故意的,打从一开始知道这是贾家车队的时候,他就在算计这是红楼时间表的哪一出。 等见了贾琏后,立即明白了这就是林黛玉回扬州见他爹最后一面的时刻,心里可就开了锅。 这就好比什么呢?你这刚下飞机,一堆粉丝堵着路嗷嗷叫着一个明星的名字,你是不是要扭头去看看。 结果一看,哟,是林黛玉啊,给签个名呗,顺便合个影好不好? 李修现在就是这个状态,毫不客气的说,错过了这回道旁相遇,再想去见林黛玉,可以说是一点机会都没了。 那是国公府,不是对外卖门票的景点,你掏钱说进就能进,你怎么不去新华门试试? 贾宝玉交的朋友不少吧,见过薛林和三春的有几个? 薛蟠都住一个院子里了,还是趁贾宝玉和王熙凤被魇的快死了的时候才瞧见了一眼。 唯一能进深宅大院见全了她们的是刘姥姥,要不,先跟她去聊聊? 李修就是想瞧一眼过过瘾,瞧见了就是赚了,这趟红楼算是没白来。 瞧不见就瞧不见,该怎么着还是怎么着,生活还得继续,日子还得过,好不容易回来了,扑腾扑腾好好活着吧。 “是我失礼了。久居海外,难免有些离经叛道。不给就不给吧,老板,我这还有几两碎银子,都给了你,不能让你白忙活。” “哎哟公子诶,这我哪当得起啊。就是跟着烧烧水的事,值不当,值不当的。” 贾琏很尴尬,他兜里倒是有不少,可都是百两的银票,给李修一张都肉疼。正想着找来旺要点碎银子呢,丫鬟说话了。 “这位大夫。”连公子都懒得称呼他:“如不嫌弃,我这倒是有些谢礼。怎么说也是帮我们解了围,诊金是该给的。” 一只藏在袖子里的手就露出个指头尖,还不全,就三根,拈着几个梅花银裸子在那等着他。 李修脸也红了,人家是丫鬟,辛辛苦苦的能挣几个钱啊。再说了,这丫鬟不是紫鹃就是雪雁,都不是能挣一吊钱的主儿,自己是不是有点欺负人了? “嗨,姑娘太客气了。我这就一说一笑的事。路见不平,我自问还有些担当。钱不钱的就算了,送给你一件小礼物,拿着回去玩吧。就当我谢过你的诊金了。” 他正好要放他的医药包,顺势摸出来一个纯银的十字架来,随手递了过去。 贾琏还真有见识,哎哟了一声:“这算是洋法器了吧?” 李修点点头:“算是吧,就跟咱们这边的开过光的玩意一样。” 贾琏一笑:“接着吧,不算什么的。我这备好了二十两诊金,兄弟可别跟我客气了。” 丫鬟小心翼翼的把梅花银裸子放在李修的手心里,又用手指一捏,把躺在李修手心的十字架给取走了,小手忽然一顿,又若无其事的缩回了袖子里。 李修可不跟贾琏客气,接过他的两锭银子,一人一块给了胡君荣和馄饨老板,自己只留着梅花银裸子。 “那就这样吧,你们也挺忙的,我也还有事。有缘咱们再见。”李修拱拱手,拉上箱子大步离去。 丫鬟跟着贾琏也回到了自己车里,一双小手攥的紧紧的直哆嗦。 “吓着了吧?让你不要去你偏去,我离着这么远看着血刺呼啦的都怕,何况你了。快来喝口参汤压压惊。” “紫鹃。” “什么事姑娘?” “你说这世上的人是不是都爱钱?” 紫鹃噗嗤的笑起来,帮着黛玉摘了帷帽,看着她惊魂未定的眼睛说道:“你当都是宝二爷那个生在富贵窝的凤凰呢。不爱钱,吃什么喝什么啊。咱们府上有多少是爹娘活不下去了卖到府里的人,就说袭人和晴雯,这两个算是出挑好的吧,不都是自小被卖的吗?他们家但凡有钱,谁会卖孩子啊。所以说,不是世人爱钱,是世人不能缺了钱。” 黛玉摊开手心,三颗梅花银裸子,还有两颗在她手心,还多了一个十字架躺在那里。 “那你说,他为什么不要更多的呢?要来的钱还给了别人,他图的是什么?” 紫鹃好奇的捡起那十字架,翻来覆去的看看,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背面有两行曲流拐弯的洋字,她也不认得,又还给了黛玉:“这可奇了怪了。姑娘,你怎么要了外男的物件了呢?” 林黛玉脸一红,瞪了紫鹃一眼:“我装的是你,自然就要装到底。人家好心给个法器,你那性子能扔了说不要吗?” 车子一晃,黛玉手一松,梅花银裸子掉了一地,就剩十字架卡在了她手指缝里没掉下去。 紫鹃哎哟了一声倒在车里,没好气的拍了黛玉几下:“合着我就是个财迷呗?那你给我吧,装的是我还不给我。” 黛玉小手一翻,空着手心给她看:“刚才掉车里了,找着了再说。” 紫鹃忙着坐起来,也就把这事抛在了脑后。不多时,车马停在了林府大门,管家婆子上来打开车门,林黛玉时隔七年,又回了自己的家。 第十六集 无家可归 通运街甲字叁号。 李修站在门前直运气,砸了半天门也没人来开,一个街坊嫌他闹得慌,出来告诉他,这家早就搬走了,说是回了金陵老家。 我呸! 姓薛的没好人,说好了等我呢,时间不到你就跑了,还不是想眯了我的宝贝吗!你给我等着的,金陵就金陵,我找你老家去。老家再找不到,我就我就没了招了啊。 不是没想过打上荣国府去找薛姨妈要银子,可一想自己也没个字据什么的,多半是把自己打出去不认账。 这可怎么办? 摸摸兜,后悔了刚才的大方行为,留一锭银子在手里多好啊,十两不少了,够自己吃喝的,现在可好,只有些英镑法郎,找家银号试试能不能兑换吧。 跟街坊打听好银号的位置,拖着箱子就找过去。 所幸不是很远,通运街住的都是财主,银号商铺什么的就在街口开着,看了看门脸,找了一家最大的进去了。 老朝奉哗啦啦的拨着算盘珠子,跟李修客气的说道:“这两年朝廷有令,凡是番邦的货币都按一个价收。您打算兑多少?” 李修甚是疑惑:“各国贫富可不一样,怎么能按一个价收呢?那不要亏死了。” 老朝奉叹口气,把算盘一推:“谁说不是呢。可朝廷就是这个法子,谁敢不听啊。这叫什么,这叫白银回流。都是银子,只要成色不差,就一视同仁吧,省的麻烦了。” 狗屁的麻烦,李修能不懂这个道理吗,货币的价值都是随着国家的本金定价的。此刻的华朝是当世第一,就因为它的出口大于进口,典型的外向型经济,赚的最多。 按理说这是好事不是吗,有点头脑的就可以用白银做杠杆撬动一下世界经济,怎么还会有这么脑残的政策呢? 老朝奉嘿了一声:“老皇上退位以后啊,新皇就说要尊祖制,咱们是民以食为天的,四民之中商为最低,不能重商轻农。宁可损失点银子,也不能让百姓吃不饱。要让四海归心世界大同吗!这招一出啊,咱们的银子是哗哗的往外流,好多商人都不用银子结算了,改用丝绸做货币。小伙子,能换点就换了吧,你又不吃亏。” 李修摇摇头,老朝奉算的不对,货币换算不是他们想的这么简单。购买力的不同,决定了商品的价值。 同样的一匹布,本国卖一两银子的话,卖到国外去至少十两。 刨除了税和运费,纯赚三两不成问题。 你这么一搞货币等同,谁还去买十两的布啊,不都换成你的货币买一两的布吗?利润呢? 都让搞外贸的赚去了,国家收不到更多的税金不说,就连贸易值也会大跌。 最后就是什么,出口转内销的打回来侵占你的市场。一两的布在海外卖个三五两够了本钱后,剩余的布折半卖回来都有的赚,伤害到最后的就是从原材料到销售终端整整一条生产链的人。 李修愣了半晌,换了几十两银子就出这家银号大门,一路上有点失魂落魄,心疼啊!他就不信满朝的官员,在野的大贤就没一个看出问题来的。 古人不傻,尤其是前边老皇在位的时候赚的那么多,新皇登基后却赚的这么少,没问题吗?看出问题怎么不说呢?谁又是最大的收益者呢? 唉! 我一个连家都没有的野孩子,操这心干什么。还是找个客栈先落了脚再说。幸亏自己还有些积蓄,买几亩地盖个房子,悠然见南山去吧! 找来找去,又回到了码头,就这便宜,城里的都贵,住不起。难怪说要腰缠十万贯,骑鹤上扬州呢。这个上字用的很好,很动词。 “哟,老板,还没走呢?” 馄饨老板正忙活着呢,一抬头就看见了李修。 “公子快请坐,什么老板的可别叫我了,折煞死了。喊我老王就行。” 不喊,我怀疑你要占我便宜。 “这有什么的,老板乃是钱板之意,宋时铸钱,六十四文为一板,被称为大钱老官板,所以就这么叫下来了。弄点吃的,我饿了。” 一盘扬州干丝,一盘金华火腿,半只三套鸭子,一盘蒲菜涨蛋,一壶花雕,麻利儿的就给李修端了上来。 李修也不客气,溜了一天的腿,也真是饿了,四个菜喝多点没事吧? 夜色低垂,彩灯亮起,码头还是那么喧闹,小姐姐们吹拉弹唱起来,伴着丝竹之声下酒,美哉美哉。 老王也忙活好了一波客人,坐在李修对面笑呵呵的陪着喝几杯。 “老王,你有家人没有?” “有啊,婆娘在家带着孩子,还能给人家洗洗涮涮的挣些零用。我呢,摆个摊子挣些柴火钱,一家三口够用了。” “您贵庚啊?” 老王直摆手:“当不起贵字。活了三十年了,娶了媳妇也有了儿子,剩下就是给儿子活的了。” 两个人碰了一盅,老王小心的问了一句:“我看公子这是还没落脚的地方吧?” “让你看出来了?我进城找人没找到,也不知该去哪了。” 李修还真是伤心了,被人欺骗的滋味不好受。 老王又给他倒了一盅酒,给他宽宽心:“不怕,哪还不能活人呢。就凭您那一手的医术,还怕饿着您吗?别的我不敢说,每天到我这来,三餐我管了,等您落了脚扎了根再说。”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李修给老王伸个大拇指,喊了声老兄,二人又饮了几杯。 一艘华彩游船慢慢的靠过来,一个留着头发帘的小丫鬟站在船头,小黄莺似的嗓子喊了一声:“王大哥?王大哥?” “诶诶诶,在呢在呢。” “姐姐们想吃你家的三套鸭,快着点啊。花雕不要了,惠泉酒可有?” 李修拿眼仔细的打量着那船,这就是传说中的花船吗?里面影影绰绰人影往来,笙管笛箫透着水面传过来。 “好嘞,都给姑娘们热着呢。”老王冲李修挤挤眼,忙活去了。 哟,老王还有这等顾客?生意可以啊。也难怪,守着扬州这么个娱乐之都,不挣这钱亏得慌。 老王把东西做好了装在一个篮子里,船夫伸过来一根大挑杆,老王顺手拿下杆头绑着的大钱把篮子挂了上去。 船里几声娇呼,一个姑娘冲出来趴在船侧是哇哇直吐。 里面晃晃悠悠出来一个男子,一把拉起来姑娘,又转回了船舱。 老王叹口气,把钱扔进钱箱里,又坐在李修对面:“别看了老弟,都是苦命人,能活着就行啊。” 李修嗯了一声:“都不易。” 这场面他在欧罗巴也没少见,后世更是形成了产业。说不上对与错,只能是说市场有需求罢了。 老王喝了一口酒,谈兴起来了,面对李修也不像刚见面时的客套,十两银子替李修挣了大脸,否则他也不会大方的包了李修的三餐。 “这船是私船,里面的姐们都是徽州那边过来的戏班子。扬州看着遍地黄金,可要能捡到才行,本事不行,就只能卖卖笑了。” 李修心有所感,当初自己送外卖的时候,也是没少见类似的场景。小姐姐们这屋喝完那屋喝,扣着嗓子吐出来,擦干嘴回去继续喝。喝到天欲破晓,洗净铅华换了衣衫拿着成百上千或是回家或是上课。谁又能知道她们昨晚经历了什么? 不想了,不想了,用手打着板,就着酒劲儿可就嚎了起来: 往外迎往外迎 满腹凄凉草木凋零 斜倚栏杆泪珠儿清 一阵金风过落叶满中厅 思想起卿卿一去 老没有回城在外飘零 老王端着酒杯傻傻的看着他,这是什么调?没听过,可唱的还怪好听的。 “别嚎了!” 一声断喝打断了李修的唱兴。 “再嚎姑娘们都不唱了,你赔我银子啊!” 花船上站着一个管事的指着李修破口大骂。 “别理他!公子唱的好!这是什么牌子?”一群小姐姐们把管事的推了回去,站在船上和李修聊着话。 李修哈哈大笑:“这个呀,是休洗红。京城的小调。京城有个德云瓦舍,他们班主唱的不错。我就是跟着学了几句,见笑见笑。” 休洗红还真是曲牌名,唐李贺做过两首词,录一个看着: 休洗红,洗多红色浅。 卿卿骋少年,昨日殷桥见。 封侯早归来,莫作弦上箭。 “公子,能再来一遍吗?奴家们想学!” 老王给李修伸出个大拇哥,人不风流枉少年,这小哥看着就会玩。一船的戏子找他学唱,这学着学着不就学到天亮了吗,读戏本吗,我老王也懂。 “你们不陪客了?小心客人恼了你们。” 几位客人也都站了出来,一看李修的打扮,就知道是个海客,不敢造次,拱拱手叫了一声好:“唱的好!兄台有此雅兴,不妨在来几句,我等饮酒贺之!” 那就唱呗,李修还在乎脸面吗,清了一下嗓子,跟老王告了罪,拿起一支筷子在桌子上敲了几下,找了找板眼,静气凝神唱出了下一段: 明月明,明月明, 秋夜难熬,秋闺里冷清清。 秋月儿朦胧,秋虫似金铃。 秋凉窗儿外,秋风扫窗棂。 思想起佳人一去,老没有回城,在外飘零。 第十七集 朔本清源 一觉醒来,神清气爽,喊过客栈的小二送来热水和牙粉,洗漱一番后就出了门,直奔码头找老王。 照例三个烧饼两碗混沌,吃饱喝足了才跟老王商量点事。 李修到现在可是黑户,他最要紧的事就是落籍。相当于后世户口,没文籍在身,去哪都不方便。客栈还是老王作保给找的呢,否则他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这事归哪个衙门口管?” 胡君荣也在这摊上吃早餐,自告奋勇的要陪着李修去县衙。 “就是昨天那位县丞大人管着这事呢。不过呢,李小哥,您是不是要先找个保人啊?” “老王不行吗?” “不行!”胡君荣一口就给否了:“他一个食肆摊子哪有这资格去。” “哦,你呢?” “也就是我行!看见没,官府发的行医执照。有了它,我能落籍三个人。” 老王呸了一口:“小哥别上当,这老小子没憋着好屁。去你那落籍,小哥是给你当徒弟吗?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脸,你有那么大能耐教人家吗。” 胡君荣这点心思被揭穿了,他还真是想让李修留下帮他。通过昨日李修的手段,他知道这是个金元宝,就看自己能不能捡到手里了。 李修气笑了,你个滥用虎狼药的胡庸医,还敢找我给你做徒弟,想瞎了心吧。 没错,胡君荣就是一记打胎药要了尤二姐半条命的那位虎狼庸医。 李修终于把他对上了号,昨晚那顿酒是没白喝,不仅知道了他,还知道了要酒菜的小丫头是谁,正在学戏的芳官。 “老胡你可不地道了啊。我可没亏你,昨天让你赚钱不说,晚上的酒也是我请的你。怎么睡醒了睁眼就要坑我?” 胡君荣讪讪的一笑:“我就是觉得小哥你的手艺不用可惜了。这是哪?这是扬州码头,每天的苦力不是摔了就是磕了,生意是不愁的。可我不擅这外伤的治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别家医馆赚了钱去,着急啊。” “你学的啥?” 胡君荣朝上一抱拳:“我也有师傅师承的,我是火神派主脉的传人,以补阳为主,擅各种寒症。跌打损伤非我学也。” 李修和老王侧目而视,小看他了还。 李修指指那些秦楼楚馆:“那你倒是补啊,那边都是你的客户。” 胡君荣哭丧个着脸:“我是温肾补阳,不是壮阳!” 李修摸摸下巴犹豫了一会儿,试探着问问胡君荣:“我倒是有个方子,可是有点难,一时半会儿的搞不成,你有这个耐心弄吗?” “管用吗?”别说胡君荣了,连老王都凑过来问这事。 李修使劲的点点头:“非常的管用,而且还能治病。” “那还等什么?走走,咱们配药去!” 李修一把拉住胡君荣:“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要想这药配出来,我得配点器具才行。这样,你先陪我去趟盐道府,我找他们家要个保,等我落了户咱们在慢慢搞起来。” “啊?盐道府?那我可不敢去。” 这么胆小的一个家伙,你是怎么敢给人家打胎的?李修有些想不明白。 “带上伤药,去给二牛换换药,这你总行了吧。备不住还有赏钱呢。” “那我去。” 告辞了老王,胡君荣带着李修走街串巷的来到了盐道府,跟门子一说,是他们家小姐请来的洋医,门子赶紧报了进去。 林如海虽然卧病在床,可亲亲心尖女儿一回来,他也有了些许精神,正听着女儿逗他开心呢,管家进来报了一声:“老爷,小姐。昨日那个洋大夫来了,说是小姐请他来的。” 林黛玉哼了一声:“哪个请他?昨天是事急从权,今日就不见他了。请琏二哥去问问什么事,没事就把他赶出去。” 林如海反而来了兴趣:“玉儿,这可不是待客之道。来都来了,又有昨日给你解围之功,怎么能不见呢。你且避一下,为父见见他。” “见他干什么?他可不会看您的病,就是一个伤科的大夫。” 林黛玉说的没错,中医确实分门别类,比之西医最起码现在分的要细。 正骨跌打是一科,内腑又是一科,还有妇儿科,还都有派别。单是一个伤寒症就分三派,胡君荣就是伤寒论火神派的弟子,同一个病看法完全不同,药方子更是天差地别,这也是中医难以为继的原因之一,它不能量化,全凭医师的唯心。一旦断了传承,可就断了根。 黛玉这么说没错的原因就是她基于中医的派别而论的,这小姑娘看书之杂之广可见一般。 林如海点点她的鼻子,说了句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就把她撵回了内室。 不多时,贾琏带着李修和胡君荣一起进来了:“姑夫,这位就是昨日的洋医,一手的外伤好技法。” 李修赶紧见了礼,胡君荣就差磕头了。 林如海仔细打量了一番李修,心中有了评价,请着他们坐下,先谢过昨日的援手之情。 李修也打量着林如海,一个字,就是瘦。瘦的都脱了像,看来是病的不轻。 林如海半躺在塌上问了几句来意,李修决定实话实说。 “实不相瞒,我自幼被拐到茜香女国,挣命逃脱了苦海,却失了家乡的记忆。与一位金陵薛途相伴而行,定下十六年的约期在扬州相会。昨日是我提前赴约而来,码头上的事想必您也知道了一二,只是我没有找到薛途一家,无法落籍,也无法穿州越府的再去找他。后来想起您家丫鬟曾对扬州县丞说我是您家请来的,虽是谎言,但我如今为难,也只好求着贵府帮我圆了这个谎,让我落籍。” 贾琏哈哈大笑:“你小子还真是顺杆爬的快。就那么一句玩笑话,你还当了真?” 李修叹口气,对贾琏拱拱手:“不得已的事。” 林如海没说话,只是笑着看他,越看笑容越盛,干脆对他招招手:“过来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李修不明所以,只好站起来走过去给人家看,心想你要是相女婿我就认了,赘婿也行。 林如海眼神一扫,有位丫鬟戴着帷帽进来献茶,他哪里认不出是自己的女儿装扮的,嘿嘿一笑念了两句诗:“孩儿立志出乡关,学不成名誓不还。” 李修脱口而出接上后两句:“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您怎么知道这首诗的?莫非是前辈?” 他以为碰见了前辈,是因为这诗是伟人少年时所作的,他当时要走的心情可是激怀壮烈,所以背出了这首诗。 哪知道这首诗已经被薛途带回了京城,林如海又是个过目不忘的,当然就给记住了。 “什么前辈,乱讲!叫我一声世叔,我告诉你家乡何处父母何人可好啊?” 人家的前辈可是科道举试出来的才算,不是李修认为的穿越大神。 屋里人都愣了,这是什么变故,病榻之上的林如海怎么知道这个李修的身世呢? 李修一躬到地:“别说世叔了,喊您爹都行。我到底是谁,我家又在何方?” 扮成丫鬟的林黛玉狠狠的一跺脚,哪个是你爹,你个无赖子! 林如海瞧着女儿就乐,对她也招招手:“玉儿不可淘气,来,见见这位世兄。我与他父亲可是师出同门,他父亲年长也入门早,实打实是我的师兄。不用拘礼了。” 林黛玉不情不愿的上来见礼,紫鹃和雪雁在后面看着小姐露了馅儿,赶紧出来一左一右护住了黛玉,帮着黛玉摘了帷帽。 人家爹说了不用拘礼,那意思就是可以大大方方见人。 李修脑袋可是嗡嗡的,闹了半天,我和林黛玉已经见过了。 再看其容貌,李修把头扭过去了。 怕了。 一个姑娘的美貌能让你怕的不敢多看,就是你沉沦的开始。 林如海点点头,孩子知礼,好孩子。 林黛玉心思一转,知道是怕了自己,抿嘴一笑,轻声说道:“见过世兄。爹,他家到底是谁啊?” 林如海这才缓缓说出了这个秘密:“十二年前的正月十五,玄武湖畔丢了金陵国子监祭酒的幼子李繍(xiu),后来紫薇舍人之后薛途在茜香国偶遇其子,被这个小子在叛军之间周旋的胆量所惊骇。他们逃离茜香之后,这个小子留下了四句诗后就远走他乡了。 薛途归国后,这事还专门报了朝廷,所以我知道的是一清二楚。小子,你父就是金陵国子监祭酒李守中,你母是陇西郡夫人李张氏,你有一哥名李绅,现在陇西做官;一姐名李纨,就是贾琏的嫂子;而你就是李繍,你们一辈都是思字。现在你可知道自己是谁了吧?” 林黛玉就觉得天旋地转,贾琏则是地转天旋,合着这小子还是亲戚啊! 李纨嫁给了贾家二房贾政的长子贾珠,而贾琏虽是长房长子,可年龄比贾珠小,故此阖府称他为二爷,琏二爷。他可不要叫李纨做嫂子吗。 这是他嫂子的亲弟弟,也就是自己的小舅子?从他哥哥那论,还真是小舅子哥。 林黛玉则觉得大嫂子那么一个沉默寡言安分守道的女人,怎么能有这么一个泼赖的弟弟。又一想薛宝钗,心里就平衡了,原来如此啊。 李修呢,嘿嘿傻笑了半天,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抱着脑袋也犯晕。 闹了半天,我也是这书里的人啊! 第十八集 叫你家长 黛玉看着李修坐地上抱着头犯傻,轻轻一碰丫鬟雪雁,雪雁过去扥着袖子给他拽起来。 这事就得雪雁去,紫鹃不行,雪雁是林家的丫鬟,回了自己家的主场,凡事都得要雪雁在紫鹃前头,正好和在贾家翻个过。 李修先给雪雁笑笑,表示了一下感谢,冲着林如海是一躬到地:“多谢世叔为我揭开了身世,让我也有家可回了。无以为报,您要是愿意的话,我还有一手治病的本事,给您看看怎么样?” 林黛玉不乐意,咳了一声还没说话呢,李修抢着说话了:“妹子这是有病,一并治了。” 你才有病! 黛玉瞪着他,不满之意溢于言表。 李修毫不客气:“瞪着我你也有病,还跟你爹一样的病,你们家这是祖传的心脑血管疾病,还诱发了咳喘。” 他可不是瞎说,红楼专家们别的意见不同,唯独林黛玉和薛宝钗的病根有了相似的解读,林黛玉就是先天心律不齐,表现的症状是夜不能寐和季节性咳喘。 至于林如海,李修把低着脑袋装透明人的胡君荣给拽到塌前:“老胡,露脸的时候到了。” 胡君荣觉得自己真是跟对了人,他对林如海的病不关心,关心的是李修的身份对他有多大好处。 李修他爹是当世大儒李守中,坐监国子监,掌管着南七省的考试大纲,门生桃李满天下,自己是不是也能进医署换个身份了?对,就是这个主意。不就是看病吗,看谁不是看,林大人这病我一进门就瞧出来了,李修公子说的没错,就是肺经出了问题,可是心脑血管是个什么病啊?没听说过。 仔仔细细请了脉,还想拿捏一下说些常见的话,又被李修给提前制止了:“实话实说,我世叔这样子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你看他姑娘都回来了,也该明白什么意思了吧。” 林如海是洒脱一笑:“小子倒是直爽性子,这样也好,如海早已置之度外了,但讲无妨。” 林黛玉眼泪含在眼圈里,真想一刀捅了李修,会不会哄人,真是粗鄙! 贾琏也挺关心,他就是为这事来的,能不能治不打紧,姑父和姨夫都是最远的亲人,姑姑和姨姨在世还好,是个正经亲戚走动着;不在世的话,基本上就不来往了。 他关心的是不能治了以后怎么办,林家有底蕴,累积四世的侯爵家,别的没有也就算了,土地田亩少不了。他家老太太让他来就是冲着这个,能卖的都给他卖了,少说也有二三百万的收益,自己随便过过手,几十万的银子不就揣兜里了吗。 “对,李贤弟说的虽然直白,但此刻也不是客气的时候。能治不能治的给个明白话。” 林黛玉心里一哆嗦,看了一眼贾琏,眼泪就落了下来。 胡君荣背着手琢磨了一会,正经的跟李修说道:“公子,我这派可是温阳为主,主走肾经。您要是让我治,我可先治肾了。林大人这病拖延的时间可是不短了,想来各路名医都是奔着肺经来的,可总也治不好的原因也就在这里了。” 李修一拍手:“行啊老胡,有两把刷子。”又给林如海并众人解释了一下原因:“肾是人体主供精气的主要器官,最主要的是它能产生尿液可以排毒,老胡的意思是先把肾稳住,让您自己的身体自己形成排毒循环,再治其他的病症,就可以事半功倍了。我同意他的观点。” 众人都一脸不解的看着他,胡君荣赶紧说话:“肾为先天之本,肾中藏有元阴元阳,元阴属水,元阳属火,故肾又称为水火之脏。水火相济生阴阳二气,故气根于肾而归于肺,肾气之摄纳有助于肺气之肃降也。” 众人这才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同时鄙视李修,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讲不明白,还敢说你会治病? “不过”胡君荣还是有疑虑:“林大人的肺经气机虚弱,纵是温了肾阳,气不归经又该如何?” 李修切了一声,那是他有炎症,不消炎怎么能进行下一步的医治。 中医不是不能消炎,可就是慢,因为不提纯。全靠着草药刺激身体的自我调节平衡,以达到治愈的效果。所以说中医要是治好了病,就是除根的治。 其实这一理论很科学也很先进,绝对符合人体研究的最终理论,即提升人体的进化免疫病毒。 可现在来看,病毒的进化速度大于人体的进化的速度,所以中医式微。 李修跑去欧洲就是为了拿到消炎药,为此他不惜从头学起化学。 “这事交给我了。不信是吧,你去看看二牛的伤口就明白了,我给他吃的就是抗菌消炎药。” 贾琏久在京城,消息是比别人知道的多一点,听到抗菌消炎四个字忍不住问了一嘴:“我听说过番邦有种玛丽梅可治炎症,不知是个什么品种的梅花?贤弟可是有这个吗?” 李修只好承认了,懒得给他解释是什么梅花,早晚你也得有这病,到时候你就知道是什么梅花了。 林黛玉一听说却有其药能救父,喜极而泣,给李修福了一礼:“若果真如此,林家倾家也要求药。” 李修很不爽,不应该是说小女子愿什么什么的吗,连当牛做马你都不说,就拿钱砸我是吧,好,我正好愁着没银子做新药呢,这钱你们家出! “那我先回客栈拿行礼,东西都在箱子里呢。” “不用。”黛玉把他拦住了,你要跑了可不行,不就是取行礼吗,我们家有人,帮你拿过来就行:“不用劳您,雪雁,去找管家安排好。” 不怪林黛玉多心,主要是这两个给他爹看病的人不让她省心。 昨天在码头,她可是亲眼所见,胡大夫也就给李修打个下手,现在猛地就说能给爹看病,不看仔细点可不行。 就算爹时日无多,那也不能让这俩给提前喽。 林如海喊住管家,吩咐了一声尽听医嘱就可,凡是由着李修去办吧。把眼一闭,自己养神去了。知道这小子的来路后,他就不怕了。不像那群名医,不是这家的探子就是那家的所托,弄得那些药他全倒了,就是自己这么生扛着。 李修把客栈名字告诉了林府的管家后,就和胡君荣凑一块商量治病的办法,有些药效还得靠着老胡。 林黛玉趁机回了内室,给雪雁说道:“快走几步追上管家,让他把房钱结了,所有行礼一并带回来。”又对紫鹃说道:“把他安置在琏二哥小院的隔壁,告诉二哥盯紧了他。” 两个丫鬟领命而去,黛玉自己回了房蹙着眉想办法,要是万一爹被他治死了,自己可要怎么办? 有了,你不是有家人了吗?我把你爹请来,要是我爹真有个三长两短的,你爹总要给我个交代。 略一思索,坐到书案前拽过一张纸,提笔就写:“兄守中钧鉴,弟如海拜上,今有令公子自海外归来,暂居我府,言称能治百病,弟见其一片赤诚,不忍驳之,故将残躯托付令公子手中。又思兄嫂必日夜期盼令公子安危,特书信一封,以慰兄嫂其心” 写完了看看摹的字体,得意的一笑,从袖兜里掏出父亲的私印,按在了具名处,吹干了墨折起来塞进信皮里。等着雪雁回来,把信给了她,让她交给门房发出去。 这才安心的躺会,养养精神。 再说李修,拉着贾琏在林府里找房子,他要改个病房出来。 “就这间吧,独门独院的清净,一间给病人住,一间制药,正好还有一间给我住。” “那是为兄的住处。” “你先搬了,治病要紧!隔壁不是还有间屋子吗,你先去那住。” 贾琏有些不乐意,隔壁屋子明显是给下人住的,自己什么身份,怎么能住那呢。 “你先去住,我给你个戏班子的帖子,我帮她们排了些唱词,没事了你去转转,帮着指点指点?” “行!治病要紧!帖子呢?” 李修打发了贾琏,给林府的管家吩咐:“准备石灰和烈酒,对了,找个会盘炕的来,扬州这阴雨天可不行,屋里要暖和。” 管家叫林泉,五十多岁,为人甚是谦和:“公子有所不知,扬州有上等的竹炭,无烟还有清香,老爷最是喜欢。” “管家大叔,他这病就不能闻什么烟碳,清香也不行。” “那这可扬州不似北方,没有盘炕的工匠啊。” 得,还得自己来吧,李修进了屋子找张纸,写了不少东西给管家:“照着这个去买,家里还有多少能干活的都给我找来,先把这面墙给我掏个洞。老胡,你要什么药就和这位管家大叔说,别怕贵。” 胡君荣心领神会,接过笔来刷刷点点把要用的和要做新药的都给写上了。 林泉管家眼都不眨就吩咐人去采买。 等着李修的行礼都搬来后,小院里可就忙活开了。 砸墙的,砌灶的,搬砖的,和泥的,都在李修的指挥下井井有条的开工。 后院里,林黛玉撅着嘴听雪雁回报:“他就没住那间,直接把琏二爷给撵过去了。现在拆家呢,说是什么要改成病房。姑娘,这可怎么办呢?” 紫鹃哼了一声:“琏二爷怎么回事,被一个外路的小子指挥走了,这还有个样吗?贾家真是” 雪雁更是雪上加霜:“谁说不是呢,听着小厮说,李公子让琏二爷去了什么戏班子,这不是肉包子打狗了吗。” 林黛玉一拍桌子:“够了!等着他爹来了再说,就不信他不怕他爹!” 紫鹃和雪雁都想起了贾宝玉怕他爹那样,使劲的点点头,不信没人治得了你。 第十九集 虎狼人制虎狼药 林大人没救了。 这一新闻很快传遍了扬州的大街小巷。 据说他们府上已经开始预备搭灵棚和烧大灶了,又是拆墙又是打铁做炉子的,咱们就等着唢呐一响去吃席吧。他们家可是把市面上的香橼一扫而空,还把柠檬买断了货,这是要作调料还是做香料? 林黛玉听了雪雁传回来的话,气的眼泪扑簌簌往下掉,这都快一个月了,李修的爹没来,自己的爹却住进了那个小院生死不知,不行,今天我一定要去看个明白! “走!叫上府里所有的人,一起去小院看看!” 紫鹃帮着她穿上件大袍子,外面是有些冷,还得劝着点:“几天前不是老爷还传了话来吗,再等等的吧。” 黛玉不想等了,那话传的没头没尾的,谁知道是不是自己爹说的啊,又不是天花,怎么就要隔离治疗,没道理啊。 连府里的花匠厨子都叫上了,几十号人乌压压的站满了一院子。 贾琏照例不在,黛玉已经放弃了他,只要能活着把他带回京城,就算给凤姐姐交了差,别的她也管不着。 胡君荣小心翼翼的从隔壁房间里钻出来,回身又把房门关上。 “大小姐这是有事?林老爷好着呢,用不了几天就能下床了。” 黛玉抬头看看被李修改完的院子,好好的后院墙扒没了,一个叫做锅炉的大铁罐子咕嘟嘟的冒着烟,院里一应花草全被铲掉,改成了青砖铺地,还在屋角旮旯洒满了石灰,仔细闻闻还有酒酸味,真不知道这是怎么个治病法子。 扶着紫鹃的手,黛玉稳了稳心神,主要是被呛得难受:“能否让我进去见我父一面?” 胡君荣看看她身后乌泱泱的人群,没敢说不行,只是为难的说了一句话:“是您自己进去,还是别人进去?” “当然是我自己进去了。” “那行吧。”胡君荣想了想觉得没什么大碍,从袖兜里掏出一个面巾绑在自己脸上,只露着一双眼睛说道:“您也戴上一个吧,里面的味道有些大。” 紫鹃赶紧掏出面纱给黛玉戴上,黛玉小声的嘱咐她:“我要是惊呼起来,你就带人冲进去。” 紫鹃点点头,满脸凝重的看着黛玉跟着胡君荣进了居中的房子,房门又被紧紧的关上了。 一进门,黛玉就差点被熏倒,这屋里怎么这么热啊? 掀开一个白门帘进了里屋,她是差点喊出了声,紧紧的捂着自己的小嘴,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 林如海半靠在床上看书,嘴上兜着一个奇怪的兜兜,怎么看怎么像个猪鼻子。见了女儿进来,竟然招招手让她过来。 那个混蛋呢? 咦! 他竟然光着膀子趴在旁边睡觉?! 黛玉一伸手就把头发上的发簪摘了下来,趁着给爹行礼的时候,狠狠的扎了一下他的胳膊。 李修嗷了一声疼醒了,睁开眼不明所以的看看林黛玉和林如海。 “贤侄你怎么了?” “我做噩梦了。妹妹来啦,找地坐,我穿件衣服。” 林黛玉瞥了一眼他胳膊上的红印子,不动声色的坐在父亲身边。 外面的紫鹃差点冲进去,雪雁喊了一句:“不是小姐的声。”这才拦住了她。 穿好单衣的李修回了病房,颇为自得的跟黛玉打着招呼:“你爹算是救回来了,剩下的就慢慢养着吧。看看他的气色,是不是好多了?” 林黛玉仔细一看,果然爹的脸上有了红晕,不似月前的苍白。 “爹?您这是好了?” 林如海放下书摸摸自己闺女的头发:“好啦。为父也没想到你李家哥哥的奇思妙想还真有奇效。” 真好了?黛玉脸一红,那刚才自己岂不是扎错了?是有点对不起他了吧,嗯,就一点点对不起。到底好没好的,还要在等等看。 李修不知道姑娘的心思,还跟人家吹呢,什么这都是手到擒来的事,有他在,这种病就难不住。 林黛玉耐着性子听他胡吹,一双眼睛就看着父亲,林如海呵呵笑着还点头示意,李修确实治好了他的病。 其实其中的危险他和李修都没说,他可是连遗书都给了管家藏好,李修也在遗书上具名按了手印。 为什么呢,李修也没把握他改装的这间负压病房能不能管用,还没办法解释清楚负压的作用,只能用混沌阴阳二气,再辅佐药石可见奇效的说法对付了过去。 别说,他们就喜欢听这个。 说穿了也就不足为奇了,李修借着盘土炕的机会,把陶管埋在了屋子里,顺便修整了一下院子里的上下水,使他定制的锅炉能形成循环水,并在后窗那里安装了一扇蒸汽推动的风扇,源源不断的往房间里输送新鲜空气,用高温在房间里形成了负压。 这负压病房可是治疗呼吸道疾病的尤其是传染病的不二法宝。 再有辅佐玛丽梅的消炎功效,加上胡君荣的中药温阳,林如海的肺经算是打通了,也就是没有了炎症,接下来就是治疗他的脑血管。 那凶险何在呢? 就在他的新药上。 李修要做的药就是枸橼酸盐,对,就是那颗神奇的蓝色小药丸。 这药本来就是针对心脑血管疾病开发出来的产品,没想到它的副作用却成了主打,李修本来就想着提炼一些出来发家致富呢,正赶上林如海的病症,那就干脆拿林如海做实验,万一成了呢,治病发家两不耽误。没成,那也是林如海命该如此不是吗。 林如海本来也是做了必死的准备,听了李修的话也动了心,肺疾都给他治好了,那就试试这枸橼酸盐。 胡君荣这段时间过的就跟回到了学徒时一样,每天就是榨汁榨汁,然后跟着李修一滴一滴的提取蒸馏水,在混合一些他根本叫不上名字来的东西,什么塞二八爱吃三八嗯六欧一一爱思,什么二氢、甲基、氧代,犹如天书一般。 那间小屋里也塞满了瓶瓶罐罐和李修画的鬼画符。 等待终于有了成品后,李修看着那滴蓝色的液体是兴奋异常,跟林如海说了前因后果后,才立下遗嘱开始试药。 也不知是林如海命不该绝,还是穿越主角光环太大,这剂虎狼药吃下去后,林如海就觉得头也不昏了,眼也不花了,除了浑身没力气以外,竟然舒缓了许多。 李修为了保险起见,又留着他观察了几天,还没来得及传出消息呢,林黛玉就打上了门。 “那您带着的是什么啊?” 胡君荣一边搭话:“那是我研制的粉末,专能止咳平喘。大小姐要是难受的话,也可用用。” 林黛玉果断的摇摇头,这么难看的东西,我就咳死也不用。 站起身问爹什么时候能回去住,李修伸了三根手指头:“三天以后,还你一个健健康康的爹。” 收了一对白眼,看着林黛玉一飘一飘的就出了门,很是委屈跟上她:“别以为扎我我不知道。你这不识好人心啊!” 黛玉站在外屋门口嗯了一声:“好人?在哪呢?对不住的很,我是瞧不见的。” 说完一拉门就出去了。 李修呵了一声:“我祝你低头永远能看到脚尖。”啪的一声关上了大门。 林黛玉散了家仆,带着紫鹃和雪雁慢慢的往回走,心情可是比来的时候好多了。 “雪雁,去库里找找料子,嗯~~~素雅一些的,找到了给我拿来。” 雪雁应声走了,黛玉琢磨了一下,又问紫鹃:“姐姐,低头看不到脚尖那能看到什么?” 紫鹃也是不解,低头看了看,红着脸没说话,拉着黛玉赶紧走了。 三天之后,扬州城里又有了消息,本来等着吃林家席呢,现在是吃不成了。林大人竟然出了家门去了衙门。 消息很快传到了安定书院,书院上下顿时议论纷纷,哪还有读书清净地的样子,有些学子干脆请病假要回家,院长也不拦着,打开大门任由来去。 扬州县丞也收到了这个消息,赶紧在后堂提了赵翼,看门见山的告诉他一句话,你怕是出去无望了,有什么要给家里人说的,趁早留下话,别等着公文到了你来不及。 赵翼问明白原因,面如死灰,直喊不公:“这事本不是学生的意愿,是我那老师一手撺掇学生做的,本就是想趁着林大人病重无暇理事才发动的事变,怎么也不能算到我一个人的头上吧!” 县丞叹口气:“你们这些学子啊,真是不经事。经文之争朝中尚未有公论呢,你们就想着早早发动,倒逼朝廷。这下好了,林大人病愈出山,以他这个前朝探花的学识,辩经、论史你们哪一样斗的过他?扬州自此多事喽!” “我们院长怎么说?” “他?他还曾是林如海的学生呢!就连你们安定书院也是林大人创办的!首先一条不敬师长,就够他受的了!” “大人啊,我们可是在响应新皇的举措,理应无罪。” 县丞看他还在执迷不悟,摆摆手让人把他带回了监牢。 唤过一个衙役问道:“那个二牛还在林大人府上吗?” “回大人,还在呢。不仅他在,他的妻小都被接进了林府。” “嘿!这才是手段啊。”县丞一拍椅子站起来去了县衙后堂。 林府厢房,二牛哆哆嗦嗦的捧着一碗水不敢喝,李修还不停的劝他:“喝了这碗药就好了,你媳妇就在那屋呢,你怕个什么?” “喝了就能好?” “肯定能好!我的医术你还不放心吗?” 二牛要不是真信了他的话,也不至于三条腿好了两条,剩下一条不知所措。 一饮而尽后,呆呆的看着李修:“我喝完了。” 李修哈哈一笑,出门领上他的儿子去玩了,林如海体虚没反应,就不信你还没反应。 胡君荣悄悄的跟上来小声的问道:“行吗?” 李修搂着他肩膀往回走:“差不多吧。反正我是没敢试,要不你试试?” 胡君荣一哆嗦:“我也不试。就等着明天问二牛吧。” 两个人相视嘿嘿一笑,扭扭二牛儿子的脸蛋:“狗蛋,你妈妈给生个弟弟好吗?” “好,我要弟弟给我玩。” 不到半个时辰,那厢房里就传出了二牛的喊声:“老子又是个男人了!” 第二十集 家里要来人 就在二牛重振男人雄风的时刻,林府后宅,林如海拿着几封书信,叫开了女儿的香闺。 两个丫鬟忙着沏茶倒水,黛玉扶着爹坐下:“爹您是有事?” 林如海不着急说话,先仔细打量了一下女儿的闺房,叹口气:“哎呀,也是爹粗心,委屈了女儿了。好多家具摆设什么的也该是换换了。给你库房钥匙,自己看着好的就拿出来用。咱家虽不像你外祖母家那样豪奢,可也不能委屈了自己。你瞅瞅,大晚上的还做女红,仔细累着了眼睛。” 黛玉不动声色的把刚裁好的料子叠好,给了雪雁要她收起来,偏雪雁心眼实诚,只说不能折,举着胳膊拎起来挂在衣架上。 林如海瞧了一眼那衣服样子自己笑了:“你这裁的也太大了些吧,爹可穿不上。” 黛玉低着头不说话,就瞅着那几封信,心里直打鼓,她可还没跟爹说她冒名写信的事呢。 林如海把信往她跟前一推:“你也看看吧,李祭酒给我回了封信,我怎么不记得给他写过信?” 黛玉嗯了一声:“爹您不是病了吗,被那人治的忘性大也是有的。” 林如海眨眨眼:“哦哦哦,也许就是如此。祭酒家的管家不日就到扬州,要谢谢我帮他找到了儿子,还说耽搁这么久是因为秋闱在即,他身位主考之一,分身乏术不能离开,请咱们多多担待。” “啊?他爹不来了?”黛玉一阵错愕:“隔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找到了儿子,他爹怎么能不来看看是真是假呢?” “那能怎么着?国家取材大典,他身为金陵祭酒,片刻不能离开贡院,家里只剩下老妻不良于行,也只能先派个管家来看看。不过” “不过什么?” “李祭酒倒是给你外祖母去了封信,想让他女儿来咱家认认这个弟弟。” “大嫂子?”黛玉吃惊不小,自己这一封信到底惹出多大的事啊,怎么连在京城的外祖母家都惊动了,一向寡居的大嫂子都要跑一趟。 哎~~~草率了呀。 林如海眼神抹过一丝玩笑之意,看着女儿红了耳朵,也不说破,交代了几句要紧的话:“这位李纨自从嫁到京城后,再没有回过娘家,李祭酒托我略施一石二鸟之计,认弟之后想办法回趟金陵,他和老妻在家等着这双姐弟回家。” 林黛玉仰起头来看着爹:“您是说,我也要走?” 林如海赞许的一笑:“对喽,还是我女儿聪慧!不过不只是你,爹也要走一趟金陵。” “这又是为何?” “爹已经有一年没有巡视地方了,乘着这次机会,干脆来了一箭三雕不好吗?” “玉儿不想回京城了。” 紫鹃手一哆嗦,心说别啊姑娘,你要不回去了,那贾府还不得翻了天啊! 林如海给女儿抿抿头发:“这事啊,等到了金陵再说。” 又嘱咐几句注意身体的话,李修明天就过来给她看病,让她配合些,怎么也是有恩义于咱家的吗。 说完这些家常话,林如海才让雪雁陪着回去前院。 出了后宅的院门,林如海突然问了一句雪雁:“雪雁丫头,林丫头在贾家过的尚且如意否?” 雪雁搀着自家老爷小心的回话:“怎么也是寄人篱下,纵然得了那府里老太君的宠爱,也不如家里来的舒畅。” “那个紫鹃又如何?” “是个好姐姐,一心为着咱家姑娘呢。” “那个李纨呢?” “大嫂子跟她弟弟两样的,是话不多说一句,路不多走半步。” 林如海哈哈笑起来:“你们啊,哪知道那小子的鬼心思,他呀是故意的不愿守规矩,就是怕拘束了自己。回去告诉林丫头,好好看看那几封书信,这小子在外面闹得好大的麻烦,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不过,倒是一片赤子之心,难得的很。” 雪雁听话的点头称是。 “对了,给人家做衣服也不去量量身材吗。玉儿害羞想着偷偷做了,你去帮他量了尺寸回来。我汉家儿郎怎能穿着胡掳的衣服。” 雪雁吐吐舌头,还是自己家的老爷精明,跟那府里的几位老爷一比,真是比到天边去了。 次日清晨,胡君荣早早的就等着二牛起床,一见他出来了,一把拉着他就回了小院里,他跟李修住了改成病房的小院,贾琏到底还是被林黛玉重新安排了一个院子,她娘贾敏的书房。 “说说看,怎么样?” 二牛脸臊的都抬不起头来,只说好。 “哎呀!到底怎么个好法啊!二牛呀,这个关系到哥哥我以后的生计啊!” 李修披着衣服起床,笑呵呵看着老胡逼问二牛。胡君荣没说错,这可真关系到老胡和他日后的生计。是吃糠咽菜还是富贵一生,全看药效了。 二牛扭扭捏捏了半天,在他们屋里找了根捣药的小锤子递给了胡君荣:“就这样了呗。” 胡君荣拿起来颠了颠,眼睛瞪得像铜铃:“我的天!”扭头看着李修:“咱们这是要发了吧?” 李修犹豫了一下:“二牛身体本就强壮,有此效果不足为奇。咱们还得找个虚的试试。” “我去青楼门口等着去。”胡君荣起身就要走。 李修不轻不重的踢了他一脚:“急什么!咱家有现成的。” 胡君荣一眨么眼就想起了是谁,嘿嘿嘿直笑:“您是说那位二爷?他是怎么得罪你了,这不是要掏空了他身子吗。” “掏空了你在给他补,挣双份的钱不好吗。” 二牛瑟瑟发抖的看着两个“恶魔”抚掌大笑,心里还在回味昨天的余韵。 打发了二牛回去,李修觉着有些事该跟胡君荣商量商量了。 他要是还不知道自己的家世,那他真想着做做华朝第一大药商。可自己有了正经的家世,尤其爹还是位祭酒,他不得不收敛些,这要是以后一说祭酒家小子是做春药的,他估摸着没见过面的爹能直接给他除名了。 名义、名分、名头在这时代太重要了,后世不也是如此吗。您就看薛林之争,往往宝钗的粉丝受气最多的两个观点就是:你家是杀人犯,你家是做生意的。 姑且不论时代和社会的差异,单就身份而言,这时候一个皇商都在贵族圈子里抬不起头来,何况一个卖春药的。 所以李修要找个代言人出来在前面顶锅,胡君荣这个有着完整师承和能坐堂问诊的“庸医”最合适! 假托这是人家师门的药方,就能挡住探究的目光,自己在后面闷声发财不香吗。 “老胡呀,你等会儿呀,咱俩破个闷儿吧。” 胡君荣此刻浑身激动的直哆嗦,恨不得今天做个几万颗,明天就能家财万贯呢,哪顾得上跟他破什么闷儿。 “你留着给林家小姐破闷儿吧,看她理不理你。快点啊,干活去!” 李修瞪他一眼,哪壶不开你提哪壶是吧,林妹妹不愿搭理我是因为她还了解我,等她了解我这人的才华后,你看她理不理我。 “坐下!你不想听听我怎么给你分钱吗?” 胡君荣瞬间冷静了,老老实实往椅子上一坐,等着李修给他算账。他心里也有一本账,这药从头到尾都是李修做的,自己就是打了个下手。以前呢李修是没资质卖药,他本来还想拿这个多要几份子,可人家摇身一变就成了祭酒家的公子,这资质不资质的就是一个屁,有你就放,没有也不耽误事对吧。 李修沉吟了一会儿,想了几个古人能接受的方案,这才跟胡君荣说道说道:“我这有几个合作的法子,你听听琢磨一下。” “诶,少爷您说。” “老胡你这态度很好,我很欣慰。” 胡君荣幽怨的看了一眼李修:“您现在是三品大员文华大儒的公子,我老胡哪敢不敬着啊。只要能比以前的日子过得好,我都依您的主意。可我不卖身。” “滚!谁要你卖身了。你今年贵庚了?” “差一岁而立。” 李修点点头,跟自己后世差不多,不仅年龄差不多,社会地位也差不多,当然是说的现在。搁后世,胡君荣备不住就成了电线杆子上的“老军医”呢。 都是一事无成之人,还都心有不甘,怎么自己就不能出人头地呢,没个好爹就不行吗? 李修说不行。 两世为人后,他最能看清这点。 “我看你年龄也不小了,也是该成家立业的时候。难得咱俩遇见了,还这么投缘。我有心和你共同创一份事业,可我觉着吧,我那没见面的老爹大概率会抓我回去读书,所以有些事就要托给你去办了。” 胡君荣点点头:“您家可是文华书香之家,读书取功名也是必然的。我明白少爷您的意思了,我愿意给您家做一个外掌柜的,这也是现而今朝廷官吏通行的办法。” “那可再好不过了!你这个觉悟啊,就是高!三成怎么样?” “给我?” “对啊,不仅给你三成,我还要把你塑造成一代名医!” 胡君荣咕咚就跪下了,眼泪可就存不住眼眶里,自己蹉跎这小半生了,不就想着能有这么一天吗。 “哟,一大早的就磕头是要赏钱吗?那我也要一份好不好?” 雪雁笑呵呵的推门进来,伸着手给李修:“李少爷,给份赏钱,我可有好事给你说。” 胡君荣臊么搭得的自己站起来,雪雁还安慰他呢:“没事胡大夫,他要是欺负您了,您等着给他家人告状。我给您作证。” 李修啊了一声:“我爹要来了?” “那倒不是,哎呀,没银子我可想不起来。” 李修一边掏钱一边直埋怨:“贾家就教不出个好来,没钱就不能说话了是吗?” 雪雁抓过银裸子呲咪一笑:“那可您得问问您的姐姐了,她是贾家的媳妇,这贾家的规矩她比我懂。对了,您站起来一下,我瞅瞅您有多高。” “我姐姐?哎哟!李纨李宫裁!” 雪雁叹口气:“刚还说我没规矩呢,您这连名带姓的叫自己的姐姐合适吗?” 李修赫然抱抱拳,自己这是忘了形,十二钗之一的李纨是自己亲姐姐,这事哪说理去。 第二十一集 你是我亲姐 雪雁报了消息也量好了身材,笑嘻嘻的回了内宅,紫鹃冲她使个眼色,拉着她回了厢房。 “姑娘看书呢,吩咐了别打扰她。你这是得了什么宝贝,乐的都找不着北了?” 雪雁找个杯子喝口水,拉着紫鹃的手悄悄的嘀咕:“宝贝倒是没有,我倒是笑他呀,对你们家是极不待见。一听说是自己姐姐要来,你猜他要干嘛?” “那我哪猜去?快说,不许卖关子。” 雪雁嘻嘻哈哈笑个不停:“他呀,想着让自己姐姐改嫁呢。” 紫鹃先是一惊,后也乐了:“真是在异国番邦待久了,什么也不知道。这女人出了门子,又是我们这等的府邸,改嫁要有多难。唉~~~可也说人家是亲姐弟呢,就是为了家人着想。” “可不是,我听了这话又是好笑他又是可怜他。倒是一片好心,可这也太不着调了吧。” 紫鹃嗨了一声:“你这话算是说对了,昨夜林姑娘看着看着信就哭,说怎么就活成了反贼呢。我问她,她也不说,我琢磨着必是那位在外面闯了大祸才不得不回来的。” 两个丫鬟嘀嘀咕咕了半天,都认为李纨来正好,凭着姐姐的身份管管他,省的在惹什么事出来连累了别人。 她们说着一些自己的见解,大都是从贾林两家的对比出发,间或带上李修这个外来的人比较一下。很快的就有了分歧。 分歧点就是李修算不算一个有能为的男人。 紫鹃出乎意料的站在了李修这边,原因就是他能活着跑回来,单凭这一点就够了。 “同样是被拐的,你看看香菱的样子,再看看那位爷。虽说是男女有别吧,可那位爷何曾有半点的哀怜之色?你没看他在码头上的做为吗?起哄架秧子都是好的,一碗就把来管家给开了瓢,还躲在人群里绊倒了闹事的书生。小姐当时嘴张的能塞进一颗鸡蛋去,直说是活土匪。” 雪雁的看法是另一种思路:“那是他疏于教化,等着他爹把他带回家去,过几年再看,准是一个傻书生。” 紫鹃摇摇头:“不能够。这人本性一旦定了的话,很难改的。宝二爷被打了多少次,可有个改?琏二爷呢,是凤辣子不够厉害吗,不一样还是招蜂引蝶的。这才是江山易改,秉性难除。” 雪雁眼珠乱转:“我说句话,姐姐可别恼。你真觉得你们宝二爷好吗?” 紫鹃一怔,愣了半天不知从哪该张嘴。宝二爷是对她们这些大丫鬟们不错,也不拿乔做样。可一见了李修这样的蛮子,紫鹃有点含糊,身为女儿家的直觉,李修好像更有些担当?最起码,他想干什么就自己干了,还能干的不错。宝二爷吗是想有什么就能有,这两个人能放在一起比吗?紫鹃有点糊涂了。 这问题别说紫鹃了,林黛玉也在屋里琢磨着这个道理呢。 她可比两个丫鬟知道事更多,紫鹃没说错,她昨天看着李守中的信,是看哭了。倒不是心疼什么自幼被拐漂泊十二年的人,是为自己和自己的爹所不值,就这么几家的事,闹到了现在,自己爹差点病死不说,自己的家也差点改了姓,所以一早就找本书出来读读,想要找一个答案。 李修他爹到底写了些什么,把林妹妹给整明白了。 李修他爹可真是为了这个儿子豁出去了,直接在信里告诉了林如海,自己这个儿子很不幸的“简在帝心”了。原因就是当今圣上想拿着这个事扳倒王家,最好是能顺利的牵连上四王八公,让他一网打尽。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四王八公都是高祖封的,跟他这个新皇没半点关系。这些人一多半当年站在太上皇的对立面,也就是老义忠亲王那边,早就想动手收拾他们了。 碍着一些老人的脸面,比如荣国府的一品诰命史太君和金陵体仁院甄家的老太太等等这些人。 当年太上皇不得势的时候,是这些人暗中帮了一把,在当年皇后那里给说了些许好话,让皇上记住了还有这么个可堪一用的儿子。 其实大家都明白,这不过是两头下注的手段,偏偏就在废了义忠亲王之后,皇上想起了这么一出,才把太上给立了皇储,也才能有了今天圣上的坐朝。 俗话说父仇子报,太上感念当年这些“后宫游说团”,所以迟迟忍着他们几家的所作所为,到了儿子这,可就不想忍了。 当今圣上想的是该报的恩情在太上执政这几十年也都回报了你们,现在咱们谈谈当年你们欠下的债吧。 所以拿着王子胜的把柄先开刀,把柄就是自幼被拐漂泊十二年的李修。 当今还做太子的时候,就派身边的内侍去跟李守中谈好了条件,你女儿嫁到贾家去,分了他们王家在贾家的势力,我要一点点的把王家的根起出来。 为什么一个女儿嫁过去就能有这么大的作用呢? 规矩啊! 你王家的女儿都当婆婆了,就在后院看看孙子吧,你婆婆不就是在后院给你带儿子吗,管家的事要留给儿媳妇去做。不管你们怎么斗,最起码明面上荣国府得是大儿媳妇李纨管着家,她有着这个名头,就能带带贾府的风向,亲谁近谁的,李纨通过年节送礼就能慢慢的影响大局。 可怜李纨,还没能掌权呢,自己老公就死了。 然后呢,王家的女儿又一次嫁进了荣国府,彻底的把王家绑在了贾家的身上。 你说这事能怨李纨吗?她也不愿意死老公啊,再说,老公怎么死的,她到现在都不愿意说,只是缩在自己的小院里不出来了。 这么一出,可是让当今很恼火,还没法发脾气,只能调防了王子胜,升了王子腾给暂时压住了。 话分两头,当今圣上看着李纨是不中用了,就把贾家的大小姐贾元春给招进了宫,以养荣宁二府的骄奢,最主要就是把王家女儿贾政的媳妇王淑清的注意力给牵绊住。 这法子就和史太君养贾宝玉是一个道理,少给我们家添麻烦,你们王家的事你们自己办。可老太太更绝,赶紧着把死了娘的林黛玉接到身边,儿子们是不中用了,我从孙子媳妇开始培养吧,宝玉什么都不用干,富贵养着就成,家里的事,就交给我看好的黛玉就行,她一定能带着贾家平安上岸的。 李守中可不知道林如海会把信给了女儿看,他就是告诉林如海,先别死,死了你女儿也就废了。 我女儿守寡,你女儿也好不了。 我儿子不是在你那吗,先替我养几天,我把这五德相克论驳倒了再去接他。 这小子在欧洲就用五德相生的“真理”教唆着那群原本只信教的民众起义了,现在皇上也知道了这事,我得给儿子擦屁股,告诉天下五德相生是对的,是祖制,相克是错的,是谬论。 林黛玉这时才明白了为什么自己父亲亲手树立的安定书院要闹事了,原来涉及到了立国的理论。 哭,也就哭在这。 辛苦一辈子的爹,都死了娘,还被那家子给算计着,这要不是让李修给救回来,爹死,自己也真的好不了。 想想吧,那府里传的金玉良缘是对谁来的,不就是想着把自己赶走呢吧。 哼! 走就走,守着我爹过一辈子!宝姐姐你自己跟你姨去斗吧,还有个琏二嫂子,我就不信她会把家交给你。 只是宝玉你会想我的对吧。 这一年,一个原本不该来的人来了。 这一年,一封家书让林黛玉提前醒悟了青春的残酷。 这一年,李纨再一次坐上大船顺着运河回到了南方,带着六岁的贾蘭,跟着一脸晦气样的公公,到了扬州码头。 “娘亲,我要吃馄饨。” 贾蘭被码头老王家的馄饨香气吸引住了。 “蘭儿乖,外面的东西不干净。等着见到了你舅舅,让他带着你吃好吃的行吗?” “我舅舅?他长什么样啊?我怎么从来没听娘说起过啊。” “你舅舅啊,听你外祖父信里说,他长得可高了,蘭儿也要多吃饭,长得高高的。” 贾蘭抹抹娘的眼泪,眼光一瞟,指着车外接他们的人中一个大个子问道:“有那个人那么高吗?” 李纨赶紧看过去,只见一个好少年,犹如鹤立鸡群一般站在贾琏身边,跟自己的公公笑着说着什么话。 他 李修忽然心有所感,眼睛就往车队里看过去,一个二十几岁的妇人正挑着车帘眼泪汪汪的看着自己。身边还挤着一个小脑袋瓜子也瞧着自己。 她不会就是自己的姐姐吧?管他呢,问问不就知道了。 李修一扒拉贾琏的肩膀:“琏二哥,那边那辆车上,就是我姐姐和我外甥了吧。” 贾琏干笑了一下点点头,他对他的二叔也是犯含糊,一本正经的样子,总让他觉得自己欠他钱一样。 贾政端着个手,沉声说道:“这里人多眼杂,回去你们姐弟在相认也不迟。” 呵呵 李修冲他呲牙一笑:“我可是娘家人,天大地大不如娘舅大,贾伯父,您不回娘家干活的啊?” 说完就走,留下吹胡子瞪眼的贾政。几步就走到了车前,一挑车帘,探头进去看看已经哭的不成样的李纨,喊了声姐姐:“姐姐,你能知道我身上的特征吗?可别认错了白哭一场。” 啪的一声,贾蘭傻傻的看着娘给了这个大个子脑袋一巴掌。 “混蛋小子,你耳背后一边一个耳仓,娘说你自带着粮仓,吃喝不愁。别以为你长大了姐姐就认不出来你,伸头过来给我看看。” “那就错不了了。”李修低头给李纨看,他确实在耳背有着两个对称的小坑。不是熟悉他的亲人,谁会注意到他的耳背呀。 李纨抱着他脑袋又要哭,李修一把抱起了贾蘭:“这就是我外甥?几岁了?想吃什么跟舅舅说。” “我要吃馄饨。” “走着,舅舅带你去。” 李纨还想着拦一下呢,看着儿子兴高采烈的样子,又缩回了手。泪中带笑的看着已经长大了的弟弟带着自己的儿子走了。 第二十二集 贾政痛苦的开始 林黛玉早就等在二门里,一见到李纨下了车,过去拉着李纨的手,叫了声嫂子就泪如雨下,她真是了解了李纨的难处和不易后,才对这位平时少言寡语的嫂子心生敬意。 她这个被圣上摆在明面上的楔子,得有多大的毅力顶着全贾府的白眼生活下来的啊。 “好了妹妹,不哭了,我来看看,真是回了家就大不一样。看看这眉头,一下子就舒展开了。” “大嫂子也会打趣我了,快进屋歇会儿,看看我给你布置的可还满意?咦?蘭小子呢?不是说一起来的吗?” 李纨搭着黛玉的手很是自得的说了句:“跟他舅舅玩去了,这小子从小到大就没这么疯过。这下好了,终于有人肯陪他玩了。” 黛玉抿嘴一笑,这话说的真有气势,有了娘家人撑腰,就是不一样。 进了屋里,李纨很是满意,黛玉这姑娘真是安排的色色周到,嫩绿的纱窗映得屋里生气盎然,一本本书摞在书桌上,李纨一眼就看见了字帖,不用问,这是给自己儿子准备的。 “有心了大姑娘。”李纨素来喜欢叫黛玉为大姑娘,这也是提醒黛玉,你是林家的长女。 黛玉冲李纨眨眨眼,李纨回她一记眼神,两个人同时一笑,默契的不再多说,只是聊聊一路上的见闻。 李纨的大丫鬟碧月赶紧着收拾行李,紫鹃和雪雁也帮着她搬来搬去。 “素云呢,怎么独独你一个?” 碧月嗨了一声:“跟着舅爷和小少爷出去玩了。我们奶奶不放心舅爷,怕他带不了孩子,就让素云跟着呗。” 话音未落,素云一手拉着贾蘭,一手拎着一个大食盒就进来了:“雪雁,雪雁!快来帮帮我,你们家的小厮我一个都不认识,也不敢胡乱指派,就等着见到你呢。” 雪雁紧跑几步过去帮她拎着:“什么东西啊,这么沉?” 素云哈哈直笑:“哎呀,有个舅爷还真是有口福,好家伙,小少爷想吃什么就买什么,看一眼就给买,还给咱们捎带着这么多。就是直喊着贾家苛待孩子,可怜见的什么都没吃过。” 碧月还好,没接触过李修,也不知道那位的性子。 雪雁和紫鹃一听就乐了,又想起李修说的话,早晚得让姐姐改嫁了。笑得是花枝乱颤还不能告诉她们,小院子里顿时被几个姑娘的笑声给装满了。 同是远道而来的贾政,可就没这么乐呵了,坐在正厅里端着茶是满脸的不爽,无他,李修这个专门气他的小子又回来了。 林如海气定神闲的端着胳膊让根本不会把脉的李修给他把着脉,然后就听他开始了“吐槽”,这是个新词,李修说给他的。 “林世叔,不是我说您啊,怨不得您得病呢,都是吃出来的!看看人家家,给孩子吃菜叶子吃的,一点毛病都没有,别说得病了,就连肚子疼都不会,全都不够拉的。” “不得粗俗。”林如海还得给他搂着点。其实林如海也生气,我好好的女儿送你们家是去座客的好不好?还没说要嫁呢,你媳妇是几个意思啊,这么容不下一个孩子吗? 贾政撇了一眼他俩,诊脉都抓着胳膊诊吗?少给我来这套,把我儿媳妇诳出来你们想干什么? 李修还没完呢:“我看林妹妹的病啊好治,每天两个蹄髈一盘子河虾,天天吃的饱饱的,准好。” 贾政把茶杯往茶几上一墩:“什么话。我贾家何曾饿着孩子们了?” 贾琏赶紧的打圆场:“这个我作证,林妹妹也好,蘭小子也好,都没在吃食上亏待过。贤弟,说两句显显娘家威风就得了,怎么说我二叔也是你姐姐的公爹。你真得喊声叔叔的,比我姑父可是要关系近。” “我可没福气有这么个亲家侄儿!”贾政闷声说了句。 李修还想怼他两句,林如海一个眼神让他安生点,挥开李修的爪子让他找地坐着,自己这才问问二舅哥怎么是他来的扬州。 “哼!” 贾政一提这个更生气:“如海啊,你也不是外人,提起这个我就生气。真是家门不幸啊!薛家!薛家那个长子薛蟠!他有个小妾,竟然是被拐来的!” 李修刚喝了一口茶就给喷了,你刚知道吗贾存周?这事在他们家一进府不就传遍了贾府,你到底是不是在家住的啊? 贾政误会了,以为李修是物伤其类呢,还挺仁义的劝李修几句:“你跟她还是不一样的。” 你这是安慰人? 李修无语,继续喝茶。 “我朝律法严禁私蓄被拐女子为妾,防的就是这种骨肉分离不得相见的惨剧。可没想到啊,我荣国公府竟然成了藏匿之地,还是自家亲戚办的好事。圣上雷霆大怒,重重的申饬我与家兄,让我务必要找到这妾室家人才能回去复旨。我怎么知道这小妾是哪里的人啊?薛家也只知道是在金陵买的她,其余一问三不知。无奈之下就先来了扬州让她们姐弟相认,再转道去金陵找找线索吧。唉!政不才,让祖宗蒙羞矣!” 贾琏赶紧去劝,说这是他们薛家的事,与咱们何干啊?薛大傻子就该扔他进大牢里住几天去。 林如海也劝他:“舅兄不必着恼,圣上明着是贬斥与你,暗里还不是点了你的巡考。我朝惯例,只有做过一任巡考的,才能升任一省学政。舅兄,圣上是在给你铺路。” “真的?” “舅兄放心就是,我还能诳你开心不成。” 贾政那国字脸上写满了忠君两个字,慨然而叹圣上的英明。 李修心里一动,自己这小翅膀还是挺管用的吗,这么早就把香菱的案子给翻出来了?按照书中记载,这是要在薛家破败的时候,才给薛蟠定的一条罪,可惜那时香菱早就一缕香魂返了家乡了。 不过现在吗,我是不是要推他们一下,让香菱早点变回英莲呢? 林如海清咳了一声,让李修注意到自己,轻轻的摇摇头让他不要轻举妄动。 李修只好坐稳了身子,听贾政继续倒苦水。心里想着:看来这里面还有事,我等等看再说。 贾政对林如海这个妹夫还是比较钦佩和赞赏的。 一个是家世相当,要不然也不会把妹妹嫁给他。 还一个就是佩服他的学识,探花郎啊,不是说他考的不如状元,这历朝的探花都要是丰神俊朗之辈才能让皇上钦点,选的就是一届进士的门面,绝对的“校草”。 关键就是这个进士资格,贾存周是有一个“大学梦”的人,虽然他考不上,但不能剥夺他对进士的梦想。 荣宁二府自开府时算起,就出了一个进士,宁府原当家人,也是荣宁两府并金陵所有贾家族人的族长---贾敬。 可惜,这位大哥是过把瘾就得的主儿,考上了就去做了个火居道士,什么家主不家主的,哪有黄庭三卷来的逍遥啊,留下了一个小女儿后,更是连家都不回了。 至于自己的长子,那可是他心里永远的痛,这也导致了他不愿多见孙子贾蘭的原因,看见孙子就想起儿子,那个承担了他全部梦想的孩子。 贾政稳稳心神,跟李修聊了起来,他也挺好奇李守中这个幼子的经历。怎么就能逃脱了拐子的手,还竟然跑去了欧罗巴,这不是传奇是什么。 “贤侄啊,你这么多年可治学否?” 这就是不会说话的典型表现,孩子们最烦被问的三句话之一:你上的是哪家大学啊? 贾琏是知道李修底细的,怕李修又给二叔两句难听的,赶紧替李修说了:“李修贤弟还真是书香世家的子弟,孤身一人的身处异国他乡,竟然还能在两个国家上了大学。” “大学?洋人也讲咱们的明明德?” 贾琏赶紧补了一句:“就是咱们的太学。” 贾政顿时态度好多了,太学生可是国子监中最高学识的代表,能上太学的统称博士,都是明于古今,温故知新,通达国体的鸿儒之辈,这路人多半不参加科举,因为太欺负人,他们对寻常考生完全是一种碾压状态。 所以这些人多半就留在国子监中教书育人,别人是做学问,他们是玩学问,不可同日而语。 “这可是万万想不到的事啊。贤侄可有婚配?”贾政还有个女儿呢。 孩子们最烦被问的三句话之二:“有朋友了吗,什么时候结婚?” 林如海诶了一声:“舅兄,他连家门在哪还不知道呢,做媒也不能太急了。再者说,他连个我朝的功名还没有呢,谁家肯嫁女儿给他!” 李修好奇的探究着林如海瞪他的目光,是不是别有深意啊?回头找他好好聊聊,不行就给他继续喂枸橼,让他找个老伴去。 贾政又来了:“也是。男儿不成功业是不行的。那你在异国作何营生糊口啊?” 孩子们最烦被问的三句话之三:“你一个月挣多少钱?” 贾政,你大爷的!等着我怼死你呢! “我~~~讲课挣钱。” “哦?坐馆的先生还是私塾的教习?” “都不是,听我课的学生有些不一样。” “啊,我知道了,肯定是官宦王族子弟居多是不是。我泱泱中华孔孟之道就要讲给他们这些人才值啊!” “也算是吧,反正他们现在都是各国的官员了。” “善莫大焉,善莫大焉啊!讲的都是什么?” “将相王侯宁有种乎!” 哐当,贾政的茶杯碎了一地。 第二十三集 会读书的林黛玉 “你!你怎能如此大逆不道!” 贾政实在忍不了了,拍案而起! 贾琏吓得一哆嗦,林如海翻着白眼看自己家的屋顶。 唯独李修斗志盎然的也站起身来挽挽袖子:“来!你跟我说说,我怎么就大逆不道了?” 贾政吹胡子瞪眼:“这句话分明是包藏祸心,有逆君权之意!” “你先等会。将相王侯宁有种乎,这话谁说的?” “陈胜王说的!” “那你是在哪里看来的?” “哈哈哈,这可难不住我。太史公本纪上写的明明白白。” 李修呲一口白牙乐了:“哦~~~秦末陈胜说的,司马公记载的。中间差了二百年呢,怎么就流传下来这句话?” “这?口口相传也是有的。” “好,我姑且算你口口相传了二百多年,那汉高祖怎么封他做了隐王?太史公又把他列进了世家传,班固更是在汉书上把他和项籍并立?这一帝二公三个人也是反贼吗?” 贾政一下子懵了,他上学的时候老师就是这么教的,陈胜是反贼,不是说他反秦不对,是他不能说出宁有种乎这句话。他也是这么背下来的,可真没有去想为什么不能说的道理。 想了一会儿,一抖袖子背上了手:“那是大家之言,非是我等资质浅薄之人悟的透的。总之,陈胜的话不能听,也不能说,更不能去学。” 李修给他伸出手来说一句弯掉一根手指头:“苟富贵,勿相忘,陈隐王说的不能学;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也是他说的,不能听;伐无道,诛暴秦,还是他说的,贾大人,你这是要给暴秦翻案啊,其志不小,佩服佩服!” 贾政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冷汗淋漓,不对啊,难道是老师教错了?我反陈胜怎么就成了反反暴秦了? 暴秦是什么?甭管谁做皇上,先向天下臣民许诺的就是:朕不做暴政而亡的秦二世,天地共鉴之 那我刚才都说了些什么? 贾政上当了,他被李修偷换一个概念而不知,反陈胜不该等于不反暴秦,这是两件事情,李修给拧到了一起。 暴秦苦天下,该不该反?当然要反!起义的又不止陈胜吴广一家,汉高祖和楚霸王也在其中响应义举了,这才有了秦失其鹿英雄共逐之的波澜历史。 所以,汉定天下以后,反暴秦这件事就是绝对的政治正确,董仲舒做了注解,这叫以有道伐无道。谁赞成,谁反对? 后面的王朝是有样学样,推翻上一个王朝的时候,都会说一句你是暴君,无道无德,我打你是应该的。 李修抓住了这一点打翻了宁有种的释义,陈胜这是已有道伐无道,他是对的,这句话也是对的。而且我有证人,汉高祖刘邦,一个班固再算上司马迁,他们三个要是不够的话,董仲舒也可以替我作证。 贾政吃亏就吃亏在这,李修的证人太过强大,他一时无力反驳。 林如海歪着脑袋看热闹,主要是看李修,他从不跟贾政谈什么有关学问的事,专业不同没有共同语言。 他一个探花郎是读书的,贾政的员外郎是听别人读完书再给他念的,再加上贾政自己的猜想和联系后,林如海认为他说的都对。 他看李修是觉得李修说的真对,不同于贾政的都对。 书不可尽信,读书读到他这样通透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狗屁的经义大家,狗屁的文华大儒,都是抄一段前人的话然后自己臆想一番后拿出来骗人的。 翻来覆去的车轱辘话,两头给你堵死就算没有了瑕疵,真正能跳出来看的没几个。 今天的李修,倒是让他有了兴趣,真的行万里路就能看破万卷书吗?那他是怎么通的? 李修怎么通的?林如海要是知道什么是封建王朝的没落,什么是资本国家垄断,再拜读一下马列斯毛邓,成就能把李修甩到月球上去。 可他不是没读过吗,这才对李修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这才是读书的种子,以后能长出不一样的果实。 贾政这样的算了,读书与他何干。 林如海咂咂嘴,好似喝了一杯佳酿,冲李修一扬脖子:“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你怎么解读?” 李修理顺了一下语言就说:“这是孟子的话,我把它分两段解读。” “哦?请试言之。” “社稷是国家天下,民是国家的组成,君是管理者。民为贵不是单一的划分开民这个个体,民是由个体组成的集体,再由不同的集体组成国家。君要做的就是和而不同,” “不是天授?” “要是天授的话,还要陈胜高祖干什么。得民心者才得天下,汉高祖约法三章进咸阳,才有了民心所向;我朝高祖力抗蒙元雪君耻,也是民心所向。正所谓天降大任给你了,可你把握不住也是枉然。” 林如海哈哈大笑,指指李修:“可以闭嘴了。跟我学读书吧,我” “父亲且慢!” 林黛玉昂然从后堂踱步进来,眼神烁烁的盯着李修:“他不配。” 她怎么来了? 她早就来了。 就在贾蘭回了娘身边后,许是刚玩的太累,歪着脑袋就在李纨怀里睡着了。 黛玉轻手轻脚的出了屋,让她们娘俩都歇会,回了自己屋里想着什么时候去见见贾政。怎么说也是亲舅舅,就是舅舅不亲她。 “紫鹃,你去前边看看,要是没外人的话,我想着去拜见一下。” 紫鹃当时就明白了意思,二老爷来了,不主动过去见一下不合适,她又是贾家的丫鬟,这事可不就是她去合适。 “姑娘稍等,我一会儿就回来。” 黛玉看着紫鹃去了前院,让雪雁给自己重新梳妆一下,换了件见客的衣服,坐在屋里等着紫鹃。 不一会儿,紫鹃忙里慌张的小跑着回来了:“姑娘,还是先别去了。李公子把二老爷是一顿好卷,这会儿二老爷正和他吵架呢!” 黛玉一下子来了精神:“快去快去,雪雁也跟着。” 紫鹃傻了眼:“这样还去?” “去晚了不恭。”话没说完,林黛玉就飘了出去。 吵架了?真好!二舅舅可会骂人了,不知道李修能不能顶得住啊,等着我,就到了! 悄悄的从后堂溜了进来,正赶上李修的那句话:中间差了二百年呢,怎么就流传下来这句话? 捂着嘴不敢笑出声,心里想着反李修的话:孔夫子著春秋谁又看见了,你敢说他是假的吗?难道四书五经这等文章大义,都是后人胡说的吗? 又听贾政说什么口口相传,黛玉叹口气,还真不如宝玉来呢,最起码宝玉会说除四书外,杜撰的太多二舅舅落下话把了。 果然,前面的李修是咄咄逼人,左一句太史公,右一句伐无道,渐渐的把贾政逼到了墙角。 黛玉一会蹙眉,一会含笑,听得是目眩神迷,恨不得自己过去替了贾政,跟李修辩论一会。 唉~~~怪不得宝玉不喜欢读书,有这么个死读书的老子,能说什么自我见识吗,说一句他就得恼。也就得有李修这样的才行,说的比你还大帽子,看你戴不戴? 呀!董仲舒都搬出来了,二舅舅快用程朱心学怼回去。 咦?怎么没动静了? 黛玉伸着头一看,政老爷瘫坐在椅子上是面如土色。 废 黛玉咬咬牙,看着李修不服气,这么个胡搅蛮缠的家伙,怎么读的书? 林黛玉自幼被林如海当男孩儿来教,三岁启蒙,四岁练字,五岁已经能通读诗经了。在贾家蹉跎了七八年,都不敢说读书二字,可也把唐宋大家的诗文倒背如流。 总算来了一个薛宝钗能跟她比比肩,可那姐姐就跟要考状元一样天天背着《女训》,背着背着就把自己当成了真。 用汉朝的茶叶根泡今朝的茶,这是林黛玉最烦的事情。 不是说女训写的不好,她一贯认为读书要为我所用。换句话说就是书里的知识是要被我用的,而不是我被书的知识用的。 所以她对贾宝玉不读书保持着欢迎的态度,那些书不读也罢,又真不是要他去考个进士回来,有那功夫读读汉书史记多好玩。 正胡思乱想着呢,就听父亲问了李修一句民贵的话,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李修,看他怎么答。 这句话是父亲当年殿试时,太上皇考究他的话,今天他怎么问了李修? 不好,爹这是想要收徒! 不行啊爹,李修不是做学问的,他是要出来做事的!跟了你这个太上的“老臣”,新皇会怎么看他? 好一个和而不同! 李修啊李修,今天我要拦你一次,看看你的和而不同是真是假。 “且慢父亲!他不配!” 雪雁忙着收拾摔烂的茶杯,紫鹃给政老爷沏上新茶,两个丫鬟大气都不敢喘,收拾好了就站在小姐身后,等着李修和小姐吵架。 哎呀! 李修惊讶的看着十四岁的林黛玉仰着脖子跟自己说道:“我朝继的是明统,按五德论说,秦为水,汉为土,是以土克水矣;代代相传至今,明为火,我朝为水,故继承大统。你乃西方属金之人,我父的水德怎能传给你呢。再者,你故意曲解文史,篡改字义,还气恼长辈,这不是君子之道。所以我说你不配。” 林黛玉还是给李修放水了,气恼和羞辱可是大不同。 “你说的对。”李修上下打量了一下犹如嫩柳的林黛玉,小声的说道:“你都听懂啦?厉害啊林平之。不过要照你这么说,金克木,你可姓林,自己想想吧。” 不等黛玉多想,对林如海一抱拳:“世叔,您这个老臣子还是别收徒弟了,上一个为了跟您扯清关系,都叛出师门了,放过我好吗。” 林如海看看女儿又看看李修,骂了一句心一朝不思善,就跟贾政扯闲篇去了。 黛玉红着脸低下头听着贾政夸她:“这才是闺中女儿的模样,哼!你就是不配!” 李修不解其意,小声的问黛玉:“心什么的,是什么意思?” 黛玉白他一眼,飘然而去,刚到后堂口,猛地一转身又回来了,瞪着李修恨恨的说:“你个登徒子,再乱看乱说,我就告诉你姐姐去。让她问问你平不平看脚尖的道理!” 第二十四集 岂曰无衣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心态决定着对待事物的表态。 李修是挺喜欢林黛玉的,别看她现在只有十四,这年头,这岁数,够了。 但是呢,他自觉不觉得的都觉得自己不配。这位自成书以来就风靡万千人等的姑娘,跟自己的距离实在是太远太远了。 好比什么呢,中国足球吧,说他们不惹麻烦。我爱中国足球,可我爱的是这项运动,不是下场踢球的那些人对不对,中国足球还有另一个选择项呢,女足!我可以爱她们,因为她们带给我的快乐更多。 林妹妹可爱吗?可爱。 林妹妹能爱吗?不能。 林妹妹现在就是李修送外卖时的一个客人,他还没有把这些人当成完整的人来看,或者说,他还在以为着自己是在看书的人,只不过可以做做书评了。 看着人家走了,心里才一酸,终究还是自己不配了是吗? 得,我还是气气贾政有成就感。 林如海也不高兴,女儿你想干吗?爹可是刚活过来,不陪我个几年,你休想踏出家门半步。 只有贾政开心,黛玉的那句你不配,说到他心缝里去了。 我家宝玉都捞不着这么个老师呢,你凭什么捷足先登,回家跟你老子读书去,离林家远点。 其实贾政才是活的最快活的那个人,该吃吃,该睡睡,发脾气了有儿子可以打,高兴了还有两个小老婆给哄着更高兴。没事背着个手溜达溜达装会儿大爷,感觉好极了。 要不怎么说,不要跟傻子置气呢,他会把你拉到他的智商范畴内反败为胜的。 李修就是这样明着赢了,暗里输了。 吃完了接风酒,回了自己小院,躺在床上瞎琢磨,自己这下一步该怎么走呢? 本来没想着有身世的,现在好了,爹娘也有了,姐姐还到了身边,要是还想着赚点钱享享福可是不能够了。 就那个膈应人的贾家,姐姐虽然最终跳出了火坑,可那也够难熬的,更别说还有个在陕西做官的哥哥,按书里的行文来看,也是死了的主,要不然也不会有李纨寡嫂千里投奔的戏码了。 还有啊,李玟李琦就是自己的侄女儿,我也是叔叔辈的人,要是真的大哥死了,我还得给攒着嫁妆。 呸呸呸!好好的怎么咒人家死呢。 要不,我去做官? 李修一激灵,终是要做成自己不喜欢的模样了吗? 掐着手指头算了算时间,顶多还有四年的时间,荣宁二府就可以领盒饭了,自己是不是先找个地方苟着,时间一到就接出姐姐来过几天舒心的好日子,然后看着外甥中举当官去,死活不理贾家的人。 对!就这么干了! 既然下定决心要做官,那就先准备准备钱吧。 没钱做什么官,没官哪来的钱。 起身去了厢房,老胡坐在一堆药前调着药,二牛两口子在一边搓着药丸,狗蛋抓着一个枇杷吃的香甜。 “爷您来啊。”二牛媳妇赶紧着给李修问好,她挺感谢李修的,为什么你们猜。 “忙着你们的。老胡,我那味药怎么样了?” 胡君荣指指一个小罐子:“在那呢,你尝尝味道对不对?” 李修过去用银勺挑了一点含在嘴里,过了一会儿才咽下去:“对了!就是这个味!老胡你手艺不错啊。” 胡君荣抬头冲他一笑:“你的方子好,我就是调个药的事。你来看看这个怎么样?” “那可不一样,方子是方子,调药是调药,我知道做药有多难。诶?你怎么加了薄荷和冰片?” “入心肺经的药,不来点它们不够劲。” 李修琢磨了一下,给老胡挑个大拇指:“老胡你有当名医的潜质,举一反三自己能拓展出去思路,真不错!” 胡君荣哈哈大笑:“别停,接着夸,我爱听着呢。” 屋里的人都笑了起来。 “取个名吧。” 李修一指药膏:“川贝枇杷膏。” 又一指那堆药:“速效救心丸。” 胡君荣咂咂嘴:“太直白了,不雅。” “一个药名那么雅干什么,就要大家一听就明白用什么药做的,吃着是干什么的,不就好了。” “呵呵,那公子你怎么把那味药叫金戈不叫枸橼呢?” 二牛媳妇脸一红,不敢抬头。 “废话,那药是咱们的镇店之宝,能随便告诉别人吗。金戈意思多好,金戈铁马入梦来。” 院里忽然有人喊了一声:“三公子在吗?” 李修愣了一下,醒悟过来是找自己的。他在李家排行老三,可不是三公子吗。 起身拉开门:“姐?快进来快进来,去我那屋歇会。” 李纨和她的丫鬟素云抱着一个包裹站在院门那里正等着他。 跟着李修进了屋,素云把包裹放下打开,抖搂出几件衣服。 李纨嗔怪的点点他肩膀:“这么大个子,跟你说话脖子累,矮着点身子,素云都够不着你了,穿上给我看看。” 我长一八三是我以前就这么高,谁让这个时代的男人个头都矮呢,有个一七五就算大个子了。 汉服?! 李修高兴坏了,来了时间也不短了,一直的忙活着,真没时间给自己买身衣服去。到现在还穿着“奇装异服”呢。 虽然方便一些,但是在这个环境里,确实自己挺另类的。 其实,他自己不会穿。 华朝继了大明的正统,还是汉家的江山,当然是上衣下裳,交领右衽了,穿起来衣裾飘飘,长袖善舞,李修早就看的眼馋了。 “还是有姐姐好,你一来我就有了衣服穿。” 李纨是笑而不语。 素云忙活了半天,叹口气:“还是小了。袖子是能进去,可肩膀太窄了。”说着就给李修脱了下来。 “别啊,挺好的。” 素云小脸一板:“不好的三爷。您这么穿出去,外边人会说我们都是吃干饭的。我重给您量量,这本来就是改的。” 李纨拿起另一件:“素云,给他穿这个。” 嘴里说着话,手上也没停,把李修衬衣都给扒了下来。 李修急忙抱着胸:“姐,我自己脱。” 李纨打开李修的手,找出内衫让他自己穿上,帮着系上带子还训着素云:“便宜你个小蹄子了,看我弟弟这身材,哎哟,怎么疙里疙瘩的,肚子上还一块一块的?” 素云气的直跺脚:“显得你们是姐弟了。我伺候珠大爷的时候,也不见你吃醋,看你弟弟一眼,你就恼了?” 李纨很当然的说道:“那自然是不一样了,你伺候蘭儿爹了不起是做个妾,早晚打发了你。我弟弟你可不许有心,万一你做了弟媳妇,我弟弟可就亏大了。” 气的素云赌气的过来给李修脱裤子,吓得李修直躲。 “这时候看不上我了,白费我这么多年服侍你的心。早知道奶奶这样,我就三爷,你躲什么啊躲,我都没说什么呢。难道,你里面也没穿?” 李修大窘,能不躲你吗,我就被两个女人脱过裤子,一个是我后世的娘,一个是我前女友。这辈子还没头一次呢。 “我自己来,我自己来。姐,你们转过身去行吗,我里面穿的和别人不一样。” 李纨白了李修一眼,拽着素云转过身去,嘴里还催着他:“先穿好中衣,再披上深衣,裈裤你先穿自己的吧。” 李修手忙脚乱的蹬好了裤子,系紧了腰带,这才把外套穿上。 这是身象牙白的深衣,上面点缀着些许暗纹的梅花,李修的大长腿正好被盖到了脚面,低头一看很满意:“姐,这身太合适了!” 李纨主仆回身一看,只见一白衫飘飘的不羁少年站在她们面前。 素云小声的嘀咕:“好鲜亮的活计,瞧瞧这绣活和盘扣,废了多大的功夫啊。哎哟,宝二爷要是知道了,不得上吊啊。” 李纨瞪她一眼,素云吐吐舌头不敢再说了,过去帮着整整衣袖,缠上衣带。 李纨随手递过来一块玉牌,素云给李修绑在了衣带左边。 “这干嘛的?” “压着衣服不乱飘的,三爷真是精神,好好的穿,别废了人家的心意啊。” “那我谢谢了。” 素云想说谢不着我,这衣服做的另有其人,可李纨一咳嗽,她也就笑着改了口:“同样是三爷,还是大奶奶您家的三爷成样子。把琏二爷都比下去了。” 李纨让弟弟坐下,自己也是看着满意,心里有了计较,要是能成最好,自己的弟弟才是最好的,旁人放一边去吧。 “回头给你找个丫鬟来伺候着吧,你先跟姐姐说说,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李修玩着自己的衣袖,觉得很有意思,听姐姐问了话,随口答了一句:“刚我还想着这事呢。我打算做个官去,过几年就能照顾姐姐了。” “照顾我做什么?这官你说做就做啊!” 李修用眼神一扫素云,李纨笑着一点头,李修就明白了这是自己人的意思。 “我寻思着让姐姐出了贾府,或是自己过日子,或是改嫁。都比在他们家要好。” 素云紧走几步出了屋门,随手把门关上了。 李纨眼泪哗的一下涌了出来,用手帕子挡住脸,泣不成声:“好弟弟,要是真能行,哪怕让我只过一天不在他们家的日子,姐姐就是当时死了,也能含笑九泉。可这,也太难了!” 李修原以为姐姐会恼呢,没想到是这个局面,可见姐姐在贾家过的是什么日子了。怪不得贾家破败后,姐姐是谁也不顾,这得是多大的怨气啊。 第二十五集 一片冰心在玉壶 好不容易哄好了姐姐,李纨拿出一沓银票:“这都是我这么多年攒的,给你先拿着用。现在要是没这个当敲门砖,可是不行。” 李修拿过来数了数,三千两呢。 “行啊姐,挺能攒钱的呀。那我先拿着了啊,做事正缺钱呢。” 转身打开了自己的箱子,搬出一个小盒子来给了李纨:“这个给你,喜欢的就留着用,不用的就换钱接着攒着。” 李纨打开一看,倒吸一口凉气,各式的金器还有金币,装了满满一箱子。 拿起一个头花看了一下,还真不是时下的样子:“这都是哪来的啊?” 李修还在翻着箱子,背着身告诉姐姐:“有送的,有我赚来的,还有被送的。” 他没敢说是从法兰西皇宫里卷来的,怕吓着姐姐。 “对了,这次回金陵我还得找一个人要账去。” “谁啊?怎么还欠你的钱?” “薛家的老二薛途,他手里还有我一套汝瓷呢。” 李纨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合着自己弟弟比自己还有钱,就这一箱子的东西,少说也能卖个万两白银,看来自己是不用担心弟弟缺钱了。 “那行吧,姐姐先替你拿着。等你成家的时候,再给你媳妇。你说,我给黛玉送个什么她能喜欢呢?” 李修在盒子里一划拉,找出一个胸针来:“这个吧,法兰西皇室的定制,保准着独一份。” 李纨看了看也觉得不错,尤其是五颗打磨的一样大小却颜色各异的钻石,看着就让人喜欢。 “行吧。那就说说正事了,爹写信让我问问你呢,是考个功名还是捐个官,难得你也有心出仕的,选一个吧。” 李修拿出好几张“文凭”来给姐姐看:“我还用考功名?不会啊,就不知道这些洋人的功名,朝廷认可不认可。” 李纨也看不懂,问明都是什么后,低着头想了一会儿:“三弟,姐姐给你个主意,准不准的你自己拿捏。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你怎么也要考考去,你才十八,还有机会呢。正经科道上出来的,官才能做的稳当。现在又是新朝,今年虽说是新朝第一年开科,你却是赶不上了,正好学一年的,明年从乡试开始呗。” 李修摇摇头:“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去啊。我回去找找爹,问问他朝廷对这事有什么章程吗?要是能认可那最好,不认可的话,也别让我考什么乡试,省试的,直接进京考一场得了。” 李纨就当他开玩笑呢,没当真。 “那要是考不上呢,你打算做什么营生?爹一辈子教书,可也帮不了你多少。大哥大嫂子又远在陕西,我又是这个样子,最后啊还是要靠你自己。” “姐姐,我打算着卖药看病,您看这个行吗?” 李修把他如何认识的胡君荣,又如何给林如海治病说了一遍,隐去了“金戈”药这一节,他怕姐姐会揍他一顿。 “行啊,不为良相就为良医。胡大夫既有心跟着你,那你就好好的待人家,他在前面给你出头挣钱,你在后面给他撑着腰,药铺就开在金陵吧。守着爹呢,地方上多少要给他老人家面子的。” 李修给姐姐约定好了股份,那三千两就当姐姐入股了:“我给着老胡三成,姐姐拿两成走,剩下五成归我。” 李纨是真心疼她这个弟弟,你说怎么着都行啊,随口答应了之后,看看时候也不短了,就要走。 李修让姐姐等一下,自己出门去拿了川贝和速效,让姐姐给带回去:“内院我也不好去的,你帮我给了林小姐吧,用法用量我都写好了。” 进来的素云实在忍不住,噗嗤笑了:“你想着我,我惦记着你。大奶奶,您说呢?” 李纨让素云拿着药,自己抱着盒子,这才跟一头雾水的李修说实话:“这衣服是黛玉给你做的,知道了吗?傻小子一个!走啦素云,我这个姐姐还得跑腿去。” 主仆两个扔下犯傻的李修,就转回了后院。 敲开黛玉的门,把箱子往桌子上一放,自己一坐就喊着黛玉倒茶。 黛玉装糊涂:“好好地,干嘛喝我的茶,不给倒。” 李纨啪啦一下打开了箱子:“这是我弟弟给你的谢礼,衣服穿着别提多合身了。他说了,随便你挑着,挑剩下的才是我这个姐姐的。唉~~~真够没良心的。” 一句话勾起了黛玉的回忆,红着眼睛给李纨发脾气:“大嫂子不是好人,又勾着我的心思呢。当年挑剩下的才给我,还不让我说两句了?” “哟,倒成我的不是了?那我先挑,这个才是给你的。”李纨从袖子里掏出了李修给选的胸针。 “哪有这样送礼的,既到了我手里,当然是我先挑了。紫鹃,雪雁还有素云姐姐,叫着碧月一起来,咱们分大户喽。” 林黛玉接过那个胸针略微看了看,五颗宝石正对应着五色,想起了今天自己反驳李修时的五德论,心里窃喜脸上不露,只是紧紧的把胸针攥在了手里。 李纨看破不说破,笑嘻嘻的任由几个大丫鬟挑选着,拉着黛玉进了里屋,给她舀了一勺药膏。 “给,这是你的药。我弟弟说把别的药先停了,专吃他的就行。” 黛玉先看药方子,上边写着用量和用法。 “代我谢谢他,有心了。” “客气什么呢,你再给他做几身衣服不就好了。” 黛玉本来想说我又不是你们家丫鬟管不着的话,刚张嘴,就被李纨喂了一口药膏,甜丝丝冰冰凉,沁入心肺。 “含着一会儿,过会在咽了。这药极好,谁都能吃的,嗓子疼了,含着一口就舒服。怎么样?” 黛玉点点头,这药膏是吃着很舒服。 “可是呀,我弟弟不会取名字,好好地药就叫川贝枇杷,不好听。妹妹才学广泛,给他想一个。” 黛玉瞧瞧药方,又把药膏咽下去喝口水漱漱嘴,这才提起笔写了三个字:沁清膏。 “宋林洪有过一泓清可沁诗脾,冷暖来年只自知的句子,这药膏我吃了真有清心肺的感觉,大嫂子要是不嫌弃,就用这个名吧。” “还有一个呢。他叫速效救心丸,太直白了。” 黛玉哑然一笑,看看方子上写的有麝香、冰片等等,心思一动,又提笔写下了冰心丸三个字。 “唐王昌龄的一片冰心在玉壶我最是喜欢,这药既是救心的,又有着冰片,岂不是正相得。” 李纨把这几个字连在一起默默念了几遍,小声跟黛玉说话:“这又是沁心又是冰清的,我倒是想起林梅鹤一句词来。” 也就是林黛玉在这了,换了李修,绝不知道说的是谁。 林梅鹤是雅号,真名是林逋(bu),以梅为妻,以鹤为子的那位北宋名家,一句诗就够千古了: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嫂子说的哪句?” “冰清霜洁,昨夜梅花发。就不知我弟弟的梅花什么时候发啊。” 黛玉脸一红,她给李修绣的就是暗纹的梅花。 可嘴里不服软:“要卷珠帘清赏,且莫扫,阶前雪。大嫂子不如问问她去。” 一首词,词头问来词尾答,妙哉。 “不要不要,我们家可没有玉,就是一箱子金子。” 碧月偏这时在那边喊了一声:“还是李家三爷痛快,送人礼物都是金子,可比什么绢花实在多了。” 李林两人哈哈大笑。 外边屋四个丫鬟也笑,笑碧月忒实诚了。 次日林黛玉见了汉家儿郎打扮的李修,满意的点点头,李修也瞧见了她扣在领子上的胸针,心里也是高兴。 二人自此有了更多的话说。 林如海听了女儿的话,没收李修进门墙,可功课是一点没少教,黛玉则大大方方跟着一起听,还会点拨李修几句。 李修呢,又开始了刷题,从文不对题开始写起,没少被林黛玉骂他蠢材。 渐渐的林黛玉不骂了,李修的文章越写越顺,往往跳脱了题意不说,还能自圆其说。问他怎么想的,这家伙总是笑她见识少。 “我有定体问式,跟这个八股是一个套路,我是背的书不如你多,可我会灰化肥发灰啊。我现在就是学怎么不说人话,套路什么的我都懂。” 林如海近前细看,他出的题是:乐天下者保天下。 按照时文的写法,先讲乐天,做四股,就是正反两面你都要说;中间自己发挥四股,旁征博引也罢,胡乱攀扯也好,只要不超过四书五经的范畴还能自圆其说就行;最后讲保天下,同样四股正反两说过后做个大结。 李修的理解就是一反一正形如六九,一虚一实要手法细腻,一浅一深不可急躁,最能才能达到和谐大成。 “你这通篇的这国怎,亏总民,我陷思,定体问,停等民,贼必输是怎么想的?” 李修满怀希望:“您就说我写的怎么样吧?” “嗯,给我留着出恭时用吧。” 林黛玉捂着嘴笑得趴在了桌子上。 李修反而来了精神:“一点可取之处都没吗?” 林如海一拍桌子:“可取,当然可取啊!哪个考官都会录取你的。” “啊?”林黛玉不笑了:“这么粗鄙的文章也能中?” 林如海叹口气:“你等他再写个百十遍的,他就不粗鄙了。文章这等写法,已经是到了无耻至极的境界,天下哪个举子能有他这么的不要脸。” 李修拱拱手:“多谢林师夸赞。” 林如海扭头就走,林黛玉哼了一声指指他的字:“字如其人。” “这是习惯问题好不好,我才写了几年毛笔字。” 黛玉一想也是,异国番邦的找个笔墨可不容易,更别说什么字帖了。 “我教你写字,你可有能教我的?” “你想学什么?只要我会的就行。” “大食的数字之道我早有耳闻,看你又是个行家。教教我可好?” 李修一伸手:“一言为定!” “干吗?” “击掌啊!” 林黛玉一抖袖子也走了,女孩的手怎么可以给你碰呢,傻子! 第二十六集 刀枪并举 又是过了月余,秋闱在即。 扬州城应考的举子们开始了属于他们的狂欢,投名帖访名师会友人聚青楼,整个扬州城也为此陷入了不可名状的亢奋中。 贾政更是忙,他这个巡考三天两头的被请去吃席赴宴,充分感受到了热情的扬州盐商们的待客之道,去金陵的日期是一拖再拖。 贾琏更是一连几天都没回来,说是结识了不少的好朋友,都是热肠之辈,此间乐,不思水路矣。 而昔日原本此时门槛都要踏破的林府,却诡异的无人问津了,坊间随之传出来林如海不得新皇欢心的传闻,原委还在新皇的国本论五德相克上。 林黛玉和李修说过了五德相生,这是战国邹衍的五行论里衍生出的天道理论,始皇帝全盘吸收接纳后,把自己定为水帝,所以国服是黑色的。 那么按照顺序汉朝就应该是土德了,刘邦不愿意,他就喜欢的始皇帝的水德,还把国服定了黑色,怎么办?儒家开始了一轮轮的劝说和改制,直到董仲舒用天人感应说征服了汉武帝,大汉朝才改回了应该的黄色土德,以正月为岁首,服色尚黄,数字用五,汉人自此有了汉人这一称谓。 不成想王莽来了,他用刘歆的学说改了顺序,凡是禅让的都是土德,这是从舜帝那里开始的,所以你们汉朝该是火德。 刘秀一脚踢开王莽之后,觉得火德也不错,那就继续红火着吧,以此顺推到明,又是火,那么华朝突然尴尬了。 我算个啥? 水德? 我隔壁的清帝不是自称水德吗?让我给赶回了长白山,我可不喜欢用他们的天道。 华朝太祖拍板了,我就土德吧,中央无极土,黄色的挺好看。 这下儒家们不干了,不顺应“天道”可还行,不顺应天道就是不顺应我们儒家,不顺应我们儒家你想干吗? 老义忠亲王怎么废的? 不就是接受了“天道感应”,说自己姓穆,白禾为穆,这么好的庄稼,当然就该是土生金才能种出来的,太祖不是土德吗,到我了就改回金吧,以便后面能生水。 李修听黛玉讲到这,呵呵两声,跟黛玉就说:“我要是他爹,我就让他变回液体去,这不就生水了吗。” 黛玉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缠着李修讲清楚,李修哼哈的推了:“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当今的态度,他是什么意思啊?” 林黛玉白他一眼:“蠢材!当今当然是不肯就范什么水德。可是苦于没人能替他站出来说话,毕竟大儒们都站在了老义忠亲王那边,好多勋贵也掺在其中呢。” “图什么啊?” “正国学,立国本,定国统。” 哦~~~ 李修明白了,这是典型的政府官僚集团和皇权集团争夺权力的斗争。 林黛玉无不惆怅的说道:“好多大儒都是明朝的遗老,本就不服气本朝坐天下,可是大义民心所向,不得不先认了再徐徐图之。太上禅让新皇,就是想用这个事实,定下土德。可他们还是不肯罢休。” “那你爹什么态度。” “他不想多说,所以才被从京城里赶到了扬州做盐政,一做就是三任了,不升不降的很是尴尬。” 李修摇摇头:“不对不对,你爹不是不想多说,他是认为这事很扯” 林黛玉瞪着眼等他说下一个字,李修赶紧改口:“扯臊!很扯臊!他从根儿上就不认可什么五德,所以才不愿多说的。” “你怎么知道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哎哟!你怎么拧人啊!” “想做我爹?今天的大字写十遍!” 李修抱着胳膊看着林黛玉在两个丫鬟的陪伴下,气势冲天的走了,给自己留下一块淤青。 这么聪明干嘛,一点骗你的乐趣都没有,真无聊。 李修坐稳了椅子,开始写大字。 林如海神出鬼没的在他背后咳嗽了一声:“嗯嗯,李修啊,先别写了,我有事跟你聊聊。” 李修头也不回,这些日子就是这么过来的,他到林如海的书房里写字写文章,林黛玉高兴了就来看看,不高兴了就来找麻烦,林如海则不知道藏在哪里偷窥,只要有个什么举动不当的,他就咳嗽。 “世叔,咳嗽就吃药去。我不是给您沁清膏了吗。” “不是这事。听说你要开个药房是不是?选好地方了吗?” 李修放下了笔叹口气:“没呢,租金太贵,扬州城就没个便宜地方。老胡以前的摊子又太小了,我正为难着该怎么办。” 林如海哦了一声:“我倒是有个地方,你要不去看看?合适了你就用。” 李修赶紧着奉茶,一脸的欢笑给了林如海:“世叔喝茶,在哪呢?多大地方?” “文昌阁以东,有那么十几间瓦舍。” 文昌阁是扬州的中心区域,以文昌庙为中轴,北边是扬州府台衙,南边是扬州盐库也就是林府所在的方位,西边是扬州书院,东边是市舶司。 李修牙花子都乐出来了:“合适合适!简直就是给我预定的一样。世叔您打算收我多少房钱?” 林如海诶了一声:“这事你找玉儿商量去,我不耐烦这些俗物。” “对对对,提钱可就太俗了!” “可是有一样难题,你要是能办了最好,你就落脚在那里。办不成吗,你恐怕还要去找别的地方了。” “困难算什么?困难没有办法多!那里有什么难题?产权不是您的?” 林如海把房契给他:“是我的不假,可有人占着呢,我又不好出面驱赶。这不就难住了吗。” 李修勃然大怒,谁这么大胆占着我的房子? “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我最恨这些侵占他人财物的人了!我这就去看看,到底是谁占了我,不是,是占了您的地方。这就让他搬!” 揣好了房契回了小院去叫人:“二牛,文昌阁文昌街五号,是干什么的?” “安定书院啊。” “啊?我日日头不错啊今天。二牛,你不回去看看你的工友们吗?给你些银子,找他们喝喝酒,联络联络感情去。” “不用,不用这么多。三爷,他们都是我的好哥们,用不着这么客气的。” “好哥们?能有多好?打架一起拼命的那种?” 二牛一拍胸脯:“那还错的了?上次在码头,要不是您给搅和了,林家和那位贾二爷,可是走不了。打伤他们的都是我弟兄。” 要的就是你这句话,李修心里暗骂,林如海你个老狐狸,我就知道这里面有事,否则你怎么会这么大方的给我十几间房开铺子。我又不是你的女婿对吧。 原来是想借我这把刀,给你挖挖脚鸡眼呀。 好,这活我接了。不就是闹事吗,这个我专业啊。 眼珠一转,跟二牛说:“你去联系联系他们,我有事要用人。越多越好,三爷我给出场费。” 二牛拍着胸脯走了,李修没回院,去找了贾琏,果然不在家,正好找到了来旺。 “来管家,忙着呢。” 来旺赶紧过来作揖:“三爷稀客啊。您这是找二爷的?可惜不在。” 李修假装挺失望的:“嗨!这个二哥真是的,天天的跑出去,也不知道忙什么呢。真有事找他呢,他却不在了。耽误事吗!” 来旺皮笑肉不笑的跟着哼哈了两句,他可记着李修的仇呢。就是他一碗给自己开了个满脸花,要不是是在林家,但凡是在京城的话,管你是不是珠大奶奶的弟弟呢,老子一定打回来出口气。 他怎么这么大的脾气呢,他可是贾琏媳妇王熙凤的陪房管家。 偌大的荣国府上上下下,谁不知道王熙凤的厉害,所以也把来旺这些手下人养成了一副蛮横的脾气。 李修自然知道他的故事,一手操持着王熙凤在外放贷的事,肯定的黑白通吃,被自己打了一定记着仇。 不过,我正是要你记着仇,这仇是越深越好! 林如海想用我做刀,我就把你当枪使。不坑你和贾家一道,我的心里就不舒服。 假装的转身就要走,边走边小声的嘀咕:“这下便宜那个赵翼了,还想堵他一次出口气呢。唉~~~等下次机会吧。” 来旺耳朵里是听得清清楚楚,要说恨,赵翼还在李修的前边,一个臭读书的敢算计来爷我,找机会给你扔进运河喂王八去。 这一听是赵翼的事,眼珠子可就开始了乱转,弓着身子假意的送送李修,嘴里开始套话:“那我怎么回琏二爷?您给留个话吧。要是急事,我派小厮出去找找去,也许能找回来呢。” 李修眨巴眨巴眼,点点头:“也行!还是来管家做事周全。要是琏二哥回来了,你就这么说,给咱们闹事的那个书生赵翼,给放出来了,就躲在安定书院里。” “啊?怎么给放了?” “嗨!还不是林老爷宅心仁厚,不忍耽误他的功名。就给县衙递了话,让他出来备考。” 来旺不动声色的送走了李修,回头就叫来一个小厮:“去打听打听,跟咱们有仇的那个赵翼是怎么回事?” 小厮领命跑外面扫听了一圈消息后,下午跑回来复命了:“来管家,还真有这么回事。赵翼还真是被放了,听说是梅花书院的院长做的保,咱们琏二爷收了三百两银子,给撤了诉。” “嘿!”来旺一拳头砸在自己手心里,真他吗窝火,难道老子就白挨打了吗?不行,这事过不去。 “那他人呢?” “书院里啊。最近来了好多的学子,他在书院里照应着呢。” 来旺一咬牙,李修误以为是林老爷放的,看来也是贾琏给放的风,我说最近琏二爷怎么老躲着不见面呢,原来是心虚了呀。 好好好,主子吃肉,我就跟着喝汤,赵翼你跑不了。 “去问问二老爷身边的长随去,二老爷打算什么时候动身去金陵。” “来爷,问这个干嘛?咱们等着听信不就得了。” “少废话,快去快回。” 等小厮走了,来旺开始算计,先要摸清了赵翼的日常,然后等着临走的隔天动手,神不知鬼不觉的做完就走,官面上找人都找不到自己头上。 对,就这么干了! 第二十七集 社会很单纯 “蘭小子。” “舅舅。” “走,跟我出街。” 李修拉着贾蘭后面跟着素云和雪雁,二牛当个拎包的,一行人几辆车溜溜达达的就转悠到了文昌庙。 先让未来的小进士给至圣先师上柱香,拜了几拜,就算提前送礼了。然后开启买买买工作,雪雁都疯了,一别扬州这么多年,总算了了小时候的心愿,得什么吃什么,见什么买什么,反正自己今天是李修求着一起出来的,小姐的话就是,不用跟他客气。 别看素云在京城长大的,那她也没出过门,顶了天的就到对面的宁国府转转就算出了趟远门,这一下子上了大街见世面,还真有点怕。 李修多明白事啊,女人只要上了街,还有人给买单的话,你说什么她们都答应。 上午出街,转眼就快到了中午,李修做主不回去吃饭了,找了家像样的酒楼,开了二楼的雅间,点上一桌子菜,慢慢的吃喝起来。 推开窗户往外看,街对面就是那家安定书院。 李修饶是有了心里准备,也被眼前这书院规模给吓住了。 林如海是怎么说的,十几间瓦房? 合着您的一间是三间联栋算的吧,那叫间吗?那叫套。 十几套联栋还是都各带着小院,各位给算算这是得有多大。 李修估摸着换个门头在装修一下,搁后世就是传世的豪宅,天人合一的庭院。怎么地也得五千万起步。 “雪雁。” “诶。” “你们老爷得有多少钱啊?” 雪雁小手剥着河虾可利索了,左一口自己,右一口贾蘭,一点不耽误。还能给李修上课:“我们老爷没钱,这地是夫人买的。” 贾敏买的? “夫人嫌弃住在官署里憋屈,就自己花钱买下来这地,原本打算盖个院子自己住,结果怀了小姐,就没动。老爷也不知怎么就给改了书院了。我刚到林家的时候,还跟着小姐来这玩过呢。” “你多大了?” “十五啊,我比小姐大一岁。” 素云给李修解释了一下:“雪雁是个娃娃脸,看着显小。她们主仆刚去贾府的时候,老太太还以为雪雁是个奶娃娃呢,这才把鹦哥给了林妹妹。林妹妹给改的名,叫了紫鹃。” 瞧着雪雁粉嘟嘟的脸蛋,真跟小学生一样一样的。 “那你一定见过林老爷的学生吧?一会儿他要是出来了,你指给我看。” 雪雁点点头:“多少有些印象,要不小姐也不会让我跟着你出来。她早就猜到了你要来这。” 没劲!李修跟自己喝了一杯。这么聪明干嘛?搞得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不一会儿,雪雁就指着一个三十来岁的人给李修看:“就是他没错了。长得一脸苦相,当年这样,现在还这样。” 李修叫过角落里吃饭的二牛:“记下他的模样。” 二牛狠狠的看了几眼:“记下了。真跟雪妹子说的一样,苦瓜脸。” “那行,你叫上你的兄弟们,见天给我盯住了他,别让他发现就行。” 二牛答应下来。 素云忽然哎哟了一声:“那不是我们府上的人吗?” 指着一个人群中的青衣小厮跟李修说道:“来管家的人,跑这干吗来了?” 李修顺着方向一看,还真有一个假装歇脚的小厮,贼头贼脑的看着书院门口。 来旺动作不慢啊,这一定是来盯赵翼的,看来自己那番话起了作用,那接下来,自己要给他搭个台子,要不来旺不好唱戏。 吃饱了中饭,先把打盹的贾蘭和两个丫鬟送回了林府,二牛去找人开始盯梢,李修拿了一张拜帖,就去了市舶司。 市舶司这个叫法在后世就是海关总署再加上进出口贸易总公司。 它是个分权而治的衙门,也是整个官员系统中唯一一个股份制的衙门。 股东分别是皇上自己也就是内务府,户部商税司和水师。 王子胜原本是金陵水师提督,扬州这个贸易口岸自然也归他管,所以书中才说他家单管着洋货。 李修来这是要挖个大坑给书院跳。收回个书院又算得了什么,二牛拉起一支“拆迁队”李修随便教教就能把事办了。 就如曹操说怎么杀十常侍一样,都抓起来派个狱卒就行了,还谈什么谈。 他要做的可不是简单的收回个书院,他要替皇上说说话,同时也要告诉皇上,对付这帮读书人该怎么办。 这么做的收益就是,李修想要做官。 那要怎么才能让皇上知道自己在做事呢,市舶司是有太监的。 这些人和官员们不一样,他们的身份就是皇上的家奴,天然的身体缺陷也成为了天然的政治立场。一个不用读书就能出人头地的另类机会。 若是连这点好处都没有,也不是为了练葵花宝典,何必让自己挨上那么一刀呢。 至于说会不会被人骂和阉宦为伍,李修认为,无所谓。他不歧视任何人。 到了衙门口递上了拜帖,差役接过来一看,是林盐道的帖子,恭敬的又还了回去,请李修先到客室等一下,他去通报。 李修等着的时候,林如海正在家闹心,女生外向,怎么就把自己的官帖给了李修呢,女儿啊,你是不是给爹一个解释呢? 林黛玉给爹锤着腿,鼓着个脸蛋给爹说明这件事:“他也是好意。他回来就问,想不想让你爹活的在舒坦点,那我当然要说想了,他又说把帖子拿去用用,让您在这件事里站站队。 我说不用了吧,他说你傻啊,这天下好比就是皇上的,咱们就是个打长工的,打工人就要有打工魂,不跟东家站一起怎么行,谁给咱们饭吃。要是雪雁紫鹃不跟你一条心了,你还留着她们吗?女儿一听也有道理,就给他试试。” 林如海没脸看林黛玉撒谎,这话一听确实是李修能说出来的,可你什么时候对他这么言听计从了?李修你个混蛋啊,又用什么办法把我装回这个框里了,等你回来咱们好好聊聊。 林黛玉见爹默许了,这才小心翼翼的回了后院,拉着李纨撒娇:“吓死我了,真怕我爹恼了我。再给一份子。” 李纨怎么肯,两个人嘀嘀咕咕的算账。 李修实地看过了书院面积后,为了长远的考量,果断的拉林黛玉入股,不用她出钱,就拿这个书院抵两成份子就行。这样李修既不用缴租金了,也能把林家再给拉回来。 孤军奋战是不可能的,有林如海这么个政治盟友,再加上林黛玉这么个人,李修觉得要努力奋斗一下了。 不一会儿,一位内侍总管在小太监的陪同下出来见他。 上上下下打量了李修一番,哈哈一笑:“李公子,昔日我奉命告知你父你的下落时,没想到今天竟然让我们在这见了面。天意啊,天意。” 这人就是十二年前太子派过去找李守中的那个内侍,戴权。 十二年后,太子继位,他也被外派到此替皇上守着进项,也算一种重奖。 让着李修坐下,戴权把十二年前的事拿出来说了说,笑呵呵的问他:“怎地,这是来报我的恩来了?怎么还拿着林大人的帖子?你给他做学生了?” 李修是真没想到当年还有这么一出,既然是熟人就更好办了,站起身给戴权三鞠躬,一拱手自己喊上了:“上香祭拜!家属回礼!礼成。” 戴权一头雾水:“猴崽子你在干嘛?” “哦,我先给您当面送个终,就算报答了您的当年情义。” 小太监毛了:“大胆!该死的,不想活了!” “慢着!” 戴权看着李修似笑非笑的样子,心里一盘算,肯定是有事。这小子是干嘛的,做过什么,他可知道的差不多。 法兰西和英吉利两国的公使没少提过他的名字,恨得他牙根都痒痒。 戴权反而认为李修干的好,给别的国家怎么添乱都不为过,闹得越大越好,这对朝廷是有好处的。 也知道他回来了,码头闹了一出后就躲在林府里不出来,这次来见他,肯定的有事。 “小子,交情归交情,事归事。能说你就说,要是拿我寻开心,这可不是外面。” 李修心里一松,刚才这表演试探了一下戴权的城府,要是个浅显之辈,破费点金子赔礼道歉,但是话就不说了,另找一个人去。还行,是个持重能看事的人,那就说说吧。 “戴舶司”李修跟林如海学的会喊官称了:“我刚回来没多久,想必您也清楚。而我呢,发现了一件天大的好事,可以说转瞬就能让我富比石崇。本来呢准备着要做了,我姐姐来了,跟我说了一些当年的事,林大人也不忍您将来身首异处,劝阻了我。可我心不甘,特此来问问您,要是您也知道的话,那当我什么也没说,我这买卖分您一半。要是不知道的话,我还是刚才那句话,提前送上奠仪都行。” 戴权皱皱眉:“能让我身首异处的事?给李公子看茶。” 小太监退了出去,房间内就剩了李修和戴权。 “这下说实话吧。市舶司不是筛子,你大可放心。” 李修稳稳心神,知道成了,就把他兑钱的事说了一遍,然后,重点来了,他可把该怎么操弄着赚钱的事一点一点掰碎了给戴权灌输了进去。 戴权听到一半就汗如雨下了,皇上让自己看着进项,本来这两年就为少钱的事看自己不顺眼了,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深的坑呢。 果然如李修说的一样,这事要是真让李修这么去干成了,自己可不就得身首异处吗! “李公子,我与你父亲可关系不错” “瞧您说的,交情归交情,事归事。有事您吩咐,一家一半您要是觉得少,那您六我四也行。” “不要不要!” 戴权摆摆手,自己捂着额头想了一会儿,冲李修抱抱拳:“多谢李公子仁义,这情我领了。林大人的事,我给你交个底,那点子盐税不算什么,多少亏空大家也都明白,也没人真逼他填上不是。皇上是等他说句话呢,他倒好,宁可病死也不愿说句天命归土的话,死犟死犟的。” “这事我来办。” “那行。薛途在金陵呢,想必你也知道了他们家的事,他大哥死了,他得回去看着祖业。没想到他嫂子来了个卷包烩,剩下个空壳子给他,带着一双儿女躲进了荣国府。好不了,你懂啦?” “明白,荣宁两家我远着点。” “是个聪明的孩子。你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破家也帮你办了。然后,你帮我把这事办了。” 李修一拱手:“不愧是戴舶司,就是敞亮。我要当官!” “几品?” “无所谓,就一条,我要在贾政的上面,最好做他的上司。” 戴权指着李修嗬嗬嗬嗬笑个不停:“还是你坏,你这是要给他家刨根啊!准了!那我的事?” “您听我慢慢道来” 第二十八集 官字两张口 林府正堂,贾政和林如海聊着一件新鲜事:“妹夫,昨天市舶司忽然发了通告,凡是国外运来的货物,要搞什么反倾销调查,涉及的物品种类竟有几十种,一经查实,课以五倍到十倍不止的罚金充税。好家伙,扬州码头和仓库都乱了套,查出来的丝绸茶叶瓷器等等不胜凡几。倾销一词到底是何意啊?为何这么大动干戈?” 林如海疲惫的看了一眼坐在那边写字的李修,自己却摇摇头:“存周,我只知道这是有奸佞小人想要做好事,具体为何我也不知了。” 贾政以为奸佞是说的内侍戴权,连忙劝他:“妹夫慎言呐。戴内侍人还是不错的,当年多有来往我家,我还是对他了解一二的。” 了解一二?你了解个六! 林如海在心里忍不出爆了句粗口,你知不知道那边坐着的小子干了点什么?反倾销,说了你也听不懂,你还是这么天真的活下去吧。 李修旁若无人写完了他的字,收好笔墨,拿过来给林如海看。 “第五遍了啊,我觉得可以了。” 林如海捧着这篇以他名义写的《新五德论》,皱着眉一个字一个字的看下去,没法不仔细,天知道这小子要乱写些什么。 越看越有意思,越琢磨越有道理,皱着的眉也松开了,绷着的脸也有了笑模样。 “贤侄,这是你心中所想?” “没错,我就是这样的人。” 林如海笑骂:“去休去休,让我在品品意思。” “您可快着点,别拖拉,我这事忙,您可别给我耽误了。” “滚。” “好的。” 李修昂然从贾政面前走过,贾政这时才发现了他衣服的不同。 官服? 刚想问,林如海把李修刚写的文章给他看:“存周兄,看看这篇五德怎么样?” 贾政接过来看了一遍,上面写的是臣闻朝野上下为天之五德而争论不休,心内焚之,而忧疾在床,弥留间有海外归来人李修嗤笑番邦无五德无纲常无人伦,尚能以盎格鲁撒克逊家族统治六百年欧洲至今,有不如无也? 臣嗤之,怎奈此人拿出各国盈收数据与之我朝对比,总数我朝天下第一,而获利却少;又闻彼时国家均已列装火枪火炮,而我朝却还缺铁缺盐。 臣惶恐之至,不敢在惜此身,故问道与天下,是曰: 天有五德,天有纲常乎?若天有纲常,天之君是谁?天之父是谁?天之师是谁?天娶了几个老婆,正房是谁?小妾又是谁?哦,这句被划了没算。天之子又是谁? 臣抛砖引玉试答之: 天有纲常! 天之君,日月星辰山川大海当为君。括号我们要向着星辰大海出发,不妥,划掉。 天之父,黎民百姓可为衣食父母。 天之师,古往今来圣贤皆为师。 天之子,垂拱天下皇帝为天子。 故,天子守纲常,拜圣贤为师,尊宇宙为君,悯黎民若父 贾政傻了,从来都是皇上当百姓的君父,怎么给反过来了呢? 可一琢磨衣食父母的意思,还真有点道理。 接着往下看。 定纲常,论五德。何为五德?分为天之五德,国之五德,君之五德,臣之五德,人之五德,物之五德。 天之五德,木金水火土。具此五德万物生长而能有生灵 故臣以为,为人臣者当具臣之五德,如不具,不可为臣。此五德乃政治品德,为政官德,为人道德,社会公德,持家美德,缺一而不可 贾政腿都开始激动地哆嗦了,这是李修写的?我是不是该提前喊他一声李子? 林如海拿回来这篇涂涂改改的文章,往桌子上一拍:“如何?” “如海,我先告辞了。” “存周兄意欲何为?” “金陵李家,我还有一个女儿,明年就及笄了。我现在就走,来人啊,收拾行李。” 别看贾政傻,可他知道抱谁的大腿,要不然也不会把大女儿早早地送进了宫。 李修这篇文章文藻很烂,可态度很明确,简言之就是天下现在是皇上他们家的,不是别人家的,所以你们愿意干就干,不愿意干就滚蛋,别挡着我们踏上星辰大海的征途。 林如海怎么可能让他走,一句话就把贾政给留下来了:“你家的是庶女吧?” 贾政 安定书院,李修穿着一个鹌鹑补子官衣,扣响了书院大门。 有门房开门,李修递给他一份文书:“给你们院长。” 请他进去等,他还不进,就在大门口站着等。 不多时,书院院长和几个教习急匆匆的赶来与李修相见。 院长叫余鱻(xian)生,林如海初到扬州时收的徒弟,本是靠着贩卖水产为生,只因酷爱读书,才被如海看中列入门墙,人称三余先生。 李修背后叫他三文鱼。 “三余见过李通译。不知市舶司何故要强收书院呢?” 戴权挺够意思,先给了李修一个九品的通译干着,有了官身,去哪说话也方便。 李修笑起来很好看的样子:“各位先生,叨扰了。不是要收书院,书院上至先生教习,下至诸位学子,都是忠君之人,市舶司怎敢轻易无故冒犯之。收的是这房子。” 一教习不解:“这不是一个意思吗?” “当然不是了,房子是国土,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块地是朝廷的了。” “胡闹!朝廷怎可强征他人土地!阉宦乱政!” 教习们顿时鼓噪起来。 李修往后退了一步,拱拱手,只看着三余先生。 余三鱻黯然不语,李修又退了一步,再退就站在大路中间了。 沿路的百姓围拢过来,纷纷打听着什么事,有教习大声疾呼市舶司的丑恶行径,发誓要去府台告他一桩。 围观群众纷纷指责李修,都说阉宦不是好人,连个书院都不给留,那我等平头百姓岂不是更要无家可归。 李修又退了一步,站在大路中央,又拿出一纸文书,大声念了出来:“今有姑苏林氏女,愿将其母所购房产赠出,以供市舶司作为医院所用。” “各位乡亲,你们听明白了?我要收的是姑苏林家的房产,不是关停书院。三余先生,讲两句吧。” 一句话把教习和百姓们说懵了,这书院的地是别人家的啊?我们怎么不知道呢? 余三鱻心里明白,自从他想要踏着师傅的身体往上爬的那一天起,这一天早晚都会来到。 师傅啊,你怎么,就活了呢? “三余知道了,且容我几天时间。” 李修呲牙一笑:“好说好说,从此刻起,二十四个时辰之内皆可。” 一老者越众而出:“怎可逼迫太过?” 李修躬身施礼:“至今天为止,主家已有十二年未收过房钱了,十二年的时间还不够吗老丈?” “你口说无凭!”一教习怒极。 李修忽然不笑了,指指自己的官服:“你对着朝廷的官服再说一遍这话?朝廷要是说了不算,你给我说说,这天下谁说了算?” 跟我闹?学好我李修难点,学这些我快着呢。一个个的身处封建时代而不自知是不是,别拿我这九品的豆包不当干粮。 众人一惊,这年轻人的话好诛心啊,谁再敢非议,真有跟朝廷对着干的意思了。 学子们终于赶了出来,纷纷喊着不搬。这都快秋闱考试了,你让我们搬家,我们还考不考? 李修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书院也好学校也罢,最要紧的就是生源。我把你书院的学生都逼走,看你还开不开的下去。 李修不在客气了,用手指指人群:“谁说不搬走的,我就把书院的学子送到谁家去读书备考。路费我出!占了人家房子还有理了你们,有理就占你们家房子去!读书明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还用我教给你们吗?” “那我等可怎么办呢?” 李修一指余三鱻:“问你们院长去。” “且慢!” 人群外面一辆马车里传出来一声喊声。 李修一听不熟悉,一指马车大喊一声:“国法岂容慢!” “好大的官威啊!”几个中年文士下了车,讥讽了李修一句。 李修切了一声,眼睛扫过人群中的探子,无比的义正言辞呵斥他们:“官不威,民何以安?” 文士中有一人为首,三人分在身后,抬步进了人群,来到了李修与书院人之间,皱着眉看了看李修站的位置,叹口气:“怎可逼的官员避路与中啊,三余啊,你可失算了。” 余三鱻猛地一惊,忽然想起李修说一句话就退一步的举动,顿时恼怒起来,我这是上了套啊! 李修冷笑不止,知道了吧,我这就是退避三舍的套路,砸实了你逼迫官员的事实,看你怎么洗白白。 “你害我!” 李修哈一声:“哈!我让你继续强占他人土地才是害你!国法懂不懂?读书人不用讲法的吗?” “是你?!”人群中的赵翼终于认出了李修,心胆俱裂,就是这个大个子在人群中喊得打死豪奴的口号,把自己绊倒在地被踏上了无数脚。每每想起这个画面时,他都不寒而栗。 李修一瞪眼:“赵翼?你前面闹事要打死人不是被关起来了吗?怎么?” 围观群众一片哗然,还有这事?安定书院卧虎藏龙啊。 余三鱻回头怒视赵翼,多嘴的家伙,谁让你说话的!你那事能拿到明面上来说吗?快给我滚进去。 中年文士一拱手:“这位通译郎,我乃梅花书院掌院” 李修一挥手打断了他的自我介绍:“您先等会,我先去报个官,要不一会儿赵翼跑了可不行。”说完转身就走。 梅花书院院长姚鼐,李修当然知道他是谁,可没工夫理他,一个由大盐商聘过来的掌院,人品有限。拿着人家的钱呢,当然得为东家办事了,盐商们偷税漏税的事,经常的被他美化成乐善好施,林如海早就憋着火了。 你愿意来平事是吧,等着,我摇人去。 “无礼至极!”姚院长背后的文士哼了一声:“掌院,如今怎么办?赵翼这事要过明路吗?” 姚鼐呵呵一笑:“随他去闹,一个九品通译,能不能进府台大门还两说呢。我们进去说话。” 人群也渐渐散去,二牛和贾家小厮一前一后的转悠到了书院后门,一个靠着墙根晒太阳,一个坐在馄饨摊前喝馄饨:“老王,盯紧了啊,李大人可说了,赵翼今天只要一跑,就能死在路上。” “放心吧二牛,你可别忘了我求大人的事啊。没想到,李少爷摇身一变就成了官了。” 二牛嗤笑他:“你能想啥,想不到的多了。想当我们大人的家厨啊,你可得把这事办好了。走了,再不走那小子该起疑了。” 扔下几个铜板,二牛反着方向扬长而去。 第二十九集 团结就是力量 书院对面的酒肆二楼雅间,戴权和李修喝着茶聊天:“姚鼐下场了,盐商们也要动。你打算怎么收场?” 李修一句话让众人都抚掌大笑:“打了不罚,罚了不打,明码标价,童叟无欺。我先恭喜各位大人发财大吉。” 戴权品了一下味道,嗬嗬直笑:“你呀,要不做官都可惜了,我可得跟皇上好好说道说道。” 李修直摆手:“还是那一条,就去工部,让我天天看着贾大人就行。” 扬州漕运总兵问了一句:“李通译跟贾家有仇?” 李修连忙解释:“那倒是没有,就是为了给我姐姐出口气。我二姐给他们家做媳妇,生个孙子没人带不说,还不给念书。各位大人知道为什么吗?” 除去了市舶司和漕运,还有盐道总兵和扬州学政也赫然在座。这都是李修可以团结的对象,唯独没有扬州的府道县衙,有了他们这戏就唱不成了。 学政不解其意:“不能够吧,存周兄看起来也是个读书人啊。” 听听,听听,看起来像是读书人,学政就是会说话,你怎么不说他看起来像是个人呢。 李修故意的叹口气:“这事,还真不能怪贾大人。因为啊,他还有一个嫡出的儿子,就是我外甥的亲叔叔呗。今年十五了,连场都没下过。学政大人您点头了吧,肯定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了,这叔叔还没下场呢,侄子怎么能读书?万一叔侄两个同场去考,学政您给说说,这丢人的是谁?” 学政摇头晃脑的给了一番解释,长幼有序这事确实难办,尤其还是个嫡子,将来是要承家业的,更不能让晚辈逾了过去。 “同场科考倒是有父子,甚至爷孙的。可童子试就卡在了十五岁,过了十五你还没考上的,只能去国子监换个捐生了。这捐生天生的就是个小妾,除了商贾之家外,哪家愿意让孩子走这条路啊。” 两位总兵点点头,看来读书人之间的鄙视链比他们想象中的大。 学政是正经的进士出身,当然的看不上贾政这样的荫庇之辈。 而李修就不同了,爹是国子监祭酒,天生的读书人子弟,不帮他帮谁,最主要的是,帮他有好处。 李修一拍巴掌:“还是学政这样的进士出身才是国之文华,才能执掌一方教化。” 学政笑着受了这份称赞,他也是这么觉得的。 而且李修给他指了一条官学的明路,什么安定书院、梅花书院、广陵书院,那都是民办的教育,您是一府的学政,不把官学办成高精尖,就是失职。 听说过衡中吗?我帮您搞一个这样的高考工厂怎么样?以后江南的考生中榜率扬州要是第一,看朝廷怎么说。 李修继续八卦贾家二三事:“所以我才不忿,既然是这个儿子要继承爵位和家业,那总得给我姐和孩子一条生路吧?我姐姐嫁的可是你们家嫡长子,不能说人死了你们就不认了,谁家有这规矩啊? 我姐一个寡妇失业的,不认就不认吧,我接回家一样养着。可这孙子是你们家的血脉,这也能不认?除非是死了的长子身份存疑。 我也是没见过这个姐夫,不知道长得像不像贾大人。” 大伙都乐了,也都理解了李修的心思,人家就是娘家人打抱不平来了。国公府怎么了,娘家人来了更得高接远迎才有规矩。 戴权笑骂李修没嘴德:“少说存周两句吧。说说下面的方略,咱们该怎么着了。” 李修人设打造完毕,才拿出了自己的方案。 “市舶司定名义,哪些是倾销的,哪些不是,存乎一心;漕运抓检查,哪些可以快速通关,哪些要仔细检查,皆在大人的掌握;盐道查走私是天经地义,府道衙门要是有意见就先查他们的人。 但是!有一条必须说好了,这罚款得来的钱,都得归到市舶司去,戴舶司收总之后,按照之前商议的四三二一比例分账。四成归了内库,三成给各家抵税,两成的消耗,一成归学政办学。能拿多少,就看各位大人的手段了。徐盐总,林大人可等着给您摆庆功酒呢。” 徐盐总是林如海的直属下官,那还有不效死力的。跟漕运总兵碰了一杯:“河道归你,陆路归我,谁家的都一样。放一个就是断咱们的生计。” 漕运总兵也不含糊:“放心吧老兄。这次老子谁的帐都不买,都给我拿钱来,少一个大子就罚没了他!” 李修也敬了学政一杯:“下午这出戏,您就该上场了。” “放心,官学正好空着没人去呢,安定书院的学子我吃定了。” 皆大欢喜。 李修和戴权对视一眼,是心照不宣。这么个利益共同体结合在一起,扬州的府道衙门就管着民生和治安去吧。 不怕他们丛中作梗吗? 戴权表示不怕,我给皇上拿回去本来属于他老人家的钱,用李修的话就是谁赞成谁反对? 在座的诸位要不是有着这个“大义”在前,谁也不会踏上这条船。再说了,有钱拿啊,名正言顺的拿,谁不乐意。 李修可是给他们算过账了,保守估计,也在百万两之数,这还只是算着绸缎的,茶叶呢,瓷器呢,还有盐,加一块要有多少? 难怪他们一个个红着眼扑上来要行使公权。 当天下午,学政亲临安定书院,鼓励学子们要排除干扰,好好的备考。 仔细看过房舍教舍之后,这才去了院长的书房,仔细问过了房产之争。 姚鼐替余鱻生解释了几句,余院长作为林如海的弟子,也是有权继承老师的产业,尤其是这家书院。而且之前也未曾有过要缴租金的说法,今天来讨要,确实不公。 学政哈哈大笑:“姚鼐你的学生可也不少啊,当心当心。我还是那句话,不要因此误了国家取材,否则我可公事公办不留情面。告辞告辞。” 送走了学政,两个院长面面相觑,这话说的真是扎肺管子,你们能用这招抢老师的家产,你们的学生是不是也能用呢? 姚鼐一咬牙:“先不管这些,咬死了这条再说。” “可我老师已经没了大碍,万一他亲临书院,你我可怎么面对呢?” 姚鼐摆摆手:“余兄,你就是优柔寡断才误了大好时机。早点和林如海一刀两断,早就顺理成章的拿下了这个书院。何至于到了今天。” “姚兄,你可想过不敬师长这条。”余鱻生还不客气的反了回去:“我林师若是死了,我怎么说都行,一个弱龄女孩儿,也不会跟我来争。可现在是我老师尚在,这怎么也说不通。” “说不通也要说!”姚鼐也急了:“天下群贤要在秋闱后汇聚无锡龟山,商讨天下之德的归属。扬州三家书院,必须要在这前面完成统属,到时候天下各个书院,都挂上龟山的牌子,看朝堂敢怎么说?我辈读书人,要做的就是这等继往开来的大事!如此,我们才能高居庙堂之上,替天下人说话!余兄,不可因小失大!” 余鱻生叹口气,黯然不语。 姚鼐忽然说道:“那个赵翼呢?赶紧让他回家去。留在这里恐多生事端。” 余鱻生点点头,下去安排了。 到了傍晚,李修已经在扬州府衙坐了一下午,一本书铺里买的历年考卷汇总,被他看了一半,还时不时的喊着续茶。 衙役无奈,只好又去了内堂面见扬州府台。 “大人,这个通译赖着不走,可怎么办?” 府台一挥手:“别理他,状子我都接了,什么时候派人去抓人,还轮不到一个通译说了算。” “那就这么耗着?” 旁边过来一个幕僚:“学生去催催安定书院,只要赵翼出了城,咱们就带着他去书院。没人可抓,他也无可奈何。” 府台不吭声,幕僚懂了意思,自顾自的去了书院,看着赵翼从后门扬长而去后,才对姚余二人说道:“这房子是荣国公府嫡女的,林大人爱惜羽毛自不会与你们对簿公堂。找来贾家的人,把这房子给他们,然后在买回来不就得了。” 姚鼐眼睛一亮:“着啊!这贾琏跟我有过接触,是个走马章台的公子哥,派个瘦马出手,这事就迎刃而解了。只是,贾政又该如何呢?” 幕僚想了一下:“也好办,先让贾政离了扬州再说。” 计议得当之后,幕僚回去复命,府台这才点了一拨衙役跟着李修去书院找他口中说的潜逃之人赵翼。 快到书院时,一句叫卖声进了李修的耳朵:“馄饨,四个子一大碗!” 李修一笑而过。 果不其然的找不到赵翼,只说回了家。 李修还是站在门外不肯进,衙役班头出来告知他一声。 李修笑呵呵的又跟着他们回了府衙,府台这次终于肯见他一面。 “李通译,还有什么话说?” “我想问问,书院有没有连带的责任,比如说窝藏什么的。” 府台不答,自有幕僚站出来给李修讲讲道理。 “这么一个大活人,他想走也不是书院能看的住的。这样吧,算书院一时不察,至嫌犯逃脱如何?” 李修一摊手:“我不懂,你们看着办就好。他走不走死不死的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就是看见了逃犯前来报案的。” 府台一拍桌子:“你是来消遣本官的?” “不呀。”李修很无辜的样子:“难道我朝没有看见逃犯主动报案的律法吗?您要说没有,我这就走。” “你!竖子!”府台气坏了,被李修堵了一下午的门,心里本来就不爽,临了,还被他扣一个帽子。 幕僚赶紧的劝阻:“府台息怒,李通译是海外归来,不懂规矩也是有的。” 李修坐在椅子上也皱起了眉,怎么还没人来报信啊,到底漕、盐两家抓没抓人? 他枯坐了一下午不为别的,就是要拖住府台的脚步,毕竟码头那里查货点货还需要时间,万一有来通风报信告状的,他就胡搅蛮缠的争取时间。 谁让自己大小也是个官呢。有这个身份真好,戴权这名字就没取错,找他就有权。 要是白身的话,他才不进衙门的大门呢。 “老爷!” 随着一声大喊,李修稳住了心神。 来啦,来啦,他来啦,通风报信的人来啦! “外面谁乱喊!” 一个差役赶紧出去,不一会跑着进来了:“禀府台大人,漕运不知怎地突然闭了河道,封禁了码头。正一家一家的查验,说是要反” “倾销。”李修提醒了一句。 府台看了李修一眼,李修知趣的起身离座:“既然府台有事,下官就先告退了。若是有事寻下官的话,可去林盐道府里找我。” 没人搭理他,李修臊眉耷眼的自己出去了。 刚到府衙大门,又是一个人火急火燎的跑进来。 李修故意的问了一句:“是不是盐道的兵也查走私了?” 来人也是着急,李修又是从府衙里边出来的,没看清楚是谁呢,就张嘴回了话:“正是如此!快快禀报府台大人!” 李修把他带进自己坐了一下午的客堂,让他喝茶歇口气,自己假装要去禀报,出了大门就回了家。 迎面碰上了贾政。 “贤侄回来了?来来,我有话与你要说。” 第三十集 江湖少年世家子 李修吃惊的看着贾政:“贾老爷,您喝了几两啊?” 他实在没想到贾政堵着林家大门就要给他议亲,而且说的还不是他家的三姑娘,而是他姥姥家的一个女孩儿---史湘云。 李修探头往门里面瞅瞅,好像是没人,一把拉住贾政躲到了门外面的下马石后面,小声的和他说着话:“没喝?没喝您跟我这说醉话呢?这是林家好不好,你在林家给我提亲?你是想我不得好死吧?” 贾政一拂袖子,挣开了李修的拉扯:“什么话!这是我妹夫家,怎么就死的活的呀。晦气!我可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原本呢想着把我三女儿说给你,可我妹夫提醒了我,三丫头这身份有些尴尬了,而且你姐姐嫁到的是我们家,你再娶一个我们家的,是有点说不通。” 李修真是服了,林如海提醒你的只有这个吗?人家家里也有一个待嫁的女儿好不好,那是林黛玉哎,你懂不懂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呀我的政老爷。 “我求您了政叔,放过小弟好吗。大不了,我去了工部少给你找麻烦好不好?” “什么你就去工部了,你不是通译郎么。好好干着,有机会老叔我帮你动一动,去工部也不是不行,挺清闲的。不是!!!别给我打岔!” 李修急的是抓耳挠腮,要不是地方不对,真想把贾政按在地上摩擦一会,太坑人了他。 “你不知道,我母亲家也是列侯,他们是三个兄弟,老大战死沙场,我那大表嫂是殉情而去。只留下一个姑娘,就是湘云丫头了。现在呢,史家二哥袭着爵,老三又被赏了一个爵,湘云虽然没了爹娘,可也是侯门的千金大小姐,身份上比你还高呢!” “你看着我像攀高枝的人吗?” “哎呀!”贾政还急了:“你到底懂不懂我的意思?她没了父母。” 李修真是摸不到贾政的脑回路:“我表示钦佩和同情。” “哪个要你同情了?她没了父母,就是她没了娘家!你娶了她,谁最高兴啊?除了我母亲以外,就是皇上最高兴了。你是个将来注定要成名的人,一代名臣也有可能哟。” “这您怎么看出来的?” “你那篇文章写的真好,我保证皇上看了是龙心大悦。别岔话题!我,我是说她是功臣之后,又是没娘家的孤女,你这个孤臣娶孤女,简直就是绝配!” 李修不乐意了,我怎么就是孤臣了?我人缘好着呢,扬州城我都能做一半的主了,怎么可能去做神憎鬼厌的孤臣? 正烦躁着呢,一个番子抱着一沓文书骑着马飞奔而来,见了李修是老远的就跳下了马,一路小跑着过来见礼:“见过通译郎。大人有急事,请您先看了这些再说。” 李修就跟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拉着小番子就走:“有事好啊,快走快走,跟我回府慢慢说。” 贾政想拦着,又怕误了公事,自己拈着短髯还在想着这事,是不是李修害羞了?按他那脸皮来说,害羞这事跟他没关系。 哦~~~ 我知道了,少慕颜色吗,他肯定是不知道湘云的好看。有了,我儿媳妇和黛玉都是见过湘云的,对,我去找她们,让她们给李修说说湘云的好。 贾政觉得这门亲事是真的好,既能把李修绑上贾家的大船,又能把孤女湘云安排妥当,母亲知道了,一定会赞赏与我的。 唉~~~就是宝玉没这个福气喽,不过呢,黛玉还是不错的,母亲说的对,要亲上加亲。 李修是做梦都没想到贾政是这么想的问题,这也给以后的事,埋下了种子。 带着小番子来到了小院,让二牛媳妇给倒了一杯茶,他拿着那些通关文书仔细的看了起来。 小番子是戴权派过来的人,封锁码头之后,截停了几艘洋人的船,抄出来几封洋字写的货单,漕总没敢擅专,就送进了市舶司,戴权打发人又给李修送了来。通译吗,不就是干的翻译的活吗,顺便还有些外交官的工作。 小番子口齿伶俐的给李修说了一遍发生的事:“漕运的兄弟们察船的时候,发现那船不对劲,有好多的违禁之物,还伪造了通关的文书。” “违禁?洋人偷咱们文物了?全杀了!” 小番子吓一跳:“那倒没有,也不至于杀了。他们船上有异国王室之物,可他们说自己只是商人,这些东西是买来的,想在这卖个好价钱。” 李修一愣:“他们说?他们还会说汉话?” 小番子脑袋一扬:“我学过几句洋话,所以才连比划带猜的。” 人才啊小子,李修打量了一下这小伙子,比自己小个几岁,身高臂长,眉目清秀,还是个小鲜肉。 “肯上进,爱学习,有前途。” “谢大人夸赞。” “你叫什么?” 小番子赶紧站起来自报家门:“回大人,小人名叫柳湘莲。” 李修一口热茶喷在了他脸上。 “咳咳咳,你再说一遍,你叫什么?” “柳湘莲啊。”小番子傻了眼,不知道是怎么得罪了通译郎,让他给吐了一脸口水。 李修四处扭头找了找,抓过一块布来递给他。 “先擦擦脸,我有话问你。” 柳湘莲嫌弃的看了一眼那抹布,自己掏出一块帕子来擦了一把脸,问着李修:“大人是不是知道我的底细了?我这次出门没跟别人说啊?大人怎么知道的?” 李修抱着怀故作神秘:“是你自己说,还是我问你,你选一个吧。” 柳湘莲嗨了一声,冲李修抱抱拳:“这有什么的,我自己说就是了。在下是婺州浦江柳氏,家祖是柳彪,就是跟贾大人家一样的理国公柳家。不过我是旁支,父母又走得早,剩我一个飘泊江湖好不快活。” 李修搂头就给了他一个脖溜子,这就是个离家出走的问题少年,又正好是十五六的年纪,可不觉得江湖之大任我逍遥。 对付这类少年,打服了他就行。 “别动手啊李大人,我可学过功夫。” 李修顺手脱下了官靴,照他身上就打:“功夫是吧?咏春还是叶问?能打几个啊你?” 柳湘莲所谓的闯江湖,都是在理国公府出面打点好了情况下,才由得他胡闹的。这次跑出来他说没人知道,可戴权不就把他带在身边做了个亲随吗?还真当着自己能笑傲江湖呀,没理国公府的帮衬,柳湘莲准保饿死在路上。 素云领着贾蘭过来找舅舅玩,一进院门吓一跳,李修光着一只脚,拎着靴子追打一个穿着衙役衣服的小少年。 “三爷,三爷住手啊。” 素云过去拦住了李修,抱着柳湘莲给他扑打着身上,还一个劲的埋怨李修:“这才当了几天的官呀?怎么还有了官威了,你打他干嘛?这么个小小子,跟宝玉一样大,出来办差已经不容易了,你还打人家。” 李修气笑了,素云你敢说不是看着他的脸才拦的我? 柳湘莲一脸的厌恶推开了素云:“这位姐姐,你家宝玉我认识。我出来办差是行走江湖,碰上个不讲理的上差算我倒霉。” 啊? 素云傻了眼,你认识我家宝玉?不会吧,宝玉那个凤凰蛋,能有你这个野孩子的朋友? 李修瞪了一眼素云,活该!让你只看脸! “去把我姐姐叫来,就说理国公家的一位小公子在我这呢,别让林小姐来,听见了吗?” “喂!我是柳湘莲,跟理国公家没关系。” 李修怒喝一声无影脚,又追杀柳湘莲去了。 他倒不是真打,就是想教训教训这个又是做任侠,又是票戏的世家子。 打服了他,才能收他做小弟。 话说来到这时间不短了,大叔们认识了不少,小弟是一个没收到。好不容易逮着个还在青春期犯着中二病柳湘莲,不收伏他太浪费了。 柳湘莲,红楼男团c位成员,唱跳俱佳,还是功夫担当。 这就是李修初始对他的印象,他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收的小弟,反正他看见柳湘莲就想打花他的脸。 李纨很快的就跟着林如海和贾政一起来了,一进院子,就看见一个漂亮的小小子一脸生无可恋的跟着贾蘭在玩。 “李修呢?” 柳湘莲指指屋里:“李大哥在屋里翻译文书呢,他嫌我烦,就让我带着孩子在外边玩。哦,忘了见礼了。理国公府柳湘莲见过贾伯父,见过林大人,还见过大嫂子。” 贾政背着手冲他点点头:“原来是你这孩子呀,我说刚才怎么看着你眼熟,穿上这件衣服,我都没认出来。” 柳湘莲规规矩矩站着,贾政说什么他都点头称是。 正寒暄着呢,李修蹭的一下从屋里窜了出来,顾不上打招呼,急忙喊道:“小柳快去市舶司告诉戴大人,来的人是海盗,让他关了城防大门!林世叔,把盐丁都调过来,咱们来个瓮中捉鳖!姐姐,看好孩子和黛玉,我们不回来不许开门。我先去码头稳住他们!都快去!” 柳湘莲蹭蹭的就跑,李修紧跟其后,林如海高声喊着管家备轿,他要去衙门坐镇。李纨腿脚发软的拉着贾蘭回了后院。 只剩下一个贾政呆在原地不知所措。 第三十一集 察里津的囚徒(一) 运河码头,李修站在一间小楼的高处举着一个单筒的千里镜,顺着排成一条长龙的船队看过去,一艘悬挂着蓝红白的泛斯拉夫三色旗映入眼帘。 李修排列了一下顺序,放下千里镜,给盐漕两家总兵科普了一下知识:“错不了,这是红毛夷尼德兰的船,他们国旗跟罗莎国的颜色是一样的,就是顺序不同罢了。文书上写的也是尼德兰,报的却是罗莎,没问题才见了鬼。所以我才怀疑他们是海盗。” 漕运总兵吐口气:“幸亏有你,要不然还真让他们糊弄过去了。” 李修诶了一声:“首功是漕运的,看来查船的正确性咱们也有了,这不就抓住了海盗吗!我问一下啊,琉球和基隆两个岛,最近太平吗?” 漕运总兵摇摇头:“没听说有什么大事吧?我是内河的,海上的事管不着。” 李修没在多问,他心里有了疑问,这伙荷兰人很可能是从基隆流窜过来的,挂着三色旗,觉着华朝分不出他们和罗莎的区别,任意的施为呗,谁让现在罗莎和华朝关系好呢。 “那现在怎么着,直接冲上去吗?”盐道徐总兵是立功心切,可把李修和漕运总兵吓一跳:“千万别!” 这是运河,这么窄的河道,又挤着上百条船,一打起来都没个跑,一个火星子就能把这里烧成赤壁,那损失可就大了去啦。 咱们是要立功的,可不是闯祸的。 徐总兵抱抱拳认了个错,他不是跑船帮的,不知道船战该怎么玩,就想着用人堆。 李修要过河道图,顺着河道一点一点看下去,从瓜州看到了湾头,这六十里河道就是扬州的城区段,目光就停在了一个南北走向川字口的三个小岛上。 “这是哪?” 漕运总兵一看便知:“这是茱萸湾,古邗沟的旧址,隋运河就是开的这。” “能走船吗?” “能啊,水面宽着呢。你想着在这搞他?” 李修一点川字中间的最短的那一竖:“把所有船引到这分流,然后空下他一个,在这设伏来个两头堵,他就是航母也过不去!” “好!”两位总兵都看出了这的好处,河道在这里一变三,很方便分流船只,减少误伤。 “啥是航母?” 李修咧咧嘴,自己真是嘴瓢,说这个干嘛,反问了一句:“咱们南边还有个茜香国吗?” 俩总兵乐了:“茜香就是罗莎,他们不是女皇吗,太上给起得名,多香艳。” “那南边呢?” “大光、交趾、暹罗、天竺啊。他们也有女王了?” 李修仰天长叹,红楼作者你个坑爹的玩意,故意的把世界颠倒了是吧。 怪不得京城和金陵是一家呢,你反着写可不就这样吗。 其实李修错怪作者了,天倾西北,地陷东南,人家开篇就说了这句话,是他没好好读。 整整衣服,李修拱拱手:“我去上船看看,剩下的事可交给两位大人了。吃牢饭还是升官授奖,全在两位大人手中。” 两位总兵迅速分工,漕运的兵丁登船,引导分流,伺机跳帮,盐道的兵丁直驱三十里外的茱萸湾,埋伏在小岛上准备强攻。 李修不参与人家的战术,有的事不能自己乱伸手,听你的话死一个人都是你的错,听他们的,死一百个,人家照样立功。 推门出去,这座楼已经被征用了,兵丁把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 然后,李修就看见了贾琏。 “兄弟!我在这!”贾琏真有一种见到亲人的感觉。 他怎么来了? 这是青楼,贾琏不在这还能去哪。 今天有个盐商请他来这喝喝酒品品人生,贾琏又是个好客的,所以就兴致勃勃的来了。 哪想到事情有了变化,正要上头呢,一群兵丁闯了进来把他们全赶到了大堂里,楼上被征用了。 贾琏早就看见了李修,只是那时候李修进来的快,直奔二楼看敌情去了,没注意到楼下这帮人。 贾琏那时候就不着急了,稳稳的坐在椅子上,等着李修下楼,自己肯定没事。 这不,李修一下楼,他就喊上了。 “琏二哥?”李修哈哈笑了:“你等着啊,我给京城的嫂子送封信,让她来保你出去好不好。” 后世不都这么干吗,大保健被抓,通知单位还是通知家里,二选一,绝不强求。 “兄弟!你是我哥哥还不行吗。快把我带出去吧。”贾琏一下子就怂了,他宁肯让贾政来领他,也不能家里老虎知道。贾政是棒槌,顶多打他两下;家里是老虎,要吃人的啊! 李修忽然眯了一下眼睛,他看见一个熟人,梅花书院站在钱鼐身后的一个文士。 哟呵?这是有预谋的啊。 李修喊过柳湘莲来:“看见这伙人了吗。” 柳湘莲也是笑嘻嘻的,他认识贾琏。 “把他们带回林府我的小院里,一个都不许跑,跑了一个我揍你。” “凭什么!他们比我大,我怕是打不过。” 李修瞪他一眼:“废物!你把他们腰带都解下来,提着裤子怎么跑?” 柳湘莲对李修是惊为天人。蹦跳着就过去解裤腰带了,李修安慰了一下贾琏:“二哥,带着你的朋友去我那坐会啊,不能走,走了我就写信。” 贾琏一把拨拉开柳湘莲,站起身拱拱手:“忙着你的兄弟,我带他们回去做客。” 一众被扣的人都羡慕的看着他。 不多时,李修就登上了这艘诈称是罗莎国商船的荷兰海盗船,来了个大副叽哩哇啦的冲着李修喊了一通。 李修指指他鼻子:“闭嘴你个臭猪。在骂街我把你扔水里洗洗澡,你信吗?” 大副吓一跳,这小子会说罗莎话啊,那我可得小心点了,别露了什么马脚。 一个眼神给过去,几名水手散开各处去报信,小心说话,来了个能听懂的家伙。 李修背着个手,很严肃:“例行检查不懂吗?吵吵什么!你着急,别人家的船不着急吗?凭什么你们先走。货单子在我这,我不盖章你走的了吗!” 大副赶紧递过几枚银币,李修看都不看,自己掏出一个金币扔给他:“买你老实点。带着我去看货!” 大副傻了,这是什么意思,反而给我钱?哦!!!明白了,他这是嫌少!蛀虫啊蛀虫,有机会老子弄死你! 形势比人强,他又心虚,想着赶紧糊弄了李修就完事,还真挺配合的带着李修和兵丁们一一查验。 李修是边走边看,到处找着毛病,这船帮上到处是刀砍斧剁的痕迹,看缺口都是有时间的了,这伙还是老贼。 “商船怎么还有炮?” “我们要防着海盗。” 李修看他一眼:“拆了炮闩,欧罗巴各国的海防你也是架着炮进去的吗?” 大副挥挥手,一群水手上来拆炮闩。 李修示意兵丁们把炮闩捆上带下船。水手想拦着,李修一瞪眼:“再拦着我就收保管费了啊!” 大副无奈,这规矩李修没说错,欧罗巴各国的海盗太多,所以甭管什么船只要进任何国家的港口,都要拆卸武器,等你要走了再还给你。 “火枪呢?报个数上来,是前装的交通条,后装的拆火帽。快点快点!” 李修越是这么横的呵斥,大副心里越放松。这才对吗,海关就该李修这样子,找你点麻烦,收点好处,就过去了。 下了船舱,李修看到了柳湘莲说的那批有问题的货,李修心里一跳,这些东西他认识,拿起一个黄金发箍,用袖子使劲擦擦,长了个亮堂的地方一看,没错,就是写的达尼尔! 察里津怎么了?这些东西不该在密室里面吗?怎么跑到一条船上来了?还是海盗船。 李修毫不迟疑的把黄金发箍揣进了怀里,大副咽了口吐沫。 “哪来的?”李修指指这几大箱子货。 “波斯买来的,到贵国卖个好价钱。” 李修点点头:“你们倒是会做生意,知道我们华朝喜欢黄金。行啦,把人集合好点个名,就等着吧。” 大副犹豫了一下,过来搂住李修的肩膀转过身小声的问他:“能不能先走?买主急着等呢,本来就在海上遇了风,在等下去,买主该不高兴了。” 李修接过他送过来的两枚金币,为难的告诉他:“不太行啊,查走私呢。就你这几箱子黄金首饰,不好过去。买主是谁啊?” 大副一迟疑,我就随口编的瞎话,哪有什么买主啊,这小子是不是还嫌少啊? 他正盘算着再给点什么呢,李修提了要求:“诶,你们手里有转轮手枪吗?我要普鲁士的货。” 大副吓一跳,不是在钓鱼吧,我要说有,你就说我走私军火,我的单子上可没写这项啊。 转轮手枪最早是戚继光发明的,欧洲是在十六世纪把这技术吃透了,到了十九世纪,柯尔特的大名传遍了世界,也就有了最经典的左轮手枪。 现在欧洲玩这项最好的还是普鲁士,一次四发弹的装填,贵族们都喜欢拿着去决斗。 李修真的想搞点这东西,既然想着去工部了,还不把火枪的科技树点亮吗,要不去干吗?挖洞建桥吗? 反手搂住大副小声的嘀咕:“我这是给自己买的,放心,不会亏你。买卖成交了,你先走。” “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我是官啊,能说假话吗。” 李修可以给他发誓,绝对先送他走,早点让他回老家。 买?是不存在的! 给你多少钱,十倍给我还回来。 李修乐呵呵的拿着一把普鲁士龙骑士手枪下了船,快到船头的位置了,一个满脸大胡子的海盗冲他喊了一声:“哈~~~波特,我们需要波特一下风帆。” 李修脚下一顿,扭头看了上去,一张老脸满是焦急的看着自己。 李修笑得很灿烂,使劲的挥挥手,冲他喊道:“要修理船帆是吧?没问题,交给我了!” 第三十二集 察里津的囚徒(二) 李修吩咐兵丁上去帮着看看船帆,自己揣着手枪随便挑了一艘船上去检查。 东问西问的心不在焉,挥手赶走了船主,站在船头吹吹风,让自己冷静下来。 先是达尼尔家的宝藏露面了,紧接着又见到了扎列里,这艘船到底是做什么的?察里津发生了什么? 十二年了,它早就被叶女皇收到了手中,普加乔夫的事他在法兰西已经听说了,那么现在船上的有可能是漏网之鱼吗? 毕竟扎列里是当过起义军的人,他出现在这里,又不敢跟自己相认,却还悄悄的打招呼,他是被胁迫还是怎么样? 种种的问号在李修脑袋里翻来覆去的旋转跳跃,根本看不清主线。到底是什么原因让扎列里在一条海盗船上当水手,他还主动跟自己打招呼。到底怎么了? 就在李修苦思不解的时候,相邻的一条船上,也有人在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和李修相认。 “大人。” 这人转回头问来人:“打探清楚了吗?扬州这是在干什么?” “回大人,扬州市舶司联合了漕、盐两个衙门一起反倾销,这才封了河道。不仅咱们走不了,目标也被困在了这里。大人,我们要不要趁机” “不行!我们一动手,难免会波及无辜,要是闹大了,扬州地方一插手,事情就更麻烦了。” “那就这么等着?万一他们上来查看咱们,咱们是拦着还是亮个相?” “这正是我为难的地方。要是碰不见他,我也许就和市舶司通气了,怎么说也都是给皇上办事,信不过地方上,他们还是能信的。可见到他,我这心里就没底了。” 说话的人指指对面船头站着的李修,嘿嘿笑着问:“认出来了吗?当年在察里津,把咱们一网打尽的那个小子。” “李修?!他回来了!” 说话的人索性推开船尾的窗户,让阳光照进来,也露出了自己的脸,正是欠了李修一套汝窑四宝的薛途。 “是啊是啊,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他都长这么高了。看看,都是九品官身了,肯定是和家里相认啦。” “那就引他上来啊,有这小子在,肯定能帮咱们办了差。” 薛途略有一丝犹豫,他不想让当年这个孩子在陷入到危机中了。 “大人是怕连累他?可您看,他已经进了官场,还和那家有卖身的仇,这些事早晚他都会碰上。再说,这次反什么倾销,属下以为,八成就是他给出的主意。要不然单凭着市舶司那些缺卵子的,能想出这办法来?” 这属下就是当年在察里津给薛途送密信的伙计,此刻两个人都是一身富商的打扮,看着就是一个老爷和一个管家在聊天。 薛途一阵苦笑,他还真不是怕连累进来李修,他是怕李修乘机把事情搞大,自己这是密差,是要暗中行事的,你能把握一个当年六岁就敢引着叛军攻城的孩子吗? 算了算了,也是命中该有这一劫,见见就见见吧,看看这小子长进了没有。 管家下了船等在一旁,看着李修背着个手走过来,找准时机笑着凑过去:“这位大人,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走啊?” 李修叹口气,先对他拱拱手,随意问了几句,转身就上船要去看看。 刚一上船,李修的手枪就怼在了管家的腰眼上:“真不想认出你来,你还撩我上船。来人,先把他绑了,打一顿在问话。” “大人我冤枉啊!” 呸! 薛途的狗腿子,欠我的东西不给我,你有什么可冤枉的。 兵丁们上来就绑,管家想还手,就看见扳机已经开了一半。 “你小子好狠啊!我也不装了,可不能露馅。薛大人就在船舱里呢,你们见面聊聊。” 李修收了火枪,对兵丁们说道:“仔细的给我察!有什么好拿的,只管拿。” 兵丁们一声哄笑,李通译郎真是够意思,小小年纪办起事来却大气的很。 管家不由得苦笑,怪不得薛大人发愁要不要和他相见呢。唉!还是大人了解他啊。 进了船舱,李修看看头发都有些发白的薛途,直摇头:“您这个密探还没做够啊?您大哥不是都死了吗?不去争家产,还在跑来跑去的卖命,何苦呢。” 薛途让他坐下,给他倒了一杯茶,看着他真心的笑起来:“小子,连声大叔都不叫了?十年不见了吧?你舍得回来了。” 李修情绪很复杂,幼年相识了薛途,两个人相互帮衬着逃出了察里津,此时再相见,不到四十的薛途已经有了暮色痕迹,想来他的这十年过的也很难。 “您早知道我是李祭酒家的小子,就是不跟我说,等我这次回来才知道了身世。您可瞒的我好苦啊。” 薛途是真喜欢李修,难得在家的时候,也总是跟自己一双儿女讲述李修当年的故事,心里无时不在牵挂着这个被拐的孩子。 “谁告诉你的一切?包括我的身份?” “林如海大人,当时他都快病死了,告诉我这一切,也有着托孤的意思。他女儿可是一等一的好姑娘。” “看上了?我家也有个女儿了,你要是不着急等等的话” “停!”李修拦住了这个话题,薛宝琴是不错,可我都十八了是不是,还让我等,我能等,可身体不允许啊,天天洗床单的痛苦你知道吗? “说说这回怎么回事?我能帮就帮。” “你这官身怎么来的?” 李修得意的一笑:“看看这些被拦下的船了吗?都是我的主意。我现在是市舶司的通译郎,老戴,哦,就是戴权,你认识他吗?他就能给个九品,我要个七品他都跟我急。” 薛途哈哈大笑:“老戴要敢给你七品,皇上就该要他脑袋了。九品也行,通译郎好歹也入了流。” 两个人用茶杯碰了一下,薛途就把他要办的事告诉了李修。 按理说,薛途是违规了,他这活不能让外人知晓的。可李修已经知道了他的来路,在瞒下去不说实话,李修恐怕会给他捣乱,还不如有什么说什么,让这小子伸把手,自己也能在奏折里提提他的名字。 薛途这趟差事,还是跟王家有关,皇上是铁了心的要把他们都给弄死。 十二年前王子胜调防去了津门,王子腾接了京城九门提督。看着是王家兄弟受了重用,给皇上守着外围,其实又何尝不是把他们放在眼皮底下盯着呢。 薛途的大哥一死,王家就有了动作,趁着薛途不在家,让妹妹把薛家的产业打包卖了,带上全部的家当从金陵开赴京城。 去京城可是去,但是,不是回娘家,就是不是回二哥王子腾家,而是拐着弯去了荣国府,找姐姐去了。 李修摘了帽子抓抓头皮,一头乌黑亮丽的披肩发,让他很不习惯:“王家还有个大哥?王子腾是老二?。” 薛途点点头:“对啊,王家是三个兄弟两个姐妹啊。他们家大哥是个老实人,也没袭爵,就守着王家祖田过日子,他家女儿就是你姐姐的妯娌。” 李修脱口而出:“王熙凤。” “对咯!就是她,王子腾说服他大哥让出爵位来,就保证了他大哥家一双儿女的前途。贾珠一死,王熙凤就嫁进了贾家,是不是很有意思?我薛家这点家业算是没了,连着我侄子和侄女也跟着王家一条道走下去,他们贾家也快了。” “王家想干什么?” 薛途被李修问住了:“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所图肯定是不小。” “当皇上?” 薛途一口茶就吐在了地上:“闭嘴!” 李修是故意的逗他,他发现这些古人很好玩,没了梳辫子那群人的文字狱,这些文士也好,老百姓也好,真的是可以赞否古今的。 唯独一件事,就是提当皇上这件事,绝对的不能提。 你说皇上一天吃几顿饭,每顿是吃烧饼还是烧麦,这都没人搭理你,也许还和你一起探讨。 可你要说我想做皇上,那对不起,牢里喝喝茶,给你用刑具马杀鸡一下。 李修就是看着薛途有些累,给他放松一下下:“我不说了,您喝茶。是不是想着找王家报仇啊?” 薛途白他一眼,继续说起自己的差事。 王子胜到了津门也不老实,用薛家的钱偷偷的干走私的活,就是李修说的“出口转内销”,还是大规模的倾销。 皇上就是不懂倾销的道理,也看的懂账本啊,怎么就一年不如一年的收入了,给我察! 薛途费了几年的时间,终于抓住了对方的马脚,刚追到扬州,就被李修的反倾销都给按在了码头。 哦!!! 李修明白了,合着自己无意中帮了皇上一把啊。这可是个好事,不都是说要简在帝心吗,这可是个机会。 “哪几条船?您指给我看,我有办法控制住他们,让你们安安心心的找证据。” “你可别说大话,小小的九品通译郎,连个跟班的都没有,你说扣就扣啊?看看,扬州府台已经到了码头,这是要给他们放行了。” 李修呲着牙笑:“您别激我,那对我没用。想要帮忙就亮点真格的。欠我的汝窑什么时候还?还敢看不起我,您几品啊薛大人?” 薛途从怀里掏出一块牌子,当啷扔在桌子上:“领内侍卫行走,指挥佥事,正四品。” 李修拿起来看了看牌子,噘噘嘴,他可记得书中有一回目叫死封龙禁卫。说的是秦可卿死的时候,作为秦可卿的丈夫贾蓉是个白身,贾珍觉着写在灵牌上不好看,用一千二百两银子给儿子换来一个五品的内侍卫行走,也叫龙禁尉。 还行,挺值钱的。五品就值一千多,还是个虚职。薛途这货真价实有实权的四品,应该有个一万吧。 顺手往怀里一揣,拦住了薛途想要回去的手:“想要办成事,您这身份给我借用一下。要不然,吓不住扬州知府。您附耳过来,我告诉您接下来给怎么办。” 李修决定要加强一下战术了,情况又有了新的变化。 海盗的事就按着原计划进行,扎列里自己想办法去跟他联络,王家的十几条船干脆就跟在海盗船后边一起收拾,罪名不用给,就实打实说是被海盗给洗劫了,扬州漕、盐、市舶司三家接了消息后,奋勇杀敌救了王家的船。 薛途给他挑起个大拇指:“绝了,你可真绝户!给他家留多少啊?” “您找您的证据,剩下的按照他们报的单子我再刨除一半去,海盗洗劫吗,怎么可能没有损失呢。” “那人呢?” “问海盗去啊。” 薛途哈哈大笑,从怀里又掏出一把火统给他:“这是我想着给我儿子的,先给了你防身吧。” 老薛,你学坏了,占我便宜。 第三十三集 林如海果然心似海 青楼在李修的想象里,还真没个具体想象。电影电视里的他又不信,书上写的又不能当真,怎么描绘这里呢? 穿的少?李修也去过游泳池,还花了一万多考潜泳证呢。要是他没来这,他就要潇洒的奔赴三亚做潜水教练去了,不是图挣得多,就是喜欢那份工作。 姑娘们多? 女团人也不少。 会喝酒聊天还是会诗词歌赋,这些他都不关心。 他关心的是,一会儿谁结账。 没劲! 扬州府台,是扬州这座城里最高的管理者,俗称一把手。 李修发动的这场反倾销活动,恰恰就把他给忽略了,故意的也是有心的,这虽然违背了官场规矩,却符合了官场之术,一把手的能力若是不行,不架空他还等什么呢? 一进门就听见府台的怒吼,李修就知道了这位是个草包。 换成他在扬州知府的位置上,第一时间不是找这些属下吵架,而是调兵! 知府是正四品,扬州城里能在品阶压住他的只有一个林如海,可盐道属于中央直辖,不能参与地方的行政。 知府要是强硬些的话,把他能用的城防兵调过来强收码头,盐道府是无可奈何的。 可他强硬的只有嘴,而戴权根本不吃他那一套,咬死了这是內府的差事,你个知府该干嘛干嘛去,少给老子扯淡,老子没有。 吵吧! 这场合可不是我一个九品能往前边去的,也没兴趣强行装上一波,后世上下级的关系不知道怎么处吗?还敢在封建社会强行抢戏?我叫李修,不是独秀。 躲在楼下招招手,叫来一个小姑娘给他沏杯茶,不是别人,正是不久之后的芳官。 “贾琏在你们这找的谁啊?” 芳官很喜欢和李修聊天,因为李修说的话有意思:“不认识,一个外边带过来的。不过啊,绝对是个瘦马。要不是的话,我把眼睛抠出来。” “瞧你这性子,以后少吃不了苦。给我办件事。” 芳官把小手一伸:“给银子就去。” 李修掏了一块碎银子给了芳官:“去林府一趟,我给你写个条,你去给了林府的大小姐,知道了吗?” 六岁的芳官开开心心的拿了银子又拿好了信,一蹦一跳的出了门,看门的兵丁谁也没拦着她,一个孩子,能有什么坏心眼。 李修是搬林如海去了,他不来,这里还得扯皮,他一来,自己就敢拿出“借用”薛途的腰牌了。 林府,芳官叫开了门,把信给了管家,就被领进了内宅。 小丫头是第一次进官宦人家,再活泼的性子也收起来了,大气不敢喘的见到了李纨和林黛玉。 趴地上磕了头,一张小嘴吧吧的就把楼里面的事竹筒倒豆子说了个干净。 林黛玉一边听一边看信,等她说完了,信也看好了,又给了几个银裸子,让她回去跟李修说,知道了。 等着芳官一走,林黛玉才跟李纨说实话:“大嫂子,他那里有了麻烦,让我爹过去一趟呢。还说,让琏二哥也去,最好政老爷也跟着,他们有大用。” 李纨能说什么,自己弟弟的事,当然全力配合。两个人分排着丫鬟去各处请人,又把那封信给了去请林如海的雪雁,叮嘱好了,这才提着心,继续等结果。 林如海在盐道府坐镇,还不知道知府已经过去了,等着雪雁把信一给他,林如海才哼了一声,臭小子,本事不大,到会指使人。 李修这是典型的走家属路线,换个别人一是不放心,二是也不好进盐道府直接见到林如海。 雪雁就没这个问题了,林家大小姐的贴身丫鬟,又有林府管家陪着,直接就见。 “老爷,小姐嘱咐我来着,她说李修的主意不错,老爷可以试行之。” 林如海把那封信撕碎了还不解气,扔在炭盆里再给点了,这才告诉吓得不敢说话的雪雁:“回去告诉你家小姐,她爹我是一榜的进士,钦点的探花,二十年的巡盐道,用不着那个小子教着做事。” 雪雁一激灵,赶紧的跑回去了。 林如海发了顿火,心情舒服些了,这才开始调兵遣将,心里可还在骂李修是个混蛋,让我围了知府府衙,来个围魏救赵? 呸! 官场的事,能这么干吗? 小兔崽子真是胆大妄为,想一出是一出,就你那个府衙藏私盐的借口,根本行不通。 “来人!” 徐总兵去了码头,进来两个把总。 “大人!” “带上人去扬州提刑司,把这些案犯给我带回来。”林如海刷刷点点写了几个人名。 一位把总领命走了,还剩一个等着林如海发令。 “你知道知府幕僚家吗?” “属下知道。” “好,去抄了他的家,找些盐票回来。要是没有,你准备些。” 把总转身就走,背后吐吐舌头,林大人这是要跟知府别别苗头啊。 林如海又想了想,写了一封信,叫进一个差役:“拿着我的旗牌去趟江都镇,把这信给江都指挥使。” 差役领命也走了。 林如海这才捏捏眉头,让自己慢慢的复盘。 李修想让自己过去跟知府打擂台,还想用清盐帐的借口围了府衙,逼迫着知府回去。这主意是不错,可方法他还是用错了啊。 官场讲究的是斗而不破,和而不同。动不动就撕破脸的打法可不行。 你知道借我的势去抵消知府,这很好,可还不够。 我就教教你,什么才是连消带打,什么才是敲山震虎。 多学着点,以后就等着你跟他们玩喽。 夕阳挽着自后的余晖,把运河水染得血红一片。 码头上没了往日的温情,只剩一片喧嚣。 整整一天的时间过去了,船是一条没放,可货也查不下去了。 知府还是把城防的兵丁调了过来,团团围住码头,不让任何人接近任何一条船。而漕运的兵丁干脆横了一条大船,堵住了水道,知府想让船走也走不出去。 场面形成了僵局。 薛途在船上焦急的等着,李修在码头来回的走着。 怎么还不来?林世叔到底有没有动作?想什么呢我的爹哟,快着点吧,再这么耗下去,海盗可就忍不了了,万一他们放火烧船然后趁乱逃走的话,扬州上下官员,都得去海南旅游去,这时候可没有比基尼小姐姐,我不去! 忽然,远处一阵马蹄声响,李修大脑飞速的旋转,这是谁家的兵?能有权力调兵的人还在青楼里吵架呢,一双手藏进怀里攥住了那两把火枪。 万一事态控制不住,我就提前引爆海盗这个炸药包,海南我是不去的,带上姐姐和黛玉,直奔欧罗巴! 马蹄声越来越近,知府和戴权还有两位总兵都从楼里出来了,谁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知府大怒:“谁调的兵?无故调兵,一家子不想活了吗?!” 守在外面的一个城防把总飞奔过来报信:“启禀大人!江都镇的班兵不知何故突然来到码头,已经冲开了我们的哨卡!” 班兵? 班兵! 除了李修以外,所有人都恍然大悟,对啊,还有班兵可用呢,我怎么就没想到用他们呢! 班兵,类似宋朝的厢兵,也是一人入军籍,子孙入军籍。 平时放马种地自成一村,生活与常人无异。战事一起,他们披甲持矛,配合大军作战,要么去冲锋陷阵当炮灰,要么去押运粮草当后勤。 若在平时,谁也不会想起他们,由得他们自生自灭去吧。 而此时,调他们不违朝廷法规! 李修问明白了班兵的职能后,狠狠的扇了自己一巴掌。 民兵啊,我怎么也把他们给忘了。枉自己穿越而来,连自己社会中最庞大的群众武装都给忘了,不应该,太不应该了。 林如海坐在马上,慢慢行到众人面前,他坐的高,一眼就看见了羞答答的李修,哼了一声,冲戴权他们拱拱手:“事有情急,如海不得不独断专权了。” 戴权直喊好:“林大人无过,就该如此。” 知府脸色苍白,苦笑一下问道:“如海兄,可有什么说法吗?” 林如海冲他展颜一笑:“无妨无妨,都是一些小人作祟。您属下已经自认了走私之事,都是他假借府台的名号而为。” “多谢如海兄了。” 林如海用马鞭一指李修:“还不过来。” 李修挤进人群,从怀里掏出了薛途的腰牌,冲几位大人一亮,学着林如海的口气,不急不躁的说道:“有皇命,缉拿扰乱商市的不法奸商。各位大人,咱们可以开始了。” 戴权仰天大笑:“好小子,还藏着这一手呢!这下,漫天的云彩都散了吧,有日头给照着,哪还敢有乌云啊。知府大人,林大人,进屋小酌一杯可否?” 林如海就着李修的胳膊下了马,用马鞭轻轻一抽他:“还不去干活?等着进青楼喝酒吗?” “这地我哪来过啊?她们什么规矩我也不知道啊!” “哼!来就打断你的腿。” 夜色低垂,码头上灯火通明,李修抱着一本册子,随口叫着号:“甲字叁号,肆号,丁字头的十几条船一起,引水带着走茱萸湾。剩下的半个时辰后在走。” 船桨撸动,十几条大船被引出了船队,编成一条长队,跟着引水的船慢慢驶出了码头。 第三十四集 贾政的觉悟 李修一艘一艘的放着船,被查扣的货物在码头上堆积如山,班兵们正在搬山。 知府透着窗户看到了这一幕,又是不忿又是赞赏,最后的漏洞也被雇班兵干活这手给堵上了,人家不是调兵打仗,而是雇佣干活,合情,合理。 林如海和戴权相视一笑,心里都骂李修鬼精鬼精的,举杯邀知府共饮一杯。 “王家的货,你们打算怎么办?”江南上下的官员,有近两成都是王家给安插的位子。比如扬州知府,比如金陵知府。 林如海给他答疑解惑:“放心,自有贾家的人去办了。” “贾政?嘿~~~如海兄,你这招李代桃僵玩的可真是,佩服佩服。” 戴权嗬嗬发笑:“你可错怪如海了,他一个正人君子,哪想得到这鬼主意,就是想到了,他也不会去做。否则,哪能跟你相处到今天呐。” “这么说,是另有其人?” “你也见过他的,不妨猜猜看。” 知府端着酒杯搜肠刮肚的想着扬州上下的人物,猛然间听到外面李修举着个铁皮喇叭喊着话:“罚你们不是目的!朝廷也不差你们这点钱,别给我攀扯别的!派兵上船是保护你们不再犯法,罚你们是告诉你们,违法必究,都给我记在心里!知法,懂法,还要不犯法” 知府一看他的大个子,心里豁然开朗,把酒杯一顿,用手指着窗户外面开骂:“是这个小王八蛋?堵了我一下午的门,好让你们从容布置,临走了,还把报信的骗到客堂里枯坐了一个时辰!来人,把这盘笋肉锅贴给他送过去!” 林、戴二人抚掌大笑,举杯再饮。 李修端着这份笋肉锅贴,感觉像是有人在骂自己,不过此时他也顾不上,打仗的事他才不去呢,到时候自有扎列里作为内应把船放沉,他要忙着树立新规。 “看见了吗?这是知府送我的菜,这是对我的认可。我再说一遍啊,先认罚的,三倍!名额十个,数够了就停。后认罚的十倍,怎么吃的皇上私房钱,怎么给我吐出来。” 喊完之后,端着菜做到一边开吃,也真是饿了。 码头上各船的账房、管家、掌柜们都议论纷纷。有沉不住气的,算着自己本钱过去认罚,一下子带动了一群人交钱的兴趣,一沓沓的银票很快就装满了一箱子。 贾政和贾琏也在其中,对王子胜的管家是苦口婆心。 到真不是为了他们王家好,他们两个王家的老女婿,是为了王家的钱。 李纨派着碧月请来贾政和贾琏去林家正堂说话,林黛玉可怜兮兮的跟舅舅和二表哥诉苦,有的话只能她说,李纨是儿媳妇,不合适。 “舅舅和表哥也看到了我们家的情况,为了救我爹的命,最后一点的积蓄,也被他买了药给用了。现在就剩下扬州、姑苏两处的几亩地和我娘的嫁妆。要是外祖家急着用,就先把我娘的嫁妆抬回去应应急也好。” 贾政使劲的摇头:“外甥女休说此言,哪有娘家要回嫁妆的道理?这不是要一别两散的意思吗?不可不可!” 贾琏也觉得不妥,这口子一开,万一自己媳妇也用这招怎么办? 林黛玉劝了几句后,看他们“情真意切”的实诚,也就揭了过去,反正是你们不要的,后悔了也别找我。 “那玉儿还有一个办法,不过,要劳烦舅舅和表哥跑一趟了。还要快快决断。” 贾政觉得脸红,贾母为了自己大女儿的事,跟黛玉私下张了嘴,说是借,还不是看着林如海要死了,玩一手刘备借荆州吗。 现在让人家挑破了说出来,不是不借,是没钱,钱都看病了,就剩下种的地和我娘的嫁妆。 嫁妆是什么?贾敏在就是贾敏的,林如海都不能动;贾敏不在,就是林黛玉的,她以后嫁人就指着这些呢。 “表妹素来聪慧,想出的办法定是好的。”贾琏看着二叔不好意思说话了,他赶紧着捧一道黛玉,借钱吗,当然是先说好听的了。 黛玉心里又转了一转,确认不会牵扯上李修了,这才开口:“现在我爹已经去码头,今天这事必须见个真章,连同那些海盗,李家哥哥已经用计下了他们的火枪,我想很快就会大功告成。 这其中的道理,玉儿就不多说了,都是为了皇上。舅舅,您家作为皇亲国戚,此时必然要站出来替大姐姐涨脸的。我给您二位说个事,李家哥哥查住了王家的货,他誓言绝不放过,要报当年之仇。他们家这遭是躲不过去了,价值百万的货,都要被罚没。要是您们能去和他说说的话,货要罚,可罚给谁,还未可知呢。” 贾政没明白:“和谁说说?这罚没不是进了市舶司吗?” 贾琏一把拉住二叔的胳膊,使劲的点头应允:“懂了懂了!我们这就前去码头!二叔,快走,路上我跟您详细的说。去晚了就进了库啦!” 看着他们叔侄两个出了正堂,林黛玉松口气,拍拍自己胸口。 李纨打掉她的手:“别拍,乖,听姐姐的没错。” 黛玉白了李纨一眼,这姐弟俩都不是好东西,就盯着人家胸口看,我就是瘦,衣服显得宽松而已。 李纨拉她起来回后院,却听见外面柳湘莲说话:“贾家大嫂子在吗?” “什么事?” 柳湘莲不敢进去,只好站外面喊话:“李大哥交给一件事,我还没给办好呢。想着李大哥说过,可以用冰块试试。我就来问问,林家有吗?” 黛玉不搭理这茬,只是对李纨点点头,给了她库房的钥匙。 李纨让雪雁拿着钥匙找人开库房,等着雪雁回来才问她:“要冰干什么?如今已是快到中秋了,还不嫌冷?” 雪雁交还了钥匙,也是不懂:“说是给人坐上面冷静冷静的。我也不懂。用就用呗,咱家又不是没有。” 一路上,贾琏终于给贾政讲明白了道理,贾政这才明白原来是去拿王家的钱。 “外甥女这个法子好,元春身上也有他王家一半的血脉,这钱该出。不过,琏儿啊,这钱不能这么要。” 贾琏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想着怎么驳回二叔,没想到贾政却说了这样一番话。 “我近日想了许久的反倾销,越想越觉得可怖!这岂止是损公肥私啊,简直就是挖国脉!天子的用度暂且不论,国家的税银可干系着天下苍生,怎么能害苍生而不顾?琏儿,你还小,不懂这其中的大义。我只问你,要是天下人都没了,天下还是个天下吗?” “没了?”贾琏有点跟不上思路:“怎么就没了?” “饿死了,逃走了,甚或造反了。李修说过的呀,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有德者居皇位,无德者失天下;只要锄头挥得好,没有墙角挖不倒;他们这就是挖皇朝的墙角!” 贾琏觉得二叔身上直冒光:“那您的意思是?不要了?” “那怎么能不要?你这孩子真是不知变通,咱们买过来。” “二叔,咱们没钱。” “我知道没钱,可买东西谁说一定要用钱了?咱们买的是什么,是给王家一条悔过自新的生路,不是那些货。这么一条路,价值几何啊?” 贾琏就觉得自己眼花了,怎么感觉马车里坐着的不是贾政而是李修呢。 “这又是谁跟您说的?” “李修啊!这小子虽然混了一些,可大义还是有的。他说世上本没有路,他要先走一条出来,让世人无路可走。” “这不是绝别人的路吗?” 贾政一板脸:“糊涂!他是说,让别人跟着他的路走!什么路?大义之路!所以他才反倾销,重罚不法商贾后,再把钱用到国家身上。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诶呀,越想他,我是越想把探春嫁给他。可惜,可惜!” 贾琏这句听懂了,把身子往后一缩,不理二叔了。您真是想多了叔叔,没看林黛玉是怎么维护李修的吗,今天她说的这话,要不是李修的意思,我贾琏戒色! 还探春呢,就是把我妹妹迎春也算上,也挡不住那两个的意思了。 宝玉也是的,你哄着林妹妹那么久,怎么就被一个外来的李修给抢走了女人呢?废物! 到了码头后,贾琏找来王家的主事人,就在码头上围着一个火炉喝茶,贾政开始了他的教育。 “政公,咱们贾王两家是一体啊,您怎么能向着他们说话?” 贾政一点也不着急,捧着杯茶给自己暖着手:“船都开走了,你也别急了。这次不会放过你的。我去帮你缴三倍,要不你自己去缴十倍。” “诶呀政公啊,这不是一条船,是十二条船的货,今年一年的收成都在这了,给了市舶司还能要回来吗?再算上罚款,一千万两白银吶!皇上国库也一下子拿不出来吧。不认!有本事他们自己拿走。我回去找我们家老爷告状去。” 贾琏眼睛都红了,这么多?怪不得我媳妇总嘲笑我没钱呢,你们王家这是想要富可敌国啊,二叔说的没错,就要用大义感化,绝了你家的路。 “管家,要不是我们贾家的面子,你们家的船能走的了吗?别以为船走了他们就没招了是吗?能走还能截呢!” 话音未落,码头处飞来一骑,大声喊道:“茱萸湾遇海盗!正在抢船!” 码头上轰的一下乱了套。 李修放下盘子站起来,举着大喇叭喊话:“乱什么乱?兵丁登船,护卫各船出行!” 知府和林、戴并肩出了青楼,报信的兵丁一抱拳:“启禀各位大人,海盗混进了船队,忽然暴起发难。除盛世号商家外,其余各船均有兵丁把守,驱逐了海盗。巡盐徐把总接到消息,已经带人赶了过去,正在与海盗激战!” 王家管家一激灵,撇下贾政叔侄,几步跑了过去,大声疾呼:“快去救我们家船!我是金陵王家盛世号商家的掌柜!快去呀!” “放肆!不得喧哗!”李修一脚踹倒了管家,踩着他问他:“你们船上为什么没有漕兵?!” “我我都给赶下去了。我错了大人,我知错,快去救我家的船队啊。” 扬州知府瞪了一眼王家管家,挥挥手让李修把脚挪开,管家哭的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李通译。” “下官在。” “你辛苦一趟吧,带上班兵去,把海盗务必诛尽!” 就是不留活口呗,知府大人你好坏啊。 李修领命,整队出发,留下码头一地鸡毛。 第三十五集 远方的呼唤 茱萸湾,地处扬州城东北二十里。隋唐时,为运河进入扬州的门户。运河将占地千余亩的小岛劈开,形成了两河一江绕扬州的格局。 一叶扁舟,把李修送到了岛上,灯笼火把星星点点,趁着夜色美不胜收。 李修先跟两位把总见了面,三个人犹如久别重逢一般是相见甚欢。 能不高兴吗,赚钱了呀。 光是王家十二艘船的货物,就值几百万两,怨不得王家管家说算上罚银要有千万两之巨呢。 给李修搭了一个帐篷,点上炭盆,热上黄酒,河里的鱼虾趁着鲜活劲儿捞上来,一抄水,下油锅放点盐就出锅,爽口至极。 “两位老兄。我要的人没死吧?” 徐总兵让人把扎列里带了过来:“兵丁听了你的吩咐,上船就喊波特波特,这个大胡子就砍下了主帆停了船。” 李修哈哈大笑,跳起来跑过去抱住扎列里,使劲的锤他的胸膛:“大叔!好久不见了!” 扎列里也抱着李修直掉泪:“上帝啊,我都没想到还能见到你小波特。你在船上的时候,我都不敢认你,壮着胆子喊了声波特,没想到真的是你!” 李修扭脸跟两位总兵介绍了一下:“这位是我在茜香国认识的大叔,那年我才六岁,是在一块玉米地里,被他捡到的。” 两位总兵也都对李修的故事有所了解,更因为这次的发财,对李修其人很是欢迎,所以也就对扎列里客气了几分,浑不问他怎么在海盗船上的事,打算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 李修拉着扎列里坐下,递给他一碗黄酒,扎列里咕咚一口就没了,咧咧嘴给李修说:“太甜了,不好喝。” 李修笑着又给到了一碗,安慰他:“到了我的家乡,好酒有的是。只是,大叔,您怎么跑到这来了?还当了海盗?” 扎列里又干了一碗,才跟李修痛诉“革命家史”。 普加乔夫起义失败后,扎列里命大没死,又逃回了老家,本想带着妻儿远走他乡呢,波娃派人找到了他,给了一份体面的工作,在察里津当治安员,算是达尼尔家的雇员。 好日子也是过了几年,随着波娃越长越大,求亲的人是络绎不绝,女皇也很喜欢这个千娇百媚的波娃,想着在皇室子弟中挑一个给她做夫君。 波娃对此早有准备,也知道单凭自己的力量,根本保不住这点家底,就答应了女皇的意见,等着给她挑一个好点的皇家子弟,帮着自己守住家业。 可局势的变化的太快,随着茜香一统罗斯各国,欧罗巴诸国感到了威胁,先是奥斯曼的苏莱曼发起战争,要遏制茜香南下欧洲的脚步,随后波兰收拢了普加乔夫的哥萨克主力,充当先锋,在边境上屡次挑衅,战火又重新燃起。 波娃本想着逃往莫斯科,避开这次的战火。察里津这个地方,太容易招贼了,不躲不行。可伊凡却给她出了一个主意,用整个察里津做嫁妆,谁能帮着守卫住察里津,波娃就嫁给谁。 李修听到这眼珠子乱转,想着自己能不能完成这一壮举。波娃不重要,察里津这地方真的是太好了,远离莫斯科,又有河运海运,还有良田千顷。打造好了,就是个进可攻退可跑的桥头堡。 扎列里从脖子上摘下一个项链,打开机关,从里面取出一张叠成小块的纸张,递给李修:“这就是达尼尔家主的亲笔信,上面说的很清楚,守住察里津,就是察里津的男主人。” 李修看完之后又还给了扎列里,叹口气,很惋惜的跟他说:“可惜了,我要是没回家,怎么也要过去凑凑热闹。现在回了家,估计着,哪也去不了了。你怎么就上了海盗的船?” 老扎哼了一声:“那些混蛋想着把我带回尼德兰,通过我确认这个消息后,也想着去察里津呢。我就是个信使。对了,那些财宝你得要回来,那是波娃让我带出来买武器的。” “怪了,女皇不卖给你们吗?” “卖了,可都不是好的。” 李修了然,女皇巴不得达尼尔家死绝了呢。什么叫一统天下,自己的窝里全是一个个的小王国算什么一统,要是不能自生自灭的话,不介意外部势力帮个忙。 “波特,你跟我回去吧!你一个人就够了,波娃会喜欢嫁给你的。” 我去,李修吓一跳,扎大叔,你太看的起我了,奥斯曼就是土耳其,他跟你们俄罗斯打了二百四十年的战争,平均十九年就得打一次,争得就是从高加索、巴尔干、克里米亚到黑海的控制权。 察里津正好卡在黑海和里海之间,从哪登陆都绕不过你们去,这么个兵家必争之地,我去干吗,万里送人头? “大叔你先跟着我,那些财宝你放心,一件都少不了多少。武器的事,我帮你想办法,物美价廉包你满意。” 华朝火器不弱,尤其是继承了明朝火炮的体系,李修有把握稍加改造就能打造出世界第一款的蜂巢火箭炮。 不过,这一切,都要等自己进了工部再说。 安顿好扎列里,李修出了帐篷去找薛途。扎列里的事,要通过他给报上去,才能算过了明路。 薛途一行人远离着兵丁,也扎了一个帐篷,正翻着账本呢,李修就进来了。 “薛叔,我碰到一个熟人。” 薛途示意他外边说话去,账本不能给他看见。 “扎列里吧,我早就认出他来了。他有什么事?” “买火器。”李修三两句话就说完了事,把腰牌掏出来还给薛途:“这事是好事,朝廷能赚钱的买卖,您给报上去,官面上卖些好的让他带回去。” 薛途接回自己的腰牌,又从怀里掏出个小的塞给他:“五品龙禁尉,二叔我够意思吧。放心,有俸禄的,给你都登记好了。” 李修翻来覆去的看了看,正面刻着个禁字,背面刻着一行小字:御赐宫内行走。 哟,李修稀罕了,这么说我可以出入皇宫了? 薛途呸他一口,指指上面一个丑字,跟他说:“咱们是十二组禁卫,只有辰字组才能出入无碍,你跟我这丑字的,也就能进第一道宫门而已。” “谁是我上司?” “我啊。” 李修一听是他,扔还给薛途就要走。 薛途还得拉着他好言相劝:“不让你跑来跑去的,你就负责给我们这组赚点钱,分析下情报,这总行了吧。” 李修这才又拿回牌子揣进怀里,指指那边正在装卸的货物:“我去找戴舶司,分你们些财物,你们把奏折也写的好看点,要是不会,来找我。” 薛途苦笑着送走了李修,他虽然是临时起意拉李修入伙,却也有长久的考量,别的不说,李修搞钱确实太厉害了,连扬州知府最后都得捏着鼻子认下反倾销的事,就是因为财款数字巨大的可怕。 没钱你愁,可钱要多到让人怕死的时候,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薛途没了薛家的家业,虽说有个行商的幌子,却挣不了多少。这次差事让他看出来一个问题,李修的利益聚合朋友的理论,确实很有前途,有这么一个能不断输送利益的队友,堪比一把利刃。 给他一个身份,既能保他有事的时候能用上,又能紧紧的把自己和他也利益捆绑,怎么看都值。 薛途的手下也没意见,朝廷里都能批发的卖出去,我们怎么就不能零售一个,再说,李修从六岁就跟着我们了,算的上是老员工,应当应份的加入组织。 新出炉的李密探,回了自己的帐篷就出卖了自己,把牌子给两位总兵显摆显摆:“我也是五品的官了。以后见面我可不说下官了啊。” 两总兵只能哀叹人家命好,他们辛苦半辈子也就是个五品,李修忙活了几天,从九品就到了五品,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灌了他几碗酒,看着货物转运的差不多了,商量一下回去的措辞。 人是一个没留,尸体总得带回去,海盗的更是成绩,要不是李修提前说好了暗语,扎列里也得死这。 “船还要吗?那也是钱啊。” 李修给漕运总兵出主意:“您调些破船来,一把火点了,沉在水里,这些好的都开回去自己用。各家分几条,弟兄们也有个养家的进项。” “好兄弟!干了这碗酒,我这就去办!” 徐盐总等着漕总走了,才挤眉弄眼的跟李修打听:“兄弟,什么时候做林大人的女婿。哥哥我等着喝你喜酒,一定给你送份大礼。” 李修有点飘,穿越红楼不收林黛玉是要天打雷劈的,甚至有人说不全收就不是红楼,丧心病狂者连刘姥姥都不肯放过。 自己不想被天打雷劈怎么办,那就收! 李修得意的时候,忘了一句话,书中的人是你所想的样子,她本身什么样,你根本不知道。 林黛玉此时瞪着眼睛,隔着屏风大骂柳湘莲:“我家一不是衙门,二不是刑狱;谁给你的胆子在我家审讯?说!” 柳湘莲哪都好,就有一件事跟贾宝玉一样,那就是见了漂亮女人就自己先矮几分。说好听的是尊重,不好听的就是贱骨头。 他在李修的小院里正让那位文士坐在冰块上写悔过书呢,让前来打探消息的雪雁碰个正着。 回去就告诉了一直没睡等消息的林黛玉。 黛玉大怒,我们家从来都没有苛责过下人,更别提什么打骂了。你凭什么在我家做这些黑了心的勾当。他有罪,你就问,问不出来是你无能,要打出去打,不能脏了我家。 理国公旁支怎么了,荣国公的重孙子我都骂了多少回了,不少你这一个。 柳湘莲支支吾吾,还是说出了李修的大名:“这都是李大哥教给我的,他说打骂不好,要给别人认识错误的时间和机会,什么时候他把冰坐化了,他肯定能知错就改的。” 林黛玉嗬嗬冷笑,吩咐雪雁:“去库房里再取一块冰来,给这位李大人送到床上去。什么时候他把冰睡化了,什么时候再来见我吧!” 李纨想劝,又一想,不吵闹几回,他俩也不能下定心思。算了,不管了,愿意怎么吵都行,我给爹妈写封信去,林妹妹要去了金陵,一定要好好的接待,最好把她留在家里住。 “大嫂子你不许心疼。” 李纨噗嗤一笑,哎呀了一声说着风凉话:“我才不疼呢,又冻的不是我。柳兄弟,那个文士干了什么坏事,要这么对付他?” 柳湘莲坐在大堂门口很不高兴:“这家伙说他们要把什么书院卖给贾家,然后在买回来。一出一进的实际不花钱,就给琏二哥送了个瘦马,还是盐商的女人。” “什么?”黛玉心头一颤,这要是真的,冻死他也活该。 李纨嗯了一声:“我才不疼呢妹子,该你疼了。睡觉去了我,不是说都没事了吗。柳兄弟,你也回去吧,别让他坐着冰了。估摸着,他也该说实话了。” 柳湘莲嗖的一下就跑了,女人家就是事多,一晚上来来回回的叫自己,不嫌烦啊。 雪雁拿着钥匙回来了:“冰取好了,现在就送过去搁床上吗?” 黛玉 第三十六集 黛玉摘匾(一) 林黛玉被自己给折腾的睡不着了,明明爹已经回来,也说了事已平息的话,可还是睡不着,那个人呢?他怎么没回来? 黛玉的状态很独特,处于一种渴望同类交流又害怕彼此伤害的状态。 哪有人喜欢孤独,不过是害怕失望罢了。 在贾府住了七年,小小的心里面装进去了太多的东西。 热情与敷衍,嘲笑和嫉妒,就连睡觉她都不敢翻身,怕吵醒了隔壁睡着的贾宝玉。因为他一醒,全屋的人都要跟着醒,小小的抱厦内,一间暖阁分两半,怎么能够栖身啊。 李修,是她真正接触到第二个男人,第一个是自己的爹,贾宝玉只是个没坏心眼的孩子。 她忘不了那一幕,一脸坏笑着端起个碗,还故意的闭上一只眼,然后就那么使劲的一扔,蹲下身子就跑到另一边去了,嘴里还怪叫着打死他的话。 自己当时是又害怕又想笑,头一次发现,世界原来是有颜色的。 比如血是红的,他却一点都不怕的给二牛包扎,还把二牛一家接进了小院里,还有那个糊涂的大夫,也跟着他给自己的爹治病。 他跟着自己写字,总是故意的偷看自己。林黛玉想到这,揉了一下胸前的柔软,又生气起来,就知道要看大的,宝钗就是大的,怪不得宝玉也喜欢偷看她。 哼! 翻个身,伸出胳膊来,屋里好热,这也是他搞得地笼,说自己不能受凉,叫什么热胀冷缩。 你都知道冷的难受,还折磨坏人去坐冰?那能受得了吗? 雪雁和紫鹃就坐了一下,跳起来就喊疼,你怎么狠心让别人坐的啊。 书院不要就不要了,你的名声比书院要紧。 想着想着,终于睡着了。 “小姐,小姐。” 黛玉朦胧间听到叫她,知道这是紫鹃的声音。 “几时了?” “辰时已过,老爷特意嘱咐让你多睡会儿,不用给他请安。” 黛玉赶紧睁开眼,要死要死,怎么睡的这么死呢。 嗔怪的问紫鹃:“为何不早点叫我?都这个时候了,大嫂子和蘭儿也起来了吧?那个回来了吗?” 紫鹃一边帮她穿上厚衣服,一边和她说着话:“刚回来。要不是他回来有事找你,我也不会叫你醒的。偏他事多,还说什么必须要你去,否则就没了意义。” 黛玉笼好头发,催着雪雁梳头,又看看身上的衣服,想着他看过了,又催着去换一身。 忙忙活活的终于梳妆妥当了,这才带着左膀右臂出了后院去小院。 还没进门呢,就听见里面热热闹闹还香气扑鼻,黛玉一想,自己出来的是急了,早饭没吃呢。 有心回去吃了再来,贾蘭喊了一声林姑姑,扎着小手拿着一个肉饼,还领着叫狗蛋的孩子跑了过来。 谢过了贾蘭的肉饼,黛玉拉着贾蘭就进了院,只见二牛两口子,胡君荣等都在,李修围着个围裙在做饼,旁边跟着似曾相识的一家人围着看。 还有个看见她就躲的柳湘莲,黛玉哼了一声,抬步进去,笑着和众人打招呼。 李修冲她扬扬下巴,一点不见外:“先进屋里坐,外边冷。雪雁过来盛碗粥,一起吃点。” 黛玉倒是没进屋,外边多热闹,屋里就她们主仆三个,没意思。 “你做什么呢?” “这个呀,叫打卤馕。我考考你啊,有个洋人叫马可波罗的你知道吗?” 林黛玉细细想了一下,眼睛一亮有了答案:“扬州地方志中提到过一个洋人,蒙元时在扬州盐道做过盐务。可说的是他。” 李修给这个妹子点个赞,厉害!啥书你也看是不是。 马可波罗在欧罗巴还有点名气,可在中华,知道他的人确实很少。汉唐宋元明五朝,洋人纷纷踏足这片土地,来的人多了,谁还专门记得这么一个不入流的人呀。 “对了,就是他。他回国以后啊,是大吹法螺,说什么忽必烈委任他重要事务啦,还帮着万里护送一位蒙古公主去欧罗巴啦,简直就是穿越无脑文。” 柳湘莲忽然来了一句:“这么厉害的吗?身负王命,万里赴戎机,仗剑走天涯,正是我辈该为之!” 李修指指自己的脑子,在指指发癔症的柳湘莲,示意这小子脑袋有病。 黛玉竟然秒懂,捂着嘴就笑。 李修把炖好的肉剁碎,从炉子里取出一张小饼,从中间剖开,把肉往里面一加,浇点肉汤,递给了黛玉:“尝尝,这可是陕西的小吃,被马可波罗学去了之后,弄出一个四不像来。等着今天的事办完了,我盘个炉子,给你们做做那道菜。” 黛玉学着他们的样子,小小的咬了一口,是满嘴流油。 雪雁紧着让她喝口粥,还好奇的问着:“李大哥,这粥是什么做成的,闻着好香甜啊。” 李修一指老王:“介绍一下他,我的私厨,隔壁的老王。这粥就是他慢慢的熬了一早上才熬好的。那是他的家人,王家嫂子和王家小子。以后都在一个院里了,想吃什么找他做。” 黛玉认出来是馄饨摊老板,点了点头,老王一家慌得赶紧要拜。 紫鹃给拦住了:“使不得使不得,我们小姐不喜欢这个的。以后少麻烦不了,常处着吧。” 李修冲紫鹃挤挤眼,到底是国公家出来的大丫鬟,说话办事就是有一套。 “你还没说这是什么粥呢?我喝着很受用。”黛玉坐在炉子旁边,暖暖活活的喝着粥。 本来坐这张桌子的人,都端着碗一边吃去了。 胡君荣挤着他那屋门框给黛玉说了说粥的配方:“粳米、燕麦泡发一晚上,再用文火慢慢熬,八成熟的时候加进牛乳,等着在开一遍锅就行了。主治体虚盗汗还有肺虚的人,不是药却胜似药。” 紫鹃暗暗的记下来,等着回了贾府,也给黛玉这么做。 一连两碗,黛玉吃的甚是香甜。 雪雁领着进屋洗漱一下,等了一会儿李修,黛玉看见桌子上放着两块腰牌,一个是九品的通译郎,一个是五品的龙禁尉,抿嘴一笑,升官倒是升的快,虽然这个五品算不得数,可也算有了正经官身。 龙禁尉也算武职,因为是给皇家办差,就给封了这么一个五品,正经科道出来的官,基本不把它当回事,就是看着好看点罢了。 李修吃饱了进来,坐在黛玉对面,给她讲讲今天要她办的事:“书院已经转给了贾琏。” 黛玉不为所动,等着他继续说。 “我又给转回来了,用了王家三十万两白银送了你舅舅他们一个人情。算是这几年你在他们家的所有开销。从这一刻起,你不在欠他们家任何的人情,我让你舅舅写了一个结清证明,给你看看。” 黛玉眨眨眼,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哭,只是低声的说道:“何必如此的撇清呢。” 李修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递给她:“你别怪我给你自作主张。他们也是借着这事儿,瞒过王家去。否则,这钱他们拿着不好说来路。现在好了,就说是你家给的抚养费,他们拿的是心安理得。” 黛玉看了一眼字条,随手放在一边,瞧瞧李修穿着的那身官服,又是土又是褶的,很不舒展,眉头就是一皱:“你脱下这身衣服来,我让雪雁给你洗洗再穿。” “别啊,今天我还得穿着它去唬人呢。” 黛玉一笑:“官服在你眼里就是唬人用的。” 李修嘿了一声:“要不是为了能更好的生存,我稀罕这身皮呢?咱们今天啊,去收书院。你要亲手把那块你爹写的匾摘下来,再挂上一个新匾。怕吗?” “你先脱下来,雪雁有法子给你弄干净些。” “我跟你说正经的呢,你老要脱我衣服干嘛?” 黛玉一瞪眼,李修忙着解扣,雪雁和紫鹃一起过来帮他。 黛玉趁着两个丫鬟打热水熨衣服的时候,小声的问道:“你也去吗?” 李修一拍胸脯:“放心,有我陪着呢。别怕,这回啊,咱们人多。” 黛玉展颜一笑,站起身帮着弄衣服去了。 巳时二刻,几辆马车停在了安定书院,今天正好是李修给的最后时间,二牛领着一帮兄弟,手脚麻利的在地上支好一个用碗口粗的木头搭成的三角架,高出书院围墙一个身位,在上边挂好一个码头常用的吊钩,站到一边等着。 来往的人群渐渐的聚集,李修看着差不多了,这才从车上跳下来,做到门前砰砰砰的敲敲门。 支呀一声,书院大门打开,余三鱻难得笑容可掬的带着一群教习出来见李修。 李修一拱手:“时辰已到,我祝各位一路顺风。” 余三鱻笑着摇摇头,背起手不紧不慢的对众人说道:“可惜啊可惜!原本我等是要搬的,不过,这家书院,此刻已经归了他人。你再来要,也要不到我的头上了。好走不送。” “哦?”李修故意的一皱眉,装出一副吃惊的样子来:“归了别人?胡闹!谁家能有资格代替林家小姐收这间书院啊!” “不巧,这家还真是有资格。”余三鱻大步向前,站到长街中央,对着围观的众人高声喊出了名姓:“那就是荣国公府,也是林家小姐的外祖家,代林小姐收了此间书院。各位乡亲,这书院是荣国府贾家小姐的嫁妆,人家娘家自然有收嫁妆的礼法。众位高邻,路过的君子,在下说的可是个道理吗?” 围观众人大都说对,这也是这时代保护女人的一种法规。 李修仿佛不死心:“他家说收就收?” 余三鱻一抖袍袖:“没办法,谁让我师娘过身了呢。娘家人要回嫁妆,难道林大人还不给吗?” “少废话,你有何凭证?” 余三鱻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抖了抖给众人看看:“这是贾家收书院的文证,一式两份,那份就在贾家人手里。所以,此刻起,这书院就是荣国公府了。你要是想要,就去找他们家去要吧。去休去休,莫要扰我等读书。” 书院教习一众,纷纷挥着衣袖齐声喊着去休。 李修不装了,也从袖兜里掏出一张纸打开给众人看:“巧了,我也有这么一张文证。不仅如此,我还有一张文证。你们这些喊去休的家伙们,过来一个给大家伙读读吧。” 第三十七集 黛玉摘匾(二) 书院的名字要改,安定书院哪有安定医院来的有内涵。 看眼前乱成一锅粥的书院先生们,李修无不恶意的在心里戏谑着他们。 李修不讨厌读书人,更不嫌弃教书的职业,他爸爸就是教书的头,不敢嫌弃。他是反感用知识不干正经事的屁股坐歪的人,后世叫公知,现在叫文坛清流。 这些时间,李修不仅操持着反倾销的事,也没少打听这伙人的跟脚,当听说无锡龟山学院的时候,本能的就想起一副对联,它太有名了,上联是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下联是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这副对子就挂在无锡龟山学院的大门口,代表着一个让人心生警惕的名字---东林。 我大明原先轨迹是怎么亡的? 宦官专政占一半,东林执政占另一半。 站在后世的维度去看,这两个集团长达四十年的相互厮杀角逐,直接使一个体系健康,国民富裕,国土广袤的政权分崩离析。 宦官得势的时候,杀官员千余人,被刻在历史的耻辱柱上;东林掌权后,杀官员三千,流放万余人,被掩盖在历史的灰尘中。 为何?写历史的还是文人、读书人,哪怕不是一个朝代了,阶级的本能性依然驱使着他们排斥着所有不在自己圈子里的人,惟有读书高,就是此时的正确。 李修对此绝不认同。 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历史的英雄,才是历史的创造者。 依靠着你们这么一个极度排外的群体,只能带着国家和民族走在封建社会的死循环中。 李修决定,给与他们最后一击,也把他们身上的软弱性,摊在世人眼中去看,去想。 隔着马车的软帘,跟里面的黛玉说了一声:“堵住耳朵,别吓着。” “你要干嘛?” “放炮,给他们送行。” 示意二牛,可以开始了。 二牛在三脚架子上挂好了一串鞭炮,拿过准备的香头点着了药捻子,霹雳吧啦震天的爆竹声,盖住了书院的嘈杂。 一支穿云箭哪够啊,来个一挂,看看我给你们招来了谁? 炮声一停,铜锣声响起,两面回避牌遥遥而来,众人闪开了道路,让两顶官轿进来,差役挑开一个轿帘,扶着一位七品官下了轿,李修先过来见礼:“见过县尊,有劳了。” 一位老者颤巍巍扶住了李修,不让他拜下去,口齿漏风的跟李修笑言:“李大人何须如此,些许小事,本县给你做主就是。” 这位就是一直没露面的扬州县县令,旁边转过来县丞,先对李修拱拱手,没法子,两人都是九品,李修还比他多个虚五品。 把文证给了县令,李修站马车边看戏,也准备给黛玉讲讲其中缘故,果然黛玉的好奇天性发动,小声的问他:“本县县尊何故到此?” “他们家多了半条船,老人家是来划船的。” “乱讲,船还有半条的?” “剩下那一半是扬州县的,可不他只有半条。” 黛玉叹口气:“你这不是算了算了,懒得跟你讲大道理。船是哪来的?” 李修捂着嘴笑着说:“河里捡的,不知道谁那么没公德,把船遗弃在了运河,堵住了河道。” 黛玉哼了一声:“王家的吧。亏你好意思说是捡的,你怎么不给我捡一条回来啊,巧取豪夺非人也。” “咦?你怎么知道你有一条船了?” 黛玉不吭声了,这混蛋还真给自己“捡”了一条? 紫鹃盘算一下船的价值,在算算用来运货的话,又能挣多少,忍不住在心里叹口气:李大人,你可真够下本的。宝玉啊宝玉,你输的好彻底。 黛玉听了会儿县令的话,无非就是认可了两份文书,给这桩财产归属案,定下了官方基调,书院是自己的了。 这就结束了吗? 开玩笑,不把他们一次打死,还等着他们东山再起吗? 县丞代县令宣布了归属后,过来和李修商量:“李大人,书院有错,学子无辜。三日后就是秋闱,这些学子可怎么办?总不能真的赶到大街上去吧。” 李修诶了一声:“林家书香世家,怎能干出这等事呢。我已求过学政了,稍等片刻,学政大人就会做出安排。” 县丞悄悄给他伸个大拇指,转身去给县令悄悄的说了。 佩服啊佩服,县丞感慨自己当初没有得罪这位通译郎。 紫鹃算船,他昨天半夜也在算,算的不是船本身的市价,而是一个月甚或一年能创造多少价值。 算到最后,把算盘一推,不算了,自己可以退休致仕颐养天年了。 又是铜锣声响,余三鱻面如死灰的看着学政的牌子开了过来,后面跟着几十辆空的马车。 落轿之后,微微的跟等在一边的县令、县丞点点头,然后问了一下情况,用手一指余三鱻:“那日,我是怎么跟你说的?休要误了秋闱,否则我公事公办不留情面!嘿嘿,你却阳奉阴违,致使安定书院百多位学子面临无书可读的境地!可恼,可恨!” 余三鱻等一众教习傻在原地不知所措。 学政一抖袖子:“我身为扬州府的学政,怎能看着不管呢。各位学子勿惊,搬上你们的行李去后面的马车,跟着我去官学继续读书待考。” 有学子问:“能否回家待读?” 学政刚一犹豫,李修立即接话:“去了官学的各位,可以立即参考。回家的么,恐怕要去重新注册学籍了。因为,这家书院被注销了。” 学子们面面相觑,学籍没了还考个屁啊,走吧,人家车都备好了,不走等着院长请吃散伙宴吗? 呼啦啦跑回了学舍,捆书包打行李,热闹非常。 到了现在,余三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看看学政备好的马车,你特娘的要是没有和李修沆瀣一气,我跟你的姓。 黛玉咬着下嘴唇,又是解气又是憋气,解气的是干得好,这等坏人就要一个比他更坏的人来磨。憋气的是,自己终究是个女儿身,若是能亲手了结此事,才是最好的。 “你又捡了条船?” 李修忍不住笑出了声:“还又?我哪捡那么多去,一共就十二条,吵了一宿才分好。” 黛玉狠狠的砸了一下车框,奸臣!贪官!墨吏! 紫鹃给她揉着手,雪雁去问李修:“船在哪儿呢?能去玩玩吗?好久没有游河扬州了。” “等着这事完了再说。” 李修不理她们了,过去跟学政见面,聊聊正事:“教习们够吗?这还有不少呢,一起带走省的另找了。” 学政哎呀了一声:“没钱付工钱啊。” 李修很诧异:“这些学子可是出了束脩的,现在转学,当然也要带着束脩走了,怎么能让人家再出一份。” 学政一眯眼睛:“是这个道理。” 李修看看人群中目光闪烁的教习们,点了一位出来:“这位先生,可否把学院名册和钱粮一并交给学政啊?哦,你也有一家老小要养活是吧,不如去官学怎么样?待遇好,福利高,而且升迁途径畅通,考虑一下?” 教习一躬到地:“学生愿为学政效劳。” 一个说了,就有第二个,第三个余三鱻刚想拦住他们骂几句,扬州提刑司过来几个差役,手里拎着锁链,套在了他的脖子上:“余三鱻,你书院学生赵翼昨日死在了运河边,你有嫌疑,跟我们走一趟吧。” 围观众人哗然,这还有完没完,书院的地没了,学生没了,教习没了,钱粮也没了,最后还来个刑事案子。嘿!安定真是定了! 雪雁在车里两条小腿直踢腾,紫鹃喊她老实点,雪雁攥着小拳头对她说:“我第一次觉得做坏人这么痛快!” 黛玉哭笑不得。 学子教习散去,可各位大人还没走,李修敲敲车窗,紫鹃赶紧的给黛玉戴好帷帽,门帘一挑,李修一张笑脸露出来:“下车吧大小姐,该你秀的时间了。” 林黛玉噘噘嘴,不懂他又说的什么胡话,但却把手递给了他,雪雁拉都没拉住,李修隔着袖子抓住那支小手,把黛玉领下了马车。 叹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块银子给了紫鹃:“你赢了。怎么这么快拉上手了呢?” 紫鹃接过来麻利的下车,懒得和她解释这男女之间要是看对了眼的话,能做的更多。小孩子一个,哪懂这些。 快吗? 李修捏了捏那只手,够慢的了,这要是写书,前十集男女主没有拉手,书友们都会弃书的。 二牛带着他的朋友们已经把那块旧匾绑好了挂在钩子上,李修领着黛玉走到吊钩前面,让她用手去拉绳子。 黛玉使劲一扥。 没动。 围观众人哄堂大笑,小姑娘没力气。 黛玉狠狠的盯着李修,李修摸摸鼻子,大意了啊,忘了这时候的滑轮不是那么好用,早知道我做一个吊葫芦出来就好了。 “没关系,我帮你。” 李修也抓住了绳子,使劲一扥,书院的牌子晃悠一下就被吊了起来,站在高处的二牛用手一托,牌子就离了牌座,悬在半空中。 林黛玉顺着李修的手,一下一下的松着绳子,那块旧匾就落在了地上。 “请新匾!” 胡君荣喊了一嗓子,过来两个人抬着一块红布蒙住的新匾过来,仔细的吊在了钩子上。 “使点劲啊,挂好了匾,带你坐船去玩。” 黛玉点点头,跟着李修使劲,新匾颤巍巍的吊起来。越来越高,越来越高,二牛等着到了位置,一伸手推了一把,新匾稳稳当当卡在了牌座上,另一边的伙计早就备好了工具,叮当一顿敲打,把匾固定结实。 鞭炮声响起,林家小厮们端着几大盘子铜钱向人群中洒去。场面顿时热闹起来。 林黛玉看着李修去跟一众官员答谢,眼里的泪珠实在的忍不住,心里喊了声:娘,你看见了吗,有人带着玉儿挂匾了。 时光仿佛回流,林黛玉站在原地看见了四岁的自己骑在爹的脖子上去挂上的安定书院这块匾,旁边是自己的娘亲,戴着帷帽扶着自己的身子。 嘻嘻哈哈的笑声,是小黛玉最快乐的时刻。 自此以后 第三十八集 此处离题八百里 土地对于中华人的感受是不同于世界其他地方的,我为什么爱你爱的那么深沉,因为你曾是世界第一啊。 封建文明或者说农耕文明的巅峰,就是中华文明。 再没有禁海之前,我们一直都是看着世界慢慢在长大。 李修上学的时候,舍友们曾在卧谈会上讨论过一个问题,第一次的工业革命为什么在中华中断了?如果它能延续下去的话,中华将是个什么模样? 可惜一群工科男不懂政治,禁海不是一个时代的人短视,而是一个时代的人的利益被剥削了。 李修在这个红楼时代里,率先发现了问题并解决了问题,也只是治了一次标,关键要治本的话,还得紫禁城太和殿中这群国家治理者们说了算。 他还在为拉上黛玉小手内心欢呼的同时,太和殿中已经开始点他的名了。 新皇坐朝,帝号永正,别想着是抄什么雍正,人家就是永远正确的意思。这是李修对这个帝号的解读。 “朕,今天给诸位臣公讲一个通译郎的故事。” 永正抿了一口茶,扫视了一眼群臣,兴致颇高的讲述起了李修的过往:“他是金陵国子监祭酒李守中的幼子,说起来,为了等他这个儿子,李大人十二年来拒了三次升迁吧?为人父母的心呐,就是这般的深邃。此子第一次为朝中所知是龙禁尉给报来的,被人拐卖到茜香国去了。这事儿,王提督,你知道吗?” 九门提督王子腾欠了欠身子,回了一句臣不知。 永正帝一笑:“是啊,你怎么能知道他呢,可太上皇却记住了这个小子,还跟朕说过,要是他能活着回来,要把他招进宫里来,让他讲讲,他是怎么逃出来的。” “朕当时也是答应下来了,想着一个小孩子给太上讲讲故事就当解闷了。可到了今天,朕改主意了,不要召他,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只要他能考进文华殿,朕就把探花给他留着。” 内侍赶紧着记下,群臣是一片大哗,皇上这是唱的哪一出啊,探花啊那是,连面儿还没见着呢,说给就给,太不把科考当回事了吧,不行,盘他! 当值御史喊了几声肃静,压下了喧闹,中书省几位碰碰眼神,还是让后面坐着的翰林院翰林去问吧。他们这个翰林院最是个清水衙门,无权无事无财,问什么都行,皇上也不会恼。 梅士昌自己正算着一道几何题呢,被同僚拿笏板捅了一下,只好站起身去问:“不知此子有何异处,竟让吾皇如此的看重。”说完就跪坐下了。 他师从洋人利玛窦的算学,每天钻在数字之间乐趣无穷,是真不愿意给皇上捧哏玩。可没办法,翰林院在朝中的定位就是,凡是不好问的问题,统统归他们问,六部每月还也为此集资凑一些“碳敬”给他们。 永正帝对此心知肚明,也不去捅破这层窗户纸,彼此之间留个缓冲也是好的,要不然天天互喷,也对朝政不利。 点了身边的内侍给群臣科普一下李修在欧罗巴的所作所为,自己拿起一块沉香木做的龙胆在手里盘着,心里很得意。他终于知道他的钱是怎么少的了。 看着群臣阴晴不定的表情,永正暗想,如果戴权这次真的开成了刀,朕就准了他的奏章以便形成惯例。 凡是出口的,除特殊物品外,统统退税,让商家多去卖钱; 凡是进口的,分门别类的加收关税或是免税。 一进一出,朕还是不花一分钱,却能多收个百万之数进内库。 这才是倾销,国对国的倾销,把多余的生产力释放给他们的市场去,也能稳住我朝的物价。 生产力,这个词好啊! 环扣相连,还能洞晓天下的物价。李修啊李修,朕在京城等着你,不用你干别的,就给朕挣钱! 等朕有了钱,永正呲一口白牙看着下面又议论起来的群臣,嘿嘿一笑 群臣这次是信息闭塞了,内侍也根本没提扬州的事,只说了欧罗巴是怎么样的风雨变幻,所以也只对这事站成了三派。 一派是文臣,直言此子是反贼,抓起来关到死。 一派也是文臣,却是新皇刚提拔上来的臣子,反驳说,他乱的又不是我朝,何反之有啊?他国乱就乱呗,正好等他考进文华殿的时候问问他,各国朝政有何不同。 最后一派是武官,不反对也不赞成,就是想知道为什么骑兵打不过步兵了,难道说就因为步兵无马这么简单吗? 勋贵们左掺乎一下,右掺乎一下,还是左右逢源却不管正事。 永正帝充分听取了各方意见,喷了群臣一头的口水后,从善如流的撤销了探花的提议。 改直封李修为扬州市舶提举司副提举兼任通译郎,从七品。 一个原本从六品的官,改成了从七品。 群臣都看向翰林院,梅翰林无奈,只好又站起来奏问:“李修可参加今年的秋闱吗? 这话有意思了,通译郎是专业性官僚,谁会说洋话谁就能干,李修拿个九品的月俸九石工资也没人说什么,比前明涨了快一倍。 副提举可就不行了,那是实打实进入官僚体系的一员。你总得有个功名才能干,可李修没有功名啊?他就是白身一个! 给他开了这个例,那科考还要不要了? 科考,是文臣集团掌握在手中的最大利器。这是他们选拔与他们志同道合人才的途径,皇上也不能绕过这一制度。 在没有更先进的选拔制度出现之前,科举作为唯一能公平的改变人生轨迹,打开下层人民向上的唯一通道,是决不能轻易改变的。 永正帝指指梅士昌问他:“我朝太学士可授几品?” “正五品。” “李修考中了两个国家的太学生,汝等还要他再从童生考起吗?朕给他从七品,已经是降等了。下旨,明宣李修明年直接进京会试,考中了朕在加封,考不中回去做他的通译郎。” 群臣暗暗琢磨了一下利弊,迅速形成了共识,那就考一次看看,不信天下的举子精英,考不过一个异国番邦回来的人。 散朝后,翰林院院首刘玄拉着梅士昌边走边说:“文鼎啊,你跑一趟金陵吧。见见守中,也探探此子的底子。” “院首这是要帮他?” “你可知他做了什么,才能简在帝心?” 梅士昌不通事务的,老实的摇摇头,等着上司给他答案。 刘院首在他耳边小声的说了几句:“拐他的是王子胜,当年这事闹的王子胜丢了金陵的基业。我想皇上是要用他的报仇之心”用手一比划向下砍的意思,看看梅士昌。 梅士昌明白了,原来皇上找着刀了啊。 与之类似的场景在各部之间上演,都在猜测皇上用李修的含义。 王子腾面色阴沉的出了宫门,没回衙门,直接奔了荣国府。 他不想坐以待毙,皇上今天问他话的意思很明显了,三弟的事,皇上还记着呢,不给一个交代可不行。 怎么交代? 王子腾决定联系一下宫里的元妃,去试探一下皇上的口风。故此才来了荣国府。 王夫人陪着哥哥去见了贾母,王子腾就把方才朝堂的事说了一遍。 贾母思量半天,问着王子腾:“子腾啊,元春在宫中是明子,能不动就不动,窥测君王之意,怕是没个下场。我有一句提点你的话,你可愿听。” 王子腾一个头磕在地上,求着贾母给他明言。 “这事出在子胜身上,他要不是赚那些个黑心钱,也不会沦落到今天。所幸的是,那个孩子没死,活着回来了。你妹妹是我贾家的媳妇,他姐姐也是我贾家的媳妇;淑清啊,那更是你的儿媳妇。 往日的情形我看在眼里,也懒得说。你恨这儿媳妇害你三哥丢了基业,也让你没了珠儿,人家是不是也恨着你家丢了人家的孩子呢?凡事都有个因果。 自古道,冤家宜解不宜结。政儿给我来了一封信,他想了个结亲的法子,把这事彻底的消弭干净。你们王家可还有待嫁的女儿吗?嫁过去给他家开枝散叶,这不就解了拐卖之仇了吗?大不了多给点嫁妆就是。淑清,你帮着想想。” 王夫人闺名淑清,听了婆婆的一番话,脸上一片恭敬的说是,心里却骂:你个老虔婆,我家老爷说的是史湘云这个克死爹妈的孤女,你左一句王家女儿,右一句待嫁的女儿,句句指着薛宝钗。 薛家就这么不入你的眼,非得打发了你才如意? 王子腾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还真想起了薛宝钗。李修十八,薛宝钗十六,可不就是正好吗。 最主要的是,薛宝钗是王家亲戚,可她不姓王,送了也就送了,没什么可惜的。至于说图谋宝玉的事,先等等再说吧,解了燃眉之急才是主要的。 贾母笑着送走了王子腾,回到屋里叫来大丫鬟鸳鸯,告诉她刚才的话,可以在家里散一散。 鸳鸯心领神会的出了门。 到了晚上,荣国公府里就传开了消息,薛宝钗的舅舅王子腾,给她寻了一门亲,还是大儿媳妇李纨的亲弟弟。 薛宝钗躲在梨香院里哭的是梨花带雨泣不成声,爹啊,可怜女儿被人家卖来卖去,您泉下有知,救救女儿吧。 忽然丫鬟莺儿进来报信,宝玉来了。 薛宝钗拢拢头发坐起来,看看镜子里的自己,略施了些粉黛,换了一身居家的衣服,半躺在床上,说了一声请。 贾宝玉一脚踏进了内室,口中连声喊着:“宝姐姐,你可知道一件新闻?” “我前几日身体不适,这才刚好了,哪里听什么新闻?宝兄弟又有什么故事了?” 贾宝玉不由自主的就坐到了床边,看着娇弱堪比黛玉的宝钗不由得恍惚了一下。 莺儿悄悄的出了屋,坐在门外绣花,等着拦住袭人。 果不其然,不过一刻,袭人在门外叫门:“宝姑娘可在家吗?” 莺儿挑挑眉毛,原地大声喊了一句:“在呢,是袭人姐姐吧。快进来!” 屋里的薛宝钗起身披上一件大氅,把床榻的帘拢放下,自己坐在门口听着贾宝玉讲着李修的故事。 袭人掀开门帘进来,看着屋里坐着的情形,脸上笑意更浓:“宝姑娘,宝玉,湘云来了,正在老太太那里等着你们呢。” 宝钗裹裹大氅哦了一声:“难为你跑一趟,只是我身上正不爽利呢,宝兄弟去见见她,就说等我好了,再去找她。” 眼神一撇,袭人似是松了口气。 第三十九集 该回家了 贾母还是把史湘云给叫了来,姑娘家人生最大的事,就是嫁人。 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 贾母想着李纨去猜李修,李纨刚进府做新媳妇的时候,说话办事那叫一个规矩。不是硬凹出来端着的那种死板规矩,那是一种文华之家才能培养出来的看似随心却含礼仪的规矩。 以此推断,李修也会差不多,翩翩的读书公子,或许对湘云来说,也不错。 贾母是在基于黛玉还能回府的基础上,考量的这一切。恶心完薛家之后,她要两手打算,好的留下给湘云,反之就给宝钗。 老太太人精了一辈子,也想不到李修是个什么样的人,阅人无数这句话在李修身上不成立。 她要是现在看到李修拉着黛玉的小手坐船游湖,估摸着能一口气背过去。 扬州瘦西湖,两个人并肩坐在船头,黛玉含羞的给李修讲着二十四桥明月夜的典故,一只大手盖在了她的小手之上。 “你尊重些。” 尊重?尊重能有女朋友吗? “不用谢,我是怕你手冷。” 黛玉歪着头去看他:“你是怎样的一个人呢?这世间的规矩对于你来说,又是怎样的存在。” 林姑娘走心了,放在后世,这句话的意思是你有几个前女友?你以后打算怎么养我? 李修仰着脖子想了想,觉得自己对于林黛玉来说,可能吸引她最大的一点就是,他不同于这个世界。 另类,就是这个词。 “我很难一两句给你交代清。你看,我六岁的时候只想着怎么活下来,为此我不惜杀人以求活命。” 李修开始卖惨,要是王熙凤坐他旁边,能一个耳刮子扇他脸上,老娘问你赚的钱呢,你给我说身世。 林黛玉就不行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从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难以生存。 李修抓过一双玉手来在手心里捧着,想说句你是我的奶茶,话到嘴边又换成了:“身子还是那么单薄,你这病啊一半是心病,一半是营养不良。” 黛玉不明白好好的怎么岔了话,瞪他一眼:“好好说,不说就放手。” “说,说还不行吗。” 李修完整的交代了他在欧罗巴的轨迹,从教会小学开始,一直到完整的上完了大学,并且怎么去给人家上课也说的清清楚楚。 说完之后,李修猛地发觉自己不用找任何白胡子老爷爷给自己的金手指做假证了,一切的一切就往这段经历上推,简直就是顺理成章。 黛玉见他发愣,以为他在感伤那段经历,心疼起来:“玉儿也曾有过这样的心境,白天强做欢颜,夜晚对月流泪,我那时好怕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了爹。娘走了,我爹要是也不要我了,我真不知,该如何活下去。” 李修乘机搂住她肩膀,让她在自己的怀里哭一会儿,这女孩儿真命苦啊。 其实,红楼里哪个女孩儿是命好的呢?千红一哭,万艳同悲,都是苦命人呐。咱们就抱团取暖吧。 黛玉小哭了一会儿,推开了李修,瞧着他眼睛说话:“你要回金陵去吗?还回来吗?” “扬州我有工作的好不好,不回来,你养我啊。” 黛玉噗嗤笑了:“月俸九石米粮的李大人,你可怎么养活你那些人啊。” “谁靠着俸禄活着啊,那不早就饿死了。我给你算算我的家产啊。首先是老胡的医院,书院改成医院后,还挂靠在官府名义下,属于国家单位。我跟扬州府县两级谈好了,府县两级的所有衙门口的人员和家属,必须都要去这家医院治疗,这样呢,就成了定点医院,我呢把药材采购这事交了出去,他们答应我保质保量价格低廉。” 黛玉算了一下问他:“这可就赚不到钱了呀。” “傻姑娘。哎哟,不傻不傻,是你不懂我的套路。” 李修揉揉自己的腰,耐心的给黛玉讲讲什么是医保,又该怎么赚钱。 “你看啊,原本要给他们的俸禄,按照比例少给一部分,这部分就是医疗保险。保险你明白吗?” “未雨绸缪?” “对了!我先拿着这部分钱去开医院,等他们来看病的时候,我只收一半或者三成的钱,你说,他们是赚了还是赔了?” 黛玉哎了一声:“想不到我林黛玉也有跟人谈黄铜的时候。那他们自然是赔了啊,你可骗不了我,你一分不出的用他们的钱开你的医院,就是收三成,你也是无中生有有利可图的。” “还有呢?” 李修很惊奇,这要是薛宝钗给出了这个答案,他一点都不觉得奇怪;一向花魂水骨的林黛玉也懂经济之道,就颠覆了他的认知。 “我想想有了!你要的不只是衙门的人,你想着全扬州的人都先给你钱做什么保险,然后你就能把全城的医馆赶尽杀绝,因为他们谁也不能如你这般的对折看病。” 李修脸一红,你想的比我还远。 “不是赶尽杀绝我的大小姐!是并购合作!我想在扬州形成一个不一样的医疗体系。” “体系?” “就是规矩。这样做的好处有两点,一个是穷人能看的起病。”李修一边说一边扇了自己一巴掌,这话他自己也不信。 “有蚊子咬我。第二呢,就是推动医学的发展。他们不能抱着自己的秘籍过日子了,外面的医学已经到了青囊经所记载的开膛破肚的阶段。” “就是你那天做的一样?” “比我做的还进一步。女人生孩子难吧,你别打我,这是正经事!划开肚子取出婴儿,在缝合上伤口,母子平安。你说神奇不神奇?” 黛玉满脸的红晕,拧着他胳膊问他:“这是真的?还是你满口胡柴?” “真的。可惜我不会。” 黛玉这才放心,他要是连这个都会,自己真该扭身就走。 李修心底却想起教会是如何用这种手段惩治未婚先孕的少女。 十七到十八世纪,是教廷在人间最后的黑暗期。 目睹的种种历史书上不曾记载的邪恶后,李修才挺身走上了反神学的道路。 “不过,这些事需要时间,更需要人手一代一代的探索发展。” 黛玉深感赞同,医术一道没有速成的,毕竟人命关天。 “黛玉,我要是进京做官,你跟着不跟着?” “我我怎么跟着。”林黛玉低着头忐忑不安,他想走了吗? 李修理所当然的说道:“我跟你爹商量好了,医院这事办完开头之后,就想办法动一动。不仅是我,连你爹也该挪挪地方了。” “我爹也要进京?” 李修扶她站起来,指指北方:“十五年的盐政,你爹要是舍不得你,还想活着的话,就是去翰林院也要回京。而我,要去工部,给我姐姐撑腰。” 林黛玉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又要回去吗?要是有爹陪着,还有他的话,未尝不可。 船舱里,紫鹃已经抓了狂,倒不是为了输给雪雁的钱。而是,林姑娘就这么弃宝玉于不顾了吗。 雪雁数好赢来的钱,往荷包里一装,又拍了拍,嘲笑紫鹃:“别瞎想了,就你们家的夫人能容我们小姐进门吗?她心心念念的想把宝钗娶进门,当我们都是瞎子看不出来啊。” “那那那,宝玉怎么办?” “能怎么办?他敢怎么办?你说说看。” 紫鹃颓然了,是啊,宝二爷又敢怎么办。 “不对!”紫鹃忽然醒悟过来:“你上午还输给我呢,怎么到了这时候就赢了回去?” 雪雁一呲牙不答话,跑着出去喊小姐,该回家了。 紫鹃怎么也想不到,雪雁是问过李修的,话是这么说的:“带我们小姐去金陵吗?要是你们家老太太看不上我们小姐怎么办?” 李修给了她一个惊心动魄的答案:“看不上就不住一块,有了孙子扔给她,看她养不养。” 乖乖隆地咚,李大哥,你真是我们小姐的绝配,没妈的女儿家,不知道要受婆家多少气呢,有你这句话,我雪雁一定帮你! 三日后,十二条大船悄悄的驶出了扬州,开往金陵。要在那里焕然一新后,在回扬州。 林黛玉从未觉得坐船是如此的快活,林如海跟着去查盐库,为自己离任做准备。李纨陪着,不时的讲讲李家是个什么样。李修更是带着她满船的撒欢,看日出,等日落,钓鱼,炖鱼汤。只可惜,金陵太近了。 一夜之后,船靠码头,一连串的马车轿子等在了那里。 林如海、贾政座上官轿先去江宁州府衙门点卯。 贾琏自己坐车回了金陵老宅。 李修带着李纨和林黛玉坐上了李家的马车,金陵,我李繍回来了。 第四十集 李家的历史定位 金陵成贤街,过了珍珠桥的第一家,车队停了下来,李修跳下了车,抬头看过去。一家大门口站满了人,当先一位老者和一位妇人正对他翘首以盼。 抬腿想过去,又一琢磨,一回身过去扶着黛玉下车。他也紧张,也怕,第一次跟这身子的爹娘见面,有点小尴尬呢,不如带上个“女朋友”,到时尴尬的就不是自己了。 林黛玉的手直哆嗦,李纨踢开弟弟,自己拉着黛玉往前走,小声安慰她:“别怕别怕,我娘很好的,蘭儿,过来,跟着娘见见你的外祖和外祖母去。” 李修在他们后边抱起贾蘭,四个人当先过去。 别人尚可,李母受不住了。想了多少年的儿子,可终于是活着回来了,更难得是嫁出去多年的女儿,也终于回来了,一时间心头有万般情结,涌到嘴边就化成了一句话:“我苦命的儿啊。”一语未终,洒泪当场。 刚哭两声,就看见一个大个子把一个小小子塞进自己怀里,还跟自己说话:“别哭别哭,送你个外孙子玩。” 老太太一口气堵在嗓子里,茫然的接过孩子,看着那个大个子咕咚跪在地上磕头。 得磕一个呀,李修做好了心理建设,不磕说不过去。 “爹,娘!我回来了!还把姐姐也带回来了。娘,您抱着的就是您的外孙。还有啊,我给您带回来一个” 李守中快六十的人了,早就在和女儿及林如海的信里知道了自己小儿子是个什么样,听他要不说人话,一把拉他起来,小声的训他:“住嘴!你想把媳妇吓跑吗?进去再说。” 李纨也过来磕头,然后和母亲抱在一起痛哭起来。 李修趁势站起来,过去接住没人管的贾蘭,又陪着更没人管的林黛玉,笑呵呵的看着眼前一家人的团聚。 李夫人终于想起来今天要干嘛了,哄了女儿几句,过去拉住林黛玉的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眼睛里笑得啊,都能把黛玉给化了。 “好姑娘,跟我进家吧。” 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巧了,李母拉着林黛玉进正门的时候,李家人一个都没动,眼睁睁的看着李夫人带着林黛玉当先跨进了大门,一落脚,鞭炮声四起,李家下人齐声喊了起来:言告师氏,言告言归。薄污我私,薄浣我衣。 喊完了都看着李纨和李修。 李纨一拉弟弟的手,对着家里的大门一拜,念道:害(he)浣害否,归宁父母。 李修跟着念完直吐舌头,幸亏姐姐路上教过,否则可就出了洋相了。我家这规矩不好,回家还得背诗经,万一不会怎么办。难道要挺急的,在线求解? 林黛玉小手冰凉,他家规矩是这样的啊,我还得读书去,雪雁也得读,人家的下人都会诗经了,你不会可不是丢我的脸吗。 可怜的雪雁,要被迫读书了。 紫鹃还好,说不准她是留是走呢,可也被李家这气势给震住了,原来读书人的家是这样的啊。 李守中过来拉住一双儿女的手,说了几句好,就带着他俩一起进了门。 李家不大,三个院子成品字形错落分开,一个小湖,可以划船采莲;一处假山,上有凉亭望秋;一处书厅,内藏经史子集。 林黛玉小心看着,一步一景与扬州园林有同有不同。 李母拉上手就没松开过,不时的指点着各处:“这个院就是修儿小时候和他哥哥住的,顶顶的淘气,一池塘的莲叶不够他祸害的。那边是纨儿住过的,她最喜欢藏在那个凉亭里让我们找她。我跟我家老爷住后边,姑娘来了,先跟着纨儿住,她那处六间屋子,住的下。你的丫鬟呢?” 雪雁和紫鹃就跟在后面,赶紧上来见礼,李母不让拜:“没那么大规矩,刚才都是做给外人看的。一条街全是夫子,就会成天的吊书袋,一点用也没有的。实打实过日子才是正经。你们先去看看屋子,喜欢哪间就住哪间。” 李纨凑过来打趣:“这么快我的屋子就让给别人了?” 李母拍她一下:“这么多年也不说回来看看娘,就该着把你赶出去。” 李纨眼圈一红:“孩儿不好回来的。” 李母站住了脚,瞪了她一眼:“白教你看了那么多书了。伯鱼五十而亡,妻改嫁,夫子曰,嘻,其甚也。你真想守着他们家过一辈子呀。” 黛玉叹口气,真是找到根了。 孔子的儿子五十岁就死了,儿媳妇就说要改嫁,孔子挥挥手,切,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嫁就嫁。 李纨一时语塞,黛玉拉拉她的手,小声的说了句:“亓官氏别夫子,殁后,伯鱼守一岁,子曰,嘻,其甚也。” 李母拍了女儿一下:“听听,你妹妹都比你懂这个道理。读书读死了可还行。” 李纨不敢反驳,娘三个边走边说去了后宅。 李修跟着爹在后边也听到了这事,一双大眼睛透着无知看着李守中,求解呀,爹不能白叫的。 李守中恍然大悟,小儿子没读过书。 “夫子的夫人是宋之亓官氏,当年夫子困顿,又甘于贫贱,亓官氏就扔下一子一女另嫁了。等她老死之后,大儿子伯鱼去给他这个母亲服丧一年,旁人都说不必,夫子却说去就去吧,合情合理。” 李修脑袋有点大,这个家有待不下去的感觉。自己跟他们比,就是个没读过书的文盲,差距太大。 李守中还安慰他:“无妨无妨,漂泊多年荒了学业也情有可原,况且,学这些也是没用。我看你学的医人白骨之技就很好。” 李修决定说实话,一家子的高知,恐怕瞒不过去:“爹,我其实学的最好的是工科。尤其善于打洞建桥盖房子;嗯机械类也还行,化学学了一些,是为了一些药物的分子式而学的;外语就不多说了,我能跟欧罗巴大陆的人对着骂街;商科的话,也还行,最起码在这个时代能给咱家赚钱。我说这些,您能听懂吗?” 李守中嘿嘿一笑:“十几年不见,还是有些长进的。为父倒是也见过洋人,国子监生员万人,有千余人来自各国,你说的这些啊,倒还是略知一二。” 李修把头一低,这把凡尔赛没玩好,忘了爹是大学校长了,他们学校里是有留学生的。 “儿啊,你可想好今后的路怎么走了吗?林家小姐我们也见着了,趁着如海也来了,给你先定下她可好?可大丈夫不能无权无势,读夫子的书可以,学夫子的为人可不行。” 李修拼命的点头,这个爹靠谱,是个能交流的高知。他一路上就在想,要是个古板的老夫子,自己可怎么办,会不会大义灭亲给他沉了塘。 还好还好! 其实李修误会古人了,或者是书本故事误导了他。 古人不愚,那些书本的东西就是应付考试的,真正要学的反而是世事洞明。这有一比,后世都有网络了,井底之人不还是以为咱们吃不起榨菜吗。 爷俩一路聊着,彼此交着心,李修放下了最后的戒备,让自己融进这个时代、这个社会、这个家。 晚上,李府张灯结彩,李修跟着爹站在门口接着来客,就跟李母说的一样,一条街上住的都是夫子,他们见面反而不吊书袋,这个过来让李修弯弯腰他好摸摸脑袋,塞给他一本书嘱咐一句看看就行了。 那个过来拽两句蹩脚的洋文,还让李修给纠正纠正发音,又塞给他一本书说是看不下去就擦屁股。 搞得李修以为回到了大学,那时候的教授们也是这种做派,上课时给你滔滔不绝,下课了一样嘻嘻哈哈,这让他很舒服,很快放下自己装孝子的样子,跟来客谈笑风生起来。 林黛玉坐在侧席上,老老实实的跟一群嫁了人的媳妇们聊天。 间或有两个没嫁人的,守在她身边更是不敢吭声。 一错眼,看见李修和一位长者并肩走进来,两个人谁也不理,找个位子拿着根羽毛在严肃的商讨着什么。 李纨对她努努嘴:“是不是跟你想的不一样?也跟那家里大不同?” 黛玉点点头:“文华之地果然名不虚传。” “可知这是为何?” 黛玉表示不知,旁边一位五经博士的夫人接了话:“还不是这些人一辈子仕途无望了,又不甘心皓首穷经的,就给自己找点乐呗。金陵是副都,难就难在一个副字上。这里三省六部一应俱全,可跟京城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那起子官员们,比他们怨气还大呢。这妹子就是你家的媳妇?” 林黛玉的脸刷的一下就红透了,李纨打了一下那夫人的手背:“臊着人家了,你赔我一个弟媳啊。” “我赔我自己你要吗?” 一桌子年轻的妇人们哈哈大笑,纷纷指点着李修和黛玉。 正热闹呢,一声钟鸣之声响起,屋内各人都屏气而立,林家仆人们开始上菜,李守中在屋内当中举一杯酒用小指点了三滴分别敬了天地人后,冲左右两席微微一揖,说了声酬。 黛玉跟着学,端起杯子来回了声酢,轻轻的饮了一口。 李修好奇的不得了,放下杯子就问:“这是什么礼仪?” 长者很不耐烦:“都是他们没事鼓捣的复周礼,这有什么用。你接着说,何为空气流动?” 李修拿起那根羽毛一松手,指着飘飘摇摇的羽毛说道:“如果没有空气流动的话,它应该是直线落地。” 长者凑过去吹了一下,羽毛向反方向飘了一下。 “有理有理!西方治学已经研究到了这个地步了吗?” 李修算了一下时间,伸出两根手指头:“再有二百年,他们就能上天。现在他们顾不上这个,都在研究火药和蒸汽机。英格兰已在七十年前完成了这项实验,证明蒸汽的力量是可以用的。” 长者一拍面前的案几:“好!李家有你这个儿子,咱们就能追的上。守中,守中你过来。” 李守中趋步而来:“衍圣公何事?” 李修吓一跳,赶紧站起来,再没文化也知道衍圣公可是孔子后人的专属称谓。 “你家小子不错,算学一道已经超越老夫多矣。聘了他,算学博士给他一个位子。” 李修刚想着说说自己的官身呢,外面一声磬响,宾客们都往外看,几名内侍急匆匆进来,手里捧着一道旨。 金陵礼部左侍郎跟在后面进来,先给衍圣公见礼,然后跟李守中说道:“去正堂接旨。” “谁的?” “你儿子的。哪个是李修?” 李守中一指,左侍郎看过去嚯了一声:“好高的个子啊!小子,等会给我敬酒啊,你有喜事了。” 衍圣公让李修扶他起来,自顾自的拿过圣旨就看,哼了一声:“我刚看中一个小子,就给要走了。不去!” 内侍陪着笑:“圣人爷爷您不去行,人家还得奔前途呢。” 李守中和众人告了罪,带着李修还得搀着衍圣公,一起进了正厅。 李修刚想跪,被左侍郎给拦住了:“等会谢恩再跪。” 衍圣公哈哈发笑:“守中,你没教他规矩啊。” 李守中一拱手:“刚进家门,没来得及教导。” “小子,罪臣才见圣旨就跪呢。弯着腰听着吧。” 李修从善如流,弯着腰听左侍郎宣读明旨。 第四十一集 贾政太难了 李修父子去了正堂接旨,席间坐着的贾政按耐不住了,他太想知道皇上跟李修说了些什么,这可事关他的大计划。 扬州一行,他终于成功的拿到了三十万两白银,虽然不是林家而是王家的钱,可那有什么关系。 凭自己本事白得了三十万,回去后完全可以给母亲交差了。 再说,他那个大计划,就是把贾宝玉弄到金陵来,理由他都想好了,回乡考试。 古时科考一年一小试,三年一大比。每一年都有从乡试、县试到府试的考试,你要是每次都能考中,俗称连中三元。 为了防止高考移民,朝廷规定所有适龄的考生,必须回原籍考试,必须要有三保。 族保或叫宗保,族长要保证这是我们家的人,出了岔子一族跟着受罚。 乡保,几族之地凑成一个乡,各家耆老组成本乡最高行政,他们出面保证这人不是外来的,出了岔子,一个乡跟着受罚。 最后是学保,你在哪上的学,哪家书院给你出一个保单,同样的要承担责任。 所以贾宝玉祖籍是金陵人,他就是在京城国子监毕业了,也得回来考试。除非他彻底的放弃进士出身这一条。 这一条影响有多大,看贾政就知道了,工部员外郎,一口气熬走了三任工部尚书,堪称工部最老的员工,虽然他才四十挂零。 凭此他才越发的觉得李修的道路才是贾宝玉该走的路,就看此次皇上怎么封赏了。 因为据他所知,扬州上下此次获利颇丰,林如海甚至都能在不来金陵的情况下,补齐了盐税,可想而知,扬州的反倾销太成功了。 你看,皇上都知道这事了吧,刚才礼部左侍郎可说的明白,是喜事,这一定是嘉奖啊。 “琏儿。” “二叔,您说。” “你现在是个什么职位了?” 贾琏脸一红,他爹贾赦袭爵降等就剩了一等将军,而他捐了一个同知,虚五品,连个从都不给他。 “二叔,我还是同知。” 贾政奇怪的看了一眼贾琏,怎么这么不长进,你都同知了几年了呀,还不知道归哪个衙门吧。 “那你说,这次李修能得个什么差事?” 贾琏琢磨了一下:“他现在已经是通译了,再往上,吏目?” 吏目就是会计兼出纳兼档案管理员。 贾政沉吟了一下:“你说,我要是把宝玉弄过来接了他空下的通译怎么样?” “啊?”贾琏吓一跳,我奶奶您妈能同意吗?不得撕了咱俩啊。 贾政自有他的道理,扬州市舶司眼看着就要生发了,别小看通译,只要占住了位置,一年也能给家里挣不少的钱,你看李修就知道了。一条大船啊,一年运货得挣多少。关键是,这船没有成本,白得的。 贾政把心里的计划给贾琏说了说:“先是在老家考个童生,我看过宝玉的文章,这对他来说不难。” 贾琏咳嗽一声,示意二叔继续,心里却说是不难,宝玉都快十五了,跟一群不到十岁的孩子考试再考不过,打死他都不多。 贾政考虑的比他长远:“第一年考上童生后,就能补上通译的缺。我看宝玉学那些洋话应该不难,干上一年再去考秀才,有了功名后,他这一辈子也就衣食无忧矣。” 贾琏明白了,二叔是看中了扬州能发财,尤其是市舶司这个衙门,时不时的来次反倾销,还种什么庄稼啊,坐屋里等着分钱得有多香。 诶?这么说,我这个同知是不是也能挂过来呢?副提举就行,啥事不用管,但笑春月金风! 叔侄两个同时点点头,这主意,绝了。 过了一会儿,李守中和左侍郎回了客厅,李守中拿过一杯酒来给宾客们敬了一杯:“有皇命,故此怠慢了诸位。请饮!” 有好奇的就问了一句:“祭酒,贵公子领了何差?还要劳烦皇命?” 李守中矜持的摆摆手:“算不得什么,吾皇知道犬子海外归来,欲窥西洋之学术,特命犬子明年进京大比。” 李父没说什么副提举的事,这么个官在他们眼里都不叫官,要说就说最得意的,皇上特批我儿子绕过三试直接进京会试。 林黛玉一低头,用帕子挡住了裂开的嘴角,眼神聚彩,他可以有功名了! 这事一直缠绕在黛玉心头,李修不像宝玉一样有个国公的牌子,给他遮风挡雨的没功名也能活的挺好,再说,就宝玉的性子,考试没个丫鬟陪着可是考不好,当着考官的面摔了玉算谁的。 李修则不一样,他不是想去工部欺负贾政吗,简单,只要你中了进士,凭李家和林家的能力,活动一下就行。 这下好了,皇上特旨他能直接进京,最好是跟我爹一起走。 诸位高朋哪个不懂这其中的关窍,纷纷给李守中道贺,说这是双喜临门。 李母却在心里说,我们家是大四喜,姑娘回娘家和媳妇进家门。 众人热闹间,却不见李修,一问才知,被衍圣公留下说话。诸人以为是对他另眼相看提点提点,这也是老辈照看小辈的应有之义,毕竟共事这么多年,香火情谁都有的。 贾政瞅个空档过去和李守中喝酒,亲家吗,要热情一些。 “守中兄,李修贤侄可有别的封赏?” 李守中也是高兴,和他碰了一杯说了实话:“还让他在市舶司干一段时间,升了副提举” 贾琏心头一片哇凉。 “兼通译郎。” 贾政心头一痛,怎么两个都占着啊? “这” 李守中误会了,以为贾政是问官衔呢,小声的说了句从七品,就去找林如海“攀亲家”去了。 叔侄两个泄了气,白白谋划了一场,全落了空。还不敢埋怨,这是明旨,意思就是全体在京三品以上官员全部同意下发全国告知,谁反对,我们看看你是不是独秀。 李修呢,还真是被衍圣公留在了正厅,有事跟他相商。 “勾股你学到几成了?” 李修心里一笑,微积分了解一下?几何函数是我强项,放眼全世界,我认前十。 “圣公,您老是有事?让我去讲讲课是吗?行啊,我答应您。” 衍圣公摇摇头:“讲课你跑不了,还有比这事重要的。小子,听说过龟山学院吧。” “略有耳闻,据说他们其志不小。” 衍圣公一拍手:“正是如此!秋闱过后,不等放榜,他们就要在龟山开一次文会。请了国子监的教喻和博士也去,妄想以此称霸江南文坛。” 李修两眼放光,这个好玩,武林大会的味道有了。总看小说有文会,我是不是也要提前背几首诗准备一下。 衍圣公两眼也放光的盯着李修:“你去!你现在就是国子监的算学博士了,把他们杀得片甲不留!” 李修不干,说好的背诗,那多吸引人,江山如此多娇啊,我要扬名文坛。 衍圣公摸摸李修的脑袋,语重心长:“不能让他们得逞啊,文坛是假,政坛才是他们的目的。江南素来是文华之地,大儒名家隐士数不胜数,要是被他们搞在了一起,朝堂自此多事喽。” 李修能理解老人的心思,本来这次文坛就是向天下宣告,我龟山学院秉志在世道,躬行实践的道理,要出山执掌天下文脉了。 安定书院不就是个例子吗,要没李修从中作梗,也就挂上了龟山的牌子。 “我们本不想去,可他们越闹越大,隐然有压不住的迹象。而官府又不好出面,甚至有和他们同声相合的意味,国子监作为国家学子精华聚集之所,不得不出手压他们一次。 礼乐射御书我们都有人手,唯独数学一道稍弱几分,可巧你就来了。你父可是祭酒,为父分忧你责无旁贷。” 李修脑袋里迅速勾勒出一本小说,嵩山派要一统五岳了,国子监这个“日月神教”要在他们会盟大典上大打出手,破了他们这次会盟。 多贴题啊,自己还喊着圣公呢。 “圣公,我的会考怎么办?” 衍圣公挥挥袖子自己站起来就走。 “您还没说呢。” “国子监藏有历年的考卷,随你去看。” 李修赶紧搀着:“能在带一个人进去吗?” “谁啊?” “林如海的女儿,她比我会看卷子。” “少年啊,有花堪折,我又怎能拦你。” 妥了,红袖添香夜读书,读书人哪个不想如此呢。 回了客堂,衍圣公吃了点东西就告辞,嘱咐李修明天就去国子监报道,众人了然,原来是这事啊,看来李修的算学不错,若不然也不会被衍圣公亲自考教还能过关。 纷纷过来给他贺喜,也对他嘱咐几句,明天他们都要去参观参观李修算学之道,好好准备一下。 林如海奇怪女儿怎么又害羞了,李修你过去跟我女儿又说了什么? 黛玉小声的跟父亲说话:“他让我也去国子监看卷子,还说衍圣公同意了的。” 林如海心中一痛,完了,看女儿这样子,我是留不住了。 看卷子?你们互看吧,当年为父也用过这招对付你娘。报应啊! 众人之中不包括贾政叔侄,贾政还在失落之中,连个通译郎都干不了吗?要不要这么的占着位置。 不行,我还得写信给我娘,告诉她老人家,宝玉再不出府应考,就只能等着皇上袭爵给我了。难,这太难了! 第四十二集 才女出道计划 夜色深深,黛玉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她有点认床。加上这是李修的家,多少有点小兴奋和害羞。轻轻叫了几声雪雁,起身一看,两个丫鬟睡的正香,也不忍心再喊醒她们,自己披好衣服起来出去倒杯水喝。忽然隔壁的套间里,也传来起床的声音,李纨也出来找水。 两个人相视一笑,同问了声睡不着? 李纨让她坐下,陪自己说说话:“你可知今天政老爷找李修什么事吗?” 黛玉轻轻一笑:“他家的事,我是再不会多说一句的。大嫂子,你也知我在那府里的处境。三十万两白银买个清净,也好。” 李纨看着眼前水晶似的姑娘,反问她一句:“断的了吗?” 黛玉心知问的是宝玉的事,一双眸子亮晶晶的看着李纨,丝毫没有半点退缩之意:“若是没让我遇见他,想必我爹也不在了人世。我一个孤女回去,纵然是委屈也要想想了。” 李纨叹口气:“若是那样的话,你可要堪受多少的折磨,我那个婆婆”言下颇有未尽之意。不过李纨还是恪守了妇德,转而说了一句:“没想到,你我做不成妯娌,却要做了姑嫂。真该说是你我有缘呢。” 黛玉含羞笑起来:“你们家想娶媳妇都疯魔了吧。今天一进门,我就慌的很,伯母做的太明显了。” 她说的是李母带着她先进大门的事儿。 “那你也进来了。可说好,进来了就不许走,等我几年也回了家,我们好好处着。” 黛玉不肯在说这事,岔开话题问国子监的规矩:“明天要我也去,我不知该如何是好。晚上那么多人找他说话,我一直也没敢去问他。” 李纨嗐了一声,抓着她站起来:“这有什么的,穿好衣服,姐姐带你去找他,林伯父不是和我弟弟住一个院了吗,不算逾礼。” 黛玉眼神一动,想着李纨跟着,又有自己的爹在,也是不怕了。悄悄回屋穿好厚衣服,跟着李纨去了对面的院子。 果然还没睡,李守中和林如海都在这里,目不转睛的看着李修“变戏法”一样,从一个琉璃瓶子里变出了云朵。 “这这这这就是你说的物理现象?不是戏法糊弄我们?”李守中哆哆嗦嗦的拿起那个瓶子看了又看,没什么机关啊?难道天上的云,真是这样产生的? 李修接着姐姐和黛玉进来,回头跟还在琢磨道理的两位爹解释:“这就是个小实验,我打算明天做给他们看看。有的事捅破了窗户纸,也就没什么神秘的了。有句话我先说在前边,蒸汽机我是一定要搞出来的,它的作用超出所有人的想象,不能洋人有了我们没有,我可不想重复一段屈辱的历史。” 林如海装着没看见自己女儿,捏捏李修用剩下的泥,问用途:“你说的封闭要用橡胶才最好,这物事去哪找来?我真的想看看你说的蒸汽推动船的奇观。” 李修早有准备,没个系统没个金手指,不辛苦的乱跑一趟,怎么能引领一个时代。 “弗朗机人已经把种子带到了马六甲,开始了大面积种植,找他们去买,最主要的是种子,咱们自己也要种出来。” 俩爹点点头,是个长久之计,又问了问能去哪种,李修点出了闽南。 “其实,要是朝廷给力的话,跨海而去占了他们的地也行。” 李修试探了一下。 李守中迅即制止了他的想法:“动武的事,咱家不沾。战端一开就会死伤无数,成了也难逃轻起兵衅的罪责。莫要再说,还是自己种树来的稳当。不过闽南吗,倒也有些难办,好好地谁愿意过去啊。” 是个难题,直到现在,闽南还是一片罪臣流放之地呢,好好的谁愿意去那安家落户的种植。 广西不行,云贵呢? 李修很快打消了这想法,云贵两地比广西还不如呢,十万大山,藏着多少遗裔,谁也说不清,汉人去了先一件事就得是平乱,暂时自己可是惹不起。 林黛玉给两位老爷续好热茶,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口:“淮南橘,淮北枳。更何况隔着万水千山来的种子,能不能成活都要两说。不如先不说做什么,种下树苗由得它自生自灭去。过一两年再去看看,有了就成,没有换地在种,天生天长的东西,何苦拘着人去守着。” 李守中稳稳的接过茶,美美的喝了一口,不错,真不错。 本来也是个十年树木的活计,先能买的时候,也确实用不着这么着急,着急也没用,它不到年限也产不出合用的胶汁来。 李修没那么含蓄,该夸就夸:“不愧是心如比干的林妹妹,一句话点醒了我,种子也要有个换代适应的过程,不是能拿来就用的。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草木庄稼也是一样。” 林如海非要做个搅局者:“这么晚不睡,可是有事?” 黛玉连忙说了自己所忧之事,还是怕自己去国子监的事会惹出什么麻烦。 林如海正想着说那就不去,李守中给了个定心丸:“国子监倒也没有女子不能去的规矩,前明还有女教喻呢。无妨,衍圣公既然说了行,那就不要怕,明日跟着我去。” 黛玉盈盈一拜,有爹的孩子就是好,李修为难的事,爹就能出手帮着解决。 李修明白了黛玉的担心,男尊女卑的时代,女人家行事要谨慎的许多,有些事有些地方都要避一避,生怕招来是非言语,没个下场。 这事情也很难喊声平等就能过的去,后世是伟人喊出了妇女能顶半边天,才让女人砸断了枷锁,可想而知此事的难度了。李修可不敢现在就说这句话,有的话还要看时机才能说,有的事是先做着再去说。 倒是想了一个办法,叫过黛玉准备几样小道具,告诉她原理和使用办法,手把手教着做了几次,让黛玉喜不胜收。 李、林两位大人又陷入了沉思,物理就是物的道理这话还真是不假,就在自己身边的东西,为何没人去发现呢。 李修给了答案:“儒家越走越远已经上了天,当然不肯回头去看地上的东西了。这些藏在自然法则之中的东西,原本也不是儒家所擅长的,形而上才是他们现在的方向。想要让他们认知,不做出些惊世骇俗的东西来,他们是不肯承认物理的存在。” “你可有了准备?龟山一行,单凭着刚才这些戏法,会被说成异端。” 李修挠挠头:“有了几个想法,可条件还不成熟,让我再想想。” “你让玉儿看什么卷子,”林如海还是说出了担心:“纵然给你们定了亲,该避讳也还要避讳的。” 李修给他一记白眼,小心眼的林如海,真是不识我这个好人心,我要林妹妹去看卷子,是要挣钱的! “世叔,能不能阳光点!我是那种人吗?我是给咱们家添门生意!” 没错,李修想着感在明年大比之前,编纂一套模拟试卷出来。 “我有一门冷僻的学问,叫做统计学。通过整理归纳,可以将一些内在相关的事物联系在一起,并且找出其中的规律。国子监既然有考卷,那为什么不能以此整理编纂出一套练习册呢。” “你要押题?”李守中吓一跳,这是死罪。 “爹,是像对韵一样总结归纳八股文章的题型。”李修算是服了他们的脑回路,连小学都有教材之外的习题集,你们这都考进士了,还总结不出题海战术的正确使用方法吗? 两个老进士眼前是一片混沌,听着李修天花乱坠地涌金莲的讲解着题型不同类别的应用,瞬间斩破囚笼逃脱自我凝成金丹了。 “这有何难!”两个人同声大喊。 李修一撇嘴:“可你们没有啊,所以才想让林妹妹做这个事情。一旦做成了,林妹妹可就要名扬仕林了。”这就是能做不能说的事,慢慢提升女人在文化界的地位,最起码先占住一个才女的位置再说。 李守中眼神复杂的看着自己儿子,这事爹能做的更好。 林如海喝茶如喝醋,帮自己女儿帮到如此地步,你是想取我而代之吗,真是好酸。 李纨双眼放光,我也行。 “就这么定了!”林如海一拍桌子,怎么也是为了自己女儿,我没儿子怎么了,我女儿要成了班昭、蔡文姬,看你们羡慕不羡慕。 “玉儿明天先去录一个总录回来,不用多,十年之内的就行。爹给你讲题型,比那小子讲的好。” 李纨揪着李修的袖子不放,就拿眼神幽怨的盯着他:“兄弟,你小时候挨打的时候,可是姐姐一直护着你;尿湿了裤子,也是姐姐给你换;拉到裤子里,也是姐姐给你洗” “姐,咱家没丫鬟了吗?咋什么都是你干的?” “丫鬟?碧月给你好不好?” 李修很为难的看着黛玉,黛玉小嘴一张,比划了两个字,紫鹃。 李修很正经的告诉姐姐,碧月留着帮你带孩子吧:“你们就不会举一反三吗?死盯着进士?童生呢?秀才呢?大有可为不说,他们的受众面更大是不是?咱们是要卖钱的。” 话音刚落,被众人齐声喝骂粗鄙给赶了出去。 过河拆桥,卸磨杀这个不算,念完经骂和尚,放下筷子骂娘,你们给我等着,有你们求我的时候。 李修愤然回去睡觉,五年高考三年模拟,这大杀器我没告诉你们呢,哼!我自己来!是不是该把油墨印刷点亮了,散发着油墨清香的书本,终将成为一代代孩子们的梦魇,哈哈哈哈! 第四十三集 国子监初接触 次日清晨,李修神清气爽的洗漱一新,瞧着林如海也起来了,黑着眼圈吓李修一跳:“世叔,保重身体啊,我刚给你调理好了,可别不爱惜身子。” 林如海伸个懒腰感慨年岁不饶人:“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是一宿一宿的读书。昨天稍微睡得晚了点,精神就不行了。” 李修瞧了瞧他的发量,还不错。 “熬夜最伤身了。”李修毫不脸红的说了一句,没手机,没电脑,没妹子,熬夜干嘛啊。 两人正说着呢,紫鹃一脸怨气的进来了,今早一起床,她就被林黛玉通知去找李修报道,从今天起,她的使用权暂归李修了。 这就不要我了?嫌弃我是贾家的人了?你刚进府我就陪着你长大,现在嫌我多余了是吧。哼!没良心!李修也是个混蛋,抢了林妹妹不说,还打我的主意,看我怎么对付你。 把手里的小剪子藏好,进门福了一福,叫声老爷,没搭理李修。 “哟,真把你送来了。妹妹还是向着我的。你先帮林老爷收拾一下,我去找点饭吃。” 紫鹃更加坐实了是李修的坏主意,瞪着眼看他出去后,才去帮林如海洗漱。 李修哪知道他被红楼排名前三的忠婢紫鹃给记恨上了,美滋滋的去准备一下小道具,等着给国子监的监生们见证奇迹的时刻呢。 红楼是本女儿书,丫鬟们甚多,若论忠心侍主的却是有三个最出色。 贾母身边的鸳鸯,王熙凤身边的平儿和林黛玉身边的紫鹃。 你说袭人? 我说的是忠心侍主,不是以身侍主,一个是文艺故事片,一个爱情功夫片,别走错了片场。 吃过早饭,收拾妥当后,李守中带着林黛玉和李修坐上马车,直奔国子监。 这地儿,李修曾经来过,我大金陵这么尴尬的省会不去看看多可惜。 就如三大忠婢一样,后世也有个三大尴尬省会,我是说数字,不含别的意思。 大济南,旁边有个崂山;大金陵,旁边有个姑苏;大常山,旁边有个京城和津门。 恨又恨不得,搬还搬不走,就在那笑嘻嘻的看着你无可奈何的模样。 此时那两处地方还好,都和旁边的不想干,唯独金陵是真难受。 诚如那位五经博士夫人说的一样,国之副都,三省六部一应俱全,有江宁郡府、金陵州府、应天县府三级行政,更有金陵水军、江南大营等军队驻扎,连内侍这里都有一套留守的班底,却偏偏不能盼着启用,心里想归想,可谁也不敢说。 金陵世家也是众多,四大家族贾史王薛除外,还有甄家这样的本地大族深耕本土,关系网是盘根错节,犹如蛛网一般。 难为李守中这个爹是怎么一直干着祭酒的,没少得罪人吧。 李守中就在车里给李修上了一课,论古代知识获取的途径。 读书难,不是单说的学习难,而是获取知识的途径难。 没有当当书网,也没有新华书店,市面上能买的也就普通教材,你要想看名家甚或大儒解析过的书,对不起,都是私人藏品,概不外借。 知识垄断! 李修立即想到了这个词,知识垄断继而就是官绅阶层的垄断,从而又能完成财富垄断。 寒门难出贵子,出一个都是惊天动地的人物,就因为他们单靠着普教硬生生琢磨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这些人都是狠人。 国子监作为最高学府,每年招的寒门子弟算是最多的了,因为要做到平衡,皇帝不希望看到老牌的世家勋贵存活时间超过自己,历史上这样的人家往往是败坏朝纲根基的主要推手。 唐太宗写的《帝范》,着重讲述了为什么要打压世家的重要性,后世的皇帝都学的不错,割掉一批老韭菜在种上一批新的给儿子留着,以此循环确保天下的太平。 李守中言之凿凿的对黛玉说教着:“试卷教材的事,为何修儿提出来后,我和你爹都不反对你来做呢。除了让你青史留名以外,更关键的是,我和你父都不能做。捅破这层窗户纸的不能是任何一个有志朝堂的人,否则必遭反噬。 你个小女子可做也能做,因为你进不了朝堂,影响不了他们的大局。反而还要找你求书稿,他们好拓印天下去赚钱。 给你一个女子留名,风雅至极;要是修儿做的话,等着参他一个心怀不轨窥探科场的罪名吧。” 林黛玉表示受教,李修是无可奈何。 从怀里掏出昨晚写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计划,给了黛玉。 黛玉翻开看了看,欢喜异常:“还敢藏私?还有吗?” 李修颓然:“没了没了,原本想着我也出出名呢,听我爹这么一说,我算是理解苟着的含义了。这么大的文名我担不起,还是躲在后面赚钱的好。” 黛玉信了,倒是烦恼起来,工作量太大了,只凭自己一个人,什么时候才能编纂完呢。 李修给她讲了愚公移山的故事,子子孙孙无穷尽,别累着,慢慢的干。 黛玉不敢抬头见人了。 国子监今天是热闹非常,监生们翘首以盼,终于有女儿家能进来了,普大喜奔啊! 国子监大学和秦淮河风景区就隔着一条河,河上还有一座珍珠桥,抬腿就能过去。但是,一圈万恶的城墙,隔开了两个世界。学子们不止一次的想要冲破樊笼奔向新世界,都被教喻教习们轻描淡写的化解了。 唯有休沐时,才能跨过那座小桥,三五成群的在楼下大厅里听听小曲,看看美人。到了晚间又垂头丧气的回了校舍。 何时才能阴阳平衡啊!国子监怎么就不收女学生呢,来个女教喻也是好的! 今天,他们得愿以偿了。 姑苏林盐道的女公子要进学院抄录试卷,先不管她要干嘛,只要能来个女的就行,美女当然最好不过。 李修能理解,真的万分理解他们的痛苦,他的母校又何尝不是如此,一听说是在兰州,多少好姑娘转投他校去了,搞得整所大学男女比例极其失衡,这种心痛尔等知乎? 兰州怎么了? 我们有拉面! 下了车,黛玉就看到眼前的百余人,一个个眼冒红光的盯着自己,赶紧悄悄的藏在了李修的身后,窃笑不已。 果然一声声的叹息响起,好不容易来了个大家闺秀,怎么还来个大个子啊,瞪着李修恨不得给他扒皮抽筋,挡着我们看美女了,罪大恶极! 李修哪知道黛玉在他身后的小动作,一个个教习见过去,说几番久仰的话。 衍圣公揣着手问他:“准备点什么压住这群孩子啊。” “平地生云可好?” 衍圣公一愣,监生们大哗。 “先生,您找来个变戏法的吗?” “哈哈哈哈,逗死我了,平地生云?你怎么不白日飞升啊。” “白日做梦吧他!” 一群熊孩子,等着我调教你们吧。 衍圣公目视李守中,守中点点头,老头心里有底了:“好,既如此,你可入堂讲解。” 呼啦一下,学生们跑走传信去了,来了个踢馆的,要给咱们变一个筋斗云。 国子监占地极广,北倚鸡鸣山,西至进香河,南临秦淮河,东达小校场,广袤十里。 众人安步当车,缓缓经过碑林,拜了孔庙,来到了广业堂。 国子监有五厅六堂为讲学之所,再算上校舍、藏书阁等等等等,竟有两千余间房舍,真正是宸翰符玄造,荣题国子门。除了殿试的说自己是天子门生,也就他们能说我们是国子门生。 黛玉这趟出门故意的没带丫鬟,就是示意我女儿家也能跟你们一样的读书,当下帮着李修摆好了道具,退到李守中身后,又把自己藏了起来,你们不敢瞪着祭酒吧。 李修等了片刻,眼见人来的差不多了,一所大堂被挤的满满当当,示意了一下自己爹,清清嗓子开了口。 “说不如做,你们想来也听说了我要干什么?其实,这只是一种现象,一种就在我们身边而没被人注意和研究的现象。我把它称之为物理现象,物之道理。” 拿过一个琉璃瓶子:“之所以用它,是因为能让你们看的更仔细。其实,这个瓶子的透明度不是很好,有机会的,咱们一起研究琉璃的做法。” “谁能给取一杯井水来?越凉越好。” 有学生飞奔着跑出去取水,李修趁此时间,拿出一把剪刀,没收紫鹃的,这凶器她有两个,不能需要的太多。 用剪刀剪断一根芦苇杆,刚才自己随手在水边摘得,等着井水来了后,先把水灌进了瓶子里,拿在手中摇晃均匀,又让送水进来的学子去和泥。 在瓶子口上蒙了一层牛皮,找准位置轻轻的在牛皮上戳了一个洞。 掏出火折子点燃剩下的芦苇杆,在瓶口处烧了一下,一口吹灭扔了进去,迅速的把牛皮盖上绑死,又用泥糊住了瓶口,使劲的透过芦苇管向瓶子里吹气。 吹了几口用手捏住芦苇杆,冲大家一笑:“我刚才做的是三件事,第一,给瓶子里增加压力,这是气压;第二,瓶子里的水蒸气附着烟中的尘粒;第三” 李修一松手,芦苇管鸣啸一声,似有人吹响它一般,再看瓶子里,一朵半白不白的云朵的升腾在瓶子中间。 “哇~~~~”众人惊叹。 李修指指天:“咱们头上的云就是水蒸气的产生,它的热量来自地面,上升到空中,就是如此了。我这门学问可还入眼?” “先生!”一名监生大声喊道:“它有何用?我是说,它能用到什么地方?我们金陵国子监与京城的不同,学以致用才是我们来这的目的。” 哟呵,学霸的思路啊。 李修擦擦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了:“压力、密度、重量单位、还有热量,这些都是你们要学的内容。有什么用呢?”从怀里掏出一把火枪,悠悠的说道:“你们什么时候能让这枪射的更远更准,就明白了我的意图。” 第四十四集 得失之间 古代数学到底是个什么平均水平? 李修研究过,高的是真高,勾股定理和圆周率这两样就不多说了,世人皆知。 等间距二次内插公式和不等间距二次内插公式,分别由隋代的刘焯和唐代的僧一行推算出来,后者还去了万花谷开发智能木人。 沈括的天元术,郭守敬的球面三角,都是人类智慧的一时巅峰。 低的呢,汉朝有了一一得一九九表,明朝则把这种算法融进了算盘里。 李修得出了结论,远高于同期世界水平,全民相当于后世的小学毕业水准。这很了不起! 可还是没玩过西边,怪谁? 看看面前满屋子的八股文章,李修颓然一叹,不是必考内容,谁还去费劲的钻研啊。 这就跟后世必考英语一样,多少专业出众的孩子,就因为外国人的语言不过关,无法就读最适合他的高等学府,生生的浪费了天才。 李修拍拍书架子,神情落寞的走出了藏书馆,想回去找黛玉安慰一下自己受伤的心灵。 跟典薄勾肩搭背的多聊了几句,多交个朋友也没坏处。他的职业可是算学学正兼图书馆管理员,名叫范勤。 两个人一路往回走,不时碰到监生学子们,对李修尊敬很多,毕竟他能把《九章算术》和《几何原本》融合到一起讲的天花乱坠而脉络清晰,还会穿插一些深入浅出的七损八益之法,从几何学出发阐述了各种姿势的角度对受用体的作用力,单这一手,国子监的算学博士们可是不行。 背着手装着老成,听着监生们喊他先生,自豪感油然而发,我的大学没白读,母校,把我相片挂墙上吧。 转过算学馆,就到了他的书舍,这几天他和算学博士们就在算学馆里做一个模型,打算坑龟山一次。 范勤也是其中一员,刚才是和李修一起找找资料,进了李修的书舍后,就四处寻摸。 黛玉每天都会让紫鹃给他送一些水果来,这让范勤这个老男人羡慕不已。 朱贺后脚就跟进来找茶叶喝,李修随他去泡茶,坐在太师椅上百无聊赖。忽然看看这两位,哈哈大笑。 无他,李修一直认为他俩很可疑,同县不同乡,同年不同月,同榜的进士都没授官,还都是单身不说,出入还是一前一后。 朱贺皱皱眉,指指李修对范勤说道:“我敢保证,这小子脑袋里又在编排咱俩呢。” 范勤找到了果篮,拿起一串葡萄咬着几粒,含糊不清的回他:“随他,改日带他去逛青楼,我缠住他,你去报信,让林家小姐河东吼一次,他就老实了。” 李修拱拱手骂他们做个人吧,还是好奇的问他俩:“二位仁兄可都二十大几了,怎么就没个娶亲的念头。” 一个说没钱,一个说没房,让李修很感慨,这两条放之四海而皆准。 朱贺猛地想起什么,端着茶碗凑过来神神秘秘的问李修:“兄弟,咱们做的那个模型,哥哥我怎么越想越能实现呢。” 废话,那就是一个庞氏骗局,一百年以后才会出现的玩意,让我给整提前了,当然能实现。 “你想那么多干嘛,咱们给他们抛过去就行,至于怎么操作和实现,关咱们什么事。我可先说好,兄弟我进了朝堂第一件事就是拿这件事开刀,加官进爵的全指着它呢,你们可别犯傻。” 范勤则感慨数字模型的运用:“真是大开眼界,我至今不信我们能用数字堆砌一个骗局出来。” 这话里话外的还是想入一手,毕竟这东西是他们闻所未闻的。 李修虽然和他们认识时间不长,但是脾气相投,又都是自己老爹的属下,真不好坑他们,把腰挺起来坐直了,对他俩招招手,三个脑袋凑一块,李修给他俩出主意:“还记得我说的那个债券吗?” 两人使劲点头,眼睛都放光,那可是个好东西,不花自己一分钱就能赚大钱的好东西。 “听我的,你俩把债券基础放大。” “放多大?” “整个天下那么大!” 两个人嗖的一下不见了,一个跑到屋外喝茶,一个跑到里屋吃葡萄,假装不认识李修的样子。 李修一抖搂袖子,起身就走,到了屋外踩着朱贺的脚丫子一字一句的说道:“做好了献给朝廷去,保你俩能进户部主这事儿。别想自己吃独食。” 数学家要是想干点什么的话,那才是防不胜防,只要有规律可寻的事物,他们早晚都能破解开,因此李修不拦着他俩的想法,只是提醒一下,有的事还是交给朝廷做的好。国债发行,很正常的金融手段,运作好了肯定是件功绩。 至于自己,还是先回家看看那个才女吧。不当才女时还好,摸摸小手搂搂香肩的进行情感交流。 这一当上预备才女,手也不让摸了,肩也不让碰了,还成天的见不到人,躲在屋里写呀写呀的,真是得不偿失。 溜到祭酒的房舍外偷偷一看,老爹还在公干,放了心,大大方方出了国子监回家。 特意的过了珍珠桥去买几样点心,顺便批判了一下各个楼上小姐姐的穿着,三俗!要让我们流着泪看你们笑吗?觉得自己升华了一下,唱着前边有沟后面有辙就回了家。 到了门口就皱眉,一辆辆的马车停在家门口,路都快堵上了。 “管家,管家!” 李府下人的名字都很朴实,比如这位管家就叫李旺家,意思很单纯,旺在家里,不出去旺别人。 “修少爷您回来了。够早的哈,老爷还没回来啊。” “哦,我爹还有点事,我先走一步。我说,咱家门口这么着可不行,堵着路没公德。” “公什么德?” 李修不想和他纠缠出马冬梅来,左右看了看,一指河边:“都给顺到那去,我去找点石灰,画个线,以后停车可以收费。” 李旺家点头答应着,迎他进去。 “少爷,都是找大小姐和林小姐来的各府的小姐们,您看收人家钱这事,是不是不合适。” “一本破书,用的着这么多人凑热闹吗?” “哎哟少爷,小点声啊,可不敢这么说,小姐们可当真了。我跟您说啊,半个金陵的闺秀云集在咱们家,还有好多来了不会的,哭着就回家了。” 李修哈了一声,才女啊,这东西就跟名媛聚会一样,你来不了就说明你不够资格,可不扎着脑袋往里面钻吗。 闹心,这些人来了,自己还能过去吗,明显的是不能了,少给自己找麻烦的好,回屋去睡觉。 一进院子门,看见一个小后生在院里玩着自己做的马桶,一遍一遍的冲水放水,不亦乐乎。 “这是谁?” “薛家的大公子,薛家来人了,在屋里等您呢。” 薛途? 你可终于来了啊。 三步并两步的进了屋,果然薛途正和林如海说着话。 “薛叔!恭喜发财啊!” 薛途哈哈大笑:“都是给你们跑腿赚个辛苦钱,哪来的发财。” 扬州没了王家的十二条船后,几家就商议着把船改改模样,继续的运货,甭管是市舶司还是盐道府,用船的地方多了,这钱不赚白不赚。 交给谁呢,薛途义不容辞的抢过来这个生意,本身就是行商,又办着皇家的差事,用着正合适。 所以到了金陵就分道扬镳各忙各的,不成想今天找了过来。 紫鹃进来倒茶,眼睛一瞟一瞟的总往门外看。 “有什么就直说,薛叔又不是外人。”就烦你们动不动的用眼睛说话,有本事你用良心和我说话。 紫鹃算是服了李修,人家带着孩子来的呀我的爷,不给见面礼的吗! 从我身上搜剪刀时挺聪明的样子,现在怎么就糊涂了。 没法子,还得提醒他一句,真要不给了,多丢人啊:“薛家公子在外面玩呢。” 李修是真不懂,他印象中就是过节要给孩子们压岁钱,平常的时候也见不着的。 “玩呗,不用拘着他,给他弄点好吃的。” 薛途和林如海只看热闹不吭声,诚心等着李修出丑。 “您,不得见见他啊。” 李修哦了一声,原来是这个礼啊,那得见见,薛蝌吗,薛家为数不多的好孩子。咦?宝琴妹子来了没?我得问问。 “薛叔,您就这一个孩子?” “是还有一个姑娘,在那院里跟着一起淘气呢。” “多大了?” 林如海咳嗽了一声,紫鹃踩他一脚,这能问吗,跟你有什么关系。 李修明白错了意思,林黛玉跟他见面那是特例,当时要不是给林如海治病,想必也见不到林妹妹。后来自己姐姐一来,各种助攻不要不要的,自己就疏忽了这一点,别人家的女孩儿还是轻易见不得的。 紫鹃见他实在不明白送礼的意思,干脆自己进了里屋翻开一个箱子,这里面黛玉挑了几件自用,李纨又帮着弟弟攒下大部分留作家当,剩下的一些就是等着送见面礼用。 达尼尔家的军火钱,就这样被李修拿在了手里,扎瓦里吃住在船上守着几门大将军炮可开心了。 想了想薛宝琴的穿戴,挑了一个金饰的头花,又给薛蝌拿了一块西洋表,用手帕包上,出了里屋。 走到薛途面前蹲下身子说道:“薛二爷和我家公子是患难之交,想必也知道他不修边幅的样子不会责怪他,一点小玩意儿,留着给哥儿姐儿玩吧。” 说着打开了手帕给薛途看看东西算是过了目。 薛途不由得惊奇,好一个会说话的丫鬟,拿我跟李修的交情做文章,顺水推舟的就把这事办顺溜了,林家小姐调教的好啊。 他哪知道这是贾家的优秀员工,贾家主子个顶个的不成样,下人们却出挑的出色,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吧,总要平衡着过日子不是。 李修这才恍然大悟,连声的说对对对,等着紫鹃出去给薛宝琴送头花了,这才一变脸:“我的汝窑呢?” 林如海得意的给了他答案:“玉儿喜欢,拿着去用了。” “我”李修没了脾气,想了十二年的宝贝,终归还是归了别人。 薛途则是一脸的笑模样给他说:“林大人的千金要跟你定亲,你还不知足?一套汝窑而已,便宜你了。不过这东西还真有出处,我查了查史料,当初这东西是忽必烈可汗给拿走了。后来为了从欧罗巴回去争夺汗位,就跟达尔尼达成了协议,用一笔买路钱兵不血刃的回到了草原,这东西就在那笔买路钱里。” 薛途越说,李修越是难受,我辛辛苦苦骗了一套回来,就看了一眼,这就没了。算了,算了,不是我的不强求,有机会再看吧。 那院里一屋子姑娘们围着一件笔洗看,稀罕的不得了。 薛宝琴可惜的不行,她最喜欢这件笔洗了,可惜爹不给,说是别人暂时保管在他手里的,看看就得了,想要可不行。 今天是要物归原主,她也跟着要来,到底看看是谁得了这件笔洗。 结果就和林黛玉好上了,心里暗暗说道,也只有这位姐姐,才能配的上它吧。 第四十五集 紫鹃很忙 薛宝琴坐在一旁稍显局促,满屋子都是姐姐就她小,也插不上个话,十一二的小姑娘正是敏感的时候,悄悄的看着她们有些羡慕,自己什么时候也能跟她们一样做大事呢。 她这心态就如参加婚礼时所有未嫁女孩的心态一样,啥时候轮到我嫁人啊。 她要是问没来这么多人帮忙之前的林黛玉这话,黛玉会告诉她这么一句话:“匈奴不灭,何以家为。”揽上这活你还想着嫁人,做梦你都没工夫。 十年的考卷要有多少? 毫不夸张的说,全国应考的举子,有一半来自江南,剩下一半巴蜀、齐鲁和直隶京畿在分一分,其余省份除了特殊照顾的九边以外,基本上过了府试就可以领盒饭了,实在考不过江南的举子。 金陵国子监就收录着这一半的江南考卷,十年累积下来,逾二十万份。 林黛玉第一反应就是我不嫁了,没那个时间。一份一份的看下来就要两年,再写出提纲,列好分目,呵呵,真想让我子子孙孙的干下去啊。 正发愁的时候,林黛玉纂考卷的事,一经国子监各教习家属中流传开,很快扩散到了金陵文官全体。家有女儿的都动了心思,纷纷登门拜访李夫人,话里话外要见见林黛玉,在问问你这缺人手吗。 林黛玉与父亲斟酌一番后,决定开门办事,大大方方的把这事呈现在世人面前。要不嫁就都别嫁,成名的代价就是如此,愿意来的给一张卷子,照着原文把提纲列出来。 实在写不出来的,也别难为自己,我这不留断更的人。 这就是个编辑的活,很辛苦! 还是那句话,这事士族大家不愿意干,小门小户干不起,加之李修的影响和思路,最终便宜给了林黛玉。 结果黛玉错估了女人对工作的热情,尤其是一批读过书还没嫁人的女人,这个时代的她们,终将沦为内宅争斗的死鱼眼睛。 才女们的心,都是不甘的。 薛宝钗、贾探春这二位哪个不想做一番事业出来,限于女儿身不得施展罢了。 现在难得有这么个机会可以不负平生所学,累就累点,这事办成了以后,嫁人的水准就高了。二榜的进士们,可以往后退一退,这没你们什么事,趁早出门右转不送。 连贾政都开始又写信了,娘啊,我的三姑娘也行,让她来,别跟我媳妇说啊,她肯定不答应。 薛宝琴正羡慕着呢,紫鹃捧着手帕进来了:“琴姑娘,一点小玩意,留着玩吧。” 林黛玉的耳朵一动,放下笔过去看,一眼过后就点着紫鹃说:“你选的吧,快扔下。去我屋里拿一个胸针来给她。我是最喜欢这个妹妹的,不可怠慢了。” 紫鹃还生她的气呢,不肯听话:“姑娘给的是姑娘给的,这是人家叔叔给的,怎能扔下呢。” “叔叔?”一屋子女孩儿看过来,李祭酒给的?那可要看看去。 黛玉也糊涂了,哪跑来一个叔叔拿着李修的东西的送人。 紫鹃促狭的一笑:“李三爷和她父亲正搂着肩称兄道弟呢,可不就是琴姑娘的叔叔吗。” 黛玉捂着肚子笑倒在紫鹃怀里,薛宝琴小脸蛋红扑扑的反驳着:“不是的不是的,林姐姐你还笑?再笑你就是婶婶了,” 哈哈哈,一屋子人顿时大笑,林黛玉和李修这点事,她们都知道。 版本是这样的,《黛玉舍身救父,李修妙手回春》,符合现在的三观。 黛玉笑得说不出话来,推着紫鹃进了屋,趴在床上直哎哟:“你个坏蹄子,诚心拿我取笑是不是?他何时回来的,怎么不来说一声。” 紫鹃一边找着胸针,一边埋怨:“总得容我一件事一件事的办啊。那边老爷正陪着薛家二叔呢,我总不能见了他回来,就扔下不管来报信吧。这个你看行吗?” 黛玉点点头,伸手接过来:“我去给她,你在辛苦一趟,问问他三观的说法,他这总纲上写的我也不太明白。” 紫鹃白了黛玉一眼:“你们都不是好人,人家老夫人想着给儿子配丫鬟,怎么就不行了呢,偏要我跑来跑去的伺候两个。” “问大嫂子去,她的主意。”黛玉说完就出了屋,把锅扣在李纨身上,绝口不提自己用她换的碧月。 “我问的着吗!”紫鹃气的直跺脚。 服侍服侍李修她想着原本也没什么,宝玉那样的不也见过吗,敢吃我嘴上的胭脂,我就大耳刮子给他吃。 结果是真累,首先是心累,藏多少剪刀都能被他搜出来,还不好和黛玉说,本来也不该带着的。 然后是腿累,国子监这点路对她来说,确实不近,进了大门全靠自己两条腿走,虽然有监生们帮着拎东西,可架不住国子监太大,每天来回走两趟,小腿都跑细了一圈。 不过,也挺好玩的,出门有人陪着,却不管自己,想逛了就逛逛街,一路看看风景也挺好。 唉~~~我这个贾家的家生子丫鬟,以后到底是该怎么办呢?跟着黛玉走还是回了贾府去,我还真要好好想想。 薛宝琴进屋找她:“劳烦姐姐一下,能不能帮我问问我父亲,林姐姐要留饭,我是留下还是回去?” 紫鹃一看表,可不已经到了数字四的位置上,李修给黛玉规定的下午茶时间到了。 “不用问了琴姑娘,就是吃些点心,你去尝尝。” 薛宝琴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想问又不敢问,吃点心还要有时间的吗?不懂哟。 紫鹃陪着她出去给她解释:“俗话说药补不如食补,林姑娘的病还没去根,李少爷又不想让她多吃药,就有了一天两顿的药膳。来的小姐们都喜欢上了,你也去尝尝李家的点心。” 一群大丫鬟们上来帮着摆桌倒水,宝琴没带丫鬟来,紫娟只好帮着她净手漱口,安排座次。 刚忙完薛宝琴,贾蘭让碧月领着进了屋,他刚睡醒,正好跟着吃。 碧月让贾蘭先吃着,也找紫鹃:“老夫人的话,让李哥去一趟,我这没顾上呢,你去传话吧。” 紫鹃叹口气,自己这几天正换洗呢,身上累的很,可也没办法,只好闷闷的自己走了。 回了李修的小院,把话一一带到,站在一旁捂着肚子歇会脚。 李修一打眼看到了,这有什么不明白的,领她出了屋先去见李母,走到半道就不走了:“给你个差事。” “啊?” “帮我做点荷包什么的,你看今天薛蝌来了,我多尴尬,直接给银子也太不像话。装在一个个的小荷包里多好,就当红包给了,又好看又实惠。” “哦”紫鹃想想这事不难,躺着她都能干。 “去吧,记着多做点,我这一两天就要出门,你把别的事先放下,做个十个八个给我预备着。” 紫鹃只好又回去,躲在一间小屋里,找来针线和料子,把弓子一绷,飞针走线的干起活来。 正忙活着呢,一个留着头小丫鬟在院子里喊了声:“紫鹃姐姐在吗?” 紫鹃无奈的放下活计出来看。 “你是?” “我是夫人那院的,少爷让我给姐姐送来一份热的牛乳,让你趁热喝了,还说屋子里有他买来的点心,给姐姐留几块后,我再给林小姐她们送过去。” 紫鹃忙着掏兜打赏,小丫鬟一笑:“姐姐别忙了,少爷给过了。” 递过来一个罐子,等着紫鹃收拾好点心给她后就走了。 回了屋,紫鹃纳闷,好端端的给自己送牛乳干嘛。 端起碗来喝了几口,就觉得小肚子那里热了起来,不那么难受了。 脸蛋腾的就红了,原来他看出来了呀!这热牛乳是专门给我准备的,没想到还有这功效。 就着点心一口气喝完,真的舒服起来。坐在小椅子上低着头慢慢的绣着活,心里长了草一般,怎么办,我这样被他看出来多丢人啊。 哎哟,你怎么眼睛就那么毒呢。我藏剪子不是真的要扎你,就是就是吓吓你,我还没服侍过爷们呢,你万一要是动手动脚的,我可怎么办? 听晴雯说,现在宝玉穿衣服都是袭人的活,宝玉穿好了,袭人的衣服却乱了。我不是怕你也这样吗。 抬头看了一眼那牛奶,嘴角一笑,算了算了,我还是先给你绣荷包吧。 谁也不能阻止多巴胺的分泌,李修此时也在享受身体生产多巴胺的快感。 一个烟斗在他手里袅袅的冒着烟,嘴里吞云吐雾的活似神仙。 李母也不嫌呛,只是看儿子没够:“你还真的知道这怎么用啊?” 李修惬意的跟母亲一笑:“好久没有它的陪伴了。娘,哪来的烟斗和烟叶。” 李母想了想对儿子说:“这是那年吕宋有个使团送的,你爹收了他们几个学生在国子监,想来也都回国了吧。” 好东西啊好东西! 李修一边盘着烟斗一边说话:“烟叶子都干了,可惜了的。对了,用酒喷喷也许行。” “你先别走。”李母喊住了要走的儿子:“为娘找你是有正事的。你跟林姑娘的事怎么说啊,要是给你们定下了,可就不好见面了。不定下吧,我又怕人家会多想。你爹也没个正经主意,儿子,你怎么想的呢。” 李修吐了一口烟,回味了一下久违的味道后,才跟自己娘说他的打算:“规矩什么的我也不懂,爹和娘做主着先定下。什么不好见面,在我这都没事。我跟您说,咱们家也要走了。” “啊?去哪啊?” “京城。前院来的薛途传了皇上的口谕,儿子给他挣足了钱,龙心大悦着呢。想起征召爹三次都没成的事,传下话,这次说什么爹也不能在辞了,皇上想让爹修明史去,您看,这不就是要进京了吗。” 李母哎哟了一声,看着自己的傻儿子,这孩子哪哪都好,个子也高,模样也俊,就是对朝中的制度是一窍不通。也罢,就让他岳父去操这个心吧,我等着抱孙子玩。 “傻小子,修史叫总纂官,还得是国子监和翰林院一起干。你爹呀,也就是升个品级的事。你能给皇上弄多少钱,还挣足了?当着皇家没见过钱是怎么的?” 李修喊着李母的大丫鬟扶着母亲点:“扶住了啊,别我一说吓着老太太。” 大丫鬟凑趣着搀住坐在椅子上的李母,等着李修吓她们。 李修留下一千万两白银的话,叼着烟斗迈着豪横的步伐出了屋。 第四十六集 贡院开 翡翠的烟嘴,用金箍镶在老柏木的烟斗上,看看底纹还刻着一行字---温斯顿。 这在英吉利也是个大户,公爵子爵出了一大堆,想必是送给吕宋国王的礼物,又被当做礼物送给了李守中。 儿子拿老子的东西天经地义,李修抱着这个想法,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第一件奢侈品。汝窑算了,我就是个搬运工。 有口烟抽就不错了,就是烟叶子太干了,辣嗓子。 一路冒着烟回了院子,紫鹃脸红红的出来迎他。 “怎么还抽上了,怪呛人的。” “你还知道这个呢?” “烟斗啊。北方那边都是烟袋锅子,南边才是这样的。” 李修哟呵了一下,把烟斗递给紫鹃,看着她熟练的磕烟灰,清斗仓,捅烟嘴。 “行啊紫鹃姑娘,以后这事就交给你了。来,拿着烟叶子,给我在装一斗。” 紫鹃难得对他好脾气,还给他讲了讲怎么玩斗:“您这样直接就抽,难闻不说,还呛自己。我找点白醋泡泡它,再用剩的茶叶水煮煮您在用。呀,这烟叶子这么干?没事,我找点黄酒喷湿了阴干就好了。” 这才对吗,哪有丫鬟揣着剪刀服侍主人的。温柔起来的紫鹃,还是很可爱的吗。 进了屋接着跟林如海和薛途两位聊去京城的事,林如海这次也受到了皇上的口头嘉奖,准他回京陛见。 金陵府台透过贾政请了请林如海,席面上怎么谈的李修不知道,反正,林如海的差事算告了一段落,金陵盐库的亏空他们自己想办法填上,把账面的的钱提高了三成给了林如海交还国库。 林如海是兰台寺大夫转任的巡盐道,作为太上皇的钱袋子之一,他一干就是四任,从没有像今年这样收钱收的痛快,林如海自己说是无欲则刚,李修认为是自己帮他给当今写了封“投名状”,又把盐税足额的交了国库,皇上这才顺势体恤他这个前朝老臣。 这一说法林如海当然不认账,尤其李修说的当今就是个死认钱的性子,有钱给他什么都好说,没钱给你就等着清明时孩子们给你烧纸。 “一派胡言!皇上富有四海,怎能盯着这些蝇营狗苟之事。” 薛途也不同意李修的看法:“关键还是忠心二字。皇上说你也是忠心体国才能办的好差,不可自误。” 跟你们这些三观不正的人,就没法谈。李修冷笑起来:“没有这次的一千万两,皇上会知道我是谁?” 林、薛二位默然接受了他这一说法。 林如海有些放心不下黛玉,他要回京述职,李修又要先去龟山再回扬州公干,黛玉又是一个人没人照料了。 “我带玉儿一起回京吧,怎么也要去见见我的岳母,有的事当面说清的好。” 李修舍不得:“要不跟我一起” 没等林如海骂呢,薛途都哭笑不得的劝他:“不成体统啊!先定了亲,跟着自己爹走多好,你也放心。” 林如海没好气的告诉李修:“那是玉儿的母家,定亲的事不通告一声不合礼法。有我跟着,你还怕什么。就这么说定了,一起启程,你去龟山我去京城,住到明年二月,你来京城春闱,我们在见面。” 晚间李守中回来摆了宴席,两家正式商议定亲事体,约好了明年四月初七去扬州纳吉。 听了消息的黛玉躲在屋里不肯出来,李修废了好一番唇舌功夫,才哄好了这位仙子,重新出来见了彼此的父母。自此黛玉不在是孤女求活,而是要望夫成龙。 (本书完结,撒花!) 八月初八夜,金陵城暂息了歌舞,明天初九日,就是秋闱开的第一天。李修跟着国子监诸位学喻教习送走了最后一批备考的监生后,都聚到了五经博士厅,等着金陵礼部的官员前来请圣庙,开贡院。 衍圣公和李守中一左一右坐在当中,李修顺着墙角找个位子坐,范勤朱贺两人贱兮兮的跟他挤在一起。 衍圣公就是牌位,二品的官阶冠绝江南,可主事的还是祭酒。 李守中请了一下衍圣公后,才对诸位笑言:“又要辛苦九日了,虽然不是咱们主考,可贡院就在咱们国子监里,小心无大错,萧规曹随即可。” 众人轻声哄笑,这套戏码他们早就驾轻就熟。监丞咳嗽一声,压住了声音才说话:“都别想着回去偷懒,老夫老妻有什么不舍得的,老老实实的住满九天,放你们五天的假。” 诸位是哈哈大笑,都说趁此机会要好好的养精蓄锐。 国子监祭酒一人,祭酒之下就是司业,司业下面是监丞,专管监务。 李修正跟范勤朱贺小声聊着国债总额占当年生产总值的比例时,监丞忽然点了他的名:“李修可在。” 李修举举手:“这呢。” 监丞故意的找他乐子:“听闻你要定亲了,怎么不说请我们这些叔伯们喝杯酒啊?该罚!” 李守中不禁莞尔,笑呵呵的看着他们逗儿子玩。 李修嗬嗬笑起来:“是该罚,我都十八了才定亲,不符合朝廷的规矩是吧。这样吧,这几天的吃喝我包了,绝不重样。” 众人欢呼,范勤朱贺的声音最大。 司业一拍手:“一言为定!你李家的私房菜已经名声在外,多少人想去而不能呢。我等可要大饱口福了。” 李修接了一句:“司业大人,他们是想去吃人的,一屋子的小姑娘,香嫩的很。您家姑娘也在呢,要不先吃她。” 司业脸一红,不顾众人的哄笑,指着李修笑骂几句:“你要是敢进去看我女儿,你就给我娶走。” 热热闹闹中,礼部来了人,诸位相见过后,左侍郎问着大伙:“今年哪位跟着巡巡场?” 国子监诸位齐齐用手指向李修,不欺负他欺负谁去。巡场多累啊,哪有坐屋里喝茶舒服。 李守中诶了一声:“那就小儿去吧,有不懂的,诸位多多教导。” 齐声应承下来,左侍郎点着李修跟着他进场巡视。 贡院规矩,临考前一夜开门,考完就关门,任由风吹雨打都不在开。 开门时还得搭台唱戏,整唱一宿,唱给谁听不言而喻,每隔几年就得死在里面几个,怨气不散不利后面的考生。 李修听了这规矩觉得新奇无比,好热闹的性子又发作了:“还真有死里面的?都怎么死的?” 左侍郎背着个手悠悠而叹:“你不知考棚之苦啊。小小的号监里白天苦思答题,晚上和衣而卧,无遮无挡,天晴天阴全看老天的脸色;吃的是号饭,喝的是缸水,三天一场连考三场,意志不坚者,当场考疯;身体孱弱者,上吐下泻发热到死。难啊!” 李修直吐舌头,这确实够难的,想想自己考大学时,不也有受不了成绩结果了结自己的吗。 高考难,古今同理。 “侍郎大人,就不能安排个应急处理的办法吗?哪怕派几个大夫候着也行啊。” 左侍郎摇摇头:“自古的规矩,贡院内除了考生、考官、巡视还有监场的兵卒外,外人一律不得入内,谨防私藏夹带。龙门一关,考不完是别想出来。死几个考生没事,万一有考场舞弊的事,死的人可就多了。” 李修默然不语,看着那扇积满了灰尘的大门被兵卒吱呀呀的推开,满院的灰尘随着门开的空气对流飞舞了出来。 背身站着挡在左侍郎身前,等着空气中没那么大的土腥味了,才让着左侍郎进去。 真是满目凄凉,狐兔丛生,一人多高的杂草能挡住房子,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样子。嗡嗡的蚊子随着人群进来乱飞,金陵的八月不冷,今年又赶上个秋老虎,臭烘烘的腐草味道直冲鼻子。 兵卒们点上火把和艾草熏着蚊虫,赶着野兔和狐狸搬家,一窝一窝的老鼠也跟着乱跑,丝毫不顾忌狐狸的捕食。 李修给自己点上烟斗,既能熏蚊子又能压惊,心有余悸的琢磨一个问题,我那便宜姐夫贾珠是不是就在这里考过试?就这里的条件,一旦染上风寒疟疾,一准就是个死。 顺着甬道一排一排房子看过去,房子塌的喊过兵丁来整修一下,桌子歪的垫一垫,椅子腿啃坏的,随便找个木棍绑上能站着就行。 李修还真是很认真的检查着一间又一间,算是作为后来者对这些古代考生的一种怜悯吧,为了争取改变自己的命运,他们做了最大的牺牲。 很难想象后世要是这样封闭的考试,哪怕环境比这里好上十倍,整理的像公园一样,考生们也承受不了。 不容易啊你们,我帮着给整整,运气好的坐我整过的房舍里,也能舒服些。 李修神神叨叨的念叨着,把官服下摆系在腰上,跟着一起收拾。 兵丁们可不像李修那样精细的干活,大扫把一挥就算完了事,地上的杂草能烧的就烧,点不着的用锄头夯两下就得,反正明年还长呢,费这劲不值当。 李修不好多说,左侍郎说过了这是规矩,鱼跃龙门就是要这样死中求活,否则凭什么你去做人上人。不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怎么能天降大任。 左侍郎自然不会干活,转完了所有房舍后,检查了茅厕和水缸:“水缸涮一下换新水,茅厕用石灰和蒿草清干净。” 吩咐完就去叫上还在铺铺板的李修:“走吧,该考官们进场看看了,再有什么疏漏,他们自会呈报上来,一晚上的时间,够用的。” 李修知道这是刚才给人家挡灰挡对了,叫你一声可是有面子的事,拍拍手跟着出去,直起腰看看四周,调了一营的兵卒,干的就是快,总算能看出这是人能待的地方了。 回了自己的房舍,洗洗干净后,去找自己老爹。 “爹,我想着备点药行吗。我看里面的环境实在恶劣,万一有考生突发急症,咱们也好及时救治一下。” 李守中不急着答复:“先等等再说,看今年考官的主意再定。我们不要越俎代庖,容易招人嫉恨。” “行,我知道了。今年考官是谁啊?” “体仁院总裁,甄应嘉。” 得,又一位红楼中人要出场了。 第四十七集 假正经和真不正经 丝竹绕耳,锣鼓喧天,一个花脸在台上吐着火星子很卖力。 可惜没人叫好。 李修跟芳官坐在一棵大树底下,烤着火吃着烤馒头干看着台上的热闹。 “李大人,您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想法啊,怎么走哪都能见到你。” 李修看看七岁的芳官,切了一声:“给我做丫鬟我都嫌你笨,还想法,留着你养成玩啊。说实话,你们不在扬州怎么跑金陵来了。” “琏二爷请我们来的啊。这种给死人唱戏的场子,大戏班才不愿接呢,就我们这种跑江湖的不嫌弃。到哪不是吃饭对吧。” 你说的对,李修给她拿了一个鸡翅:“多吃点,我不敢要你,三年至高,我还是有节操的。” “你不懂,现在的大人们就喜欢我这个年龄的女孩子。” “禽兽!” 芳官笑嘻嘻的啃着鸡翅,拿眼睛瞟着李修。她一眼就在人群中认出了他,毕竟那么大是吧,好认。 “你要是不要我,可就见不到我了。” “怎么说?” 芳官示意远处一群纳凉聊天的官员:“琏二爷把我们买下来,那边的政老爷也同意了的。以后啊,我们就是国公府的戏班子了。” 李修一愣神,发展的这么快?大观园要盖起来了? 他是看书不仔细,才有了这个疑问。 大观园还没盖呢,戏班子就让贾蔷买好了带回了梨香院。 对,就是现在薛宝钗一家住的地方。贾母为了赶人走,可是废了不少心思,还挺膈应人。 按理说,哪有让客人给戏班子腾地方的道理,按此时芳官她们的社会地位来说,这就是指着薛家的脸骂:臭不要脸下流的玩意儿。 原书上是怎么写的呢,戏班子要买回来练个一两年,才能够上台唱几出。这确实符合艺术特点,台下十年功吗。 还有,盖园子这事老曹不懂,李修能不懂吗,就算基建狂魔时代,要是盖个大观园这样水准的建筑群,也得一年往上,何况现在了。 李修也是想到了这点,才明白过来,房子要先盖,戏班子也要先买,这都是水磨的功夫。 那薛宝钗一家住哪去了? 等他去了就知道宝钗有多委屈去了。 现在,他还得对付眼前这个芳官。 “你真不想去国公府啊。” 芳官直翻白眼:“你怎么就不懂人家的心思呢。谁好好的愿意做戏子啊,进了国公府也是戏子,难道是去做小姐的吗?” 李修笑得发颤,小姐这个词他已经阻止雪雁和紫鹃这么称呼黛玉了,他容易出戏。 “好好好,你不做小姐做公主。” 芳官恨恨的咬了一口鸡翅,跟李修说她的想法:“我是被家里给卖到了戏班,这几年看着姐姐们是怎么样装神弄鬼,想着我以后会不会也这样。我怕!所以,趁着我还小,有机会的就赶紧跳出这个火坑。李大人,我就认识您这么一个当官的,只能求着您把我买回去,做丫鬟也比戏子好。宁娶大家婢,不娶从良女,这世道留给我的就这么一条活路了。原本我也就是想想罢了,可老天还是让我见到了你,买了我吧,我会好好伺候你的。不跟你哭,也不跟你闹,还会唱戏哄你,给不给月钱的李通财大人不会小气的。” 李修动了恻隐之心,真的是恻隐之心。 红楼有三大不该死,金钏不该跳井,晴雯不该病死,芳官不该被打死。 别信芳官出家的谎言,她就是被王夫人给打死了,出家的话是骗贾宝玉的。 七岁的女孩子,正是天真烂漫活泼可爱的年纪,可你看芳官的心思,拼着命的挣扎,有一点机会她都要死死的抓住。 看看她充满了求生欲望的眼睛,李修对她弹了一个脑崩儿:“居然给我起外号。” “你是答应了?” “要是别人家,我还得琢磨琢磨。贾家的事根本不用琢磨,抢他们家的东西我最开心了。我去把你要过来,给我没过门的媳妇送去做小丫鬟。等着我啊。” 芳官紧紧咬住鸡翅不让自己哭出来。 李修冲她笑笑,起身就去找贾政。 走到人堆里,听他们聊着正唱着的新戏,台上已经换了一个青衣咿咿呀呀的哼唱着,李修不懂,凑到贾政身边没话找话的问他:“这是哪一出啊。” 贾政还挺懂戏的:“这是杜丽娘游园惊梦一折。” “哦,就是抱着百宝箱跳河的那个?” 众人轰然大笑,李修不明所以。 贾政难得有了成就感:“你呀你,还真是没听过戏。那是杜十娘,这是杜丽娘。牡丹亭,你总听过吧。” 昆曲牡丹亭,后世也很少唱的曲目,我去哪听去啊。 “不懂,这我真是外行。西洋人不唱这个。” 贾政身边一个长着一副中年渣男脸的人好奇了:“那他们听什么戏?” “您是” 贾政嗨一声:“忘了给你引见了。应嘉兄,这就是守中大人的幼子李修,他的事就不用我多说了。来来来,贤侄,这位就是金陵体仁院的总裁,也是我们贾家的老亲,甄应嘉大人。还不见礼。” 好相貌!不仅是他,贾政也是一副禁欲系渣男脸,连同林如海的暖男系,红楼三大中年男神被李修全认识了。 叫了声大人,当做认识了,忍不住夸了甄应嘉两句:“总裁大人这总裁两个字是名不虚传。您有所不知,单有一路女子最喜欢总裁文了,尤其是如您一般相貌身世的总裁,她们哭着喊着也要给您生孩子。” 甄应嘉还挺受用,尤其是女孩子要给自己生孩子这句,是挺新奇刺激的:“贤侄说笑了,我都不惑年纪了,比不得你们这些少年风流。我看你刚才跟那个小戏子聊得火热,我观此女子,长成之后必是绝色。贤侄有眼力。” 李修看了贾政一眼,听听,这才是世家子弟该说的话,你成天的装什么读书人啊,学学人家,一眼就能看出芳官的潜力。 甄应嘉为何对李修态度还不错呢,一来是李修有个好爹,甄家的子弟要想有个功名,国子监是最好的选择,跟校长儿子打好关系,也是未尝不可的事。 第二个呢,李修太能赚钱了。平平无奇的反倾销,让他搞得成了样板,这样的少年不认识一下才是可惜呢。 李修和颜悦色的跟甄应嘉讲了讲歌剧的由来,还说了一出戏,《罗密欧与朱丽叶》,他只知道这个。 一众考官听了都心摇神荡,被罗密欧半夜爬窗户这事所吸引住了。纷纷比较会真记的张生跳墙和罗密欧爬窗孰优孰劣。 李修这才找机会跟贾政要人:“世叔。”有事求就喊世叔,没毛病:“我听说您家买了个戏班子?” 贾政挺得意,这是风雅之事。 “这不正唱着呢吗。” “给了钱了吗?” 贾政一瞪眼:“吾家岂是仗势欺人之家。当然是给足了银两。” 他现在可是有底气的,扬州搞了王家三十万,金陵借了甄家十万,又拿了各路盐商孝敬的十万,足足五十万给他修园子,买个戏班子才能花几个子。 “哦,那就妥了。芳官我带走了啊,卖身契您给我吧。” 贾政一愣,谁是芳官他不知道啊。指了指那边树底下吃东西的小女孩儿:“是她?你要她干嘛?” 干是个动词您老用着不合适。 李修给他解释:“我不是和黛玉定亲了吗。” “明年才是。” “好好好,明年就明年,我想着买个小丫鬟给她玩,这个又会唱戏,又会伺候人,正合适。您看能否割爱啊。” 甄应嘉凑了一句:“转送女婢这事是雅事,存周弟,给他就是了。” 李修对甄应嘉好感加一。 贾政猛然笑了:“也该是如此,舅舅给外甥女送个小丫鬟,值当的什么。只是可怜我那外甥女又要一个人孤零零的,纵然是有丫鬟陪着玩,也不如姐妹之间来的亲切。这样吧,我有一个三女儿,还读过几天书,让她和这个小丫鬟来陪着黛玉可好?” 你家探春 李修转瞬明白了,这是要蹭林妹妹的热度啊。林黛玉可不是躲在荣国府里哭唧唧写诗的小姑娘了,林才女的大名已经在金陵官场圈里传开了,这等扬名立万的事,谁家姑娘不想跟着蹭一蹭,李修都想蹭一波,不,要蹭就蹭两波。 贾政无比热切的盯着李修。 “行吧。” 贾政开怀大笑,探春丫头吔,等着给咱家出名吧! “不过” “贤侄不可反悔!”贾政义正言辞。 “不反悔,我是说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亏本的买卖不能做,一个芳官就换一个探春,这也太亏了,李修想着解决一件帽子的问题。 “何事让你为难?” “您公子,给我离黛玉远点行吗。” 贾政拍拍李修的肩膀:“此事也是我的心结。你不知道我家的情状,我母亲嗐,不多说了。世叔答应你就是,只要探春能来修撰考卷,宝玉我看着他。再敢去招惹他妹妹,我打断他的腿!” 李修就觉得头顶冒出五气朝元,嫩绿的草原化成了星辰大海。 二人击掌为誓,贾政当即写了转籍书给了一直在旁观望他们的金陵府尹:“时飞啊,此事交给你了。” “敢不为世叔效劳,李贤弟,把那个小丫鬟叫过来吧。” 李修盯了几眼这位贾雨村,冲芳官使劲招招手。 芳官急的都想上厕所了,一看李修冲她招手,扔下手里吃的,蹬蹬蹬就跑了过来,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 贾雨村在转籍书上用了自己的私印,跟芳官说道:“此去要好好服侍林家小姐,那也是本官的学生,不可有丝毫的怠慢,你可知道了。” 他这句话一说,众官都看他,连贾政也想起来这么一回事:“哎呀时飞,我忘了你还是我外甥女的老师呢。” 贾雨村态度恭谨的跟大家解释:“林家女公子自幼聪慧异常,我原本还可惜她是个女儿身,若为男儿郎,明日的会考必有她一席之地。” 李修这个恶心啊,这一晚上闹得,为了个芳官,连着被蹭热度,真没脸回去见黛玉了。 这买卖亏大了! 贾政给自己女儿捞来了才女之名,贾雨村这个憨货趁机坐实了自己才女之师。我说林如海怎么能这么快的收齐了金陵的盐税呢,我怎么把他给忘了。 贾政很是得意,十万啊,贾雨村这个大侄子会办事,比李修强多了。 直接把芳官捻出了国子监,连行李都没让她拿,给了一个荷包让她去找李家的下人去,自有人安排她回李府。 众官也看完了这出戏,纷纷打道回府,明天就要龙门取士,必会有更多的大戏等着瞧。 第四十八集 报应在身 黛玉可不是第一次见芳官了,上一次还是在扬州,芳官来通风报信。这一次可好,成了自己小丫鬟了。 “你是被荣国府买的,怎么又成了我们家丫鬟?” 雪雁得审审这个眼珠子乱转的小姑娘,姑娘身边可不能留着藏奸的人。 芳官没说话先磕头,她认出了林黛玉,原来李通财大人的未婚妻就是她啊,怪不得我上次去送信就去的她们家。 “回林小”她想起来李修说过不许喊小姐的话,那喊个什么呢?要不,我给主家先道个喜吧,她一高兴我就能留下来了。 “回林小奶奶的话,也回两位姐姐的话。我是李大人从贾家手里要来的。他可没花钱,一分都没花,就过去说了几句话,我远远的看着他们都笑,然后给我写了个转籍的文书,还有个大官扣了印。我才被带到家里来。” 紫鹃和雪雁就看着黛玉笑,这可真是李修少爷能找来的小丫鬟,这嘴是什么也敢说。 黛玉眨眨眼坐的很稳,不理两个丫鬟笑话这个称呼,详细问了问里面的情况。 芳官就说李修让她回家带句话,把他的医疗包给他带上以防不测。 紫鹃就给取了过来,黛玉先让雪雁带着芳官下去洗漱换衣服,看着屋里没外人了,才揉着脑袋喊头疼,她就怕李修又惹事。 要不然好端端的住个几天就回来的事,他要个医药包做什么,这里边可是刀子剪子俱全,别又是打抱不平给人家开了花在治病吧。 再说了,那是贡院,能随便往里面带东西吗?你这真是给自己找麻烦。不行,他不懂,我不能任由着他胡来,他不总说他好我也好的话吗,这事儿,我得为他好。 不送就不送,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呢,关你什么事。好好睡觉,明天再说。 黛玉心里对自己直笑,个高的不是他了吗,难不成还得是他顶着。 半躺在床上想着心事,心里念得不是别人,就是忙活着的紫鹃。 没想到自己这趟回来,本以为是件丧事,转眼间就成了自己的喜事。看着爹也对他很满意,自己也就不做他想了,李修虽然不同于世,我尽自己的能为把他教好,日子长着呢,慢慢的来。 雪雁我也不担心,我去哪她就去哪,过个几年让他得了去,也算我做妻子的本分。唯独这个紫鹃,我可怎么办呢? 她是外祖母家的家仆,我是要还是不要。李修能要一个小丫鬟,我当然也能把紫鹃要来。可跟着我,不就让人家一家子分离了吗。我怎么忍心看她孤独一人的跟着我呢。 要上人家一家子?他一个从七品的小官,能养得起几家子人? 扬州可还有胡大夫和二牛一家人、王厨一家人,再填上紫鹃一家,还不知道李夫人给不给他派人,要是再来一家的话,我该怎么厘清后院这些事呢。 越想越累,生气的缩进被窝里,不替他想着了,让他自己头疼去。 不一会儿睡得香甜,梦里面一屋子女人在吵架,李修笑嘻嘻的拉着自己躲开了她们,藏在漫山遍野的芙蓉花海里,又把自己的嘴唇咬肿了 卯时二刻,李修听着打更的梆子对了一下表,他站在队伍的最尾,随着公元1784年秋八月初九的钟声,跟着永正朝第一届府试的考官们走出了国子监,外面已经是车马簇蔟,人山人海。 啪啪啪的净街鞭声,压住了人群的嘈杂,衍圣公手捧着家祖的牌位走在最前面,过往处犹如翻浪一般跪下无数的人。 李修站在队伍里,双腿都有些发抖,这就是我中华古人的科举啊,领先世界四百年的人才选拔机制,此时还没走到它的尽头,依然迸发着强大的力量。 有白首苍苍的老者,有刚过总角的少年,更多的是弱冠青年,他们跪在地上向着文明叩拜,他们也要站在那个队伍里,站在大成至圣先师的排位后,俯瞰天下。 左侍郎站在后一排的左首,朗声读了诏书;甄应嘉在他右手边,宣读了考场规矩。 卯时三刻,一声开龙门,贡院大门缓缓的打开,兵卒们用火把形成了一条火龙,千余名考生随着叫号声,跟在不同官员的身后,默默的走进了国子监的大门。 等轮到李修带队的时候,外面仅剩下了不到十人。 左侍郎哈哈一笑:“你自己领着吧,我可要回去歇歇了。” “大人慢走。” “你可别多事,带进去就行。” 那些考生纷纷侧目而视,李修指指自己的鼻子:“我最老实了,不会惹事的。咦?那里在干嘛?” 左侍郎扭头一看,一个小姑娘缩在一辆独轮车看着一位公子是目瞪口呆浑身发抖,几个衣着鲜亮的家丁在公子的带领下,正缓缓的逼近。 左侍郎仔细看了看,认识那公子,笑了笑:“没事,没事了。他最李修你干嘛?!” 八个考生目瞪口呆的看着将要带队的官员,熟练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物事,猛地就扔了过去,无比准确的砸中了为首公子的脑袋。 “小子你别走,等我啊,等我办完了正事我在找你!那小姑娘你过来,就蹲在这牌坊底下,上面是太宗的御笔,我看他还敢欺负你吗。” “敢打我家少爷,你不要命了你!”下人们呼啦一下就围住了李修。 左侍郎顿时就急了:“混账东西!这是国家大典,你们有几颗脑袋敢来这里闹事!快快退去!” “不抓他们啊?” “你给我带着人滚进去!” “好的大人,帮我捡下我的烟斗。”李修推开围着他的小厮,带着他的队伍扬长而去。 兵卒们嘿嘿直乐,那小姑娘还真的缩在了牌坊下面的垛石那里,紧张的看着周围所有的人。手里紧紧攥着李修扔出去的烟斗,犹如救命稻草一般。 左侍郎闭着眼出了口气,招招手,把捂着脑袋的公子叫到身前:“宝玉,你怎么来了?刚才是怎么一回事?” “体仁院甄宝玉见过世叔。我是奉了我家老祖宗的命,来给我父亲送几身衣服。刚才,刚才我是看着这个妹妹一个人实在没依靠,这里又人来人往的,怕挤着她。故此,想要请她去我车里坐坐。不成想,被人误会了。世叔,是宝玉的错,不要责罚那位官员。” 左侍郎这个心累啊,我怎么责罚那个李修,他又不知道你的性子,就你刚才的举动,换成谁不得误会。 不管了,你老子就在里面,让他管你。 “行啦,这是国子监,你还想不想进学了,就来这里闹事。带着你的人在一旁等着,我会给你父说一声的。” 不等甄宝玉变脸,转身就进去了国子监。 甄宝玉在外面又是捶胸又是跺脚:“该死该死,谁让你们上来围着人家的。这下我爹出来,可真饶不了我了。这位妹妹,你莫怕,刚才都是误会。你要是不想去,就留在这里等也行。那位大人说的对,太宗御笔下,谁也不敢把你怎么着的。你冷不冷?要不要吃点东西?” 小姑娘狐疑的看了看这个面如满月的贵公子,真不是一个人吗?怎么说话办事一个稿子出来的。你家老爷要出来了,你还不走,等着挨打吗。 左侍郎紧走几步,好不容易追上了李修,狠狠的敲打了他一通:“你总得容我说完再动手也不迟啊!混小子,你把我吓死了都。” 八个考生低着脑袋跟着走,谁也不敢抬头去听去看。 “你知道他是谁吗,你就动手?万一误会打错了呢,你可怎么解释。” 李修一脸的无辜:“我怎么就打错了,明摆着是欺负贫家女的恶少。他爹是谁我哪知道去,这您得问他娘去,人家也未必跟您说实话。” 左侍郎让他给气乐了,等着他把八个憋着笑的考生送进了考场,才拉着他说话。 “那位不是别人,正是应嘉兄的公子,小名唤做宝玉。他不是坏孩子,惯是个怜香惜玉的性子。刚才你误会他了,他是真想帮着那小姑娘。” 甄宝玉? 李修仔细回忆了一下他的长相,原来你长这样啊,据说他和贾宝玉长得很像。 “呀!这可坏了,我和甄世叔聊得可好了,这怎么办?有了,大人您别急,我去找找我贾世叔,让他帮我说两句好话,我也不是诚心的,这事就糊弄过去得了。” 左侍郎就是这个意思,你李修赶紧自己想办法解决最好,别耽误了考试就行。 李修瞅个空去找贾政:“世叔,您家是不是也有个宝玉啊?我听着他们说甄家有个宝玉,和你们的家一样。” 贾政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这趟去甄家的时候,见了甄宝玉一面,把他吓一跳,还以为自己儿子来了呢。 “怎么,你见过他了?” “嗯,刚才在外面有点误会。我以为他要调戏民女呢。”李修添油加醋的形容了一遍甄宝玉的行径,基本上就是按照书本里贾宝玉的风格塑造的甄宝玉。 贾政叹口气:“行了,我知道你的心意了。这事不怪你,要不是你拦着,外面恐怕已经传出了甄家的流言。我去跟应嘉说说。” “诶,好嘞!探春妹妹什么时候来呀,您可得催着点。” 贾政心头一暖,留下李修去找了甄应嘉。 第一天就这么波澜不惊的开始了,不一会儿就传出了甄宝玉在国子监大门口被他爹打了一顿板子的“谣言”,李修不信谣也不传谣,兢兢业业的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中午,林黛玉看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姑娘是紧锁眉头,紫鹃则抱着她痛哭流涕:“茜雪,你怎么跑到这来了!看看你的样子,这是怎么了?” 茜雪也哭了一会,给黛玉她们解释着由来,自从被宝玉赶出了贾府后,她一个小姑娘家又能去哪。万般无奈下,靠着一手针线活走门串巷的给人家缝补衣裳渡日。 有一天缝活缝到了柳湘莲家,那小子跟别人说话带出了林黛玉和李修,茜雪不知道李修是谁,可林黛玉她可太熟了,就分心多听了几句。被柳湘莲发现了端倪,左问右问才知道了原来是宝玉的丫鬟,现在靠着缝补过日子。 柳湘莲脑袋一犯抽,就让茜雪跟着他走,说是李修身边正缺丫鬟呢,你又跟黛玉他们认识,肯定会管你。 就这样茜雪跟着柳湘莲就到了扬州,可李修他们早就到了金陵。柳湘莲无奈,只好把茜雪送上船,告诉她去国子监门口等着去,一准能找到李修。 茜雪下了船一路找来,哪知道今天正好是科考的日子,人来人往的没处躲,缩在一辆车后边藏身。 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了,她看见了宝玉。 黛玉想想昨晚自己做的梦,咬咬嘴唇,把茜雪留了下来,自己拿回烟斗回了屋,气的趴在枕头上掉眼泪。 这就两个了,你还要往回捡多少个呀! 第四十九集 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俗话说,日久生情非动词。在这么一个封闭的环境下,李修跟所有人的关系都有了飞速的进展,最喜欢和他聊天的是贾雨村,他最喜欢聊天的是贾政。 一个告诉他金陵八卦,一个告诉他京城趣闻含贾家的内容,这让他受益匪浅。 当然他不会因此打消搞掉贾家的想法,这一条可是紧跟皇上思维的战略,也是他唯一能掌握在手里的未来政治动向。 贾雨村完全是自己凑上来的,一点府台的架子都没有,尤其是知道了李修将是林如海的女婿,更是李守中的儿子后,那表现的才是一位兄长该有的样子,主动的替李守中监视李修做作业,里面考什么,李修也得写什么。 他的文章众人都看过了,所有考官给的评语是中下,录你是可以滴,但你能不能不要写的这么恶心行不行。 贾雨村强行的给李修挽尊,说是他教的。私下也劝李修,文人要有些风骨,你这一味的迎上,万一碰到一个刚正的考官看卷,给你个阿谀谄媚的评语,你可怎么办? 无奈,李修又写了一个忧国忧民的卷子送过去,果然得了一个中上,这也让李修知道了自己该写什么样的文章。 第六日了,正好是八月十五,甄应嘉、贾政、李修和贾雨村四个人坐在一处凉亭里,点上小炉子煮着水泡茶说话。 话题起因是来自甄家的消息,甄宝玉可以下床了。 “子不教,父之过和不违父母之言起了冲突该怎么办。” 这是李修抛出来的疑问,这事在后世也是常见,长辈带大的孩子在教育问题上,会和孩子的父母产生摩擦。 李修本意是给贾宝玉下下眼药,让贾政多打他几回。甄应嘉正好因为甄宝玉的事件,烦心不已,就加入了辩论,贾雨村就是个量活的,功底还不错。 李修的观点,儿子不听话当然可以打骂,但不要让长辈知道,偷偷的打完还得告诉他,老子是在教育你知道孝的道理。 要是长辈知道了呢,就做孝子去挨骂,道完歉哄好长辈之后,继续这么做。 贾政和甄应嘉互看一眼,都说难,又不是没打过,打完还是如此,自己还少不了挨骂,死循环。 “谁让你们用板子打啊!那打完一屁股的伤,谁看不见?要触及灵魂,别老跟你们儿子的屁股过不去。” 贾政犹豫了一下说道:“我也还是不怎么打孩子。”李修心里哼了一下,你以后会想打死他的。 “就是个体罚。” “怎么说?” “写检查。” 贾政和甄应嘉齐齐摇头,打着都不改,写文章就能改了? “二位世叔是不知道检查怎么写。要一字一血泪,从灵魂深处剖析自己。就拿甄家宝玉来说吧,先让他自己解释为什么看到一个女孩就想去帮助,要是换成一个妇人呢?一个男人呢?一个老人呢?让他写清楚。这叫解释动机。” 贾雨村点点头,这招不错,下回自己审案的时候可以试试。 甄应嘉自己琢磨了一下,打了一个冷战:“那接下来是不是就用他自己的意思困死他?” 李修一拍手:“对咯。帮助人没错,可你的动机是什么很重要。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有恶必究。” 贾雨村一拍自己大腿:“有道理!动机两个字很关键。就如我当年判的薛家案子一样,薛蟠的动机是什么?是想娶香菱对不对?他彼时尚未婚配,这个动机不能是坏的,所以不赏不罚。打死冯渊不是他本意,他那时的动机是救出被一女两卖的香菱,死了人纯属意外。” 贾政补了一句:“此事还得落在香菱身上,她的父母你可一定要帮我找到。她们一家团圆,才能把坏事变好。” 李修怕他不死,给贾雨村加上一句:“双方互有争执,论罪一家一半。” 贾雨村眼泪都涌了出来:“当年若是有你这么一句,我也不用背负这么多年的骂名了。” 甄应嘉心里骂着无耻,到现在薛蟠还是个名义上的死人呢,你敢说不是贾雨村留的后手。万一东窗事发,你第一个就得说薛蟠假冒死讯误导了你。 贾政没有理解完全的含义,还在纠结当今给他的差事---找香菱的父母。 李修也没想到贾雨村会利用这个机会给自己洗白,还点了贾政一道,她父母我可以找,但你们家得保我,我已经是被革职过一回的人了,我不想来个二进宫。 这时候左侍郎忽然过来找主考甄应嘉:“今日是中秋节了。各家都送来一些应节的吃食,咱们的衣服也该送出去换换新的。这事得您这位主考点头才好通融。” 甄应嘉叫人来翻了翻旧历,也有秋闱赶巧中秋的,人不进来,东西倒也有送进来的先例,只限于吃食。 合上旧历篇子,甄应嘉点头应允了,还特意问问贾政:“存周你看可否。” 贾政也不愿多事,就跟着点了头。 贾雨村点了他的手下去接各家的东西,不一会儿有个差役过来找李修:“李大人的小丫鬟过来找,家里像是有事。” 几位大人乐意送这个人情,嘱咐李修别出门也别带东西进来,就让他去见见。 李修说声告辞,去了国子监大门。门只半开着,外面乱哄哄的好多人正在搬着东西。芳官不知怎么挤进来的,坐在门槛上双手托着腮看热闹。 李修隔着门叫了她一声,小丫头扭头就笑:“终于等您出来了!快来快来,小奶奶有话要跟你说。” 守门的兵丁都笑了,让着芳官站进来去跟李修说话。 李修蹲下身子看着芳官:“小嘴很甜吗。你不怕她听了害羞训你吗。” 芳官才不怕呢:“我又不傻,我称呼她小奶奶,她可高兴了。给你,烟斗。” 李修连忙接过来,里面已经装好了烟丝,点着了美美的来了一口问芳官:“谁给送家里去了?” “啊?您不知道?” “我不知道啊,谁送去的好好谢谢人家。” 芳官娇声娇气的学着舌:“哎哟,那可真是巧了。送的人都让小奶奶留下做丫鬟了,等着您出去见了面在自己谢吧?” 李修给她一记脑崩,真是小戏子出身,学别人说话学的快着呢,黛玉要是知道芳官学她,一定饶不了她。 “快说,怎么回事?” 芳官就把茜雪进府的事说给了李修听:“那个姐姐是什么政老爷派人送进府的,我看少奶奶不是很高兴。” 贾政!我日你个仙人板板! 李修顿时就急了,几个意思啊贾存周,这是我家不是你家,你说送人就送人。我虽然对茜雪没什么印象,但想来也有个十五六了吧,送到我房里做丫鬟,你特娘的是怎么想的?诚心的吧! 李修的脸黑的像锅底,芳官吓一跳,赶紧劝他:“少奶奶不是嫉妒的人,痛快的留下了她。女孩子吗,不高兴就不高兴喽,只要你一回去,保准她又高兴起来。” “不是一回事!”李修立即想着怎么对付贾政。 “还有正事呢,扬州来了一个胡大夫,送来好多好多银票,小奶奶就为这个让我找你来,胡大夫赚的钱太多,有些怕了。” 李修一下子兴奋起来,这说明什么,金戈药一定是在扬州卖疯了,才让老胡赚钱赚到怕。 “你回去告诉少奶奶。” “是小奶奶。” “好好,随你怎么叫。告诉她,药可以断货一阵了。饥饿营销搞起来,加价不加量,可以接受预约。另外茜雪跟着老胡回去,去医院帮忙干活,我这不要什么丫鬟。” 芳官撇撇嘴:“那就是要书童喽。” 李修被烟呛得直咳嗽,瞪了一眼坏笑的芳官警告她:“这话不能乱说,影响了我的幸福,等我收拾你。钱的事让她按着之前的协议分下去。以后这种事都归在她手里。” 又嘱咐了几句话,芳官笑眯眯的跑出去跳上李家的车,催着回去回话,准保着小奶奶又赏自己一份银子。 林黛玉生气了吗? 黛玉的成长期完全是在贾府过的,贾府男人的做派直接影响了她对所有男人的判断。 所以贾宝玉才能让她看在眼里的原因就是,宝玉多少能尊重些女孩儿,身边那么多丫鬟,也就袭人一个爬了床,其余的还在厮杀过程中。 相比较有了平儿的贾琏,四处招惹风流不说,王熙凤一管他,他就骂她是醋老婆妒妇,还无后,两个人经常为这个打得不可开交。 有的时候,只能比烂。 贾家从贾赦到贾珍,从贾琏到贾蓉,横竖一比,可不就贾宝玉还算个纯洁的孩子。 尤其是贾琏骂王熙凤的话,可都是七出的罪过。黛玉深以为戒,不想自己跟李修之间也走上这条道路。 所以她对贾政送茜雪进府是抱着戒心的。 实在是贾家的人惯会在内宅玩一些手段,不得不防。 黛玉也是在自己摸索办法中,谁让她没娘呢,后宅这些事没人教,只能自己开悟。 雪雁毫不客气揭穿了林黛玉的小心思:“你要是怕他也朝秦暮楚的,就给他定下规矩。后院进人不进人的你说了算才行。” 黛玉眼睛一竖:“这像什么话,我一个姑娘家,怎么去跟他说这些?” 雪雁明白了,指指自己鼻子:“您是让我去说?” 黛玉眼神嗖的一下就飞了,既不点头说是,也不摇头说否,就玩着一个还没做成的荷包。 雪雁哼哼了几声:“咱俩可是自小长到大的,你可瞒不过我去。是不是怕着茜雪跟袭人一样?” 黛玉这才点点头:“宝玉房里什么样,你我都知道。茜雪又是他第一个大丫鬟,袭人都要排在她后面,为什么她被赶出去我也知道一二。我不是说她不好,但有一条,这是李家,我不能让她带着贾家的旧习进来。” “她有那么厉害吗?” 黛玉不语,雪雁哪知道宝玉房里内斗成了什么样,袭人和晴雯是各领一波人马斗法,茜雪就是第一个牺牲品。 紫鹃领着芳官进来了:“她可是跑回来了。快说说,见到了没,怎么说的。” 芳官又趴下磕头,笑嘻嘻的说了一句话,就让黛玉把愁云都散掉。 “少爷说家里的钱归着小奶奶管,他不问的。茜雪姐姐的事他根本不知道,就让茜雪姐姐跟着胡大夫回扬州去医院里忙活,他不要丫鬟,也不要小厮,就留着我一个跑跑腿就行。” 黛玉攥着拿荷包就问:“还有吗?” “有啊,他说要打断贾政的狗腿,看他还敢不敢多事。” 紫鹃噗嗤一声就笑喷了,政老爷呀,你何苦的去招他。 第五十集 回扬州 八月十八,李修关上了贡院大门,贴好封条,和各位大人们拱手话别,随着父亲回家。 好好泡了个热水澡,雪雁在门外告诉他有新衣服穿,都是黛玉亲手做的。 李修擦干净身子,穿着里衬踩着木屐叼着烟斗,用毛巾包住了脑袋往外走。 好怀念技师啊,呸呸!我也是有丫鬟伺候的人了,技师算什么。 “雪雁,来给爷捏捏腿,这几天溜得我啊,肌肉有些硬。” 朦胧的水汽中,露出黛玉那张戏谑的俏脸。 “我去!” 李修吓一跳:“你怎么来了?” 黛玉拿过一身的湖水蓝的新衣服,让他比量了一下,给他穿好了又歪着头看看他,满意的点点头,倒也显得成熟了一些。 “坐下。” “诶。” 李修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任由黛玉摘下毛巾给他擦着头,一字一句的问他:“技师是什么?” “啊?你都听到了?” 黛玉在他身后点点他后脑勺:“是啊,什么三号技师加一个钟。不懂,李提举能否给小女子解惑。” 李修一头的冷汗,自己真是忘形了,这种事怎么给林黛玉解释。 “诶~~~技师就是医师的一种,她们能舒筋活血,你最好还是信了吧。”李修小声的嘀咕着。 黛玉在他身后抿嘴一笑:“这次算了,莫在要有什么心思。想让雪雁伺候你,以后再说吧。” “你不追究了。” 黛玉转到他身前,一根手指点着他:“要不是你说的不要丫鬟伺候,我又怎么肯来。记着你的话,黛玉虽然年幼,可不是你能欺负的。” 李修想抓却没抓住她,黛玉退后几步似笑非笑的冲他摇摇头:“我敬你有本事救我爹,也敬你的手段能平地生财。今天喊你一声李三郎,你可敬我?” 李修有点懵,跟林黛玉谈恋爱,难度有些大,这一句一句的把自己抬起来又放下,怎么接这些招啊。 “唉!”李修叹口气,还是实话实说吧,除了自己来历以外,尽可能的早交代早了结,跟林黛玉玩心眼,李修觉得自己输的面大:“你叫我李三郎,我喊你一声林妹妹。我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一些事。你要不嫌弃我的过往,我~~~我愿意给你一个不一样的世界,一个原本独属于我藏在我心里的世界。” 黛玉见到了他的真实,耳朵一红,走了几步回到他身边,让他蹲下点趴在他耳边说着悄悄话:“不着急的,慢慢说,妹妹等着你多说几年。” 李修心神悸动,这是爱上我了吧?姑娘家要是这么说的话,就是想跟你在一起的意思对不对? 问问她。 “说一辈子?” 黛玉轻轻的点点头:“我先听几年的,你要是见异思迁了,我自不会强求一辈子。只是,不再想听了。” 李修使劲的一点头,伸出手指勾住黛玉的尾指,轻轻的一晃:“你只能听一辈子。” “黛玉拭目以待,还有,黛玉也不小。” 这还说什么呢,还用说什么吗,不去探索真理和真相,说那么多废话有用吗。 摸摸被黛玉一巴掌打红的脸,举着右手嘿嘿的傻笑,笑够了才戴好了四方巾的帽子,套上白布袜,穿一双软底的云头履,很得意的去见李母。 一见面,自己娘又很夸了黛玉几句。原来黛玉把李修那份子钱都交给了老太太,能不高兴吗。 李母又是喜又是悲。 喜的是儿子能有这么一个懂事孝顺的儿媳,自己可算是放了心。 悲的是又要和孩子们分别了。 李修劝了几句,自己暂时就在扬州,离得也近,想着回来一天就能回来。等着把黛玉娶回来了,就放在家里给您作伴。 李母才不是拴着儿媳的人,要不然李修大哥一家也不能都在外地团聚。 李母特意的请黛玉过来,守着女儿和小儿子,就把家里的事说道了说道。 李守中二十岁时带着堂弟李守信从陇西走进了京城,中举之后先是翰林院,后是国子监,这才定居了金陵。 前面李修想着的李玟李琦就是他堂叔李守信的孩子,看书甚是囫囵的李修又一次搞错了人物。 李守信先是国子监,后去了金陵翰林院做了编纂,两家关系走的很近。 而李修的大哥李绅,则是回了老家陇西做官,那里不仅有三个房头的族人,还有李母张氏的族人,都在李家长子的关照下耕读。 李母就说起这件事来:“一家子人就要和和气气的过日子才能长久,我们做老的,才能够安心。 你们大哥临行前特别的交代了,金陵的基业他一点不要,都留给修儿。要是修儿真的回不来了,就给了纨儿。现在修儿回来了,又要有了玉儿进门,为娘的就想着这么办。修儿是男子,就应该去外边挣一分家业回来自己养家。咱们陇西的人家,可不兴什么传子不传女的,都是自己家的孩子,一人一半。 纨儿也别哭了,你弟弟回来,肯定要去京城给你撑腰。金陵的田亩所出,我和你们父亲除了留下吃穿用度以外,全都给了纨儿,李家的女儿,我们李家自己养。” 李纨赶紧的说不行,林黛玉倒是佩服李母的决断:“伯母说的对,想当初伯父初到金陵时,还不是白手起家创下了家业。修郎也可以做得到。姐姐你看看他,才回来多久,就有了一份事业,你是怕他不够吃还是怕我嫌不足?” 李纨说不过黛玉,只得擦着眼泪说不行:“嫁出去的女儿,怎敢在动家里的一草一木。” 众人又劝,黛玉急切切的瞟着李修,你别看我了,倒是说句话啊,你不开口,你姐姐不拿走的。 李修收回了研究的目光,一本正经的对李纨说着:“给你就拿着,回了京城买个铺子去,等着我们过去,把药铺也开到京城。金陵这边也要开一间,我明天去拜访一下堂叔一家,算是李家在金陵的产业。扬州、金陵、京城三家并举连锁经营,慢慢形成规模。” 李纨还有所顾忌:“我婆婆怎能轻易的让我有自己的产业。” 黛玉哎呀了一声:“哎呀,那我可要赚了,姐姐你掏着钱,我应着名。等着分钱的时候,我就说全赔了。来年姐姐再掏钱,我呀岂不是屋里坐着就能赚到了钱。” 逗得李母乐不可支,李纨过去反而谢谢她,黛玉这主意最是极妙。 如此过了两日,李修也正式的拜访了堂叔,见到了还是孩子的李玟和李琦,真是一对姐妹花,那些穿越客真是瞎了眼,我这么好的妹妹们,怎么就不能成女主呢。哥哥养着你们。 第三日,辞别了父母,李修连同国子监的九位先生一起,坐船回到了扬州。 安排先生们在馆驿暂歇,李修马不停蹄的去了市舶司,黛玉自然跟着父亲回了林府。 第一件事就是把柳香莲收拾了一顿,干的什么破事,真把自己当侠客了,要没有你的捣乱,茜雪也不能让贾政膈应我一回。 戴权满面春风的见了李修,说什么也要备一桌酒席给他接接风。 李修笑领了好意,请戴权去了书房密议了一下国债的事。 虽说不急,但这条路还是要从戴权这里走,指着正常程序上折子,恐怕没到中书省就被人家一把火烧成了灰。 戴权没对这事表态,反而问起来金戈的事。李修明白他想要给当今送去了。 “药是我做的不假,也确实能助兴。可它说到底是用来扩张血管的,我可不想背上给皇上献虎狼药的名声。我是要做官的呀。” 戴权呸了他一下:“你倒是想献,可你有那个资格吗?你想做清官,咱家还想做一代名宦呢!这事咱俩都别插手,你去京城开家铺子,不用特意的做什么,自有人会去拿药进献。只是,你的方子怕是保不住了。太医院肯定要拿去看。” 李修冷笑:“看得懂我随他们的姓。哎,公相大人刚才说的铺子,我倒是真有心弄几个来。苦于没有门路,您有什么高招?” “三成,我帮你办了。” “两成,我的药在扬州卖成什么样您是知道的。” “嘿!!!!李提举,你这可有点过分了啊。怎么说,我也是你的伯乐和上司对不对。没我给你的通译郎,你哪挣钱去。” 李修赶紧赔笑:“三成,帮我找一套宅子。林大人要回京城面圣,我不想他去住贾家。” 居京城大不易,可也分人。李修去京城找房子和戴权给他找房子就不是一回事。 内侍太监们的手里,可是有着不少的好房源。离着皇城近不说,还一定安静。他们最懂财不露白的道理。 果然戴权松了口:“你要这么说也行,我送你一套宅子就当入伙了。我想想啊,昔日义忠亲王有套私宅,还巧了,就在宁荣二府不远的地方,那是给他女~~~眷住过的。他坏事的时候,这宅子就落到了内务府,我出面买下来,再挂你的名。他们不好朝我多要。” 李修心里一动,却没多问,有个人的身世极为可疑,却不是这时候该问的。 “铺子挂在林大人爱女名下,房子也给她。我清清白白的进京做官去,皇上怎么也要给我个栖身之所吧。” 戴权没好气的把李修赶了出去,当我不知道呢,林黛玉都快跟你定亲了,给她和给你有什么区别。怎么去了金陵没几天,就跟那些文臣们学坏了,处处要名,底下却一肚子的男盗女娼。 李修在院子里还不服气呢:“我是要东华门唱名的,你等我名留青史的时候吧!” 戴权在屋里直乐,好小子,现在就知道跟我远着点了,有前途,咱家助你不是白助的,借着你的清风,咱家也要回到大内做做总管去。 第五十一集 茜雪你会用针吗 出了市舶司衙门口,李修插着腰训着柳香莲,忽然感觉不太对劲,怎么身前身后站着这么多人? 怎么回事? 刺客?他们终于要对我这个朝廷重臣下手了吗! 拍了拍站自己前边那人的肩膀:“老兄,做什么呢这是?” 那人回头看看李修,又探头看看柳香莲,一副艳羡的样子劝慰李修:“啧啧,雄伟配俊美,是该玩点不一样的。不过,您穿着官衣求药,是不是太招摇了一些。” 求药? 李修顺着人头往前看过去,原来是在排队。 “谁家免费舍药了?那我也要排队,不知道有没有六味地黄。” 柳香莲捂着额头跟李修说:“亲哥吔,那都是等着您家的药呢,你要不要白给?” 李修蹭的一下跳出了人群,后面的人推了柳香莲一下:“往前,往前,他不排了。” “我也不排了,让给你吧。” “那可是谢谢了。” 李修站在人群外面,才看了个仔细,一条长龙弯弯曲曲的顺着市舶司衙门口排到了自家的医院。 猛一回头探寻的看看柳香莲。 柳香莲对他点点头,对,就是你想的那样,都是要买金戈的。 李修摸着下巴琢磨了一下,示意柳香莲跟上,两个人顺着人龙过去医院,问他:“这情形有多长时间了。” “我从京城回来就这样了。您的药真是霸道,扬州青楼的规矩都改了,凡是吃药进店的,价格翻一倍。” 李修挺奇怪:“你怎么知道的?” “小弟不才,一夜之内,挑翻一座楼。她们就改了规矩了。” 人才呀兄弟! 不对! 你才多大就用这药助兴,你还想好不想了。 柳香莲莫名其妙的被李修踢了一脚,瞪他一眼没理他,等着我打过你的时候在说。哼!你一定是嫉妒我了,家里守着个仙姝却吃不到对吧,憋死你个王八蛋。 诶?你家没丫鬟的吗?紫鹃雪雁我都认识了,个顶个的美女啊,也不行吗? 莫非 柳香莲一激动,把话问出来了:“李兄,你该不会还是个雏吧?” 排队的三百多人呀,有一半回头去看他俩,李修真是长这么大就没丢过这人。 古人的衣服就是好,精准诠释了掩面而逃的含义。 李修用袖子挡住脸,一路小跑的冲进了医院,后面还骂他们不许插队。 院子里面也全是人,胡君荣站在一间房子门口不住的哀求着:“确实没药了诸位,做药需要时间的,哪能做这么快呢。等几天,再等几天,一定有药卖给大家。有钱我还不赚吗?” 人们不干,训斥着老胡,不能黑了心的不卖药,涨价可以,只要你继续卖药,药是不能停的。 “小柳,关门!” 李修气的真想过去揍胡君荣一顿,好好的买卖,让他干成了这样,你这幅孙子样的卖药,真糟践了我的东西。 两个人把人使劲的往外推,有想闹事的,一看他俩的官服,咽口吐沫忍了。 支呀呀总算把大门关上了。 “老胡!” 胡君荣可算见到了李修,哆哆嗦嗦的答应了一声唉,亲娘老子唉,你可算是回来了。 “大人。” “我大你妹!走的时候怎么跟你怎么说的,精品路线,不着急走量,要口碑!更主要的是要把医院的名字打出去。你出去看看,人山人海的等着买药,这是好事吗?知不知道青楼都开始排斥咱们的药了,口碑臭了,你还能卖谁去!好好的买卖,让你搞成了特斯拉,谁还敢来医院看病?” 柳香莲有点不明白这跟看病有什么关系:“没听说有吃了药死了的啦。看病关这药何干?” 胡君荣身后一个姑娘悠悠的说话了:“药效太好了,来这看病的都会被认为有隐疾。男人家最受不得别人说这个的。” 圆脸大眼高鼻梁,身条已经长开了,梳个双马尾的大辫子,清汤挂面一样的瓷娃娃,眼神平静的瞧着李修和柳香莲。 小柳凑近了李修小声的说:“这就是茜雪了。我看着还行,宝玉房里出来的大丫鬟,配你绰绰有余。” 李修脸上不动声色,脚下踢了过去,柳香莲熟练的一躲,让他踢了个空。 胡君荣也知道自己错了,金戈药见效极快,口碑传播的更快,他刚开始净顾着数钱了,完全把医院该做的事抛在了脑后。等一发不可收拾的时候,才后知后觉的害怕起来,所以用对账的借口跑去金陵见李修。 不成想,李修混到国子监去了,根本见不着。这让他更是怕,无奈之下带着茜雪回了扬州后,开始限量出售。 都说女人和孩子的钱最好赚,那是你没找到男人的软肋。男人要是为了自己花起钱来,都是大数。 口红值几个子,我算你一千好不好,你看那些骑着电动车一身衣服不值个口红钱还去钓鱼的男人们了吗? 你去问问鱼竿多少钱,保准把女人吓一跳。 而且,就没人只买一根杆子去钓鱼的,塘钓五米到七米,野钓九米加海杆,再算上钓台、抄网、鱼库等等,便宜点的也要个一两万,稍微讲究一些的就是辆国产车的价。 此时也一样,金戈到处人仰马翻,一两银子一粒药它贵吗? 李修瞅着偌大的医院直发愁,学医是救不了国,可学医的目的是要把化学能推广出去。多少年了,化学就在道观的炼丹炉里玩可不行,中医药剂才应该是最好的载体,金戈不过是冲锋陷阵的,怎么就成了大将呢。不行,自己要改回来这一切。 老胡的格局和眼界限制了医院的发展,还得自己动手,把医院送上正轨。 “给我找块牌子去,我写个告示。” 胡君荣跑的比谁都快,笔墨木牌子一起抱了过来,又颠颠的自己扛着张桌子回来给李修放好。 略微打了个腹稿,提起笔写了几句话:自今日起,安定医院所售金戈之药,没有药师处方,一律不得出售。 “挂出去。” “啊?不卖了?”胡君荣壮着胆子问了李修一句。 李修懒得和他解释,又让柳香莲找几张纸出来,写了几份聘请医师的告示,让柳香莲给贴出去,还嘱咐他几句:“你先别着急回来,去林府带个话,我晚上不回去吃饭了,在医院忙活会。对了,扬州府答应的官医来了没有?” 胡君荣更是哆嗦:“来倒是来了,可人家又走了。” “这是为什么?” “我想着给您省钱,就把费用给减了一半。” 李修把火枪从怀里掏了出来,顶着胡君荣脑袋说话:“不对,你没说实话。就是一半的话,每月也有五两银子,这是外快,没理由不干。说,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找你说什么了?” 胡君荣噗通就跪下了:“这可真没有!我承认是有了私心,李大人啊,可我是绝不敢背主的!” “老胡。”李修把枪揣回了怀里:“你我相识一场是个缘分,我许你一个前程你也看到了这不是空话。有心思跟我说,想着单干了?行啊,拿好你的分红,不够我再送你一份,药方子你都能拿,我敲锣打鼓的送你走。但是,你要想着坏了我的事,那就请你冰块上坐个几天冷静冷静。” 柳香莲跃跃欲试,坐冰这招太好用了,上次梅花书院那位刚坐了没多久,就竹筒倒豆子全交代了。要不是林黛玉拦着骂了他一顿,他能把人家祖宗八代的事都问出来。 茜雪是给真吓住了,原本心里多少还有点怨气,凭自己的本事和姿色,怎么就不能服侍一个小官了呢,珠大奶奶的弟弟又能怎么样,跟宝玉比起来,差到天边去了。 现在这么一看,冷着脸跟杀神似的,火枪还随身带着,我还是离他远些吧。这大人好重的杀气。 女人最是敏感和直观,茜雪一下子就看到了李修的另一面。六岁就开始杀人的李修,哪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好说话。他对着黛玉可以俯首帖耳的听话,是为了以后可以负距离的接触。 真当革命是请客吃饭呢,没点暴力手段的李修,怎么能存活到现在。 胡君荣跪在地上哭着说出了缘由,他师门还有师兄弟,各个混得不如意,他就有想法把他们都找到李修的医院来,借着李修的医院,重振师门。又怕别的医师先来占住了位置,所以就偷偷的挤兑走了要来的官医们。 李修听完这解释,觉得差不多是句人话。中医的没落跟武术差不多,都是藏起来自己练,生怕别人知道了秘密,能传出去的都是花架子,路也就越走越窄,丢的精华越来越多,剩下的还就是传出去的花架子。 门户之见呐!李修心痛不已,自己不久要去的龟山,也是一场更大的门户之见。他们更是要排除异己,将会比胡君荣做的更绝。 不能轻饶了他,自己定的规矩,不可轻破。 李修没理胡君荣,转而问茜雪:“你就是茜雪?” “正是奴婢。” “给你个不做奴婢的机会,你要不要?” 茜雪也跪下了:“大人可是要给我放良?” 柳香莲一呲牙,在李修身后小声的嘀咕:“这事可难着呢,文书签的都是死契。” 李修抓起胡君荣一只手,使劲一捏,让他手背的青筋绷起,让茜雪过来看:“我给你一套针头,你学着扎针,什么时候扎进这些血管里而不出血,我就教你学医。学一个这世间还没有的医术。等你成了方家,我给你求圣上去,解了你的奴籍。” “大人,茜雪愿意学。”茜雪两眼冒光,被赶出来的她,几次想要自进青楼,求口饭吃。都是最后的理智拉住了她,现如今有人说要教她学医,怎能不喜! 不是没有女人去学医,西汉的义灼,汉武帝亲下诏书请进宫里给嫔妃看病的大家;两宋的张小娘和邢氏,现在还有祭祀她们的庙宇;尤其是前明的谈允贤,一本《女医杂言》更是开启了女医著书的头筹,后世的医学院必学其妇科儿科的论述。 可惜,太少,太少了。 礼教之说,把女人禁锢在了方寸之地,不许她们越雷池半步。各个学科也因此对女人关上了大门。 李修就是要推开这扇大门,让别人家也都出头透口气。医学是救不了国,可它能救命就行。 看着茜雪一针一针的扎下去,柳香莲揣着自己的双手逃命一般跑出了医院。 李修大笑,会绣花的手,天生就能干导管的活,扎得好!我就要用悬壶输液这一技能,敲开谈家的大门,无锡谈家,请等我李修前去拜访。 第五十二集 主仆斗法 输液这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极难。它跟孙猴子一样,历经五百年才最终出关。1656年的英吉利医师用狗完成了最后的实验,成功的证明了最后一个步骤,血液是循环的。 胡君荣两只手被缠的跟粽子一样,闻听这话嗤之以鼻:“您说的英吉利人也太笨了吧,内经有云:中焦受气取汁,变化而赤,是谓血也。” 中焦就是胃肠。 “经脉者受血而营之,外可度量切循而得之。” 李修切了一声:“继续背,不怕被打死就继续。” 胡君荣不敢在高声了,小声的嘀咕着:“其死可解刨而视之” 拿着块猪皮扎针的茜雪手一哆嗦,扎自己胳膊上了。 在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弃之的社会伦理下,你去解刨死人是会被愤怒的家属们浸猪笼的。 李修拍拍胡君荣的手:“是比人家早了两千年,那又有什么用?结果还不是这些红毛绿眼的洋鬼子先搞出来了。” 胡君荣疼却不敢喊出声,龇牙咧嘴了一会儿,就问李修:“大人,我还是不懂。证明了血液循环又怎么样呢?” 李修又捏了他手一下:“证明这个问题后,就可以使用外力给人体注入新鲜的血液了。不过这个问题现在还不可以。但是有一种液体就是汁液,可以给人注入了。它可以替代补充血液。这下你该知道怎么用了吧。” 胡君荣低着脑袋不停的叨唠着营卫两个字,似有所得。 以他对医术的认知而言,辩证的看待血液已经没有了问题,内经说的清楚,血就是有摄取的食物经过胃肠的转换产生的,而且还是由心脏提供的动力,游走全身供人体驱使。 中医很牛的,当然,儒家的礼法更牛。 李修扔下胡君荣自己开悟去,溜达着出了医院,去找铁匠铺,他需要做个搅拌器出来。 柳香莲这时也把口信送到了林府,林黛玉看着字条上写的葡萄和玉米面还有麦芽,疑惑不解,就问雪雁:“这是做药还是做糖?没说清楚吗?” “什么做糖?”雪雁喜甜食,故有一问。 “葡萄美酒夜光杯,酿出来的果子酒不就是甜的?还有麦芽可做麦芽糖。这些东西混在一起,不是糖吗?” 雪雁咂咂嘴:“那我让管家去买去。” 黛玉让紫鹃开了盒子拿银票,又在一本帐上记了一笔,喊过芳官来:“你先去厨房吃饱了,再给修少爷送一份过去。叫上家里的小厮套上马车送你去,不许你乱跑。” 芳官吐吐舌头,她一回扬州就撒了欢,错眼不见就跑去找旧相识玩,还好记得回家来,要不黛玉能去报官找她。 安排好这些事,瞧着紫鹃心神不稳,心里明白了她是为什么,但没着急去说。 晚饭过后,才把紫鹃叫过来:“芳官又跑去医院玩了不回来,你带一辆车去,让她回来,也看看三郎何时回来。顺道接上茜雪,让她住在林府吧,你去安排住处,晚上雪雁陪着我就行。” 紫鹃流着泪跺着脚埋怨黛玉:“早知道我的心事,偏到这时候才说,真真是快急死我了。” 黛玉呀了一声:“呀,都是我的错了。紫鹃姐姐别怪我,要怪就去找三郎说,是他不让茜雪进府的。我不好说什么是不是。” “我我不给他做荷包了!” 紫鹃生着气走了,黛玉瞧不见她身影了,才笑起来:“雪雁,你说她能信吗?” 雪雁回道:“要留她也不是现在,为何试探她的心意呢?” 黛玉一皱鼻子:“糊涂雪雁,我是试试三郎。要是他哄着紫鹃,就不是个好东西。” 雪雁恍然大悟的样子,去给黛玉收拾床铺去了。 黛玉心里哼了一声,三郎要忙大事,哪有空跟你们眉来眼去的。敢勾着三郎误了事,你们给我等着。 雪雁在屋里也哼,还没定亲呢,就看得这么紧,就对他好,气死你。不过,茜雪就算了,哪凉快去哪歇着吧。 不到半个时辰,紫鹃带着茜雪和芳官都回来了,黛玉靠在床上听她们回话:“修少爷忙着弄什么东西呢,我们也看不懂,就回来了。” 芳官给黛玉挤挤眼,黛玉和她们又说了几句话,就让她们下去歇着。 芳官不一会偷偷的溜进来,挨着床边叽哩哇啦的给黛玉说笑话:“三爷让茜雪姐姐拿针扎自己呢,紫鹃姐姐过去看见了,就跟三爷吵,把三爷问烦了,就问紫娟姐姐是不是又来了大姨妈,时间不稳定,要去看看病。” “什么大姨妈?” 芳官捂着黛玉耳朵:“就是女人家的月事。” “呸!” 黛玉扭住芳官的耳朵:“这你也学?” 芳官才不怕,依旧笑的痛快的给黛玉学舌:“哎哟,紫鹃姐姐弄懂了之后,脸红的呀,就跟猴子屁股一样。三爷还是不依不饶的问她,要是气的胸胀了,就自己揉揉,就没肿块了。紫娟姐姐生气了就跟我们回来了。” 黛玉按住芳官打了几下她屁股:“这是女孩家能说的吗,再让我听见屁股屁股的,我把你屁股打开花。去给我拿身大衣服,我去看看紫鹃去,别真的给气坏了。” 又一想要自己揉揉的话,撑不住的就笑了:“不去了不去了。要是连这点事都受不住,我也不去强求。你去厨房给我热杯牛乳来,喝了我就睡觉。” 芳官走了后,黛玉用被子蒙住头咕叽咕叽的笑,非常人必行非常事,三郎你这样作下去,可就没朋友咯。 朋友是什么,工具才是主要的。李修叮叮当当的把几个齿轮固定好,扔下锤子直叹气,铁匠的手艺很不错了,可齿轮间的咬合依然不够,没法子,现有的工艺手段就是锤子慢慢敲,再用锯子一点一点锉,勉强的能形成联动。 用手摇了摇手柄,下端的搅拌铲子跟着转起来。又倒了点猪油进去,摇着顺滑了许多后,才坐在地上歇口气。 点上一锅烟,伸伸胳膊腿,掏出表来一看,都已经半夜了。 明天等着容器给我打好,就能搅拌。我的葡萄糖啊,哈哈哈,就快生产出来了。 这个自制葡萄糖的办法也是外卖小哥创造出来的,饭点正是忙活的时候,哪有他们吃饭的时间,可身体又经受不住长时间的饥饿,就在家里制作好了葡萄糖,又能解渴又能恢复体力。 为什么不买现成的呢? 贵啊! 自己制作好后,装在大可乐瓶里,就着馒头顶一天,甭提多实惠了。 据说,有位领导去体验外卖小哥生活了? 嘿嘿,领导哪知道平台的手段。全部的外卖小哥,没有一个是平台的正式员工。所有的站点都是加盟式的存在,出了事与平台何干啊。 合同都是加盟店代签的,垄断是不存在的。 李修默默念叨着从来没有什么救世主,灭了烟灰,又开始叮叮当当的敲打起来,这次要把摇把装一个铁皮的扇叶,用锅炉的蒸汽推动它,我的蒸汽时代就从搅拌器开始。 话又说回来,这自制的葡萄糖能喝是不假,可输进人体行吗。 行,李修已经找好了实验体,胡君荣。 为了医学事业的发展,没有人作出牺牲是不能前进的! 天光大亮,李修挣扎着起了身,听见外面似乎有人在说话,凌晨睡下的他连衣服都没顾得上脱,现在掀开被子就下了床,推开门伸个懒腰,靠在门框上笑嘻嘻的看着林黛玉玩自己做好的搅拌器。 “小心手,你可摇不动它。” 黛玉被他吓一跳,缩回了手回头看着他:“辛苦一夜做的?” 李修过来就要抱,被踩疼了脚才算罢休。 “好好说话,做什么用的?” 李修反问她:“我让你买的东西买好了吗?” 黛玉指指外面:“正在外面卸货,所以我才来的。” “行嘞!让你看看我以前都喝的是什么,保管又能治病又能解渴。” 黛玉拉起他的手,上面有好几道红印子,指指扔在地上的锤子问:“被它砸的?”看着李修承认了,昂着头告诉李修:“我虽为女身,其志却不弱须眉。你未在时,玉儿尚能苦中作乐,如今,莫要背着我,你自己受苦。这不是你在身前的缘由。” “咦?你怎么不哭着说了?” “蠢材!伤心才哭。” 李修心情大妙! 屋里这两个人卿卿我我的,混不管外边受苦的人。一大车的葡萄需要剥皮去籽,雪雁、紫鹃、茜雪和芳官累的是腰酸手疼。 紫鹃边剥皮边抱怨:“都是什么活计,累的我的手指头都合不拢了。” 雪雁和芳官剥几个就吃几个,只有茜雪老老实实的干活。 一车葡萄啊,这要干到什么时候去? 李修和黛玉跟平台大佬一样出来视察,这边看看,那边说说,四女是敢怒不敢言,像极了李修被加班的样子。 “蠢材!”学着黛玉的样子,李修笑骂了一句,伸手抓起一把葡萄双手一挤汁水横流,使劲的搓一搓,葡萄就被揉拦在了大盆里。 扔掉手心中的葡萄皮,一副惋惜的样子:“我怎么也要搅拌成汁的,你们剥的这么干净有什么用?浪费!” “三郎莫怪她们,先吃点东西在说。”黛玉带走了李修。 四女咬着牙,看着这两个无良的主子谈笑风生的扬长而去,恨恨的把手里的葡萄捏的皮都不剩。 第五十三集 安定医院开张大吉 后宅怎么玩,李修是顾不上的,配合一下黛玉就行。他还得哄好本来说好过来却被撅走的官医们。 李修直接上干货,人家是来求财的,那就给。 “我前面应允的月例银子不变,额外的给诸位增加一项福利。”拿出金戈药丸来,往桌子上一扔,滴溜溜转个不停,瞬间就吸引住了这些个大夫。 “金戈药,从今天起,由各位愿意来的大夫手里开出去。没你们的方子,一粒也不能流到市面上去。如何?” 从七品,正儿八经的是个官了。 不同于龙禁卫的花架子,市舶司提举哪怕是个副的,也是在吏部的花名册上吃着户部的钱粮。 李修的话自然的分量不同。 一群大夫们相互看看,一位年长的估计是他们的领袖,给李修拱拱手:“大人应招,我等自然是不敢不从的。只是,我等还有一家老小要养,所以或多或少都开着自家的药铺。我等这么一来,自家就空下了,家里难以为继啊。” 李修表示同意他们的说法,官医也不是成天坐在官医署的,谁家还没个药铺子贴补一下。 “此事说难也难,要说容易么,也容易。不知各位看没看过我这家医院的章程,扬州所有衙门口的官吏并家属,都将在这家医院就诊。而后,这一范围将扩大到生员、秀才、举人,这么说吧,只要是不缴赋税的人,都是医院的固定客源。这样的话,各位还怕没生意吗?” 众人三三两两的商议,李修明白他们还是舍不得自家的那点产业。 这可不行,不先搞集体,怎么能分产到户。此一时彼一时,任何政策都要讲究眼下的实际。 “诸位,我再把话讲明白些,你们看看这条款,分科制,主治医师分红制。拿我打个比方,医术我不行,就会个开刀缝合,那我就干外科,凡是外科的病人都是我管,挣的钱医院和我三七分账。看似三成少了,可我的病人多了,各位在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药铺子关了,药拿过来入公帐给你们核准报销,药铺的伙计一并过来,这里不怕人多。” 老者还有一件心事:“大人有所不知,家里还有学徒呢。” 李修笑了,等的就是这些学徒,一张张的白纸送到我这来,安定医学院对你们敞开怀抱。 “来!都送来!吃住医院包了,我会找人专门给他们上课。唉?你们要是愿意的话,也可以相互的讲讲课,我给课时费。” “大人,您这是” 李修也不瞒着他们,指指这间屋子:“不久前,这里还是书院的院长室。我就想,为什么不能在医院的基础上,开个医学院呢?治病救人的医家,也该有自己一个位置吧。” 种子先给你们种下,我时常的浇浇水让你们茁壮成长,你们自己发芽的时候就会争取位置了。 “那要是还不愿来呢?” “那我就专对那家的生意下手,你卖的药便宜不过我,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凡是去了你家看了病的病人,终身上了我家医院的黑名单,就贴在外面的墙上,哪怕你家不干了,他也别想从我家买走一粒药,人死在我门前,我都不给看,送副棺椁给他发送。这叫勿谓言之不预也。” 呵呵,你吓唬我们? 来!老夫签字,今天就搬过来! 另外,金戈药是不是能先给个十片八片的,老夫等回去研究研究药性。 顺利招揽了大夫们后,李修开始重新规划医院,特设了传染病区和妇产区,只要谈家的人一来,妇幼保健这块挣钱的大头就算稳了。 接下来就该是女学生的问题了,茜雪算一个,也就这一个。没有会接生的女人可不行,男人就别想,后世医院的妇科男大夫还不受欢迎呢,更别提现在了。 诶?教坊司我是不是该去拜访一下了,那里面的女人读书率是最高的,都去青楼多浪费,主要是我在扬州也去不了青楼,何不让她们来我这呢。 左右看了看,黛玉还在后院跟她的丫鬟们斗法呢,松口气,为自己的机智点个赞。 扬州城里又有新闻了,安定书院改了安定医院,据说去那看病花钱少不说,还给退钱。还有啊,金戈只能去那看了病才能买,你说这不是祸害人吗,走!去看病去,我最近咳嗽的厉害,需要金戈治病。 随着一家家的官医入驻,安定医院的生意出奇的火爆,芳官被李修安排了一个岗位,每天在大门口卖号,凭号看病,没号的等着。急症除外。 本来书院就够大,环境也好,扬州县令更是成为了第一个前来看病的官员,享受到了专家会诊,结果还是让李修凭借冰心丸稳定了病情,岁数大了心脑血管疾病是常见症状,等着能输液了,效果会更好。 一众医师这才信了李修看好林如海的病不是偶然,人家确实有内涵。 这消息一传出去,扬州的官吏们奔走相告,多少老头老太太都被孩子们用车拉了过来,交给芳官一文钱,就能从官员通道直接进去看病。 芳官也成了医院最受欢迎的小门童,昔日的小戏子,不用见人就磕头了,扬州府衙的官员她认识了一多半,加上长得耐人,小嘴也甜,人缘蹭蹭的见长,她现在说句话,里长都得听听。 李修是乐见其成,也是让茜雪她们看看,别总想着帮自己推腰,我更喜欢你们帮我赚钱在推腰。 芳官又拉着她的大钱箱子哗啦啦的回来了,李修特意给打了四个轱辘,就放在医院大门口让她收钱。 打开了锁子,哗啦啦的铜板撒了一地,搬个凳子一枚一枚的数着,那月牙眼弯的根本就看不见了。 茜雪一边扎着自己,一边跟紫鹃念叨:“你呀,还是多学点东西吧,将来就留在林家,老子娘也一起接过来。怎么也是奴籍,在哪还不一样?你看看芳官,就在大门口接接病患,这一天就赶上袭人的一吊了吧。” 紫鹃低着头不言语。 茜雪把一双手给她看:“瞧瞧上面的针眼了吗?这就是我以后的凭证。做谁的姨娘都不如自己养活自己,你别想着宝玉,更别想着李大人。你家姑娘为什么敲打你们?又为什么把我扔在这?就是要告诉你们,将来的李家是不一样的,他们李家的下人不是只躺在主家身上吸骨拔髓的寄生虫,都是要能自力更生的。” 紫鹃白她一眼:“我又不是赖家这样的人家,怎么就吸骨拔髓了。” 茜雪可是被李修给洗脑了,三观逐渐的成型:“你现在不是,可将来呢?赖嬷嬷难道当初就是这样?李大人说这是环境改变了人的欲望,你有饺子吃,还会想着吃粥吗?再说了,你要想挣宝玉那一吊钱,还不如跟着芳官去呢。” “呸!当我是你们呢,一个个的就想着宝玉宝玉。我是舍不得林小姐。” “那就跟着改变啊。林小姐在贾家什么样,你看看现在什么样?人家很快的就变过来了,你还抱着陈腐的旧思想过日子呢。” “你那来这么多新词?” “李大人和国子监的大人们每天都给讲讲,我可不就学会了道理。” 紫鹃心有所动,她呀就是转不过弯来,还抱着贾家的规矩和方式过日子,服侍好主子就行,凡事要讲个门面。 还有就是,不可否认贾家的日子过得太好了,李修要不是知道贾家会灭亡,早就跟贾政说,叔,您跟我婶说一声,我不想奋斗了。 李修带来的新的思想和观念,接受最快的是林黛玉,她早有心寻求改变,只是苦于没有一条明确的道路,才错把贾宝玉当成了知音。 有了李修之后,黛玉果断调整了方向,人生的目标就是要一点点腐蚀这万恶的社会制度。汉唐两代六百年,女人家都能坐得了朝堂,凭什么到了我这,就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了呢。凭什么你们这些人说了算。 鲁迅先生说过,红楼里最具反抗意识的就是林黛玉,贾宝玉是个伪反抗者,他脱离了他的家,就得等死。 这也是为什么众多穿越者娶妻要取林黛玉的原因,你要跟薛宝钗谈什么变革,她能举报了你。 真的,跟美色无关。 最起码李修是这么认为自己的,灵魂伴侣林黛玉,这本书里除却她不做他想。 灵魂是具有唯一性的,身体这事在说,渣男理论第一条,我只爱你一人,别人都是玩玩的。 紫鹃想了一会儿,抓起茜雪的白大褂就走。 “你干嘛去啊?那是给我新作的。” 紫鹃一回头,决绝的说道:“我去挣一吊钱去,你不知道他们这两个无良主子定了个工资表,我的月例银子都快拿到三等的份例了。” 改革吗,总要触动一部分人的利益,林黛玉听了李修的理论后,大刀阔斧的改革身边人,想挣钱就去医院,那里缺人缺的厉害,李修都想去教坊司找人了,你们还不去帮忙吗。 教坊司这事是柳湘莲给泄的密,他仗着人头熟就自告奋勇的去拉人手,结果在林家小院说漏了嘴,芳官第一时间告诉了林黛玉。 黛玉对这事保持警惕却也明白李修的难处,新鲜事物的出现确实很难。茜雪在医院里做护士,用的是杂役的名头,这才掩人耳目糊弄过去。 并且,茜雪的出现,确实给医院添了一道风景,大丫鬟出身的她,对服务病人这块具有很高的职业素养。 所以林黛玉就把紫鹃也下放了过来,只要紫鹃转变了思想好好干,一旦女医师被大众接受,除却奴籍就简单了许多。 雪雁不用,她是林家的人,林如海写个放良的文书就行。 掀开一间屋子的门帘,紫鹃小步走了进去,李修正抱着一个哇哇哭孩子给他看病。 这孩子吃的太好了,噎住食了。 敲敲小肚子,崩崩崩的响,儿科的大夫在旁边说着情况:“喂药进不去,催吐也不行。要不然就让他泄出来?就是怕脱水。”他是想用巴豆了。 李修同意了:“就这么办,你开药让他泄,我给他补水。”一抬头看见了紫鹃进来,白大褂穿在她身上,让李修想喊一声。 “你来的正好,我开方子,你去拿两瓶葡萄糖,顺便拿个马桶来。” 孩子哇哇的哭着,这里好可怕,我要回家。 紫鹃把孩子接过来抱在怀里安慰了几下,哄得不哭了,问一旁坐着的孩子爹:“他娘呢?孩子不能离了娘,他会怕的。” 孩子爹涨红着脸不吭声,李修笑着帮他解释:“他是怕别人看见他媳妇呗。你哄孩子,我去拿药。” “不用,我自己能行。”紫鹃给孩子裹暖和了,抱着就出了门,孩子爹跟着寸步不离。 李修冲紫鹃的背影扬扬头:“如何?我就说医院要有女医师吧。尤其是你的儿科还有将来的妇科,事半功倍。” 儿科大夫也是被孩子哭闹的一头汗,唉声叹气的埋怨他人:“我是绝对赞成大人的主张的,女人天生就会哄孩子,真能帮上大忙!就是那些老古董,都学了医了,还抱着男女授受不亲的戒条不放。食古不化!” “那行!这丫鬟叫紫鹃,就在你这帮你。你的分成不变,医院另给她开一份。” 大夫欣然接受,有这么一个漂亮的姑娘守在身边,养眼也是极好的。 紫鹃晚上回家的时候,把今天的挣得一吊钱拿在手上,看了好久。 好累啊,这一天抱了十几个孩子喂药,洗澡,哄着不哭。胳膊都抬不起来了。可是,心里好舒服,我紫鹃也能让官员给我道谢了,不是冲着什么国公府,而是冲着自己本人。 第五十四集 贾探春来了 李修一点一点的用医院,改变着扬州城里的人接受新鲜事物的能力。 在他的眼里看来,此时的扬州就应该是后世的羊城和魔都。 它要是不能很好的接受和融化新鲜事物,别不要去想象其他的州府了。 京城收到了扬州医院的消息后,极为的不可思议。 赞成有之,反对亦有之。 赞成的喜欢上了对官员的医保,这也得到了许许多多五品以下官员的拥护。 反对者,还是占据高位的文臣集团,他们不缺看病的几两银子,也看出了医家很可能由此单挑山门的苗头,故此极力的反对。 张友士,太医院太医。这日当差,被帖子请到了荣国府,给一品诰命史太君把把脉,据说是被气着了。 从侧门进了内宅,不敢抬头,跟着一个丫鬟去了一所小院,听着身边是有配饰叮当的声响,却不见人。知道人家女眷都躲了起来,贾珍在屋里接着他,两个人笑谈了几句,这才给老夫人请脉。 贾母是生气了,被大儿子贾赦又给气着了。 还是为了下一代袭爵的事情给闹得。 本朝有律法,袭爵需长房嫡长子,贾赦因此才得了爵,哪怕只是个一等将军,也能让荣国公府这块牌子还立在门匾上。 嫡长子必须是正妻生的才算数,侧室哪怕捞着个长子,也被有嫡立嫡这个律法淘汰了。 除非,你能符合无嫡立长的条件,那就是正妻一无所出。 因为排位顺序是嫡长子,其他嫡子,庶长子,其他庶子。 正妻的地位可见一斑,比如说一位侯爷先纳了妾室二十年,长子都十八了,忽然侯爷娶了一个十六的正妻回来,正妻又给生了一个儿子,那这爵位就是这个小儿子的,你等了十八年也是枉然。 内宅争斗就来于此,十八的孩子怎么能袭爵呢?第一步,弄死正妻的儿子;第二步,弄死正妻;第三步,侯爷只娶续弦,不立正妻;最后一步,侯爷抬妾室为正妻。 其实最后一步根本没用,儒家为了贯彻宗法制,对抬房一事卡的很死。别说一个侯爷了,皇上想另立一个皇后,他都得脱层皮。 贾赦不知道又犯了什么神经,打听出另一条规矩:兄终弟及。这还得了,我死了爵位给二房,做他姥姥的春秋大梦去吧! 为了自己这一房不能死绝了,他要娶妻。 这荒唐事闹得是满府皆知,贾赦可是有个续弦还在呢,妻怎么进门? 续弦是妻子死了之后再娶的,所以邢夫人是朝廷认可的一等将军夫人,三品的诰命。 这笑话一出来,贾母就一病不起。她心里明白老大这是想干什么。给了贾赦一万两银子让他滚远点,爱买多少女人你就去买,娶妻的事你再敢说,我就真死给你看。 张友士略微的把了把脉,说了几句老夫人是略感了些风寒,清心静气即可的话,就给留了药方,头一味药就是冰心丸。 感冒有吃这个的吗?不想让主家难看就是了。 另外就是,张友士心里有想法,他想去扬州看看李修的医院,故意的把这味药写了上去。 贾政和贾琏还都没回来,贾珍坐在一旁守着尽孝。 拿过方子来一看,有味药没见过,就随口问了一句:“张太医,这冰心丸是何药?” 张友士等的就是这句话:“咦?这是贵府表小姐家的药啊,怎地。呀,在下莽撞了,我来换味药。” 贾母一听有黛玉的事,心思一转,笑嗬嗬的问他:“你要不说明白了,我可要打上太医院的。这药怎么就跟我的外孙女有了干系?” 张友士慌忙的解释:“老夫人也许有所不知,这药确实是跟林盐道的千金有干系。这名还是她取的呢。有个李修李提举,不知贵府可知?” 贾珍一下就开心了,金戈从江南而来,轰动了京城,一粒药价值百两白银不说,还有价无市。 贾珍用过之后,端得是龙精虎猛,大战了一双姐妹花。自此对这味药是百般的打听,还是扬州来京的客商泄了根底,贾珍就把李修这个名字记了下来。 记是记住了,却也尴尬了。能跟李修够上话的不是李纨就是林黛玉,这两人贾珍可都说不上话,看得见摸不着的滋味是如百爪挠心。 如今一听冰心丸也是李修做的药,心思可就活动开了。我若是用这个名义求药,最好是拿到药方,那无异于开了一座金矿啊! 贾母却心里一沉,她已经从贾政的信里知道了黛玉和李修议亲的事,为了宝玉的身心安全,她一直也没对别人说起过。 贾母说声累了,就让贾珍去送客。 巴不得如此的贾珍直接把张友士带回了宁国府,详细的问了问冰心(金戈)丸京城可有的卖,如果没有的话,能否去扬州求药。 张友士也正有此打算,他的太医还是贾珍给运作来的,为的就是给他的儿媳看病。 他俩怎么盘算先不管,贾母自己也在盘算。 这次她盘算的是林黛玉。 林如海不死,黛玉不回不说,又议亲在先,林家这个关系怕是走到了尽头。这可不符合她的设想,二房如何袭爵早就被她设计好了,大儿子那个蠢货怎么能知道我的算计呢。 什么算计,一门双候。 她娘家的侄子就是这样成功的,她自己的儿子为什么不能呢。 至于怎么运作,她懒得和两个儿子说,一个蠢,一个更蠢,实在不足与谋,因为关键点就是林黛玉。 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中,每一个爵位又分着几等。贾家是一等公侯,史家是三等侯爵,林家是四等列候,王家是二等县伯,薛家没有爵位。 只要元春能成功的进妃位,那她爹就是伪国丈,律法所规,皇亲不可居高位,虽然贾政也不是什么高官,但可蒙荫一个位子,问题是你蒙谁家的去,总得有个缺啊。 你看林家是不是正合适。 林家世袭三代而后又降等为子爵,子爵不袭,只终一身。林如海没爵位可袭了,却探花出身正式的做官。这就让林家有了个补缺权,也称荫袭。 蒙荫蒙荫,两家算一家,贾家上有皇妃酌情,林家下无嫡子去挣,只要贾宝玉能娶了林黛玉,就可以顺理成章的荫一个县子回来。 至于贾政去住正堂的事,完全是做给皇上看,我家全力支持元春给您做“小妾”,您对她好点,我们宁荣两家都站在您背后支持您。 结果,李修出现了。 导致了贾政有蒙荫权却无处可蒙的窘境,贾母立即调整战略,卖萌! 史湘云、薛宝钗、贾迎春、贾探春四个萌妞够不够?李修你随便挑,只要你放弃了林黛玉,我老婆子做主四个都送给你又值当的什么。 贾母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想到了就去做。政儿不是要探春去争什么才女吗,那就去,探春打头阵,湘云随后跟上;还是不行的话,迎春打包宝钗一起上。再不行,我老婆子亲自出马,你姐姐还在我的手心里,不信拿不下你个毛头小子! 叫过探春来,细细的嘱咐了一遍,倒是没说破,只是说去了扬州后,要听你林姐姐的话,多念叨着你哥哥宝玉几句,有空的时候,还可以去和一个叫李修的家伙学学洋文什么的,你懂了吗探丫头? 才自清明志自高的探春,提前踏上了千里东风一梦遥的征途,她要把“嫂子”林黛玉替哥哥抢回来,什么李修,给本姑娘有多远滚多远,看我如何羞辱你这个异域归来的小子。 同船的还有原本要去买戏子的贾蔷带着要买花石树木的贾芸,辈分小也没办法,贾家没男人可以出门了。啊,还有一个太医院派去的卧底张友士,他的任务就是偷药方和密报医院底细。 王熙凤实在不放心贾琏,又把平儿塞给了探春,林黛玉回来不回来的没关系,贾琏你给老娘我死回来! 林黛玉看着外祖母给自己写的“情真意切”的信,差点骂人,你们贾家姑娘多是不是。我已经议亲了好不好,探春来干什么?给我唱一出“假驸马”吗? 帮我编纂? 京城没有国子监吗,国子监的卷子都烧了不成,舍近求远眼巴巴的跑来扬州其心叵测也! 接信的当晚就告诉李三郎:“三郎不是要去拜访谈家吗?昔日汉昭烈帝有三顾茅庐请诸葛的雅量,汝可效法之。” 李修还说要等等国子监的诸位大人一起启程。被黛玉拦住了:“不可,拜访谈家是为私;出战龟山是为公。公私混淆,你让国子监诸位高贤如何看你啊。你且放心先行,国子监诸位自有我父照看,绝不会怠慢了去。” 老实巴交的李修被说动了,提前收拾好行李,带上茜雪这个敲门砖,乘船提前奔赴无锡。 他前脚刚走,贾探春就在扬州码头靠了岸,完美的与李修错开。 黛玉亲自接探春进府,李纨也是盛情款待,让探春在林府好好的住下。 探春品度了一下林府,却与家里大不同,定下心意,先不着急试探,摸清了路数后,在徐徐图之。 黛玉心里暗暗发笑,三妹妹,你的一手好字不多抄写一些卷子,岂不是浪费了吗,来吧,我这个做姐姐的,不成全你的才女之名是誓不罢休。 紫鹃则对侍书和翠墨说道:“两位可知道什么是自力更生吗?” 侍书和翠墨怎么可能知道这个,紫鹃呲牙笑着拿出一吊钱在她们面前晃悠:“自立更生就是,一天一吊,怎么样?愿不愿意跟我来。” 侍书眼神闪烁不答,翠墨就直接很多:“李家的那位少爷呢?” 雪雁很憨厚,老老实实的告诉她俩:“在医院呢。一天一吊不是梦,只要你们肯去医院帮工。” “我们走了,小姐怎么办?” 紫鹃哈哈大笑:“你们家小姐顾不上你们的,听我的没错,明天带你们去长长见识。” 探春有种不祥的预感,一屋子的卷子分门别类的等着她去眷写,可恶的黛玉还说着小话刺激她:“若是累了就慢慢的写,不急的,有个几年的工夫,总能写完的。” “不累!” 探春素来要强,写就写,又不用自己动脑子,不就是个累吗,为了贾家,我拼了! 第五十五集 主雅客必勤 从运河入长江,顺江而下直达江阴,弃舟登岸后,雇一辆马车,一路赏景看花,到了无锡城。 户户织布,家家读书,好一个江南鱼米之乡。 李修找了一家米铺,采买了米面粮油鸡鸭鱼肉,让店家装好车送到杨家去。 店主人一听是来拜访谈女医的,分外热情,多多装上货,带着李修主仆去了女医的婆家杨家渚。 茜雪此时方知谈大家今年已有六旬了。 李修很奇怪:“那你以为她有多大?” 茜雪怪不好意思的:“我还以为是位大小姐呢。” “你这么说也没错。五十年前,人家还真是位大小姐,她祖父曾在金陵刑部为医官,祖母也是位女方家,医药世家的小姐。” 赶着车的店伙计对谈老太很是尊敬,得知李修是来专门拜访老太的,很是说了老太好多的好话。 李修一直是一身官服,出门办事方便的太多,这身衣服的便利性可被他用到了极致。 穿过一大片的水稻田后,伙计一指不远处的村镇:“那就是谈老太的夫家了。她丈夫儿子都走了,现在跟着儿媳和一双孙子过活呢。” 几桩篱笆围着三间瓦房,小院里一个不到四旬左右的妇人正在织布,听见门口有动静,抬起头来看向李修一行。 “杨夫人!这位大人是来拜访谈老太的。” 伙计喊了一声,就去卸货。 杨夫人赶紧过来开了院门,一个后生闻讯也从一间屋里出来看看,还把一个另一个推回了屋里。 “杨门妇见过大人,不知大人名讳,我也好去告诉我那婆婆一声。” 李修也没想到人家就剩这么一家子人了,看看光景,日子确实过得了窘迫一些。也好,自己带来的东西正是人家需要的,幸亏没听茜雪的买什么糕点,瞧瞧我买的多实惠。 “扬州市舶司李修,见过杨夫人。” “原来是李大人,不嫌弃寒舍简陋,就请进院子喝杯茶吧。” 李修客客气气的进了小院,小后生拎着壶后面跟着他弟弟捧杯,就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沏了两杯茶。 杨夫人说声稍等,就进了屋,过了一会儿,出来说声请,李修放下茶杯进了正屋。 一把太师椅上端坐着一个满头银丝面容和蔼的老太太,看着他笑,一错眼又看见了茜雪,打量一下笑眯眯的问他俩:“大人倒是年纪不大,不过难得的洁身自好。身边守着这样一个美婢却不动心。是有难言之隐吗?” 额 茜雪脸一红低下了头,剩下李修尴尬了。老太太你这是逗我是不是。你是看妇科的好不好,什么时候又精通男科了? “谈大家说笑了,我朝起蓬勃的小伙子,哪来的难言啊。” 老太太嘿嘿就笑:“有趣的小伙子。找老身是来求医的?可我年岁太大了,不良于行。怕是让你失望而归。” 李修示意茜雪过去,把一双手背露给老太太去看:“我是来踢馆的。您要是猜到她这是怎么了,我奉上白银千两。” 杨夫人吓一跳,这官是来找事的啊,这可怎么办。 谈老太仔细的看了看茜雪手背上密密麻麻的针眼,问李修一句:“要是看不出来呢,你打算拿老身如何啊?” 李修到老太太身前蹲下身子很认真的说道:“那您就跟我走,帮我教学生去。一家子都去,我给您养老送终。” 谈老太眼不花耳不聋,还给李修噘噘嘴:“男人家的话,最不能当真。女人信了就被骗。” 噎的李修直咳嗽。 谈老太儿媳杨夫人赶紧过来说:“大人勿怪,我婆婆素来好诙谐的。” “就是如此吗。我儿子骗你说跟你一生一世,结果呢,他先走了吧;你公公也是这样,骗了我给他生儿育女的,转眼就不要了我们,埋在土里自己种桑树去了。” 茜雪眼泪啪嗒就掉在了手背上,她被谈老太一席话勾起了过往,宝玉当初也是这么说过,好姐姐,你要陪着我一起 “呀,姑娘伤心了啊。”谈老太瞪了李修一眼:“就是你不好,伤了人家的心。” 李修无奈的低下头,茜雪还恰到好处的说了句:“不怪大人,是我自己不好。” 李修蹭的一下抬起头盯着茜雪,满脸的不可思议,你这是坑我啊大姐,不知道有的话不能乱说吗,误会能害死人的! 果然,杨夫人还有那小哥俩,都神色不善的看着他,充满了鄙视两个字。 “我~~~冤枉啊!” 谈老太哈哈笑起来:“还头一次见到官儿喊冤枉的。我知道了,这是空心的针扎的,放血?不像啊。难道是” 老太太仔细的想着什么,嘴里是喃喃自语:“能进去吗?不是会喷出来吗?” “您试过?” “对啊,我想换血,没成功。” 李修抓过茜雪的手:“这是静脉,压力没有那么大,有一个真空的瓶子就能把液体输进去。动脉就不行,血就喷出来了。” 谈老太很感兴趣:“做给我看看。” 话音未落,茜雪就把手抽了回去藏在身后,眼睛躲着李修。扎自己还行,真输液我可不干,会尿急的。胡大夫输了一次液,光跑茅厕了,多尴尬,我不干。 李修还想强迫她呢,一看周围这一家人的眼神,也不好说出口了,只能自己来:“茜雪准备吧,给我扎上。” “诶!”茜雪欢快的跑了出去,不嫌沉的抱进来一个竹箱子,打开盖子取出一样一样的东西。 熟练的给坐好的李修消毒,使劲的拍着他的手背,李修哼了一声:“我一攥拳就能看见血管了,至于这么拍吗?” 茜雪不理他,又拍了几下才作罢,让李修自己举着一个琉璃瓶子,里面装的就是葡萄糖,一针下去稳准狠,松开皮管上的夹子,数着瓶口那里的滴数,用棉花按住手背上的针管,得意的看着李修。 你扎我很得意?知不知道丫鬟要是不被主人打针,围观群众要不干的?你给我等着,早晚收拾了你。 李修压住火气,跟谈老太讲解一下思路:“这药水是糖分和无机盐,它能平衡人体的营卫。”他也学会一个词了。 “哦?” 老太太用手捏捏李修被扎的手:“疼吗?它好像流的很慢,有什么说法吗?” “根据心跳来的。” “拔了吧,我知道怎么回事了。” 谈老太一挥手让茜雪又拔出针头收拾好东西。 “大人,您开了一间医馆?” 李修按着自己发青的手背,给这位大家讲了一下他的医院。 当老太太听说医学院还有专门的妇科时,才插了一句话:“刚才是我赢了。不要你小子的钱,帮我们补补屋顶就算了。这个丫鬟陪着我,能懂多少就看她的造化了,怎么样?” 一点都不糊涂的老太太是要考验自己的诚心吗?不就是干点活吗,只要你肯出山,我给你盖一间新的都行。 谈老太的孙子杨宗亷站在梯子上给他递瓦,十四的半大小子还很腼腆;他弟弟杨宗汉仰着脖子看着他们。 “小子,念书了吗?” “没有,家里没钱给我读书,都是奶奶教的我。” “跟我走吧,让你念书,长大了也做医生。” 杨宗亷看看李修,又低下头小声的说道:“我能不学医吗,我想做秀才,这样我家里就不用交税了。” 屋里的人把这番话听得明明白白,杨夫人掩面而泣。 老太太叹口气跟茜雪说着话:“我有两个儿子,这是小儿子家。可惜,我给别人看病都能治好,偏偏到了自己的家里人,我却束手无策,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走了。 姑娘,你也是个苦命人,给我这个老太婆说句实话,这位李大人,到底想要我这个老婆子做什么?” 茜雪实话实话:“大人总有一句话,女人的病女人治,天下一半是女人,总要有条活路。” 谈老太沉思了半响,又仔细问了问李修的身世和医院的情况,跟儿媳商量起来:“我这个老太婆也不为别的,别耽误了两个孙子就行。儿媳你说呢?” 杨夫人擦擦眼睛:“我都听婆婆的,家里的地可怎么办,您老给个章程。” 茜雪赶紧的说道:“不急的。我们大人还要待上一阵,他后面还要去龟山呢。” “那就请李大人下来吧,我和他好好的谈谈。” 茜雪高兴的跑了出去:“大人!老奶奶答应了!” 李修擦了一把汗,看看自己铺的瓦,心说这活干的值了。 有人值,就有人不值。 扬州林府,薛宝琴满是失望跟林黛玉在说话:“李大哥怎么回事啊,说好了教我番文的,怎么我来了他就走了。” 黛玉冲她嘘了一下,示意了一下书房里埋头苦干的探春:“不是躲着你,是不得不走。” 薛宝琴一缩脖子,靠在黛玉怀里抱怨:“爹又出门了,还不肯带着我们。我娘就带着我哥和我回了扬州。林姐姐,你这里,我可以常来吗?大不了,我也给你写字去。” 黛玉嘿嘿发笑:“这是什么话,难不成来我这里做客都要干活么?” 宝琴使劲的点点头:“正所谓主雅客必勤,姐姐这么个妙人才女做主人。我们这些做客的,可不就要多勤勤的干活了。” 黛玉一双手就不老实了,痒的宝琴求饶:“好姐姐我错了,再不敢这么说。” “再敢背后说我,饶不了你的。过来,我给你梳梳头,陪我看卷子去。” 探春懒得抬头看她们,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心里更发酸,我一来,人就走,不是躲着我是躲着谁?一准是个丑八怪,林姐姐不敢让我见。 李修打了好几个喷嚏,瞪了一眼给他擦身子的茜雪:“深秋了好不好,你就不能找点热水来吗。” 茜雪不住口的哄着他:“人家柴火也不多,我哪好意思多烧啊。要不,您明天去砍柴,我继续的学好不好?” 第五十六集 两地书 “玉儿如面,想你的事等会在说。谈大家已经答应出山,随书信一起回扬州,我也见到了国子监的诸位先生,一切都好勿念。辛苦你把她们一家先安置在医院的一套院子里,茜雪先跟过去服侍学习。 好了,现在可以聊聊我想你这件事了” 林黛玉掩住书信藏在袖子里,稳了稳心神和谈老太告罪:“让老夫人一路奔波,实属不该。李大人做事又没个分寸,我代他给您致歉。” 谈老夫人安安稳稳的坐着,一脸的慈祥:“李大人都给安排的妥当,家里房子地都给我留着呢,老身带着一家人来这里讨个生活。” 黛玉连称不敢,她虽然不知道这位谈老夫人究竟为何被李修如此的看重,但是见了这位慈眉善目的老夫人后就心生好感。虽是布衣荆钗,却谈吐不凡,胸中自有一番丘壑。 越聊越投缘,谈老夫人就提起一件事:“李大人说姑娘这里有写书的,老身正好也想要给后人留下点念想,不知方便否。” 这正是李修找老夫人的原因,老太太暮年才写下了《女医杂言》,本来李修还拿不准人家写没写,这次去了一问还没写呢,因为没钱。 我有啊,李修乐的找不着北,这要是在我的医院写完这本书的话,以后的百度百科也有我的名字了。 黛玉笑看陪客的探春和宝琴,二女怒目以示。 黛玉收回目光,心中另有了打算,被秦淮风月绊住脚的风流贾二链一时半会的回不来,何不让老夫人一家就住在他的那处。既能就近照顾,省的她们一家住在生处多有不便;又能让老夫人著述书稿,哎呀,还有要来的吗,人手又不够了呀。 把这意思一说,又情真意切的挽留,谈老夫人从善如流的就留在林府。 黛玉这一无意举动,恰恰让自己的身体在老夫人的调理下,彻底康复不说,也有了垂首不见脚的感觉。 这一晚沐浴过后,又拿出李修最新的信读了几遍,呸呸骂了几句羞人不要脸的话,细细的去想信中提到的事,李修这个老不修的家伙,要借谈夫人之手把女人用的“小面包”搞出来,这都是能悄无声息赚大钱的买卖。 李修怎么就想到这个了,无锡的纺织工业太发达了,无锡县令请国子监一行接风的时候,无不得意的提到了这一点。若说扬州是盐商的世界,那么无锡就是布商的天下。 各家都有秘方和新工具,生产量是全国总量的一成,这让原本想着“珍妮纺织机”的李修立即想到了消耗用途。 这么大产量没有大的消耗可是容易造成积压,什么用途消耗大呢? 酒席上一位歌妓说了句身体不适,一下子打开了李修的思路。 对啊,为什么不做“安尔乐”呢,这个消耗量很大的! 匆匆告辞回了馆驿,就给黛玉写了一封信:“玉儿如面,又想你了,这事等会再说。我先问问你啊,你来月事的时候,是怎么处理的?我有一个新的想法了,不过我不能挂名,玉儿去和谈夫人聊聊,用怹的名义做出来。做法如下现在聊聊想你这件事吧,漫漫长夜无尽相思,梦里都是你” 黛玉第二天就避着众人去找了谈夫人,把重新摘抄好的信给了她看。 谈夫人笑着逗她几句:“一看就是李大人的手笔吧,姑娘是有福了,有这么个肯想着你的,幸事啊。” “老夫人不要夸他了,这种羞人的物事难为他是怎么想的。我还怕他在女人身上花过多的心思。” “无妨无妨,老身是个过来人,又跟女人的身子打了一辈子交道,最知道咱们女人的优处和难处。这事儿啊,我应下来了,劳烦林小姐破费一下,把市面上的棉布都买回来一些,老身细细的琢磨一下就行。” 黛玉受教了不少后,回了自己院里,让雪雁去找父亲,求着父亲安排了谈夫人两个孙子入学。 又过了数日,林黛玉没接到李修的亲笔信,却收到了龟山的消息,柳香莲在小院里绘声绘色的给芳官描述了一番场景。 到了晚上,黛玉、探春、李纨和宝琴都聚精会神的听芳官说书:就说那一日,龟山上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探春噗嗤就乐了:“看赏,这两句用的妙。” 侍书心疼的扔出一枚大子,那可是她的血汗钱。紫鹃去跟着谈夫人学医术,就把儿科给了她和翠墨,挣钱是挺开心的,比探春的月例都拿的多,就是挣得累,花的也心疼。 芳官熟练的谢了赏,继续的说她的书。 原来李修又又闯祸了,当场怼吐血了一个人。 话说九月初九日,国子监众人一身统一的黑色长袍,无比拉风的出现在了龟山书院。一露面就压住了在场众人。 入场之后,国子监教喻们是大开杀戒,管你有名无名,只要我听得不顺耳了,就直接开炮,轰的龟山书院是地动山摇。先声夺人拿住了话语权后,连连给众人出题,这可是他们最拿手的事,什么刁钻来什么,把一众刚刚考完秋闱的贡生们问的是哑口无言。 直至,龟山院首带着一位官员出面,才堪堪压住了场子。 芳官卖了一个关子:“诸位可知来者是谁,竟能压住国子监诸位大才?”一边说一边捧着个大碗笑嘻嘻的看着众人。 薛宝琴不干了:“听你一回书,我这个月都没月例了。” 探春也是尴尬,前面赏的太痛快了,忘了这不是在自己家,就自己随身带着这点银子,还真不够芳官说完书的。 黛玉看在眼里,对芳官招招手:“拿来。” 芳官委委屈屈的把碗捧了过来,黛玉哗啦啦的倒在了桌子上,让侍书过来拿回去她那份;又乘着众人笑话芳官的时候,不动声色的在芳官手里塞了个银锞子。 芳官假装捂着肚子,把钱塞进了袖子里,这才把故事讲完。 来的是谁,正是翰林院梅翰林。 他本来是到了扬州想会会李修的,却被同年的好友带上了龟山,又在此时露了面。这一下国子监糊涂了,怎么朝廷的官员站队到那边去了?还是京城翰林院的翰林,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梅文鼎委屈,他就是来看一本古籍的,本想着避嫌躲在屋里看书就行,可院长不肯放过他,左右的劝说下,他只好出来和众人见面。 李修一听说他是梅翰林,立即就对上号,就是你们家先定亲又毁亲的耽搁了宝琴吗?那我可要替天行道一次了。 示意范勤朱鹤二人,把包装好的“庞氏骗局”数学题抛了出去,梅翰林见猎心喜不知是个圈套,边解边说,浑不顾有心人的惊叹与窃喜。 李修是一阵的冷笑,活该是你,这下我看你儿子还能和宝琴定亲吗。 李修如此的出手帮的不是薛家,甚至不是薛宝琴,都是为了薛途。 薛家够倒霉的了,好端端的被王家算计走了家产不说,还背着一件根本没结清的人命官司在京城里打眼。 真不知是薛姨妈愚蠢至极还是王夫人技高一筹,一对姐妹凑在一起做着谋划荣国府的勾当。 红楼有四对姐妹,心狠手辣谋划深远的王氏姐妹排在第一;第二是又当又立的尤氏姐妹;第三是没了爱情的薛氏姐妹;最后是小透明的李玟李琦。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何况他和薛途的关系本来就不错,帮他也是帮自己,坑一把梅翰林和龟山的群贤,李修是一点负罪感都没有。 梅翰林怎么又吐血了呢?他给算明白了。数学家可以不通政治,但是对数字可是极为敏感的。还没算完的时候,他就隐隐感到了不安,这些数字要是转换成真金白银的话,那将是多么庞大的一笔钱啊! 猛然抬头盯向一身黑衣面色冷峻的国子监众人,不可置信的颤声问道:“你们算这个想要做什么?” 李修用烟斗指指他:“都是你算的,若是以后天下有了这样的事,梅翰林,你自己去跟当今说吧。” “这不是你们的题吗?” “可我们没有算出来。国子监算学认输,恭喜梅翰林替龟山书院赢下一局。” 随着李修的话,国子监诸位大人齐齐起身,拱手到地认输。 龟山学院一片欢呼,梅翰林一口血就喷了出来,你们好狠,自己好蠢! 听到这,探春不懂了:“到底是什么样的算题,让一位精通算学的翰林难成这样?” 芳官给的版本可不是这样,就说李修出题翰林吐血。 林黛玉皱皱眉:“三妹妹不可问,此事关系极大。李大人不过是无心插柳,要是柳自成阴的话,这位翰林可是千古罪人了。” 探春更是好奇,丑八怪这么厉害吗?我想要知道。 黛玉随手拿过还在桌子上的铜钱,给了芳官,对她说道:“你给我十文,再向各位去要每人十文来。” 众人都好奇的依言而行,林黛玉把三十文钱分了两处,自己拿了十文,剩下二十文给了芳官:“这是你的了。赚了还是赔了?” 芳官说赚了,探春、宝琴、李纨都说赔了。 黛玉拿出九文给了她们三个:“这是利息,芳官,你在给她们一人一文。” 李纨拿着四文钱叹息:“这么高的利,世人怎会不上当。” 黛玉把钱哗啦又扔在了桌子上:“这只是一种变化而已。谁知将来面世的时候,这花样会是怎样的模样。” “可有反制?” “自然有的。”黛玉两条罥烟眉向上一挑:“他还有另一套利国利民的财路,我等静候即可。” 薛宝琴的眼睛里充满了幻想,从小他爹就说李修的故事,这个男人比她哥哥还深入她的心思。 见了几面后,也没觉的有三头六臂,看完林黛玉的演示后,真是有种大丈夫当如是也的感觉。 他是怎么想出来的呀,怪不得爹总说我们兄妹,被他卖了还得给他数钱。 厉害厉害! 夜色见深,诸女也就散了。黛玉回了房又拿出一封信翻着看,直接略过了想自己的话,就看中间一段。 “龟山学院其势已成,外有江南商家财力,内有江南士子勠力,纵然国子监压了这一次,也挡不住士族要皇权分权的步伐。这也是经济生产力达到一个阶段后必要有的行为。国家经济向上,士族裹挟着商人一起要权,也有倒过来的可能,但不是现在。国家经济崩溃时,就是农民要他们的命了。 告诉咱爹,别想两边站,上折子要朝廷减税,准不准的放一边,态度要端正,就是跟皇上一条心,清流变成洪水时,没有一朵水花是无辜的。 他要是想抱外孙子,就别自误!关系到我们俩的日后幸福,可别让他老人家钻牛角尖了。 贾家的人,你看着办,情面给点就算了,他们惯会顺杆爬的。” 黛玉把这封信放在蜡烛上点着了烧成灰,自己知道就行了,可不能泄露出去半句他的大逆不道之言。 叫上雪雁:“跟我去前院看看我爹。” 雪雁推开窗户让烟散去,陪着黛玉走了一趟。 探春隔着窗户看她们主仆俩出了门,自己坐回床上暗暗思量:我家人口众多,又极尽奢华能事。偏又没个正经营生能撑住这偌大的家族,更何况还有那些趴在我贾家身上吸血的贪奴。不如,我用了这法子,收了他们的不义之财吧。 第五十七集 这才是开局 “哟,李提举您回来了!”码头上的漕兵给李修来行礼。 李修拉了一把这个队正,都是熟人,他来第一天就相互认识了。 “怎么样最近,没闹事的吧。” “您不在,谁还闹事啊。” 兵卒们哄笑起来,托李修的福,这段时间大家都有一些收入,故此对李修这位年轻的提举心有感激,也搭着李修没个架子,愿意和他们打成一片。 “你这算是诽谤上官吧。”李修笑呵呵的开着玩笑,扫了一眼扬州码头。一艘艘的货船靠在岸边等着卸货,扛大包的苦力们跟蚂蚁一样排着队缓慢的前行,很容易就和下船的旅人搅合再一起,再加上贩卖的货商和青楼酒馆,使码头呈现出畸形的繁华。 队正给找来一顶轿子,带着手下开了一条路出来,让李修出了码头,直奔市舶司,他得去销假。 这点情商李修还是有的,你先回家戴权也不会说什么,可以要先去见他,作为领导一定会很高兴。 果然如此,给李修上了一杯茶,书房里就他们两个人闲聊起来。 领导看重谁,绝不会是在跟你谈工作,反而就是这种略显无拘束的聊聊家常理短社会新闻什么的。 工作是公家的,感情才是私人的。 “你那个药现在可是重金难求了啊。” “那就求您手里的呗,我医院的规矩就是不看病不给。” 戴权得意的喝口茶,金戈药有个内部流通渠道,每个月给扬州府、盐道府、漕运司和市舶司固定的一批数量,钱货两清概不赊欠。各衙门之间怎么分配怎么转手,李修一概不问。 戴权手里的他都运到了京城去卖,反正他也用不着,反而能卖个高价。 “可叹你岳父林如海了,一辈子的清流让你给搅和成了皇党了。朝中的消息,对他骂的可是不少。” 瞧瞧,领导随便透漏点什么,都是干货。 李修给戴权也点上一锅烟,自从他装的很有风度叼着烟斗以来,市舶司抽烟的人是日渐增多,连戴权也被他拉下了水。 “那就是一群混蛋,他老人家快死的时候,没见他们说过一句屁话。现在蹦出来骂,他姥姥,骂的着吗。皇上怎么说?” 戴权滋滋嘬了两口烟:“圣上也是这个意思。本来就是要拉着他的,辅佐父子两帝可不是什么人都有的殊荣。老林家世、学识、资历都够,满朝像他这样勋贵出身,探花及第,外任十几年的官不超过一巴掌,要不也不会让他赶在年底回去大朝会了。” 李修明白是年终总结大会的意思,凑凑身子挨着戴权近点:“给我透个风,能给个什么位子。” 戴权不理他,咱家远离京城,问一个消息费多大劲啊,你说问就问的,也忒不值钱了。 李修哎哟了一声,把身子坐正了翘起二郎腿:“我最近啊,有个新玩意做出来。您知道谈允贤夫人吧,妇科圣手,让我给请到医院了。怹老人家专门做了一款尿不湿” 说到这不说了,拿眼睛斜着戴权看。等着他找自己来,小样的,我还不知道你们最需要什么吗。 太监阉割的时候,都是只剩一个独头蒜,容易淋漓不止,所以总说他们身上有股腥臊味。 他们这个群体也是对自身这一点苦恼不已,除了垫尿布也没好的办法。 李修有啊,安尔乐改成大款加厚的不就行了,有味道不怕,我用石灰水过一遍,在放点消炎止痒的中草药,不就遮住了尿骚味吗。 尿不湿,真名字太通俗易懂了,戴权瞪了李修两眼,生气的嘟囔了一句:“鸿胪寺卿,加封正仪大夫。” “不懂。” 戴权啐他一口:“狗屁不通的家伙,还总爱打听个事!鸿胪寺卿是正四品,正仪大夫是虚三品;别小看这虚三品的正仪大夫,将来升迁有序的时候,全靠着这个了。” 哟呵,李修乐的不行,鸿胪寺好啊,外交部的活,总说林黛玉是林怼怼,林如海才是怼怼他爹,老怼怼! 李修拱拱手也不说谢,小声的跟他商量:“第一批做出来您先试用一下,要是好用,年底您带回去,给您上司送送礼,也动一动。” 戴权听着这话心里就觉得暖活,真是想着自己的人才能说出这话。而且,跟李修谈什么利益交换啊,怎么贪墨啊,他是一点不反感,还总给你出好主意。 手下有这么个提举帮衬着,戴权都有点不想回京师了。舍不得李修。 “你看看这个。”戴权给他一个公文袋:“忠顺王府定下了扬州知府的人选,让我给现任的找找茬。王家的手伸的太长了,该剁就剁。” 李修看着名字和履历,问了一句:“皇上怎么说。” 戴权很满意李修这个态度:“圣上的意思是两家斗一斗。” “行!我找知府去,讹他点银子在帮帮他。” 戴权给李修拱手:“李大人,将来高升的时候,别忘了我老戴就行。” 做人太通透了,戴权真是觉得李修能高升。 李修觉得这事好理解,斗一斗总得势均力敌的撕扯一番才好看。忠顺王府那是皇亲,派个王府的长使就能堵着荣国公府大门骂他们家教子无方,气的贾政往死里打贾宝玉。 遑论都统伯后人的王家呢,可真不是人家的对手。但是,一波流实力碾压的打法就不符合皇上斗一斗的思路了。 李修给他纯良的一笑,收好了这个公文袋就告辞回家。 “李大人回府了?” 探春突然有点不知所措,许久没露面的平儿倒是满面春风。 “怎么了三姑娘?他回来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探春赶紧看看自己身上,平儿一看就懂了意思,探春的两个丫鬟都去挣“外快”了,弄得这朵玫瑰花头发也散,裙带也歪,袖子上还沾着墨汁,别提多狼狈了。 “我来帮你,不急的,早晚能见到。”平儿先给她打水,找个半天没找到水井。 探春站在门口哈哈大笑:“哈哈哈,跳井都找不到井口吧!” 平儿是直接去了金陵,昨天才带着贾琏回到的扬州,对林府是一无所知。 探春让她回屋,卧房后面有个小门,推开进去就是洗漱间,拧开龙头放水,自己捧着温水哗哗的洗脸。 平儿左看看浴盆,右看看莲蓬头,又蹲下琢磨琢磨带水箱的马桶,一拉旁边的绳子,哗啦啦的水流冲下来。 “啧啧啧,怪不得能养出林妹妹这么一个玉人。这些东西咱家都没有。” 探春擦干净脸和手,没好气的对她说话:“咱家?天家都没有的东西,满天下也就林家有。平儿帮我换衣服,我要去见见造出这些东西的人。” 林府正堂,李修和黛玉坐在一旁聊得痛快,李纨在对面满脸是笑的喝茶,薛宝琴挨着李纨目不转睛。 林如海自己坐在中间靠左的椅子上,看完公文,咳嗽一声:“修儿,坐我旁边来。” “我这挺好。” 黛玉一推他:“去吧,一会儿还有个妹妹来可就没地方了。” 李修不情愿的坐了主座,端起一杯茶喝着。 林如海其实挺高兴,自己高升了吗,还去了最能躲开朝堂争斗的鸿胪寺,堪称意外之喜。 “修儿,忠顺王爷要对付王家,你理应帮着王爷才对。怎么又想去帮着王家的属下呢?” 李修说了一番他的见解:“世叔,报仇这种事不是一定要自己动手的。当今既然有心让王家亮亮家底,就有连根拔的想法。忠顺王不过是当头炮,等着他们把马跳,棋局这么开才是正路子。我帮知府未必可是帮王家,也许,我能让王家暴露的更快呢?” 林如海嘿嘿几声,小声的跟李修商议:“咱家还有几个人,我都给你用,给他们捞个实惠。别我走了,他们可没人照看。” 听听,咱(zan)家不是咱(za)家,这就把心腹托付了。老丈人这种生物啊,还是要看女婿水平的。李修就是老丈人眼里的宝,首先是公务员,还有可能继续升职。其次,能挣钱。最后,对自己女儿是真好。 夫复何求啊。 看看薛宝琴,小姑娘可真漂亮,纳妾纳色的标准是足够了,玉儿身边也要有个美妾陪着,这才符合我林家女儿的大气吗。 “修儿,没事多陪陪玉儿和宝琴。” 话音未落,探春一步踏了进来,盈盈下拜:“贾氏探春,见过姑父,见过李大人。” 林如海心里一咯噔,怎么忘了她了。瞪了一眼不明所以的李修,和颜悦色的让探春坐下。 平儿没来,她身份尴尬,要是大丫鬟的身份倒也无妨,可她现在是贾琏的妾室,不能见外男的。 李修看看黛玉,给我介绍啊妹妹,我虽然知道她是谁,可你不介绍一下,我咋说话,难道说,这妹妹我以前见过? 黛玉就当没看见李修的眼色,和探春热切的聊了起来。 李纨收到了探春求救的眼神,嫂子帮我一把吧,这太难受了,我是见他还是不见,在线等,挺急的! 帮不帮? 好像自己弟弟不吃亏是吧,那就帮。 “三弟,姐姐给你认识一个人。”李纨走过去不理黛玉冲她瞪眼,拉起探春走到近前给李修介绍。 “这是我公公家的三姑娘,也是你姐夫的三妹妹。你们见见。” 探春看着李修站起来吓一跳,好雄伟的男子啊,按住裙子福了一礼:“探春见过李家哥哥。” 李修玩味看着浓眉大眼的贾探春,心说,你剪短了头发就是她啊,后世甩我甩的不要不要的,现在来到这了? “这个妹妹我见过的。” 黛玉蹭的就站起来了,坏人,就不该告诉你当初我和宝玉的事,你这报复的也太快了吧。 探春一脸的错愕,我是听错了还是他说错了?我怎么觉得这句话这么耳熟? “那也说说,你是在哪里见过她的?” 探春听到黛玉这句话,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啊。 “李家哥哥可也有玉?”探春反击了,你们合伙逗我是不是?那咱们就一起重现历史吧。 李修在众人惊诧的眼神中走过去拉住了黛玉:“玉在此,无价之宝也!” 第五十八集 扬州知府的自我救赎 论如何面对前女友:找一个比她漂亮、懂事、家室好的现女友,在她面前秀恩爱,不气出她的胸腺肿块来,就算她有容乃大。 李修看探春根本不是探春,就是那个自己供了四年学费毕业即分手的前女友。 别以为浓眉大眼的姑娘就忠厚老实不会骗人,我也知道你没有穿越过来,可我就想出出气不行吗贾探春同学? 黛玉哄着李修先走:“三郎不是还要去找知府大人谈一谈吗?留在我们女孩队里算什么意思,快去快回。” 探春本来死盯着李修,现在又瞪着林黛玉,合着我是替我哥背锅来了是吧。 林黛玉虽然不知道内情,不过这口气李修给她出的好,当年她可是吓死了。 不是为了扔的那块玉,是扔了玉之后,贾府就跟地震了一样,一屋子人捡玉的,跟着哭的,抱着贾宝玉的,护着老太太的,几十号人一起动,就她和雪雁在站那里犯傻的没人搭理。 哼! 三郎好样的,气完他爹气他妹,等着我哄好了他妹,你接着气。 黛玉嘴角含着笑把李修推出了正堂,还嘱咐几句:“别喝多了,让薛蝌兄弟跟着吧。” 薛宝琴看够了戏,说了声我去找哥哥,呲溜的就跑了出去。 薛蝌和杨氏兄弟都在小院里带着贾蘭玩呢,李修找木匠做了个大滑梯,就这么简单的玩具,乐的他们找不着北。 没跑几步,就躲在院门后面等着李修,她有话要说。 李修出了院门正好和她面对面,宝琴喊了声三哥哥:“三哥哥,你能不能让我哥哥跟着你呀。” 李修带着她一起去小院,自然也要问问问什么。 薛宝琴理所当然的对她说:“我哥哥读书可笨了,我爹娘都说他是榆木疙瘩,开不了窍啦。我就想着,那他还不如跟着三哥哥学点本事呢,总不能就这么的混下去吧。我家又不是我婶婶家,可养不起那样的哥哥。” “行啊,我身边一直没个得力的,就让薛蝌跟着我吧。我教他学会洋文,以后啊也做个通译郎怎么样?” “谢谢三哥哥了。那拉钩!” 李修勾住一根玉指晃了几下,被薛宝琴明媚的笑脸晃了一下,目送她一扭腰身跑了回去。 我可是奉了岳父的命,要多陪陪宝琴的,父母命不可违也。 喊上薛蝌,又鼓励杨氏兄弟几句,出门坐上车去了寻扬州知府。 到了门口递上自己的名帖,又递过一张纸去:“给你们老爷看看。他要是不出来亲自接我,我可不进去。” 门房没好气的扔下他俩去了内宅,把帖子和纸都给了知府,还说了李修的原话。 知府一脸的晦气样,接过那张纸看了看,上面写的是:知府大人,下官来给您提前送行,祝您荣归故里。 “混账!” 知府狠狠的一拍桌子,把纸笺揉成一团扔在了地上。 “李修!你欺人太甚!” 门房和管家一看老爷怒了,就喊着人要去收拾那个从七品的小官一顿。 知府又给拦住了:“他是一个人来的?” “还带着一个半大的孩子。” 知府在屋里转了几圈,又捡起那个纸团细细的品味。 不对啊,他是怎么知道我要被顶掉这事的呢?林如海说的?不会不会,林如海和京里就没有联系,否则也不会快死了都没人理。 那么就是戴权? 知府有点找到了些思路。 戴权是皇上派在扬州的耳目,一手捞着银子一手送着消息,这也不是秘密。 他要是想知道我这事,是一点问题都没有,那么他告诉李修这个提举还是个副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李修又颠颠的跑过来难道就是为了羞辱我的? 不对,他不会这么不智! 以他过往的手段来看,他不落井下石就是好的,怎么会这样大摇大摆的上门。 知府可是忘不了李修堵他门的事,那时他还是个九品呢,就敢视自己如无物,现在这小子在扬州混得是风生水起,背后除了林、戴二人外,还有他自己的老子和国子监给他撑腰。 真要是落井下石来的,就不该会是这样。 我不如请他进来见上一见,听听他的口风再说。 想明白了的知府,立即动了起来,亲自出府门和李修把臂言欢,一同进了府门。 薛蝌真是觉得涨了见识,知府大人就这么笑嗬嗬的请李大哥进去了? 他俩差好多品级的不是吗,李大哥是怎么做到让大人给他低头的。这才是我薛蝌要学的本事,等着见了我堂兄,我也要让他给我低头。 谈事怎么能去书房,李修就要吃知府一顿,不喝点酒,怎么好意思敲他竹杠。 知府竟然同意了,府里的厨师好好的做了一顿酒席,让李修吃的赞不绝口,也绝了自己做酒楼的主意,这时候的古人已经把烹饪做成了文化,就自己会的那点打卤馕,还是别献眼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李修才扯到了正题上:“大人还真是好耐性。从下官进来开始,您就一句话也不问。不愧是一府首脑,下官学到了。” 知府嗯了一声:“是你来找我的,我又何必急呢。” “行吧,我年龄小,怎么说您也是前辈,我该有的尊敬还是要给您的。看看这个吧,就冲我给您送这封信,这顿您请的就不亏。” 把公文袋直接给了知府,招呼薛蝌继续吃,作为薛家的孩子,他有资格上桌吃饭。 知府看完后,叹口气,又把信件放回了公文袋,还给李修。 “这么说,本官还真是保不住这个位子了。也罢,做个官还要受着夹板气,能脱身也不是件坏事。” 李修给他伸个大拇指:“前辈就是前辈。可要是能让您不走,您打算怎么跟忠顺王爷掰掰腕子啊?” “小友,你有所不知。”知府喝了一杯酒,有些意兴阑珊:“我是王子腾大人举荐的不假,可走的是北静王爷的路子。四王之中,北静王这一枝最是受天家信赖,也跟皇室的王爷们最不对眼。当年老北静王可是太上手里的一把刀,砍掉了多少藩王。这仇记得死死的,可比你和王家那点事仇还大。” 喝酒的好处就是人能降辈分,李修的同学能搂着他老丈人喊哥们,他老丈人还乐呵呵的答应着。知府喊他一声小友,也算一种亲昵。 李修敬了知府一杯酒,话能说到这,就算给自己露了底,自己也该送上见面礼了。 “大人,我有个意见,您且听听。天下这官儿,不是哪个王爷的。您走的谁的路子,也是经过吏部核准,圣上御批才准的官位。如今忠顺王想要扬州知府,您觉得对付不了人家就打退堂鼓,那皇上怎么看呢?到底是皇上看错了你还是皇上不如忠顺王爷对您的权威?” 知府一愣:“有理。可我要怎么让天子觉得没看错我呢?” “跟他斗!斗政绩!只要您有了成绩,王爷也不能无故的把一个能臣拿下。他也要顾忌一下的。您那时候再让王家出出面,这事不就过去了吗。” “再反倾销一回!”知府有点上头。 李修急忙劝他吃口菜,他有更好的主意。 “大人您觉得咱们扬州的码头是不是太挤了?” “嗯?什么意思?” “扩建码头,修整道路,把扬州打造成天下第一大港!大人,到那时,您可就是天下第一知府了。谁敢轻易动您的位置?” 知府一挥手,酒席撤下,香茗摆上,除了薛蝌没走,屋里就没了外人。 “小友给我好好说说,第一大港要怎么得来?” 李修就把计划好的主意给知府做了个汇报,要时刻保持一个下属应该做的本分。 茱萸湾,就是李修看中的天然码头,现成的三条水道,不仅能实行客货分流,还能错开水道让来往的船只更加的流畅。 不仅如此,茱萸湾也要乘机开发出来,那么大的一个荒岛,不用来做物流仓储基地太可惜了。 还有,龙门吊该换成了滑轮组和吊葫芦了,轨道也铺上,大大增加了货物吞吐量和搬运时间,顺便把漕运司整体搬迁到岛上去,空开日渐拥挤的扬州城。 总之,开发茱萸湾,一定能带动扬州整体的市容开发,要把扬州打造成集货运运输、娱乐文化、金融贸易为一体的璀璨明珠。 这套路把知府迷得把李修引为知己。原来做官还能这么做的啊。 李修觉得,这比金手指点科技树好玩。 “李贤弟,你如此帮我,必有所图。要是让愚兄去对付王家,愚兄可没有那个本事。” 李修很是谦虚:“我怎么会为了私事废了公事呢。开发基建这种事,我可是要毛遂自荐的。功劳我也要,您坐稳了知府,我也能在圣上面前再刷刷存在感。而且,这事还能赚钱,何乐而不为。” “那就试试看?” “谨遵府台大人之命,还是老规矩如何?” 老规矩是说的上次分红利的比例。 知府脖子一梗,拼一次看看,不成就走人,成了就斗斗,总比坐以待毙的强。 “依你!还是咱们这几家,先期的钱谁出?” 李修一笑:“大人您给我写个告示,先委任我了为修河湾指挥,我才好去找钱。对了,这公文袋是戴舶司的,承惠两千两,我给人家送过去。” “一千!我这就给写文书。” 李修为人实在,不会和人讨价还价。一千就一千,从管家手里接过银票,又拿过扣上官印的文书,吹干了墨才和知府说:“我朝有卡路收费的没有。” “自古就有之,何论我朝。” “那我就放心了,咱们这次连河道整修一起算上,防汛么,朝廷是有专款的吧。” 知府眼睛一亮,拍着李修肩膀哈哈大笑,狼狈为奸的感觉真好。 回了林府后,李修去见林如海,要过他写的人名单一一对印着。 老丈人也不是白给的,十几年的盐道做下来,手底下还是真有几个平常不露面的人手。这次可要安排一下。 林如海要过知府的文书,也有些担心:“修儿,这么大的工程,单凭着河道的银子恐怕不够吧。” “当然不够,河道的是专款,怎么可以干别的。” “那你?” 李修给林丈人上了一次基建课,拆迁开发是最赚钱的买卖,政府拿出政策方案和地块就行了。河道的钱就是个引子,扬州这么多盐商呢,他们自会踊跃的扑过来送钱的。 “您看啊,所有货物都聚到茱萸湾上去,那么谁承建仓库,谁就有仓库运营权。占了地还能收租金,这买卖不亏吧。” 李修越说越细,连将来的货运轨道车的计费都算计在内。 他俩越说越热闹,后堂偷听的探春是腿都绞在了一起,直磨自己的大腿。小心的看看的黛玉,人家就当没听见一样,心里不服,不就是有个好爹吗,给你找了个三郎。你等着,我也有爹,还有奶奶呢,贾家要想兴盛,这次的开发绝不能落空。 黛玉真的不想理她,贾家能不能入局还两说呢,就是来了也不是你贾探春。贾二链吗?三郎能把他生吞活剥了。 薛宝琴趴在桌子上装睡觉,心里盘算着他爹,爹呀,你去哪了,快回来给女儿赚嫁妆吧! 第五十九集 来人了 冬十月初三日,扬州飘下了雪丝,山染一线白。 林黛玉如往常一样,坐上了马车,怀里抱着一个狐裘的大袄,还带着妹妹薛宝琴,一起去茱萸湾新码头看李修。 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她三五日就是要去看看他,那人实在是忙的很。 越靠近码头,大车越多,上面堆满了各种材料。有原木生料,砖石瓦块,粮米生肉是一车接一车,川流不息。 排着队慢慢到了一处写着“茱萸湾港口”的大牌坊前停了下来。 柳湘莲也不嫌冷,就披着个夹斗篷,在牌坊底下带着十几个兵卒收着养路费,一辆货车五个大子,赠送扬州老号散装“琼花露”二两,以御风寒。 宝琴对黛玉说他们的无耻:“各衙门口疯了一样修路,原来就是为了今天。三郎真是祸害不浅。” 黛玉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不如此,他们怎肯把这条路修的这么快又这么宽呢?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三郎用到了极致。你何时见到过各衙门抢着修路了?你看” 她指指车外一块木牌,念着给宝琴听:“扬州市舶司承建港口大路,收二十年养路费用作维护,期满还路于民。” 扭回头告诉宝琴:“要是天下的路都是这么修的,用不了二十年,神州大地路路相通,那将是何等的场景。” 柳湘莲看到了林家的马车,收了一文给车夫了一整坛子酒:“大人昨晚过了河,我给你们安排渡船过去。” 车夫当然美了,谢了一声柳大人,就驾着马车超过了前面的货车,顺着青石板的大路,直奔渡口。 黛玉后面有辆车,车帘一挑,露出来一个不怒自威的中年人来,用手一指柳湘莲:“以私废公,你该当何罪?” 柳湘莲颠颠的跑过来见礼,把这辆车引到他休憩的木棚边,遣散众人才小心的问道:“大伯您怎么来了?” 柳湘莲的大伯正是八公之一理国公的后人,现袭一等子的柳芳。 这里有个对比,荣国公府贾赦袭的是一等奖军,宁国公府贾珍袭的是三品威烈将军。都比柳芳的一等子逊色很多。 车门一开,中等身材的柳芳和一位老文士携手下了车,先看看那块牌子,又踩了踩新铺的大路,两个人互看了一眼后,柳子爵就问自己这个小堂侄。 “先给我说说,方才那车为什么只收了一文钱,你不是五文一辆车吗!” 熊孩子都怕家长,柳湘莲父母走的早,是大伯和姑姑把他养大的,心里多少有些敬畏自己这个一等子的大伯,要不也不会跑这么远的闯荡江湖了。 柳湘莲嗨了一声:“装货的车和坐人的车,不能一个价。装货的车载重大,对路面的破损也大,当然要收五文。您看看这路面,双向四车道的青石板路,下面夯的是厚厚的煤渣,不怕雨雪,比之官道要好的太多。” 柳芳不懂就看向老者,老文士点点头,认可了柳湘莲的说法。 柳湘莲也是世家子,眼光当然毒辣,看这位老文士通身的官气,又是跟着大伯来的,必定不是朝中重臣就是勋贵世家。赶紧弓腰给人家见礼。 老文士拖了他一把让他起身,笑呵呵的问他:“如这般的路,扬州还有多少?” 柳湘莲看了看大伯,柳芳训他一句:“有什么说什么,敢骗我就把你抓回去。” 你抓我回去正好,李大哥要进京赶考呢,正好和他在京城闯一番事业。 柳湘莲打好主意也不怕了他大伯:“扬州府台六司并盐漕两道和市舶司九家衙门包了一百二十里的绕城官道。据我所知,都已经完工开始收费了。” 六司犹如六部,吏户礼兵刑工俱全。 “哦?那要是没完工就收费,可要怎么办? “那他就惨了,剔除他的名额不算,他包的路段分给别家去修,自然收费也归了别家。所以,各家相互盯的紧着呢。” 老文士仰头笑了几声,跟柳芳说道:“走吧,去看看新港。” 柳芳指指柳湘莲:“我来的事不许透露,要是走了风声,你小子可小心皮肉。干的还不错,接着收你的费吧。” 柳湘莲喜出望外,大伯很少夸人,这次这么夸自己,看来自己还真是棒极了。 恭送两位等车,目送马车跑了下去,心里犯嘀咕,别人不告诉都行,李大哥那要是不说一声的话,显得自己不够意思。 叫过来一个本分些的老兵卒,给他嘱咐了几句:“老郑,你骑马跑的快点,追上林家的车,告诉车里的人,就说我家来人了。记住了吗?” 老兵卒应承下来,骑上马顺着路追了过去。 正好抢在渡口,拦住了车,把话交代完,还特意的提醒了一声:“我看着那老头挺厉害,也不说自己是谁,还专门的问路的事。我看八成是冲着港口来的。” 黛玉让车夫代为打赏,驱车上了渡船,很快过了运河到了茱萸湾。 她每次来都是心潮澎湃,万人劳作的场面,哪里能看的到,她的三郎不征一个徭役,不花一文钱,就聚集了万人而来。 这不是大才是什么? 有盐道的兵卒认出了林家的车,跟车夫对了个眼色后,过来几个人护着马车去找李修。 柳芳也过了河,站在高处把整个港口尽收眼底,饶是他这个带兵之人,都不禁咂舌:“好大的手笔,却打理的如此井井有条。若不是亲眼见到,我实难相信扬州官场没花一文钱就修起了港口拓宽了河道;还真信了扬州征发徭役无度呢。” 老文士取笑他一顿:“那是谁一听说扬州的事,就巴巴的跟我跑了来,恨不得杀干净扬州官场。” 柳芳脸皮还挺厚:“一时不明真相罢了。忠顺王这次要失手了,我看啊,不仅动不了扬州官员,恐怕还要给人家扬名。” “你呀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圣上要是不信这里的事,怎会派我下来查看?早有兰台寺的各位御史中丞们下来了。” “问了你一路,你这老倌也不肯给我说说到底是谁简在帝心,能让皇上这么相信他?” 老文士还是不告诉他,心里却把李修的名字念了十几遍,如此的少年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呢? “柳子爵稍安勿躁,你我这就去看看这个人吧。” 李修此时哪知道有人在京里告了他们一状,他还在第一线指挥着施工。 真爽! 李修仿佛回到了刚毕业时参加京新高速会战的时刻,虽然没有各种黑科技的机械,可一万人让他指挥着,这种感觉犹如吃了十片金戈的效果。 他面前是一张大大的地图,上面画满了各家的区域,旁边的本子上记录着施工进度。 “卢家主,你们还是慢了,你一慢,后面别家的就跟着慢。这可不行,加派人手上去,务必在明天把这段河道的清淤完成。” 他这间帐篷里,聚集了扬州八大家盐商家主,都跟他挤在一块看地图。 卢家主也是叫苦不迭:“偏赶着下雪,河水太冷,干活自然慢了。” 李修采用的就是分段同时施工的办法,这是基建狂魔家的法宝,告诉你了你也学不会的那种。 李修拿起一杯冷茶咕咚了一口,降降自己的火气,帮着他想办法:“这样,你去租用一大批水牛来,给它们套上挖斗,宁可冻死牛,也不要冻坏了人。你家可是花重金招标的这条河段,五十年内光靠着收费就能养活一大家子了,这时候不拼一把可不行。” 卢家主一咬牙答应了,吩咐管家速去办事。 连他在内的所有大盐商,做梦都没想到有朝一日港口能归他们挣钱。 虽然没有管理权,但是单就收取过往船只口岸费这一项红利,真如李修说的那样,五十年内不贩盐都衣食无忧。 剩下几家也是如此,有建仓库的,有建盐场的,还有一位听了李修的话,打造了一条扬州版的“十里秦淮”,整座岛屿码头的青楼酒家,统归在他的名下,用日进斗金来形容以后的日子,是一点不夸张的。 条件很简单,你们出钱,官府找人统一管理,分段施工。建好了之后,官府除了收税以外,别的费用一律归他们自己。 典型的谁投资,谁建设,谁受益。 李修说的不花一分钱就能建成新港的秘诀就在于此。 谁让这里是扬州呢,天下财富三分聚在此地,不把这些钱用在基础建设上,就是浪费。 李修的这次施工规模很大,能有这么多人手来参与建设,也是沾了冬季天气寒冷的光。大批的劳作人手都因为不用耕作而赋闲在家,一发动起来,扬州府所辖之地人潮涌动,都奔着这里挣个过年钱。 伸个懒腰,忽然觉得帐篷里一静,急忙回头,黛玉和宝琴裹着厚厚的大氅,带着帷帽站在了门口。 各家主都习以为常了,也因为黛玉的常来往,也打消了他们输送瘦马的念头,李修有时还觉得挺可惜的。 各家主整齐的排着队出门,各自去寻自己家的帐篷,这个大工地上,全是帐篷,消耗了不少布匹的库存。 扎着手过来一手一个拉进帐篷里,一个铁皮箍的炉子上冒着水壶的热气,把她们安排在炉子边上,顺手给她俩倒了杯热水:“捧着暖暖手,这天还值当的跑一趟。” 黛玉刚想说什么,帐篷外有人接了一句话:“围炉品茶,又有风花雪月为伴。小友好雅兴啊。不知我等可有幸,进去避避风雪呢。” 李修没注意黛玉的眼神,几步走出了帐篷,打量了一下来人。 正是柳芳和老文士两个人。 李修见他们两个穿着打扮和气度都是不凡,想着是不是又有人想着投资过来的,让兵卒放开路,请他们进来说话:“谁还出门带着房子呢。既然遇了风雪,也是天意送二位来的。快快请进来的。帐篷里暖和着呢。” 老文士特意的看了看他的个头和身上的官服,心里对上了号,这就是皇上要我见见的李修李提举。 当先一步进了帐篷,对黛玉宝琴拱拱手:“饶了佳人雅兴,老朽的不是。” 黛玉和宝琴急忙起身还礼,尤其是黛玉,一双眼睛藏在帷帽后边转来转去,最后盯准了后边进来的柳芳,在心里和柳湘莲比对了一下,有了数,果然是一家人。这么快就来了,难道是跟在自己的身后吗? 她还真是猜对了,偌大的工地上,柳芳是真找不到李修的帐篷,见了黛玉的马车后,才知道了正主的位置。前后脚的就跟了过来。 李修请他们坐下,又招呼他们身边的随从一起进来喝杯热茶。 招商引资吗,没个好态度是不行的。 等坐稳了之后,李修才问他们的来意:“二位哪里发财呀?” 老文士不让柳芳说话,自己答道:“京城里糊口罢了,谈不上发财。小友倒是生发的很啊。” 李修毫不谦虚:“守着扬州还不会挣钱,岂不成了棒槌了。二位相比一路过来也都看过了吧。有什么生意是大家能做的,不妨聊聊。” “这话倒是正中老夫下怀。我这里还真有个买卖,不知小友敢不敢接。” 李修示意黛玉别给自己捣乱,谈正事呢,那有空拉你的小手:“说说看,除了朝廷明令禁止的生意以外。我这个小官还真没有不敢接的生意。” 老夫子一脸玩味的笑了:“一年千万两的买卖你敢接吗?” 李修叹口气:“老先生说晚了,要是这里刚开始开发的时候您来了,千万的买卖我就和您谈谈了。现在吗,没个年利润千万的,我一般不谈。” 黛玉眯着眼睛看柳家的人张大了嘴合不上的样子就想笑,三郎啊,你把国公家的吓着了。 第六十集 我李修是有底线的 老文士也被李修给噎住了。 你怎么不按剧本来呢? 不应该是大吃一惊喜出望外吗,现在可好,不仅不惊,还略有嫌弃是几个意思,扬州已经富裕到了如此程度吗? 柳芳咳嗽了一声,他是实在忍不住了,吹牛你换个人吹好不好,你面前坐着的可是户部左侍郎,天下的钱都归他管,你可是说错话了。 李修很诚恳的对老文士介绍了一下港口规划:“您也许以为我在胡说。其实,我这还是保守估计。我给您介绍一下扬州现在的进出口政策,您就能知道了。” 这些日子来,李修可是没少说这些话,为了让盐商们能狠命的往这里砸钱,他确实修改了市舶司的些许的条款,让扬州的经济更偏向外向型,以便获取过多的贸易顺差。 “扬州作为朝廷唯一的对外港口,又连接着内河运输,这是它第一无二的优势。我们规定,每年出口贸易额达到百万者,市舶司给予免税的资格。” “你们怎敢动朝廷的税赋?”户部左侍郎吓一跳,这是原则问题,谁动谁死! “不不不。您老误会了。”李修拿出一本小册子给他看:“这里面有详尽的答案。一语蔽之就是,免得是他国内所有的运费和城税。二位先生自京城而来,想必知道过一个府县就要交一份城税。一路走来,光是这些开销,就能占了货物利润的一成到五成。当然,这是朝廷法度,我不好置喙的。但是你要从我这里出口出去的话,这笔钱我们市舶司给你出,让您有着足够的利润去卖到国外去。这样您才敢把价钱压低铺开国外市场对不对?” 左侍郎边听边看,皱着眉问他:“那也只是商家得利,与国无益。” 李修哎呦了一声:“您倒是仔细看看啊,凡是能拿想拿这笔退税的商家,必须在我扬州开设商号。出口税我降低了,城门税我给你报销了,正常的商税你给足额给我吧。你卖出去的越多,我这不是收的税越多吗?所以用百万作为一个标准,卖不到百万的,还享受不到这条政策呢。” 左侍郎终于明白了李修的意思,鼓励商户多卖出去货,我就卡着你在我这登记的出口额,一百万够标准,你就上足一百万的税,你卖出去又挣了一百万,与官府无关。 左侍郎拍了拍手里的这本小册子,问李修:“那预估能有多少的百万商家呢。” “这也是刚开始,倒也不多,来的都是江南的商户,也就三百一十六家。所以我劝您一句,要来赶紧来,明年向您这样北边的客商要是大批涌入扬州的话。我恐怕还要向上调节数额,也许就是二百万了。这个政策先到先得,十年有效。后面怎么调整,都不关您这十年的事。” 左侍郎哈了一声:“想要你这百万名额,还要给你十万的保证金?” “我会退的啊。朝廷做保您怕什么,咱们这朝万岁万万岁,吃不了亏的。” “想的不错,十万保证金给到你手里,不计任何利息。你们市舶司就出个政策的事,坐在屋里就收了三千多万两白银啊!” 李修把烟斗拿过来就着炉火嘬了一口,喷了左侍郎一脸的烟说道:“别怪我耿直啊。这是朝廷大事,不是您该问的。收的钱也都去了户部的国库。您要是有意见,自己回京城告御状去,别在我这说三道四。” 黛玉一杯茶灌进他嘴里,不让自己的三郎再说了。 轻声轻气的给人家说软和话:“二位长者勿恼。他也是累的没了耐性,可不是有意得罪。自从这里开工后,他已经有五十多天没有回过家了,吃住就在这间帐篷里。” 李修挺诧异:“和他们说这个干嘛?这都是我该做的。” 黛玉松口气,要不是知道李修一定会这么说,她也不这么特意的点出来了。 左侍郎点点黛玉:“林如海的女儿?” 黛玉赶紧站起来:“正是” “你们俩哦。你们三个是” 李修又把黛玉拉着坐下,气的黛玉无可奈何,趁着他说话的时候,用脚尖在地上写了柳家两个字,踩他一脚示意去看。 李修正给人家吹捧黛玉呢:“看来你也知道林如海林探花的大名了吧。人家祖辈不会别的,就会读书,林大小姐可是江南才女,绝对遗传了他们家的优良血统。哎哟~~~” 脚上一痛,一低头就看见了这两个字。 “哎哟~~~您二位吃饭了吗?这大冷天的,光喝水怎么行。来人,弄十个八个菜来。我跟京城来的贵客喝几杯。” 左侍郎和柳芳对视了一眼,笑了起来。 “要不是人家姑娘机敏,你这个小小的副提举,是不是要把我们俩就赶出去了?” “不敢不敢。”李修站起来弯着腰的问:“求问高姓大名,不要再让我失礼了。” 左侍郎冲柳芳点点头,柳芳先指指左侍郎说道:“这位呢,就是你送银子给他的户部左侍郎,陆鸣陆大人。而我呢,就是你收的小弟柳湘莲他大伯。祖上也曾阔过,跟林丫头的外祖家并封了国公。我不争气,现在就是个一等子,你看着称呼吧。” 李修先喊了声见过侍郎陆大人,又很亲热的对柳芳喊了声世叔。 世叔好啊。 到现在为止,李修喊过世叔的都没亏过他。林世叔的女儿要和自己定亲;薛世叔虽然不乐意,可也没拘着女儿跟在黛玉后面跑来跑去;贾世叔最大方了,一出手就是四个,虽然被林如海给挡了回去,可心意到了,弄垮你家的时候再说吧。 这不,又来了个柳世叔,按照柳湘莲和他的长相来看,但凡他家有个女儿的话,绝对长得不错。 陆侍郎让李修坐下说话:“行啦,我还要谢过你给我送的银子呢。我这个户部老家伙还是三十年来第一次觉得国库不那么空了。李修,圣上让我问你几句话。” 黛玉又拉着李修和傻掉的宝琴站起来听话。 “此次扬州新修港口,可有营私舞弊之事?” 黛玉掀开一半的面纱用嘴型给李修比划着,李修才知道该怎么回话:“臣李修回话,扬州新修港口均是各商家出钱,各衙门口没过手一文钱。要是他们自己贪自己的话,臣建议查查他们各家的管家。据臣所知,荣国公府家的管家们,就善于此道。” 柳芳呸了他一脸:“你倒是会告刁状,少说这些不相干的。” “那臣就不知了,臣一文钱都没拿过。” 陆侍郎又问了一句:“可强征徭役?” “臣不知什么是徭役,这里万余人都是按天结算。干一天活拿一天钱,不愿干了随时回家。这种也是徭役的话,臣觉得我朝真是万岁万万岁!” 陆侍郎哼哼两声:“奸诈之徒!皇上的话问完了。你不是要请我吃十个八个菜的吗,怎么还没有呢。” 李修松口气,刚才真是把自己吓着了。谁也别吹牛,给你个派出所所长找你问话,大多数人都要琢磨一下自己先要迈哪条腿。何论封建社会的皇上了,一句话说不好,脑袋没了可怎么办。 一屁股坐下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水,忽然醒悟过来,不对啊,扬州这事怎么传到京城变了样呢?老戴可是保证他说的都是好话,因为他也是利益方,不可能自己坑自己。 我去?这是有人告状了吧? 会是谁呢? 李修试探着问问柳芳:“世叔,忠顺王爷最近上朝了吗?” 柳芳哟呵一下,行啊小子,反应的够快。一下子就猜到是王爷了? 李修用的是排除法,谁在这件事里损失最大,谁就有可能是告状的人。 “别瞎想,林丫头,你先回去,告诉你父如海,我们吃完了李修这顿,就去你们家吃去。别外传。” 黛玉眼睛一亮,好事,肯定是好事。连忙拜谢而去。 等回了车里,薛宝琴才恭喜她:“恭喜姐姐了。看来伯父回朝已经是定局了。唉,可惜我只能留在扬州陪着李三哥了。” 黛玉已经从李修那里知道了自己爹将有可能去鸿胪寺。但是一直也没有能确定,毕竟没有宣旨前,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现在看来,是定局了。 揽过宝琴的身子抱在怀里:“好好看着他,也别委屈了自己。有机会的我们京城再见。” 黛玉对薛宝琴的加入保持欢迎姿态,整个社会大环境如此,刚强如王熙凤那样,不也得把平儿给了贾琏吗。 宝琴多好,等见了宝钗的时候,哈哈哈,我倒是想看看她是什么脸色。 李修也理解黛玉的想法,她是要你别变心,至于花心这种事,她要是看不淡的话,也就不会喊袭人嫂子逗她玩了。 刚开始李修也不理解,慢慢的他明白过来了,尤其是谈大家坐诊之后,多少闺秀请去看病,回来后谈老太是唉声叹气,这些个闺秀为了能得到想象中的爱情,有多少都是丢了身子的。 怎么说呢,你越缺少什么,你就越想得到什么。 哪里有禁止,哪里就是洪水滔天的等着决堤。 礼法禁锢了女人,同时也滋生了女人对爱的渴望。你越禁,她越想。大不了以死殉情,也不枉这一世的女儿身。 古今同理,别说什么礼法不容的话,后世法律禁止的事多了,照样一大批人不计后果。红灯都闯过吧,你怎么就知道撞不死你,在你没死之前当然可以试探了,死了再说呗。 李修就在疯狂试探着这时代的底线,上限不考虑,人就要活在底线上面一点点才舒服。 “你可愿意放弃此时的一切?” 陆侍郎也在试探着他,看看是不是一个值得皇上重用的人才。 李修先干为敬:“求皇上一件事行吗。下道旨,让我姐离了贾家,再给我赐个婚,就是刚才那俩。我能给皇上在造一个扬州。” 第六十一集 做官不同做人 柳芳啐了一口李修:“我这个一等子你要不要?你请个旨,我搬出理国公府。” 李修讪讪的没话说了。赶紧招呼快点上菜,又伺候着两位热水洗把脸,折叠桌子搬出来放好,折叠椅子打开请坐。 柳芳咦了一声,李修就顺势推销了一下:“仿得鲁班凳,加了些变化。是不是带着行路行军很方便?图纸给您,拿回京城开个铺子。” 柳芳毫不客气的接过来往怀里一揣,和陆侍郎碰了一杯,李修跟着蹭了一下他们的杯底。 “酒不错。”柳芳夹着一个卤鸭头嘎吱嘎吱的吃的过瘾,顺便给李修说了说为什么不让请旨原因:“恩出于上,必有缘由。你姐姐是贾存周的大儿媳妇吧?皇上怎么可能给你下旨,让国公家的儿媳妇离府回家。朝堂上不得乱了套啊。你姐姐守了几年了?” 李修从没关心过贾珠什么时候死的,大概的依据贾蘭的年龄推算了一下:“怎么也有个五六年了。” “行,过了三年就行。改嫁吗?” 李修打了一个磕巴,这事他姐姐还没想好呢。 “还没想过呢。” 陆大人专心的用勺子舀着文思豆腐吃,这话题人家不掺合。 为何呢。 一对啥也不懂的棒槌,跟他们谈不着。 华朝自定鼎以来,深感连年战端带来的人口减少之痛,早就扔了南宋那一套理学,恢复了唐制也继承了一部分明制:民间再嫁之妇,官府赏之;凡九品以下官员寡妻,可自行与婆家商议再嫁之事,留下子女和夫财后,婆家不得有阻拦。 贾家的贾珠是个白身,他爹贾存周一个五品的员外郎,还用的着请旨?你比他们家横就行。 是有个国公的旗号看起来挺吓人,你把他们整倒了不就行了,都是白身,随你带着姐姐怎么嫁。 可他不能说,说了就是挑唆国公府阖府不睦,让这小子自己悟去。 柳芳还给乱出着主意:“赐婚的事,也难。我还没听说过皇上给谁家赐过婚呢。老陆,你想想有没有先例。” 陆侍郎觉得这事可以聊聊:“赐婚不归天子管,都是皇后下懿旨。天下女子统归后属,你得求皇后去。” 李修觉得这事凉凉了,自己又上了诸多写书人的当。 古今同理,《会真记》就是《西厢记》这本书流传甚广,红娘、崔莺莺和张生三个人的爱情故事,引得多少闺阁女子流泪,薛宝钗把它列为禁书,不许别人看。 可你要是知道崔莺莺的故事是翻写的同人小说,你还信那些故事吗? 原著唐代元稹,写菊花的那位大诗人。秋丛绕舍似陶家,遍绕篱边日渐斜。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 改写元代王实甫,加了一个张君瑞同人主角进去,先勾引了崔莺莺,最后还娶了小红娘。后宫种马渣男流的创始者,上香祭拜一下。 这故事是林黛玉给他讲明白的,李修不怀好意的找来《会真记》给黛玉读,黛玉这个索引派从古籍中找来了出处,教育了他一顿:“看看遣词造句就得了,你还真信这故事不成?来来来,雪雁,你改个名叫白娘,让三郎好好的想想。” 李修落荒而逃,把书塞进炉灶里点了。 抹了一把脸,李修骂了一句:“写书的就没个好人了!我总以为是皇上下旨赐婚呢。” 陆侍郎哈哈大笑:“这都是些没在朝中做过官的乱讲,他们哪知道朝堂的规矩啊。就说我朝的规矩吧,帝要下旨,先得是翰林院誉写,中书看过了留底后,帝才用宝呢。” “哇,中书这么大权利?” “代天子以牧民,大丈夫当如是。” 李修狐疑的看了一眼陆侍郎,这话里有话啊。 陆侍郎又吃了几口豆腐,放下汤羹,正色对李修说了几句他心里所想的话:“扬州的事,你放下吧,朝堂自会派人来接手,该有的赏赐不会少。你拿着这么大一块饼招摇过市,小心再把你给拐卖了。” 李修对这事无所谓,他早也想好了这个结局。怎么说呢,扬州作为江宁州的一个县市,玩的这么大,江宁不伸手过来才怪呢。不用给你说别的,明升暗降一番调离扬州就把你的桃子给摘了。 他现在仅凭着他爹还有林如海的关系,也就落个实惠,这二位都不是什么有大排面的官,一个知州能硬抗着他们。 那为什么还这么尽心尽力的开发扬州呢,李修想把扬州卖给朝廷去。直辖市爽不爽,一个金陵在加一个扬州,江南的政治格局就不全了,想来皇上也愿意看见一个经济高度发达而政治却四面漏风的江南。 既然陆侍郎先说了这话,李修很恭敬的准备听听朝中大臣们的意见,这种机会不是很多。 陆侍郎果然也提到了把扬州单列出江南的意思,不过没和李修多讲,一个三品中央大员,没必要和一个市舶司的副提举讲的更多。主要还是谈了谈李修以后的路该怎么走的稳妥。 “一路上柳子爵总问我,是谁让当今记在了心里。现而今不言而喻了,你这个际遇离奇的小家伙,就是当今放在心里的一枚棋。出京时,圣上找老臣谈话,专门提到了你以后的路。让你科举出身的目的,就是给这一科的进士们搅搅局。目前来看,你还做的不错。” 李修诶诶的答应着,知道是龟山的事传回了京城。 陆大人继续说道:“别走你爹的路子,国子监、翰林院都不去。六部找个位子慢慢的熬,熬到老夫这个位子,你就有大用了。” 李修还是那句话:“那我去工部,您老跟圣上说说,我得看着贾家点。” 柳爵爷直嘬牙花子,贾家摊上这么个亲家算是倒了霉,直眉瞪眼的就去拆家可还行。 陆侍郎也早就听说过他的想法,晒然一笑:“你当着我一个户部的侍郎不求,偏要去什么工部。小子,这可不是敬老之道啊。你这么能生发财源,户部才是你施展才干的地方呐。六部之中,户部为首,考完了在我手底下呆着吧,有你的好处。” 李修才不干呢,户部为首是不假,可风险也大。工部多好,不显山不露水的猫着,利用国家资源,给自己添置点划时代的东西,又能发家又能立功,傻子才不干。 “不不不,我就去工部。我一身的所学都是工部最需要的。” 柳爵爷纳闷,还没会考呢,你李修凭什么就认为一定能高中。 两个读书人鄙视的瞧着武夫出身的勋贵爵爷。 读书难,不是考试难。本末倒置的家伙们果然都是考试渣。 李修从小学一路考上来的本科学士,对考试本身早就免了疫,否则也不会让黛玉出什么教辅,不会学的才怕考试呢,会学的认为考试就是跟出题的考官斗智商。 一顿小酒喝下来,二位大人身子也暖了,话说的也软了。放下酒杯让李修带着去看看干活的民夫吃什么。 满意的喝了碗民夫们的肉汤,这才告辞李修,要去林家喝喝茶。 送走了二位大人后,李修赶紧的派人去把柳湘莲找来:“你回去跟戴舶司说一声,你伯父来了。” “我大伯他不让说。” “你大伯又不是你上司,说了对你有好处。” 柳湘莲喝了几口酒,跳上马迎着风雪打马飞奔回了扬州城去见戴权。 戴权笑嘻嘻的听完他的话,好好的安抚他几句,亲送他出了府。 回了大堂端着一个烟斗眯着眼琢磨,扬州的桃子算是摘了一半,自己也该回去当差了。内侍不守在皇上身边,算什么内侍。李修还是有良心的,给咱家提了个醒,该放的就放,回了京坐稳了位子之后,这扬州还是在咱家的手中。 也罢,先走一步回京面圣去。李提举,咱们京城再会。 当晚,一艘大船载着市舶司这些年搜集的奇珍异宝去了京城。 陆鸣大人在林府喝着酒听说了这事,也是一笑,眼力见不错,自己去请辞,皇上可是要龙心大悦的。 整个事态的逻辑已经清晰,皇上借着忠顺王的手,给扬州官员们提了个醒,你们干的不错,接下来,该我派人去了,我对你们不放心。 能不能领悟到这条重要思想,就看各位官员的消息来源了。 林如海和李修是第一手的情况掌握者,当着陆侍郎的面写好了辞呈,托他转交圣上,于是,宾主尽欢。 陆侍郎许是高兴,特意叫过林黛玉来,让她把已经写好的部分目录给他:“有个无赖子想要求个恩典,念在他还算有用,又对你一片赤诚的份上。老夫帮你把这书进献给皇后。能不能如他的心意,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黛玉惟有拜谢,这可是天大的意外之喜,能让皇后亲自点评自己的书两句,林家诗书之家的名誉就坐实了。 女儿身做了男儿事,三郎,黛玉此生不再多求。 林如海更是欣喜,你给他升官他还不怎么稀罕,你要是能帮他把林家清名流传下去,林如海死可瞑目。 十月初十,林黛玉一身猩红的皮裘,迎着漫天的飞雪,在码头跟李修话别。 “此去京城,是玉儿最欢快的一次,一路有我爹跟着,又有姐姐和探春陪着,不会再是孤单一人的,你且宽心。” 李修脸色很难看:“不许没事去他们家,戴舶司已经给找好了宅子,好好在家呆着。等我去了给你改建成扬州这样。” 黛玉一捂鼻子:“这雪下的这么大,就如饺子一样,你可别给我添醋了。” 宝琴同样一身的大红斗篷,在李修身边哏哏直笑:“哪来的醋,我怎么闻不见?三哥哥可知道吗?” 二女嘻嘻笑着看李修的窘态。 大船之上,探春紧紧攥着手里藏着的一个荷包,始终不敢下船去见他。 因为,贾政就在她身边坐着给自己表功呢:“女儿,这趟出来的如何呀。为父可是看见了你的署名,咱家娘娘必定会为你在皇后面前多多美言几句的。想不到,我贾家终于有个文华种子了。哼!等回去见了宝玉,我看他怎么说!” 探春吓一跳,爹,您这不是要害死我吗,母亲知道原委后,女儿还要不要好? 娘,又得劳烦您闹一场了,女儿不孝。 风雪之中,一帆远航。 “走,哥哥带你堆雪人去!” 运河畔,红妆佳人留下了一串串的笑声。待到明年春暖花开时,卸了一身官职的李修,也将踏进那座京城。 第六十二集 春闺梦里人 今儿是个初一,王熙凤缩在被窝里算着日子。自家的爷们该回来了,这一趟跑出去这么久,哼哼,他可是没少亏了身子吧,混不管自己独守着。感觉了一下身体的湿润,咬咬牙坐起来,喊过小丫头进来给自己打水洗漱。 看着女儿在奶妈怀里吃好了奶,这才去给贾母请安。托宝玉的福,一家子不用起大早,都是等着他醒了才去请安。 谁让他是孙子呢,最得意的一个孙子。 老太太今天情绪不错,儿子和孙子都要回来了,又逗了自己几句,说什么小夫妻久别重逢的话。 重逢?王熙凤站在贾母身旁,丹凤眼里藏起了自己的哀伤,贾琏又何曾有过这个念头。 贾宝玉跟着凑趣,王熙凤瞪他一眼:“宝兄弟也懂重逢。你是想着三妹妹回来了,你们兄妹重逢吧。” 小样儿的,哭不死你。全家都知道了林妹妹议亲的事,就瞒着你一个傻子呢。 “老祖宗,林妹妹要回来了,我去看看她房里还有什么要收拾的没有。”贾宝玉来去一阵风的跑走了。 王熙凤也赶紧开溜:“给老祖宗请了安,我还得去看看管家的各位祖宗去。另外,信上是说的今天到,我赶紧安排车架去通州码头。” 贾母笑着放她出了屋,迎春和宝钗相互看看,实在找不到开溜的借口,只能和惜春一起坐着等。 好不容易熬到了半晌午,一个管家婆子进来给王熙凤报信:“政老爷和琏二爷已经下了船,同行的珠大嫂子和平儿、三姑娘他们也都回来了。” 王熙凤一愣神:“林姑娘和林姑父呢?” “林姑爷下船就被一位内侍接进了宫,表小姐同去的。” 怎么回来就进宫?是凶还是吉? “快去打探,问清楚了回来再给我说。没我的话,谁也不许往里面报,宝玉要是今天有个好歹,谁报的信,我安在谁头上。” 一屋子人打了个冷战,宝二爷的事,少掺和,奶娘都能撵出去,自己还没到那个份。都屏声静气的等着消息。 又过了多半个时辰,来旺回来了。 “给二奶奶请安。” “少扯没用的,赶紧说怎么回事!” 来旺跪在地上回话:“林姑爷是被接走的,政老爷问来着没问出来。表小姐倒是有喜事,皇后召见。” 王熙凤松了口气,这就是好事,要是有凶险的话,也犯不着皇后要见黛玉。 “都给我去大门外等着,开中门迎着老爷回府。” 吩咐妥当之后,王熙凤这才坐了轿子回贾母的小院。 紧走了几步,让自己出出汗,一进院门就喊上了:“哎哟喂,这话怎么说的呢。老祖宗,老祖宗”一路喊着就进了屋。 又是一屋子的人看她一人说话。 “老祖宗,老爷他们回来了,就快到了门口。林姑父进宫去面圣,就连林妹妹她” “她怎么了。”贾宝玉窜过来挺着急。 王熙凤推开这孩子想要拉自己的手,几步走到贾母近前,搀住贾母的胳膊,在她耳边小声的说了几句。 “哎呀凤姐姐,你倒是说啊,要急死我了!” 王熙凤斜了贾宝玉一眼:“我说宝兄弟,二老爷就在门外呢,你是在这迎啊,还是出去接。” 贾母消化了一下黛玉进宫觐见皇后的事,本能的拦住了贾宝玉:“就在我的小院门口等一下得了。外面冷风朔气的,他身子骨弱,禁不住。” 王熙凤瞟了一眼薛宝钗。 薛宝钗岿然不动。 “那行吧”王熙凤开始指派人:“晴雯给抱着手炉,麝月拿着大衣裳,袭人领着宝玉,小心摔着。” 三个大丫鬟说了声是,把宝玉围在了中间带了出去。 王熙凤又瞟了一眼薛宝钗。 薛宝钗抬头看着房梁。 片刻功夫,贾政带着贾琏、李纨、探春进了屋,贾蔷和贾芸在院子里跪着等着叫他们。 鸳鸯挑着门帘迎进了贾政,错眼看了一眼他们,告诉个小丫鬟:“去找两个垫子来给二位爷送过去。” 说完就进了内堂。 “启禀母亲,妹夫升了鸿胪寺丞。正在面圣谢恩,说是安顿停当了再过来给您请安。” 一进屋就听见了贾政的这句话,心里一哆嗦,坏了,林家起势了,宝玉更没了念想。凑到袭人的身后,一拉她的袖子:“听我说,找个借口带他回去。” 袭人往后退了半步,头也不回的小声的问她:“不回来了?” 鸳鸯嗯了一声就过去搀住了贾母。 “哪个想着他,他们家何时在京城有了房子?” “嗯这儿子可就不知道了。不过,多半是李修给弄来的。” “李修是谁?”贾宝玉就觉得后脖颈子直冒凉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们谁给我说说好吗。 贾政才不管母亲的眼色呢,面色很不善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宝玉。” “儿子在。” “你可知你三妹妹去做了什么?” 探春直往后退,亲爹,不带这样坑孩子的。 “不是去陪着林妹妹了吗。” 贾政不怒反笑:“哈哈哈,笑话!真是个笑话!来来来,探丫头呢,过来给你哥哥讲讲今年江南的卷子,告诉他为什么要这么出题,又怎样才能扣死这类的题型。” 王夫人一眨不眨的盯着探春。 贾母坐在榻上唉声叹气,完了,一场谋划全都被林如海进京升迁闹了个空。 他怎么就能不死呢! 王熙凤又又瞟了一眼薛宝钗。 宝钗无奈了,一句话不说,过去拉着脸色发白的探春就走。 李纨带着迎春、惜春跟在后边领着屋里的一群丫鬟们退了出去。 袭人拉住还在搞不清状况的贾宝玉轻声的给他说话:“三妹妹刚回来,我们去找她问问话。” 偏这句给王熙凤听到了,冷笑了一下,让贾琏去给贾母说说情况。政老爷也是不懂这里面的事。 贾琏看着屋里就剩了喝茶吃瓜子的邢夫人、念佛念到脸抽筋的王夫人后,给贾母送过去一沓银票。 “老祖宗,这是林家给的林妹妹在咱家这些年的开销,一共是三十万两。还有一些在老爷那儿。孙儿劝您老一句,林家还都好说。唯独着李修,能不得罪就不得罪吧。” 贾母哼了一声:“凭他也能让我荣国公府低头吗?” “那倒不至于。只是,有一个人却是不好打点了。” “是谁?” “刚升到大明宫的内相戴权。他与李修之间有很深的牵绊,孙儿是怕影响了宫里的娘娘。” 王夫人不念佛了:“琏儿,这话怎么说。” 贾琏给王夫人解释了一下大明宫内相的职权:“大明宫是联通宫闱内外的唯一通道,娘娘要是有个什么事,必得经大明宫才能送出来信。而新任的内相戴权是从扬州市舶司任上回来的,李修,就是他提的通译,又升的提举。 他们二人不仅是属官这些交情。戴内相能回内宫,全靠着李修给他赚的几千万两银子。于是,戴内相就帮着他买下了内务府的一套宅子,而李修又送给了林姑父一家。没别的意思,就是要远着咱们家了。” 贾政嘿了一声:“李修真是我这几年看中的唯一青年才俊。果不其然,一手捧了戴权回宫,一手托着妹夫回京。母亲,结亲吧!黛玉咱家再不要想了,探春我” “够了!” 贾母一拍小几子,颤巍巍指着二儿子:“政儿,咱家是一品的国公府,就是庶出的丫头,也没可能给人家送去做妾!他想要我家的女儿,就拿黛玉来换!” 王熙凤神游物外,李修赚了几千万两银子这句话在她耳朵里就跟打雷一样轰隆隆轰隆隆响个不停。 几千万两! 我放印子钱一辈子都挣不到的数,他就这么给了一个太监? 给我啊,我是你姐姐的妯娌啊,我还是你未婚妻的好姐姐!我还是你的仇人家的女儿,嘶~~~这可就扯臊了,三叔你是不是傻,害的我没钱赚。 等会儿,那是我三叔干的对吧,关我王熙凤什么事,不如,这样吧。 “老祖宗,”王熙凤才不管贾琏和贾政有没有说完话,得个空就插了一句话:“凤儿想着一个事,您给我参详参详。林妹妹一家刚刚回来,想必着内宅里面有很多的事压在了妹妹身上。他们想远,咱们可不能远呀。凤儿跑一趟去,一来认认家门;二来吗,劝劝妹妹回来住几天,您看可好?” 贾母就喜欢听这句回来住住的话。 回来就好办,不回来我怎么促成双玉联姻。 王熙凤得到了首肯后,也问清了地方,合着就在一条街上住。 坐上马车顺着宁荣街一路向西找了过去。 走了一会儿的路,眼看着就到了街尽头,马车停住了。 平儿挑开车帘指给王熙凤看:“呶,就是这家。我们过来的时候,都看傻了,搬家的都是内侍,好大的面子。” 王熙凤瞅了一眼林府的牌子,又看了看门当,嗤笑一声:“哎呀,人家都说门当户对门当户对的。你看看人家是什么,三间三架的狮子拜月;咱家呢,一大堆的狮子滚绣球。这文武之间,差的多着呢。听我的,你进去就帮着干活,别说什么要回去的话。我去找这个万金换回来的林妹妹聊聊。” 又掐了她一把屁股:“没少伺候二爷吧。这次能有一个吗?” 平儿瞪她一眼:“你让我去的,现在又说这话,什么意思你。” “你的我的你的我的,出去几天长脾气了啊。快过去递帖子,让我也享受享受。” 递进去的一等将军的帖子,林府大门洞开,林黛玉带着紫鹃和雪雁在二门那里接上了王熙凤。 “姐姐!” “好妹妹,想死姐姐了。” 二女抱在一起掉眼泪。 林黛玉在贾家这几年,就跟王熙凤能说到一块去,别看这位凤丫头读书不多,却有着一颗须眉胸怀,黛玉时常感慨,贾家就这么一个能做事的人。 进屋,落座,献茶。 平儿跟着紫鹃她们开始忙活,王熙凤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黛玉,口中啧啧个不停:“真是出落的愈发的出挑了。给姐姐说说,那个人什么样?” 黛玉脸一红,鼓着嘴说她:“好不好的问别人。” “哎哟,不让我问就不问。省了你出阁时我的份子钱了。” “呸!不要!” “是啊,妹妹现在可是真正的千金大小姐了。可怜可怜姐姐吧,第一个来见你的人是我,这份情,你总得还了我吧。” 林黛玉拿起一个册子:“给你去印来卖吧。” “这是什么帐篇子?” 黛玉一歪头:“教人家怎么放帐的帐篇子啊。” 王熙凤大囧。 第六十三集 帐篇子 黛玉给王熙凤的册子正是她编纂的试题合集的目录。 王熙凤万分的不情愿:“你是让我印书?” 黛玉一仰脖子:“不印书,你印什么?印子吗?” 王熙凤气的要打她,我放印子钱怎么了我,他们贾家那窟窿大的能当地窨子用,我容易吗。 “也不是非你不可的。喊你声姐姐,是看在平日子里你对我多有照顾,要是他知道了,兴许还要埋怨我。他和你们家可还结着仇呢。” 王熙凤正想给黛玉解释这事呢,岂有不顺杆儿爬的道理。 “好妹妹,这事可怪不到我的头上。况且,就是斗,去斗我叔叔们去,何苦为难我一个嫁出去的姑娘。大嫂子在家什么样,我要是没了贾琏,兴许还不如她呢。” 黛玉又把册子收了回来,三郎说的对,机会都是抓在手里才叫机会,你不要,我何必强给呢。 “那你收着点吧,别惹出更大的祸来。”劝了两句扯开了话题,王熙凤是来求药的,现如今的京城稍微有点门第的都知道了金戈,贾琏比贾珍更早的打上了主意,可他没想着去抢,是真想着合伙。 黛玉又羞又气,给你一个卖书的文雅事你不干,偏要想着卖那个东西,我怎么和你说呢? 想了一想,有了主意,正好有个人可以用上了。 “琏二嫂子是只想着卖药呢?还是和我们家一样,开个医院。” 王熙凤当然选卖药了。 黛玉顺势给她介绍了个人:“我们医院里有个京城过去的张太医,算着也该回来了。不如,我把他推荐给你,让他帮着弄药可好?” 哄走了王熙凤,黛玉提笔写了封信,让管家送到驿站,寄往扬州。 等李修接到信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以后的腊月了。 码头的施工也停了下来,足额放完了钱粮,让大家伙也回去过个好年。 他今年怕是过不舒坦了,陆大人竟然没走,还来了一个倒霉蛋梅文鼎,两个人倒也不客气的就寄住在了林府,让李修很无奈。 林家这次是大搬家,连带着愿意去的仆人一起走的,整个林府也就剩下了李修和谈老太还有胡君荣和二牛、老王他们几家陪着,多两位大人,还不至于让李修伺候,也就随他俩乐意吧。 出乎意料的是梅翰林,真真的是一个书呆子。闯多大祸他都不觉得,成天跟李修在一起研究龙门吊的改良。 两个人做了一个小的模型,搭在院子里,梅翰林自己琢磨动滑轮和定滑轮的组合,李修研究着该怎么改出一台车床来。 上学的时候,老师是讲过最早的车床是唐代发明出来的,当陆大人真的给他找来一台的时候,还是把李修给惊着了,一间小屋子一样大的立式中心孔磨床! 换做后世来说的话,这样的一台车床,主要用来做内外圆柱体、圆锥面、端平面、沟槽、倒角的,一般用在军舰和战机这样大型的机械体做配件加工。 我的天! 李修真的上了一炷香膜拜了一下,看看眼前这东西,虽说傻大笨粗的,可真的是划时代的产品啊。历史记载中,英吉利要在1790年才能有第一台卧式车床,法兰西则更是晚了三十年才有了它。 这么好的开局和底蕴,到底是怎么输的一干二净的? 是宇宙法则怕中华文明提前捅破窗户纸吗? 也许,真是这样的吧。 四大文明古国,现在能传承有序的,就剩咱们了。 李修又缅怀了一下王莽前辈,就差全民高唱社会主义好的新朝,还是被界面之子刘秀给灭了。自己要深以为戒啊,步子太大可不行,淡淡的忧伤自己可不想有。 那就优化一下它,小型化通用化才是该有的方向。 陆大人也明白了李修想去工部的原因,这小子赖上了自己以后,要的东西是越来越难找,要不是他户部左侍郎的身边好用,单凭着李修自己这个从七品,恐怕他只能自己造了。 看着第一个齿轮零件被切削出来后,梅翰林的龙门吊越来越设计的复杂了,加上李修的轨道,梅翰林骄傲的宣布,有这么一台大家伙,他能缩短现在修建城墙的时间到原有的一半。所有的砖石一旦实现吊装,梅翰林甚至想试试修建长城。 陆大人狠狠的训斥了他一顿,让他安心建设码头,李修走后的空挡,就由他来填补上。 梅翰林万分的委屈,晚上找李修诉苦。 李修灌了他几盅酒,拉着这位第二位的工具人,很是掏心掏肺,反正宝琴是我的了,还怕你做什么。 “老梅,你这是倒了大霉了你知不知道。龟山啊,那是你能去的地方吗?上面聚集着一群什么人啊,换个身份他们就是水泊梁山。成天的想着替天行道,一点人道不走的家伙们,你去找他们干什么?” 梅文鼎才三十出头,读书读的好,家里也不用他操心,两榜出身后就进了翰林院,哪晓得什么人间的险恶。 自己也是唉声叹气:“我真是去看古籍的!你们怎么就不信。” “我们怎么信?你说什么我们就要信什么,你圣人啊老梅。” 梅文鼎被李修噎的直打嗝。 胡君荣最近也有些飘,跟着李修在一起,见到的不是这个知府就是那个侍郎的,都有点看不上翰林了。 也不打招呼,直接上手,一手按住了他的小腹,一手捂住他的嘴,使劲一捏肚子,咕噜一声,打嗝好了。 李修哈哈大笑,胡君荣这几手游医的手段,还真有他绝的地方。 梅翰林恼羞的擦擦自己的嘴,喝口热茶顺顺气。骂着老胡对他是有辱斯文。 老胡也不惯着他,说他是百无一用。 李修和二牛还有老王瞧着热闹下酒,别提有多痛快了。 “老胡,那个张太医最近老实吗?”李修想起了黛玉的信,是时候把这个无间道送回京城了。 张友士是被贾琏给认出来的,毕竟给秦可卿看病的时候,是贾琏通过冯紫英的路子找到的他。 两个人相认的时候,紫鹃就在旁边,回去就和黛玉说了。 李修知道以后也没理他,你要是学医院流程的,李修还真欢迎他;要是偷药方的,看懂分子式算你赢。 现在吗,该让你回京城趟趟雷了。 李修预估到金戈能在京城卖成什么样,也想过最坏的打算,被一群饿狼似的高官勋贵们吞的皮都不剩。 要想立住脚,不闹一场是不行。可闹归闹,李修还不想把自己搭进去。本来是想可着贾家使劲坑,现在又有了一个张太医,李修有了一个更好的计划。 “还那样,找他看病都爱答不理的。没事总瞄着咱们的实验室。” “那就给他制造一个机会,把你那份方子让他拿走。” 不怕梅文鼎在这听,他不懂。 老胡明白了,不再多说。他是仿着金戈配了一个方子,效果一般,被称为低配版。 酒也喝好了,话也聊够了。大家伙一哄而散,各自安歇。 李修睡着睡着,就睡不踏实了。总感觉有人在盯着他看。 眯着眼睛扫了一圈屋里,确定了是窗户外有人在偷窥。 这感觉很有意思,动物对于危险性的直觉最高,人类则是女人的直觉最准确。街头走过一圈,她能知道哪几个人偷看自己。因为她们认为外面的世界是存在危险的。 李修这种完全是没有安全感造成的直觉,再有比他敏感的就是战场厮杀的老兵卒和特殊训练过的人群。 不动声色的从床褥底下摸出一个东西,等着那人进来。 窗外黑影慢慢的移动到了房门,李修也悄悄下了床躲在了门后,看着一把细长的刀顺着门缝插了进来,很小心的挑着门栓。 随着门栓被挑开,一阵冷风推开了房门。 一个中等身材的黑衣人蹑手蹑脚的进来后,用脚后跟一磕房门,把门又关上了。现在的李修就在他的身后玩味的看着他。 黑衣人果然警觉,感觉不好时连头也不回,反手一刀就刺了过去,砰的一声扎进了门框,没刺中? 黑衣人浑身就是一紧,来的时候有人就说过这小子可能比较难缠,没想到刚进屋自己就栽了。 左腰眼一疼,好像是有根钢针扎了进去,随后嘴也被人牢牢捂住。 一个声音比他还怕被别人听见的样子,在他耳边压着声音对他说话:“别喊,放松点,咱们谈谈怎么样。” 李修是故意的,要想让他死,捅进去就行,可是不知道外边是就他一个人还是另有同伙的时候,最好还是安抚住眼前这个家伙。 捅他腰眼的也不是什么针,是他给自己打造的三棱刺,托陆大人的官福,给他找来了不少精钢,用车床偷偷的做了一把防身,今天还是第一次见血。就捅进去一个尖,所以让黑衣人误以为是根针。 黑衣人就觉得自己一腔的热血顺着那个小口子不住的往外喷,心里也慌了神,这是什么兵刃,怎么这么邪门,我这还能喷多久的血才会死。 全身一松,示意李修自己放弃了抵抗。 李修紧紧的贴住他的后背,顶着他到了床边,脚下一绊他,让他趴在了自己的床上。 轻轻的松开手,示意他可以说话了。 “你们来了多少人?” 黑衣人果然没喊救命,杀人的喊救命不是暴露了自己同伙吗,他和李修想一块去了,都不想先暴露自己。 “朋友,不是冲你来的。放了我,一切都好说。” “嗯,我信了。来了多少人?” “三十,唔”嘴被又一次堵上了还不算,腰上又是一痛,李修又往里面捅的深了点。 “再给你一次机会,多少人?” 黑衣人痛苦的伸开五个手指使劲的给李修比划着。 李修松开捂着嘴的手,又问了一句:“来这里找谁?” 黑衣人彻底要疯了,李修拿着三棱刺在他的伤口那里玩开了浅浅深深的游戏,自己只要回答的不对,绝对是深的那一下。 “我们是来找陆侍郎的,他手里拿着个帐篇子。主人要我们找回来。” “主人是谁?” “甄家。” 李修一刀就捅到了底,死死按住黑衣人挣扎的身体,心里想着那个中年美男。 不会吧,老陆可是朝廷的户部左侍郎,甄大叔你好头铁啊,居然敢派人来杀他?你是有什么罪证被他拿到了手里吗?我说陆侍郎怎么迟迟不回京呢,原来如此啊。 第六十四集 三方人马会林府 幸亏林家人都走了啊,否则自己今晚真就傻了眼。 李修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穿好衣服,备好了两把火枪。 诶? 你说当初林如海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个帐篇子才被害死的啊? 李修越琢磨越有道理,陆侍郎一来就要住林府,这说明什么,帐篇子一定就藏在了林府当中。 至于为什么原来的林如海死都不交出去的原因,李修现在还猜不到。等着去了京城在问问他吧。 现在要紧的就是,这次的暗杀目标陆大人死了没有。要是他死在了林府,这麻烦可就大了。 真成了梅文鼎的那句话:“你们怎么就不信我呢?” 到时候自己也得这么说吧。 陆侍郎万一死了,杀人的再一跑,自己只能凭着房里这具尸体,给自己作证清白了。为什么不留活口,李修想的明白,留着反而是个祸害,万一反咬一口自己,入骨三分啊! 还不如他彻底闭嘴,自己多少有个指证的机会。 准备好了一切,李修轻轻的推开了窗户,谨慎的向外看去。果然还有一个黑衣人守在小院的门口,不时的东张西望。 李修估算了一下距离,也就不到二十步,果断的端起了火枪,既然就你一个了,我就给你们炸窝。希望陆大人那边听见我的枪响能有所准备。 亏着今天是个初三,月色还是挺亮,李修稳住呼吸砰的一枪打了出去,黑衣人上身一摇晃栽倒在地。 李修不停手,砰砰砰又给他补了三枪,打空了枪膛,才抽出薛途给他的那支火枪,推开窗户就跳了出去,紧跑几步到了跟前,连问都不问,一刀从腹腔扎了进去。 这也就是十几秒的事,他这几枪一下子就把双方的人马全惊了。 李修猜的靠谱,陆侍郎还真是来找林如海要证据的,甄家几十年来侵吞江宁国库的证据。 当年为了这个东西,林如海死了老婆和儿子,几次试探的派人去京城送信,无一不被中途灭口,鲜有能送到京城的奏折,也不知被谁给墨了,甄家竟把一个林盐道困死在了扬州城。 为保住女儿的性命,不得已把她送到了京城荣国府,甄家再肆无忌惮,也不能去贾家杀人。 后来,李修这个搅局的家伙一进场,就攀附上了戴权,甄家还没来得及对他有所防范呢,他就一手反倾销立住了脚跟。 接下来的事,真是颠覆了甄家的想象,随着李修的拳打脚踢,林如海竟然奉旨回京了。甄家要是不想造反,就只能在朝中跟林如海打御前官司,半路截杀一个奉旨回京的官员,里面的风险太大。 于是,陆侍郎手里的证据,就成了必夺的目标。 而陆侍郎为了表明林如海的证据并没有随着一起进京,而是落到了他的手中,不惜以身做饵,层层布局,就想要钓出甄家这条大鱼。 他敢这么做的原因就是暗中还有理国公的护卫,国公坐镇扬州军营,早在暗中把兵卒混进了林府,就等今晚要一网打尽。 然而,随着李修的一声枪响,原本的一场暗战,变成了厮杀。 藏身暗室的柳芳狠狠的一拍桌子,骂了声该死,下令杀出去抓活口。 陆侍郎也顿足,你小子好好的睡你的觉不好吗,干你屁事,跳出来跟我们捣乱。 他们还不知道李修也遇刺的事,只知道枪声就是从他住的小院里响起的。 甄家这次来的人还真不止五十人,人之人之间哪有信任啊,临死也要说瞎话骗骗李修。这两个死的是有人专门嘱咐了一句话,李修能顺手除了就别让他活。 李修喊醒了院里的老胡和二牛等人,让他们全都躲到自己的屋里去,把院门顶死,把两具尸体拖到了院子中。 二牛虽然也怕,可还过来帮忙。 胡君荣相比就镇静多了,听李修的指挥扒干净了死人的衣服,对他们搜身。 李修找了个梯子站在墙头上看正院的火把乱晃,厮杀声隐隐传了过来,手里慢慢的把龙骑士装填好,这枪射击距离不够,他刚才打人的距离就是极限了,所以不放心的又补了一刀。 低头看了看二牛,他有点腿发抖。 “别怕,这都是坏人。” 二牛咧着嘴:“大人,坏人才可怕啊。” “瞎说,坏人不可怕,可怕的是你不知道他是好人还是坏人。老胡,有发现吗?” 二牛扭头一看,哇的一口就喷了出去。火把下,老胡竟然把两具尸体的肚子给刨开了,一团团的内脏被他捧在手里细细的看着,王厨子举着火把给他照亮,一边吐是一边问:“大人,呕,大人,您让我看什么呕” “看看他们胃里吃的是什么?” “是牛肉,没消化完的水牛肉。” 李修骂了声妈的,港口上是有十几头水牛不堪重负的累死了,牛肉被分给了岛上的漕兵和盐兵,李修怕就怕是这伙人做了内应,或者说,他们当中有些人干脆本来就是安插进来的无间道。 否则怎么会这么熟门熟路的找到自己的院子,还直接就进自己的屋呢。不应该是一间一间搜过来找他吗? 他想多了,就他住在正屋里,只要知道他住的小院在哪,直奔正屋准没错。 刺杀者们傻眼了,他们确实是被人一早安插进来的没错,今天的任务就是杀人拿账册,但是不包括提前被发现的环节,是哪个混蛋坏了事? 带队的一个人扭头看向李修的小院,一挥手叫过十几个人来:“去那边看看,不留活口。” 十五个黑衣人奔着小院子冲了过去,其余的人一声大喊跟冒出来的官兵杀在了一起。 柳湘莲跃跃欲试,就在大伯眼前晃悠:“让我去吧大伯,我怕李大哥那里打不过这么多人。” 柳芳呸了一口:“我都恨不得宰了那个混蛋!本爵爷布好的口袋一个都没用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也不知道您的布置啊。”柳湘莲真是义气的小伙。 陆侍郎心软,让一个把总带着手下五十来人跟着柳湘莲去帮李修,还特别嘱咐一句他:“先去看看谈夫人那里的情况,虽然她们不是主要目标,可也要谨防他们狗急跳墙。” 柳湘莲一蹦老高,拎着把宝剑就想走,被柳芳踹了一脚,扔给他一把砍刀让他扛着:“你是去杀人,不是打把势卖艺。自己多加小心。” 爵爷身后两名护卫跟着柳湘莲一起出了屋,点好了人手,抄着近路就摸了过去。 还没到小院呢,就听见那边又响起了枪声。柳湘莲张大嘴喊着李修:“李大哥别怕!小弟来救你了!” 然后就听见砰的一声响,小院那里火光冲天,一声声的惨叫传了过来。 “冲过去!”柳湘莲急了,李修是他朋友,他不能见死不救。 冲到近前,他们不冲了,眼前一个个火人在地上嚎叫着翻滚,一个高大的身影坐在墙头上,哈哈大笑喊着柳湘莲:“小柳!你来啦!看看哥哥的燃烧弹怎么样?” 五十来人吐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前院厮杀声也到了高潮,李修搂着脸色煞白走路打晃的柳湘莲绕到了刺杀者的后面。 “小柳,去见见血就好了。是不是还没见过血呢?” 柳湘莲挣脱了李修的胳膊,拎着砍刀面无表情的向敌人背后砍了过去。 李修嘻嘻哈哈的在后边补刀,他们这五十人的队伍,一下子凿穿了敌人的后背,胜利的天平倾斜了。 柳芳最先发现了变化,指着敌人那处最乱的地方高声大喊:“奔那边杀,杀穿过去。” 两军对阵的冷兵器时代,最讲究的是杀透敌阵,反身杀回来时,就是敌人被的时候。 腹背受敌,上下夹攻,男儿不可不学也! 兵卒三五成群相互掩护的顶了过去,很快清出一块空当,柳湘莲挡住了黑衣人砍过来的刀,李修上去就是一脚踢裆,兄弟二人合伙又干掉了一个。 柳芳和陆侍郎也看清了李修的身影,陆大人猛然指着黑衣人中一个被护卫的身影大喊:“李修!王子胜在此!还不报仇!” 李修猛地一甩头,盯住了那个身影,王子胜也来了? 那黑影哈哈哈笑了起来,摘下自己的面罩,火光下一个满脸戾气的中年男人露出了他的国字大脸。 “不错,正是本督师!陆大人,柳爵爷,许久未见,一向可好啊。” “王子胜,你知不知你在做什么?你满门不想要了吗?” 王子胜冷哼了一声:“王某的满门不要紧,你们现在的活路已经没有了。陆大人,把账册交出来,我留你个全尸!” 果然有账册! 李修瞪着不远处的陆鸣,等着他给自己一个解释。 王子胜敢露面,无非是有扬州知府做后手,李修根本不在乎外面又新涌进来的府兵,只是看着陆鸣。 扬州知府终于来了,一脸的灰败是生无可恋,自己跟的是个什么主子啊,大家坐下来一起喝喝茶四四六六讲清楚不好吗,非得要动刀动枪的杀个血流成河? 柳芳不住口的喝骂王子胜,此时王子胜的人比他的人多,双手都停下了手,各回本阵,休息一下等着再度冲杀。 场面一下子分成了三方,陆柳一方刚才占优;王子胜一方已成败势;扬州知府带来的一百多府军是生力军,他加入哪边,就看眼下怎么谈了。 李修算是第四方,他自己站在满地尸首的空地上,默默不语。柳湘莲已经和把总等人回到了己方。 王子胜当然把扬州知府算在了自己的阵营,志得意满的高声呼喊:“陆” “你闭嘴!” 王子胜一愣,就看见一个大个子从怀里掏出一个陶罐,在手里掂了掂去问陆侍郎:“老头,你太过分了。这是我媳妇家,你看你们给弄得,这还能住人吗?” 陆侍郎对李修拱拱手:“事起仓促,不得不在这里布局,小友勿怪。快快过来吧,吾等只要能坚持片刻,扬州军马就会赶到,今日必要抓了他王子胜。” “他是我的,我自己来。我只问一句话,我能亲手杀了他吗?” 王子胜毕竟是朝廷的水军督师,再有大罪,只要不是当场死的,李修就不能擅杀。 听完陆鸣的解释,李修若有所思,王子胜指着李修好一顿骂:“还想杀本督?我呸!当初没弄死你个小兔崽子,已然是本督犯的大错了,今日我就让你去见这家的女主人!” “喂!”李修喊了王子胜一声。 “何事?” “不是冲你,我是说你背后的盐兵把总,还不动手,你更待何时!” 第六十五集 世上的路都让王八蛋走了 李修喊谁呢? 人群后边瞬时骚乱起来,一位盐兵把总带着几个人抡刀就把身边的“同伙”砍倒了,冲李修喊了声大人救我!就奔着王子胜的身边闯了过去。 李修点着了手里的燃烧弹侧过身看着扬州知府:“这东西您是见过的,给你还是他。” 扬州知府一闭眼,冲着王子胜的方向一挥手,他带来的府军就冲了过去;柳芳赶紧下令,三方又打在了一起,这次可是两家合着打一家。王子胜的黑衣刺客们很快就顶不住了,被杀的节节后退。 陆侍郎咦了一声,想不到李修还有这手,怎么就临阵策反了知府? 利益二字而已。 扬州的三家联盟,随着戴权和林如海进京高升,知府虽然原地不动,可也没被别人顶下去。他也算的明白,留下自己就是要稳住扬州的局面,顶多再给自己做一任,不走也得走。 一任也行啊,三年扬州大变样,自己拿着功绩和挣来的钱,大不了致仕回家,用李修的话说就是实现财务自由提前退休。 做官求的是什么,财、权二字罢了。都有过了,还跟着眼前狼狈不堪的王子胜混什么。 当然也有李修手里的燃烧弹起了一定作用,李修做事务求滴水不漏,私造火器的事在他这转了一圈就成了扬州府造,方子还是人家的,就给自己看了看效果而已。 有伤天和! 知府对那个密封的小罐子,有了心里阴影,不给我正好,我还省的再多一件心事。 他想的不少,陆大人想的比他还多,李修是真不能在扬州呆着了,再让他待上一年,扬州上下还能不能听朝廷的号令都是个问题。 不行,我得制住这个李修。 眼神扫过王子胜,心中有了主意,轻声的告诉了柳芳:“想办法让李修送王子胜上路。” 擅杀朝廷重臣,纵然他现在是在违法,也不能死在当场。死了怎么办?找个替罪的顶上去,李修和他有私仇,正好背这个锅。 还是玩心眼的文官心脏。 柳芳叫过贴身的护卫过来,小声的嘱咐几句,护卫们也杀了过去。 李修捏灭了燃烧弹的捻子,又揣进了怀里,就在战场外面捡漏。一把火枪砰砰作响,能不肉搏,他是绝对不会动刀。 知府过去和陆侍郎见面,陆大阴人狠狠的夸了他一番,什么迷途知返,什么幡然悔悟力挽狂澜,总之是先把他安抚的不错。 就在李修也想蹭过去聊聊后续赔偿的时候,人群中挤出一团混战的人来,王子胜被护卫保着杀了出来,直奔他的方向而来,后面紧跟着的就是柳芳的护卫。 王子胜见了李修犹如脱了缰的疯犬,挥动手中的大刀就砍了过去。 陆大阴人面露喜色,开枪啊小子,报仇的时刻就在眼前。 李修来不及多想,一抬手就是一枪,“砰”! 王子胜身子晃了晃,喊了杀,又冲了过去。 李修扭头就跑! 王子胜疯了一样追过去! 在场的人都看着他们两个人围着院子转圈。 柳芳拉住想要过去帮忙的柳湘莲,陆大人看了一眼知府,就这么看着王子胜越跑越慢,越跑越慢,身子是摇摇欲坠。 李修是开了枪才后悔的,本来想着能过来个捡漏的,自己就能脱了身,这锅他也不想背。 可是回头一看,除了王子胜的护卫死战柳芳的护卫外,别人竟然停手不打了,都看着王子胜什么时候能死。 唉! 李修一脚把晃悠到他跟前的王子胜踹到,用三菱刺把他的一只胳膊定在了地上。完了,这锅还得是我背。 不理喝骂的王子胜,抬起头看向陆鸣,给他伸个大拇指,你高,我认栽了! 陆鸣冲他一伸手,表示把锅背好可以报仇了。 李修低下身子去问王子胜:“林夫人和林公子是怎么死的?” “嗬嗬嗬,被我等下毒害死的。李修,你敢杀我不成?” “当年为什么拐卖我?” “怪你爹去吧!要不是他作梗,我王家也有进士了。” 李修眨眨眼,背着众人从怀里又掏出那颗燃烧弹,塞进了王子胜的怀里,仰天长啸一声:“林家夫人在天之灵不远,仇人之一就在眼前,还不来索他的命吗?” 背着身一步一哭离开了躺在地上的王子胜:“林夫人啊,你死的好惨啊。可我官小,不能杀了他给你报仇。你给妹妹托个梦,就说我李修是给你和林公子报了仇的啊!” 柳芳看糊涂了,问陆鸣:“老陆,这小子搞什么鬼呢?” “不要管他,王子胜必死无疑。” “真不留个活口。” 陆鸣缓缓的摇摇头:“圣上要谁死,不需要什么供词。只是时候未到而已。” 柳芳不吭声了。 突然,王子胜胸膛里面冒出一点火星,这颗火星一闪一闪的很是诡异。猛然间,轰的一声烈火焚身,王子胜叫的都不是人声了。 走了老远的李修,猛地回头,举手向苍天:“林夫人来报仇了!这是幽冥鬼火!” 不明真相之群众傻了眼,浑身是伤的护卫扑过去要给他灭火。 奇了,这火根本灭不掉。 陆鸣都懵了,什么鬼,这么利害! 柳湘莲和知府对视一眼,齐齐低下头去,心里想着同一句话:打死我也不说。 子不语怪力乱神! 李修一边做着戏,一边复盘刚才的所作所为,我打了王子胜一枪,可他没当场死,算不得我杀的人;我又给了他一刺刀,还和他说了几句话,在场的人应该都听到了;我悄悄的塞燃烧弹这事,没人看见,知道燃烧弹的也就知府和柳湘莲。赌一把,看看我的人品如何,他俩只要不说出去,我就能凭借神鬼之事脱身。 但凡你们会唱从来没什么神仙皇帝这首歌,我也不敢这么玩。 最起码现在,我玩的还不错。刚才杀人都不眨眼的家伙们,都跪了一地,实在是活生生被烧死的那几个人,死状太惨了。 可怜我的三棱刺刀了,没法要了啊。 陆鸣终于缓过神来,这事伤脑筋了,明天扬州城里就会传遍林夫人鬼魂索命烧死仇人的新闻,自己总不能把在场的人都灭了口。 也罢也罢,目的已经达到,剩下个王子腾和甄家就慢慢的收拾吧。口子一旦打开,你们在想合上可就难了。 贾家? 呵呵,留着给那个装神弄鬼的小子慢慢玩吧。 吾皇,老臣尽力矣。 缓缓的吐口气,对柳芳言道:“爵爷,收场吧。李修先押在扬州府衙,收拾干净后,和我们一起回京。” 知府躬身说了声是,也不避嫌,也没嫌可必了,把李修送到他那去,就是让他照顾的意思。 搀起坐在地上还演戏的李修直皱眉:“想喝点不?去我大牢里,我陪你喝几盅。有些事,我也搞不明白。” “怎么还抓我?” “老弟啊,那是个督师,平常的话,你骂他一句都有罪,何况你还” 李修给他眨眨眼,两个人相互搀着往外走,剩下个一地惨状的林府,留给柳陆二人收拾。 腊月二十三,小年。 京师震动,津门水师督师王子胜意图不轨,行刺扬州公干的户部左侍郎陆鸣,被寄居林府的扬州市舶司提举李修识破。混战中,李修打伤王子胜后,问出林如海夫人公子被害之迷,招来林夫人冤魂,一把天火烧死了王子胜。 李修虽有功,但也有过,随陆侍郎和柳爵爷同返京师,被押在大理寺,等候圣裁。 消息犹如冬天的寒风一般,吹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王熙凤傻呆呆的看着贾琏:“这算个什么?天火?还真有因果报应这事?” 贾琏抱着枕头也在发呆:“我怎么知道算什么?这不正愁怎么跟老太太回话呢。要不,你去?” 王熙凤靠在一旁直摸自己的胸口,颤巍巍抖了几下,猛地站起身喊平儿:“平儿,平儿!” “什么事奶奶”平儿挑门帘进来。 “给我准备丧服换上,还有备好香烛纸马的,我得去二叔家一趟。另外,太太那里还有姨妈那里,你也去问一问,需要什么我开库房一总备上。” 一推贾琏:“别躺着装死啦。你去林府看看。两家这仇算是结下了,别把你们家算进去。” “那谁去里面报信?” 王熙凤哼了一声:“自有那些想踩高盘的去。我呀,去装孝女了。” 贾琏无奈的起身收拾了一下,骑上马去了林府。 嚯! 白花花的一片,不知道的还以为林家出事了呢。 见了林如海,唉声叹气的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如海反而劝他:“琏儿不必如此。我隐忍多年做不成的事,如今做成了。对我家而言,是个喜事。摆一摆丧仪祭奠一下而已。” 贾琏脑袋里嗡的一下,赶紧看看自己身上,还好是件素服,多亏了平儿顺手给他备上的。现在想起来,这里祭奠的是自己的亲姑姑,要是没这一身衣服,自己可就真是没个礼数了。 麻烦了呀! 我们家到底是去给王家吊唁,还是给林家吊纸呢? 我先去拜一下再说吧。 移步到了后堂,果然林黛玉披麻戴孝的跪在两个牌位前等着来客。 贾琏不敢怠慢,恭恭敬敬给姑姑的牌位上香烧纸,又给没见面的林公子烧了一刀纸。黛玉叩谢后,请他坐下喝茶。 “林妹妹,这些事,我是一概不知的。” 黛玉脸上略有泪痕却不悲嗟,轻轻的给这个第一个过来见礼的贾家人说道:“劳烦琏二哥哥了。我这正好有件事,请哥哥代为传个话。我母亲的嫁妆都在这里,年初二,我送嫁妆回去。还望家里有个准备。” “什么?!!!!”贾琏大惊失色,这是要跟贾家一刀两断的意思吗? “琏二哥哥勿急,这里面有个缘由。我母亲和幼弟被人所害多年,今朝方才沉冤得雪。玉儿年纪虽幼,但也知到家里和那家的关系颇近。夫人也好,琏二嫂子也罢,甚至是薛姨妈。玉儿不知以后该怎样和她们面对。” 贾琏嗨了一声,低头不语。 良久过后,黛玉送走了贾琏,吩咐一声备车。 雪雁紫鹃早就准备好了,跟着小姐就走。留下林如海一个人看家等着来客。 大理寺内,黛玉一行递了帖子,被迎进了一处小院,里面荒草丛生,门窗糗烂。 紫鹃推开吱呀作响的大门,黛玉抬步走了进来,纵身投进了一个人的怀抱,哭的是肝肠寸断。 李修也没了官服,就是一身大棉袄裹在身上,一脸的胡子拉碴,奇怪的问着林黛玉:“怎么了这是?有人欺负你吗?等我出去的给你报仇。” 黛玉泣不成声的说道:“我娘给我托梦了,说我找了一个好夫婿,她也就放心了。” 李修吓一跳,赶紧抱着黛玉,双手在她后背合十的四周拜拜:“丈母娘你可别吓我啊。我那天要是不那么说,现在可就蹲在大牢里了。你放心,黛玉交给我了,好着呢。” 黛玉捶了胸口一下,以示不满。李修却喊着疼,要捶回来也罢休。 紫鹃和雪雁给摆好了酒肉,又把烟斗给他点上,李修席地而坐,看着眼前的三女,笑呵呵的说道:“帮我去给王家送一个花圈,上面写上一句话。” “什么话?” 李修慢悠悠的说完之后,又吃又喝。 黛玉咬着牙过来撕扯他:“坏死个人,我娘晚上就来找你!” 第六十六集 说天亲 天也不算亲 贾琏失魂落魄的回了贾府,躲进自己的院子里躺在床上心里满满的不是滋味。 他姓贾,荣国府长房的贾,所以他娶的也是王家长房的嫡女王熙凤。 现在他贾家的嫡女自己的亲姑姑被王家三房给害死了,媳妇还好,不当回事,可二房的婶婶就跟天塌了一样的闹,好像我姑姑就该死一样。 不行! 这事我得找爹去说说,贾家的姑娘还算不算个人。 打好了主意刚要走,门外有个女孩子喊了一声:“琏二爷在家呢吗?” 听声音是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鸳鸯,贾琏只好答应了一声,让她进来。 鸳鸯挑门帘进来福了一礼:“琏二爷,老祖宗请您去一趟。” 贾琏客气的先请鸳鸯坐下,试探着问了一句:“都谁在呢?” 鸳鸯见屋里也没个外人,也不坐,只是皱着眉给他说了说后院的事:“大老爷、老爷、珍大哥都在,还有王家的舅太太也在。你过去,可别说你去林家的事。” 贾琏一拍桌子:“这叫什么话。贾敏是除了族,还是改了姓?他们家先害的人,怎么像是林家欠着命一样。” 鸳鸯往门外看看,咬咬牙,轻声的说话:“分而化之。林家的事是林家的事,李家是李家,不一样的。” 贾琏一激灵,想明白了因果。 王家害的是贾家女林家妇,要赔罪也是对着这两家赔,可“杀人”的是李家,该偿命就偿回来。原来他们打的是这个算盘啊。 “谢谢鸳鸯姐姐,你先走一步,我换身衣服随后就到。” 鸳鸯也看见了他身上的素服,点点头先回去回话。 贾琏胡乱穿了身衣服,出了二门叫过来小厮兴儿,这是他贾家的家生子,不同于旺儿是王家陪嫁过来的管事。 悄悄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兴儿一路小跑的出府,贾琏这才去了贾母的小院。 来的是王子腾的夫人,正和贾母哭诉委屈:“您侄,子腾一早就被叫进了宫,到现在还没回来呢。也不知道圣上到底是个什么心思。他三叔做的孽,害了您姑娘不说,还害了我们一家子。要是再连累了宫里的娘娘,我们王家可是百死莫赎。” 贾琏一歪嘴,进去先给贾母磕头。 “你又跑哪里胡混去了!你舅舅家这么大的事,也不见你帮忙。”贾母批头就训了他一顿。 贾琏胡乱说了个理由,就坐在了贾珍的后面,听着他们继续商议。 “要我说呢,子胜做的是不对,可我妹妹也没饶了他不是。一饮一啄的,一命抵了一命。可王家先害人在先,不能不罚,想让我们家不出首也可以。王家弟妹,你们老三家,有个什么说法没有。” 王子腾夫人听了贾赦的话,赶紧着让丫鬟捧过一个盒子来:“有,有,有!咱们贾家的千金大小姐,当然得是千金来换。老三家说了,纵是破了家,也要赔了您家,老亲可不能断。老太太,您看” 贾赦和贾珍都伸着脖子去看,厚厚一沓的银票,应该少不了。 贾珍一咳嗽,满脸堆笑的去问:“这是单赔给我们家的,还是连林家的一起?” 三等威烈将军又是贾家的族长,贾珍问的话,王子腾夫人还不敢怠慢。 “珍儿说笑了,这当然是单给贾家的。一百万两也是不多,原本应该再多点的,可有个天杀的混蛋坑了王家的货,现在只能拿出这么多,再留着的好歹也得发送啊。” 贾赦和贾珍等着贾母发话,贾政却看了一眼贾琏,坑王家的也有他们一份,都是天杀的。 王子腾夫人这是什么意思呢? 这就叫民不举官不究,先把先前害人的事和苦主协商好了,主家不去出首,就是官府来问,就说两家说合了,这事就揭过了篇。剩下来再说杀侍郎的事。 那就好说了,我们根本不是杀的侍郎,是要杀李修,误打误撞的碰上了侍郎,黑夜中没有分辨清,这才有了误会。 朝廷信不信的,就看银子怎么说话了。除非皇上现在就动手除了王家还有王家背后的所有人。 但是,皇上他不能够。 好多事不是现在就能揭开盖子的。 贾母叹口气,她心里跟明镜一样清楚王子腾想做什么事。何况,甄家也来了信,林如海的册子上一笔笔的数,都是真的。 要不赶紧糊弄过去人命官司,麻烦更多更大。 死了的是可惜,但也得先考虑活着的人。 尤其是敏儿,她可不白死。甄家的女儿赔过来后也死了,王子胜更是被你烧成了骨架子。此事,就到此为止吧。 贾母叹口气问她:“子腾家的。林家你们打算怎么办?嫁出去的女儿是人家的人,如海又和你们老爷同殿为官,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处理不好,人家要是不依,你们老爷这官保不住。” 鸿胪寺寺卿看着官位不高,四品而已,可林如海身上还有个三品的正仪大夫,所以别看贾敏死了,还要追封一个三品诰命。这叫夫荣妻贵。 这也是为什么有点门第的,都不愿让女儿为妾的原因之一,封妻不封妾。 诰命不是什么人都能叫的,王夫人就没这个资格,她老公五品的员外郎,她只是个宜人,领着顺天府发的一份钱粮。 贾家能称诰命的就两个人,贾母一品诰命夫人,邢夫人三品诰命淑人,都是礼部直接发放钱粮。 一个是直辖市配属,一个是部委配属。级别就差的很多了。 林如海要是没有进京的话,贾敏是恭人,比宜人高比淑人低,江宁省给她发月俸。现在进了京,鸿胪寺又是个高职低配的单位,三品诰命是绝对能给她追封的,钱粮补多少,就看林如海怎么争取了。 这可就是个问题,害死一个诰命夫人,得是个什么罪过? 而且,诰命是跟着丈夫给的,跟娘家无关,林如海咬死了这条,王子腾就得上折子请辞。 王子腾夫人又让丫鬟拿出了几张银票给了贾母:“我们也不好去登门,老祖宗是他的岳母,请过来说合说合,他总要听的吧。” 贾政一咧嘴:“王家嫂子。”他是跟着王夫人叫的,可不就是二舅哥吗。 “王家嫂子,我先不问这是多少。我妹夫如海自打进了京都两个月了,就没登过我家大门。其中缘由大家现在也都知道了。这话,我家怕是带不过去。” 笑话呢,贾政都看不过眼去,林家现而今缺你这几万两银子?黛玉的书已经都卖疯了你们不知道? 贾赦嗯了一下:“二弟别急,我这有个办法。母亲,黛玉虽说议了亲,可不是还没定呢吗。咱家也去求!一女百家求不算为过,关键是宫里的娘娘要是能指个婚的话,这事不就成了。” “大哥,皇后才能指婚!” “别急吗,那娘娘就不能和皇后说说了?指到咱们家,王家代我妹妹给出嫁妆钱,害了我妹妹赔给我妹妹的孩子,你们说这公道不公道。宝玉也是王家的外甥,里外里还是一家人,诶!这就妥当了!” 贾珍一听有门,先哄着把这几万两拿到手花着再说,公道不公道的,干贾家什么事。 贾赦就是这个意思,有钱不拿等于丢。你们二房的事我给出个主意,难道不值个万八千的银子吗。至于什么指婚不指婚的,贾赦就是瞎说,糊弄住王子腾夫人和王夫人就行。到时候不行,就往娘娘身上推呗,她怎么就不能求着皇后给指婚呢。 贾琏也明白了,这是要骗钱啊,明知道林家肯定不会同意,王家又和林家不见面,这钱是不拿白不拿。 “父亲所言极是。” “大老爷真是用心良苦。老祖宗,珍儿可以已族长之面去林府说合一下。” 贾赦一指贾琏:“琏儿也去。他一家跟我外甥女处的不错。宝玉也去吧,穿暖和点,冻不着他。” 贾母果然不干了:“玉儿不许去。这些事,你们让他一个孩子怎么说。就这样吧,珍儿和琏儿跑一趟。” 兄弟俩高高兴兴的接过银票,出去找地方分财去了,王子腾夫人这才告辞,回家等着消息。 贾政总觉的哪有不妥,可又一时说不上来,唉声叹气的回了自己书房,就看见探春收拾的整整齐齐的等着他。 “探丫头这是有事?” 探春给她爹跪下说话:“启禀父亲,女儿有句话搁在心里好久了,不吐不快。” 探春也是知道王夫人不来书房还在贾母院里,才瞅准机会来的。夫人房里的丫鬟们,她也让赵姨娘和侍书她们都找借口引开了,为的就是现在。 贾政现在对探春满意的不得了,黛玉的书上可是有着贾探春的大名,不少同僚都有来问问的。 “说吧,为父给你做主。” 探春言道:“王林两家争端,不在律法和宗族。王家的背后是我们贾家,林家的背后,女儿虽然不清楚,可有一样是明白的,那就是朝中的清流。这世家与清流之争,千年以降就未停过。父亲,勋贵之家可有保全五世者?女儿未在史书上寻到过一家。如今我家想用亲亲相隐抹平此事,可这到底谁亲谁近?隐谁? 外面知道了,会怎么说我们贾家,更甚至是贾家的女儿,就这么的不值钱吗?” 一语未完,泪如雨下。 贾政顿时明白过来,我说自己忘了什么事,贾家女儿的名声! 害死没事,花钱赔就行。 贾政一跺脚!嘿!王家!你这是要恶心死我们家吗?你给我等着,我贾政治不了你,有个能收拾你们家的! 赶紧把探春扶起来:“好孩子,为父有主意了。” 探春狐疑的看了看爹,您能有主意? 贾政略微想了一下,满是自得的告诉了探春:“你去林家,守在你姑姑灵前尽孝。为父去趟大理寺,恶人终须恶人磨。” 探春极其想说的是,是我想去,您怎么这时候明白了呢? 大理寺内,李修一脸的不可思议:“政老爷,你们家疯了吗?” “诶~~~这叫什么话。我是来帮你的!” “我谢谢您啊。本来没事,你一帮我就有事了。我说,王子腾对你们家就这么的重要?” 贾政没理他,贾家两府就没一个有实权的人。王子腾这个九门提督,可不就是一堵挡风的墙吗。 李修呲牙笑了,陆鸣!贾家进场了嘿,我要不把你扯进来,我把名字反过来念。多少人等着这一天呢,我偏不如你们的愿。 “政老爷,想不想升官?” 贾政一哆嗦,怎么能不想呢。可你一个阶下囚,能帮我升官?我女儿都做不到的事,你凭什么能做?你又不是我女婿。 李修怎么敢说这话,有一段故事他从扬州想到了京城。总算推算出个大概。 又不是自己下场开撕,大概就够了。 哪段故事呢? 李修决定先跟贾政求证一个事情最好,不过在那之前,贾政还得帮着自己送副挽联过去,黛玉说什么也不肯,倒不是怕得罪王家,而是太欺负人了。 贾政看着那幅挽联,嘴歪的有中风的迹象,上联是:国之将亡必有。下联对的:老而不死是为。横批:美则美矣。 第六十七集 妇女能顶半边天 贾政出了小院,被一主簿引着去了中庭,一位少卿等在那里。 大理寺有正卿一人,少卿两人共同主事,另有正、丞、司直、主簿、评事、狱丞等等。 和刑部、都察院并称三司。 因为收的都是犯官,李修又是个从七品,所以进了大理寺。 少卿对贾政还算客气,让他把李修写的字交出来。 “存周兄,大理寺规,不能有一字流出。让你们来探视,已经是容情了。莫要难为小弟。” 贾政难得有了回心眼,笑容可掬的就把挽联掏了出来留在了大理寺:“那就麻烦少卿给王家送去吧。” 说完就走,边走边笑,原来坑人是这样的。 少卿接过来一看,哈哈大笑。 主簿细细的一品,噗嗤也乐了:“哈哈哈!李提举还真是个妙人!大人请看。” 他把美则美矣四个字倒过来给少卿看,手指在美字上一敲,少卿更是乐不可支:“有趣,有趣。那我就走一趟吧。另外,你去趟刑部,把那些一起从事的犯人口供要过来。咱们,也该审审这位提举了。” 主簿欣然从命。 李修躺在稻草堆里烤着炭炉,叼着烟斗,消化着贾政给他的信息。 红楼第一大美女---秦可卿的故事。 秦可卿,工部营缮郎秦业抱养的女儿。秦业是比贾政高一阶的同事,就这么拐弯抹角的嫁进了宁国府,做了宁国府接班人贾蓉的媳妇。 算是真正的嫁入豪门世家的典型代表。 后世关于他的身世多有猜测,其中有一条最为有意思,说她是坏了事的老义忠千岁的孤女,出生时恰逢老义忠千岁犯事,所以没有进入玉碟,流落在了养生堂。 还联系到了贾元春身上,说是正是她告的密让这位“天家孤女”不得不自尽身亡,也成全了贾元春的妃位。 然而,贾政却告诉了李修另一个版本,秦可卿是甄家的女儿,大名甄兼美,小名可卿。这是甄家继宫里的老太妃、宫外的南安王妃之后,第三代嫁到京城的女儿。 这种事,李修刚开始也是接受无能,就像想不通姐姐李纨为什么就要嫁去贾家一样,怎么就要把女儿送来送去的谋取好处呢。 还是他爹和林如海联手给他上了一课后,他才理解了这个社会的特点。 君上大权! 李修敲敲脑海中的黑板给这四个字划横线,这才是封建社会的骨架。 儒家,也不过是个工具人罢了。 统治阶层为了维护和巩固他们对于土地资源的控制,出台了一系列的有利于他们自己的政治制度,其中外婚制就是其一。 不好理解的话,就把土地资源换成石油资源和一切生产资料。你的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一切的一切皆在此列。 出现新鲜事物怎么办,工具人上线,奇技淫巧!先列入贱籍,再给我慢慢的赚钱。 就如他来的世界那样,西方人总以为东方还生活在威权和苦痛中一样,一场瘟疫袭来的时候,他们第一反应不是该去防范,而是这都是东方的阴谋或是政府在骗我们,喝点八四水就解决了,要是八四水解决不了的,那就神牛尿加圣河水。 你能理解这种想法吗? 李修随着日渐熟悉这个社会后,才理解了古人为什么这么做。 为了能把土地这一战略资源牢牢的把控在手里,联姻成为了不二法宝。金陵四大家族之间就是这样的缠绕在了一起。 偶尔,他们也会出于另外的政治考量,去选择不是一个圈子的外人做通婚。 贾敏嫁给林如海,是为了贾家能从武勋世家向文官集团靠拢。娶进李纨也是同样的考量。 而李守中也好,林如海也罢,一嫁一娶的目的都是在分权,分贾家的权势为我作用。这一点上,他们和王家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只不过王家做的更彻底也更野蛮些。 李修弄明白了秦可卿,也就明白了他一直想问的老太妃。 原书中有过一段故事,死金丹独艳理丧事。 看似说的是尤氏以不弱于王熙凤之才,撑起了贾家本应是最大的一场丧事,贾敬渡劫失败;也和前面秦可卿死的时候相呼应,那时候她就说自己不会,还生病了,就是不管。 其实这个故事早在前几回就有了眉目,甄家几个女人进京拜访贾家,见到了贾宝玉啧啧称奇,第一次说出了还有个一模一样的甄宝玉。 她们干嘛来了? 奔丧。 老太妃快不行了。 作为娘家人的甄家,必须进宫陪着最后一程。 紧接着,老太妃薨了,贾母带着一大家子都要去守灵,还和南安王妃住在一个院里。 李修懂了这套路。 为什么皇上明知道甄家不妥就是不动手呢,有个甄家的太妃在,那是自己老子太上皇的女人,一个孝字就把天子压住了。 除非,皇上有了确凿的证据,还得是足够能抄家灭族的证据,那他才可以内逼太妃,外抄甄家。 再说回来甄家和贾家,也该有一门亲事巩固一下感情了。 贾敏的事,没戳破之前,贾家只能认了,都是政治投资,谁又能说自己稳赢。 三国有个琅琊郡诸葛世家,兄弟三个分别选了三个阵营,也是出于这个考量。 那时候的贾家是明智的,因为是贾敬当家。 现在吗 但是,这门亲事不能明着来。 宫里宫外都是甄家女儿怎么得了。 于是,甄兼美变成了秦可卿,贾母对她异常的疼爱。嗯~~~贾珍也是这么想的。 贾母透过贾珍这作死的样子,不是没想过一门双爵的另一个版本,宁府死绝了的话,荣府可以伸把手。 李修喷出一口烟雾,朦胧间看到一个人,戴权笑嘻嘻的在门口悄悄的看着他。 “琢磨什么呢李提举。” “想一个女人呢。” “还能有心思想女人?哈哈,你小子大祸临头了知不知道。” “你来了,我就没事咯!” 李修蹭的就跳起来跑了出去:“我还以为你忘了我这个老部下了。” “忘不了,忘不了。给我做了三个月的老部下,还真是老的可以。来吧,和咱家聊聊,你有什么鬼心思能脱身。” 李修亲热的搂住戴权的肩膀,生拉硬拽的带他进了屋子,把他手里的吃食抢过来打开,又给他倒了一盅酒,碰了一杯。 哈了一口酒气,问问戴权自己要是认命的话,是个什么结局。 “没什么大不了的,就一个革职。你也不差这点子俸禄。” “还能科考吗?” “想什么呢,不发配你就够可以的了。” “那王家呢?” 戴权眼睛一眯皮笑肉不笑的告诉他:“反水了,王子腾愿意卖了甄家保住王家。” “我去,王子腾不会这么自寻死路吧。这么横跳,能有好下场吗?” “你管人家呢。人家可是憋着要弄死你,才拿这个做了条件之一。” 李修决定不认命,要和反动派王子腾斗争到底!哈了一声,和戴权又干了一杯:“圣上什么意思?” “诶~~慎言,慎言。这不是你能问的,更不是我能说的。” 李修喜出望外,慎言两个字好啊。 夫圣贤之书,教人诚孝、慎言、检迹、立身、扬名,亦已备矣。 “懂了,我以诚孝报君恩。” 两个人哈哈一笑,开始商量怎么分王子胜的家产。 皇上是通过戴权给了李修一句话,甭管王子胜是不是你杀的,你就咬住一条,我这是尽孝。 给未来的岳母报仇也是孝,咬死这条去跟大理寺对峙去,朕等着你出来给朕尽孝。 李修找根木炭,在地上划拉:“林世叔去掀开账册的事,先不管甄家,让王子腾自己咬出来;不是说,是去杀我的吗?那就说账册在我身上,王子胜做贼心虚要杀我灭口。王子腾咬不咬甄家,都有很大的数目对不上。让贾家去个监察,对不上就让他们出。” 戴权也在地上写了个陆字,李修呸了一口上去,点点这个字:“让他自己解释为什么调扬州大营的事,我不信他敢明说是奉了圣旨。坏了皇上钓大鱼的事,他比我惨。” “嗯,有道理,吃个哑巴亏还能落好处。那我再给你说个事,皇后看上了黛玉的书。你有什么办法吗?” 李修闷着头琢磨,皇后这是要刷一下存在感了,看来后宫之内争夺的也很热闹啊。 能著书留名的帝后屈指可数,其中以《女则》三十篇的唐长孙最为著名。 我该怎么给她扬扬名呢? 抱皇后大腿这事,靠谱,李修十分乐意去抱,问题是皇后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一无所知,总不能给她一部女拳主义吧,那可要死翘翘的。 黛玉的书不能给,给了就是媚上,有损才女的清名。 那就是它? “老戴,三字经你会吧。” “看不起我是吗?” “不是不是!你听过人之初性本善这没什么,可你听过这个吗,女儿经,仔细听,早早起,出闺门,烧茶汤,敬双亲,勤梳洗,爱干净,学针线,莫懒身,父母骂,莫作声,哥嫂前,请教训,火烛事,要小心” 戴权还真的听李修念完了,他其实就会这么几句。 这叫做女儿经,成书年代不可考,约是明末清初。反正现在是没有。 “够直白的。我回去念念试试。” 李修不干,这么好的事,你去领赏,我怎么办。 “我还有呢,不过,您得让容我想想。这样吧,您回去找个人告诉一下黛玉,她记性好,我念多少她都能记的住。” 戴权哎呀了一声,站起身就走:“有了媳妇就忘了恩人啊。李提举,后会有期。明天你就过堂了,早点歇着吧。” 李修给送到院子门口,看着他走了,才和一直站在院子外的狱丞聊天:“也是够辛苦你的,我这一来人你就得等着。” 狱丞对他拱拱手,甩着京城特有的土话跟李修聊上了:“您是爷,别看您现在是犯人我是看守,可您的谱比我大,这一天天跟走马灯似的,比我在外边都忙。要是出去了,可别忘了兄弟我。” 李修就喜欢交这样的朋友,不是明天过堂吗,今天就喝个痛快。非要拉着狱丞进去喝酒,狱丞也是无奈,就没见过这么进大理寺的犯官,左右也是无事,喝就喝吧,底层人民的智慧就是多个朋友多条路。 他倒是多了个李修这样的朋友,他的上司大理寺少卿却少了王家这个朋友。少就少,他也不在乎,大不了以后在大理寺再见面时,多照顾一下王家女眷呗。 王子腾真是要疯了,李修的挽联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挂在了大门外,来往的宾朋无不侧目,看清落款后,都瞠目咂舌,继而破口大骂。 属薛蟠骂的凶,还骂的脏,什么器官都给李修用了。扬言见李修一次打他一次。 薛宝钗实在是在内堂听不下去了,让莺儿去看看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莺儿转了一圈回来讲给宝钗听,宝钗一听完就咽了口吐沫,她也想骂人了。 尤其是那美则美矣,把字倒过来念就是大王八就是大王八。 李修,你欺人太甚! 第六十八集 李修过堂(一) 生气归生气,薛宝钗还是把薛蟠训了一顿,她这个哥哥与字无缘,肯定都是听着别人说的,自己才在哪里咋呼。 “让你来是护着我和娘,你又充得什么英雄好汉。此事朝廷还没有公论,你收着点。我让你把香菱另据别院,你可办到了?” 薛蟠只管嘿嘿嘿嘿笑:“他们都骂,我要是不骂上两声,显得我倒是另类了。放心吧妹子,我去前面喝酒,在不管什么的。香菱是我房里人,我看谁能抢走她!” 宝钗也是没了脾气,又嘱咐几句回去继续守灵。 与此同时,探春也和黛玉一起守着呢,戴权进来上了三炷香,受了一礼后,坐下和黛玉说话。 黛玉听完戴公相半真半假的诉委屈之后,跟他解释:“公相是上了他当。因我不肯给他送挽联,他实在恼火我,故意的编了什么女儿经让我读。且别去理他,小女子这里有更好的,您带着进献就是。” 让雪雁取了一本书回来给了戴权:“这才是他的本意,我帮着写了几笔,恭请帝后斧正。” 戴权翻开一看,果然高兴,第一篇就是:乾象乎阳,坤象乎阴,日月普两仪之照。男正乎外,女正乎内,夫妇造万化之端。五常之德着,而大本以敦,三纲之义明,而人伦以正。 再往后翻,又看到凤仪龙马,圣帝之祥;麟趾关雎,后妃之德。是故帝喾三妃,生稷契唐尧之圣。 “着啊!这才是母仪天下能写的书。那” 黛玉接了这句话:“出了我的手,就不是我的了。看过的只有我和他。” 探春低着脑袋不服气,咱俩字体一样吗?可也知道这不是抢功的时候,自然是牵扯的人越少越好。 戴权美滋滋的揣进怀里,喝了口茶,把明天李修要过堂的事说了说。 还劝着黛玉:“小娘子不必为他担心,吃点苦是必然的,不是坏事。大理寺卿那咱家已经打好了招呼,小娘子随时可以去的。被褥别人不能有,咱们还不能有吗。准备着,我给送进去。” 黛玉大喜,躬身就要拜,戴权给拦住了:“以后就是林娘子了,读书人见你都要拜一下,咱家不敢受你的礼。” 黛玉不依:“非是为我,他又不肯给您拜,我代他。” 戴权心满意足的回宫交差。 天子与后俱在,先听完李修挽联骂人的事,又接过那本没名的书,帝后不禁开怀大笑。 天子看着皇后对那书爱不释手,打趣了她一句:“人家可是张松献图了,梓童没个赏赐?” 岂知皇后早有准备:“实不相瞒,我是有心开十二司的,只是一时找不到人手,后宫您那些个妃子又酸的我不成样,本想着就算了。可巧,林娘子就给了我一本书。那我就给她一条路吧!让天下女子都看看,做女人该做成什么样,别一天天想着抢男人。” 天子莞尔,随她吧。后宫为了争一个贵妃位,也是闹得自己头疼和腰疼,皇后借机敲打一下也是她的本分。 帝后不同于寻常妃子,虽不干涉朝政,但不可不明察天下,所以有十二司女官为她所用,助她通晓天下。 只不过,历来的女官都心思不纯,本是为官的,最后也进了后宫,皇后为了不让后宫人数太多,效仿前人一直没开。 现在吗,不妨先从这个林黛玉开个头,毕竟她已经要定亲了,皇上就是想,本宫也能让她快点完了婚,总不能效仿阿瞒做些个上不得台面的事吧。 永正帝自然知道皇后想些什么,他也不是个在女人身上肯花心思的,就不再多问。反而逗趣了一句:“这李修用藏字拆字骂了王子胜一家,朕也有了雅兴。不如就着这次进贵妃的机会,朕也在史书上添上一笔戏谑,让后世人也知道,用女儿家在朕身上是讨不得好处的。” 随手写下了贤德两个字:“这贵妃就用这个名号吧。” 皇后捂着嘴就笑,后宫妃嫔用字是有讲的,贤良淑德惠敬宁庄等等排下去,共有五十字。 其中皇贵妃一人,贵妃两人,妃四人是辅佐皇后治理内宫的。 此次进位的就是贵妃位,四进二,从妃四人中选两个,妃号就用原有的号加个贵字。 四妃是淑、贤、德、庄四个字,加个贵字就是淑贵妃、贤贵妃等等,哪有占两个字的。 而且,皇后乐不可支:“那现在的贤妃和德妃怎么办?” “是啊,都没了,能怎么办。” 戴权低着头瞟了一眼值夜太监端走的牌子,一个也没翻,小心的退步出了坤宁宫,在外面等着。 月落日升,雄鸡司晨。 李修伸个懒腰也从被窝里钻了出来,终于是能有褥子铺,有被子盖。可比前些日子冻得自己睡不着时强太多了。 大理寺还不错,破了一个口,查查被套里面没夹带就给送进来了。通过这一系列的行为来判断的话,自己是大概率没事。 世上本无事,找的事多了,就成了事。自己请辞和被贬可是两回事,今天怎么也要争一争。我还得去工部上班呢,也不知道贾政和王家闹翻了没有。 他还不知道贾政也会动心眼的事,心情不错的在院子里来回的跑上几圈,连棵歪脖子树都没有,我怎么练我的咏春啊!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让我们一起呼唤春天吧!叫的春多了,春天就会来到!” “好!”院子外有人给他喝声彩。 “好一个叫的多了就有春。李提举兴致不错,那咱们就走上一趟吧。” 李修给那位主簿拱拱手,也没什么能收拾的,回屋把自己闲的无事拧成的稻草绳子绑在了腰上。腰带早就被收了,这传统据说至今还有。 大理寺正堂,大理寺卿居中而坐,看着刑部转过来的口供,涉及到李修“杀人”这一项时,大都是王子胜自焚而亡,没见到李修做什么手脚。 大半夜的本来光线就不好,离得他们又远,李修还故意挡着,能看见才怪。 不过,有一条对他很不利,就是火铳那一枪。 示意了一下左右,一拍惊堂木,喊了声带人犯。 李修被狱丞架着进了大堂。 与此同时,林如海在都察院敲响了听闻鼓,御史台也在金殿上弹劾王子腾。 这一天,注定是个热闹的一天。 先说都察院这边,接了林如海的状子一阵为难:“林寺卿,您不去金殿上打官司,跑我们这干嘛来。” 林如海喝着茶老神在在:“我今天特意的没上朝,就是专门来这的。按规矩,你们该去上殿禀一下,我就这等着。” 都察院是位推官值守,琢磨了一下道理,大概明白了林如海的路数,人家是来正常报案的,受理不受理的,自有上边定夺。自己也不能往外推,那就跑一趟吧,几位堂倌都在上朝呢,正好给他们一起商量。 说了声稍后,就自己拿着牌子进宫。 等了一会儿,才被传了进去,小心翼翼的进了大殿,就站在门口拜见了天子。 永正帝没理他,正在喷王子腾呢。 “王子胜贪墨国库,你这个做兄长的敢说不知道?” 王子腾神情憔悴,一板一眼的回话:“臣在京师拱卫皇城,确实不知道臣弟在金陵的所作所为。” “好一个不知道,你这王家家主是怎么当得?朕再问你,王子胜当年拐卖人口获利的事,你知不知道?太上当年念你们家的旧情,已经法外开恩了。没想到,他还敢干出这等胆大包天的勾当来!” “臣确实不知。而且,贪墨国库一事,也没有证据表明,就是臣弟做的。” “是吗?”永正帝看了一眼陆侍郎。 陆侍郎接了话茬:“臣有本,原扬州盐道林如海,已经录下了他们的罪证,经老臣核对,确实如此。帐” “等一下。”永正打断了陆侍郎的话,指指进来的推官问:“有什么事?” 推官不答,他品级不够,只参不问。 自有都察院左都御史答话:“禀圣上,今有鸿胪寺卿林如海大人出首告状。告的是原金陵水师提督王子胜害死他发妻和幼子之事。现人在都察院等候圣裁。” 永正心里一乐,来的挺是时候啊,这些个文官,就是会在规矩里琢磨出路。 “又是他!王子腾,这事有没有?!” 王子腾颓然一叹,贾家误我!不是说已经把银子送过去,人家也收了吗,怎么还出来告状呢? 正不知该如何作答时,后殿的磬响了一声,“噹”~~~ 百官一愣,皇后怎么也来了?这是什么事? 只见宫娥一队队的从侧门涌入,放下珠帘和屏风后,拱卫在两旁,屏风后面一个女声传了过来:“中宫元后,拜见吾皇。” 这四个字可得记住,中宫就是正宫,元后是说原配。再有继位的皇后,她得说继后,难受也得忍着,古人注重原配非常的要紧。 百官一起喝礼毕,永正帝也奇怪的问皇后:“梓童因何故上殿?” “回吾皇。有一位小娘子拿着别人给她母亲的买命钱送进了宫中。对梓童言道钱虽无道,但有道者可用之。她把这钱捐给本宫,让本宫救助天下苦命的女子。也算用不义之财做有益之事。” 王子腾的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永正帝咦了一声:“是谁家的娘子可出入后宫见你?” “修书的鸿胪寺林寺卿之女。” 王子腾静静的看着皇上和皇后的表演。 天子嘴角带着讥讽看了眼他,又问:“梓童,她可说是谁给她的?” “中宫只管天下女子事,朝政自有圣上和各位臣工定夺。梓童告退!” 说完就走,连御史想参个干预朝政的机会都不给留。 满朝的文武都看着王子腾,人家父女一起告状,说的就是你吧。 “臣不知!”王子腾明知这话是不打自招,可这时也得喊出来。 百官哦了一声,小声的相互交流心得去了。 永正帝笑眯眯的看着文武百官,尤其是站第一排的各位王爷们。 南安郡王左右看看,都低着头装死,自己不能不说话了,把王子腾逼下去,可是废了他的膀臂。 “臣有话说。” “准。” “此事无需多议,亲戚朋友甚或邻里之间,赠几两烧埋银子也是常理。小姑娘家的不懂,当做什么大事了。” 都察院左都御史回了他一句:“王爷,那这杀人的案子,也给些烧埋银子就算了?” “查案是你们三司的事,本王是就事论事。” “王爷就的什么事?杀人母在先,又出贿赂银子在后,我朝律法可没有就事论事这一条就能说的过去的。臣请带走王子腾大人,以便查案。” “这个没必要吧。” “查案是我们三司的事。” 南安郡王不说话了。 此时,殿前内侍裘世安进来报信:“启奏吾皇。大理寺传唤王子腾大人和陆鸣大人,前去问案。” 陆鸣一愣,传老夫?大理寺是吃多了撑得还是早上喝了酒? 永正嗯了一声:“何事要传?” 裘世安展开一个折子念道:“今有扬州市舶司副提举李修误杀王子胜一案,李修供称实属自卫。因他有王家侵吞国库之罪证,故王子胜调兵三百围困林府,虽有户部左侍郎陆鸣大人也调兵在侧,不知何故竟袖手旁观。情急之下,只得擒贼擒王,突入战阵用火枪打伤王子胜,将他擒住。只是又不知何故,王子胜竟然自焚而死。故此恭请圣谕,准大理寺提九门提督王子腾和户部左侍郎陆鸣前去问话,辨别真伪。” 陆鸣缓缓的抬头去看永正帝,可天子却没看他,只是接过那奏折饶有兴趣,心里就是一阵叫苦,完了,这锅我还得背。 第六十九集 李修过堂(二) 大理寺正堂,王子腾终于见到了李修。 只见他一身棉袍,腰间缠着稻草,满脸的胡须,乱糟糟的长发,双手藏在袖子里取暖,说不出的糟心。 瞪了他一会儿,李修完全的无所谓,只是笑呵呵的跟陆鸣闲聊天。 “大胆!见了本官缘何不来见礼!”王子腾怒了。 李修扭回头看看他,说了声真像。 “像什么?”陆鸣明知故问。 “像他弟弟呗。那晚您不是见过他弟弟了吗,还喊打喊杀的。” 陆鸣笑而不语,李修把手从袖子里拿出来对王子腾拱拱手:“扬州市舶司副提举兼通译郎,龙禁卫五品行走李修,见过两位大人。” “哼!你还我弟弟命来!” “行,你见了他跟他说一声。我李修自从来了世界,就没打算活着回去。让他等着我。” 大理寺卿一拍惊堂木:“肃静!两位大人不可自误,这是大理寺,不是你们的衙门口。进来好说,说不清,出去可难。” 陆鸣要了把椅子坐下说话:“年岁大了,站不久。寺卿有话只管问,问完了老夫还要回朝见皇上。” “好,陆侍郎,本官问你,账册是在你手,还是在李修的手里。” “自然是老夫的手里咯。” “兵是谁调的?” “理国公啊。” “侍郎大人,想好了再说。账册在你手,为什么王子胜要杀李修?为什么你调了兵还让李修一个文官去杀王子胜?为什么理国公能调兵?” 陆鸣脑袋嗡的一下,想明白了一个问题。自己和理国公调兵用的是圣上给的虎符,回来后就交了回去。 现在手里没有证据说明这一点,怎么说?我说皇上给我作证?今天的朝会老夫又不是没看出来,皇上肯定是要借李修的手整整王子腾,不!是他们这一派系的所有人。 陆鸣仰着脖子看看李修,确实是个年轻有为的小家伙,有这么一把刀攥在手里,时不时的就能在他们身上割下一块肉来,换成我也要用一用。 罢了,老夫就挑一口锅背吧。 “许是老夫年岁大记错了。账簿李修,你说在你那啊?” 李修点点头:“对啊,先前就是在我那。后来你抓了我,才落到你手里的。” “那就对了。寺卿,正是如此。现在账册在都察院。” 王子腾哈了一声:“都是一朝为官的人,谁也不是傻子,用不着给我演什么双簧。李修,这仇我记下了,咱们以后再算。今天你找我们来,到底想说什么?” 大理寺卿止住了旁边记录的录事,也叹口气,命人搬过来几把椅子,连李修也有座了,大家坐下来好好聊聊。 “就事论事,你们的仇怨本官不管,出了大理寺的门,打死了人再回来,才归我管。第一,王子胜已经死了,抄不抄家的,子腾你该求谁就去求。第二,陆侍郎把调兵的事想个法子圆过去,圣上不会深究。第三,李修判误伤,罚银百两,坐监百天,原职不变。” 三个人沉默不语,都在盘算着各自的账本。 李修拉陆鸣下水,就是要把账本往自己身上安,这样他才能定死王子胜杀人灭口的事,那自己反杀也就成立了。现在寺卿既然说是误伤的话,这个结论也不错。不过,圣上安排的事还没说呢。 那就先说为敬:“我年龄小不懂事,所以我先有两件事要说清。林家的夫人是我的岳母,这话我到了金銮殿上也敢这么说。所以,王家必须在灵前赔罪!” “不可能!” 李修指指王子腾:“那我去教坊司等着王子胜被抄家。” “竖子安敢!” “我可以给你立字为据,寺卿大人,请借纸笔一用。” 陆鸣诶了一声:“休得胡闹了。子腾,是老夫查的帐,什么样我心里还不清楚吗?别说抄他家,连着你一起抄也不冤。你还真想让他这个十八的孩子去教坊司吗?既然圣上准了咱们在大理寺商议,你就痛痛快快的赶紧了事。以后的路还长,何必争这一时长短?就他个小官,走在京城大街上,被车马撞死也是常有的吗。” 王子腾的国字脸上有了些笑模样,李修很无奈的跟陆鸣商量:“你家也收好处了?怎么就见不得我好呢?” “那倒没有,老夫就是不喜欢看着年轻人露头太快。” “我有药,金戈听过没?包您也能露头。” 王子腾骂了句混账,问他第二件事。 “林府被你们两家糟蹋的不成样子,又死了那么多人,确实没法住了。你们凑一凑,在京城换一套同等的宅子,就算赔偿了。寺卿大人,我这要求不过分吧?” 大理寺卿被李修逗笑了,不要钱要宅子,你是精还是傻? 他哪知道后世人对房子的渴求。 陆鸣摊摊手:“我是清官,没钱。” 王子腾咬着牙说:“我有!你敢住吗?” “成交!今天我要见到钥匙。赔罪你们家谁去?” “我三弟家有儿子。” “也行,父债子偿。我没事了,看两位大人了。” 陆鸣示意王子腾先说,王子腾就要一条:“账册中,不能有我。这是圣上答应过得,你们有胆就去问。” 陆鸣看大理寺卿点头了,也就不问了,只是商量一件事:“三个月是不是时间太短了?” “那就半年?”寺卿也觉得有些不够。 李修急了:“明年我要春闱,敢阻我青云之路,不死不休!” 寺卿一愣:“你都是官了,还考个什么劲?” “我请辞!” 陆鸣给寺卿解惑:“他要去工部,若是没有科举这条路,身上的官袍穿着也别扭,还不好升上去。” 王子腾心中一动,想起了半年前皇上在朝堂的那句话,有了盘算。 “原来如此啊。那你先辞了吧。” 李修不傻,连连摆手:“等出去再说。” “你还真打算在我大理寺过年啊!” 大理寺只收犯官,李修要是辞了本兼各职,就得去刑部蹲号子了,那里哪有小院给他住。 行吧,这点事就这么让录事写好了,三方画押。 李修执意的要从扬州那天算起,这样能少住一个月。罚银他也没有,打了个条,让黛玉给出。 王子腾也松了一口气,自己终于被摘出去了,他最担心的就是李修死咬不放,现在看来,李修比他想象中的要该死的多。 陆鸣胡乱写了个夜查军营,偶遇事变的借口,混不管合理不合理就要走。 一场死伤几十人,又掀出贪腐大案的事件,就这么在大理寺解决了。 本想着回去躺一会的李修,却有了慷慨:“诸位大人且慢,我自从来了,还没做过诗呢。今日我想留下一首大作,也让世人知道知道我李修的抱负!” 王子腾没有任何停留之意,陆鸣反而有了兴趣:“且写来。” 李修喊住王子腾:“王大人,最好是看过再走!我这篇就叫做狱中题壁!你且听来!” 边念边写,一首背诵极熟的七言绝句,改了两个人名后,蓬勃而出。 望门投止思红颜,忍死须臾待君恩。 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写必,掷笔而走,若有违禁,我再改之。 终于,终于!李修眼含热泪,终于让我在红楼里背了一首诗,不对,是写了一首诗。林黛玉,看你还敢嗤笑我吗?会作诗了不起吗?早晚让你落红不是无情物,哼! 陆鸣挠挠头皮,疑惑的喃喃自语:“寺卿,他是三个月还是斩立决?” 大理寺卿赶紧收起来:“少年遇不平之事,自然心有愤慨。有这一句报君恩,足矣!后两句让他留名千古不好吗。” 这是雅事,而且通篇有着报国的胸怀,写在我大理寺了,就是我大理寺的佳作。 王子腾反复念着后两句,一跺脚恨恨而走。 当晚,王子胜长子披麻戴孝的在林府门外磕头请罪,林如海良久才出门让他回去:“再有千般的悔过,如今也是个十年生死两茫茫的结局。唉~~~去吧,去吧。” 林黛玉笑中带泪的抱着李纨,看着姗姗来迟的贾府众人在母亲灵前依次上香。 王熙凤抢过她来抱着:“还退姑姑的嫁妆吗?” 黛玉给她一剂眼白:“哪个许你进来的?我还没有释怀呢。” “嫁了人你天天的释怀。老太太在家里等着你呢,林姑父不去,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探春撅着嘴插了一句:“那位横刀笑的还没见到所思的红颜,她怎么舍得去。” 黛玉不与她争辩,只是纳闷怎么不见两位舅舅。 王熙凤趴在她耳边说道:“去我三叔家抄检了。都说这是皇恩浩荡,让贾家老亲去抄检,还不就是走个过场。” 黛玉抿嘴一笑,给她贺喜:“拿了赔我们家的银子,可要做个东道。” “就你心眼多!”王熙凤捂住她嘴不让她说。 贾琏带着贾蓉、贾环等晚辈,要进来上香,姑娘们才站好等着。 黛玉谢过这些外祖家的哥哥兄弟和表侄们,也没见到贾宝玉,心思一转为自己而羞恼,想着也该再去看看那位等着思红颜的人了。 王子胜府邸自然在津门,三天后抄检官员们才到了门前。 贾政让跪在门前的王家子弟进去报信,还特意的嘱咐:“女眷都避在后院,随身的东西拿好,我等不会豪夺的。” 片刻过后,后宅里哭声一片,纵是保住了身边的余财又有何用,在不复往日的锦衣玉食了。 王夫人和薛姨妈也在荣喜堂后院痛哭,骂不绝天杀的李修,恨不完丧母的黛玉。宝玉在后窗前听得愣了,林妹妹已经议了亲,再也回不到我身边了是吗? 一口血喷在胸前的宝玉上,人一栽歪就要摔倒。一个丫鬟手疾眼快背住了他的身子,大声喊了起来:“快来人!宝二爷吐血了!你们人呢,都去哪奔丧了呀!” 王夫人和薛姨妈急急忙忙绕到后窗前,就看见一个水蛇腰削肩膀的女孩子手脚撑在地上苦苦撑着宝玉。 “我的儿啊!” 丫鬟扭头看了她们一眼,要不是碍着她们的身份,早就开骂了,你们倒是把人拉起来在哭啊,我那还撑得住。 阖府大乱! 王熙凤拿着一个帖子若有所思的喊住要去请御医的贾琏:“你先别走,这个张友士我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贾琏没好气的告诉她:“当年给那院的秦可卿看过病的那位。” 王熙凤放他走了,心里也对上了号,林妹妹给我说的就是他。 第七十集 探春探狱 阖府大乱,是个什么概念呢。 这么说吧,就是现在被抄家的王子胜家的状态。 人人自危,还有朝不保夕。 人人自危的是王夫人院里的丫鬟,以金钏为首十来个都在院子里跪着思过。为什么不在院里听差,害的宝玉听墙根时,没人看护他。 朝不保夕的,是那个本来应该是立功的背着贾宝玉没让他摔成脑震荡的丫鬟,俏晴雯。她被关在了柴房里。罪名是,勾引主子听墙根。 贾母只是紧紧守着贾宝玉,这些事任凭王夫人去发落。 王熙凤看着自己姑姑铁青的脸,把要求情的话咽进了肚子里。左瞒右瞒,偏偏是你这个娘给捅破了窗户纸。怪谁?只能迁怒这些丫鬟了。 平儿悄悄的挤进人群,王夫人这间后院此刻成了“聚义厅”,凡是自认为有点头脸的各路主子,都按着平时的位次从屋里排到了院外。 找着站在第二排的王熙凤,趴在她耳边小声的说着话:“查明白了。原本是该袭人跟着的,不知怎么就换成了晴雯。金钏她们是跟着袭人走的,也没多远,一错眼的功夫,宝玉就进来了。” 王熙凤眼角带着冷笑,瞟了一眼跪在床头给贾宝玉擦拭嘴角血丝的袭人,点点头。 平儿很快的就退了出去,站在第五排,等着御医的诊断。 张友士还是回到了京城,他自以为拿到了药方,志得意满的回来了。 贾琏一找他,二话不说就赶紧着过来。 症状他已经搞清楚,用扬州医院的话来说就是自主神经调节失常诱发了短暂性脑后循环缺血。 当然不能这么说,还是规规矩矩的说话好:“公子这是神思不属急怒攻心。开几味压惊活络的药,让气血归心也就好了。” 贾母还是不放心:“他一个小孩子家家的就吐了血,这也不碍的吗?” 张友士想起来李修的话,流点血算什么,女人狠起来每个月都不放过自己,也没见人家怕过。 咳嗽一声咬了自己一口舌尖忍住笑,连声说:“再开剂四物汤吧。” 王熙凤扭了一把自己大腿,她最近正喝着这汤药呢,原因是她太累了,导致的量少延期。 心里也对张友士有了个基本判断,妇科圣手。 开方、抓药、再熬好了晾温了,一个时辰过去了,袭人不知疲倦的忙活着,绝不假手他人。 宝玉呢,早就醒了,痴痴呆呆的望着屋顶,谁问他也不说话。喂药就喝,给饭也吃,就是不想说话。 众人也不能总这么等着,渐渐的人群散去后,贾母让王熙凤去趟林府,务必的把黛玉接回来看上宝玉一眼。 王熙凤无奈之下,只好又坐上车去林府,只见红红火火一片,已经撤去了灵堂。 一盘算,腊月二十八,快过年了呀。 这年可是难了。 进府下车,直接去了后院,三春和李纨还在这陪着装饰一新。 王熙凤叹口气,没法不叹气,这就不是能说出口的话。 拿着人家姑娘当药引子用,混不顾黛玉已经议亲的事实,非要坏了人家名声不可。老太太可算是要把林家这条路走绝了。 “林妹妹,我” 黛玉见她去而又返,心知是有事。缓言安慰她几句,知道了是宝玉的事。 若是没有李修,她或许跟父亲说一声,去去就回。 现而今不一样了,思红颜呀,这么直白大胆的表白,她能记一辈子。李修敢忘了,就给横刀一把,看他笑不笑。 “琏二嫂子不必多说。说出来坏了你我的情谊。外祖家我会去,但不能是今天。你也看到了,姊妹们正帮我除服。论情论理我都不该见外客。若是家里还想着我娘亲,且放过我吧。” 三春和李纨知道了原委后,一个个霜打的茄子一般。 惜春无精打采的问平儿:“就不能快马加鞭让二叔回来吗,宝哥哥这么一闹,连个年也过不好的。” 李纨哼的一声站起来:“就不回去!平白的糟践人,去了这一次还有下一次,何时才能是个尽头?可恨我弟弟还在大理寺出不来,否则早就骂到贾府去了。” “诶?”探春一拍巴掌:“李三哥不在,但咱们可以去问他啊。他也是有一手岐黄之术的。备不住开副药,就治好了二哥哥呢。” 迎春完全不知所措,李家三哥怎么什么都会?听了一天他的故事,我都以为他是从老君炉里蹦出来的。 黛玉好笑的看着探春,他的药宝玉敢吃吗?他就会动刀子割肉,你又不是不知道,好好的问他? 哦~~~,想着给我敬茶了是吧。你倒是还好,可你们家我可养不起,你且等着吧。 “三妹妹的话,你们觉得听得吗?” 李纨和王熙凤坐一边开始看戏,还小声的嘀咕着:“你弟弟什么时候让我也见见?” “不行。我弟弟是好人。” “呸!不是好人我还不见呢。” “等着吧。你说三姑娘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嘘~~~别说恼了她。我反正回去也是被说,就在这多歇会,看看能不能唱一出娥皇女英。” 探春想了一天的理由,终于可以说出来了:“一个是去求医,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李三哥又惯会出奇制胜,万一他的药或法子管用了,不就不用林姐姐你跑一趟了吗。二一个吗,罚银还没给呢,眼瞅着过年了,欠着不好。正好送过去,一举两得。” 李纨努努嘴:“比她娘强的太多了。” 王熙凤眨眨眼:“你说的是她哪个娘?” 林黛玉居然无话可说了,你还能再多想点吗三姑娘,罚银的事你也要管?你才有多少体己银子。攒了几年的私房就给了李修交罚银,你还真是用心良苦。 成全你,我倒要看看我外祖母怎么能把你嫁进李家来,倒时候嫁不成,你们兄妹对着吐血。 “咦?三妹妹倒是提醒了我,罚银确实拖不得。可我现在刚除服,不好出门的呀。紫鹃、雪雁,你们两个谁去跑一趟。”小眼神就递了过去。 紫鹃直摆手:“我不行的,给小姐除服,还要布置家里过年,本来人手就少,我再走了忙不过来。” 雪雁只好说:“我胆子小,不敢去。万一我也晕了,可没人背着我。” 王熙凤哏哏的笑,黛玉就看向她:“琏二嫂子想去?” “我?我探的哪门子监,又不是我弟弟。” 李纨轻轻一拍桌子:“那就我去。正好想着弟弟了。”说是说,可一点动的意思都没有。 探春还是年轻了,说话的语速都加快了几分:“大嫂子更不能去,民间可是有谚语的,大年不见娘家灯,见灯死公公。要是被府里知道了,您可有麻烦。” 李纨想着是真有那么灵吗?带不带上婆婆的,要是带,我一定去。 黛玉嗐了一声:“嗐,说来说去,都去不得,白说这么热闹了。” “小妹不才,倒是可以替姐姐,也替我哥哥跑上一趟。” 雪雁在探春背后给侍书做个鬼脸,侍书抬头看房梁,灯是不是挂歪了。 终是把你这句话逗出来了呀,那你就去。黛玉决口不提你有没有带够钱的话,只是嘱咐她去了先见谁,谁又能领着你进去。国公府的小姐,可别在大理寺出了事。 紫鹃瞧着黛玉伸着的一根手指头给探春讲探监的规矩,就回了内室,打开盒子拿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又抓了几块银子,用手绢包好,等着都送探春主仆出门的时候,悄悄塞给了侍书。 侍书一摸就知道是什么,不动声色的塞进了袖子,感激的对紫鹃笑笑。 探春不容易,每月就二两银子的零花,还要时不时的给亲娘赵姨娘偷偷的塞过去一些,还有个野猫似的弟弟,经常的过来要一口,她能攒几个钱。 为什么侍书和翠墨到了扬州就敢扔下主子去医院帮工赚钱。没有贾探春的许可,她们又怎么敢如此。 还不是没钱闹得。 吃穿用度都是府里给供应着,二两银子也不过是个零花。可贾家零花用的地方太多了,不算计着用根本不够。 李修早就给林黛玉说过这一点,荣国府的大锅饭制度早晚都会走向灭亡,看着大家都一样,而且吃穿不愁,但却违背了人的因素。就如吃饭喝水一样,花钱也是人的本能欲望。你越是压制了这种欲望,它反弹的越大。 探春着急去见李修的主要原因也是这个,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她要是能像林黛玉那样光是凭着书稿就能养住自己的话,何苦再看着王夫人的脸色行事。 但有个难题是她避不开的,庶女也好庶子也好,是根本不许有私人财物的。探春周围的小姐妹们包括常来往的史湘云,也就两个人能有而且确实有完全属于自己的财物。 一个是薛宝钗,一个是林黛玉。 她不服,她见到了李修之后,本能的觉着自己的机会来了。李修践踏一切礼法的思路不但清晰,还有礼有节,给她打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原来人是可以这样活着的。 探春已经不去在乎黛玉会怎么想她,她要的是生存,就如林黛玉初始一般,要在贾家更好的生存下去。 很快就到了大理寺,帮她驾车的二牛熟门熟路的找到了看门的狱卒,打了个招呼让他们帮着卸年货,都是林黛玉早已备好准备送来的。 三郎在这受罪,官面的事自有林如海和他自己摆平,下边这些小人物,林黛玉就帮着打点。 人生的成长往往就在于此,躲园子里的林黛玉可以目下无尘,出了贾府面对世界的林黛玉就要出尘。 夫以耿介拔俗之标,萧洒出尘之想,度白雪以方絜,干青云而直上。 这才是林黛玉。 再想着人家哭猫子一样,可是不能了。林黛玉都出来了,还有谁藏在贾府的角落里等着倒拔垂杨柳呢。 探春一步三惊的进了牢区,一间间的小院子里都有人,见了她进来,都再喊着自己的官职和名姓,乞求着能给外面的家人送个信。 狱卒大声的喝骂着,毫不在乎他们是个什么官。 探春眼泪都快下来了,李家三哥也是如此处境吗? 正惶恐间,肩膀被人一拍,吓得她一激灵,回头去看,一个大衣哥叼着烟斗站在她身后,皱着眉问她:“你怎么跑这来了?胡闹,闺名还要不要了。别想着赖上我娶你啊,见你就伤心。” 侍书和翠墨哆哆嗦嗦的想笑又笑不出来。 贾探春瞪着李修,猛然把帽子一摘,露出那张飞扬神秀的俏脸:“哪个要嫁你?做梦!我是来给你交罚银的!头前带路!” 第七十一集 一丈青探三娘 探春也就敢这么一下,走了没几步,又把帽子给戴上了,让李修走前面,去找个主簿。 主簿呲牙咧嘴冲李修使相,意思是怎么换了人来。李修还故意的介绍:“别看了,不是林姑娘。贾存周家的三女儿,有个姐姐在宫里,贤妃知道不。” “给三小姐看座。”主簿吓一跳,瞪了李修一眼,有你这么介绍人的吗。 探春稳稳的坐下,刚想着掏出自己那张银票,侍书抢在头里把钱给了。 李修哟呵了一声,逗着侍书:“行啊侍书,没少在我医院里挣钱啊。” 侍书吐吐舌头,没好意思说钱的来历,反而问李修医院的事:“李大人,您什么时候在京城开医院啊?” 翠墨也满怀希翼的等着听,主簿收了银票给填上一张单子,给了侍书,就告辞了,把自己的屋子给让了出来。 李修揣着个袖子坐在椅子上瞧着她们主仆,尤其是贾探春。 肯定有事,没事这姑娘不会来找我。在扬州接触时间不长,李修也能知道贾探春的大概,不是尺寸,是性格。 书里面说她是奔驰的小野马和带刺的玫瑰。李修给的解释是自卑下的高冷,而且行动力极强。 “医院早晚都会有的,到时候你们俩还过来工作啊,最好能让你们小姐放了你们的籍,好好的做个女医生。” 探春咳嗽一声,让两个丫鬟老实点。 “李三哥,探春有一事不明。还望能给小妹解惑。” “凡是你们的贾家的事,我就一个答案,出门左转不送。” 探春示意两个丫鬟去门口外站着去,又把帽子摘下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李修看:“要是贾家没了,我可怎么办?” “你们贾家的生路不在你手上。”李修冷静了下来,红楼世界几个坑他不准备踩,改造贾府、开土封王、造反成功当皇上。 每一个的成功几率都很低。 “若不是小妹看出了贾家的末路,又怎会这样的抛头露面相求!” 贾探春的身子都在发抖。 李修要叹口气了吗?才不会,示意她给自己点上烟,开始了耐心的思想教育,也可以说成是策反。 “别激动,别激动。我也知道你挺难的,可是,你听过这样一句话吗?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你要是真想改变自己的处境,还得靠你自己动手。我可以给你做个引路的灯塔。” “什么塔?好好,我不问了,我洗耳恭听。” 李修早想给贾家钉上一根钉子了,苦于没人手没机会,自己姐姐就只能通风报信,具体事情上是一点插不下手,探春真是送上门的“峨眉峰”。 “你先说说你对你们家的看法,我也好对症下药。” 李修蛮对贾探春这样的姑娘感兴趣,因为有个漂亮的女朋友后,你还会偷看别的漂亮女孩吗? 答案是,会的! 纯欣赏,不违规背社会风俗吧,李修到现在还没个通房丫鬟呢,也不知道黛玉是先给他紫鹃还是先给雪雁。 呸呸呸,探春还闪着大眼睛看着自己呢。 她的危机感很强,为了能给贾家续命,选择了一条和亲的道路。而且也很好的完成了朝廷的政治使命,用自己换来了和平。 翻开历史来看,汉族和出去的女孩儿,都很优秀。汉有昭君唐有文成,都是流芳千古的女人。 不过,现在的贾探春可是一点都不想为了贾家,她一门心思想要自保。 “李三哥哥,您把贾家想的太简单了,上一辈中,我可不止敏姑姑这么一个姑姑。除了敏姑姑这个嫡女外,其余各房庶出的姑姑如今都在何处?嫁给了需要依附我们家的各色人等。 这些人当中有进士出身的府县郡守,也有统兵边关的武将将军。 就是这些人,才是贾家最大的底蕴。贾家的女儿,从一开始就是要被牺牲的,不如此怎么能换来贾家的今天。 大姐姐十二岁入宫,从皇后身边的宫娥做起,十年终得才选凤藻宫。在毫无一男儿能撑起家业的时候,依旧撑着宁荣二府不倒。 可我这次怕了,王家的舅舅说死就死,家业一旦抛还不算,我的父亲和大伯还要去扒最后一层皮。 每每想到这里,我就看见了贾家的明日。” 李修给小姑娘倒了杯水,继续听着贾家的八卦。 “探春原想着二哥哥能科场中举,给贾家搏个出路。可我想错了,二哥哥也不过是个顶着国公家名头的二房嫡子而已,因为老太太一心的想着袭爵!袭爵! 我,二房的庶女,身无一物是自己的。为了让我娘能活的长久些,我都不敢喊叫她做娘,只认了夫人做母亲。 原以为这样能让我有些日子盼,可是,这次二哥哥这么一闹,我算看清了我们家。连看似捧在手心里的林姐姐都当成了药引子,我这个又算的了什么呢?” “您在这里怕是还不知道呢,王家赔了姑姑三万两银子,我看着林姐姐拿到手就剩五千两。送来银子的人正是珍大哥和琏二哥。林姐姐连个眼皮都不眨,就把这钱送到皇宫里。 那一刻,探春真是羡慕极了,何时我才能有这么大的底气。 所以,我想到了三哥哥您。贾家男儿不少,竟无一个能让探春托付的人,不得不,连名声都不顾的来找您。我不求您伸手去帮贾家,我知道那就是个不可能。我只求您一件事,一旦贾家破败,不要让我被卖进教坊司。” 探春真是心冷了,王家的事,宝玉的事,还有黛玉的事,让她彻底打消了依附王夫人的打算。 这一番话说下来,气喘吁吁脸有泪痕,此刻她除了眼前这个告诉自己我曾见过你的人外,根本没有任何的救命稻草。 李修让她诉说完满腔的怨气,才对她斟酌着说道:“你有了什么计划?” 探春点点头。 “张太医他从扬州回来了,接下来珍大哥和琏二哥就会开一家药铺,卖的就是仿制您的药。” “你想我怎么做?” 探春眼神一亮:“你果然知道!那就好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有所准备!这药房我来接手!” “啊?你接手他们的?你个庶女能有什么财物留在手里?别误会,我不是看不起你的意思。是你们家就这样,别人家还能给庶出的孩子一条生计,你们家,嘿嘿嘿” 探春苦笑一下:“我也是没了办法,我也不想把钱挣给他们。只能瞒一时是一时了。要不就让别人先顶个名?” 李修嘿嘿嘿笑的跟大灰狼见了小白兔一样:“写我姐姐的名。” 探春不知道想着了什么,眼神中泛起了波浪,低低的声音说了声好。 “那你给我说说,你打算怎么把这还没开的药铺子抢到你手里。” 贾探春立刻神采飞扬:“我看了律法的。凡是制售假药,伪造处方者,罚没财产流徙之。若有害人性命者,斩。李三哥,您把原方原药给我,我找人告了他们去,反正也是拿的不义之财,不若给我。” 李修给她鼓鼓掌,行,厉害,不愧是原书中能做王妃的贾探春,竟然和自己的打算不谋而合。 “给你提个醒,你那个琏二嫂子也打算着下手呢。你觉得自己斗的过她吗?” 贾探春一愣,我们这一家子都什么人啊,妹妹算计哥哥,媳妇算计老公。这还能好的了吗。 “不怕!”探春咬咬嘴唇:“鹿死谁手尚未可知。我会打乱她的计划的。” 行了,李修和探春击掌为誓,只要探春布局妥当了,他就把药方给了她,至于她去找谁,李修表示不过问。 “那林姐姐怎么才能不去我们府上啊?还有,宝玉的病” 李修咬咬牙,这次先忍了那个老太太,等着贾探春反正成功后,我在给你来个里应外合。 “小事一桩,我给你写个条,你去戴公相府上接个小内侍过去,就说宫里有事让黛玉忙活。问问家里是不是有急事,要是有急事,就去回了宫里,让黛玉进贾府。” 探春啊了一声,这谎话编的也太没谱了吧。万一问起什么事怎么办? “问就说不知道。” 探春将信将疑的告辞了李修后,拿着条子去了戴权宫外的宅邸,不一会儿就带着一个小公公直接回了荣国府。 先去给贾母请了安,说起黛玉不能来的原因:“宫里给了林娘子一个差事,要赶在大年初一时用,她实在走不开。” 贾母鼓了鼓嘴,可看着内侍在场,想说什么又没敢说。 探春看在眼里好笑,真让他给说中了。 赏了小公公五十两银子,贾家的人恭敬的把人送出府,贾母这才熄灭了去找黛玉来的心思。 探春看着贾珍和贾琏都在,趁机说道:“孙女在扬州的时候,知道林家医院有一味药,很是能开窍通淤的。不如让林家姐姐写信去扬州,让他们把药带过来给二哥哥用。” “那得什么时候的事了。”贾母很不满,一来一回就要小两个月的路程,等着药来了,宝玉七七都出完了,还有什么用。 探春叹口气:“可说的是。要是京城也有扬州的药就好了。” 说者故意,听者有心。 贾琏心思一动,莫不成说的就是金戈?自己在扬州的时候,没少听说这药除了擎天一举,还能治疗心血淤阻。 “三妹妹说的什么药?我也在扬州时日不短了,怎么没听说起过。” 探春不慌不忙:“我也是听着紫鹃她们说的。”她没敢提自己丫鬟打工的事。 “有个叫什么枸橼酸盐的。林姑父就是这味药给救过来的。” 贾琏冲着贾珍一点头,贾珍大喜,果然张友士没偷错药方,枸橼酸盐就是金戈。哈哈哈,该着我贾珍发笔大财了! 探春也瞧见了他们的神色,又扭头看一眼王熙凤。 一直躲在屏风后面不愿意见贾珍的薛宝钗,起了疑心,三丫头在弄什么玄虚?她平时可不敢给宝玉说什么吃药的事,今日是怎么了? 第七十二集 要这铁棒有何用 是夜,李修披头散发的跟狱卒们玩着色盅喝酒,正快活呢,就听见外面一阵骚乱。 一个狱卒喊着晦气进来:“快过年了都不安生,来几个搭把手,抬一个出去。” “怎么了这是?” “前两天进来的那个鄂州道台,用窝头把自己给噎死了。” 众人都喊着晦气,放下酒杯往外走。 李修对那人还有点印象,五十来岁挺精瘦的一个人,噎死自己,也亏他想的出来。 刚喝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羊肉汤,大理寺少卿找了过来:“李修,听说你会青囊经。” “不会。”李修不打算给自己找麻烦。 “治好了让你回家过年。”少卿看样子挺着急。 这个可以有。 “那我就会了,解刨尸首这活仵作也能干呀。” 少卿一瞪眼:“谁说他死了,喘不上气来憋着呢。你快去,救过来就回家过年。” 李修扔了碗就跑,这种呼吸道被异物卡住要的就是争分夺秒,晚了真能大脑缺氧把自己憋死。 少卿拎着袍服下角使劲的跑也追不上他,累得呼哧带喘弯着腰直咳嗽。 冲进了对面围了一圈人的小院,分开了人群,就见到了躺在地上脸色发紫浑身抽搐的道台。 旁边一个仵作正给他按着胸腔想把窝头挤出来。 道理是对的,方法错了。 李修过去就把道台从后背抱了起来,双手握拳狠狠勒住了肋骨下边,一条腿插进了他的双腿之间,使劲的挤压起来。 这招,后世不会用的都大有人在,更别提现在了。 一下两下三四下,五下六下七八下。 李修冲着发呆的仵作喊了一嗓子:“砸他的后背!” 仵作一激灵,伸手握拳就在道台背后狠狠的砸了一拳。 “呕~~~”一块小儿拳头大小的窝头从道台嗓子眼里跳了出来。 李修把他放回地上,指指那窝头:“我说各位大人,你们就不怕这些犯官们拿着窝头砸死你们啊。好家伙,地上都给砸一坑。” 少卿从后边给了他肩膀一拳:“费什么话,都跟你似得顿顿有酒有肉,我这大理寺不成了食肆酒楼了吗。主簿,明儿记着,给他们也弄顿饺子吃,我看还能噎死吗。” 众人哄笑,噎死不至于,撑死还差不多。 看着人也没事了,众人也就散了,至于他是故意噎死自己还是被噎死的,没人现在关心,大理寺的办事风格就是有罪没罪一切听皇上的。 查证给都察院,定罪给刑部,大理寺卿就这个风格,简约而不简单,深受朝堂的一致好评。 要那么多弯弯绕干嘛,不会做官的才想那么多呢,会做官的就一个标准,上面说什么都算,下面我说什么都算。 少卿还特意的嘱咐他几句:“别出去瞎说啊,回去吧。” “那我初一去您家拜年去。” “呸!初一大朝会,我四品少卿得去天坛,你个从七品的芝麻官就是出去都没资格。没空!” 七品以上才能参加朝廷的新年大典,李修正好卡在那儿去不了。 李修愣是无可奈何,你官大你有理,找到主簿要了自己的腰牌,这才摸黑出了大理寺。 出去就后悔了,他不认识路。 陆侍郎带他回京城后直接就给塞进大理寺了,他根本不知道林府在哪。 想着回去问问道,狱卒喊了他一句:“别回头大人,赶紧走着。也就您了,别人想回家想疯了都不成。” 也是,他就还剩不到一个月的刑期,加上林如海没少跟大理寺卿唠叨,林黛玉又刚送的年货,可不才有的优待。 不合规矩? 嗯这个就不说了。 正是晚饭的时候,冬天天也黑的早,李修奔着灯火璀璨的地方走去。 找了一辆拉脚的马车,往车上盘着腿一坐说什么也不下来。 “给你个窝头吃,别耽搁了我拉活儿。” 李修瞧瞧自己身上,自己也乐了。进去一个多月了,就这么一身棉袄裹着,也没地洗没的换的,可不都黑中带亮了吗;再加上蓬头垢面的形象,说自己是丐帮的准有人信。 “谢您的窝头。我倒是刚喝了碗羊肉汤。劳您驾,荣国府知道在哪吧,我去那儿。放心,去了就有钱。” 车把势吓一跳:“就你还去荣国府呢。” “嗯,怎么了?” “嘿~~爷们,我可上有老下有小,万一您不想活了去找国公府逗咳嗽,可别牵扯上我。” 李修哈哈就笑了,把自己的腰牌扔给他:“瞅瞅这个,这下不怕了吧。” 车把势扑通就给跪了,那是一个龙禁卫的牌子。 舒舒服服的坐着车,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车窗,除了没顶没框没门还透风以外,哪都挺好。 到了荣国府大门口,李修特意的瞅瞅石狮子,让车把势接着往前慢慢的找。 车把势不敢废话了,所幸也没多远的路,道旁有一处宅院,门口高挑着灯笼,照在匾额上,林府两个大字很是崭新。 让车把势等着,自己下车过去敲门,门房开了小门一看,扔给他几枚大子,就要关了门。 李修嘿了一声,把他拽住:“这才几天没见,就不认识我了。再看看。”把头发往后梳了梳,露出脸来。 门房哎呦一声:“三爷,您这是逃出来的?快进屋躲着。” 车把势驾车就跑,车钱都不要了。 李修哭笑不得:“把人家吓跑了吧。我是回家过年的。过完了年还得回去住几天呢。进去通报吧。” 门房在他身后关紧了大门,给他找了一个灯笼让他拿着,自己扯着嗓子一路喊着进了主院,这可是自家的姑爷,阖府出来接都不过份。 不一会儿,内宅的芳官就从厨房知道信了,李大人回了府,老爷让准备一顿酒席。她正吃自己的饭呢,扔下饭碗就跑,这可是领赏的好时候。 “林奶奶!姑爷回来了!” 她直眉瞪眼的就闯进了后院,把屋里正看书的林黛玉吓一跳。 紫鹃雪雁拉住她:“谁?” “姑爷啊,李大人不是姑爷吗?” 黛玉放下书就往外走,紫鹃赶紧找了一件大氅追出去给她披上,雪雁拎着灯笼跑在前面照着路,剩下一个没人给赏钱的芳官傻了眼,我说错话了?我觉得我家小姐应该喜欢听这句的啊。 急匆匆的一路小跑着到了父亲住的正堂,只见屋里灯火通明,来往的下人们都脚下生风的忙活着摆席。 几步上了台阶,站在屋门口看着一身黑又亮的李修,忍不住就飘了过去。 下人们都笑着低头跑了出去,林如海吹胡子瞪眼喊着不成体统。李修把羞臊的站不住脚的黛玉放在了椅子上,跟老林解释:“她是摔了一跤,我才抱住她的。你喊她干什么,来来来,咱们坐下喝。” “喝什么喝,还不快去洗洗,还有个人样吗。”林如海真是又心疼又无奈。 黛玉扎着脑袋领走了李修,直接带进了自己的院子,开了内室让他进去洗澡更衣。 厨房不着急炒菜了,几个火头都给烧着热水,用芳官形容的话就是一桶桶的泥汤。 紫鹃累的都不行了,让雪雁进来帮她,两个人使劲的搓,手都搓疼了,才让最后一桶水有了水样子。 李修呢,就跟黛玉隔着屏风聊天,要分散一下注意力。要不,就一条过膝浸湿的短裤,挡不住异军突起。 “探春真要插一手的吗?”黛玉听着李修给她汇报情况,想了想:“贾家这个三丫头虽说不简单,但我不看好她能抢过琏二嫂子。” 李修看看红着脸的两个丫鬟,得意的自己擦干净身子,左右甩了甩---头发,穿好衣服绕过屏风。 黛玉递给他一杯茶:“清心去火的,你的打算呢。” “太医院这块骨头不好啃,成天防着他们找事可不是做生意的态度。所以,就看玉儿的本事了,献书的功劳不要,让帝后给提个字就行。咱们扯虎皮拉大旗的吓唬住那些人。” 黛玉让他坐好,给他梳着头:“女子医院?” “嗯,先做个专科试试水,又能配合皇后母仪天下女子的态度,一点点的发展着再说。” 黛玉咬咬嘴唇,不轻不重的敲了他一下脑袋:“就会想着这些。别分心,还是备考为主。” 李修看着屋里没人了,才按住了黛玉的手:“我又挣了一套房子,房契送过来了吗?” 黛玉轻轻嗯了一声:“你打算就用那宅子改成医院么?” “你给想个名字,等我出来在改造一下。” 黛玉不知何时被他拉着坐在了他腿上,脸红红的闭上眼睛,小声的说话:“不许作怪,我爹还在等着给你接风呢。” 前院,李修和林如海推杯换盏父慈子孝;后院,黛玉挣扎着坐起来,雪雁忍着笑帮她系好胸衣,小声的跟她说:“幸亏我们进来了,否则的话,小姐你可要被他吃了。” 黛玉捂住脸,全身发软,颤着声音说道:“难为他了,雪雁,不可笑话他。” “不会不会,这种事啊,男人家都这样。小姐,他可都十八了,你要早作安排的。” 黛玉松开手,露出一张桃花飞满天的俏脸,眼神朦胧:“再等等紫鹃的心意,有了她的卖身契,我才好让她过去伺候他。” 雪雁又趴在黛玉耳边小声的嘀咕:“我看差不多。洗澡的时候,她都看直了眼。” 黛玉回味了一下刚才的接触,呸了雪雁一下:“你可得留住了。洞房那天你要陪着我的。” 主仆二人都害羞的嗤嗤笑着,好一会儿才重新换好了衣服,去前院接风。 一家团圆,满室和睦。 李修醉卧在了给自己准备的房舍中。 第七十三集 金声玉振 年初一,林黛玉掐着时间进了李修的房内,紫鹃打着哈欠过来开门:“几时了?”黛玉嘿嘿一笑:“寅时一刻了,还没醒呢?”紫鹃哎呀了一声:“没误时辰吧。还要去叫他吗?” “我自去叫。你先洗漱了过来,磕了头领了压岁钱就家去,初三你再回来。” 紫鹃挽着头发去了,黛玉轻手轻脚的走进里屋,听着李修的呼吸一顿,连忙说话:“是我,吵醒你了?” 李修放松了一下神经,努力的睁开眼睛。黛玉点着了灯,笑嘻嘻的看着他。 那天骗贾母的话,不幸一语成谶。皇后点名让林黛玉今天去祭天大典,她要在今天向天下颁布她的女则,《女录十一篇》。 本来也是要选着朝中大臣家的四个未嫁女孩儿陪着祭天,林黛玉是第一个被点了名的。 卯时在天坛皇乾殿随皇后上香,然后捧着献礼到祈谷坛等着文武百官朝贺后敬天。 李修恨得给自己了几巴掌,多嘴多出毛病来了。这大清早四点就得起床忙活,黛玉更得三点多起来沐浴熏香,要保证自己干干净净香喷喷的当作祭品之一展示一下。 “过来给我闻闻。” 黛玉没好气的白他一眼,过去我就走不了了,一大早的准备可不能让你给搅合了。 用手狠狠戳了一下他脑门,忍着两处作怪的手,俯身啄了他一下,跳起来就跑:“快点快点。说好了送我和爹爹过去的,不能食言。” 李修无奈掀开被子起床,洗漱更衣。 寅时三刻,林府的马车驶过了宁荣二府,看着他家马车还空着没上人,也不等他们,径直奔了城南。 大街上,不时的有各家的车架汇入了车流中。胸前穿着九门提督府号衣的兵丁把守着各个路口。 李修挑开车帘去看,他来此第十三个年头的第一天,就是在这样令人称奇的场景中拉开了序幕。 “世叔,玉儿过了二月就十五了吧。” “十六再嫁。” “我们可以要孩子晚点,十五不小了。” 林如海烦躁的闭上眼睛,任凭女儿掐着李修胳膊。 卯时整,李修听着天坛里面吹响了祭天的号角,让二牛赶车去大理寺。 倒不是要回去,在这等着也是等着,还不如去大理寺找口热茶喝,还能聊会天,万一见到车把势,顺手把车钱结了。 林黛玉捧着雕龙刻凤的盘子立在皇后的身后,上面蒙着金黄布的一本书就是那本《女录》。 她身旁是礼部侍郎的嫡女,趁着此刻只有后宫这些人,好奇的打量了黛玉几眼,小声的问她:“姐姐就是江南才女林黛玉吗?” “才女可担不得,正是黛玉。” 皇后听见了回身一笑:“我朝第一个才女可不要自谦,否则本宫可怎么说。” 黛玉知道是说的《女录》,只是笑:“皇后娘娘训诫的是。那臣女就当仁不让了。今年我先当一年,明年让旁边的妹妹在当一年,后面还有个两个姐妹,一人一年的就是四年。皇后娘娘您看可好?” 皇后满意的笑起来,黛玉很委婉的告诉她,自己是她的臣子,您高兴就行。 看看自己选的这四个小姑娘,都是秀外慧中的一时之选,这也是为自己的十二司准备的人手。 “都说亲了吗?” 黛玉第一个说话:“臣女已经说给了金陵国子监李祭酒家的三公子。” 剩下三个姑娘吃惊的看着她,可以这么直接的吗?我们还没害羞呢,你到坦诚了。 皇后点点头,刚才一番试探,林黛玉最符合她的条件,有亲事了又有贤名,以后就能以命妇的身份出入宫中,不会招惹口舌。最主要的是,圣上不好人妻这一口。 “本宫知道,他不是还坐牢呢吗。快出来了吧?” 好家伙,这一句话的信息量可是冲击了在场的所有人。 贾元春,也就是如今的贤妃娘娘,早就在暗中打量着林黛玉,原来她就是姑姑的女儿啊。怪不得祖母几次捎话进来,让我想办法把她说给宝玉。 果然是钟灵毓秀风流委婉的一个人。 说亲了? 还坐牢了? 坐牢好,坐牢宝玉有机会。 “皇后娘娘,臣妾看这个女孩与我很是投缘,莫非是臣妾娘家姑姑家的女儿?” 林黛玉心中一紧,贾家的人都是这么说话吗?还莫非,根本就是好不好。娘,您是怎么长大的啊? 皇后哦了一声,算是回答了她,继续和黛玉聊天:“大过年的辛苦你一趟,还有那三个大小姐们。想要什么尽管说,就当本宫给了压岁钱。” 那三个又装鹌鹑说不敢不要,黛玉咬咬嘴唇:“求字。” 皇后嗯了一声也不知是答应还是不答应,举步迎向了率领文武百官过来的皇上。 帝与后见礼毕,同登祈谷坛,共祭后土。 礼部官员一板一眼的按着规制,引导着流程。皇后也终于撤下黛玉手中托盘的黄布,向天下宣告作为皇后的她,为天下女子又制定了一本《女录》。 黛玉朗朗背诵着全篇,祈谷坛前回响着文王百子,绍姜任太姒之徽。沩汭二女,绍际唐虞之盛。涂莘双后,肇开夏商之祥。宣王晚朝,姜后有待罪之谏稽古兴王之君,必有贤明之后,不亦信哉。 诰命之中,贾母方信了那日之言,原来我的玉儿来这里金声玉振了! 文官纷纷凝神细听,皇后这是要立言,不由得他们不慎重。 黛玉换口气,念出了李修最为得意的一段,没想到皇后竟然未删改一字:而有才者,必贵乎有德。德本而才末,固理之宜然,若夫为不善,非才之罪也。故经济之才,妇言犹可用,而邪僻之艺,男子亦非宜。 群臣惊异,这是女子要掌财权可经商之意吗? 然也! 前面怎么拍马屁,怎么述古,李修都不在意。唯独这句,是打开林黛玉,或者说天下女子枷锁的第一把钥匙! 女子掌财据都在内宅,所谓女主内。 而经济之才妇言犹可用,可就把女人放出了内宅。 这一手打了龟山循古派狠狠一个巴掌。 群臣心内惴惴,帝与后好手段,面对着皇后,理学大家也不敢轻易喊出奸后二字。你跟她辩赢了不露脸,辩输了不够丢人。听吧,与自己的理念冲突;不听吧,你又有违皇命之罪。 皇后也是皇,满天下就她能跟皇帝平着站在一起。 厉害厉害,皇上这手连消带打,还不用自己出面,就给天下一半的女臣民下了口谕。朕准你们向夫家要财权,不给就闹。 永正帝与皇后相视一笑,新年新气象,该敲打敲打你们了。 众诰命却听得是心旷神怡,尤其是这句话前边还有一句治安大道,固在丈夫,有智妇人,胜于男子。远大之谋,预思而可料,仓卒之变,泛应而不穷,求之闰阃之中,是亦笄帏之杰。 齐齐喊了声皇后万岁,陆续跪倒在地。 皇后可说了,远大智谋女子也可胜于男子。以后钱归老娘不算,家也得我做主一半。不听咱们就告御状。 皇后一挥袍袖,说了声平身,向文武问情:“本宫所做女录然否?” “大善!”林如海带着头喊了一句。 我女儿女婿写的,可不就是大善。 众官纵有不情愿者,也不好在今天这场合跳出来唱反调。 大过年的何必呢,再说,自己老婆也在诰命堆里站着呢,先忍了吧。 群臣喊了声万岁,就算集体投票通过了,再有问题的话,写文章论战吧。 永正帝志得意满,小声的夸了皇后几句:“梓童可是帮了朕的大忙。要什么赏尽管说。” “梓童还欠着别人的赏没给呢。” “哦?是谁有这么大面子,让朕的皇后欠情面?” 皇后指指后面站着的林黛玉。 皇上回头一看,心里明白了是谁:“好说,梓童赐了她婚就是。朕把一个泼猴提前放出来,给朕闹他们去。” 皇后点点头:“陛下此言也是大善啊。不过呀,她可是求我的笔墨呢。能写么?” “只要不是什么丹书铁卷,梓童尽管写给她就是了。” 皇后了然。 辰时三刻,钟鼓齐鸣,祭天大典结束。总理内庭都检点太监裘世安捧着一叠文书,立于文武之前,开始了今年第一次封赏。 念过二十几位之后,裘世安一咧嘴笑了:“懿旨,鸿胪寺卿林如海之女,品貌端庄,才情通达,可称华朝才女;又闻金陵国子监祭酒之幼儿,虽自幼多舛,然自强不息,有去留肝胆两昆仑之志。二人相识于病父榻前,守礼知节,不已私情为甚,专著汇总行卷之精义,为天下学子开尚学之道,功莫大焉。有此佳女良男,锦瑟合弦,当结同心。” 贾母身子一晃,两眼直冒金花,这就赐婚了? 裘世安继续念完了最后一句钦此后,林黛玉跪倒接旨,林如海赶紧谢恩:“臣代小女谢恩。只是良男还在大理寺,臣也代他谢了恩吧。” 永正帝哈哈大笑:“还没做老丈人呢,林爱卿倒是心疼上了。罢了,派人把他叫回来吧,朕也想见见这个提举了。” 林如海吓的一身冷汗,李修他没在大理寺啊,就在外面等着接我们呢,这可如何是好? 大理寺少卿也一脸的郁闷,早知有今天这么一遭,我都多余让他回家。这要是去了找不到人,我和他都欺君啊! 陆鸣咦了一声:“李修不是昨晚回去了吗?” 众臣哗然! 没等圣旨到就先走了,你们这是玩呢。 皇后也看向黛玉,刚想问问是怎么回事。 王子腾出班奏请:“臣派提督衙门的人已经去了大理寺,不多时便见分晓。臣不信大理寺会私放。必要给争个清白。” 林如海牙都要咬碎了,大理寺不会私放,那就是李修私逃。王子腾,你好毒!不行,我不能让修儿背这个锅,我来! 刚想说是自己私放的李修,忽然钟楼有磬声乱响,不远处黑烟腾腾。 第七十四集 看我七十二变 新年新气象,李修到了大理寺就感觉到了变化,一群新来的狱卒守在门口不让他进去。 “你们头呢?今天哪位主簿值守?” “再不走送你去刑部大牢!” “我是官,你送我去刑部?你是怎么来的大理寺?” 刷的一声,刀拔出了一半。 李修眼睛一咪,说了声得罪,转身就走。 有事,里面有大事。这群生瓜蛋子根本不是差役,而是兵。 “二牛,过来。” 李修在车里找出笔墨,赶紧写了一封信:“拿着我的牌子回天坛,见到龙禁卫的人给他们看牌子,把这封信给林大人送进去。” 二牛收好信,驾车奔着来路跑了回去。 李修咂咂嘴,摸摸身上除了烟斗啥也没带,点上一斗压压惊,找个不碍眼的地方蹲着看着大门口。 他毕竟还是里面的人犯,真要是进不去,而里面万一查人他又不在的话,可就麻烦了。 怎么能混进去呢? 他也是想瞎了心,大理寺那么容易混进去的话,里边人犯早就跑了。 抬头看看高墙,三层楼那么高,也没个梯子绳子,单凭着自己也是上不去。 正瞎琢磨呢,身后悉悉索索的有脚步声。 李修回头一看,哎唷,人生何处不相逢,车把势! 车把势也看见了他,仔细的一认,腿一软就想跪。 “行啦,就当你给我拜年了。”李修摸出一个红包,过去给了他。 “你怎么来这了?大过年的也出来拉活?” 车把势拿着红包心情放松了不少:“我是去我叔叔家拜个年。大人,您这是要干嘛?” 李修指指大理寺:“我打算混进去。” 车把势 “别哭啊,我说的是实话。诶,你的马车呢?借我用用。” “大人,您放过我行吗?那是骡子。大过年的,我爹妈还等着我回去吃面鱼儿呢。” 李修所幸又拿了两个红包给他:“租用一下,坏了算我的。对了,家里有柴火吗?给我堆满一车。我进去给他们送点柴火。” 车把势犹犹豫豫,李修拉着他就往回走,跟着他回了他家,给一对老夫妇拜了年,装满了一车柴火,又拿了一把柴刀挂在车上,把外面的衣服一脱塞给车把势:“给我拿着,回头送到林府去,还有你的赏。” 头发打散了,往稻草堆里一躺,熟练的打个滚,再出来就跟车把势差不多的邋遢了。 驾着车又回了大理寺。 他前脚走,车把势后脚就报了官。 李修耐着性子等着见过自己的几个人换班了,这才一拨骡子,到了门口。 “各位大人过年好啊。王老爷在没?他老人家让我今天送点柴火来。” 狱卒瞧了瞧李修,又看看一车柴火,指指柴刀:“带这个进去不行。” “啊?那小人我怎么给官爷们劈柴啊。” 旁边一个不耐烦了:“赶紧让他进去得了,里面一会完了事,咱们就走。管那么多做什么?” “也是。进去别乱跑,知道厨房在哪吗?” 李修暗笑,你这是诈我对不对?大理寺我最熟悉的地方之一就是厨房。要不怎么喂饱自己挑剔的肚子啊。 “知道知道。”李修专门说了一条小巷道,那里与狱区还隔着一道寻常的夹墙。 放他进去以后,李修老老实实的去了厨房。奇怪,怎么连做饭的火头也不在,春节七天假吗? 进了厨房看了看,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做了一锅水,想着一会用送水的名义再往里面走走。 守着炉灶还挺暖和的时候,就听高墙院里有惨叫的声音,好像有人被用刑。 不对! 李修一下子站起来,今儿什么日子,大年初一,门口换人自己不知道就算了,用刑可是没有的事。不符合常理。 事出反常必有妖! 李修探头看看外边,没人看管自己,顺着柴火垛爬上了厨房顶,手搭凉棚往里面看,影影绰绰瞧见一群人围在一个院子前,惨叫声就是那个院子里传出来的。 那是鄂州道台的囚院! 李修当即判断出来位置,我去!他果然是被人噎死的! 难道是没死成被自己救了,今天又来送他上路吗? 不对不对,送他上路多简单点事,再喂一块窝头不就行了,何必这么大阵仗。 要是想知道到底什么事,自己必须进去探个究竟。有没有这个必要冒险,还是溜进去躲在自己的囚院里混过去? 让我想想啊,这群人偏偏挑选今天的目的何在?全城的守卫力量都集中到了天坛是不是,而且各府衙的官长们也在那。这就留下了真空时间。 甭管什么事,他们一定是不想让别人知道的,我混进去干嘛?找死? 嘿嘿,不管你们是谁,又是怎么进来的。不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吗?我还偏偏帮你们这个忙,红红火火热热闹闹过大年喽! 至于自己为什么在厨房的解释,到时在随机应变吧。 跳下屋顶,从灶膛里抽出火炭就点着了外面的柴火堆。 把马车卸掉,自己把柴刀绑在手腕上,爬上光溜溜的马背,紧紧拉着缰绳,等着马匹受惊。 动物怕火是天性,人也一样,看见着火的第一反应就是跑,逆火而行的是蓝朋友。 天干物燥,又有北风吹过,风助火势,呼啦啦的火苗窜起,浓烟滚滚。 院里院外的人顿时都惊了,怎么会走了水?不好,这是有人混进来报信! 快,快去救火! 骡子跟他们想法不一样,顺着李修选的方向,亡命的逃窜,颠的李修犹如驯牛的牛仔。 顾不上这么多,转过前面那个弯就是条死胡同,勒死缰绳让骡子站住,站在骡子背上爬上了墙头。 大理寺外,狱卒刚想着进去救火,一队顺天府的衙役骂骂咧咧的过来找人。 “进去一个送柴的,是个奸细。我的天爷,他把大理寺给点着了。” 狱卒拦着不让进:“大理寺禁地,不能乱进。你们等着,我们去找人。” 衙役中有人心眼多,好好好的连声答应着,拉着自己的捕头到了一边:“头儿。事不对,这片我人头熟,跟大理寺的老张他们也是哥们弟兄。这几个眼生。” 捕头吸口冷气:“是空子还是吃老横的?”(劫匪还是叛匪) “海冷,冷子点。”(从军的) 捕头叹口气,这事腻歪了。甭管是附近哪个大营的兵,把守着大理寺都不合理。 “别冲动,犯不上跟他们拼命。老爷又去天坛了,没他的意思,咱哥们可是犯不上懂了吗?你们几个回去叫人,在家都都喊来,咱们就围着看。” 手下四散跑去摇人,捕头一转眼珠子,把看出事的衙役叫过来:“去九门提督府,这热闹也得有他们一份。” 李修趴在在墙头上往里面看,那群人分出去一半去救火,还剩一半围在一个人身边等着消息。 烟是越来越大,火苗子都上了天,厨房着火最是难救,又是油又是柴的,不烧干净是灭不了。 呼的一阵旋风刮过来,浓烟转了向,盖住了李修的身影。趁这个机会,李修跳了下去,趴在地上往自己小院子里爬。 常识很重要,遇火险的时候,蒙住口鼻放低身形。 刚爬到门口,风向又变了,李修很尴尬的趴在地上和不远处那伙人来了个面面相觑。 “怎么还有人?抓住他!” 李修比他们反应的还快,平时是囚禁自己的监牢,此刻就是保护自己的碉堡。 猛地爬进去就把铁栅栏院门给关上了,脱了裤子缠死了把手,掏出水喉浇了一泡,不嫌恶心你们就来解开吧。 侧着身躲在墙后面就盯着自己的裤子,一双手还真是不嫌脏的伸进来抓裤子,李修手起刀落给他来了个骨肉分离。 “啊!!!” 李修藏好了自己大声的喝道:“龙禁卫办差!你们是什么人?” 外面的人一愣,哪来的龙禁卫?他们不都是捐的出身吗,何时有了这么一个狠角色。 “别理他!把裤子砍烂!” 李修几步窜回屋里疯狂的往外扔稻草,抽烟好啊,随身能带火。 点着院子里的稻草,又窜回院子门,和对面的人隔着栅栏门拼刀。 这人该不是傻了吧?自己点火烧死自己? 李修瞅空又缩回了墙角,脱了上衣叠了几层裹在了脸上。全身上下就裹着一条犊鼻裈,抡着柴刀不让他们靠近。 他这是在干嘛? 等着风向转变呢。 小囚院形成了一个半密闭的空间,空气在这里极容易产生强烈对流,再加上火焰蒸腾热空气和现在的冷空气交融,一会烟就会顺着铁栅栏冲出去。 只要自己熬住了,他们又进不来,不怕外面的人不知道这里面出事。 趴在地上使劲的用刀刨坑,身上的皮肤被火烤的生疼,冷吗?快热熟了。 下次给自己打造一把工兵铲,去哪我都带着它。 李修一边给自己打气,一边挖了一个单兵掩体出来,全身缩进去,继续用柴刀刨土。防火隔离带是自己能活命的本钱,累死也要挖出来! 门外的人已经放弃了进来,黑烟滚滚不辨方向,呛的都站不住人,风紧,扯呼! 走不了了,大理寺门口来了三拨人马相互对峙。 头一拨,顺天府的衙役们,陆陆续续的来了五十多号人堵住了大门。 第二拨是二合一,先来的一批九门提督差役和王子腾下令派来的人汇合在一起堵住了顺天府的后路。 第三拨是合成部队,有专门救火的潜火军,也有皇上派来的金吾卫。 二牛不负重托,把信给了在门口等着接人的贾琏,贾琏拿着牌子和信进去给了戴权,这才有了金吾卫赶到现场。 大理寺的少卿这个急啊,跟着金吾卫到了大门,指着横刀而立的“狱卒”大喝:“我乃是大理寺少卿!尔等何人,竟敢冒充我大理寺的狱卒。” 吱呀一声,正门大开,一个身穿江牙海水五爪坐龙白蟒袍,头戴着洁白簪缨银翅王帽的美男踱步而出。 “少卿勿恼。小王得知大理寺有奸人混入,纵火焚烧这朝廷殿堂,故此带着人是来捉贼的。” 第七十五集 是人还是鬼 正门里出来的人不过二十几岁的年纪,通身的气派,俊美的脸庞,潇洒的举止,都让人有高山敬仰之感。 大理寺少卿见了他,虽然恼怒,也不得不从马上下来见礼:“少卿见过北静王。” 他这么一说,所有的兵卒差役无不纷纷见礼。 少卿见礼后,依然寸步不让:“王爷的话,令下官费解。大理寺乃是三法司所在之一,无有皇命,王爷因何而入?” 北静王俏脸扬着笑,冲门后说了一声:“你来和你的同僚说说吧。额,门口这几个人不是你们大理寺的吧,那就是劫匪喽?。” 门口原本站着六个“狱卒”拦住了所有的人的去路。听闻北静王这番话,有个领头的站出来给北静王磕了一个头,厉声说道:“我等是鄂州道台的家将!我家老爷实属冤枉,不得已才做出了这般举动!还请王爷给我家老爷伸冤啊!” 话音未落,自刎当场。 “拦住他们!”少卿大急! 离他们最近的就是顺天府的衙役,可还是没快过他们。 剩余五人都是反手一刀割颈而亡! “你们!”少卿都气疯了,好一招临死反噬。 大门里这时才又出来一个人,官服与少卿相同。正是大理寺另一个少卿。 “哎~~~可惜,可惜。”这人三十几岁,面貌端正,边说可惜边和王爷见礼,然后冲着少卿一拱手:“秦峰贤弟,一别多日,别来无恙啊。” 秦少卿拱手作答:“原来是端木兄,何时返的京,怎么未曾有过消息。今日之事,端木兄可知一二。” 后出来的这位也是大理寺少卿之一,复姓端木,单字琼。前段时间一直不在京城,专门是去了鄂州查一件案子。 “我不仅知道一二,还能解释北静王爷为何在此。” 指指脚底下死的六个人:“这些人方才已经自称是鄂州道台的家将,我正是一路跟随他们悄悄返的京。这些人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谋划劫狱,不巧今日又是大朝会的日子,秦贤弟又和正卿大人去了天坛,我正无奈之时,偏巧遇见了北静王爷。事态紧急,我只好求了王爷,王爷自然容不得这些歹人作乱,一边派人去找救兵,一边甘冒奇险随我进寺救人。 这些人不知道王爷的身份,又不敢惊动了我们这些人,想着把我们诳骗进去再说。 王爷将计就计,带着随身的护卫进去与他们周旋。已经救下了所有的犯官,正想将贼人一网打尽的时候,不知从哪走漏了风声,贼人放火烧了大理寺,想要趁乱而逃。 接下来吗,诸位也都看到了。大理寺内已经被王爷所慑服,只是门口这几个被各位围困住,我等也就不急了。王爷安排着救火后,才出来与各位相见。 可惜,逼得太紧了,没能留下门口这几个人的活口。秦少卿,愚兄这番话,说的可还清楚。” 不愧是大理寺出身的人,先一个就把北静王为什么进大理寺给说清了,是我这个大理寺少卿求进去的,因为我发现有人要劫狱,事态紧急不得不为之。 再一个将了在场人一军,我们专门留下门口六个活口,也被你们给逼死了,这责任算谁的? 王子腾属下一个总兵官上前答话:“卑职米夏国,见过王爷。我等是奉了我家提督王大人所差,前来请一个犯官去天坛的。不知王爷所救之人中,有没有一个叫李修的。” “等等!”秦峰拦住了这句话,还想着李修呢,先让王爷说说为什么没去天坛反而跑这偶遇端木的事吧。 “王爷,您尊驾缘何不在天坛啊?” 北静王趟过脚下的血迹,过来拍了拍秦峰的肩膀:“久闻大理寺有秦断之称,果然是目光如炬。甚好甚好。本王是奉了太上皇的召见,进宫陪着怹老人家去了。秦少卿若有疑问,尽可找本王查证。” 秦峰躬身施礼,心里暗叹,一步步都给算计好了,这王爷必定是先去的太极宫,沿路回来可不正好经过大理寺,我还怎么查! 北静王路过米总兵的时候,脚步一顿:“李修是个什么样的人?” 米夏国想了一下李修平平无奇的容貌,给北静王回话:“相貌也就一般,只是个子很大,能超过小人一头。” 北静王饶有兴趣的回头去问端木琼:“可有一个大个子?” 端木扬着脖子想了想,那院子里浓烟滚滚,也不见个人冲出来,想来此刻也成了鬼。 “臣倒是没印象,不过,据说有个通风报信的大个子,不知道是不是一个人。此刻,想必也丧生火场了吧。” 北静王嗯了一声:“本王去见圣上,此间的事,交给你们了。” 大理寺内鱼贯走出了身着王府号衣的护卫,围着王爷的车架出了大门。 请了王爷上车后,扬长而去。 秦峰心痛的看着从门后陆续出来的狱卒和主簿们,一跺脚,嘿了一声:“先把尸首抬进去再说。那个道台呢?!” 主簿垂头丧气的上来回话:“死了,连同他的那些手下都死了。我等被他们骗的好苦!” 从怀里掏出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大理寺端木,给了秦峰。 “他们说是奉了端木大人的令,来送一批重要证物的,小人等仔细查验过了,确实是鄂州案子的证物,就开了门让他们进来。刚进来时还挺客气,还招呼着兄弟们过来领一份土仪。不成想,嗐!就这么被他们全制住了,所幸没有伤人,人犯也都秋毫无犯的关在了别处。就是来救人的。” 端木琼咦了一声,从怀里掏出另一块牌子,两下一对比,端木指着那个瓊字的一笔说道:“这个文字最后一捺露了马脚,当初这块牌子被刀扎过一次,幸亏它挡住了那一刀,我才能活到今天。伪造者想必不知道我的过往,才露了马脚。” 秦少卿把假牌子揣进自己怀里,先放过这一节,让潜火军进场灭火,其余众人依旧拦在大理寺外。 还好,也就是烧了一间厨房和一间号房。 秦少卿听着回报。心里暗骂一群蠢货,谁家劫狱还顾着你们不杀,还只烧了厨房和一间号房。这分明是有备而来,把你们关在一边,他们好任意施为。 成了,屎盆子就扣在了死掉的道台身上;不成,也能堂而皇之的走人,屎盆子还是那道台身上。 好谋算啊,真是觉得王爷能一手遮天吗?是了,是了,他们是四家,不!是更多家一起的谋算。 唉~~~这才过了几天安稳日子啊,又要为了一个位置杀得血流成河了吗? 我去! 秦少卿奔着被烧的号房就跑,李修!这兔崽子不是说自己回来了吗?人犯里根本没他! 好家伙,整座小院烧的黑乎乎的,潜火军正用水龙给里面降温呢。 “可还有人?” “回大人,这有人,也要被烟熏火烤而死的。” 死了? 皇上还想见见你呢,你就死了? 米夏国也凑上来:“这就是李修的牢狱?进去看看,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一马当先的就进去了。 然后,大理寺内就传出了一声惨呼,米夏国脚下拖着一个黑乎乎的人就爬了出来。 “有鬼,有鬼!救命呐~~~~” 李修是被米夏国踩了一脚才醒的,就算自己成功的把自己活埋了,也还是热晕了过去。 潜火军破开铁门后,用水龙给里面降温的时候,也淋到了他,米夏国进来一脚就踩在了他身上,一凉又一痛,李修下意识的从土里伸出了手,一把抓住了踩自己的脚踝,死死的扣住不撒手。 米夏国则是感觉脚底下一软,就看见一只手从地下噌的伸出来抓住了自己,饶是大白天的,也让他浑身炸毛,一个激灵控制不住喉结,嚎出了声。 腿一软就摔倒在地,手脚并用的死命往外爬。 李修则是躺平任你来,就是不松手,等着你把我从坑里带出去。 坑? 我故意挖的也能叫坑吗? 米夏国就这么的把李修拽出了他以为的地狱大坑。 秦少卿也吓了一跳,端木琼眼角则是一跳,这是没死还是诈尸? 李修指指滴滴答答流水的水龙,嘶哑着说了句话:“给口水喝。” “你没死?!”两位少卿同时发问。 李修全身黢黑,就露出一口白牙笑呵呵的说话:“各位老爷都要跑了,不敢死啊。水!” 水龙浇了下去,米夏国也凑过去给自己冲冲裤子。 秦少卿奇怪的看了一眼端木,忍不住的哈哈大笑:“李提举,没死的话就去面圣吧!” 端木琼当然不干:“且慢,此人有重大嫌疑。” “端木兄,他是圣上钦点要见的人,你还要拦吗?” “啊?他?见他做什么?” “皇后给他指婚了。” 李修喝饱了水,擦了一把脸问:“是谁?” “你想着谁?林寺卿的嫡女。皇后亲封的才女。” 李修指指端木又问:“他又是谁?” “大理寺的端木少卿,怎么,你见过他?”秦峰有点小激动,快说啊,你刚才见他干什么了。 “哦,端木大人啊。我与你有缘。” 什么意思? 李修又问洗了裤子冷的发抖的米夏国:“这位又是谁?” 秦峰干脆就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的说了一遍。 李修不洗澡了,哆哆嗦嗦又跑回了小院,就地一滚,又成了黑炭,嗷嗷喊着烫跑出来:“给我找几床被子,在准备辆车。我要去面圣。” 天坛皇乾殿,永正帝听着裘世安的报信,眯着眼睛看向太极宫的方向,北静被召进了太极宫,所以晚点来祭天? 呵呵,呵呵。 瞟了一眼已经站在殿中的北静王。 朕在位已经三年了,您还想着回来吗? 龟山是您的文华,北静等人是您的武备,甄家是您的钱袋子。那大义何在呢? 只有禅让的,哪有收回的。想废了本帝吗? 永正看了看文武百官,朕有李守中、林如海等等本是您的老臣子,文华我也有。 忠顺亲王与那对兄弟和理国公就是朕的武备。 钱袋子?嗬嗬,朕有戴权、李修。卡死了甄、王两家的走私,我看您还有什么钱给他们去招兵买马。 李修,你只要给朕赚钱,别说一个林黛玉,金陵四家的女儿我都指给你又如何?朕缺钱! “李修何在?!” “报!”戴权从殿外急匆匆的小跑进来:“李提举就在大理寺,此刻已经让车运过来了。” 陆鸣一愣:“死了?” 林氏父女和永正帝六道目光射了过来,陆鸣一捂嘴,低下头不在言语。 第七十六集 彼此的认识 秦峰有点哭笑不得,他真是拿着李修没了办法。哪有这么赤身裸体去面君的,就算准了,御史也能喷死你。 不对,还真有一个,虽然面的不是君,可真光着屁股见人了。汉三国的祢衡祢正平,击鼓骂曹玩的很溜,可还是被曹操假他人之手给宰了。 李修你不会也想这么干吧? 那我现在就把你宰了得了,省得你祸害大家。 秦峰苦笑着看着戴权,戴权也是牙疼:“好好的怎么就成了这样?” 李修还挺着急:“我和你们说正事呢。少卿,能参北静王一个什么罪名?戴内相,陆大人怎么回事?我又没抱着他家孙子跳井,干嘛总针对我?” 两个人探头出去看看马车周围没什么闲杂人等,戴权才一个一个的说根由。 “北静王是太上皇的干儿子,你前脚参了他,后脚太上的圣旨就跟过来了。你说能不能参?陆侍郎那就是眼红,咱俩忙活的辛苦钱全都进了内库,他这个老倌是看得见摸不着,你说他能不对你下绊子吗?” 秦少卿则是这么说的:“北静素有贤王之称,朝堂内外仰慕者众多。没个确凿的证据参他,怕是会内卷起来。皇上没有个确凿的把握,怕是不会” 言下未尽之意三个人都明白了。这就和放王子腾和甄家一马一样的道理,抓他杀他也许就一句话的事。可真杀得了吗?真要是杀了,太上势必要出手,清君侧复朝纲,父子对决WHO怕WHO? 越是朝堂之上,越要讲一个大义。不讲也行,史笔如刀,一个不孝不仁的帽子扣在当今的脑袋上,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李修疼的直吸凉气,还是把要讲话说了出来:“越是如此,越要试探一下底线。以我的经验来看,越是什么贤王,越是个装批犯。反正我是不信什么贤王的。你们不好说的话,我去说。实不相瞒,我打算以直邀宠一回。二位大人配合着点。” “非人臣所为也!” “你还能要点脸吗?” 这二位忍不住爆了粗口,都跟你说了北静不好斗,他身后是皇上他爹,一个太妃罩着的甄家皇上都放了手,你何苦去挑逗他呢。 他俩不知道,李修是跟北静王面对面的照了一面,眼对眼的互看了一下,一个是穿的太骚气,一身白袍跟出殡似的;一个是高大不凡,一身正气满乾坤。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也就是说,李修是唯一在场的人证,北静王越是势力大,李修的下场越惨。 两条路摆在李修面前,一个是跑,跑到察里津去,还有个大波娃“比武招亲”等着盖世英雄救她。 一个是反杀回去,只要皇上还没死在他们手里,就有希望。 从六岁就开始习惯反杀的李修,根本没有后退可言。 怎么办,趁着皇上对我还有需求,那我就尽量满足呗。趁着今天的事情,把范勤朱鹤二位大才推荐给他,钱袋子足够了,打仗不怕输。 大宋朝就是这么干的,输就输,我用钱买还不行吗,你开价,我要是眨眼,诶?你算我儿子了吗? 算了呀,我算你儿子。 嗯,这就对了。 得亏现在不是梳着大辫子的阿哥们当政,大不敬这条还没有,否则就会有人跳出来喊大不敬了。 倒是御史出来参李修一个君前失仪,有伤你治病去,还来参什么圣上?居心不良。 林如海给喷了回去,他一身的烫伤还没进来呢,这就失仪了?来,你给我说说有什么失仪的道理?臣子是不能受伤面圣还是不能有病面圣?那以后咱们上朝第一关就是先去太医院,领着无病无伤的条子才能上朝,否则都失仪。 贤王发话了,要不就让太医去给看看,到底伤成个什么样。 皇上准了。 闲吃萝卜淡操心,李修一边骂着,一边任由太医给他用温水净身。 真疼啊! 太医姓王,看着一盆盆的血水端出去,忍不住劝了他一句:“回去好好养养吧,面圣又不急于一时的。” 秦峰嘿嘿的笑,他这是职业习惯,别人越疼他越开心。 “王御医,您老甭劝他,洗洗就得了,我去给他找身白色的衣服去。” 戴权也在旁边看,也劝王太医:“这么好的药给他用也是浪费,把脸给他擦干净是个人样子就行。” 李修一边惨嚎,一边问:“有獾子油吗?红花油更好!香油也行!” 王太医叹口气:“李提举,你说的这些都没有。就先洗干净赶紧面圣,然后回家你自己慢慢的治吧。” 李修无语凝噎泪千行,太医院怎么会没有,就是故意的不给自己用。等着,都给我等着,让你们知道知道惹了天蝎座是什么后果。 一袭白衣满浸血,两行脚印朝天阙。 李修终于踏进了皇乾殿,在众诰命的惊呼声中,完成了他第一次在华朝政治中心的亮相。 “臣,扬州市舶司副提举兼通译郎李修,见过吾皇万岁,见过皇后千岁。” 顺应时代的呼唤,这么说该是没毛病了吧。 林黛玉心如刀搅,就这么一会功夫不见,他就把自己弄成了这样,这是受了多重的伤啊。 李修故意的,秦、戴二位也是真配合。白衣如雪也极易沁血,要是不想让人看出来受伤的话,搞一身黑衣准保不一样。 身后两行长长的血脚印,再配上一身的白衣渗血,是有些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的味道了。 刚才还参他君前失仪的御史疑惑了,这刚毅的面庞,坚定的眼神,一步一顿的步伐,可以说的上是慷慨赴国难,大义写春秋,我是不是错了? 他没错,是李修演上了。 心里激荡着英特纳雄奈尔一定会实现的曲子,李修卡点走路,再加上这个特殊的时间和一群特殊的人群给他做背景,恢弘大气史诗的感觉油然而起。 永正帝都被他这一手惊艳了,起身离座走到李修的面前,仔仔细细打量了一下这位给他赚了三千万两白银的传奇。 林如海在人群里说话提醒了一句:“低头!” 李修单腿跪着也在打量皇上,听林如海这么一说,才想起不能直视这条规矩。 永正没让他低头,反而免了他的大礼,仰着脖子看他:“能让朕抬头看人的机会不多,你算是一个。朕更希翼,你能让天下人都仰着头来看你。李修,你可有能报答朕的?” 机会来了。 “臣有周转国库盈利的法子,陛下若是垂询,臣以此报答。” “哦?” 永正笑了,小伙子不错,知道朕想的是什么。 李修也笑了,你就是个死要钱,安排。 “且试言之。” “陛下,户部有个人总与臣不对付,臣不想当着他的面说。而且,臣并不想给他们户部挣什么功绩,因此推荐两位大才,金陵国子监算学博士范勤、朱鹤两位大人定能帮陛下充盈国库。” 陆鸣呵呵了:“为户部也是为朝廷,何必分的那么清。” 永正帝示意李修可以作答,李修很诚恳的对皇上交代“心里话”:“户部是为了朝廷不假,可户部的人就不一定了。臣年幼,因为有些事才在外漂泊了十二年回归故土,至今都没能让我父母享受天伦之乐,不孝。又没能有个功名在身,为朝廷做事还总要被人欺凌一下,心痛。就连坐个牢,还要被火差点烧死,要不是北静王爷不惧私闯大理寺这一抄家灭族的罪名进去救人,陛下也就见不到臣了,心悸。故此,臣还是给陛下一人做事的好,朝廷的事,等我有了功名之后,再说。” 静,安静,很安静。 皇乾殿都被他那句抄家灭族给压住了。 看似是骂了户部侍郎,但却字字句句指着北静王,尤其是给陛下一人做事这句话,没毛病。此时的大殿里不都是给皇上一人做事的吗,纵然不是,也得跟李修一样这么说才对。 裘世安好奇的去看戴权,这生瓜蛋子想干嘛?当场撕破脸,关上大门开杀吗? 戴权眨眨眼,用嘴型比划了两个字---试探。 裘世安这才安心下来。 北静王贵姓水,单字溶。血溶于水的意思,原著作者取名字跟李修一样,藏着太多隐喻。活该他当时不红,死后几百年还被人质疑是不是他写的。 就是不知道他是打算溶天家的血于水,还是溶天下的血于水。 水王爷犹如春风拂面,展颜一笑:“此事,还真是小王孟浪了。也好,三人行必有我师,择其善也。小王认凭圣上处置就是,幸亏没让贼人逃走,否则岂不是罪上加罪。” 永正帝哦了一声,先让裘世安给李修找身大氅披上,又疼又冷的李修直打哆嗦。回过身拉住了水王爷的手:“纵有犯了国法之嫌,爱卿也是一心为公。都察院详察了之后告诉朕,咱们君臣之间还有什么不好商议的。” 两个人热络的哈哈大笑。 群臣心底一片冰凉,这是挂起来的意思。 不是不收拾你,是不着急收拾你,先挂着看你表现。 “李修听旨。” “臣在。” 永正帝坐回了宝座,轻轻拍了拍皇后的手背:“朕的梓童给你指了一门好亲,也省的你无后不孝。你可愿意?” I do啊。 李修单膝跪倒谢恩:“臣此生不负林氏女。” 诰命群中一片惊呼,贾母晕倒了。 贤妃晃了晃身子没敢动,黛玉在帝后身后下拜恳请太医。 李修急忙举手:“救人要紧,臣可以的。” 永正点点头,李修过去就下了死劲掐人中,老太太都醒了,他还舍不得放手。 喊了一声痛煞老身,李修这下松手,扶住贾母搀她起来:“老诰命不必致谢,这都是晚辈应该做的。” 留下一个掐出血的大红指头印,李修站回了殿门口,就那是他的位置。冲着帝后一躬到地:“臣请一事,明日初二是回娘家的日子。臣的姐姐许久未曾与娘家人团聚过了,明日能否准臣去接姐姐回家?” 贾母还想晕,嘴上一疼,忍住了。 皇上心里门清是谁,当年还是他力主这样做的:“准!也准你就此回家修养,有个家姐照顾你,想来也能好的快点。史太君意下如何?” “老身遵旨。” “存周,你家的儿媳妇,你看呢?” 贾政别的不会,磕头谢恩很规矩。 贤妃就心里一动,目视北静王 第七十七集 李纨回家 散朝了,终于能回家过年了。大理寺的事交给都察院先查着,李修提前释放回家让他姐姐看着他养伤。 林黛玉就在人群中给贾母叩了首,连个红包也没拿到,和父亲一起搀着李修往外走。 太医院王太医等在马车旁,递给他一盒药:“生肌散,宫中常备的,你且用着。李提举家住何处,老夫要去拜访一下可否。” 李修刚想说林府,黛玉抢着说了一个地名:“正阳门外棋盘街叁号李宅。” 躺进了车里,李修才问是哪。 “王家赔的呀。前面是店铺,后面是个两进的院子。你就住那。” “我这样怎么一个人住那儿!” 林如海戳了他身上一下,看他呲牙咧嘴的疼,才笑着说话:“要不是看你真的有伤,我还真不愿跟你说。想不想不让你姐姐回去了?” “想啊,不过现在不行吧。” “你琢磨琢磨圣上的口谕是怎么说的?” “就此回家修养,有个姐姐照顾我,让我好的快点哦!我明白了!我这伤是好不了的,哈哈哈,嘶~~~疼!” 林黛玉帮他裹紧被子:“姐姐这次是真要回娘家常住,我们家怕是不合适的。那处正好腾给她住着,又有你这个弟弟看家护院的,谁也不能说闲话。紫鹃初三就回来,你记得去贾家接姐姐的时候,要了她的身契,转到你姐姐身前,这对你不难吧?” 李修让停车:“现在就要,何必等着那天呢。二牛!贾家的车在哪呢?” 二牛回头看看,认出了在后边的三驾马车。 “少爷,在咱们后边,等着他们么?” “你先停下来等着。世叔,您说我现在是不是挺惹人嫌的?” 林如海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上来先弄死了王子胜,又跟户部侍郎不对眼,还卖直卖到北静王身上,是有点人憎鬼厌的味道。 “你还年轻,也未进入官场。做出点什么来,有当今给你看护着,他们也都暂时忍着。等你真正科道进了朝堂之后,就不会像今天这样放过你了。” “那我得给自己找个靠山去,世叔您这墙不够厚。” 林如海转念一想,哈哈大笑:“去吧去吧,他们家也该有此一劫。记住,顺势而为莫要强求。” 李修答应着,蹒跚的下了车。 林黛玉不舍得他下去,林如海就劝女儿:“他有他的正事,男儿家不这样闯荡一番怎么封妻荫子。快去快回,我们在家里等你。” 李修披着大氅站在路旁,等着贾家的车。陆鸣的车架停了过来,推开车窗露着脸问他:“等谁呢?” “一位长辈。陆老大人新年好。” “好好,这才有个才俊的样子。范勤朱鹤两位有什么本事?” 老家伙,一天不从李修身上套点话,他就过不好日子。 “您家要是有未嫁的小娘子,赶紧预备着,堪比管仲的大才。” 陆鸣心满意足的走了,他儿子好奇的问了一句:“爹,他是不是在信口胡说?” “他的胡说可比别人正经的说值钱多了。”陆鸣教育他的儿子:“你要是想赚钱,就盯紧了他,他干什么你就跟着干什么。有不懂的就去问他,看在我的面子上,顶多是赔点钱,但能让你在赚回来。” 儿子不明所以,陆鸣懒得再教给他,心里一直在盘算,这是要开源的意思。朝堂还有能开源的口子和路子吗?看来老夫还得给他斗下去,不如此,不能保住全家不受将来任何一方的牵连。 李修一脸的阳光挤在贾政的车里,王夫人那张脸就跟冰柜里刚拿出来的一样,化不开。无数辆马车从他身边经过时,都减了速度看他做什么。一直到见了他上了贾家的车,才正常的离去。 这种误会是越多越好,对付自己的时候务必的要斩草除根,千万不能放过我的“背景”呀。 李修心里想的可跟他嘴上说的不一样:“政公,初二我去家里拜年顺便接我姐姐回娘家。家里有什么规矩吗?不带个十万八万的不许进门什么的?” 贾政一瞪眼:“你把我荣国府当作了什么!” “那您给解释解释林姑娘那几万两银子怎么就剩了五千?” 王夫人嗯了一声:“这话从何说起啊?” “见过贾夫人,这您得去问送钱的贾珍和贾琏两位了。” 王夫人闭上眼睛数佛珠。 贾政迟疑了一会儿,问李修:“此事我确实不知。不如我回去问问他们,要是果真如此的话,我会给如海一个交代。” 李修才不上当:“果真如此的,皇上都知道了。” “啊!~” 贾政夫妇当时就急了,这事怎么还让皇上知道了呢?这该如何是好? 王夫人急着说:“贤侄,你姐姐可是我家的大儿媳,一荣俱荣的亲戚是不是?你总不能为了这点事闹成不像样。纨儿在我家可是半点委屈没有受过,只是我珠儿的命不好,无缘罢了”说着说着就掉眼泪。 贾政也劝李修:“让你姐姐回家里多住几天,不急着回来的,给你养好了身子再说,再说。你父母远在金陵够不着你,虽然说和林丫头有了指婚,可毕竟没过门呢是不是。她也不好日夜看护着你,还是亲姐姐去的合适。” 贾政这话给王夫人打开了一扇窗,对啊,他一身伤确实需要人照顾的时候,这时候要是给他塞一个丫鬟过去,日夜陪护耳鬓厮磨的,就冲他这个年纪,还有他的大鼻子,不信他不吃腥。 身子一激灵,多盯了李修几眼,有了好盘算,林家那个醋丫头知道了肯定不会罢休,闹的两个人心不在一处了,我不就可以这样或是那样了吗? 打好了主意,脸也化开了些,正好手里有个想打发的人,不如就给了他,老太婆知道了也无法去闹,我也能保全了宝玉的身子,一举三得。 李修不知道她的盘算,正和贾政要紫鹃呢:“紫鹃是林妹妹身边最得用的,一家子都在你们家也不是个事。她脸皮嫩不好说,我就帮她要下来。政公和夫人别让我空手而回。” 正中王夫人的下怀:“不打紧的,林姑娘是我们家的外甥女,要个丫鬟有什么打紧。你明日来的时候,我都给你办妥。只是那银子的事” 李修还是很客气:“银子都是送进宫的,就说您家又给了补了一份不就行了。能要回多少?” 王夫人算了一下帐,伸出两根指头:“两万两。我虽是他们的婶娘,可一个是宁府的当家人,一个是大房的嫡子,我也不好逼得太紧。” “两万五,顺便把紫鹃一家的卖身契给我。” “能不能给了贤妃转交。” 李修笑了起来:“结交内宫的事,我可不能办。这样吧,晚上我请戴内相去你们府上一趟,你们聊。” 王夫人和贾政都很开心,这关系平时想结交都难,这下妥了,有了戴权这条线,贤妃的消息可就不难出来了。 李修也很开心,终于有了日常敲银子的借口,等着你们家典当也要送他银子的时候,不用感谢我。 车到荣府门口,贾政夫妇下车,吩咐马车接着送李修回去后,才赶紧过去搀着母亲下车又坐轿,和大哥一家一起去了贾母的小院。 鸳鸯吓一跳,老太太的嘴上是怎么回事? 赶紧找好药给抹上,又送了参汤一碗,给老太太回回精神。 贾母歇了一会儿,才缓了过来,看看老大老二两家并贾珍夫妇,昔日威名赫赫的二府双国公,也就这几个人能去大朝会了,唉~~~家门不幸啊! “政儿、淑清,李修上你们车都说了些什么?” 王夫人先说了银子的事:“珍儿和琏儿,不是婶娘没有当面驳斥他。可他已经跟圣上说了五万变五千的事,这银子还都是要给皇后印书用的。你们还是拿出来吧。” 贾琏还好,拿就拿,反正也被自己媳妇给要走不再是我的了,我不心疼。 贾珍有些不愿意:“那也不能只听他一面之辞。我先去打听打听,是不是有这么回事。” 贾政一板脸:“珍儿,晚间大明宫的戴内相就来家里拿钱。我家还要求着内相给些消息,这事哪能假的了?” 贾母一听大明宫内相要来,立即就有了精神:“此言当真?” “母亲,李修原本只是想要紫鹃一家的身契给了林丫头,万不肯落下结交内宫的口舌。被我苦口说服了,才答应的戴内相来咱们家。” 贾母有些不信,自己的儿子什么时候还会说服别人的?李修都敢当场指桑骂槐的说北静王爷,这样的人,会被你说服? 王夫人只好给自己老公“腻缝”:“我们让珠儿媳妇去照顾她弟弟一段时间,这才答应下来的。” 贾母才信了一多半。 贾珍信不信的都要掏出来,一想也不亏,认识一个内相,好处多着呢,也就答应了。 当着贾母的面,贾珍交割了两万五;王熙凤冷笑着补上了剩余的两万五。多出那五千,是给晚上要来的戴内相准备的。 回了屋,王熙凤就不干了,什么破事让你们办成了这样。 摔摔打打的发脾气,贾琏进了屋往床上一躺,幸灾乐祸的跟王熙凤嘚瑟:“你还别不服气,今天大理寺这把火,可是彻底让我认识了李修。好家伙,北静王爷被他当堂参抄家灭族之罪,老爷给我说,全场的文武百官勋贵世族都惊着了。” 王熙凤吓一跳:“还有这新闻?那后来怎么着了?” “挂着呗,北静王爷算是落了一个把柄在皇上手里。李修无罪出狱回家静养,还当堂求了让大嫂子明天回娘家。这不,二婶都说了,回李修家住着去吧,现在先紧着宫里娘娘的位子。难得这条大明宫的线给牵过来,要不是这样,你拿五万两去买都买不回来。” 王熙凤一瞪眼:“这钱当初你们就不该拿!一个个的没个成算,什么银子都伸手。这下好了吧,人家把姐姐一接走,跟你们家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了。还美呢?!真是看不出个眉眼高低来。” 贾琏半信半疑:“二婶说是还有主意,正跟老太太那商议呢。要不,你去探探?我打算着去看看李修的伤。” “这就对了我的爷。”王熙凤过来点点他的脑袋:“我跟你是夫妻,别有什么事都瞒着我。李家不能断,林家也不能断。甭管着夫人有什么主意,该走动咱们就走动咱们的。临时抱佛脚没一个不晚的。你最近忙着什么呢?” 贾琏推说着忙着过年这点事,王熙凤冷笑一下没再追问。你和珍大哥看好的铺子我已经先买下来了,等着你们弄好了,我再去收铺子。 一会儿,贾家车夫回来报信,先送李修去了一处,他没进去可看着来往的都是小公公。李修进去聊了一会儿,才送他回的林府。 贾政一拍手:“成了!” 贾母让王夫人去找李纨过来,当面说了送她回她弟弟家里住几天的事。 李纨只管点头应是,回了自己的小院,抱起贾蘭就亲个没够。走了,终得逃出了这樊笼。 碧月一脸奇怪的领着一个丫鬟进来:“奶奶,这是夫人让您给李少爷送去的,连卖身契都给了。” 李纨哭笑不得,怎么是她? 第七十八集 荣国府就是个是非窝 贾府一个小院里,又长了一岁的贾蘭死死的抱着自己的红包,警惕的看着大他三岁的叔叔贾环。 “蘭小子,我就是帮你数数有多少,别被那些丫鬟给你骗了去。乖,听话。” “我不!我舅舅可说了,碰见环叔就往死里打。打不过你就去找爷爷收拾你。” 贾环一缩脖子,左右看了看,一瞪眼:“你那来的舅舅?” “我娘的亲弟弟,可不就是我的舅舅。” “你舅舅还说什么了?” “嗯环叔是个坏孩子,白瞎了三姑姑的苦心。” 贾环一耷拉肩膀,把自己今天得的红包掏了出来:“你自己看看吧。咱俩加一块,都没有宝玉给丫鬟们的多。我不坏,就是不服气。” 贾蘭数了数,也确实没多少,跟自己一比还差着点呢。 “怎么这么少啊?谁没给你?” 贾环掰着手指头数数:“老太太没给,大老爷给了一份,去了赖爷爷家也拿了一份,剩下的就是我舅舅还有我娘,他们才能给多少。唉~~~真是活的还不如一个丫鬟。我刚才看见晴雯被送你们家去了,以后啊,晴雯就给你做大丫鬟了。” 贾蘭一激灵,他不喜欢那个吊起眼角就训人的丫鬟。 “我才不要她呢。你胡说,她可是宝叔叔的心头肉。怎么可能给我。我娘说了,我还小,不许有丫鬟的。” “那她去你们家做什么?关在柴房里那么久了,竟然还没死,啧啧,晴雯还真是命大。这下她知道宝玉不好了吧,关了这么久,一次也没去看过她。嘿嘿!走,去你们家我问问她去,看她还敢训三爷我吗!” 拉着贾蘭的小手,两个孩子蹬蹬蹬的跑去了李纨的小院。 嚯!还真热闹。 三春、宝钗还有凤嫂子都在,贾环一缩脖子就想走。 “环小子过来。” 贾环畏畏缩缩的过去给姐姐们见礼,王熙凤就看不上他这股劲,缩脖弓背塌腰一站三道弯,哪有个公子哥的样儿。 这点上,荣府还真比不上宁府,你看那贾蔷、贾芹一个个都人五人六的,这个还大一辈呢,瞧着都比不上奴才有体面。 “大嫂子好,琏二嫂子过年好。” 李纨示意素云给个荷包拿过去,王熙凤抢过来又往里面塞了几个元宝进去,扔给了他:“老大不小的,该干点正事了。大嫂子回娘家,家里不能没有男人送。你姐姐给你要了这个巧宗,怎么着,行不行啊。” 贾环耷拉着个脑袋,闷声回话:“怎么不让琏二哥送?” 探春过去就揪他耳朵:“费什么话,琏二哥明个送琏二嫂子回娘家,怎么送大嫂子。” “那宝玉呢,这是他亲嫂子,他怎么不去?” 探春使劲一扭,疼的贾环哎呀哎呀的叫唤。 王熙凤叹口气:“放了他吧探丫头。环小子,嫂子告诉你一句话。有的人生来是享福的,有的人生来就是受罪的。你要不想受罪也行,去见见蘭儿的舅舅,你就知道有的人受罪是为了以后享大福的。” 贾蘭一句话就给贾环解了围:“环叔,我舅舅可大方了。你去了肯定有个大红包!” 一屋子姑娘嫂子丫鬟哈哈大笑,贾环也站直了身子:“大嫂子放心,我一定把您和蘭儿送到家。” 李纨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不住口的说那敢情好,没想到嫂子还有用到环老三的时候。 贾环觉得自己是个大人了。 宝玉为什么不去?他懒得管了,爱去不去,你就在家抱窝下蛋吧,下个凤凰蛋。 第二天一大早,贾环换了身新衣服,兴高采烈地又是催马车又是催丫鬟。 正忙着呢,就看见来家的小子急匆匆的跑进来,贾环喊了他一嗓子:“来顺儿,什么事这么急?” “哎呦我的三爷吔!大门口来了大理寺的官差,说要传走后边厢房的薛大哥。我这不急着报信呢吗。” 贾环嘿哟一声乐了,好,好,好!怎么不把宝玉也抓走呢。薛大傻子一贯的瞧不上自己,这下好了吧,大过年的也不让你安生。 他乐,后厢房薛家可就乱了套。 自从给小戏子们让出了梨香院,薛家就搬到了荣国府后廊过道的一处院子里。这地也不错,院墙外面就是大街,热闹着呢。过道原本是府里马厩的通道,荣国公在的时候,家里可是有驻兵的,住的正是现在薛家的院子。 薛姨妈哭着拽着儿子不让走,薛蟠拎着把刀要冲出去跟官差拼了。 没这么欺负人的,大过年的上门传人,这是看不起谁呢。 “娘你放手,儿子打上大理寺去,倒要看看是谁敢碰老子的小妾!” 薛宝钗顾不上外面的乱,皱着眉问前来报信的平儿:“到底是什么事?” 平儿指指外面跟着哭的香菱:“她家人找来了,现在大理寺等着认亲呢。” 薛宝钗就一跺脚,早说让哥哥把香菱送走,偏他还舍不得,自己娘也还由着他,这下好了,人家家人找来了,这可怎么说? 香菱是被拐为奴,律法不容。自己哥哥还是个假死的逃犯,不说破怎么都行,说破了谁给自己家做主? 贾家? 宝钗一看平儿很沉稳的劲儿,就知道人家是不想管的。 她猜得没错。 贾家一大家子除了王夫人以外,就没一个人想管这事。 王夫人流着泪哀求贾政,自己妹妹就这么一个儿子,总不能就这样被抓了去,那她妹妹还有什么指望。 贾政嗐了一声:“你怎么还这么糊涂。这是抓他吗?这是在敲打我家!我去江南就没找到那家人,圣上一直没发落我。你看,今天不就来了吗。” “这家人到底是怎么找来的呀?真假可还两说呢。怎么就要带人走?” 贾珍装模作样哎呀一声:“二婶,这不就是传着过去见见吗。真的,就认亲,薛家破费点给人家送回去。假的就领回来,该过日子还过日子。只不过,薛家不如娶了香菱做正妻吧,要不然呐,这事怕是还得有。” 王夫人差点吐了。 薛家再怎么不济,也不能要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做正妻,这要让薛家二房知道了,人不得来问问你们是打算不姓薛了吗,祖宗的脸往哪扔? 贾母就是不表态,贾赦还附和贾珍的意见,正月里正好结亲,干脆选个日子喝喜酒得了。 王夫人怎么肯,薛蟠真要娶了香菱,薛宝钗这辈子就别想进贾家的门了,薛家的钱倒是好说,薛家皇商的牌子才是最重要的宝贝。 原打算不就是让薛家顶着这名,给王家继续赚钱吗。 正烦躁的时候,来顺又在外面报信了:“李家的少爷来接珠大奶奶了。此时正在大门外和大理寺的官爷们聊天呢。” 这话如一道闪电,劈中了王夫人,一下子把她给惊醒了。 对啊! 要说谁跟大理寺熟,没人比得过他了吧。 贾母就是一阵嘴疼,混蛋小子是一点也不留手啊。 “老爷,让李哥去说说吧。” 贾赦、贾政还有贾珍,凡是昨天出席了大典的,都心里转了一个弯。 昨夜戴权是真的来了,笑呵呵拿走了他的五千,又给贤妃捎上两万五,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喝了一顿酒。 临走的时候专门的嘱咐一句贾政:“李提举的事当个事。别明天人家来接姐姐的时候,你们有什么说法。” 贾政怀里揣着偷偷昧下的两万多银票,是千万的答应着,连孙子贾蘭都带走得了,住够了再回来。 怎么就这么舍得?反正也跑不出京城去,这又值当的什么。重要的是,和宫里的娘娘不就通上话了吗。 现在一听李修来接人了,都有了点想法。这烂事能不能堆到他脑袋上去。反正你和大理寺的人头熟,卖个面子的事。 那就一起去接接上门的娘家人吧。 李修还真不知到薛家的事,见了门口等着的长史就一愣,抄家是吗,好! 长史苦笑一下:“倒了霉了!昨儿大理寺被烧,寺卿可是急了。直言不讳,他过不好这个年,大家都甭想过好这个年。一大早,全衙门的人都上门去,挨家堵着拿人。谁家还没个糟烂事,平常不搭理也就算了,这回可不行。” 原来如此啊,李修有点惋惜。 “那薛家小妾的家人真找来了?” 长史给他招招手让他蹲下点身子,在他耳边说话:“诈他们呢。不过寻人的文书可是真有,就押在大理寺。我还告诉你,端木少卿去了北静王府,不交出昨天放火的人,他就不用回来了。” 李修伸个大拇指给他们点赞,昨天丢的面子,今天就给找回来。大理寺就是横,勋贵各家要骂就去骂北静王,没他惹事,也不会有这么多事。 贾府大门一开,贾赦、贾政和贾珍前后出来。 见面好一阵寒暄,请着长史一行先进府歇息,贾家会给个交代。 长史给李修使个眼色,李修心领神会,人肯定是要带走转一圈的,谁拦着也没用。事关大理寺的脸面,你就是请圣旨来救,要得去大理寺的囚房里提人。 留下贾赦和贾珍陪着长史聊天喝茶,贾政带着李修去了后宅。 荣国府,名不虚传,李修是大开眼界。想起后世的恭王府来,三条街都是人家的宅子,可见面积之大。 雕梁画栋自不必细说,单是府里可并排跑两架马车的大路,就让李修咂舌。全是青石板铺的,溜光水滑平整笔直。此时纵是冬天抬眼看进去,一棵棵参天大树伴着屋角飞檐,峥嵘静谧。 来往的下人丫鬟们避在道旁侍立,待人过去后,才去各忙各的,大家的规矩尽显无疑。 李修就把贾政当导游,一路看着一路问,走到正路后身一个小院时,贾政停住了脚步,用手一指:“那就是你姐姐住的院子了。” 李修看过去,也还是不错。刚想着过去,贾政说了声留步。 “贤侄,薛家的事” 李修就是一皱眉:“政公,我一个副提举,可管不了大理寺的公差。您找错人了。” “不不不。”贾政拉着李修的袖子屏退下人:“贤侄,我也不愿意管。可你姐姐的婆婆不忍心呐。你给问问,到底怎么个章程,我家也好应对。” 李修急着见姐姐,胡乱说了声行,这才自己来到小院子前叩响门环。 贾政赶紧的避开了,老公公不进儿媳妇院,他比贾珍有节操。 贾蘭给开的大门,扑通跪下就磕头,李修说了声乖,一个鼓鼓囊囊的大荷包就给了过去。 贾蘭拉着舅舅的手就喊:“娘,舅舅来接我们了。” 李纨早就等着了,出了屋门喊了声弟弟,哭着就过来抱住李修。 多少年了,一到过年她这个寡妇就只能躲在自己院子里,哪也不去。 去了就是给人家召晦气,寡妇的日子过得苦哇。 屋子里一群的丫鬟挤在窗户那偷看,素云和碧月可是得意了,瞧瞧我家奶奶的弟弟,这个头,这模样,这气势,你们贾家有么? 晴雯也挤在人群中,偷偷的去看李修,这就是以后自己要服侍的人吗? 贾环眼珠子骨碌碌的在他姐姐身上乱转,怎么看他这么亲?你想让他做我姐夫?那我可先要去打个招呼,蘭小子不是说了吗,能给红包的。 就在贾环出去和李修见面的时候,两顶小轿子飞一般向这边跑来,薛宝钗坐在轿子里绞着手帕暗想,如今能求的,也就是他了。 第七十九集 勇晴雯大义护香菱 李修对贾环和晴雯的印象是不一样的,晴雯还有些特殊之处。 不是指她的姿色和秉性。 先说贾环吧,庶子一枚,还偏偏是正趴窝下蛋贾宝玉的弟弟,但凡他敢上进一些,他就等着穿越者来魂穿吧。 穿越客没来的时候,全靠着他姐姐贾探春帮着他吸引火力。若不是贾家败亡了,以王夫人的手段,他活不过贾珠的岁数。 晴雯呢,她是林黛玉的影子。 原作者把她写成了风流灵巧招人怨,就是要衬托另一个人的影子贤袭人。 她一死,作者赶紧祭奠上一大篇的《芙蓉女儿诔》,为黛玉送行。 黛玉喝酒拈花名的时候,拿的正是芙蓉花。 所以李修对晴雯的看法很直接,这是一个人格绝不受辱的女孩儿。 命终的时候,她说的那句话最直接:“我虽生的比别人好些,并没有私情勾引你,怎么一口死咬定了我是个狐狸精!” 换个东北女孩儿给晴雯配音最好:“姐就是天生丽质咋的啦,贾宝玉你给我滚犊子,姐从来就不希的搭理你,干啥说俺是狐狸精。” 李修此刻就给晴雯在心里配着音,看她噼里啪啦的把莺儿一顿好卷。 事情是这样发展过来的。 薛宝钗终于赶到了李纨的小院,她却不能下轿。识大体的宝姐姐怎么可能去见李修这个外男。 于是莺儿这个丫鬟就过来传话,请李修轿外说话。 李纨拉着弟弟不让动,笑嘻嘻给弟弟介绍贾环。 你说去就去,踩着我李家的门槛给你家贴对子,找错了门啦。 李修给姐姐眨眨眼,认真的跟贾环聊了起来。 屋里的探春也看出来了,连她也气。 她倒不是气薛宝钗不下轿子,这点薛宝钗没有做错。气的是,你怎么就乱求人,还是在我们家求别人。这么看不上我们家,趁早走。 一捅晴雯的肩膀,晴雯扭回头诧异的看着探春。 “你主子怎么能和一个小丫鬟说话,你还看着热闹。” 晴雯一拍自己额头,真是忘了,自己不是贾家的丫鬟了,昨天开始的,我是外面那位爷的丫鬟。 她对李修还没感觉,就是觉得个子好高啊。 她对贾家可是有感觉,早晚一把火烧了你们家。这是她在柴房被关着的时候发的狠。 太欺负人了,我好心好意的扶住了你们家的宝贝,转脸就骂我引着主子听墙根,我听什么了我,你们家宝玉和袭人的墙根我都懒得听,我听你们两个说人坏话我有瘾啊。 莺儿又请了一次,晴雯推开门出去了。 李纨见她出来了,拉着弟弟就进屋。 晴雯出马一个顶三,阖府的丫鬟能在吵架这件事上赢了晴雯的可是不多。 出门先给李纨和李修福了福身子,起身一步就跨在莺儿和李修之间,伸手理了理鬓发,笑嘻嘻的跟莺儿打招呼:“要红包也太急了些吧。容我一下,容我见过了新主子,领了赏,再轮到你可好?” 莺儿就是一愣,晴雯怎么出来了?新主子又是谁?“你不跟着宝二爷了?” “谁让我不会办事呢,先被赖嬷嬷给了老太太,老太太又把我给了宝二爷,这次是给了珠大奶奶的亲兄弟。你先和宝姑娘回去,这么等着也不是个样子。等我见好了主子,一准去告诉你们家姑娘,你们再来。” 莺儿啊了一声,回去?回去我们家大爷可就被带走了。那怎么行! “原本也是不该打扰的,可真是有急事。” 晴雯嗐的一声:“莺儿你糊涂了不成。这是贾家,李家是来作客的,你们也是作客的。哪有绕过主家,两家客人商量急事的理。” 莺儿没词了。 薛宝钗在轿子里就是一叹,掀开轿帘自己出来:“晴雯,劳烦你跟大嫂子说一声。宝钗来访。” “行,宝姑娘稍等。” 晴雯撇下莺儿进了屋,好奇的打量了一下李修,才跟李纨说了宝钗的话。 李纨看李修:“见不见?” 是真想见见啊! 可嘴上不能这么说,革命者吗,要纯洁,要每一句话都起到教育人,教育世界的作用。 “不见,告诉她,大理寺这回是谁的面子都不给。北静王家都去了人,何论别人。要是想让她哥哥少受点罪,赶紧把香菱送还给她家人。” 探春很开心。 晴雯也觉得不错,干脆利落,一句话就让自己的思想升华了。 “那我去说。”扭身就走。 不一会儿,又回来了,捧着一个小盒子:“大奶奶,这是宝姑娘给的,说是谢礼。” 李纨打开看了看,又给盖上了,还是问弟弟:“收吗?” “无功不受禄,拒腐蚀永不沾。这种沾满了劳动人民鲜血的银子,我怎么能收。” 李纨一把扭住弟弟的耳朵:“说人话!” “诶!这钱不够,让她们家多准备些送到大理寺去,那需要钱重建。” 贾环深感温暖,原来都是怕姐姐的啊。 薛宝钗听完这句话,才知道事情不可挽回。还好李修给留了条路,这才是君子所为。 薛宝钗为什么这么想。要是贾家的人,不管是谁被托付着拿钱送过去,到了地头能给剩一半就是好人。 李修只是告诉她,事要亲为,你自己想办法去送,送到了就能有好结果。 这个意思已经是李修圣婊的行为了,要是为了宝琴妹子的话,他就该狠狠的踩上一脚才对。最好是把皇商的牌子摘给薛途。 贾环负责跑腿把行礼都给送到门外的车上,李纨带着贾蘭去给贾母和王夫人话别。 李修又回了正堂和长史见面。 不一会儿,薛蟠和香菱都被带到了。 真的见了大理寺的差官后,薛蟠比谁都老实,问什么答什么,配合的很。 香菱吓的全身直哆嗦,她不知道自己又该怎么办。薛姨妈已经骂了她半天,直说要把自己赶出去。赶出去自己去哪啊? 贾珍上下打量着香菱,别看戴着个帷帽,可在贾珍眼里,马赛克都能给看穿了。这更让香菱害怕。 长史问完名姓核实对了人,一声带走,薛蟠就被押了下去。 香菱连哭都不会了,站在那等着发落。 长史哎哟了一声,看了一眼李修。 李修把头凑过去让他小声的告诉自己一件事:“我没带女狱卒,怎么办?” “你不知道要带个女的回去啊?” “我以为他们家不会把小妾交出来呢。谁知道还真给交出来了。” 一般人家有这事,都是把女眷往后藏。薛家另类,直接一起给。得,李修算是明白了薛家的打算。赶紧的把香菱脱出手,爱去哪去哪,死了更好。 这可尴尬了,正无奈的时候,晴雯在门口回事:“三爷,奶奶都上了车,问着什么时候能走。” 长史眼睛一亮:“你丫鬟?” “你干嘛?” “借用一下。本来就够可怜的,别在让狱卒们碰了身子。送到大理寺就行。” “那我去问问,她敢不敢去。” “行。” 李修站起身出了正堂,看见晴雯就给自己脸上蒙了层纱,还真是爱漂亮的紧。 “胆子大吗?” 晴雯疑惑的看看李修。问我胆子大不大的干什么? 李修指指在那哆嗦的香菱对她说:“胆子大就去带上她跑一趟大理寺。把人交给女狱卒就没你的事了。要不然,她被男人们拉拉扯扯的,对她不好。” 晴雯一咬牙,挺挺胸脯,鼓足了勇气问了一句:“那要是我有一天也被押去大理寺呢?” “废话,有事咱们家早就跑了。你想去就去。” 晴雯心里一松,最起码没像宝玉一样说什么我挡在你前面的这种混账话。 “给我安排个车,送完她我不知道回哪去。” “这事交给老奴吧。”旁边过来一个老掌柜打扮的人,直冲李修眨眼。 晴雯还真认识,薛家的一位掌柜张德辉。咦?他怎么和三爷认识。 察里津的故人,李修一笑,薛途也不是没有留暗手。 做戏还得做全套,问明白了张德辉是不是张德辉后,晴雯一肚子的疑问进去搀着香菱往外走:“我陪着呢,不怕啊。” “晴~~~雯~~~,我要去去去哪儿啊?” 香菱说话都结巴。 “大理寺过一下堂,说是你家人来找你了。” 香菱六神无主脚下无根,跟着晴雯上了薛家的车。 张德辉指指怀里,李修明白了意思。薛宝钗不能抛头露面,薛姨妈也不敢出去,只能派一个家里最信得过的人去送钱。 拱手和贾家人告辞,出门上车陪着姐姐回家。 正阳门外棋盘街,此时是一等一的繁华所在,商铺林立,把贾环和贾蘭看的花了眼。 李修还是老一套,只要外甥的眼神落在一件东西上超过三秒那就买。 李纨也不拦着,一大家子连带着贾环都收获颇丰,一路是边玩边买,快到了中午才进了家门。 二牛是最熟的,把车赶进院子里,招呼自己婆娘出来搬东西接人。 两进的小院是不大,前后就隔着一道月亮门。 可在李纨眼里,这可比贾府大多了。 也不在乎什么露不露面的,叫上素云和碧月就开始收拾。 哪还用的着她收拾啊,林黛玉早就给安排的妥妥当当。 李纨娘俩和主仆住进后院,三间房足够了。 李修自己住在前院正房,二牛一家住一个西套间,王厨一家住东套房。虽然紧巴,可透着人间的红尘味。 王厨已经备好了菜,李修一回来就开始下锅,不一会儿,就在正房的客厅里摆上了三桌,贾环这个贾家的代表跟着李修坐了主桌,手脚无措。这是他第一次坐上正经的主桌。 这是北方的规矩,婆家派人送回娘家的媳妇,代表着婆家的重视,甭管真情还是假意,李修都得让贾环坐上席。 “姐,回家了。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弟弟养着呢。” 李纨眼泪滴在酒杯里,笑着看看身边的人们,终于是有了自己的天地。 没喝多一会儿呢,晴雯带着香菱就回来了。让李修直发愣,不是让你送大理寺吗,怎么带家里来了。 “见过三爷,这是一个官儿给您的信,叫秦峰的。” 素云她们赶紧把香菱接进后院,让她洗洗脸。 李修看着信直头疼,秦少卿不愿意接香菱进狱,理由就是她又没犯法,住进大理寺算怎么回事,你把她送来的就把她送回去。 这怎么办? 送回薛家去? 李纨不同意,许是离了贾家,对那个地方深恶痛绝吧:“送回去可就没好了。薛家把她的卖身契都给了大理寺,铁了心的赶她出门。” 晴雯嗯了一声:“那官儿说了,他给转良籍。香菱她们家是姑苏的,一个叫什么葫芦的地方。” “葫芦庙。”李修随口给了答案。 晴雯不吱声了,原来你都知道啊,那你装什么呢? 喔,我知道了,原来你是看上她的身子啊!禽兽! 李修头疼的不是收不收留香菱,头疼的是秦少卿告诉他的事,你先收留她几天,香菱也就是甄英莲这个丫头的爹甄士隐,此刻就在京中,不日之内就会上门见他女儿。到那时就没你什么事了。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说,甄士隐的身份不简单。 可这跟自己有毛关系呀,我刚刚完成了一个小目标而已,你们是系统吗跳出来给我发任务? “晚上她跟着我住!”晴雯没来由的说了这么一句。 李纨一句话就让晴雯消停了:“紫鹃回来伺候三少爷。你先跟着干些杂活,李家的规矩,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第八十集 资本意识在作怪 促成革命的条件是什么? 在没有更大的阶级矛盾和社会矛盾显露出来之前;人民尚能吃饱穿暖,外无侵略内无战乱之时;李修不想上街头撒传单和下乡村抗租税,因为多半他会被乡民们抓住送官府。 李修选择先开民智。 与贫困和压迫相比较起来,愚昧无知才是压住民众的大山。 后世为了寻找真理死了多少人才成功,可直到李修来之前,还有多少人是吃饱了肚子就放下筷子骂娘的,遑论如今。 所以,李修要开民智,就不能是办报办学堂,一来是还没有那么大的名望,二来就是天子脚下首善之区,容不得一些另类存在。 以他对目前这个世界的看法就是,在没得到确实的好处之前,没人会去选择一条与儒家相背离的道路。 切入点就在女人身上。 因为征服男人最快的办法就是给他梦寐以求的红颜。 初三下午,二牛把紫鹃接了回来,晴雯一见了紫鹃抱着她说委屈。 李家规矩,李家不能有不认字的人。都要读书认字,学不会不给饭吃。 “最可恨的就是香菱,成天抱着书本跟在贾蘭后面读书识字。一点不念着我带她去的大理寺这份恩情,甩下我一个不想学的。” 紫鹃不劝反而骂她:“你是个睁眼瞎,你孩子将来也要做睁眼瞎?你有造化才能有人教你学,多少想学的都学不到,苦苦的熬着呢。” 晴雯撅着个嘴翻白眼。 “我回家才听说你的事,你是怎么来我们家的?李大人呢?” “我的事一时半会儿的说不完。李大人有客人来访,太医院的王太医来了,他以前没少去贾家。” 紫鹃放下行礼,洗洗手,喊上晴雯送壶热水和瓜果进去。 太医院其实挺紧张,扬州医院的好处他们看得见,可要让他们放弃自己家的药铺和医馆,那是万万不能。 你再好也不如我自己的好。 所以,王太医作为了代表先来试探一下李修的意见,摸摸底,吹吹风,能不能不要把扬州那套搞到京城来。 李修摇头否了他:“如果太医院还抱着现在的方式过日子的话,我一定会冲进来搅局。” “可那些方子都是各家先人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焉能拱手送出。” “我说的是医家的地位和生存方式,谁要你们的方子了。我尊您一声前辈,您给我说说,学医是为了什么?” 一句话把王太医给问住了。 这事要怎么说? 拯救黎民苍生应该是正确答案,可现在这个目标也是儒家的,你拿去再说,要被耻笑。 况且,太医院主要的服务对象,也不再是黎民这一阶层。 紫鹃和晴雯进来换茶,送些瓜果点心。 李修让紫鹃留一下,示意王太医:“我也不为难你们,你们也别为难我好不好。我要开的医馆是女馆,跟你们基本上不冲突。” “哦?”王太医将信将疑,毕竟张友士回来可不是这么说的,他说的是扬州医院横扫扬州医馆,所以他们才担心自己家的产业会受到冲击。 “您不信?呶,这位是紫鹃姑娘,跟着在医院学了一段时间,现在她的护理术可是不错。” “护理术?” 李修琢磨着怎么能解释的清楚,紫鹃大大方方的给出了答案:“闭户塞牖系之病者,数问其性,以从其意。” 王太医终于了然,原来是内经之说的治养之道。 “可女子抛头露面的话,妥当吗?” 紫鹃给王太医福了一礼:“主治妇人与幼儿的话,小女子要比诸位太医们妥当。” “哦~~~!原来如此!李大人,毕竟是关系到一家家的饭碗,不由得我们不慎重行事,还望莫怪。” 李修笑而不语,抢饭碗这事是一定的,但是京城的情况要比扬州复杂的多,不是能一蹴而就的事。 “若是果真如此的话,你医院开张,太医院来给你贺喜。” 王太医也知道女人看病的麻烦,先不说宫里的规矩。去一些比如贾府这样的人家给女眷看病,他一把岁数了,都得隔着屏风盖着手腕把脉问诊。四门功课望闻问切生生的废了两门,能看的好全凭着经验和运气。 紫鹃出了屋,吩咐王厨做菜,要留王太医吃饭。 晴雯如梦方醒一般:“原来你都会看病啦?” “李家不同于贾家之处,就在于逼着你去学本事,而不是逼着你去伺候人。谁也不是一辈子做丫鬟的命,尤其是你这个最不愿伺候人的。我可告诉你,茜雪就在扬州医院学接生呢。等她回了京城后,你就知道被你们撵出去的人变成了什么样?” “都是那个西洋花点子哈巴儿做下的事,我可也是被撵出来的。” 紫鹃一点晴雯的鼻子,二女嘻嘻哈哈笑起来,都知道说的是谁。 午饭过后送走了王太医,李修就找紫鹃给换药,晴雯跟在一旁看着学。 灼伤在背部,李修光着上身也不避讳晴雯在场,反坐在椅子上问紫鹃:“见到侍书她们了?怎么说?” 紫鹃一边给涂着药,一边笑着作答:“她俩呀早就盼着这天了。真是您说的那句话,有其主必有其仆。她们一听卖出去就能提红利,当即就定了五十两银子的货。说是不够的话,在向我要。” 晴雯听不明白,索性不理,只是认真的看着紫鹃如何上药。 李修给了紫鹃一个眼神,紫鹃微微一笑,不怕你不学,只要学了就等着干活吧。 他俩说的就是安尔乐的销售计划,开铺子直销这条被黛玉给否了。天下还没有接受这事物的时候,最好还是隐秘一些。 李修就把分级销售搞了出来。 比如找的侍书和翠墨,就是为了打开荣国府的市场。毕竟是从扬州医院锻炼过得,她们两个接受新鲜事物的能力很快。守着荣国府这个女人窝,不愁她俩卖不出去。 紫鹃则作为安尔乐的总销售,负责京城各家的供货与定价,要培养和培训一批女销售出来,去各家各府甚至是教坊司和青楼上门推销。 为什么不直接找各家管家呢? 看看贾府管家嘴脸,李修选择了直接绕开他们。再说,这种东西本就可以避开他们的采购范围,和胭脂水粉香料一样,内宅的姑娘们是可以自行决定购买的。 就算大人们知道了,这种闺阁用的东西,谁又能去说什么。 “紫鹃,你去外面找人做个小包,专门装这些。一个包里就是几天的用量,再分个早晚不同的型号出来,卖的价钱也不要一样。这样既能掩人耳目,又能多赚一笔。” 紫鹃连声的说:“好啦好啦,您去看您的书去,这些事不用操心。怪臊人的,要是那些小姐丫鬟们知道是个男人做出来的,宁死都不会要了。” 李修趁着晴雯看不见,捏了一处丰腴,一脸满足的穿好衣服趴在床上睡了过去。 晴雯跟着紫鹃一出门,就抓着紫鹃的手说:“小包我来做,多少钱收我做的?” 紫鹃诶嘿了一声:“你一天才能做几个,我要的可多了。” “这可不用你管了。你只说,多少钱收一个,要多大的就行。” 紫鹃也不好打消她的积极性,也知道这个被送出来的晴雯是一穷二白,她的东西还在贾府,估计此时也早就没了。 回了后院,紫鹃拿给晴雯看:“就是这个了。你要是不舒服了,就先用着看。我去外面找也只能给他们三个大钱一个的价,要是你的话,我也知道你的活计漂亮,五个钱怎么样?” 晴雯翻来覆去的看了一会儿,心里有了主意:“行。那能不能先支给我些银子,我去买些料子回来。” 紫鹃呸了她一口:“快拉倒吧,给你钥匙,自己去库里找去。这要是没有,你就去林府找去。家里的布多了去了。” 这话对,都是王家的,截留了一部分给了林黛玉让她做衣服。 黛玉看着都好笑,就她们几个人用的话,能用到出殡。 晴雯兴高采烈的去开始了自己的创业之路。这就是李修所预谋的开民智。每个人都知道如何去实现自我价值的时候,现有的体系就要随之改变。你不改,就要被淘汰。 初四,黛玉来了,跟李纨好是一阵热乎,见了晴雯和香菱,脸上似笑非笑,只是和李修独处的时候,让他不要误了紫鹃。 李修温香软玉抱在怀里,和她说了太医院和销售的事:“我想着可以把医院开起来了,店铺我要重新改一下,你记着去找皇后要字。” 林黛玉一阵好笑:“我怎么好随便出入宫中呢。你这么的卖东西好吗?丫鬟们成了勾连外面的贼了。” “那也不能让我一个大男人去上门推销吧。我知道人家用多大的啊。” 林黛玉一揪他耳朵:“那你是怎么想出来的呢?你不好出面就把我的紫鹃推在外面,你可不许误了她。” 一语未了,黛玉扭开身子狠狠拍了几下在自己身上的禄山之爪,推开门去找了李纨。 李修则自己趴在桌子前画装修草图,单间隔间一定要多。上下水也要通上,锅炉是必备的,蒸馏水搞出来有大用。工程量还是不小。 他这忙着,晴雯也开始忙了,先一个干活的人就是香菱,一个包四个大子收购香菱的成品,她也是穷的叮当作响,出府时就身上穿着的一身衣服,幸亏有李纨过来住,要不她可没脸去和李修要衣服换。 定好了香菱,晴雯跟紫鹃告个假,打扮的鲜亮无比后,偷偷摸摸让哥哥把她送回了荣国府外,找到一个平时跟自己关系不错的柳家婶子。 一番寒暄过后,晴雯以三个大子的价格谈好了柳婶子:“用料我给送过来,东西你可要做好。” 柳婶子平时就在大厨房里帮闲,也没个什么正经收入,晴雯在宝玉身边时,她没少巴结一些,希望能把自己的女儿送到宝玉身边做个小丫鬟。 没想到,晴雯出了贾府不仅没有破落,反而更加抖擞起来。这做包的活计简直就是给白送钱的。 一连声的谢过晴雯之后,转身就把街坊四邻的婶子老婆们都发动起来,一个大子收一个包,料子都是现成的。 李修做梦也没想到,他给紫鹃说的分级销售,被晴雯用到了这里。荣国府这些下人的家属们,不经意间就成了他的代加工厂。 等他知晓整个来龙去脉后,不得不赞叹晴雯,我都没想到的家庭式手工业作坊,就被你无意间给搞了出来。 产销都落在了荣国府头上,荣国府也是冤的慌。封建剥削又加上资本剥削,就算贤妃能多活两年,荣国府也要被压垮。 第八十一集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正月十五上元节,京城晚上是金吾不禁,焰火融天。林黛玉来了京城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热闹的场景。李修扛着贾蘭,拉着黛玉;身前身后是紫鹃、雪雁、晴雯和香菱;李纨和素云碧月也跟她们挤在一起,各个眉开眼笑努嘴咂舌的跟着人流混在一处看着花灯。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多少小儿女趁此时偷偷的相会,帝后也登上了承天门与民同乐。 走了一会儿,落脚到一个铺子前,老板也是会做生意,精美的花灯上都是谜语,猜中了不要钱直接拿走,猜不中者,承惠五文钱,灯您可拿不走。 李纨噗嗤就笑了,悄悄告诉黛玉:“可是碰到了熟人了,薛家的铺子。” 黛玉在帽子下抿嘴一乐是顽心大起,仔细看了看字迹,果然是宝钗的手笔。 嘻嘻笑着跟众人说道:“今个巧了,宝钗人虽不在,花灯确是给咱们备好了。不能误了她的一番好意。你们过来,我把谜底一个个的告诉你们,都给她拿了吧。” 众人都笑,原因就是薛宝钗在贾府太能藏拙了,她还是那种让你知道我有本事的藏拙,平日里没少让黛玉揶揄她。 今天这么巧,那就却之不恭了。 人群围着这一圈女眷是不住的喝彩,人手一个灯拿着,急的老板直作揖。 黛玉也是玩够了,又多拿了一个灯,这才放过她们家,上车走人回家。 路过荣国府的时候,贾蘭跳下车举着一个花灯给了门口的小厮,让他转交给薛姑姑,这是林姑姑送她的上元节礼物。 没多一会儿,薛宝钗就拿到了自己出灯谜的花灯,咬咬牙,一口吹灭了里面的蜡烛,哼了一声。 转念一想,又把灯点上了。 我正愁没借口去找你呢,可巧这灯就给做了个媒。 吩咐莺儿把剩余的花灯都给找出来,一房一个的送过去。就说是林妹妹托她采办来送给大家的。 然后就等着贾母来叫她。 果不其然,平儿坐着轿子来了,进屋就笑:“宝姑娘快去,林姑娘送来的花灯真是有趣,大家伙都在猜谜呢,就少你一个了。” 宝钗披上斗篷就跟着平儿坐上轿子去了贾母院。 一进屋,还真是热闹,人家的家宴刚停,人都在呢。 贾赦和贾政也跟着凑热闹,还有那个小戏班子也在咿咿呀呀的唱着曲。 贾母让着宝钗坐下,给她一个花灯让她猜谜:“我那个外孙女就是会淘气,弄这么些个花灯来,让我们大家伙猜。可也猜不中几个,宝钗你素来有才,今日多猜中几个,明天去找黛玉这丫头要赏去,看她给不给!” 老太太,我就等着您这句话呢! 宝钗先不忙看自己手里的灯,先去看看众人的谜底。 都是她出的,猜中有什么意思。她要看看谁没猜中,帮着猜一下,这样才有猜谜的意思。 转了一圈,该照顾的都照顾到了,尤其是让宝玉猜中了两个,这才不慌不忙的写下了自己的答案。 “老祖宗,明日就让宝兄弟去送一趟,领个赏回来可好?” 贾政:“不可!” 满堂一愣。 贾政啊了一声:“不可不去,也该去见见他如海姑父了。只是,史家约好了的,三春姐妹和宝玉都要去史家做客,湘云丫头可是等的急死了。” 大家伙哈哈笑起来,宝钗说了声可惜:“可惜放过了林妹妹这一遭。” 贾政心说一点也不可惜,我可答应了李修让宝玉躲黛玉远点,我可是见过他怎么打甄宝玉的。我儿子是亲的,我可不想让他挨揍。 “这有什么可惜的,你们小儿女之间本应这样常常走动的。不如外甥女跑一趟,你们之间想必有很多的话要说的。” 探春探寻的目光就跟过来了,她去干嘛,救她哥哥吧。就知道你在弄鬼,当我认不出你的字?不揭穿你就是了。 翠墨神出鬼没的钻了回来,小声咕唧着:“明儿个去史府,要不要带上货。” 探春眨眨眼,不理薛宝钗的事了,能救你就去救。 “湘云主仆的从我这出,她一个苦哈哈,哪有几个银子。” 翠墨点点头又趁人不注意离了席。侍书故意的叹口气:“终于我们也能说别人是苦哈哈了。” 探春哼了一声,这算什么,你等着我把药铺拿过来的,夫人不给我出嫁妆我都不怕! 转眼就是第二天,夜宿林府不归的李修被紫鹃推醒了。 “起来了,林家来了客人,咱们快走。” 李修好恼火,这叫什么事,搞得自己跟做贼的一样。 迷迷糊糊让紫鹃给穿戴好,从侧门溜出去,转了半圈回到了正门。 “怎么又回来了?” 紫鹃捂嘴就笑:“林姑娘的主意,是来找你的,总不能说你就在府里住吧。下车,我去递帖子。” 李修恨的牙根痒痒,自己是伤病号好不好,晚上不是趴着就是侧着睡,根本睡不好,一翻身就疼,你又不是不知道。绝对是故意的,我就说了一句紫鹃的腰长,你就整我是吧。 门子也乐,这一大早的就唱二进宫吗。装模作样喊着李大人的官称迎进了府。 林如海一听报名进来的,就放了心,当着这些个大人面,他可丢不起人。 李修进了正厅才知道,是有正事了。 屋里面鸿胪寺的各位大人齐聚一堂,给自己上司拜年来了,顺便说一件公事。 鸿胪寺是九寺之一,与大理寺配置基本相同,也是正卿一人,少卿二人,余者司丞、主簿、录事等等若干。 今天来的是两个少卿和三个司丞,见了李修都笑,上司的女婿可是来了,鸿胪寺以后是吃肉还是喝汤,就看这鸿胪寺的女婿怎么运作了。 满朝皆知李千万的大名,鸿胪寺上下可是期盼了一阵,给皇上赚钱我们没意见,漏点下来给我们这些你老丈人的同僚们也是好的。 热情的招呼着李修坐下,随意的取笑了一阵,才说了那件正事。 安西都护府派人进京,茜香国有使者要觐见皇帝陛下,恳请华朝出兵与他们一起会猎奥斯曼帝国联军于黑海之滨。 鸿胪寺要准备接待来使,并问明底细,好给朝堂掌握虚实,商议是否出兵。 可怜鸿胪寺不知道两国为何交兵,有心人就想到了李修,他在欧罗巴十几年,想必会知道一些情况,这才借着参拜上司的借口,想要来问问李修。 一算时间,李修晓得了这是俄土第五次大战要开始了,此次之后,罗莎占领了刻赤海峡,完全打通了黑海的出海口。 而且这场战争打了六年。 现在不过是准备期,作为名为茜香实为罗莎的女皇来说,身边最强大的邻居如果能来帮忙的话,那是最最理想的一件事。 李修当即就把罗莎的想法给捅破了:“奥斯曼就是花剌子模突厥的一支,灭了拜占庭后建立的一个大帝国。跟罗莎一直在争出海口。这已经是第五次国战,帮不帮就看朝中有没有人想建功立业开疆扩土了。” 诸位大人听说只是为了争出海口而五次交兵,都有些不可思议。 “这个什么海就这么重要吗?” 李修对林如海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极其重要!它是控制罗莎的一把锁。在罗莎手里,他们就能跨海去大食和欧罗巴。在别人手里,罗莎就只能从陆路经五国进入欧罗巴。” 林如海和诸位大人皆是一惊,出海这种事,他们还是很陌生的。也不理解风浪里跨海究竟是为了什么? 怪就怪在中原土地肥沃,锦绣江山无所不包,中央帝国的皇帝都觉得自己家是最好的,实在对别人家不敢兴趣。 汉武一生追着突厥人狠打,结果除了扩充了国境线外,得到的却是国内的衰败,太费钱了不说,在不知道石油是战略资源的时代下,那一片片的沙漠和高山,真是没一点值钱的东西。 “这么说来,我们要是帮他,也得不到什么实惠是不是?” 李修认真的跟那位少卿解释:“我们把唐朝的安西都护府复归了疆域,诸位大人将永垂千古。” 他说的没错,整个中亚加上“帝国坟场”和“铁巴”都是大唐的疆域。随便向东拱一供,天竺就被分割开来。 算了,也就是想想的事,李修断定朝廷不会出兵。太远了!几万里的路途,粮草要耗掉多少,目前的国库,真的撑不住这么一场劳师远征。 其实还有第二条路,就是李修曾经走过的路线,从里海登陆,直插察里津,那里有广袤的农田可以养住远征军。 不过呢,自己一个准备辞职参加科举的从七品副提举,还是在这件事里闭上嘴的好。 你们要是缺翻译,我乐意效劳,出主意的话,莫要找我。 应付完鸿胪寺各位大人的赞许,李修就被林黛玉叫去了后宅,薛宝钗来了。 俗话说,一白遮百丑。 李修见到不戴帽子的薛宝钗后,真是感慨这句话,眉不画而翠,唇不点而红。全是肤色衬托的好。 很惊讶,这姑娘还真是锲而不舍,为了她哥哥豁出去了。 林黛玉让李修坐在她的一边,歪着头的问他:“前面的公事完了,帮我做一下后面的公事吧。这位宝钗姐姐,想去见见她的哥哥,可以吗?” “大理寺有探监的时间。” 黛玉眉毛一挑:“怕是要晚。” 李修知道黛玉再说反话,这姑娘昨晚就是这么挑眉问自己紫鹃的腰好不好,自己就说挺长的,结果不就刚才那样了吗。 黛玉还在劝他:“宦途本自安身拙,你早晚还是要遇到这样的事。” 李修展颜一笑:“晓得了。我这就去安排。” 出了后院就直接回了家,进了院子一看,果然薛途一家在等着自己,不仅是他,茜雪和老胡也在,还有一个五旬左右的人正和香菱在说话。 哈哈,来的巧!薛家的皇商也该给我宝琴妹子了。 第八十二集 及时雨李修 皇商这牌子有多好用,行遍天下不交税。 王家为了这块牌子费尽了心机。 先是嫁一个妹妹过去占住薛家长房长媳,她老公一死,就撺掇着甩卖掉金陵的基业阖家进京住进了荣国府。 为了平复薛蟠打死人的事,把贾雨村运作到金陵当知府,又断了薛宝钗进宫的路,生生的留在贾家等着嫁给贾宝玉。 贾宝玉呢,天天喊着我需要的不是这些,然后这边宠着黛玉,那边心动着宝钗,被窝里还有一个吹枕边风的贤惠。 李修真是羡慕嫉妒恨,你不要,我要! 皇商这牌子说什么也得从薛家长房拿回来。 在李修眼里看来,皇商就是石油、石化和烟草的集合体。 可以催化衍生出覆盖全局的产业链。 比如说医院吧,自己就能玩出一个普天系来,黛玉求得就是普天女子医院,皇后很喜欢普天这两个字。 有了医院,就要有医学院和制药厂。制药厂呢又能分出化工厂和设备工厂。 再用皇商的名义拿个矿回来,炼铁炼钢焦化机械等等一系列的生产链就能完成了。 自己呢,就跟贾宝玉一个待遇,无非就是做人家薛家的女婿,看在宝琴的面子上,这有什么不可以的。 当然也有难度,薛蟠得主动让出来,还不能给他定罪。一定罪就號夺了名分,想要都没了。 他让出来,给谁呢?理论上薛宝钗和薛途父子都可以名正言顺的继承。 王夫人当然希望薛宝钗能拿到,李修是绝对不希望让薛宝钗拿走。所以,李修就带着薛蝌来到了大理寺。 端木少卿不知怎么就来见了他们,李修心说正好,有的事你去办正和我意。 “李提举这是要保薛文龙么?好说好说,签一个文书交了保金就能领回去了。” 说起来薛家两个兄弟的字都还不错,薛蟠薛文龙,薛蝌薛文起。挺上口的。 李修都十九虚岁了,还没字呢,李守中等着他考中了再定。 “见过端木上官,我跟您打听一个事啊。薛蟠的案子在大理寺,那是不是有关他的事,我都要来大理寺打理?” 端木认可了这一说法,热情的拿过纸墨笔砚让写他保书。 李修一边道谢,一边拿起笔写了个揭发的状子,告户部左侍郎陆鸣举荐徇私,察人不明,让薛蟠这么个杀人犯还能在户部领个虚职,应该追究他的领导责任。 写完了给端木少卿看,不理他变黑的脸,等着这二货继续出坏主意。 端木不二,他就是没和李修打过交道而已,把他当成了蒙荫之辈。 李修又刺激了他一句:“少卿大人,据说您去北静王府上抓人去了?佩服!佩服!我再向您举报一个吧,您得看看抓回来放火的人中,有没有缺手指头的。” 给他比划了一下手起刀落的样子:“我亲眼看着他被铁栅栏削去了四根手指,估计是不会长出来了。他可是放火的主谋,秦少卿也说不能放过他。” 端木的汗一下子就上了头,那人还在王府里养伤呢,我就没给带回来。兔崽子,你都告诉了秦峰是吧,我说这几天没见到他呢,要坏事。 “哟,您这屋够热的哈。少卿大人,这是薛蟠的弟弟,能不能进去看看人犯。” 端木着急要走,喊过主簿来带着他们进去,自己急匆匆的赶往北静王府。 偏偏还带着那张告户部陆鸣的文书。 李修暗爽,陆大人,我也给你上上眼药,来而不往非礼也。 进了一个号房,比起李修那小院来说,差远了。黑漆麻乌的不见天日,还臭气难闻。 李大少爷不进去了,跟狱卒坐在一块聊天,等着把薛蟠带出来见见面。 其实薛蟠人长得不错,古人讲究门当户对的另一点就是讲究他们还不知道的基因传序。 富贵人家的子女,在择偶这方面自然要求就高,长相就是其中的一关。所以他们的后代大都是那种大眼睛长睫毛白白净净的孩子。 可惜,一胖毁所有。 瘦下来就是校草的薛蟠畏畏缩缩的跟着狱卒出来,一见到薛蝌就嚎啕大哭,终于见到亲人了。 薛蝌紧着劝,哥哥先莫哭了,我给你见一个人,这位就是李修李大哥。 薛蟠吓一跳,谁?李修?就是我说见一次打他一次的那个李修? 没错,这话李修可是听说了,柳湘莲告诉他的,当时气的柳湘莲就想揍他,李修告诉他不着急,还有机会的。 狱卒们嘿嘿笑着出去了,把门一关外面溜达一圈。 李修过去就是一拳,这招叫军体十六拳第一式:弓步冲拳。 上学军训时都学过,这可不是花架子,想想咱们军队是干什么的,雪山一战以少胜多锤死敌军二百多,谁还敢说是花架子。 薛蟠咕咚一声就躺地上了。 薛蝌赶紧把薛蟠扶起来:“好哥哥,手轻点。” 李修哼了一声:“滚过来站好,我有话问你。” 薛蟠肿着一只眼睛站那不敢动。 不愧是敢杀我舅舅的人,俺老薛也是惯打架的,这一拳就给我封了眼,是个行家,惹不起。 “香菱是你抢的对不对?” “诶,是我抢的。” 薛蝌一跺脚:“傻哥哥呀!你抢得是冯渊!” 薛蟠傻了,我抢谁?我抢他干嘛?他屁股干瘪瘪的不好看。 薛蝌在他耳边说道:“你就这么说,想出去只能这么说。李大哥这是在教你。” “诶诶,好兄弟,哥哥听你的。” 抢男人和抢女人不是一回事,最起码避开了私蓄被拐妇女这条罪。 反正李修不会在乎薛蟠以后的名声,跟薛途还有那位甄士隐商议后,才换了一套口供教给薛蟠。 李修又问:“你抢了冯渊回家后,他又偷偷买了香菱,于是你就吃醋了,执行了家法。结果打死了是不是?” “没错大人!就是这么着!我那么宠着他,他竟然移情别恋,不教训他一顿怎么行。” “那后来呢?” “后来?我就走了啊。” “呸!”李修照着他脸吐口吐沫:“你花钱买了一个户部的官,说是要上任,埋葬了冯渊才走的。看着香菱可怜没人要,也就带在了路上,给你妹妹做丫鬟。对不对?” “啊?是这样的啊。那就对!” “金陵有个知府叫贾雨村的,抓你不让走,是你家找的王家、贾家、甄家连吓唬带送礼的让他给你改了名说你死了,是不是?” 薛蟠都跪下了,我怎么没早认识这位哥哥啊。听听,这才是人话呢!我好不了,你们这些王八蛋一个都别想好。我算看出来了,老子一有事,就没一个来看老子的,还得是自己弟弟求来了大神。 “你自己做的事都记住了吗?” 薛蟠使劲的磕头:“记下啦记下啦!我要是忘了,我就是王八日的种。” 薛蝌憋不住笑了:“哥哥,您这是骂我大伯呢。” 李修给他一张纸:“写一个请辞皇商的表,我给你交上去。” “啊?这这怕是不行吧。” 李修勾勾手指让他过来,赏他一个嘴巴子才告诉他:“废物!你请辞了你家还能续上。给你號夺了,你家什么也不剩。我还实话告诉你,别想着你妹妹拿了牌子,她一嫁人,这牌子就是贾家的了。” 这番虚虚实实的话,真是把薛蟠唬住了,他知道自己娘是什么打算,虽然看不上贾宝玉,可也没什么更好的选择。 他倒不是嫌弃贾宝玉的人品,他是觉得贾宝玉不能给他妹妹带来幸福。 薛蟠看看薛蝌,一咬牙认了帐,怎么也是薛家人,总比姓了贾的好。 不到一百个字写了五张纸,按好手印,薛蝌很激动的捧着吹干了墨。 李修这才给薛蟠一个好脸色:“这几天你还在这窝着,要是有人来问,你就喊着要过堂。要是有个干巴瘦的老头找你,记着问问是不是户部的陆大人。你在写个条子,让你们家出点银子给了薛蝌,让他送送礼。你这事就判个过失杀人罚银去职。出来了找你叔叔去,跟着亲叔叔干不比跟着那家子强吗?” 薛蟠泪如雨下,这十几天被关在这里可是度日如年,生怕自己的娘和妹妹被人欺负。他可太了解贾家人是个什么凑性了。 一听自己能出去,还有什么可说的呢,赌咒发誓出去后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李修信他个鬼,要不是为了要这牌子,我理你死活呢。你妹妹又没给我暖床的意思,端着紧的很,把我当贾宝玉一样等着我上杆子。 等着去吧,黛玉这关她就难过。 李修胡想了一会儿,出了大理寺回家。等着这事慢慢的发酵。 那几张纸当然是给了薛途,他一个皇家老密探连这点情都求不下来,白混了。 至于打薛蟠那几下,也得讲明白,甄士隐这位义忠亲王的白手套,想要弄死薛蟠有的是招数。 甄士隐是不是甄家的人,当然是同宗不同枝的族人。 一家在金陵,一家在姑苏,都是当地的望族。 鸡蛋不在一个筐里装,古人玩的很溜。 甄士隐就跟着义忠走,当时这也不算错,前太子也是太子,怎么就不能跟。 这此回京,甄士隐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我女儿都这么惨了,老妻还在丈人家受着委屈,我还藏什么藏! 他藏什么呢? 他没说,可李修看着他一身僧袍,心里多少有个猜测。 红楼三大谜,秦可卿之谜,李修已经知道了是甄家的女儿。不说人死为大的事,贾珍确实是为了宁国府能传宗接代才费心费力的,他儿子太医已经给了答案,不会有子嗣,就做一个天然结扎的快乐男人吧。 林黛玉财产之谜,李修不也是违心的给了三十万两吗,虽然不是自己出的,但是自己给的呀,早晚得要回来。 剩下这个,看甄士隐的意思,也快浮出水面了。 薛途执意把女儿送到林府去,宝琴一脸憨笑的让李修去找她玩。薛蝌就留下来跟着李修办事,薛途自己进宫了。 甄士隐拿出一套成窑瓷器送给李修:“听着薛兄说你爱这些,我一个出家人也留着没用了。小女就先托付在贵府,她的良籍自有我来办好。我会给老妻去信,让她来认亲。” 托孤是吗? 李修不干:“甄世叔何必客气。英莲妹子跟着我姐姐一起住,我必不会当她是奴婢的。只是,世叔能保全自己就保全自己。您要是有个什么不测的话,英莲母女要如何在这世上求生呢。” 甄士隐是个实诚人,要不然也不会被托付重任,更不会义助贾雨村。 道了声谢,飘然而去,留下哭唧唧的甄英莲在李家常住。 李修让王厨做上一桌淮扬菜,款待这些江南而来的故人。 尤其是胡君荣和茜雪这两位,医院正副院长已经就位,开张在即。 第八十三集 女人的心思你别猜 这一日,探春在家里见了来访的紫鹃,把最近的销售所得结清,又定了一批新货。三百两银子就这么清清爽爽的进了自己的荷包,很是开心。 闲话时,问起了李修最近在忙什么。 紫鹃倒是不隐瞒:“本来是在家好好的温书,偏有一件事,又找到了他头上。” “可是要紧吗?” 紫鹃连说不要紧:“我家那位爷为了薛家可是得罪狠了那位陆大人,又去大理寺打官司去了。” 探春仰头大笑:“快得了吧。宝钗已经十几日没露过面了,估计在家以泪度日呢。你快给我说说,薛家的事是怎么峰回路转的?我想了几天也想不出能让薛蟠脱罪的法子。” 紫鹃先呸呸了几口:“你要听的啊,我可说了。恶心到了,可不怪我。” 探春极为好奇,一定要知道。 紫鹃就把香菱换冯渊的事讲了一遍。 探春果然要吐,男风再美也不是她一个还没腐过的小姑娘能听的。 这种事,贾家也是有传统的。此时的风气不比后来的腐国开放度差。 所以,大理寺正堂上,李修又和陆鸣扛上了:“他俩怎么就不能相爱呢?越人歌我也是读过的,山有木心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是不是这么说的?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的正解你敢给我们说说吗?薛蟠与冯渊这男上加男的感情,怎么就说不通呢?” 陆鸣一指李修:“休得狡辩!薛冯二人如何的关键,就是老夫是怎么给薛蟠补得虚职!老夫直言不讳,就是收了他的银子补得,可这钱我是一分没动全都缴了户部。 这也是朝中各部的约定俗成,卖一些虚职闲官已充国库。你告老夫,老夫就把这事在金殿上捅破,我看你倒时候怎么做官。” 李修哎呀了一声:“你卖官你还有理?寺卿大人,人犯已经招供了,不用审了,让他去金殿上捅破,我不做官回去开医院,看看是谁难以在朝中立足。” 大理寺卿瞪他一眼:“荒谬!李修,你让薛蟠翻供到底是为了什么。说清了,本寺卿或许可以酌情。再这么胡搅蛮缠,先治你个私相授受篡改案卷的罪。” 李修客客气气的给寺卿陪个礼,薛宝钗一发狠给了五万两,李修是一分不少的给了寺卿让他重新盖个厨房。现在这么说,不过是说给陆鸣听得。 “薛家的皇商圣上给了薛家二房,这就是圣眷不减的意思。打了不罚,罚了不打。要治薛蟠的罪完全可以,贾家王家甄家一个都不能少。还有陆大人,不管您怎么说,文书上是您签的字。薛蟠要是斩立决,您也晚节不保。” “你待如何?” “改名字,薛蟠变薛蝌。罚银子,那几家都要出钱,这钱还是一样的进国库。” 寺卿不说话,只是看着陆鸣。 陆鸣心里明白了,他们两家肯定背后有了交易。 一群贪官污吏!蠹虫!都该杀!尤其是这个李修,等他进了朝堂,这金钱开道的本事谁还能制得住他。 黯然神伤呀,陛下啊陛下,这天下都是这样官,又怎么能好的了。 “罢了罢了。老夫懒得改什么名字,递个履历候补一个吧。” 李修从怀里掏出薛蝌的履历双手递给他,上面写的是市舶司吏目,年龄十五。 “您老消消气,直接补了吧。” 陆侍郎接过来看了看,嘿的一声:“都准备好了是吧。李修,这次是你赢了一局,谁让老夫卖了官呢。可我想要你一句话,你是想如何在这朝堂立足呢?” 李修对他拱拱手:“陆侍郎,您是去过扬州的。茱萸湾怎么样?” “不错!要不是那时看你是个大才,老夫也不能容你到今日。” “好,我承您的情。只要您老别在给我捣乱,我去了工部就把通州码头扩建了怎么样?” “如扬州一般?” “对!一分钱不用户部出,建一个新的通州码头。” 大理寺卿趁着他俩闲聊,就在结案书上落了笔,薛蟠因爱生恨打伤冯渊,后伤重不治而亡 荣国公府工部员外郎贾政有包庇亲人之嫌;九门提督王子腾有纵容唆使之责;金陵体察院甄应嘉有事后诿过;金陵知府贾雨村查案不明草率结案,京察记大过一次;户部左侍郎陆鸣受上述所影响,实属无心之失。 陆鸣看了看寺卿写的判罚,挥挥袖子就走,还带走了薛蝌的履历。 李修拱手给寺卿道谢,径直去了牢狱提了薛蟠出大理寺。 薛蟠这一筐里装下了这么多人,完成了李修的构想,不停的给这几家拱拱火,早晚能烧成熊熊烈焰。 特意的绕到贾府的后巷子里,这里有个小门直通薛家暂住的院子。 停了车,李修忍不住的就骂薛蟠:“贾家就这么好?这都住到大街上了,还不肯搬呢。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啊,你娘糊涂,你也跟着糊涂。” 薛蟠从车里探出头,瞧了一眼那小院墙,蹒跚着跳下车,趴在地上给李修磕了一个:“李哥,啥也不说了。我这就归置老家去,接我娘和妹妹过去住。” 李修拉他起来:“记住我的话,你姓薛!找机会狠狠的报复他们一下,我给你撑腰。” “诶!我先揍宝玉一顿,看我娘还怎么住的下去。” 好孩子呀,这么快就知道抓重点了。 李修满意的让他自己回家,二牛赶着车掉头上大路,隐隐听见小院子里传出来的哭声。 晚些时候,一道圣旨进了荣国府,罚贾政一年的俸禄,让他在家闭门思过一个月。 薛蟠听到这消息后,是哈哈大笑:“痛快!痛快!让他们家害人,该!” 薛宝钗不让他再说下去了,细细的问一切经过。 薛蟠一五一十讲个明白:“李哥说的实在,皇商要是还在我身上,这次真的就没个球的。给了二叔,我没话说。轮流坐庄也该叔叔家了,明天我就去寻二叔去,讨个生意做。” 薛姨妈好一顿抱怨李修,什么狼子野心,什么包藏祸心。 薛蟠恼了:“娘!不给二叔,给谁?” 薛姨妈闭口不言。 薛宝钗一抹眼泪:“哥哥,你明天去把家里在京城的铺子选上一家。妹妹去给你寻一个生意。” “啊?妹子,你又能知道卖什么挣钱。” 薛宝钗嘴角一动,暂时忍住了没说,只是催他去办,薛蟠素来听宝钗的话,也就答应了。 晚上,宝钗带着莺儿回了贾府去见王熙凤。 探春很快就收到了消息,虽然不知道她们说的是什么,可本能的感到了危机。 让贾环去打探打探下人,看有什么风声。 薛宝钗出手了,她再也不想任人宰割了,贾府里能让她看入眼的就一个王熙凤。想要破局,就必须找这个凤辣子。 王熙凤也没想到薛宝钗会出手这么狠,直接就是一家店铺。 “凤姐姐,我们是表姐妹,也同是贾家里的外姓人。小妹没别的意思,这家店铺给你去卖药。” 王熙凤一眯眼,这事她是怎么知道的。 薛宝钗不急不躁的解释着原因:“小妹不是从您这知道的,是宁府那里太闹了,想不知道都难。” “他们又闹什么了?” “想把药进到宫里封个赏。” 王熙凤大吃一惊,这简直就是作死! 薛宝钗劝住她要找贾琏的意思,小声的说出了她心中所想:“不怕,这事多半是不成的。小妹想着李修这个人,绝不是个能让人轻易偷了他方子的人,这其中必然有诈。 虽然我猜不出诈在何处,可我一直在推算他行事的踪迹。那就是你拿他多少,他一定翻倍的给拿回来。而且,屡试不爽。 所以这次,宁府多半是要赔了夫人又折兵。 我知道姐姐的本事也看出了这点,所以留着后手准备接过来。 可是,姐姐。你就一定能接的过来吗?” 王熙凤冷笑着问宝钗:“好妹妹,不用跟姐姐绕着圈子说话。你也想要就直说。” 薛宝钗点点头:“我是想要,我用一间铺子入股,姐姐你要听我的办法。” “说说看。” “把李修拉下水。只有让他早早现了身,这事最后才能成。” “怎么拉他?本来就是偷得方子,你又说可能是假的。拉他就能有真的了?” 薛宝钗伸出三根手指头:“用她做饵。既能成全了她心中所想,也让李修抱美而归。就算知道了,他俩也得认头。假药方自然就换成了真药方。” 王熙凤点点头,送她回去。 平儿等着没人了,才着急的问王熙凤:“奶奶可别糊涂。三姑娘在怎么也是你小姑子” “你呀,就是笨!”王熙凤打断了平儿的话:“做饵?到底谁是饵还不一定呢。最近盯紧了三丫头,别让她着了道。小姑娘卖个劳什子还愈发的挣得多了。这背后要是没有那个李修的影子才怪。” 平儿不敢在劝,忧心忡忡的安排了王熙凤先歇着,琏二爷又去宁府喝酒去了,听说尤大奶奶的两个妹妹跟着她老娘过来要常住。 越想越不得安生,看着王熙凤那屋里灭了灯,就起来披上衣服在院子里坐着理理头绪。 薛宝钗好狠的心肠,竟要拿探春的贞洁押宝。万一让她成了,探丫头可怎么活。看来是恨上了贾家。 自己奶奶也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也不跟自己说,这可怎么办呢? 我要是偷偷告诉了探丫头怎么样?让她早有个防范,这样是不是就能躲过这一劫。 王熙凤躺在床上,看着窗外平儿的影子,你倒是去啊,老娘都这么睡了,你还不去告密等什么呢。 敢算计贾家的姑娘,你怕是不知道那朵刺玫瑰的厉害。不声不响的就有了买卖,惹得我都眼红。三丫头,狠狠教训她,嫂子给你撑腰。 薛宝钗坐在灯下,一眨不眨的看着灯苗,我这招破釜沉舟多半是会把自己搭进去。凤丫头一定会想着反手把我卖给李修。我要假意上当,到了和李修共处一室的时候,我用性命相要挟,才可以趁机辖制他。 你能给林黛玉改命,就能让我薛家翻盘。 薛家长房不能败,我是薛家长女,贾家元春能做的事,我也能做! 女人心,海底针。 十七岁的薛宝钗不愿意在等下去了,她已经看不到贾家有任何能翻盘的机会,再跟下去,就是死路一条。 偌大的荣国府里,似她们这样夜不能寐思前想后的是大有人在。 而能呼呼大睡香甜的,必要算上薛蟠一个,梦中他把贾宝玉一顿好揍,让贾家赶了出去。 第八十四集 贾政中彩 薛蟠一脸幽怨的把英莲给送进了林府。这是李纨的意思,随着薛蟠天天过来找薛途和李修,就这么一个小院,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确实难为了英莲,干脆把院子腾给李修这群人,李纨带着一大群女孩子去林府住。 黛玉当然高兴了,收拾出一个大院子来,让她们安心住着。就是贾蘭要回家去请安也离着近。 “香英莲妹子,以前都是我老薛的不好,等着我挣钱去,给我妹妹攒了嫁妆再给你攒。” 英莲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抬起头看看薛蟠那张瘦下来的脸,哆嗦着嘴唇对他说道:“以前的事,都忘了吧” 薛蟠还想说点什么,柳湘莲照着他屁股就是一脚:“滚,还嫌不够膈应人的。走啊,今天是咱们大显身手的日子。” 薛蟠急了,顾不上英莲,回头就想抓小柳,被柳湘莲扭住了胳膊押着上了马。 “快点,先去锦香院。” 两个人两匹马顺着大路跑了下去。 紫鹃拉着英莲进门:“别看了,还想跟着他啊。” “不是。他们要去哪里啊?” 紫鹃心虚的不告诉她。 她这个总销售一直没敢去青楼楚馆推销,急的自己不得了,可也坚决不让李修去。正为难的时候,薛蟠自来熟的凑了上来,一听说是这事,拍着胸脯一口应承下来。 “全京城有点名的青楼,哪家不认识我薛蟠。交给我就妥了!” 柳湘莲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看他不顺眼:“你去是送钱!知道怎么做买卖吗?紫娟姐姐,这事交给我了。教坊司我都给平趟了。” 紫鹃是只要李修不去,你们谁去都行,给了他俩一个专卖经销商的名头,娱乐界这块就归他们负责了。 进了林府,见了黛玉和宝琴。说了林老爷去了李家,下午不回来的话。 “三郎在家干嘛呢?怎么我爹最近下了朝总也不回来?” 紫鹃一件一件事给黛玉诉说着:“正要告诉姑娘呢。那院子可是住不下了,户部的陆侍郎这几天总带着人过去,一边给少爷判着您出的卷子,一边问码头的事。老爷也带着同僚去了,为了茜香的事,要写个欧罗巴百年传,给朝廷详述那边的事。反正是乱的很。少爷发火不让伺候他们,就让我们都过来了。” 黛玉嘻嘻就笑:“连你也跑了过来,谁跟着他呢?那么多人,总不能让人家没个茶水喝。” 李纨坐椅子上发牢骚:“人家丫鬟都是伺候主人,我们家丫鬟倒是比主人都忙。三郎弄了一个流水席,想吃想喝的自己去屋里取。” 紫鹃不好意思起来,一个她一个晴雯这是李修身边的丫鬟,结果自己忙着盘货发货记账,根本顾不上李修的屋里事。 晴雯就更可恨了,给她告一状:“也是我们怠慢了。现在是芳官在那边学着端茶倒水的伺候人。到是晴雯该管管她,荣国府干活都找不到婆子们了,都给咱们家缝包呢。探丫头可是告了状,再这么下去可不行。” 李纨一口茶差点喷出去,用手绢掩住了嘴,呛得自己直咳嗽。 黛玉就问李修的态度:“三郎知道了怎么说的?” “少爷夸她干的漂亮,还让她去搞什么计件挣钱,还说最好是把下人们组织起来,分开工的干,裁料子的专管裁料子,缝底子的专管缝底子。说是这样才能提高产能。” 黛玉点点头:“你好好学着点,这是大学问。” 宝琴就问自己哥哥的事,紫鹃告诉她:“蝌少爷每天都去点卯,勤快着呢。就连您大哥,都动起来了”后面的不说。 李纨一阵无语,我咳嗽了半天,你们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玉儿,这么使唤贾家的婆子们好吗?” 黛玉一翘嘴角:“探丫头是怕露了她的底才急的。紫鹃,你再过去的时候告诉她,找个空房子,把婆子们分配好,该上差的上差,没差事的缝包。那些婆子们自会有办法分开时段干活,两不耽误的。” 李纨不想说话了,一个弟弟再加一个弟媳,摁住了贾家薅羊毛,真不知道是谁欠谁的。 贾政同问,他就觉得自己是人在家中做,锅从天上来。怎么就罚了我的俸禄还要闭门思过呢。 想了好几天,还是想不通,气冲冲过来找李修辩理。 下了车就一愣,好好的店铺被蓝布给包了起来,还挂着一个牌子,前方施工给您带来不便请原谅。 又是李修的搞得,只有他才会这么说话。哼,找他去! 诶?自家正在盖园子,是不是也写这一个牌子挂上呢,看着让人一目了然还挺舒服的。 绕过正门进了侧门,贾政有点心虚,又有点发怔,这是李修的家没错吧,不是六部衙门对不对,我眼花了? 院子里喝茶的、谈事的、还有吵架的,全是六部的闲差们。 当然,贾政自己也是其中一员,什么员外郎,什么提举、副使等等一大堆人。 “存周兄,你也来了。”工部一个同僚过来招呼他:“我就纳闷呢,这不是你家的亲戚吗,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没有你呢。” 一院子的人都给他打个招呼。 贾政其实想跑来着。圣旨说的明白,闭门思过。他呢,开门跑出来了,要是让御史参一本,又得受罚。 嗯啊几声,想问又不敢问,摸摸索索的去了正房。探头一看,这屋里比外边的官级别可就高多了。 屋子中间一个大大的沙盘摆在那,围着一圈的椅子,坐着的都是四品靠上。级别最高的就是户部左侍郎陆鸣陆大人,然后就是林如海。 贾政的顶头上司们,营缮、虞衡、都水、屯田四个司的主官们都在,或坐或站围着沙盘说话。 尴尬了,是进还是不进。 正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发愁,身后一个声音吓了他一跳:“您这姿势,像极了迟到被抓的我。怀念啊~~~” 一扭头,李修揣着个袖子一脸玩味的看着他。 屋里有人看了过来,招呼李修:“一泡尿尿到现在啊。快进来,有事问你呢。那个存周啊,来的正好。他们家连个下人都没有,从你们家借几个来。喝个水还得自己端去。” 说话的是都水司郎中,四品还是正的。就是水利部管天下河道的主管。 李修拉着贾政一起进来,让他自己找座,一脸的抱怨:“要知道工部都是您这样的大爷,我可不去了。伺候不了,陆侍郎,我还是去户部吧。” “少废话!过来接着说你的。” 李修过去指指沙盘上的河道:“清淤、抽沙、拓宽进京的河道,是通州码头改建的先期准备。京城有永定河、潮白河和北运河三条最大的水系,把它们一并列入此次改建工程,确保京城能抵挡百年不遇的洪水。 上游建水库,下游多疏浚,八十多条河流呢,这次咱们一一给它理顺了。” 陆鸣嗯了一声:“这也是老夫召集各位同僚来此的原因。以往治水都是河道自家的事,李工部说不行。” 李修直瞪眼,一屋子人哈哈大笑。 工部尚书才能被称某某工部呢,陆鸣就是故意的。 “老夫看过他在扬州建的茱萸湾码头,是利用天然水道和运河水道形成了客货两分离,仓储不离港的格局,真是让人惊艳。最难得是,他没用官府一文钱,就把这事办了。诸位可知是谁掏的钱?”喝了一口茶,空了,趁着大家议论的时候,他也看了一眼贾政,就他一个闲人,官又小,不看他看谁。 “存周啊。贵府要是下人们忙的过来的话,也来帮帮你这个世侄。他姐姐不是你们家大儿媳吗。你看看这,喝个水都没有。” 芳官腾腾的跑过来,接过茶碗:“老爷爷,对不起啊。姐姐们都去自己挣钱了,没人看家。我这就去给您倒水。” 工部四个郎中都说贾政:“别那么小气,就当在这闭门思过了。快点叫人来。” 李修真是不忍心看贾政吃瘪,帮着芳官倒了一圈水,还给贾政解围:“世叔,让宝玉一起来,这多热闹,对他也有帮助。他房里丫鬟多,一并带过来。” 林如海一哆嗦,又若无其事的看李修写的欧罗巴百年史去了。 贾政诶了一声,觉得这真是一个机会。角落坐着一个小内侍,就说明皇上也是许可了的,要不这么多人也不敢这么放肆的聚在一起。 起身就走,叫过赶车的李贵,打道回府。 李修嘿嘿看着他背影笑,宝玉兄弟,哥哥只能帮你到这了,不用谢,都是我应该做的。 他这院是怎么回事? 陆鸣吃了一次亏后,进宫找皇上去自首,还把李修的承诺给说了。 永正帝当然感兴趣了,又不用他出钱,还能把京师水系搞一搞,善莫大焉啊。 原本说等春闱过后再说,陆鸣真是嫌李修碍眼,就奏对现在正是枯水期,机会难得。 永正也是笑话陆大人,就那么不想李修考进士,非要在这个时候耽误他? 陆鸣当然不能承认这点,就说自己会帮着他的功课。这才下了旨,先聚一些闲散官员过来做前期准备。 随着项目的立项,李修家就忙成了这样,因为李修提了要求,朝廷都不出钱了,那就出人吧。六部我都要,集中力量办大事。 永正帝也觉得这个法子可以试试,毕竟还没有哪件具体事上这么运作过,或许能给朝堂带来一些变化,也有利于自己进一步的清理一下前任遗留。 让裘世安派了一个内侍天天坐那喝茶,意思就是朕都知道了,你们好好的干。 派内侍这手,一下子激发了官员们的干劲,尤其是上不了朝的小官、闲官们,真是有自带干粮过来干活的冲动。 皇上看着呢。 这也是陆鸣戏称李修为李工部的原因,皇上明里暗里帮你,六部还围着你转,不够你嘚瑟的。想去工部不是吗,先给你上点眼药。 不过,陆鸣大人万万没想到的是,李修是经历过大基建的人,当即玩了一手六部委指挥部,还把自己给架成了总指挥,天天一下朝就过来坐阵,搞得这里的办事效率极其的高。 林如海当然怕李修吃亏,拉着鸿胪寺也来,你们建码头,我们修书,两不耽误还能促进同事们之间的友谊。 李修眼看着事情无可挽回,就借口英莲不方便再见薛蟠,把一干女眷送去林府,身边除了跑腿的二牛两口子,就是做饭的王厨一家。 茜雪想帮李修都不让她过来,好好的盯着咱家医院去,这不是你来的地方。 芳官也是人精,就盯着陆侍郎一个伺候,别人不管。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不上朝的贾政所不知道的,于是,他今天中彩了。 贾宝玉一脸生无可恋的听着自己爹训话,我去那干嘛?还让袭人她们一起去?爹,您这是又被忽悠了吧。 第八十五集 宝玉你出不了场的 贾母怎么可能让宝玉出去抛头露面,喊贾政去后院好一顿训。 贾政跪在地上说自己的理由:“六部都有人在,还有皇宫内侍也在。这正是让宝玉露露脸的机会啊。” “见他们有什么用?”贾母很纳闷一贯听话的儿子怎么敢犟嘴了。 “就是六部堂倌都去了,见了咱们家还不是一样的客气着。政儿啊,咱们家是要做世家的人家。这才几代啊,你们就跟着朝堂这些个流官们搅到了一处?他们再官威权重,致仕以后,还不是一个乡绅。咱们家不一样,这朝廷有你爹,你爷爷流的血。保住国公这个爵位,就是你们唯一要做的!有了它,咱家才能经几代皇权而不倒。 大姑娘进宫是为了什么?只要她身上有了天家的血脉,还怕什么朝堂风雨。宝玉就是我留着给天家做勋贵的样子。只有这样的宝玉,天家才会放心!” 王熙凤抬头看看房梁,哪上吊合适啊,把我和贾琏挂在上面,宝玉就能凭着他姐姐关系袭爵了,想的是真好。 “是是是,儿子愚钝了。那咱家还去人吗?” “去!凤丫头,你看着挑几个,跟着二老爷去。为朝廷分忧的事,多做一点。” 王熙凤应了一声是,开始划拉人。 各个姑娘们身边的大丫鬟是不能动的,小丫鬟去了又怕不顶用,还得是二一层的丫鬟们带着才合适。 宝玉房里的麝月最合适,可是能不能让她去呢?问一问再说。 “老祖宗,姑娘们身边的丫鬟都是有数的,大丫鬟们不能动,只能是抽调几个小丫鬟去。” 看看贾母的脸色,像是听进去了。王熙凤继续说道:“小丫鬟们倒是能去,可我又想着别摔了盘子碗的,又要有个眼色。总要有个当头的才行。况且听二老爷这么一说,这是朝廷大事,一时半会的还回不来,那就更要选一个能服众的。” 贾母点点头:“凤丫头说的在理。怎么也是给我们家出去露脸的,不能马虎。你想着谁了,大胆的说。我去给你要人。” “那我可谢谢老祖宗了。”王熙凤点点贾宝玉:“那就派一个宝兄弟房里的丫鬟吧,又能管着事,还能替宝兄弟见见外面的事。她回来一说,宝兄弟虽然人没去,可也什么都知道。咱们娘们家的,不也知道了吗。” 贾母拍拍王熙凤的手夸她:“就该这么想。你想着是麝月还是秋纹?” “麝月我瞧着很是稳重些。” 王夫人也推荐了一个:“我房里有个玉钏,她姐姐在我身前,让她也去见见世面,还能照顾着我家老爷些。” 贾母思量了一下,答应了。 贾政又一次让李贵备车,这次是两辆大车。带着麝月、玉钏和十个小丫鬟去了李家。 别人还尚可,让干什么就跟着干,麝月一见了晴雯就要哭。 晴雯瞪她一眼:“哪么多眼泪,留着给你老子娘出殡用去。快来帮我。” 麝月啐她一口:“就该把你冻死在柴房里。多余给你送棉被。”两个人默契的分派着活计。 不多时,连李修都觉得大不一样了。一伸手就有热水,手写黑了,热毛巾就递了过来。 忍不住喊住回府帮忙的晴雯过来:“去问问有愿意来咱们家的吗,这素质真好。” 晴雯无奈的看着自家的爷,您真是想多了,一个从七品能借用国公家的丫鬟就已经不错了,您还想着留下几个。 “咱家不配,咱家就是人家不要的才能来呢。” 一句话逗笑了大人们,陆侍郎更是给他算算帐,就凭李修那点俸禄,也就能养活他自己。 李修趁机说道:“不怕各位给我告状啊,小公公也记着点。咱们这次的工程不小,不能保证没有要伸手的。可也不能吃着草挤奶呀,能不能特事特办,给各部衙门一定的分润,各位大人回去也问问,上上下下的都分点。” 又来了,陆鸣心里哀叹,李修惯会用金钱开路的。先把利益方都捆紧了再行事,往往他能成功。 果然,吏部负责画考勤的司事就问了大家一直关心的问题。 “李提举,咱们到底从哪来银子?预算又是多少?怎么就还有盈利的部分呢?” 李修搬过来一个黑板,往屋子里一架,用毛笔沾上白粉汁就写了上去。 “四大项来源。第一是商家出钱,仿扬州例,谁出钱谁受益,把码头这大项分割后拍卖出去。” 陆鸣给诸位讲了讲怎么个拍卖法,又什么是谁出钱谁受益。 屋里屋外站满了人,都在仔细听李千万怎么赚钱。 “第二是各衙门,比如说工部盘下了一段水道的拓建,那工部就可以设个卡子收费。立个年限,多长时间收回来了就不收了。” 大家都点点头,这年限好啊,一万年可以不?太长了是吧,那就一百年。 “第三,民间游资投进来,虽不能收费,但是有分红。这笔钱是否可以补充进第二条,有待朝堂的认可。” 众人心中就是一热,打着各衙门的旗号大大方方的收自家的钱,朝廷还不受损失。这法子真是可以商榷。 陆鸣想的更多,这么一来,勋贵家可以下场了,趁机圈他们一笔钱。比如那边那个没听懂的贾政,他可以替工部掏银子修河道,收了钱再跟工部分,至于怎么分,分多少时间,有点脑子的官员都会好好谋划一下他。 “第四”李修写了两个字---国债。 “这事先不能在这说,等圣上和中书省同意了,我在跟各位详解。” 冲晴雯一使眼色,晴雯拿着块抹布就把没干的白字全都擦了。 李修又蘸好笔,重新些计划费用。 “三大项,一个是人工,一个是粮食,还有设备。开春农民要开地,不建议征发徭役。这也是我在扬州这么做过的,京师人口比扬州多十倍,流民和打短工的人群基本够用。不够的,刑部和顺天府衙还有敢死队呢。” “别忘了大理寺。” “诶诶,忘不了。都是给工钱的,劳动不仅能致富,劳动还能赎罪。” 人手就像李修说的一样,好弄。粮食怎么解决,既不能让市面的粮食短缺乘机涨起价来,又不能开库粮发下去,那都是留着救命用的。 陆鸣看李修对他眨眼,知道他有了主意。就换了一个话题:“那就先这样,李提举汇个总,老夫带回去给朝堂上看。那先开始那一项?” 李修指指沙盘:“先画一个大饼出去,让京城的有钱人家,比如贾大人家这样的,了解了解赚钱的机会来了。” 众人哄笑了一下就要走,李修站门口给拦住了:“吃喝我好几天了,我总得再送点礼。晴雯,你过来说说。” 麝月吃惊的看着晴雯领着小丫鬟们手提肩背着好多的布袋子,里面都装的是最近贾府流行的物事。 小晴雯规规矩矩福身施礼,一个一个的送到官员们的手里:“都是给内眷们用的。各位大人带回去,后宅的夫人小姐们自然就知道该怎么用。要是用的好了,来我们家买,这都是我们丫鬟们做的,市面上就没有。谁让我们大人官小养不起人呢。” 林如海钻里屋去了,李修也不愿意听,谁让你说后边那句的,谁家丫鬟一个月能挣几十两银子。你去问问你的旧主子,他那个老婆一个月拿多少月例,二十两,还不如你呢。 晴雯才不管这那的,这么好的机会不用上,紫鹃知道了又得喊我。官员群体这是多么大的一个群体,慢慢流传开以后,本姑娘也可以雇个小丫鬟伺候自己了。最好是那个贤惠被赶出来,我就雇她伺候我! 你看这多好,大人们高高兴兴的都走了,李修也高高兴兴的等着他们的女眷上门来买。 试用装这种套路,套什么都行。李修上学最没钱的时候,跑到超市里试吃能吃的饱。不提了,心酸。 麝月怒气冲天,原来自己掏钱买的是晴雯做的呀,还我的钱来! 到了晚上,京师各家都知道了消息。难得的没有一点走样,就是谁家掏钱出来修河道和码头,谁家就能将来赚钱。 各府宅都开始了商议,去不去凑这个热闹。大家都有一个心态,我可以不去,但是别人要是去了,我得去拿最好的。 永正帝也在和他的中书六部商议这件事,朝廷吃不吃亏。 以往的经验,修河道纯属砸钱,还会养出一批贪墨的官来。 这次完全不一样,不仅不掏钱,还能赚钱,还不怕有人贪。你拿的许是哪个王爷,哪个国公,哪个重臣家的钱,他们的经验比你丰富,你贪个试试。 “陆侍郎” “老臣在” “李修说的这些,还有弊端吗?” 陆鸣豪不犹豫的说有:“谁来辖制总管这些人和事,这就是最大的弊端。在扬州时,李修可以借势总管。如今在都京,他可借不到了。那就要派一个能令朝野上下信服的人出来主事。外边不是都说了吗,这就是个小朝廷,三省六部各衙门都包在其中,圣上还需点一个钦差才行。” “你们可有人选了?” 就这么十几个人,不约而同的说了声请圣裁。 这活是不错,可谁也不敢接手。 就在京师眼皮底下统率一个小朝廷,要官有官,要兵有兵,还要钱有钱。万一有点什么风吹草动的,那就要人头落地了。 猜忌,是当皇上的必修课,身在这个位置上,是不能有朋友和能相信的人的。 总有刁民想害朕,不完全是一个梗,多少臣子死在这个梗上。 永正帝也不为难他们,只说自己再想想。 贾政回了家也在想,自己家要不要进去分一杯羹。按理说真是个好机会,可家里好像没钱了,修个园子真是花钱如流水,怎么就这么不禁花呢。 想了半天也没个头绪,就把夫人叫来问问:“淑清啊,咱家修园子可有帐?我怎么总觉得这钱花的不对啊。” 王夫人就问:“老爷可是哪里看的不妥了?” “前后快有五十万两银子填进去了吧?今日李修做一个河道预算,我才知道五十万两能办多少事。难不成咱们家的园子比修河道码头都难?” 王夫人沉吟了一下,对贾政说道:“我一个内宅的妇人,也不太懂外面的行市。许是要给娘娘准备的东西精贵一些吧。” 贾政若有所思的想起了李修的话:“不对,不对。你把采买总录给我,我可不想十两银子买一个鸡蛋回来。” 王夫人满口答应着,送贾政去了赵姨娘那里休息。 当晚,宝玉闹起病来,又是阖府不宁。闹到快天亮了,才睡下。 贾政就把这事给忘了。 晴雯第二天从麝月那里知道了这事,悄悄的告诉李修:“贾家又要有事了。宝玉只要一发病,准有什么事是不能让别人知道的。” “操这心干嘛。” “您就不想知道知道什么事?” “没兴趣。” 晴雯讨个没趣,可不死心,她可想着怎么把袭人弄到身边来呢。 “那我去看看包做的怎么样了。” 挥挥手算是答应了她,李修忙着写自己的辞职报告,过了黛玉的生日就该春闱了,人生的又一场考试在等着自己。 第八十六集 再进荣国府 小晴雯不是一个没有规矩的人,每天必做的一件事就是去林府见见黛玉,她的规矩只留给她喜欢的人去讲。 “你又干什么去了?小心他们抓住你。” 晴雯就给黛玉笑:“抓住了正好,林姑娘和姑爷一起去救我。说个新闻给你听。” 宝琴第一时间找好吃的喝的坐稳了准备听,她可喜欢听故事了。原来堂姐过得也不怎么样吗,那干嘛还去那家呢。 晴雯对宝琴感觉很奇怪,喜欢她的美,又嫉妒她的身份。摆明了是给李大人做侧室的,还被正室林姑娘养妹妹一样养着,命真好。 黛玉好无奈,晴雯的八卦功底都是贾家磨练的,就没有她不打听和不知道的。 自己已经没兴趣知道贾家任何事,偏这个丫鬟天天来报道,搞得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 “先说好,贾宝玉的事就不用说了。说说老太太的事,我就听。” 晴雯哦了一声:“那我没得说了。” 黛玉起身就走,今天要过去看看三郎去,当然也要看看自己爹在李家吃的饱吗。 宝琴不让晴雯走,雪雁也凑上来,三个小女人唧唧咕咕嘻嘻哈哈的聊着宝玉生病的故事。 黛玉去找了李纨,看着贾蘭临完一纸字,又给自己背了一篇学而,才放他去玩。 李纨问着黛玉:“有事?” 黛玉点点头:“姐姐怕是要回去一趟了。” “哦?我回去做什么?” “有人想着害三郎,姐姐帮我看住了他。”林黛玉的消息来源比晴雯更多,还更确实。 探春让贾环过来报了信,宝钗想要借自己身子去换药方。 黛玉才不信这么蠢的办法是薛宝钗想出来的,她想要方子完全可以过来谈合作,犯不上把你贾探春送到李家来做妾,那样做她会被荣国府折磨到死的。 怎么就是妾了?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无良媒。 意思是你们可以单独凑一块,想干什么都行,后果就是一旦被外人知道后,没有媒人做保。 本朝律法延续的《大明律》,一半篇幅是讲婚姻制度,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缺一不可。 没有后面的媒妁之言,就没有聘书。换个意思理解,不受任何法律保护。 父母之命不是说爹妈给你指定,那是后来的人篡改了意思,现在还是正讲,父母必须要有知情权。 爹妈有了知情权,又到了十四岁的年纪,媒人上门能推荐好几个给姑娘挑,这时候女孩是有最大的选择权,爹妈也不能违背了女儿的意愿。 什么时候搞成了盲婚哑嫁呢。 穆皇要没有登基的话,明末开始被“东林”改了儒家释义后,金钱鼠尾辫更上一层楼。 前面还有一个朝代也这么玩过,南宋。它这么玩是跟朱子有直接关系。封建农耕时代两件事最大,一个是土地所有权,一个是婚姻所有权。 朱子为了能上位“子”,魔改了这两条国家基础。 也是因为南宋的皇帝都弱,没人能制住他罢了。你让他去跟明太祖聊聊这事,朱元璋能撕了他。 所以开化很重要,黛玉读的书越多,越明白一个道理,女人的权利和保障是有的,就看你知道不知道和会不会用。 贾探春知不知道放在一边,薛宝钗不可能不知道。那她怎么可能会用这种杀敌三千自损一万的手段去做呢,没道理啊,连王熙凤这个似懂非懂的都不信,何况林黛玉了。 “姐姐,薛家要走了。薛宝钗是想自绝贾府而出,能借上力的就是李三郎。她只要在贾家任何能让人看得见的地方,私会一下三郎,贾家都不可能留她再住下去。” 李纨顿时就明白了,坏人家家风,这事操作起来真的不难。 随便选一个花丛里,凉亭内,假山后;两个人就聊聊今天吃点什么,老太太也得把薛宝钗赶出去。 这就跟你的卧室被一对男女进去鼓鼓掌一样,纯生活版的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谁不腻歪。 “三郎怎么可能去贾家?” “姐姐,要是有人告诉他,我在贾府病倒了,您说他会不会去?” 李纨开始收拾东西,喊上贾蘭,要去尽尽孝心请请安。 黛玉让她慢慢收拾,回去找晴雯:“回去告诉三郎,要是有人请他去贾府,甭管什么理由,就是不去。” 晴雯一吐舌头:“啊?姑娘你说晚了,二老爷,啊呸!是贾大人已经请他去了。” 黛玉一眯眼,二舅舅不会这么干吧,他应该是想不到的。 “什么事要他去?” 宝琴一举手:“刚才你不听,现在又问。贾家要查账,三郎哥哥就去了呗。” 黛玉急忙派晴雯喊人:“你去告诉李姐姐,让她等着我,一起回贾府。雪雁,开库房备两份礼,宝琴换衣服,我带你去看看你姐姐,寸步不可以离开她。” 瞬时林府就忙了起来。 薛宝琴对堂姐薛宝钗的印象很深,那是她童年要学习的对象。 不好好吃饭了,就会被说看你姐姐吃的多好。 想着去玩了,就会被说看你姐姐又去看书了。 好吧,这次我去看看姐姐,还会被说什么。 一行人六辆大车,逶迤着到了荣国府。又被引到了角门,可是没进去,车太大了。 雪雁板着张小脸跟接她们的婆子商量:“要不就一件件搬进去,要不就拆门。” 晴雯一掀车帘下了车:“哟,是您几位婶子啊。今天上差呢?那可辛苦了,有的活就别干了,怪累的。” 黛玉在车里耸着肩膀悄笑,晴雯可是厉害了,一句话就把她们给吓的赶紧拆门。 角门是专门留着进车的,门板是折叠活扇,大门进车就看是谁的车了,一般的人也就走侧门就去。 正门进去一定是要是身份相当或者更高。 现如今庙宇的门就还延续了这一传统。你掏多少香火钱,也得从侧门进去,正门鲜有开的时候。 什么时候开过呢? 看照片墙就知道了。 林黛玉还没到贾母后院呢,消息已经传遍了贾府。 李修在贾政的书房---梦坡斋,正跟贾政说这书房名字晦气。 “梦那个坡啊?苏东坡?十年生死两茫茫,多吓人啊。该不是孟婆斋吧,喝一碗孟婆汤,前尘往事成云烟,消散在彼此眼前。” 贾政身前的一干清客们尬笑着给李修解释意思。 贾政背着个手很不满意:“我取的名字,哪里不好了。都是你不学无术罢了。和我说说,这账簿有没有问题。” 贾政是忘了账簿的事,玉钏告诉了彩霞,彩霞告诉了赵姨娘,赵姨娘又帮他想起来,贾宝玉白折腾一宿。 李修看不懂这时候的账册,他也不是会计专业的学生,没见过专业的账册,真心看不懂。 不过,他会数学。 支出总数相加后,在减去总数,写个负号又打个问号给了贾政。 “世叔,最大的支出是古董。只要东西是真的,出多少钱也是它。” 贾政哦了一声,他有印象家里好像是有人贩卖古董的。 “别的就算有虚报也是正常,您家修园子就没个预算,真是豪。” 清客们不说话了,预算是必须要做的,贾家偏偏没做,他们是巴不得不做。 李修端着茶碗喝口茶,点上一斗烟,用烟嘴指指那一伙清客给贾政半开玩笑半是认真的说道:“要不要我帮您把他们送到刑部去,准能问出来古董的价。” 不当人子是李修! 慌得一众清客下拜,都说自己清白。 贾政心里有了数,让他们都坐好,就这么几个捧着自己的好朋友,该照顾得照顾。 “我晓得了。我也不言谢了,中午用过饭再走。” 李修刚想说不吃,小丫鬟进来报信,珠大奶奶带着贾蘭和林姑娘回府了,还有一个薛家的亲戚,正在老太太房里热闹着呢。 “好啊,那我就吃一顿。世叔,宝玉让我见见呗。我请他去我家,你不让去,我都来了还不让见。” 李修绝对不允许贾宝玉出现在林黛玉的视线之内,快给我过来咱俩聊聊天。 贾政哈哈哈的笑:“你只要不欺负他,见见就见见。”让小丫鬟去贾母院把宝玉叫来。 李修很开心,贾政懂事的时候还是挺招人疼的。一高兴,又给他指了一条有问题的地方:“您看这,木料砖石的价格总体虚高。您去看看码头备的料,相互一对比就知道差多少。” 贾政更明白了原因,心里也暗暗记下几个人名。 “您先别急。”李修小声的给他出主意。枯木就要挖根,去一些枝干算什么。李修不认为帮贾政清除家里的蛀虫有什么不对,最大的蛀虫就是他媳妇。赖家啃得是骨头,王家是吸得骨髓。 挤挤眼给贾政,贾政让清客们都去门外面站着去。 “世叔,码头不打算投个半日爽?” “什么?” “数字的单位,约莫百十万。” “我哪有啊贤侄。所以我才找你过来看账本,就是想找回点来。” “这我肯定帮您!但是别着急。您去问问最近谁家的小子要捐官,吏部的官儿天天在我那坐着,聊聊不就行了。” 贾政觉得还是李修靠谱,赖家的还真有这么回事。 “你怎么知道的?我府上的事你好像都知道。” 李修不好意思了,挺难为情的告诉了他:“我有个丫鬟叫晴雯。” 贾政顿时明白了,晴雯不就是赖家给过来的吗,这个丫鬟跟赖家有走动可是太正常的一件事,床前夜话的时候,肯定会和李修聊聊家长里短,自己两个姨娘都是这样。 误会了! 李修不好意思是他出卖了晴雯这个线人。可不是贾政想的什么枕边风。 “那我可要谢谢这个丫鬟。贤侄你接着说,不让他捐官之后呢?” “让他捐!捐到您手里。这钱不就回来了吗。然后呢,再给他家挖了根。” 贾政很欣慰:“来人,摆宴上酒!宝玉?你在门口站着干嘛,还不进来见见这位世兄。” 后宅,贾母小院。 宝玉一走,贾母就觉得心跳加快,看了看周围的人,黛玉跟自己坐在一处依偎着;李纨跟凤丫头唧唧咕咕乐个没完;新来的薛宝琴和她姐姐宝钗客客气气的聊天;屋里少了谁呢? 迎春和惜春坐在一起,小声的问四妹妹:“三丫头呢?” “跟宝哥哥出去了呀。” 黛玉心里清楚,可就是不说,只要薛宝钗还在这就行。探春没那个胆子,这可是她家。 第八十七集 起风了让赖家破产吧 事实证明,贾宝玉不是那么好见的。贾政很尴尬的看着鸳鸯。 宝玉身后跟着的就是她。 李修也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这位荣国府第一丫鬟,金鸳鸯。 是个长开了的姑娘,眉目之间很稳重。 “老太太说,李家哥也不算外人,有的是机会见面,不差这一回的。现在她们姊妹在后面玩的正好,宝玉也是好长时间不见黛玉了。见一面就让宝玉回去。” 李修眉毛一挑,这是专门对我说的吧。 “就让黛玉多住几天吧。”鸳鸯说完这句话,抬眼看了李修一下。 李修点一斗烟给自己压压惊,国公夫人呐,吓死我了啊,你说住就住是吧,行。 “代我谢谢老夫人了,谢谢她对玉儿的厚爱。宝玉兄弟果然如宝似玉。政公,我不虚此行了” 贾政很尴尬。 李修满屋子找纸笔,这是书房,自然不会缺这些:“宝兄弟帮我捎封信进去,就说我一会儿就到。” 鸳鸯只好等着,李修刷刷几笔写了一张纸,吹干墨叠好直接给了鸳鸯:“不许偷看。” 鸳鸯福了一礼带着宝玉就走,李修还特意的喊了一句:“让里面女眷躲躲,我一会自己进去!” 鸳鸯头也不回,这是什么人,懂不懂礼的,白瞎了林妹妹那么一个人。 回了贾母处,把话原封不动的带到了,贾母接过信来看:一品诰命史太君亲启,我欲告工部员外郎贾政抗旨不尊私自外出,然否?我欲告三等威烈将军私通儿媳甄兼美,然否?我欲告 老太君把信收好,摘下老花镜,揉揉眼睛说道:“琏儿媳妇,带姑娘们去避一避,宝玉跟着你娘回家。玉儿和珠儿媳妇留一下。来人,请李家的三郎进来,我见见。” 宝钗拉着宝琴起身:“老太太,那我带着妹妹去我的小院看看。” “去吧去吧。” 宝琴跟着就走了。 出了贾母小院,与众姐妹分手,宝钗带着宝琴顺着一个花园子转着看。 莺儿从后面追了过来:“姑娘,琏儿嫂子有急事找您呢。” “等着,琴妹妹,先跟我回家。” “真的是急事啊小姐,我先带琴小姐回去,您去看看吧。” “这” 宝琴拢拢头发笑着劝她姐姐:“既是有事,姐姐先去。我跟着她去就行。” 宝钗确实有事,不再耽搁,让莺儿领着宝琴先走,她急匆匆的转过花园,见到了宝玉房里的一个小丫鬟,坠儿。 “宝姑娘,他进来了。” “你可看准了?” “不错的,我在他家见过李大人的。” 宝钗塞给她一个荷包,嘱咐她:“拿去吧,老太太要见他,不要和别人说。知道了吗。” 坠儿高兴的走了。 宝钗转过花园进了一处凉亭,坐在凉亭一根柱子后面,抬头看了看四周,挺好的,大老远的过来人,一定能看到他。 久未露面的探春告别了姊妹之后,爬上了一处假山,举着一个千里镜去找薛宝钗。这还是在扬州的时候,李修送给她们的,黛玉和宝琴都有,据说是剿海盗的战利品。 看见了,就在凉亭那里呢,咦?那个人是谁?哈,是我爹! 探春收起千里镜急匆匆的下了山,叫上侍书:“快走,老爷怎么一起来了?” 薛宝琴跟着莺儿走着走着哎呀一声:“见了我的耳坠了吗?” 莺儿就问:“别急别急,真是少了一只。想想掉哪了?” 宝琴嗐了一声:“想起来不就找到了吗。我们慢慢往回找。” 莺儿无奈,只好跟着宝琴一步一步的往回走。不一会儿,就又回到了刚才的花园。 “我好像从那边过来的,莺儿姐姐,你去那边找,我在这边找。” 看着莺儿一走,宝琴冲她背影吐吐舌头,一矮身子顺着薛宝钗走去的路就追了下去。 莺儿果然在她们刚才站着的地方找到了那支耳坠,好高兴的捡起来:“找到了!是不是这只?琴姑娘?琴姑娘?” 哪还有人啊。 莺儿暗道一声不好,也顺着那条路追了出去。 这是李修第二次进荣国府了,却是第一次进后宅。果然与前面正院是大不一样,堪称是一步一景。 他是一点也不着急,还劝着贾政也别着急,慢慢的走,慢慢的看,下次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进来。因为他可是得罪透了一品的诰命史太君。 其实李修是发了火了,只是脸上不显罢了。倚老卖老可不行,别以为你变老了就是个好人,在我这,行不通。 你坏她闺誉给我难看,你以为我很在乎啊?错了,老太太! 不就是个初恋的事吗,我前面还有个前女友呢,我说什么了。 真是上了岁数糊涂了,你给我难看给不成,恶心的是皇后,黛玉可是她指婚的。真的理解你家为什么被抄了,愚蠢且不自知,自以为是到天下就是一个更大的贾府是吗? 不给你透透底,你以为我李三郎是贾环呢吧。 他当面喊的是一个人进去,转身就拉上贾政:“世叔一起,我不认识路。主要是咱们一起商议一下怎么铲除赖家的事。别声张,悄悄的进去。” 贾政还真听话,特意的避开了众人,带着李修顺着一条游廊想要绕到后院去。 结果,呵呵,薛宝钗一露头,贾政就傻了眼,他手里还抓着一个他姑娘贾探春呢。 探春也是倒霉,下了假山想往回跑来着,跑不远就听见莺儿再喊小姐,以为是喊薛宝钗,扭头又跑了回去,正好和绕路而来的贾政、李修碰个正着。 李修嘘了一声:“别喊,我好像又看见了一个。” 引着他们去了凉亭,薛宝钗听见脚步声一探头,哈哈,惊喜! 贾政张着嘴巴说不出话,这是在干吗? 李修虽然猜不着,可觉得很有意思,藏起来是等我吗? 贾政刚想问问,薛宝琴没头苍蝇一样找了过来,一眼看见李修,哭着就跑过来了:“我迷路了!” 李修就在薛宝钗的目瞪口呆中,抱住了薛宝琴:“乖,不哭了啊。这不找到我了吗。” “你你放手!” 宝钗要疯了,早知道你会这么随便的抱,我刚才也该假装吓一跳的让你抱一下。 探春哼了一声:“李大哥的侧室,他怎么就不能抱了。宝姐姐,你也迷路了吗?” “我是来找你的。你藏哪去了?你放手!妹妹,你何时与他有的婚约?” “姐姐,他六岁的时候就跟我爹认识了啊。” 宝钗就觉得世界怎么这么不公平,你早说好不好,我要知道这是我妹夫,我干嘛还要这么费心思。 贾政不要宝钗觉得,他要他自己觉得,李修绝不能再来自己家了!薛宝钗你赶紧走!探丫头你再忍忍,真想要跟薛宝琴一样去做妾,爹得想办法搞定了你奶奶才行。 “都给我闭嘴!李修,你跟我走。你们几个回房里等着去!” 李修把薛宝琴交给了薛宝钗,又冲探春做个鬼脸:“一个个年龄不大,鬼心思倒是不少。哥就一个,不够你们分的。” 探春红着脸踩他一脚就走,侍书在后面忍着笑跟上。 薛宝琴一步一回头的让姐姐给拉走了。 贾政喘口气,看看四下没人了,才问李修:“你怎么想的?” “挺好的啊,几个小姑娘玩捉迷藏,多可爱。” 贾政忽然觉得李修挺君子的,不是他这种方正型的君子,外圆内方跟铜钱一样可人爱。 这事就算遮过去了,传出去,家风何在啊! 见了贾母后,三个人你不说书信的事,我们也不说刚才躲猫猫的事。咱们见面盘盘道。 “圣眷来的容易去的也快。”贾母提醒了李修一句。 “也对。花无百日红吗。所以我才要科举出仕,争取乞骸骨归乡。”李修回了一句。 黛玉咬着帕子角不让自己笑,就喜欢李三郎怼人的样子。你说我少年得宠,我就说你们姑娘才得宠呢。 贾政来了一句:“几辈子的交情了,怪可惜的。” 李修回了一句:“那让我外甥来。” 贾母当然不干:“蘭儿还小,犯不上得罪人。能赚到钱吗?” 李修指指贾政:“政公作证,扬州怎么样?” “日进斗金。所以儿子才觉得可以做。” 贾母一思量,确实是没个像样的进项了,填上这么一笔真不错:“外面的事你们商量着办吧。我家的事” 李修拱拱手:“玉儿也常想回来看看您的。可是总有另一个玉儿让我不放心,政老爷可是答应我要打断他的腿,到现在我也没见着。” 贾母喝了一声:“你敢!” 贾政连忙劝:“母亲息怒。从长计议,从长计议。宝玉也是该定门亲事了。” 贾母瞪了儿子一眼,废话,我选好的黛玉就这么给飞了,我一时半会的去哪找人去。 沉默了一会儿,贾母叹口气,把黛玉的手拉过来给了李修:“带走吧,带走吧。日后贾家有难了,看在你死去的丈母娘面子上,帮衬着一下。珠儿媳妇,带好了蘭小子,贾家又到了分家而活的时候了。” 贾政大惊失色:“母亲,这话怎么说。” “连一个进京没多久的少年郎,都把我贾家看的一清二楚,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今日我怎么对赖家的,明日天家就怎么对我家。李家小子,老身这话对不对?” 人老为精啊,贾母这一辈子计谋里趟过来的人,看的是比别人明白。 可惜,我不想攻略您老人家,留待后来者吧。 “断尾求生也未可知。” “断不了的。”贾母心里还有一丝侥幸在贾元春的肚皮上。 李修不再多说别的,就是求了一件事:“听说赖家的园子修的不错,我在京城还没个落脚地,现在那处不久就是了医院。做个价,卖给我吧。” 黛玉一紧他的手,心中一暖。这是要为成婚做准备的,我喜欢,多少钱都买。 贾母和贾政酸了一下,也就答应了,卖谁都是卖,留在手里反而是麻烦,老大家要是争着要,一文钱拿不到不说,还要倒贴进去不少。 不咸不淡的交代完赖家的事,李修就要告辞,贾母也不愿多留,带着姐姐和玉儿,喊过宝琴,上车出门。 宝琴嘻嘻哈哈的给黛玉讲了凉亭的事,李纨和黛玉是哭笑不得,她们忘了李修根本就不是个讲规矩的人,枉费她们俩自投罗网一回了。 “要是被宝钗得逞了怎么办?”黛玉试探了李修一句。 李修切了一声:“我给她扒光了塞进山洞里,看她还敢不敢要挟我。琴儿,下次见你姐姐记得告诉她,惹我要付出代价的。” 李纨哎呦了一声,这个弟弟啊,是真不把什么贞洁当回事。 黛玉则想象着宝钗光溜溜以后会怎么办?是个姑娘家都不敢喊人救命吧。哈哈哈!三郎,这个法子好。 第八十八集 再见 荣国府 李修就等了贾政三天就不等了。还是他的小院,还是那么多的官儿,第一批的红利已经吃到,是各商家给喂的。 商人群体是除却官僚集团最关心政治的集体。他们早就羡慕扬州的商业能在一个有序的规则下蓬勃的发展,现在轮到京城了。 走门路,托关系四下打听码头的事,各部这些平常无人问津的闲官散官们,一夜之间成了当红的“流量”,只是因为他们就在这个小院子里掌握着第一手的情况。 李修自然也成了他们要感谢的对象,个别的官已经开始学着打赏丫鬟,这是个好现象,他们知道了做事就能挣钱,比苟且活着有了奔头。 “赖尚荣,我记着就是这个名字。您给看看有没有。”李修毫不避讳的挨着吏部的司事说起这事。 三代的奴籍,只除了这么一个人。根本没有什么背景可言。打狗不用看主人,主人是在狗被打了之后才会出现。尤其是贾家。 “他家惹了你了?” “那倒没有,我是帮忙。存周大人的家事,伸把手帮帮他。” 吏部司事就笑,狗屁的帮帮他,你这是在毁他。好不容易家里能有个脱籍放良的,又被你一巴掌给拍回去,他家的奴婢们会怎么想。 “主家不出首,不合规矩吧。” 李修不乐意:“你懂不懂啊?等着我找个人教教你。大理寺的主簿在哪呢?快来,教教这个法盲。” 大理寺主簿和李修最熟,他一进京主簿就认识了他,几次事情过下来,关系好的跟兄弟一样。 晃悠着过来,一背手给司事背了一段律法:“率土黔庶,皆有籍书。若一户之内,尽脱漏不附籍者,所由家长合徒三年。你查查他家放了几个。” 吏部司事瞪着眼开始骂人:“你们也太没良心了吧,人家几辈子做奴,就不能有个翻身的机会。” 主簿呸他一口:“怪不得你才做个司事,真是个棒槌。朝廷是鼓励放良的,放了就能收税。都给高门大户做奴去了,税谁交?我让你查的是,他们放良之后交没交税,有没有已经放了却还充奴役的!” 吏部司事连忙拱手致谢,这事虽不归他管,可也是个出成绩的方向。 他们这么一喊,有心的就围了过来,小官穷官更恨那些豪门大户,什么好位置都被他们的人占了去,没位置的自己只能蹉跎岁月。 李修搞这么一出就有嚼头了,不查主家,就查已经放良的却还依附在主家身上的人,查一个就能空一个位置。 这就对了吗,一定要从官员底层开始社会变革。他们才是现今变革的主要支持者,而且力量聚起来还大。 龟山也是玩的这套,只是他们认为的官员底层在五品,五品往下还不入他们的眼。我们是在野贤达,你们这些个小爬虫岂可与我们相提并论。 没办法,社会地位就是这么矛盾。官本位吧还不彻底,有点名望的儒家子弟就敢指着鼻子骂你。你说文人天下吧,还有个皇权是他们的挡路石,就这么相爱相杀的过着吧,东风不与周郎便,咱们就去吹西风。 等贾政到的时候,这伙人已经帮他完成了从勘察到判刑的所有步骤,就等着他这个主家来签字,大家伙就能去围观抄家盛景。 贾政懵了,来的时候娘可不是这么说的,要缓缓图之,先捏一个错再说,不可寒了下人的心。 李修给他解释一个道理:“我丫鬟晴雯被您夫人关柴房时还用的着缓缓图之吗。说关也就关了。他家还让贵府忌惮起来,那更应该铲除而后快。” 小晴雯使劲的在后面点头,没错,要不是我年轻底子厚,早就冻死在柴房里了。 人多势众,这么多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就把贾政说的没了主意,头昏脑涨的就答应下来。 吏部主簿签个官票给了吏部司事,司事拉上贾政骑马赶回了吏部衙门,找出赖尚荣的综卷写了个捐,就派人去赖家喊人过来掏银子。 赖嬷嬷知道消息后真是高兴,赶紧打发儿子去拿钱,一家子欢天喜地的等着。 一上午,十万银票就给送到了吏部,贾政拿了九万五,剩下五千大家伙就地给他分了。 贾政打马回家组织人手等着都察院和刑部上门,贾母拉着赖嬷嬷闲话家常给她道喜。 中午时分,赖家正门大开,一对对官差进来开始按着名册叫人,查逃奴二十七人,查应放未放良者三人,其中就有晴雯。 等顺天府气急败坏的扑上来想喝口汤的时候,贾政已经堵着大门开始给赖家搬家了。 家事,我这是家事,有意见去找都察院、刑部还有吏部说去。 顺天府的官儿骂着街就走了,白跑一趟。 就在荣国府下人们惶恐忙乱间,西街小巷十几辆大车拉着全套的物事还有哭啼啼的薛姨妈走了。 薛宝钗再不是一身半旧不旧的衣裳,打扮的犹如天女一般光彩照人,对着送她的贾探春笑着说话:“探春妹妹,我走以后,这家里就全靠着你了。” 探春不吃这一套,示意旁边看傻眼的二哥哥贾宝玉:“贾家还有男人在呢。败了也是他的。” 宝钗抿嘴一笑,转身上了马车,洒然而去,留下无比惆怅的贾宝玉和一身轻松的贾探春还在那条胡同里出不得一个小小的院门。 李修带着晴雯给他当向导,转悠在赖家的园子里。 “我可真没想到,赖家就这么的没了。” “有啊,赖尚荣不是去上任了吗?” 晴雯呸了一下:“那是上任吗,赶出去的还差不多。就身上那点子钱,够他到任的吗?” 李修不得不给晴雯讲讲道理:“他补得是实缺,县令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多少寒门子弟连那点钱都没有,不是一样的去赴任吗?别人行,他不行,没道理。” 晴雯无语中,赖尚荣就是赖家的贾宝玉,小时候自己还伺候过他呢,这样环境长大的公子哥,能吃的了那些苦吗? 继而又想到了贾宝玉,浑身打个冷战,贾家要是也有这么一天的话,贾宝玉又该怎么办?他可连个功名也没捐呢。 李修夸她善于思考问题了:“所以我让你们都要去学习一样生存的技能,有了技能和眼界,不管是什么样的社会模式,我们都能很好的生活下去。” 能给晴雯说的只有这么多,要是紫鹃问就是另一个答案,赖尚荣走不到地方,官职就没了。今年要殿试的举子们可等着实缺呢,皇上怎么能看的上一个捐的官,他就是变相的流放。 “那个宝姑娘呢?” 李修哈哈一笑:“出了贾府的薛宝钗才是薛宝钗,看着吧,贾琏的媳妇要吃亏了。走,带我看看仓库去。” “都搬空了,有什么好看的。” “搬空了好,正好留给我建工厂。” 贾府,贾母一边看着百万两的银票一边落泪:“几辈子攒的也不容易。赦儿,你拿十万两去,那园子你就别想了,别给自己惹麻烦;凤丫头拿着五万两入公账;剩下的政儿拿着继续修园子,还要供养宫里的娘娘。那些收进来的东西,是咱家的都留着,不是咱家的挑几件给黛玉送去。” 贾赦心有不甘:“儿子是长子,怎么就不能要那园子了?” “正因为你是长子,才不能分家别过。你在荣国府才是一等将军,出了府,大理寺就能上门夺了你的爵!” 贾赦把钱先收好,别一会老娘反悔不给。嘟囔几句又笑了:“母亲,能不能再抄几家?” 贾母坐那就摸茶盘,鸳鸯先一步都搬到一边去。 “都抄了,谁给咱们家干活!” 贾赦一梗脖子:“老二家里的那个卖古董的是谁来着。敢在古玩上打我的眼,砸了他的铺子还得要他赔钱。” 王夫人低头念着佛:叭咪叭咪轰,大悲天龙,轰死你个老不修 贾母也是没办法,指望着贾元春就要放过王夫人,这是个逻辑循环。 “看不上你就自己去弄!一总找你弟弟报账。” 贾赦赶紧过去挨着打也给母亲拍拍后背顺顺气,这才是我想要的吗。 贾政占着便宜呢,当然的不说话,心里盘算着捞码头哪项工程能赚钱。看来明天还得去。 又是一天啊,忙忙碌碌的不消停。 李修在林府吃的晚饭,林如海给他说了一个事:“百年欧罗巴已经呈上去了,给你署了一个编纂。圣上有意思让你在鸿胪寺挂个通译的名,万一考不中,也有个退路。” “还是通译郎啊?” “七品的。你先别声张,考着自己的再说。真中了,我和工部尚书一起要你。有这个七品给你垫底,尚书的意思你可以出任一个郎中。” “管着贾政就行。” 林如海训他:“他一个五品的员外郎,是个官就能管他。你何必和他自甘堕落呢。” 李修哟了一声,是自己太钻牛角尖了。情况变化了,自己也到了应该调整一下方向的时候。 姐姐接回了自己身边,不会再跟着受苦。 黛玉更是自己的媳妇,连宝琴都是,还求什么呢?我以后就可以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的做个渣男了是不是? 黛玉狐疑的看了一眼贱笑的李修,桌子底下踩他一脚,失礼了三郎,哪有这么笑的。 李修一疼,知道自己想多了,赶紧找补回来:“那我还真有个想法。火器这项谁管着呢?我打算帮着朝廷买卖军火。” 林如海差点噎着,你就不能做点不被抄家掉脑袋的事吗? 李修从怀里掏出四连发的火铳给林如海看:“这东西就是一层窗户纸,我给它捅破了之后,以现在我朝的能力,完全可以仿造出更好的来。等着罗莎的使者来了,卖一批给他们用,只要用的好,另一边也会找来。咱们接着卖!” 黛玉和李纨闷头吃饭,吃饱一顿算一顿,万一明天吃不着就上路了怎么办。 太毁林如海的三观了,盐、铁都是禁售的,你把火器敞开了卖是怎么想的。 李修喝口酒,自言自语:“我不能自己开发,必须找一个背书的来。兵部咱家有人吗?” 林如海一摔筷子不吃了,我是文官,你爹也是文官,我们结交武官是会死的。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继承我的家产吗? 李修赶紧劝:“事在人为。我先和宫里通个气,不行就让皇上派个人来。” 林如海接过雪雁递过来的一双新筷子,坐下重新想了想:“你打算做权臣啊?” “不干,王莽都莽死了,我还不吸取教训吗。世叔,罗莎还要打个十几年的战,等他打完,就该法兰西出一个矮子王啦,那位更狠。” 林如海陷入深思,李修的判断就算听一半也够了,外面争霸天下的时候,没有偏安一隅的太平,早晚会迎来刀兵。 我是不是该给皇上提个醒,是时候在武将群里拉几个能用的人家先预备着。 拉谁呢? 第八十九集 惩前毖后 治病救人 贾家一夜暴富的消息传遍了京城,紧接着宁国府也动了起来,赖二家的也被抄了去。 带头的就是贾蔷,好一顿挖他家的地皮。贾芹更是闯进后宅恣意了一回。 李修不太懂里面有什么恩怨,紫鹃给他解释:“贾蔷喊着赖爷爷好几年,贾芹为了修园子的事都给他家跪过,可不要出口恶气的吗。” 原来如此啊,也别说,按着续书去看的话,贾政后来求到赖尚荣身上时,可是被赶出去的。 戴权和裘世安两位都来了,听完紫鹃的说法,也在骂贾家不会过日子,不来这么一出,还不知道做奴的爬到了主子头上。 骂爽了,才问李修:“说点实在的,范、朱两位博士已经进京面圣了。江南那边真的闹起了钱荒,有什么对策。” 李修一摊手:“干我何事?户部去呗。我忙着让医院开张呢。” 戴权就是一个笑,说得好,有户部呢,干嘛你出去充大头。 裘世安正好要问医院:“大夫可都是女的?这点你可不能马虎,万一有个什么事,你可吃不了兜着走。” 李修就把看病的流程写了一个条陈给了裘世安:“请裘内相转呈皇后,我这法子肯定好。” 那就看看,外堂隔断里坐诊把脉的大夫是胡君荣和他的师兄弟们,李修乘机给求个太医院的医士名头,别看是不入流,可也是朝廷认可的太医。 内屋就是茜雪、素云和碧月,紫鹃在儿科,晴雯也给她挂了个名,雪雁更是抢先当了第一任的护士长。 “这个甄英莲就是甄士隐的女儿吧。”裘世安都得问个清楚。 李修还想找甄士隐呢:“去哪了啊?他女儿到底怎么安排,有个说法没有?我这留着不是个正经主意。” 要还是丫鬟的身份,就跟晴雯素云她们一样倒是没什么。良家女反而有点麻烦,不主不仆的要惹闲话。 裘世安板着个脸:“少问不相干的。你就先养着。” 戴权接了一句:“不好收,就养在外面。” 紫鹃静静的看着李修表演:“嫌她丑,不要。” 呵呵,李大人,给你个机会在重说一遍可好,英莲丑吗?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盯着人家屁股偷看的事,不告诉黛玉是给你留面子。 李修使劲的眨眼,反正紫鹃在他身后也看不见。 英莲是真不丑,能被说长得像秦可卿,能丑哪去。本来她们也是一宗的人,相貌身材肯定有遗传相似的地方。 两位内侍嘿嘿的笑,帮他换了一个话题,男人呐,活着也是不容易。 “圣上同意了群臣推举北静王爷做总管的事,你要有个准备。” “我正好备考。” “放屁!要这样咱家来找你干吗?”戴权看了一眼紫鹃,紫鹃知趣的出去关上门。 “圣上要你想法子暗里牵制一下,有主意吗?” 李修使劲的摇脑袋,就不说,我就等着北静王崩盘。 裘世安和戴权相互看了看,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给他:“火药方子还有火铳的规制,圣上说,敢外泄就菜市口见。” 李修眉开眼笑接过来仔细的看了看,然后就着火绒点着了,又给自己点上一斗,还让了让戴权。 嘬了几口才说话:“北静水王必定不会用我的方略,崩盘是一定的。弄不好还要有场民变。” 李修就把其中的关窍讲给两位内侍听:“他的出发点不是单纯的为了河道与码头,必定要掺杂许多的人和事,作为其政治资源的交换。为了这个目的能达到,哪怕他初始真的想修建好,到最后也得不了了之。因为上下都是他的关系网,他碰谁都会对自己有损失。” 裘世安扇扇他们的烟火气,觉得自己也该学学了,烟袋锅子跟烟斗比起来,是土了一些。 “最后还有救吗?” 李修很久没有呲牙笑了,皇上这是故意的,北静水王的势力都要随着这次工程而暴露出来,还会有许多“傻乎乎”去投靠。 皇上能下这个决心,不外乎是不花自己的钱,先让水王玩着,等他玩脱了,在进场收拾他,不死也让他脱层皮。 叫他没事就跑去太极宫嘚瑟,还敢去闹大理寺。就算换了皇位,也不是你这个外姓的,跟着起什么哄呢? “那就先做些准备,范琴他们不是来了吗?演一出苦肉计,乘他们崩盘的时候把国债推出去。” “什么准备?” “粮食,大量的粮食!” 裘世安一摊手:“那可不行了。江南闹钱荒闹得粮食成了天价,湖北嘿嘿,粮库被烧了,要不死了一个道台呢。山东收成不是很景气,京师这点粮食也就勉强够,还能去哪调拨来?” 戴权来了精神:“扬州!着啊!扬州新建的库里全是海外带来的粮食,那时我还纳闷呢,李修干嘛逼着海外来船必须带着粮食来抵税金,现在明白了,你小子是早有谋算。” 李修使劲的摆手:“我那是给罗莎准备的粮食,跟这回事无关。” “给他们干嘛?” “我自己卖啊!粮食资源也是武器,他们打仗哪有空种那么多庄稼,我这源源不断的运过去,女王不得封我个男爵吗。” 戴权和裘世安傻了,你这是怎么个玩法。 李修也不讲那么多了,就是一条,扬州的收粮政策扩大到国内航线,并给与税收政策。茱萸湾足够大,再修几十个京师国库都没问题。 戴权直搓手,他和李修一样,都是扬州原始股本的持有者,坐家里数钱就能过到下辈子去的人。 两位内侍回去如实禀告了皇上,永正帝也好奇,自己算不算扬州股东呢。 “圣上自然是最大的股东,您拿着四成本呢。” “才四成?” 戴权跪下说道:“四成就是三千万。圣上全拿走,就和以前一样了。” 永正明白了道理,他是在养贪官,杀一批再养一批,源源不断。 李修把贪官变成了挣钱的官,你去做事,做了事就有钱拿,不做事想拿,问问你的同僚们答不答应。 “有点意思。”永正帝笑了起来:“同样是为了钱,李修能做到光明正大的拿,还把差事给办了。这番心思他是没白费,朕是舍不得一个金娃娃的。准了,戴权,你再去趟扬州,上上下下捋顺了再回来。那个知府先不动他,给李修留着位置。” “宣范琴和朱鹤见驾,江南的钱荒,在荒一阵吧,朕倒要看看,有了富可敌国的钱后,那些个腐儒,还能不能拧成一股绳。” 公元1781年,英法在北美大陆进行着最后的较量,一个崭新的国家将出现了。 同年,世上第一场的金融骗局在东方古国最富有的江南地区开始了它的肆虐。 而随后国债的出现,彻底改变了世人对金融的认知。 所以,这一年,被称为金融元年。而那个新成立的国家,正在漂洋过海的向东方伸出乞求援助的手。 始作俑者李修,却在二月十二这一天,陪着皇后和林黛玉,揭开了《普天女子医院》的红布。 这一年,也被称为女医元年。 一个月后,北静王水溶,正式出任京师水系建设总管一职,聚京城财富于一身的他,开始了作死之旅。 贾家第一时间把好不容易得到的一百万两银子砸进了通州码头,获得了最大一块地皮货运码头的修建。 同月,贾元春晋贵妃位。为极不着调的贤德妃。 李修则躲进了新李府,闭门读书。 这天早上,紫鹃掀开李修的大腿,支撑着身子起床。 晴雯进来就哼哼:“不害臊!也不说穿着点。” 紫鹃身心两愉悦,故意的对她说:“等着吧,有你那么一天的。今天我得去医院了,家里你多照看着些。” 晴雯又看了一眼李修的翘首天际,说给紫鹃听:“瞧瞧你伺候的,还不让他起床。” 紫鹃才不肯的,这时叫醒他,自己还出的去吗。 嘻嘻笑着给他盖好被子,伸个懒腰就去洗漱。 晴雯也是没法,紫鹃摆明了就是通房给放在屋里的,自己就是想,也要等到黛玉大婚之后了。 帮着紫鹃洗漱着,还抱怨着:“贾家的婆子们来的是越来越少了。可是攀上高枝儿,又是贵妃又是王爷的,瞧把他们家给兴的。” “少管他们家事,爷可是说了,站得越高摔得越狠,这叫加速度。咱们医院还是皇后娘娘题的字剪得彩呢,咱们说什么了,闷声发大财就好。” 一提这个晴雯就高兴:“咱们爷怎么想的啊,弄了一帮小公公过来医院,好家伙,九门提督府来找事的干瞪眼的挨骂,一个字都不敢回。” 紫鹃和晴雯哈哈笑起来,一个字,绝。 这是李修和皇上的默契,低调但不能底掉。 水王爷出山掌权,肯定的会来找李修的麻烦,原本想着派侍卫给他看着点,没想到他自己从戴权和裘世安手里,要了一批宫里的杂役去,怎么也是干活,李修另给了一份工钱,女眷们对公公们的到来还是表示欢迎的,不用太避讳不说,还能满足一下被内侍服侍过的虚荣心。 有人说过闲话,也参过他。这个上不了朝堂的从七品的自辩就是,减轻宫内人员的负担,以后最好能消灭太监这一群体。 得,宦官和文官一起骂他,还把他给骂出名了。 名望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李修却用来挡灾。谁找事都是一群老公公带着小公公围着骂,敢动手就去都察院,顺天府都没权管。 他呢,就闷在家里看看书,搞搞火器,火气真搞出来了,就找紫鹃灭火。林黛玉特批的,就在她自己生日那天,把紫鹃送到了李修的床上。 刚满十五的林黛玉,已经能搞明白男人是怎样的生物了。时不时的还找紫鹃过去聊聊,给自己和雪雁普及一下姿势和知识。三个原本就相依为命的女孩,就被这种特殊的关系绑定的死死的。 李修享受了杜鹃飞破草间烟,蛱蝶惹残花滴露之后,终于把车床做出来了。 醒来身边空空,叹口气很不满,女人一有事业,男人算什么。自己真是给自己上套,好好的封建社会不香吗,非得搞什么变革。还要润物细无声的搞它,累! 晃荡着就去洗漱,晴雯听见动静,来到洗漱隔间门口问他:“还不去见见客吗?好多进京的举子都想见见你呢。” “老规矩,你看人下菜。有困难的赠吃的,没困难的赠书稿。拉帮结派这一套我现在坚决不能搞。” 湿着身子出来,晴雯帮着擦干净:“不是有什么文会的吗?您不去看看啊。” “看他们干什么?我的卷子都是六部侍郎们批得,好与坏我心里有数。” 晴雯拿过衣服来给他穿上:“那我今天可要去招人了,柳公子给找了一批教坊司的妈妈们,咱家的货可不能断。” “我又没人管了呗?” 晴雯白他一眼,推开他身子:“芳官等着您做个新的箱子呢,她又跑到医院去收费了。” “这次又收什么?” “咱们医院来的都是女眷,您又答应了皇后免除贫家女子的费用,本来是不多挣的。芳官就想了一个招,凡是坐着马车或轿子来的,她给安排着小公公们帮着挂号看病,得了赏钱大家一起分。” 李修哈哈了两声,芳官你行啊,钻空子都钻到我身上来了,这得鼓励鼓励。 最后晴雯说了一句要紧的话:“粮食涨价了。” 第九十集 这一首诗词来的巧 三月初三日,上巳节。 有个说法,三月三,生轩辕,全民要祓除畔浴。本意就是踏春祛邪祈福顺便祝贺一下轩辕圣皇的生日。 论语写了个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之。 水贤王就要在今天广安门外的莲花池,来一个曲水流觞,请来京的举子共商文事,以备六日后的春闱。 帖子也下到了李修的家,李修让紫鹃扔炉子里点火烧水,黛玉劝住了,等着再来人退还回去。 又不是写网文混字数,我去那干嘛,背诗去吗? 打脸的事也就是图一乐,万一水王给我按水里要淹死我,我是杀不杀他。 黛玉擦着头发嗔怒:“河边畔浴,就是走一走罢了,那像你说的男女共浴。” 李修给她拽过来帮着绞头发,还给她讲讲道理:“这节日是上古流传下来的,我敢说必定是男女共浴。人类生存不易,生育率又低,不搞一次大型的活动,怎么能促进人口繁衍。要不是王羲之写个兰亭序太有名,这节也就那样。” 八十一张门票,浙江绍兴兰亭农历三月冷得很,经常的春雨绵绵,李修打死也不信王羲之也跳冷水池子里泡澡去。 黛玉抿嘴就乐,偏他的歪理多,你还不好和他细考究,谁知道他哪来的那么多说辞。 农历三月节日挺多的,前有寒食,中有清明,后有上巳。 后世干脆就留一个清明,剩下两个都给合并进来了。也就广西给放三天假,还是给壮族的节日。 自己不是陪着他畔浴了一次吗,虽说只是洗头,那也让他够欢喜的。 李修也是现在才知道,洗澡原来是洗手和泡脚丫的意思,沐浴才是光溜溜的下水泡。 就这么一个生活小细节的语言变化,都能难为死南方喜欢天天冲凉的朋友,建议他们不要穿越,否则你说冲凉,备不住真是凉水浇头。等你学会说沐浴了,你还得光着站着自己浇水洗,浴桶你不会下去吧。 李修曾经有南方的同学,真的是穿着裤衩进的学校浴室,看见水池子是一脸的嫌弃,只站着冲淋浴。好几次都把裤衩冲掉了,笑的北方学生是前仰后合。 他也犯错了,幸亏是林黛玉宠着他,否则就得挨打。一听黛玉是来找他洗澡祛晦,他可真脱了。 原来是洗洗头泡泡脚啊,误会了,真的是个误会。 “三郎要是不去,那位王爷可不觉得露脸,还得来请,你待如何?” “给他个透心凉。我说你写,我又会作诗了,贴大门口去。” 黛玉促狭的一笑,三郎的诗才很怪,不骂人他不会写,这回你又打算怎么骂人呢? 果不出林黛玉的所料,水溶是不见李修不死心。自从接手了京师码头的差事,头一件事就是废了李修的文案,只留下收钱这一项。 现在的他可说是坐拥十万金,正在得意的风头上,要不打李修几次脸,总觉得锦衣夜行。 李修躲就是躲这个,不给你打脸的机会。你总不能冲进大门押着我去见你,这和你苦心经营的贤王人设相差太远,得不偿失。 第一次是王府里的管事送的贴,等了一会不见李修来,又派了一个典正捧着帖子前来。 到了大门口一叫门,晴雯捧着第一个帖子等着呢,双手送还给他。 “你家主人可在?” 晴雯也不说话,二牛过来在门上刷浆糊,晴雯掏出一张纸来贴了上去,嘻嘻一笑就关了大门。 典正定睛一看,扭头走了。 回到了莲花池畔后,将两份帖子还给了北静王。 “臣没请来李通译。” 李修已经辞了提举,身上就剩一个通译被酌情余留。 水溶一脸的桃花不减春色,笑融融的问他:“可是有事?这个李通译啊,就是忙的事多。” 身旁不乏有明道理的人:“再有事,王爷召见,也该来的。不来,这不是没了礼法了吗?” 还有不明真相的众人议论纷纷,都说谢神农之恩,终于知道李修是个不尊礼法的人了。 典正脸色阴晴不定,想说又没敢说,想着王爷不问就算过去了这篇。 偏王府长史不干:“岂有此理!此子做事惯是没有目的,瞧瞧他做的码头规划,哪里有什么布局可言。还搞什么女子医院出来,真是贻笑大方。前朝没有女子医院难道女人就都死绝了不成!王爷,我去把他找来,让他看看王爷驱暗回明的手段。” 典正见事不妙,只好把真相说了出来:“李通译在大门贴了一首诗,下官见了惭愧,这才回来的。” 水溶心里一咯噔,不会又是去留肝胆两昆仑或是美则美矣吧。敢骂我,我宰了你。 “哦?他又有什么惊人之语了?念来听听。” 典正抚胸叹曰:自提林园小计 灵台无亏遭暗矢,风雨如磐忆林园。 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 “王爷,今日也是轩辕圣人的生日子,故此下官自愧回来复命。” 长史大怒:“狗屁不通!谁给他放暗箭了,意欲诽谤王爷,拿了他!” 典正只好再说了一句:“林园是指的扬州林府,王子胜大人就是在那儿被他反杀的。” 水王爷的脸桃花变梨花,叹息不语。 这借口太他么强大了,我在自己家祭奠轩辕圣人,你过来呀! 议论纷纷,这次是真的议论纷纷,纷纷到下游一处商贾聚集之所在,脱了鞋袜泡脚的薛宝钗耳朵里。 用脚丫一踢水,溅起水珠点点,拿过毛巾擦干了脚穿好鞋袜喊上莺儿和家仆:“走了,回去。” 莺儿陪着上了车才问:“不是还要等等听王爷的训话吗?” 宝钗一努嘴:“他都被人骂成不肖子孙了,哪还有脸开什么春游会。回去,咱们也请个轩辕圣人像拜一拜。” 有比薛宝钗还快的,皇宫东鼓楼响了三声鼓,一个内侍捧着圣旨站在承天门咿咿呀呀念了一大段,最后一句才点了题,朕率后宫祭拜轩辕圣人,愿圣人保佑我朝黎民百姓共享太平。 海量的功德涌向了李修的府上,尤其是一道天地玄黄之气突兀的降临。 故林贾氏相夫有道,教女有方,淑德无亏,追封三品诰命淑人。其女禀母之志,开女子医院之先河,造福妇人有功,准代母享淑人之朝廷礼馈,礼部特旨行之。 林黛玉不解其意,好好的赏我做什么? 宣旨的戴权把旨意给她:“带回家供起来,从现在起,你就比他品级高了。” 李修斜楞着眼不说话。 戴权过去踢他一脚:“不服气也得憋着,谁让你没个功名呢。诗写的不错啊,圣上很高兴。” 黛玉了然,原来如此啊,娘,我选的人不错吧,您三品淑人的月俸竟然给我了,真好! 李修啧啧嘴:“就不能给我姐姐来一个什么吗?” “你去求就有,可是再也嫁不得人了。” “那就算了吧。干嘛来我家给她宣旨?眼气我是吗?” 李修倒不是真的嫉妒黛玉,替她高兴还来不及呢,丈母娘的追封终于有了结果,本来停发的月俸还让黛玉拿着了,这好比老人的退休金不受销户口的影响,继续任你支取,当然是好事。 他要搞明白,皇上是怎么知道黛玉在他家的这件事,有人盯梢还是有内鬼,我要终止交易。 戴权嘴角一翘:“就你心眼多!林大人对我说的,要不我捧着旨去林府却没人领旨,你说该如何是好。” 哦,那我就放心了。至于老丈人是怎么知道黛玉在自己家的这件事,就不追究他的责任了。 请着宣旨的内侍们喝茶歇会儿,李修要戴权跟他去看样东西。 到了侧院厂房,一干工匠们正在车床那干活。 李修打开一个箱子,拿出了一把新的火枪来,又抓起一袋子药,拉着戴权去了外面。 “给您看看我的改进。” 戴权瞧着这枪眼熟,好似前明的突火枪,可又有很多变化,站在一边看李修摆弄。 拉开后装的枪栓,先塞进去一个铅丸,咬开定装的纸药包,把火药倒进去火舱室,闭合枪栓后抬起枪瞄了瞄就扣动扳机。 砰! 戴权捂住耳朵看他重复上一个动作,又是砰的一声。 有意思,戴权虽然不懂,可也见过禁军的火枪兵打枪,可不像他这么简单,也没他这么快。 砰砰砰的打了能有七八枪,李修才停了下来看看表。 “我再熟练点,就能打出一分钟十发的成绩了,还得练。戴内相,看出意思来了吗?” 戴权就把刚才所想的告诉了李修。 “就是这个意思,都是火帽击发,禁军的是前装打的慢,我这是后装打的快。关键就是它。” 李修拉开枪栓取出一个枪套来:“您看,我这是有螺纹的,要没那车床我还做不出来呢。有螺纹的闭合好,摩擦系数大,在涂上些篦子油润滑,一爽到底感觉。” 戴权也就看看得了,用不了。 李修嘿嘿笑的很有意趣:“法兰西的枪也是后装,可它没有螺纹闭合,打起枪来必须抢占上风口,否则那烟冒的后排就看不见人。就这十二道螺纹,看着不起眼,够他们玩几十年才能明白过来。” “我带回去?” “不用,请来一个懂的行家就行,最好是找两队火器营的来,一比较就知道区别了。先说好,不白给,工部尚书得来,侍郎也行,得给我记着功。我媳妇都三品了,我授官不能太低。” 戴权凑近他小声嘀咕:“我明日启程去扬州,知府的位子圣上给你留着呢。先在工部晃一下,外放回去比什么不好。一进一出再回来,你小子的资历可就够了。早晚你能给你小媳妇再挣一个三品回来。” 李修就爱听这个,扬州知府呀,那还不是我说了算。 送走了戴权,李修又回来了侧院,拉出一辆马车架子来,他想试试重新设计一下马车的底盘。单横轴单轮的车,他总觉着坐着不舒服,车轮再没有橡胶的减震的前提下,就不能车架整体过滤减震了吗? 他不信,减震支杆和空气悬挂又不是不能搞出简配版来,关键就是车架底盘能不能支持。 他的换算很简单,“发动机”不变,就是一匹马力,然后给车厢做减法,用铁制的小零构件替代原有众多的木架支撑梁,减去总体重量后,马车会跑的更轻便,也能多载人。 先做两个底盘架看看,一个井字架拉货,一个工字架拉人。 要不要搞出一个齿轮联动的竖向车轴出来呢? 第九十一集 三通鼓 刀出鞘 枫林晚需要有一台车,还要保温性好,私密性好,如果能安装一套空气悬挂的话,岂不是大妙。 果然人类的创造能力是跟着欲望的提升而提升。 工部派来的几位大匠看懂了李修画的图后,也是很惊奇,安两个风箱就能让车更舒服,这招管用吗? 按尺寸做了两个出来,出气好办,只要下压就放了气,进气就要用一个连杆加装弹簧,借助弹簧的力量完成提拉抽气。 没两天的时间,就给装好了一辆,李修请大匠们上了车架子上使劲的跳了跳,他则站在外面对车厢晃悠的程度做出了判断,马车行驶的时候,基本上分辨不出是哪种原因致使的车棚晃动。 停车的时候,则有一种很强的反弹力,这一点很好。 黛玉不知道他是什么坏心思,就是催着他别总是顾着玩,对考试也认真点。 认真,我当然认真。 乒乒乓乓的在射击场用火枪打着一个袋子,那里面装的是碎瓷器,他想知道陶瓷到底能不能抗住现在的火枪。 毕竟是另一个专业的事,他只是知道,却从未见过。听说是有陶瓷防弹衣,就是不明白是不是普通陶瓷就能办到,还是要特殊温度下的瓷片才可以做到防弹。 火器时代,要是自己能防住子弹的话,那将是何等场景?预估这个时代还没人脑洞比他开的大。 钱,都是钱!卖给欧罗巴去,我要做全球的军火供应商。 他倒是玩的开心,与他就隔着一条街住着的贾母就受不住了,不分白天晚上的砰砰砰,吓得老太太是心惊胆颤,召了好几次太医进府。 贾政觉着自己应该有面,就想去劝劝李修,邻里之间是不是要相互体谅一下。你这样的扰民,我是会上门提抗议的。 到了门前又转身回去了,两个火器营的兵卒守着门,他觉得自己的娘亲还可以忍一忍。 不是他认怂,是李修该进场了,你还能折腾几天。 三月初九开龙门,初九到十二是第一场,只要不是当天交卷,考完就回家休息。 十二到十五,十五到十八,还是三天一场。 今天都初八了,你还不收收心准备考试吗? 结果又乒乒乓乓的响了一白天,到晚上才安生,贾母又喝了一碗安神汤,好好的睡下。 李修请着理国公柳芳进了正厅。这位是皇上在军中的代言人,一听说李修又有新东西了,搬着行李带着火器营就住了过来。好在地方够大,一百多人一个院就给装下了。 “我算知道老陆为何那么忌惮你小子了”柳芳坐下来就感慨:“你怎么想的用瓷器片子就能防住箭矢和火枪弹呢?” 李修指指自己脑袋:“聪明,没法子,我也不想这样,可智慧却止不住的往外流。” 柳芳嚯哈哈的笑着,李修改的火枪射速极高,就像他说的那样,六十个数要打出去十发弹,他已经觉得对面要是骑兵的话,步兵真的能拦住他们。 “早些年听说过骑兵打不过步兵的事,我们都还不信。如今这么看来的话,一个正面三百条枪,还真能拦住。” 李修心想,等我把加特林搞出来,骑兵这种靠脑补的兵种,就该全员去做后勤兵了。 “那您歇着,我眯一觉,明天去考试。” “等会。”柳芳叫住了他:“晚上换个屋子睡。有客人要来,我帮你打发了他们。” 李修喔了一声:“真要杀我而后快?” “你那天借着轩辕圣人的生日给他闹了个大难看,圣上又陪着你演了一出祭典,就连太上也出来拜了拜。毕竟是人祖三皇,谁敢不敬。水溶苦心经营的贤王成了一个笑话,不弄死你,他怎么睡得着。” “知道您在这,他还敢来?” “我一会就走,带着火器营撤出去。别担心,减灶添兵的把戏,他一个公子哥看不出来。” 李修不干了,我好好的一个宅子又要成凶宅吗? “就不能先下手为强?我还有燃烧弹呢,扔他家后院去,让他忙着灭火不就顾不上我了吗。再说,损失谁来赔?您也不能定死了他的罪。” 柳芳从怀里掏出一个牌子扔给他:“给你这个。” 李修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着同知。怎么跟贾琏一样了,翻过来再看,五军都督府。贾琏好像没这个。 “圣上赏你的,也知道你要受委屈。今晚捏死他几个爪牙,也让他知道知道怕。真有那么一天,就是去他府上开杀。” 有什么用,就没一个能高过五品的,又不是斗地主,我出个三带一,黛玉就管不住了,人家就是一个红心三,把把先出,我还是输。 “您有几个职?” “老夫本兼各职,七个。” 好吧,还是您受宠。 柳芳哈了一声:“对了啊,你上司可是隔壁那家的亲戚,你跟他们家好像不太对付,没问题吧?” “不会是姓史的吧。” 柳芳咧嘴一笑:“就是他,史家老三忠靖候史鼎。” 报应啊报应,我刚惹了史太君,转脸就跑到人家侄子那里当官,小鞋我是穿定了。 送走了柳芳的人马,李修也赶紧布置起来,二牛一家藏进了地窨子,王厨一家躲到了马房。自己带着紫鹃和晴雯,摸黑悄悄的藏进了后院,哪间屋子都不去,就钻进了那辆马车里,铺好厚厚的褥子,三个人大被子一盖,睡觉! 后半夜,果然进来了人,就听外面哼哼哈哈的打了起来,双方谁也不想惊动外面的人,都没用火器,摸着黑的你一枪我一躲的较量起来。 晴雯缩在车厢一角,死死的咬住被角。你们俩够了啊,外面打的热闹,你们也不消停,想干什么! 谁摸我,咬死你! 李修忍着疼小声的说话:“嘘~~~别说话,外面来人了。” 紫鹃紧紧抱着李修,晴雯也躲进了他的怀里,就听着外面悉悉索索的有人过来,靠在这辆车边,呼哧带喘急促的说着话:“是金吾卫,我识得他们几个人。你快回去报信,告诉王爷,再不可轻举妄动,圣上出手了。” “该死!一个小小的通译郎怎么这么麻烦。” “快走别废话!除了你,我们不能留下活口给他们。” 李修一听就知道这是死士,够看的起自己的,我家通共不到十个人,你派死士来是不是小题大做了。 水溶根本不是防着他,是防着柳芳的暗手。 这几日柳芳带着火器营进了李家之后,就没出来过。谁知道他带走的是不是全部的人手,万一留下一队人等着自己,不出重手是压不住对方的。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何况李修这一狐狸呢。 万万没想到的是,留下来的不是火器营,而是圣上身边的金吾卫。 再不用火器的情况下,金吾卫的战斗力要高于对手,所以才这么一会儿就扛不住的要去报信。 还走得了吗? 金吾卫转眼就追了过来,就在车边打了起来。 李修顺着晴雯的大腿摸下去,痒的晴雯直哆嗦。李修拍了她一下,不让她乱动,摸到了藏在车里的三菱刺。 悄悄的拨开窗户一条缝,等着机会出手。 机会来了,说过话的黑衣人被一脚蹬了过来,后背狠狠的撞在了车上。 李修就着他的力量轻轻一送手里的家伙,噗嗤一声扎穿了他的后背。 “啊!!!”疼的那人实在忍不住的喊出了声。 李修往回一拉,不见血丝的就把刺刀抽了回来。 金吾卫就是一愣,车里怎么有人?难道是 李修干脆拉开了车门跳了出去,几步窜到受伤那人身边:“你们继续,这个给我。我得问问口信。” 一把捏住他的下巴,刺刀在里面一搅,顺着上下牙床给他“刷刷牙”。尤其是左右后槽牙,那里是藏毒药的最好地方。 几颗牙齿跟着一个小药包被李修撬了出来,嘻嘻一笑,敲敲车窗:“你俩谁下来给他缝合一下,不能太快的死,还有事没问他呢。” 金吾卫二打一砍死了剩下的一个后,目瞪口呆的看着两个俏丫鬟一脸嫌弃的下车,一点不在乎那人呼呼直冒的血,把他按在地上,剪开后背的衣服,就开始穿针引线。 死士以为机会来了,刚想翻身抓住其中一个丫鬟做要挟,就觉得身子一麻,使不出力气了。 李修客气的过去跟金吾卫两位打个招呼,混不管后面一边拌嘴一边缝合的二女。 “辛苦诸位了,为了我的事,也是让你们受累。前面搞定了吗?咱们回屋聊聊。” “额李大人,您就不管管她们?”一个金吾卫有点发虚,砍多少人他都不带皱眉的,可你见过大半夜的两个漂亮姑娘一手血的缝人皮吗? 还吵架,什么你不该给他打麻药那是浪费;什么你缝的一点都不好看,他又不是鞋底子,不用这么大劲儿。 “没事没事,我们女子医院的医生都这样,习惯了就好。” 一阵夜风袭来,两个杀胚汉子抖了一下。怪不得圣上让我们来保护他一家,真乃非常人也! 缝好了,也暂时止住了血,晴雯过来小声的告诉他们:“撑不过两个时辰,要问你们就快问。” “好好好,我们这就问他。”架起那个死士,金吾卫两个就跑。 紫鹃和晴雯一手的血,连衣服都脏了,嘟囔着要回去洗澡。 那就回去一起洗洗澡,看好了,是洗澡。 溜达着喊出来二牛和王厨一家,自己正房那里已经没了人,除了地上的血迹表明刚才有一场血战以外,别无异物。 “李提举安心休息吧,今晚不会再有人来了。”一个站在暗影里的人对着他们说了一句后,转身不见身影。 李修反而睡不着了,这可麻烦了,今天一大早就要考试,自己这状态可是不行。 看看时间,半夜三点了。 二牛给出了个主意:“大人,既然都没事了,那就收拾收拾咱们排队去。您就在车上躺着,到点了我再叫您,不耽误事。” 紫鹃打个哈欠,推了晴雯一把:“你去陪着吧。我回屋睡觉。大半夜的瞎折腾,跟着这么个主子,我折寿好几年。” 都收拾妥当之后,晴雯隔着枕头安抚李修睡觉,二牛赶着车挑着贡院配发的灯笼,赶着车慢悠悠的前去贡院。 一路上灯光点点,京城内的举子们都起了床,有走路的,有乘车的,汇成一条灯流,奔向龙门。 第九十二集 站起来 走两步 “大人,大人。” 李修艰难的睁开眼睛嗯了一声,这是二牛在叫他起床。 凌晨刚睡三点多刚睡下,不到五点就要醒,李修恨死了水溶,绝对是故意的,就是要毁我前程。 也难怪,自己毁了一次人家的美名吗。 人设崩塌带来的就是社会死亡,尤其那天还有许许多多慕名而来的考生和京城各大商家的公子名媛们。 都知道了李修是怎么骂的水溶,贵为异姓王族,你连人皇都不敬,就着急的显摆着自己的功绩,是人不是? 这话也就骂这样的人合适,老百姓都拜的是神农,轩辕让给了天潢贵胄,所求不同。 又加上皇上紧接着上演了一出帝拜人皇的大戏,坐实了北静王不敬的事实。 单凭着这一条,够御史们骂他一个月不带重样的。 唉~~~了一声,发愁的看着睡得正香的晴雯,你是怎么把这么一大床被子都卷到一起夹在腿弯里的,我说自己怎么感觉有些冷呢。 挣扎着起来开门出去,让冷风吹吹脸,伸个懒腰。外面已经是人山人海。 京城会试,取各省举子约有四百余人会聚贡院。除了一些孤身上路的以外,大都有着家人或是仆人为伴,熙熙攘攘间,贡院门口挤了不下千人。 北方不似南方春来的早,农历三月的早晨五点,是看不到日出的。 黑呼呼的世界,全靠着车上挂着和手里举着的贡字灯照亮。 来往巡查的兵士也很客气,未来的阁老也许就在这些人群当中,不可不敬。 “二牛,叫我做什么?还没点名呢,我在回去躺会儿。” “大人,您看那边。” 李修顺着亮光看过去,一个写着“薛”字的灯笼混在车流当中。 哟,薛宝钗这是要榜下捉婿来了,这热闹要去瞅瞅。 哪有薛宝钗啊,就薛蟠和薛蝌。 “祝李哥旗开得胜!” 李修皱着眉看着薛蟠:“专门来找我的?” “对啊!我就认识大哥您一个读书人,怎么也要来送送您。” “你确定不是刚从哪个楼里出来,顺路过来的?” 薛蟠一下子被噎住了,薛蝌哈哈大笑:“哥,我就说瞒不住李大哥,你还偏不信。一眼就给看出来了吧。李哥,我们带了些吃的,先吃些,省的挨饿好半天。” 李修一扶薛蟠肩膀,上了他们车,还真是有些点心、卤肉和女人。 一个眉眼带着风尘气的女人。 李修哈了一嗓子,带着妓女来送举子进场,也就你薛蟠干的出来。也就是我不在乎,换一个人能跟你死磕到底,据说这样不吉利。 薛蟠介绍了一下,这姑娘是锦香院的头牌---云儿姑娘。 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位就是后世传闻和刘姥姥一起救巧姐的姑娘啊,看着挺小的一个女孩子。 “你多大?” 云儿眨眨眼:“大人问哪儿?” 边说边给李修倒了一杯热茶。 “个头,你以为呢?” “奴家十五了。” 李修点点头,一只手抓起了茶杯,喝了几口暖暖身子。 薛蝌给解释了一番:“李哥哥,是这么回事。自从我堂哥出了狱,和他相识的总拿冯渊的事嘲笑他,他不服气,就常住了锦香院一证清白。” 薛蟠嘿嘿傻笑:“老薛就要他们知道知道,我还是喜欢女人的。” 李修能理解薛蟠的心情,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州。薛蟠到底还是更爱女人多些,所以携妓出游表表行迹也是一个办法。 话又说回来,能让他大早上不睡觉的跑过来专程送自己,就是投机,心意也领了。这就是为什么领导们最注重下属的心意,你是可以没什么本事,心意到了就行。 云儿年岁不大,察言观色的本事不小,看他对薛蟠的神态,也还是拿薛蟠做朋友的,不像那些人,就知道捉弄作践薛蟠。 李修对薛蟠的感觉还行,一个富二代,不,人家是富三代。能做成现如今这幅样子,也算说的过去。 什么事就怕一个比较,后世的像他这样家世的圈中子弟们,不如他的大有人在。所以也不必苛求这个小胖子。 薛蟠呢,他是个肯服气别人比他强的人,李修在他眼里,就是一个江湖的大哥形象,一顿操作猛如虎,就把自己那点事洗白白了。虽说留下个南风轻轻吹到悄然进了我衣襟的名头,那也总比贾雨村那二货判的有水准。 “哥!兄弟有事求您。” “今天?我怕是没空。” “不是这几天,是请您给想想一个事能不能行?” 薛蟠指指云儿:“她的一些姐妹们得了脏病没地去治,想着去女子医院试试。可皇后的手书在那,又有那么多的官员女眷在那,就没敢去。我老薛知道了这事,就想着帮个忙。要不请茜雪她们去楼里给看看?” 云儿收起了作态,老老实实的跪下磕了一个,只是掉泪不敢说话。 李修拿出烟斗点了一锅,嘬了几口才说话:“身份差异确实挺大,让你们去了,那些女眷们就不来了,这也是明摆着的事。这样,正好这几天考试我有时间,容我想个办法,既能让你们名正言顺的看了病,也能解决一个问题。” 薛蟠觉得李修真是给他面子,很是高兴,一拍胸脯说道:“什么问题交给弟弟我去办就行!” “老妓从良。” 云儿张着小嘴不知所措,薛蟠唉哟了一声:“哥!您要是能做成这一项。天下的青楼您能横趟!” 李修笑着客气了几句,去不得的,想想就算了。 “云儿姑娘,记下我的话。声妓晚景从良,一世之烟花无碍;贞妇白头失守,半生之清苦具非。你们要是有心,就齐聚医院拜门匾去,程门立雪的典故好好看看,把礼部的官儿拜过来问你们的时候,就把这话告诉他们。等着我考完了,就给你们指一条出路来。” 这话有毛病吗?毛病大了。就如说找个老实人嫁了一样,争议很大。 可搁在现在,震耳欲聋! 你们不是作践这些女人吗?我偏就让她们先站起来挣钱。 有个民国的例子可举,胡适为了开智国人,做了一个“大奈奈主义”的演讲,要解放天胸。主题就一个:没有健康的大奈奈,就哺育不出健康的儿童! 多少夫子教授官员把他给骂的一无是处,可现实却是从黄浦江畔到武汉三镇,一时间把胸罩给卖脱销了。 这些人的老婆小妾也都穿着在他们面前招摇,最后睁只眼闭只眼算了吧。 可谓是近代女人成功的一次捍卫了自己的身体。 李修准备学一学,没有女人健康的身体,就没有男人的生存之地。 从这个侧面下手,撬动一下男尊女卑的杠杆。能对付男人的只有女人,灵魂背刺岂是肉体消亡就能消失掉痛苦的;同样道理下能对付文士的只有妓子,她们要是真敢豁出命去跟你闹,谁也不愿留下个焚书坑妓的名头,那祖坟上可是要冒绿烟的。 吃饱喝足后,听着点了金陵举子的号,背上一个大包就去排队。 “金陵李修!” “在!” 守门的一个翰林过来,示意李修跟着他走,都熟的很了,没少吃李家的饭。 “坐哪想好了吗?” “把边不守着茅厕就行。” 翰林就笑:“不行,刘玉堂有吩咐,就让你守着厕所。因为你把梅翰林坑惨了,现在还在扬州回不来呢。” 玉堂,是翰林院院首的雅称,起自唐代。 刘玉堂就是那位刘玄大人。 李修很委屈:“怪我咯?他搞不清状况跑去的龟山,与我何干?敢让我守着茅厕,我就在茅厕里写文章。” 他身后的举子们就笑,有几个李修还真是眼熟,去年秋闱的时候,自己也是这么领着人进场,就有他们几个。 贡院门口,卸下背包让兵士检查,略翻了一翻就让他进去了。 “且慢。” 李修一脚就踏进了贡院的大门,慢你妹,有本事你进贡院。一道门槛分开了人间,进了贡院里面你在找我事,就是礼部和都察院的管辖范围,爷们不怕。 回头看了看喊且慢的人,不认识。 懒得理他,一身九品的官服,充什么大尾巴狼。 从怀里摸了摸,找出那块刚拿到手的五军都督府的同知牌子,给了门口的兵士:“帮我叫人,有人拦着咱们吃军饭的人不让进考场。” 兵士接过来先给李修行礼,然后一扭头把刀抽出来了:“你是何人?” 九品吓一跳,他不是没官职了吗,怎么还有牌子? 李修深深佩服皇上的苦心,这块牌子就是在这用的。 文重武轻,也是时代应有之义。 同知就是文臣监守武将体系的官吏,偏还属于武将系统,是个立着牌坊的身份。 兵部全是文臣,打仗怎么办?有个五军都督府。类似于国防部和各大战区的统属关系。 有一些份属从军的人家,也可以考进士,贾敬就是其中的代表。 贾琏也可以来,可他不喜欢读书,因为贾珠的死让他望而却步了。 所以贾琏有个同知的牌子,他爹贾赦也是有考量的,两头站着,只要不拉跨不扯裆就行。 皇上玩这手更溜,生怕李修考不上不能给他挣钱,也给个同知的牌子,必要时用一用,最起码贡院号棚这些看守的兵士,能让他借一借力。 李修背上包就走,翰林吐吐舌头跟上他:“你又惹谁了?拦着你不让进。” “昨晚家里闹耗子,我一生气全宰了,母耗子心疼了呗。” 翰林翻个白眼,给他带进了号棚,唱完了名才跟李修说话:“规矩你都懂,坐着躺着随你,别出去号棚。有尿也得憋着,主考巡了场再说。” 扔下李修后,急忙跑出去打听消息,那个小官他认识,顺天府的一个通判,叫做傅试。 出了贡院门见不到了人,一问兵丁才知道,监考的礼部侍郎过来把人带走了。 翰林眼珠转了转,要过李修的牌子来,说是给他送回去。揣好了就去找刘院首说道说道这事。 刘玄正跟四位主考坐那喝茶,看见下属来找,让他进来回话。 翰林就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刘玄要过牌子来看了看,心里有了主意,梅文鼎被罚在扬州,我向皇上求一个李修来也行。 翰林院的规矩是当科的状元自动就是修撰,榜眼和探花则是编修。 皇上早有意给他一个三甲,成不成的还不知道,我也可以请旨点一个编修呀,指名给他不就妥了吗。 那位翰林找他就是这个意思,翰林院说是跟着皇上挺近的,可一直也没个油水。有个李修,挂个名就行,车马茶餐费不就有了,工部啃骨头,皇上吃肉,我们喝口汤总行吧。 刘玄因不是主考,也不好直接的去问,礼部看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可紧着呢,谁敢插手科举,他们死磕。 那就迂回一下,问问情况:“顺天府不是在外面巡场吗?进里面做什么?” 有这句就够了,傅试很快就被带了进来,四位主考问他何事阻拦李修。 傅试心知坏事了,今天早上就不该听那个人的话,却不敢当面说真话,只好辩称:“卑职见他的包裹与众人不一样,恐有夹带,故此喊住他。” 考官之一的礼部侍郎呵呵笑了起来,对他说道:“此事先放在一边,那考生能考成什么样子,我们四个心里有数。我倒是要提醒你一句,等他考完了,你可不要后悔。” 傅试遵命退了出去,找个没人的地方擦了擦冷汗,心里骂道:贾珍你个扒灰的老不休,可是要害苦了我。恩师,帮帮学生吧。 第九十三集 不再犹豫 林府,几只画眉叫破了晨曦,林黛玉坐在书桌旁想着心事。雪雁蹑手蹑脚的进来给她换了一杯热茶,让她继续的沉思她的三郎去吧。 “回来。” 雪雁吐吐舌头转过身看着小姐。 “二牛家的是怎么说的,你学一遍。” 雪雁只好又把昨晚发生在李家的事又说了一遍。 “不对。”黛玉一双眼睛清凌凌的看向雪雁:“昨晚出手的不是火器营。二牛家的可没说有火器的响动的是不是?” 雪雁一愣,还有这说法? 黛玉想了想,拿过纸笔写了一个条给她:“拿去,让二牛等着我父亲下朝,然后给他看。” “什么事啊小姐,要这么急的给老爷送信。” “有人欺人太甚了,三郎为了会试忍了下来,我却忍不得。有了这一次,还会有下一次。若是正面在朝中对决,纵然三郎输了也只怪自己位卑言轻,技不如人。暗中下杀手是何道理,无赖小人才会有的行径。三郎为了我家做过了什么事,世人皆知;我林黛玉又岂能让他受人欺侮!” 雪雁稳稳心神,接过那个条子出去找了二牛。 林如海下朝后,还没回衙门呢,差役就来报了信,家里下人有事等着见。 拿过黛玉写的纸条,林如海也是脸一沉,不要脸是吧,派杀手半夜杀人,你是当王爷还是做盗匪,自甘堕落到如此地步,恐不是一个好征兆。 也罢,我就给李修去讨个公道去。 回到宫门前递了牌子,没过一会儿,裘世安接了出来。 “林公,圣上有请。” 两个人前后进了宫门,直趋御书房。 裘世安在前一个身位带着路,扭头跟林如海聊了起来:“林公是为了昨夜的事来的吧。咱家倒是有句话劝劝您,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林如海苦笑一声:“当年,我也是这么想的。结果呢,差一点去见了老妻和幼子。裘公公,李修这个混小子可是说过一句话,本官深感于内。” 裘世安就笑:“不提他倒好,提了他老奴还一肚子火呢。先说说看,您这个女婿又说什么了?” “忍着忍着,帽子就绿了。” “哦?哈哈哈哈,是他能说的话。林鸿胪您请,圣上今日心情不错。” “谢过了。” 林如海迈步进了御书房,见礼永正帝:“臣,鸿胪寺正卿林如海,请旨陛下。” “林鸿胪难得来见朕一次,有事可讲。” “臣恳请圣上移步,携臣去请见太上皇。” 永正一愣,呀,林如海你想干什么?还忘不了太上皇吗? “你这是何意?” 林如海昂首挺胸:“臣要去问问太上,是不是可以随意的杀人了。” 永正帝的脸就一抽,原来是给女婿打抱不平来的。好,朕就等着你这样的老臣子去闹一闹呢。 “准了。裘世安,你去通报一声,朕携林爱卿一同前往。” 太极宫内,太上听了奏报,无奈的摇摇头,水溶还是太年轻,你要落多少把柄在人家手里才知道适可而止啊。 罢了,我来见见这位当年朕钦点的探花郎。 不多时,永正帝和林如海进宫参拜了太上皇,太上一看林如海的脸色,就知道事情怕是不能那么轻易的过去。 闲话几句君臣当年事,林如海不想兜圈子了,抻了一个话头,就跟太上交了底:“如海承蒙太上当年的恩典,先为探花进翰林院,又任职都察院做了兰台寺大夫;义忠亲王之事后,臣奉旨去了扬州做盐道,一去就是十五载,丧妻弃儿志不悔,为朝廷牢牢守住了盐税底线。不到一年前,臣以为此生就此了断,除了对不起我的妻女幼子外,不负朝廷不负太上,死也可瞑目了。” 说的这,林如海动情了,热泪盈眶,垂首叹曰:“只是,臣无言去见老妻!忍了又忍,不想却落个林家死绝的下场。太上,臣若该死,您又何必当初让臣用世家名义坐阵扬州呢。” 永正赶紧劝:“林大人勿恼,善恶终有报,苍天饶过谁。你妻女的仇,不是已经报了吗。” 林如海强忍悲痛说道:“圣上也知道这仇是怎么报的。他幼年遭人陷害,漂泊海外受尽欺辱,终得回归故土。先是救了臣的命,再献反倾销之策尽收三千万税银与陛下,又了结了臣老妻幼子被害之仇。如此,臣对他无可报,惟有一女与他情投意合,又蒙皇后钦赐姻缘,臣也想着就此享天伦之乐,让他多为朝廷出力。不承想,就连这原本平常之事,如今也成了奢望。杀我不成,又要杀他。 太上,念在老臣为了朝廷破家尽责,请赐老臣一死!保全那对小儿女吧!我让他们远走海外!” 永正心里叫了声好,果然是当年的探花郎,杀一个林如海不难,老臣之心尽丧矣。不杀,就要给人家一个交代。 太上默然不语,他怎么交代呢?老北静王为了他和义忠死磕,临死托孤与朕,朕也是答应了的。 朕,不老,才有六旬年岁,朕不想憋在这太极宫内!如海啊,委屈你了。 林如海等了一会不见动静,心内一凉,顿首拜曰:“臣未曾闻过有暗害他人的贤王,此乃小人恶人之行径也!如恶贼难治,誓以死,清君侧也!” 太上震惊,当今大喜。 这是摊牌了,林如海为了女儿和女婿,决心跟北静小儿要一决高下,连清君侧都喊了出来,太上,您老考虑考虑? “如海,你你怎可如此荒悖?” “太上,臣已经是死过一回的人了。” 林如海豁出去了,要么我就死在太极宫前,去陪老妻幼子,玉儿自有李修呵护一生。要么,给我一个说法,否则我就和北静王这一派系不死不休。 太上目视当今,好一个老臣离心之计,今日要是杀了林如海,我连本都赚不回来。好好好,既如此,你们就去斗,水溶是异姓王,被你们打败了,只能怪他无能。要是他反杀了你们,嘿嘿,休得再来找我。 “朕知道了,林如海,你全了君臣之义,朕也不能寒了老臣的心。今日之事,朕会让水溶给你一个交代。只是以后再有争斗,你们朝堂解决,朕不理朝政。” 林如海喊了一声故臣林如海拜别太上,先一步出了太极宫。 永正看着林如海走后,叹息一声:“父皇,似林海这样的忠臣,真的比不上那几家么?” “你若想削掉他们,就要有被反噬的准备。江山是交给你了,好也罢歹也罢,你看着办吧。” 永正帝笑而不答,施礼后,也出了太极宫。林如海就在外面等着他。 君臣相视一笑,自此才真正的成了君臣。 “如海公,你可有打算?” 林如海擦擦汗:“臣哪有什么打算,就想拼着一死救下他们俩个。水溶不过就比李修大个四五岁,假以时日的话,臣这个爱婿,可比他出息的多。” 永正明白这是林如海帮着李修要一条路,当着自己的面不在口称什么北静王,还把这两人放在一起比较,就是告诉自己,太上有水溶这个年少王爷,朕也有李修这个青年才俊。就看朕如何用了。 “如海且回去,昨夜李修留了一个活口给朕,朕就把这份礼给他送回去,识相的就低头认错,不然,朕的刀可是要出鞘的。” 林如海拱手谢恩,低声说了一番话:“臣在扬州还有一个后手,就是要反制甄家的。如今可否动了?” “先不急,戴权去了扬州,自会梳理好了回来。你那后手且留着,不斩草除根,朕不动。留着他们打磨打磨你的爱婿。” 君臣计议得当后,林如海这才回了家。 黛玉满脸泪痕的穿着其母的诰命大妆等在那里,她写的条子上除了昨晚的事,还有一句话:林家不负三郎。 父女两个相拥而泣,压在林如海心头多年的顽石,终被他一脚踢回了太极宫。君不义,臣自保之。 是夜,水溶送重礼于林府,长史拜称,小王错了。 是夜,李修钻进紫鹃和晴雯合力做的睡袋里,酣然而睡,一夜无梦。 次日中午,李修不耐烦的要交卷回家。 “写都写完了,又不让改。我留在这干什么?” 翰林劝他:“你一出去就要惹事,那可怎么行。林大人可是吩咐过了,不到明天你出不去。” 李修啊了一声:“你们不能听他的,别看他以后是我老丈人,可他呀,胆子小又是个老好人,受了委屈还不敢说。你说,我这个做女婿是不是要帮他出口气。” 翰林先叹口气,孽障,你是在贡院里不闻外面风雨了,哪知道你岳父是怎么用命换的北静低头么。 “你先说说,你出去要做什么。” “回家、沐浴、吃饭还有睡觉,明天我再回来接着考。” 翰林收了他的卷子给他开门:“不是我信你的话让你出去,本来也没道理不让你交卷。不过,明天必须回来。” 李修保证的很好,信步跟着几位交卷的举子同出了贡院。 找到了那个兵卒打听消息:“昨天那混蛋是谁?” “顺天府的一个推官,叫傅试。” “谢啦!回头我请。” 兵卒乐了:“那可好,别忘了。” 忘不了,傅试你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等着,我找你主子去算账。 左右看了看,二牛个憨货,还真以为我出不来呢,自己走走吧。 没走几步,李修笑了,双手一笼嘴喊了一嗓子:“车把势!荣国府去不去?!” 一个车把势噗通就从车上摔了下来,我的天爷啊,怎么又碰上他了呢,他到底是干什么的,怎么跑贡院来了。 李修跳上他的车,嘿哟了一声:“这骡子行啊,没死又自己跑回去了?” “回爷的话,大理寺给赔的钱,我又买了一头。” 李修挺惭愧的,事后一忙,就把人家给忘了。 “这么着吧,咱俩也算有缘,以后你就给我拉车好不好。包食宿,每月一吊,还有赏钱。” 车把势看了看李修的打扮,这次怎么又换了士子装了,你不是已经做了官吗。 李修又把牌子掏出来给他看:“喊声大人你不吃亏。怎么样,我身边就一个车夫,平时他忙的转不过来。” 车把势一想,也行,这位大人虽然身份不靠谱,人还是不错。跟他去家里看看,要是真有那么回事,一吊铜钱,不少了。 一路行来,到了李宅大门口,李修也知道了他名姓,又一个姓王的,王轶茗;正好和隔壁老王---王甲立凑成大小王。 好兆头,王炸在手,炸死你个卖妹子的傅试! 第九十四集 造衅开端实在宁 过家门而不入,李修直接来了荣国府。这事就得来找贾政,甭管怎么算,傅试也是拜在你门下的学生,你摆枝收徒就要负起责任,子不教师之惰,不来骂你我去骂谁。 刷脸报名,就在大门口等着。 新收的车夫王轶茗,虽然腿还是哆嗦,可也有了些小窃喜,我也是能来国公家的人了,哎呀,国公家到底什么样啊? “小王。” “诶,大人您说。” 李修叫他小王,王厨顺势就成了大王。两个姓王的住荣国府隔壁,想想就可乐,为什么呢,这院里还有一个王夫人呢。 “一会进去做客,你可别犯怂。该吃吃,该喝喝。不许见人磕头,他们家没这规矩。” 王轶茗暗暗记在了心里,国公家真好,规矩不大,比我们村村长家好多了,我去他家不磕头的话,他都能瞪着眼珠子瞧上我半天。等我这一趟回去了,一定再去他们家转一圈,给他们讲讲国公府是个什么样,看村长还敢瞪我吗。 王车夫点头答应着,就看一个文士出来满脸欢喜的接自己的新主人。 “哎呀呀,卜固修见过李贡生,您一定能科场高中!快快有请,政公等着您呢。” “借您吉言了,走着。” 李修跳下马车跟着进了府,自有下人去接着自己的车夫。 一路行来又到了梦坡斋,李修左右看了看,这次没什么女孩儿躲猫猫了吧。 贾政居然接出来了:“贤侄,想不到你出场就第一个来看我,快说说,第一场四书考的什么?” “见过世叔,您问四书啊,那我可就说了啊,考的是《百姓足,君孰与不足》。” 贾政低头深思起来,李修等了他一会儿,这心里他能理解,没进场考过,还不能场外考考了。 后世每年的高考题都会引来大批的围观群众一起作答,营造全民高考的氛围,此时也不遑多让。 想了一会的贾政,一抬头看见李修仿佛刚见到一样:“怎么站这了?进屋进屋,你也不提醒我一声。” 不会就说不会,不丢人,整这个有意思吗?李修歪着嘴进了屋,等着上来茶,端起来喝了一口后,把茶碗一放,轻轻用手一拍桌子角,打断了一群清客和贾政之间的探讨。 “诸位,我有个问题要请教请教了。要是有人故意的阻挠别人科举,该怎么办?” 清客们纷纷言道,与他不死不休。 这话对,古时候科举是关系着一家甚至一个家族命运的事,旁人敢拦着,那真是不死不休。 “世叔怎么看?” 贾政很沉稳的说出了自己的意见:“报官!” “行!我听世叔的,借纸笔一用,我写个状子,劳烦几位甭管谁给跑个腿,去趟大理寺帮我告状。” 啊? 又是告官啊? 清客们瞬间哑火,不去,大理寺跟你熟我们都知道,谁知道你又要告谁啊,万一是个侍郎,我们可不想沾包。 贾政当然要问问是谁,自从李修进京以后,就和各种官司纠缠在一起,自己可要好好劝劝他,都是做官,谁也不容易,何必搞来搞去的不安生。 李修义愤填膺:“有个顺天府的通判,受人指使阻我进场,要不是我还有个五军都督府的牌子,还真被他给拦下了。我不是看不起他,我也是从九品干起来的,也在金陵贡院巡过场。可他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 又一拍桌子,不顾清客们的脸上颜色,李修继续着他的表演:“我爹是金陵国子监的祭酒,我娘是诰命的夫人,我哥代君牧守一府,我姐姐更是荣国公府政老爷家的大儿媳妇!虽说是个寡妇,那也不是他一个九品小官能欺负的了的!” 贾政被他绕糊涂了,你李修亮家世可是少见,一个九品顺天府的通判,用得着抬出这么多人来吓唬人家吗。你自己带一个大理寺主簿过去,他就得跪。 清客们傻了眼,不是欺负的你吗,怎么成了欺负你的寡姐了?话可以这么说的? “欺负我算什么,这就不是冲着我来的,是冲着荣国公府来的!狼子野心之辈,肯定是有人背后指使,想要借他的手对府上不利。政公,这种人,还能不能留?” 贾政悚然而惊,李修在京的关系就两家,荣国府和林府,不是对着我就是对着林如海,这是谁啊,我要问个清楚,可千万不要是我家。 “贤侄所言正是这个道理,你才来京城几天,得罪的人是不少了啊,可也不得不防是冲着我家来的。说说看是谁,我也好谋划谋划。” “傅试。” 清客中有人被水烫了一下,呲牙咧嘴。 贾政坐那傻了眼。傅试?我的门生。他惹你干什么。 “混账东西!”贾政是真恼了,门生这东西有的是,给自己找麻烦的就这么一个傅试。 “来人!去把他给我叫来!” 李修端起茶碗喝水,妥了,我等着你个王八蛋来给我解释清楚。 贾政好歹也是荣国府对外的二当家,他要是发个脾气,内宅很快就能知道。 贾母一听是李修又来了,脑仁疼。 “他又来作甚!赶出去,赶出去。” 鸳鸯也是这想法,李大人你太能闹了,成天的砰砰砰,老太太睡不好觉,连带着我也睡不好,大黑眼圈挂着,难看死了。 贾宝玉气的抓住了自己的玉,林妹妹你带走了我也就不说什么了,说了也没人听。宝姐姐也家去了,这就过分了。我成了没人要的孩子。 还是王熙凤有心眼,追出去告诉鸳鸯:“先问问什么事,再说赶他出去的话。” 鸳鸯没好气,我傻啊我,上来就赶人家走,咱家还要脸不要。 她到了梦坡斋,傅试也到了。 召之即来,这是做人家门生的基本素质。 据说,据说的啊,不当真的听。 公元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时候,一位香江二道贩子在内地投资,一个电话让当地的县长十分钟过来,那边真的警车开道跑了过去。 国家成长不易可见一斑。 当然了,这两件事没可比性,封建社会制度下,人格这种东西有时是不存在的。 鸳鸯站在门口躲在一旁就听着贾政大发雷霆:“哪个让你害人家会试的!你说!我贾政待你不薄,你这通判还是我给你保下来的,你就这么的对我吗?” 不进去,我先问问怎么回事。 鸳鸯抬手叫来一个小厮:“怎么回事?” 小厮一五一十的说了事,鸳鸯心里明白了过来,李修又是来算账的。贾家怎么欠人家这么多的事啊。二老爷,这可真是您的不对了,收门生看着点品行。背主干出绝人家前途的事,您可是脱不得干系。 贾政也是想到这一点,才极为恼怒的。背主,这可是绝对不能容忍的事。 傅试是真傻了眼,他万万没想到,李修跟他一样品级的小家伙,竟然敢坐在老师的书房里给自己告状,不是说他什么都不是吗,贾珍老兄,你给我解释解释这道理。 什么都不是就能坐在主座上笑眯眯的看着我挨骂,要是他什么都是的话,是不是就得坐你们家祠堂里骂你了。 “说!谁让你这么干的!”贾政又是一声大喝。 “是宁府的珍老爷。” 他说实话了。 嗯? 贾政和李修都不敢相信。 “怎么能是他?”贾政问的。 “不是北静水王?”李修问的。 贾政冷静的看着李修:“你又把北静王爷怎么了?” “抓了他几只老鼠送宫里去了。” 傅试砰砰磕头,我的亲娘亲妹子吔,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传言都是真的,李修就是跟一位王爷对上了线。我怎么就信了贾珍的话呢? 磕头不解气,抡圆了给自己几个嘴巴子。要死啊我,今天这关过不去,我真得去大理寺走一圈。 门外偷看的鸳鸯就觉的自己尿急,太过瘾了这出戏,宁国府的贾珍大爷也牵扯进来了,好!那个老色鬼,每次看我的眼神都不对,还有赦老爷,他们叔侄俩才像亲父子呢。 贾政看着李修半天不说话,心里琢磨一个事,我要不要一刀捅死李修算了。 四王八公可不是一阵营的人,当年的皇上也不会脑子犯抽的让他们搅和到一起。 自己爹给自己说过,北静王爷,就是现在水溶他爹。北静王爷是太上皇的人,否则也不会豁了命的跟义忠亲王阵营的西宁王爷死战一场。 自己家呢,分开两处做戏,宁府跟着义忠,荣府保着太上,这才有了如今的局面,谁临朝都不会把他家掀翻。 我们家和北静王府是站一个阵线的,布局当今总也没成功,就一个女儿是贵妃,勉强算是站住了脚,真正有势力的还是北静王府。 你李修就这么直眉瞪眼的跟人家对上了,我贾家怎么办?头疼! 李修还不死心呢,非要把这锅扣在北静头上才算罢休。他是还不知道林家为了他重新站队,那也没关系,去我家杀我这事,没完。 “你也是个通判,当然知道怎么审案子。你在这不说,我就带你换个地说说。” “不不不,真是宁府贾珍!他卖的药出事了,案子就在顺天府。他就找了我,说是您给他的是假药方,想要害死他。就让我找机会绝了您科场的路。” 李修直咂嘴,老胡,你特娘的给的是什么药方啊? 贾政没了脾气,他是叔叔不假,可宁荣二府,宁为长,贾珍还是族长,这可怎么办。 李修一拍桌子,凉拌!穿红楼三大要素我没告诉过你们吗? 第一搞死贾珍,第二搞定钗玉,第三搞定皇上。最后这条也可以替代成贾母、刘姥姥、王夫人。 我虽不是你们贾家的孝子贤孙,但是,弄死贾珍我可以义不容辞。 还有,别老给我添堵,我也给你添添堵。 “傅通判,你也是有功名的人,自然知道绝我科场路的后果。最要紧的是,你背主而为,你把你老师还放在眼里吗?天地君亲师,你自己算算,你违背了几条。” 傅试只管着磕头,李修给贾政拍着后背顺气,小声的对他嘀咕:“不能外传,要不您的脸面何在啊。” 贾政眼泪就在眼圈里含着,你可真是我的好贤侄。 听完下面的话,贾政都想和李修拜把子。 “看在政公的面子上,我这次放过你。但是,你得给政公赔罪。似你这等无信无义之人,不给政公一个人质怕是你还得再犯。你儿子有没,入府来听差吧。” 傅试舍不得呀,哭的哗哗的:“但饶我这一命,放过犬子吧。” 听差就是入奴籍,那谁肯干。 “你们家还有谁?” “还有家妹。” “多大了。” “才二十。” “回去办嫁妆,抬进来。” 贾政哆嗦着嘴唇不说话,鸳鸯哆嗦着腿咬着牙。我的天,这位小爷还没忘了王家呢,夫人,我要不要告诉您呢?老太太肯定会高兴,那我就不说了。 眼神一扫书房外的小院子,把几个听差的小厮叫到院子外面说话:“不许往里面传,我要先去告诉老太太。要是让我听见了言语,我可记得你们几个。” 第一丫鬟就是厉害,荣国府的下人们知道都谁不好惹,贾宝玉、王熙凤和金鸳鸯。 李修趴在贾政耳边说话:“二十,可以的,做个妾不亏她。我有药。” 傅秋芳,琼闺秀玉,才不让探春的一位女子。二十了不嫁,就是被她哥哥给害的,非要选一个高门不可,荣国府一直是傅试的梦想。 贾宝玉也不是没想过,看贾政的样子,也是动过心的。至于王夫人那里,我给你安排一个高手进来陪您过过招,解除一下寂寞。 “贤侄,这不好吧。” “世叔,把不字去了。他犯了错,要么他进牢,要么他妹子进府,您猜他会选哪个?” 傅试没得选择,擦了一把眼泪站起来和旁边的清客们同喜同喜去了。 贾政手指头点点桌子:“我家夫人那里” 李修趁机言道:“您带我去找您大哥贾敬,我就让贾环跟着我怎么样。庶子也是儿子,站队这事您门清的。” 为了儿子,贾政决定拼一把。 第九十五集 没结丹的贾敬 李修要找贾敬是有两个原因,教训他儿子只是顺带的事;裘、戴两位给他的火药方子上,还有几个人名,其中就有贾敬。 这位科场前辈搞出了掌心雷,这可让李修吃惊不已。 手榴弹不是吃的,作死不能是你这样,给我方子,我来把手雷搞出来。 贾敬当然不知道是什么手雷,他一直以为自己炼化了天雷呢。 贾政为了早点办完事,留出时间来给自己晚上办事,当即就要带着李修走。 李修路过家里的时候打了个招呼,让紫鹃去找黛玉,起风了啊,收铺子! 这才带齐东西坐车去了郊外的道观---玄真观。 趁此机会,鸳鸯也溜了回去把消息悄悄告诉了贾母。 贾母看看王夫人,笑着对她说:“淑清,不用在我这立规矩了,早些回去歇着吧。晚上还有你忙的呢。老大家的也回去吧。” 两个儿媳妇告辞走了,贾母这才详细的问了问事由。 当听说是找贾敬去了,竟然难得的夸起了李修:“这事上,他做的对。子不教,父之过。敬儿也是该管管家事了。一时的成败算什么,纵是官场败了,把家经营好也是对得起祖宗。鸳鸯,你去告诉凤丫头,让她不动声色的操持一下,薛家不是走了吗,就那个院子吧,离着远点眼不见为静。” 鸳鸯领命出去找了王熙凤。 “果真?” 鸳鸯对她点点头。 王熙凤是想笑又不敢笑,憋的自己的嘴角都要裂开了一样。 鸳鸯咳嗽一声:“我走了你在笑也不晚。怎么收拾你有数了吗?” 王熙凤眼珠转了转,伸出两根指头:“二十的大姑娘,过了门备不住就能有喜。那院子倒是足够的大,我再多收拾一间出来预备着。丫鬟吗老太太肯定派一个小丫鬟过去,夫人那里也会有一个小丫鬟,她娘家陪送一个贴身跟着的,我呀,就不讨人嫌的派丫鬟了。家里现成的物事都有,找几副新的龙凤镯子,我记着前不久刚收进来不少。对啦!是赖家的东西,得,这回都能用上了。” 鸳鸯一边听一边记,临走才跟王熙凤说了那句话:“珍大爷的药出了事。” 王熙凤搂着鸳鸯好一顿亲热,办亲事交给平儿做,老娘准备收铺子去。 叫过来顺,让他拿着家里的帖子去顺天府催催案子,千万别着急的结了案。再让兴儿找人去太医院告状,有人卖假药你们管不管。 问世间,是否此山最高。 薛宝钗听着哥哥给他讲贾珍出的事。 药是好药,人有没有病就不知道了。 赶着一个倒霉的,金戈铁马中风来。差一点就一命呜呼,一纸状子到了顺天府,才有了李修的事。 “哥哥,你去趟太医院,问问偷他人药方该当何罪,把这事透露出去。另外吗,在跑一趟刑部,告一个御医叫张友士的,偷他人的药方。” 薛蟠直哼唧:“妹妹,咱这么做,对李大哥有没有好处啊?” 薛宝钗杏眼圆睁:“我是帮着他家讨公道。” “诶诶诶,我这就去。” 是否,还有山比此山更高? 胡君荣此时就在太医院,揪着张友士的脖领子要打,王太医等紧紧的拉着。 茜雪带着帷帽就高声喊了起来:“普天女子医院是皇后亲笔所书。他偷我们家的方子,该当何罪?” 太医院外面的马车里,二牛赶着车,车里面坐着的是林黛玉和贾探春,还有紫鹃。 贾探春最终的依靠就是林黛玉,什么王熙凤和薛宝钗,往后让让好不啦,正主出马,都是我的。 “一家一半。” “三郎说过了,没有医院的处方,一粒药也出不去。” “四六” “我们正和太医院谈一个惠民药房的事,把一些个方子无偿拿出来制成了药,平价卖给百姓。” “三七!再少了我就不干了。” “行。算你是一个分店。” 探春满意的拍拍手:“她们两家店都要算我在下边,我去找她们四六。” 黛玉只说随你,心里却笑,真好,白得了三家店铺给卖药,你们要是再聪明点,就多开几家,我在家天天请你们吃茶。 与此同时,李修也在和贾敬讲数。 “一九。我做主就这么多,你练的丹,火器营来收走。等我卖了分你一成。不答应我就告你私造火器。” 贾敬一身道袍皱着眉看贾政,你个傻子,从哪找来这么一位给我当劫数的妖孽? 好东西啊,贾敬真的把火药给颗粒化了,他是怎么成功的? “道不同,不相为谋。我这是金丹大道。” 李修掏出一个燃烧弹给贾敬看:“我有三昧真火,换你的天雷。” “妄言!” 李修随手找了一个木桶,点着了燃烧弹放进去,又把桶扔进井里,大小道士跪着膜拜,水不能灭,真是三昧真火! “不换我就烧了你的鸟道观,再让人间的帝王收了你个妖道。” 好好的说话贾敬不听,跟我装什么修真玄幻,信不信我给你讲段李波特的故事,让你弃书。 贾敬叹口气,终于回复了真身:“屋内谈话吧。” 贾政一脸的好奇:“你是怎么变出来的火?” 李修冲天上拱拱手:“是你妹妹我的丈母娘托梦教给我的。想学?我教你。” 贾敬厌恶的瞪了一眼贾政,怎么就长不大呢这孩子。是不是小时候我带他上树掏鸟窝的时候,摔坏了他的脑袋? 罪过,罪过。 进了屋,李修学着盘腿坐好,听贾敬讲讲他的故事。 贾敬沉吟了一会说道:“我不能出去,出去就是死。我死,宁府也完了。玄真观就是我的天牢,义忠亲王的灵骨在殿后面,我得守坟。” 贾政眨巴眨巴眼看着他的敬大哥,小时候都是这哥哥带着自己玩,上树掏鸟窝再摔下来,老刺激了。 如今怎么就成了这样。 “大哥!” “你闭嘴,听我说! 我知道你李修是谁,也知道你都干了些什么。有人找过我让我害你,我给推了。我就在这守着坟,也是守着宁国府。懂了你就走,丹药归你了,药方子也给你。” 不愧是进士出身的道士,条理分明言语简洁,能说的不用你问我就说,听完你就走。找我不办事。 李修叼着烟斗直冒烟,玄真观的秘密是这样的他还真没有思想准备。怪不得一路过来还能看见石人石马这些翁仲,原来如此。那就没什么墓葬吗? 呸! 自己想什么呢,我缺那些吗。 问题是,我没想着你们宁国府怎么怎么样,都死了我给吊个纸表表心意就行。 可你有用,太有用了! 继续给我做火药,我给你出设备,你做到颗粒均匀了,我就能做子弹了。炸了也是炸你,多好的买卖,你怎么不合作呢。 “贾珍这事您不管不管?” 贾敬不理他。 李修觉得自己应该有了四级,决定放个大。 “有个小姑子要进京了,姑苏城外蟠香寺来的。您也不管是吧。” 贾敬一下子瞪大了眼:“你妖孽!我我我跟你拼了!” 李修把火枪掏出来放在一边:“甄士隐给守着活人,你守着死人。可甄士隐的女儿被拐卖给了薛家做小妾,要不是我出手,这丫头早晚也是一死。甄士隐不干了,你儿子孙子一大家的娇妻美妾享受着,他家却是妻离子散,凭什么啊。” 贾敬看着贾政,等他说说事情的真伪。贾政虽然不明白小姑子是谁,但是甄英莲的故事他是知道的,被皇上骂过的事,他都记着。 叽里咕噜说了能有半个钟,总算讲完了他的辛酸史。 贾敬仰头望天,作孽啊作孽。兜兜转转的又落到了自己家身上,你们这群不肖子孙,要玩死老子吗! 李修猜的没错。 姑苏城里有个甄士隐,隐的就是姑苏城外蟠香寺。 寺里面有个拿着成窑的杯子随便送人的小姑子。 姑苏四秀之义忠亲王的幼女,妙玉。 按年龄划分不打架,排第一的是妙玉,接下来是甄英莲、邢岫烟、林黛玉四个在姑苏长大的女孩儿。 别看甄兼美可卿用的东西华贵,那是贾珍舍得投资。 妙玉才是底蕴最厚的一个,她怎么说的贾宝玉,翻遍你们家有一片我这样的瓷器,算我输。 国公府在她眼里,也就是个中等人家罢了。 大观园一盖好,她就来了,原来怎么来的李修拿不准,这次是甄士隐给带过来的。 这事算是秘密,跟别人不能说,跟贾敬随便聊,你们都是一伙的,早知道晚知道早晚要知道。 贾敬冷静了下来,他认识火枪。 “贾珍我打断他的腿,该赔的我要他赔。” 李修不关心贾珍的死活,他只要火药。 “您继续搓这些药丸子,我会跟当今说说这事,看看能不能保住小姑子的命。” 信息不对称,李修纯属忽悠贾敬。原来人家也没死在路上,抄家之前就不见了影踪,从此再无音讯。 那时,你早死了。 贾敬姑且信之,李修也不为难他,让他等着消息就行。 回家! 到了皇宫门口李修就下了车:“世叔,晚上小登科,给您的药不要合着酒喝。一粒就行,悠着身子。我去办正事。” 贾政探出脖子:“环儿怎么办?” “去找薛蟠和柳湘莲,他们先带带他。” 贾政志得意满的回家准备做新郎。 宫门前递了牌子,金吾卫瞧见了他,几个人过来就搜身,一地的零碎儿,金吾卫的刀都拔了一半。 李修使劲的憨笑:“出门办点事,忘了搁家里。先帮我看着啊,一会儿回来取。” “不用。” 裘世安从宫门里出来,瞪着眼看着李修:“芝麻大的官,还想着进去。有什么事,就跟我说。” 李修不明白是怎么惹着他了。他大姨夫来看他了? 一个小黄门一身怨气的跟李修嘀咕:“你说的那个防弹的法子不管用,死了好几个兄弟了。” 我去!李修赶紧蹲地上找银票,哪有啊,就几个碎银子。 “拿着拿着,烧埋钱。裘内相,戴公公出门前没跟您说明白吗?陶瓷后面还要有铁板的。” 裘世安真想吐口血喷他一脸,你倒是早说,白白送了几条人命。也不知道是李修故意的,还是戴权憋着坏。没一个是好人。 “什么事?你进不去,进去对你不好。” 李修拉着他袖子到了一边,嘀嘀咕咕的说了事:“天家恩怨我不管,贾敬做的子药却是太难得了。有了他的子药,咱们的火枪威力大增,不可同日而语。” 裘世安就皱眉:“真的假的?不会是收了贾家的好处给他们求情的?” “他家有个屁好处。” “你小媳妇收了三个铺子,太医院还给叫好。你敢说这不是好处?” 李修一拍脑袋,忘了这茬了。 “两码事,那是运作来的。”李修就把贾珍、贾琏怎么谋划自己,王熙凤又怎么谋划贾珍、贾琏的事说了一遍,照顾探春的闺誉,没提她。 裘世安牙花子都酸:“这些个大家子,就没一个能省心的。你这事我知道了,圣上会有一个安排。你来人,送他回贡院。” 李修不干:“我还要去喝喜酒呢。我做的媒!” 裘世安扭身回了宫,金吾卫一拥而上抬起来就走,把他塞进一辆马车,跟着两个人去了贡院。 翰林眼睁睁的看着金吾卫把李修给押回来的,说什么也不再信他说的半个字。不惹事金吾卫能押着你回来? 李修无奈,又累又饿的回了自己的号房,喝口凉水压压惊,缩进睡袋睡觉,等着明天的考试。 第九十六集 万艳同悲 第二场五言八韵和五经文同考,李修没出幺蛾子,老老实实抄了黛玉一首的杏帘在望,加上赋得两个字就算交了差。 这路诗他就会一首,离离原上草。白居易考试时写的。 林黛玉知道他不骂人写不出诗来,就给他填了个杏帘招客饮,在望有山庄。能用你就用,不能用你自己现编几句,通不通的都没事,有韵就行。 写好了诗,一抬头,翰林站外面盯着他。 “大人有事?” “你那天干嘛去了?” “皇宫啊,您不是看见他们送我回来了吗。” “嗯,那就没你的事了。你的医院被人围了,现在吵闹的厉害。你先别出去,留在这好好考试。” 李修答应着目视翰林离开,心里就开了锅,行动力够快的呀,不等我考试出去就开动了?云儿不简单呐。 非是云儿,是人命关天。 就在今天,码头出事了。 水溶批了一张融资的皮,却没有承包的核儿。还是老一套,分给了各家去干,渐渐的连各部原本有的份额也被挤占。 这还不算,豪奴们惯用的欺上瞒下以次充好玩了一个遍,一个新建的吊车就因为材质太次,又加上受力不均被拉倒了。下边干活的人被砸倒一片,死伤惨重。 祸不单行,上游的一处清淤不知怎么就溃了坝,被堵起来的水裹着泥沙冲了下去,又淹了好多的人。 京城各医家被北静王府紧急征调,当然没有女子医院什么事。 问题就这么出来了,码头那里都是外伤,伤势还比较严重,寻常的手段已经控制不住了伤情。 哀嚎声中,柳湘莲用马车运了一个伤患去了女子医院。 在一片女人的惊呼声中,茜雪紫鹃与胡君荣配合完成了一次肚皮缝合术。那人外露的肠子被切断了一节后,慢悠悠醒了过来。 神技! 那些目睹开膛破肚惨状的看病女人回家这么一说,顿时普天女子医院成了神仙窝。这都能把命救回来,还有什么是她们不能做的。 风言风语就传到了码头上,束手无策的医家眼前一亮,着啊,他家不是会青囊术吗,那就都送他家去。 就这么的,医院被伤患和家属围了个水泄不通。 等李修写完五百字的五经文时,主考之一的礼部侍郎蹙着眉头过来了。 “李修,你家医院能续断肢?” 李修直摇头,开什么玩笑,省三甲重点医院才能完成的手术,你让我这个妇科医院做,是不是太草率了。 “周侍郎说笑了,断肢留一命还要看他出血和并发症的状况,续肢这种高端的手术无从谈起。” 周侍郎叹口气:“你交卷等着吧。有人请旨去了,你要出去救人。” 附近的考生都楞住了,这情况可是少见,圣旨进贡院,考生去救人。今年的会试还真是不虚此行。 周侍郎让李修自己去交了卷,才带着他去了贡院门口等着。 按规矩,李修明天可以自己出去,可今天不行。这叫隔日出。所以交了卷也得等着圣旨进来。 就这么等的时候,李修也问明白了情况,原来不是青楼而是码头。 “侍郎大人,能不能给我纸笔一用。我要记下要准备的东西,否则出去再找就晚了。” 周侍郎很为难,不许片纸流出,这怎么是好。 李修也是急的跺脚,这种大型事故救人,讲究的就是一个快,黄金时间抢救伤患,成功率才是最高的。 现在,请旨就需要一段时间,圣旨再送来贡院,自己接了旨再回医院,没个个把时辰是走不完这些流程的。 要了命了,医院此时还能不能撑到他回去呢,万一死在医院的伤患多了,不用多想的就来一口锅。 他急,茜雪众人已经快疯了,几十个伤号或是哀嚎或是奄奄,都被堆在了医院各个房间里。看完这个刚止了血,就被人拉到另一个身边吼着要救命。 混乱、嘈杂、紧张充斥着整个医院。 云儿带着十几位姐妹就在这时,也来了。 能来这么多,已经是她奔走几日的最好结果了。大多数人选择一齐认命等死的时候,你是唤不醒他们的。 一到医院,吓一跳,血迹淋漓,人声嘈杂,我们要跪哪? 就在她们慌乱的时候,砰的一声脆响,众人吓了一跳,现场诡异的安静下来。 柳湘莲绷着一张小脸,手里高举着一只火枪,坐在马上大声喝到:“都给我让开,除却伤患,闲杂人等退出医院!” 他身后是一辆马车缓缓进来,人群迟疑着给让开了一条路。 马车停下,车门一开,一位闲静似姣花照水,行动似弱柳扶风的绝美女子露着面下了车,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缓缓的看了一圈众人。 众人有识货的,看清她身上穿的品级大妆后,不禁说出了口:“三品诰命,不知她是谁?” 这绝美女子抬步站在了医院门匾之下,轻轻福了一礼,对众人说道:“小女子鸿胪寺卿林如海之女姑苏林黛玉,此间医院就是我家的。此时正是救人如救火之时,万万不可这般的忙乱无章。进得我的医院,当听医院的规矩。小女子在皇后所书匾下立誓,进得我医院大门,又能听从医嘱者,我医院上下必定竭力而为。若有不听从者,请恕医院无能为力。女子医院今日进了伤患,也算是有心人的成全。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柳湘莲掏出自己的牌子:“理国公府柳湘莲在此,再有敢趁乱闹事者,休怪我手下不留情。” “还有我!金陵薛蟠,他奶奶的,敢闹事,打死你们我赔命!” “户部皇商薛家薛蝌。” “还有我”一个小公鸡嗓子的小子使劲拔着胸脯:“贾环!” 黛玉身前又多了一个长挑身材俊眼修眉的姑娘,冷冷看着众人,只说了六个字:“荣国府,贾探春。” 最后一个人,叹息着下了车,边走边说:“金陵薛宝钗。” 纵是云儿这般有姿色的歌妓,此时都被门下这三个不似人间绝色的姑娘所倾倒了,乌泱泱一圈人,就跟施了定身术一样,眼睁睁的看着三个姑娘,不敢出气。 气大了怕吹飞姓林的,气暖了怕吹化姓薛的,气臭了怕熏坏了姓贾的。 “圣旨到!” 一队黄门内侍飞马驱赶着众人让开了大路,裘世安飞身下马双手捧着圣旨急趋几步来到了林黛玉等的身前。 “好胆色,别着急,考状元的就要到了。” 林黛玉福了福身:“这旨意可是给他的?” 裘世安点点头:“不错。” “让您受累了。” “哦?你怎么猜的?” “想必他是去了太医院,又怕医院这里撑不住,才求得您先到。” 裘世安哈了一声:“林姑娘要是敢进宫,我是第一个就把你刷下去。那边那个薛姑娘,不用咬着嘴,就是本公公刷的你。” “五军都督府公干,闲杂人等站在原地不许动,验明正身才能走,乱动者,抓!” 裘世安扭头看过去,从街两面围过来两队兵卒,把人群冲散,一个个的过筛子。 “官不大,事不少。该来了吧。” 裘世安嘟囔着的功夫,几辆马车飞奔而来。 当先一个大个子不等车停稳,飞身跳了下来。 “玉儿去甄别轻伤重伤,画圈分开轻重给我抬进来。探春去后院找人烧水熬药换布单。哟?薛姑娘也来了,去统计人名。快快快!” 挤开裘世安就往里面跑,身后的王太医等人撩着衣襟也跟着下车进去。 黛玉眼神彷如春水,提着裙摆跟着疾走:“我去找笔墨,雪雁不用跟着我,进去帮忙。” “侍书、翠墨帮忙。”贾探春一指自己弟弟:“跟着我去烧水撕布单。” 薛宝钗愣了一会儿,才醒过来神,刚要走,人群中有人疾呼:“好姑娘!也救救我们吧!” 王太医戴上了围嘴,紧紧跟着李修,胡君荣精神萎靡的坐在墙角休息,累坏了他。 “老王你看,这就是动脉,它里面的压力很大,要不是老胡给止住了出血点,这人早就完了。” “哦哦,这就是人喷血的原因吗?” 雪雁替了紫鹃,侍书替了茜雪,钳子剪子刀子针线,无比熟练的跟着李修的动作一起动着。 “我先给他缝合,你赶紧开方子让后边熬药。” “李大人!”晴雯闯进了这间手术室。 “有个人血流的太多了,脉都快没了。” 李修不慌不忙的缝合着手底下的伤患,头也不抬的对她说道:“先输液吧,我可没有新鲜血液给他补进去。” 王太医略一思索:“准备驴胶、何首乌、熟地黄、当归熬成补血汤。” 一个太医跑出去找了药材送到后院,一拉溜十几个小炉子上放着药锅,一个小子拿着扇子这边扇扇,那边扇扇,一脸的烟灰。 “这是急用的,三碗水煎成一碗,要快!” 贾环哀嚎一声:“就没一个是慢的。放那个锅里吧,熬好了我送过去。可怜我堂堂的三爷,怎么干了伺候人的活。” 太医噗嗤就乐了:“这是救人啊小子。” 贾环嘟嘟囔囔蹲在那个小炉子前,使劲的扇火。 裘世安捧着圣旨这边看看,那边瞧瞧,自从李修来了以后,救人的速度上来了,那三个姑娘也把各种事端打理的井井有条。 五军都督府一个把总进来复命:“抓了几个泥鳅,怎么处置?” 裘世安一咧嘴,这事自己不能沾边,留着给李修慢慢去玩。 “先关进这里的柴房,派人看好了就行。你们家爵爷怎么就肯派兵的。” 把总哭笑不得:“他说圣旨在您这,爵爷还等着您去补上旨意呢。” 裘世安一笑,这话也就骗骗这个大老粗,没有圣上的口谕过去,打死史老三也不敢派出一兵一卒。我这里的圣旨就一句话,准李修出考场,别的什么也没说。圣上好手段,试了史老三的忠心,又分一份功劳送给他。 雷霆雨露不可测,圣心更是难测,史家也该露露面咯。 不过,今儿这三个姑娘,除了林小娘子咱家知道这是跟李修一家人,那两个怎么回事?还有理国公和荣国公家的那两个小子,一个是外枝,一个是庶子,这么早的就站队了? 嘿哟哟,水溶王爷,你的对手可是越来越强。别看都是歪瓜裂枣不成个人样子,瞅瞅今天的阵势,有了带头的,他们就不再是一盘散沙。 薛宝钗忙着什么进门看见了裘世安,迟疑了一下,还是过来见礼。 “见过内相。” “起来吧薛姑娘,还记恨着我刷下去你呢吧。” “小女子不敢。” “没什么不敢的,你也不想了是不是。什么事找咱家?” “外面有青楼女子想要求医,碍于皇后的天威,不敢擅进,正在外面跪门呢。” 裘世安想了一下:“自救者方能被救。没个诚心的样子,不脱层皮,怕是没救。” 薛宝钗稳稳当当的说道:“内相说的极是。我让她们没个破釜沉舟向死求生的意愿,就回去吧。若是能跪到天亮的话,还望内相代为转达一二。也算给了这些苦命人一根救命的稻草。” 裘世安笑而不答,小丫头挺有主意啊,那就看看外面那些浮萍能不能撑住吧。 夜幕降临,李修晃晃悠悠的出了门,跌坐在门槛处,看着林如海指挥下人干活,姐姐和宝琴在院子里摆开桌子,帮着放筷子放碗,准备开饭。 多好啊,这才是人间该有的样子。 黛玉扶他起来,让他坐在一张椅子上,端过一碗水给他喝。 九十六,这是他一天的成绩。没什么可骄傲的,没死一个就是最大的好事。难免有断手断脚的,也是没办法。 刚点上烟斗,薛蟠一脸兴奋的跑了进来:“哥!今天京城没青楼啦!一条街跪满了姑娘们,我的天!我老薛这辈子能见到这个场面,值了!” 李修一阵苦笑,活着就这么难,看个病还得这么大阵仗的闹出点什么来才行。 黛玉扶着他出了医院大门,一盏盏灯笼下面是一个个青衣散发的女子,整整跪满了半条街。 李修跟着黛玉一步一步从头到尾走了一圈,所过之处无言,只有一声声砰砰作响的叩首。 李修拉着黛玉发凉的小手,抬头看向皇宫方向,看你的啦皇上,别让我失望。 第九十七集 父慈子孝 夜已深,顺天府的衙役们接管了整条棋盘街。 教坊司、八大胡同连带着书寓、茶社甚至是暗门子的女人都来了。 薛宝钗一句话让云儿知道了该怎么办:“法不责众。十个八个不够砍头的,千个万个,你们才能做个人。” 这句话传开之后,先是试探的来看看,越聚越多,越多越有底气,更多的人聚在了一起,同仇敌忾的劲头上了来,挣一条命出来给自己。本就是生不如死,还怕真死吗。 相互打着气,跪满了整条街。 宵禁的来了又走,抓不过来,抓了关哪。再说,相好的也在里面跪着呢,下不去手。 这也就是一群青楼女子罢了,换成书生或是别的什么人试试,来的就不是顺天府,而是九门提督府。 薛蟠和柳湘莲带着贾环给她们送吃的,柳湘莲和薛蟠不为别的,认识的人太多,贾环则是自告奋勇,这辈子属今天最风光。 薛蝌只能委屈的在院子里烧水,探春和宝钗都得晚上回家。露面已经出格了,事态紧急还能说的过去,夜不归宿可真要出大事。黛玉带着她俩一齐走的,要不是今天薛宝钗发现事情有变找了过来,她们三个也不能聚到一处。 “你们两个女诸葛猜猜,今晚这事是个什么结果?”黛玉开着玩笑问她俩。 宝钗和探春齐齐对她翻白眼,第二次上你的当了,不想和你说话。 “唉~~~平时一个自称要有青云志,一个恨不能成为男儿身。就我一个小性子嘴不饶人的,还能制服了你们不成?” 探春自嘲的一笑:“平日里自视过高了,出来一看,方知自己是井底人。宝姐姐,我收你四成的利不高,你也看到了,贾家的牌子在外面还是管用的,有这块牌子给你挡着风雨,总好过你自己苦苦挣扎。” 薛宝钗才不听探春这句话呢,你家牌子在外什么名声你心里没数吗,挡风雨?招风雨还差不多。伸出两根指头:“两成,算是玉儿说的加盟费。我也不用贵府的牌子,你去收你琏二嫂子四成,我不说破就是。我家还有户部皇商的牌子能用,况且。” 宝钗看了看黛玉:“我家妹妹还在她家养着呢,这份钱是我们薛家大房二房一起挣,就给这么多。” 探春盘算了一下,也行,再纠缠下去反而不美,两成就两成,白得的不说,转手给了黛玉抵了自己的份额。 “一言为定。” 黛玉看着她们击掌为誓,也就放了心,还好都知道取舍,平日里确实没看错这两个人。 各自回府休息,贾探春一进院子,就看见彩云等着自己。 “三姑娘你可回来了。夫人知道你弄了个什么药铺子,想要收了你的。快想想办法躲过这一遭。” 探春眉毛一挑也不说破,只是谢过彩云的报信,送她出了门回了自己屋。 侍书叹口气:“得亏林姑娘今天给咱们办下来了文书。否则,真是要给他人做嫁衣裳了。” 探春苦笑着告诉她和翠墨:“一大家子,最怕的就是窝里反起来。夫人这是想拿我出气,谁让老爷纳了一房美妾呢。你们备份不轻不重的礼,随我去拜访一下傅姨娘,我有话要跟我父亲说。” 换了身家常的衣服坐轿去了西角门,贾政果然在此。 彼此见过了礼,探春上下打量着傅秋芳几眼,心中有了评判,比自己娘多了许多书卷气,比周姨娘多了许多大气,比夫人少了许多年纪。自己的爹这把岁数了,终于有了能陪他读书的红颜,恐怕这位傅姨娘要十分的受宠。 贾政也仿佛少兴了不少,兴致勃勃的让女儿看他写的破题。 探春认真看了几眼,确实还不错,恭维了自己的爹几句,也知道了傅姨娘的水准,在宝玉之上。 父女聊了几句闲话,探春拿出了太医院的文书给了贾政:“父亲,女儿和太医院签了几间药铺子,取名是惠民药局,平价卖一些药给百姓,想来宫里也是知道的。林家用医院做的大股,咱家只有这么多,薛家还在咱家之下。 只是女儿是庶女,难有自己的财物,求了来也是难看。不如父亲收下,给了宝玉哥哥,让他也有个经营。” 跟贾政聊天不用有什么策略,只要你说宝玉的好,他一准的反驳,他实在看不出宝玉好在哪里。 再说了,当着新宠的面,要是坐实了庶出子女无财物,恐怕不美吧。 “什么话!庶子庶女图个上进,原本就是好事。你能和林家携手与太医院做事,这本身就该重赏。哪有不赏反而还要號夺的道理。你且放心收着去做事。老太太那里还有夫人那里,我自去给你说个明白。树大根深,也要枝繁叶茂才好。” 探春给自己爹点个赞,难得您不糊涂,就是糊涂了也没关系,这上面写的是贾探春的名,刨除了我,林家和太医院不认。 又和傅姨娘多聊了几句,彼此试探一下学问和心机,傅姨娘也很惊奇,贾府真是藏龙卧虎,这么一个刚及笄的小姑娘,看过的书可是真不少。 贾政幸福的看着女儿和爱妾谈着文章之道,心怀甚慰,自己想这一天的场景想了许久咯。 探春看着时辰不早,起身告辞,还跟爹说了一声:“父亲,明日要是能去上朝的话,最好是去听听。朝中要有大事了。” 贾政老脸一红,连忙答应下来,让傅秋芳去送自己女儿出门。 探春说的没错,此时永正帝正和太上皇商议码头的事情。 她能糊弄自己爹开心,这对父子就没这个心情开什么玩笑。 “死伤过百。” 太上听了这个数字黯然不语,怎么这么的不中用! 不是不倚重老臣,老臣们看风色的本事都大的很,自己想要再去临朝的话,怕是他们不肯出死力。 水溶年轻听话,又得着高位,当年那一脉还都在他手里听指挥,还有个贤王的美誉,怎么就办成了这样? “何故如此?”太上想知道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捣乱。 永正把李修修订的那份计划方略和水溶的方略拿出来给太上看。 “年龄是不大,手段却老套的很。焉能不败。要早收场,否则激起民变,父皇是杀他还是保他?” 太上仔仔细细看完了两份方略,沉吟一会儿问永正:“皇儿,扬州现在什么样子?” “今年的赋税必定是第一府。” 太上哈了一声:“林如海当年要是有这本事就好咯!皇儿,朝野不争不是好事。为父的我搅搅这池子水,你也莫怪。没些手段,你也坐不稳那个位子。水溶还暂时杀不得,削藩的话,倒是可以从他身上做做文章。” 永正笑言:“父皇,你可知李修在西洋诸国做了些什么又说了些什么?” “试言之。” “这世上从来没有救世主。有没有皇上不重要,手里有面包才是硬道理。” “面包?” “粮食。” “哦~~~说的大逆不道的有道理。咱们祖上当年也是这么干的,有没有明皇不打紧,百姓活着才行。” “正因为如此,儿子才留着他不发落。他看不起皇权,是因为皇权没给百姓活路。他这重社稷轻君权的路子,像极了当年的于少保。” “那你就想做一个明代宗喽,让他保着你不让我这个英宗回朝是不是。” 父子两代皇上皆大笑,当年要不是于少保的硬抗,穆皇也得不到朝廷的倾力支持而纵横漠北。 英宗没回了朝死在了外面,代宗病重死在了朝内。于少保和当年的穆皇被迫害下狱,要不是那几家起兵拥着穆皇反了,也就没有了今天的正朔。 “行吧”太上站起身子来,走了几步:“水溶当个饵,你也看看他身边的人。该怎么办你就怎么办,留条命给我,我还想着回朝再看看这江山。” 永正很为难:“父皇如此的话,儿子怎么办?我也照章办理?” “问你儿子去。”太上背着手回了他的内宫。 永正摇摇头,想回来肯定是不行。英宗和代宗不就是二日临朝吗,结果呢 出了太极宫,裘世安带着内侍们都在外面等着。 “不坐轿子了,世安,陪朕走走。再给我说说今天医院的事。” 裘世安又把医院的故事讲述了一遍,想了一下,还是替薛宝钗把话传了:“现在还跪着呢,有个两千多人了吧。” 永正背着手走在宽阔的皇宫里,跟裘世安聊起这个话题:“你以为她们是在做什么?李修是在用她们试探朕对天下子民的底限。” “他敢?” “他敢!” 永正不禁笑起来:“用天下最贱之人试探天下最贵之人,也就他敢了。朕就给他看看朕的心胸,省的他去做更危险的事,杀一个李修也拔不出这根钉子。走,去皇后那里一趟,朕也带着皇后出去看看。不能让李修和林家的小丫头专美于前。” 裘世安伺候着天子上轿,忽然想起什么来笑了:“老奴倒是有个损法子制住他。” “什么?” “后院不宁。” 永正哈哈大笑:“你个阉人还想到人家内宅去了!有意思,有意思。” 三更时分,承天门打开,金吾卫拱卫着一架天子座驾缓缓而出。 不多时,来到了棋盘街。 永正带着皇后下了车,慢慢沿着队尾向前走,眼前的一幕也让这两位天下最贵的人动容。 深夜的凉风袭来,这些下贱之人穿着象征待罪的青衣,披散着头发跪在地上默然不语。 不少人因为体力不支歪倒在一旁后,又被身边的姐妹扶起来,继续跪在已经被血渍沁湿的地上。 顺天府尹在道旁见驾。 永正叹口气问他:“跪了多久了?” “回皇上,有了三个时辰了。” “你怎么看?” “臣心有同情,可礼法不容。” 永正点点头迈步向前走去:“要是朕给你下旨把她们都杀了。你下的去手吗?” 顺天府尹吓出了一身的汗:“臣先杀她们在自尽就是了。不韪皇命,也能赎罪一二。” “哈哈哈,你们呐,就会这么想这么说。我找你做府尹,就是让你自尽来的?连这点事都办不好,要你何用。” 府尹咕咚一声跪倒在地,不敢反驳只听着圣训。 “李修呢?不让朕睡好觉,他也别想安生。叫过来见朕。” 小黄门飞跑着去找李修,不一会儿,一身短布衫打扮的李修就跑过来见驾。 皇后捂着嘴就笑:“你这也太失仪了吧,长衫呢?” “一身的血见驾更失礼。” 皇后收起了笑容:“好,陪本宫看看医院。” 李修瞅瞅皇上,永正对他挥挥手:“去吧,这是皇后的事,朕就是来看看。” 明白,这是要给皇后写一笔史书的意思。 立在了门外,皇后抬头看了看自己写的匾,扭头去问离着老远的李修:“普天何解?” 李修赶紧做一个捧哏的:“这话语出诗经小雅,原本是溥博的溥,通假改称了普天。” 皇后很满意:“说的不错。那这天下都是王土,这些人自然也是王土的人了。” 别看是半夜跑出来说这么几句话,明天的早朝上这些话就是基调。 这些人也是我皇后的子民,你们说不要不行,礼法大不过天去。 “不仅是您的子民,还是充盈国库的有用之人。” 皇后点点头,扶着一个女官的手进了大门,在医院里转了一大圈,四下都看了看,还隔着老远看了看伤患,这才又移步回到了医院门口。 “汝等之心,本宫已然知晓。皆是子民,虽有贵贱之分,但人命关天。天有好生之德,岂能至你们于不顾。也罢,普天女子也有你们,随着本宫进来吧。” 李修出溜到跟着记录的史官身边,给人家出着主意:“你这么写不行,没画面感。后携卑贱女子同往医院,天地震动,后拜曰若有罪责单我一身,不可害我子民,于是天降甘霖地涌金莲” 史官哼哼了几声:“本人不才,乙卯科的状元。李通译,考完了吗?” 刚我是吧,叫板是吧,状元了不起吗? 一片的响彻京城的哭声中,李修又被押上了马车送往贡院。 扭头看去,帝与后享受着撕心裂肺的万岁呼声,心里感叹,老子还怎么革命,娘的,不信你变不了颜色。 第九十八集 叫我公子了 深更半夜的,李修一身短衫冻得悉悉索索蹲在贡院大门口,一脸幽怨的看着天,什么时候能亮啊,我要进去。 守门的兵卒递给他一根火把:“大人,暖和暖和吧。” “诶,谢谢了。有本书没有?” “大人您真是刻苦,花名册行吗?” 李修愤恨的高举起火把,另一手托着那卷花名册。 “您这是?” “停电也得上课。” 没人喊吁,一群不懂梗的人。 闲着也是闲着,翻翻花名册就当刷斗音了,万一有个叫曹霑的进来,自己好把他收小弟。 几辆马车远远的经过,车里面都是刚从医院回来的头牌。 有个眼尖的看见了贡院这边的情况:“我好像看见了一个人。” “那是饿的眼花了,快回去吃点东西就睡觉。” “不是不是,是李修公子?!” 姑娘们不走了,推开车窗仔细看,火把下可不有一个衣衫不整的人蹲在地上看书呢。 “真的是他!姐妹们,他好像进不去。” “傻子,天亮才能进去呢。不过,他就这么冻着待到天亮吗?” 车门打开,一个歌妓跑到后面几辆车跟前细说端详。 一个个车窗推开后,十几个脑袋探出来看着黑夜遥遥的火光下,那位依然读书的人,不禁泪洒衣襟。 为了她们能进医院看病,这个男人不惜自己的未婚妻妾抛头露面,又不顾自己正在会试而回来救人,甚至因为此事而触怒了皇上,连件换衣服的时间都不给他,就被撵回了贡院。 这才是良人。 不得不说,女人的脑洞很大。 你给她一片叶子,她能脑补出两个从幼儿园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一份完整而又凄美的爱情故事出来。 半个多时辰过后,一个歌妓手里捧着一件衣服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 兵卒喝住了她。 李修也抬头看过去。 兵卒问明情况后,愣了半天,接过那件衣服回来给了李修,无不羡慕的说道:“李大人好艳福。楼里的姑娘们念您的恩义,给您赶制了一件衣裳。还说希望您别嫌弃。” 李修把火把和花名册给了兵卒拿着,接过衣裳来也傻了。 这是什么啊。 一块块的布连在一起,针脚大小不一歪歪扭扭,还真是赶制出来的。 抖开往身上一披,都乐了。 小了好几码。 李修很诧异,围观的兵卒直起哄,这算个什么心意。 拿过来衣服那位兵卒说话了:“这是她们身上的衣服撕开了给凑上的。” 一句话把场子说冷了,起哄?羡慕的眼睛都红了。 百衲衣,也称功德衣。 宋陆游曾经赞过:朝冠掛了方无事,却爱山僧百衲衣。 李大人这是做了什么事,让这些姐儿现做了一身百衲衣给他,真是读书人的本色。 李修听完衣服的解释,又燃起了革命的斗志。珍重的把这身青布蓝衫裹好,冲着那边那个女子拱拱手,谢谢了,这份心意我已收到。 “大人。” “干嘛?” “做首诗吧。我们就爱看这样才子和花魁的故事。做一首,让我们也能有个念想。跟着大人也能史书上风流一回。” 李修不禁喷笑,我这算是被制造热度了吗?会不会有绯闻啊? 又一想,不会。读书人的事,都是风雅之事。那就背它一首吧。 想了想,踱步到了那歌妓的面前:“可会唱?” “奴家学过几年。” “好,我送首词给你,回去谱上曲唱来听。” 这要是文娱,就是赠歌了。 李修把一曲红豆曲缓缓念了出来: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开不完春柳春花满画楼。 睡不稳纱窗风雨黄昏后,忘不了新愁与旧愁。 咽不下玉粒金莼噎满喉;照不见菱花镜里形容瘦。 展不开的眉头,捱不明的更漏。 呀!恰便似遮不住的青山隐隐,流不断的绿水悠悠。 歌妓牢牢的记住后,福身一礼:“谢公子赠曲之恩。” 李修很开心,这么久的时间了,终于收获了第一声公子,你不叫,我都忘了这是古代。 干嘛还要谢恩? 靠着这个吃饭呢,有自己专用的曲子就如出了一首单曲一样,你说要不要谢恩。 歌妓转身欢快的跑走了,混忘了自己衣服下摆撕了一块,一双玉腿若隐若现,其实李修看不见。 大半夜的就靠着身后的火把光亮,能看见什么。 那几辆车竟然还不走,朦朦胧胧间,人影恍惚的过来了十几位衣衫不整的女子。当先那位送衣服的歌妓俏声说道:“如蒙不弃,我等姐妹愿为公子吟唱这首红豆曲。” “这么快就谱子了?” 人群中娇笑连连:“公子都说了是红豆曲,还要什么谱子。” 李修给了自己一个小嘴巴,露怯了露怯了。词要填新词,曲谱都是现成的,略一改一下合了韵就是首新曲。古人诚会玩。 不好理解? 杭州美景盖世无双,就这一句简单吧,能有四五个版本,唱的味道还不一样。 换个词,冬走涪陵夏行船,诶,就是个新曲。 为什么这么比方,歌妓们是去求命,谁也没带着笙管笛箫,就找了一根树枝一片瓦,啪嗒啪嗒给了一个拍子,众歌妓就用九音六调唱出了第一句:滴唔尽相思血泪抛红豆,开唔完春柳春花满画楼。 李修抱着怀听得是如痴如醉,原来人家是唱的广韵啊。 歌声飘飘渺渺就进了贡院,举子们都在睡梦中惊醒,披衣服坐起来怔怔的看着黑暗中模糊的院墙,是我等的文采惊动了天女么?哪里来的这飘渺的歌声。 周侍郎等正在判着卷子,猛然一惊,何人唱歌? 周侍郎一拍桌子:“跑不了是李修又回来了!找出他的卷子给他撕了,扔他一脸!” 众考官开怀大笑,纷纷移步出了考厅,要去贡院门外看个究竟。 周侍郎颇有些恨铁不成钢:“救人就去救人,偏和一群青楼女子纠缠不清,岂是君子之道。” 翰林劝了一句:“事出有因么,两千歌妓跪皇后,也是美谈一件。都是些苦命人,何必和她们一般见识。” 周侍郎指着那边唱歌的歌妓说道:“不一般见识就任由她们扰乱贡院么?你们且看,明日那些考生肯定神不思属。” “要是连这点定力都没有,咱们录了他也是祸害。莫急莫急,咦?竟是花满楼的柳二娘。怪不得有如此天魔般的歌喉。” 读书人最向往的就是花魁歌姬和自己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一个杜丽娘唱了几百年,重生人设的祖师级人物,考官们年轻的时候哪个没想过自己遇到一个杜丽娘呢。 杜丽娘可遇不可求的话,杜十娘也行。 歌妓们连唱了三遍,缓缓收声。向李修盈盈一拜,侧身而走,后面都少一块布。 李修啧啧称赞,怨不得后世粤语歌的词曲那么贴切,就因为发音不同,更贴切音律。 想着鼓鼓掌,可一看身后来的那些人,也就熄了这个念头。考官出场,恐怕自己又要挨训。 诸位大人也都瞧见了他的狼狈相,却没有笑他,指指那身百衲衣感慨自己年轻时想了多少次的事情,竟然在他身上实现了。 周侍郎叹口气,风流少年又怎可没有这样的雅事呢。算了,罚他天亮再进去吧。 有了一床被子的李修,蜷缩在门洞里渐渐的睡着了。 贾政一夜好睡,天愈晓时,被傅秋芳轻声唤醒,该上朝了。 唉呀,真不该答应三姑娘这个事,我一年上朝的次数一只手就数的过来,凑那个热闹干什么。 当着爱妾的面,不得不一副老爷很忙,朝堂离不开我的样子,起床忙乱起来。 李贵都好奇,老爷这是怎么了?无缘无故的上的哪门子朝?您老是无旨不能进殿的员外郎,你去了站哪? 不敢问,就赶着车走吧。 前面一辆挂着鸿胪寺林字灯笼的车悠悠的过去,李贵紧紧的跟上。人家才是正经上朝,我们老爷这是抽风。 小心的回头一看,又睡着了吧,就知道您不适合上早朝。 到了皇宫,文武官员列好了队,等着开宫门。趁这时候,聊几句昨晚的事情。 “如海公,你家女儿可是巾帼不让须眉!听说是要去太常寺?” 林如海一笑:“承蒙皇后的错爱罢了。推了,还没成个家,怎么能登堂入室的和各位大人一起参赞公务。” 又过来一个官:“推了好。虽说是在太常寺,可这女官的名,啧啧啧,不好说是不是。” 林如海一副虚怀若谷的样子,你们说什么我都听,反正我女儿已经有了人家,不愁嫁。 内侍喊了声陛见,宫门开启,分成两行的官员鱼贯而进。 贾政跟着进去可没去金殿,一拐弯去了工部,进了屋和惊呆的同僚们拱拱手,找到自己的位置一坐,闭目养神。 “存周,你这是有本要奏?” 同僚关切的问问。 “那倒没有,只是今天朝上有大事,我来听听。” 同僚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摸不到头脑。大事?是昨晚的事儿吗? 皇后都现身给领进去了,再不满,底下说说就算了,这面子得给。 谁也没想到,今天的大事是冲着北静王水溶来的。 几件政事说完了后,都察院站出一个御史,当先开炮:“臣听闻昨日码头河道有重大伤亡之事。不知陛下可有听闻?” 永正帝看向王子腾。 王子腾硬着头皮出来说:“确有一些失误,伤亡却不是很大。” 顺天府尹心里直叹气,医院里什么情况皇上都知道,我还跟着一起看过的,王大人您睁着眼说瞎话,可别怪下官自保。 “提督大人说的不实,伤九十六,死四十四。伤者都在普天医院救了过来,死的都是当场就没救的。” 王子腾心里一咯噔,顺天府你想干嘛?跟着我说不就好了吗,要你多嘴。 御史哼了一声,又问王子腾一遍:“王大人,这就是您说的伤亡不大吗?皇上,臣参九门提督王子腾见事不明,遇事推诿,试图谎报瞒报伤亡之数以蒙蔽朝廷。” 永正点点头,裘世安过去收了御史的奏本。 又一个御史站出来:“臣也有本!臣参的是河道码头总管,北静王爷!” 朝堂一阵慌乱,又开始了是吗,这次是真的还是假的? 那御史列了十条罪过给水溶,其中三条最狠:“任人唯亲,滥用钱财,以致采买之料以次充好,不仅码头吊车垮塌,河堤也因为填土不实而垮塌。北静王爷为首恶,当严惩不贷!” 一语落下,满堂皆惊。 第一次有人对北静王喊出了严惩不贷,看来是玩真的了。 林如海看了看龙椅上的皇上,又看了看吃惊的水溶,琢磨了几句,出班奏道:“臣林海有本。” “准奏。” 永正也想看看林如海和他之间有没有默契。 “通译郎李修曾跟臣说过,一旦码头河道有事,先抓了中标各家的管事,刑部一审就明白了怎么回事。要是有中途暴毙或是狱中突发恶疾而死的,就抓主家。 臣虽然不通这其中的关节,可通译郎在扬州的时候,河道比京师宽了几倍,码头也大上一倍,却从未有过这等事情。所以,臣想着是否可以试着用用呢?” 嘿!林如海,你这是要断根吗?! 凡是心里有鬼的那几位纷纷跳出来驳斥,扬州怎可与京师相提并论,小小通译郎懂什么运筹帷幄。这就是一此意外的事故而已。 林如海你还真是个老臣啊,这默契,朕很欣慰。 永正昨晚就安排好了史鼎,一上朝你就去抓人,破府抓人,敢有阻拦,就地格杀。 要是你林如海不站出来主动的说去抓人,朕只有自己说出来了。 好,好,好! 永正帝一声准奏,朝堂安静了下来。 不多时,史鼎进殿回话:“臣史鼎,抓六府的管事已经到案。特请交旨!” 好快!要不是提前布置的,打死我们也不信你史鼎是顺风耳和飞毛腿。 看戏,看戏,六家呢,有的热闹咯。 水溶面如死灰,狠狠的盯着史鼎,你敢反水?! 史鼎只管低着头,不言不语。 永正嘴角一动,笑意浮现,朕又欠了李修一个人情啊,他做出来的火枪把史鼎给看怕了,六十个数之内,朕的火器营连射千余发枪弹,史鼎的脸色就跟现在的水溶一样。 不怕死的,就试试朕的火枪! 第九十九集 还钱那是不可能的 朝堂的动作好快,这边还在金殿里相互攻讦呢,刑部一个侍郎就把第一个受不住酷刑的口供呈了上来。 永正看过之后,下了龙椅走到水溶面前递给了他看。 “昔日老北静王是何等的英雄,怎么就唉~~~!水溶,你先卸了本兼各职,回家等着吧。” “臣要见太上。” “准!” 片刻功夫,裘世安从太极宫请了旨意回来:“太上口谕,朝堂的事朝堂解决。念水溶年幼,请陛下自行斟酌。” 多矛盾的一句话,偏偏就是这么说的。群臣了然,命给水溶保住了,剩余的事,恐怕连着大理寺的事都要一起算账。 秦少卿侧头问了端木一句:“还不去?真要等着大理寺再见?” 端木哆嗦着身子不肯动。 秦少卿眼睛一闭,不再理他。 自作孽不可活,大理寺你都敢闯,真当皇上不记仇,给你个大饼吃就是等着你出错呢! 嘶~~~~ 秦少卿就觉得脖子后面冒冷风,这大饼可是李修画下来的,皇上不可能不知道其中的利弊,却还让水溶出马,还偏偏就要出事。我是不是想多了? 不止他这么想,一半的官员都想到了同样的问题,这是故意的还是故意的还是故意的。 故不故意都没关系了,水溶这个异姓王是第一个倒下的,接下来呵呵。 忠顺王爷笑嘻嘻的看看东、西、南三王:“圣上就是圣明啊。诸位王爷,你们说说。” 没人理他。 贾政也觉得没人理他,都离他远远的。 怎么了这是?我就说今天有大事吧,看我说中了吧,你们就不来问问我是怎么猜到的? 没人理他,心里都把他定成了皇上的金牌小密探。 从不上朝的你一来就说有事,结果,最烧包的水溶被免了职回家当闲王去了,估计还不会完。你不可疑谁可疑?密探这种职业最讨人厌。 谁也不会喜欢身边有个给老板打小报告的家伙,这还怎么能在单位里愉快的聊天,哪句话没说好,就被上边知道了,冤不冤。 一贯被坑的贾政,又被他三女儿狠狠的坑了一回。 探春也不是故意的,这事太巧了,凑一块的巧。 消息就如长了翅膀一样,飞进了贡院。 几位主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扔下笔去找李修。 就他形迹可疑,昨晚半夜回来的,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李修是真困,压根没答卷,抄了考题后,就抱着被子躺下呼呼大睡。 “叫醒他吗?”兵卒小心翼翼的问着四位主考。 周侍郎一咬牙:“叫他!” 周围的考生心里直骂娘,挨着李修算倒了霉,有事没事主考就转一圈,这次更狠,四位主考齐至,还让不让好好考试了。 李修迷迷糊糊的被喊起来,皱着眉看几位考官:“又出事了?走吧,我回去救人。” “救什么救!你会去救北静王?”周侍郎一脸的不可信。 李修哐的一下躺回床上:“我今日不便,昨天累着了,手脚发麻,大小便失禁,救不了人。话说水王爷怎么了?也被砸了?” 附近的考生实在的忍不住:“各位大人,我是来考进士的,不是来听朝堂秘闻的。能不能放过我等。” 四位主考挺尴尬,板着脸训了一通他们,然后盯着李修先答卷。 周围考生暗叹,主考就是有经验,要是先带隔壁李修出去问话,我一定告你们舞弊! 最后一科是策问,李修强项,定体问加八股,自问自答八面玲珑四面不透风,洋洋洒洒三四千字,写了一个时辰就写完了。大致的看了一下,没有错别字,写上名字就交了卷。 考官们还特意的背过身去不看接卷的兵卒,又等了一会估摸着走远了,才放李修出来。 一行人就跟抓住李修作弊一样,把他围在中间带到了考厅。 这是考官们休息判卷的地方,考生们都走了,他们也出不去。所以才这么着急的问问朝堂的事,尤其是李修,码头那里到底会怎么样,各家可是或多或少的都投了钱的。 李修啊了一声:“谁让你们出钱了?” “北静啊!他改了你的章程。” 李修嘿的一声:“完了,完了。全打了水漂了。钱落进他的口袋,还能拿出来吗?皇上什么旨意?要是抄他家的话,还有戏。” 呸! 周侍郎啐他一口:“那是王爷,那么好抄家的。几辈子的功绩,够保全家一命的。你快说说,昨天见了皇上就没说这事?” “没有,真没有。我一直伺候着皇后呢。” 呸呸呸! 又被啐了几口,是人话吗,你伺候皇后?你怎么伺候的,你敢说吗。 李修也给自己一个嘴巴,想想就得了,怎么说出来了呢。 “口误口误,我是跟着皇后视察我的医院呢。诶!我想起来了,顺天府尹跟着皇上呢。” 哦~~~ 真相大白了。 继贾政之后,顺天府尹也被光荣的打上了金牌小密探的烙印。 虽说都是为了给皇上办差,可臣子和臣子之间是不是要坦诚一些呢,总这么你告密他告密的,朝堂还能干活吗。 李修听了半天明白了过来,这是要套自己的话。北静被免职之后,码头怎么办,还要不要继续的修建下去,钱又怎么收回来。 这才是考官们最关心的问题,尤其是守着李修这个始作俑者,不问他个明白不就浪费了先手的机会吗。 可有个麻烦,钱肯定是进了北静一系的腰包,要么抄家,要么砍头再抄家,要么勒令退款,否则是很难拿回来的。 这就算是集资投资失败的典型案例。 况且,李修是一点也不打算帮着任何人收回来他们投资的钱。就让他们无时无刻的骂着水溶多好,离心离德莫过于此,水溶越是不拿出钱来赔偿,他重回朝堂的希望就越渺茫。 别说一半,就是有二到三成的朝堂官员使劲的天天的骂你,太上皇都得掂量掂量值不值当的挽救水溶。 李修越想越是这个主意,一定要阻止水溶的赔款行为,钱不要了也要彻底结束他的政治生命。 反正不是自己的钱,不要就不要。 打定了主意,试探的问了一句:“要不我出去找裘内相打听打听内幕?看看皇上的意思是怎么想的。各位大人也要赶紧联络同僚,一起逼着水王拿出钱来。” 李修,真君子也! 主考们哪知道他的祸心,只是想着他和北静王一系结仇,又有他爹和另一个爹的背景,天然的文官子弟,就应该和勋贵们斗争到底。 “好!怎么也是最后一科,你且出去问问。贤侄,你跟裘世安真那么熟吗?” 周侍郎还有些不信,结交内侍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李修卖个乖:“他们的兜裆裤都是我的买卖,不熟也得熟。” 各位大人了然,可不吗,自己家女眷都用上了他家的物事,每个月都要买许多回来,花多少钱呐,臭小子是一点也不便宜。 李修表示都是丫鬟们干的,他家穷,开不起月钱,只能靠着这个填补。 被轰出了贡院后,李修瞅见了他的新车夫王轶茗。 “还是你有良心,怎么知道来等着我的。” 王轶茗瞅着自己主子嘿嘿就乐:“大人您这是被哪家窑子给打劫了,怎么穿着人家的衣服跑出来的。” 李修低头看看没什么呀,王车夫让他脱下来看背后,有一个鸳鸯织就欲双飞:“挺好看的呀。” 王轶茗赶紧要给他收起来,李修还不干:“这叫百衲衣,有功德护体的,你不懂。” “大人,那是肚兜。” 李修抱着团成一团的后天法宝百纳功德衣钻进了马车。我说昨天她们唱的时候怎么不跳舞呢,原来是这样啊。 先回了医院,看看伤患的情况,要是有发热的,赶紧给吃玛丽梅。 晴雯给他拿来洗干净的衣服,给他说着情况,还行,九十多个人有发热的也都自己消退了。 “那我就放心了。晴雯,紫鹃不在吧?” “不在,去了贾府三姑娘的铺子,哎哟,据说那府的贾珍可是被打的不轻,还求咱们的药呢。” 行,贾敬的行动力不慢,杀伐果断是个人物。可惜,站的队伍输了。 “那就好那就好,给,你帮我把这个洗洗藏起来。” 晴雯拿起来抖搂开,一眼看见了那两只水鸟:“哟,我说您怎么费尽心机的让她们来呢。原来是这样啊。” 李修赶紧堵住她的嘴,心虚的朝门外看看:“喊什么喊!我是那种人吗?” 晴雯哼哼了两声,瞪着他问道:“说说吧。说的好了,我就替你瞒下来;说不好,我正好该去给林姑娘请安了。” 李修赶紧天花乱坠的把昨晚后半夜的事讲了一遍。 晴雯似笑非笑的指指他:“就这一回我且饶过你。不是为了别的,一家人别弄得跟贾家似的乌眼青。你要再这样,我可不跟着你的。她们虽然是一份心,但也要看紧咱家的大门。李大人,我说的是不是这个理儿。” 李修给她轰了出去,晴雯气呼呼的走了,忽然眼珠一转自己咬着嘴就笑,恼了我,我也要让你知道知道厉害。 李修收拾利索,出门坐车去皇宫,递了牌子等着裘世安。 裘世安正陪着皇上在御书房见各位留下来的大臣,小黄门溜进来给他报了信。 永正看见了就问:“何事啊?” 裘世安苦笑一下:“李修又考完出来了。递了牌子要见老奴。” 林如海就一跺脚,让你考个试都不消停,还来找内侍,留点文官的脸行吗。 陆鸣肯定要在这个时候说句话:“还没入朝呢,跟内宫可是来往的紧啊。” 林如海嗯了一声:“没法子,就是这么个脾气。他看顺眼的人,大都本性纯良,所以我也就没多管。” 陆鸣嗬嗬发笑:“怪不得他和老夫意气相投呢。” 永正怪有意思的盯着这两个人看,林大人加油,陆老头总欺负你女婿,还喷过朕,骂他。 林如海不负众望:“原来如此,我说这孩子怎么进京就学坏了呢。” 几位中书哈哈大笑,老陆,你有对手啦! 裘世安很为难,我是劝还是不劝,正商量怎么要水溶出钱,你们俩斗嘴算什么。 永正还觉得不过瘾,翁婿一起来才有意思,而且,有的事,是要问问这个皇宫内侍最熟悉的通译郎。 李修等的无聊,就四下的看看。这地太熟了,不是他愿意进皇宫,而是对这里有着深厚的感情。 瞅瞅左右两端没有写字的城墙,小声念给自己听:中华人民万岁! “呦,知道先喊万岁了。” 裘世安走过来问他。 李修神秘的一笑,我的万岁和你的万岁不一样。 “内相,方便聊几句?” “咱家都出来了,还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说吧,又有什么事。诶,你考完了吗?” “放心吧,不考完我也出不来。我听说水王下去了?” 裘世安瞪他一眼:“叫全了。你考个试还能听说这个?贡院漏题也很方便吧。” 李修赶紧赔笑:“主考们也是着急,不关考题的事。我问问啊,朝堂打算怎么处理后续?” “几家掏银子赔。” “别!” 李修就怕这个常规操作,拉着裘世安小声的嘀嘀咕咕:“还钱不就便宜了他们吗?您想想,要是不还,会怎么样?” “那百官还不骂死他们”裘世安说完就是一愣。 李修使劲的冲他点点头。 裘世安站原地不动想了半天,冲李修就是一躬:“李大人,老奴受教了。您要是再能帮着百官把钱挣回来的话。” 李修吸口凉气:“老裘你害我!怎么能是我,是皇上帮着把钱挣回来。” “对对对,那你在帮着皇上对不对?” “名不正言不顺的事不干,除非让户部的陆大人和我一起,我的干劲就足了。” 裘世安拍拍李修肩膀:“行!我这就进去说去。另外的,你那岳父正帮你骂人呢,你猜骂的是谁。” 两个人哈哈大笑,拱手道别。 回了医院,李修就觉得气氛诡异,怎么出出进进的人都看着自己笑呢。 进了医院正堂,他抬头一看,鸳鸯织就欲双飞就挂在了正堂的正墙上。旁边还有一行字:京城青楼谢仪。 第一百集左手拉住裘世安 医院今天很忙,又有新客源了,自然人就多。而且还是成群结队的来,都先去看看正堂的稀罕,再然后嘻嘻笑着排队等着看病。 李修不让摘,就这么挂着,万一真有功德呢,自己不就赚了。再说了,晴雯还是年纪小,换了李修给别人写,就写全体技师恭贺某老板新婚快乐。那才是恶心人的事,这个不叫事。 芳官拉着带轱辘的大木箱子哗楞楞跑进屋子:“三十八号看诊!”又哗楞楞的跑出去。 李修无语,看着一位戴着帷帽的夫人进了茜雪的屋子。一位小公公端着果盘和茶水随后也进去了,还贴心的关上了门。 果然劳动人民的办法多,这么快他们自己就掌握了从排队到叫号再到一对一服务的整个流程。 礼仪之邦玩起这些小细节来,碾压扶桑。 后来让他们给赶上来,是因为我们不玩细的改玩粗的了。等着国朝定鼎之后,从第一个五年计划到第十三个五年计划,天翻地覆慨而慷! “少爷!门口有人找!刑部的!” 芳官露一脑袋喊了一嗓子之后,又忙着服务去,自己少爷这不挣钱。 李修起身去接人,一位刑部的主簿带着几个人站在医院门口看着一块刚写的牌子“女人圣地,男人免进。” 相互见过了礼,主簿笑呵呵的说话:“这牌子的主意好,一下子减少了不少麻烦。要是有事怎么进去。” 李修指指一位门口晒太阳的老公公:“找他登记。各位大人也不例外。” 我是穿越来的,没点你们想不到的东西,岂不是很失败。 主簿等人过去一看,一张表格从姓名籍贯身高年龄性别一直到找谁,何时进去的又何时出来,零零总总十几样。 一个看起来就是老捕头的啧啧称奇:“原住址,现住址,联系方式,李大人您是怎么想的。有了这个,真有事一找一个准。” “写个假的怎么办?”另一人就问。 老捕头指指其中一项:“父母姓名都要写,还有地保名姓。估摸着医院已经有了京师所有地保的名单了吧。” 老太监坐那晒得舒服,裂开没牙的嘴嗬嗬就笑:“顺天府给送来的,写一个老夫查一个,错一个都进不去。” 老捕头仔细打量了一下老公公,小心的问了一句:“可是夏内侍?” 李修很无奈的告诉了老捕头:“别问了,就是太上皇宫里的夏守忠总管,放我这当探子的。” 老太监夏守忠,六宫都总管,太上执政时曾经的大明官总管。 “能让老夫给你看门当探子,是你小子修来的福气,就是看着你怎么了,太上说你脑后有反骨,要咱家多盯着点。” 刑部几个人赶紧见礼,老老实实排着队填那张表。 不是小题大作,这医院里可是满京城女人要来的地方,又是皇后立德的所在,稍有个不慎就是天大的祸事,朝堂各位大人为了自家的女眷安危,也同意李修这么搞。 最好是连李修也进不去才好呢,待嫁闺中的女儿去的多了,万一让这个大个子拐跑了,可就赔了。 太上也是有意思,明打明的让夏守忠过去看着,就是告诉李修,我盯着你呢,再有事我也要第一时间知道,水溶的教训要吸取。 李修虽然腻歪也没办法,给他安排一个普天女子医院都总管位子,医院内幕随便你打听,哪家大人家眷有什么病都让他知道。有他坐在门房晒太阳,王子腾见了都要绕着走。 等着填完了表,李修陪着进去直奔最后面的病房,他们是来找这些伤者取证的。第一时间问问这些伤员,才能获得第一手材料,从而掌握案情。 要搞就帮皇上办成铁案,想翻身是不可能的,削藩的意思已经出来了,就不可能退回去。四王八公十二家,除了跟皇上站队的以外,都剩不下。 在李修的设想中,勋贵以后就是个荣誉称号,没有实质的内容。 李修想听听,被主簿请了出去:“少打听为妙,你就等着放榜入朝,安安生生的做你的官。” 有什么了不起,我早就问过好几遍了。李修腹诽了几句也只得出去。 前院挤得不行,后院空的不行,没有哪家女子肯住院,不回家她们自己也不干。 贾环蹲那又是一脸烟灰的扇着扇子熬药,他姐姐把这项活给他包了,医院取药直接熬好了让病人带回去,挣个炭火钱也是不少。 李修过去照他屁股就是一脚,笨死你算了,晴雯都知道分包出去干活,你跟你爹一样的死脑筋。 贾环哎哟一声回头看是他,没脾气的嘟囔:“我找不着人肯和我干。” “哦?你都找谁了?” “贾琮、贾??、贾珩、贾珖、贾琛、贾琼、贾璘他们,我找了一个遍。” 一窝子的不求上进,也难怪,赖家一倒,多少活计等着人干,谁看的上他的医院啊。 “你姐怎么说?” “我姐说别理他们那些眼窝子浅的,一个荣国府算什么,医院可是有皇后给撑着腰的,出门没人敢惹。” 还得是贾探春,大眼睛贼亮。 “你去找找那些吃不上饭的,你看看晴雯是怎么干的活。好歹也是个三爷,怎么连个丫鬟都不如。要不,你去勾搭勾搭宝玉,这女人多,你看他来不来?” 贾环一听贾宝玉三个字,智商立即上线:“我不能露面,不过,倒是可以找人透个风,就说咱们医院名媛闺秀们一窝一窝的。我估摸着,他会来。” 两个人嘿嘿嘿嘿一顿笑,李修决定帮帮贾环减轻些工作负担,好让他有更多的时间去算计一下贾宝玉。 围着十几个炉子转了一圈,有了主意,弄几个多灶眼的炉台,搭上架子就能煮药,拆了架子还可以烧烤。再给安个脚踩的风箱,还有一个大烟囱,省的他扇火弄得满院子的灰。 顺便教教他怎么烧烤,也算给贾家留条后路,他很期待着贾政有一天蹲在路边喊着大腰子大腰子,五文钱一个。 削藩是一定的了,贾家肯定逃不掉。解套的办法不是没有,贾母却死硬着押宝在贾元春身上,只要她有身孕,勋贵转身成了国戚,富贵依然。 皇上要是不肯播种,贾元春去哪怀孕去?老太太怎么就想不明白呢,还是说,你们另有一套应急手段? 画好了图纸让贾环去自己家,工部的几个作匠师傅都在那,这点活难不住他们。 喊过来做杂役的张友士,把扇子给他,替贾环扇着炉子熬药。 太医院给求的情,不想闹上公堂伤了太医院的脸面,罚他来做杂役,不给钱白干活,先来三个月的,干的好了再回太医院。 张友士不紧不慢的扇着风,比贾环可是会干。 “大人,贾珍托人去我家里请我给他看看伤,我去不去?” “去呗,干完你的活就跑一趟,回来跟我说说,伤是真的还是假的。” “诶!那我下了工就去看看。” 张友士是服气的,他的依仗就是贾珍和冯紫英。贾珍此刻正趴在家里哼唧,冯紫英干脆就不见他,不老老实实的干活是真过不了这一关。 “老张,你学的是什么?” “学的是针灸。” “那你有没有想过针灸麻醉?” 张友士坐那不吭声,自己慢慢的琢磨,一针扎晕了到底行不行。 应该可以,针上涂抹麻沸散,一针下去睡个把时辰问题不大。 那就试试? 李修给他个新任务:“琢磨好了,先教给茜雪她们,教会一个我免除你十天怎么样?” “老胡不也会吗。” “他有他的新工作,教学这活就你来。” 张友士点头答应下来,扇着炉子琢磨一套针法,全麻还是局部麻,怎么控制时间,都要好好的算计。 他知道李修是为了大手术做准备,尤其是这次事故,老胡又是麻醉又是手术,可是给累的不清,急需几个能掌握麻醉术的人出来站台。 灌药麻醉太慢,所以李修把主意打在了针灸麻醉上,自己又不会,只能压榨一下张友士。 犯了错就要受惩罚,不掏点压箱底的东西,休想离开我的医院。 柳湘莲领着一群有些岁数的女人进来。 教坊司这群官僚,看着皇后来了,才赶紧的选了一些挣不上钱的女人们来,好就好在一点上,身契没要钱,白送。 都是官宦人家出身的大奶奶们,平时锦衣玉食的享受着,现在沦落烟花了吧。你说这是活该呢,还是制度上的缺陷。 都去学护理,把素云她们慢慢的替换下来,都是经过事的人,什么没见过,生活的磨难也打掉了最后的自尊,伺候病人总比伺候不同的男人强。 紫鹃领走了,分派下去跟着干活,边学边干,什么规矩她们也懂,很快就上了手。 忙忙活活了一上午,刚要吃口饭。夏守忠和裘世安岔着腿晃晃悠悠的并肩进来。 “小子,你快有活了。码头还是你来吧。” “这么大方的给我?不可能啊,陆侍郎就没说什么吗?” 裘世安找个位子一坐,新来的“大奶奶”们,碗筷就给摆好了。 “他说管个屁用。他不肯动国库一个子出来赔钱,只能找个不用国库的人干活呗。再说了,现在这活儿可是烫手的山芋,谁也不敢接,都怕后面再来这么一出。” 夏守忠拿出自己的酒,自顾自的喝上了,他只听不说。 李修凑近了问裘世安:“圣上打算动哪的钱收买百官?” 裘世安给了他一筷子打在手背上,瞟了一眼夏守忠,还是说了话:“江南。你举荐的范、朱二位已经秘密返回了金陵,戴权也从扬州跟着过去。那些个傻子们,等着被掏空家底吧。话说回来,这边的活不能等着那边是不是,你接不接?” 李修算算时间,三月十八关的贡院,放榜要在一个月后,再快点也得是四月初十左右,这段时间要是浪费过去,工程的难度将会增大。 接不接? 当然接! 上次不接是因为朝中嫌弃他官小压不住,现在官大的都躲,只能便宜他。 “我有条件。” “说吧,皇上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给了咱家口谕,只要不太出格的,都准了你。” “我要几个人帮我,我还要今科所有的举子们过来干活,我还要重新组建小六部,人选我来挑。我还要” 夏守忠咳嗽了一声:“事不过三。” 裘世安点点头:“听着点,这是金玉良言。给皇家谈条件要有分寸。不能一次要的太多。” 李修给夏守忠倒了一杯酒,陪他喝了一个:“我这人听话。裘内相您得来,代表着皇家监督;朝廷让陆侍郎来,我成天看着他放心。咱们三个人组成一个新的指挥部,就叫应急处理署。等着这事完了随时可以撤。” “处理署?” 夏守忠都不喝酒了,和裘世安一起咂摸滋味,处理这两个字用的妙。既不说有罪没罪,又表明了原先的人肯定有问题。够外面的人琢磨一会的。 “没个官称吗?”夏守忠有点不信李修不想捞官。 “怎么要官称,没有最好。” 裘世安给解释一下关系:“皇家、朝廷还有一个三面蹭光没有授官的小进士,各家也都放心,下面的人他借着我和老陆也压得住。” “没钱怎么开工?” 李修吃口大馒头:“我有粮食,而且,皇上有钱。” “那你别想。” “亮出来就行,就给他们看看,谁也拿不走。” “你有多少粮食?” 裘世安又给解释一句:“够京师人吃半年的。” “我怎么没消息?” 李修嘿嘿就笑:“走的海路,都在天津屯着呢。您要不要过去一把火给烧了,史家二侯爷肯定抹脖子。” 夏守忠不问了,连环套早就给水溶下好了,就等着他崩盘,可怜死的那些人了。枉死鬼! 李修看出来他的想法,一字一句的对他说着:“我害谁也不会害百姓。我原先是打算闹罢工的,是他们一群混蛋害死了人。您去跟太上说,子民不是数字和蚂蚁,说死就死没人肯多看一眼。腐朽的勋贵才是最该死的人群,死的他们越多,民心才会越强。反之的话,我现在不说,不想穿小鞋戴帽子。” 夏守忠又是一口老酒下肚:“岂止是脑后有反骨,全身上下就没个好骨头。当今是怎么敢用你的。” 裘世安得意的一笑:“当今雄才大略,早有心收拾他们了。这小子愿意做枪,就由的他做,反不反的他说了不算。天下人要反先杀他,天下人不反就继续用着他。” 李修攥着筷子朝上拱手,说了句皇上圣明,继续的吃饭。 第一百零一集 右手再把陆鸣拉 一顿有滋有味的饭吃饱了,裘世安回宫去送消息。 李修也腾出空去了一趟林府找黛玉。 甄英莲跟在他身后面小心翼翼的问,能不能去医院做活。她的娘亲从姑苏来了,也住在了林府。她要赚钱养家。 李修可没敢轻易答应她,这姑娘胆子太小,还见血晕,医院真不适合她这样的。 “我可以不怕。” 李修停下脚步给她讲道理:“你这是从小被拐之后留下的应激反应,你太缺乏安全感了,没有勇气去做一些危险的事。” “不懂。我没钱了,我要养家。” 别人是李修的丫鬟或是通房丫鬟或是准备通房的丫鬟,甄英莲却是做客的客人,这可太尴尬了。 薛宝琴出来找英莲,拉着甄英莲手就让她走:“三哥哥别管她个书呆子。林姐姐已经给她找好了活,和一起我抄书去。探春姐姐忙着开铺子,家里都没人给抄书。” 甄英莲眨眨眼:“我写的慢,你总催我的。” 薛宝琴呀了一声:“写的慢还不让人催,姐姐你好有道理。” 李修哈了一声,催就催,写不出来还能怎么着,认真的写就行。 先去见了姐姐,姐弟俩说了好一会话,什么爹妈来信了,问考试的情况;大哥也来信了,问考试的情况。 黛玉摇啊摇的就进来了:“蟾宫折桂的回来了,快让我瞧瞧,几天不见你,都会作曲了呢。唱给我听听。” 李纨捂着嘴哈哈大笑,李修没脾气的把黛玉拽过来给了她屁股几巴掌。 黛玉扭身跑了:“敢做还不敢当吗?下次去哪家记得和我说说,我给你送衣服去。人家挣钱不容易,都给你做了衣服可怎么得了。” 要了命了,摊上这么一个林黛玉,还怎么活。 黛玉笑话够了他,才坐下来和他好好说话:“无事不登三宝殿,说说吧,要钱还是要人。” 都要! 李修把打算说了出来:“海运的粮食要进京了。知道这个消息的除了皇宫就是咱家。这批粮食是用来抵消码头的欠款,宫里用了我的主意,死死的拖住水溶,有钱也不让他出,百官能把他们家祖坟骂裂了。 最后削藩的时候给他来个一勺烩,到那时,看还有几人能帮他。 京城现在的粮价持续的高涨,一部分原因是春播刚种下去苗,秋后才能收粮食,这大半年的时间原本着也是靠外运的粮缓解压力。 另一部分就是江南的银价下来了,原本以为粮价会跟着跌呢,可他们也不想想,银子都不值钱了,除了粮食还有什么是能值钱保命的。 无意中南北都形成了粮荒的假象,各家的米铺都开始收粮屯粮。所以我用粮代银的办法,肯定会受百官的欢迎。 可也有一个弊端,咱家的实力也就藏不住的要露在别人面前。开医院卖卖药,卖卖书这都没事。唯独这粮食,咱们还是藏在后面的好。找个别人的铺子去卖。” 林黛玉掰着手指头给李修数人头:“薛蝌拿着皇商的牌子,最能做这个事,要不,让他们家来?” 李修一刮她鼻子,最喜欢你这样的口不应心,可我不上当:“她家不行,薛蟠和薛蝌都站不住,单凭着薛宝钗在后面操持,玩不转这么大的贸易量。” “能有多少?” “折合白银一千万两的本钱,按京城的市价,五千万进账还是有的,咱家分两成。” 黛玉张着小嘴闭不上,这么大的量,卖到哪一年去才能卖完,就不怕新粮下来压了价,全砸在手里? 李修给她和姐姐解释原因:“江南很快就会稳住银价,戴公公手里还有一批粮食等着杀进去收割一批。一南一北对着冲粮价,想贩运粮食的人家都得死。因为,这粮食就不是咱们的粮,折抵了税,屯了半年才有的这么多。我说的成本就是指的这个。” 黛玉终于明白了过来,合着这粮食是白来的。 扬州市舶司的税,皇上拿了四成,林如海和李修加一块足足有两成半,只不过这一次不是银子而是粮食。 那薛家还真的不合适了,没那么大的本来做,也没那么大的关系网托底。 黛玉有些挠头,自己家当然不要出面,清清白白的卖书开医院多好,可还有谁家能有这个底气和实力出来卖粮食呢? 三郎不会无的放矢的找我说这事,想必他心里已经有了人选。只不过他不好见或者他不认识人家,需要我给他引荐过去。 谁家是我熟悉的而是他不认识的呢。 哦~~~原来是她。 黛玉用手点点李修的鼻子:“我就认识那么几个女孩家,你还真是一个都不放过。她一个孤女,说话行吗?” “她就一个传话的,把意思带到了就行。我明面上不好去,总要避避嫌。辛苦林娘子一趟了。” “好说,唱个红豆曲哄哄我。哪里就遮不住青山隐隐,何处又绿水悠悠?” 别让我找到告密的,饶不了你! 芳官打个冷战,是不是要变天了,给自己加厚一件衣服去。 京城通州码头,四十几口棺材一溜摆开,高挑着白幡,烧着纸钱,死者家属情绪稳定的哭天抢地。 都是家里的顶梁柱,男人一死,家里就塌了天,尤其是那些上有老下有小的家,一大家子五六口人就得等着饿死。 离这群人不远,聚集着百十号蓝衫举子,静静的瞧着这一出出的人间惨剧。 李修则在他们身后,陪着陆鸣大人、裘世安总管还有几十位吃过李家饭的闲散官员,他们又被聚集到了一起。 陆鸣无不痛心,当初还是他的主意不让李修接手码头,想着就一个萧规曹随的事,水溶以王爷的身份坐镇,怎么也不会有今天的局面。 不想,事与愿违,他一个专攻政斗的清官,哪晓得那些人的欲望都是要吃人的。 偏李修还不放过他:“陆侍郎的好心才死了四十几个,我让他们给您立个生祠。” 陆鸣叹口气:“老夫错看了水溶。你带着今科的贡生来做什么?” 李修抱着怀冲丧事那里扬扬脖子:“提前给他们看看,一个决策失误的背后,就是新坟挨旧坟。” “哼!我等必不会犯下如此大错!” 李修居高临下用鼻孔看着说话那人问他:“那你打算怎么做。看着这码头,说说你的想法和手段。” “圣人云” “圣人云我没见过码头。白痴,夫子那时候能有个木筏就算是舟了,都是挖空了木头中间当船用!” 李修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的话并骂了过去。 “再想想,别扯什么圣人。” 有一个稳重些的说了几句:“当以安抚为主,待朝廷有个定论后,再行实施的好。” 都不用李修说话了,陆鸣陆大人都忍不住的训他:“迂腐至极!这些人家,家无隔夜之粮,你等朝廷来了送新棺材一起合葬吗?” 一干闲散官吏纷纷开骂,学的什么狗屁书啊,怎么一点变通也不知道有呢,当务之急先赔钱安葬了人再说,就这么摆着棺材好看是吗。 众学子脸有愧色,虽心里不服,可也不敢再说什么圣人训不可违的话,圣人确实没教给他们做实务。天知道这样的丧事该怎么处理。 陆鸣也挺尴尬,瞧着李修竟然等着他拿主意。 李修趁机说出了自己的主意:“陆公、裘公。不如就趁着今天的机会,咱们这应急处理署,先定下第一条规矩,因公致死致残的赔偿方案,二位大人有没有兴趣听听。” 都有兴趣,也都好奇,朝廷是对官员有这么一个说法,不知道李修打算照搬还是另辟蹊径。 李修拿出袖兜里一本账册,举着让大家看一眼:“这是京师的物价,我托户部的主簿核定了一个月才做出来的。有兴趣的大家翻翻看看。” 那位主簿挺挺胸膛,认了帐。 李修随手把册子给了一位举子让他翻着看,自己继续说道:“我的方案就是救死扶伤,安稳后人。” “救死不止是出一笔烧埋银子了事,要算着京城一个百姓人家一年的开销是多少,然后一口气赔够二十年的。” “怎么这么久?” “让人家的后人能长大了干活养家为止。” 裘世安要过册子来翻了翻,一看数目吓一跳,普通人家每人每年平均花费竟要五两银子,这么少,他们是怎么活下来的。 陆鸣也自责,自己有多久没有看过人间疾苦了。 “伤亡总数按一百五十人算,一个人一年是五两,二十年是一百两,便宜,人命真便宜。一百五十人也不过是一万五千两。多吗?水溶手下各家的管事,平均贪墨两万两。抄没一家养活一百五十家,天底下还有这样便宜的事。” 仇恨的小种子疯狂的抛洒,开花结果吧,待到山花烂漫时,我在丛中笑。 陆鸣赶紧阻止了他,你就说想赔多少就完了,别借题发挥。 “定个规矩,从他们开始,每人二百两一次赔够。家属留下来做工挣钱,哪怕只能刷个碗,也能挣一份钱回去。死一个就要活一家。” 二百两,刘姥姥打一次秋风的钱。李修是在提某人赎罪,别人看不出来,我还看不出来吊车是怎么回事吗?这钱就要你出! 裘世安和陆鸣相互瞅了一眼,也点了头,又问问底下的官员,都觉得还可以,那就这么定。 写完了这条,都看着李修,掏钱吧李少爷。 凭什么我掏? 李修左手拉住裘世安,右手再把陆鸣拉,来来来,咱们仨人同往金殿往,去找皇上要赔偿。 呼啦啦人群就跟上了,瞧瞧热闹去。 陆鸣想着不干,可没李修劲大;裘世安倒是挺稳重的,跟着一车走就是了。 可一下了车,这内相就撒了泼,挣脱了几次,后来赶干脆他拉住李修的手,三个人就这么纠缠着到了承天门。 金吾卫一头雾水,这三想干嘛?告御状也不像啊。 正犹豫呢,钟鼓齐鸣,銮驾竟然等了城楼,伞下永正帝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三位。 个个的一脸忠贞,个个的满腔正义。 瞧瞧,这就是朕的臣子,演戏演的真好,朕掏着银子还得看你们演戏,真是不知道是成全了你们,还是成全了朕。 又看看跪了一地的新科举子们,心里多少有了点平衡,千金买马骨,朕就把这戏唱完。 小黄门出来问了话,三个人可是互相的攻讦,一个说赔钱行,太多了不行。另一个就骂老贼不当人子,才二百两,怎么就多了呢,大不了我出。最后一个就喊大胆,你算老几你掏钱,咱家虽然没多少,倾家荡产出一半。 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朝中竟然还有这等的忠义之士,举子们齐齐喊着万岁,以头抢地,磕出血来也要把身上的银子捐给这三位大人。 闲官们默不作声,已经用官服捧着一兜子的碎银子高高举起,让皇上看的见自己已经掏了钱的。 人是越聚越多,四十几口棺材被“帮忙”的壮汉们抬到了路旁,家属们就两个字喊着“万岁,万岁,万岁。” 李修偷眼瞅瞅城楼上的皇上,心说差不多了吧,掏银子啊,我等着下班呢。 哐哐哐的钟鼓又响了起来,李修直咧嘴,太上开始刷存在感了,非要这时候也要露露脸。 永正这个腻歪,也怪自己,早点拿银子出去多好,圣君的名号自己不就有了,这一嘚瑟可好,太上来了,万一他也掏一份,这可怎么办? 关键时刻,方显英雄本色,李修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趁着众人都趴在地上磕头的时候,使劲往天上一撒,大喊一声:“谢圣上!” 漫天飘洒的银票吸引了众人的眼眸,永正赶紧抬抬手,对,就是朕撒的。 皆大欢喜,普天同庆,丧事喜办,新的码头应急处理署,就在这种极其莫名其妙的氛围中,完成了它成立的第一次亮相! 晚上回去,李修被黛玉好一顿训,直到一个小黄门送回来三万两银票和一块可以入宫行走的牌子,这才放过了李修。 “让他们父子两个斗一斗,偏你帮着一头。取祸之道,懂不懂?” 李修咬着牙看着黛玉又把银票收了起来,一个饿虎扑食冲了过去,青山隐隐我也想看。 第一百零二集 该来的总会来 新人新气象,新的班子一出极其诡异完美的亮相,掀开了码头河道的新的建设高潮。 李修用源源不断的粮食选择性的堵住了朝廷官员的亏空。 为什么是选择性的,像贾家这样的,坚决不赔。 贾赦来讨要,陆鸣给喷了回去。贾政又来,被裘世安给吓了回去。 想见李修,没门! 紫鹃在一处帐篷里给李修上着伤药,屁股上青一道紫一道的,还挺好看。 “伤的不亏,别人挨了板子是白挨打,你可是挣了钱的挨打,真不冤。” 李修眯着眼不说话,太上你个老东西,怪我剥了你的面子,叫到宫里打我板子,我记下了这笔账。 “你懂什么,那钱是水溶的,太上本来想着趁机给水溶买个好,被我给破了他的局。所以生气就把钱扔我脸上了。” 啊?不是给你的? “我手多快,你扔我就捡,揣在怀里继续挨板子。太上没脾气了,也不能真打死我,皇上就在边上看着呢。” 紫鹃用手指一戳他屁股,不理他哎哟哎哟的喊声,尖着嗓子的说道:“以后还敢不敢了?” 又转回自己的声音:“这是林妹妹让我问你的话。” 你可真会做戏,李修疼的呲牙咧嘴扭头看着一脸笑意的紫鹃:“是不是早想报复我了。” “哪有。我和你说啊,妹妹办了一个诗社,请好多人过去,史家的湘云明天也过去。” 李修直翻白眼,我特娘的不是贾宝玉,挨顿打之后你们就开诗社玩。 “给。”抓了一把银票塞给紫鹃:“头一社我做东,想吃什么想要什么可着心意来。” 这叠银票自从进了他的手,就这么摆在眼前天天的盯着看,谁来要都不给,这次反而大方了。 “那敢情好,明天我再来给你上药。”紫鹃娇笑着揣进怀里,又看看那屁股。没事,打他的人手下留情了。 做过医生的女人,就是不一样,先看看脊椎,再检查腰腿,重点是李修的另一条腿,都没事才放了心。 “好好养着,知道你不好意思回家,我常来看看你。衣服我给你带了几身过来,别乱穿别人的。有想吃的菜就说,家里做了给你送来。” 收拾完了帐篷,蹲下身子在李修的嘴角一啄,笑着和他说:“其实,外边都说您是这个!”伸个大拇指给他看:“为民请命朝天阙,犯了龙颜又后宫挨罚。真的很了不起。” 李修努努嘴,又被啄了几下,紫鹃才红着脸戴上帷帽走了。 硌得慌,刚才不该亲的。 裘世安一掀门帘笑哈哈的进来:“行啦,老夏可没真打,装什么重伤不治呢。起来走走,活动开了好的快。” 李修撑着身子爬起来,晃动晃动腰肢,慢慢的在帐篷里溜达。 “朝中没人再对咱们说三道四了吧。” “没啦,尤其是你挨的这顿廷杖,再没人争议用粮食代银子的事了。那几家真的一粒粮食都不给?” “倒进河里喂鱼都不给他们。让他们去找水溶闹去。” 裘世安笑的更开心了:“圣上说了,除了状元不给,榜眼探花你随便挑。” “必须探花,一出门被喊着李探花,是我曾经的梦想。” 陆侍郎掀开帘子也进来了:“我朝含金量最高的探花郎非你莫属,这些粮食价值几何?” “别问,知道了也不是你的,您还心疼。” 话是这么说,五根手指伸给他看。 “老夫佩服!探花可以授五品,户部主簿留一个位子给你。” “哎哟,那可超编了。他现在就四个了,不能再多。”裘世安给陆鸣一一数着:“工部营缮郎,翰林院、鸿胪寺通译、五军都督府,这四个是顶格的授官了,再添上一个户部,辞哪个啊?” 陆鸣想都不想:“五军都督府不要。” 李修当即反对:“不行!这牌子好用的很。” “你要想将来入阁,这牌子最好不要。” 还有这说法? 裘世安给他上一课:“陆侍郎这话是对的。六部都有尚书,可尚书是自动入阁的,衙门里的事都是左右侍郎在操持。翰林也好,营缮郎也好,户部主簿也算在内,三年期满你就能外放。找好地方干上一任两任的知府,回来就是郎中,过几年就是侍郎。熬着熬着,升了尚书就入了阁。这辈子就算圆满了。” 哪有这么容易,多少人卡在知府任上,想回京势比登天。 李修明天陆鸣的意思,做个纯文官,别和武官那边拉拉扯扯的,影响仕途。 “我怎么听着营缮郎这么耳熟呢?就是想不起来什么事。” 裘世安点破谜团:“上一任是个叫秦业的,他抱养的女儿嫁了贾家。” 哦!一家子死绝了的秦业呀! 儿子秦钟是贾宝玉的好朋友,姐姐秦可卿一死,全家死,摆明了是灭口。 可怜小秦钟了,被他的宝二爷背刺完,也没留下性命,本以为攀上了一条大腿,结果是个假肢,感情身体两耽误,死不瞑目。 三个人难得的聊些家长里短,也是最近心气比较齐,都还没出戏,沉浸在那天自己的角色里。 转过天,三个人就吵了起来,按照李修的规划,码头是客货分离的,客运码头还在原址,货运码头实在一块滩涂地。 水溶把那块地给买了下来,李修就想着换地方,绝不能便宜了水溶。 裘世安不反对换地方,可你不能选皇庄,那是供给宫里的粮庄,都是上好的良田,否则也不会挨着水边那么近。 那就再往上游找找,又找到了一个好地方,户部的粮库。 陆鸣也不干,国家的粮库选址很关键,身负着战略作用,轻易动不得。 李修实在是为难了,一发狠,在地图上画了一条短线:“挖!重开一条河道,把这拆了!” 陆、裘二人看看,没说话。那块地,是坟地。 古时就有火葬,叫做化人场。 一般都选在远离城池的地方建一个,城里也有,皇宫里有自己的一个。 大多数人,还是选择土葬,化人场的功能也就是个摆设,可没有还不行。 李修没心思玩什么殡葬改革,就是单纯的觉得那地方不错,因为玄真观就在那条直线上。 “你可想好了。”裘世安提醒了他一句。 李修也不说破,大家心知肚明但不能宣之于口。 “在这拐个弯,把它围起来怎么样?” 陆鸣出门看天,家务事不管。 裘世安等陆鸣出去了就问李修:“什么打算直说,我得回去问问。” “这块地有山,我引条水进来。隔着一座山建个军火库。” “你还想着卖火器?” “罗莎国的使者已经过了雁门关,等他来了你们问问就知道世界在干什么了。时不我待,一耽搁就是百年的事。后世子孙追起来很累的。” 送走了裘世安,陆鸣才进来问他:“宫里能信吗?” 李修摇摇头:“尽量让他们信吧。我不明白的是,为了一女人值得这样做吗?我从来都觉得用女人担负什么血脉希望是件很残忍的事。输了就输了,回京老老实实的出家,出嫁也行。非要这么绕着弯子去守什么灵吗?” “她是义忠血脉唯一的传承了,我们这些老臣,只不过是想法子保全她的性命。让她守着她爹的灵骨过一辈子平安的日子吧。我们也别无他求。” 李修不太相信这句话,妙玉明明是进了贾家的大观园,难道说,那也是你们的选择? “侍郎大人,是不是你们想的太多了。她一个孤女能做什么,扯旗聚义?那也太扯了吧,跟着她的都要脑残成什么样?” 陆鸣一阵冷笑:“那是你不知道她生母是谁,否则,你也会做这个选择。” 忍住好奇心,李修明智的不问。人家家世再豪,也跟自己没关系。答应陆鸣的要求,把妙玉想办法安置在玄真观附近,是李修对朝堂文官集团作出的投名状。 毕竟,要入朝为官了,可不再是什么提举,实打实的正五品,可以兼四职的探花郎。这起跑线比别人高的太多。 晚上回了林府,趴在榻上跟林如海商议这件事:“我心里总是没个谱,这事到底如何我也不敢听陆鸣的。您跟我讲讲来龙去脉。” 林如海显然是知道内情的:“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说是个皇家血脉,又何尝不是个孤女。她外祖家姓朱。” 李修一脸的惊奇:“前边那个朱?厉害啊。” 林如海点点头:“正因为她是女孩,才能活到现在。” “那她还有什么价值被朝中的老臣这么样费心思的要保住?” “这个可就不知道了,别多想,既然他们有求与你,顺水推舟顺其自然吧。” “世叔,我想赶紧订婚过礼。” “怎么又这么急了?” “我担心老臣们要硬把妙玉塞给我怎么办。” 一声惨呼过后,林如海背着手出了书房,做梦吧小子,人家身负两朝血脉,要嫁也是皇家的子弟,你差的太远了。 李修揉着自己的屁股,痛苦不堪。 我没说错话啊,就像把妙玉塞进荣国府一样,画地为牢总比她还藏着好。世叔,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第一百零三集 我家在装穷 史湘云回了保龄侯府,先去后宅见过了保龄侯夫人:“二婶娘,我回来了。” 保龄侯夫人让她过来挨着自己坐:“今日玩的怎么样?可有受了欺负?” 史湘云叽里呱啦的说起了她在林府的见闻:“都是熟识的姐妹,好久不见的,一见面就亲着呢。有着薛家的一对姐妹,那个妹妹好生娇俏,我们都说比她姐姐要苗条,气的宝姐姐啊,哈哈哈,吃不下饭。还有位政老爷新纳的小妾,跟着探春去的,也是个读书的好女子。我都不知道香菱本名原来姓甄,叫甄英莲。这下可是见全了,就连迎春姐姐和惜春妹妹还有珠大嫂子都在呢。热闹的紧。” 保龄侯夫人笑着听这个侄女儿说了能有一刻钟,翠缕递给她一杯茶,史湘云才闭了嘴。 “林家小姐呢,有什么话是和你说的?” 放下茶杯的史湘云一皱眉:“她倒是说了一件事。婶娘,咱家有铺子吗?” 夫人眨眨眼,果然问过来了,侯爷就等着李修找上门呢。 “你且先说何事?” 史湘云很是疑惑的告诉了二婶娘:“林姐姐问我,家里有铺子吗,可以给她卖卖书。我也不知道有还是没有,就说回来问问再说的。好端端的,为什么找我卖书?” 夫人略一思量,明白了典故:“云儿你想想,书中有什么?” 史湘云猛地醒悟过来:“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婶娘,她家有粮食!” 现如今这句话,就等于他家有矿,他家养猪,他家有蒜,他家有写着拆字的几套房。 保龄侯夫人搂住湘云,慢慢的和她说起来自家的故事。 史家三兄弟,保龄侯史鼐排行老二,兄终弟及袭了侯爵,这已经是了第四代。 四代侯爵,压根就没降过爵,还多封了一个忠靖候出来。一门双侯,当列昔日四大家之首。 当年的贾家能排第一是因为一门双公,贾史王薛这么排名下来。现在看,史家不仅后来居上,还能一直维持着一门双侯的格局不变,这才是真正懂得藏拙的人家。 夫人给湘云数着辈数:“咱家第一代史公,官至尚书令,我们家啊,原本不是将门的。” 史湘云的长睫毛不停的忽闪:“我祖爷是宰相?婶娘,您怎么现在才告诉我呀。我一直以为我爷爷是武将,咱家就一直是武将,原来祖爷是宰相啊。哈哈哈,等我下次再去了,好好和林姐姐说说,我们家也是四代列侯。” 告诉你,你倒是听啊,打小跟个小子一样的上蹿下跳,一错眼不见你,你就惹祸,什么时候肯坐下来听我说说话。 按住了想跳起来的史湘云:“等会的,没说完呢。祖爷随着穆皇起事定鼎了江山,由尚书令封的保龄候,贾府老夫人的父亲是第二代,你爷爷是第三代改了将门,到了二叔家可不就是两代文臣两代武将了吗。你可知道了,再出去会客,拿出四代侯门之女的气势来,咱家不弱。” 史湘云一拍自己胸脯:“放心吧婶娘,没人敢小看我的。” 夫人白她一眼,胸口能随便拍吗,晃悠悠的好看吗。 “你二叔不是去了天津吗,就是押运粮食去了。这才知道林家还有林家女婿有多少粮食,就写信给我,要是林家找来商议卖粮食的事,就答应下来,咱们家出面去卖。” 又把史湘云给闹糊涂了:“他家粮食他家怎么不卖?” 二婶娘一点她鼻子:“说到底你还是个憨的,林家产业都在林小姐手里,哎哟,婶娘都羡慕。林小姐是皇后封的才女,卖书卖药都行,就是不能卖粮。也是贾家得罪她狠了,所以她才请你过府一会,宁肯和咱家合作,也不给贾家去卖。懂了吗?” 史湘云不傻,就是性子有些憨。京中的故事婶娘都和她说的,也知道贾林王三家的恩怨。 “婶娘,咱家这么穷,哪来的本钱去卖粮啊。” 夫人就笑:“谁说咱家穷的。” “袭人啊,她总劝着我省着些过日子,说咱家不像贾家一样。” 夫人嘴角一翘,得亏不像贾家一样,否则自己老公也去做什么一等将军吗。笑话,四代的爵产保存的好好的,你个丫鬟从哪看出来我们家没钱的? 说没钱是说给那位老姑奶奶听的,照她那个花手,两座侯爵府填进去都不够。 “云儿,莫听外面嚼舌头。二婶我当家,就是要省着过,不愁吃穿就得了,要那些排场做什么。你那份嫁妆给你留的好好着呢,不给你乱用也是怕你小姑娘家被人骗了去。” 史湘云脸一红,心里直打鼓,原来我家有钱啊,那你们装穷装给谁看。 夫人想了一下叫过翠缕来:“你和医院的人谁熟悉?” “茜雪和紫鹃,都是自小就认识的。” 夫人暗自想想,林姑娘递过来了话,也是有避嫌的意思。我也不能直接的上门去,那就医院聊聊。 “你去给我挂个号,约个时间我去医院。” 翠缕答应着走了,史湘云拉着夫人的袖子:“我也要去,还没去医院看过呢。对了二婶娘,林姐姐请我去抄书呢,京城国子监不时的送来卷子,她那里缺人的很。您说我去不去?” 抄书? 夫人点头:“嗯,那就去!咱们云儿也去挣个才女的名号回来好嫁人。” 抱着撒娇的史湘云,保龄侯夫人暗自心里有了评断,抄书一半是假,是让湘云有自己的进项是真。这孩子想的还真多,我们家领着湘云父母的爵位,又怎么会不照顾好了她。 次日,黛玉知道了保龄夫人要来看病,备上车先一步去了码头,接上李修后一起回到医院。 李修让黛玉先进去,他搬个椅子坐在夏守忠身边陪着他聊天。 “你小子肯定有事。” “没,我就是谢谢您手下留情。” 夏守忠不以为然:“太上是被你恶心到了,也是恨水溶不争气,才把火撒到你身上。他老人家一贯的爱才,你岳父当年要是有你这么不要脸,早就位列中书了。” “我就当您夸我呢。问您的宫里的事。” “不说。” “玄真观后山我要改成军火库,这事宫里怎么说?” “裘世安没跟你说?” “我还没见到他呢。” 夏守忠琢磨了一下:“让兵部去操办,你就参赞一下得了。贾敬这个人,城府很深,你跟他接触久了,怕是没好处。咦?史家谁来了?” “管他谁来呢,您继续说,我就是想要他的火药。这事不犯忌讳吧。” 一阵香风飘过,前呼后拥的十几个人戴着帽子跟着哗楞楞拉着箱子的芳官进了医院。 夏守忠还真分了神,火药和贾敬都是敏感的事,不得不慎重一些:“火药是禁品,你要是去了工部,还能沾点边,求着圣上给你个口谕,也不是不能用。你和咱家说说,卖火器能挣多少钱?” 李修掏出一本书,《百年欧罗巴》送给他看:“您看看这里面记载的事,他们已经进入了火药时代,咱们不早作准备,将来要吃亏。趁着他们现在打仗,赶紧的发展自己,便宜卖也要卖,占住市场再说。我去撒泡尿,您慢慢看着。” 出溜一下溜了进去,夏守忠点上一斗烟,捧着书喝着茶,坐着摇椅看起书来。 内室一间套间里,史二夫人和黛玉见了面,少不得夸了黛玉几句,湘云不服气:“我比她可壮实。” 史湘云准备替林黛玉倒拔垂杨柳。 谈笑了几句,夫人看着黛玉不说话了,黛玉抿嘴就笑:“黛玉是晚辈,夫人有话只管讲来,拿我当云儿一样就好。” “姑娘既然这么说,我也就直言几句。是就这一批的货,还是将来也有。” “夫人且放心,只要地上还长庄稼,就不愁没货。” “能说出处吗?这么大的买卖,可是我们家第一次的试水,不问清了总是不放心。” “南洋。以暹罗米为主。” 史二夫人点点头:“姑娘寻了一个好姑爷,不愧是去过诸国的人。这价格怎么说?” “我家保底,您只管着随市出就好。卖不掉只要不坏,我家收回来。” 史湘云惊异的看着林黛玉,你是孙猴子变来的吗,在我印象里你总是哭哭唧唧的,怎么一下子这么大气了。 恋爱改变人生。 史湘云单身女一枚,哪知道这里面的事。 黛玉磊磊落落和史二夫人谈着如何布局,拿出来一张李修带过来的地图,指给夫人去看,四九城被李修按照车程分成了四十块区域。 意味着史家一次要投入四十家店铺,保龄侯夫人连眼皮都不眨的答应了,把地图收好了说道:“容我们几天,等我再来复诊的吧。” 黛玉送她们出门,把史湘云给留了下来:“夫人可让云儿去我府上做客的吗?我那里可是缺人干活呢。” “留着吧,在家她也是淘气。让她做点针线活,能给我哭了鼻子。” 史湘云等二婶走了,关上门恶狠狠的问着黛玉:“说,这要我们家花多少钱?” “谈什么钱,我都是论字计数的。你写多少我给你多少,写的好了有赏,拖着不写罚。” 史湘云抱着黛玉就挠痒痒:“不说是吧,等你求我。” 黛玉围着桌子就跑:“说了你也不懂,就是一个贾家盖园子的钱,你知道有多少。” 史湘云扑通坐在了地上,她真知道,贾宝玉和她显摆过,两百万两一个园子,还不算里面的摆设。 黛玉拉她起来,湘云一拍桌子:“我是有钱人!中午给我摆一桌。没十两的饭菜我不吃!” 保龄侯夫人出了医院,瞥见一个大个子和夏守忠激烈的吵成一团,站住了脚,仔细打量了一下大个子,原来他就是李修。被老爷誉为百年才能出一个的奇人。 夏守忠她自然是认识的,略福福身,上车走人。 李修心中有了谱,这就是谈成了。哈哈,老夏,你说的都对,我认输。 他俩吵什么呢,太监这个职业,还没有必要存在。 太监本是一个官名,就跟国子监、钦天监一样,是个正经单位。 起源先秦,周王朝时就有了他们的职业记载,那时他们和官员一样管理着国家,秦赵高还是小皇帝的亚父,地位之高可见一斑。唐高宗时把殿中省改了中御府,以宦官充任太监、少监职位。 神策军就是中御府执掌的军队,跟另一支养哈士奇的天策军是死对头。 到了前明,分成了十二监,全面掌管着皇宫一切的事物。翘楚郑和更是率舰队下西洋被称三宝太监。 夏守忠喋喋不休的给李修灌输太监也是为国效力的好人这一道理。 李修只是觉得,有悖人伦。虽然“宫者使守内,以其人道绝也。”这句话是《周礼》说的。可李修还是觉得你不能因为害怕头顶呼伦贝尔大草原,就割已永治。 “您别急。”李修劝着夏守忠:“那一刀的风情我可以理解。如果我有别的办法不下那一刀,也能达到同样的目的,您说会怎么样?” “不怎么样。咱家都挨了一刀,凭什么后来者就不挨一刀呢。” 你好有道理,我无可反驳。 “您算是没救了。” “哈哈,你不求咱家救你就是好的。小子,等放榜的时候,我带你去宫寺那看看去,落榜的读书人都有要去挨一刀的。” 什么道理这是,十年寒窗苦,不如一刀赌吗? “对啊。”夏守忠喷他一脸烟雾:“别想着什么活不下去了才卖身进宫。很多是想好好的活下去才进的宫。” “那您是怎么来的?” “受伤。被一箭射穿了战裙,等我醒来的时候,太上就对我说,守忠啊,这辈子就跟着我吧。” 李修想不明白,夏守忠比划了一下骑马的姿势:“我在马上冲阵呢,对面放箭,巧了,一箭给我扎了。” 李修严重怀疑夏守忠在吹嘘自己的特长,反正没了证据,谁也无法反驳他。 等着黛玉和湘云一起出来,李修这才告辞,他也要回码头干活去。 “李小子”夏守忠喊他一声。 “诶,您有事?” “真有不用挨刀的办法?” 李修展颜一笑,我真有。 红楼之磨石为玉 第一百零四集 报纸应该这么办 宦官群体算是身残志坚的代表了吧。 霍乱朝政的有他们,忠心为主的也有他们,甚至还有能“收复故土”的童贯,七下西洋的郑和。 有位韦公公曾经说过:做太监能做到长胡子,你还真是有个性。 李修刚跟夏守忠聊完,回到码头又和裘世安聊,这次聊得就是上一次说过的事,太监也有老幼,宫里不得用的时候怎么办? 扔化人场里去? 也不能都去,都去的话,谁还肯挨上一刀的来应聘啊。 也不能放任不管,皇宫里的秘密他们最清楚,被有心人招揽走了,就是麻烦。 李修就是这个有心人。 “天家不能离百姓太远,太远了就不把天家当回事了,远亲不如近邻。” 裘世安鼻子都气歪了,你还想着皇上跟你在地头盘腿坐着唠会嗑儿是不是,还近邻,他上你们家串门去,你真愿意? 李修又把陆鸣大人请过来,三个人坐在一块晒着太阳聊天,还能监督下边的人干活。 “陆侍郎,朝廷的邸报是哪个衙门管着呢?” “六科给事中汇总编写,通政司转行。他们惹你啦?官不大,最高的给你一样,正五品。去骂他们,老夫支持你。” 老陆你太坏了,那是言官,一群群的喷子,我惹他们干什么。 “不是我,是裘内相想捅捅马蜂窝。” 裘世安抬头看天,这一老一少没个好东西,没事不搭茬。 “说说看,宦官想擅权了?好啊,老夫支持。” “那倒没有,他们敢擅权我就敢清君侧。我是想着让宦官们出份报纸呢。” “报纸?” “民间版的邸报。” 陆鸣一下子来了兴趣,窥探内宫,这主意真好,我支持你继续作死。 “写什么?” “介绍介绍皇家的历史,从他们的视角出发,讲讲他们眼中的帝王和皇宫。也去民间转转,别总被文官哄骗。” 裘世安一下子也来了兴趣,效法太史公吗?那是我们的祖师爷,天天上香拜着呢。 “怎么个写法?” 陆鸣也想到了司马迁,可又觉得裘世安他们不会有这么高的造诣,写不出史记来。 李修鼓励裘世安:“史记是写不出来,牛马走还不会说吗。” 当牛做马的出处之一,太史公牛马走司马迁。这是他在一封信中对自己的称谓。 皇宫很神秘,绝大多数的百姓根本不知道皇宫什么样,朝廷对外也不会说。 这时候的交通不方便,出行一次花费又很大,手续还要办的全,老百姓一辈子去趟县城就算见了世界。更不要提什么京城皇宫这种传说中的事物。 李修自己不干办报纸这种事,风险太大,仅次于上梁山聚义。 可有个群体不怕,就是这个游离于朝廷官员和皇宫之间的宦官群体。 文以载道,写着写着就能把皇宫接了地气,等百姓都能接受一个仿佛就在自己身边的皇宫时,皇权也就慢慢的失去了威严和神秘。 而且,身居内宫的皇室,不会那么快的醒悟过来。他们自己把自己隔离了,很多渠道报进去都是全国大丰收。这事不稀奇,暂不举例。 革命是分阶段的,上来就喊打喊杀的请去梁山报道。那里有一个笑眯眯的公明哥哥,会带领着大家奔向幸福的招安之路。 李修做事大气,就他们三个人,没必要建四个群,有什么说什么好了,能不能看穿全凭个人本事。 “报纸这东西是双向的,皇上想知道民间的什么事,官员不报的,你们写;老百姓想知道皇上龙体是否安康了,又有哪个奸臣骗皇上了呀,你们写。皇后又夸谁家女儿了,哪个贵妃家里又出幺蛾子了,这都是能写的。躲着点忌讳,也没人比你们更合适了。人手也有,钱也有,还差什么?” 陆、裘就笑,还贵妃家,你就差连名道姓了,装什么举例子。 陆大人一时想不出哪里有什么不妥,又不是李修去写,裘世安他们拍拍龙屁也是本职工作之一,就当是个乐吧。出了事办裘世安就好。 “你不去写两笔?”陆鸣不死心。 “要是向我约稿的话,我倒可以写写户部与我的二三事。” 裘世安开心起来,陆鸣眼红扬州市舶司的这批粮食,找皇上说了好几次,以旧换新腾了一部分陈粮出来。 李修知道了可是损了他好几天,户部是要饭的吗,有本事换粮食,没本事搞粮食,丢不丢人。 三个人又没话说了,各自想着心事,看着大好春光下奋勇建设中的码头。 日子一天天的混着,很快就到了四月十五,明天十六放榜,十八殿试。 跟着李修一起干活的这些举子们,把这事都不当回事了,政治资本已经捞到了手,皇上又收了我们的钱,虽然不多,但也亲口说我们是国之栋梁,考官算个屁。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李修待久了,都学会了这种王之蔑视。老子们天天跟着“小六部”混,还愁什么上榜,反正前三都预定好了,那还争什么争。 谁上不了榜? 那群不来的傻缺们大概率会中奖,李修这混蛋说得好,做官先做人,要德艺双馨。朝廷正是需要我们的时候,缩后面不出来,文章写的再好管什么用。 为何这么笃定自己能上榜呢,李修编写了一个同年录,写好了他们的名姓籍贯,然后给呈上去了。 这操作,大写的服。 至于骂他混蛋的原因,是因为他确实是个混蛋。 闲着没事的时候,他们也都默写了自己的考卷,彼此验证一下得失。李修知道了后,趁他们不备都给林才女抱回去看,然后才女一一点评又送了回来。 风雅至极,有佳人点评,考官算哪根葱,不过,为什么李修的五言诗给评了个优,我等不服! 又是一天放工的时候,跑进淋浴间里冲洗干净,换上一身新衣服,等着晚上的大戏。 灯火点起来的时候,整个码头热闹起来,薛蟠一马当先志得意满的带着几十辆香车遥遥而来。 一个大戏台早就被装扮一新,上千人人手一马扎坐那等着,每七日一次的歌姬大赛又到了比赛日。全京城,只有这能看,也只有这能现场打分。 每到此时,没来参赛的青楼也会派人来看,这可比选花魁有意思多了。整体京师的娱乐水准就因为李修有一次喝大了之后,出现了质的变化。 李修酒醒之后后悔的直跺脚,他原本是想卖门票的。 夜幕低垂,戏台上灯火通明,笙管笛箫齐奏,顺着水音传出去很远。 终于微服出巡的永正帝坐在岸边的一把椅子上,乐呵呵的听着台上在唱:啧不举嘀青衫淫淫 身边陪着的是陆鸣和裘世安,李修过不来,和穿着便衣的金吾卫闲聊。 “最新的防弹衣你们试的怎么样了?” “还行,你做的跟肚兜一样的东西穿在身上,瓷片在外铁板在内的效果最好。打个跟头不会死人。” “你们也拿人实验?” “总得让自己放心才是。” 你们真狠,李修挑个大拇指。 “有没有克制的办法?”金吾卫还是不放心。 “有,打脸。” 金吾卫冷笑几下:“不实在了啊,我听说你改什么弹头呢,那是怎么回事?” “改也没用,铜都被户部死死控制着,我巧媳妇做不出没米的饭。” 金吾卫满意的点点头,这就不怕了。他也挨过一枪,就是被打个跟头肋骨疼,确实没能穿透过去。火枪都打不穿,寻常弓箭更不怕了,除了打脸,还真是死不了。 “李修!” 永正喊他。 “在。” 金吾卫跟在他身后一起过去。 “明日放榜,有何感想啊。” “臣要是不中,就是有黑幕。” 永正哈哈哈笑了一会儿:“好,等着你来金殿见朕。”指指台上的热闹:“这法子不错,据说京师里留宿青楼的人数是大减,都跑这来挣银子了,你可是被骂的不轻。” 挣得多吗? 看看台上扔上来的银锞子和铜钱,都要那笤帚扫簸箕收,就知道人们有多疯狂了。 李修试探的问了一句:“要是在京城找个地方来场决赛的话,挣得更多。” 永正警惕起来,京城哪有这么宽阔的地方装下这么多人,莫非你是想在朕的皇城前? “你要敢说是承天门,你就三年后再来见朕吧。” 李修不说话了,他就是这么想的。挖封建皇权的墙角我不着急,慢慢来。 “你和裘世安说的报纸,朕觉得不错。身居九重宫内,单听着群臣的说辞,久而久之就会懈怠。你写个方略上来,让世安他们去弄吧。” 齐活! 皇上是把这报纸当成了变形的铜匦。当年女皇则天的壮举,吓得百官上朝前先写好遗书,省的来不及。 没有错觉,怎么能有正确的认知。太监办报可以烂尾,人家有先天优势,不服者先来一刀再说。 永正帝转了一圈,对码头建设问题提了许多扯淡的建议后,回宫翻牌子去了。李修三个人跟没事人一样回了帐篷内,也翻牌子玩。 翻中的留下来值班。 一人一天轮着来不好吗,不好,没意思,要的就是算计和运气。 李修啪的一下把自己空白的纸团拍在桌子上,仰天大笑出门去,吾辈岂是值班人。 “陆公。” “裘公相请言。” “李修多久没有值过班了?” 陆鸣也把自己空白的纸团扔在桌子上说道:“快有六七天了。” “他怎么做到的?” “还不知道呢,公相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多想想。” 陆鸣坐上自家的马车,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写着值字的纸条嘿嘿直笑,不是读书人就是吃亏,李修的袖子里想来也是如此。 全写上值字,左手拿值右手出白纸,不捅破可以玩一辈子。 李修老规矩先去林府转一圈,跟林如海聊聊今天朝上有什么事,相互交流一下信息和看法。 听说皇上去了码头,林如海就憋气:“你这个探花真是让人不服。” 文人相轻,李修自然不肯低头:“一年最少三千万两白银给皇上,哪个探花能做成我这样?” “文章事。” “我能用钱汇总天下文章,还能免费给天下人去读。圣人也不过如此了吧。” “休得猖狂,那是人家几个姑娘在后院没日没夜的写,才有的如此局面,与你何干。” 呵呵,您还真是忘了当年您躺在床上那惨样了吧。 “你干嘛去?” “找玉儿告状,她爹又欺负我了。” 林如海哼了一声,到点就给我滚蛋,林府晚上不留李修。 进不去后宅了,只好让芳官去传信,黛玉倒是来的不慢:“又怎么了?” 李修把报纸的事说了一遍:“闲着的时候写几篇文章,我想着给你留个专版。” “写什么?歌功颂德的话,我可不愿写。” 李修又怎么舍得让黛玉做那些事,他早想好了办法:“百年欧罗巴,你就写他们。先从来过咱们这里的人写起,一个一个介绍,要资料我去帮你找。” 黛玉也有兴趣,看过了《百年欧罗巴》之后,确实对外面的世界有了新的了解和看法。 “容我试试,写好了先给你看。” 文青就要有文青的样子,黛玉这样的文青女不好好培养成主笔写春秋的女大家,李修是不甘心。 穿越来的喜欢黛玉怎么了,身子弱我们治,脾气不好就不改,你给我找一个脾气好的女孩出来看看,没小脾气那还是女人吗。真是奇了怪了,看不出来黛玉的最大优点吗,她能不让你输。 咬破了嘴唇,羞红了耳垂,黛玉把李修送出林府:“明日放榜,可要派人去看看?” “你去家里等着报喜就是了,傅试会把信送到码头上的。” 说的当然是李家,黛玉松了手:“快走吧,碰上查夜的又是一阵啰嗦。” 上了车走没多远就到了荣国府的大门口,李修就听见府里很是嘈杂,本着帮忙的想法就下了车。 啪啪叫开门:“你家怎么了?这么吵?” 开门的小厮一阵苦笑:“我家宝二爷被抓了。” 第一百零五集 瞧这一家子 “绑票?坏了!你家宝二爷的清白不保。” 小厮无奈:“不是绑票,是顺天府查夜的把宝二爷给查住了,捎来了信,让家里去接人。琏二爷已经去了还没回来,府里正闹着呢。” 不可能也不科学,顺天府什么时候这么刚了,贾宝玉也不是傻子,肯定会报自家的名号。 报了名号还抓,必定是大有蹊跷。 小厮干嘛跟李修说这么多,他姓赵,贾环舅舅家的孩子。 “关门,我没来过。” “诶。” 大门还没关上呢,贾政匆匆忙忙的跑了出来,一看见李修先是一愣,后是惊喜:“贤侄来的正好,一同与我去接人。” “不是贾琏接去了吗?” 贾政嗐了一声:“家母非要我亲自去一趟,老人家也是不放心,快走快走,路上再说。” 让自家的车跟在后面,挤上李修的车就喊着去顺天府。李修无奈,也不能真给他赶下去,那就一起去瞧个热闹吧。 路上贾政就把事说了,宝玉这孩子仁义,听说北静王爷一个要紧的姬妾没了,他带着奠仪过去道恼,被留下来吃了几杯酒,不成想错过了时辰,被顺天府扣了。 “世叔,这话能信吗?” “啊?难道不是如此吗?” 李修推开车窗,等了一会儿,冲着路边查夜的差役挥挥手:“忙着哪!去我那喝两杯?” “不了,有差在身,回头叨扰您去。” 关上车窗看着贾政:“抓我了吗?您说实话,宝玉到底怎么了。不说我自己下车回家,马车借给您用一晚上。” 贾政一脸的不可思议:“他们怎么,怎么不查你呢?” 这有什么的,我是五军都督府的人,他们都知道,干嘛查我。当然这话不能和贾政这么说,还得哄着他说实话:“他们都认识我家的马车,白天得空还去码头那里蹭我一顿大锅饭,吃我的嘴短。宝玉去哪儿回来晚了。” “医院。” 李修脸就一沉,去我医院捣乱,你找死。 贾宝玉很委屈,顺天府倒是没难为他,找间屋子让他坐那等着家里人来接,还给了他一碗茶喝。 可他还是很委屈,医院怎么就不能进了,我也没想着闯进去,就是在马上多看了几眼,怎么就要把我带回顺天府,太不讲理了。等我回去的,老祖宗一定会帮我讨个公道。 他在屋里发着脾气,二堂里贾琏却给他一个劲的给人赔不是。 “我弟弟年幼,真不知道外面的事。绝不是故意的,您抬抬手放他一马,贾家必有谢仪。” 一般人贾琏绝不会这样,谁让对面坐着个公公呢。 “贾同知您也别急也别恼,规矩就是规矩。这事要是传进了宫里,宫里人会怎么想?贵妃的亲弟弟见皇后的匾不拜也就算了,还立在马上窥探。您说,我该不该这么报回去?” 贾琏急的坐不下,这叫个什么事,宝玉你怎么就犯了这糊涂呢。 宝玉冤枉,他真不知道这有皇后的匾,没人跟他说过这些,只知道晴雯、茜雪还有紫鹃在这里。自己喝了几杯酒,被勾起了伤心事,才被引到这里想看看她们过得还好吗。 唉~~~怀念以前你们在我身边的日子。 门一响,把他吓一跳,仔细一看,直接跪了:“孩儿不孝,劳动父亲前来,宝玉知错了。” 贾政黑着个脸不说话,李修往他手里塞了根外面捡的树枝:“悠着点,我去看看贾琏。” 贴心的给关上门,让差役们不用看着,跑不了人,都陪着他一起去了贾琏那屋。 “贤弟!你怎么来了?”贾琏有种见到亲人的感觉。 “李大人,您可是来了,咱家医院被人欺负了。” “坐下慢慢聊,我是陪着政老爷来的。怎么回事,跟我说说,被欺负就打回去。” 贾琏使劲作揖:“贤弟别闹哥哥了,快让宝玉家去吧,老太太万一有个好歹的,我们家还要不要了。” 内侍就把事情讲给了李修听,一口咬死了贾宝玉不敬皇后在先,窥探医院在后,不给个说法不让走。 李修看着内侍的眼色,心里有了数,劝贾琏先去看看贾政,他是拎着棍子去看宝玉的,要是受了伤,直接送去医院,他给治。 贾琏慌忙的就去找贾政,屋里没外人了,内侍才笑嘻嘻的说了实话:“这公子去北静府让圣上给看见了。圣上虽然什么也没说,可脸色不是很好。贾环那兔崽子就给出了这么个损主意,小惩大诫一下他。” “贾环没回家?” “回去又回来了,好像是受了委屈。” 受委屈对贾环来说就是家常饭,他跑出去一天不回家,除了赵姨娘和贾探春着急以外,没人能想起他来。 李修开心的笑起来,贾环好样的!知道借势而为了,学的不错。 “一会他们回来,你拖住他们一些时间。我先走,给贾环擦屁股去。” 孩子还小,不懂事。你要是一晚上不回去被人发现了,一问你是在医院,那你最轻也得跪祠堂。 李修赶紧回了医院,喊上贾环:“快走,我送你回家。知道哪能溜进去吗。” 贾环很有把握:“送我到梨香院的后门,我能叫开门。” “哟呵,知道找女孩了。回去知道怎么说吗?” “我娘肯定早就说我睡下了,我们娘俩配合过好多次了。” 庶子难为到姨娘和儿子靠着骗人过日子,李修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贾环。是他本性坏,还是环境太过恶劣啊。 “李大哥,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府自立啊。” “你想自立了?” 贾环点点头:“今天就是因为宝玉吃饭的时候不在,老太太发了脾气。也算我倒霉,回去的晚了点,被叫过去一顿骂,说我心野了,知道在外面找饭吃,这么有本事就别吃贾家的饭。我姐姐哭着领我出了屋,我待着也是没意思,就回了医院。然后,嘿嘿,就那么着了。” “你姐姐都哭了?”李修可记着探春不是个轻易能掉泪的性子。 “我姐姐因为药铺子的事,让夫人天天的数落她,要不是老爷还护着,日子可就更难咯。” 李修冷着脸不吭声,等到了梨香院的后门,贾环还真给敲开了。一个男人探头出来看了看是贾环,一把拉他进去。 贾环挣脱开他:“李大人送我回来的,总得打个招呼。大人,这是我舅舅--赵国基。舅舅你行礼,这就是珠大奶奶的亲弟弟,李大人。” 李修挥手让他们赶紧关门进去,用不着这么多的虚礼。 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生存之道。赵国基作为贾环的亲舅舅,专门的跑来梨香院守夜看门,这就是赵姨娘一家最后的活命通道。 不知道贾探春知不知道这些,她又会怎么选择自己的逃生之路。 贾探春比李修想象的要更敏锐一些,亮着灯看书一直不睡,直到一个守夜的老妈子经过她门前轻轻的跺跺脚,探春才长出一口气,回来了就好。 不动声色的熄灯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 药铺的事她早有准备,父亲确实帮她在老太太那里说了好话,夫人当时也只得同意给她试试。言外之意就是,要是生意太好了,一定是我贾探春不会做生意,那就收回来给她。 夫人,庶女庶子都姓贾,也越不过宝玉去,甚至都争不过贾蘭,怎么就不给条活路呢。 对林姐姐一家堪称谋财害命,对薛姐姐一家却是谋财谋色。这两个姐姐都借助李大哥的身影跳出了这个家,那我呢,我姓贾,能出去吗? 贾探春啊贾探春,这个家不是终归不是你这个庶女的。纵然你费尽心思给他们留后路,可也架不住他们自绝生机。 朝廷要削藩!北静王就是第一个!你们是装傻看不见,还是觉得大姐姐一定能受宠怀上龙子? 别做梦了,大姐姐进宫都多久了,要怀早就怀上了,还不肯梦醒等着那个虚无缥缈的机会吗。 此时抽身尚可来得及,一家子辞爵弃官回金陵去,耕读传家,做个富家翁安稳的等着子孙能有起势的,不好吗? 偏要在这京城里被人耻笑着撑着门面过活,这到底有什么意思。 夫人,药铺不能给你。这是我贾家最后的生路,万一有一天被抄家的时候,你们就知道药铺的存在,是给你们能吃饱能缴罚银的唯一凭仗。 贾探春辗转到了天明,才稍微合了会眼睛,等着侍书过来一叫,又起身梳妆去给老太太和夫人请安。 在贾母小院的廊下等了片刻,鸳鸯出来传话:“姑娘们且先回去。昨儿宝玉回来的晚,闹了一宿也没睡好觉。改天再来吧。” 迎春看看两个妹妹,叹口气:“算了吧,我们先回去等着。两位夫人那里,想来也是这样,我们让丫鬟过去看看,得空我们就去,不得空,就不去了。” 三春结伴又回了屋,各自回房等着丫鬟们报信。 等了一会儿,平儿进屋招呼她们:“姑娘们今天自己玩,前面和老太太那里都先不过去。三姑娘,你要是忙着铺子的事,就让侍书去。今日府里要来客。” “是谁要来我们家?” “今天是放榜的日子,有几个二老爷的学生恐怕要来。都等等。” 平儿说完话走了,探春眉毛就扭到了一起,坏了,这是要相亲。 她猜的一点都没错,王夫人昨晚搂着宝玉哭了一夜,忽然想起来贾政有几个学生也参加了春闱,心思就一动。 这几个学生哪来的? 贾政去年做巡考时,在金陵收的。有甄家的两个也有王家的几个,虽说都是旁支,可配三丫头也还算行。 赶紧叫过来旺,让他去贡院等着,那几个人他都认识,只要榜上有名,就请到家里来作客。 探春心乱如麻,怎么办,万一真是自己所想的那样,任凭夫人指婚出去,我可就完了。 “侍书。” “姑娘你不舒服了吗?”侍书看探春的脸是煞白。 “你听我说,你想法出府,赶紧去找林姐姐。告诉她,探春愿意给她端茶倒水,只盼着她能顾念姐妹之情,让李大哥来一趟贾府。” “林姑娘要是问起来什么事,我要怎么说。” 贾探春在侍书耳边悄悄说了句榜下捉婿。 第一百零六集 站得高才能看的远 通州码头,李修找了几根溜光的木料钉了个三脚架,绑上千里镜吊了根线锤,弯着腰找水平线。 老远的地方有个兵卒竖着根标尺等着看旗语。 “左边半个身位。” 小旗子晃动几下,中间有接力的把信号传递下去。 兵卒果然向左移动了半步。 “好了,就是这,划线。” 一根长长的线被绷直了,民工用铲子装着白灰沿着线慢慢的抖下去,不多时,一条白线伸展延长过去。 李修站直了身子活动活动腰,跟围着自己的人说道:“就用这个法子找准直线,误差就会降低许多。你们也来看看,注意对面标尺的密格,很快就能掌握诀窍。” 都排着队一个个的看,确实感到惊奇也有意思。工部主簿一拉李修的袖子,两个人出了人群去了休息点,那里有凉棚还有热茶。整个工地被李修给标准化了,八牌二图围挡除尘一样也不少。就差几顶颜色不同的帽子,李修也让去做了。 两个人坐下李修点上烟,主簿喝着水闲聊今天早朝的事。 “侍郎大人把你的规范之法呈上去御览了,果然得了圣上的褒奖。咱们工部又露了一脸,哈哈哈哈。” “什么我的,咱们工部大家的,你不还写了几笔吗?” 做官先做人,功绩要分摊,背锅的时候才有人会帮你一起背。什么都自己占着,容易没朋友。穿越者不是创世主,该和光同尘就一定要融入环境中去,京城不比扬州不说,就是在扬州,李修也得把利益分匀了才行。 “对对对,大家的,哈哈哈。”主簿心里很舒服,人还没来呢,就给工部带来了一个大工程,轨道车。这要是玩好了,工部几年都不愁没成绩。 “存周家昨晚出事了,你知道吗?今儿朝上皇上可是发了话,有些人家的公子该管管了,成天无所事事的游荡,与家与国无益。啧啧啧,这话就是对着他说的。” 这就是人缘好的体现,早朝有点什么事李修都能知道,自己还得装着点:“略有耳闻,跑我医院去看稀罕,被顺天府给扣了是吧。” 主簿点点头:“不止如此,傻小子在皇后匾额下没下马,缺家教。圣上让存周回家管好了再回来。” 李修喷口烟雾,皇上骂的对,有家教他们家就不会如此行事,这巴掌是打给贾母的。 “你家丫鬟找你来了,哎哟,今天放榜。我先提前恭贺贤弟高中。” 来的是晴雯,水蛇腰扭得好多人都不会干活了。 “大人,家里有事了。” 主簿想避开,李修给拦住了:“咱家能有什么事?” 晴雯嘿呀了一声:“也不是咱家,那我就说了啊。贾家的王夫人今天要榜下捉婿,三姑娘派侍书来家里求救。” 主簿喷了一口水:“早上刚骂的他家,这是又玩什么呢?” 晴雯过去帮着换杯茶,可劲的打听谁家挨骂了,又是谁骂的。 李修眨巴眨巴眼,真是觉得可笑。榜下捉婿这种话本桥段你也想的出来,没少看啊。备不住还是李渔的粉丝呢。 主簿给晴雯讲完朝中的八卦,满足了自己在漂亮丫鬟面前的表现欲,顺嘴出了个主意:“前脚刚骂完没家教,让存周好好管管家。后脚就急吼吼的招婿,算是有怨望吧。” 李修给他挑大指,待在工部可惜了,您该去做御史,这思路多清晰。 好好管家的意思就是,你们全家关上大门给我老实的窝着,再敢上蹿下跳的去参加什么葬礼,别怪我不客气。勿谓言之不预也。 “那您受趟累,给他们说说去?给事中现在看我不顺眼,我得躲着点。” 主簿知道是报纸的事给闹的,分了人家话语权,当然的不高兴。 “那你也给他们出个法子不就好了,御史言官都是穷官,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可不看谁都不顺眼。” 对哟,报纸都要有了,评论周刊不能没人写。 做人就要一碗水端平,穿越客自己玩单机多没意思,当个NPC给原住民发任务才好玩。 揽住主簿的肩头,嘀嘀咕咕的在耳边面授机宜,主簿越听越乐:“你这是让他们两家打擂台呀?” “没有竞争就没有发展。晴雯,你跟着主簿大人走一趟,去那谁家的铺子里拉上一车粮食给御史们送去,可别饿着他们。” 主簿按着李修肩膀站起身:“得嘞,有粮食再有这法子,六科给事中也是你李大人的朋友了。我先过去,晚上你摆顿酒,我帮你请着一些不错的朋友来给你祝贺祝贺。” 晴雯使劲的点头应承下来,原来这就是自家和贾家之间的差异啊。贾家只要一有事必定的先闹一阵,然后托这个请那个的去平事。 自己大人呢,连面都不露,就俩人闲聊几句,这事就结了。真痛快!三姑娘还急的跟个什么似的,到了自己大人这,压根就不提她,对的就是贾家,什么王夫人老太太,搞得就是贾政这个二老爷。 晴雯痛快的跟着主簿去办事,李修起身去找陆鸣,老头你不够意思,早朝的事儿都不和我说,不拿我当朋友。 陆鸣看的方向显然不和主簿一样,坐那捧着一把紫砂壶出神。 “您就不给我解释解释今天早朝的事?” 裘世安照例看天,他和陆鸣有无可言说的默契,朝政的事陆鸣负责给李修说,皇宫的事自己负责给李修说。 陆侍郎饮了一嘴水,晃悠着摇椅问李修:“你见过甄家的老太太吗?” “没有,就见过甄应嘉,挺帅的一个人。” “没见到可惜了啊。那是一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奇女子,可比史侯家的大小姐看的远。南安郡王请辞了,要出京。” 裘世安哼哼了几声,还是看天。 李修把不准脉:“以退为进还是在外而生?” “是啊,就是因为猜不到,才让人头疼。” 南安郡王的王妃是甄家的女儿,还有一个姑姑在宫里做太妃,甄家则在金陵当钱袋子。这套配置是最理想的配置,也是贾母一直模仿的对象。 皇上刚露出削藩的想法,甄家就动作起来,不知道是太上的授意还是南安郡王自己的醒悟,可陆侍郎又夸赞甄家的老太太,这条线上到底谁做主? 想不通的事就先放放,傅试来报喜了。 一下子工地上就炸了锅,一百零六个工地干活的举子都荣登贡士,虽然在意料之中,可听到确实的消息后,还是禁不住狂态毕露,十年寒窗等的就是这一刻。 帽子衣衫乱飞,发了狂的新科贡士们,嗷嗷学着狼叫满地乱跑。 陆鸣和裘世安也对李修抱拳道喜,李修请两位下去,给这些家伙们讲几句。 陆鸣笑呵呵的看看抄来的榜单,对围过来的进士们说道:“今科取贡士三百六十五,咱们应急署占了三成。不愧是皇上所说的栋梁之才!本侍郎也终于能喊你们一声同僚了,这句话我憋了许久许久。诸位同僚,为朝廷效力的时候到了,为朝廷为黎民为圣上,诸位当奋力争先。” 李修和大家一起向陆侍郎作揖行礼,口称必不敢忘前辈教导。 噼里啪啦的鞭炮响起来,李修看了一眼自己的成绩,不是会元,是个第三。严重怀疑礼部考官们是按照自己家里排行给定的成绩。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荣国府隔壁热闹非常,引得一位御史往这边使劲的看:“谁家啊这是?” 贾赦和贾政异口同声:“李修家。” 御史哦了一声:“晓得了,他第三,是该热闹热闹。两位大人,我就不进府了,省的不好看。就一句话,该管的不管,不该管的乱管。两位好自为之,本官告辞。” 御史登门来训斥,贾赦兄弟被搞的稀里糊涂。早上不是专门让我们俩上朝挨骂了吗,怎么还登门再骂一遍? “二弟,宝玉是不是趁着咱们上朝的时候,又去医院了?” “我去问问这个孽畜!” 兄弟两个杀向宝玉的房,老太太来劝都没用,贾赦拦着贾母说道:“皇上就是这么说的,咱们家也不敢不听啊。就在刚才,御史登门来训斥,不是宝玉还能有谁去惹祸。” 贾母看看在贾政手里拎着的宝玉,不满的训贾赦和贾政:“宝玉一直跟着我呢,半步也没出门,你们不问青红皂白就这么冤枉他,是何道理。” 错怪了吗? 贾政不管错没错,趁着大哥拦住了母亲,再打几下出出气:“那也是这个孽子先惹得祸!打他错不了。” 老太太的拐棍就飞了起来,打跑了贾赦,打走了贾政,在宝玉脚底下画个圈厉声喝道:“昨晚已经教训过了。我看今天你们谁还敢动宝玉一指头。” 王夫人抹着眼泪跪地下给宝玉求情,来旺家的进来要报信,一看情势不对,就想退出去。 探春一咬牙喊住了她:“来旺婶子有什么事?” 王熙凤喊她进来:“什么事快说!” 来旺媳妇没了办法,只好说道:“二老爷的学生都请到了,都是中了榜的。” 贾赦一下子明白了事:“谁请的?!咱家是闭门思过,怎么还请新科的贡士?我说御史怎么登门呢。” 贾政一头的雾水:“我没请学生啊。来旺家的,谁让你去的?” 贾母使劲的戳着拐杖连声的喊:“轰出去轰出去,闭门谢客!” 贾探春就觉得天是那么的蓝,水是那么的清,连空气也香甜起来了。 让翠墨扶稳了自己,紧紧的攥着手帕子看向王夫人,这叫大引导术,满屋子人都随着自己的目光盯着王夫人的时候,她才低下了头。 虽然不知道这里面发生了什么变故,但绝跑不掉李修的身影,这才是男人家该做的事,我第一次觉得女儿身还是有用的。 满屋子安静下来没多久,又被一阵炮声给刺激了。 贾母哼了一声:“放这么多炮,可见是没做过官的。谁家啊这是。” 贾政有话说:“回禀母亲,是李修。会试第三。” 探春猛地抬头,中了啊,我要去贺喜!爹,说话啊。 贾政不辱使命:“咱家是不是该去道个喜?” “不去!闭门教子!” “可这街里街坊的,就咱家不去,是不是太生分了些?” 贾赦捻着胡子也有这个意思:“也算一门亲戚,这样的事,纵然是我们长辈不出面,和他平辈的也要去看看。琏儿去一趟?” 贾探春轻声开口:“想必珠大嫂子也在,我们女儿家也该去的。” 贾政很欣慰,三女儿就是懂事,哼!比她哥哥强上百倍。 狠狠的瞪了一眼还在圈里跪着的宝玉,不漏痕迹的忽视了尴尬的跪在宝玉旁边的王夫人。 “去吧去吧。备份礼过去,咱家不是没有家教的人家。”贾母意兴阑珊。 王夫人低着头恨死了贾政,你倒是让我起来啊,你娘不发话,你也不说一声是吗。 要搁以往,探春肯定会过去搀起来夫人。今天,哼哼,呆着吧。 左右手同时一拉迎春和惜春,三个女孩儿给老太太行礼后,又给大家行礼,等着贾母一说去吧去吧,结伴而行出了贾母院。 回了她们同住的屋子,迎春有些发愁,家里送礼她可以不管,可自己难道要空着手过去? 迎春的大丫鬟司棋看出了小姐的为难,自己闪身出去找翠墨。 “你们打算备什么礼?” 惜春的丫鬟入画也过来了:“我也是来问问,别重了样。” 翠墨小声的告诉她们:“别声张出去,我们姑娘已经替你们主子都备好了,跟着去就行。” 司棋放了心,入画也笑嘻嘻。 “多亏了三姑娘,要不我们小姐又要难受好几天。” “你们也是的,跟你们说了多少次了,就在你们屋里做做那个怎么就不行。我和侍书给你们结账,别人又不知道,你们手里也给她们偷偷攒着。怎么就琢磨不透呢。” 司棋叠声的说道:“好妹妹,我知道错了。今天回来就干活,不睡觉也要干。再不能这样没进项了。” 入画也点头:“行,就这样办。把院门一关,找个人看着些,咱们就干起来。那我们姑娘干点什么?” “抄书!” 都是好姑娘,林黛玉抱抱这个抱抱那个,开心的不得了。 “中午别走,我做东请请大家。” 史湘云开始报菜名: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卤猪、卤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晾肉、香肠儿 探春捧着一碗茶不动声色的要给黛玉,半路被薛宝钗截了去,薛宝琴则和惜春手拉手的跑出去看热闹,迎春自己找地方一坐,想着心事。 甄英莲抱着本书找上她:“二姑娘,你帮我看看,我写的对不对。” 李修若是在此处的话,必定会感叹,有她们才是大观园,没她们,大大观园也是个坟堆。 第一百零七集 谁还没个心事 众女仿似离了笼的鸟雀,唧唧喳喳欢快的要上天。黛玉则和李纨不得不去前面见见来送礼的各家女眷。 都知道李修在码头,家里就一个姐姐和未过门的林姑娘,所以来的都是女眷。 探春有心要去帮忙,被薛宝钗让史湘云缠住了问昨天宝玉的事。 贾探春也不会放过薛宝钗,一杯酒多供她一份药,太医院拿出了四十张方子制药,就问你要不要。 史湘云左右看看她两个,咬牙切齿:“拿我作什么筏子?你开了几家药铺子?宝姐姐,你又有几家?” 探春矜持的伸出三根指头,和薛宝钗一样的多。 史湘云撇撇嘴:“我当是多少呢,我开六家,你们的货以后都由我来供。” 宝钗和探春都大吃一惊,没听说你们家拆迁啊,这是搞什么。 贾惜春一语中的:“姐姐们也不想想,人家四代的爵,到现在都没削过,也不知什么时候传的云姐姐家里穷。真穷的是我和二姐姐好不好。” 薛宝钗恍然大悟,贾探春极为不齿,都想到了一个人,史湘云原来的大丫鬟---花珍珠。 薛宝钗一叹:“原以为是个忠的,没想到,让我也看走了眼。” 史湘云一仰脖子干了一盅酒,眼圈泛红的问着她们:“我先不怪她背后议主,就想问问她,为何要如此的对我。枉我对她情如姐妹的一样尊重着。” 又是贾惜春:“那府里有块唐僧肉,谁想和她分一块,她都会如此。看看那桌的茜雪,也是就云姐姐是主子,否则啊,可难说了。” 薛宝琴挺奇怪:“有那么好?”她心里可不信有人能超过她的李三哥。 薛宝钗不让宝琴继续问,人家的事,又是个外男,你议论不合适。 探春倒是坦荡:“好不好的放一边,单就一样我这个哥哥过不去。爵位是赦老爷的,再降成宁府的三等将军,也是琏二哥的。” 迎春悠悠的补了一句:“要是都没了呢。” “我养着姐妹们!”贾探春很有底气,三家药铺子每个月的进账足够三个姐妹吃饱穿暖的。 薛宝琴呀了一声:“那我也要个铺子去,看着姐姐这样,好有气势的。” 赶巧了李纨和黛玉忙完了回来,黛玉站在门口笑着说宝琴:“姐姐我养你,看上哪个了,只管着拿去。姐妹们是给我家道喜的,还是来我家解烦的?我这顿饭请的好没道理。” 史湘云过去把李纨拉进席:“我是吃珠大嫂子弟弟的喜宴,跟你又有什么关系。我家我家的,你们林家在墙外面呢。” 众人哄堂大笑,黛玉过去就要撕她的嘴,史湘云就躲,闹成了一团。 小晴雯叉着腰进来直呼累坏了,黛玉放过湘云,就去问她:“这么久才回来。三郎那里可是有事。” “姑娘,不是他有事,我溜溜的送了一车的米,围着京城跑了一圈才回来。咱们爷好着呢,晚上还要备几席,工部几位大人和御史几位大人要来庆贺一下的。” 探春心里一动,果然与他有关,别人也不能这么利索的搞定我们一家子。 雪雁给晴雯喂水,让她坐下慢慢说。 晴雯喝足了水,才眉飞色舞的给众人讲上午的事。 “二姑娘四姑娘许是还不知道,今天早朝圣上训了你们家管教不严。等”晴雯一撇眼神,黛玉左右转转眼珠子,她就换了说辞:“等我去见李大人的时候,他正和工部的主簿聊什么周刊的事,这事啊就得要言官们来做才行。主簿就说言官都没米下锅了,李大人就让我去了湘云家的铺子拉了一大车的米,挨家的送过去。 哎呦,我才知道,合着朝廷的官也不是都能过得富裕的。我这一送米,各家都客气的不得了。那位主簿大人又好说歹说的,他们也同意了弄个周刊出来,帮着天下百姓说说话。就这么的,晚上来家里聚一聚,给李大人贺一下。” 李纨故意的说黛玉:“你安排吧,我可要歇着了。” 众女大笑,黛玉红了脸。推推这个,打打那个的不让她们闹自己。薛宝钗却说了句要紧的话:“晴雯刚也说了是穷官,李大人又想着诚意结交一下,不如正式的下份帖子去,连带着家眷一起来,热热闹闹又不生分,这才有几分同僚之间往来的意思。” 黛玉一歪头:“太刻意了反而不美,晴雯再辛苦一趟,送些老铺子的糕点过去,用着李姐姐的名,请一下,来不来的随意,帖子少用。” 晴雯哦了一声,风卷残云的开始吃肉肉,跑的她腿疼。 傍晚时分,各家真的带着女眷和孩子来了,这意味着一份认同和接纳。以后同殿为官,彼此之间就可以相互的照顾。 黛玉特意的换了身旧衣裳,一身书卷气跟着李纨接待这些女眷。 果然赢得了好感,或有些羞手羞脚的,黛玉也轻言慢语帮着人家说几句,等着大家都熟了些,开上几句玩笑,哄得后院是欢声不断。 这么多人热闹着,就一个想到了赚钱的法子,求着李修去借戏班子。 “你挣得可不少,今天来的人可不会打赏给你。” 芳官哎呀哎呀的着急,李修喊过晴雯:“好好审审她,有事瞒着咱们呢。”其实是让晴雯歇口气,跑了一天,也确实把俏晴雯给累坏了。 晴雯挽着袖子就把芳官带进了一间小屋子,自己往床上一趟,让她站着说话:“我可告诉你,这是在李家。要是在隔壁,我早就掐你了。说,瞒着什么事呢。” 芳官才不怕她,过去给她捶着腿慢慢的讲起了她们的故事。 算上她一块,一共是有十二个小戏子跟着戏班学戏。都是自小被家里人卖进戏班的,能不能吃上饭,就看她们自己的本事了。 俗话说台上一刻钟,台下十年功。这些孩子自小在一起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还得伺候着那些师姐,真是苦命的交情。 芳官胆子大,心也大,刚认识李修就敢跟着他。临走前,她那些小姐妹都央告她,要是有一天混的好了,可别忘了她们。 芳官一边给晴雯锤着腿一边说道:“晴雯姐姐,我是命好跟着少爷了。可我放不下她们,就想着多挣点钱,一个一个的赎买回来。都在咱们家学点本事,总好过装神弄鬼的过日子。” 晴雯半坐着给她拢拢头发:“难了。别人家我是不知道,贾家什么样我可太清楚不过。你要过去开口说买,他们家肯定的不卖。再说,那都是为了宫里做的准备,还没用上呢,就让你买走了,这不是笑话吗。” 芳官懂事的点着头:“那我告诉她们在等等,反正我银子还没攒够。那今天能让她们也过来玩玩吗?我们也是好久没见过面了,我们可以唱两段给府里添添热闹。” 晴雯又是心疼她,又是为难自己。借戏班子不是不可以,关键是谁去。李大人不找事是不蹬他们家的门,李姐姐一惯在贾家没存在感。要是林姑娘去呢?不行不行,有个狗皮膏药该贴上来了。 那谁去借来合适呢? “你先去外面跟着林姑娘忙活,帮着看那些来的孩子。别小气,只要人家孩子不在咱们家受屈就行。我给你想想办法去。” 芳官伺候着晴雯洗漱梳妆,自己也洗把脸然后去了后院和贾环、贾蘭一起当孩子王。 晴雯也学着黛玉换了身旧衣服,头上手上的零碎留个一两样,其余的都摘了,出来去前面看看。 路上碰见雪雁、紫鹃等人,都笑,全是小心机的换了衣裳,不显眼的混在人群中。反而把那几位大小姐们给宾住了。 找到了李修,抽个空把芳官的事告诉了他。 “我说呢,这小妮子跟钱串子一样天天琢磨着赚钱,原来还有这份心。伟大的无产阶级就是这样有着兄弟情。” 晴雯也习惯了这位爷时不时的不说人话,就问李修:“您要是全了她们想见一面的心思,我倒有个法子给借来。就是怕您不待见。” 李修切了一声:“我堵他们家大门张嘴就能要来。” 晴雯白他一眼:“你是瓷器,不是瓦片了我的爷!这样的事,以后少来几出吧。不喜欢他们家,见面哼哼哈哈就过去了,老逗着他们做什么。李姐姐,您说我说的对不对?” 李纨冲她一仰脖子:“话在理!果然是个出挑的。你打算去找谁来?” “那府里只要她来,戏班子的事就不是个事。琏二嫂子!” 李修愣了一会儿,王熙凤?凤辣子?凤丫头? 穿越红楼三大必推人妻:秦可卿、王熙凤、尤氏。 呵呵,这成就我是完不成了,秦可卿早就没了,留给别人去攻略吧。 李纨却是眼睛一亮:“对啊,我怎么把她给忘了。晴雯,走,咱俩去一趟,只管找着她就行。” 李修诶诶了几声:“让贾琏也过来,我让薛蟠和湘莲陪着他。” 李纨说走就走,就在隔壁,刷个脸就进了角门,一路奔着王熙凤的小院子就找了过去。 一进院子,平儿哎呦一声就赶紧过来扶着李纨:“可是有日子没见着珠大嫂子您了。晴雯也是,越发的有颜色了。你不怕宝玉后悔不让你走啊。” 李纨笑着拉住平儿,晴雯喊了平儿叫姐姐,三个人没进屋,站在院子里闲聊。 荣国府是被软禁状态,皇上也是拿他家吓唬猴子们,谁还去上水溶那艘破船,谁就下水自己裸泳去,潮水退的时候有你们的难看。 “二奶奶,珠大奶奶来了。” 王熙凤一脚把贾琏踹开,拢拢头发扣好了衣袢,穿鞋下炕出来接。 “贵客贵客,状元公的姐姐来了,我可得磕一个。” 李纨等着她出来才拉住她的手笑话她:“跪不跪的吧,我是不给看赏。琏二弟也在家呢吧,正好一起跟我走。去我家吃酒去。” 王熙凤眼睛就是一亮:“专门请我的?” “那我就请平儿,你在家看家。” 妯娌两个打趣了一会儿,贾琏才咳嗽一声,王熙凤这才把李纨让进了屋。 “大嫂子好久不见,贾琏见礼。” 李纨福了一身:“还给嫂子客气上了。琏二弟,别说嫂子不惦记着你们这些弟弟妹妹。今个是我弟弟的喜事,你又和他相熟,怎么就妹妹们过去,见不到你人呢?是不是嫌弃着我弟弟官小,不入你们家的眼。” 王熙凤唉哟一声:“你可还好意思说呢,你弟弟官小,可本事大。二老爷都被他稀里糊涂的安排了一门亲事,我哪敢让贾琏过去呀。再给我领回一个知书达理的,我可怎么办。” 贾琏诶了一声:“说这些做什么。本来是要去的,家里又有事没走开,等着忙完了,也怕去的晚了不恭。李修贤弟可不是一个能饶人的,刚才我还和凤儿说呢,也就是林妹妹能制得住他,换个别人,准备欺负死。” 李纨听这话很受用,贾府有一个算一个,就这两口子对黛玉是真心实意的好,真是当个正经亲戚敬着。 晴雯一呲牙就笑,宝钗就是不入这夫妻俩的眼,也就怪了,真是眼缘很重要。 “我弟弟忙着待客,特意的让我来叫叫你们。尤其是琏二弟,今天晚上来的是工部和一些言官,你多多跟他们聊聊,没坏处不是。” 贾琏还好,客气几句满口答应着要去。王熙凤可就动了心思,贾琏同知好几年了,连个衙门口都没有,求着老爷和二老爷说了好几次,都没给办成过。 要是能让贾琏去码头的话,那还不是李修的一句话。自家事自己清楚,好不容易抄了王家、赖家些钱,一股脑的跟着姓水的打了水飘。 真是还没捂热呢就没了,偏还要不回来。不是谁都跟李修一样,变个戏法就有了粮食,还能拿粮食堵了窟窿。 难得今天李纨来了,趁这个机会我也见见那个大个子财神爷,让贾琏跟着去什么应急署,慢慢的也把粮食运回家,我再给卖了不就落自己兜里了吗。 再说,贾琏的铺子我还没找探春和宝钗算账呢,吃了我的那么容易呢,都给老娘我交点份子钱才行。 打好了主意的王熙凤也说着要去,可总得和这府里说个名头再过去。 晴雯嗐了一声:“就当我们家借个戏班子用用。琏二爷和二奶奶不就顺理成章的过去了吗。难不成街里街坊的又是亲戚,连这点情面都没有吗?” 王熙凤一拍巴掌:“还是晴雯爽利!就这么着!你们先回去等着,我们一会就到!” 第一百零八集 我的大观园 贾琏是个好同知。 打从进门就不摆款,你说喝几个咱就喝几个,都是哥们兄弟,话都在酒里呢,谁养鱼谁不好。 酒场上的贾琏可真是“头牌”,人长得漂亮,话也说的漂亮。我也不是什么勋贵子弟,你们也不是什么专门骂我们这样人家的御史言官,都是给我弟弟李修庆贺的,那都是朋友,来,走一圈。 薛蟠更是个人来疯,长出胡子来就是个李逵,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还把妹妹偷偷塞给他的优惠券满世界的分发。 李修抢过一张来直发呆,我没有搞过这些啊,谁呀这是,跑这来抢我的生意。 “我妹子想出来的,聪明吧。”薛蟠挤挤眼,又去跟工部几个拼酒去了。 薛宝钗倒是真有可能想的出来这事,李修打量着手里这张布票,上面写的是薛家老铺馈赠。 给事中几位过来找他喝酒,让他详细聊聊周刊的事。那边能喝的太闹腾,柳湘莲都抱着个酒坛子故作豪迈。 赖家的园子盖得是真不错,许是怀念金陵,也可能是请的江南的工匠,单这一个大厅就有着三道回廊。 男客女客同在大厅里,却谁也见不着谁,文雅的说,但闻人语响,不见女娇容。 李修请他们几位移步到了一旁的茶几前,分了宾主落座,吞云吐雾的说了自己的构想,无非就是仗义执言。 “要讲述老百姓自己的故事。不是为了反对而反对,看见问题,指出问题,解决问题才是道理。我就是比各位大人早知道些这些东西,我给捅破了,您们会做的更好。” 这句话说的有水平,御史们心里有了数。成天骂也不是个办法,我瞧着你不对,我不仅告诉你哪不对,我还帮你出主意改了这不对。这么一来,朝野上下许是都能接受的住。 “事关天家的事怎么说呢?”他们自己商量起来了。 “为尊者讳一些吧,咱们还是盯着那些勋贵。” “各衙门会不会骂咱们多事?” “嘿,你被骂的还少吗。干的就是这活,不盯着他们点,那不就乱了套。” “建议!多提建议!”李修插了一句话:“少提意见,多提建议。要是不听,就追踪报道,每一期都问什么时候解决某件事。” “着啊!”一位御史一拍自己大腿:“这么一来,就是三分天下。诸位,你们来看,邸报是一家,为着朝廷说话的;宦官们要出报纸,肯定是为了天家说话的;那咱们呢,就为百姓说话。这么一来,三足而立倒是稳当的很。” 李修不掺合了,觉悟这些东西都是从实践中来的,等他们玩的溜了以后,自然就知道该怎么生存。 相比于导师这个称号来说,李修更喜欢做个启蒙者。我哄着骗着利诱着把你们领进门,一切修行都靠自己了。必要时我推一把拉一把,这才是文可欺身,武能提臀。 端起一杯酒打了一圈,招呼贾琏一起去隔壁转转,不是他媳妇就是他妹妹,有他在,自己才好跟王熙凤好好的见一面。 隔壁还热闹,十二官聚首,一曲《会真记》唱的是委婉动听,一干女眷都沉浸在了凄美的爱情故事中。 李修和贾琏相视一笑,女人啊,明知道都是骗人的,还就愿意听愿意看。正如后世的肥皂剧一样,压根就没男观众的选项,玛丽苏白莲花绿茶女霸道总裁花心男永远是吸引收拾率的不二法宝。 男观众看什么?斗音呗,三亚游船车模女永远的足球和篮球。 王熙凤可是一直等着李修过来呢,看什么戏,我家丫鬟要是敢引着外男进府,太阳底下跪瓦片去,碎了不算。 所以李修一进场,他们两个就对上了眼,火花四射,基情满满。 您没看错,真是基情满满。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所以要戴上眼镜。李修在某些本质上和王熙凤是同样的人,比如为了目的可以不择手段,比如善于蛊惑人心抓住别人的弱点,再比如脸厚心黑。 所以他们两个一对上眼神,瞬间就有种找到了同类的欣喜感,原来我不是孤单一个人上路,还真有同道中人。 “您就是琏二嫂子?” “你就是李修贤弟。” “给嫂嫂见礼。” “妾身还礼。” 两个人对着拜了一拜。 这一拜,春风得意遇知音,桃花也含笑映祭台。 这一拜 ,保国安邦志慷慨 ,建国立业展雄才。 史湘云看的有趣,在他俩旁边说了一句话:“她们唱会真记,你们演古城会么?” 林黛玉首先就撑不住了,歪倒在李纨怀里捂着肚子抽抽,你们两个太搞了,一副英雄相惜的样子要怎么说,来来来,我给你们烧黄纸斩鸡头。 贾琏傻了,我怎么感觉我媳妇成了汉子,那我是谁? 李修和王熙凤那心里素质都是杠杠的,不动声色的端起酒杯,一人一边先把来客都照顾到,那些女眷们也是觉得有意思,还真有一见如故的人,说他们俩是兄弟都有人信。 打完一圈后,李修转身就走,这不是说话的时候。要是能把王熙凤争取过来的话,贾家我再也不用操心了。 王熙凤也不留他,不用多说,想让我帮你,得让我看看你的价码。贾家败不败的我不管,我得挣够了银子脱身出去,不跟他们家做梦玩。 两个人心照不宣有了默契,可怜贾琏就觉得脖颈子直冒凉风,不过,有几个别人家的女眷还是蛮有滋味的。喝酒喝酒喝酒去。 言官们挺有分寸,差不多就告辞走了,李修带着黛玉送到门口一一话别。都约着朝堂再见。 晴雯和紫鹃早有备好了伴手礼,每位夫人人手一个包,用的好了来医院买,打个折扣都是没问题的。 忙忙活活送完众人后,一回大堂就吓一跳,剩下的自己人重整桌盘,又开始了拼杀。始作俑者就是王熙凤。 薛蟠和柳湘莲彼此看看,眉毛一挑,还有几家青楼没有照顾到呢,换个地方继续喝着?贾琏不情不愿的健步如飞跟着走了,王熙凤冷笑几声,没理他,晚上敢不回来,我就把李修放倒,看谁吃亏。 来都来了,不给我留点份子可说不过去。 王熙凤抱着黛玉演戏:“好妹妹,嫂子苦哇。那么一大家子,靠着我一个女人养活,我有多少嫁妆都不够给他们败的。更别说还有揣着心思算计我的。” 薛宝钗看了一眼和芳官她们坐一块的李修,坚定的跟王熙凤说道:“我家的亏空全在贵府上,我不信嫂子不知情。现而今,我出来了,何尝不是一个人养着家。我哥哥能不败家,已经是托了李大人的福。嫂子不必怨天尤人,你养自己,小妹帮衬到底。你养他们家,请恕小妹心有余悸无能为力。” 探春端着个酒盅子不喝只拿着玩:“二嫂子,我是在自救您信吗?” 王熙凤放开黛玉冲她们一笑:“我信,我都信。信不着你们,我也得信林妹妹。妹妹,嫂子就一家自己的铺子,你看着施舍些吧。” 林黛玉一指李修:“找你拜把子的兄弟去。” 史湘云就听不得这句,捂着脸哈哈大笑:“那以后哈哈哈,琏二哥哥,哈哈哈,就是琏二姐姐了。” 好家伙,一桌子人笑的没了正形。 黛玉示意看过来的李修一眼,李修了然,悄悄起身走了。 他在这,姑娘们都尴尬,也都放不开。 他一走,王熙凤先拿着史湘云出气:“有几个铺子就看不起人是吗?”端着酒给史湘云灌了一盅。 迎春悠悠的问她:“二嫂子,喝太多回不去怎么办?要被说的。” 王熙凤一拍胸口:“包在我身上。就说林妹妹留下你们有事,多玩着几天再说。这几天府上可是没趣的紧。” 惜春挠挠迎春的手心,迎春冲她一笑。 逃了席的李修,给追出来的紫鹃伺候着睡在了书房,犹豫了一下,还是和紫鹃留了一句话:“你帮我问问那位凤辣子,我想要王子腾和贾家的动向,看她有什么条件。” 紫鹃自然答应下来:“你不说,姑娘也会替你问。你想着什么事呢?” 李修一捏紫鹃的脸蛋:“我要搬空水溶的家底,没有凤辣子的帮忙可不行。” 啊?紫鹃扑拉开替自己拍胸口的手,白他一眼:“您才几品啊,有个五品就不错了。干嘛算计一个王爷去。小心人家破船还有三斤钉子,扎你的手!” 李修无奈的自己躺下,接过紫鹃装好的烟斗,挥手让她走了。自己抱着怀继续算计着这事。 贾宝玉这趟北静王府行,让李修看到一个问题,水溶还是有暗手的。 再联系上陆大人说的南安郡王的事,李修有了一个大概的思路,南安要隐,北静要逃。 只要能顺利的出了京城,凭他们手里的财富和政治资源,很快就能拉拢一批追随者抱团取暖。 无旨是不能出京,他们肯定会通过各种渠道为自己争取到出京许可证。也会暗中经营一条通道。 不管是明着走,还是暗着跑,南北双王肯定会和皇上对着干。最有可能的去处,就是江南。 接下来就要看东西两王的态度了,是四王一起反了,还是分开阵营充当平叛先锋,目前还看不出来。 盯住了贾家,再要能获得九门提督王子腾的动向,李修有把握查出他们隐藏着的暗线和逃跑路线。 到那时候,嘿嘿,有好戏看了。 至于说套取水溶的家底,就要看王熙凤怎么配合了。 我有军火和粮食可以做饵,真有反心的话,他们必定要暗中筹备这两样物资。 王熙凤那丹凤眼里是肆无忌惮的渴求,与她这样的人合作,才能把利益最大化。麻烦的是,她一屁股的烂账不能被人在关键时刻翻出来。 得,又得麻烦来顺背锅了。扬州的命案压在知府那,随时可以报刑部抓了他,一了百了算了,给你主子再背口锅吧。 李修迷迷糊糊等着黛玉,黛玉安顿好众女之后才来找他。 两个人都是疲惫的一笑,这一天还真是累。 “她怎么说?” “想让琏二哥去你那里。” “行,我应了这事。等我殿试授官,就让他去。” “三郎,家里可热闹吗?” “太吵了,我受不了。你知道的,我喜欢清净。” 黛玉呲咪呲咪的笑他:“记住你的话,莫要后悔。” 李修头枕着手臂回想刚才那一幕,你们要是进了大观园,就是这么玩吧。可惜,那是个坟场,哪有我家好啊。 第一百零九集 一块红布 四月十八,李修殿试,永正帝当着群臣和新科贡士的面重提旧事,若李修能入金殿,朕点他为探花,随堂展出了李修在西洋的“文凭”。 虽不能说是拜服,可也没了猜疑,李修顺利过关,成为新科探花郎。 授翰林院编修、太医院院使、鸿胪寺礼宾院丞、工部营缮司郎中四职。 看着挺热闹,职务也多,唯一实职的就是最后一个营缮司郎中,正五品。 翰林院是前三甲必去的挂名单位;太医院是用五军都督府同知换的;鸿胪寺是老丈人给要的;唯有营缮司不仅是李修最想去的单位,也是朝堂一致认可目前最适合的他的单位。 谢恩之后就该穿红挂绿的游街了,李修被取消了这个活动,罗莎使者随后要陛见,他要留下来全程参与这一外事活动。 换了一身行头的李修真想给自己自拍一张,这可是货真价实的朝服,某宝买一身高仿得也要不少钱,最主要的就是手里这根象牙笏,你买不到。 头戴着三梁冠,这是五品官员的“官衔”标识。常听说的五梁冠是三品的官帽,再往上就是一品的七梁。九梁那顶在皇上头上。 古人很注重上下级的差异,见面不认识没关系,看袍子数帽子,一眼你就知道谁是老大。 青袍白鹇碎花补,更衬得李修青春年少长身玉立。 请以双白璧,买君双白鹇。李青莲很喜欢这鸟,作诗明志:我愿得此鸟,玩之坐碧山。 李修也喜欢,没鸟怎么喝酒打女人,听说城里新开了一家七秀坊,得空去拜访切磋一下。 三百六十五位新科的进士换上朝服,在大殿外等候朝拜天子。 新科状元和榜眼都一脸的羡慕看着李修,这么快就正式入职了,我俩还得在翰林院实习一年。 “你们也不错,翰林院、国子监、太常寺三个单位呢,我就比你们多了一个太医院。” “李修,散朝后别走,宫门口见。” 李修一脸的嘚瑟,这时候不凡什么时候凡。御史过来点点他们仨,站在最前面就是你们三个,还带头说悄悄话,队列纪律还要不要。 李修赶紧端庄起来,天子出来了。 开会谁都烦,那是因为你是负责捧场的;这会议内容要是有你的名字,你肯定不烦,要么无比期待,要么极度暴躁。 李修从小到大被开了无数次会,就连送个外卖还有早会,单就开会这一项来说,他比在场所有的人都知道该怎么应付这局面。 你们一年才有几次会能参加,我六岁就开班会,一直到工作还是每天开会。期间还穿插着各种表彰会,生活会、报告会、年中总结会、年终总结会、季度总结会、组织生活会等等等等。 就这么说吧,古人在开会这一项上,远远不如今人玩的溜。 小半个时辰过去了,李修被军训过的军姿依然笔挺,谁他么让自己个子太高呢,依照自己开会的经验来说,站在最后一排右边第三个的位置才是最舒服的位置。人的眼球习惯是从左看到右,到最后的时候就一晃而过。 现在可好,第一排左边第一个,谁都先看自己。 永正玩味的看着站的笔直的李修,别看他一脸认真的样子,朕敢打赌,他一定不知道诏书上说的是什么。 不是皇上圣明,而是他天天坐在最上面看下面的群臣百态,早就有了经验。谁听谁没听,一目了然。 山呼万岁之后,除了李修留在原地不动,新官员们鱼贯而出,该游街的游街,该去七秀坊的就去,过了今天再去,就要小心御史游街了。 “宣,罗莎使者陛见!” 十几个大个子走进了紫禁城。 林如海示意了一下李修,李修迎了过去:“远道而来的朋友们,中央帝国欢迎你们的到来。我是负责接待你们的官员,有什么需要和要求,尽管来找我。我的名字是李波特。” 罗莎人傻眼了。 “波特阁下,您是我们见过说罗斯语最好的贵国官员了。您是去过我们国家吗?” “是的使节阁下,我无比怀念那美丽的伏尔加河。” 礼部一个郎中张着嘴看着李修跟他们就抱在了一起,还亲上了?伤风败俗,岂有此理,参他! 永正听完他的话,叹口气:“朕不是让你们都去读了《百年欧罗巴》吗?怎么还为这点事大惊小怪。” 林如海补了一句:“想来是没有读过的。” 御史嗯了一声:“那就有不遵旨的嫌疑。” 这位郎中直接磕了一个,站起身退到了最后面。 “波特阁下,刚才你们是在做什么?” 李修请着他们边走边说:“那是我们帝国在选拔新的官员,每三年就有一批这样的新鲜血液补充进帝国的各个职能部门去。贵国的贵族制度搞得也不错,我听说只要有了学历的平民,也可以候补进贵族的序列了?这真是伟大的进步。” 狗屁的进步,李修完全就是骗鬼玩。长年的战争打的罗莎国库空虚,无师自通的玩起了卖官鬻爵这一套。终于把手伸向了平民和商人。 罗莎是贵族制度,欧罗巴大多数的国家也是如此。只有贵族才能当官,阶级分化的极为明确,没有官员制度这个中间层过渡,直接就是贵族、平民、商人、奴隶四个阶层。 知识份子就在平民当中,想当官是不行的,只能依靠着贵族老爷们的赞助,专心的去搞研究。 有的时候天道就是如此,汉人的读书人要的是当官,于是书越读越厚,最后就剩下一个八股。 异国番邦的读书人根本没有做官这个上升通道,书是越读越薄,最后干脆自己创新。 所以李修前面说过,用军火贸易换一个罗莎的男爵,不是瞎说的,凭借他官员的身份和大量的贸易额,女皇一定会很喜欢他,一个小男爵而已,真不值钱。 不值钱的另一个证据就是,平民当中你有学历又有钱的话,我卖你一个男爵。商人还得再等等,莫斯科容不下全是商人的政府。 使节为首的就是个子爵,他叫伊凡伊凡诺维奇伊凡诺夫。是个贵族世家。伊凡这个姓氏取自罗莎神话中一个神灵的名字。平民用不了,敢用就咔嚓。 李修站在一旁,给皇上即时翻译着伊凡的话:“尊敬的中央帝国大皇帝,罗莎帝国女皇向您问候,并带来了最真挚的友谊,愿你我两国携手并肩,永远成为最好的朋友。” “这也太粗鄙了吧?” 李修瞟了一眼说话的人,不认识,看看衣服帽子,和自己一样,一拱手:“你来。” 永正笑了起来:“你是说的跟别人不一样。有什么说法吗?” “基本不修饰他们的言辞,您要是骂他们两句,我才修饰一下。” 林如海击节赞叹:“有理!” 永正帝忽然有一种嫉妒的感觉。 “朕知道了。” “中央帝国大皇帝非常思念罗莎女皇,也对亲爱的女皇陛下致以问候。” 群臣看着李修,皇上也看着李修。 李修展颜一笑:“臣是说圣上很想他们的女皇。” 群臣赞曰:有礼! 这就是外交智慧,罗莎人喜欢听赞扬他们女皇的话,汉人喜欢听自己皇上想人家女皇的话。皆大欢喜就是这种局面了,敢跳出来说不合礼法的,一定是剃了辫子混进革命队伍的奸细。 朱子云:彼其娘之。 林如海接过了国书,先给圣上御览。永正帝看了看,合上册子让裘世安给了李修,李修捧着一字一句的翻译,翰林院在他身后记录。 国书上写的是什么?又要怎么写? 老凡文。 我们国家有多大,人口有多少,人民生活很幸福,国家也很富足,牛奶都是喝一杯倒一杯,多的用来洗澡。另外,我们又抢了几块地,抢完了又后悔了,那地太穷了。为了让更多的人民加入我们幸福的生活行列,我们打算再去抢几块。 最后一项,递交礼物,李修见到了其中一条叫做茜香罗的丝巾。 哎哟喂,你咋才来呢,你再不来,贾家都快被我拆完了,你还怎么能到花袭人的腰上呢。 大红的颜色,很是鲜艳。李修翻译着伊凡的介绍:“这是我们国家最新纺出来的丝织品。女皇让我带来和贵国的丝绸比一比,看看我们的进步。” 大臣们凑过去看了看,还行吧,能和我们家里用的比一比了,可要是跟御用的比,你这块绸子也就能用来擦擦汗。 李修听着大臣们的议论,恍然大悟,我说这东西怎么从贡品到了忠顺王手里,又给了红楼爱豆蒋玉菡手里呢。 原来是看不上人家的货呀,我来看看,这被后来当作腰带的丝巾有什么不一样。 拿到手里摸了摸,心里有了些许怀疑,这不是手工品。和我前女友在许州旅游时买的纪念品的质地相同。莫非 “纺织机从哪搞来的?” “英吉利。”伊凡很吃惊,但还是老实的说了,顺便把一张图纸给了李修。 群臣一愣,怎么了这是,还有张纸是什么? 李修当场就给打开了,还招呼工部的上司们来围观:“今年是西洋历年的1781年,我从欧罗巴回来前,就一直想找到这个机器,没想到,它是这么样的跑来了。” “这是什么?” “像是织机?” “对了!”李修蹲在金銮殿上把图纸铺平整,兴奋的拍着地上的金砖:“珍妮纺织机!一次能挂八十个纱锭的纺织机!” “什么?” 工部尚书推开人群挤进去问李修:“此言当真?” “陈阁老,我敢在这金殿上胡说吗。你们再看看那纱巾,我去问问伊凡,他们的产量怎么样。” 伊凡耸耸肩膀:“很多,我们正在和英吉利的商人们争夺市场。” 李修小心翼翼的收好图纸,左右看了看,还是塞进了顶头上司陈尚书的怀里:“阁老拿着。这图纸才是最值钱的礼物,别的扔了都不可惜。我先打发他们回驿馆歇着,有的事要内阁密谈。” 永正帝好奇的看着工部一群人围住陈尚书,想问什么,李修请旨了:“陛下,让他们回去歇着吧。臣有大事要奏。” “李修。” “臣在。” “带罗莎使节出宫后,再来御书房见朕。中书六阁一同去,哦,林鸿胪也来。” 交代完话,永正帝退朝了。 李修和伊凡在宫门口约好了去他家喝酒的时间,转身跟着小公公急趋御书房。 进门见礼后,紧张的要过来图纸又想着蹲在地上给大家看。 裘世安拉住了他,指指桌子,李修说了声谢,把图纸平铺在桌子上,方便皇上和大臣们近前来看。 “这可是神器,一台机器能顶的上八十个纺织女的工作量。我要不是忘了那家人住在哪个乡下,早就把它带回来了。” “李修,我等看着那纱也没什么奇异之处。就算它织得快,织的多又能如何?论精美华丽,他们远远不如。” “陈阁老,它织的便宜。” “便宜?” “要是小臣来做这事的话,我就把一匹布的价格降低到十文钱一匹,杀干净市面上所有的布商,等着再没人织布了,我在卖回到十两银子一匹。速度比你快,本钱比你低,谁能打得过我?” 趁着众人消化这句话的时候,李修又补了一句:“圣上,江南是纺织重地,朝中有了它,断了江南的生机只在转瞬间。” 李修在试探永正对南北双王下一步行动的计划。 永正帝瞪了他一眼,瞎猜什么瞎猜,这屋里都是老狐狸,一句话就能猜出十个八个意思来。滚一边呆着去。 李修秒懂,退到离门近点的地方,等着他们的意思。 “能仿制吗?” “回陈大人,能!罗莎给图纸的意思很明确,他们要求援。” “李修,你接触一下他们,看看他们想要什么。” “是,林大人。” “李修,你是不是等这一天很久了?” “回皇上,欧罗巴要有变局了。我朝应当参与其中。” 永正帝沉思片刻,他还在消化理解为什么一个纺织机就能改变欧罗巴诸国的现状,这其中的道理又是什么? 工业进化的能量太大了,大到同时代的人还没醒悟过来的时候,已经是铺天盖地的移动支付。 一个五G技术能让两个大国暗战不休,随之而来的就是地缘政治的急速转向。让自诩为现代人的人类都惊呼世界太复杂了。遑论此刻还考着八股取士的时代,要么跟上,保持自己的地位,要么跟不上,等着巨舰大炮来敲门。 李修注视着能改变这个时代的一屋子人,命运来了,我没让那条红巾子成为女人的腰带,咱们还有机会。 第一百一十集 终归还是利益说了算 中书六位尚书再算上林鸿胪,一致认为,仿造出来纺织机利大于弊,这活就交给了工部营缮司。 李修先把这道圣旨揣进怀里,然后问策下一项,卖不卖军火给他们。 兵部尚书略有疑义:“纵观历朝,未有卖军械与胡人之事。我朝这么开先河,万一反噬了如何使得?史书上又该如何落笔?” 户部尚书却是同意的一位:“鸿胪寺编写的欧罗巴书中,也有提过,火器交易都是各国对外交易的大头。他们都卖得我们卖不得?” “终归是内外有别,粮草还可以商榷,火器就算了吧。” “附议” “附议” 陈尚书一算人头六个人中有四个不同意,那自己还是同意的好。 “臣倒是觉得,可行。每年给兵部营造的火器也着实的费银子,造好了也没个用处,放着落灰可不是好法子。” 四比二,林如海和李修都是列席的,没有发言权。 永正帝笑了一笑:“你们可是把新科探花给得罪了,他想了好久这事,到头还是一场空。李修!” “臣在。” “你来说说,朝廷不卖,也不让你卖,你可怎么办呢。” “那就皇上卖!” “什么?!” “妄言!” 永正抬抬手,止住了六部阁老的喝骂:“初生牛犊不怕虎,各位大人且容他一次放肆。李修,你给朕说说这个道理。” 李修很是沉稳的讲出了自己的道理:“各位大人不肯卖,是不敢开这个先河,也是不知道这里面的利润。我若是说能有亿万两的收入,不知道大人们是否能改了主意。我若再说能用这些换回碎叶城,吾皇可愿意否?” 语不惊人死不休! 碎叶、龟兹、疏勒、于阗唐之安西四镇。于后世改名换姓叫做吉尔吉斯斯坦阿克贝西姆、上国库车、上国喀什、上国和田。 四已收其三,李修打算把这最后一个收回来。 永正十指交差在一起,两个大拇指相互点了点,问他:“计将安出?” 李修请裘世安给他找来地理堪舆图,顺着天山一路向西,点在了一处水源之地---清池。 “碎叶古城是否还在臣是不知道了,可这里十年前爆发了大的起逆匪,曾一度逼近了罗莎国都城莫斯科。平叛打了三年,这里到现在还是一盘散沙。臣有一设想,与罗莎国约定左右出击,再将这里梳理一遍,我们帮着他们看守这处侧背,所有的军需也放在这里交易。先不谈什么收回的话,慢慢的经营几年,找找昭武九姓的后人,扶持他们复国,等将来时机成熟了,举国归附回复盛唐疆域,也是合情合理的。” 礼部尚书有一疑问:“要是找不到昭武九姓后人怎么办?” 李修哑然失笑:“大人,找不到就创造一个呗。” 礼部尚书恍然大悟:“老糊涂了。对,创造一个出来好,将来敢不回来,拆穿他的面目。” 李修这一别出心裁的办法,打开了中书各位大人的新思路,以援军名义占了原有故土慢慢经营的法子,很合他们的胃口。最主要的是,不用朝廷派兵去打仗就行。 左右出击,那就先让罗莎扫一遍地,收拾干净了再派人去不就得了。 “安西军那里还稳妥吧?”永正问了兵部一个关键问题。左右夹击,就是左手跟着右手一个慢动作,离得最近的就是驻守在龟兹的安西军。 “缮国公一直驻守在那里,其孙石光珠留在京城。” 质子留京,也是应有之义。何况亲孙子也在呢。从这个举动出发,缮国公家应该是没有问题,为国镇守边疆可赞可叹。 有对比最可怕,宁荣两个国公家的子孙可是不少,也都在京里做人质。别说镇守边疆了,能守着祖业不败就算他们了得。 这一下峰回路转了,本来是怕卖火器给异国,要在史书上留下一笔不良记录;现在不仅不怕,还要专门督促着写进史书里,我们要准备收回故土了,卖火器不过是缓兵之计。 “李修,你还没说,朕要怎么卖呢?”永正帝玩笑的问了一句。 “内宫出钱出人在玄真观后山开一个火器场。臣不才,愿帮吾皇再添一笔进项,以解后宫用度艰难。诶~~~尚书大人,要不咱们工部凑点银子,帮着皇上一起干?” 陈尚书大喜:“此议妥当,圣上,工部挣个辛苦钱可否?” 永正帝哈哈大笑:“行啊,朕倒是不嫌钱多。李修,你先去和罗莎使者谈谈。谈妥了这事,朕有赏。” 李修谢了恩,和林如海一起退出了御书房。看那几位尚书的表情,估计接下来就该扯皮了,朝廷办事就要追求个名义,因为用名义杀人杀习惯了后,就把自己架在那里下不来了。 下不来就要找梯子,李修把梯子给他们放稳当了之后,人家还嫌你碍眼,挡着他们下来的路。 翁婿两个不疾不徐的先去了鸿胪寺,李修先一一见过自己的上官们,约好了今晚一起去宴请伊凡一行。 “各位大人酒量如何?他们可是非常善饮,只要喝好了,什么都能谈。” 都相互的看看,酒量都是半斤八两,自己人凑一起喝个热闹还行,要是向李修说的这样去拼酒的话,怕是勉为其难。 “贤侄,他们能喝多少?” 鸿胪寺的人都占李修的便宜,从林如海那里论起来,都是他的叔叔辈。 “三斤起步吧。” “三斤?喝水我也喝不了那么多啊。这还要怎么陪?” “要不我们找点外援?反正他们也分辨不出来咱们的人。”李修给出着主意。 林如海一点头,不信满朝找不出几个善饮之辈。 李修这边交代完了,就依次去翰林院、太医院转了一圈,见见上官,开几句玩笑,再问问有能喝五斤酒的吗,办了四十,最后回了工部。 尚书还没回来,侍郎喊他过去,交代了几句要树立以工部为家的思想的话,笑着问他:“如何?还要不要存周做你的下属?” 李修大喜过望,当然要,最好是直接下属,我能扣贾政工资扣到他倒贴。 “还有一个人,我想着要进来。存周的侄子贾琏,有个同知的身份,叔侄两个都给我。” 侍郎想了一下:“贾恩侯的嫡子吧。你这是要帮他们家?” 别闹,您问问他家,敢让我帮吗。 “怎么也是我姐姐的公爹和小叔子,求到我这来了,我也是没法子。” 侍郎很好的误会了意思,官场之上就讲究个裙带关系,李修第一天正式上班,就主动递过来一个小辫子让他捏着,这是好下属的表现。工作能力也有,工作态度也有,还要求人家清廉清正清白,就有点枉为人的意思。 您别看都是五品官,郎中与员外郎、同知的内里的差距很大。怎么比呢,一个科室甚至是一个办公室的同事,大家都是正科级,郎中是正科级部门负责人,员外郎是正科级部门专业打杂人,同知是正科级收发员。 谁管谁一目了然。 不服,就把小鞋给你穿到退休。 谈妥了这事,李修又马不停蹄的去了医院。逗会儿芳官,进去找茜雪和紫鹃,一人一张医女的官照,看的晴雯羡慕不止。 医女隶属妇科,不入流。 那也比丫鬟身份强百倍,按照贾府的规矩来说,大丫鬟只有贾母身边的金鸳鸯一个有这身份,剩下的全是二等丫鬟,包括平儿、袭人、紫鹃等等这些人。 二等丫鬟领的钱和一等的不一样,只有一个人拿着两份工资,追平了鸳鸯,那就是花袭人。一份是贾母给的二等丫鬟份例,一份是王夫人偷偷给她又让一份全府知道的那一吊。 都说李修没规矩,来瞧瞧这位儿媳妇的规矩,生撬贾母身边的人,和贾赦的行为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吗? 现在好了,医女就是个职业证明,茜雪和紫鹃可以凭此自己开医馆出诊,领的是朝廷的份例,也是挣国家工资的人了。 “我也要!” 茜雪拎着晴雯就走:“你才来几天,去扎自己去。” 李修抱抱掉着眼泪的紫鹃,出门去找两个酒鬼---薛蟠和柳湘莲。 那天喝酒他可看的清楚,薛蟠是个酒漏子,能喝也能出汗,酒精随着汗液就排出了体外,是个能喝到天亮的主。 柳湘莲是快酒小王子,一坛子三斤的酒,端起来就往嘴里倒,连喝带洒的,真能唬住不少人。 这两个就陪着自己,做个左右护法,再加上自己这一斤的量留着最后冲一下,伊凡他们要是没准备的话,今晚就得喝趴下。 喝酒这事,汉人讲究个文化,鞑靼人是为了驱寒,罗斯人则是解渴外加过瘾。 可拼到底之后,就是拼的文化了。酒场如战场,气势、阵容和搭配自己最喜欢的菜品是缺一不可。 全是肉,腻得慌,容易喝饱。全是素,压不住,容易反胃。 安排,李修这位新出炉的礼宾院丞带着新出炉的左右护法到了礼宾院,一众他的下属可是等了他一天,见过李修之后,引着李修进去参观。 礼宾院是个五进的大宅子,专门招待番邦属国来使,此时扶桑和高丽都在这有人常驻。 李修呲着一口白牙和他们胡扯了几句,暗暗嘱咐礼宾院的官吏们,盯紧了这两个国家的人,但凡有点什么异动,立即来通知自己,能不给子孙后代留麻烦,就不留。 看了看菜单子,去了几样华而不实的菜,把羊腿先烤上,河鱼有新鲜的来几条糖醋之,扒肘子要有,按照人头给他们蒸在笼屉里,土豆和牛肉一起炖上,他们就喜欢土豆牛肉。 最主要的是酒,二锅头不是已经有了吗,就那个够味,什么御酒都不要,要想喝趴下他们,非得二锅头出马才行。 都安排妥当后,派柳湘莲去请鸿胪寺各位大人,顺便领两张序班的官票的回来,柳湘莲和薛蟠一人一张的拿着,伊凡不走他们就得陪着。 好一顿喝! 鸿胪寺上下官员对李修的敬佩犹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果然是经历过的人,罗斯人也真的是太能喝了,这都三斤二锅头下肚了,还能嚷嚷着再来三斤。 李修看着差不多了,和伊凡一人一碗酒倒满了说话:“碎叶城,你们帮我们打下来,我们派人过去占领,以后所有的粮食,火枪,火炮都从那里交易。哈拉少不哈拉少,哈拉少的话,咱俩就干了这碗酒!” “不不不!波特你不够朋友!我们的军队都在波兰前线,那里你们自己打。” “扯淡,你们顿河军团就死死的钉在锡尔河畔好几年了,你骗不了我的子爵阁下。你自罚一个吧。” 伊凡咕咚咕咚一饮而尽,哈了一声酒气,对李修指指他的那碗酒:“你把这碗酒喝了,我可以答应你这个要求。但是,打仗是需要钱的。你要给我们钱。” 李修也不含糊,一滴没剩的喝完了酒,反手把碗扣在了脑袋上示意了一下。 伊凡他们冲他挑起了大拇指。 “钱没有,我用粮食替代怎么样?” “你有多少?” “你要多少?” “你有多少我就要多少!” “你要多少我就有多少!” “哈拉少!干杯!” 两碗酒两个条件,李修示意一直没怎么喝的柳湘莲入场。 柳湘莲搬过来一小坛酒,拍开了酒封,等着李修发号施令。 “察里津那里怎么样了?收回来了没?”李修问出了他最想知道的问题。 “伟大的女皇说不着急,那里能给我们粮食。” 李修展颜一笑:“伊凡我的朋友!跟我这个朋友干掉这坛子酒,我就走海运去察里津给你送粮食,怎么样?” 一个眼神过去,柳湘莲开始他的个人秀,罗斯使团鼓掌喝彩,也派出一个来陪着柳湘莲对饮。 喝到一半,那人就软了身子躺在地上,小柳喝干了酒,学着李修的样子把酒坛子倒过来高举,滴酒不剩! 伊凡搂住李修悄悄的说道:“察里津有个美人,你要是能征服她,那座城给你都行。” 呸! 想让我去跟波娃开战,你做梦。 第一百一十一集 贾政你明天去上班 头疼欲裂,口中发苦,肚子里还咕咕叫着饿,身体四肢软软的没力气,睁开眼睛看见一张焦急的俏脸。 “水。” 黛玉扶起他,喂了他一碗水下去,缓解了一下喉咙和干痛感。 真是喝大了,昨晚的事完全的断片。只是看着黛玉的眼角眉梢怎么也看不够。 忽然一句唱词传了进来,把李修吓的一激灵,指着外表啊啊说不出话来。 黛玉把他往床上一扔,喊着外边:“芳官,进来唱。给咱家的大人好好的唱。” “诶,来了!”芳官推开门小碎步的进来,笑眯眯的看着李修。 “大人,这四句词是哪听来的?背着我们出去听戏,可不好哟。” 我没有,我真没有,我绝对没有背着你们去过任何娱乐场所,那几句词是个误会! 李修痛苦的捂着脸,听着芳官捏着嗓子哼唱起来:“今日痛饮庆功酒壮志未酬誓不休来日方长显身手甘洒热血写春~秋~~~~” “玉儿。” “嗯?” “青楼戏班有给恩主们唱这个的吗?” 黛玉噗嗤一笑:“看你还敢喝这么多么?四个人按不住你一个,就这么四句,唱了半夜你才安生的躺下。” 李修捂着脸不想听,喝大了要是不去吼两嗓子,总觉得少个流程。得亏还有一丝丝的理智,没唱什么出格的,这几句挺好,谁也挑不出毛病来,还得夸我有雄心壮志。 黛玉拿开他捂着脸的手,把一块凉手巾敷在了他额头上:“赶紧醒醒吧,就是不上朝,也别误了上差。” “我要泡个澡。” “偏你还事多,昨晚就给你洗过了。一身的酒臭,熏死个人。” “你给我洗的?” 黛玉俏脸一红,拿起手巾使劲的给他摸了一把脸,芳官早就溜了出去,还给关上了门。 “可是有了好消息?” “你爹呢?他没跟你说?” “上早朝的时候,过来看了你一眼,说是帮你讨赏去。” 李修坐起来发呆,好像是签约了吧,十二条呢,自己故意的写了这么多,要一雪后耻。 是签约了,没错,要打赏也是真的。 朝堂之上此时正在议论着李修所拟的十二条,刨除互为友好邻邦这些必有的选项,有两条让群臣感到振奋。 “第十一条,碎叶城乃是我中央帝国自古以来不可分割的领土,经过友好协商,罗莎国特使认同碎叶城重新回归故国的主张,并协助中央帝国收回之。 第十二条,开察里津为新的通商口岸,准许两国商人自有往来,互通有无。 此条约由两国特使伊凡伊凡诺维奇伊凡诺夫子爵和鸿胪寺正林海共同确认无疑,待两国皇帝签署后,即可生效。 本条约一式两份,双方文字签署,若有更改,需通报对方,否则无效。” 裘世安念完了条约,将条约敬给了永正帝。 “诸位爱卿,可有不明之处,可当面问询林鸿胪。” 林如海出班站在中间,等着问询。 “林大人,火器一项,也能卖吗?” 林如海还没说话呢,兵部尚书替他答了:“回去看看书,欧罗巴各国哪个不卖?我们不卖才是犯傻。” 那人讨了个没趣。 “林鸿胪,粮食抵了银子倒是可行。可哪来的那么多粮食?” 史鼎一躬身:“臣与臣的二哥家,还有不少余粮,愿平卖给朝廷,以解此忧。” 永正帝诧异了一下,又想起来什么,微微一笑点头许可:“准了,裘世安下朝后先去办了此事,另外,朕的内库中也有一些余粮,一起拿出来吧。” 史鼎心中一跳,原来皇上真是大股东啊,二哥这手棋下的真高,咱们家慢慢的就站回皇上身边了。没了那么多的公爵之家以后,史家可以就是顶尖的存在。 林海又回答了几个问题后,朝堂之中没了不同意见。拱手回了自己的位置站好。 永正拿起御笔来要署名,忽然心中一动,又放下了御笔:“林鸿胪,李修呢?” 林如海无奈的答道:“昨夜为了这个条约,李修和罗斯使节拼了半夜的酒,可以说一条就是一坛子酒。故此,还在家中醉卧不醒。” 群臣哄笑,都说喝的值,喝回来一个碎叶城,喝死都值! 永正帝也是不禁失笑,原以为怎么也要谈个十天半月才能谈明白的事,结果一顿酒就给解决了,李修啊李修,你这手可真是出乎朕的意料。那几句也唱的好,来日方长显身手甘洒热血写春秋。朕就给你个来日方长。 又一次提起笔来,在条约文书上鸿胪寺正林海的后面,添上了一笔,边写边说道:“林鸿胪与鸿胪寺诸位臣工,此次有大功与朝廷。不可不赏,也不可轻赏。朕特加恩林海再袭一代列侯。” 文书上就变成了鸿胪寺正林海列侯。 林如海一愣,封爵这么随意的?那我就谢恩。 为什么敢封林海,群臣还恭贺他一番。原因除了鸿胪寺拼酒取碎叶以外,就是林如海没儿子,你想降等传都传不下去。 你要是取个续弦准备生儿子的话,咱们可要好好说道说道了。毕竟皇上说的是袭一代,估计也是想着你都四十多的老夫了,守着女儿女婿过吧。 鸿胪寺上下都有赏赐之后,到了李修这儿,皇上犹豫了,昨天刚给的探花,今天给什么? 有了,把那个给了他吧。永正帝说出了心中所想:“李修素有奇才,此次的事,朕知道他的功劳。只是骤然少年得志,也不是什么好事。林列侯,你回去告诉他一声,玄真观的事朕准了,再给他多加一个职,皇家火器总襄办。没有什么品级,就是帮着朕,办办差吧。” 裘世安拿过一个牌子来递给了林如海。群臣大都不得要领,有明白的自然也不肯说。昨天在御书房争到最后,皇上还是以个人名义占了股,这个总襄办就是给李修特意留的,他能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着圣上本人。 当然的是,六位阁老私下也通了气,不能让这小子指手画脚压在朝廷之上,总得制住他才行。 下朝之后,林如海和捧旨的裘世安同坐一辆车,回了林府,打开中门,请旨先行,林黛玉扶着走路发虚的李修踉踉跄跄的一同过来听旨。 裘世安提鼻子一闻,嚯了一声:“你还真是没少喝。不对,你怎么在林府睡得?” 黛玉大羞,李修反怼:“我醉成那样,没个人服侍我,不得吐死吗。您要是敢说去,下次我就去你家睡。我知道你家有个干女儿。” “滚一边去!一身的酒气不敬!” 李修晃悠着跪倒了一边,听着林如海又袭了一代爵,满心欢喜的等着自己的封赏。 “老裘,就给块牌子是什么意思?” 林家父女不理他,先去供奉圣旨,以后林府就是林爵府,林黛玉就是当朝的列侯之女。 裘世安让小黄门站的远点,才跟他悄悄说了这襄办的意思。 李修一下子酒就醒了,让我跟六个阁老打擂台?皇上你是多看的起我啊,我昨天刚上班,是个新人。 “能不能辞了?” 裘世安摇摇头:“本来是要个内侍去,不是我就是戴权,可那六个哼哼,死活不让宦官碰火器。不碰就不碰,咱家也不稀罕。就把你给推出去了。接了这活,好好帮着圣上看着钱,敢有伸手的,剁碎了他!” 我擦,你们好狠的心思,这么快就给我定成了新宠了是吧。我苦心经营的能臣、重臣的人设就被你们这帮人给搅和了。 行,你们有张良计,我也有过墙梯。我找个背黑锅的去。你们天天陪着他玩吧! “行!裘内相,你带着我走一趟,我要借借您的虎威。” “去哪?” “荣国府。” 裘世安嘿嘿嘿笑的睁不开个眼。 荣国府正门,贾赦、贾政还有贾琏,错愕的看着李修从宫里的车跳了下来,让一个小黄门搀着过来见他们。 序礼毕,李修一板脸:“政公,今后你我不仅是同朝为官,还是一个司的同僚。虽说我是您的上司,但也会顾及您的面子的。今日也就算了,自明日起,贾员外郎去城外玄真观后山火器营造处公干,我自有活要分派与您。贾同知,明日起,去通州码头公干,听候我的派遣。我这人办事就一点不好,太认真!不认真也不行。你们看看这个。” 拿出那块牌子来:“请裘内相给他们讲讲这牌子的含义。” 裘世安心里啐了李修一口,可也是答应了他的,无比别扭的说了几句:“李郎中代表着圣上去办差,不可有推诿懈怠。” 贾赦眼珠子乱转,等着弟弟应承下来后,就堆着一脸的笑去问裘世安:“林家是又袭了一代?怎么做到的?” 裘世安指指李修:“谁让人家有个好女婿呢。走了,我还得去码头。李修你呢。” “我头晕的厉害,回家躺会儿。贾同知,你现在就去,别在家里憋着啦。” 贾琏兴奋的诶了一声,飞跑着回了自己的小院换上了官衣。王熙凤和平儿也是不停的忙活。 尤其是王熙凤,真是感慨,自己就没看错李修,这才几天的功夫,就跟二老爷一个衙门里办公了,加油老公,以后你也做二老爷的上司去。 第一百一十二集 打工人打工魂 时至五月初,正是日长睡起无情思的时节。一大早,贾政和贾琏洗漱好了聚集到了贾母小院等着请安,三春和丫鬟们已经等在了这里,相互见过道早。 探春看着自己爹又黑又瘦,也是心疼:“父亲还是每天的这么忙?” 贾政嘴里说着为皇上办差,忙点也是本分,心里却不住的叫苦,看了一眼身旁的贾琏,这小子怎么就晒不黑呢? “琏儿,码头那里怎么样了?” 那语气仿佛他就是那里的主管一样。贾琏锤了锤腿:“二叔,我那里还好,分工倒是明确,该谁的活就是谁的活,我一个白帽子,待遇还是不错,有凉棚有茶水,有事就忙活,无事就和同僚们闲聊。” 贾政叹口气,怎么火器制造营就不来李修那一套呢?几位阁老们也是,你们和他死拧着干什么,最后还不是打你们的脸。 鸳鸯照例出来说老太太还没起呢,二老爷、琏二爷和姑娘们都去忙着自己的事吧。 贾政看了一眼跟在鸳鸯身后的宝玉,叹口气:“睡去吧,睡去吧。你老子我还能干,你且先睡着。等我干不动了,宝玉别让你爹我饿着就行。” 语气阑珊的带着贾府一干有活的人出了小院。荣国府大门洞开,个人上了各自的马车,就在门口分开了。 贾政去城外的玄真观,贾琏去通州的码头,贾府三春去了林爵府。 到了门口,姑娘们纷纷下车,薛宝钗已经等在了那里:“都来了,咱们去闹湘云去,一准还没起床。” 话音刚落,从门背后跳出一个身影,哈的一声,吓得宝钗花容失色。 “哈哈哈!”史湘云大笑不止“我早起来了!那几天是刚来不习惯,现在我可不赖床的。” 宝钗闭着眼睛给自己顺气,三春嘻嘻哈哈围住史湘云,让宝钗给她呵痒。 正玩得痛快,贾蘭一本正经的背着舅舅给做的书包出门去上学,看见这么多的姑姑们,谨守礼仪挨个的作揖叫人。 “蘭小子,还是你自己去吗?” “回云姑姑的话,我舅舅在我这年纪的时候,都已经开始游历欧罗巴了,蘭儿自己去个学堂还要人陪着,那也太不成样。” 说完就背着小书包一蹦一跳的去了贾家的私塾,用李纨的话来说,去那认个字就行,回来再教也不晚。 史湘云撅着个嘴,嘟嘟囔囔,宝钗离得近,听见了就笑,打她胳膊一下说道:“比不得的,你那童年好友必然是前呼后拥的去上学,那么个姑娘似的人家,磕了碰了的,学堂可是赔不起。” 都知道说的是谁,抿嘴一笑,进了府里,一路穿行到了一所小院子,各自去了各自的书房,今年的考卷已经送了过来,要赶在秋闱前把这些汇总出来。 薛宝琴举着一张卷子从黛玉房里跑了出来,站在这个名为《觅闲》的院子里喊道:“姐姐们,我拿到了三哥的卷子啦!愿赌服输,承惠承惠。” 众人叹口气,又出门去,一人一两银子给了她。宝琴笑的甜美,她们打赌来着,分的卷子里,谁拿到李修的考卷,谁就赢。 黛玉出来也给了一两银子,众女又热闹了几句后散开去忙。 丫鬟们安排妥当之后,看了一眼今天的值班表,该着入画了,嘻嘻哈哈把活都给了她,挎上医院统一发的白底红字的挎包,领上芳官又出了府上车,直奔医院。 被剥夺了请安资格的贾环,已经把刚烧开的水沏了一壶茶,给门口的夏守忠送了过去,正好看见教坊司的几辆车停下,车里鱼贯而出青衣木钗的女人们,列在门口两侧等着人。 茜雪紫鹃领着人随后就到,跟夏内侍请了安后,恭恭敬敬的给门匾上香,领着众女一起背诵了一段皇后的《女录》。 夏守忠一声开门,吱呀呀医院大门打开,紫鹃和茜雪当先而入,余者皆按自己的位次跟上。 这已经是京城一景,每天都有好事者和求医者等着看,顺天府的差役们也是到点就把路封上,等着医院开门才放人过来。 不多时,胡君荣和晴雯带着几个青衣木钗搬着几大箱子的药和器材出来,夏守忠知道他们是要去码头的医疗点,自从李修选了官以后,各种稀奇的制度就都出了台,医院要建在前线,就是他说的话,每天太医院和女子医院都派人过去值守,有个磕碰摔伤的,现场就给治了,和水溶那时候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么多人一大早就开始忙活,那李修呢? 陪着他爹和京城国子监还有外国使节们,正在货运码头处参观。 每人给了一个藤条的头盔,有红色的也有白色的,都戴在脑袋上站在一处高地,俯瞰整个码头。 李守中是来正式提亲的,顺便见一下皇上,做做述职报告,也把今年的国子监新人们带回金陵。 其中不乏李修的同年。 四座龙门吊高高耸立,忙碌着吊装船上的货,众人都惊奇的看着一列列被串在一起的巨大车厢,在两根铁轨上被三匹马轻轻拉着就动了起来。 伊凡赞不绝口:“波特!这个技术教给我们吧。罗斯有的是矿山,有了这个,效率会提高好几倍的。” “行,那你把你们从尼德兰学来的造船技术分享给我们,互利互惠怎么样。” 海上马车夫大“河南”有一艘国内排名中下的战舰“赫克托号”,百年前和郑成功在赤坎海域激战,靠着上下两层炮台共计三十六门火炮,以六百吨的排水量硬抗郑家水师,击沉郑家三十二艘战舰不落下风。 要不是自己操作失误发生了弹药库爆炸沉在了海底,郑家水师还要付出更大的伤亡才能成功。 “一言为定,我们可以帮你们造船。” 李修没接这茬,我是要技术进行逆向操作,你帮我造管什么用。我们造船技术不弱,只不过是没有把火炮技术融合进战舰里面去,还是大撞角,船头船尾火炮的老思路,该是跨越一下的时候了。 “伊凡,察里津的码头不如给我来做吧,你家也掏点钱,我让波娃让出点股份来,三家一起做,这技术不就带过去了吗?” “她能听你的吗?” “她还欠我一命呢。小时候要不是我带着她逃了出来,达尼尔家族早就死绝了。” 伊凡转着眼珠子想了一会儿:“我们家也没有多少钱了,可是奴隶有很多,你要不要?” 李修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怪不得你们快被革命了,就你们这个玩法,打赢了欧洲,也得输。底层人民生活的太苦了,自己人都当奴隶,也别怪人家喊着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 “有多少?” 伊凡搂着李修肩膀凑近了他说道:“我能先给你五百,等我干掉我的哥哥,我再给你凑满三千。” 成交! 李修就喜欢和这样的贵族打交道,你先把你们家杀一个遍,等着把奴隶给了我以后,我就给他们上课,阶级的小火苗慢慢的燃烧着,终有一天会烧成雄伟的大火。 “修儿。” “爹,什么事。” “你来一下。”李守中把小儿子叫到了一边,指指进来的晴雯等人:“这就是你的流动医院吧?为父想着在金陵国子监重开医药署,你给谈老夫人去封信,请她去做个博士。太医院这里你也帮着问问,有没有愿意过去的。” 老爹发话了,不行也得行:“交给儿子吧。这次皇上给了您什么差事?没给咱家赐个爵呀。” 身边的人哄笑起来,纷纷打趣他:“有个当爵爷的老丈人还不够吗?” “怕是李大人品级不够吧,这每天要给以后的夫人请安,多少是心里不舒服。” 李守中乐呵呵的跟他们说道:“林家女是万里求不到的一。能有这么一个过门,老夫算是给子女还完了债。” 五品对上侯爵之女,李修还真是矮了几头。 一边乐呵着一边看稀罕,通州的货运码头各种的制度和机械,让他们大开眼界。扶桑那个使节直接跪在码头上泪流满面,好不容易觉得追上了一些,刚想喘口气,噌的一下,上国又飞了,心累至死的感觉,你们能不能明白。 李修那顾得上他们死活,都排队等着,等着我把舰队搞出来再说,一次搞定不留后患。 转了一圈,喝几口茶水,众人上车走人,李修也换地方去干活,那里热闹着呢。 玄真观,贾敬瞪着垂头丧气的贾政,就是一顿骂:“你是这里的主管,他们不听你的,你不会罚他们吗?” “可我不知道该怎么罚?” 贾敬无语,婶子是怎么生的这兄弟两个呀?一个蠢一个迂,是随了娘还是随了我叔叔? “连打带骂会不会?” “我是骂了他们了。可他们还是不听话。” “你怎么骂的?” “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贾敬一闭眼,你手下干活的大老粗们,扁担倒了不认识个一,这话谁他娘听得懂! “李修呢!他是总管,他怎么不来?!让他来管一管。” 贾政算算时间,眉开眼笑了:“快了快了。他一早陪着人去码头转转,算着时间该来了。” 贾敬干脆带着贾政出了道观,骑马去了后山。只见三五成群,或躺或坐,满山都是闲人,叼着烟袋锅的,喝水下棋的,蒙着草帽睡觉的,就是没有一个干活的人。 “你现在就回京城去六部,告诉他们一句话,要是不把这些人给撵走,你就去皇宫门前告御状去,拼着丢官回家,谁也别想好过!” “行吗?” “滚!” 贾政调转马头打马飞奔,中书也不知从哪找来这些大爷们来干活,还说是老手了,比李修用的那些半瓶醋们水平高的太多。 是高,高的我都指挥不动,一个个跟大爷似的,伺候不了。 听我敬大哥的,告状去。 他走了,贾敬没走,就在后山等着李修。 小半个时辰,李修到了后山,下了马过来问他:“前辈在这里参悟什么呢?” 贾敬让他看看那些人:“你给存周找的好差事,这他能干的了吗?” 李修一摊手:“这可是皇家的工匠们,阁老和圣上的看家宝贝,也只有他这个贵妃娘娘的父亲能压得住,再说了,您们兄弟两个都在这,正好帮衬他一把呗。” 贾敬只是冷笑,少给我来这套,你把存周弄来就是让我们兄弟两个看着那位贵女,小心思的,以为我不知道呢。 对了,李修就是这想法,妙玉给谁都不放心,还是给贾敬贾政看着才稳当。一个妙玉他爹的死忠,一个是贵妃娘娘的爹,只要皇上不说杀,保她一个绰绰有余。 贾敬忽然计上心头,跟李修商量:“你教训他们一次。我送你一样好东西。” “什么东西?” “你有一次跟我说给墓道里放上什么地雷,敢来盗墓的会看风水堪舆都不行,还得会拆弹。” “你弄出来了?” 贾敬神秘的点点头:“一踩就炸。” 人才,贾家是有人才的! 李修看了看满山遍野歇着的大爷们,叫过柳湘莲来:“去玄真观拿些火药来,咱们今天炸山开路。” 柳湘莲哈哈就笑,自从他知道火枪怎么玩了后,早把一对大宝剑扔家里了,我有拔剑的功夫扣扳机多好啊。自此痴迷火药爆炸时的震天感觉。 拿着包好的火药包,按照事先选好的地点,自己拿过镐头来挖了几个坑,埋了进去。看着这圈人,嘿嘿一笑,点燃了药捻子,吹着哨子赶紧跑。 炸山的规矩,听见哨音赶紧躲,不躲的就当祭山神。 皇家工匠们指着柳湘莲哈哈大笑,放个炮仗这么胆小的吗? 有明白事的一激灵:“各位各位,咱们来的第一天,好像是说听见哨子就是炸山,对不对?” “炸呗,炸死老子他赔的起吗?” “不对不对,是听见哨子不跑不躲的,炸死白炸。各位,我先撤一步了。” 稀稀拉拉走了几个,还没走多远呢,半山腰上几声巨响,飞沙走石黄土漫天,众人鬼哭狼嚎惨叫连连。 贾敬背着手看李修,你怎么不早生几年呢。义忠千岁要是你这个年少有为的,早就坐稳了江山。 炸死人了吗? 没有,李修就是整整这群不好好打工的人。敢拖我的工期,等着站城墙上讨薪去吧。 第一百一十三集 一桌饭 两拨客 烟尘落去后,柳湘莲又窜了出去,刚才有几块大石头没炸开,再来一次。 哨子一响,所有的人老老实实找个地方躲着,轰隆隆的声音过后,抓起锹镐背上箩筐就去干活,这一处断崖已经被炸没了,清理干净后,大车就能畅通无阻的进出无碍。 行了,这不就知道老老实实的干活了吗,李修留下柳湘莲看着,和贾敬回了玄真观,坐在树荫下开始喝茶聊天。 聊着聊着,就说起了惜春的身世,李修一直没搞明白一点,这位四小姐是不是贾珍的胞妹。 一奶同胞的胞。 贾珍今年三十六岁,儿子贾蓉十八岁,怎么来的十二岁的贾惜春。 “你见过我小女儿了?” “是啊,去我家做客的时候,我见了她一眼,小姑娘挺懂事的。” 贾敬神色一黯,指指玄真观外一处土包:“那就是我发妻的坟,惜春就是生在了这里。你以为这里只有义忠亲王的灵骨吗?义忠王妃也陪着亲王葬在这里,我发妻给发送的。那时此处只有我和我的发妻,我婶子连个下人都不敢派过来,生怕受了牵连。我为了保全两家的基业,弃了族长。我们老两口抛家舍业的守在这里,自然就有了惜春。这有什么稀奇的。” “您今年高寿?” 贾敬气的扭头不去看他,没好气的告诉他:“我跟你爹不仅是同科,还一般大的年纪。他二榜第三,我二榜第四。” 李修啧啧称奇,你女儿还真是个嫡女呀,那日子过得可不怎么样,尤其是跟她哥哥比起来,真是不怎么样。 “想见见她吗?现在跟着我没过门的夫人抄书赚钱呢。就是她年龄小,写不了多少字,赚钱挺少的。” 贾敬一愣,我小女儿抄字赚钱?我堂堂宁国公府的嫡小姐,怎么跟落魄的秀才一样了,给人家抄字赚钱? “我婶子没给她钱?” “二两生活费。” “那珍儿呢?没给他妹妹钱?” “那我哪知道去,我还没见过你儿子和你孙子呢。说来也怪,我就在你们家斜对面住,怎么一次也没见过他们呢?” 李修想了想,恍然大悟:“我出来的早,他们又回去的晚,不得拜街坊。” 贾敬皱着眉琢磨这个道理,李修把话点到不管后续了。 这里面有个缘由,三春同去林府,惜春和宝琴一般大的年纪,自然就说的上话,两个人不免就谈到了家境。 贾惜春在他家做客时就说过,三个姐妹中,最穷的就是她和迎春。迎春是因为她自己不愿意张嘴要,自己是要不到。 别看门对门的就隔着一条街,贾惜春一个小姑娘家,还就出不去那扇门。一来二去的心也就冷了,自己也知道了自己的处境,她就是贾母留在手里制衡她爹贾敬的人质。哥哥贾珍根本顾不上的她的死活,有人养着就行,不用他操心受累的,何乐而不为呢。 薛宝琴很心疼她这个同龄的小姐妹,自然就把事告诉了黛玉和李修,也是抱怨大人们是不是都这样,自己爹妈把她兄妹两个放在李家后,也是回了金陵忙活着生意还有差事,根本不知道来看看自己。 黛玉一顿好收拾她,还长了心眼了你,知道在三郎面前撒娇说小话,以后离你堂姐远点,好好的姑娘家,学着这么做什么。 这些故事李修自不会和贾敬说起,就是把贾惜春的事挑着一两件告诉了他。帮贾惜春是一方面,再整整贾珍才是硬道理。 哪来的道理? 贾琏说的,贾珍想着把尤氏姐妹接进府,让他帮着给安排一下。 李修出于好心,提前帮着安排,还生怕安排不好,找你爹一起给你安排。 贾政终于回来了,哭丧着脸进了玄真观,六部阁老们骂了他一通,五品的员外郎对付不了一些卖苦力的,要你何用。 贾敬听完也是骂他,真心的废物,你倒是告御状去啊。 贾政说不敢,要不就算了吧。 李修唉哟一声,站起身给他几张纸:“这是码头施工主意事项,按着这个办。不干的让他滚蛋,一分钱不给结,让他们告状去。阁老们怎么骂的你,等他们来了,你怎么骂回去呸!这话算我没说,你也不敢。放心,你把人都开走了才好,我手下的人很快就能补进来。” 贾政还想说什么,李修一瞪眼:“挺好的活,还让您守着您哥哥,怎么就给办成了这样?走了,我还一屁股活干不完呢,竞帮着你忙活了,我图个什么。真是,受累不讨好。” 说完便宜话,李修去喊上柳湘莲,打马回家,陪陪自己爹妈,再去看看后院仿造纺织机的进度怎么样了,当官了吗,这点空闲不会给自己找还行。 黛玉是每天下午和李纨一起带着贾蘭和宝琴过来看看李夫人。 娘几个正说笑呢,李修跑了回来,擦把脸就着黛玉的碗喝口茶,没说几句话,风风火火去了后院,纺织机的事不能耽搁,早点搞出来在自己手里,家里又能有进项了不说,还能虎视江南,一旦有个风吹草动的,纺织厂就能启动,彻底摧毁江南的经济命脉。 李母哼了几声,对儿子的态度很不满意,问黛玉:“三郎在外,可有没有什么花花心思?玉儿,有些事你可不能手软,当断不断必生后乱。琴丫头还小不懂,你可不能睁只眼闭只眼。” 黛玉仔细点头听着,也跟李母说这事:“三郎还好,我把紫鹃放在他身边后,也没见他是个贪恋床帏的,反而还把紫鹃给抬成医女,是个用心的男人。” 李纨给她点破这层窗户纸:“他呀,是怕长子不是你的,所以才不缠着紫鹃。紫鹃没给你说过他们的事么?” 黛玉脸一红,低着头小声的说了句说过的。 李纨就笑:“你们主仆还真是相互都不瞒着。不过,妹妹,你可想好了,内宅不宁,闹腾的可是你。我是看着有两个起了心思的,不能轻易应允知道吗。她们身份特殊,进来怎么办?总不能跟你一头沉。” 黛玉绞了绞手中的帕子,咬着牙细细的说了一番话:“她们也不是想来就能来的,咱家不吃亏就行。” 李母和女儿对视了一眼,放了心。林黛玉的内心可不是她外表那么样娇弱,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都能抗的住林黛玉,要不是一番情思尽毁,岂会香消玉殒。 又何况,今生既然遇着他,衷心怎会成虚话。 别看着自己娘死的早,内宅的事没人教,在贾家这么多年看着后宅那些反面教材,就够黛玉无师自通的。 先说邢夫人的策略,那叫一个放任自流,真是贾母的说的那样,只管哄好了老爷就行,也不管他的身子。 怎么管?邢夫人一个好好的姑娘家嫁进来,硬是怀不上,赦老爷的身子什么样就不用多说了吧。 再说王夫人,留下赵姨娘是因为她有儿有女,是给贾家续了香火的人;又留了一个既没香火也没存在感的周姨娘充着数,一妻两妾的生活本来挺好,三郎给她填了堵,送进去一个知书达理的女子进去,以后要是那位姨娘有了身子,你看王夫人会不会用全套的手段。 凤辣子,干脆就没给贾琏留着妾的位置,就一个平儿是通房丫鬟,要是抬妾,也是抬她。 宁府略过不提。 这三家来看,没一个是能处理好后宅的。要么没个规矩的瞎来,要么阴私手段太多,要么一味的斗狠,都不是林黛玉的选项。 反面教材吗,可不就是提醒她不能犯的哪些错误都呈现在她眼前。 她嫁给李修已成定局,养着宝琴也是为了给李家能多开枝散叶。有一个和自己心意相同的姐妹,总好过你算计我我算计你。紫鹃和雪雁更不用说,今生跟定了自己,她们有了儿女,自己一定会让她们有着自己的生活。 一个良妾薛宝琴,这是能给分家产的。 两个小妾雪雁和紫鹃,将来她们不必依附自己也能活的很好。 本来计算着稳妥了,忽然冒出来她们两个,我这一桌的饭,两拨的客人抢着吃,那怎么能够。 想吃我家的饭,先给自己挣够了养老的银子再来,我没那么好心拿着三郎辛苦挣来的银子贴补你们花。 正房就是气势足,把这意思说给李母听,李母立即应允,就这么办,吃亏的不是咱家就行,我的儿媳妇就是你林黛玉,别人你看着办,我不插手你们家的事。 林黛玉笑逐颜开,婆婆给了自主权,自己的小日子可就好过的很呢。 晚上吃饭的时候,李母就敲打了一下儿子,碗里的才是自己的,别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没那么大肚子,小心撑着。 李纨只是笑,黛玉一脸的风轻云淡表示听不懂,三郎你是不是饿了,多吃点,我给你夹菜。 李修也是拿她没办法,只好说是是是,碗里的吃的才香。话是这么说,心里可不一定这么想,将来的事将来再说。现在要紧的事来了,自己的哥哥给朝廷报急,陇西大旱缺粮。 陇西就是以后的甘肃,按理说不缺水,尤其是兰州附近,黄河在那里缓缓而过,没有陕北黄土地的泥沙,格外的清澈。 尤其李修还在兰州上了四年的大学,怎么会不知道那个塞外江南呢。 可陇西也不全是水乡之地,高山盆地平川沙漠戈壁滩是兼而有之。兰州不缺粮食,别处可就难说了。 尤其是河西走廊一带,这里地近腾格里沙漠和巴丹吉林沙漠,风急沙大,山岩裸露,荒漠连片,都是难以耕作之地。 要说他们干旱那绝对是干旱,不存在任何虚报瞒报,事实可能更是艰难。单是每年必来的黑风暴,一个防范不好,就能让刚刚泛绿的幼苗悉数尽毁。 “爹,朝廷以往的政策是什么?” 李守中伸出三根指头:“从陕西调粮、从山西调粮、从山东调粮,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这活谁去?” “户部去一个郎中,要是灾情太大的话,侍郎也得去。” 李修就想得到了陆鸣,要不,找找他? “修儿,你是不是想着跑一趟呢?”知子莫若父,李守中看出了小儿子的心思。 李修确实想去看看大哥,顺便去一个将来让国人心痛无比的地方。上大学的时候他可是去过的,看着风沙剥落颜色的雕像,看着因没有更好技术的修缮而不得不重新堵死的洞窟,去过的人,都有一份悲凉在心头。 民族瑰宝,就因为这样那样不得已的事情,两千两白银贱卖了。我出四千两,莫高窟,我要了。 第一百一十四集 白龙马 蹄朝西 用过了晚饭,李修送黛玉回家。黛玉悠悠的叹口气:“哎~~~悔叫夫婿觅封侯呀。我又要一个人在家了。” 林黛玉同学,麻烦你说这句话的时候,能不能真诚一些,想去就说想去,这么酸,给谁看呢? “想去?不怕外面风沙扑面?” 黛玉一下子拉住了李修的袖子:“有你在前面挡着呢,我怕什么的。真能带着我去?” 出行不易,又是那片荒漠之地,没个万全的准备,女人家上路别提有多难了。另外来说,黛玉可是没嫁过来呢,定亲是一回事,可孤男寡女的上路,怎么也不能让她落下背后的口舌。 爱一个人不难,荷尔蒙一分泌就行,维护一个你爱着的人可就难了。凡事要多想一些,扔了那些意气用事,扔了那些小肚鸡肠,你给她的不止是你的胸膛,还有你胸膛里那颗包容天下的心。 “求我。” 黛玉一眯眼睛:“李郎中,工部营缮司的李郎中。你是要一个身代母职的三品诰命侯门嫡女求你是吗?来来,你且坐好了,我拜你一拜。” 李修赶紧抱住黛玉,不用你提醒我身份的差距,小样的,还跟我玩这套,开个车给你听:“那三品的诰命,侯门的嫡女要下官怎么配合好呢?要不要停车去看看枫叶,还是去吹吹玉箫。” 林黛玉小脸粉红,握着小拳头在他面前一晃:“不用和我装鬼,快去想个法子带着我去。不然,点你的蜡烛去,休要烦我。” 哎呀,你都懂点蜡烛的意思了,看的什么书?老实交代。 滑脂凝肤扶不住那温香软玉一点红,李修甚喜,何时有的这等模样?原来,经常的按揉还是有效的。 黛玉皱皱琼鼻,掩好了自己的衣襟:“宝姐姐的更好。想着她,就求我。” 不能上当,绝不强求。 黛玉下了车,不让他进府:“既然不想着,就别进来了。想好了办法再来吧。你个江流儿!” 李修干脆让二牛赶着车跟着自己,慢慢的溜达着往回走,想个什么办法和借口才能自己带着黛玉出京。 做官不自在啊,可不是说走就能走的,没个适合的理由,怕是走不成。要不,就去找老陆聊聊,他要是能被钦点的去陇西,叫上自己一起,不就顺理成章了吗。 试试看,事在人为,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 “二牛,去陆侍郎府上。” 京城素来有东富西贵的说法,只因为勋贵们大都在西城建园子,陆鸣这样的朝廷重臣,反而去了东城角,隔着一座皇城也拉开了和勋贵们的距离。 大调角的跑过去,叫开陆家的门,陆侍郎的儿子陆宇接了李修进来。三开间两进的院子,和医院差不多的面积了,府里面却没那么多的人。 “夜猫子进宅,你是无事不来。说吧,何事找老夫?” 人太熟悉了就这样,谁跟谁也别客气。一旦客气起来就是天大的事等在后面。 “陇西郡去不去,咱们做个伴。” 陆鸣知道了来意:“哦,对对对。你大哥李藻李鉴明在哪里当郡守呢,素有清名的,治理地方很有才干。你老家不就是那的吗。” 李修谢过陆宇敬的茶,又开始了利益交换:“陆宇兄还在国子监任教呢?有兴趣来工部吗?营缮司还缺一个员外郎,来帮帮兄弟我怎么样?” 陆宇当然愿意,自己爹摁着自己不让动,国子监那地方有什么好待的,您老人家为了避嫌,我不去户部不就好了,还有五部哪不能去啊。 先看了看自己爹的脸色,咦?这次怎么没有不悦的颜色了? 陆鸣叹口气:“朝廷的官,不是让你们拿来私相授受的。” “别说这个,你不干,我不干,勋贵们就不干了?朝堂上的位置让他们的门人占满了您才满意?况且,陆宇兄是算科出身的吧,正好能用在码头上。我给您举荐了两个国子监大才,您怎么也得还我一个。就这么说好了,明天我请旨。” 陆鸣不吭声就是默认,儿子跟着李修他乐意,别看他总对付李修,政见不合当然要收拾他。可论到做事,李修在年轻一辈中,是出类拔萃的那一个。最主要的是,李修善用算科出身的人,范琴和朱鹤这两个就是明证,干了一辈子户部的陆鸣,也被他俩的债券国策所倾倒,用皇家和朝廷的信誉做担保,用国税来偿还利息,一进一出,那就是亿万两的白银在朝廷手里,想干什么不能干。 真就像朱鹤说的那样,以后想造反的都要好好想想,你招来的这些人要是朝廷债主的话,他是要举报了你挣钱,还是撕了欠条不要朝廷还帐。 敲敲桌子角,陆鸣说出了几个条件:“缺粮,你还有吗?” 李修估算了一下,刨除答应给伊凡带回去的那些,手里还真是没了多少,不过,可以打个时间差。 “扣下答应给罗莎的,让他们去扬州拿货直接出海,走海路回去。我就能有粮了。” “好,有粮就成一半。不过,你到底搞来多少粮食,能不能给我这个户部侍郎透个底?” “够京城所有人什么也不干吃三个月的。”李修还是打了一个埋伏,对付陆大人这样的“穷凶极恶”的清官,不打埋伏不行。他可真敢请旨给贫民放粮。 陆宇坐那半天没动,连眼睫毛都没眨,我的上司是巨富,怎么开局,求大神指导。 陆鸣咳嗽一声把儿子的魂魄唤了回来:“宇儿,你还是先回去吧。以后有的是机会见识见识你这位上司的。” 陆宇失魂落魄的走了,怪不得爹说我差的他远呢,老人言,至理名言! “我这个儿子老实,去了码头可别欺负他。那就再说一个事,你会治水吗?” 李修一拍巴掌:“陆大人,我会开山架桥,你会我能不能治水?” 陆鸣不懂,这根本不是一回事,可一听架桥,觉得似乎可能靠点谱。 陆鸣点点头:“最后一个事,你我走了之后,码头怎么办?” 应急署三巨头走两个,就剩一个还要时常进宫的裘世安可是盯不住,那就必须安排好顶替的人手。这些人手,还得是各自放心得用的人。 李修咂摸半天,还是把史鼎的名字说了出来:“能抗住你我走之后,不让各家插手的,除了理国公就是忠靖候,我举荐忠靖候,皇上也想用他家呢。他懂不懂的没关系,只要过去坐镇,让下面的人手照常运行就没有问题。玄真观那里就给贾家兄弟干,贾政不行还有贾敬呢,准保着上心。” 陆鸣狐疑的看了一眼李修,这里面肯定有事,我路上在慢慢套他的话,史鼎这个人什么时候和他这么熟了?够能经营的啊小子。 “那就先这样吧,明日早朝你我共上一本” “别!还是各上各的!我被你阴怕了!” “依你。”陆鸣大人很是欣慰的笑了起来,有个怕就行。 李修也满足的笑着,我要带媳妇一起走,怎么可能和你一起上本。 出了陆府回林家,接上史湘云,把她“赶”回了家。 下了车的史湘云还一个劲的不服气,我是你们的传话筒吗?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一点不把本大小姐放在眼里。等着我给你说坏话吧。 史鼎听了史湘云的叙述,心里有了底,这个李修还真是个人物,这么大一摊子事,说给我就给我,一点条件都没提,就是看住了不让别人伸手就行,至于送过来一个员外郎,那都不叫事。 这买卖可行,史家在政事上,也该露露头了。至于侄女说的李修那些飞扬跋扈的话,史鼎压根就不听,人家给咱家送好处,说两句也没什么。看来,站皇上的队,还是站对了! 姑姑,莫怪侄子不跟您一条心,您的法子啊,不灵。 哄走了史湘云,史鼎找来心腹,让他去见见贾琏,务必要把码头的事问个清楚,什么章程,什么制度的,要仔仔细细的听。 他想的是不错,可心腹回来就说:“爵爷,都不用打听。码头办事都是明着来,什么规矩都在墙上挂着呢,过去一看就明白了。” 哟呵,史鼎感了兴趣,大才啊,敢这么明明堂堂亮出规矩做事的,若不是有极度的自信,又岂敢如此呢。 可惜,你有了一位侯门贵女。要不,我还真想我家湘云过去呢。可惜,可惜。 又是一日黎明,李修排在工部的队中,跟侍郎商量这件事,起初侍郎死活不答应,咱们工部好不容易有点大活,你个始作俑者跑了怎么行。 李修给他塞过去一张图纸:“大人,眼看着就要西征收碎叶,咱们工部不能没有份。这是我设计的运输粮草的车,您让我去陇西,我正好用它们做个实验,一旦定型成功的话,兵部求着咱们要的。” “是吗?”侍郎拿过图来借着金吾卫的火把仔细的看着,李修招呼工部同僚围住侍郎,不能让别人看了去。 “这是四轮车?” “正是,你看这是它的前车桥,两根双辕杆就固定在前车桥上,转向更灵活。竖轴横梁,能更多的运载货物。” 双轮马车的轴都是横轴,就是固定两侧的轮子,并随着轮子的转动而转动。 李修设计的呢,就是后世火车底盘的设计,一根联动式的竖轴与横轴一起转动,不仅分担了横轴的压力,也使得车轮的磨损减小。 火车车厢底盘的设计呢,又是跟马车学来的,英吉利王国旁边有个邻居是苏格兰王国,凯尔特人把这项技术发明出来,是为了对付英吉利的骑士军团。这也是最早形态的欧洲战车。 后来他们玩起了铁路蒸汽机车的时候,又把这个技术改良一下用上了。 李修用的就是基建狂魔家的加强魔改版。他们用这个底盘托举盾构机,就没有穿不透的山。 他计算过,加上弹簧和减震钢板后,一辆四轮马车的载重量可以达到15吨。足够应付一次远征活动了。 侍郎把图往怀里一揣,给他一个安心的眼色:“抓紧造出几辆来,你带着去。真是行了的话,你今年的京察,本部全优。” 有位重视技术的领导的真是幸运的,就这么一辆大车,李修标着成本是一百五十两银子,我卖给兵部三百两一架不过分吧。怎么都是朝廷掏银子,李修不说谁知道呢。 “诶?李修,你父李祭酒没给你取个字吗?” “取了。” “说说看,你的字是什么?” “江流。” “苍苍金陵月,空悬帝王州。天文列宿在,霸业大江流。可是这个意思?” 李修认命的点点头,李江流,不错是吧,还有一个叫江流的,他西天取经去了。 第一百一十五集回乡 永正帝早朝一出来,就看见了李修,心里咦了一下,先不做理会坐了龙椅。 君臣见礼之后,开始处理公务,或是批准,或是驳斥,或是商议;一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 李修这次是仔细的聆听,他需要熟悉这种工作模式。并不是所有的问题都堆到皇上一个人身上,这么干,不仅是不信任群臣的表现,也是要把自己累死的节奏。偌大的帝国,每天能在金殿中说的事就有逾百件之多,这还是挑选之后的结果,还有一些就是临时增加的话题,比如李修这样的事。 这就是做朝官的好处,我站在了金殿上,总有机会说说自己的事,很容易挤掉那些好不容易才有机会在朝堂出现的本章。 耐心等着,等着机会,等着谈到陇西事物的时候,才有机会。 工部侍郎都临时奏完了想要建造四轮车以便多承重的话题,还是没人说陇西。难道陇西的事情还够不上资格在金殿说说的吗? 就在李修准备自己上的时候,都察院一位佥都御史终于说了这件事:“陕甘道御史上了折子,陇西今年又是旱灾,希望朝廷能救济之。” 一个又字把李修噎的够呛,合着你们一直不说的原因就是嫌弃陇西每年都是如此呗? 不至于啊,甘肃有黄河,不是那波涛滚滚卷起万千泥沙的黄河,它刚从青海的草原流淌出来,是九弯之中的第一弯,还没那么浑浊。 李修想错了,黄河初段所过之处,都是人迹罕至的荒芜之地,哪怕就是进了甘肃,此时的甘肃又哪是他所认识的甘肃。 人少地瘠的一个地方,能自给自足的活着,就是朝廷对那里的期许。老少边穷四个字,甘肃占全了。 历史很老,资格也很老,陇西郡有着李姓故里称谓,除了汉李广李陵外,还有全唐六十多位皇帝。 搁在唐朝,陇西就是龙兴之地,李修就是望族子弟,妥妥的世家。 现在不行,天家姓穆不姓李,龙兴之地在金陵。 一听说是这,还真有人扭过头去找李修,工部侍郎真是位好上司,他问了李修一句:“李郎中的故里啊,你不想想办法捐点米面给你的家乡父老吗。” “臣李修有本!” 这梯子伸过来的太舒服了,不爬一下对不起大家。 永正帝嘴角一翘,明白了意思,粮食多了是不愁,李修这是想帮帮自己的哥哥了。李藻回乡治理一府,也确实干的不错。李家父子三人确实能为朕担些干系,且听听他怎么说。 “李修,李江流。终于也是个名字俱全的大人了。哈哈哈,朕听听你这个江流第一本说的是什么?” “臣请假,回乡祭祖。望吾皇恩准,也望工部阁老和各位大人们准之。” 玩孝道,这就是李修的策略。一个五品的工部郎中,蹦出来说我要去陇西赈灾,皇上再护着你,御史也得给你赶出去。这事不归你管,官场之中乱伸手是一大忌。 既然是要祭祖,那我带着未过门的媳妇一起去,也在情理之中,你们还得夸黛玉识大体尊孝道,不辞辛劳也要全了夫妻之义。 永正帝了然,你是想要暗度陈仓啊,不过,你走了谁干活啊? 陆鸣开始蹭梯子:“臣也有一本。” “陆侍郎请讲。” “陇西年年干旱,朝廷年年赈济,这可不是长久之计。虽说是地域恶劣所致,可臣想着能不能有个办法缓解一二。故此,臣愿往陇西一趟,赈灾纾困。” 这老头总自夸户部是六部之首,原因就在于户部既管着国库的钱袋子,又管着天下的府县钱粮事,是个务虚又务实的实权部门。 吏部? 老夫又不是吏部的侍郎,不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 永正帝心里哂笑,你们两个必定是商议过得,想来也是找好了人手接替,朕听听是谁,要是理国公,你们只能二去一。 “陆侍郎愿意为国担忧,朕心甚慰。不过,你与李江流一同走了,河道码头的事体岂不要耽搁下来。可有推荐。” “臣举荐理国公柳芳。”陆鸣不信李修的话,还是柳芳和自己配合的好。 李修暗骂了一声老顽固,赶紧往回找补:“臣也有一人要举荐。” “讲来。” “臣举荐忠靖候。” 永正神色放缓了一些:“你们应急署都意见不一的吗?” 陆鸣明白自己错了,闭口不言,等着李修去解释。 “回皇上,大事统一,小事争执。这是臣与陆大人和裘总管的相处之道。臣举荐忠靖候原因有三,忠靖候执掌五军都督府,不虞有民工骚乱;忠靖候家有粮铺若干,朝廷要是没粮了,可直接调取他家粮草;忠靖候素有忠心。” 半截半的话李修说完了,懂得自然懂,永正帝就懂了意思,史鼎刚站队过来,给个表现机会,让他与那些家越离越远。 史鼎怒喝李修:“荒谬!本爵家里的粮食,与朝廷何干?为何要拿我家的粮食给朝廷?你怎么不拿你家的粮食给朝廷呢?” 李修不急不忙的回他:“朝廷的粮食要运去陇西,陆大人一定会这么做的。我家的粮食,也运过去,侯爷可以派人核查。一旦都中再有变故,都没了粮,侯爷是自己卖个高价呢,还是拿出来平价给朝廷。” “不用你小子管!皇上,臣不通实务,修建不了码头啊。皇上,臣真的不行。” 陆鸣把眼闭上了,史鼎你个扮猪吃虎的家伙,藏了多少年啊这是,要不是反水北静,我还真要被你继续蒙骗。是皇上布的局吗?这么说,他当太子时就没闲着。 嘿嘿,皇权面前无父子,李修,你打算何去何从? 永正帝让他俩都闭嘴,李修你可真是按着水溶一系死命的坑啊。史鼎是朕的人,你不知道吗?看来是真不知道。 “李修,你举荐史鼎,可有私心?” “臣有。” “讲来。” “上一次北静王所欠官员的款项至今没有结清。臣想着,不如再让与他相厚的忠靖候去办这差,或许就能结清了也说不准。” 群臣诧异,你这是鞭尸对不对? 史鼎怒发冲冠了:“他欠的银子,凭什么要我来还!皇上,臣请治李修的罪。妄议一个侯爵,当有罪。” “臣觉得李郎中的话有几分道理,他在北静王是不给钱的,爵爷在,或许就给了呢。” 李修拱手谢过带风向的秦少卿。 被欠钱的那几家果然心动,都是老亲,或许史鼎真能给要出钱来。 永正面色一沉,心里狂喜,李修干的好,让他们自己闹起来吧。 “大胆李修,妄议侯爵实属不敬。但,念你年少无知,罚你半年的俸禄,回乡祭祖去吧。无召不得回京! 忠靖候,你先把这事挑起来再说,裘世安一直随着办差,遇事多问问他。 陆侍郎,朕赐你钦差,下陇西勘察灾情。” “臣等遵旨。” 陆鸣眼珠一转:“臣是否可以征辟李郎中,回不得京,也可以在地方公干的。” 永正帝一挥袍袖:“随你!”他退朝了。 李修笑嘻嘻的跟着林如海和李守中往外边走,听着岳父的嘱托:“路上多加小心,不可有什么非分之想。玉儿进你们家的宗碟,我也就能放心的给她娘一个交代了。” “放心放心,等到了地方我们会写信回来。” “去吧。朝中有我与你父在呢,什么时候想回来了,写封信,请个旨就行。” “还不急呢,总要准备全了在动身。柳湘莲我给您留着用,他和薛蟠都在礼宾院挂了个名。有些事他出面好办。” 李守中当然是高兴,自家又有一个命妇进宅了,好事,合该李家兴旺。 三个人出了大殿,陆鸣等着呢,相互见过礼,陆鸣直言了当的问:“救灾如救火,你要多久能准备动身。” “关键就是造车,我去趟工部,集中所有工匠来,先造二十辆出来。” “不够不够,我去趟御马监,看看他们手里得用的能有多少。” 林如海和李守中相视一笑,儿子长大了呀。走吧,咱们去我鸿胪寺喝喝茶,商量一下成亲的日子吧。 李修来不及和陆鸣解释他的车不一样,急匆匆回了工部,侍郎果然等着他。随手给他一个名单:“这些人过去干这个活。” 李修看都不看就揣在怀里:“河道的官员您给派两个,另外,看看谁能一起走一趟,恐怕要治河。” 侍郎更高兴,功绩就在眼前:“你先去营造署做车,我把人安排好了再告诉你。” 李修拱手称谢,上司要发财,当然要恭贺一下:“侍郎您可差我一顿酒,临行前我得喝上。” “少不了你的!到时我给你送行。” 拿了工部的手令,李修打马直奔营造署,领了料,就安排人手开始打造。 车同轴的时代,该翻篇了,那么小的车,已经不在适应这个时代,造就造个大的出来。李修一直忙到夜色朦胧也没回家。 林黛玉知道今晚是等不到他了,喊过宝琴来和她商量:“我要和他去趟陇西,家里不能没人看着。你留下看家,给你账簿和钥匙,想要哪个丫鬟陪着你尽管说来。” 薛宝琴撅着嘴翻开账簿:“又要把我一个人扔下吗?哇!姐姐!咱家有” 黛玉嘘了一下,冲她眨眨眼,不许她说出来。薛宝琴把账簿紧紧的搂在怀里,使劲的点点头:“那就留下。随便用的吗?” “随你,花光了,你就抬着嫁妆去你姐姐家典当。” 宝琴嘻嘻哈哈笑起来:“东西不给她,还要把钱拿回来是不是?雪雁姐姐是咱家老人,我要她陪着。姐姐,你带着谁走?” 黛玉悄声的告诉她:“谁也不带。” 宝琴哦了一声:“双宿双飞啊,好生让人羡慕。下次,下次我也要去。这次我看好家,早就想开个铺子玩了。那我可以让惜春来陪着我吗。” 黛玉一点她的眉心:“都说了随你。记得要去李夫人那里请安。” 薛宝琴颠颠的抱着账簿走了。黛玉开始仔细的打点行囊,三郎说了,这次是要去求取真经的,那套端王四宝,自己是一定要带走的,留下来肯定会不见,一个个打它的主意当我看不见吗,眼不见你们就心不烦。 一忙就是几天过去,史鼎让史湘云带着一沓银票又回了林府,交给了林黛玉。黛玉转手给了薛宝琴,教她怎么记大食数字的账簿。 薛宝钗深吸几口气,自己回屋编纂卷子去干活。写了一上午,又自己给撕了。妹妹能管家,这意味着什么她心知肚明。自己要是在想顶了她的位子,已经是不能够。林黛玉就是用这手棋告诉了她们,薛宝琴是第一人,谁也别想顶了她去。 可恨!可恼!我是姐姐诶,就不能让着点我吗! 我都十七虚岁了,好年华还有几年,再不嫁,就如那府里的傅姨娘一样了。 下嫁给别人?我自己辛苦挣来的事业,势必会引起婆家的觊觎,钱多是好事,可也是惹事的苗子。到时候,我就如王熙凤一样,拿着自己的嫁妆往婆家的窟窿里填。 唯独李家,李修是蔑视立法的不在乎,黛玉是毫不介意的不在乎,反正也没他们多,在乎我这点做什么。说什么身份名义,给我一个正房媳妇,我就能保得住这些吗?还不是要给他人做嫁衣裳。 林妹妹,我不想和你抢,就是想借你们府给我挡挡风雨,一个女人独自面对外面的世界,是很难的。 薛宝钗发了会愣,喊过莺儿:“这几日,你可见过李大人过来?” 莺儿想了一下:“真是没有。这都好几天了,确实没见他来过。” 宝钗一翘嘴角,这就不对了,你们肯定有事瞒着我们呢:“去找薛蝌少爷问问,最近朝中都有什么事。他要是不知道,就让他求找别人打听。别说是我要问的。” 莺儿答应着,瞅个空出了林府,坐上自家的车去了李家。薛蝌就和李修住在一起。 薛蝌不知道堂姐的意图,老老实实的说了实话:“朝中要给陇西赈灾,市面上的粮食略微的上涨了些,咱们家还有不少,倒是不用发愁。李大哥忙着做大车,我看着很好,也跟咱们家定了几辆,等着做出来后,装货能力会提高一大截。” 莺儿把话带了回去,薛宝钗念了几遍陇西,垂头丧气。他们两个要双宿双飞的回李修原籍上宗碟去,我可怎么跟着啊,那也太丢人了不是。 有了! 薛宝钗猛然惊醒,我之才是李修所看不见的,不如趁他离开这段时间,做一件让他刮目相看的事,也让他知道我薛宝钗的手段。我也是能助你一臂之力的贤内助。 第一百一十六集 哪有偶遇全是圈套 古人出行的工具就是马车,所以粮草这个词就是把粮食和草料混在了一起。你只带人吃的粮食是不足以支撑你走长途的,马的胃口更大,不给它们带足了草料,谁去拉动千斤的重载大车。 陆鸣背着手看着在河边玩耍嬉笑的一对小儿女,轻轻一叹,愿你们平安无事吧。 他的脚下已经是雁门关外,五天之内,朝廷赈灾的车队就已经赶到了这里,不得不说李修设计的大车居功甚伟,以至于御马监派出的寻常车辆,全被李修装满了各种随行所需之物。 这也是他们一行人基本不用停靠县城就能一路赶到这里的原因。 “大人,营帐已经扎好了,您回去歇息一下吧。” 一个颇有些英武的小伙子过来向他禀告,这是神武将军冯唐之子冯紫英,此次赈灾之行,向这样的子弟被塞进来的可不少。 太平年间,军功难立。难得有一趟随行赈灾的活,回去就能升职的事情,打破头也要进来跟着走一趟。 朝堂包括皇上对这些事是乐见其成的。成天在京城里走马飞鹰,日子久了难免的要生事。愿意跟着来就来,陆鸣可不是个让着熊孩子的主,不怕受罪就行。 于是冯紫英、卫若兰、仇兰亭等人就归在了钦差陆鸣的帐下听候指派,一路上来往传递消息,扎营立寨的事,干的很起劲。 陆鸣从善如流的跟着回了营帐,任由河边的李修和黛玉两个人在洗刷马匹。 林黛玉小小的手里捧着一把豆子喂马,不时的被这匹性格温顺的小母马舔痒了手心,咯咯咯的娇笑。 李修则拎着刷子蘸着水,给小马洗刷干净。这是他在御马监领车时,死活要过来的,御马监丞就一个条件,下批建造的大车要有我们的份额。 李修给他写了一个订单,凭此去领取就行。御马监丞也够意思,成套的骑具给配好了不说,问明白是女眷要骑乘的,干脆给配了一个马夫一路跟着。 黛玉一眼就喜欢上了这匹马的眼睛,湿漉漉好奇的打量着自己,让人欢喜至极。一路到此,也知道了作为马的主人,是要经常给它洗洗澡,喂喂食。今天一停下来休息,黛玉就让李修跟着她来给马洗澡。 “嘻嘻,三郎,你说他们是不是又在嫉妒你呢?” 她说的正是冯紫英他们这群公子,在他们眼里,李修是被贬出京的,无旨不得回京吗,所以对他可没有什么好脸色。 加上他们共同的好朋友贾宝玉,提起李修就牙齿痒痒,没见面动手就是给足了陆鸣面子了。 陆鸣对此心知肚明,却根本不点破,年轻人不吃点亏,怎么能成长呢?你们还在丫鬟的扶持下长大的时候,李修已经四处蛊惑人心了。打架?嘿嘿,老夫只知道李修会杀人,还没见过他打架呢。 李修擦干净小马的毛发,给它背上搭好了毯子,笑呵呵的说道:“是啊是啊,他们本来想着带丫鬟来的,被陆大人给撵了回去。结果一看,咦?这里怎么有个大美人,还是我这个眼中钉的夫人,不嫉妒才怪。” “又乱说。这趟出来才知道北地的雄阔与南边是大不一样,怪不得三郎是个胸怀极大的人。想必见过不少世间险峻景色。慢慢给我说说好不好?” “呀!林黛玉,你偷窥我。否则你怎么知道我的胸怀极大的?” 黛玉一拍马耳朵,小马后踢了一脚,李修躲闪不及被踹在了屁股上,扑通一声摔进了河里。 眼睁睁看着黛玉牵着小马昂头回去了。 她的帐篷是特制的,李修说这是三室一厅的露营帐,最里面就是她宽大的车厢,晚上睡觉的时候,只要把里面的门栓插牢,李修与狼不得入内。 芳官是唯一跟着来伺候她的人,已经放平了铺板,铺好了厚厚的褥子,晚上睡觉可舒服了,一点也不挤。 李修一身水的回来,三两下脱下了湿衣服,扔在盆里泡上,钻进了帐篷里面的小隔间,冲洗了一个凉水澡。 黛玉给他找出干净衣服来让他换上,自己给他梳着头发:“今晚吃什么?我饿了。” 带着女眷,也就没跟陆鸣他们搭伙,总共就他黛玉芳官三个人,吃食都是自己准备。除了帐篷是安置在了粮草大车堆里以外,基本就是各过各的。 “简单些,我去前面要条鱼回来,晚上炖了汤喝怎么样?” 芳官哈的一声:“那我去煮饭,三碗米够不够?” 走江湖的孩子,就没有不会做饭的,淘好了米加上适量的水,把陶锅放在了帐篷外的炉子上慢慢的蒸煮。 黛玉挽起袖子,找来皂角就要去洗衣服,芳官哎哟一声跑进来拦住了她:“少奶奶可别给我找麻烦,坐着歇着,我来洗。” 黛玉就笑她:“手还没我的大,你又哪里洗的了长衫。这些本就该是女儿家做的事,难道我还不会?出门在外的,能做的事我就做,总是依靠着你们,我还活不活。” 芳官劝不住,也就由得黛玉去了,自己去一辆马车里打开一个裹着棉被的木箱子,里面有冰块镇着的青菜,撅撅嘴,表示这才是真豪的行为,谁家出门带着冰,偏自己家就能办的到。 挑了几样出来,放开水囊的水清洗干净,切好了放在锅里刷刷的炒了起来。 李修也拎着一条剐鳞去鳃的大鲫鱼回来,切了葱姜蒜,倒油炝锅下鱼加水,添上些黄酒去腥,咕嘟嘟的炖起来。 三个人在这大大的营盘中,犹如寻常的夫妇一样,过着自己的日子。 夜晚繁星点点,黛玉把洗净的长衫搭在火炉旁慢慢的烤着,李修烧着开水等着给她们用,芳官四下点着艾草叶子,熏熏蚊子。 都忙活完了手里的事,坐在一起抬头数星星。 “三郎,讲讲你在欧罗巴的故事听听。” 李修捧着碗温水笑言:“那些事以后在说。你可知道一个去处,叫做敦煌的?” 黛玉略一思索:“可是岑参诗中所言的敦煌耆旧鬓皓然,愿留太守更五年的那个敦煌吗?” “嗯你又赢了。这首诗我都不知道。” 黛玉抿嘴一笑:“三郎又不是寻章摘句老雕虫,何必知道它呢。快说说,敦煌有什么奇特之处吗?” 李修故作神秘:“那里有着两处佛窟,一为莫高窟,一为西千洞。相传里面藏匿佛宝无数,历经十六国、北朝、隋、唐、五代、西夏、宋、元各朝。若是有缘的话,可一见这些佛宝。” 芳官登时眼睛就放了亮光,佛爷的事不懂,宝贝她可听明白了:“少爷少爷,咱们去看看好不好。” 李修点点头:“等到了肃州,我就带你们去探探佛宝。” 黛玉一点欢呼起来的芳官额头:“傻子,佛有三宝,是为佛法僧。多半是前人收藏的佛经藏在了里面,你还要吗?” 芳官一下子泄了气,我要经书干什么用,没意思,睡觉去。 李修给看着人,她们两个洗好了热水澡,钻进车厢里酣然一睡。 临近天明时分,躺在车厢外帐篷里的李修忽然惊醒,穿好衣服跑出了帐篷外,凝神细听,轰隆隆的由远而近,确实是有马队经过的声音。 前面大营也听到了动静,一支响箭冲天而起,尖锐的呼啸声,惊醒了整座营盘。四处冲出来兵卒或民夫,纷纷把火头灭掉。整座大营隐在了黑暗之中。 李修疾奔向马厩,牵着给自己拉车的三匹马连带着小母马一起,带回了帐篷外,掀起帐篷一角,把准备好的车辕往马身上一架,抓了几把豆子来,安抚住马匹后,这才敲敲车窗。 黛玉也醒了过来,听见声音后,推开车窗去问:“怎么了三郎?” “把里面的窗户关死,来了一群马队,不明来历,先做好准备,一旦有事,拉下铁板好好的藏着。” 黛玉颤声问道:“可是有事了?难不成还有敢截朝廷灾粮的么?” 李修伸手摸摸她的脸蛋:“放心吧,陆大人暗藏着火器营呢,寻常的马匪根本冲不进来。你躲好就行,这车啊,结实着呢。” 黛玉忍住心慌,关好了车窗,摸索着穿好了衣服。再看芳官,依然酣睡不醒。不由得心里安定了一下。我有三郎呢,必能保住我的安危,不怕,不怕。 前面大营,冯紫英等人披挂整齐,集合了人马守在了营寨门口,紧张的注视着对面,朦胧间,看不清有多少骑士控马而来,缓缓的到了弓箭射程之外,不发一言静静的等着。 黑夜突袭一个营盘,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没有极强的纪律和战斗力,大概率会被挡在营盘外,因为你根本不知道营盘里面是怎么做的防御。 近代战争,素以夜战出名的军队,也是多次抵近侦察甚至是抓舌头回来问话,才能突破防卫森严的阵地。 这支马队黎明时分来此,分明是不怀好意,可到了近前却又按兵不动,失去了突袭的意义,让人着实琢磨不透。 李修从一辆车厢底下摸出火枪和药包,背在身上。爬到了车顶上仔细的看着自己的后路,要是奔着粮食来的,前面对峙后面突袭也不是没有可能。 果然有一片黑影伏在地上摸了过来,碰倒了惊铃,当朗朗一阵脆响,又很快被人捂住了声音。 后营是粮草集中地,火器营就藏身在里面。一个兵卒刚要爬上车顶,李修就说了话:“有人了,换个地吧。” “你小子跑的还真快。不许先开枪啊,等着我们打起来,你守着你媳妇就好。” 李修冲他一呲牙:“知不知道是谁?你们早有准备的样子,可骗不过我。” “闭嘴。吓跑了他们可不行。” 圈套,李修真想大喊一声有埋伏。可这是自己人下的圈套,这么做有些不合适。 “你来这,我去帐篷里。” 翻身出溜下车顶,李修又钻进了帐篷里,趴在了黛玉的车底下。 来的是谁?北静还是南安? 这么大的阵仗出京,押着这么多的粮草,想起事的,不来截才怪。 为什么自己不在前面露面,就跟车夫民夫们一起躲在后面,就是为了防备某些人铤而走险的前来突袭。 陆鸣肯定知道,要不是自己认出了火器营的人,自己也就跟那群公子哥一样被蒙在鼓里。 好大的诱饵呀,自己还想着慢慢布局呢,皇上就把救灾的粮食当饵扔了出来。随行的兵卒,吓唬吓唬一般的毛贼还行,真要跟准备多时的叛兵打起来,估计不是对手。 决定胜负的就是配备火枪的火器营。 李修砸吧砸吧嘴,永正好气魄,也好阴险。怪不得让自己无旨不回京呢,这一仗打起来,可就彻底撕破了脸,自己还留在京里的话,怎么能把对手的目光完全的吸引到这里呢。 合着,自己也被当成了饵? 正琢磨着呢,帐篷外有人轻声的叫着他:“李大人,李大人,皇上有密旨。” 李修扭头看过去,是火器营的队正。 “扔进来就行。” 啪嗒一声,一个竹筒扔了进来。 李修等他走了之后,才爬出去捡起来去看。 “李修接旨,若有人半路截粮,击杀之!破敌之后,带火器营秘返潢海铁网山见驾。钦此。” 唉~~~这么快就到了这一步了吗? 我的敦煌啊,我的莫高窟啊,等着我的。 刚收好旨意,外面就打了起来。李修窜回车底,瞄准击发,将一个已经摸到近前的黑影击倒。 砰砰乓乓,火枪声四起,因为把敌手放的很近,第一轮齐射,基本是弹无虚发,对面躺成了一条横线。 后面一打起来,陆鸣下令,点火把,出战! 前面弓箭乱飞,冯紫英举着盾牌护住自己,就看着身边纵是有中箭的人,也仿若无事。 “你们?无事?” 兵卒摸摸身上:“没事啊,这衣服都能防住火枪,弓箭射不穿的。大人,您怎么没穿呢。” 冯紫英一嘴巴扇到自己脸上,我他妈嫌难看给扔帐篷里了。 “若兰,若兰!回帐篷里拿衣服!我帮你挡着。” 卫若兰也明白了怎么回事,手脚并用爬了回去,冯紫英恨声大喝:“放箭!放箭!他们射不穿咱们!” 前面是弓箭起飞,后营是火光迸射,冲进来的人硬扛着枪子想要近身冲阵。 可惜,火器营的火枪竟是连绵不绝,只要还有站着的,就全部打倒。 还有一个趴在车厢底下的李修,一枪一枪的补在那些倒地未死之人的身上,整个战场除了砰砰作响的枪声,连个呻吟声都没有。 “停火!停火!去看看,还有活的吗?” 李修爬出来大声喊着人:“留几个补枪的,剩余的人上车,绕出去冲他们的后路。” 黛玉抱着惊醒的芳官,哄着她:“没事了,没事了。你听,三郎要去追坏人了。” 芳官紧紧抱着黛玉,头都不敢抬:“少奶奶,我换条裤子行吗。” 第一百一十七集 迎着日出辣眼睛 因为不可置信的原因,巴巴利亚呆立当场,却让肃清骑士们看准了机会,灭却器瞬间射击在他的大腿处,将他击倒地上,随后数名肃清骑士上前,将他按到了在地上。 “大人,巴巴利亚已经昏迷过去了!” “先收押起来!”肃清骑士的头领沉声吩咐说道,同时挥手,让其余的肃清骑士将观众席上的梅丹佐等人给围拢了起来。 梅丹佐依然高举着双手,投降的模样……见状,尤利娅学姐便也只好无奈地将双手举起,打算看看这位十一前辈有什么迷之操作。 “完了,完了,这次真的完了……”美少女卡莉安娜更是绝望般地瘫倒了在地上。 不一会儿,几人已经没彻底控制了下来,并且被带到了正主——真正的德克雷亚伯爵的面前。 只见华服青年…德克雷亚伯爵此时轻揉着额头上缠着绷带的伤口,低着头,暂时看不见息怒。 就在此时,一阵吆喝的声音自舞台上响起。 “都出去!都别乱动!” 却见一群的肃清骑士,此时正手持着灭却器,将梦幻马戏团的一干人等给驱赶了出来。 大多数的团员此时脸上都是茫然与惊慌的神色。 被押送出来的马戏团员之中,此时正有一名穿戴白色披风,却带着了面具的男子,与晴天先生走在了一起。 尤利娅学姐眨了眨眼睛,这个带着面具的家伙,似乎是团长j? 一行人将马戏团的众成员,也推押到了德克雷亚伯爵的面前……此时,德克雷亚伯爵才缓缓地抬起了投来,一一扫视着面前的马戏团成员。 “梦幻马戏团。”伯爵大人好整以暇地道“你们谁是传说中的魔术师j?” 众人的目光,俱都是下意识地看向了晴天先生身边的蒙面男子……而他,此时也自动往前走出了一步,轻描淡写道“我是。” 这确实是团长j的声音。 德克雷亚伯爵怔了怔,皱眉道“为什么蒙着面?” j道“我脸部曾经受过很严重的烧伤,这样做只是为了掩盖脸色的丑陋而已。” 德克雷亚伯爵直接挥了挥手,一名肃清骑士二话不说便走上前来,直接将j面上的面具掀开。 随后,一张近乎扭曲的脸,霎时间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不禁让人动容! “真是个丑陋至极的家伙!”德克雷亚伯爵嫌弃似的连连挥手说道“盖上,盖上!别让我看到这种丑陋的东西!” …… 重新带回了面具之后,j便直接问道“高贵的纯血贵族,不知道我们的马戏团到底犯了什么事情,需要动用到这么多的肃清骑士来对付我们?” 伯爵大人淡然道“我本来没想要动用这么多肃清骑士的,原本我只是为了寻你们而来,只不过中途碰到了可恶的家伙而已……算了,得罪我的人,我不会让他好过的。现在,我更你说明我的来意。” j团长沉默片刻,才点了点头。 德克雷亚伯爵此时似带着一丝怒意道“你们这个所谓的马戏团,可真能跑,本伯爵花了太多的时间,才追上你们的行踪……哼,要不是看在你们确实久负盛名的份上,我一定让你们被肃清干净!” j团长缓缓道“伯爵大人如果是想要观看我们演出的话,只需要派人来传话即可。” “不是我!”德克雷亚伯爵轻笑了一声道“本伯爵这次到来,只是为了宣告,你们马戏团从现在开始,即为本伯爵的私人财产!你们需要为本伯爵去为一个高贵的人进行表演,她曾经说过,很想看看传说中马戏团的表演……这是,你们天大的福气!” “难道,还有人比伯爵大人你更加高贵吗。”j忽然用着不可思议的口吻问道。 德克雷亚伯爵却轻哼了一声,淡然道“这事情不用你们管,你们只要乖乖地按照我说的去做即可。做好了,我会赐予你一等公民的身份。但如果做不好,让我蒙羞的话,后果……哼。” j团长回头看了眼团内的成员,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道“看来我们好像也没有别的选择。” 德克雷亚伯爵顿时哈哈大笑了声,一挥手,便愉快地说道“走!所有关系者都带回去——尤其是那个敢打伤我的家伙!” 当众人被押着走出大帐篷的时候,只见夜空之上,一个庞然大物正在缓缓降落。 竟是一艘依靠着超巨大气球提拉的空中飞艇……滚烫的水蒸气,此时甚至还自飞艇的船身之中喷发。 尤利娅学姐抬头看了一眼,嘀咕道“好吧,这果然不是乡土世界。” …… 飞艇的内部,装饰极度的奢华,纯血贵族几乎相当于拥有整个世界的所有财富,予取予求。 飞艇的一间华丽的房间内,几名靓丽的少女此时正在沙发上的德克雷亚伯爵揉捏着。 此行肃清骑士的头领已经摘下了头盔,是一名神色凶厉的中年男子……他名卑斯麦。 “大人,巴巴利亚依然还坚持着那个冒犯你的罪人才是真正的伯爵,而你是假冒的。”卑斯麦目不斜视地道“看样子,他的精神似乎受到了某种严重的扭曲,手段暂时未明。” “哼,还说是圣地剑术大赛的亚军,竟然这么轻易就被扭曲的认知,简直是废物!”德克雷亚伯爵顿时冷哼了一声,旋即又轻蔑地看了面前的卑斯麦一眼,“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巴巴利亚和你一样,也是出身寒天高地的黄金一族吧?哼,看来也不怎样!” 卑斯麦沉默不语,甚至面无表情。 伯爵大人似感无趣似的,摇摇头道“算了,这次总算是找到了梦幻马戏团。既然,是皇女殿下在宴会中好几次提及过的,想来在皇女的生日宴会上,一定能让她满意我的这份生日礼物……还有多久才能到圣地?” “按照现在的速度,大概明日中午之前能够抵达。” “知道了。”伯爵大人此时再次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看好马戏团的人,不要让他们乱跑,弄脏了本伯爵的飞艇了……另外,将刚才抓到了那只小兔子,给我带上来吧,好久没有碰到过这么可爱的玩具了。” 卑斯麦此时也只是点点头,便迅速离开。 不一会儿,一名美少女在桌子上洒下了一点点的紫色粉末,然后小心翼翼地将装有粉末的瓶子收好。 德克雷亚伯爵已经急不及待地将鼻子凑到了这些粉末之前,嗦了起来。 他满脸的陶醉之色,躺在了沙发之上,目光迷醉……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奢华房间的门再次打开,几名仆人此时正抬着什么,缓缓地走入了房间之中。 …… 就像是黄昏时候,拉下了窗纱的房间般的昏暗。 达芙妮幽幽转醒而来,却发现自己此时正躺在了一张夸张的大床之上,空气之中甚至还弥漫着一股诱人的清香。 达芙妮感觉身子骨此时也有些酥软,浑身无力似的……这是? 少女有些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只记得一道黑影闪过,随后自己便双目一黑,醒来之后就来到了这个古怪的地方。 突然,一股痕痒,忽然从自己的小腿处传来……达芙妮勉强地撑起了些身子,抬头看向了自己的身下。 瞬间,一股惊恐之意,便让达芙妮那有些混沌的大脑顷刻间清醒了过来。 只见一名头上有伤,还算英俊的青年,此时竟手握住自己的脚踝,细细地玩弄着……甚至还闻——!! “你……” “呵呵呵,小兔子终于醒啦?”青年脸色的笑意瞬间更浓了些。 眯着眼的他,此时看起来如同醉酒似的……德克雷亚伯爵的鼻尖,此时更是轻刮着达芙妮的小腿,一路地闻了上来。 “你要做什么!”达芙妮瞬间大惊失色。 可德克雷亚伯爵此时却按住了少女的双腿……伯爵大人的鼻尖依然在达芙妮的大腿处来回的轻轻蹭刮着。 “做什么?”德克雷亚伯爵满脸陶醉地道“做快乐的事情啊,我最喜欢你这种娇小的类型了。谁让你出现在我的眼前呢?从你出现的那一刻起,你就是我的私人财物了。” 伯爵大人一下子就如同蜘蛛般的爬了上来,舌尖在达芙妮的脸颊上重重地舔了一口,“给你吃些好东西。” 一个装有了紫色粉末的小瓶子出现在了伯爵的手中,他带着一种愉悦与迷乱的笑意说道“你会看到极乐。” “放…放开……” 达芙妮用力地挣扎了几下,依然是手脚无力的样子。 “我好兴奋啊!” 德克雷亚伯爵深懂得挑逗的手法,如同拥有魔力的双手,渐渐地让达芙妮头发发麻了起来。 “别……我是,我是……”达芙妮咬着牙,似要说出什么。 伯爵大人此时已经不满足于单纯的挑逗了——带着一丝狂笑,伯爵大人瞬间撕开了达芙妮胸前的衣服。 他露出了更加期待的目光。 他甚至已经口干舌燥,兴奋难耐。 他最喜欢平…平…真平? “你?!”伯爵大人的目光出现了瞬间的失神,紧接着便是一股钻心似的痛苦伴随而来,直冲他的脑门之上。 那是他身体最为柔弱的地方,此时正在被坚硬的膝盖用力地顶撞! 痛得快要窒息般的德克雷亚伯爵,喉咙甚至发不出正常的声音来,边间那被压在了身下的小兔女郎,此时奋力地翻过了身来。 达芙妮咬着牙,拼命似的挣扎了出来,并且从青年的手中夺过了那小瓶子,一咬牙便将拼字拔开,将里面的东西尽数地塞入了青年的口中。 疼痛难耐的伯爵大人,瞳孔猛然扩大,似是惊恐至极,咕哝着挣扎道“不能……太……多……咳咳咳……” 只见德克雷亚伯爵,一下子就抓住了自己的咽喉处,露出了极为痛苦的神色……他的身体甚至开始出现了剧烈的抽搐,模样吓人。 达芙妮喘着气看着面前的这一幕,直到床上的这个青年终于不再抽搐,一动不动地躺着,手指才有意思抖颤地伸到了青年的鼻子之前。 似乎只有若有若无的气流了…… 少女连爬带滚,一下子就摔在了床下……达芙妮此时力气虚弱,也爬不起身来,只能靠在床边,抬头打量着房间内的一切。 “这到底是哪……” …… …… 马戏团的人不知道被安排在什么地方——但是作为罪人,以及罪人同伙的梅丹佐几个,则是被关押在了飞艇的一处牢房之中。 少女卡莉安娜抱膝躲在了房间的角落处,双眸失神……失神地看着前面正在打牌的小少年与兔女郎。 打牌? 没错,梅丹佐与尤利娅学姐这会儿确实是在打牌——实在是牢狱生活太过枯燥简单了。 “王炸!前辈,你输了!” “咦?这盘不算,再来!” 这两个家伙,好像是一点也不担心似的……卡莉安娜越发地感觉自己的大脑混沌。 打伤了纯血贵族,甚至还冒充纯血贵族招摇撞骗……这家伙,大概是知道自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所以彻底看开了,打算及时行乐嚒? “你们…真的一点也不担心自己吗?”卡莉安娜下意识地问道。 打牌的二人这才停了下来,尤利娅学姐眨了眨眼睛道“前辈,话说这女孩你打算怎么办?” 梅丹佐抱胸陷入了低下了头,梅丹佐陷入了沉思之中,梅丹佐发出了呼噜的声音。 “行吧,那我去看看外边的情况了,前~~辈!”尤利娅学姐满脸嫌弃地翻了翻白眼,随后站起了身来——然后,她直接往墙壁走去,然后她身体直接穿透了墙壁。 就在卡莉安娜不可思议的目光之下! “你…你你你你??” “你也看到了!”半边身子卡在墙壁里的尤利娅学姐此时笑眯眯地道“众所周知,我是马戏团表演的,所以会一两个魔术,实在是最正常不过了,对不对?回见!拜了个拜!” “哈……”少女卡莉安娜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在确信牢房内真的没有了那兔女郎的身影之后,才猛然地站起了身来,惊叫道“难道是传说中的…暗,暗影精灵?!” 梅丹佐忽然抬起了头来,“暗影?” “你不是睡着了吗!” …… …… j团长作为马戏团的班主,规格上是拥有优待的——可能是找到了马戏团的关系,心情还算不错的伯爵大人,很是大方地给j团长一个私人的单间。 但是在抵达目的地之前,他不能外出——算是软禁。 “j先生,对不起,伯爵大人吩咐过了,在抵达圣地之前,你不能离开这个房间。” 守门的一名女性肃清骑士,此时伸手一拦,将想要走出房门的j团长给拦了下来。 “现在已经是在天上了吧。”j声音中带着一丝笑意,“外边的景色应该还挺好的,我想出去看看,也不行吗。” “请回到房间之内,不要让我难做。”肃清骑士淡然说道。 却见j团长此时双手微举,一个手掌握成了拳头,另一个手掌则是从拳心之中抽着什么……抽出了一朵鲜红的玫瑰花出来。 肃清骑士面无表情。 j团长轻轻地摇了摇头,将手中的玫瑰轻咬嘴中,随后又从拳心之中缓缓地掏出什么。 这次,肃清骑士神色先是一愣,随后目光一惊,颤声道“这是……” j团长却在此时突然打了个响指……肃清骑士,应声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团长微微一笑,将玫瑰花自口中取下,缓缓放到了这名肃清骑士的身上,轻声道“好梦,女士。” 第一百一十八集 待到冰雪融化时 “本朝共有逾百位总兵,其中九边的总兵官最是权高位重,统兵万余到数万不等。他要是山西总兵,咱们今天怎么都得死这。一个大同总兵也就是前将军的职,能带过来这数百号人,已经是他的家底了。大同有两千府军,不是他一个人能指挥得动的。” 仇兰亭坐在大车箱里,抱着李修的火枪,喋喋不休的说了一下孙绍祖的情况。 李修对总兵这两个字过敏,所以没有一枪打死孙绍祖。他是想起另一个杀了总兵还解围京城的人,都是督师了,还不是被凌迟处死,只留下个儿子耍剑。 想想自己,五品营缮司郎中,上一个死了一户口本。自己疯了杀总兵,要杀,也是给陆鸣杀去,他儿子陆宇,大不了自己给他打造一把金龙剑,让他不忘父仇。 “喜欢?” 仇兰亭使劲的点点头。 “这枪好,我听着你们开枪的声音就不一样,能打多远?” 李修不知道,他的水平也就五十米内有效,五十米外随缘。 队正拍拍自己胸口:“一百五十步,我一枪打碎过瓦片。” 这牛吹的,还没办法反驳,毕竟是他一枪打中了马屁股,才最后抓到的孙绍祖,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兰亭,你有多少手下?” “五十多人呢。” 李修不挑嘴,五十人也行,火器营才一百,他都占了一半了,够可以的。 李修一拍他肩膀:“枪给你了,带着人给我走。勤王救驾你敢不敢?” 仇兰亭就笑:“江流兄你逗我呢吧。我爹手下三千人呢,谁敢在京城闹事?” 李修把密旨掏出来给他看,再加密的密旨,也不如拉队伍实在。枪杆子里出实力! 那俩字,打死我也不说。 仇兰亭吓一跳,把密旨还给李修后,从大车上一跃而起跳上自己的马背:“我先行一步,集合我的人去!”打马而去。 “大人,那是给您的密旨。给他看合适吗。”队正问了一句。 李修把密旨糊他脸上:“你也看到了,要不要都杀了灭口。” 兵卒们是哄堂大笑。 进了营帐,李修让火器营去后面报个信,自己没事,让黛玉准备准备开拔上路。 自己去见见陆鸣。 “陆钦差,我可被您坑惨了。说说吧,皇上到底要你做什么?” 陆鸣把帐中的冯紫英等人都赶了出去,才语重心长的对李修言道:“此行一是赈灾,二是试探。没想到,还真钓了一条大鱼。” “那您接下来怎么办?” “继续赈灾啊,还有来截的,老夫接着杀,一路杀到陇西去。” 李修不禁为他鼓掌:“侍郎真是老当益壮,真乃朝廷之栋梁也!恕在下不能陪同,你我二人就此分道扬镳,您走您的三生路,我去我的洞庭湖。后悔有期!” “你敢走,老夫就参你不尊号令。” “行,我带着您的奏本一起走。” “你去哪?” “秘密。” 仇兰亭在帐外喊道:“李大人,人手我已经准备好了,什么时候走?” “现在!”李修拔腿就跑。 陆鸣跟着出了营帐,拉住仇兰亭就问:“你跟他去哪?” “铁网山啊,他有密旨,没给您看啊?” 陆鸣一跺脚:“竖子!安敢欺我!” 到底还是没走成,陆鸣拦在马头前就是不让走:“你把孙总兵带上,老夫要去赈灾,不能带着他。” “那您请出钦差旗牌,咔嚓了他不就好了。” 陆鸣不上当:“火器营你给我留点。” 李修不上当:“密旨说的是火器营跟我走。” “那老夫带着林娘子一起走,好过跟着你担惊受怕。” “要死死一块,分开算怎么回事。” “你带着老夫一起去。” 就最后一句,才是陆鸣所想。他不敢保证李修去了铁网山会干点什么,必须看着他。 “我有密旨,你没有。老陆,好好想想吧,皇上到底信任谁多一点。” 李修推开陆鸣,得意洋洋的统兵七百率队出征。老家伙,我就不信这回给你心里扎不下刺。 孙绍祖麾下五百俘虏李修给要走了,陆鸣带着也没用,放又不敢放,杀又不敢杀,只要李修答应带上孙绍祖去见皇上,就把俘虏给他。 李修随手给了仇兰亭,编在他的麾下,又把陆鸣急于脱手的冯紫英等人一起带上。上司家的公子收留在自己身边,让他写了一个忆苦的稿子,说给那些俘虏听。 “大人您这编的也太过分了吧。谁家的婢女不许穿日常亵裤?还一味好色,好赌酗酒,家中所有的婆子媳妇丫头将及淫遍。大人,配种的驴也不过如此了吧。” 李修偏还就点点头:“你还别不信,只管去说,那些俘虏们保准能告诉你些更精彩的事呢。” 卫若兰也是不信,跟着陈也俊一起去了。 李修仰躺在黛玉的车厢里,让黛玉给按着头,兴奋过度之后,就是会出现思索哲学的时间。他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 半天过去了,队伍停下来埋锅造饭,这次可是先紧着李大人和家眷先吃了。 卫若兰羞愧的跟冯紫英讲述孙绍祖的故事,李修不仅没瞎说,还是搂着说的。孙绍祖在大同青楼界有个混号,称作赛活驴。他出门带净街的效果,大姑娘小媳妇们都避之不及。 “就无人能治这个叛逆了吗?” 冯紫英也是义愤填膺。 “怎么治?他是大同的总兵,还是一等将军贾赦老爷的门生,就连你爹神武将军也收过他的银子。” “放屁!谁说的?” “他自己说的。” “我去宰了他!” 卫若兰站的离他远了点,丝毫没有拉住他的意思。 冯紫英跑到忆苦现场,五百俘虏,哭着骂着要活剐了孙绍祖,喝兵血吃人肉的家伙,干了多少丧尽天良的勾当。 旁边坐着的陈也俊,走笔如飞,骂的什么都给记了下来,还时不时的问问孙绍祖,有没有这回事。 “本将哪能记得那么多事!我可告诉汝等,我是荣国公府的门生,还是大同府的总兵,想杀我?先看看自己家的阖族吧!” “你给神武将军送过银子?” “不错!一千两银子买了个绩优!” 冯紫英火冒三丈,冲上去就是大嘴巴子:“我让你胡说!” “呸!” 孙绍祖吐了冯紫英一脸带血的吐沫:“我认得你是谁,你就是神武将军家的公子。要是没我这些人给你们家送银子,你哪来的锦衣玉食!现在爷成阶下囚了,你个崽子也敢上来打我。来啊,一刀捅了爷,爷在前面等着你们全家。” 冯紫英急的就拽刀,却被一双手给按住了。急回头看,是李修。 “你放开我,此人辱我家父,我势必杀他!” 李修松开手,递给他一把火枪:“别误会,我是怕你一刀捅不死他。特意的送来一把火枪,照着他脑袋一扣扳机,砰!世界清净了,我就可以去你家喝酒了。” 冯紫英挣扎了半天,扔下短刀,捂着脸跑了。 李修甚是惋惜,这么好的机会给浪费了,何时才能宰了他啊? “老孙,商量一下,你反正也活不成了,我也懒得问谁让你来的。我只想知道一件事,贾赦那个老混蛋都给你办过什么事,你说了少受点罪。” “你又是谁?爷爷为什么听你的。” 李修挥挥手,火器营几个兵卒嘻嘻哈哈的搬过来一个箱子,倒出一块冰来,把孙绍祖的裤子扒了干净,看着晃悠着的物事也是吃惊,随后把他紧紧的按在了冰上。 李修摇摇头,太残忍了,不忍直视。 “也俊,一刻钟以后给他浇浇热水,别冻坏了他。不许浇到冰上啊,他不坐化了冰,一个字也不许他说。” 兵卒找个嘴扣塞进了孙绍祖的嘴里,让他说不得话。 这样不就舒坦了吗,我是个有底线的人,回去教教紫鹃,看她愿不愿意学。黛玉吗一想起黛玉害羞时的样子,李修胃口大开,没吃饱饭,回去再吃点。 芳官看着李修狼吞虎咽的吃了三大碗的饭,吃惊不小,自己一碗就饱了,小奶奶就半碗。 黛玉赌气的把碗里的饭扣在了李修的碗里,比自己头还大的碗,你是要撑死我吗。 “多吃才能长大。” 林黛玉不理他的胡说,慢慢的站起来溜溜食:“我们要去哪?” “先去大同一趟,我杀不了他,还不能抄个家吗。我想试试打土豪分田地到底能不能行,国内的事情总是比国外麻烦。” 黛玉不太懂内涵,只是告诉他:“小心着些,当地的官员未必会让你得手。” “那就拉他们下水,我不信有人能把冰坐化了还不说的。只要有了证据,敢不听我的,一律带上孙绍祖同谋的小帽子,文官惜命,会站到我这个战线里来的。” 李修有密旨,意味着他此刻也有个隐形钦差的身份,又有七百兵卒,只要不和府军冲突起来,他有把握从大同全身而退。 仇兰亭和卫若兰找到了悲愤的冯紫英:“我也不劝你,这事太多了,是你自己假装的不知道罢了。你也不好意思见李大人了吧,给你个差事,带上你的人,先去大同府一趟,把这些口供给他们看看,告诉他们,李大人要找他们谈谈,让他们城外候着,我们后天中午一定到。” 冯紫英拿过来看了几眼,无奈的摇摇头:“原来天下是这样的肮脏,这些官,都该杀。” 卫若兰拦住他的话:“你我的父辈可也是如此的。你可别学成宝玉那样,骂着礼法官蠹,为了不与他们为伍,干脆躲进了内帷。” 冯紫英黯然无语,他们也有对世间美好事物的追求,也曾向往着天下大同,可一个孙绍祖就打碎了他所有的梦想,我家是这种恶人遮风挡雨的墙,情何以堪。 李修对过来追寻答案的仇兰亭和卫若兰解释这个问题:“站在阶层出身看问题,总是容易看不到自身阶层的问题。就是看到了一二,也会想着和光同尘了吧。这就是你们想不通的原因。跳出自身的阶层去看天下,要四海之内皆兄弟,你们就会知道有多少兄弟姐妹生不如死了。” 等他们若有所思的走了,黛玉两眼放光的去问李修:“三郎,你在欧罗巴时,就是这样的吗?” 李修咧嘴笑着点点头,更激烈的手段不好和你说,来,让哥哥看看你长大了没有。 第一百一十九集 出家人不打诳语 虚空骤暗,风云升涌。 突如其来的一股杀伐气焰引得整座战场都降至冰点,众人的目光皆是紧紧的盯着苏逸辞左手佩戴的那只白色虎爪。 那是? “是白虎的杀气!”帝流院阵营中,一身赤焰炎甲的朱雀画容不由的侧目看向身边的白虎封禹。 玄武灼冷冷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白虎封禹棕褐色的眸子泛着幽寒之光,其开口道,“是神骨锻造出来的神器……白虎爪!” “他从何得来的这件武器?” “不知!”白虎封禹冷声回道。 白虎独有的杀气,全场的所有人中,唯有白虎家族之人才有。 然,苏逸辞所展现出来的这张底牌却是令人都意外不已。 就连东面观战台上的四大神血家族的族长大帝都略显惊讶。 决战之台。 苏逸辞左手佩握白虎爪,眼神幽冷的不起一丝波动。 一句“你败了”,顿时令梦羽诗心神一乱。 似乎从始至终,苏逸辞都是这种眼神,连续的华丽进攻剑招,最终却未能撼动对手一步。 “还没结束呢!”梦羽诗银牙一咬,她就欲收剑变招,可下一瞬间,一道道黑色的无间枯光顿时从苏逸辞的身外炸开。 “咻咻咻……”宛如腐朽铁丝般的物质即刻缠上了白色琉璃剑的剑身。 每一根铁丝都蕴含着极为强大的韧性和穿透力,梦羽诗顿觉琉璃剑动弹不得。 紧接着,一声剑吟入耳,苏逸辞右手之中的魔剑一翻,两道交叉状的剑波爆冲而出。 场下剑魂院阵营前的首席上师方轩即刻喊道,“退开!” 凌厉至极的逼命锋芒迅速的扑面来袭,梦羽诗俏脸一变,她唯有弃剑退后。 然,仅仅只是梦羽诗拉开身位的下一瞬间,她的眼前再现残影掠动,苏逸辞就像移形换影般欺身至梦羽诗的面前,连同一剑霜寒染双眸,冰冷的剑锋骤然抵住了梦羽诗的喉咙。 “再动半分……丢命!” “哗!” 冷肃的气流扩散八方,梦羽诗顿觉寒风入骨,她的娇躯不由的一颤。 苏逸辞掌中的魔剑虽为入喉,但萦绕在剑尖上的一缕锋芒还是触及了梦羽诗的皮肤。一缕鲜血淌下,在她那白皙如雪的脖颈像是一条红色的项链。 剑魂院众人无不双拳一握,双目圆睁。 “梦师姐!” “住手,不许伤害梦师姐!” “……” 首席上师方轩眼神闪动着浓浓的寒意,位于另一侧的剑魂院出战者的杜落歌也是目光暗沉。 谁能想到,开局的连番压制,却是在最后一刻被苏逸辞完成了逆转。 苏逸辞掌中魔剑抵住对方命门,左手白虎爪握住白色琉璃剑,近乎碾压的气势已然奠定了胜局。 “还需再战?”苏逸辞漠然的问道。 梦羽诗美目隐隐颤动,从苏逸辞那冷漠的眼神来看,她一点都不怀疑,只要她敢动一下,苏逸辞手中的魔剑直接会贯穿她的喉咙。 “可恶啊……”梦羽诗咬着牙道。 她试着找寻到一缕反击的机会,可苏逸辞手中的剑沉稳的就像固定了一样,强大的剑锋压迫更是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最终,梦羽诗握紧的双手随之松开,她不得不承认这一战的失败。 场下的主裁决者朗声宣布,道,“此战,神道院……获胜!” “轰隆!” 话音一落,场下即刻爆发出一片沸腾声。 尤其是神道院那边的观众席上,不少院生弟子都不由的纵起身来。 “漂亮!” “两连胜了!”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神道院是永远的神。就算是女剑仙的弟子,也撼动不了神道院的地位。” “……” 在南幕野力挫玄机院的狂战骁后,苏逸辞强压梦羽诗,直接是为神道院带来了两连胜。 厉天路,东离岚舟,西阔等诸位神道院的天王都是一个劲的摇头惊叹。 “这家伙是真的强啊!我都感觉他没怎么发力!”西阔沉声道。 东离岚舟笑道,“最好把‘感觉’两个字去掉,他的确没有发力。” “以我们神道院的阵容,看来是完全不虚帝流院了。” “……” 神道院再下一城,也是让场外的观众对于神道院信任更加的坚定。 楚云衣托着香腮,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望着台上收剑敛势的那道年轻身影。 白玄辰用手在对方的面前晃了晃,“姐,你表现的太明显了……” 楚云衣没好气的瞪了白玄辰一眼,“我只是在想事情而已。” “想什么那么出神?” “你们说,苏逸辞会不会也是帝流院派来的卧底啊?” 楚云衣的这句话,差点没把身边的一行人给惊得从位置上摔下去。 就连未都观复都是一脸“佩服”的看着对方,“我说小姑娘,看你长得可可爱爱的,你这脑袋里的回路连我都甘拜下风。” 楚云衣鼓着小嘴道,“那他身上的气势跟那个什么帝流院的白虎封禹挺像的。” “确实是很像!”夜无宸说道。 柳沾雪巧然一笑,她道,“放心吧!苏逸辞跟帝流院半点关系都没有……” 接着,她又转向楚云衣,“你忘记了吗?苏逸辞是从中天圣地来的,他怎么可能和帝流院有关联?” “对哦!”楚云衣一拍自己的脑袋,“差点都忘了这一茬!” 旋即,楚云衣松了口气,心情顿时释然不少。 旁边白玄辰一边叹气,一边摇头,他开始怀疑楚云衣是不是自己的亲姐?还是说,上天给了她绝色的美貌,点满了她的修行天赋……偏偏脑袋瓜子不太灵活,想一出是一出。 “要苏师兄真是帝流院派来的卧底,那你还不要疯了?”白玄辰暗暗道。 战台上。 胜者收剑。 苏逸辞抬手将白色琉璃剑递还到梦羽诗的面前。 “哼!”梦羽诗冷哼一声,满是怨气的把自己的佩剑拿了回来,“这次是我大意了,以后我定然会胜过你。” 说完,梦羽诗转身离开。 “估计挺难的……”才刚转身没两步,苏逸辞那不冷不热的声音就跟着传来,“你的剑道天赋,还不如我的弟子!” 一听这话,梦羽诗差点没气炸了。 “你……” 她刚欲发作,一道高冷的声音却是从场下传入她的耳中。 “梦师妹……” “嗯?”梦羽诗一怔,四下观众席的众人亦是一怔,只见一道卓绝超凡,气势内敛的身影缓缓的踏上决战之台。 登台者,不是别人,正是剑魂院的另外一位剑道天才,也是最后一位出战者……杜落歌! 杜落歌号称无形之剑,他掌中无剑,却是更胜有剑。 尽管他的气息内敛沉稳,可每往前踏出一步,他的脚边两侧就会溢出一缕缕的繁复剑纹。 “既是败方,那就保持剑者的傲气,接下来,就……交由吾吧!” 第一百二十集该做的事要做 磨盘沟村,村如其名,是铁网山背面的一个小村庄。李修把住了进出村庄的通道之后,村老很快就来求见,一百多人的小村子挤进七百兵卒,由不得不紧张。 李修直接放粮给村民,每户十斤面十斤米换来了鸡蛋和青菜,也安抚住了村民。 村老看到此种情景,知道了是官兵,也放了一半的心,在李修的引导之下,讲起了村子的由来和附近的山势。 “你们还有猎户?” “回大人的话,山多地少的,不去打打野味,可是不够油水吃。” 李修高兴起来,有猎户的话,进出山的小路就不愁不知道了。让芳官拿些碎银子来,当作报酬赏给猎户们去做向导。冯紫英和仇兰亭分别带着人进山探路。 和土成泥,在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当中,把铁网山附近的形状做成了沙盘,等着探路的回来后,一起商议个方略。 铁网山是群山之中的一块盆地,四面环山,正南正北是烟炖、天台两山对峙,只留下一个五十米宽的口子可供出入,俗称龙门口。谷内南北长有二十五里,东西宽有四十里,原本住的村民全被迁了出来,磨盘村就是其中之一。 李修点点那龙门口:“这里肯定放重兵把守,堵住了口子进不去也出不来,也是必争之地,所以我们不去。” 用树枝点点一处山头:“这叫五花岭,在我们西南,也是整个陵区的西北角,我们从这潜进去,居高临下俯瞰陵区,若有事,背后一枪!” 众人都无语,就那么一个谷口你不去,又要爬山,大人,您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吧,都一路走过来了,还能不听您的吗? 李修还是很民主的:“说说意见吗,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问我。” 冯紫英先举手,也找个树枝点着五花岭问:“为什么是这?四面环山,哪不能藏人。” 李修笑着给了一个答案:“五花岭是五个小山头环绕一个山谷,所以才叫了个五花的名字。山谷虽然不大,藏我们这七百人是富富有余,守住了口子后,没人能发现。总比去别处在山背面挨冻喝风来的惬意。” 冯紫英老老实实坐下听课,有好的选择,他也不愿意受罪。 李修眨眨眼点冯紫英的名字:“那就紫英去一趟,带些人手先过去,伐木作屋,开整荒地;卫若兰你负责运输,把咱们的所有物资运进去;陈也俊出山,负责打探消息;仇兰亭继续操练队伍。散会!” 众人哄笑一声散开,这小鞋穿的太合适了,数冯紫英的活最累,实打实的干活去了。 “大人” 冯紫英想不通,还想找李修说几句,自己已经转变思想了,怎么还给我小鞋穿。 李修先搂着他肩膀小声的嘀咕:“紫英啊,别有什么心里负担。这活就得是你去干。那个地方我是准备给皇上留的藏身地,万一有事,圣驾就藏进了那里,别人去我不放心他们能干好。再说了,你不想替你父亲赎赎罪吗?” 冯紫英登时就热泪盈眶,原来如此啊,大哥果然是大哥,这点都替我想到了。 使劲的敲敲胸口,哽咽着说不出话来,转身就要去大干一场,李修又喊住了他:“搞得好看一点,还会有皇后啊也要住进去,里面有温泉,你明白不?” 冯紫英领命而行。 李修看着他的背影嘿嘿的笑,自己当年也是这样被领导忽悠的,哪里的活累自己被派去哪,美其名曰考验。 果然古今领导的思路都是一样的,磨石为玉吗,不磨磨你,怎么打掉你身上的棱角。皇上不也是想这么磨我吗,只不过,他磨错了人。 距离六月初四还有不到半个月,过不了几天朝廷的大军就会开进来过筛子,既然是潜入,皇上的意思很明显,就是给自己留一手备用的棋。那就赶在他们来之前,撤离此地全军开进五花山,彻底的消失在所有人的目光中。 不过,消息怎么传给皇上呢?总不能连他也瞒着,那自己不是白来了,该表功的时候就要表,这可是比修建什么五花山基地更重要的事。 李修坐在村口抽着烟斗看着芳官学放羊,黛玉则夹着本书,在谷场上教村里的孩子们认字,不论男孩女孩,先会写自己名字的,有鸡蛋吃。 等着她下课了,才招招手让她过来。 “你倒是个随遇而安的性子,我还以为你只能去看着流水葬花呢。” 黛玉折了几根柳枝,随手编了一个小花篮拿在手里玩:“这里的姑娘家教给我的,好看吗?人生在天地间,不与天地为亲,不与人为善,岂不是白来了这一趟。葬什么花?我去找些野花来插进花篮里,既全了它的美,又悦了我的目,等它枯萎时,我在让它回归土地,等待来年。” 黛玉过处,一群孩子跟在后面,谁不喜欢美的事物啊,小孩子最能感受谁是真的对自己好。 等了五天,陈也俊一身穷秀才打扮的回来了:“兰亭他爹带着兵来了?要不要见见?” “不见,咱们准备走。” 约着村老嘱咐了几句,他们来过的事情不要对任何人提起,以免给自己惹灾祸。又留下些米面,全军在晨雾中向五花山方向开拔,整整走了一天,到了晚上才进了是山腹中。 所有人就哇的一声,站在谷口不敢置信。 好一派洞天福地,世外的桃源。茅舍依山势或隐或藏,草亭伴溪流两间三间,有瀑布悬下白练,有温泉升起白烟。 冯紫英憔悴着一张脸不住的抱怨:“再给我几天时间啊,还没弄完呢你们就来了。小心些,别给我糟践了。” 这孩子还真当了真,完全按着御花园的标准施工的吧。李修真是觉得用对了人,红楼男团的冯紫英,名不虚传。 下令全军帮配属给冯紫英继续施工,自己领着黛玉和芳官去了山谷深处,找一处幽静的茅舍,让她们俩住了进去,后院还有个小池子,咕嘟嘟的冒着热水,黛玉喜不自胜,抬头看看四周,古木参天,无有窥探之隙。打发芳官去看着门,羞答答让李修陪着沐浴了一回。 所以,男生邀请女生出去旅游时,别选什么五星酒店,就去找有温泉的地方,花草林木之间泡泡热汤,什么样的温香软玉你吃不进嘴里? 死死的掐住惹事的祸根,一点李修的鼻子:“若是心生歹意,我可不留你。又不是没有媒证,何必天地为媒呢。” 李修还想着说些过门而不入的话,黛玉偎在他怀里轻轻颂了一首词:林外溪边,深深见、一林寒雪。惟觉有、袭人襟袖,暗香不绝。天与风流标格在,肯同桃杏开时节。也须烦、玉手折将来,和明月。调鼎事,君休说。龙笛韵,空悲咽。将何助清赏,待传佳阕。君不见广平词赋丽,挥毫弄翰心如铁。便直饶、何逊在扬州,成虚设。 呀,你这又是雪又是袭人的,让我很为难。 黛玉轻笑,一双玉手折了将来 日出三竿后,李修才起了床,看看里见屋黛玉和芳官还未醒,悄悄出门而去。一路走到了谷口,明哨暗哨安排妥当,隐在林木深处不见人迹。 登高望远,一队队的旗幡已经立在了皇陵周边。举起千里镜细细的窥探,京师几营的旗号都在其中,要是生变的话,到底谁才是叛军呢? 瞧见有一队兵卒奔着五花山的方向而来,也只在山脚下立住了营寨,十几个人爬到了半山腰就歇着不肯上来。 冯紫英和火器营队正慢慢爬到李修身边:“大人,下面的是丰台大营的兵,也是五军都督府的下辖,镇国公牛家管着的。” “这几家还都有兵,怎么贾家两宗呢,一个兵都没有?” 冯紫英给了答案:“代善国公爷用兵权换了荣国府再袭三代的天家承诺。所以荣国府除了赦老爷这一辈,还有两世的富贵。这都是其余别的家所做不到的。手里的兵也就几家分了分,最大头在王提督手里。” 李修明白是说的王子腾。 “你家也有?” 冯紫英点头称是:“若不是有了他家的兵,家父连个杂号的神武将军也保不住,我身上就一个校尉。故此才和宝玉走的近些。据传,他们家太夫人有意让宝玉袭一代爵。” “别听这些谣言,他们家是外面不分里面分。没人比我更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李修让队正观察着山谷,他躺下来开始八卦贾家二三事。 “我偷偷看过代善公的遗嘱,给贾政家留着些祖业倒是真的,可没说把爵位从大房挪到二房的事。给贾政娶王家的女儿,本来是扣着人质的意思,你不也说大头在王子腾手里吗?结果呢,这个王夫人说服了贾母,把她大姑娘送进宫里去,是想着改了门庭,做个外戚。 你想啊,要是外戚,受益者只能宫里那位的亲弟弟贾宝玉。这样不就巧妙的分了家还能授了爵,哪怕轻车都尉,也是有的。要不就娶个天家女回来,驸马都尉也行。” 冯紫英啊了一声,张着大嘴不知所措:“你怎么看到的?不是想着您夫人的吗。” “废话,我当然有内应了。那是什么时候,连个妃子还没封的时候,当然想着林家。你看这都贵妃了,还看得上林家吗?呸!看上也不是他的。” 冯紫英消化了半天这些信息,可怜的说声苦了宝玉。驸马最难做,想和老婆见个面都要先去叩拜了请期。 李修没告诉他妙玉的事,王夫人亲下请帖请妙玉入府,下的可不是她老公工部员外郎的帖子,是用的荣国公的帖子请进来的,意思就是嫁给我们家得了。 就这么个天家血脉,偏还是个女孩,你又杀不得,关起来也显得天家凉薄,不如找个合适的人家嫁了出去。 所以王夫人以罕见的热情把妙玉迎进了府,既能收一些义忠亲王遗留派系的香火情,也能给天家解决了一大难题,何况还能有个小爵位,比李修这样费劲的科考不是更好吗。 别人不懂还情有可原,李修可是看到过出国读书买绿卡,再回来上名校这种骚操作的人。曲线救国的事他还有不明白的吗?有捷径,谁走正途,不是每个人读书都读傻的,荣国府这样的人家,出了贾珠这样的人才是异数,他们就应该成天想着各种投机才对,否则白白浪费了祖宗的血汗。 都说贫穷限制了想象,那是胡说八道,是地位阶层限制了你的想象。九十年代初,一位名媛去坐飞机,上了飞机就傻了眼,飞机不应该是就我一个人坐的吗?怎么这么多人一起坐。 人家从小就是坐的专机,那时哪有富翁买飞机啊,专机你们懂不懂?出国都不用过安检的那种。 不用羡慕嫉妒恨,人家祖上就是尸山血海里立起国家新基石的人,比什么不可说和告了移动的人高的太多。 所以李修摸清了贾家的根底后,很快明白了套路。与国同休不如与每一代皇帝同休来的稳当。只要世间还有皇权这种怪兽的存在,谁的国不是国。 看看山下面,多少叵测之辈不就想着从龙立国这样的美事吗,真以为干掉眼前的皇上就能改天换日?不从根本基础上动摇你们,你们就会玩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 杀,让你们杀的热闹一些,永正别急啊,我会在关键时刻带着BGM来救你的,咱们坐下来聊聊社会改良的事好不好? 第一百二十一集芳官报信 来了,终于来了。六月初二,遮天蔽日的旗幡进了龙口,呜呜的号角声在这个盆地里引起了共鸣,回音穿透了山谷,惊醒了睡午觉的李修。 推开门出去,陈也俊正急匆匆的过来找他,看他出来了,一脸郑重的点点头。御驾真的到了。 爬上山谷高点,拿着千里镜四下的看看,问着情况:“左右四周还是没动静?真的是在队伍里而不是里应外合?不合常理啊。” “大人,山谷四周驻满了大军,只要拿下了龙门口,就是一个瓮中捉鳖的局面,谁像咱们一样翻山越岭的找地方藏着啊。” 众人吭哧吭哧的笑,冯紫英也能说出捉鳖的话,这可是件新鲜事。 李修也琢磨一个道理,是不是自己想的太多了,看见山就想钻进去打游击,而这时代的人,更多的还是抢占一个隘口进行近身搏杀。 也对,还不是完全的火器的时代,爬上山你也不能有效攻击,那你上山干吗,这局面就和诸葛亮在上方谷堵住司马懿一样,想好了烧死他,也抢占了山头,一场大雨浇灭了蜀国的希望,司马懿决死冲锋逃出了上方谷,要是有炸药的话,诸葛亮能耗尽国库做出来全扔给司马懿。 这么看来,龙门口还真要打一场消耗战了。就不知道是谁在龙门口布防,有没有用上自己留下来的东西呢。 永正帝住进了行宫,也问裘世安这个问题:“柳芳那里行吗?单凭着地雷铁丝网,能不能打掉冲阵的骑兵?” 裘世安蛮有信心:“老奴和柳爵爷做过测试的,别看那曲曲弯弯的铁丝拧成个花不像个能杀人的东西,可御马监死了几十匹马都过不来,更不要提在埋上地雷了。那场面真是血肉横飞。” “李修来了吗?” “还不知道呢,算时间应该是到了,毕竟他把大同总兵给抓了,想知道什么早就知道了。” 永正嘴角一翘,笑着对裘世安说道:“朕可是把他父亲和岳父都留在了京里,没来陪着朕冒险。这小子要是不出力的话,就别想回京了,滚到陇西吃沙子去。你且多留心,他要派人必定是要找你,别人他信不过。” 裘世安躬身退了出去,皇后有些忧心:“水溶称病不来,南安也被太上留在了京里。皇上不怕他们在京里发动吗?” “不会,他们已经来了,就在唐山县藏着。” 唐太宗东征朝鲜,曹妃病重死在了这里,太宗指山赐姓唐,有了唐山和曹妃甸的名称。 “那就要做过一场吗?” 永正咬咬牙:“早晚都要刀兵相见,不如就在先祖的灵前用他们祭祖。梓童莫怕,看住了后宫的妃子,朕有安排。” 他的安排确实不少,保龄侯史鼐在玉田已经多日了,就是要断敌后路。 柳芳领火器营在谷口,谷内有金吾卫,山外还有史鼐,更有一个到现在没有现身的李修,永正觉得,单凭着这些力量,足以应付一场突然的袭击。 皇后依言去了后宫下榻的殿宇,一一安排妥当也暂住了进来,盯着这些各家的献祭品们,以防内外交通,在皇上身边动手。 五花山内,芳官和李修在讨价还价,她一身小宫女的妆扮,准备黑夜后下山潜进行宫报信。 “一千两不多,我可是去送死的。” “瞎说,你的目标小,谁也不会注意一个小宫女会怎么样。你找到裘世安告诉他咱们在哪就行,怎么就是送死。一百两。” “那您自己去,我给您一千两。” 李修一瞪她:“你挺能赚钱的啊,都有一千两身家了?” “还不是等着给她们赎身的钱。” 黛玉过来捏捏芳官的耳朵:“不怕不怕,有人陪着你去,要是不行就跑回来。” “我不是怕,不就是演出戏吗,我装扮好了比真的还真。少奶奶,您答应我把龄官她们赎出来就行。” 黛玉点点头:“我应了你,她们回咱们家与你作伴。闲了给我唱唱戏,平常时都去医院学着做工可好。” 李修一想这十二个戏子进府就头疼,她们是有多闹腾,你现在可不知道,早晚有你受不了的时候。 准备妥当后,两名火器营的兵卒把芳官绑在了背上,悄悄的下了山,躲过了巡视的岗哨,把她放了下来:“前面我们就进不去了,看你的了。” 芳官嘿嘿一笑,扑拉扑拉衣服,等着一队人远远的过来巡视,迎着他们就走了过去。 “什么人?” “哎哟!吓我一跳!我是贵妃宫里的,快拿火把来帮我照照,有一个镯子白天的时候可能落在这了。” 火把映照下,一个八九岁的小宫女,浅峨眉,杏核眼,眉心一点桃花印,一脸着急样子的看着一众兵士。 “侍卫大哥,快帮我找找。找不到的话,我今晚就要受罚的。” 为首的兵卒仔仔细细打量了芳官一遍,看不出任何破绽,应该不是假的,像极了那些平常出不得宫对什么都好奇的小宫女。 “帮她找找。” 没多久,就在草丛里找到了一只玉镯,那是临行前黛玉给她的,她随手就扔在了草丛里,哪有个找不到的道理。 从兵卒手里接过来看了看,欢呼一声,端正的福了一礼,谢过这些兵卒,还不让他们走:“能不能送我回去,天黑了,我怕。” 侍卫也是无奈,这么的小宫女也不能任由她乱跑,派了一个人跟着她向行在走去。 一路上芳官使劲的套话,问的侍卫都烦了:“再聒噪,送你去见裘公公,看你怕不怕。” 我当然不怕了,找的就是他。 “哼!谅你也不敢,我主子可是贵妃娘娘,裘总管也要施礼的。我又不是没见过他。”叽里呱啦把裘世安的样子说了一遍,侍卫实在是受不得了,你是多久没和外人说过话了啊,我还有差事呢好不好,不能陪你闲聊。 走了半晌,抓住一个小内侍,把芳官交给他,让他带着去见裘总管,转身就走了,连芳官的来历都忘了说。 芳官眼珠一转,告诉小内侍:“带我去见裘内相,娘娘有话要告诉他。” “你是哪位娘娘宫里的?我也好见了去说啊。” “闭嘴!你带着我去就行了,乱问要挨打的。见了裘内相他自会知道。” 芳官从话唠变成了高冷,让小内侍在前面给她引路,一路招摇的进了行在,等在了二门外。 小内侍进去找裘世安,裘世安一愣,心里有了计较,出来一看,呵呵呵就笑,成天收钱的芳官他怎么可能不认识。李修你来了啊。 招招手,芳官过去给他见礼,裘世安一语双关的问她:“你们主人有事?” 芳官蹲下身子回话:“身子不大舒服,让我来问总管一声,能不能招太医来看看。” “进来说吧。” 芳官跟着裘世安进了屋,小内侍放心的走了。 “来了多久了?” 芳官掰掰手指头:“前后藏了能有半个月啦。” 裘世安一算日子,差不多,御驾走的慢,一天就走六十里,十来天才过来,本来也是给他们留着时间呢。 “你是跟我说呢,还是跟皇上去说。” 芳官眨眨眼:“当然跟您说了呀。我又不认识皇上,跟怹老人家说什么。您瞧瞧我额头,我们就藏在这。” 裘世安满意的一笑,端起灯来仔细的看着芳官眉心的那朵五瓣的桃花,心里一琢磨,指指西北角,芳官点点头。 “多少人?” 芳官比划了一个七。 裘世安心里有了数:“不错不错。你怎么回去?” 芳官叹口气:“他们等着绑上我背回去呢。” 裘世安哈哈一笑:“你先等着吧,一会儿再看看怎么安排你。” 喊进来一个内侍:“带着她去配殿干活,不擦干净了器物,晚上不让她睡觉。” 芳官悄悄吐吐舌头,跟着走了,进了一间配殿,找了一块抹布,蘸点水抱着一个银瓶子装模作样的擦起来。 裘世安则忙活了一会儿,才去看看永正帝休息了没有,值夜的公公摇摇头,裘世安悄声的进了寝宫。 “世安啊,这么晚了是有事?” 永正还在看着地图心里面想着排兵布阵。 裘世安站到一边弓着身子小声的说道:“皇上,您看看西北角。” 永正一挑眉,裘世安比划了一个李字的口型,又捏了一个七给他看。 地图上一找,看见了一处五花山。用手一拍桌子:“好!好!有心思,是个能托付事的。谁来报的信?” “一个小戏子。” 永正哈哈就笑,朕的行在说是密不透风,一个小戏子怎么就装神装鬼的进来了?这一晚,不定要进来多少人呢。 不过,李修会办事,一个小戏子进来根本不见朕,就找了裘世安,说明他根本不窥视朕的行迹。 既然如此的话,朕也该派个人去看看他那里,一来朕也能彻底放心,二来看看李修到底准备的怎么样,他可是朕的一支冷箭啊。 “周正。” 寝宫暗影里走出个太监:“奴才在。” 看年纪他也不过二十上下,身材硕长,颇有些李修的个头。 “你跟着世安去一趟,只看不说,回来再给朕说。” “奴才遵旨。” 两个人出了寝宫,这个周正就请教裘世安:“师傅,让徒弟是去做什么?” 裘世安在前他在后,边走边说:“你就跟着一个小宫女去,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我可提醒你啊,跟别人傲就傲点,见了那人你最好收着点,别惹着他就行。” “诶诶,我听师傅的。” 裘世安把他带到了配殿前,指指里面:“人在里面呢,进去看看吧” 周正不明所以的进了殿,看见一个小宫女正在打包裹? “你是?” 芳官看见有一个太监进来,指指地上的包裹:“帮我拿着,这些都是裘公公要换的。” 裘世安后脚跟进来,无奈的看着一地的银盘子、银盆、银碗。 芳官吐吐舌头,怎么说谁谁来啊,早知道不拿这些了。 “我这就放好。”赶紧的放回原位。 “行啦,行啦,挑一个带身上吧。你能带着他回去吗?” 芳官还是抓了一把银筷子放进了袖子里,仔细看了看周正,问裘世安:“可靠吗?” 裘世安点点头,芳官把手一背:“绑上我装麻袋里,就假装要活埋了我似的,抬去那边就行。” “谁跟你说的这些?” “我家少爷啊。甄嬛传听过没,可好听了,少爷给我讲了好久这故事。” 周正看看师傅,这妖孽哪来的,怎么不收了她,绑就绑,看着她就心烦。 “别堵我嘴,要不你知道去哪啊?就不能换个聪明点的吗?拿个铁锹啊,你用手刨坑是吗?哎哟,裘爷爷,您身边怎么有这样的人啊,平时您一定很累。” 裘世安指指气的青筋直蹦的周正:“人家不跟你主子一样,安生着些。周正,听着她的吧。快去快回。” 半夜时分,周正肩抗着一个麻袋,手里拎着一把铁锹,走在野地里。碰上了巡夜的,见了是他,也都躲着走,看不见看不见,我们什么都看不见。 芳官用银筷子捅着他后背,被他扛着真不舒服,都快把自己颠吐了。 走了许久,终于到了地方,刚把芳官从麻袋里放出来,脑后勺就被枪管怼上了 片刻过后,芳官笑嘻嘻的趴在周正的后背上,让他背着爬山,一行四人消失在莽莽的群山中。 第一百二十二集桃叶儿尖上尖 李修接到了消息,出来接芳官,就见小宫女跳下一个人的后背,拎着裙角奔自己飞奔而来,一把接住她后,转了一个圈子,就听见稀里哗啦的声音,吊了一地的零碎。 芳官咯咯笑着蹲在地上捡起来给他看:“瞧瞧,银筷子。咱家就没有。” 那是咱家不担心有人下毒,真是不该给她讲什么甄嬛,下次换改良版的红楼梦。 “大人,内侍周正见礼。” 周正认出了李修,心道果然是他,瞧瞧他家的侍女,一肚子的心眼,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他怎么想的在这里开一个世外桃源,莫非是想来个金蝉脱壳,圣上躲进这里才是万无一失。好心机,好手段。 “没见过啊,来,坐着聊。老裘派过来的人,肯定错不了。” “大人说笑了,裘总管虽是小人的师傅之一,可派我来的另有其人。” 李修让芳官抱着她的银筷子回去休息,请周正去了一处草亭,那里有小泥炉里烧着木炭温着一壶水。 “圣上怎么说?”刚坐下喝口水,李修就直接问了他的话。 “圣上让我多看少说。” 有些意思,李修仔细打量了一下周正,你要不说你是内侍,还以为是个读书的苗子呢。 “读过书?” “正是,有过秀才的功名。” “那怎么” 周正微微一笑:“李大人,我先问您一个事,您要是答上来了,小人的身世必定会告诉您。” 李修更敢兴趣了,我有茶有烟,你有故事尽管说吧,看这个意思你是早有准备来见我的,我听听,你到底是何人。 “请讲。” “要是有人害了您的林姑娘,您会怎么做?” 李修吧嗒一口烟,喷着烟雾给他说:“一般来说我会先防范于未然,把一切不好的苗头都给掐死。你这个问题很不友好,我只能说到这。” 周正不受李修的情绪而变化,只是继续说道:“那是您现在有了一定自保的能力。若是没有呢,或者说,有个您根本抗拒不了的压力,您会怎么办?” 李修抱着怀冷冷的告诉他答案:“你听了答案可就走不了了,给你个机会,问点别的。” “小人必须知道知道您的心里话,宁死也要听。” 李修探身过去,搂住周正的脖子,盯着他眼睛一字一句的小声告诉他答案:“纵然就是皇上,我也一刀捅了他。” 往后一坐,摊摊手:“你给自己找个地方,我留你个全尸。麻烦,还得想办法跟皇上解释你是怎么死的。” 周正仰头想了片刻,撩衣服跪倒在地:“只要大人能帮小人报了仇,我有办法帮您脱身。” 李修从裤腿里拔出了三棱刺,顶在他的脖子上:“你是皇上身边的人,有什么仇是你报不了的?稀奇古怪的来找我,必定有阴谋。再见!” “贾家!” 李修一哆嗦,差点捅死他。 周正也是一脑子门汗,这位怎么说杀就杀,一点都不问问后面的事吗? “贾家?你自己就能办的事,你找我?” “我是要他全族的性命,可我现在不行。李大人,我查了您在皇宫内所有的文案,唯一能帮我办这事的只有您。” 李修气笑了:“我姐姐是他们家儿媳妇,灭族也有她一份。我凭什么帮你杀我姐姐去。” 周正也擦擦汗,我要不这么说,您一刀捅进去,我还有机会说别的事吗。 李修收了刀,让他起来坐下说:“给你机会,好好说说你的故事。合情合理的事,我帮你。超出我能力范围的,你自己求皇上去。” 周全又坐下,喝了一口茶,稳稳心神,讲了自己的故事。 “我本是京郊长安县人,我父是长安县守备,自幼读书有了秀才的功名,还有一门未过门的婚事,本来是能和和美美的一双人,就因为一件事,一个人,我就落到了今天的这幅样子。” 京畿之地城外有两县分治,一为长安,一为万年;长安在东南,能到通州码头。万年在西北,能到长城脚下;统归顺天府管辖。形成一府两县格局。这两个县虽然称县,但其中又下辖着若干小县,高配着知府坐镇,兵马由节度管辖。 李修是越听越觉得这故事耳熟,可还一时对不上号,耐着性子继续听他的讲述。 “长安县有个乡绅姓张,家中有一女儿叫张金哥,与我自幼定亲,本来青梅竹马的一对,就在一个混蛋手里给毁了。” 周正缓了一下情绪:“那人是长安县知府的小舅子,人称李衙内。他也看上了我的金哥妹子,托人去张家强逼着要与我家退婚。起初,张家自然不肯,我父也不肯退让,三家纠缠在了一起。本来也无妨,我们只要拜堂成亲,他纵是纠缠也只能放手。不成想,有人走了长安节度云光的路子,给张家扣上一个莫须有罪名,逼着张家跟我家退婚!若是不退,拿张家上下大小入狱。张家无奈之下,为保一族人,只好和我家退了婚。” “金哥妹子听闻退婚之事后,日日夜夜以泪洗面,不舍与我分离。就在这时,又传出了张家收了李衙内家的聘礼,她断不肯就范于李衙内,就在绣房里一根麻绳自尽了。” 周正擦擦眼角的泪,哽咽的说道:“我得知这一消息时,跑去张家,只看到金哥的棺木,他们连最后一面也不让我见!悲愤之下,我恍恍惚惚投了运河,要与我金哥妹子同生共死。” 李修终于听明白了这事,一个忘了名字的老尼姑,趁着秦可卿的丧事见了王熙凤,把这个故事颠倒了说给了她,王熙凤让来旺偷偷拿着贾赦的官帖见了云光,那位长安节度就此下场,逼散了这段姻缘,也逼死了一对情缘。 合着,你还没死啊? 周正说了以后的故事:“我被过往的货船救下,等我醒了正暗自恼恨未死的时候,有个人给了我一条路子,引着我进了宫里,给一个人做内应。三年了,我用了三年时间,才查到幕后黑手竟然是荣国公府。可我做内应的正是他们家的大小姐,现在的贵妃娘娘。李大人,其实不用您动手杀我。皇上让我来这一趟,我就没了活路。我的底细已经露了,皇上还怎么会容我?我只想求您一件事,帮我灭了贾家!给我和金哥妹子报仇,我告诉您一件惊天的秘密。” “闭嘴!” 李修赶紧喊住他。 一般一说惊天的秘密,准没好事,万一他要说谁谁谁给皇上换了顶颜色的帽子戴,我是说还是不说。 不能说,说了自己也就没了下场。既然不能说,那我听这个干什么? “你有什么底细露了,谁让你进的皇宫?这两件事我比较感兴趣,别的事不用提。” 周正一咬牙:“让我进宫的是南安郡王,他说一定能帮我报仇。看中我的原因是,我已经是个死人,这世间根本不会有人知道我是谁,又从哪来。他们给我编造一个落魄秀才的身份,帮我混进了宫,又拜在了夏守忠的门下做徒弟。” 李修一拍大腿,我说夏守忠跟我说过有读书人去宫寺的事吧,原来说的是他。 “北静王混进了皇陵,唐山那里是南安郡王在虚张声势。” “所以呢?” “外面不会有人来,反的是镇国公。” “什么时候动手?刺杀了皇上的后续是什么?” “杀皇杀后,贵妃临朝,请水溶平叛,罪名安在理国公头上。” “可行吗?这么多人马看着呢?” “李大人,行在内帷的事,谁能知道底细?帝与后驾崩后,唯有贵妃做主,她说谁就是谁。难不成还把她也杀了?” 李修挠挠脑袋,还真是这么回事,先杀人,把罪名往理国公脑袋上一安,镇国公借口奉贵妃命除奸,从里往外杀,混乱中柳芳肯定是百口莫辩。 乱战当中,不明真相的将领该作何种判断呢?是跟着贵妃杀人,还是跟着“叛军”杀人,想想也知道了答案。 就在这个时候,水溶找个合情合理的借口一现身,再加上南安郡王一来,双王护驾的局面就有了,柳芳想不被冤死也不行,就算跑回了京城,你说太上是信他还是会信水溶呢? 水溶的智商怎么涨了?皇上就一点后手没准备吗? 周正给了答案:“您就是他最后的一手,而我就是来送死的。只要您一现身,水溶再说您和柳爵爷是反叛,那些爵爷为了保住各自的儿子,也会反杀水溶。” 陆鸣!你个老王八!此刻你要不在周围哪个地方藏着,我姓你的姓! 李修起身离了草亭,慢慢的踱着步,本想让皇上大开杀戒的,结果他自身都会难保。就算防范周全了,你知道贾元春什么时候铤而走险一箭穿心呢。 不是说她的画上是一张弓吗?乱起来后,她的身份肯定能挤在皇上身边,一把手弩的事,了结帝与后没有比她更适合的人选了。可她的动机是什么? “她有了身孕。”周正自言自语。 “可不是皇上的。”李修恶狠狠的瞪着他,不是让你不要说了吗,老子早知道皇上有多半年没有宠幸她了,裘世安说的。 “我知道是水溶的。” 李修彻底的凌乱在了风中,是为了爱情吧。我知道你们俩小时候就见过。等我想想啊,你没了正月十五省亲的安排,是怎么跟水溶见得面。 呸! 我想这些干什么,我应该想想现在应该怎么办?还有,周正抱着一死的决心来对我告密,就是为了给他和张金哥报仇怎么简单吗? “我问你一个问题,你是怎么被南安郡王救得?” 周正诡异的一笑:“李大人,连我这样的人都能死而复生,您就没想过别人吗?话已至此,何去何从都由得您了,我先走一步。” 李修过去就给他肚子一拳,有我在,休想什么见血封喉。 骑在周正的身上,掰开他的嘴,屁股一使劲,哇的一声周正吐了出来。 不就是三氧化二坤吗,一个没提纯的砒霜,换个鹤顶红的名字唬谁呢?给老子吐! “陈也俊,拿盐水!煮锅绿豆汤去!” 藏在暗处一直偷听的四位少爷一脸痴呆的样子走了出来。看着李修把周正按在桌子上,使劲的扣着他的嗓子让他吐。 “快点,不想死都快点!” 看着胃液都给吐了出来,又给他灌了一肚子的盐水,反反复复吐了几回后,周正实在是受不了了:“大人,我死不了了,放过我吧。” 李修嫌弃的把他扔到地上,扒下他的衣服,给了跑出来看热闹的芳官:“把脏的地方洗洗,熨干!” “诶,我这就去,还要给他洗洗脸吗?” “给他洗脸做什么?” “让他收拾收拾回去啊?” 李修没好气的吼了一句:“是你家少爷我去!都给我听着,我要去救皇上了,他要是死了,咱们都完蛋!一天天的就不让我省个心。冯紫英,你去找你爹,仇兰亭你也去!告诉你们老子,一旦动手死命的给我打镇国公!” “陈也俊!卫若兰!你们看好了家!火器营,带上家伙跟我走!” 几步走过去抱住了脸色煞白的林黛玉:“放心,我就是去把惹事的皇上带到这来,你给收拾一间屋子出来,皇后我也得带着。” “谈何容易啊。” 李修一指芳官:“她个宫女能进去,我一个太监也能进!” 第一百二十三集 长夜慢慢任我闯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大半夜黑灯瞎火的下山,李修摔了几个跟头就不干了,凭什么要老子这么折腾,周正的衣服穿在身上,还是小了一号,哪哪都不舒服,怪不得自己摔跤。 坐在地上不肯起来,直运气,要想连着闯过十几座营帐,靠着这么摸黑闯肯定是过不去。芳官人小目标也小,她能卖个萌撒个娇糊弄过去。自己这么大的人,现在身份还是个内侍,和谁撒娇去? “点上火把,列好队,问就说火器营的巡山回来了。” 队正吓一跳:“大人,别冲动。这不就让人家看个仔细了吗。” 李修一摆手:“不这样咱们下了山也混不进去。听我的没错,这下面好几家的旗号,偏没有火器营的,因为你们的大营在四十里外。他们想查证都没得查,就这么定了。点火!” 火把在密林深处亮起一条火龙,李修也是兵行险招,利用人的思维误区,反其道行之。尤其山下面是镇国公的营帐,他们心里最是有鬼,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肯多事,只等着发起雷霆一击。 趁你心虚吓吓你。李修的打算就是如此,过了镇国公的大营,后面就好说了,跟着巡夜的兵卒走就行。 丰台大营的兵很快发现了李修一行,赶紧报了上去:“有人穿山而行,看火把人数还不少,一百来人。” 镇国公收到了消息后,起身出帐,站在空地举目观望,果真是一个队的兵力,这是谁家这么认真的巡山? “问问是哪家的?” 小校笼着嘴喊了起来:“上面的人,是哪家的兄弟?为何深夜闯我们的营寨?” 队正就看李修,咱们怎么说? “报名,实话实说。问就是巡山迷路了。” 队正一咬牙,就这么办吧,不办也不行,过不去明后天的,自家火器营连带着柳爵爷都得成了叛军,与其等死,不如放手一搏。 “京师火器营二队!我们奉命巡山,天太黑迷路了。误闯大营!” 镇国公之孙一等伯牛继宗听到这句话,冷哼一声,狗屁的迷路了,就是来探我虚实的。死到临头了,还不安生。 “让他们下山赶紧滚!派个人跟着他们,看看他们还要去哪。” 小校又喊了起来:“从那边下来,绕过大营。胆敢乱闯,别怪我们不客气!” 李修哈哈一笑,成了,走着。 顺着一条小路摸下去,正好在营帐的一角。丰台营的兵都面色不善,冷冷的看着这队火枪兵结队从营盘下面穿行而过。 远处有哨探的人马聚过来问究竟,都被队正三言两语的打发了过去。至于火器营的队伍中为什么多了一个大个子的内侍,李修表示我姓周,周正的周,你要不信,你带着我去找裘世安好不好。 不是玩笑,他们不认识路,不能指望芳官的女人认路天赋对不对?她们只会这边,那边,就是这边啊,这边懂不懂? 空间的上下左右前后在她们的认知里根本不存在,就是这边那边,听不懂是你笨,敢还嘴就讨打。 李修认准了一个地标,一座小山丘一样的陵寝,奔那去,差也差不了多少。 十几里的路,也不是抬腿就到的,可是走了一会儿,才看到了芳官说的擦盘子的配殿,那里有个老头站着,其实是个石翁。 李修走在了前面,这里归金吾卫管辖,很快有巡夜的过来拦住他们。 李修眨眨眼,认识,捏着嗓子学周正说话:“奉命出去了一趟,现在回来复旨。” 金吾卫瞪了一眼李修,装什么装,化成灰我都能认识你,真想给你一刀帮你完成作内侍的梦想。 “你进去,他们外面等着。” 李修依言而行让火器营靠边歇会,自己跟着金吾卫进去行在内帷。 “先带我去见裘世安。后面还有跟梢的,装着像一点。” “你现在是谁?” “周正。” 金吾卫点点头,故意的喊了李修一声:“周公公,你自己进去吧。” 李修躬身行礼,夹着腿进了行在。后面跟梢的也听见了这一声,回去禀报。 裘世安见到李修并不意外,还不怀好意的说他穿着这身衣服更显俊俏。 “老裘,不想死就赶紧报一声,皇上玩脱了。” “闭嘴,你个兔崽子总是对皇上没有敬意。怎么回事?” 李修就把他的推断讲给了裘世安。 吓得裘世安一身的冷汗,贵妃要弑君,水溶还藏了进来,这可是没有想到的事。 “这些消息哪来的?” 李修指指自己身上的衣服:“你徒弟说的。” 周正? 裘世安一眯眼睛,周正是老夏的徒弟,顺便认了自己。因为读过书,所以被皇上留在身边做个杂役,跑个腿传个话都是他。现在李修过来说周正反水出首了所有人,这话到底能不能信? 李修不想和他解释周正和贾家的恩怨,只说了一句话,宁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就把裘世安给说服了。 “走,一起见皇上。” 李修拍拍身上:“我可一身的家伙,能去吗?” “少废话,咱家用命保你。快走!” 裘世安是真急了,现在是十万火急的时候,只能相信李修不是个弑君之人。 嗯,李修也这么想。找个机会一枪打死皇上不是不行,可后续可就难收尾了。要不我就一枪打下去,反正自己现在不就是个“太监”吗。 永正一听李修跑来见自己,心里就咯噔一下,有事了,没事他不会跑出来的。 “带他进来吧。” 随着旨意,大殿的屋门一响,裘世安带着李修进了屋。 永正披好衣服,坐在榻上看着他:“杀了周正了?” “没,留着他有用。” “一个贾家,朕给你道口谕就能办得了的事,至于让朕的探花郎瞻前顾后?” 李修见礼,永正挥手让他起来,指指椅子:“坐着聊。出了什么事,让你冒险跑进来。” 这是大打感情牌,先是朕的探花郎,又说李修来冒险,三观不正的就得跪了。李修规规矩矩的坐下,这不是和他交心客气的时候。 “这么蠢的贾家,灭了也没意思。把他们留给对手,岂不是更好?” 皇上笑了,他是不知道猪队友的这个名词,但意思是相通的。拖后腿的绊脚石就是贾家的专用词汇,抢都抢不走。 “臣请皇上移驾,这里不能待了。” “哦?说说看,朕这个君可不能轻动。” 李修也明白这意思,按照程序,天子的一举一动都要有个规范,尤其是现在的祭祖,错一点都要被拿出来说上好几年。 “内宫有人要对您不利,水溶潜在了铁网山之中,镇国公要反。” 永正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他不是没想过后宫的某些人会做点什么,可一直心存侥幸不相信她会出手弑君。传递个消息什么的,朕都能再容你几年,你竟然跟亲手弑君,朕要灭了你九族。 李修大惊:“臣也是九族之内!少灭些,少灭些。” 永正嘿的一声,恨恨的锤了一下塌:“朕就这么让他们欲杀之而后快?” 李修赶紧站起来,裘世安都跪了直磕头。 “朕现在就去杀了她!” “皇上,杀她容易。叛军才是心腹之患。” 永正听进去了李修的话,开始自己盘算,要不要先下手为强,调几营的兵灭了镇国公再说。 不妥,不妥,朕的想法从一开始就是奔着南北两个王去的,或杀或削,朝中是再不能容忍什么四王的存在。 但是陆鸣还在路上苦苦的赶路,约好了明天赶到铁网山外,和柳芳一前一后的夹击前来增援的南安,史鼐更是断尾包抄,一气杀透南安的大军。 现在骤然发动,水溶极有可能跑掉,再惊了南安,我想把他们一网打尽在帝陵前的谋划就落了空。 李修很理解如今通讯全靠跑的局面,所以他再次劝永正:“事急从权,皇上关乎社稷安危,不可以身犯险。臣请皇上移驾五花山,那里不为人知且易守难攻。然后再给他们雷霆一击!” “李修,你想唱一出空城计,朕能明白。可朕一走,不是同样打草惊蛇吗?” 李修卡了一会壳,无奈的跟皇上说道:“您能信得过臣吗?” “爱卿何出此言?” “圣上若是信得过臣,就把后宫都留下,您只管带着皇后走。臣在这里充个数,藏身内帷不见任何人。等到他们发动时,皇上在五花山指挥大军来救臣吧。” 裘世安赶紧随着说:“老奴也留下来帮着他。” “好!果然都是忠臣!” 李修低着头心里直骂,你就是这个意思,你别以为我听不出来。空城计也得有个诸葛亮抚琴,活该我来报信。 “臣有一言,事态紧急时,后宫倘若生乱,谁能辖制后宫?臣万死不能惊了众位娘娘的驾。” 永正瞪着他,嘿嘿冷笑:“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皇上,您得信臣。” 李修实在不想跟后宫任何人有任何的接触,知道自己戴上帽子的男人,最是敏感多疑的时刻,何况他还是个皇帝。我在你这屋里坐着躺着都行,可后宫的妃子们进来找我怎么办?您得给个痛快话,皇后跟着您一起走了,贵妃又一心想杀了您,总得有个站出来管住那群女人的吧。 皇上久久不能语,他实在想不出谁能辖制后宫。那群女人一旦知道他和皇后跑了,必定的要生事,让李修这么一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去管她们,那不是找着帽子给自己戴吗。 “世安,去请皇后来一趟吧。” 支走了裘世安,永正才悠悠的说了一句:“让贤德妃来侍寝,有她在你手里,你还能多一分生机。” 破罐子破摔吧,贵妃是不能要了,那就干脆利用完她最后的价值。 李修苦笑一下:“您还得给臣做个证,她身上的龙种要是没了,可不能说是臣办事不利。” 贾云春是死定了,一验尸有了龙种,李修当时就有个罪名,害天家子嗣。“随你随你!”永正烦死了,说又不能说,可不只能认了头。因为这事一旦捅破,你让皇上怎么办呢。 正君臣两为难的时候,皇后自内室后面进来说了办法。 “皇上,妇人难产死的多了。何必急于一时。给她一份天大的功劳,她自己就能吓死自己。一个贵妃而已,犯不着为她多虑。请速更衣,早走为上。” 一挥手,几个内侍进来架着不情不愿的永正帝进了内室换下龙袍。 皇后饶有兴致的看了看灯下的李修,轻声嘱咐了几句话:“天家要顾情面,你大可不必。用她掉出水溶,你懂本宫的意思吧。我留了旨意,她天亮就会过来,别想着那点亲戚之情,她可未必认你。我们怎么走安全?” “让火器营保着圣上原路返回,皇后也请换个妆扮吧。臣是这身进来的。” 皇后一笑:“倒也无妨,不能直接出谷口吗?” “动静太大,柳芳在谷外埋了地雷,一步不慎可就百年身了。”永正在内室悠悠的说了一声,自己下令完全封锁的,结果把自己困住了。 “这一路可有危险?” “臣送着过去,刚才走过一趟了,该有的嫌疑也都洗脱没了。” 皇后不在问,也进去换了一身内侍的衣服,跟永正一起跟在李修的后面出了行在。 叫过来一百火器营,又顺着路回去。走到了牛继宗的营帐前,李修示意队正喊话。 “受累给照个亮,柳爵爷嫌我等回来的太快,让我们继续巡山,天不亮不许回来。” 牛继宗就觉得心里不舒服,可能是被这些人烦到了,示意放他们过去,不许再从这里回来。 李修留在原地,冲他们挥挥手:“那我就回去缴令了。明天再见。” 永正帝拉着皇后踏上了山路,才觉得放下心来,扭回头看看黑暗中的皇陵,叹口气对皇后说道:“朕欠了他一个人情。此战过后,朕随他一个心意吧。” “皇上就不担心他的安危?” “梓童,金吾卫可还在他手上呢。” 皇后嫣然一笑:“臣妾有个主张。臣妾的龙驹凤辇给他送新媳妇进门,让他家开枝散叶岂不是更好。准保他乐的找不到北。” “不封他的官?” “人家是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性子。”皇后白了永正帝一眼,夫妻二人相互搀扶着踏进了五花山。 第一百二十四集好狗血能破一切妖法 “马嵬坡下草青青,今日犹存妃子陵,题壁有诗皆抱恨,入祠无客不伤情。万里西巡君请去,何劳雨夜叹闻铃。” 裘世安一进大殿,就看见李修坐在门槛上拍着大腿哼唱着小曲,一副销魂落魄的倒霉样,还自己觉得挺美。 过去挨着他坐下,胳膊肘一捅他:“你这调就不对,跟谁学的。” “你听过?” “废话,京城的琴书,咱家也是也听过几段的。” “那我给你换一个,桃叶尖上尖,柳叶儿遮满了天。” “唱的好也没赏,说说吧,咱们怎么活?” 李修用下巴指指行在门口的金吾卫:“他们只要肯用命,咱们倒是能活,可我头疼的是,后宫的那些人,能活几个下来。” 裘世安默然不语,现在的局面就是套圈,他和李修在内圈,外面包着水溶和牛继宗;水、牛二人又被柳芳和陆鸣包着;南安要是过来的话就包着柳、陆;最后一个圈才是史鼐。 怎么算,都是自己和李修最难受,好歹是皇上两口子走了,不幸中的大幸吧。 “裘总管,我倒是有个死中求活的法子,不知道能不能行的通。” “都这时候了,有什么法子你就赶紧说吧。” 李修指指他们身后的陵寝:“把墓门开开,躲那里边去。” 裘世安冷笑一下:“死了这条心吧,真进去,咱们就一辈子待里面出不来,你愿意吗?” “那就把人手都集中到这里,依靠着行在的宫殿群,还能打一打。” “所有?” “连宫女、太监都算上,怎么也有个千数人,配合得当的话,不是没可能抵抗一下的。” “这些人咱家倒是能帮你叫过来。金吾卫也没的说,他们没有降的可能。就是后宫” 得,又绕回来了,全是皇上的女人,不听你的你能怎么办?学孙武?咔嚓几个,然后都老实了。可谁学吴王?不计较我这么做。 李修和裘世安难就难在这里,皇上跑了他俩是有功的。兵乱起来,后宫这些嫔妃要是有一个出了事,最后追责还是他俩的。 被砍死是好的,就怕那个什么是吧,那皇上的帽子还要不要。 别无他法的话,只能和贾元春谈谈了。保下来后宫,也就是保下来贾家。你要是不管不顾,贾家灭族。何去何从,看她怎么想吧。 金吾卫就五百人,剩余的都在京师。倒是不在乎生死,坐下来和李修一起商议防御该怎么弄。 行宫是个单独的建筑群,有城墙四面围住,要是守住城墙的话,五百的金吾卫根本不够。因为你要四面都守,分薄了战斗力不说,也做不到有效支援。任何一个方向被破了城,就成了混战,那时候可就没有翻盘的机会了。 “要是不守城墙,让给叛军的话,他们居高临下的射箭,咱们可怎么办?” 李修一咬牙:“守!还有内侍们呢,他们也上去,把掌心雷给他们,放近了叛军到墙下再炸。” “没那么多。” “我去找柳爵爷要。”裘世安也发了狠,乘着还有时间,赶紧的准备起来,天亮之后的事情可就不好说咯。 行宫里一下子就热闹起来,还好裘世安能镇住场面,就是哭着也要把桌子椅子都搬到城墙上去,这些就是他们的防御。 乱哄哄也惊醒了后宫的妃子,很快众多宫女都出来打探消息,全被裘世安扣留下来,只等着一个人的出现。 抱琴,荣国府琴棋书画四丫鬟之首。随着贾元春一起进宫,帮着小姐在皇宫内苦苦的支撑着活命。 直到先被选为凤藻殿尚书,再被晋妃后,苦日子才算到了头,朝不保夕的日子又开始了。 贤德妃心里有事,自然也是睡不着,听见前面乱哄哄的,就让抱琴去打探打探。 抱琴见了裘世安先见礼,刚想问什么事,就被裘世安给指到配殿里面去:“抱琴姑娘,你且先进去,那里有你要的答案。” 抱琴将信将疑的进了正殿,看见了一个大个子:“李大人?” 李修脱了内侍的衣服,正往身上套马甲,听着声音回头一看,一个眉目传神的宫女吃惊的看着自己。 “你认识我?你是?” 抱琴赶紧施礼:“奴婢在年初见过大人一面,故此识得大人之面。奴婢是贵妃娘娘身边的宫女抱琴。” 李修哟了一声:“还真是让我见全了。司棋、侍书、入画都和我很熟,倒是姑娘你还是头一次的见。” 抱琴心头一暖,那都是她小时候的玩伴,自从进了宫后,就再也见不到她们。 “她们可都还好?” 李修一边紧着带子一边告诉她:“现在还不错,都在医院里学着做事呢。可是,你主子要是不好的话,她们也要不好了。正好你来,给你这个懿旨拿去给贵妃娘娘看,我在这里等着见她。” 抱琴心里就一颤,听话听音,李大人言语之间没有丝毫的敬意,我们姑娘就这么不招人尊敬吗。后宫是如此,前面的官儿也这样? 李修把两把火枪塞进腋下,一把三棱刺重新绑紧在腿上。奇怪的看了一眼抱琴,转念一想,明白了过来:“有没有转机就看贵妃自己了。快去吧,宫门已经落锁,跑是跑不出去的。” 抱琴双手接过懿旨,提起裙裾小跑着回了内宫,一路上就看见城墙上面站满了人,有金吾卫也有内监,甚至还有杂役的宫女跟着忙活。心里更是恐慌,为什么见不到皇上,偏偏是这位大人来传旨呢? 看他一身的刀枪,小姐啊,咱们可要怎么办? 急匆匆回了内宫,遣散了屋里服侍的宫女,把懿旨捧给了贾元春。 “娘娘,祸事了。” 贾元春劈手拿过来一看,冷哼了一声:“人在哪呢?” “前院配殿。” 贾元春呼的站起来:“带本宫去会会他。” 二十年来辨是非的贾元春已经是第二次见到李修了,第一次是和抱琴一样的时间,大年初一祭天大典,那时的李修一身血迹染白袍。 随后这半年时间里,李修这个名字时常的被她听见。知道他开医院,知道他中探花,知道他把北静坑的好惨,逼得水溶若不兵行险招,此生复起无望矣! 气冲冲进了配殿,就看见这个男人在擦拭着一杆火枪,裘世安冲她笑笑,带走了她身边的所有人,随手关上了殿门。 “大胆!见了本宫缘何不跪!” 李修叹口气,搬了一把椅子给她坐:“有了身子就别动气,臣给贵妃见礼。” 作了一个揖,站一边看着脸色变换不定的贾元春。 “你!” “请贵妃先听臣把话说完。”李修不疾不徐的对她言道:“臣不想打听什么过往,臣也不想知道什么宫闱秘闻。臣要说的是,水溶此次是必死无疑,因为皇上与皇后,已经走了,他,扑空了。” “纵然他能活着逃出铁网山,天下之大也难容一个弑君之人。除非他做了人家女婿还姓宁。” “这是什么话?” “玩笑话。贾贵妃,此刻你我都一样被困在了这里。水溶不知道皇上已经走了的事,他会按时发动叛乱,乱战一起,此间难有生灵。臣的属下存周大人何其无辜,因为他女儿的行差踏错,就要满门抄斩,阖族尽没。臣的朋友宝玉又何其无辜,就因为自己的姐姐一失足,连个媳妇还没娶,就要尘归尘,土归土。” “如此种种,臣就不在举例了。臣的姐姐你的亲嫂子倒是无碍,皇上准了她出你们家的族。怎么样,能和臣好好聊聊吗?” 贾元春听到皇上已经走了的时候,就咬着牙。又被李修搬出父亲和弟弟来要挟,更是恶狠狠的瞪着李修不说话。 贾府四春,谁的容貌第一?贾迎春,瓜子脸尖下颏,长腿长腰标准的古代美人。 贾探春是一个飒,这大妞走路带风,配上 BGM就是酷姐出街。 贾惜春是贾敬的基因,鹅蛋脸大眼睛,整个人就一个通透可形容。 贾元春呢,随了她父亲的国字脸,威严有余娇媚不足。还有着王夫人一样的嘴型,厚重有型,略显下翘。 李修等着她说话时,不免多打量了几眼贾元春,原书中也是这个出场不多的女子,影响了贾府最后的结局。后人都形容她的省亲是百鬼夜行,半夜出来回家返魂,凌晨两点才散去。整夜的贾府没有鸡鸣狗吠,稻香村里的大鹅都不嘎嘎叫,足见她的诡异。 贾元春怔怔的想了许久,眼眸扫过李修,见他盯着自己看,又瞪了他一眼:“看瞎你的眼。要看就过来仔细看,本宫何时有过身孕?” 伸出一支胳膊来给他:“来,你不还是太医吗?把脉来看看。” 李修哈的一声张大了嘴,你是色诱吧,一定是色诱吧,关键是,我不会把脉啊。 贾元春干脆站起来,站到椅子上,噗通一下跳下来,又自己原地跳了几下:“有身孕的敢像本宫这样吗?!” “你你你你”李修不会说话了,这事太诡异了,周正拼死说的是你,皇上也默认了确实是你,现在你给我玩什么呢? 再没经验也有常识,按照周正的说法,你已经有三个月的身孕了吧。 李修眼睛一扫贾元春的腰,哎哟一声就喊出了声:“老裘,老裘!” 裘世安推门进来,看着李修和贾贵妃都在那站着,李修哆哆嗦嗦指着贾贵妃神色慌张。 “关门,老裘。出大事了。你过去看看她腰,是显怀的样子吗?” 裘世安一愣,眼神犀利的扫过去一看,也是大吃一惊,李修不懂是情有可原,可自己怎么能不懂妇人一旦怀孕百日以上,必定是要显怀的,尤其是后腰和胯骨,要慢慢的变型给腹内胎儿留出孕养的空间。 现在看着贾元春,怎么一点这意思都没有呢? 贾元春冷笑几声,往椅子上一坐,愤然开口:“都说后宫之内倾轧非常,本宫这个不被圣上所喜之人,自从坐上了贵妃的位子,种种手段都向我袭来!裘总管,你早就知道我是太上安插在皇上身边的人,想来皇上也知道了此事。故此,他对我一直不喜。但这不是她们能泼我这一身脏水的原因。来来来,此时殿内就你我三人,拼着阖族我贾元春不要了,本宫也要揪出这个人来。你们去把周贵人叫过来,一看便知!” 周贵人?这又是谁?李修一脸懵的看着裘世安。 原书确有此人,和贾元春一同省亲的一个妃子。可惜李修不记得。 裘世安悠悠的给李修解释了一下:“刑部周侍郎之女,牛继宗夫人家的侄女。” “那她跟水溶?” 贾元春呼的又站了起来:“水溶色诱了周贵人,还想拉本官下水。本宫岂能容他!李修,太上对你青眼有加,你若肯保着太上重新临朝,成就必定非今天可比。” 狗血!你们还能在狗血一点吗? 李修两把火枪对准了贾元春和裘世安:“不跟我说明白了太上为什么退了还要临朝的事,我先送你们上路,老子懒得跟你们猜来猜去。打死你们引发叛军暴动,我自有脱身的办法。谁先说,老裘对不住了。” 裘世安倒是不怕他,白他一眼说道:“没交情的玩意儿。太上不是自愿退的位,皇上率群臣逼得宫。” 贾元春给补充完整:“老皇废义忠亲王时,并没有下旨除了他,可他死因不明的就去了。太上得位之后也查了几次,最后都指向了那时的太子当今的皇上。所以当今先发制人,捏住一个痛脚,逼着太上退位。” “什么痛脚?” “江宁甄家甄应嘉,是宫里老太妃的骨血,为了不被得势时的义忠所害,藏在了江宁甄家。当今几次欲除了这个哥哥去,都被太上所止,条件之一就是退让皇位保甄家。” 李修脑海里闪过甄应嘉那位中年帅哥的样子,我去,你们这是提前写一个陈家洛的故事给我是不是? 甄宝玉才是宝玉,真正的天家骨肉,要是永正无所出或是有个闪失的话,甄宝玉极有可能在他之后上位。 我记得我好像打过他是吧? 贾探春正气凛然的说道:“我自幼进宫,是太上一手教出来女官,甄贾两家是世代之好,本宫又是当朝的贵妃,与情与理都要替朝廷权衡两边。太上用水溶不过是牵制一下皇上而已,太上又不是真想重返朝纲,不过是保全一个儿子罢了。何必如此的骨肉相残!” 李修放下了枪,也放下了心,你跟你娘一样的蠢,等你肚子真有一个儿子了,你还去权衡两边吗?脑袋里装的是什么?我给你些面粉,你帮我做些浆糊好吗。 不管贾元春说的是真是假,贾家都要完蛋,明知道皇上心里膈应甄家,你们还敢下注。是太上给你们的勇气吗? 还有最后一个疑问,周贵人是不是真的有了身孕,到底是谁的,牛继宗是不是因为这个事反了。 李修觉得,就这点事,够自己写本小说的。跟裘世安对了个眼色,老裘出去要亲眼看看周贵妃。 第一百二十五集 混战起 天光大亮,黛玉开着窗户坐在屋里,记着一个小本本,皇后坐在她面前好笑的看着她写到:陆侍郎尾随而来,深夜见驾;周内侍请罪,哄骗三郎;神武将军、五军都尉整兵备战。 “可是生气了?” “臣女为三郎不值。” 皇后哈哈笑起来:“陆大人是当今的启蒙师傅,自然会挂念他的学生了。周正的身世是真的,早就效忠了圣上,南安在唐山的消息就是他给的。他又不敢轻信你的三郎,故此拿内宫的事试探一下。放心,你家三郎肯定会回来的。莫要怪天家,天家也是难为。就这么一个位子,你争我夺的,哪还有人伦的样子。” “那贵妃的事” 皇后轻蔑的说道:“那就是个傻的。她呀,一心做她的贤德之人。出事的不是她,另有其人,你知道了也要装不知道,男人家最忌讳的就是这个。” 黛玉放下笔,把纸团揉成一团,扔进了茶炉里,火光闪耀间,峨眉轻蹙,甚是关心三郎的安危。 屋外的陆鸣也是苦笑着跟皇上诉苦:“为了磨这把刀,臣可是把儿子都送到人家手下了。宇儿以后可是有苦头吃喽。” 永正喝着热茶,眉宇间倒是轻松一片:“本朝第一科的探花,不给朕做出个样子怎么能行。陆师,此事过后,你且先避他一避。赈灾这个钦差给了他,辛苦陆师一趟,下江南收尾。范琴朱鹤两位该回来给朕做做国债的事了。” “哦?圣上有意南巡?” “正是如此,总要给太上一个面子。这次怹老人家没有跟在后面捣乱,让我安心的除去南北两个逆贼,我这个做儿子的,也不好做的太过。断他两个手臂,甄家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我要去看看他们一家。让他们家准备接驾吧。” 陆鸣趁机提了一句扬州:“老臣还是以为,李修该下去地方。扬州给他才是我朝的聚宝盆。” “也好,若干年后,朕就有一个新的户部右侍郎了。” “南安郡王那里托老臣带句话,自请削藩。” 永正轻蔑的一笑:“由不得他了。朕踏进五花山那一刻,就没有了他们的退路。先灭四家,南北双王、镇国公府和” 陆鸣也等着皇上说出贾家的名号来,可皇上却临时改了主意:“李修说的对,留一个猪队友给对方,胜过朕多几个盟友。那就缮国公府吧。那家也是个傻的。” “遵旨!” 谈笑间定了四家的去留,而李修却在盯着一个女人的肚子。 “老裘,你可确认了敬事房没记录啊。要不害了血脉咱们可没好。” “谁跟你是咱们。李修,本宫的嫌疑已经洗清,也把后宫嫔妃全都聚到了大殿之中,你是不是该给本宫一个说法了?” 李修敷衍的跟她说道:“贾家这次没事,下次可就不好说了。贵妃有空也帮着管管家,周正的事要给人家一个说法。我也得找找他要个说法。老裘,我觉得他阉的不够干净,抽空送我那去,试试我的手艺。” 贾元春被他气的鼓鼓的却无可奈何,此时此地,李修就是掌握她们生死的那个人,想要自己家还能好好的活下去,只能先忍了他。 带着抱琴回了大殿,拿那些传她闲话的妃子们立威去。 周贵人一脸的恐慌,双手紧紧捂着肚子,惊恐的看着李修和裘世安。脸上的妆容早已被她哭的花了。 怎么办? 她一家都会被她牵连斩全族,这爱情的代价未免也太大了。 裘世安让四个宫女看住了她,有一点闪失都死去。她宫里的宫女和太监已经被打的奄奄一息,口供也拿到了手,证据确凿。 水溶这个人渣,借着去给太上请安的名义,勾引了才十六岁的周贵人,搞大了人家肚子不说,还把镇国公一家拖下了水,信誓旦旦只要能让太上临朝,镇国公复爵指日可待。 这都什么混蛋逻辑,还偏偏就要有人深信不移。 李修找到了独属于他自己的骄傲,根本不会相信任何的皇权体制。 战斗是在不经意间就打响了,丰台大营的兵卒发现行宫迟迟没有开门,门前的金吾卫也消失不见,赶紧回去报了消息。 牛继宗第一时间觉得头皮发麻,坏了,皇上有了提防,怎么办? 藏身在大营中的水溶果断的下令,攻进行宫,杀皇! 五花山上,轮到永正帝举着望远镜看热闹,里三层外三层瞬间混战在一起。中心焦点就是行宫。 李修给裘世安找了一面铜锣,一声锣响,点燃药捻;两声锣响,投掷出手;三声锣响,躲到城墙下避开对方的箭雨。 裘世安一边骂着李修,一边缩在两张叠加在一起的桌子底下,透过垛墙往下偷偷的观望。 李修则跟着金吾卫围着城墙四处的跑,哪里危机凸显,他们就冲过去杀上一阵,把叛军赶下去。 居高临下又有火枪和掌心雷的优势,攻了两次的叛军竟然没有站上城墙。 连远处腹背受敌的柳芳都觉得不可思议,一群太监是怎么办到的? 无他,听话。 都是经过长时间伺候人的训练,听上司的话已经深深的扎根在他们的脑海中。耳朵支楞着听裘总管的铜锣声,甭管怕不怕,只要锣一响,点着了药捻就死命往城下扔,扔完就往下跑,紧贴着城墙根等着下一次响锣。 效果出奇的好,伤亡还很少。 李修砰的一枪干掉一个骑在马上准备抛射的家伙,咧着嘴开始吹牛:“这叫反斜面战法,一般人我可不教。太监怎么了,比一般的兵卒更能守纪律就行。” 身旁两个金吾卫砰砰砰开了三枪才蹲下来躲躲箭矢,对他是嗤之以鼻:“大人,躲避弓箭这种事,我们有的是招。信不信挂几张网,就能让他们无功而返。” 李修露头开了一枪,问他们道理,他看的影视剧里可没有这么一招。 “挂它后面的羽毛啊,网眼还能减少箭矢的冲击。” 李修一拍脑袋,自己傻了,见过用粘网抓鸟的,就是平地立起一张网,跟打羽毛球一样,轰着鸟雀飞起来的时候,总有不小心撞进网里飞不走的,这就叫自投罗网。 看看下面混战的局面,李修蹭蹭的跑下了城墙,先冲进正殿里,对一群的女人们下了命令:“把帐子床单都摘了,多来几层两头绷紧,弓箭就射不进来了。” 不说一声不行,已经有几个倒霉的宫女被流矢射中。妃子们都躲在人墙最里面,当然暂时没事,可李修还是不敢大意。 喊完了话,又拎着火枪冲上了城墙,砰砰的敲掉城下骑马的。他很希望那里面有水溶。 几架攻城梯在盾牌的掩护下飞奔着向城墙扑过来,李修喊了一声老裘。 “老裘,敲锣!扔近点!” 裘世安也看见了,敲了一声锣,扯着嗓子就喊:“就扔在外墙根!” 呼啦啦四面城墙根落下来冒着烟的掌心雷,冲到这里的攻城梯避无可避,只能用血肉硬抗。 五花山脚下,五百兵卒在冯紫英等人的率领下,冲到了半山腰,点着了火箭抛射进了丰台大营的营帐,火头四起,一会大营就着了起来。 水溶面目狰狞的跑出了大帐,亲帅他的护卫直奔行宫。此时此刻,他怎么不明白又中计了。唯一能翻转战局的关键就是,行宫! 只要冲进去抓住皇上,一切都还有机会。 李修和金吾卫瞬间就感到了压力剧增,伤亡不断的开始出现,四面城墙都被猛攻,甚至不管背后突然出现的仇都尉的人马。 就这么方圆几十里的空间内,喊杀声震耳欲聋,一队队的兵卒扑过去倒下,后面接着扑。 李修拉着裘世安跑下城墙:“敲锣撤!藏进每一个宫殿里,你去主殿等我!” 金吾卫纷纷跳下城墙,钻进最近的建筑物里,他们准备打巷战了。 这样才能避免敌人大面积的覆盖箭雨,五十步之内拼手速的话,再好的射手也有力竭的时候,比起刀剑的功夫来,李修对金吾卫更有信心。 几乎就在李修踏进大殿的同时,城墙上已经站上了人,城门也被撞开,随之而来的就是轰隆隆的爆破声,埋在那里的地雷扫掉了第一批冲进来的叛军。 冯唐已经和仇都尉会了师,看了看四下的战局,一对眼神,放过了牛继宗的主力,奔着行宫方向反扑过去。 一骑白马在众人的护卫下,缓缓踏进了行宫。 水溶看着眼前这个不大的宫殿群,哈哈哈仰天大笑:“永正,永正!穆瑛!你出来见我!” “穆瑛是谁?”李修问裘世安。 裘世安翻着白眼不理他,你是不是我朝的居民,怎么连皇上的名讳都不知道。 哦,李修知道了是谁,高声对外面的水溶喊了一句:“他不在!” 水溶一愣,他不在是个什么答案?等等,我怎么听着这个声音这么耳熟呢? 李修?! “李修!你给本王滚出来!” 李修砰的一枪就打了出去,打死一个爬上配殿房顶的家伙,各个建筑里也响起了枪声,不时的有人从屋顶上摔落下来。 “李修!”水溶又是一声怒吼。 “爷爷在此!” 水溶都疯了,带着人就往上冲,眼看就到了近前,裘世安敲了一声锣。 第一百二十六集 重打锣鼓另开张 顷刻一声锣鼓歇,不知何处是家乡。 爆炸的音浪震的大殿里的妃子宫女们是人仰马翻,李修憋住一口气使劲的按压耳膜,要让自己尽快的恢复听觉。 从腿上抽出三棱刺,推开门跳了出去,一地的残肢断腿血肉模糊。 “杀回去!” 扯着嗓子吼了一声后,冲向行宫门口那群被惊天一爆震傻了的人。金吾卫最先跟上,内侍们也举着碎砖破瓦冲了过去。 一声惨叫惊醒了叛军,转身就跑,实在是被火药的爆炸摧毁了胆魄,也颠覆了认知。这绝不是人间的手段,神鬼皆惊。 李修是巧妙的借助了建筑群形成的闭合空间,使得爆炸的能量放大,光是音浪都能杀人,水溶的尸首就告诉了大家这一点,双耳流出的血污汇成了一摊。 裘世安跌跌撞撞的出来,在众多尸体中找到了他,仔细看了看,放声大笑:“水溶已死!水溶已死!” 外面的人听见了一齐大喊水溶已死,叛军更是肝胆俱裂,李修带着金吾卫和太监追着一群叛军奔逃。 战场厮杀的各处出现了短暂的停顿,都呆滞的看着一群太监疯了一般追着叛军,只要抓住一个,几个人上去扑倒在地就是一顿撕咬,弄没了气再追下一个。 连李修都傻了,回头看看陵寝的山头,心道:老子不会放出来一群僵尸吧,场景略显诡异啊,一定要用牙咬的吗?一地的武器就不知道捡起来用用? 人在极端的情绪下,最本能做的事就是撕咬。女人生气时最喜欢抓过男人的胳膊来留个牙印,通过牙齿的闭合释放出怨气,就是明证。 内侍们也是通过这种手段释放出他们心中的恐惧和愤怒,此一战,死上百内侍,此时不报更待何时? 永正叹息一声,不忍直视。放下千里镜对皇后说道:“李修给朕留了一个祸端啊,这些见过血上阵能杀敌的内侍,朕可不敢留在宫中了呀。” 皇后指指林黛玉:“都给她们家去。” 黛玉蹲身称谢:“杀人是为国,救人也是为国,臣女谢过皇后赐人。只是,医院住不下这么多人。” 皇上哈了一声:“还真是两口子,就知道四处找不要钱的房子。朕的皇宫够大,你要不要?” 黛玉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皇宫是天家的,天下也是天家的。那就让这些为了天家拼命的人住天下吧,就当还在皇宫里一样。” 我情郎在下面给你们拼命,那些内侍跟着不畏生死的搏杀,你一句好怕怕,就不要人家了,是仁君该做的事吗? 还要送我们家去,我们家敢用内侍吗?居心叵测,不是个良善之辈。 永正帝想回句嘴,又一看林黛玉带着个帷帽就是不让自己看模样的戒备样子,气的转身就走。朕不跟你个小丫头置气,朕去找李修的麻烦。 皇后也是好笑,真是个不让人的小丫头,李修以后有的罪受咯。 帝后二人在陆鸣的护卫下慢慢的下山,战局已定,出山收拾残局去。 李修已经和神武将军并仇都尉见了面,三个人盘腿坐在地下认真的聊着以后合作的事。儿子都要跟着他混,当爹的总要表个态。 “留在京里做做事不好吗?跟着我这个五品的没前途。” “贤侄啊,留在京里也不过是补个牙门将之类的差。你还得赈灾去,给个录事要么同知,总好过孩子们回去成了众矢之的。” 护驾的功劳很大,怎么完全消化吸收这份功劳就是这俩爹要替孩子们想的事。别看李修官小,可他实权的很。以前多少的瞧不上,此战过后,谁还敢侧眼看他。 有,贾元春。 带着死中得活后宫嫔妃们列着队出来找李修,仗也快打完了,皇上呢?把我们扔下不管的皇上呢? 俩爹见势不妙,见了礼后躲的远远的,只让亲兵们上前护卫住她们。 李修算是服了贾元春,做戏都不会。气冲冲的找老公算账能有什么好下场。你得会以柔克刚,成天板着一张扑克脸,谁会对你有兴趣。 “各位娘娘,为了护住祖宗陵寝,臣见你们也奋勇杀敌来着,怎的此时又重新梳妆了啊。” 一句话惊醒梦中人,有的是比贾元春聪明的妃子,都说李大人是个好官,真心为天家做事的好官。留下一片赞誉后,又回头回去了,不跟着这位憨贵妃找皇上,让皇上来找我们。 等着永正在震天的万岁声中重新回了行宫之后,见到的是一群一身血污手里还拎着刀剑的后妃们。 黛玉瞧着帝后吃惊的样子,心说活该,有本事你把她们也赶出去。 永正稳了稳心神,扭头去找李修,躲在人群后面和他小媳妇嘀嘀咕咕眉开眼笑的样子甚是讨厌。 “众位爱妃受苦了。” 被开窍的贾元春领着姐妹们下拜:“为了祖宗的陵寝不受侵扰,臣妾等万死不悔。只是恨人少力薄,不能杀尽叛军。” 黛玉听见人少两个字就笑,藏在李修背后低低的声音说道:“这就是他们家的女儿?还不错。” “我教了半天才教会她,蠢得跟她爹一样的不开窍。” 黛玉锤他后背一拳,你教贵妃做事,你怎么这么能耐呢,是不是想着皇上的帽子了。 永正和皇后尴尬了一下,喊过李修来:“如何要让朕的后宫受难?” 李修答曰:“为了不受辱。” 众妃子叩首骂李修不当人子,只顾着自己杀敌,完全的顾不上她们,就算叛军人多,那也不能让他们闯进行宫,为了不受辱,臣妾等只好拼死保清白。 黛玉和陆鸣都点头,这么说就对了,行宫的敌人都是娘娘们杀得,关李修何事。 永正无奈,本来还想趁机敲打一下立下天大功劳的李修,结果自己的女人们上来请功,朕还能怎么说。算了算了,打发他走吧,一对烦心的人,你们爱去哪去哪,朕眼不见心不烦。 “李修,你接旨吧。” “臣接旨。” “领了陆侍郎的钦差,带着赈灾的粮草速速去陇西。” “臣有本。” “说。” “臣参上一任钦差陆鸣,不尊圣旨去陇西,半道跑来了铁网山,致使途耗粮草甚多。这些亏损,要他补上臣才愿往。” 永正挥挥手:“他是有朕的密旨,不算抗旨。粮草的事你先从丰台大营里补上。” “臣遵旨,还是原来那些人吗?火器营还跟着吗?” “火器营留下,人手你自己想办法。一个时辰内必须启程。” 一个时辰?皇上,您的时间观念该改改了,一个时辰我能把丰台大营搬空。 李修从陆鸣手里钦差的牌子,让五花山四少接过旗幡,带着原有的民工和大同的五百反正兵卒开进了丰台大营的营帐。 一声拆,众人井井有条的在冯紫英的指挥下开始了搬迁。 不多时,各家的爹又送来三百兵卒,李修笑纳,就地开始打造大车,底盘车轮都是现成的,钉上箱板就是车,又让人四处收拢战马,百余辆大车装的满满当当开出了龙门口。 柳芳拦住他问了一句:“剩余的火器和火药呢?” “炸那么大动静您没听见啊?” 柳芳看了看百余辆大车,无奈的放他过去。裘世安拿走的火药能把行宫彻底炸没了,哪里你就全用了去。知道你心里有气,我也就睁着眼闭着眼,伴君如伴虎,不易啊不易。 祭奠照常进行,多了几颗人头做祭品,当中的是水溶,陪在两边的是南安郡王和牛继宗。孙绍祖和叛乱兵卒一起填了万人坑。 周贵人被流矢误伤至死,直接葬了。可她家参与谋反,大理寺、刑部、九门提督府抄家拿人,等着圣驾返京再定刑罚。 十余日后,圣驾返京。 北静府封禁,水家灭三族;南安郡王府封禁,秋后斩全家;镇国公府、缮国公府夺爵,牛家圈禁灭一族;石家贬为民。 京中与叛逆往来者甚多,一一查办不在赘述,只有荣国公府一等将军贾赦与孙绍祖来往一事,还有长安县之事一并办理,判罚银五万两。 旨意传进了荣宁二府,宣旨的正是周正。 贾赦认了孙绍祖的事,可长安县的事他是一无所知:“臣有罪是有罪,可长安县什么事,与臣无关啊。” 周正冷哼一声:“那要问问你们家的人了,谁拿着你们家的帖子去过长安。” 一查,正是来旺。 刚要带走,刑部来人传话:“扬州有个人命官司也是来旺所为,这人我们先带走问问。” 周正一皱眉:“拦着我拿人?你们是奉了谁的话?” 刑部一个主簿拉到到了一边:“李郎中托我给您带句话。” “李修李大人?” “正是他了,昨天通过驿站转过来的信。” 周正就嘬牙花子,心里着实的怵他,被灌了一肚子盐水的滋味到现在也忘不了。 “李大人不是最不喜欢他们家吗。” “没说不是,只是让您少插手,别坏了他的谋划,剩下的随您意。” 周正一跺脚:“行!我应了!人你们带走审着,我先收些利息。” 主簿拱手称谢,当众喊过贾琏给了他一封信,带走了来旺。 周正连骂带吓讹走了一千两银子,贾琏送他出府,小心的问着消息,周正没好气的告诉他:“去问问你的媳妇!有条人命就断送在她手里。” 贾琏心惊胆颤的回了贾母的院,怒喝王熙凤到底是什么事。 王熙凤把眼一闭认了命,这事她躲不过去。 贾赦连声的说要赶她出去,邢夫人也要落井下石。正闹得不可开交间,贵妃派人来传旨,问贾赦欠银子的事。孙绍祖已死,可帐却没烂,转到了李修的头上,皇上特意的来问,李修拿着钱是要赈灾用的,贾家是打算给还是不给。 好家伙,荣国府可是从来没这么热闹过,大房这一家子算是躲不过这遭了。贾母又气又吓,哆嗦着说要回老家,京城是住不起的了。 乱糟糟之间,贾琏猛地想起李修还有信,赶紧拿出来打开看,细细读了两遍后,把信给了王熙凤:“你把兄弟救你来了。哼!平时不让我勾三搭四的,你却和外男对上了眼。我可告诉你,做事就做事,别想着什么,小心林妹妹抓花你的脸。” 王熙凤接过信也看不懂,探春过来帮她读信:“是让你先去出首,把张金哥的事推到来旺一家身上去。再去找刚才的周公公,让他带着你去张金哥的坟上认错赔罪。最后呢是把你手里的印子钱都停了,该烧的烧,该退的退。等着都办完了,辞了咱家的管家活,去医院办差,有人等着你。” 贾母大怒:“我们家的事,偏不要他管!” 探春又说:“要是有人拦着你,就让大老爷拿钱,五千两一文钱也不许少。” 传话的内侍一听是李修的信,开口说话:“咱家本不该说话,可要是李大人的事。咱家劝着家里还是赶紧办了吧。实不相瞒,医院那里可是有着上百位和李大人一起出生入死救了皇上的内侍们。这位同知夫人要是去了那,可比家里要受用的多。莫说府上了,贵妃娘娘遇上了他,该受气也是受气。乱军中保着后宫的就是他,得罪了他,就是得罪了整个后宫。老夫人,三思啊。” “我去!”王熙凤从地上爬了起来。 赎罪罚银我认了,贾家我也认明白了。给李修卖命好过你们家百倍。 事实证明,太监的话在贾家最管用。 周正听说了王熙凤寻他要去给张金哥坟前认罪的话,又思量了一下这事的分量,叹口气,选了个日子出宫,带着一身素服的王熙凤去了长安县。 皇上知道了这事,心里也是别扭,要是没李修舍命相救,自己这次也是要凉凉。虽然给了他钦差,可他还收留了他不敢用的内侍。说来说去的,天家还是欠着人家情。以后还要大用的,凉了心不好暖。 怎么封赏呢,太过就是捧杀。不赏又显得天家凉薄。赐婚好说,可也得等他回来再说,这一走就是两个月出头,也不见他回来,你还真想在陇西做钦差一辈子吗。 正犹豫之间,一天的早朝上,鸿胪寺正林如海请旨:“罗莎国有信件相询,我朝可有官员去接收碎叶城。若没有,他们可以代管。” 永正松口气,李修,朕送你一个名留青史的机会,就算偿清了你我君臣之间的这笔账。 “封钦差工部郎中李修,转任碎叶城为太守,执旌节八件,遇事自决。吏部备案从三品。” 第一百二十七集 你可也有了玉 陇西郡,李家。 李家大嫂陇西太守诰命夫人马氏,带着一个丫鬟去了太守府后宅一个偏院。小院子里有槐树参天,有葡萄藤架。一个美人正在树下抄书。 马氏放轻了脚步,从丫鬟拎着的食盒里端出一碗黄芪党参汤,土鸡肉早已炖化,奶白的浓汤一端出来,就香飘四溢。 美人回首一笑:“嫂子,又是鸡汤的吗?” 马氏给她放在桌子上,拉着站起来的姑娘坐下:“可是要给你补补的,去哪不好,非要跟着三弟去什么敦煌。吃不上喝不上的,一回来你就瘦了一圈。快喝了汤,爹妈不在身边,我这个大嫂就要管着你。” 这美人非是旁人,正是跟着李修赈灾还祭祖的林黛玉。 “嫂子,何必跑来一趟。打发人叫我过去就好。”黛玉拿着调羹一口口的喝下去。这里党参黄芪最好,搭配一只土鸡文火慢慢炖起来,加点葱姜酒去了腥味,放少许盐调味,最是能滋补人的。 马氏拿起黛玉誉写的佛经,爱怜的说道:“你可是立大功德的,谁能想到那石窟里藏着几万卷的佛经,偏就被你们取了出来。真是阿弥陀佛,佛祖保佑着李家呢。玉儿啊,不要太累着。李家的子弟都在帮着抄写呢,犯不着着急。” 黛玉只是笑,她也是挑着几卷少的抄下来,陇西郡的佛院那才是日夜抄写不停。主持把一块羊脂玉给了自己,以此感谢黛玉的取经之恩。 主持俗家也姓李,是李家敦煌房敦煌公李宝的后裔。北魏时的公爵,那佛经中就有李宝当年藏进去的孤本。这一支也因为主持的出家就要就此中断,没想到黛玉的敦煌之行,把祖上的东西取回来了,主持一激动,就把敦煌支的家主玉牌给了黛玉。 是不是不可思议?为什么要给林黛玉。 陇西李氏除了有丹阳、安邑、武阳、镇远、平凉、绛郡、姑臧、仆射、敦煌内九房外;还有武威、西域、鸡田、党项、突厥、契丹、回鹘外七房。 跟金陵贾家比起来,也就多了那么十几个房头,算是个中等人家。 李藻这个大哥是陇西镇远房的家主,管着三四个房头的事,祖上是西凉开国国君李暠(hao),李隆基追封的兴圣皇帝。李守中为什么能做金陵国子监的祭酒,原因就在这。 李修是次子,本来啥也没他的。就因为黛玉在他的“误导”之下,取出了佛经。敦煌支这个房头家主就预定了黛玉以后的儿子,没怀呢就有了玉。 至于李修这位钦差大人,呵呵,蹲在渭河边架桥去了。 别看他是钦差,在家乡父老面前不好使。一两岁的爷爷都有,他老老实实地的为家乡奉献一下聪明才智,又不是没好处,一个房头都给了你,还不够你偷着乐的。 林黛玉也算见识到了什么是真正的望族,去哪家做客,都是诰命不说。五行八作分工明细,哪怕做个和尚道士,家族该有的待遇也是一样不少。读书的子弟更是一大把,拿了功名就行,回家继续种地去,从县令到太守都是姓李的,有点什么事族老们开个会商量一下就行。 李修就是被族老们开会议定去建桥的人,所谓修桥补路,你带着媳妇回来入家谱,总要给家乡做点什么。 李修还怕这个吗?来,把几大家子弟会干活的都给我派过来,我给你们建个水泥桥玩玩。 石灰石、粘土、铁矿粉按比例混好了煅烧,变成熟粉之后,加入石膏磨细。硅酸盐水泥就这么诞生了,配方被供在了祖堂,姑苏林氏女黛玉的名字也随之进了去。没过门都没关系,我们乡下人不讲究那些。 嫂子马氏等着她喝完了,才给她看信:“京中来的,你慢慢看着,有事就和嫂子说。” 黛玉不让嫂子走,当着面拆开信还给她看:“嫂子瞧瞧,家里的药医院全包了都不够,太医院也要订货。指名要黄芪、党参、当归、红芪、甘草这五样呢。咱们家又有进项了。” 马氏满意的点点头,弟妹持家有方善做经营,公公婆婆想来跟着弟弟一家是享福呢。自己家也要和弟弟一家好好经营,等着公公告老还乡的时候,自己家可不能被挑了礼。 “你看着谁家的好,就去要来,三兄弟不是说了吗,一总归入公账,再按需配给,这样确保灾年不灾,丰年不奢。” 黛玉却不肯自己出头:“嫂子带着我去,我年轻面嫩的不好张这个口。” 妯娌两个商议好了后,收拾了一下乘车出了太守府,去各家收集药材。一来一去就到了太阳西垂的时辰,特意的去桥边转了一圈,无数好后生赤膊上阵,推着小轮车在岸边与浮桥之间来回穿梭,河中间几根粗粗的水泥立柱已经稳稳的矗立起来,河岸两边的桥面已经探出了河堤,跨在了第一根的立柱上。 黛玉一双星眸来回的找着人,河堤那里一群人围在一起,三郎还是那么的瞩目,高别人半头站在那里说着什么。 马氏让停车,家仆过去禀报了一声。李藻扭头看看自家的车,跟弟弟李修说道:“你赶紧着回去,你嫂子带着弟妹来向我要人了。” 李修无不幽怨:“谁让你是哥哥呢,我自打回了老家就没闲着过。钦差都钦到家里了,也不见朝廷多给我发一两银子。” 李藻一板脸:“我四品的太守,你五品的郎中。我是你哥哥,你是我弟弟。你还敢抱屈不成。” 李修哼哼唧唧:“早晚做官比你大,让你见我先见礼。” “不可能,我一辈子都是你哥哥,你就是一品,进了我你也要先见礼。” 哥俩拌着嘴坐上车,跟着马氏的车一起回家。洗漱之后,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马氏就说了京中订药材的事:“我带着弟妹去收的货。只要好的,差一点的都不要。不能给弟妹的医院坏名声。” 李藻很满意黛玉这个弟妹,知书达理这四个字她可是做到了家,博览群书之广,比他这个大伯子哥都强,更比自己弟弟强。 亲兄弟大抵如此,看着对方都是一身毛病。李藻就觉得黛玉是明珠暗投了,自己弟弟简直就是一身的歪门邪道,也不知朝廷是看上了他哪一点。 “你做的对。父亲大人也在京城,可不能坏了李家的名号。弟妹,在陇西开医院的事,可有眉目了?” 黛玉放下碗筷,他们在一起吃饭向来是边吃边聊,少不得也跟着改过来。 “紫鹃和雪雁已经启程了,等着她们一来,就可以正式的授课传业。也是大哥治理地方治理的有条理,竟然没有什么阻碍的就改了一间医院出来。” 李修插了一句话:“守着我抄作业还不会吗?大哥您听我的,就走扬州的医院模式,先把各县的官吏纳入医保体系,在一个一个房头的纳入进来,医院体系一旦建立好了,可以把县乡的小医馆并入进来,统一的供给药材,定期的给他们培训医术,并把府里的医生派到下面去。我给他们开太医院的医士名额,有个这个噱头,不愁这些赤脚医生不上岸。” 在陇西,李修看到了医保全覆盖的可能。就因为李家望族的实力太过庞大,完全可以实现政令下到村的行政力量。这在别处是不可想象的。 先富带动后富,逐步实现全民富裕。就是李修给哥哥李藻描绘的远景规划。第一步就是先打造一个龙头产业出来---制药。 为此,哥俩深谈过几次,为了腾出大面积种植药材的地块,就需要打破现在各家的土地划分。先集中再分散,李修想在自己家身上试试大集体农业化的可能性。 李藻点点头,跟弟弟喝了一杯:“我也跟各房的族老们谈了谈,我们先动起来,他们看着好了,再跟上。弟妹,你也该去露露面,毕竟敦煌下一代族长的娘亲是有资格听听的。” 黛玉羞红了脸,低头吃饭不敢抬头,还没成亲呢,这么急的要我生孩子,吓死我了。 李修嘻嘻哈哈觉得可乐,敦煌支也是真逗,出了好几个高僧大德了,佛法倒是有了传承,可家族却要断了根。黛玉不来这一趟,指不定找谁家的孩子来承宗呢。 “大哥,我们不会为这个和别家结仇吧?要不,我们可以让出来。” 李藻诶了一声:“用不到你操心,谁不服,谁就去取经去。弟妹就是有这个福缘深厚的命,这也是祖宗借弟妹之手不让子孙断宗。安心承宗就是,我们镇远支自父亲进京,我回家出任太守一来,一直都是陇西李家在朝堂的代表。这点面子他们还是要给的。” 李修眉开眼笑,真想晚上就找黛玉商量商量孩子的事。 吃过了饭,各自回去休息。黛玉又把芳官招进了屋里陪着自己,笑话李修是看得见吃不着:“等着紫鹃来吧,你们住一屋,随你还不好吗。” 李修瞪着芳官,想让她走。芳官就当看不见,把自己的被褥摊开就钻了被窝,蒙着脑袋不出来。 气的李修也无可奈何,跺跺脚回了自己屋睡去,听见芳官嘻嘻哈哈的大笑声,更是羞恼。 黛玉先哄着芳官睡:“一天天的不见你人影,又跑医院收钱去了?早点睡吧,看你也累的很。” 芳官一边脱着衣服一边给黛玉汇报她的行程:“我今天去了陇西堂的,虽然没进去,可也在门口好好的看了看。少奶奶,我都想不到少爷家祖上还有个皇帝。我的天老爷,那您不就是了皇后娘娘。” 黛玉按着她额头让她躺老实了,给她讲道理:“休要去外面讲这些。前朝古,今朝事,不可同日而语。我们就做个诗书耕读人家就好,在朝能帮朝廷开源,在野也能让家乡富庶。三郎对那个位子,向来的看不上。” “做皇上还不好吗?” 黛玉笑着摇摇头:“除了立国的马背上皇帝以外,大都是养在深宫妇人之手的富贵儿。一座宫殿再大,也大不过天下去。一辈子就圈在那宫殿里,是幸还是不幸?一次铁网山,连我也看出了皇家的弊端,难怪三郎总是不屑。” 芳官似懂非懂的睡着了,黛玉抿嘴一笑,吹熄了灯,躺在床上想着心事,世事造化真是怪,自从扬州码头见到了李修后,自己就如换了人生一般。 手里握住了那块羊脂玉,害羞的想道,我以后的孩儿,到底是像他多一点,还是像我多一点。 不管像谁,敢动不动就摔玉发脾气的话,看为娘不打你的屁股。哼!多生几个,一个在这里当家主,一个去林家袭爵去。气死那几个想进来的。哈哈,这才是我的梦呐。 第一百二十八集 土地合作制 土地归集体(各房)的政策一出,各家都来问询具体操作之法。李藻拿出了李修呕心沥血的大作,给族老讲解政策的内容。 限于此时节的生产力和各家的劳动力,李修大胆的采用了小集体承包的办法。向土地要多产,就要深耕细作。而生产资料就成为了最为关键的一环,谁家有牛马这些大牲口,谁家肯定的亩产就高。那没有畜力和缺少主要劳动力的家庭怎么办?他的亩产肯定低,就是给他一块上好的水浇田,人力也干不过畜力。 以往李家的做法是从公田里给救济粮,李修在这个基础上扩大了公田的范畴,一个房头四五家的地划到一起都是公产,家主用公账的钱买下有畜力人家的牲口所有权,化私为公,统一翻种统一收割,变小田为大田,提高亩产,也解决了劳动力不足的问题。 值得一提的是,这一切的基础是建立在另一套的财产保障上,开展农副业的生产,扩大收支来源。 大河有水小河不枯,解决了粮食的主要问题后,就要大力发展药材的种植。 陇西素有“千年药乡”的称谓,除了党参黄芪以外,还有柴胡、甘草、秦艽、地骨皮、续断、丹皮、贝母、冬麦草、冬花等等药材是这里的特产。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陇西的气候特点正好是这些药材最喜欢的气候,野生的都能铺满荒野,何况人工种植它们。 “易储存、易生长、还不会侵占良田。这是天赐给陇西的宝藏。幸甚,我家弟媳在京都有着一家皇后赐名的医院,光是她的一年采用量就够各家吃饱的了;我家三弟又兼着太医院的差事,这京中的路子可说是水到渠成。有了外财,又有了粮食。陇西才能自保。灾年不灾,我三弟这句话,还请诸位族老、叔伯、兄弟们多思量思量。” 大集体不敢玩,就玩小集体。个人的地去搞副业赚钱,集体的地一定要集中管理集中耕作,毕竟粮食是战略物资,这里没有袁爷爷能让人吃饱,不集中力量办大事是没有出路的。 也就是在陇西,李修才敢、才能这么做,换成任何地方,光是地方的乡绅士族的阻拦,就能把事情搞得一团糟,在朝廷没有对付他们的税收政策出台前,他们是寸土不会让。 “还有”李藻继续的说道:“我要以太守府的名义,向陇西全境发出以工代赈的政令。征集几万人来,兴水利、建桥、开路、开荒地。” 族老们议论纷纷,陇西多少年没有过这么浩大的工程了,从李修搞出来的水泥来看,建桥这件事似乎也不是很难。以往要想建一座坚固的石桥,光是石料的开采量就是一个要干上半年的活。 “人一上万,无边无沿。庆余,不可做让朝廷猜忌的事。” 庆余是李藻的字,李修总想给哥哥加一个年字。 李藻笑着指指一脸委屈的李修:“江流是钦差,族老们别老把他当小后生。” 众人哄堂大笑,没娶媳妇的小后生在他们眼里都是孩子,又加上李修这个人也没个官架子在,时间一久,还真忘了他的身份。五品的钦差也是钦差,有他给背书,凡事都好说。 “行!那就这么定了。各族各房头都回去说说,陇西李氏一动皆动,谁家也不要落下。错了不怕,错了再改。庆余和江流都是一心为了李家的事。” 一个辈最大的族长发了话,此事就算是敲定了。李修举手要说话,众人逗他:“敦煌家族长他爹有话说,咱们也听听。” 李修才不在乎他们怎么说:“各家的闺女媳妇们不管谁家的都组织起来,我和我媳妇给开课。女子医院陇西分院要搞起来,各族长大佬们可不许推三阻四的不许来。” “屁话,生孩子这种大事我们当然懂得轻重,都去都去。”一边训着他,一边就散了,能让你进陇西堂开会就已经是给面子了,还啰嗦啰嗦的充什么大辈儿。 李藻安慰着弟弟:“我刚来哪会也这样,时间长了就好了。” 李修也不是真的在意这些事,谁家不这样?像他这样年未到弱冠的男孩子,能听你说话就算认可了,没看连钦差他们都不在乎吗。你再想想,刚才屋里那些人,备不住哪个就和自己爹一样是从朝中退下来回乡的,朝廷那点事各家的祖上都会玩着呢,不是什么他们真正在意的事情,没人愿意和我们哥俩聊闲天。 有了族老们的首肯,陇西大建设上马了。天高皇帝远,钦差还屁股坐的歪,一场变了手段的土地革命,拉开了帷幕。 六月初自遵化西行,七月中到了陇西,现在正好是九月,秋收开始了。 李修制定的政策优越性当即显现出来,什么叫集中力量办大事,什么叫人多力量大,再辅佐上李修打造的大镰刀,五天五夜的抢收,陇西城的各家粮食已经完成了收割开始晾晒。 趁着这功夫,李修又去琢磨人工脱粒机,有了小型化的机床,他做出牙口和齿轮,为了能让女人家就能干这活,李修把脚踏车的工作原理移植了过来,坐在固定好的架子上,只要踩着脚踏带动链条、齿轮和一次成型的横轴牙口,一个女人家就能自己完成一天脱粒二百斤。 主要是轴承李修还没时间搞定,要不然会更快。 解放出来的劳动大军,开始辐射整个陇西,牛马拉着犁头在河滩、在荒地甚至是盐碱地开始开荒翻地;官道上一段段的挖开地基,重新填充矿渣细砂和石灰,夯实平整了之后,水泥预制板的路面走起。 一桩桩一件件的工程,日新月异的展开着。整个陇西在这个夏天的旱灾过后,迸发出了难以想象的力量,灾年不灾,丰年不奢的大标语刷的到处都是。 戴权站在合拢之后的渭水一号桥上,笑嘻嘻的等着李修前来迎接,他身后是朝堂派下来给他组班子的各位官员,一个个都好奇的摸着桥面,还有趴在栏杆上往下看桥墩。 薛宝琴带着紫鹃、雪雁和晴雯,飞鸟投林一般过去抱住黛玉又哭又笑。这一路走过来的太过辛苦。幸亏是跟着朝廷宣旨的队伍搭伴,否则林如海和李纨可不敢把她们几个放过来。 黛玉看看这个,瞧瞧那个,咦了一声,后面还跟着一个怯生生的女孩儿家,却是不认识。 李修也纳闷,这又是谁? 先顾不上她,先跟戴权握拳一撞,搂着他肩膀使劲的晃:“怎么把您给派来了,累死人不偿命是不是。” 又跟后面那些官员一一见过,都是熟人,永正帝干脆就是从应急署抽调的人,你们配合的那么好,干脆继续吧。碎叶城太远,没个团结协作的班子,有事朝廷也伸不过手去。 “江流兄,恭喜恭喜啊。我等又能跟着你再展宏图了。” 一连串的贺喜声,把李修搞懵了:“什么情况就给我恭喜。不是来替代我这个钦差的吗?你们来了正好,看看这桥怎么样?以后渭水河再不是隔绝两岸的情况了。这才是一号桥,你们来了,二号、三号就能选址开工。” 众人哈哈大笑,却不说破。就连李守中和林如海都故意的没告诉他,就是要给他一个惊喜。 戴权用拂尘捅捅他:“就在这桥上吧,也算给这桥添个故事。赶紧准备接旨,请着族老们都来。这旨意可是圣上供在天坛九天才请下来的。” “这么严重?” 戴权就笑:“本朝的功绩,怎能不上告九天呢。” 李藻从后面跟上来和戴内侍见礼,问明白是李修的亲大哥以后,在李藻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李藻脸色大惊,转身就走,还喊着李修:“你就站那别动!弟妹,上车跟我走,有大喜事!” 林黛玉依言而动,带上这个叫邢岫烟的姑娘,赶紧坐车去了陇西堂。李藻上香拜了一下,登上钟楼,使劲的撞响了铜钟。 当,当,当的钟声回荡在陇西城内,李藻下了钟楼又带着黛玉赶回了太守府,紧着让她和夫人马氏换上品级大妆,一起坐轿再回陇西堂。 李修虽然不明所以,可也让冯紫英去安排香案和贡品;陈也俊和卫若兰回城里拉来红毯铺路,从戴权脚下一直铺到桥中间的香案前;仇兰亭带着一百火枪手分两列立在桥旁。 半个时辰过后,桥另一边,九家族长手捧先祖灵位,后面跟着各家的诰命,浩浩荡荡走了过来,陇西堂的钟声连响三十六,城内的百姓也拥在河堤两旁,等候宣旨。 “陇西李氏九家,恭迎圣旨。”齐刷刷跪倒在地,李修也只好跟着跪在一旁。 戴权举步,火枪齐鸣,直至案前。 “制曰:陇西李氏,自秦置郡以来,已是海内大家,地方望族;前有十六国兴圣帝君,后有唐高祖太宗,皆是穆家效法的先辈帝皇。今,盛唐之碎叶归附,朕以当代帝皇之名,遣李氏子孙收回故土,以全李家不负华夏乾坤。封翰林院编修、太医院院使、鸿胪寺礼宾院丞、工部营缮司郎中李修,转任碎叶城太守,实授从三品,兼职不变,赐旌节八件,遇事自决。钦此!” 人群中跪着的林黛玉心神一晃,我的三郎要去收复故土?娘亲,我的夫君比您的强了。 族老接旨回道:“碎叶自汉开郡,后汉弃之;唐时复归,晚唐弃之;如今又是一个轮回,李家拜谢穆皇封旨,必将此地回归乾坤,让穆家天下金瓯无缺。” 捧着回首看向众人:“我李家丢的,就给人家拿回来!我以内九家之名,开碎叶一支,镇远李修出户,为碎叶李修新宗。遣族中一千子弟,随新族长出征。” 李修有点手足无措,不是有安西府吗,让我去做什么。还有啊,做族长?我一个没娶媳妇的人做族长,难道说要黛玉生一个族群出来吗? 可眼下又不是他能说不行的时候,都上升到此代皇帝问唐朝皇帝后人的高度了,不行也得行啊。万一姓穆的削藩之后,想着搞望族怎么办,不能给他这个口舌! “臣,李修接旨!” 随着他的一声接旨,是皆大欢喜,尤其是五花山四少,终于盼到了曙光。太守之下任职何其多也,管军还是管民,我们哥四个不挑,有正式的任职就行。以后都是朝廷命官了,再回京的时候,可是能进金殿交旨的人,跟自己的老爹同朝,哈哈哈,爽! 红楼之磨石为玉 第一百二十九集 开府与来人 请了戴权一行进了官驿,李修和李藻哥俩都得陪着,李修一一给哥哥引荐了诸位同僚,也让李藻对弟弟的人脉圈有了认知,“小六部”的绰号,还真不是他在吹牛。 别小看这些主簿、郎中,放出去都是主政一方的官,在京都朝堂慢慢熬着资历的家伙们,哪个身上没点玩意儿,没点手段的。 各位同僚也对李守中祭酒有了新的判断,两个儿子两个太守更是两个族长,别说陇西了,就是整个西北的士子圈,也在人家的掌握之中。 怨不得能进京修明史,朝廷这是要供起来养着,李守中一人足以代表西北的文化界。这一家子,厉害厉害。 酒桌上,李修就给分了官,早说早了,省的这些人心里惦记着不好好干活。 太守一词出自秦郡守,汉景帝改之,前明废止,今朝重用。他的最大权利是自行任免所属掾史,前明就是因为这条不利于中央集权才给蠲了这个官,只设知府不设太守。 李修看着朝廷关于太守下属官员的列表,就嘿嘿的笑,小六部名副其实。为何呢,太守属下设六房,吏、户、礼、兵、邢、工。那就各归各房吧,有郎中的先紧着郎中上位,没郎中的主簿就捞着了,工房让给陆鸣的儿子陆宇,永正帝太知道我的心意了,把这小子给派过来,简直就是哈拉少。 铺长房给陈也俊,专门迎来送往的活,他最合适。 承发房就是太守办公室主任,给了卫若兰,这小伙子心细,肯定能干好。 冯紫英和仇兰亭一左一右两个将军,领着府军好好练,到了那里不去慰问一下周边的邻居,可是对不起这个位子。 剩下的还有两个位子比较关键,一个是巡检,一个巡盐,李修一时半会的找不出合适的人来。正四品的官,现有的官员们升不上来,就先悬着,不吊两根胡萝卜,生产队的驴不干活。 至于知县,李修毫不讳言:“去抢!拉着我的大炮去抢!西边的地方大了去了,抢到伏尔加河畔,你们就都是知府了。同知、通判、推官、经历、照磨、检校、司狱等等等等,去骗!左右今年也走不了,给你们那些混的不如意的同窗、同年们写信,路费我来出,不要循规蹈矩的,就要那些上官管不了的,老百姓恨不得套麻袋打一顿的人来。” 众人皆惊,大人你是要闹哪一出? 李修叹口气:“去了那儿,你们就知道什么是弱肉强食了。李家读书的子弟充进各衙门口,那里的汉人少的可怜,这都不够你们分的。” 挠挠头,指着僧道二司和学政就头疼,尤其是学政,那里哪有读书的孩子啊,还会不会说汉话都是个大问号,让谁干都是坑人家。僧道讲白了就是去抢占宗教信仰的,那里可是喇嘛教、东正教和真主教三家的地盘,一个弄不好,可就引发了宗教战争,自己这弱小的身板,不一定能抗住他们不死不休的纠缠。 丹阳族长一捅咕李修:“咱家有人啊,僧道都有。敦煌去僧,我们家去道,多给几个录碟,这事我给你办了。” 李修敬丹阳族长一杯,录碟是吧,各二百够不够,不够您说话,自己家人就是给力。 这么一开窍,学政也有了人选,等着你来哟。 最后一个了,教坊司! 李修正色说道:“诸位的家眷先不急着过去,总要咱们站稳了脚,立住了根再说的。戴公相,我要带着京城教坊司在医院的那批人过去。” 戴权不太明白这意思:“有新的几家。” “我是要会看病的。老张,你给大家讲讲医院的医疗队是个什么体制?” 人群中坐着的张友士好生无奈,我还不如下狱呢,这他么跟流放有什么区别?碎叶城,翻过天山才能到的地方,一去就是几万里,我此生还能回到京城吗? 人生真是一步都不能错啊,我就偷个药方,何至于如此呢。 “诸位大人,医院有了一个医疗队,战时能救死扶伤,平时能防疫开方。由鄙人领队,辅佐太医院几位医士和教坊司在医院的那些女人家。刚刚成立不久,效果还有待检验。” “我要她们过来,既能填补了教坊司的空额,又能有一个医疗队伍跟着,一举两得。” 碎叶太守府第一次全体会议,就在陇西太守府官驿圆满结束。统一了思想,明确了方向,酒足饭饱之后,李修带领大家去各处参观考察。 如今是九月,单是远行的准备工作最少也要一个月,可十月的天山已经是大雪纷飞,根本就行不得路。那不如就在陇西慢慢的准备,万事俱备后,来年三月动身,五月翻过天山是最优的时间,再晚了怕会有横生枝节。 李藻也很大度的让弟弟治下的官员先在陇西府熟悉情况,空出小半年的时间进行在岗培训。等到了地方后,随即就能开展工作,这也是李修的要求。 晚上终于回了家,黛玉领着众女在院门口来接,李修就觉得不妙。 “先说好,这趟你们去不得。” “为何?” “环境恶劣不说,怕是要打几仗才能立足。你们跟着太危险。这是谁家妹子跑这来了?” 黛玉先给他介绍着:“这是邢夫人的内侄女。” “贾赦家的邢夫人?” 黛玉点点头。 哦~~~李修知道了是谁,姑苏四秀之邢岫烟。 打量了一下,确实有种闲云野鹤般的气质。 不过,她怎么来了? 一行人进了屋,聊起京城的话题,李修恍然大悟,原来是妙玉进京了。 说起来妙玉,就不能不提邢岫烟,她俩是发小兼邻居。 邢家说穷的没地方住,就租住了蟠香寺外一个房子,一住就是十几年。李修很怀疑邢家的身份。没个什么背景的话,住在姑苏老家的邢夫人是怎么和贾赦认识的,又怎么被贾赦直接续弦的。 作为荣国府的继承人,贾赦的续弦,可不是表面看起来小门小户,甚至都沦落到租寺庙房子的邢家,所能高攀的上吧。 邢夫人要是个绝色的,另当别论。虽然李修没见过邢夫人,原书中也没有写些她的风韵。就连荤冷不忌的穿越客,也少有攻略她的,人气值还不如一个刘姥姥。 那这里面,就有了问题。 李修虽然不好盯着邢岫烟看,但心里还是有了个很大胆的猜测。第一,邢夫人确实长得还行,从遗传学的角度来说,她要是歪瓜裂枣的话,就别指望邢岫烟能有多出彩。现在来看,邢家这个姑娘的长相在紫鹃之上,是个不折不扣的江南美女子。 重点来了,第二个猜测就是,邢岫烟是一早就被选好给妙玉当替身的姑娘。一旦有什么不测的事情发生,牺牲了邢岫烟保全妙玉,这个理由是成立的。 甚至是,负责隐藏妙玉并给予照顾的甄士隐的女儿---甄英莲,也是替身之一。否则一切的一切,都贴合的太巧了。 先说时间线,贾赦何时丧的原配不得而知,而邢夫人进府是在义忠亲王死了之后的事。也就是贾敬忽然出家做道士的时候,邢夫人是见过贾敬的。 很有可能,这个媒还是贾敬给做的,要不然堂堂的一等将军续弦,怎么会千里迢迢的跑去姑苏找一个小门户邢家的女子。 再一个就是岫烟进京的时间,妙玉前脚刚进大观园,她后脚就来了。总不能是妙玉一走,蟠香寺就不租她们家房子了。能解释的就是,继续执行贴身的保护。 邢家很有可能就是义忠亲王留在姑苏的暗子,只是,她怎么不保护妙玉,反而跑自己这来了。 薛宝琴义愤填膺的给了答案:“就是那个赦老爷的,把我给骗了!他来家里说没钱赔给咱家钱,有个女儿送来抵账行不行?我还以为是迎春姐姐呢,就自己做了主,让迎春姐姐早点离了她那个狠心卖女儿的爹。 可我万万没想到,送过来的是王夫人刚认的干女儿,邢夫人的内侄女!老爷和林老爷都说无妨,咱家养的起,我才收下了这个姐姐。听说着朝廷给三哥哥了新差事,我不管碎叶在哪,带着咱家人就跑了来。 可也不能落下邢姐姐一个人在家吧,万一趁我不在家又给卖了怎么办?我就一起带过来了。” 李修和黛玉相视苦笑,是难为宝琴了,小小年纪管着家,还让人家给骗了,五千两银子换来个大姑娘家,你说这可怎么安置? 李修一拍桌子:“太混账了!欺负一个小姑娘,贾赦这老家伙也干的出来?等着我给你报仇的!先把贾政调过来给我当学政,再把贾琏两口子调过来继续给我当同知。我拆了他的家,看他死不死!” 薛宝琴不明白:“那他不是更能在贾家说了算吗?” 黛玉搂住她教她道理:“将欲取之,必先与之。留下他倒行逆施吧。邢姐姐,可是委屈了你,就先在府里住下,我们从长计议。必会给你一个归宿的。” 邢岫烟淡然一笑:“无妨无妨,心有安处,何处不能安身。” 李修眼神一恍惚,随即清醒过来,这个小院子可是没他住的地方了。走吧,带着羞答答的紫鹃搬家,找了间书房权且安身。 两个人也是久未相见,真是个只应长伴端溪紫,割取秋潮。鹦鹉偷教,方响前头见玉箫的局。 云收雨散后,李修才细细打听京中的故事。 紫鹃侧身而卧手指轻捻,慢慢的讲述着贾家的故事。 贾元春还是要省亲了,定在了今年的元月十五。不过,今年省亲的妃子们格外的多,大抵是那些有了过错人家的妃子们回去,奉旨回去管管家人的意味更浓。 “琴姑娘单管着宝姑娘,姐妹俩个你来我往的很是热闹。我们都帮着琴姑娘的,没让宝姑娘占了便宜去。爷的把兄弟凤辣子可是遭了罪,又是赔钱又是赔礼,陪嫁过来的来旺一家送去了大牢,听说是秋后问斩,我们走的早,也不知道后续如何。倒是王家安生了不少,上次的事,他想着两不沾,也被皇上给骂了。 对了,最最重要的是,皇上要南巡了。指明了甄家接驾,甄家就来了人,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干什么。” 李修就奇怪:“他们家的事,你还能打听的这么清楚啊?” 紫鹃悄笑:“爷的把兄弟成天的过来找我说话,想不知道都难。” 轻轻一弹:“一说她你就这样,可见是个不安心的。可不许你那样,咱家不能有这等的事。” 李修羞愧之下,挺身而出。 第一百三十集 秋收冬藏 忙碌的日子总是能过得很快。秋收之后的陇西府本该进入一段闲暇时间,等着猫冬。今年可不行了,麦子收了养养地,草药大规模的种下去,尤其是一些耐寒的草药,此时种下去正好。田野地头间,又开始了忙碌,一转眼就忙到了腊月初。 薛宝琴裹着厚实的棉袄加皮袄,在雪地里撒欢儿,南方的孩子啊,就是不能见雪,见雪就疯。 江南也下雪,可哪有这里的雪大啊。巴掌大的雪花盖下来,天地一片苍白。 芳官跟着薛宝琴一起疯,不管冷不冷的,捏起一团雪相互的打来打去,带着大哥家的孩子们也跟着在院子里闹。 林黛玉抱着个瓶子跟着邢岫烟去找梅花上的雪刮下来,说是要泡茶喝。李修听了皮笑肉不笑的问邢岫烟,要是没有梅花怎么办?不喝了吗? 邢岫烟也不理他,只和黛玉说话。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都来了,还能怎么着。跟我玩“狸猫换太子”,她一身的檀香味,真当我闻不出来。 李修摸不准的是贾敬做的局,还是她自己想出这么一招金蝉脱壳。 贾赦不在考虑范畴之内。 喊过把芳官按雪里的宝琴来,问她里面的棉袄感觉怎么样? 宝琴把手塞李修怀里,蹦着脚给他说道:“好是好,就是太沉了。我穿着都走不动。” 李修改的军大衣,大棕领子双排扣,长到脚面的下襟,絮了三层棉花。 “沉不怕,主要就是要保暖好。天山那边更冷,没有这个大衣,我可也不敢翻过去。” 芳官废了半天劲才从雪里坐起来,李修抱起一个小侄女看着她裹得和粽子一样,哈哈哈的笑起来。 “芳官,你就在家给带孩子,那条路太危险,可不是你现在能走的。” 小侄女奶声奶气的要叔叔给她糖吃,那滋味她吃过一次就再也忘不掉。 “好好好,给妞妞吃麦芽糖,吃完了擦擦嘴,要让妈妈看见,又该训人了。” 李修带着两个侄子一个侄女偷偷摸摸的去了厨房,他鼓捣出来为了防止食物脱水老化的麦芽糖,深受孩子们的喜爱,芳官也跟在后边,薛宝琴不好意思来,让她给带回去。 一人一小碗,给两根粗粗的麦秸秆让他们自己搅和去,吃麦芽糖最大的乐趣就是搅来搅去,搅到颜色发白了,再小心的嗦一口。 芳官抱着小侄女抓着她手帮着她搅合,哄着孩子舔着糖,自己开始和李修告密:“一天一洗澡,我们碰过的东西她绝不会去碰,还不吃肉肉,现在青菜哪有啊,她就跑去仁寿山十方寺找些豆腐吃。” 李修则站在厨房门口把风:“念经吗?” “这个倒没有发现,不过她喜欢静坐,一坐就是好久。” “跟外边的人有联系吗?” “没有,她除了去十方寺以外,哪都不去。有一次我跟着她去十方寺,路过陇西堂的时候,她说屋脊上是九只兽头,问我数过吗?我哪数过啊,就说不知道呗。她就笑,说天下比这里多兽头的地方不多。少爷,她什么意思啊?” 李修也笑,能比陇西堂多的就两个地方,皇宫还有太和殿,那里是十个。她这是睹物思人了。 “干的不错,可别让她发现了你,她可精着呢。” 芳官一撅嘴:“哼!神神秘秘的跑咱家来,肯定是不安好心。放心吧少爷,我一定不让她爬你的床。” 李修一哆嗦,你想哪去了孩子。她是想要跑的远远的不让别人找到她。碎叶无疑是最合适的地方。 “少瞎说。我这几天都是一个人睡的,不会给别人机会。” “咿~~~那是紫鹃姐姐这几天换洗呢,您才一个人睡。我过了年就十岁了!我也长大了!” 李修弹她一个脑崩:“十岁也是孩子。我们走了之后,我大哥会把你送回去京城,你不是等着你的小伙伴吗?在家里好好等着,我离得路远,这件事就只能你自己去做了。” 芳官有些不舍,抱着小侄女埋着头不说话,李修接过小侄女来,带回去给她洗洗脸,一脸的糖,大嫂肯定能发现。 碰见管家了,停下来交代了一声:“弄点面筋、豆腐什么的,家里有人茹素。” 什么都想着,就忘了搞出温室来,好在现在也不晚,放下孩子就去趟十方寺,这手艺教给他们最合适。 十方寺在城外一里的仁寿山上,李修上了山就笑,每回来都笑。十方寺在西,对面是三清殿。这要不是一家子开的家庙,非打起来不可。 得,也教给他们吧,别为了这个闹别扭。 先进了十方寺,人家给的家主,多少要照顾一些。 在方丈室找到了主持,敦煌支前家主。 “二百不够,再给二百。” “叔,我是让你们去碎叶的,不是让你们在陇西发展教徒。您还真想化陇西为佛国啊?那咱李家可就灭您手里了。” 主持叹口气:“我也想去,那是唯识宗主西行的路,真想去一趟啊。” 唯识宗的创始者就是玄奘大法师。 李修指指自己:“我也是江流,我替叔走一趟好了。等那里稳定些了,您再去也不晚。” 主持与他三击掌:“一言为定。我慢慢的化缘,一定要在碎叶修一座大大的丛林。” 你家还要化缘?敦煌县好几百亩的良田是谁的,要不给我儿子? “抢出家人的口粮,造孽啊造孽。” 李修真是服了:“叔,您慢慢开悟,菜头是哪位,我教教他怎么做个温室,冬天也能种出青菜来。” “我们山下有温泉,那里就种着菜呢。你带回去些吃吧。有个女施主总来找吃的,老衲一眼就看穿她是个带发修行的,一身的佛味怎能骗过我呢。” 李修拿这个叔是没了办法,去找菜头要了些菜,也把温室的方案给他留了一份。 拎着一袋菜进了三清殿,里面正熏腊肉呢。 “贤侄来了,拿几条肉回去。” 李修诶诶答应着,问他们吃不吃青菜。火居道士不忌荤腥,不绝子嗣,向天求道。 “不用给我们,他们种了我们去吃就行。贤侄,你给我的掌心雷方子有点意思。我给你看看我的宝贝。” 观主拿出来一根大爆竹:“这个好用,可以御剑千里取他人性命。” 李修瞧瞧三清殿,原来你是剑修啊,真是人剑合一,贱人一个。明明我设计的火箭弹,怎么就成了您的飞剑呢。 还千里?能飞一千米我就去对面落发去。 “试过了吗?” “走走,叔带你放一个去,我从山上能打到渭河里。” 本来李修是打算搞出“没良心炮”这种大杀器的,可现在铁桶的密封性太差,还死沉死沉的实在是不行,那么大的膛压,后底根本兜不住,直接就炸土里了。 又不能拉着火炮去翻天山,只能另辟蹊径,从单兵火炮上想办法。于是就有了这个四不像,放的时候是有个铁架子的导轨,点好了药捻它就往前飞,屁股上四道尾翼是让它不飞回来的,至于它想去哪,随它意。我们是以意驭剑的。 材质就是竹子,药量是一节一节的填充的,就跟窜天的爆竹是一个结构,无非就是火药的威力大,炸人炸马都没问题,攻城的话,李修觉得还是到了碎叶城买点罗莎的火炮靠谱。 伊凡手里有自己二十门火炮的回扣,还有自己五百奴隶。达瓦利氏伊凡,我想你了。 放了几个飞剑,李修一手腊肉,一手青菜的回家。 两个方外人凑一块嘀咕:“那个小姑娘有问题。我瞧见她额头上的通天纹了,要不要收了她,镇压在文峰塔下。” “没必要吧,咱们通天纹也不少,你瞅瞅我的,比她的多。” “你那是抬头纹” 腊月里,陇西各家里都有了土坯的草棚子,里面烧着炉子,一地的青苗郁郁葱葱。 邢岫烟明显吃的饭多了些,青菜豆腐也是能养人的,犹如瓷器的一张脸上,也有了笑模样。 芳官日常还是跟着她,宝琴日常就是收腊肉,黛玉日常写游记,一路的风土人情一直没机会写,现在行了,佛经被邢岫烟承包了,据她说,她写这个好几年了。 真可怜,黛玉还是给了她工钱:“我们家的规矩,有付出就有收获。” 邢岫烟皱着眉看了半天那几两银子,对着黛玉说:“你给的,我才要。以后都是你给可好。” “且放心,你的东西都是我给。” 邢岫烟给了黛玉一个茶碗:“我来的匆忙,也没带什么,这个给你用。” 黛玉笑纳,回头给李修讲:“这个啊,是成窑五彩小盖盅。” 李修就叹口气,你们家租了十年的房子图何许呢,把这个卖了买个院子自己住多舒服。 黛玉却给他讲了一番道理:“一朵尘世飘浮的白莲而已。自己想着法子跳出了三界外,你有何必推着她回五行中呢。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想的那么明白,做人还有什么趣。我们是做人,又不是做草木,且由得她去。” “你倒是会说,那我来问你,你何时做我的女人?” 黛玉作势愈打,李修躲开了就跑。 “你且收着些性子,秋收冬藏,不养精蓄锐,你怎么能翻过天山去。以后紫鹃每十五日陪你一次,要是她真有了庶长子,你有多少家主位子能给?” 李修搂住黛玉腰身,在她耳边轻言:“你知道咬字有几笔吗?” 黛玉茫然不解,心里暗暗写着比划,李修嘿嘿笑着找来紫鹃:“去跟她说说咬字怎么写。” 紫鹃呸呸呸的把李修撵了出去,要死啊你,这事能说吗,我还要不要当着她的面喝水吃饭。 第一百三十一集 石呆子卖扇 打从李修发出了一张“江湖令”以后,陇西就不断的有人来,或是一人携书抱琴,或是一家子拖儿带女,到了陇西第一件事都是站在水泥桥上发呆,然后开始发疯,有扔了书的,有撕了户籍的,还有甚者在桥上摆摊卖扇子。 石光珠,缮国公之孙,铁网山过后,家里被贬为平民,一家子拖家带口的要去安西都护府投奔其祖原安西都护府都督去讨生活,虽然那位石光珠的爷爷也被削职为民,可毕竟还有良田宅院可供生活。所以才不顾路上的饥寒,被迫的上路。 安西都护府就在交州城,吐鲁番的古名。今天是腊月二十八,石光珠一家大小是真走不动了。所幸是到了陇西郡,先进城找家客栈安顿了一家大小,自己夹着几把古扇出门,来到了迎旨桥上,找个地方一蹲,打算着卖出去一把凑凑盘缠。 人来人往的甚是热闹,也有人过来问问价,一听价钱,都吓走了。三千两一把不还价。 陇西可不比京城的银价,一两银子实打实的一千个铜钱一吊,京中贾府都用八百五十文做一吊发月例。更有甚者六七百就算一吊。 缺银子了,江南圈银案被捅了个大窟窿,陆鸣横敛亿万两,江南一时无银,都在陆鸣的手里等着起运京城。所以年关时节,流通不足。 忍饥挨饿的待了一天,石光珠一把也没卖出去,陇西就不是个能卖古玩的地儿,一个是人家手里有更好的,一个是这里最值钱的是粮食。 回了客栈,妻妾还有几位老姨娘都问怎么样。石光珠摇摇头,众人失望的散去。 找了杯热水暖暖身子,一个脸蛋坑洼的丫鬟就说她去想想办法,家里有人在陇西给太守府里当差。 石光珠送她出了客栈,叹口气说道:“你这一现身,就是天大麻烦。你可想好了再去。” 丫鬟也是无奈:“若不是因为我,府上也不会被削了爵,撵出了府。我总不能看着府上一家人困顿在此地,离着交州还远着呢。” 石光珠又问:“你在这里真有熟人?还是要去自首?” 丫鬟苦笑一下:“说是熟,毕竟自她从小来,我也是叫过几声姑姑的。” 石光珠放她去了,死马当活马医吧,一家子没被圈禁砍头就认了便宜,谁让当年的事是他们家给做的呢。 丫鬟问着路就找到了太守府,跟门子说了话,要找林姑娘。 门子打量了一下这丫鬟:“听口音都中来的吧,留个姓名,我也好进去报给三少奶奶。” 丫鬟略一迟疑,还是说了一个名字:“宝珠。您一说,她就知道了。” 门子让她进来门房里避避寒等着,自己进去二门报了消息。 小院里正是热闹的时候,芳官开局,一群女孩儿围着掷色子赌大小。紫鹃把把开大,晴雯局局压小,宝琴雪雁两头跟,都便宜了坐庄的芳官。 黛玉和邢岫烟躲开她们在另一间屋里译着经文,一个报事的婆子在门口报了信,雪雁随手抓了一把桌子上的钱出门给了婆子:“哪来的?叫个什么?” 婆子喜笑颜开的回道:“哪能次次让姑娘破费呢。京师来的,叫个宝珠。” 雪雁谢过了婆子若有所思的回了屋,问着晴雯:“宁府里过白事的时候,是你跟着呢吗?那府里有个叫宝珠的丫鬟没有?” 晴雯刚巧押中一把小,笑呵呵的告诉雪雁:“提她做什么?小蓉奶奶的丫鬟,绞了头发去庙里做姑子去了,还一个瑞珠,快过年的不提她。怎么了?” “找来了。” “啊?~” 晴雯一哆嗦,八竿子打不着的人,隔着千里万里的怎么找到这来了? 紫鹃一推色盅:“不玩了,正好去看看去。最近来的人是不少,三爷的好些个同年不也是找过来了吗,都是活下去等着去搏个前程的。管她什么珠,见了再说。” 宝琴示意芳官收钱,自己不跟她们去:“那你们去,我去跟姐姐说。” 留下雪雁,晴雯紫鹃穿好了大衣服,嘻嘻哈哈的去了前院,在门房里见到了宝珠。 “你是宝珠?”晴雯和紫鹃都仔细的打量着她。 宝珠笑着叫着她们名字:“晴雯是越发的出挑了,紫鹃姑娘恭喜得了正果。” 紫鹃和晴雯相互看看,一左一右夹着她回了小院。 认识吗? 这张脸是真不认识。但她一说话,两个姑娘就知道她是谁了。先带进了晴雯的房里,从炉子上取了热水,帮着她先洗脸。 晴雯还嘟嘟囔囔:“快过年了啊,甭管您是人是鬼的,先洗洗,一会我就给您送点纸钱去。” 宝珠哈哈就笑:“还是这么个性子。到了人家家里,就没改改?” “您先洗洗吧。装神弄鬼的,也不知道您要干嘛。” 宝珠好好洗净了一张脸,露出了一张宜喜宜嗔的娇媚无比的容颜,一双勾魂夺魄的桃花眼,咕噜噜的转着看着她们两个:“怎么不害怕也不吃惊?” 紫鹃伸出一双手去:“小蓉大奶奶,我这双手开膛破肚的多少回了,活人我都不怕,还怕您一个假死的人吗。” 石光珠等的着急,这都小半天过去了,怎么还没个信呢?该不会是给扣住了吧,毕竟是瞒着朝廷的事,两位李太守也不可能装着看不见。草率,草率了呀! 不行!我得去救她出来。 打好主意开门出去,迎面来了一个官差:“可是缮国公府的石光珠吗?” “诶诶,正是我,您” 官差一抱拳:“奉了小李太守之命,请着府上的人去官驿暂住,这是二百两银子,拿着先过个年。” 一家老小都出了门听见了这话,石光柱的妻子过来接住了钱,谢过了官差,打听着为何又是安排住又是赠银。 官差一指客栈前厅:“外面有人等着,见了她就什么等明白了。” 石光珠几步跑到了前厅,只见一个大家的丫鬟戴着帷帽身后跟着几个小厮站在那里和掌柜的聊天。 “是故人没错的,帐头就记我账上得了。” “瞧您说的,还没过夜呢,我不值当的收这份钱。” 丫鬟见人都走了出来,也就不和掌柜的聊天了,过来规规矩矩的见礼:“碎叶太守府上见过缮国公府当面。我家大人说了,该舍的就舍,贵府如今这等的局面,也难说是祸是福。且先去官驿住着,过了年后,随着我家大人一起上路,也有个照应。” 侧个身指指小厮手里捧着的几个大包裹:“有一些当用的,请先都用着。有事尽管和官驿的人提,都已经招呼过了的。外面有车,需要搬什么吗?” 石夫人品度了一下这个丫鬟,知道这肯定是身边的大丫鬟,不久之前,自己身边也是有这样的人。如今嗨,算了吧,留点命在就是好的。 “谢谢您家大人了。不知贵府上和我家老爷可是有旧?” “夫人别多想,来往陇西的人,只要是求到了我们府上,或多或少我家老爷都帮衬一把。出门在外谁都不容易。” 石光珠插了一句话:“宝珠不回来了吗?” 石夫人恍然大悟,暗暗松了口气。 丫鬟沉吟了一下,对他说道:“宝珠蒙尘的事也是有的。洗尽铅华重新为人吧。告辞了。” 石夫人不敢托大,紧走几步送这个丫鬟出门:“敢问姑娘大名,我们想谢也要有个人谢。” “夫人说笑了,自称个我都是现如今我才敢说的。您去荣国府的时候,我伺候过夫人茶水的。” 丫鬟笑着福福身,上车走了,留下一头雾水的石夫人对不上号。 她那时是缮国公府嫡孙的夫人,丫鬟是荣国公府贾母院里二等的丫鬟鹦哥。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怎么就能记得她呢。 紫鹃办完了这趟差,回了太守府,去书房里和李修回了话。 李修叼着烟斗一个劲的冒烟,张友士在一旁愁眉苦脸的坐着,还有那个自称是宝珠,实则是秦可卿的甄兼美。 “说话!装什么死!死的都活了,你是怎么给她看的病?” 张友士抬抬头,又低了下去:“大人,说是说,您可别生气。我都是跟着您要去碎叶的人了,给点面子。我一定把医院这差事办好还不行吗。” “废话!”李修用烟嘴指指他:“你还想着不办好?天山何处不埋你,你自己想想吧。” 张友士无奈的苦笑起来,对着秦可卿一拱手:“小姐,对不住了。现如今我在人家手里,有的事我得给大人说明白。” 秦可卿点点头:“无妨,尽管说来。我也正想让探花郎帮我伸冤呢。” 李修冷笑一声,没理她,只是听着张友士说。 张友士就把他知道的事情竹筒倒豆子说了出来:“我是金陵人,自从学医有术之后,就一直给甄家看病。那一年,甄应嘉老爷找我过去,说是想着安排我去见一个人,并打算把我送进太医院。 我觉着是好事,就答应了下来。见的人就是冯家紫英少爷,他陪着他母亲回乡祭祖的时候,那位夫人有了些风寒。我就给药到病除了。 就这么地,我跟着他们到了京城,被紫英少爷推荐给了宁国府的贾珍,说是要给儿媳妇瞧病。 我去了一看才知道,这不是甄家的四女儿兼美小姐吗,我也不敢说破,就给瞧瞧病。小姐趁个机会给我一封信,甄老爷托付我,把四小姐假死救出宁国府。 原因吗” 秦可卿悠悠的说了一句:“有人想扒灰在我身上,我又是个冒名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托了家里想出这么个办法。” 李修一拍桌子,好你个张友士,我让你教给紫鹃她们麻醉术,你总推三阻四的,原来是怕露底儿啊! 张友士急忙辩驳:“我教了的。紫鹃姑娘在这呢,快和大人说说,我是一点没藏私,都教了的。” 紫鹃点点头:“确实有奇效,改天我给大人试试药效。” 李修瞪她一眼,我说怎么有几天我困的不得了,一上床就睡大觉,原来是你给我下了药。 紫鹃不好意思起来,她实在是受不了的,才让李修好好的睡觉,自己也能歇歇身子。 “接着说,后来怎么着了?” “后来有个叫瑞珠的丫鬟,做了替死鬼,我又给易了容,用宝珠的身份换了小姐出来。宝珠真是绞了头发去做姑子的。怎么去的缮国公家,我可一点都不知道了。” 李修就看着秦可卿:“你爹能力挺大啊。缮国公又是怎么回事?” 秦可卿眨眨眼:“他是太上的老臣子,自然就跟我爹熟识,本来也是条退路,万一有事,全家退往安西都护府,天高皇帝远的,我那位叔叔不就找不到了吗。” 张友士不知道叔叔是谁,李修可明白是永正帝。 “老张。” “大人您吩咐。” “你是碎叶的五品医官,好好的做官做人,以后这种事少参合。” “谨遵大人的教训。” “你先回去吧,这事给我找的,腻歪了呀。” 可不腻歪吗,一个死而复活的秦可卿,一个金蝉脱壳的妙玉,永正知道了能派八百里加急过来找自己说事。 “紫鹃,你们小院还住的下吗。这个祸害可不能再出去了。让她抄佛经去,家里的规矩告诉她。等着我有了办法在安置她们两个吧。” “两个?还有谁?” 李修呵呵冷笑:“还有一个义忠亲王的幼女,虽然不是嫡出的,可也是这个世上义忠一脉最后的血亲了。” 秦可卿就是一愣:“大人难道不怕吗?” “我怕有什么用?你们不自己来,就没人送你们来了吗?还不是想着扔你们远远的自生自灭去。我要是连这点也看不出来,还做个什么官。” 秦可卿低头想了一会儿,抬头和李修商量:“那您不能帮着我们家吗?” “不能。” “您倒是痛快。是我失礼了。大人,我家在龟兹还有一个庄子,那里本来就是一处落脚点。您不嫌弃的话,就拿了去,就当我的的酬谢了。” 紫鹃眼神一冷,赖上我家了是吧,三爷不能要她的东西。 李修摆摆手:“你先去和晴雯她们挤着住,对外还是宝珠的身份。我需要的东西你没有。” “大人请试言之。” “飞机有吗,坦克给来几辆,机关枪也行啊。”李修挥手让紫鹃带秦可卿出去,自己一个人慢慢的伤神,马克沁到底是怎么鼓捣出来的,有了它,我还怕什么哥萨克骑兵。 第一百三十二集 西出阳关有故人 吃晚饭时,林黛玉也感觉到事情越来越复杂化了,她和李修是去大房里跟着哥哥嫂子一起用的,身边就宝琴陪着,这也是能上桌的唯一一个过了明路的李家小妾。 可小院子里吃饭的人,越来越多还偏偏聚不成了一桌。 妙玉是自己吃自己的素,秦可卿跟着紫鹃她们吃,雪雁倒是没什么,怎么也不熟,紫鹃和晴雯就别扭了,以前都是给她端饭端菜的,如今坐在一张桌子上,怎么吃饭都吃不香。 紫鹃无奈去找黛玉诉苦:“您就不管管的,进多少个才是个头?” 黛玉嗯了一声:“管她们做什么?一个自称是岫烟,那我就拿她当作一个新朋友看待;另一个不是叫宝珠吗?让晴雯先带着她干活。你呀,别总是担惊受怕的,好像进来一个女的,就要抢三郎一样。晚上你就回来睡,好好和这个宝珠聊聊。” “那少爷那里呢?” “他那里自有我呢,我去伺候他睡下了再回来,保准让他思无邪。” 书房内,李修抱着黛玉塞到手里的一本经书,给她念着她来写。 想着不念,黛玉换个过子,我念你写。 李修把经书先恭敬的放好,伸手就去抓黛玉:“你就是故意的是不是?我就没那么多心思。” 黛玉任由他抓着,笑着问他:“落花有意呢,你这水是接着还是不接着。不怪紫鹃担心,可卿的模样确实让我都惊艳,她又比我们都懂得男人,纵是无心之举,也要让有心人误会去。你不想着,我就要替你想到了。” 李修坐好了问计黛玉:“她俩可是太特殊了,都跟天家有着关联。一举一动由不得我不小心,背后不定是谁盯着我呢。你可有办法消弭影响?” 黛玉捏捏李修的耳朵:“蠢材,我刚还和紫鹃说呢。她们自己藏着进了府,咱们就顺着她们的意思来呗。 邢岫烟是五千两银子换来,该干活就干活;宝珠也是一样,大丫鬟出身的她,还有什么不会干的吗? 一个去铺子里帮着紫鹃收腊肉,一个在院子里老老实实的抄经文。到了日子一起上路,只有她们受不了的,哪有咱们成天防着的。” 李修理清了黛玉的逻辑,你们怎么进的府就怎么干活,谁让你们的身份是你们自己选的呢。李家能用八抬大轿抬进门的就我一个林黛玉,他们家陇西堂里有我的名字,想不要都不行,我是命妇加族妇,未来一支的族长是我儿子。 “玉儿。” “嗯?” “你还真有点封建地主婆的意思了,你说我要革命的话,是不是先要革自家的命。” “三郎,你常和我说革命。我且问你,革命最终求得是什么?” “推翻不对不对,你容我想想。我所求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黛玉指指经书:“佛陀发下四十八大宏愿,人间可曾有过?你要做的不是宏愿,而是一个能让人活着的人间,瞧瞧她们的样子,好好的人不能活出自己的样子来,藏头露面的过活。你就是把天下这样的女人都招进了家里,那也不过是另一个皇宫罢了。” 李修稳了稳心神,搂住了黛玉的身子,笑嘻嘻的逗着她:“有些革命者的觉悟了哟。我想通了这件事,她们的存在就是皇权这种惟我独尊不容异己的产物,不打掉她们脑袋里这种思想,她们就没法自己活着。就按你说的办,先从做一个自食其力的人开始。” 两个人相视一笑,这种心灵上的契合绝非爱情一个词能简单阐述的。爱不是全部,爱只是两颗心在彼此尝试接近时的化学反应。 接近以后呢,林黛玉给出了自己的答案,相爱之后就是相溶,你变成我我变成你,这才是夫妻一体的样子。 至于男人这种生物天然对异姓的渴求,黛玉一点李修的鼻子:“小心铁杵磨成针。” 开完车就跑的林黛玉羞得脸蛋通红,回了房钻进被窝里蒙着头嗤嗤的发笑,情趣二字,我也是会的。 紫鹃那屋里也是如此,雪雁和晴雯也蒙着头哈哈的笑,倒不是秦可卿开车,而是芳官看到了秦可卿的身子后,缠着人家去问自己何时才能也有那么大。 秦可卿裹紧了被子,缩在床脚喊着紫鹃:“这也是将来给你们家大人的?” 芳官自己叹口气:“你们看看我跟门板一样,少爷不喜欢的。宝珠姐姐,你的最大,她们都不如你好看。可要缠紧了,别让我家少爷瞧见了。” 一屋子的笑声,也惊动了那屋的妙玉,放下手里的佛经,仰着脸想了一会儿,也笑了出来,难得有这么一个年不是自己过得了。人间,也挺好。 打开一个小匣子,里面是自己挣得几两银子,自嘲的笑起来,原来自己没了什么身份后,也就值这么多。人啊,真是不能太过高估了自己。 宝珠也好,岫烟也罢,安安生生的待在了太守府,一个抄书一个去买腊肉,都在为过年之后上路做准备。 李修也放下了心思,专心的去准备各种物资,古时出趟门哪有说走就走的事。光是登记造册出门的名单,就是不小的活。 这些都是要给朝廷报备的,李修笑着把甄兼美和穆清的名字写了上去。穆清是妙玉的俗家名字,等着这份名单到了京城,自己早就动身启程了,永正就是不同意也够不着自己。我把麻烦都带的远远的,不就不是麻烦了吗?也让你知道一下,你爹太上皇还没死心呢,把手伸到我这里来。拿着两个绝色天家女诱惑革命者,哼!痴心妄想! 这两个自以为逃脱樊笼的女人也不想想,真要是不让你们走,京城你们都出不来。 大年初一带着黛玉去祭祖,回来时去了仁寿山,西边佛堂烧香,东边道观祭礼,水陆齐全的给贾敏做个法事。 下山后开始招呼投奔而来的官吏们,就在定好的酒楼里热热闹闹的过了一个年。相约明年在碎叶好好的过一个大年。 二月,大嫂马氏给黛玉眉心点了一颗朱砂,散了她的头发重新梳妆起来,两根发簪一上一下斜插一侧,代她母亲宣布给别人看,我女儿已经十六岁有了人家了。 黛玉又是选了这个日子,揭开了陇西女子医院的匾额,自己手书的陇西分院四个字高高挂在了门楣上。 三月初,冯紫英带着所属的兵马开始出发,一路哨探路况,还要安排好住宿营地。他走后十天,卫若兰陈也俊带着官员队伍随后而行。 他们走后第五天,李修等到了所属的最后一支队伍,教坊司医疗队。 还有两对夫妻和一个柳湘莲。 贾政带着傅姨娘,贾琏带着王熙凤和女儿巧姐,进了太守府。 “贤侄啊,你是害死我贾政么。那天山我能过得去吗!” 贾政一见李修就抱怨个不停,一府的学政他当然喜欢了,可去的地方也太远了吧,贾母求着省亲的贾元春都没求下来,贾元春就一句话,李修只要不死就没事,他且活着呢。 “什么话,为国效力你不乐意啊。” 李修怼的贾政无言以对,傅姨娘倒是大大方方的过来见礼,谁让李修是她的媒人呢。 王熙凤羞手羞脚的过来喊声兄弟,李修哎呀一声:“害什么羞呢,你去后院,有你熟人。到了碎叶之后,我教你怎么骗胡人的钱。” 王熙凤幽怨的告诉李修:“奴家金盆洗手洗心革面了。。” 李修切了一声,告诉旁边站着吃醋的贾琏:“这回可是为国骗钱,你给她打下手。” “真的?” 李修给了王熙凤一方印,上面刻着碎叶城银行:“聚胡人之财力,富我汉家。” 王熙凤蹲下身子接过了印章,起身长长的出口气,抱起女儿说道:“我先去看看熟人,晚上我跟林妹妹她们住。我们俩分居别过了。琏二爷总疑惑着咱们俩有些什么,我要不坐实这事,岂不是让他白白的瞎猜。傅姨娘,平儿,走。咱们里面歇着去。” 贾琏瞪着眼想说什么,又张不开口,李修不明白里面的道理。 贾政咳嗽一声:“琏儿找了一个偏房。” 呦喂! 李修可是惊奇的不得了,不会是尤二姐吧,我说怎么看着贾琏面如翡翠呢。 “谁啊?来了吗?让我见见。” 贾政一扥李修袖子:“让凤丫头给赶跑了。” 有意思,没整死她啊,赶跑了,说明王熙凤是收敛了许多。 “先休息几天,我们就上路西行。” 话音未落,就听后院里哎呀一声,王熙凤的大嗓门就传了过来:“死不死你个小蹄子!害我流了那么多眼泪,累个半死给你操持后事。你倒好,不言不语的就藏到了这!” 又是哭又是笑,后院好是热闹。 贾琏趁机求情:“她最听你的话,兄弟,看在我送的林妹妹和你见面的情分上,帮着说说。二姐是个好的。” “那你也得让我知道是谁吧。哪个二姐?”李修揣着明白装糊涂。 贾琏一五一十的说了尤二姐的身份,一直没说话的柳湘莲呸了一声:“那府里的人也是能要的吗?你们作局想让我也当个王八,要不是我想着来找大人,还真被你们给哄了。” 贾琏俏脸一红,那对姐妹的事是说不清。贾政也挺尴尬,连忙说道:“还好敬大哥回家整治了一番。” 李修不耐烦起来,打死都不多的玩意,整治管什么用。 把学政的印给了贾政,让他们叔侄俩去官驿暂住,这是自己哥哥家,没地空给他们住下来,有也不让住。 柳湘莲缠着李修要差事:“铁网山我就没赶上,这次收土回流不能没有我。” 李修扔给他一块仪卫的牌子:“自己去认人去,仇兰亭一直帮你训着呢,带好了队,各家的女眷大和医疗队都给我护卫好了。有几家的女儿不错。” 柳湘莲一抱拳:“多谢大哥成全!” 晚上请着所有从贾府里出来的人吃了顿饭,没他们家,李修也聚不齐这些人。也不管贾政的吃惊,贾琏的疑惑,李修给这叔侄俩说了句实话:“好好的干。你们家的希望就在你们身上了。咱们这么一走,没个三五年可是回不去一趟的。贾家要是不想没个着落,就学着缮国公府那样,总得有个落脚的地。” 何至于如此啊? 李修指指秦可卿:“甄家接驾是好事也是坏事。天家那对父子俩的斗法还没结束呢,铁网山是皇上赢了一局。下江南,嘿嘿,我不太看好当今。恐怕龟山那些个破落户们会发难。老陆太狠了,一朝扫尽江南三十年的积累,这是在掘太上的根。” “您二位懂也好,不懂也好。只要知道一点就行,出了陇西,能靠的就是我们自己。家里那些事就先放一放吧,我们不拼一条活路出来,什么都是白说。” 贾政洒泪当场,他总算明白了女儿元春的那句话,跟着李修,他不死咱们家就有活。 又过了五日,陇西城门打开,各族中的子弟跟在李修的车队中,浩浩荡荡的要去收复那块被祖宗丢掉的土地。 陇西堂钟声嘹亮,整整三十六响给他们送行。 李修和黛玉留在最后,一一和族老们话别。最后是大哥一家,马氏抱着黛玉不肯撒手,李藻也红了眼眶。前方路的风霜如刀似箭等着弟弟去闯,不心疼怎么可能。 终是话别后,沿着渭水一路向上游而去,经武威,过张掖,直奔嘉峪关。 山也迢迢水也迢迢,从三月中走到了四月底,才走完了这三千里路。 所有人马聚在了嘉峪关前,进行最后一次补给,也为通关等着李修这位太守过来出示文牒。 李修手里拿着所有的人通关文牒,就是怕他们中间跑了。等着出了嘉峪关,漫漫的黄沙戈壁,让你跑你都不跑。 数百匹骆驼是缮国公给准备的谢礼,老头笑呵呵的说自己终于可以做个不理朝政的富家翁了。李修也恭喜人家平安着陆。 砸下重金买下骆驼又请来向导,李修在嘉峪关前休息了三天后,大队的人马开始启程。 一个个冰袋被悬在骆驼两侧,一架架大车被卸了轮子改装了翘板,沿着丝绸古路缓慢的前行。 黛玉坐在两匹骆驼中间搭起来的凉棚中,抱着半个胡瓜用勺挖着吃的欢实。她全靠着这瓜续命呢,再看看自己的前后,一抹脸上的汁水,笑个不停。 什么淑女名媛丫鬟小姐,全都是发丝不整,一脸茫然的啃着胡瓜。 用纱巾把自己头发裹上,又蒙住了脸,翘着脚等着驼队停下,前面有片绿洲,晚上可以好好的洗个澡了。 此地已经是哈密境内的下疙瘩井,再有三天的路,就到了哈密了呀。三郎说哈密有瓜叫哈密瓜,甜的好吃极了,嗯,等着他给我弄来吃吃。 第一百三十三集 没有退路可言 七月,三千汉兵下天山。所过之处战火连绵 “我说,你这么写是不是不太友好?史书上会认为我李修是个凶残之人的。” 妙玉咬着笔头想了一下,改成了七月天火鎏金,三千汉家儿郎趟火而来。 李修这才满意的点点头,穿过五千里的唐僧古道,一踏进片土地,打仗小仗就没停过,打掉最后一支挡在前面的马匪后,男人们全都四散而出,碎叶城方圆百里的人群部落全都要迁到这处残址来。 李修第一道太守令就下给了身边的女人们,妙玉做了他身边录事,紫鹃做了医院院长,王熙凤和秦可卿两个人开始买卖牛羊,为了将来互市做基础,薛宝琴辅佐贾政开官学,雪雁是太守府管家,晴雯是二管家。 最权高位重的是林黛玉,她有三品的朝廷诰命,暂领巡检一职。正四品的官身属于降格使用。 出奇的是,一群大老爷们还认可了。 没办法,太缺人了。 碎叶城仿长安而建,不是京师的长安县,是大唐的长安城。 它有多大,周长六十余里。 这只是城池。 管辖面积呢? 李修没上限,随你们了,能抢回来多少咱们有多少,我想着用伏尔加河做边界。 一群官员抱着一块唐条支都督府的石碑放声大哭,升官了啊,这是都督府,李大人快快上书朝廷,恢复都督府的旧制,你来做都督,我们大家一起继续团结在你的领导之下升官。 平均一人升两级。 都督? 周瑜做过的那个还是缮国公做过的那个? 吏房官过来给他科普:“五军都督府,到您这必须给一个前都督,一品,军政两抓的一品。谁要是不服就让他来。” 几万里路走下来,没死一个人,没丢一个人,三千男男女女就这么被李修稀里糊涂的带了过来。不心怀感念是不可能的,就没见过把事情做到这么周全的人,一路不缺吃不缺喝,他总能找到水源和食物,私底下他们都议论李修李江流是被玄奘保佑了,都是江字辈的,备不住还是转世呢,要不他怎么找到了佛经呢。 由此展开了联想之后,对他任命一些女官,大家完全的没意见,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应该的。 第二道政令随即下达:抓人回来建城。 妙玉记载的是动迁各族人民万余,共建碎叶城。 这个地方当初选的真是太好了,一条楚河从两侧的雪山中东西走向缓缓的流淌而出,汇入城后的伊塞克湖。 城池依水而建,有水皆活。李修甚至找出了下水管道,连城市规划都不用他做了,就按着原貌修补扩建就行。 现在最缺的就是人手,听不懂我们说话没关系,认识火枪和战刀就行。一定要抢在和伊凡对峙的哥萨克骑兵反应过来之前,把城池的防御先做好。 偌大的中亚高山草原上,时隔数百年后又有了汉家的马蹄声。每日里都有大大小小的部落被迁移到此。 脚手架立起来,吊车安装上,战俘去挖火山灰,水泥配料中有了它,才是高标号的好东西。 光是清理整个城池就用了足足一个月,妙玉已经知道怎么记录李修的言行了。 看着送来的又一堆的文书,甚至还有拿树皮写下之言片语送过来的急信,妙玉写了两个字汇总了所有---缺粮。 皱着眉去找了另一个帐篷里的黛玉:“如今各处都缺粮,可有谋略?” 她们就没住进城里,脏兮兮乱哄哄的住不进人去,雪山谷里多温泉,寻了几处地势好的,太守府和医疗队就留在这里。每天看着雪山泡温泉,可是把一路的糙皮给泡的干净了,各个又是水嫩嫩的肌肤,吹弹可破。 黛玉给她一碗奶茶:“此处与我西域大同小异,都是游牧而生逐水草而居的人。你指望他们如我们汉人一样种地,可是白想了。” 妙玉无语,她不懂农稼之事。 “不要紧的,我们先种起来。自你我开始,所有汉人抽空都要在河畔开垦荒地,三郎说这里的火山灰是最好的肥料,河里的淤泥也是上等可用。” 黛玉拿起笔刷刷几笔写好了一道文书给妙玉:“每人开荒地半亩,三千人可得一千五百亩。抢种下去水稻,我看到唐安西志里提到过这里一年能有两熟。来年春天在种小麦吧。” “那现在的口粮怎么办?” 黛玉哈哈一笑:“何不食肉糜?去找凤辣子和可卿,让她们多收牛羊,和着粮食做成肉囊。先顶过一个月去,一个月后就有粮食了。” “哪里来的?” 黛玉指指西边:“有一个叫做波娃的城主来信了,准备找咱们太守入赘。她那里有的是粮。” 妙玉点点头:“如此甚好,男色也是可以用一用的。” 黛玉轻轻一笑,让妙玉拿着文书下去交办。 所言是真是伪? 李修是带着五百左府军和伊凡送来的五百奴隶走了。 目标不是什么察里津,而是比什凯克,后来的吉尔吉斯首都,现在的边陲重镇。 它和哈萨克接壤,距离李修的碎叶只有几百里路,不把这根钉子拔了,他就不能打通碎叶到察里津的路,这是一个开门,也是第一道关卡。 五百人就要去攻城,李修不会这么自大,他所以依仗的是五百奴隶。 接到这些人的第一天,李修就问他们一个问题,为什么他们做奴隶,而别人却不用做呢。 回答的什么都有,李修引导着他们认清一个现实,你们缺乏的不是武器,不是金钱,不是社会地位。而是反抗精神。 “你们怕死,你们不敢反抗,你们不敢杀人。所以你们只能做着奴隶等着被杀!因为,敢杀人知道反抗的人,就是你们现在的奴隶主。比什凯克,那里有着几千个奴隶,他们是一群反抗失败的人,他们在等着你们去救他们!敢不敢去,敢不敢跟着他们一起去反抗! 这次你们不再是孤军奋战,你们身后有着我,一个来自东方的总督,我正在建设几百年前我们的城市。一个没有奴隶的城市!你们将是这个城市里第一批的客人,也将是这里未来的主人。 混进那座城去,拿着我给你们的刀剑火枪还有炸药,混进那座城去。炸开他们的牢狱,把那几千人带出来!告诉他们,叶梅连普加乔夫的东方学生来给他报仇了!加入我,一起砸烂他们没有砸烂的世界!乌拉!” 仇兰亭吃惊的看着五百奴隶疯狂的喊着乌拉,拿起了武器各自结伴向远处那座城池走去。 “大人,你和他们说了些什么?怎么这么听话的就去了。” 李修哈哈一笑,你哪知道十几年前这里发生过什么,我只不过是唤起了他们的记忆而已。 普加乔夫、拉辛还有许许多多我能叫上名字的人,比如我的扎列里大叔,他们曾经距离成功很近,可我知道那很远。 现在,我回来了。 让我告诉你们一个新的词汇吧,那就是奴隶的革命! 他知道是能成功的,扎列里这个老起义军一定能完成招安,没有人会愿意继续做着奴隶,他们缺的只是一个人,一个犹如普加乔夫一般的人。 李修不认为自己会输给普加乔夫,因为他有天书四本---马、列、毛、邓。正好是奴隶在各个阶段身份的变化。他们有个共同点,无产者。 在城外等了两天,扎列里回来了:“波特,今晚行动。我们炸开监狱救人。” 李修指指城门:“那我就去炸开城门,里应外合打破这座城。” “那你要答应我一件事,察里津有事的时候,你一定要去。那是我的家乡。” 李修抱了抱这个大叔,年近五旬的扎列里已经秃了头:“我会横穿哈萨克去见你的。” 两天后,夜深沉,李修带着五百人悄悄摸到了比什凯克城门附近,仇兰亭极为不屑的看着这个土堡:“他们到现在还不会建城?” 李修掐指一算:“现在是乌兹别克族在这片土地上,要等到九十年后,有个叫做伏龙芝的人出现后,这里会是一个大大的要塞。” “大人。” “嗯?” “您什么时候学的算卦?” “要你管!快架起飞剑,给他们看看流星雨。” 随着城里一声声的轰鸣,城头的守军见到了流星,伴着咻咻的声音飞来的流星,毫无章法的在城头、城外、城墙上爆炸。 李修直叹气,也就这样吧,把火炮点着了开炸,这次的实验还是不成功,怎么能让它打的准一些呢? 十几炮过去后,城墙不见了,仇兰亭不理还在琢磨飞剑的李修,带着人上马就冲了过去,接头暗号就是波特,凡是不喊着波特作战的人,一枪过去再说。 比什凯克,这个意思是搅拌马奶的棒子,就在一个小时以后,落在了李修的手里。从现在起,李修决定把时间恢复到钟表时间。 守军被彻底的打懵了,恢复了自由的奴隶们高喊着波特,把他们堵在了军营里用掌心雷和炸药洗礼了一遍又一遍。 李修坐在地上看着西边的夜空,我也就能欺负欺负他们,要是法兰西和罗莎在这,我还得是绕着走。 打响这第一炮后,我将无路可退。来吧,还在游牧的哈萨克族和乌兹别克族人,跟着我学种地吧,我带你们领略汉家的文明。 第一百三十四集 东挡西杀的战略 劫掠是人的天性之一,人类从小就会抢属于自己的和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目之所及的一切都会抢。尤其是---女人。 小时候跟爸爸抢女人,长大了跟别人抢女人。 这是不对的,所以才要有教化。 李修开始了他教化,“把女人都放下,她们会自己跟着走!去拿生产资料。” “波特”扎列里不太理解什么是生产资料:“是要拿镰刀锤子吗?” “大叔,那东西我们会自己做。” “那要拿什么?” 李修跳下马,来到一个房子前:“除了土坯的墙不要,就连它的屋顶都是有用的。告诉大家,我们有一个比这里坚固漂亮几百倍的城堡,这里和我的比起来,它就是个茅房。” 扎列里很满意的去拆迁了,李修要彻底废除这里,他既没更多的人手守在这里,也没必要给远道而来的哈萨克骑士们留下一个前进基地。 “你就是李波特?”一个被解放的首领带着手下找了过来。 李修直接掏枪冲着他们脚下搂火,不接受任何谈判与合作。 “嘿!我们没有恶意!” “去干活跟着我走,或者,拿上你们能拿的粮食离开这里,然后去告密。” 千万不要跟千年古国的官员谈什么条件,他们会玩死你的。能打败他们的只有他们自己。 在围观众人极其不友好的目光注视下,这个首领选择了带着粮食逃跑。他也有雄心壮志,只是可惜了 “不能让他们走,他们一定会去告密!” “是的,我怀疑我们的被抓就和他有关系。” “我一直说他们看起来就不是好人!” 李修决定相信群众,依靠群众。 “我很难办,我只是带你们出去回到我的城市里,我不想杀你们的人。这里有几匹马和武器,我去那边转转我的朋友们。” 一斗烟还没抽完,马匹武器还有带走的粮食又回来了。 雄心壮志在你没有实力之前,一定要藏起来,我六岁的时候就明白这个道理了。 女人真的跟着走,这里已经找不到一粒粮食和一间有房顶甚至是有门的房子。老人孩子挤上了大车,女人和男人们跟在后面拉开长长的队伍慢慢的跟上来。 李修满意的看着长长的队伍,他手里翻着一个花名册,这上面写着的数字是一万一千人。刨出去三千多奴隶,一千多的守军,还有将近四千人的劳动力。孩子们也可以干活的,不仅可以干活,还要读书,他们才是未来。从天地玄黄开始学起,用不了一年的时间,他们就能背诵三百千。 人群中有了耸动,这位大人要让孩子们上学?还不收任何的学费?现在要招募给学校打杂的人员,女人老人优先?上帝啊,您是骑在马上的那个少年吗? 等他们走了三天见到了修补了一半的碎叶城时,他们认为上帝是住在了这里。 在家的官员都来迎接李修,看着又是上万的人口,各个愁眉不展。人多了来干活是好事,可粮食不够了啊。 解放的奴隶们惊呼起来,李修让他们排着队报上自己的姓名,然后每人一个小木牌,和他脖子上的一样,上面是他们的名字,从这一刻起,他们有家有地有房子,就是没粮食。 “我很抱歉,我不可能带着更多的粮食来。或许,你们能帮我想想办法。” “给我们武器就行,我们知道附近哪里有粮食。” 绿卡政策是李修非常羡慕的政策,不是羡慕那个放在脑袋上正合适的绿卡。是这个政策的趋向性和服从性。 你有这个,你也可以大声的喊出来,谁他么跟你们一样,老子是某某人。我是某某人,我就可以不戴口罩。 你看这里多好,老老实实的都戴着“口罩”呢,不戴试试,风沙会告诉你舌头可以硬,但是嘴唇是软的;面皮可以厚,但是鼻子是娇嫩的。 碎叶城民兵组织宣告成立,每一个愿意留下来的男人自动的就成为了其中的一员。他们拿着工具去修补他们自己的房子,他们拿着刀枪去寻找他们自己的粮食。 众官赞曰:大善! 汉人终于能休息一下了,连番的出击和作战,让他们疲惫不堪。 雪山谷的温泉里挤满了人,喝一口哈密的葡萄酒,咬一口陇西的腊肉。对着雪山顶上的飞翔的雄鹰哟呵着,下来吧,来我们的锅里。 黛玉给李修搓着澡,脸上的笑意就没停过:“夷狄,禽兽也,畏威而不怀德。都是读过书的人,怎么会质疑你的方略呢?” 李修这是不太理解,为什么众官都对他一系列这么恶心的政策却大加拥护。 黛玉给他解释其中的道理。 “不是畏威怀德吗?” 黛玉揪着他耳朵,去扣他耳背后的“粮仓”,有手感很好玩。 “那是对自己人说的,要畏威怀德,出自国语。我前面说的那句是唐太宗说的,出自资治通鉴。你要听哪一句。” “都听,分时候用。你给我也找本资治通鉴来,光学八股了,这书都没好好看过。” “不要看。这类书是等你赢了之后才能看的。现在,就按着你心中所想去做,规矩章法你来定,让别人去写你说的话。这世上就是写书的人太多,做事的人太少。” 李修给自己怀里的女人鼓鼓掌,虽然被黛玉在胸口打了回来,可还是觉得丰腴一片。 “别走啊,还没聊完呢。” 黛玉裹着大衣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你的录事都等不急了。快出来吧。” 妙玉就在屏风后面坐着喝马奶茶,听见黛玉说她,回了她一句:“一具皮囊,也值得这么留恋?我不急,急的是公事。” 黛玉裹好了头发出来冲她一皱鼻子:“还没看见呢,心里就有了皮囊?要是看见了,这雪山岂不成了春水。” 妙玉呵了一声:“眼中是空的,心里才空。哪里来的雪山,哪处又是春水。” “错了。”黛玉哈的一拍巴掌:“心里空的,眼中才能空。是先想才能见,见了再想,掉泥里了。” 李修短衣襟的出来,拿过妙玉手里那张纸,不理她俩打机锋,详细的看了看。 六房报上来的数据都在上面,他找到了最想看的那组数据,人口三万余人。 “好啊,这一下咱们扩充了十倍人口。出来三千,现在三万。我看着可战之兵能有七千了吧。” 妙玉一晃神:“你还想出征?人口增加这么多,哪来的粮食喂饱他们。” 李修诶了一声:“你只看到了库存和消耗,你根本没有计算所得。打仗是打的钱和粮草,但不是你想的那样越打越穷。应该是相反的才对,越打越富。” 随手在雪地上画了一个地图,点了一个点:“这是我们的地方碎叶。”又随手划拉了两条弯弯曲曲的线:“这是两条内陆河,它们是从天山上流淌下来由东往西的注入咸海,从咸海再往南就是里海,这条河道就是咱们的第一条补给线,因为里海对面就是欧罗巴大粮仓察里津。” “缘何叫做咸海?” “就和我们路过的青海湖是一样的。” 妙玉拿回来李修手里的那张纸,在上面记下了咸海有盐的字样。 李修又画了一条线:“这是通往喀什的路,我们刚刚走过来。现在我想走回去,杀个回马枪,这条生命线不能攥在别人手里。” 黛玉心算了一下:“只能给你一千人。多了可就真没得吃了。” 李修搓搓手:“一千就一千,补给按两千人给我配,现在攻城的模式变了,他们却还没有变,我用火炮给他们上上课。” “你也想灭国三十六?”妙玉很惊奇,看不出来他有王玄策之能啊。 “不是灭国,是缔结友好条约。我去找他们开开会,布置一下这个战略。” 披着一件大衣,光着脚丫子踩在雪地里的感觉很棒。现在可是八月末的时间,正是中亚最好的季节。不趁这个时候活动活动,等下了雪,可就动不得了。 雾气腾腾的一个大池子里,碎叶六部官员都泡在水里玩着曲水流觞,李修一个雪球砸倒了在水中飘着的木盘,美酒撒了一池子。 被他们喝骂着也不介意,笑嘻嘻的把脚伸进池子里泡着给他们讲了讲自己刚才的想法。 李修的本意也对他们说了出来:“一个是争取这段时间,收获一些积蓄好过冬。还能有一个战略欺骗的作用。把新编进来的民兵顺着河岸往西直到咸海,让哈萨克和哥萨克误以为是他们又起义了,从而隐藏起来我们。” 兵部的和冯紫英他们泡在一起,琢磨了一下意思,觉得可行:“那您留下来,我们杀个回马枪。” 李修否了:“不是信不过诸位,这次杀回去不一定是要兵戎相见。我是要和他们谈一个条约去,谈的好了大家发财,谈不好了我们发财。” “有没有一种情况发生,他们联合起来堵死我们的后路?” 李修哈哈就笑,文官的思维就是如此,总能想到人性最恶的一面:“极有可能,所以我更得回去。我这个朝廷任命的太守去,他们要是还敢打,我灭国占地也有了理由吗。” “打得过吗?”文官们心里不托底。 冯紫英不干了:“这话说的没道理,我们一路过来杀的那些马匪,哪个不是他们派出来试探我们的。诸位可见我们有伤亡?” 这话一说,文官们放了心,铁丝网、火炮、飞剑还有火枪,那些骑士无比憋屈的靠近了射箭还射不穿身上的马甲,白白死了一路的人。 那就这么办,倒满泡的暖暖的酒,举杯为李修送行。碎叶城根本停不下征战的脚步,又将东挡西杀。 第一百三十五集 疏勒城之战 西域是天山南北的统称,另一个历史上是一个号称十全老人的灭了大小和卓与准格尔,才改成了一个注定写了看不到的名字。 那时候是仰攻,一路爬着高慢慢的打上来,并在伊犁设置伊犁将军统管这一代山川。李修这个回马枪却是居高临下席卷回来,天山南北要我说了算,这个大后方的农奴们早一天解放出来,西域就能早一天富强起来。 和卓是圣裔的意思,圣就是创《古兰经》的那位圣人。 毫不讳言,另一个历史的大小和卓直接影响到了中亚五国和“帝国坟场”,也正是因为他们有了这个影响力,才敢于和那个朝廷掰掰腕子。 这里,李修不允许。 宗教的事你们自己供起来怎么敬仰都好,可千万别一手金册一手长剑的玩。 相互尊重吗,也要相互理解。 李修看着自己改进了弹头后的飞剑们,略微准确的飞进了疏勒的城池里后,松了口气。原来就是差在弹头没有给空气一个低摩擦系数的缘故,使得空气的阻力加大让飞剑失去了准头。 这东西很好制作,没有竹子用牛皮纸裹着钻空的木杆也行,主要是填药的变化。 弹头装填的是颗粒化的火药,弹尾则用普通黑火药起个推进作用就行。中间一段填满细细的碎石子,增重也可以增加伤害。弹头改成了圆锥型以后,飞的又远打的还准,真正的能弥补了火炮的不足。 弯刀骑士们冲出了城,怒吼着扑了过来。 李修藏在战壕里举起了千里镜,当第一梯队的马匹被挂在了铁丝网上的时候,李修就知道自己打赢了。 科学的计算下马速和距离,不停的迫使敌人的战马在不经意间减慢了速度后,他们就是靶子。 火炮和飞剑调低了弹道,横扫出了一个敌阵缺口,火枪的速射让不明白怎么就减了速的骑士们纷纷落马。 鲜有能冲过战壕的,也很尴尬,他需要侧身伏在马腹上,才能够得着这群藏在土沟里的敌人。 太难了,我的重心没了不说,还容易被那些混蛋用一个铲子挡开我的刀,顺手把我拍下马来。 工兵铲,要想挖好战壕,没有工兵铲怎么行。 火枪兵三件套,防弹衣、工兵铲和三棱刺。哪个顺手你们就用哪个,消灭敌人不追求模式化。 事实证明,他们更喜欢那把小小的工兵铲,能砍,能削还能拍,应该是砸,一只手就能玩的溜。 打掉了这一批骑士后,后面的步卒们难受了,死的比他们跑的还快,这要怎么办? 对面及时的把兵撤了回去,李修也没有追的意思,拉着队伍也走了。半夜的时候转了个方向又跑了回来,架起飞剑和火炮又是一顿的炸,等了一会儿,只是城里面的乱纷纷的,却不见人出来。 冯紫英先一步明白了对面的意思:“大人,他们这是装缩头乌龟啊。看着咱们攻不了城,干脆任由咱们打。等着咱们没有了子药,他们才扑上来报仇灭了咱们。” 不得不说冯紫英猜中了对面的打算,出城野战我打不过你们,可你们也攻不了城,那我理你干嘛。 十倍围之,这是古代攻城的一个条件。疏勒这么一个标准几万人大城,没个五万以上的兵力你怎么爬上人家的城墙,守的一方居高临下占大便宜。 你就带着一千人来和我切磋,我懒得理你。 李修这才明白过来,这是没打疼你们啊,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二号方案吧。” “尊令!” 二号方案有个名称,叫做烈焰焚城。 燃烧弹替换了火药弹,试试了风向,转到上风口之后,覆盖了进去。 “撤!” 一旦城内燃起大火,他们会出来上万人拼命的。 李修跟着队伍疯跑了一夜,听见身后确实没有惨叫声了,才让队伍钻进山林里藏了起来。 派出去的哨探第三天才跑回来报告,疏勒城疯了,所有能骑得了马拉得开弓的人,不论男女都出了城找他们。 “对面损伤很大?” “烧了一天,我们也进不去,只能在山顶用千里镜看着,半个城是黑乎乎的一片。” 兵卒们都乐了,等几天再去烧另一半,看你还守着乌龟壳子不出来吗。 李修琢磨着可以打打游击了,以疏勒城为中心画了一个半径,计算了一下他们一天内最大的前进速度和路程,选择了一个顺时针的方向迎了上去。要是对面人多,咱们就跑,要是人少就吃下去。 跑出去没半天,就碰上了一支混合队伍,乱哄哄的能有个一千来人。挖战壕、树铁丝网,布置火炮阵地。堂堂正正的来了个迎头痛击,放过跑回去报信的几百人,打扫完战场后继续顺时针找人。一天之内连续五战,李修开始调头了。 跑,游击战的精髓的就是跑出风格,跑出水平,跑的你找不到我,我却能知道你在哪为止。 冯紫英则带着一百人继续顺时针扰敌,他的任务就是把其他方向的敌军全部吸引到他的身上,让他们朝着一个方向追。 因为距离和速度的快慢,敌人的进攻线被他们自己跑的七零八落,让李修找到了突破的口子,又是一支混合的人马。是由几支人马跑到了一处而临时混编而成的大股人马。 “利用他们之间丝毫没有的默契和彼此之间混乱的编制,我们狠狠的咬一块肉下来。白天休息,晚上行动,后半夜发起进攻,趁火打劫!” 各个把总开始分发弹药,督促睡觉,睡不着也给我闭上眼睛。晚上才接客呢,不养足了精神,怎么能应付他们那么多人。 “太守老爷可说了,此战打好了,能白吃疏勒一年的粮,还能让他们跟咱们通婚,一人领一个叫做娜依热巴的小娘回去,在这留个根。” 鼓舞士气的手段李修暂时就先用了这一个,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对他们吸引力最大的是女人。 医疗队毫无意外的成了最受他们欢迎的地方,李修无意阻拦,任由他们去寻找他们的爱情,那些女人们经过人世间的起伏跌宕,更能懂得怎么样去经营一个新的家庭。 可是不够分怎么办? 那就促进一下民族融合,通婚别总是一方输出,互有往来才行,这次该你们送人了。 掐着时间,晚上九点趁着天还亮着,开始了行军。 这不稀奇,兵卒们也就刚来的时候一惊一乍,习惯之后就觉得还真是挺好玩的。北半球的夏天是白昼最长的时间,通常到夜里十一点才彻底的黑下来,早上五点又亮了起来。 十一点左右,李修带着队伍摸到了他们近前,看着连个营寨也没有乱哄哄搭着帐篷的疏勒兵,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指指马群,火炮填好了一轮燃烧弹,子午相交时,炮弹出膛,炸了营。 不是爆炸的意思,是惊马带着一身的火苗把人给炸了营,这叫马踏连营。 刚刚睡踏实的疏勒兵可遭了秧,火烧马踏死者不胜凡几。汉兵们随后掩杀上来,把一个近万人的大营冲的七零八落,溃兵们跟着一个旗号逃了下去。 “追上去绞杀,把他们往疏勒城的方向赶!”李修急忙下令,一路喊着碎叶跟在溃兵后面涌进了另一个营寨。 不用问,这是他们的精锐,漫天的箭矢不分敌我的覆盖下来,可不敢让溃兵们冲了营,否则也是个溃败。 李修这边不断的施压,就是让他们冲阵进去,黑夜之中的混战,大概率会发生自己人打自己人的闹剧。 人在极度紧张和惊恐的情况下,会失去理智朝着自己身边的人动家伙,这是一种自我保护。 月色之下,疏勒人自己打了起来,营寨的鹿角被掀开,寨门也被拱开,溃兵涌了进去。 然后就是更大一坨溃兵逃出了营寨。 李修颇有种我不要俘虏,只要廖耀湘的感觉。自己这是又进化了呀,果然战争中才能学会战争。 “传下去,保持各队距离,不要俘虏,继续跟我赶羊。” 打不了歼灭战,就打击溃战。 一战打没他们的胆! 从十二点开打,一口气追到了天亮,人还不困,战马是跑不动了。李修也陷入了四面都是敌人的局面。 跑到敌人中间来了。四周的人都从马上掉了下来,战马已经脱力,躺在地上四蹄发软站不起来。 李修喊住一个把总:“在身边的有多少人?” “回太守,也就三百多,不过离得都不远。” 李修一咬牙,接着给我追!前面那坨人里肯定有个官大的,否则不会这么多人跟着跑。 “弃马!徒步给我追!” 三百多人抄起了工兵铲跑步前进,凡是路过之处已经有了跪地求饶的人群。 “喊起来!跪地不杀!” 音调对不对的没关系,总有能听懂的人,一群群被追了一晚上吓破了胆的溃兵,被带的跪在一边,吃惊的看着呼啦啦几百人跑过去砍翻一些乱跑不跪的,后面又呼啦啦过来一百人恶狠狠的瞪他们几眼,不甘心的继续追下去。 走马灯一样的来回着过人,有自己人也有敌人,直到最后一拨几百人把前面那波跑的慢的自己人吞没之后,才心惊胆颤的瘫倒在地,这都是些什么人啊,一晚上了,杀不累吗。 累是真累,李修也跑不动了,机械的迈着步子跟在队伍里。自己累,敌人更累,他们还有一个极度恐惧的心里,肾上腺素不断的激生之后,就是极度的疲劳。 看看是谁先跑不动。 又跑了能有几里路,前面响起了跪地不杀声和吼叫声。 冲过去就是胜利,仗打到这个份上,不能有丝毫的犹豫。 梭哈! 不到一千怎么了,就敢追着你们大几千人打!有支万岁军,全军五万人堵住了十五万的敌军,在全无火炮和制空的情况下,硬是没让他们跑了。 看见了,看见了,前赴后继的汉家兵冲进那坨溃兵里奔着杀成一团的人群冲去。 最后这三百人的到来成了压倒他们最后一根稻草,李修拍碎了一个敌军的脑袋后,就听见兵卒们兴奋的大喊起来:“抓住城主啦!” 李修拎着工兵铲挤过去看,一个已经跑的虚脱的中年的汉子躺在地上,用熟练的汉语说道:“我是疏勒城主,是你们皇上封给我的官。你们不能杀我。” 第一百三十六集把根留住 “大和卓还是小和卓?” “我是小和卓霍集占。” 霍集占,卓木家族玛罕穆特和卓木的二儿子,被称为麦尔丹霍集占。 服不服,外卖小哥就是这么博学!小时候有个现象剧,李修最喜欢其中几句失智的台词,其中一句是这么说的:“香妃变作蝴蝶飞走了。” 帮助蝴蝶飞走的麦尔丹的原型,就是眼前这位小和卓。飞走的那位就是他抢来的又被十全老人抢走的容妃和卓氏。 李修伸手拉他起来,两个人不要任何人陪着走到一处土堆那里坐下来好好聊聊。 “来一口?”李修让让烟斗,麦尔丹吸了一口呛了个半死,他那些护卫以为他中了毒,蠢蠢欲动。 李修哈哈大笑,擦了擦烟嘴,自己美美的吸上几口说道:“这可是你们的特产莫合烟,劲是真大。我有个女人,就给我放了些薄荷、冰片还有香料进去,我才抽的惯。” 麦尔丹笑了笑,等着李修的下文。 “介绍一下我自己,碎叶城太守李修。” “是你?!” 麦尔丹吓一跳,他还以为是个跟他年纪差不多的中年将领领着太守的职,哪想过是这么个年纪的人。 “我呢,今年刚二十岁。告诉你的意思是,咱们要有好几十年的交道要打。如果每次都是这种见面方式的话,我就留下来不走了。疏勒城怎么样了?” 麦尔丹神色一黯:“你烧了我的兵营。” 一口烟雾喷了出去,这么巧?怪不得你号召全城的人出来找我呢。 “按照我们的规矩,你是胜利者,提要求吧。要人要钱要东西都行,我会把自己赎回去的。” 李修蛮欣赏他这种挨打就立正的姿态,是条汉子。 “条件不着急谈论,我们先聊聊一个问题。为什么我第一次经过的时候,你派人装作马贼袭击我呢?” 麦尔丹看看他遍野的残兵,语气很低沉的告诉了李修一个关于兄弟阋墙的故事。 “从来都是只有一个和卓,是我父亲喜爱我这个小儿子,才分出来一个大小和卓。我的哥哥波罗尼都对此很不满意,他带领着他的部族去了莎车,与那里的乌兹别克哈拉汗国结盟。他几次试图灭了我这个弟弟,但是都没有成功,就派出了人乔装马匪在我的领地里作乱。” “我自是不能容他,也就派出去人和他们针锋相对。上一次你们过路,把我们的人都给剿灭了。” 真是一个好题材,兄弟两个玩暗战,玩到了朝廷官兵的头上,都想着嫁祸给对方,却不想踢在铁板上。如果回溯这个故事的话,可以写个十几万字。 李修掐灭了这个念头,很严肃的和他商量一件事:“要么我灭了你,要么你宰了你哥哥。二选一,挑一个。” “条件是什么?” “疏勒归我,因为这里是我的运输通道,谁也不能挡在这里。别急,听我说完,你去莎车,我帮你宰了你哥哥。” 麦尔丹很是困惑,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我是你手下败将,你怎么还帮着我去打我哥哥呢? 李修跟他解释:“无他,我最恨卖国的人。你和你哥哥都是朝廷任命的城主,他连个招呼不打就和外国势力结了盟,我有足够的理由杀他。” 麦尔丹指指战场:“我就这些人了,还被你打成了这样。我拿什么去和我哥哥开仗?” “你有我就足够了。” 李修笑嘻嘻的指指自己鼻子:“我只有一千人,就能把你打成这样。如果咱们谈妥了的话,我还可以再派些人来,还是这么个打法,等着把你哥哥的大军引出来后,你趁机占了城。剩下的就不用我教你了吧。” “你会相信我?” “不会。” “那你?” “你跟在我身边就行,军队交给你信得过的手下。事成之后,一城换一城。还能做做生意赚赚钱。你做你的和卓,我做我的太守,友好往来。” 麦尔丹没得选择,这位李大人给的理由很充分,不是为了他去杀他哥哥,而是因为他哥哥“叛国”。 早知道这位李大人这么的爱国,第一次路过的时候请他帮忙不就好了,害的自己损失这么大,真是让人上头。 大人物谈事只谈一个方向,接下来赔偿的琐事就交给双方负责“商务”的人员进行商谈。 随着第一波次“诚意之旅”的开展,黛玉收到了疏勒送来的粮草,看了冯紫英带来的李修亲笔信之后,满意的点点头:“按着三郎的意见,户房上官和银行的人员去就行了。伤员且安置好,战死要立碑,等着其家人能来祭奠。” 冯紫英拱手回禀:“此战虽然凶险,伤员也是不少。但有医疗队的随行,并无战死兵卒。医疗队当立首功。” 黛玉笑靥如花,与有荣焉。 郑重宣布,某某房上官一词出自班固《汉书》《九官公卿表》,别以为换了一个片假字就当是自己的。还要写个牌子:隔壁棒子不曾偷。 妙玉等着柳湘莲出去了,她才出来。 “还真让他得手了。这么看来,此地可久留矣。” “久留做什么?相国寺里栖身么?” 妙玉一阵气梗:“颦儿,你到底是何意?” 黛玉咯咯咯的笑起来仿佛偷了一只小母鸡:“你可知道昭武九姓?” “自然知道的,唐高祖设康、安、曹、石、史、米、何、火寻、戊地九姓分设九国统御西域诸地以敌大食。碎叶也是其中一个公国都城。” “三郎是陇西李氏,又是碎叶支的族长。就是想要一统昔日九姓公国,也是不能的了。可惜,可惜。” 妙玉颔首认同:“确实可惜。他若一统公国,可就做不了陇西李氏子弟了,那是要招灭族之患的。” 黛玉捏着葡萄不吃,在两根手指之间转来转去:“要是有一家的后人被我们找到了呢?” “哪有那么巧的事?” “是啊,看似很巧,可是很容易。三郎有句话,没有困难就创造一个困难。没有后人,就创造一个后人出来呗。” 妙玉一阵冷笑:“原来是想着你的子女了。俗!” 黛玉嘬了一口被她揉的破了口葡萄,小小的酸了自己一下:“是啊,俗。我一个儿子是敦煌支的,另一个是碎叶支的。我到底要生几个才够。有时,我就想啊。要是有一个人替我生一个让朝廷无可奈何的儿子出来,这九国不就有了。” 妙玉俏脸腾的一下就晕染双颊了,什么叫让朝廷无可奈何,不就是看中了我的肚子吗! 我一半是穆家的血脉,一半是前明朱家的血脉,再给他们陇西李家生一个立为九姓之首的孩子出来,怎么开疆扩土都看似无懈可击。 我我我,你你你林黛玉你欺人太甚! 林黛玉偏还不看她了,只是自言自语的盘算给她听:“看似呢,没个什么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可这里又不是汉家中原,谁还顾得上这些呢。生个儿子就能立国,啧啧啧,中原的女儿们要是知道了,肋生双翅也要飞过来的。我认识一个叫做宝钗的女子,她准保着乐意。可惜啊!紫薇舍人之后,又不是紫薇星君之后。你说对吗走了?” 嘿嘿嘿的自己笑了一阵,手指掠过桌子上一张大大的地图,那上边就是昔日的九国,犹如珍珠一般拱卫着汉家江山。 九个啊,自己生不得累死。哄骗一个够身份的先占住为首,其余的就好办了。你们自己带着儿子守在这里吧,我和三郎双宿双飞何等的快活,有空就来看看你们。嘻嘻,这个主意才是我林黛玉能想出来的。 不提妙玉的心情如何,单说有一人可也想到了一个办法,虽不似黛玉那样用九国做聘礼,但也有她的独特之处。 王熙凤拧着眉毛瞪着秦可卿:“你个浪蹄子是发了春吗?你个活死人,招惹李修想做什么?” 秦可卿也不让她:“想要个儿子啊。又不是要嫁给他,也不是给他做妾。就想要个儿子养老不行吗?你看看你,到现在连个儿子都没有,你怎么防身啊。七出你懂不懂,无后为大。” “那那那也不行!” 秦可卿奇怪的看了一眼王熙凤:“是你不行!你去就是偷人。我去就是春风一度,即别东西,何劳审究,岂将留名字做贞坊?” 王熙凤无话可说,秦可卿说的对,她一个有家不能回的孤女子,若是有个儿子傍身,余生算是稳当了。就留在这个碎叶城,纵是别人知道了,谁还敢说什么? 王熙凤自己为什么不让贾琏找外室,就是因为自己没儿子。无嫡子,庶长子可继家产。老娘挣得银子,凭什么给一个别人肚子里出来的孩子花? 可要想有儿子,就得自己老公配合。贾琏那个混蛋,就知道换着花样的游戏,一点不顾自己的感受。能怀上才见了鬼。 见鬼? 王熙凤看看装鬼的秦可卿:“你待怎样?” “此次去疏勒谈判,我去。见了他之后,我自有办法。用强的,我也要留个儿子在身。” “不行!我是银行行长,你要去也是跟着我去。” 秦可卿眨眨眼,同意了:“如此也好,我也不瞒你,你可不许坏我的事。非是我不顾廉耻,此生就留在了碎叶,不早作打算,等着他东奔西走的,何时能见上一面。” 王熙凤无奈之下,答应了秦可卿。随着补充弹药和兵员的车队一起启程,去疏勒,看春风,何时过玉关。 第一百三十七集 有误会 疏勒城恢复了平静,虽然城主小和卓被汉军请去做客,也没有妨碍他们的生活。 “别把自己想的有多么重要。”李修又开始给麦尔丹上课。 “老百姓有你不多,没你正好。知道原因么?你并没有给他们带来更好的生活,所以他们也不会真的去为你拼命。” 麦尔丹自然是不服气,他认为他的子民没有了他会过不下去。 秦可卿进来倒水,麦尔丹很快的忘了他的子民,只是死死盯着秦可卿去看。 “想要她?” 李修试探了一句。 “多少钱?” 麦尔丹很诚实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李修笑着去问秦可卿:“问你呢,给自己开个价。” 秦可卿嗔怒的瞪了一眼李修,对麦尔丹也不急也不恼的说了句话:“妾身以前家世也还算过得去。嫁了一次虽然不幸,可也没缺了我什么。您要是有心,我们大人最近又缺粮草,那就一千万两我自己做主跟着您了。” 李修认真的对麦尔丹解释:“她说的差不多。她家可以说是江南排在前十里的人家,江南知道?中原最富庶的地方。你要想娶她可抓紧,皇上要去江南巡视地方,会在她家住几天。你要现在不定下来,过几天肯定会涨价。” 麦尔丹嘿嘿两声不提这茬了,这个女人他惹不起,中原的皇上都要去她家住着,我还要买了她,这是给自己找小鞋穿。 “还是说说怎么把我哥哥赶走的事吧。” 秦可卿一记白眼飞给李修,转身出了帐篷。 李修不可能进城去住,就在藏身过得的营地待着挺舒服,麦尔丹也很配合。 秦可卿回了自己的帐篷,放下茶壶皱着眉想办法,都来了好几天了,一直也找不到个机会单独和李修在一起。这不是俏眉眼给了瞎子看吗。 你怎么就那么多办不完的事呢,一开会就开到半夜,哪有那么多的话要说。真是个话唠! 李修要知道她这么想,会说冤枉的。这里天黑的那么晚,根本睡不着好不好。再说了,还要小心着麦尔丹会不会耍花样,给自己来个半夜劫营,可就难看了不是。 其实呢,李修觉得大营里有个秦可卿也挺好,养眼的很。绝美的一个花瓶摆在这里,也显得自己这里有排面。 要是说交往的话,他还是喜欢跟王熙凤谈谈事情。凤辣子做事雷厉风行又不缺心狠手辣,是个合作的好伙伴。 尤其是来了疏勒谈判以后,气质这块是拿捏的死死的。平儿温婉大气的在她身边伺候着,又找冯紫英要了几个个头一样,模样俊俏些的小伙子充当护卫,往桌子前一坐,俏脸绷得紧紧的不苟言笑,把一众疏勒城土豪给震得迷三倒四。 再加上言语不忌,说骂就骂,丹凤眼一竖起来,那叫骂的一个狠,帐篷外都能听到她的声音:“给你们脸不要,非要把屁股亮出来现现眼儿。疏勒城现在的一草一木都是我们的,给你们再住几天还不知个好歹了?我说了,就是一家一半的粮库,乐意也好,不乐意也罢。这件事没得谈。” “可我们去了莎车粮食不够怎么办?谁知道到时候还有没有粮?” “找我买,价格公道不说,银子不够还可以先质押东西付个三成的首付。利息吗六厘八月付。怎么样?” “夫人您银子多?” “不是我银子多,是碎叶城银子多。我们有个银行。不懂?就是大钱庄!你们个人想借也行,看在都是为官的情分上,利息四厘。” “能借出来多少?” “两千万以内都可以谈。你们用钱打算干嘛,我总要问问的。” “买火枪和火炮。” 户房官长急忙推销:“好说,一百支一个价,五百支又一个价。子药另算。火炮暂时不行,半年以后才能生产出来,要是为了打大和卓。五百条枪够用了,一支二百两银子,五百就是十万两。弹药是一两银子一个,先配个十万发连训练的都够了。二十万两银子,你们也就有了火枪队。” 火枪的价格不算贵,黑就黑在了弹药上,哪就值一两银子一个了。可火枪这种东西给了对手,不卡着些弹药是绝对不行的,没有子弹的枪就是根烧火棍。 果不其然,疏勒方面说什么也不肯买十万发在手里,就要了五千发子弹和五百条枪。 王熙凤过来这边的帐篷请示李修的意见,李修一挥手,卖了!朝廷给的那批前装的火枪赶紧出手,再不卖就砸在自己手里了。 永正帝很鸡贼,没给李修出征的银子,用淘汰下来的火枪抵了数。五万两一千条火枪,王熙凤转手卖了一半还赚了一倍。 “好兄弟,你真是没说错,放印子钱才赚几个子,就这么一会功夫,十万两银子到手了。” 李修先恭喜王熙凤,他的政策里可是有提成给她的。 “还剩五百条,你们想个法零着卖出去。放牧的家里没个火枪,怎么能保护自己的牛羊呢。” 王熙凤略一琢磨,明白了意思:“那不如这样,凡是留下来在疏勒城的人才有资格来买怎么样?咱们也得有人给放牧干活啊。” 瞧瞧她那得意的样子,李修同意了她的办法,让她去找户房的官长聊聊,想必留下来的都是穷人和农奴,有点资产的都会跟着麦尔丹去莎车继续享福。 说完了正事,王熙凤欲走未走,就死盯着李修。 “怎么了这是?” “没,没什么。出门在外的,吃饭睡觉要多注意。”王熙凤话说了一半走了。她不确定该不该和李修说破秦可卿的事。 她心里也有个小心思,当年有个贾瑞也想勾着自己呢,被她设下相思局好好的教训了一顿。死了都活该,谁让他先起的坏心思,没人可怜他。 要知道王熙凤甭管答不答应贾瑞的心思,闹起来她能占一大半的不是。现在这世道对女人家可不是那么善良。 秦可卿费尽心机假死出逃,还不因为是这个。闹破了天,贾珍名誉扫地无非就是个丟爵罢官;秦可卿就不游街示众,也得被休回“秦家”。到头来,还是逃不掉自挂东南枝的下场。 但是此时此地,真是那句天高皇帝远的话,秦可卿求一子以保终生,到底该还是不该,王熙凤拿不准了主意。 唉~~走哪说哪吧。我看紧了可卿,不让她有机会走这一步,也就算全了我的心思。至于其他的,我也是顾不了那么多。真看上了眼,抬出去做妾,也是个说法。 就这么想着,每天忙碌完公事,就和秦可卿形影不离。秦可卿也不说破,你愿意陪着我就陪着,反正我有了主意。 随着五百条火枪的到位,李修更是日夜再忙,勘察地图,派出哨探,冯紫英又一次出发建设前进营地。 疏勒城里也开始集合人马,他们将等在李修出发之后前进。 五天之后的一个晚上,李修带着大部队出征了,王熙凤看着走远的队伍,心中松了一口气,这次算是没让可卿得逞。以后就把她留在疏勒城里算了,省的在碎叶再闹出点什么事来。 回了帐篷里,看着可卿蒙着头睡得正香,也没叫醒她,宽衣解带的也睡下了。猛然觉得不对,跳下床,一把掀起了秦可卿的被窝,哪里还有人在。 “骚蹄子,浪蹄子!还是让你给跑了。哼!大军开战在即,我看你怎么得手。” 怎么得手,秦可卿早有了准备,用的就是李修自己的药---金戈! 藏身在医疗队里的秦可卿,一路跟着走到了快天亮,才等到了队伍休息的命令。昼伏夜出的行军也是为了避开莎车的耳目,队伍藏进了冯紫英事先勘察好的密林深处的营地里。 众人走了一路也是累了,洗洗都睡下。秦可卿告诉医疗队的队正:“我有要紧的事,你们先睡,不必等我。” 队正也被她哄住了,还真以为是太守有秘密的事情交给她办,不敢多问,任她来去。 出了医疗队的营帐,秦可卿一身医疗队的打扮,蒙着脸寻到了李修大帐附近,叫过一个护卫来,给他一瓶葡萄糖水说道:“有几瓶可能是坏了,我们也不敢确认的,你给大人送进去,让他给看看。我在物资营地等着大人。” 护卫也没有疑心,拿着葡萄糖进去找李修,告诉了他情况:“医疗队的也不敢确认,等着您去物资营地看看。” 李修接过来打开闻了闻,没有什么异味啊?小口抿了一下,味道也没问题,除了颜色有些混杂。 “行,我一会就去。” 忙完了手里的事,拿着这瓶葡萄糖去了物资营地,看见一处帐篷敞着门,知道是里边有人,信步走了进去。 刚一进门,伸手掐住了门背后一个人的脖子,藏门后面你想干嘛? 咦? 秦可卿? 你躲这里是想要刺杀我吗? 秦可卿紧蹙着眉直咳嗽,拍着李修的胳膊求饶:“放手,我喘不上气来了。” 李修放开手,秦可卿把门关死,过来给李修福了一礼:“兼美有一事想求,还望大人成全奴家。” 李修瞪着她因半蹲着而喷薄欲出的双峰,喝口葡萄糖解解嘴干。 “什么事?打算把你自己卖给我?要不了,你的背景太过复杂,一旦粘上手很麻烦。” 秦可卿白他一记眼球,站起身把李修逼到了帐篷一角。 “我就有过一个窝囊男人,还被老不修的公公的逼到假死脱身。我要是个不要脸的下贱女人,我也不敢来找你。大人,我费尽心思来找你,不是求着进你家门。而是求一条活路。” “你在这活的挺好的,怎么没有活路了?” 秦可卿抢过他手里的葡萄糖放在了一旁:“我的活路在大人的身上。爱君有气魄不凡,许我一夜缠绵留子傍身可否?” 富婆求子? “那要是一夜不中呢?” 秦可卿一跺脚:“那就日日夜夜。” 这个才是秦可卿的样子,她就不是一个娇娇媚媚以色侍人的主。否则也不会比她大一辈儿的凤辣子做朋友。 很强势的一个女人,模样身材给人一个欲望的象征,也只是她的表面。贾珍敢欺负她,就是被这个表面骗到了,反而让她假死脱了身。 “你从不从?我好歹也是天家的血脉,做一次高阳,你又怎么跑的掉。” “强扭的瓜不甜。” “怎地如此不爽快,就几下的事情,我自会离开的。莫不是嫌弃我?我可不是脏女人,就嫁过一次人。” 几下? 李修很好奇:“你就挨过几下?” 秦可卿又羞又气:“不是几下还能是什么?快快的吧,要羞死我,你才痛快的吗?” 李修仰天长叹,有的教育真是要从娃娃抓起。 “放过我行吗。” “你也不行?不会吧。啊!它你走吧。” 第一百三十八集 解除误会求真知 有的事,你知道的只是冰山一角,却把它当作了全部。 当你认知了正确的事物的时候,是会有一种恐惧,怎么和我见过的不一样呢? 秦可卿陷入了两难之中,自己辛苦一晚上追过来,想着很快的事儿也不耽误自己回去。但现在手里这件玩意儿,颠覆了她以往的认知。 “你你走吧好不好,它会撕裂我的。” “你把我裤子都脱了,现在和我说这个?” 一夜情,李修明白了秦可卿的意思。不是不愿意配合她,是他两世为人才第一次遇到这个情况。 “我冒着婚外恋的风险陪你坐到现在,你总要验了货再说行不行是吧。现在让我这样出去,我怎么办?” 秦可卿恨自己,恨自己手太小;也怕李修,怕李修不顾自己死活的硬来。 她是半个过来人,所以懂一半。这不稀奇,后世各种卖器具的都说过一个不辨真伪的调查结果,女人颅内的烟花灿例只有不到三成,剩下的约七成,连身体的燥热还没有到温度呢,点火的捻子就灭了。 半个怎么算? 芒径入林微,蓬芦客到稀。 李修也奇怪,不会如此之废吧?蓉哥哥是很多人最喜欢穿的。 “他喜欢被人穿。” 秦可卿咬着牙扭着手,疼了你就消停了。 哦~~~李修琢磨着这句话嘿嘿嘿的笑起来,也对,不喜欢被人穿,怎么能引来众多的穿越客。 “你还笑?快点吧,我还要回去呢。” “这一路你自己怎么回去?留下来在医疗队好好学学。什么都不会,还想学人家求子。” 秦可卿哼了一声,轻轻念了两句:“且看欲尽花经眼,莫厌伤多酒入唇。罢了,自己招灾惹祸又怪的谁来。今日先收你个利息,来日在寻你解惑。” 垂首下去,直到处处惊波喷流飞雪花后,才狠狠的吐了几口,又把李修的一双手拽出来,掩住了胸前,这才拿过葡萄糖来漱口。 收拾好了,却不让李修走:“不是我怕,我改了主意了。一夜风流也要红烛锦床,否则我是不依的。” 看着她扭着腰身一路小跑的逃了,李修只是觉得好笑,舍身还要个仪式感,秦可卿还真是个精致女。 不过,这事到底可行不可行,我得找人问问去。 来去一个月,李修故技重施钓出了大和卓,麦尔丹的大军趁虚进了城。李修在城下依言放了麦尔丹,让他慢慢经略莎车。 “要是乌兹来扰,给我报个信,咱们再联手灭他们一道。” 麦尔丹心内恐惧,自己的哥哥在他的心里是何其的兵强马壮,就这么地被炸死在了路上,连个完整尸首都凑不齐。李太守简直是个要命的太岁。 连声应承下来后,恭敬的送李修回程。板着脸骂下面鼓动趁机杀了李修的人说道:“尔等若不想步我哥哥的后尘,还是灭了这个想法吧。” 地雷,李修又亮出了一个新家伙,防不胜防。 带着秦可卿回到了疏勒城,处处可见修整的痕迹。进了麦尔丹的城主府后,秦可卿四处的找合适的房子去,经过几次近距离的试探,她觉得可以让李修栖身于内了。 王熙凤板着张脸不看李修,李修正在训她:“你早知道她不怀好意,为什么不告诉我?害我差点把持不住。” “我呸!”王熙凤柳眉倒竖:“哪有个猫儿不吃腥的,你占了便宜还装蒜。” 李修正好找她问问行不行,遣散了屋的人,小声的告诉她:“还没成事呢。巷子狭窄不得深入,她又是个怕疼的,我也拿不定个主意。” 王熙凤脑袋里就嗡的一声,颤着声音问他:“此话当真?” “我骗你做什么?你是过来人,又是她的知己,帮我盘算盘算。真的就是求子这么简单?” 王熙凤哎哟一声笑的全身发颤,傻兄弟,你占了大便宜了你还不知道呢吧。 扔下一头雾水的李修,去城主府后院找到了布置新房的秦可卿,把她按在床上问她:“你新婚夜时,可有落红?” “正是因为没有,才让那儿子厌恶我,让那老子觊觎我的。可我清清白白进的他们家,怎么会有品行不端的事。” 王熙凤仔仔细细的打量了秦可卿半天,哈哈哈的大笑:“原来如此啊。要是这样的话,你们可不能这么草率了。。” “你这人,话也说不明白的。到底怎么回事?” 王熙凤凑到她耳边嘀嘀咕咕连说带比划的告诉了她原因。 秦可卿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呢。我说两者怎地相差如此之大,却原来是个蚯蚓耕泥起,蜻蜓点水飞的样。”话一说完,又羞又臊的蒙住了脸:“那我这几天是在做什么?你也出去,这几天我是不见人的。” “他也不见了?” 秦可卿抓住王熙凤的手腕:“见了这样的,你行吗?”连推带搡把王熙凤赶出了屋子,自己用被子蒙住头又是庆幸,又是不齿。原本以为是个古董,却原来还是个新瓷。 王熙凤揉着手腕一路忍着笑回来见李修:“却是不行了,让你怜香惜玉的吃不到嘴里了吧。” 李修也证实了心中的猜疑,还真是个桃花潭水深千尺呀,根本就没捅开那层窗户纸。 王熙凤悄悄瞟了一眼李修身下,稳了一下心神给李修讲道理:“要是个过来的,求子也算个说法。如今还是半片完璧,你不给个说法,可是不能够。” 李修哭笑不得,什么破事,阮惊天吗,留到我手里了。那么些个阿瞒等着人妻呢,这让我怎么交代? 一拍桌子,起身就走:“要什么说法?我家玉儿不点头,我只有被你们吃的份,哪敢吃你们去!走了,你留下来先把银行搞起来再回去。” 王熙凤吊着眼眉一高一低的看着他出门,你们?你是在说我? 回了碎叶城,李修也放下了心思,有黛玉的巧言戏谑,有紫鹃的曲意逢迎,神情气爽的李修开始写奏折,疏勒的事要给朝廷说一下的。自己又多了一个城,还死了一个大和卓,总要报备一下的。 万里路迢迢,等永正接到了李修的奏折时,他已经身在了江南。 金陵甄府,永正在正堂居中而坐,慢慢读着李修的奏折,时而微笑时而皱眉。半晌过后,把折子给了陪驾的陆鸣。 “李修在碎叶站住了脚,正慢慢积蓄实力准备经略天山。” “哦?其志不小啊。” “岂止!他还把大和卓给宰了。把小和卓赶到了莎车国去,继承大和卓的地盘,他自己收了疏勒。这不问朕呢,疏勒是朝廷派人去,还是他先暂领之。陆卿,你说呢?” 陆鸣仔仔细细看完了奏折,眉心一动有了主意:“江南这些人,不是抱怨朝廷不给重任吗。不如,遣他们几个领袖去和李江流打打擂台?” 永正失笑一声:“李修认为的宝地,在他们眼里可是流放之地。怎么会去?” “那岂不是正好,给他们讲清楚李太守的布局,要是还嫌弃路远不去的话,也怨不到朝廷的身上了。老夫的儿子也在那里趟风冒雪呢。” 永正帝知道陆鸣是心疼儿子了,自己也确实是故意的如此,那就安慰安慰他吧:“陆宇已经是县令了,报功的名单中是有他的。看来,李修还是会调教人。就不知道,朕送去的两个人,他打算怎么调教。” 陆鸣不懂也不问,永正却问坐在下垂首的甄应嘉:“你说说看,你的女儿,他会怎么着?” 自从永正帝说要来他们家,甄应嘉就把鹤顶红派发给了全家,有事没事的想喝就喝吧,谁知道是死一家还是死一族。 听着永正问他李修的事,心一横就说了句心里话:“臣愿往。臣阖家愿往。臣嫁女给他做房妾室都行。” 永正笑而不语,陆鸣神游物外,裘世安心里一动,甄应嘉去不得,可那家能去,看来圣上是不打算留着他们家了。 果然,永正帝发话了:“你去?你嫁个女儿给李修,好让他带着兵回来逼宫是吗?” 甄应嘉心里直骂,我是你哥哥你知不知道,先有的我,后有的你,长幼有序你都不讲。 父皇还是个亲王的时候就有了我,要不是怕做太子的义忠下毒手,把我送到了我姨家给人家做儿子,哪有后来的你做皇上。 现在你厉害了啊,还敢这么和我说话,你等着我教训教训你。 撩衣服下拜口称不敢,心里暗暗说道,打雷啊,劈死这个不敬兄长的。 “算啦,看在父皇的面子上,不与你计较。你就在江南好好养着吧。陆大人,拟旨。宁国府的贾珍狂悖逆施,把他那些事抖搂出去,除爵押送大理寺,抄家。” 陆鸣略一思索写好了圣旨,给永正帝御览。 “三百里加急送回京师去。” 裘世安捧旨出去找人送旨回京师。 十天后,大理寺带着顺天府去了宁国府,尤氏带着仅剩的一个包裹哭天抢地的去了荣国府。 贾母哭一阵骂一阵,也无计可施。这时候,贾赦领着秦少卿在贾母院外求见。 贾母屏退了众人后,请秦少卿进屋一见。 见过礼后,秦少卿说了来意:“有件事需得给老诰命商议一下。贾珍的续弦和妹妹还在贵府上吧。” “也要带着她们走吗?”贾母一阵心惊。 秦少卿慢慢点点头:“怕是也要过一下堂,没事的话,我亲自再给送回来。” “这是为何啊?” “他们家的贾蓉有个原配,死的不明不白。因为涉及到女眷的事,老诰命,您老还请多包涵。” 贾母明白了,这是皇上在帮甄家出口气,再怎么说,秦可卿也是甄家的女儿,怎么年纪轻轻的就死了呢。 尤氏还能去一趟,惜春不能去。年龄太少,那府里的事也素来和她无关。 秦少卿听了贾母的陈述,略有为难,想了一下说道:“不如这样,我就在贵府上问这位小姐几句可好?” 贾母让人叫来惜春,好言的宽慰她,让她问什么说什么。 惜春转出了屏风,见了秦少卿,说了一番石破天惊的话:“宁国府有个养马的老卒叫着焦大的。大人若是想问秦可卿的事,找他就对了。” “哦?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李修府上有个薛宝琴,我和她是手帕之交。她听李修闲聊的时候说起过,宁国府有点什么事,都瞒不过焦大去。我就记住了。” 薛宝琴?李修 秦少卿哈哈一笑:“你个小姑娘倒是聪明的紧。好吧,我就去找找这个焦大。可你以后又要如何呢?实不相瞒,我和李修是个好朋友。你既然和他的妾室来往密切,我也不好为难你。要是宁府定罪,你可也逃不掉。早作打算为好。” 第一百三十九集 金钗出逃计划 秦少卿一走,贾惜春转身就给贾母磕头,要出府去见见父亲。 贾母不好阻拦,也需要有人给贾敬报个信,本来贾赦应该去一趟,可一问下人,他跑去宁国府了。 贾母明白她大儿子是去捡漏的,符合他一贯的行为处事,有便宜不占,等于吃亏。 沉吟片刻,答应了惜春的请求,安排车,又派着丫鬟婆子一大堆人跟着,才放心让她去一趟。 让屋里人都各自散去后,喊住了王夫人:“淑清。给子腾捎句话去,再等下去,就是被各个击破的局面。我递个折子去宫里见见老太妃和贵妃,该是二圣临朝的时候了。” 老太太直觉很准,永正帝除了南北双王和镇国、缮国双公之后,借着秦可卿的事,要除荣宁二府了。至于又要有哪个王爷会跳出来,就看永正帝的手腕怎么布局。 贾母不想被当祭品的话还是那两条路。一个是自请除爵,可惜她死活不愿。那就剩下最后一条路,请太上临朝,形成二圣相争的局面,或可尚有一搏之力。 她手中的牌是王子腾的九门提督和贾元春的贵妃。这两个人只要一发动起来,一内一外能封锁皇城和京城。 够了,只要自家能做的这两点,那些各怀心思的各家自会跟着上来行事。叩宫阙请圣人,趁着皇上不在皇宫,太上只要踏进了乾清宫,就算成功。南北划江而治吧,永正帝,您就在金陵坐朝好了。 说走咱就走,贾母进了宫。 贾惜春可不向她那样的直接,而是先去了薛家。 宝钗接她进来,很是奇怪这个不怎么对她感冒的小妹妹,今天怎么主动来了。 年纪最小的贾惜春,有一个大大的计划。她不想被卖到教坊司,也不想充军发配,她要跑。 不仅自己跑,还要带着贾迎春和贾探春一起跑。 因为,贾家完了。 她不懂什么天家的内讧,也不知道天子的削藩夺爵的盘算。她知道的是,她爹贾敬藏着一个孤女,比林姐姐还孤不对,林姐姐不孤了,有丈夫的人怎么能称孤。那就是比自己还要孤的孤女。 而这个孤女,恰恰是犯了事的义忠亲王的幼女。 要了命啊,自己家怎么就摊上这么个事。宁府被抄家,难说不跟这件事无关系。一旦暴露出来的话,荣国府也保不住。 十三岁的贾惜春能想到这些,已经是她的极限,她当然不知道那个女孩已经金蝉脱壳。所以,她要跑。 怎么跑? 别看她是什么大小姐,她要出门绝对比普通百姓的女儿难上百倍。单靠着自己的力量,她一定跑不出去。 满京城能帮她走,还能带她走的只有两个人,珠大嫂子李纨和薛家姑娘薛宝钗。 她比较了一下两个人之后,决定先找薛宝钗,因为薛宝钗好忽悠。谁让她心里记挂着远在碎叶的那个人呢,把她忽悠过去,一路上还能有个伴。 “宁国府没了,下一个就是荣国府和王家。我想求着薛蝌哥哥帮我给李大哥捎个信。” 薛宝钗先是一惊,稳住了心神问她:“信上可要说些什么?” “大观园里有一个姐姐,我要带着她去陇西,让他派人来接我们去碎叶。” “姐姐?”薛宝钗不明所以:“哪里来的姐姐?” 贾惜春惨然落泪:“义忠亲王的女儿,叫做妙玉的,在大观园里。宁国府彻底的完了,光是私藏这个姐姐,荣国府也够一家发配的。” 薛宝钗好悬没骂出口,这种事你就这么跟我说了?贾惜春你是不是在害人! 不过等等哈,你说你要去哪? “陇西啊,难道还要跑到碎叶去吗?我可不认识路,据说很远很远。” 薛宝钗当然知道远,还知道要走哪条路,心里盘算了多少回的事,猛地一下送来了个贾惜春这么好的借口,一下子就充满了精神。 快一年了,自己也十七岁过了生日的。没到十八,不过生日就不算到十八,差一刻也不算十八! 还等着什么?李修现在是碎叶太守,转眼就能是总督,那边还有昭武九姓公国可以做文章,不嫁他,我就是个傻子。 薛宝钗自幼也是读书过来的,尤其是这一年里,关于碎叶的历史,她可是翻烂了新唐书与旧唐书。 经略天山,布控西域。那里才是英雄可以成名的地方。自己不去跟随一位正在打天下的少年英雄去,真要嫁一个跟着公公婆婆在一个院子里的少奶奶?我薛宝钗才不会这么没眼色。一定想办法要跟着去,到那时谁还是妾?我是公国夫人。 瞬间想好了一切,连忙安慰着惜春说道:“你先别急,就是要走,也要谋划好了才能稳妥的上路。我且问你,是你一个人要走,还是带上迎春和探春一起走?” 惜春心里大定,好了剩下的事就不用我操心了,交给这个“女诸葛”去办就行。 “当然是都带上了呀。一个去找哥哥,一个去找爹。” 薛宝钗摇摇头:“这还不够,你且先去见你父亲。我去找一个人来,准保能顺顺当当的带走你们。” 贾惜春告辞了薛宝钗后,让车夫快快的赶路直奔玄真观,一见了自己父亲之后,扑在怀里痛苦失声。 “爹!咱家没了!” 贾敬仿佛早有预料一般,不惊不怒领着惜春先去给她娘的坟上添了几捧土,边烧着纸钱,边跟惜春念叨:“惜丫头,爹是保不住家,也保不住你了。走吧,能走就走。我这里有个度牒,实在没了活路的时候,出家为尼也能安身活命。” 都是妙玉留下来的东西,七零八碎的装满了两大箱子给她装上车。 “爹。”惜春一个头磕在地上:“女儿不孝,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再见您。” 贾敬挥挥手:“去吧,去吧。” 贾惜春看着关上的道观大门,心里一片凄凉,这很有可能就是和自己爹见的最后一面。 我不能总是哭,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趁着我还能走,赶紧走。出了京城,有多少眼泪留不得。 惜春急急忙忙的又回了家,直奔栊翠庵而去:“岫烟姐姐,你可都准备好了?” 一位身着僧袍的清冷女子,放下手里正在缝补的衣服,拍拍自己身上:“我可能有什么可准备的。倒是你,想好了要走?” 原来贾惜春早知道了邢岫烟的身份,也早就谋划着要走。今天这么一抄家,更是事态紧急了起来。 “我有更好的法子,不用咱们两个伴姑子偷偷的跑了。” “哦?说来听听,我也嫌弃这僧衣呢。” 贾惜春就把她的计划说了出来:“我先去找了一心想去碎叶的宝钗姐姐,她心动之后,必要去找珠大嫂子的。不管什么借口,她们肯定会上门来请我们出门。那时,你就扮作我的丫鬟,戴上帽子躲进车里,一道的出府。剩下的路,你我就不必操心了。自有那位宝钗姐姐安排妥当的。” “这个宝钗姑娘,为何如此热心的帮咱们呢?” 贾惜春一声轻叹:“她一缕情思勘不破,执念一生的。” 俩个姑娘惆怅了一会儿,就去惜春的暖香坞请来迎春和探春,一起商议大事。 与此同时,薛宝钗也到了李家,递了名帖,见到了李纨。 如今李纨最是享福,就跟着爹娘住在荣国府隔壁,每日里还能给贾母王夫人请安问好,没什么事了就带着贾蘭回自家歇着。日子过得别提有多安逸。 “姐姐。”薛宝钗学着黛玉的叫法:“宁国府被抄,荣国府也要有祸事了。可惜咱们女儿家不能力挽狂澜,只得先自救出去再说。” 李纨听完薛宝钗对于当前局势的各种推断之后,心里也是可惜那三个小姐妹。 “你有何打算?” 薛宝钗已经盘算好了出逃方案,寻个借口接她们出府,然后编入薛蝌去往陇西的车队,由薛蟠和薛蝌兄弟俩共同护送先到陇西。 “出府?我就是接她们出来,事后也要和人家说明白的啊。总不能拐着几个大小姐走了,还不让主家知道。更何况,那还是我的婆婆家。” “姐姐!”薛宝钗极不赞成李纨去说。依照贾母的性子,肯定会派人去追回来。 “您请李老爷请个旨,就说陇西医院需要京城医院派人去教习。” “跟谁请?帝后都不在京。不能是去找她们家贵妃吧。那我父亲肯定不去。” 薛宝钗也觉得请旨这事难了,那要怎么才能走? 咦? 薛宝钗一拍手:“有了!他一定行!” 李纨知道这个人是谁后,也点头答应了:“那就试试看。备不住的就行呢。” 大观园,贾探春紧缩双眉:“名不正言不顺的走了,也会被他们追回来。且容我想想,怎么能名正言顺的走呢。” “医院。”迎春说了一句。 探春眼神一亮:“哎呀二姐姐,你是怎么想到的。对对对,去找夏守忠,借用医院的牌子,把我们差去陇西。这样家里就是想拦着也不好开口啦。” 迎春苦笑,我都想了一年这个办法了,就是没敢实施罢了,既然你们要走,那就一起走了吧。 贾惜春和邢岫烟相互看看,都觉得自己以前想的扮作姑子的想法真是蠢不可及。 “谁能去请的动这位公公呢?” “珠大嫂子!” 薛宝钗也是这个意见:“只有您去,他才会给这个面子。” “那不是我的面子,是我弟弟的面子。”得意的看看薛宝钗,心里说道送上门去的,可不是我弟弟花心。 隔着一条街的两个府,一群女孩策划了一场自我救赎。 可叹,人精了一辈子的贾母,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还在带着荣国府开上了高速路,前方到站,鬼门关。 第一百四十集 莫愁前路无知己 太极宫,夏守忠给太上说着京城近日的新闻,顺便提了一嘴贾家姑娘们的事。 太上皱着寿眉:“让贾赦来见见朕,他家老太太既然有心捧日而出,家里总要有个当家的出来才行。医院的事吗让贾贵妃出个面,他们家的事还是落到他们家里人手里办才行。” 夏守忠遵旨而出。 太上又对王子腾说道:“划江而治能有几分胜算?谁去领着兵封锁了长江?这主意要不得,你们又焉知是不是皇上的引蛇出洞之策呢。江南的事,江南办;京城事,京城办。龟山那些人不是正要闹着要回银子吗,拱拱火,朝天阙去!不舍得一身剐,哪有那么便宜的事给他们。京城你看着办,盯住了史家兄弟就行。五军都督府,可不是闹着玩的。” 王子腾拜曰:“不如太上也夺爵,就拿史家兄弟开刀。” “你倒是个心狠的,那贾家老太太能干吗?” “不如此,怎能成大事。” 太上皇站起身溜达了几步,站在宫门口眯着眼睛看了会太阳,侧过脸来跟王子腾说道:“不!我儿子夺爵,朕就加爵!做官求的是什么?加官进爵!人心最能算计自己的得失,不给他们满足了,谁会跟着你走。让贾家老太太去说,一门双公能是贾家也能是史家。另外,子腾,朕还要封一个人。李江流晋都督位,天山给他了。” 王子腾黯然不语,太上皇用手指指他:“你也一样,晋五军都督府任九边巡检,给朕看好了他。” “臣遵旨。” 几天后,贤德贵妃降临医院,命太医院接手了女子医院,除胡君荣和茜雪以外,其余众人皆原地不动,这两位正副院长要带一支教习队去陇西支援那里的分院。 大理寺送回尤氏的时候,秦少卿已经找不到了贾惜春。心中暗笑一下,去了李府去见李守中。 “老师,该让江流往回走走了,以备不测。” 李守中给对他这个学生解惑:“看似是个二日临朝的局,可他们还是玩着那老一套,无非就是个你降我赏的兑子。可谁敢乱了天下刀兵相见?且不急,让他们先乱着,你我安生做事就行。修儿那里我去封信,他的套路和你我和百官都不同,不要给他套什么枷锁。” 秦少卿笑言:“他要是开了都督府,我这个师兄可是要去投奔了。” “那个傻小子,从来都不问问我这个做祭酒的爹,有什么学生。给你这个看看,你要真想去,可是有大用。那里的监察是我那个儿媳妇代领着呢,你去替了她,帮江流弄弄立法权的事。” 秦峰在李府的书房里一看就是三天,扔下那本薄薄的册子回自家里开始收拾行囊,等着朝廷的诏书一下,带着一家大小启程直奔陇西。 李藻接他进了太守府,吓了正要出门去医院的贾惜春一跳:“大人,您跑这是要抓我回去的吗?” 秦峰故意的一板脸:“不错,真是要抓你去碎叶的。” 惜春又惊又喜,转身跑了几步,又转身回来福礼致谢。 李藻拉着秦峰的手甚是亲热,他俩年岁相仿,又都是跟着李守中治的学,师兄弟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一晃就是近十年不见,当然说不尽的分别之情。 “你那个弟弟啊,可是艳福不浅,你这府上快是住满了吧。” “那是他的造化大,西域何其大也,这些不算多。” 两个人哈哈笑着进了书房,关上门聊起了朝廷的动向。太上颁旨给李修,既是封赏更是试探,看看李修接不接他的橄榄枝。 要是接了这个都督,皇上必然的会不高兴,造成他们君臣之间的裂痕。 不接这个都督,也有个抗旨的帽子给你戴好,留待将来再慢慢的收拾。 师兄弟毫不讳言,大概率李修会接了这个都督,然后再给皇上表表忠心。文臣就是这样会玩才能站的住脚。 又歇了几日,秦峰由抓人的变成了带队的,率领着车队启程,在嘉峪关前见到了要入关的柳湘莲。 他是来接人的,笑呵呵的跟薛蟠、薛蝌兄弟俩见了面,说起自己的差事:“我如今归着林监察管,她知道了你们要来的消息,就派我沿路来接。还有一个人,等你们好久了。” 小姐妹们不明所以,只见一位一身维族女儿装扮的史湘云从骆驼上被人扶下来,冲到她们面前哈哈大笑:“想不到吧,我也来了。” 惜春心直口快:“你家也被抄了?” “呸呸呸!我二叔接了安西都护府,我可不就来了这吗。本来想着跟你们道个别呢,一去府上才知道,你们竟然毫无义气的扔下我就跑了。” 宝钗哎哟一声:“带着你个侯门贵女跑,我们罪过才大了。你且看看我们,哪个还有什么身份。” 史湘云很仗义的抱抱这个搂搂那个:“以后我罩着你们。看谁敢欺负了你们去。” 迎春木讷的问了她一句:“你也有了官职了?” “什么官职?女人家何时能做官了?” “林妹妹呀。她现在是碎叶太守府的四品监察,呶,这些人马就是她派来接我们的。” 史湘云愣在了原地。 野云万里无城郭,雨雪纷纷连大漠。 黑云压顶盖住了茫茫的雪山草原,王熙凤站在疏勒城墙上,焦急的看向东北方向。怎么还不来呢,再晚一天,风雪必将突至,岂不要把你们困在路上。 哨探的疏勒骑士飞马过来,仰着脖子跟王熙凤叽里咕噜的夹杂着汉话喊起来:“他们到了。” 王熙凤痛快的笑了起来:“备马,我去迎迎她们。” 她的车架早就准备好了,在一群骑士的护卫下,向着一行车队迎了过去。 姑嫂们终于在这簌簌而落的雪花中见了面,又是哭又是笑,挤到王熙凤的车架里,诉不尽的一路坎坷。 王熙凤不屑的告诉她们:“你们这一路也就是赶路走的累点。我们当初来的时候,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一路杀着过来的!看见这车了没有,小和卓妃子的车,送给我了。这一片的土地,都是我们碎叶的。” 宝钗哟了一声:“凤姐姐是擒敌拿了反叛?” 王熙凤得意的一哼:“从疏勒到车莎,都欠我的钱,我的功劳也是很大的。你们来了先好好休息一段日子。正好把医院开起来,你们可不知道,医疗队在这里最受欢迎了。咱们的李太守现在都不用派兵去打仗,只要把医疗队派过去,无不归顺的。” “那那那黛玉管着什么呢?” 王熙凤看看史湘云:“她?纵横万里的碎叶内政都是她再管。他们两个才是相得益彰呢,一个管杀人,一个管救人。才有个半年时间,疏勒到碎叶已经是畅通无阻,西域各国的商旅都选择了我们这条路来贸易。” 内政?! 众女惊呆住了,那个曾经躲在小屋里偷偷哭的女孩子,如今能管着内政? 李修也觉得神奇,你要是去拔垂杨柳,我也不说什么了。都说你连个家都管不好,你却干着内政官乐此不疲。 这算是天赋吗?还是她的隐藏技能? 林黛玉不理会李修花式的吹捧,她知道这是因为她身后站着的是李修,所以政令才能一通百通。还有就是碎叶的政治环境很有趣,三郎搞了个民主集中制,既有上下级的分别,又有纳百家言的氛围,各级官吏做起事来没有任何掣肘不说,还有更多相关衙门的帮助, 这一点让她这个监察有点无为而治的意思,李修则更是放手任他们施为,养成一个良好的圈子环境对李修而言更重要。 “邢家的姑娘也逃出来了,你可终于能安心了吧。” 妙玉不喜反忧:“她来是好事,只怕京中又有了事端。我越是在此时间久了,就越发觉得京中做事透着一股子酸臭味。那家人也是我的家人,怎么能让我欢喜的起来。” 黛玉裹着一个熊皮大氅,就露着一张小脸俏皮的半躺在厚厚的毡子上往嘴里塞着奶干:“你以后要做了国主,可不能学那一套。咱们的政策你是都知道的,选好了地方吗?建城还需要一段时间,你先挑好了地方再说。” 妙玉很是无奈,林黛玉真是盯死了自己的肚皮:“你就不怕你自己失宠?” “他身边只有一妻一妾,算上几个通房将来抬起来。又有什么宠可要挣得?你们都是外室,统统是。给我们家挣下大大地方的外室。咱们各过各的,谁也别妨碍谁。想我了就来看看我,我也不要你们立规矩,你们自己挣自己花,自己养儿子成人。” 妙玉扔了纸笔扑过去抓黛玉的痒:“还我们?你要给他找多少外室?我又何时答应了你!” 李修一进帐篷,就看见双玉都裹在那张熊皮里在地毯上滚来滚去的疯。 示意她们随意,就当自己不存在,一场大雪让整个翠叶城安静了下来,都闷在屋子里等着雪停了再说。 妙玉藏在黛玉身后整整衣襟和发鬓,露出头看着李修画着什么。 “这是什么?” “雪橇,我想试试冬季能否作战。” “你又要打谁去?” “哥萨克。伊凡又催我了,剿了哥萨克后,他们要去波兰前线。两大帝国之战啊,不参与一下岂不可惜。” 双玉相视苦笑,这么一个男人,给他再多的女人也拴不住他的脚步。 “对了,不管有没有灾情,雪小了之后,我要去巡视一下各县,看看他们的棉衣和粮食还有煤炭都够不够。你们一起跟着,玉儿的监察该卸任了,站好最后一班岗。” 妙玉眼睛一亮:“可是要她成立议会了吗?” 李修的政治改革要出台了,挂着一个议会的名,他要把人民代表大会交给黛玉成立起来。 这是最重要的一步棋,不仅各级官员要加入进来,还要把士农工商甚至是兵卒代表也加进来。以后太守府的权责将仅限于内政,还必须通过这个议会而决。 试探一下官员们对这个新鲜事物的反应,也好积累更多的经验。 妙玉也正是因为李修没有做皇帝的心思,才对李修有了感觉。作为深受皇权冷酷无情一面所害的妙玉,是个不折不扣的倒皇派,打从心眼里就不觉得皇权有什么好的妙玉,被李修这一手所谓的“议会”所折服。 李修做“议会”的目的还在于一点,他的眼睛里还盯着欧罗巴的战局呢。察里津若是能落进他的囊中,一个横跨欧亚的政体将会出现。 内斗有什么意思,他们自己就会玩死自己。二圣临朝是吧,李修不介意再多一个政治集团出来,你们做不好平衡就一起完蛋,我正好能推进革命。 你们做好了平衡,才怪! 7017k 第一百四十一集 晋位 雪橇车据说起源爱斯基摩人,瑞士人也有一说是他们发明出来的。 李修改装好了一辆两匹马能拉动的雪橇车,一次能运载三吨的货物。 除了刹车让人揪心以外,无论是运人还是运货,都远远超过了人们的预期。 它的出现,打破了寒冬不能运输的现状。 仇兰亭钻进车厢里,透过射击孔往外看了看,拿过一杆枪架在那里瞄了一下,砰的一声打出去,看看烟雾在车厢里弥漫的情况,皱皱眉跳下车。 “运人是没问题了,就是一开枪车里全是烟。” 工房官长很不满意他的态度,指指车顶棚那里:“我在给你开几个天窗总行了吧。要是不怕冷,就把顶棚掀了。” 冯紫英说好话哄人:“不错了不错了。里面铺厚点,再点个煤炉子取暖,人多挤着些就不怕冷了。” 还真得开天窗了,点上煤炉子要是没有烟囱的话,不用打仗,睡一晚上全挂。 这趟出征的目标是,哈萨克南天山脚下的原生黑色岩系金矿区,世界十大金矿之一。 为了那里的矿工兄弟们,五千碎叶兵和一千辅助兵不分日夜的打造雪橇车,谁都清楚黄金意味着什么。李修郑重承诺,解放了那座金矿后,翠叶城将实施新的月俸制度,把兵卒、差役纳入到了吏员体系之中,而原有的官员俸禄加一倍。 “浮动的月俸,要随着碎叶城的经济收入而不断的上涨才对。” 没有人怀疑这点,碎叶城已经开始赚钱了,作为重新被打通的丝绸之路,偌大的“小长安”里,已经住下了无数的商旅队伍。 低廉而健全的税收制度,是吸引他们的一大法宝。 进出口货物集散地,李修给碎叶城经济发展的定位。 市舶司改头换面叫做商务司暗中做着这些工作,所有货物将从这里通关进入东方,大批的妇女在这里有了一份包装的工作,所有的货物都将换上统一的碎叶标识。 其中孕育的涵义不言自明,碎叶将作为一个整体出现在中原人的认知里,碎叶城的所有新的理念,都将随着向内输出的价值而影响着中原。 贾琏带着满载的一批货,用雪橇车运到了疏勒城下。疏勒城里百姓又一次被震惊到了,这么大的雪也难不住这些汉人吗?碎叶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薛宝钗同此一问,秦峰同上。 王熙凤和秦可卿开始忙活了起来,大宗的交易必须要有银行的背书,没有银行签发的文本,一律视为走私,处以罚没。 秦峰让贾琏作陪,全程搞清楚了银行的运作流程后,心里感慨,朝廷才更应该如此。可惜,他们只知道用国库去发国债,而看不到银行的日进斗金。 “秦大人”贾琏趁机还是问了一下宁国府的事:“宁国府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了吗?” 秦峰摇摇头:“都到了此地了,我就直说给你吧。四王八公终将成为历史,你可明白了。” 贾琏嗐的叹口气,不计挂家里是不可能的。偏又相隔的这么远,相帮也没有办法。 “荣国府只要不行差踏错,除了爵也就是了。回去金陵老家耕读持家,作个一方乡绅,又有何不可呢。你看陇西李家,总有一支守着基业,传承不断。这还不够你家学的?” 秦峰很难理解贾府当家人,那位诰命的脑回路。退而结网总好过人死网破吧,权利比生命还重要吗?你们家也没什么权呀,不过是吃着资源老本,总有人情用尽的一天,那时又改怎么办。 贾琏拿出监察的印双手给了秦峰:“临来时,林妹妹特意让我给您送来的。大人早一日就任,是碎叶之福。” 秦峰慷慨了一下,这个小女子啊,为人通透到这种程度,真是女子中绝无仅有的。又想想一路行过来的宝钗、探春等人,真是忍不住同情李修起来,小师弟,你以后的日子可要怎么过。 “贾同知,你可有心回京城一趟?” “啊?大人,可以的吗?” 秦峰托起那方监察的印章对贾琏说道:“有了它,不就可以了吗。贾琏接命。” “下属在。” “疏勒城里已经堆满了欲往中原贩卖的货物。本来大雪封路无计可施,可有了雪橇车,雪路也可以成了通途。你以碎叶城同知之职,带一百人沿途护卫这些商人直奔京城。” “大人,这是何意?” 秦峰得意的一笑:“我碎叶也该亮亮相了,我怕时间久了,有些人就忘了我们的存在。以后,这条商路就由我们碎叶守护。” 贾琏不明深意,但也很高兴能有这个机会回京,领命下去准备了。 王熙凤和秦可卿也把城主府一分为二,让出了大半给有了官印的秦峰,林黛玉的意思很明确,疏勒城就是秦监察官邸的所在,这也符合分而治之的朝廷法令。 就如当年林如海任巡盐道时,常驻扬州一样,总要避开金陵,才能行使自己最大的权利而不受江宁的影响。 安顿好了家人之后,秦峰又带着那一群女孩儿出发前往碎叶城。总要见见自己的上官,还要把旨给他宣了,商议一下以后的应对。 王熙凤也送走了贾琏,一来一去就是一年,多嘱咐了几句路上注意的话,特意的跟他说明:“不管家里怎么说,你绝不可留在京城。平儿给你带在路上伺候着,少给我招蜂引蝶的。没李修那个本事,你就死了妾室满屋的心吧。碎叶可没有什么七出,我听秦监察跟我说,他来就是要重新立法,立一个碎叶的法。” 贾琏哼哼唧唧的答应了,带着平儿在一百汉胡混杂的兵卒护卫下向东而行。 哈萨克穆龙涛金矿外十里,一支千人哈萨克骑士,艰难的跋涉在雪原上,这里点起了狼烟,他们奉命前来支援。 混没有注意到雪地里一支支枪口已经对准了他们,随着被踩中的地雷炸响,一场精心策划的伏击战很快就打完了。 骑兵失去了速度,也就没了优势。纵然下马喊着奥哈冲过来,也很快被身后另一侧的伏击击溃。 逃跑那是不可能的,李修就是等着围点打援,四千打一千,除了举手投降的以外,一千人灭了四百多。 “打扫战场,带着战俘撤!” 一声令下军队转移,金矿那里还在激战不休。守军依靠地势顽强的守住了要点,与碎叶军展开争夺。 随着大部队的赶回,金矿落入了李修的手中。全军看着因为大雪而没有来得及运走的金矿石,兴奋的嗷嗷叫唤。 总听着金山金山的叫,可没几个人真正的见到过金山,又何况这里还是一个巨大的露天矿,能不让这些人疯狂吗。 上千的奴隶在这里没日没夜的干活,积攒的矿石量可想而知。 搬吧,尽情的搬吧,我们走路回去都行,不要落下一颗矿石,它们可是金子。 秦峰等了几天后,张着大嘴发愣的看着李修带着几千人马,拉着满满的金矿回来了。 李修来的时候才多少人,一千汉家儿郎。而此时呢,除了那一千汉家儿郎外,还有大几千的胡人兵卒,操着生硬的汉语喊着发财发财乌压压的过来,怎能不让他吃惊。 这才一年的时间,你就发展到如此地步了?那我想了好久的方略,可要改一改了,跟不上李修现在的脚步。 “老秦!” 李修过来就抱住了他:“你可算是来了!快累死我媳妇了。走走走,进城再说。给你一个见面礼。” 从自己身上拿出一块拳头大小的牛头金来,不由分说塞在秦峰的怀里。 “江流,你还真去抢了金矿?”秦峰真是爱不释手,金子谁不爱,溶了它能给自己媳妇打不少首饰。 李修咧嘴就笑,冲着接他的官员队伍使劲的挥挥手:“都有份啊!拿回去做个纪念!” 官员们却看着秦峰没动,李修一愣,秦峰把金块揣进怀里,顺手掏出了太上皇的圣旨,塞到他的手里:“我也给你个见面礼。自己看看吧,同意不同意的,全由你做主。” 李修展开一个字一个字的看完,又看看官员们期盼的眼神,脸上浮现出了笑意,都等着升官呢,老子凭什么不答应。 右手高高举起这份圣旨,扯着喉咙喊起来:“接了!咱们是条支顿都督府了!” 碎叶城炸了! 一年的时间啊,从太守府一跃成了都督府,其中跨了足足有五阶! 欢呼声响彻全城,秦峰带着众官重新礼见:“我等见过李大都督!” 李修正和官员们互贺呢,就见一支娘子军各个打扮的犹如画中人一般,款款而来。 当先居中的林黛玉,左手妙玉,右手薛宝琴。后面跟着的是宝钗、湘云、三春,更有雪雁紫鹃晴雯三个丫鬟领着十几个女孩儿齐齐喝礼:“见过都督大人。” 李修拉起黛玉,在众女艳羡的眼神中与她并肩进城。 人生的第一个小目标完成了,论文治,李修是探花;论武功,李修收了故土。何况身边还有一个黛玉,可以说穿越而来所受的种种辛苦,在这一刻得到了回来。 扭头看了看一众---女孩儿,李修咧嘴一笑,发展基地终于有了,攻略开始吧。 7017k 第一百四十二集 九姓的效应 汉将归来虏塞空,旌旗初下玉关东。高提战马三千匹,落日平原秋草中。 李修满意的看着自己刷的大字,问左右之人“本督写的如何?” 没有想象中的阿谀奉承,也没人说什么玉关二字和这里不符。只有一个女孩的声音嗤笑了一声“唐戎昱的诗,您何时才能写一首自己的。” 李修讨个没趣,瞪了一眼说风凉话的都督府录事妙玉,把毛笔背在身后踏进了夷播城,这是他一路北上攻下的第六个城镇,也是第六个汉家故土。 夷播城外有湖,称为夷播湖。原本是条界湖,丢了之后被改名叫做巴尔喀什湖。一湖两水西淡东咸,堪称一景。 汉在此立城,李修想起历史课本上好像只是提了这一句。后续是一八六四年中俄签订条约,此地弃之。 嗯~~~又是那些脑袋上有通天纹的人干的好事。 走了几步,心里不爽,又转身回去,把城墙上那句玉关东划掉,在旁边写下了夷播湖三个字。默默念了几遍,觉得还算通,把毛笔还给了妙玉,随着进城的大军踏进了此座汉家城池。 自碎叶城到夷播城,李修的北伐胜利结束,收复故关六座,湖泊两处,金矿、煤矿、铜矿等等若干。 基本上完成了原本安西都护府北方的版图,当然,现在是他条支都督府的版图。妙玉跟着他过来一是本身职责所在,最主要的是,她暗暗选好了此地为将来的栖身之所。不为别的,就是离着碎叶城不远不近,还能守着这么大的一个海子。 内陆人没见过大海,大一点的湖泊全都叫海。 嫌弃的看了一眼李修题在残破城墙上的字,就不能好好写一首自己做的诗吗?你六岁都会孩儿立志出乡关,十八岁写下了我自横刀向天笑。怎么都二十了,反而写不出来了呢? 还不能给他擦了,怎么说也是个持节的大都督,又是自己将来的男人,这点面子还是给了他吧。 李修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想起哪首就写哪首,被人认出来了就说句抄录,比挖空心思背诗轻松自如。 再者说,他是理科生,高考前背的那些诗词,早就被青海里皮彭,探丹阳妇奶所替代了,能记起来的大都是三百首之内的熟篇。 就刚才那首《塞下曲》,他也是只知其诗文,并不知何人所做。 李修为什么这么拼命,昭武九国给闹的。 黛玉和他将在来年的春天完婚,李守中夫妇和林如海已经护送着皇后的一架凤辇上了路,本来也是有这个心思,更因为此计破了太上封赏之策,堪堪便宜了李修。 怎么说呢,都督也有大小之分,更有持节之分。李修是本朝唯一一个持节的都督,他已经和五军都督府的各位爵爷在职务上平起平坐了。 持节,就是假节钺的意思,他代表着皇上驻守一方。要不是现在闹着二圣临朝的话,早就一纸圣旨十二道金牌调他回京了。 为了彻底收复李修其心,给了虽无爵位但能持节的礼遇,顺便捧了一下林黛玉,凤辇就赐给黛玉了,日常出行你不能用以外,要是有个什么外事活动的话,尽管拿去用。 从一品的诰命夫人,林黛玉也算完成了她的华丽转身。从品阶上而言,她跟她外祖母就差半阶。可她才多大,算到明年春天才是十七周岁,李修前脚死,她后脚就能升到一品。 啊呸! 史湘云你个二货,说话能不能过过脑子,我自己活着升到一品不好吗。 不东拉西扯了,林黛玉给李修掀了牌,九座城打下来,我给你送九个女人过去。将来都是你的儿子做城主的,咱家不亏。 九个? 林黛玉很认真的给他数着数“宝钗你别嫌弃她岁数大,把老娘都扔给了她舅舅跑来跟着你,看在宝琴的面子上,勉为其难吧。” 可把李修给酸坏了,合着我就是你林黛玉的战利品呗,看看你的手下败将们谁听话,就把我给谁把玩些时日对不对? 黛玉才不管李修怎么想呢,家里能不能进女人是我说了算,你就等着安排就好。 “第一个进门的是妙玉,她那个身份给你生孩子,最能让穆家老少都放心。你成了他家女婿了,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所以妙玉跟着李修一路打过来,就是为了先挑一座城。 “清儿,你喜欢个什么样的城池尽管和我说。保证防御性和观赏性俱佳。” 妙玉又翻白眼,挑破了这层窗户纸后,李修就开始不尊重她了,动手动脚的让自己难以招架。现在更是喊她的小名,黛玉是玉儿,妙玉就是清儿,双标的家伙。 “再坚固的城池在火药面前也守不住。这可是你亲口说的。我也不要什么坚固,你就打下五十年的太平就好。” 李修忽然站住了脚“你还有什么旧部没有?招过来帮你治理地方。别留在京里碍着他们的眼。” 妙玉这句话听的进去,知道李修是为了她好。既然要断了中原执念,那就断的干干净净。脚下踩的也是汉家江山,你问这里是姓李还是姓穆? 进城之后约法三章,告诉此地居民百姓。这里换了城主了,就是这位一脸贵气的小女孩。愿意留下来听话的,有田有地有绿卡,生活乐无边。不愿意的,出门向北走,南边都是我的地。 军人做战俘,改造好的为我当兵打仗,服役期限够了,或者立了大功的,给绿卡。 商人留下来继续做合法的生意,登记注册给我上税,税收多寡分开档次,一次性交够十万两白银的,拿着绿卡享受低税保护。 说好三条就三条,夷播城乱了不到一天后,就恢复了正常的生活。新来的城主脾气好不杀人,还把以前欠的租子都给蠲了。看来,汉人确实是要重新回来好好的生息。 晚上在城主府,妙玉难得给了李修一个笑脸,泡了一壶茶陪着李修讲讲自己以前的故事。 妙玉是心有安处了,薛宝钗可犯了难,黛玉可是说了,谁的公国谁自己打理,别想着要都督府出一文钱。为了减轻你们的负担,嫁妆钱不要了,留着给你们自己建城吧。 薛宝钗昂着头从黛玉面前走的,到了住处就低下了头,她没人没钱。 李修能让妙玉把留在中原的暗手们招来夷播,那是因为妙玉的身份使然。她有这个隐形资本。 宝钗则完全没有,哥哥薛蟠开青楼、酒楼、茶楼是绝对的没有问题,可要治理一座城,呵呵,那还不如薛宝钗自己来呢。 思前想后,觉得还是把二叔一家请来吧。自己先做着城主,二叔管着政事,多少能行。薛蟠薛蝌兄弟还是跟着二叔慢慢学的好。 正好,也把自己的娘亲接过来,别想着别人家的爵位了,女儿我争来了一个公国之位,这才是实打实的东西。 黛玉由得宝钗装相,若不是看她万里投奔的痴心,就抻着你,让你和傅姨娘一样去。 这段时间李修去灭城,黛玉就教着宝琴做事“别总想着玩了,咱家明公正道就是咱俩跟着三郎过呢。要是被她们比下去了,我这个做姐姐的,可是脸上无光。” 薛宝琴不急不愁“我有我爹爹,他手下有的是人,待我书信一封请他老人家过来帮我守着就行。” 宝琴早就看上了一条商路,除了黛玉,没跟任何人说起过。 黛玉倒是很赞许她的眼光“这么多人走过这条路,就没一个能想起来在沿路设置驿站补给的。先不用太远,从疏勒到哈密这段设置好了,就够你一辈子的。” 宝琴骄傲的一扬脖子“那群憨姐姐们啊,光想着自己能不能建城治理,就没一个听三哥的话。要想富,先修路。我等着她们都建好了城后,就把路修到她们城门口,出城就给我交税。” 芳官最喜欢听收钱的事“好啊好啊!姨奶奶你雇了我吧,这些事我是最擅长的。” 黛玉早就笑的歪倒在一旁,难为宝琴是怎么想的,堵着门收钱,要说她不是吃醋了,又怎么会发这个狠。 芳官给黛玉揉着肚子,还和宝琴商量呢“就收两个人的,一个是宝姑娘,一个妙姑娘。这两位啊,一个比一个的傲,只要她俩一碰面,那屋里就不能站人。我家奶奶做了大半年的监察还没说什么呢,她们倒是一个个的引经据典的说着怎么治民、怎么治官的话。哎哟哟,搞得好似中了状元榜眼一样。” 宝琴使劲的点头“好芳官,看法和我一样!还是个姐姐呢,偏要和我抢。那我就收她一辈子。” 黛玉又躺在榻上浑身哆嗦个不停,笑声就停不下来。这么两个淘气的家伙要对付你,宝钗你可要当心哟。 这有妹妹准备教训姐姐的,那边就要有个妹妹帮着姐姐的。 尤三姐,一颗金戈嘴对嘴的喂给了贾琏,又是揉又是搓,把发了威的捏在手里说道“你给我个痛快话,我姐妹两个陪你痛快。带不带我姐姐走?” 贾琏浑身的气血往一处涌,只好求饶“且先容我一容。” 尤三姐斜着眼瞟他“容一容?是有个能容的叫贾蓉,此刻跟他老子一起,在大牢里等着发落呢。我们姐妹就是投亲访友,怎么就落到个偷亲呢?” 尤二姐罗衫半解,求着妹妹“别难为他了。且放手,我自与贾郎有个交代。” 尤三姐不依不饶的把贾琏踩在脚下“二姐!你可知道碎叶在哪吗?数万里之遥呢,他若是一走,何时才能见到他。你我就这么苦守寒窑吗?” “唉~~~贾郎,若是你还有真心的话,且带着我们姐妹走吧。京城实在是住不得了。难不成,你要看着我和三妹妹半开门子的度日吗?” 宁国府被抄,连尤氏都被赶了出去,又何况她们两个异父异母的人了。要不是尤三姐手疾眼快的藏了些家当,此刻连这个一进的小院也没有。 贾琏一回京,先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各处寻差点过门为妾的尤二姐。 那还有个找不到吗,旧情人一相遇,正要一解彼此相思的时候,早有准备的尤三姐破门而入,趁贾琏不被只顾着占些便宜时,把金戈喂进了他嘴里。 趁着他气血翻涌时,抓住了把柄,要挟他带着她们姐妹西行。 贾琏原本是不想的,现在也不用想了。一口答应下来,就把姐妹两个按到在了床上,三十六式一一的使来,直闹到五更天时,才筋疲力竭,酣然大睡。 第一百四十三集 红楼原本该有的故事 日上三竿了,贾琏才揉着腰从二姐她们家出来。先去大街上找个干净的馆子来了份卤煮火烧,边吃边听着食客们的新闻。 一个熟悉的小子挎着个布褡裢沿街喊着报纸报纸,让贾琏很差异。抬头一看,贾蔷正沿街叫卖呢。 “蔷儿?” “琏二叔?” 贾蔷唬了一跳,很是惊喜的进了馆子,眼睛扫过贾琏的碗筷,喉咙动了一下。 贾琏唤过活计来,给贾蔷也要了一份火烧,看着他狼吞虎咽的,很是心疼。 “正要找你们呢,都去哪了?” 贾蔷狼吞虎咽的吃完了饭,用袖子一擦嘴,才跟贾琏说道:“能去哪啊,我和贾芹他们出了大牢后,就没个地方去了。贾芹去了水月庵卖馒头,我跟着环三叔卖报纸,总要吃口饭的。琏二叔,您老何时回来的?” “报纸?拿来我看看。” 贾蔷从布褡裢里抽出一张递给了贾琏,正巧有两三个客人也要买,贾蔷先忙活着他的买卖去。 贾琏看着别人都是两个铜板买一份,摸摸兜,银票都给尤二姐留下了,还有些散碎的,约莫着有个二两,都掏出来给了贾蔷。 贾蔷笑容满面的收进了兜,和贾琏说着报纸的事:“京城共有两家报纸,环三叔通过门路拿到了内侍办的报,趸来给我们报童发卖,每天挣个饭钱,倒是饿不死了。” 贾琏心里不好受,别人也就算了,贾蔷这个宁国府正派的嫡孙也沦落到此地步,确实令他唏嘘。 又怪的了谁呢,当家的贾珍逼死儿媳妇的事已经传遍了京城,他一回来就听了个满耳朵。有心想说秦可卿没死,在碎叶好着呢,话到嘴边又咽回了肚子里。 说了也没人听,这么香艳的故事,真相往往不重要。 贾琏并不糊涂,贾珍犯了那么多事不提,单单拎出这件事来说,就是在带风向。大家伙都看看啊,勋贵们成天在家都在干什么,正事一点不干,成天琢磨着自己儿媳妇,我朝风气何时败坏如斯。 继而展开后,就是皇上圣明,一早就看出四王八公的后人们不是个好东西,所以才要削藩夺爵,这事皇上绝没有办错。 皇上要是没错的话,谁保着这些勋贵们,谁就心虚呗。按照普世逻辑,你要是没扒过灰,干嘛替他们说话。 这套路贾琏清楚的很,李修常用这招揭露西域豪强们的丑事,主笔还是自己的妹妹贾探春。 按照碎叶的套路来看,下一步就该爆料出另外一家了。会是谁家呢。 “晚上住哪?” 贾蔷又要了一个烧饼,狠狠夹了两筷子咸菜填进了烧饼里,包好了放进褡裢。 “水月庵。” 别说贾琏了,食客们都惊异的看着贾蔷。那是姑子庵,你个大小伙子晚上住那里,不要身子了是不是? “胡闹!族里给你们安排了一个院子,晚上都回去住,有婆子们管着你们浆洗个衣服,吃口热乎的。” “诶!那我就回去住。琏二叔,咱们家是不是真的就完了?我看报纸上说,太上不是临朝了吗,提出要优容勋贵后代们,我大叔他们是不是能出来了?” 贾琏摇摇头:“哪有那么简单的事。你有份营生是好的,先养活住自己再说。等着宁府的案子清了,再让你们回金陵老家去。那里有田有地的,吃穿是不愁。” 贾蔷也不久留,卖报是个腿脚要利索的活,跑的慢了别人都买了报纸,一兜子的纸只能回去烧火擦屁股。 贾琏问明白贾环的去处,叫了一辆马车,去了医院。贾环把这当成了据点,每天来上班的内侍们给他带来一车的新报纸,他发给上百个报童去沿街叫卖。 没敢走前门,从后门进去。看见贾环翘着个二郎腿晃呀晃的跟一个小丫鬟逗着趣。 咳嗽一声,贾环紧着站起来喊了一声二哥。小丫鬟见来了大人,也躲开回了前院。 贾琏拨拉开贾环,自己舒舒服服的坐下歇会儿,一晚上忙活的还真是累。 “你都知道贾蔷他们做什么呢,怎么不和家里人说?害的我还要出来找他们。” 贾环坐在刚才小丫鬟的凳子上,瘪瘪嘴:“我咋说啊?咱家大老爷不是说了要收他们房钱的话吗,他们才有几个子,交了房钱吃什么喝什么。” 贾政也是没辙,自己老爹可是当了家,什么奇葩的点子也有,见天的偷偷溜进被封禁的宁国府,顺点这个拿点那个,贴着封条的也往回抱,问他还说没事,拿走的是罚没的,没拿走的就是自己的。 “你倒是给自己找了个好差事,挣得不少吧。” 提起这个贾环就生气:“我姐姐她们倒是走的快,剩下的铺子全都让二夫人给收到自己手里。我这个亲弟弟去了被赶了出来。呸!我就等着她家被抄的时候我去看热闹,还要问问她,这东西都是谁的啊。” “扯淡!”贾琏踢了他一脚,咱们两家是连一块的,抄她家不就是抄我家。 贾环嘿嘿笑着扑拉扑拉衣襟,嬉皮笑脸的跟贾琏打听姐姐的事。 贾环往椅子后面一仰,晃悠晃悠的也翘起了二郎腿:“要说都督府那里,嘿!比京里可是痛快多了。抬头就是雪山,低头就是草原,西域的人挤满了碎叶城,金发碧眼的舞娘和大食的娘们为了争恩客,堵着门的打架,好家伙,可把薛蟠忙活的不清。” “他也去了?他去干什么呢?” 贾琏哈哈就笑:“都督给了他一个专门治理风化的官,叫城市综合管理。成天的游街,人瘦了两圈,别提多受胡娘们的喜爱了。得啦,不和你说这些啦。跟我说说京城的新闻吧,走了这么久,回来都有点不习惯。” 贾环去屋里沏了两碗茶出来,给二哥讲起了京师的热闹事。 哥俩聊得痛快,还有一个出不来的贾宝玉,在大观园里开始无事生非。小戏子们散了场,有心的就开始学着针线,无心的几个分进了各房做小丫鬟。宝玉房里没了芳官,来了藕官。 正因为她长得像黛玉,宝玉是如获至宝,成天带着她四处的游荡。 芳官也问过李修,藕官多像少奶奶啊,带回家养着玩不好吗? 李修只是冷笑,像就是好的?她偷偷烧纸被抓了,顺着宝玉的话栽赃在黛玉身上,就没想过谁是你正经主子? 芳官胆子大,性格也泼辣,为了小姐妹们肯出头,姨娘也照打不误,可以说是大观园小丫鬟们的扛把子。 这样的女孩李修愿意接纳,藕官这样顺杆就爬还背主的,还是算了吧。 别以为烧纸是小事,主人家有着老人贾母在,节气要过可要避着点场合。让你们去庙里烧你不去,专挑人家家花园子里烧,不懂规矩是小的,咒主家早死你也得认头。 这不,又惹祸了。 两个人不知怎么就转悠到了稻香村,藕官看着院子里的鸡不错,抓了一只,要给宝玉做个“叫花鸡”。 宝玉最喜欢这样“天真无邪水一样的女儿家”,尤其藕官的取向和他相同,不拘男女,只要成一刻的夫妻,就可以有夫妻之事。太符合宝玉认为的女儿家错投了男身的观点。 当下抓鸡宰杀点火,一阵风吹过,火星子撩着了稻香村的茅草屋顶,贾府走水了。 贾琏和贾环急匆匆的赶回去看时,稻香村已经给烧没了。 先不追究责任,要统一口径,是马棚走了水。 不能说是烧了给贵妃省亲的园子,哪个罪过大,大家都心知肚明。 始作俑者当然就是藕官,宝玉还是个十六岁的孩子,哪懂这些事,都是你这个十二岁的小娼妇给勾引的。 天意! 李纨就住不进大观园,一把火点了正好。 贾母发着脾气,让王夫人打发了这些小戏子。王夫人一看见贾琏进了屋,就把这活给了他:“寻个好的人家,也有条活路。” 贾环心里嘀咕,合着咱们家不是好人家,都是死路。那不如,我接了这活吧,给芳官送过去,顺便看看姐姐还有老爷? 对呀,我得尽孝! “老祖宗,还有二太太。这些人我倒是有个去处能安置了她们。” “你?”所有人都看向十三岁的贾环。在外面久了,多少的有了几分沉稳,可骨子里的油滑还在。 “阿弥陀佛的,你快离了这里吧。做戏子就够下贱的了,你在卖进烟花地,这不是作孽吗。” 王夫人的话一出口,大家都一副贾环是个混蛋的样子配合着最近又翻红的二夫人。 要搁以往,贾环要么不敢做声,要不不敢作声的心里骂几句。 现在吗,贾环温和的笑着对王夫人说话:“夫人教训的事。我原想着把她们送去碎叶呢。也怪我年纪小,不懂外面的事,总听他们说碎叶是我汉家故土如何如何的。既然夫人教训了我,我也知道错了。那也不是什么好地。” 贾宝玉很是赞同:“你不懂当然被他们骗。碎叶远离中原,拿回来也没什么用,偏就有着不知好歹的拼着一腔浊气,显得他能救国一样。徒费朝廷的钱粮为他自己邀名。” 妥了,贾环心道,明天的头条有了,荣国公的子孙说碎叶无用,某夫人点评道,那里就是烟花之地。 贾琏懒得和他们费这个唇舌,答应着发卖了小戏子,就回屋睡觉去了,那一晚,唇舌也累。 果不其然,第二天的报纸上就有了这件事,标题很独特《碎叶本是烟花地,朝廷为何欲取之?》 被标题吸引进来的看客们,都看到了下面这行小字:扒灰的勋贵家又有新论,选美选的碎叶,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大明官内,裘世安一字一句的读完了他亲手撰写的这篇稿件,退到一旁等着朝堂吵架。 金銮殿上一前一后两张龙椅被一顶珠帘帐子隔开,永正在前,太上在后。 “说说吧,你们对此有何见解?”永正眉心的皱纹厚了很多,身后的太上皇借助江南士子之力,又有着王子腾的保驾,在他没回来的时候,成功的回到了大明宫。 此时的永正帝,无比想念李修李江流!有他在就好了,王子腾敢撅屁股,他就敢捅,就是为了报私仇,谁拦着都不行。 可惜,他不在。 朝中迅速分成了三派,保皇派痛骂某家及某家在朝堂的代表贾赦:“贾恩侯!你祖上还是不是为国拼杀的武将,连寸土不让的道理都缩进了娘们的裤裆里了吗?” 骂人的是柳芳,一贯就这么直白。 保太上皇一派自然就出来替他说话:“此言是伪是真还不能判断呢,何谈是他家人说的?再者说,即便就是,一个妇人一个孩童的话,也能当真的吗?笑话!” 反驳的是治国公之孙三品威远将军马尚。 他跟贾珍关系不错。 第三派,龟山的人出山了:“臣以为国之大好战必危。蛮夷者当首选教化,动辄刀兵相见,浪费国帑,非善事矣。” 嗯?保皇的两拨都愣了,哪来的傻鸟,怎么连这件事都敢质疑,我们都闭口不提碎叶,就是不想把他搅合进来,你这是要挑衅啊。 永正把脸一扭,不想看他,但是话得说道:“这就是被太上保举进内阁的大儒,江南士子的领袖,李壬申。” 太上一听永正甩锅,急忙挡了回去:“壬申啊,你久居江南,不闻西域之事,也是朝廷没有跟你们说明的缘故。那块地,没花朝廷一文钱。” “回太上,臣虽久居江南,但也是有耳闻的。一个弱冠小子做了都督,真当他是周公瑾了吗。朝廷没给钱,他自己花钱取地,更有叵测之心。” 太上一时懵了,是我没说清,还是你理解有问题。李修的都督是我给他的,你的意思是我培养了一个反贼? 永正示意了一下陆鸣,陆侍郎奏道:“李内阁的话言之有理,请圣上颁旨,追回他的都督之位,将他押解回京。” 好玩,这道旨是太上给的,刚封赏完了人家取地有功,太上提拔的内阁就翻脸不认账。双圣啧啧啧,跟着太上是不是有些不保险啊? 永正正中下怀,那就宣他回来,找个去了就死的人宣他。 “也罢,王子腾大人新任九边检点。那就辛苦一趟,去碎叶宣他回来。” 陆鸣直接给王子腾三鞠躬,提前给他送行。 第一百四十四集 天生的改不掉 探春把最近收集的中原报纸写了个简报,忧心忡忡的给了妙玉。 “怎么了?” 探春叹口气:“一群愚不可及的人自找事端。还偏偏又有我们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妙玉瞟了一眼简报,看见了贾府的言论就笑:“这个宝玉就是你的哥哥?贾大人不是也在这里吗,问问他的意见去。” 探春一肚子火去弘文馆找贾政。存周很忙,实打实的抓着教学工作,怎么也要给女儿争一个城回来。 “爹爹。” 贾政见了探春很开心,我家凤凰女呀,将来的公国的夫人,比元春那里可是舒服的太多。 “三丫头怎么想起来看爹了?快快坐下,有事找我?” 探春把家里的事情说的清清楚楚。 “孽子!”贾政火冒三丈,老子在这累的跟狗一样给家里奔个前途,你在家不说干点什么吧,怎么还撤我的后腿。打死你算了。 探春也是怒气冲天,别人说什么也就算了,怎么自家的哥哥也说这种混账话,烟花地?那贾家三个姑娘是来做什么来了?贾宝玉你给我说清楚。 “爹爹,这事要尽快解决。女儿就怕朝中有人拿着哥哥的话做文章,一旦闹出事来,可怎么得了。真要咱们回去等人买人回来吗?” 贾政一拍桌子:“女儿放心,我这就动身回京一趟。咱家搬家,一家子回金陵去。你大伯守着祖宗基业,咱家守住你就是胜利。” 探春脸一红,默认了事实。 黛玉选的第三人就是贾探春,谁的面子也不看,单纯给李修找一个他的旧梦。黛玉总以为李修在外那十几年,必是认识一个长得和探春相似的女子。不管你们怎么分开的,用她补偿了你的心愿。 李修暗爽,探春当然的高兴。没输给薛宝钗就行。以后咱们接着比,比谁的城池管理的好,比谁的儿子有出息。 贾政把事交代给了薛宝琴后,就动身去了疏勒城,找秦峰请假回家。 李修呢,带着黛玉去了咸海。武装起头脑的碎叶各族民兵们,成功的把这里给占领了,还收编了一支回鹘的部落。 这里曾经是他们的领地,准确的说,李修所占的所有土地,都曾经是他们的。自汉唐一降直到蒙元,回鹘就帮汉家守护着这里,最后被蒙元灭国。 敦煌就有他们的典籍,他们的步伐曾经到过长安,平安史之乱时,就有他们的身影。 剩下这不多的族人一直游离在这片土地上,碎叶民兵差点把他们彻底的灭族。 因为民兵中有汉人的指挥官,族老高喊着唐人唐人,才有了收编的故事。 李修接见了这位族老,当听说李修就是新任的条支都督府都督时,泣不成声,他们和汉人分别的太久太久了。 李修带着族老检阅了自己的民兵队伍,看着那些黑色卷曲头发,黑棕色眼珠,黄色皮肤的各族战士,取出自己的都督印,郑重的宣布,自此时起,他们就是条支都督府正式组建的西域军团! 你们有了家,那就是碎叶城,为了保护自己的家,我带着你们去讨回所有我们失去的土地,咸海有了,里海还会远吗?我们要去里海,谁不答应,我们就要他们灭亡! 回鹘的族老激动的大喊着万胜,一定要带上他族中的子弟去当先锋。 李修用酒把他灌舒坦了,才给他一个特别的任务,聚拢族人去碎叶城休养生息,以后这条路的养护和守卫就交给了他们。 回鹘原称回纥,唐宪宗元和中兴的时候,给他们赐名回鹘,与唐军一起战吐蕃、大食,收复北庭,龟兹;护卫住了丝绸之路。他们的疆域一度达到了大宛的费尔干纳,乌兹别克的东部的一座城市。 回鹘汉国覆灭时,分成了三支迁徙,最大的族群去了中原的华北,一支在天山以北定居。还剩下族老这一支固执而又顽强的在这片土地上等着唐军回来。 套用一句话,他们是唐人的老朋友。仿佛天生的使命就是守护着这条丝绸之路。 李修送走了回鹘护路队,他给起的名字。修整几天后,大军南下,直奔阿克套。 李修给黛玉讲着为什么去一个根本不存在名字的地方,因为它有天然的深水港。也是以后哈萨克海军的母港,别笑,蒙古都有海军,哈萨克为什么不能有。 这是去往察里津最近的一条路。 渡过里海就进入了罗莎的地盘,顺着顿河溯流而上,直达察里津城下。 扎列里大叔张开怀抱,紧紧的和李修抱在一起,李修没有食言,他终于在察里津要被围困的时候,来到了里海边。 他身旁一个皮肤白皙,身条起伏的姑娘引起了李修的注意。 “这就是我的女儿,扎列里莎娃。” 胡说,你女儿不是一个二百斤的胖丫头吗,怎么会变成一个不到一百斤的大美人的。 黛玉过来好奇的打量着这个金发的姑娘,五官轮廓极为立体的女孩,看起来有种别样的美感。 “大叔,你确定这是你女儿?” 黛玉横了李修一眼,用罗斯话慢慢的和莎娃聊了起来。 “波特,莎娃现在是波娃的特使,有很多的事,需要和你沟通的。” 李修先让兵卒登船,扎列里就带来了五条船,自己有着八千人马,没个十天左右的时间,是渡不完的。 让他们进了大帐,莎娃掏出一张地图给李修:“这是城主托我转交给您的,她期待着与您这位童年的伙伴再次见面。” 黛玉凑过来要看,李修展开了放在桌子上,那是一份军事部署图,奥斯曼的大军已经渡过了黑海,和波兰一南一北遥相呼应,剑指亚速海,其中一支已经开始向顿河区域前进了。 这可是一支八万人的主力军团,等着他们的是罗莎的顿河军团,三万人。 察里津有个一千人护卫队,在加上自己这八千,勉强凑个一万,可还是差对手太多。 李修是来占便宜的,可不是来头铁硬抗的。守城战是他想好的战略。 “扎列里,波娃同意了我的计划了吗?” “波特总督阁下,”莎娃替她父亲回答了他:“波娃城主愿意成为条支都的联盟者,作为这条商路的西方桥头堡。可这一切都要建立在能保住察里津的前提下。 罗莎几次来人提出帮助保护察里津,都被城主拒绝了。我们很难保证再拒绝几次后罗莎的态度。” 李修点点头,一旦打开城门让罗莎的兵进城,不用奥斯曼帝国的大军前来,察里津就已经没了波娃的落脚地。 “放心,我已经遵守诺言来了这里,就一定会帮助你们守住察里津。” 察里津这地方前面十二章里提过,三面环水,只有一条通往外界的陆地通道。意味着它的被攻取难度很大。而防守方只要死守那一面城墙,就能把敌人拒在城外。 水路来攻占的话,同样面临着居高临下火炮的威胁,河面再宽也是在火炮的射程之内,攻占方要付出极大的伤亡代价才有可能登陆成功。 问题就是,主力要是强攻察里津不下的话,后路很容易被顿河军团断掉,从而腹背受敌。但凡是个合格的指挥官,都不会这样把部队展开在察里津。 李修的条件有三,除了和察里津联盟好能获得粮食补给和打通商道这一战略目标以外,剩下的两条就是坚壁清野和战时指挥权。 送走了莎娃父女,黛玉拧住了李修的耳朵:“真是个好姑爷,带着兵马来帮着解围。那个波娃城主,也是莎娃这个样子的吗?” 诶呀呀,这种事没得比的,她们就是天生的前凸后翘大长腿,人种差异还有礼教的束缚,汉家女儿确实显得娇小。 李修连忙哄着,说她们也就这时候还难看,等着变成大妈的时候你再看,绝不如汉家女人有韵味。 黛玉半信半疑放过了他,总要眼见为实才能继续找他的麻烦。 可怜的黛玉哪知道她要参与进去一场注定要载入史册的战争。而战争的残酷也彻底唤醒了她的天性,一个伟大的计划也将在察里津孕育而出。 就在他们两个还在里海边嬉笑赏景的时候,几万里之外的王子腾已经带着一万大军气势汹汹的过了雁门关。 王子腾已经想好了,见面就斩了李修,根本不给他任何机会反抗。而自己顺势占了碎叶,裂土分王的机会就在那里,王家以后的富贵和权势,就在李修的人头上。 至于双皇的圣旨,哼!天高皇帝远,你们父子到底还是不懂啊。 随他一同前来宣旨的是周正。 贾琏带着尤氏姐妹和小戏子们跟在队伍的后面。 藕官已经不在了队伍之中,烧了贵妃的园子,不是她能担当的起的。同案犯贾宝玉,年龄小不懂事,罚他给大姐姐抄写了一篇心经祈福。累的手疼了好几天,早忘了一个和林黛玉长得相似的小女孩了。 选队友太重要了。 藕官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王夫人也给她哥哥准备了一份惊喜。 既然李修这次是必死无疑的,那么李家名下的产业,已经可以接手了。毕竟一来一往的要一年的时间,既然已成定居,我还等什么呢。 李守中夫妇、林如海、李纨都在送凤辇的路上,京中还有谁能帮你? 荣国府一众家奴打着搬回李纨东西的借口,冲进了李府。大肆抢夺了一番之后,被柳芳和陆鸣堵在了大门口。 无他,李家后院是新火器的试验场,金吾卫没出手是在等着皇命。 现在,皇命来了。 准荣国府收回李府,但每月火枪数额断不能少。若有消息走漏或质量不稳,夺爵抄家。 贾母和王夫人自以为得逞,火枪有什么难做的,留下一种工匠不就行了吗。 周瑞家的来报:“工部撤回了工匠,说是咱们家不是工部的人了,没道理用着工部的工匠。” 贾母呸了一口:“偏他们还当回事一样。那银子去外面高价请就是了。宫里的事,大小都不能疏忽,做好的给他们。” 消息传进了宫里,太上皇一个踉跄:“他们真的占了李府?” 夏守忠点头称是。 太上顿足捶胸:“一家子的蠢女人!荣国府休矣!” 夏守忠又报了一件让太上更生气的事:“甄家送了几箱东西进贾府。” 咦? “快传御医!太上晕倒了!” 第一百四十五集 攻防战(一) 察里津,这个故事开始的地方。 李修拉着黛玉指给她看自己是从哪里爬出了水渠,又是怎么识破了达尼尔家宝库的秘密。 引得黛玉一阵阵的惊呼,听他说的时候,总觉得风轻云淡,等到了这里,实地见过了之后,黛玉心疼的看着李修。 若是他在这里没有睡醒怎么办?那你我此生必是不能相见的了。怪不得说,有缘千里一线牵,这都有十万里路了,终是让你我相见。 李修眉飞色舞的说完后,瞧见黛玉情绪不高,笑嘻嘻的搂着她肩头安慰她“这个城,有我就足够了。带你来看看,也是让你放心。你且带着这些宝贝回去里海那边,我的补给线只有交给你我才能放心。” 这么辛苦的带着黛玉来一趟,目的就是拿达尼尔家的宝贝,援军吗,没点诚意谁会来援助你。 别以为你大波娃名副其实我就会多看你两眼,革命的童年友谊,不能掺杂成人的思想。 黛玉呢,也是想来看看李修开始的地方,顺便的攒点家当,那一方笔洗,连妙玉都没有,眼热死她们了。 果然又有些收获,忽必烈是个精通汉学的外族帝王,孤本孤品比比皆是,两宋几百年的沉淀,一小半在他的手里。 希望而来,满意而归,带着个大波娃姐姐和全城的妇孺,她们乘船而去,先到碎叶城暂住,等着战争打完了再回来。 波娃没有勇气和这座城同生共死,否则也不会几次三番的让扎列里这个曾经的叛军,去找李修求援。 而莎娃这个不是二百斤的矿工女儿,住进了城主府,面纱挡住脸,暂时充当几天波娃。因为,伊凡要来了。 京城这时又有了新闻,扒灰的那家占尽烟花那家的家产,还给朝廷做着火枪。 还真有人上门求购的,扶桑的使者在冷子兴的带领下,堂而皇之的去看了已经没人的生产线,出高价买走了李修的车床。 然后呢,冷子兴不知道从哪搞了一批枪回来,当作本月的生产,上缴了朝廷。 兵部的侍郎二话没说,请金吾卫把枪送进了金殿,请二皇御览。 永正是笑而不语,他是见过李修的火枪的。后装填和前装填的火枪,他分的出来。 太上不懂,以为着差不了多少,刚说一个还行的话,柳芳出班奏本,请旨斩了荣国府全家。 一众不知道深浅的太上派自然是各种借口的阻拦,让柳芳指着鼻子骂他们是王八蛋。 “不懂装懂就说的是尔等!这两种火枪差距极大,一个是保国安邦的神兵利器,一个是空耗钱粮的烧火棍!” 看明白的都不吭声,皇上对太上的反击来了,你封的都督又默许被你亲信抄家,还以次充好坑害国家,这事儿,没有个罪己诏,太上您是别想下台。 冷眼看着臣子们不信,永正让金吾卫到外面竖起靶子打几枪。 这下好了,再不懂什么原理构造射程精确度,听着声音也能判断出来,砰砰砰不停作响的是好枪,半天搂一发的和以前的没什么两样。 陆鸣又把那天的圣旨背诵了一遍,问百官“勿谓言之不预。此罪该当如何?” 永正帝侧身向太上请旨“请父皇定夺。” “奇技淫巧不足论!要讲武德!”李内阁站出来想定性。 太上一闭眼,老夫今天知道了什么是猪队友。 永正微微一笑“李内阁的话总是大义凛然。正好,碎叶城与罗莎的察里津,正要联手抗击奥斯曼装备了奇技淫巧的火枪火炮的三十万大军。不如李内阁去和他们讲讲武德,化干戈为玉帛。” “蛮夷不通人伦,由得他们相互厮杀去。” 太上一拍龙椅,站起身来叹口气“着大理寺去查查吧。若果真有什么问题,圣旨已下,按旨办理吧。” 贾母和王夫人做梦也没想到一杆火枪还有什么不同。当着大理寺卿的面,急忙忙找来了冷子兴问话。 冷子兴期期艾艾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寺卿一笑“既然贵府上下都不知情,那就请圣裁吧。” 问都不再问就回宫交旨。 满朝文武,包括李内阁都长了见识。说不知道就想糊弄过去?我们这是陪着孩子玩呢? 永正表示,太上,您来。 我还能怎么来?抄家问罪吧。 有道是三春去后诸芳尽,抄检荣国府的序幕终于拉开。 贾宝玉愣怔怔的躲在贾母小院,想着自己家也终于走到了今天。 随着一件件的东西被抄检出来后,朝堂大哗,贾赦跪在地上不知所措,那火枪是甄家给送来的。 原因还得从王子胜说起,他在金陵时,一手包办了海外的进出口。火枪也在贩卖的清单中。 而火器的来源正是甄家。 太上心里就是一哆嗦,能跨过朝堂神不知鬼不觉这么做得到的,只有一个人,甄家在京城里的太妃,太上的贵妃。 怎么办? 这事是在百官面前揭开的,还怎么捂下去。贾赦是一个劲的喊冤,他实打实的不知道内情。 太上皇闭眼晕倒,让人把他抬回了太极宫。不装晕是不行了,甄家私藏火器意图谋逆的罪名,自己要是不装晕,当堂就会被有心的官员喊出来。 先晕着拖着看看局势再说,永正总不能亲下杀手除了甄家。 不对! 太上皇悚然而惊,他会,他一定会。不杀个干净,他怎么能坐稳这个皇位。别说甄家的甄应嘉了,就连我这个当他父亲的人,必要时也是要除掉的人。 “来人~~~宣太妃进殿说话。” 永正坐在龙椅上,就是不散朝。出山容易归山难。借太上的人头一用,荡尽宫内外的污泥浊水,朕再造乾坤。 王子腾,朕等着你的人头呢,史鼐,别让朕失望。你要下不得手,李修是真敢提着大军回来问朕的人。 朕,此时还杀不得收故土的李修,只因为他这把刀无牵无挂,一刀就能斩尽所有的勋贵和天下的士绅。 李修啊李修,怎么可以不要皇权呢。 早朝上成了晚朝,直到太极宫响了两声钟,夏守忠进来报信,甄家太妃薨了。 “散朝!” 百官各怀心思的回了家,换上丧服等着去拜谒棺木。 死一个人,到底有多容易? 贾元春吃惊的看着三尺的白绫和一壶的鸩酒,不可思议的问着皇后“臣妾何罪?” 皇后一身的素服告诉她了答案“太妃薨,是因为要保住甄家一条命;贾贵妃,灭族还是流放,皆在你一念之间。” “到底是何事?” 戴权在皇后身后,惋惜的把王夫人抄了李修家的事,并她们家私买火器的事说了一遍“府上的太夫人和夫人,也太不晓事了。一个都督家她们都敢去趁人不在抄了去,和您一样啊。趁着圣驾南巡,里应外合的捧日而出。嘿!老奴发愁,李修要是知道了,天家拿什么赔给一个为国立功的都督。” 贾元春彻底绝望了,本来以为父亲去了碎叶,凭此功能保一家大小呢。没想到,母亲来了个绝的,一脚把自己家踹进了深坑。 拿起酒盅惨然笑道“李修当日说的没错,我家要想没事,就赶紧从京城里滚出去。可惜,我没听他的,自以为只要有功与两位圣上,总能保一个全家平安。” 皇后咦了一声“何时说过的这话?” “铁网山!”一句终了,贾元春饮酒而逝。 皇后摇摇头,问着戴权“此言可当真?” 戴权点点头“当真!李修就是这么个性子,他要是看不惯什么,不会藏着掖着,直言了当的告诉你,错了。改不改的,他可不管。” 皇后笑了起来“忘了你们关系亲近了,问你算是白问。若是宫中有事,你能确保李修不反?” 戴权连忙跪下“这个奴才怎么敢保。只不过,碎叶离着京城十万八千里呢,他就是反,也得走的过来才行。” 皇后笑着出去了“给她收拾收拾吧,去她们家报个信。哀家去守灵。” 一天之内,后宫连薨两妃,消息传进了贾府之后,贾母昏倒在地,鸳鸯撕心裂肺的求着众人给找个大夫来看看。 可此时,谁还有心思管一个老太太的死活,趁着府里的兵卒散去后,都紧着回房看看损失。 鸳鸯拉住宝玉的手不让宝玉走“老太太素来最是疼你,今日你就尽尽孝心,出去找个大夫回来看看吧。” 宝玉看看贾母,又看看如木雕泥塑一般的王夫人,跺跺脚答应着出去找人。 偌大的贾府犹如热油锅里进了水珠,滋啦啦的乱崩油点,谁还顾得上他的指派。 正不知所措间,贾环领着太医直接进了屋子,哄走不相干的人,只留下鸳鸯等着去煎药。 太医诊了脉之后,写了一张方子要给贾环。贾环一瞪眼“不看,就说有救没救吧。有救我掏银子给看病;没救我掏银子预备棺椁。” 太医啐了他一口“你个混蛋老三,什么混蛋话你也说的出口。先服冰心片稳住心脉,再用我的方子养一养。过个七日,我在来看看。” 贾环从怀里掏出几个药瓶,找出冰心片给了鸳鸯“急也没用了,先顾着老太太的身子吧。有事去我娘的小院子里找我。” 送着太医出去的时候,特意的问了一句一直呆若木鸡的王夫人一句话“二夫人,这东西都是谁的啊?” 问完了话,一脸郁闷的出了门,三爷我就这点银子,这回可是保不住了呀。 刚到大门口,只见一个人手脚麻利的跳下车,急匆匆的往府里赶。 贾琏大惊“爹?您怎么回来了?” 第一百四十六集攻防战(二) 贾政进了屋,看着已经醒来的贾母,忍不住的泪水夺眶而出。 贾母拉着小儿子的手也哭了起来“政儿,贾家没了啊。” 贾政摇摇头“母亲,贾家还有。不过不是在京城了。您且安心的吃药,一切的事情有儿子呢。” 说完话站起身就要走,贾母急忙的喊住他“你要去哪啊政儿?” 贾政擦干眼泪,一字一句的说道“进宫面圣,自请除爵!” “非如此不可了吗?” “不如此,阖族尽没。”贾政不在停留,大步赶去了荣喜堂,请了封国公时的圣旨和国公府的品轶牌子并丹书等等之物,出了大门。贾琮、贾蔷等族中子弟抬着已经摘下来的宁、荣二府的匾额正等着他。 贾政抬头看了看空下来的门楣,心如刀搅一般,嘴里念念叨叨的说道“在特定的阶级社会里,总是存在着两个对抗的基本阶级;在一个阶级内部里,因为利益和要求的不同,构成了矛盾、斗争、和杀戮!我贾政没本事革人家的命,就先革自己家的命吧。走!把这些皇权给予的东西还回去!” 族中代字辈的族老们,远远的望着贾政一行人,重重的叹口气,宁荣二府进京不到百年,就烟消云散,是他们这些子孙不肖,还是这世道就不容? 紫禁城承天门外,贾环搀着贾敬从马车上下来,只见贾敬怀里抱着两个瓷坛子,一身儒装面色平静。 兄弟两个对视一眼后,一齐笑着报名进宫“壬申科进士贾敬携义忠亲王、王妃灵骨,请求陛见。” “条支都督府教育部贾政,携宁荣二府册封名册,请求陛见!” “我陛见你们女皇?没这个必要吧。我又不是她的臣民,见不见的吧。我这挺忙的。” 伊凡耸耸肩“好吧,我就这么回去说。还需要什么,尽管和我说。” “只要给钱就好办是不是?你家的事怎么样了?” 伊凡痛苦的笑着说道“他们很幸福的生活在天堂里,留下我一个人面对这该死的战争。” 李修说声恭喜劝他节哀。 伊凡看着船上卸下来的一门门火炮,笑得合不拢腿“哇哦,又是你自己做的吧。七折给我,我办丧事花了不少钱。” “我的人呢?” “两千奴隶!” “不够!” 伊凡想了想,凑近李修说道“顿河总督那里还有不少,本来也是当作炮灰用的,给你用也一样。不过吗” “伊凡你学坏了,七折给你,回票上写原价,这钱你让他出。” 伊凡使劲的抱了抱李修“波特,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没有之一。我给你再留一条船,火炮你自己装。” 像这样的蛀虫一定要培养,像这样的奴隶一定要多多的收留。 真的很多,伊凡说服了顿河总督把价格提高了两成收货,上上下下让他理顺之后,李修有了两万奴隶。女人和孩子占了一多半。 关上城门后,忆苦大会开始,吃人的制度和社会不打倒它等着什么呢,察里津就是一个新的社会制度的开始,虽然它正在面临着一场战争。 林黛玉看着一船船送来的女人和孩子,去问波娃,她叫她是波波娃,李修教的,也不知道对不对。 “贵国就是这样对待子民的?” 波娃躺在摇椅上喝着茶,也很无奈“我强撑了十几年,还把扎列里这样的叛军庇护下来,已经是我的极限了。林,我不是莫斯科那位女皇,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 “那你和我说说那位女皇的事吧。” “不不,你先和我说说,你和波特的事吧。我很好奇,你们是怎么走到一起的。你看起来就是一位贵族小姐,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恶棍!到处蛊惑人心,要建设一个没有皇帝的国家。我很难想象,世界上没有了皇帝会怎么样?” “想不想试试看?” 波娃眯起眼睛“我回不去我的城堡了是不是?” 黛玉嘻嘻就笑“你得回去,我送你回去。没了皇帝,不代表没有人去主事。察里津会有一个变革,当你回去的时候,你会发现你的土地都没有了,可你的税收并没有减,因为你的子民会用你想象不到的热情,去建设那座属于他们自己的城堡。” “我呢?” “和我们一起做做生意有何不可。” 波娃看着全是女人的医疗队,开始给所有上岸的女人孩子开始检查身体时,终于呻吟了一声“天杀的李波特,这些人会把他供作神明的。嗨,夫人,我有个小小的请求,达尼尔家族不能断根” 黛玉茫然的看着她“我听不懂了,让我再学学你们的语言。” 两个女孩彼此一笑,一个喝茶,一个看书。 看时光飞逝,我回首从前。 一个月前的王子腾,痛苦的挣扎在茫茫的大漠之中。一万人的队伍,能拉出十几里去,再找不到路,食物清水耗尽时,就是他们全军覆没的时刻。 “去把贾琏找过来,让他带着路。”王子腾后悔当初没听贾琏的话,执拗的按着朝廷的地图行军。 现在看起来,这份有着二百年以上年份的老地图,已经失去了它的价值。 贾琏呢,与他平行十几里沿着沙丘的背面行进,喝着西瓜汁优哉游哉的躺在两匹骆驼之间的吊网上,七八个小姑娘也如他一样,蒙着脸喝着西瓜汁。 我是不是以前也是这么废物啊?贾琏不由得多想了一些,自己的变化从何时开始的?应该是自己媳妇的变化刺激了自己吧。 想到这,不由得看了一眼那边的尤氏姐妹,心里慢慢盘算,娶进门肯定是不行,要不,我也学学林妹妹的法子?养在外面?可我没有什么城给她们。呵呵呵,我想的有点多,不如带回碎叶去,开间酒楼交给她们打理吧。我两头跑跑就行了。 对,就这么办,先去哈密接上平儿一起回去,不知道她怀的是小子还是丫头。 就是身边这个太监麻烦,还跟我媳妇有仇,要不挖个坑? 周正警惕的看了一眼贾琏,摸了摸腿上绑着的三棱刺,多少有些安心。 这一行队伍就在贾琏的带领下,慢慢的消失在所有人的眼中,偶尔还能遇见几个掉队的兵卒,贾琏收下来他们的武器,让他们一路跟着,几天以后,他到了哈密。 哈密疏勒碎叶,已经完全的掌握在了李修的手中,镇守哈密的正是薛途和石光珠。 为此薛宝琴可是高兴了好几天,宝钗姐姐的谋划又落空了哟,我爹还是帮我的。 石光珠能来,全是他爷爷的手段,互通有无吗,我孙子去你那里做个官,我家的货物自然是跟您做生意了。 进了哈密城后,贾琏先去见了薛途,把王子腾要来的事告诉他。 指指那个被绑起来的周正“他知道的更多,我可没敢多问,送您这来交给您处置吧。” 薛途骂声贾琏滑头,让他歇着去,后面的事交给他来说正合适。 做爹的,给自己女儿争取一个如夫人不过分吧。必须不过分! 后堂歇着的亲家李守中和林如海可是答应了的,虽然都是妾,可内涵有一点不同,如夫人是续弦扶正的第一人选,出自《左传》的齐侯好内,多内宠,內嬖如夫人者六人。 李守中无所谓,林如海不在乎,愉快的答应下来。 那就拿王子腾当祭品? 周正见堂内无人了,连声叫着薛途“大人,不用亲自动手。李大人还是莫沾朝堂这些腌臜事的好。借史家的手除了他就行。” 薛途惊奇,你这个死太监怎么给我出主意?你到底哪一头的? 周正苦笑着让薛途取出缝在衣服夹缝里的密旨,永正命史鼐除了王子腾。 “那怎么不在嘉峪关外动手,偏偏放进我西域?” 周正无奈的说出了真相“他手里的地图是废的,照着他的走法,从鬼门关里爬出来都找不到来哈密的路。这是为何我一直跟着贾琏的原因。” 薛途直摇头“史鼐的心思太狠,王子腾死不足惜,可一万兵卒我们得留下。正是缺人的时候,这支人马可是汉家人。这样,你伪造一份圣旨,我去接人。” 周正吃惊的看着薛途,史鼐狠?你比他还狠好不好,我连个告密的机会都没有了。回去怎么跟皇上交差,说我帮您写了份圣旨? 薛途很满意他的表情,我给皇上卖命了多少年,什么招数是我不会用的,你个小太监跟我玩花活,太嫩。 周正无奈,只求一件事“我也要死在当场才行。完事之后,请将我父母接来碎叶,我等着他们。” 薛途答应了他,周正在密旨上仿着永正的字体加了几个字,变成了首恶必除,胁从发配碎叶城。吹干了墨给薛途看。 “你想着怎么死?” “给王子腾一个抓住我的机会,我用他的手一刀捅了自己就行。麻醉药、血包您这都有吧。” “自己去医院找。” 给周正松了绑,放他自由。有这本密旨在,他就算上了贼船下不去咯。 也好,王子腾先杀内侍,再抗旨不尊,两条就够了。 “来人,派出人马去大漠里找到朝廷的兵马,引到疙瘩井那里,等着我们过去。” 正所谓家山随处可行楸,荷锸携壶似醉刘。纵有千年铁门限,终须一个土馒头。 贾敬、贾政进宫陛见的那一刻,王子腾看着自己手里的匕首和已经被抢走尸首的周正,高呼了一声老子不服,招呼兵卒造反。 砰,砰,砰的火枪声中,王子腾和他的亲卫们命丧当场。其余兵卒跪在地上不为所动,都走了一半的充军路了,还差那一半吗。 昔日金陵四家之中,最先倒下的是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的金陵王。 王子腾满身血污,艰难的把脸转向东方。可惜,他看不见贾敬把义忠夫妇的灵骨交给了皇上,也看不见贾政还了金册自请为民。 大明宫前,永正闭上眼琢磨了一下,睁开眼说道“贾史氏做事昏悖不堪,怜其年岁大了,除却诰命,返乡吧。贾敬、贾赦、贾政贬为庶民,流放!贾王氏勾连宫中的贵妃意图谋乱朝纲,罪不容赦;贾珍父子罪不容赦;其余贾家族中之人凡有作奸犯科的,按律判罚。” 贾敬言道“罪民斗胆自请流放碎叶,没有能比那里还远的路了。” 群臣侧目,本朝又有新的流放之地了。贾敬你个混蛋,那条路你们走着没事,别人要走,岂不是死路一条。 永正心中一动,贾敬说的有理啊,凡是有了过错的,朕都给流放到碎叶去,那一路的风沙,能活着到的没几个吧。 “准!刑部新增碎叶为流放之地。” 群臣恨不得把贾家生吞活剥了。 贾政满心凄凉的看了女儿最后一眼,恨只恨自己醒悟的太晚了,嘴里小声叨叨着在一个阶级内部里,因为利益和要求的不同,构成了矛盾、斗争、和杀戮。 贾家自此告别了这里的历史舞台,太上称病不出,朝堂又恢复了正常。随着荣宁二府的逝去,昔日的四王八公只剩下了半数。永正借着贾家这块石头,实现了反正。他的目光落在了东西二王的身上。 砰砰砰打死王子腾时,察里津也迎来了第一波的火炮攻击。 城头上用水泥铁条搭成的火炮掩体里,西域军团喊起了万岁,实心弹没有砸穿他们的防护。 那么,该我们了吧。 “开炮!” 尖锐的哨子声传递了这个信号,错落有致的炮位喷出了它们的火焰,以高打低砸向对面的火炮阵地。 李修的指挥部设在了教堂,他站在屋顶上举着千里镜看着反击的效果“准头太差了!这可不行,得想个办法。” 苍老的伊凡神父无奈的看着他,混球!对面要是知道这里是指挥部,一顿炮弹飞来,咱俩都要去见上帝。主啊,给我个提示吧,怎么能把这个长大的羔羊赶出我的教堂去。 第一百四十七集战争是政治的延续 克里米亚汗卡普兰做梦也没想到,一座小小的城堡,竟然挡住了自己三天。 他有八万大军,轮换了一个遍,竟然还没有拿下这个三面环水的察里津,拿不下察里津,自己就无法利用伏尔加河的航道来运送补给。 是时候做一个决定了,放弃对这里的攻击,这里是平原,他有许多条路可以选择。不一定非要在这座城堡上花费更多的精力。 不过,临走时,他想见一见对面的指挥官,当面向他表示祝贺。作为一名贵族将领,他觉得自己应该这么去做。 李修收到了这条消息后,觉得自己的脑子出现了真空。你个奥斯曼帝国的仆从国,学什么不好,学这套这东西是在背叛你的祖先。 “安排一个人打他冷枪怎么样?” 老伊凡表示你可以试试,但在那之前,请让自己先离开这里。 “我想,他应该是想表示一下他的敬意。毕竟,我们成功的守卫住了这里。”扎列里很兴奋,这是一场伟大的胜利。 一座完全由奴隶们组成的军队,成功的守卫住了一座城堡,这意味着,奴隶也可以像真正的英雄一样去战斗。 “那就见见他。作为东道主,我请他吃饭。告诉他们,我很想吃他们的烤串儿。我会下碗牛肉拉面款待他的。” 土耳其的烤串,绝对要在旅行清单上打三个星号,它不同于撸串儿,一个人根本撸不动那百十斤的大肉串儿。 “为什么要吃这个?” “我想知道他们的后勤有没有出问题,毕竟烤串这种事需要的调料很多。” 扎列里想不明白调料和他们后勤运输的关系,但这不妨碍他去和对方回话。 战争开始的第四天,敌我双方就坐下来吃饭,这是绝无仅有的事情。 一张桌子摆在了双方炮火之内,李修这边支开大锅炖着牛肉,卡普兰那边架上柴火堆开始烤羊肉。 卡普兰见到李修第一时间是认为自己上当了,这里是罗斯,哪里来的唐人。 李修用突厥语向他问候:“别紧张,你没看错。我是条支都督,我叫李修。” 卡普兰惊异的喊了起来:“条支都督府?你们又打回来了?” “对呀,作为老朋友,我们也是有个将近一千年没见过面了。” “准确的说是八百多年,我的祖先就是被你们赶到现在的土地上的。好吧,输给唐人,这并不丢人。都督阁下,现在的唐人朝廷,要把手伸到这里来了吗?这不是一个好主意,我会立即停下这场战争,告诉所有的欧罗巴人,我们不能任由你们这样。” 李修请他喝着茶水,就着炸鱼和炸土豆条,很有诚意的解释了他来这里的原因。 卡普兰明白了李修的意思后,意味深长的笑了:“你只是为了帮助朋友才来的这里,这个理由我很愿意相信。对我来说,这是个好消息。都督阁下,我也想和你做个朋友怎么样?” 李修眨眨眼,试探的问了一声:“交易?” “是的,交易。” 李修请他喝酒,他带来的二锅头 烟不能抽了,再不让喝点酒,日子还能怎么过。 “卡普兰,你想利用伏尔加河的航道对不对。没有问题!不过,不是你的运输队,而是我的。你所需要的一切的一切,只要是我有的,你必须从我这里买走它们。” “包括武器和药品吗?” “是的,还包括你的伤兵。只要你们付钱,我会把每一颗炮弹送到你所在的任何位置上去。” “你怎么可能做得到。” “三天后您再来一趟,我介绍一位罗莎的爵士给你认识。为了表示诚意,这次战争的伤兵,你现在就可以送进我的城堡来,等你需要他们的时候,你会发现你又有了一支可以战斗的队伍。” 卡普兰同意了这个计划,奥斯曼帝国对待伤兵的政策是,祈祷吧我的孩子们。 李修心满意足的打包走了那根烤肉,他有了一个新的想法和计划。用一次另类的方式加入这场战争,你们要打好几年的,我不可能一直的守在这里。那么为什么不能开辟一个双方认同的中立区出来呢? 这算什么呢?嗯~~~李修觉得自己应该是老和部队,不是郭班主那支会起哄的队伍,是一个到处参与救助平民免于战火的队伍。我去!我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传播革命不一定都是暴力的对不对?颜色革命这种事,我也会!我也有三亿,我也可以资助! 哪里还没有个蛆了,放堆屎出去,不就引来了吗。 是不是该给自己做一身蓝色的战袍了?白头盔蓝战袍,奔走于世界各个热点地区,哪里有战争,我们就把生意做到哪里去。我们医疗队,是运输队,是宣传队。 老伊凡和扎列里就跟看傻子一样看着李修自己喋喋不休的发疯,一会眉头紧缩,一会兴高采烈,折腾够了才咕咚一口酒,啪叽一口肉的布置新的任务。 “把后面的医疗队调过来,我要开一家野战医院。没有什么是能比救死扶伤更有说服力的事。” 卫若兰赶紧记录下来,刚才李修说的都是汉语,别人听不懂,他可是听了一身冷汗。都督这招用到中原的话,三十年后,中原自己就心向碎叶了。毕竟这里的天更蓝,空气更清新,就连牛粪也是那么的新鲜。 “战斗力我们还需要保持,问问后面,不是说王子腾要来送兵吗?送来了吗?” 卫若兰回忆了一下来往信件,应该是到了哈密吧。 李修挥挥手,懒得听那个死鬼到哪了,我要的是一万汉家兵,不是王子腾,他爱死哪就死哪。 为什么是这一万兵,不经过战场和精神洗礼,怎么能做碎叶的兵呢。 况且,战场运输这种活,最好是汉兵来干。汉人这个称呼是他们最大的护身符,没有了通天纹们的捣乱,老子们不弱。 这也是为什么李修一直不对朝廷下狠手的原因,万一打着打着国家衰弱了,距离一八四零这个年份可也就几十年的事,到时候责任算谁的。 三天转瞬而至,伊凡依约而来,当他知道对面坐着的是卡普兰这位敌军统帅的时候,真的想跑来着。 “波特!你是我的朋友,怎么能背叛我们的友谊呢?” 李修强拉着他把他按在椅子上坐好了,卡普兰认为自己已经赢了,我是多么镇静的进入了这座城堡啊。 谈判开始了。 身在里海的林黛玉接到李修亲笔信的时候,骄傲的对着波波娃说道:“他成功了,现在你的城堡里正在谈判。” “这不可能!”波娃不承认这一点:“两个国家是世仇,这已经是第五次国战了。要是能谈,早就坐下来谈了。” 林黛玉好奇的戳戳波娃的胸口:“我没见到你之前,也不认为这里会有这么大。” 波娃护住了自己,警惕的瞪着林黛玉。 林黛玉一挑眉毛:“恭喜你,达尼尔波娃国王。你的领地成了公国中立区,你现在可以回去号召子民全力生产了。” “什么?我我我我不打我的领地了?” 林黛玉组织了一下词汇:“打你没钱赚,不打你大家都有钱赚。明白了吗?” 哈哈哈哈! 波娃挺了挺胸膛,居高临下的看着林黛玉:“我是女王了。那你呢?还只是他的夫人吗?我们这里情人的孩子是合法的。” 黛玉眨眨眼:“忘了说了,你的公国是条支都督府、罗莎帝国、克里米亚汗国三方托管的公国。” “所以呢?” “我是条支都督府议会会长,你有什么事,都要和我说一声。不说也行,那两家有的是臭男人等着你去说呢。” 波娃决定走了,不想见到这个叫林黛玉的女孩了,为难自己是她的乐趣,除非自己离得李修远一点。 谈判还在进行中,这次是顿河方面军来人了,他对目前这种态势很满意,毕竟人家是八万人,自己只有三万。 而且,李修并没有偏袒任何一方,双方的伤兵救治机会均等,物资分配按照比例均等。 “你们放心的打,后勤这块我包了。绝不会让你们出现弹尽粮绝的事情。但是,你们必须确保平民的安全。我会划一块安全区,专门收留难民。如果任何一方擅自攻击安全区,我将加入对面的阵营进行制裁。” “我们不可能全部交给你后勤供应的,这是任何一个将领不允许出现的情况。” “那就这样。在你们的后勤出现困难的时候,我会伸出友谊的手。这样写进条文里,你们各自可以交差了吧?” 帕宁将军是位出色的外交家,他是被紧急任命接手顿河第二集团军的。在这之前,他这一直是外交大臣,他的主张就是反法奧。 仔细的阅读完所有的条款后,他很有自信的表示这些条款必定能获得女皇的同意。那么接下来,我们三个是不是可以关上房门谈一谈更为要紧的事呢? 李修听着帕宁如数家珍一般说着克里米亚汗国的历史,眼神里冒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 帕宁竟然想要克里米亚独立,别跟奥斯曼混了,没前途,来投入我们女皇陛下的怀抱吧。 我真是没好好上学,你们就是后世那块飞地啊。 克里米亚在乌克兰的南边,土耳其的北边,中间隔着一个黑海。 十四世纪金帐汗国在这里成立了一个公国,十六世纪的时候被突厥人抢了过去,然后整个十七世纪,这里发生了九次战争,罗莎对它的执念很深。 因为它是个黑海里唯一的半岛,谁得到它,谁就能控制刻赤海峡,那里是罗莎通往黑海的唯一出海口。 怪不得叶女皇派一位外交家来指挥军队,从一开始就想着和人家谈判呢吧。 呵呵,作为三方会谈的主办方,李修觉得不趁机捞些实惠太对不起这次会谈了。 但是,不能着急,策反这种事,讲究的就是一个小火慢炖。 帕宁递一个眼神给李修,李修心领神会,慢慢的把话题引导到了如何在这场战争中保存实力。 “你是克里米亚汗国,他们是奥斯曼帝国。有必要为了他们的利益牺牲自己的军队吗?你们利益何在?打赢了是分给你们土地,还是只给些钱打发了你们。如果是后者的话,我们现在这三方,就能搞定这些事。” 卡普兰要求和李修单独谈一谈。 第一百四十八集 听海哭的声音 卡普兰要谈什么?首先是怎么能确保自己公国的权益得到保障,万一奥斯曼不打罗莎转向打我怎么办,他们可是动不动就几十万人进攻的。 接下来是,一旦罗斯国被罗莎国全吞了下去,自己这个小公国又该何去何从,毕竟我们跟着罗斯是邻居,有着很长的陆地国境线的。 最后一点,我还不是国王呢,你看 李修表示可以先解决最后这一条:“个人认为,您应该成为新的国王。不如这样,我去说服帕宁将军,让他按兵不动。您带着人马先回去解决了这件事后,再回来对峙。这样既能解决问题,又不给奥斯曼那边落下口舌。当然,路费是应该罗莎方面出的。” “我不能带走全部的人,另外,我要借助伏尔加河道直下亚速海。” “明白,剩余的人我帮你看着,帕宁要是敢动手,我会给他一个教训。” 卡普兰很满意他认识的这个新朋友:“一言为定!克里米亚公国永远是条支都督府的朋友。” 送卡普兰先走后,李修和帕宁商议起来里海的问题:“一家一半怎么样,现在的事实也是你们没有全拿在手里。” “我暂时看不出有什么不妥。波特阁下,如果您能告诉我您要做的是什么,再不损害罗莎国利益的前提下,我会极力的促成此事。” 李修在地图上找到了一个位置,用笔画了一道:“挖条运河,里海通过顿河运河进入伏尔加河。往南进入亚速海黑海;向北进入察里津。” 帕宁则看着刻赤海峡出神:“卡普兰应该会成功的吧。” “看你们的诚意了,允许他自治,你们把舰队派过去帮帮他。” 帕宁不亏是出色的外交家,很痛快的答应了李修的关于顿河伏尔加运河的主张,劳动力就是此次战争奥斯曼帝国的战俘。 关于战胜奥斯曼帝国这件事,帕宁很满意李修和他保持着高度一致。 没办法不同意,叶女皇人狠话不多,李修觉得她没死的时候,自己最好还是和她的帝国保持良好的关系为上。 两封文书同时发给了两位皇帝,叶女皇委任帕宁为全权代表处理此事,并把他的第二集团军调往亚速海,协助卡普兰完成伟大的功绩。 顺便给了李修一个男爵,同意了察里津作为公国继续发挥中立区的作用。 而永正朝,吵成了一片。 当永正拿出了一张世界堪舆图后,群臣看着整个被收回来的西域犯傻了。 太特么大了。 都和中原疆土一样大了。 永正按按眉心,他也愁,管还是不管。让他自立吗?李修来信说绝不自立,谁自立他打谁。 陆鸣给群臣解释了一下那里的现状:“地方是看着很大,可人烟稀少,而且环境恶劣。况且,汉人极少,这也是老夫发愁的地方。” “陆大人,李都督到底想要干什么?要说有反意,他也应该往东边来啊,怎么越跑越远,还跑人家国土上去了。没有反意吧,这么大一块疆土,谁去了不心动?”柳芳不解,也问出了大家的心里话,这么一个都督,到底是想怎么着。 陆鸣也是苦笑:“这位都督可是再三言明绝不自立为王的。” 永正干脆揭开了谜底:“他更不想称什么皇!朕就是把中原给他,他一样的四处伸手,唯独对这个紫禁城没兴趣。” 群臣不解,永正苦涩的说出了答案:“在他的眼里,朕就是个囚徒。困在一个皇宫里,终身不得自由。此子所图的就是一个没有你我君臣的天下,什么士绅官宦,什么世家望族,他都要给平了。诸位爱卿,朕把话放在这里,他就等着我们出错呢。” “他家也是世家望族!”李内阁绝不相信能有对自己家下手的人。 又是陆鸣,拿出一份折子:“陇西已经没有私地了。他们有了一个新的称谓唤作集体。老夫正在仔细的拜读李江流所说的土地革命之事。诸位同僚,陇西千年世家人人纳税,户户缴粮,用的就是集体合作之法。而且,是官绅一体。” “简直不可理喻!我等苦读圣人书是为了缴纳钱粮的吗?” “不错,官绅一体,那我还做什么官,当个平头百姓还少缴呢。” “决不许他们如此的肆意施为!朝廷应当申饬!严令他们该回来!” 永正任由他们发泄完心中的恐惧,又说了一遍刚才的话:“他就等着我们出错呢。你们且慢慢看着,天山全境的可汗们被他收拾完后,这条策略就能到了嘉峪关。那时,你们缴还是不缴。不缴,中原的百姓能成群结队的翻过嘉峪关,去填满李修现在的疆土!留下一个空空如野没人缴税的中原给我们!” “到那时,他是不是皇帝又有什么打紧?亿万黎民心向往之的人,谁又能轻言败之!” “皇上!”群臣拜之。 永正站起身缓缓而下丹阶,走到了大明宫门口看着皇宫上方的天空,悠悠的说道:“朕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留下群臣独自而去。 裘世安拿着一张只有玉玺印章的空白纸,举给群臣观看:“本朝真是开了先河了,无字御旨,能载入史册留待后人评说了吧。” 群臣各怀心思的散朝而去。 他们并不关心李修搞什么三国联盟这种事,只是想着不能变法。 前明有个张居正,不是也搞过这么一出吗,结果呢,还不是人死帐消又回了祖宗之法。 变可以,变给百姓去。 变到自己身上,姥姥! 太上在太极宫内知道了前边的详情,紧锁眉头喃喃自语:“还真有不要江山的傻蛋?那我们争了几千年图的是什么?守忠,你来说说,就凭李江流现在要说反的话,他胜算几何?” “老奴不知。” 太上嘿了一声,在宫里来回的踱步:“又是一个王莽?守忠,你去碎叶看看去,那里到底是个什么样。” 夏守忠领旨出了宫,先去了医院。抬头看看普天女子医院的匾额,晒然一笑,普天女子啊,他早就表明了心迹,就是要普天大同。 懂不懂的吧,自己一个皇家的奴才,做好本分就是了。 进到后院去找贾环,贾家留在京城的下一辈就是他。 “你爹他们走了多久了?” “一个月了,按着脚程,现在能到雁门关就不错。” 夏守忠踢他一脚:“不老实。我还能不知道他们出城就坐了车吗。你家最后算是怎么说的?” 贾环嬉皮笑脸的给说了一遍:“宁府是彻底的没人了,尤大奶奶就在医院里干活呢。我爹休了宝玉他娘,让宝玉扶着他娘的灵柩回金陵,看看王家要不要入祖坟,要是不要就寻个地方葬了。我和我娘看着家,还有好些族人在这呢。” 王家的祖坟今年格外的热闹,王子腾谋逆,贾政休妻,剩下的人发卖殆尽。 不诛族吗? 永正懒得株连那么多人了,人是怎么死的,他以为自己心知肚明,就是可惜了周正。 “我要去西边走走,跟着谁家去稳当?” 这才是夏守忠的目的,他既给通个气,又不想稀里糊涂的被埋进沙子里。 “薛家二房的商号,跟着他们走最稳妥不过。” “你不和我一起走一趟?” 贾环摇摇头:“我还算了吧,这里也不能没人守着。” 夏守忠哏哏笑了几声,去找了薛家二房的商号。 这个兔崽子贾环就是留在京城里打探消息的,还装什么守着家。你们还有家吗,宁荣二府还有那个大观园,都被收到了皇家手里,等着它下一任的主人呢。 站在街上看着人来人往,有点意兴索然,过个好日子是要有多难。唉~~~自己这把老骨头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撑到碎叶。 那么远的路,李修能等京城的圣旨到了在办差吗?他要是能这么守规矩,也就没有今天的局面了。 进了薛家商号,也不瞒着自己身份,直接了当的说道要去碎叶见见李修。 瞒也瞒不住,留在商号的正是老人张德辉,客客气气的请着夏守忠进了后院,奉茶见礼,给这位医院大总管说了一番话:“两条路,您选一个?” “就这么痛快?不问问我干什么去?还有两条路,我倒是要好好听听。” 张德辉谦逊的说道:“碎叶城早已不止一城了,李都督是敞开门做事的人,谁去都行,怎么去都行。他的话谁就朋友来了好酒,豺狼来了有火枪,好人家还怕人家来看吗。两条路呢,是因为从大食穿过去就到了,那里啊,也是碎叶的地了。” 夏守忠忍不住冷笑起来:“朝堂之上人都是瞎子聋子不成?还成天想着十万八千里的取经路,人家都能自海上而来了,他们竟然还不知道!” 张德辉赔着笑:“也不怪他们,大人们都想着天下呢,谁还注意到海上什么事。再说,海上走的慢,这一趟怎么也要个一年。” 夏守忠还是选择了随着薛家商队自嘉峪关而行。 一出了嘉峪关,夏守忠就愣了,回头看了看那道城墙,有点分不清自己是关里还是在关外。 人声嘈杂鼎沸,酒楼茶庄林立,还有吆喝着去哈密的驼队还有空位,要走的买票就出发。 薛家商队见怪不怪了,领着夏守忠进了自家的商贸点,问了问这几天的天气,吃些饭,补给好清水饮饱了骆驼后,再次上路。每隔三十里就有一个补给点,卖水卖草料,都挑着薛家的旗号,自有几匹骆驼卸下给他们的补给,一路慢悠悠的前行。 直到了沙漠边缘,才看见一块大牌子上面写着:下一个补给站距离五百里。 “这是何意?” 商队活计很客气:“回您的话,要进沙漠了,那里面可是生存不易,暂时没办法设置补给点,只能提醒过往的客商要提前准备好。咱们也要等一等,都是结伴而行,会有很多跑单帮的过来跟咱们一起走。” 果然薛家的驼队一停下来,就有几十号人围过来就问:“哈密走不走?” “走,这趟直奔碎叶的可以一跟到底。” 众人欢呼起来,纷纷赶着他们的驼队去补给清水和草料,等着日头不那么毒了之后,庞大的骆驼群才开始踏进了沙漠。 夏守忠掰着手指头算日子,十二天从嘉峪关到了哈密,沿路有惊无险,有了风沙,庞大的驼队也极好的避了过去。 一出沙漠口子,又见到了薛家的补给点,夏守忠一跺脚,这要是没嘉峪关拦着,他们能一口气修到京城去。还说什么出行不易,大军难以行动。那是他们不愿意去,此地早就成了人家的坦途! 第一百四十九集 见过大爷 黄尘不动午风喧,负郭人家水灌田。 山下桃花山上雪,柳烟笼到寺门前。 夏守忠自己背着个包拖着个芳官用过的箱子,沿着山路进了一处唐时的古庙,名为天山庙。 站在庙门口歇口气,扭回头看看远处的巴里坤草原,只见松林、草原、雪山一层层的铺展过去,犹如置身画里。 赏了一会儿美景,身后有人喊了一声师父。 周正自庙里出来给夏守忠见礼。 夏守忠嗬嗬发笑:“要说你也是给他们立过功的,怎么不见优待?太吝啬一些了吧。” 周正眉目之间一片平和:“是徒弟不要。师父请。” 让进了古庙的客舍,帮着夏守忠洗去旅尘,师徒两个坐下来好好的聊聊近况。 用计诈死除了王子腾后,薛途守诺接了长安县的守备一家到此,与他重聚。一家人仿似置身梦里一般,哪想得到自己的儿子死而复活又做了内侍,还来到了西域。 可周正情况特殊,既不能抛头露面,也不好放在李修的身边,薛途索性点了长安守备改任哈密守备,一家人也是有了着落。 周正为了藏身,就住进了这处古庙,每日读书赏景也是乐的逍遥。 夏守忠要来西域的消息经由贾环传了过来之后,薛途就来告诉周正,你师父要来,你去见见他。所以夏守忠就被薛家的商队直接送到了天山庙脚下。 “要不是薛途给我传了话,我还真不知道你小子金蝉脱壳了。王子腾的事儿就这么着吧,我瞅着皇上是心知肚明的。” 周正也不戳破自己的手段,任由夏守忠猜测自己是奉了皇命就好,毕竟改密旨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薛途他们没说让你盯着我点?” “师父”周正略显无奈:“此处没人拿我们当人。” 夏守忠不太明白:“何解?” “都是他们生产队的驴,有干不完的活。不过,你愿意干嘛就干嘛,造反都行。他们还得来问问你,是不是他们的政策有了什么问题,逼得你造反。” 这也太扯了,夏守忠不能置信,可看着周正那一脸的苦笑,竟然是个真事。 “他们不想自立成王?” 周正直叹气:“刚打下伊犁的时候,确实有人这么说过,天山南北一统,咸海都拿了回来,这疆域不比中原小多少,称王也是可以的。结果被人民议会给否了。哦,此地最高行政不在李都督手里,是在一个人民议会的手里。” 夏守忠又傻了,人民是个什么说法,议会又是怎么回事? “孟子有云,诸侯三宝,土地、人民、政事。议会取先秦《国语》议事以制。” 李修大喊冤枉,他根本不知道这些,用议会的名称为了让欧罗巴跟自己接轨,也是为了以后过渡到人代会。再过五百年,还特么对我们说三道四的时候,发言人用王之蔑视的眼神说道:“议会,是我们玩剩下的,我们觉得它还有缺陷。” 都是林黛玉惹的祸,竟然给他找到了出处,还广而告之,让西域官员以为李修是要师法先贤,弄一个上古社会出来,各个都卯足了劲甩开膀子干活。 上古社会好,上古社会好,上古社会人民地位高。 初级阶段,李修无奈的给自己定义,没有征服星辰大海前,我们永远是谦虚的初级阶段。 “那议会以谁为首?” “嗯~~~议长是从一品诰命林夫人,议员涵盖士农工商军。其实,我也是一个议员。” 啊?夏守忠吓一跳,你不是没做官吗? “议员是人民之代表,不是官员的代表。我是残疾人代表。” 师徒两个很尴尬的沉默了。 住了几天之后,周正陪着夏守忠去了疏勒,还特意带他进了银行,用朝廷的路引办了一个户头。 “您拿着这个回京城也能取钱,现在是三家,李家、史家、薛家都有银号给您通存通兑。将来还会有金陵、扬州、姑苏各地陆续的开起来。诶,岫烟姑娘?好久不见。” 夏守忠一见她乐了,这不是假妙玉吗。 邢岫烟抱着一叠文书出来,听见有人喊她,转头看是周正和---夏守忠。 她在玄真观是见过的。 “见过周议员,见过夏大爷。” 夏守忠还挺满意这个称呼,大爷好啊,挨骂不用看别人,一准是骂自己。 匆匆说了两句,邢岫烟就急急忙忙的出门上车走了。 周正给夏守忠解释着她:“她现在是总督府的录事,原先那位贵女卸任忙着开城去了。” “哦?这么说,李修在呢?” “这就不得而知了。走,我陪您去一趟监察府看看就知道了。” 原本秦峰是住在小和卓府的,可银行的业务越来越多,尤其是开了几座银矿和金矿后,储存这些就够占地方的。王熙凤又不好意思找秦峰说,只好自己搬家。 秦峰知道后劝住了王熙凤,和卓府是最适合作为银库的地方,本身就有库房不说,还易守卫,要搬也是自己搬。 王熙凤千恩万谢的把自己选好的地方换给了秦峰,是一处新盖的三进院子,最后一处院子有个五层的楼,砖石混凝土的结构,成了疏勒城的地标。 门口就简单挂着块牌子《监察院》,两个伤残的兵卒守着门,见了周正很是热情,谁让周正是他们的代言人呢。 聊了几句进门,夏守忠侧着眼看他:“不是说怕被人知道吗?” 周正脸一红,小声的告诉师父:“李都督知道我来了,帮我编了一个谎话,说我是打仗时被一支流矢从天而降误伤身体。” 听着耳熟,夏守忠心里把李修从头到脚骂了一个遍。 秦峰还挺忙,过了一会儿才过来见面:“恕罪恕罪,公务缠身啊。夏公相可是有旨?我安排仪仗接旨。” 夏守忠摆摆手:“不忙的。也不差这一会儿。秦监察,京里流放来的几家,你们是如何处理的?” 秦峰嗐了一声:“说起来也是难堪,都是京中的熟人,这一路过来实打实的走了几万里,再关着吧浪费粮食也不尽人情。量才适用吧,我们有个说法,叫惩前毖后。” 夏守忠点点头:“是个办法。咱家也不瞒着您,太上是让咱家来走一走,看一看。京中物议你们很多啊。” 秦峰根本不以为意:“还不是称王称霸那一套,随他们说去。西边打成什么样了,他们知道不知道?多少新的技术应运而出,光是三层的炮舰就让我心惊肉跳了。江流都急的不行,一心想把蒸汽机做出来而苦于没有材料。谁有心思搞什么王图霸业这一套,关起门来称王称霸,和坐井观天有什么区别。” 什么蒸汽机、什么铁甲船、什么材料,夏守忠是茫然不知。周正摊摊手,他个闲散的议员,也不懂这些。 秦峰也不跟他多解释,反而郑重的恳求夏守忠一件事:“人手不足啊!此地人民放牧是一把好手,可种地是一窍不通。朝廷能不能迁点人进来。” “能要多少?” “十万户。” 夏守忠把茶碗一放:“十万户?那你们还不如造反进关去劫掠人口呢。” 不是一户三口,哪怕开了三胎,也不过是一户五口。 拿贾家做比方吧,贾政一户共计有男主人三位,贾政、贾宝玉、贾环;未嫁女一人贾探春;续弦夫人傅秋芳,姨娘两个赵、周。这就是一户。 寻常百姓家没有小妾姨娘,可孩子也是不少,还都是老幼三代甚至四代同堂,一户算下来不比贾政家人少。 取个平均数,一户算是七口人,十万户就是七十万人大移民,朝廷怎么可能答应碎叶。 “也没说一次全要,一府一府的抽调。有个几年的时间,也就有了十万户。” 夏守忠只答应帮他传个话回去,具体怎么办,恐怕还是要条支都督府正式的给朝廷上折子商议。 秦峰就是要他回去给传个话,你们知道就行了,上折子是不可能的。有的事能做不能说,陇西聚陕甘流民,两个大才聚江南织工,经皖、豫、陕、甘四省之地会聚嘉峪关,正慢慢的向着西域前进。 此时和天家在私底下打个招呼,好过放在朝堂上惹事端。 整个西域的态度空前的一致,闷声发大财。李修总结道:以经济建设为中心。 西域宝藏丰富,单就纺织业而言,棉花是中原产量的十倍。李修有心提前建设成世界棉纺基地,借助自己手里的丝绸之路倾销全世界。 不言自明,李修想报复回去他们。所以此刻,李修拉着成功了的卡普兰国王陛下,用手指着自己选好的运河开凿地:“从这开挖,一百多公里,没多远。” 卡普兰很满意李修对他个人的帮助,尤其是怎么煽动百姓跟着他,推翻上一个王朝的统治,贡献了极为宝贵的经验。 “行!我援助你一万战俘。” 都是上一个王朝的遗留。 他要和帕宁一起转战亚速海,从侧后给奥斯曼捅上一刀。当然,后勤这活到底还是给了李波特男爵,他总能帮大家赚到钱还能保障十万大军的供应。 十万,兵合一处可不就是十万吗,奥斯曼的腰眼就在他们眼前,拿起李修提供的火枪火炮就怼了上去。 原本要打三年的仗,七个月打完了,奥斯曼丢下了十几万的战俘,签个条约喊着胜利回家,波兰傻眼中,我怎么办? 李修狂喜中,帕宁又送来了一万战俘,抵消了前面的欠账,他要跟着女王冲进波兰平原。 察里津战役圆满收官,两万战俘扔下枪炮拿着锄头铁锹,转战河滩。 碎叶城原本的六房随着都督府升级,也有升级。李修索性一步到位,直接设立出工业部、农业部、教育部和水利部,挂靠在六司之中。 第一任的水利部官长带着全体同仁兴奋的赶过来与李修会师。在异国他乡挖运河这事,是可以写进史书的事,这群原通州码头的建设人员,经验纯熟,手艺老道,李修完全的放心。 嘱咐几句别亏着自己身体的话,终于回了里海的另一边,接上黛玉回碎叶城,我们要结婚了。一定要打破结婚生包子就被弃书的封建陋习,相应号召生三胎。 弃书的都是跟不上时代的。 在里海码头见到了夏守忠,见面第一句就是问他可要建国? 我见过你大爷! 李修骂骂咧咧的接过一脸笑意的夏守忠递过来的私信。 太上给捎来一句话,兄弟之邦可行否?他可以收李修为干儿子,晋李修为西域王。 “不干不干!就没个好的主意了吗?” “那你要什么?” 李修搂着夏守忠的肩膀悄悄的说道:“一国两制怎么样?谁分裂打谁!” 第一百五十集一家人说说两家话 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要结婚的李修,犹如参加别人的婚礼,什么都不懂,还不好去问。问就急,整个人民议会为他的婚礼吵翻了天。 原因很有趣,不能总是你们汉家那一套,条支都护府是整个大家的,不仅有汉,还有蒙、藏、维吾尔、回纥、各种斯坦十几个民族的人民呢,你们是不是也要听听我们的意见。 鉴于议长林黛玉已经闭门谢客待嫁了,临时选出来的议长竟然是麦尔丹? 李修觉得有意思了,这是各个民族之间在试探自己的话语权,那句话很有意思,西域是大家的。 李修决定改名叫李大家。 要不生老大叫大家,老二叫我们,老三叫 林黛玉扭着他耳朵,把他轰出了自己的待嫁闺房。 “不许来了听见没有!去把前面弄清净咯。” 去就去,人民议会成立以来,自己一次也没去过呢。不是去打仗,就是去往打仗的路上。搞得老多人有意见,这么多妹子你不拱,拱你妹的疆土啊。三国都不带你这么玩的,要打仗去床上打去。萌萌站起来,我们喜好那个。 唉~~~红楼世界啊,不把园子搞大点,怎么看她们互撕?互动。 李修约个时间,准备和各族人民互动一下。夏守忠问能不能旁听,门房的维族大爷就笑话他没见识,成天小孩子们吵架有什么可看的。 夏守忠笑起来真难看,居然被别人说没见识,自己几十年上的朝是白上了。 不过,一进去,自己确实发蒙,都督府都督都没上座,找个旮旯角一坐,和四周的人闲聊起来。 挨着李修身后坐下后,听着他们再说什么。 第一项议题是,新郎的坐骑是什么? 夏守忠也开始盘算,李修的身份是算是诸侯了,按照《王度记》来说,天子架六,诸侯驾五的原则,五批白马拉着王驾应该是可行的。 可惜,和他同样思想的礼司,刚说出了和自己一样的话,就被反驳了。五匹白马算个甚?那是你们中原缺马才把马当宝贝。我家就有五十匹白马,别的色更多,你要不要? 李修也同意这个说法,宝马和四个圈绝不能做婚车,俗!我要宏光! 那要什么? “牦牛!白牦牛!我们有这个!” 礼司一哆嗦,忘了这事了,中原用这个做最高的祭典礼品,这里已经有了家养的。 李修举手示意发言:“我同意!就用白牦牛!” 白牦牛又称天祝牦牛,仅仅产于我上国。要不是好生养,它的珍稀程度不亚于黑白团子。 “你要龙牛做坐骑?”夏守忠很慌,上古圣人才骑这个呢。 “你不懂。”李修干脆站起来给大家讲讲他的想法:“要通过我的婚礼,把牦牛这张牌打出去,让百姓多养牦牛。牦牛一身是宝,一把牛骨头粉,我们都要卖给中原十两银子。” 众人轰然大笑,都记下来这个信息,原来中原人喜欢这个啊。 “最主要的是什么?牦牛是雪山运输的主力!”李修一手叉着腰,一手比划着:“塔吉克的族老已经找到了玄奘峡谷,我们穿过这个峡谷,就是阿富汗,一个普仕图人刚刚成立不到五十年的国度。我们要去和他们做做朋友,借用他们一块地作为我们的基地。” “然后呢,我们就要去见见一位远道而来的朋友了,英吉利人已经站在了莫卧儿帝国的土地上。我要去告诉他们一句话,滚!这里我来。” 夏守忠不明白说的是什么,但并不妨碍他跟着一起鼓掌喊万胜! 情报是帕宁给的,英吉利的远东计划开始了。 幸亏李修拿下了塔吉克,只要穿过那条古丝绸之路的峡谷,他就能神奇的到了“帝国坟场”,从哪里出发直插还没分开的“巴铁”东南角,抢占卡拉奇那个小渔村。 一八三九年,卡拉奇被英军登陆,成为了远东陆军指挥部。 如今是一七八二年,英吉利已经开始勘测这里的地形了。他们的想法正好和李修翻个过。从这里出发翻过那座峡谷,沿着李修现在的线路直插罗莎后背。 热闹完了,继续第二项议题,婚礼在哪吃饭? 李守中作为男方家属大都督他爹,给了大家一个都能满意的答案:“就在都督府外面的永安门摆个流水宴席,我儿媳妇给了十几万两银子,都吃了,热闹热闹!” 西域的矿产有多丰富?铁锰铬,铜铝金,平均居世界前十。 他儿媳是林议长,喜宴还有团建的活动一起搞了。 李修表示没意见,到了他这个身份,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少钱。反正张嘴买几艘军舰的钱黛玉是给了,放在里海防护着运输线。 接着下一项,新娘子的花轿。 林如海有话说:“汉家女儿能用凤辇就这么一天,也用牦牛拉着可否?” 凤辇送过来了,他们也都看了,怎么说呢,超出他们对中原工艺的想象。李修为什么让范勤朱鹤“拐”江南织工过来,棉花不缺,羊毛不缺,就缺手工艺,这个是机器弥补不了的。你就是三十二核控制的机器,刺绣出来的东西也没有灵气。 木得感情。 贾母托贾政捎来的压箱礼当中,有一方十六扇的“慧纹”璎珞,分成了四份,三春和黛玉各四扇。 黛玉给李修看过,不懂的人都能看出好来,非一味浓艳匠工可比。 再往下的事,李修不听了,给自己的婚礼定个性,各族人民大联欢,想怎么玩你们就怎么玩,排好了节目单,都把自己的绝活亮亮,大家伙热闹一场,也是个庆祝活动。咱们西域一家人不说那些两家话。 李修觉得老三可以叫一家。 请着夏守忠一起在城里转转,他也是有日子没回来过了。 “小长安”名副其实,九经九纬,途经九轨,左祖右社,前朝后市,街衢井然。登上城墙,看湖光山色美不胜收。 夏守忠和李修坐在一处石基上,聊起来西域该如何与中原互动的话题。 “经济为先吧,互利互惠的事,谁家都挺好。” 夏守忠表示赞同:“朝中在议税赋的事,对你们非议很大。” “条支都护府有自己的政策和办法,您也看了,这可不能抱着汉家一套的方法做事。要兼收并蓄,海纳百川。他们为什么议了这么多次定不下来?就是在借着我大婚的事,等着我表态。 那我就来告诉他们,西域的风俗习惯和信仰,你们可以继续保持。我无意这么快的汉化你们。一枝独秀不是春,百花齐放春满园。这点胸怀我是有的。” 夏守忠想起龟山那些人,一比较之下,哪个气象更大就不用说了。 李修对龟山也有话说:“总围着前人的书籍思想转圈圈也不对,要有自己的见解和发展。他们不是借着二圣相争全面出山了吗?请他们来,来看看这里。” “他们才不会来。” 李修哑然失笑,自己这地方成了流放之地,也是挺恶心人的事。永正这是在败坏这里的口碑。 “这么说吧,你们做的好了,我不回去。我的眼睛盯着西边呢。你们要是做不好,我有两条路回去。第一条,传统的吊民伐罪,我去做下一个皇室的轮回;这是最坏的办法,不是一个有灵魂的人该做的事,王莽的教训我一直没敢忘。第二条路,彻底的推翻这一切,重新建立不同于前人的路。” “没有皇上的路?” “岂止。简单来说,我不能否认社会阶级经过几千年的制度沉淀下来的固有态势。” 夏守忠插了一句:“这话听着就不简单。” 李修苦笑一下,换种说法:“耕者有其田。孟子有云无恒产而有恒心者,惟士为能。若民,则无恒产,因无恒心是故明君制民之产,必使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畜妻子也。我就背这一段,太多是注水。” “那关皇权何事?” “老夏,天下在礼法的原则中,是属于皇上一个人的。这不对,从根上就错了。天下怎么能是一个人的,天下敬仰是一回事,窃天下以肥己是另一回事。” “您比如说,我要取媳妇了。她是我的人,这话没错吧。反过来呢,我也是她的人。我们相互的扶持一生。 “皇权呢,皇权和他衍生的所有特权阶层,何时说过天下也是别人的? 不仅不说,还不许别人说,就等着一个皇室轮回过后,再来一个皇室,喊上几天爱民的口号,继续轮回下去。” 夏守忠有些恍惚,几千年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老夏,我们不是任何一个人一个姓的家产。我们应该有自己的家,自己的姓,自己的土地。” 说完这番话,拍拍陷入沉思的夏守忠。李修背着手走了,回去准备起来,开车上路! 吉日吉时,碎叶城张灯结彩,鲜花满城。各城献的红毡从城门口铺到了都督府,整整十里。 五匹白牛拉着一顶鲜红的凤辇缓缓的驶进了碎叶城,迎面使来一架五牛车,李修一身吉服从车里跳下来,迎着两侧的欢呼,坐上了凤辇的车架,他练了好几天的开车技术,就是为了今天能稳稳的驾驭住牛车。 身后的凤辇挑起两侧的车帘,薄纱珠帘下,一身红妆的林黛玉坐在车里轻笑:“有劳夫君驾车了。” 李修回头看看蒙着红头纱的黛玉,递给她一块梅花银裸子。 黛玉接到手里甜在心里,想起那年在扬州码头时,这块银子还是他死皮赖脸要去的。 “你还留着呢?” 李修笑而不语,此时不撩,更待何时啊。 一朵朵的鸢尾花被扔到了车上,车里陪侍的雪雁捡起一朵来和黛玉说道:“小姐,是紫色的呢。好难找的花色。” 紫色鸢尾花是爱和吉祥,撒花这种事李修是赞成的,林如海反对都不行。新娘子没花怎么行。 都督府在碎叶城的正中心,迎着城外轰隆隆的炮声,李修把黛玉抱下了凤辇,牵着红绣球跨过火盆,进了正厅。 李守中夫妇坐在主座早就等的不耐烦了,叩首献茶拜天地,一声礼成,林黛玉心里才安定下来,自己是生怕错了一步惹人笑话。 偷偷看了一眼李修,脸都笑木了,就会说同喜同喜。 进了洞房,李修抓起秤杆就把头巾给挑了,惹得跟过来看热闹的众女是笑个不停。 黛玉眼波流动,从薛宝钗开始一一看过去,宝钗、妙玉、迎春、探春、惜春、宝琴、湘云、岫烟挤在他们屋里不肯出去。 李修找口茶喝,也给黛玉抿了一口后,急忙出去应酬了,剩下一屋子的姑娘们开始唧唧喳喳。 宝琴和雪雁帮着卸去凤冠,换了三根玉钗别好头发,黛玉稳稳的坐着对这些人说道:“来者是客,先请坐着。紫鹃、晴雯看茶。” 史湘云当先发难:“什么规矩吗,不许我们闹新郎,不好玩。” 黛玉嗯了一声:“此地有抢亲习俗,万一你被抱上了花轿,想不嫁都不行。故此,我给免了。” “哦?那倒是我等孤陋寡闻了。这又是哪一族的规矩?”薛宝钗寸步不让。 “宝钗姐姐倒是可以去试试这个哈萨克族的法子,万一有个命中的贵婿,和我一天成婚岂不是双喜临门。” 宝琴急忙劝道:“去不得的,把那城给了我再去,不能便宜了别人。” 众女咯咯大笑,今日的林黛玉岂会怕她们哄笑自己,都不用过今晚的那一刻,现在我就是都督府的夫人,你们这些心里藏私的,好生掂量掂量。 众女心里又是喜,又是叹。此刻起,尘埃落定,以后自己只有奉茶的份了。还不知道何时这位林娘子肯点头呢。 又说笑了几句,王熙凤和李纨进来开始撵人,该给新娘子上课了。 黛玉这才晕生双颊,低着头让她们说笑了几句,只是悠悠叹道:“不知何时才能给你们讲讲夫妻之礼啊。” 王熙凤看看这个瞧瞧那个,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那就看你何时有了长子再说吧。嫂子可是有几个花样呢。” 姑娘们都呸呸呸的跑出去,不敢再听。 雪雁关上了婚房的门,李纨坐的老远不肯过去,黛玉偏拉着她坐在自己对面:“哪有那么多规矩可讲。都是一家人,还能妨了谁去。” 李纨不敢让自己落泪,说了几句话,还是走了。 只剩下王熙凤一脸促狭拿出一本册子:“先从哪里说起呢?” 黛玉坐在喜床上不动,雪雁凑过去看了看,撇撇嘴:“用的上这么多吗?” 王熙凤笑的前仰后合,给她们主仆两个细细的讲述了一遍该如何应对:“都别怕,女人家就要有这么一遭。雪雁可看住了他,万一要个不停,你们小姐明天就别想起床了。” “那我怎么看,总不能我明天起不来吧。” “念经不行就用针扎,他最怕这两样的。”黛玉轻轻说道。 王熙凤和雪雁是面面相觑。 第一百五十一集岂能不流血 夜星朗朗,一匹骏马飞奔在草原之上,时而攀上丘陵,时而冲进幽谷,踏碎一地水痕。 马上的人几番要摇摇欲坠,转过一处峡谷,看见了远处灯火辉煌的地方,咕咚咚喝了几口凉水,把剩余的水浇在自己头上,振作一下精神,从怀里掏出一把火枪,高高举起来砰的一声,划破夜空的黑幕在半空中留下一颗红色的印记。 红烛摇曳,散开的青丝铺满一床,一双玉手按着肩头,张嘴咬了下去,要疼就疼在一处。 李修忍着痛咬住一个耳垂,牙齿开合之间伸出舌头一点,身下的俏黛玉身子一抖,被可恨的郎君须臾踏破莲花瓣,映日荷花别样红。 城头哨探的兵卒看见一颗火流星在夜空闪烁,抓起胸前的哨子嘟嘟的吹了起来,他的队正从敌楼之中跑了出来。 “何事?!” “信号弹!” 队正抬头也看见了那颗红星,急忙大喝:“一队的,出去接人!关城门!鸣钟!” 当!当!当! 三声钟响,惊醒全城。 李修一愣,扭头看向雪雁,雪雁急忙穿好衣服开门跑了出去。 “三郎,有军情,不可贪恋。”黛玉急忙的推他要起身。 “不管!就是皇上死了也休想让我停下来。” 开玩笑呢,老子洞房好不好,这时候出去,还不让黛玉幽怨一辈子啊。 按照应急规定,报到自己这来还有个二十来分钟,够了吧。 太快? 嗯 好吧,我是送外卖的。 李修趁着春花露重,纵马奔袭;黛玉无奈之中,也不想给自己留个遗憾,只得任由爱郎驰骋。 一队兵卒飞马半刻钟才赶到了那人身边,一匹骏马眼看着就要脱力,为首的兵卒冲他大喊:“何人示警!” “京城贾环,我要见李大哥。” 兵卒大喊:“甩开马镫!” 二马交错之间,伸手抓住了自称是贾环的腰带,把他的小身子提溜了起来,按在马背上一拨马头,带着他向碎叶城疾驰而去,剩下几个人四散奔开,看看来人身后有没有伏兵。 转眼来到已经关闭了的城门之下,一跟吊臂垂下来一个箩筐,兵卒把贾环扔了进去,调转马头去寻自己的同伴。 “他是谁!” “是个京城叫贾环的!” 贾环虚弱的喘着气,被吊上城头,看着眼前几杆黑洞洞的枪口,有气无力的说道:“我爹是贾政,我姐姐是贾探春。” 兵卒们把他拉出来,拿过一袋子马奶酒给他灌了一口:“等着人来接你。” 贾家难得齐整的聚在了一处,这一路跋涉过来,任是有贾政各方协调,还是没了贾赦,怪只怪他身子已空,根本受不得大漠之苦。 如今的贾敬帮着探春打理九城,贾政回了教育部去任了一个启蒙教员,被李修夸他前途无量。邢夫人免去了发卖之苦,守着迎春和岫烟的接济过活。 贾敬、贾政也是来参加外甥女黛玉婚礼的,晚上留宿在了贾琏的小院,正唏嘘自己一家前途时,贾琏急匆匆的跑进来报信:“环儿万里奔袭来报信,东平、西宁二王反了!勾结隐居在长白山的鞑子,偷开了山海关,兵围京城!永正征召了环儿拼死出城送信,招兵马勤王!” “胡闹!我们离得这么远,去了给他们收尸吗?”贾敬痛骂。 贾琏连忙解释:“永正是请都督兵出漠北,横扫长白山。环儿说,就是京城没了,也要把鞑子老巢给捣烂,不留一人!” 兄弟两个相互看看,叹口气,永正这么削藩下去,早晚都有这么一天。就看正洞房花烛的李修怎么办吧。 “骗子!”黛玉被按伏在床榻上,又羞又急,不是说好就二十分钟的吗,都几个二十分钟了,你还不放过我。雪雁,雪雁。” 雪雁急匆匆跑进来,使劲推着李修:“快快姑爷,皇上被围了,都等着你过去呢。” “你停手。” “就不停!” 黛玉又是别扭又是好笑,看着床上的梅花点点,咬住了青丝,体内有激流奔腾。 坐一边顺气的李修,被雪雁手脚麻利的擦拭干净并帮他穿好衣服,送他出了门,才跑回去帮着黛玉洁身。 黛玉活了过来,嘟起嘴:“你怎么不进来。” “我我我,我不敢。” “死蹄子,临阵脱逃,当斩!” “小姐快别逗我了,皇上是真被围住了。这都多少时间过去了啊,谁知道京城是个什么样?” 黛玉眼珠转了转,抓住雪雁的手:“我们跟着他去。” “啊?带兵还能带老婆的啊。” “呸呸,你才是老婆子。你且听我的,赶紧收拾东西去,明早他就要启程,我们跟着他先回陇西。” “为什么?” 黛玉一戳雪雁的额头:“蠢材,你我不去,难道就没人跟着去了?” 雪雁恍然大悟:“那可不行,姑爷是咱们的,她们呐且等着吧。我去叫上宝琴,还有紫鹃、晴雯、芳官。一家人齐齐整整的回陇西等着姑爷的喜信。” 主仆两个商议妥了,让黛玉好好的睡下,雪雁开始调兵遣将。 她姑爷李修不顾友人会弃他而去,皱着眉摩挲着烟斗看地图,贾环躺在榻上说着两个月前的京城巨变。 永正还是动作慢了,东平和西宁两个叛王可不是北静那个水货,早在铁网山过后,就开始准备后路,一个遣人北上联系长白山的鞑子,一个派人南下悄悄出海。 一来二去的都联系妥当之后,静静的等待着发动的时机。 那一日永正翻出鄂州道台一案,鄂州的粮库被烧可一直没有结案。刑部和大理寺都说北静一死,线索中断无从查起。 永正让裘世安去太极宫请旨,审讯鄂州道台的口供一直压在太上的手里。犯事的是北静水溶和修国公的孙子世袭一等子侯孝康。 指使鄂州道台一起盗卖国库存粮,案发后北静进大理寺灭口,将所得的脏银给了太上,愿保太上临朝。 候孝廉自是不肯认罪,当庭咬出了许多官员的罪证,其中就有西宁王勾结洋人的罪证。 永正自以为胜券在握,没有当堂拿下这么多的官员,只是让他们闭门在家,等着朝廷发落。 这些人又不是贾家,说闭门就老老实实的闭门呆着,当夜两位叛王乔装出城,从津门登船而去,引来了鞑子。 夜入山海关后,连夜奔袭京城,要不是发现的及时,恐怕就被他们夺门而入杀入京师了。 满朝皆惊,斩了东西叛王的阖府大小,可也被团团围住出不得城。 永正派出信使,其中就包括贾环,拼死把他们送出城外,贾环这一路是沿着晋州一路跑过来的,山西总兵已经起兵而去,不知现在的情况如何。 “怎么派你呢?你算哪根葱?”李修很不明白你个能当皇上的贾老三,怎么有这么高的觉悟冒死送信。 贾环苦笑一声:“琏二哥的龙禁卫给了我,不来就是死。我一想,出城是死,不出城也是死。那还不如拼死一试呢。结果还是命大,我就一路跑来了。” “你去安西都护府了吗?” “去过了啊,史老头给我换的马,还给的我枪,让我继续来找您。” 李修气笑了,你在跑远点,去欧罗巴找我好不好,等我过去了,还不一定怎么着呢。 “怎么就让我去长白山的?” “皇上说了,您这太远,还不如去给他报仇,他要君王死唧唧。” 理解就好,唧唧应该是社稷。 李修问完了话,看看身边的人,直接下令:“此事不过议会了,我就专政一回,林岳父帮我看家,先领着条支都护府布政使。” 林如海倒是放得开:“如海领命。孩啊,你且放心去吧。” 李修奇怪的看了一眼岳父,您这是想让黛玉当一品诰命呢是吗?怎么就放心的去? 为什么选他,林如海可是领过盐兵的人,会不会打仗的除外,自保一个碎叶应该还是行。 “爹,您去人民议会坐阵,多则一年少则半年我就回来了。” 又看看手底下领兵的人,点了仇兰亭和冯紫英跟着走,陈也俊继续负责通往察里津的商道,卫若兰在里海给他看着退路。 “带王子腾那一万兵跟我走,其余汉兵的不动。我悄悄的走,就说回陇西一趟,不要惊动太大。别的部族我倒是不担心,唯独麦尔丹你们看紧了他,有异动就全军压上灭了他,把莎车分给其余的族老。” “一万是不是不够?” “那是一万步兵,西域军我带炮兵和辅兵一万,再有两个医疗队跟着。我去会会过万不可敌。” 不都说红楼是明末清初的故事吗,你们还就真的来了。来了也好,我彻底的修正一下这个世界,让它回到我熟悉的环境中。 新婚夜啊!就这么让你们给我搅和了。 李修气鼓鼓的回了屋,黛玉熟睡着了,雪雁翻箱倒柜的忙活。 “你干嘛?” “收拾东西跟姑爷走啊。” 李修一想,带着她们走,更能掩人耳目,也就没拦着。刚上了床要睡,又想起一件事。 “雪雁,今天也是你的洞房是不是?” 雪雁猛地回头,慌张的抱着衣服挡在身前:“姑爷,你要干嘛?” 回答她啊,这么好的雪雁,怎么可以给她留遗憾。 第一百五十二集关于水的重要性 夏守忠一夜没睡,他在看李修的部署,他要判断李修这个人是否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不会重蹈皇权的死循环。 一直到天亮,一万汉军,一万西域军并一万混杂的辅军整装待发时,他松了口气。李修还是把国放在了首位。如果他有任何多余的想法,就不会这么快的出发,本来路就远,拖个十几天再慢慢的赶路过去,哭一哭死去的皇室,再被手下拥立,也是历史常见无可厚非的一件事。 毕竟穆家也是这么过来的,所以永正帝就没有让李修去京城勤王,直接就说你去给我报仇吧。 潜台词也有托付江山社稷的意味,就是不知道李都督想明白了没有。 大军静悄悄的上路,犹如之前去打什么哥萨克一样,等着打完了,人们才想起来,哦,他们那天走的。 受益于西域黄铜矿产的丰富,碎叶工司已经按照李修的设想,搞出了真正意义上的子弹,黑颗粒火药和硝化纤维也就是火棉的诞生,使得旋转式闭锁枪击可以投入实用。碎叶三式步枪,比毛瑟步枪提前了八十年装备使用。 家里有矿,成为了碎叶人挂在口头上的常用语。 战争这个怪兽,有时真的是催化科技的助推剂。以前李修还动不动的装一下灵感迸发,给设计个图什么的。 现在,工匠们看了奥斯曼和罗莎人的武器后,自己就想办法拉膛线了。用他们的话说,和连发弩箭的滑槽一个道理。 李修除了鼓掌以外,也没别的事可做。 鼓掌有好多种,昨晚的雪雁被李修为爱鼓掌之后,一直闷闷不乐,黛玉问她怎么回事,雪雁红着脸悄悄的告诉黛玉,她好像尿了出来,真是丢人。 “我也没想到自己这么敏感。” 宝琴很好奇:“那是什么感觉?” 黛玉把她按在座位上坐好了:“小姑娘家家的,打听那么多干什么,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他们走了多远了?” 雪雁还在纠结自己的问题:“姑爷说我不是雪雁,是水雁。气死我了!” “好啦,我帮你说他。不生气了啊。” 黛玉觉得心累,一个什么都懂的雪雁和一个非常想懂的宝琴凑一块,恁大的车厢里,自己就合不上眼睡一会儿。 李修却睡得很香,真的累了。 夏守忠和他坐在一个车厢里,还是睡不着:“别睡,和我说说,京城能守多久?” “不是告诉你了吗,单凭着史家的粮食就能撑半年。我不信陆鸣手里没有粮食。京城的防御力量一向不弱,只要不犯糊涂,不出内奸,一年没事。那些鞑子不会攻城。” “你怎么知道?” 李修懒得理他,我大清入关打的攻城战惨不忍睹,全是靠着投降的汉军攻下一座座城池。 他们的思维里,没有工具这一项。就算立国二百七十六年,一样觉得修园子比买军舰好。 “李都督,你给咱家透个实底,天家和京城真的没事?” 刚认识人家的时候喊李修,现在知道喊都督了,人啊,就是这么现实。 “我怎么和你说没事?又不是我在那座城里。我只能通过,过去我能了解的情况做推断。再说,你别以为我会打仗。我这个水平,指挥一个把总的兵就顶了头了。” “那你怎么把西域打下来的?” “他们比我还不会打。” “照你之前的推断,咱们去京城还来的及。” 李修在车里找出地图给他看:“京城去了也没意思,去了憋屈。您想想,我过去了,城里面也知道了,他们是不是第一时间就让我冲进城去帮他们守城。因为这样他们才会放心对不对?” 是这么个道理,围在城里的人不一定会想冲出去,也会拉着城外的人进来一起被围着。 夏守忠也认可了李修的判断,以他对朝堂那些人的认知,他们一定会让李修不惜一切代价冲进城,最好是把兵都死绝了再冲进去,然后就咔嚓了李修。 外来的敌人可以谈判,内部的隐患没得谈。这叫原情定过,赦事诛意。 “唉~~~”夏守忠叹口气,他要是在城里的话,他也会这么想。是不是我们的想法都有问题? “看来,还真得跑一趟长白山了。” “谁说我要去长白山的?” 夏守忠一脸你随意的神态等着李修告诉他答案。 李修在地图上指了指山海关。 “我要去这。我觉得这里有很大的问题。您探出头看看咱们三万人排了多长的队伍。鞑子进来五万,是怎么做到让山海关守军没有发觉的?那里守军有多少?” 嘶~~~ 夏守忠吸口凉气。 对啊,说的是叛王偷放鞑子进关。从字面的意义理解,那就不能是招摇过市。五万人再加上辎重补给和马匹,那得是多大的场面。守军是怎么做到看不见的。 “这有多远?” “从疏勒算起来的话,一万里出头。好好歇着吧,按着咱们驼队的脚程,两个月以内必到的。” 李修这次出征没用马队,他有负重更大的骆驼,就不在追求马队的那点速度。 尤其是这一路要穿沙漠过草原,骆驼的耐受力要比战马强。在不追求绝对速度的话,驼队是他这支重火器军队的首选。 以后还要有牦牛队,白牦牛的牛奶喝起来是真甜,我要补补身子,晚上去找我的玉儿去。 他想的是不错,到了晚上,黛玉把宝琴塞给他,你要下的去手,你就是个禽兽。 看着宝琴兴奋的小脸,无奈的哄着她睡觉。可宝琴是真睡不着,白天在路上睡了一路,晚上就倒觉了。 “三哥哥,我发财了!一路的补给站都是我们家的!我爹和我说的时候,我还不信呢,现在出来一看,真的是这样!” “你发什么财,那是你哥哥的。” “他抢不过我的!” 李修捏捏她鼻子:“别和你哥哥抢,咱家又不缺你的。诶,我给你哥哥说个亲吧。” “谁呀谁呀?”宝琴抱着李修胳膊使劲的蹭。 李修要送女了。 喂! 他要送女了呀,大家快跑啊! “邢岫烟你看着怎么样?给你做嫂子去如何?” “三哥哥的新录事?”宝琴想了一会儿,模样、性格、品性还真没得挑。就是她家世有点说不清。 岫烟的爸爸叫邢忠,是邢夫人的堂哥。 看好啊,不是亲哥是堂哥。 原作者写书有个很好的习惯,就是名字都带讲,哪像李修一样,直接喊个官称就好,懒得叫出名字来。 怎么讲呢?凡是名字带忠的,都跟皇家有牵连。心字忠,不是李守中的中间的中。 李守中,这名字一看就是个立场鲜明的爱国派。 夏守忠,这就是忠于皇家的人。 邢忠,他也一样。 妙玉听了李修的话,把她爹藏得那些暗手一股脑的叫来夷播城,好好经营这方圆千里的土地,邢忠带着妻子就来了。妙玉还写了一份所有人员的履历给了李修,做他录事做出的习惯。 邢忠是这么写的:邢忠,杭州游击将军,某某年辞官隐居姑苏,同年将堂妹嫁给时荣国府一等将军贾赦做续弦,媒人是东安郡王。 义忠亲王的另一个号是东安郡王。 其实是反着说的。 应该是东安亲王,义忠郡王。 先做的义忠郡王,又是一个心字忠。当了太子之后才是东宫安定的亲王。 最后两个心字忠是忠顺亲王,永正帝是忠正亲王。 李修也是在皇宫上过班的官,当然认识那个沉默寡言的忠顺亲王,不过没有说过话。只知道铁网山的时候,永正能把他放心的留在京里盯着所有人,就说明这两个亲兄弟,一个顺字就表明了一切。 义忠和太上皇是一辈的,妙玉和永正帝是一辈的。 李修搞明白穆家这点事后,也对邢忠后面的行为有了理解。贾家并没有很好的完成义忠临死时的交代。出于报复,他在贾家最后被抄家时,暗暗的发力。 至于邢大舅爱喝酒胡混的形象,一个做过游击将军的暗探,伪装一个样子是基本操作。李修要是不来的话,他和贾珍玩着好着呢,骑马射箭喝酒耍钱样样精通。 原作者故意的给了条线索,一个世居江南姑苏的酒蒙子,去哪跟谁学的骑马射箭? 李修看过也就看过了,宝琴这个好奇的女娃,看过就记心里了,她想要分辨李修哥哥身边谁是好人谁是坏人。李修和黛玉都不注意这个事,可不就得她上心。 “没事的,到了咱们西域,他们又在夷播城,翻不出浪花来。” 宝琴嘟嘟嘴,拉过李修的大手揣进怀里帮他暖着,也帮自己健康成长:“可我就怕有人受不住诱惑,日后做出夺基业的事来。” 见李修专心作别的事去了,只好把自己身子放软,舒舒服服让他抱着睡觉。 早晨醒来的时候,偷偷跑回黛玉的车架,找出亵裤来换。 雪雁哈的一声:“大喜了呀琴姑娘。” 薛宝琴低着头忙活自己的:“姐姐帮我去给收拾一下吧。” 雪雁明白李修那里肯定是一片狼藉,她还动呢,晴雯抱着一床褥子找上了门:“让我瞧瞧是谁干的好事?我还以为昨晚又洞房了呢。” 雪雁和她抢着被褥吵架,这个又,就是说的自己呗:“就把你剩下,送回金陵去陪着宝玉吧!姑爷要送女了!” “切!不是有袭人吗?就不去,缠着你们一辈子。” 宝琴咦了一声:“你还不知道吗?花袭人被她哥哥赎回家了。” “啊?”晴雯愣住了:“忠个屁!什么东西!谁告诉你的。” “贾琏家的外室,薛蟠哥哥常去应酬她们,听了新闻回来和我说起过。” 晴雯恨恨的说道:“要我说,就该把什么外室都打死!夫人,别跟她们客气,都给您奉茶站规矩来,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雪雁抢过来被褥训她:“都是老亲要不就是让朝廷放心的孤女,你赶哪个走?” 薛宝琴举手:“我姐姐!” 黛玉噗嗤就笑了,引得晴雯和雪雁也哈哈哈笑起来,紫鹃抱着李修的衣服过来唉声叹气:“这是在路上,哪又那么多水来洗衣服呀。” 薛宝琴又举手:“我家的补给点都是有水的。我今天不舒服,不想赶路了。就在这里休息休息,洗换好了再走好吗?” 吃完早饭后,大军继续上路,留下一个小驼队原地没动,几个女孩儿嘻嘻哈哈的用水相互泼着,芳官使劲的按着压力水井看它是怎么出的水。 第一百五十三集 谁也别过山海关 嘉峪关下,史鼐没有等到李修的大军,只有一白衣少年翩翩而来,史鼐看清是谁后,摇摇头,这可难办了。 “你家都督就这么不信我?” 柳湘莲也只是笑:“走您这绕路,我们已经进了漠北。” “有话留给本督?” “嗯,李都督想问您,津门海防是怎么回事?” 史鼐知道李修就会来问这句,毕竟东西两王是从津门上的船。 “回去告诉你家都督,接手海防的是新近补受的兵部司马,原金陵府尹贾雨村。” 柳湘莲记下了这个名字,施礼后就要走,史鼐喊住了他:“小子,柳国公和我都是一个心思,再这么削下去,就到我们了。李江流也要小心。” 柳湘莲坐在骆驼上一抱拳:“谢了世叔。不过,我们是为了国才要去的中原。不是为了”柳湘莲俊朗的一笑:“世叔,这世道没有谁都行。” 史鼐看着柳湘莲的背影离去,直摇头,早就知道碎叶的人都胆子极大,侄女湘云的信里经常就有一些大逆不道的言论。看完信他都给烧了,不敢留下来。 今天又听柳湘莲这么一说,证实了自己心头所想,他们就是一群无君之人。怎么办?京城自己到底要不要去?去了就是表表功,未必还能有仗打。可是史鼐不敢去,万一永正下一个夺爵的目标就是自己呢,回去不是正好落入了人家的圈套里了吗。 不去的话,连李修都开始动了,自己这个看着李修的人何不跟着他一起走呢! 史鼐眼睛一亮,就是这个办法,我跟着他一起回中原,有事大家一起扛,总好过自己在这里进退两难。 “回去整兵出发,咱们也回京!” 李修选的路线是横穿阿拉善草原,经巴彦淖尔到了黄河边整修几日。 黛玉就觉得这地有点熟,可又说不上来是怎么个熟法:“我像是梦中来过的?” 李修嗤之以鼻,这破地有什么好来的,不就是靠着黄河吗,我是有里海的人。 过九原穿乌兰察布,从张垣丰顺着长城转道东南,直下山海关。四十五天,他们走完了万里征程,全军猛然间开进了平原,所过之处命令各县紧闭城门加强防御,大军展开旌旗浩浩荡荡开到了山海关下。 看着关上飘舞的旗帜还是汉家旗,李修轻蔑的一笑,我就说有鬼吧,没鬼你关什么城门,我是在关内,还是条支都护府的旗号,关门你防谁? “当道下寨,封了这条路。不开关就别想着出来了。” 李修堵住了官道,挖战壕修掩体,火炮就对准了山海关。 一边封锁了主路,一边派人用他的旗号去附近各县看看,有鞑子的痕迹就扫一下,死活都要。顺便给贾雨村写了一封信,让他押运一批粮草走海路来见见自己。 夏守忠一到这里,眼里的杀气就绷不住了,每天的事就是带着贾环去山海关城下转一圈,也不说话,也不要见谁,就是让你们看看,我,太极宫总管夏守忠来了。 贾雨村果然不敢来,派了几艘船运来了粮草,说是奉了皇命封锁津门海港。 李修明白,贾雨村是在两头下注,国都被围可不是小事,万一京师解了围,他给李修运粮草的事也是功劳。 而城上的守军装聋作哑,应该是在等鞑子回头攻击自己的防线。他们好给李修来个腹背受敌。 山海关是一座城,周长不到四公里,城高十四米,城厚七米,在冷兵器时代,它是巍峨雄关。 五千常备守军和城内的军户百姓一起守城的话,五万敌军都很难啃得下它。 它自秦代修建之后,屈指可数被敌军攻下来过,除了一个叫做孟姜的女人,用眼泪就把它哭倒了。 现代以后吗,它倒是被摘过一次旅游牌子,理由不深究,投资不过山海关,也是个很难解决的实际问题。 来到这里后第五十天,防线完全布置完成的李修,迎来了第一批的鞑子。有没有通天纹不晓得,鼠尾金钱鞭子倒是看了个仔细。还是弓箭骑射那一套,看的出是支精锐,小旗子红红白白的,李修也认不得。也不想认,战壕地雷铁丝网,连用火枪的哥萨克骑士都给我效力了,你们就省省吧。 激战三十分钟,鞑子退了,夏守忠傻了,山海关守军懵了。 一地的残尸血肉,上好刺刀的西域军排成一条横线走出战壕开始补刀,李修给下的命令是,不要俘虏。 “都督,你在西边就是这么打的?” “对啊,我不是给你们火炮和火药配方了吗?我也纳闷,怎么就让鞑子围了京城?是火炮不好用吗?你看我的多好使。” 夏守忠没敢说实话,为了防止叛乱,除了火器营外,其余的火枪都给收起来了。 不怪李修碾压,看看罗莎和奥斯曼的战争吧,已经有了一战的规模,万人骑兵在火炮的掩护下,用火枪和马刀冲阵已是常态。李修提前几年搞出来的战壕成了骑兵们的噩梦,在没有马克沁的时候,战壕就是火枪兵破骑兵的致胜法宝,一战的堑壕战那可是上百万骑兵付出了生命代价后,才不得不黯然退出了历史舞台。 鞑子这点弓箭技能就算点满了天赋,又能造成多大的伤害,冲阵的第一波和接应的第二波,基本上全在地上躺着等着补刀。 “还等什么,杀回京城去!”夏守忠激动了,他准备一拨A回去。 “你别闹,运动战咱们吃亏。这里是千里大平原,他们日夜不停的袭扰就能让咱们寸步难行。” 夏守忠有点不信,但又不好反驳李修的话,毕竟刚才打的太过瘾了。 运动战、游击战是骑兵的强项,深知这种战法厉害的李修,可不敢让自己陷入被动中。 “咱们现在是主动方,不着急,等着他们来。” 李修是有把握这么说的,现在看似自己腹背受敌,又何尝不是断了鞑子和后续部队的后路,他的三万人就跟一根钉子一样扎在了这里,让山海关里的守军进退两难。出关打,就丢了自己的守关优势;不出关,只能眼睁睁看着李修一口一口吃掉回来探路的鞑子。 难受至极! 山海关内此刻有着两万人,不是李修估计的五千。一万多鞑子藏在这里守着后路,五千多守军憋屈的被困在瓮城,手无寸铁随时面临杀戮。 刚才那一战,看的鞑子目眩神迷,原本想着对面来人冲阵进去时,他们杀出城关完成背刺。结果就成了这样,点齐的兵马傻愣愣呆在城门口,等着迟迟不来的军令,而外面已经没了厮杀声。 冲过来了? 不像,冲过来的话,厮杀声和惨叫声更大,不像现在一样,偶尔一两声嚎叫出来,还是自己的家乡话。 这应该是自己人失败了,条支都护府,果然名不虚传。 城关东北角有座威远堂,是整个山海关的指挥枢纽,一众人有汉有胡,都从高高的敌楼上下来,默然不语。 不是鞑子的骑兵不够犀利,而是李修的火力网太过疯狂,简直就是收割。 半晌,有个汉人说了话:“果然厉害,一直听说他们横扫西域收复故土,也无缘得见。今日一见,真真是让人心惊。最可怖的是,此子不去京城反而断了此路,深通兵法一道。难缠,难缠。” “西宁王爷,我等再试一次,两面同时夹击,或许能破了他的防御。” 西宁王爷看了看鞑子的首领:“旗主的意思呢?” 旗主是个矮粗壮汉,罗圈腿,小辫子,络腮胡,还没有阿哥们的风采。 “你们知道那到坑是个什么战法吗?” 西宁王爷摇摇头:“想必是李修自己搞出来的。我朝火枪破骑兵,必须有长盾兵在前,骑兵护住两侧才可。似他们这种藏在地里的打法,还真是第一次见。” “但他们也有缺陷”旗主闭上眼想了一会儿继续说道:“那就是不良于行。要是能诱使他们脱离的那条沟,还是我们马上的天下。” “那就再试试!” 李修这边发现了他们的旗语,报给李修:“都督,他们又在联系刚才退下去的鞑子。想必又要来了。” 李修指指缓缓打开的城门:“这次两边一起攻。让哥萨克那帮混蛋们准备,火枪对弓箭,破了南边来的骑兵。步兵转到北边,给他们也上一课。” 号令传了下去,部队开始调动。 “你不是说你不会打仗吗?” 李修斜楞夏守忠一眼:“我这么漂亮的男人说的话,你也敢信?你帮我看着点,我去救几个伤员。” “我可真不会。”夏守忠慌了。 “不用您会,坐这让士卒们看到你就行。” 双方马队开始对冲,原本以为只要挨上一轮火枪的鞑子又哭着跑了回去。 他特么不讲武德了,那枪怎么响个不停啊,一般的铁甲都能打穿了,离近了就给爆头。 哥萨克骑士终于在他们身上找回了自信,当初他们就是这么被李修欺负的,实在没了脾气后,成为了碎叶人。 赶跑了打南边来的喇嘛,炸残了打北边来的哑巴,李修滴滴答答吹喇叭。 今天就到这吧,死了一地的人,该收拾就收拾,明天一早或是今天半夜你们再来行吗,我们该吃饭了。 矮粗罗圈腿小辫子络腮胡旗主又有主意了:“晚上劫营,把火炮拉出去,炸死他们!” 李修这边吃着饭商量一个问题,他们要是真出城劫营的话,咱们能不能趁机混进山海关? 第一百五十四集 不收门票山海关 柳湘莲带着一队人,悄么悄的离开大营,把自己隐藏起来,准备执行李修异想天开的免门票计划。 具体操作计划就是上半场先让敌人夜袭,打掉他们侥幸的心里后,趁着敌人败退的时候,混进敌人的队伍里跟着进去山海关。 下半场他们打开城门,李修也夜袭一波,争取抢下山海关。 战术命名为防守反击,阵型是五四一,出场阵容是火炮兵镇守中路,给与两边支援,仇兰亭在左,埋伏在山海关敌人的右路,半道击之;冯紫英在右,稍微往后拖着点敌人的左路,不能让他们太快的冲进来,也不能让敌人太快的跑掉;柳湘莲就是箭头前锋,藏在对面“禁区”里,时刻准备给予致命一击;而李修就是坐阵后场的清道夫,哪里有问题他就要出现在哪里。不是高手玩不了这个位置。 嗯换种说法也行,他是中单,柳湘莲负责打野。 多亏了打野的柳湘莲,他发现了敌人的火炮,并把消息及时的传回了大营。 “让仇兰亭干掉敌方火炮!大营里落下一颗炮弹,都是他的无能!” 李修把黛玉她们藏在几个防炮洞里,心疼的给她们耳朵里塞上棉花,一个个的抱抱过后,让自己的亲卫们守在这里,狠狠心自己又回到了指挥位置。 他一走,黛玉就把棉花给掏出来了,她还有事呢,医疗队也是女人,她们也会怕,自己虽然干不了什么,只要在那里坐着就是对她们最大的鼓励。 带着自己的队伍,黛玉一行钻进了医疗队的坑道,把棉花塞进了一个看起来很怕的姑娘,抱着她安慰了一会儿,姑娘流着泪抱住了黛玉:“我是鄂州道台之女,我有话要跟你说” 黛玉冲她嘘了一下,对她眨眨眼:“打完了再说,我一定会好好听。” 碎叶的炮火先发难了,李修实在不敢让敌人先开炮,万一有了万一,死女主这种地狱级的挑战,不是他现在能承受的。 多少人是看到黛玉玉陨就弃书的,不是有个段子吗,我一看到林妹妹死,就不想活了。 李修也有名著情结,水浒只看到梁山大聚义;三国看到五丈原;西游记最短,闹天宫之后就弃书,爱谁取经就谁去,我的美猴王永远是那个齐天大圣,绝不是那个看起来像条狗的人。 红楼他看到哪了? 打完这仗再说,这么紧张的时刻,不合适谈论这些。 火炮砸到了正在行进的队伍中,旗主眼见偷袭不成,直接转成强攻,想要趁着夜色黑暗趁乱攻进去。 十几颗燃烧弹扔在了进攻的路上,借着火光,碎叶火枪响成了一片,被李修藏起来没用的“飞剑”出膛了,把后面掩杀过来的马队覆盖成了一片空地。 “火炮!火炮炸回去!”旗主急的大喊。 回答他的是伏军仇兰亭的一片掌心雷,一个冲锋就扎进了炮群,打了一个对穿跑进了黑暗中。 冯紫英指挥着队伍稳扎稳打,纵然有冲进战壕的敌军,也被刺刀和子弹留在了战壕里。 黑暗中传来马蹄快速敲击大地的震动,李修早就等着这波阴魂不散的骑兵,燃烧弹扔了出去,点燃了地上偷偷泼洒的“火油”,一道道火网冲天而起,再好的战马也是动物,本能驱使着它的恐惧,冲击的节奏一下子被打乱,火枪、燃烧弹、掌心雷像下雨一样铺天盖地的砸了过去。 骑兵又一次痛苦的逃走了,实在是过不去那一片的火网。 乱,夜战就是一个乱。 就看谁乱的更多,旗主这边显然找不到了可以进攻下去的方向,远远的看见那边的火海,长叹一声,喊出了撤! 仇兰亭抓住机会又从黑暗里窜出来狠狠的咬了一口,留下一支跑不掉只好断后的队伍,一口口吃着,现在就看柳湘莲的了。 柳湘莲看着第一波人跑过去后,带着人就窜了出去,他要做第二波,而且,他有个更疯狂的计划,他要先关上城门,让后面的溃兵进不来。 他最后一个人挤人的跑了进去,地上多了好多他不小心掉的地雷。 轰的一声,柳湘莲也被气浪推了一个跟头。爬起来趁着敌人还发呆,喊了一声:“关城门!” 他那队的人神出鬼没的出现在城门绞索处,工兵铲三棱刺乱飞,砍倒了守卫的敌兵。几个人搬住轴扛缓缓的推了起来,城门一颤动了一下。 “绞不动,人太多了!” “炸死他们!” 掌心雷飞过去轰隆隆,柳湘莲带人冲过去,推开摞着的尸体,清理出一个空间,闸门砰的一声落下下来,砸的血水残肢四溅。 有个说法叫做千斤闸,像山海关这样的战略要地,城池大门不是平时看见的两扇活轴门板,而是吊在门洞顶上的一个闸门。平时拉起来固定好,开关城门就行。一旦有强攻的行为,关上门后在落下这道闸,形成两层防护,你撞开第一道的时候发现还有一个包着铁皮的千斤闸时,内心是绝望的,它是经过墙壁的凹槽滑下来的,它的受力点也在城门洞的两边。 外面的仇兰亭吓一跳,我去你大爷的柳湘莲,不是说好了偷袭的吗,你怎么也改了强攻? “回去报信,给我杀!” 等李修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恨不得阉了柳湘莲,年轻人,不要这么冲动行不行? “你他妈以为自己是云龙兄吗?打个破仗还得我配合你?留下三千人看着后路,其余人给我突击,把鞑子留在山海关下!” 瞬间战况白热化了,旗主都被留在了城关外,两侧一边是大海一边是悬崖,跑都没出跑。 “返回去杀!” 跟在最前面的仇兰亭已经打空了弹药,刚要准备上刺刀顶上去的时候,后面跟上来的冯紫英队伍齐声大喊:“趴下!” 头顶上飞过去一片掌心雷,仇兰亭骂着柳湘莲八辈祖宗,带着人趴在地上不敢动。 柳湘莲感觉自己可能是玩浪了,城里敌人反扑的力度是越来越大,他带的几百人已经开始出现了大的伤亡。 怎么办? 就这么堵在门洞两侧挨打吗? 他一打眼,看见了瓮城那里有一群人冲他们喊着快过来。 什么情况?黑乎乎的也看不清,只是听着声音是汉人:“过来救我们!一起杀鞑子!” “你们掩护,我去看看!” 窜的跟兔子一样的柳湘莲窜到了瓮城,看清了里面黑压压的人群。 “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守军,被骗到这里缴了械关押起来了。快砸开门,一起杀!” “让开!” 柳湘莲顾不得那么多,死马当活马医吧,一枪打断了铁锁,呼啦啦涌出了无数的人群。 嗷嗷嚎叫着冲向城门,赤手空拳的跟城里的守军厮杀在一起。 这是有多少人啊。不多,五千。 西宁王一直留着没舍得杀,就是想给自己多增加点资本,结果便宜柳湘莲了。 “上城墙,往下打!” 柳湘莲终于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尽快打掉城下的敌军,放冯紫英他们进来,才是最关键的事。 一波强攻上了城墙,里外开花。旗主长叹一声,一刀抹了脖子,翻不了盘啦,城墙上攻击手段太多了,居高临下想怎么打就怎么打,扔块石头下来都能砸到人。 李修带着火炮群赶了上来,炮口端平了一通横扫,炮声停下的时候,地上能站着的人,缓缓的举起了双手跪在地上,武器扔了一地。 大门吱呀呀的慢慢上升着,柳湘莲一身是血的慢慢由脚到头露出了全身,呲牙看着过来的仇兰亭和冯紫英,嗬嗬笑起来:“你们还是慢了。山海关,我柳湘莲拿下来了!” 砰砰两拳凿了过去,柳湘莲黑着眼圈被他俩推到了一边,大军开始进城。 一天后,史鼐收到了这一消息,仰天哈哈大笑,让士卒们排成一排,冲着面前的鞑子大喊:“山海关夺回来了啦!山海关夺回来啦!” 声音很快传到了附近勤王的山西大营里,总兵官下令跟着一起喊,甭管真假先把消息传进被围困的京城里再说。 过了能有大半个时辰,京城里欢呼一片,这意味着城外鞑子的后路已被断掉。若不想全军覆没在此的话,鞑子就该选择投降。 永正帝在御书房听到了消息,眉头一松,有了几分笑意:“消息确实吗?谁给打回来的?” 裘世安摇摇头:“这个还不知道。不过却是从保龄侯大营里喊起来的。” “史鼐?他先喊的?”永正一拍桌子:“是李修!他就没去长白山!混账的东西,就是不肯听朕的话。” 边骂边笑,要过地图找到山海关,重重的一戳:“关门打狗,好!五万就敢来朕的京城,你们是想着灭族呢。世安,能不能传消息出去。告诉李修,不用他来京城,朕守的住,只管把要逃的鞑子都留下关内,朕给他封王。” 裘世安小声的提醒了一句:“他不要。” “哦~~”永正无奈的骂了一句混蛋:“混蛋一个,朕才坐了几年江山,他就不想着让朕坐下去了。世安,你说,朕要是不做皇帝了,能做什么?” 裘世安扑通就给跪了,别问我,要问就去问李修。咱家没读过书,知道的不多。 永正哈哈一笑,放过了低头装死的裘世安,大步出了御书房,喊来金吾卫:“不跟他们玩了,出城把鞑子赶跑,往山海关那赶,朕要看看李修这把刀,现在犀利几何。” 又传来新任的九门提督,给他一张纸条:“按着这个抓人,搜出他们跟鞑子来往的信件。” 永正帝背着手看向城外的方向,四王没了,八公只留其一,朕这招苦肉计,终是收官在即。李修,朕要和你好好谈谈,天下有没有皇上是不一样的。 第一百五十五集 我们不一样 夏守忠回京了,带着他的跟班贾环。恭喜贾环做了他最喜欢的职业,职业告密者。 京城之围从头到尾就是一个笑话,永正自己做了一次褒姒的笑话,这让救驾的各路总兵和都督心里面很难受。 尤其是看到金吾卫在火炮的掩护下,一个冲锋就对凿了敌人的阵线,后面重新获得火枪的五军都督府和九门提督府,十几万人赶鸭子一样赶着鞑子,心里就更别扭了。 合着,就我们是小丑?圣上拿自己钓鱼削藩,我们自带干粮的来捧场? 骂娘最多的是鞑子,你们有火枪倒是早说啊,打死我们也不来。现在好了,五万族中精锐都在这里,一旦死光了,剩下的老幼妇孺将如何生存。 醒悟最早的西宁王,柳湘莲一进城,他就跑了;其次是东平王,听到第一声山海关被占的喊声,也拔腿就跑。 夏守忠在柳湘莲和贾环的护卫下,迎着乱兵一路开回了京城。 到底还是京城,被围了快一年,连个墙角都没塌,真不知道鞑子是怎么被忽悠来的。穿过史鼐的防线,奇怪的问了一句保龄侯:“不去追敌人,在这等着什么呢?” 史鼐躬身谢过,留下一队人看着营帐,带着兵全力赶往山海关,他太想问问李修一件事,自己这个爵位是要还是不要。另外,西域挺大的哈,我去了不会给你添麻烦吧。 不问不行,四王八公还剩下理国公柳彪之孙现袭一等子柳芳、齐国公之陈翼之孙世袭三品威镇将军陈瑞文、治国公马魁之孙世袭三品威远将军马尚和修国公侯晓明之孙世袭一等子侯晓康这最后的四家。 其中除了柳芳还有可能躲过这一次的清洗,另外三家实在是难保,都是和东西两王来往密切又唯太上马首是瞻的人家。 他们没了之后,满朝权势最大的勋贵就是自己兄弟俩了,一个是保龄侯领安西都护府,一个是忠靖候领五军都督府。我们低调了很多年了,不习惯站在风口浪尖上,除非李修带个头。 李修带着美妻美妾美丫鬟们逛孟姜庙。他对这段历史当然有不同的解读,始皇帝该不该修长城?历史已经证明了他的眼光,长城帮着汉族挡住了多少次外族的入侵,那些喊着修长城是祸国殃民的人士,都选择性的忘了那剩余六国的人,是如何打算颠覆刚刚一统的秦国。 历史不能当是小说看,那么容易就能征服六国的臣民的话,后面怎么会有楚汉相争,不还是那些遗老遗少们出钱出力的造反成功了吗。 成功之后呢,还要把他供为始皇帝。谁不想着分封几国的事了。 孟姜就是其中拿来恶心秦始皇的一个神话传说。和梁祝、牛郎、白素贞一起列为四大神话爱情故事。 这种事,黛玉知道的李修都清楚:“你们莫听三郎的杜撰。此故事源出《左传》的杞梁妻,赞扬的是那位夫人逢夫丧却能处事不惊,神智不乱打理亡夫遗留政事的故事。不是他说的什么葫芦娃。” 众女捂着嘴发笑,宝琴边笑边说:“葫芦娃也好听。” 左传出自先秦,没秦始皇什么事。 怎么又是葫芦娃了呢?李修来这旅游过,被坑的不要不要的。就记住了孟姜是两家种下的葫芦里结出的小美女,然后跟着七个哥哥去救爷爷,她的法术就是哭,我哭了你敢哄我吗? 也不知道当地旅游局是怎么想的,这样的故事刻在石碑上让游客拜读,会有什么样的效应不知道吗?两家邻居有了一个女儿,然后说是葫芦生的,你品。 李修飞个眉眼给宝琴,长大了的宝琴可人疼,晚上给你讲讲牛郎是怎么偷了仙女的衣服逼迫人家成亲的故事。 出了孟姜庙,众女陪着李修去看看伤兵,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李修的战地医院已经是此时最高效的救治医院了,还是有重伤不治的兵卒。尤其是赤手空拳冲上去杀敌的那五千守军,他们是为了雪耻。 “三郎,这些人以后可怎么办?” 黛玉看着这些断臂残肢的伤兵们很是关切。不战丢了山海关,守军的命运堪忧,尤其是这些伤残之人,纵是朝廷免了死罪,他们以后的生计也是堪忧。 伤兵们也都紧张的听着这位都督将对自己是如何的处置。 “进了我的门,都是我的人。只要还有一口气的,都拖家带口的运到碎叶去。” 这么好的机会不顺点人走,可是对不起一路的颠簸和厮杀。朝廷会不会同意,那是夏守忠的事。 夏守忠此时就在金殿上做述职报告,群臣已经准备发兵铲除李修这个比鞑子还可恨的叛逆了。 户户按地纳粮,你是认真的吗?养牲口要按出栏数?官办教育儒学竟然不是唯一,算数我们还能理解,地理和自然是个什么鬼?那是孩子们该学的吗? 夏守忠一一作答:“连李江流本人也在纳税,个人所得税。他们家纳税最多的是他夫人,一个人抵得上一个中原的中等县。” “西域牛马羊是成群的,他们正在想办法缩短运输时间,这些都是要运到中原来卖的,自然就要纳税。至于地理和自然,李江流说连自己的国家都认不全的,考中了进士也是没资格做官的。” “胡言乱语!” “大逆不道!” “他凭什么这么说?!” 夏守忠喟然长叹:“万里的路,他说怎么走就怎么走,河川山脉犹如观掌识纹,四十五天就走完了的。咱家也是方知道乌海九原竟有矿产无数,其中煤炭不亚于山西。更有上等的铁矿,露天在那里无人开采。各位大人可知否?整个神州大地,西高东低的原因为何?哪里又适合种植哪些农作物,他们在幼学时就要教完了的。此等的学子一旦走出西域,任职任何一地,都能犹如积年老吏一般,上手施为。中原学子苦读十年的文章,不如他们三年。” 永正帝就没在龙椅上坐着,他最近习惯站在门口看着外面的天。相比于百官来说,他最关心的是个人民议会,官员施政,代表监督问政,而代表的来路却是五花八门,种地的、当兵的、甚至是残疾人都有,李修的天下要比朕的天下大啊。 “可是要称王?” “他们制法,西域永无王权,只有民权。” “民权?皇权乃是天授!” “是的,民权乃是人授。” “可有勋贵世族?” “为国贡献者为勋,传承有序者为族。无贵无贱,因人先天生而已有区分,故扶持大多数。寒门出不出贵子他们不介意,他们要的是态度上的公平。工、农、商、学、兵是他们的五民。” 永正突然插了一句话:“皇族呢?” 夏守忠沉吟了一下,缓缓说道:“国家符号。” “何解?” “这个李江流就没有跟老奴详解过了,他说他也在寻找一条不同特色的路。从本质上说,皇族和人民是对立的。这是他的原话。” 陆鸣听得心惊肉跳,李修终于要挖根了,谁家坐天下是为了百姓?为了百姓就不该有这个高高在上的天子,这一点他们都知道。所以才尊儒,儒家把百姓分成了士与民两个阶层,并经后人不断的推演形成了天子垂拱、百官问政、九民效力的理想格局。 国家的概念也随着疆土日渐的扩大,缩小到了紫禁城里。可惜,理想终归是理想。大家都明白,可不能说,更不能做。我们也知道理亏,所以才用礼教绑住天下人。 不是陆鸣有多高的觉悟,凡是能站进这个殿里来的,哪个不是精英,有什么道理是他们不懂的? 既得利益! 好不容易拼杀了一个前途,就是想要跳出给民画的圈圈里,进入到更上一层的大圈。这个圈里才有黄金屋,美娇娘,车马簇簇,粮谷成囤。 谁想打破这个圈,谁就是敌人!比一切外族都可恨的敌人。 外族来了,我们可以同化,继续躺在这个圈里享受着我们“应得”的一切,给少了还不行。 李修不行,他是要扔掉毁掉这个圈子的人,他会反过来同化天下人,绝不能容他。 “各位说说,是攻伐他还是任由他?攻伐要有个说法,任由也要有个说法。” 永正背着手悠悠的问了一句。 “杀了他!” “跟鞑子一起杀?”有的官员觉得现在不是个好时候吧。人家前脚立了功,后脚我们就和刚才的外族联手杀自己人,这史书上怎么写? 永正一朝诛心叛逆,与窜京窃神鼎之胡虏共讨奸贼?后人怎么解读先不管,天下人还能对这朝有信心吗? 永正帝转过身来深深的看了一眼说杀李修的治国公马魁之孙世袭三品威远将军马尚。 “他只有三万人,鞑子还有个三万多,朕再给你三万人,你去和鞑子一起灭了李修如何?马将军?” 马尚一缩脖子:“臣不是他的对手。” “好啊好,喊杀你喊的快,动手你又不敢去。诸位爱卿,谁还想去会会李修的?” “你们呐,忠君爱国喊得比谁都好。结果鞑子一来,还得是这个探花都督奔袭万里堵住了山海关。” “鸿胪寺有一本《百年欧罗巴》,朕不知你们都看过没有?其中英吉利皇室怎么倒的?法兰西的国王又是为什么被绞死的?他们现在又如何了呢?” 皇上一连三问,群臣不敢答,这书他们偷偷的列为禁书,不许人看。太可怕了,无政府主义和军人政治看的他们毛骨悚然。 其实很多人都误会了李修,总以为他是去传播革命的。却忘了多看看“风景线”这个词,他把最能扰乱民心的糟粕全都留给了欧罗巴,目的就是要拖慢他们的脚步。 革命精髓这么宝贵的东西,还是等着卡尔海因里希马克思在一百年以后慢慢的写出来吧。 对于自己做的这一点,纵然是遭受非议很大,李修也不介怀。以欧罗巴的思想体系来看问题,他的出现是后现代浪漫乌托邦主义。其实就是提前解放了他们的天性,我就不戴口罩,我就不信有病毒,死了我也不后悔。 解放奴隶,解放天宗教压制。这就是李修在欧罗巴做的三件事。 吃饱了撑的告诉他们革命真谛,我们死了多少人才换回来的宝贵经验,我一穿越就给别人?那也太便宜这个世界了。 为有牺牲多壮志,你们不乱个百年,我来干嘛来了。就为一个林黛玉? 是! 这不矛盾对不对,我追求林黛玉意味我的审美很高,我看穿了她的灵魂 “嘶~~~疼疼疼。” 黛玉松开扭他腰的手问道:“看晴雯换衣服也看穿了?” “我不是故意的,她的背影太像你了,我以为是你呢!” 晴雯竖着眉毛问他:“编个瞎话你都不会编,骗谁呢。我怎么就和夫人像了?你可别害我!” 李修干脆让她俩都转身站着,问宝琴雪雁她们:“看背影像不像?” “不像。” “我~~~”李修一咬牙,过去就要脱她们两个衣服:“穿着衣服当然不像,我脱下来你们再看。” 一阵的拳打脚踢过后,只有宝琴把他从地上搀起来:“你光盯着后背看当然像了。夫人发髻和晴雯的能一样吗?撒谎都不会,真是的。” 谁看发型啊!那么好的后背等着拔罐,谁会注意发型! 第一百五十六集 资本还是吸引了你 跟妻妾们闹了一会儿,也是释放一下压力,三万多鞑子跟被狗追的野兔子一样乌泱泱的奔着山海关来了。又要打仗啦。 李修是真不想打了,你们投降跟着我建设西域去行吗?我想修公路,修铁路,可惜人手不足。你们来吧,我记着花旗的铁路就是你们执政时的百姓用尸骨铺就的,这次换你们好不好? 不好啊。 那就打到你说好! 李修就不会守城,把队伍拉回当道而立的大寨,重复又重复每天单调的日常。 火炮轰,骑兵冲,骑兵冲完步兵冲,步兵无马冲的慢,炮声隆隆接着轰。 黛玉也被他的步兵冲锋打垮了,连根手指头都不想动,让雪雁过来收拾。 雪雁笑嘻嘻的看着无可奈何的李修,问他要不要换紫鹃来,自己还要好几天呢。 别以为我不知道,紫鹃今天是第一天。李修安慰自己不是个贪恋美色的人,我要去看看外面的战事如何。 出门碰见了晴雯,冲他皱皱鼻子:“史侯爷来了,在城下把那些鞑子都给抓了。您想要怎么不去抓啊。” “想要就能抓吗?” 晴雯后退一步双手放在胸前,眼神不善的盯着他:“休想。” 李修居高临下看着晴雯:“我是说这些鞑子我不能抓,抓了就有养寇自重的罪名。你想的是什么?” 晴雯仰着脖子回他:“所以才是休想。”说完咬着嘴唇捂着后边气的直瞪眼,你怎么手这么长,这也能让你打着?你都三个了,还不知足,要死啊你。 李修没好气的见了史鼐,晴雯忍着脾气端茶过来。 “贤侄,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回去还是等着朝廷封赏?” “侯爷别试探我了,封赏?他们不来跟我决一死战就是好的了。您来的正好,山海关我移交给您,我带兵走。” 史鼐看着也就晴雯一个丫鬟在,也就不在兜圈子,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话:“如今的皇上可是一心想着削藩,我担心我家也会不保。有什么办法能躲过了这一劫?” 李修琢磨了一会事,跟史鼐说了一半的真话:“世叔,皇上削藩您知道为了什么吗?” “打掉我们这些前几朝的勋贵啊。” “有这个意思,但还不够。皇上啊,他自己想变法了。” 史鼐一愣,自己变法?他想变什么? “内阁首相制!相比于党魁总理制这种能权倾朝野的官阶来说,内阁制对他而言是最好掌控的。本身就有一个七人的内阁,再多加两个进去,选一个有任期的首相出来,不是什么难事。只要自己拆了朝堂,弄两个议会,一个是现有的朝堂官员,一个是几个好拿捏的勋贵世家。这样一来,两个议会自己就能掐起来,首相居中调和,他又能垂拱而坐稳如泰山。” 史鼐回忆了一下《欧罗巴百年论》的内容,小声的问李修:“局势到了如此地步吗?” “差不多了。龟山是循旧,西域是创新,我们两家都起了来,皇上再不早做打算的话,龟山在朝能架空了他,我在朝他又不放心。 干脆自己先变,把我们两家挡在门外,有着两层议会帮着他过滤呢,我和龟山派系的影响会减低很多。” 这些话有一半是真的,皇上确实自己想变了,想变得让李修无从下手。你不是玩民意吗,我弄两个议会出来,一上一下,相辅相成。既能把龟山想要一言堂的想法打下去,也能降低李修在民间的“蛊惑人心”。 另一半也不算是假的,因为是李修的猜测,永正皇帝应该看上了资本制,皇权加资本,他是想中兴一代。 这两点还真不矛盾,资本代言人正好是皇权的巩固者。也就是说,皇商可能更值钱了,商人整体的地位在英明的皇帝领导下,要得到全面的加强。 底层农民还有将要出现的工人,请继续你们的日子,朕要的是能下蛋的鸡,不是你们这些给鸡增加营养的米虫菜叶。 李修真想抽永正一个嘴巴子,老子是想告诉你资本的应用,不是让你做资本家的大庄家。 可也没了办法,谁让这两种制度天然的就能契合到一起呢。 永正帝难做的可能就是收税和科举,涉及到文官全体和乡绅士族,这两个人群曾经也是保证政权持续发展的主力。而商人的崛起,让永正找到了替代者,一个不差钱的皇上,是最能把握朝政的皇上。 始作俑者就是一个叫李修的扬州市舶司副提举,他的出现给当时还发愁怎么赚钱的皇上,带来了一缕春风。 当然皇上自己不会这么说,李修也不会承认。 君臣之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史鼐消化了李修的观点后,觉得自己弟弟很有可能交出兵权入选议会。 “五军都督府这次是难辞其咎,先是山海关失手,后是京城被困长达半年,他的忠靖候很可能要丢。作为补偿,圣上应该安排他去议会。” 李修则提到了另一个人:“贾雨村很可能入阁,他一把的小辫子捏在圣上手里,能用还好用,是圣上在内阁里面扎的一根刺。这位贾时飞也一定完成他酷吏的变身。” 史鼐放了心,二选一丢一个就行,自己还是能肩负着看守李修的重任,换了别人的话,皇上也怕被李修搞死的吧。 “那咱们下一步做什么应变?” “既然商人要起势,我们就顺应这局势。论起经商来,你我两家更有优势。要想富先修路,哈密到嘉峪关的路,该修起来了。” 一千多里地路,是个大工程,史鼐有点为难,他去哪找那么多人来干活。 李修指指外面:“鞑子啊,怎么也有个一万人吧。” 史鼐一拍自己脑袋,怎么忘了战俘这回事,李修不能要,他可是能要,随便编个理由比如说整修长城就行。 两个人又商量了一下安西都护府收税的事,史鼐的辖区内这事不难,各个族的头人们好说话,提着大军上门,肯定好说话。世家基本没有,读书人也不多,全是啥也没有的穷老百姓。人民议会的问题,史鼐表示在等等看,他是一点准备也没有,想着把史湘云叫回家好好的问问。 “我这个大侄女,你收不收?” 又一个这么问的,古代结婚这么随便的吗? “我怎么收?小妾?你家能干吗?” “倒是个事,容我好好想想。哎呀,你要是开王府倒是好办了,除了王妃还有俩个侧妃位。” 李修哼哼冷笑,女人,只会影响我征服世界的速度。还不是想把我捆绑起来做你们家的退路,我和湘云妹子还处于哥们阶段呢,不好下手的。再说了,这事不归我管,找黛玉去。 不等着朝廷来人找自己,迅速办了移交后,李修带领人马清空了山海关的粮草上路。史鼐也不拦着,给朝廷报信,没粮草了,来人接手山海关,我也要回家。 还真来一个重臣宣旨,新任内阁首相陆鸣。 “李修人呢?” 来了就问史鼐。 “去了长白山,给他的旨意他还没做,所以就走了。” 陆鸣怔住了:“仗都打完了,还去那里做什么?简直的就是”想说个不守法度,又一想,自己也闭了嘴。他要是守法度,也不会把皇上逼得改朝纲。 西域离中原太远了,李修要真是造反一路杀过来,朝廷反而不怕,层层设堵就行,慢慢消耗你劳师远征的兵力,走不到雁门关,你就没兵可战。 腻歪的就是现在,他把西域收回来经营的不错,既不自立也不封王,就跟你中原比着。中原不做改变的话,西域渐渐的就能辐射进中原。一旦让他占了安西都护府和陕西长安的话,那里可是能称帝的所在。 叹口气,知道也追不上他,就先给史鼐宣旨,勤王有功,晋内阁行走,继续镇守安西都护府。 史鼐接了旨,陆鸣就把朝廷的变化跟他说了:“六部归在内阁之下,除原有的六位内阁外,增补了老夫、柳芳、李壬申、为新内阁大臣。老夫出任首任首相,任期三年一轮转,就在我们九个之间转。柳芳辞爵了,皇上收了国公府的牌子,子晋侯为理国侯,一代而终。” 史鼐叹口气,老柳亏了呀,子孙后代再没有爵位可袭,只能另想出路。 “补了一个候补,大司马贾雨村跟侯爷一样任行走,李江流也是行走之一。” 史鼐嗬嗬嗬的笑,可不行走了吗。 “四王八公已成昨日,走脱了东西叛王,早晚还要抓住他们。哦,忘了最重要的一个事,忠靖候转任了,去太常寺。” 史鼐苦涩的一笑,还不如请辞留在内阁呢,看来是想着我们兄弟两只留其一。 太常,掌陵庙裙祀,礼乐仪制,天文术数衣冠之属。 一年出来两次的那种。不解释了,史鼐心累。 史鼐趁机说了要战俘的事,陆首相点头允了,语重心长的跟史鼐商量安西都护府纳税的事。 “包在我的身上,安西您不用忧心。就连条支您也不用担心的吧。” “怎么能不担心。李江流一定收的比任何一府都多,到那时,你看他会怎么骂内阁。老夫就是他的靶子。” 史鼐表示了同情之后,把防务又交给了新任的五军都督陈瑞文,没爵了,就给个这。 史鼐前脚刚走,陈都督急匆匆的来找陆首相:“没粮没兵!老史太不够意思了!我追他要去。” 陆鸣拦住了他,指指院子里一块没摘掉的牌子:“一准是他给拿走了。算了吧,就当给他的路费了。朝廷每家勤王的都有赏赐,独独拉下了他,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陈瑞文仔细一看,上面写的是碎叶第一野战医院。 “你们就这么放纵他不成?我们祖上” 陆鸣怼了他一句:“你家祖上可没他收的地方大。他可连个爵都没有,又回西域吃沙子去了。你若不服,你们两个都督对调。” 小样的,我是首相,没听皇上怎么说,大小事体皆有内阁而定,超出范畴的由我这个首相去报给圣上,你这个都督又不是李修那个混蛋,我说撤就给你撤了,都不用内阁开会的! 第一百五十七集 无寻处惟有少年心 后人常说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我带上你,你带上钱包和肾。 李修就突发奇想的带着黛玉等人,在张垣南下了,绕过京城去常山真定府参观膜拜,这里有一处隆兴寺,殿里供奉着一尊宋太祖命制的千手千眼观世音佛像,高达二十多米,在当时已经是铜制佛像的顶峰。 李修趁着各女惊叹不已时,自己则转到佛像之后,寻找着那尊被鲁迅先生赞叹为“东方美神”的倒坐观音。 黛玉也寻过来看佛像,左足踏莲,右腿踞起,双手抱膝高坐三米有余,面容恬静雍容,仿似笑看世间人安平喜乐。 黛玉一歪头,嘿嘿的笑起来:“三郎,佛菩萨问你呢,此生劳苦为哪般?” “为了天下人不再受苦。” 谁还不会有个伟光正的时刻,李修背着手走出了后殿,看看后院森森的古柏,庆幸这里最终存留了下来,果然是要有大大从这里起航的福地。 过了水浪涛涛的滹沱河,一路南下到了邯郸,看着已成两处土堆的铜雀台,薛宝琴满是失望的叹口气,本以为还有留有一些曹魏遗风呢,却原来成了两个土馒头。 黛玉问她要诗:“你过云中郡的时候,还能叹古呢,今日怎么不留一篇了。” “好啰嗦的姐姐,作诗也要有兴而发的。我此刻兴致全无,哪来的精神作诗啊。” 李修咦了一声:“你还作诗了呀?念给我听听,我这个上一科的探花,给你点评点评。” 黛玉啐了他一口:“站远点,别熏着我们了。连个声韵都背不通的探花,要你何用?” 宝琴抱着黛玉笑了起来,李修作诗好是好,就是太过诡异,只要一限韵,他就会远看飘飘摇摇,近看一冲一冒,不是葫芦就是瓢,原来是两个光头洗澡。 笑够了,还是给她的三哥哥念了出来:“黑水茫茫咽不流,冰弦拨尽曲中愁。汉家制度诚堪叹,樗栎应惭万古羞。你可知道是谁?” 这能难住李修吗,盯着黛玉的嘴型,喊出了名字:“王昭君是不是?” 薛宝琴鼓掌欢呼,探花郎就是名不虚传,林姐姐总要欺负人,这下可服气? 黛玉抿嘴笑着拉走她,快走吧薛小妹,他那个探花怎么来的,姐姐还能不知道吗。 过安阳时,李修疯了一般收集龙骨,满满装了一大车后,这才收手。拿着几片有字的给黛玉和宝琴路上解闷。 “两个有学问的,可知道我手里的是什么?” 黛玉和宝琴一人一片拿起来细看,虽有所悟,却也不敢乱猜。 李修哼了一声:“连个甲骨文都不认识,还敢嘲笑我?看仔细了,你们夫君我是大才,不会沉迷那些诗词小道。等哪天我有了兴致,在做一两篇大作惊惊天下!” “那这是何字?”黛玉小心翼翼捧着极力的辨认,语气也变得求教起来。 问了几句不见人答,抬首看去,车门看着,李修已不见人影。 “呸!原来是个苗而不秀的。”黛玉嗔怒的骂了李修一句,关上车门,和宝琴日夜研究起字来。 李修趴在大车上无不得意,扶桑鬼子抢走了三万多片甲骨文,比自己国家的还多。这下好了,先下手为强,在我手里,我看谁能抢走它。 诶? 我是不是该找个机会去扶桑看看,对,等着我的战舰抢了卡拉奇港后,我就带兵去一趟。 跳下大车跑回去喊宝琴:“给我记一下,扶桑、高丽当归。” “什么没头没尾的?” “你别问,记下来就行。我会常翻那本册子的。” 黛玉忽然举起一块简单的图形哈哈了几声:“我知道这个是什么字啦!” 李修和宝琴都挤过去看,只见画着一条绳子穿过几根鱼骨头? “丰收丰吧?” “怎么说?” “你想想篆书怎么写?” 黛玉听完李修和宝琴的猜测后,多情目左看一眼说个傻子,右看一眼说声呆子,小嘴一翘说道:“三画正均,其贯也。” 宝琴啊了一声:“这么巧的吗?怎么一下子就拿到了你的字。” 黛玉冲着目瞪口呆的李修道谢:“多谢夫君给妾身找来了玉字。我如今也是有玉的人了。”趁着李修不备,在他脸上一啄,喜笑颜开的看着那块骨头。 李修和宝琴纷纷跳下了车,跑去后面大车哪里妄图找到自己的字。 五万多片啊,别说还不认识字,就是都认识,也如大海捞针一般。不到一会儿的功夫,两个人垂头丧气的回来,缩在车里一言不发,只是眼神不善的盯着黛玉。 黛玉用袖子挡住自己的眼睛,半躺着假寐,只是一只手不停的盘着那块骨头,让人看着就有气。 车队继续南行,在新乡转向西南,在孟津过了黄河,到了洛阳古城。李修专门去拜谒了一下光武帝的陵寝,很是诚心的献上三牲祭礼,恳求位面之子将所有三千世界红楼穿越客统统赶走,谁来了也没想着祭拜您一下,就我诚心致致。 黛玉她们则走街穿巷,寻山访幽领略东都古今。 渐渐地李修就和紫鹃雪雁晴雯混在一处了,旅游懂不懂,上车睡觉,下车打卡,谁跟你们俩一样,看着一处碑题就能看个把时辰,还得让我拓印下来才算完事。 得亏带着护卫呢,有些悬崖上的石刻,就得在山顶架好葫芦架,学着装空调的师父怎么绑扣,把人绑好了放下去,拓印好了再拉上来。 真俗! 李修帮着雪雁烤着鸡翅,不理那两个不懂旅游乐趣的女人,小烧烤走起,和护卫们喝个痛快! 一路走走停停,长安旧址怀古,画了一张草图;秦兵马俑坑上面蹦几下,表示我知道你们在下面,我就是不挖。 看看乾陵的山头,掂了掂手里的洛阳铲,还是算了吧,进去怕出不来。 黛玉笑指华清池,该着叫上宝钗来此,宝琴笑的肚子疼,挥手泼墨和黛玉联手画了一副宝钗出浴图,藏在车里。 李修也终于开始做正事,亮明身份去见了长安府尹,商谈贸易之事。 西域能辐射的区域就是兰州和长安,这两处也是唐丝绸之路的起始点和必经之路。如今丝绸之路被李修重新打开,长安府也能因此受益良多,李修也能将西域物资通过长安转运蜀中。 一亮相可好,长安府上下官员齐齐来见李修,无他,西域物资已经卖了长安满城。可谓抢手至极,尤其是各种纺织毛料,简直就是长安府贵人们必求之物。 黛玉遣雪雁等人去详细打听,到底是谁家的货跑的比李修还快。很快消息传了回来,一共三家,贾记、薛记和王记。 晴雯可是厉害,把三家掌柜的都给黛玉带了回来,都认识她,见了她就知道李修来了,当然不敢怠慢。 等李修赴宴回来一看,只认识一个,张德辉。剩下两个全眼熟就是对不上号。 “老张你不在京城,怎么跑这来了?” 张德辉见了李修很是开心:“皇商吗,不就得各省都开开铺子,要不怎么叫皇商呢。” 贾记掌柜的见了李修就喊姑父:“我是贾蔷啊。早年在扬州和您见过面,反倒是在京中不常碰面的。” 李修想起来了,小后生的唇红齿白,端的是个人样子,就是离你姑姑远点远点再远点。 贾蔷笑了:“姑父有所不知,我有了心上人的,哪敢多看林姑姑一眼。” “那就好,你是怎么来这的?” “我家爷爷命我帮衬着探春姑姑在此开店。” 他说的爷爷是贾敬,不是亲爷爷,堂亲的爷爷。文、玉、草三辈,贾蔷和贾蘭一个辈分,当然得喊爷爷了。 最后一个有点面生,只是笑,不敢说话,贾蔷代为介绍了一下:“凤婶子的哥哥,王仁舅舅。” 原来是王家的人,我说怎么见了我腿就哆嗦呢。 招呼他们都坐下,详细的问问长安这边的情况,和各家走的货。 张德辉坦言:“刚来的时候,各家也是争过一段。老朽我看着不成个样,就回碎叶找了薛途二爷。二爷让宝钗姑娘出面和几家的姑娘奶奶碰碰头,这才把货串开了卖。薛家做药材和皮毛,王家做大宗的牛羊,贾家专售布匹。如今也都不错。” 又是你们三个,黛玉可不让着她们仨,贾家还在的时候,你们就斗来斗去的,现在还斗到长安来了。 不行,这么不顾全大局的事,我怎么能容。 “各家掌柜的也都辛苦,可惜,那三位只顾着自己,忘了将来。西域物产何其丰富,单靠着你们三家,又能卖的多少?三郎此次来长安,正是为了将我西域的货品整体的输入长安,相应的,我们也将大宗采购长安的物品回去。 不管是凤儿嫂子也好,宝钗姐姐也好,探春妹妹也好。都会给我几分薄面,我今天替她们三个做个主,你们三家合一,另寻一个地方,三郎要开一个大大的西域市场。” 王仁第一个同意,不管妹妹以后骂不骂自己,当着“王家克星”的面,一定要把姿态做足。 张德辉笑问黛玉:“夫人所言的西域市场是否是超市?” “老人家是听三郎说起过?” “正是正是。若是超市的话,老朽答应了!” 剩下一个贾蔷,却提了一个要求:“林姑姑要是肯把龄官给我,侄儿感激不尽!” 李修疑惑了一下,他实在不记得贾蔷到底跟哪个小戏子好在一起的。 黛玉没有立即答应:“等我回去问问她,若是个两情相悦,你写个帖子我给你俩定亲。若不是,姑姑我可罚探春了。” 李修诶了一声:“罚贾敬,回去我就找他。” 贾蔷扑通就跪下了,指天画地的发誓,愿娶龄官为妻。 第一百五十八集 世家的做派 走出去,还要请进来。西域要想不被永正帝困在嘉峪关以西,就要向中原腹地伸手。长安府无疑是最选好的选择。 李修提前布局与此,用商贸紧紧羁绊住长安,无论远在京城的永正以后怎么样的封锁,当地的官员也不会和自己的钱袋子为难而真的困住李修。 超级市场计划,就是一个既能全面推广西域条支府形象的舞台,也是一个能产生巨大效益的市场。 经济搭台,政治唱戏。耳濡目染了二十多年的李修,自然而然的就想明白了当初老师在课堂上讲的这番话。 何况,此次长安行还有一个问题要解决,那就是给永正帝添点堵。 官员缴税你还可以提高养廉银子来弥补,士绅你怎么补?西域是用出口货物的关税补,京城一定不肯,他们也想不到。 所以你那个收税的法子,一定确定以及肯定的会遭到长安府的拒绝,这里千年世家遍布,读书士子也是仅次于江南和两湖的文萃之地,不和你闹一闹,我就帮着他们闹。利用他人的内部矛盾做文章,也是一种斗争手段。 李修约了自己的同年,二榜的进士米蘭米北军要好好的详谈一次,这家伙可是金主,昭武九姓在汉家的传支,与李家一样是陇西望。 七堂一斋,大名鼎鼎的米芾米南宫就是海岳斋家主。 米北军一来,先给了黛玉几副字:“弟妹拿着,我们家穷的只有字,不像你家夫君一样富可敌国。家祖留的,请笑纳。” 黛玉笑着接过来,回赠了米北军夫人一块骨头:“我家才是穷的只剩字了,别嫌寒酸,拿着去猜。” 米北军觑眼一看,大惊失色,躬身拜谢:“这才是一字千金而不换的宝贝。多谢夫人将米字赠还。” “你认识甲骨文?”李修有些惊异。 米北军切了一声:“我是宝晋堂的,家祖南宫。你说我认不认识。” 黛玉亲手布置调羹,也不要丫鬟们伺候,四个人坐下边吃边聊。 李修把通讯录拿了出来,让他找自己名字写上后缀,放了官之后各奔西东,很多信息都要有变化。 米蘭先照着李修通讯录添了几个人的信息,然后才写上自己的官身:咸阳令。 西凤酒暖暖的下肚,两个人又互开了几句玩笑,才提了正事。 “我去看了你的码头,弄得不错,给我一块地方,我要建一个仓储式的互市。” “好啊,你这样的财主来才是我该欢迎的。明天搬家去我家里住,咱们好好聊聊。”眨眨眼:“家中族老可是想见你很久了。” “你们家能住的下么?我可是出门带护卫的人。” 米夫人笑言:“正巧有个庄子闲了下来,有山有河还有热汤,我带着弟妹去耍。” 李修狠狠灌了米蘭一杯酒,愤愤不平的喊起来:“装!让你给我装!不是什么穷书生吗?白吃了我一个月的饭,去教” 两位夫人都看过来,教什么? “教授家的门敬,都是我给你出的!好意思吗你!” 跟米夫人讲米蘭的故事:“你家夫君进京赶考时那幅穷酸样呀,哎哟!有钱的去青楼找乐子,他就跟着我在码头看白戏。” 米蘭松了一口气:“谁让你不带着我去的!我装穷就要装到底对不对,你不去我也不去。话说,青楼到底啥样?” 两位夫人齐齐白了他俩一眼,装相。 朋友两个碰了一杯,好兄弟! 黛玉和米夫人讲着甲骨文的来历,李修和米蘭聊着商贸合作。 “米家纸的产量我不问,多少都要给我三成。” “三成啊?那你把医院开过来一家,我家入股三成。” “成交!” 李修给了他一份西域特产清单:“拿回去和家里商量,看上哪个了跟我说。我前面画星星的是长安府合作项目,从我这里出你的份额。” 米蘭也不客气,拿过来就揣进怀里,和李修聊起当年在码头的种种趣事,尤其是那件“功德衣”的故事,把米夫人笑的哟,让黛玉抱着她不敢抬头:“李都督还真是风流督帅,也只有这样的人物,才能配的上天下闻名的林才女。我有几个手帕交,都是本地望门家的夫人,我请她们来见见妹妹可好。” 黛玉点头:“我也有个妹妹,刚有十四,能带着一起去吗?她也是闺阁好女儿,琴棋书画无一不通的。” 米夫人明白了是李修的爱妾,一口允下来:“能让你喊着妹妹的,必定是个不俗的。快请出来我见见。” 黛玉这才让外面的雪雁去把宝琴请来。 米夫人一看宝琴的眉眼,就知道是个明艳处子,更是喜欢的不得了,拉着她坐下考了几句诗文,对米蘭说道:“瞧瞧,瞧瞧。你要是能给我找这样的妹妹来,我一准用轿子抬着进门。李都督好福气,这一双玉人跟着您才是相得益彰。” 大家的儿媳妇,就没一个不会说话办事的,家庭环境和社会地位熏陶十几年下来,怎么能是小家碧玉比得了的。 眼界真的影响人的格局。 薛宝琴跟着李修走南闯北十几万里走下来,又守着黛玉、宝钗、探春这样的姐姐们,说什么做什么早就由发一心,天清日白。 要不是情窦初开时就遇上李修这个魔障,嫁谁家不是个当家的大夫人。又异常喜爱黛玉这个姐姐,倒把堂姐宝钗往后让了让,安心在李家做个二夫人享受着宠爱。 酒有了七分醉意时,才送走了米氏夫妇。晚上和黛玉宝琴挤在一处休息,商量着明天去米家的事情。 “可是想着要去复国?” 李修搂着黛玉肩膀,醉眼迷离神智却没失:“没那么胆子在我地盘上复国。应该是想着派一宗去归祖土。让他一个城也行,一切按着咱们的规矩来就什么都好说。” “三哥哥不娶那么多了吗?” 黛玉越过李修拍了一下宝琴的手背:“你愿意他娶那么多的吗?你堂姐是盯死了要嫁进来,我了解她的苦衷。我丧母,她丧父,说到底丧父的孩子更没有人照应。她不给自己找一个,安身立命又能展示她手脚的地方,此生意难平。” 宝琴嘻嘻笑着看李修纠缠黛玉:“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她之前留在荣国府是奔着高枝去的。” 黛玉用被子掩住脖子,和宝琴聊起宝钗刚进贾府时的样子。 “你也听到了米大人去京城时什么样?在家锦衣玉食的公子,硬是拉下面皮来装穷,才能和三郎他们这些真有本事的,交上朋友。 宝钗又何尝不是如此,比我还小心谨慎的不敢出错。为了不和贾家姑娘们比,宁肯穿着旧衣服,也不敢换新的。” 宝琴忍着笑指指她被子里乱动的手:“睡着了也这样?” 黛玉搂着她让她睡觉:“嫁了人你就知道的,男人啊,有时就要哄着的。你看他在外边杀伐果断,回了屋里就跟孩子一样缠着你。不遂他意还要发脾气。” “那你就事事随着他?” 黛玉一点她鼻子:“怎么可能,孩子就要管。发脾气就让他发去,闹腾够了,还不是又来缠着你。你可记住了,外面的事帮着他,里面的事一定不能都听他的。” 宝琴听话的嗯了一声,闭上眼好好睡觉,明天等着去见见千年世家的夫人小姐们。 黛玉哄睡了宝琴,伸手抓住了惹事的根子,让李修也安生下来,呼呼大睡一觉到天亮。 次日,米家来人请着李修一行去了一处庄子。米蘭两口子在山庄门口相迎,米夫人请着黛玉和宝琴同乘一车现行进去,今天可是来的人不少,林才女的大名和考卷汇编,可是都一一拜读过的。 她们的夫君也好,兄弟们也好,谁不是人手几卷的做考题呢。 要不是林黛玉已经是条支都督夫人,你看今天有没有提亲的。 还真有提亲的。 当然不是给林黛玉,李修三丈的大刀还没举起来呢,看见是友军,又给放下了。 米家七堂都来了不说,还有王、谢、杨、杜、韦五家之人,请着李修坐了主座,献过茶,彼此也相识了一下,米家一位族长才聊起话题。 刚说什么风土人情,就让李修笑呵呵的给拦住了:“都是世家人,我碎叶李氏愿意欢迎各家去落脚生根。有什么愿望和要求,一并提出来,我敞开大门交朋友,没有什么不能谈的。” 长安有多少世家,八家之多! 今天就来了六家,可以说是千年古都的见证人都在了这里。 先说什么世家,祖上必须是权倾朝野,或是名动华夏的人家才有资格。米家、王家、谢家就不多说了。 弘农杨,始祖汉昭帝丞相杨敞,他岳父是司马迁。由他开始弘农杨家就登上了历史舞台,东汉的四世三公就有他们家;“关西孔子”杨震名噪海内,早期穿越人氏都去人家家讨论论语心得;杨禀、杨赐、杨彪一门三太尉;杨修,被曹操杀得那位依附曹植的名家;到了西晋司马炎,杨家前后两个姐妹是正宫皇后 就是他们家的杨卌杨不惑,要求娶李家的李纨李宫裁。 世家联姻吗,别看李纨是寡妇,人家照样有人要。 李修打量了一下杨不惑,二十五六,身板倒是壮实,典型关西汉子的国字脸,不惊不辱的任由李修审视他。 李修就跟后世过年遇见的亲戚一样,问问怎么这么大了还不结婚,身体怎么样,有房子吗,存款多少,做什么工作的,结婚以后是在长安住啊,还是去碎叶。 杨卌一一答来,有功名不愿为官,总有一个向往世界的心,蹉跎至今就是因为他也跑出去好几年,在安南有着自己的生意。 前些日子刚回来,被父母和族中逼着成亲,正挑着各家的名媛呢,李修来了长安。族老们一合计,就找杨不惑谈谈,联姻吧,寡妇你也得给我娶回来。 碎叶不能没有杨家的人,一旦朝中局势有变,扔了家业我们就跑,总要有个落脚的地方。你那个安南还是算了,猴子待得地方,我们受不了。 李修哭笑不得,世家是有多喜欢联姻? “杨兄,你跟着我去碎叶,先不挑明了让你们见见再说。对上了眼,你就娶走;相不中,也不耽误咱们之间的联系。如何?” 李修是真想让姐姐再嫁的,而且李纨的再嫁,对西域女事业,会是一个标杆性的事件。 唉~~~得亏他们不和我联姻,否则怎么和黛玉说啊。 谈妥这件事,咱们就谈谈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吧。 第一百五十九集 世家和世界 米家族长看李修很是痛快,也爽快起来:“吾等是想在西域求一块地,让各家的族中子弟过去开花散叶,不知都督可允否。” “多大的地?” “一城即可。” 李修想抽口烟却没抽,看着他们点着关中烟冒烟很是羡慕:“一城之地方圆千里,六家可要分好了。你们自己打起来,我可是不管的。” 拿山庄唬我,我就拿土地唬你们,看谁的多。 此言一出,世家们集体变色,他们想的不过是方圆百里,一下子超出十倍,却是难为了他们。 因为李修可不负责出钱:“地给你们用,按着我的政策人人纳税。不许立国,这是底线。城池我出人打造,你们出钱,想建什么样的都行。” 招商引资,李修玩的很溜,只要肯来就行,千里戈壁还是千里草原你们随便挑,只要真金白银的投入进来就行。 不仅能拉动我的内需,还帮我解决就业,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那可以有家丁护城吗?” “可以可以!武器我们也卖,火炮都可以有。” 族老们吓一跳,你是真不怕我们夺了你的基业啊。 “实话跟各位讲,如这般的城池领地,我准备了九座。当然,基于我个人原因,已经有三家认领了,算上你们是第四家。万里的西域,哪能没个马匪呢。汉人就该手里拿着武器,他们来了就打,打不过找我求援,我去剿灭了他们。至于说不防备各位的原因其实很简单,你们鼓动不了西域人跟着你们造反。” “哦?这又是为何?” 李修冲杜家族长笑着说道:“我给的,是各位给不了的。西域无贱民,就连我的丫鬟,都是医院的医士,离了我人家挣得也不少。各位肯放籍吗?离了服侍你们的下人,各位是会种地还是会养马?” “那我等去了做什么?” 李修就等着这句呢,播种机申请出战:“各家都是历经千年传承至今的,家族土地丢了也不止一次了。诸位有没有想过这是为什么?” 谢家族老用王朝更替回答了他:“旧时王谢堂前燕,飞进寻常百姓家么。吾等家族早就懂得如何舍弃了。” “就没想过一个没有朝代更替的时代么?隔个几百年就来这么一次,有多少底蕴也禁不起这么折腾。总把希望寄托在明君、明主上,各家包括我家,吃了多少亏,还不够?还要等着虚无缥缈的天之子降临,开一个盛世?” 诸位族老笑而不语,他们是都懂这个道理,比朝中那些大臣们懂得多,比什么四王八公懂得多,甚至比现今坐天下的穆家也懂得多。 谁家祖上不是几朝几朝的做官,只要不是外族进来胡来,他们都能生存的下去,他们和皇家打交道的经验实在是太充足了,谁家没个记录本,那上面写满了如何应对各种类型皇帝的办法。 “谁都是这么说的,为民请命,请着请着,就把自己请到皇宫里去了。” 众人都哈哈大笑,李修知道他们难缠,但也不是没有改变的余地。他们太懂得如何明哲保身了,也就失去了血勇。 能一用的就是他们对抗同类儒家的态度,都是他们祖上拿在手里用来对付百姓的工具,还能真信了不成。 李修不给他们讲道理,论道理他们更多,只给他们讲现实,找我的好处就是又能开一片新地给自己家留后路,我同意并且支持。 但是,我的规矩就是过去的子弟要抛开一切固有的世家思路,去融入我的新天地。 “西域不立国,不称王,不会搞那套传承的东西。要传承的是文化,是各家的持家之道,这些才是真正的宝贝。” 米家族长笑眯眯的盯着李修:“要是我们也想效仿西域收个海外之地,西域是帮还是不帮?” “帮!还是那个办法,只要你们出钱,要人给人,要武器给武器,粮草我都能帮着运到你们手里。打赢了,你们开国,咱们是兄弟之邦;打输了,跑回来,在西域积蓄力量等待时机再去尝试。” 这才是世家该做的事,在国内底蕴已经超出了一班二班的皇家,那就去三班看看有没有漂亮女生,谁敢拦着。我在后面帮着你们打他。 最好你们把什么安南、暹罗都占了我才省心呢,只要是华人政体抢了别人的地,我都认可。 族老们点点头,果然是个蔑视皇权而要争霸天下的性子,他的天下可不止汉家江山这点地,眼睛不定盯着那里呢。 话都已经说道这个份上了,一屋子反贼是谁也跑不了谁,世家和李修一样,都是蔑视皇家的。虽然看法和出发点不一样,结果相同就是可以一起结伴上路的同伴。 世家对穆家的看法就是:没个底蕴的幸进之辈,要不是老朱家自己乱来,你们算哪根葱? “朝中对于缴税之事,我们也都知道了。缴他点钱,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改科举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的祖上,哪个也不是科举出身。” 谢家族长接了米家族长一句:“那时就没科举,想做官得先问过咱们这样的人家。” 李修想说你们真牛! 众人哈哈笑了一阵,米族长继续他的话题:“搞什么内阁,我们也看不出有什么稀奇。而都督搞得那一套,我们又着实的害怕。怎么办?两头得罪不起你们,那就顺着都督的路,我们自己走一条去。我等也想试试世家治国之路。” “可有选好的地方?” “有!” 议事厅大门紧紧的关上,一群“反贼”摊开了一张地图,用手指了一个地方,李修是直叹气。 “怎么这里不好?” “太他么好了,我连你们将要成立的国家名字都帮你们想好了。” “哦?叫什么?” “蘭淓!” 众人还在琢磨的时候,李修一拍手:“就这么定了,我正训练一支海军呢,你们一起来,分摊我些军费,我把你们送到那个岛上去。给我留块地,有空我去度假。” 永正,瞧瞧人家,眼睛都盯到外面去了,就你还琢磨收税那点事。早点归到人民的怀抱里,我带着你去征服大洋中心的那块地去。咱们给子孙准备充足些,一战打起来的时候,华夏才能去做领袖。 李修神神叨叨的自言自语着,黛玉见怪不怪,让他去温泉里泡泡,一身的烟味,臭死个人。 “臭男人臭男人,不臭怎么做男人。我每天比你都香,你受得了吗?” 黛玉知道他这又是受了刺激,拉着他的手陪着他一起去泡,温言软语的劝他:“骂他也没用,我们回去做好自己的事,西域会让天下人归心的。” 李修捧了一把水撩到脸上,湿漉着头发望着星空发呆:“玉儿,咱们得要加快脚步了。看看这些世家的人,都看明白了天下的变数,那个皇帝必定要输了这一局。输了之后呢,他肯定会迁怒于人。世家也好,咱们也好,都是他要出气的对象。所以西域必须建设成为一个大后方,一旦战乱自中原开启,我们要有接纳数百万甚至是千万的汉家子民的准备。” “谁要和他争天下?” “彻底失地无可生存的流民。” 黛玉也学着他的样子仰望星空:“你想帮他?” “不知道,我很矛盾。世家可以跑,跑到外边去建造他们自己的国土。我还不好拦着,不管以后如何,我都希望世界是华夏的天下。但是,老百姓们跑不了啊,饿到快死了,他们就该吃人了。” 黛玉一哆嗦,温泉的热汤,也变得冰冷起来:“三郎,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不要让天下出现这样的惨状。毁了家,玉儿也跟着你跑,给你生儿子,让他们再回来重塑天地。” 搂过黛玉,李修啃了她一嘴:“不跑,西域能扛过去的。我们回去,工业文明应该出现了。我要用工业文明,给天下人看到一个希望,也让那个皇帝彻底绝望。当我的巨舰驶进津门港口的时候,就该是他宣读自己退位诏书的时候了。天下乱也就乱一时,不用伤筋动骨。” 黛玉嗯了一声:“这才是我的三郎,想想你在扬州码头时,一身的奇装异服,就那么可恶的看着他们惹事,然后一碗就扔了过去。吓得我都不知所措了。” “那你还敢扮成丫鬟出来见我?” “你真看不出来?” “我刚下船,连怎么穿汉服都不懂,怎么能分辨你们衣服的不同。” “现在呢?” “哦~~~你是问那天看错晴雯的事对不对?” 黛玉抿嘴就笑:“这次怎么学着聪明了?” “不聪明是不行啊。”李修将黛玉抱在了怀里:“我从来都不是个特别聪明的人,只不过比别人多了些见识。今天的世家们给我上了一课,他们不是没有认识世界的勇气,也不缺对外界的了解。他们缺的是一种血气,不敢对依附千年的皇权对抗,所以选择了逃避。” “也好,去外面看看,也不失一种尝试。我给他们最好的武器,他们又有着最好的文明,征服过去,也让皇帝看看,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主宰。没了他,人家过得更好。” 三日后,李修和长安府并世家签好了一沓合作文书,启程回西域。 路过兰州时,又跟史鼐闭门谈了几天,一万多鞑子战俘开始啃着沙子在嘉峪关修路。 与此同时,陆鸣派下数千人手奔赴各地清查田亩,并正式商议士绅官员一体纳粮纳税的事宜。 而李修在两个月后, 奇_书_网 _w_w_w_._q_i_s_u_w_a_n_g_._c_o_m 就把西域一年的赋税和账册派人送到了京城,并附信一封,中原若是没有西域可耕种的田亩数多,不如请朝廷移民至西域,使之耕者有其田,不至于饿死在中原。 “这是挑衅!他根本就不信朕能办得到这件事!”永正在皇宫内大发雷霆! “那就给他好咯。塞给他十万户,看他吃不吃的消,吃也吃穷了他。”议会上下不以为然,陪着皇上玩一会儿就得了,还真把自己家的数字报上去吗?那才是有病, 朝中如此,天下更甚。甚至出现乡绅之家只有薄田二三亩,贫农之家确有百亩良田之情形。一家人看着那些按了手印的田亩契约,卖又卖不得,税也缴不起,不是跳河就是上吊。 一幕幕人间惨剧汇聚到了京城。 “朕只要地!有地就给朕缴税!无地的,统统送到西域,他不要想要人吗,给他!” 史鼐站在嘉峪关上,眼望京都,重重的哼了一声,低头看了看成群结队的流民吃着稀粥坐上了大车,向着大漠深处驶去。 史湘云跺着脚的发脾气:“就不能给多吃点吗,一碗粥够什么的啊。” 薛宝钗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你不知道饿了许久的人不能吃饱吗?” “为什么?” “会撑死。”贾探春没好气的告诉她答案。 她们三个是西域派驻嘉峪关接流民的代表,负责统筹粮食和运输。 薛宝琴在哈密,王熙凤在疏勒,林黛玉在碎叶,一张贯通的交通网远远不断的运送着中原送来的难民。 而李修,此刻正牙疼的欲仙欲死,蒸汽发动机把他搞得上火不止,关键还是在钢铁的材质上出了问题。 炼钢!炼钢!老子就不信,炼不出一炉合格的钢铁来! 第一百六十集 昨日之日不可留 贾探春和傅秋芳焦急的在等着一行人,贾琏已经去了兰州接人,今日也该到了。 流民群中,几辆大车异常的显眼,混在人群中慢慢的挤过来。史鼐和贾琏骑在马上不时的说着什么,贾探春提着裙角从城楼上跑了下来。 贾母来了。 她缴不起税,或者说贾宝玉缴不起税。她一个过了六十五岁的老人,朝廷是免税的,可贾宝玉就不行了,既没有功名也不会经营,依照他们家田亩的数量,他需要每年给朝廷缴纳三千两银子。 以贾宝玉对土地的认知,是种不出银子来的,还有一大家子需要养活,光是雇人干农活就是一笔不小的开销,纵然是贾政时常不常的送回些银子去,也只够日常的开销。猛地一下子要限期拿出三千两,那是绝对不可能。 缴不起税怎么办? 服徭役抵税。 贾母果断选择了卖地出逃。 这不是贾宝玉一个人的问题,这是类似贾家这样的人家,在新政面前的全面垮塌。流民之中不乏她们家这样的前勋贵和前地主。 土地纳税在永正的自以为是中,变成了一场土地所有权的一次新的洗牌。新的权贵们用凑人头的法子,缴了低税,从而拿到了更多的土地。 简单来说就是后世离婚买房付首付的加强版。 凡是不会钻新政空子的,都成了贾母这样的流民。 投奔贾政,是她唯一的选择,哪怕她很不愿意踏上西域这块土地,可面对现实的时候,也只能选择如此。 史鼐和贾琏在聊李修对贾母来这件事的反应。 贾琏很奇怪:“他根本就不耐烦听,只说我们家的事,干嘛要问他。” 史鼐想了一下,嘱咐贾琏:“送到碎叶城去,万万不可送去探春的领地。否则后患无穷。” 贾琏啊了一声:“探春也是她孙女,怎么就不能去那里。” “你糊涂啊,老太太去了,李修还会去吗?” 贾琏恍然大悟,李修不去的话,探春就没办法凭子居城,贾家重新站立起来的目标也就无法达成。 “表舅,我是看不懂了。算是进家门不算?” 随着老太太的关系叫过去,史家就是他表舅家。 史鼐摆摆手:“不算,算他入赘。” “啊?!”贾琏一直以为李修是养外室呢。 史湘云听不下去了,掀开车帘给他叔叔讲道:“走婚啊二叔!那是女儿国,林促狭就让李修走婚去。开门他就进,不开门他就走,全凭着孩子定生父。那个大醋坛子,就是不肯让她们进门。” 史鼐哟呵了一声,问湘云:“要是你,你愿意?” 史湘云不假思索:“都纳成妾不就好了。” 贾琏嘿嘿嘿的笑,湘云还是这么天真,妾是那么好当的?规矩不用多,一条就能要了探春的命,妾无私财。 贾母瞪了史湘云一眼,这姑娘的脑回路也不知道随了谁,怎么这么清奇,谁家姑娘愿意做妾?要不是家人逼着,哪个不想做正头夫妻去。 “祖母!妈!”贾探春其实等的是自己的妈,赵姨娘。 贾环做主把自己娘送了过来,这样他能心无旁骛的做好间谍这份工作。其实不少人都知道他是碎叶留在京城的探子,只是皇上不知道罢了。 他的代号是峨眉峰,他姐姐以前用过的,上级是不知道是谁的西方一号。 贾探春对贾母来的事,有种本能的排斥,可又不能说不让来,正好自己妈也来了,有人能给自己做主对付老太太,她放心很多。 赵姨娘跳下车跑过去抱着女儿就哭:“你弟弟不着个家,你我也见不到。想死娘了啊!” 她故意的,看吧,就我最后好,儿女双全。 傅秋芳过来喊她一声姨娘,赵姨娘知道人家已经是续弦,客气的回了一句夫人,只要不是王夫人,她不在乎别人。 要说没心思也不是没有,只是差距比较大,傅秋芳是良妾,李修当初专门膈应王夫人的棋子。 出身又一次成为了不可逾越的鸿沟,赵姨娘在知道探春的男人极有可能是条支都督李修后,觉得人生圆满了,据说女儿都有一座城了?我的天老爷啊,合着该我享福。 抱着女儿是怎么也看不够,瞧瞧我闺女,要身材有身材,要模样有模样,我这个当娘的再教女儿几手,准保能让李都督乐不思蜀,当初我就是这么把老爷留在我屋里的。 傅秋芳去见了贾母,喊了声老夫人,贾母想发火又忍住了,以后就是靠着这个儿媳吃饭,慢慢调教吧。 宝玉从车里下来,他喊不出夫人两个字,期期艾艾的不知道叫什么,史湘云跟着出来锤他一下:“笨!喊傅夫人。西域流行冠着娘家姓的。” 上有好者,下必甚焉。 林黛玉从林娘子成了林夫人后,没人去喊她什么李夫人,顶多就是叫声林诰命,隐晦的宣布她是属于都督的。更多的时候,都是喊她林会长。 傅秋芳笑一笑:“道旁不是说话之地,先上车,我们还有路要赶呢。” 贾母左右看看,怎么不见迎春、惜春还有黛玉? “如今她们也是拿大了,都不来见见我这个老婆子。” 探春过来解释:“祖母,都忙着差事呢,要不是我和湘云在这里公干,也是接不到您老的。” “什么差事还要她们去做?女孩儿家抛头露面的,不是个正经营生。” 贾探春一挑眉,史湘云也不干了:“我们管着中原流民到嘉峪关的第一顿饭,这些人都是要给西域做贡献的,十几万人呢,哪个不是兢兢业业没日没夜的忙活。” “怎么不见琏儿去管?政儿也行啊。” 贾探春说了句他们级别不够,就带着自己娘先进了关。 史鼐也和她们告辞,到了这里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自己也要忙活一堆的事,有一批流官们来了,死赖在兰州不走,说什么也不肯过嘉峪关,说是那边尸骸遍野。 流民们从一进关开始,就觉得不一样,路边先是一个个的大帐篷连成了片,男左女右分开的先去洗澡换衣服,有块大牌子写着保持卫生,预防疾病。 鸳鸯学着拿起一个柳筐,扶着贾母慢慢进去,老太太一个劲的唠叨不洗,过来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喊了一句:“不洗就回去。后面几千里路,就这么脏着,能活着到碎叶吗?” 贾母这才收声。里面还好,一个个的都是小隔间,木桶热水齐备,还有不常见的皂胰子。史湘云进来告诉她们怎么用,帮着她们把衣服收了出去。一会给她们再拿新的。 贾母叹口气,连湘云都知道干活了,西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所在啊。 她们这边洗着还好,贾宝玉那里出事了。他想要碧痕进去帮着他洗,一众流民哈哈笑起来起哄,这是男澡间,你确定要带着这个娇滴滴的姑娘进来? 碧痕咬着嘴唇不说话,死的心都有。 等着探春过来把宝玉轰了进去后,她哭着问探春:“三姑娘,不是说到了西域就放籍的吗?可是真的?” 探春指指前面,那里有一条看不见头的人群长龙排着队:“这里规矩是先洗澡,再吃饭,看见那里了吗,专门给你们放籍的。” 碧痕记下了位置,扭头就跑进了女澡间,三下五除二把自己脱了个干净,一头扎进热水桶里不肯出来,刚才那一幕,太丢人了,枉自己还想着没了袭人、麝月就能嫁了贾宝玉呢。如今看来,老太太再怎么哄着我,我也是不嫁! 洗完了澡,她谁也不管,换了一身衣服就急匆匆的去排队,饭都顾不上吃,就奔着一个写着放籍处的牌子跑过去。 “我要放籍!” “姓名?” “碧痕。” “知道自己姓什么吗?”放籍处的人见她这样的见得多了,不是家生子就是自小被卖的,很多都忘了自己姓什么。就是记得的,也说不知道,心里是有着多少恨。 碎叶医院的叶茜雪,叶晴雯,都是用了碎叶的叶字。 “我我,我不知道。”碧痕放声大哭,自己再也不愿意用那个姓了。 她们有姓氏吗? 有的有,有的没有。 李修跟她们处的久了,也就知道了原作者是个玩谐音梗的老手,得亏你是先写的,要不得扣你钱,还要和谐了你。 先说一个芳官,和贤惠一个姓,都姓花。人家叫花芳官,都说芳官是艺名,那又怎么办呢,有个姓氏就是好的了,龄官她们连个姓氏都没给留。 原宝玉房里是风花雪月四个二等的大丫鬟,花袭人是唯一一个有姓氏的。 王夫人房里是一对姐妹白金钏,白玉钏。 贾母房里是金鸳鸯。 剩余的不是没写,就是隐了。 紫鹃就是隐了的,她姓惠,谐音慧紫鹃,贾母说慧纹的时候给点的题,黛玉陨,雪雁扶灵回了姑苏,紫鹃则跟着惜春一起走了。去哪了?她也去了姑苏,守着林姑娘的墓过了一辈子,就靠着刺绣过活。 惜春去哪里了?姑苏城外的蟠香寺,妙玉给她的后路。 慧娘就是黛玉和雪雁紫鹃的三合一,十八岁死的是黛玉,留下慧纹的是紫鹃和雪雁。一个是惠紫鹃,一个是文雪雁。 碧痕也有姓,她以前的主家姓水,水溶的水,她就跟着姓水。隐了姓氏去了宝玉的身边,所以贾宝玉有点什么事,水溶都能知道。 偏他还是个沉不住气的,给“秦可卿”瑞珠送葬的途中,他就说漏了嘴:“只是一件,令郎如是资质,想老太夫人、夫人辈自然钟爱极矣” 钟爱有加还不够,创造了个钟爱极矣。不清楚内情的,能这么说吗。 水溶一死,碧痕再也不提自己的姓氏,现在问她,当然不肯再说。 正哭的伤心呢,登记处过来一个认识她的人,咦了一声,试着喊了她一句:“是碧痕姑娘吗?你也来了啊。” 碧痕抬头看去,眉心一点胭脂痣,温柔委婉女裙钗。 “香菱?” “我早就是英莲了,甄英莲。你哭什么呢?” 办事的人赶紧解释:“甄录事,她不知道自己的姓名。” 英莲哦了一声,一边点着头一边说道:“这好办,麝月刚来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后来林姑娘让她们都姓叶,碎叶城的女孩都可以姓叶。你不如也这样?叶碧痕,怎么样?” 碧痕先不管自己姓什么了,着急的问她:“你说谁?麝月来了?她什么时候来的?她不是被人买走了吗?” 英莲嘿嘿就笑:“买她的是晴雯,可不就来了吗。啊!花袭人也来了,跟着她丈夫来做探子的,见了她可要远着点。” 碧痕一个头两个大,我这是来的西域,还是又回了大观园? 第一百六十一集 呜呜呜小火车 花袭人在贾家败了的时候,审时度势让自己的哥哥把自己买走了,嫁给了蒋玉菡。 蒋玉菡是故意的,他奉着忠顺王爷的命,来西域打探消息。有袭人这么个熟悉茜雪和晴雯的人在,他好能接近李修。 很不幸的被薛蟠给认了出来。 碎叶城的大小娱乐场所,都归薛蟠管。林黛玉取缔了所有的秦楼楚馆,只留下娱乐功能。听个曲捧捧“明星”是正常的,敢有过线的行为,抓起来都去修路。 蒋玉菡就是在给戏班子,登记注册营业执照的时候,被薛蟠给认出来了。 那还有个好,薛蟠有多久没有谷道热肠了,缠上蒋玉菡就不放手。蒋玉菡无奈的委身于他,也想趁机打探消息。 可没想到,薛蟠也不是当年的薛呆子,没等蒋玉菡问出点什么来,反让薛蟠给找到了马脚,那条茜香的红纱巾如今在西域是常见的货,蒋玉菡初来乍到的不懂,当宝贝的给薛蟠看。什么不沾身,一块“的确凉”罢了,我们早有更好的。 不过,玉菡,你给为夫说说,这东西怎么到了你的手? 王爷给的啊? 行,明白了。 于是,蒋玉菡是探子这个消息传进了议会。李修对此态度就是,随他看,谁还没个探子在对面呢。 碧痕听完这些事,就觉得柰子疼,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花袭人你个贤惠的小探子,最终嫁给了一个大探子。 好,你们夫妇两个慢慢的探去吧,我可要奔向新生。 不走了,就留下来帮着甄英莲做事,领了一个0812的牌子挂在胸前,开始给别人登记放籍。 等着鸳鸯进来办理放籍的时候,是哭笑不得,这叫个什么事,刚进了嘉峪关,就没了一个小妾。宝玉来这是来错了吧? 拿着放籍后新的身份纸,填了碎叶落户的文书,指着职业这一栏问英莲:“这个怎么写?” “家政服务。” “收入呢?” “月例。” “啊?还要缴税?” “你不用,雇佣你的人代缴税。” 鸳鸯不写了,皱着眉问:“那要是没月钱怎么办?” “告他拖欠,上了黑名单后,不论谁家都要限期缴纳,不给的赶出去。你不用担心,衙门就帮你把事办了,还会给你安排新的工作。现在正是缺人手的时候。” “我是说,我不想要月钱行不行?” 甄英莲使劲摇摇头:“不行,干活了就要拿到钱。这是给不想干活的人一个警示,西域不养闲人。这么说吧鸳鸯,邢夫人和薛姨妈都在迎宾馆管着事,她们还都是自己应聘进去的呢。都说管得好,分派的得当。你想想自己吧。” 鸳鸯仰着脖子发了会愣:“宝玉可就惨了啊。” 贾母同叹,自己在另外的棚里搂着宝玉就哭,职业这一栏,宝玉不会写。 探春过去给填了一个无业,不管他们高兴不高兴,赶紧让他们坐车走:“离着哈密千余里路,路上虽然不愁吃喝,但你们也要看好老太太。这么岁数,可不要有个闪失。尤其是二哥哥,老祖宗可就交给你了。” 贾母无奈,带着想要回金陵的宝玉上了车,等着一声号角响起,奇奇怪怪跟个长虫一样的车厢,慢慢的跑了起来。 宝玉趴在窗口好奇的看着两根铁轨架起了车厢,每两节车厢前面有着大小五头骆驼在拉着车赶路。 路两边还有好些个鞑子在干活,他们在清理一座山丘,好像是在种树。 两侧疾驰而过的戈壁滩和细细的疏勒河,让他忘记了还有一个碧痕没上车。 贾宝玉觉得新奇的东西,是李修的耻辱。 十八世纪末了,自己还造不出一辆蒸汽火车来,再有不到三十年,英吉利的斯蒂芬森,这个没有上过学的家伙,就实验成功了呀。 发愁的看着又一次因压力过大而变形的曲轴,李修坐在地上很苦恼。 科学是什么?垃圾和成功。 自己造的垃圾不少了,怎么成功不了呢? 蒸汽机推动连杆带动曲轴来往运动,就这么简单的一次运动行程,怎么就让曲轴产生应力变形了?怪哉怪哉! 黛玉过来看他,顺便告诉他一声,贾母到了哈密,结果李修充耳不闻就盯着他的火车看。 一把扭住他耳朵:“你听是没听?我外祖母来了,你怕是不怕?” “我怕她做什么?她怕我才对。她们家的人都跑到我这来了,凭她还能指使动谁?” 黛玉没好气的拍拍他后背:“她要是让贾宝玉去做城主呢?” “我儿子才能做呢,他来干嘛?不要过继的。” 黛玉被他给气笑了,给他揉着耳朵安慰他:“骆驼拉的挺快的呀,大家都说好。” “这种事你可安慰不了我,我见过更快的。” “欲速则不达。” 李修嗯了一声,欲速?是不是我设计的运动速度过快了,让它没有形成有效的缓冲? “你等会啊,我再去试试。” 招呼人又安装了一套曲轴,李修让点火试车,速度控制的很慢,他跟在外面仔细的观察,气压推动过来后,果然是硬拉着曲轴回到了原位。怪不得跑不了多远曲轴就弯了,这就跟一个气锤不停的砸着它一样。 找到问题就好解决了,反向安装了一套减震弹簧,每次撞击过来时,就过滤掉一部分压力,再把曲轴反弹回去,减少它的耗损。就像冲击钻的液压缓冲一样,将冲击力量分散掉。 “点火试车!” 火车又一次吭哧吭哧的启动了,在一条环形的铁轨上绕着圈不停的跑。 二牛这位首任火车司机,兴奋的拉响了汽笛,污污污,围观的建造工人们,兴奋的喊着万岁,李都督的伟大设想,终于在我们的手中实现了。 “三郎!它终于跑起来了呀!”等了李修一整天的黛玉,忍不住扑进了李修的怀里,万里行程怎么了,看我三郎日行千里。 碎叶号火车拉着一车煤炭和十几辆车皮的货物,污污污的开出了碎叶城,沿着早就修建好的铁轨,开往疏勒城。 一千里路,在这辆时速三十公里的火车疾驰下,变成了朝发夕至。卸了车皮又挂上新的车厢,污污污的开了回去。 秦峰吃惊的坐在车头驾驶室里,感受着钢铁怪兽的速度。 “这也太快了吧?” 二牛直点头:“我第一次坐车的时候,都吐了,是太快了。” 秦峰看着旁边添煤的小王,也来了精神:“我也试试。” 草原上的驼群紧张的看着这个喷着烟雾的怪兽,呼啸而过,不满的骚动着,工作被抢了,运输老大的位置保不住了。 “江流呢?”秦峰玩累了,坐在一边喝着水问。 “都督的车厢在最后一节,那可是个移动的房子,里面什么都有。” 秦峰笑着跟这两个第一代司机说道:“你们都督是个好享受的,倒不是一味的奢华,是总能让自己舒服起来。” 秦峰有时挺羡慕李修的,他总能让自己舒服起来。比如他给自己弄了一个秘书室,所有的政事都由各司报给秘书室,秘书分门别类后再报给李修。秦峰一直认为是仿得汉朝秘书令,首任秘书是薛宝琴,秦峰也觉得合适。总比他把周正带在身边合适。 他就很累,疏勒城的大事小情他自觉不自觉地就要去问问,李修总拿诸葛亮的例子举给他听,纵有诸葛之才,也得被政务累死,何必呢。 所以他今天给自己放了一个假,专程的坐上火车去趟碎叶,一晚上就能到,明天再回来。 夜色迷离下,李修躺在自己的车厢大床上,呼呼大睡。秦可卿拉着王熙凤的手悄悄的走进来:“你可要帮着我看着人啊,不许他的护卫闯进来。” 王熙凤又羞又臊,这种事我还要在旁边看着不成?“这不是趁人之危吗?” 秦可卿:“好姐姐,你知道我的心的,求子不留情。要不就说是你儿子。” 又在她耳边说了几句:“等着我给姐姐也去去火的。” 羞得王熙凤坐在了门口的长椅上,不住的绞着衣襟。 朦胧间,看着可卿白花花的寸缕不沾,轻轻卧在了李修的腿下,不一会儿,她就舒展着身子骑了上去。 李修那个家伙也醒了过来,顺势一滚就把秦可卿按在了身下,合着外面哐当哐当的车轮响动,他们两个就那么样地起来。 王熙凤的两条腿搅在了一起,捂着嘴不让自己喊出来,秦可卿那个浪蹄子却不管不顾的叫出了声。 呜呜呜! 汽笛声中,赶跑了在铁轨上游荡的野骆驼,随着车厢的晃动,那一团的人影愈发的不分彼此。 随着秦可卿的一声尖叫,就听见李修得意的声音传来:“这么不禁事儿,还敢来诱惑我。” “哪个不禁事儿。”秦可卿伸玉臂抱住李修:“你且低头看看,奴家的身子才是初次,就这么被你破掉。还不知足的吗?你且闭上眼睛,等着我缓口气的。” 李修翻身躺好,直愣着身子闭目养神,眼前一黑,可卿吃吃笑着说道:“绑起你来,非礼莫视。” 求子这事儿,李修确实没什么心里负担,秦可卿不可能再去嫁人,那她只能想别的办法给自己后半生谋个出路。 受累我一个,温暖她后半生吧。 胡乱想着,就觉得身子一沉,有人坐了上来,很别扭的晃动了几下之后,才慢慢的颠簸起来。一双手伸过去抓住了细腰,帮她稳定着方向,也感受着和刚才略有不同的滋味。 看来,还是我拓宽了前进的道路,刚才没有体味到的妙处,这次就让我好好享受着吧。 可卿也知情知趣的堵住了李修的嘴,让他自有生香人不识,绣衾全覆锦熏笼。 车厢门口处也是罗衫零落,却不见一星如月看多时的俏娇娘。 零落才消一夜风之后,碎叶城已到。 秦峰红着眼珠子又看了一遍如何脱钩甩掉车厢,又如何挂上新的车厢后,才满意的跟李修去车站外面找家食肆吃些东西。 看着李修狼吞虎咽,真是羡慕他年轻能吃:“愚兄我可是没这么好的胃口了,一碗羊汤一个炊饼就饱了,你这都第三个炊饼两碗羊汤了吧。” 李修咽下嘴里的食物说道:“羊汤最是滋补,羊奶也是好东西,就是产量不多。 老秦,我打算强制推行每日一杯奶的事,号召群体西域人,赶紧把牛奶都消耗下去,存不住可惜的了。 我一会儿去哈密试车,你还跟着吗?” 秦峰:“我等你回来了再走,还往东边修路吗?” “修!东头修到兰州,西边修到里海码头。” 秦峰可是算了一笔账:“那这钱可是不太够了呀。我就说没必要给朝廷送什么税,你偏要逞能。有什么用,谁会念咱们的好。” 李修诶了一声:“西域归疆不缴一次赋税,不算完整的归化。给他们一次的事,也算两清的意思。我让范琴朱鹤二位研究西域货币的发行,银行那两位娘子军也过来一起研究。你要是缺钱,先从银行里贷一笔出来,很快咱们的三年期国债就要发售,世家那里就认购了三成,黛玉也说我家认购一成,这就四成出去了,钱很快就又够用的。” “她们也来了?” “你们一车来的,你没看见?” “哦哦,我在开车呢。” 李修伸个大拇指给他,车开的不错,挺稳的。 第一百六十一集 火车火车 花袭人在贾家败了的时候,审时度势让自己的哥哥把自己买走了,嫁给了蒋玉菡。 蒋玉菡是故意的,他奉着忠顺王爷的命,来西域打探消息。有袭人这么个熟悉茜雪和晴雯的人在,他好能接近李修。 很不幸的被薛蟠给认了出来。 碎叶城的大小娱乐场所,都归薛蟠管。林黛玉取缔了所有的秦楼楚馆,只留下娱乐功能。听个曲捧捧“明星”是正常的,敢有过线的行为,抓起来都去修路。 蒋玉菡就是在给戏班子,登记注册营业执照的时候,被薛蟠给认出来了。 那还有个好,薛蟠有多久没有谷道热肠了,缠上蒋玉菡就不放手。蒋玉菡无奈的委身于他,也想趁机打探消息。 可没想到,薛蟠也不是当年的薛呆子,没等蒋玉菡问出点什么来,反让薛蟠给找到了马脚,那条茜香的红纱巾如今在西域是常见的货,蒋玉菡初来乍到的不懂,当宝贝的给薛蟠看。什么不沾身,一块“的确凉”罢了,我们早有更好的。 不过,玉菡,你给为夫说说,这东西怎么到了你的手? 王爷给的啊? 行,明白了。 于是,蒋玉菡是探子这个消息传进了议会。李修对此态度就是,随他看,谁还没个探子在对面呢。 碧痕听完这些事,就觉得柰子疼,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花袭人你个贤惠的小探子,最终嫁给了一个大探子。 好,你们夫妇两个慢慢的探去吧,我可要奔向新生。 不走了,就留下来帮着甄英莲做事,领了一个0812的牌子挂在胸前,开始给别人登记放籍。 等着鸳鸯进来办理放籍的时候,是哭笑不得,这叫个什么事,刚进了嘉峪关,就没了一个小妾。宝玉来这是来错了吧? 拿着放籍后新的身份纸,填了碎叶落户的文书,指着职业这一栏问英莲:“这个怎么写?” “家政服务。” “收入呢?” “月例。” “啊?还要缴税?” “你不用,雇佣你的人代缴税。” 鸳鸯不写了,皱着眉问:“那要是没月钱怎么办?” “告他拖欠,上了黑名单后,不论谁家都要限期缴纳,不给的赶出去。你不用担心,衙门就帮你把事办了,还会给你安排新的工作。现在正是缺人手的时候。” “我是说,我不想要月钱行不行?” 甄英莲使劲摇摇头:“不行,干活了就要拿到钱。这是给不想干活的人一个警示,西域不养闲人。这么说吧鸳鸯,邢夫人和薛姨妈都在迎宾馆管着事,她们还都是自己应聘进去的呢。都说管得好,分派的得当。你想想自己吧。” 鸳鸯仰着脖子发了会愣:“宝玉可就惨了啊。” 贾母同叹,自己在另外的棚里搂着宝玉就哭,职业这一栏,宝玉不会写。 探春过去给填了一个无业,不管他们高兴不高兴,赶紧让他们坐车走:“离着哈密千余里路,路上虽然不愁吃喝,但你们也要看好老太太。这么岁数,可不要有个闪失。尤其是二哥哥,老祖宗可就交给你了。” 贾母无奈,带着想要回金陵的宝玉上了车,等着一声号角响起,奇奇怪怪跟个长虫一样的车厢,慢慢的跑了起来。 宝玉趴在窗口好奇的看着两根铁轨架起了车厢,每两节车厢前面有着大小五头骆驼在拉着车赶路。 路两边还有好些个鞑子在干活,他们在清理一座山丘,好像是在种树。 两侧疾驰而过的戈壁滩和细细的疏勒河,让他忘记了还有一个碧痕没上车。 贾宝玉觉得新奇的东西,是李修的耻辱。 十八世纪末了,自己还造不出一辆蒸汽火车来,再有不到三十年,英吉利的斯蒂芬森,这个没有上过学的家伙,就实验成功了呀。 发愁的看着又一次因压力过大而变形的曲轴,李修坐在地上很苦恼。 科学是什么?垃圾和成功。 自己造的垃圾不少了,怎么成功不了呢? 蒸汽机推动连杆带动曲轴来往运动,就这么简单的一次运动行程,怎么就让曲轴产生应力变形了?怪哉怪哉! 黛玉过来看他,顺便告诉他一声,贾母到了哈密,结果李修充耳不闻就盯着他的火车看。 一把扭住他耳朵:“你听是没听?我外祖母来了,你怕是不怕?” “我怕她做什么?她怕我才对。她们家的人都跑到我这来了,凭她还能指使动谁?” 黛玉没好气的拍拍他后背:“她要是让贾宝玉去做城主呢?” “我儿子才能做呢,他来干嘛?不要过继的。” 黛玉被他给气笑了,给他揉着耳朵安慰他:“骆驼拉的挺快的呀,大家都说好。” “这种事你可安慰不了我,我见过更快的。” “欲速则不达。” 李修嗯了一声,欲速?是不是我设计的运动速度过快了,让它没有形成有效的缓冲? “你等会啊,我再去试试。” 招呼人又安装了一套曲轴,李修让点火试车,速度控制的很慢,他跟在外面仔细的观察,气压推动过来后,果然是硬拉着曲轴回到了原位。怪不得跑不了多远曲轴就弯了,这就跟一个气锤不停的砸着它一样。 找到问题就好解决了,反向安装了一套减震弹簧,每次撞击过来时,就过滤掉一部分压力,再把曲轴反弹回去,减少它的耗损。就像冲击钻的液压缓冲一样,将冲击力量分散掉。 “点火试车!” 火车又一次吭哧吭哧的启动了,在一条环形的铁轨上绕着圈不停的跑。 二牛这位首任火车司机,兴奋的拉响了汽笛,污污污,围观的建造工人们,兴奋的喊着万岁,李都督的伟大设想,终于在我们的手中实现了。 “三郎!它终于跑起来了呀!”等了李修一整天的黛玉,忍不住扑进了李修的怀里,万里行程怎么了,看我三郎日行千里。 碎叶号火车拉着一车煤炭和十几辆车皮的货物,污污污的开出了碎叶城,沿着早就修建好的铁轨,开往疏勒城。 一千里路,在这辆时速三十公里的火车疾驰下,变成了朝发夕至。卸了车皮又挂上新的车厢,污污污的开了回去。 秦峰吃惊的坐在车头驾驶室里,感受着钢铁怪兽的速度。 “这也太快了吧?” 二牛直点头:“我第一次坐车的时候,都吐了,是太快了。” 秦峰看着旁边添煤的小王,也来了精神:“我也试试。” 草原上的驼群紧张的看着这个喷着烟雾的怪兽,呼啸而过,不满的骚动着,工作被抢了,运输老大的位置保不住了。 “江流呢?”秦峰玩累了,坐在一边喝着水问。 “都督的车厢在最后一节,那可是个移动的房子,里面什么都有。” 秦峰笑着跟这两个第一代司机说道:“你们都督是个好享受的,倒不是一味的奢华,是总能让自己舒服起来。” 秦峰有时挺羡慕李修的,他总能让自己舒服起来。比如他给自己弄了一个秘书室,所有的政事都由各司报给秘书室,秘书分门别类后再报给李修。秦峰一直认为是仿得汉朝秘书令,首任秘书是薛宝琴,秦峰也觉得合适。总比他把周正带在身边合适。 他就很累,疏勒城的大事小情他自觉不自觉地就要去问问,李修总拿诸葛亮的例子举给他听,纵有诸葛之才,也得被政务累死,何必呢。 所以他今天给自己放了一个假,专程的坐上火车去趟碎叶,一晚上就能到,明天再回来。 夜色迷离下,李修躺在自己的车厢大床上,呼呼大睡。秦可卿拉着王熙凤的手悄悄的走进来:“你可要帮着我看着人啊,不许他的护卫闯进来。” 王熙凤又羞又臊,这种事我还要在旁边看着不成?“这不是趁人之危吗?” 秦可卿:“好姐姐,你知道我的心的,求子不留情。要不就说是你儿子。” 又在她耳边说了几句:“等着我给姐姐也去去火的。” 羞得王熙凤坐在了门口的长椅上,不住的绞着衣襟。 朦胧间,看着可卿白花花的寸缕不沾,轻轻卧在了李修的腿下,不一会儿,她就舒展着身子骑了上去。 李修那个家伙也醒了过来,顺势一滚就把秦可卿按在了身下,合着外面哐当哐当的车轮响动,他们两个就那么样地起来。 王熙凤的两条腿搅在了一起,捂着嘴不让自己喊出来,秦可卿那个浪蹄子却不管不顾的叫出了声。 呜呜呜! 汽笛声中,赶跑了在铁轨上游荡的野骆驼,随着车厢的晃动,那一团的人影愈发的不分彼此。 随着秦可卿的一声尖叫,就听见李修得意的声音传来:“这么不禁事儿,还敢来诱惑我。” “哪个不禁事儿。”秦可卿伸玉臂抱住李修:“你且低头看看,奴家的身子才是初次,就这么被你破掉。还不知足的吗?你且闭上眼睛,等着我缓口气的。” 李修翻身躺好,直愣着身子闭目养神,眼前一黑,可卿吃吃笑着说道:“绑起你来,非礼莫视。” 求子这事儿,李修确实没什么心里负担,秦可卿不可能再去嫁人,那她只能想别的办法给自己后半生谋个出路。 受累我一个,温暖她后半生吧。 胡乱想着,就觉得身子一沉,有人坐了上来,很别扭的晃动了几下之后,才慢慢的颠簸起来。一双手伸过去抓住了细腰,帮她稳定着方向,也感受着和刚才略有不同的滋味。 看来,还是我拓宽了前进的道路,刚才没有体味到的妙处,这次就让我好好享受着吧。 可卿也知情知趣的堵住了李修的嘴,让他自有生香人不识,绣衾全覆锦熏笼。 车厢门口处也是罗衫零落,却不见一星如月看多时的俏娇娘。 零落才消一夜风之后,碎叶城已到。 秦峰红着眼珠子又看了一遍如何脱钩甩掉车厢,又如何挂上新的车厢后,才满意的跟李修去车站外面找家食肆吃些东西。 看着李修狼吞虎咽,真是羡慕他年轻能吃:“愚兄我可是没这么好的胃口了,一碗羊汤一个炊饼就饱了,你这都第三个炊饼两碗羊汤了吧。” 李修咽下嘴里的食物说道:“羊汤最是滋补,羊奶也是好东西,就是产量不多。 老秦,我打算强制推行每日一杯奶的事,号召群体西域人,赶紧把牛奶都消耗下去,存不住可惜的了。 我一会儿去哈密试车,你还跟着吗?” 秦峰:“我等你回来了再走,还往东边修路吗?” “修!东头修到兰州,西边修到里海码头。” 秦峰可是算了一笔账:“那这钱可是不太够了呀。我就说没必要给朝廷送什么税,你偏要逞能。有什么用,谁会念咱们的好。” 李修诶了一声:“西域归疆不缴一次赋税,不算完整的归化。给他们一次的事,也算两清的意思。我让范琴朱鹤二位研究西域货币的发行,银行那两位娘子军也过来一起研究。你要是缺钱,先从银行里贷一笔出来,很快咱们的三年期国债就要发售,世家那里就认购了三成,黛玉也说我家认购一成,这就四成出去了,钱很快就又够用的。” “她们也来了?” “你们一车来的,你没看见?” “哦哦,我在开车呢。” 李修伸个大拇指给他,车开的不错,挺稳的。 7017k 第一百六十二集 贾太姥姥进碎叶 李修对贾母来这事,真是一点也不觉得膈应,相反还有一丝丝的小期待。 但凡一本书,总要有个书胆,除了主人公之外的,能贯穿全局并影响全局的人,李修觉得贾母真心是隐藏的女主之一。 不信你看啊,黛玉第一次出场是借着已经死了的冷子兴的嘴介绍出来的,与她同时出现的就有贾母。 一进荣国府的时候,谁的戏最多,不是摔玉的贾宝玉,也不是哈哈哈哈哈哈的王熙凤,是一直坐在c位的贾母。 往后的岁月里,只要有黛玉出现的地方,或多或少的就要点贾母几句,哪跟李修一样啊,就知道他的林妹妹,薛妹妹、紫鹃、雪雁、晴雯、芳官这几个人。 连昨晚的事都差点翻车,他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后怕,真是对不起自己的三十六式,差点白写了。 没贾母叫红楼梦吗? 连个贾母都征服不了的话,何谈与欧罗巴群雄争天下。 看着贾母吃惊的看着火车的样子,李修就觉得很爽。 “老夫人,没见过吧?我刚刚做出来的。全世界这是第一辆!走着,我带您上去看看。” 贾母哼了一声,李修这神态让她极其的不爽。从来都是我让别人看我家的富贵,何时我去看别人的稀罕。真是怀念那位刘姥姥,人家多配合我啊,哪跟这个混蛋一样气我。 等着,我老婆子倒驴不倒架,啊呸!是虎死雄风在! “江流啊,玉儿和你也成亲了。论理,你也该叫我一声外祖母的。” “也对!”李修嘿嘿直笑:“可我还有个更亲的称呼呢,等着玉儿生了我孩子,您老可就是太姥姥了。来,孩子他太姥,我搀着您上车,上我的车厢去。那个谁,宝玉,你去前面找个座,别跟这挤着。” 鸳鸯忍着笑把贾母推上了车厢,进去一看,她可就惊呼了一声,真是开了眼了,这就是个屋子啊。 扶着贾母坐在了一张椅子上,李修带着她去看厕所:“打开这个门,这就是马桶。这有水箱,拉这根绳子就冲到外边去了。这个盆洗脸洗手。” 鸳鸯一一的记下,李修又领着她去找吃的喝的:“肉干,饿了就先吃着。火车刚做出来,配套的餐车还没做呢,只能等着到了补给点找口热乎的吃。” 鸳鸯衷心的佩服李修,连忙的道谢:“比在中原行路时,可是好的太多了。” 贾母就哼哼,李修就问:“肚子疼?这有厕所。” 鸳鸯赶紧哄着李修:“爷,您就放过老太太吧。一家子分隔的这么远,家里又是那么个情况。她还能撑住就算谢天谢地的啦。” 李修指指大床:“你们睡那吧。两个人挤挤。等着加好了煤,续好了水,咱们就走。” 贾母坐在椅子上,心里也是感叹,别说是现在这幅样子,就是还在荣国府里,也见不到这样的事物啊。 “江流啊,你给老身说说,做这么一个大家伙,要花多少钱?” 李修挨着她坐下,皱着眉想了想:“前前后后的,快有百万两了。主要啊都花在了钢铁炼制和实验上。” 贾母不可置信,比修个园子还贵?你可真是骗死人不偿命。 “孩他太姥,您别不信,这东西就这么贵!可它也带动了我所有产业的升级。现在我炼制的钢,已经可以让我打造迫击炮了。” 贾母被他这一声喊得,又差点背过气去,不想喊我就算,孩他太姥是个什么称呼。 鸳鸯手脚麻利的收拾着床铺,拈起几根青丝,扭头看了一眼李修,缠在一根从枕头下摸出来的簪子上,顺着窗户给扔了出去。 “扔什么呢鸳鸯?”贾母看不真,问了一句。 “没什么老太太,有些风吹进来枯枝败叶,我收拾收拾。” 李修把眼睛挪开看向另一边的窗外,玻璃他还没烧出来呢,用的是百褶木窗配纱帘。 尴尬了不是,这女人就是头发麻烦,自己收拾好几回了,还能有剩下的,没法说清的事。 还好,火车慢慢的启动了,鸳鸯和贾母的注意力也挪到了窗外,都惊呼着速度怎么这么快。 就一个小电动车的速度,李修要不是为了反复实验火车的性能,早就跳下车骑骆驼去了,跟这真是耽误时间。 跑了一会儿,鸳鸯的脸色就不对了,晃晃悠悠的要摔倒,李修一把拉住她,抱进了厕所,她晕车了。 “怎么了这是?”贾母很着急。 “没事没事,她这是晕车,吐一会儿就好。” 鸳鸯就趴在李修的腿上,被他拍着后背吐得稀里哗啦。 李修倒是没嫌弃她,就是奇怪贾母怎么没吐。 贾母诶哟哟的说着话:“我一个老婆子,眼睛也给哭花了去,全靠着鸳鸯才能活。鸳鸯啊,你可不能有事。” 原来你是看不清外面飞驰而过的参照物,才没晕车的啊?我该给你配副老花镜戴戴,再请你坐坐车。 给鸳鸯打来清水漱了口,扶着她让她自己洗把脸,这才带她去床上躺躺。 鸳鸯死拧的不去,小声的说着话:“脏!我不去!” 李修无奈,只好把她放在那张长椅上,让她躺下歇会。自己在荷包里掏呀掏的,找出一块紫姜来。这还是杨不惑给带来的,说是安南的特产,掰了一块喂进了鸳鸯嘴里:“含着它,一会你就舒服了。” 鸳鸯吐得浑身没了力气,只好任由李修给她喂进嘴里,羞得脸更红了。 等着到了下一个补给点,停了车,贾宝玉一身腌臜晃晃悠悠跳下车就躺在了地上,他待着的车厢里,已经进不去了人,里面给吐得呀,让李修都心疼。 忘了这时候的人会晕车,李修无奈的让所有人下车,在这歇会儿洗洗涮涮吃点东西在上路。 招呼来补给点的人,端着清水开始冲刷车厢。 “二牛。” “诶,少爷您吩咐。” “开慢点,瞅瞅,这是带着人呢,不是货物。” 二牛连忙的道歉,叫上人一起挨着个的把车厢刷干净。 低低头,在脚底下把贾宝玉捡起来,塞进了驾驶室:“宝兄弟,快晚上了,这守着炉子暖和。” 贾宝玉还挺实诚:“要不请着我家老祖宗来这,守着炉子暖和。” 李修咧嘴一笑就走了,好孩子,你是真孝顺。 咣咣咣的开了几天后,王熙凤上车去见了贾母,哄得老太太不住在疏勒,就要去碎叶安享晚年,因为贾琏找了两个能伺候她的女人回来,还是拐着弯的亲戚呢。 李修就躲在一边抱着巧姐听笑话,鸳鸯站在他身后小声的骂着不知廉耻。 李修心虚回头看看她,鸳鸯低下头:“不是说您呢。” 不是我就行,李修把巧姐给了鸳鸯带着玩,接过王熙凤递过来的帐篇子翻着看,还问她:“你怎么知道那对姐妹来了碎叶?” “啊?啊!那天我不是一起去了碎叶吗。让我抓个正着。” “没想着整死她们两个?” 王熙凤也一低头,不说话了。 李修猛然一惊,对啊,她和秦可卿一起坐车去的,那她岂不是知道了我和秦可卿的事? 王熙凤嘴角一翘,抬起头看着李修:“算了吧,撵走她们,还会有别人。男人啊~~~”说了半截话,又不说了。 李修强装镇定,催着二牛赶紧开车走人,疏勒不能多来。 碎叶城,小长安。 火车就顺着城门一直开了进去,沿街的繁华让贾母花了眼,路边的孩子跟着跑,不停的给车上的人招着手。京城有规制,三五层的楼就算高的了,碎叶平均六层,好多人就站在自家的露台上看着火车开过去。 鸳鸯更是问东问西的不停嘴,这种都市型的城市,谁也没见过。 李修本来也不想这样,可为了提高碎叶的建设质量和施工速度,只得违心的搞出来六层住宅楼,住楼上的天天挑水吃都乐的不行,也是让李修无奈。 他是绝对不会住什么楼房的,小院子住着多舒服,黛玉喜欢,就给她盖了一个带露天平台的三楼,平台那里支好了葡萄架,挂上秋千,还有帐篷,偶尔的看看星星也是美好的一晚。 贾母下了车就哭,贾政来接她了,坐上人力黄包车,一路响着铃回了贾政的住处。两进的小院,四层的小楼,里面打理的干干净净,贾母满意的点点头。 傅秋芳请她进屋去坐,泡好了茶敬给她。升了续弦之后,这个流程还没走过呢。 “政儿啊,你现如今是个什么差事?” “孩儿管着学堂。” 贾母叹口气:“还是连累了你呀。李修不是不在乎什么朝廷吗,怎么不给你换个位子?” 贾政老脸一红:“儿子不会做他们的事,就管着学堂教书也挺好。百年大计,教育为本。” 贾宝玉过来给他爹磕头,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的甚是喜人。 贾政见了儿子,也挺高兴:“宝玉,你来的正好,铁道部眼看着就成立起来。你去应聘一下吧,功名这种事,为父不再逼你,找份工作好好养家,等着为父给你寻一门亲事。” 傅秋芳笑着先让宝玉去洗漱,贾母趁着傅秋芳不在屋里,赶紧问着儿子:“俸禄几何啊?可能养住了我们?” 贾政很是得意:“儿子的俸禄算是高的,家里主要是秋芳打理了几家京城糕点铺子,她可有一手的好厨艺。” 贾母干瞪眼,合着你是吃软饭啊,那我可怎么调教这个儿媳妇? 7017k 第一百六十三集 求职记 “第二场,梁全对余丹凤,准备开始!” “不使暗毒,不论生死,外人不得插手!” 人群骚动不断,马蹄声起,数队骑兵从各处入院,将数百位剑客团团围住,一队黑甲武士鱼贯而入,分开人群,让出一条路来。 呼哈声响,三十二人大轿缓缓前进,轿上铺满金蚕丝棉,满目金色中,隐隐约约,露出个焦黑的头颅来。一个浑身金甲的武士走在轿前,右手纯金铸造,一把金刀跨在腰间。 “三千营金刀展二,护展先生来看看热闹,请继续。” 展五靠近余丹凤,将一个小小竹筒塞到余丹凤的腰间,余丹凤想拿出交还,“我自己能胜,用不着这玩意。”被展五制止,“以防万一。” 梁全背着怪异长剑上台,解下,剑长五尺,双手持握,单面开刃,叶殊在台上看见,皱眉。上一轮梁全持此剑应敌,战后台下众人多有质疑,是杜观山力排众议,强行保下梁全的比赛资格。此刻九千岁在此观赛,若是余丹凤质疑梁全所用非剑,怕是要当场判输。 余丹凤一跃上台,脚步一沉,气运丹田,随意抬手,长剑已握在手中,挽出几个极漂亮的剑花。“好心借剑给你,结果给脸不要脸,今日,别怪我手下无情。” 众人不解其意,只道是嘲讽,梁全昂起头,右手持刀上前踏步,左手扶住刀背。 “来。” 余丹凤进步剑出,低身向右边划出半圆,长剑压低刺向梁全腰间,梁全右手一扭微微调整刀刃方向,虚握支点,左手发劲推出,刀刃斜着劈出。 两刃相击,并无金铁碰撞声,余丹凤皱眉,刀刃触及剑身,只是轻轻碰上,必有后招,立刻退步反腕回剑架在胸前。 当! 梁全右手轻推刀柄,刀刃转向,贴着剑身向上扫出,若不是余丹凤反应及时,让这一刀砍中右臂,怕是直接分了胜负。梁全手腕一转,刀刃由上至下,左手搭上右手上方刀身,以两刃相交处为支点,重重劈下! 余丹凤单手持剑,又是自行反腕卡住关节,怎比得过梁全双手劲道,剑刃当即被压上右肩,缓缓陷入血肉,余丹凤自知不能僵持,咬牙,左脚前滑,弓步,左拳直冲梁全小腹轰出,梁全吃痛,手上松了劲,余丹凤立刻再进步踩脚,缩进梁全怀中,一拳勾出,重重打在梁全下巴,一下打的梁全头晕目眩,眼冒金星。 苗刀修长,梁全双手持握,如此近距离,无法转刀回防,只得退步拉开距离,又挨了余丹凤几拳几脚才能脱身。 台下人皆称奇,小王爷不比剑招,却像个街头混混的打法,还挺有效。殊不知三日前抽中梁全,余丹凤想起展五那天说的兵刃奇怪,当即与论剑会收买的一批高手合计商量,得出可以贴身破刀的解法,如今一试,果真如此,不过机会有限,梁全吃了这个闷亏,接下来一定有所提防。 余丹凤右肩受伤,活动几下,不如先前灵活,刚才只是试了几招,却也知道梁全刀法犀利,确系高手,不敢轻敌,左手不自觉向腰间的竹筒摸去,却又停住,刚才任明砚稳健得胜,自己怕不是对手。 梁全回过神来,双手握刀,左前右后,抖腰迈跨,裹!放长击远,身形拉长,直直刺出。刺?余丹凤一惊,身体本能反应,左脚划出半圆,登云步法下意识踏出,避过这一刺,剑随身转,踏前斜出,踏前歌起手一划,正对上梁全的回身刀。 余丹凤不肯让势,踏步上前,避开刀锋,凭身法灵活硬拼上前,剑尖刺出,梁全右手托住刀柄,左手一提一转,反手握刀,封住剑路。余丹凤侧身再进步,剑尖从低处斜斜刺出,直取梁全中门,梁全微微后仰,这一剑角度刁钻却长度不够,绝计刺不中自己。正想着,胸口微凉,剑尖入肉,余丹凤以诡异身形,又将剑尖向前递了一尺,踏前歌!梁全退不及,自知已败,刀势回收,余丹凤立刻进步斜身,剑尖再前一尺,穿胸而过。 轰嚷惊呼声传来,台下诸多高手,都看明白梁全那一瞬无心再战,可发生的太快,裁判不及出口,余丹凤剑已刺出。 “这”杜观山想起之前自己所说不论生死,可之前多场比斗,双方都默契留手,台上突然生变,一个身影飞上台来,手持绣春刀,刀背贴在右肩,肩抖刀劈,余丹凤剑断回退。 何小云。 “胜负已分,何必赶尽杀绝呢。” “一个无助轻重的人,死便死了。”余丹凤将手中断剑扔在地上,转身下台,“叫他家里人去福王府领银子。” 何小云上前去扶梁全,小心叮嘱,“闭住气,不要大动,我扶你去见一个人,他能治你。” 梁全摇头,一把将何小云推开,亮刀。 向前虚斩一刀,进步,再斩。 “我不会用剑,我来论剑,就是为了扬名!我使得是戚家刀法,学艺不精,但这刀法是好东西”梁全吐出口鲜血,两腿颤抖,已不能踏实。 扫!崩!撩!错! “我是小门小派的弟子,师父是个护院,我是师父捡来养的,也是个护院,师父祖上是戚家军的一个小队长,传下来这刀法。” “师父待我很好,死的时候把女儿托付给我,成了我妻子,吩咐我一生一世只对妻一人好。” “我妻子,生娃的时候难产,母子都死了。我不能对不起师父,也不能对不起妻子,决定终生不再娶。每日练刀,可我没有后人,东家希望少爷们读书入仕,不许我教。再捡一个我来?怕亏了他,练刀,只能练刀。” “这是戚家刀法!戚家刀法,不能亡!这么好的东西,不能在我这一代失传,这么好的东西,你们看到了吗?”梁全望着台下,喃喃声越来越小,刀势渐弱,一刀挥出,身形再站不稳,单膝跪地,以刀为杖,撑住上身。 杜观山正欲上前扶他起身,梁全身边的何小云忽然踏步到擂台中央,手持绣春刀,一招一式地演示起来。 “其实一代又一代,刀法也在改良进步,初代苗刀刀法本是为战场,战阵所创,近半招式需多人配合才能施展,传入江湖,为契合单人作战,大幅删改修正,再后流入宫中为锦衣卫所用,创十三路绣春刀法。” “站在山巅,自然要比山站的更高。”何小云出刀,扫,崩,撩,错,一如梁全先前演示,提腰转胯,脚步生变,刀势一转,劈,拉,探,敲,脚步再变,刀势又转,削,掠,拨,突。 老祖宗的好东西,它不会死,只是换了种方式,流传世间。 梁全瞪着何小云一招一式演示刀法,不知该悲该喜,渐渐,笑意浅浅爬上嘴角。 原来只是我一厢情愿。 不过知道这些 死而无憾。 梁全将刀直直插入地面,自己缓缓盘腿坐下,正对刀身,低下头来。 再无鼻息。 ddyueshu。阅址ddyueshu 第一百六十四集 暗战(一) 京城棋盘街普天女子医院,自茜雪胡君荣一行撤离之后,已经没有鼎盛时的样子。没了女医的女子医院,口碑大不如从前。除了一百多没地去的内侍以外,连夏守忠都回了太极宫。 贾环如同往日一般等着分派报纸,那一百多内侍如今就干起了报童的活。 一个内侍在大门口喊了声来了,众人鱼贯而出,一辆大车拉着今天的报纸慢慢的行过来。 “总数五千五百四十六,贾环你点好了数。”送报来的内侍喊了一嗓子。 贾环一脸贱笑的过来跟人家勾肩搭背:“咋还有零有整的?给谁卖不是卖,咱们爷们可是老主顾了。” 内侍们就哄笑:“倒想着是爷们呢,可惜家伙没了!” 这些铁网山下来的人,永正帝真是给忘到了天边,每天那么多大事呢,谁还记得这些小事。 送报来的骂了几句:“别给脸不兜着啊。要不是三位总管还想着你们,早就取缔了这个发售点了。快搬走,我还得送下一家呢。贾环,瞅准了日子交钱,也看好了数。” 贾环应了声:“好嘞!” 众人搬够了数,你分些,我分些,背上布搭子溜溜达达的扫街卖报去。 贾环不动声色回了屋,进了一间耳房,关好门拉开抽屉,找出一本《太上感应篇》,按着特有的规律,加上今天的日子还有一总的报纸数,写下了一连串的数字,还是用的大食文:20200623201305546。写完了自己都乐,这也太费心思了,谁想的? 用这一组数字,在书中慢慢的寻找着答案,拿起一杆笔,写下了这么一段话:周家之事,龟山发难,歪已同意,速报回家。 放下笔又对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拿过一盘香用火绒点着了字条引着了香,把书放好后开窗出门。 东转西转就到了锦香院对面的茶社里,卖了几份报纸,等着一个小丫鬟过来买早点,卖她一份报纸,说了几句话,笑嘻嘻的走了。 当天这消息就随着驿站的快马急送碎叶,一路走的都是薛家的驿站, 一个月后,消息就进了碎叶城。贾迎春拿着一张纸去找李修,敲开了门薛宝琴迎她进来:“二姐姐?您一来准有事。” 迎春温柔的笑笑,跟着宝琴进屋,李修正趴在地上看地图。 “是二姐姐。”薛宝琴提醒一声李修,转身出去并带上了门。 李修站起身,从她手里接过来那张纸,被迎春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门外。一脸坏笑的悄悄走到门口,猛地一拉门,薛宝琴就栽进了他怀里。 羞得宝琴捶了几下李修,掩面而去。贾家的姑娘,她是一个都不放心,总觉着她们看三哥哥就跟看唐僧肉一样,就是好朋友惜春也来打听三哥哥的事,你们家都有一个探春了,还不够。要累死我夫君吗。 迎春温柔的一笑,帮着再次关好了门,坐在李修对面,等着他问话。 “这消息可靠吗?” “走的是峨眉峰的线。” 李修一想起贾环就想笑:“你说他怎么就单单挑了这个走。” “探春用过的,他觉着有亲切感。” 李修看了一眼迎春:“这活可是难为你了,累吧。” 迎春也看着李修:“不累。”可那眼神里却化不开的幽怨。 要不说不能有办公室里恋情呢,耽误工作啊。贾迎春找了黛玉,说是自己爹生前欠的帐不能不还,可她又不会经营,只是抄书赚钱太慢,请妹妹给介绍一份工作。 林黛玉就笑,二木头姐姐也会动心眼了,可也是,她就挡在探春前面不嫁,探春还真没办法让李修走婚去。 贾迎春可是不白求工作,她有一个内线,交给了黛玉,就是一直没死沦为杂役的抱琴,贾赦临死前把这个秘密交给了贾迎春,一直以来宫中的消息,都是通过她传递给贾家的。 李修知道后就说这根本不是秘密,谁家不是这么做的。他的内线才是秘密呢,黛玉听完都是谁后,都想给永正祈祷了,皇上你安生点吧,可别惹我们。否则的话,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不过黛玉还是把迎春招进了情报室,原因就是惜春所说的那句话,这姐姐不和别人说话,是最好的保密人选。 “消息到这多久了?” “走的薛家的线路,一个月,慢就慢在中原了。” 李修刚才就是在地图上找铁路线呢,碎叶到嘉峪关全线贯通,这条路已经是目前最快的运输手段。可是嘉峪关里面的进展是太慢了,也没办法,都是丘陵,开山凿洞的是慢。 “一个月?这不行,龟山那些人想要打舆论战,先在大义上压制我们。一个月的时间,足够他们把假消息发酵起来。情报室这次做不错,你让我想想该怎么办。” 迎春点点头答应下来,站起身幽幽的走了。 李修这个烦躁,把薛宝琴喊进来安抚了一下躁动的心,才问她京城有谁能回去一趟,和龟山这些人打打舆论战。 “带上咱们的油墨机回去,办一个地下的报纸,好好揭露他们一下。” 薛宝琴第一个推荐自己姐姐薛宝钗:“让她去!又写得,又能借助薛家商号藏身。” 李修拍了她一把屁股,你倒是真舍得你姐姐。 宝琴白他一眼:“算啦算啦,知道你舍不得她。就让你得不了手。这事我去,我带着我哥哥薛蝌,还有惜春,再加上那边的贾环,足可以把报纸办起来的。” 李修犹豫了一下,还是给宝琴了一个交代:“让宝钗和湘云去兰州,借助安西都护府的掩护,把这些事给我办好,危急时也能接应你们一下。京城里的暗线我也交给你,还有一条逃生通路,你也要记牢。万事小心。” 宝琴搂着李修脖子撒娇:“放心吧,等着我回来你就要娶我,我也要凤冠霞帔的进门,姐姐可是答应我了的。在这之前,你不许让任何女人进门的。” 李修盘算了一下得失,自己这条隐蔽战线的操盘可是学着深海们布的局,朝廷未必能破了自己的局。 不是李修心冷,是舆论战太关键了,趁着朝廷还仅限于知道占个大义的时候,自己能把所知道的手段都给他们使个遍,让他们裤裆上粘黄泥,说也说不清。 晚上回了家后,跟黛玉说好了这些事,黛玉虽然舍不得宝琴,可也知道轻重缓急,西域要是不想被天下悠悠之口骂死,就要在第一时间骂回去,还要带带风向,尤其是李修说的抹黑。 宝琴是除了自己跟着李修最久的,深谙李修的思路和套路,惜春则是善谋还善画,她们两个配合在一起,报纸一定能办的起来。 请了惜春过来,详细的交代了一下事情,尤其嘱咐万不能让贾母和宝玉知道些什么。 惜春有了主意:“明面上派我去察里津,找个人顶着我的名义发些稿子就好。” 黛玉点头同意,还把龄官叫进来:“不能带着入画她们去,你们也要少露面。外面联络的事,就交给龄官她们。” 龄官? 惜春有些发愣。 龄官笑嘻嘻的告诉惜春:“好叫姑娘知道,我已经请林夫人做主定了贾蔷。我们两个扮作小夫妻回京找环三爷讨口饭吃,任谁也查不出什么来。这样不就能给你们传递消息了吗?” 惜春就觉得自己好失败,龄官比自己还小一岁呢,都定了亲事,我这怎么说?爹,您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呀。 贾敬一阵哆嗦,正给李修交代他在京中的一处空宅子:“这是房契,挨着码头挺近的,要走,坐船就走。” “您可确保了朝廷不知道。” “放心吧,这地方买来就没用过。本来是给妙玉备着的,没用上。” 李修收了房契和钥匙。 贾敬还有话说:“我家惜春的事” 李修叹口气:“我就一个。能不能换个人啊。” “不行!惜春这一趟可是给西域做大事去了。你可不能辜负了她。” 李修:“革命呀老大,不能有这么多儿女私情的。” 贾敬呸了他一口,放心的走了。这么多的意思够了。 又是一个月后,京城忽然多了一份报纸,名字叫做《风月宝鉴》,专门的写一些宅门里的阴私事,笔力老到,让人读起来有身临其境之感;还慢慢连载着一篇故事,叫做石头记,一经发行就被抢购一空。 朝廷也有所察觉,看了几份报后,都说无伤大雅也没有伤害风化,就轻轻放过它了,直到这一日。 龟山派人终于搜集炮制好了一篇檄文,上面洋洋洒洒列举了西域种种恶行,文章写好了先送进了内阁,等着批复后就行发京师继而辐射中原。 晚上内阁和议会还在斟词酌句修改着原文,贾环已经哭丧着脸把一个20181120200720812的信息转译成了几篇的文字,得亏替王夫人抄经文练出的手速,否则光是这几张纸,就够写到半夜的。 揣好了纸,晃悠着去了锦香院,点上一壶茶悠哉悠哉的听着唱曲,云儿见了他,过来就往外轰:“上次的茶围钱你可还没给呢,好歹也曾经国公府的三爷。赖我们姐妹的帐,亏心不亏心。” 众堂客轰然大笑,看着贾环骂骂咧咧的被几个小妓子赶了出去,又说起他们家的故事来下酒。 云儿打了一圈酒,回了自己的房间,掏出贾环偷偷塞给她的油纸包,放进一个胭脂盒里。换了身衣服打个招呼出门,坐上车去了通州码头。 宝琴和惜春拿到这几页纸后,纷纷苦笑,得,今晚是别想睡了,逐条研究后,两个人一个写,一个人刻,忙活到天光见晓后,才一脸油墨的洗漱睡觉。 贾环等在医院,看着运送来的报纸,跟内侍们说道:“辛苦诸位了,能不能成事就看今天各位出货快不快。” 内侍们满不在乎,天家抛弃我们在先,我们又何必在给他效死命呢。再说了,李修可是跟我们过命的交情,钱也没少给着,不就帮着卖卖报纸吗,卖谁的不是卖。 于是,陆鸣拿着一张《风月宝鉴》是目瞪口呆,那上面详细的罗列了他们给西域安排的罪名,还逐条加以反驳,尤其是文章的最后一句,让陆鸣心惊胆颤:还靠着骗骗天下人就能占据道德制高点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睁开眼看看自己吧,不是女人生养了你们,难道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吗?那我就彼其你们娘之! 西域的律法,是经过西域人认可的律法,它不是你们所谓的大儒们蹲在茅厕中写出来的。 西域保护女人,因为女人是这个世界上的另一半人类。正如我们曾经做过的女子医院一样,保护女人才是更好的保护下一代。奉劝想要在这件事上做文章的所谓的伟丈夫们,你们的朱子做过什么你们真的是不知道吗? 限你们三天之内登报道歉,否则,我们西域人民将逐次的,将你们伪善的面纱揭下来给天下人看看。 言尽于此,好自为之。 “啪!”永正摔碎了一个笔架:“是李修!行文架构语气语调,无不是他!给朕去查!他来了京城!” 第一百六十五集 暗战(二) 京城中鸡飞狗跳的开始大搜捕,贾环笑呵呵的坐在医院门口和顺天府的差役打听着消息:“找谁呢这是?东王还是西王?” “呸!”差役头啐他一口,和他坐在一起喝着小酒闲聊:“那两位早不知道跑哪去了。这次找的是李修。你说说这世道啊,就他么奇了怪了。怎么就没一个好人了呢?” “不能吧,他不是在西域吗?听说着十万八千里呢,这来一趟不够累的吧。怎么了?他也反了?我在就看着他不是好人,我给你说嘿,我们一家可是被他给害惨了!” 差役不耐烦的让他打住,你们家那点事全京城谁不知道似的,那是皇上要办你们家,关人家李修什么事。 “医院里没来什么生人吧?” “这我可不知道了,现如今是太医院的地,我就给天家卖卖报纸。” 差役们纷纷回来报,这一片连同医院里,没有李修的身影。 “走啦,收队回去报告。”干了一盅酒后,差役们撤了兵,贾环哼着小曲一口猪头肉一口二锅头喝的美。 贾蔷和龄官也应付着九门提督的兵,这是皇城外,归着他们管:“我们小两口刚刚的回京,跟着我三叔讨口饭吃。” “你三叔谁呀?” “贾环。” 九门提督府的兵卒也撤了,都认识环老三,贾家留在京里看家的小子,帮着内侍们卖报纸呢。 小两口松口气,关好了大门,把藏在地道里的宝琴和惜春请出来,贾蔷都得喊着姑姑:“姑姑们这几天就先别出去了,咱们这一手先发制敌,可是把他们整的不善。” 惜春可是摆着个姑姑的样:“没事,就是让他们乱起来的,越乱越好,说明他们心虚。只是贾环那里不能用了,咱们的报纸肯定的被他们盯上了,再让他们去卖,怕是有危险。” 宝琴翻开一本册子,找找解决办法,噗嗤一声笑了:“三哥真是坏点子多。栽赃给陆首相家里,亏他怎么想的。那就这么办!” 大锁京师了一天,连个人影也没摸到,永正帝大发雷霆,龟山派骂声不绝,写好的檄文倒是发还是不发? 重写! 永正给他们交办了任务,就在朕的书房里写,我倒要看看是谁走漏了风声。 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人,裘世安和戴权都不敢站在里边,躲在外边避嫌。 两个人还凑一块商量,李修是不是在京城呢。 要说他在吧,也是可信,毕竟那文章看着就像他写的。可也有不信的地方,他跑进京城来干嘛? 贾雨村自来熟的凑过来,说着自己的判断:“未必是在京城里啊?京城外面找个小村子一藏,谁能找的到他。他来无非就是想探探朝廷的虚实,看看朝廷是不是要对他动兵。要只是骂几句呢,他出出气也就走了,要真动兵咱们怎么去啊。” 裘世安问戴权:“好像就老夏去过吧,一走就是半年。据说碎叶西边也是他的地,去了也找不到他人。” 戴权摇摇头:“这就不是找到找不到的事。他又没骂朝廷,犯得着朝廷替龟山出气吗?别再给逼的真反喽,他可是真敢干的出来。” 贾雨村也是出来避嫌的,皇上这么一手其意不在李修,就是想看看能不能抓出来李修在皇宫的暗手。 万一要是有呢,那可太可怕了。不打他都不行的。 没有,就要问问了,这檄文是知道的人不多,除了内阁就是议会,你们谁和李修通着信呢,站出来走两步,给朕看看。 忙乎到半夜,终于算是写完了,这次骂李修换了花样,不拿周家说事,拿教化说事。根据朝廷在碎叶的眼线来报,西域取消了八股取士,所有的职位用招聘考核的办法招人,简直就是该死,这是没祖宗的做法! 顺着这个思路,洋洋洒洒又是万言,写完了后就交给了给事中,让他们报纸邸报一起发,看看到底那个环节出了岔子。 一天以后,随着“风月宝鉴”的反击,朝野上下也知道了走漏风声的人,内阁首相陆鸣。 人家报纸上写的明白,某个与我做过同事的高官曾经说过,八股取士根本就不是祖宗的东西,那是前明成化年间的才出现的玩意。你们这么喜欢这种取材之道,是不是总想着复明呢? 这位高官在第一时间告诉了我龟山人的险恶用心,就是提醒着我,一只黑手已经伸了出来,他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陆鸣看完报纸后,悲愤莫名,按照规矩和流程,他只好先请辞,等着皇上不准之后,在进行自辩。 结果,皇上给准了。 薛宝琴听到这个消息后,抱着枕头在床上打滚。我就写了一篇文章,就弄掉一个首相?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你这是个纸糊的朝廷吧,这么明显的栽赃你们也能信? 朝野上下都傻了,皇上到底是想干嘛? 永正很快给出了答案,解散第一届内阁,龟山派推举新的内阁出台,你们来战斗在第一线吧。 消息很快传回了西域,李修开心的哈哈大笑,永正啊永正,你真以为你自己能拿捏住龟山?你真是太小瞧他们了。我等着你求援的时候,到那个时候,咱们好好谈谈皇权还有没有存在的必要。 “告诉红楼梦中人,集中火力给我打龟山。扬州那边派出人手,给我深挖龟山的黑料,我给他们讲讲事实。” 红楼梦中人是薛宝琴她们的代号,没想到她们很喜欢红楼这两个字,说是有朱楼灯烛一声歌,腊后天街月色和。平昔黄公酒垆下,谁知跬步邈山河的意境。 一东一西,你来我往的论战不休。李修把龟山骂西域的文章,用藕榭居士的名义节选在了西域日报上。 一时间惹起了众议,李修顺势利导,喊出了教育为本取消八股的口号,连贾宝玉都深感有理,一时激动就写下了名为《国贼禄蠹》的文章,投到了报社。 一个月后,惜春和宝琴忍着笑给他全文转载了,还特意标明这是一位曾经的富贵闲人对龟山读书人的看法。 经有心人指点,富贵闲人不是一个人,是一伙人,是被罢黜出朝堂的勋贵们。 龟山不干了,罢黜的还是少,把你们都打倒才是我读书人的天下。 于是,经过半年多的你来我往,龟山的注意力被成功的转移到了两件事上;一,把勋贵取消;二,读书人不交税。 李壬申这位首相,率先向着皇家开炮,首当其冲的就是---忠顺王爷。 这下薛宝琴和贾惜春不做声了,李修发来指示,他要真的来京,布一个大局。 一千士兵先是乘着火车偷偷进了嘉峪关,再沿着上次的行军路线摸到了五花山,老老实实藏了进去。作为暗子等在这里。 李修则扮作行商,沿着山西一路进京,住进了柳湘莲的宅子。惜春和宝琴也很快搬了进来。 薛宝琴当然很高兴,但也对李修的安危担心,一旦让永正知道他确实在京城,肯定不会放过他。 李修不以为然,只是叫过贾蔷和龄官来:“有件事要麻烦你们两口子一次,乘船直下扬州,我会放出风声说我和黛玉去了扬州。你们帮我转移一下注意力,到了那里自有人帮着你们安排。” 送走这两口子,才对宝琴和惜春说道:“有些人想要见见我,我不得不来。” “很重要的人么?不会是圈套吧?” 李修哈哈就笑:“该让你们见见,谁是给你们消息的西方一号了。” 宝琴和惜春都翘首以盼,她们也对那位神秘而又高效的西方一号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李修在京城中的暗线,她俩基本知道个大概。唯独对这个西方一号,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选了个不错的日子,宝琴和惜春结伴去医院看病,王太医亲自坐诊接待,把她们让进了内院。 贾环打开后门,迎进来赶着车的李修,门帘一挑,车里面出来两个人,在贾环惊讶的目光中,和李修进了一间早已收拾好的房间。 三个人落座后,无不唏嘘,谁能想的到竟然是他们三个人在里外勾结,要倒掉穆家的江山。 裘世安拿出他常用的茶壶,兹兹喝了几口说道:“老夏和老戴基本上同意了这个计划,只是担心,龟山那些人不上当。” 李修摆摆手:“他们说穿了还是对权利有着野心,给他们创造出一个机会来。他们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的。偶尔有那么一两个清醒的,也会被大多数失去理智的人裹挟进去的。” 说完这话,就看着另外一人:“一号,还犹豫什么呢。在这么继续下去,伤害的只能是这个国家的元气。与一家人,一伙人想比较起来的话,一国人才是你这个一号该去想的。” 陆鸣叹口气:“无君的时代,终是要在你我三人的手中开启了。” “没错,咱们这个应急署又该运作起来了。” “少造杀戮如何?” 李修一呲牙:“那就要看看龟山这些人,能帮我杀多少了。接下来的日子,你们怕是不好过,我在五花山放了一支队伍。如果觉得有危险,就放弃计划,让这支队伍带着你们迅速离开。你们安危,比什么都重要。计划还可以重来,人没了可就完了。” 三个人陷入沉默,都想起了在码头的那段时间,所有的思想和交流,都是在那段时间里建立起来的。 应急署,要为这个国家,应急一次了。 红楼之磨石为玉 第一百六十六集其实谁都不想要皇上 秦川继续往下沉。 不知下沉到多少深度,秦川发现,周围的海水变得粘稠起来,就像是胶水一样。 手臂抬起,可以清楚的感到有种软软的质感。 在进入这片蔚蓝区域时,秦川便有了推测。 联想先前那只怪兽。 他吸收的是蓝色能量。 而这里,一片蔚蓝色。 这就说明,自己离那群怪兽很近了。 于是,秦川变得更加小心,控制身体,继续往下沉。 几分钟后,他停了下来。 因为, 他来到海底了。 张望四周,他震惊了。 不远处,一只长着类似于狮头形的怪兽,全身透着耀眼蓝光,平静的趴在地上沉睡。 这只怪兽的体型十分巨大,仿佛是一座大山,体长起码有200米以上。 秦川随即开启望气术。 瞧见气场,他又震惊了。 单论气场,与自己相差无几。 这就说明,这只怪兽的力量,与金丹期差不多。 秦川瞬间觉得有些棘手了。 他继续往其他地方转悠。 很快,他看见了一只类似于章鱼的怪兽,其体型与那只狮头形的怪兽相近。 其气场同样如此。 继续转悠,又发现了一只, 不过这只怪兽体型略小,但体长也过百米,气场不是很惊艳,自己是能够击杀。 “看来,当初我没直接下来是很明智的。” 单单那两只章鱼形的怪兽和狮头形的怪兽,秦川就觉得有压力了,更别说这里的怪兽数量还有数千只。 这一下,秦川对这些怪兽有了新的认识。 他断言,这些怪兽倾巢而出,仅凭现在的人类科技,肯定抵御不住。 到时候,就是世界末日。 秦川瞬间有了危机感,马上就有了决定,必须加快修仙进度。 他定了一个小目标, 争取在一年的时间内,让宗门内的那些人达到金丹期。 只有达到金丹期,他们才能有自保的能力。 这虽然有点难度,但面对这种情况,只能迎难而上。 但愿这些怪兽愿意给自己一年的准备时间,别都马上苏醒了。 为此,秦川继续在海底转悠,来确认这些怪兽是否有苏醒的迹象。 … 数天后,一个身影从魔鬼海域窜了出来。 通过数天的观察,魔鬼海域的这些怪兽都还在休眠,短时间内应该不会苏醒。 这倒是让秦川松了一口气,给了他有准备的时间。 离开魔鬼海域后,迅速返回宗门,并召集了所有人,和他们说了有关怪兽的一些发现。 秦川这么说的目的,是想让大家和自己一样产生危机感。 虽然他们平常都非常勤奋,非常认真,但这还远远不够。 原本他还打算给大家放个假,让他们回家与家人团聚团聚,维系维系家人之间的感情。 但现在,情况特殊,只能日后再说。 不过话说回来,要想一年内达到金丹,常规的修炼肯定不行,必须要有外界力量的帮助。 短时间内快速提升有很多种办法。 最直接的,醍醐灌顶。 简单的说,就是高等级玩家把自己的经验分享给低等级玩家。 这种办法,只适合人数少的情况。 可现在,修仙人数众多,自己用这种方法身体还不得榨干。 因此,这种办法行不通。 另外一种,便是用怪兽的血来提升大家的修为。 一头怪兽的血平分下来,每个人有个半桶,提升效果算是可以。 但随着等级的升高,提升效果肯定会下降。 假如真用这个办法,那得猎杀多少怪兽。 干脆自己一个人单挑全部怪兽算了。 显然,这也不是很现实。 思来想去,秦川觉得还是用丹药提升这种方式最为稳妥。 但同样还有一些问题。 虽然有系统商城,不愁换不到东西,但提前是要有足够积分。 因为前不久刚用来提升宗门,秦川身上的积分少的可怜。 显然,他不符合这个条件。 再说了,现在修仙基数这么庞大,每人一颗丹药,也要数百颗。 更何况,一颗根本不够,哪怕是一捆也是杯水车薪。 因此,这个丹药,不能依靠系统商城,只能徒手去炼制。 秦川沉思,现阶段大家都处于炼气期。 在这个阶段,适合提升修为的丹药不是很多,聚气丹算是最常见的一种。 因为聚气丹的炼制难度不高,并且所需的材料都不算高级,收集起来会很快。 但这个是针对修仙界来说。 现在所处的世界不存有修仙,秦川不敢肯定,这片世界是否会有炼制聚气丹所需的材料存在。 想到这,秦川真觉得修个仙好难。 但眼下,也只有这个办法比较可行。 … 平复平复心情,秦川用仅存都一点积分从系统商城内兑换出来了聚气丹的丹方和与其配套的炼制手法。 当然, 聚气丹同样分许多种,不同的丹方,不同的炼制手法,有不同的药效。 秦川身上的积分虽然不多,但他却舍得下血本。 他现在兑换出来的丹方和炼制手法属于中等层次,炼制出来的聚气丹,其提升效果自然要比普通的多很多。 秦川看了看丹方。 胗元渡星草、风霜柳云根、火岩半须果… 这些材料的名称都是头一次听说,但看了图片,秦川却发现有几样材料有见过。 “这不是狗尾巴草嘛?” “这是金银花?” “这是葎草?” “…” 秦川数了数,近乎一半的材料,貌似这里是有的,而且还很常见。 为此,秦川出了宗门,去山上走了一圈,回来时手里多了一些花草树根。 询问系统,确认是不是丹方上的材料。 系统的回复是对的。 这一下秦川表情亮了。 他就想,既然东西是一样的,只是名称换一换,那会不会其他几样这方世界同样也有。 于是,秦川把余下几种材料的图片放到网上搜查。 果真是有。 不过, 余下的那几样,都挺珍贵的,其中一些还是稀有物种,是受保护的。 但除了稀有那些,其他的都可以花钱买。 对秦川来说,既然能用钱买到的,都不算问题。 上网查了查,有一种购买挺困难的。 叫做月华果。 根据研究,经常服用这种果实,可以延长寿命。 研究一发表,可不就炸开了锅。 要知道,谁不想多活长一些。 古往今来,有多少帝王,为了能多活几年,不惜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去寻找延长寿命的药物。 像秦始王,穷其一生,只为了找所谓的长生不老药。 因此,这月华果变得供不应求,处于有价无市的状态。 一经挂售,瞬间就抢光了。 毕竟不管是哪个世界,永远不缺有钱人。 这果实是炼制聚气丹必不可缺少的材料。 秦川想了想,正常渠道购买肯定没戏,所以特意去查了一下关于月华树的产地。 他想着自己去摘,这样就省去了很多麻烦。 “月华果,别称寿元果,产地夏国,主要分布在十万大山…” ddyueshu。阅址ddyueshu 第一百六十七集内外有别 刚开完会没几天,代表们还沉浸在对新事物的兴奋中,主席团成员又被拉回去开会。伊凡来了,他带来了两个消息,一个是女王请李修去见一面,一个是罗莎准备收拾一下奥斯曼。 挂好了地图,又坐在一起听李修聊聊两国的恩怨史。这是第六次,目标是格鲁吉亚,战略目标还是黑海。 “罗莎的目标是格鲁吉亚,女皇邀请了我们和一个奥地利,这么早就布局普鲁士,可惜女皇估计是看不到了。 还是先说我们的计划吧,沿着里海过去拿阿塞拜疆。”李修给大家指着阿塞拜疆的位置说道“拿下阿塞拜疆,整个里海沿岸就剩下大食一个邻居,把丝绸之路铺过去,从陕西的长安出发,经兰州、哈密、碎叶在里海改走航运,南下到达大食,通过阿塞拜疆进黑海就是欧罗巴。而我们的出海口就是这!阿扎尔!” 军方代表冯紫英之父冯唐和仇兰亭之父仇亦山都凑到近前去看,罗斯国给的地图上,已经标注好了汉字,他们很快找到了阿扎尔这个地方。 “它有多大?” 李修哑然失笑“也就京城区域那么大。” 三千平方公里的面积,还不如后世魔都的一半大,十七世纪被奥斯曼顺手拿下这个部落后,也就没在意过它。 可李修却很看好它,既不用和罗斯共用一个出海口,也能和里海形成有效的航程,区区一个阿塞拜疆,李修真的没有放在眼里。 “此次作战,我就不去了。我们有着两队父子兵,我想他们更放心他们老子在后边,给他们守着后勤线。” 趁着众人笑做一团的时候,李修就下了军令“兰亭在左主攻阿塞拜疆直通阿扎尔,紫英在右从阿塞拜疆去格鲁吉亚和罗斯大军汇合,再杀到阿扎尔去。两位老帅就给自己的儿子看着后勤线,里海这边是陈也俊,你们都是世交,相信你们会配合的很好。” “另外,卫若兰,你和贾雨村配合,从安西都护府调兵走,先把九原到鄂尔多斯一线实际控制在手中。 你们两边一个是七分军事三分政治,一个是三分政治七分军事。把握好一个度,毕竟还没有到翻脸的时候,不要打搅朝堂的争斗。” 众人都心领神会,李修这么做无非是不想在中原大动干戈,总要内外有别。 另外呢,李修要率领一个庞大的商贸代表团去罗斯,见见那位传奇女皇,趁她还在的时候,争取签下一两个对自己有利的条约,然后就可以静静的发展,等着法兰西矮子王前来会面。 十八世纪的欧罗巴,真是一个令人惊叹的世纪,连绵不断的战争催生出工业发展的前凑,一进入到十九世纪后,他们整体爆发工业革命,从而统治了世界。 汉家文明,输就输在了这一百年中。 散会之后,各位代表纷纷散去,有了火车之后,西域整体的经济上了一个台阶,最东头的车站已经到了兰州城下,货物从兰州进长安,再从长安进巴蜀,沿着长江沿线再慢慢南下,李修的一河一江战略,初现端倪。 贾雨村根本就没有就任伊犁太守,李修带着他转了一圈西域后,告诉他西域已经不需要他了,他的最大作用应该是在朝廷的区域,也就是李修笑言的“敌占区”。 九原、云中、整个河套地区,都应该在你贾雨村的铁蹄下瑟瑟发抖才对,那才是你贾雨村用武之地。 至于说他放跑了东王的事,贾雨村很有说辞“丧家之犬尔,且不说他能不能东山再起,我那时和他结个香火情,也为以后留条出路,没什么不对啊。自然如今是不会这么想了,再见到他,一定一枪放倒。不过,贤弟,愚兄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修一个字都不信他,可就是还要用他。用人之妙存乎一心,有贾雨村进中原折腾,比任何人的效果都好。 何况,像贾雨村这样会明哲保身三头下注的官员,才是常态。他要是个死忠皇室的,从一开始就不会攀附荣国府。 做官不同于做人,就是要讲究一个八面玲珑四面不透风才稳当。莫以为贾雨村是反派就无有可取之处,他那一手又打又拉欺上瞒下的手腕,绝对你李修会玩的溜。 李修也不会为他多操心,等着陆鸣归正之后,自有陆鸣收拾他,对付贾雨村这样的官员,陆鸣更有经验。 对了,陆鸣就是将来的总理实务大臣,因为某位伟人,李修不愿意把简称给他,现而今他兼着这个职位。 对外是称呼总务。 贾雨村想提建议,李修也愿意听听,建议本身就是可听可不听,听听也无妨的事。 “眼看着又要开疆扩土,江流,要给自己留块地。现在可都是算进穆家江山的,不值当。” “详细说说。” 贾雨村没资格进主席团,但不妨碍他知道接下来的计划。 “未思进先思退,有些地方不如先拿在自己手里,万一有个闪失,转身就能有东山再起的资本。而这个地方最好是如今要拿的地方,就是自治称王称霸,史书上也会略过不提,至多留一句海外称王,没人拿这个说什么。咱们要是赢了,顺理成章的内附过来,功劳是咱们的。” 你瞧瞧,这就是贾雨村的作用。 “你这个说法挺有意思。这么着,你自己写个提案,交给代表会审议一下,我有个不给朝廷缴税的名头了。” “嗯?不缴税?” “对啊,我成立一个特区出去,把所有的账簿在那里先走一遍,本该缴给朝廷的,就以进出口税的名义留在特区不是很好吗。” “啊?我是跟您说王霸基业。” 李修拍拍贾雨村的肩膀“老贾,就是咱们输了,也能留给汉家天下,甭管能守多久,也能让后人说一句自古以来,我就知足了。我不能留下给自己用,那样成了怎么都好说,不成,就是给后人留下麻烦。” 贾雨村跟看傻子一样看着李修,半晌叹口气“那我就等着看你的特区。告辞!” 还是不被理解了,都还没从皇权的影子里走出来,以为个人的就是国家的。 那不对,李修能争来五十年的国运他就觉得自己是伟人了,后续的发展谁知道会是个什么样子。 因为他没有政党,尤其是那个一路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政党,李修不认为自己随便成立一个就能与之比肩。 不是每一个政党都能在百年之内还能保持和发展着自己的内核。沧海横流过后,能一直让敌人感到恐惧的政党才是人民的政党,不是那些友邦惊诧普世价值的所谓老汤能比得了的。 贾雨村的提议确实有可取之处,特区这种事,应该有一个出来,正如李修所想的那样,小小的一步跨进了欧罗巴,就应该有一个桥头堡和他们去交流。 趁着此次再一次的西征,自己好好琢磨琢磨这件事,到底在哪里立足是好的。 随着西征这件事提上了日程,谁有资格和李修一起去罗莎,就成为了各商家争抢的目标。 可以说这就是两国之间的贸易洽谈,是能落实到每一件商品上的会谈。 尤其是火车能开到里海码头,而里海至察里津的运河也挖通之后,西域与罗斯之间的距离,一下子变得就缩短许多。这对商贸来说,绝对是个最好的消息。 不仅是西域商家,在长安世家的消息传递回长安后,十八家商号组成了一个代表团,浩浩荡荡赶奔了兰州,从那里坐上火车,进了碎叶城。 关中平原八百里秦川,不想浪费此次的机会,自从神京东移之后,这里渐渐的被边缘化,完全忘了汉唐盛世时这里的繁华,我们曾是世界的中心。 如今有了一个机会,说什么也要走出去奔一个前途。 杨家也趁机机会,正式的向李家提亲,杨卌杨不惑求娶李纨李宫裁。 贾母气的直哭,大骂李修就是个害人精,专门的害他们贾家的害人精。好好的孙媳妇就这么样的没了,那贾蘭怎么办呢? 贾敬过来说他婶“咱家有什么理由不让人嫁?这是西域,没那些混账礼教的东西。你留着她也留不住。李家不可能在和我们家有这份关系了,想要随着西域的起势而家族再起的话,只能”看了一眼贾琏和贾宝玉“只能寄希望贾蘭小子。李家不是说了吗,贾蘭就是贾家的,人家娘先带走几年,养大了就让他回来。” “那也不行!”贾母犯了轴。 贾探春指指傅秋芳的肚子“傅夫人肚子里可是有一个了的,咱们就好好培养这个弟弟。再说,凤嫂子也怀上的,您还怕贾家后继无人吗?” 贾母真实的想法就在探春身上“三丫头,我知道我一说你就要恼,可是等她们的孩子长大,还得要多少时间?这段时间,正是李修去搏取基业的时候,咱家不能落下。” 贾政一拍大腿“那就宝玉去从军!” 傅秋芳赶忙拽拽贾政的袖子,望子成龙不是望子送死。 贾母气的直哆嗦,贾政不以为这有什么不对“冯唐父子和仇亦山父子正在招募人手,宝玉上不得阵,还不能跟在他们身边抄抄写写的吗?” 傅秋芳无奈的请老爷出去坐坐,自己要给上上课,你这不是为了宝玉好,老太太肯定以为你想要害死宝玉,好给我肚子里的孩子腾位置。 “咱家还有什么值得去挣的?”贾政有些不明白。 “探丫头的那座城啊,有了城,贾家就能重立家族了。到时候祖宗牌位一进去,谁去做族长啊?您还是敬大哥,还是宝玉?” 贾政这才醒悟过来,合着现在就盯上了三丫头的城了。嘿!真是死性不改! 傅秋芳不让他进去说“你且别管,三姑娘可不是那么好拿捏的。她们祖孙斗法,您这个又做儿子又做爹的,最好是面上两不相帮,底下再给三姑娘使使劲。” “怎么去做?” “给宝玉找一门亲事,他是哥哥,他不娶,探春就得干等着。” 贾政一拍大腿,就这么办,我给儿子说亲,谁也不能说什么。 薛宝钗也在催她的哥哥薛蟠“宝琴可是把岫烟定给了薛蝌,人家不管你娶不娶的,都能嫁出门了。哥哥,你想着妹妹等到什么时候?” 薛蟠吱吱呜呜的说道“我还是想娶英莲,我想好了,就娶她一个。” 薛宝钗气的手都发抖,哆哆嗦嗦的想要说些什么,忽然听见莺儿在外面说话“少爷小姐,京里有位人家来访。” ddyueshu。阅读网址ddyueshu 第一百六十八集 孤木难成林 萧羿如果在不暴露一些底牌的情况下,是很难击败天骄级高手的。 因为,能够成为天骄的,无一不是实力超绝的存在,想要越级战胜他们,绝对不是容易的事情。 当然,如果萧羿的修为踏入了真气巅峰境界,那么即便不动用杀手锏,也可以轻松击败许多天骄。 可惜,他距离那个境界还太遥远了。 嗖。 石刚的速度极快,宛如一块陨石一般,在急速逼近萧羿的山峰。 吼。 就在这时,一阵可怕的兽吼声,突然从云层上方传荡而出。 下一刻,众人就看到了一头庞然大物,从高空之上俯冲而下,将石刚整个人给笼罩住了。 “天啊!那是飞行龙兽。”不少学生眼中纷纷露出了震惊之色,没有人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惊变。 此时,数百丈高空之上狂风大作。 那头飞行龙兽体型极其庞大,双翅展开足足有数十丈长,轻轻扇动之间,就有一股狂风呼啸而出。 它外形如同一只大蜥蜴,通体布满了鳞甲,漆黑如玉的爪子闪烁着寒芒,朝石刚狠狠抓了过去。 “找死。”石刚顿时被激怒了。 他的体内有一团金黄色的真气涌动而出,凝聚成了一只房屋大小的拳头,对着那头龙兽的头颅轰了过去。 呜呜呜。 凄厉的惨叫声,顿时从那头龙兽口中传了出来,它的脑袋一下子爆裂开来,庞大的身躯宛如小山般朝地面坠落而下,将地面砸出了一个数十丈深的巨坑。 “快看那边。” “天啊!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飞行龙兽。”众人再次惊呼了起来,眼中充满了不安和恐惧之色。 只见,在数里之外的天空之中,突然出现了一大片黑影,宛如一团乌云迅速朝众人涌动而来。 仔细一看,可以发现,那是一群巨大的飞行龙兽,数量大约有六七十头,眼中纷纷闪烁着可怕的凶光。 轰隆隆。 就在众人震惊之间,不远处的山林中传来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震得地面都在剧烈晃动。 三四里外,数百头中阶灵兽,宛如凭空出现一般,正在朝这边急速奔腾而来,所过之处,古木纷纷折断,就连一些山头都被踩成了平地。 “快逃啊!是兽潮。” “伏龙岭中果然隐藏有龙兽。”不少学生眼中纷纷露出了惊恐之色,朝四处逃窜开来。 啊! 凄厉的惨叫声,顿时在山林之中回荡开来。 这群中阶龙兽的速度实在太快了,片刻之后就冲到了众人的面前,将一群躲避不及的学生直接踩成了肉泥。 与其同时,天空之中的飞行龙兽也纷纷俯冲而下,攻击一些躲在小山上的学生。 一头外形如鹰的飞行龙兽,口中喷吐出一道道风刃,瞬间将五名学生拦腰斩成了两半。 还有一头飞行龙兽,爪子绽放出金色光芒,一下子撕开了好几名学生的胸膛,令他们当场毙命。 一股刺鼻的血腥味,顿时在空气中弥漫着。 “孽畜,都给我死。”石刚此时也不好受,他处在半空之中,正好成为飞行龙兽的攻击对象,瞬间就被一大群飞行龙兽包围在了中间。 不过,他的实力实在太强大了,体内的金色真气凝聚成了一只只巨大的手掌,宛如神金铸造而成,朝那群龙兽拍了过去。 呜呜呜。 顷刻之间,就有七八头飞行龙兽的身体爆裂开来,化为了血雨倾斜而下。 “大家快上,龙兽的数量并不多,根本无须怕它们。”有强者开始组织众人对抗龙兽。 “杀!” 很快,聚集在这里的学生,就纷纷朝那群龙兽发动了攻击。 刺耳的厮杀声,顿时在山林之中回荡开来,场面变地极为的混乱。 噗嗤噗嗤。 王薰所在的小山之上,一头头龙兽不断地倒在了地上,被天星学院的高手所击毙。 对于他们来说,这些龙兽根本就不足为虑。 至于王薰和夏侯煌,则至始至终都没有动手,只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吼。 此时,萧羿的身边,也有一头龙兽窜了出来,足足有四五丈高。 只是,当它靠近萧羿的时候,就发出了一阵惊恐的哀嚎,仿佛老鼠见到了猫。 砰地一声巨响。 萧羿一拳轰出,就将这头龙兽的胸膛轰开,令它变成了一具尸体。 “人族,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闯入我的地盘,今天,本龙就要你们有去无回。”就在这时,高空之上传来了一个冷酷无比的声音。 一名身穿紫金战甲的青年,正站在了一头飞行龙兽身上,目光冰冷地俯视着众人。 他的外貌跟人类极其相似,有着一头醒目的紫色长发,只是额头上方却长出了一对龙角,令他看起来有些狰狞。 “天啊!是龙族。” “传说是真的,伏龙岭中果然潜伏有龙族。”众人的眼睛顿时睁地老大,目光死死地盯着那名青年。 就连萧羿,此时也感到有些讶异。 传闻龙族可以变化为人形,潜藏在了人类之中,现在看来,这些都是真的。 “龙族?有点意思,我早就想跟龙族一战了,就让我来会一会你。”石刚的神色不由变地兴奋无比,体内的真气瞬间凝聚成了一对金色羽翼,带着他朝那名龙族杀了过去。 轰。 石刚一出现在那名龙族面前,就施展出了一门半步王阶武学,拳头绽放出刺目金光,砸向了那头龙族的胸膛。 “不自量力。”那名龙族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之色,体内突然迸发出了一道道紫色雷光,密密麻麻地朝石刚劈了过去。 “好可怕的力量。”石刚的瞳孔猛然一阵收缩,居然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威胁。 他没有丝毫犹豫,就将自己的血脉神能催动了出来。 下一刻,他的身躯就绽放出刺目的金光,瞬间变成了一尊十丈来高的巨人。 噼里啪啦。 密密麻麻的雷电,纷纷劈落在了石刚的身躯之上,令他整个人横飞了出去,坠落在了大地之上。 噗嗤。 一口鲜血,顿时从石刚的口中喷吐而出,他居然负伤了。 “我的天,只一招,天星学院的第六天骄就击伤了。” “龙族怎么会可怕到这种程度。”众人纷纷倒吸了一口冷气,很难接受眼前的事实。 要知道,石刚可是觉醒了天级一品血脉的存在,放在人族之中,绝对算得上是奇才。 可是,现在却连一头普通龙族都对付不了。 这对众人的打击实在太大了。 “你就是人族中所谓的天骄,真是太弱了。”那名龙族青年眼中充满了浓浓地不屑之色,驾驭着脚下的飞行龙兽,朝一座小山降落而去。 “那不是萧羿所在的小山吗?” “这下,萧羿的麻烦大了。”有人忍不住大叫了起来。 ddyueshu。阅址ddyueshu 第一百六十九集 历史不应该忘记你们 姐姐要走,李纨在晚上吃饭的时候,就跟家里人提出了这件事。 李母和黛玉当然的舍不得,碎叶不好吗,何苦要去什么安南,还要去建一个蘭淓国,那地方在哪? “婆罗洲”李修告诉她们答案:“不得不说世家选的地方不错,哪里有着不少汉人,立国的基础条件是有的。” 李纨满怀希望和憧憬的告诉母亲和弟媳:“我们先去安南,我要把修儿一直想要的橡胶搞到手。” “我支持我姐姐!你以后一定要做个橡胶大王!” 李纨今年才二十五岁,要不是跟着一家人在西域,她也不会答应杨家的亲事。既然答应了,自己就不好留在碎叶,贾家也在碎叶是一方面因素,另一方面她也在替杨不惑考虑。 辛苦在安南有了基业,不能娶了一个寡妇就让人家全丢了吧。再说,弟弟这些年一直没停的念叨着橡胶橡胶,自己何不嫁夫随夫的去了安南,顺便帮弟弟一把呢。 “他倒是派人给你送来一船生胶,只是路太远,还要再等等。” 是啊,一个在东南亚,一个在中亚,姐姐嫁的可是够远的。 帮着姐姐说了些好话,人家小两口就要有自己的生活,再说世家们还打算办大事呢,都挤在西域薅羊毛做什么。 “爹娘给你的嫁妆你就拿着,我和玉儿也给你准备了一份,大哥那里也有一份。咱们家就你一个姑奶奶,隆重点没什么。” 李纨只是摇头:“我有的不少了,家里的东西都不要,只是多拿些枪炮才是真的有用。” 李守中哼了一声:“你是想要火药方子和机床。那可是你弟弟家最要紧的东西,还说不要嫁妆,什么嫁妆能有这两样东西值钱!” 黛玉赶紧着说话:“那又值当的什么,给了!最宝贝的是三郎,那些东西早晚还有最好的。不过吗,姐姐,这些可不能白给,彩礼要留在家里的。” “你想要什么彩礼?” “把他们家的书库搬过来。” 李守中抚掌大笑:“好!就这么办!一文钱我们都不要,就要世家的书库!” 李纨想了想点头答应了:“行,以旧换新。让他们拿旧书来换咱们家的新书。” 一家子都笑了起来,女儿还是向着娘家人的。 李纨要从陇西嫁出去,这是陇西对李修最大的褒奖,你姐姐改嫁还是李氏的女儿。 李父李母自然就要跟着回去,尤其是李母,还说不回来了:“你们大嫂一个人操持家里事不容易,我总得帮人家带带孩子。这么久了,我还一直没带过,怪对不起人家的。留在你们这里,也没个孩子给我带,怪无聊的。” 黛玉低着头只是笑,李修一撇嘴,花式催生,我懂。 “玉儿才多大,这么早就生,她身子还要不要。再过两年的,那时候生的孩子才是最健康的宝宝。” 黛玉使劲的点头,自己还是个孩子,怎么要宝宝啊。 李母哼了一声,拿着小儿子没办法,他总有歪理给你说。我不和你说,我和我儿媳妇说:“玉儿别怕,你们有医院你还怕生孩子吗?生孩子这事不能听男人的,他们懂个什么?明年十八了吧,明年正好要一个,怀还要十个月呢。” 黛玉只能是是是,婆婆说的对,明年要一个。 晚饭后,黛玉和李修无奈的在府里溜达着消消食,老人都这样,林如海都催,就想抱外孙。 唉,为人儿女的可不就这样,不结婚催着结,结了婚催着生,生完了呢,还要继续催着说就一个孩子多孤单啊,没个弟弟妹妹怎么行。 要是按着他们的步骤来,黛玉就别作别的了,不是怀孕生宝宝,就是备孕怀宝宝。想想黛玉都怕。 怕是怕,回了内帷,两个人还是那么的恩爱,吵得芳官又睡不好觉,抹黑爬起来悄悄的搬家。 夹着一个被褥卷就走,离你们远点,听不见心不烦。 晴雯要给她撵回去:“你不在那,就得是我!姐姐更睡不着。” “那你就进里屋去呗,还等着八抬大轿呢。” 晴雯披散着头发直咬牙:“不去不去,我等着她们肚子都大了,独占着他。” 芳官钻进她的被窝继续的睡回笼觉:“那姐姐你可有的等了,外面还有排着队的呢。” 晴雯哼了几声,拧了芳官几下,拢拢头发,披件衣服还是过去了那屋。 芳官呲咪的笑,要多睡觉,还要多喝牛奶我才能长大,等我长大了你们就老了,嘿嘿。 里海东畔,一列小火车喷着烟雾缓缓的停在码头,王轶茗跳下车头,叼着烟卷嘚瑟的开始查车,一个维族孩子跟着他左看右看,东敲敲,西碰碰的检查着火车。 李修是叫小火车,窄轨的火车也就能在游乐园或者风景区载载游客用。可在这些人眼里,这是最大的钢铁怪兽。 一队队士兵下了车,排好队去了集合点休息,仇兰亭也叼着烟卷找到了王轶茗。 “王师傅多辛苦几天,尽快着把我的人和物资运过来。” 这位李修的前马车夫,和二牛一样,都是首任的机车长,别提多抖擞了。谁家的车夫能有他们这样风光,跟着火车的建造一步步成长起来,他们的驾驶经验,就是那些正在学驾驶的教材,谁见了都喊一声师傅。 随着话音,一包“大生产”牌卷烟扔了过来。 是不让李修抽烟了对吧,这群厮杀汉们,可不管什么臭不臭,命都没了一半,怎么死不是死。 赶紧接住,笑着说道:“那怎么着,把冯总兵扔下不管?” 就两辆车用着,一辆二牛跑客货运输,一辆他开着运兵。说好的一家一趟的运,仇兰亭这个总兵总是要抢冯紫英的买卖。 “费什么话,我是咱们的活,抢地盘抢出海口。他呢,给人家当客军去,跟在人家屁股后边捡洋落儿!” 他手下的兵跟他一个德行,听见这话都喊好:“没错!咱们是开疆扩土,他们是给人家扛活。先紧着我们再说!” 哄笑中,王轶茗把烟散了一圈答应下来:“那你们可要动作快,我单车头回去,拉上车厢就跑,怎么样?” 仇兰亭满意的拍拍王轶茗的肩膀:“这就对了吗。再回来这趟,去我兵营里吃饭去,给你留条鱼,再整一瓶酒。” 他留在碎叶的人,早就准备好了,卡着时间偷偷的藏进车厢里,等着车头一到,拉上就走,让冯紫英等着下趟的吧。 冯唐从后面过来,踹了他一脚:“混蛋玩意,就这么欺负我儿子。” 仇兰亭可不虚他,笑呵呵的给老冯解释:“您和我爹互换了位置,那您可是我的副总兵,可不能帮着他们去。哟,行啊世叔,这一身让您穿着倍精神!” 冯唐连问是吗,自己扭扭腰身,也说西域的军服是比布铁甲裙舒服利索。 之前的军服是为了防御冷兵器所设计的,肩头胸口都是有铜甲做缓冲防护,挂上些铁链子是防护飞箭,有个裙子下摆是骑在马上的时候护住双腿。 西域军全面改装了火器之后,李修就看出了不方便,索性一并改了军服,也就是作战服,没有迷彩上色的技术,只能是白色绿色两身换着穿。 钢盔顶上,防弹衣套在外面,下身是裤子配牛皮的小靴子,确实看着和别人的不一样。 欧罗巴已经有了军装,可没有作战服的概念,还停留在显示军容和华丽上。 李修没放弃汉家的传统的军服,稍微改改样子当作礼服穿,他挺喜欢汉服的。 冯唐美了一会儿,无不感慨的看着正在卸下车厢的迫击炮,就是用臼炮的技术特点改了改,杀伤效果就倍增了十几倍。 最关键的是,它携带实在是方便,大小伙子们拆开了炮就能背着走。这东西打骑兵那叫一个狠,而且吧,它还能吊进城墙里面去。 一想到这个,冯唐就忍不住的去琢磨京城那座高墙,尤其是自己守过的那一段,有几个位置是藏兵用的,要是从天而降这么几发的话,啧啧啧,哈哈哈,是吧,京城也就是那么回事。 跟着仇兰亭进了码头兵营,看着宽阔的水面上来来往往的商船,很振奋,那都是钱。总说丝绸之路,有几个人能走过的,自己和老仇不就拖家带口的寻着儿子走了一趟。 世道是变了呀。 “总兵大人!”巡哨的一个队正在门口喊着。 “什么事?” “有几个鞑靼人来求救。” 仇兰亭和冯唐都一愣,鞑靼人求救?有什么事了吗? 鞑靼人自蒙元之后,遗留在欧罗巴和西域的部落可是不少,自从李修重新掌控了西域之后,他们才陆续的东迁了回来。 当初的时候,仇兰亭没少为这个和哥萨克开战,一个不让走,一个非要走,李修当然帮要回故国的鞑靼人。 “带进来我问问。” 几个女人被带了进来。 “你们可是条支都督府的人?” 一个浓眉大眼的姑娘进来就着急的问道。 “不错,本官是条支都督府总兵官仇兰亭。你们是什么人?” 看着眼前穿着奇装异服的汉人,姑娘哇的一声就哭了:“快去救我阿爹和我的族人们!我们是土尔扈特部!” 仇兰亭不知道这个部族,只好看看冯唐,冯唐仔细的想了想:“是王罕的克列特部,一直是成吉思汗的卫队部族。你们怎么跑这来了?谁把你们围住了?” 姑娘擦干眼泪,哽咽的说道:“自从罗莎的女皇登基以后,我们部族的勇士,就被他们几次征召去和奥斯曼作战,已经断送了十几万的好男儿。我阿爹不想再为他们送命了,我土尔扈特部决定举族东归,却被他们不许,三万多族人被困在伏尔加河畔,被哥萨克骑兵紧紧的咬住。我是冒死突围出来请求救兵的,原来你们真的在这里。” 仇兰亭啪的一拍桌子:“敢拦截我的人!值日官吹哨,集合队伍,去救人!” 冯唐吓一跳:“贤侄且慢!无军令怎可擅动?” “世叔!这里是西域,都督早就有命令,只要肯归附我们的部落,不论他们是哪一族的,全力救之。就是罗莎的军团阻路,也照打不误!七分军事三分政治,就是打完再谈!” 冯唐目瞪口呆,你们都是这么玩的?带种!这才是虽远必诛的样子。 片刻功夫刚下火车的一千多人就集合整齐,仇兰亭让冯唐留下一百人守着码头,自己领兵登船而去。 第一百七十集 手心手背 “我跟你们一起去!” “你去干嘛,在这好好待着!” “我能带路!” 仇兰亭恶狠狠的瞪着报信的女人,那女人也毫不犹豫的瞪着他。 “把她带上,我们走!” 冯唐无奈的摇摇头,瞅着刚到这的一千人呼啦啦的坐船走了,喊过一个录事来:“告诉火车司机,我们需要支援,后续的部队要尽快的运过来。” 录事刚要走,又被冯唐喊住:“还有!我看这里有烽火台,点烟报信!” “是,副总兵大人!几级军情?” 冯唐琢磨一下后续可能出现的问题,说出了一个二级。 很快一道黄烟升起,随着火车头喷出的黑烟,一同向着天空飘去。 王轶茗很快就把车速提到了最高,喊着那个维族娃子不停的添煤,他已经看见五里外的碉堡冒起了黄烟,还是比他的车速快得多。 一千三百里路,李修用碉堡既做防御又能传信,数个时辰过后,碎叶城的钟声又一次被敲响,人们纷纷停下脚步看着城墙西侧的黄烟,松了口气继续忙着自己的事。 一级是红烟,全民戒备。 二级是黄烟,军队戒备。 三级是绿烟,大军凯旋。 贾宝玉看着大街上一队队跑步前进的士卒,心里莫名的紧张,这是怎么了?要打仗了吗? 身边的麝月哎哟了一声,扔下鸳鸯、碧痕和宝玉急急忙忙的就走:“我得走了,改天等我回来再聊天吧。” “麝月,你回来,不要去!”贾宝玉着急的喊着。 因为麝月已经汇合进一支医疗队里,跟着队伍跑出了城外。 碧痕羡慕的看着麝月那一身的军装:“我什么时候才能穿上军装啊。” 鸳鸯无语中,昔日唯一的大丫鬟,还在老太太身边空度着岁月,麝月和侍书这一批来的早的女孩们,各个都有了自己的生活,就连中途跑走的碧痕,也在户籍署谋了一份差。 又看看一脸焦急却又不知所措的贾宝玉,幽幽的叹口气,心里面一个火苗慢慢的燃烧起来。 碎叶城自有一套应急的手段,除了已经整装待发的仇兰亭的部队和冯紫英所部以外,西域兵团的一支八千马队已经出发,他们虽然走的慢,笨鸟先飞怎么也比等在原地强。 李修跳下马车,飞快的爬上一辆崭新的车头,工人们撤开围挡,让这辆已经预热的车头缓缓的开了出去。 “都督,换个司机去吧,您不可以亲身而去!” “滚开,给我找个司煤来就行!” 虽然还不知道里海那边到底发生了何事,可李修依然决定自己带着人亲自去看看,他对中原都没有这么上心过,因为这块地对于中原来说,太关键了。 哪怕他自己用不上,也要把这里占住,红楼世界怎么了,只要有汉人的世界,就是我的故乡,绝不能让后代输在能源上。 挂上十五节车厢,还是装不下所有人。 “再挂十五节!” “都督,拉不动呀!” “我造的我知道,跑的慢点也能走。冯紫英,别等着啦,顺着铁路线往前跑,见到火车接你们再说。” “遵命!” 冯紫英带着他的一万五千人开始了行军,麝月就混杂这支队伍里,冲着李修使劲挥挥手,跟上部队出发。 “那是谁啊?”李修问身旁气喘吁吁的晴雯。 “麝月,去过医院的,您不记得了?” “没什么印象了,不错吗,都成军人了。还是我这里锻炼人。走着!” 拉响汽笛后,最新的车头吭哧吭哧的启动起来。 晴雯回头看看连车顶都爬满了人的车厢,心里充满了激动,她和麝月一样,都是第一次奔赴战场,不仅不怕,还无比期待着将要发生的事。 一颗颗信号弹接力一样飞在天上,周思敦一边铲着煤,一边心算着路程,大声的报出了结果:“我们将在晚上十一点二十分左右,和王轶茗的火车相遇,地点是在马雷,那里有一个扳道岔。” 晴雯玩味的看着这个一脸煤灰的家伙,还会心算呀,是个人才。 李修满意的点点头:“算的不错,给前边的碉堡发信号,让王轶茗先进道岔里等着会车。” “为什么是他先到?”周思敦觉得自己没算错。 “因为他只是一个车头。” 晴雯噗嗤就笑了,周思敦很没面子的蹲下身子把脸藏了起来,尤其是面对晴雯,他更恼羞自己没预计到对面来车因为情况紧急会没有带车厢的事。 路过杜尚别车站的时候,李修让车站提前准备好车厢和一万多人的水和食物,又急匆匆的赶路。 终于如期在晚上碰见了王轶茗。 “什么情况?!” “土尔扈特部欲东归,被卡在了伏尔加河上游,仇总兵已经带人过去了。” 原来如此! 李修冷笑几声,罗莎叶女皇,你好大的心思啊,欧罗巴你还没搞定呢,眼睛就盯上了北海。 我李修不差你这一个女皇,算上你我已经得罪了五个帝国的皇帝和国王,北海我李修预定了。哪怕我去跟永正谈判,也不会把那个出海口再让给你们。 北海,自古有之的苏武牧羊之地,有个别名是---贝尔加湖。 顺着它一路向东,就到了远东的唯一不冻港---海参崴。 蒙元时代,土尔扈特部就在那里放牧生活。后来随着忽必烈的铁骑,他们横跨欧亚大陆,来到了伏尔加河畔,建立了土尔扈特汗帝国。 察里津就是在那个时期建立起来防范他们的城堡。 一百五十年后,随着罗莎的崛起,昔日强大的土尔扈特汗演变成了土尔扈特部,叶女皇还是不肯放过他们,屡屡迫使着还使用马刀弓箭的他们,去和奥斯曼十几万装备了火器的大军冲锋。 结局可想而知了,这个部族再也无法忍受下去这种送全族死的炮灰处境,决心回归故土。 他们心中的故土,就是华夏大地,就是华夏大地的北海边。 灭其族背后的深层原因是什么?制造出北海没有原住民的现状,强大的罗莎海军需要一个远东的不冻港。 李修抢过王轶茗一根烟卷,烦躁的抽了几口后,喊过一个录事来:“记录,贾雨村卫若兰把九原留给史鼐都督,带好给养和归顺的鞑子,给我前出大库伦后兵分两路,一路去北海,找到土尔扈特部遗留的族人,告诉他们,土尔扈特部正在赶回家乡之地;另一路去海参崴的对面苦叶岛等着我。” 录事跳上王轶茗的车头,一路倒着开走,两辆火车相互鸣笛告别。 晴雯缩在火炉子旁睡了过去,李修看了一眼她这个新任的都督府秘书室秘书,嘴角笑了一下。 红楼的女儿们,自从被他带出了那座“坟墓”后,一个个的展现出原本被压抑许久的性情。晴雯还是那么个火炭性子,可做起事来却干脆果决,除了在家里撒撒娇,到了外面谁敢在她面前偷奸耍滑。 邢岫烟被小姑子薛宝琴催着备嫁,这趟就只好是她跟着出来。 别的不多说,只要是有不平事,晴雯这个秘书准上去帮忙,碎叶城里谁不知道她叶晴雯叶“青天”的大名,眼睛里是绝不容沙子的存在。 铲煤的周思敦就是被晴雯给弄去修铁路的,堵着门的骂他不是个男人,除了打老婆你还会干什么? 对于这些所作所为,李修是乐见其成的。虽然有些不合法度的地方,但是社会风气不是单单靠着法律就能规范的。有时候晴雯这种手段,在特定的时期,是能起到带头的作用。 一夜过去了,清晨时分,李修在二十个小时之内,赶到了里海码头。 跳下车头见到了一直等着这里的冯唐。 “前面怎么样?” “兰亭已经和他们接上头了,是哥萨克和罗莎一前一后的堵着,兰亭暂时没动手,僵持着呢。” “好!兰亭给争取了时间。老冯,你辛苦调拨物资和兵员,后边还有陆续赶来的人。我先过海。” “前面太危险,都督还是留在这里指挥全局,我带人过去支援兰亭。” 李修摆摆手:“我不是去支援兰亭,我是要去察里津。破局的关键就在那里!” 一路赶来的时候,李修也做了许多的打算,打,要怎么打;谈,要怎么谈。都要计算得失。 现在的西域和罗莎是结盟状态,因为西域是顶着朝廷的名头在做事,不管是卖军火还是卖粮食,还是帮着抢地盘,李修都有个大义在手。 而这次救土尔扈特部有些特殊,以往是在西域的土地上和已经叛变了革命的哥萨克抢人,李修自然不会手软,不打垮你们,我哪来的西域领土,这可是后世的中亚五国,现在都归了自己。 而这次不同就不同在伏尔加河是罗莎的地盘,自己跨了国境来救人,没有一个好的外交借口,罗莎能跟自己翻脸。 翻脸不怕,但不是现在。 眼看就能在欧罗巴钉上一根钉子了,怎么可以前功尽弃。但也不能放任土尔扈特部被剿灭,背后的原因就是北海至海参崴一线的土地。 一边是手心里的阿塞拜疆和阿扎尔,一边是手背上的海参崴和北海。手心手背都是肉,李修不想放弃任何一边。 那么,就需要有一个借口在不撕破脸的情况下,保住土尔扈特部。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察里津的达尼尔波娃。 那片对峙的区域,严格来说,是她的地盘。 李修决定去帮帮这位童年伙伴树立一下威信,不能随便在我的地盘上打打杀杀。总要告诉一声我这个主人吧。 波娃一脸鄙视的听完李修的理由,打个哈欠就要回去睡回笼觉,李修来的太早了,把她堵在了被窝里,让她十分的不爽。 “喂~!我说了半天,你知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波娃哼了一声,指指晴雯:“我不喜欢林身边的任何一个女性,包括林本人。你让她出去,我们两个谈。” 晴雯听不懂但却明白了意思,皱皱眉跟李修说道:“她是不是要轰我出去呢?看她那副样子就知道不是个好货。瞧瞧,胸脯子露了一半给谁看呢?我可先说好啊,您是来谈判的,不是会姐儿的,你要是和她说不清,一辈子别想碰我!” 波娃也喊:“她是不是在说坏话?看她的眼睛就知道她在嘲笑我。哼!” 晴雯冲她翻个白眼,和我抢男人,哼! 第一百七十一集那我就从了吧 波娃洗漱了一个小时,才分外明艳的在城主府的议会厅里,正式接见了东方总督李修阁下,和他身边那位脸上有煤灰的秘书叶晴雯一行。 宾主双方就各自关心的问题,坦诚交换了看法。 “他们是鞑靼人,和我们家是世仇。我才不要去帮他们。” “胡说,你们祖上就是朋友。要不你哪来的那么多宝贝。都是当年忽必烈给你祖上的买路钱。现在轮到你来做这件事了。” 波娃忽闪着长长的睫毛判断着事情的大小。 “要是我收留了他们,罗莎女皇来打我怎么办?” 李修耸耸肩“波娃,说实话,你这里是早晚要被女皇收走的。别看我帮你争取了一个中立公国的位置,等她打完了奥斯曼,就会回头来收拾你。” 波娃很烦躁“那我怎么办?向她臣服吗?” 察里津好是好在伏尔加河上,坏也坏在伏尔加河上。 正好卡住了伏尔加河和顿河的合流处,又沟通着黑海和里海。女皇不来收这里才怪。 “两条路,一条是和我紧密的联系在一起,我来抗衡女皇。这条路需要我们双方的付出。” 波娃很沮丧,面对如日中天的罗莎女皇,她实在是没有勇气对抗。 李修适时的给了她第二条路“和我翻脸,依附叶女皇去。” 波娃摇摇头,相比与女皇,她更信任李修。 “可你的夫人不许你和我有任何超出友谊的关系,这让我很为难。波特,我已经二十二岁了。你知道这个年龄对于一个女孩儿而言意味着什么吗?” 李修哈哈了几声“你能不能不要总想着把自己绑在我身上。” 这可真是啊,我拿你当朋友,而你却是馋我的身子。 波娃苦笑一下“那我能怎么办呢?” 李修摊开地图给她看“放弃中立公国的地位,依附进我的西域。” 波娃警惕的看着李修“你娶了我,这片土地包括我,都是你的。不想娶我,就不要妄想让我背叛这里的土地。” “别激动波娃,你看啊,以伏尔加河为界河,北边到” 一只手按在了地图上,李修抬头看看目光炯炯的波娃,说不下去了。 晴雯赶紧着问怎么了。 “她要我娶她。” “她做梦!” “娶了她,就能把这座城和附带的土地给了我们。” “痴心妄想!这片土地有多大?” 李修拨拉开波娃的手指,一点一点指给晴雯看,东边是伏尔加河,北边到了萨马拉正好和西域接壤,西边就不用说了,里海已经是李修的,最主要的就是南边,连绵的大高加索山脉后面,就是格鲁吉亚。 晴雯看不懂地图,她只能比较九城之地,盘算了半天,砰的一下,也把手按在了地图上“娶她!娶她不亏!夫人那里我帮你说情!” 波娃很好奇“波特,她在说什么?” “她说可以娶你,但是这座城你不能住了。” “为什么?” “我们的规矩,凡是我的女人,都要和我的夫人住在一起。” “去碎叶?” “是的。” 波娃明媚的笑起来“我早就想去那里了。我要坐着火车去,我同意了!” 晴雯自然也要问“她笑的这么开心做什么?” “她说她要去碎叶和我办婚礼,这座城,是我的了。” 晴雯小声的嘀咕“您打算给她一个什么名分?” “她哪懂什么名分的事,还不是你们怎么说都行。” 晴雯一扬脖子“你可记住,欠我一个人情知道了吗。” 双方领导人经过认真的思考后,决定用人类结婚的方式,确定彼此双方的地位,在察里津军民热烈的欢迎掌声中,领主丈夫李修波特男爵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 “自此时起,察里津将与碎叶成为一家,这里将是一个新的区域,它是东方伸向西方的友谊之手,它是连接东西方商贸的重要桥梁。察里津已经成为了历史,这里将有一个新的名称,那就是达尼尔波娃的名字命名的达尼尔格勒!” 扎列里很兴奋,李波特终于办到了拉辛当年没有办到的事,彻底的征服这座城堡。 察里津人民也很兴奋,他们对西域的好感远远大于罗莎,毕竟他们曾是罗斯人,是罗莎让他们失去了所有的土地。 李修这个东方的总督,他们并不陌生,尤其是上一次李修前来解救他们的壮举,和那条已经挖好的运河,让他们见识了西域的英勇和富庶。 相比较而言,波娃这位爱发小脾气的城主,确实选择对了她的男人。 李修在晴雯看不见的地方,笑了起来。 上一次来就想收了这里,因为战事紧张而没有得手。那么,这此机会,李修不想在放弃了。波娃有心,自己有意,还附送了达尼尔格勒。 兜兜转转十几年,当初那个喊着你凶我的小女孩,幸福的依偎进了李修的怀里。 小坏蛋,你终于娶走我了,我才是你生命中出现的第一个女孩儿。 叶卡捷琳娜女皇陛下,我在这儿等着你过来,等着看那桃花开。 大军开始入城,随着达尼尔格勒的易主,整个西域的战线向前推进了二百公里,里海彻底变成了内湖。 冯唐训斥着儿子“你看看都督,你在看看你!这么大的一片土地做嫁妆,胡人女子也行!” 冯紫英一脸幽怨的带着兵去解救还在包围圈里对峙的仇兰亭。 李修给罗莎军写了一封信,告诉他们,伏尔加河是界河,你们不要破坏西域和罗莎的友好关系,现在发生在河对岸的一切事,都是达尼尔格勒的私事,而我这个东方总督,有权代表我的夫人行使一切权利。 对哥萨克吗,李修只说还缺修路的工人。冯紫英心领神会的发起了冲锋。 当第一发迫击炮弹落进哥萨克骑兵群里的时候,仇兰亭放开了怀里浓眉大眼的姑娘,怪叫起来“援军来了!准备冲锋!” 土尔扈特部,人人上马,抽出战刀等待冲锋的命令。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毕生难忘的一幕,炮弹如雨点一般砸向了哥萨克骑兵,他们可是有着五万人的庞大队伍,就这么被一点点从侧翼撕开了一个口子。 号角声响了起来,一队队穿着诡异的士兵们喊着冲啊,席卷了过来。正面碰撞上被打乱阵脚的骑兵。 仇兰亭大喊起来“渥巴锡,带着你的族人冲过去,我们掩护!” 一位十九岁的小伙子,含着热泪喊了声冲锋,三万多族人不论老幼向着那缺口冲了过去。 仇兰亭顾不上看他们冲锋的脚步,他只有一千人,要死死挡住哥萨克骑兵的脚步,不能让他们再次合围住土尔扈特部。 “给我打!” 几乎就是一瞬间,近万哥萨克骑士孤注一掷的发起了冲锋,他们太了解对面的汉军,只要他们挖好了坑,摆好了带刺的铁丝,人少了根本冲不过去,干脆,我们梭哈了。 仇兰亭心里叫苦,这还怎么拦。 “乌仁图娅,你快走吧,追上你的弟弟,我挡住他们。” 浓眉大眼的姑娘不理他,只是拿着他的枪,一枪一枪的打出去,竟然弹无虚发。 仇兰亭苦笑一下,该死的爱情来的太不是时候,那就痛快的战死在一起也不负此生了。 呜呜呜~~~一阵喇叭声响起,仇兰亭大惊失色,喊了一声炮击!就抱着还在开枪的乌仁图娅躲进了战壕里的防炮洞。 “放开我,出去和他们拼了,躲在这里干什么!” 仇兰亭把她压在身下,一嘴就啃了上去。出去?挨炮吗?刚才的喇叭声是告诉我,炮兵们将要炮轰我的阵地前沿了,还不躲起来藏好。 真是个有料却没见识的女人。 乌仁图娅听见了脑袋上面响成一片的炮声,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放软了身子,紧紧抱住刚刚认识一天的男人,从现在起,他就是我的男人了。 忍着痛,让仇兰亭开始了他的炮击,一对战地鸳鸯在漫天的火炮声中,完成了人生大事。 哥萨克最后的骑士们,也完成了他们的历史使命,雨点一般的炮弹下,他们只能发出最后的呻吟声,密集的冲锋阵列使得炮弹的杀伤力激增,清空了整整一块空地。 轰了十分钟,炮声才渐渐的停了下来。 哥萨克的人傻傻的看着那处死亡之地,将近万人的骑士兵团,就这么消失不见了? 地上全是尸体与碎肉,血水汇聚在一个个的弹坑里,让试图走过去的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踩进里面。 仇兰亭提着裤子钻出来,喊了声我没事,准备战斗,又一头钻进了洞里。 兵士们也顾不上他在干什么,一个个灰头土脸的钻出防炮洞,架好武器等着敌人的又一次进攻。 河对岸的罗莎迟迟不见动静,他们也被这顿炮击惊呆住了,这是有多少门炮在同时攻击?汉军强大到如此的地步了吗? 迫击炮,初次在战场上的亮相,堪称完美。 李修在钢材质量过关后,并没有着急的去搞什么大炮兵,成本高不说,运输还极其的困难,尤其是将要对其发起进攻的阿塞拜疆,基本上就是翻过一座座高山一直打到海边。 其平均的海拔是在三千到四千,没有什么炮能是现阶段,比迫击炮这种步兵伴随火炮性价比更高的火炮。 冯紫英终于带着大部队冲了上来,哥萨克人能跑的也不跑了,他们彻底认输,继罗莎军队之后,他们第二次向强大的敌人认输。 曾经纵横罗斯平原的哥萨克骑士,先是被罗莎赶到了西域,又被李修赶回了罗莎,现如今,他们没有围剿成功已陷入绝境的土尔扈特部,却把自己全都搭了进去。 仇兰亭心满意足的钻出来时,就看见冯紫英一脸苦大仇深的在他战壕上边坐着等他。 “来啦。” “嗯,来啦。” 仇兰亭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先找个地方待会,你嫂子得穿好衣服。” 冯紫英呸了他一下,痛苦的喊了起来“一个你!一个都督!你们都是王八蛋!打一仗,你们就有一个女人。我呢!我呢?我怎么办!” 仇兰亭赶紧爬上去把他按在地上,捂住他的嘴“别喊,别喊!哥哥答应你,阿塞拜疆全归你,都给你留着,你可着心的挑,好不好?” “真的?” “真的,真的。这次多亏你救命,谢了啊兄弟。” “不用谢我,都督先到的,娶了察里津的那个波娃,吓住了罗莎人。否则,我也救不了你。” 两个人对视一眼,同时骂了声禽兽,就分头各忙各的去了。 被骂的禽兽呢,正在波娃的脉脉含情中,重新分配着矿山、良田,还要挖出那些隐藏在群众中间曾经的起义者们。 “去找扎列里报道,领取你们的武器,组织起来,矿工武装,农民武装,还有奴隶也要武装起来。达尼尔格勒,是个没有奴隶的城市,它对所有的人民敞开怀抱。没有人,可以抢走你们一粒粮食,一寸土地。拿起枪,保卫自己,保卫我们的家园。” ddyueshu。阅读网址ddyueshu 第一百七十二集罗莎和西域 这场冲突很快就落幕了,土尔扈特部出发时十万族人,到达达尼尔格勒时,仅剩三万余众。 十九岁的渥巴锡在这艰辛的一路上,接替了父亲、叔叔的部落首领之位,成为了土尔扈特部新的部落首领。 他坐在那架大水车下面,看着同样年轻的东方都督在鼓捣着一个小水车,说是要造出电来。 “我不明白。” “什么?”李修忙着安装他的水力发电机,很小的一款试验品,他要测试的还是材料,钢制的桨叶需要多大的水压才能推得动和转子发电机的寿命。 没有橡胶的情况下,李修也不敢裸着铜线用空气绝缘,只能是丝绸紧紧的裹住,外面再用树脂密封住。 “罗莎人为什么不许我们走?” 李修小心翼翼的把导线缠在了他做的灯泡下面,然后躲开一些,让工司电力部的人放开水道。 “兄弟,罗莎人不允许他们的身边有比他们强大的人。” “那你们呢,你们也很强大。” 李修开心的看着他做的灯泡亮了起来,渥巴锡吃惊的看着那个“小瓶子”会发光。 “这又是在做什么?” 李修指指欢呼的人群中一个身穿贵族服饰的人告诉他:“看见那个混蛋了吗?他叫希林。” “我知道,他是莫斯科派来和你谈判的人。” “对,就是他。他说他有一个发现,能用电流驱动指针的偏转传送信息。于是我就做了这个。” “那有什么用?” “嗯~~~你再被围困的时候,只要给我发报,我就能很快的知道情况。很快!” 可怜渥巴锡这个首领,他实在是难以理解电流是什么。 李修被那个家伙喋喋不休的惹烦了,和我秀优越感?是,我知道你希林,你发明了电报机,可那又怎么样?你那根十六根线的玩具在我眼里就是狗屁好不好,你等着看我一根线的电报机做出来的,不仅是电报机,我连电话机也一起做出来。 “兄弟,你想好了怎么办吗?我们现在还无法和罗莎硬拼,这个亏只能现在吃下去。你要记住这个仇,等我们强大起来的时候,你亲手去报这个仇。” 渥巴锡使劲的一点头:“我要去碎叶上学!我要学会你所说一切我听不懂的,然后再去报仇。” 李修拍拍他的肩膀:“你带着族里年轻的孩子们一起去上学,你的族人不用担心,你姐夫会帮你照顾的很好。” “他是个混蛋!”渥巴锡难以接受自己的姐姐就这么把自己给了一个男人,生气的跑走了。 李修哈哈哈笑了一会儿,请莫斯科首席谈判代表希林一起走一走,他证明了水是能发电的就行,剩下的不会告诉他。 罗莎女皇很生气,生气李修这个盟友背后捅了她一刀,破坏了她的计划。 客观的来看叶女皇,她真的是一位雄才大略的女人,她的野心和能力都很大,罗莎能占据三分天下的欧罗巴,她居功至伟。 但是,这不是李修能允许她染指远东的理由。苦叶岛请记住这个正确的发音,不是后面那个发音不准的库页岛,更不是什么北方四岛。 以它为轴心画一个半径,正好把高丽和扶桑画了进去,与情与理,李修都要把它占上。至于海参崴那里的朝廷的守军,直接收编,三千老弱病残,怎么能是武装了碎叶火器的安西都护府的对手。 史鼐不止一次的表示,要用史湘云来连接条支都护府和安西都护府的关系,李修一直也没答应。 安西是弱势,他需要的是一个彻底实行西域政策的安西。不是一个靠裙带关系连接的两地。 这和达尼尔格勒不一样,这里是外族,李修需要用血缘把这里化成汉家天下又一个民族。 可见李修所做出的牺牲。 牺牲我一个,成全一个民族。罗斯族光荣的加入了东方大民族的家庭。 他就是这么和希林胡扯的:“我们是个多民族的国家,很多很多民族一起组成了东方帝国。” 希林很不满意李修的态度:“波特,你知道我们有多少民族吗?一百二十个。” 李修一点也不脸红:“您看,我们之间又有了一个相同点。土尔扈特部,说到底也是从东方迁徙到西方的。那时,这里都是他们的天下,这一点您不能否认。” 希林很绅士的点上烟斗:“是的,但那是过去。我们要看的是现在和将来。” “不不不,我们有句话,前世之事不忘后事之师。不说清楚历史,怎么能面向未来?” 希林请他继续说下去,他也想知道李修怎么才能把他吞并察里津这个事实圆过去。他现在不承认这里是达尼尔格勒。 “我们之间的联系,就要从蒙元说起,元朝也是我们的朝代,甚至它的国都我们现在还在用着它。而推翻它们的还是我们,一如东方各个历史时期的改朝换代一样,只不过是又换了一个皇帝。” 希林敏锐起来,李修的话里有圈套。 果然,李修笑嘻嘻的继续说道:“从这一点来看,我们继承前代的遗产,是无可厚非。就好像我收复了西域一样,土尔扈特汗国正好也有这个意思,我们才是一家人,一家人时隔一百多年重逢相聚,这是多么感人的故事。” 希林冷笑一声:“这么说来,叶卡捷琳娜城堡也曾是你们地方,你要不要去收回它?” “作为贵国女皇的出生地,我是不会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么扫人兴致的事来。我再重申一遍,我和整个西域人民还有军队,只是来接回我们的家人。并不会对伏尔加河西岸,有任何的想法。” “那这里怎么说?” 李修表现出很为难的样子:“这里是我未婚妻的祖籍地,她们一家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三百多年。这三百年,她们从没有主动的攻击过一次罗莎,为什么不能把这份美好的传统延续下去呢?” 希林紧接着就问:“靠什么延续?你的枪炮?” 李修哈哈大笑:“也可以说是你的枪炮。我们双方把这个先搁置下来,继续作为丝绸之路一个重要的节点来发挥它的作用。罗莎的利益不在东方,也不在这里,而在你们的南面。 希林阁下想必很清楚英、法、德、普鲁士这些国家对你们的态度。多我这么一个东方的盟友,总好过再多我这么一个敌人。 何况,我个人认为,完全控制黑海要比控制一条内陆河要重要的多。” 希林摊摊手:“坦率的讲,您这个提议,并没有多少说服力。” “我有!”李修请他进了屋,领着他去看地图:“忘记格鲁吉亚吧,你给我一个军,我帮你们打下来它。你们的关注点应该是在这里。” 希林笑了起来,李修确实是一个合格的战略家,他总能找到罗莎帝国的下一个落脚点,上一次是克里米亚,这一次是摩尔多瓦公国,它也是奥斯曼的附属国。 很难想象是不是?巅峰时期的奥斯曼帝国,是一个拥有一半欧洲,全部中东的巨人。 “我个人很赞同这个提议,但是,我需要回莫斯科去和女皇陛下汇报一下。另外,达尼尔格勒,是不是该把今年的税缴一下。” 李修怎么可能同意这么荒唐的建议,缴税意味着你还对我行使着国家权利,外交官们都是这样漫不经心的就给你挖个坑,然后他笑嘻嘻等着你跳下去。 “您所指的税是两国之间的商税吗?按照上一个条约来看,达尼尔格勒是免税地区,你我双方的货物只要是这里交易的,全部免税。我想莫斯科的各位贵族们,非常不喜欢变更这一条。” 两个人心照不宣的笑起来,希林也顺势提出告辞,李修热情的送了他一套黄金餐具和官窑的瓷器,并约定一个月后在莫斯科再见。 送走了外交官兼发明家希林,李修赶紧给亲爱的伊凡写信,告诉他有笔生意要和他谈谈。 伊凡接到信很快动身来见李修,同一天来的还有林黛玉。 波娃的姿态摆的很低,亲自去码头接的林黛玉。陪同林黛玉来的是一个庞大的女子“军团”,黛玉可是把所有人都叫了过来,不给李修定个规矩是不行了。 于是波娃就眼花缭乱的认识了一身清冷的妙玉,温婉坚韧的薛宝钗,气势宏阔的贾探春,当然还有陪同而来的贾迎春。更别提紫鹃、雪雁和告密的晴雯。 达尼尔波娃咽了一口口水,悄悄的问黛玉:“这些都是波特的女人?天啊,他去找来的这些人?” 林黛玉扫了一眼装听不懂的宝钗和努力听懂的探春,主动拉着波娃的手和她边走边说:“都怪我一时不慎,让她们钻进了我的家门。” “哦!那你应该狠狠教训她们才对。别看我,我不一样,我是带着财产来的,你应该给我一个夫人的名分。” 黛玉疑惑了一下:“这里也有惩罚小老婆的说法吗?” 波娃觉得自己的身份是不一样的,只有林黛玉才能和自己比肩,热情邀请黛玉和她同乘一车,给她讲讲罗莎的规定。 “法律规定只能娶一个妻子,但是你知道这些男人们的,他们总是会找出法律的空子。他们用情人和夫人的办法解决了这个问题。” “夫人?这句词在我们那里就是妻子的意思。” “林,夫人在这里是合法之外的妻子。” 波娃给林黛玉洗白白自己的时候,伊凡也在给李修上课:“波娃作为城主嫁给你,应该就是达尼尔波特夫人,她可以拥有她原本拥有的财产,还可以在你的遗嘱内取得她应得的那份。” 李修心乱如麻,不让他继续的说这个话题,找他来是为了格鲁吉亚。 “我要求了一个军,我知道你们军队的配置,一个军也就一万人到三万人不等。我希望你去争取这个位置,和我并肩作战,拿下格鲁吉亚。” 伊凡叹口气:“我只有几百人的卫队,女皇陛下是不允许贵族拥有太多的私人军队。” “那,买奴隶怎么样?” 伊凡裂开嘴笑了:“好主意波特!但是我没有武器去武装他们。” 李修也裂开嘴笑了:“真巧,我有武器。” 第一百七十三集 定规矩也是定人心 一直和伊凡敲定好了每一个细节,甚至把刚刚俘获的哥萨克也算了进去,伊凡勉强纸面凑够了他的三万人军团。 接下来他就要四处游说他的贵族朋友们了,谁家有多余的奴隶,我收购。 而李修付出的只是允许他们贴签卖货而已。现在谈什么专利和品牌都不现实,我帮你们生产就行,你们提前走上了国外设厂国内出售的康庄大道。 伊凡不知道西域如今的生产力有多可怕,单就布匹、粮食、军火和药品这几样,李修说自己是第二,没人敢去认领第一。 碎叶水力纺织机和蒸汽纺织机了解一下?要不李修哪来的布全军换装。 合情合理的帮着伊凡避税,伊凡“解放”奴隶们的干劲更足。 不过吗,李修忧心的看看城主府方向,该面对的还得面对,林黛玉这次不会轻易的放过自己。这是她第一次行使妻子对内宅掌控的权利,自己可真是要有麻烦了。 是的,李修绝想不到有什么事在等着他。 林黛玉坐在主座上,接过波娃递过来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放下杯子一一看过去这些人,说道:“纵然家有千口,主事也只一人。黛玉先行了一步,进了李家的玉碟。说不得就要为李家的血脉多思量一二。” 甄英莲在众人诧异的眼神中叽哩哇啦给波娃翻译着。 黛玉赞赏的一笑,继续的说道:“诸位姐妹有来我家避难的。” 妙玉一身宫装打扮,低声念了声佛号。 “有来我家寻求遮风挡雨的。” 宝钗一身米黄色的长裙,更衬得人白如玉。 “还有肩负重整家族的。” 探春一身大红抹胸襦裙,神采飞扬。 黛玉又指指波娃:“还有波娃这样青梅竹马爱美人不爱江山的。” 负责翻译的甄英莲噗嗤笑了起来,想了一下,还是给波娃翻译的过去:“您是爱上了李修的颜色。” “什么颜色?” “就是他的容貌。” 波娃吐吐舌头:“他说我是馋他的身子。” 黛玉禁不住的笑了起来,横了波娃一眼,继续跟那三位极其不服气多了一个波娃的姑娘们说道:“姐妹们一场,玉儿不愿意你们没个着落。可诸位却从不替我想想,若是易地而处,你们能不能容我进门呢?” “先一个问宝钗姐姐,你若是正妻,将置我林黛玉于何地?” 薛宝钗思忖良久,低声回道:“若没有个惊天地的伟男子,钗玉怎能共处一室。” 黛玉又问妙玉:“我们可是不要皇权的,姐姐可改了主意?” 妙玉讥笑一下:“舍了我这身皮囊,给天家看看吧。” 黛玉看向探春,探春正色答道:“我爱的是他的胸怀和胆魄。千年来能有几个男人能做到不被皇权所迷惑的,还不够我贾探春所敬所爱的吗?贾家自有男儿去重立家族,靠着我这个女儿,岂不是又回到了荣国府时一样。” 黛玉笑了起来,转头问坐在客位的波娃:“可听懂了,你也说说,为什么嫁进我们家?” 波娃耸耸肩:“我七岁遭逢家族被灭的惨剧,幸亏是认识了波特,不仅活着逃出了当时的察里津,还能做城主做到如今。可是,我累了,我不想在夹在帝国之间随时等着覆灭。于是上帝又把波特给我送了回来,他需要我的土地,我的人民。我需要他继续做我的勇士,陪伴我一生。” 黛玉笑咪咪的说话了:“诸位都有心,都有不得不爱的理由,这可真是让黛玉为难了。若以妾室分封你们,也不是我林黛玉素来的为人。 将心比心,若有那么一天,别人先嫁为妻,黛玉宁肯就此了一生,也不会低头进家门,爱而不得何尝又不是一种解脱。 各位姐妹都是一时女儿家的翘楚,今生有缘我们得见,又与我夫君结下了或多或少的孽债。说不得我这个做妻子的,替他还了吧。” 黛玉长舒一口气,今日要不能把话说在前面,她们日后必然的要生事,三郎的理想和抱负,怎能毁于妇人之手。 “不称王,也不去问鼎中原。各位姐妹封妃的念头熄了吧。不过呢,外子是个不讲礼法的人,嫁夫随夫,我林黛玉也反它一次。西周有先例,诸侯封国。你们虽进不得李家的门,用一下我李家的屋檐又何尝不可。 此事,我来做主,波娃有国名为达尼尔格勒。念得真是拗口,不如你们共用茜香国之称。改达尼尔格勒为凤凰城,让你们这些钗凤、玉凤的也有个落脚地;对外皆称某某夫人,如波娃便是茜香国凤凰城夫人,姐妹们给自己的城取好名字后,我一总给你们招个贵婿!” 探春啊了一声:“一起?姐姐,你给他分了国?” 黛玉一竖眉毛:“尔等皆是依附我西域的小国之人,日后子孙有能为的,自己立一番事业去,败了家的就在西域之地逐水草而居。有心的,带孩子回碎叶分支认祖归宗,无心的也不强求。此已是我林黛玉最大的忍让,可否?” “若日后兄弟阋墙又如何?” 黛玉心痛的看了一眼宝钗,忍住心头悲意,平静的说了一句:“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三郎不止一次的跟我讲过什么是人之进化理论,我始终认为情之一物才是生而为人的必须。但世间诱惑万千,我也不好强留的,既然阋墙,便不在为兄弟家人,随母姓去吧。” 说完这番话,让波娃陪着自己先走了。宝钗那番话已经有了谋取凤凰城之意,黛玉心里当真的难受,宝钗的天性使然,西域又给了她无比广阔的空间,借李修之力成一国女王,她是真能做得出来的。 有错吗? 没错! 波娃乃是她眼中的番邦女子,不是正朔,取之有义。 什么义?春秋大义。当时尚有周天子,何事纷纷说魏齐。孟子云:春秋无义战。 这就是李修说的适者生存,春秋各国争霸,何时有过周天子的概念,随便找一个借口就去攻伐一国,这么乱的天下,可有国之大义所在? 宝钗素来秉持大义,取番邦之城充实自己,完全的符合儒家对春秋大义的解析,番邦蛮夷怎可与上国并尊。 波娃却悄悄的告诉黛玉:“不用为我担心,我在女皇的威逼下都能生存的很好,她们还威胁不了我的。” 黛玉强作欢笑:“事态紧急时,可来碎叶找我。” “我这次就跟着你一起走,我太想看看碎叶是个什么样子了。” 她们两个是走了,剩下宝钗三人默默无语,黛玉是允了分她的丈夫给她们,可也逼她们自立。 妙玉最先起身:“我先有了,就叫石头城。金陵古称我先一用。二位,石头城盛产金银煤炭等天生之物,若有要的,来找我吃茶。茜香国石头城妙玉夫人,呵呵,国主是谁偏偏的不说。她不来,那个男人也不来,我身负两朝天家血脉,纵是没了皇权,也要留下这一支。请了。” 随着妙玉的翩然而去,探春也站起身:“茜香国风月城探春夫人就是我了。贾家宁荣二支毁在风月上,我一肩挑了这风月!开城之日就是封城之时,贾家若无个能做事的男人,就让我儿来!敢有分西域者,舍城一战!” 屋子里只剩下一个薛宝钗,愣了半天不由的恼怒,你们是不是傻,还有一个薛宝琴没安排呢,你们怎么知道她不会来做茜香国女主的?都冲着我来是什么意思?我是看上了这里,但我大义在手明公正道的换换城怎么了? 还不是看不上我的家事,一个是天家血脉,一个国公后裔,屁!我家男人都给你们推平咯,看你们还显摆什么。 既如此,我也不藏着,我就想做丝绸之路商贸的主人,凭本事来吧,还怕了你们不成。 轻轻的说出自己的名号:金匮城宝钗夫人,愿与天下人共谋财富。说完这番话,心内躁动不已,出门就要去寻李修,有一番话她必定要问个明白。 李修正在琢磨着铅酸电池,手摇发电机扔给别人去做,电池才是发报机该有的标配。尤其是自己同步研发的电话,这才是战场倍增器。 一想到以后西域打仗都是拿着手摇电话喊着炮火增援,他就想笑。尤其是一排姑娘们戴着耳机喊着话,他就觉得有成就感。那时,自己的代号肯定是一号。 “笑什么呢?” 一阵香风飘过来,李修回头看见了薛宝钗,不由得顽心大起:“给你个买卖你干不干?” “真的?可不许唬我。”薛宝钗璀然一笑,那嘟嘟脸蛋上的酒窝,让李修直呼有情趣。 民间传说,酒窝虎牙和腰窝,女人之中的极品。 不过呢,也是个招桃花的命,容易晚年孤苦。 李修是想着把电报公司和电话公司都成立起来,当然不能都给一个人,宝钗是一个选择,剩下的一个就给探春。让她们两个最有心机的女人争去吧,这东西没有竞争就不会有发展,总等着自己这么抽时间的弄一弄可不是办法。 “你去叫探春过来,写个阄儿,抓到哪个你们就去做哪个。” 宝钗咦了一声:“还不是一个了?先和我说说都是什么,我也好有个准备。” 李修忍不住咧嘴,宝钗知道自己心急了,福了一礼,算是歉意,转身去找探春。 黛玉先过来扭住李修耳朵,拽着他来到了一边,把自己刚才做的事都告诉了李修。 “你可怪我不容她们?” 李修怎么能承认这一点:“分家的意思是吧,家里你做主,怎么样都行。我也没更多的想法了。” “骗子一个!一个没看住你,波娃就进了家门。照你这么攻城掠地的下去,收一个城就进一个女人,那可怎么得了。” 李修直求饶:“不会了不会了。”又凑近了黛玉耳边:“最喜欢你的腰窝了。” “哼!刚才看宝钗的酒窝去了吧!看看我脸上,我这是梨涡,和她的有不同。” 李修陪着笑请教不同,黛玉故意的梨涡浅笑给她看:“你让探春赢了,我就告诉你哪有不同?” 李修就把自己赢裘世安的把戏教给了黛玉,黛玉捶他几拳,笑言胡闹,让他蹲下些身子在他耳边说道:“花开彼岸,生生两不见;相念莫相失,不识前世今生。见了有梨涡的人,就是不喝忘情水等你的人。” 李修一点黛玉脸上的梨涡:“算你占了便宜等到了我。否则啊,哼哼!” 第一百七十四集 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在黛玉公正的评判下,贾探春拿下了电话的营生,薛宝钗惊喜的拿走了电报机。 召集人手开始栽种电线杆子。 妙玉不急,我家有矿,要铜还是要铁?瓷器我也可以烧出来。 论起人手来,理论上是妙玉最强,她那座城里全是精英;次之薛宝钗,薛蟠召集人手的速度很是不慢;最惨的贾探春,一家子人,没一个能用的。 一生气回了碎叶,连莫斯科都不去了,先把贾家人全都召集到她的城里,关上门就开始发火。 “宝玉哥哥!你到底想要如何?老祖宗也在这里,你们说个明白!” 贾母听明白了立国分城的事,就开始琢磨起来了。 “三丫头,不要怪祖母偏心,这天下还是男人来做的稳当。” 探春一声冷笑“老祖宗既然有这个心,那我就成全您。茜香国是女儿国,本来就是林姐姐给我们这些不愿当妾又想进门的人留的一条路。宝玉哥哥想去,可以,咱们家去和薛家、穆家还有达尼尔家去提亲!” “这样可行?”贾母觉得凭借宝玉之才应该是不难。 “当然可行。”探春连连冷笑“可有一样要说明白的。进了茜香国,就不是西域的人了。” 贾敬急忙问道“怎讲?” “凤凰城地处百战之地,咱家娶了城主,自然要去守城!西域绝不会出兵!” 贾母顿时不干,凭什么让宝玉去守城? “三丫头不说实话,李修凭什么就能守住城?” 贾政都急了“母亲,你到底想要怎样?” 探春流着眼泪一字一句的告诉父亲“咱家祖宗,想要宝玉称皇。” 贾母沉思片刻“凭借薛家的财力和妙玉的人脉,此事也不是不能成。” 贾敬嘿了一声“京城的天子都怕李修杀过去灭了皇室,您是怎么想的在他眼皮底下称皇?此事万万不可,存周,你把婶子宝玉送回金陵去,那里有龙脉,随他怎么称皇称帝。我可不要跟着你们家受死!再者说,薛家的丫头怎见得就能看上宝玉?都跟着去了莫斯科,还想着什么呢?!” 贾政就喊人“快快收拾起来,我亲自送回去。” 贾母大发雷霆,你们是不是傻,就那么两个小姑娘,有什么不能搞定的吗?宝玉称皇之后,自有忠勇之士前来投靠,还怕没人守城? 至于李修 “我不信玉儿能对我这个老太婆下死手。我让宝玉封李修为王,与国同休!” 探春不哭了,含着眼泪笑了起来,喊过宝玉“二哥哥,你可愿称皇?” 宝玉惨然一笑“老祖宗看不懂西域,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李修是真的要灭皇之人,岂容这种痴心妄想。罢了罢了,三妹妹给老祖宗一个清修之地静养吧,我一事无成又于事无补,就守着怹老人家一世吧。” 贾探春长舒一口气,贾家再不能跟着贾母的脚步走下去,今天这次逼宫,就是要把老太太送进后宅好生歇着,该换我贾探春当家做主的。 “琏二哥,琏二嫂子,你们又意下如何呢?” 挺着肚子的一直不说话的王熙凤,连连点头“三丫头当家我是没话说。至于你琏二哥吗,我如今是做不得主的。琏二爷,要不你也做个皇上去?三宫六院的岂不痛快。” 贾琏一拂袖子“每日里工作都忙不过来的,谁有那份闲心做皇上。你好好养着胎,给我生个儿子,我贾琏供你当太后。” 夫妻两个自顾自的笑起来。 迎春看探春看自己,连忙的摆手“我是没意见。你也知道我的事,更不是个能顾上家的。全凭妹妹做主。” 贾敬和贾政直接拍板,贾探春夫人为贾家新任族长,贾家能不能趁此起势,全看探春如何施为了。 他俩怎么不干?一个原因是太丢脸不想干,贾家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他俩都有原因,自责还自责不过来呢,哪有心去做这么几个人的族长。 剩下一个原因是上一个原因的后续,贾珍是玉字辈的做族长,接他班最好的人选是贾琏和贾宝玉,可这俩根本心思不在这上,贾琏忙着挣钱,贾宝玉忙着思考人生,族长做给谁看。 那就给最值得信赖的探春吧,女族长做得好也是可以的。 贾家的这场族长之争,终于在探春的逼宫下结束了。贾母连个告忤逆的机会都没有,就被请进了后宅,孤零零和宝玉住在一起。 身边最后一个鸳鸯都走了,被林黛玉给招进了秘书室,绝了贾母身边最后一个能用的人手。 贾探春随即写下告示,向西域招聘人才,风月电话商宣告成立,先在碎叶城里铺设线路,创办工厂。 贾家的事先告一段落,没个年的励精图治,贾家是起不来的。 再说林黛玉,坐镇凤凰城,等着李修自莫斯科平安归来。 她不能去,莫斯科与西域如今是敌是友还分不清呢,两口子都去的话,万一有个闪失,西域就得崩盘。留下黛玉坐镇,还能有个兵力威慑,一旦事情有变,倒拔垂杨柳算个什么,黛玉能统大军一路杀向莫斯科。 李修则带着波娃、宝钗和晴雯,还有几百人的商贸团,顺着伏尔加河逆流而上直奔莫斯科。 柳湘莲率领五百卫队紧紧跟随。 十几日后,伊凡来接李修进城,要先安排在官驿住下,等着女皇陛下的召见。 李修婉拒这一安排,自己带着人沿着莫斯科河找到一处空地,安营扎寨。 伊凡很奇怪李修对莫斯科的熟悉程度,李修只好骗他说十几年前他带着波娃来过。 波娃正是被迟来的爱情烧的火热头晕的时候,李修说什么她都帮着说是。 伊凡也只好同意了他们的要求,其实莫斯科城里已经住不下人了,叶女皇此次接见可不止李修一家。 英吉利、奥地利和希腊的公使团,都在莫斯科和女皇秘密商议着一件大事。 而奥斯曼和法兰西两家公使也在莫斯科不停的游说着,想要莫斯科归还克里米亚和承认格鲁吉亚为奥斯曼帝国领地,并在黑海区域内,要接受奥斯曼一方的登船检查。 希林特意过来跟李修交换了看法,格鲁吉亚果然吸引住了奥斯曼的注意力,罗莎前期做的本来就是真的兵力调动,形成了一次不是故意的战术欺骗。 罗莎大军已经悄悄的抵达了克里米亚,只要命令一下,他们就能涌入摩尔多瓦,甚至还可以顺便去趟罗马尼亚。 “女皇同意了你的方案,格鲁吉亚、阿塞拜疆还有亚美尼亚作为一个战役整体,交由你来负责。” 别以为这是好事,李修这次是在要奥斯曼帝国边上开战,而罗莎大军则跑去了黑海对岸捣乱奥斯曼的各个附属国。 这就意味着,李修将直面奥斯曼的大军。他们防御的重点就是这三个小国。 “我们需要签一个条约,我打下来的地方就是我的。” 希林痛快的答应了,有李修在奥斯曼本土边上牵制的话,罗莎军将会减少很多的负担。 “你们对黑海有什么要求吗?” 试探又一次开始了。 李修说出了后世的名言“我只希望能保证商船的自由航行。” 打死希林也不会懂这个梗,李修现在没有海军,只能先用这句话求得一个承诺。一旦他有了数目可观的海军后,他会告诉世界所有人,什么叫保证自由航行。 希林痛快的答应下来,并告诉李修,明天帕宁将过来面见李修。 帕宁是希林的上司,也是李修的老朋友之一。克里米亚问题就是和他一起完美的解决的。 晚上,李修的大营里点起了篝火,星星点点的和天上的星星交相呼应着。人们围在一个个营火前,吃着烤鱼和莫斯科的独有的腊肠,很是畅快。 不进莫斯科是对的,在这片河畔的树林外围,已经被莫斯科的守军包围住了,要是进城的话,所有人的武器必须交出去,李修才不肯让自己的卫队交枪。 碎叶的大车哪个不能住人?围起来就是屏障,住在这里安全不说,还能看见河对面的莫斯科大学。 躺在车顶上哼唱着深夜花园里四处静悄悄给波娃听,优美的旋律飘荡在夜空,听得波娃如痴如醉。 插一句话,ktv必点装x歌曲为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和山丘。 这是绝对没人和你抢麦的歌。 而且还显得你对歌曲的辨识有深度。 尤其是莫斯科郊外的晚上,要是再会用俄语唱出来的话,秒杀一众玩喊麦的兄弟。 流行和经典,不是一个频道的东西。 波娃娇笑着把李修拉进了自己的车厢里,作为罗斯女孩儿,她终于可以把自己交给自己心爱的人了。以至于晴雯进来查看情况时,他们两个已经融为了一体。 气的晴雯直掉眼泪,狠狠过去推着李修,根本不管波娃的承受能力,整个营地都能听见波娃幸福的呼喊声。 薛宝钗苦笑一下,裹紧了大氅,她可办不到这样。纵然是被李修撩的心猿意马,也要咬破自己的舌尖,让自己清醒过来,好把李修推出去。 那是她的底线,所有一切美好的想象,都要留给属于自己洞房的那一天。 波娃是用自己欢愉的声音宣告李修在这里的归属,我是他的女人,就应该让我们愉悦的在一起。 那些窥视李修的目光,也只好羡慕的骂着李修的艳福,波娃真的是人如其名的一个美女。 李修吃惊于她的实际尺寸,幸亏自己喜好打篮球,否则还真是一把握不住。 长夜快过去,天色蒙蒙亮,衷心祝福你好姑娘,但愿从今后,你我永不忘这个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ddyueshu。阅读网址ddyueshu 第一百七十五集 重操旧业 薛宝钗对着镜子照了照,国色天香的一个美人在镜子里对着自己笑了一笑。 一会儿,她就要和波娃、李修一起去见见罗莎国那位传奇女皇。新奇、紧张掺杂在一起,还有一些探究的想法。 这位女皇统领的好大一片江山,犹如武瞾帝一样的让人叹服和神往,她们都是怎么做到的? 偷眼看看车外的李修,正和一位罗莎的“鸿胪寺”大臣聊着天,两个人的神情似乎不是很好,不知道哪里出了岔子。 想了一下,推开门下车,想着过去听听。 帕宁看见一位东方美人走了过来,停住了和李修的探讨:“我先带你们去陛见,余下的事情,我们找个时间在详谈。” 李修扭头和宝钗打个招呼,喊上波娃,带上几名护卫一起乘车,向着城里的克里姆林宫驶去。 一路上他都皱着眉,帕宁确实带来了一个不是很好的消息。 英吉利和法兰西这对冤家打了七年之后,终于战胜了还没有矮子王的法兰西,抢走了天竺、加拿大还有圭亚那的殖民权,这次来莫斯科就和要和女皇谈谈平分奥斯曼和波斯的战略。 女皇还真是很有这个意愿,尤其是平分奥斯曼的计划,正中女皇的下怀。 这个计划一旦实施起来,李修将来面对的就不再是奥斯曼这个日落西山的帝国,而是那个冉冉升起的“日不落帝国”。 柿子谁不想捡软的捏? 李修捏捏自己眉头,不能再捏奥斯曼这个软柿子了,多留他几年扯扯罗莎和英吉利的蛋,让他们步子小点等等自己呀。 “怎么了?”宝钗的手就按上他的太阳穴。 李修苦笑一下:“横跳,还得是反复横跳。一个跳不好,就掉水里了。” 宝钗见他不想说,也就不再问,只是慢慢给他揉着头,软软的说道:“有些事本不该我说,可你也要爱惜些身子。这几天,天天吵得别人睡不好觉,自己也头疼了不是。看着让人那么心疼。” 波娃虽不懂宝钗再说什么,却不甘示弱的帮着李修捶腿,眼睛还故意的挑衅薛宝钗。 李修更头疼,女人多了就是这样,不争斗是不可能的。他还不习惯被女人们包围着,成为她们挣来抢去的战利品。 宝钗呢,根本不理会波娃的挑衅,眉眼低垂,一副只把注意力放在李修身上的样子,让波娃的气势渐渐的低落。 有意思,有意思。 李修干脆躺进薛宝钗怀里,试探了一下她的反应。 果然宝钗顺势将胸口挺了一下,让李修既能感受到,却又无法做多余的动作。 段位不低啊,李修感慨了一下,让自己坐直了身子,心里有所感悟。 波娃就好比是叶女皇,实际拥有着“李修”这块土地,并且占据主动。 宝钗呢,就和现在的自己一样,既想分一杯羹,又不愿太过主动从而将来初亏,欲拒还迎间,还把波娃的锐气慢慢的磨掉。 李修越想越好玩,盯着宝钗已经羞红的脸,哈哈哈笑出了声。看着宝钗快要急的掉眼泪了,才捏捏她的手:“不是笑话你,是从你身上看明白了一些事。” “那是何事?” “晚上再跟你们说。” 一天的陛见很顺利的结束了,本来想和女皇好好聊聊的李修,改了主意。签好了早就协商好的商贸条约后,吃了顿午饭就告辞。 一回到营地,他就开始准备起来。让伊凡请来许多和他有生意往来的贵族们,晚上要在营地办一场答谢酒会。 他则带着两个女人开始在莫斯科城里大采购。这招是对付女人的不二法宝,她们享受的寻找东西的快了,要是见到了喜欢的东西,又能不计代价的把它买下来的话,那更是一件能分泌内啡肽的事情。 李修则趁着她们俩犹如好姐妹一般逛街的时候,开始慢慢的靠近英吉利人下榻的旅馆。 他要杀使! 就在莫斯科,杀掉英吉利大使! 不是想要合作吗?先谈谈大使怎么死在你们国家的事吧。 黑锅都找好了人背,就是法兰西!。 现今的世界三强是华朝、罗莎和奥斯曼。候补国家有英吉利、法兰西和神圣罗马帝国。 法兰西输给了英吉利后,开始布局神圣罗马帝国,普鲁士联邦很快就会出现。而奥斯曼将要空出的位置,英吉利已经预定好了。 要是想捣乱他们之间的关系,就要一次把罗莎、英吉利和法兰西都拉下水。刺杀一个大使,目前看起来是唯一可行的方案。 当然李修也想过假冒英吉利或者奥斯曼人杀了叶女皇。相比较难度来说,还是杀了英吉利大使简单一些。 不动声色的踩好了点,带着各自满意的二女回了营地,让大家布置起来,今晚主打华夏菜品,相信会征服这些洋人的胃口。 委任伊凡做了今晚宴会的主管,他把扎列里叫进了帐篷里:“大叔,晚上带几个人跟出去一趟。” “去哪?” “我记得普加乔夫是被吊死在了广场吧?晚上你们去哪里搞点事情出来,祭奠一下那位。记住,搞完了事,直接回凤凰城,提前准备好船。” 扎列里重重的点点头,自己找人去准备。 李修不打算玩什么碟中谍,自己也不会那么多的技能,就一个办法,扔燃烧弹烧了那座楼,有跑出来的全杀了就是,此时可不是要他心软的时候。 夜色低垂的时候,营地里驶进了数十辆马车,李修在伊凡的引荐下,见到了他的主要客商们。 贵族客商们对李修搞出来的商务酒宴很满意,不仅有美酒美食和李修这位大财主,还有被李修掏重金请来半个莫斯科城的交际花们,有了她们的点缀,整场宴会看起来是那么的完美和奢华。 柳湘莲又一次成为了继李修之后耀眼的存在,身边名媛贵妇成群,在李修的几次示意下,极不情愿的和一位名媛钻进了马车。贵族们果然兴奋起来,这个调调是他们所熟悉并喜爱玩的游戏。 薛宝钗红着脸躲进了马车,自己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亏李修怎么想得出来这种宴会,这让自己情何以堪。 车门一动,薛宝钗吓了半死:“谁!” “嘘~~~” 李修钻了进来,急不可耐的就脱衣服。 “你出去~~~~” 就你这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声音,是在拒绝我吗宝钗妹妹? 李修一个脑崩弹醒了已经闭起眼睛的薛宝钗:“想什么呢你。那天波娃怎么喊得你会吧,一会你就喊起来,直到我回来为止。” 薛宝钗胸都快被他气炸了,瞪着眼睛看着光着的李修,从车铺下面翻出一个大牛皮包来,穿了一身看起来很怪的黑衣。 李修穿好了水靠,抬头看见了生气的薛宝钗,嘿嘿笑着把她拉进怀里:“听话,我得办件大事去。” “你怎么不让波娃去喊?”薛宝钗寒着脸问他。 “她不行,这样的事情就得你来办。看好你哟。” 潜台词薛宝钗没听出来,波娃哪会和你一样的演戏啊,论起随机应变的本事,黛玉都得喊你师傅。 “那那那我怎么喊呀。”薛宝钗又羞又急,忽然胸口被抓了一把,一声惊呼喊了出口。 李修还不肯放手呢,确实手感极佳:“就这么喊,车也要晃着点啊。我先走喽。” 用脚踢开车底木板,还不忘嘱咐宝钗一句:“盖上就行,我还要从这回来呢。” 薛宝钗无奈的看着他钻了出去,犹豫良久,把被子往头上一蒙,就喊了起来。 波娃在外面很是不爽的跟几位夫人聊着:“看看这些男人,见了女人就是禽兽。” “可我看见你的那位东方伯爵,进了那辆车里。”一位夫人好心的提醒了她一句。 波娃一脸的醋意:“那有什么办法,那个东方瓷娃娃是他的夫人之一。” 伊凡凑过来正好听见了这句话,溜溜达达靠近了那辆车,被晴雯给拦住了。隐约听见里面的娇喘,伊凡笑嘻嘻的走开,也去找他的艳遇,希林的夫人看起来很寂寞,自己应该可以去安慰一下她。 晴雯松口气,听着车厢里面薛宝钗唱着独角戏,心里就好笑,给李修一个大大的赞,看人是看的真准,这事只有这个薛贤人才能做的好。要是黛玉在这里,肯定大耳瓜子打出李修来,然后帮他另想办法。 嘿嘿,这就要怪你自己有这心,你让他假意的醉了酒,不也一样能脱身吗。 宝钗此刻也想明白了这点,却并不后悔,李修不是不对她痴迷,只是一直防备着自己。难得有这么一个机会,当他做完了事回来时,不给自己一个交代是不行的。 李修在夜色的掩护下,一个猛子扎进了莫斯科河,顺着水流向对岸游去,英吉利人的旅馆,就在莫斯科大学的旁边。自己无意中挑选的地方,竟然是这么的合适,看来天意合着我能成功。 与此同时,扎列里几个人,也装作醉汉靠近了广场。不到一会功夫就和另一批醉汉打了起来,不出所料的引来了巡逻的卫兵。 扎列里一使眼色,几个人把卫兵放倒在地,一刀进去捅翻了他们,从怀里掏出手雷压按着李修教的办法压在了他们身下,又把几张写好的大字条盖在了他们脸上后,趁着夜色,急匆匆的逃走了。 片刻过后,在一声巨响当中,李修钻出了水面,拉开了牛皮包换了一身罗莎的衣服,戴上假发套,背着包摸上了河岸。 心里暗暗的兴奋,好几年没干这种营生了,也不知道手艺生了没有。当年在欧罗巴时,他可是带出来不少优秀的袭击者,真是相念他们啊,你们现在还好吗? 第一百七十六集 简单有效就是好办法 刺杀这种事,李修所经历过的两次,都是派人上门互砍,没有一点技术含量。 有心机的都是先派人卧底过去,下毒,推井里等等办法用上。 而他是经过好莱坞编剧和柯南熏陶出来的半吊子,除了会问元芳你怎么看以外,就剩下了暴力美学。 几颗掌心雷扔进了旅馆一楼,其中一颗燃烧弹引起了熊熊大火。李修溜达着转到了后巷,装作醉汉依偎在墙角,等着英吉利人从窗户里爬出来。 等了没一会儿,几句英伦腔传进了他的耳朵,悄悄睁开眼去看,几个人慌慌张张的跑出了小巷子,奔着他的位置而来。 接下来就是讲究技巧的时候了,不能全杀了,要不怎么栽赃。那留谁呢?按照经验判断,谁年轻留谁,那很可能是护卫。 就着街边的瓦斯灯一看,李修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也惊动了奔逃而来的人。 “谁在哪?!” 李修嘟嘟囔囔晃着身子低着头站起来,忘了英吉利人的少白头和皱纹。 就按现在的情形来看,都是一身睡衣没戴假发的秃顶或白头发,他真分辨不出他们谁的年龄大。 “是个醉汉。我们快走,告诉乔治亲王,叶女皇没有诚意对待我们!” 等等各位亲,李修掏出了转轮枪,砰砰几声全打在了他们腿上,趁着他们哀嚎的时候,用法语问着他们:“能听懂我说话吧。你们说的乔治是布朗史维希斯图亚特乔治吗?” “你是谁?为什么要杀我们,你不怕大英帝国的报复吗!” 李修很痛快的撒了一个谎:“我是路易十六。” “你在撒谎!路易十六早就被吊死了!” 李修抽出刺刀一路捅了过去,留下最后一个人,把自己的脸露了出来:“他们受伤了还往你身边爬,那你就是大使了是不是?告诉我乔治在哪?” 李修几次问的这位名字特长的乔治到底是谁?怎么李修这么关心他,甚至不惜暴露自己也要问出他的下落。 大使仔细的打量了一下李修,忽然惊叫起来:“是你这个恶魔!路易十六就是被你吊上了绞刑架,詹姆士索菲亚也是被你害得!杰克李!英格兰人永远记着你这份血债。” 熟人? 我都长这么大了,还特意装扮了一下,还是被你认出来了? “你都认出了是我,还不想说出来乔治的下落吗?” “我说了你会放过我吗?” “会!” 大使白费力气的掏出了火枪,嘲讽的盯着李修呻吟:“苏格兰最终和我们合并了,你失败了” 李修惋惜却不可惜的从他胸口拔出了刺刀,扔下一个烟斗在墙角,撒腿就跑。再不跑,不远处赶来的巡逻队一定会追着自己不放。 在水底吐完一口气后,李修已经在了河中间,把身子仰躺在水面上,想着收到的那个信息。乔治来了莫斯科。 到底谁是布朗史维希斯图亚特乔治? 他是詹姆士索菲亚女王的儿子,一个德国人。虽然现在不叫德国,但是他的出现,普鲁士德国很快就会出现。因为,他就是现在英吉利汉诺威王朝的唯一合法继承人。 这么说,英吉利不仅要对奥斯曼动手,最主要的目标,应该是推翻神圣罗马帝国的统治,建立德国。 他跟自己应该是有杀母之仇的,怕是不好做朋友啊。 李修嘲笑了自己一下,当年祸害他们家时,就没找到这个乔治,也正是这个逃跑的乔治,对自己发出了通缉令,害的他不得不逃回红楼。 耿耿于怀的是,苏格兰的革命还是失败了吗?你们怎么这么笨,我手摆手的教你们怎么打游击,如何安放路边炸弹,怎么还是被人家给统一了呢? 你妹的,风景线就这么快的没有了吗?我连一条像样的军舰还没有呢,怎么和欧罗巴那些海军死磕? 怎么办? 清凉的河水也很难浇灭他现在心头的烦躁,永正你个拖后腿的,都是你害的老子陪你玩削藩,人家已经追上来了呀。 回去! 乔治肯定藏在一个秘密的地方,甚至有可能就藏在女皇的身边,我找不到他就不找了。回去赶紧拿下阿扎尔,我要去跟波斯大食谈一谈,中东不能让给英吉利人,还要问问奥斯曼,需要我的武器粮食吗?再坚持几年,给我些时间。 薛宝钗嗓子都喊哑了,才看见李修从车底钻了进来,吓的她一声惊叫,瘫在了被窝里,浑身是汗。 别问李修是怎么知道的,再问又得被封。刚想着给她换身衣服,车门就被粗鲁的拉开了。 闹大了,先是在广场上发现了“起义军”的宣言,又在旅馆后面的小巷子里找到了英使的尸体。 女皇震怒无比,这是在她的地盘上,是谁敢这么肆无忌惮的杀人?敢打我的脸的人,坟头草都有了一人多高,我不介意在埋一些人做肥料。 李修挡在薛宝钗身前,扭过头很不满意的问着希林:“你在干什么?” 希林的脸都白了:“哦上帝啊,你还有心思在女人身上。快出来,出大事了!” “等我穿好衣服,真扫兴!关上门!” 希林关好了门,回到了帕宁身边:“他确实一直里面。” 帕宁松口气,在就好在就好。万一是他干的,连自己都有罪,因为消息就是自己给他的。女皇的脾气一向是琢磨不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惹麻烦为妙。 李修抱着软成一团的薛宝钗,还逗她开心呢:“听说你喜欢听戏,什么时候陪我来一出《鲁智深醉闹五台山》,有一支《寄生草》的词,我最是喜欢了。” 薛宝钗挣扎着给自己穿着衣服,哑着嗓子小声的哭诉:“此一番过后,妾身可还怎么做人?” 李修哈哈大笑,提条件了不是,薛宝钗才是传统美德的代表,怨不得好多人要娶你回去,讲规矩的时候是真多。此时节不和李修讲讲条件,岂不是白忙了一场,不给奴家一个交代,奴家一头碰死在这车里。 “说说看,你最想要什么?” “薛家素有丰年好大雪之称,妾身不愿坠了名头。” “你可真是有趣。一边向往着哪里讨烟蓑雨笠卷单行?一边还要珍珠如土金如铁。” 宝钗穿好了衣服,又帮着李修系带子:“你哪里知道身为女儿家的不易。我若是能抛头露面,必能重整家声,不弱玉儿的。” 李修拉开车门跳出去,回首问她:“西域并没有拦着你抛头露面呀。” 宝钗端坐车中冲他盈盈一拜:“今日宝钗已经断送了自己的礼数,来日宝钗抛头露面时,还望李郎莫忘了今日之事。” “随你!”李修不想和她纠结下去,薛宝钗拿自己的自尊和清名赌自己一个承诺,这种行为就是因为没有刺穿她的底线。 你给我等着,不信治不了你的矫情。 去见了帕宁和希林,“吃惊”的听完莫斯科城里发生的故事后,斩钉截铁的说一定是奥斯曼人干的。明摆着咱们来开会就是为了对付他,不搞点破坏出来,也不符合常理。 “不是他们。”帕宁推翻了李修的猜测。“是法兰西人。他们在报复输给英吉利之仇。” 李修坚持自己的看法,还提出法兰西最不应该做这样的事:“他们输给英吉利,更应该来寻求罗莎的帮助,怎么会过来捣乱?这不是又给自己树立了一个敌人吗?” 希林给了答案:“据说凶手丢下了一个烟斗。上面写的是温斯顿,那是英吉利一个很显赫的家族。” 李修很吃惊:“英吉利人自己干的?” “恰恰相反。这个家族的人跟法兰西打仗的时间最长,一个烟斗遗失在战场上,或是当作礼物送给对手,都是有可能的。” 瞧瞧,一个被人嫌弃的烟斗,果然让你们脑补出来了一个完整的故事。顺便洗清了李修的嫌疑,这东西是从自己爹那里顺来的,而李守中是收的留学生的礼物,天知道到底是谁把它带到了华夏。 帕宁脑洞再大,也补不上这段故事。 他见李修的目的就是,确保有能力做这事的李修,老老实实的在车里和他的夫人之一为爱鼓掌就行。 女皇大索三天后,无奈的确认了法兰西是罪魁祸首,他们的目标太明确了,就是英吉利人,甚至就是乔治亲王本人。 趁着紧急召开的反法联盟的成立,李修提出了要回凤凰城去,尽快的对格鲁吉言展开攻击。 女皇也是第一次当着李修的面,披露了整个战争计划,刚成立不久的黑海舰队,以全部二十四艘阵容出战,打掉奥斯曼帝国的黑海舰队,虽然他们有十九艘战列舰,十六艘巡洋舰和更多数量的轻巡炮舰。 但是乔治亲王表示,他们在波斯湾隐藏了一支舰队,随时可以加入战场,帮助罗莎完成黑海海战。 李修第一次见到了乔治亲王,笑眯眯的总是摸着自己的大腿,那里有他的军刺。 正是这位亲王,开启了英吉利的殖民时代,等到维多利亚女王的时候,继承了丰厚遗产的女王,终于打造出无敌舰队。 “我的男爵,你的意见呢?”李修的年龄和颜值,让年逾花甲的女皇很是欣赏他。 您看,长得好看的人就是资本,李修要是现在说一声女皇,我不想奋斗了。估计顿河军团就能落在他的手里,越是不想奋斗的,得到的会越多。 哪跟薛宝钗似的,明明可以不用奋斗了,还偏偏要自己在搏一把。 李修很得体的回答了女皇:“我会尽快拿下阿扎尔,并把我的里海舰队开过去。” 他绝对不会告诉大家,里海舰队的数量,只有四艘轻巡洋舰,还是伊凡给找来的退役货色。 过渡的东西,李修不太在乎数量,最主要的莫过于,他已经把蒸汽机塞进了战舰的肚子里,不知道罗莎和奥斯曼的舰队,又是什么样的呢? 第一百七十七集 滴答滴 贾环傻愣愣的看着陆宇在院子里竖起一根木幡,上面横七竖八的绑着许多的铜管,最顶上还侧着一口锅? “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啊?”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陆宇这个西域电信部的官长,奉命携带设备回京,安装调试还要负责培训薛宝琴和贾惜春。 地点呢就选在了医院,宝琴和惜春在王御医的运作下,成功的进来当医士,用的还是麝月和侍书的名。 两个人抱着一本易经乱翻,西域的密码就是易经。 林黛玉和贾迎春贡献的此等密码,起因是李修说发报是要一长一短的电波信号,组成完整的一个字。 贾迎春就眼前一亮,在纸上画了六道长的说个句乾。 黛玉就笑着画了六道短的说是坤。 李修撕了自己琢磨的笔划顺序,翻着白眼走了。 他是真心不懂易经,在哪上学都没教过这个,他一直以为算卦专业才用学呢,盗墓专业或许是选修课? 易经道理他是不懂,可他知道八卦是二进制的计算关系。 阴是零,阳是壹,比如说乾卦的表示,就是六个一,六声长滴。 反之坤卦就是六个零,六声短答。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时针它不停在转动。 老祖宗的玩意儿有意思吧,少阳(—),少阴(--)构成了初始的零和壹,通过太极推演出太极生两仪。 然后不断的推演下去,有了八八六十四卦基础卦象,很难想象古人到底是怎么演算出来的。 迎春和黛玉笑嘻嘻的看着李修吃瘪,有了二进制的计算方法,别说电报的字数了,写本小说都能一根指头按出来。 李修开始琢磨计算机,插电手摇式计算机要是能搞出来,你们的摩斯密码在我眼里就是爽文体。不用带脑子的就能知道你们要干嘛。 宝琴和惜春也是如此,易经配说文解字,对她们而言不是很难的事情。就是练练手法。 贾环坐在小凳子上慢慢摇着发电机,看着琉璃灯一个个亮起来,心里别提有多得意,三爷我也是雷公电母般的神人,没我她们俩可是干不了活。 惜春给他竖起大拇哥,夸他一声三哥哥好棒,就戴上耳机滴答滴的试着按了一句话:前身色相总无成,不停菱歌听佛经。莫道此身沉墨海,性中自有大光明。 等了一会儿,耳朵里传回来滴答滴的声音,宝琴执笔译了出来:佛前海灯。 哇的一声,两个女孩子抱在了一起。跟家里联系上了! “快快告诉她们,我们很想她们!” 一串串无线电波飞向干净的天空,黛玉、迎春和探春你一句我一句的让发报的麝月应接不暇,指头都快摁断了,还是跟不上她们的说话。 鸳鸯拿着一张纸进来,咳嗽一声:“给北方一号的电文。” 众女这才收住了性子,聊得太嗨了,忘了电报的正事。 “北方一号,老家已经对阿动兵,可以透漏给朝廷信息。” 陆鸣看完儿子拿回来的字条,甚是不可思议。 “就那么按几下,两边就能说上话?” 陆宇骄傲的给自己爹科普起来:“其实就是声音传递,只不过这声音是在空气中传播的,不用天线捕捉不到。” 陆鸣若有所思:“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好好好,正道也。其余番邦可也有了?” 陆鸣点点头:“英吉利正在测试,罗莎的也快了,可是都没我们的好。” 陆鸣嘿了一声:“世界变化如此之快,可恨朝堂上还在讲什么存天理灭人欲,如今跟陆王的心明便是天理吵得不亦乐乎,真是不知所谓!” “父亲,那位圣上的意思呢?” “他?”陆鸣犹豫了一下:“若论帝王之资,他也算得上个中上。可惜,碰上一个不论帝王的,中上也得输。正沉迷在大一统的幻想中,不可自拔呢。” 帝王都有一个幻觉,天下就我一个声音,天下只能听我一个声音。 永正帝一边用着龟山把不和谐的声音赶出朝堂,一边暗暗的搜集他们的黑材料,时刻准备反手灭了龟山。 可惜,这种帝王心术流传了千年之久,没人不知道皇上想干什么,只是瞒着他一个人假装的我们不知道。 太上最近和甄家联系的很是频繁,中间人就是忠靖候史鼎,史家两边站队的心思,朝堂上下看的很清楚。 陆鸣没了首相的位子,可还是户部的侍郎,稍微用了点门路,京城里就传遍了西域的事。 李修又去拓土了,西域疆土已经赶上了中原,不知道朝廷要给个什么说法。 按理来说,或者按照王朝规矩,此时应该是一道圣旨将李修调回京城咔嚓了他。 陆鸣最喜欢这样的反向操作,裹挟着些许民意,通过御史上书内阁,咱们该去摘桃子了,怎么还留着他呢。 内阁有点抓瞎,上一次隔空吵架因为泄密的事,不得不不了了之。 这次怎么办?按我们的规矩要师出有名,李修滑不留手的连个王位都给拒了,总不能给他一个莫须有吧。这招太狠,用完了会反噬自身。 “还是先争教化!李修此子肯定的不听,那不就师出有名了吗。”陆鸣帮着他们想办法。 内阁也好,永正也好,都是眼前一亮。好办法,正好把一些心学的人赶出去!这是龟山理学的想法。 正好把龟山给分了家,这是皇上的想法。 朝堂又开始了争执,谁也不愿意去。 “陆公!”一位心学的官员去家里请教陆鸣:“我们若是被赶出朝堂,就剩他们一家独大,恐不是朝堂之福啊!” 陆鸣不解其意:“长久以来理学都是显学,教化正朔的事,显学不去,难道要你们去带歪了西域不成?”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心学可以去,但是要给正名。你们天天骂着我们是歪理邪说,还要我们去西域教化,那我们到底教化西域什么? “陆公,西域到底真相如何?是不是真如他们所说的一样,绝我儒学?” 陆鸣一皱眉:“李江流也是我名教子弟,其父更是前祭酒,要说他反叛老夫倒是信,若说他绝了儒学,老夫倒是不信了。一家之言不足论也。” “如此说来,心学也不是不能去传下教义。西域可是在他手上百战而归的,史书上必要给他记下一笔。就是这反叛的事,真真是让人难说。” 陆鸣叹口气:“难就难在这,老夫和他自扬州相识以来,就与他争斗不休。素知此子心性,不称王的反贼,你我可见过吗?有时,我都想劝进他了,干脆称王算了,两家也好有个说法。” 官员抚掌大笑:“能让陆公头疼的李江流,岂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再过个几年看看,是不是个缓称王的路数吧。” 陆鸣送走了心学代表后,写了一张字条,让儿媳妇送到医院去,她来往最是方便。 更方便的是,儿媳妇带回来了最新的电文:同意启动教化工程,以轮换的方式,让中原认识西域,并把西域文明之火带回中原。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矣! 陆鸣痛快的笑了几声,一把火把电文化成了灰。就凭这一手隔空传音,中原就要易主,你们看的是李修绝传承,老夫看的是李修给汉家续香火。不可同日而语呀。 薛宝琴和贾惜春办完了正事后,就跟刚有网瘾的少女一样,守在电台那里,又开始聊天。 贾环坐在院子里按着自己的胳膊喊疼,外屋里换了他舅舅赵国基虔诚的摇着手柄,里屋就听见两个女孩儿哈哈哈,滴答滴个不停。 李修在碎叶也无奈的看着迎春,我这是给你们上网聊天呢是吧,科学啊亲们,能不能尊重些。 他浑然忘记了自己用手机也只是刷斗音朋友圈的事。 “我说,能不能先问问前线怎么样了,你们再聊。” 迎春吐吐舌头,敲下回聊两个字。拿过李修手里的电文,认真的给发了出去。 外屋的麝月用冰敷着手指头,歪着头夹着电话和晴雯斗嘴:“你才想着贾宝玉呢。在贾家的时候,就你和袭人争得欢实,现在你倒撇清了。快说什么事,都督正好在,一会他走了可就找不到了。” 那一头的晴雯隔着这间屋就一堵墙的屋子里嘿嘿直笑:“诶,我可听说袭人又去风月城了,一住就是几天才回家,你说这算是个什么?” “史湘云不是也过去了吗?他俩是不是有戏?” 晴雯在话筒里切了一声:“她就是个憨的,也不知道老太太又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一点正事也不干,整月的兰州到风月来回的跑。那点钱全给了铁路了。” 麝月先是对袭人的事鄙视了一番,顺便说了几句贾宝玉:“在贾家时,还以为他是个好的。出来一看,要不是三姑娘养着,连口饭他都吃不上。唉~~~还是出来的好。” “知道就好!你在那边好好干,我可是你的担保人,出了事我可跑不掉。” “我是立了功才被招进情报科的,关你什么事?” 李修就这么在里屋听着她们聊天,恍如回到了后世的办公室。 迎春不好意思的笑着把收到的电文给他看,柔声说道:“我去说说她们,别发火好不好,她们新鲜两天也就过去了。” 两天? 我信你个鬼!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电话煲?你们能放下电话才见了鬼! 李修哼了一声,拿起电文仔细的看,伊凡的三万奴隶大军已经集结在了里海码头,等着换装。 第一轮的诉苦活动也已经展开,效果很好,训练一个月的话,就能跟在冯紫英的身后进入阿塞拜疆。 最新的电报显示,仇兰亭进展顺利,稳扎稳打的越过阿塞拜疆国境线,与奥斯曼的守军开始了对峙。 第一百七十八集 最难揣测是人心 妙玉来了,带着她的“左膀右臂”甄士隐和邢忠,一起来见李修。 江南有变,或者说,金陵甄家有变。太上皇觉得自己在皇城里是赢不得永正这个儿子了,他就把目光放在了长子甄应嘉身上。严格来说,他俩都不是已故的皇太后所生,立长该立甄应嘉。 李修被这手惊呆住了,玩的可真高,可是操作难度也很大。 妙玉一脸的嫌弃对他和黛玉说道:“赐我一个皇长公主,还有你” 李修以为是自己呢,谁知妙玉指指黛玉:“你是西安公主。” 黛玉呸了一口:“跟你们非亲非故的,谁稀罕什么公主。想要我们做什么就直说,别弄着这些恶心人。” 甄士隐为难的从怀里拿出一份信,想要递给李修看,却被李修拦了回去,只好无奈的对李修和黛玉说起信中的内容。 “请西域出兵雁门关,围了京城。” 此言一出,黛玉就一阵恶心:“好没个道理,他们家的事,为什么要牵扯上我们?就因为有个长公主下嫁了是吗?” 妙玉不干了:“玉儿胡说,我一个孤魂野鬼,不是来了西域,此时已经化成了一抔黄土了。什么公主不公主的,与我何干?” 李修还没转过弯来:“我还是不明白。他怎么就想到要我出兵?” 黛玉瞪他一眼:“你可是明告天下不称皇也不称王的。不要你做打手,还能找谁最合适?” “那也不对啊,我可是还要除了皇权的。” 甄士隐咳嗽一声:“甄家允诺,只要个名,您为监国,国之权柄尽在您手。” 哦,懂了!求着我做曹阿瞒。 李修嘿嘿发笑,皇帝的位子就这么吸引人吗? 想起一个段子,皇上是不是最孤独最难做的男人,答曰非也,国家出钱给他养着女人,还盖好了房子给他和他的女人们住。这也是最难的话,我来。 妙玉脸就一红,作为义忠亲王的女儿,太上皇这位叔叔做的可是够离谱的。她跟着也不长脸。 黛玉一双眼睛弯了一眼李修,问甄士隐:“甄家是不是也有不少女孩儿?” 李修一个劲的咳嗽,黛玉递给他一碗茶:“润润嗓子吧,别把心咳出去掉地上脏了,李监国!” 妙玉还接了一句:“脏字用的好。” 误会了,误会了,我真没把薛宝钗怎么样,别听她瞎说。 可又不能当着甄士隐和邢忠的面解释,只好先认下来,晚上再找黛玉算账。 “我是不是该说兹事体大,再议?” 李修有点把不住太上皇的脉,你要是说就养个挂名的皇上,李修还真挺动心。 为什么这么想,现阶段他不可能一步到位推动社会变革。西域的问题比较特殊,解决了民族共处的问题,再解放了奴隶就行。土地改革基本没有多大用,地广人稀还不会种地,说的就是西域。 至于各种途径来西域的汉民,大多数都是无家业的人群,贾家就是一个例子,刨去了贾探春以外,都是破落户无产者,改造起来很容易。 世家呢,李修把他们定性为外来的投资客,政策可以给你,赚钱也一起来,但是想染指人民政权,我不介意做个剁手的都督。 中原可就麻烦了,要是以革命特性来说,李修就该一路横推回去,荡平那些污泥浊水,换一个晴朗的人间。 不是请客吃饭,来不得那般从容雅致吗。 问题是,他对自己没信心,推翻一个旧世界容易,建立一个新世界难! 有多难? 李修不敢说,十年之后,我们还是朋友 要是能挟天子以令诸侯的话,最起码他有一个中央政权的大义,是不是就能顺利的过渡下去呢? 还真是兹事体大,请来林如海一起来聊聊这个话题,李修也想听听外面对禁锢皇权这事的接受范畴在哪里。 李修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把太上皇的意思说了出来,林如海死活都不信,天下都不要了,就为了做个皇上? 其中有诈!应该是缓兵之计,借用李修逼永正退位,国贼这个帽子就带在了李修头上,等着他家缓过手来,一定会清君侧除国贼的。也不排除有诱使李修进京而除之的想法。 李修容他和黛玉都说完了之后,表达了自己的一个意见:“有没有想过另一种思路?不管他们怎么耍花招,核心问题是要换皇上。他们不说出去,想暗箱操作。难道我们也不说去吗?告知天下,皇上他爹想换个儿子做皇上,我们也看看天下的反应。” 林如海疑惑的问了他一句:“你想做周公?” 周公吐脯,天下归心。 这典故,还真是有的一讲。 周公不是周文王,而是文王百子中的一位,伐纣那位武王的弟弟,他有个很有个性的名字---姬旦。 跟随着哥哥南征北战后,被封上公,采邑就在周,所以称他是周公。 他在武王崩后,辅佐武王的儿子成王摄政,引发了三叔之乱,灭五十国,奠定东南,致礼作乐;孔夫子极为尊崇周公其人,把他制定的礼乐奉为天下行表,周礼就是这么来的。 李修的意思是,不做曹阿瞒,要做就做给天下立规矩的周公。 他做的不正是给天下重新立规矩的事吗,那不如学学周公,还能拿着周公的名号,抗住儒家的反对,效法周公你们要敢说错,我佩服你们是条汉子! 李修笑呵呵的又另外解读了一层意思,“周公好就好在他尊重人才,求贤若渴。一顿饭的功夫都不给自己留,有了人才来访,吐了饭不吃了,也要去接见人家。 华夏之大,人才之众,绝非西域一隅所能比的。要想天下为公,没有周公尊重人才的态度,可是成不了事。 至于他们父子之间的事,我们不妨做个中人,能劝就劝,不能劝还可以拉拉偏架。西域也该回中原露露面咯。” 黛玉这才满意的点点头,不做曹阿瞒这点甚好!西域再大,若没有中原文明的哺育,也还是一块蛮荒之地。争锋世界,没有中原的底蕴可怎么行。 “先从哪处着手?” “陕甘吧。”李修早就想着宝塔山和延河水了,赤贫就是那里的现状,可真是地主家也没有余粮。 “我亲自带队去,解放出那里的生产力,也把朝廷在那里的影响抹掉。” 林如海有些担心:“一旦朝野不容,就要两面开战。我们兵力都在西边,恐力有不逮。” “安西史家两头站队,我正想架空了他呢。所以,带兵不用多,过去抢安西的兵,看他给不给。” 林如海警告他一句:“可别又抬进家里一个。玉儿不好说你,我这个做岳父可要说说了。” 黛玉得意的一扬脖子,可话里话外还是帮李修给圆了过去:“进来也是往茜香国里扔。不过,史家的湘云,怕是想着她的青梅竹马呢。” 史湘云是最早和贾宝玉在一起的女孩儿,真是和宝玉从小一起尿床长大的姑娘。要不是中间来了林黛玉和薛宝钗,她是最有可能做宝二奶奶的人选,所以袭人最早开始服侍的就是她。 李修对贾母最近的行踪,不是太在意,听黛玉这么一说的话,这里面肯定有事。 “出了什么事?” “探春容养了老太太,湘云有一次去探望的时候,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这姑娘可是安西西域两头的跑,没事才怪了呢。” 李修和林如海对视了一眼,彼此心里有了数,安西有变。 对此,李修是有着心里准备的。将心比心,身处在封建皇权的社会中,谁不去想着从龙之功。 史鼐肯押宝在自己身上,也是看中了自己能在西域成事,才阴奉阳违的守住嘉峪关,跟自己一唱一和。 忽然有一个机会从天而降,啪叽一下拍在史鼐面前,只要跟着太上皇一起干,异姓王你要不要?甚至可能还是李修的地盘许给他呢,不用回京做人质的西域王,诱惑不可能不大。 “袭人最近常去给老太太请安,还有一个故人也露了面。” 黛玉猛地说出赖尚荣这个名字,李修哎哟了一声:“他没死呢?” “不仅没死,还寻到了西域来,现在和宝玉走的很近。” 李修气笑了,敌中有我,我中有敌,甭管是不是个“佛龛”,都不能容他们藏身了。 叫来迎春:“启动净土计划吧。把安西的情况报上来,我要看看他们到底想要怎么样?” 碎叶城第一次有了宵禁,封锁四门按着名单开始抓人,薛蟠第一时间把蒋玉菡送进了大牢。 “玉菡,别怪我心狠。进了里面有什么说什么,我还能等着你回来。要是硬顶着不说,咱俩就算是永别。” 蒋玉菡浑身直哆嗦,好好的怎么就抓了人呢? “文龙,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救我一救!” “说实话就有救,听我的没错!” 大义灭亲之后的薛蟠回家跟娘商量一件事:“儿子虽然也算有了着落,可看着妹妹一个人为家的忙活,心里也是不落忍。我知道修哥要用人了,趁此机会儿子去给他卖卖力。娘在家里好好的,千万不敢去和贾家老太太掺和啊。” 薛姨妈呸了儿子一口:“我被她骗的还不够吗,你可见我和邢夫人去看过她?你妹妹总算是给薛家挣来了前程,可也比不过你二叔一家。你自去忙你的吧,记得带一个媳妇回来,娘也就放了心。” 薛蟠满口答应下来,去找了李修。不久之后,他先回了京城,赎了锦香院的云儿后,携美下了金陵,重新开了铺子,专门的贩卖西域的物资,转瞬就成了金陵的金不换。 甄家也在不久找上了门。 再说蒋玉菡,进去没多久就交了底,忠顺王爷派他来不为做别的,就是居中联络被贬西域的各个勋贵世家。 李修看着他交代的东西,推算出来忠顺的打算,心里有些替永正难受。哪有什么忠心顺从啊,太上皇一共三个儿子,他怎么就不能借着太上的梯子,上一层楼呢。 李修帮着他盘算了一下上位的可能性,先借永正之手除了太上和甄家,石锤了弑父弑兄的恶行后,永正这个皇位必然会被动摇。此时,天家血脉里,就剩他一个默默无闻的亲王,不立他,立谁? 上一个弑父弑兄的是隋炀帝,纵有开运河阔疆土的功绩,一个炀字,把他钉死在了史书上,永世不得翻身。 好一个忠顺,好一个玩弄权术的穆家。 得亏自己跑的远,还有了革命的本钱,否则的话,岂不还是要被你们玩在鼓掌之中。 等着,我就要回去了。 7017k 第一百七十九集 金城十二重(一) 一晚上的抓捕过后,清晨的碎叶城又恢复了平静,人们通过早报了解到了一件事情,中原的皇帝家出事了。尽管用词很模糊,语气也很暧昧,可不妨碍有心人的脑补---皇权更迭。 史湘云放下报纸一声哀叹,李修误会了,不是这么回事,赖家的小子是甄家给收留了,来西域是想着请贾家全家回金陵。贾母担心李修不让走,所以自己才跑来跑去的忙活准备秘密出走。 撅撅嘴,想了想,决定去趟碎叶和黛玉说清楚,甄贾两家全面议亲,除了探春外,迎春、宝玉和惜春都有着落。自己和贾宝玉真的没有私情,就是有,也是自己无聊的时候想想罢了。 李修要是知道史湘云的想法,会给她解释原因,你们俩从小长到大,太熟悉了,你又是个假小子的性格,混成了宝玉的哥们,确实没法谈到一起。 刚想着往外走,二婶堵住了她:“又要去碎叶?” 史湘云先见礼:“二婶怎么今天问我来了?” 史鼐夫人让手下清退了屋里的人,关上房门让湘云坐下。 “云儿今年有十七岁了吧。” “偏劳婶娘记挂着,是有了十七了。”她比黛玉小着一岁。 “大姑娘喽,别说婶婶不留你,女孩家终归是要嫁人的。我和你二叔原本就给你相看了几家,这两年却被一个人给耽搁住了。” 史湘云红着脸点下头:“有劳叔叔婶婶费心。只是,湘云确实只敬李江流的所为,对他的人,却不” “我知道,我知道。所以啊,婶婶要问问你的意思,还要和你说说。贾家宝玉可好?” 史湘云咬住嘴唇想了半天,也没个答案。你说好吧,总也觉得他缺点什么;要说他不好吧,自己还总能想起他,这要我怎么说呢? 史鼐夫人心里明白了意思,慢慢的给湘云剖析了一番:“我知道你和宝玉青梅竹马总角之交。要是他家不败,你过去做个少奶奶是不错的。如今却是不行了,总不能你过去了养着他吧?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婶子就不说什么门当户对的话,冲着你不在了的爹娘,婶子也不能让你嫁过去受委屈。” 湘云讷讷开口:“那我也可以养着他啊。我有生意的。” 史鼐夫人笑了:“傻孩子,你可不是养着他一个,还有他家老太太,你养不起。薛家的宝钗为什么跑了,把薛家填进去都不够,不跑还等着什么?再者说,你要是养着他,那还不如招赘他呢。” 湘云不说话了,招赘这事也太丢人,赘婿进门的待遇,就和男人们的通房丫鬟是一样的。男尊女卑的时代下,活的不如个女人,还不如赌一刀呢。 史鼐夫人三言两语就抹掉了贾宝玉后,心里也是舒一口气,就怕湘云左性起来,那时可就难办的多。 还好还好,她不再是那个不知道民间疾苦的贵族小姐,这两年在西域可是看到了什么是人间炼狱,又看到了翻身农奴把歌唱。 对经营持家也有了自己的主意,只要不是贾宝玉,嫁谁都不错。 具体都有谁呢? 梅文鼎的公子,就是要娶没娶成薛宝琴的那位。 冯紫英,官拜总兵,绝对的西域实力派。 陈也俊,后军都司兼里海舰队统领。 卫若兰,前军都司兼北海卫统领。 最后一个,金陵体仁院甄家的公子---甄宝玉。 史湘云不可置信:“他家?他家也求我?” 史鼐夫人一点她的额头:“这叫什么话,他家才是求的最急的那个呢。你慢慢想着,这几日先不要去碎叶了。想好了,给我个信,婶婶帮你操办起来。” 留下羞红了脸的史湘云,史鼐夫人去了正厅,史鼐正在哪里等着她。 让下人屏退之后,史鼐等着夫人先说话。 “总算是稳住了。贾家的宝玉,她也就是小姑娘家想一想的事。不妨碍大局的。只是老爷,可稳妥吗?” 史鼐一直皱着个眉,听夫人这么一说,哑然失笑:“争天下哪有稳妥的事,不搏一把,哪来的功成。你忘了最是无情帝王家这句话了吗?父子兄弟在皇位面前算的了什么!更何况咱们这些跟着从龙的人。我要不是看中西域是个天高地远的地儿,又怎么会答应他们。” 史鼐夫人忧心忡忡:“李江流可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真要是刀兵相见的话,恐怕” “不用恐怕。”史鼐直接言道:“为夫就不是他的对手。金城,嘿!再固若金汤的城池在他的眼里,也不过是个大棺材。我就从来没打算和他开战。这等事,你一个妇人家就不要多问了,把湘云稳住后,想法把她带去金陵吧。” “您是选定了甄宝玉?” 史鼐疲惫的一闭眼:“没了贾宝玉,我就给她一个甄宝玉。可惜的是,李修怎么就不称皇呢,做个西域王也行啊。我史家也能放心的贴上去。不要皇权这等事,千古未有,你让我怎么能放下一家子的荣华富贵不要,跟你创什么开天辟地。行不通,行不通的啊。” 史鼐的不认可,是当时的主流。社会分工了上千年,谁家不是拼搏了几代才有的基业。 要我跟你干也行,你去当皇上,我舍了基业跟你打江山,为的是你成功了,我能有更大的基业。 你不当皇上,我们怎么办?抛家舍业的陪你玩? 贾母也是这么想的,你个傻子不当皇上,那我找一个想当皇上的行不行。 甄家就很好,既是几辈子的老亲,又有共同的敌人永正皇帝。 搬倒他,拥立甄应嘉上位,国公不就回来了吗。 所以,第一步,把史湘云嫁过去。第二步,给贾宝玉娶一个甄家女回来。第三步,抢了贾探春的族长给宝玉,用探春之财帮着甄家起事。第四步,夺李修基业为史鼐所用,尽起西域雄兵逼宫京城。 至于李修的死活,干我一个老太太何事。 你不死,我还有个孙女是你女人呢,一个不够三个都给你,也坏不过今天这种局面。 让宝玉去找找赖尚荣,怎么好几天不见他来了,难道是去了金城兰州?他没和我说起过呀。 宝玉听话的去了碎叶城,刚进了赖尚荣租住的小院,就被埋伏在里面的人给按住了。 着实把贾宝玉吓得不清,这是怎么的了,抓我做什么?赖尚荣出了什么事吗? 带回了监狱后,让人给认出来了。 “哟,这不是宝玉吗,你们怎么把他给带回来了?他姐姐妹妹的都在都督府公干,别是抓错了人吧。” 带队抓人的是回回,哪认识宝玉是谁:“给我的命令可是谁去那家就抓谁。他去了,我就抓。” “得,你们是没错。把他交给我吧,接着回去守着。” 宝玉仔细的看了看认识他的人,有点眼熟可不敢认:“您是?” “宝二爷认不出来我也正常,我是宁府来升家小子来项,前大奶奶的陪嫁下人。如今改了名,叫叶来项。” 宝玉哦了一声,对上了号。 前大奶奶是指的贾珍的原配,王家的一位姑奶奶,也是王熙凤的堂姐。所以王熙凤自小就认识贾珍。 王家给他们这辈陪嫁的下人都是来字辈,来升、来旺、来喜。 来升本来着也是个宁府的都总管,自从前大奶奶过身后,贾珍又续了尤氏,他的权利渐渐的被贾府赖二总管给收了走。 宁府被抄后,他一个奴生子,只得被发配到西域。叶来项年轻,脑子也活泛,初创碎叶城的时候,可是表现的不错。这不,升到监狱里做个小押司,也是个正经的工作。 宝玉求着叶来项给他说说情,找找人,什么贾政、贾琏、贾迎春都行。 叶来项也不难为他,找间屋子先让他进去待会。 “咱们有旧是不假,可我也不能无缘无故的把您给放了。碎叶的规划您也是懂的,一会有人来问您话,有什么就说什么,别藏着。我去给您找找贾琏二爷吧,二小姐我可是够不着。” 宝玉千恩万谢的进了一间小屋子,找个墙角席地而坐,心里可就开了锅。 赖尚荣呢?被抓还是跑了?他可是什么都知道,万一他要是全说了,我们家又要完蛋一次。唉~~~老祖宗啊,您可真是祖宗,惹事的祖宗。 就不知道李修看在三妹妹的情分上,会把我家怎么样。 留下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叶来项转弯抹角进了一间屋子,敲敲门,听着喊进来,才小心的推开门,屋里面坐着的正是李修和贾宝玉要找的贾迎春。 “都督,按您的吩咐给他关小屋里了。” “行,老规矩,闷他三天。不用审,他自己就说了。你说呢。” 贾迎春不动声色:“别饿着他就行。” 叶来项走了,贾迎春才小心翼翼的问李修:“三妹妹是不知情的,我也没和她说起过。老太太那里,您到底是个什么章程?” “章程是没有,法办了她就行。”李修真是没好气,都这步田地了,还琢磨着复爵那点事。你们家还有谁能帮你? 贾敬? 给天家贡献了老婆和儿孙,早就对他们死了心,一心等着贾蔷回来好好培养一下,好能接下贾探春的族长,宁府是长房,探春嫁李修那天就得把族长让出来。 贾政? 李修直接无视,不是看不起他,是傅秋芳太精明了,就让他过着自己的小日子,等着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什么爵不爵的,我一个小门小户出来的姑娘家,不想这事。 贾琏? 王熙凤能锤死他。 哎哟! 王熙凤! 李修猛地眼前一亮,自己该去看看她啦,金陵有个薛蟠也不保险,要是王熙凤肯去的话,金陵四家可就俱全了,甄家不定多高兴。 要是她答应去做卧底的话,贾母就不能让她死了,有她做掩护,王熙凤肯定能顺利许多,还能有个很好的身份掩护。 想到这,李修笑了:“帮着我演出戏,看看怎么能把你那个奶奶送回金陵去。” 迎春想了一下说道:“据赖尚荣的说法,宝玉有了一门亲事。不如顺势让她走。” 迎春是以为李修烦了老太太,想让她走。哪知道李修还有别的心思。 李修先不说破,王熙凤答不答应还两说,就是答应了,她也只能单线和李修联系,原因有好多,都是无法对别人说的秘密。 “行,这事交给你去办。” “史家呢?”迎春不放心。 李修一笑:“先不动,留他一命,我有大用。” “我不嫁甄家!”贾迎春鼓足了勇气说了这句话。 她现在是孤女一枚,能给她做主的人就是老太太。 能克制老太太的就是李修,又何况,自己也是有着一份心底事无法明说的,只能对他这么说,就是不嫁人。 李修领着气冲冲的贾迎春走了,贾宝玉开始了三天的紧闭,贾母召集贾家人齐聚,要救宝玉。 王熙凤来了信,身子重,行动不变,这次就不去了。 留在了疏勒等着李修,见面就是一句话,把李修说的哑口无言“要我去金陵也行,要我给他们家下毒都行。只要你答应了我这件事,我王熙凤死而无憾!” 7017k 第一百八十集 金城十二重(二) 李修再一次决定放走贾母,根本不需要深思熟虑,王熙凤转眼间就给他安排好了一切,她要回金陵待产,顺便看看自己父母。反过来说也行,我想我父母了,趁着身子还能动,贾琏你陪我回去一趟。 她这么一说,贾母立即动了心,先让贾琏稳住王熙凤别着急走,自己可就盘算开了。算什么呢?算谁能跟她走还有就是三姑娘的钱能带走多少。 如今贾探春的买卖分成两大项,一项是药品,一项是电话。 黛玉给她透了消息后,探春一发狠,把钱砸进了新药开发和设备开发里去,本来还犹豫着担心失败,现在宁肯失败也不给她。 “快去把我的宝玉找回来!” 探春一进门,就听见了这么一句。 往屋子里一看,二姐姐迎春、贾政夫妇和贾敬大伯都在。 迎春叹着气给贾母讲解缘由:“赖尚荣是个探子,按律是要坐牢的。偏咱们家还和他来往的紧,宝玉不知怎地又去找他,被抓个正着!要不是看在三妹妹的面子上,又怎么会只关他三四天的。” “赖家小子怎么就成了探子了?别哄我这个老太婆。官字两张口,还不是由得他们怎么说。” 探春接了这句话:“您老不知道呢吧,报纸上今天都有消息了。太上皇正在联络旧部,似有再度出山之意。据说还有甄家的事。” 贾母一激灵,这种事不都是秘而不宣仅限于少数人知道的吗,西域这是在做什么? 探春后面这句话,可是把她吓坏了,生怕太上皇出师未捷身先死。 “京城里也有这个消息的,我们西域报纸上的事,同一天就能让他们知道。” 贾母彻底知道了李修的风格,也打消了对他最后一丝期许。他是拿着皇家的丑事给天下人看,一丝情面都不给留。 不行,得赶紧走,我也是知情者,天知道李修会不会上门来问我,再把我说的话传到京城里去,我是跳进黄河洗不清。有功的事也成了罪过。 贾母当着大家的面要钱的时候,探春就把账簿给了她看:“您若早说那么一两天,我也就留下些。现而今除了日常开销用的一千两银子外,钱都用在这些上面。” 傅秋芳捧了一句:“三姑娘的眼光就是好,这些东西现在看起来花费大,一旦做出来了,日进斗金!” 提一句她的药,太医院的方子,受限于太医院的设备,效果一直不是很好的片仔癀。纯中药成分的消炎药,清热解毒,消肿止痛。李修来的时候,药方还是国家一级保密处方。 贾母发怒:“怎么偏赶着这么巧?” 探春回她:“西边在打仗,正是这些药用的上的时候。各国都要来采买,我占着个便宜先做出来,不愁他们不来。” 贾母心里就是一动,打仗需要的药?那我可以准备些:“也罢,那你给我些药,我去给了史家,换些个钱来用。一旦回了金陵,一年就要三千两的税银,到时拿不出来可要怎么办?” “祖母又何必的要回去呢?咱家在这里不愁吃穿用度的不好吗?” 贾母怎么肯说实话,说自己和赖尚荣商议怎么整死李修?不用李修来闹,三丫头你就得跟我急喽,只能说些常见的话,糊弄过去:“人老喽,叶落总是要归根。总不能死在外头,进不了祖坟。” 一句顶万句,形容的就是这种类似的话语。 贾敬、贾政、迎春、探春举手投降。反驳不了的话,干脆就顺着您心意来。 探春出了一千五,另外开了一万两药品的单子,她有办法让贾母带不走。 迎春给出了五百两,权当发送了吧。 傅秋芳出了一千,贾敬没有,有也不给。 三天以后,贾母带着行尸走肉一般的宝玉上了火车,在贾琏的陪同下,接上了王熙凤,四个人离开了西域。 刚到哈密,药品就被扣了,石光珠专门过来在车外跟王熙凤说了这事:“怎么能拿伤药进中原呢?” “伤药?”王熙凤眼珠一转,就知道是贾探春捣的鬼,西域卖中原的货里,药品这项唯独各类伤药消炎药是绝不许出关的,这是报复朝廷不许西域学子科考。 “按规矩要罚没。罚银是货价的三倍。” 贾母好悬没晕过去,一万两的货,要罚三万,自己可怎么有。 王熙凤不耐烦起来:“要钱没有,要货给你留下。” 石光珠就是人老实,换个别人怎么也得还还价,他居然一口答应了,把药卸了下来,火车继续的向兰州开去。 石光珠嘿嘿笑着回了车站里面,给了偷偷跟来的侍书一万两银子的本票,这是西域银行自己发行的货币。 “这药是发给北海的,别给耽误了。”侍书交代完事,进了车站的发报室,给探春发去了一份电文,告诉她货物已经移交哈密。 车到兰州,史鼐亲自上车接了贾母一行下车。史湘云见了贾宝玉多少有些不自在,她最终选择了另一个宝玉,甄宝玉。 无关爱情了,小姑娘的初恋就此终结。她一个孤女,李修的路她又不想跟着走,只能选一条最佳路线,跟着自己叔叔婶婶安排的路走下去。 等着车站人少了之后,车头那里下来两个人,李修和柳湘莲。 两个人相视一笑,冲开车的周思敦摆摆手,在一阵蒸汽的掩护下,顺着轨道走向另一个方向。 没有进城,去了城外一个小镇青城镇,那里有一家书院,叫青城书院。 书院不大,一进的院子,有十几个学子在这里读书。 这是李修应对朝廷封锁西域学子的办法,“科举移民”。整个青城镇都给买了下来,办好了户籍,就让他们以安西兰州学籍去考试。 一进书院,薛宝琴那张绝美的笑脸就迎了出来,贾惜春跟在后边也很是兴奋。 陆鸣的主意,有陆宇在医院操持电报就行了,报纸的事他也可以写几笔。就把两个小姑娘给送了回来。 李修没让她们回碎叶,就藏在兰州青城镇的青城书院等着自己。 一别就是九个多月没见面,薛宝琴的个头窜了一大截,李修一把抱起来她兜了一个圈子,吓得薛宝琴惊呼起来。 “长了不少,看来在京城没少吃好吃得。” “哼!”薛宝琴捶了李修一拳:“才没有呢,每日里忙的要死,又是出报纸,又是收发报。还不敢上街去,怕别人给认出来。别提多没意思了。” 惜春嗯了一声:“宝琴说的对,都是买回来吃的,京城里让我们吃的都没新馆子了。全尝了一个遍。连贾环哥哥都长了肉。” 宝琴不干,和惜春去闹。自己不是胖,可不跟自己姐姐一样的。 李修就安慰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没坏处。你姐姐也不胖,她是脸大,额~~~还有一处也不错。 宝琴小脸一黑,拉着他进了屋,给他了一份电文:“我们截收到的,京城里不止我们一个电台,还有一家不知道谁的?没有密码,我们也解不了。” “哦?所以你怀疑你姐姐宝钗?” “这东西就她在做,不是她还能有谁?我问过家里了,莺儿好久不见,我怀疑她就在京城。” “是不是为了生意方便?” 薛宝琴气的直踩他的脚:“她有什么生意要和京里往来?皇商是我哥哥的,也是朝廷默许和我们西域往来的货商。我怀疑是那个事。” 哪个事? 国债的事。 范琴做出了国债的母版,源源不断的假国债通过各家皇商神不知鬼不绝的流回了中原,薛宝钗极有可能知道了怎么炒作国债,所以才偷偷的搞了一个电台,并把莺儿送回了京城。 薛宝琴不认可李修给出的答案:“别怨我心多,我这个堂姐可是心大,你舍不得她,那我自己查。要真是她的话,看你怎么说。” 能怎么说呢,李修也相信是薛宝钗能干的出来的事,可要是为了掌握京城国债卷的市价,她这么做无可厚非。 哄着宝琴,让她查一查也好。自己就把这事给放了下来。他带着一千卫队化整为零的潜进兰州,为的就是对付史鼐。 到底要看看史鼐手里是什么牌,必要时自己就先下手为强,夺了他的安西都护府。 陆续几天过去后,芳官跟着一个商队来了青城镇,也带来了黛玉的消息:“少奶奶用送李姐姐的借口,回了陇西,陈也俊大人带着一万人埋伏在嘉峪关附近。一旦有变,夺关进来救您。” 说完了正事,就跟宝琴惜春一起去玩了,整个青城镇已经被一千卫队围的密密实实。 李修在等一个人的出现,柳芳。 陆鸣告诉的他,柳芳奉旨出京,直赴兰州。起因还是上次的争执,龟山搞了一个上承周程,下接朱熹,反对王学的事情出来,要把朝堂之内王学之人全赶到西域去。 他给出了个主意后,心学反击回去,要去你们也要派人去,心学不是什么末流,更不是歪理,胡说八道的恰恰是朱熹。 两边一闹起来,太上忽然提出了一个尊礼,要重新制定家谱,有的人比如义忠,比如妙玉,该进宗碟的就要进来。 潜台词就是要把甄应嘉的名正过来。 永正岂能不明白自己爹的想法,那就修,我的人去修家谱,彻底的把一些人排除出去,有意见就等死。 谁去修? 永正一看选出来的人选,大怒,直喊上当。全是龟山的人,而且,还是亲近太上皇的一批人。 帝怒,逐之。 柳芳就是带着这些被驱逐的龟山人和一批不得不来的心学人,逶迤来了兰州。 李修就是在等他,要和这位皇上的心腹,陆鸣的老朋友好好聊聊。 陆鸣的意思是务必要策反了他。 柳芳的日子过得可大不如从前,忠顺王正慢慢蚕食他的手下,一旦蚕食得逞,柳芳最好的归宿就是黯然退隐。 有想着从龙之后割据西域的史鼐,就有伴君如伴虎步步惊心的柳芳。 金城兰州这出群英会,就看李修如何施展手脚,既要收了柳芳归西域,又要夺了安西史鼐的权。 罪名都给史鼐安排好了,私通番邦,贩卖火器。 李修很无耻的把自己的事按在了史鼐的脑袋上。其实也不冤枉他,谁能保证他没卖过呢? 7017k 第一百八十一集 金城十二重(三) 最近比较烦,比较烦的柳芳,特意的来到了车站去看火车。 当冒着烟的火车一进站,理学心学两家人都觉得世界已经颠覆掉了。 心学盯着火车头使劲的格,想知道气是怎么来的,看了烧火的炉子和沸腾的开水,算是找到了阴阳,围在一起议论是不是能用这个东西飞天。 理学先问用途和出处,史鼐苦笑着回答:“老夫是一概不知。都是西域李都督一手经办,他说把铁路修过来有好处,我就修呗。” “什么好处?” “路好走了,以往要走小半年的路,如今十几天就能到碎叶。” 不理这些人的惊讶,柳芳心里算的是李修多久能杀到嘉峪关下,一听说只用十几天,面如死灰。 狗屁的天险,狗屁的路远难行。十天的时间,京师的大军还没到雁门关呢,他就到了嘉峪关,兵贵神速这一项,自己方就输了个干净。 想想老朋友陆鸣的话,西域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原来如此啊。 “老史,怎么不往前修路了?一直通到京师不好吗,咱们也来的快点。” 史鼐冲理学那边努努嘴:“奇技淫巧,让他们给否了。” 柳芳叹口气,没了兴致。朝中是逢一三五小吵,二四六大吵,只有休沐那几天安静一下,然后上朝继续。 皇上,您这不是白白荒废了朝政吗?我老柳怎么就看不明白您的操作了呢? 柳芳是身在局中,看不清全貌。陆鸣和李修都知道皇上是在钓鱼,钓龟山理学和太上包括甄家这条大鱼。 这次被逐出京的人群,第一次有了龟山人,这就是一个信号,皇上准备收网了。网中或许还有李修这条鲨鱼。 什么套路呢,借刀杀人。 这些人死在安西都护府的地盘上,甭管是怎么死的,都要算在史鼐的头上。京城中已经有了太上皇勾连史鼐的新闻,再来这么一出的话,天下的士林必定与太上要离心离德。 同样的道理,出了嘉峪关一进西域,那就是李修的责任,乘机再搞臭一波李修,皇上还是很喜闻乐见的。 可怜的柳芳,甭管人是死在哪,他都有一个护卫不利的罪过,结果吗,可想而知。 众人看着车头掉了一个过,又从另一边拉上车厢,呜呜呜的拉响汽笛,喷着烟雾缓缓的离开了车站,这才纷纷散去。 男人嘛,天生就对这种钢铁的家伙感兴趣。又是第一次见到,惊异之余,多看几眼是人之常情。 回城的路上,柳芳特意邀了史鼐同车,柳芳有话要和他说。 “皇上让我问问你,起兵攻入西域,胜算几何?” “不到三成。” “怎讲?” “你也看到那火车了吧。可惜,咱们用不了。这一千里的荒漠,还得靠着人走骆驼运。他们呢,坐着火车呼啸而至,打完就跑,没等走到哈密,就精疲力尽了。想当年王子腾就是这样死在了大漠中,一万余人尽归李修。” 柳芳沉吟良久,也想不出怎样才能绕路过去的办法,只好继续问下一个问题。 “把他骗出来呢?” 史鼐指指自己的脑袋:“我这个脑袋不够分量,他是不会出来的。再者说,就算是他出来了。谁动手?是我?还是你老柳?” 柳芳琢磨着史鼐说的不够分量,他俩一个是理国公,一个是保龄侯,还不够分量的话,难不成要天家出面引他? 想到这,心里一沉,难道说,京师里传的太上的事是真的? 不由自主的盯着史鼐不说话。 史鼐嘿嘿一笑:“想明白了吗?要想杀李修,就要把他引到京师去。太上做饵,皇上钓鱼,老柳,咱们可千万别自误。” “你们真的想”柳芳还是没敢说出换了皇上的话。 史鼐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有幽幽一叹:“有时候啊,做人家的臣子,真是不自在。好多事,身不由已。跟着皇上吧,还得防备着去爵的事,还要缴着税。跟着太上吧,爵位倒是能保住了,就是风险也大。老柳,你常在京师,又是皇上的心腹,你给说说,谁坐天下能让咱们舒服些。” 柳芳骂了他一句口出狂言,也是为难的说起来自己的事:“此次出来,我连个虎符都拿不到,就带着二百护卫上路,忠顺王爷还说太多。那干脆我一个人上路好了!” “那你抓了我回京,揭开这个局面,能不能混的好点?” 柳芳瞪了史鼐一眼:“少跟我放屁!我能不能活着走出安西,都要看你的脸色呢。还谈什么抓你回京。” “那,合作一次?” “怎么说?” “把李修引到京师,剩下的咱俩都不管。” “怎么引?” 史鼐从怀里掏出一卷圣旨:“你给他念这个旨意,这是让他回京勤王的旨意。有人会围了京城,等着他去。” 柳芳心头直跳,他们已经算计到了如此程度,看来李修是难逃这一劫。 “你收着吧,我也有一份,内容大同小异。你那是勤王,我这是清君侧。都是调他回京。” 两个人失去了谈性,这就是天家的德行。任你李修如何的开疆拓土,功在社稷利在千秋有个鸟用,只要不做忠犬,都难逃这一关。 别说什么天家对谁谁还不错的话,今天的恩宠有加,就是明天死全家的征兆。 李修先是在书中看穿了皇权,又在朝堂里打了几个滚见到了现实,怎么会对皇帝这种生物感恩戴德呢。 等着柳芳回了官驿,刚回了房间就发现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的是请君一会,落款是一个李字。 没时间没地点,就说和我一会,那我怎么找你? 柳芳惊讶了一下李修来的速度,却不惊讶李修能找到自己还留言。他要是连这点本事也没有,史鼐早就杀进西域取而代之了,还会等到今天对他畏首畏尾。 不管他,既然留了言,就必定有他的法子! 柳芳打定主意以静制动,等着看李修如何的来见他。 这一等,就等到了晚饭时分,一个伙计捧着一本菜谱进来请他点菜,柳芳翻开一看,合上菜谱就跟着伙计去了官驿后院,进了一个雅间后,就见李修自己坐在那里喝茶。 “好一个李江流,胆子还是这么大。”柳芳坐他对面,端起李修给他斟的茶,抿了一口说是好茶。 “你们是怎么分辨茶叶好坏的?我喝什么茶都是一个味。” 柳芳一愣:“你我这个身份了,你见面还不得请我喝好茶吗?” “我没有啊。这是官驿的茶水,我出门没带茶叶。” 柳芳气的把茶碗一顿,放回了桌子上。李修自己端起来又喝了一口:“放心,我不会下毒。” “是你不会下毒,还是你不会下毒?你李江流制药的手段,我又不是不知道。” “柳世叔,您怎么学坏了呢?一句话好几个意思,那是陆大人才会办的事。可不要跟着他学。” “不跟他学,你又特意的提起他。你也没怎么学好。” 两个人哈哈笑起来,彼此放下了防备心。李修确实会下毒,但不会给柳芳下毒。 柳芳也认可陆鸣作为自己老朋友的地位,看在他的面子上,对李修这次的见面表示欢迎。 柳湘莲进来露了个面,给自己叔叔送了一坛西域的青稞酒,出去和叔叔的几个贴身护卫开了一桌,就在隔壁是边吃边喝。 李修给柳芳倒满了酒,两个人碰了一杯,吃了几口菜,就聊上了。 “我给湘莲寻了一门亲,您给相看一下,就算父母之命了。” “哦?能让你做这个媒,必定是个好女子。谁家的姑娘?” “姑苏甄士隐的独女,甄英莲。两个人不知道何时看对了眼,我也只好成人之美。” “甄家?” “义忠的暗手棋子,现如今一家子都跟着我一个夫人开城忙活呢。” 李修特意的隐了甄英莲和薛蟠的过往,柳湘莲自己不在乎,就看中了英莲的品性,模样那也是百里挑一,完全符合他要娶个绝色的想法。 他好意思在乎吗,一个人改了青楼规矩的浪子,把薛蟠气的远遁金陵,自己收美在怀。 甄英莲的性格是真好,温和柔顺不说,看了几年书后,还知书达理起来。对柳湘莲动心也是因为柳湘莲这个二货的死搅蛮缠。 好女怕缠郎,再有柳湘莲这么个颜值,英莲又是个不会拒绝的性子,稀里糊涂的就应了下来。 得,继邢岫烟之后,李修又把甄英莲给送了出去,心里也是害怕,范琴朱鹤那二位可是对他的西域有着大看法,再因为英莲的事,痛失一群英才,岂不可惜! 没法子,为了柳湘莲的好,李修只得帮他跟柳芳说一声,柳芳一点头,这亲事就算定了。抽空让他们完婚,也算自己功德一件。 柳芳还挺相信李修,只说你是湘莲的上司,能做一半主。你看着好就给他们办了吧,我准备彩礼就行。 又喝了几杯酒,扯了几句闲篇,李修直接开诚布公的说道:“趁着湘莲成亲的事,一家子搬过来吧。留在京城也是受气,还得防着别人的黑手。怎么过日子啊!您来我这边,西边打的热闹着呢,您过去统帅他们去,我也能歇口气对付他们父子。” 柳芳失笑:“你倒是够爽快,可我祖上的名声也就没了。” “历史不能再由他们书写了。几千年就写了一个人吃人,百姓才能过几天好日子?您看我火车的时候,眼神里可是有着憧憬的。是不是盘算着我多久杀到京师呢?” “你怎么知道的?” “我开的火车,就盯着您看呢。” 柳芳嘿了一声:“后悔呀!早看见你好了,一枪崩了你,天下太平。” 李修才不认可这种说辞:“天下怎么会有太平?没了我,他们父子兄弟就不闹了吗?照样杀得不亦乐乎。” “兄弟?” “忠顺王爷。他准备当鸟,最后收官。” 柳芳大吃一惊! 7017k 第一百八十二集 分道扬镳 “我不能反皇上。” “您去西域打的是番邦。” “李修,你这是掩耳盗铃。我跟着你就是反皇上。” “皇上就这么重要?精神支柱还是个人信仰?或者是,跪在地上久了,不会站着了。” 皇上这两个字现在只是纸面意思,李修很想知道古代人面对这两个字,和后世面对另外两个字有什么不同。 皇上换成西方,换成皿煮,换成等等一切让你站不起来的词汇时,是不是真的有人说其实人家也不错啊,错的一定是自己。 柳芳和陆鸣不同,陆鸣的知识储备足以让他认清世界的本质,当李修拿出一个新的理论体系,陆鸣很快就找到了他所要追求道,一个超越圣人想象的道。 柳芳不行,他的认知里,他所得到的一切,都是皇上给予的。虽然也有自己奋斗的部分,但两者的比例,经常的把他自己搞得很矛盾。 跪的久了,这四个字的触动是很大的。从小的教育中就包含着“跪”这个文化,谁会认为“跪”是不对的? 跪不是动词。 柳芳明白李修所说的是指对皇权的服从。 “有错吗?” “有啊。从它引申出去的压制性的脏东西太多。表示一种礼仪我不反对,表示臣服于某种事物,那我就有意见了。您是勋贵,跪的还少点的,见过普通百姓跪吗?见过家里的仆从们跪吧。他们每一天都在跪,遇见是什么事都要跪,不跪就不是良民。我怕他们真的跪下起不来了,害死的恰恰是你们自己。” 柳芳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李修的意思,国人的血性没有了,国家危矣,民族危矣。 “你那个不要皇上的办法,就能管用?” 李修摇摇头,开什么玩笑,他把“皇上”留在心里,表面上有没有都一样。 “我只能让大多人站起来,真有站不起来的或就不愿站起来的,那就让他跪着。” “愿闻其详。” 李修开始忽悠着讲述道理:“官员执政无可厚非,官员站起来执政看的更高,看的更远,为生民立命,是他们的天然职责。这一点您同意吗?” 宋有儒四派,周程张朱;按地域是濂洛关闽,跟上边姓氏一一对应就行。 周敦颐,在老家庐山开设濂溪书院,被称濂溪先生。 二程兄弟授业与濂溪先生,在洛阳创“理”学,把三纲五常定为天下定理,并提出简朴辩证法,万物莫不有对,动静相应物极必反。可惜没等推理出三纲五常的对应面,就去了。 张横渠关中人,这四句是关学的精髓,顺手立了一个里程碑,唯物本体论,从唯心的路上开了一条新路走下去。 朱紫阳在福建讲学,弟子也多为闽越人,故称闽学。略去一万字,理学宗师。 李修挑来挑去还是觉得横渠先生的唯物观点,是最适合拿出来和理学、心学打擂台的武器。先把为人民服务的宗旨藏在为生民立命里面去,等着人们慢慢发现这一至宝。 我也想讲讲无产阶级专政,可情况不允许。一个讲不好,就把我混为梁山替天行道了,这个格局太小,装不下我。 柳芳果然被这句话打动了,原来李修你是这么想的啊,那就好说话了,毕竟格物这块你是大家,心学的人很容易站过来帮你,因为你们有个共同的敌人---理学。 “非得换皇上不可吗?” “不是换,是取消。没有帝制,咱们就先共和。再说,要换皇上的可不是我。是他们自己。” “共和?”柳芳又学到了新的知识点。 这个词太宽泛了,主要是看它的前缀才能分辨国家政体的走向。 从后往前看,有英吉利的“虚君共和”,有法兰西的“总统共和”,还有花旗准备搞起来的“议会共和”。 能有人民共和的就我们一家。骄傲吧,玩的就是和他们不一样。以百年为单位衡量世界的话,我们还很年轻。他们还是胚胎?鲜有能进化成长完全的。注意时间单位。 “您就先简单理解为,官民一体就行。您看,要不要皇上是不是就不那么太重要了?” “能行?” “西域就是这样啊,我在理论上来说,应该是那里的土皇上吧。可我在碎叶办理公事的时间很短,包括跑出来跟您吃饭聊天,西域照样良好的运转着。说明这个体系才是健康的,有领头人,有先行者,有奉献者,大家一起选一个正确的方向努力走下去。一定会成功!” 柳芳不是对西域没有耳闻的人,他一开始就把西域当作敌人来研究,研究来研究去,他就有了兴趣。 某种意义上说,兴趣就是爱情的开始啊。 “我要亲自去一趟,不亲眼得见,我是不信的。” 妥了,怕你不来还瞎说是真的,从来不怕你来,事实胜于雄辩,戴着阴间眼镜能看多久?别忘了阴阳有别,我们阳间的太阳大,别晒黑了再去喊命不命。 他们俩谈妥了去哪里,怎么去,要不要人陪着等等后续。就是没人提史鼐。 李修铁了心的要把整个安西都护府拿下来,严格来说,他的条支都督府还在安西都护府的管辖下,只不过朝堂上下默认了他和安西的平行关系。 要知道安西都护府可不止一个都督府,除了条支都督府以外还有十五个大小不一的都督府,其中一个是自古以来的波斯都督府。 你说要不要?嘿嘿嘿。 柳芳看破不说破,史鼐自己都承认不是李修的对手,丢了也是活该。要么你史鼐继续用计杀了李修,当然还要承担被反杀的后果;要么你就从了李修,继续用现在的合作模式走下去。不过看李修现在的样子,是不对史鼐有什么耐心了。 临分手前,柳芳留了一份圣旨给他看:“别给我弄丢了,等我回来的时候再还给我。” 诶,这就是投名状的意思吧? 柳芳笑而不语,你自己看。 李修回了青城镇后,又仔细的看了一遍圣旨,永正让他回去清君侧。 敌人是谁? 没说。 何时回去? 没说。 带多少人马回去? 还是没说。 李修都不用感觉,就看出来了深深的恶意。 一旦他带着人马回去了,只要说句圣旨是假的,柳芳和你串通做的假。被清君侧的一定是他和柳芳。 这算阳谋吗? 光明正大的和你说回来吧,我就是骗你来杀了你的。你要不要回? 不回,好,圣旨即刻就是真的。李修不尊圣旨有僭越之心,讨之。 “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李修开始背岳武穆的满江红,悲愤之情溢于言表。 宝琴和惜春都泪流满面的看着他,英雄落难不过如此了吧。 芳官讨厌:“人家岳爷爷是忠君的,明知必死才能让君安,慷慨回临安。” 李修抓过来她就要打屁股,芳官使劲的大喊:“我不是小姑娘了!屁股打不得的!敢打你就收了我!” 宝琴和惜春破涕为笑,从李修手里救下芳官,三个女孩躲进屋里开始嘻嘻哈哈。 装什么装,你就想着回京城做外因看他们热闹呢,到时候谁欺负谁还不一定。 没装好的李修,自嘲的笑一笑,喊着屋里的她们:“给陈也俊去电,控制嘉峪关后,秘密入关。” 陈也俊在嘉峪关里接的电报,他早就拿下了嘉峪关,兵不血刃,就是过去说我们来守关,你们可以下岗了,愿意加入我们的现在正是时机。 守军欢呼起来,盼着这一天不是一天两天了,西域什么样,他们早就一清二楚。尤其是看看人家当兵的装备和待遇,哪是朝廷兵制可能比的。 还催促着陈也俊赶紧去兰州,他们会看好后路,安西跟西域就该是一家才对。 陈也俊真是坐着火车吃着火锅到了兰州外围,大军藏进了榆中县的兴隆山,距金城兰州不过一百二十余里。 有心算无心,谁都以为自己是有心人。史鼐和贾母密谋几天以后,敲定了策略。贾母不去金陵了,带着史湘云回京城,就在京城待嫁,还能趁机和太上联系,等着柳芳把李修骗出来,跟随着一起进京,就在京城外斩了李修,里外呼应拥太上旨意而行。 贾母还故意的没告诉王熙凤,出了兰州城百十里,才告诉了贾琏。 王熙凤冷笑几声,就在此处分道扬镳,她和贾琏先去长安,李纨在那里等着她呢。 “怎么着啊琏二爷,是跟着老太太一条路走到黑,还是跟着我好好过日子。” 贾琏嘿嘿就笑,他收获可大了,尤二姐也有了身孕,算起来还是差不多的日子,算出来都是儿子,不好好过日子可不行。 “老太太是糊涂了,想来他们也成不了事。三妹妹可真是果决,前脚刚走,后脚就把老太太给除了族。在怎么闹,也闹不到咱们头上就行。” 王熙凤摸了摸肚子:“有你这句话就行。到了金陵你可要听我的,咱们先开医院,我求来了李修的亲笔信,请谈大家坐镇金陵,医院肯定红火。我也能放心的待产。” 贾琏当然知道谈大家的本事,连声说好。 稳稳当当到了长安后,李纨换了一身的妇人的打扮,高高兴兴的接王熙凤进府。 少不得王熙凤说她几句久旱逢甘雨,李纨羞红了脸反唇相讥王熙凤是老蚌生珠。 贾蘭规规矩矩的见过礼,领着妹妹巧姐儿去玩。 巧姐已经五岁了,终于有了大名,叫贾芳,李修给取的,贾琏还挺高兴。 休息了几日后,李纨送他们登船去洛阳,专门嘱咐道:“那边有我二叔一家,两个妹妹也都长大了,留在你身边跟着学学。” 王熙凤明白了这是收发电报的两个人,问清了李玟李琦的名字,放心的直奔金陵。 等见到了两个妹妹后,得知的第一个消息就是,安西易主。李修奉“圣旨”接收了安西都护府,史鼐非常配合的跟着李修进京交旨。 第一百八十二集 大路朝天 “我不能反皇上。” “您去西域打的是番邦。” “李修,你这是掩耳盗铃。我跟着你就是反皇上。” “皇上就这么重要?柳爵爷,当心跪在地上久了,不会站着了。” 皇上这两个字现在只是纸面意思,李修很想知道古人对于自身的自尊下限在哪里? 辜鸿铭先生说过很有趣的一句话,我的辫子在头上,你们的辫子还在心里。 柳芳和陆鸣不同,陆鸣的知识储备足以让他认清部分世界的本质,当李修拿出一个新的理论体系,陆鸣很快就找到了他所要追求道,一个超越圣人想象的道。 柳芳不行,他的认知里,他所得的一切,都是皇上给予的。虽然也有自己奋斗的部分,但两者的比例,经常的把他自己搞得很矛盾。 跪的久了,这四个字的触动是很大的。从小的教育中就包含着“跪”这个文化,谁会认为“跪”是不对的? 跪不是动词。 柳芳明白李修所说的是指对皇权的服从。 “有错吗?” “有啊。表示一种礼仪我不反对,跪天跪地跪父母吗,表示一种极大的尊敬。可成天的跪皇上,那我就有意见了。您是勋贵,跪的还少点的,见过普通百姓跪吗?总见过家里的仆从们跪吧。他们每一天都在跪,遇见什么事都要跪,不跪就不是良民。我怕他们真的跪下起不来了,害死的恰恰是你们自己。” 柳芳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李修的意思,国人的血性没有了,国家危矣,民族危矣。 “你那个不要皇上的办法,就能管用?” 李修摇摇头,开什么玩笑,把“皇上”留在心里的人多了去了。 “我只能让大多人站起来,真有站不起来的或就不愿站起来的,那就让他跪着。” “愿闻其详。” 李修开始忽悠着讲述道理:“为生民立命,这一点您同意吗?” 宋有儒四派,周程张朱;按地域是濂洛关闽,跟上边姓氏一一对应就行。 周敦颐,在老家庐山开设濂溪书院,被称濂溪先生。 二程兄弟师从濂溪先生,在洛阳创“理”学,把三纲五常定为天下定理,并提出简朴辩证法,万物莫不有对,动静相应物极必反。 张横渠关中人,留下横渠四句是关学的精髓,顺手立了一个里程碑,唯物本体论,从唯心的路上开了一条新路走下去。 朱熹在福建讲学,弟子也多为闽越人,故称闽学。略去简介一万字,理学宗师。 李修挑来挑去还是觉得横渠先生的唯物观点,是最适合拿出来和理学、心学打擂台的武器。先把为人民服务的宗旨藏在为生民立命里面去,等着人们慢慢发现这一至宝。 我也想讲讲歌名的事,可情况不允许。一个讲不好,就是大风吹,大风吹,吹进了小黑屋。 柳芳果然被这句话打动了,原来李修你是这么想的啊,那就好说话了,毕竟格物这块你是大家,心学的人很容易站过来帮你,因为你们有个共同的敌人---理学。 “非得换皇上不可吗?” “不是换,是取消。没有帝制,咱们就先和而不同。再说,要换皇上的可不是我。是他们自己。” “和而不同?”柳芳又学到了新的知识点。 “您就先简单理解为,为民执政为国尽忠好了。您看,要不要皇上是不是就不那么太重要了?” “能行?” “西域就是这样啊,说明这个体系是健康的,有领头人,有先行者,有奉献者,也有不同意见者。大家一起选一个正确的方向,一个不是背叛国家和人民的方向,努力走下去。一定会成功!” 柳芳不是对西域没有耳闻的人,他一开始就把西域当作敌人来研究,研究来研究去,他就有了兴趣。 某种意义上说,兴趣就是爱情的开始啊。 “我要亲自去一趟,不亲眼得见,我是不信的。” 妥了,怕你不来还瞎说是真的,从来不怕你来,事实胜于雄辩,戴着阴间眼镜能看多久?别忘了阴阳有别,我们阳间的太阳大,别晒黑了再去喊命不命。 他们俩谈妥了去哪里,怎么去,要不要人陪着等等后续。就是没人提史鼐。 李修铁了心的要把整个安西都护府拿下来,严格来说,他的条支都督府还在安西都护府的管辖下,只不过朝堂上下默认了他和安西的平行关系。 要知道安西都护府可不止一个都督府,除了条支都督府以外还有十五个大小不一的都督府,其中一个是自古以来的波斯都督府。 你说要不要?嘿嘿嘿。 柳芳看破不说破,史鼐自己都承认不是李修的对手,丢了也是活该。要么你史鼐继续用计杀了李修,当然还要承担被反杀的后果;要么你就从了李修,继续用现在的合作模式走下去。不过看李修现在的样子,是不对史鼐有什么耐心了。 临分手前,柳芳留了一份圣旨给他看:“别给我弄丢了,等我回来的时候再还给我。” 诶,这就是投名状的意思吧? 柳芳笑而不语,你自己看。 李修回了青城镇后,又仔细的看了一遍圣旨,永正让他回去清君侧。 敌人是谁? 没说。 何时回去? 没说。 带多少人马回去? 还是没说。 李修都不用感觉,就看出来了深深的恶意。 一旦他带着人马回去了,只要说句圣旨是假的,柳芳和你串通做的假。被清君侧的一定是他和柳芳。 这算阳谋吗? 光明正大的和你说回来吧,我就是骗你来杀了你的。你要不要回? 不回,好,圣旨即刻就是真的。李修不尊圣旨有僭越之心,讨之。 “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李修开始背岳武穆的满江红,悲愤之情溢于言表。 宝琴和惜春都泪流满面的看着他,英雄落难不过如此了吧。 芳官讨厌:“人家岳爷爷是忠君的,明知必死才能让君安,慷慨回临安。” 李修抓过来她就要打屁股,芳官使劲的大喊:“我不是小姑娘了!屁股打不得的!敢打你就收了我!” 宝琴和惜春破涕为笑,从李修手里救下芳官,三个女孩躲进屋里开始嘻嘻哈哈。 装什么装,你就想着回京城做外因看他们热闹呢,到时候谁欺负谁还不一定。 没装好的李修,自嘲的笑一笑,喊着屋里的她们:“给陈也俊去电,控制嘉峪关后,秘密入关。” 陈也俊在嘉峪关里接的电报,他早就拿下了嘉峪关,兵不血刃,就是过去说我们来守关,你们可以下岗了,愿意加入我们的现在正是时机。 守军欢呼起来,盼着这一天不是一天两天了,西域什么样,他们早就一清二楚。尤其是看看人家当兵的装备和待遇,哪是朝廷兵制可能比的。 还催促着陈也俊赶紧去兰州,他们会看好后路,安西跟西域就该是一家才对。 陈也俊真是坐着火车吃着火锅到了兰州外围,大军藏进了榆中县的兴隆山,距金城兰州不过一百二十余里。 有心算无心,谁都以为自己是有心人。史鼐和贾母密谋几天以后,敲定了策略。贾母不去金陵了,带着史湘云回京城,就在京城待嫁,还能趁机和太上联系,等着柳芳把李修骗出来,跟随着一起进京,就在京城外斩了李修,里外呼应拥太上旨意而行。 贾母还故意的没告诉王熙凤,出了兰州城百十里,才告诉了贾琏。 王熙凤冷笑几声,就在此处分道扬镳,她和贾琏先去长安,李纨在那里等着她呢。 “怎么着啊琏二爷,是跟着老太太一条路走到黑,还是跟着我好好过日子。” 贾琏嘿嘿就笑,他收获可大了,尤二姐也有了身孕,算起来还是差不多的日子,算出来都是儿子,不好好过日子可不行。 “老太太是糊涂了,想来他们也成不了事。三妹妹可真是果决,前脚刚走,后脚就把老太太给除了族。在怎么闹,也闹不到咱们头上就行。” 王熙凤摸了摸肚子:“有你这句话就行。到了金陵你可要听我的,咱们先开医院,我求来了李修的亲笔信,请谈大家坐镇金陵,医院肯定红火。我也能放心的待产。” 贾琏当然知道谈大家的本事,连声说好。 稳稳当当到了长安后,李纨换了一身的妇人的打扮,高高兴兴的接王熙凤进府。 少不得王熙凤说她几句久旱逢甘雨,李纨羞红了脸反唇相讥王熙凤是老蚌生珠。 贾蘭规规矩矩的见过礼,领着妹妹巧姐儿去玩。 巧姐已经五岁了,终于有了大名,叫贾芳,李修给取的,贾琏还挺高兴。 休息了几日后,李纨送他们登船去洛阳,专门嘱咐道:“那边有我二叔一家,两个妹妹也都长大了,留在你身边跟着学学。” 王熙凤明白了这是收发电报的两个人,问清了李玟李琦的名字,放心的直奔金陵。 等见到了两个妹妹后,得知的第一个消息就是,安西易主。李修奉“圣旨”接收了安西都护府,史鼐非常配合的跟着李修进京交旨。 第一百八十三集 三人行 “你这样不行。” 史鼐无奈的看着李修收缴了他的印章,然后在一张张早就写好的文书上使劲的扣戳。 “你也不管管他?” 求助在一旁看戏的柳芳。 “我怎么管?他拿的可是圣旨。” 史鼐你你你了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是故意的,柳芳还真是引出了李修。虽然李修一下火车就用枪顶着他脑袋抓了他,那他也觉得第一步很顺利。只要李修不现在杀了他,还能“押解”自己进京的话,胜利一定是属于他的。 “你不是不听圣旨的吗?怎么这次听了?还有啊,你给我念的那张圣旨,一共就三十二个字,哪个字也没说要撤了我的安西都护府给你吧。” 李修不耐烦起来,把章给了陈也俊让他接着扣,自己过去和他们坐一块喝茶。 “熟归熟,污蔑我不听圣旨,我一样抓你。你怎么就不明白呢老史,清君侧懂不懂?皇上身边有坏人了,你说说,咱们三个人,谁是那个坏人?” 柳芳先说了话:“我是宣圣旨的,肯定不是我。” 李修接上:“我是接圣旨的,不能是我自己除我自己。也不是我。” 史鼐左右看看他们两个,柳芳还举着茶杯挡住脸冲自己眨眨眼。 哦,明白了,那我配合着把戏演下去呗。 “那就只能是我。”史鼐很沮丧的样子,让李修觉得他演技还不错,最起码面目表情和肢体语言都给到位了,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是弯腰驼背耷拉着肩膀说的。 “那我什么罪名啊?”史鼐还替李修操起心来:“按流程,你得宣了我的罪名,然后把消息送进京,还要押解着我一起去。” 重点就是一起去,他要砸实了李修会跟着去才行。 李修冲他伸伸手。 “干嘛?” “你的罪名啊,在你怀里那份太上皇的圣旨给我。” 史鼐一扭头瞪着柳芳。 柳芳摊摊手:“不是我说的。” “那是谁?” “贾宝玉。”李修一边上手摸着史鼐,一边随口给他一个答案。 “贾”史鼐一下子愣住了,没有转过这个弯儿。这事和那个孩子有什么关系,大人们的事,他掺合什么? “不对啊,我没有给他看过什么圣旨?” 李修已经从他怀里掏出了那份圣旨,展开看看,就是那份回京勤王的。满意的笑笑,帮着史鼐系上衣襟扣子。 “那你还给谁看过?贾母有没有?真有啊,那就是她告诉的贾宝玉,然后贾宝玉告诉的我。我才一下火车扣住的你。” 骗子! 史鼐和柳芳都在心里暗暗的骂他。 史鼐心想,肯定是柳芳和他说的,为了取信李修,拿我做了苦肉计。 柳芳心想,你是张嘴就来,万一贾母没看过,你还说谁?史鼐夫人?她偷偷告诉你的?那老史一定不和你演了,肯定和你拼命。 李修还真是这么想的,只要不让你们对质,我就当真的演。 陈也俊终于扣完了戳,揉揉手腕子,还真是个力气活,满满一桌子得有二百多份,彻底将安西都护府的政策转变成西域加强版。 按着名录单核对了一下没有遗漏,放心的把名录给了李修:“官员任命还得等一等,其余的都全了。” 史鼐凑过去要看,他很想知道李修把他的安西变成了什么样,毕竟回来还得自己搞一遍。 李修偏不给他看,揣起来塞进袖兜:“跟您没关系了啊,少看我的政策。老史,回京后你打算怎么办?” 史鼐心里哼一声,你才回京怎么办,我还得回来呢。 可嘴上却说:“只求不死吧,回金陵老家去,解甲归田。” 柳芳也这么说:“一起一起,我估计我也到了头。忠顺王爷既然想要,干脆都给他,解甲归田,做个农夫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陈也俊怕自己笑喷了,赶紧喊人进来搬着文书出去下发到各个府县。 “也俊。”李修喊住了他。 “把咱们的人员派下去,安西府军的忆苦工作赶紧开始,该剔除的剔除,该镇压的镇压,喝兵血的败类一个不留,尽快合成战斗力。” 知道内幕的柳芳就觉得牙疼,直吸凉气。李修这一手棋真是闻所未闻,直击兵制的要害,难怪西域的兵锋犀利无比。 “不好吧,兵变了怎么办?”史鼐终于心疼了,这可是来真的,损失肯定很大。 李修让陈也俊先去办事,自己接着跟他俩演戏,这出戏要一直唱到京师城下,等到最后翻转的时候,看看史鼐是个什么表情。 金城有他们三个唱着戏,京城也有三个人开始了演戏。 太上斥责了忠顺这个小儿子一顿,让他回家闭门思过。 皇上转天把五军都督府交给了忠顺,让他在家办公。 太上就在一次游宴会上落了泪,叹之曰:名长意短,口正心斜。 老臣们无不随之落泪,哽咽不能语也。 没过两天,内阁又发落了一批臣子去西域,激起朝堂反弹,内阁弹压不住,只得请圣上开大朝会,以正视听。 你来我往准备大朝会的时候,五军都督府安静的更换了一批人手,都是一些把总、游击,内阁报上去很快有个准字。 陆鸣是在这件事办完之后,才知道的消息,顿时大惊失色。要是柳芳还在京城的话,他就能知道这些人的来路,偏柳芳在兰州,一时之间竟然无从下手。 就在一筹莫展的时候,走一天歇两天的贾母带着史湘云和贾宝玉回到了京城。 先回了保龄侯府,住进了她小时候住过的枕霞阁,打发人去把贾环喊过来,她有事要交代。 贾环本不想去,拖了两天让陆鸣知道了这事,赶紧催着他去见贾母。 “你好不晓事,如今她能用的只有你,有点什么事,不都得交代给你去办的吗。顺着蛛丝马迹,必能找到他们的图谋。” 贾环无奈的答应下来,换了身旧衣服,去了保龄侯府见贾母,门房里坐了半天,才有一个管家领着他进去。 史湘云和贾宝玉见了他后,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贾环这一身的欺骗性太强,补丁的衣服挎着一个褡裢,里面还有几份没卖完的报纸。 怎么看都是一副朝不保夕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样子。 贾宝玉半是心疼半是责备:“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就没个好营生做了吗?西域那里的报童,样子可比你好的多。” 素来心直口快的史湘云脱口而出:“不一样的二哥哥。西域报童吃喝是有保障,报社管着的。京城里哪有这些的啊。还不是他们卖多少是多少。” 贾宝玉哦了一声:“环儿不如去西域吧,那里总有活路,跟着探丫头好好的干。” 贾母喊住了宝玉:“宝玉,贾环是留在家里看房子的。他走了,谁给咱家看着房子啊。” 荣宁二府和大观园是被收走了的,唯独梨香院是荣公当年自己盖得暮年养静之所,算是贾家在京中的老宅子,给留了下来。 贾宝玉和史湘云都叹口气,这对姐弟两个天各一方,生活也是天上地下。真不知道探春知道了,会如何的心疼呢。 傻子们! 我是有多不入你们的眼,连我做什么的问都不问。就不知道我还是官身吗?不只是朝廷哟,我是领着双俸的峨眉峰!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有劳哥哥姐姐们费心,也让老祖宗担心了。我还能给自己挣口饭吃,衣服和鞋是我自己补得,所以看着破了点。不碍的,我这行就是废鞋。啊咦?袭人姐姐?” 贾环目瞪口呆的看着袭人给他送来一碗茶,忍住了没去看宝玉,她不是嫁人了吗,宝玉你口味变了啊。 蒋玉菡被薛蟠送进了大牢后,袭人第一时间就躲进了宝玉的房里,凭她对宝玉的了解,拿捏的很准。 有那么句话,忘不了的第一次,忘不了的第一人。 贾宝玉和花袭人互为第一次的第一人,蒋玉菡又是个能包容宝玉的,三人行,取长补短也在情理之中。 玉菡吗,都说他是瞎子,错别字哦,是匣子;袭人呢是衣服。 兄弟是匣子,老婆如衣服。原作者隐喻很深。 “环少爷,许久不见了,看着是长大了许多,真是个大人了。” 贾环听着袭人的话,笑笑谢过她的茶,我大不大的不用你管,幸亏惜春和宝琴已经回了西域,否则让你见到的话,就是麻烦。 贾母跟贾环客气了几句后,让他想办法去和夏守忠请见一面,赏了他二两银子说是办成了还有赏。 贾环到过谢,拿了银子回了医院,先把这事晾了几天,才把话捎给他的上司夏守忠。 还特意不让夏守忠露了他的身份。 夏守忠最近心事重重的,答应了见面的事,给了贾环一份名单:“你腿脚跑的勤点,看看这些人的家都住哪,家里有什么人,弄明白了告诉我。” 贾环转头把名单给了陆鸣,陆鸣对了对号,还真是忠顺王换的那些人,说了声得来全不费工夫,让贾环按着夏守忠的话去办。 京城是渐渐的风雨欲来,就在大朝会这一天,李修的两道奏折,撕开了所有人的面纱,轰隆隆的雷雨声和李修的笑脸,就这么的砸在了朝堂。 第一道折子写的是:臣奉旨清君侧,抓了安西都护府史鼐,不日进京面呈皇上。 第二道折子写的是:臣封太上皇旨,尽起安西都护府五万府兵并西域雄兵,进京勤王救驾。 咔嚓,轰隆隆! 一道闪电划过天幕,秋雷震耳,大明宫殿内雅雀无声,所有人都在等着皇上的震怒。 两道旨意给李修,还被他抓了史鼐,他进京到底是要帮谁的? 永正帝根本不想这个问题,他就觉得脸上火辣辣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 耻辱至极! 第一百八十四集 三人行要死一个 天气越来越闷,永正七年的秋老虎比往年来的晚一些。 大明宫里闷得群臣昏昏欲呕,戴权带着内侍们,打开了一扇门,呼呼的狂风吹进来,席卷走了闷热。 永正已经很久没有说话了,看着李修的两份折子,就像在瞪着李修一样。应了那句话,我要是能瞪死你,我绝不眨眼。 你终于还是来了,用了我的圣旨打我的脸来了。 三十二个字,李修的折子上跟他的圣旨一样,就有三十二个字。 “臣奉旨清君侧,先除勋贵余孽史、柳;再除乱政内阁;为生民而立命,为万世开太平。” 通篇一个字没提朕,李修啊,你要做弑君之人吗? 陆鸣站在内阁后面第三排,低着头在算账。关了雁门关,令山西总兵备战,调陕西总兵入甘,逼着李修进恒山山脉,似乎是朝廷现在最好的应对局面。 不过吗,朝廷一定不会想到,李修会先去长安。嘿嘿,李江流终于知道什么是战略要地了,老夫早就告诉过他,陕甘乃是打开中原的钥匙,必须要拿在自己手里。 他正想着痛快,永正终于发了话:“他是矫诏,形同叛逆!朝廷发檄文,天下共讨之!”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外面的大雨倾盆而下,黄豆般大的雨点,砸在地上噼啪乱响。 “裘世安!” “老奴在。” “去太极宫问问,那一份圣旨是怎么回事?” 群臣皆惊,皇上是不想放过太极宫里的那位了?父子之间总要有一个低头的,就不知是太上先低头,还是皇上尽孝道。 片刻过后,夏守忠跟着裘世安进来复旨:“太上不知道什么旨意,任由皇上专断。” 陆鸣和各位大人碰碰眼神,父子两个果然都选择了不认账,把球又踢回了皇上的脚下。 “既然如此,那就明告天下,李修反了!” 朝堂激昂起来,纷纷破口大骂李修狼子野心,辜负圣恩的话。 陆鸣不动声色的奏了一本:“臣以为,当先关闭雁门关,把李修挡在长城之下,我有天险在手,可不惧他的兵锋。” 永正说了声准,还加上了调陕西总兵进驻天水关,防止李修入陕。 陆鸣心道,这下好了,陕甘定矣!雁门关挡住的不是李修,而是朝廷自己。看来晚上的报纸,老夫得写写圣旨的事,嗯,就这么办,让李修把原文给我发过来,京城这水是越浑越好。 浑水摸鱼,不搅混了水,有的人是不出来。 “忠顺。”皇上点将了。 “臣弟在。”忠顺王爷出班等着皇上。 “京城防务统归你管,五军都督府、九门提督府还有四大营的兵力,统归你调派。朕不想被李修在围个半年。” “臣弟遵旨。可还要调豫鲁两省的兵么?” 永正摇摇头:“不动!西域的主力远在黑海边上灭国呢,李修能带来的兵不过一万。算上安西都护府的五万府兵,也不过六万出头。而安西府军刚刚归附,必定不会死战。京师四大营的兵就有十二万,还打不过六万的李修吗?把火枪都发下去,火炮也备好了,他敢来,就给他来个万炮其发。” 忠顺王自己心算了一下,诚恳的对皇上说道:“李修不同于鞑子,他对京师了如指掌,又一贯的阴险狡诈。臣弟也不愿他围城,势必要出城和他野战。要是万一他留了暗手在京中作乱,皇城内仅有金吾卫一支人马,怕是不够用的。请皇兄再钦点一支兵马进皇城,也能让金吾卫有个机动的兵力。” 陆鸣赶紧拦了一句:“忠顺王何不以逸待劳,京城又城高墙厚,居高临下与他交战不好吗?” 忠顺王不同意:“陆大人是文官,不通这武事,本王不怪您有此一问。正好,我也想和诸位大人说说这个理。为什么打李修要出城打的道理。” 忠顺转个身侧对着群臣侃侃而谈:“李修说是回京交旨,想的是用突袭。既然是突袭,就不好说他哪一天会冲进来。可京师又不能为了这个天天的关闭城门,那我们成了什么?怕他不成?!没来由坠了军心士气! 再者,李修擅用火器,据说他的火炮威力很大,一味的在城墙上死守,城墙再高挡不住他火炮打进城里来。 别的不说,万一有颗炮弹落在哪位大人家里,你们不得埋怨本王防护不力吗。 故此,本王把兵带出去,沿着京师外围布防,西、北两个方向是重中之重。毕竟,人数上我方是他的四倍有余,优势在我。挡叛军与京畿外围,才是正道。” 陆鸣听完就看皇上,他是不懂军事,可老陆能听懂别人话里意思。忠顺王带兵一走,偌大的京城空了! 顺天府在外城,金吾卫在内城,看似还有人值守。实则,嘿嘿,那点人撒在京城里就跟卤煮里面撒胡椒面,再多也不见个影。 忠顺王呢,就和他的封号一样,既忠且顺,提前告诉皇上,怕是京城里的兵不够,您自己留一支在手里,万一有个什么事,也能守住。 永正脸上有了笑意,打虎亲兄弟,自己这个弟弟果然是个忠王。 想了一想,点了原镇国公的丰台大营进城。因为这个大营,从里到外都被自己洗涮干净过,现在留下来的,都是自己的心腹。 忠顺一点意见没有,还特意问了问柳芳该怎么办?他是被李修一起扣了,还是跟着李修一起反了。 陆鸣赶紧给自己的老朋友作保,一家子都在京城呢,他反什么反,一定是被乱臣贼子李修给扣下了! 忠顺王不依不饶:“那也不可不防。不如先将他的家人都扣下再说。” 陆鸣点头同意了:“忠顺王爷此言倒是老成持重。既然如此,扣他一家也还不够。” 群臣都面露惊奇,老陆要出大招了,看忠顺王能不能接的住。 “老臣这里有份名单,都是家里有人去了西域的。尤其是最近一批去的人,也不多,共计七万出头。劳烦王爷全都抓了,以防万一。” 忠顺愣住了,皇上也愣住了,群臣更是傻眼,什么时候有的这么多人? 陆鸣叹口气:“本官也是做过一任内阁首相的,早就暗中统计这些人家,也是为了以防万一。不成想,这几年被赶去西域的人是越来愈多,其中有这么几家,更是重中之重。” 抬起头看了看皇上,又看了看忠顺王,缓缓而言:“头一家,已故义忠亲王幼女穆清。她的家人嘿嘿,论血缘的话” 永正和忠顺尴尬了一下,群臣兴奋了,还有这事?义忠家有后人,还是个女孩,还在西域,那李修是什么?义忠的女婿? 诶哟! 怪不得反了呢。 陆鸣接着说:“二一家,龟山理学十五家,心学八家。家眷亲朋俱在京城,还在朝中站着,要是不可不防,现在先扣下内阁首相才是对的。都是他的门生。” 李壬申冷哼一声:“一个李江流而已,竟要牵连如此多的人。究竟是怕还是不怕?” 忠顺不说话了,永正拦住了陆鸣:“陆爱卿,忠顺王也只是个担心,别无他意。” 陆鸣这才站回去,等着皇上裁决。 “忠顺,你且去带兵吧。京城内的事,朕自有主张。” 忠顺应了一声是,散了朝,原本大朝会要商议的弹劾之事,也因为李修的折子给搅了局。 众官往外走着,李壬申找到了陆鸣:“陆大人,兵权尽归一人之手,是不是有些不妥?” 陆鸣很无奈:“首相,您可有能带兵的?” 李壬申摇摇头:“您在朝中多年了,就没个推荐?” “有啊,柳芳。可惜,也被李修给抓了。我早就说不该派他去,偏你们那时候不同意。” 陆鸣说完甩袖而去,留下李壬申呆在原地不知所措。内政是自己人说了算,可军备是真心不懂,这可怎么办? 就听还没走远的陆鸣说了一句话:“也不知道还有多少录事参军能用。唉~~国难思良将,板荡现忠臣呐!” 李壬申眼睛一亮,在陆鸣身后一拜:“多谢老首相的指点。” 陆鸣恍若不闻,稳稳的出宫回家。 儿子陆宇送来一份电文:“家里的消息。” 陆鸣笑呵呵的看完,走到条案前拿起笔来刷刷写了两篇字,给了陆宇:“印刷了去吧。好好的油墨印刷不印书可惜了啊。” 陆宇也笑:“快了快了。他着急的过来,就是要您赶紧帮他理内政,西边打的那么热闹,不捡便宜可不是江流的做派。” 父子俩个笑出了声,李修惯会捡漏出牌。不过,按着现今忠顺王的做派来看,李修还真是没猜错他。 先慢慢夺了柳芳五军都督府的兵权,再把手里的人安插进去,等着时机到了后,领兵出城,留下一个空壳子京城给皇上。 金吾卫能有多少人,五千出头,丰台大营是他的六倍还多,还被皇上给领进了皇宫。到时候关上皇城门一顿厮杀,外面有救兵也进不去。 陆鸣一思量这种局面,就和儿子说道:“为了防止乱兵,你还是带着你娘先去玄真观。” 陆宇可不干:“那一千兵是留着救您的,我去算怎么回事?爹您去吧,我看家。” “为父一时走不掉,他们三家要是找不到了我,必定起疑心。不过宇儿不必担心,李修在医院还有一支奇兵呢。必要时,为父就躲到那里去。” 他们父子开始商议如何撤退的事,皇宫里一对父子相对无言默默而坐。 永正派人围了太极宫,就是要问问圣旨的事。怎么就要勤王救驾?救谁的驾? 良久过后,一个小黄门进来禀报,丰台大营已经开进了皇宫,忠顺王爷在八达岭竖起了帅旗。 永正这才开口:“父皇,忠顺领军在外,甄应嘉远在金陵,能坐这个位子的还有谁?您让史鼐救谁的驾?” 太上坐的久了,站起来伸伸腰,笑着问儿子:“这么说,李修根本不会来?” 永正点点头:“我知道您想暗度陈仓,明着是把李修骗来对付他,暗里史鼐早有脱身之计,到了京城之下他就会发动,反制李修。如此一来,朕肯定会现身在史鼐和李修面前,趁那个时机,史鼐再把朕给制住。这样的一石二鸟之计,儿子岂能不防。” “哦,想的挺明白的吗。你怎么就能肯定李修不来,我的计策失效呢。” 永正低着头说出了一个秘密:“因为,裘世安已经送去了儿子的圣旨,李修封安西王,以后听调不听宣。” “哦?巧了,为父也封了他一个王,平西王。他还是会来的。儿啊,不如先这样。你我父子先做局杀了李修,再一决成败如何?” 永正摇摇头:“不用了父皇。我会用您的死讯,邀他进京的。” 太上苦笑着看着紧紧关上的宫门,背着手回了内宫。 死讯?好吧,那就等着瞧。 7017k 第一百八十五集 我宣了你们随意 一头毛驴,脖子下挂着个铜铃,当啷当啷的走在垄沟里。 毛驴的背上驮着两大口袋的粮食,和两个大木桶。 一个老汉叼着旱烟袋,跟着毛驴慢慢走进了一个小村落。听见铜铃响的村民们都远远的看着这一人一驴。 李修和他的俘虏陕西布政司吕大人,一身西域土黄布料的军装,坐在一个大石碾子上也被铜铃声吸引住了,扭过头去看。 有几家人捧着大瓢出来,小心翼翼的过去把一瓢水倒进毛驴背上的木桶里,然后用袖子擦干净瓢,在口袋里崴出半瓢黄灿灿的小米,又捧着回家去。 “吕大人,这是做什么呢?”李修不懂就问。 “买水!”吕大人一点做俘虏的自觉的都没有,大大咧咧的告诉李修:“此地缺水严重,经常是赤地千里。老夫从县令做到布政使,用了三十年,也上书了三十年。结果我的官是做上去了,这治水的法子也想了无数,可依旧于事无补,朝廷也不愿理我这茬。” 李修哦了一声:“您带着府军引我到这里开战,就是为了让我看看这的情况?” 吕大人指指买水的老汉:“他这都算是好的,家里肯定是要嫁女儿,才出来买水。新娘子上花轿,总要洗个澡啊,就用家里的粮食换些水回去,让女儿干干净净的嫁进婆家,也算嫁妆!” 李修想起一个传闻,人一辈子就洗两回澡的故事。出生一次,死了一次。那时候他当笑话听,总也想不到缺水到底能缺成什么样。 此地是延河流域。 按理说守着条河,不至于如此,可他见了那滚滚的泥汤,再抬头看看千里沟壑一棵树都没有的黄土高原后,就明白了一切。 不由得想起了一部电影,那还是学校组织观看的片子,他就记住了倪萍说的古德古德斯达得,得得阿噗。却忘记了听见打雷时,所有的孩子们搬着能用的锅碗瓢盆,跑出教室等着下雨装水的那一幕。 “合着您老挑着这个地儿来送死,就是让我看看这里如何缺水?” 吕大人一梗脖子:“不错!虽然老夫打不过你,但也想让你少造杀孽。这里人活着都不易了,别再因为你的私欲,让他们用血填了这里的沟壑!” 李修好无奈,这老头带着两三万连隔夜军粮都没有的“丐帮”大军,乌压压的冲过来。 要不是自己临时让炮口抬高了两寸,这伙人早就死在了冲锋的路上,哪里还有和他闲聊的空。 “您啊,好好活着看看。看看我的私欲是什么!缺水是环境造成的,那就改改这个环境。” “怎么改?我也挖了不少地窖储水,可还是存不住。” 李修仰着脖子好好的想了想,跳下石碾子蹲在地上用刺刀画了一个图。 “选延河上游合适的地方建梯级水库,用干渠、支渠、把水引过来,家家户户还用水窖储水。我给您几样宝贝,火药、水泥、活性炭,用个几年功夫,先能保证了人畜吃上水就行。” 吕大人哟了一声:“没钱、没粮,我可干不起。” 李修气笑了:“我给!只要您不跟我捣乱,我就阿弥陀佛了。也别舍近求远了,我让长安商户带着粮食到您这来,您给记好帐,用粮食抵了他们的商税,准保他们乐意。” 吕大人眨巴眨巴眼,捋捋山羊胡:“那能有多少?” 把李修给问住了,他还真没个准数,左右看了看,喊过用四桶水买粮食的贾惜春:“春儿,去给问问,长安一个月有多少商税给咱们。” 惜春没好气的瞪他一眼,春就春,还偏偏用小字眼,加个儿话音,听着就跟喊什么狗儿一样粗俗。不就是宝琴每天陪着我睡么,看你一脸不爽的样子,该! “不用问了,我知道,一个月也就万两,您动不动就减免税,就剩这么多。” 吕布政使一歪身子,从石碾子上摔了下来,幸好是黄土地,老头没给摔坏。 “够了!够了!我早算过账,一个月能有三千两就行!” 李修扶他起来说话:“悠着点啊,您要是死在我面前,准保俘虏要造反。” 吕布政说着没事,拍拍身上的土,认真的问李修:“你真打算不做皇上?” “不做!” “那每月你给我多少银子?” 一两银子在八水绕长安之地买粮食,能买多少? 一担大米合一两三分银子,这是最贵的,小麦和杂粮还能便宜许多。一担有多少市斤呢,一百三十市斤。 还用一家五口有老有小来计算,一家人一年消耗粮食平均在十三担,也就是不到二十两银子。 三千两银子换小麦和杂粮的话,一个月就有五千多担的粮食,足够支应修水库壮劳力们的吃喝。吕布政早就想来个万人大会战把水库水渠建起来,就是因为没钱没粮,一直拖了几十年。 所以一听说李修肯出钱,他就喊出了三千两的价钱,在他心里,这已经是足够他每月的所有支出。 李修犹豫了一下,三千可不多,估摸着碗里也没什么油腥。再说,老头没算火药石灰的钱,那才是支出大头。帮着他核算了一下总价格,整个工程造价按着一年十万两白银计算的话,合着后世的钱数约莫着一亿五千万左右,这才有个工程的样子吗。 老头都快要变脸了,才慢悠悠的说道:“一万两怎么样?我要的工程量可大,六百里延水,咱们一点点的全修了渠。” “下官,陕西布政使吕宗,见过安西都护大人。” 李修一把拉住了要见礼的吕布政使:“没那么多规矩。我这不让跪,咱们都站直了说话,硬气!” 吕布政使嘿嘿干笑了两声,拍拍李修的肩膀:“给我一匹快马,我得赶回长安去。老夫立了遗嘱,一个月之内不回,就是战死沙场了。陕西总兵会尽起三秦之兵,给他爹我报仇。” 就没一个能省心的,李修很是郁闷:“合着您用几万人来试探我是不是?” “小子!”吕宗背着个手教训他:“要不是陆鸣给我写信,我才懒得来一趟。不就是个反贼吗,老夫历经大大小小的反叛次数,比你年龄的数都多。 你和长安世家还有长安府的经商之策,我已知晓。确实是个兴邦立业的决策,老夫用此地试试你,要是个只为皇权争霸的,可是过不了我这关。 既然有心用关学走一条前人没走过的路,老夫睁只眼闭着眼吧。那些俘虏先在你这吃几天饭,等我回来了,就开始修水库。 第一批粮食找谁要?” 李修喊过贾惜春:“你和宝琴别在这受罪了,跟着吕大人去长安,见了我姐姐,先从那六家手里调一批粮食给吕大人。” 贾惜春笑着答应了,扶着吕布政使下了坡,回了窑洞去准备出行。 李修见买水的还不走,就过去问他。 “大人。”老汉哆哆嗦嗦的想跪,被李修拦住后,结结巴巴的问着李修:“真的要给我们修水渠?” “不仅给你们修水库水渠,我还要找块地种粮食去!” 不理后面哭成一片的百姓,李修哼着花篮的花儿香,听我来唱一唱,回窑洞找来陈也俊。 “打听打听南泥湾在哪,两万人白吃咱们的饭可不行,去垦荒去!” 陈也俊咬咬牙,两万人的兵啊,听见炮声就降了,心疼的他直后悔。要知道你们这样,打枪你们也会降的吧?子弹便宜点,炮弹多贵啊! “行!我这就去问问当地父老。都督,陕西就算咱们的了吧。” 李修得意的扭扭脖子:“这老头可不简单,一辈子就在陕西,都是布政使了,还不回京,儿子还是陕西总兵,一家子妥妥的地方实力派。我得问问去,到底何方神圣。” 陈也俊笑起来,兵不血刃收了陕甘两地,好兆头!朝廷还在京城等着呢吧,你们自己不乱,我们是不会过去的。 李修的打算不是京城,只是给他们一个机会,一个都以为能借着西域反叛这个局面当皇上的机会。 陆鸣的判断是,只要朝廷宣了李修是叛逆,而李修却不作回应也不回京的话,朝中必定会有波澜。 波澜的起因就是兵权。 现在情况明了,忠顺王抓住了这个被创造出来的机会,至于他对皇位有没有想法,就看皇上杀不杀太上。 杀了太上,忠顺势必借着这个机会以报父仇的名义杀回京师夺了皇位,然后再和李修谈谈分天下的事。 还真有点唐太宗当年的故事重演,先玄武门之变上位,再签一个便桥盟约,谁胜谁败留作以后计较。 这条路因为有人成功的走过,所以忠顺王有信心走下去。 至于太上皇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成功的把皇上的注意力吸引到了自己身上,所谓的甄应嘉上位,忠顺就是一声呵呵,只要李修不捣乱,我随时渡江灭了你。 太上皇也好,李修也罢,在忠顺王眼里看来,都是帮他上位的真队友。 没有太上的临朝,没有李修的反皇权,忠顺怎么能拿到他苦心经营多年的兵权呢? 真想和李修喝一杯酒啊,你可是帮了我大忙! 什么安西、平西,只要你不来捣乱,你在西域称皇都行,本王~~~应该是朕了吧,与你结为兄弟之邦。可仿宋金之例! 忠顺此时拿着两份圣旨,面色和蔼的看着夏守忠和裘世安两位内侍总管。 他早就偷偷封锁了出京的道路,不让片纸流出京城。 裘世安嗬嗬冷笑:“王爷,还没到最后一步呢,这么早的露出来,怕要有失策。” 忠顺王不以为然:“二位总管勿惊。本王也是无奈之举。皇上要是不动,本王也不会动。他做他的皇上,我做我的忠顺;如若他对父王做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来,可怨不得我这个做儿子的尽孝心报天伦。” 夏守忠长叹一声:“算了老裘,死就死吧,多说无益。帝王家,哪有什么亲情天下。他们的天下就是屁股下那把椅子,坐上去就自会有人过来效忠。” 忠顺一愣,裘世安却咧着嘴笑了:“李江流和你说的吧。他是看的清楚。死就死,咱俩一起上路,也不孤单。” 忠顺王冷笑几声:“本王不信有人能禁得住皇位的诱惑。押他们下去,进京的时候,用他们的人头祭旗!” 左右过来把这两位内侍捆好了塞进木笼,两个人相互看看,都眨眨眼,现在不杀?那我们还有机会,果然犹如李修说的一样,反派不是死于话多,就是死于事多。 那我们就等着吧,等着李修来和你谈谈这个话题。 第一百八十六集 停机德 定西陇中,李宅。 黛玉打个哈欠起床,蓬松着头发,踢了一脚旁边睡得正香的李修。 自前天从陕西回来,就把自己揉搓的不成样,碎叶报来几样事情,都没空打理,全被他给耽搁了,真真是可恨。 轻轻的起床,又给他盖好了被子,才出了内帷。洗漱一新后,去了书房,一路上问从扬州回来的龄官。 “这一趟可是辛苦你们了,我也一直没问个详细,和我一起吃过早饭,再跟我细细的说说。” 龄官帮芳官摆好碗筷,三个人坐下吃饭,也不忙着说事,就先聊聊扬州的风土人情,她们三个人可都对扬州熟悉的很,不一会儿就听着屋里嘻嘻哈哈传出来乖乖隆地洞,韭菜炒大葱这等平翘舌音的扬州话。 龄官帮着黛玉又盛了一碗金瓜小米粥,笑着跟黛玉学贾蔷的事:“您那个大侄儿,听不懂扬州话,处处的闹笑话。每天胡恰恰嘀,还趣咯咯,让我成天骂他大呆鹅。” 黛玉听得有趣:“我刚去京城的时候,听老太太喊凤辣子,吓我一跳。扬州话里辣子可是骂人泼赖的意思,我是怎么也喊不出口的。” “是的啊,金陵土语和我们还有不同的。诶,说起金陵来,倒要说说薛家的事。少奶奶可知道那个圆脸大姑娘,回了金陵?” 芳官一下子就喷了饭,黛玉一拍筷子,也没法吃了,瞪着芳官说她:“都是你个小蹄子背后乱说!带着别人也学了坏!看我怎么收拾你!” 龄官忍着笑扶走黛玉,对芳官吐吐舌头,示意她自己去收拾,才跟黛玉解释一二:“不怪芳官说她,碎叶城认识她的谁不说她脸大?就跟着去了趟罗莎国,您看她回来那个端着的哟,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正房的太太呢。所以我们才喊她圆脸大姑娘,没喊她是圆脸老姑娘,已经是给了少爷面子了。” 黛玉叹口气,真是应了三郎的话,这些个官儿凑一块,能把你脑仁吵出来。偏自己还不信,把她们带在身边帮自己做事。现在知道也晚了,训也训过,可她们就是不改,你有什么办法呢。 “少编排她几句,我知道她回金陵的事。毕竟她哥哥在那边,她想着过去开个织布厂也是情有可原的事。谁让我把电报机的事给她抢回来了呢。” “抢的好!就不能惯着她,都许她自立成国了,还想着占咱家便宜。谁像她一样啊,妙玉夫人和探春夫人板板整整的做自己的事,就她事多,总想着管家。” 黛玉瞪了一眼说怪话的芳官:“仔细你的皮!她再不好,也不是你能说的。我是没长嘴还是说不过她?用得着你拔刀相助吗?” 停了一下,还是教给芳官和龄官道理:“她好与不好,与咱家何干?不过是我给三郎养在外边的罢了。 好了,当一家人走动;不好,随她怎么去做。我不说话,你们就不能在背后编排。你们莫以为三郎是在宠她,岂不晓得一个道理,宠就害。 我收回电报机不为别的,她不经我同意,擅自让莺儿带着去了京城。一旦莺儿有个什么闪失,电报机被暴露了还是小事,这里面关系着种种干系,那才是天大的事。” 芳官和龄官对宝钗意见大,全因为宝钗经常的来往碎叶,免不了对她们指点一番。偏黛玉的法子和她的不一样,故此才有了怨气。 李修站在门口偷听,没敢进去。黛玉为电报机的事,没少训他不分轻重,真要丢了江山为红颜,她可要先休了李修的。 他心里有本帐,宝钗势必要与黛玉争锋,性格使然也是她俩天生的宿命。钗黛为一人的说法,李修有了新的看法,宝钗是世俗化的黛玉,黛玉是隐逸后的宝钗。一体两面,不争才怪。 心里也后悔,草率了啊,男人果然都要犯一个错误,有了白月光就想朱砂痣。都要的结果,就是让林黛玉抗下所有。 就连最崇拜自己的薛宝琴,也对这件事有很大的看法,她这个姐姐要不搞点事出来,总觉得枉费了一身的本事。 可她忘了,或者说不愿承认林黛玉在身份上又一次超过了她。 女人的心呐,一件衣服都要去比一比,更可况争同一个男人了。 若有所思的想走,门帘一挑,黛玉站在门里看着他。 “是刚来还是要走?” 芳官挑着门帘冲他使劲的眨眼,刚才是她感觉外面有人,顺着窗户看了一眼,扭脸告诉了黛玉,黛玉这才到门口见他。 “晴雯可不在,你偷听墙角,晕倒了可没人背着。” 李修忍不住笑起来,过去刮了一下黛玉的鼻子,拉着她手进了屋,陪着她坐下好好说说话:“你收电报收的对,事情是我草率没有办好。你生气有你的道理,我错了就要认罚。至于宝钗受不受委屈,在这件事上不由的她。” “真是这么想的?”黛玉似笑非笑的看着李修,心里很满意,他不是大包大揽的揽过所有责任,看似是一碗水端平,实则是委屈自己。 李修直言:“关系着好多人的命呢,可不是为了哄谁才说的。” 黛玉眼圈一红,抓紧了李修的手,这才是自己的三郎!有是非,看大局,不枉自己做了一次恶人。 “但愿得你不是口是心非。她回了金陵,你怎么看?” “不能看,一看就有问题。金陵甄家不是没有手段自保的,守着一个副都几十年,我不信他们底下没想过划江而治的事。宝钗这时候跑回去,不免有投机之嫌。” 黛玉蹙蹙眉:“她是想发甄家一笔财?” 芳官拉拉龄官的袖子,两个人出去,给李修去端饭,也把屋子让给他俩谈事。 黛玉的判断是基于甄家如果想要自立的话,粮草和武器两大项都是现在就要准备起来的。 尤其是火器,先不说朝廷的火枪质量如何,关键是自从薨了宫里的太妃后,甄家就买不到京城的火器了。 放眼天下,质量比朝廷好的,还敢随便卖的,只有西域。 薛宝钗回金陵,未必没有卖军火的心思。而且她根本不用通过碎叶去拿,黛玉已经判断出波娃是她的合伙人。 一旦她们运作好的话,凤凰城里被淘汰的上万条火枪,就能变成数额巨大的现银,没人会不动心。 李修听完黛玉的分析,哑然失笑:“你是怎么算她算的这么准的?” 黛玉低着头的笑:“我可不是没事就算计她。是她不该借题发挥的跑走,胸怀那么大的宝姐姐,岂是那种受了气就跑回娘家的小媳妇?欲盖弥彰说的就是这样咯。” 说话还不算,还用手比划了一下形状:“心宽体胖吗,哪像我这样心窄的。” 芳官龄官抬着一个食盒回来,就听见屋里传出来阵阵的笑声,知道是说完了要紧话,掀起门帘进去,让李修吃早饭。 黛玉则在一旁处理着公事,挑出几份电文,给他念念:“你看看,这不就是明证了吗?凤凰城的车皮用量忽然增大,收货点还是金陵。我们在兰州等着货到的时候,一看便知。” 李修点点头,表示同意查一下。 黛玉在一张纸上写了几个字,给了龄官让她去交代这件事。 等着李修吃好了饭,才把手里的事交给他,让他歇歇身子就在这屋里办公就好。自己换了身衣服去了纺织厂,不管薛宝钗是卖军火还是想要纺织,都和西域形成了竞争关系。 既然是竞争,黛玉就要早作准备,有桩买卖她要抢在前头去办。 “还有未完成的订单先停一下,全力出青白两色布。” 管事的不解:“少奶奶,青白布的用量并不大,一般也就是用在白事上多一些。咱们留一台机子纺布就够整个安西用的了。何必全力生产呢?” 黛玉请几位管事的坐下说话,自己捧着一盏茶问他们一件事:“我年龄小,有的事也经的少。正好问问你们,要是有国丧的话,青白布是不是有多少就能出多少?” 几位管事都说不错,尤其是京城、金陵、长安和锦城这些地方,需求量是特别的大。 可有一样,国丧也不是说有就有的,那得是死了皇上或是皇后才能有的事,谁能知道皇上什么时候嘎嘣那一下是吧。 说着说着不说了,一个个惊异的看着黛玉,黛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就盯着自己的茶杯,说了声茶凉了,放下茶碗走了。 管事的们站起身冲她背影作揖,纷纷开始忙碌起来,调整机器,配着染料,心里都跟长了草一样。 要是林娘子说的对,天下变不变的不好说,纺织厂趁此机会,能大赚一笔可是绝对的! 人无我有,就是赚钱的不二法宝。 黛玉是顺手而为,卖军火的事我且先不管你,织布的事,就看你能不能想得到,看得见。 想不到,看不见的话,就让我教教你这个圆脸的大姑娘吧,等你在金陵恨得我撕布哟,这么好的开张买卖做不成喽。 薛宝钗还真是没想到这一层的事,她全力忙着把火器卖给甄家,这件事对她而言,是目前最大的投资,政治投资。 薛蟠不理解妹妹的想法,你是想叛出西域? 薛宝钗气的吃不下饭,给她哥哥讲了一番道理:“我是茜香国薛宝钗,这个道理哥哥你可懂?林黛玉为什么收回了电报机,就因为我只是西域将来的附属小国,她说不行就是不行。为此我才回了中原,对外称西域,心里是茜香。 中原乱局已现,又被我知道了甄家的秘密,我何不能扶持一个朝廷出来?到那时,茜香国国主舍我其谁,罗莎能有个女皇,茜香本就该有个女主。” 薛蟠实在不能明白,只是问着妹妹:“那你和李大哥怎么办?” 薛宝钗沉声说道:“我越是如此,才越能显出我的重要。李郎经常和那些西番人说一句话,商贸往来不应有国界。我深以为然,哥哥,我要把茜香做成一个商业帝国而存于世。你要帮我。” 李修万万没想到,他忽悠别人的话竟被薛宝钗当了真,商贸往来不应有国界是建立在不损害自己国家利益之上的行为,怎么可以当真的听呢? 商人是有国界的啊,若是连这一点都搞不明白的话,枉为人也。 莫说此时的薛宝钗,就是李修来的时候,不一样如此的吗。 可叹停机德,是惋惜还是嘲讽,李修拿着薛蟠偷偷发给他的电文,心乱如麻! 第一百八十七集 姐们来解闷 金城兰州,从未有过的繁华仿似一夜之间冒了出来。 忠顺王封锁了雁门关,也断了京城以西的商路。西去的客商只好从张垣出关,走云中、绥远、九原、鄂尔多斯经兴庆府到兰州。 而东往的客商则绕道长安、洛阳过黄河进豫鲁。 随着客商们的往来,朝廷和西域的消息可就满天下皆知了。 以朝廷消息为主,说李修是反了;以来往客商的消息而言,李修在陕北兴修水利呢,反的是穆家自己人。 天下不知所措,一时不知道该信谁的。 各地的督抚们纷纷去信和陕西打听,反没反的给个说法,我们有日子没听到朝廷的消息了,京城到底是怎么了?李修不去京城直捣黄龙,在你们陕西干什么呢?拉壮丁还是聚粮草? 就在天下众说纷纭间,金陵甄家站出来宣告了一件事,可以说转瞬给李修破了谣言,太上皇被皇上囚禁在了太极宫,还不给饭吃,甄家看不下去,要进京给太上送些吃的喝的,看看他老人家还活着没有。 问天下英雄,有一起跟着去的吗?还特意艾特了一下李修,别造反了,一起进京勤王吧。 李修都被甄家的操作给整不会了,和胖了一圈的史鼐还有柳芳和吕宗聚在一起商议,甄家这是想干什么? 都问史鼐,你要辅佐甄家是认真的?要不要在考虑考虑?这家已经不是值不值得的事,他们需要的不是皇位,而是聪明药,如果有的话。 史鼐唯有苦笑应对,他也不明白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甄家就莽了过去。 现在的消息还不确实,四个人只能拼凑着想问题,怎么了就忽然扛了旗,李修身上的黑锅还没背稳呢,就被抢走了,太他么够意思了你们! 柳芳不理嘿嘿傻笑的李修,大胆的提出了一个观点:“是不是因为李修把京中的兵给调空了,所以他看到了希望?可说不通的是,他怎么能一步步没人拦着走到京城去?” 史鼐随即跟进了一条:“他可以不去啊,等着朝廷上门找他。他的目标不是太上吗,太上到底怎么了,谁也不知道。” 有理,他想着跟李修一样,就在金陵喊几句,朝廷肯定要给个反应,太上有事没事的要出来走两步。 没事呢最好,有事呢我们甄家可就是揭开盖子的大功臣。 李修一拍桌子,这种脑回路太熟悉了,能做到这么清新脱俗的反智,唯有贾家的老太太! 还有一个人他没说,可心里有了谱,薛宝钗你好大的胆子,为了利益你竟敢鼓动甄家起事,还想学着我一样,来一招以静制动。太上皇没死,也得被你们给逼死。 可以预见的是,现在盼着太上皇死的人,由两家变成了三家,即太上皇本人亲生的三个儿子,老大甄应嘉、老二永正帝、老三忠顺王;三个儿子都在等着给太上拔氧气管。 “养儿防老,诚不我欺。防得就是没人管死。几位大人现在知道我不想做皇上的苦衷了吧。” “恶毒!”三个人都骂李修,他们也心虚,皇上家也太不像样了,日子过成这样,皇位要不要的吧,确实要了也得挨骂。 骂了李修,还得问他是怎么推断出来的这事。 李修就点名了史鼐的姑姑,著名宅斗艺术家贾母。 说了几段贾母是怎么算计林家的事,笑呵呵的给总结了思路:“贾母必定是在京城,她想着和太上联络,也真的让她联系上了,知道了太上被囚的事实。 于是呢,老太太就算计我。想着我可能和朝廷大军对峙,京城防御要比平时空虚,就鼓动甄家扯旗呐喊。” 史鼐开始流汗,李修瞟了一眼他,笑嘻嘻的继续说着:“其实,我和甄家都是幌子,救太上皇的另有其人。” 吕宗就问:“还有谁?” 李修指指擦汗的史鼐:“老史的弟弟,忠靖候史鼎。此刻的他,不是在兰州藏着,就是已经潜入了京城。具体在哪,我还不好判断。” 柳芳和吕宗都看史鼐,李修对他就是个名义上的软禁,他想跑都行,别提私下联络个谁,更是轻而易举。 “我也不知道。”史鼐不肯说。 李修很失望的摇摇头:“从今天起,您跟太上一个待遇,什么时候史鼎现了身,什么时候解除。该减减肥了。” 说完就走,柳芳和吕宗安慰史鼐要好自为之,不杀你够客气的了,别不知道好歹。说完也走了,留下史鼐心惊肉跳的在屋子里看着大门被关上,院子里传来加强警卫的口令。 李修说的对不对? 一点没错! 抱琴一身寻常人打扮的衣裳,坐在贾母身边说着太上的指令:“保龄侯爷要提前发动,或杀或裹挟,总要打着李修的旗号,带着安西的救兵去跟忠顺王爷对上。这样皇上才能把注意力转到外边去。忠靖候爷才能趁此时机,救出太上皇。” 贾母深思了一会儿,问着抱琴:“可有说以后的事吗?” 抱琴点点头:“传孙不传子,宝玉有福了。” 贾母闭上双眼,心里使劲的翻腾,甄宝玉贾宝玉都是宝玉,天下谁知道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拼了! 猛然睁开眼睛,拉着抱琴的手说道:“好姑娘,宝玉以后就交给你了。我没了元春,你就是我的亲孙女,以后能不能替了你主子的位置,就看这次的了。” 抱琴倒是有些荣宠不惊的样子,贾母喊过袭人来:“去告诉莺儿,让她家主子找到玉儿的踪迹,要想控制李修,唯一可行的就是要控制玉儿。” 袭人问道:“林姑娘身边素来是有防卫的,寻常人下不得手。” 贾母笑道:“不妨事,我早有准备。你尽管去做吧。” 等着袭人走了,才对抱琴说道:“姑娘回去告诉太上,史鼎就在京中蛰伏呢。另外,还有东王潜在天津,都和老婆子我联系上了,一旦有变,救人出京从天津出海直下金陵。” 抱琴得了确切消息,也安心的回了宫里。 如今的她就是个粗使的宫女,反倒没人注意她的身份。太上皇当年抬举元春时,也没想到最后留下的抱琴能做暗子。 莺儿藏在薛家铺子里,见了袭人。知道了贾母的口信后,笑着说道:“现在知道我家姑娘的好了吧,要不是碍着有了夫人的名号,我家姑娘都能入主东宫的。且放心,我尽快把消息给我们姑娘发过去。” 袭人出了门才撇撇嘴,不是德行无亏的一个周全人吗,还不是背着男人勾搭上了别人,我呸! 薛宝钗当然不知道莺儿误会错了自己的意思,卖军火的怕什么,怕和平啊,你们不打,我怎么卖的出去。 此时正和甄家的四女儿谈论诗词的她,不经意间提起了林黛玉:“才女之名她算是名至实归。不过,天下之大,多容得几个才女才能显得文华璀璨。甄家的诗书,也该露露面给世人看看的。” 甄四姑娘也说正和她意,历朝的才女都是诗作传下,她们姐妹平时也有些诗作,若是能出本诗集,岂不流传美名。 宝钗闻弦歌知雅意,应承下来帮着印制成册。 “若是能请来林娘子,你我姐妹一起出本诗集如何?” 薛宝钗眼皮一跳,这怎么和贾母想到一处去了?什么请不请的,不就是绑架过来吗。你们是真的不知道李修的厉害是吧,这种主意也敢打? 好,那我就坑你们一次,不死几个人,你们是不知道自己的蠢。 “她在兰州,相隔的太远。平时又管着许多事,难得一见。” 把话点到这,就不肯再多说了。 晚些时候,莺儿把黛玉在兰州的事告诉了贾母这边。 金陵、京城各有一些人取道长安,向着兰州而去。 长安杨家,薛宝琴又一次捕捉到了莺儿的信号,喊来李纨、惜春。三个人坐在一起琢磨着规律,我们用的是易经做密码,薛宝钗用的能是什么? 惜春想着李修的二进制说法,提醒她们:“我们是阴阳二元,你们想想,她会用什么替代了去?” 这个思路果然把范围缩小了不少,薛宝琴若有所思的去看书架,她模糊记着一本书,可总也抓不到头绪。 焦躁之间,看见书架上一本南华,猛地扭头去问惜春:“一切佛法,自心本有;是谁的偈子?” 惜春对上了下一句:“将心外求,舍父逃走。正是神秀大德的示众偈子。” 宝琴一拍手说了声:“有了!教外别传,不立文字。哈哈哈,我这个姐姐就是喜欢这样的故弄玄虚。我们是阴阳为二元,她就用了色空为二元,密码文字必定藏在了六祖的经书中。” 李纨找来经书,惜春按着数字排列,一个字一个字的看过去,不一会就写下了这样一行文字:玉带林中挂。 三个人相互看看不解其意,宝钗嗐了一声:“我们废着脑子好累,给个能看懂的看。” 三个人相视一笑,给黛玉发了过去。 黛玉都要休息了,龄官拿着纸在外间屋叫她:“少奶奶可还没睡?宝琴姑娘和惜春姑娘传来了信,您且看看。” 黛玉拍打着李修给他穿好衣服,说了声进来吧,龄官进来给了她看。 李修也凑过来,当看到那句玉带林中挂时,脸色大变。 “这是谁说的?” 龄官说道:“说是破了宝钗夫人的谜,才有了这句话。” “该死!”李修勃然大怒! 黛玉让吓了一跳的龄官出去,自己仔细想了想,一笑而已。 “原来是想着抓起我来呀。” “嗯?不是说要害你?” 黛玉拍拍李修因为生气起伏不定的胸口,翘着指头在他胸口划拉着字:“带者,绅也。男人鞶(pan)带,妇人带丝,象系配之形。这不就是要绑住林黛玉带走吗。” “哦,不是让你上吊啊,那我就放心了。” 黛玉扭他胸口几下:“人家要绑我走呢,你还敢说放心?” 李修忍着疼给她解释他一直以为的意思,都挂在树上了,还不是上吊吗。 笑的黛玉栽倒在床上打滚:“鞶带也好,带丝也好,都是说的玉石做的腰扣,可不要挂在腰间给人去看的吗。蠢材蠢材,你会把腰扣挂在脖子上?那岂不成了勒着的笼头。” 李修又一次吃亏在没文化上,和黛玉厮打了一会儿,被她一脚踢下了床,趁势披上衣服往外走。 “可是恼了?” 李修一挑黛玉的下巴:“是恼了她,等着为夫给她来个金簪雪里埋!” 黛玉哈哈哈笑个不停:“雪堆里插簪子,是一别两宽择人另嫁。她要先做了寡妇,才能拆了簪子的!你可不是在咒你自己吗。” 李修羞恼的咬了一口黛玉的双唇,大步出了屋,要布置给她报仇去。 黛玉呸了李修一口,又捂着脸笑,才不把抓自己的事放在心上。 眼珠转了转,喊进来芳官:“你带着你们一群淘气的去金陵,如此这么办,把薛宝钗给我绑回来。” 芳官重重的点点头,早就想这么办了! 第一百八十八集 一夜鱼龙舞 “除留土尔扈特部并一部兵卒继续清缴鞑靼残敌外,主力向黄龙府运动,东北战略开始。另,贾雨村联系津门情况如何?速报!李修,五月初五。” 卫若兰和贾雨村裹着厚厚的棉衣,缩在雪屋里看着最新的电文。 “看来,督帅是要给朝廷再加点压力了。伊春守军五千,你我主力有十二万,打下黄龙府不是问题。时飞兄,意下如何?” 贾雨村自从和卫若兰一起收复国土后,也绝了回中原搅风搅雨的念头。路途太过遥远不说,西域,不,现在安西都护府,军力之盛也让他熄灭了念头。 还有一个让他安心留下的原因,是李修太会使用他了,他手下兵马全是他清缴后俘虏的外族,捏扁搓圆任他施为,只要不违反军规,李修从不过问。 听着卫若兰问他,却不抬头,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地图上的津门:“主力给你带,我带走两万的汉兵,走海路,直冲津门。我有预感,当年我放跑的东平王,一定回了津门。这次我可不会放过他了。” 卫若兰犹豫了一下:“那你们可是孤军,稍有不慎,要有留后路的准备。” 贾雨村笑了起来:“若兰贤弟,你有所不知。愚兄以前做事,总是要留个后手,久而久之我这人啊就瞻前顾后了。这些年咱们远离故土,在这冰天雪地中作战,我呀,明白了一个道理。对自己不狠,是难成大器的。所以,此次我孤注一掷,堵住京师走海运南逃的路,凭我在津门的人脉,东平王不是我的对手。” 卫若兰盘算了一下手里的兵力,也就答应了他:“行,你我联名电告督帅,你去津门,我直捣黄龙,拿下这个旧金的国都!” 黄龙府,也称济州,南北朝时为高句丽扶余城,宋辽金时代,为金朝国都,明朝属奴儿干都司东河卫,现在被科尔沁部占据,名属华国而已。 李修的大战略是将这些不服从管教的部族,统统往东南方赶,一股脑塞进半岛,配合一下我们把半岛拿回来。 李修收了他们的电文后,回了同意两个字,也开始了自己的动作。 陈仓,就是暗度陈仓的出处。 它有许多好听的名字,西周时叫岐山,凤鸣岐山,也为它后来叫宝鸡定下了基调,凤凰吗,当然是宝鸡喽。 秦叫陈仓,曹魏是扶风,唐宋元明称凤翔,嘿嘿嘿,宝鸡也不错哈哈哈。 李修把六万的安西军淘汰了两万出去,一万修铁路,兰州经陈仓入长安,这也是后来陇海线的西段。 另一万去兴庆,沿着黄河过九原到归绥,用铁路把整个河套圈起来。 这一战略目标如果达成的话,从伏尔加河到渤海,从北海到山海关,尽归安西都护府。中原也就丧失了所有山脉河流的上游地,李修将居高临下俯瞰中原,想从哪打就从哪打,想什么时候打,就什么时候打,把中原王朝困死在了长城之内。 接到了仇兰亭的电报后,李修出征了,他带着黛玉沿着预想中的陇海路旧地重游,经略黄河。 另一路陈也俊带着柳芳押着史鼐,走的河套直下归绥,月余后,破开张垣,兵锋指向八达岭。 八达岭一线全军戒备,烽火台点燃了狼烟,京师大乱! 一道道圣旨从京师飞驰而出,令山西总兵统兵三万驰援京师,直隶总兵统兵两万守住涿州,山东总兵从德州直奔青州,协防津门。 整个华北动了起来,从朝堂到民间,都在骂着李修乱臣贼子。 就在骂声因为恐惧而达到最高点的时候,李修终于做出了回应。一篇文章几乎同时出现在了京城、金陵和长安。 永正帝、忠顺王和甄应嘉先后都看到了这篇名为《历史周期率》的文章,尤其是最后一段:“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每一朝代的历史中,一人、一家、乃至一国,政怠宦成的也有,人亡政息的也有,求荣取辱的也有,纵有圣人书卷道德天子忠烈群臣,也不过百十年间就走了下坡路;大儒者称这是天道轮回,安西李修曰:呸!” 永正帝听着内侍读到这一句时,抚掌大笑:“妙绝!只有灭掉的朝代,却无再坑儒之时。天道不在皇家而在儒家,那还要天子做什么?哈哈哈,骂得好!陈瑞文何在?大理寺卿何在?” “臣等在!” “将朝中龟山一脉尽数拿下,内阁解散,朕亲领朝政,待退了李修之后,再造中兴!” 随着一声遵旨,永正朝第二届的内阁就这样的匆匆谢幕。 陆鸣看着一半的官员或哭、或骂的被殿前武士押走,眼角瞥了一眼那居中至上的皇位,心底泛起一阵悲哀。 这就是永正朝的最后一天了吗? 散朝后回到家,家中仅剩几个健仆和一个管家,说了声关门,正门紧紧的闭上。门外挂上谢客的牌子。 贾环驾着一辆大车,等在后巷,接上陆鸣一行,驱车而去,转到了西城后,把车停在了一处荒凉的园子里。 一干持枪的内侍接了陆大人,进了一处院子,陆鸣抬头看了一眼匾额,是个叫做凹晶溪馆地方。 琢磨了一下,笑了起来:“好小子,竟把老夫带进了这里。” 贾环嘻嘻笑着:“陆老爷您但请放心,这里荒废许久了,寻常人不知道路,进来也得转晕,保管着最是安全。还有个人等着您呢。” 陆鸣进了正厅,一个宫女过来见礼,屋里倒也收拾的干净。 “你就是深海?” “一如宫中深似海,正是妾身。昔贤德贵妃座下婢女抱琴见过陆大人。” 陆鸣抚掌长叹,又是一个苦命的人。 “也罢,就和我留在此地吧,等着今晚过后,坐看他家楼起楼落。” 抱琴煮水奉茶后,却摇了摇头:“抱琴还不能如此。小姐之仇未报,怎可如此脱身。我来此见大人,是有要事要说,说完我就要回宫。” 不等陆鸣劝阻,抱琴匆匆讲了宫中的情势:“史鼎藏在了太极宫内,今晚太上要先动手,反的就是丰台大营;忠顺王已经秘密回京,就在城外等着接应,只要城外一乱,他抢门进来里应外合。” 陆鸣皱皱眉心,嘱咐抱琴:“万不可相信忠顺王,一旦他进了皇城,情势难料。你想找皇后报仇,怕是难。不如” “大人!”抱琴自怀里掏出一颗掌心雷来:“若他们得诛,我混在宫女群中趁乱脱身。若他们潜逃,我就送他们一程。” 陆鸣无奈,再三交代注意安全:“必要时可找戴权,直说你是李修的人,他能护你一命。” 抱琴记下了,又说起一件事:“太上传过话,传孙不传子。有意立甄宝玉为皇储,贾母心动,意欲李代桃僵。还请大人留意。” 说完这些话,抱琴急匆匆的回了宫,先去了浣衣局,销了假条,又送出了几两银子封住了太监的口。 忙到了晚上,忽然一队兵卒过来,把她们轰进了一间院子里,不许她们走动。 抱琴心里明白,要发动了。 夜半时分,皇城内突然杀声四起,皇城外无数的人影扑向皇城。若站在高处俯瞰京城的话,自城西,有无数的火把晃动,形成了一条火龙,渐渐的汇聚在城墙之下,又是一阵的厮杀声。 随着一声闷响,隐隐有声音传了过来,“杀昏君!换朝纲!” 大明宫内,永正铁青着脸哼了一声,金吾卫涌进来要护着他与皇后下密道。 “叛的是谁?” “忠靖候在内,忠顺王在外。” 永正帝喊过一名金吾卫的队正。低声嘱咐道:“还记得铁网山旧事否?大明宫是他们必来之地,你暗中收集炸药布满大殿,单等着他俩进来后,给朕炸了这里!” 他俩是谁自不用说,金吾卫领命而去,皇后跟着皇上穿过后宫,进了一处久已无人的院落。开了一处假山的密道,鱼贯进去遁身。 戴权认得这里是正是凤藻宫。 皇城外,忠顺王大军已经攻上了宫墙,金吾卫死战不退,丰台大营又从背后杀来,宫门告破。 忠顺王哈哈大笑,领兵杀入皇城,直奔大明宫杀去。 另一边的太极宫,史鼎护卫着太上皇,也带着兵卒沿路杀人,无数宫人、宫女无辜惨死,太上皇视若无睹。 终于,两拨人马汇聚到了一起,忠顺王恭敬的请父皇一齐进了大明宫。 宫内此时几已无活人。 太上呵呵大笑,当先坐在了龙椅之上。 “皇儿啊,速去清理内宫,定要将你哥哥找出来。他跑不远的。” 忠顺立在太上身边,眼眸中闪过一道笑意,刀光迸起处,太上颈间一道血痕突现。 史鼎大惊失色,只听忠顺一声杀,宫殿内顿时又杀成一片。 忠顺大喝:“忠靖候勾连乱贼李修,弑杀了太上皇,其罪当诛!丰台营弃械者不杀!” 史鼎抽身跑出殿外,厉声疾喝:“忠顺弑父!丰台营是见证者,不想被灭口的,跟着我杀出去!” 混战又起!殿内殿外杀成一团。 忠顺推开太上的尸身,自己坐在龙椅上,深深的吸了一口高处的血腥之气,忽然,一阵火捻子的味道传进了鼻子里,推开身边的护卫,四处寻找着来源。 死人堆里,一名金吾卫浑身是血的靠在一个木箱子上,手里火花四射,咧开血嘴像是笑了一下。 忠顺大骇! 一个翻身趴在御案之下,顺手扯过他父皇的尸身,压在了自己的身上。 犹如九天雷罚一般的巨响,整个大明宫暗藏的火药,喷射出巨大的冲击波,正如永正所说的一样,铁网山故事在这里重演。 一瞬间,大明宫的轰然倒塌,烟尘冲天而起,笼罩了半个皇宫。 抱琴缩在一处角落里,捂着耳朵忍受着刚才那声巨响。 过了片刻后,她稳稳心神,跨过趴在地上哭爹喊娘不知所措的众人,来到门前,门口果然没了人看守。 深吸一口气,推开虚掩的大门,快步跑了出去,无论如何,都要确认一下皇后死没死。 一路上,各家的叛军都顾不上了厮杀,愣愣的看着大明宫方向,弄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抱琴一路紧贴着墙根,急切的要去坤宁后宫,刚绕过一处花园,就听身后有人大喊:“都死啦,都死啦!杀啊,不杀我们也得死!” 回头一看,人们跟疯了一般见人就杀,吓得她急急地跑了起来,仗着自己路熟,三转两转之后,藏进了凤藻宫。 第一百八十九集 兜兜转转又回来了 有一种无法解释的巧合,叫做天意。 抱琴站在假山入口,拉着掌心雷的导火索,看着对面刚从暗门里出来的人。 凤藻宫,是贾元春最一开始进宫做女官的地方。她不是选秀进来的,她的家世不符合选秀的规定,成分太高。 所以托了甄家太妃,进宫做女官,先是辅佐,后来是管理,用的是曲线救国的路子。各种因素条件配合之下,她很成功的以工部员外郎嫡长女的身份成为了贵妃。 这处暗门里有一条不长的密道,是不是给皇上戴帽子预留的无可考证,但是里面曾经白骨森森倒是真的。 有个传言,皇宫里的井水都是喝不得的,每天要去玉泉山拉水回来喝。 没想到啊没想到,抱琴看着目瞪口呆的戴权,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统帅后宫的皇后果然在里面,当然皇上也会在。 戴权手里一把火枪顶在抱琴的胸前,两个人僵持在这里。 最尴尬的是,两个人彼此还都认识,却相互瞪着互不相让。 那怎么办?戴权不知道此时的抱琴是谁的人,当然不肯让,可他一开枪,势必会惊动外面厮杀的人,这个风险他是不会承担。 眨眨眼,示意自己没有恶意,小声的问她:“你也要藏进去?” 戴权留着心眼呢,抱琴要说是,那就让她进去,里面是有金吾卫的,拿下一个她不成问题。 抱琴想起陆鸣的话,也小声的说话:“陆大人要我找您,说您能保住我一条命。” 戴权松口气,放下了火枪,抱琴也松开了导火索。 “外面怎么样了?” 抱琴想了想说道:“发生了一次大的爆炸,听他们乱喊说都死了。是真是假不好判断,我也不敢到前面去。” 戴权想想永正临走时安排的后手,身子一哆嗦,他们在地道里都感觉到了震动,可想而知爆炸的威力能有多大。 “这么说,你是李修的人?” 抱琴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只帮他传递一些消息,他让我自己报仇。” 报仇?! 戴权冲着暗门那里努努嘴,抱琴点点头。戴权一阵苦笑,幸亏是自己出来探查消息,换个金吾卫出来的话,轰隆一下把假山炸塌了,他可也就出不来了。 叹口气,这就是冤孽,一个宫女为了给主子报仇,居然要活埋了皇上和皇后,这你要能成功,可要上史书的。 无论如何,自己都不能---不帮一把。 轮到抱琴目瞪口呆了,戴权从怀里掏出三四颗掌心雷,还把她手里那颗也要了过来,撕了一片衣襟下摆兜在一起,四处寻摸了一下放在了一块太湖石的下面,示意抱琴快走。 拉开导火索,两个人就跑,藏进凤藻宫一间宫女住的屋子里,轰隆一声,假山洞冒出一阵黑烟。 整座假山塌掉了,彻底埋住了一个王朝。 天终于亮了。 京城的百姓悄悄的上街打探,昨晚的爆炸声惊动了全城,抬头看过去,皇城内还有黑烟滚滚,不知道是哪座宫殿还在燃烧。 京城突变,让他们无所适从。 远在洛阳的李修,也是一夜没睡,终于等来了陆鸣的消息:皇城大爆炸。 坐在椅子上恍了半天神,还是柳湘莲塞他嘴里一颗烟,让他才醒了过来。 “怎么了督帅?这不是好事吗?他们父子相残落得这个下场,生生断送了江山。正好也省的咱们动手了。” 李修在想什么呢,一场比这更大的爆炸,京师大爆炸。 公元1626年明朝天启六年五月初六,京师王恭厂火药库附近发生地底爆炸,死伤两万余人,原因成谜,无人能解。 本以为这个世界中,没了那个天启六年,时间上也错开了一百五十多年,可还是来了这么一场爆炸。 三千世界就这么要有联系的吗?岔开的时间线,原来是时差啊。 李修砰的一拍桌子,吓了屋里人一跳,就听他大声的喊了起来:“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现在我们是老大,凭什么还等着他们。末世我也给变成盛世!电令陈也俊不惜代价攻破八达岭一线,柳芳去招降五军都督府和火器营; 玄真观出动,进城保护一号,探查具体情况,稳住京城百姓的日常生活。 还有,把薛宝钗的暗线给我抓起来,放史鼐回京,让他带着贾母宝玉还有那个史湘云滚去金陵,那里更需要他们添乱!” 柳湘莲喊了声是,急急的发报去了,李修蹭的站起来,去了另一个院子,那里是洛阳和他谈判的官员。 推门进屋,李修就站在门口说道:“没得谈了,穆家内讧,一家子可能死绝了。你们要是还想效忠,就滚去金陵,那里还有个甄应嘉。要是不想去,就好好谈谈修铁路的事,政体改革等我回了京城再说。” 洛阳府台喊了声慢:“督帅进京,可是要称帝?” 李修不耐烦起来:“称个屁!父子兄弟都做不成,还是个人吗?老子先做个人吧!” 说完就走,留下一屋子傻呆呆不知所措的洛阳官吏,和他们谈判的安西官员们喜气扬扬的收拾好东西跟着跑了出去。 当天下午,围住洛阳的安西军爆发出热烈的欢呼,陆鸣证实了最后的消息,在废墟中发现了那对父子的遗骸,至于帝与后吗,被炸得尸骨无存。 戴权就是这么说的,撕心裂肺哭着说道:“叛军来的太快,帝后未来得及躲避,就被他们冲了进来!本来答应了让位于太上,可忠顺逆贼暴起,先弑父,再要弑君。情急之下,只好玉石俱焚矣!” 陆鸣带着大大小小上百位官员听了戴权的第一手资料,至于他为什么没死,有个做杂役的宫女证实,戴总管是被金吾卫带出来要去找救兵的。 后来金吾卫战死,他们俩就只好躲藏在了凤藻宫,没看凤藻宫的假山都被炸塌了吗,这里也发生了大战。 一地尸体都是他俩搬进来放好的,地道的秘密就永远的消失吧。 陆鸣问了戴权一句:“救兵是谁?” 戴权哭丧着脸说道:“李修!大行皇帝最后说,召李修救驾。他情愿退位,也不给狼子野心之辈。” 陆鸣嘿的一声跺了跺脚,看看回过神来的百官说道:“如此可怎么是好?李修是个不要皇权的叛逆!让他掌权,我等还有活路吗?” “陆大人!”鸿胪寺一位少卿说了话:“天家可有后?” “没有。” “那哪还来的皇权?李修不进京弹压京城,万一乱兵劫城怎么办?” “哪有什么万一,我来的时候,已经有了乱兵劫掠。速速拿主意,一旦大乱起来,我等不用李修来要命,都要死在乱兵之下。” 七嘴八舌间,陆鸣勉为其难的遵从了大行皇帝的遗命,召李修进京弹压京城。并发誓,李修进京之日,就是他闭门谢客之时。 众人都晓得他跟李修的恩怨,顾不上多说,赶紧让顺天府先维持一下市面,陆鸣带进来的一千“火器营”,正好守护皇宫。 八达岭,柳芳指着鼻子骂他那些曾经的下属,城门洞开,一队队安西军飞奔而过,守军反被约束在一旁。 夏守忠和裘世安两位内侍被裹得跟个粽子似的,躺在担架上催着柳芳:“回头在训吧柳大人,赶紧先回京。我俩身上的圣旨,可是最后的遗诏了。” 柳芳这才放过这些手下:“非得死个几百人,你们才知道厉害。京中出了什么事,你们就一点不知道吗?整队带回各自的大营,等着回头再收拾你们!” 这句话一说,底下人松口气,有时候被上官骂的越狠,反而能大事化小。 凭良心说,他们是有对抗安西军的想法,可刚一动手,就被铺天盖地的火炮给砸蒙了。尤其是还有反水的,偷偷的就给开了关隘,安西军一拥而入,就把他们给缴了械。 是有些不服的,不都躺在地上了吗。 柳芳骑上快马,怀揣两份圣旨,飞奔回了京城。 陆鸣早就在城门处等着他,两个人一见面,都唏嘘不已,穆家王朝到底还是被自己给玩死了。按照一般历史规律来看,这时候应该找一个小皇帝或是堂亲姓穆的出来重新攒局。 谁让现在是二班了呢,二班班长李修不同意,好不容易没了皇上,我看谁敢自立! 陆鸣赶紧着说了几件要紧事:“有几位总兵带着兵要来了,京城不能让他们驻兵,先谈谈,不行就打。朝廷大义在我们手里。” 柳芳经过八达岭一役,倒是对安西的兵有了直观的印象,尤其是原西域都督府的老兵们,战力素养之高,让他很有信心。 “我给你留一万安西的兵,足可以弹压京城。京中原有的兵马,我拉到城外用西域老兵整训。李修答应我接掌西域军权。” “哦?那倒是恭喜了。你要去哪?” “吐蕃。” 两位老友都看向西南,入吐蕃,必经巴蜀,安西都护府的胃口真大。 随着安西兵的入城,京城迅速安定下来,六部自觉的凑一起开了一个会,商议两份圣旨的事宜。 事已至此,陆鸣不在多言,只是听着他们对李修进京的看法。 还能有什么看法呢,军权掌握在柳芳这个浓眉大眼的人手里,城里还是安西兵在维持着秩序,有什么看法都要让李修来一趟,他不来,后续的很多事,无法展开。 比如大行皇帝的葬礼,比如后宫幸存的嫔妃,比如朝堂日后的走向。 六部联合发文,六百里加急送往洛阳,请李修入京,毕竟他是“前”朝最后一个异姓的王爷。 为这事,六部的堂倌们,可是没少聚一起商议。 “要不要给这位督帅来个黄袍加身?”礼部侍郎要试探一下李修的定力。 “着啊!干脆百官齐迎,逼着他上位。我始终不信有人能拒绝的了那位子的诱惑。” 大理寺卿琢磨了一下道理:“诸位,他要真在百官面前拒绝了呢?难道还要三辞三让?还有啊,我大理寺里还关着人呢,放还是不放?” 吏部侍郎坚决不肯让那些人出来:“不放!一切都等李修来了再说!老陆,你说两句,没了皇上后,朝堂到底是个什么样?我们这些人是告老还乡,还是留下做事?” 陆鸣不肯说,有的事还不是能揭开面纱的时候,他特意找了夏守忠来说道说道。 夏守忠嘿嘿一笑,甭管怎么着,自己算是稳了,西域搞得那些,他有信心站住自己一脚。 “各位大人勿虑,李督帅的政略还是对各位有着好处的。当然,有一些的事吗,自然要破掉。内阁怕是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政务院。六部呢,就下辖在政务院之下。或许,不只是六部了。鸿胪寺可要大用了。” 鸿胪寺的寺卿顿时大喜,对吗,我上司还在西域呢,又是他老丈人,怎么不得重用一回。 “快说说。” 夏守忠就把外交这件事说了一说:“咱们这位督帅啊,可是和外面的番邦有着很大的牵连。我去西域一趟,感触最深的就是,国门要开,外交贸易先行。鸿胪寺很可能成为第七个部。我先恭喜着您高升吧。” “还有吗?” 夏守忠不肯再说了,只是笑呵呵的安慰众官:“有跟李督帅一起共过事的大人们吧。想想小六部在人家手里是怎么运用的,就能知道端倪。” 陆鸣看着火候差不多了,就给添了一勺油:“哼!他惯会用银子的,修通州码头的时候,就不安份的说要提高官员俸禄。那时,他才是个小小的工部郎中,就敢” “老陆,慎言!慎言!”工部侍郎赶紧拦住陆鸣。 众官都眼前一亮,俸禄要涨?这是好事啊,怎么个涨法啊? 陆鸣见好就收,给你们个念想就好。 夏守忠却说了两件事:“本不该我说,可不说也不行,李督帅进京后,住哪?还回他自己家?” 有官员就说:“要试探,就试探到底。皇宫给他开着门,让他住进去!” “他要是不去呢?” “那他就回自己家啊。” 夏守忠咳嗽一声:“他家被大行皇帝给收了。” 堂倌们相互看看,难堪了啊,和抄家有什么不同吗? “那只能让他住进皇宫去了。” 陆鸣一拍桌子:“胡闹!先不说那里面还有尸骨未寒,就是后宫的嫔妃都要怎么安置?就没个合适的地方给他住了吗?” 有,怎么会没有。 陆鸣故意的钓鱼,他已经给李修找好了落脚点,正是他藏身的地方---大观园。 第一百九十集 三辞三让 京都六月初三,安西都护府督帅李修,终于在万千人等的注视下,进了永定门。 下了车的李修就笑,回过头又把林黛玉领下车指给她看:“瞧瞧,这就给安排上了。百官出迎,过会就要黄袍加身。想做皇后就赶紧说,我要是推了,你可就当不成了。” 林黛玉心中自是骄傲,嘴上却不饶他:“皇后我福薄当不起,据你说,不是妃子最受宠的吗?我给你当宠妃,你去把圆宝找回来,她一定想着做皇后。” 李修嘿嘿了两声,领着黛玉徒步当车渐渐来到众官面前。 百官齐刷刷要跪,李修把黛玉推到自己身前:“你们要跪,她可就是女皇了。想好了在跪。” 百官尴尬不已,黛玉明媚一笑,对这些个大人们说道:“李家有过皇帝了,不差他这一个。我夫君有心再造一个新的乾坤,各位大人对他可不吝赐教的。黛玉先行谢过诸君了。” 黛玉福了一礼,把尴尬的场面化开,百官笑纳了这一礼,心里都说她有个母仪天下的样。 李修不会同意的。 母仪天下要有三大爱好,还是不说了,想想就乐。黛玉要是成了那副样子,自己可怎么活。 李修也不是个端架子的人,见到人群中熟悉的面孔,都主动的打打招呼。几年没在中原,朝堂历经两次内阁变化,好多以前相识的官员,都不见了踪迹。 略一打听,都是受不得气干脆回家了。 装着左右看看,果然没有陆鸣,特意的问了一句:“陆侍郎呢?也回家了?没听说他的事。” 工部侍郎仗着人头熟,过来跟李修说陆鸣在家闭门谢客的事。 李修默然不语,沉思了片刻对百官说道:“昔日汉高祖进咸阳,曾有过约法三章,传为美谈。我今日效仿一下这位汉高祖,当着诸位大人,也当着京城百姓,向天下人约法三章。” 重头戏来了,百官第一次晋见被林黛玉挡了,李修就要把自己的施政意图告诉天下。此时此地,最是适合不过,既能让百官安心,也能让百姓知晓。 “变法图强,安国富民,永不称皇!华夏苗裔头上压着一个皇权的时代,自此刻起,一去不返。诸位以为如何?” 无人应对,百官是心有疑惑,百姓是不知所措。 真的没了皇上啊,那这日子要怎么过? 李修只好加了一句:“天下若有敢称皇者,必讨之!” 还是无人应对。 李修索性自说自话:“约法三章,就是三个对天下的承诺。我李修敢说,就敢做!若有违背,天地共弃之!” 这才好了,原来都等着他发誓呢,听完这句话,人群中爆发一声声万岁的喊声。 李修笑了起来,说出了他最想说的那句话:“不是我万岁,而是华夏万岁!华夏人民万岁!” 三句话,定江山。 百官想着的是变法,百姓想着的是富民。 变法变到李修的份上,他是古今第一人。别人变法都是倚靠着皇权去图变,李修变法是直接把皇权变没了。 反贼,逆臣他都当过,平西、安西两个王爷头衔他想当就能当。 谁还敢怀疑他要变法的决心和手段? 喧嚣声中,李修领着百官进城,先奔了几家辞官的人家去,一一给人家请出来,做足了礼贤下士的样子。 最后来到了陆府。 “老陆!故友到访,怎可闭门谢客!”李修咣咣咣的砸门喊道。 陆宇赶紧开门,装模作样的说家父病体违和,不见外客。 李修一把推开他:“巧了,我就是医生,我给他看看去。” 陆宇无奈的请他一个人进去,顺手关上了大门,把众人拦在了门外。 过了片刻功夫,大门哐啷一声重新打开,李修拉着满脸嫌弃的陆鸣走了出来:“老陆的病好了,走走走,带我先去看看皇宫。” 百官打起精神,第二次劝进可以开始了。 三大内侍站在承天门口,看着李修率领百官踏上了金水桥,遥遥一揖,开了宫门请他们进去。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满目疮痍,废墟遍地。 无数宫人、宫娥并后宫嫔妃,都远远的站在一边,等着下一位这里的主人。 黛玉看着这些可怜的女人们,心里一阵阵的发酸。 她们自从进了这里后,只为那一个男人活着,值得么?黛玉摇摇头,看看站在废墟上指点江山的李修,心内安定下来,他一定会有办法安置她们的。 李修也确实想了一路的办法,期间还和陆鸣几次通过电文,大致有了一个思路。现在就看百官们的意见,能否通过。 “三件事要急着办!第一,中央政权不能空落,我提议陆鸣大人、我、和现有的六部堂倌们,组成应急署,先把中原的政务顺利的交接过来。我们一日不办公,天下多少事都要被耽搁住,这可不行。” 百官曰善。这也是应有之义。 “第二件事,礼部牵头,宗正、太常、太仆、光禄四寺,成立一个治丧的临时衙门口,就按旧制吧,不是喜欢做皇上吗,给他们三个都按皇制葬进铁网山去。” 宗正寺卿问他:“可还举哀?” 李修摆摆手:“没必要,这条免了。有空的来转转就行,没必要都跪在那不干正事,天下事多着呢。给个死后哀荣就好。” 这话也就他说行,能给个哀荣就是李修够意思了,还能求着这位什么? “另外,”李修一指那群嫔妃和宫人:“不许陪葬!戴总管?” “老奴在。” 李修走过去一拍戴权塌下的肩膀:“老上司,我这可没什么老奴不老奴的。皇宫交给你了,你为主,夏、裘二位为辅。他俩一身的伤,且得养着呢。他家的丧事,他家出钱,打开内库办丧事,国库一分钱不出。要是有看不过去的,尽管着掏钱出来。” 边说边掏袖子,摸了半天也没个钱,黛玉送过去几张银票,李修啧啧嘴,把这千两的银票给了戴权:“我凑得份子,买个马骨吧。” 办完了这事,李修就想走,礼部侍郎拦了一下:“既然定了章程,督帅可留在皇宫内休憩。我等也好前来问询的。” 三辞三让之第二让,李修嘿了一声:“我胆小,住不了死人堆里。有事去家找我去。” “督帅。”戴权提醒了一句:“您家没了。” “啊?谁干的?!” 戴权冲着皇宫努努嘴,李修张嘴就想骂,话到嘴边又给咽了。算了吧,死都死了,骂他也不管用。 “那我去我丈人家住去!” 黛玉一跺脚,百官都翻白眼,要点脸行吗,好歹你也是天下地盘最大的督帅,张嘴就住丈人家,让我们羡慕嫉妒恨林如海呢。 陆鸣咳嗽一声:“有个地方,倒是适合你如今的身份,且去先住下,明日再说朝政的事吧。” 李修点头同意了,老陆肯定给自己安排的不错。 带着黛玉往外就走,忽然内宫嫔妃们大放悲声。李修有心不理,黛玉于心不忍,拉着李修过去看看永正的后宫。 三辞三让之美色留人。 自古权臣篡国都要做一件天下男人都想做的事,睡皇上的女人。 夜宿龙床! 不睡一回,你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篡国之才。想想董卓是怎么做的,睡遍三宫六院,百官怒而不敢言。 林黛玉也想知道李修面对后宫的态度,别看他身边有了不少,可有名分的就她自己。宝琴和那三位夫人,都是个虚名,收进房里的也不过雪雁和紫鹃,晴雯执意跟宝琴一起进门。 燕瘦环肥,各个梨花带雨。 李修离着她们还好远呢,说什么也不肯走了,这样考验干部,是不人道的! 这其中有个道理,皇权时代,女人就是随着权利的转移而转移。 尤其是改朝换代的时候,后宫女子重新被纳入后宫的大有人在。 正史说着无趣,说一个野史。 江南剩的李花开,也被君王强折来。怪底金风冲地起,御园红紫满龙堆。 这是题在《熙陵幸小周后图》一首诗。还有旁白:后戴花冠,两足穿红袜,袜仅至半胫耳。裸身凭五侍女,两人承腋,两人承股,一人拥背后,身在空际。太宗以身当后。后闭目转头,以手拒太宗颊。 宋太宗会玩,命人现场作画,真乃扶桑艾薇界祖师爷矣! 想了一想,干脆一次解决个痛快:“各位嫔妃,俗话说爹死娘嫁人,个人顾个人。我给你们出个主意,要是觉得好呢,就依着我的意思去办。 娘家有人的,找戴权领一份补偿款,回了娘家去,婚嫁自由重获新生。 娘家没人的,朝廷养几年,学点本事防身养家,同样的婚嫁自由重获新生。” “督帅!我等出去,哪个敢留?” 李修笑言:“你只要不说,天下有几人知道你曾经落入深宫呢。出去后,找个老实人嫁了吧。” 别想着白吃白喝还住在这里,这皇宫我可是要打算赚钱的。 李修说完这番话,领着黛玉去见百官:“诸位,三辞三让我已经仁至义尽。今后再不可劝进。明日我在与诸公商议朝政大事,陆大人,请引路。” 陆鸣哈哈大笑:“好一个李江流!诸位,还有疑心否?” 百官作揖:“吾等愿与督帅,共建天下!” 李修还礼:“天下人有福矣!” 携黛玉昂然出了宫门,御马监宫人亲自驾车,送安西都护府督帅李修回府。 越走李修觉得路越熟,等到了没了牌子的荣国府时,兴奋的就想跳下车,早就眼馋贾家的府邸好久了。 黛玉拉住他的袖子:“三郎莫急,我已猜到我们住哪了?” 李修指指外面:“荣国府啊!你喜欢哪间就住哪间,不喜欢的就拆了它。” 黛玉摇摇头,用手一指前面的一处大门:“是那里,贾家掏空了内囊建起来的省亲别墅。” 李修是目瞪口呆,红楼梦啊,没个大观园,叫什么石头记。 不过,李修猛地抓住黛玉的手说道:“里面要是有个叫怡红院的院子,一定把它的牌子给拆了!听着就不正经。” 黛玉疑惑的答应下来,三郎你又知道里面什么样了吗? 7017k 第一百九十一集 林黛玉重开大观园 大观园有多大? 惜春是住过这里的,抱着一卷图,跟着李修进了大门:“从东府里量起的,借着原来的会芳园,转至北边,共有三里半。” 李修很讨厌的给惜春出了一道题:“考考你,周长三里半是多少亩?” 薛宝琴一听要考算题,赶紧躲在黛玉的身后,决不让三哥哥看见自己。 宝琴和惜春自长安跟上黛玉后,一直陪着又回了京城,进城的时候她俩藏在后面,随着侍卫一直等在皇宫外。 她俩叹息,就因为算学学不会,连露面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李修没别的意思,因材施教而已。惜春会画画没什么了不起的,可要学会了做设计图,那才是红楼女儿第一人。 再说,李修一身的本事,就在设计上了,不教出个徒弟来,总觉得人生不圆满。 惜春无奈的把图放在李修怀里,自己掰着手指头开始心算:“一里是一百八十丈,即一千八百尺,一亩是六千尺,那就合着是” 李修也不着急,就和黛玉在门口等着她算出来,趁此也好好看看大观园的正门。 荣宁二府是并立分列东西两边的,宁府在东,荣府在西;两府之人也就东府西府的叫着。两府之间隔着一条私街,原先东西府的下人集中住在这条街上,晴雯第一次试水做包时,就是来的这。 从东府的会芳园向北,也就是在东西两府的后身。主要部分还是在荣府原先的东大院,所以说拆的是自己家,倒是没错。 拆了下人的住处,私街贯通东西两府,北面还是以梨香院为界,正门开在了王熙凤的院子后面。 这就是大观园的位置,它有多大? 惜春好不容易算出了答案:“三百六十亩对不对?” 李修赞赏一句:“对了!作图一定要会换算单位,画的是什么不重要,比例尺才是关键。” 惜春懵懂的点点头,实在是李修教授的学问太过高深,长对正、高平齐、宽相等;上北下南左西右东;什么海拔线,什么比例尺;实在有如天书一般。 薛宝琴紧紧抱着林黛玉的胳膊直呼可怕,小声的和黛玉诉苦:“我实在是分不清东西南北,换个别的学吧。” 黛玉冲她一吐舌头:“我也分不清,所以我就不学。” 宝琴撅撅嘴,你不学也没人逼着你,我不学就要天天被说,天道不公! 李修才不管这个,完全拿薛宝琴和贾惜春练手,以后有了孩子总得教吧,那时候再上火发脾气,舍不得的。 “玉儿,咱家写个什么匾?” 黛玉也看见了门头空着的地方,那里原来挂着的是大观园,早就被摘了走,空着门楣等着新匾。 按理说,李修可以挂安西王府几个字,也可以挂督帅两个字。 但李修都不愿意用,还有一个平西王,快恶心死他了。 其实大观园的名字还可以用,李修是想着另一个名字。总有传说大观园就是圆明园,李修倒想看看谁还能把这里给烧了。可自己又不好明说,所以把取名字的事,干脆给了黛玉,作为女主人,她有最终决定权。 黛玉心里自是高兴三郎对自己的尊重,更何况这园子里还有着自己家的投资。虽说被李修是用王家的银子补了缺,那也算自己的。 “三郎这么问,定是有了主意,说来听听。二位妹妹也想想,咱们的新家叫个什么好,好了就留下,不好我在题一个。” 这事宝琴喜欢做,惜春也来了兴致。 一个说叫锦瑟园,暗含着她的琴字;一个说叫畅春园,小心思没藏住。 李修就把圆明园的名字说了出来:“园中之园,含了你们心中所想。” 黛玉嘴里念了几遍,没说意见,一打眼看见贾环从门里出来,就喊他过来:“环哥来的好,带着我们进去转转。” 贾环难得恭敬了一回,姐姐妹妹大哥喊了一圈,请着她们一行进了正门。 正门广五间,贾环倒是懂这个说法:“我家才不过三间一启门,满京城算上,能用的上五间一启门的,除了这,也就亲王府了。配李大哥是正合适。” 李修还真的数了数,果然五间,不禁得意起来。 五间就是正中间一扇大门,两侧两对小门。李修旅游去过恭王府,也就是三间,唯一一个保留下来的正门五间是卫生部的所在。 一想到这,他心里就是一动,何不学着样子,把各部分开塞进这些遗留下来的王府里呢? 比如说,四王八公家,足可以塞下各部,整座皇城不就整体保留下来当作博物院了吗,偌大的地方,足以存留五千年的文明。 黛玉伸手在他眼前一晃:“陪着我看园子,何苦着这么累自己。” 李修答应着,抬步进了正门,当先就是一座假山翠嶂,众女都说好,唯独李修腻歪:“谁家一进门挡这么一座假山,还得钻山洞进去才能进家?” 贾环也是附和:“早我就看着不爽利,一点都不痛快。” 黛玉想了一下,日后这里必定是要来许多官员,一个个都低着头钻进来,也是让人不痛快的事。 尤其是三郎,别人略微低低头就过去了,他得猫着腰才能进去,不怪他不喜欢。 “如此的话,两边断开行车之路,分左右绕行可否。” 惜春呀了一声:“那就没有曲径通幽了。” 黛玉随口题了一个名字:“孟子云,资之深,则取之左右逢其原。不若就叫左右逢源。” 嗯~~~这词在这时候,还是褒义呢。 惜春咕咕就笑:“林姐姐怎么知道后面就是一大片的水呢。左右皆能逢其源,有水则活。” 黛玉也是惊奇:“我哪里知道的有水,只不过随口一说罢了,凑巧了不是。” 李修嘿嘿笑着得意,你本来是知道的,让我给搅合了,现在还给你。 贾环头前领路,宝琴黛玉跟上,李修在最后,猫着腰跟在惜春后面一步一步蹭过去。 惜春还扭头笑话他,不像是进自己家的主人,倒像是个梁上的毛贼。 里面弯弯绕绕的,一会就看不见了前面的人,惜春有些着急,脚步紧了一些,哎哟一声踩在青苔上,向后仰倒。 李修弯着腰躲都没处躲,只好伸手从背后抱住惜春,自己往后一坐,让惜春跌坐在了自己怀里。 前面的黛玉宝琴问了声怎么了,李修就回了一句话:“我给坐地上了。” 黛玉和宝琴哈哈哈笑起来,也不去管他,只管着赶紧走出去。 一出谷口,前面豁然开朗,好大一片的水面,出现在眼前。 黛玉不知怎地就觉得心胸舒畅,犹如一口闷气都重重吐出。举目望去,水上有桥,水中有岛,水下有船,总是觉得似曾相识,哪里都看着面善。 把这想法和宝琴说了,宝琴笑话起她来:“这是你的家了,当然看哪都喜欢。姐姐你帮我挑个院子住,我要离着姐姐最近才行。” 贾环真是个好小伙,左右指了指跟黛玉说道:“最近的两处莫过于怡红院和潇湘馆了,正好是一左一右,过了那座沁芳桥就是。” 黛玉猛地想起来李修在外面说的话,眼珠一转,拉着宝琴就要去看看怡红院。 宝琴还说要等等惜春,黛玉却说不用:“有人在曲径通幽呢,不要理他们。咱们先去看看怡红院,三郎不是说要拆了这块匾么。” 贾环带着路,她们三个分花拂柳而去。留下山腹中的李修慢慢的偷香。 一双小手紧紧按着一双大手不让它离开胸口,惜春扭着身子噙住李修的双唇,闭着眼睛慢慢体会着春情的勃发。 过了好一会,惜春才给自己喘口气,一双眼睛里漾着水纹,紧紧盯着李修说道:“我是不走的,我还要住在我的藕香榭里。我是个自了汉,只跟着你,不作他想。你不要我,我就绞了头发做姑子去。” 还讲理不讲? 你摔倒坐我怀里,二话不说抱着我就啃,末了还要赖在我家不走,我才是受害者好不好。 “我照顾不过来的呀妹妹,你以为男人家有多厉害呢,累死的牛多得是。” 惜春眼睛一弯,又嘬了李修一口:“就喜欢你胡说还偏有道理的样子。我给你补,我学了好多药膳的方子。我还会画呢,你和宝琴偷香的样子,我都给画下来了。想看就来找我。” 好你个惜春,我要看! 怡红院里,宝琴不住口的啧啧称奇,虽然只剩些条几桌案,但是被收拾干净后的院落,还是那么的雅致。 “改名字,改名字!我就要住在这里!” 黛玉还真就点头答应了:“走了宝玉,来了宝琴,这屋子原本也配得上你。可有想好的名字?” 宝琴驻足,心里想着,眼里看着,不住的推敲着名字,忽然想起两个字来,抱着黛玉求解:“原本是怡红,我看院子里开的是芭蕉和海棠,想明白是从这两处化出来的。可我不喜,铲了种上梅花。就叫个香雪园,姐姐你看可好?” 黛玉想了一会儿,有了主意:“把雪隐了,改一个玉字。夏有芭蕉海棠,冬有白雪红梅,就用红香绿玉。香玉两个字给你才是好的。” “我又没有玉?” “你没有无妨,我住进来不就好了。” 宝琴一时无语,瞪着无良的林姐姐,瞧她笑得多欢。 明明是我看好的,也说了给我,怎么还要和我抢? 黛玉笑够了才说:“你的圆宝姐姐也是雪,这可不是帮着她看房子了吗。她要是来要,你可怎么办?听我的,用了我的字,她就不好要了,安心住着你的。” 宝琴细想想,也觉得黛玉说的对,红香绿玉,不正好是林姐姐和我一起陪着他吗。哎呀,好羞羞的想法,我可怎么想的呢。 她正害羞,惜春却从外面进来,站在院子里喊她们俩个:“姐姐妹妹,我的院子里可以住人的。快和我来,我今天要做个东道。” “三郎呢?”黛玉不禁问了一句。 “他呀,去了正殿,奥斯曼的使节追到家里来了,没法子,只好先办正事要紧了。环三哥去正殿照应一下吧,我陪着你们一路逛到我的院子,也就看了一半景。剩下一半,明天在慢慢的看来可好。” 黛玉和宝琴也觉得有趣,随着惜春一路先去了潇湘馆。黛玉看了一眼满园的竹子,就不肯走了:“这才是幽静的所在,躲在这里看书,才是一大乐趣。” 惜春也说好,却说另一番话:“正殿我们当初是不能住的,可姐姐和李大哥自然是能住进去了。留下这处做个书房用吧。” 黛玉爱极了这里,细细看着一砖一石一草一木,哎呀几声:“常住才有意趣,谁有性子去住什么正殿。留给他接待客人用吧。我就住这里了。不仅我要住进来,我还要把紫鹃雪雁还有春纤也叫回来,陪着我一起住。” “就这么喜欢?”宝琴和惜春都不明所以。 黛玉也奇怪,就觉得这里是给自己留的一样,亲切熟悉。 “不如这样,我们回京必是不用再走的了。把旧时此间的女儿们都召回来,迎春、探春还有妙玉,齐齐住进来。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我心里才高兴呢。” 一大家子人,说道惜春心缝里去了,一想以后还是这些姐妹们在一起,岂不比什么分城立国来的温馨。 那些个基业,就当是外物罢了,一大家子人才是真真的道理。 惜春越想越有理,她又是个不肯作伪的性子,对着黛玉盈盈一拜:“以后要姐姐费心了,惜春愿陪姐姐一生。” 黛玉受了她这一礼,嘻嘻笑着说道:“以后啊,你们都要辰时过来请安,来晚了的罚。” 宝琴毫不在乎:“我离着近。惜春,你住哪里啊?” 惜春拍拍胸口:“我也不远,过了两处桥,顺着岸边走没多久就是了。就在怡红院的后边。” 宝琴摆摆手:“如今可不是什么怡红院了,是我的红香绿玉院,也可叫做香玉院。” 惜春说了一番话,引得三女笑个不停:“我知道一处最远的,留给有缘人如何?每天就是走路过来,也能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 7017k 第一百九十二集薛宝钗用计金陵城 三女正玩的开心时,贾环急匆匆跑过来请:“督帅那里谈判呢,要姐姐过去。” “谈的什么?” “谈的铁路。” 黛玉叫上宝琴和惜春:“一起过去,想必是朝廷不知道铁路的用处。” 进了正殿,黛玉也咋舌,一条长桌分开两边,自己这一边李修坐的主位,六部堂倌分列两侧,不时的交头接耳。还有几个录事主簿手忙脚乱的忙活,一看就是还不习惯李修的方式,准备不足也所料不多。 李修见她们进来了,连忙招手:“快带着他们干活,能把我给气死。” 黛玉先带着宝琴惜春给各位见礼,桌子那一边坐在中间的是一位帕夏,名叫阿塔图尔克。 帕夏这个词有部落酋长的意思,他也是确实是奥斯曼帝国驻波斯的统领。 黛玉请各位主簿录事稍歇息一下,接过他们记录的册子仔细看了一看,知道了大概。 奥斯曼黑海一战输了,丢了半个舰队后,退回了本土,整个黑海落进了罗莎的手中,一下子就把奥斯曼帝国在欧罗巴的领地变成了孤地。 他们必须要把国内的大军通过君士坦丁堡海峡,运送到巴尔干半岛,期望能用陆地上的胜利,稳住局势。 基于此点,就不得不停止和安西都护府争夺阿塞拜疆了。他们希望用一个条约,能让自己的后背不再有威胁。从而实施欧罗巴反攻计划。 李修根本不纠结什么条约,反而要帮着他们修一条铁路,从里海南岸巴库,一直修到第比利斯;再从第比利斯越过国境,一口气修到安卡拉,横穿整个奥斯曼。 怪不得这些主簿们头疼,光是这些地名,就够他们在地图上找半天的了。 示意一眼惜春,惜春抄起一管笔,在几个地方画了一个圈,又连成一条线,还从里海西岸也画了一条线,只要奥斯曼敢答应,碎叶的火车能一直开进他们国都去。 六部堂倌大佬们这才明白过来,什么修铁路,背后的意思还不是为了假途灭虢做准备。 李修则还在忽悠着对面的帕夏,大有不把他忽悠趴下不罢休的架势。 阿塔图尔克帕夏,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人,总觉的这里面有问题,只是一时之间看不出来而已。 “李总督,我知道铁路线这种新事物的重要性。可英吉利人也有了这个技术,我不一定要采用您的方案不是吗。” 李修很有兴趣问他:“你们和教廷放下了彼此的仇恨吗?那我可要恭喜贵国了。这对你们击败罗莎是个很重要的条件。” 怎么可能英吉利人给你铁路技术?李修不怀好意的提起了这段往事。 奥斯曼强盛之时,是个横跨亚欧非的帝国,金字塔前抢过木乃伊,巴格达神庙放过火,多瑙河畔杀过十字军,千年帝国拜占庭的国都君士坦丁堡,被他们血洗三天,如今成了奥斯曼的国都。 教廷对他们的仇恨能跨越一个千年而不消散。 如果不是罗莎这个新兴力量的崛起,他们对欧罗巴的统治还将持续一段时间,你哪来的信心让英吉利人给你修铁路。 阿塔图尔克脸色一僵,他很讨厌这种自己作为弱势一方的谈判,要不是帝国的兵力出现了不足,他很想夺回里海的全部,那曾经也是他们的地盘。 宝琴在一张纸上飞快的写下了奥斯曼和欧罗巴诸国的恩怨,放在桌子上让六部堂倌传阅。 这一看才知,奥斯曼简直就是蒙元的翻版,除了没有向东方的前明进攻以外,基本上是跟着蒙元西征的脚步又走了一遍。 这样的一个帝国也终于走到了日落西山的时候吗?几位大佬们相互递递眼色,放下心任由李修去磋磨他们。 “我们自己修这条路可以吗?” “太可以了!你们只要出人出钱就行,我派人过去也只是教会你们。” “那要来多少人?” “一百人吧。” 阿塔图尔克松口气,一百人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帝国还不至于虚弱到害怕一百唐人踏上自己的土地。 李修看着他们终于答应下来这个条件,不由得心花怒放。 技术输出,是李修一直想要做的事情之一。趁着奥斯曼身上还有几斤钉子,多打几斤铁备着用。 铁路的价值不在那修那两根铁轨上,而是带着跑的车头,那才是一本万利的东西。想想维护费用,和零配件的价格,真是应了那句话,火车一响,黄金万两。 作为和平协议捆绑问题之一,铁路输出终于谈好了条件,接下来就是军火的交易。李修本着差一代的原则,用波斯过路权平价卖给了奥斯曼一万支步枪和五百门火炮。 陆鸣看着白纸黑字写下用黄金作为支付货币时,签字的手都哆嗦,他想的是枪炮一卖,黄金万两。 李修不要白银,只接受黄金和等同黄金价格的黄铜。 说起来啥也不缺的中原,白银和黄铜的产量远远低于其他矿产。要想狠狠的坑一遍不听话的州府,统一发行西域新货币势在必行。那就需要足够的黄金给国库打底,李修不打算用妙玉的矿产,就只能另开一条商路。 波斯过路权则完全是帝国坟场那片土地,刚刚兴起的杜兰尼王国,还只是一个大一些的部落。 交个朋友做做生意,不就到了天竺身边吗?卡拉奇小渔村需要我的军港和巨舰,天竺也需要我沿着各条路进去,形成布局。 签字生效,双方握手言欢,鸿胪寺送走了奥斯曼特使一行后,李修赶紧和六部商议这笔钱怎么分配的事。 陆鸣第一次大方的要从国库拿出钱来,给西域下订单。 “可瞒不过老夫去,我素知你们是如何运作的。这次朝廷要挣这笔钱,要开这个先河!江流,你总说要用商税抵了农税。那就从这笔交易开始吧,我等也要看看国家交易的利润。” 李修趁机也要把户部分拆:“以市舶司为骨架,户部填充一部分人手进来,专门负责此事可好?” 陆鸣有过考量,按李修的意思,户部今后要以财政、税收、商贸为主,那么市舶司并进来无可厚非。 “也好,朝政要改,也从这次改起。诸位也都看到,今日要不是几位小娘子帮忙,我等连自己的铁路都不知道原委,这可怎么行。江流,可有策略?” 李修笑呵呵的接过黛玉拿来的方略,送与诸公去看。 “本想着明天再用呢,今天也是赶得巧了,那就今天给诸位先看看。西域各部的框架和职能,我是无所保留的写在了上边。各位大人看后,咱们明天再细细商量如何行政的事。 现在吗,倒是有件事,不得不先说。朝廷发的国债,还算不算数?算谁的?” 陆鸣奇怪:“这里还有什么问题吗?虽说皇室没了,但朝廷也要言而有信啊,到了期,自然通兑天下。” 李修却很无奈:“话是这么说,可我当初没没料到他们父子之间这么痛快的了结了。害的我现在是有苦难言。” 几位侍郎都问为何。 李修只好说出了真相,众人大怒,简直是岂有此理!朝廷就发了千万两的债券,你李修又给做出了千万两,朝廷拿什么去兑回来? 黛玉看着三郎被骂,心中有了气,过去俯身在三郎耳边说了几句,李修一下子精神了过来。 哈哈笑了几声,拍着胸脯保证,这事绝不会让朝廷吃亏就是了,大不了他自己包赔! 有这话就行,几位大人喝口茶水闲聊几句,纷纷告辞而去。 送走众人后,黛玉才和李修说道:“宝钗下江南,是有与我争锋的意思。但要说她就此离了西域而去,我想她不会这么不智。应该是想浑水摸鱼,把甄家榨干才对。所以,我猜她多半是把国债带到了江南去。等着甄家一反,她就趁机出手,给他们来个釜底抽薪。不如我们静观其变,要是现在给她捅破,怕不利于她。” 要说了解薛宝钗的,还得是林黛玉。 薛宝钗见到了被赶出京城的史湘云后,知道该是动手的时候了。 这一日,她请湘云过府一会,闲聊了几句后,就慢慢的问她婚事的事宜。 湘云重重的叹口气:“他们家现在慌了神,不知道是该自爆家世接过皇权的好,还是继续隐着做个逍遥世家好。哪还有心思办什么婚事啊。” 宝钗心里明白,嘴上却问湘云:“听说有太上皇的遗命,立孙不立子,这样也不能解开甄家的争执吗?” 史湘云愁眉不展,小声的嘀咕着:“他们在等着京城的消息,李修要是称帝,他们就举旗。” 宝钗一愣,那你们要等到什么时候去啊?快称帝啊,我好赚钱! “那不如这样。妹妹你若是有心,我帮你见见甄家的姐妹,既能提前见见面,以后好相处,又能把安西的事和她们多说说。也让她们多多了解一下他。” 湘云为难的看着宝钗:“我没钱了。这次是真没钱了。天杀的李修赶我们出了京城,产业都还在安西呢,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宝钗展颜一笑,好妹妹,姐姐就等着你呢。 “你我姐妹一场,我有心帮你,又怕你当我是心有藏奸之人。你若不嫌弃,我这里还有些债券,你先拿去低价卖了,也让自己的日子好过起来。等到日后你有了结果,再论今天事可好?” 史湘云看着厚厚一沓的国债卷,抱着宝钗痛哭流涕,真是此生不悔识宝钗。 第一百九十三集总有人要捣乱 应急署又开始运用了,除了地点换成了原来的荣国府,其余还是那熟悉的配方和熟悉的味道。 荣喜堂内,李修和陆鸣牢牢把控着节奏,不允许有一点拖泥带水,大刀阔斧的对京城所辖一百三十三个县,进行土地改革。 李修为此专门让大理寺出面,办了个新政学习班,把一百三十三个县的县令都调进京城,边学习边自查。 趁此时间,户部联合刑部和都察院派出人手下到村,一个村一个村的过筛子、点人头、清亩数。 陆鸣拍着桌子大吼:“再有敢虚报瞒报充人头的,刑部直接抓。人手不够的,九门提督府的兵分下去给你们用。” 李修则笑呵呵的鼓励大家:“户部还在核算京城的物价,这趟差按着新的俸禄比例,论天计算补助。有本事你们就别回来,把户部补空了。” 官员们大笑起来,纷纷打探俸禄标准。 陆鸣一脸不满的说道:“仿西域例,不在发放禄米和布匹,全都核算为银两,按着物价水准来制定俸禄。不用担心,禄米算作各衙门的福利,由各衙门自行发放,不会短了你们的口中粮。亏得只是国库罢了!” 李修给解释了一下原因:“西域新的土地政策实施后,实收的米粮是原先的三到五倍,所以粮价维持在一个低位稳定运行着。京师能不能如此,就看各位下乡的官员们,能不能查清每一分土地。挣多挣少,全在你们自己。” 这下全明白了,要涨的俸禄就在乡绅手里,你要还是不要? 暗骂李修是李不修,这么阴损的招都能想的出来,以后谁当官还敢不纳税,就是和全体官僚系统过不去。还能做个人娃子吗。 李修把这个称作试点,只要京城能搞得好,天下的州府就不可能搞不好。 还有个大出入,皇庄怎么办? 这问题和内宫嫔妃们是同一个问题,你留着吧,明显和新政有分歧;不留,就要解决那些优容惯了的人吃饭穿衣问题。 刚议到这个话题,有信使就来报,有几个州府反了。 场面安静了一下,都好奇是谁。 礼部侍郎不惊反笑:“先不管是谁,本官倒是觉得如今的场面和汉三国有的一比。” “比从何来?” “李傕郭汜之乱,一个抢了献帝,一个劫持百官,还没一个出来说要做皇帝的。江流啊,要想天下安定。你要立一个国号出来,我们这些被你劫持的百官,才好有所依附啊。” 李修笑着念了一遍“归正朔”的人给大家听:“那就先看看他们谁能做曹操吧。金陵甄应嘉,认祖归宗改名穆泓,国号是同治?他怎么想出来的?跟谁同治?江南一十八州响应过半。咦?扬州和宁国府没反?谁在宁国任府台?” 此宁国府非彼宁国府矣,乃是宣州、宁安两府合一,下辖宣城、宁国、泾县、南陵等地。 吏部侍郎略一思索说出了名姓:“后晋的吴贵妃之父吴天佑。” 大家伙不由得哈哈笑起来,原来是女儿还在京城呢,不敢反。 李修又念了一个人:“乐善郡王穆流和永昌驸马要清君侧,为大行皇帝报仇,在蜀中反了。这两人又是谁?” 莫说这两位,算上前面的吴贵妃之父吴天佑,人家三个人才是红楼土著,可不是外来的客。 宗正寺卿给了答案:“乐善郡王是远亲,老义忠亲王那一支的一个侄儿,怎么轮,也轮不到他,所以他只喊着清君侧,没敢称皇。永昌公主,还真是太上的女儿,只不过其母位次低一些。故此朝中不显。食地就在陇西永昌,跟着反了倒是没想到。” 李修恍然大悟:“我知道了,陇西土改早就开始了。看来,她是没了食地喽。” 剩下一些心怀叵测的山大王,李修懒得去念,主要目标还是对付甄应嘉。至于说报仇的那几个,从逻辑上来说,他们该去找太上或是忠顺,与李修这些百官何干? 江南乱,会不会影响天下乱? 半个天下是有的。 不为别的,金陵有着全套的朝廷配置。俗称的三省六院一样不缺,还守着一个长江天险,六朝古都的名头让它这个副都确实的名副其实。 而且江南世家和商家林立,不缺银两和粮草,更不缺人才。天下文华一半聚在广义的江南地带,所以它的自立朝廷,会很快形成聚合效应。 但有一点,副的就是副的,京城这些人才是正经的衙门主管,金陵蚁从的这些个官吏想要夺权的话,先问过他们。 而且金陵这么一立朝,反而把京城这些人给团结的更紧了,抢饭碗的来了,还不攥紧拳头打过去。 都看着李修,那边同治了,咱们呢?总得有个名号,名不正则言不顺。打起来总要有个称呼,不能还是安西,名分不够。 翰林院倒是给出了几个备选,什么大周,什么大夏,连大庆油田都给整出来了,让李修都给否了。 国号一定要显示出国家的特色来,华夏、炎黄后面加个共和国,你们挑一个。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共和国,法兰西共和国,都是现在的国名。别诧异,矮子王做皇帝它也叫这个名。 中华这个名,李修没敢用。用不好又得回去改,还不如叫着炎黄,都是炎黄子孙,透着那么亲切。我是炎黄代言人,你们是子孙,能不亲么。 政务院不同意,给李修一个面子,就叫华夏了。 国号一定,全体欢呼,有了名号就好说话。翰林院开始写檄文,嘴官司要先打,不骂你们个狗血淋头就没大义。 有了国号,首领是个什么名号? 难不住翰林院的学士们,很快就在《汉书》和《尚书》里找到一个词:元首。给了李修用。 把李修吓得不清,摸了摸嘴唇,还好没胡子,否则这事还说不清了。 君为元首,元首明哉,肱骨良哉。 有出处就好办,笑纳了,先用着这个称呼,留给后人去改。 私下还是叫他督帅或是江流,他自动成了天下兵马大督帅,为的就是和江南掰掰腕子。 接下来的事,李修等人就关上门来说,有的话好说不好听,还是政务院九个人慢慢商议为妥。 对江南伪朝的诛心大计! 大理寺还关着上届内阁和龟山在京中的所有人,或杀或放的,此时就要拿定主意,甄应嘉可是喊出了迎二圣遗骸,救天下文华的口号,怎么也得配合他一下。 九个人都决定,放他们去金陵! 理由如下,金陵刚刚立朝,各个位子肯定已经被占满了。这些内讧的人才,都是前朝的内阁,还有各部的侍郎、郎中、主簿之流。 他们一回去,甄应嘉不仅指使不动,还要处处掣肘,自己就能先打起来。要帮华夏政府多大的忙啊。 诛心的在后边,你不是要二圣遗骸吗?给你,连皇后和忠顺的也给你!把事挑明了给天下说,你要不鞭尸,你都不是穆家的好儿女。 后面这一条还真不是李修能想出来的,抱着胳膊直喊冷的李修,算是见识了他们的险恶。 陆鸣给总结到位:“送过去他就得接着,光是大礼仪的事,就能让他们忙活两三个月。趁此时间,我们可以从容应对。” 文官最了解文官,前二圣的谥号谁来定,意味着谁有话语权,前内阁可能放过这个机会吗? 九位“阴人”面露微笑,不如请他们扶棺而回,加重一下他们的砝码。理论上他们可是被永正罢黜的,甄应嘉想要用他们,就要给洗白白,怎么洗可是个技术活,够他们头疼一阵的。 李修忍不住为大家鼓掌,干得漂亮!正好让江南百姓看看,皇权是个什么德行,也为以后的收复做好基础。 找来堪舆图,按着图形找到了松江县和崇明岛。 “贾存周此时就在津门,我过去和他汇合,走海路先把松江拿回来,以后它是有大用。” “亲征?” 李修就笑:“扬州可是我生发之地,又是市舶司所在。我与情与理都不能坐视不管。有我在扬州,必能吸引他们主力来攻。贾存周再从松江而出,侧击金陵,江南可定。” 除了陆鸣外,都说不妥。万一扬州被围,连个消息都送不出来,李修一旦有事,大好的前程可是一旦抛。 是时候让电报露天日了,李修命人去请薛宝琴和贾惜春带着电台过来,当面给他们展示了一下千里通信,唬的众人无所适从。 陆鸣自陈:“老夫也是被火车和电报这两件事,惊得寝食难安。从而对儒家教义有了不同认知。江流当年在通州码头时,还说船可以自走,那时老夫还不信。如今看来,儒家的路走窄了啊。 来来来,给众位引荐一下这二位小娘子。碎叶日报在京的主编,朝中有什么事,碎叶当天就能得知,并把京城舆论搅得天翻地覆的,就是她们两个。” 薛宝琴和贾惜春赶紧福身施礼,政务院几位可是都起身相迎。京城与碎叶相争斗之时,他们可都领教过碎叶日报的厉害。 “那金陵此时想必也有了这个?” 薛宝琴笑着回话:“不止一个呢。有什么消息,我们都能得知的。管教着诸位大人对金陵是了如指掌。” 贾惜春更是先替姐姐探春做广告:“还有一样东西,此时正在随着我家三姐前来京城。以后各位大人在找个谁办公,拿起那事物说两句,对面的人就知道的了。” 工部算是六部中被清洗最轻的衙门,好多老人全都留了下来,新上来这位侍郎,就是原先那位郎中,最是和李修熟的。 一听这话,说什么也要把东西留在工部里,千里眼顺风耳竟然能如此呈现出来,工部不愁没饭吃。 李修很不看好他能在这个交易中,赢了薛宝琴,第一美小娘薛宝琴数学是不好,可商业思路和眼界,是学李修最多的一个。 官办民营的法子,让政务院大开眼界,商人的出路就藏在这里面,他们一眼就看了出来。 李修的工农商学兵政策,隐隐以见雏形,等着京城土地政策落实后,工、商两阶级就要走上前台。最后才是最难啃的骨头,士子集团。 正好借着金陵的事,彻底的解决龟山问题,把学问和学术给分开,百家争鸣需要来一次狠得。不是不要儒家,而是要一个纯粹的儒家,把裹在它身上层层的外衣剥掉,让它彻底的回归到人性中来! 两日后,随着通州码头一片人群的哀嚎声,四具棺木被吊装进了大船,二百多位龟山文士,布衣芒鞋,为他们所爱所恨的皇帝扶棺南下。 同日,京津铁路开始铺设第一根铁轨,李修则在这一天于津门汇合了贾雨村,并带走了津门水师南下松江县。 金陵风雨开始了。 第一百九十四集辣妹子辣 “来时还似去时天,欲道来时已惘然。只有松江桥下水,无情长送去来船。” 贾雨村背着手却微微弓着腰,听完督帅李修李江流这几句诗,跟着感叹一句:“也只有督帅这等大才,才能理解王荆公的心情。都是为国为民鞠躬尽瘁的性子啊。惭愧,惭愧!” 噗嗤一声,笑了一位美娇娘,丹凤眼吊梢眉,叉着腰说话:“来来去去的,到底是来还是去?就没个痛快话。贾大人还偏偏说好,我怎么就听不出好来。大老远的我跑来了,还跟着爬这么高的楼,到底是有话没话。” 贾雨村却不跟这美妇人着恼,还得笑着跟她说话:“你能听懂来去,已经是得了诗中三昧。王荆公变法失意后,就在这兴圣教寺塔里,留下了这首诗词。说的就是他这一生在庙堂和下野之间的来来去去。” 李修嗤笑起来:“快别和她说这个了,我带她来看塔,她可倒好,张口就问怎么是个方塔。你说她不懂吧,她还偏偏一口叫破了这塔的名字。” 贾雨村抚胸长笑:“越是这样的名字,百姓才记得住。方塔正是民间的叫法,谁耐烦去记那么长的名字去。” 美妇人眼里有话的看着李修,李修对她示意了一下贾雨村:“人家好歹也是个北庭都护,搁在前朝那是二品大员,比你叔叔权高位重。这么捧着你说话,你还不帮衬一把。” 美妇人正是回了金陵的王熙凤,被李修一纸电文给召到松江,见了面还没说几句话呢,贾雨村就跟上来说好,真是烦死个人。 她知道贾雨村求得是什么,五万大军跨海而来,粮草肯定带不够,海船一来一往耗费时间,就地筹措又怕走漏风声。只能找个当地有钱人先帮着弄来再说。 在疏勒那么两年,这些行军打仗的事,她可一般男人还精通嘞。 “那我还得磕一个不成?金陵城里正闹着三拜九叩首呢,我跟您们学学?” 贾雨村紧着笑:“岂敢岂敢,我是前军都督,你是后军都督,平级平级!” 王熙凤忍着笑从袖子里掏出一沓凭证给了贾雨村:“玩笑几句,可当不得真。我在金陵还得奶孩子呢,哪有空做做什么都督。 给您这些。 你们一动身,我就扫干净了金陵的货,如今都在姑苏呢,不日就会送过来。 省着点用够十万人吃三个月的。江南的米商们已经准备坐地起价了,搞这些来还真不容易。容我再去想想办法吧。” 贾雨村千恩万谢知趣的赶紧下楼,九层楼呢,蹬蹬蹬的一口气跑了下去。 王熙凤侧脸给着李修,幽幽的叹口气:“又要打仗了是吧。好日子不好好过,你们男人就是这么贱皮子。” 李修挪开心思,不敢看她。在海上一飘就是一个多月,简直受够了风帆的速度,枯燥乏味的海上旅程过后,哪见得了这般玉润珠圆。 管不住的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腰身下的圆丘,挣扎不开。 王熙凤似有所觉,丹凤眼刺了他一下:“这趟出来没有带人?” “没,海上太辛苦,而且此次会有些风险,就让她们都留家里。京城还有许多事需要过她们的手才能交给别人去做。” “她们倒是好命,我偏偏还得在金陵城里受罪。” 李修讪笑几声:“也是无奈之举,毕竟能和甄家说上话的,我手里也就那么几个人。不用你,可用谁去?” 王熙凤哼哼冷笑:“宝钗算怎么着?满金陵的上蹿下跳,又是卖火器,又是出诗集。她不是你的人?” “她又惹着你了?” 王熙凤呸了一声:“骗钱骗到我头上来了,弄了一些假的国债,假惺惺的来套我话,怕我认出来坏她的事。我呸!这东西就是在疏勒城做的,闻着油墨我就知道真假。” “数额大吗?” 王熙凤哈哈大笑:“半个江南的人跟着她炒卖国债,你说数额大不大。我呀,就等着看她怎么收场。不过” 王熙凤瞟了一眼李修:“要不是看着她还能帮你收金陵,我早就让芳官她们把她绑回去了。” 一想到那些唧唧喳喳的小姑娘,李修禁不住的乐:“没吵到你吧,她们可是能闹。” “不会啊,一个个乖得很,帮着我看孩子收拾家,眼里可有活了。” 李修错愕了一下,难道是一物降一物?王熙凤专门克一切冒刺的小丫头。 闲聊到此,李修就把喊她过来的意思告诉了她,帮着筹措粮草是一方面,最主要的还是金陵城里的动向。 王熙凤也正好把前内阁回金陵的事,详细的说了一遍。 果然不出李修他们所料,挣得那叫一个凶,江南本来就是龟山的大本营,何况还是前朝的内阁,最差的都能是主簿。如今扶灵而回,不能一手把持朝政还了得。 金陵官员呢,自然不肯放权给他们,抓住他们是被大行皇帝罢黜这一条,大肆攻击。就差说他们是奸细了。 什么道理呢,甄应嘉说是顺应前朝,那就必须随着大行皇上的政策走下去。最起码不能这么快启用被罢黜的官员,尤其还是龟山内阁,他们也是促使皇宫事变的推手之一。 王熙凤说不上来那么多意思,就用一句话给他们总结了:狗咬狗一嘴毛,谁也不肯让。 李修在前,带着王熙凤慢慢的下楼,嘱咐她几件事:“我把这里安排妥当了,就秘密去扬州。扬州不可失,趁他们还没理顺内部的时候,我先把扬州坐好防御。将来的战场就在扬州一带,这样我才能控制住百姓的伤亡。 我在扬州的消息,我会挑个时间,让你发散出去,你且时刻留意就行。 还有贾母那里,你有的是办法对付她,我不干涉你的手段。但要主意一点,甄宝玉和贾宝玉的动向,一定要掌握好。我故意的让他们回来,也是存心给他们扎根刺。 两个宝玉之争,很可能在金陵稳住局面之后,就开始爆发。” “哦?贾宝玉有什么不对吗?” “我怀疑贾母想狸猫换太子,演一出离魂记。甄宝玉没了,贾宝玉进甄府。对外呢,又说贾宝玉找不到了,只有甄宝玉好好的留在金陵。” “啊?!” 王熙凤大吃一惊,脚下一空趴在了李修的后背上。 李修恍若无知,只是顺手背起了她,一双手自然的托住了圆翘。 王熙凤心神散乱,任由他,只是趴在后背上继续听他讲这段匪夷所思的故事。 “我有根据的,但是现在不能说。所以只能让你盯紧了他。” 王熙凤放软身子让自己趴的舒服些,柔声问李修:“你还怪我吗?我也是和可卿一样的心思。有个儿子傍身,总比老了无人照料的好。” 李修不禁想起那一夜,爬上飞快的列车,像骑上奔驰的骏马,车站和铁道线上,都是他们搏杀的好战场。 怪谁?能怪谁?只能说“群众”里有坏人,拿秦可卿和王熙凤考验穿越客,简直就是飞飞人的选择。 还是继续琢磨贾宝玉丢玉那次的事吧,他说的什么话来着?哎呀,女人就是影响我的思维,休走! 古诗词研究一下,是很有趣的事,比如前面背的来时还似去时天,欲道来时已惘然。只有松江桥下水,无情长送去来船。 改一下律动,就是一首词。 来时还去,似去还来,欲道时,来去不惘然。 只有桥下江心水,情长船来不肯去,叹天时,月入松江。 不惘然的王熙凤摇着身子走了,留下面壁参禅顿悟的李修,终于想起了贾宝玉丢玉时说的话,我可不在你们家待了。 这话说的有意思极了,谁家让没有玉的宝玉待不下去了? 又是谁给送来了玉? 什么道士和尚,我都来了这么久了,可有见过他们? 顿悟之后的李修,一脸的神清气爽。我就留着贾母不杀,不换一次不行,被捣乱的又不会是我,怕她何来? 贾雨村迎上来,说了声恭喜。 “什么喜事?” “松江、华亭两县都降了。屏蔽住金陵消息的目的已经达成。” “行啊老贾!你怎么做到的?” “抓了他们一家老小送上了船,再想见就去京城吧。” 李修觉得自己夸早了,贾雨村这人做事就是这样,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用好了他绝对是一柄利剑。 用不好的话,李修可打算给他换个差事。 “把兵藏到崇明岛上去,留下些人接管了两县,组织民工拓建码头,再有几个月,咱们的舰队就该从黑海绕过来了。” 贾雨村一一称是,李修心中一动,执意今晚就走。 “我混在王家的队伍里,正好去扬州。那里的事情太多,我着急啊。” 贾雨村了然与胸,只是嘱咐千万要注意安全,莫要闹出人命的事来。 约定好一万兵卒分批乔装去扬州,李修就带着柳湘莲和十几个护卫,追上了王熙凤,同船去了瓜州渡。 一日一夜,转天下午,李修挥手暂别了王熙凤,带着柳湘莲回到了他们相识的地方。 贾雨村则牢记李修嘱咐的话,万事万物都是生克的道理,松江华亭两县合并后,别说扬州,就是金陵也要被它克住。 为何如此? 贾雨村也想到出海口的事,他是去建设过海参崴的人物,自然明白出海口对于国家的重要性。 更因为李修对他推心置腹的任命,南洋总督,不灭个百八十国的,你贾雨村就别想回来。 松江华亭两县,就在李修的高瞻远瞩下,贾雨村的全力建设下,提前百年迎来自己的质变。 浪奔,浪流的黄浦江,将是李修钉死江南封建残余的桥头堡。 而扬州,李修一脚踹开太守的大门,带兵闯了进来。 第一百九十五集 古惑仔之只手遮天扬州城 “什么人?” 扬州府衙里一阵嘈杂,李修带人踹开了大门后,就被十几个人堵住了去路。 柳湘莲带人端着上好了刺刀的火枪,顶住了这十几个人的胸膛。 “敢动?捅了你们!” “你们是谁?” 柳湘莲嘴角一挑:“你们又是谁?怎么跑扬州府衙里来了?” “我们朝廷的兵。” “巧了,我们是专打朝廷兵的。”柳湘莲话音未落,大嘴巴子就扇了过去。 “你们” “啪!” “哎哟!” 堵路的兵卒里有几个狠得,拨开刺刀抡大刀就想砍。 李修的护卫队,哪是他们能拨开刺刀的,手腕一拧顺势就给捅了。 柳湘莲眼皮都不眨,嘴巴子就没停过,啪啪啪的打的极有节奏。 幸亏李修连夜从松江走的,紧赶慢赶和金陵派来的人前后脚进了扬州城,这才有了这一幕。 府衙后院亮起了火把,也是一百多人,押着扬州府台和其家眷,呼啦啦的走了出来。 扬州知府,李修的老朋友,徐琛。一眼就认出了在人群中的李修,把嘴一闭,身子却站直了。 他几次拒绝了金陵的提议,就是不肯随着反李修,等的就是今天,就是这一刻。 这几年李修的事,他可都是多方的打听,尤其是戴权回扬州几次,都跟他说起过李修的作为,直到李修踏出西域收了碎叶后。徐琛就给自己上了一炷香,不枉当年自己慧眼识英雄,在王子胜之死的那一夜,果断的站队李修,从而他一直稳稳的坐着天下第一知府的宝座。 跟你们反李修?我送你们几个菜好不,一边醉着去,别妨碍我们的友谊。 今夜,金陵终于撕破了脸,派人要带走自己一家去金陵谈谈合作反修的事。天怜可见!还没出大门呢,就碰见了华朝元首阁下! 徐知府是有了李修心中不慌,金陵带队来的童重工却有些心慌。 他们也是打个冷不防,趁着扬州没防备,抓了徐知府就走,也不想惊动扬州的兵马。 没想到,还是惊动人家了。 来的是哪家? 漕兵?盐兵?还是府兵?怎么认不出来呢? 想了一下,还是能谈就谈,自己这一百来人真要是硬闯,怕是要吃亏。 “且慢动手!对面来的是哪家兄弟?吾乃金陵五军都督府的童重工,奉了皇上的旨意,来请扬州知府去见驾。不要生了误会。” 其实他说的没这么流利,因为现场一直有了啪啪啪的声音,柳湘莲很执着的扇着那个拦他的队正的脸。都站不住了,被安西护卫架着继续挨扇。 童重工有些觉得跌份,我都自报家门了,怎么还不停手,这么看不起我吗?斗狠是不是,我也会! 一挥手:“冲过去!” 头排的兵刚跑两步过去,就听砰砰砰的几声,个个脑门中弹死在当场。 徐知府仰天大笑,哈哈哈哈!李督帅就是帅!他要是会刷斗音,就知道这叫做社会我李哥,人狠话不多。 李修呢,就在人群中站着看热闹,一点也不担心枪声会引来什么兵,都在自己的地盘上了,谁还不认识他。 徐知府有心眼,就是不喊李修的名字,生怕万一有个差错,万死莫赎。 他就是乐,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李督帅这是为了我,孤身犯险千里走单骑来救我一家老小,此等恩情,穷奇一生所报! 他也是太会给自己加戏,合着扇嘴巴子的柳湘莲就不是人了,一百多护卫在他眼里形同空气了? 童重工可是真急了,一把扯过徐知府,一把小火统顶在了他头上:“朋友,山水总有相逢日,山不亲水还亲。借条路给我们走,日后金陵破扬州之时,我也好给阁下条生路。否则” 李修这时候说话了:“老徐,你知道这个童重工的家在哪吗?你死了我用他全家给你陪葬。” 徐知府心情激荡:“李理应如此!他乃南通人士,家中在当地也是豪强。不过嘛,哈哈哈哈!蒙您叫一声老徐,我等着他全家来见我!来!动手啊!” 边说还边拿脑袋撞着枪口,童重工反而要躲。 啪啪声忽然停了。 柳湘莲摸摸小队正的脖子,一咧嘴:“打死了?换一个,我换个手打。还没到一千个数呢。” 他这话一说,众人在看着躺在地上七窍流血的队正,浑身都打哆嗦。这还是人吗,简直就是个玉面罗刹! 童重工也觉得腿有些发软,他好歹也是个见过血的,可要和柳湘莲比起来,自己纯洁的像个初次弄湿亵裤的直男。 没的比,西域的兵,哪个不是百战儿郎,不说灭国了,那都是部落,看看打下的地盘,就知道他们有多凶了。 更何况二哈柳湘莲带着的卫队,不符合他的性子还不要呢,一千人就敢关了山海关大门和几万叛军还有鞑子死磕的主,能怕金陵这些只杀过鸡的兵吗? 说换人就换人,敢反抗就捅死,逮着一个尿了裤子犯傻的兵,换了只手继续啪啪啪。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童重工的声音都变了。 “老徐,告诉他我是谁。他肯自尽,我就放过他全家。” 徐琛使劲一拨拉脑袋:“不行!您关系着天下,岂是他能听的名讳。来啊孙贼!不开枪你都是我三十年前犯的错!” 做人就要这样,几年前,徐知府敢指着李修鼻子骂他混蛋,一个小小通译郎就搅得扬州风云变幻。 几年后,他就要让李修忘了这事,我誓死保卫您的名讳。 李修忍不住的笑了,老徐是个场面人,当年自己用燃烧弹威胁他,他也是这样,二话不说就反水王子胜。 是朋友! 府衙门外哐哐哐的鸣锣响了起来,李修一皱眉:“柳湘莲,让他们安静站着等,大晚上的扰民。” “是!” 柳湘莲示意一个兵过来替自己啪啪啪,收了手就跑到门外,冲天就是一枪。 砰的一声压住了锣声后,扯着嗓子就喊:“安西都护府西域碎叶柳湘莲在此!认识我的都站一边等着!放个屁都不许出声!” 府衙里外除了啪啪啪的大嘴巴子的声外,鸦雀无声! 安西军来了?! 柳湘莲? 哦~~~就是从前那个少年没有一丝丝改变。 仔细看看,还真是他,眼前这个少年还是最初那张脸,面前再多艰险不退却的傻样。 府衙内,童重工万年俱灰。 柳湘莲是哪个少年他一无所知,可安西都护府西域碎叶这几个字,他听得清清楚楚。再看人群中那位伟岸的身姿,这要是再猜不出来他是谁,自己白活了三十几年。 “我你”嗓子眼是发干,心虚到提不起气来发音,以至于有了失声。 随着柳湘莲一自报家门,本就被吓傻的金陵兵,扑通通跪了一地,火统刀枪扔了一地。 惹不起,他们怎么来的这么快,还这么嚣张。嚣张到自己不愿意站着看他们,只有跪下才能有一丝的心安。 李修这时候才抬腿向着徐知府走了过去:“老徐,家里还有饭吗?兄弟们跟着我跑了一天,实在是饿的慌。这位是嫂子吧,这是我大侄子和侄女?” 徐琛实在是忍不住了,哽咽着嗓子喊了声督帅,一个头槌把童重工撞倒在地,腿一弯就要跪。 李修一把扶住他:“我当家不兴这个,走,后院喝酒去。这的事有他们就给办了。” 徐夫人和一双儿女哭着过来抱住自己爹,真是一脚地狱一脚天堂。被金陵兵押着走的时候,都以为此生已无活着的可能。到了前院后,就觉得此生未见的事就这么的发生了。 那个大个子男人,连个名都没报,就他手下一句安西都护府西域碎叶,就震慑出了全场。 何等的霸气而不侧漏,何等的威风却不渗透! 李修要走未走,看了一眼童重工:“有名有姓的可以了,非得害你一家人找你去才肯罢休。等着给你个鸡腿,吃饱了好上路。” “死了。” 李修诶了一声:“没呀,还在圈子里第一位看着我呢。” 说话的是接班打嘴巴子的护卫,腼腆的给李修一笑,满是刀疤的脸别提有多扭曲了:“俺说的是俺打的这个,没说您那个。” 李修很认真给人家认错:“我错了,别见怪啊。一会喝点。” “嗯哪” 年方豆蔻的徐小姐腿一软就栽进娘亲的怀抱,她都不知道自己娘是怎么移形幻影过来的。 李修心里暗笑,小妹妹,哥哥家里女孩多得是,你这段位不行啊,芳官一只手都吊打你。 半个时辰后,扬州城门紧闭,盐道、漕运、市舶司、府军、学政、县衙门,能在扬州有一号的,都带着几个菜齐聚府衙。 扬州府衙外里三层外三层的护卫着各家的兵丁;府衙内七个碟子八个碗的堆满了一桌子。李修居中而坐,酒到杯干,一众老友重逢,谈不尽的往事,叙不完的情愁。 李修就好比攒了一场同学会的主角,用不着说什么锦衣夜行,当年我们都是跟着您杀海盗、查走私,开码头的老人;一句话,今后继续跟着您保天下。 扬州今晚的青楼夜,传出来一个恐怖的消息,当年挑一楼的玉面小罗刹,变大了又回来了,姐妹们,搞死他呀! 柳湘莲放声长啸,高歌一曲,带着兄弟们要横趟扬州城,歌曰:叱吒风云我任意闯万众仰望,叱吒风云我绝对唔使往后睇 第一百九十六集 我家姑娘没花戴 扬州和察里津凤凰城都是水城,也都是靠着内河运输兴盛起来的城市。 但这两者在军事家的眼里,凤凰城明显更是战略要塞,扬州只能旅旅游。 不同于三面环水只有一条陆地作为进出口的凤凰城。扬州则是一面邻水四面有门,茱萸岛和扬州城隔着一条运河东西相望。 茱萸州码头作为对外贸易码头,它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先不说海运,就说漕运,南来北往的货船和客船每天都在千艘左右。控制了茱萸州,也就是实际控制了扬州。 李修酒醒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修建茱萸州要塞,改建扬州城防。 金陵距离维扬不过二百余里的路程,走水路经长江进入里运河,必经茱萸湾,这也是扬州的东城关。 丢了茱萸湾,金陵就能在茱萸湾驻兵,要是他们把金陵城防的“大将军炮”拆卸来运到这里的话,一炮五里的大家伙准能砸烂了东门关。 更不利的是,他人少。 扬州府军五千,盐漕两家加起来不到六千,战斗力还不足。 能打的就是他带来的一万安西兵。 对面呢,吃鸡腿的童重工交代说,已经有了四支府军进城,还都是大府军。 金陵自己就有三万,镇江来了一万,中江(芜湖)来了五千,徽州来了一万五,宣城五千。 再算上江南大营的五万战略主力,金陵对外宣称的十万大军,是有的。 十万对两万,优势在我!甄应嘉在金殿上如是说道。 两万对十万,是锅夹生饭。夹生饭就夹生饭,也要吃掉它!李修夹着烟卷嚼着辣椒斩钉截铁。 扬州城实在不是个能守住的城市,金陵火炮的数量可不少,拉出几十门运过来一顿猛轰,城破只在顷刻间。 唯一对自己有利的就是江南水网纵横,骑兵的运动空间狭小,能来的也就是步兵,火炮的重量又限制了它的移动,船运应该是金陵方面最优的选择。水陆齐至,对方必然要作出这样的选择。 李修蹲在地下画图给大家看:“我方人少,算上我的人,两万出头。敌方集合了四支府军,也就是八万到十万。四五倍与我,死守必是死路一条。” “所以这场仗不能是打死仗,要打活仗,要跑出城去打,要在敌军行进的路上打。” 一抬头,一圈人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就这么些人,您还要拉出去野战,城不要了吗? “盐漕两家守家,一个在茱萸湾,一个在东城关,府军跟着我城外运动作战。就这么定了,散会!” “别别别!”两位把总赶紧拉着李修:“督帅,我们就那么点人手,怕守不住啊。” 李修一人胸口怼了一拳:“蠢得不要不要的,就属你们人多还不自知。” “啊?” “在那呢?” 李修招呼大家:“看我怎么变出十万天兵来!” 真是坐拥金山而不知,盐漕两家都有着一大批的工人队伍---搬运工! 他们不搬水也不搬福岛的桃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在码头抗运着货物,肩挑手提的养活着妻儿老小。 这个阶层自打他诞生之日起,就有着革命的基因。卡尔写马克思主义的时候,正是第一次工业革命的巅峰期,大批的无地游民进入了工厂做工,催生了大批资本家的同时,也使自己成为了无产者。 卡尔敏锐的发觉了这个新兴的阶级,他们有组织,有技术,有社会价值和资本价值。绝对是革命的主力。 李修也盯上了这支队伍,三万多人的庞大队伍,只要组织起来,就是一支战无不胜的先锋队。 漕运总兵一个劲的犯迷糊,那些卖苦力的能打仗? 李修表示看我的,只要一个月的时间,我能让他们脱胎换骨。 过了一天,知府衙门出了一份告示,贴的大街小巷哪哪都是,内容只有一个,晚上在茱萸湾码头有戏看,重点是不要钱。 这下妥了,码头工人们奔走相告,晚上可以热闹热闹咯,平时哪舍得进园子看戏啊,撂地的戏班子看戏还得打个赏呢,看不起。如今有不花钱的戏给看,这可真是新鲜事,怎么也要看看。 到了晚上,茱萸湾码头灯笼火把亮如白昼,一个戏台子搭在了码头空地,码头工人们拖家带口的过来准备看戏,人群是越聚越多。 文官,红楼十二官的小班主,学的又是文武生,多少带着几分侠气,最和柳湘莲投契。奉黛玉命去金陵抓薛宝钗,就住在王熙凤的家里。 昨天被王熙凤把她们赶到了扬州,见了李修才知道,家里大人来了,还给了她们一个新任务,唱戏。 “督帅,唱啥啊?连个行头都没准备。” 芳官最近不拍胸脯了,喜欢挺着身板说话:“行头借借也能用,关键是什么戏。全是干苦力的,来出热闹的。” 文官一瞪眼:“咱们班子除了我,还有能来武戏的吗?怎么热闹?” 葵官就呵呵:“看你个娘娘腔在台上扭屁股吗?我来个挑滑车,看那前面黑洞洞” “废话!小爷我本来就是姑娘家,屁股大点怎么了?你看看你,扮上花脸也藏不住胸,还像个样子吗?” “有胸的就不是男人了?柳大人胸也不小,你说他不是男人?” 柳湘莲一点也不见外的和她们吵在一起。 李修在捂着脑袋,一个个的都长大了,正是青春期的时候,谁也不让谁,有事没事的就吵,要了命啦。 还是芳官体贴,过来给他揉着脑袋问他:“别理她们,都是浪催的。少爷说唱什么?” 李修挣扎着站起来要走,芳官挂在他背上不肯下来,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快说啊,不说不让走” 李修反手给她拍下来:“唱新戏,白毛女。” “我家姑娘没花戴?” “对,就是它。” 文官她们不闹了,立即开始分工。 这事有吗? 太有了,封建社会一个乡绅地主放印子钱,再抢一个长工家的丫头做妾,这叫个事吗? 李修把故事改到了西域,条支都督府到了西域后,才救了躲在山里做野人的喜儿,顺手把欺负人的头人给灭了,喜儿也加入了革命的队伍。 芳官她们还真给把戏做了出来,改了几次后,演给西域牧民看时,反响空前。 样板戏,要的就是代表性。 地主为什么能欺负人?他们背后又是谁在给他们撑腰?怎么样才能推翻这个吃人的世界? 李修觉得一出《白毛女》的宣传效果,大过自己说一万个字。 勤劳朴实的百姓,很容易就能从戏里找到答案,这个吃人的世界是因为有着皇上。 简单粗暴到直接深入灵魂,不如此怎么唤醒他们做主人的意识。 柳湘莲自觉的忙前忙后,也就不用李修操什么心。 还有个操心的在等着他。 薛宝钗到底没逃出芳官她们的“毒手”,一个不小心弄湿了她的裙子,请着她换裙子的空,就给她留了一身小衣服,抱着衣服走了。 软求硬求的,给了一床被单披着塞进了马车里,和她们一起坐船来了扬州。 芳官严格按照黛玉的指示办事,说带你回去就带你回去,不信你敢光着身子自己跑。 薛宝钗满脸冰霜的坐在船舱里,披着一床白被单,神色冷峻的瞪着进来就笑的李修。 “知道你眼睛大,不用瞪给我看了。知道自己错了吗?” “宝钗不知何错之有。” 李修从腋下递给她一身衣服:“换上吧,我给你买的。我来给你说说你错在了哪,否则,你迟早被她们给淘汰了。” 薛宝钗刷拉一下扯开了身上的被单,一身雪白衬着藕荷色的小衣,晃了李修满眼。 这是还有脾气的意思,尤其是她薛宝钗,那么的心高气傲,居然被几个她从来看不起的小戏子们给戏弄了,真有心一个个掐死她们。 李修欣赏着美人穿衣,慢悠悠的对她说这话:“你呀哪都好,可这都好里面透着一股子自私。我把它称为精致的利己主义。凡事总计算着得失,对外还是一副救世模样。这样的你,很难让我喜欢起来。” 薛宝钗不理人,慢慢的把衣服穿好,坐在李修对面,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看着李修的眼睛问他:“世人皆如此,连你也不能免俗的左拥右抱,为何就看着我不对?她林黛玉自然就比我好了吗? 我且不服! 世上唯有名利二字是真的,我薛宝钗没有爹可以依仗,还要照顾着一个糊涂的娘,外面还有个惹祸的哥哥。我怎么能做到她林黛玉那样不拘泥世俗?!” 李修叹口气:“玉儿挣命的时候,你这辈子是看不到了。她六岁进了贾家,给人家当童养媳一般养大,偏你那个姨死活的看不上她。 换做你,你又该怎么做?讨好那老太太?经营你的人脉?顺便把那废物培养成才是不是?” 薛宝钗不语,她不认为这么做有什么错。 李修敲敲桌子,还是点了她一句:“你炒卖假国债的后果是什么,你想过没有?” 这事可是薛宝钗的得意之作,不容李修置喙她:“崩坏金陵的经济。到那时,你李督帅可以兵不血刃的进金陵了。” “你错了。宝钗,你对他们的认知太不够了。经济如何的崩坏,最后受苦的不是他们,而是金陵甚至是江南的百姓。你信不信,他们最后还是会把损失转嫁到百姓身上去。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话你多想想,皇权永固的道路也好,还有你正慢慢走着的资本道路也好,都是建立在百姓的血水和尸骨上前进的道路。 这条路,是我李修一定要推翻的路。说话玩笑话,我来了这,就没想着能活着走。人生自古谁无死?拼一条百姓能活下去的路,我李修才算没白来。 你是聪明人,别做傻事,富可敌国的薛宝钗也不如开一家医院的林黛玉。其中的道理你自己会悟出来的。 我可以爱慕你的颜色,也可以唾弃你的灵魂。下次再见面的时候,我希望看见的是一个不一样的薛宝钗,而不是用谎言攫取财物,间接做了皇权代理人的薛宝钗。” 李修走了,不理身后慢慢开走的船,和船里哭得撕心裂肺的冷美人。 薛宝钗走的路太危险,金钱的欲望是无限大的,资本家的本质是榨干世上最后一分钱,为此他可以用世上最美的品质去包装自己。 不能这么下去,那条路除了催生新的几大家族外,根本于民于国无益。当资本趴在国家身上吸取资本的时候,哪有一个人会逃出他的血盆大口。 一声定场锣响,一出好戏拉来开帷幕。 芳官的喜儿在台上哭喊着大爷大妈救救我时,金陵城终于定下了国本,甄宝玉被真是立为同治朝的太子,龟山内阁转投太子门下,祭出了最后的法宝。太上遗言:立孙不立子。 甄应嘉做梦也想不到,父子相争的戏码,竟然还没有停止,又在他们父子之间开始了新的较量。 金陵五军都督府,终于察觉到了不对,童重工多日未归,其手下一百多人也音信皆无。 扬州城里,到底出了什么事?被扣了还是被杀了? “杀了他们!” 戏台下已经开始群情激奋,芳官的喜儿无助的被花脸葵官的黄权人所糟蹋作践,深夜出逃后,被追兵苦苦追赶,无奈跳下了悬崖。 扬州官吏听着周围愤怒的嘶吼声,冷汗直流。幸亏自己也是安西军一员了,否则此时就能被他们撕成碎片。 李修站在运河边,张开双臂陶醉在愤怒的声浪里,起来吧,起来! 第一百九十七集 李家妹妹 扬州两府六县开始忙着减租减息,组织农会和工会。 金陵也很快收到了消息,不仅如此,他们派去抓人的童重工一行,也被反扣在了府衙大牢。 这让他们很是光火,在一片的喊打喊杀声中,薛宝钗终止了与他们的军火交易。 甄家的四女儿上门来问,薛宝钗从容不迫的说了原因:“国债是前朝发行的,本来用的前朝国库和内库做的保。现在看来,两库都在北边,你们又要征讨。那这些岂不成了白纸一张?在商言商,四小姐,易地而处,您会收这些白纸吗?故此我停了军火交易,再要来买,必须是真金白银。” 甄家四小姐无奈的回去禀告。 薛宝钗等她一走,就赶紧去找王熙凤,要用她的电台给京城发报,请废江南国债。 “我知道会让百姓受些损失,那也总比继续下去的好。” 王熙凤哄着儿子玩,看他总往自己怀里拱,好笑的给了奶妈去喂奶,笑嘻嘻的跟宝钗商量:“国债的事北边已经有了办法,你愿意停下来是好的,可还是太急了。先把你手里的买了粮食给我,我帮你弥补损失。” 薛宝钗知道是李修有了准备,又恨又羞,恨的是那家伙毫不留情的骂哭自己;羞得是最终还是他出手解除后患。 否则等金陵收复的时候,得知真相的江南百姓,不把自己骂化了是不会罢休的。到那时,她想回到李修身边,都不可能了。就连老家金陵都不会有她的立足之地。 “那样也好,我这就开始收粮,多贵也要收回来。让他们头痛去吧。” 说做就做,一连七天的大宗收粮,金陵粮价已经比往日高了两倍,市面上开始不稳。 甄四小姐又上门来问,要这么多粮食做什么? “我有消息,北面已经派下了大军。你们战火一起,粮食自然就会短缺。先留下来以备不时之需。” 甄四反笑她:“我们不日就要问罪扬州了,拿了下扬州,多少海外的粮食不可得,偏还费劲的收金陵的粮。真是可笑,到时候亏了也要怨你自己。” 薛宝钗心里着急,脸上却是不显,继续的套话:“扬州也是大城,岂是那么容易攻的下来的?” “城虽大,可能战之兵却少。三万大军开过去,还怕攻不下来的吗?” 薛宝钗装作不懂,关切的问了问到时可是要封城?她还要去姑苏一趟呢。 “去哪里做什么?” 薛宝钗刺了一下这位自诩天潢贵胄的甄四:“我有个好姐妹,自幼在姑苏。留个许多东西在那里。知道我在金陵,便请我帮她带回去。” “是谁?林黛玉么?” “不是黛玉而是妙玉。可知道她的?也是姓穆,说来与你家还是不远,义忠亲王的幼女。” 甄四脸上讪讪的告辞走了。 差着辈了,妙玉年龄不大,可她和永正、甄应嘉是堂兄妹,甄四见了她要喊声姑姑。薛宝钗和妙玉姐妹相称,岂不也是甄四的长辈? 笑着送她走了后,薛宝钗找来哥哥薛蟠:“金陵不日要攻扬州,哥哥速去报信。新的军火在金山,一并给他送过去。粮食给了凤姐姐。” 薛蟠一愣:“给他?” 薛宝钗眨眨眼,薛蟠大喜,蹦着高的喊起来:“我的天啊,他怎么来了啊!我说那天妹子出门几天没回来,原来是会他去了。好啊好,等我有了外甥,我这个舅舅也能跟着享享福。” “哥哥!” 薛蟠一看妹妹羞红了脸,笑着赔罪:“说早了说早了。我这就去,那些枪炮虽不如修哥自用的好,那也比金陵的强。不卖了,给了修哥用去。我早就说不卖火器给金陵的,早晚要和修哥打一场。” “哥哥!” “诶,这回我没说什么啊?” “我来问你,火药能否作假?” “能啊,太能了” 薛蟠一拍自己脑门,说不下去了,原来自己的妹妹早有准备,自己是白跟着操心。喜滋滋的押运着粮食走了,到了镇江却被李家的人拦住了:“薛家哥,有消息给您。” 薛蟠不敢大意,立在道旁看信,李家二叔的信,让他把粮食送到松江去,那里自有人接应。 薛蟠自然应允,他在金陵的上司正是李修的亲叔叔---李守信。 一辆马车里下来一对姐妹花,正是李玟李琦,喊了声薛大哥好,就钻进船舱里躲着去了。 薛蟠没明白意思,李家人小声的说道:“要开战了,她们姐妹要去扬州帮着李少爷收发电文,您受累给护送过去。” 李修当然高兴自己这对妹妹来,领着她俩逛逛扬州城,狠狠的买了一气,再好好的吃了一顿,两个妹妹就说了实话:“甄宝玉要选太子妃了,嫂子知道后,就让我们躲到哥哥您这来。” “不是定好了史湘云的吗?史鼐还是五军都督府的大都督呢。” 两个妹妹,李纹大个一岁,性子淡然;李绮是小妹妹,却很活泼,撅着嘴跟哥哥诉苦:“不知道哪个天杀的给出的主意,要在金陵选出十二个女孩子来,唤作金陵十二钗,入选东宫。再从这十二个女孩子里选出正妃侧妃等等,我和姐姐都是榜上有名的,才不要去他们家呢,没得恶心!” 李修就奇了怪了,咱们可是亲戚,不抓你们就是好的,怎么还选你们入什么东宫? 李玟浅笑着和哥哥解释:“嫂子说咱们家养着个穆家女,他们家就不敢乱抓李家女。再者说,我父亲还是伪朝的翰林,他们刚刚立朝,正在收拾人心,也不好大动干戈。” “就是就是,两朝相争要是这么搞,他家输了也就没了后路。” 李修很满意两个妹妹的表现,不愧是诗书之家的女儿,懂得道理就是多。更对媳妇林黛玉敬佩不已,看的书多就是懂的多,自己还真不知道这里面的小默契。 封建皇朝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尽量的不杀前朝皇室。给个空闲的王位养着你,留个血脉祭祀先祖以示优容,也是给自己后世子孙留条后路。万一哪一天自家王朝崩了,子孙们还能活下去。 这也是始皇帝开的头,灭六国并没有灭六国国君子孙,圈养起来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曹操更是立遗嘱,刘家的天下可以取,刘家的皇帝不能杀。汉献帝刘协被曹丕封为山阳公,其公国一直到曹魏被灭时还有传承,硬是享国祚百余年。 山阳地方还算不错,在齐鲁菏泽的巨野县。 然后司马氏以晋代魏,也是学着曹家的样子,封魏元帝曹奂为陈留王,准陈留王国奉魏正朔,直到二百年后的南齐才被废除。 这都是好的榜样,一般来说新朝都要意思一下,不能做绝了。 因为做绝的皇帝也有,后世子孙跟着倒大霉,直接也被灭绝。 第一个这么干的是个莽撞人刘裕,杀司马家近千口,以绝后患。六十年后,刘宋被南齐屠杀殆尽直接绝了血脉。 因果报应很是玄学,赵匡胤善待后周皇室,他的后世子孙就躲过了金朝灭宋;弑兄上位的艾薇界祖师爷赵光义的后代被灭北宋后是个什么惨样,就不用多说了。 本来呢,前明也是这样。蒙元投降都不行,一直被驱逐到了漠北。想想结尾,南明宗室被搜山检海东奔西逃,也没有一个有下场的。 这次在红楼里,也是一样,姓朱的没个下场,所以穆家父子三人也遭了报应。 而甄应嘉想改改规律,学点好,明知道李守信是李修的亲叔叔,就是不动他。还打算纳李绮李纹都给了甄宝玉做妃,就是在做这个打算。万一我输了,看在两家是亲家的面子上,放过宝玉一家吧。 您看,这些事要不是林黛玉先看给破了,李家姐妹还真有一个嫁给了甄宝玉。 “还有还有!”李绮嘴快:“嫂子还说要看着哥哥些,嫂子管家,你少插手。” 李修老脸一红,知道这是自己放了薛宝钗的事,又让芳官打了报告。 干笑了几下,琢磨着找机会收拾收拾芳官。 带着妹妹们回了林府暂住,自己就去召集人手开会,金陵来犯,打疼他一次,让他长长记性。 这场仗有个讲究,李修不能露面,安西军参战但不能暴露。敲打一下金陵,让他安生点,先撩者贱。 “金陵方面是想拿着我们开刀,江南对他们新朝阴奉阳违的可是不少。拿下了我们,他们也就立了威。” 徐知府看的很明白,同治新朝立朝半年了,朝廷除了李修亲自过来外,根本不理他们,只管对着吵架。原因天下都明白,谁也没准备好呢,还不到雷霆一击的时候。 那么扬州,就成了金陵的试金石。顺利打下来扬州,广义的江南两江一皖就能传檄而定。慢慢生养休息一段时间,或是北面渡江南下,或是金陵挥师北上;那时节才是见真章的时候。 但有一个人不同意,李修怎么可能让金陵拖那么长时间,三个月,这是他给自己定的期限。三个月内灭了金陵。 李修提出了保家卫国的口号:“要让八十万扬州父老明白一个道理,金陵的伪朝要把他们刚到手的土地抢回去。我们不答应!为了家,更为了新政,坚决消灭来犯之敌!” 保家卫国,通俗易懂,金陵那个皇上不让我们有土地,他们要来抢回去,干他个辣块妈妈的,把他们打回去! 第一百九十八集 列阵 满满一船的枪支弹药,是薛宝钗隐晦赔罪的礼物,扬州瞬间开启了暴兵模式,安西军开始训练三万的工人新兵,李修又把眼睛看向了广大的农村。 受益于扬州体量很大的经济量,也有对李修所部的畏惧,减租减息,脱籍放良进行的很快。两州六县这些扬州八属的县令们被叫到了太守府,按照李修的要求,一边学习一边自查。 轰轰烈烈的土地运动和充满热情的工人运动,点燃了扬州。在保家卫国的口号中,扬州人新奇而又忐忑的进入了李修所说的新时代。 “不要害怕百姓的力量,他们才会保护你们这些官员。谁会害怕百姓?你们自己想想?” 学习班里,李修给官员们上着课,他对他们的改变有信心。不论何时的改朝换代,官员们都是最快能融入新朝的人群。 很讽刺是不是,喊尽忠的是他们,喊做顺民的也是他们。 不客气的说,只要能继续做官,换谁做皇帝他们都无所谓。 “督帅,民约族老又该怎么处理?” 千年来,皇权不下乡,全是族老制,优点是自立,缺点是自私。 沉塘,夺地,除族是他们的法宝,不能惯着他们,哪怕是配合着减租减息了,也要给他们上个枷锁。 “办农会,有事大家集体商量。” 所有县令们都乐了,只要李修支持,他们能把农会玩出花来。 “分田到户的政策一定要落实,落实的越扎实,农会的权利越大。你们头疼的那些族老们,会比你们还头疼。” “有抵触怎么办?” “农会要有武器,保护自己的土地,天经地义。” “那要是他们造反可如何是好?” 李修笑的很灿烂:“都是读过书的人,历史上的农民起义是为了什么?” 底下开始议论,李修知道他们会找到答案。天底下就找不出比华夏民族更好的百姓了,只要能吃饱饭,他们任劳任怨的跟着时代前进。 要是连活着都成了奢望,谁也别怪人家揭竿而起。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老子净说大实话。 芳官拿着几纸电文进来,县官们立即追着奉承,都要请她们去自己县里演一出《白毛女》。 李修笑看八面玲珑的芳官应对这些位县官,把电文拿给徐知府看:“北直隶全境开始了土改,一步步的推过来了。” “朝廷的动作就是快。不过督帅,您就不怕他们把您在这里的消息泄露出去?” 徐知府脑补的就是快,李修诶了一声,让他挨着自己近点小声的告诉他:“所以我把武器都发给了各县的百姓,他们要不怕被打黑枪,尽管去献城告密。” 嘱咐完徐知府,李修继续和县令们说道:“不必忧心来犯之敌,各县依托城墙做掩护,小股的叛军攻不下城来。若有大军围困,不等你们报告,我就会前去救援。而且,他们的目的可不是你们,而是富得流油的扬州。抢你们管什么用,围住你们吓唬一下就得了,主力都在扬州城下。” 一句话说的各位县令放了心,他们也想看看扬州的战力,要是强,那就随之;反之的话,也怪不得他们去追随强者的脚步。 扬州八属,是指的二州六县,高邮、泰州二州和江都、甘泉、仪征、兴化、东台。宝应六县。 是有着八十万人口的一等繁华之地,淮左名都,竹西佳处,怎能受刀兵炮火的蹂躏。 --------------------- 扬州城东南,仪征县境内有蜀冈连绵四十余里,西接仪征,东北能到茱萸湾。与金陵隔江相对。 一行人纵马依山势而上,来到了一处小庙前,纷纷勒住缰绳下马。 李修看了看庙匾,写的是“焦山庙”,门两侧有一副楹联:十方佛渡众生觉海慈航三将军悍江山永垂青史。 仪征县令上来引路,请着李修进庙,有十几位僧人在一老僧的引领下,出来见客。 李修不露身份,只是跟在仪征县令身后进了庙,一排四间,东三间进门就是护法韦陀,正殿供奉的是佛祖释迦牟尼,两侧陪侍的是东方观世音和西方地藏两位菩萨,西后门竟然是关武圣。 上了香,布施一番后,仪征县令引着李修去了观音殿,东北角有个汉白玉的石碑,上面写着“三将军”三个大字。 唬的李修差点以为是张飞张翼德呢,他二哥的神像也在这里。 仪征县令给李修介绍一番:“此庙百姓也称三将军庙,全因宋朝梁渊、元宗、张昭三位扬州将军,在此力抗金兵,护住了这一方家园。故此将这三位将军供奉进了庙宇。” 民族英雄啊,李修不敢怠慢,重新上了香,心里默默祈祷,愿英灵不朽,后世永记。 来到这,不为别的,这处是扬州全境唯一的山脉,也是居高临下伏击敌军的不二选择。 站在山顶空旷处,目测就能看到两处土山,一为烟袋山,一为焦家山,也称破山。别看两处山都不高,可夹着一条官道,这就是制高点。 李修勉强也算得上会打仗的,这么一个俯瞰运河卡着官道的伏击点,自然是不会错过。 举起千里镜左右看了看,不理略显惊慌的僧众,直接下令:“征了这庙做我的指挥所,炮兵拉到破山上去,打运河里的船。府兵埋伏到烟袋山,与这里形成交叉火力,封锁了官道。就在这痛击敌人。” 老僧刚念声阿弥陀佛,李修拦住了他想说的话:“我是来救人的,救天下受苦的人。您去跟佛祖捎个消息,打扰几天就走。” 老僧叹口气,领着众僧人回了禅室。似李修这等杀伐果断之人,老僧是不愿招惹的。 先进庙宇的是医疗队,把东边厢房全都腾空,清理起来。 山脚下安西军和府军开拔过来,依照地势开始修建战壕工事。 仪征县令请问粮草供给的事,在他的地盘上理应是他来供给。 “你还是留着吧,他们打不过我,必然要去骚扰仪征县。做好防备,不用管我。有什么事,及时联系我。” “以何为号?” “芳官她们就在你们县唱戏呢,找她们就行,她们自有办法和我联系。” 仪征县令半信半疑的下山,李修喊来薛蟠:“你回一趟金陵,让宝钗打探一下史湘云选太子妃的事。还有,史鼐最近的消息,一并给我。” 薛蟠点头答应下来,和柳湘莲闹了几句,寻路回了金陵。 李修为什么对史鼐感了兴趣,他想知道这位对安西军有深入了解的都督,会怎么应对这次进攻。 还有就是,一旦史湘云选不上太子妃,他又会怎么选择。 太子妃,不是要升职的那位,而是以后能做皇后的那位。 自从龟山全力支持甄宝玉之后,甄家有了奇妙的氛围。 怎么说呢,甄宝玉和他的姐妹们,没了直系血缘关系。 哈哈哈,这下爽了,和贾宝玉一样住在内帷里的甄宝玉,第一次有了女儿家是洪水的感觉。 他有三个表妹,包括和薛宝钗合作生意的甄四小姐,天天走马灯似得围着他转,肥水不流外人田吗。守着他这么多年了,也该是他付出心意的时候了。 什么史湘云,哪来的妖艳货色,一边呆着去,我们家女儿够数。 悲乎湘云,继在贾宝玉择妻失败后,又一次尝到了甄宝玉择妻失败的苦果。 她根本连边都碰不上,怎么能让甄宝玉认识她啊。 无奈悲愤之下,去找了知心的宝姐姐诉说衷肠。 薛宝钗细细问了甄宝玉与贾宝玉有什么不同后,果断的帮她要制造一出偶遇。 “啊?偶遇?” 薛宝钗点点头:“正是如此。我是想着宝兄弟推测的那位太子。若是宝兄弟出门在外遇见一个女孩儿,他会怎么做?” 史湘云不假思索的说道:“他会说,原来天下还有这般钟灵毓秀的女孩,怎么不是在我家呢。” 宝钗笑了起来:“知宝玉者,湘云也。” 史湘云倒不是真想嫁给什么甄宝玉,是她也没有别的选择了,要不就回头嫁给贾宝玉,反正她这个真正的孤女,命运根本不在自己手中,只能任由叔叔做主。 其实,她和贾宝玉现在是难兄难弟。 原本计划和甄家联姻的贾宝玉,也因为甄宝玉做了太子而失败。甄家姑娘有太子不选,选什么贾宝玉?听你的名字就是个假的,选来做什么。 贾母大呼失策,就如自己当初想留下黛玉一样,甄家绝对会把甄宝玉留在手里,牢牢的控制住。 算一下血缘关系啊,虽然她们也不在乎这个。 薨了的老太妃是甄宝玉的奶奶,甄家的老太太是甄宝玉的堂姑奶奶。 这么一算下来,到了他这一辈的女儿,嫡出庶出的女孩,都成了三辈之外的堂亲,理论上是可行的。 贾母觉得,她的最终计划,该实施了。史湘云去把甄宝玉引出来,换成贾宝玉回去做太子,再点史湘云为太子妃,这下就好了。 对了,听说薛家的宝钗也在金陵呢,好像又有不少钱了是吧。 贾母暗暗的盘算起来。 薛宝钗还没感觉到危险,正和史湘云算计着怎么引出甄宝玉。 “我来办一场金陵闺阁才女诗会,必能引出甄宝玉。到时你力压群雌,夺个魁首,还怕甄宝玉不认识你吗?” 史湘云也只得说好,薛宝钗暗暗谋划着绑了甄宝玉的计划,弄湿他的衣服,再拿走他的衣服,让他光着身子跑不走。 哼! 我薛宝钗也是会绑人的! 到时候用他要挟同治朝向北面投降,我看你李修来不来见我。 7017k 第一百九十九集 果然宝玉都是一样的 薛宝钗的行动力很强,前脚征讨扬州的大军刚出城,后脚一场名为金陵诗词大会就顺利召开了,来的名媛和名媛真不少,十里秦淮,顶尖的那批人也算名媛。 玄武湖,自前明起被列为皇家禁地,湖心岛屿已经有二百六十余年未与世人见面了,太子甄宝玉为了此次的诗词大会,特意开了玄武湖梁州岛作为主会场,引得众人惊叹。 大家都明白,这就是给太子选秀办的,有心的人家都把女儿打扮的燕瘦环肥送过来,十二个名额呢,万一选中了出道,不就赚了吗。 薛宝钗作为唯一的赞助商,赫然发现,除了让她掏钱以外,一应所有事,都跟她没了关系。 李壬申笑着指指她的名字说道:“李修的小妾给穆家太子选秀女,真不知道她是如何想的。记她一笔,以后也好有个说辞。” 更有人提议,不妨选了她,看李修有脸没脸。 大家伙哈哈一笑,这事要是真能成,那才有趣的紧,就是不知道太子好不好人妻这口。 李修还真知道了这件事,他到没想那么多,就是一阵阵的神经错乱。你不在大观园帮着史湘云张罗螃蟹宴,倒是跑到玄武湖张罗才女会,这两个地方有联系吗? 还真有,最起码被借鉴了名字。 玄武湖有个鸡鸣寺,大观园就有个栊翠庵;玄武湖有个菱洲,大观园就有个紫菱洲;玄武湖有个翠洲,大观园就有个潇湘馆;如此种种最妙的是连位置安排都一一契合,真难为江南织造府一家是怎么进去的禁园。 公元一千九百二十八年,这里才被打开,此前一直列为皇家禁地。 史湘云和李修一样,陷入了深深的迷茫,她是住过大观园的女孩儿,过了芳桥,没错和沁芳桥就差一字。就是梁州,一道芳桥把翠洲和梁州连在一起,正是贾宝玉的怡红院和潇湘馆。 梁州上还真有一个梁园,那是梁昭明太子的书院,故此才叫梁州。 薛宝钗看她站桥上不走了,还以为她贪恋美景,也不催她,自己慢慢的向前走着,进了一处湖心的滴翠亭,也停下来坐着休憩。 烟云渺渺水茫茫,一颗心也跟着静了下来,想想和李修认识后的点点滴滴,也有些唏嘘。自己怎么就跟了一个反贼呢? 还是一个蔑视皇权的反贼,别的反贼成了也是另一个皇帝。偏他不,一心想把天下翻过来,就是不要做皇上。害的自己就一个夫人名分,真是给祖宗丢脸。 心内一松,不禁吟了一首词:白玉堂前春解舞,东风卷得均匀 正是她之前的旧作《临江仙柳絮词》 刚念完送我上青云,身后就有人说话:“姐姐,我可曾见过你?怎么梦里有过这一句?” 薛宝钗哭笑不得的转过头看着来人,心内直说,你们真的不是一个妈生的吗?样子相似也就算了,怎么说话做事也是一样,你认识我是谁啊,就姐姐我见过你。 行,你等着。 薛宝钗看看水面,又看看他身后跟着的人,暂时放弃了把他推水里的想法,起身福了一礼:“茜香国薛宝钗,见过太子殿下。” “姐姐见过我?” 我见过你妹! “妾身见过殿下的四妹,知道殿下与贾家一个哥生的相似,故此斗胆相认。” “姐姐真是蕙质兰心,我” “殿下,我有一个姐妹,此时不知去了哪里。请恕罪,我要去寻她一寻。” 薛宝钗要帮着史湘云钓鱼,她敢赌甄宝玉一定会跟上来,等着见了史湘云后,自己就可以脱身了。 甄宝玉是个纯洁的孩子,就是单纯的觉着小姐姐好好看,我要和你做朋友,真的跟上薛宝钗走了。 千算万算的薛宝钗,忽略了一件事。甄宝玉是太子,他去哪都要跟着一群的人,内侍宫女一大群,绝不肯让太子脱离了他们的视线,那是要吊脑袋的。 史湘云也终于想起自己是干什么来的了,见了甄宝玉,脱口就是一句话:“你长得跟某人很像。” 薛宝钗真想一把推史湘云下水淹死她,不会说话你就闭嘴,他不是贾宝玉,你们吵一架还能和好。 果然挨骂了,内侍一顿训斥,太子是能随便跟什么人像的吗? 不对,话说反了,什么阿猫阿狗的能跟太子长得一样吗? 薛宝钗忽然觉得李修做的事是对的,无比的正确。皇权就不应该存在于世,我都多久没有跪过了,凭什么让我跪下。 还好甄宝玉惜香怜玉,免了她俩的罪,和两个小姐姐愉快的聊起天来。 薛宝钗很烦躁,她一下明白了所谓礼仪之后的那套虚伪,怪不得李修说了不喜欢自己的话。我在别人面前何尝又不是这个甄宝玉,自以为温润无双,背后何尝不是有着一群看不见的内侍在训斥别人。 咬咬牙,福了一礼说要告辞,留下史湘云继续她的美如玉世无双的梦吧。李修说的对,要是没有身份阶级金钱权势的加成,天下哪有什么公子小姐,都是吃饱了不饿才想着这些没用的。 找李修去,真正的世无双正在为民厮杀呢,天下人不在跪着活,这才是举世无双。 李修还真没想到薛宝钗跪了一下就大彻大悟了,他正在破山阵地抱着一个铜罐子哈哈大笑,青铜的。 一群兵卒围着看稀罕:“督帅,这东西值钱不?” 李修举起来给他们看:“这是历史,懂了不?少说也是西周的,三千年前咱们的老祖宗们就生活在这扬州了。宝贝啊宝贝,吩咐下去,挖出来的东西都给我交上来,我出赏钱!” 过了一会儿,烟袋山那边也是挖出了不少东西,李修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山头是坟头啊。 吩咐看好宝贝,骑马奔去烟袋山,看了看陶俑木马,叹口气:“真是挖着人家墓了啊。看样子还是西汉的。挖出来的别弄坏了,继续修建战壕。” 他眼光还是被黛玉给熏陶出来了,倒不是认识东西,他是靠着认字知道的年代。 秦篆汉隶,认识字体就能断大概年代,这是中华文化一以贯之的呈现。莫要学着一个邻国创造了宇宙那样,挖出一千四百年前的文物后,尴尬不已,全是汉字。 这段小插曲过后,金陵大军终于来了。 带队的正是史鼐,作为从北面过来的军队最高级别指挥官,他确实受到了优待。不仅保留了爵位,还和弟弟史鼎一起位列五军都督府的前军都督和后军都督。 史鼐是前军都督,此次领兵征战扬州,他想把自己的帅帐就留在扬州,金陵他快待不下去了。 文官集团的互相倾轧,也波及到了武官集团,本土派十分不爽他们这些北归的人。甄家不做皇帝时,你们就压我们一头;甄家做了皇帝后,你们来了还压我们一头,那甄家做不做皇帝有什么区别吗? 兵是我们的,打仗你去,带着别的府凑过来的兵去,打赢了功劳是皇上的,打输了你就等着被参吧。 于是史鼐无比憋屈的带着他眼里的杂兵,渡过了运河,将要踏上扬州的地界。 半渡而击之! 破山的炮台率先开火,一艘艘船排着队在运河里,跟靶子一样,破山阵地上的安西军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史鼐一听炮声,心里就一哆嗦,这不是扬州能有的炮! 金陵有自己的火炮局,做出来的大都还是仿得弗朗机炮,再有一些火箭和大将军炮,无一不是那种前装的铁铸炮。 只有西域军,他们的火箭是在特制的铁架子上发射的,打出来就是这样啾啾啾的声音,射程可达五里之远。 抓起千里镜去看,一道道的白线就是来自对岸的一处高地。 李修来了吗?他不来的话,对面哪来的火箭对阵。 史鼐下意识就判断出了问题。 “通知全军,撤!” “什么?!” 史鼐是都督不假,但是领兵的还有一位中江的总兵,他带来了五千人马,兵部又给他补了一万班兵,史鼐手里也有五千杂兵,这么凑得两万人前去扬州。 两万人够不够打扬州的?在他的认知里是足够的。 中原承平已久,各府军都松懈不堪,他们领着朝廷旨意兵临城下,吓也能吓死他们。 如今是有些反抗,不知道什么炮乱放一气,那也不是咱们听见炮声就撤退的理由。 “对面很可能是安西军,我们不是对手。” 话音未落,运河就被炸的水花迸起。 “安西军怎么了?他们难道就有三头六臂?如果不出所料的话,他们的炮是在对面的土包上打过来的。本将目测也有三四里,他们打不了这么远,只要迅速过河,上了岸就是我们的天下。一个冲锋就能拿下那里!” 史鼐怔怔的看了他几眼,放弃了救他的心思,一言不发的坐在东岸,看着他们怎么去送死。 “全军散开,快快渡河!”总兵极其顺利的接过了史鼐的指挥权,这也是他的任务之一。 李修很是无语,还是这么的准头差,他也有步兵炮,因为携带不方便,都留给了贾雨村,带着来的只有火箭和迫击炮。 看来啊,自己得把大杀器搞出来了,要是大规模冲锋的话,还是那个东西好用。 放下千里镜,自己找根炭笔,在纸上画了三角架子和铁桶,叫过柳湘莲来:“找个人送回扬州城,集合全城的铁匠的给我打造这个东西出来。记住,底部一定要厚。做好了给我送来几个,我试试。” 啾啾啾,又是一轮火箭升空,柳湘莲打发一个护卫骑着快马回扬州,破山那边的阵地上,已经在欢呼起来,终于打中了船。 第二百集 虎老雄风在 打仗这种事,有其科学的一面,装备、战法、训练难度都是可以量化的;也有玄学的一面,炒面管够就行,管你来的是谁,一样往死里揍。 安西军已经有了自己的节奏,管你是谁,管你来多少,打就完了,想攻破老子的阵地,问问我的兄弟答不答应。 中江的兵,真没想到如今的战争是这么打的,炮弹和子弹就没停过,根本不给他们任何机会,上去多少死多少,就那么矮的一道土包,竟然成了天堑一般,难以逾越。 中江总兵听着亲卫给报来的信,心疼的红了眼。 先不说在河里被炸死多少,自己的人一口气攻了三次都没攻下来,还死伤过千。 这才多一会啊,过千的人马就非死即伤,要是照这个速度拼下去的话,最多一个时辰后,自己五千嫡系就彻底的栽在了这里。 不行,不能这么打,我是来立功的,不是来送掉自己人的! 打好了主意,让亲兵挥动旗号,撤兵休战,自己去找那位没兵的都督谈谈。 一路往回走着,心里就很不舒服,刚一开战都督就要撤,是自己试探着抢过来兵权,那位都督竟然带着他的兵后撤了能有十里,这还怎么打仗。 自己去见见他,把他手里那五千兵拿过来去填平了那座土包。 很快到了中军大营,史鼐立营帐的速度可是不慢,一道道壕沟挖的跟对面土山上的一样,让中江这位总兵看了就是一愣,难道说对面的真是安西军? 先不管那么多,抢兵权要紧。兵部尚书在临行前交代我的话就是,扬州拿不拿的不要紧,先把这两万人拿到手里再说。必要时,嘿嘿,换个人当都督,也不是不行。 刚一进营寨,被中军拦下他的亲卫,只让他一个人进大帐。 使个眼色给亲卫,中江总兵依规矩报号入营。 史鼐居中而坐,两边是各家的把总,见他进来后,都起身相迎。史鼐更是起身离座,拉着中江总兵的手,哈哈笑着说道:“我就知道,总兵亲自出手,对面必败无疑。来来来,先坐下喝杯水。给老夫还有同僚们讲讲,你是如何取胜的,下一步军机又该如何呢?” 中江总兵有点晕,耳里听得全是夸赞奉承之词,眼里看到全是对自己拱手道喜之意。热情是足够了,可我没打赢啊。 不对,他是要骄我军心,想让我继续冲在前头,好消耗我的实力。哼哼!偏不让你如意! 都没落座,挣脱开史鼐的手,一抱拳:“回禀都督!对面果然强横无匹,末将有些人手不够,特来调兵的。班兵出五千,都督府出五千,跟着我走!这次一定要拿下对面的阵地。” “且慢!” 史鼐喊住了他:“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来调兵啊。” “不是,前面那句。” 中江总兵一笑:“哦,我是说对面果然强横。不过,也不过是占了地利罢了。我集中一万余人,一面佯攻,两面围堵到他们后面” 啪! 史鼐使劲摔碎了一个杯子,吓得中江总兵一激灵:“都督,您这是何意?” 史鼐面沉似水,一双眼睛直直的瞪着他,大声喝问:“我且问你,我在运河边下令撤军时,你是怎么说的?” “末将说” “你说你一个冲锋就能拿下那里,是也不是?!你也是个老行伍了,军中无戏言这句话,想必你也知道。违抗军令在先,战败违命在后。你该当何罪!” 中江总兵脑地嗡的一下开了窍,怒目圆睁的瞪着史鼐,举着手哆哆嗦嗦的指着史鼐说道:“你敢阴我?!” 史鼐一拍案几:“来人!把他给我拿下!” “老匹夫,汝安敢如此!” 到了这个时候,中江总兵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史鼐在运河边的时候,那么轻易的就把兵权给了自己。 原来他早就知道自己会败。 不是说不可以败,关键是自己抢兵权的时候,确实没遵他的军令。然后史鼐带着兵,退了十里,其意不是他怕死,而是隔断自己与中江府军的联系。 现在好了,他说翻脸就翻脸,帐中一个自己人都没有,亲卫还被拦在了外面,我这是自投罗网啊! 史鼐冷笑着看着被绑起来的中江总兵,从案几上拿起一个令牌,往地上轻轻的一扔。兵卒们推着骂不绝口的总兵就出了营帐,压在大营门口,那里已经是一地的死尸,一刀砍下去,中江总兵就和他的亲卫们会合去了。 史鼐缓缓的坐下,喝了口水,沉声说道:“老夫统领安西都护府的时候,漠南漠北的部落和公国,让我和条支都督府两家扫荡一空。只是那几年和永正朝有些不对付,这些战绩也就没有让你们这些各府的杂兵们知道过。 如今,你们知道了?五千人攻一个山包,死伤千人连个山脚都站不住。这就是安西军,这也不是安西军,这是被李修那个世上最大反叛重新打造的安西铁军!” 史鼐眼神一变,厉声喝曰:“李修是谁?永正三年的探花郎,带三千人马万里赴戎机的探花郎!先收碎叶,重开条支都督府;再战西域,兵锋打到了伏尔加河畔的持节钺大都督!从前明到我朝,三百年间就出了这么一个的文官大都督!” “老夫在他面前,连个辗转腾挪都做不到,你们怎么何来的勇气轻视与他?” 史鼐腾的一下站起身,用手指着运河方向:“他就在对面!你们这些糊涂蛋!真以为是跟你们一样,就会吵着争权吗?他早带着兵进了扬州城啦!” 营帐里鸦雀无声,都被史鼐的杀伐果断给吓住了。 一个地方的小总兵,还想和这位三朝的侯爵大都督玩什么夺权。史鼐用他自己的话就玩死了这个总兵。 看着帐中的把总们被自己压制住,史鼐这才传下军令:“班兵去把运河的船都扣在东岸,一条也不许过河接应,违令者斩!然后在河边三里处,按着我这里的布营之法扎下营寨!” 班兵的总兵就没敢动,示意他手下的把总们去办差。 史鼐又对都督府的总兵下令:“派人去联系镇江总兵,让他准备好战船,等我军令。” 一一分派好后,叹息一声对留在营帐里的两位总兵说道:“非是老夫心狠,不要那些过了河的中江兵。实在是你们不知道李修的厉害,我要是过河撤兵的话,他就能夺船杀过来。到那时,咱们这几万人,就会被他冲的七零八落。还不如给他几千俘虏先养着,早晚老夫要全都拿回来!” 两位总兵那还敢和中江总兵一样犯傻,齐齐起身说道:“末将等,谨从都督号令!” 史鼐换了一副笑容,与他俩闲聊喝茶,不复方才的霸气凛然。 破山阵地,三千余中江兵挤在河滩,哭骂着看着战船缓缓回了东岸,他们已无后路。 李修也看到了这一幕,思量一下笑了起来,果然是史鼐这个老家伙。别人就干不出这么绝的事。 想必此时他已经拿回了兵权,为了防止三千多中江府军兵变,干脆壮士断腕留给了自己。是杀还是放,皆在自己一念之间。 嘿嘿,老史,我先谢谢你给我送兵,有了他们,中江府也是我的了。 “柳湘莲!去和他们喊话!缴枪不杀!然后赶紧甄别士卒,诉苦运动和土改政策连夜给他们开展下去。我要他们有大用。” 中江府军无奈的降了,这场中午开战下午就结束的金陵与扬州第一仗,以扬州为胜。杀伤敌军千余,俘获三千。 是夜,史鼐留下五千班兵看守运河东岸,自己带着全部一万兵马悄然转向镇江。 与此同时,李修带着一千多反正俘虏和三千扬州府军连夜奔赴中江府。 一南一北隔河相背而行的两支军队,又开始了第二场的较量。 史鼐打算从镇江渡江,直插茱萸湾,打扬州一个措手不及。 李修则打算用降兵诈开中江府,堵住金陵的南逃之路。 史鼐算的是李修不在扬州,正好偷袭空的扬州府。 李修算的是贾雨村已经到了镇江,安西军已经从四面围住了金陵。 两个人的战略从一开始,就有了高下之分。李修不杀史鼐的作用,将在不久体现主来。 薛宝钗是在第三天知道了金陵已经战败一次的消息,她此时的处境已经开始转变。甄宝玉对她这个宝姐姐是念念不忘,碍于颜面还没有对她宣旨,毕竟他对李修是有心里阴影的。 当年那个人,打过自己。 史湘云觉得自己被薛宝钗给骗了,说好了是帮自己入选东宫的,怎么变成了你被太子相中了呢。 薛宝钗无奈的给她解释,自己已经是有夫之妇了,能么可能嫁给什么甄宝玉? 史湘云不信:“你们只有其名,未有其实,公国夫人也比不过太子妃!” 薛宝钗眼珠一转,在她耳边说道:“傻妹妹,你若真相进宫。姐姐教你一个掉包计,答应的是我,进宫的是你可好?” “啊?这行吗?” 薛宝钗抿嘴一笑:“你回去和老太太说,她是一定会答应的。” 送走了史湘云,薛宝钗赶紧去找了王熙凤:“我要尽快离开金陵,姐姐把袭人帮我约出来,我要闹他个地覆天翻。” 7017k 第二百零一集 何弃疗 薛宝钗拳打镇关西是个梗,原因无外乎是大家都把她想象成大家闺秀的样子,然后翻转一下也蛮可爱的。 薛宝钗本人是不知道这个梗的,可是她确实想着打掉一个“镇关西”了。那人不是别人,就是“金玉良缘”的主要推动者,贾母现第一得力助手,贾宝玉的启蒙者---花袭人。 原第一得力助手金鸳鸯,光荣退休,随着迎春、探春和妙玉回到了她熟悉的大观园,做了贾探春的第一得力助手,出任大观园总管。 打掉花袭人,也就彻底断掉了贾母的手臂。剩下的史湘云和贾宝玉,不足为虑。只留唯一能办事的贾琏,王熙凤已经给他安排好了下半生。 话不多说,王熙凤直接抬平儿做贾琏的姨娘,并为此小小的治了一桌酒,请着在金陵的贾母、湘云、宝玉和宝钗一起赴宴。 贾宝玉自然是高兴的,跟着在新房里瞎忙了一会儿,被王熙凤给赶了出去写喜幛,留下袭人在屋里忙活。 薛宝钗等着新房里没什么人了,才慢悠悠的过来,王熙凤抽个空溜出去,屋里就剩下她们两个。 姐姐妹妹的热乎了一阵,薛宝钗求了袭人一件事:“你素来是个办事稳当的,我身边的莺儿又留在了碎叶照顾我娘亲,有些事我自己又不好做。故此,我想借用你几天做做事可以吗?” 袭人赶紧赔笑:“瞧姑娘说的这样客气,只要是我帮的,姑娘尽管吩咐就是。” 薛宝钗从袖子里掏出三百两银票给她,袭人一手抓着一手推,只说不要。 宝钗笑着和她说道:“这不是谢仪,这是给你办事用的。” “姑娘要办什么事?” “说起来也是误会一场,甄家的宝玉不知道我的事,还想要上门求娶。你是知道我的事,别说两家现在还结着仇。就是无仇无怨的,我也不能一女配两家。故此,我想请你登门一趟,去和甄家的四小姐说清这些事。礼物什么的不用你费心,这银子是给你装扮一下,毕竟那家人今非昔比了吗。” 袭人明白了意思,这种事薛宝钗还真不好自己出面去说,只能找旁人旁敲侧击的透个话过去。 至于为什么是自己,袭人脑补了情节。老太太贾母应该是最合适的人选,但是宝钗自从离了荣国府后,她们两个人之间的走动就少了许多。 哪怕是在碎叶,也只是年节的时候上门看看,不似以前那样频繁。 王熙凤估计是拒绝了宝钗的请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开着一家医院过得很好,一副万事不沾身的样子。 那还能有谁帮她去带话? 也只有自己了。 想明白了这点,袭人笑着答应了下来,心里有了一番别的计较。 等着晚上热闹完了贾琏的喜事,回了贾家老宅后,袭人就去找贾母商议。 贾母反问袭人是怎么想的,袭人斟酌着说了自己的意思:“奴婢想着有些不妥,薛姑娘与李修之间,只是顶着个名罢了,林姑娘并没有下帖子迎她进门呢,可以说无名无实的。若是还在碎叶,奴婢必不会这么说。如今是在新朝,李修又是个反贼,要是能促成这一桩美事,薛姑娘不也有个弃暗投明的名声,原也是为她好的。” 我都是为了你好。 这句话父母说得,旁人说不得,谁说啐谁。 袭人用这句话哄了多少人,我为了宝玉好,所以不想让林黛玉进门;我为了湘云好,所以告诉她,你叔叔家对你不好;我为了宝钗好,所以想正话反说,帮她去应下这门亲事。 贾母很满意袭人的想法:“宝玉身边就要有个你这样的,我才能放了心。你也不要一个人去,我让湘云和你同去,两个人都给订下来才好。” 袭人又要把二百两银票给贾母,贾母笑道:“这值当个什么,她现在有的是钱,薛家又兴盛起来了。你留着换身衣服首饰,甄家和咱家规矩差不多,别让她们看轻了你。” 袭人答应着走了,贾母让新买的小丫鬟给捶着腿,喊来老家管事的金彩,让他去请一趟史鼎。 转过天的下午,史鼎来见贾母。关上大门密谋了许久,史鼎才离去。 又转过几天,史鼐被挡在镇江城下的消息传回了金陵。 甄应嘉实在是摸不着头脑,不是说从仪征过运河吗?怎么又跑镇江去了? 史鼎奏报,原中江总兵不尊将令轻敌冒进,被扬州府军半渡击之,史鼐都督不得已才虚晃一枪抢占镇江。 朝中议论纷纷,镇江本是从义的州府,何谈什么抢占? 史鼎无不痛心的说道:“幸亏我兄长去了镇江,否则,镇江已被逆贼占领而我等却不得知。” “北面何时过了长江了?”李壬申急忙问道。 “太傅无忧,是一支偏军。带队的也不是旁人,原金陵府尹贾时飞。” 甄应嘉听到是旧友,这才松了一口气,他这个皇上做的,真是提心吊胆。幻想中的振臂一呼天下景从根本没有实现,除了江南三省之地外,只有蜀中跟着喊了几句,其余州府根本没搭理自己。 偏安一隅都做不到,他也觉得这皇上做的没意思。只有上朝时听着百官喊万岁的时候,有点成就感,其余时候根本就出不得这旧时的皇宫。 还不如自己在家的时候来的惬意呢。 “诸位爱卿,镇江若是被北面占住了,金陵便无天险可守,朕就是不通军务,也知道此事关系重大。如之奈何?” 一位尚书出班奏曰:“速遣大军前去襄助史鼐都督,及早拿回来镇江。” 史鼎立即表态愿往,却被几位尚书共同拦住了。 开什么玩笑,你们兄弟俩都带兵在外,军权不就一手包办了吗,这如何使得。 点了金陵总兵率兵五万去襄助史鼐,早日收复镇江。 史鼎默然不语。 李壬申献计,不如皇上御书一封给那贾时飞,叙叙往日旧情,若能让他幡然悔悟的话,不就兵不血刃的重新拿下镇江了么。 史鼎冷笑:“太傅大人,贾雨村当年已经是大司马了,还是内阁行走。让他回来,给的官小了,怕是人家不干的。” 李壬申秒懂:“不妨授予他个兵部侍郎,兼太子少傅如何?” 金陵官员立即反驳,贾雨村要真是回来拿住这两个位子,北面回来的官员立时就在朝中站稳了脚跟,这是绝对不可以有的事。 又是争吵的一天。本该立即出发的援军,也因为粮草交割不清被耽误了下来。 散朝后,史鼎找上李壬申,二人边走边聊:“如此的拖沓不清,朝政如何实施?我听闻消息,北面是由陆鸣出任政务院院首,李修只领了个元首位,正在北直隶推行他的土改之策,一内一外配合的是相得益彰啊。” 李壬申心里不是滋味,他想着也是陆鸣现在的位子,天下事尽在内阁掌握之中,与皇上动静相宜才是道理。 “史都督是怎么知道李江流在北直隶的?” 史鼎笑言:“他的爱妻林娘子此刻正在安阳地收集龙骨,要把甲骨文整理清楚。您说说,李修在不在那里?” 李壬申一叹:“刨去反了皇帝这一节,他们夫妇两个若真能把甲骨文整理清楚的话,德配文庙啊!可惜,我是有心也没那个力哟。” 史鼎趁机说道:“太傅没想过重提旧事吗?我可一直记着太上的旨意呢。” 李壬申默然不语,史鼎拱手作别。 太上遗命,立孙不立子。李壬申怎么可能不想。 只要甄宝玉一上位,他们这些龟山人顺势就能执掌朝政。而且,就他来看,甄宝玉连个守成之君都做不到,倒是能做个风雅之君。 风雅好啊,多多采纳后宫就行,前面的朝政想必他也懒得理,不正好任由自己这些人施为了吗。 只是,要不要和昔日的政敌史家兄弟合作,他心里没底。 晚间时候,召集了一些人在家里饮宴,不免就说到这个话题。 议论了一番后,得出此一时彼一时的看法。如今都缩在江南一隅,还谈什么勋贵不勋贵的,要不团结在一起,连这个小朝廷都几无立足之地。 最主要的什么?史家兄弟手里终于有了兵啊!中江总兵明显就是被史鼐给阴了一道,别人看不出来,他们还看不出来吗? “史家想要什么?”李壬申等人都在想这个问题。 “太傅,我听闻一事,不知道是否当真。” “快快讲来!” “史家有个待嫁闺中的女儿,正欲谋求东宫妃位。若是我等帮他家出一个皇后的话” 龟山人大喜,原来如此啊!一个皇后位子也确实值得史家争一争。 “又要父子相残么?那天下怎么看我们?”还真有这不合群的。 出计之人嘿嘿笑道:“若是父夺子妻呢?” “这又从何谈起?” “从一个叫做薛宝钗的夫人谈起。薛宝钗祖上是紫薇舍人,其叔父是哈密太守,其堂妹是李修的良妾。而她本人,却是西域茜香国夫人。这茜香国说来有趣,原本是给罗莎的名,被林娘子拿来一用,安置李修李江流的红颜,可以说是个女儿国。 此时,这位薛夫人就在金陵,与我朝买卖军火国债,生意是做的极大。因为做事低调周密,又与甄家的四小姐相从深厚,故此得知她身份的人,在这金陵城里,不超过十人。 诸公,据我所知,林娘子只是给了她们名,并没有下帖子迎其进门。而那日有个诗会,咱们这位太子正巧见了这位宝钗。 正所谓金风玉露一相逢吗,太子殿下想必还在念念不忘。 若是能先给太子定下薛宝钗,再让皇上纳了薛夫人。这不就成了父占子媳了吗?我等占据大义,请复太上遗旨,送一位太上皇去荣养,迎一位风流帝君临朝,还能羞辱一下李江流。一箭三雕哈哈哈,也是能有的。” 龟山人抚掌赞叹,都对这人另眼相看。李壬申只觉的他面生,就问了一句:“汝系何人?如此大才日后必有你施展之时。” 那人连忙起身离座,一躬到地:“学生余三鱻。” 第二百零二集 一片孤城万仞山 镇江城下,贾雨村请史鼐吃饭,吃的是东乡羊肉。 史鼐边吃边骂,贾雨村唾面自干。还不住的劝史鼐几句,不就是打输了吗,你也赢不了,生这气干什么。来来来,再饮一杯,咱们明日再战。 “战你姥姥!老子就这么点人,都被你杀了还行?” 贾雨村哎呀一声:“一门双侯的安西都护,就带这些人?金陵朝廷这是有多少大才啊?怎么让您干了总兵的活?” 史鼐闷头不语,只管着吃喝。 他算知道贾雨村有多阴险了,自己领兵直奔镇江,城门大开,府尹相迎。刚进了瓮城,府尹借口去安排犒劳三军,溜之大吉。得亏自己反应的快,掉头就跑出城,可还是留了千余死尸在城内。 贾雨村这才在城头现身,对自己又是赔礼又是请罪,说是真不知道是他来,这才下的杀手。下次再也不敢了,还请他再次入城。 史鼐吓得赶紧退兵十里,实在不明白本该远在海参崴的贾雨村为何到此。 试探的攻了几次城,史鼐断绝了拿回镇江的想法,可又因为金陵要有大事发生,故此滞留此地,索性答应了贾雨村的邀请,城下一会。 “时飞,你我也是旧相识。你和我说说,你们的朝廷现在做什么呢?” 贾雨村边吃边说:“我们不叫朝廷,叫做政府。沿用的唐时宰相府的官称。现在是在整个华北推行土地新政,还得忙着搞建设,民心激奋大有可用。” 史鼐呸了一声:“老夫在安西的时候,早就跟着李江流搞了这一套。我是问,你们怎么不出兵征讨江南?” 贾雨村忽然正色说道:“实不相瞒,真是没空理你们。督帅将安西给了柳芳,柳安西就先把山西给收拾了一遍,然后兵分两路,一路由陕进蜀,去收拾那位驸马;另一路会和哈密和疏勒的兵,自西域进吐蕃,这可是一条天路,难行的很。” 史鼐点点头,这个战略计划早就被李修提起过,现在是人家落实的时候了。 “中原呢?由你征讨吗?” 贾雨村和史鼐碰了一杯,一饮而尽:“中原留不下我贾雨村。解决了你们后,我挥师南洋,有佛朗机和英吉利人在那里兴风作浪,督帅命我尽取三十二诸国,立南洋都护府。” 史鼐这个气啊,合着你来镇江就是过路的,真是搂草打兔子两不耽误。 “李江流呢?我想找他有话说。” 贾雨村赶紧劝他:“您现在除了把金陵献了以外,根本没机会投降。督帅是不想中原元气大伤,才没对你们下死手罢了。等着吧,早晚就给你们剩一座孤城,让你们守着一个城称皇帝。这就叫反面教材,让天下人都看看,为了当皇上,人们是有多不要脸。” 史鼐有心掀了桌子,他知道贾雨村说的都是实话,李修是真能干的出来这事。等他慢慢蚕食完江南后,就给他们这些人留个金陵城,让他们丢人现眼的做着皇帝梦。 那还是城吗?整个是个大牢笼! “诶,对了。林娘子不日就到扬州,她带着一群不愿回家过活的妃子们,送给你们同治朝。” 何其毒也! 史鼐被酒呛得直咳嗽,这就是李修跟自己说过得后宫团。 甄应嘉才有几个女人,质量上也比不过永正的后宫。 别以为她们都是大龄女,都是薛宝钗这个年纪的女人,有得连皇帝面还没见着呢,皇家就没了。那她们怎么肯干,李修又不要她们,也不愿回家“受苦”,于是每天的闹来闹去。 陆鸣实在是受不了了,才去求得黛玉,元首夫人自然有这个身份去收拾她们。 林黛玉想了三天,也做好了一应的准备,才去皇宫见了她们,直言一事,皇宫不日将向天下收费开放,你们在后宫里安生点,衣服裙子别混晒混搭的,让外人看见不好。 众嫔妃大惊失色,不给包飞机让我们回家么?我们过不惯没人服侍的日子。 黛玉乘机提到穆家在金陵还有一支呢,论理还是你们的大伯子哥,要是愿意的话,投奔他去吧,金陵也是有皇城的。 于是才有了这出。 史鼐是无语泪千行,死人送来了还不算,活人也给送了来,一旦这些人受了新宠,甄家内宅还能有安宁的时候吗? “嘿!这个林娘子,还真是真是跟李江流是绝配。这法子她是怎么想的?” 贾雨村嘿嘿直笑,这才是第一夫人的样子,堂堂正正以理服人,都是你弟弟的女人,你要不要照顾你说了算,我只管着安全送过来就成。 “雨村,不日金陵大军就要前来,能否帮愚兄一个忙?” 贾雨村眼珠一转,明白了过来:“好说好说,你把带队的引到城下就行。” 史鼐这才满意而归。 回了城的贾雨村立即联系李修:督帅,史鼐欲夺兵权,恐金陵要生变故。 李修在采石矶的太白楼收到了这封电文,沉吟良久,回了贾雨村:计划不变,攻心为上。无论是谁做皇上,都要困在金陵城里。 李修这是听了陆鸣的话,就是那一套善待前朝的理论,也算给天下有着皇帝情节的人一个交代。 自己想想也是这个道理,金陵城里的皇宫改个名叫做功德林不就好了。遗老遗少一家大小全都塞进皇宫里,有你们自己动手挣饭吃的时候。 李修怎么跑这来了? 此地有个当涂县,还有这里,李青莲终老之地采石矶。 而当涂县下游有个罗河成矿带,取了中江后自己杀了过来,占地没矿怎么发展,这里可是有名的马鞍山,不要金陵也得把这占了。 柳湘莲上了楼来找李修:“督帅,怎么留着一个小县城不打了?” “不打了,你带兵去把矿山附近梳理一遍,主要是矿工,诉苦公审要一起搞!小小县城跟我死犟,我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农村包围城市!” “啥?” 李修懒得和柳湘莲解释,站起身下了太白楼登船,他要回趟扬州,黛玉快到了,这里的事情只能先放手发动群众,等着时机成熟之后,自己再过来把马鞍山发展起来。 “老规矩,农会搞起来,武器留下来,再留百十号人在这附近打游击。江南要处处烟火才行,我李修不去找你们,自有万千百姓找你们算账。” 柳湘莲明白了意思,初到西域时,也是这样,人少地方大,他们打起来是真累。李修就搞了一个废除奴隶制的政策,瞬间点燃了西域的火焰,没多久就把西域收进了手中。 如今在中原,督帅这是故技重施啊,那我老柳可是驾轻就熟。 离了采石矶,李修顺流而下先回了仪征,再由陆路回了扬州城,等着林黛玉带着后宫团而来。 这个消息也很快传进了金陵城,薛宝钗的心就砰砰直跳,不能再等下去了,林丫头来了扬州,我要是不去见她,她不定怎么安排我呢。 真要是把我安排到最后一个拿她帖子的人,我可丢不起这个人。不行不行,我要赶紧脱身,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该是把史湘云和袭人送进皇宫啦。 薛宝钗这是要金蝉脱壳,用的就是袭人这张皮。 先给甄四小姐递了帖子,说道自己要进府一会。 再给史湘云下帖子,让她准备和自己一起进甄府。 最后找来袭人,精心给她打扮了一回,温言软语连声称谢的送她上了马车。 等着她走了后,赶紧换身衣服就想出门。 不成想,就在这个时候,几个内侍带着人堵住了大门,宣薛宝钗陛见。 宝钗的脑袋嗡的一下就大了,什么意思?甄应嘉要见我?他见我要做什么? 无奈之下,只好先答应了下来,说是请容她更衣,回了屋叫过同喜来:“你等我走后,速去凤姐姐那里,告诉她我被请进了皇宫,让她无论如何把消息传给李修。”交代完后,随着内侍们进了皇宫。 甄应嘉此时正在金殿等她,李壬申他们用的是阳谋,明着以国礼见见薛宝钗,再和她谈谈生意。只要甄应嘉和薛宝钗见过了面,他们就要说动甄应嘉,纳了薛宝钗进宫。 到时,父占儿媳就成了定局。 薛宝钗隐隐感到不妙,可事到临头需放胆,要想活着逃出金陵城,就不能半点退缩。 金陵皇宫内,薛宝钗沿着品级阶,不急不缓的进了金殿,面对文武百官,冲上福了一礼,朗声说道:“茜香国金匮城夫人薛宝钗,见过圣上。请恕我腹有身孕,不能见礼。” 语不惊人死不休! 薛宝钗在赌李修的名号管不管用,只要金殿上能糊弄过去他们,自己就逃出金陵城。 李壬申等人大吃一惊,你何时怀了孩子? 甄应嘉也愣了,他倒是真知道金陵薛家这个女儿的存在,可是却没见过。没想到,今天不仅就这么突兀的见到了,还是个怀着孩子的薛宝钗。 李壬申不肯相信:“你不是还没和李修成亲吗?那你是怎么怀的孩子?” 宝钗站稳了身子目视李壬申,说了一个秘密出来,让金殿中的文武百官,惊疑不定。 “大胆!我夫君早在两个月前就到了扬州,是你们闭耳塞听罢了。” 李修来了?! 他还在扬州? 7017k 第二百零三集 林潇湘的传说 薛宝钗为了保清白,只能先丢了清誉。自陈已经怀了李修李江流的骨肉,要让心怀叵测之辈,无从下手。 甄应嘉果然没了兴趣,他隐隐知道李壬申他们想让自己纳了薛宝钗,对此他是不反对也不支持。朕作践自己成全朝堂,也不是不行。 毕竟薛宝钗的容颜和身家在这摆着呢,她就是一个金娃娃,不要白不要。 可是买一送一,进门就当爹这个事,不是一般男人能做得到的。 李壬申也为了难,云英未嫁却先怀子,是不符合他们的主流认知。可人家说了,我是茜香国的人,茜香国归属条支都督府,又还是大反贼李修的骨肉,这可不好处理。 仇恨归仇恨,还不至于拿人家家人下手。这个例子一开,都要想想自己的家人,谁也不是一个人生存在世。 薛宝钗不给他们多想的时间,又一次开口:“不知圣上召见妾身,所谓何事?” 甄应嘉赶紧看着李壬申,你惹的事,你摆平,朕不想沾手。 李壬申就看余三鱻,你还有什么主意,赶紧现在就出,是抓还是放,老夫还没想好。 余三鱻也没想到薛宝钗来了招“母凭子贵”。有孩子的薛宝钗与没孩子的薛宝钗是两个人。 没孩子的薛宝钗,抢了也就抢了,一个妾而已,李修发发火多杀些兵卒也就是了。大不了从甄家找一个女孩儿赔过去,假假的也是个“公主”下嫁。 有孩子的薛宝钗,她肚子里的就是李修的子女,哪怕是个庶的,也不是他们能动的。还是那句话,谁还没个家人啊,又不是都在金陵城里住着呢,真惹得李修去刨了自己家祖坟,值当不值当?。 插一句话,余三鱻是怎么来的金陵。 几年前,他被李修用计赶出了扬州后,丢了书院也丢了功名,只能在龟山栖身。没了功名的他,渐渐的就被边缘化,这让他很是不忿。 不敢埋怨旁人,只能把帐算在李修头上。趁着永正下江南的时候,他看见了一线生机,鼓动发起了士子围城的事,借此机会脱颖而出。 永正急着回京与太上争权,把龟山带回京城的时候,他借机恢复了功名,又在金陵补了个缺,去了太常寺混吃等死。 几年时间过去了,随着李修和皇权之间斗争的升级,他看到了大大的机遇。永正朝自己作死之后,第一拨劝甄士隐上位的就有他一个,也算是从龙之辈。 眼下的他,既是龟山本土派,又是新朝拥立派,还在太常寺里谋了个出身,也算是他的人生小巅峰。 这一次的献计,就是他谋求更进一步的表现,如果事成,六部的郎中他可以随便挑,侍郎也是可以想一想的。 收到了李壬申的暗示后,出班奏道:“可请太医院诊脉。” 薛宝钗不认识他,不知道他和李修、黛玉之间的恩怨,只是觉得这个人真是该杀。我半个处子之身,哪来的身孕,你们听听不就得了,还找什么太医院。 “无礼至极!” 余三鱻不理薛宝钗的怒斥,只是催着太医院的人快来。 薛宝钗心内一凉,今日这一关怕是过不去了,这可要如何是好? 翰林院一位老翰林忽然发了话:“荒谬!两国交锋尚不斩来使。如今人家一个女眷孤身在此,汝等竟要当殿辨别人家身孕。龟山的学问就是如此的吗?” 李壬申不答,他也没法去说。羞辱一个女子,是不妥。可关系到皇位,哪有什么不妥可言。 老翰林看他们虽然默然不语,但一点阻止的意思都没有,心里暗自叹息一声,念着李守中的名字,老友啊老友,今日能做的我也只能做这么多。日后再有相见时,我的一家老小你可要给我保住喽。 “陛下!既然定要羞辱一个女子为朝堂之能事,请恕老朽不能奉陪。”颤巍巍摘下官帽放在金殿地上,冲着群臣一作揖:“老朽德薄,无脸在立足朝堂了。” 又对李壬申说了一句:“家事国事天下事,李太傅,妇人怀子也是龟山的家事天下事乎?哈哈哈,领教了!” 说完这番话,老翰林转身就走,就听身后响起几声且慢:“吾等也是德薄之人,朝堂之上也难立足。陛下,臣等请辞!” 甄应嘉目瞪口呆,连连劝阻:“非是朕的本意。各位爱卿不可如此意气用事啊。” 余三鱻也出了汗,没想到朝中还有这样的硬骨头。可事到如今,他也没了退路,放过了薛宝钗,今日朝堂之事必然会轰动天下,龟山一脉也会颜面尽失。 怎么办,只能定死薛宝钗是假孕,她先欺瞒朝廷在先,自己不过是戳破了她的谎言。多少还能有个挽回的余地。 对!就这么办! “陛下。”余三鱻跪倒叩首:“臣无私心,只是不愿有人当面蒙蔽陛下而已。臣不懂,只是这一件小事,为何这些老臣却对朝廷有了怨言呢?” 他以为能扣个怨望的帽子给请辞的这些原金陵留守老臣们,却不知,这句话里有个大大的纰漏。 李壬申刚想开口堵住漏洞,薛宝钗冷笑着说了话:“好一件小事!上一个在朝堂辨别妇人身孕的是商纣,龟山的人是拜的费仲尤达么?” 这话狠啊。 薛宝钗拿住了小事这两个字做文章,句句诛心要挑起金陵老臣和龟山之人的争斗。 这是什么地方,再偏安也是一个小朝廷,不是你家县城里的县衙,这地方能有什么小事?你说的小事,是看不起我薛宝钗,还是看不起和你同殿为臣的官员? 李壬申暗自叹气,出身的高低影响着眼界,在此时一览无遗。 薛宝钗,官宦巨贾之家出来的闺秀,又跟着李修走南闯北增长见识。还真不是余三鱻这个卖鱼出身的读书人能相比的。 一句话说出来,不仅借古喻今把余三鱻定为了奸佞之臣,还把朝堂众人拖下了水。不反对的都是费仲尤达一般的奸佞之辈,反对的自然是忠臣良将喽。 那还用想吗,朝堂上顿时开了锅,本来薛宝钗有没有身孕这事,根本不影响任何政局。 现在不行了,你们龟山要做奸佞,别把我们牵扯上。而且最可恨的是,你们龟山一个芝麻小官,竟然嘲讽朝堂做的事只是小事。看来你们龟山人在底下没少这么说吧,要不他这条死鱼怎么就脱口而出了?还不是平常说的多了,不留神说了实话。 一顿吵骂又开始了, 余三鱻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他口不择言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纰漏? 还是因为他没有接受过系统的官员培训和教育。 换句话说,没挨过官场的倾轧。 闹哄哄间,一群太医蜂拥而至,为首的院正进门就喊圣上:“圣上龙体可是欠安?微臣等奉皇命来的慢了,恕罪恕罪。” 不知太医院的院正是故意的还是真不知道情况,进门这一声奉皇命,把众人的争吵声压了下去。 “院正大人,非是圣上龙体欠安。是请您等给一位小妇人诊脉。看看人家有没有身孕。”一位金陵官员不怀好意的说道。 “什嘛?!”太医院众人脸色变得很难看。 薛宝钗眼睛一亮,有了,我先拿话堵住太医,让他们把气洒在那些人身上,或许可行。 福了福身子,对众太医说道:“妾身惠民药局薛宝钗,见过各位太医。今日这么荒唐的请各位前来,是为了验妾身有无身孕。” “惠民药局?可是京城太医院开的那些家?” “正是。妾身” “林黛玉和你是什么关系?” “啊?她是妾身主母。” “你是李修的妾室?” 薛宝钗低着头极不甘心的说了声是。 太医院众人相互看看,齐身对宝钗躬身一礼:“汝等虽为妇人,却能为天下人开医院、药局,惠民惠天下,吾等佩服。” 宝钗心中大惭,此时才明白了李修说的那句话,你薛宝钗比不上开医院的林黛玉。原来为天下是这等的情怀和回报。 朝堂众人安静了下来,甄应嘉恶狠狠的瞪着余三鱻,朕差点收一个附有民望的女子进宫。你是帮朕还是害朕? 民望好比功德,万法不侵,诸邪退让。 李壬申心里咯噔一下,犹如拨云见日。着啊!本就是要坏皇上的名声,怎么坏不是个坏法,欺负弱女子,还是人家有身孕的女子,还是有着民望的怀孕女子,这比父占子媳还要来的失德! 既然如此的话,老夫何不如此呢! 一扭脸瞪着余三鱻,用手一指他的脸,呸的一口就吐上了口水:“奸佞小人!差点让你坏了朝纲!我龟山岂容你这样的小人容身。” 又一扭脸,急趋几步来到薛宝钗面前,躬身施礼。 薛宝钗急忙还礼。 李壬申痛心疾首的对她说道:“老夫虽与李修是仇敌,但对他家夫人却是敬佩至极。编纂考卷,让多少贫寒子弟有了进身的可能;女子医院,救治了多少女子幼儿。老夫险些上当,损害了林夫人的清名,也误伤了薛夫人的清誉。 虽是仇敌,老夫也要亲身致歉,我龟山不做负心之辈。” 薛宝钗忍住了泪花,压着嗓子回话:“妾身惭愧之至。” 金陵派系冷哼一声,想脱身邀名,当我等不存在吗? 薛宝钗冷眼看着他们又吵作一团,又看看在上面坐着却那群臣无可奈何的甄应嘉,心内叹息,似这等的皇上,又有这等的臣子,与天下人又有何益? 江流,宝钗知错了。天下若都是这样的人,那这天下就该反了他去。一个不在这里的林黛玉,就能解了我的为难。看似玩笑一般的事,却有着因果关系。争天下,争得不就是民心吗。 我薛宝钗可有民心?纵是吕不韦这等的贩卖天下的商贾,也不过是人家权利争夺后的牺牲品。 看看今天朝堂上的甄应嘉和薛宝钗吧,一个看似权倾天下却连一个朝堂都摆布不稳;一个看似富甲一方却在这可笑的朝堂上被当作了筹码还险些丢了清誉。 可笑啊可笑,薛宝钗,你往日的精明算计,落在黛玉和李修的眼里,就是我看这些人的丑像一般吧。 林黛玉,这一局我认输。 茱萸湾内,史鼐悲愤的瞪着李修:“你不能如此的羞辱我等!” 他悄悄的乘船来此,想着突袭一下扬州,却被堵在了运河河道之中,茱萸湾河道早就建了拦江的水闸和铁锁,他的船队被搁浅在了河道之中。 两岸的火炮林立,虎视眈眈瞄着金陵船队,哪里还敢乱动。 下船去厮杀吗? 满河道的淤泥等着他们陷身其中。 李修则领着远道而来的林黛玉,在远处对他们是指指点点。 “李修!要杀就杀,莫要羞辱我等!”史鼐实在是想自尽算了,这算什么,我们就跟泥塘里脱了水的鱼虾一样么? 李修才不理他,有媳妇来了,谁还有兴趣跟他个糟老头子去聊天。何况,这个糟老头子坏的很,贾雨村故意的告诉你林黛玉来扬州,就是让你来自投罗网的。 这是哪,我李修的扬州。 从一开始设计茱萸湾,我就分了水道和建了船闸。这次更是把拦河的铁锁都给挂上,拦住战船之后,给你们一个惊喜。 船有了,水没了。 哈哈哈哈,李修绘声绘色的给黛玉讲着自己的战术。 “为夫这招放水捉鱼怎么样?” 黛玉嗯嗯嗯的点头说好。 “你这么敷衍是几个意思?” 黛玉指指自己身后那些不知所措的妃子们说道:“你们男人走的世道,偏让女人家跟着一起受苦。瞧瞧她们,连自己怎么活着都不知道了,可怜吗?” 李修不以为然:“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们做主子的时候,可有想过真正可怜的人?” 黛玉一蹙峨眉,拍了李修胳膊一把:“天下还不是你们男人说了算。礼法和皇权,生生把人往死里逼。你既然有心要改,就把礼法给改了,逗着一群可怜人有意思吗?要不要我林黛玉给你磕头喊万岁?” 李修哪敢如此啊,在那些嫔妃的惊呼声中,狠狠嘬了一口黛玉:“快了快了。你且等着看,金陵就是礼法最后一块遮羞布。我让天下人都看看,他们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黛玉红着脸推开他,满意的看着李修迈步去了河滩。 “老史!我也不为难你了。再放你一次,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只有一条,金陵城里若是因为你们死了一个百姓,我李修刨了你们的祖坟!放水,让他们滚回镇江去夺权!” 7017k 第二百零四集 围城 镇江城外,炮火连天,遮云蔽日。 新从京城护卫着林黛玉而来的丰台大营总兵,趴在战壕里举着千里镜看向对面的军阵:“督帅真是太狠了,这么个炸法,还能有活着的吗?这是什么炮?” 贾雨村捧着自己的茶杯饮着水,也是无奈:“没良心。” “啥?” “火炮名啊,就叫没良心。有意思吧,金陵自己作死,扣下了督帅的一位红颜。冲冠一怒啊,可不就没良心了吗。可惜了老史,现在还在河道里挨炸呢吧。” 丰台总兵嗐了一声,放下千里镜,过来和贾雨村坐着喝茶。 “史都督也是糊涂了。跟着督帅在安西好几年了吧,按理说,他才是最应该先追随督帅的。怎么就非得想着有的没得呢。”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要不要听我说说。” “哟,还有故事呢。” 贾雨村自得的一笑:“我在金陵做了多年的府尹,那四家的底子,就没有我不知道的。听说过护官符吗?” 总兵哪知道这些去,给贾雨村倒了一杯水,那意思是你说说我听听,咱们就着炮声闲聊。 “想当初啊,京城还是金陵的时候,那一夜的玄武湖之变...” “哦哦哦,这我知道。义忠被褫夺了太子,他就起兵反了。后来兵败垂成身死道消。” 贾雨村点头称是:“就是那一夜,死了史家的老大,杀他的偏还是时任京营节度使的一等神威将军贾代化,史家剩下两个兄弟就是史鼐和史鼎,死保着当时的义禛亲王,就是后来的太上皇,逃出了重围。哦,薛家那位也在,身受重伤。” 总兵可是不解:“这么说,贾代化是义忠的人,那怎么后来没清算了他。” 贾雨村嘿嘿直笑:“人家也是两兄弟,那叫玩的一个绝。贾代化为兄,是老皇上给义忠太子的,要不怎么能做了京营节度使。他为太子厮杀那是尽忠。 等着杀进了皇城后,老皇身边的是他兄弟,五军都督府左军都督一等侯,荣府的贾代善。兄弟俩就在老皇和义忠太子面前来了出古城会,反杀义忠不说,老皇也嘿嘿。直接就把义禛太上拥上了位。这才有了金陵四家的由来。” “那王家呢?” “王都统那时就在老皇身后,你可明白了?” 丰台总兵一身的冷汗直冒,合着这四家早就暗中联起了手,太上还真是不简单啊。 贾雨村一努嘴:“所以这次的京城啊,就是上上次金陵的翻版。要不怎么京中的老臣们,这么快的站队李修了呢。实在烦了他们家这么杀来杀去的不干正事,干脆换一个吧。谁成想督帅是个不当皇上的,那能怎么办,自己选的路,哭着也得走完啊。” 丰台总兵和贾雨村对视一眼是哈哈大笑,想起陆鸣等人的憋屈样,就觉得可乐。 “再跟我说说,这次金陵怎么个打法,我可不想傻乎乎的途耗兵力,给我军令是打过闽南去,直接过了安南重立安南都护府,和你老兄作伴,给你守着后路。” 贾雨村一摊手:“不想浪费兵力在此,就让他们自己在杀一次。史家兄弟这一次是铁了心的立一个皇上出来,总要学贾家一次。可惜,他们遇上了督帅。要是督帅肯称皇,史家兄弟必定是第一个投靠过来的。” “这么说,史鼐这次又能活着回去了?” “差不多,你我只要等着看到史鼐的船队回来了,咱们就发起总攻。” “明白了,有了船接应,金陵的五万大军顿时就散了。” 背水一战,要的就是置死地而后生。这时候最怕泄气,一旦知道有了后路可以退,谁还有心恋战。兵势一颓,败象必露。镇江这场仗,就算打完了。 安西军和丰台军虽然只有三万人,却狠狠的压着金陵军再打,牢牢的把他们围在金山一带,让他们背靠长江,无路可逃。 忽然前线传来讯息,长江上来了二十几条船,看旗号,正是史鼐。 贾雨村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果然放他回来了!命令全军开始总攻,把他们往长江边上赶!” 号角呜呜的吹了起来,喊杀声四起,三万分了田地拿了军饷的北军,端着上好刺刀的步枪,开始冲锋。 金陵府军早就被没良心炮炸的心惊胆战,这火炮炸死你还是好的,就一下过去了,没什么难受。偏偏是震死的那才受罪,七窍流血而死,你说这是要有多难受吧。 得亏这炮打的不远,否则金陵府军早就全线崩了,哪里还用等到北军冲锋。 “船!船!我们的船来接我们了!弟兄们,跑啊!” 兵败如山倒,一个跑的就能带着一群跑的,一群跑的能带动全线溃败。 史鼐站在船上死的心都有,李修放自己回来,原来也是人家战术的一部分,就是让自己瓦解自己的军心呢。 怎么办? 史鼐一闭眼,能救多少就多少吧,这战老子不打了,多带点人回金陵,直接推了甄应嘉算逑的。然后守着金陵城和李修再谈,不信金陵百万人口不能下注这场最后的气运之争。 史鼐的算计不可谓不精,但他实在是没想到陆鸣给他们安排的路---守坟人。 百万人口都得是华夏的,李修还不能沾穆家的血,所以才几次三番的放走史鼐,你哥哥既然能死保穆家,你们兄弟也一定能做到的,加油!奥利给! 金山脚下,长江岸边,成了血与火的世界。金陵总兵都没爬上大船,就被黑枪打死在了滚滚江水之中。 史鼐下令开船时,扔下了近一半的府军,光是他们自己踩踏互殴抢船的人,就死了过千。 远远望去,过万的人在北军缴枪不杀的喝令中,扔下了武器,跪地投降。 贾雨村和丰台总兵骑在马上,笑语盈盈的冲着江中的大船挥手,史鼐最终算上自己的兵,也就带回了不到三万人,足有四万或死或伤或降,成为了镇扬之战的战果。 贾雨村留下丰台的兵,集合本部人马,沿着陆路向金陵城下开去。 与此同时,松江、中江、仪征三处的伏兵,同时进发,沿路扫掉各个县城,终于在十七天之后,四面围住了金陵城。 李修与林黛玉带着京城后宫团则在第十八天之时,来到了已是孤城的金陵城下。 一封李修的亲笔信,随之到了甄应嘉的手中,仅有四个大字,晃得这位同治皇上心神不宁。 这四个字是----投降、放人! 十八天前,薛宝钗昂首出了金陵皇宫,被软禁在薛家老宅。 她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谈判筹码,可她并不慌乱。 心中已蒙死志的她,有条不紊的打理着她在世间的一切。 废假国债,散尽家财贴补了百姓若干后,安心的在家里写诗作画。家中仆从被恼羞的朝廷赶走后,又学着素手羹汤。只是可惜李修尝不到了。 等着李修大军围城以后,她家中已经断粮两日。一碗清水,几片花瓣,就是她的食量。 王熙凤打通关节来看她时,昔日丰腴的宝钗,已经有了尖下颌,笑着对来看她的王熙凤说道:“我终于不用在羡慕林妹妹的小脸了。且放心,我定会等着李修来接我回家。” 王熙凤信以为真,留下些粮食相约过几日再来看她。 薛宝钗与她相拥作别。 又过了一日,林黛玉手书进了金陵城,三问金陵朝堂,既言传承前朝基业,为何不纳前朝嫔妃;既言理学治国,为何不顾廉耻用一城百姓做了人质;既言两国相争,为何扣宝钗与城内。 金陵朝堂继续紧闭城门缩起脖子,不谈不降。 李修冷笑,真以为这世界第一的城墙,就能挡住我的脚步吗? 不放人还不投降,你们是在等着什么?用一城百万之数的百姓赌我不会攻城,还是痴心妄想的等着天下来帮你勤王? 包括宝钗在内,该给的机会我都给了,接下来我该给金陵百姓一个机会了,没有任何理由再让他们陪着你们受苦。 一声令下,拆墙行动开始,一天之内炸毁外城墙七处,露出了金陵的内囊。 7017k 第二百零五集 林绛珠调教冷香丸 金陵城,六朝古都,外城有城门十八,内城有城门十三,穿城而过四十余里,绕城一圈一百二十多里。 城墙就有四层。 分别是外郭城、京城、宫城和皇城。 薛家老宅就在第三层宫城圈子内,薛宝钗听着外面的炮声隆隆,给自己换上一身大红的衣服,精心的修饰了容颜,对着镜中的自己苦笑一阵,还是决定赴死。 她怕被抓去用作谈判的筹码,那是她自尊心决不允许的事情。 早找好了三尺的白绫,搬着个凳子自己站上去,在房梁上绑了一个扣,缓缓的把脖子伸了进去。 外屋门忽然无风自开了,宝钗也顾不得许多,生怕是来人捉她走的。一狠心,就要踢翻了凳子。 “哟,头悬梁是吗?” 薛宝钗大骇,猛地回头去看说话的人。 林黛玉扶着门框挑着门帘,一双眼睛眨呀眨的看着她。 “玉儿?” “嗯,是我。可是来的不巧了,耽误了你的正事。要不,你且继续,我先看看你家的房子。等你好了喊我一声,我再来看看你。” 薛宝钗身子一歪,砰的一下,摔在地上。 黛玉嘶了一口气:“不看了不看了,好疼的。快着点吧,出城去见见人。” 薛宝钗怒目而视,林黛玉一扬脖子:“欠我们家一个孩子,可别忘了还。生下来就叫我娘,你个挂房梁的可要记住喽。” 薛宝钗撑着自己身子站起来,缓了几口气,才问她:“你怎么进的城?” 黛玉啪的把帘子放下来,自己在屋里四处找着东西。 “你家有掸子吗?” 宝钗也觉得衣服是脏了,四下看看,在床头找到了挂在那里的掸子,随手摘下来想先给自己的掸掸衣服上的灰,刚一动,就觉得腿上和手上都隐隐作痛。看样子刚才摔那一下可是不轻, 林黛玉顺手接过来,让她站好了,对她说道:“我也是第一次,要是手艺不好,你可别怪我。” 薛宝钗正想找点事化解一下尴尬呢,林黛玉都进了城,就说明天下太平了,金陵城已经被破。 就是不知道李修是怎么破的城,如何这样的快。 正好问问她,话还没说出口,就觉得屁股上一阵疼痛,耳里传来黛玉的怒喝:“把她屁股打肿了才许她回来!就知道出去浪,浪的自己差点出不来。不用给我面子,狠狠的打。” 黛玉是边说边打,宝钗流着泪一动不敢动的挨着打,身上虽痛,心里却甜。 说完了话,黛玉也不打了,把掸子往身后一背,对她说道:“好啦!话是他说的,打人的也是他。与我可是无关。换身衣服随我出城,为了一个你,可是亏大了。” 走到了门口的黛玉,忽然回身:“对了,你穿红色的不好看。下次记得换身衣服,提前告诉我,喜欢什么木头。” “木头?你还要打我?”薛宝钗真是恼了,假公济私林黛玉,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想打我。 “不啊,好装殓你啊。”林黛玉说完这句话,人已经飘到外屋门外,薛宝钗追了几步扶着门框气喘吁吁,她饿得身上没劲。 “林黛玉!你给我等着!” 只有一串的笑声传了进来。 ...... 薛府门外,柳湘莲带着一队精锐,与金陵军对峙着,史鼐背着个手和他闲聊:“我怎么把国子监给忘了,这么多人来保着林娘子,是个人都不敢动手。” 柳湘莲嘿嘿就笑:“信不过您去。一会儿还有人来送两位娘子出城呢。” “哦?又是哪的人?” “您一看便知。我们接了人就走,不会停留惹事,您也别想着扣人。扣不下不说,再把您搭进去。” 史鼐心里不是个滋味,甄应嘉用薛宝钗和李修做了笔交易,宝钗出城,甄家保族。他想杀甄应嘉都动不了手。只能眼看着林黛玉带着嫔妃们高挑着大行皇帝的丧仪进城。 薛宝钗他敢抓,林黛玉他实在不敢抓。 没看国子监的监生们已经围住了薛府吗,这都是要护送林黛玉出城的。 正感慨间,一顶顶的花车排成了一条长龙,挤进了人群,渐次停在了薛府门口。 香车门帘一挑,下来为首的几个姑娘,一个个略施粉黛青衣长裙,在门口排成一排齐声娇呼:“金陵乐坊恭送林娘子、薛娘子出城。” 监生们喝彩声四起,史鼐是哭笑不得,秦淮风月也来凑热闹送人,这还能怎么办?挥挥手让兵卒退开,眼睁睁看着林黛玉拉着薛宝钗出了大门上车,不多时,他也分不清哪辆车里面载着二女。 皇城内,甄应嘉下了龙椅说退朝:“朕自问没有辜负太上的重托,为何爱卿们要苦苦相逼我们父子!宝玉还小,怎么能担起这千钧重担!不可不可,朕去见见李修,当年与他还是有些香火情的。他也不会同意你们将朕换下来的!” 百官诡异的没有劝阻,任由他带着护卫而去。看得出来甄应嘉是慌了手脚,竟然要去问敌方首领自己的去留,放进正史里都会没人相信。 李壬申与史鼎交换了一下眼神,咳嗽一声说道:“诸位大人,本官有几句话要说。” 众人眼神都看了过来,李壬申侃侃而言:“昔日****有遗诏,立孙不立子。就是想要保住穆家最后的香火。北朝的陆鸣院首给我来了封信,一为劝降,不要多做杀戮之举;二来也承诺了我等,仿秦汉故事,留穆家香火在金陵皇城,以示华夏新朝的宽容。 我欲答应了华夏新朝,也尊太上遗诏,换位年龄小点皇上,守着穆家香火。诸位意下如何?” 金陵吏部尚书问道:“若是不降,他们又待如何?天下就真没有勤王的义兵了吗?” 李壬申掏出一份文书,缓缓打开:“时至今日,我也不想隐瞒。天下两京十三省,被他们重新厘定为四十九省,比盛唐时还多了五个。 由北及南,分别是北海省,省府是海参崴;渤海省,省府会宁;安东省,省府乐浪;辽东省,省府沈州;北元省,省府库伦;南元省,省府云中;朔方省,省府九原;并州省,省府晋阳;直隶省,省府津门。以上是他们的北九省...” “够了!”金陵吏部尚书一声怒喝,打断了李壬申:“不就是多收了些地回来吗?那又如何?国之大,好战必亡!” 李壬申把文书重新揣回了袖子里,对满朝的文武拱拱手:“老夫念这些,是想告诉诸位,大势已去,连偏安一隅都做不到了。老夫已经同意了率龟山人出降,李督帅免了我等的死罪,将我等分别派往南洋和安南都护府。那里需要汉家的文明。诸位,告辞了。” “什么?!” “汝等安敢如此?” “丧心病狂!无耻之极!” “匹夫!” 李壬申不为所动,带着人向外走去,出了金殿大门,停下脚步,最后看了一眼皇城,回首向金殿内群臣留了一句话:“家事国事天下事,李江流问我天下有多大,老夫竟不能答。盖因为,天下之大,非是我等能知晓的。李江流对我言道,龟山的学问对外用才是好的,对内是要百家争鸣了。我李壬申为保住理学根本,与百家重争显学之位,何错之有!” 龟山众人齐声喝曰:“教化天下!舍理学其谁!” 群臣看着这群死不要面皮的家伙们走出了皇城后,无不面面相觑。 李修对此却是心知肚明,水太凉吗,头皮痒,还不能理解理解他们。 软骨病怎么治,有那么句话,出国就爱国。对外输出不能只有武力,要文武并举,他们最合适了。海外开宗立派,也是他们此时最好的选择。 此刻的金陵聚宝门,甄应嘉在城楼上哀声求告:“江流,何故逼我甚紧。” 李修却没理他,就是瞪着在林黛玉身旁一身红衣的薛宝钗:“你想干嘛?吊死自己后晚上变鬼来找我吗?” “江流,降北朝我是愿意降的,朕自编为王,谨守祖宗的香火如何?” “你等会!” 吵得李修好不耐烦,刚想骂人,黛玉拦住了李修。 狐疑的看了一眼黛玉,知心姐姐薛宝钗要自挂,嘴不饶人的林怼怼去救了人,我改的本子这么玄幻的? 黛玉给他一记你自己体会的眼神,笑着对跟宝钗说话:“怀了三郎骨肉的,金陵的甄家的事你去办好了回话。” 薛宝钗大囧:“我...” “他们怎么欺负你的,你就怎么欺负回来。总之金陵不要再打下去了,什么条件你去谈,保了穆家的香火就行。” 薛宝钗一愣,随即大喜:“妾身领命,必能让金陵百姓免于战火。” 黛玉哼了一声,看着薛宝钗一扭一扭的昂首去找甄应嘉谈判,小声的跟李修说道:“还真是想死。我进去的时候,她误以为是抓她的,着急的往上挂。我打了她几下出出气。” 李修惊奇万分,薛宝钗才是拳打镇关西的那个,你不去拔树,怎么改行打人了? “我没看她脸上有伤呀?” “笨三郎,怎么能打脸?你再猜。” “哦?哇,你还真打了她屁股?” “你是怎么猜到的?想来也是每天想着的吧。” 李修不想和她说话了,你让我猜的是不是,我猜对了就是这个答案吗? 林黛玉嘴角翘起,小声的和他嘀咕着:“不许你心疼。你去忙你的,她就跟在我身边。两位父亲大人要来了,我把这位圆宝搓圆了留在怹们老人家身边办差。” 7017k 第二百零六集 姨妈有时候就是来的巧 有那么句话,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甄应嘉就是其中一个,无论薛宝钗如何的威逼利诱,他就是不肯退位。 气的宝钗晚上多吃了三碗饭,黛玉还使劲给她布菜:“多吃些,小的才能长得好。” “什么小的?”薛宝钗没有反应过来,顺着林黛玉的眼神看向了自己肚子后,放下碗筷走了。 没过多久呢,芳官就拿着一个鸡毛掸子进来请她:“林姑娘给了我一个这个,说她没人陪着吃不下饭。” 薛宝钗又羞又气又无奈,只好又去了前院,一进屋就赶紧换一张笑脸,原来是李修刚刚从松江赶回来吃饭。 黛玉示意宝钗去盛饭,自己给拿一副新筷子给他,让他坐下才问他:“怎么这么急的回来了?可是有什么不妥?” 李修接过宝钗盛的饭,拿过黛玉递过来的筷子,先拨拉几口饭吃,才把事儿说了:“尼德兰来了几艘船,在吴淞口外面晃悠。贾雨村吃不准他们是做什么的,就没敢妄动。我听说了过去骂了他一顿,在咱们家门口除了商船以外,不许任何一条炮船存在。他带人追出去驱赶了,我才回来的。诶,宝钗,你那谈的怎么样?” “不好。”薛宝钗又帮着李修添了一碗饭,坐下说道:“我搞不明白一点,他们到底在拖着等什么?金陵就剩了皇城是他们的,里面挤了好几万人,就是不肯投降签退位诏书。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说,还有兵跑来勤王的?” 李修也皱眉,事态反常必有妖,越是没道理的事,往往就暗含着危机。 那,甄应嘉和史鼐到底在坚持着什么不肯投降? 李修紧着把饭吃完,接过宝钗递过来的汤,两口喝了下去,放下碗很是满意:“表现不错,继续努力。” 黛玉捂着嘴就笑,宝钗没好气的坐下不吭声。 李修琢磨了一下,给宝钗出了个主意:“试探他们一下,看看有没有问题。你明天强制的把内侍太监和宫女们放出宫。他们要是不拦着,那就说明他们心里面藏的事不小;要是拦着的话,你注意观察是真不愿意还是假不愿意。” 宝钗眼睛一亮,又给李修送杯茶过去,黛玉咳嗽一下,宝钗只好再给她送杯茶。 “正好湘云找我要点东西,我一并送过去也探探里面的虚实。” “别想着探人家了,你肚子里的虚实怎么算?人也回来了,晚上归你?” “呸!你就不能收起你的象牙么。我不行的。” “归你是让你铺床暖被的伺候着,偏想的那么多。芳官,把掸子给我备好。” 李修躲了。 钗玉斗法,李修表示百看不腻,尤其是一贯正确的薛宝钗也有吃瘪的时候,很是有趣。 不过,妻妾在身边玩笑归玩笑,必要的防护还是要先准备起来。 “玉儿明日回扬州,宝钗这次长点心眼,一旦发觉他们确实有鬼,立即告诉柳湘莲强攻皇城。拼着背个骂名,我也不能留他们做祸害。” 二女答应下来,也知道其中的风险。万一她们两个在此落入敌手的话,风险还是极大的。 怪就怪在这里,金陵一副躺平的模样,可还偏偏拽着底裤不撒手。李修就在琢磨那底裤里到底藏着的是什么? 一只信鸽扑棱棱的落在了皇城一角,一名内侍伸手喂了些瓜子,把绑在鸽子腿上的纸条取了下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这张纸条就到了史鼎的手中,他看完就随手扔进了内侍嘴里,看着他吃下去后,才和二哥史鼐说道:“三天后动手。” 史鼐面色凝重:“这个局布到现在,绝不许有失!明晚宫闱先换主,必须保证密不透风。” 史鼎示意亲兵一刀砍翻了那名内侍,长叹一声:“本来在京城就能成的局,一直拖到现在。怪就怪贾雨村忽然出现在了津门,东平王不得不暂避峰芒,错过了机会。这次吗,只要掉开了李修的兵,咱们从皇宫里杀出去直取他的性命,纵然是有防备,也为时晚矣。” 史鼐示意弟弟过来,指着一张地图说道:“你率大军掩杀李修,我带一支偏师去突扬州,断了他的后路。绝不能放他跑了!” 史鼎点点头,去了一间偏院见贾母:“明天嫁湘云,姑母做准备吧。宝玉那里,没什么问题吧?” 贾母面色阴沉:“能给他的,我老婆子都给了他。不行,他也得给我上去。” 一场意想不到的的风暴,悄然来临,源头还得从东平王那里说起。 京城那夜事变,本来是约定好了借兵而来的东平王从津门直扑京城,反杀京城内的所有人。 没想到贾雨村直觉他在津门,竟然赶在他前面万里赴津门,把东平王给吓跑了。于是史鼐和史鼎只好偃旗息鼓跟着到了金陵。 几番运作之后,终于拿到了兵权,又被神出鬼没的李修给狠狠的教训了一顿。 史鼎就和哥哥还有贾母定计,稳住甄应嘉,让出金陵城,等待时机乱江南。 江南一乱,李修必定要四处去灭火,手里的兵马也就自然越来越少。 趁这个时机,集全部力量压出皇城,突袭李修本人,只要他一死,天下必将大乱!而金陵皇宫里的皇上,将再一次成为天下之主。他们兄弟两个就能先稳江南,再图北上,收拾河山。 最主要的是,做皇上的可是换了人的甄宝玉,而中宫皇后就是史湘云。贾母藏在深宫之中帮着把持朝政,史家才是此次变局最大的赢家。 一切的一切,就要看三天后的结果,到底是史家坐了天下,还是史家一族灭亡,就要在三天后见个分晓。 黑夜过去,第一天的黎明到来,史湘云被塞进了浴桶沐浴更衣,她一觉醒来才知道自己今天要嫁人了,还是中宫皇后。 呵!你们还真会挑日子。 不过,这又有什么意思!一个大一点的园子罢了,皇后都管不到围墙外面的人,不过就是个当家主母吧。 史湘云安慰着自己,任由皇宫内来的宫娥们服侍自己。 甄应嘉也被史家兄弟这一手整蒙了,结婚需要这么草率的吗? “陛下,必须要用这场婚事搅乱李修的视线。” 甄应嘉想了想东平王对自己的承诺,又想想现在皇宫内掌握军权的就是这兄弟俩个,也只能答应下来。草率就草率吧,亲家也是为了我的江山着想,亏的又是他们的侄女,那就欢欢喜喜办起来吧。 刚刚忙活开,薛宝钗带着一队兵卒进了皇宫大门,提出要带所有内侍和宫娥走人:“华夏朝有规定,不许任何一个华夏人还是奴籍。内侍和宫娥,都是皇家的奴才,这是不容华夏的。” 史鼐陪着笑说道:“怎么就凑到了今日呢。宫里正准备办喜事,可是离不开他们。改日,改日我亲自送他们出皇宫。” 薛宝钗连个眉心都没皱,打听好了是太子甄宝玉和史湘云的婚礼后,反而提出晚上要来喝杯喜酒,史鼐连忙给推掉了:“薛娘子别为难我们这些可怜人了。关着门我们办喜事,就够委屈你的湘云妹子,你要是再来的话,湘云可是受不了。” 薛宝钗故意的撒了几滴泪,放下了除籍的事,告辞要走:“那我回去准备几样添妆的物事,必要交给湘云妹妹。” 等出了皇城,宝钗上车就喊快快快,马车飞奔直出金陵城,在六合县找到了突然把自己隐藏起来的李修:“果然有变,湘云大婚!” 李修没明白意思,黛玉急忙拉住宝钗的手:“可确实的吗?” 宝钗点点头:“我去的时候,皇城内已经开始布置起来,不似作假。晚一点我再过去添妆,详细打探打探。” “不要去!你我快快回返扬州,不要拖累三郎。” 李修实在忍不住去问:“你们到底说什么呢,结婚就结婚呗,这不是好事吗?他们关上门不愿意见客,就由得他们去吧。” 黛玉哎呀一声,宝钗红着脸躲了出去,黛玉这才扭着李修耳朵悄悄的说道:“哪有新娘子来月事的时候结婚的?” 李修一激灵,这不是要血染洞房吗。 “你确定?” “我要怎么跟你说呢...今天宝钗是给湘云送那个去了。这下你明白了吧。宝钗昨天来的,她说是被我气出来的,哈哈哈哈,没看昨晚她有多老实吗。” 李修嘿嘿笑的不正经,血染洞房未必,血染皇城是一定的了。 “柳湘莲!” “督帅什么事?” “晚上支楞着耳朵听听里面有没有什么动静,要是有人喊救命,你就冲进去救人!” 7017k 第二百零七集 梦想照进现实 结婚是一个孩子转变成大人的仪式,比之成人礼更具有社会和家庭效应。 甄宝玉和史湘云的婚礼,其含义更深刻一些。成家立业,成家的当天就要立业,甄应嘉在火枪刀剑面前,不得不签了退位诏书,将皇位给了自己儿子甄宝玉,算得上是此次婚礼最大最重的一份礼物。 李修第一时间知道这件事,没做理会。关起门随便你们怎么玩,自己何必去做个恶客。 送黛玉和宝钗上船,很是有些感慨,感慨甄应嘉这份彩礼。 古人结一次婚,仪式和流程繁琐很多,唯独是男方彩礼这一项少的可怜。 同样是男少女多,同样是跟父母住在一起,嫁女儿的女方反倒是要出的多,可能是跟交通不便有关联,回次娘家要多难,心疼女儿的人家恨不得搬一个家过去给婆家。所求的只是不要让女儿受委屈。 对于李修这种胡说八道,林黛玉表示极为的支持,嫁进李家的姑娘们,没个七位数的嫁妆就别来了,家里穷,养不起。 薛宝钗一本正经的解释彩礼出处:“礼记有云,婚礼者,将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庙,而下以继后世也,故君子重之。彩礼不过是彩头,一文钱一根羽毛一匹布都算是有彩,何必重物轻人呢。非君子哉。” 李修悄悄塞给她一张银票,薛君子宝钗没钱了,怪不得黛玉说亏了呢,她是破家出的金陵。 黛玉喊了声芳官,背掸子大将芳官领命而来,宝钗攥着拳头脚步就往后退,黛玉拔了一根鸡毛作价一万两卖给宝钗。 “不可重物轻人的,你拿着,将来凭这个进门。” 见势不妙的李修转身就跑,自己就那么些私房钱,刚才都给了宝钗,黛玉是怎么知道的? 那么大个子的李修,被葱管一样的拇指食指给捏住了衣襟,动弹不得。 薛宝钗红着脸摊开手,手心里果然有一张被叠成很小一块的银票。 芳官一眼就认出来了:“就是这张,少爷藏在袜子里好久,都有味了,咦~~~。” 黛玉哏哏的笑起来,让芳官这么一说,她可不愿意下手去拿。 宝钗看她嫌弃不要了,又攥回了手心里,冲李修一福身:“宝钗谢赏,这是妾身挣过的最心安理得的银子。” 说完拉着还在笑的黛玉一起上了船,去了扬州。 李修送走她俩,心里安定了不少,回了六合县县衙,找来县令问他:“最近这些日子,金陵周边各县,有没有什么异动?” 县令老老实实回话:“不算上督帅您,那就是天下太平。” 李修让他滚蛋,继续听课学习去,小小县城还敢螳臂当车的不让自己进,一炮轰烂了他的城门,自己就躲在了这里。 县令挥袖就走,到了门口才突然想起一件事:“大人没来的时候,有一伙徽商路过此地,人数可是不少。本县派人查过,是有金陵的路条。” “不少是多少?” “有那么个三五百人。” 三五百可还真是不少人。古代交通基本靠腿的情况下,他们要带多少粮食和草料上路。 李修习惯性的问了一句:“哦,那有不少大车吧。” “没几辆。” “没几辆是几辆。” “三辆。” 蹭的一下李修就站起来了,商队商队,不带粮食也得带货。三辆车的货,用的着三五百人跟着护送? “说去哪里了吗?” “松江。” 情况不对,李修立即想起了昨天的事,几艘尼德兰的炮舰鬼鬼祟祟的在吴淞口晃悠,现在又有着几百人的不明不白的商队去了松江。 不是巧合,绝不是巧合。 这是精心谋划过的行动! 因为现在松江是空的,水师被尼德兰炮船引出了海,安西军的主力又在金陵的周围,只留下几百人看守着松江县,也看守着王熙凤给筹到的军粮。 是冲着我的粮草去的吗? 那县令看着李修站着不动了,他也不走了,就想看看这位天字第一号的反贼想要怎么办。 李修盘算了一下松江的兵力和火力,冷笑了一下,敌人还是低估了自己,一是不懂自己的火力配置,二是不懂自己的通信手段。你们跑的再快,能快过我的电报和子弹吗? “给松江发报,有人奔着他们去了,是一伙假冒行商的客人,命令他们做好防御准备。全歼来犯之敌,” 县令不明所以的看着有个兵卒喊了声是,就跑去一旁的屋里。过了一会儿,那兵卒又跑了出来:“松江回电,已经封锁了松江县城,必将敌人消灭!” 李修觉得不保险,仔细看看地图,选了几个节点重要的地区,一一给他们发了电文要注意警戒,还把手边的兵力重新做了部署,首先是柳湘莲:“命柳湘莲立即将防线后撤至宫城之外,及时疏散百姓,准备迎接他们反扑。几万人的力量还是不小的,不要吝惜弹药,狠狠的给我打。” “督帅大人。” 县令忍不住问出了口。 “说!” “您就这么说说,他们就知道了?” 那兵卒轻蔑的看他一眼,替自家督帅回了话:“电报,懂吗你?跟我们比时间速度的都是傻子。别说这里了,现在京城有点什么事,我们也是转瞬皆知。” 李修笑呵呵对着这县令说道:“没点真本事,我也不敢造反是不是?” 县令不信,跃跃欲试想进那屋里去看看,李修扬扬头,让他进去随便看。再有个不到二十年,十九世纪来临,全世界都是这玩意,治理国家也好,经济贸易也好,行军打仗也好,全都靠着这个电报机的电波,改变着世界的面貌。 第一次工业革命给以后的工业革命定下了基调,能源、工业基础、通信和新材料。 往后的数次工业革命,都是围绕着这几大项,不停的提升量级。 六合县县令犹如第一次进洞房一样,什么也新鲜,什么也想摸摸,直到被手摇发电机的电流麻了一下自己,才在电报员的怒视中,讪讪的出了屋。 “感觉如何?” 六合县令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先是麻,又有些疼,现在好多了。” 李修说了声我去,我是问你感想如何,没让你说感受。 六合县令犹豫了一下:“督帅,您以后就用这个电报,管理国家吗?” 李修推翻了他的想法:“记住,管理国家,不是靠着什么新奇的工具,而是靠着一些志同道合的人,一起给百姓三件事,吃饱、穿暖、不受欺负。这三件事,够我做一辈子的。” 县令口称受教了,和李修说了一件事:“那我再和您交代一件事吧。那个商队中,有扶桑浪人,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倭奴。江南的海商们,雇佣着他们做护卫,经常的骚扰地方。” 李修愣了,前明没有把倭寇清理干净吗? 先说下倭寇这玩意的由来,扶桑战败的武士和高丽的海盗是他们初期的主要组成。经过几次大的围剿后,他们的人数锐减,渐渐的就变成汉家的海商们为主。 这些人以徽商和浙商为主,继续打着倭寇的旗子,行不法之事,主要还是走私海货,因为前明禁海。 穆家得了天下后,王子胜成了江南最大的走私头子,海禁也随之慢慢打开。 那时的华夏,犹如日后的灯塔,吸引着高丽扶桑等等周边国家的人,络绎不绝的到这里来吸一口香甜的空气。 县令不是说了吗,倭奴。他们已经被各大海商们收为了家奴,行走在沿海的陆路和海上为主家拼命挣钱。 李修听了县令的解释,才明白了过来,也就是因为华夏的力量太过强大,才没让这些亡命徒得逞。 同样是海盗,你看看太平洋中间的那块袋鼠乐园,硬生生屠尽了原住民,摇身一变后,他们成了文明的使者。 不用多说,李修绝不允许华夏的土地上,有这么一群人的存在! “命令江南全体安西军和丰台军,准备战斗,敌人就是这些海商。命令农会和工会开始清查商户,让他们重新报税,敢反抗者,就地解决!” 县令吓一跳:“督帅!这岂不要得罪江南全体的商人吗?” 李修冷笑一声:“天下商人自会填满他们空下的份额!我就是要告诉商人,挣黑心钱的日子过去了,尤其是挣着带血的钱,拿命来还账吧!” “是不是会造大的杀孽?” 李修说了一句名言留给了六合县令:“资本逃避动乱和纷争,它的本性是胆怯的。可一旦有适当的利润,资本就胆大了起来。 有一成的利润,它就保证到处被使用 有两成的利润,它就活跃起来; 有五成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 为了翻倍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 有三倍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首的危险。 如果动乱和战争能带来利润,它就会鼓励动乱和战争。 好一个史家兄弟,原来你们的最后一招是这些铤而走险的商贾!” 一切都通顺了起来,一直困扰李修很久的问题,也有了答案。 史家兄弟不肯投降的原因,就是他们有另外一支武装力量。这支力量里面,应该包括着昨天来找事的尼德兰,后面应该还有佛朗斯、扶桑、高丽等等这些雇佣军。 出钱雇佣他们的人,应该就是江南的商人。 广义的江南,有着徽商、浙商和江宁的商人。他们当中,又有着盐商、布商、粮商等等。 若是论谁最不喜欢李修的革命政策,他们要与士绅齐平,以远远高于读书人的仇恨,时刻准备着与李修拼命。 这份仇恨就来自于西域的经济政策,挣惯了快钱黑心钱的商人们,你让他回过头来去老老实实挣钱纳税,他会说呸!你还不如我的狗值钱! 县令听傻了,我一个抄家的县令,都不敢如此的猖狂,这些商人们会吗?不行,我得去查查去! 六合县开始了清查,扬州开始了清查,江宁已被占领的各县动了起来。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包括扬州在内,共有三十个县打了起来,史家兄弟原本计划三天后的起事,被李修提前点燃,整个江宁瞬间重燃起了战火。 扬州城,八家盐商被堵在了各自的家中,妄图仗着高墙深壕火枪土炮顽抗。 却被组织起来的工农民兵们,用没良心给炸塌了围墙,一声怒吼后,几万工农冲进了这八家的园林。 松江县,不是几百,而是过千的悍匪,企图里应外合拿下这座小小的县城。 四百守军血战不退,有力的杀伤敌人后,附近的农会终于赶到,上万的农户,举着锄头菜刀,将这伙悍匪全歼在松江城下。 如此的场景,不断的在江宁各地出现,农会和工会,第一次的亮相就惊艳了世人。他们以数倍敌人的数量,悍不畏死的冲锋,解释了保家的含义。 六合县令烧掉了自己的官衣,嘶吼变添了,带头杀向暗中起事的士绅商贾之家。 这一切的一切,都把皇城内的史家兄弟蒙在鼓里。等着夜色朦胧,江宁各地已经纷纷传来捷报时,金陵皇城终于摆酒开席,一身大妆的史湘云,乘着三十六抬的凤辇,进了坤宁宫。 一切的焦点又回到了金陵城。 柳湘莲接到了李修的消息后,却没着急的后撤。 军事上的进攻,往往都先是后撤。尤其是两军对峙时,顶着牛的摩擦,那不是真要开战的样子。 一旦要开战,总有一方先后撤一步,把自己藏起来做准备。 为什么要有军阵的变化,就是不让你知道我的虚实,等你进了我的军阵后,你才发觉自己面对的是什么。 只要一个应对失当,就被吞噬在阵中。 秦军攻伐,以秦弩破敌,以战车冲阵,以大戟士破阵。 汉军攻伐,以轻骑扰敌,以重骑冲阵,以刀盾破阵。 唐军攻伐,马槊、横刀、明光铠所向睥睨,更有陌刀手藏在阵中,刀光起处,无有生还。 柳湘莲呢,他终于聪明了一回,不仅进皇城亲自去给道个喜,还故作体贴的将皇城外的门禁撤掉。 稳住了史家兄弟后,他才缓缓的把兵马撤到了宫城外,疏散百姓之后,他悄悄的暗布地雷,藏兵与街道两侧的屋顶之后,并调集火炮也藏进了民家。 单等着史家兄弟起事冲出皇城后,给他们一个大大的惊喜。 7017k 第二百零八集 定风波 溪壑分离,红尘游戏,真何趣?名利犹虚,后事终难继。 史湘云坐在龙床上,自己嘀嘀咕咕的念了一首词,天下还有如自己这般的新娘么? 嫁的是刚刚坐上龙椅的甄宝玉,外面隆隆的炮声却不是庆贺的礼炮,而是催命的铜锣。 最离奇的是,嫁的甄宝玉不见影踪,贾宝玉掀开了自己的红盖头后,就痴呆呆坐在一旁发愣。 史湘云先是冷笑,后是悲戚,继而和宝玉无语相对看。 她都不用猜,能想出这招李代桃僵的,必是贾母无疑,作为史家的女儿,她终于完成了两件事,贾家的子孙坐龙椅,史家的女儿统六宫。 “宝玉。” “云妹妹。” “你可甘心么?” “我...” 贾宝玉不知如何作答。 史湘云冲他凄然一笑:“你我自有便相识,说是青梅竹马,绝不为过。嫁与你做夫妻,我也无怨无悔。只是,如今的情势下,我嫁的是贾宝玉还是甄宝玉?” 贾宝玉心里也为这个事腻歪,自己好好的,为什么要去装扮别人。那活的还是自己吗?更可恨的是这个身份,名副其实的末世之君。 尤其是外面杀成了一团,不知哪一刻柳湘莲就会冲进来。到那时,自己怎么面对那位曾经的朋友。 又愣了一会儿,忽然一阵地动山摇,把两人都晃倒了,这才听见一声闷响自皇宫后面传来。 无数宫人尖声嚎叫起来,后宫墙破了!叛军入宫! 史湘云撑着坐起来,顾不得自己砰砰的心跳,一把扯下凤冠,拽掉珠翠,甩开凤袍,喊着宝玉:“二哥哥,快换衣服!你我二人要不想这么活下去,就要趁乱离了此地。天下之大,总有你我活命之地!” “我们去哪?老祖宗还有袭人怎么办?” 史湘云叹口气:“二哥哥,她们走不掉的。李江流的世界里,没有她们的位置,留她们到了今天,已经是仁至义尽。贾家史家弑君谋反的罪过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贾宝玉失声痛哭:“争什么,做一世的富贵闲人不好么?” ...... 富贵闲人哪有那么好做,不都在争来夺去的奔命吗。 李修他很生气,气自己疏忽了资本家这一群体。 我怎么可以忘记了他们呢,才过了几天舒坦日子啊,就忘记了资本的凶恶和丑陋。封建皇权面对资本时,不也一样输的干干净净吗,我凭什么就认为他们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资本的劣根性绝不会让他们做出这种选择,这是它的天性。 资本逐利生存,它只有这一条法则。 贩卖鸡毛是利,贩卖天下也是利,人世间被它分成了两种形态,能赚钱的和不能赚钱的。 他们要做的只是把不能赚钱的想法子变成能赚钱的,这叫商业创新。 所以他们就如薛宝钗一样知人心,懂人性,明事理,善谋断。 打扮起来,任是无情也动人。 可一旦让他们得不到在他们眼里本该是他们的利益时,知人心便能惑人心,懂人性便能泯人性,明事理便能买权势,谋断的就是天下的人命。 李修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继土改和废奴之后,工商业改革势在必行。 “我上大学的时候啊,老师讲过这个课。我只记了一个标准答案,考试的时候选c就对了。现在身临其境了,才知道为什么要改造工商业。” 他说的模糊,六合县令也听得含糊,只知道面前这位督帅确实在番邦上过学。 李修说的是公私合营,他仔细比对了一下现在的环境,感觉还是大有可为。 六合县令缴纳了投名状后,主动来找李修问计,商人们都杀了还是要甄别处置。 李修先说了一番上面的话,然后说到杀人的问题:“难就难在这,西域的法和中原的法,有着很大区别。京城为了修法,也是闹得很大意见。你是一县之令,是具体开展工作的人,我正好请教一下你。” 六合县令连说不敢。 李修不让他客气,问他一个问题,要是分了他手中的刑罚之权,他会如何去想。 “督帅的意思是不是改县制?” 秦设县、汉设州、唐设府。皆是因为国土面积的变化而变化。地方越来越大了,相应管理起来的难度也就越来越大,行政机构不得不向上增加。 方圆百里称为县,这是历代以来最基层的行政单位,县令之下虽有钱名粮刑各吏,但皆听命县令一人。老百姓常说的土皇上,父母官,不是没有道理的。 李修要改的岂止是县制,是整个行政体系的大变革。他要分权,分一个“三权鼎立”的模式出来。 “司法权要单独拿出来,行政权也要分到县一级的人代会里,你能留下来的是管理权和财政权。另外,一县之尊,自动有府一级的代表资格,可保证自己在上一级行政单位的发言权。” 六合县令琢磨了一会儿,问了一个问题:“议事不决时,如之奈何?” “本质上还是县令管辖,议而不决县令有最终主导权。同时人代会必须跟进县令的决议,除非你招惹众怒让他们罢免了你。” 这办法好不好?李修也是心里没底,每一条政策落实下去,都关系着多少人口的生计。由不得不慎重一些。 六合县令是个四旬多的老县令,说他老是指他在县令的任上干的年头长,是本地官僚的老人。初始对李修有所抵触,也是因为李修的所作所为不符合他的逻辑。 等着发觉李修的道理之后,他反而对新政有了极大的兴趣。 原因在于他这个年龄的底层官员,在原有的体制下,基本上是升迁无望,继而对皇权体制是有着很大怨气的。 再加上他接触和了解的民间底层,也是最真实和最直接的,深知百姓的疾苦。 李修的农会政策让他大开眼界,也对农会爆发出来的战斗力惊恐万分。 既然打不过你,那就加入你。 明哲保身和见缝插针就是类似他这样的基层官员所信奉的道理。 于是献计给李修:“督帅要是有心,不妨召集金陵八县县令齐聚一处商议。” 金陵八县:上元、江宁、溧水、句容、溧阳、江浦、六合、高淳。 此时都已落在了李修的手中。 李修同意了他的建议,并委派他负责这件事:“你当个东道主,请他们来好好商议一下。毕竟是关系到你们的饭碗,我也要听听你们的意见。” “多谢督帅成全!” 六合县令踌躇满志的告辞走了,李修看看时间,喊上自己的卫队深夜出发,金陵那里该结束他们的闹剧了。 真的是一场闹剧,三万多人冲出皇城后,先是挨地雷炸,然后是火炮轰,在皇城与宫城之间这个狭小的区域内,被柳湘莲用火力几番洗礼,提前上演了这里没有的八里桥之战。八千对三万,战死五人,歼敌五千,降者大半。 主要也是兵无斗志,更兼安西军的火力网更加的密集,又占据民房高处居高临下,以少胜多,不足为奇。 无奈何下,史家兄弟带着人又退回了皇城内,企图死守。 当李修赶到战场时,直接下令攻城,不留任何机会给史家兄弟。 贾宝玉和史湘云听到的那声巨响,就是用炸药炸开后宫墙的一刻。 “二哥,我们败了呀!”史鼎不禁痛哭起来。 “带上所有的嫔妃和宫人,让他们冲在前面,我们混在中间冲出去。” “好!” 史鼎派兵去抓起来宫内所有的人,甄家的人还好抓,京城来的嫔妃们动手反抗了。也不知道她们怎么来的火枪,就躲在后宫一处院子里,打跑了这一波前来抓她们的人。 躲进这里的史湘云都看傻了,动手的是一群内侍,各个枪法娴熟,还有很多宫女帮着来往运送弹药。 一位嫔妃看看贾宝玉,又看看史湘云,噗嗤一声她竟然笑了起来:“你们就是本朝的末代帝后吧。有幸有幸,姐妹们,来见见这对苦命鸳鸯吧。” 史湘云缓了半天也没弄明白她们的意思,在打仗呢,你们不怕么? “又不是第一次杀人了,我们有什么可怕的。大姐,给她说说您的战绩呗。” 一位妃子拎着一把火枪,眼角撇了一下史湘云:“本妃从铁网山跟着李江流这个混蛋学的杀人,又经历了京城之变,算上这次已是第三次在后宫保卫自己了。” “啊?!”史湘云彻底傻了眼。 妃子砰的一枪,打到一个想冲进院门兵卒,熟练的退弹装填。 贾宝玉紧着喊湘云:“云妹妹,快过来,那里不安全!” 妃子看了一眼躲在最后面的贾宝玉,叹口气和史湘云说道:“三次杀人,这还是第一次有个皇上陪着我们。不知道该说你是幸也不幸。” “你们不是投奔我们来的吗?” “你们中计了!” 又一个妃嫔冲那些内侍努努嘴:“这都是李修的人,跟着他从铁网山杀出来的家伙们。陆鸣老大人说了,只要混进金陵皇宫,伺机配合就好。” “都是屁话!他们这些个官,就没一个有实话。要不是林娘子怕咱们出事,偷偷给咱们夹带了武器,现在咱们不就又成了案板上的肉,任由他们宰割吗!” 史湘云听着一人一句的说着,也弄明白了她们的来历。 哪都是什么不肯出宫的嫔妃呀,恰恰是铁网山过后被永正不喜的那群宫女。 内侍就是那群在医院里混日子的“杀胚”,被老谋深算的陆鸣的一股脑的派过来,准知道甄应嘉也好,史家兄弟也好,更本无暇检验她们的真伪。 这不,一听见外面枪炮声响起,她们非常有经验的找了一处角落里的宫殿躲了进来。 要不是史鼎派兵抓她们,她们准备苟一波就躲过去了。 史湘云带着贾宝玉是凑巧摸进了这里,和她们来了个不期而遇。 “喂,你们两个打算以后怎么办?” “你们不抓我们?” 人群中一位“妃子”幽幽的叹口气,过去抱住了贾宝玉:“还认识我吗?” 贾宝玉仔细认了半天,颤声的说道:“可是抱琴姐姐?” 史湘云吓一跳,急忙扭头去看,黑乎乎的宫殿内,根本认不出来谁是谁。 是抱琴吗? 确实是她。 抱琴搂着贾宝玉任由他嚎啕大哭,这孩子还是婴儿的时候,她就和他的姐姐贾元春一起看着他长大。 “宝玉啊,你想好了以后怎么办吗?” “我也不知道。” 抱琴又问了一遍挤过来的湘云:“你的主意呢?” 史湘云也是摇头:“走一步说一步吧。你们不抓我们领功么?” 抱琴笑了起来:“我们只是打探消息,必要时自保一下。哪个有空去抓你们。打完这一仗,都还各有各的差事呢。” 她们已经被瓜分干净,都是各部的女史,以后的日子对她们而言,充满了幻想。 史湘云默然不语,她只想跑出去,却没有计划跑去哪里。 抱琴也不去劝他们跟着李修,今晚过后,他们在这所皇宫里的亲人,必定会被李修清除,这份复杂的感情,怎么能一时半会的消化清除。 贾宝玉忽然说了话:“云妹妹,我们不走了。天下再大,李修也要一步步走过去。躲是躲不掉的。我也不是什么皇上,你也不是什么皇后。李修犯不上为难我们两个被人摆布的棋子。就等着战事过后,你我收了亲人的骨骸,在金陵隐居吧。” 史湘云也觉得是这个道理,既然躲不掉,就干脆不躲。刨除这个极不靠谱的身份,他们俩不过是对苦命的夫妻罢了。要死,就死在一处;要活,就在一处。 两个人依偎在一起,听着外面越来越近的枪声,闭上了眼睛等着最后的结局。 抱琴笑看他俩相依偎的样子,都会过去的,好好的活下去,也算我对元春小姐做完了最后一件事。 ...... 战事终于终了,史鼐战死,史鼎自尽,柳湘莲搜遍皇城也没发现贾宝玉和史湘云的踪迹,只找到了甄家老少的尸骸。 李修踩着瓦砾,跟抱琴说话:“连我都不告诉?” 他知道一准是她放跑了那对鸳鸯。 抱琴直摇头:“要是林娘子问,我还能说说。您还是别问了,就让他们安生的过活吧。” 李修故意的表示不满,抱琴皱皱眉:“以后就在您督帅府里讨口饭吃了,这样可是难相处喽,总不能灭了我的口吧。” “开个玩笑吗,琴棋书画我算是集齐了,功德一件!正好你在这,直接履新吧,代表我去六合县参加一次县令大会。” 抱琴福身一礼:“我带我家小姐谢过督帅。以后抱琴就听督帅的意思行事。” 你家小姐啊,李修回忆起那个气势汹汹色厉内荏的贾元春。 抱琴也想着贾元春最后的交代:跟着他,才能活下去。 晨曦中,金陵平定。 7017k 第二百零九集 薛家有女已长成 公元1789年,李江流收复江南,分设三省,为江南省,省府金陵;为江淮省,省府庐州;为江浙省,省府杭州;新开一府,松江府。 同年秋,三省一府七十二县县令,要在中秋的扬州,召开江南三省县长大会。商讨县治改革的章程。 督帅李修提出了一个口号,江南敢为天下先,天下赋税看江南。 并亲自拟定了一个小目标,三省赋税均突破千万关口。 消息传出,天下瞩目。 暂未改制的中原各省,此时还剩豫、鲁、湘、鄂、蜀、粤、闽、滇、桂九省,也纷纷试探着接触陆鸣,询问是否可以遣人前去旁听。 陆鸣已经带队赶到了扬州,这也是政务院第一次的面对世人施政。 扬州林府,李修为了能搬进黛玉院子去住,想把刚到扬州的林如海,支派去金陵,做第一任的江宁高官,恨得黛玉狠狠挠了李修几下。 还不是看着自己爹碍眼了,少找什么非重臣不可坐镇江宁的借口。 林如海倒是一口应承下来,可就是迟迟不赴任。说什么他也要见见自己治下的县令。 黛玉笑的前仰后合,还是自己爹有办法,就是不能让李修占了这个家。 扬州城多热闹,林府就有多热闹,因为随着陆鸣和林如海一起来的,还有妙玉、三春齐至,再算上宝琴雪雁她们,几十号女孩家都挤进了林府住。 林黛玉只好把李修赶回了之前那座小院。 李修当然不服:“你我是正头夫妻,哪有在自己家不住一起的?” 林黛玉忍着笑和他解释:“我也该把宝琴妹妹给了你啦,总不能在我房里让你们成亲吧。” 要搁以前,李修就真信了,现在吗,可是不敢信。挑着黛玉下巴逗她:“肯定不这么简单,不说清楚不放你走。” 黛玉打开了他的手,仰着脖子冲李修皱皱鼻子:“她们也不嫌路远,千里万里的也要跟过来。就让她们看得见吃不着。你呀只管做你的新郎官去,我来对付她们。” 李修搂住黛玉小声问她:“找谈夫人看过了吗?她怎么说?” 黛玉眼圈一红,藏进了李修怀里。 他俩成亲是时间也是有了几年,黛玉却迟迟怀不上。李修不在意,黛玉可受不了。这可关系到自己的自尊心,更别说还有无后为大的说法呢。 “看了。”藏在怀里的佳人小声的呢喃着:“这几年我们总在西域之地,我的身子发寒,要调养些日子才能好。” 还是黛玉身子弱,你看那谁谁谁是吧,人家就没事。 “所以我就想趁着我调理身子的时候,迎宝琴进门。她一晃也都十六了,你好好疼疼她。说到底,还是咱们三个一起过日子。除非外面那些心大的,都肯安生下来,我在给你操持吧。” 黛玉也是心里委屈,恨不得早点养好身子,有子才能万事足。 他俩正抱着诉衷肠呢,门外咳咳咳的咳嗽声不断,黛玉一挑眉毛说了话:“身子不好,就别瞎跑。紫鹃雪雁晴雯,带着她们去医院看看去,省的传了别人。” 门外先传进来薛宝钗的声音:“我们倒是没病,屋里确有个病美人给人家西子捧心呢。” 林黛玉推开傻笑的李修,迎了出去:“西子捧心我学不好,自挂东南倒是要向你这个宝姐姐请教。都来了就进来吧,碍眼的一会就走。宝琴过来,我有事和你说。” 李修盯着一群烁烁的目光想溜,妙玉伸手拦住了他:“我们家是彻底没人了。我来讨个说法。是迁到铁网山还是在金陵找块地,你要帮我想好。” 贾探春也赶紧说话:“铺设线路的事,要赶紧议好。我可等着交办下去,要不误的是你们的事。” 迎春报各地的舆情,惜春问金陵皇城的修缮和开禁,薛宝钗就见缝插针的问她们要生意。 一个女人跟你专心的说话就够可怕的了,一屋子女人围着你一个都跟你说话,还要你来拿主意,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林黛玉搂着满脸兴奋又极其害羞的薛宝琴,啪的一声,把一方镇纸不轻不重的拿起来在桌子上拍了一下。 满屋子一静,都扭头去看她。 黛玉喊进来抱琴:“这位是抱琴姐姐,她现在跟在三郎身边。来宝琴,以后抱琴姐姐就是你的贴身管家,你们双琴凑成一家。我也和姐妹们说一声,中秋月圆时,宝琴妹妹过门,是我李家的良妾,执掌李家内府。好了,你们可以准备送份子了。” 众女哼了一声,还不是想给我们立规矩,宝琴执掌内府,你林黛玉执掌宗房,我们进门都要收你们俩的辖制,这点心思我们岂有不明白的。 想说什么,却找不到了李修,那家伙趁着她们愣神的工夫,已经溜了出去。 妙玉找张椅子坐下,问着黛玉:“我家的事谁管?” 宝琴正和抱琴甜甜蜜蜜的认姐妹,听了这话目视抱琴,没有比她更合适出面的了,说好了内府归她管,这些没过门的想要做些什么事,都要先经过她。 抱琴冲宝琴笑笑,温温柔柔的帮着她说了话:“这位是穆家的小姐吧,抱琴有礼了。您是要义忠亲王的血脉,算下来,让李家出面办这事,也无不可。但有一句话,请容我禀明。” 不亏是宫里出来的大宫娥,有心跟着李修做事的她,早就从黛玉这里请教了家里所有人的情况。 黛玉也是担心宝琴年龄小压不住她们这些姐姐,暗中品度了一番后,果断把双琴凑在一起。有抱琴帮着宝琴理事,别说薛宝钗妙玉等人,就是王熙凤来了也讨不到便宜。 听了抱琴主动说了话,黛玉揽过宝琴来,挤在一张榻上,小声着商量她的婚事。那些个琐事,就由得抱琴施为。 抱琴也不负黛玉的期望,客客气气的把话讲个明白:“这里面关乎着一个名号。到底认不认金陵这个小朝廷,政务院还没有个明文。毕竟甄应嘉是签了退位诏书的,而甄宝玉还未登基,就被李代桃僵。与情,金陵无皇;与理,永正朝时根本不认可甄家的地位。 所以,以我之见,不如哪来的回哪去。就归置在甄家的祖坟里,又不用破费又掩盖了两对父子的惨事。明告天下后,也不怕日后有什么人兴风作浪。” 妙玉仔细打量了一下抱琴,心里奇怪,哪里来的这么一位对皇家事如此熟悉的女子? 抱琴是什么意思呢?华夏新朝是以京城事变为起始点开始纪元的,金陵就是场反叛。要是认下了金陵为正朔的话,华夏新朝岂不成了叛逆吗? 政务院那些个大人们,可是咬死了穆家自送江山的,华夏是以正取逆顺势而为。写进史书里多好看。 另外就是,甄家那对父子实在是废,归进穆家皇亲里,不够丢人的。还是以甄家的面目葬了吧,又省了钱也绝了以后有什么人以甄宝玉的身份出来造反。 毕竟是她放走的贾宝玉,她不得不留一手,早点宣布甄宝玉的已死,对谁都好。 妙玉对黛玉说道:“此女子颇有法度,我恭喜你了。我本不想多管,可又一想人死道消,我又何必耿耿于怀呢。那就把这意思告诉政务院,我穆家的事,我自己办就是。铁网山有现成的陵寝,我遣人送那父子三人回去就是。” 抱琴心中一动,听这话的意思,永正帝后的事,李修应该是给收了尾,自己也就去掉了这份心事。 黛玉笑着对妙玉合掌:“也恭喜妙玉真人解脱家国仇恨,得自在清净。宝琴,开内库,给穆家送份奠仪。还有...我外祖母的那份一并送上,等着二舅舅赶回来,让他葬进贾家祖坟吧。” 三春一阵唏嘘,贾母到底是没抗住一夜之间的骤变,撒手去了。 宝琴应声起身,带着抱琴去林府内库取银子。 “抱琴姐姐,我要给多少合适?” 抱琴就笑:“不可多,要把贾家那份也算上,匀了才好。” 这也是考验考验薛宝琴的为人处事,以后向这种迎来送往红白事,都是薛宝琴要管的。林黛玉是肩挑两宗的主母,能偷懒就偷懒。 薛宝琴不再多问了,一路慢慢走着,一路慢慢思量着说道:“贾母是玉姐姐的外祖母,这一支还有三春姐妹和两个舅舅,太过吝了不好。偏我家三哥哥不喜欢她,也不能太奢靡了,惹他不高兴。不如就定个五千两吧,以现在的行情来看,五千两足足的好用。” 抱琴身份比她还尴尬,她原本就是贾家的丫鬟,这件事能不张嘴就不张嘴,由得薛宝琴自己处理。 她心里也在悄悄算着帐,五千两的奠仪,也是全了林娘子母亲的那份,不算多,刚刚好。 薛宝琴拿定了最后的主意:“穆家不给那么多。不论是妙玉姐姐还是三哥哥,都是他们生前的眼中钉。就算死者为大,也犯不上多花这冤枉钱。 妙玉姐姐来问这事,也无非是她自己不好出面,有着督帅府的名头帮她做事,比百万两银子都管用。就给一千两罢了!” 抱琴笑着问薛宝琴:“不是我多嘴多心,毕竟以后我跟着妹妹你一起做事的,有些事我是要知道个一二就可。 你手里可有多少?要不要添上两份,也显得是李家的人了。” 抱琴也是看着宝琴年龄还小,以为她和贾元春一样的靠着家里接济过日子,所以问问她能不能自己添两个份子,送两份人情。 薛宝琴却摇摇头:“姐姐,这样的事,我不能做。李家的事,对外只能是一个声音。不管将来进来多少人,都不许她们做什么人情。林姐姐信任我,才让我这个还没过门的妾室管家,这已经是为所未闻的了。这比什么人情不大。 姐姐,你尽管放心跟着我做事。我薛宝琴可是有很多银子的,你可知道铁路?三哥哥早就把他手里的份子给了我,那一屋里的女人加一起,才能和我比比财力的。” 抱琴只是点点头,她根本不懂铁路意味着什么。当以后京城有了铁路后,她才恍然大悟,李修对这个薛宝琴是有多么的宠爱,那简直就是一条金光大道。 李修逃出了家门,就带着柳湘莲在扬州城里溜达,不一会就熟门熟路的进了市舶司,去找戴权。 内侍们的去留,大体有个分配,李修劝说戴权还干着市舶司的老本行。不过,市舶司要改作海关署,归在户部之下,实打实的去做“朝廷命官”。 戴权思前想后,也觉得这差事不错,再不是谁家的奴才了,做个堂堂正正的官员,也要有向郑三宝看齐的意思。 但是呢,海关署不能在扬州,而是要迁往正在开府的松江。 戴权正在市舶司里忙活着搬家,见了李修过来,哎哟一声赶紧过去请安。 李修呸他一口:“老戴你这样就没意思了,你这市舶司就跟我娘家一样,您这个老上级总得拿个样儿。” 戴权嗐了一声,眉开眼笑的请他坐下喝茶:“督帅也是元首,我在您手下为官,还不许我巴结着点吗。” 三个人哈哈笑了起来,戴权才问李修过来的意思。 李修就把想法和他说了起来:“海关责任重大,以后海外的贸易是越来越多,可以说国家的总赋税,你这海关能占一成多。 老戴,咱们可是多年的朋友。有件事我得提前打好招呼。” 戴权心知肚明,不用李修说出来,自己就表了态:“我老戴承蒙督帅看得起,让我堂堂正正的做回人样子。我又怎么可能辜负这机遇呢。不用多说,我起个誓,绝不伸手拿一文钱。若有违背,天诛地灭永世不得超生!” 李修又呸了一口:“我呸!少说点这个。敢伸手我就剁,别死不死的膈应我。海关署可不是个享福的衙门,你可要做好吃苦的准备。” 戴权急忙原委。 李修给他一一数过来:“津门港设一个衙门口,广州港设一个,岭右有个珠城也设一个;再算上松江府和海参崴,一共五家海关承接海运。你算算你要跑远的路吧。” 柳湘莲是知道路途的,吓得一吐舌头:“好家伙!从最北直到最南,戴大人怕是赶紧准备海船。一年一年的在海上飘着吧。” 戴权找出堪舆图来一看,是目瞪口呆。 . 第二百一十集 林黛玉的哲学 郡县管理制度,最早出现在春秋,那时是由宗亲管辖,也叫采邑。 肇始人是楚国的一位弑兄上位的楚武王,听他的谥号就知道这位不安生,几次攻打周朝,堪称屡战屡败。 他也抢了不少地盘,为了不让楚国的宗室学自己的样子,他创造性的改革了楚国沿袭周朝的制度,设立郡县制,以便中央集权。 初始郡比县小,千里百县,县有四郡。这些郡都是由贵族子弟管辖,但是不可以世袭。 战国时,郡县制的优越性体现了出来,七雄纷纷效仿,尤其是秦穆公,他把贵族管辖权收了回来,只留下他们继续吃财政的饭碗,改由秦国官吏治理郡县。 这也为秦国后来的变法成功提供了基础。 始皇帝一统天下后,更是进一步深化了改革,郡县倒置,设天下三十六郡,一郡管理若干的县。彻底的把周王朝的分封制,改成了中央任命管理制。 这也是官僚集团战胜世卿世禄集团一次伟大的胜利,打开了普通人向上攀登的通道。 万户为县,官称县令;不足万户,官称县长。县令以下设县尉县丞二职。尉掌军马治安,丞掌司法。 粪土当年万户侯,说的就是封为侯爵进入贵族圈了,你的俸禄就将由某一个县的财政给你负担。羊毛出自羊身上,百姓的负担何其重也! 县令大会上,李修郑重宣布,勋爵制就此消亡,有大功与天下的个人,将受封勋号而无爵位,华夏进入有官无爵的新纪元,彻底把贵族所有的一切权利废除。 林如海捏着鼻子第一个自废了自家的爵位,愈发不肯赴任,还天天叫过李修耳提面命,相互学习。更甚至晚上都不让李修回去睡觉,就在书房里,翁婿两个一个睡床一个睡榻。 与会的县令们可是掌声雷动,欢呼万岁声四起,这一部分钱粮免了之后,多出的一部分,按照比例归进县衙库中,各县可以光明正大的拿这笔钱投入到县城的建设中去。像发福利这种事,李修不用说破,他们自会晓得。 给了财权,司法权就很顺利的完成了改制。本来司法这一项,自秦以来,就是各行其是。 李修的司法制度改革,无非是加重了县丞的权柄而已,没关系,钱袋子才是最主要的法宝。 更何况,还有人代会可以形成新的“三权鼎立”,这些位县令不愁自己政令不通。 刑部很满意,地方上的县丞必须是由刑部主派,跳过了吏部不说,还把县丞正式的纳入了官员体系,从此刑部也有了自己的队伍。 几件大事通过后,一件在他们眼里不算大的事,却被有心人看在了眼里。 江南设立国家产粮基地,各县都要回去收地开荒,人手是各县原有的兵卒和班军。县尉一职彻底改成了治安官,军权由兵部统一管辖,尽归督帅府。 薛宝钗和贾探春坐在一起看着报纸上这些新闻,各自盘算着心思。 贾惜春袖子上沾着墨回了屋,和她俩打个招呼就赶紧着去换身衣服。 探春诶了她一声:“四妹妹,粮庄的事到底怎么说?我怎么看不明白。” 惜春换了身衣服出来对她说道:“要重开农稷管,设大司农。从户部和工部分出来部分人,叫做农业部,和工业部并行的。他们具体实施扶农助农的事。粮庄是他们的,新的种子和器具,必须经过他们的实验后,方可推行天下。” 说完就走,到了门口停住了,扭头说了一句:“别打主意,他们所产的粮食直接进国库,这是减轻农税的法子。” 薛宝钗心里有了数,挥手让她忙去。惜春到哪也是办报,小姑娘最喜欢跑到民间去访疾问苦,加之李修的关系,她又总能问出来朝政大事,被李修戏称“无冕之王”,声望是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忙。 探春沉思了一会儿,跟宝钗商议起来:“你可听说过铁牛?” 宝钗点点头:“三郎提过的,可我那时根本不信,他也就再没和我说过了。” 铁牛就是拖拉机,李修本想把蒸汽机小型化做坦克出来突击别人,可惜做出来就是铁柜子,装不进去炮,还没人跑的快,所以没有大批量生产。 但是技术是有了,积累着没坏处,顺手改成拖拉机是简单的事,再取个大家能接受的名字---铁牛。可惜,没人识货,一群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没一个肯投资做这个。 李修也不想想,这玩意的投资要多大,他做出来又能卖给谁去?你指望着连头黄牛都没有的老百姓去买你的铁牛?地主家也买不起啊,再说地主家跟你结着仇呢,怎么会给你捧场? 探春现在旧话重提,宝钗明白了意思,她想转嫁风险,拉自己入股一起干。 “不怕探春你笑话,我现在可是没钱,凤凰城的军火生意让我做个稀烂,国债赚的钱又让我散了出去。就是等着金匮城的受益,那也不是一时半会能拿出来用的。” 贾探春没了兴趣,薛宝钗所言不虚,她也有城给自己赚着钱呢,但是不能随便动,那可是基业。 正发愁呢,薛宝琴接宝钗一起回家。她要回家备嫁,自己哥哥薛蝌已经带着娘回了通运街,父亲大人不日也将到来。宝钗堂姐怎么也要回去帮她的忙。 贾探春和薛宝钗对视了一眼,心里都不是个滋味,到底还是这个小丫头走在了她们前面。 送走了姐妹俩,探春还是不甘心,干脆去找黛玉拿个主意,她是真想把铁牛做出来卖给农业部,无意识间的贾探春探索到了国家采购的线头。 黛玉在观棋,迎春和妙玉正在手谈一局,探春进来也打没招呼,自己挨在一边看棋。 妙玉的棋一如其人,风轻云淡羚羊挂角;而迎春的棋却是算计缜密不争一时。两个人你来我往的抢势,却不见半点厮杀之气。 一局终了,四个人说笑着复盘,黛玉这才问了探春:“宝琴她们走了?我还说要送送,偏她不许,就让我等着她再来奉茶呢。” 探春笑着说都走了,你就等着喝茶吧。 四女又相互逗了一会,探春才说出来意:“我们姐妹都回了中原,有些事情且要做起来了。我刚找了宝钗,她是有心无力,林姐姐给我指条路。” “不指,一指银子就没了。” 妙玉和迎春不禁失笑,看着一脸不忿的探春,纷纷给她出主意:“她是个没钱的。你且等着管钱的宝琴回来再说。” 探春才不信林黛玉会没钱,软磨硬泡的要她帮忙在中原做一家厂子,专门生产铁牛卖给各县去。 “我粗略的一算,光是关外和河套开荒地,就短不了用它。再算上江南三省和北面九省,改了县治之后,一个县一两台,或租或卖的,那就是近千台的数量。一台有个几十两的利润就行,那要是有多少。况且农事为重,年年要用,等着剩余的几省归心后,这个买卖不就成了独家在做吗。” 黛玉冷笑一下:“说的这么好,当初求你们的时候,谁也不肯。现在说好听的来了,你们还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 探春急了:“哪个是外人?都听着你这位内人的话行事呢,总要有个容人之量。我等错了,改还不行吗?” 妙玉诶了一声:“别挂上我,我可是用矿做的结算,江流做了几台别的大家伙,在矿上用着呢。” 迎春摊摊手:“我没钱,也没想着去赚成你们那样。够我吃喝的就行。” 黛玉听着她们都在撇清自己,心里好笑,脸上却绷得紧。 “下次一定改是不是?信你们才怪!我说没钱,是真没了钱。你且莫急,听我算笔账。太医院改了医药部,正在商议百县百院的事,我们的女子医院也要跟着开起来,这就需要多少? 这还不算,礼部、翰林院和南北国子监改出一个教育部。衍圣公不日就要前来,怹老人家正好想收拾一下曲阜故里的人家,顺势接了教育部首任的部首,家公和北国子监祭酒出任副部首。 接下来就是改国子监为大学,各省有条件的也要设立大学,彻底废了科举。三郎说这是百年大计,我们家里要在松江府办一个大学出来。这又是多少钱? 你们尚且还有个城,三郎和我又有什么?他一心想在松江开个船厂,就如火车一般,以后都是铁船下海,不用风帆人力。我想想都出汗,为什么急着让宝琴进门,全指望着她的嫁妆过来,开船厂呢。” 黛玉总算是说完了,端杯茶慢慢的饮着,等着她们三个上钩。 铁牛算什么,黛玉自然知道李修和陆鸣打算在松江做什么,尤其是李修,势要把松江府打造成第一工业府。 光是政务院准备兴建的工厂就有十几家,将来的松江府铁甲船都能造,遑论一个区区的铁牛。 三郎就是有远见,早就让碎叶城的蒸汽机厂开足马力生产,一套套的部件正在路上慢慢的向松江进发。 说给她们听,不过是想多蒙点钱出来办大学。 你看看她们的身家,妙玉家里有矿,还不止一个矿,是连金矿都有的人家。她会缺钱? 探春叫苦也不能信,宝钗更是信不得,一个个都想着一件事,嫁进来才肯掏钱。 黛玉稳的住,妙玉也不着急,探春脸上不显,心里急不急的就不知道了。反正她找个给宝琴送礼的借口,又去找了薛宝钗才是真的。 她们具体怎么谈的不得而知,等着李修终于开完了会后,黛玉塞给他一沓银票。 “给我的?” “呸,想得美。拿去建个大学堂吧。真的要招女生的吗?玉儿也想去。” 李修美滋滋的收了钱:“给你单开一家女子学院,林才女出任祭酒可好?” 开女馆? 黛玉一下子就愣住了。 李修这个得意啊,终于能把林妹妹震惊一下要有多不容易。这个成就今日终于达成,晚上要和玉儿鼓掌庆贺一下。 “可行的吗?”黛玉颤声问着李修,怎么说呢,兹事体大,是打破了男女樊笼的一件事。 黛玉筹钱给李修开的是医学院,有谈老太出山做校长,专攻妇科儿科一道,有女子医院的贤名在那里,天下人不敢置喙什么。 而李修却让林黛玉去开一家女馆,这是有出处的。东汉有位和熹邓皇后,汉和帝驾崩后,她以二十五岁的年龄,执掌汉朝十六年,不仅没有翻盘,还内除外戚,外胜西羌。带领汉朝渡过了水旱十年的灾年,真是一位奇女子也。 也正是这位皇后,有感于自己六岁读书,十二岁治诗经的经历,召集当时京中五岁以上的女孩入学,令她们读书识字广学博闻。 开了女儿家入学的先河。 宋以后,理学兴起,女儿家再无可能外面入学。家里有条件的,如林黛玉这般请个西席在家中读书的;或如薛宝钗那般在族中私塾中与族中子弟一起读书的;天下间又能有几个。 林黛玉被震惊就是这个道理,真的要女儿家走出大门吗?掀翻千年理学有多难,想想它存在世间的年头就知晓了。早已习惯的事,岂是说改就能改的。要知道这个时代,可是真有生了女儿就卖的人家。 李修也是被岳父林如海纠缠了好几天,好不容易有机会单独和爱妻在一起,不免有些心动,哄着失神的黛玉往他的小院走去,嘴里还说着伟大的计划:“我说过开智就从女人开启,总有傻男人不以为然。这就是没学过哲学啊。哲学这东西既是泰山基石,又是泰山顶峰。” 剩下的他没讲,怕教坏了林黛玉。 尼采说过一个观点,女人的一切都是一个谜,但是女人都有一个答案:怀孕和孕育后代。 字面理解以为是物化、贬低。通读全文后,才恍然大悟,男人拼了命也只在做一件事,让优秀的女人给自己怀孕并孕育更优秀的后代。 玩笑一些说,怀孕分几步? 你得先有个女朋友。 然后女朋友变成老婆。 单就这两步,不管你是穷或富,够很多男人浪费几年生命的。 有些扎心,也有不以为然的。这就是矛盾论。 等到了李修的小院门口,林黛玉站住了脚步:“三郎,如你所说的那样,要先从京城办起,继而扬州。” “不错,京城做什么事,都有个聚合相应,也有带风向的作用。只要京城做的好了,向下延伸就会很快。” 黛玉叽咕一笑:“玉儿知道了。三郎回屋休息去吧,我去找她们在要些钱出来,共襄盛举。” 说完转身就跑,把还沉浸在哲学中的李修晾在了原地。 第二百一十一集 琴瑟和鸣 中秋月圆夜,林府着实的热闹,满城桂花飘甜香,薛宝琴的大花轿抬进了林府的大门。 三拜之后,随着一声礼成,林府后院腾起漫天的烟火,搅得周天溢彩,引得全城惊叹。天上明月,人间火花,把一个扬州中秋夜,变成了火树银花不夜天。 薛宝钗等人看着满院子的宾客,都酸的牙痒痒。刚开完会的七十二家县令和各地的官员,一起随着政务院大人们来给李修贺喜,可真称得上是百官来贺。 林黛玉还偏偏不放过她们,点了探春做李家总管,宝钗做薛家总管,让她们去照看来往的女眷宾客,自己则稳稳坐在后院的主位上,与众人谈笑吃席。 王熙凤挨着黛玉就座,早看出了端倪,夸赞她做得好:“这些个姑娘家,哪个都不是省油的,偏偏要和你扎堆。不把她们搓扁揉圆,日后有的是麻烦。这法子好,既让她们管着事干活,又让她们心里酸着味。慢慢的磨着磨着就圆润了。” 黛玉抱着她的儿子,亲的不得了,笑着和她说:“倒不是故意的为难她们。想走,我就嫁女儿一样送她们出门,不想走,只好遵我的规矩喽。” 这便宜占得,让薛宝钗直翻白眼。 徐知府的夫人笑着凑句话:“还不是林夫人能容人,又有着菩萨心肠,才能让她们安心的留下来。” 林黛玉只笑,王熙凤看了一眼旁边坐着的徐小姐,替黛玉说了话:“她们呀,都是自幼长起来的姐妹。您现在看着她们好,却不知道她们心里的苦。要不是在这家,她们还不一定漂泊到何方去呢。” 一一指给各位夫人去看,国公家的有三个,皇商家算上今天的新娘子是两个,还有一个旁边吃素的,她姓穆。 好家伙,一下子这些位地方官的夫人们不敢说话了。 真是感谢新社会,要不然,自己这些人还真没机会和人家坐在一起。 黛玉隐晦的横了一眼王熙凤,让她抱着儿子一边去,赶紧着圆场:“此一时彼一时也。如今又不讲这些了,咱们妇人们也是能抛头露面的做些事。我先定下各位夫人们家里的女孩子,等着我的学校一开,不论大的小的,我是都要收进来。 再不是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子之才先为家相夫教子,又为国培育后代。不比他们男人家差多少。” 王熙凤直接喊来一边疯跑着玩的巧姐贾芳:“磕头!拜师!娘送你去上学!” 巧姐今年七岁整,一个头磕在地上喊着姑姑师父。 黛玉拉她起来,冲王熙凤一伸手:“别人家的孩子不要钱,你家的却不能少。我这学馆包吃包住的都要用钱,你给多少?” 王熙凤假意的要后悔,巧姐却不干:“姑姑师父,我有钱的。我娘不出,我给出。” “哦?你哪来的钱?”黛玉逗着她玩。 巧姐仰头笑着,从怀里摸出好几份红包:“我在新娘子屋里赖着不走,晴雯姨姨就给了我这么多。” 一桌子的夫人们都笑了起来,也都明白了黛玉的意思,就是家里没女儿的,也要找个侄女外甥女的送过去上学,不能让林夫人的学校空着不是。 至于说束脩或是学费,就看林夫人要多少了,要多少都给出。不为别的,以后一说是跟着林才女学过书,面子上也好看,嫁人的时候也更好挑一挑。 后院热闹,前院热闹,李修的小院也热闹。紫鹃雪雁带着一大群姑娘们过来贺喜,各个喊着薛夫人,让宝琴羞红了脸:“平时也不见你们这么尊重我,都是妹妹妹妹的叫。现在过来喊我夫人,就没个好心的。全看着我笑话。” 晴雯嘴快:“喊你一声琴妹妹倒是不打紧,可钱没人给了才是要紧的。还是喊夫人吧,你一开心,我们日子也好过不是。” 抱琴还想教教宝琴怎么应付新婚夜呢,一屋子姑娘们都乐了,笑的抱琴不知所措。 宝琴红着脸给她上了一课:“我虽是完璧,可连怎么生孩子都学过的。姐姐,你也该去医院学学的。” 惜春撑着一个画架子,不让宝琴乱动:“好好坐着你的,我快画完了。出嫁的新妇不留一张美人出嫁图要有多可惜。” 宝琴赶紧坐好,不敢乱动。惜春说的没错,这是女儿家最美的一刻,一定要画下来留作纪念。 姑娘们围着看,直到探春过来抓人去干活,才都散了。 送走了宾客,黛玉跟着李修来看宝琴,宝琴急忙喊着姐姐,请她进来。 黛玉嘿嘿就笑:“给新娘子道喜了。明天要是起不来,我就来找你。” 宝琴是个惯睡懒觉的,一听这话就头疼,拉着黛玉撒娇,等她醒了再去敬茶好不好。 黛玉搂着她坐下:“不是我要讲规矩,是你要出远门了。你不是总想着坐船吗,咱们的舰队回来了,后天进吴淞口。三郎要去迎迎他们,你我同去。” “真的?!”薛宝琴一连声的问,她是最喜欢出海的一个。 李修手里还真拿着一张电报纸:“刚来的消息,终于是回来了。八个月呀,够辛苦他们的。我总要去欢迎一下,委屈你了。” 薛宝琴还真点点头:“是挺委屈的。要不,今晚我和姐姐睡,你自己睡书房去吧。” 岂有此理,洞房花烛夜,哪有让人空守的道理。 花好月圆,洞房红烛影,摇曳不停。 宝琴又是个听话的,把李修按倒在床上,自己忍着此夕清光以破除,直叫他冷露无声湿桂花。 又吹箫人去,茫茫角动,回舟尽兴,惊起鸥鹭叫声一片。 抱琴不得已在外面出声劝他们:“已经四更天了。还能睡多一会儿就要起床,不在这一会的。” 宝琴冲着外面做个鬼脸,把脑袋一蒙缩在被子里不肯露头。 李修把她侧一个身,拥在怀里丹桂花开第二番。 咬着被角不好出声的宝琴,恨恨的直往后撞,还不肯放过我吗,我要睡觉。 ...... 有道是海上仙槎去复还,历时八个月后,冯紫英终于远洋而回。这一路从黑海观摩完海战出发,进地中海,绕道好望角沿着郑和的航线回了中原。 四艘蒸汽木壳炮舰,缓缓的驶进了吴淞口,贾雨村亲率水师出迎,护送着他们停靠在了码头。 礼炮声中,李修在码头搂住了不成人样子的冯紫英,航海时代也终于有了华夏人的参与,此行不虚! 柳湘莲扶稳了总晃悠的冯紫英,在他耳边嘀嘀咕咕,冯紫英一脸的胡茬却两眼放光,招呼弟兄们下船让李修检阅。 宝琴拉着黛玉的手,在不远处陪着看他们,忽然他们一阵阵的欢呼声,吓了她一跳:“喊什么呢,这么高兴?” 林黛玉呸呸几口,在她耳边小声的告诉她:“李不修这个坏蛋,把十里秦淮的风月带到了松江府,那些家伙们自然的就喊起来啦。” 宝琴吃吃的发笑,这还有什么不懂的。 黛玉叹口气:“这次算了,也是我的失策,让三郎钻了空子。总要想个办法取消了女闾才行。” 薛宝琴却说难:“教坊司好撤,坊间的却难。” 黛玉蹙着眉头费脑子,宝琴盯着大海船跃跃欲试。 这事是真难。 李修也不是没想过,却总也想不出周全的策略。还是因为社会生产力的低下,没有那么多适合女人工作的岗位,而不得不把这事往后拖。 你让她们下岗,就要安排上岗。不然谁养着?这是一个大大的群体,还关乎着去周礼的政治问题,更有一层社会需求的考量。 此一时彼一时,今天你所认为的丑陋的事物,在它的时间段内,还偏偏是社会主流。要想改,就要连根去除。 根在哪儿呢? 周礼记载的女酒,女舂抗就是雏形。西周开始了大规模自上而下的蓄女奴,奴隶家妓自西周始也。 春秋齐国相管仲把它推向了社会,正式的确立了女闾官营。一下子拉动了内需,也满足了齐桓公的个人嗜好,平衡了齐国各家因为抢女奴而引起种种争端。 无独有偶,五十年后,雅典的大政治家梭伦,也开启了西方的官营妓院,他的理由深受西方女性的推崇,因为她们终于可以免受出门时被男人的纠缠了。 所以啊,别看就是交易这点事,它背后牵扯的是整个社会形态。 它是伦理的产物,也是家庭婚姻制度矛盾与对立的产物。 它同时还是文明社会与野蛮社会的区分。 文明社会是用金钱换取身体满足,野蛮社会则是综教的习俗,李修可是亲眼目睹过盛大的祭神祭典,那一天,在神像面前祈祷人口繁衍五谷丰登的女祭司们,用身体愉悦成百上千的男人。 林黛玉又不是没听过李修讲述过这一段,她还专门从书里找脉络,敏锐找到了一个线索。越是家庭婚姻稳定的时期,女闾的存在感最低,社会地位也最低。 反之,越是家庭婚姻出现问题的时期,女闾越是兴盛的时期,社会地位反而提高。 用李修教给她的哲学观点来看,家庭婚姻的基础就是社会地位和家庭货币管辖权。 其实李修不是这么个意思,他就说了句男人有钱就变坏,女人变坏就有钱。 生生的让林黛玉上升到了家庭与社会联系的高度,也是李修所料不及的。 其实红楼里已经写出了几对这样的例子,原作者不懂哲学没办法强行拔高罢了。 想想贾母活着的时候,是怎么骂的邢夫人,王熙凤又是怎么去骂的尤氏。 这两对无不是根本不掌握家庭财政,才使得自己委屈的生活在男人的阴影下,连个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贾政为什么不敢? 他没钱。 贾琏也是一样,急的都去找小厮或是多姑娘,都不在京城去青楼。没钱消费去干嘛,等着别人倒贴的吗。 林黛玉这回是没机会跟贾宝玉说什么你都改了吧的话。要是李修没来,她还得哭的眼睛都肿了,无奈的去跟挨了打的贾宝玉商量,放过男人行吗,蒋玉菡就那么好? 至于李修这次的事,她又恨又无奈。恨得是,你怎么学管仲不好的一面呢;无奈的是,眼前这一千多条黑黢黢精瘦的汉子们,没有成家呢,想女人也是人之常情。 咦? 林黛玉脑筋一动,对啊,成家!都给他们找个老婆管着不就好了。有力气找老婆使去,准保家庭和睦。 那么,不如... 林黛玉准备大规模的让老妓从良了。 无意间,两口子又默契的想到了一处。一个要解决就业,一个要解决家庭。 组织该做的事,全让他俩做了。轰轰烈烈的秦淮风月上岸记,拉开了帷幕。 . 第二百一十二集 垂杨柳 林黛玉想到就去做到,趁着李修还忙着建船的时候,就把秦淮风月们都给扣下了。 一群莺莺燕燕,无奈的聚在西林禅寺内,等候发落。还都相互打听,谁接了李修的生意。 “接了也不会说的吧。毕竟那可是天下的督帅啊。京城的姐妹们没有办成的事,让我们秦淮风月办成了。好像,挺不错的哈?” “对啊,接了就接了。顶多让林娘子骂一顿,还能打杀了我们吗?” “嘘~~~她来了。妈呀,这么多人,吓死我了。” 寺院大门洞开,林黛玉当先进来,身后左边是宝琴,右边是抱琴,还跟着一百多亲卫,不言不语的就把她们围在了当中。 姑娘们看到那些军卒时,不由得两股战战。都是从金陵过来的,打仗什么样,她们都知道。安西军杀人有多狠,她们更知道。八千人按着三万人暴锤,想想就心颤。 林黛玉看着她们都安静了,这才慢慢的说话:“诸位不必惊慌,要真是接了我夫君的客,也怪不到你们头上,我自会去收拾他。拦住你们,是有别的话要说。” 黛玉一一的看过去,果然还真有几个不俗的。 心内也替她们惋惜,世道如此,也不能全怪她们。一多半是起小就被家人或拐子卖进去,还有一小半是迫于生计自卖自身。 李修对此有话说,封建时代名节大于天,极少存在爱慕虚荣躺平赚钱进青楼的。 别说青楼,就是戏子,那都是三代之内不能科考入学的。犹如大号的征信黑名单,一旦落上烙印,毁三代。 没看芳官是怎么样求着李修脱了牢笼吗。蒋玉菡又能怎么样?背后有着王爷捧,可以说资源第一了,不一样让薛蟠、宝玉卯上。 总之是与他来时的世界,正好相反。不是所有人都能去做吴一签;也不是所有人都心甘情愿的拿青春赌明天,她们没有明天。 不知所踪的史湘云和准备入学读书的巧姐,原本不就是如此吗? 她们除了一死,还有的选吗? 所以林黛玉有一番计较,不能等着李修都安排好了再改造她们,她要先下手为强。 “诸位姐妹,姑苏林黛玉有礼了。” 众女也赶紧拜了回去,林才女在京城为她们开了看医的路,金陵虽然还没有女子医院,可她们也能去医馆看医,不能不说,这份情义是救命的良方。 林黛玉受了她们一礼后,开口言道:“如今的天下,正在破腐成新,一个新的时代就要到来。诸位姐妹们,是继续等着年老色衰被遗弃在乱葬岗里,还是如京城那些人一样,拼着一死,也为自己拼条活路?黛玉拦住各位,正是要问这句话。” 活路? 风月们茫然四顾,一张张粉脸上,充满了不甘和绝望。 要是有活路,谁愿意走这条路! 班固做汉书,用诸子出于王官论,定了天下九流。 别误会,人家这九流是指的各家学术流派。 儒、道、阴阳、法、农、名、墨、纵横、杂。 李修现在正在努力恢复剩余八家的地位,他们各有大用处。 而娼妓处在了民间认定的下九流中,不管前面怎么变换排名,她们稳稳的守住了最后一名,从没被别人夺走过。 再没羞耻的人,也不会把这个当作荣誉。 现在林黛玉突然对她们说,有条活路,眼窝子浅的,出道晚的,已经哭了出来,纷纷跪下求路。 抱琴心中也是难受,她在宫中的日子,看似身份比眼前这些跪在地上的女人强多了,却禁不起回忆。她们还能有个卖笑的时候,宫女们连笑都是不能的,谁喝宫里的井水啊,自己不也是埋了一座假山吗。 按按眼睛止住了泪,赶紧去哄着宝琴,那些女人们,已经开始诉苦了。一桩桩一件件,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李修就躲在寺门外面没敢进来,叹口气摇摇头,实在想不明白前辈们是怎么做到赢得青楼薄幸名的。 他就是担心两个老婆出事才来的,偷听了一会后,浑身打着冷战悄悄的带人走了。林黛玉这是要翻天啊! 翻就翻! 现在还有谁能拦住林黛玉倒拔垂杨柳?来,对着安西军的枪炮说话。 拔得好! 就要一下子把士贾大夫这棵“垂阳只流”连根拔起!没他们的买卖,哪有这么多伤害。穷老百姓果腹都难,有了钱都拴在肋条上过日子,能娶一房媳妇,那都是全家的大事!谁会去青楼消费。 过世的贾母不就这么说过吗,学着小门小户的样子,凑着份子过事。 凑份子就是穷人过红白事的办法,街坊邻里,亲戚朋友,今天你帮我,明天我帮你,才能在苦日子里熬过去。 边走边乐的李修,真的很开心。关在园子里的林黛玉,能抗住王夫人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不是没道理的。 她的抗打击能力和反击能力都太强大了,嘴不饶人算什么事,你等且看着她诛心之举。 放心回了船坞,四艘战舰已经被高高的架起,冯紫英带回来的第一手资料,让李修对这四艘战舰的改造充满了信心。 不仅是他,戴权、陆鸣和工部侍郎等人也在,听着冯紫英讲述的罗莎和奥斯曼大海战,无不倒吸凉气。 人家都是蒸汽战舰了,自己的水师福船个在大也是白给。追不上跑不掉打不着,就是现在华夏水师的现状。 改造福船可行吗? 完全的不行。 李修回来后,又一次否了他们的打算,完全是两种设计思路的结果,装上蒸汽机,它们也跑不动,弄不好还要翻船。 首先是龙骨的铺设不同,风帆船它的肚子里要装人力桨橹,一百多棒小伙子对面而坐,喊着号子和海浪搏斗,想想就令人惊叹。 可惜,无法换装蒸汽机,螺旋桨一个震颤,就能把船尾撕个口子出来。所以龙骨要重新设计铺设。 其次是船舷和甲板用料不同,李修打算铁包木,要能抗住炮弹的攻击才行。 另外还要保留风帆,船用蒸汽机可不是火车那个小家伙,长时间高负荷的运转,李修可没把握它不会坏。有个顺风的时候,五帆就够用了,剩下的事情,留给后人超车用。 用的还是福船的尺寸标准,应该也是三宝太监的宝船标准。长六十一米,宽十三点八米,排水量千吨。 别看李修不懂什么战舰标准,那他也知道这个时代这个尺寸意味着什么,应该是战列舰的标准了。 这个尺寸标准是没有错的,太符合黄金比例了,难为古人是怎么推算出来的。 李修也知道几个比例,比如说0.618通用比例; 比如说五比八大于四小于十,这是美人的比例; 还有三点五和八点四三的战舰长宽比。 眼前的福船图纸比例,正好接近三点五的标准,那就还用它。 李修把蒸汽机的尺寸给了金陵龙江船厂的提举:“看见这个了吗,咱们自己的蒸汽机。比哪几艘的燃烧比好的太多,你找人重新设计龙骨的时候,一定要把能它装进去才行,是两台!” 提举点点头,他看过了那四艘战舰后,心里有了数。 “炮位就按照哪几艘的比例安排就行,左右两舷各三十六门,都在甲板下面。主甲板上前后各一门主炮,主意预留炮位。左右两侧水平居中的位置,一定要把这宝贝装上去。” 没错,在更大威力火炮没出来之前,李修把火箭给安了上去。点杀伤做不到,那就面杀伤,也许还能拦截对方的炮弹也说不准呢。 提举一一记下后,发愁的问道:“那现有的这些船可怎么办?全拆了重做还是留着用?” 戴权嘿嘿笑着指指自己:“我来就是收船的。老陆,开个价吧,我先要一百艘福船,三百艘沙船。给我海关添置点家当。” 海关的主要作用除了收税,还要有个带头开商贸的作用。 福船改改运海货,沙船全都投放到运河去,李修改成了水泥平底之后,装台小蒸汽机呜呜冒着烟跑内河运输,那是绝对的没问题。 陆鸣捻捻胡子,给了打包六折的价,这些已经是把金陵和福州两处船厂的存货卖了个干净。剩下的战舰还能用,不出去打打野食可不够船钱的。 李修一听这价就不干了,自己当年要死要活的才坑了王家十二条船,结果就留下一条自己用。 现在能有这么便宜的事,不给自己添置点家当可不行。 “匀我几条呗,我拿来搞客运。” 陆鸣和戴权都没理他,什么事只要李修一插手,准保没别人什么事。他用福船在运河搞客运,朝廷也能搞啊,甚至海上客运也行啊。 李修哼了一声说道:“别说我没提醒你们啊,尤其是老陆。我媳妇跑去金陵放老妓从良去了,用的是诉苦那一招。而且吧,还是当众诉苦。到时金陵百姓能骂死你们这些衣冠禽兽。” 陆鸣一哆嗦,揪下几根胡子来:“什么?!黛玉要反周礼了?” “对啊,周礼有糟粕,为什么不能反?按照她的逻辑推算下来的话。我媳妇很快就会倡议一夫一妻制,谁想多娶都不行。” 陆鸣斜楞着眼看李修:“那你呢?” 李修哈哈一笑:“我就一个夫人一个妻子,我们三个人好好的过日子。剩下的都是女朋友....嗯...红颜知己。怎么样,我这样子够无耻的吧。” 陆鸣浑身都哆嗦,李修反皇权反勋贵,那才得罪多少人?林黛玉这是要把天下男人得罪光啊! 一夫一妻多妾制,本质就是西周家妓的演变。男人们都明白,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你快去劝住她啊。要几艘船你说话,取缔官妓青楼老夫也答应。万万不可在这时候挑起这件事。” 陆鸣是真急了,天下还没稳定呢,你们两口子慢点来不行吗。 李修找来纸笔让陆鸣签字画押,吹干了墨后,把字据往怀里一揣,笑呵呵的告辞而去。 他要去金陵一趟,提前给将要失业的青楼女们,准备就业机会。 唉~~~自己媳妇惹的祸,总要自己抗。黛玉妹妹,你是扯不着淡淡的忧伤,就玩一字马啊。 7017k 第二百一十三集打扫金陵 江宁省府衙门,林如海终于前来赴任。不来不行啊,宝贝女儿在金陵发起的这一出诉苦大戏,已经愈演愈烈。 刚开始还只是青楼楚馆的风月们跟着闹起来,都有一本的心酸帐,谁上台都能叨叨个把时辰,吸引了众多的路人。 随着贾惜春的报道,国子监监生们下场了。这些热血男儿们,有知识有文化还有对小姐姐们的热爱,瞬间引爆了江南士子圈。 大家讨论的话题,也由妓院老板可恨可杀,渐渐的上升为,为什么要有她们的存在,谁在需要她们的存在。 林如海从中闻到了危险的味道,第一时间从扬州跑回了金陵,要替女儿看住场子。 林黛玉扔下最新的报纸,气的直喘。 果然反击来了,开篇就拿男尊女卑、三从四德压人。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这些女人固然不幸,但是她们可以去死啊,死了不就不受苦了吗?既然舍不得死,又失了名节,那就是卑贱之人,任人侮辱也是赢得的报应。 瞧瞧这套理论,典型的受害有罪论。林黛玉哪里知道这些去,也低估了男人对自己地位极端的看重。 林如海也只有些劝慰女儿的道理,毕竟这都是亚圣的理论。甭管是不是他的原意,你一个女人家,想驳倒自南宋到前明,一直以来奉行的礼制,怕不是那么容易。 岂止是不容易,简直就是难上加难。 林黛玉面对的是全天下的唯尊为贵的男人们,是可以用三纲五常合理的三妻四妾却让女人必须守节的男人们。 更可况,他们背后是一脉相承的儒学。 总有人不信封建伦理加理学对女人有多残酷,用李修的解释就是天竺种姓制叠加极端慕斯兰。 连眼睛都不许露出来,还要缠上小脚的前明,就是这么个极端禁锢女人的世界。 整个士大夫集团,疯狂的在女人身上刷存在感。青楼就是他们恣情纵意的最佳场所,有名的,有钱的,没有柳三变的诗才,确有柳三变的心怀。 之前林黛玉开女子医院,前皇后准青楼女子入院看医时,他们就憋着些邪气。碍于皇后的威权和女子医院单走一路的风格,他们还没敢说什么。 如今,林黛玉要断了青楼传承,他们绝不能允许。 他们看的明白。下九流的青楼妓子上了岸后,紧接着就是女人权利的要求。 这个他们是指的天下男人。 连一开始支持林黛玉的国子监的监生们,也为此已经吵成了一团,有了内部分裂,更何况他人乎。 林如海也是这么劝女儿的:“夫为妻纲,本就有顺从之意。你若这么改下去,三纲何在?为了汉家这些礼学,蒙元杀了多少人也未见汉人屈服,李修也要去学着杀人么?” 黛玉不服,却不和父亲顶嘴,只是问可有稳妥的良策。 林如海一辈子受的都是正统的教育,他哪能想出什么办法来。 黛玉无奈起来,怀疑自己是不是办了一件错事。 林如海一语道破背后的玄机:“这是天下对李修的一次的试探,没人鼓动,也没有什么诡计。不过是大势所趋赶到这里了。收天下容易,收民心难。李修废皇权,废奴籍,废商贾,引得天下震荡。这些余波未了,渐渐的汇成一种势,倒逼着他称皇的势。 要想去除女人的禁锢,还要从君为臣纲下手。他若登基,你为皇后,自可用这个身份做做文章。一如当年皇后开医院之门纳青楼女子那般。” 林黛玉怎么可能劝进李修走这条路,果断否定:“爹爹,皇权是个死循环,您又不是不知道,何况三郎早已看的分明,必不会被什么余波推回去走这条路。” 林如海苦笑一下:“我这不是给你和女婿站台来了吗?此事由为父收尾吧,你和修儿的清名,不容有失。做老丈人的,怎么也要帮着女婿一把。” 黛玉愁眉不展,就没个两全之策了吗? 有了! 黛玉忽然想到了西域故事,因为人手不够,李修强行让女人们出来做功,一下子把西域的男人们的自尊心给打掉了。挣得还没老婆多呢,哪来的脸在家里吆五喝六。 男女平权的基础是什么?钱!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女人可以自己赚钱后,对男人的依赖程度能下降一半。 不是天下男人或主动或被动的反对我林黛玉吗,那我就拉天下女人主动的站出来分权。 想到就去做,刚想着出门去找地方开工厂,李修就笑呵呵的进了大门。 抱着错愕过后掉眼泪的林黛玉,李修跟老丈人商量一件事:“江宁新立省,下面的污泥浊水有必要清一清。岳父不考虑一下扫黄打黑吗?” 林如海问明白是什么意思后,一拍巴掌:“甚好甚好!就依贤婿的意思,好好的挖挖泥沙。” 李修还特意嘱咐一句:“凡是在青楼抓的,务必让他们家人领回去。” 林如海大笑:“有老婆的就让老婆来领对不对?” 林黛玉也想明白了其中意思,破涕为笑,嗔怪三郎怎么早不给她出这个主意。 李修能怎么说,说自己忙还是说你不该擅自做主? 一叠声的说自己错了,早该陪着黛玉一起回来金陵的。 林如海咳嗽两声,不满的瞪了一眼女儿,看着他俩没人理自己,悻悻然出门办公。 把一腔不满之气,发泄在了要倒霉的那些人身上。 可想而知,被老婆从青楼领回家的男人们,小日子怕是要不好过几天。 趁此机会,各种后手就可以摆布开来。这一手移花接木,李修看多了也就会了。 “少给我卖乖。”黛玉眼睛里是化不开的柔情,心里是填满了蜜意,嘴里却不肯承李修的情。 “你早知道会如此的对不对?所以你才迟迟没有动作。可是三郎,你有没有想过,中原不同西域,晚一天动作,就要有多少女人家跳进这个火坑?” 李修刮刮她鼻子:“所以你就义无反顾的充当了先锋?” 黛玉俏皮的皱皱鼻子,嗯了一声:“我虽有孤标傲世偕谁隐的做派,但也有一样花开为底迟的本性。能救的,我必定要救。” 李修惟有爱怜的抱紧她:“我教你个办法,要不要听。” “要不要妾身焚香沐浴恭听呀?” 淘气的黛玉把李修哄进了浴室后,抱着他的衣服走了。这就是对李修小小的惩罚,谁让他这时候来看自己的笑话呢。 回了自己屋,喊来惜春面授机宜:“金陵将要清退青楼,你把最大的那几家好好写写。告诉世人,他们是如何的喝着人血,践踏人命。有不明白的,去找那些苦命的问。” 惜春眼睛一亮:“是不是有了对策?” 黛玉咬着自己嘴唇不肯说,惜春眼珠一转,故意的哦了一声:“原来姐姐的卧龙凤雏来了啊。” 黛玉羞红了脸:“也怪我的见识低了。要不是他来解了困局,我还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呢。” 惜春反而劝她:“自古能成就大事的女人家,又能有几个?我等都是被养在深闺的,若不是遇见了李三哥,对外面的事又能知道多少。姐姐也莫要妄自菲薄,我惜春可是对你钦佩的紧呐。敢让天下女人站起来,就是你林黛玉的大功德了!快说说,后面的事该怎么做?” “仿西域的例子,让女人们走出家门务工去。你也知道的,我们女人但凡能养活了自己,必然不会受窝囊气的。” 惜春却点醒了林黛玉:“林姐姐可知要做什么厂子吗?” 一下子把黛玉给问住了,从来都是李修说做这个做那个,她才有了主心骨一样去帮着谋划。真要轮到自己下决定,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该做什么好了。 黛玉红着脸叹口气,看来,自己还得给某人送衣服去。 惜春仿佛明白些什么,笑嘻嘻的告辞。黛玉送她出了门,找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进到里屋浴室,温温柔柔的给泡热水澡的李修搓背。 直到洗没了半桶水后,李修才出来找人,黛玉没干衣服穿了。 当天半夜,十里秦淮惊现十面埋伏,金陵城里闹翻了天,城狐社鼠抓了能有过千,大牢里人满为患。 最奇特的一幕,在天亮时出现了。 秦淮河一侧的楚馆前面,密密麻麻蹲满了衣衫不整的男人家。 个个藏住了脸,不敢抬头。 有发狠的,被棍棒枪托一顿招呼,鼻青脸肿的躺在地上喘气。 有喊我有功名的,兵卒们热情的过去问他的老师是谁?是不是也在这一大群人里呢? 直到日上三竿了,衙役们才赶着一连串披枷带锁的人,绕着半个城来到了金陵府衙,一个个的问过姓名住址后,自有人前去敲着锣过去报信。 李修指示,一切按照中举办理。怎么热闹怎么来。 把新上任的金陵府尹吴天佑难为坏了,本想着劝说督帅几句,被自己女儿,前皇妃吴妃给拦住了。她就是拎着枪战斗在金陵皇宫第一线的嫔妃带头人。 “爹,您糊涂了不成!您以为李修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吗?他是要给天下女子平权。这个忙,您一定要帮。就连我也要去捧捧场。” 吴天佑就是江南为二没有跟着甄家起哄的原宁国公府知府,陆鸣的主意把他挪到了金陵做知府,和林如海做上下级。 “女儿啊,这能行吗?” 吴妃本名吴孟姚,一挑眉毛跟自己父亲说道:“别人行不行的女儿不知道,可李江流一定能有办法做成。女儿十五入宫,二十封妃,别的本事学到,看人却是看不错的。” 吴天佑也是宠着自己这个做了寡妇的女儿,一狠心,就按着李修的指示去做事。 真是敲锣打鼓的把消息送到每一家,甭管是深宅大院还是陋巷窄街,都要男人们的妻子去领人。 没媳妇的怎么办? 有老娘还在的也行。婶娘、姨娘、舅娘也行。总之,就要你们家女眷去领人。 金陵大哗! 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头就围在了府衙之外,又是慌又是兴奋的看热闹。 不多时,陆续有妇人过来领人,好家伙,场面差点骚动。 哪有丢过这么大的人啊! “斯文扫地啊!”一个书生见了自己娘子抛头露面的领他回去,实在气不过去,一头就想撞死在府衙的墙上。 被早有准备的衙役一脚踹飞。 “现在知道丢人,早干什么去了?”衙役们鼻孔朝天的喝骂着。 人群中就有起哄的,李修藏在一堆人里高声喊起来:“早忙着干呗!” 人群哄笑起来。 李修继续喊着:“那位娘子,我要是你,就直接进府衙签个和离文书给他。新朝新法,男人是过错方的,家当全给你。” 轰的一下人群炸了,这特娘的是什么缺德法?还让不让男人活了啊? 那娘子低头不语,良久才小声的问了一句话:“果然如此的吗?” 李修重重的点点头,并很同情的看了一眼那位书生。 现场大几百号人,都雅雀无声的看着这对小夫妻。 那娘子犹豫良久,对书生福了福身:“相公,既然你恋栈青楼,妾身碍于世道,也不好阻你前去。既然如此...” 说着说着声音就哽咽起来,泪珠儿成串的洒落下来,打湿了尘埃。 “既如此,不如一别两宽,奴...去也!” 说完这话,小娘子扭身就进了府衙,不多时拿着一纸文书出来,后面还跟着司吏。 “给你,奴家这就回去收拾一下东西,带着孩子走。” 书生仿若傻了一般,颤巍巍接过文书看了看,忽然问道:“你离我而去后,可有生计?” 小娘子低着头说道:“金陵织造要招女工千余名,包吃包住,月钱从优,还有育儿学堂。报名要从速...” 李修一捂额头,蹲下了身子藏到了护卫们的身后,谁给改的台词,广告植入也太生硬了吧,能不能有点美感。 躲在府衙里的薛宝琴和贾惜春却洋洋自得,文官的书生,芳官的小娘子,演的还真挺像。我们改的词也很好,人间悲喜剧,尽在其中。 吴孟姚却拿着一纸合同皱眉:“我好歹也出了十万,怎么就这么点份子?” 薛宝琴笑靥如花:“一万一股的,我家做事向来这么大气。蒸汽纺织机,就我家才有。” “有这么贵?” “还有朝廷的一半呢,我家老爷说了,公私合营,公家必须占一半。” . 第二百一十四集 风雨面前一起扛 公私合营也是李修的手段,深受政务院大力推崇。 凡是涉及到国家经济命脉的产业,必须国家占一半,最少也是四成,还不出本钱,只输出技术。 因为用钱的地方挺多的,能省就省。 说说此时的格局吧,柳芳还在汉中修路,定下的目标是打完巴蜀时,路也修通,为后续的经略吐蕃做准备。 贾雨村带着一百多艘换装了火炮的大福船,已经到了漳州,等着补给就位后,安南和南洋两处都护府就将迎来开府之战。 西边和北边暂时是没大事,仇兰亭忙着扩建码头和修铁路,这钱是奥斯曼给出;卫若兰已经到了宁边,据说和高丽相处的十分融洽,因为被他驱赶过去的各胡杂兵已经有小十万的规模,高丽王很慌。 朝廷也是看到了打仗能挣钱的路子,才同意这么玩下去,就是这样,先期的投入也是一大笔的数字。 好在朝野上下没人怀疑李修挣钱的法子,这是有史记载以来,唯一一次四处开战还能挣钱的时候,所以公私合营的政策简直就是量身订做。 朱鹤摊开厚厚的册子,给吴孟姚讲着投资工厂的受益,口若悬河引经据典,听得薛宝琴都困了,他还没说完呢。 薛宝琴心里是暗暗好笑,自己装困是受不了这两个人之间的微微酸腐的味道。一个是单身甚久的新晋官员,一个是刚刚做寡的前朝皇妃,自己这个新妇无意间成了媒婆,这让薛宝琴好难适应几个人的身份变化。 走又不好走,留下也多余,借着倒茶的机会溜到一旁去看戏。 嗯,这就舒服多了。瞧瞧,朱大人已经开始说自己的革命家史了:“在下没来金陵之间,是管着陇西的织厂。那里的织工,还是当年从江南三省招募过去的,现如今再看,当初这步棋走的是极妙。” “哦?不是说那里是不毛之地吗?” 朱鹤面露不忍:“您那时在深宫受苦,哪里知道塞上江南的真面目。莫言风物是穷边,塞北江南此果然。苍壁下粘芳草地,垂杨中卧碧塘天。有戈壁黄沙,有涛涛河水,有千里草原,有万顷良田。麦浪翻滚,瓜果飘香,更有数不尽的牛羊。 昔日屡屡犯边的鞑靼回鹘人,都放牧河套,等着咱们去收他们的牛羊。我来时,铁路已经修到了云中城,经大同过来就能到了京城。 若您有闲暇,在下愿护卫着您亲去看看的。” 啧啧啧,这就是夫君说过的邀请出游的套路了吧。这一路慢慢走着走着,不就走到一起去了?夫君身边还真是物以类聚。 世界很大,有诗和远方。 在深宫日久的吴孟姚,果然被说的心动。虽然没有直接答应,可默默无语思量的样子,不就是给你机会了吗。 宝琴咳嗽一声,吵醒了做梦的两个人,示意他们先办正事。 “可以签了吧?有陇西的先例,还怕金陵织厂赚不到钱吗?” 吴皇妃娇俏的一笑:“我自是放心的。妹妹也别多心,姐姐孤苦一个人,比不得妹妹嫁的好。后半生要是没个财物傍身,可要怎么活下去的。” 宝琴背着朱鹤冲她一吐舌头,不顾吴皇妃娇羞的样子,过去拿了按了印章的文书就走。 还把朱鹤给她留下了,要他好好给她上上新政的课。 终于回了家的宝琴,见了黛玉就忍不住的八卦起来,逗得黛玉也是笑个不停。 “姐姐,三郎呢?怎么又不见了人影?” 黛玉微蹙眉头:“正要和你说这件事呢。豫州连日大雨,有内涝的危害。三郎和政务院正在商量如何的救灾。” 宝琴也揪起心来,黄河一旦泛滥成灾,豫州半省之地都要成为泽国。这要损伤多少百姓啊。 李修也是心内如焚,紧急召陆鸣等人前来金陵商议救灾事宜。 “先不要去考量什么得失!”李修开宗明义:“先以救人为主!改了过去什么钦差赈灾的混蛋模式,各位大人又不是不知道这里面的猫腻。一担粮食到了灾区还能剩几斗?” 陆鸣和户部侍郎商议了一下钱粮,皱着眉说道:“江流,你有所不知。你被拐走那年,也是豫州大水泛滥。前前后后花费了千万两银子,历时三年才稳住了局面。一纸罪己诏就让穆家父子换了位子坐。我等的担心就是在此啊。” 李修知道他们是好意,但是他有更好的作业可以抄,不会用以往朝廷的老办法。 “陆相回京城坐阵,用应急署的牌子把人手给我组好派过去,我在豫州开封府等着他们。” “督帅要亲去?” 李修斩钉截铁:“我亲去自有我亲去的道理,暂不动江南分毫。我带安西军一部去就行,陆相帮我准备十万人的粮食,从直隶进豫州。” 一部能有多少人?就这么空着手先过去? 李修呲一口白牙笑着说道:“也是该让你们知道的一件事,那豫州的巡抚早已和我达成默契,陇海铁路已经修到了洛阳。请政务院下令给陕西,收陇西和长安的粮食由铁路直运洛阳。” 陆鸣等人一想豫州那人是谁,也都笑骂李修是个大反贼,就是永正朝不内讧,早晚也要亡在他的手里。 众人说笑了一阵,纷纷开始忙了起来。 李修和林如海翁婿两个作伴回了家,宝琴赶紧安排酒饭,黛玉就晃啊晃的看着饭菜好了,才去就坐等着吃饭。 宝琴撅着嘴进来告状:“愈发的拿架子,连中馈这等事也要我管的吗?姐姐才是大妇好不好?” 翁婿两个喝酒吃菜,不理她们的事,沾上就是麻烦。 黛玉还偏就气她:“咱家婆婆姑姐都不在身边,我要不好好教教你规矩。以后见了面,你什么都不会,都不懂,岂不是要说我的。” 薛宝琴不敢反驳这一条,撅着嘴给黛玉盛了满满一大碗饭递过去:“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切勿奢靡浪费!” 黛玉接过来顺手崴了一半给李修,笑眯眯的看着宝琴不说话。 宝琴抢过李修的碗,狠狠的盛满冒尖,盯着李修一口一口都吃完才算罢休。 晚上休息的时候,宝琴抱着被子跟黛玉挤在一起,就是不肯自己睡。 黛玉只好把李修轰进了书房,又接着教训宝琴。 “姐姐我知错了还不行吗?我改!” “真的?你错哪了?” “不该把朱鹤大人一个人留在吴府。” 黛玉这才哼的一声原谅了她:“给你个教训要记着。他们私下如何不干你事,可你带着朱大人去的,与情与理都不该把他一个人抛下就走。幸亏朱大人是三郎的朋友,不会跟你计较。否则,怠慢公事,你是认罚不认罚。” 薛宝琴一边嗯嗯的答应着,一边眼珠子乱转,明天该把堂姐宝钗从扬州请过来的,让她也立规矩。 谁知道黛玉悠悠的说了一句话:“别想着别人,她们来了只能是客,想立规矩都要看我的心情。休想打这主意。” 薛宝琴拉开被子盖住了脑袋,羞恼的琢磨着家里谁能帮她管管事,她可不想天天围着灶台去转。 黛玉则趁她看不见,握着嘴不敢笑出声,小媳妇不受点气怎么行,等着她们来了,你再去欺负她们去,我好在一旁喝茶看戏。 ...... 豫州开封府衙,豫州巡抚原翰林院院首刘玄,站在门前看着瓢泼大雨,紧缩眉心。 他是永正朝龟山进京的第一批受害者,翰林院执掌着修书撰史,起草诏书的重任,那时的龟山人怎么肯让他继续留在那个位子上。 一番周旋过后,他回了豫州老家出任巡抚。也就有了李修穿豫州而过的事情。 现在他想的就是李修,来不来?派谁来?怎么个赈灾之法? 正愁眉不展时,梅文鼎,这位倒霉翰林,因为两边不讨喜,也被他带到了豫州,做了开封府知府,急匆匆一身雨水的跑了进来。 “院首,商都急报,水淹全城了。” “什么?!” 怕什么来什么,商都县城都被淹了的话,附近的村镇农田就可想而知了。 “黄河堤坝怎么样?” “还好还好,不过,照这个大雨的下法,恐怕也撑不了多久。院首,如何是好?” 刘玄嘿的一声,他又能怎么办呢? 只能先派人上堤坝守住吧,万一大堤决口,半个豫州都要泡在水里。那个时候,才是最要命的时候。真的要重演十几年前的那一幕吗? 他不禁想起当年的惨状,无数灾民流离失所涌向京城,太上皇被当时还是太子的永正派系,逼着下了罪己诏,从而失去了皇位。 这一次呢?难道真是上天看不过李修无君之举,降下灾荒惩罚天下吗? 胡思乱想间,噼里啪啦的雨声中,隐隐传来人喊马嘶的声音,一个差役冒着雨飞报而进:“巡抚大人!金陵来人了!” 刘玄和梅文鼎精神一震,李修就在金陵,难道是他这么快的派人来了吗? “快!快快有请!” 不一会儿,一个一身雨披,脚步蹒跚的年轻人,被人架着进了大堂。 那人裂开嗓子就喊:“金陵薛蟠,奉督帅之命前来报信!我的屁股哟,我的裆哟,疼死我了!哪位是刘巡抚啊,快让我见他。” 刘玄急忙过去搀住他:“老夫就是豫州巡抚刘玄。快说,李督帅有何政令?” 薛蟠实在是站不住了,瘫在地上对刘玄说道:“先给您一个口信吧。让您亲自去洛阳坐阵,安西的粮食源源不断的经铁路运过来,一定要保住铁路不被冲毁。” 刘玄忍住了激动,再问:“还有吗?” “有!豫州全境府军集合,开往黄河岸边抗洪,违令者,斩!” ...... 齐鲁枣庄微山湖,一阵突突突的声音打破了平静,随着一阵阵黑烟的冒起,一连串的沙船被前后连在一起,随着头船劈开湖面飘了进来。 改装了蒸汽机的平底沙船,日夜不停的经运河北上,终于在第五天头上,赶到了这里。 此地距商都,仅剩八百里。 晴雯坐在船头痴痴的望着西边的方向,那里是她的家乡。 十几年前,李修被拐到了察里津,而她却被一场大水冲毁了家园。她爹娘带着她沿途北上,就在曲阜,把她卖了换来了小半袋米吃。 自己的娘推自己走的时候,就喊了一句话,孩子,别怨娘狠心,为了你弟弟,咱家要活下去啊! 随后的日子里,她不知道自己被卖了多少回,直到被卖进了京城赖家以后,她才第一次的吃饱饭。 从此,她再也没有提起过这段往事,纵是见到了一路逃荒来的远房表哥,她也没有打问父母的下落。 一晃十几年过去了,自己阴错阳差的又回来了这里。父母什么样她都记不起,家乡是哪里也忘得差不多。 只是记住了那时人们惊恐的喊着黄河溃堤了! 慢慢的打听过后,她知道了那年溃堤的地方,正是自己这次来的地方。 我是这里的人吗? 身上一暖,晴雯回头看过去,李修给她批了一件厚衣服。 “想不起来就别想了。”李修陪她坐下,冲她眨眨眼:“我有时也想不起来一些人和一些地方。就让他们藏在自己心里面吧,多想也是枉然。你好歹还是这里的人,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评断自己。” 哪有那么容易的融入啊,重整山河后的那座孤岛上,有多少第一代人的遗愿就是回来。 以前闲暇时看书,总也以为是既来之则安之。怎么会融入不进去呢。 有了媳妇之后,黛玉总缩在他怀里哭着想自己的娘亲,让他一下子明白了道理。 就是后世你娶一个媳妇回家,你看她是想着娘家多,还是融入夫家多? 哪怕就在一个城市里住着,她们也愿意回去娘家。就如那些陪着媳妇们回娘家的男人一样,坐在丈人家里,总是不那么舒服,总有一些拘束。 晴雯抹了一把泪,白他一眼:“又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了。你怎么学的跟那个凤凰蛋一样,总说些别人听不懂的话呢。” 李修用肩膀撞她一下:“不是要安慰你吗。” 晴雯一撅嘴略有得意的一笑:“你怎么知道我是这里的人呢?” 我怎么知道的,当然是猜的呗。家乡一场大水把你冲到了京城,十岁时卖进了赖家。原作者就是这么写的你,我胡乱猜猜哪里发的大水不就好了。 晴雯撞了一下李修的肩头:“可不许你胡思乱想了。你现在是这天下的元首,还是人家两个的丈夫。” 李修一笑,看着晴雯问道:“那咱俩呢?你到底想好了没有。” 晴雯没好气的推了他一把:“左一个右一个的,你还不够啊!男人,哼!全都一个样!这次你别想,我是来救人的,不在你身边伺候!” 脾气够大的,李修小声问问她是不是有情况了,被晴雯拳打脚踢的给轰回了客舱。 一个时辰过后,船队停靠在了岸边,李修跳下船骑上快马,不等慢慢卸货的众人,带着卫队向着八百里外的商都疾驰而去。 商都,挺住! . 第二百一十五集相爱才能相杀 中原的百姓,第一次知道了什么是电报,每日里的事情,甭管隔着有多远,那滴滴答答的家伙一响,就能知道了。 豫州大水,就是随着电报的传播,一天之内就让各地的电报馆有了最新的消息。 京城,陆政相调集了第一批的应急署官员,亲自送他们在通州码头上船,押解着河套的存粮赶赴豫州。 江宁,林如海收集千余条乌篷木船,挂在火轮沙船后面,运往豫州。 而豫州,督帅正带着豫州府军奋战在黄河岸边,豫州官民上下拼命保卫家园。 没有灾民逃荒,没有天下告急征粮纳税,虽有每天更新不断的伤亡者数字让人伤心外,天下莫名陷入了一种亢奋之中。 朝廷可信,官民一心,连几万府军都扔下了刀枪去救人,华夏新朝有大气象也! 豫州商都黄河岸边,浊浪滔天,滚滚黄河携着万钧的气势,冲向下游。堤坝上过万人喊着号子砸桩填土,要把狂奔的河水束缚在高高的河堤之内。 梅文鼎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带着河道的官员,测量水速,计算土方,忙的不可开交。李修半躺在帐篷里一身的泥水酣然大睡。 晴雯端着盆热水进来,给他擦脸洗脚,愣是弄不醒他。 心疼的一叹,转身去找应急署的官员:“药品不足。急缺驱寒祛热的小柴胡汤剂,还有金鸡纳霜和玛丽梅也不够用,最缺的还是人手,您看?” 这一问给官员问住了,皱着眉反问晴雯:“本官还真不懂这些药是要从哪里调集?要不要叫醒督帅,问问他的意见?” 晴雯看了一眼酣睡的李修,不想叫醒他,自己琢磨了一下说道:“您给两地的太医院发报,要他们调集药材,没有的只管去找林娘子要。” 家里制药是贾探春的买卖,可晴雯分的明白,自己不能直接去找探春,只有通过黛玉才行。 官员连声称谢,用救灾应急署的名义给江宁发报。 林如海把电报带回了家,给女儿去看,笑着说她是两江布政使,啥都要经她的手才行。 黛玉羞红了脸嗔怪李修:“自己拿主意不就好了,还偏偏的推到我的头上。真是不让人省心。” 林如海嗯了一声,问她要不要骂他一顿,推了这事儿。 黛玉怎么能干:“都挺忙的,何必又生事呢。” 林如海说了句口不应心,就去忙着继续给织厂找地方,留下一个不敢抬头看自己的女儿在家调兵遣将。 等着爹走了,林黛玉才消停下来,喊来宝琴吩咐:“去扬州找探春买药,价钱你和她谈。买贵了就扣你的嫁妆。” “凭什么?!”宝琴当然的不肯:“药方子是咱家的,凭什么给她钱买药。姐姐在家等着我,我一分钱不出,就让她把药送过去。” 黛玉使劲的给她拍手:“好好好!就是要这样才好!我去建学堂了,这事都由你管着。” 说完了不让她看,找张纸写了些什么,叠好了给了抱琴:“藏好了不许她看。看了就不灵了。要是探春不肯让你们赊账的话,再把这条子给她。” 宝琴嫌她啰嗦,叫上抱琴就走,坐船去了扬州。探春、妙玉和宝钗都还在扬州布局江南的生意。 数薛宝钗的动作快,金陵一搞取缔青楼,她先占了安定书院,把烟花们请了进来刺绣纺织,仿着慧纹,让她们各抒心机别出心裁。 成品一出,果然卖的不错。每天喜滋滋的心情不错。 也不着急去金陵,林黛玉摆明了是躲着她们,各过各的。不嫁过去就难进家门。 见了妹妹来,好一顿埋怨,半含酸半玩笑的问她是不是被家里的大娘子给赶了出来。 偏宝琴是最不怕她,反而劝说她赶紧收拾嫁妆等着花轿抬,要不排在最后面,可是有苦头吃。 姐妹俩你一句我一句的斗了会嘴,贾探春才从外面回来。 “稀客稀客!琴妹妹怎么来了?” 宝钗插话:“林大娘子有旨意给你,还不拿着红毡子跪听。” 探春一挑眉:“红毡子就该李三哥给我备着。我不挑的,什么时候都行,给琴妹妹敬茶都行。” 宝琴一吐舌头,你们过得也很热闹吗,每天倒是不孤单,吵吵架拌拌嘴也很好玩。 “三姐姐不要听我姐姐说的,她是故意的气你。等办完我的事,咱们去踢了她的绣馆。我可也会一手刺绣。” 探春鼓掌叫好,宝钗恨得牙痒痒,瞪了她们两个一眼,推说有事,跑去绣馆准备。万一她们两个来个技压群雌,自己可是没脸。 探春和宝琴等她走了,才开始谈了正事:“豫州缺药,两京的太医院想来也是准备不足,就是有了药,他们也要耽搁时间。只有先从姐姐这里拿药送过去。” 探春也知道缓急,让侍书找来生产册子翻着看可以从哪里调拨。 一边看着一边说:“北海都护府那里倒是可以挪用一批份额出来,另外,怎么用量这么大?” “一省的人啊姐姐!少了够干什么的?” “那就把西域的份额也给了你,我再凑一凑,先各安排十万份的药。太医院赶上第二批送过去,也就能接上趟。” 宝琴给探春伸个大拇指:“还是三姐姐果断。那我就给应急署回信,让他们等着拿药吧。” “你先等一等。”探春喊住了要走的宝琴:“你容我想一想,西域太远,难解近渴。不如这样,你给李纨姐姐去信,先从世家那里收药,从长安运过去要快许多。等我用西域的份额填回去给他们。另外吗,我找谁结账去?” “应急署啊。姐姐便宜点给他们。” 探春笑了,把册子合上往桌子上一扔,伸出指头指指薛宝琴:“差一点让你混过去。” 宝琴装着无辜:“姐姐这是何意?难道不该是他们掏钱买吗?” 探春哼了一声,先让侍书去发报调拨药品,转过头对着宝琴似笑非笑的说道:“要是林姐姐来找我,她定不会这么说。” “那她要怎么说?” 探春颇感无奈的告诉她答案:“林姐姐会打张条,让我拿着去找李三郎。然后李三郎就会再给我个药方子,顶了这帐。我一分钱挣不到不说,还要再掏钱去试制新药。” 啊? 宝琴瞠目结舌的去看看抱琴,抱琴从袖子里拿住一张林黛玉写的条子,当着她们面打开。 几个人挤在一起去看,上面写着:承惠送药,探丫头可亲自送药前去。国家值此为难之际,怎可以金钱计较。多多益善,我回京城等着探丫头来敬茶。 宝琴和抱琴互看了一眼,都没了脾气,可恨的林黛玉,指使自己跑一趟腿就是为了送这封信。还拿话勾搭着贾探春,这是买药吗?这是逼捐好不好。 贾探春是又气又笑,叠好了那张纸藏在身上,一定要留下证据,这就算你给我下的婚贴,我去找三郎对质去。 抱琴就觉得浑身发冷,过去拉住回来报信的侍书,小声的问她:“贾家的姑娘就这么被林家姑娘戏弄的吗?” 侍书眼泪差点掉下来,三个姑娘啊,有一个算一个,哪个没被林黛玉指使过。可恨的是什么?是指使完了还给你好处!跟那位三郎学的是青出于蓝。 “都怪老太太、太太她们那起子人。欺负了林姑娘好几年,也不怪人家报复回来。”侍书偷偷的告诉了抱琴答案。 这话也就她们这些人背后说说,三春都默契的不提。 她俩在屋外嘀嘀咕咕,探春和宝琴在屋里也嘀嘀咕咕。太可气了,不能放过别人,一定要把这口气平摊了才行。 “我们去找宝钗去,让她也出份银子。” “嗯嗯嗯,还有那位妙玉姐姐。数她最有钱的。” “那咱们得要商量一下,怎么能让她们憋屈着也把钱拿出来。” 专门坑姐的薛宝琴,立即有了主意:“我让金陵的风月们捐一笔赈灾款子,不论多少都能尽份心,也让她们捞个好名声。” 探春眼睛一亮:“着啊!这样一来,扬州烟花们就不得不跟着一起,圆宝姐姐想不出钱都不行的。” “那妙玉姐姐呢?” 探春神秘的一笑:“只要圆宝姐姐出了钱,她自会想办法让妙玉也出的。” 侍书冲屋里那两个笑的得意的姑娘们努努嘴,告诉抱琴:“看见了吧。捆一块让林家卖了,还得给人家数钱。我就不明白了,就这么点事,怎么一个个的就不明白呢。” 抱琴一撇嘴:“当局者迷呗。元春小姐当年要有林姑娘一半,不用一半,就有探姑娘的手腕就行。早就逃出生天了。真是一个爹教不出两个一样的姑娘来。” 两个看明白的姑娘,谁也不去捅破,静等着她们把事情做大。 转过天来,林黛玉眯着眼睛听惜春给她念报纸,金陵风月们果然给力,五万雪花银不到一天就捐了出来。听到最后一句:我等烟花女子愿与国同艰! 噗嗤一声笑了:“还不算是个笨的,这就好!总让我养着她,也不是个道理。此时不多学着些,等她们进了门,可就难立足咯。四妹妹,陪我去趟吴家。风月们这事做的极好,我要给她们一个说法。” 备上车送了帖子,吴皇妃出门相迎。 “怎么亲自来了呢。要搁在前朝,你这个皇后可是我要求见的。” 黛玉假意要走:“好好的来送一份人情,却被人家占了便宜,回去。” 吴皇妃紧着拉住她:“怪我不会说话了。快快有请,有事屋里去谈。” 进了屋献茶过后,黛玉才说了来意:“有一件事,我想了许久,总也绕不过去,不得不请你出面说一句话。” 吴皇妃前面开的玩笑,半真半假。以林黛玉现在的身份而言,皇后的位子就虚悬在她身后,只是人家不愿意要罢了。 一听还有她绕不过去的事,也来了兴致:“请明言。若有我能帮的上的,必会尽力而为。” 黛玉先谢过她,说了原委:“前段日子,我的事闹得天下沸腾,可还没有收尾。你我都是女人,不说为自己搏一个将来,就是为了以后的女儿,也要跟男人们争上一争。现在正好有个机会,借着她们募捐的事,我想推她们上岸。故此,要借用一下金陵的皇宫。把织厂就开在皇宫里,让织女们在那男人们最想去的地方,自立而生。 可我的身份不好出面,一旦我去说话,事倒是能成,确有借势压人的意思在内。少不得让外面又说三道四。 所以,请你出面,效仿一下前朝的皇后,带着织女们进那座皇宫。” 吴皇妃真想给黛玉磕一个,天大的名声就这么拱手送过来,不接自己就是傻子。 不磕头了,总要福个礼。 黛玉坦然受之说道:“我要抱琴跟着你一起做这事,顺带着把一些没了生计的宫娥也召回去干活。我回京城,你在金陵,两处着手,不用等我。” 惜春又加了一句:“我会大篇幅的给您扬扬名。以后有什么事,也不用忌讳着皇妃的名头了。” 吴孟姚脸一红,心里终于放下了一件心事,信誓旦旦的要把这件事情做好,还捐了五千两银子。 黛玉拿好银票谢过她,带着惜春回家。晚上等父亲回来后,故意的去问问找没找好地方。 林如海果然作难,这么多女人在一起,地方就不能偏了,还要有人保护。金陵城里寸土寸金的,哪来这么合适的地啊。 黛玉得意的一扬脖子,对着父亲撒娇:“女儿可是给您找了一个天底下最适合的地方。林布政就不说谢谢女儿的吗?” 林如海哈哈大笑,知道女儿这是记着自己调侃她是布政使的事,哄哄姑娘问她是何处。 “皇宫!再没有比那里合适的了。” 林如海先喜后惊,自己女儿要是用皇宫收织女做工的话,又是一阵非议四起。到时肯定有称她为皇后的言辞出来,那不是对李修的反讽吗。 黛玉拿着李修常用的酒盅,跟爹碰了一下:“还是不放心女儿的吗?我呀,请了一位前皇妃出面,一举三得的事,他们想说也无从说起。” 林如海一下子明白了是谁,连干了三盅酒,大呼痛快。要名分有名分,要说法有说法,吴孟姚可是织厂的股东,她带着织女去哪都行。 在薛宝琴去扬州的第四天,薛宝钗恨恨的交出了一万五千两银票,里面有绣女们捐的一万两。转身就去找了妙玉。 无它,报纸上写着烟花两个字呢,就差点名扬州城。 妙玉瞪着薛宝钗说道:“一个皇妃捐,我也要捐,这是何意?” 薛宝钗风轻云淡的喝着她的茶说道:“也是啊,出家人四大皆空的,哪有什么钱啊。这样吧,我喝完了茶,把杯子带走卖了它,就算你捐了可好。” 妙玉说了声无聊,随便找本经书翻了翻问她:“你出了多少?” “五千。” “哦,那我可出不了五千。” “拯救黎民啊。” “我知道。我是说,我就没那么小的面额。” 薛宝钗就觉得自己柰子隐隐做痛。 . 第二百一十六集 中州新局面 禹贡记载天下九州,由西往东按着先北后南来分,是为雍州、梁州、冀州、豫州、荆州、兖州、青州、徐州、扬州。 豫州正好在古九州的中间,又是黄河文明的起始点,也称做中州。 李修听着刘玄滔滔不绝的给自己讲古,心里还真是羞愧。 有键盘的时代,他也是没少地域黑,总说人家是井盖大省,是真的忘了豫州在华夏的特殊性。 自夏朝至宋朝,这片土地一直是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它供养了几千年的中原文化。 四大发明除了印刷术,剩下的三个都是在这里诞生的。 它有十三朝古都洛阳,八朝古都开封、七朝古都安阳、夏商古都商都。除此之外,还有商丘、南阳、许昌、濮阳等等一时的古都,可说是华夏之最。 什么长安、京都、金陵在它面前都是弟弟。 天下名人、中州过半。 也只有它敢这么说,其余各州不论从质量和数量上,都难以匹敌。 先说四个子,老子、庄子、墨子、韩非子。 再说几大家,杜甫、韩愈、白居易、刘禹锡、李商隐、李贺。 还有一个最年轻的岳飞岳鹏举。 刘玄给李修讲古的原因就是,他在力劝李修定都在此。 “督帅现有的天下之大,堪比汉唐,不弱前明。况且,我观督帅雄心,还不会停下扩土的脚步,所以中州作为国都从地利上来说,是最合适的。” 这还是第一个劝李修重立国都的大官,刘玄作为豫州省的布政使来说,他的心思很明确。豫州遭了灾,怎样才能更好更快的重新发展起来呢?定国都在这里,举天下之力重建豫州不就好了吗。 李修嘿嘿就笑,刘玄老脸一红:“督帅可是认为有何不妥?” 确实不妥。 从地理位置上来说,豫州和陕西都可以作为中心腹地去经营,历史上的各个朝代也证明了这一点。 但是,那是农业时代,土地时代。 现在是工业革命时代,海洋时代。再把国都留在中原腹地,就不适合这个时代的特征了。 他宁肯把国都迁到金陵去,也不会留在中原。 立国都这件事,李修和陆鸣考量过,政务院的意思是,还是现在的京城合适。理由和两个前朝一样,守国门。 “刘大人,您可知道咱们将来的敌人来自何方吗?” 不愧是原翰林院的院首,略一思索,指出了西、北两个方向。 “自古侵我汉家天下的,都是那两处的胡人。只要汉家朝代稍有政怠,他们就会抓住机会大举入侵。” 李修点点头,不能说他全对,但也有几分意思,用李修的话就是格局小了。 不仅是他,天下各省除了林如海能看清些许端倪外,其余各省的布政,都还把眼睛盯在了中原土地里。 这是个大问题,李修觉得应该给这些人集体讲讲世界的构成。 华夏作为中央帝国,要不想走上另外一条难度为地狱级的道路,就要从现在开始认清一个现实。---西方在战火和鲜血中正在崛起,这是他们的大时代,也是他们的运势使然。 四大文明古国就是在这三百年间输了个底掉。原因都是相同的,固步自封,闭关锁国。 李修现在可是站在五层楼上看世界,早就摆脱了原有的红楼世界观。 他在西域起家,就如西府荣国府一样,通过穿越者不懈的努力,把一个更大的“荣国府”一改颓势经营起来。而腐败的东府最终难逃父子相残的局面,被李修夺了原来东府的族长之位,一统宗族。 这个族长是炎黄苗裔的族长,不是一家一姓的族长。 可以说,开局不错,接下来是要扫清家族内部的蛀虫,给他们改改规矩,以备将来面对“四王八公”的挑战。 北边的罗莎,西边的法兰西,南面的莫卧儿、还有一个大洋另一边的花旗。像不像更大的四王。 至于说高丽和扶桑,李修不准备给他们任何的机会崛起,就把他们当作昔日的八公,准备一一料理。 这八个国家和地区分别是要跌下宝座的奥斯曼、要登上宝座的英吉利、势必灭之的扶桑、值得培养的德意志、可以交流的波斯、要趁火打劫的弗朗机、尼德兰和奥地利。 瞧瞧,李修的红楼世界观就是这么豪横。作为继承了“宁荣二府”全部资源的华夏来说,四个主要势力当中,李修最防范的是法兰西,最先开战的是罗莎,最想收复的是殷地故土,最要拆散的莫卧儿天竺。 至于说全占了天下,李修想都不想。蒙元和奥斯曼的教训还不够吗,你占了多少地,将来就要成倍的还回去多少地。 这句话也送给未来别的世界中的花旗。 称霸,也就是一时的事,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趁着外面的水情小了些,李修先给刘玄和梅文鼎讲讲治家之道。 “看看豫州的位置,这里是我打算成为将来铁路枢纽的。” 李修摊开一张地图,一纵一横画了两条线,相交的点就是商都。 “东西走向的是陇海线,东起徐州,西至长安,可以说是贯通雍、豫、兖、徐四州。南北则更长,从京城出发一路南下直达南粤岭南。而交汇点,就在你们豫州。” 刘玄和梅文鼎相视一眼,梅文鼎对老上司说道:“铁路之玄妙,就在日夜不歇奔行千里上。” 形容宝马良驹时,总夸大的说千里驹,是用日行八百,夜走二百的方式推算出来的。现实是,马得累死人要颠死,还不能拉着货。 铁路修通之后,只要锅炉不炸,铁轨尚存,就能拉着长长的车厢一直的跑下去。商都到京城这千里余地,也不过是两天就能到。 刘玄的心思不能说他狭隘,是因为旧的制度里,一旦某个地区遭了灾,除了开恩免个一两年钱粮以外,就会置之不理。 救不起!不是钱不够,也不是粮食不够。是钱和粮食出不了京城就只剩下一半,等到了灾民手里,还能有个三成,地方官就是青天大老爷。 刘玄怕就怕华夏新朝也是如此,故此先试着用豫州的历史诱惑一下李修,想要李修多多注意。 至于说建都豫州,他也知道自己是瞎说。 可万万没想到,李修提出了个铁路枢纽,这可是不幸中的大幸! 不懂铁路没什么,知道交通要道在商都就行。铁路不就是重开一条官道吗。 梅文鼎好歹也是被流放过西域的人才,他是仔细研究过西域成功经验的人,心里高兴之余,还略微有些担心。 西域的铁路都是沿途各地方拿钱出来建设的,里面掺杂了许多的股份。比如说薛家二房,就占据了三成。 豫州要是没遭灾还好,或许能凑一笔钱出来,可现在却不行了。一场大水过后,光是重建的费用,恐怕都要头疼。 “豫州遭逢大难,恐几年内拿不出钱来修筑铁路。这可如何是好?” 刘玄问了一个大概数字后,也没了脾气。他的州库里可是没有那么多。再说,各府的钱,还要拿出来赈济灾民,重建家园,真是没多少富裕量。 李修见他们为难,就提了一个办法:“你们暂时没有,可以向户部协商借款。户部下属已经成立了中央银行,专门有一笔建设用的资金。你们不妨去借借看。” 梅文鼎眼睛忽然一亮:“督帅,能不能我们豫州自己发行债券?” 李修傻了,这就是各省各地方筹措资金自办银行的路。这条路的背后就是分税制。按照各地当年的总得,分比例上缴国库,剩余的就是地方自己的所得。 “老梅,你行啊你!”李修兴奋起来,市场化的路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越走才能越宽。 “你是怎么想到的!” 梅文鼎有些手足无措:“我是不是说错话了?督帅,我可没别的意思。” “不不不!”李修站起身自己走了两步,一扭身对帐篷里装透明的晴雯说道:“给京城发报,下个月择期,召集天下四十九省高官汇聚京师。大家见见面,也正好谈谈各省分税制。” 晴雯滴滴答答的发电报,刘玄问了一句:“督帅,何为分税?” 李修拿过几个碗,都倒了些水进去,指着中间的一个碗说道:“这是朝廷中央。” 又指着一个碗说道:“这是你们豫州。咱们两家谈好,三七还是四六,你当年挣了多少,就按比例给朝廷多少,剩下的都是你们自己的。没钱怎么办?一是向朝廷借贷,二是自筹资金。朝廷给你们统一作保,但是所有钱款,须从中央银行设置各省的分行办理。” 刘玄拿起一个碗来倒了些水进中间的大碗,又拿起一个碗来倒了些水,当倒到第三碗的时候,中间那个大碗已经快装满了。 猛然间恍然大悟,哈哈大笑:“大河常有小河不干。督帅当年在通州码头就是用的这个办法,现在推行天下,必定能赢得各省之心。” 李修还不满意:“这可不是如当年通州一般简单。中央财政收了钱,可不是只进不出。缴纳了当年财税后,还要返还回去各省。原因就在于各省贫富不均,中央朝廷要做的是劫富济贫!不用别人替天行道,我们自己来!” 说着话,端起中间的碗来,给几个没水的碗里各注了一些水。 刘玄和梅文鼎忽然大悟,不由欣喜异常。豫州此次的遭灾,倒是能有逢凶化吉的功效。聚天下余财建设一个豫州,还不是手到擒来! 刘玄与李修击掌成誓,趁着此次大水,直接把土改的事做到底,农会人代会也要相继成立,聚灾民重建家园,豫州将在大水中重生。 十天后,贾探春带着又一批的物资,到了商都,交办好了移交,特意的把捐款给了刘玄。 刘大人拿着银票一笑,请贾探春进帐篷内密谈。 等着贾探春再出来后,眼角眉梢都带着笑,不顾堤坝上的泥泞,深一脚浅一脚的拽着李修的胳膊说要看看黄河。 贾探春在李修面前最是装可爱,看看左右无人,才笑嘻嘻的和他说了刘玄与她说的事:“豫州遭灾没那么多钱重建,想着向我借一笔款子,用将来的铁路做抵押。我想着咱们家,人也不少,钱也不少。为什么不能集合一部分出来,做一个银号呢。” 李修一刮她鼻子:“属你心眼多。拿她们的钱去赚钱,路子倒是不错。不过,只能用于地方建设,不要涉及到百姓。弥补一下国家的不足就好,万万不可和宝钗一样进了误区。” 探春冲他皱皱鼻子:“我哪有那心眼!林大妇才是最利害的一个好不好?” “林大妇是谁?” “你老婆!” “哦?她这么快就有这个贤名了?” 探春哈了一声:“显得你们是两口子是不是?嫌弃我们就早说,西域又不是没我们安身的地方。” 李修果断转换话题:“这绰号都是谁起的?” 探春鼻子里哼了一声,还是给他讲解了一番之前的事:“林姐姐用驱虎吞狼之计,要我出了钱,我又和宝琴一起逼得圆宝出了钱。圆宝就是宝钗姐姐,也是林促狭给取得绰号。圆宝姐姐又去找黄金屋出了钱。” “你慢点说,我有点对不上号。” “哎呀!林大妇、林促狭都是林黛玉,她总算计我们;圆宝儿是薛宝钗,你知道的不是吗;黄金屋是妙玉,她随便一本经书里都是钱钱钱;迎春姐姐是葫芦女,哈哈哈,这个你猜不到;惜春妹妹是讨人嫌,天天在报上骂人;宝琴是东家,只要她一来,准没好事。” “那你呢?” “我?不说,你去猜。” 李修看着神采飞扬的探春,就觉得自己真是进了一个假红楼。 以前的你们的名字多好啊,潇湘妃子、蕉下客什么的,多有诗情画意。 现在听听,就跟市井胡同里出来的一样,一个个的人设呢? “猜中有奖吗?” 探春脸一红,使劲的摇摇头:“那你别猜我了。你猜猜二姐姐为什么叫葫芦女吧。” 李修咧嘴一笑,故意说了个错的出来,惹得探春哈哈笑着说不对。 对的自己可不能说,要说也是见了迎春再说。葫芦女,想想迎春的身条就知道了,底盘圆润腰线顺滑自然隆起,比圆宝的腿还长。 “我知道你叫什么了。” “快说说。” “铁算盘是不是?” 贾探春一愣,还真是让李修给说中了。 . 第二百一十七集 复归大观园 探春离了扬州月余,黛玉一封书信招来宝钗,让她来金陵与宝琴一道协助办理金陵纺织厂,又招妙玉过来襄助金陵女校。 自己则带着迎春和惜春要北返京城,顺便途中接上李修和探春。 到了商都才知道,李修去了牧野。 牧野和商都隔河而望,都是此次受灾的重灾区。商都的水情略有好转,李修就带着大军强渡黄河,要把牧野县的人救出来。 此时的商都,还是一片狼藉。但以工代赈已经展开,清淤泥,筑水坝,救治伤患,种种事情均有条不紊的陆续展开。 探春一脸憔悴的躺在黛玉怀里诉苦:“纸上得来终觉浅,诚不我欺!总以为说句救灾,就能把灾救了一样。身临其境才知道要有多难。唉~~~真想帮他们多做点什么,只可惜我是女儿身,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实在是能做的太少太少了。” “几天没睡好了?”黛玉爱怜的帮探春拢好头发。 探春伸个懒腰:“从来了到现在,就没有一天能睡踏实的。李大督帅说了,所有人十二个时辰待命。我又管着分配药材,只要有人来要,不管什么时候,我都要亲自查点签字才能送出去。” “那你先睡会儿,我帮你顶一会子。” 探春眼珠子骨碌碌的转,还是诉苦:“可惜我不是男人,想多做一点事都没力气。唉~~~。” “又怎么了?” 探春可怜兮兮的说道:“灾情这么大,单靠着政务院下拨的钱粮,也只能是饿不死人。要是重建的话,远远的不够。我有心拿出点钱来帮帮他们,却又是杯水车薪。唉~~~姐姐可有好的办法帮帮他们吗?” 林黛玉一脸的凝重:“你说的倒是我想的,整个豫州要想重建,没个大几千万银子,也是不行。” 探春眼巴巴的等着黛玉说下去,黛玉看看探春的样子,咬咬嘴唇说道:“不如这样吧。你我姐妹们都凑上一凑,送给他们一些。” 探春登时就坐起来了。送?我是要开银号借贷给他们好不好? “姐姐要送多少?” 黛玉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的回答她:“当然是比着政务院来呀。陆大人他们出多少,咱们就出多少好不好?我怎么也能凑个百万两银子。你还没嫁过来,给你留点嫁妆,五十万吧。妙玉和我一样,宝钗和你一样,这样可好?对了,政务院给出了多少?” 贾探春咬着牙说了个数。 黛玉一叹:“原来是一千万啊。那我只能把嫁妆变卖了,还有西域的产业也留不下。唉~~~谁让我是个女儿身呢,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 “林大妇!” “叫姐姐。” 探春不装了,跺着脚的发脾气:“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故意逗我呢?我这个开银号的法子不好吗?” 林黛玉嗯哼着应付着她:“好,怎么能不好。你的算盘打起来,哪有不好的。我且问你,就算她们愿意拿了钱出来。谁管着这些事?” “当然是我咯,毕竟是我的提议。” 林黛玉哼了她一下:“那我为何不去找凤嫂子,偏要投在你身上?她可是西域银行的前行长。” 贾探春没话说了,她和王熙凤比起来的话,在银号这事上,是大大的不如。 林黛玉不依不饶的训她:“宝琴终于嫁了进来,你们觉着可以进门了是吗。不仅如此,你个贾探春敢说自己没有挣位子的心思?宝钗为了能和我平起平坐,不惜与虎谋皮,差点死在金陵城。她刚刚消停,你就跳出来想用这个名义,揽住所有人的财权,显得你高一头是吗?” 一番话,戳穿了探春的小心思。李修只是看到了民间商业银行的前景,哪有想那么多女人家的心思。 黛玉为什么绕道商都,晴雯和她报告了消息后,她就感觉不好。 单凭她贾探春本就可以做一家小银号了,为何还要撺掇李修把她们手里的钱聚在一起呢? 黛玉这个大妇头疼的要紧,一个个的就不能省点心吗。真该重新修法,除了三妻四妾这一条去。 这么多女人凑在一起,能没事安生的生活吗,绝无可能。 抱琴可没少给她讲后宫的龌龊,听得她毛骨悚然,那些人还是人吗?就为了一个男人,生生的把自己变成了鬼。 所以她特意的跑来一趟,敲打一下探春。 心最大的就是她和薛宝钗。 合着你们做不成大妇,就敞开了性子胡闹是吧。 绝无可能! 我林黛玉可不惯你们的性子。 贾探春也有她的道理。 “林姐姐,你听我说说我的心里话。贾家是你亲娘舅家,你我是亲表姐妹。嫁进姐姐家,我不觉的有什么委屈。要没姐姐当初给我开药铺,我贾探春哪来的如今。 可是,林姐姐啊。我不委屈,别人也不委屈吗? 宝钗姐姐为什么那么做?妙玉真要清净,何苦万里迢迢赶过来和我们凑到一处。 其实,都是奔着姐姐你。没有你林黛玉,李修就是做了皇帝,我们也未必能答应她他!” 黛玉听傻了,你们这是要嫁给我的意思么? 探春把藏在心里很久的话说了出来。 “咱们女人最怕的是什么?还不是怕内院不宁,一家人内里杀起来,那才叫一个狠呢!我们贾家什么样,姐姐又不是不知道。所以我们才怕。 只有守在你林黛玉身边,我们才觉得能有个安稳日子。不必想着以后的日子里你争我抢的搅在一起。别说你嫁的是李修,就是什么刘秀、曹休,只要你嫁过去,我们就敢跟着来。” 贾探春说到了动情处,眼圈红了起来:“我们三个人被你扔在了扬州,心里要有多苦多怕!我们不能去找个好人家嫁了,也名正言顺的去做大妇吗?我们还是不敢,越有钱,越不敢!只有厚着脸皮,跟在姐姐身后。哪怕就是守寡,我们一起守着,也热闹不是。” 林黛玉眼泪掉了下来,重新揽住探春的身子,还给她擦着眼泪,哽咽的说道:“不要怪我。我也是怕日后我们都活成了王夫人那样,那还不如此时就相忘于江湖呢。” 一个贾府,给一群从幼年成长的青春期的女孩子们,带来的影响,是极坏的。 要不是她们有着彼此相互的依偎,早就难以承受那恶劣的环境了。 贾迎春,被自己奶妈欺负的话都不愿多说。是她懦弱吗?是她没有父亲可依靠,更没有母亲撑腰。 贾探春,周旋在王夫人和贾母身边,死死保着自己亲娘和弟弟不被无声无息的没了。 贾惜春,明明的宁国府的嫡女,却宁肯和两个庶出的姐姐挤在一间抱厦里过日子,也不肯回自己的家。为的却是保清白。 这样奇葩的家庭环境里,她们三个和后来的黛玉一起,渡过了多少风刀雪剑。彼此要没有信任,怎么会跑去西域过着刚开始战乱不休的日子。 难道李修有那么好,好的贾家的三个女孩儿,不要面皮的跟在表姐妹林黛玉身后,哪怕做妾也要嫁进门? 哪有那么好的男人去,李修一个她们不知道的穿越客而已,单论的话,比不上林黛玉能给她们的心安。 听了黛玉的话,探春放声大哭在她怀里:“好姐姐,别不要我们。” 黛玉心里拿定了一个主意,先哄住了她,才说:“告诉她们,都回京城。就住在大观园里糊涂着过吧。” “那银号的事呢?” 黛玉冷哼一声,拍了探春肩膀一下:“不让你们争一争,你们也是不死心。罢了,回家第一件事,开银号。天下这么大,不信不够你们分的!” 探春这才破涕为笑,终身大事终于被自己的苦肉计搞定了。宝钗和妙玉要是敢不支持自己的银号计划,就休想住进大观园。 身处牧野的李修,差一点让探春的毒舌给送走,一个不小心掉进了水里,要不是腰上挤着绳子呢,大观园就成了寡妇园。 众人手忙脚乱的把督帅拉回了船上,急切的把他送回了商都。 牧野水情严重,幸得有林如海及时送来的各类船只,用了十几天的时间,李修把牧野县左近的六万余人家,统统运回了商都城。 剩下的事情,只能等着水患过去再说吧。他也该回京修整一下,三十二省聚京师,等都着他回去,也算是“朝见”一下。这已经是现有格局下汉家全部主政的全部。 他们的齐聚京师,标志着华夏政务院正式统治天下。 这三十二省分别是:北方九省北海省(原北庭都护)、渤海省(黑龙江海参崴)、安东省(吉林并高丽一部)、辽东省(原北宁)、北元省(金帐蒙古)、南元省(漠南蒙古)、朔方省(河套以北)、并州省(山西)、直隶省(河北)。 西部九省陇西省(甘肃),灵州省(宁夏),西海省(青海),哈密省、天山省(含夷播城)、条支省、疏勒省、里海省(含察里津)、黑海省(阿塞拜疆、格鲁吉亚)。 中原三省齐鲁省、豫州省、陕西省。 江南三省江宁、江浙、徽州。 中南三省鄂州(湖北)、岳州省(湖南)、豫章省(江西)。 华南三省闽南省(含琉球、夷洲)、粤东省(含九龙县、香江县、琼州府、濠江县)、粤西省(含安南一部)。 西南四省滇南省、黔中省、巴蜀省、吐蕃省。 其中巴蜀还有吐蕃尚未平定,另差高丽、扶桑、安南、南洋等等十五朝贡国尚未收回。 再算上两京和松江,李修觉得自己可以跟后世子孙说一句,我尽力了。 回京之后,李修自去忙自己的事情,黛玉和三春返回了大观园,鸳鸯把她们一行人十几人接进府,又高兴是又心酸。 高兴的是园子里终于有了人气,不再是自己和被扣下的莺儿孤零零的看着家,心酸的是老太太和宝玉的事她也听说过了,贾家最终走到了曲尽人散。上一辈的留在西域不回,中间一辈的贾琏在金陵,京城只有贾环照应着几族人头。 至于老太太的事,鸳鸯哭过几场后,也只能接受了这个事实。她比三春更知道贾母想要的是什么,哪怕只看了一眼宝玉登基,她是死而无憾。 . 第二百一十八集大观园的第一次日常 鸳鸯是个极具管理才能的女孩儿,林黛玉听着她一一陈述着家里事情的安排。 “园子大,也时常的需要人手打扫。有几家人,素日就是看着不错的。贾家败了后,他们也没了嚼谷,饥一顿饱一顿的在外面做工。我回来后,就先雇了这几家进来做活,等着娘子回来再做主定他们去留。” 黛玉却不托大:“鸳鸯姐姐太也客气了些,你能看着好的,多半差不了。只是,要是有贾家的亲戚,还要告诉迎、探二位一声。你且稍坐一下,晴雯,你去请她们来。” 晴雯出了潇湘馆,走了半晌才一一把话传到。不由得抱怨探春起来:“就不能给园子里牵上电话的么。忒也小气了,跑来跑去的传个话,累着呢。” 探春呸她一口:“现在家里是宝琴管家,我怎么能越俎代庖的办这些事呢。等她回来再说。找我们什么事?” 晴雯撅撅嘴,还不是不想自己掏钱。一贯为人大方的三姑娘,有了钱就变抠唆! 她哪知道探春是在避嫌,黛玉敲打她的目的之一就是,别以为回了你们原来的家,你就大包大揽的替宝琴管家。 现在这是林黛玉的大观园,宝琴是我定的家务总管,大事小事不经过她可不行。 晴雯撅完了嘴,才把鸳鸯说的事学了学:“因为有几家贾家的老亲,大娘子请你们去议一议。” 迎春自己寻了过来,探春也把侍书她们留下忙活自己屋里的事,三个人边走边聊。 迎春皱皱眉头:“我倒是不想用这些人。外面的活多得是,各处都在招工,只要肯做,不愁没个饭吃。怎么还想着进来这里,分明是想着像以前一样。那她们可是打错主意了。” 探春问了是哪几家,心里推敲了一番,有了主意,对二姐姐说:“且先莫急。我有一番主张,正好和林姐姐商议。” 看看园子里的湖光山色,探春恍惚了一下,放佛见到了许许多多的女孩家。 怔了一下神,继续跟着往前走,路过藕香榭的时候,果然惜春已经不在了府里,留下彩屏一个人忙活着。 “四妹妹呢?” 彩屏苦笑一下:“京里来了法兰西的特使,她又跑去采访。入画留在南边没回来,只有我一个人忙活着呢。” 晴雯过去帮她:“那你不早说,一个人干到什么时候去,晚上还能睡下人不。您二位自去吧,我帮她一把。” 迎春和探春笑着走了,探春跟二姐姐说道:“看来雇人进来是必不可少的。这么大的园子,总要有人打扫维护,才显得是个样子。” 迎春也很喜爱这里,当然不希望园子一副破败的样子,同意了妹妹的意见。过了沁芳桥,转过一片竹林,来到了潇湘馆前。 只见一个四十几岁的妇人,也刚刚进去,见了她们就笑:“原来是两位姑娘来了,可巧,一同进去吧。” 探春打量了几眼,认了出来:“可是五嫂子?一向可好,好几年没有见过面,真是何处不相逢。” 迎春呀了一声也认了出来,过去寒暄起来。 林黛玉挑着门帘喊着她们:“进来说话,好像我占了你们家不让你们进门一样。” 迎春笑着对西廊下五嫂子解释:“她就是这样的嘴,切莫放心上的。” 探春见了这位嫂子,心里有了计较。西廊下五嫂子,素有贤名在外,自己一个人守寡拉扯大贾芸,从不来两府打什么秋风,巴结什么差事。端的是个品性端庄的女人。她进大观园,想必是林黛玉也看中了她这一点,有意的请她出来做事。 探春所虑不错,林黛玉挑着几家看来看去,相中了五嫂子。 鸳鸯也把五嫂子家里的情况说给黛玉听:“贾芸虽然是草字辈,可年龄却是不小的,是个能办事的爷们家。” 黛玉想起来几年前的事,贾蔷和贾芸去扬州为大观园采买戏班时,自己这个姑姑也是见过他们一面的。 “他们这些人,如今做着什么呢?” 鸳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您可是真真想不到,如今都跟着他们的环三叔做事呢。哎呀,谁能想到昔日最不受待见的环小子,如今确成了贾家在京城的管事人。真是人不可貌相。” 话音未落,听见外面有人说话,黛玉知道是她们来了,不让鸳鸯动,自己去挑了门帘请她们进来。 鸳鸯帮着沏茶,黛玉仔细打量了一下五嫂子,虽然是布衣裙钗,可通身收拾的干干净净,一张笑脸对着黛玉她们,却不卑不亢,颇有分寸。 黛玉心下暗暗点头,是个能托付事的女人家。可叹,贾家繁华时,是绝看不到这样的人出头,那些个豪奴们把持着门禁,就是这些远亲,也轻易的近不得身。 “嫂子请坐。”黛玉让了座,先和迎、探二位聊了起来:“家里的地方大了一些,总要有人拾掇,才能有个干净的地方住。可又不能签什么卖身契,只好请些佣人们回来做事。你们是住的久的,这里又原是贾家的园子。是请一些贾家的老人回来,还是外面去找新的人?” 黛玉这么做,是完全顾及贾家三春的颜面。先就说她们身边的人,迎春的司棋、绣橘和小丫鬟莲花;探春的侍书、翠墨和小蝉;惜春的入画、彩屏个彩儿这些人,都是原来的家生子。她们的父母家人或是在金陵如鸳鸯入画,或是就在京城如司棋紫鹃等人。 这些人的父母和兄弟姊妹要不要趁这个机会安排了,可是一件不大不小的问题。有的人家需要照顾,比如鸳鸯,她现在应该是划到薛宝琴的身边,和抱琴一起辅佐着宝琴管理李家。 那她的家人就要接过来,不能留在金陵让人家分居两地。 迎春和探春都明白了黛玉的意思,要未雨绸缪防止一些家人仗着女儿的势,在林黛玉的大观园里兴风作浪,所以请她们过来把话说在前面,能用的我才用,不能用的我坚决不要。甭管她们是你们贾家的什么亲戚,更不要因为她们是你们身边人的家人就网开一面。 要知道,坏事的往往是这些人。 迎春想了想自己身边的人,也就司棋一家不让人省心,于是当先说了话:“我屋里司棋家都是跟着我父亲的,就一个秦显家的是跟在园子里上夜的老人。司棋已经安顿好了她父母,不用去管。这个婶子吗,不妨叫进来我们相看相看。要是能为的,就留下,毕竟她对园子更熟悉。不能留,也不要勉强。” 黛玉点点头,看向探春。 探春却问鸳鸯:“鸳鸯姐姐的父母是怎么安排的?” 鸳鸯大大方方的告诉了探春:“现在是跟在宝琴身边,一同回来后,也是单管着宝琴的出行饮食,不管园子里的事。” 探春赞叹了一声:“都说平儿是个明事理的,鸳鸯姐姐不遑多让她。既然这样,我倒是有个法子,愿意说给几位听听。” 探春就把她的承包大观园的想法说了出来:“这么大的一个园子,别的不说,但是原来稻香村那里的十几亩地收拾好了,就够我们一家人吃喝不愁的。此次我去豫州赈灾,身临其境后才感慨一粥一饭到了关键时候,是能活人一命的!” 黛玉眼神里透着笑意说她:“如此说来,你有想法把大观园自给自足了?” 探春回道:“当然!水里能养鱼虾莲藕,岸上种着庄稼,还能养鸡鸭。这些弄好了,一个小庄园的模式不就有了吗?既然要雇人,领一份月钱也算不得什么出息,不如让她们自己靠着这园子也有些生息。我们和她们之间要有个分配,所有的产出,多少是我们的,剩下的是她们的。一花一草都能生钱,她们怎么还敢如以前一样不尽心呢。” 黛玉看向五嫂子:“如何?五嫂子还敢接这个差事吗?” 探春不明所以的看着五嫂子,这话里有话啊,难道说,五嫂子已经和黛玉有了什么协议吗? 五嫂子笑意更浓,和探春、迎春解释起来:“我儿子贾芸娶了林之孝的女儿,她原先是怡红院里给宝玉听差的小丫鬟,后来早早的跟着她父母出府另过去了。林娘子先前在的时候,她就有心揽下这桩事来做。可是也没个人从中引荐,我们也不敢造次。 直到林娘子去了南边,鸳鸯看着家。我这个儿媳妇呀,就又动了心。所以才有了我今天冒昧的登门。” 探春咦了一声,好一个聪明伶俐的林红玉啊,怎么早在宝玉房里没有看出来呢。 又一想,是看不出来,她敢冒头,就等着袭人收拾她吧。 林黛玉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夸着这个和她名字里都有玉的姑娘,啊,小媳妇。 “我一回来,鸳鸯就和我说了她的事。五嫂子这个儿媳妇可了不得,人家直接就把一年的承包费用给我算了出来。多少粮米,多少鸡鸭鱼肉,多少银两,都算的很是分明。缴了这些费用,剩余多少都是人家的,不用几年的光景,五嫂子家可就要腾达起来的。” 五嫂子连忙说着不敢想的话,只是图个温饱就好。 迎春问了一句:“人选都是五嫂子家来定的吗?” 黛玉点点头:“除了我们各院的人以外,都是五嫂子带人进来。” 五嫂子连忙认真的说道:“敢叫二姑娘、三姑娘和林娘子放心,我用的都是咱家得用的人。但凡有不好的,不用您们出面,我就赶走了她们。” “都是谁家?”迎春的职业性格又开始了发作。这可不是要抢什么管理权,而是必须保证园子里的安全和秘密。 鸳鸯替五嫂子说了话:“我已经过了一遍,还都是本分又身家清白的。” 迎春接过鸳鸯递过来的名册,仔细看了起来,厨房是柳五家的,林之孝两口子要了稻香村的地,花草却被林红玉自己包了,还有诸如秦显家的养鱼,紫鹃的爹妈养鸡鸭鹅如此等等。 噗嗤笑了出来:“这个林红玉啊,算着我们的脉找人呢。都是我们的身边人,可不就堵住了我们的嘴。” 探春接过来看了一眼也笑:“要不是我如今的事多,真想抢了她的饭碗。”那里面居然还有赵姨娘,她亲娘承包的居然是成衣服饰,守着贾探春呢,什么便宜又好看的料子拿不到。 林黛玉赞叹一声说道:“有这么一个人,难得的知人善任,还会借风起势,不培养一番可是不行。” 偏这个时候晴雯回来了,进门就听见了这话,眼睛一亮的问道:“夫人说的是谁?” 林黛玉好笑的看了一眼晴雯:“一个以前总被你欺负的。现在啊,她可是比你强。五嫂子,这事我答应了。不过...” 一句不过,把一直稳重的五嫂子给说紧张了,赶紧说话:“娘子有事只管着说,我绝无二话。” 林黛玉悠悠的说了一番话:“你家媳妇我要了,请她来我身边做事如何?” . 第二百一十九集红楼丫鬟的中心位 林红玉在家忐忑的等着婆婆回来,对于一个从小到大生活在贾家周围的她来说,那片园子里有她的所有梦想。 她的出身是贾家大观园里所有的丫鬟中,最好的一个。她是家生子不假,但却没有入奴籍。 出生以后就是良人,和赖家的赖尚荣一样,本来根本不用去做什么丫鬟的。 可是她的父母,也就是林之孝两口子,真的太有眼光了。 李修没来,抄家也没抄到林之孝家。 李修来了,赖家一倒,林之孝就把女儿弄进了当时还在修建的大观园中,看房子。 之前呢,却是有那么些想法。凭借自己女儿良家女的身份,进贾家给宝玉做姨娘不是不可以。 袭人不就是先放了籍,才能不在遮遮掩掩的留在宝玉身边领那一吊。 后来呢,三春一散,林红玉就辞工不干回家等着嫁人。 就这么任性和随便,谁让林红玉一出生就没有了奴籍呢。她在怡红院里完全是个打工人,领着工钱做事。凭借林之孝两口子在贾家管事的地位,她还真是可以这么的豪横,只是平常守拙而已。 贾家的丫鬟们,羡慕她羡慕的不要不要的。她们最终追求的不就是主家开恩放了籍出去,做个自由的良民吗。 贾芸从外边回来了,看着娇妻又痴痴呆呆的发愣,咳嗽一声,惊醒了做梦的林红玉。 “你回来了?”林红玉本能的过去伺候自己的夫君,等着他喝了一口茶后,才小心的问他:“婆婆回来了吗?” 贾芸也就比李修小个一岁,也是二十有三的家里顶梁柱,笑着问媳妇的话:“你跟鸳鸯她们素来也是熟悉的,怎么就求了娘去办这事?” 林红玉挨着他身边坐下,一条一条给贾芸分析着她为什么不要自己爹娘,也不要鸳鸯出面,而偏偏要婆婆出面的道理。 因为自己婆婆才是贾家的人,哪怕是个寡妇,也比自己爹娘多一层身份感。贾家的人来求包园子,与情与理都说的过去,鸳鸯什么的,只能传个话。唯有自己婆婆进去说,才能让贾家三春感到有娘家人上门。黛玉作为现在大观园当家娘子,不得不考虑三春的感受。 “您是廊下的二爷,又不是园子里的二爷。哪里知道这里面的事。听我好好给你说说。” 贾芸倒是不在乎的样子:“你先好好想想怎么和林娘子说说吧。” 林红玉一惊,随即大喜:“真的?!哎哟!真的成了啊!谢天谢地,谢天谢地!这下咱们家可是有好日子盼了!” 贾芸笑着说她:“谢谢娘才是对的。你快收拾一下,进园子去见林娘子。我娘被留下用饭,你过去伺候着。” “诶诶诶,我这就去。”林红玉走了两步一扭头,奇怪的问贾芸:“怎么叫我过去伺候?” 贾芸招招手让娇妻过来,一把搂住她的腰肢,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一脸花痴的样子告诉了她实情:“以后为夫,可要靠着娘子过活喽。也不知道林娘子看上你哪了,不仅允了咱家包下园子的事,还特意的点了你的名,让你跟在林娘子身边做事。你说说,是不是为夫可以吃你的软饭了。” 林红玉任由夫君揉搓着胸口,脸红红的又犯傻,我就要跟在林黛玉身边做事了?我的天呐,我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怎么就看上我了呢。 贾芸干脆把娇妻抱进了里屋,帮着她换好了衣服,催着她赶紧去照应。 林红玉出了门边走还边算计,她在比较自己和紫鹃、雪雁、晴雯和春纤的优劣。 紫鹃心细如发,雪雁绵里藏针,晴雯么...算她个做事果决,春纤则是闷着头干活。 那自己呢? 林娘子到底看中了自己的什么? 是了,是了! 必定是承包的法子,让林娘子取中了我的眼光。 原来自己的眼光真有这么好啊。 不对,不对。 刚得意没一会儿,林红玉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要说自己的眼光好,那也要看和谁比。紫鹃她们自从二返京城后,那可是不再同日而语的人。 尤其是这几年,她们经的事和走过的路,可不是自己这个围绕在贾府生活的小丫头能比的。 那又是什么呢? 她娘家现在住的是原先薛宝钗一家住过的“马房”隔壁,正好和大观园是斜对角。她从娘家门口一过,就让站在门口等着自己的娘看见了,一把拉过来了她。 “哎哟,娘,您慢着点啊。” 林之孝家的使劲点着自己闺女脑门:“你可给我听好了啊。林姑娘可不是那个无依无靠寄住在贾府的小姑娘了。要搁在以前啊,那就是皇后娘娘!你跟在她身边做事,可不敢显得你本事。听见了吗?” 林红玉就好笑:“娘啊,人家请我做事,我不显本事过去做什么?” 林之孝家的嘴一撇:“你才经过几件事啊,听娘的话,什么时候有过错?” 林红玉赶紧哄着亲娘,不敢在耽搁,紧走几步到了大观园门口,自有卫兵拦住了她,问了姓名来意后,查了查确有传她的事,才放她进去。 林红玉看没人了,才吐吐舌头,好家伙,那些卫兵可真是一身的杀气,一般人进来真要吓的腿软。 这地方她可是熟门熟路,绕过了曲径通幽,直奔潇湘馆而去。 潇湘馆里,热闹非常,李修回来了。 五嫂子见了李修,多少有点怕。这位可是京城百姓传言的天杀星,专杀一切欺压百姓的人。 李修问明白了五嫂子是谁后,也是一阵错愕,尤其是知道了她儿子到底还是娶了林红玉后,更是惊讶。 “好眼光,好眼光!我看贾芸那小子就不错!” 黛玉不由得训他一句:“就比人家大个一岁,哪就充着大辈儿喊人家小子。也不怕五嫂子笑话了你去。” 五嫂子连说不敢。 李修哈哈直笑,当然不会说贾芸认贾宝玉做干爹这段往事。他也没法说,自己没有见过,来个听说来的都少人证。 看出了五嫂子的局促,李修也不再多和她说话,自己出去满院子转悠,好好欣赏着潇湘馆的景色。 要说大观园里哪几处的景色最好?潇湘馆必须有个排名在前面。 这里是仿着江南园林---个园,所建的院子。怪不得黛玉喜欢这里呢,犹如回到了家乡一般。 江南园林讲究的是叠石理水,花木竹书,人景合一。 潇湘馆就是如此这般,一明两暗小小的三间的房舍,却有着前后两院。 前院是游廊涌路,隔着垣墙两侧是千余根翠竹,挡住了屋檐墙角; 后院是花圃流泉,引得活水进来,小小溪流穿院而过,有明流上有三步石桥,有暗水隐在山石之间。 李修端着一盏茶里里外外转了一圈,心里正琢磨着在哪盘个假山鱼池好玩呢,就看见一个小妇人站在门口吃惊的看着自己。 林红玉却是吓一跳,“天下第一人”就自己端着杯水在院子里乱逛,身边连个伺候的都没有。待遇也太惨了些吧。 紧走几步,给李修见礼:“贾林氏见过督帅。” 有眼力见,李修趁机把手一背:“你认识我?” 林红玉福着身子不起来,低头回话:“能在林娘子院子里的人,必定只能是您了。” 他俩这么一说话,屋里的人也听的见,鸳鸯赶紧出来搀起林红玉,顺势接过李修手里的茶杯,给李修介绍着她:“这就是要包咱家园子的林红玉,她娘老子是林之孝,您可是见过他们的。” 李修点点头:“还真是,我还是通译郎的时候,你父亲每次见了我,都挺客气的,比赖家可是强多了。” 刚说完话,鸳鸯手里的茶杯就递到了他嘴边,李修笑笑就着鸳鸯的手喝了一口。 晴雯一摔帘子出来,李修不等她说话,先冲着她喊:“瞧瞧人家的素质!你以前做我丫鬟的时候,我什么时候有过这待遇?现在更不像话了,你比我还忙。” 晴雯一听这话,心里就不气了,笑嘻嘻的过来,请林红玉进屋:“小红啊,见了姐姐也不知道打个招呼?见过了督帅吧,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是不是?连姐姐我手里的茶都没喝过,就知道他平时什么样的。快进来,你可是随着林娘子做事的,以后咱们又是姐妹了。” 鸳鸯脸一红,却不退让,自己是跟着宝琴的不假,那也不能让你晴雯站在我头上。 “倒不是奴家故意的讨好督帅,只是请您回了家能有个休养的余暇。有的事,本就是我们该做的。否则,养着我们做什么呢?都有了良人身份的,不做就走。” “鸳鸯姐姐教训的是,以后就请您多费心了吧。” 晴雯拉着一脸迷茫装聋子瞎子的林红玉进了屋,鸳鸯哼了一声,扭身出去传饭,把李修一个人晾在了凤尾森森的潇湘馆。 我这是...被她们...吃醋了? 这感觉还真挺有意思的啊。 李修刚得意没一会儿,腰间一痛,准知道是黛玉的手笔。 回头去看,黛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见他转过了头,才一翘嘴角的告诉他话:“留不得你在园子里了。你且去回林府吧,等着我有空再去找你。” “凭什么?”李修大怒。 黛玉嗯了一声:“我这是竹园,招不得桃花杏花,太艳了我要吐。” “又不是我的错!” 这事得要说清楚,自己可不想女人多了反而没人陪。 黛玉想了想,也笑出了声,小声跟他说道:“你去修好了的稻香村住,我晚上过去找你好不好?” “那我得吃饭啊。” 黛玉把他推出了潇湘馆:“有你在这,饭就吃不成。我让翠墨给你送去,四丫头又忙着不回来吃饭,剩她一个怪孤单的,正好陪着你吃饭。” 李修一肚子气的走了,鸳鸯争权他能理解。毕竟她本来就是贾府里权势最大那拨丫鬟里的翘楚,又重新跟着管家的宝琴后,更要先站稳了位子。 至于对自己有没有想法,李修决定不去深究。 晴雯则是根本不许自己身边再出现什么花枝招展,谁也不行,她要是林黛玉,她能打晕了宝钗、三春、妙玉,全给装麻袋里送回西域去。 你说说,守着这么一个晴雯,怪不得黛玉十分的放心呢。 一路走着,一路想着法兰西的事,矮子王终于露头了,现在的他还是个炮兵少校,已经回了家乡科西嘉岛搞独立。因为法兰西的路易十六开始准备清算国内,他好死不死的根本不顾及英法两国的世仇,竟然妄想借助英吉利的势力,来个反攻倒算。 遣使来华夏的目的则是,英吉利看出了罗莎的威胁,趁机联合法兰西、奥地利和奥斯曼,要阻止罗莎的扩张。 华夏作为罗莎的盟友,他们想要用利益破除他们之间的关系。 李修对此表示,打开你们的大门,我要看到华夏的货物在欧罗巴各国畅通无阻。否则,我将用步枪和火炮,支援罗莎的大业。 这当然是骗鬼的话,华夏现在的目标不是欧罗巴,而是那个扶桑。 秦徐福踏足的地方,留下的血脉,在我这里不是传说,而是,自古以来。 . 第二百二十集不做人的李修 翠墨拎着饭盒,彩屏端着碗筷,嘻嘻哈哈的进了稻香村,安置好了席面,才去叫在地里闲逛的李修回来吃饭。 洗好了手,李修接过彩屏盛好的饭,招呼她们一起吃,边吃边聊大观园热闹的时候是什么样。 “人倒是不少,可来往的还是那几个。现在看着是人少,可心里痛快啊,谁也不用防着谁。”翠墨倒是心直口快。 “那你们以后打算怎么着?嫁了人走,还是继续留在这里?我先说好,我可娶不了你们这么多人。” 翠墨和彩屏都哈哈大笑,彩屏可就说了话:“我们和姑娘们,虽说没了主仆名分,可还不是一样的在一起活着。再说了,我们这些人都有了活计,自己养活一家不成问题。放心,不会都缠着要您收了房。” 翠墨也笑:“女人多了要折寿,您自己可想好咯。” 李修也蛮感慨,这些丫鬟们,反而是接受新生活最快的人群,一个个的都鼓足了劲往上奔。 劳动人民本来也是这个样子,只要生活还有希望,他们就不会伤春悲秋的等下去,而是用双手和汗水给自己挣一口饭吃。 李修趁机问问她俩对现在局势的看法:“你们说说看,现在的老百姓,最需要的是什么?” 彩屏跟着惜春跑出去的次数多,还真有些意见提:“地是有了,税也少了。可是,种地的工具还是少的可怜。” 翠墨也说起一个事:“对对对,还是缺盐缺铁。督帅,这两样东西,能不能放开了给百姓啊。” 盐铁官营,这是在汉武帝时期被定为了国策。两千余年下来,历朝历代无不奉行这一条国策,因为这两项是国家税收的重要来源。 汉武帝靠着这个政策积蓄了国力,才能灭了匈奴,可想而知,盐铁这两项占之前朝廷总收入的比例。 所以,翠墨所说放开了给百姓用,是可以的。但是要让民间参与进来,是万万不能的。李修来的时候,还吃着中盐的盐呢。盐是有毒的,朝廷再不堪,也不敢给百姓用提纯度不够的盐;一旦向民间放开制盐和制铁,能进场的还是那些大商人们,你指望大商人有良心会顾忌民众的死活,还不如揭竿起义来的没难度。 想想看,各种矿场里为了多出矿石,要埋掉多少白骨;盐场为了降低成本,会省多少道工艺。就能明白哪怕是封建时代,盐铁也要官营的初衷。 李修一下子沉默起来,资本可以发展,但绝不能给他们任何干政的机会。法兰西就是个例子,正好拿来给天下人看看。资本绑架政权后,路易十六的脑袋只在旦夕之间就要落地。 拿破仑绑架了资本自以为成功,八年以后,他确实坐上了法兰西第一帝国皇帝的宝座。 而当他不能满足资本后,他一样的被流放入狱。 资本没有属性,只有贪婪。 李修放下碗筷,找根烟卷出去到外面抽。他不断的印证着一个问题:经学家看见《易》,道学家看见淫,才子看见缠绵,革命家看见排满,流言家看见宫闱秘事。我看见的是什么呢? 罗莎的崛起,犹如北静王当年的跋扈;奥斯曼的衰弱,正好是荣宁二府的翻版;法兰西的强势,也是永正想一直走下去的道路;唯独我这个半吊子革命者,七分的民族主义者,六分的好色之徒,是真想把华夏带上正确的道路。 一条不唯资本的道路,一条不唯西洋的道路,一条百姓不再受苦的道路。 那么,一些必要的手段和过程,自己又何必要假惺惺的不做呢? 我对资本的善良,对非我族类的容忍,不就是对汉家子民,对百姓的凶残吗。 李修很不要脸的有了种秦始皇的感觉,不管你们现在理不理解,我都要先做了事。 千百年后,你们再看红楼这本书时,会指着我说道,他是历史的变革者。 我心足矣! 想明白这点,李修掐了烟卷回来,找彩屏要酒喝。 “给我搞点酒来,不喝两杯,我不痛快。另外...去看看迎春吃好了饭吗,我有事找她。” 彩屏依命行事,没多久,迎春拎着一壶酒,彩屏又端着几个菜回来。 四个人重新坐下,陪着李修喝了几杯。酒足饭饱之后,迎春给他沏上新茶,坐在他旁边,安静的等着李修说话。 看彩屏和翠墨端着盘子走了,李修才不怀好意的去问迎春:“有没有想法出去做事?” 迎春沉默了一会儿,问他:“去哪儿?” “先去扶桑和高丽。” “去了做什么?” “招工,我需要大量的矿工、织工、还有筑路的工人。” 迎春抬眼看着他,一双温顺的眼眸里充满了疑问。 招工用得着自己亲自去吗?我可是你身边掌握秘密最多的人,你那些天马行空的想象和设计的图纸,都在我这里藏着呢,怎么就把我...赶走? 一想到这两个字,迎春的眼眸里忽的一下充满了雾气。 喉咙里也像是被堵住了一样,略有哽咽的对李修说:“知道了,我这就走。再也不来烦你...” 轮到李修迷糊了:“你知道什么你就知道了?我是让你去贩卖人口的,你懂不懂?” “啊?!” 迎春一激灵。 李修一脸诡异的笑容和迎春交代着:“你记着,苦力不用你招募。你去把这两个地方读过书的,又仰慕我文明的人,一网打尽。” 迎春没好气的转过头,悄悄的擦擦眼睛,又转回来表示自己很凶的瞪着李修:“就让我做这个的吗?人贩子?” 李修瞧着迎春那一双闪烁着的眼神,一抖她下巴哈哈大笑:“我们是文化交流,要用华夏的文明和财富吸引他们心甘情愿的来。培养他们成为精神上的华夏人,一切以华夏为荣,以故国为耻。并想办法把他们运作到他们国家的高层中去,如果成功的话,你的作用可比卫若兰的十几万大军厉害的多!” 迎春终于明白了意思,李修是要攻心为上。一旦功成,高丽和扶桑这两个久未征服归心的土地,将真正的成为箕子朝鲜和徐福扶桑。 这个李三郎啊,怎么就把这么重的事情交给自己了呢?我不想离你那么远的好不好。 迎春一犹豫,李修明白了意思。一拍桌子:“你回去好好准备,我去找黛玉,给你个身份代表我出使这两国。” “真的?” 李修冲她一呲牙:“那你说,我除了用美男计,还能怎么让你答应去。” “为什么不是薛宝钗?” “你猜!” 李修笑嘻嘻的留下她想答案,自己直奔潇湘馆去找黛玉。 迎春想了一会笑了起来,薛宝钗那心性的过去了,估计她敢称了女王后,再带着两国回归吧。 除了薛宝钗,能做这事的也就自己合适。探春要忙着银号,惜春是爱上了报馆的活,妙玉根本不搭理这些事。 去就去! 迎春心里已经有了两个字,同化! 顺着这两个字想了下去后,一个缜密的计划出现在了她的心中。 她找出纸笔,写下了儒家交流四个字,又在下面写上龟山和国子监,咬着笔杆琢磨了一会儿,又写下孔家、银号、通关、户籍等等字样。 心满意足的一笑,随手撕了纸,抓在手心里回了自己的紫菱洲。 潇湘馆内,黛玉无语的看着李修,什么人啊这是,二姐姐迎春那性子,是个能和外人说话的性子吗?你还让她跑出去骗人回来,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李修自有他的道理:“就是她这幅不善交流的样子,才能迷惑欺骗那些小心眼的人。你也知道,征伐容易,可收心难。打是要打一打的;不打,他们不知道畏服!打完之后呢,还是要谈。官方谈,自有鸿胪外交去;民间谈,就要一个咱们家的人去。” 黛玉嗤笑他一声:“你把宝钗派去,都不用你说,她自能给你办的妥妥帖帖。何苦让二姐姐受这份远行之苦。” “打住!那两处地方可是我以后的兵源之地,她去了,能给我搅合的一塌糊涂。” 黛玉才不信李修这番言辞,冷笑着看着李修,言辞凛冽:“休想骗过我去。你不过是想先纳进了迎春,好让她给你卖命。我偏不许你这样。” 说完就把李修赶了出去,不许他进自己的潇湘馆。让他自己冷静的想一想再说。 黛玉生气的原因就是心疼贾迎春,这个二木头姐姐也就守在自己身边,她才能活的快活些。李修就这么心狠的把她扔出去,再是蕞尔小国,她也要独自去面对那么多的人和事。万一有个变故,这姐姐能吊死自己赔罪。 轰走了李修后,余怒未消,让晴雯赶紧联系宝钗一行,速回京师,有要事相商。 运河齐鲁段,宝钗看着电文,心内思量万千,这是有什么事这么着急? 和她下棋的妙玉推了棋盘闷闷不乐,自己这么大活人,林黛玉你看不见我了吗?亏我还给你忙活完金陵女校的事,哼!过河拆桥! 宝琴正好进了她们的船舱,手里也拿着一份电文,看见妙玉发小脾气了,笑着问她:“可是输了棋?” 妙玉闭着眼不说话,宝钗笑着和妙玉解释:“找我去,必定有找我去的道理。想必是不适合你做的事。” 宝琴哦的一声明白了意思,过去挤着妙玉一起坐在床上,给她看自己的电文:“迎春姐姐给我发的,他俩吵架啦!” 这下热闹了,妙玉也不闭着眼参禅,宝钗也不看她笑话,都伸头去看怎么回事。 迎春知道李修被黛玉赶走后,心里虽是感激黛玉妹妹的怜惜,可自己也是真想办成这件事。 故此就给宝琴发了一封电报,让她转告宝钗和妙玉,她谋划了一场很大的计划,需要她们两个从旁相助,彻底的归化两个民族进来。 妙玉满意的点点头:“果然是善棋者善谋。琴妹妹,你姐姐想赢我可是不容易。那我先去孔庙,不是说孔家有一些顽固宁死不低头的吗?呸!他们是觉得李三郎不会杀他们罢了!我用穆家女的身份,带他们出东瀛,扔在那让他们自生自灭。” 宝钗一拍手:“正是如此!那我去高丽,收了他们的国库为我所用。这样一来,外有北庭大军,内有迎丫头的度化之策,我们也能青史留名。” 宝琴嘿嘿的笑问两位姐姐:“那银号的事呢?” 两个人都哼了一声,妙玉的嘴也是不饶人:“比你姐姐还一身的铜臭味,就知道拨拉她的算盘珠子。给她些零用钱,让她用去吧!” 宝钗直瞪眼,有钱你就了不起啊? 妙玉却跟宝琴商量:“借抱琴一用,她是从宫里出来的,最能唬住那些眼瞎的。我要狠狠的给孔家打脸。” 薛宝琴连声说好,晚上就偷偷的给黛玉传了消息:待东风。 晴雯站在凸晶馆的一扇窗户外面,听着里面的黛玉正和李修交战,呸呸了几口,恨恨的暗骂两个都不是好东西,用迎春激将出妙玉和宝钗,你们两个却这样没羞没臊的偷偷在一起,能不能做个人啊。 晴雯是错怪了黛玉,李修才是主谋。 他故意用迎春为主,就是要让宝钗和妙玉不服气的杀进局。如此才能平衡三个人的关系。 否则,甭管是宝钗还是妙玉为主的话,都是不听话按着自己性子来的人。那自己的春天计划,还怎么实施。 什么春? 高丽之春,扶桑之春,都被知道详情后的黛玉给他变成了春风无限潇湘意,欲采蘋花不自由。 忍着羞意,咬着李修的耳朵警告他,要是再敢这样连自己都骗过去,就等着二月春风似剪刀吧。 次日,黛玉肤润脸红的见了林红玉带进来的一批原贾府的丫鬟们,计有原贾母房里的琥珀、翡翠、玻璃;原王夫人房里的玉钏、彩霞、彩云、绣鸾、绣凤;原宝玉房里的春燕、佳蕙、四儿;原王熙凤的丰儿和彩明。 这些都是家生子,贾家破败后留在京城守着父母过活的人。 一听说大观园重开,要招募人手,都纷纷前来,讨一份钱粮养活自己。 等李修起床后,就听着外面莺莺燕燕的热闹非常。 推开窗户,但见花团锦簇间,裙带飘飘;娇声嗔语中,柳岸莺啼。 自己傻乎乎的就发笑,什么是温柔乡,什么是富贵冢。自己此时和那个贾宝玉又有什么分别? . 第二百二十一集 天下布政会京师(一) 同一时间,在圣器空间一处不知名的地方,一座被圣器力量封印的剑型山峰上,一名身穿兽皮的中年男子正躺在山峰之巅双目无神的盯着那白茫茫的天空发呆。 半响之后,中年男子眼中逐渐的焕发了一些神采,长叹了口气,恨声咒骂道“这该死的器灵,竟然又把本座封印在这里,哼,那些可恶的光明圣师工会,居然每隔五十年都会派出一部分蝼蚁般弱小的光明圣师来这里试炼,害的本座每隔五十年都不得不被那该死的器灵囚困在这里,真是岂有此理,想本座堂堂八阶上古异兽,竟然如同阶下囚似地被封困在这里,这简直是对本座的巨大侮辱。” 中年男子的拳头紧紧的捏了起来,咬牙切齿的说道;“可惜这圣器太强大了,即便本座乃是八阶上古异兽,但也绝非那可恶的器灵对手,在这圣器空间内,甚至连反抗之力都没有,哼,待本座突破八阶达到九阶魔兽时,一定要打破这圣器空间从而脱困出去,还有那可恶的器灵,困了本座这么久,本座一定要狠狠的教训教训他,以泄心头之恨。” 刚说道这里,中年男子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一阵暗淡,喃喃道“可惜在这圣器空间内,根本就无法突破八阶进入九阶,这该死的圣器空间,难道本座这一生都要被困在这里,一直到死亡吗?” “唉!”中年男子长长的叹了口气,满脸都是无奈的神色,就在这时,中年男子脸上的神色突然凝固了,双目中顿时射出两道无比骇然的光芒。 “这…这…这是什么气息!”中年男子神色间充满了震惊,那躺在地上的身体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站在山峰之巅遥望远方的天际,脸色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这究竟是什么气息,这股气息竟然让我从灵魂深处感到一阵战栗,不…这不可能,在这圣器空间内根本就不可能有让我都感到战栗的气息存在,即便是那个强大的器灵也不行,而且这股气息明明还很弱小。”中年男子心中无比的骇然,但又百思不得其解,实在想不明白为何这明明很弱小的气息,竟然会让他从灵魂深处感到战栗。 陡然间,一段得自传承,被尘封已久的远古记忆逐渐的涌现在中年男子脑中,让中年男子顿时大惊失色,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上古神兽天翼神虎,这是上古神兽天翼神虎的气息。”中年男子失声道,神色间一片惊骇。 “我传承记忆中清晰的记载了一些上古年代关于天翼神虎的消息,这天翼神虎乃是我们兽族中的兽神,乃是超越了圣帝境界的至高存在,一身实力已经达到惊天动地的境界了,就连上古百族的战神阿瑞金斯都是死在天翼神虎的手中,而此刻,我竟然在这圣器空间内感应到天翼神虎的气息,这…这…这怎么可能,这天翼神虎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 随着天翼神虎的气息散发出去,让这个圣器空间内所有被封印的强大魔兽全部都感应到了它的存在,一个个都是脸色大变,心中大惊,纷纷在心中猜想了起来。 除了那些强大的魔兽外,就连在这圣器空间内厮杀的那些参赛者也感应到小白虎散发出的气息,其中不乏见识超绝之人立即猜出散发出这股气息的一定是一只正在突破当中的上古异兽,纷纷怀着各种心思想着气势传来的方向飞去。 小白虎这一突破弄出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不仅惊动了被封印的强大魔兽,就连所有参赛者都被它吸引了过去,四面八方,都有大量身穿白色长袍的光明圣师向着小白虎所在的方向飞去。在上古异兽的吸引之下,他们之间已经暂时放弃了争斗。 很快,在剑尘开辟出的洞穴外,就已经有一些光明圣师来到了这里。 “气势就是从这里面散发出的,那个正在突破的魔兽因该就在山洞内。”一名光明圣师手指着前方那个黑漆漆的山洞说道。 “这只魔兽才刚刚突破,而且看样子似乎还在突破之中,实力已经减弱到最低程度了,我们大家一起冲进去把这只魔兽收服,一旦收服一只上古异兽为宠,那实力势必会大增。”有光明圣师在人群中大声说道,试图煽动一些人进入山洞探探里面的虚实。 但他这句话可没有起到一丁点效果,场中的这些六阶光明圣师都是活了一大把年纪的人,岂是那么好糊弄的,在没有弄清洞窟内的情况下,谁也不敢贸然冲击去,说不定前方就有什么未知的危险在等候着自己呢。 而且实力达到五阶的魔兽几乎都已经成年,又岂是那么容易就能收服的。 山洞内传出的气势还在不断的增强,五阶和六阶对小白虎来说可是一个质的飞跃,它体内的能量正在快速的向着六阶转换的,但由于其本体是天翼神虎的原因,因此它在突破时比那些寻常魔兽要艰难许多,可一旦突破成功,它的实力也将会发生质的飞跃,绝非寻常魔兽以及那些上古异兽可比的。 此刻剑尘还在不停的以自己的鲜血加快小白虎的突破,对于山洞外面发生的事情他是一清二楚,但根本就没能力去阻止,他的脸色也由于大量的血液流失而变得有些苍白了起来。 很快又过去一个时辰的时间了,现在汇集在山洞外面的光明圣师已经达到了百位数,一个个盯着山洞议论纷纷,但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去当探路石。 这时,又是一群二十多人的队伍从远处浩浩荡荡的飞了过来,直接从众人的头顶上方掠过,停在山洞前方三十米处。 “扎家的人,他们是扎家的人…” “扎家的人也来了,而且人数还不少,看来这只上古异兽多半要落入扎家的手中了…” “算了,既然扎家的人参与了进来,那我们还是放弃吧,这扎家,可是万万得罪不得。” 这群人的到来顿时在场中引起了不小的骚动,立即让少数一部分人瞬间熄灭了心中的那一丝贪婪。扎家虽然只是神圣帝国三大顶尖家族之一,但却是三大家族中实力最强的一家,甚至能以一己之力抵抗另外两家,其实力之强即便是一些上古世家都不愿轻易招惹他们。 “站在扎家最前面的那名老者好像是扎提洛斯,已经钻研光明神术数百年的时间了,对光明神术的运用已经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了,一身实力极强,同时还是十大高手榜上排第四的存在。” “咦,站在扎提洛斯身边的那个人好像是光明圣师工会会长第二名弟子云天,乃是十大高手榜上排名第五的强者。” 就在这时,又是一个由十几名光明圣师组成的队伍从远处飞来,他们的到来立即引起了不少光明圣师的关注。 “那是神圣帝国三大家族之一的卡扎家族,他们想必也是为了山洞内那正在突破的那只魔兽而来。” “现在神圣帝国三大家族已经来了其二了,就只身下卡拉家族的人没有来了。” “想必卡拉家族的人很快就会来到这里,传言卡拉家族的大小姐卡拉丽薇可是十大高手榜上排名第一的存在,一身实力已经达到六阶光明圣师巅峰了,号称七阶光明圣师之下的第一人。” 转眼间,原本清冷的山脉就随着这群人的到来而变得热闹了起来,现在在山洞外面汇集的光明圣师已经达到五百之数了,不仅神圣帝国内所有名门望族的人都来到了此地,就连三大顶尖家族都来了其二。 扎家和卡扎家族的人站在最前面,距离山洞最近,他们两大家族的人一见面,就纷纷以冷眼相对,仿佛水火不容,大有一言不合就兵刃相接的势头。 扎家的领头人扎提洛斯目光冷冷的盯着卡扎家族的一群人,冷笑道“卡扎德,莫非你们还想和我们扎家抢夺这头上古异兽不成!” 卡扎家族的领头人是一名鹤发童颜的老者,听闻扎提洛斯的这番话,这名叫卡扎德的老者同样以冷笑回道“这上古异兽已经达到六阶魔兽的层次了,岂是那么好收服的,扎提洛斯,不是我瞧不起你们,即便是你们这群人一起上,也不见得能擒住一头已经达到六阶的上古异兽,即便是被你们擒住,以上古异兽的高傲,也绝不可能屈服于你们扎家。” 扎提洛斯冷哼一声,道“能不能擒住和驯服是我们扎家的事情,还轮不到你们卡扎家族的人来指手画脚。” 卡扎德冷冷一笑,道“既然如此,那就让我们在场所有人都亲眼看一看你们扎家能不能擒住这头上古异兽,如果连擒住都办不到,那要想驯服就更加的成为笑话了。” 扎提洛斯冷哼一声,旋即不在理会卡扎德,目光紧紧的注视着前方的山洞,神色上十分罕见的露出了一丝凝重,道“扎斯洛,扎斯克,扎云海,你们三人进去查探一下里面的情况。”山洞内情况未知,虽然扎提洛斯自诩实力不弱,但在这圣器空间也不敢太过放肆。 “是,长老!”在扎提洛斯身后立即有三名中年男子齐齐轻声,然后立即凝聚圣光铠保护自己的身体,小心翼翼的向着山洞内接近。 在这圣器空间内他们的生命会受到圣器力量的保护,因此这三人尽管心知前方或许有未知的危险,但依然没有丝毫畏惧之心,因为他们知道即便真的遇到了危险自己也不会死亡,顶多就是失去了参赛资格而已。 随着三人的小心翼翼的前进,场中所有光明圣师的目光顿时都汇集在他们三人身上,一个个都屏住呼吸,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们,而更有不少人已经穿上了圣光铠以应付突发情况。 ps精神状态不好,码字时都是力不从心。!125 。阅址 第二百二十二集 天下布政会京师(二) 精神信仰的崩塌,会带给心灵上极度的创伤。 三位布政使此时就是伤心人,半辈子靠着圣人的文章让自己高官得坐。忽然间一个事实摆在自己面前,圣人的子孙如此的不堪,是他们错了还是历代皇权的错。 都是布政一方的大员,这点子逻辑顺序,他们一下子就想通了,捋顺了,顿悟了。 谁给的他们家特权?谁让他们家世世代代久居如此的高位?不管什么朝代,不论汉人胡人,都把他们捧在神坛之上,到底是对还是错? 鄂州布政使颤颤巍巍的说话:“是否以偏概全了?” 豫章布政奇怪的看他一眼:“你我虽不在齐鲁执政,可也知一点啊,哪有敢蓄私兵的?这是什么罪过,一条就够了!” 鄂州布政尤不死心:“没皇权了啊,扯不上造反谋逆吧。” 岳州布政叹口气:“嗐!人家是要明正典刑的法办,没了造反谋逆,可也没有刑不上大夫。我估计,到了京城后,这事肯定要拿出来要我们议一议。我等不如先暗访几天,也要有个章程。” 三位布政使打好了主意,各自遣人深入民间访探了三天,拿着收到的材料,忧心忡忡的跟着押运的船队进了京城。 通州码头如今可说是不下于茱萸州码头的存在,因为铁轨已经铺了进来。那冒着烟的火车一经停下,龙门吊就开始给货船上货。 多少外来的客,都张着大嘴看着那火车目瞪口呆。 三位布政也免不了俗,瞠目结舌下,也对华夏新朝的底蕴有了认知。怪不得敢对那家人下手呢,人家是有了新的朝政体系。外在的表现就是火车和火轮,这些奇技淫巧要没有个大家理论在背后支撑,终不能这样的实现。也不知道,这次是哪家成为了翘楚。 他们的思量没错,董仲舒献儒术以前,法家才是那时候的主流,辅佐以兵家、纵横家、墨家等等实用主义风潮流派,为各国君主所喜。 伴随着周王朝代表的奴隶社会崩塌,封建皇权社会的确立,儒家终于在汉武帝时期站上了历史舞台。这一站,就是数千年不倒。 如今看来,也是该换换口味啦。 怀着这样的心思,三位布政使登上了接他们的马车,向着宁国府驶去。 陆鸣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非要把政务院放在了宁国府的旧址,旁边的荣国府则成了各部办公的衙门,整个宁荣街形成了前面衙门后面大观园的格局。 林黛玉告诉李修答案,皇宫的格局就是这样,前朝后宫,他们这是默默地顺从他们的习惯,和你这位元首离得近些。 李修正在发着脾气,为了妙玉的事,也为了齐鲁的百姓,尤其是曲阜那些还在做奴隶的百姓。 北宗复古复到了极致,他家祖宗是奴隶社会的人,就一定要把奴隶社会那一套复刻到今天。 简直是逆天而为,这样的家族,留他们还有何用。 “惜春,你带多些人去曲阜!不用讲什么道理,能写多坏就把他们写多坏!” 迎春站起身主动请缨:“我也去一趟,正好要算计他们呢,他们自己却送上了门。” 李修点头允了,还把贾环找过来,让他带着人陪着他的二姐姐和四妹妹一同前往。 交代完这些事,才要去政务院那边开会。 刚到门口,正好碰上刚刚下车的岳州、鄂州、豫章三省布政使。 妙就妙在,彼此之间谁也不认识谁。 李修向来是轻车简从,一般也就柳湘莲带几个人跟在身边,他又住着离得近,今天更是一路走过来的,和三位布政使走了个面对面。 李修看看他们身上的补子,特意的问了一句:“三位辛苦。哪个省的?” 三位布政也看看李修,他就没穿朝服,一身的便装,高大的个头,有些气宇轩昂的意思。 倒也不敢小视他,什么时候也是不回京不知道官小,谁知道这个年轻人是哪个新部衙门的新贵。 赶紧拱拱手:“这位小哥请了。我等是中南三省的布政,还未请教小哥。” 政务院看门护卫想说来着,被柳湘莲一眼给瞪了回去,老老实实的站岗不敢多嘴。 李修嘿嘿一笑,给他们三个回礼,说自己是相关部的,专门为他们这些布政服务的衙门。 可怜三位布政大人,哪知道这个部门的厉害啊,还真以为相关部是什么太常寺、太仆寺一样的衙门呢,就请李修给他们带路,正好不知道该怎么走呢。 送他们来的原御马监的人,捂着嘴不敢说破,赶着马车回了码头,继续接着下一批的官员到来。 李修也愿意如此,还真的带路进了政务院,和他们三位边走边聊。 “您几位多少年没回过京城了?看看这变化怎么样?” 豫章布政真有话说:“本官是五年前接任时进的京。谁能想到五年的时间啊,天翻地覆喽!不过,京师的变化确实很大。这位...” 李修赶紧介绍自己:“我姓李。” “哦哦,李小哥。看你的年纪也不大,是怎么进的相关部?相关部又是哪里的出处?” 李修随意的和认识他的人打着招呼,那些人也没想到和李修同行的布政使们互不相识,招呼一声匆匆而过。 “我是碎叶的官员。”李修还真不是胡说,他真正的仕途就是从翠叶太守开始的,五品官呢,不小了。 三位布政使了然,还真是新贵,要不然也不能留在京中任职。 岳州布政趁机打听一件事:“听说西域全境通了火车,此事是真是假?” 李修点点头:“准确来说,西边的起点是自察里津开始,东边已经进了津门港码头。断断续续的,中间还有好大一段没有通车。” “真的可以日夜不停的赶路?” 李修确认了这个信息:“这是绝对没错的。这次的全国布政使大会,就有乘坐火车出游的计划。到时各位大人就能亲身体会了。您三位是坐着小火轮来的吧?火车的速度可比火轮快的多。等着开完这次会,也就定下自京城到岭南的火车线路了,你们三家可不要为此打起来啊。” “你这小哥说笑了,我等怎么会为一条铁路打起来呢?哈哈哈哈,说笑了,说笑了。” 李修无良的笑起来,打不起来?那是你们还不知道铁路意味着什么。等开会的时候你们听懂了,你看你们三家打不打架。 李修规划中的京广线,也可以转为京九线。具体到中南三省来说,一条是经鄂州江夏到岳州长沙,一条是由江夏经豫章的九江府、洪都府继续南下。 你说他们会不会打架? 鄂州布政很有可能开心的不得了,鄂州和豫州是最先定下的两个节点,九省通衢的鄂州绝对是潜力股。 为这事打架不稀罕,也许他们还开了先河说不定。 高铁之争时,多少同省相邻的市县“反目成仇”,那争的才叫一个热闹。 最有名的是邓州、新野之间的“护路保卫战”,从官方到民间,争的是不亦乐乎。邓州有个邓州同乡会,一路寻找祖籍邓州人士签名保路,一直爬到了天山上展开横幅; 新野不甘示弱,发起新野保路联盟,联络海内外新野籍华人,干脆就在白宫门口拉起了横幅拍照。 李修告诉陆鸣的时候,隐晦的提到了这一点,铁路经济这张牌一旦打出去,各省之间想团结都难。 陆鸣则哈哈大笑,直言这才是妙棋,扔条铁路过去就能分化他们的话,老夫每隔十年就建一条铁路去。 看着现在还亲如兄弟的三省布政使,李修心里暗暗发笑,决定把会议的顺序变更一下,先议分税,再议铁路,最后聊聊各省的辖区。 想来一定很有意思吧。 乱晃的李修,还是被林如海给抓走了,可他也没提李修的身份,毫不客气的让李修跟他走。 那三位还真没当回事,见了许多相识的官员,凑到一起谈论一路上的见闻,顺便打听打听会议内容。 另一边呢,陆鸣、林如海、李守中和李修凑到一起商议孔家的事。 李守中和南宗衍圣公可是老相识了,一同在金陵国子监教学几十年,自然的要帮着说说话。 林如海则是觉得这么快的推倒儒家,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 陆鸣暂不发声,等着听李修的意见。 李修找了间屋子,让柳湘莲看好门口,这才把他要用计收高丽和扶桑的心思,说了出来:“本来是想迁北宗的人过去布道的,谁知道他们在地方搞得天怒人怨。不严惩一番怎么得了。” 李守中劝自己的儿子:“修儿,南北合宗如何?衍圣公留下坐阵可好?” 李修明白父亲说的衍生公是谁,但也没同意。 “合宗就没了特权吗?皇权都没了,怎么可能还留下皇权册封的特权呢?要除就都除,他们家合宗,只是他们的家事,与天下何干?” 林如海劝他欲速则不达,李修还是不听:“岳父,不是我心急,是百姓急!都在看着我们怎么办那家人。一旦拖下去,民心就散了,老百姓就会以为我们还是以前那些人。” 林如海叹口气,他也知道这事的棘手程度,生怕一个不好,官场有变。 您想啊,都是圣人子弟,都是读着圣人的书考中的功名。香火情总是要念的,到时候求情的肯定不少。 要是李修不肯妥协的话,别说读书人要闹事,就是官僚集团都要吵翻天,难时候才难以收场。 李修也知道事情的轻重,可他也没有更多的手段应对这种局面,只想着先引导舆论引起百姓的同仇敌忾,再用律法公开审理此案。 陆鸣思索良久,忽然问了李修一个问题:“江流,首恶必办,从者流放如何?” “太轻了!多少条人命在他们手上,要是还有皇帝的话,灭族也不是不可能。” 林如海哼了声:“皇上才不会对他家如何呢。” 李修一拍脑门,回过神来,忘了他们才是穿一条裤子的人。 陆鸣笑言:“老夫是想着一箭双雕。北宗除族,流放高丽和扶桑。他们必定会怀恨在心,大肆在那两国传经布道与我们相争。那两国势必也会把他们奉若上宾,如此一来,不就给了我们口实?” 林如海赞同:“不错,这样就可以师出有名。我们不再是征伐不臣之国,而是正学统!” 李守中也对儿子说道:“到那时候,衍圣公一纸檄文去到那两国,召集一些子孙戴罪立功,乱了他们的朝纲。你再动武时,也能少许多的阻力。” 姜还是老的辣,三个老家伙联手帮李修把计划补全,让李修更有了信心。 这就好比传播了灯塔价值观过去,用不了几年,那两国自己就会分成尊孔派和本土派。官僚文人之间一旦斗争起来,不分生死是不会收场的。 李修再想想妙玉、宝钗和迎春她们三人的作用,当即同意了这一个计划:“那就请衍圣公来一趟吧。我和他老人家当面聊聊,有些暗子要提前布置好,不仅是高丽和扶桑。龟山在南洋,孔家人也要过去,咱们来个外儒内法如何?” 陆鸣鼓掌赞叹:“江流能有如此的胸襟,不为红颜做冲冠之怒,幸甚,幸甚啊!” 噢!原来你们是怕我冲冠一怒为红颜,宰了那家人啊。 李修气的站起身就要走,我有那么不成熟吗?妙玉和宝钗要是能吃亏,我随我叔叔的姓。 也就是现在,他才有底气这么说。 妙玉和宝钗是不是故意给孔家设套,李修都不敢保证,反正是她们身边的护卫一顿乱枪打死了人家几十条私兵的命。要不是衍圣公过去求情,真能炸了孔城的城墙,冲进去刨坟。 可又不好当着陆鸣他们的面说,那宝钗和妙玉成了什么人呐,保不齐就有二杆子能喊她俩是“奸妃”的。 得了,谁让自己是男人呢,有的锅自己不背都不行。 议定好了孔家的事,四个人一齐去了议政厅。 那是把会芳园给填平了建的大厅,门口处站满了各省的布政使和各部的官员。 华夏第一次的全国性大会,就在会芳园里隆重召开,与会的三十二省布政和原六部分出的十八部,共同迈出了艰难的第一步。 . 第二百二十三集 天下布政会京师(终) 随着李修的步入会场,十八部的官员也纷纷亮相。 别人惊不惊呆的另说,中南三布政可脸色暗淡了许多,合着这位带路的小哥就是李修李江流啊。哎呦!你可是骗苦了我们呀! 李修还特意的和他们三位打了个招呼,坐在了高台中间。 坐北朝南的大厅,两面分左右各有坐席,北面单独一排坐席,是主座。陆鸣在左,副相在右,李修在中间,政务院众人横排而坐。 下面各官也不是按着文武之分坐的位子,而是十八部高官和武将在左,三十二省布政在右依次坐好。 众人坐下都看着李修,这新奇的朝会模式,到底是怎么个章程,谁也摸不着头脑,都等着李修说话。 陆鸣一敲面前的铜钟,他先说了话:“老夫陆鸣,忝为政务院院首。从此时起,华夏政务院正式管理天下。政务院乃华夏朝中央行政,今后,各位大人可要认准了我们政务院的章再施政的好。” 藏在侧边的一队宫娥,拿着一沓盖着华夏政务院印章的纸,悄然而出,分发给了各位去看。 陆鸣等着各位都有了纸张,继续说道:“咱们是没了皇上,也不用各位磕头听训,但也得认识一下华夏的元首,省的见了面你们还把他当成不相干的人,可就要出笑话喽!” 李修站起来拱拱手:“李修李江流,和各位大人见礼。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咱们再见了面,可不要还装着不认识啊。” 底下一阵的轻笑,中南三布政正襟危坐,一副绝不是我的模样。 李修随即坐下,示意陆鸣继续。 陆鸣正色而言:“前朝的事,我想各位都心知肚明。与其说是李元首颠覆了皇朝,倒不如说是,历史选择了这位安西督帅。否则,也不会出现什么父子相杀兄弟相残的故事来。” 两边的人群都严肃起来,这是给新朝正名,也是给他们这些人正名。朝代更迭,必要有个说法给天下听。以正取逆,还是延续国祚;立朝根基还有新朝政体就等着陆鸣的定论。 陆鸣深吸一口气,稳稳的说出了这个理由:“我朝名为华夏,弃皇权而改民权!从此,我等不是为了一家、一人而做事;是为了国家、民族、百姓而做事。诸君,可有疑义?” 两侧悄然无声,陆鸣也静静的等着。 林如海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当先举手说道:“江宁省无异议!赞同!” 他这一开头,北九省纷纷附和,西域西北诸省更是热闹,没一会儿的功夫,赞同者过大半。 中南三布政彼此对了对眼神,岳州布政学着举起了手问道:“敢问陆院首,民权何为?与官权可有冲突否?” 陆鸣暗暗点头,看来这位岳州布政已经踏上了华夏新朝的大船,问的正是自己要说的话。 “岳州问得好啊!本朝纲领,民权第一为生存、第二为温饱、第三为富庶。李元首有二十四字涵盖了此等问题,我且给诸君细说端详。” 随着陆鸣解释的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等等二十四字立国核心。李修精神无比的紧张,生怕一道紫霄狂雷劈进来,把自己这个抄袭之人灭掉。 所幸的是,外面倒是隐隐有了雷声,却似春雷惊天下,催万物复苏一般,放过了惴惴不安的他。 掏出汗巾来擦了一把冷汗,气定神闲的看着满堂的“封建残余”们,暗自想道:那么些个开历史倒车称皇称王的都不怕,我又怕自何来?谁让自己来的是红楼呢,不让它万里江山一片红,怎么对得起这名。 随着陆鸣的解释,各位官员也都明白了过来,为一人改成了为万人,为一家改成了为国家。这其中的高下立判,尤其是把为生民立命这一条放在了首位,不得不说,新朝的基础打的甚为牢固。 岳州布政听完之后,站起身来高呼:“这才是圣人本意!为官本意!岳州赞同!” 剩下豫章和鄂州赶紧高呼赞同。中南三省这么一喊,竟然满堂附和,再无异议之说。 陆鸣也擦了一把汗,天下定矣!朝纲定矣!民心也可定矣! “本朝政务院宣布,华夏立鼎,改年号为华夏元年。诸君携三十二省国土筑基,定当载入史册。” 李修当先鼓掌喊了声万岁,打也打了,谈也谈了,甭管你们还揣着什么心思,我都开足马力带着你们开始飙车。 第一个议题很快抛了出来,分税制。 陆鸣详细解释了一番后,笑咪咪说了一番话:“中南、华南、西南三个大区各省布政,散会后老夫会和你们一一详谈。其余诸位都是已经签好了的,我就不在此赘述了。土改、农会、工会、还有商会,可都是算在京察里的内容,不可自误。来年的大朝会,来的可不止诸君了,政务院会一一核对各项内容完成情况。若真是做不到的话,请君退位让贤吧。” 说完了这番话,陆鸣不理下面的议论纷纷,开始介绍三院十八部。 “我华夏新朝,立三院,鼎立朝纲。三院是政务院、人民代表院、参议院。”陆鸣说到这,略有停顿,片刻后继续说道:“本院首也未曾想到过,朝政今后是这样的走向。诸位需知的是,人民代表院定政务院人选,政务院定天下行政并官员施政。而这人民代表院,需在明年才可推出。看来,老夫也要兢兢业业,否则也有被辞的风险啊。” 刘豫州举手发问:“何谓人民代表?” 对面坐席中的秦峰给了他一番解释:“仿西域的例,普罗天下大众,精英者可入选人民代表。一村、一乡、一县乃至一省俱都有人选。暂定为三千六百五十位,待以后在酌情增减。而这三千六百五十人,能来京与会的,只有三百六十五人。其余人等为省县两级代表。” “那我等呢?可选为代表乎?” 李修笑了起来:“必然是要入选的,否则,你们怎么施政?不过,要是连这个资格都拿不到的话,怕是也没脸留在位子上了吧。” “何人定夺代表资格?” 陆鸣说出四个字:“审计考课!” 量化管理,政绩考核自古有之,还是自秦伊始的,三载考绩,三考黜陟幽明。三载可不是三年一考,而是一年一考,积累三年后中央大考定官员去留。 审计则是在上计的基础上,又增加了若干内容。 唐制六典,定下了四善二十七法核定官员,也把三年改为了四年。 到了宋朝,文官们就把这事玩出了花样,变成了有升无降,犯了错的左迁就算了事,以至于苏轼这样的官迷都感叹曰:一旦功成名遂,准拟东还海道,扶病入西川。 他那一辈子不就是个起起伏伏,东奔西走的命吗,历任的地方,竟然超过十个知州,还不算被贬后的小官。 明朝改成了京察,严厉过那么几年,最后还是被文官们给玩崩了。 李修其实根本不懂怎么考核官员,他只知道怎么考公务员,因为他考过,没考过。 但他能举一反三,怎么查的酒驾,就怎么考核呗。随机跨省考核和中央抽查考核相结合,再用人民代表院的投票看结果。 要是有的官员真能搞定上上下下让自己顺利通过的话,李修反而觉得这是人才。要么抓起来吃牢饭,要么就让他继续施政。不是有那么一句话么,自己选出来的,哭着也要等他的任期结束。 任期是多久呢? 陆鸣答曰:“五年!” 百官心内都在算账,不让考核肯定不行,怎么应付考核才是自己回去需要好好盘算的事。尤其是人民代表院,选谁怎么选,并不由自己说了算,那还真得好好谋划一番。 陆鸣进行下一项议题,政务院下属十八部,集体亮相。 分别是鸿胪寺升一级成为了鸿胪部,管理外交。 兵部继续掌管武事,同文官例,要有审计考课。 礼部一分为三,礼部、教育部、民政部。 户部一分为四,户部、财政部、商务部和户部银行。 吏部一分为二,吏部和审计部。 工部一分为四,工部、农部、交通部和水利部。 刑部不变。 都察院升监察部。 大理寺改司法部。 各部的尚书纷纷站起身拱手施礼,与大家厮见。其中就包涵着李修,他是兵部尚书。政改可以给放心的人去做,军改必须自己来。 相互见礼毕,陆鸣展颜笑了起来,指指这十八位尚书,诱惑着下面的布政使们:“看见没,做得好了,就顶掉他们的位子。”又指指自己:“替代了老夫,也不是不能的。” 哄笑声中,陆鸣示意交通部尚书秦峰准备上菜。 秦峰卸任了疏勒职位后,本想接手司法部的,可李修苦口婆心,不惜搬出老父亲的情面,最终用发展才是硬道理的说辞,把他安置在了交通部的位子上。 国家水、陆、铁三项交通都要面临极大的变革,非才干出众者不能担之,而秦峰久在西域,陆、铁两项交通都有参与,又有治省和大理寺的履历,实乃不二人选。 只见秦峰下了自己的座位,不疾不徐的走上高台,似笑非笑的看了看布政使们,心里可是把李修和陆鸣给骂死了。出主意的是你们,坏人却要我来做,只要他们不傻,必定会争个头破血流。争不上的,指不定要骂我秦峰几辈的祖宗呢。 可也不悔,天下运输和道路两项大权握在手中,肉眼可见的是金山一般的政绩。等着陆老头去了参议院后,自己要做做政务院的院首,那才是执掌天下。 现在吗,就让我给你们画个大饼吧! 拱手施礼后,走到高台之后,轻轻用手一拉,两侧的帘布缓缓分开,一张巨大的华夏堪舆图,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瞬间百官噤声,一股自豪感油然而起。那是一个不让汉唐的国土,谁看了之后,不会有吾辈当保之的想法。 秦峰叉手说道:“西域自有铁路起,年运输量是中原天下总数的七成。凡铁路经过之处,富民、富商、富官府。本尚书忝为第一任的交通部首,经与政务院协商并获同意后,决定开中原铁路,从而连接天下。诸位,请看。” 他用一根木棒从察里津画到了京城,再从京城画到了粤东,放下木棒露着白牙说道:“这是我华夏新朝的丝绸之路,诸君有兴趣的,可以和我聊聊修铁路的事了。” 李修和陆鸣相视一笑,端起茶水慢慢的品尝起来。 . 第二百二十四集 座师和大学 一条铁路就能串起各省,新的车同轨模式,让布政使们有了改天换地著新章的雄心壮志。 那么,接下来就该是书同文了。 科举的改革,势在必行。这也是一次不同意义的书同文。 李修做了第一次的发言,并没有急着一次定下来标准,先要解决的是还要不要科举的事。 要想彻底进行科考改革,就要改了科考的模式,才能让李修精心挑选的“百家”出头。 “此时此刻,坐在这屋里商讨国家前途的,都是各科的进士出身!我这个探花郎,先尊各位一声前辈。有句话,我不得不说,科考是有必要的!” 李守中、林如海的心里松口气,就怕这臭小子一冲动,全盘否决科考意义,那真是得罪天下官员的大事情。 随着这句话,百官们都喊出了赞成。 不是李修要开什么倒车,搞什么平衡。学过《矛盾论》的他,当然明白三大规律,即:对立统一规律、质量互变规律、否定之否定规律。 就拿八股来说,作为文章或者是考校对四书五经的熟识和掌握来说,它本身的出现没什么错。 可你要拿这玩意去考着做官,那就绝对不行! “科考的本意是什么?是为国家选材。国家选材的标准又是什么?还是四书五经吗?浅了!格局小了!不够用了!” 李修砰砰的拍着桌子说道:“都是科考出来的,谁也别昧着良心说话。狗屁的八股有用吗?!本督的铁路、火车、火轮,纺织机、蒸汽机、发电机,火枪、火炮、电报、电话等等等等改变一个时代的事物,哪个是它八股里讲过的?” 大厅里安静下来,都等着李修继续发飙。 “科考可以存在,作为国家选材的通道,不能给天下人堵住这条路。可要考哪一科,咱们要静下心来好好研究一下。另外,考生的取材制度,也要改一改!我们明明有更好的制度,为什么不用呢?” “江流”林如海举举手:“天下士子甚多,你要是改不好,要误了多少人的前程。慎重,慎重!” 岳父有时候更盼着女婿好。 “对啊,我们江南三省的士子最多。十年寒窗学的都是明经八股。您猛地一下子不考了,他们可就被废掉了呀。督帅三思。”江浙布政使说道。 “督帅三思。”哗啦啦一屋子人跟着喊起来。 李修环视一圈,不喊的就两个人,一个是自己亲爹李守中,一个是陆鸣。 李守中不反对儿子,是因为手里拿着一份儿媳妇托人送过来的金陵女子大学简章。那上面被黛玉加了一句话:若天下男子,不入大学者,不得出仕,天下将有多少英才辈出。 心里这个美呀,我说儿子怎么让我改国子监为京都国立大学呢,原来其意在此啊。 陆鸣呢,是唯二的早就知道李修要改取士办法的人。那还是在修通州码头的时候,李修就提出了技术性官僚和通用性官僚的差别。 李修嘿嘿一笑:“这样不合适是不是?” “正是如此。” 陆鸣轻声咳嗽一声,提醒李修别玩的太过火,第一次和百官交手,总要留点情面。一棍子打死,后面的反弹更大。 李修冲他点头示意,表示明白了意思,论朝堂争斗,陆鸣是他的引路人。 “那就改一改好不好?”李修一副从善如流的样子说道:“我在前面说了,学的太浅,学的不够。不够做新朝代官员的标准。那可怎么办?今年秋闱要开了吧?各省有准确的人数了吗?” 各省布政纷纷报上来个数,李修命人统计好了后,看了一眼总数,还是江南三省最多,三千八百人。其次是直隶和京城的考生,小两千人。 西域还有一百多呢,原先藏在兰州,现在也不知道给安排去了哪。 总数约有小两万的考生,要在今年秋天为了进京会考的名额,展开拼杀。 按着原先的录取率,最有能进京的,不过四五百人。 李修打算开个“恩科”,这两万人不论年龄和学识,他打包全要了。 “才两万?” 百官听了这话,好悬没骂娘。两万不少了!这可是两万读书人啊。 李修撇下嘴,千万考生听说过没?瞧你们那副没见过市面的样子。 “太少!不够!” 真不够,这个数字背后,隐藏着一个事实,文盲有的是。这个事实的背后,是知识的垄断。顺着这个逻辑推到底,就是官员阶层的垄断。 反向来看呢,知识的垄断,又会造成教育资源的垄断。你敢相信课外班有一天会上市?他们一旦上市成功后,是何等局面?公立学校无师源,百年大计毁于金钱。 李修趁着百官被他的不够言论眩晕的时候,抛出了自己精心准备的“缰绳”:“这两万人我全要了!但,不是让他们有了进京参加什么会考的资格。而是,他们有了上学的资格。” 就着铁路的堪舆图,李修拿过秦峰手里的小棍开始指点江山:“他们学了十年就够了么?不够!他们只学会了一种知识,远远不够担任华夏新朝官员的标准。” 台下已经炸了锅,百官们可是议论纷纷。督帅为了打死儒家,可谓是用心良苦。两万生员要回炉重造,真不知道传出去会引起多少的轩然大波。 李修对轩然是谁毫不关心,用小棍在地图上开始画圈:“西北和北方除直隶和京城的生员,都去金城。那里是我把原西域大学整体搬迁了过来,大学名为金城交通大学!” 说出这个名字时,李修热泪盈眶!母校,我能做的就这么多了,百年名校路,从李修起始。照片都不够我的资格了,要半身的塑像立在校园门口。 平复了一下心情,又在中原画了一个圈:“直隶、江南、中南的生员,集体进京。原京城国子监改为京都国立大学。 西南、华南和海外的生员,去金陵。金陵师范大学等着他们的到来。” 没什么选择的余地,必须拔苗助长。北九省和西北的学子们,受教育资源的限制,本来就稍微弱一些。何不让他们直接学起算学理科,走一条技术的路线。他们的生存条件又比较艰苦,不怕吃这些苦。 西南、华南则要去学如何为人师,目前来看,数那里识字的人少。扫盲才是他们这些生员要为家乡做的贡献。 至于生员质量最高,数量也最多的京师直隶和江南三省,百家争鸣给他们玩最合适。李修对年轻人是未来这句话,理解的最为深刻。他们是可以被重新铸造三观的,面向未来的人群。 “学制四年。毕业后,方可参加录取官员的考试。” 三院十八部和三十二省官员,沉默片刻后,猛地爆发出巨大的声浪。 无一例外的都在反对,反对理由不尽相同。 为什么反对? 李修站在台上心里冷笑,科举制度最后形成的是什么? 官僚集团的门生制度,被自己用大学给打破了。这才是他们最受不了的地方。 什么为国取材,你成不成才与我何干?我要的是你认我为座师! 以后不管到哪,你都是我的学生,哪怕我一天没教过你,但你也是从我手下考过试才有的功名。就凭这个关系还不够吗? 天地君亲师的时代,谁敢违逆老师? 正所谓生员之在天下,近或数百千里,远或万里,语言不同,姓名不通,而一登科第,则有所谓主考官者,谓之座师。机巧成俗,府史之属善阴阳,上官百相欺骗也,即座师为公虑之。 简单点解释,官官相护的孵化器。 就屋里这些人来说,谁还没几个学生,正是这些学生和他们的相互作用,他们才能如鱼得水的在官场当中生存。 要是连这个都不懂,怕是辜负了九年的义务教育。 大学就能免俗吗?不能。 但能遏止住新朝新政新官场不走向这种陋习。 “此言大谬!两万多生员,聚集三处,何来的钱粮供给?四年啊,寒门子弟如何生存?” “入学免费,一应起居消耗由国库划拨,礼部制定标准实施之。”李修朗声回答。 “哪来的这么多教师?” “翰林院并入了教化部,再算上原有国子监的先生们,还有我特意找来的医学大家、算学大家等等人,足够了。” “山高路远,怕是不好成行吧。一家子人就指着那一个生员吃饭,可怎么办?” 李修拄着棍子不屑的说道:“要有这种情况,就是你们的责任!土地改革后,是人均有地的,他家怎么会没地?要说劳动力走了,没人种地。那农会是干什么吃的?村村都有农会,还会没人帮着种地?” 我去...百官心里一惊,合着农会还有这个作用,层层相扣的套路,李江流这个后生小子,是怎么想出来的。 “四年苦熬,难免有子欲养而亲不待的人间惨剧。非善政也。” “就是就是,要是再有个妻离子散或是回乡喜得儿女,这不就乱了伦理吗。” “不错不错,四年不养家,家中事物全靠农会操持,恐怕不是长久之计。” 李修被他们给气笑了,以前科考的举子们,不也是一步一步走到京城去,路上被倩女幽魂的也不少,一走就是十年的也大有人在。那时候你们说的是什么,苦其心志对不对?怎么到了我这,就不提这句了呢。 陆鸣想帮李修说几句,却被李修给拦住了,初次见面,我是面子也给了,实惠也给了。现在轮到你们给我面子的时候,你们却翻脸了? 呸! 岂容尔等放肆! 李修啪的一拍桌子,先压住了全场的喧哗,居高临下的环视一周后,一呲白牙笑着说道:“既然你们都不同意,那就不经过你们的手了。通告天下,因尔等的不同意见,故此今年的秋闱取消。 各地的生员由礼部派人去接手,一个一个的给我直接送到大学去考试。不来的,直接取消功名。凑不够数的,就从秀才童生里招人。实在不行,别忘了我还有两所女校。等她们毕业了,我还怕没人用吗? 我本来还想等几年再说,可是现在看来。既然男人不中用的话,就别怪女人说你们不行。男尊女卑让它作古去吧!自今日起,天下的女子可入学、可做工、可为官!我李修说的,孔子来了我也这么说!” ...... 曲阜,惜春拿着一张报纸,双手直打哆嗦,颤着声音读着京城最新的报纸:“督帅为天下红颜大怒,直斥百官不公,天理不公。开京师、金陵两所女校,欲寻英雌入学。待学有所成之时,与须眉男儿同朝为官,开华夏新纪元。” 妙玉“啪”的一声,失手打碎了一个成窑的杯子,站起身就要走。 宝钗忙问:“要去何处?” “回京,给他生孩子去!” 宝钗啊了一声,呆住了。眼瞅着妙玉就要出了屋,迎春把她拦住。 “且慢。生孩子事小,为他办件大事,给天下女子正名才是你我该做的。” 妙玉站住了身子,想了一下,转身对着宝琴说道:“抱琴给我用,我带她去扶桑。用我前朝皇女的身份,压他们天皇低头,挑起新的幕府大名之争,乱了他们天下。” 宝钗也站起了身子:“你我同去,你在明,我在暗,用商贸之策慢慢勒死他们。” 迎春点头赞许:“正是要你们如此的。此间事了,我们先回京一趟。他必定是要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才许你们走的。否则,你们万一又要挂在房梁上,我可没有林妹妹的本事,推开门就能救人。” 宝钗脸色大窘,扑过去要撕迎春的嘴:“好的不学,偏学林大妇的嘴。看我不撕了它的。” 妙玉不理她们闹成一团,去和惜春说话:“天下怀念前朝的遗老遗少还不少,你写篇文,就说孔家对我无礼,问问他们该不该杀了这家人。” 惜春给她做个鬼脸:“我差一点就信了你,哪想到你真是故意的让他看见你,才引起了他的色心。偏你还先下手为强,一点亏都没吃。” 妙玉有自己的说法:“色即是空,他若没有色心,自不会招惹因果。我只是替那些受害的女儿家,了解因果罢了。不用谢我。” 惜春凑到她身边使劲的闻:“奇怪,哪里来得他说话的味道?” 妙玉一瞪眼,他都好久没和我好好说说话了,我怎么会学着他说话呢。 “那你说写不写?” 惜春连忙说写,几篇纪实报道发出后,连同李修所说过的女子可为官的话,在华夏大地引起阵阵涟漪。 黛玉轻抚爱郎的面颊,柔声的问他:“怎么想起来给女人去了卑贱的?” 李修只是苦笑,红楼是本女儿书,总不能嘴里说着改了你们的命,结果还是把你们大包圆就算救命吧。 要救就彻底些,彻底除了女儿悲的根苗。 明天,还要和那群“封建残余”作战呢,不把你们说服,我李修就...将革命进行到底! . 第二百二十五集 王熙凤弄权铁槛寺 打天下不易,坐天下更难。 旧的利益既得者不会轻易放出手中的权利,新的利益既得者又要想方设法的拿到这些权利。 矛盾冲突不可避免的就要出现。 林黛玉只是看的明白,王熙凤才是真正处理过这种危机的人。 所以从报纸上知道了消息后,扔下贾琏不管,带着一双儿女就返回了京城,到的比宝钗她们还快。 黛玉急忙的给她收拾出一个院子,先住进了凹晶溪馆,趁着平儿带着丰儿正收拾的时候,问她的来意。 王熙凤挑挑眉毛说道:“还不是怕你一个人应付不过来,宝钗她们据说各有各的事。就我一个闲人,可不就上赶着眼巴巴的来了。” 黛玉才不信:“一双儿女你要养着,还要顾着家,你怎么会得闲?” 王熙凤怎么能说是怕儿子他爹吃亏,只好拿自己举例子,现身说法:“我是别的不懂,可有一样看的明白,当年也经历过。 我刚进贾府的时候,正赶上我那个婆婆和那位姑姑挣管家权。老太太呢,索性给了我去办。既是长房的大儿媳妇,又是二房夫人的内侄女,好巧不巧的两边蹭光。按理说,我该顺风顺水的吧? 嘿~偏偏两面都给我下绊子,撤梯子。想让我知难而退。 偏我不认这个头,什么婆婆姑姑的,都没有自己来的实在。直到那年可卿诈死的时候,我才真正拿了大权。” 黛玉跟着她叹口气:“我刚来的时候,年纪也小。想帮你也帮不上,就看着你整天的周旋在她们中间。任是一件芝麻的小事,也要找你说道,存心的累病了你。” 黛玉说的是她刚进贾府的时候,王夫人当着她的面,要王熙凤找这个布,找那块纱,还逼问着月钱有没有放过。 一副这家还是我做主的样子,也想让办事的王熙凤嫌烦,从而恼了过来添麻烦的林黛玉。 往事不可回味,都是一篇篇的心酸帐,王熙凤扯开了话题:“过去八百年的事,提她们做什么!我来,是先帮着你开女校。金陵那边有着个吴孟姚,又有个朱鹤大人帮着她。等着林伯父回了江宁,这上有林伯父和她父亲给她撑腰,下有朱鹤一些人帮她看场子,金陵女校却是无碍的。 京师可就难了,除非江流撕破了脸和他们做过一场,否则啊,还得另想办法。快和我说说,遇到了什么难题?” 黛玉感激王熙凤的千里来援,真把困难给她说了出来:“京师的官员居多,想让他们同意孩子入学都难,更别提什么选校址这些事了。都是有主的地,给钱还不卖,就这么抻着我,可是时间不短了。” 王熙凤想了想,一拍黛玉的肩膀:“你帮我看着孩子,我给你想辙去。江流说得对,男人不中用,还不让女人家说不行,就没这个道理!要我说啊,以后的金戈药丸,也别开什么处方去卖,就让家里的媳妇们去买,看看是谁才丢人。” 黛玉捂着脸哈哈笑起来,王熙凤换身出门的衣服,喊上丰儿和彩明,留下了平儿,想了想还要走了几个护卫,坐车就出了门。 出东门,过大桥,大桥底下一树枣。这里是贾家在京城的家庙,叫做铁槛寺。有寺必有庵,离着寺不远就是水月庵,也叫馒头庵,是说寺内的比丘尼们的馒头好吃。 老尼静虚听着是旧日的管家奶奶来了,不敢怠慢,出来迎接。 王熙凤站在庵门的台阶上不进去,只是四下的看着,心里暗暗合计,把外面的空地围起来,盖些房舍,再把水月庵收了用,地方是足够了的。 那边的铁槛寺也圈进来,正好当作老师们的房舍。外面还有几亩地,不能闲着,请附近农会的人来帮忙种些瓜果蔬菜,足够吃的了。 粮食才能吃多少去,这些才是大头。 老尼静虚宣了声佛号,仔细一看王熙凤的穿着,就知道她还是那个富丽堂皇的琏二奶奶,拿出往日的殷勤,请她进去喝茶。 王熙凤眼皮都不撩她,自顾自的去了自己当年下榻过得房舍,往椅子上大马金刀的一坐,等着她们献上茶水。 一个小姑子进来奉茶,丰儿认出了她:“柳五儿?你怎么跑这来了?!” 王熙凤抬眼一看,却认不得。 丰儿赶紧过去拉住柳五儿的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跟王熙凤说道:“错不了,就是她!她是厨房柳嫂子家的女儿,我记着那年宝玉要了她做小丫鬟的,怎么在这呢?” 静虚咳嗽一声,一脸笑着过来说道:“这是那年王夫人还在的时候,命人给送过来的。” 丰儿哼了一声,不理静虚,连声的问柳五儿:“到底怎么回事?快说说。” 静虚想打发柳五儿出去,王熙凤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让她毛骨悚然,站在一边不敢吭声。 柳五儿噗通就跪下了,放声大哭。她这辈子最错误的决定,就是无端的向往贾家的大观园,总以为进去了那里,就能和袭人一样成为“人上人”,过着无忧无虑幸福的生活。 王熙凤听她一通诉说,心里感叹,当年贾母为了塑造贾家的形象,确实有过一番举动。比如到了年纪的丫鬟小子们,就给放出去,让他们自由择配,再变成小媳妇、老妈子继续的为贾府当差。 还大肆宣传府里的丫鬟们是不用做多少事的,每天过得和正经小姐们差不多的日子,别提有多逍遥快活。 稍有脑子想想的都懂,都不做事,那是谁去做?不过是骗骗外人罢了。 偏有这路的小姑娘,真就信以为真,一心想着进去为奴做婢,过几天不用辛苦劳动讨生活的日子。 结果呢,王熙凤都不用细打量,就知道柳五儿犯了王夫人什么忌讳,她长得太像小一号的晴雯了,能留着你才怪。 寻个她有病的由头,把她打发了出去。偏宝玉还是个好心的,跑到她家去看她的病,嘘寒问暖收获了小姑娘的感情后,眼睁睁看着周瑞家的把柳五儿送进了馒头庵,而无能为力。 好好的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就这么被出了家,心里有多大委屈可想而知。 王熙凤眼珠一转,一拍桌子说道:“嚎什么嚎!有你嚎丧的功夫,你怎么不知道去告她去。” 静虚腿一软,也跪下来磕头:“二奶奶,实不干老尼的事呀。这都是当年那位夫人做的孽!” 王熙凤一瞪眼:“放屁!她送来是送来,可说让人家出家了?知不知道律法,随便就能出家的话,那天下还要牢狱做什么,做了事都跑到庙里不就没事了吗?” 王熙凤心里却说,来的还真是巧了。她本就有意夺了这处家庙的地,给林妹妹盖校园。刚来的时候呢,是想着用当年张金哥的事,把这贼尼给逼走,没想到碰见了柳五儿。那还有什么说的,老娘做这种事最是拿手,不信你这老尼屁股底下那么干净,这次一准办了你! 想到这,对还哭着的柳五儿说道:“我呢,本不愿管什么闲事。可是李督帅的娘子,是我的好姐妹。林姑娘你总听说过吧?” 看柳五儿点了点头,王熙凤继续扯谎:“她呢,随着督帅回了京城,毕竟是天下的元首和督帅,虽说没了皇上,那他也是这天下的第一人。” 静虚就觉得双腿间有夹不住的趋势,深吸一口气听着王熙凤的说话。 “林娘子呢,就去了大观园住。宁国府现在是政务院,荣国府是三院十六部,前后街住着,哎哟哟,别提多热闹喽。” “奶奶饶命啊!”随着一股热流,静虚瘫软在地。 好家伙!几年没见,这二奶奶还涨了行市了,都跟满朝的文武在一起住着,比原先贾府的气势更盛。 “你闭嘴,听我说完!” 凤辣子抿了一口茶,对柳五儿说道:“开了园子住,就要有人伺候。新朝吗,不用签什么卖身契,每月领着工钱,凭本事吃饭,你娘老子就回去做了厨娘。这不,我刚从金陵回来,她就求到我的头上,让我来看看你。我这不就来了吗。说说吧,受了什么委屈,一并的说。家里隔壁就是刑部,找谁都行。” 静虚哪敢让柳五儿说话,嚎啕着求凤姐放过了她。 王熙凤一个眼神过去,丰儿抡圆了就是一个大嘴巴,唬的静虚不敢言语。 王熙凤心里想了想,要是没有柳五儿的事,她骗过房子和地来,也就放了静虚。但是有了柳五儿的事,那就要斩草除根,该坐牢就坐牢,地也是自己的。 “彩明,你回去一趟,带着柳嫂子去找贾环,让他去顺天府告状去,我在这等着人来。让护卫们进来,把所有人关进屋子里,不准跑了一个。柳五儿,你带着我去看看房舍。” 杀伐果断,说的就是王熙凤。一个老尼姑,办了也就办了,自己顺带手的事。主要还是来看看的房子和地。 彩明和丰儿,本就是王熙凤以前的丫鬟,对二奶奶的行事风格,早有了解。也不废话,照章办事,喊进护卫来把人赶进了一处房子里,不让她们乱走动。 彩明跑了出来去找人,她精着呢,这么点事,农会就能给办了,再和这县里打个招呼就算圆满完成。用不着督帅府,她敢回去说,就要被鸳鸯骂。 就近找了一个村子,问着路来到了一间小院,站在门口喊人:“可有人在的吗?督帅府来人拜访!” 什么主子什么丫鬟,她是张口就来。 屋里的人可真吓坏了,督帅府?难不成是李督帅来暗访的? 腾腾腾跑出一个汉子来,见到是个姑娘家,也不敢怠慢,如今的女人可是敢出大气的。 “我是本村农会王狗儿,不知您是?” 彩明福了一礼:“我是督帅府的,我叫彩明。有些要事,要借用农会。附近那个馒头庵涉嫌买卖人口,您方便和县里说一声吗,派人去把她们都抓起来。” “诶诶诶,方便,方便。只是...不瞒您说,我和县里有些不太对付。您总要说个明白,我才好去找他们。” 彩明一笑,这有何难。 “我跟着您去一趟都行。” “诶诶诶,那那那,咱们现在就走。” 到了县衙,那边的人一听是督帅府的事,哪敢怠慢,就拿过另一部电话来给长安府通话,一通电话把事说下来,从县衙、长安府、到顺天府、督帅府,听着电话的人无有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的。 这边放下电话回了铁槛寺的时候,县衙的差役和农会的人已经把铁槛寺和水月庵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王熙凤悄悄问彩明,你怎么办的事。 彩明吐吐舌头也悄悄告诉了王熙凤,她说这里贩卖人口。 王熙凤噗嗤一笑,夸她办的好。 丰儿也把闻讯而来的县令请了进来。王熙凤大大方方的见客,拿出柳五儿的说辞来,要县令秉公办理。末了问道:“这地儿原是家庙,没被土改了吧。” 县令连说没有:“就那么几亩地,还是出家人的口田,就没收。” 王熙凤不动声色的说道:“那我们家自己收回去,没事的吧。” 县令自然知道了王熙凤身份,犹豫了一下问了问贾家在京中的田亩数。 丰儿比王熙凤还清楚呢:“都没了!金陵老家就是我们夫人在管着,这次回来就是清点一下京中的田亩。您要是不信,找好了卷宗,来大观园找我们。我们不走的。” 县令只是苦笑,那是我能去的地方吗,小姑娘就是单纯,看样子也不会说假话。那就还给她们家算了吧。 派人回去找来综卷,丰儿也从静虚那里翻出来了地契,农会代表王狗儿也没有意见,三家签字生效,这地就回到了王熙凤手里。 送走一干人,王熙凤站在院子当中哏哏发笑,这种事,只能自己来办。黛玉和探春都不行,静虚要不是老早的就怕自己,哪有这么容易把事办完的。 正得意的时候,王狗儿去而复返,给王熙凤行个礼,红着脸问道:“这位夫人,您可是旧日里荣国府的管家奶奶,唤作琏二奶奶的?” 王熙凤一愣,心里也哆嗦,难道是我的苦主?我没记着得罪那么多人啊? “正是我了,您是?” 王狗儿激动的回身就喊:“丈母娘,没错了,就是她!可找到她们了!” 7017k 第二百二十六集 留余庆 随着一声二奶奶,寺门外颤颤巍巍进来一位老太太,远远的就给王熙凤行礼。 凤辣子定睛一看,张口喊了出来:“刘姥姥?!还真的是您啊!” 紧走几步过去搀住了已经是老泪纵横的刘姥姥。 红楼二老之刘姥姥,终于是现了身,满是唏嘘的仔细打量着王熙凤,看着还是那么的光彩照人,也就放了心,拉着王熙凤的手,是嘘寒问暖说个不停。 想当年,若不是这个凤丫头的引荐,她一家子恐怕熬不到今天相见。这份人情她是一直记着,可京城风云变换的太快,先是贾家被抄家,又是天家骨肉相残,一眨眼的功夫,城头就飘起了缦天的红旗,她这个乡下的老太太可是见证了一个时代。 王熙凤请她回了屋里,坐下来慢慢的唠嗑。哭一阵笑一阵的把这几年的事都说了个遍,听着王熙凤是想要在这开个女校,给女娃们挣个前途出来。 刘姥姥拍了胸脯:“我一个乡下老太太,别的不会什么。给您找人盖房子伺候地,那是责无旁贷的事。我那个女婿,现今是农会的小头头,十里八乡的人家啊,还都卖他个面子。这人手上的事,您就放心吧!” 王熙凤琢磨了一下,也觉得很好。有着农会在这边操持,女校的安稳也有个保证。一口答应下来,让王狗儿进屋,先让他准备起来。 王狗儿自然是喜不自胜,他觉着能有今天,都是李督帅给带来的好日子。督帅既然要说让女娃儿们读书,那就一定是好事,好事就要一定抢着去做才行。 如此的商议好了后,王熙凤才坐车回了大观园。黛玉可是等了她一个白天,见她回来后才放了心,问起水月庵那里发生了什么事。 王熙凤把地契啪的一下拍在了桌子上:“这个给你盖学堂去吧。你呀,就想着怎么谢谢我吧。” 林黛玉虽有所猜测,真见了实打实的地契在手,还是高兴的抱着王熙凤的儿子直转圈。 吓得小子一泡尿没搂住,浇了黛玉一身。屋里屋外的人都笑的站不住,平儿接过孩子来假装的打打屁股,给黛玉赔不是。 王熙凤哼了一声:“我儿子可不是白尿的,看着吧,准给你带个弟弟妹妹来。我说林妹妹,给我儿子做个干娘怎么样。” 黛玉正手忙脚乱的换着衣服,听说了这话眼睛一亮:“好啊。那我打他屁股可就师出有名了,等着我换好了衣服的。平儿姐姐,给他洗洗屁股,等会打起来顺手。” 晴雯端着盆热水进来,丰儿过去帮忙,几个女人把那小子好好的洗了洗,换好了衣服的林黛玉,一把搂在怀里,让他喊娘。 可怜的小宝,咿咿呀呀和黛玉喊了一会,没了精神,趴在黛玉的怀里睡着了。 平儿接过来抱走,让他好生的睡一觉。黛玉才和王熙凤商议筹划学堂的事。 眼看着就要到了晚饭点,还不见李修回来,王熙凤忍不住问了一句。黛玉叹口气:“科考的事,还没完呢。他总要一个个的说过去,西边和北边都还好说,唯独江南和岭南三省意见很大,连我爹都夹在中间不自在。” 王熙凤跟着叹口气,这些事可不是她能插手得了。探春风风火火的找了过来:“听说嫂子回来,我却看不见人。就知道给她办事,不疼疼你的小姑子们吗。” 王熙凤哈了一声:“小姑子?我刚救了不少呢,怎么就不是疼了。你倒是说说这个理。” 黛玉哈哈笑起来:“凤嫂子别理她,为了一个银号的事,她可是忙的连家都不回。” 王熙凤眼睛一亮,探春赶紧说道:“这是我们家的事。你是贾家的媳妇,插手不来的。” 王熙凤心里好笑,你们的事哪有我儿子来的实在。口中却说道:“哎哟,我这就见外了?那你也别问我,问我也不知道。” “我雇了嫂子你可好。” “你雇不起。他李修雇我,可是百万一年。你那个小银号都没有百万吧?” 探春怎么能服气:“嫂子,您是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她。” 一指林黛玉,王熙凤嗯了一声:“你也掺着股本了?” 林黛玉没好气的白了探春一眼,给王熙凤讲了讲这家银号的由来。 王熙凤可是西域银行的前行长啊,还有什么是她不懂的。一拍桌子说道:“胡闹,就你们几个凑的钱,怎么能够一个豫州的借贷。我出一百万,给我个行长来做,我就告诉你们该如何操持。” 探春急了:“你一来,我可怎么办?” 王熙凤斜楞她一眼:“天下这么大,就一个豫州吗?你先把京城的各家银号东家请到一起来,告诉他们,要想不被户部的银行冲垮了生意,就抱着你贾探春的大腿,一起开一个民间的银行出来。人越多,力量越大,本钱越足,才能和户部的银行挂上钩,通存通兑。”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贾探春给了自己脑门一巴掌,真是自己钻了牛角尖。京城里的银号几十家呢,在朝廷眼里都是小门小户的不值一提,可要联合起来的话,那就能和朝廷说上话了。而自己最大的优势,不是银行怎么盈利,而是可以和户部银行去周旋。 光是这个人脉,别说京城,就是天下的银号加一起,都不如自己。还争什么行长啊,自己就做民间银号的大东家不好吗。 赶紧和嫂子福了一礼,想的明白了的贾探春,顿时通透起来:“我去找范琴大人,让他收紧一下银根,查一下各银号的亏损,这也是他该做的事。” 王熙凤对着黛玉指指她:“瞧瞧,这才是贾家的根子,害人都不带眨眼的。” 探春红了脸不依,王熙凤被她晃得头晕,只好说自己出面,请范琴过府一会,毕竟是老朋友老同僚,有些事啊摆在明面上谈,好过底下做动作。 林黛玉任由她俩商议银号改银行的事,吩咐一声晚点做饭,再等等李修,怎么也要给凤嫂子接风洗尘。 李修呢,把江南的事扔给了两个爹,一个是江宁省布政,一个是原国子监祭酒,再加上一个陆鸣,不信搞不定他们。 自己拉着粤东、粤西和闽南三省布政,开始资源置换。 拿走了人家的东西,你要是没个补偿,也休怪人家不配合。 政策的事,往往就是这样。作为布政而言,他要不紧盯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那还是他失职呢。何况是改科举这样的大事,没个确实的好处,怎么能同意了你。 那你说,是不是还是当皇上好,金口玉言无人敢反驳吗。 其实不然,给你来个阴奉阳违,就凭你个走不出紫禁城的皇上,能知道个六去。 密探?呵呵,薛途以前就是,他也就能看个皮毛,真正操作的手法和政策的转用,那是存乎一心的。 李修偏就不怕给他们好处,而且你要的越多他越高兴,说明你用了心,看懂了局势。 就在工部的院子里,就是原贾政的那间梦坡斋,李修摊开地图,单独的一个个的请进来谈谈,要给他们三个好好讲讲,他们地理位置的重要性。 能不重要吗,粤西守着安南通道,不久的将来,那里就是贾雨村的后勤补给基地,整个安南战略全要从粤西发起。 “安南、暹罗这块半岛,以后能不能是中原的粮仓,就看你这个粤西布政的本事了。打仗不用你,你只管理好后勤的保障,就是大功一件。” 粤西布政眨眨眼:“那,安西都护府何人打理啊?” 李修一笑:“你要是敢和贾时飞一同并肩作战的话,他去了南洋之后,你过去接任怎么样?粤西我另外找人过去。” “下官唯督帅马首是瞻。不就是个科举么,改了就改了,不服的,督帅免了他就是。” 李修挥手让他滚蛋,嘱咐他粤西土改的事要注意分寸,山民们多要点土地没什么,反正不指着他们种粮食。要是敢有趁机闹点什么称王的事,借贾雨村的兵,放火烧山也不能答应他们。 粤西布政心满意得的走了,是真走了,他要回去布置接收朝廷的粮草弹药,战功就在眼前,督帅说什么就是什么,自己已经得到了最想要的东西。 接下来是闽南布政,李修给他开了海权:“琉球和夷洲,要派人过去,好好的经营一下。将来的水师一部,就安置在那两个岛上,我给你那里设置一个船厂,泉州在宋朝时,就是市舶司的口岸,如今给你恢复了,户部设立一个海关,收了税先紧着你用。把粤西这片海域经营好,多多鼓励海商的往来。多弄点渔获买卖,别盯着那点土里的粮食,安南和暹罗给咱们种粮食不好吗。工部有人跟着你回去,建几个蔗糖厂,那东西可是比盐贵。” 粤西布政顿足捶胸,自己早就想如此放开手脚干一番事业,可是受制于那时的朝廷,总也不得施展。现在可是有了明主,他想要一部兵力随他回去,先把山里安抚一下,主要劳动力全在那里躲着呢。 李修称善,五十几个民族还是少,告诉他可以接收一些流民就地安置,海盗也要,怎么用就看他的本事了。 粤西布政又求着学校的事,金陵也还是太远,能不能就在华南之地办个学校:“实不相瞒,我治下都是历朝历代的犯官之后,要说读书,人家也是不错的。我这次进京,他们也是有着嘱托。能不能开恩,大赦天下?” 李修同意但不绝对同意:“你去找三法司,历史遗留问题,不能简单赦免就算完事。按着今天的眼光去看,我们不给他们定罪,只是要有一点,凡是祸害过老百姓的,确实贪腐到一定金额的,原则上不放过他们的后代。但是可以上学,却不能为官。至于那些被斗争下去的,我们不仅是赦免,而是要平反。” 说句有风险的话,平反和重开大学,是特殊时期稳定朝纲的不二法则。毕竟有一位老人先在这两件事上画了一个圈,才有的后来。 送走了踌躇满志的粤西布政,李修请进来等的着急的粤东布政,刚坐下就和他讲一番惊天地泣鬼神的话语。 “粤东,要做天下第一省!你敢不敢?行不行?不敢,我就换人去做,给你安排进议政院养老。” 粤东布政惊愕了一阵,反而问道:“那要看督帅能给我什么?” 李修一指堪舆图上的南海对他说道:“都是你的,海上丝绸之路,自你粤东起始。” “我要大学!” “你不是反对我的科考吗?” 粤东布政嘿嘿嘿的笑起来:“督帅,您没发现吗?有大学的绝不反对您,我们反对的都是没大学的。” 李修翻个白眼:“准了!华南大学就建在你的地盘上,铁路、开海、通商都给你。还要什么?” “督帅,我要一个人。” “谁?” “前朝的东王!他就藏在崖州,下官去抓了他,可您不能杀。我要用他平定南海匪患。” 李修切了一声:“准了你又何妨。少拿这套用人不疑的把戏糊弄我。正好粤西也要在海盗的事上做文章,你们两家去商议。粤东我给你三年的时间,成不了天下第一,你就给我走人。” 粤东布政沉思良久,要了分税的七成,给李修下了军令状,三年后,粤东要成为华夏第一省。 不是李修故意的套后世的模板,而是粤东的地理位置太过优越,一旦开了海禁,清了海盗,欧罗巴的海船就会源源不断的开过来与华夏通商。 想不富,都难! 那李修还不会抄作业,就该被打屁股了。两条丝绸之路在手,休养个三到五年,李修就敢去黑海争一争出海口,顺便挖一条运河来收费。这些战略要地拿在了手里,就凭现在欧罗巴的远洋能力而言,没了补给地,只能老老实实的来做生意。 伸个懒腰,溜溜达达从后门出了荣国府,没几步就进了家门,迎面一个小丫头一头栽进了他怀里,直喊着干爹。 李修抱起来巧姐,笑的心情舒畅,问她怎么就喊了自己做干爹。 巧姐嘻嘻哈哈的告诉他,自己和弟弟都认了黛玉做干娘,李修可不就是干爹了。 李修心里好笑,王熙凤就是鬼点子多,自己的儿子就这么的喊了爹,还谁也不能说什么。 “你怎么自己跑出来了,你娘她们呢?” 巧姐被李修抱着舒服,指指大观园里面说道:“好多姑姑、姨姨回来了,我嫌她们吵得慌,就自己偷跑出来玩。” 李修知道了是宝钗她们也回了家,放下巧姐拉着她小手,一起回去吃饭。 被出来找人的王熙凤截在了曲径通幽,巧姐撅着小嘴自己跑回了屋子,大人捉迷藏一点都不好玩,藏起来自己就找不到,真讨厌。 . 第二百六十七集罗莎女皇的陨落 尤其是以前喜欢陆景尧的时候,收藏了很多已经绝版了的周边,她大多都是收藏了好几份,正好可以给她寄一点。 那个女孩应该会喜欢吧。 徐司点点头开口“我等会就把地址发给薛明安。” 苏夏朝他道了声谢,然后就转身准备去找陆景尧,她往后台的方向走了几步之后,正好的就瞧见了朝着她走来的男人。 陆景尧身上还都是在舞台上时的装束,白色的衬衫驼色的西裤,黑发因为汗水所以被浸湿了的搭在额头上,喉结凸起,性感且诱人。 苏夏看着他漫不经心的拿着纸巾擦拭着汗水的样子,眼睛眨也不眨,视线里全部都是他的一举一动,不由得喟叹出声。 这样的男人竟然是她男朋友! 这也太棒了吧! 她跑了过去,笑眯眯的站在了陆景尧的面前,歪着脑袋甜甜的轻唤出声“哥哥!” 陆景尧的目光随即就落在了她的身上。 漆黑的瞳孔顷刻间就被宠溺占据,听着小姑娘开心的声音继续传了过来“今天的这场演唱会太完美啦!” 陆景尧摸摸她的脑袋“喜欢就好。” 这本来就是为了她才开的演唱会。 所以她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陆景尧继续道“在这坐着等我,我去换衣服,然后回家。” 苏夏点头嗯了声,老老实实听话的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面,就在这时,徐司安排出去拿奶茶饮料等东西的工作人员回来了,大家涌了过来,一人拿了一杯,看着苏夏狡黠的笑着道“谢谢嫂子!” “谢谢弟妹,我们会好好喝的。” 苏夏不好意思的笑着,玩了会手机,陆景尧就换好了衣服走了出来,然后和工作人员们打了招呼之后,牵着苏夏的手就一块的走出了会场。 外面的鲸鱼们还没有散去,三三两两的站在一起,激动的和身边的人说着话,似乎是在交流在演唱会上面的事情,陆景尧开着车悄然的离开了现场,磁性的嗓音随即也传了过来“饿吗?要不要再去吃点东西?” 苏夏摇头“不用了,我不饿,徐司哥在演唱会开始之前给我拿东西吃了。” 她侧目瞧了眼明显的有点累了的陆景尧,轻声的开口“我们回家吧。” 整场演唱会,他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要一直在舞台上面活动着,还要跳舞,两个小时下来,是很累的,虽然在看的时候很开心,不过还是很心疼他的。 没多久,两个人就回到了文星雅苑,洗完了澡之后,苏夏老老实实的掀开被子上床,抱住了陆景尧的腰,他也伸了手过来,紧紧的箍住了她的腰,低低的笑声从头顶传了过来。 “今天怎么这么乖。” 苏夏的小脸蹭了蹭男人胸前的衣服,小声的道“我每天都很乖。” 陆景尧捏了捏她的脸颊上面的软肉,愉悦的弯起了唇角“那是谁每天睡觉的时候都非要我喊?然后才磨蹭着过来的?” “不知道。” 苏夏面不改色。 之前那不是因为第二天还有工作,她担心自己羊入虎口,所以才那样的嘛。 陆景尧挑眉,了然过来的哦了一声“那我知道了。” 苏夏微微的扬起了脑袋“知道什么了?” 下一秒的男人突然的倾身压了过来,嗓音低哑的在她的耳畔开口,炽热的呼吸打在她的耳垂上,让她的心都有些颤栗。 “千千,哥哥就算开完演唱会,也有体力。” 苏夏的瞳孔猛然的放大,张了张嘴都没来得及说,剩下的话就都被吞噬在了两个人的唇舌之中。 苏夏哭唧唧。 没想到原来还是躲不过去。 万籁俱寂的凌晨,丝丝的幽暗的光透过窗帘照进了房间内,苏夏也被陆景尧成功的整累了,她的眼皮子都快要睁不开,趴在男人的胸脯上,噘着嘴的控诉。 “你太过分了!你明明知道我明天有行程还这样!你根本就是一点都不关心我。” 黑暗之中,男人带着浅笑的嗓音响起“明天你是下午有工作,上午可以在家里休息睡觉。” 苏夏“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这人是早有预谋的对她虎视眈眈呢! 她还傻兮兮的觉得他很累了,然后自己主动的送上门来了。 苏夏哼了声,片刻又软软的伸手抱住了男人精壮的腰,脑海中回想起了演唱会最后一首歌,他改词的事情,眉眼柔和了些“我问你件事。” “嗯,问吧。” 夜色幽幽,即便是昨晚再怎么热闹此刻也全都归于平静。 万籁俱寂,整个世界仿佛只有他们两个一般。 她心里就突然的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蔓延,有种他们真的一起经历了好多的感觉。 事实却也是如此。 她垂着眸,眼底一片的柔和。 苏夏道“你最后一首歌是不是改词了呀。” 陆景尧阖着眼睛,鼻息间溢出了些许的笑意“我还以为你没发现。” 苏夏不满的开口“我哪有那么迟钝啊,而且我是你的铁粉哎!铁粉!你所有的歌的歌词我全都会背的,改词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耳畔传来了男人宠溺的声音“千千最厉害了。” 让她一瞬间的心悸不已。 这大概是所有人都想要拥有的宠爱吧。 苏夏老实了下来,食指戳了戳他的腹肌“你为什么要改词啊。” “想改就改了。” “真的吗?” 苏夏昂头“没有一点别的意思?” “” 陆景尧微顿,片刻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嗯?” 他有点意识到了什么,喉间蓦然的有点干涩,漆黑的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苏夏“你想要有什么意思?” 心仿佛都提到了嗓子眼似的,从未有过的紧张感轻咳间侵袭了他的四肢百骸。 苏夏软趴趴的“哥哥。” 她弯起了唇“你最后一首歌改的歌词是什么呀。” 房间内突然的就安静了下来。 静的仿佛连彼此的心跳声都能够听到,陆景尧的手臂蓦然的收紧,漆黑的眼眸凝视着自己怀里的人,嗓音微哑。 “arry 。” 。阅址 第二百六十八集飞雪连天射白鹿 罗莎国丧,先发了唁电,后遣使出行,鸿胪寺第一次外事的活动,就是这么重大的场合,他们也说不上是该高兴还是该哀伤一些。 李修劝他们放松,外交是在个人魅力上凸显国力的事,国力咱们不差,虚他们做什么。 为了壮壮声势,特意的在前门车站举行了一个送行仪式,鸿胪寺一行人忐忑的登上了火车,开始了华夏朝第一次的外访。 先到的张垣,从那里出关后,折而向西,昼夜不歇的在第十六天的下午,绕过了里海,停靠在察里津的车站。 鸿胪寺卿王作梅,见了达尼尔波娃甚是恭敬,这位诈称有身孕的女子,与督帅之间哪里还有秘密。就连驻守在此的冯唐,都落后人家一个身位。 稍作修整之后,波娃设宴款待了王寺卿一行,顺便把扎列里的女儿扎列里莎娃塞进了他们的使团。 波娃用一口腔调不同的汉话说着缘由:“两国风土人情不尽相同,有个当地人给你们指引着,方便许多。” 王寺卿大感惊异,这位娘子的汉话说的可是真不错了。 波娃嘿嘿就笑:“我可是有个好老师的。” 冯唐指给他看:“这是麝月姑娘,察里津医院的医生,和达尼尔的关系最好,一来二去的就学会了咱们的话。她曾是贾家的丫鬟。” 最后一句最重要,贾家的小姐丫鬟,现在都是李家的人,王作梅端起酒杯敬了麝月一杯酒,问她将来的打算。 麝月浅笑:“您们来了,我就该走了。我要陪着达尼尔回京城去,这里的局势瞬息万变,已经不适合我等留在这里。” 王寺卿赶紧细问端倪,麝月还是请莎娃做了说明。 李修在京城的推断,出现了偏差,女皇故去后,继承帝权的是她的长子保罗一世,而非后世鼎鼎大名的尼古拉一世。 原因出在哪了? 这位保罗,原本不是叶卡和其丈夫彼得所生,而是她情人奥尔洛夫的儿子。 奥尔洛夫五兄弟,个个都是渣男中的战斗男。只说一件事,他勾引了他上司的老婆还不算,又将其女儿发展为了情人。 直接气死了上司后,他顺利上位做了叶卡的侍卫长,并统领部队参与了政变,拥立叶卡做了女皇,被授予伯爵。 莎娃把这些宫闱秘事娓娓道来,引得众人无不惊叹,原来不仅我们有臭汉脏唐,合着天下的皇室尽皆如此。 一种无可名状的高贵感,油然而起。我们没皇室了,李督帅就算娶了波娃,那也是为国尽力,否则哪来的这片国土。 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真的给鸿胪寺各位好好上了堂爱国的课。西域虽然环境恶劣,但是水草丰盛人群密集之处,尽是瓜果飘香牛羊遍野的盛景。哪有什么不毛之地的传闻,都是睁眼瞎们的胡乱攀扯。 哈密、疏勒、碎叶、察里津这四座大城,繁华不亚于京师,各国客商穿梭不停,都被华夏的铁路所惊倒。 电报、电话更是犹如天人所为,察里津这个桥头堡,靠着免税的政策、信息的畅通和军火买卖,挣得是盆满钵满。波娃所积攒的财富,早就超过了其祖征战一生的所得。 老达尼尔神父,现在就期盼着波娃生个儿子出来,名字都给取好了,李达尼尔邓布利多,未来察里津的小主人。 既然情况与出发时的计划有变,鸿胪寺诸人就在察里津多待了一天,等着京城的回电。 李修打破脑袋也想不起来这位保罗,无他,这位自此时起,就活了五年,教科书上也就一笔带过。他个理科生,去哪知道的那么详细。 不懂的就要问,让他们按计划先去参加葬礼,顺便看看哪位是太子皇储。 没过几天,波娃告诉了他一个人名,亚历山大,今年十六岁的近卫团炮兵上校。 李修一拍大腿,这才对上了号。“欧罗巴救世主”,硬怼拿破仑的罗莎帝皇,被誉为神圣王。 赶紧复电:“密切注意此人,可与其适当接近。” 王作梅等人心领神会,投资太子门下,这个套路我们熟啊。 十六岁的男孩,没有不爱美人和武器的。美人就算了,堂堂中央帝国,还犯不上用什么美人计。那就找点新奇的东西给他做礼物。 一支精美的六子左轮手枪,填进了礼物清单。 李修呢,也在给妙玉准备礼物,原北宗门人七十二,净土宗高僧三十六,都要随她渡海去扶桑。 薛宝钗又把军火给带上了,这回李修什么也没说,死的越多越好,关宝钗妹妹何事? 夏守忠、裘世良二位有了一个官衔,五品的传播使,隶属于鸿胪寺下。妙玉被封了妙玉王姬,凑了一整套的皇女礼仪,浩浩荡荡的在津门乘船东去。 也是十六天,船靠长崎。 与此同时,迎春也坐着火车到了鸭绿江边,她带着的是南宗门徒,用的是教化部的牌子,前来共商文事。 一东一西两个岛,同时迎来了文化大传播,只不过境遇大不相同。 妙玉和宝钗连船都没下,就先把长崎给占领了。谁让一个不知所谓的大名想要登船检查呢,妙玉那性子,怎么肯让别人上她的船。 柳湘莲作为护卫头子,直接下令撞沉来船,敢反抗者,杀就是了。一不小心,登陆杀进了县城,饶是妙玉心大,都觉得自己是个恶客。 宝钗有了主意:“派人去给他们天皇送信,就说长崎的幕府对上国不敬,故此小惩大诫。请他派人来收回这里,我想他必定是愿意的。” 幕府大名就是地方的诸侯,天皇就管着京都的一亩三分地,手都伸不过来。 宝钗推测,自己人这么一闹,天皇必定是欣喜异常的。有了自己的资助,他也许就有了雄心壮志也说不定。一统天下多好啊,自己就在后边捡捡战俘什么的,闷声发大财。捡着捡着,不就把这片岛捡到自己怀里了吗。 裘世安给她挑个大拇指:“薛娘子的心思就是正,可惜我当年没要你进宫。要是有你进宫的话,备不住他家早就完了。” 宝钗撅着个嘴不说话,你这是夸人吗,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想说的是什么。 妙玉帮她找台阶下:“这有什么的?我们在西域时,都是这么做的。灭国如探囊取物,只是不愿多做杀孽罢了。李郎说了,收两个族回去,比杀干净人有用。要不,谁去开矿修路?” 夏守忠就问:“敢问两位娘子,对他们皇族最终的目的是什么?” 宝钗拢拢头发:“给他们移民,都去北海放羊去。地是咱们的,人手也是咱们的。让他们去北海圈地称王,慢慢的也就没了声息。” 夏守忠一拍手:“那就兵分两路,一路支持他们的鸟皇;一路随便找个幕府培养一下。用不了两年的时间,咱们就可以隔山观虎斗了。” “那我要您陪着。”宝钗先定下了老夏。 妙玉笑着请裘世安陪她去京都一行。 几天后,扶桑皇把一堆儿子、女儿派了过来,恭恭敬敬的请妙玉去了京都,至于长崎么,就留了一百人驻守。也是难为了他们,全部兵力都在京都,实在是抽不出人手去防守这么远的地方。 夏守忠第一时间拿下了这些武士,薛宝钗把哥哥薛蟠派了出去,带着护卫开始抓人,连蒙带骗的凑齐了一船人,运回了华夏。李修知道消息后,都有些发蒙。 算上来回一个月的时间,你们就开始运人了? 那还等什么呢,女的留下进纱厂做工,男的送往河套修铁路。特意的嘱咐,别都给打死了,优待优待的给,后面好骗更多的人。 战俘除外。 薛宝钗得到了赞许后,更是大胆,重新武装了一支贫民队伍,四处起义,反幕府不反天皇的口号,让妙玉听了想笑,真想给她送过去一副“替天行道”的旗子,让她挂在“聚义厅”外。 自己呢,则收了一大堆的皇室贵族学生,每天爱理不理的给他们讲讲华夏的风土人情,间或写个一两首诗,画个几笔丹青,随便送人件茶杯,清高冷傲到无以复加。 最受欢迎的则是孔家人,那简直就是神灵一般。这些都是罪过轻的,还有许多的翰林混在里面。四书五经,微言大义,讲起来是头头是道。 李修可是说了,华夏不要的全给他们送去,什么恶心讲什么,把他们天皇包装成神灵都行,只要一点,绝了他们文化的根。 于是乎,京都的田间地头,书社茶园,都能看到汉家读书人传播知识的身影。 刚开始贵族们还使劲的反对,被大儒们一句有教无类给喷了回去。你敢质疑圣人说的话,你算老几? 李修精心策划的仿清教育制度,很快就在京都一带流行起来。汉风汉学一时之间,灌满了扶桑。妙玉则用她的学生力量,运回了第一船的银矿。 户部尚书亲自去的津门接货,只见送货来的还是一位皇子并一位皇女,言道妙玉王姬让他们来领略华夏风光。 接到京城后,李修去找黛玉商量一件事:“咱家谁有空,带着他们四处转转。” “怎么转?” “多去看看皇城、长城这些名胜。也去看看那些干活的人。” “有用吗?” 李修一脸诡笑:“妙玉肯让他们来,那就一定是歆慕我们甚久的人。好好培养一下,总有大用的时候。” 黛玉明白了意思,喊来众女问她们的意见:“三郎身为元首,是不见他们的。可来都来了,朝廷不出面,总要有个对应的人家出面接接客。所以,选一个人出去,陪着他们逛逛。你们谁去?” 找来的都是精英,紫鹃鸳鸯之流,可一个个的都推三阻四,实在对他们没什么兴趣。 “也不知道哪来的打秋风人家,我可没那么多银子陪着他们瞎转。” “就是就是,听说他们啊不洗澡的。” “那可不要臭死了?” “瞎说,哪有不洗澡的人。” “我见过她们的人啊,说什么都是哈伊哈伊的,可听话了呢。” “那你去。” “不去,我自己的事还忙不过呢。” 黛玉恼了,人家好歹也是个番邦的王子王女,你们就这态度? 王熙凤只管看热闹,还给她们火上浇油:“你先别怪她们,你自己都不见,喊着紫鹃她们去。她们当然就小瞧了对方。” 黛玉哼了一声:“罢了罢了,一个个的都请不动,都是要爬到我头上的姑奶奶们。离了你们,我就不信找不到更合适的。龄官,你和蔷儿两口子陪着去。” 龄官转转眼珠子,一口答应下来:“行!林娘子的话,一定是要听得。只是,以后要是有了巧宗,娘子可要多记着我们家蔷儿一些。您还是他姑姑呢。” 众女大怒,瞪着龄官。 黛玉满意的点点头:“这才是得用的。先去支些银子好好办差。以后啊,全指着这个侄子和侄媳妇了。” 龄官满意的跟着宝琴去支银子,路上就问宝琴:“姐姐们是怎么了,要和林夫人耍小性?” 宝琴哧哧发笑:“她们都要去上学,觉得丢人了呗,谁也不愿意去。这不,就和林夫人闹脾气呢。” 龄官听完也笑了出来,都这么大的姑娘家了,还要和一群小姑娘们一起坐在课堂里读书识字,是够难为情的。 林黛玉此时则歪着坐的舒服,眼睛左一瞟,右一瞟的,说着话:“咱家就这规矩,不认识字的就扣钱,你们自己掂量。又不是让你们考什么状元,想考现在也没有了。不想去的,去扫东圊,那个不丢人。我也乏了,都散了吧,站我屋里,挡着我出气儿。” 鸳鸯等人愤愤不平的走了,王熙凤笑起来不停:“真有你的,怎么想出这么个招对付她们呢。” 黛玉浅笑,一是让她们读书明礼,二来呢,也省的一个个的在三郎面前乱晃。女人家一多了,难免的要攀比,没心思的也被带着有了心思。三郎可不能步了宝玉的后尘。 贾蔷得了信,分外的得意。再怎么说,也是王室人,姑姑还是想着自己的。 龄官啐他一脸:“想屁吃!那是林夫人在整治姐姐她们,才把这差事给到了我头上。好好想想,怎么让他们玩的尽兴。” 贾蔷一拍胸脯:“咱也是国公之后,要说玩,可着四九城,就没咱不会的。你且等着,我找一些好朋友去,必定要他们玩的乐不思蜀。” 龄官正色嘱咐他:“玩归玩,可别坏了李督帅的大计。我虽不懂,可也能看出来意思。这是想着收心呢。” 贾蔷点头称是:“娘子但请放心,林姑姑没多说的话,咱们不妄自猜测。我找朋友,是想布置一下局。总要见见他们的家乡人,要是都说咱们的好话,你说,我这算不算立功?” 龄官一笑,随手给了他一张银票:“拿去准备,别想着留手里。办好了差事,有的是机会挣大钱呢。” 贾蔷兴高采烈的接过那一千两的银票,出了家门去寻一些旧友,铁了心的要给他们开开眼。 此时,正值冬季,一场大雪飘飘扬扬覆盖了京城,一个名叫李祘的年轻人,站在通州码头,无比敬仰的看着那里的忙碌。相比自己的故国,李祘眼中含泪。若不是迎春大人帮了自己一把,此时的自己,想必已经死在了昌庆宫中吧。叔叔,你们等着我回去报仇! . 第二百六十九集人间如无间 随着扶桑和高丽的年轻一代到了京城,远隔数万里之遥的波娃也在这一天在前门车站下了火车。 早有几辆四轮的马车等在站台,晴雯上车去请波娃,看见了麝月,两个姑娘抱在一起说笑。 波娃也和晴雯亲热起来,指指自己带的一车厢的东西问,谁给她搬回去。 “呀!学的这么好了。”晴雯也很惊讶波娃汉话的水准。 麝月骄傲的一仰脖子:“也不看是谁教的。” 晴雯哼了一声:“显着你了是吧。我可跟你说,回来就得上课去。” 波娃倒是很感兴趣的样子,直言自己早就想好好上学了,却一直没有这个机会。 晴雯倒吸一口凉气,不会又是一个薛宝琴吧,那小姑娘直接跳级去学大学课程去了,把她和鸳鸯紫鹃等人,打击的心力憔悴。真的太能理解当初宝玉为什么不爱上学的原因,学不会去做什么? 黛玉等在大观园门口,接着了波娃,开开心心的拉着她的手,请她进去。得亏有个大观园,否则还真装不下这么多女人。 波娃一眼就喜欢上了她的新家,神秘的东方,一切都是那么美,那么自然。与自己的家乡是迥然各异的景色。 凸碧山庄,给了她去住,特意的让玉钏过来陪着她,再算上麝月,三个人住在这里倒也宽敞。 让她先好好休息,等着晚上了,在介绍邻居给她认识,正式欢迎波娃回家。 安顿好了她,黛玉摇曳着回了潇湘馆,坐在躺椅上,就觉得身体乏的厉害,不一会就昏昏欲睡。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身上还盖着一层薄被。一扭头,看见李修背着个身子在书案前忙着写什么,心里就是一甜。 每日里不想别的,就想李修陪在身边就好。却又不能说出来,新朝初定,多少事等着他去忙活,怎么好只陪着自己呢。 就像现在多好,睡醒了一睁眼,就能看到他,能让自己开心好一会。 她一动,李修就给听见了,转过身笑着问她:“自己什么情况不清楚吗,就猫在屋子里不许乱跑。出了事看你怎么赔我。” 黛玉羞红了脸藏进了被子里,闷声问他:“你何时回来的?” “你衣服都是我给换的。睡的那么死,拖出去卖了你,你都不知道。” 黛玉蹭的一下露出眼睛,瞪了李修一下:“卖了你!再敢和我说卖我的话,仔细你的皮!” 李修咧咧嘴,递给她一杯温水,看着她喝了下去,才和她商议家里家外的事。 “迎春救下的那个李祘,进了大学上学。小伙子志向不小,我不打算放他回去。高丽留给那对混蛋父子俩,远比留给他要来的好。你多准备一些奢靡之物,让迎春给他们送过去。” 黛玉慵懒着身子趴在李修的肩头:“波娃来了,人家是来求子的。你又要不理睬我一段时日了。” 李修轻轻的抱住她,拍着她后背说道:“她是着急,罗莎换了皇帝,察里津的协议新皇认可不认可,谁也没个把握。认了还好说,不认就要做过一场。她是不愿意再经受战火的折磨,所以才下定决心过来找我。” 黛玉搂住爱郎的肩头,娇嗔的说道:“那也要每天见到你才行。一忙起来就看不见个人,总是心慌。” 李修只是温言相劝,谁让这个时候的黛玉最不能受气的,哄了半天才肯起床下来走走,雪雁趁机进来请他们去吃席。 “说好了要请人家远道而来的,结果你倒偷懒不去。这可说不过去。” 边说边伺候着她洗漱,换了身厚厚的衣服,让李修扶着她去了正殿,原本是叫顾恩思义,黛玉去了恩义二字,只留顾思。众女都说没了恩义反倒好,因此称作顾思殿。 百般的热闹,让初到的波娃大呼过瘾。拿出罗斯女儿的酒量,酣战众女,又是平儿力挽狂澜,堪堪战平波娃,再看身后,倒下一片女儿。 苦了李修,一个个环肥燕瘦的抱到顾思殿的里屋去,留下柳五儿和四儿看着她们,这才和黛玉回了潇湘馆。 哄睡了黛玉,才仔细看看公文,西宁王在扶桑现了身,妙玉正和他在周旋。 李修若有所思,又看看宝钗的消息,她准备祸水东引,让西宁王取天皇而代之,两边打在一起后,再和妙玉配合火中取栗,一举平定东瀛三岛。 没什么可不忍的,只要自己不受损失,还能找个足够的借口出兵,那就成全了宝钗的筹划。 算计人这种事,李修并不擅长,想了一夜也没个好办法,第二天去找陆鸣问计。 陆政相鄙视的看了一眼李修:“你若不会算计人,那这天下怎么来的?不就是一个西宁王吗,直接问罪扶桑,逼着他们做个决断不就好了。” “会不会太直接了?” “那你想要如何?” 李修琢磨了一下,也是不值当的什么。真要是勾结在一起了,问不问罪的也就那么回事。 “行吧!怎么也是要打,咱们先准备好,一旦扶桑乱了,跨海攻之!” 宝钗很快就收到了消息,和夏守忠商议了一下,找来哥哥薛蟠准备用计:“聚拢队伍,先占住关门海峡。” 薛蟠倒是听话,反正打仗的又不是他,都是这段日子聚的武士和平民,妹妹说怎么打,那就怎么打。 关门海峡也称马关海峡,是分开本州岛和九州岛的一道水域,两岸显得若即若离,海况好的时候,一艘渔船都可往来。 占了这里,自然就把本州岛和九州岛隔开了。不管是幕府还是京都,都是万万不能接受这个海峡的失守。 薛宝钗看的很准,用人也很巧,华夏的兵卒和商户,都老老实实的在长崎待着不动声色。攻进关门的都是受苦受难一心求得解放的下等人和奴隶。 好一场厮杀,得亏薛蟠暗暗资助了火枪和火药,三千人的队伍死了快有七百人,才冲破了城防,杀进了城里。 薛蟠给他们的教育是,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拿了我的给我还回来。 红了眼的九州马鹿们,好一顿把关门县霍霍。薛蟠则带着大队的俘虏和难民,直接上船,又是满满当当几艘大船,顺着洋流向津门开了回去。 这一下可把扶桑闹开了锅,幕府下令,聚大名以征不臣。 妙玉则趁机在京都暗暗宣扬忠君思想,若想国富民强,幕府必要归政与皇室才行。 一明一暗,一文一武,把个扶桑搅得人心惶惶。幕府背后的西宁王坐不住了,主动要见妙玉。 妙玉回话,不见! 裘世安却悄悄进了皇宫,见了扶桑皇,只说叛逆西宁躲在扶桑,若是天皇肯出兵擒了此人的话,华夏新朝倒是有点心意送上,一千条新式火枪,不成敬意。 说是新式的,还不是薛宝钗手里那批枪,兜兜转转的又运来了扶桑。 会面完了的裘世安,跟妙玉说道:“跟个鬼似的,还偏偏装个人。想不明白督帅为什么不直接杀过来了账?” 妙玉倒是有了一番见解:“长阿含经曾有阿鼻八大地狱,名为无间者。苦痛心酸万毒毕至,余罪未毕,故使不死。想来这也是我修行中动了凡心的因果,故让我踏足此人间地狱,观静、妙、离三行相,求得解脱道。” 裘世安记住了人间地狱四个字,口念佛号退了出去。 留下妙玉继续参空乐双运法门,真不知扶桑从哪里找来的文本,中原实属难得一见。 没过几日,华夏的文书到了京都,政务院正式要求,扶桑交出叛逆西宁王。 妙玉则随着宝钗送火枪的船,飘然而去回到了长崎。 扶桑民间已经有了两种声音,一种是拱卫天皇除去幕府,另一种则有君主立宪的意味在内。而后一种还偏偏深受华夏来的孔家人所推崇。 纷纷开坛讲课,引得整个扶桑大儒们纷纷前来取经,大有醍醐灌顶之感。 能没有感触吗。一旦君主立宪成功,受益最大的就是他们。扶桑也终于可以走上文官执政的道路,这是他们苦苦求了多少年而不得的结果。 妙玉越来越脱尘了,赤着脚走在甲板之上,看着九州岛上处处燃起的火焰,时不时的救起被困的军民。施药供饭宛若救难的菩萨一般。 薛宝钗气的不想见她,好不好的参什么空乐双运,那李三郎一旦挨上了你,还会看我们这些红粉骷髅吗? 你想酝慈悲于体内,好化解你的无名火。我也有炽热之毒藏在身内,正好发出来烧一片白地,咱俩相互成全吧。 本州岛风向扑朔迷离,九州岛却打成了一锅粥。加入队伍的贫民是越来越多,没了家还不去抢一个活路,趁着海岸隔绝,杀一个乾坤出来。 九州岛九个令制国,杀成了一团。薛宝钗的火器一日三涨,付不起钱的九国,驱赶着数万女子登上了薛蟠的大船,她们身负使命,做工还债。 李修知道消息后,大呼痛快,命江南准备接人,有了这批女工来,织布的产能又能翻上一番。 在这个相对落后的时代,谁的工业水准能先达到产量第一,谁就是贸易的王者。 这批女工还在海上颠簸的时候,李修就下令江南三省将所有库存的布匹,运往欧罗巴,要一举冲垮英吉利的市场份额。 再没有和他们直接交手的时候,贸易战这一新战法,突然出现在世间。一个月内,第一批棉布已经到了黑海岸边。奥斯曼是第一个贸易受益者,他们吞下海量的布匹,运过黑海后,以三倍到五倍的价格,在自己的殖民地里强制推销。 罗莎则紧随其后,冲垮了波罗的海国家的市场后,猛地提升了价格。直接把这些小国的粮价也带了起来。 万恶的二手经销商,李修笑的都合不拢嘴,他们永远不知道自己的成本是多少。尝到甜头后罗莎和奥斯曼,都在疯狂的赚钱,又把赚来的钱给了李修,火炮、电台、步枪还有消炎药、铁路和蒸汽机,都是他们紧缺的高附加值物资。 李修红着眼喊着卖卖卖:“市场在我们手里,你们到底在怕什么?翻回头咬我们一口吗?断了他们子弹和炮弹的供应,那些东西就是废铁!我们需要的是什么?大量制造过后,就是成本大程度的降低,还能促进新技术的产生。 让他们习惯用我们的武器,用我们的设备,用我们的药。趁着他们还没明白过来的时候,拖慢他们的工业化,要他们陷入造不如买的悖论中去。” 半年后,林黛玉挺着大肚子,给李修送行。 奥斯曼和罗莎休养好了后,又打在了一起。这次交战的地域则是巴尔干半岛的达基亚,这里也是奥斯曼的殖民地,也许以后,它还会叫做罗马尼亚。 . 第二百七十集十六岁那年的雨季 华夏元年九月,奥斯曼宰相优素福巴夏,以绝对优势兵力十万余人,携八十门火炮列阵勒姆尼克河。完败于罗莎和奥地利的联军两万七千人,全军退回多瑙河对岸,固守待援。 得益于奥斯曼铁路的竣工,源源不断的军火,从阿塞拜疆运往伊斯坦布尔,堪堪稳住了颓势。 同年叶女皇驾崩,双方暂停战事。 十一月,奥斯曼趁着罗莎内部新一轮的洗牌,逼和了奥地利,把罗莎的侧翼露在了奥斯曼联军的面前。 李修在这年的十二月,赶到了察里津,罗莎求援,并要重新签订察里津协议。 城主府议事厅内,李修看着罗莎方面提供的地图,很是头疼:“你们的战线拉的过长,侧面又失去了保护。这仗可是不好打喽。” 和他谈判依旧是老熟人伊凡公爵,受益于和李修的合作,伊凡已经是罗莎排名前十的公爵。不是指他的权位,而是指的财力。 伊凡喝着李修带来的精品二锅头,啃着烤肉,完全的不以为意。 “那是他们军方的事,你我只管发财就好。伟大的罗莎帝国输的起。这次的布匹我看过了,质量比我们自己做的好,价格还低,我全要了,不许卖给第二家。” 李修欣然同意:“这都是小事。说吧,你们的新皇帝想要做什么?不会是救援那支在多瑙河畔的孤军吧?” “让你去,你会去吗?”伊凡斜楞着看了一眼李修:“那个病秧子,指不定哪天就去陪着女皇陛下了。听他的话有个屁用。” 这就是罗莎的现状,新君出身成谜,引得勋贵阶层有很大的不满。再加上叶女皇在位六十七年间,整整打了五十年的战争。师老兵疲,军心厌战。 罗莎朝堂从上到下,都开始了享乐风向。极端条件下,人类容易从一端跳向另一端。伊凡是充分体现了前方吃紧,后方紧吃的光荣传统。该死的战争打下去,谁也预料不到明天的结局。 此时的罗莎,已经是一个横跨亚欧大陆的庞大帝国。 单论国土面积来说,堪称世界第一。 华夏才排第三,奥斯曼是老二。 仅从这一点来说,李修也不会去劳师远征的救什么罗莎孤军。 他来察里津的目的很简单,重新签一份国境划分线,察里津依旧作为自由贸易区而特殊的存在。 这对罗莎和华夏来说,都是最好的选择。 当然罗莎新皇并不认同,他很讨厌伏尔加河上这个点,它应该是自己的。所以,他借着这次战争,想要诱使华夏出兵,从而激怒奥斯曼,来个回头杀。 他不介意和奥斯曼签一个短暂的和平的协议,他很介意察里津和里海。 可惜的是,伊凡作为罗莎贵族的代表,把这计划清清楚楚的告诉了李修,并加以注解,我们都认为新皇是个神经病,你不要理他。 王作梅敲门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十六岁的英俊少年,笑容可掬的和李修相互见礼。 “一别快有半年了,王寺卿和鸿胪寺诸君,为国操劳,可钦可叹!” 王作梅是刚从莫斯科赶了回来与李修见面,这小半年内,他是寸步不离莫斯科,结交勋贵无数,越来越对罗莎的国情,了如指掌。也越来越对李修占据察里津,深表敬佩。真是天意如此,要不是他幼年被拐卖到此,谁能知道察里津竟成了华夏卡住罗莎的命门呢! 察里津进可以侵吞伏尔加河流域,威逼莫斯科也就是三千里的距离;退可以死守里海岸边,碎叶城到这里依靠火车的速度,多大规模的会战,都不怕后勤供应不上。 南边是奥斯曼,北边是罗莎,察里津这根钉子死死的钉在这里,两面投缘,四面透风,绝对是块福地也。 不是福地,李修怎么能在察里津身上下那么大功夫。 “元首,这位就是罗莎炮兵近卫团团长,亚历山大上校。” 伊凡吃惊的看着皇储阁下,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李修是怎么和他联系上的。 李修打量了一下亚历山大,伸出手去,握住这个小伙子的手掌:“和你的奶奶很像,希望你也能成为她那样伟大的人。” 亚历山大这才知道,他来察里津并不是换装华夏最新火炮那么简单,而是这位华夏的元首,想要见见自己。 “我很感谢您,我不知道会在这里见到尊贵的阁下。请接受我的敬礼。” 皇室的孩子,都是这样的会说话,李修故作老成的拍拍他的肩膀,请他一同入席吃饭。自己则继续和伊凡谈“正事”。 伊凡已经隐晦的传达了信号,难道要尽快让这小子上位? 李修表示了肯定,十六岁的少年,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纪,也是容易被一些友情和爱情牵绊的年纪。可比他那个满眼里都是罗莎核心利益的爹,好打交道的多。 伊凡给亚历山大倒满了一杯白酒:“来尝尝华夏的美酒,他们总能创造出别人没有的好东西。” 亚历山大很懂规矩的举起了杯子,在察里津的土地上,他这个炮兵上校,是要服从伊凡这位军团长的指挥。 李修等这个少年吃的满嘴流油的时候,才故意的和伊凡扯起救援的事。 “从察里津去多瑙河,要是走陆路,我要走两个月。我怕是都走到了,多瑙河那里也迎来了失败。” 伊凡立即展示出他作为“军事家”的一面:“那就出黑海直奔伊兹梅尔,那里原本是奥地利的防区,那群混蛋选择了不存在的和平,被奥斯曼的一个军占领了全部的要塞。我们的侧翼完全的被暴露在敌人的火炮之下。” 李修冲他举了举杯子,心里骂他混蛋的可爱,自己十分钟前说的话,他居然都给记住了。 “问题是,海军能不能保证我的军队成功的渡海。奥斯曼的海军还是有主力的,打军舰不行,打我们的运兵船可是不成问题。” 伊凡又展现了“外交家”的一面:“你们可以装作商船,毕竟三方是有过协议的,商船可以自由往来黑海。” 亚历山大果然对伊凡刮目相看,看来父皇派他来谈判,绝对是选对了人。 李修还是不同意:“太冒险了呀。一旦事情败露,奥斯曼就会无差别的攻击任何一条商船。财富就会落进大海里,这不符合所有人的利益。” 亚历山大虚心的向王作梅请教利益的问题,他对这位风度翩翩的华夏人,好感很大。从他那里,他学到了很多有用的知识,也见到了许多罗莎所没有的精美礼物。 “波特,你我可是老朋友。在您还是一位城主的时候,我可是不遗余力的帮助过阁下。现在,该轮到您对我伸出友谊之手了!” 李修瞪了一眼伊凡,你还演上瘾了是吧,我要是再不答应,你还要怎么办?和我翻脸? 伊凡隐晦的递过一个眼神,给我一个表现的机会呗,你费心费力的叫来了皇储,总不能这么轻易的浪费机会吧。 李修叹口气,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悬挂着的地图前,用手指指了波斯:“我们华夏战争策略里,有一条救援远途友军的准则,那就是攻击敌人另一个必救的地点。让他分心回头去救援那里,从而解除友军的危机。” 伊凡很沉稳的说道:“我知道,围魏救赵是不是?那您怎么能肯定攻击波斯,就会使奥斯曼转向对付您呢。” 李修顺着地图由北朝南画了一条直线,把手指头钉在了一个地方。 “这里叫做拉伊,三年前发生了一次起义,可惜失败了。但是那里的人们,无时无刻不想着脱离奥斯曼的统治。亚历山大殿下,你说我带着大军领导支援他们起义的话,奥斯曼会怎么办?” 亚历山大仔细看了看地图,兴奋的喊了出来:“那他屁股就要着火了!” 李修欣慰的笑起来:“拉伊大起义和希腊大起义一起来,你们猜奥斯曼的皇帝还会不会在多瑙河与罗莎军会战呢?” 伊凡倒吸一口冷气,李修是怎么知道希腊要起义的,我没告诉他啊? 亚历山大却很有信心的说道:“那他一定会撤军去平复希腊和波斯的起义!这样一来,多瑙河的危局就解除了。我会和父皇说说这个伟大的计划,元首阁下,您真是一位伟大的战略家!” “不不不。”李修笑着和亚历山大说道:“这都是你的猜测,懂了吗?你只是来换装火炮的。” 亚历山大表示不理解,伊凡在他耳边好一阵嘀咕:“您不应该接触外国的元首,小心你的兄弟姐妹们,他们会给你告状。刚才的那一切,都是我们两个讨论出来的,明白了吗孩子。” “他们为什么还要告我的状?” “因为,你的存在,阻碍了他们想要登上伟大罗莎的皇位。” 一顿令人难以忘怀的午餐之后,亚历山大带着三十门最新的火炮,走了。 他觉得自己应该尽快的成长起来。 伊凡凑到李修身边,看着这支炮兵团远去的身影,嘀咕着:“他可以吗?” 李修反问他:“还有别的选择吗?” 伊凡摇摇头:“看来,我要回莫斯科一趟了。” “傻子,这时候你该和我在一起进攻波斯。莫斯科的人,自然会来找你的!” 两个老朋友勾肩搭背的笑了起来。转过天来,伊凡的军团一万人就和仇兰亭的两万人汇合在了里海岸边,目标波斯的拉伊。它距离叫做德黑兰的时间已经开始了倒计时。 红楼之磨石为玉 第二百七十一集说英雄谁是英雄 生活在两河流域的是美索不达米亚文明,是古四大文明之一。它创造了巴比伦帝国,公元前的十八世纪中,这里曾是伊甸园。 是被真真切切的记录在《圣经》中的伊甸园。 底格里斯河与幼发拉底河,是孕育两河流域美索不达米亚文明的沃土。 可惜的是,那块世界上第一部成文法典,刻在石柱上的《汉莫拉比法典》,还是被奥斯曼人给带走了。 不仅如此,李修没想到他面对的敌人竟然不是奥斯曼,而是土库曼恺加部落,他们刚刚创建的恺加王朝,就迎来了强大的华夏和罗莎联军。 李修很想知道奥斯曼人去哪了,于是就打散了对面冲锋的骑兵,打算问问俘虏们,谁给他们的勇气向联军冲锋。 一问才知道,奥斯曼撤兵走了,波斯现在是个真空期。 伊凡很吃惊,这就意味着奥斯曼的战略发生了转移,欧罗巴才是他们的主要目标。或者说,罗莎才是他们主要的敌人。 李修则是很生气,奥斯曼也太看不起自己了,明明知道我要来波斯,竟然不来陪陪自己,还弄了个傀儡政权挡着路。真是不给面子。 “我们的国都就在拉伊,现在它叫德黑兰。” 一个俘虏老老实实的交代了答案,命名权也被人抢先拿走用了,李修很没有面子。 不过有一点他倒是很欣慰,多少挽回些颜面,恺加人也是突厥人的分枝。当听说面对的是华夏汉人时,他基因里的恐惧出现了:“你们杀回来了?” 伊凡嘿了一声:“还有我们,罗莎人!” 俘虏奇怪的看了一眼伊凡,继续的问李修:“布哈拉汗国怎么样了?” 李修告诉了他结果:“现在都是我条支都督府的属地,在那里没有酋长,没有部落首领,有的只是自己的土地和牛羊。” “真的?” 李修笑了,他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些俘虏了。 百闻不如一见,把他们送到故国去实地看一看,比较一下留在那里的族人们是怎么样的生活,再送回来释放他们。 多么有趣的想法啊,说办就办,命令一支回去运输补给的队伍,押上这二百来名俘虏上路。 “接下来怎么办?打过去?”伊凡也没有把那些拎着弯刀冲锋的家伙们放在眼里。 “你觉得他们的战斗力怎么样?” “波特,你在和我开玩笑是吗?他们也能叫做战斗力?” “那你独自领兵去拉伊怎么样?” 伊凡想了想,觉得危险不大,可还是要问一问李修的去处:“你要去哪?还有,补给线可不能断了,我出了钱的!” 李修指指东方:“我去趟杜兰尼。” 伊凡脑补了一下杜兰尼的位置,认可了李修的行为,翻过帕米尔高原就是疏勒城,换做谁都要控制好那里。 杜兰尼就是帝国坟场,李修要从那里接应一下柳芳,天竺攻略才是华夏的核心。控制天竺的目的不是人口和土地,而是广袤的印度洋。马上到来的十九世纪,就是海权世纪,殖民世纪。 李修要给他们添上一个革命的世纪。 告辞了伊凡,留下仇兰亭保护着交通运输线,李修带着一万人的队伍向着东南方狂奔。 一路上经过的小部落,他秋毫无犯,并且还给与了必要的帮助。自然也就获得了多名的向导,很快的就杀到了马什哈德城下。 修整了三天,开始从容不迫的攻城,奥斯曼人很快的投降,他们是驻守在这里的孤军,整个军队的组成也是十几个部落凑到一起的乌合之众。 欺负老百姓还可以,根本没有作战的能力。 李修笑纳了这座城市,选中了赞德部落统治这里。原因是,他们刚刚输给了恺加部落,非常需要自己的帮助去打败那个共同的敌人。 然后开始惯例的减租减息,土地改革,废除贵族种种举措。本来还想杀一通才能做成的事,没想到竟然赢得了附近部族的拥护,尤其是赞德部落的绝对拥护。 找来赞德的长老一问才知,之前的卡拉姆汉也是这么做的。 等听完了他的故事,李修似笑非笑的款待了长老,并且嘱咐他们,就按着卡拉姆汉以前的方法去做。 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李修找出一个小本本,一字一句的写下了如下内容:男主卡里姆汉赞德,出身卑贱,投身军中,依靠军功升任纳迪尔沙一部的将军。混战中救出幼主,于国破之际,四处联络流民和沙盗,辅佐幼主招纳旧士,最终复国成功。 因改革财政、大力鼓励农民并实行土地改革,而与幼主一派的大臣相对立,最终推翻了奴隶皇朝,却并不自称皇帝,而以人民的拥护者而自居... 我去,这个模板简直太有意思了。要是展开联想在找找资料的话,足可以吸引穿越客来一趟的。 而且,还真像自己的所作所为,可惜败给了奥斯曼支持的恺加部落,看来他不会攀科技树。 自己要引以为戒啊,当下重手时,决不可妇人之仁。否则就要断送江山,再赔上自己的性命。 坐在帐中想了良久,下定决心闯过帝国坟场,不信那里能牵绊住自己的脚步。 这仗要打,还要乱打,彻底搅乱波斯局势,把奥斯曼的势力统统赶走,还要支持一些自古以来的部落重新上位。 否则,光靠着自己这点人马,也只能是走马观花一般扫荡过去而已,等自己走后,这里又是他们的聚集地,自己岂不是白费功夫。 那就以夷制夷,谁还没有个世仇的部落啊,只要自己的朋友能赢就好。 想好了这一点,李修又去联系赞德的长老,许诺重新武装他们,而他们要帮自己打开一条通往天竺的通道。 长老慨然答应下来,他看到了卡拉姆汉王朝的复兴,只要李修答应并帮助他们打败恺加王朝,他们不介意把领土扩展到天竺的边上去。 于是仇兰亭就接到了李修最新的命令,调拨一批武器送来自己这里,又给柳芳去电,越过雪线,在喀布尔会师,直下卡拉奇。同时命令正在安南当太上皇的贾雨村和冯紫英,率舰队会师卡拉奇。 天竺行动正式开始。 “督帅,不是说正式开始吗?” “是啊,你来了就开始了。” 仇兰亭一脸的郁闷,很委屈的说道:“说好了陪着我打到卡拉奇的,你怎么能言而无信,半途跑了呢?” 李修也叹气:“我实在没想到这里距离我们铁路线这么近。一听见火车的鸣笛声,我忽然想起我快要做父亲了。你怎么忍心我的儿子一出生却见不到父亲呢。告辞!” “三年了!我在这里三年了!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我也想中原,想家乡!” 李修无比同情的看着仇兰亭:“拿下卡拉奇,你和冯紫英换岗,我回去就逐步更换一批新兵过来,也让征战多年的老兵们回家...休息一阵。国家,离不开你们啊!” 说完这番话,李修骑着骆驼落荒而逃。有柳芳过来统一指挥他们,又把伊凡忽悠到了拉伊。自己还待这干嘛,回家,守着媳妇生孩子去。 在边境上,他拦停了一辆火车,把驾驶员挤到一边去,自己呜呜呜的开着回了疏勒城。 抱起一个粉嘟嘟的小子,使劲的亲了几口,那小家伙吓的直哭。 秦可卿好笑的把他推开,接过儿子来安慰着,教他喊爸爸。 “你就认准了这里不回去了?” 秦可卿拢拢头发,撅着嘴唇哀怨:“我可怎么回去呀。来的时候是孤身一人,总不能说孩子和我一样,是抱养来的吧,那也太对不起孩子了。” 李修一听这个就没了脾气,这笔糊涂账要怎么算? 秦可卿反而劝他:“再等等吧,等孩子大一点,我带他回江南去。” 李修却摇摇头:“等不得那么久,孩子大了要找爹,你可拿什么给他?你且跟着我走,不去什么江南,你们家都死绝了,你回去了找谁。你去高丽,帮着迎春对付一对父子。这你是有经验的,搞垮了高丽,算你有个大功,领你回家的时候,也好说不是吗。” 秦可卿这个尤物,皱皱鼻子很是不满意:“什么父子还要我去?美人计?那你不怕吃亏?” 李修抱起她身子打了几下她屁股:“我是让你安排别人去,谁让你去了!找打!” 秦可卿直喊别停,有本事换个地方,好好的打一架,谁还怕了你不成。 这不是李修突发奇想,是迎春来电求援,那对父子的眼神看她是越来越露骨,她一个大姑娘家,怎么应对都不对,只好躲在了汉军的军营里。 躲是躲了,可事情该怎么办,一时没了主意,无奈向李修求援。 李修一听是父子,立即就联想到了贾珍父子,多少穿越客用了多少办法帮着儿子杀了老子,以求获得法力无边。 既然是一对色令智昏,那就找秦可卿这个最懂男人心思的出马,不信不能让他们父子反目成仇,做下人间大不幸之事。 喂饱了久旷的可卿,收拾了两天的东西,抱着还没断奶的儿子上了火车,在玉门关接上了甄英莲父女,一同先回了京城。 王熙凤悄悄的备好了一间宅院,安置好可卿母子,问她的打算。 “还能怎么办呢,总不能儿子没有爹吧。现在也不敢说,万一让林家小姐动了胎气,我可是赔不起。” 王熙凤听明白李修的安排后,帮她出着主意:“既然要让他们骨肉相残,干脆就来了绝户的。他们有个侄子在京城,给你安排见见他。多了解一些内幕,也好一击必中。不过,那个小子可不能放走,三郎决意是要留着他京城养老的。” 秦可卿没来由的笑了起来:“哎哟哟,让我想起来一个人。被你害死的贾瑞,你可还记得?这回啊,就给他们安排个相思局。我这身老皮囊换回个高丽来,也算有功与李家。林娘子想必也能抬手放我进门。” 王熙凤直皱眉:“你亲身去?怕是不妥吧。” “姐姐!不是妹妹自夸,唯有我见他们一面,才能布下这相思局。迎春还是姑娘家,也没这么一副的心肠,否则啊,早就功成了。” 古有貂蝉的凤仪亭,就不知秦可卿和王熙凤,这两个最能拿捏男人的女人凑在一块,要怎么炮制高丽王。 . 第二百七十二集我被历史撞了一下腰 新朝二年二月十二日,大观园门外用红绸吊起一片琉璃瓦,来往诸人皆都明了,这是华夏元首李修之妻林黛玉,诞下一个女婴。 阖府同庆,热闹非常。都说这女儿生的好,跟着娘一天的生日,是个贴心的丫头。 这一日的金陵玄武湖畔,在金陵女校任教的史湘云,拎着饭盒夹着报纸一路行来,递给湖边给人代写文书为生的贾宝玉。 “你且看看,林姐姐生了个女儿,还是跟她一天的生日。母女都是花朝节落生的,岂不都是花中仙子。” 宝玉多少有些不自然,涩涩的一笑,给对面一位老人家写好了信递了过去:“您是军属,邮资都是免了的,只管送到邮差那里就行。” 老人家付了钱,开开心心的拿着信走了。湘云这才问宝玉:“你我虽说隐居在此,可也不能断了人情往来,怎么也要恭贺一下黛玉才是。你也知道的,我这差事,还是她嘱咐了金陵这边,才用的我。否则,你以为我们两个伪朝的帝后,怎么能站稳了脚跟还有口饭吃。” 宝玉连声应道:“依你,依你,都依你。只是...云妹妹,你可曾想过回去那大观园?” 史湘云诧异:“我一次都没去过的地方,何来有回去之说。想来是你想着那富贵了吧。宝玉,人要知足常乐才对。过眼云烟的事,就当作是一场梦吧。” 宝玉默然不语,湘云也只当是思念旧人,也不以为意,只是给他摆好了饭菜,挨着他一起吃这顿学校供给的午饭。 时至正午,游人渐渐的散去,都去寻个酒家饭庄果腹。 湘云先吃好了饭,伺候着宝玉多吃几口,忽然羞涩的笑起来:“我且跟你说件事,我也有一个月身上没有来了。吃好了饭,你陪着我去医院看看可好?备不住,我也有了喜。” 宝玉略一皱眉,随口答应下来,草草吃了几口,收拾好摊子,陪着湘云一同去了金陵的女子医院。 等着女医师确认了是有孕后,又把湘云送回了学校,看着湘云兴奋而又忐忑的进了教室后,自己才兜兜转转的回了玄武湖畔。 不知藏在哪里的一僧一道,终于出现在世间,一坐一站的等着他回来。 宝玉面色一紧,过去躬身施礼:“两位仙师怎么又来了?” 痢头僧哈哈一笑:“你来,我来,他来;你去,他去,我去。是来还是去,你可曾想好?” “我...”贾宝玉真不知道该怎么说起。 跛脚道士咄了一声:“怎的还不明白?他就是被你弄污的那块玉,如今成了顽石一方。偏又沾惹上人道红潮,这红潮最是能改天换地,偏又以百姓生灵为重,全不顾神佛之威,弃了三纲五常,绝了我等的道统,只要那人间正道。这怎可使得? 若是一般的生魂来此,不过是弄弄风月,拥钗黛一体,从而继了大宝,终逃不过风月宝鉴里的梦一场。偏他各色,灭皇权,废儒家,还要无中生有改了书外的世界。” 宝玉唉声叹气:“仙师,非是我不肯。只是这仙佛从来都是飘渺之说,我纵然记起前世今生,也不敢断之非梦耶!如今好不容易不落得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湘云腹中又有了我的骨肉。况且...” 贾宝玉抬头看看玄武湖里吐吐冒烟的小火轮,好生郁闷的说道:“人道如此,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你们若是有心除他,为何不早动手。偏要在国力日渐升腾时,来找他的麻烦?岂不知,他一旦不在了,慢说华夏大乱将起;就是被他一手按压的番邦外朝,又岂能放过这里。如若真的到了天下生灵涂炭时,仙师是管还是不管?” 跛脚道士怒喝:“天时自有定数!不历种种劫难,你我这些书中人,何时能见了天日,怎能离脱了这世界,回归本我。” “你总说书中世界,这到底是个来由?” 说来也奇怪,他们三个人如此的吵闹,子他们身边而过的游人,偏偏犹如看不见一般,只是见到一僧一道一书生,在那里默不作声。 痢头僧叹口气,从怀中掏出一面镜子来,在贾宝玉面前一晃:“痴儿,没有了他,我等又将何去何从。给你看看三千世界,你便知道原委了。” 贾宝玉就觉得眼前一片恍惚,犹如灵魂出窍一般,轻飘飘毫不费力的飞在了空中。 眼前是那座京城,忽的被什么物事吸引一般,径直从高空向地面砸落,砰的一声,摔落在一间破屋茅舍中。 只见一位头发编着辫子的穷困书生,一手啃着菜馍,一手拿着毛笔,正在一张纸上写下:早起我说那一碗火腿炖肘子很烂,正好给妈妈吃,你怎么不拿了去赶着叫他们热来? 听见身后声响,扭头看向宝玉,竟好似很熟一般,招呼他道:“脂砚兄,请看这段文字改的如何?火腿炖肘子乃是进贡的一道徽菜,我加在这里,既能点明了凤儿的身份,又能瞒过不识这道菜的天下人。哈哈哈!再添上一坛子的惠泉酒,好叫琏二爷下江南!” 贾宝玉不明所以,看那长辫子的书生,又低头写了起来,一时好奇,就拿起一边已经誊写好的书稿来看,只见开篇写着:原来女娲氏炼石补天之时...只单单剩了一块未用...谁知此石灵性以通...正当嗟悼之际,俄见一僧一道远远而来。 心中明白了过来,原来这里是成书的世界,眼前这个抄录修改穷书生,正是最后成书之人。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更可况一本书哉。 想到自己就是眼前这个人写出来的,不由得动了心思,坐在他一旁,审阅故事,但有情节相同之处,就提笔写上一段批语。 不知过了多久,再抬头看时,书生已经倒在床上气绝身亡。贾宝玉不由得悲从心中起,给他盖上一席残破的被单,无香有烛,拖过一个不用的瓦盆来,随手点燃了手中的稿纸,悲声说道:“你我让林妹妹焚稿断情,今日里,我也只好效仿此故事,将书稿焚给你带走,以慰兄台在天之灵。” 正烧着呢,忽然屋外有人说话:“雪芹兄可在家?小弟萃文书坊程伟元特来与兄贺喜,石头记前四十章回,卖的甚好!我与兄送来书费,以解兄之困顿。” 说着话,那人就推开了门,视贾宝玉如无物,呆愣愣看着书生的尸首,忽然大放悲声。 因门开着,一阵风吹了进来,卷起了瓦盆里的纸灰,也卷起了贾宝玉向外飞去。 宝玉极力的看向屋里,只见那人捡起了尚未点燃的书稿揣在怀里,急忙忙去找人安顿书生的身后事。 越飞越高,忽然看见京师满城烟火,大观园那里似乎着起了熊熊大火,有无数宫女惶恐奔之,一些番邦洋人行那禽兽之事。 在往高飞,瞥见卢沟晓月枪炮隆隆,一队队手持大刀的勇士,冲向对面的贼人。 一阵清风拂过,红日高悬,承天门外红浪翻滚,一声人民万岁,令得神佛退让不及,三十三天紧闭门户,他竟成了一个无处可去的孤魂。 正惶恐之时,街头变幻,已然是灯火通明的时分,道路上一辆辆铁车飞驰而过,他被撞得立不住足。 忽然一声熟悉的声音响起,宝玉急忙回头去看,只见李修一身蓝衣蓝帽,骑在一辆二轮车上,不停的说着什么。 心里一动,坐在了他车后面的大箱子上,这才听清他说的话:“您好,您是贾先生吗?您的外卖到了,请您下楼来取。” 仔细一看,他耳朵里塞着一个耳塞,正是和那里面的声音说话。 “你给我送到楼上来!不送就差评!” “先生,现在各个小区都在防控,我实在是进不去。麻烦您自己取一下可以吗?谢谢您的配合。” 贾宝玉心里很是舒服,也有你说软话的时候。 听那里的声音很不耐烦:“我没空去取!昨天我看见有美团的送进来了。今天你就得给我送,不送我就投诉你。” 李修还想说什么,就听耳机已经出现了忙音。气的挂断了电话,破口大骂:“你大爷!老子怎么进的去小区!就他妈不送!” 边骂着,边用手机拨了一个号出去:“喂!头儿~!客户让我送进小区,说他妈的美团的给送进去了。我怎么办?” “那你就送呗。那能怎么办?” “我进不去啊。” “想办法!”说完又挂了电话。 李修无语中,按着导航来到一个小区大门前,好几个同行都在那里等着客户。 “哥们!能进去吗?” “扯!今儿的保安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个都不让进。邪性的很!” 李修无奈,围着小区开始转圈,他不敢提前点送达,也不敢点异常。既然站点让送进去,他要是不送,二千块钱就要和他说拜拜。 一单罚两千,还要上课学习半天,他可不犯这傻。没人会听你申诉,只有系统冷冰冰的给你回复:您的申诉未通过,请在四十八小时内,再次申诉。 那就是不可能的事! 王八蛋们定的系统,能给你过了才见了鬼! 贾宝玉嘿嘿直笑,原来你这么狼狈的。 小区外有个铁栅栏门,用大铁链紧紧的锁着。栅栏门下面是个圆拱形,刚好能钻进去一个人。 李修停好了车,脱掉了外套和头盔,戴好了口罩,嘴里叼着那份餐,爬了上去。 贾宝玉轻飘飘的钻过去后,看着他笨拙又小心的翻了进来。 脚一落地,撒腿就跑,还不忘用电话联系客户:“我进来了!麻烦您给刷下电梯。” “你怎么这么烦!跟着别人上来不就行了!我这偷塔呢,顾不上你,挂了...” 李修连骂人的时间都没有,这单后边那单快到时了,他必须抓住每一分钟。 还好,那栋楼正好开着楼门,他跟在一行人后面进了电梯,看了一眼人家按得楼层,十一层。再看看自己要去的楼层,十八层。 使劲的喘了几口气,不顾电梯里人们嫌弃和怪异的目光,电梯门一开,他就跑了出去,直奔消防通道,一口气爬了七层,按响了那户的门铃。 贾宝玉一直跟着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人要住这么高?外面看着是很好,可那个会自己动的小房子,着实的吓他一跳。 只好安慰自己,这都是太虚幻境,当不得真。 足足等了五分钟,房门才被打开,一个女人不耐烦的接过李修手里的外卖,砰的一声就关上了门。 李修嘴里默默说了一个动词,转身跑过去按电梯,出了楼门后,疯了一样的跑,要快,要快啊,晚了就超时了,超时就扣钱,扣钱就完蛋。 结果在翻回去的时候,摔在了地上,痛苦的捂住了胸口。 疼! 疼的自己难受! 紫鹃和晴雯着急的给他擦着汗,雪雁端过一碗水和清心丸,撬开他的嘴,给他灌了下去。 黛玉抱着女儿紧张的问道:“他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喊疼呢?” 紫鹃一脸的汗,给李修挤压着胸口说道:“多喝了几杯酒,回来就说胸口疼。你先别急,抱着孩子先回屋,吓着了孩子。” 黛玉怎么肯走,把孩子交给芳官抱走,几步过去看着李修,只见他嘴唇发白,满头的大汗。 贾宝玉也傻了眼,他不会就这么死了吧?他死了又是怎么去的书里呢? 忽然间,宝玉胸口一亮,李修安详的闭上了双眼。 又猛地睁了开,直勾勾看着贾宝玉说道:“混蛋,怎么还能回档呢?等我再灭你们一道!” 贾宝玉似有所感的,摘下脖子上挂着的通灵宝玉,只见那块玉渐渐的暗淡下来,化作一团飞灰消失不见。 他也紧跟着消失在这个世间。 转过年,黛玉孩子抓周的时候,史湘云和贾宝玉都回了大观园,一同的凑凑热闹。李修和贾宝玉见了面,犹如不认识一般,只是客气的请他入内。 贾宝玉将一面镜子放在女孩的手边,那女儿果然笑嘻嘻的爬过去举起了镜子,笑嘻嘻的看着众人... 大观园内天旋地转,李修在镜子里一刀一个捅倒了僧道,笑着说道:“这有何难,我在来过就是了。” 红楼之磨石为玉 第一集 只不过是从头再来 李修无论如何不敢相信,在他身上出了这等的事情。别人穿就顺风顺水的到终结,自己却偏偏要重新来过。 嘴硬的道士被他用三棱刺横着把嘴捅穿,剩下个癞头和尚,老实的多了,苦苦的跟他解释着原委:“一本书不是一口气就能读完的,中间总要缓一下吃个饭是不是?折个角,或是放片叶子当书签,合上这本书以待空暇时再看。” “放屁!我前面二十年白忙活了不成!说,这是哪里?” “还是在书中。” “为什么毁了我的家园,夺了我的基业?!” 跛脚道士自己把三棱刺抽了出来,揉了揉嘴巴,完好如初,呸呸吐了几口口水,却也不敢向之前那么嘴硬了:“这书不是创基业的书,你救人我们不管,可改了原书本意,我们就是一个死,自然就要出手阻你。” 这里就是一间屋子,连个桌椅板凳都没有的空间,却有着紧闭的门窗。 李修捡起刺刀,擦了擦上面的血迹,盘着腿看着红楼世界最神奇的一僧一道。二十年间,他们连个影子都见不到,却偏偏在梦中把自己引来。 引来还不算,让自己眼睁睁的看着世界如同书页一样翻篇,死了的人都活了过来,不该有的全都消失。就连自己的女儿,也被林如海抱起来喊着女儿,一个他没见过的美妇,一脸柔情的看着那父女两个。 当时他就疯了,火枪的子弹都打空了,用刺刀一遍又一遍的虐着这两个混蛋。 神仙了不起吗? 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 “行,我也不跟你们扯淡。既然不容我在这个世界,就把老子好好送回去。另外,我在这个世界是有功德的,给我折现了我带回去还房贷。” 跛脚道士刚想顶一句,癞头和尚赶紧劝住了他:“道兄,我来说,我来说。他是能伤害我们的人,保重身体要紧。” 李修低着头开始装填子弹,让跛脚道士安静了下来。还想跟自己比划,你那狗屁的五雷正法,也就把老子的发型给弄乱了,麻酥酥的顶什么用。 癞头和尚沉吟了片刻,口打嗐声,缓缓说出了原委:“此事,老僧还是从头说起吧,一切因果都从那块石头开始。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书中为了隐晦世人,写下了那石头要历世的话。那块补天神石岂肯罢休,真的就随着我等入了那梦中的世界。” 李修冷笑,架空不成,改玄幻是吧?你编,敢有出错的地方,我送你刀片。 癞头和尚打个冷战继续说道:“偏神瑛侍者不争气,引得外来的邪魔在他的世界中,横行无忌。好好一本微言大义的奇书,被图改成了秽淫污浊只贪风月的青楼话本。” “诶诶诶,你说谁呢你?不知道人们就爱看这样的内容吗?没人看哪来的钱?” 癞头和尚奇怪的看了一眼李修:“当初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啊?我还有当初?” 跛脚道士不耐烦起来:“你就是那块石头!恨宝玉不争,怒外道篡改,一气之下离了此世界,去了三千世界历劫。走时说道,总有回来改天换日之时。” 李修不说话了,他被这个信息给整蒙圈了。我不是李修吗?穿越过来懒得改成李繍那个字,就这么得活了二十年。怎么又成了石头了? 跛脚道士冷笑:“你回来就回来,无中生有的来了个李修不算,还把原本李纨的大哥李绅涂改成了李藻。你以为人不知呢,早被有心人抓了个正着。改天换日你倒是行了,可你不能绝了我们两个的生机。” 越说越气,一伸手给镜花水月中送了一道法力,只见原本虚无的世界,逐渐有了各个大陆的投影。 跛脚道士咬着牙指指那世界:“我们只做了一桌饭,你带回来多少桌的人?不点醒你,他们就穿不得吗?到那时,先不说你,我和禅师怎么生存?” “少来这套!”李修不干了:“资本驱动下,谁还会来的少似的。” “可你和他们不一样啊!” “是我长得帅,还是我挣得少?” “是你是那块石头!那书中的文字是刻在你身上的,你想有就有,烦了就能给他们抹去。而你自己刻的,你让谁去涂抹?” 李修还待不信,可脱了自己的衣服一看,果然全身密密麻麻的犹如纹身一般,刻着石头记整篇的文字。 跛脚道士冷笑:“现如今好了,你我三人被困在风月宝鉴中,任由外道涂抹去吧。反正不是印在我的身上。” 李修仔细从每个字中,看出了贪嗔痴妄,尤其是几个人的名字隐隐然有放大的趋势,让人心惊不已。 掩好了衣服,沉思片刻,拿着火枪顶住了自己的脑袋,一枪打下去,果然只是一疼,却进不去皮肤半分毫。 现实,就是告诉你一个你最想要的答案。 李修想起了几个人影,幼儿园时的那个惜春,最喜欢跟自己玩游戏,而自己也总是保护着她。 小学时的班主任贾元春,让他有了一个启蒙,原来女人是很好看的生物。 中学时总被自己欺负的同桌贾迎春,眼泪汪汪的承受着他的调皮,却从未告诉过老师。 大学时的贾探春,学姐秦可卿,导员王熙凤,公司的老板薛宝钗,公司的文秘薛宝琴都是他生命中经过的女人。 唯独没有林黛玉。 终于在这一世,他娶了林黛玉,还有一个宝贝的女儿。却被这两个该死的家伙,唤醒了美梦。 怎么办? 难不成,自己要变回那个通灵宝玉,挂在废物贾宝玉的脖子上吗? 怎么可能如此! 自己历世,根红苗正三观无缺的大好青年,怎么可能被当作玩物一般,被挂在脖子上任人观赏。 一定还有办法出去。 想到了这里,李修仔细的打量起门窗,站起身走过去试着去打开它们。 刀撬,枪轰,全身去撞,它们都不动分毫。 没了力气的李修,呵呵自嘲的笑起来:“一定是你们搞得鬼对不对?不让我出去,外面就能不改样?非要那一院子的姑娘们都死了,你们才甘心?” 一僧一道默然不语。 李修不肯罢休,既然是我的书,写在我身上的故事。怎么可能让你们两个看书的随便几句书评就给我毁了呢? 那就互相伤害吧,我出不去,你们也别好受。 刚想动手摧残他们两个,道士许是记起了疼痛,喊了声慢:“且慢!总有商量的余地。” 李修嘿嘿就笑:“说说看。” 跛脚道士和癞头和尚对视了一眼,半是威胁半是哀求的说了几个条件:“同归于尽玉石俱焚,非是我们的本意。一不可妄用什么科技,二不准...” “放屁!那是你俩打不过我。刚进来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这么说。” 老脸一红的癞头和尚强行解释了一句:“不如此,也衡量不出你的本心。这些都是小事,你我三人出去后,书开新封。到哪里就是哪里,不得有丝毫的怨言。” “有本事你们再把我扔到察里津去,看我能不能革命成功?” 道士连忙摆手:“决不可如此了。就在中原好不好?你也不可用那些科技,我等也不会用什么法术。就当是书中人,把书完结可好?” 李修指指自己的脑袋:“科技只是生产力,思想你等却束缚不住我。” 和尚说道:“这且随你,安稳历完这一世,结了此书的公案才是正理。第二便是不可结交外邦,为什么如此你也心知肚明。” 李修想了想几次修改的文案,也知道不能说的再多,否则还要再修。 点点头认可了这一条件。 “最后是,能否一妻?” 李修一瞪眼,这还能让人看下去吗。 道士知道他不乐意,只好又加了几个:“一妾一通房。不可再多了呀!你且看看,被你们不齿的贾赦贾恩侯,不过是七八个妾室,就被骂成了好色之徒。可你要和他一样,那还要你改什么?” 李修无奈的先答应下来,感情的事怎么能说得准呢,你们出家人不懂的。 “最后一件。” “还没完了是不是?”李修刀枪并举。 和尚苦口婆心:“不是我们有意为难,这本是风月宝鉴的内部,一旦出去的话,前尘往事一旦抛,想留也留不住。直到回归本来面目后,才能记起此间事。” “那你们呢?和我一样才行。我出去跟个傻子一样,岂不是任由你们摆布。” 僧道见他都同意了,不由的松了一口气:“放心就是,你身有人道红潮,我们在外面对你是避之不及。怎敢轻易相见,铁笔之下,我俩是真能身死道消的。” 李修心内却另有主意,看来是自己影响到了原文后续的四十回章节,才不得不用僧道面世删节了自己的后续。 可高程二人的后续,就一定是准的吗?真文本谁也没见过,我怎么就不能在架空中架空。 多想无益,先出去了再说。 随着那房门开启,李修拱手告辞:“山水有相逢,江湖见面时,再论短长。” 一步踏了出去,直接摔了个跟头。 爬起身冷冷的看着身后,一个清秀的小厮吃惊的看着自己,手里拿着一根木棒,不知所措。 他怎么躲过去了?一个穷书生,怎么会有这么抗揍的身子骨? 李修不容他多想,一脚反踢他的下体,从怀里掏出一块石头?愣了一下,狠狠的砸在那人的头上。 看着那人应声倒地,李修不肯罢休,骑在他身上狠狠的给了几下后,嘶哑着声音喝问:“你是谁?为什么偷袭我!” 那人满脸的血污,嗬嗬发笑:“来呀,你还敢打死爷不成?我就是京中宁国府的家仆,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就是你喜儿大爷!” 宁国府是哪里?! 李修实在是一头的雾水,我是谁,来此何事?这人又是哪个混蛋? 再看看四周,夜色朦胧中,依稀可见这是一处小小的宅院。院子里挂着白幛子,靠着墙角堆着纸人纸马,竟然是在过白事。 谁的白事? 李修放开了身下的恶仆,紧走几步冲进了屋中,两副薄棺一大一小放置在了当中。堂前点着一对白蜡,一张旧桌子上,供着两副灵位。 李修仔细看过去,左边写着的是:故,工部营缮郎,秦业。 再看右边的是:故,童生秦钟。 李修就觉得脑海里轰然作响,一扭脸看向从地上爬起来的恶仆,悲愤的指着他痛呼:“想他们家,也是你家主人的亲家,却又如何要来羞辱一番?人死为大,哪有这样不讲理的勋爵人家。” 那恶仆喜儿,不慌不忙擦了一把脸上的血迹,掸掸身上的尘土,冲着李修一呲牙,面容扭曲的笑了起来:“你个穷秀才,还能把我国公家如何?今日是给你个教训,闭上嘴好好做你的秀才。 等着中了举人为了官,再给我家办事,还得看你小子识不识相。 我认得你,你是京城万年县的秀才李繍,和这家的秦钟小相公是朋友。也曾恭维过那府里的宝二爷。 可有一样,你认得宝二爷,宝二爷可未必记得你。打死你个小王八,也不过废几两烧埋银子。 可我今天转了心思,这顿打,我不能白捱。晚上你好好的守灵,明天我过来找你要一百两的伤药费。要是没有的话,就跟着他们去吧。哈哈哈,嘶~~~真他娘的晦气。” 喜儿扯动了伤口,疼的直吸气,要不是自己打不过这秀才,怎么肯今夜轻饶了他。 得,还是先回去给珍大爷报个信吧,叫上十几个家仆一起来,活埋了他! 李修有心想骂,又被宁国公府几个字吓住了脚步。眼睁睁的看着那恶仆扬长而去,是无计可施。 扑倒在秦钟的棺木前,是痛哭流涕,悔不该你去攀什么富贵,只落得一个全家死绝。而我不过是来给你们守丧,尽尽朋友之情。却遇见了豪门恶仆翻箱倒柜之举,竟然还开了棺木,乱翻一通。实在是非人伦也! 秦钟啊秦钟,到底你们家结交的是什么亲家?这简直就是催命的判官,勾魂的无常!也不知你们家还有什么值得藏的?竟让人家来搜尸检骨,死也死的憋屈! 胡思乱想了一阵,烧了几道纸,点上三炷香,迷迷糊糊中,李修趴在了一把凳子上,睡了过去。 夜色深沉起来,秦家大门外挂着的白灯笼,被风吹的摇晃起来。 一个纤细的身影,躲躲藏藏的来到了他家门前,探头去看,只见灵前有个男人趴在那里睡的正香。犹豫了片刻,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轻轻拍了拍酣睡中的李修。 “醒来,李公子,快快醒来。” . 第二集成仁取义 一阵歌声,吸引了李修。站起身出了灵堂,却不是秦家的小院。顺着一汪碧水进了一处千竹林立的雅舍。 一个十三四的小姑娘,正在唱着一支小曲儿。一众裙钗围着那姑娘或笑,或说,或听,吓住了李修不敢过去。 只好站在一处假山鱼池那里,静静的听着曲词: 明月明,明月明。 秋夜难熬,秋闺里冷清清; 秋月儿朦胧,秋虫似金铃; 秋凉窗儿外,秋风扫窗棂; 思想起三郎一去,老没有回城,在外飘零。 “呸呸!唱他做什么?”一位浓眉大眼的姑娘打断了歌声:“偏要去什么殷地,隔着茫茫大海,找什么古人遗迹。把我等姐妹扔在家里,好不冷清。可见是个无情无义的!” 李修忽然想说我并没有,却张不开那嘴。实在是想起不来她是谁。 “我倒是觉得,你们成天价吵得慌,一个个的不嫁人,偏在我家等什么?” 李修听见这声音,就先要流下泪来。 “咦?我等?这是要被大妇扫地出门吗?”一位仪态端庄的女子反嘴问了一句。 “要是用扫的,你们倒成了什么?” 唱曲的小姑娘见她们又吵了起来,不由得恼了:“你们倒是听不听我唱?” 李修痴呆呆的喊了声继续唱。 就觉得肩膀被人一拨拉,把他摔了出去。吓得自己一激灵,睁开眼去看,原来还在秦家的灵堂,面前是一位姑子在看着他。 “阿弥陀佛,终于把你叫醒了。” 李修赶紧站起身,和她见礼。他认识这个小尼姑,是水月庵的姑子智能。也是秦钟的好友。 “原来是智能。你怎么来了?” 智能苦笑一下,点了三炷香插在香炉里,低声说道:“他们家这么大的事,我又怎能不来。现在过来,是为了避开白天吊唁的宾客。没想到,也只有你在这里独自守灵。” 李修给她找个垫子,两个人对面盘膝而坐,一时间竟然无话可说。 智能痴痴的看着秦钟的棺木,眼神里全是不舍与痛心。一双手捂在小腹上,点点珠泪顺着脸颊滑下,打湿了她的纳衣。 李修素来迂拙,又不善和女人家打交道。他知道秦钟与智能之间的感情,若不是因为如此,秦业老爹也不会失手打伤自己的儿子。落得个病上加伤,药石无救,一命呜呼。 可是这感情,确实太也惊世骇俗了些。 且不说秦钟童生的身份,就说他家的家世。父亲是科道上来的进士为官,虽说官位不高,那也是个读书人家。怎可让独子与一个还未还俗的女尼有什么瓜葛。 更何况,那时他的养女刚刚香消玉殒,纵然是国公家,用尽了好药,请遍了名医,也没留住卿卿性命。 养女病逝,儿子又留恋女尼被他打伤后故去,真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秦业老爹也扛不住这样的人间悲剧,伤心而逝。 秦家竟然绝了门户。 李修想到这里,长叹一声,问着智能:“如今已经是阴阳两隔,你又是出家之人,还是看开一些吧。给他吊个纸,就赶紧回去。小心你师傅又要骂你。” 智能却摇了摇头:“哪里还有我的安身之处。不过是个孤魂野鬼一样。” 李修不解,呆呆的看着智能。 智能落着泪说道:“不怕李公子笑话。我早于秦钟暗赴了云台,此时已经有了他的骨肉。水月庵怎可还留得我?已经把我赶了出来。本想一死赴黄泉,与秦郎在那世做一对夫妻去。却怎么也舍不得腹中的骨肉,这毕竟是秦家唯一的血脉了。” 李修大吃一惊,哆嗦着指指智能的小腹,疑惑的看着她。 智能不顾羞臊,重重的一点头。 李修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没想到,好友秦钟还能有个遗腹子在世,偏偏还是个妙龄女尼所怀,无媒苟合这种事,实在让一贯方正的李修接受无能。 毕竟礼法大于天,若是让世人知道了智能的所作所为,少不得要被关在僧录司的号房里,等她产子后再行发落。 那孩子也只能弃养在养生堂内,等着好心人去收养。 李修仿佛见到了这对母子日后不堪的生活,真是万分的焦急! 智能也知道自己将要面临的是什么,惶恐之下,仅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要保住这个孩子。无论男女,都是她和秦钟的骨血。纵然是自己粉身碎骨,只要孩子能呱呱落地,也绝不后悔。 又是一炷香过后,智能给添上香,送了几刀纸。安静的坐在一旁,默默给夫君和公公守灵。 李修沉默良久,终是被大义唤醒,思索了一番将要处理的事,拿定了主意,面对智能,与她商议:“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唯其义尽,所以仁至!我李修也是读圣贤书之人,怎可不效仿先贤!今有朋友之妻暗怀遗腹珠胎,却与世之礼法不容。我怎能见危难而不救乎。智能姑娘,你且与我在秦家父子棺椁之前,结为兄妹。待你还俗之后,若是...若是显怀无处藏身,我便假意娶了你吧!如此一来,总能保你母子平安。” “不可,不可啊!”智能急的跪倒在李修面前:“李公子是陇西李氏族人,真正的百年世家名门望族。要是为了我母子,坏了你的功名前途,几世的因果,我都换不清这债!” 李修苦笑一声:“我一个孤零零的敦煌分支族人,哪来的望族身份。” 智能只是不肯:“那也不能让我这个淫贱之人,毁了公子的清白。” 左说不行,右说不可。智能宁可孤身离去,也不愿让李修担着一个虚名毁了前途。 她虽然是空门中人,却也经常出入一些大家,多少知道些世事人情。像她这样被赶出庵堂的女尼,是拿不到官府落籍蓄发的文书。 李修要真是假娶了她,她和腹中子倒是能活了下来,可李修却废了一世的前途。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举子的家世一定是要清白,方可踏上这条龙门之路。哪怕是假的娶了自己,李修的功名也会被剥的一干二净。 秦钟也好,还有国公府的那位二爷也罢,再算上一些同学朋友,都没有李修读书的天分高。 秦钟才不过是个童生,李修都已经连中到了秀才。可以见官不拜,不纳钱粮。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若是他日再能中举,升为进士的话,为官一方代君牧守,哪怕就如秦老爷一样的官阶,那也是平民百姓仰望的人上之人。 怎能因为自己毁了人家。 李修见她其意甚坚,也知道兹事体大,不是她一个小尼姑可以担得起的责任。 当下只好劝她,走一步看一步,总要先有个名分,好能与自己相处,纵是要避嫌疑,也好过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尴尬。 不由智能再次推脱,就在秦家父子灵前磕头焚香,拜了兄妹。李修发誓要保全这对母子。 正所谓义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 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 认作兄妹后,李修就洒脱了许多。问过智能俗家的姓氏,她自幼卖进了水月庵,哪里还记得父母。 李修让她随着姓李,取名贞娘。 换了新生的李贞娘,喜极而泣,给李修磕了几个头喊了声哥哥,又去秦钟的棺椁前痛哭失声。 李修劝她不好大悲伤了胎儿,贞娘才慢慢止住了悲声。坐在棺木之间,低声念起往生咒来,小小灵堂内,竟被经文吟诵之声充满于室。 李修也被感染,随着一起诵经,一夜无歇,竟到了天亮。 看着天色发白,李修递给贞娘钥匙,要她回去自己家里休息。这已经是第三日头上,上午等秦老爷的同僚吊过孝后,就要将这对父子入葬。 “妹妹如今的身份,还是不好露在他人面前。且安心回去休息,养好了身体精神后,再去给你公公和夫君填土。” 贞娘答应下来,磕了几个头,洒泪而去。她是知道李修的居所,那也是秦钟带着她常去的所在。 天光大亮之后,一众官员下了朝,结伴同行,来与秦业送行。 李修执礼有节,行子侄辈礼,灵前回礼答谢。 人群中有一英伟少年,翩翩而出,过来抱住了李修,噎声说道:“哥哥仁义,小弟知道消息晚了,如今才赶了回来,惭愧惭愧!” 李修轻抚其背:“湘莲何须如此,你不比我的自由,来了就好。” 此人也是他们一众的好友,姓柳名湘莲。世家子弟出身,父母却在一役中尽丧,只留下他个孤子深受皇恩,每日里要去宫中习文演武,不是那般的得闲。 生的是粉面罗敷,又是个吹拉弹唱无所不精的妙人,与秦钟、贾宝玉、冯紫英、卫若兰、陈也俊、仇兰亭、李修等人,合称京师十二公子,其中李修为长。 “兄长少待片刻,紫英和也俊他们随后就到。来不了的,也就来不得了。” 李修明白意思,他们这些年轻人不过是义气相投,搅在了一起。比较各家背后的门第,也有个高低贵贱。 秦钟一是模样生的好,为人又知情趣,和荣国公府的宝二爷最是相契,又有其姐是宁国公府的当家娘子,才入得了这些人等的眼眸。 如今他一家死绝,不说人走茶凉的话,也没了多少交际的必要。要是家里真不让过来,怕也是真的不来。 钦天监的人过来问话:“哪位主事?” 李修躬身答话:“学生帮理后世,大人有事,但请吩咐。” 钦天监官吏打量了一下李修,看他的样子和打扮,是个秀才生员,问了一下与秦家的关系后,也是心有不忍。 非亲非故,只是朋友帮忙,偏他要说的事,最是难为,真不知该怎么和这个年轻人说起。 李修不明所以,柳湘莲看出了端倪,报了差事,他还是个詹世府行走,请教这位官吏有何事难为情的。 钦天监官吏叹口气,又看看还没走的众官,心下有了打算,干脆托盘而出,让众人也有个明断是非,省的他们钦天监一家背锅。 “此事说来,确实难堪。正好有各位大人同在,念着同僚一场的情分,不妨也给你出出主意,省的害了你的前程。原本定于今日的下葬,恐怕要顺延些时日了。等着再给找个吉日吧。” 李修大为不解,除生死无大事啊,下葬还有顺延的? 诸位官吏也都议论纷纷。 “你们钦天监怎么办的事?这种事还有往后拖的?闻所未闻!” “就是就是。那你把老秦叫起来,让他换个时辰死行吗?” “过份了啊,不给个说法,你可今天出不了门。等着我等参一本吧。” 李修看出钦天监的为难,赶紧走到院子中,作了一个四方揖,先谢过诸位大人的唁礼,然后才问钦天监的理由。 “非是学生不懂规矩,实在是这事不通情理。还请大人解惑。” 钦天监官吏咳了一声,给大家拱拱手:“今日还有一家出殡,葬的也是他们家人。人家夫家说了,总要有个先后。他们家停灵四十九日才下的葬,秦家这才刚三天,就在等等吧。诸位,我们钦天监只是个看日子的衙门,也惹不起人家国公府,有气没气的,别冲着我们来。” 众人听明白是哪家后,都破口大骂,简直是岂有此理! 饶是李修的好性子,又想起昨天那家人做的荒唐事,实在是忍不住的骂出了口:“有悖人伦!有悖人伦!他们一家死绝,还要被别人拿来用养女压养父一头的吗?学生不服!这还有没有世道可言?!” 钦天监官吏无奈的摇摇头:“诸位不必多说了。现如今出城的路都给封了,四王八公俱皆搭了路棚设祭,寻常人哪还过得去。这位学生。” 李修躬身聆听。 “我知你是好意,也知此事不妥。可人家权势在那里,我等都无可奈何,你又能如何呢?忍了吧!给老秦和秦公子多多备些冰块香料才是要紧。” 说着话,从袖子里掏出十两银子,送到了李修手中。 诸位官员本也是带着奠仪来的,闻听四王八公都在路旁设祭,也都重重叹口气,只能是解囊相助一些银两吧,真的是惹不起。 李修心中悲苦,虽没有生育之恩,却也有养育之恩。就因为嫁的好,倒逼着养父给让路吗? 柳湘莲怕李修左性起来,代李修收了各家的奠仪,并记录上账。众人都说免了吧,家里没了人,还什么还。 李修深吸一口气,按下性子,站在门口送走诸位官员后。转过身对柳湘莲说道:“贤弟,冰和香料,也不是寻常能买的到物事。” 柳湘莲拦住了李修的话:“大哥且安心,这点事就交给小弟去办,必能办的妥当。” 看着柳湘莲也出了门,李修嘿了一声,孔曰成仁,孟曰取义,自己读的圣贤书,今日就要用上,以不负先贤的教诲。 支走柳湘莲,就是不想他趟入这浑水中来,一人做事一人当,今天,非要发送了好友一家不可! . 第三集 养女送终 秦静柏说道“这些经济条件不允许读大学的学生,其实更有尊严。很多学生应该都想做兼职赚钱,而不是无偿的资助。但因为年龄小、阅历不足,找不到工作。我觉得能一些靠谱的兼职岗位,比直接资助钱更好一些……” 孟恬分析道“这些学生能找到的工作,都是短期兼职,很难找到靠谱的。这种工作收入不高,能把学费赚出来就不错了,但大学的生活费比较高,只赚到学费还是无济于事。最好是贷款和兼职一起,而且贷款不算无偿捐助,最多算借钱。” 乔玉此刻来了兴趣,说道“其实话不能这么说,你们可别小看这群高三毕业生的作用,我觉得他们身上是有宝藏的。” 徐方好奇地看向乔玉,笑问“玉玉,你详细说来听听!” 看到大家都投来询问的目光,乔玉没有卖关子,说道“现在很多家长最关心的,就是孩子的成绩。尤其是高中生,一旦学习不好,和名牌大学就彻底无缘了。 所以很多家长,都想着法的提高孩子学习成绩。学习资料、补习班、家教,什么法子都能用上。 这群高三学生刚毕业,学的知识都没忘呢,而且同龄人之间,交流起来更容易。让成绩优秀的毕业生,去给高中生们做家教,我相信很多家长都乐意。 咱们可以做一个‘家教系统’,让愿意做家教的高考毕业生,把自己的高考各科成绩录入。 有家教需求的家长,可以登录网站查看各位学生的成绩,选择合适的家教。 考生自己能赚到钱,又能先进带后进,帮助到成绩差的学生,两全其美!” 乔玉的话,让几人眼睛一亮。 “大姐,你智商突然就提高了啊!”孟恬夸张叫道。 乔玉瞪了孟恬一眼“就你最蠢,还敢说别人智商!” 吕问菡点头道“大姐这个提议很好,现在的高考生,不是只会一科,而是很多科的成绩都好。一个家庭只要请一名毕业生,基本就能满足自家孩子的需求,对家长来说省心又省钱。” 徐方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看着乔玉称赞道“不愧是做过我老板的人,一下看到了问题的核心,太牛了!” 乔玉白了徐方一眼“就你嘴贫!” “明天一早我联系何远志,让他在快波上做这个项目,也能给快波提高一些知名度。”徐方决定推行乔玉的办法。 “只对一本的学生开放吗?”孟恬问。 吕问菡在一旁提议“其实可以放宽到二本以上的学生,毕竟有一些学生很偏科,有的人数学好英语差,导致数学考的很好,但依旧只能上二本。而有的高中生恰好数学不行,家长也能聘请这位考生做家教。” 徐方点点头,道“嗯,那就暂时只对二本以上考生开放。” 孟恬又问“打算怎么收费?” 徐方斟酌下,说道“让学生自己定价,为了避免有人恶意竞争,我会设置最低时薪。” “考生家教”这件事很有意义,大家都愿意参与,甚至家里的保镖们,也都觉得这是善举,努力帮忙出谋划策。 一直讨论到十点,一个完整的计划就成型了。 “天不早了,我把这些东西写下来,明天让快波给做出来,你们都早点休息吧。”徐方劝道。 孟恬眼珠一转,说道“今晚老公还要忙,咱们姐妹们就别累着老公了,我今晚陪夫君一起写方案,大家回去休息吧。” “你这智商能写啥,不添乱就不错了,还是我去吧。”吕问菡不客气道。 冯雯不甘示弱,干脆道“我来吧,我思路清晰!” “还是我来吧,我不放心你们的定力!”乔玉一本正经的参与竞争,不过眼底的春蕴,却怎么都藏不住。 秦静柏也鼓起勇气,道“这种粗活还是我来吧,我可以给徐方煲个养生汤,免得熬夜太晚伤身。” “柏姐,你学坏了!”吕问菡幽幽说道。 “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乔玉也笑了起来“以前柏姐可从来不跟我们争啊。” 秦静柏老脸一红“姐这年纪,需求确实比你们更旺盛一些。” 保镖们脸全都红了,很识趣的全部回了房间,徐方无奈道“得了,都回去休息吧,别折腾我,明天再说。” “好,听老公的,让老公好好休息一天。”乔玉支持了徐方的决定。 几女都回去休息了,徐方回到自己房间,打开电脑后,开始写方案。 家教网站的名字,徐方定为“快波家教平台”。 对家教平台徐方很重视,它的意义很大。 现在很多高三毕业生,高考后就彻底放纵起来,长达三个月的无所事事、好吃懒做,很容易养成坏习惯。 让这群毕业生最大化发挥自身价值,能让他们感受到“劳动带来收获、知识创造财富”的快乐,也能帮助到需要提高的高中生们。 同时,这个家教平台,不会只开这两个多月。 哪怕这些考生进了大学,依旧能在课余时间和周末去做兼职。对很多家庭条件不太好,但成绩不错的学生来说,这个家教平台相当重要! 这次方案,徐方写的很全面。要保证注册家教的毕业生,录入的成绩是真实的,防止他们浑水摸鱼,这样能让家长放心挑选合适的家教。 同时也要保证毕业生的收入和人身安全,所以对来挑选家教的家长们,也要做严格的身份验证,甚至要收取一定的保证金。 一直到十二点,徐方终于写完了。保存文档后,徐方关了电脑,正要去休息,就听门“咔嚓”一声轻轻打开,乔玉出现在了门外。 看徐方看向她,乔玉做了一个“嘘”的动作,然后蹑手蹑脚走进来关上了门。 “你怎么来了?”徐方笑问。 “哼哼,我哪舍得让老公独守空i房。”乔玉神态很是得意,之前她让大家别耽误徐方休息,为的就偷偷溜进来。 徐方哪里猜不到乔玉的心思,差点大笑起来,但为了配合乔玉,他只能憋着笑,轻声道“还是你疼我,那咱们休息?” “好!”乔玉兴奋的拉着徐方。 两人刚要休息,灯还没关呢,就听门“咔嚓”一声又被拧开,吕问菡就出现在了门外。 吕问菡根本没想到,乔玉会在屋里,进来后先转身把门关上,一回头,她就看到徐方和乔玉,正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气氛突然就尴尬起来,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阅址 第四集 一见李修悟终生 贾府的人急匆匆的赶路,王熙凤也换了车,还把宝玉叫到了车上,细细的问他关于李修的事情。 宝玉是个藏不住话的,二嫂子又是他素来喜爱的表姐,就把李修的家事说了个底儿掉:“他是陇西李家敦煌支族人,距今也有五百年的传承了。只不过敦煌那里一向的贫瘠,生存大是不易。读书人也少的可怜,他母亲过世后,父亲索性出了家。只留下他一人,无依无靠的自己活着。 前年头上,他成了茂才后,随着大嫂子家的二叔,一同进了京。一来是游历京城,还有就是求学。投贴在国子监,做了一个旁听生。” 王熙凤很是奇怪:“怎么又和珠大嫂子家拉扯上了?” 宝玉笑了起来:“人家也是同宗啊。就如咱们家京城是宁荣二府,金陵老家还有几个房头一样。大嫂子的父亲可是金陵国子监的祭酒,给自己族中子弟在京城谋个旁听,还不是手到擒来。” 王熙凤似笑非笑的看着宝玉:“要你这么说,你去求求珠大嫂子,把你也送进国子监读书,岂不是更好。” 宝玉果然脸上挂不住,臊的自己不想说话。 王熙凤拍了他胳膊一下:“姐姐和你开玩笑呢,你还当个真。你再说说,是怎么和他认识的?” 宝玉记起那年秦钟被人欺负,是住在他家不远的李修,赶跑了尾随秦钟一路的金荣等人,还和薛蟠打了一架。 “他们两个也怪,真是不打不相识。打完一架后,反而成了好友。他拘束着薛蟠也消停了许多,偶尔还会指点一下薛蟠做生意,那薛蟠如今可是生发起来了。” 王熙凤眼前一亮,暗暗记在了心里。使个眼色给身边的丫鬟平儿,平儿探头出去问赶车的人,距离安排好的庄院还有多远。 不一会的功夫,女眷们的车,进了一处庄户家。女眷们纷纷下车去如厕一下,留下宝玉在院子里逗着农家的女儿取乐。 平儿姑娘从外面走了回来,伺候着王熙凤洗漱一番,偷偷的说着话:“薛大傻子果然不在队伍里,想来是回去救那个书生去了。” 王熙凤眯着眼睛想了想,薛蟠这憨货自从去年开始,忽然开了窍一般,又是银号,又是当铺的,还开了一家专卖西洋物事的铺子,可是把姨妈薛夫人给乐的够呛,说是儿子终于长大,知道了养家。 那时自己就觉得不对,要说他妹妹有这份见识和手腕,倒是不足为奇。单凭着薛蟠自己,是绝不会想着做什么西洋专卖。 要知道,偌大京城里,他们家买卖可是独一份,只因为西洋的货物大都是内供,没人想着和洋人签什么专卖文书。一下子垄断了京城的洋货,那银子可不就是挣得海了去吗。 今天终于知道了原委,原来是有高人在背后指点啊。 最妙的是什么? 指点他的那人,竟然还和自己府上有着瓜葛。 又是珠大奶奶的族人,又是宝玉和薛蟠的好友,更是珍大哥哥的仇人!哈哈哈!这可真是有趣的紧。 若是我能从中调和他们两家的关系,想来那李修也会对自己感激。毕竟他惹得是宁国公府,一个茂才而已,做点手脚就能去了他的功名。 冤家宜解不宜结,自己也能趁机笼络一下这个李修,让他也给出几个点子。总好过偷摸着去放什么印子钱,还挣不上几个子。 对!就是这个主意。 珍大哥哥正欠着自己人情,就用李修来换。 “平儿,你去告诉旺儿,让他快马加鞭的回京城,一定要跟上薛蟠,看看他把那个人藏到哪里去。” 平儿又急匆匆的去找来旺交代事情,等着她回来后,一行人才又重新上了车轿,奔家庙水月庵而去。 他们着急要救的李修,此时正自己赶着驴车去顺天府,车后装着两个宁国府的奴仆。 到了顺天府就敲鼓鸣冤,找出自己的纸笔,现写了一份状子递进去。 自己还跟自己解释:“先写杀人灭口,再写秦可卿死因不明,最后写贾家勾结外姓王爷,还有僭越的勾当。” 李修手上写着,心里发问:“这又是何道理?” “让你写你就写,有人问,你就说那棺材板有问题。证人就是薛蟠。” 旁边看着他写状子的差役,就觉得这秀才怕是被打坏了脑袋,怎么自己跟自己嘀嘀咕咕,一个劲的说话啊。 状子递进去,人被请到厢房里先坐一下,后堂的老爷得要先看看状子再说。 捧着一杯热茶,李修又开始问自己:“诚如兄长所说,你我本是一体,是被奸人所害,一分为二。” “贱人,他们是贱人!” 李修闭上了嘴,他还说不出这两个字。 脑海里的自己原原本本的把遭遇说了一遍,到现在他还不敢相信。要不是自己给自己露了一手绝的,他也以为是自己被打傻了。 怎么回事呢? 还要从他再次晕倒说起。 这一晕,他可看见了一个自己。 没错,相貌模样和自己是一模一样,就是性格身高有着天壤之别。 大个子李修也在打量着这一世的自己,先是对他的个头不满意,不到一米七五,你怎么能低头见山。再就是身子骨也不够壮实,就那么几个废物,就把你打晕了,我不是帮着掐住一个混蛋了吗?掐死他,你看谁还敢打你。 本地李修呢,愣愣着一句话都没敢说,超出他的认知了,所以就子不语怪力乱神。 大个子李修请他坐下,告诉他这是咱们自己的空间,补天神石的内核。他让自己那么闹腾,就是要把贾宝玉给引过来,顺手把属于他们自己的通灵宝玉拿回来。 李修亲眼所见一块宝玉就那么的从宝玉脖子上飞了进来,旁人却一无所知。自己拿在手里时,还不敢相信。 “给你拿着,有空刻几个字。” “啊?给...给我?这上面不是有字吗?” “你再看看。” 李修拿在手里仔细一看,就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石,没有坠饰也没了任何字。 大个子指指他们看到的贾宝玉说道:“他就是个花匠,还想抢咱们的花,醒了以后别给他好脸子,不成个人。” 李修还摩挲着玉石,他记得上次贾宝玉显摆给他们看时,那上面是两面有字的,怎么这就没有了? 大个子嘿了一声,把他唤醒:“想什么呢?你赶紧听我说,说完我就走,事还多着呢,不能总浪费在你身上。” “哦哦,兄长请讲。” 大个子无奈的笑了起来:“你一个封建时代的人,怎么比我还不相信神魔鬼怪?也是个异数啊。” “兄长有所不知,小弟自幼学的孔孟之道,敬鬼神而远之。” 大个子点点头,拉着他坐下讲起了他们自己的故事。 “那你知道大千世界吧?知道对吧,三千大千世界呢?也能懂?不错啊,没少看书,这点随了我了。其实呢,就是空间和时间的维度不同罢了。你看时间是十二个时辰,我看时间是二十四个小时。它们之间有区别吗?不都是日升日落过去一天吗?” 李修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我也觉得京城的天亮的早,黑的也早。” 大个子李修不知从哪掏出一个烟斗来,自顾自的点上抽了起来:“其实不然,这里面的问题大了,涉及到时间是长度单位还是能量单位。这个先不和你说,有空多读读易经,那里面有些知识很有用。” 李修听话的点点头,他觉得自己是碰见了神仙高人,至于为什么长得和自己一样?也许都是虚妄吧。我心里所想就是眼前所见。 大个子开始聊起了过往:“我呢也叫李修,生活在另一个空间内。我那里正在探索月球和火星这些宇宙天体,而我也只是个给人家送货的伙计。离魂之后,就来了这个空间的主轴,成了金陵国子监祭酒家的小儿子李繍,绣花绣字的原体。会写吗?” 李修小心的凭空写了一遍,大个子满意的点点头:“还行,基本功挺扎实。我爹李守忠,也就是你现在的宗中大伯,估计也是没了我;我姐是荣国府二房的长儿媳李纨李宫裁,你可记住了,一定要帮她改嫁。” “啊?” “啊什么!你我本是一人,我做过的事,你都要做一遍。” “兄长所言,我甚是糊涂。既然是个节妇,因何要她失节?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寡妇再嫁,终是不妥...诶唷!你怎么打人?!” 大个子收回了脚,瞪他一眼:“这就是我在这里见不同空间自己的原因!” “有那么两个贱人,一个癞头和尚,一个跛脚道士,怕我把这个世界给玩坏了,让他们没有生存之地。就让贾宝玉那个废物,拿着风月宝鉴和这块石头,把我引到了镜子里面,圈禁了我。” “这又是为何?” 大个子李修呲牙一笑:“因为我要革命一个世界,和他们的本质完全的不同,所以才想除之而后快。” “革命?” “对!革命!周易有云:天地革而四时成,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 李修珍而重之的站起身给自己鞠躬行礼:“原来兄长是在为生民立命!弟佩服之!” 大个子李修还了一礼:“自己佩服自己的话,就不要多讲了。省的妄人们说我等自嗨。我先革了皇权的命,让天下再没有了皇帝和腐朽的贵族。” 李修噗通一声跌倒,反贼?! 大个子蔑视的看了他一眼:“这还不算,我又把程朱理学打倒,解放了天下的女人出门做工,顺手灭了曲阜孔家,要让百家争鸣,世间不可再陷入儒家一家的体系。” 李修浑身颤抖起来,这起止是反贼,简直就是逆天的魔王!怪不得要把他圈禁起来,世间怎容他祸乱! 不好,一定是我的心魔作祟,才引出了如此的恶魔,我...我养我的浩然正气,绝不受你这恶魔的侵蚀! 大个子李修指着他哈哈大笑:“蠢材!蠢材!迂腐的蠢材!那两个贱人就是想培养你这样的忠君之士,好让我自己和自己打起来。他们办不到的事,只能寄希望我们内部争斗分裂。因为他们洞察人性,总有人想要权势,那就多几个李修去做皇帝;总有人想要财势,那就多几个李修去做巨贾;总有人想要成仙不受天地束缚,那就骗进风月宝鉴里,让他们镜花水月一生。” “可是!”大个子李修大喝一声:“谁想过不是李修的那些人!他们天生就是贱种?天生就要给人为奴?压制了天下总数一半的女人不算,还要压制在自己脚下的任何人。层层叠叠的踩着压着,最后剩了一个皇权和一个儒家踩着天下。你是个茂才,还不是被人家当街痛揍一顿。还要拉着你去宁国府。用你的脑袋想一想,带你去吃他们家的酒席吗?!” 李修痛苦的抱住了脑袋,这份耻辱是刻在他心里的痛。 大个子李修还不肯放过他,厉声喝问:“你刚结拜的妹妹呢?她有何罪?就是因为穷,就被扔进了肮脏的空门里,她为了给自己争条活命,可还是错付了人。穷有罪吗?谁让她穷的?天下是生下来的穷人多,还是生下来就含着玉的贾宝玉多?” 李修脑瓜子嗡嗡的,就听自己训自己:“要是照着现在的逻辑看,凡是不如贾宝玉的都得死,穷是原罪么。那天下还有几个人?别给我扯什么明君圣主,没个好的制度,不把百姓生死放在首位的朝廷。强大如罗莎的千古女帝,也要身死道消!我们李家是缺明君还是缺圣主,还不是最后烟消云散,躲在陇西等地喝二两酒醉着念念旧。” “兄长你莫说下去了...” “出去后,好好读书。找出历史轮回罔替的怪圈,打破它,改变它!唯有如此,我才能在那个空间内,继续着变革。别让我等得太久,现在就有一个机会。去顺天府告状,他们会把你送到大理寺去。别怕,我们有熟人,见了一个姓秦的,就把这首诗做出来。他一定的帮你!来,拿起笔来,我说你写,告宁国府对你杀人灭口,再写秦可卿死因不明,最后写贾家勾结外姓王爷,还有僭越的勾当。” “兄长,我们怎么到了这?” “我把那两个人打晕了,顺便把你送来了顺天府。” “他们真会送我去大理寺么?” 大个子李修忽然笑了起来:“我得回去看看她们了,一个个的都不会动,站着好累。受规则限制,我不能给你更多。回去敦煌,在莫高窟里我留下了几卷书,找到它,对你有帮助。” “可还有相见之时?” 李修对自己笑着说道:“等你成功后,自然你我就会融为一体。警告你啊,我媳妇够多的了,不许招惹那么多的女人。我看那个小尼姑就很危险,你最好安顿好她就走。” 摆摆手,李修闪回了大观园。天地间一片死寂,抓周的女儿还趴在地上手里抓着镜子,正是女儿抓着这镜子,才让李修借助血脉之力来回的穿梭。 但是,也仅此而已了。 抱起女儿,放进黛玉的怀里,又把补天石给黛玉放在手里。看看一动不动的众人,转身出了屋子,照例踩在一僧一道的脸上出去。 他要去敦煌,还要把宣言写出来给那世界的自己。抬头看看黑色的天空,呸了一声,蒙住了天又能怎么样?只要我还是李修,就有太阳升起的时刻。 红楼之磨石为玉 第五集 路难行 果不出所料,顺天府磨蹭了一个时辰后,把案子给驳回了。 来的是一个照磨,李修和人家见过礼,听着他的解释。 “你若告他家仆役打你,咱们衙门也就接了。判他个有辱斯文,关上个十天半月的,都不在话下。只是这其他的吗...不归我们府的老爷们管。” 李修犹不死心,京城在他心中那是首善之地。天子脚下,还敢有谁为非作歹不是。怎么就不敢接这案子呢? “大人,学生有证据的。” “我知道,我知道。”照磨耐着性子和他说这里面的关窍:“铁证如山是不是?那也不行!顺天府管的是京师地面的事。那些人家都是天上的,你让我们怎么管?四王八公,知道吗?那都是三朝的老臣之家,要是没人家,我们顺天府在不在这儿,还两说呢。备不住啊,金陵才是国都也不好说。” “那就没个地方说理了吗?” “有啊!”照磨巴不得赶紧送他出衙门,只要出了顺天府的衙门,你有什么事,都和我们无关。 “大理寺专管这些人家。要不,你去那看看?” 李修叹口气,最不想要的答案就是如此,还偏让照磨说了出来。 想想脑海中那副嘲讽的嘴脸,无奈的起身说告辞。 大理寺他不想去,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国公家岂是一般人能惹得起的?朝廷的法度,就不是给这样的人家写的。 照磨看他鼻青脸肿的样子,也是可怜他读书人的身份,提醒了他一句:“李茂才,本官佩服你为友尽义。所以有句话要劝劝你,有时候不搅合朝堂,就是为国尽忠。动他一家容易,可他身后牵扯的太多,投鼠忌器也是有的。” 李修拱手称谢,也不问他带来的两个宁国府仆役如何,跌跌撞撞出了顺天府衙,赶着驴车回了自己家。 一进门,把李贞娘给吓一跳,脸都被打的认不出来了,赶紧打水来给他擦洗。 李修刚坐下,柳湘莲推门气冲冲的进来:“如此的大事,怎么就诓骗了我去!你还认不认我这个朋友!” 李修龇牙咧嘴的请他坐下,让贞娘给他倒水。压住了柳湘莲的火气,才和他说起自己的苦衷和遭遇:“我就怕连累了你,才不让你参与进来。那顺天府都不愿意接的案子,岂是你能扛得住的?” “那你不是去了吗?” “我不一样。我又不是京师人氏,给秦钟出口气也就算达成了目的。裹着铺盖卷回乡,他家想找我都难。过个几年我再回来会考,他家还能拿我怎样?你可不行,他家不找我的麻烦,还能不找你的麻烦吗?” “哪个又去怕他家!” “不是怕。贤弟,要是怕,我也不会出头。只是...”李修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不知道该怎么和柳湘莲说自己的事。只好换个说法含混过去:“只是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今日斗不过他家,是我等无权无势。这笔账暂且记下,愚兄这就回乡备考,来日得中后,能为朝廷效力的时候,再找回来也不迟!” 这么一句扯谈的话,竟然让柳湘莲和李贞娘深感有理,仿佛中了进士就能搬倒一个国公府一样。 李修心内又是悲哀又是自怜,都让个高的自己给说中了。科举一途真是给天下人洗脑,却不晓得权利背后的绳梯。 这等的勋贵人家,要没有天下第一人的发话,可不是他们科道为官的人能碰的。 那位照磨不是说了吗,人家都是天上的人家。咱们这些凡人啊,就老老实实的活在地上吧。 柳湘莲又跑出去了,不一会儿,用车拉来一位大夫,还是太医院的医士,给李修看了外伤,也用了药。 李修趁机请他给贞娘把把脉,换了寻常女儿衣服的贞娘,戴着一个大帽子,倒也没有漏了面目。 医士把脉证实了身孕,还以为他们俩是小夫妻,连声的道喜。李修在柳湘莲差异的眼神中,封了一两银子,恭送这位医士出门。 关上院门,扯过柳湘莲进了厨房,小声的告诉他那是谁。 柳湘莲啊了一声,被李修握住了嘴:“喊什么喊!” 柳湘莲想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去说。 李修悄声的对他说道:“别的什么也不说了。你快去给我准备一架大车,这里已经不是久留之地。我要带着她赶紧的出京。房子你帮我退了吧。” “不能再留几天的吗?”柳湘莲泛红了眼眶。 李修苦笑一下,让他看看这里的环境。 就这么一个小院,一正一副两间屋。正屋让给了贞娘去住,李修连个睡觉的地都没有了,除非住进这个厨房。总不能挤在一间屋去,亲兄妹都要避这个嫌,何况他们是结拜的兄妹。 柳湘莲点点头,又风风火火的出了门。 李修顾不上身上的疼痛,回了屋里,叫过贞娘来:“妹妹,为兄打算尽快归乡。说实话,我是信不过他们家不来找我算后账。” 李贞娘眼泪刷的就流了下来,刚有的安稳,又不见了踪影。天下这么大,有没有活命之地啊? 李修急忙劝她:“既然与你结拜兄妹,怎能丢下你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在此受罪。你且去收拾收拾,与我一同返乡可好。” 李贞娘自然说好,她一个女尼,哪有什么东西收拾。只是打理李修的东西,偏李修也不是个有钱的,三条被子两床褥子成了最值钱的家当。 趁着贞娘收拾的空儿,李修蹒跚着还了驴车,路过秦家的时候,抽眼看了一下,街坊们已经帮着拾掇好了院子,还给挂好了门。 叹口气,心生悲凉。人活着怎么就这么的不易,秦业老爷一家就为了一个养女,落得个满门死绝。任谁说,不是个大写的冤。 摇摇头,想着自己说过的话,阶级的特性都是要维护本阶级的权利。要想不让老百姓受苦,那只能是让最底层的阶级站起来说话。 “你们都跪的久了,当然不知道怎么站着。” 想着这句话,李修失魂落魄的回了家,却没注意到身后有人已经盯上他。 盯梢的人看着他进了家,在门前一转,绕出了胡同,来到大街上一家茶社,上了二楼敲开一间雅间的房门。 屋里连坐带站有那么四五位,探子先给坐着的那一位打了个千:“启禀都管,那书生回来了。现在正在家,属下䁖了一眼,见他正收拾东西。看意思是想走。” 坐着的都管自己笑了笑,哑着嗓子说话:“倒不是个傻子,知道惹完事就走。可惜啊,你还不能走。你走了,这戏怎么唱?跑龙套的也要做足了功夫不是。” 站着的几人纷纷附和。 都管把手里的茶碗一放,打发探子继续去盯着,等他出了门,又喊过来一位:“小周,北王府里丢了东西,你想着是不是有人拿了?” 唤做小周的,赫然是个內侍,毫不犹豫的点头应承:“都管说的对,他家丢了圣上赏赐的鹡鸰香念珠。按理说,这东西是不能送人的,更何况丢了。” 都管满意的点点头,从自己手上褪下一串一百零八颗菩提子念珠,给了这个小周。 “拿去,塞进那书生的行囊里。这事该谁管就让哪个衙门去办。” 小周双手捧过念珠,口中称是,倒退着出了雅间,自有他的手下围上来等着差事。 “派两个人去把这东西塞进书生的行囊。咱家去趟宗正寺,你们一个去大理寺,一个去九门提督府。就说...北王的东西不见了,是串念珠。” 那些番子的眼神都看向他的手里,小周笑骂了一句:“这是都管的,瞎了你们的眼。北王那串在贾家手里呢。都滚吧!” 番子们嬉笑着出了茶社,四散而去。 小周等了一会,才恭敬的回了雅间,继续的陪着都管喝茶聊天等消息。 柳湘莲不愧是京城子弟,很快就在御马监求了一匹老马出来,信誓旦旦配了种一定送回。 骑着马去找了好朋友冯紫英,什么话也不说,拉上他们家一辆车就走。下人们陪着笑还被他踹了几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公子的车就这么的被抢走。 去给冯紫英告状,正巧冯父神武将军冯唐正给儿子说事,听完了柳湘莲的所作所为,笑着问儿子冯紫英:“你这两个朋友倒是个讲义气的。一个为了朋友不惜得罪贾家也要发送了秦家;一个为了朋友把你的车抢走。你怎么看?” 冯紫英躬身回话:“儿子结交这么些人,唯有柳湘莲和李修,是儿子心内最喜欢的朋友。一个是赤子之心,一个是仁义丈夫,都是能交一辈子的兄弟。柳湘莲是恼火我不去秦家吊唁,故此才把儿子的车给抢走。算不得什么事,等着他气消了,儿子再给他赔礼就是。” 冯唐嗯了一声:“你呀,还是嫩。柳湘莲是告诉你,李修要走了!” “啊?”冯紫英还真没想到这事。 冯唐教导儿子:“李修这个茂才,惹了宁国府,又去了顺天府告状而不成。换做是你,不走还等人家报复吗?” 冯紫英哎哟一声,想通了这一节:“那儿子就去右安门等着他们,总要送一程。” 京师素有内九外七皇城四之说,内九门归九门提督府管辖;皇城四门归属龙禁卫把守;而这外七门,却是五军都督府的职责。 神武将军冯唐,就镇守着外七门当中的三门,分别是右安门、永定门、左安门,也是因为这三个门在同一个面上。永安门的规制最高,一般不给百姓行走。所以出城和进城分别走的是右安和左安两道城门。左安管进,右安管出。所以冯紫英要去右安门等着李修。 冯唐点点头:“去吧去吧,朋友之义还是要有的。我不让你去秦家,是也没想到能有个李修出头。这次,随你去吧。” 冯紫英大喜,换了身衣服,骑马出府要去右安门。 他走后,冯唐将军咂咂嘴,要知道今天天子会在场的话,自己儿子也真该去给秦家发丧。 可惜,让自己给拦住了,只剩自己陪着皇驾。不过么,李修他能走的成吗?依照天子的性子,要是不敲打一下贾家,可不是他的做派。 自己儿子要是能明白了意思的话,等着李修出事再发力去救,也不是不能入了圣听的。 嗯,还是这样来的稳当,既不抢着出头,又能显示存在,圣上最是能放心得用啊。 想到了这,唤过管家来,嘱咐一二:“要是紫英回来找我办事。你就和他说,该怎么办就去怎么办。府上就不跟着出头了。” 管家依言,亲自去了正门,在门房里喝茶等着少爷。 再说李修,搬着铺盖给车里垫好,想了想还刷了一个马桶塞进了冯紫英的车里,笑着和柳湘莲打趣:“你倒是真不客气,紫英要没有帮忙的心,你可是拿不走他的车。少给人家脸色,等我走了,你去代我道个谢。” 柳湘莲哼哼两声,抽出一把宝剑来给了李修:“路上防身用。” 李修也不客气,他知道这是柳湘莲家里祖传的一对雌雄剑,能给自己,这是最大的信任。 把剑塞进了车里,拱手告辞:“且等我两年的,只要开了会试,我必来京师。到时再与贤弟把酒言欢,也让这对宝剑重逢。” 柳湘莲忍不住的落下泪来,扔下一个布包,跳上马就走。 李修苦笑一下,把布包给了贞娘,不用猜就知道里面是银两。估摸着柳湘莲的全部家当都在了这里。 贞娘也被他们的情义感动,更是不舍得看了一眼秦家的方向。这一走,自己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京来在坟前烧纸。 可不走也没办法,大哥说的对,自己也知道贾家是个什么做派,趁着他们家还在郊外办丧事腾不出手,赶紧走脱了才是正理。 架着马车,李修戴上一顶斗笠遮住了脸,将将走出胡同时,一个挑着担子卖小食的汉子不小心蹭了一下车。 李修好心问过他无事后,索性跟他买了些点心带在路上吃。沿着大路向着右安门方向一路行去。 他走了没多久,几匹快马来到了他家门口,马上为首坐着一个胖嘟嘟的富家少爷,看到大门上着锁,失望的痛骂:“让你们快点快点,非要坠着爷的马跑。爷又不是贾宝玉那个娘们,还怕摔着不成!看看看看!还是回来晚了!” 身边的小厮们就劝他:“蟠少爷,李公子要走,谁也拦不住不是。他不走,等着那府的珍大爷找他茬吗?走了的好。” “那我不是舍不得他吗!就这么一个知我心的哥哥,还被他家给逼走了。真特娘的不是个东西!早知道,不卖给他们家那副棺材板了!” 小厮又劝:“李公子是个读书人,总要进京会试的。到那时,少爷再与他相见,平添一段佳话,也是雅事。” 小胖子少爷无奈,只好先回了家。可却是从荣国府后门进了一处院子。 他也不是别人,正是薛家长房的长子薛蟠,哭丧着个脸见了自己的娘和妹妹。薛姨妈瞧着儿子回来了,先问他路上累不累,又问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薛蟠很不高兴的就把李修闹丧的事说了一遍:“狗日的贾珍,当谁不知道他家儿媳妇是怎么死的?这个老扒灰的,逼死了儿媳妇不算,还算计上秦家,让人家满门死绝户。要不是李大哥出面打理,连口棺材都没有,能臭到屋里去。” 薛姨妈赶紧让他闭了嘴,自己家可是借住在姐姐家的,人家的家事,少管为妙。 一旁听话的薛宝钗却皱了皱眉,问他哥哥:“哥哥,你说那时还有谁在场?” 薛蟠平时最疼他这个雪肤花貌的妹妹,听妹妹问,又把当时的事说了一遍,还把小厮们抄下来的挽联给了妹妹看。 薛宝钗看完纸上写的挽联,猛地抬头看她的哥哥:“哥哥,要是这个书生有难,你救,还是不救?” . 第六集 一寸芳心镜不尘 果然不愧为明震天的后代,和他一样的变态,一样的恐怖。 罗迟抬手,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气息,重新看向对面的女人,换了一种眼神。 突然,变故陡生! 罗迟面色大骇,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对面笑意盈盈的女子。 一股刺鼻的血腥味传到鼻腔,他狠心的挥手,直接斩断左臂,快速掠向右方,阴寒的眼神落在刚才他站的位置。 那里,出现一个青色的身影,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手上把玩着一朵青色的火焰! 带着几丝妖异的红色,罗迟眼神一变再变。 看着左边空荡荡的身子,恨不能将对面的女子碎尸万段! 净世妖火!! 她竟然敢?! “老东西,敢用灭心之墨对付本尊,不让你付出点代价以为姑奶奶好欺负?”穆清璃歪着头,眼里闪过恶意。 幸灾乐祸的看着没了左臂的罗迟。 “傻了吧?残疾了吧?让你作死?让你得意!”穆清璃的声音又快又急,根本不给罗迟说话的机会。 话落,她身影一闪,直接掠了过去。 罗迟咬牙,面色狰狞的看着奔过来的人。 奚浅看到穆清璃冲过去,心头微松,她趁机扔了一颗丹药到嘴里。 立刻运起灵力化开! 下方,楼嫣雪抬头,眼里溢着笑意,随后,她心头又是一紧,笑意略带苦涩。 她们三人之间,还是她最弱,不行,她必须提升实力! 无亓子和玄元君看着突然气息大变的楼嫣雪,眼里闪过奇怪。 “你做什么?”无亓子对着楼嫣雪道。 楼嫣雪豁然抬头,对上无亓子的眼睛,眼里还残留着……令人心惊的势! 无亓子眼睛一眯“你刚才……” “要你管!”话没说完,就被楼嫣雪打断了,她翻了个白眼。 转开视线。 无亓子“……” 嘿!这小丫头,怎么转眼就是一个样子,转眼就是一个样子。 忒烦人。 楼嫣雪撇嘴,忽略眼珠都快要瞪出来的无亓子,继续看向空中。 此时,穆清璃已经和罗迟过了十几招,各有胜负! 罗迟停了下来,看了看前面的青衣女子,又看了看身后的明奚浅。 心底凛然。 他知道,自己此时已经不好离开了,而且,他也不想走。 罗迟眼帘微垂,璇玑的“黄泉印”没拿回来,璇玑活着的时候,他就已经对不起她了。 现在就连要送给她的东西,都被别人拿走。 他敢肯定,璇玑必然会怪他。 又会躲起来,几百年不见他。 罗迟抬眼,转过身看向身后的红衣女子“明奚浅,只要你把黄泉印还给我,今天的事就此作罢,否则,哪怕鱼死网破,我也要拉你们陪葬!” 他话音刚落,奚浅心底陡然升起一股冷寒。 奚浅不闪不避的看向罗迟的眼睛,“黄泉印我已经修练了。” 言下之意,还不了。 当初是罗迟先想夺舍她的,而且,机缘这东西,遇上了她就不会轻易放手。 要让她还回去,不可能! 罗迟似乎早就料到她这么说,也不意外,嘴角挂着富有深意的笑容。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了。” 话落,瞬间这片天地狂风乍起,天地变色! 奚浅和穆清璃的头发,被狂风吹乱,飞舞在空中。 挡住了两人冷寒的视线! 奚浅看着不对劲的罗迟,传音给穆清璃“清璃,他想同归于尽,小心!” “我明白!” “不过,他是想自爆吗?”穆清璃蹙了蹙眉头。 觉得看不懂罗迟! 奚浅眼神更加冰冷,她紧紧的盯着面上带笑的罗迟“应该不是。” “现在我们接近不了他,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不对!”奚浅和穆清璃同时开口,凛然的对视了一眼。 “他是想燃烧灵魂!!”两人又是异口同声的说道。 灵兽空间内,幽荧和小白几个刚要提醒,就见她们认了出来。 赞赏的点了点头。 “阻止他!”奚浅眼神凌厉,咬牙道。 “一起!”穆清璃也不敢大意了。 半步飞升境燃烧灵魂,若是成功,毁灭整个虚无界都不在话下。 下方,无亓子和玄元君也听到了她们的声音,面色大骇,两人直接撕裂空间离开。 片刻后,又返回来,把楼嫣雪驾着走了。 楼嫣雪“……” 而远处正在观看的众人,也意识到了不对! 穆老祖大喝一声“情况不对,快逃,最好是撤出虚无界!” 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凝重,让一众人不敢反对。 立刻使出最快的速度,往虚无界的出口跑去。 穆吟霜和纳兰黛混在人群中,同时转头看向空中的那个红色身影。 纳兰黛一动,穆吟霜一把拉住她“不能去,会拖累她!” 到时候即使明奚浅能自保,也要分出手救她们,会连累她的。 纳兰黛咬牙,深深地看了一眼奚浅的背影,和穆吟霜转头离开了。 不过是一刻钟的功夫,整个轩辕城人去楼空,除了奚浅三人,再没有其他人存在。 就连暗处的那人,也偷偷跑了。 他边跑边在心里回想自己演算的结果,想不明白,为何每次都会出错。 为什么,明奚浅不到五十岁,就晋升了元婴巅峰! 既然如此,那她打开飞升通道的时间岂不是会提前? 梵音眼神变了变,眼里闪过密密麻麻的算计。 看来,他的计划也要跟着变了。 下方的动静丝毫没有影响到空中对峙的三人。 奚浅全身心的盯着罗迟,突然,她眼神微动“就是现在,动手。” 终于让她找到了一个空隙,话落,奚浅掠了过去。 同时,一头紫金色的“凤凰”出现在身后。 “去!”奚浅落到罗迟的不远处,把“凤凰”甩了过去。 然后,指尖微动,一簇金红色的火焰出现在指尖,红莲业火! “去!” 穆清璃速度也十分快,她双手划了个大圆满,一个青色的图腾出现在面前,她伸手一推! 图腾飞向了罗迟,还有她手里的净世妖火! 也一起飞了过去。 罗迟嘴角的笑容越来越诡异,奚浅能感觉得到,他灵魂在燃烧。 “幽荧!” “我明白。”幽荧早就做好了准备。 今天,必然要把罗迟灭了个干净! “轰!轰!轰!” 。阅址 第七集 宝玉一出谁与争锋 冯紫英从未觉得世间有多难,而此刻的场景却让他瞬间懂了人心险恶,宦海无情这个道理。 随着九门提督府的人马围住了李修后,刚想着拿人,人群中又蹦出来各色人等,甩开了外面的衣服,露出一身飞鱼服把九门提督府的人围了起来。 “你们要做什么?”九门提督府一位把总吓一跳,怎么还有他们在埋伏?这可是事先没有说过的事。 一个番子冷笑的回了他一句:“巧了,我们也是要捉拿要犯。” 冯紫英看看依旧气定神闲的李修,再看看围在他车前的两队人马,神色木然的举了举手。右安门缓缓关闭,瓮城城楼上涌出了无数的弓箭手,一根根羽箭对准了下面所有的人。 百姓们哭爹喊娘的乱成一团,紧紧地贴着墙根躲避,生怕遭受池鱼之灾。 那两队人马都看向冯紫英,而冯紫英则骑在马上和李修站在一起。 领头的番子脸色一沉,喝问冯紫英:“冯公子,这是何意?” 冯紫英不答话,李修还催他:“说啊,就按刚才我教给你的那么说。” 冯紫英深吸一口气,他可真没想到素来方正的李修,竟会如此的...歹毒?反正刷新了自己对他的看法。 事到如今,不说话也不行了,咳嗽一声,按着李修教给他的言语答对:“人是我神武将军府先抓的。你们要抢,总要给个说法。我一家一家的谈,先是九门提督府吧。要是有王大人的手令,我也不是不能放人给你们。见令交人,这样如何?” 九门的把总心里一咯噔,他是奉的口令,哪来的手令。 冯紫英等了他一会儿,一皱眉:“连个手令都没有,就来五军都督府的地盘上抓人了?” “末将是奉的口令。” 番子头笑了起来:“笑话!你说口令就口令?滚到一边去!这人,我们禁卫带走了。” “你!” 冯紫英咳嗽一声:“这位把总,九门提督府的军令何时改成了口令?切莫给你家王大人招惹事端。禁卫大人请。” 李修也很配合的从车上跳下来,自己平端着手过来说道:“来吧。先给我戴上锁链,再宣一下我的罪名。” 番子头哈哈大笑,挺识趣的吗,还不是得我们禁卫带走人。罪名的事,早就给你安排好了,偷窃御赐之物,够你掉脑袋的。 九门提督的兵卒眼睁睁看着李修被禁卫的锁链锁上,恨恨的让开了道路。他们也没想到禁卫会中间插手,再想抢人已是不能。 番子头得意洋洋的说了一遍李修的罪过:“查,陇西士子李修,暗中私盗御赐之物。赃物就在你的车上,你认是不认?” 最后那句话完全就是他们抓人时的套话,顺嘴就说了出来。 李修昂着头喊了声冤枉!然后自己摘掉了斗笠,一脸平静的问他:“我要是招供同伙,是不是能减轻罪责?” 啊? 番子头一愣:“你还有同伙?” “有啊!没有同伙的话,我一个穷读书的,怎么知道什么是御赐之物呢?您问不问?” 番子头瞪着李修一时语塞,好难缠的一个书生啊。自己不能问,万一他说出个不着四六的人,自己可怎么办,是抓还是不抓?百姓看没看着无所谓,可还有九门提督和五军都督的兵丁瞧着呢,不可能轻易的混过去。 “好!你够胆!不急于一时的,跟我回了昭狱,咱们慢慢的说。” “且慢!” 两声且慢喊住了他,九门的把总眼睛可就亮了起来,这可是个机会啊。他自称有同伙,你们番子却不着急问,那我就来问。 另一声呢,就是冯紫英喊的。 李修回头瞪了一眼冯紫英,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还要我从头调教的吗。让他们狗咬狗多好玩,真当着我会死在这里呢?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我有的是办法折腾他们。 赶紧拿话堵住番子,客气的去问九门把总:“您先说,您抓我的罪名又是什么?我也好分个轻重缓急,看跟谁先走合适。” “我...有人告你...也是偷窃!” “哦。我又偷了谁家?” “诶~~~宁国府。” 禁卫的番子都无语了,就不能换个说法吗,跟着我们学有意思吗?他要是说还有同伙,你们怎么办? 李修果然说道:“巧了!我还有一个同伙,您要不要一起抓了。” 把总一咬牙:“说!他是谁?” 番子头嘿嘿就笑,傻子,你上套了知不知道,他肯定说一个你们抓不了的人。 李修如他所愿,笑嘻嘻的告诉了他人名:“不管是御赐的宝贝,还是宁国府的宝贝。都是我和荣国府的贾宝玉一起犯得事。他给踩点,我去偷。赃物呢一分为二,我车上有些,剩下的呢在一口棺材里藏着。本来是想着事后风平浪静了再分账。既然各位都追了过来,我也就老实的交代。” “你闭嘴!”番子喝骂一声。 把总刀都抽了出来,你当我是傻子是不是?我家大人的外甥,我能不知道他是谁吗。你这是诚心诬告。 冯紫英催马向前,用手中的马鞭啪的一下,把锁链抽到了地上。 冷眼看着他们说道:“这可不能给你们人了,事关一位国公府的公子,可不能让你们这么轻易的带人走。” “什么意思?拦着禁卫办差?” 冯紫英对番子头拱拱手:“不敢。只是要公事公办!你们两家谁拿来本部堂倌的手令,我就给人。否则,我五军都督府也想办一办这样的官司。” 李修点点头,冯紫英这话说的还是有点水平了,摆明了就是和你们抢功,真真假假的谁都知道怎么回事,可你们就是没话说。 番子头也想的明白,这里面牵扯到国公家,他们要没有个手令,是不可能从五军都督府手下要人。 无他,宁荣二府,都是军功起家的勋贵。上一代宁国府当家人贾代化是五军都督府大都督,而荣国府贾代善则是九省检点兼九门提督。 冯紫英这位军中的子弟,摆明了要护短,你能拿他怎么样?官司打上金殿去,皇上也得当看不见。 一切的变故,就因为那三个字---贾宝玉。 贾家第四代的嫡子,一品诰命史太君的宝贝孙子。禁卫番子也得避着些走路,万一剐蹭一下,赔不起。 九门提督府就更别说了,当家大人王子腾,不但是他的亲舅舅,还欠着贾家好大的人情呢。你抓他?是嫌命长。 李修既然说了他的名字,冯紫英就不能让李修走。正常的结果是冯紫英捅了李修,随便说个暴毙了事。给你们带走,那是绝无可能。 这也就是李修见了冯紫英交代的话,甭管谁来,我只要一说贾宝玉的名字,你当街杀人都行,他们准保没脾气。 另一个李修呢,躲在石头里是瞠目结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视这些如狼似虎的官差如草芥。我是该为自己叫好呢,还是该为天下一哭。 李修乘机教导他:“看见了吗?家天下的官场就是如此。你一心想求取的功名,以后也会和他们一样。我随口胡说八道,你就要投鼠忌器。为什么呢?你怕了!你怕自己的官位不保,你越是做官,你越怕这个。” “所以兄长就造反了?” “我还没造反呢,皇上一家自己就杀了起来。所以啊,我等着这里再重新上演一番如此的闹剧。皇权再次崩塌后,你我就可以回归主轴了,我还要和法兰西会战天下呢。你可快着点。” “我不会眼看着如此的惨剧发生。定能有办法匡扶正道的。” “不急,我等着你蜕变。此间事你自己看着办吧,也许他们能听你的教化,洗心革面也说不定。告辞!” 李修再次留下一个嘲讽的笑容,转身离去。读书读傻了你,不给你个深刻的教训,你是不知道社会的险恶。 局面僵持起来,换了芯的李修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傻傻的站在原地,等着他们三家的较量。 就在此时,人群外面一声咳嗽,一个声音飘了过来:“既然你们都不肯让,那咱家带走行不行啊?龙禁卫,把人带出来,赶上车,咱们走。” 番子头看过去,心里一惊,怎么就惊动了他呢。 冯紫英也是个见过世面的公子,赶紧跳下马过去相见:“不知戴公相前来,恕罪恕罪。” 把总一咬牙,问了一句最不该问的话:“这位公公是何人?” 一名龙禁卫的刀鞘就抽了过来,把总抽刀一挡,番子头就抬眼看天,完了,这人要死。 冯紫英指着他鼻子就骂:“瞎了你的狗眼!大明宫总管戴公相当面,也有你动刀的份儿?来人,给我拿下!” 来人正是戴权。 笑眯眯的看着把总,叹口气:“王子腾怎么派来个蠢蛋啊。把他脑袋给王子腾大人送回去。给人家当枪使,就要有被打的准备。” 把总大惊失色:“末将冤啊!” 李修福至心灵的喊了一句:“你还知道喊冤?抓我的时候可不是...”话没说完,就被喷了一脸的血,再看把总,脑袋歪在一边,脖颈中喷了一地的鲜血,一命呜呼。 当时就闭了嘴,紧咬着牙不让自己吐出来。皇权之威,尽显与此。就因为不认识给皇上办差的太监,误拔刀相向,所以丢了性命。 我...能有办法匡扶正道吗?下一刀砍死我的时候,我又该怎么办? 谁还管他怎么办,龙禁卫过来一拽捆他的锁链,带着他就走。 冯紫英苦笑一下,让兵卒把马车赶到一边去。那是自己的马车,回来的还挺快。 薛家当铺。闻讯而来的丫鬟莺儿,好奇的打量着李贞娘。 李贞娘从袖兜里掏出一张字条,递给了她:“这是李大哥留给贵府的信。” 莺儿接过来也不看,只是问她:“我怎么看着你眼熟呢?” 李贞娘苦笑一下:“莺儿姐姐,我是水月庵的智能啊。咱们在荣国府四小姐那里见过的。那一年宝姑娘送的宫花...” 莺儿哎哟一声:“我记起来了!我说怎么看着你面善,也怪不得我家小姐派了我来。如此,我心里就有底了。你且先住在这里,等我家少爷和小姐的消息,再安顿你可好。也别姐姐妹妹的叫我,咱俩怕是一般大呢。” 李贞娘见莺儿不问自己的事,也就不多说。听着她的安排,住进了薛家当铺后院的一间厢房。 李修带着她走到这里时,突发奇想的进去找人谈话,又写了一封信交给自己,让她放心。说他要去大牢里住几天,等他回来,再带着她走。 怎么能放心啊,谁没事去大牢里住几天还能出来的? 李修表示,我就行。这不就合上轨迹了吗,那一年,我也是住过大牢的。 . 第八集 十二时辰 荣国府梨香院,薛宝钗小心翼翼的拿过那封信,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拆开看。 将笄之年的女儿,还是第一次收到一封信,一封一个男人给写的信。而且两个人素未谋面,只是通过哥哥才知道的一个男人。 这种种的关系套过来,让薛宝钗有些心慌。好好的传个话不行吗,非要写什么信。鸿雁传书啊,我一个姑娘家最期待的就是这个了,偏是你给我写。 莺儿一脸玩味的笑,宝钗白她一眼,让她去找四小姐贾惜春一趟,请着她过来玩。 莺儿更是笑,自己这一去一回的,没个半个时辰是回不来。小姐你想自己偷偷的看信就直说嘛,何必让我跑腿呢。 打发了自己的丫鬟,薛宝钗坐在炕上拆开了信皮,展开了信纸,看见了第一句。 素闻薛氏女常有青云之志,又有文姬之才。无奈困于闺阁,囿于世情,又屈居他人屋檐之下,只故作通达而已。痛甚!天下苦女人久矣! 然,修有一言,请君思之。宋末黄婆,七岁孤露,乞食于世;一十三岁嫁与富人家,当牛做马。原以为能相夫教子,不成想日夜鞭挞,几不能活。 值此逆境,黄婆奔之,是耶非耶? 辗转流落崖州,学黎女纺织,改汉女工艺,四十年后随船渡海归于故乡。传下纺织要义,改织机于世,惠天下女子,成也败也? 君之才,不可自误文君当垆商贾之道,也莫坠于文姬书籍苦情。当学黄婆,为天下女子再创利器,富家富已富国,终能有一技傍身,已做将来活命。 如此,君之大善! 书不赘言,静候佳音。 修,于亡命时,书薛氏当铺。 后面附着一张新式织机的图,李修把华夏家用织机,提前给了她。 能做成这事的,唯有薛宝钗。黛玉那里则另有安排。 至于林如海和秦可卿,反正还有相见之时,少惹点事也好。 以他对宝钗的全面了解,这封信,绝对会撩动她的心神。 薛宝钗果然泪洒衣襟,仔细看过那图纸后,自己找出笔墨来一张张的分开画了,把原图付之一炬,又把李修的信夹在一本女训里,起身去找哥哥薛蟠。 等着贾惜春过来玩的时候,薛蟠已经可以出门了,也不知道妹妹怎么和娘撒的娇,反正是可以出来了。 先按着妹妹的嘱托,去当铺见了贞娘,带她回了薛家老宅,留下婆子专门照顾她后,开始召集工匠修整老宅。 而此时的李修,已经被关在了刑部的大牢。 戴权做事很谨慎,李修本无罪,皇上是要拿他做个药引子而已。要是关在龙禁卫的私狱里,恐招人口舌。不如送到刑部来合适,只要他能活到明天就行。后面死不死的不干龙禁卫的事。 最好是死了,顶顶好的是正杀他的时候,抓住了凶手。 戴权是越想越美,特意和刑部的侍郎交代:“有功名,被冤枉的。皇上要问问,几家又要抓他。您就当钦犯一样关押。” 刑部侍郎竟然知道他:“写假仁假义的那个书生?” 戴权拱拱手,贾家这事算是臭了大街,上至文物公卿,下至贩夫走卒,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本来也是吗,扒灰这等“喜闻乐见”的事,又有闹丧作为后续,足够京城人一个月的谈资。 侍郎上下打量了一下李修,李修口称学生见过礼。 侍郎满意的点点头:“是我名教的弟子,成仁取义大节不亏!给他安排一个单间,找点伤药给他换换。” 差役过来带走了李修。 等他走后,侍郎和戴权打问:“圣上要问,还是我们来问?” 戴权笑答:“他就是个证物,哪有证物还张嘴说话的。” “我们就不多事了。不过,只保他一天无事。再多,可就鞭长莫及了。” 正和戴权心意:“岂敢劳烦侍郎大人太久。如此安排的正好,只要捱过明日的早朝,剩下的就看他的造化了。” 两个人哈哈笑起来,心照不宣的离开了大狱。 戴权自去和圣上交旨,刑部侍郎则回了官衙。 刚一落座,门子来报,九门提督府想见见李修,问他一件杀人的事。 侍郎冷笑起来:“人是龙禁卫杀的,他找李修来问什么?回了他,就说明日早朝之后,随他们想问什么。今日不行!” 打发了九门提督府,柳湘莲又来求见。侍郎同样的言语打发了去。 直到北静王府长使来见,侍郎叹口气,请他进来一会。 见礼毕,长使客套了几句,说起李修的案子:“王爷蒙圣上恩典御赐的手串,怕是被这人偷了。” “哦?不是给了荣国府的贾宝玉吗?” “此乃谬言。” 侍郎笑而不语,长使继续说道:“事关王爷的清白,还请侍郎大人通融。让我带他先回北静王府,问出手串的下落,再把他送回来可好?” 侍郎点头应允:“既然是王爷的意思,那本官也不拦着。请回去稍等,我进宫请个旨,把李修送到王府如何?” 起身作势要走,长使无奈自承失言,长揖在地,直到侍郎说了不必如此方起。 送走了长使,侍郎唤过一位少卿交代:“新送来的人犯可要看好。明日早朝他有大用。要是今晚死在了狱中,我等怕是乌纱不保。” 少卿问清了原委,直皱眉:“那大狱里,什么意外没有。除非派人紧盯着,否则总有不虞。” “败坏如斯了吗?” “大人,那里就不是个人间,自有他们里面的规矩。要是朝廷法度有用,他们也进不来呀。” “先不管那么多。过了今夜到明日早朝就行。” 少卿过去安排人手,从现在开始到明日早朝,还有七个时辰。应该可以。 为何堂堂刑部侍郎和少卿,都不敢保证在大狱里的李修能多活几天呢? 少卿说的好,非人间也! 予我千金,吾生若! 只要给钱,还要给够了钱,除了斩立决的难办一些,凡是秋后问斩的都能偷梁换柱。 换的谁呢,大牢深处不乏一些呆了十几二十年牢狱的苦主。他们的名字早在名册里勾销了,用的是时疫病亡的借口,抓一把不知道谁的骨灰搪塞给其家人。此人就被养在了狱中,总有一些上等之家送来金银买命,那人就再死一次,狱中的胥吏们玩这一手玩的是炉火纯青。 如尚书、侍郎、少卿等人,只要分润不少就故作不知。 久而久之,狱中单独成了一个世界。外间的律法人情一概进不得里面,而里面的事情出了大狱就要完全的忘掉。 少卿所说的意外,是指外面拿钱进来买命。千金换一命,保管给你做的天衣无缝,积年的仵作也未必能看的明白,再要是刑部的仵作去查的话,圣旨来的慢一些,都救不活那个人。 李修跟着一位主簿,进了刑部的大牢。瓮城里安安静静,略有几个狱卒探头出来看了看,见给领到现监的一处板屋里,纷纷来了兴趣。 现监是给未审清案子的新犯所设,能来这的无不是非富则贵。而板房就是单间,乃是上谕给一些官员所设。 要不是侍郎和少卿一再的嘱托,凭李修现在的身份,是进不来此处的。 主簿也多话,等他进去后,让看守板房的狱卒锁上了大门,说了句好生伺候,明日有用。 狱卒心知肚明,怕是榨不出油水来,也用不了刑。一脸晦气的瞧了一眼李修,随着主簿一起走了。 李修看看自己这间牢房,地上有一堆堆的铺草,头顶高处还有一个一尺见方的天窗。三面有墙,一面是门,阴暗潮湿,味道难明。 叹口气,按着大个子交的办法,先把铺草扬了一遍,忍着恶心把爬出来的各类蜈蚣蟑螂潮虫等等,踩死在脚下。 也没法晒干,就全堆在天窗下面去去潮。蹲坐在一处略干的地上,给自己慢慢搓着腰带。 四周虽寂静无声,眼瞅着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李修脱了外衣,铺在铺草上,专门捡湿的包成了一个大包。系紧了口子,把它塞进了铺草堆,不留神去看,就犹如一个人躲在那里一般。 做完了这些,已经累得神疲力乏,躲到门一侧的墙角里,抱着身子睡了过去。 不知睡到了几时,就听见外面依稀有人说话:“滚回去!龙禁卫带来的人,你们也敢碰?外面是没有家小吗?” 另一个人陪着笑说道:“不知是哪位禁卫爷爷守着他,小的只是来问几句话,不做别的勾当。老规矩,一百两一句,八句算十句。” “隔着门去问,不可进去。” “禁卫爷爷,不和规矩啊。总要见了正主,才能问的。您知道的,我们不是阳间的人,更得守规矩。否则,这里可就乱了。” 外面沉默了一会儿,似是默许的样子,李修经听见牢门的锁链被人拉开,吱扭扭,牢门被拉开了一条缝。 一个谄媚的声音穿了进来:“秀才爷,醒醒!孙子给您送饭来了。您醒醒,吃了饭再睡。” 李修轻轻一拉草绳子,铺草堆动了一下。那人嘿嘿笑着不进来,继续的说道:“您别怕,您是秀才爷,有着圣人护着呢。我们这些孤魂野鬼,可不敢动您分毫的。有人托孙子问您几句话,您要是愿意说,就点点头。” 李修要不是被教过怎么应付,单凭这几句话,他还真得傻兮兮的和那人见面说话了。可那位李修耳提面命,不想死就别吭声,老老实实的躲在门后,有事就拉绳子玩。 那人仿佛长了一双夜视的眼睛,李修没怎么使劲,他就嘿嘿笑了起来:“您可是答应了的,那孙子可就问了。您什么时候死啊。” 随着最后一句话,一阵破风声响起,噗的一声,几支弩箭深深的扎进了草堆。 “咦?” 门外动手那人感觉声音不对,却还是没有进来一步。 外面的龙禁卫哈哈的笑起来:“走眼了吧,要不要进去弄死他啊?” “不去不去,我孙子鼠只干门外的活,进去就坏了规矩。坏了规矩可不行。这是一千两纹银,我去别处找找生意。告辞,告辞!” 咣当一声,大门又被关上,锁链哗楞楞的锁好,外面又没有了声息。 李修一身的冷汗顾不得擦,撕扯下一块布条缠住双手,小心翼翼的过去把那三支弩箭从草人身上拔了下来,放鼻子那里闻了一闻,果然有腥甜的味道。 这是毒箭! 李修欲哭无泪,又被说中了。自己难道只有反贼一条路可走吗? 冷不丁,头上的天窗那里,有人说话:“行家啊?你不是秀才吗?圣人书里还教这个的吗?” 李修咕噜噜的在地上打了几个滚,藏到了门后面,才敢抬头去看,只见一个人趴在那里,好奇的打量着他。 “你...是...谁?” “别怕,我是送你进来的龙禁卫。今晚只要你不死,出门就有五百两银子拿。那些混蛋虽然阴毒,却讲规矩。比外面不讲规矩的人,好多了。” “你就看着我被他们杀死,而不救得吗?” 龙禁卫很为难:“这怎么说呢,狱中有狱中的规矩,我只能给你挡着官面的人,什么狱卒啊,胥吏啊,不让他们下手害你。可这十二时辰,我却挡不了。” “什么十二时辰?” 龙禁卫呵呵一笑:“你还挺好奇的,行,趁着还有时间,我就给你讲一讲。狱中无岁月,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有了十二时辰,专门的司职报时。” 李修摸不着头脑:“报什么时?” “死的时辰!这里不归人间,也不入地府。勾魂使者来不了的地方,只能是十二时辰使给记着时。让你几时死,你就几时死。刚才是子时,自然来的就是子时鼠。你还有时间,赶紧想法子挡住后面的吧。” 李修嘿了一声,把那三支弩箭掰断了两支,箭头朝上,埋进了土中。 龙禁卫啧啧称奇:“你这是行伍的路子,哪学来的?要是你能活着出去还没了官司,不入来我们龙禁卫吧。我看你脑子是真好使。” 李修仰着脖子求他一件事:“给个火折子。实在无法脱身,我点了自己。” “有种!你要是能把大狱点了,我给你立碑!接着!” 一个火折子扔在了地上,李修捡起来藏进了怀里。 事到临头需放胆,不信自己不救自己。大不了躲进石头里,看谁还能害我。 子丑寅卯,自己还有三个时辰要熬,按着前面的叫法,下一个时辰来的人,应该是丑牛了吧。 . 第九集 丑末寅初 子时三刻,北静王府。 北静王水溶满脸的寒霜,训斥着长使:“说什么十拿九稳,说什么一击必中!如今又怎么说?!一群在牢狱中乞命的人,活得都没个人样子,还谈什么规矩,真真是笑话!他不死,早朝时本王如何交代手串的事?” 长使低声答复:“早已差人去寻那贾宝玉了,手串必能拿回来的。王爷勿恼,十二时辰有咱家的时辰,定能不负重托。” “哼!又是这样的话,孤不想听。让他现在就出手,孤等着他消息。” 长使也不敢再劝,退了下去。 另一边,刑部大狱,房顶上的龙禁卫已经和两名狱卒打扮的人,杀到了一起。边打边笑:“差不多了吧,非要死在这里才算办差?你们还真敢杀我不成,我可是龙禁卫。” 两名狱卒也是苦笑连连:“军令在身,不得不缠住你。” 龙禁卫狠下杀手逼退了他们两个几步,挥手说不打了:“不是来杀他的?那还打什么打,站在一边去看戏。” 狱卒相互看了一眼,也收了手,立在监牢一侧,不进也不退。 龙禁卫嗤笑一声,对着自己背后喊道:“禁卫的兄弟还不出来?你们总管也不想明天提着一具死尸上朝吧。” 狱卒们一惊,还有埋伏? 李修隔壁的监牢大门从里面打开,出来一个飞鱼服的番子,点燃了监牢的火把,抱着怀靠着墙,一脸的不爽:“不是说有规矩的吗,这么乱来一气的,有个屁规矩!喂!你们两个九门提督府的,一个叫王恩一个叫王义对不对?家里来客人了,还不回去看看。再晚点,媳妇今晚能怀了娃。” 狱卒们脸色大变,厉声喝问:“是谁?” 飞鱼服切了一声:“还能是谁,都是你们的好同僚。你们家提督真是绝,用着人办事,还满门灭口。佩服佩服。” 龙禁卫打个哈哈:“不灭口也不行,私闯刑部大牢,本来就是死罪。不提前找好了替罪羊,他又怎么肯出手。” 两名狱卒来不及交代什么,只是拱拱手,转身就跑,刚出了大牢来到瓮城中,就被漫天的箭矢射成了刺猬。黑暗中一名把总高举着火把走了过来,看了看尤未闭眼的两名同袍,冲着瓮城上拱手称谢:“谢过诸位兄弟了,一千两银票在此,我这就收尸走人。” 监牢里的飞鱼服和龙禁卫嘿嘿一笑,两千两进账了,这一晚上可是没白来。 监牢里面怒了李修,他可是听得明明白白,两个假扮狱卒的九门提督府兵卒要来杀自己,果然被龙禁卫挡下。他却一点都欢喜不起来,人命在他们眼里是什么?就是一次一千两的银票吗? 龙禁卫呸了他一声:“那是爷爷们的血汗钱!你当你值几个子啊?外面一个黄花大姑娘进了这里,也就一百两。你值个屁!” 飞鱼服却安慰起李修来:“秀才公,不是你值钱,是你惹得人值钱。所以才匆匆定下这个价。要早知道你能躲过孙子鼠的手段,这价还要高!卧槽!备不住外面已经提了价,不行不行,我得去问问去。” 听着脚步声远去,李修心中大悲,这就是律法严苛的刑部大狱么?一切都以黄白之物为准,煌煌国法成了摆设,国将不国啊! 龙禁卫又上了房顶,趴着身子和他说话:“你呀,就是读死书了。刑狱本就讲一个严苛无情,不如此,怎么镇住世人心生恐惧。你可知道吗,十二时辰乃是第一代的四王八公们所设,是朝廷默许的存在。他们十二家,一家出一人,死了的替补上,专门替朝廷和各家除去一些不能活着张嘴的狱中人。” “什么?!”李修顿感天旋地转,应了那句话,还有王法吗! 忽然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嘴就这么不严,不怕受责罚吗?” 龙禁卫嘻嘻笑着说道:“不怕,这都是贾蓉告诉我的。” 李修惊奇万分,怎么能有女子进出大牢?又一想,杀手都能堂而皇之的来去自如,一个女人进来又算得了什么。 干脆来个不见不怪,眼看就要丑时了,还是等着丑牛来吧,没人能帮自己,唯有奋力一搏才能有一线生机。 女子叹口气:“大人这是欺负我新来的不晓事,糊弄我呢对不?贾蓉一个纨绔,是捐进你们龙禁卫的。你们把他们称作钱匣子,时不时的勒索搜刮一番,以供你们取乐。他老子又没死,怎么会告诉他这个家族秘密的。” 龙禁卫嘿嘿笑着得意的说道:“人家是千金之子,我们也就跟着薅薅腿毛,不值一提。只是不到你的时辰吧,怎么这么早的跑来了?” 女子不答,反而敲敲李修的牢门:“李修公子在么。雪兔子给公子请安了,来的唐突还望恕罪。只有一件事,还望公子解惑,主人家催的急,不得不搅了公子清梦,看在我只是个女流之辈,又是婢女出身,宽恕一二可好。” 不得不说,十二时辰各个说话极有礼貌,前面那个孙子鼠直接把自己当孙子,话里话外恭敬的很,下手也不含糊。 这位雪兔子也是如此,自降身份为奴为婢,言谈之间哪像来取人性命的杀手,分明就是一个大家婢女一般。让人心下生怜。 李修果然回了话:“姐姐也莫戏耍我了,要命的话可以留着不说。只是你若要取我性命的话,在下也会殊死一搏。” 时人对女娘的称呼,多是小娘、姑娘、姐姐之类。 真正的闺秀当面,确实要尊称小姐;嫁了人的就是某家娘子或是某家夫人。 越简单的反而越尊重,花里胡哨的却是下流。 龙禁卫撇撇嘴,看着酸丁和小娘一唱一和,心里呸了一声,都是男人,有什么不懂的。孙子鼠来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话?读书人一肚子的男盗女娼,果不虚言。 牢门外的雪兔子先谢过李修,才缓缓开言:“公子可知御赐之物在谁手里?” 李修呵呵一笑:“人尽皆知,北静王亲手戴在了荣国府贾宝玉的手上,何必又来问我。” “那秦家父子藏得又是什么?” 李修冷静下来,他一直有所依仗的除了做反贼的自己以外,就是藏在贞娘手中的一封信。 “姑娘先说你是谁家的人,在下才能考虑是否要说。” 门外女子迟疑了一下,无奈的说道:“您就当龙禁卫大人多嘴罢了,何必要探问个明白呢。左不过是十二家人,知道了又能如何,徒增烦恼罢了。” “可在下也要死得明白啊!” “我来告诉你!” 一声断喝响起,牢房大门砰的一声被打开了,借着门外的火光,李修看到了一个一身戎装的壮汉,和一身白衫的女子。 壮汉盯着李修,沉声说道:“我乃镇国公麾下丑牛儿!奉军令,取你首级!一炷香的时间内,某家打不死你,自会离开。至于这位姑娘,乃是荣国府茜雪,她求了某家,先要来问你的话。你还有何可问?” 牢房内的李修紧皱眉头,不一会儿却眉开眼笑起来:“我说我怎么要来呢,原来和我有过肌肤之亲的,自然有了联系,能召唤我这个神龙啊。茜雪,好久不见啊。你躲一边去,等我锤死这个莽夫,再和你说话。” 茜雪呸了他一口:“无耻!哪个与你有过肌肤之亲。丑牛大哥,打死他算了,我不问了!” 丑牛大喝一声,一拳就砸了过去。茜雪躲在门外从袖子里掏出一炷香,就着火把点燃,把它插在门缝里,心内却惴惴不安。 没见李修的时候,她还不觉得怎么样。刚才一见面,她就觉得似曾相识,心头砰砰蹦个不停。 奇怪,难道真如贾宝玉说的那样么,原曾见过? 越想越好奇,偷眼看进去,只见两个人打在一起,李修哪还是什么文弱书生,下手比丑牛大哥都狠辣,招招不离要害,被一拳砸中胸腹他都不喊疼,一巴掌反拍在丑牛的眼上,抓了一把。疼的丑牛大哥嗷嗷直叫。 李修能怕了一个杀手去吗,搏命的勾当,丑牛哪有他经历的多,用手肘护住了脑袋,抽冷子就下撩阴腿,边打边退,一个后跳闪过了丑牛的鞭腿,眼看着丑牛一脚踩中了藏在地里的箭头上,随手抽出那支弩箭,反手握着当做匕首来用。 丑牛的功夫不错,确实是老卒的战阵杀法。招招要命,只是少了搏命的狠辣。 他在牢狱中,用不着跟人搏命去,犯人进来都是先被各种刑具伺候的遍体鳞伤,要去要命时,只管着用拳头生生打死了事。 怎能想到碰见了李修,和他同样的军武杀技,还比他多了几份狠辣和阴损。以伤换伤,全打在自己的眼上,不多时就肿了起来,渐渐的看不清对方。 最要命的来了,就觉得脚底酸麻肿胀,好似中了毒一般。再看见他手里的那支弩箭,哪里还不知道是孙子鼠的毒箭! 怒吼一声,一拳逼退李修,转身就往外跑,他要去找子鼠寻找解药,否则毒发攻心,神仙也难救。 茜雪小嘴张得老大,看着武力不菲的丑牛大哥奔逃而出,李修这个书生紧追不舍。 李修怎么可能会让他跑掉,你杀我时,就没有做好被反杀的准备吗?杀人者,人恒杀之。这个道理都不懂,一看就没上过学。 房顶上的龙禁卫也傻了眼,他对上丑牛都未必敢言胜,却被李修阴的眼瞎腿瘸,还中了毒。这样的人物,还用的着我来保护他吗? 李修跟着丑牛跑出了现监,一个飞踹,从背后将他踢倒,站起身去不上前,皱着眉看自己的腿肚子,一道血线留下,原来丑牛手中不知何时暗藏了一把匕首,反手给了自己一刀。 厉害啊,还藏着必杀技呢! 李修仔细看看伤口,还好没有中毒的迹象,撕下袖子来,先给自己紧紧地缠住伤口,不能失血过多,那样后面的仗就没法打了,体力绝对会不支。 跟出来的茜雪紧张的拿着一个香头,远远的和李修喊起来:“一炷香已到,不可再杀人了!” 李修对她招招手,茜雪鬼使神差的走了过来,翘臀上一疼,被李修狠狠地给了一巴掌:“还会折香糊弄我了,去找针线来,一会给我缝合伤口。” 茜雪紧紧咬着嘴唇,死死的瞪着李修,要不是打不过你,我一定打你几巴掌。女儿家的那里,是你随随便便就打的吗! 李修一时忘了茜雪不知晓前世的事,还把她当做喜欢穿着制服伺候自己的女人呢。 顾上她,一步步走近还在地上爬的丑牛,举起手中的弩箭,就要了结了他。 “嗖”的一声,一支弓箭落在他的身旁,扎进了地里。 李修抬头去看,瓮城上有个兵卒喝到:“监牢之外,不可伤人性命!” 李修拱拱手,谢过不杀之恩。伸手拉住丑牛的好腿,一路拖着回了现监。 寂静的刑部大牢内,响起丑牛的嘶吼声:“快来救我!你们快来救我!” 杀人的喊救命,大牢内淅淅索索的响动起来,却没人去伸手帮忙。 飞鱼服不知从哪跑了回来,冲着李修大喊:“杀不得,有人出一千两保他性命!” 李修冲着他一笑,呲一口白牙说道:“他杀得我,我却杀不得他?这规矩不好,告诉那家人,换一个来吧。” 飞鱼服和跳下屋顶的龙禁卫,目瞪口呆的看着李修笨拙的一下一下捅着那丑牛,哪里有刚才的身手。 李修扎丑牛一弩箭,就吐一口,脸上哭着,嘴里骂着,好不凄惨的模样:“天杀的你!我读圣人书,哪里杀过人!这不是要难为我死吗。呜呜呜~~~可怜我十年寒窗,一朝丧尽。为什么要这么逼我!” 犹如狼嚎一般的声音,回响在大狱之中。茜雪扔了香头就跑,她就是一个被安排在女牢内下下毒,绑个上吊绳的女孩子啊,哪里有能杀李修的本事。 本姑娘不干了还不行吗,我是贾家老太太送进来的后手,你们还敢把我怎么样。快跑,别让他们看见我裙摆下的不妥。 飞鱼服叹口气,冲着李修躬身施礼:“李茂才,别再扎了,他都成了筛子,绝不可能再起来害您的。” 李修一脸的泪水,停了手,茫然看了他俩一眼,慢慢起身回了自己的板仓,关上了牢门,踉跄着走到铺草前,轰然倒地,抱着假人昏睡过去。 飞鱼服和龙禁卫不知端倪,一左一右老老实实站在牢门之外,尽职的看守着他。 大牢深处,一间屋子内,北静王府的时辰巳水蛇,胸口一个大大的血洞,双眼一副死灰,暴毙在地上。手里还抓着一串一百零八颗菩提子的念珠。 红楼之磨石为玉 第十集 昨夜星辰 子鼠走、丑牛死、卯兔退、巳蛇暴毙,不到半个时辰,全京城该知道这事的人家,都知道了。 荣国府内,宁国府的赖二管家请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进了荣喜堂。 堂内灯火通明,堂上供着先皇的笔墨,堂前等着三位诰命夫人。 居中的是前荣国公之妻一品诰命贾史氏,左边侧坐相陪的是贾母儿媳贾政之妻五品宜人王夫人,右边站着的是宁国府贾母孙侄媳贾珍之续弦三品淑人尤氏。 白发老翁瞅见是荣宁二府内宅的当家夫人,心里就知道了必有大事。 打个千,拱手见礼:“老卒焦大,见过太君当面。深夜召唤老卒,可是家里有事?” 贾母看看这位随着大伯子哥贾代化征战沙场的亲兵老卒,感慨万分,偌大的荣宁二府内,竟然没个能办事的男丁。不得已,才把他找了出来,何尝不是家门不振的体现。 想当年,就是自己夫君代善麾下,精兵强将又有多少,不论是随着先皇征战天下,还是保着太上定鼎江山,荣国公府都是一把好不锋利的尖刀。 现如今呢? 贾母心里长叹一声,贾家已经没了往日的本钱,不想输,这局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来人,请焦大先坐下。” 焦大虽然在宁国府敢倚老逞强,但在贾家辈分最大权势最重的贾母面前,他还分得清大小。 “老太君面前,哪有老卒的座。承蒙宁国公府不弃,养了老卒几十年,有事但请吩咐,老卒还能拎的动刀。” 他心里明白,自己就一个老杀胚,找他要做的事,必定是要见血。人家养士这么多年,该是自己以死回报的时候了。 贾母也不强求,缓缓开口,讲了贾家将要面临的状况:“你在那府里也知道,珍儿为了他儿媳妇的事,闹得是人人尽知。他好糊涂啊!又不肯听人的劝!以为凭着他爷爷的功绩,都要给他三分面。谁知,偏有一个小子,不忿秦家的事,当街闹丧,逼着荣宁二府发送了秦家的父子。” 尤氏低着头紧咬着牙,要不是关系到宁国府生死危机,她恨不得贾珍赶紧死了。老公公逼死儿媳妇,她就是续弦也忍不得! 贾母长叹一声:“珍儿什么样,老身心里清楚的很。唐高宗收武顺母女,明皇则纳了儿子寿王的妃子,可见大家子里这种事是常有的。但家丑不可外扬,现在有一出官司,明日就要在朝堂过明路。闹丧的小子手里,有秦氏的绝笔信,绝不能让他拿到朝堂去,否则众口铄金之下,珍儿罪不至死也要被夺爵发配,宁国府危矣。宁荣二府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老身怎能坐视不理。这才深夜开了荣喜堂,请你过府一会。你的意下如何啊?” 焦大拱拱手:“但凭老太君吩咐就是。此人现在何处?” “刑部大牢。” 焦大一愣,默然不语。 贾母叹息一声,跟王夫人和尤氏说道:“有的事啊,要跟你们说道清楚。刑部大牢里,原本有着咱家的人,就是焦大的亲兄弟,唤做焦午马的。 几十年过去了,谁也不知道他的生死。两年前才知道,咱家的探子早就被忠顺王府除了。 一番运作下,才又补了缺,为的是将来咱家若有人进了牢狱,不至于不明不白的丢了性命。 焦大啊,实话告诉你说,里面败了,按着规矩,咱家不能再出手的。为今之计,只好是在路上下手。你去狱神庙找一个叫做茜雪的小丫鬟,她自会安排你做车夫,拉着囚车去接人。剩下的事,就看你的了。” 尤氏听着茜雪的名字心里一惊,贾宝玉身边的大丫鬟,她又怎么不认识呢。不是说赶出了府吗?怎么又要去找她? 焦大心酸了一会,自己亲弟弟到底还是走在了自己前面。也罢!豁出命去做过这场,兄弟重逢在奈何桥吧! 尤氏收起好奇心,亲送焦大出了荣喜堂,转过正院门时,焦大忽然停住了脚,赶走了赖二,低声对尤氏说道:“老卒一去是回不来了,有句话要留给少夫人听。” 尤氏说了句恭听。 焦大说道:“少夫人虽是续弦,可管家之才却不让这府里的琏二家的媳妇。从今以后,要端起诰命的身份,该清一下宁府了。那珍少爷就是不容你,他也不敢胡乱休妻,否则朝廷律法怎能容他?遇事不决时,请了你的诰命诏书,去宗人府请见太上宫中的太妃,你是她给珍少爷做的媒,她会帮你的。” 尤氏大吃一惊:“怎么?我是太妃做的媒么?我怎么一点消息都不知呢?” 焦大嘿了一声:“还不是你那继母做的好事。此事可打问史太君,她是清楚的。老卒告辞了!” 尤氏心慌意乱,眼睁睁看着焦大走远,不知该如何自处。 刑部大狱,飞鱼服跑回来和龙禁卫说着新闻:“没了一个,是水家的。我看了伤口,一枪洞穿心口,干净利索。” 龙禁卫守着李修的牢门没敢乱跑,听了这消息很是吃惊:“这是和水家对上了?” “不是你们的人?”飞鱼服问他。 “废话!我一直和你在一起呢,有空去杀人么?我还想问你呢,一晚上跑来跑去的,该不是你做的吧?” 飞鱼服苦笑起来:“就是不是,也要是了。” “怎么说?” 飞鱼服一想起死者手里的手串,就哆嗦:“你别问,我也不能说。帮兄弟一个忙,咱俩相互作证可好?” 龙禁卫狐疑的看着他:“真不是你?” 飞鱼服指指旁边的牢房:“我一直在那里面呢,你又不是不知道。” 龙禁卫点点头,他们两家都是给皇家办差的人。不过,一个是太上皇当年设立的禁卫,一个是当今设立的龙禁卫。平时来往虽然不多,但是彼此还都客气。 毕竟随着太上的退位,禁卫也属于当今了吗。现在统领他们的就是裘总管,那也是当今的心腹。 两个人定好了同盟,只要守住了李修,大狱翻了天都和他俩无关。谁杀的水家巳水蛇,自有别人去查。 往屋里看了一眼,草堆里的李修还在酣睡,丑时已过,寅时已到,却没人来了。只因为巳水蛇横死,大狱里已经戒备森严,无意中解了李修的危局。 毕竟当着守卫的面再去击杀李修,就不是肆无忌惮了,而是目无朝纲。后者可以让主家吃不了兜着走,谁也不会犯傻。 大狱深处,刑部少卿和匆匆而来的北静王府长使,面色铁青的看着那具尸首。 仵作们仔细查勘完毕,裹了尸首,拿起那串手串,才跟少卿交代结果。 “大人,死者是被人从背后扎死的,凶器应该是枪矛一类的长兵。以此推断,凶手和死者相熟,所以死者并无防备,放心的将后心给了他。凶手趁机暴起杀人,捅破后心瞬间毙命。现场遗物只有这串手串可疑,看样子并不是死者之物。请大人查勘。” 刑部少卿将那手串拿起来细细端详了片刻,又在鼻子前闻了闻,随手交给了办案的捕头,挥挥手,让他们抬着尸首而去。 等着屋里没了别人后,少卿一拍这屋里的桌子,怒吼长使:“你们也太过无法无天!真当刑部是你们府上呢?不给本官一个交代,拼着这官不做了,我也要清洗一遍大狱。责任你们家兜着!” 长使冷笑起来:“少卿大人!现在我家吃着亏呢!想杀的人没杀了,还赔进去一个。刑部是不是该给我家王爷一个交代。” “交代什么?交代纵容你们十二家暗藏杀手在刑部大狱?用脑子好好想想,能进来大狱还能找到你们家人的,能有谁? 十二家也不是铁板一块,你家王爷该想想,到底得罪了谁?一个陇西来的书生而已,身后无依无据的,就为了给朋友出个丧,剥了你们的面皮,你们就要下杀手。这气量,未免太小了些!” 少卿说完这番话,一甩袖子走了。 长使愣在原地想了半天,刑部少卿这话说的可是扎心的很。能找到巳水蛇并暴起杀人的,一定是巳水蛇认识的人。以此推断,最有可能的就是那十二时辰。 当然要除去两个人,一个是死了的丑牛,一个是身为女子的卯兔。 那么剩下的九个人,都有可能是凶手。而且,别人不知道,他可知道。巳水蛇正是接到了他的密令,才要去亲自杀李修。那么他最后见的人,就应该是进来传话的人。 这么说来的话,北静王是被针对了呀。有人趁着书生的案子,要除去北静王府一些枝干,好心思,好手段。 是咯,还会有后招的!一定是这样! 长使赶紧顺着脉络捋下情状,暴露了各家在刑部大狱的暗手,皇上可以趁此时机清理大狱,那这里面的好多秘密有可能就藏不住了。 看似皇上是最大的赢家,可这么的翻脸面对这么多家勋贵,是否有些不合常理?说是亲政三年,他还不是被太上放在前面当傀儡。若不想任人摆布的话,就该广收人心才对,怎么能对上四王八公呢? 想不通啊! 长使背着手走在各个牢房之间,紧紧皱着眉想脱身之策。 最想杀李修的,不应该是荣宁二府么?何时王爷非要杀了李修而后快呢? 莫非,北静王府做了别人的枪? 一想到这里,他悚然而惊! 北静王水溶,年不过弱冠,惯是在后宅长大的小王爷。三年前老王爷辞世,他才出来袭了王位。那时刚亲政的当今对他也是多有照顾,想着将北静王一系拉在手中。 王爷也确实有个做臣子的样子,与当今是相得益彰。 如今看来,正是如此的做派,让有心人心生不满,要从中作梗了! 不好! 长使想到这里,一身的冷汗。看似贾府的事端,不知不觉间,成了北静王府的主谋。先是私赠御赐之物,继而狱中灭口。 只要今天早朝时,再派人在路上截杀刑部的车队,北静王府想不被抄家都不行了。 因为那时的李修,不再是刑部的犯人,而是钦犯! 谋害钦犯与造反无异! 好狠的心肠,好妙的连环。 按此时的情形来看,甭管几个时辰后是谁家要杀李修,背锅的一定是王府! 我...我怎么才想明白这一点啊!要死,要死!为今之计,只有保下李修,还要相求与他,只要他这唯一的证人咬死是别家,王府才能逃过这一劫。 长使拎起衣襟跑了起来,一定要找到李修,求他作证,自己死了他都不能死。 正睡得香甜的李修,怎么也没想到,一个时辰前要对自己喊打喊杀的北静王府,猛然间成了要保住自己性命最不遗余力的一家。 而宁国府的车夫焦大,也在长使焦急的去寻李修的时候,来到了刑部大狱后身的狱神庙,见到了接头人。 换好了刑部的号坎后,茜雪递给他一支短矛。 焦大接过来一看,正是自己兄弟的武器,睹物思人,老泪纵横。 茜雪留下一句话,飘然而去。 焦大将短矛藏在车辕之下,坐在囚车上闭目养神。 寅时,上早朝的百官,或坐轿或坐车,挑着灯笼出了家门,渐渐的汇成了一条灯河,慢慢的向皇城方向涌去。 焦大睁开了眼,牵过马来,套上了车辕,一抖缰绳,赶着囚车顺着安排好的路,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大狱的马厩。 不多时,一位通判伸着懒腰过来喊他:“你就是替老赵的人吗?” 焦大颤巍巍过去见礼,通判摆摆手:“免了免了。这么大岁数了,犯不着这么多规矩,跟我走出趟差事,走吧。” 焦大拉着马车跟在通判的身后,进了刑部大狱,穿过了瓮城,凡有查验,都顺利通行。 不多时,将马车停在了板仓门口。 焦大仔细去看,一个少年书生,在众多狱卒护卫之下,走了出来。 上了车,进了木笼。通判找来纸笔与狱卒画了押,说了声走吧,焦大慢慢的赶着车,动了起来。 皇城门口,北静王的轿子落了地,水溶神采奕奕的出了轿子,如往常一样,含笑立在宫门前面,自有相熟的官员过来问好。 皇城内宫,戴权伺候着当今的銮驾,向着金殿行去。不多时,进了金殿侧室,宫女太监散去,天子才笑问戴权:“朕能见到他否?” 戴权躬身回话:“请圣上安心,万无一失。” “好!宣吧!” 吱呀呀,皇城宫门开启,百官觐见。 . 第十一集 三连刺 在长阳府的后山禁地中,那里的大阵已经被撕裂,只见一柄巨大的神剑绽放出耀眼的神辉缓缓的升空而起,散发出让天地都为之震颤的绝世剑气。 在神剑的下方,十几名实力在圣王境界的老者正盘膝坐在那里,一个个脸色苍白,充满了疲惫。他们以秘法唤醒了帝王神器,一个个消耗都非常的大。 “太好了,帝王神器终于被唤醒了,这下我看皓月神殿还能如何的从容退走。”长阳青云满脸的激动。 “是家族的帝王神器,太好了,帝王神器终于出现了……” “我守护家族的帝王神器威力之大超乎想象,帝王神器一出,天下谁与争锋……” “在帝王神器面前,入侵的神殿不堪一击……” 帝王神器一出,长阳府内顿时一片沸腾,对于帝王神器的传说长阳府内许多核心成员都知道,心中自然对帝王神器有着一种盲目的崇拜,认为守护家族的帝王神器是天下间第一神器。 突然间,帝王神器那巨大的剑神轻微一震,立即有一股比先前还要强大许多的剑气迸射而出,在它这一震之下,长阳府内这片比外界都要稳固许多的空间顿时浮现出许多细密的裂缝,而帝王神器更是化为了一道璀璨的剑光,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向着皓月神殿刺去,仅仅一瞬间就跨越了遥远的距离接近了皓月神殿,如同瞬移一般。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传来,帝王神器以雷霆之势闪电般刺在皓月神殿上,两者相撞所产生的巨大声浪震的让许多人都暂时失去了听觉,脑袋嗡嗡直响,恐怖的能量余波更是化为了一股狂暴的风暴在高空中肆虐,长阳府正中间的那块浮空大陆都被冲击的猛烈的摇晃,许多房屋倒塌,四处一片狼藉。 但这个时刻,已经没有人去理会那被破坏的房屋了,所有人的目光在这一刻都一瞬不瞬的盯着高空中的帝王神器和皓月神殿。 只见皓月神殿依然平平稳稳的悬浮在高空中,洁白而又恢宏的殿宇上没有任何诶破坏的地方,甚至连一丁点伤痕都没有看到。 在承受了帝王神器一击之后,皓月神殿竟然完好无损! “不…不…这不可能!”长阳青云瞠目结舌的看着高空中的那一幕,满脸都是不敢相信的神色,他根本就无法接受呈现在眼前的这个事实。 长阳祖啸的目光也出现了呆滞,喃喃道“帝王神器虽然是以秘法唤醒,在无人操控的情况下威力无法发挥至最大,但也足以轻易的破除任何神殿,这皓月神殿怎么可能在帝王神器的攻击下依然还保持完好无损,即便它是以月星上的特殊材料铸造而成,也不可能达到这么坚固。” 被惊住的人不仅是长阳青云和长阳祖啸二人,凡是长阳府内所有知道帝王神器威力的族人,无一不是被眼前这不可思议的一幕给惊得瞠目结舌。 “吟!” 悬浮在高空中的帝王神器发出一声清脆的剑吟声,然后带着巨大的威势继续劈向皓月神殿,轰鸣巨响声中,结果依然和先前一样,皓月神殿硬生生的承受了帝王神器的攻击而丝毫无损,十大守护家族的帝王神器,竟无法在这座洁白的神殿上留下一丁点痕迹。 皓月神殿被一层皎洁的月光包裹在内,以纯净而强大的月光之力慢慢的将四周的裂缝撑大,然后缓缓的升空离去,毫不理会帝王神器。 “百族战神在皓月神殿内,绝对不能让皓月神殿离开这里,七大太上长老,我们合理掌控帝王神器,不然的话,等百族战神离开此地,将来所引发的后果将不堪设想。”长阳青云大声喝道,现在的帝王神器只是被唤醒进行自主的攻击,在无人操控的情况下所发挥出的威力有限,远不如人为的操控。 长阳府几位太上长老中,除了长阳祖啸外,另外几人同时冲向帝王神器,就连被长阳祖云霄以太祖神拳打的身受重创的长阳青云风也加入了进去。 皓月神殿脱离了长阳府这片独立的空间,身处外界,而那道被破开的空间裂缝也终于完全愈合了,将长阳府一群人再次隐藏在另一片空间中。 但在下一刻,长阳府的界门就大大的敞开,只见五名太上长老合力掌控帝王神器气势汹汹的从里面飞了出来,径直朝着皓月神殿飞去。 而帝王神器在他们五人的操控下,散发出的威势也比先前更加强大了。 皓月神殿那紧闭的大门再次打开,手握月神权杖的幽月出现在那里,满脸都是愤怒的神色,然后将月神掌权对准迎面冲来的帝王神器,立即有一股银白色的月光之力涌现而出。 “为师当年留下的力量不多,徒儿,你不要随意的用光了,这月神掌权里面的力量只能用来救命之用。”皓月仙子的声音在幽月耳边想起,不需幽月操控,月神权杖内涌现出的力量自动隐去了。!125 。阅址 第十二集 庙堂之高 早朝内,各省道御史一一出班,将各地的消息奏报朝堂。 正说道江宁扬州的消息时,一个小黄门急匆匆从侧门进来,站在角落里目视戴权。 戴总管瞧见了他后没有表示,却转身给皇上奉了一杯新茶。 皇上嗯了一声,继续听扬州道御史的奏报:“原扬州巡盐御史,兰台寺大夫林海大人报了病逝。临终前写了折子,扬州盐道历年亏空总计一千六百余万两,追回缴纳的只有八百万,堪堪一半。林大人将四代家产变卖,补足了一千万两白银,交由其幼女带回。剩余的么...林大人称愧对皇恩,他此生已经无法追回了。” “户部” 户部侍郎出班等着皇上垂询。 天子稳了一下心神,才去问他:“扬州盐税何以亏空这么大?” 户部侍郎不假思索的答道:“启禀皇上,扬州道巡盐御史乃是天下十三道巡盐御史之一,管着江宁、江浙、徽州三省的盐税。这笔亏空又是十五年间的陈账,故此叠加的这么多。” 天子端起茶碗慢慢啜了一口新茶,失笑了一声:“原来如此。朕继位不过才三年,刚才还真是唬住朕了。以为三年就欠了千万两盐税,朕差点要下罪己诏,不是朕做错了,他们又何必不缴盐税呢。” 这话无人敢接,话里话外的意思不敢想也不能想。 “这三年来,盐税收的如何?” 户部侍郎如实禀告:“足额缴全。” 天子笑了起来:“怪不得这位林大人死了呢,他不死,岂不是要年年缴纳足额吗!挡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朕要是下边的官吏,朕也要杀了他。” 呼啦啦百官跪倒金殿,口称臣等不敢。 不敢?是不少干吧! 天子请他们起来说话,看似漫不经心的就扯到了李修的头上:“有何不敢呢?林海怎么死的,朕知道也查不出来。可朕想审一个秀才,从刑部大狱到皇城,是步步截杀。刑部、九门提督府、顺天府,你们三家给朕说说不敢的道理。” 被点名的三家出班,先是刑部甩锅:“刑部大狱内,是有人想暗中灭口,都被我刑部上下挡了回去,还击杀歹人三名。将那秀才安全的交给了龙禁卫。刑部确实不敢。” 顺天府突然插话:“从昨日晚间开始,顺天府就开始查宵禁。可所抓之人,具都被四王八公家领了回去。九门提督府还驱散了顺天府的差役,微臣实在是无能为力。” 天子笑着看向九门提督府的提督王子腾。 王子腾倒是不急不躁,很是沉稳的回话:“九门提督府有一名把总被人当街斩杀,为了追查凶犯,臣才下的令,派人巡查。不成想,嫌犯躲进了刑部大牢,臣派去的人又被斩杀在了大牢内。如此嚣张的嫌犯,刑部还要给本官一个交代。” 刑部侍郎奇怪的看他一眼:“交代什么?三省六部有我刑部一个衙门,什么时候刑部办差,还要和你们九门提督府交代?王大人,你是九门提督,不是兵部尚书。私闯我刑部大牢,你也有罪。” 王子腾低着头不理这番言论,继续说自己的话:“哪有杀了人就能跑的。九门提督府做的就是拱卫京师的活,杀我的人,不是叛逆还能是什么。这等人要是留着,对天家不利,臣宁肯受千夫所指,也要先斩杀了他,以免后患。” 好一个王子腾,原本是他的错,被他以攻代守,玩了一手忠心报国不说,还有个为部下出头的美名。 金殿内的御史实在是忍不得了,纷纷出班喝骂与他,更是把李修的案子从头到尾原原本本端在了朝堂上,引得百官哗然。 天子的脸色也不好看了起来,自己要保一个秀才的命都这么的难,可想而知,朝堂的官员们有多少才是自己能用的。 朕是天子!朕是皇帝!朕都不能一言定势的话,朕要你们有何用! 刚想着发火,北静王水溶忽然出班请罪:“小王有罪!” 嗯? 天子一愣,还没说到你呢,你怎么请罪了? “北静,你乃是四王之一,位极人臣,又素来谦恭的。何罪之有啊?” 水溶心里暗骂,脸上却满面的羞愧:“小王动静失仪了,将圣上御赐的手珠,转赠给了一位才俊。虽有为国惜才之心,可到底是不该如此孟浪,有负皇恩之心。臣自请除去本兼各职,闭门在家思过,静待朝堂发落。” 天子心内不快,想跑?朕还没发落你呢,你倒是跑的快。 要怎么说,才能发落他呢? 目视他的中枢内阁,想听听六位尚书的意见。 六部以尚书为尊,尚书也是内阁大佬,百官的魁首,坐镇中书省,管理天下。他们的意见,慢说是当今,就是太极宫内的太上皇,也要听一听的。 要是他们先说个章程的话,处理北静的事就不是天子怨气而是朝堂公论。一私一公之间,有着万千的变化。 刑部尚书当先说话,毕竟刑部在这件事里面摘不出来。 “北静王爷,先不忙着给自己请罪。有罪无罪的两说,老臣听了半天,才明白了三件事。第一么,就是皇上想见一个秀才,有人不想皇上见,还要杀了他; 第二么,这秀才是个叛逆,杀了九门提督府的两个把总; 最后一件事最有趣了,这叛逆的秀才因为替朋友出头,冲撞了宁国府的丧事,他这朋友还偏偏是宁国府发丧人的弟弟还搭着一位养父。 整件事的起因,就是因为这一场丧礼。那老臣可就要问问诸位同僚了,是养父为大还是国公家为大。” 礼部尚书有的解释:“国公府代表着朝廷的礼制,礼不可废,自然是要让一让的。” 刑部尚书又追了一句:“天地君亲师,养父还占个亲,礼不可废。” 礼部尚书笑答:“礼不可废是要公私分明,朝廷的礼制为公。” 工部尚书沉吟了一下,问到:“养父是朝廷命官,也占一公。” “那总要有个尊卑不是。让一让也没什么,偏要闹一下,其心不正。” “仁义礼智信,占一个义字,不能说不正。” “那还有忠孝二字。对礼制不忠,便是对朝廷不忠。” “说得好,秀才是有义无忠当罚,宁国府是有忠无孝该罪。皇上,我等有了公论。” 礼部尚书直摇头:“臣不敢苟同,臣的意思是秀才该罚,宁国公府当赏。” 一向不开口的兵部尚书都诧异了:“不孝之家也该赏?礼部就是这样宣教天下的?” 礼部尚书哈哈一笑:“就赏他家个不孝之家的匾额如何?” 群臣大惊,原以为礼部尚书要保贾家呢,怎么忽然来了个大闪腰,这匾要是真给贾家挂上,那两府的人有一个算一个,找根绳子挂自己吧,一家子死绝都逃不掉不孝的名声。 刑部尚书也是话锋一转:“有理!贾家不孝赏一块匾,秀才不忠罚他也有理。那北静王爷的请罪,也有了出处;辜负君恩,慢怠御赐之物,不忠还是不孝,王爷请斟酌一二,臣就不妄议了。皇上,我等议完了,恭请圣裁。” 好一出双簧! 朝堂内百官心里都明白了过来,当今是要出手立威了,头一个撞上来的就是宁国府。 好狠的招数,不孝的名头戴在贾家头上,宁荣二府怕是不得善终,北静也难逃追责。 王子腾偷眼去看天子,心内一片冰凉,杀不杀李修有什么用,那就是皇上用来钓鱼的饵。 可叹,贾家还是要做新皇的铺路石。贾家一败,依附贾家的王家、薛家都要家破人亡!为今能救这些人的,只有太上皇。 一想到太上皇,王子腾咬了咬牙,外甥女,几家子人的性命,尽在你一身了,此时不去求太上,更待何时! 北静王水溶也听懂了中书内阁的言外之意,要办的是贾家,自己不知道好歹的插了一脚,真给个不忠不孝的罪名,北静王府躲不过夺爵这一遭! 果然如此啊,水溶心里哀叹一声,看了看其余三王,脸色凝重的撩衣服跪倒在天子面前:“臣,水溶,知罪。任凭皇上发落!” 这一跪,宣告了北静王府的重新站队,不再是先皇亲封,拱卫太上当朝时的北静王一脉。而是听命与当今的水溶。 其余三王脸色难看至极,我等人家是先皇封的勋贵,太上在位时依赖我等多矣,可以说是从爷爷辈就有的交情,怎么到了当今这个孙子,就要低头了呢?太上可还没死呢! 天子心里一松,下了龙椅搀起水溶言道:“朕与你自幼就相识,怎会不知你的品性呢。中书各位大人们,只是就事论事,你有则加冕无则改之就是了,朕还等着你再历练些,辅佐朝堂呢。” 说完这番话,眼角一扫剩余那三家,笑吟吟的说道:“四王八公,乃是先皇自金陵靖难时的肱骨之臣;又传至太上皇,更是辅佐太上登基的有功之臣。朕,总要念个旧情,照顾一下这些人家的后代。此事说来,还不是因为有的后代忘了纲礼伦常,不守法度所致。朕虽念旧情,总也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水溶一直躬身聆听,此时赶紧接上话:“臣懂了,扬州盐税亏空多年,臣有心为国分忧。” “哦?”皇上怔了一下,展颜笑了起来:“难得北静王深明大义,给功勋家做了个表率啊。” 北静连说不敢:“臣愿讨个旨,下江南收盐税,大不了臣也死在江南就是。” 六部阁老都对北静水溶刮目相看,要么不做,要么做绝,有其祖的风范。 皇上拍拍水溶的手背,没说允不允的话,只是面色可见的和蔼起来。背着手回了龙椅,手指敲敲龙椅,问戴权:“那个秀才躲过了几次追杀了?现在是死是活?” 戴权躬身答道:“刑部大狱三次,来金殿的路上三次,不仅有刺客杀手,还有马队追杀。龙禁卫已经有人死了,顺天府见烟花而不动,九门提督府封了三条街。现如今还在逃命之中。” 皇上点点头:“京城之中行凶就不多说了,还有马队冲阵追杀。来啊,把皇宫大门打开,朕在这里等着他们杀进来,取朕的首级。” “皇上!臣愿带兵去救!” 皇上看了一眼喊话的忠靖候,冷脸喝道:“不救!死一个秀才,朕用派兵马那家一族给他陪葬,也算对他有个交代。忠顺亲王!” “臣在!”王公之首,站出来一位面冷之人。 “去查京中四大营并五军都督府、九门提督府。看看是哪家的人马进了城。” “臣遵旨!” . 第十三集 井底之高 金殿中,群臣都被天子那句一族陪葬惊了魂。这是个死局,天子用秀才和龙禁卫的命,要换掉一家人。就不知,到底是哪一家人。 太极宫,已有六旬的太上皇,也在听着太极宫禁卫总管裘世安的禀报。 “十二家在刑部大狱的人,起了内讧,至今不得知水家的人是谁杀的。奴才的手串还被掉包扔了进去,当做了证物。想来没多久,刑部就要传唤奴才前去问话了。” 太上随意的抬抬手:“不用理他们,出来以后呢,都谁去了?” 裘世安给一一数着:“按原先的规矩,是该去三家的。可就去了两家,石家和贾家。石家的人忒不中用,一个照面就被反杀了,贾家的暗子仓促发动,也被那秀才躲了过去,用石家的弩箭了了账。最后还是王子胜的马队冲了阵,不成想那秀才委实的鬼,换了身衣服装死蒙骗了过去。等王子胜的人看出不对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棋盘街。” 太上像是听了一个笑话一般,忍禁不住的笑了出来:“两家国公府,再算上王子胜的马队,就这么被一个穷酸给戏耍在掌间?哈哈哈哈!棋盘街?就和承天门隔着一条街,他王子胜怕是首尾难顾咯!” 裘世安跟着一起笑起来:“正是如此,奴才调禁卫已经围住了棋盘街,谁赢,都活着出不来。” 太上收住了笑声,一指裘世安:“蠢材!你怕是要给那穷酸也耍了。快撤回来人,此时的那里,不许有任何人的存在。” 裘世安愣住了,想不明白是为什么,一个小黄门进来禀报:“前面有了旨,不许任何人去救。谁杀的秀才,谁一族陪葬。” 太上挥挥手,小黄门却没有退,低低的声音说话:“凤藻宫的才人贾元春求见太上皇。” 裘世安一双眼睛扫了过去,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小黄门。 太上皇倒是不介意,这贾元春还是他给当今挑的才人,养在凤藻宫里,至今也没个面圣的机会。 “她来了?让她进来吧,瞧瞧贾家最后藏得什么牌。” 裘世安躬身退了出去,只见一位宫装女子身边就陪着一个宫女,已经等在了外面,嘿嘿一笑,说了声请,只让她自己进去,关上了殿门,守在了外面。 报信的小黄门刚刚出了太极宫,就被两个內侍一棍子砸在他的脑袋上,塞住了嘴巴,装进了一条麻袋里,扛起来就走。 也就半炷香不到的时间,裘世安听见屋内的太上喊他:“裘世安,裘世安。” “老奴在。”轻轻推开屋门一条缝,闪身他钻了进去。 “你找人送外边那个小宫女出宫,然后去趟前边,跟当今的天子说一声,让王子腾去杀了他弟弟一家,再抄没了石家。剩余的事情,以后慢慢再说。要有不明白的,就告诉他说,他的好伯父在川陕甘蛰伏呢,不可因小失大。” 裘世安心里一哆嗦,连声称是,急忙出了门。 派了刚装麻袋回来的內侍,让他领着小宫女出宫,自己急忙忙赶去大明宫。 站在宫门口等在一旁,自有人去报给大明宫的总管戴权。 戴权悄声请了圣上一句,不急不忙的出了大殿,见了裘世安。 两个人拱手见过礼,溜达到一旁讲话。 “如此说来,马队是王家的?” 裘世安点点头:“不错,正是王子胜派出来的,可王子腾先不能杀。” “为何?” “贾家在那边有内应,联系的正是王子腾。都宰了,不就断了消息吗。” 戴权拱手称谢:“原来如此,谢过裘内相了。那...咱家的龙禁卫可不能白死。” “抄家你们去。” 戴权这才满意的回了殿内,抽个空,请皇上暂回了内室,把太极宫传来的意思告诉了圣上。 片刻功夫后,就听金殿内,天子发怒,痛斥缮国公一家居心叵测,不守法度,夺爵去职,封了缮国公府,一大家子被贬为了平民。 另,指派九门提督王子腾前去救人,务必要把秀才李修给救回来,在金殿交旨。背后指使之人,斩立决;其子女流放发配,其家产抄没进宫。 王子腾松了一口气,又提着一颗心,出了宫门,命手下点起号炮,他要兵围棋盘街。 等李修听见他的号炮响时,身边只剩下一个龙禁卫跟着他,两个人藏在一家古董铺子里,李修手脚麻利的给这个叫做毕星的龙禁卫,包扎好伤口。 “你行啊,越看你越不像个读书人。” 李修切了一声:“你懂个屁,读书人就该我这样。君子六艺懂不懂,孔圣人当年可是能上阵杀敌的好汉。行了,暂时的止住了血,只要不再受伤,多半能活。” “毕某谢过李公子救命之恩。” 不是毕星客气,李修原本有机会跑,是看着他被战马撞倒,不忍他被踩死,才用最后一根弩箭射瞎了马眼,掀翻了马上的骑士,才把他背走的。 其余同僚,被后追上来的马队冲散,只有他俩仗着李修路熟,一路穿着小巷逃进了这家古玩店,躲过了追杀。 所以他说救命之恩,是一点不掺水。 李修安慰他说道:“你们也是为了押送我,才糟了他们毒手。于情于理,我不能见死不救。扯平了,谁也不欠谁的,怎么样?” 毕星依靠在墙角,冲李修拱拱手:“你可不单是救了我,实不相瞒,我乃襄阳侯府中人,本以为捐了一个能挣钱的官儿,哪想到是个要命的差事。等着咱们出去了,我爹怎么都要谢谢你。” 李修噗嗤就乐了,这小子是跟贾蓉前后脚补得缺,三百龙禁卫也不是各个能打,总要有些人样子办些事。算这个毕星倒霉,刚入职不久,就摊上了押送自己的差事,差点送了命。 “陇西李修,见过毕兄。咱们还是先想着怎么逃出去才是正理。” “李公子有了什么主意吗?” 李修呲牙一乐:“放火!” “放火?烧谁?” “嗯,放火烧咱们自己!” “啊?” 李修捂住他的嘴,听着外面哗啦啦跑过去一匹马,小心翼翼的扒着头从窗户里往外看了看,才小声的对毕星说道:“为了杀我,他们私动兵马,已经是犯了死罪。刚才我听见外面的号炮声,应该是有救兵要来。” “那是好事啊。”毕星还挺高兴。 李修叹口气:“恰恰相反。追我们的人一定知道大难临头,跑也跑不出去。你说,要是你的话,是站着等死,还是找到我一刀宰了再等死。” 毕星不假思索的说了句先宰了你。 李修冲他点点头:“明白了吗?越是这个时候,他们越发的凶恶,一旦找到这家店铺里,不计伤亡的也要宰了我们两个。所以,你我逃也逃不掉,藏也藏不住。不如干脆放起一把大火来,逼着救兵冲进来找人,否则,就等着棋盘街烧成白地吧。那样一来,他们想见死不救都不能了。” “那你我怎么办?” 李修早有主意:“这地我熟,这家老板姓冷,他后院里有一口水井。咱俩藏在井里,多大的火,都不怕。” 毕星好生奇怪:“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李修随口胡诌了一句:“进过他家后院,卖过字画。”心里却好笑,隔壁就是昔日的女子医院,两边是打通的,他还有不知道的地方吗。 拉起毕星,抬着被他们打晕的伙计,摸索着进了后院,把井上的石板盖挪开,噗通一声就把伙计给扔井里了。 毕星坐在水桶上面,慢慢的让李修摇着辘轳给他送了下去,一口吃水井能有多深,没不了腰呢,就踩到了底。 毕星也不顾不得许多,踩在醒了的伙计肩膀上,背后靠着滑溜溜的井壁,一条腿蹬着对面,稍微一使劲,人就卡在了水井中。 那伙计吓得也不敢反抗,只好站在水里瑟瑟发抖,抗着这位爷。 李修看着他们都藏好了,这才回去前面找到了烛台,用毕星留下来的火石点燃了蜡烛,拢着光亮,对着冷子兴一屋子的字画是啧啧可惜。 没法子,要想活命,只有走这步险棋。点了几处火头,又扯了几幅字画塞进古董架子上,把烛台一推,转头就跑。 不一会儿,在井底的三个人,都看见了井外的火光冲天! 追兵很快赶来,围住了火场不知所措。要是他们自己放的火,得算自杀吧? “进去!” “进不去!守在这里等他们出来!” “等不及的!” 没错,是等不及的。 浓烟呼呼的升起,王子腾心都在滴血,子胜啊子胜,这么大的烟,我装瞎看不见都不行了! “过去抓人...救火!” 皇宫内都报了信,御驾就登了承天门,文武群臣指指点点,都以为是追杀的乱兵在京城纵火。 这口锅背的,皇上瞪着王子腾的背影,真想灭了他的族。 一阵喊杀声在棋盘街响起,余下的追兵不肯求活,集合人马想破阵而出,王子腾下令全部射杀。 乱哄哄,一地残尸一地血。 王子腾带着部分人马,直奔自己三弟家而来。 ...... 荣国府贾母小院,王夫人强忍着泪珠,听一位宫女给贾母报信:“老祖宗,咱家要想躲过这次,除了交出王家的三舅舅外,大小姐还把义忠亲王的下落,告诉了太上皇。这也是王子腾大人冒死传进来的口信。” 贾母紧皱双眉:“抱琴丫头,你好好说说扬州的事。” “是,林大人凑了一千万两银票给了林家小姐,大小姐说这是买命钱,朝廷必要保着林家小姐平安。否则,连扬州都出不来呢。” “一千万?”王夫人心痛的都忘了自己的三哥要死。 抱琴点点头:“盐税八百多万两,林家变卖祖产,凑了一千万两。” “都给朝廷?” 贾母喝骂:“这是过了明路的银子,哪个敢伸手?速去给琏儿写信,让他带着他林妹妹赶紧回来。我估算着林丫头手里还能有个嫁妆钱。” ...... . 第十四集 贾家还有女孩吗 热浪翻滚,井水微凉。 井下的三个人除了受伤的毕星不能过多的着水外,李修已经开始给自己洗漱一番了。外面危机已解,接下来就是面君的时刻。总要干干净净的打扮一下,才好见人。毕竟,是书呆子李修要腾飞的时刻,清清白白一书生的形象,很重要。 “你还真洗啊?那你帮我擦把脸。” 李修已经光了膀子,连头发都散开了,哗哗的往身上浇水。 “你要想立功可洗不得,越脏越好。” 毕星想了一下,还真是这么回事,讪讪的一笑:“我还不如你看的明白呢。” 外面的火越大,温温的井水越舒服,就是伙计有些心疼,心里暗暗发誓,绝不喝这口井的一滴水。 李修把长衫揉搓一把,让毕星顶在脑袋上举高高,井外面的温度还是很高的,李修估摸着半干的时候,才会有人进来找他们。 果不其然,大半个时辰过后,外面的红光才算停了下来,也依稀听见了脚步声。喊了几声,头顶的青石井盖被人掀开,一声惊呼响了起来:“井下有人!还活着!” 毕星大喜:“我乃龙禁卫,外面可是救兵?” 一个人脑袋露了出来:“龙禁卫?还有一个活得?那秀才呢?!” “你们是何人?” “九门提督府,奉皇命寻找汝等。” 李修打了一个激灵,抬头拱手说道:“学生李修在此,还请搭救我等出去面圣。” 外面一片欢呼,万幸万幸!秀才没死,九门提督府还能少点罪责,上面的事儿他们也管不了,有了找人和救人的功绩,板子打不到自己身上就行。 重新找了根绳子,把李修三个人拉了上来,只见一个是浑身带伤蓬头垢面,一个却是干干净净面不改色,还有一个直接上来就瘫在地上,三人三色各不相同。 李修接过了长衫穿好,把湿湿的头发拢在背后,扯根布条随意的一扎,说不出的写意不羁,长身立在一旁不言不语,等着他们的发落。 消息很快传到了承天门,天子和百官有些意外,原以为这么大的火,肯定是追兵得手后纵火焚尸。没想到,还活了下来,这可是意外中的幸事。 李修不死,昨晚到今早的事,就有了铁证。皇上只要让三法司秉公办理,谁家该死谁家明白。朝上再有不同意见,也绕不过去京城内动刀兵的坎。毫不夸张的说,那个秀才,很好的做了天子剑的剑把,让天子有了用剑的理由。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也说不定啊,就看那秀才君前答对的如何了,是简在帝心还是安抚了事,全在他个人。 人群中可是小声议论起来:“陇西李家的人?那可是近千年的望族,皇上应该有收心的打算。” “是啊是啊,我朝刚过百年不久,要是能收一两家望族进朝堂,意义不小。” “我听说是敦煌宗人,他们那一宗不是都出家了吗?” “就不能留下个后代吗?望族传承自有一套办法,否则哪有望族之说。我朝四代之家都难说能不能继续传下去,人家都近千年了。底蕴啊,不可同日而语!” “慎言慎言,还是看下去再说吧。朝中陇西人氏可有为首的吗?” 旁边一人想起一人:“有啊!金陵国子监的祭酒李守中大人,不正是陇西人氏吗。” 听见这个人名,众人都默契的点点头,不错,陇西到底还是占住了文华。看似不参与朝中政事,单凭祭酒这个身份,桃李遍天下自不必说。真有事的话,发动起来可是一份大大的助力。 居中而坐的天子,也在品着李修的背后。 敦煌宗不是什么大宗,却是朝廷连接西域之地的关键所在。 李修能来京入国子监旁读,还是他的主意。因为来的不止李修一个人,而是存留到今的关陇八家都有子弟前来。 这也是他作为当今天子必须的手段,父皇在位的时候,也是如此。那时陇西李家来的是李守中,如今已是金陵国子监的祭酒,替皇朝稳住了江南的文士。 自己登基后,来的就是这个李修了,不成想给自己来了这么一手,虽说是暗合了自己的心意,却也有了诸多麻烦。留着用呢,自己的心思可就一览无遗了,帝心怎可轻易让天下人猜得透;不留的话,又显得君恩刻薄了些,难免关陇世家会有什么心思。 哎呀,你要是死了多好,朕给你报了仇就算了事。偏偏没死,朕还要拿捏一番,真是麻烦。 请过自己的授业先生礼部尚书来,向他问计:“先生,您怎么看那秀才的事。” 礼部尚书思索片刻,抬头看了看远处的兵马,低声说道:“老臣给圣上讲一段往事,圣上自会有个决断。” “哦?快快讲来。” “是,此事还要从太上皇在位时,最后一次下江南说起。” “那一年,李守中刚刚接了祭酒的位子,携子女去甄家参拜太上皇。恰逢荣国府二房的嫡长子贾珠等在金陵府试,甄贾两家本是老亲,正欲亲上加亲时,甄家的太妃突然欲求李家女给甄家郎,想来个双喜临门。” 天子冷笑一声:“外戚做的还不够?竟然想把手伸进世家望族!” 礼部尚书不予置评,等着当今不说话了,才又继续讲述:“太上本不想多事,谁知贾珠竟然是忠顺王府世子的伴读,宁国府的贾敬更是当年义忠王爷的伴读,就阻了这门亲。把李家女说给了贾珠,断了甄家两家在这一代的亲事。” 天子点点头,心里明白过来,父皇是要把贾家孤立出来,作为本朝的公爵来说,宁荣二府可是历经了太祖、先皇、太上到自己这四代君王。 不能说权倾朝野,也是重权在握,尤其上两代的宁荣国公,都是手握重兵的武勋,父皇这么操作,倒也是一个稳妥的法子,慢慢的就把宁荣两家的兵权尽除,又断了他们家的枝蔓。 礼部尚书继续的说道:“结亲之后,都道是等着贾珠中举,荣国府一脉从此就能分成两宗。一宗是长房袭爵的贾恩侯,一宗是中举封官的贾珠。本来是个传承的法子,想不到忠顺王府的世子惹了大祸,作为伴读的贾珠也难逃责罚。贾存周知道后,又重重打了一顿贾珠,伤上加伤,那贾珠竟然一命呼呜的去了,留下个遗腹子和娇妻守寡在荣国府。” 天子嗤笑了一声,他自然是知道这件事的,水溶作为当年自己的伴读,就是凭借贾珠的告发,才让自己整死了王叔家的那个嚣张跋扈的堂哥。 太上那时还因为此事,特意的把贾珠的亲妹妹招进了凤藻宫做才人,只是自己一向不喜欢她罢了。 “先生的意思是,贾家没有分成的家,着落在那个秀才身上?” “分家不如没家。”礼部尚书小声的说完这句话,就闭上嘴看着皇城下慢慢而来的几个身影。 天子眼睛一亮,自己费那么大劲又是杀人又是死人的,才把一个宁国府钉在了除爵的边上。这样的招数再去对付剩余的那几家,可要难得多。都有了防备,谁还轻易上当? 如今多了一个李修,这里面的文章大可做得! 贾元春不是告密说义忠亲王一脉藏在川陕甘一代吗,那里正好是关陇几家的势力范围。 王子腾作为联系人,朕暂时不能打草惊蛇的除了他,李修要是能顶替了王子腾的位置,凭借他的身份给朕做个内应的话,铲除义忠一脉可就有了眉目。 什么身份合适呢? 正思量着呢,礼部尚书自言自语的说道:“也不知道贾家还有没有女孩了,我看这秀才倒是一表人才的样子,保不齐就是个举人。当年贾家也是这么嫁的女,林海在江南干的也是不错。可惜了,心太软。” 天子往下一看,只见一个扎着头发,一身布衣的小少年,在左右龙禁卫的护持下,来到了金水桥头。 李修也就能走到这,那桥不是现在的他能踏上去的。 不敢抬头,撩衣服跪倒,龙禁卫过来一人大声的禀报:“启禀万岁!嫌犯李修带到!” 李修多少有些慌乱,他算知道了套路,不到自己死的时候,是不会换那人出来生事。可那人也太能惹事了吧,不愧是个反贼。 现在该轮到自己面对天子了,这样也好,万一还是他的话,备不住要弑君可怎么办。自己死了倒是没什么,陇西李家跟着自己可就倒了大霉。 守住本心,自己没错,何惧之有。 承天门上下虽有百官和众多护卫,此时都鸦雀无声的紧紧看着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一夜之间就把京师搅得风雨飘摇。 看他不过十四五的年纪,却比中原儿郎生的高大些,也壮实许多。虽然跪在那里,却腰板笔直。随着天子让他抬头来看,浓眉大眼四方脸的一个少年,自有一种年轻人的蓬勃之气。 相貌堂堂,说的就是这种脸型。不怒而威,正气凛然,还有一股书卷气在身,好一个义气的读书郎。 天子打量了李修一番,心中有了主意,低声唤过戴权:“你去寻贾才人一番,问问她家还有没有姊妹。问好了给朕回话。” 戴权不敢怠慢,顾不得听天子如何问询的李修,急匆匆去了凤藻宫。 贾元春也不敢怠慢戴权,问明来意后,心中犹如滚水一般,沸腾不止。 “圣上是欲招臣妾姊妹一同服侍么?” 戴权笑而不答,却说了另一番话:“贾才人进宫有了不少岁月吧。” “臣妾十二岁入宫,如今十年整。” 戴权叹口气:“也是难为了才人。圣上才登大宝三年,您都在此十年了,连个名分都没有,可说是无缘。” 贾元春正是好颜色的时候,虽然独处凤藻宫,依仗着当年太上的照应和家里的关系,倒也是活得轻松。 本来也是给新皇预备的妃子,可圣上就是不理她,她连个自荐枕席的机会都没有,也是尴尬的存在皇宫内。 戴权这么一说,元春知道机会来了。 按说自己都二十二岁了,宫中做个小小管事的女官,再熬个两三年皇上还是不宠幸的话,就能请旨出宫自行婚配。 想吗,她当然期盼这一天,可是不能。 贾家的荣辱在她的身子上,她清白的出去,贾家也就完了。不出去,就要死命的挣个名分。 谁能帮自己这个太上时进宫的侍女呢,眼前的戴权就是那副登天的梯子。 元春咬咬牙,冲戴权盈盈一拜:“还请戴内相教我,必有后报!” 戴权满意的一笑:“才人不必多礼,早早准备一番吧。晚上可向圣上当面说清家中姊妹情况可好?” 元春长出一口气,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吗?十年辛苦,一朝告密,看似将贾家的后路堵死,可也是给自家一个重生的机会。 戴权见多了后宫妃子这幅的模样,也不再问什么,转身回了承天门,在天子耳边说道:“贾家还有三个孙女,一个外孙女、一个侄孙女、一个表外甥女。” 皇上听糊涂了,戴权苦笑一下:“再问才人就不说了。说自己还没见着圣驾呢,可不敢找姊妹进宫。” “哼!醋劲还不小!等着朕去好好问问她,非要她把义忠的下落说出来不可!” 皇上说完这番话,又看了一眼下面跪着的李修,心中倒是对他挺满意。 刚才的一番的问答,李修还是恭敬有加又有条有理的说出了他想听得话。 怎么安顿他呢? 看看刑部阁老,刑部尚书和左右侍郎商议了一番,都觉得李修无罪,不过是冒失了一些,不该当街闹丧。 皇上嘴角一撇,有了个膈应人的办法:“贾家的人下葬回来了吗?” 戴权问了一下左右,回话说道:“今天下午才能回来。” “那好,等他们回来,让他们进宫来,把这秀才领家去。朕给他们出气的机会,打生打死的,反正宁国公的爵位是没了。让他们看着办吧。王子腾怎么还不回来,杀个人这么难吗?” 戴权回话:“王大人已经杀了王子胜,怕惊了圣驾,故此没敢见驾。” “杀了?戴权你去看看,翰林院给拟道旨,该抄家就抄家,该发配就发配。刑部和大理寺也去,记着,遇赦不赦。这个秀才就在这里等,功名不除,等着贾家出完气,就让他继续科考。” 众官口称万岁,送天子回宫。再看看还跪着的李修,心里都笑,贾家要不蠢的要死,就得把他供起来。什么打生打死,谁还敢动他一指头看看,死了的王子胜,就是下场。 . 第十五集 被囚荣国府 李修实在没想到是这么个结局,大牢是不用做了,可家也回不去,皇命让他去贾府等着备考,顺便给人家“出气”。 愣了半天,十二分的不解,求问给他传话的戴权。 “这位内相,学生我是错了还是没错?有罪无罪?有罪就判我,无罪还不能回家的吗?” 戴权站在金水桥头,四下看看比他还懵的贾府人,笑嘻嘻把他领到一旁去,小声的嘱咐他道:“小子,你没错,也没罪。可是呢,朝中的事,不是没错就能行的。你把人家的爵位给弄没了,按理说,你是不是该去道个歉?” “我不去,那是他们家自找的。” “你要不去,那就换换?” “换什么?” “换你的功名啊!三等威烈将军换你个秀才,你不亏。” 李修不说话了,瞅着笑眯眯的戴权,身上直发冷。 戴权努努嘴:“去吧去吧,好生在他们家住着。有什么新闻稀罕事,尽管找我来说说。” “住多久啊?” “皇上没说。要不,等你金殿题名时,你自己问问皇上去。” 李修明白了意思,这是把自己软禁在了贾家,不仅如此,还要打探消息给这位公公。 戴权见他无可奈何了,嘿嘿笑着说道:“为了你闹丧,死了咱家多少手下,我就不说了。一个三等威烈将军没了爵位,一个兵马司的长官没了脑袋,更别说后续还有多少官员要为此丢了官。你自己想想,有你条命活着,你就烧高香吧!去他们家踏实住着,该吃吃该喝喝,被人家打了骂了的,你自己瞧着办,反正是死不了。等你金榜题名后,不就跳出了他们家的囚笼吗。” 李修无奈,只好答应下来。想不答应也不行,现在这位内相还好说话,一旦翻了脸,李修不敢保证执掌龙禁卫的他,能饶了自己。 戴权见他答应了,这才领着他去见了赶回来的贾府众人。 贾赦、贾政、贾珍、贾蓉还有贾宝玉,都惴惴不安的站在一旁等着消息。一夜之间,风云变色。贾珍的袭爵没了,就剩个三品的武将空衔领着一份俸禄;宁国府要摘了国字,往后只能是宁府。 恨不恨? 恨得要死! 两眼紧盯着李修,恨不得瞪死他! 可没辙。 王子胜一家大小,现在就在大理寺的监牢里面羁押着呢,那可是他们家的亲戚和朝堂势力的接班人。就为了杀眼前这个秀才,咔嚓一下脑袋没了,还是被亲哥哥给砍下来的。 这罪过,大了去了。 戴权笑呵呵的带着李修过来说话:“自古道,冤家宜解不宜结。这个小秀才,也不是什么外人。跟存周家的大儿媳妇,还是同宗呢。圣上的意思是,他有忠义之心,给你们家好好看着,补补孝道。打生打死的,依我说就算了,王家子胜的取死之道,不可学也。” 贾政等人连忙躬身答曰遵旨。 贾蓉凑过来几步,不着痕迹的塞了一沓银票给戴权,躬身问道:“那我家的事,后面该怎么着。求公相指点迷津。” 戴权一抖搂袖子装好了银票,嘿嘿直笑,小声的说道:“看今晚的吧,你们家大姑娘要是有造化的话。满天云彩散了,又是一个艳阳高照。” 贾府的人大喜,盼了多少年的事,阴差阳错的在今天成了。 戴权指指李修:“跟着去吧,有事记得来寻我。” 李修只好给他施了一礼,又对着贾家人躬身说道:“学生奉皇命,暂居贵府。多有叨扰之处,还望恕罪。” 好腻歪的局面,贾珍哼了一声:“家有丧事,恕不接待。二叔、三叔看着办吧。” 贾赦一拂袖子:“我清净惯了,受不得聒噪。二弟呀,你管着家呢,你打理他吧。” 贾政没法子,只好去问戴权:“公相,我们家府里姊妹甚多。实在是不便安置在府中,府外可使得?” “圣上说的是安置在宁荣二府,任由你们发落。府内府外的,还用咱家说吗?” 贾政无奈,只好答应着回去和母亲大人商量一下,妥善安置就是。 最难为情的是贾宝玉,面对昔日的好友,今日的仇家,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期期艾艾的想说些什么,又不敢张嘴,只好自己唉声叹气。 李修倒是无所谓了,事已至此,也不是他能反抗的了的,走一步说一步吧,跟在贾府众人身后,告辞了戴权,来到了贾家车队前。 队伍里的王熙凤只觉得心里乱蹦,实在也是被一天的变化给吓到了。 王子胜是她三叔,说杀就杀了,还是被皇上逼得二叔动手,原因就是他乱了王法。那自己在水月庵答应下静虚的事,又该怎么办呢? 王家兄弟是三人,王熙凤之父为长兄,在金陵老家守着祖业;二叔王子腾和三叔王子胜随着贾家代善公,到了京城。而她在成年后,也和姑姑一样,嫁到了京城来,一同在贾家做媳妇。 原以为,凭着夫家和自己家的声势,京城地面上有什么事是不能摆平的呢?好家伙,一夜之间的巨变,给她好好上了一课。被摆平的原来是自己家。 越想浑身越冒凉气,皇帝一句话,珍大哥哥的爵位就没了,三叔一家也彻底的倒了。还有什么能支撑住未被夺爵的荣国府呢?凭着自己公公吗?世袭一等将军贾赦,还不如姑父政老爷稳当;凭着自己丈夫?五品的同知贾琏,那可更要完蛋,自己男人对青楼的熟悉远超过衙门口,一旦自己有事,有谁能给自己做主。 “平儿。” “奶奶有事?” 王熙凤闭上眼睛想了想,然后说道:“水月庵的事,不要管了。明日我们去三叔家吊孝,你抽空去铺子里看看,该拾掇的赶紧拾掇了。我这心里总悬着,怕是后面还有事。” 平儿这位大丫鬟点头答应着:“原该如此的,有的银子不能挣。弄不好真是要出事。” “你倒说的轻巧!”王熙凤瞪了她一眼:“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府里上上下下几百口子人,都等着张嘴找我吃饭。我再要没个活钱,等着坐吃山空把嫁妆都花没了,也就没了管家的位子。到那时候你看吧,咱们俩呀,备不住的就要被扫地出门。他们贾家绝对做的出来。” 平儿挑开车帘,看了一眼挤在一个车箱里坐着的李修,心里有了个主意。 “奶奶,你想想薛家。” 王熙凤嗯了一声,平儿又指指车外面:“薛家靠着那个秀才,可是要翻身。我说句不好听的,奶奶别恼。宁府是宁府,您三叔是三叔。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这时候就算不为二爷多想,也该给自己留个后手。那秀才眼看就要进荣国府,不用想都知道他不招人待见,肯定的是要茶没茶,要火没炭。奶奶要是能放下成见,悄悄的接济他一二,结个善缘。日后是必有福报的。” 王熙凤的心更乱,不知怎么的,听见关于秀才李修的事,她就心慌手热。 平儿说的对不对呢? 她知道这是平儿的良言。 三叔是犯了国法,几乎就是要灭门的大罪过,死他一个不多。 贾珍更是自己没事找事,不说别的,就说可卿那副棺材板,自己看了是心惊肉跳,还有没有个礼制了,乱用可还行。出事也是活该。 那么到了自己身上呢,真得要好好盘算一下。 薛蟠是靠着秀才李修翻得身,说明李修其人是有大才的。别小看人家只是个秀才,望族出身的孩子,眼界宽广不是贾家上下能比得了的。 说是没落了,可你看他办的事,是个小家子孩子能办得了吗。烂船还有三斤钉,谁知道这小子是不是扮猪吃虎。 皇上巴巴的把他送进荣国府,难说这里面没有扎根钉子的意思。让贾家出气,就是一句胡话,谁信谁傻。让皇上出气才是真的! 这么想来,自己还真是要暗中接济他一下。作为回报,他是不是也该给自己条财路,不多,就如薛大傻子那样就行。 至于说,他在贾家受不受气,那自己可管不了。正经贾家的子弟,比如贾环、贾琮等等,还苦苦熬着呢,何况一个有仇的他了。 那就这么办,自己不出面,让平儿暗中把事办好,等过去这段风波,再找他还人情。 想好了一切,王熙凤才睁开眯缝着的丹凤眼说道:“去吧旺儿叫来,让他先一步回去,把西北角那处以前养马的院子给收拾出来。别多说,就说我有用。用咱们自己的人,别惊动了旁人。” 平儿记下了话,掀开帘子唤过跟车的来旺媳妇,在她耳边细细的说了一遍,来旺家的急匆匆去找了人交代下去。 这都是王熙凤陪嫁过来的管家,妥妥的心腹跟班,多少大事都是给了他们去办。 王熙凤又闭上了眼,琢磨着贾母的反应。怎么跟老太太说,才能不显山不漏水的把他安置在那呢? ...... 李修挤在一架装满了箱笼的车厢中,也在闭目养神。实在也是跟别人没话说,不如琢磨着自己的后路。 自家是回不去了,皇上的意思就是把自己软禁在荣国府,等着贾家再次的犯错。自己倒不担心生死,有那么一个能生事的藏着呢,贾家也不能把自己如何。 可有几件事,却是要赶紧着手去办。 头一个就是结拜的义妹,她一个人又是个暗结珠胎的小姑子,不给她安排好了,怕是难以生存。自己进出贾府肯定不易,身边肯定要有眼线,不是贾府的就是宫中的,还是少暴露了她为好。 那就只有托付给薛家,养在一间后院里,让她安心养胎。那个自己,不是给薛家的妹妹写了一封信么,要是能行的话,想来这条路是走的通的。 二一件事,就是自己的功课。明年秋天就要下场,还有不到一年,绝不能荒废了下来。可出不了门,要怎么能去国子监听课,只靠着自己温书,功课显然要落下许多。尤其是时文,要常写,还要请人评判。就贾家这人家,满府里挑出一个能比自己写的好的,就算自己输! 思来想去,后面这条也没个主意。叹息一声,只能自己苦读吧。 最后一件事,就是秦可卿的绝笔信。那里面可有一个人的下落,自己看了之后,谁也没说。不是什么好消息,一个被废在逃的前太子,绝不是什么护身符,那是催命符。天家怎么能让这样的秘密被外人得知呢,早晚都要灭口。 他想的明白,可有糊涂的。 王子腾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对王熙凤的亲哥哥王仁交代着一件事:“你去荣国府内寻个差事,伺机把大房的贾迎春给送进那小子的房中。只要贾迎春一死,皇上也保不住他的命!” . 第十六集 连台本的戏开幕 薛宝钗好睡个懒觉,正是抽条长个的时候,多睡才能休息好长得好。每次懒觉醒来,她都能有一种满足感。 唯独今天,她觉得自己睡懒觉耽误事了。 一觉醒来,莺儿告诉她,李修进府啦,被囚禁在了西北角的马房里。 那一刹那,她有种我还没醒,此刻是在梦中的感觉。 昨晚薛家不是没有一点消息传进来的,户部采办专供内宫的皇商,多少还是有些许门路。只不过消息严重滞后,等哥哥告诉她十二家要在狱中杀李修的时候,李修都已经反杀了丑牛。 提心吊胆了一晚上,二两银子买来贾家巡夜婆子给的最新消息,没事了,都让李修躲了过去,现在已经被押着去面圣。 气的薛蟠要去找卖消息的小黄门算账,二百两银子的消息不如妹妹二两的银子。 阿弥陀佛,薛宝钗不由得不念了句佛号。她想的是,谁还敢在京城内动手劫囚车呀,那是死罪。李修这回算是稳当了。· 于是乎,她也稳稳当当的睡了一大觉,等着被莺儿叫醒的时候,已经到了午时,然后就是:“小姐,李修被圣上囚禁在了荣国府,说是要给他们家出口气才能放他。” 宝钗坐在床边愣愣的看着莺儿,看了一会不过瘾,低头在炕上抓起一个枕头,砸了莺儿一个满怀。 莺儿好委屈的说:“是真的!人就在西北角的马房里呢。咱家少爷已经带人过去了!” 薛宝钗这才一激灵,又把枕头从莺儿怀里抓了回来,对着自己脑袋砸了一下,应声躺在了炕上,闷声说道:“备水,更衣,找身素雅的,我去给他们家老太太请安。你去找宝玉房里的秋纹问问怎么回事,带上那件梅花烙,她前些日子向我求来着。” 莺儿笑着赶紧去忙活,自己家小姐也就在自己屋里还有个小女孩模样。一旦出了这个梨香院,她端着淑女的样子,一步也不会多迈。 宝钗确实很高兴,没死没伤没坐牢的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至于说什么囚禁在荣国府,她是一点,不,半点都不信这种话。 什么是囚禁,尔雅说囚,拘也;广雅说禁,止也。 荣国府又不是国家律法所在,拿什么拘止一个有功名的读书人。 皇上的意思不难猜,应该是钉根钉子在荣国府。懂事的呢,当个客待着,恶客也行。不懂事的,就等着倒霉吧。 要是真有罪,最好的出气办法就是咔嚓。 梳洗打扮得当后,带着莺儿出了梨香院,奔着贾母小院而去。 到了院门前,一院子的丫鬟还有三春等人,都老老实实在院子里等着。 宝钗眼珠一转,在人群里把三春叫了出来:“大人们有事,咱们别在这等着添乱。去我那里玩会儿,有事让丫鬟们来叫。” 三春是住在贾母小院后面的三间抱厦里,一旦贾母这有事,她们只好躲在屋里不出来,或者只能在院子里等着。听见宝钗这么说,也都同意,各自留下一个丫鬟等着,薛宝钗陪着三个姑娘,又慢慢的往回走。 没一半路,她就知道了个大概,王子胜被杀和宁国府去爵。 不由得担心的看了一眼惜春,她最小,自幼就被养在老太太身边,还没享受到国公家嫡女的福呢,就没了最大的依仗,以后的日子,可是不好过。 无他,这院子里都是捧高踩低的主儿,亲外孙女林黛玉都要受气,可想而知惜春以后会遇见什么。 惜春倒是不在意,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说道:“好也罢,歹也罢,和我有什么关系。他们好了,我也不喜;他们孬了,别牵连上我就行。” 她口中的他们,就是自己的亲哥哥贾珍一家。兄妹两个差出二十多岁去,是贾敬夫人拼着命生下来的老来女。 李修对此的评价很简单,女人过了三十五岁,就错过了生育最佳年龄。想练小号的,一定要尽早。 探春很不乐意:“一荣俱荣的一家子,跑不了你,也跑不了我。他们仗着祖宗的余荫胡作非为,一点也不想着闺阁中的我们。败了家业,遭罪的还不是我们。宝姐姐你别嫌我说话难听,趁早离了我们家,还能保个清白,否则的话,便宜没沾上,倒惹一身的官司。” 迎春赶紧拦住三妹妹,发脾气就发脾气,哪有赶客的。 “好啦好啦。爷们家的事,自有大人们去应对。没了爵位也有好处,行事处事的,总要有个怕了就好。省的再去招灾惹祸,我反倒觉得,这是件好事。” 薛宝钗笑而不语,只是拉着惜春的手,给她点安慰。 要是没有哥哥的转变,她也会去劝母亲离了这里。现在吗,反而不急了。纺织机什么时候做得了,什么时候再走。 最好是,带着什么一起走... 四个姑娘刚刚走到梨香院门口,后边就追来一个腿长的大丫鬟,是二姐姐迎春的丫鬟司棋。 扶着胸口喘匀了气,才说道:“快回去吧,宫里面来信,咱家大小姐封妃啦!” “什么?!” 迎春、惜春单纯的高兴起来,探春是又惊又喜,宝钗只惊不喜还得装着高兴。 “这算什么?”探春很是不解:“圣眷不减还是安抚我家?” 迎春一皱眉:“哪有这么多说道,我想着是不是大姐姐求了圣上,总不能看着一家子人没落下去。快走快走,老太太那里肯定等着咱们去凑热闹呢。” 宝钗觉得腿疼,溜了两遭了,还要走回去吗,能不能有个车坐? 元春封妃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荣国府,一下子就冲散了宁府去爵的阴霾。 连住在马房里的李修,也知道了这个消息,因为中午饭给他的是馒头。 马房不同于马厩,马厩是跟马住在一块,他这个小院,是当年荣国公亲兵住的院子,和马厩一墙之隔。 一进的院子,进门还有个影壁,上面是砖雕的三英战吕布。 转过这个门洞,就是宽敞的院子,还有些破损的石锁石锤堆在一角,长了苔藓也没人收拾。 正屋是一明两暗,西屋是个厨房,东屋里面堆着杂物。 送馒头的是个小厮,唤做兴儿,挺实在的给他端来一笸箩新蒸的大馒头。 “秀才公,您算赶上了。我们家大小姐封妃了知道不!嘿嘿,国公府没了,换来了个国舅府。也值了!” 李修瞅瞅馒头还蒸的不错,拿起一个来吭哧就是一口,新的面粉,没有任何杂合面,吃起来就是香。 “您慢点,都是您的。”兴儿半是瞧不上半是有些怕,把一笸箩的馒头给他放在了桌子上,嘀嘀咕咕的说道:“您听我句劝,省着点吃。府里一忙活喜事,备不住就把您给忘了。留着点慢慢吃。” 李修几口吃完这个馒头,自己也笑:“真是饿的急了。整整一天,一口饭都没吃着不说,还得担惊受怕的躲着追杀。现在一闲下来,才知道饿的是前心贴后心。兴儿是吧,多谢你了。” 兴儿皮笑肉不笑的呲呲牙:“您是有吃的了,我们家王老爷可是没了脑袋。” “你们家?” “对啊,我是王家陪嫁过来的管事。可不是我们家吗。” 李修听他把关系捋顺后,好不惆怅:“原来派马队追杀我的,竟然是城防营的兵。唉~~~这下可是惨了呀。一将失德累死三军,整个城防营,不定要掉多少脑袋呢。该死该死,那些无辜的士卒,何罪之有!” 兴儿没听懂,李修又没了兴趣给他解释。 兴儿也急着走,阖府大喜,前面院子里酒席都摆好了,要不是二奶奶指名道姓的让自己来,他才不肯跑这个腿呢。 送走了兴儿,李修去了厨房,多亏了薛蟠带人过来,刷了缸挑了水,才让自己能有口水喝。 本来依着薛蟠的意思,都能给他翻新重盖了院子。李修哭笑不得的把他拦住,还真打算让他在这住一辈子吗,能有个睡觉的地方就得了。 再说,这也不是你家,生这么多事不好。 薛蟠答应着给他找书本和笔墨纸砚来,才苦着脸走了,李修可是着重的说明贞娘的事。一再嘱咐他,那才是大事一桩。至于自己么,一箪食一瓢饮即可。 出门去了隔壁的马厩,抱了一捆稻草回来,扯了一把引火,塞进几根劈柴,大锅里煮上水。 看着火头呼啦啦的着起来,想起了今早那场的大火,心里真是不忍。 虽说不是自己干的,却也和自己逃不掉关系。就算是一时情急,却也连累了不少店铺,害无辜的人损失不小。 现在想起来,又是后怕又是担心,万一烧死几个无辜的人,自己于心何忍?恨只恨无法无天的这些勋贵,连大牢里都要伸上一手,他们置国家法度于何地! 那个自己说的对,这些个勋贵就是蚂蟥,上吸朝廷下吸黎民,有百害而无一利。唉~~~自己何时能有治理一方的机会啊,我不全信自己的言说,总要亲自施政一方,看看结果再说。 他朝若得凌云志,敢笑自己不丈夫! 想到这,李修又有了精神。抱着稻草回了屋,厚厚的给自己铺好了炕,又把薛蟠送来的被褥盖在上面。 收拾了一下屋子,看着水也烧开了,舀出来一瓢热水,烫了烫缺嘴少盖的茶壶茶碗,晾上一大壶水,净了手,刚要坐下再吃几个馒头。 就听院门外有个小姑娘的声音叫自己:“李公子可在?奴家来访。” 李修吃了一惊,放下馒头去开了院门,只见一个梳着丸子头的小丫鬟,笑咪咪的看着自己。 年龄在十来岁左右,双手拎着一个大大的食盒,身后还跟着一个臊眉耷眼的半大小子。 “你是?” 小丫鬟费力的躬了下身子:“能让奴先进去的吗,我都快拎不动了。” 李修赶紧伸手帮他拎着,小丫鬟吓一跳,空着手愣了一下,又福了一礼:“我是二奶奶房中的丰儿,这是我们大房里的琮少爷。前面忙活热闹着,没人陪了琮少爷。我们奶奶说,李公子最是个重义的汉子。贾家不亏您的,您能否陪琮少爷一会儿?” 又指指那食盒:“您受累陪他一起用了中饭吧。多谢多谢!” 李修是哭笑不得,这没头没尾的,算是哪一出啊? . 第十七集 丰衣足食 丰儿来的急,走的也快。扔下一个贾琮给李修,风风火火的去前院伺候着酒席。 贾琮才多大,十二岁。可身子骨看着,就跟个九岁孩子一样,佝偻着肩膀,塌腰驼背,一站三道弯。眼睛看人从下往上翻着眼皮看,一双手揣着也不是,握着也不是,就那么难受的站在李修面前。 李修挠挠脑袋,先让他坐下。正不知道说什么好呢,贾琮一弯腰,肚子咕噜噜乱叫。把李修给吓一跳。不是说大房的少爷吗,怎么跟刚捡回来的孩子一样,还给饿着? 找了个瓦盆,草木灰擦了几把,开水烫了烫,给他兑上水先让他洗洗手,那水都能蘸上笔写字。 李修不禁的问他:“你这是多久没洗过手了?” 贾琮紧张的瞟了他一眼,耷拉着脑袋说道:“奶嬷嬷挺忙的,顾不上我。” 掀开食盒,菜色还行,有鱼有肉。塞给他一双筷子,掰了半个馒头,让他先吃着。 一吃吓一跳,跟抢食似的,李修慢点就没得吃了。 “你...这是多久没吃饱饭了?我才一天。” 贾琮赶紧放下筷子,小声的说道:“我一天就一顿饱饭。我不吃了,都给您留着吧。” “别,别客气。这是你们家饭,你该吃饱才对。菜都给你,我吃馒头就行。” 李修怎么好意思跟一个孩子抢吃的,瞧着他那副小心的样子,心里也不落忍的。哄着贾琮把四个盘子的菜都吃干净了,给他倒上一杯水,让他顺顺食儿。 瞧瞧不用刷的盘子,李修叹口气,接着啃自己的大馒头。 一口还没咽下去呢,院门外又有人喊他:“李公子在吗?” 贾琮哧溜一下藏进了里屋,紧张的看着李修。 李修放下筷子走出去,一开门,又是一个漂亮的小丫鬟。手里拎着一个更大的食盒,身后却没跟着人。 接过来拎着,好奇的等着她自己说话。 小丫鬟一双眼睛弯起来笑着,一张小嘴吴侬软语的和他说道:“我来的晚了吧。没法子,小姐那里实在是脱不开身,等了好一会儿,我才瞅空子出来的。您可别见怪。” 可把李修给整糊涂了,我这是软禁对不对?怎么一个两个的这么热情好客是几个意思?莫非...饭菜里有毒? 小丫鬟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他几遍,好像还挺满意的点了点头。 李修忍不得了,怎么也要问个究竟:“你家小姐又是哪位?何以如此待我?” 小丫鬟一直就是个笑:“公子别问,我也不能说。别想着,她呀,可是守礼的很。这都算她胆大一回的了。”说完话,退后一步福了一礼,李修回礼后,她就拎着裙角小碎步的溜走了。 李修也不好拦人家,什么规矩他都懂,能见个丫鬟,就是人家心意到了。或许,是可怜自己也说不定。 看看手里的食盒,也是好笑。得!不用干吃馒头了,要是每天都这样的话,荣国府还算不错。 回了屋,掀开一看,整只的卤鸡、蹄髈、酱牛肉,最妙的是还有一壶酒。 有毒没毒的,先吃饱了再说。 招呼贾琮从里屋出来,撕了根鸡腿给他,自己是连吃带喝的,好好填饱了肚子。 “那是宝姐姐的丫鬟。” “什么?” 贾琮说的声音小,李修也没听清。 贾琮含着鸡腿,又说了一遍:“我刚才偷偷看来着,那是莺儿。是薛家小姐宝姐姐的大丫鬟。” 李修这才听明白了,嗐了一声:“原来是她啊。” “李...大哥,您怎么认识她的?” 李修有几口酒下肚,脸也放开了,跟这个“捡来的”小少爷说起了他是怎么跟薛蟠认识的经过。 “肯定是薛蟠嘱咐他妹子的。你也别多想,也别出去乱说。姑娘家的名节,和她们的性命攸关,知道了吗。” “诶,我知道了。您放心,没人问我什么。” 李修点点头,有一搭没一搭的陪着贾琮闲聊。 “我见过你们府上的宝玉,他是你的几哥呀?” 贾琮缩在椅子上,苦笑的告诉李修:“他是宝二爷,我叫他哥哥,他都不会搭理我。我也没个见面叫哥哥的机会。我是庶子,我家老爷是府里的大老爷,上面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我在大房行三,比我小的还有一个二房的庶子叫贾环。我也就能和他玩到一处。” 原来如此啊,这家的庶子,活得可是难得很。 李修指指自己:“我叫李修。” “我知道,您可是两府里最恨的人了。” 李修自己笑笑,连个半大孩子都知道了自己的恶名,以后的日子可要小心,莫以为都如今天一样。 “那你还敢来我这?” 贾琮第一次抬起头,盯着李修说话:“李大哥,您能教教我吗,教我怎么有本事害死我们一家!” 李修端着一杯酒,半天也没有放下来。 贾琮指指桌上的酒菜,恨恨的说道:“我怎么也是个姓贾的,可我平时的饭菜,还不如您一个囚犯!整个府里,就没人把我当人。我连喊声爹都不行,成天的老爷太太叫着他们,还不敢有半点委屈,就这样还得时常的过去挨骂。 贾环还能有个小丫鬟跟着,每天吃饱了饭。我呢!哥哥不管,嫂子嫌弃,姐姐伸手帮我还被骂,吓得她也不敢管。 您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来您这吗?有一个姐姐封了一个妃子,满府里庆贺起来,大老爷冷不丁的瞧见了我,就因为我的手脏,一脚把我踢下了椅子,不让我吃饭。 那个嫂子,也不知道今天发了什么疯,让她丫鬟带着我走了,偷偷的装好了饭菜,把我塞到您这来,我才能吃着了肉。” 贾琮越说越气,没一会儿就声泪俱下,趴在桌子上呜呜的哭起来。 “既不要我,又何苦的生了我。可怜我娘是谁,我都不知道,问了就挨啐,打小我也就...不敢再问了。” 李修放下了酒盅,心头满是阴霾。 见惯了贾宝玉的富贵风流,也知道寻常百姓的孩子是如何的不易。 猛地一见贾琮这样的庶子,李修心头对三纲五常有了极大的怀疑。 父为子纲! 若是为父不尊呢?像这样非打即骂的爹,不当庶子为人的爹,他竟然还是儿子必守的纲常,打死了也是你活该,谁让你是庶子呢。 这到底对不对? 李修陷入了沉思,若是以往,他会觉得是大家子里嫡庶之争必有的事情。谈不上对错,只能说是命不好。 可现在的李修不同了,他知道了三纲五常的背后是什么。 是一整套人吃人的法子!为了吃人吃的合乎道理,合乎天理,还给注解了一套看似能行却让人寸步难行的释义。 父为子纲,父不慈,子奔他乡。 你走个试试! 除名,除族,除亲。一纸诉状告你个忤逆,抓住了就是个死。 子为父望,子不正,大义灭亲。 爹打儿子天经地义,儿子打爹天打雷劈。这叫父在子前,因为孝为先。 可贾琮这事怎么理论呢?天经地义的挨了打,谁敢说父不慈。 说了也没用,贾琮的大老爷,可是荣国府的袭爵之人。满天下能天经地义的管他教训儿子这事的,就两个人。一个是贾母,一个是皇上。 绕来绕去,又回到了皇权这里。李修是头疼欲裂,一切的根由,难道真的是皇权作祟吗? 一切都是依附着皇权而动,不惜几次改了儒学本义,也要为皇权背书。那这岂不成了犬儒? 越想李修越难受,抄起酒壶,掀开壶盖就往嘴里灌。吓得贾琮不知所措。 砰的一声,李修放下了酒壶,一双略带酒意的双眸,盯住了贾琮:“总有个办法,能让你活下去的。你自己去搏一个功名。唯有此,你才能跳出这个樊笼。” 贾琮一耷拉脑袋:“府上有宝二爷不好读书,我要是敢读书,要被打死的。” “胡说!这天下是有许多的不易,但这科举,是唯一一条生路。你有名有姓的一个人,只要学好了去报考,谁敢阻你自有官家来家里替你说话。要知道,取士是为了天下,皇权威严,我的事情就是明证。我一个秀才,就因为有了功名,他们再看不上眼,皇上为了他的江山社稷,也要对我优容一二。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你要是连死都不怕,还怕读个书去考学吗?!” “我...族里的私塾,早已停讲多时。我就是想学,也无处可去。” 李修一拍自己胸脯:“你且跟着我吧。每日里你来,我教你念书。一个童生试,考的就是熟书。只要你吃得了苦就行。” “要吃什么样的苦?比我现在还不如吗?” 李修哈哈一笑:“念、背、打!哪个读书人不是这么过来的。汝能持否?” 贾琮听着只是这三样事,也不觉得有多难。当下站起身,执弟子礼,喊了李修一声先生。 李修拦住了他:“我不欲收徒,我也只是比你年长,多读了几年书罢了。替圣人传道,是我辈读书人的夙愿。与我而言,路见不平事,愿帮你一把而已。以后,还是看你自己下的功夫吧。每日卯时二刻,你来我这里温书识字。一日三餐也在我这里吃饱。虽然我也是个寄人篱下的人,却还好有些许朋友能回报我一二。你去寻了薛蟠,告诉他我要柴米油盐和笔墨纸砚。你我就在这里自己开火,自己学。” 贾琮站直了身子,重重的点点头,抹了一把眼泪,鞠了一躬,跑出了院子去寻薛蟠。 李修看着小小院落,嗤鼻冷笑,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诚不我欺也! 昔日文王拘于囚室而推演《周易》,仲尼困厄之时著作《春秋》,屈原放逐才赋有《离骚》,左丘失明乃有《国语》,孙膑遭膑脚之刑后修兵法,吕不韦被贬蜀地才有《吕氏春秋》传世,韩非被囚秦国,作《说难》和《孤愤》,《诗》三百篇,司马太史受宫刑才著《史记》。 我李修不过是被拘在一家国公府而已,就不信参不透历史的轮回,阶级的本质。只要有先贤的书读,我一样能让自己金榜脱身。 . 第十八集 明月千里 贾家办宴席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不热闹三天不算完。 头一天是两府一起来,因为这是族里的大事。 一直热闹到了晚上,薛宝钗回来就先泡澡,实在是又累又麻烦,不敢吃不敢喝的,好不烦躁。 莺儿一边伺候着,一边给她讲见李修的事:“国字脸,浓眉大眼的,看着就稳重。个子很高,比少爷能高一头。长腿长手,很壮实的一个读书人。懂规矩,也不多看我,盯着我眼睛说话。” 宝钗心里比划了一个样子,大概的有了李修的样貌。 “我不让他问,他也不恼,就是道谢一声,没那么多话。我也没进去院子,不知道他还缺什么。要不,明天我再去一趟?” 宝钗把自己头发绞起来,摇头不同意:“你还不知到她们家的规矩么。明日是我那姨还席,请的就是别家各府的夫人小姐,我又要作陪一天,你更不能不在身边。你收拾好了,去请我哥哥过来,我和他商议。” 莺儿帮着她换好衣服,笑嘻嘻的告诉宝钗:“您要是站在他身边啊,保管您是个苗条的姑娘。” “要死!我怎么能和他站在一起!快去快去,否则家法伺候。” 莺儿吐吐舌头,换身衣服跑去请薛蟠。 薛宝钗红着脸,看看自己的腰身,哪有胖啊,那是你们太瘦。尤其是还没回来的黛玉,竹竿似的。 一想到黛玉,宝钗就叹口气。那么好的一个姑娘,那么好的家世,怎么就成了孤露之女呢?这以后的婚事,可就太难了。 门当户对,林妹妹连个家门都没有了,怎么对的上。也就能留在这个府里,亲上加亲。外聘为妻,难觅良配。 自己虽然也是孤女,无父皆成孤,万幸还有个亲哥哥能立门户,也就是有个娘家。只要劝了娘亲留在这府里的念头,自己也就不必如此的夹在宝黛之间难受了。 在屋里的炕沿坐下,慢慢绞干头发,想着自己的心事。莺儿在外面说话回来了:“姑娘,香菱姐姐过来了。” “进来吧。” 门帘一挑,进来一个风流婀娜的大姑娘,眉心一点朱砂痣,更显得她俏丽妩媚。 “宝姑娘,我来了。” “快坐下。我哥哥呢?” 香菱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委屈的眨了眨:“那府里的珍大爷他们,不放他走,还喝着酒呢。我又不好到前边去劝,只能在家里等着。” 莺儿过来帮着宝钗绞头发,宝钗端起杯子喝了口白水,交代香菱几句:“你不去是对的。原本我和娘说要了你在我身边,可我哥哥舍不得你,只能委屈你先跟着他做个大丫鬟。可你千万不要到前边去,就在后院找司棋侍书她们玩,知道了吗。” “诶,我都记着呢。姑娘找少爷可是有事?先告诉了我,我等他回来一定催着他去办。” 宝钗犹豫了一下,问香菱:“我听说你今天出去了一趟,可是见了什么人?” 香菱点点头:“正要回了姑娘这事呢。少爷的好友不是被困在这府里了吗,少爷去见他的时候,他交代了一件要紧的事。” “什么事?” “一个有身孕的姑子,要少爷妥善安置好呢。” 一句话惊呆了主仆两个,宝钗脸色都变得发红,水杯攥在手里不住的发抖。 原以为你是个君子,看你行事也是忠义为先光明磊落的样子,怎么如此的荒唐呢。勾引出家人,你倒是好胃口啊! 莺儿啊了一声:“都有身孕了啊?” 香菱不知说错了话:“是啊,都有三个月了呢。你们猜猜是谁?” 薛宝钗心里一激灵,让我们猜?难道还是我们认识的?要是出入这府里的,倒是有一个小姑子,可他们之间又是如何相识的呢? 莺儿催香菱:“我们好好的怎么会认识什么姑子女道的,快快说是谁。”边说边在宝钗背后冲香菱努嘴,意思是你悠着点,咱家姑娘怀春呢,你可别兜头一盆冷水泼下来。 香菱嘻嘻哈哈笑起来:“让我去就是为了安置她。她呀,不是别人,就是上一年来过府里的智能。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是别人的...” 薛宝钗身子就往前一凑,差点让莺儿薅疼她的头发。 “是宝二爷好朋友,那府里秦少奶奶的弟弟。姑娘可知道是谁了?” 管他是谁,不是他就行啊。莺儿在身后大松了一口气。 香菱看着薛宝钗身子往前一扑,顺手把杯子递给了自己,接过来一看,还是半满的。疑惑的去问宝钗:“姑娘不喝了?” “嗯!给你喝。”薛宝钗稳了稳了心神,接着问她:“既然不是...怎么还...哦!原来他在照顾她是吗?” 香菱用她的杯子喝口水,长吁短叹的赞叹起李修来:“我说少爷怎么对一个秀才这么的佩服,我一听智能的事,才明白过来,原来还真有这样忠义人。那李公子不忍智能自己怀着身子飘零江湖,就认了她做义妹,取名叫做贞娘。本来是打算带她回老家陇西好好安置。不成想被困住了,一时半会的走不了。所以着急的托付给少爷,让她藏在铺子的后院安心养胎。一切事宜,等他出了府再说。” 宝钗心里盘算起来,他若不是个忠义的,我也不会对他另眼相看。可叹秦家总算是不绝,将来孩子一落生,想个办法认祖,秦家再没家业,也有三间瓦房给那母子落脚。总不至于牵绊着。 既然他认了义妹,自己不如也多帮衬些。好让他能安心在府里待着。 刚想好了这些,香菱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还有一件事要先告诉了姑娘。晚半晌,大房来个小子,说是叫什么贾琮的。我也认不得,就没敢见。让小厮去问了事情,他说是李秀才传了话,他要些柴米油盐和笔墨纸砚。姑娘你看呢。” 莺儿觉得奇怪:“要这些做什么?贾府里不管饭,要饿着他吗?那也太过分了不是。” 宝钗会心的笑起来:“不食嗟来之食,是个君子所为。我知道了这事,等明日,我去和哥哥说。” 又聊了会闲话,薛姨妈过来随着她们睡下,三个姑娘才去各自安睡。 宝钗翻来覆去的有些睡不着,李修给她的那套织机,真是天人所为。她粗略的一算,雇上十个织娘,就能顶一百个织娘的劳作。 藏在自家老宅里开个织厂,不显山不露水,就当做是江南的织品,在京城里发卖。光是路费银子和人工的月例,就能挣出不少来。 要是品质再高些,定色再稳些,送进宫里都是行的。 这样一来,自家这个皇商,不就是自产自销了吗,偌大的京城,养一个百年皇商老店,自然是能行的。 薛家这一辈没有读书人也不怕,挣一份外人不知的家产来,好好培养哥哥以后的孩子,薛家还是那个金陵四大家。 是了,是了。 此事就着落在他的身上,我先稳住母亲,不让她再想着什么金啊玉啊的;等黛玉回来,我再帮着她续上木石之缘,就能全身而退了。 唉~~~谁又不是被困在了这府里呢。 至于说贾琮......想来是管家的凤辣子看出了薛家的转变,故意的拿贾琮套取他的同情。 这个表姐啊,眼光可真是毒辣,知道是奇货可居,想着先下手为强呢。哼~~~,那要先过了我这关,不照顾好了他,我都给你拦下,让你看的见摸不着。 不得不说,贾琮是个好的帮手。府里上下都看不到他,半点什么事,都方便着呢。不过,我素来也有一个闲子未动,你能送去贾琮,我就把贾环派过去。就说是请教学问,一起读书,想来三丫头不会为此和我着恼。 好!就这么去办。明日我先去会会凤姐姐,点她一下再说。 慢慢想着,宝钗终于是累了,香甜的睡了过去。 马房院子里,李修可还没睡呢。捧着一本刚给自己的食谱大全,认真的读着。 君子远庖厨,他在老家里,也是有仆人管家伺候的学子,做饭这种事,他实在是一窍不通。 于是乎,一本书就扔在了自己面前,大个子嘿嘿坏笑着告诉他,学会了这本书上菜式,不愁没姑娘喜欢的。 抱着试一试的想法,他挑灯夜读。 很快找出来应该能做的早饭,烤馒头片。 用料极其简单不说,还不用什么油盐酱醋。毕竟他也没有啊,还不知道明天薛蟠能不能送过来呢。 在脑海里反复过了几遍步骤,披上衣服下了床。拿出一个馒头,掰成了两半,找根树枝擦干净了穿了过去,跑到厨房里,吹醒了炭火,手里举着慢慢的烤了起来...... 京杭运河上,一艘三层的官船,停靠在了姑苏码头。顶层的一扇窗棂被缓缓的推开,露出一张似娇花照水又怯弱不胜的绝美面庞。 侧耳听着哗哗的水声,举起手里的一杯水酒,洒进了运河,今天是她父亲的七七。原本是想着在老家歇几天再走的,不成想外祖母一封信函,催着自己上路。朝廷也派了官船和护卫等着自己,无奈之下,只好发丧了父亲入祖坟,盖上了最后一抔土,泪别亲人和故乡,登上了回京的大船。 她知道不得不走的原因,自己身上有着一千多万两的银票,那是父亲用命换回来的盐税,也是给她在新皇那里的买命钱。 孤女林黛玉,身负林贾两家血脉的女孩儿,此刻就如流水中的浮萍一般,无依无靠,任由波浪的摆布。 抬首看看天边照在故乡的明月,再见它时,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泪已尽,心尚悲,总有一个梦中的影子再找她,在她耳边呢喃,莫伤悲,莫伤悲,敦煌一见解前尘。 你是谁?怎么不是宝玉?你可知,我再入荣国府时,哪里还有出门时。 那里就是埋我的香冢。 李修含着被烫疼的手指,捡起掉在地上的馒头,吹干净浮土,开心的笑了起来。 成了,虽然烤的挺黑的,但是还是能吃的。看来某家还是有做菜的天赋吗,治大国若烹小鲜,区区小事怎难得住自己。 不过,那菜谱上怎么全是淮扬菜?难道有人特别喜欢吃吗? . 第十九集 贾政来访 贾琮发誓,这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馒头,虽然焦了一些,可还是那样脆,那样香。 李修很满意他这番表现,两个人就着贾琮顺来的咸菜,再撕了点酱牛肉和卤鸡肉,合着温水吃了一个肚圆。 然后开始温书,三百千背了三遍,才算贾琮过关,李修开始教受第一课《孝经》。 贾琮很是惊奇的跟着李修背诵起:仲尼居,曾子侍。子曰:先王有至德要道,以顺天下,民用和睦,上下无怨,汝知之乎? 儒家十三经,孝经乃是童生考试之必考一经。 李修的针对性很强,就是要贾琮能考中童生。《孝经》、《论语》、《孟子》、《礼记》这四记是童生考的范畴,偶尔间或考考《尔雅》,也不算什么难事。 先教授他《孝经》的目地,却是想要为他扫清读书的障碍。 万一贾府不同意,贾琮张嘴就背一段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也就能堵了他们嘴。 本来你们家就被圣上说过不孝,要是连这个都不能学,传到圣上耳朵里,那块不孝的匾,很快就能做出来,还是御笔的。 李修作为世家望族的子弟,这些心眼和道理,都是从小有人教。他学的《孝经》可是唐玄宗作序的真迹,就供奉在陇西堂里,也是这位帝皇把《孝经》定为了必考之书。 通篇的注解,不是宋璟就是张九龄,开元盛世两代宰相的见解,比之南宋的朱子,高明的太多。 这就是世家望族的底蕴,书多、注解多、注解大家多。 于是乎,几近百年的荣国府,第一次响起了朗朗读书声,贾琮扯着脖子大喊道:“一句之内,意有兼明;今存于疏,用广发挥。” 背书就是要喊,背熟了才能默诵。 李修当年可是站在莫高窟的楼上,对着茫茫沙漠,喊了五年。 幽深的巷道内,亮起一盏灯火,贾琮喊破喉咙,也就能后街上听到个音。除了有心前来探视的贾政外,阖府上下哪知道西北角的马房里,有个孩子在背书。 贾政不是心血来潮,他昨晚想了又想,决定趁着清晨无人时,来看看李修。 冤家宜解不宜结,他是真有这份心思。 女儿元春封妃,他高兴之余是后怕。皇上这手又打又拉,让他警觉。疏于朝政的他,实在想不通皇上到底想要做什么。不过有一个人,也许能帮他解开谜题也说不定。这个人就是软禁在府里的李修。 李修刚一进府,清客詹光就把李修的过往打探了清楚。还真是未来的一族之长,也是自己大儿媳五服的兄弟。 李守中的曾祖是李修的高祖兄弟,就犹如荣宁二府一样,贾宝玉的曾祖是贾蓉的高祖兄弟,这不就是一家人么。 作为宁荣二府唯一的恩蒙文官,贾政当然清楚李守中的价值。祖籍金陵的贾家,要是想在贾宝玉乃至贾宝玉的后人科举出仕的话,绕不过金陵国子监的李守中。 他必是主考之一。 至于说李纨的儿子,他的大孙子贾蘭么,作为外公的李守中,还能难为了去吗?安安静静长大即可,必有他的功名。 可要是得罪了李修,贾宝玉可就未必了。 所以昨晚贾政特意的在赵姨娘房里睡下,就为了大清早能静悄悄的看看李修。哪怕什么也谈不拢,来个相安无事也好。 谁曾想,一进这条巷道,就听见了一个孩子在背《孝经》,让他是惊喜莫名。 陪他来的是日常服侍王夫人却和赵姨娘交好的丫鬟彩云,贾政为了隐藏自己行踪,可是费了一番心思。 彩云挑着灯笼在前,听见读书声,却不走了。 贾政嗯了一声。 彩云伏低了身子小声的说道:“这是大老爷那边琮少爷的声音。老爷,奴婢想...想着环少爷也该如此的。” 贾政又是一喜,贾府的大丫鬟们,还真都是个顶个的会办事。 贾琮背书,彩云就立即想到把贾环也叫过来背书,先不管和谁学,学什么,最起码贾琮的上进心,应该让贾环也有。 贾政挥挥手,让她去叫:“不错,我也正有此意。你悄悄的回去,把这话告诉姨娘,让她慢慢准备,不可惊动了旁人。” 彩云把灯笼给了政老爷拿着,自己摸着黑就跑了回去。 贾政自己挑着灯,慢慢的来到了马房院子前,用手轻轻一推院门,没上门闩,信步走了进去,立在门洞里看着一个小子站在院子里背对着自己再喊书。 李修也瞧见了他,那盏灯笼可是亮的很,人影子被拉的老长,虽然看不清是谁,反正不是闹鬼。 “何人来访?可是搅了主家清梦。” 贾琮吓一跳,回头一看,赶紧弯腰:“二老爷。” 啪的一声,屁股上挨了树枝一下打。 李修训他:“背书切忌三心二意,要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定力。继续背诵!” 贾琮犹豫了一下,转过身继续自己的功课。 李修扔下树枝过来和贾政见礼,来者是主,自己为客,该有的礼数不可缺。 贾政与他回礼,好奇的打量了一下这间马房,有个几十年,他没有来过这了。 李修请他进了屋,倒了一杯温水给他,二人落座,彼此陷入沉默。 贾政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李修也不想先开口。 只是默默听着贾琮背完了一整篇的孝经后,贾政才找到话题:“为何要先学孝经?不该是中庸么?” “孝经先考,所以学之。” 贾政琢磨了一下,很是不解:“为何是要教他?你不是与我家有仇的么?” 李修哂笑了一下:“存周公,有仇的是秦家。我只是帮朋友出个殡而已,当时你们若能让一步,也不会有今天的相见。” “我家不能让啊~~~”贾政悠悠的回了一句。 “所以我教他孝经。” 李修毫不客气的怼了回去:“我要是不教他,就是圣上教贵府孝经了。” 贾政怔怔的看着李修,半响才开口说话:“你不怨恨我家吗?” “学生如今还有的选吗?存周公,我若不是关陇世家子弟,早就死在了承天门外。贵府若不是勋贵国公之后,也就和王子胜一个下场。” 贾政默认了这句话,他是不通事务,不是不通时务。贾家如今虚弱成什么样,他还是心里有数的。 所以才一心想改换门庭,由武转文,由勋贵转成世家。 勋贵难有传承,尤其是在京的勋贵家,能过三代的就要喊皇恩浩荡。 荣国府自贾源开府,经贾代善到贾赦,正好是三代,也由荣国公锐减到了一等将军,这其中差了多少。 公侯伯子男为爵,逐代递减也该是个伯,况且贾代善可是原等承袭,再怎么降,也不应该跌出爵位,一等将军算个什么,离着三等男,还差一个一等骑车都尉。 再看看别人家,镇国公第三代是一等伯,理国公和修国公第三代都是一等子。这才是勋贵家该有的传承,五世而斩么,人家还能有两代人的时间布局。 贾家可好,荣国府剩个世袭一等将军,宁国府全称已经是宁府了。 可世家什么样,他没见过。能接触到的世家孩子就两个半,一个是大儿媳妇李纨李宫裁,女儿家都能有名有字,可见一斑;另一个是眼前的李修,忠义无双杀伐果断,据说焦大就是死在他的手上,是个狠人。 剩下的半个是外甥女林黛玉,其父林海祖上是三代列侯,其家业经五世,至林海之父,皇恩浩荡又袭了一世,林海本人则顺利的科举出身。 可惜人丁不旺,自己传不去了,到了黛玉这是第六代,还是个女孩儿,林海自己都能呕死。 当初把贾敏嫁给林海时,贾政父亲代善公就说道,吾家若想富贵长安,还要看敏儿。 那时节的林家可是四代列侯,林海又是探花出身,凭着这身份背景,活得时候长点,妥妥的要进中书。 要不怎么说,人算不如天算,可惜可惜呢。 就算黛玉是半个世家之女,那才情举止,容颜礼仪,哪个不是冠绝宁荣二府的。表外甥女薛家宝钗靠着天分勉强打个平手,但内里的见识,还是差了一筹。 黛玉能在贾琏无时不刻的觊觎下,紧紧地守住其父留下来的盐税,又在终于等到朝廷派人来取的时候,毫不犹豫的交出并散尽余财给了贾琏。 光是这份心性,贾政自问自己都做不到,更何况一个十二三的女孩。 因此,贾政看到了世家才有的底蕴之一,如何的教育子女。 尤其是现在,李修刚刚软禁在了贾府,就能抓住一个长房的庶子背书,不管是因缘巧合也好,刻意经营也罢,这一手以德报怨真是让他叹服。 贾政沉吟良久,才试探着说出了自己要说的话:“李公子,事已至此,你我两家都是被圣上架在炉上烹烤的猎物。若要再是彼此为难的话,贾家固然是难逃,李公子的前途也要一旦抛。这是两败之局,不可取也。” 李修拱手称是,这局就是曹丞相送祢衡给黄祖的翻版,黄祖不杀祢衡,还能周旋下去。杀了祢衡,尽失人心,引来曹操孙权两家来攻,最终命丧沙场,丢了江夏。 贾政见李修明白这关窍,很是高兴,继续说道:“政身为荣国府掌家之人,愿与公子尽弃前嫌,你我两家就当做个闹口角的邻居如何?” “鸡犬相闻?” 贾政笑了起来,后一句是老死不相往来。那可不是他亲自过来的意思。 “非也非也!政欲聘公子为西席。对外还是个上意,看着也是软禁在政的府上。对内则要给公子正名,也省的小人们作祟。” 李修盘算了一下形势,也就是说贾政是来求和的,或可能让自己的形势变得好些,以免两败俱伤。 西席不西席的,就是那么一说,人家家里是有私塾,能来自己这里上课的,也就贾琮一个孩子,还不是他的儿子。要说宝玉能不能来,李修根本不做他想,要来昨天就来看自己了,没来就说明了一切。 想到这里,李修斟酌着开了口:“政公的意思,在下明白了。和为贵,修也愿意如此。至于一个虚名,不要也罢。修愿意教贾琮,不是为了府上,是替圣人传道。慢说贾琮还是府上的少爷,就是府上的下人小厮甚至丫鬟婆子,只要想学的,修是一概不拒。” “哦?那公子以何为生?” 管饭如同要饭,吃人家的嘴短,贾政不觉得李修不会想不到这里。 李修骄傲的一挺胸:“修不才,是案首。” 贾政暗暗羞愧,也明白了李修的底气。 一县考试,案首为第一者。前二十名,才有廪生资格。虽不为官,但朝廷每月供给米面六斗,月银六两。 换句话说,李修是朝廷养着的人,来贾家不过限制了出行,完全不用吃贾家的一粒米。 要是再考个府试前十,待遇再有提升,米面八斗,月银八两。才高八斗就是这么来的。 按如今市面的粮食来算,一斗十三斤,六斗就是七十八斤米面,养活四口之家都不成问题,何况李修孤身一人。 不为五斗米折腰,何况六斗乎。 贾政无奈的一笑,人家就差说不饮盗泉水了,自己也就收了别的心思:“如此也好。那就当个亲家走动吧,你与吾儿媳可是未出五服的姐弟,这点总不能不认吧。” 李修摇摇头:“修来京城两年矣,未曾登门一次,为的就是不扰姐姐的生活。寡居不易,尤其是在贵府,我与宝玉等人相识日久,没少听说贵府的做派。要是给她添麻烦,修还是不见的好。” 贾政一拍桌子:“不行!必须要认!哪有姐弟居一府之地,还不能相见的道理!传出去的话,我贾家成了什么?” 李修没想到贾政在这件事上如此的坚决,也想不通他为什么一定要让自己去见李纨。只好说道:“修不便出入内宅。” 贾政竟然说道:“那就让她来这里,怎么也是我家,你又不是外男,姐弟相认,大善。” 李修无奈,只好答应了下来。他哪知道,贾政是在为贾环考量啊。跟着宝玉一起读书,贾环读到死也读不出来。可要跟着李修就不同了,考个秀才自食其力,贾环出府也能养活自己,也算自己这个爹不白当。 . 第二十集 识大体 宝钗断封号 黎明即起,打扫庭除。 卯时二刻,贾母小院里已经站满了请安的头层主子们。 邢、王两位夫人并做客的薛姨妈站在回廊挨着门口的位子,相互的点头示意,聊起来今天要回请的宾客。 王夫人难得的跟邢夫人客气着,因为今天还要依仗邢夫人的诰命身份陪客,贾母不会出席的话,阖府身份最高的就是她了。 薛姨妈这样皇商的身份,反而尴尬,只能用王夫人的妹妹这层关系见各家的诰命。 三春因为住着近,是最早起来等在院子里的,身边各带着两个大丫鬟,一群人先过去和夫人们见礼。 宝钗领着莺儿随她们一起。 贾家的规矩还是很大,早起都要来给贾母先请安。散了后,姑娘们要等一等,等两位夫人各自回去了,再去依次给两位夫人请安。 这是女眷们每天的必修,一点都不能错,人也不能少。要的就是早睡早起,紧守女德。 至于男人们么,贾赦和贾政等人都要在辰时过来请安,那时早饭已过,兄弟两个要问问母亲一天的安排。 阖府上下能睡懒觉到辰时才起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贾母,一个是睡在贾母套间暖阁的贾宝玉。 也就是林黛玉还没回来,她是住在套间外面碧纱橱里的姑娘,甭管那两位醒没醒,她都要小心翼翼的爬起来,出门在院子里和三春一起等着。 姑娘们凑在一起也小声的聊着话题,今天史家的姑娘史湘云要跟着她婶子一起过来,到时候,她们又可以凑在一处热闹热闹了。 宝钗和她们说笑几句后,假意的问着探春:“环兄弟呢?往日他可来的不晚,今天怎么没见到他。” 探春急忙看向院子外,贾环不受待见是真的,可不能缺了请安的礼。否则可是大过。 彩云和金钏今天陪着王夫人来的,一双眼睛随时注意着众人,听宝钗问贾环,又见探春往外张望,小碎步赶过来,拉着探春小声的告诉了她:“先别找了。老爷和他说话呢,等会他和老爷一起过来。” 探春不由得紧张起来,生怕弟弟惹了老爷生气。 宝钗却笑了起来:“那可要恭喜三妹妹了,环兄弟必是有了好事,否则姨丈也不会大清早的找他说事。安稳等着,不会错。” 彩云蛮有深意的跟宝钗取笑:“宝姑娘倒是能掐会算。不如再算一算林姑娘什么时候回来,告诉屋里那位小爷一声,保管着他起了床。” 三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都看着宝钗如何应答。 没法子,金玉良缘要抢木石姻缘的传说,早就传遍了全府,薛宝钗和林黛玉之间的争斗,就是没有也变成了有。 要搁以往,宝钗或许回上一嘴。如今么,宝钗笑得格外畅快:“我不算,又没有个谢媒钱,我算他们做什么?” 咦? 听见这话的丫鬟们,都好奇的看了过来,宝姐姐这是转了性子还是放下了争执? 宝钗都不用去看她们,准知道眼睛都盯在自己身上呢,笑吟吟的又说道:“不过,我倒是要给姐妹们提个醒,林妹妹回来要守服一年。府里有着老太太,她也不好太过的,咱们呀倒是要帮她一把,随身的衣物首饰,能素着就素着。她心里不舒服,我们也多担待,这才是姐妹们的情谊呢。” 迎春点头赞叹:“必要你这个宝钗说出来才行,我有心却无力,三妹妹四妹妹又不好多说,这事就依仗着你了。” 探春和惜春也连连点头,宝钗倒不推辞了:“承蒙姐妹们抬爱,那一会儿,我就去说说看。” 丫鬟们也都暗暗点头,宝姑娘到底是宝姑娘,大面上的事,没见人家错过。 宝钗心内却是另有他想,李修能为友闹丧,我也可以为友守丧...... 门帘一挑,鸳鸯出来了,声音不高不低的先给三位夫人请安:“给大太太,太太请安,给薛姨妈请安。老太太已经等着各位了,请夫人们进去,姑娘们也请进来吧。几位婶子们请稍等,大清早的劳烦婶子们跑来一趟。” 院子外面站着的是各家大管事的媳妇们,像赖大家的、林之孝家的、王善保家的、周瑞家的等等,她们是第二批请安的女眷。能进屋的没几个,大部分都是进了院子磕个头,这已经是很有身份的事情了。 好多人,连请安的资格都没有呢,比如说---贾琮。 三位夫人先进去,就跟隐身人一样的珠大嫂子李纨,这才从游廊角落里站起身,带着宝钗和三春进去请安。 她手里还拉着迷迷糊糊没睡醒的贾蘭,八岁的孩子已经这样早起请安了一年多。 她们刚进去,院子外面忽然热闹起来,婆子们呼啦啦让开了一条路,连声的对风风火火前来的王熙凤说着客气话。 王熙凤一边走一边说道:“哎哟,差点是来晚了。嫂子们先等等我进去的,要不,老太太肯定要发落我个不是。” 旁人只得陪笑,不敢接话,也就是赖大家的逗她两句:“想是夜里想着琏二爷,起晚了吧?老太太不会为这个责罚你去。” “哎哟嫂子,我想着他,琏二爷会想着我吗?大清早的来了个小黄门,二爷又不在家,又不好先麻烦两位老爷,我只好和平儿跟着赖管家隔着屏风问人家的来意。嫂子别进去请安了,老爷过去见客了,赶紧前面安排人伺候着。我去跟老太太说一声。” 话音一落,人也到了门前,门帘挑起来,就听着她笑着就进去说到:“我没有来晚吧,老祖宗可不能怪我,我可是办差去了。大清早的就不让人安生,老祖宗可要给我个赏才是。” 外面婆子们都咧嘴,这张嘴,死的也能说成活的,难怪老太太喜欢她呢。 赖大家的不敢站着了,赶紧招呼几个人往外走,来了小黄门,必定是宫里的事,说不定是娘娘的事呢,可不敢耽搁。 屋子里她一来就笑声不断,贾母假意的恼她:“凭他来的是谁,你不来看我,就是不孝,该罚。” 王熙凤笑着过去先磕头,然后赖在地上不起来:“罚我?那好,我认罚。我先把宫里的人赶走,再回来领罚行不行?” 一句宫里来的,一下子让众人紧张起来,可看着王熙凤的样子,又不是什么不好的事,都急躁起来,催着她赶紧说事。 王夫人更是说她:“好孩子,别和老祖宗撒娇了,快说什么事?” 王熙凤偏还不说,喊着鸳鸯取家法:“夫人请稍等着,鸳鸯打了我才能说的。” “你这个泼猴!”贾母绷不住的笑了起来。 宝钗等人也笑了出来,实在是这句太应景。 “你把太太急坏了可怎么行,先说什么事,说的好了有赏。” 随着贾母这句话,鸳鸯也顺势把她搀了起来,还给她掸了掸裙摆:“一早晨的就你闹腾,吵醒了那位小爷,你去哄他。” 轰的一声屋子里的人都笑了出来,宝玉迷迷瞪瞪的站在二门口不知所措。 王熙凤扭了一把鸳鸯的嘴:“你就逗他吧,等着袭人跟你算账去。老祖宗、大太太、太太莫急,是好事。今早上我刚要过来请安,赖管家急忙忙的来找,说宫里来了个小黄门。我一想,又不是总管什么的,也就没往里面请两位老爷,我和平儿就先出去见见。我这一见,你们猜,怎么着?” 探春最急:“是不是大姐姐有什么消息?” 王熙凤一拍巴掌:“还是三妹妹机敏!昨日咱们娘娘封的妃,今日早朝时,就有了封号,已经过了朝堂,写进了玉牒。你们猜,封的什么号?” 宝玉一听这个来了精神,几步走过来大声说道:“姐姐这话可是难猜。宫里妃位分六等二十四妃,难不成我们要猜二十四次才说的中。给老祖宗请安,给大太太请安,给姨妈请安,给太太请安。给诸位姊妹请安。” 宝钗等人都站起身给宝玉回礼。 贾母伸手要他过去,搂在怀里问他睡醒了没有,这才催问熙凤:“别兜圈子了,快说说是几等的,她们也好猜不是。” 贾宝玉说的不错,从庶三品到正二品,可是隔着六等,每等又有四人,共计二十四妃,不说等级可是难猜的很。 众人心里都在盘算一本账,元春是新晋的妃子,跳过了昭仪昭容,应该是文樱婉容四妃之一,这是庶三品的位次。也符合其父贾政五品员外郎的身份。 王熙凤抿嘴笑着说道:“你们再也想不到,我刚开始也是不懂,幸好老爷及时赶了过去,我才知道原来还有这么多说道。” “快说快说!” “一等!”王熙凤竖起一根手指头原地转了个圈给众人看清楚。 屋子里的人都吸了一口气,这也太...宠爱了吧。 贾母都不淡定了:“凤丫头,这可当真?” “老祖宗,我怎么敢拿这种事哄您。” “那...那...那是什么?” 宝玉还在低头想着,宝钗给了答案:“一等四妃以贤良淑德四字封号,大姐姐久居凤藻宫,论资历论身份,排在一等也是应该。我想着,莫不是德妃?” 她说完心里都发慌,千万不要是德妃和贤妃,那是皇上反讽贾家的封号。都说了贾家不孝,再给个贤或德,不是骂人还能是什么。良妃最稳,淑妃最美,就看那位大姐姐是美色过人还是稳中求胜。 大家伙都点点头,懂不懂的都认为宝钗说的对,贤良淑德,德妃排在最后,也是最有可能给的号。 王熙凤却摇摇头:“还是不中!乃是四妃之首的贤妃!” 贾母就感觉一阵阵的头晕,贾宝玉和鸳鸯赶紧扶住了她。 王夫人的嘴都合不上了,邢夫人笑的更假了一些,薛姨妈则一片茫然。 屋子里跪倒一片,都给贾母道喜,院子外面也陆续知道了什么事,琥珀干脆挑起帘子请进来几位有身份的,都喊着大喜,跪倒磕头。 三春来不及多想,笑着过去扶住两位夫人,唯有薛宝钗心里是一阵阵的冰凉。 先是规矩不符,侍寝封妃可以一天之内就办得妥,那是皇上的私事,一言而决就行。 封号却要朝堂议论一番,毕竟是正二品吃着朝廷俸禄的皇妃,哪有这般痛快的给字。 不是婕妤、美人一般的随意,每个字都要有讲,况且还要思量以后晋位的事宜。 四妃之上是皇贵妃,到现在还空着那两个位子呢,元春,哦不,是贤妃,骤然从凤藻宫尚书女官的位置,窜到了四妃之首,还是以国公府嫡女的身份上位,代表着极有可能晋位贵妃。 朝堂上下,是怎么同意一个勋贵女,晋位贵妃的呢?外戚从来都是朝堂极为防范的存在,百官又是怎么一天之内就同意了这个封号? 古怪,太古怪! 宝钗压制住心头的烦躁,悄悄看向李纨。自己看不清的事情,不知道世家女的珠大嫂子会怎么想? 果然,李纨的嘴角奇怪的一咧,似是惊讶又似担心。紧紧地按着贾蘭跪在地上不让起来,身子却微微发抖。 宝钗心里一动,悄悄过去蹲下身子拉起了贾蘭,冲着面色平静的李纨微微一笑,趁着满屋里的欢腾,小声的跟李纨说道:“珠大嫂子,我替我哥哥谢过您族中兄弟的相助。若是有机会,还是见一见的吧。” 李纨好像听不懂一般,笑着带贾蘭站在了人群最后。 薛宝钗不再跟过去,话说到就行,以后的事,还长远着呢。 . 第二十一集 看我七十二变 事情还是果然如此,小黄门就是过来通报一声,趁着早朝未散,贾府要赶过去谢恩。 贾政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赖管家赶紧拿出一封红包示意他看赏。 贾政这才醒悟过来,给了赏钱送小黄门出府,急忙忙的回了正房换上朝服,又催促去请兄长贾赦,又安排人去后院给母亲报信。 急匆匆时辰过的很快,辰巳相交时,贾政兄弟两个从宫中赶了回来;慌忙忙去见贾母诉说端详。 李纨带着姑娘们躲进了碧纱橱里,前面就留下了宝玉陪着听话。 贾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起了贤妃的由来:“儿子见了大明宫的戴总管,他告诉了这封号的由来。原来是元春...娘娘,主动与皇上说起被囚在咱们府里的李修。娘娘说冤家宜解不宜结,贾家先办错了事,怪不到李修身上。贾家认罪认罚,更不能囚一位为友尽义的读书郎。圣上大喜,称赞娘娘品性贤良,故此才封的贤妃。早朝时,咱家的故交们帮着说了好些话,后宫之中一位勋贵女都没有,老臣们也心里不安。争执了几句后,也都顺了圣上的心思。” 贾母这才稳住了心神,高兴起来:“还是元春识大体,看的长远啊。新皇内宫之中,确实不能没有勋贵女,否则也是不稳。只是...那个李修,真就这么放过了他吗?” 老太太还记着仇呢,自家错什么的不用外人置喙,凭什么你一个小子就闹得满城风雨,死了王家人,断了贾家兵权的一条胳膊;没了宁国府,又绝了贾家一条根。要不是这两天忙活腾不出手,早就开始整治他了。 贾赦愁着眉:“不放过,也不行啊。满朝都看着,大侄女还做了保才封了贤妃。咱们要是拧着来,怕对娘娘不好吧。君前毁诺,可有欺君的嫌疑。” 贾母也皱眉:“哪有你说的那么玄乎!圣上说什么了没有?” 贾政叹口气:“难就难在这里,按理说圣上既然采纳了娘娘的说辞,就该下旨放了李修出府才是。可是偏偏圣上什么都没说,这倒是让咱家坐蜡的一件事。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不过...母亲,儿子倒是跟那李修先谈了谈。” “哦?你何时去找的他?” “就在今早,儿子想着朝堂多事之秋的时候,咱家又被敲打了一番没了宁国府,万事还是求稳为主。就与那李修约定了尽弃前嫌。” “哼!”贾母大怒:“他当然是巴不得如此呢!若你父亲在时,满朝上下,谁敢这么招惹咱们家?!说来还是你们无能,一个秀才都登门上户了,你们还打算把他供起来养着吗!” 这话说得兄弟两个都坐不住,赶紧起身跪倒称罪。 贾赦看看为难的贾政,问贾母说道:“母亲的意思是除了他?” 贾母啐他一口:“糊涂!给了个贤字,又怎么能办这种事!传我的话,不给他饭吃,饿着他,看他求不求咱家。只要求了,就让他给珍儿磕头认罪,这样才能饶过他去。否则,祖宗的基业,被一个秀才败坏,我死了怎么去见你们的父亲。” 说完老太太就哭了起来,贾政想说李修不用吃咱家粮食的话,也咽进了肚子里,和大哥一起先哄着母亲再说。 王熙凤这时候进来,规规矩矩的回话:“各家管事的已经送了礼来,想来命妇们也将要登门。如何接待贵客,还请老太太、老爷太太们拿个章程。” 贾母略一思量,对熙凤说道:“原先的酒宴再添上六道菜,回礼也厚上三分,不能坠了宫里娘娘的面子。一切开销从公中走账,我这院子里单开一席,想来四王的王妃们也会前来,我和老大家的陪着她们。淑清去正院陪着别的命妇,如今你的身份也够了。赦儿和政儿在荣喜堂摆宴,等着八公家来人,昨日他们没来,今日是必到的。叫上子腾,元春的分位也有王家的一半。凤丫头居中揽总,盯紧了各处的人手。” 一一称是后,王熙凤眼珠一转问道:“还有件事,老祖宗可要先拿个主意。” “什么事?” 王熙凤用手一指后院:“要是有人要见那个秀才,咱家可要怎么说。” 贾母气的直跺脚:“谁要见他一个祸害!” 王熙凤吸口气,缓缓的说出了三个字:“龙禁卫。” 贾母一愣,这三个字犹如一把钢刀一样,横在了她的面前。 “他...他一个秀才,龙禁卫见他做什么?” 贾赦吃了一惊:“莫不是皇上要试探咱们家?” 贾政赶紧说道:“还好与他已经言和。” 贾母又怒道:“乱什么乱!凤丫头,你说,到底是谁要见他!” 王熙凤稳稳的回话:“襄阳侯家的管事特意说的,他们家的三少爷今天要来府上贺喜,顺便想见见李修。” 全都不明所以,襄阳侯府与李修何时有的关联,怎么从未听说过。 王熙凤也是不知道,只说就是这么传过来的话。 “他家的三少爷我记着清楚,和东府的贾蓉先后进的龙禁卫,所以我才特意的给老祖宗回这个话。万一来了真要见,咱们是拦着不让见,还是怎么说。” 贾母就瞧着两个儿子,外面的事,她哪知道那么多去。 贾赦捻捻胡子,又先开了口:“琏儿媳妇这话倒是没个错。给蓉小子买龙禁卫的时候,确实是襄阳侯家的老三也买了一个空位。可他俩什么时候认识的,关系又怎么样,可就不得而知了。老二,你有什么消息?” 贾政也直摇头,却忽然眼前一亮:“嗐!何必猜来猜去的呢。人就在咱们府上,直接问问他不就好了。母亲,小不忍则乱大谋啊。咱家不比从前了,儿子们不孝,没守住祖宗的基业,今后要全靠着宫里的娘娘周全。母亲,退一步,海阔天空。” 说实在的,贾母根本不在乎什么襄阳侯,她在乎的是龙禁卫的身份。 贾珍肯掏一千二百两给儿子买这个身份,不全是为了儿媳妇的灵牌上写的好看,也有派人站队新皇的意思在内。不过就是步子小了些。 龙禁卫是新皇一手打造的护卫,除了护卫自己以外,纳进一些勋贵子弟当作人质,是要通过他们羁绊住各家。 猛地一个勋贵子弟的龙禁卫要来见李修,老太太不由得要多想想,这是圣上的意思呢,还是他们家有什么想法。 “凤丫头,那人现在在哪呢?”贾母沉声问道。 熙凤略一沉吟,贾政来了个神助攻:“暂时安置在昔日的马房中。” 熙凤果断闭嘴,果然贾母误以为是贾政的安排,恨恨的说了声便宜了他。 藏身碧纱橱的薛宝钗不着痕迹的盯着李纨,听着在马房里关着李修,她心里虽早已知道,却还是心酸了一下。而李纨更是低着头,手紧紧地捏着自己的衣襟。 宝钗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珠大嫂子怎么可能对那个弟弟毫不关心呢。不过是藏在心里,不敢露出来罢了。 心中一叹,贾家的儿媳妇难做! 就是外面那个管家的熙凤姐姐,看似风光无限大权在握的样子,谁又能知道她受了多少累去,又挨了她婆婆多少的委屈。 外面此时没人可怜李修,都在琢磨着利弊。 尤其是王夫人。 死的是她的三哥,升的是她的女儿。 要说最想害死李修的贾府中人,王夫人自认是第一。 可有偏偏不能。 她分得清轻重缓急。 害死李修,可能就保不住元春。这个风险太大,她绝不会用自己的女儿冒险。 二哥不是有了一个计划吗。 她看了一眼邢夫人,又看看贾赦。非要牺牲一个女儿才能害死李修的话,还是用别人的女儿吧。 想到这,她说了话:“老太太容禀,儿媳也觉着我家老爷说的对,冤家宜解不宜结。媳妇娘家三哥的事,也是他命中该有这一劫,应在了李修身上罢了。如今咱们家正是要重新站起的时候,内有娘娘为依靠,外有儿孙们图强。一个秀才,实在不值当的再为他伤神。况且...他又是圣上注意的人,不说敬着他的话,井水不犯河水吧。什么时候圣上要他走了,咱们再说。” 邢夫人立即递话:“弟妹一贯的宽宏,二弟又亲自去看过了他。老太太虽然前面不知情,想来也会照顾弟妹的脸面。” 贾母瞟了一眼邢夫人,不让她再说下去了,告诉王夫人说道:“你能这么想,我老太婆才是宽心。淑清啊,你们王家为贾家做过什么,贾家都记在了心里。” 王夫人赶紧的跪下:“母亲可不要这样说,我也是贾家的人。媳妇娘家都是应该的。” 贾母让宝玉扶起他娘,安慰着说道:“既如此,那就不妨见见他。” 王夫人点点头。 贾母立即发话:“凤儿赶紧的去忙活吧。珠儿媳妇,你带着姑娘们去你那里玩。” 两个孙媳妇都称是,各办各事。女眷不见外客,要不是为了搞明白襄阳侯家老三这个龙禁卫的来意,怎么可能让李修进后宅。 贾母等着女孩们都出了门,才让贾政去提李修来见。 薛姨妈抽个空,告辞走了,人家家事,她不便多听。 贾政派的是林之孝,特意的嘱咐不可怠慢。 过了片刻,丫鬟来报,林管家带着一位公子院外等候。 随着一声请,琥珀挑起了门帘,看见一位器宇轩昂,身材壮硕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李修已经知道了贾家又有什么新鲜事,倒不是他耳聪目明未卜先知,实在是来送消息的人不少。 先是那位送贾琮来的丰儿,再是见他就笑的莺儿,又多了一个见了贾琮就欢天喜地的贾环,他说他是贾政的儿子。 三个人分着先后,把整个事情给李修说了个明白,基于此,李修才同意了去见见贾母。 一路走来目不斜视,谢过了挑门帘的丫鬟,阔步进了里间。 只见当中的榻上,坐着一位满头银发不怒自威的老妇人,心知这就该是贾府的老太君,一品诰命夫人贾史氏。 她身边站起一个少年,正是熟识的贾宝玉,见了自己后,面色有些羞惭。 左边坐着两位中年男人,下垂手是他见过的工部员外郎贾政,上首那位面色阴沉眼神晦涩的,应该是荣国府的袭爵人一等将军贾赦。 李修大概的猜测一下,躬身冲着贾母施礼,朗声说道:“陇西李氏敦煌宗李茂七十二世孙生员李修,见过荣国公府老夫人。” 他这一连串的头衔,瞬间懵了屋里在座的所有人。 李修这是故意的,用家族见面之礼,免了本朝品级差距。 贾母也确实愣了一下,不为别的,就为那第七十二世传人,把她给惊着了。这是传承了有多久啊? 熟知李修身份的贾宝玉,赶紧给祖母介绍:“李茂公自北魏创敦煌宗,迄今一千五百余年。北魏文成帝时授镇西将军,孝文帝时入光禄寺大夫,领雍州刺史,袭敦煌宣公。唐至后梁,共出两位宰相,六位雍州刺史,世代镇守雍州。如今的雍州太守,也是李氏的李藻,不过却是丹阳房人了。” 贾母眨眨眼,终于消化完了李修的家世。什么是世家,什么又是望族,自己家跟人家比起来,就是个孩子啊! . 第二十二集 引争锋姐弟终相见 李修在贾宝玉的引见下,与贾府中人见过了面。谢了座,大大方方坐在了贾政身旁。 贾母等他喝了口茶,才慢悠悠的和李修聊了起来。 “旁的话,老身也不多说了。你我两家本无冤无仇的,要不是你年少多事,也落不到今天的局面。这样吧,就在府里好生的住下。缺什么短什么的,就跟下边人说。咱们也当个亲戚走动就行。” 李修可不接她这话,接了就成了自己理亏。 “老夫人所言与圣上之意相悖,请恕小子不敢苟同。在下也不愿寄居在贵府上,奈何皇命难为。但有一点,修与存周公也说过。修乃是廪生,一应吃穿用度,不惊动府上半分毫才是道理。存周公已然答应了在下,借房舍一间,相安无事全了皇命是正理。” 贾母感到一阵的牙碜,左一句圣上之意,右一句皇命难为,根本就把自己的话当做了耳旁风,真是不识好歹的小子。 贾赦咳嗽一声,拿捏了一个架子问李修话:“如今你父母可还在否?” 李修一皱眉,起身站立,双手叉在身前说道:“贾恩侯见问修之父母可在,当人言乎?修之母,乃琅琊王氏女。”说着这话,眼睛就一扫王夫人。 王夫人果然惊讶,她是太原王氏的分支,怎能不知道琅琊王。 “只因敦煌夏热冬寒,不幸染了时疫,撇下幼儿与爱夫,撒手人寰。修每念与此,都痛彻心扉,此丧母之痛,贾恩侯尚未品尝,然终有机会的。” 你说我死去的娘,我就咒你活着的娘。辱母之声当面即报。 “修之父,痛失爱侣后,由情悟空,断了俗世,苦修来世再与母亲相会,续三生石上旧姻缘。贾恩侯自不必如此苦情,一世而已,求也求不得。” 这话骂的狠了些,你只一世为人罢了,哪懂什么人伦。 “你...放肆!”贾赦大怒。 李修冷哼一声:“贾恩侯若是想给贾府挣一块不孝的金匾来,可继续对修侮之!” 贾政连忙来劝,贾母瞪会贾赦又瞪会李修,没一个是好人,都是混蛋。 贾赦为何要羞辱李修呢? 他有他的盘算。 荣国府袭爵的是他,可家业却在弟弟手中。按理说,荣国府的一切都是他这个嫡长兄的才是,怎奈母亲尚在,兄弟二人分不得家不说,母亲还偏心二弟一家。偌大的家业归在二房手里,就等着贾宝玉或是出仕或是受封,好能顺理成章的继续把持着家业。 尤其是二房的长女封了皇妃后,长房还有什么指望? 自己能给琏儿留下的还能不能是世袭,他现在都没了把握。一等将军在传下去还要减等,一切顺利的话,还能有个三等将军。万一大姑娘给皇上吹个枕边风,寻贾琏一个错处,岂不就如珍儿一样了吗。 此消彼长之后,荣国府长房很可能被扫地出门,二房袭不袭爵的都不打紧,家业可就都归了他们家啦。 贾赦就是因为总想着这些混账事,所以才故意惹恼李修,坏了这事。板子先打的是贾政,他宁肯减一等封号,也不想丢了家业。 别人不知,贾母怎能不知大儿子想的是什么,气的拍着案几,要把贾赦轰出去。 李修却哈哈一笑,拱手对贾母言道:“修闻贵府有贵女为妃,可喜可贺!老太君,您可知朝廷礼法有一条兄终弟及啊。” 贾赦当即就不说话了,恶狠狠地盯着李修,他怕就怕这条。 李修偏要恶心恶心他,一挥袖子背手在身后说道:“弃德背恩多忤逆,惟行不孝纵痴咍。律法有忤逆除族一说,只要不是了一家人,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兄不终,弟也能及也!” 贾母堂中,诡异的安静了下来。 李修重新坐下,端起一杯茶慢慢的品着。 “这...可是真的?” 李修放下茶碗,笑对贾母言道:“修出身那样的家族,千年来这样的事端,比比皆是,这也是传承的一种手段。赵家太祖太宗的故事,岂不闻乎?老太君,修只求偏安一隅修身读书而已,等到大比之时,自是我脱困之日。偌大的荣国府,容不下小子一张书桌乎?” 贾母看看还在想着这事的大房二房四口子人,心中一叹,点头答应了李修:“既如此,马房归你了。老身把巷道封住,开了后院门给你行走。明着是一府之地,实际却是两家人。还有,今日有个龙禁卫要来寻你,是襄阳侯的后人。老身也不想多事,自会命人引着他去寻你。你与珠儿媳妇是五服的兄弟姊妹,她在我家守着寡,难得有你个娘家兄弟在近前。老身准了你们姐弟相认,却不与我家有什么瓜葛。如此可好?” 李修起身拜谢,长袖一挥,转身就出了贾母的屋子。留下一地鸡毛,让他们自己去撕扯吧。 他还没回马房呢,姐弟可以相认的消息,就传到了李纨的院中。 薛宝钗就等着这消息呢,头一个给李纨道喜:“珠大嫂子,妹妹给您四个字。苦尽甘来!有娘家兄弟在,又是那样一个让人无奈的人,您终能排遣心怀了。” 李纨痴痴的一笑,贾母准了姐弟相认,也就是说李纨可以面见李修,还能常来往李修的住处。对她而言,不啻于能回娘家一样。 惜春却有了疑问:“宝姐姐适才说的那样一个让人无奈。不知是怎样的那样啊?莫非姐姐见过他?” 李纨眼神一动,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今天的宝钗确实有些不一样。 宝钗则早有准备:“我哥哥受他指点颇多,自然就总提起那人那事。我听得耳朵都起了茧子,原以为是个外男不敢在姐妹面前提起。不成想,转了一圈,成了自...” 刚想说自家人,猛地发觉这话有些让人误会,及时的改口说道:“自己身边姐妹的亲人,真是可喜可贺。” 话音未落,平儿就挑着帘子自己进来了:“宝姑娘说了可喜可贺,你们还不去前面贺喜一下咱家的娘娘喜事。快随我来,湘云妹妹在老太太房里苦苦等着你们,好些夫人们也等着见见你们姐妹。” 三春与宝钗无奈,身为女儿家,这样的应酬是必不可少的。纷纷起身与李纨道别。 李纨忽然拉着宝钗的手,亲自送她出门,宝钗紧紧手心,坐了平儿准备好的抬轿,在一群丫鬟们的簇拥下,花枝招展的走了。 李纨作为寡居之人,这样的喜事,她都是避之不及的。久而久之,贾府上下也都习惯了见不到珠大奶奶才是正常的局面。 这恰恰是李纨藏拙养育儿子的谋略。丈夫贾珠走错一步,险险害了全家。被公公贾政失手打死后,李纨就把贾蘭藏在了自己身后,又慢慢的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没了爹的贾蘭,存活太难。 她是二房的长子长媳,又有贾蘭这个二房的长孙。 贾政的二房不论如何走向,只要贾蘭还活着,贾宝玉想拿走二房的一切,简直是不可能。 除非,也来个兄终弟及,或是赶她们娘俩出府,给贾蘭除族。 能吗? 李纨断言,不能。 只要自己不给任何人抹黑她清白的机会,贾家根本不敢撵一个节妇出府。 节妇对贾家而言,是最大的名声。 夫死从子活下去,皇上都要给贾家门前立一个牌坊。 李纨能忍寂寞,难的是活下去。 随着贾蘭一天天的长大,酷爱读书的他,早晚有一天要与不爱读书的宝玉叔叔对上。贾蘭若是先有了功名在身,那对宝玉来说的话,真是一个自己作死的局。 贾母再偏心,王夫人再狠心,都不敢把有功名的贾蘭如现在一般的抛之脑后。 二房的家产,自礼法而言,自族律而言,都是有功名的贾蘭的。 所以,贾蘭读不得书,为此王夫人不惜废了贾家私塾,借口当然是宝玉在学堂挨了打。 何以重宝玉而轻贾蘭? 这跟贾母宠贾政恶贾赦一样,可以毫无道理,也可以有诸多解释。 贾珠不死,哪有这么多事。她当年作为二房新媳妇时,第一件事就是把婆婆安置在贾珠身边的所有通房丫鬟全给打发了。 王夫人不是没找过她发脾气,她用妇德给挡了回去。论读书,李纨没怕过谁。从夫的从字,李纨给婆婆的解释是,辅佐。 孝顺公婆,辅佐夫君。犹如朝臣辅佐朝纲一般,要规劝正路。此乃朱圣人本意哉! 夫妻正路为何? 朱子录张子所言于其《朱子全书》内:夫妇之道,当期初婚,未尝再配。是夫只合一娶,妇只合一嫁。今妇人夫死而不再嫁,如天地之大义;然夫岂得再娶? 朱子再怎么解释,也只是把妾的位子给动了动,还要妻纳之为妾。 莫以为王熙凤辖制贾琏厉害,她是听说了珠大嫂子的事迹后,有样学样,也把贾琏身边的人,打发了个干净。 就留了一个平儿,她不张嘴,平儿只能是她的大丫鬟,贾琏再闹腾,王熙凤也是不理。你敢背着我试试?官司打到大理寺去,看看是谁理亏。 等着旁人都走了干净后,李纨给贾蘭换上一身新衣服,招呼着她的丫鬟们:“带齐东西,咱们也去热闹热闹。” 素云和碧月苦着脸看着放在里屋的好几个大包袱,真不知道该怎么搬。 李纨根本不急,静静的等了一会儿,莺儿悄摸悄的溜进来:“珠大奶奶,我家的车就在院外,用的是我家的婆子,您请放心。” 素云和碧月满脸不解的看着主子,李纨难得的一笑,对着莺儿说道:“替我谢过宝姑娘。回去告诉她,李家人重情重义。” 莺儿答应着,帮着搬运好大包裹,才一路小跑的回了贾母院。 李纨抱着贾蘭,自顾自的上了车,示意素云看赏,哄着儿子说道:“带你去见见舅舅,蘭儿要乖,舅舅才肯教蘭儿读书。” 贾蘭点点小脑袋,他向往读书久已,母亲总是让自己背书,却不肯讲解。搞得他一脑袋的浆糊,根本不明白书中的意思。 这下好了,自己也有个舅舅,还是个能给自己讲书的舅舅。再见了环三叔,可以和他比比谁的舅舅本事大。 一行人绕过梨香院,很快到了马房前,碧月上前叫门,门一开,李修自门内出来,看了几眼李纨,又看了几眼贾蘭,双手抱腹言道:“言告师氏,言告言归。薄污我私,薄浣我衣。” 李纨忍着泪珠,赶紧拉着贾蘭下轿,站在李修面前,略一蹲身,哑着嗓子和道:“害浣害否,归宁父母。” 李修温润的笑起来,对着李纨说道:“敦煌宗李修,见过丹阳宗族姐。李家但有一个男儿尚在,都是李家女的娘家。姐姐,请入家门。” 李纨实在是忍不住的哭了出来,这是李家的门风,她未嫁时,不止一次见过这样的迎接嫁女回门。 而她,却是第一次这样的经历。 梦里梦见了多少回,终在今日成了真。先一步进了门的李纨,扭回头对着陌生的李修的道了声多谢。 来京两年多的李修,也终于一尝所愿的见到了族姐,抱起了贾蘭,兴奋的说道:“快快进屋,尝尝我的手艺。我正要做一道菜呢,可巧姐姐就来了。” 李纨不由得好笑,擦了擦泪珠问他:“是什么?” “粉蒸狮子头!” . 第二十三集 诉心扉 李纨点祸端 “吃啊,我弟弟做的,很不错的。” 素云和碧月一脸幽怨的夹着两个馒头般的大肉球,不知如何张嘴。 李纨装看不见,娘家饭,喝粥也甜。 “大奶奶。”素云实在是忍不住了:“我可是跟您从金陵嫁过来的,我吃过狮子头。”碧月跟着使劲点头:“我老家是金陵的,我也吃过,不长这样。” 李纨用筷子把肉球夹碎,一块一块的夹给儿子吃,贾蘭小嘴都塞满了,鼓着腮帮子,使劲的嚼着。 “我知道我知道,是样子怪了点,可是味道很不错。琮哥儿,你说呢。” 贾琮是有肉吃就是好的,他可不挑食。 “好吃。” 李纨一副我说的对的样子,看着两个丫鬟,再敢说我弟弟做的饭不好吃,挨罚。 素云和碧月叹口气,认命一般低下头去,学着李纨的样子夹碎了大肉球,一小口一小口的咽。 怎么可能好吃的了,一口下去就是一大块肥肉,根本就没有剁碎。 捂着嘴跑出去,找个地方去呕。李修不明所以的端着又一盆菜进了屋。 “她们这是怎么了?” “别管她们,这又是做的什么?” “九丝汤,我觉着挺简单的,就学着做了。” 李纨看了看盆中各种不明的食材,忽然问道:“这些东西都是哪来的?” 李修嗐了一声:“襄阳侯家的毕星给送来的,满满一屋子,姐姐走的时候拿点回去,给蘭儿做些好吃的。” “怎么认识的?” 李修瞧着姐姐一副我必须知道的样子,笑着就把自己和他亡命井底的故事讲了一遍。 贾蘭忽然来了一句话:“舅舅,那你们不成了井底之蛙吗?” 李修大笑起来:“考考你,语出何处?” 贾蘭咽下了最后一口肉,想也不想的跟舅舅说道:“语出《庄子秋水》,子独不闻夫埳阱之蛙乎。” “何解?” “嗯...天外有天,不可故步自封。” 李修对姐姐李纨伸个大拇指,教的不错。李纨一笑:“他都八岁了,再不知道这些,还怎么活。” 贾琮愣在了那里。 李修给他盛了一大碗的九丝汤,让贾琮弥补一下心伤。转头跟贾蘭说着话:“还有一层意思,要不要听?” 贾蘭放下筷子,正襟危坐等着听。 “为人需要时时有奋进之心,犹不可贪图享乐,沉迷奢华,不思进取。那样的人,纵看了天下,也是在井底之人。” 李纨叹口气,摸摸儿子的头,给他也盛了一小碗九丝汤,对弟弟说道:“姐姐最担心的也就是这点,在这么个家,无不以奢靡为荣的。上上下下唯利是图,莫不以为国公的牌子还能吃万年,实在是取祸之道。宁府倾覆在眼前,还不以为戒。唉~~~可惜,我只是个寡居之人,有心也无力。只是以后要苦了蘭儿了。” 贾琮跟着使劲点头:“大嫂子说的对,我看我们家也快完蛋了。我那个嫂子钱亏空的利害,都拿自己的嫁妆出去放贷好填补府里的亏空。” 李纨赶紧止住他:“琮哥儿,这样的话,万万不能再提起。小心你自己。” 贾琮放下碗缩着身子回话:“我知道轻重的大嫂子。要不是在李大哥面前,我才不会这么说呢。” 李纨好奇的看看弟弟,你是如何做到让贾家的子弟对你心悦诚服? 李修只笑不说,招呼回来的素云和碧月:“来来来,尝尝我的九丝汤。真是鸡汤调的味,贾琮给看的火,货真价实。” 贾琮证实此言不虚:“我看着炖鸡的汤滚开了才放的佐料,有笋丝、干豆腐、海米、火腿、活虾。” 贾蘭瞬间眼睛亮了起来:“活虾?什么样啊?会动吗?他们吃什么?” 贾琮干脆带着贾蘭跑到厨房的水缸里去看。 素云和碧月是打死也不想再吃一口的,看着李修吃完了最后一碗,赶紧的收拾桌子,泡茶。 姐弟两个坐在一旁,李修是直摇头:“我在家的时候,我父亲不许家里有丫鬟。不怕姐姐笑话,我有段时间,见了女孩都说不出话。” 李纨捂着嘴笑了一会儿:“苦修到如此吗?” “没法子。我父决意出家,家里就必须有男孩长起来顶住门户。您也知道敦煌宗的使命是什么,国泰民安时,看护文华典籍,那是我汉家的精粹;战乱烽火时,敦煌就是汉家西部土地的底线。李家既享受了千年的传承,就要为斯土流尽热血。” 李纨默然不语,她虽苦,也好过那些在边疆喝风饮沙为国戍边的人。 李修看出了姐姐忧伤,宽慰她说道:“姐姐不必可怜弟弟。世有阴阳,人有善恶。这本就是天道循环的根本。否则,朱夫子也不会用天理去格万物,用人礼去矫正世间了。” 李纨强笑了一下:“兄弟的书,可是读得很透。” “差的远呢。”李修真心的叹口气,要说之前还有些沾沾自喜,觉得自己也是天下大才。可读了一本旁人看不见的《矛盾论》后,整个人都陷入到了对立统一规律、质量互变规律和否定之否定规律中去,不可自拔。 “以后有什么打算?” 李修就把皇上的约定告诉了姐姐:“不考出去,我是脱不了这座囚笼。圣上此举也是图个省事,拿我当警钟放在贾家身旁,瞧着这意思,还是想收他们家为助力。只是不知道,贾家到底还有什么底蕴,能让宫里看的上眼。” 李纨也茫然不解,他们姐弟两个自然不会知道义忠亲王的故事。只能说贾代善与贾代化兄弟俩,深谋远虑。听说过挟寇自重的,谁敢想着挟一个废太子自重。 而且这秘密还放在了王家手里,嘿嘿,真要是有个大不韪的罪过,王家还能给抗一下锅。 现在不知道也好,李纨倒是觉得守着兄弟看他读书是好事。 “既然是府里老太君发了话,下人们也不会搅闹。真要有不开眼的,弟弟也莫客气了去。姐姐在这家只是不说话,可毕竟还有个贾家宗媳的身份,祭祖的时候,我可是站在女眷第三排的第一人。” 李修连声说好:“那以后全靠族姐给兄弟撑腰了。” 姐弟两个都笑了起来,李纨这么说其实是委婉的告诉弟弟,我知道你不怕事,但也少惹点事。你在老太太屋里那一番话,可是把他们害的不轻。 “兄弟靠什么营生?只是吃朝廷的米粮么?” 倒不是说不够,只是居京城大不易,居贾府更不易哉! 李修一个月才六两银子,跟李纨在贾府领的月例一样多。 分别是自己应该得到的二两、王夫人额外加的二两,还有贾母用贾蘭名义给的二两,总计六两。 要说单凭着月例,李纨可说是头一份。只是除此之外再无进项的话,李纨的日子过得一点都不宽松。幸亏她是个省的,也从不多事,才能养着儿子过活。 可李修不同,他是男人,要有应酬的。别看他出不去,可别人没说进不来。单说每月的茶叶、果子、肉蛋,再算上笔墨纸张的消耗,一个月六两,在京城,也就够活着。 为什么李纨要替兄弟想到应酬,你就看今天襄阳侯毕家送来的东西,这是常走动的意思。要只是淡淡的谢礼,送来的就是银子或是布匹。 不拿兄弟当外人,才会想着你最需要的是什么,送来的柴米油盐酱醋茶可是让你居家过日子的心意。 那人家再来了,你不得留客饮杯茶吃盅酒再送走,本身这也是需要交际的手段。读书科举的目地就是做官,做官没个交际的圈子可怎么行? 李家最不缺做官的心得,族中子弟都是要学的;说句大不敬的话,核心子弟可是连《帝范》都要通读研究透,谁让初唐的天家钻着脑袋要挤进世家圈子呢,一个清河崔家就把坐了金殿的李唐贬的够呛,要不是搭上陇西李,哪有底气和五姓七望掰腕子。 李修正是明白这个道理,才和柳湘莲、冯紫英、秦钟、贾宝玉等人走到了一起。 姐姐既然问了,那有些话就要和姐姐说清楚,尤其是一件说不清的事,到底“自己”为什么那么做,他也不知道。 “族姐,弟弟正有件事,要和姐姐说说。我跟薛家来往,可有关隘?” 李纨端起了杯子,让自己坐的舒服些,一双眼眸惊喜的盯着的兄弟,嘴里不住的催促:“快说快说,我今天总觉着薛家的妮儿不对劲,快和姐姐说说,你们有什么来往?” 她这一着急,把金陵土语都带了出来,金陵话里妮儿,就是姑娘家的意思。 李修无奈的说了经过:“还要从故去的秦钟说起。他是生的好看些,惹来些好龙阳的。” 瞧着姐姐眼神看自己不对,连忙自证:“咱家有祖训的,修不敢。” 李纨满意的点点头,继续听着他说:“弟不愿为,可偏偏招人记恨,引来了薛蟠与我争执。我也不惯着他,一顿好打,还要送他见官,这才让他怕了我。 有一次,他惹到五军都督府仇都尉的儿子头上,紫英他们几次说和无果,只好定下演武场比校一场定输赢。 那薛蟠怎么能是行伍世家子的对手,一群人带着他来给我赔罪,央求我替他出场。兄弟一时糊涂就答应了下来。” 哪是他糊涂啊,是那个自己出的手。可这怎么和亲人说,谁听了会信?还以为自己存心欺骗不留真心呢。 隐了这事,只当是自己做的吧,这锅甩不出去。 李纨很着急:“你没受伤吧?后来怎么样了?” 李修说话:“留了手,与他战和了。” 不仅李纨松了口气,跟着蹭故事听得素云和碧月也都松了口气。打打杀杀的事,对她们而言,最是害怕也是最喜欢听的。 “从此,薛蟠就缠上了我,非要与我做个好朋友。我留意了他一段日子,性子是有些跋扈,内里却还不坏,是个被养坏的纨绔。试着给他改了改,有讲些道理给他,还是个能听话的人。故此,指点他采办西洋物事,在京城开了一家专卖店,现在经营的不错,都开到第四家了吧。” 素云和碧月互相看了一眼,满心的佩服,随便指点一下,就有这么大的利。要是您仔细指点呢,那又要怎么样? 李纨明白了薛家是怎么翻得身,也为兄弟自豪。这份情,薛家能欠一辈子! “你身为男儿,行事自与女流不同。授人予渔,确实不错。最最难得的是,你能教人行善,少一个纨绔子,就多一个本分人。大善大善。” 李修苦笑了一下:“姐姐先莫夸,后面的事才让兄弟头疼呢。” “哦?又有什么了?” 李修叹口气,写的哪门子信啊!那是随便能给姑娘家写的吗!你让我可怎么收场! 那个李修当然不管这些,给自己女人写封信怎么了?你就是个工具人,赶紧帮我破了这镜花水月就行,我还等着重立格局呢。 无奈也要讲,不跟自己这位能帮忙的族姐说,还能和谁说去。 半是无奈半是羞,一封鸿雁惹闲愁。不是君子先留情,哪有佳人挂心头。 李纨越听是眼睛越亮,水都顾不上喝了,拄着一条胳膊在桌子上,饶有深意的看着刚见面的兄弟。 行啊小子,不声不响的就把金玉给拆了呀。我说宝钗为何如此古怪呢,原来是你给了她一世的殊荣啊。 妇功当重纺织,大家闺秀虽不用去纺织,那也要有一手说得过去的绣活,才可以说是有了妇功。 自己这傻弟弟可好,直接给了宝钗一个留青史的梯子。只要宝钗做出了如弟弟所说的新式纺织机,前有黄道婆,后有薛宝钗,薛家赚大发了。 不行! 李纨一拍桌子,啪的一声惊醒了沉浸在故事中的素云和碧月。 看着奶奶站起来指着她兄弟说道:“你且等着,她要不进咱们李家的门,我就给你找个比她更好的回来。哼哼!我说怎么对我忽然热情了起来,原来是心虚了。素云碧月,咱们走,我要和宝姑娘好好谈谈。” “诶!” 两个丫鬟就差欢呼起来,终于有热闹可以看了,还是要拆金玉良缘。说什么也要帮奶奶拆到底,瞅着宝二爷就不舒服,最好把木石也给他拆了,让他守着一屋子丫鬟过去吧,谁家的闺秀肯嫁给一屋子女人的少爷?那不是嫁人,是害人。 李修还想说些什么,姐姐可把眼睛瞪了起来:“你不许动,也不许说,好好的温你的书。长姐如母,只要你在京城一天,如这样的儿女事,姐姐说了算。” “我...” 李修还想反抗。 李纨缓下语气教导他道:“女儿心,海底针。你从小也没个丫鬟傍身,哪知道女儿家想些什么。我只告诉你一件事,薛家的姑娘要是不给你个明白的交代,她嫁出去后就是大祸!世人可不会想什么事急从权,都要从私情上想你们两个。名留青史啊兄弟,男人都要拼杀一番的,何况女流。不理顺了,可就是害她一世。” 李修这才不敢反驳了,恭恭敬敬送着族姐出门,拉着贾蘭的小手站在门前,姐姐要帮自己办大事,看着人家孩子也是应该。 . 第二十四集 巧送礼 李纨戏宝钗 午后时间,贾蘭自己上了炕要睡觉。李修挨着他讲了半篇的桃园结义,就把他给哄着了。 蹑手蹑脚的出来,招呼贾琮过来描红,一刀宣纸给他用,直接馆阁体练起。 “考官判卷,先是字,再是文章。字学馆阁,又能给你多一分胜算。” 贾琮不解,李修教导:“蒙童学字,都是楷书为先。学好了楷书,才有后面的诸多变化。但要是考卷上,必得是馆阁体方能入眼。这是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因为能学到馆阁体的人家,非富则贵。不是一般寒门子弟能学的到的。” 贾琮开了窍,感情看字就能判断考生家境啊。 李修苦笑一下:“馆阁体多用于朝廷来往公文,寒门子弟去哪里能学?虽说对寒门子弟不公,但也无可奈何。世上哪有那么多公平的事等着你,都公平了,还要苦读诗书做什么? 科举说到底,就是在万千人中杀出一条自己的路,成了,你回头看身后的血肉成河;不成,就等着别人看你的血肉成河。 天下文章千百年来,都被人翻烂了,考官们一眼看去就知道你抄的是谁家知识,还有什么变化是他们所不知的? 你根基不牢,也不是天纵之才,若想着考中,只能是先在字上下功夫。 能让考官多一分耐心,看看你写的是什么,这就赢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则是别出错。凭此两点,够你从童生考到秀才了。” 贾琮又多问了一句:“修大哥,那考进士考的是什么?” 李修一笑:“考的是人情世故。文章背的熟,不如人情看的透。宋朝的状元到唐朝考试,你觉着他能考中吗?” 贾琮想了一会,不敢肯定的说道:“不能中吧?唐看诗词,宋重文章。这考的就不是一样的东西。” 李修敲敲他脑袋:“不错不错,你知道这点很好,再看书的时候,就要想着今时今日与成书时有何不同,哪里又是相同。想着想着,你就看明白了书。” 贾琮站起来一躬倒地,他不傻,李修刚才说的才是读书的要义。非亲师不肯教的东西,李修随口就告诉了自己,好比再造之恩。 李修由得他怎么想,自己捧着本《大学》继续的看《矛盾论》,刚才那番话,都是从这本书中学到的皮毛。 他现在想的,已经是社会主要矛盾了。官员和皇帝的矛盾与统一,官员和勋贵的矛盾与统一,官员和百姓的矛盾与统一,官员与官员之间的矛盾与统一...... 凡此种种推论下去,李修大受脾益,简直就是开了天眼看人间一般,种种之前想不透的问题,现在条理分明的摆在自己眼前,隐隐有种站在山脚看平川之感。 李修推算完贾府接下来该怎么走的路,背着手走到院子里去,仰头看天。顶峰之上,又是何等见识啊。 忽然噗嗤一笑,笑贾家好歹也是个国公家,却给自己当成了模板还不自知。也不知是自己飘了,还是真有心得,五年之内贾家必亡,原因是他们与皇家的主要矛盾不可调合。 虽然还不清楚哪里才是爆发点,却知道了双方所求不一。以皇家的强势,绝不允许存留一个胡乱下注频繁搅局的勋贵。 拿自己这次的事来说,薛蟠卖了一副价值千两白银的棺木给贾珍,原来也是“自己”布的局。 不仅帮薛家扔出去一个烫手的山芋,还给薛蟠落了一个仗义疏财的美名。 而宁国府坏就坏在这副棺材上,自己帮薛家把矛盾转移给了贾珍,而贾珍不知好歹的把另一份天家的矛盾抗在了自己身上。 为什么要等着北静王出现了才闹丧呢,就是为了把矛盾激化爆发出来。 新皇看到的是四王八公抱成团的不尊自己,不办你办谁去。 后面更是诱发了军权与君权的对立,新皇顺势用自己作饵,钓出了王家,斩立决之后就是收兵权。 唉~~~自己要是在狱中能读到这本书就好喽,那个自己还是漏算了一步。那就是刑部与四王八公的矛盾。谁愿意自己的地盘里扎着别人的钉子,还一扎就那么多根。 完全可以顺势全部起掉他们的机会,被自己白白睡了过去。 好好一个交好刑部的机会,就这么的没了。留下一个大窟窿,刑部上下得自己去补,想来骂自己的人不少。 摇头笑了一会儿,哪有这么多先手留给自己。现如今能读到这本书,已经是造化了。 收起心思,坐在院子一角,继续的看书。殊不知,门外站着一个丫鬟,气鼓鼓的瞪着他许久许久。 ...... 李纨带着素云和碧月,拎着大包小包回了自己的院子。 两个丫鬟累得不轻,却很高兴。襄阳侯家送来的重礼,都让她们搬了回来。 大奶奶可说了,拿娘家的东西不叫拿。留给做饭做成那样的兄弟,才是暴殄天物呢。对此她们俩是深表赞同。 李纨细细的分了几份,指着人参多的那份说:“这是给老太太的。” 又挑出一份燕窝多的:“这是太太的。另一份减一分给大太太送去。薛姨妈那里...再减三分。” 碧月手脚麻利的分好,使劲的怂恿李纨:“宝姑娘那里送什么?大红帖子吗?” 李纨瞪她一眼:“回来了你还敢乱说。罚你在家呆着,素云去各家送礼。” 贾府的规矩,送礼去的人能收赏钱。赶上主子高兴,能收够半年的月例。 碧月一皱鼻子,很不满的哀求:“难得有这么个机会,奶奶饶了我这一遭,让我和素云一起去吧。” 寡居的李纨,真没有给人送过礼。藏还藏不住呢,哪有闲心人前晃悠。 这次不同,都知道了自己族中兄弟客居贾府。没错,贾母亲口说的客居。那就按着安居的规矩来。 自己做族姐的,肯定是要帮着弟弟露回脸,省得被满府的下人嚼舌头。 心里一想,也是委屈了自己的两个丫鬟。总看着别人的大丫鬟们风光无限,她俩跟自己一样,悄无声息。这么多年来,还真没得过什么赏。 李纨分好了三份一样的干果和点心,告诉素云:“这些是给三个姑娘的,都一样,不怕弄混了。诶~~~湘云也补一份,我差点落下了她。” 一份全都有的是给妯娌凤丫头的礼物,她会做人,没薄了自己和儿子。自然就要回敬一份全礼。 还有几分不拘什么凑了凑的,是给府里几位姨娘。主要是赵姨娘那里要有,看着三姑娘的面子上,不能少了她亲娘的。 素云一一记下来,又排好了先送凤丫头,最后赵姨娘的顺序,兴高采烈地的叫上几个小丫鬟,捧着礼物出了门。 碧月好不失落,李纨瞧着她好笑:“做一副样子给谁看?给你个巧宗,你可能办?” 碧月当时就活了过来,直喊着好奶奶,放心给她交代事,一定办的妥妥当当。 李纨告诉了她什么事:“去找几张红纸来,把这金陵的板鸭好好的包了,给薛姑娘送过去。” “啊?”碧月傻了眼:“奶奶,就这一样啊?” “谁说的,多着呢。” 碧月松口气,好好的拎只鸭子去算怎么回事。 可听完李纨说的话,又给泄了气。 “你记得要回来一件丝线,一定要是她亲手做的,不拘什么物事,五色就行。朱红、墨黑、杏黄、柳叶绿和象牙白。” 碧月真不想去,一只油腻腻的板鸭子,就想换回来人家亲手做的丝线,哪有这么好的事。做一件东西难着呢,手快的也要十天半月的,更别提费的心思有多少。 李纨却点着她额头说道:“要你去就去,我又不会害你。保管你得的赏钱比素云多。” “真的?” 李纨拧了一下她的嘴:“不够的我给你补。” 碧月这才高兴的拎着鸭子去梨香院找薛宝钗。 李纨脸上不显什么动静,依然是紧闭院门,不让小丫鬟们玩闹。可心里却乐开了花,不时的猜想薛宝钗看懂了意思后,是个什么样的举动。 宝钗躺在自己屋里的炕上,懒得动弹,坐了一中午,也笑了一中午,累,真累。 一想到那几家人听说自己家事后那副嘴脸,就气的慌。 嘟着嘴自己揪着枕头玩,皇商怎么了,比你们少吃饭还是少见识。我祖上是紫薇舍人好不好,那是文官,先皇身边的红人,一应的公文都是我祖上点批好了才送皇上御览的。那时节,你们这些人家凑在我祖上身边,可是没说不少好话。现在显得你们高贵了是吗?哼~~~等着我青史留名的。 想到这儿,宝钗不累了。呼地坐起来,喊着莺儿:“莺儿,莺儿。” 莺儿挑起帘子进屋:“小姐怎么起来了?才躺多一会儿。” 宝钗靠在被窝上给她招手:“不急着起呢,就是有事要你去办。” “什么事?” “你回咱家老宅一趟,看看那织机做的怎么样了。看好了回来告诉我。” 莺儿痛快的答应着,出门碰巧撞见了前来送礼的碧月。 “碧月姐姐?来找我们小姐的?您这拿的什么呀?” 碧月脸一红,小声的问她:“你们姑娘呢,我们奶奶有话要我说。” 莺儿又回身把碧月领回了宝钗的房里,想了想,给送了一盏茶。 宝钗好奇的看着碧月,碧月也小心的打量着宝钗。 宝钗好奇是她手里拎着的东西,红纸包着,还挺大。珠大奶奶会送我什么呢?呀!不会是从李修那里拿来的吧?那我可要好好看看。 碧月小心是怕她看了着恼,送吃的也有规矩不是。比如素云给贾府姑娘们送的就是果子蜜饯,都是上造的稀罕物,世面上寻常见不到。 可自己这礼...找家金陵的老店就能买的到,确实是拿不出手。 宝钗看出了她的为难,更是好奇了。什么东西让她这么难以启齿?难道是李修要她送来的?哎呀,羞死人了要。 心头一甜,脸上就起了红晕,卸了粉黛的一张嫩脸,白中透红,更显几分娇羞好颜色。 碧月一恍惚看直了眼,心道怪不得都说薛家的姑娘是雪里白,我都喜欢看她。不知道奶奶家的少爷见了她这副模样,是喜欢呢还是喜欢呢。 宝钗一晃眼,更是害羞,生怕被碧月看出什么来,赶紧打发莺儿先去办事,留下自己和碧月就行,少一个人知道些什么,自己也能不那么害羞。 碧月见莺儿走了,才期期艾艾的把那大“红包”给放在了桌子上,顶着宝钗探究的眼神,低着脑袋说了话。 “宝姑娘,这是我们奶奶让我给您送的礼。这不是我们奶奶的族弟客居贾府了吗,怎么也要同邻居们互通个往来。他是个外男,不好见姑娘的面。我们奶奶就帮着他...给姑娘...送来...这份。” 宝钗听她说话声音越来越小,好笑起来:“送我礼,我喜欢还来不及呢,怎地你倒心虚起来?哦~~~让我猜猜,这是你们奶奶挑的吧?” 碧月点点头。 “珠大嫂子不是个能开我玩笑的,那是吃的还是玩的?” “吃...的。” 宝钗干脆自己拿了起来,提鼻子一闻,一股熟悉的味道,窜入了鼻子中。 掂了掂分量,约么有个两三斤,又捏了捏形状,心里忽然明白了是什么。 噌的一下缩回了手,两只手绞在一起不知所措。 板鸭! 还是金陵板鸭! 为什么送我这个?难道说... 宝钗赶紧着问碧月:“你们奶奶见了她兄弟了?” 碧月点点头:“见了啊,中午在李少爷那吃的饭。” “都说什么了?” “什么都说了呀。” “纺...” 碧月一笑:“宝姑娘请放心,我们奶奶知道后,也说给你是最合适的。” 给我还最合适?最合适你送我板鸭来! 宝钗心里可就有了气。 碧月没看出来,只顾自己接着说:“我们奶奶说了,送了礼,还要姑娘回礼的。” 宝钗眼神都不一样了,好个珠大嫂子,你这是给你兄弟...我就不说! “要什么回礼?” “五色的丝线,还得要姑娘自己做的。” 宝钗心里是又羞又怕又气,金陵的风俗,她是知道的。上门看姑娘,必要带着一支板鸭去,姑娘家人要留下男方吃饭,那支板鸭就是主菜。走的时候,姑娘会送一个丝线活给男方,或是坠子,或是荷包;送了当做是同意;不送,当做是来做客的,谁也不伤面子。 李纨可好,直接要。 那宝钗怎么忍得了,我连面还没见过呢,你就要我丝线,你怎么知道我一定看得中他!哼!就不给! 可话还要这么说:“谢过大嫂子记挂了。我的丝线都是莺儿收着呢,等她回来吧,我找找有五色的,我再给你们奶奶送过去。” 话一说完,拉开了坑柜的一个小抽屉,里面满是丝线还有银票。宝钗就当看不见,只拿了一个元宝,随手给了碧月。 碧月接过来很是高兴。官银元宝分二、五、十、五十为基准。大元宝就是一个五十两,宝钗给她的是十两的中元宝,是流通最广的银锭。 还真是挣了半年,不不不,这是我一年半的月例啊! 等着碧月走了,宝钗是越想越气,凭什么你就来给我提亲,我...我还没到及笄呢好不好,我明年才及笄,我有看着那么大吗? 这就是李纨说过的女人心,海底针。你以为宝钗是在为隐晦的提亲生气吗,错了,她不想让人家说她年龄大。 贾府所有姑娘放在一起,迎春最大,十五岁的大姑娘,都还没人提亲呢,邢夫人好像一点都不着急。 排第二的就是自己,才十三,只是比贾宝玉月份大一些。 没回来的黛玉小自己一岁七个月,探春小自己两岁,惜春小自己四岁。 我我我,我还没想着嫁人呢! 薛家不兴,何以家为! . 第二十五集 事有因 雪雁回贾府 且先不说薛宝钗在那里因羞置气,先说说李修又遇到了一个麻烦。他在院子里读书正得三味时,门洞那站了好半天的丫鬟,实在是受不住他的眼瞎。 咳嗽了一声,低下头等着李修找她。 偏这个时候,贾蘭在屋里喊尿尿,李修跑了进去。 气的丫鬟就一跺脚,我们小姐才走几天啊,这就有人欺负到了头上是吗?你给我等着,我要不让你知道知道厉害,我就不是林家的丫鬟雪雁! 雪雁,自幼进林府,与黛玉做了丫鬟。林夫人贾敏仙逝后,林父如海千挑万选,又问了女儿黛玉的心思,才把这个雪雁放在了女儿身边,让她跟着一起进京,住在荣国府中。 雪雁有三绝,是贾家丫鬟所比不上的,也是黛玉选她的原因。 一绝是苏绣;贾府中绣活好的丫鬟,计有晴雯、莺儿和绣橘。唯独雪雁有一手双面绣,那是只有苏州绣娘才会的绝活。做林府的丫鬟时,贾敏特意请来老绣娘教授针法,只有雪雁学的最精。她给小姐黛玉做的衣服,最是能让黛玉喜欢,故此她才能跟着黛玉进京。 二绝是面嫩;雪雁与探春同岁,却是一副天生的娃娃脸,看着倒和惜春年岁相仿。不笑不说话,笑起来酒窝虎牙一样不缺,再加上身条也长开了,怎么看都是个孩儿气的大姑娘,让人喜爱。放在黛玉身边,犹如一个喜娃娃一般,能让人对黛玉心生喜感。 三绝是厨艺;雪雁好吃,江南又多美食,各富贵家都以能请到美厨娘做菜为荣,林府也不例外。雪雁就跟着骗吃骗手艺,那些厨娘被她面貌骗过去,直以为是个贪吃的娃娃,可是没少让她偷师。这可好,衣食住行四样,雪雁自己占了两个,林海怎能不派她呢。 想她雪雁进了荣国府后,虽说头上多了一个贾母赐的丫鬟紫鹃为大,可她还是没人敢惹的林黛玉贴身的丫鬟。 尤其是贾宝玉,他身边的丫鬟最多,和黛玉又住在一个屋檐下,小姑娘们怎么可能消停的住。 谁敢说黛玉的不好,管你是麝月还是晴雯,就连宝玉的心头好,袭人也算在内,雪雁都吵过架。 除了麝月还能抵挡一二,袭人只能当面忍着,晴雯是气的结巴。每每都是宝玉和黛玉大吵,她去和她们小吵,总不能让自己小姐吃亏受欺负。也给自己挣下了牙尖嘴利的“美名”,都说她们两个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因为黛玉可不管是管家的王熙凤,还是凤凰一般的贾宝玉,惹了雪雁,林黛玉上门就是一顿排揎,不找回场子不罢休。 没了娘的孩子住在外祖母家,要么被别人欺负死,要么厉害些让别人不敢欺负。 林黛玉本来谨言慎行的很,可总有一个没事找事的贾宝玉,有了什么事都是她的错,那还能忍得了么,大不了一拍两散各回各家去。 不成想,这次再回来,家,彻底的没了。 雪雁怎么跑到马房来了呢? 她作为黛玉的贴身丫鬟,要提前回来布置一间静室,逢着节气和忌日,小姐也能有个地方上上香,烧烧纸。总不能挤在贾母的房里做这些事,那样对贾母不恭。 于是乎,船靠直沽时,她就随着报信的侍卫弃舟登岸,被人带着快马加鞭的先回了京城。 正赶上贾府大开筵席,她一身的素孝,只能躲着大家,先来紫鹃相中的这间马房相看环境。 紫鹃是贾府的家生子,从小到大就在荣国府里过活,还有什么地方是她不知道的。黛玉有了这份心思,她就给谋划好了这处所在。远离众人视线,安安静静的正合适。 没想到啊没想到,雪雁屁股都被快马颠疼了,结果看见了什么。一个书生在这里读书? 那我赶回来有什么用?! 最可气的是什么,自己站这半天了,你是真瞎还是装看不见,理都不理我。一看就知道不是贾家的人。 又重重的咳嗽了一声,抱着贾蘭把尿的李修猛地一回头,贾蘭就给半空中画了一道弧线。 雪雁急忙的捂住眼,贾蘭再小也是个男主子,直视不得。 贾蘭也大羞,挣扎着跳下来,自己提着裤子趔趔趄趄的去找茅房。 李修怕他掉进粪坑里,冲雪雁抱歉的笑笑,跟着贾蘭一起去了茅厕。 雪雁一眼认出了是贾蘭,心里可就琢磨开了。贾蘭能在这,说明珠大嫂子李纨非常的放心这个男人。那他肯定和大嫂子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 呀! 这可就麻烦了。 要是一般的人,雪雁都有勇气给他赶出去。可珠大嫂子一个寡妇家,自己怎么能欺负她呢。 胡乱琢磨着,贾蘭也跟着李修出了茅厕,害羞的躲在李修身后,露出一半的脸,喊了声雪雁姑姑,又把自己藏了起来。 他辈分小,喊着黛玉叫姑姑,可不也得喊着雪雁叫姑姑。贾府的神逻辑,主子贴身的丫鬟,小辈人要尊重有加。 雪雁眼珠一转,笑眯眯喊着贾蘭:“蘭小子,到姑姑这来,姑姑带你洗洗手。” 这是存心把李修晾起来不搭理他。 李修眨眨眼,只是觉得雪雁面善,又不好主动的问人家,只好看着贾蘭跑过去,让那穿着打扮一身素孝的丫鬟,领着进了厨房去洗手。 想了想,还是回屋去等吧。贾琮神神秘秘探头探脑的冲他招招手。 “修大哥,你可别惹她。惹了她,后患无穷。” “啊?”李修吃了一惊。 贾琮就把雪雁的来历说了一遍:“她是住在这府上表小姐的丫鬟。那位妹妹...我就跟您这么说吧,我们全家的姊妹加一块,都不如她。” 李修仔细听完了贾琮的描述,才知道天下还真有这等的女儿家。想着不信,可刚才那个叫雪雁的丫鬟都那么的出彩,想来她主子还真是一个才貌双绝的大家闺秀。 贾琮是心有余悸:“阖府上下,谁敢惹宝玉?唯林家女是也!读书宝玉比不上她,受我家老太太的宠爱还是一般同。宝玉有一次想吃紫鹃嘴上的胭脂,被那林妹妹好一顿骂,堵着门的骂哭了他,还不带一个脏字的。您就说厉害不厉害?” “紫鹃又是谁?” 贾琮嗐了一声,又把紫鹃说了一遍:“表小姐身边三个丫鬟,分别是紫鹃、雪雁和春纤,其中紫鹃为长。别看是老太太给表小姐的,却和林家女好的如同姐妹,能做表小姐主的大丫鬟!” 李修奇怪的看着贾琮:“你怎么一口一个林家女、表小姐的。” 贾琮自惭的说道:“我倒是想喊一声林妹妹的,可我是哪个锅台上的人,根本够不上人家。她在这里住了几年了,我拢共就见了...两面?” 李修失笑起来,贾琮地位之低,还真不如一个丫鬟呢。 “好好好,我听你的,绝不惹她就是。咱们呀,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贾琮也笑了起来,李修随性豁达的性子,最是让他佩服。多大的事,在他眼里犹如无事一般。怪不得能杀出重围面见圣君呢,要是自己,死了多少回了都。 那一边的雪雁,三言两语就从贾蘭嘴里问明白了李修是谁。还真和珠大嫂子有关系,那自己就不能造次了。不如... “蘭小子,我带你回去找你娘去可好?” 贾蘭到底年纪小,又和自己娘亲最亲,点头同意了雪雁的说法,一溜小跑的竟然先走了。 雪雁看看那边屋里,心说,让你看不见我,我也不和你过话。等你着急找蘭小子去吧。她也静悄悄的跟着贾蘭跑了。 还真是把李修给急了一下,贾蘭可是族姐的心头肉呀,就这么被一个丫鬟不明不白的带走了可怎么行。 贾琮自告奋勇:“修大哥您别急。我跑一趟去追追她们。进了大嫂子院子,我再回来告诉您。” 也只能如此了。李修挥手让贾琮赶紧的去追,自己坐下来看着贾琮的描红静心。 巧了,雪雁带着贾蘭回了李纨小院的时候,薛宝钗正好刚刚进去。 她是来找李纨“兴师问罪”来了。不能你有个弟弟了,就胡乱的扯红线吧。我薛宝钗可不是那么随便的姑娘。 倒不是嫌弃李修身世身家,薛宝钗敢说养着自己夫君,娘和哥哥绝不敢反驳。关键是,我没及笄,不到说亲的时候。 就是说亲,大嫂子您不该找我娘先去说说的吗?哪有上来就奔着姑娘家扑的。 于理不合,我就要争这个理! 她一进屋,冷着的脸赶紧化开了笑笑,自己姨妈王夫人在呢。 王夫人正和李纨说着事,看见宝钗来了还挺奇怪,自己外甥女和儿媳妇的关系这么好的吗? “宝丫头?你来是...” 宝钗赶紧见礼:“见过姨妈。我是来...” 李纨心里好笑,却替宝钗找了个借口:“太太,是我找宝丫头借副鞋样子。我族弟的鞋底子都漏了,我这个做姐姐的,怎么也要给他做几双新的。可我这里没了男人的鞋样子,又不好去找宝叔叔的。只好央求宝姑娘把她哥哥的借给我一用。” 宝钗点点头,表示没错,却不开口,老老实实坐在王夫人下手边,等着王夫人说话。 王夫人正要说什么事,门帘一挑,贾蘭蹬蹬蹬的跑了进来。一看王夫人在屋里,小腿一软就给跪下了。 “贾蘭给太太奶奶请安。” 贾蘭的辈分不算低,正经的草字辈嫡孙,和宁府的贾蓉同辈。 他见了王夫人要喊太太奶奶,邢夫人是大太太奶奶,贾政是老爷爷爷,贾赦是大老爷爷爷。 没法子,他爷爷奶奶占着荣国府呢,不分家,只能这么喊着以示分别。 贾蘭刚磕完头,雪雁又跟了进来。略有些吃惊,可还是规规矩矩的先给王夫人见礼。 王夫人看见了雪雁,心里是直叹气,一个李修还没搞安稳呢,林家丫头又回来了。这不是要了我的命吗?! ...... “这不是要你们家的命吗!”远在马房的李修,发出了和王夫人同样的感想。 他面前坐着的正是龙禁卫毕星。 . 第二十六集 争兵权 李修让宅院 毕星和王夫人,是为了同一件事,而找了不同的人,目标还是相同的李修。 王子胜死后,他麾下的五城兵马司,广受牵连。天子趁机收权也是应有之意,可用的法子也太生硬了些。 为了不让各家,甚至包括太上皇再次伸手进兵马司,天子派了襄阳侯去掌军。 原本看着是件好事,却因为兵部下的一道令,变了味道。 兵马司三千人马除去军籍不许录用!兵马司需重新招录新丁。 看着还真是替襄阳侯着想的样子,从里到外你自己弄个新的兵马司出来,保准没人能伸的进去手。 事实恰恰相反!三千军卒,不是三千百姓。你要说调防都行,可除了军籍,他们将何去何从? 兵部不发话,推给襄阳侯自己办理。 一时之间,五城兵马司隐隐有不稳的迹象。襄阳侯真要宣了这道军令,兵变不是没可能。 故此李修说出了这是要害死襄阳侯一家的话。 毕星瘫坐在椅子上,满脑门子写着官司两个字,是长吁短叹:“皇上要给兵马司换换血,他们则干脆来了个大清洗。三千兵卒,一旦被人鼓噪起来在京城闹事。你我兄弟只能午门外再见面了。记得给哥哥我送行。” 李修给他倒杯茶,看着他一饮而尽的样子,摇摇头。 摆明了兵部要给新皇一个难看,顺着新皇的旨意借题发挥,等着新皇不好收场的时候,只能是自己撤了自己的旨。 那样一来,新皇还有什么威望可言。金口玉言成了放屁,朝令夕改的皇帝,就要成了满朝的笑话。 可想而知,再有这么几次的话,迎太上重临朝的话,就该听得见了。 那可不行! 李修迅速让自己站了队。 你们这么折腾,科举怎么办? 新皇登基三年了,三年没有会试,他们再这么一闹,明年也不会开科。那何时自己才能出的去贾府啊。 不管你们如何朝堂争斗,总要皇上尽快开了会考才行。 哪怕考完了就换皇上,也是可以的呀。 李修瞧瞧毕星,一个大胆的计划,慢慢在心中升起。 不管他们对错,先帮着他家稳住了局势,让皇上能在明年开恩科。 他算得明白,今年是他的府试,考完了之后,要是有恩科的话,正好自己能赶上。秋闱春闱连着来,考中了进士就回乡,也去看看敦煌那里藏着什么东西等着自己。 “毕兄。” “诶!” “如此的大事,你来寻我一个秀才,是不是有些...” “找错人了是不是?”毕星坐直了问李修。 李修点点头,他要试探一下毕星身后襄阳侯府的意思,再决定怎么出手相助。 毕星指指自己,再指指李修:“你我是什么关系?生死弟兄!你说对不对?” 李修拱拱手,勉强来说,确实如此。 毕星护着李修跑进了棋盘街,李修又救了毕星藏进了井下。 单从这点上来说,确实如此吧。 毕星俯身在桌子上,压低声音对李修说道:“我们家都乱的不成样了。我爹发了话,谁能带着毕家走出这次的危机,襄阳侯的爵位就是谁的!我是我们家老三,嫡子老三。本来是没机会的一档子事,可你看,就这么的出现了转机。” 李修失笑起来。 毕星皱着眉很认真的对李修说话:“兄弟你别笑。别人有没有办法我不知道,你肯定有办法化解这次危机。那我为什么不争一争呢?” “你...”李修刚想说你省省吧,还是先顾着家里为好。心中一个声音忽然响起:“答应他!” “你先容我想想。”李修稳住了毕星,眯着眼睛和心里的自己商量:“这事我自己能办,你不许插手。” “哟呵!长本事了?刚看了几天书呀,就觉着自己行啦?” “那也不能遇了事总是你来,要我何用?况且是在这里,情况总有不同。万一你出手再有了岔子,我们可如何是好?再去找一个自己么?” 沉默了片刻后,声音响起:“答应你了,我不出手,任由你施为!对自己是该有些信心。” “多谢!” “不谢。” 李修嘴角一翘,睁开了眼睛,亮湛湛看向毕星:“自救者,人恒救之。毕兄,你家兄弟们为了争这个爵位,势必要闹得府里不和。如此,还想什么稳住要哗变的兵卒。你刚给稳住了,都不用外人,你的兄弟们就会给你搞乱。到那时,是杀哗变的兵卒,还是杀自己家的兄弟?” 毕星听完这句话后,是目瞪口呆冷汗直流。 太有可能发生的事,被一个爵位的承诺挡了起来。拨开爵位的幕布,真是兄弟阋墙,家破人亡的惨状! “我...我爹为什么要这么说?他老人家不怕如此吗?” 李修几根手指敲了敲桌面,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告诉他了一个答案:“毕家值此危机时刻,令尊若想孤注一掷置死地而后生的话,先把家里拧成一股绳,也是有道理的。” 毕星明白了后面的话,拧不到一起的,必是要被抛弃的断绳。 谁会拧不到一起? 要都是依着毕星先前的想法,三个儿子之间都要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来。结局可想而知。 一家人也是有矛盾的。 越是大的家族,越是有极大利益的事,往往大家族先从内里杀起来。 李修对此深有体会。 两个例子在眼前。 一个是自己家;弃了敦煌宗把持的雍州太守,换来了丹阳宗对李修求学乃至科举的关照。这是家族内部资源一次和平合理的置换。 另一个就是眼前的贾家;弃了宁国府,换回来贾元春的封妃。谁敢说,这不是荣国府的苦心谋划? 侄子做族长,终有些不妥吗。 现在轮到毕星做选择了,是弃了襄阳侯府让自己脱颖而出,还是保着襄阳侯府顺利执掌兵权。这里面涉及到最大的诱惑,襄阳侯的爵位传承。 “那我要怎么做?” “先保家呀。难道你还有别的想法?” 毕星连连的摆手:“怎么会有!不过,我二哥可就难说了。” 李修奇怪的看了一眼毕星,毕星赶紧解释:“我二哥也是不错,但我那二嫂的家人,有些不妥。她是缮国公家的人。” 李修恍然大悟,那日在大街上第一拨出手的,正是缮国公家的杀手。 那就真是有些不妥。 李修又敲敲桌子,决定分而破之。 “你要先回去找你父亲表明心意,最好是能立下血书。一心只为家里办事,绝不觊觎爵位,请你两位兄长作证。” 毕星有些不情愿,李修说了句家破人亡,他只好的答应下来。 “然后呢?” 李修指指他身上龙禁卫的衣服,笑呵呵的说道:“然后就看你自己的了。御马监有认识的人吗?” “认识他们做什么?” 李修哈哈一笑:“这三千兵卒要想他们不闹事,必须要给他们一个安置。御马监是眼下最合适办这事的衙门口,他们要是肯靠在你家的大船上,莫说是三千兵马,再来七千凑成一万,才将将够我的谋划。” 毕星一拍巴掌:“我就说你肯定有法子破了这局吧!那么大的杀局,你笑嘻嘻的就给他们来了波乱炖。我家这事,也不在话下。” 李修却不肯往下说要怎么做了,非要毕星先解决了家里的事,再拿住御马监之后,才肯和他说个明白。 “非是我拿捏搪塞,要是没前面那两件事,后面做了也是给别人做嫁衣裳。” 毕星低头想了想,狠下了心来不要爵位,冲李修一拱手,从后院门出了贾府,径直的回了家。 等到了晚上的时候,毕星拉着两位兄长,一起去找了父亲襄阳侯,拿出自己写好的保证书,又咬破指头按了血手印。逼着两个哥哥签字留名。 两个哥哥都被他这一手所感动,少了对手能不感动吗,郑重的签下了名字,一同的给了父亲襄阳侯。 襄阳侯只觉得奇怪,老三怎么会有这心眼?本来是敲打老二背后缮国公家的,不想老三给做绝了。 倒逼着老二当众表态,只为谋求兵马司中管事,爵位还是大哥的。 三兄弟诉说衷肠,都知道兵马司这事不好办。 老二终于说出了老丈人缮国公家的打算,原来是想帮着这个女婿把三千兵卒转成班军,给他们家种地去。 都不用毕星说什么,爹一个大嘴巴打醒了他二哥,这事真要这么做了,可不是灭一门了,能让皇上灭一族。 那是帮着缮国公家偷偷攒了三千私兵啊! 老二终于想明白了这点,吓得他手脚乱颤。 襄阳侯要把老二关进祠堂躲过这一劫,毕星却不同意。 “爹!咱家正在用人之际,怎么能把二哥关起来呢。” “三小子,关你二哥是为了绝了缮国公家的谋划。你不用管,老实当你的差,多在皇上面前露露脸,上次的差事就办的不错。皇上对你有了个好印象。” 大哥也说这是权宜之计,总不能把你二哥赶出府去吧。 “能啊!为什么不能把二哥赶出府去呢?” 瞧着父亲和哥哥们的眼神不对,毕星给了自己脸上一巴掌,讪笑着说道:“是我没说明白。二哥出府有正事要办,还能躲开他丈人家的纠缠。” 二哥眨眨眼:“什么正事?” “招兵啊!三千兵卒呢,不得招一阵子时间吗。” 他二哥眼前一亮:“妙啊!老三,你什么开的窍?这手厉害,我大大方方的出去招兵,我老丈人家绝不会看出来端倪,还以为顺着他们的意思走呢。得!我有主意从他们家拿一笔银子了。” 李修的分而破之就是如此,都留在京里做什么,四散而出,让有心人想从他们兄弟身上下手,都找不到人。 是找不到毕家了,王夫人找到了李家。 李纨带着雪雁,在晚饭过后,又来了马房。指着房舍对雪雁说道:“随便的挑,随便的选。我替他做主,这就是林妹妹的静室了。” 雪雁傲娇的冲着李修扬起脖子哼了一声,用手画了一半的院子说:“一家一半,砌堵墙就行。” 李修抱着怀一言不发,等着姐姐给他解释。 李纨能说什么,连声的说好,让雪雁进屋里歇会,她有话和李修单独说。 “弟弟。” “族姐请讲。” “知不知道什么是颜如玉?” 李修摊摊手,表示不知。 李纨偷看一眼屋里坐着的雪雁,压低了声音说道:“那你就听姐姐的。她主子,是世上难寻的颜如玉。近水楼台的机会,你可不许给我推了。你要是能娶了她,你就偷着笑一辈子吧。听话,什么也不许说,只管着答应。” 李修深吸一口气,诧异的看着族姐。女人太可怕了,刚见面才多一会啊,您就想着给我安排婚事了? 李纨瞪他一眼,又用手比划了要听话的意思,这才高声对着雪雁说道:“妥了妥了,等林妹妹回来,你带着她亲自来看看,想怎么修静室都行啊。” 雪雁笑嘻嘻的走了出来,认真的给李修福了一礼:“雪雁也知道唐突了公子。可看在珠大嫂子的面子上,公子还请宽恕我家小姐,要怨,就怨在雪雁身上。我家小姐父母皆亡,又寄人篱下住在了北方,想烧个纸钱都没地方去烧。不得已,才选了这处所在。” 李纨对李修点点头,这事都是真的,那姑娘真是个没人疼爱的孤女。 李修长出一口气,将心比心,自己在京城这两年,每逢母亲的忌日时,也是半夜去了道口燎道。人家一个女儿家,总不如自己方便,要是没个静室的话,只能无奈的自责流泪到天明了吧。 雪雁还想多讲些什么,就听那男人说话了:“不用多说了。整个院子都让给你家小姐。” 李纨先是挑起个大拇哥,又有些担心的问他:“那你住哪?” 雪雁也好奇的等着李修回答。 李修一指院子北边的马厩:“我住那里就行。” “那里能住人吗?”李纨可不想弟弟受了委屈。 李修哈哈笑了起来:“放心吧族姐。不仅能住,还能住的好着呢。您可以说说府上太太找我什么事了。” 李纨知道这弟弟的本事大,他要说能住,就由着他吧。万一住的不好,那位妹妹看见了,要内疚的。嘿嘿嘿,就喜欢你内疚的样子。 至于贾宝玉,他哪有自己弟弟好,一点男儿样子都没有,出了这府能饿死自己的秧子货。 “是有这么一件事。”李纨就把王夫人的来意告诉了李修:“襄阳侯家接了五城兵马司,王家还有些子弟,想...” “不用想!” “啊?” “是不是看着我和襄阳侯家的老三走的挺近,想着托我的路子,送几个人进去?” “对对对。” 李修仰头大笑:“姐姐,该你树威风的时候了。告诉你婆婆,还有你公公。别说王家,贾家有人也可以去。” 李纨给了李修一巴掌:“胡说什么你!这种事能是你个秀才伸手的吗!” 李修捂着脸着实的无奈:“姐姐啊,那就是个火坑!越多人跳进去,皇上才高兴呢。” “啊?!”李纨赶紧伸手给弟弟揉着脸:“对不住了,对不住了。你又不早说,害的我担心打了你。” “那您可要赔我。” “赔!只要姐姐有的,你只管着要。” 李修看看一脸羡慕看着他们姐弟的雪雁,眼珠一转,有了主意。 用手一指着院子:“告诉你公公婆婆,我嫌这里住的太差了。把两个院子给我打通,这边盖个静室,要有佛堂的那种。那边给我给我盖个书房,还要有厨房。” 李纨笑着锤了自己弟弟一拳,小子好会想办法啊。你这么一来,林家姑娘不定怎么谢你呢。 扭头看看雪雁,雪雁噗通就给李修跪下了,流着泪说道:“公子大恩!雪雁当牛做马,也要报答了您。” 李修让姐姐搀起了雪雁,躬身与她说话:“寄人篱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既然知道了,能帮一把就帮一把。这是我与贾家的资源置换,不用谢我,也不用谢贾家。要谢,就谢谢你们认识了一个好嫂子吧。” 李纨抱着雪雁,一起的哭,有了娘家弟弟,就是不一样。等着我去和他们家好好谈谈,不答应我,就一拍两散! . 第二十七集 酬君意 林绛珠赠书 冈村太郎蜷缩在地上,满心的绝望。 刚才那种奇痒无比的痛苦,让他想要去死了! 他实在受不住,那种痛苦! “冈村太郎,黑日组织在中海的另一个势力,是什么?” 唐洛弯腰,看着冈村太郎,冷声问道。 “” 冈村太郎没有吱声,躺在地上装死。 “装死是吧?行,那我下次再问,我看你能坚持多久。” 唐洛冷笑,懒得再搭理冈村太郎。 “老向,让人用手铐把他铐起来,派人二十四小时看着他,别让他死了!” “嗯。” 向川点点头。 随后,唐洛和向川离开房间,三个利剑特种兵走了进来。 他们也没说话,把冈村太郎铐上后,就坐在椅子上,死死盯着他。 刚才他们队长交代过了,盯死了冈村太郎,不能让他有任何自杀的可能! 外面,收拾了冈村太郎的唐洛,心情爽了不少。 “去我办公室坐坐?” 向川看着唐洛,问道。 “不了,我还有点别的事情,等下次吧。” 唐洛摇摇头。 “行,那我就不留你了。” 向川点点头。 “嗯。” 两人又聊了几句后,唐洛开着玛莎拉蒂,离开了中海警备区。 他没有回公司,而是去了骷髅堂的总部。 既然实验室已经被毁了,冈村太郎也被抓了,那孩子们应该安全了。 所以,在孤儿院那边,保护孩子的人,也可以让他们回来了。 “洛哥!” 守在门口的小弟,认识唐洛,恭敬打招呼。 “嗯,你们老大呢?在吧?” 唐洛点点头,问道。 “老大在办公室,我让人送您进去。” 一个头目说道。 “好。” 唐洛点点头,跟着小弟走进去。 “小洛,你来了!” 当许飞看到唐洛,有些惊喜。 “怎么没打电话?” “呵呵,估计你应该在这,所以就直接过来了。” 唐洛笑了笑。 “嗯,快坐吧。” 许飞点点头。 “你怎么过来了?” “也没什么事情,就想着有日子没见你了,过来看看你,顺便和你说说,把孤儿院那边的人,都撤回来吧。” 唐洛坐下,接过许飞递来的香烟,说道。 “撤回来?孩子们安全了?“ “嗯,安全了。” 唐洛点点头。 “那就好,等我打电话让他们回来。” 许飞放下心来。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敲门声响起。 “飞哥嗯?洛哥来了!” 疯子从外面进来,看到唐洛,露出了笑容。 “嗯。” 唐洛笑着点头。 等几句寒暄后,许飞问道“疯子,什么事?” “飞哥,薛老大快到了。” 疯子忙说道。 “哦,我把这事儿给忘了。” 许飞一拍脑袋。 “等他们来了,直接请他们进来吧。” “好。” 疯子点点头,出去了。 “薛虎要来?” 唐洛问道。 “嗯,过来商量一下,怎么对黑斧帮发动总攻。” 许飞点头说道。 “啊?那黑斧帮还没灭了?” 唐洛一愣,有些无语,他还以为早把黑斧帮给灭了呢! “额,还没有,黑斧帮也是老牌帮会了,想灭掉没那么容易!据传,黑斧帮也找到了盟友,所以我和薛老大要商量一下,准备在他们正式结盟前,一举灭掉黑斧帮。” 许飞解释着说道。 “哦。” 唐洛点点头,他对地下世界的事情,没多大兴趣。 在他看来,别招惹他就算了,要是敢招惹他,一人一把刀,直接杀上门去,抹了老大的脖子! 很快,薛虎到了,跟他一起来的,还有老蛇、鲨鱼、蝎子和。 “洛哥?” 当薛虎等人看到唐洛也在时,先是一愣,随即赶忙打招呼。 “呵呵,都不是外人,坐吧。” 唐洛笑着点头。 “我来找小飞有点事,没想到你们也来了。” “呵呵,那真是巧了。” 薛虎也露出笑容。 等寒暄之后,唐洛点上烟“你们商量你们的,不用管我,当我打酱油的就行。” “” 薛虎有点无语,谁敢把你当打酱油的啊! 不过,他们还是就黑斧帮的事情,聊了起来。 “洛哥,你最近干啥呢?” 对他们商量的事情,也没兴趣,凑到唐洛面前,问道。 “呵呵,上班啊。” 唐洛笑了笑。 “没牛哥你潇洒。” “洛哥,我不是让你叫我‘小牛’就行嘛。” 瓮声说道。 “小牛?呵呵,还是老牛吧。” 唐洛笑着说道。 “嗯嗯,叫啥都行。” 点点头。 “洛哥,我觉得我最近又变强了,等改天咱俩练练呗?” “你要跟我练练?” 唐洛神色古怪,问道。 “额,咱俩就是拼一下拳劲,不拼别的,我又打不过你。” 赶忙说道。 “老牛,别惦记了,你拼拳劲,也不是洛哥的对手。” 染着一头红发的鲸鱼,笑着说道。 “洛哥是暗劲高手,一分内劲十分外劲。” “一分内劲十分外劲?什么意思?” 不明白。 “也就是说,一分内劲抵得上十分外劲,所以就算你力量再大,也不可能是洛哥的对手。” 鲸鱼解释着。 “原来是这样。” 点点头。 “老牛,鲸鱼说的也不是绝对,你力量异于常人,本身就很强了!所以,多做力量训练,也不一定不能跟暗劲高手较量。” 唐洛认真说道。 “除了力量外,速度也是如此!举个例子吧,在我还没成为暗劲高手时,我就可以与暗劲初期的高手一战,而且是赢多输少!” 听到唐洛的话,鲸鱼瞪大了眼睛,露出震惊之色。 “你们都知道打破桎梏吧?其实不用非得修炼古武,才能打破桎梏,在某些时候,我们人是可以突破极限的!” 唐洛闲着也没事儿,就给他们说了起来。 “你们看过新闻没有?比如说,有个孩子出了车祸,被车压在下面,他的奶奶情急之下,把车给掀开了,救出自己的孙子!还有个孩子,从楼上掉下去,她妈妈以快到极致的速度,冲下楼,接住了自己的孩子。” “这怎么可能?!” 鲸鱼等人都很惊讶,觉得不可能是真的。 “这些新闻的真假,暂时不做考虑,但我可以告诉你们,当打破人体极限时,你们所能爆发出的战力,绝对比现在要强很多!” 唐洛认真说道。 。阅址 第二十八集 三岔口 俏丫鬟侍客 雪雁找了紫鹃拿木箱,紫鹃忙的顾不上,扔给她钥匙就走,都回来两天了,林妹妹还在碧纱橱里挤着住可怎么行。老太太终于点头腾出一间厢房给黛玉单住,在贾母住处的后院,本是给看夜的人准备的,如今也顾不上许多,能离了碧纱橱就行。 雪雁去了一间小库房,捅开锁头进去找东西,这间可是黛玉母女两代人的嫁妆所在。七堆八堆的摞在那里,没人收拾。 叹口气,忍了心酸,去找一个木箱子。 还挺沉,她自己根本就搬不动。无奈的出去找人,想了半天想起来贾环和贾琮,他们俩不是跟着一起读书呢吗,那就找他们过来帮忙。别的婆子小厮,雪雁懒得搭理。 正好瞧见了也来开库房的林之孝家的,喊了声婶子,求她找人帮着搬了出来,又打发人去马房喊贾环和贾琮。 林之孝家的拉着雪雁坐在石凳上,很是关切的问问黛玉的事情。 “你们家小姐最近还用药吗?趁着我开库房拿东西呢,一总先拿出来备着用。” 雪雁先谢过了人家的好意,笑着说话:“说来也怪,我家老爷不好了,小姐倒是好了。我和紫鹃姐姐还想着怕是要累坏了小姐,时刻盯着她的身子呢。却是无事一样,她自己也说身子轻快了许多,睡觉也能睡个整觉了。” 林之孝家瞧着雪雁可爱,连声的说好,又问问雪雁的家世。 “我哪还记得呀?就知道那一年钱塘闹大水,我迷迷糊糊的就被带到了姑苏。我家奶奶瞧着我年纪小,就从人牙子手里买下了我。爹娘是谁,家在哪里,我是一概不知的。” 林之孝的很是可怜雪雁,拉着她手唠叨:“瞧瞧你,再怎么不幸,还有个大幸。跟着你们家小姐,你可是不用再受罪喽。唉~~~我那个女儿呀,就不如你这样心宽,也没你的造化。跟她说了多少次,就是不听,混记着玩,一点本事不学。” 雪雁一点就透,知道林之孝家的是在打探黛玉身边还缺不缺丫鬟。 贾府的规矩是给小姐们配齐四个丫鬟。一大三小,也可以是两正两副。 实际上能配齐的不多,贾府三春也只有各三个,所以黛玉也比着这三个姐妹配了三个丫鬟。分别是总管的紫鹃,贴身的雪雁和跑腿的春纤。 唯一配齐的是贾府第四春,替代了姐姐位置的贾宝玉。他共有八个大丫鬟,现在留下来的只剩四个,分别是一等丫鬟袭人;二等丫鬟晴雯、麝月和碧痕。剩下的四等丫鬟中,就有林之孝家的女儿,林红玉。 说是跟黛玉重了字,改了名字叫小红。雪雁才不信,明明是去了宝玉房里做丫鬟,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就知道拿我们说事,欺负人! 当下林之孝家的一问她,雪雁的心眼可就动弹开了。怎么呢?静室得留着人看着啊。 她和紫鹃、春纤是一人一摊事,谁也走不开。万一静室修好了,总要有个人常去照应一下吧。那她们谁去? 要是再多一个丫鬟的话,给了她这个巧宗,活又不累,也能排进二等丫鬟里,还能照顾的好庵堂,这可是一举两得呀。 想着就笑弯了眼睛,故意的和林之孝家的嘀咕着修房子的事。 话是这么说的:“刚才我们在上房里,老爷来了说起一件事。” 林之孝家的当然要问什么事,作为贾府的管家之一,各种消息她是一定要知道的最早、最全。 “嗯~~~别的我也不懂。只知道在你们家马房里住着一个人,老爷要给他重新修修院子。老太太说修了也是给自己修,他能住多久,走了也带不走房子不是。不如好好修个书房,到时候,我们小姐就有地方去了。” 林之孝家的当即就明白了一半,贾母同意修个院子,也是给黛玉做的准备。也是,薛家住在东北角的梨香院,林家怎么不能住在西北角的院子里呢。 那要这么说话,自己的女儿,还真要动动了。守着个贾宝玉,看着是不错,可出不了头啊。那上面的丫鬟们,一个比一个厉害,尤其是晴雯,袭人她都敢硬怼的主,自己宝贝女儿还是算了吧。 跟着黛玉多好啊! 瞧瞧黛玉身边的人,紫鹃大气,雪雁可人、春纤机灵。她们三个配合的周全,也说明黛玉这个小姐会调教人。再说了,老太太的意思可是要把黛玉留在府里的。自己女儿跟着嫁都行,还不是在自己身边。 想到这,林之孝家的更是热情了,拉着雪雁嘘寒问暖的问出了月例,果然和她想的一样,黛玉还真是多给她们一份子。 书香世家的嫡女,怎么可能比商人家的闺秀小气呢。想想也不通道理的,更何况还是夫人有意的如此。 雪雁点到为止,林之孝家的真有心,凭她的本事自然就能安排好。 贾琮和贾环这哥俩抓兔子一样飞奔而来,后边跟着贾环的亲舅舅,赵姨娘的亲哥哥赵国基。 雪雁唬了一跳,以为着出了什么事。 贾环气喘吁吁地的说道:“可找到一个会伺候人的姐姐了。雪雁姐姐,修大哥那里来了好多人,我们哥俩照顾不过来。又不知道能找谁去,可巧你找我们。要不,你去帮着伺候一下。” 旁边林之孝家的耳朵可就竖了起来。 雪雁让他们站好,规矩的见过礼,然后板着小脸说话:“两位爷好没道理。我是伺候姑娘的,怎么能去见外面的人。传出去,丢人的是我们家小姐。” 贾琮和贾环叹口气,耷拉下肩膀。 三姐姐探春也是这么说的,伺候姑娘的丫鬟,代表着姑娘的身份。哪能随随便便的露面伺候别人去,那不是等于姑娘亲至吗,于理不合。 怎么办? 两个小子相互看了一眼,没法子,只能硬着头皮自己上了。 林之孝家的装作无意的问了一嘴:“瞧你们两位爷,话都说不清。都是来的谁?要是府上认识的,要从荣喜堂那里调丫鬟过去伺候的。” 贾琮谢过了林之孝家的提醒,掰着手指头数了起来:“有襄阳侯家的三爷,咱家老太太的娘家侄子大史侯爷,老爷也过去了吧?” 贾环点点头:“过去了过去了,最主要的是来了大明宫的总管。琏二哥陪着老爷过去的。诶唷,一屋子人,连个茶杯都不够。” 林之孝家的眼皮一跳,这是有大事要谈呀。若是自己女儿能这时候露个面,别的不用,沏茶倒水就行,还怕不能出头吗? 雪雁可不在乎来的是谁,反正不是跟自己家无关。 想了一下说道:“两位爷,我倒是要过去送东西。可先说好,我只管着斟一圈茶。剩下的,我放下东西传了话就走。” 贾琮和贾环大喜,斟茶可不是倒杯水那么简单。 先是摆几盘果子,摆什么可是学问。再来几碟点心,还要搭配着茶叶来。最后才是煮水泡茶,要的是茶艺。 一般二般的丫鬟还不会呢,就得找雪雁这样的大丫鬟才行。 招呼舅舅过来,搬上好重的箱子放在车上,贾环和贾琮眼巴巴的等着雪雁。 雪雁和林之孝家的就要告辞,被这婶子请到了一旁说小话:“雪雁姑娘你那么忙,一个人也伺候不过来不是。婶子给你找个帮手可好?” 雪雁心里知道了是谁,点点头装作不知道还挺高兴的样子说好:“那可谢谢婶子了,我摆好了盘就走,剩下的给那个丫鬟去做。可稳当的?” “稳当稳当!不是旁人,是我那女儿。一天天的没个正事,让她多干点活。” 雪雁答应着在马房等,招呼贾环、贾琮跟着车先走。 林之孝家的顾不上看着库房了,喊过大夫人那边的陪嫁婆子王善保家的,叮嘱她几句:“老姐姐是大太太那边的人,正好一会出库的都是大太太要用的东西。既如此,我就不看着了。老姐姐受累看着点,点好了我再来。” 王善保家还有个不乐意?早就觊觎大库房多时了,总也没个机会摸一把。现在不是来了机会吗,赶紧没口子的答应下来。 林之孝家的心里笑她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自己假意要去方便一下,站起身就走。拐过了库房后门,正对着贾母小院的后门。收拾一下身上和头发,稳稳的进了院子。 几个小丫鬟都凑过来喊着林大娘好。林之孝家的笑着支应着,随口问了一句她女儿忙什么呢。 可巧丫鬟里有个叫佳蕙的,和林红玉是一起的小丫鬟,都在宝玉房里干活。 “大娘找姐姐啊,您歇着,我去给您叫。晴雯姐姐让她刷茶碗呢。” 林之孝家的心里有气,脸上不显,口里还得说着该听姐姐们的话。等着自己女儿扎着袖子出来后,仔细打量了一下她,从袖子里掏出一把梳子,赶紧的给她拢头发。 “妈妈,您找我什么事?我这忙着呢。” 荣国府的丫鬟见了管事的娘子们,都喊妈妈。林红玉当着这么多小丫鬟的面,只能跟着这么叫。 林之孝家的给她放下袖子,又掸掸衣服,去了她头上几件花里胡哨的发饰,从怀里摸出一根檀香木的钗子给她别上。 林红玉这个不愿意,那么老气的玩意,谁愿意戴啊。 想着抓下来,被自己娘打了一下手,目光深沉的看了她一眼。 “你先跟我家去一趟,一会儿再回来。” 话是给那些玩耍的小丫鬟们听得。拉上女儿几步出了后院,急匆匆的往大后院走去。 林红玉一路小跑跟着娘进了后巷道,林之孝家的指指巷道尽头的马房,低低的声音说道:“娘知道你不愿意受气干着小丫鬟的活,现在机会来了。那院子里身份最低的都是秀才公,还是以他为主。雪雁在里边等着你,去了听她的。有什么话,回来娘再和你说。能不能抓住机会,就看你自己的了。” 要是别的女孩儿,说不定还要问个明白才赶去。偏这个林红玉,是个胆色极大又有主见的女孩。 既然娘都这么说了,管他里面是谁呢,见机行事罢了。 整整自己头发,把手上的首饰也摘了干净,留下一只镯子右手戴着,预备着要是敬茶的话,能有环佩之声。 林之孝家的满意的点点头,看着女儿头也不回的走进了那处宅院。 擦擦眼角的泪花,转回身急匆匆的赶回库房。后面的事还多着呢,夫人那里,宝玉那里,王熙凤那里,老太太和黛玉那里,都要自己分个顺序一一的去说。 一个小丫鬟想在荣国府里换个位置,都这么的难。 何况李修此刻面对的可是五城兵马司三千兵卒的改制。 要有多难可想而知了。 雪雁进来的时候,满屋子是雅雀无声。偷眼一看,真是一屋子人,胡乱的坐着。面前都是空茶碗,谁也顾不上这些事,都面面相觑的皱着眉。 想了一下自己该怎么办,先把箱子放到一边,掏出几个碎银子打发走了赵国基和小厮们,拉着贾环和贾琮去厨房里抬出一个大桌面来,给架在当院。 如今的时节,正是不冷不暖的好时候,挤在小屋里多憋气。 让他们俩擦着桌子,自己连忙捅开一个小茶炉,大缸里舀水洗好一个铜壶,又装满了清水放在炉子上开始烧。 回头找了找,厨房不大,东西倒还有几样。眼睛一过,心里有了数。拿过干净的盘子,先装了六碟不重样的点心,自己搬出去摆好。 桃子改了刀口留核用竹签扎住口;想了想应该是自家的明前,舍了蜜饯找出鲜杏洗了一碟;又尝了尝梨子,水分挺足,洗了几个摆好。 这时候水也开了,没有茶杯就用碗,端着个大盆滚水一浇烫着。 瞧着贾琮和贾环摆好了石凳、木墩和椅子,满意的一笑,扬扬头,示意他俩去请他们出来。 自己垂下头立在一旁。 李修夹着一包茶叶当先走了出来,随手给了雪雁,还嘱咐她一句:“省着点用,我个穷人喝口茶容易吗。” 身后是史家的二侯爷,贾母的亲二侄子,忠靖侯史鼐。 “你小子少说风凉话!担着干系的可是我们,总不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戴权哼了一声:“你不信他就走,非要跟进来搅局。” 贾政跟着劝了这个劝那个,毕星一脸无奈的最后走出来。 雪雁就当自己是个聋子,却被李修一捅胳膊,明白过来赶紧上前虚扶着戴权,带他做了主座。 林红玉前脚一迈进院子,眼神迅速的一扫,瞧见了盆里泡着的碗。 不顾水烫,三根指头捏一个,就给拿了出来,巧妙的一抖,沥干了碗里的水滴,顺着雪雁领的位子,一人一个就给摆上了。 一伙人都坐下了,戴权才指着贾政说话:“瞧瞧,还是存周知道找个人伺候咱们。李修你个混蛋,连口茶都不舍得给大家伙喝。咱家缺你一包明前是吗?” 李修一点都不脸红,指着冲泡茶叶的雪雁说道:“这可不是他们家丫鬟。这是死在任上的林盐道孤女的丫鬟。” 众人一愣,戴权就咳嗽:“你什么意思?” “朝廷没个抚恤吗?在任的官员身故,该是有个章程的吧。贾家不说,你们也不提,黑白就想混过去是不是。” 戴权叹口气:“喝你口茶真难。” “茶也是她们家的。” “得!咱家回去就说行不行。先过了这篇,咱们再谈谈城管这事。杂家还是那个意思,不能给顺天府,御马监也不行。就挂在龙禁卫属下。” 雪雁后面的话一个字都听不见,心头就翻滚着李修的那句话:朝廷没个抚恤吗?是啊,老爷死在了任上,朝廷真没个抚恤吗? . 第二十九集 买卖论孔方兄才是亲人 喝上了茶,吃着点心瓜果,身旁还有侍女伺候,又有两个童子树下烹茶。 这才像个能谈事的局。 李修捧着林如海公的文章,看的是津津有味。不愧是探花郎,文章写得确实清新脱俗又笔力老到。大受脾益啊! 他混不管场中开始的划分利益。 俗! 张口闭口就是钱,俗不可耐! 戴权瞪他一眼,最不喜欢他这幅酸丁的样子。连道貌岸然的贾政都在使劲争取着多分一份,你个始作俑者扮什么清高!不拿钱你就脱得开身了?幼稚! “李修。”戴权对他可没那么客气,怎么说也是他手下的“囚犯”,要不是他说的事能赚大钱,自己可不来这里受委屈。 “公相有何吩咐?” “你真就不拿一份?” “不拿。我有朝廷的廪食,够养活我自己的了。” “你这不拿,咱家可不放心啊。” 史鼎和贾政也是连连的点头,只有毕星不表态,完全的信任兄弟李修。 太强了! 秀才要都是这么强,真没武夫什么事了。他们动动心眼,就是翻天覆地。 李修放下发黄的文稿,左右看看大家,真诚的说了一句话:“我不拿,是因为你们分的我不同意,又不想搅了你们刚刚谈成的局面,所以说不拿。若是要我拿,我就拿走一半,剩下的,才是你们的。” 戴权和史鼎都给气笑了,你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一张嘴就是一半,合着我们都是给你办差呢。 李修不疾不徐的说道:“我这一半有个名头,叫做给太上修陵,交到圣上手里。” 史鼎噗的一下把茶水吐在了地上,李修嫌弃的看了他一眼。 一直伺候着的林红玉手脚麻利的端走了旧茶,换了碗重新斟茶,低声说刚才是茶凉了。 李修瞟她一眼,继续的说道:“戴公相,您的茶也凉了?不凉就接着听我说。诗经有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尔等吃着朝廷俸禄,怎么有了好事就把天家给忘了呢?” 对着戴权一拱手:“您是新皇的心腹。” 又对着贾政和史鼎一拱手:“您二位都是太上的老臣。” 又指指毕星和自己:“我们两个还不知道是谁的臣子。” 用手划拉了一个圈:“但是不妨碍我们坐到一起,商议为国为民为家的大事。只不过商议的前提是,不管是太上也好,当今也好,都必须是这个局的最大受益者。否则,这一切都是镜花水月。也许还是败家灭族的祸根。” 贾政若有所思,史鼎沉默不语,毕星则两眼放光,唯独戴权笑的前仰后合:“难为你是怎么想的。两位,哦不,三位公爷侯爷的后人,你们听听。这才是最大的孝!单凭着他肯给太上修陵这件事,满朝文武谁敢骂他阿谀?” 帝王陵寝从坐上了皇位那天,就开始筹划。要是帝位做的久呢,自然也要修建的久,不驾崩那一天,绝对不会说修建得当。 这不是催着人去死,反而是孝心的体现。 越是修的久,耗费的钱粮越多,钱还是从新皇的内库里出。 新皇,自然手头没有多少体己,还要维持着整个后宫的开销,说圣上捉襟见肘,怕没人信,可戴权是知道家底的。故此李修一说拿出一半的利益给当今,他旋即明白了意思。 当今也能收到钱了,还不亏着太上。所以这钱赚的是光明正大。 “再说说,你打算怎么个搞法?” 李修心说果然利益动人心,戴权要是动心同意了,当今多半默许。太上那里想找茬,看着给修陵的银子份上,大概率会闭嘴。顶多是派人来争权夺利。 那又关自己何事? 笑了笑,索性的摊开整件事:“整件事都是无中生的有。要不是襄阳侯毕家遇到了一个大难题,也不会多出三千嗷嗷待哺的兵卒。那先一个事就是,保住襄阳侯一家顺利的拿到五城兵马司。如此才能顺利的进行下去。诸公,明人不说暗话,当着毕家的面,给人家说个准话,可否。” 戴权左右看看,都等着他先表态,眼睛一眯看着毕星:“咱家想知道是谁鼓动着哗变,毕家能给个名字么?” 毕星点点头:“我父已有了确切的名单,不日就送到您的府上。” “不,还来这!这好,是贾家又非贾家。出了事,还有国公府的牌子和后宫的妃子给挡挡。” 李修哈哈大笑,不顾贾政难看的脸色,伸个大拇指给戴权,说的太到位了。 戴权自得的一笑,跟毕星说道:“圣上点你们家的用意,想来你也清楚。要做就做一个纯臣,脚踩两只船的,早晚都得掉水里。” 毕星深吸一口气,拱手作答:“襄阳侯一家愿做天子的刀剑,再不许任何人纵马京中肆意妄为。莫说国公家,就是亲王家,也要破了他的家门!” “好!”戴权四根手指一拍桌面:“那就放手施为。龙禁卫帮着你家清理墙角。” 毕星满意的一点头。自己上司这么说了,那么自己就能动用龙禁卫的力量,铲除一些不合的声音。 戴权又看看史鼎和贾政:“咱们在商言商可好?发达了,大家凑钱喝个酒。要是你们有个闪失,我老戴依旧的上门拿人。” 贾政不知道该怎么应付,史鼎却拍了胸脯:“如此最好!总是要发达的。我们也就求个富贵日子,没心思争什么。” 戴权不置可否,要不是贾母执意派自己侄子出面,他绝不会见史鼎。 又看看李修,使劲的嘬牙花子,小小秀才最是难拿,踩死他很容易,可踩他没钱赚,还脏了鞋底。 李修又拿起文章装模作样:“我是要东华门唱名的。以后啊,少不了骂你们勋贵,还要斗斗宦官。说点实在的,林家能补多少。” 戴权泄了脾气,最腻歪这等奔着清官一去不回头的读书人。 “少装蒜,咱家的承诺有了。该你们了。” 史鼎伸出一个手指头:“我能安抚一千。” 一千是指的一千兵卒。 史家的力量也是不小,王子胜的兵马司他都能安抚一千,何论他自己还领着城防呢。 贾政也不藏着,老老实实的回答:“我大哥手里有五百贾家的老卒在那里,随时可听调遣。我舅兄愿意出面补一个月的饷让他们别闹。应该差不多了吧?” 都看着毕星,给你除去一半的难度了,襄阳侯府总该能行了吧。要是还不行,真该考虑换一家去。 毕星站起身躬身施礼:“足矣足矣!” 然后目光就集中在了李修身上。 李修放下文章严肃的说道:“既然如此的话,我就把我的谋划献给大家。若有不足之处,诸公按着自己的手法补足即可。 其一,先立一个营头,把各家的子弟塞进去。 其二,继续鼓动老兵马司闹事,越乱越好。 其三,请人朝上奏本,言说京城治安混乱,弹劾顺天府。顺天府要硬扛,只说人手不足,京城又是百官聚集之地,实在难以两全。 其四,我等的谋划至此才可以初露端倪。要顺天府专心维护京城治安,而治理百姓商家之责,交给御马监。” “为什么总要提他们?”戴权很是不解。 李修耐着性子解释道:“让御马监上折子,就说现在的车轿混行,致使车不同轴,不利皇朝一统。请圣上准了这道折子,御马监出面核查车轴。” 众人听出了些许门道,纷纷点头,原来是想这么安排人手呀。 李修继续说道:“御马监有了旨意后,不急着动起来。等着哗变,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戴公相下手抓人,襄阳侯出面稳住军心。这可是要几家配合好的险事,真要有失控之时,绝不可有半点犹豫。” 毕星点点头:“放心!到了那个时候,杀谁不是杀!” 李修嗯了一声,最后言道:“平叛有功,抓人也有功。弃之不要,保下三千兵马借御马监的牌子一用,以后京城大小商家的安稳和繁荣尽在诸公的手里了。” 说到底,李修还是借用了市场管理。 有了这个查同轨的牌子,就能查一切。顺天府能干的活,他们能干;顺天府不能干的活,他们还能干。 这么一只没有武力威胁的力量握在几家手里,求财得财,求官得官,还不怕日后的翻脸。最主要的是,最大的依仗是来自宫中的圣上。 何乐而不为呢。 戴权松了口气,原来御马监的作用在这,不是他想的又给皇上添一个能和自己比肩的衙门。 算了算得失,皱起眉问道:“那要是户部不同意咱们收税呢?” 李修嗤笑了一声:“公相,别总想着掏商户的钱。既挣不了多少,还坏了名声。要让他们主动的拿银子出来,还要贴心的给他们办事才行。” “愿闻其详。” “一条街上找两家,给个奉公守法童叟无欺的牌子。您说,客人们会不会让他们家的生意更好起来?” 贾政忽然想起一个典故:“这是立木取信的故智!善,大善!贤侄真是君子!” 史鼎不耐烦的拦住了表兄的显摆,听真读书人的想法,不听你个半吊子胡诌。 李修冲贾政一笑:“存周公悟了意思,那就好办了。诸公绝不收税,户部也不能说什么了不是。” 戴权哈了一声:“给着好的牌子,自然就有不好的牌子预备着。那还收什么税啊,等着在家数他们孝敬的银子吧。哈哈哈哈!真是大善!还有个给太上修陵寝的名头,说是捐的也行啊!好小子,就这么办了!” 毕星道:“总要有个由头奖赏吧?先是谁家?” 李修一指贾府的西北角:“我朋友薛家,他们家是户部的皇商。里子面子都给了户部,还要作梗的话,就不是看不起各位的意思了。” 贾政一拍桌子:“那是藐视圣上的孝心!其心可诛也!” 林红玉给各位添上茶,看着他们以茶当酒碰杯结盟,心里起伏不定。 这才是男人家做的事,这才是该跟着的主子。政老爷这样的贾府的天,在他面前还不是只有听话的份。跟着他,自己才能闯出一片天地。 爹!娘!能不能让我做他的丫鬟啊! ...... 又过了几日,忽然贾府门前来了一队宣旨的內侍。 贾府上下提心吊胆,唯有贾政一副风轻云淡看破红尘的意思,骂了几句贾宝玉更是浑身舒坦后,换了朝服去接旨。 临走时,还把贾环叫过来低低声音嘱咐了几句,看得王夫人腮帮子直鼓。 不多时,贾母院内,贾环寻到了等着他的雪雁,神秘兮兮的告诉她可以准备一下了。 雪雁大喜,忘了给贾环赏钱,就跑回了后厢房,进门什么也不说,只是冲着黛玉使劲的点点头。 林黛玉的泪珠就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紫鹃过来口称奇怪:“还真有这运筹帷幄的人么?这么大的事,说办就给办了呀。” 雪雁一撅小嘴:“还不是我伺候的好茶局。” 黛玉噗嗤一笑,换了身里外三层的大衣服,端坐在那里等着来人。 片刻过后,王熙凤和鸳鸯联袂进了屋,连声的恭喜:“喜事喜事,圣上给林姑父的封赏下来了。” 黛玉站起身盈盈一拜,王熙凤和鸳鸯赶紧搀住了她。 黛玉忍着悲声说道:“请嫂子和鸳鸯姐姐和老祖宗说一声,黛玉今日想拜祭一下先父,不知可否?” . 第三十集 半含酸 宝钗护黛玉 宣旨的是翰林院的梅翰林,林如海被钦点探花郎的那一刻起,他就是翰林院的编纂了。这职位一直到他故去,都还在他的身上。 故此天子授意翰林院在早朝上点了一句,总要有个哀荣。何况,真金白银的一千万两银票,已经到了户部的账上,不看僧面看佛面,对待林如海的后人,朝廷要做个样子出来。 按着林如海的品邑,赏了林黛玉五年的粮米,五品宜人的俸禄,不征不采不世袭。 李修和戴权在后院里喝着茶,听着戴权给他讲这里面的道理。 “赏粮米是必有的,值钱的是宜人的身份。小姑娘家可以不靠着任何人,自己过活了。单立门户都行,去哪都有人管。就是...” “就是什么?” 戴权一挑眉毛:“不好嫁人。” “哦?这又怎么说?” “你想啊,先一个是孤女吧。没娘家的女儿不值个什么,好多人家要挑理,就不会找她。再一个呢,她身上自己有命妇的品阶,夫家要是个白身,还娶不得。” 李修对婚嫁之事是一窍不通,也很诧异这条规矩。 戴权不耐烦起来:“又不是给你预备的,你想娶也没机会。问那么多做什么!” 李修愣了一下,不忿的喊起来:“我一个世家子,又是要吃鹿鸣宴的才俊,怎么没机会?!” 喊完这句话后,自己心虚起来,赶紧找补:“我就是说说啊,可没有别的意思。” 戴权切了一声:“知道知道,你小子一心想回乡做官呢,京城的红尘绊不住你的脚。” 看看四下都是他的人手,冲贾府的方向努努嘴:“防着他们家呢。林家清贵,勋贵家最喜欢找这样的媳妇回去摆在屋里。” 李修哦了一声,懂了大半。勋贵别看权势一时,可论门第出身,文官世家压武官勋贵一头。 想想林家女的出身,贾家肯把嫡女贾敏嫁给林如海,又娶了自己族姐李纨。不就是想换换门第么。只是可惜了没见过面的姐夫贾珠,十年苦读,挨不过一顿棍棒。 李修眼珠转了转,笑嘻嘻的求着戴权:“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趁着朝廷的封赏下来,您派人去他们家说一声,让那姑娘今日就祭奠父母一次。口子一开,顺理成章的好办事。” 戴权眯着眼打量李修:“动心了?” 李修摆摆手:“素未谋面的,哪来的动心。不过是可怜她比我还难罢了。” 戴权嗯了一声:“行吧!看在你的面子上,咱家也做回好人。来人啊,去找他们家大人说说,就说我等着给林大人送杯酒呢。” 一个小黄门应声去办事,李修拱拱手,请着戴权跨过了拆掉的院墙,过去那边的马厩,找个收拾好的屋子坐进去,避嫌一下女眷。 小黄门推开巷道门,大摇大摆的跟着贾家奴仆,一路就去了荣喜堂。 进了正院,抬头看见一个风摆杨柳似的女孩,穿着一身五品命妇服,正在冲上磕头谢恩。 一顺脚站进了宣旨的队伍中,不急不忙的等着仪式结束。 梅翰林等林黛玉三拜九叩后,把圣旨交到了她手中,温言说道:“林氏女,自此时起,凡我疆土之县郡,凭此旨,都有你安身立命的所在。这也是朝廷的规制和天恩的浩荡。说来都是如海公,给你的蒙荫。” 林黛玉再次称谢,刚要捧着旨起身,就听见贾母说了一声慢:“林丫头且慢。梅翰林,老身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厅中观礼的不过那么几个人,王熙凤和宁府的尤氏都只站在厅外,听到这声慢,都吃了一惊。 听宣还能随便说话的?老太君今天这是怎么了? 她们这些年轻的媳妇子不懂,一品诰命的贾母,还能不懂的吗? 正如戴权所言一样,封了林黛玉五品宜人好不好?那是绝对的不好! 贾母凭直觉就感觉到了里面的问题,再细细一琢磨,恍然大悟。哦~原来是防着我们家宝玉娶黛玉啊。那可怎么行! 是啊,那可怎么行! 躲在梨香院的薛宝钗,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细细的品味了一会,鹅蛋的俏脸上慢慢的挂上了冰霜。 贾宝玉不能娶黛玉,他想着娶谁? 林黛玉不能嫁给贾宝玉,她又想着嫁谁? 白身不得娶命妇,这府里可还藏着一个不是白身的呢!还就是他,给林丫头争来了朝廷的赏赐,对比给自己家的优厚,她宁肯和林黛玉换一换。 厚此薄彼!负心的家伙!还想要我的五彩针线,做梦去吧你! 难道,难道要逼着贾宝玉读书考功名? 宝钗打了个冷战,那还不如指着贾琮和贾环呢。 抬头看见了哥哥也在那里长吁短叹。 不由得有气,要不是你,我哪知道他去。都是哥哥的不好。 “哼!” 薛蟠抬头看看妹妹的脸色,心虚的又低下头。 “哼!”宝钗故意的又哼了一声。 薛蟠为难的又抬起头看看妹妹:“你...都猜到了?” 宝钗心里不知,嘴上却说道:“那要看你跟不跟妹妹我说实话。” 薛蟠把脸一捂,难为情的说道:“我就知道瞒不过妹妹去。好吧好吧,是哥哥痴心妄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宝钗大吃一惊,心里使劲的翻腾起来,哥哥这是在说什么呢?他想着吃谁? “迎丫头也是不错,虽然是个庶出的,却不会拘着你。哥哥也犯不上把自己贬的这么低,咱们家配她,还是有余的。” 宝钗试探的说着话,一双眼眸死死的盯住哥哥,看他的脸色。 薛蟠放开手,哀声叹气:“事到如今,你还拿哥哥取笑。明明知道我心里所想的是谁,就不要逗我了。” “奇怪!你心里想的是谁,我怎么会知道?” “你刚才不是说了吗,白身不可娶命妇。我这辈子再来一遍,也中不了功名的!” 宝钗猛地想明白了哥哥想的是谁后,一张粉脸憋得通红,随手抓起个什么,就想砸哥哥一下。你可真敢想啊,那是四代列侯家的世女,别看她没爹没妈也没什么族人。那也不是咱家能娶进门的! 好好好,退一万步讲,她进了门,我做她的小姑子,咱们家还想不想让我说了算。真论起来,她给咱们娘请安的时候,我还得给宜人请安,要了我的命算了! 薛蟠吓得要跑:“我就想想,不当真,不当真!” 宝钗气的呼哧呼哧直喘:“想也不许想!你就是尚个公主,也不许你娶她!” 薛蟠躬着身子小心的看着妹妹的脸色,心说这又是为何呢? 宝钗知道自己失态了,闭上眼缓缓的顺了口气,平复好了才对哥哥说道:“这事就当刮了一阵风,你不许再想,妹妹也不会恼你。哥哥,你想过没有。不单是你,连宝玉也没了机会。” 薛蟠突然间找到了平衡。 “对对对!啊哈哈哈!看他能怎么办!我赌全部的身家,他一定考不中功名。” 宝钗一皱眉:“糊涂的哥哥啊,他娶不到她,他会娶谁?” 薛蟠张着大嘴哎呦一声:“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好妹妹,咱们今非昔比了,犯不着上赶着进他们家门。你也别多想,哥哥可是看好了一个顶顶好的男人,等他...” 宝钗真是红了脸,自己哥哥还能说谁?还不是他。 “住嘴,再说我就恼。” 薛蟠捂住嘴不说了,偷偷看妹妹的脸色,倒不像是恼的意思。这才松口气,放下心来。 “姑娘,姑娘。”莺儿不进来,只在门外喊了两声。 宝钗让她进来说话。 莺儿脸色紧张的进来说话:“刚才我干娘又传来了话,前面出了事。贾府老太君,要林妹妹丁忧。” “什么?!她怎么敢?” 薛蟠不明白这里的弯弯绕,也不敢多问,却跟莺儿打听一件事:“你干娘是谁?什么时候多出来一个干娘?” 莺儿见宝钗在沉思,小声的告诉了薛蟠:“少爷,奴婢的干娘是小姐给找来的,就是茗烟他娘。” 薛蟠眨巴眨巴大眼,对着莺儿就是一躬:“贾家的事,全靠给你打听了。少爷我多谢你了。” “不行!” 薛蟠和莺儿吓一跳,扭头去看宝钗。 宝钗急急的说道:“哥哥你快去寻李修,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就好。别的,你都听他的安排。” 薛蟠有点为难:“他那里有个戴总管,我就是被他赶回来的。” “诶呀!”宝钗急的直跺脚:“找的就是他。能当场驳了老太太的,为今只有他。” 薛蟠不敢耽搁,一路小跑的去了西北角,求了侍卫半天,才准他进去。 见了李修就说不好,把前面的事说了一遍。 李修和戴权都有些不可置信,丁忧是朝廷命官才有的礼制,一个宜人不过是个命妇,丁的哪门子忧啊。 丁忧是孝道无亏,要去职回乡,守在直系尊长陵前二十七个月持丧,期间不婚嫁、不吉庆,报父母养育三年的恩情。 戴权眉毛一挑,就要去前面说理。圣旨上没有丁忧这么一说,你个老昏悖想出这么一招是何道理。 李修好奇心起,跟着也往外走,刚出了院子门,迎面又来了薛家的人。 莺儿跑的肠子都快断了,也没追上自己家的少爷,只得与李修来了个面对面。 薛蟠见是莺儿,想着说点什么,李修把他拦住,自己来问:“是不是要林家姑娘回乡?” 丁忧就是要回乡,不回乡的都等着夺情。 莺儿气喘吁吁捂着肚子说道:“正是如此,必不肯的,见招拆招。” 戴权呵呵冷笑:“一个个的都成了精,拿朝廷的规制算计来算计去,等着我给她来个绝的。” 李修忽然站住了脚,他又不想去了。 戴权斜他一眼,李修自己笑起来:“我觉得挺好。宁府不是也有一个逝去的人吗,好歹也是个五品龙禁卫呢,给他自己媳妇守三个月也行啊。老家是金陵吧?” 戴权了然,李修的意思是要兑子。 贾母用外祖母的身份要求林家女效仿“丁忧”,目地只有一个,去了她身上的护身符。 李修觉得,不如让他们自己家闹起来的好。宁府现在是面破鼓,为何不再捶捶它。把花钱买来的龙禁卫也辞了,看看是谁心疼。 戴权哈哈大笑,这招好,好得很。辞了贾蓉,自己又能卖一次了。一千多两银子呢,不挣白不挣。 . 第三十一集林黛玉 大义拒命妇 戴权赶到荣喜堂时,梅翰林已经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贾母深谙朝堂规矩,用的法子也巧。先请丁忧,再请夺情。用的是黛玉年幼又是孤女,如何能自己在姑苏老家守陵。多有不便不说,三年后黛玉正好十六,婚事都要提前预定,她去丁忧,怎么能谈婚论嫁,等她除服了再谈,有些晚了。 人伦大事,圣上也要酌情,总不能姑娘成了孤女,还要成了大女,真要是嫁不出去,朝堂和圣上管不管? 梅翰林实在没想到贾母是要夺情,我们不要命妇的赏赐还不行吗?就当一个民女安生等着嫁人,又有何不可呢? 正手足无措时,戴权哈哈笑了两声,从门外走了进来。 “老诰命,圣上口含天宪,焉能朝令夕改?人情是人情,圣意是圣意。要是人情能左了圣意,天下哪里不是人情?” 随着话音,戴权在龙禁卫和小黄门的拱卫下,昂然而入,冲着先帝御赐的《荣喜堂》匾额躬身施礼。 贾赦和贾政兄弟俩,急忙接了出来。心里也是吃惊,他是何时来的? 宣旨也是有讲的。 朝堂上拟的圣旨,称为明旨,要点六部九卿中一人去宣。意为满朝文武皆知并无异议。 若是在后宫内皇上自己拟的旨,也分诏御和制御。 似戴权这等的总管,能让他去宣旨的人家可不多,而且,去了就是诏御,那可都是大事。 所以戴权冷不丁的出现在贾府内,贾赦和贾政心里都慌。 贾母目光闪烁,心里盘算着戴权来的意思。她不让黛玉要宜人的身份,确实是为了宝贝孙子贾宝玉着想。 看着黛玉无依无靠是挺可怜,可有一件事,是她不能放手让黛玉自己去活的理由。林如海变卖祖产的所得,可不止二百万两。是整整三百万两。 四代列候,官最小的林如海都是个巡盐道,不用自己贪墨什么,外面送的就够攒下一份几代吃喝不愁的家业。 事实也是如此,托付给贾府的嫁妆,就有数十万之财,其中贾敏的嫁妆是原封不动的送回来外,还有各庄园、铺子的生息。都是贾敏一手经办,指明了给自己女儿留下。 林如海卖的是自己家祖产,可这些是当娘的用自己嫁妆钱添置的产业,林如海怎么舍得去卖。 所以说,外面看着林黛玉什么都没了,要指着贾府养活。内里却是依然是个能锦衣玉食的世家女。 贾母怎么舍得黛玉啊,疼“她”还来不及呢,让她走了可还行,那不是人财两空了吗! “见过老诰命。” “总管不必多礼。还请恕我家招待不周。” 戴权明白这是在挑他的礼,脸上带着笑分说了一下:“咱家是来探监的,所以未曾通报贵府。看着贵府能优容圣上软禁之人,圣上知道后,必定是龙心甚慰。” 贾母不置可否,现在几家合在一起谋求御马监的生意,正是关系紧密的时候,不能因小失大。 命人给看了座,也请梅翰林喝茶,关上了荣喜堂大门,只留下一个林黛玉在屋里,等着他们商谈的结果。 梅翰林当先发问:“老诰命,这是对女儿家好的事,如何就不允呢?三年后不过十六,凭着命妇的身份,进哪家门不得供着她,还怕什么嫁不出去?您若是同意,我有心与府上连个姻可好。我家儿子年方十五,等她三年却是正好。” 一席话把贾母给问住了,甭管梅翰林的话是真是假,自己再拿黛玉嫁不出去的理由说话,怕是站不住了脚。 戴权咳嗽一声:“梅大人,你家儿子要娶几家媳妇?不是早有婚约了吗?” 梅翰林面不改色:“怎么能和林家女相比。林姑娘,进门你为大妇,分门别过由得你掌家如何?” 黛玉低着头小声的说了一句话:“坏人姻缘,非是正理,不能为也。” 梅翰林被噎了一下,说不出话来。 贾母趁机说道:“我这个外孙女,是我最疼的一个女孩。她的婚事,必要我仔细相看了才行。” 戴权明捧实贬的跟了一句:“看出疼来了,要不然也不会不忍心她独自一个人回乡,连多少女子梦寐所求的诰命都不要了。” 贾母自然有话说:“我家的女孩,自有国公府的照应,要不要诰命的吧。” 戴权哈哈一笑:“听您这么一说,咱家可就放心了。正好有一件事不知道如何开口呢,您老既然这么有心,咱家也敢张嘴说道一二。” 贾母心生警惕,问他何事。 戴权笑嘻嘻的说起贾蓉的事来:“先前忙活着几家的事,就把他给忘了。他可是死了发妻的,按制也要服丧百日。一日夫妻百日恩么,规矩就是如此,要是不办的话,朝中那些道学先生,怕是不会放过贵府。” 贾母心中恐惧起来,梅翰林却笑逐颜开。 戴权继续言道:“府上不比别家,文武都占着呢,要是不按这个办,恐对存周公不利。这样吧,贾蓉先除了职,在家待一段时间。日后出来了,我再给他寻个缺。恩侯和存周两位大人呢,上个折子请罪,教养不严总是有的。” 贾赦疑惑了一下:“一个孙子辈的孩子,还能牵扯到叔爷身上?” 贾政很是紧张的等着戴权解惑。 戴权给贾赦解惑:“恩侯啊,要没有林家女不奉旨这事,许是大家能装着看不见。可现在这情状,不一会儿就能满京城知道了消息,还能瞒过谁?与其等着御史弹劾,还不如自己请罪。” 不奉旨或是说封旨退还,都是要在朝上过明路的。发酵快的话,真能在下午朝时,拿出来说说的。 李修不如戴权对朝堂理解的透,也不知道贾母最在乎的是什么。 兑掉一个宁府的贾蓉,贾母兴许连眼都不眨一下,顺势还能以教子无方的借口,拿掉贾珍的族长的位子。 可要是关系到贾赦和贾政,尤其是贾政身上的话,贾母绝对会死保自己的小儿子。 “能是个什么罪过?”贾政问出了他关心的问题。 戴权偏不说,请着梅翰林给这两位不上朝的子弟解释解释。 梅翰林沉吟了一下说道:“半年前,礼部的周大人家里就出过类似的事,罚了他半年的俸禄。” 贾母等人舒了口气。 戴权嘿嘿笑起来:“那是对外有个交代。他家宫里也有个女儿在,生生的丢了妃位,现在还是个贵人苦熬着呢。” 贾母等人连呼吸都摒住了,这还了得!贾家如今最大的依仗就是宫里的贤妃,要是她有个闪失,百悔莫恕! 梅翰林倒是老实:“原来如此啊。我说怎地轻易放过了他家呢,原来是罚了后宫。那贵府更要慎重了。” 贾母第一时间看向一直低头站着的林黛玉,为了她的事,要是牵连到了宫里,那是绝对的不行。 “林丫头~~~” 老太太的一声哀呼,击碎了黛玉的心房。 心里长叹一声罢了! 为了一个命妇,不值当的把外祖家搞得如此狼狈不堪。 她心里清楚外祖母的心思,一心想把自己留给表哥贾宝玉。 可如今,她哪有这个心思。就算说是青梅竹马,那也还有一个湘云妹妹呢,她和宝玉襁褓之中就认识了。要是自己不来的话,宝二奶奶的位子,就是她了吧。 又想起薛宝钗,那是宝玉亲娘最属意的人,自己这身子骨,入不了她的眼。 既如此,自己本无心,何不趁机断了外祖母的念想,成全了贾家呢。毕竟还要依靠着外祖家过活呢。否则自己一个孤女,怎么能在外面活的下去。 想到这里的林黛玉,缓缓的抬起头来,目视厅中的所有人,轻轻的开口言道:“两位大人荣禀。民女自幼也读过几本书,深知孝道大于天。为父守丧是尽孝,为外祖家尽心也是孝,尊皇命而不韪更是孝。三层孝义在前,民女怎能只顾自己的尊荣,而置孝于不顾。那岂不成了不孝之人。还有何面目接受朝廷的眷顾。 还请二位大人回禀圣上,林家世受皇恩,虽只剩一女,然报国之心不减。我有外祖家接济衣食,以较寻常百姓家的女儿幸甚多矣。圣上并百官不必以民女为念,天下承平,不劳父兄亲人征战,才是给天下女人最大的恩典。 民女斗胆请辞册封,不是对皇命不尊,对君父不孝,乃是请圣上将此等殊荣化为春雨,遍洒天下女儿。” 说道这里,黛玉双膝跪下,泣声说道:“准我四时拜祭父母,民女就感恩戴德矣!” 贾母呼一声我的玉儿呀,也是潸然泪下。 戴权和梅翰林相互看了看,站起身冲着黛玉一揖。 “林家有女,大义为先。不坠林家祖上门风。” 戴权等梅翰林夸完之后,伸手拿回了那道圣旨,感慨的对她说道:“小娘子如此的深明大义,咱家又怎么能苦苦的相逼呢。既然如此,我代你退还这道旨意吧。” 黛玉拜谢,戴权连忙阻住:“也是有缘,让我见识了一位奇女子。嘿嘿,咱家可以削削自以为是某人的面皮了。老诰命并二位贾大人,咱家告辞。” 不等他们相送,示意梅翰林一同出了荣喜堂。 林黛玉这是把违旨的罪过,自己给抗在了肩上。可以说是,一人救一府。 出了荣国府的正门,薛蟠在门外苦苦的等候,见了戴权后,塌着腰上来要说话。 戴权示意护卫放他过来,薛蟠弓着身子低低的声音说道:“李修说他有办法让圣上再赏一次,而且是绝无拒绝的道理。” “他怎么知道的?” 薛蟠一脸的坏笑:“他们家夫人故意泄露的口风,不喜欢这姑娘做儿媳妇。想趁早打发她离了荣国府。” 戴权呸了一口:“都说宫中深似海,我看这些人家的后宅,也都是有本事的很。说吧,李修有什么主意能帮小娘子脱了责罚。” 按规矩说,林黛玉是违旨,纵有千般道理,也难逃罪责。不过就是看圣上责罚的轻重罢了。 薛蟠笑嘻嘻的掏出一张纸来,塞给了戴权:“您老人家看看这个就知道了。” 戴权展开一看,啐了一口薛蟠:“呸!他就是个居心叵测的坏种!有这东西早不拿出来,咱家早就发...。滚吧!咱家心里有数。” 薛蟠在贾府众人不解的眼神中,恭送钦差一行。 . 第三十二集 死探花 文华依旧惊世人 戴权回了宫,与梅翰林一同御书房见驾,将旨意奉还。 帝不解其意,怒而问端详。 梅翰林一五一十的交代了过往,天子嘲笑的说道:“好一个勋贵之家,好一个国公之家。算计一个孤女的身家,真是德不配位!” 梅翰林吓一跳,闭嘴不言,等着天子下文。 天子瞅了一眼打进门就没说话的戴权,心知他必有内情。只是碍着梅翰林在场,他不好详说。 “梅翰林。” “臣在。” “汝意如何?” 梅翰林犹豫了一下,还是老实的说道:“禀圣上,林家是林家,贾家是贾家。就算是托孤到了贾家,也不能任由他们摆布一个孤女。若是这么放过了贾家,不免寒了百官的心。” 天子暗暗点头,梅翰林是个老实人,一语中的,说出了官员心中所虑。 勋贵与文官是截然相对的两个集团。勋贵没有高官,却往往超然于官员,甚至能左右官员的升迁,这让许多正义之士,很不舒服。 林如海就是文官的代表,他的女儿被托给勋贵之家抚养,却要落得个人财两空,物伤其类的感慨之下,文官们自然要站出来替林家女说几句话。 就好比秦业,一家子死绝后,被李修这么一闹,文官们硬生生弹劾掉了一个宁国公的世袭,还把北静王逼得闭门思过。 说到底,还是朝堂谁说了算的争势。 这种大势之争,文官却属于弱势的一方,勋贵把持着要害太多,又有许多的攀附,真的对上后,文官们往往面子上占便宜而内里吃亏。 毕竟不如勋贵们的耕耘日久,从京城到地方,就没有他们伸不到的手。 文官这些流官,怎么和他们斗。只能靠着皇上的好恶伺时而动。 天子让梅翰林先回去,让他准备着下午在朝中谈谈这件事。 梅翰林心领神会,皇上想要自己多多联系些人,造个声势。 等着梅翰林走了,天子才冷哼了一声,恨恨的说道:“好大的胆子,一个诰命,竟敢不奉旨,还跟朕玩什么夺情起复,真真是瞎了她的眼!以为着朕是太上皇呢,任由他们几家摆布的吗!” 戴权连忙扫了一眼书房中的人,天子失笑着说他:“你呀,别疑心那么重。能在朕身边的,都是朕的人。” 戴权保持着该有的警惕,暗暗的把这些人都记在心中。天子坐下喝了口茶,对他问话:“说吧,你又有什么不能当着梅翰林面说的事。” 戴权从袖兜里抽出一张纸来,双手敬给了圣上御览:“老奴这有份账目,还有个故事要和圣上说说。” 天子来了兴趣:“哦?你还会说故事?那朕可要好好听听。来人,给戴总管搬把椅子来。” 戴权急忙说不用:“圣驾在前,哪有老奴坐的座。圣上要是听着开心了,老奴就算得了最大的赏。” 天子轻笑起来,抬抬手,让他快快讲来。 “这故事,还要从那个多事的小秀才说起。” 戴权低眉顺目的瞧着圣上脸色有了暖意,心说李修啊李修,还是你小子说得对,给了圣上一半的份子,再听见你的名字时,就不那么腻歪你了。 “话说李修被贾家塞进了马房,也算凑合着能住人。那小子又是个硬气的,就要吃圣上给的廪粮,饿死也不吃贾家的一口米。饥一顿饱一顿的自己做着吃,是要肉没肉,要茶没茶。” 天子哼了一声:“他给你什么好处了?这么帮着他说话。” 戴权老老实实的回道:“奴才跟着他吃了好几顿,他才给奴才献计御马监的事。” “你去吃他的饭?” 戴权诧异的回道:“奴才领着圣意看着他啊,故此就多去了几次。是不是奴才去的太多了?” 天子笑而不语,倒是递给他半盏自己的茶。 戴权心中大定,借着李修卖惨,卖的还不错。只要圣上对自己满意,半盏茶好比灵丹妙药。 一口喝完了茶之后,捧着官窑的盖碗舍不得放手,故意的继续说道:“忽那一日林家女自姑苏回京,因为没个地方祭奠父母,也想着借马房一用。” 天子冷笑一声:“堂堂的国公府,竟然让其外孙女用马房祭奠父母,真是天下奇闻。” “谁说不是呢。偏李修又是个爱管闲事的性子,好讲个大义。就用毕家的事,勾搭着贾家进了圈子,换了一个重新翻盖的承诺,把马房偷偷给让了出去。” “哦?他被软禁着,还想着帮别人?” 戴权换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给圣上诉着苦:“酸臭的脾气死硬,天天骂着贾家和老奴。说勋贵贪财贪生,宦官贪权贪财,都该死。老奴自然不忿,却又骂不过他,每天受着窝囊气,真不知道是他受罚还是老奴受罚。直到毕家的事求到他头上,他有求老奴以后,总算换了副嘴脸。” 天子失笑了起来:“于是你就当着他面贪财气他?” “皇上圣明!老奴总不能虚担了这个空名,反正拿了钱,也是用在龙禁卫身上,老奴是个废人,却有圣上给老奴撑着腰呢,要钱何用。” “好啦!朕不是准了你们的意思吗,好好的弄起来,给朕多添点私房。” 戴权跪倒在地,山呼万岁。 “接着讲你的故事。” “是嘞。那林家女也是个大义的姑娘,您看今天的事,不正是如此吗。她感念素不相识的李修都能伸手相助,就把她爹林如海的手稿送给了李修,让他好好学学,以备将来的府试。” “可谁也没想到,林如海竟然在旧年的时文中,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老奴知道后,只能感叹这是天意。要不是圣上把李修软禁在贾府,李修也没机会和林家女有什么交集;要不是李修急公好义让出一座静室来,林如海的手稿也落不到他的手里;林家女就算日后翻出来这个秘密,恐怕事过境迁于事无补。巧上加巧,李修得了手稿后视若珍宝,每日的翻看学习下,竟然找出了这个秘密。 圣上,您说,这么个奇缘的故事,是不是还算有趣?” 天子玩味的看着手里那张纸,上面只写着一家人的账目,却堪比国库一半的岁收! 戴权倒是说上了瘾:“也不知林如海是怎么想的,怎么就把江南盐税亏空的证据,写进了时文里呢?这要不是有心人一篇篇的看,岂不是要湮没进了尘埃。” “你啊,不读书,哪知道文人的心思。朕且问你,林家女可读过书?” “像是读过的。” 天子把那张纸轻轻的放在一旁,举目看着房梁,悠悠的说道:“林如海自知难逃一死。天高皇帝远,他想向朕求救而不能。于是乎,就用了这么个法子。戴权,你说你要是害林大人的凶手,他要死时,你是盯着他啊还是盯着回来奔丧的林家女。” “自然是林家女。” “着啊。若是林如海有什么证据想给朕,林家女是最合适的人选。嘿嘿,偏偏林如海反其道而行之,为了保住他女儿的性命,拼着卖光了祖产,也要把朕的人引到扬州去。这还不算,他那时除了他女儿,谁也不信,朕的人去了,也就拿到了钱和护着他女儿回京。 真正的证据,却被他用八股时文暗暗的写出。就算有人翻到这些文字,没个探花郎的本事,怕也是看不出来。” 戴权饶有兴趣的听着皇上给他讲故事。 天子也是想通了关键点,越发的兴致起来:“想来林家女的文采必是不错的。林如海这么做的目地,就是等着他女儿想念他时,拿出来这些旧文字思亲。一看两看的,总能看出端倪,到那时,才是证据大白天下的时候。” 戴权应景的吐吐舌头:“林如海的心思好深啊。” 天子得意的一笑:“可惜他,人算敌不过朕的天算。朕洪福齐天,无意中用了李修做颗闲棋冷子,却提前收来林如海的苦心一片。好得很!这个小秀才,还真是个歪打正着的能手,该赏,该赏!” 戴权呵呵呵的跟着笑起来,手里举起来那个盖碗:“穷秀才连套像样的茶具都没有,用粗碗给奴才喝水。” 天子哈哈大笑:“戴总管提醒的对,他还只是个小秀才,不能赏的太过。你去造办处挑几套茶具,你拿一套自用,给他一套请你喝茶。” “谢主隆恩。” “免了,把御马监的事好好做,朕还有赏。” “林家女...” 天子拿起那张纸来,目光深沉起来:“不能赏的太过,要先藏她一下,否则钓不上大鱼来。戴权,你去看看朕的皇庄,找个不大不小的给了她。林如海用一家子的命给朕送来了朕最想要的东西,朕赐她一座皇庄,养她一世衣食无忧又如何。” 戴权再次感慨天恩浩荡,天子笑骂着让他滚蛋。 出了御书房,戴权心中冷笑起来,凭着李修给自己的名单,不狠狠敲他个百万两银子,咱家就白活! 下午朝时,贾赦和贾政被点名叫到了金殿内,好一顿雷霆雨露,骂的兄弟俩裤子几乎都要湿了,才算罢休。 下朝后,贾母也知道了消息,皇上大发雷霆之怒后,还是收回了圣旨。不赏黛玉宜人诰命,另赐皇庄一座,以示对老臣林如海的追赠。 贾府上下人人的眼都红了几遍,皇庄什么收成,吃一辈子的铁杆庄稼啊! 贾母放心下来,好好安慰了黛玉几句,又让宝玉陪着妹妹去马房祭奠一下林父。 王夫人忽然有事来找宝玉,贾母阴翳着眼神,看着黛玉自己翩然而去,留下左右为难的宝玉,不知所措。 马房中,一张桌子上摆好了几样贡品,黛玉轻轻一笑,小心翼翼的将父母的灵牌摆放了上去,还有一个小牌子,那是她夭折的幼弟。 清香袅袅,林黛玉跪在地上双手合十默默的祷告。 马厩一处房舍里,雪雁陪着李修说话,也是看住他不能冲撞了小姐的意思。 看破不说破的李修,又举着林如海的手稿看个不停。 忽然心中一动,拿过纸笔来,写下“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这四句诗。 又挑出一张手稿,连着那诗文一起递给雪雁:“帮着我烧给你们家老爷。” 雪雁可是识字的,皱着眉却看不懂李修的意思。又想想没什么关碍,只得拿着过去给了黛玉。 黛玉蹙蹙眉,先看了一眼那四句诗,若有所思的拿起父亲的文稿,细细的读了起来。 猛然间,面色大变,捂住自己嘴,不让自己喊出声。 又仔细的在心里默念了一遍文稿中缺省的字,连在一起竟然是一句话:玉儿如面,父痛别爱女,却要与夫人相会,幸也不幸。读通此文后,细看文稿,将之译出,献与朝廷,可保儿一世无忧。父绝笔。 李修听着那边厢嚎啕声大起,心里暗叹:好一个如海公,好一个探花郎。古人用藏头诗,公竟然用缺字文。要不是我读文稿时,自发的给你补上缺掉的字眼,这个秘密,你要藏到什么时候? 好险,好险! 幸亏是被自己提前发觉了,若是林家女自己看出来后,想必先会告诉贾家吧。到那时,林家女唯有一死喽,备不住,还要焚稿而亡。 说来奇怪,林家女到底与那世的自己是何关系?怎么自己听见黛玉的名字后,就犹如烟雾一般消散了呢? 想不通。 不过诰命换皇庄,也算不亏。想来圣上想要用这个姑娘钓鱼。也罢,既然看了如海公的文稿,也是有半师之缘。 只要自己还在贾家,总能见招拆招帮你躲过暗箭伤人。其实...... 李修忽然想起来薛宝钗手里还有一样宝贝呢,要是能说动她们两个联手,就在皇庄里办个织厂,那才是万全之策啊。 想的美! 薛宝钗躲在梨香院里,不知道骂了多少声他。要不是莺儿时时传来消息他和黛玉并未相见,薛宝钗早就跑过去要...祭奠一下林妹妹的家人? 这主意,到底好不好呢? 红楼之磨石为玉 第三十三集端阳节 黛玉点宝钗 自朝堂罚贾氏兄弟闭门思过,并赐林氏女皇庄一座后,已过去两月有余。 春去夏至,荣国府的西北角,悄然建好了两处小院。 大一点的前门开在了面南,巷道进来还要拐进一条胡同,乌瓦白墙,胡同口挂着一个木牌《林氏静堂》。 进去是面姑苏山水的影壁,转过去是抄手游廊,直通正堂。 正堂后身是座山字形的抱厦,有楼梯可上二楼,是林黛玉休憩读书的所在。 原来马厩的门没有动,还是朝东,顺着巷道一直往前,快到了贾府后院门,才看见一副对子,上联是玉尺量才,人心长存正气;下联配金鼓齐鸣,道脉远绍真传。 进门是座山水,品字形三处房舍,都是一明两暗的大开间。 宽阔的院子里搭着个葡萄架,架下石桌石凳齐备,好似个遮阴的凉棚。 李修半躺在摇椅上,脸上盖着一本《连山》,昏昏欲睡。 一处女墙上开着一个月亮门,门锁声哗啦啦响起,自另一边打开。 上午的阳光下,一身鹅黄薄衫的雪雁,熟门熟路的自静堂那边过来。手里拎着一个食盒,径直走到昏睡的李修面前。 “醒醒,给你粽子吃。” 李修把书从脸上拿开,无奈的看着这个俏皮的丫鬟。 雪雁噗嗤笑出来:“还生闷气呢,她们两个是在斗气,不幸拿你扎了筏子。不喜欢,你就摘了它,自己再写一副挂上,让她们两个干着急。” 雪雁说的正是门口那副对子的事。 薛宝钗那日陪着林黛玉来静室上香,两个姑娘站在二楼看见李修正在院子里写字。雪雁告诉她俩,那是要写门口的一副对子。 薛林二人就坐不住了,一人出了一个上联。让雪雁和莺儿各捧着一张去找李修,非要他挑一个对出来写在门前。 为难,为难的紧! 摆明了要得罪一个的事,李修逼着自己改成了如今的上下联,打发两个丫鬟回去交差。 还是出事了。 上联先用的玉,莺儿跑回来说他无知识,金对玉,他用反了。 雪雁笑眯眯的反驳正气为先,就该这么用才对。 看着她们替主子隔空斗法,李修关上了大门不见客。 直到今天,雪雁又从小门那里过来找他,李修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雪雁不以为意:“她们就这样,没事就斗斗嘴,没人往心里去的。快来尝尝我们江南的粽子,托您的福,皇庄里送来了过节的礼,我亲手包的咸蛋黄和火腿丁的粽子。” 她不好意思说黛玉的主意,有的事糊涂着比明白着好做。 自己家小姐当然对李修心存感念,若是没有他,哪来的旁边那处院子。何况,快到端午节了,皇庄就送来了许多过节的物事,小姐第一次扬眉吐气的给贾家人发东西,甭提心里有多痛快。 不过呢,要说他们两个人之间,有什么小心思,雪雁觉得那可未必。反倒是宝钗确实有些不一样,再也不找宝玉说话,没事就陪着小姐来静室两个人看书。 一看一天的,好不惬意。 雪雁觉得薛宝钗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李修剥开一个粽子吃进了嘴里,忽然愣住了:“咸的?” “昂,对啊!粽子不就是咸的吗?” 李修一口咽了进去,咂摸咂摸滋味:“还别说,挺香的。不过,我自小吃的粽子都是甜的。” 雪雁撇撇嘴:“甜的能吃吗,齁嗓子。对了,你今天做什么?贾府要开宴席,想吃什么,我给你端过来。” 李修帮了自己小姐,雪雁觉得自己就该帮李修。不管黛玉乐意不乐意,她总跑过来洗洗衣服做做饭。黛玉敢训她,她就回嘴说小姐没良心。你又不好出面,紫鹃姐姐也离不开你身边,我不去,谁去。 黛玉反而拿她没了办法,睁只眼闭只眼的随她去。紫鹃则在这件事上不吭声,只是帮着雪雁做她那份活。 李修对雪雁也没那么多避讳,他家远在敦煌,那里的西域女子居多,不似汉家女的规矩大。 又吃了几个粽子,净了手,喝着雪雁泡好的茶,跟她闲聊起来:“告诉你家小姐,今天就别过来了。我这里恐怕要热闹起来,来的人可是不少,别冲撞了他。” 雪雁乖巧的点点头,向他打听一件事:“贾府里的琏二爷怎么回事?看着凤嫂子乐了好几天呢。” “他呀,今天也要过来。”李修自得的说了起来:“我给他找了个差事,御马监巡街的同知,管着二三百人三条街。日进斗金啊,他媳妇能不开心么。还有他媳妇的娘家哥哥,就在他的手下,舅子哥跟着妹夫,错不了的。” 雪雁忽闪着眼睛看着李修:“那他家就没说谢谢你?” 李修指指院子里多出来的好多桌椅板凳:“都在那了,还有这张躺椅,说是他爷爷坐过的老物件,我看着还不错。你去瞅瞅,有喜欢的就拿走。” 雪雁诶了一声,站过去仔细看了看,相中了一张水曲柳的春凳,想着摆自己屋里用。 李修任她随意的挑,还告诉她等会薛家的人来,让他们帮着搬走送进雪雁的屋里。 “薛家来做什么?” 李修诶呀了一声:“你少打听这些,那么好奇做什么。” 雪雁皱皱鼻子:“薛家那个打死过人,不是好东西。” 李修叹口气:“抢了一个被拐的女孩儿是不是?要我说,打死的好,都不是好东西。拐人的,买人的和薛蟠比起来,五十步笑百步而已。在我们西域,这种杀人的事多了,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不挣命活着就是死。” 雪雁哼了一声,表示她不喜欢这个解释。转眼看见李修用的一套新茶具,捧起一只来细细的看:“这就是官窑的东西啊,确实不错。” “不错你也拿不走,这是戴总管那套,留在这里大家用。我那套,送给我族姐了。” 宫里的瓷器多用定州窑的成品,景德瓷反而是烧的大件,戴权也给李修送来一对花瓶,李修让雪雁进去看看,喜欢拿走。 “那怎么好意思的,白拿您的东西,小姐要骂的。” “换书!”李修也不躺着了,坐起来目光炯炯的说道:“林家的藏书都搬来了吧,我看着运进静室的。好家伙,足足运了一天。不愧是诗书之家!花瓶给你,借我看书就行。” 雪雁一笑:“行,我给您说去!”一手抱着一个粉彩梅瓶,美滋滋的回去了静室。 林红玉赶紧接过来一个,好仔细的抱着不敢松手:“姐姐你可慢着点,这官窑的东西不常见的,宝二爷房里都没有。” 她到底如愿的来了黛玉身边,做了黛玉的三等丫鬟,看守静室。 雪雁只管着得意的笑,把梅瓶摆在二楼,仔细瞧瞧图案,画的是蝙蝠和石榴,寓意很好,颜色也鲜亮。 “红玉,你会插花么?” 林红玉小心的放好另一个,埋怨雪雁:“姐姐!说好了叫我小红的,还红玉红玉的喊我。让管事的婆子听见了,又是拿我一顿排揎。” “没那么多规矩,我们都不怕撞了字,还说你做什么。” 林红玉找块软布过来轻轻的擦着瓶子,做个鬼脸给雪雁:“雪雁姐姐,又不是小姐一个有玉字的。你猜,他们怕什么?” 雪雁哈哈笑起来,知道了林红玉也是个淘气的。 “你守着吧,我先去前面伺候小姐。等着春纤来替你,你再去吃饭。” 林红玉忽然有些扭捏,雪雁好奇的等着她说话。 “雪雁姐姐,我能不能去隔壁自己做饭吃啊。” “不行!”雪雁小脸一肃。 “平时是平时,今天是今天。府里面开宴席,你以为少你一个没人注意吗。告诉你,眼睛盯着咱们的多了。越这个时候,越不能错。老老实实等着春纤过来替你再去吃饭。” 林红玉点了点头,心里明白意思。自从黛玉有了皇庄的封赏,贾府的人就差活吞了她们。 气人有,笑人无。贾家的做派一贯如此。 雪雁嘱咐好了她,才匆匆赶往贾母院。一进门,正赶上听见王熙凤逗她们家小姐黛玉笑呢。 “哎哟哟,让你个吃皇庄的,吃我们家饭,可是委屈了。来来来,嫂子伺候着你,保管给你吃的白白胖胖的。” 黛玉笑的捂着脸,她身边就是薛宝钗,手里的筷子都要被她掰折了。 雪雁赶紧过来端起盘子接着熙凤布的菜,紫鹃那里给黛玉递过一杯酒,让她敬凤嫂子一杯。 “这酒我不喝,皇庄的酒给我尝尝。” 雪雁趁机在黛玉耳边说了贾琏的事,黛玉抿嘴一笑,接过紫鹃递过来的酒杯说道:“皇庄的酒没有,御马监的酒倒是不少。你喝不喝?” 王熙凤白她一眼:“你又知道了?我们家的事,怎么就传到你耳朵里去了?是雪雁还是紫鹃,也认了一个干娘。” 薛宝钗耳朵发红,低着头不说话。 林黛玉扶着桌子让自己站稳了,笑着说她:“还好是个御马监,要是个弼马温,府里都盛不下你啦。快喝了去吧,有人告诉的雪雁,晚上他们还要热闹呢。不放心,就去找我,我那里登高望远。” 王熙凤终于放过了薛宝钗,与黛玉碰了一杯,一饮而尽。 黛玉等她走了,才坐下小声的问宝钗:“怎么得罪她了?” 宝钗用手帕子挡住一半的脸,小声的回她:“还能是什么,她新开了一家铺子,和我家卖的一样。我哥哥又不知道是她开的,压价甩了一批货,挤兑的她开不了张。” 黛玉扭头吃自己的饭,不说实话就不管你,有本事你就呛回凤辣子去。 宝钗也不理她,有的事,要等晚上自己哥哥和贾琏一起去见了李修,才能说得清楚。 想起李修来,偷眼去看李纨,要不要先和她说一声呢,看起来李修很是听她族姐的话。 “我要是你,绝不会找珠大嫂子。” 宝钗诧异的看了一眼自顾吃菜的林黛玉:“你是和我说话?” “我是跟想找珠大嫂子走门路的人说话,是不是宝姐姐你,我怎么知道。” “你又知道了什么?” 黛玉放下筷子看着她:“宁从直中取,莫向曲中求。珠大嫂子的弟弟,是个自己做主的。别让他为难,别忘了,他还是被软禁的人呢。哪有那么多皇庄等着分。” 宝钗若有所悟,黛玉自嘲的皇庄,暗指的是她和王熙凤之间的争竞。看来,还是各凭本事说话吧,我薛家也不是一无是处的。 . 第三十四集女儿愁 李修宴宾朋 午后半晌,林黛玉请着三春并宝钗去了她的静室去喝茶。 宝玉也兴冲冲的跟着来,半路上又被追来的袭人领了回去。 女孩们纷纷摇着头,这么个哥哥兄弟,可要怎么养活才好。 拐进了胡同,探春就说好,惜春看着乌瓦出神,迎春则小心翼翼的瞧着四周,生怕进来人撞见她们。 司棋就去问紫鹃:“没事的吧?府里的姑娘都在这里了,要是出事,可就是天塌的大祸。” 紫鹃努努嘴:“我是说不得她。雪雁告诉她隔壁要有人来,她偏不听劝。一会儿我们把院门拴上,别人也进不来。” 司棋总觉着不放心,又去拉着雪雁问话:“那院子的人可是个好人?” 雪雁哈哈大笑:“好人坏人还能写在脸上不成。我看着是个大义的君子,府上的大老爷和老爷没少来他这商量事。” 司棋还是不放心,毕竟她们姑娘迎春是最大的女孩儿,论着可以出嫁的年纪,最怕有什么闪失。万一让别人看着了,迎春这辈子就算毁了。 黛玉听见了她们的议论,招呼雪雁过来:“你带着她们去拜访一下邻居,要是有客,不妨帮衬一下。” 宝钗好生奇怪:“合适么?” “无妨,一会儿,两位老爷还要过来呢。” 迎春等丫鬟松了口气,探春忽然笑起来问道:“宝玉哥哥不来,是不是也知道了老爷要来?” 惜春坐在游廊里吹着风,噘着个嘴:“宝玉哥哥不来正好,他来了可是麻烦呢。尤其是他的丫鬟们,个个的眼睛里不容人。” 紫鹃赶紧招呼着春纤和小红忙活起来,烧水泡茶,摆上果盘,瞧着惜春困了觉,请到楼上书房里,入画等人陪着她休憩片刻。 黛玉她们自己玩的习惯,迎春和黛玉摆上棋盘手谈一局,宝钗旁边观棋,探春则找了本书看了起来。 “你故意的是不是?” 迎春只当自己没听见,任由薛林两个人打哑谜。 黛玉一歪脑袋:“住在人家家里,你可争个什么?凤嫂子好不容易收了手想做些正行,又抢不了你家生意去,何苦来哉。” 宝钗摇着扇子说她:“你是有了皇庄不愁了,哪知道外面世路的艰辛。正所谓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我哥哥败家的时候,你们也瞧不见不是。何尝不是这两年才好了些,怎么就要让我们家让出来份子。” 黛玉在小目上做个飞,随口说道:“不急的,让丫鬟们过去帮忙,有什么消息,很快就能过来。让与不让的,你们两家都说了不算。话事的人不说话,你们吵的再凶也是枉然。” “谁是话事的?你请我们来,是借我们丫鬟干活的?”迎春难得的主动说句话。 黛玉一脸歉意的笑着:“不是玉儿要算计姐妹们的丫鬟,有的事,丫鬟们能做的比我们多。” 让小红挑起窗帘,请着她们来看,不远处的院子里已经是朱袍玉带满堂。 黛玉指指那些人说道:“一个小秀才,跟满堂的官混在一起,怕是没有底气。借他这些丫鬟们一用,给他添些主家的威风。不能让那些人小看了他去。” 迎春也飞了一目,称赞着说道:“他我不管。林妹妹的事,姐姐也只有这些丫鬟,是自己能指使用的。他帮你谋来皇庄,你还他这份人情不为过。” 宝钗心服的叹口气:“这次让你走到前面了。等着吧,看看到底是个什么说法。” 说法不说法的,是宝钗的格局小了。李修压根就没当回事,薛蟠和贾琏一到,就被他指派着干活。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这是他今天要说的话,也是他今天要做的事。 司棋、雪雁和莺儿一进来,先赢了个满堂彩。一院子的老爷们,就没一个会做饭的,都给李修打着下手,忙活的手忙脚乱。 司棋慌乱了一阵,马上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看着雪雁跑进了厨房帮忙,赶紧和莺儿收拾桌子。 贾琮和贾环继续的做烧茶的童子,薛蟠和冯紫英被安排着清洗瓜果,贾琏与柳湘莲则帮着摆盘。毕星挥舞着蒲扇扇一个炭炉,卫若兰操刀给一条大羊腿改刀。 安稳坐着喝茶的就三个人,贾赦、贾政和戴权。 李修扎着袖子光着胳膊从厨房里出来,看看羊腿,满意的点点头:“行了,你去改另一条,这条我先烤上。” 司棋谨慎的过去给三位喝茶的斟茶,小声的叫了声:“大老爷、老爷、老公相,请饮茶。” 贾赦乐呵着摆摆手:“你也过来了,二小姐呢?让她过来热闹热闹。” 司棋浑身抖得跟筛糠一样,大老爷是什么意思啊,一屋子男人在呢,你把女儿喊过来是想怎么着? 贾政赶紧的拦住大哥:“大哥,迎丫头来了不合适,有这个司棋在就挺好。” 戴权跟着起哄:“李修!” “诶?” 戴权指指一脸嘚瑟的贾赦,对抬头看这边的李修说道:“贾恩侯要害你。” 李修不明所以:“害我?害我有钱赚吗?” 一院子人笑了起来,戴权更是得意:“银子没有,他女儿可就归了你咯。怎么样,养不养着?” 贾琏听傻了,贾政目瞪口呆,唯有贾赦连连的点头:“不错,老夫正有此意。李修,你也有十六了,该是想想成家的事。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她母亲可是良妾。” 这一嗓子,把藏身楼上的迎春吓得花容失色,乱了棋盘。 薛宝钗紧张的看着下边,生怕李修也开玩笑一样答应下来。 林黛玉赶紧过去搂住二姐姐的肩头,小声的安慰她:“无事,无事的。大老爷在开玩笑呢,不嫁给李修,不嫁。” 果然李修叹口气,站直了身子说道:“恩侯公,您家千娇百媚的大小姐,跟着我去敦煌吃沙子吗?中午这是喝了多少,还没醒酒呢。” 贾赦一愣:“你不打算留在京城?” “我留这里做什么?敦煌李家的儿郎,一落生就要准备着戍边。贵府的第一代荣国公贾源大都督,还在我家留下过墨宝呢。您要是舍得,就把贾琮给我,让他取回其曾祖的墨宝回来。” 贾赦歪歪嘴:“那就不行了,我还是留在身边养着我的女儿吧。琮儿你看着好,就跟了你吧。” “大哥!” “嗯?” “喝茶!” 李修摇摇头,把羊腿穿在一个铁钩子上面,慢慢的放进了半埋在地下的炭炉里。又端过一大盆子腌好的鱼,放在了炉子边的铁盖子上。 拍拍手说道:“赦老爷拿我开心够了,可不好传出去啊。要是外边听见风言风语了,戴公相扣他们所有人的份子,赦老爷扣双份。” 戴权嘿嘿直乐:“妥了,明天我就说出去,反正没人扣我。” 大家伙哈哈一笑,揭过了这篇事。 楼上的三女,也稳住了心神。迎春坐在一边默默的流泪,恨自己的爹不尊重,拿自己的闺誉开玩笑。 黛玉搂住她的肩头,低低的声音问迎春亲娘的事:“你还记得她么?” 迎春果然被这件事岔开心思,呜呜哭着想着自己的娘。 李修那边呢,还真不知道迎春都给听到这些话,只是劝着司棋:“男人都这德行,不说几句女人,就不会聊天,混不管是老婆女儿姐妹的,只管说着痛快。别往心里去,也别告诉你们小姐,一会我给你切一份最好的羊腿肉,你拿去和你们小姐一起吃。” 此时他们都在厨房,雪雁和莺儿也哄着司棋,生怕这姑娘一个忍不住去和贾赦拼命。 司棋苦笑了一下:“别劝我了,我心里明镜似的,早就知道我们家老爷什么样。可我替我们小姐不值啊。” 薛蟠进来拿什么东西,还火上浇油来了一句:“我算知道宝玉怎么那么爱说他家姐妹的事了,原来根子在这啊。” 李修一瞪眼,薛蟠低头跑了出去。剩下三个丫鬟面面相觑。 “不值又能怎么样,还不是得受着。哎~~~女儿身就是有罪啊。”莺儿发了一句牢骚。 李修冲雪雁眨眨眼,想溜走。 雪雁一把抓住他:“李大哥,你们家还有哥哥兄弟吗,上门提亲娶了二小姐得了。吃沙子也比在这家里过的好。” 司棋嗯了一下:“嗯?怎么不是让他娶,还找什么哥哥兄弟?我们小姐差在哪了?” 雪雁和莺儿都摇头,司棋哦了一声,看看雪雁又看看莺儿,再去看看一头雾水的李修,没了脾气。 原来你们两家都有这个心思啊。呀!那宝二爷怎么办? 好一团乱麻似的牵绊。 终于忙活着开了酒席,李修先割下了羊腿上最嫩的一条肉给司棋拿走,然后招呼大家尝尝西域烤羊的味道。 “我这也是临时凑合,在我家乡,都是在沙漠里挖一个大坑。坑里填上炭,把整只羊裹好了埋进沙子里。上面黄沙焖着,底下炭火烤着,那羊肉的滋味才叫一个绝。” 众人听着都要流口水,不是没吃过整羊,是做法奇特,勾人的食欲。 李修一刀一块分着羊肉,雪雁三个丫鬟端着盘子轮流等着送上桌。 不一会儿都有了一盘子肉,半条烤鱼,李修举着杯说了声饮胜,算是给这奇怪的一桌子客人开了席。 冯紫英等人是李修的故友,他又把毕星介绍了过去。彼此都有闻名,见了面后自然的亲切起来。 薛蟠当然的要凑进来,贾琏则是为了谢谢李修的举荐,所以一并前来。当然也有挣份子的意思在内。 戴权则是假公济私,打着替皇上看看李修的旗号,送来些物事,跟这吃顿家宴。 贾赦兄弟只是单纯的来陪戴权,都到了自己家,怎么能放过这等机会。 李修是来者皆是客,也算自己乔迁温居请请朋友们。 所以这么奇怪的一桌子客人,就凑到了一处。吃着羊腿烤鱼,喝着宫里的御酒,畅聊起来。 厨房里偷吃的雪雁和司棋,也是赞不绝口,莺儿猜枚输了,所以跑出去倒了一轮酒。再回来时,身后跟着鬼鬼祟祟的入画和翠墨。 “还有吗?还有吗?那条子肉不够分的。我们都没吃上呢。” 司棋哼了一声:“那是单给我们小姐的。” 雪雁擦干净手嘴,自告奋勇的跑了出去,替下莺儿,伺候着酒席。 给李修斟酒的时候,藏在他身后低声的问着话:“不是还有一条吗?” 贾琏耳朵长,给听见了,端着杯酒一脸不怀好意的笑着说道:“偏你们熟了是吧,可见的远亲不如近邻。” 雪雁被臊的脸红起来。 美婢乞美食,大家子才能有的赏心乐事,连贾政都笑呵呵点头称赞:“必是要有这等的事,才显得吾家兴盛热闹。” 李修连忙拱手:“您可别说了,让她多吃几口算我的酒。” 众人哄然叫好,柳湘莲实打实的倒了一海碗给他,李修捧住了喝了个涓滴不剩。 这点酒还难不住他,告了个罪,来到炉子边,吊起另一只羊腿来,切了一半给雪雁。 翠墨和入画跑过来帮着端稳了,又抄起两条鱼一壶酒,悄悄的溜了回去。 惜春见了她们满载而归,欢呼起来:“这邻居做的有趣。这么个吃法,我还是第一次见识。快快,凉了就不好吃了。” 两处院子,楼上楼下,都飘满了鱼咬羊的鲜味。 黛玉挑了半条烤鱼吃,心里想着李修刚才的话,吃沙子?天天吃着烤羊烤鱼就是吃沙子?大漠到底是个什么样啊? . 第三十五集 林黛玉 裁定姊妹事 小姐妹们难得的不跟着大人吃饭,一个个放开怀抱,抢着吃的香甜。 除了宝钗还在惦记着下面的事,连黛玉都多吃了一碗饭,紫鹃高兴的直念阿弥陀佛。 姑娘们正乐的很的时候,却有人叫门,面面相觑下,还是紫鹃壮着胆子去问是谁。 门一开,李纨和王熙凤两位嫂子带着丫鬟婆子浩浩荡荡走了进来。 宝钗咬咬牙,还是带头迎了出去。 熙凤哟了一声:“哟,一个个的是都长大了,学会自己聚伙玩乐了?等着老太太问起来,你们可怎么说。” 众女孩吃吃的笑起来,黛玉眼珠一转,走上前拉住了李纨的手:“要问,也是问珠大嫂子。她才是管着这些小姑子和妹妹的,琏二嫂子权重事多,寻常也轻易的见不到,莫非今天是来挑珠大嫂子的不是来了?” “我哪敢啊!”王熙凤眼角瞥了一眼薛宝钗,对着李纨和黛玉说道:“我又没个顶用的好哥哥好弟弟的,就是个傻子一样。平时掏心掏肺的对你们,到了关键了,捅进一把刀子来!” 宝钗不做声,抬头去看屋檐,三春笑着说琏二嫂子多有辛苦,她们都记在心里呢。 李纨真是与往日不同了,不在装聋作哑,拍了熙凤胳膊一下:“做嫂子的,让着些妹妹们,吃不了亏。” “这可是你说的,你可是大嫂子。我听了你的,要是吃亏怎么办?” 黛玉嘿嘿一笑:“珠大嫂子赔给你个好弟弟,比金山银山都管用。” 王熙凤哈哈就笑,伸手去抓黛玉:“你这嘴是怎么长的,快来给我看看。” 黛玉躲在李纨身后,李纨无奈的拦住熙凤:“林妹妹既然说了,就包在我身上。我虽不当家,却能做了主。” 熙凤满意的示意着李纨,李纨对宝钗招招手:“宝姑娘,都到端午了,我要的五彩线还没有吗?” 宝钗脸一红:“许是我忙着给忘了。” 李纨笑着问黛玉:“妹妹可有五彩的针线。” 黛玉看看宝钗,再看看李纨,摇着扇子自顾自的走开:“先问的都没有,我这个后来的可就...更没有了。” 王熙凤哈哈哈的笑起来:“真该让宝玉来一趟,保准他能多吃一盘粽子。” 惜春不懂:“宝二哥哥不能吃多了,克化不了,他又该病了。” 王熙凤故意的逗她:“这盘粽子有个讲究,不是蜜枣也不是蛋黄,它呀,是杏子馅的。准保着宝玉多吃。” 黛玉呸了她一下:“好没意思的琏二嫂子,快上楼,我这里有西域的风味。漫天的风沙,看堵不住你的嘴。” 一行人嘻嘻哈哈重新的上楼,紫鹃找来了炭火重新热着,熙凤挑了个靠窗的位子坐,顺着纱窗看下去,正看见贾琏和薛蟠拼酒。哼了一声,问着黛玉:“谈的怎么样了?” 众人知道她是有事,故此都避开窗户,只留下黛玉陪着她。 “先前说的都是你我之辈不能懂的事,现在呢,应该是说到了关键。” 熙凤点点头,仔细看了看人,心里安稳了许多。有着李纨肯陪着她一起过来,她就能不输给薛家多少。 下边果然谈到了贾薛两家争端的事情,薛蟠咕咚咚连喝了三碗酒后,打个酒嗝,跟贾琏讲起道理:“二哥,还有诸位老爷大人兄弟们!不是我薛蟠不讲究,李哥从一开始谋划这件事的时候,就是用的我家皇商的名头。本来说好的份子,琏二哥你要入进来,我薛蟠二话不说分给你一些。到如今,你还嫌不够,我老薛养着娘老子和妹妹,可怎么再给你。” 贾琏当然不肯让:“先前说的时候,哥哥我还不是御马监的同知呢,价钱自然的不一样。现在么,肯定的不同了。哥哥我也养着一大家子和手下的兄弟,怎么也要给他们吃饱了才行。” “那也不能只盯着薛家的份子吧!” 李修和戴权相视一笑,碰了碰杯,任由他俩又争执起来。 贾赦凑过来身子问道:“又是个什么事?薛家的傻子不傻了,这可是我没想到的。” 戴权用筷子点点李修:“问他去,心眼贼多,坑了三千人马傻呵呵的脱了征衣,还连带着一些不开眼的家伙。圣上大喜,给了他些破烂,倒让他鼓捣了一个什么...什么来着?” 李修矜持的一笑:“皇家器物专卖,挂在户部名下。” 贾赦一听就来了精神:“我家可以做啊!” 戴权咂摸了一口酒:“说晚啦!他呀,托我上了个折子,许了三家。天家、户部还有造办处,你抢谁的去?” “那他们还争什么?!”贾政有些不明白。 贾琏给他二叔解释道:“戴公相说的是器物,私下里户部通了气,皇商手里被淘下来的一应物事,都交给这个器物专卖。户部也能多收一份子。所以侄儿做主,揽了薛家货。” 李修看着贾赦和贾政满意的直点头,心里就有气:“你们不是亲戚么?怎么还威逼着薛家出份子呢。” 贾琏诶了一声:“在商言商吗。如今哥哥我托你的福,正管着器物专卖的铺子。不给,可是没了亲戚情分。” 薛蟠气的直喘气,李修嗐了一声:“一点破事,也值当的争。知道大头是什么吗?” “愿闻其详。” 李修不理贾琏了,对着贾赦和贾政商量:“我族姐还有田产吗?” 贾政怔了一下:“珠儿名下的,应该都算是她的。” 李修扭头问贾琏:“都是你媳妇管着呢吧,是入了公中,还是给了我族姐。” 贾琏有些尴尬,推说不知。 李修伸手就叫人:“雪雁姑娘,请来一下。” 雪雁干脆的答应着,趋步走了过来。 李修想了一下说道:“劳姑娘去请我姐姐和这位贾同知家的嫂子过来一趟,有的事当面说清的好。哦,对了,你们姑娘要是方便的话,能否也请来一趟。” 雪雁毫不犹豫答应下来:“好嘞,一定给您请到。只是,不好见客怎么办?” 李修没经验,就看着贾赦和贾政,都是你们家女眷,你们看着怎么合适。 那哥俩一时半会儿的没主意,一脸炭灰的贾环却有了主意:“大老爷、老爷!我看着这里有扇屏风,不如用它挡起来。” 戴权嗯了一声:“去找几块青布围个布帷,前面屏风一挡,再有个传话的丫鬟,就能见了客。” 贾政发话,赶紧的去办。 楼上的人,也知道了消息,王熙凤忽然紧张起来:“大嫂子,弟妹我平时待您不薄吧。” 李纨拉起她的手,示意她安心:“咱们妯娌处的很是妥当,放心和我去吧。” 宝钗自然就托付黛玉:“好妹妹,我家的事,尽在你的手里了。” 黛玉笑话她道:“关心则乱。你和凤嫂子都不要急,那人...” 李纨喂了一声:“我弟弟有名有姓的,不姓那。” 黛玉咬着嘴唇蹲了一礼:“玉儿错了。可我改怎么称呼他?” 王熙凤噗嗤笑起来,拉着黛玉就走:“喊哥哥,你喊哥哥,保管大嫂子乐意。” 宝钗在后边先喊了一声:“和李家哥哥好好说,总要两家和为贵。” “瞧瞧。”熙凤压低了声音笑话宝钗:“有利的时候,叫哥哥叫着甜着呢。要她个什么针线,却难的跟什么似的。诶,大嫂子,这样的进家门,你也放心?看看我身边这个多好。” 黛玉蹙起眉头:“又疯了你。你是我什么人,管家管到我婚事上来了。一会儿,我去问问李家的哥哥,有个嫂子要给他说亲,看他认不认你。” “坏心眼了你!我是逗她呢,你好好守你的孝,咱们才不急。哪跟那个大姑娘似的,等着宝玉长大,且等着呢。” 李纨就是一个笑,都好,谁也行,我弟弟不挑。 黛玉被王熙凤拉着一路小跑起来,焉知不是她俩快忍不住的要笑出了声。 薛家凰求凤这事办的,是阖府尽知。王熙凤早就看不过眼,她们母女联手王夫人,明里暗里的给黛玉难看。 虽然说宝玉不是良配,但要只能选他一个的话,王熙凤还是属意林黛玉嫁过来。 抛开什么孤女身份不言,林妹妹目下无尘的性子,懒得用什么市侩手段管家。她管家多半是论迹不论心,能做事的留下,不能的就走人。才不管什么人情老例,找她说情的,先能说的过她才行。 王熙凤的私心就是,和林黛玉搭档管家,好过和薛宝钗搭档百倍。那个商家女,必定要和自己争权的!斗个人仰马翻才热闹。 黛玉呢,最可能是躺在榻上听着自己过来给她念账篇子,还时不时的告诉自己算错了,笑话一阵后,她继续的读书写字,还嘲笑着自己忙前忙活的不成样子。 王熙凤越想越气,扭了一把黛玉。 林黛玉诧异的问她:“没吃饱还是没吃着?大嫂子,可不能饿着这位讨饭的妯娌。” “小蹄子!你还真想降服了我呀!” 黛玉一仰身子,喊着李纨:“瞧瞧求人的样子,咱们可是学不会。” “哟,这么快就咱们了?从哪论的咱们?” “珠大哥哥呀,人家才是正经的管家人家。您呀,等着袭爵后,我去给您请安。” 李纨捂着嘴使劲的乐,还是这个好,看得清楚明白,说一句就捅你肺管子,看你还敢不敢挑唆。是个管家族的大家女。 王熙凤气的直翻白眼,狠狠地掐着黛玉的袖子:“枉我那么疼你,原来是个白眼狼。” 黛玉昂着小脖子不理她,你对我好,我也对你不差。但可不是随你拿我取笑的理由,我,林家黛玉,离了你们家,一样的吃饱穿暖,再不是寄人篱下无依无靠的人了。 想到这,心里泛起涟漪,好好的怎么还叫我过去?难道,这里面还要有我的事? 哦~~~ 黛玉猛地一下想出了个大概,正色问着李纨:“大嫂子,你田庄的产出,府上是怎么给算的?” “都是合了银子呀。” “二嫂子,你可知道如今的粮价?” 王熙凤也是个一点就透的:“你是说,外面的管家们,卖的贱了?” 黛玉摇摇头:“不仅如此,怕是有中饱私囊的事。看样子,我和大嫂子田庄的产出,要交给二嫂子的铺子去卖了。那时,您就知道粮价是多少才是对的。” 王熙凤咬咬牙:“黑了心的蛆!我说怎么年年遭灾,总说粮食不够吃呢。原来是这起子王八私吞了本来公中的银子。” 李纨叹口气:“知道了又能怎么着呢。你是当家不做主的人。” 黛玉停下脚步,眼睛亮晶晶的说道:“不管了,管着你我三人的田庄,吃不尽穿不尽的,还不用填着自己的嫁妆。都是你做主,大嫂子不会疑你,我不够用了就找你,你说,哪样来的好?” 王熙凤有些心动:“那薛家怎么办?真的破了面皮?” “宝钗自会审时度势,只要我们三人成行,她能把嫁妆庄子拿出来。” 说话间,就到了李修的院门前。 雪雁等在那里,小声的说道:“都给围住了,看不见人。” 三个人进门一看,从大门洞那里开始,两侧拉着青布挡的严严实实。顺着布帷走了过去,转过一个弯,一张檀木的八仙桌子放在那里,三把椅子品字形安放。 李纨示意了一下王熙凤,她们二人在帷幕里福身一礼,朗声说道:“贾家媳妇,拜见公爹。” 贾赦和贾政都答话:“免礼。本是家宴,又都是兄弟之辈,不算逾礼。” 黛玉想说话,李、王二人都对她摇摇头,能不声张自己,就不要出声。 黛玉点头称谢,坐在了居中的李纨右手那边,和王熙凤相对。 雪雁斟上一壶茶,听见外面有人说话:“劳烦族姐和贾家嫂子了,修有一句话,要当着贾家长辈的面问问。汝等可知粮价否?” 李、王二人都看黛玉,你们商量好了的?还是你真的猜中了? 黛玉心中一喜,果然是个做实务的人,民以食为天,他,和我想的一样。 . 第三十六集笼中鸟 飞向田间地正忙 林黛玉正在为两人的不谋而合暗暗窃喜时,继续听李修娓娓道来。 “修来京城已有两年矣,走村过乡的,已把京城附近的田庄,估算的差不多。故此心中有个计划,却迟迟不得推行。只因为,我手中无地无粮无本钱,更认不得国公家和内相,耽搁至今。眼下好了,在下虽然无地,族姐手中有地,也能让我小试牛刀。” 卫若兰疑惑着插问了一句:“李兄,京城粮食虽贵,却真的不缺粮。直隶山东河南三省的粮食供给着京都,想从这上面赚钱,怕是不易吧。” 李修含着笑扫视了一圈在场的诸人,招把蒲扇当做羽毛扇扇了几下,痛快的一笑:“谁说要把粮食卖给京城了?” 趁着众人不解其意时,用扇子指指西北:“我要收购一定量数的粮食,卖到河套去!” “不可!” “胡闹!” 贾政和戴权纷纷喝止了他。 河套丢失已过百年,现在是鞑靼人、回鹘人放牧的草场。 百年间总有犯边的争斗,朝堂因此下令粮铁盐禁售河套。 李修诶了一声:“诸公勿恼,容在下把话说完。河套本是难得的产粮区,可惜被逐水草而居的胡人所占。他们只知道放牧养马,何曾种过粮食。因此,缺粮就是他们的常态。一旦全族吃不饱了,就要集伙南下,男女老少均上得马,控得弦,几百人就敢渡黄河劫掠中原一番。朝廷每年花在这上面的军费,若是给了我,早就收了河套以南,变成了千万亩的良田。” 戴权呸了他一下:“大言不惭!满朝诸公皆不如你这个小秀才么。还不闭嘴!” 李修不以为意:“现在说来好像是话大了一些,不过,只要给我足够的粮食,我不仅能帮着诸位赚一个豪富的家产,还能帮着朝廷排解一下边境的困扰。” 他也是喝了点酒,一上头,就把藏在心底多年的心事略微说了说。 原本汉家和游牧之间,成了一个死循环。汉家强大时,他们自然归顺,远远的放牧,定时来朝拜。 汉家积弱时,他们就逐步的南向,一点一点蚕食长城以北的土地,直至在长城脚下放牧,窥时机就要劫掠一番。 开市、通婚、清剿、分化。 本朝百年间也是无所不用其极,总是收效甚微,好几年歹几年,一直拖成了大患。 朝堂内也是烦心的不行,干脆禁了粮铁盐,紧守关隘,日夜提放着他们南下。 李修不同,出身在敦煌,见惯了厮杀,也晓得胡人的虚实。原本他也是个无计可施只能喊着以死报国的书生。自从读了几卷“天书”后,眼前的迷雾尽散,一条金光大道出现在了脚下,所以跃跃欲试的想要试试。 戴权看他说的诚挚,犹豫着看了一眼院中人,用眼神警告了一下李修,端起茶杯慢慢的品茶。 李修心中自有数,对着帷幕内的族姐说道:“族姐,您庄上的粮食留下些口粮外,就不要再卖了。都运到张垣去,那里有朝廷的互市,拿这些粮去换羊。” 李纨问弟弟:“换了羊运回来卖吗?” “非也!族姐,要把整只羊分开来换。羊毛最贵,羊肉次之,活羊最贱。” “这又是为何?” 李修目光闪烁的说道:“我要让他们尝尝资本意志的味道。记住了,宁肯只收羊毛,也不要活羊,留给他们继续的放牧。” 转身对薛蟠说道:“你把皇家专卖留给贾琏,让他分你份子,然后去专门的做这事。有我给你...家的织机,又有源源不断的羊毛进来。你家拿下京城、直隶两地所有的绢布生意,不在话下。皇家专卖,就当是个零花吧。” 薛蟠最是听李修的话,一拍胸脯对贾琏说道:“我兄弟说了,我就得听。琏二哥你想要,就都拿去,我老薛不和你争了,换羊毛去喽!” 贾琏大喜,帷布后面的王熙凤也大喜,林黛玉却蹙蹙眉头,在熙凤耳边轻轻的说了几句。 王熙凤咳嗽了一声,不安的说起话来:“妾身贾王氏,有话要问李家的兄弟。” “嫂子尽管问来。” “上用的器物,都是与民间的有区分。贸贸然拿出来卖,逾制了怎么办?再说宫里也是有发卖的,两家起了冲突,又该如何?” 李修目视戴权,宫里不管是偷着卖还是明着卖,都躲不开身为大明宫总管的他。 戴权放下了茶杯,不以为然:“你们和宫中是两回事。户部每年定购大批的朝堂应用,多的堆不下,还不能草率清理。往往是旧的没用清,新的又来了。所以才推到了咱家身上,想着和宫里的御用之物一并的发卖。圣上也是想着节俭持国,不可靡费。这才有了这个专售。东西都挑过的,你们卖的时候,再仔细的过一遍。” 李修插了一句话:“宫里出几位内侍专管挑选,铺子里给每月封一份银子。” 王熙凤当然说好,戴权却不太高兴,责任又给推了回来,万一有个眼花,挨骂的是他。 李修刚想说什么,王熙凤倒是先开了口:“也不能让戴公相担惊受怕的白费心力。这样吧,薛家让出来的份子我给留一股,总不能让薛家白白的忙活。剩下多出来的股子,我给凑上整两成送给戴公相做个压惊钱。” 一席话说的众人都暗暗点头,本就是个无本的买卖,全靠着人脉支撑。东西不是天家的就是户部的,转手一卖,得了银子大家都有份才能长久。 王熙凤早就算好了帐头,天家占三成,户部占两成半,自己和戴权一样各占两成,薛家拿走一成后,剩下的半成放在那里做开销,总有用钱的地方。 戴权表示了认可,也是皇上没家底的缘故,正如李修上的折子里说的一样,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太上积攒了几十年的旧东西,放着落灰也占地方,既然都是皇上的了,变成银子多实惠。 当然李修可不是这么说的,他是说能买的起的,非富则贵,让他们把银子换成这些装点门面之物,与朝与皇,都是相得益彰的事。 至此,贾、薛两家争分子的事,告一段落,李纨三人刚想着走,就听李修喊住了雪雁。 “雪雁可在?” 雪雁躬身回话:“奴婢在。” “请转告你家小姐,皇庄的粮食一并的交给我族姐,林家从此转为耕读之家吧。啊,还有一事。戴公相,那皇庄在哪里?也该让主家去看看才是。主家要是不便,修可以去帮忙,转了名字,认认佃户,再谈谈新的租子。小子在家可是管着这些事,熟门熟路的很是拿手。您说呢?” 戴权允了:“也是这个道理。诶,你小子不会是想趁机出去走走吧。” 李修一摊手:“修每天被困在这方寸之地,您看看,两步就能到了头,难受的紧呐!” 贾政不愿意,外甥女可是养在深闺的闺秀,怎么能跟你一起出门。 “我派我家的管家去帮着办就好了。不劳贤侄费心。” 戴权笑着看李修要骂人的神色,知道这些日子是把他给憋苦了。院子再好,不能出门也是牢笼。他一个十六岁的男人,怎么能受的了这份羁押。 “政公!”李修脸色难看至极:“贵府的粮价,堪比皇宫!谁家能吃得起?派贵府的管家去,不出三年,林家女要出门乞讨过活你信不信?” 帷幕后面的林黛玉真想骂人,你才是要饭的呢,狗嘴吐不出象牙。 王熙凤碰碰她胳膊,挤挤眼睛:“还挺向着你的哈。” 李纨又气又笑,哄着黛玉:“他也是憋坏了,才口不择言的。我训他,保你消气。” 黛玉咬着嘴唇说不出话来,胸口呼哧呼哧的挺了又挺,早晚得机会,我要还回来这次的! 外面呢,哄笑起来,薛蟠更是落井下石:“琏二哥,该管管了。要不阖府等着管家放饭,那成个什么样子。” 大家伙更是笑的大声,卫若兰是个实在孩子,还给告了一状:“叔父,宝玉同我们出去饮宴,就没花过钱。兜里比脸还干净。” 冯紫英等纷纷诉苦:“说好了是轮着请,一到宝玉这里,不是病了就是出不来府。求叔父多给他些零用吧,也让宝兄做回东家,长长脸面。” 贾赦不是好心的问弟弟:“二房困难到如此了吗?咱家子弟出去,不说花费多少,可没有个逃席的规矩啊。” 贾政一张白白的方脸,变成了关二爷,嘟嘟囔囔的要亲自管教宝玉。 林黛玉和李纨也偷笑,这可不是什么长脸的事,男人家在外应酬是常有的事,哪能轮到自己请客就躲了不出来呢。 王熙凤冲她们眨眨眼:“你们猜,宝玉怎么没钱了?” 宝玉可是荣国府里第三代人中,拿的份例最多的一个。 每个月杂七杂八算下来,能有十五两银子,本来也就算着交友应酬的费用呢。上学的纸墨钱,出门的车马费,每旬族中子弟分的钱粮他也是头一份。要说他没个请客钱,真真是玩笑话。 李纨笑而不语,只看着黛玉。 黛玉被她看得好没意思,她也知道是宝玉的“通房丫鬟”袭人管着家,这是贾府中不能明说的秘密。 李纨的意思就是告诉黛玉,我弟弟和宝玉放在一起比,身世、品格、模样都比的过去,更不用说谁有用,谁没用了。 王熙凤因为得了专卖,心里对李修满意的不得了,心想着凭自己的本事,怎么也要比薛家挣得还多,而且挣得还是自己的。 因此推波助澜的凑趣:“你这个当姐姐的,就不说给你弟弟送个丫鬟来。他自己多没趣。” 李纨趁机夸赞弟弟:“他们家那一支都是长情的人,我弟弟自小就不许有丫鬟服侍。他的父亲我的族叔,更是没了原配后落发出家了。一辈子也没个侍妾通房什么的,真是让人唏嘘感叹。” “哟!那倒是难得!” 雪雁使劲的点头:“李家公子做人大气,看我们都是平着看,从不调笑,更不用说欺负了。是个君子。” “呸!”黛玉啐了一口雪雁:“你才认识他几天,就这么的帮着说话。快留你不得了,离了我,随你怎么既见君子。” 李纨嘘了一声,让她们话音小一些,低低的声音说道:“既见君子,云胡不喜。你要是不要雪雁,就让她跟着我,时常的替我照顾一下弟弟,我看我兄弟喜欢雪雁的紧呐。” 雪雁低下头吃吃的笑,黛玉哼了一声,横她一眼,我的丫鬟,凭什么去伺候他。不给,就不给! 不成想,五日后,她坐在车里比那天还要气,赶车的是头戴斗笠的李修,身边只有无语的紫鹃陪着。雪雁早就坐在了车辕上,学着李修的样子带顶斗笠,拉着缰绳学着控马。 嘴里叽哩哇啦的说个不停,看什么都稀罕。 她们车后,是七八架大车跟着。李纨、王熙凤和薛宝钗紧随其后,都要去看看农庄,因为圣上准了李修粮食换羊毛的建议,他也想知道遍地是羊的外族们,还能不能养马。 李修也因此被解了足,在龙禁卫的监控下,有范围的活动一下。 毕星骑在马上跟在李修的一旁,摇摇晃晃的很是得意:“兄弟想去哪就去,就是去教坊司都行。” 话音一落,就听后面车棚里砰的一声响,毕星吐吐舌头,忘了后面有女眷在内。 李修挥挥手让他滚远点,自己靠在车门那里,贪婪的看着外面的一切。转眼就是三个月,自己足不出户的被困在一方院落中,辜负外面的春光好久好久。 雪雁等毕星走了之后,才和李修抱怨:“您才待了多久啊,我和小姐都在那府里待了六年了,哪出来过呀。在扬州的时候,我们可不这样,我们老爷是把小姐当小子养的,从不禁足,想去哪就去哪。唉~~~一来了京城,连个二门都没出过,最远的踏足地,竟然是和您做了邻居的地方。” 李修不过脑子的来了一句:“你们小姐是假小子?” 雪雁惊愕的看了他一眼,随后捂着嘴吭哧吭哧的笑起来。 “笑什么?”李修不解。 雪雁无比同情的告诉他:“你可小心,她可记仇。” 车里的紫鹃咳嗽一声,雪雁赶紧闭住了嘴。 林黛玉攥着小拳头面无表情的看着车外,田地里的庄稼已经长成,绿油油的一片,真想扣在“车夫”脑袋上,让他鲜艳无匹。 哼!要不是假扮我的车夫,你哪有机会出来。第二遭了,你说我坏话第二遭了,我可都给你记着。 眼睛一闪,瞧见路旁有一家卖烧麦的,拽了一下车铃,李修勒住了马,紫鹃告诉他,买一屉回来。 李修等了一会,没人给他钱,无奈的跳下马去前面抢了毕星的钱袋子,一连买了好几笼屉,挨个车上都给。 重新驾车没走多远呢,铃声又响了,这回是要喝茶。 李修瞪眼看着雪雁指给他看的小炭炉,说了声乖乖,出趟门又不是要嫁人,这是带了多少东西啊?难不成,你们连马桶都带着吗? 雪雁扭捏的点点头,指使李修在道旁点火煮水。 “别的车夫也做这个吗?”李修觉得不对劲。 雪雁冲他嘘了一声:“别说话,赶紧的干。她消了气也就好了,否则啊,你就受着吧。” 李修真想大喊一声,唯女子难养也!却没这个胆量,蹲在路边使劲扇着蒲扇,恨不得把烟都灌进车厢里去。 我这个车夫是假的啊,何苦为难我呢! . 第三十七集忆敦煌 素女结念飞天行 一路上喝了四回茶,吃遍了路边的小食,终于在正午时分到了昌平县城。 温榆河在路旁缓缓流过,从这里开始,百顷之地都是皇家的私田,不时有巡弋的兵丁来往。路基是又高又阔,李修故意的把马车赶得飞起,听着车里面不时传来的娇呼,觉得报了一路上的驱使劳顿。 林黛玉紧紧抓着车里面的扶手,偷偷掀开帘子,让暖风吹动自己的发丝。 她才不怕马车跑的快,反而觉得好生的过瘾。一旁的紫鹃可是脸色煞白,渐渐的有些撑不住了。 雪雁和黛玉一样,甚至比黛玉还兴奋,晃荡着双腿,仰面让风吹着自己,似要乘风而去。 “叮铃铃”车铃响的急,李修慢慢的勒住了马,雪雁翻身钻了进去。 不一会儿,搀着一个带着帷帽的姑娘下了车,扶她到了路边。 “李大哥!”雪雁招呼他:“帮我拿水来。” 蹲在路边吐的姑娘急的直喊:“他...呕...不许...不许过来!” 李修一脸的得意,把一个水袋远远的抛了过去。 “你很得意?” 李修吓一跳,回头看见又一个看不见容貌的姑娘坐在了雪雁坐过的地方。 “你是?” 姑娘指指吐着的女孩说道:“那是我家...姐姐。” 李修自以为那是小姐的意思。 看看这姑娘的穿戴,不禁夸赞起来:“林家女真是不错。” “嗯?” “舍得给你们穿戴呀。” 帷帽下的姑娘歪歪头,继续刚才她的问题:“林家女好坏都与你无关。你刚才很得意?” 李修直觉感到这姑娘不好惹,连忙的否认:“不,没有,我不会。我是很内疚。” 帷帽下传来一声轻哼:“口不应心,可见也是个惯会说话的。为何要帮林家女,你我...们小姐素不相识,几次出手相助,都是帮她解决了大事。我可以相信公子是个君子,行大义之事。但小人之心必会揣度,一个不好,就会牵绊到男女私情上去。到时,你可还怎么帮她?” 李修对姑娘挑起大拇指:“不愧是你们姑娘身边的大丫鬟,想的就是周全。世人确有用大义压人,反而害了别人性命的事。可我不会,帮你们小姐,是物伤其类。” 抓了一把洗干净的杏递给她:“吃几个,不晕车。” 姑娘迟疑了一下,却被李修直接塞进了手里:“雪雁偷偷要我买的,她可喜欢吃酸的了。” 姑娘无奈的看着手里一捧的杏,又看看那边吐得要死要活的女孩,心里算好了该怎么惩罚雪雁。 他们停下来,后面跟着的车,也停了下来,前面带路的毕星骑马跑了回来问道:“怎么回事?” 李修冲那边努努嘴:“跑的快了些,不常坐车的,受不住了。” 毕星跳下马指指姑娘看着李修。 李修嗨了一声:“人家的大丫鬟,车里闷得慌,出来透透气。诶?你这马不错啊。比冯紫英家里那几匹还好。” 说话间,冯紫英卫若兰这些子弟纵马也跑了回来,纷纷问何事停了下来。 这一群子弟们,都是无事忙。本来李修还叫着宝玉也来呢,结果听说被贾政训了一顿,留在家里温习功课。 贾府的下人们纷纷跟上来拉起遮挡,眼尖的陈也俊笑着说道:“咱们还是先走吧,女眷们要净手了。” 纷纷调转马头要走,李修问了一句:“还有多远?” “就在铁网山脚下的圣恩寺,快到了。我们时常去哪里打猎。” 这群飞鹰走狗的公子们,又呼啦啦的纵马飞驰,看得李修直眼馋。 雪雁终于搀着女孩回来了,放下一条凳子,两个女孩儿帮着她爬上了马车,干脆躺在了车里哼哼唧唧。 “不能躺,躺着还得晕。”李修提醒了一下。 “那可怎么办?” 雪雁惊奇的看着姑娘和李修说上了话。 “要是你们不在意的话,我拆了门窗,多吹吹风,她就好了。” 姑娘犹豫片刻,无奈的说道:“终是不行的。我们不能抛头露面。” 李修也无奈:“那就只有最后一招了。” “是什么?” “委屈你们家小姐坐外面,就坐雪雁那里,她看着外面的景色,再吹吹风,一定能好。只是怕她不肯与我同坐。” 雪雁眨眨眼不敢说话,躺着的女孩挣扎着坐起来,有气无力的看着姑娘。 姑娘狠狠心,总不能让她这么难受下去的,扶着女孩在她耳边说话:“别说破了,你就在外面坐着吹吹风。” 雪雁跳下车把李修支开:“小姐要换换衣服,李大哥我们走远一些。” 车里面的黛玉帮着吐干净的紫鹃换了身衣服,笑嘻嘻的和她说道:“别怕,他以为你是我呢。安生的坐着,什么也别说就好。” 紫鹃有气无力的埋怨自己小姐:“我都这样了,你还让我骗人。” “呀,不是骗,是个误会。好姐姐,装一会儿我,他呆头呆脑的分辨不出来。” 紫鹃哼哼唧唧的戴好了帽子:“那不是人家呆,都要是宝二爷那样吃胭脂的少爷,早就知道你是个西贝货了。” “何以见得?” “咱俩的配饰能一样么?” 黛玉叽咕一笑:“他刚才还说我照顾你们照顾的好呢,什么好东西都舍得给你们用。” 紫鹃哀叹一声:“住在一个贾府内,还是邻居,早晚都会识破。那时候可怎么说哟。” 林黛玉不在乎这些:“有什么可说的。是他把你颠成这样的,我骗他一会儿,也是...也是还他一报!” 紫鹃只得认命,她实在不敢捂在车中了,晃来晃去犹如翻江倒海,真是要命。 雪雁看着紫鹃坐稳了,才让李修转身,偷偷的和他说道:“别和她说话,还走在前面,更别让贾家的人瞧见。人言可畏,我们还得活呢。” 李修瞧瞧雪雁的身条,又瞅瞅那女孩的身材,雪雁都被他看恼了,他才说话:“你挤在中间,又能照顾她,还不惹口舌。” 雪雁咦了一声:“怎么对我们小姐那么好?” 李修和她慢慢的往回走着,边走边说道:“刚才那个丫鬟也问来着。” “她?她也问你这个事了?” “我说物伤其类,她竟然听懂了。你明白不?” 雪雁摇摇头。 李修笑起来敲敲她的斗笠:“所以人家是管着你的大丫鬟。” “看不起人么?” 李修给她解释:“同是天涯沦落人,她父母双亡,我是自幼丧母,有个父亲还遁入了空门,终究跟我们凡人不是一世的人了。又都是远离家乡,身边无依无靠,唯有靠自己撑着活下去。这就是物伤其类的意思。” “哦~!你是说你们俩差不多。” “还是差。我是男儿,终能摆脱困境重回天地间。她比我可难多了,” 这句话,一下子把雪雁给说哭了。 想当年,自己和小姐在扬州,那时何等的快活又是何等的自在。夫人走了,小姐也就安静了下来,陪着老爷,父女两个相互的成全,心里都是暖的。 只是那一日,忽然来了许多人,说是外祖母家的仆人们,要带着小姐上京。 小姐第一次晚上睡不着了觉,不知道离开了老爷身边,会是个什么样。 到了贾府第一天,宝二爷就无端的发了脾气,下人的眼睛里,对小姐充满了责怪。吓得小姐不知道该怎么办,晚上挤在还没船舱大的碧纱橱里,哭了整一夜。 日子就这么的换了个样子过着,自己也越来越少言,丫鬟群里也不是那么的好相处,少不得要多看看别人脸色。 终于有一天,宝二爷要吃自己嘴上的胭脂,彻底惹恼了小姐,骂得他落荒而逃。不等小姐消气呢,王夫人就过来找小姐,明里是赔礼道歉,暗里那意思可真恶心人。 雪雁到现在都记得王夫人是怎么说的话:“我就这么一个孽胎。” 呸!就是说他是宝贝。 “恼了林丫头你,也别和他见怪。” 你才是丫头,叫声姑娘,哪怕喊声全名都行,骂我们下贱就明说。 “都怪我没看住他,总跑到你这里来玩来闹,学坏了一些下流的事。放心吧,我带回去好好的教教他,再不敢让他招呼你了。” 雪雁记得清楚,当时小姐一脸的不可置信,痴呆呆的看着那位二舅妈,这是要逼死人吗?什么是在我这里学的下流? 多亏着凤嫂子赶了过来解围,拉着小姐就去了老太太屋里,小姐哭得那叫一个伤心欲绝。想走却走不得,留下还要受这般的欺辱。 自此后,姑娘逐渐的厉害起来,不管是宝玉还是宝钗,哪怕当着王夫人的面,姑娘也是好一顿的讥讽。 渐渐的,贾府里就有了林妹妹容不下人的说法。 唉! 雪雁低着头上了马车,挤在李修和紫鹃中间,看着李修为了避嫌只坐了一边身子,心里就一动:姑娘和宝玉,说不清也道不明。可宝玉的娘,实在是个不能相处的。若是姑娘真找了她做婆婆,那可真是暗无天日,再见不到晴天。 说是老太太给做主,还不是夹在她们婆媳之间做筹码。老太太终归是上了岁数,万一有那么一天,姑娘不定会指给谁去。 不行,我雪雁不能看着小姐把希望寄托在贾母身上。 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庄子,怎么能让贾府再得了去。 “李公子。” “诶。” “您以后真的要回去敦煌啊?” 李修一脸自豪的回答她:“角声吹彻梅花,胡云遥接秦霞。白雁西风紫塞,皂雕落日黄沙。汉使牧羊旌节,阏氐上马琵琶。梦里身回云阙,觉来泪满天涯。你想想,万里黄沙中,有这么一片绿洲,它藏着几代的文华,为的是不使汉家文明灭绝。而我,就是这一代的看守人!不管是哪家的皇上当政,都要给我们一道圣旨,拜谢我等为国戍边守宝。” 车里的黛玉神思悠悠,仿佛见到了那片黄沙那片湖。 随口问了一句:“可真有飞天图?” 李修扭头看她:“了不得啊,你倒是像个读过书的。考考你,飞天语出何处?” 黛玉在帽子下一翘嘴角答道:“语出东魏《洛阳伽蓝记》。” “可看全过?” “有金像辇,去地三尺,施宝盖,四面垂金铃七宝珠,飞天伎乐,望之云表。可是像看过书的?” 李修鼓掌大笑:“妙极妙极!若是你家小姐舍得,我邀你一同去那莫高窟看看,真是惊天下的宝贝。” “那是我们小姐不舍得呢?” 李修看看低头装睡觉的紫鹃,小声的对黛玉说道:“我出钱买了你们两个吧,我还是挺能赚钱的。” 黛玉眼眸里藏不住一抹神往之色,嘴里却说:“我们三个是今生分不开的。” 李修好生失望的扭回了头,雪雁却嘻嘻的笑起来,傻子,你娶了她,我们都跟着走。 . 第三十八集驸马爷 近前听端详 圣恩寺乃是本朝开国太祖所立,包含铁网山在内共计约两千余亩地,都是皇家陵寝和田庄。 黛玉所得的三十亩地,是在铁网山后一处小山坳里。三面环山,一面临水,沿着水路能绕到山前。 毕星他们骑马走的快,早早的到了庄园里,知会了一声留守的内侍和庄头,安排下房舍等待着林黛玉一行的到来。 庄头弓着身子凑近毕星打听要来的人家。 毕星皮笑肉不笑的说他:“都是要走的人了,还问那么清楚做什么。” 庄头陪着笑:“小的们都是给天家种粮食的,既然是赏了人,小的们自然也就要去了别处。只是...” 毕星一翻白眼:“没什么可是。我知道你是心疼地里种的庄稼是不是?是你种的就是你的吗?圣上说赏,那就是地里的所有都是人家的。你还打算着留一半给自己?” 庄头喏喏的说着拜年话,毕星爱答不理。冯紫英过来喝了一句:“你这个老货!瞧着爷爷们不是皇家的人,想着讹笔银子呢?宫里是没给你这半年的银子,还是没给你安排去处?” 庄头愣怔住了。 旁边的内侍冷笑起来:“傻了吧唧的,活该一辈子给人家种地。真以为是个朝廷赡养的孤女呢,没人撑腰你好多捞着一份。睁开你的狗眼瞧瞧!襄阳侯家三公子和神武将军家的少爷都陪着来了,京城里有名的少年郎汇聚在此,唆使你的人能不能惹得起,掂量好了在说话。” 内侍话里有话,毕星和冯紫英对视了一眼,请他一旁聊聊,等着李修过来定夺。 不一会儿,李修赶着马车进来,卫若兰上去拦住告诉他庄子有事。 李修让车外的二女躲进车里,招呼来贾家的婆子,跟着庄户的女眷,要把车赶进一处大宅院。 黛玉很着急,怎么刚到就有事,又怕李修他们和这里的人起冲突,半开着帘子嘱咐他:“给你这个,莫要和他们斗气。” 李修接过来一看,是一沓银票,咧嘴笑了起来:“好东西!这世上就没它摆不平的事。谢谢你家小姐厚赏!” 黛玉放下了帘子,让庄妇赶车走。 舒服多了的紫鹃,心疼的说道:“好几千两呐,他就这么拿走了?真以为是赏他的呢!” 黛玉不让她在说,等着都下了车,黛玉指指周围的一切,对紫鹃和雪雁说道:“没有他,哪里能有的这里。且不论地价值多少,这是有钱能买来的地方吗。紫鹃,他不同于荣国府的任何人,不要拿钱去想着他;雪雁,你和他相交得宜,也要注意分寸,不要摆出什么林府、贾府大家婢女的款。须知万般皆下品这句话。” 紫鹃和雪雁都福身称是。 黛玉见别人都进来了,也就不再多说,如今这里是她的,作为主人家,她要先招呼第一批来访的客人。 王熙凤跳下了车,嘴里啧啧作响,看不够四周的景色。 平儿招呼着所有的丫鬟们,赶紧的布置房舍,来了那么多车,可不是白来的。按着贾府的规矩,出门不能用别人的东西,要摆出国公府的款,吃的用的,铺的盖得,连马桶都是自带。 “我说妹子!”王熙凤摘了帽子,好是羡慕的找黛玉说话:“你要是住不惯这儿,嫂子和你换换。我用五十亩的地和你换,怎么样?” 黛玉用手一指四周的山头:“看上哪个山头了,背着走就是,不用换。” 宝钗噗嗤笑了出来。能背山的可是夜叉太岁,黛玉饶是骂了熙凤,她也听不懂。 王熙凤叉着腰哼哼:“又不说好话是不是?” “怎么不是好话?瞧瞧这景,妥妥的溪山春景图,放在眼前不认得,非得挂墙上才是画?” 王熙凤鼓鼓嘴,指着笑的开心的黛玉,不忿的说道:“可是到了你的地面儿是不是?拿腔拿调的恶心谁呢?你给我等着,等着回去了,我给你糊一屋子的画,全是杨柳青的胖娃娃。” 黛玉脸色大囧,扑过去不饶熙凤,她一个还未及笄的女孩儿,挂一屋子胖娃娃算怎么说。 平儿从屋里出来,见她们四个笑成一团,也笑着请她们进去。 黛玉走在最后,回头看了看庄园门口那里,远远地见一个人跪在地上使劲的磕头,李修还冲他一个劲的作揖,心里好笑,一定又是他在作弄别人。 心里安稳下来,进了屋,等着婆子们煮水泡茶。 紫鹃已经打好了水,先让黛玉洗把脸;雪雁拿着青盐过来,黛玉漱了口。 又净了手之后,告诉雪雁:“你去外边问问,中午吃什么?我想着,就用现摘的瓜果蔬菜是最好。不拘什么,清淡些。” 雪雁雀跃的跑了出去,紫鹃看着雪雁的背影就笑:“诶呀,真真是想不到的事。就比咱们早回府一天的她,怎么就认识了珠大嫂子的弟弟呢?要知道投这个缘,我就先回来了。” 黛玉弹她一脸水珠:“她不比你,在贾府里除了你我,谁人能给她做主?忽然有一个对她好的,又能主事的人出现。她可不就喜欢的不行。” 紫鹃嫌弃的用手巾绑住黛玉的手:“你也是,还想着用我名头唬人。传出去,你的两个丫鬟都和同一个男人来往,府里不定怎么背后嚼舌头呢。” 黛玉擦干了手,自己坐下也在想着这事。 男女大妨,不得不慎重行事。 虽然自己心底无私,可众口铄金之下,黑的也能说成白的。 紫鹃拿回来手巾放好,探头看看外边,李纨等人都在洗漱还没出来,悄声的跟黛玉说自己的主意。 “我也知道姑娘的心,天上掉下来一个人似的,谈笑间就把姑娘的命给改了。换成是我,也要亲近一些。所以,我想着一个好办法,姑娘听听能不能成?” 黛玉示意她仔细说来。 “不算姑娘的外祖家,世上再无姑娘的亲人,不妨,认一门亲。” “认亲?”黛玉觉着好奇怪的说法,自己从未想过的一件事。 “对呀!咱们靠着庄子就能自立,为了不受府里的制约,认一门能帮着咱们说话的干亲!” 黛玉半张着小嘴,心里明白了紫鹃所想。原来紫鹃是把主意打到了珠大嫂子李纨身上。 要是真能和珠大嫂子认干亲的话,和李修的往来变得顺理成章了许多。 “异兄妹?”林黛玉不太懂这些,估摸着说了这么个词。 紫鹃捂着嘴笑喷了起来:“又不是你跟他结拜,哪来的兄妹!” “不许笑!快说,那是什么?” 紫鹃促狭的告诉了她:“我们小门小户的人家过日子,没那么多男女的讲究。吃还吃不饱呢,还顾着什么头脸。为了能相互帮衬一把,往往是认一个姐姐或是干娘回来。姐姐、干娘家要是有兄弟儿子的,处着处着,干姐姐就成了姑姐姐,干娘也成了婆婆。要是不成呢,彼此见面也不尴尬,还是各论各的亲。这叫认亲不结亲。” 紫鹃说完就眼巴巴瞧着黛玉瞎琢磨,趁机迈腿溜了出去。 果不其然,刚走个三五步,就听黛玉羞恼的喊了起来:“紫鹃你个坏了心眼的死蹄子!看我不揭了你的皮!” 紫鹃低头坏笑着跑了走,黛玉追出来时早就不见了人。 气的黛玉抠门框,那些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要自己和李修结亲,怎么不令自己羞恼。 李纨惯是素妆,出来的最快,从对面屋里出来好奇的问着:“又是怎么了?你们之间还要吵嘴的?” 不见李纨还好,一见到李纨,又想到刚才紫鹃说的话,黛玉那张俏脸噌的一下就红霞满天。 说了声珠大嫂子我们闹着玩呢,扭头回了屋趴在桌子上不肯抬头。 小秀才你何德何能,让我林黛玉的两个丫鬟都说你好话。哼!越这样,我越不要理你! 刚想到这里,雪雁跑了回来:“哈哈,小姐小姐。咱们又发财了!” “啊?” 李纨还有后出来的宝钗跟着进了屋,都听见了这句话,纳闷的等着雪雁说详细。 雪雁简直就是手舞足蹈:“咱们刚进门的时候,不是珠大嫂子的兄弟去说事了吗。原来呀,这个庄子,早就有人看上了,一直想要它,皇上就是不给。赶上林老爷的事在朝堂议论,皇上干脆顺水推舟的给了小姐你。这不,就糟了那人家的嫉恨。背后里鼓捣庄头给咱们闹点事,非要咱们赔了今年的收成才肯走。” “是谁?” “哪家的人?” 李纨和宝钗急急的发问。 雪雁想了想,一字一句的说出了那家的名姓:“永昌驸马府。” 宝钗也没听过,黛玉更是不知道,只有李纨知道一二。 “是先皇的一个公主,太上临朝时封的号,其母是个宫女,所以一直在朝中不显。算是当今的一位姑姑吧。” “会不会有什么麻烦?”宝钗怕惹错了人。 “他是怎么让对方服的软?”黛玉好奇李修又有什么妙招。 至于刚才想着不理他...自己忘性大也是有的。 宝钗不由看了一眼黛玉:“毕竟是帝王家血脉,争锋相对反而不美。” 黛玉嘻嘻一笑:“圣旨在前,做鬼在后。帝王家更要忌讳这等的阴奉阳违。” 李纨只管听故事:“快说下去。” 雪雁继续说道:“我出去传饭的时候,正赶上个尾巴。你们再也想不到李...” 黛玉咳嗽一声,让雪雁收着点。 雪雁及时改口:“珠大嫂子的兄弟可真是有办法。他先给庄头赔不是,请看守的内侍回宫一趟,告诉皇上说,这庄子不要了,不能坏了天家的天伦。 还说,姑姑就是姑姑,皇上也要听姑姑的,姑父既然说了话,圣旨也得改。 还写了一张不要庄子的请罪折子,要内侍一并带回去,转交给戴公相代呈上去。 又抓着听傻了的庄头的手,按了指印。唬的驸马府的一位管家藏不住了身,跑出来拦着。” 黛玉两眼亮晶晶,以退为进呀,他倒是...凭什么你替我做主? 雪雁看小姐脸色板了起来,以为事情不好:“这么做,是不是有问题?” 黛玉不肯说,宝钗猜不到,王熙凤一挑帘子进来了:“要我说,恶人自有恶人磨。李兄弟做的是一点没错!不过,他怎么能替林妹妹做主。” 雪雁嗐了一声:“嗐,原来你们也被珠大嫂子的兄弟给骗了。他签的是他的名字,退的是贾府的房!我离着近,看得清清楚楚,庄头手印按得是...大老爷的名讳。” “啊?”都傻了眼。 雪雁揭了底牌:“他写的是换个地方呆着,想着被囚在这里!说的话都是吓唬别人,驸马府的管家信以为真,说什么也不敢让这信回京城。好说歹说又立了字据,赔了今年上半年的粮,才算过去。现在啊,他们都收拾东西要走,一分钱不要咱们的,还要赔上一份。” 李纨糊涂了:“上半年的粮还在地里,本来就是林妹妹的,怎么还要赔?” “好糊涂的大嫂子,地里哪有粮食啊,都是草。” 王熙凤靠在门框上一脸的羡慕:“最主要的是立了字据,想来李兄弟也不要银子吧?” 雪雁佩服的点点头。 王熙凤一个个点过去:“你们呀,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大小姐,国公家的儿媳妇。这都不懂吗,李家兄弟根本不想牵扯天家,就用民间处理冒领耕地的法子办的事。签好契约,定好赔偿,来个民不举官不究。敢不认账,告上朝堂,翻着倍的罚他家。” “这是为什么?”宝钗好奇。 “国无农不稳,土地又是农家的命根子。故此朝廷律法分外的严苛。”林黛玉可是地方大员林盐道之女,这些基本的常识她是不缺。 解释通了后,众人又都狠狠盯着林黛玉,连李纨都吃味:“这哪是我认了个兄弟啊,根本就是给你找了个靠山。” 宝钗更是不忿,枉自己还想着黛玉的丧事,天天穿着素服。结果人家孤女不孤,不仅没被败了家,还赚了个盘满钵满。再想想自己,花着银子雇着人,费劲的弄什么织机,到现在是一点收益也没有,还要再去拿粮食换什么羊毛。 为何如此的不公。 王熙凤堵着门口要红包:“半年的三十亩皇庄收成啊,不给我个万八千的,甭想出这个门。” “没钱了!”紫鹃垂头丧气的自外面进来。 “大嫂子,你管管你兄弟吧。还没到手的收益,他转手给了别人。” 李纨啊了一声,王熙凤抱着怀看门框,薛宝钗说了声天道至公。 没有最好,太招人生嫉妒。 黛玉看着她们三个的样子,眼珠一转:“雪雁,告诉他们去,今天中午喝粥,咱家没钱了。” 雪雁还在愣怔间,紫鹃忽然哈了一声,满脸笑开花的问她们:“你们就不问问,他做什么用了?” 李纨等人漠不关心。 紫鹃自说自话:“庄子上的人,都让外面的爷们给赶走了。李公子就用没到手的粮食,从他们那几家手里换来了些佃户。明天就能到。” 众人对紫鹃怒目而视! 一分钱没花,还弄来一些佃户,这样的事,怎么又让林黛玉给碰上了呢。 “紫鹃。” “姑娘何事。” “熬粥的时候,稠着一些。” “是了姑娘。” . 第三十九集一锅粥 慢火熬出世间情 “大奶奶,李哥儿来访。” 素云来报。 “何事?” 素云忍着笑回道:“李哥儿说,米不太够,要多熬一会的,熬出浆子来才好喝。” 黛玉趴在桌子上不敢抬头,宝钗叹口气,端起杯茶让莺儿续水,王熙凤坐在了炕沿上喊着平儿。 “平儿,去院子里抓把土来。看着风向喊我们出去吃。” 李纨一拍桌子:“胡闹!大老远的来了,怎么真给我们喝粥?我去骂他,好好做一顿好吃的来,才是正经。” 素云拦住了站起来的李纨:“大奶奶,我去看了,确实米不够多,就熬了四大锅,剩余的都是装好了袋子的,不值当的再拆。” “呸!”王熙凤蹭的一下跳下炕沿:“有米吃,还让我们吃剩米。你们两个这是诚心的撵我们走啊!” 黛玉喊冤:“我是说笑的,有米没米,我哪知道去。雪雁,快去看看。” 素云又把雪雁拦住了:“听着我说完的。这米啊,确实不多。连咱们府里一年统共不过五十斛。都是给老太太、老爷太太们用一些,大多也是留着待客。” 咦? 此言一出,大家都好生好奇。连荣国府里都没多少的米,到底是个什么米? 素云对着黛玉说道:“李哥儿让我来问问姑娘,那几家的少爷们,都想着买一些回去呢。毕竟是贡米,谁家也没多少。偏巧姑娘这田里全是这米,都眼红的等着呢。” 黛玉来了兴趣:“到底是个什么米?” “碧粳米,也有叫玉田京米的。” 王熙凤和李纨倒吸一口气,这米产量确实不高,可蒸饭或是熬粥,都是一等一的香甜。难得的是米熟之后,成碧绿的颜色,犹如一粒粒的和田玉屑,堪称人间珍品。 黛玉咦了一声:“平儿姐姐,还在屋里等什么呢?紫鹃拿笤帚,雪雁拿簸箕,跟着你们平儿姐姐去院子里,找干净的土,还要颗粒均匀的,满满的盛一大盆回来。” 平儿怎么会去:“哟,姑娘还真打算让我们吃土啊。你在贾府里,我可是没少照顾你这个妹妹的。” 黛玉嗯了一声:“平儿姐姐我字说的好,那就给你主子盛吧。她要求的,我这个做妹妹的总要倾尽所有才好。挖地三尺也要凤嫂子吃饱。” “我打你个林家的丫头!” 王熙凤扑了过去。 薛宝钗摇着扇子悠悠的说道:“风向不对,如今都是东南风。” 黛玉一边躲,一边喊:“劳烦宝姐姐扇个西北风来。” 薛宝钗气的拿扇子也去打黛玉,骂自己惯是会煽风点火,当自己听不出来么。 闹也闹够了,饭菜也做得了。 一个砂锅被端了上来,揭开锅盖一看,绿的是粳米,白的是银耳,红的是枸杞,配在一起煞是好看。 一人一碗的端着,用小勺搅了搅,吹凉了之后,一口含进嘴里,香、甜、糯、滑,不愧是贡上的珍品。 薛宝钗哦了一声说道:“原来如此呀。” 黛玉嗯了一声:“怀璧其罪。” 两个人相视一笑,继续的喝粥。 李纨和听不明白的王熙凤解释:“宝姑娘是想着驸马府是为了这产米的田,才过来捣的乱。” 王熙凤也明白了黛玉的意思,皱眉说道:“这米好是好,却是不能大卖的死物。” 素云又给自己奶奶盛了一碗,才对王熙凤说道:“正要和林姑娘商量这事儿。李哥儿的意思是奇货可居,卖什么价都是姑娘说了算。正好有一家皇家专卖,问问他们收不收。” 黛玉就看着王熙凤不说话。 王熙凤不敢抬头:“嫂子没钱,要不起,求妹妹准着嫂子赊着卖。要不然,嫂子真得就着西北风吃土去。” 薛宝钗放下碗:“凤嫂子,你说巧不巧?我家正好有一笔银子没处用呢。” 王熙凤连说不巧:“你嫂子我可放过贷,知道里面的情状,谁的银子我也不借。林妹妹不赊给我,我就天天缠着她喝这个粥,都给她喝完了解心疼。” 李纨笑骂她:“真是没叫错的绰号,泼皮破落户凤辣子。林妹妹指着这点东西存家当呢,你可别贱卖了。” 王熙凤冲着李纨一笑,知道大嫂子是帮她说话。 “妹妹只管说,有姐姐能做的,我绝无二话。” 黛玉拿过勺子给熙凤又盛了一碗:“由得嫂子就是了,我又能用多少去?只是,府里面求着嫂子多照顾些珠大嫂子的兄弟。没有他,哪来的这些?大嫂子碍着情面不好和你说,我和宝姐姐闺阁女儿家也说不得。要不是今天借着这个事,我也张不开口。” 王熙凤心里翻了一个过,直觉宝玉要悬。她是过来人,小女儿的心思,怎么能不明白。黛玉觉得自己心如日月无可不对人说,恰恰正是她心有所系的开始。 怕是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到。 眼神瞟给李纨,李纨微微一点头。两个妯娌之间有了默契,府里留宝钗,黛玉归李家。这也正是王夫人的心愿。 熙凤想了一下,正色的说道:“别的不说,但有一件事,我把话要说在前面。大嫂子,你给李兄弟找个丫鬟小厮来,最好是咱们府上的,这样我才能施展的开。否则,你们的丫鬟太惹眼,我根本动不得。” 黛玉低下来头,心里开始替李修合计找谁去合适。 王熙凤说的没错,李修毕竟是钦点的“软禁”,大张旗鼓的来,是给圣上找贾府麻烦递刀把子;更何况,别看两位老爷常去走动,只要老太太一天不喜欢李修,王熙凤也不能明着来。 况且,头等二等的丫鬟也不行,姑娘们身边都不够人伺候呢,也没有说把服侍小姐的女孩子们,给一位哥儿用的道理。 李纨有些为难:“我兄弟自幼没有丫鬟婆子照顾的,冷不丁给他找一个来,怕他不能同意。况且,他可都十六了。” 王熙凤懂这个意思,知慕少艾通男女事的年纪,放个年纪大的去,要出事。就算李修不想什么,谁能保着丫鬟不想什么吗。 袭人就是个例子。 只是当着薛、林两个姑娘不能说这些。 黛玉忽然想起一个人来:“我的奶嬷嬷家里有一个哥。我看府上都是用着奶嬷嬷的哥儿做跟班,不如我把她们一家唤来,就住在田庄里,两便得宜的事,我也能略尽些的孝心。” 宝钗诧异的看着黛玉,给他找丫鬟呢,你想什么跟班?是真心大还是不在乎? 容我试你一试! “我倒是有个人选,可是碍着一个人,怕是不好要过来。” 王熙凤眼皮都不抬,准知道薛宝钗再打宝玉房里的主意。那怎么可能,八个丫鬟伺候一个宝玉,看着人是最多的,可他的事也多。 擦破个油皮儿,贾府都能乱起来,你要他的丫鬟,那是诚心给李修找麻烦。 宝钗见没人搭话茬,只好自说自话:“宝玉房里的晴......” 刚说到这,王熙凤一拍巴掌,像是自己刚想到什么:“有了,有了!” 宝钗只好掩住了口,准备听听王熙凤挑的是谁。 王熙凤兴奋的说着一件事:“说起来,也真是无巧不成书。太太房里的彩霞,前个央各我,她妹子小霞今年九岁,想学着做事,要进府寻个差事。嫂子,你家兄弟不正好收着贾环呢吗,你想想彩霞这个人,可是合适的?” 李纨放下筷子,四个主子算是都吃好了。丫鬟们端过水来请她们漱口净手,王熙凤让平儿她们赶紧去吃饭:“有几道野味,府里可是没那个味。你们都坐下一起吃,我们不用人陪着。” 平儿把紫鹃按在了主座上:“半个主子的坐上席,我们也尝尝碧粳米的粥什么味,见过几次,还真没尝过。” 紫鹃怎么肯坐下,还是推了平儿的主座,素云的次席,自己陪在右边,就着一桌子没动多少的饭菜,可是用了起来。 “雪雁呢?” “别管她,肯定饿不着她。” 丫鬟们都会意,必是跑到外面的李修那里。 那还真是饿不着她,备不住,吃的更好。 雪雁不是偷嘴吃的孩子,她是想着李修他们肯定的要喝酒,示意了黛玉后,才溜过去伺候的。 也真是跟着这群公子少爷们都认识了,谁也不把雪雁当外人。见她来伺候酒局,还都欢呼起来。 雪雁也不拿捏,代替小姐谢过这些帮闲忙的公子少爷,帮着倒酒斟茶,侧坐在李修身后,还给她单开一席。 她好奇的偷看坐在席间的一位内侍,不明白怎么还留下一个不走呢。 听着他们谈话,知道了那位内侍姓周,是个不得志被贬到皇庄里干活的公公。 周内侍也是毫不讳言这些:“因为忤了裘总管的心意,我被赶出了禁卫,又不好在皇宫里露面,所以远远的打发到此。” 众人知趣的没去打听他犯得什么事,禁卫的事,多半不能听,少打听为妙。 “那你是怎么知道我们要来呢?”毕星对这位前同行很感兴趣。 周公公年纪不大,二十来岁,人却看着老成。 “毕三公子,咱家是禁卫出身,再怎么说也有些自己的门路。这块田一给了林大人的遗属,我就收到了消息。顺着李茂才这根线,就把各位找出来了。” 众人笑了起来,果然京城中就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有心人的眼中。 李修提了一杯,与周公公碰了一盅。 “多谢你的提醒,否则,修,还真要被驸马府的人给晃了过去。” 周公公一饮而尽,痛快的说道:“李茂才义葬朋友的贤名,周某也是有耳闻的。交您这样的朋友,放心。” 陈也俊插了一句话:“最妙的是,李兄转了性子,肯谋划赚钱给我等机会。以前的他,那叫一个大义凛然。张口孔子成仁,闭口孟子取义,害的我,都不敢随便和他张口。” 众人大笑声中,周内侍感叹:“要不是有仁义二字当先,李茂才也不会否极泰来。可见圣人的书,是不会错的。”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错的是人,又不是书。有了书,人该坏还是坏。” “那是宝玉今天没在,他要在的话,肯定说世上只有四书是真的,其余的书,都是杜撰。” “宝玉纯良的有些过了,世路上可不是非黑即白的道理。李修,你怎么看如今的世路。” 周公公把耳朵竖了起来,他肯戳破永昌驸马府的小伎俩,奔着的就是这位凭一己之力稍微改了朝堂走向的秀才。 李修倒不肯多说,他心里想着的已经不是一人天下的道理。 “诸位,实不相瞒。修,确实有些不同的路子要走。雪雁,正好你也听听,回头问问你家小姐的意见。” 喝了杯中的残酒,举目看向铁网山那里,有些洒脱的说了一篇话。 “王朝兴替自有它的规律,我现在倒是关心起百姓要怎么才能变一些。不能总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那一套。” “哦?愿闻其详。”周公公来了兴趣。 “百姓要有百姓的价值,若是平民百姓的价值大于一般官僚时,谁坐江山,都不敢轻易的再说牧民的话。如今看似礼法森严,崩坏它的往往是高高在上的阶层。百姓既然够不着那里,还不如在别处另开一条路。” “这...倒是个新说。” “新,也不新。民富国强还是国富民强啊?我想走一条富民的路子,试探一下人心。” “这又是个什么说法?” “民富若无律法护佑,必将被权贵吞噬一空。权贵却又是皇朝的柱石,律法究竟是要护住百姓的财富,还是默认权贵的威严。诸位,人心异变,世道也在变。修就是想试试这些。”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李修这是要窥探天下人的人心啊。 “不能有双全法的吗?” “有啊。我正想借着林家的庄子,试试民富之法。若是能走的通,说明人心尚有良善,世道也就有的救。” 对于李修的这番话,各人是各取所需。 周公公听到耳朵里的是要用民之财巩固皇朝,继而能削弱权贵对朝政的把控。 雪雁听着的是:我要让你们家小姐富甲起来,富甲到无人敢欺负的地步。 实际呢,李修只想试试小经济体的合作与发展。书不能白读,要学以致用。林家的这块地,是适合做个样子出来的地方。 “去和你家小姐谈谈,修,想与她当面交流一番。莫怕,有我族姐在旁,不会坏了她的名声。” 不怕,雪雁暗暗想着,我真不怕。等你见了她,就该你怕了。秀才公,再等三年可还好,那时才是我们小姐最相宜之时。 第四十集 初相会 林家有女露锋芒 雪雁回去告诉了黛玉此事,黛玉请李纨、王熙凤两位有着管家经验的嫂子一起来商议。宝钗自然要跟着旁听。 李修给的章程很是新奇,换言之,他要将生产资料下放到将要到来的农户手里。由他们决定养殖和播种,而报酬则是与黛玉这个主家比例分配。 黛玉要扣除向朝廷纳粮后,计算自己的得失。 好处是很可能平白多了许多可以抵税的出处,比如说饲养鸡鸭鱼这一项,产出的肉蛋,每月可有不少。 王熙凤听了这些章程,若有所思。 李纨敦敦教导着黛玉:“我兄弟的法子,闻所未闻。要是看着好处吗,倒是不怕佃户们不干活。你看,所有的开销你先垫付了,只是不给他们工钱。他们要是想挣钱呢,就要好好的给你种地养殖。换句话说,挣多挣少就看他们自己的了。你呢,只要把一年所有要缴纳的税款预备出来,再算上种子、工具,还要留够口粮给他们。最后年底时,你才知道自己挣了多少,按着约定的分成分给他们,都能过个乐呵年。” 王熙凤忽然说道:“不用到年底。我给你们算一笔账。咱们府上每个月的活鸡活鸭活鱼的采购,就要五十两银子;一年算下来就是...” “六百两。”宝钗给出了数目。 “对!”王熙凤一拍大腿:“林妹妹的田庄里要是能养着这些,这六百两就进了你的口袋。” 黛玉很是奇怪:“你们的庄子里不养着这些么?” 王熙凤哼了一下:“我们?我们哪管得了庄子。只是等着种什么吃什么吧!” 李纨也是点点头,宝钗给黛玉解惑:“都被管家们管着呢,要不,谁费心的去管种什么,养什么。只是每月对下帐头开份工钱吧。” 林黛玉呃的一声,明白了过来。 她们都是主子,还是高高在上的权贵媳妇、小姐。怎么会去问稼禾这等事,交给管家后,只管着吃喝玩乐即可,反正想要的就能有,自然不会再去费心费力。 再换个过子想,管家们只要伺候好她们,也是可以对下予取予求,最后吃不饱的反而是种地的佃户。 黛玉想透了这点,也明白了李修的深意,没了管家这么个差事,姑且称作“佃户”的农人们,自然就能尽心尽力的耕作,这块他们与自己共有的田地。 虽然还称不上耕者有其田,但这个法子却很好的解决了土地的属性。把土地一分为二,土地归属还是主家的;而土地产出有一部分将是种地人的所有。 “果然是大仁大义之举,我林黛玉虽是女流,也不遑多让的。大嫂子,请您安排一下,我要与他见上一见。” “我也要见见他!” 李纨皱眉瞅着王熙凤:“你个小媳妇家家的,见外男做什么?” “我.....他才多大,比宝玉大不了多少,我怎么就见不得了。别扯没用的,你弟弟我是见定了,我还有事问他呢。” “他才十六,你都二十二了。老牛见着嫩草,还有不吃的?” 黛玉和宝钗哏哏哏的笑着喘不过气,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说凤嫂子老呢。 王熙凤的相貌在贾府一众姑娘里比,都不会输给任何人。正值青春璀璨年华,又腹有谋略,大权在握,更给她添了几分英气。 远远的看过去,真是如凤凰妃子降尘世一般,煌煌艳丽气派超凡。 现在被人说成了老牛,怎么能不惹薛、林二位笑的失态。 熙凤斜睨着丹凤眼,连连冷笑:“那更要见见了,没听过牛嚼牡丹吗?来来来,让我瞧瞧李家的牡丹花长什么样,值不值得我这头老牛嚼得。” 李纨没了脾气,也只能由着她:“行行行,我可先说好,我兄弟可不是宝玉那样的人物,他要是言语间冒犯了你,你可得忍着。” 这件事,王熙凤倒是不跟李纨计较,李修做过什么,她大概的知道一些,比如他是一路杀出来逃得的命,心里知道肯定不是宝玉那样温顺的孩子。 李修自然不知道王熙凤还把他当做孩子看,所以他一进屋,就迎着了一道惊异的目光,让他甚是尴尬。 王熙凤眼里的李修,身高八尺有余,浓眉大眼,隆鼻阔嘴,肩宽腰窄,进门往那里一站,哪里是个孩子,分明是个昂然丈夫。 莫说什么贾宝玉,就是自己丈夫贾琏和他站在一起,也要矮着一头,虚着五分。 李纨暗笑她,见惯了贾府虚浮的子弟,猛地一见世间真正的男儿,你个凤辣子也不敢辣了吧。 “修弟,来,见过贾家的嫂子。她就是荣国府的管家娘子,贾琏贾同知的正妻。” 李修躬身施礼,王熙凤站起身福身回礼。 李修不再多看她,惊艳一下,足矣。 目光扫过这间屋,只有族姐和这位嫂子,不见那位吐的姑娘,很是不解。我约的是林家姑娘啊,贾家的管家娘子见我做什么? 李纨瞧见了弟弟疑问的目光,语态温柔的训诫着他:“兄弟先请坐,姐姐有话要对你说。今天这事,你可是办的莽撞了。” 李修哪里还敢坐,双手拢在腹前,躬身听训。 “林家也是列候之家,传承到林家女这里,已经是第六代,家学渊源自不必说了。怎可欺负她年小,直要登堂入室的相见呢。要知道她不仅姓林,母家还是荣国公府。弟弟啊,你要想的清楚,真是要见上一见得么?” 里屋听得仔细,宝钗直叹:“瞧着大嫂子平日里深居简出,不知内情的还以为是根枯木一般。今日我方知,人家竟是一株腊梅,不到严寒时节,见不到她的绽放。家学渊源四个字给她才合适。” 黛玉捅捅宝钗的脸蛋:“你也不差,天天藏拙,藏得面皮都光滑了许多。” 外面有李修,宝钗不敢造次,瞪着黛玉,不许她再动手。 黛玉说她一声无趣,自己也做好了随时出去的准备。 李纨一边说,一边把眼神瞟向里屋,让李修知道林家女在里屋藏着,你可要好好的说。 李修心领神会,口称族姐,实则是对着里屋说道:“修欲见林家女,不是为了暗窥女容,更不是为了挟恩求报,实在是有要紧事要与她说。既然族姐见问,又有贾同知正妻在侧,修在此细说分明亦可。” 雪雁捧着一杯茶进来,请他坐下说话,暗中挑挑眼眉,意思是你尽管的说。 有着族姐示意在前,又有雪雁传意在后,李修心里更是有了十足的把握。 稳稳的坐下,娓娓道来:“先说庄园的来龙去脉,族姐也是身处后宅的人,道听途说间,难免有些出入。我给族姐和这位嫂夫人并主家,说个详细。 原本着,圣上封个林家女诰命,大有深意;故林海大人乃是太上旧臣,毕竟新皇登基只有三年,没那么多肱骨臣子,借用一下林大人的追封,收一下如这般老臣的心,实在是情理之中。所以,贾府的老太君百般的推脱,让修看不明白了,如此的不愿和新君站在一起,又为何在宫里还要有个女儿呢?” 王熙凤笑吟吟的答话:“李家兄弟,你只需知道是有人不配就好了,贾家不敢也不能和圣上唱反调的。” 李修目光一搭王熙凤那略带嘲讽的眼神,便不再纠缠这个问题:“不论如何吧,退了一次旨后才有的这个田庄。不管田庄被多少人觊觎,又要面对多少人的刁难,万万不能舍了不要。否则,就是抗旨。” 王熙凤明白了李修为何对驸马府那么的不客气,黛玉也懂了李修又一次替她出了头。 姐姐李纨不禁心里嘀咕,弟弟这么几次三番的替林家出头,想来也是有顺着新皇心思的意思。不愧是一宗之主,看得就是远,站的就是快。 只是...李纨扭头看看里屋,弟弟啊,你让林家姑娘怎么去做,才能回了这份人情,你可有想过?她不是男儿,她是个世间绝无仅有的女儿。 娶了吧,姐姐给你做主了!宝钗咱们不想了,小气的样子,患得患失的性子,不爽快。 李修哪知道族姐的心思,要是知道了,他能落荒而逃。一宗的人等着自己有个名堂回去续命呢,他不做个县令,可就丢了一块祖宗之地。 娶媳妇? 那只会拖累我的脚步。 “如上所言,这块田庄不仅要牢牢的拿在手里,还要经营的好才是。林家女经营的越好,越能契合圣上的心意。这不单单是个田庄了,这也是世家中,第一个领取封赏并能善待的例子。” 王熙凤深感无助的看向李纨,你弟弟怎么那么多心眼?合着林妹妹经营不好这个庄子还不行了? 李修说了最后一句话,解释清楚了为什么非要见林家女不可。 “可是,林家世妹,毕竟还要养在深闺,怎能面对这一局面呢?托付一二管家,看着是个取巧的法子。但坏事往往坏在这些依附着主家作威作福的人身上。而且,修也有心要尝试一番新的举措。不得到林家世妹当面的首肯,修怎敢造次。” 说完这些话,李修端起茶来,慢慢的饮了一口。 咦? 竟然是明前! 雪雁在他身后站着,小声的问他:“好喝吧,我们姑娘的私货。” 李修好笑,认识一个肯偷主子茶叶给你喝的丫鬟,有趣,有趣。 李纨没说话,王熙凤也不张口。此时,此事,就要等着藏在里屋的林黛玉决断。 因为李修说的明白,关乎着林家要在朝堂面前做一番表率,就是贾府老太太来了,也得问黛玉一声可否。 屋子里静了片刻,忽然一个李修熟悉的女儿声响起,让捧着茶杯喝茶的李修,险些洒了茶水。 “李家世兄,林家女有礼了。” “啊?你...” 屋里的人不等他再说什么,直接的问他一事:“李世兄,陇西李家可还有结盟约的世家?” 李修放下茶杯,站起身叉手说道:“陇西与关中各家,至今尚有盟约。” 林黛玉在里屋,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事到如今,若想林家还能为世人所知,若想林家不在自己身上断了传承,非如此,不可行之!父亲在天有灵,必会对女儿这番作为赞同的吧。” “李家世兄,姑苏林家,乃是下邳堂九牧林家留在姑苏的宗脉。自唐开宗,至今也有近千年矣。” 薛宝钗面如土色,王熙凤目瞪口呆。 李纨赶紧起身,李修拱手问道:“可是殷商比干之子苗裔的九牧林家么?” 林黛玉红了眼眶说道:“正是周武王赐姓的郴。” 李纨、李修姐弟拜之;紫鹃挑开门帘,黛玉在内回礼。 殷比干夫人避难长林之山,躲过纣王的追杀,生子名坚。武王伐纣功成后,特意的寻到比干后人,赐姓郴。意为林中生子。 千年风霜,郴改为林,南迁浙、闽等地,林如海祖上就是留在姑苏的九牧堂族人。 林黛玉福身不起,继续言道:“今有林家女黛玉,向陇西李家求援,欲与陇西李家结歃血之盟,林家献上九牧堂印,李家可尽取林家之物。” 李纨、李修惊愕万分,万万没想到,林家黛玉把一姓的堂印拿出来,要结一个歃血之盟。 若是李修拿了这方印,那么林家的事,就是他的事,就是敦煌宗李家的事。 一方印,代表着一个千年之姓的传承;没了就是没了,再有多少姓林的,也和林坚没有任何关系。 李纨过去扶起林黛玉,给她擦着泪珠儿,口里不住的埋怨:“傻孩子,这是你们家的香火,万万不可轻易的交出去。不用如此的,嫂子让他尽心的帮你就是了。” 黛玉大着胆子抬起头来,一双似嗔非嗔含情目,一张清丽脱俗芙蓉面,出现在了李修面前。 李修只觉得口干舌结,心跳加速,许久未曾出现的声音痛苦的嘶吼着:答应她,答应她! 你怎么了? 心里的声音断断续续:我快扛不住一个世界的反噬之力了,你要快,要快!没有她的醒悟前世,你我终将要灰飞烟灭! 她要怎么才能醒悟? 再没有了声息。 李纨咳嗽一声,惊醒了发呆的李修。 王熙凤更是似笑非笑的说话:“这就看傻了?刚才看我时,不是还非礼勿视的吗?怎么?她就比我那么好看?” 李修羞惭的扭头看向王熙凤,说了一句让屋子里所有的人,不知所措的一句话:“她...我是见过的。” 第四十一集 九牧林 林家香火终不灭 武王伐纣战于牧野,立《牧誓》,许诺周家取天下后,将大封诸侯,与诸侯共天下。 春秋时,诸侯联络各世家,歃血为盟,聚而为国,与世家共天下。 汉高祖约法三章进咸阳;袁本初盟十八路诸侯反董卓;唐太宗有灞桥白马之盟;宋真宗有澶渊之盟。 林黛玉百转千回之间,不得不用古盟约之法,牵绊住李修。 非关私情,实在是她看见了不让林家在自己手中破灭的一线生机。 想当初,自己母亲嫁进林家时,外祖父代善公就对贾敏说过,贾家底蕴不够,所以要用婚约联系一个世家。当时能选中最合适的,莫过于本朝四代侯爵家的探花林海。 这些事,母亲讲故事一般讲给了年幼的黛玉,林、贾两家结亲,换来的就是贾家在江宁的老族之地,受到了姑苏林家的帮衬。 而此时,黛玉要施故智,将九牧林姓香火印,作为进献礼,求得一个盟约。姑苏林家西迁,在敦煌留住香火。 无奈之举莫过于此,她要是嫁了人之后,再想行此事,千难万难!出嫁从夫,她要冠夫姓在父姓之前。哪里还有她做主的余地。 至于以后是谁来继承这份香火,就不是她能管得了的。济南林、闽越林等等几家,都可以派人来商量九牧林的归宿。 但是不管怎么商量,都要给立盟约暂管九牧林香火印的陇西敦煌李家好好说说。 还要用大量的资源酬谢李家护住的香火之情。 也不得不说,林黛玉找的人,确实的非常合适。 李修,年方十六,业已成年,又是敦煌宗的族长,只要他答应了,族中耆老们就得认头。 要是没有李修这个人的话,九牧堂的印,就将随着黛玉一并归于夫家,姑苏这一枝算是断绝了。 李修捧着这方印,半晌开不了口。 兹事体大,那是千年以降一姓之存续。慎重,慎重啊! 屋子里安静极了,王熙凤也不敢随意的玩笑,金陵四大家,都是新起的勋贵。传承不过百年,百年后还有没有祖宗的祠堂都未可知。 瞧瞧人家这两个人,一个是陇西堂,一个是九牧林,历经了多少朝代,换过了多少皇上,家族中又出过多少高官雅士,实在是他们四家比不起的存在。 屋子里恨死了薛宝钗,明明是我先认识的他,我们还有书信往来呢!我连根五色线都没舍得给,你林黛玉倒把族印拿出来结盟了? 说不上是恼恨自己的小心犹豫,还是烦躁林黛玉的破釜沉舟。一时之间,心内似火如炉,烧的浑身燥热,脸颊通红。 心内隐隐期盼着,李修不敢接这方印。 听到一声:“我接了!” 顿觉天旋地转,后退两步,跌坐在炕上。他们两个从此相见无碍,彼此携手共事,天长日久间,他眼里还能有我么? 李修把印揣进了怀里,目光灼灼的看着骗自己好苦的林黛玉,嘴角一翘的说道:“林家黛玉,鬼主意还真是多。看在这次你用真面目示人,我就不追究你哄骗我的事了。请紫鹃姑娘出来一会。” 紫鹃羞答答的从里屋出来,站在黛玉身侧,李修打量了一番笑了起来:“紫鹃姑娘,我代你家小姐行林家主之令,你可听?” 紫鹃踌躇不语。 李修皱起了眉毛。 李纨赶紧给弟弟解释:“非是她不愿,她不是林家的人。” “我是林家的!我愿意听话!” 雪雁几步就窜到了黛玉身边,冲着紫鹃和小姐吐吐舌头,老老实实站好,一脸笑意的看着李修。 李修被雪雁的活泼哄得笑了:“你我也算故相识了,有的事,还就是你去办才行。雪雁!” “奴婢在!” “你去隔壁的院子,请来周内侍,就说李、林两家,有本要呈。请他代为传递。” 雪雁福身而去。 李修又对黛玉说道:“自此,你我世兄妹相称可好?” 黛玉害羞的低下头低声说好。 李修让素云磨墨,碧月铺纸,伸手请黛玉过去:“林世妹,世家之间结盟,要报与朝廷知晓。朝廷还要派人前来观礼。这是在京城,估计来的人可不少。你可想好是在这庄子里筹办么?” 黛玉当然乐意,这是林家的地方,能在这里结盟约,她心里很是安定。 李修拿起笔来略一思索,在纸上刷刷点点写下一份请盟约会折。 笔走龙蛇间,把李、林两家为何结盟的事,写的言辞恳切,着重写出了一席话:“我朝自太祖立基,尚无世家望族在天子面前誓约;李、林两家荫祖先之香火,享我朝之馈赠,愿开先河,接续本朝世家不断,史书中自有我朝贤名累累。 李、林两家相互依存,迁姑苏九牧堂入西域敦煌,传汉家一脉流淌。日后若有林姓人迎香火归中原,林家也要留敦煌一支,与李家同进退,誓守敦煌,不让半分土地与胡人......” 书就之后,签下自己的名姓,又拿出两方印,找出自己的敦煌李,盖了上去。 黛玉上前从头至尾看了一遍后,拿起笔来郑重写下林黛玉三个字,接过印来,盖上了九牧林。 周内侍等在门外,李修吹干了墨,叠好了拿走,顺手把九牧堂印又给拿了回来:“这方玉石真是不错,可是汉玉?” 黛玉嗯了一声:“唐时有的这块玉,改成了方印,流传至今。” “知道了,唐代兄弟九刺史,宋朝父子十知州。九牧就是这么来的。” 黛玉欣慰的笑了出来:“世兄博学广闻。” 李修摇摇头:“博学广闻还落得个对面不相识。”边说边走了出去。 黛玉咬咬嘴唇,心里说他小气,转身重新拜见李纨:“林家黛玉见过世姐。” 李纨回礼:“李家宫裁见过世妹。” 王熙凤见李修不在屋里了,哎哟一声捂着一边脸的说道:“好酸,好酸。晚上吃饺子吧,我不用蘸醋了。” 李纨眼气她:“从今起,黛玉就是我妹妹了。姐妹才香呢,和你做不得姑嫂咯。” 一语双关,王熙凤眨眨眼:“我也要玉儿这么个妹妹。人生的好,家世好,嗯...庄子也好。” “就没个别的好了?”黛玉不肯放过熙凤。 “嘴也好,最知道哄人,从不说别人,也会饶人。” 黛玉冲王熙凤皱皱鼻子,以示不满。要不是李修就在院子里和人说话,她一准把话返回去。 其实李修听不见,他一门心思的和周公公交代着后续的事。 “您被裘总管所恶,走以前的门路,我担心会被刁难。不如直接找上礼部,这事归着他们和太常寺管,想必很快就会呈报上去。只是,这样一来,您再想回禁卫,恐怕是没了机会。要是实在为难的话,我就转交毕老三带回去。” “别!”周公公拦住了李修:“咱家要您一句话,要是我回不去禁卫,这庄子里,还能有咱家的位子吗?” 李修大喜:“请您过来,就是想跟您商议这件事。按着规矩,李、林两家结盟,宫里是要派人跟着的;而且,田庄里还有贡米,您本身就是看守贡米的内侍,多半还会用您留下来。不过,耽误了您的前程,我心有内疚。” 周公公晒然一笑:“公子心思通透,遇事而决,是个当家人的样子。可是您对我们却是一无所知。宫里裘、戴二位总管各执牛耳,看着是个平衡的局面。但我却不看好裘总管的下场,纵然是托人帮助回去了,一是还要重新受些磋磨,忍气吞声伏低做小的没了人样子;二来,我倒是看好公子的前程。” “哦?怎么说?” “公子将来势必是要回敦煌的是不是?” “正是!这对您的前程,可不太妙啊。” “怎么会!”周公公嗬嗬笑了起来:“你是身在宝山,不知宝啊。敦煌地处河西走廊,是朝廷丝绸之路的重要关隘,肃州设有御用监外监,专门替皇家筛选西域来的宝物。我帮公子办好结盟的事,公子也要帮我谋求那个职位才行。” 李修一摊手:“我能帮您有限,不敢应承的。” 周公公笑容不减:“公子又错了,现在是时机不到。只要时机到了,公子的一句话,就能定夺我的去留。” 说完不等李修再问,拱拱手,转身而去,他还要快马加鞭跑上多半个时辰,才能到了京城。 李修不太懂内侍太监们的升迁,内宫素有二十四衙门。他们隔绝着内外,替皇家做事,不受六部的辖制。 别看李修和戴权算是相熟的人,可李修觉着,他要是为了周公公张嘴,多半会被戴权给否了。 因为,他不是太监,怎么可能容一个外人置喙内侍的事呢。 收了这份心,想回屋去喝茶,雪雁神神秘秘的出来找他说话。 “李公子,您是不是讨厌紫鹃姐姐啊?” 李修不明所以:“从何说起?” “您一听她不是林家的人,就什么事都不派她去做,她委屈的又不敢哭,只好自己生闷气。” “我正要问你呢,雪雁,她是林小姐身边的大丫鬟,怎么还不是你们林家的人呢?” 雪雁就把紫鹃的由来,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李修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绕着一个圈子来的丫鬟。 他们二人在外面嘀嘀咕咕,黛玉看见了招紫鹃到身边,伸手指给她也去看:“瞧瞧,替你说话的去了。李世兄不是嫌弃你,只是不明你的出处罢了。” “那他不会当时问问的吗。”紫鹃很是闹心,哪有这么受冷落的时候。问了一句不是林家的人,就没下文了,都去忙着事,唯独自己剩下来,不知所措。 黛玉叹口气:“他是什么人?一宗族长,又是我林家依托的盟友。他要是缠着一个丫鬟问长问短,我岂不是要后悔的哭死!” “我虽不是林家的丫鬟,可是跟着姑娘后,一心都在姑娘身上...” “哎哟哟~~~”王熙凤得着了机会:“可说着呢,领着贾家的月钱的家生子,胳膊肘往外拐可不行。看看,里外不是人了吧。紫鹃啊,我劝你呀,收收心。要不,你去宝玉房里补茜雪的缺,他肯定的问长问短,对你好着呢。” 紫鹃红了脸,站在那里不吱声。 黛玉一挑眉毛:“是你们家的人不错,可她又不姓贾。再者说,她是老太太身边的人,是借给我用的。要回也是回老太太身边去,谁去那房里争气受。紫鹃,等着我们回去,我去求你的身契来,最好是你老子娘一起搬来我的庄子里。正愁没个贴心的给看着呢。” “好好好,你们主仆一条心,显得我挑唆了呗?平儿,你就这么看着你主子受欺负不说句话的吗?” 平儿冲外面一努嘴:“说了算的在外边呢,您呀,安稳着做客吧。” 大家伙都乐了出来,李修听见声音回头看了看,喊了声“紫鹃姑娘,请移步。” 黛玉放了心,她也担心要是李修不喜欢紫鹃可怎么办,自己可是片刻离不得她的。 李修这么一喊,黛玉觉得满天云彩散了,心里高兴起来,用手推推紫鹃,让她赶紧着过去。 瞧着她出去了,还不放心,一双眼睛直往外看,生怕紫鹃受了委屈。 李纨拍拍她的手:“不怕,有我在呢。他也不会怎么着。” 王熙凤凑过身子和黛玉商量碧粳米的事:“今年夏收的新米,留给我一半。” 宝钗忽然现了身:“凤姐姐,匀小妹一二可好?” 趁着她还没过来,王熙凤嘴角往下一拉,嘟囔了一句麻烦。 黛玉推推她胳膊,熙凤再抬头时,已是笑容满面:“你也想要?” 宝钗点点头:“铺子里有些这个米,显着也有排面。还有就是,我也想孝敬我娘一些,总不能入宝山却空手归。” 熙凤想说什么,黛玉拦住了话头:“宝姐姐不急。先等着知道了产量,除了进献宫里的外,剩余多少,一半是凤嫂子的,剩下的一半,我匀你一成可好?” “那要有多少?” 紫鹃喜气盈盈的自外面回来:“回姑娘,库里还有一千斤去年的米,李公子派人都给打包好了,说让姑娘带回去送送礼。” 王熙凤惯会看颜色,站起身拉住了紫鹃:“说说,还有什么好事落在了你身上?” 紫鹃羞涩的低头说道:“李公子让我练练杀鸡,说不能吓着姑娘,只能我这个大丫鬟替代了。” “那我做什么?” “用鸡血写字。” 黛玉浑身一阵哆嗦,想想都怕。 李纨劝着她:“总要献三牲的,歃血为盟吗,不用鸡血,难道你还要刺破手指头?” 黛玉一缩手,觉着还是杀鸡好。 “是给你派了献礼三牲的活吧?那你就好好练练。要不,今晚我们炖鸡汤吃。” “不!我们要吃米饭!” “给凤嫂子包顿饺子,她的醋太多了,要用饺子蘸一蘸。” 剩下一个又被截了话头的薛宝钗,不气不急的坐下来慢慢的喝茶。 第四十二集 众生相 荣国府心照不宣 周公公俗家有个名字,叫周全。本是个不第的秀才,家中突遭巨变,愤而去势进了宫中。因他识字,初时还颇受裘世安总管的赏识,选他去了禁卫,报了私仇,也结交了不少的朋友。 到了京城后,周全先打马直奔太常寺,求见了寺卿。 太常寺卿到不难为他,只答应先给记录备案,剩余的事他们也做不了主。 周全要的就是他们备案,拿了备案的值票,才去的礼部衙门。 出来一位主簿,想着不接,周全就把值票笑着给他看:“主簿大人,您还是接了吧。圣上早晚都要知道,要是在您这卡住了,您不得和圣上解释的吗。” 主簿暗自恼火:“哪里来的两家孤魂野鬼。” 周全把信往他手里一塞:“我个内侍,不懂什么的。您看看,要是觉得不合适,您给我打个回票。我也好和圣上说一声,毕竟这人,是圣上亲口软禁在京中,等着备考的生员。” 主簿咦了一声,打开一看,哈哈笑了起来:“原来是他们两家啊,怪不得圣上放在了心里。难怪难怪,你且先等着,我这就呈上去。” 周全躬身站到了一旁。 主簿拿着信,急匆匆进了衙门后堂,略微想了想,随手抓住一个差役问道:“两位少卿今天谁当值?” 当值就是坐在衙门里处理公事。不当值的下了午朝后,就可以回家休憩了,晚朝时再来点个卯。 早、中、晚三朝,碰上勤政的皇上,臣子们就跟着一起辛苦。 太上那时,午朝都不见得开朝,各衙门留下值守的官员,剩余的都回家文恬武嬉。 差役随口说了声林少卿,主簿大喜,找的就他。 让过了差役,自己没进后堂,反而在门外跑了几圈,觉着汗珠子有了,才抬腿迈进后堂,气喘吁吁的到了林少卿的门口,深吸一口气憋的自己脸色通红,敲敲门,一字一句的报名。 “大人可在堂内?下官有要事禀报。” 里面的大人听出了他的声音,说了声进来吧,主簿推开门走了进去。 双手捧着被自己捏皱了的信函,低着头让汗珠子掉了几滴在信皮上,恭敬的给了礼部左少卿,闽越林氏,林深。 林少卿就是一皱眉:“这么急的?” 抖开信瓤一目十行的看完,哎呀了一声,急忙抬头去看主簿:“何时送来的?” “回大人,下官接了信,先去了一趟太常寺,给办好了备案,才跑回来给您看的。” 林少卿拍拍主簿的肩头:“办事稳重周全,甚好,甚好。我这就进宫,你...随我一起!” “下官遵命,我先下去命人备轿。” “诶~~~那么多闲着的主簿、录事呢,不拘谁,让他们去办。你坐下来,和我说说你知道的情况。” 周全等了片刻,见着两顶官轿急匆匆出了礼部衙门口,后面跟着个衙役,客气的给他一张回票:“我们老爷接了信,已经进宫去了。公公还是回去等消息吧。” 周全笑了笑,揣好了公文回票,不着急的回皇庄,顺着大街溜溜达达的拐进了一处巷子,站在一处大门前,啪啪啪,敲开了院门。 随着一声声周爷的叫声,他穿过院子去正屋。 “周爷!好久没见着您过来,一向可好!”一位壮汉迎出来拱手见礼。 他身旁还站着一位五短身材的汉子,笑嘻嘻的喊着周爷。 周全笑着和他们拱拱手,却不停步,直接进了正屋后,居中而坐,伸伸手,让壮汉和矮汉也坐下,举目瞧了瞧门外不敢进来都胡乱磕头的一群汉子,挥挥手让他们散了去。 一个女孩出来喊声周爷爷,给他斟茶倒水。 等着屋里没了别人,周全才翘起二郎腿喝着茶问道:“倪二,最近和贾府的人走动的怎么样?” 倪二,江湖诨号醉金刚,开着暗赌连着放贷,是附近几条街上有名的泼皮。 “回周爷,按着您的吩咐,小的特意叮嘱了附近几个赌档,凡是有贾家子弟来赌的,放放水勾住了他们。现在欠着咱们钱的有贾璜、贾?、贾芹等人。” 周全摇摇头:“都是些不中用的货色。” “那是错不了,中用的也不来咱们这了。” 周全无奈的一笑:“算了,也怪不得你。本来也没想着钓条大鱼,捞些虾米凑合着吧。放出口风去,林家还有财产,现今要归在李家的名下,替林家保管。” 倪二不懂,周全也不解释:“这么说就行,懂的自然懂。诶...你女儿多大了?” “过了年十二。” 周全想了一下说道:“给她收拾一下,跟着我走。我带她去庄子上,学着伺候人。以后啊,好找个像样的婆家。” 倪二有些舍不得,扭捏着没说话。 周全一瞪眼:“你们家坟头冒烟,才有这次的运头。跟着你,做一辈子泼皮的女儿吗?你知道她要伺候的是谁?真正的世家望族,你当着都跟那些个暴发户一样。” “周爷,我倪二的命,要是没有您,早就归了西。按理说,不该驳了您的意。可我女儿再留个几年,配出去做个平头夫妻,也算我这当爹的对得起她们娘俩。忽然给人家做丫鬟,这不是把丫头往火坑里推吗。” “呸!”周全一口就啐上了,喊着另一个人说话:“王短腿,你素来常去西边贩马。可知道陇西堂的名号?” 王短腿就是那个五短身材的汉子,在京中他是马贩子,出了京,就是销赃灭口的绿林汉。 周全做禁卫的时候,故意的放了他俩一马,收做了眼线,帮着自己做些事。 王短腿一拍大腿,粗着嗓子说道:“过了雁门关,一直到敦煌,都是人家的势力。就说做官的吧,从县太爷到知州、知府、太守,一半是姓李的。那才是望族该有的样子。” 倪二还有些不信,王短腿都开始骂他:“你这个混账,李家漫说做官,皇上人家都坐了几百年天下,传承至今,哪朝哪代没人家的官做。周爷费心的给你女儿换换门庭,你还不知道个好歹了。” 倪二瞧着兄弟王短腿一个劲的使眼色,也只好痛快的答应下来,喊出来家里的,赶紧着跟女儿收拾一下。 周全瞧着倪二家里的也是不忍,干脆连她也给叫上了:“这么着吧,娘俩一起去。多挣份工钱,就说是我的亲戚。” “那..那那合适吗?” 越是如倪二这等人,越是不想家人走自己的路。他可以豁出去命,还不是为了她们娘俩能活的好。 周全摆摆手:“合不合适的我说了算。这次,咱们爷们赌一回。赌那位成仁取义的小爷,给咱们爷们换个活法。” 倪二和王短腿虽然不知道周全到底碰上了谁,但也愿意随着周全走下去,无他,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誓死追随吧。 等着周全骑着马跟着一辆车出了京城的时候,贾家和圣上同时知道了这件事。 李、林两家结盟! 圣上似笑非笑的看着戴权:“放他出去一下,他就惹事。你还想着让他留在田庄吗?” 此刻是在御书房,六部的尚书、五军都护府、禁卫、龙禁卫具在。 林深少卿好歹有个座,主簿只能是站在了门槛外。不过,这对他而言,已经是离圣上最近的一次了,深有荣焉。 “哎~~~一个小秀才,这是第几次为着他,让朝中重臣和朕一起为他劳神了?麻烦啊~~~” 礼部尚书有话要说:“圣上,这不是坏事。” 皇上苦笑的拦住了他:“爱卿,莫要误会朕的意思。朕不是嫌这件事麻烦,世家结盟在朕的面前,本身确实是一件四海归心的喜事。朕,麻烦的是小秀才这个人!” 皇上烦心的掰着指头和朝臣们数起李修的过往:“短短四个月不到的时间,他每次惹事,都是让朕不能罚的事。好似掐中了朕的脉搏一般,朕刚想着做些什么,他就先做了出来。你们说说,他这算个什么?” “私窥圣意?” 林少卿连忙解释:“他一个流连京城求学的生员,哪处私窥去?” “对啊!”皇上也是烦躁:“他要是个朝臣,朕倒好说话了。可偏偏是个秀才,还是个被朕软禁起来秀才,他哪里有的消息?” “贾家?”工部尚书说完,自己都不信:“贾存周连个早朝都不上,贾恩侯更是醉生梦死,他们从来都是后知朝廷的动向。” 皇上摇摇手,不让他们再猜下去了,就当李修歪打正着吧。 “诸位爱卿,结盟的事,你们妥善安排一下。总要给世家一个体面,也正好让要来京城的十八家世家望族看看,朕是有诚心面对他们的。” 李修,做梦也没想到,皇上为了进一步巩固皇权,给天下十八家尚存的世家去旨,约定在年底的大朝会上,重新厘定各家。 其中深意,圣上要借世家子弟出山,把太上四十年内的朝野上下,洗刷一遍。 旨意刚刚发出去,他就和林黛玉来了个李林两家结盟,无意中,正好捧了皇上一道。龙心甚烦!最好是歪打正着,否则,世家子弟都如此妖孽的话,自己岂不是前门驱虎,后门进狼。 “赏赐给几等?”礼部尚书要问个明白。 皇上有心不想赏,又转念一想,好奇的问道:“林家那个幼女多大了?” “回皇上,明年二月她才及笄。”裘世安的消息向来的准确。 “哦?哈哈哈哈!”天子突然大笑了起来:“赏林家女免岁贡三年,就当朕给林海的钱粮了。命林家女看守李修三年,三年中,除了李修会考外,但凡李修走失,监禁林家女。” 群臣不通其意,天子冷笑着让他们跪安。 出了御书房,三三两两的凑到一起,边走边商议,圣上到底是何意。 就在御书房刚开始议事时,贾母也召集了贾赦、贾政并贾珍、贾琏,在荣喜堂内商议李、林两家的事。 “林家到底还有什么?琏儿,你不是说林如海已经变卖了祖产吗?” 贾琏无不委屈:“孙儿是眼看着变卖的,除了姑姑和表妹的嫁妆外,真的是一扫而空。” 贾赦指着儿子的鼻子骂:“你可不要自己藏起来,现在是老太太问你话,有什么你说什么,为父还能宽恕一二。要是现在不说,日后给你查出来,小心家法从事。” 贾琏急的跪地喊冤:“老祖宗,孙儿真的没隐藏半点!孙儿发誓,若是有一句假话,天打五雷轰!” 贾赦还要再骂,贾母喝住了他:“好了!别当着我老婆子的面,耍你做爹的气派。你们父亲在的时候,何曾这么对过你们!琏儿起来,我信你不敢说假话。” 贾琏磕了几个头,才起身站在一边。 贾珍提醒他一句:“现银子没有,总有什么东西吧?也许,就是那些东西值钱呢?” “珍大哥,书算值钱的么?整整运了一船。” 贾珍嗤笑了一声,给他擦屁股,他都嫌硬,那算得什么值钱的东西。 贾政隐约的想着了什么,却总也抓不住头绪。无奈的一叹:“算了算了。不管朝廷去不去,咱家总要去人。珍儿,你是贾家的族长,理应去观礼。” 贾珍眼珠子乱转:“侄儿最近身子不适,请着御医说侄儿是心火过甚,以致烧了三焦,总是闹肚子。要侄子说,还是琏兄弟去一趟得了。本身就是他的手尾,凤妹妹此刻又在那里。你们夫妇足以代表着贾家了。老祖宗,您看...” 贾母想了一下,点了头:“也好。都是平辈的人,你们去了,倒是方便。也正好把玉儿给我接回来。千万不要让她留在自己的庄子里。” 贾政劝贾母:“母亲,结盟要是成了的话,能不能接回外甥女,就要问过李修的意思了。” 贾母一拍椅子:“我就是不想让他离着玉儿太近!” 贾赦忽然说道:“那就把迎丫头带过去。” 贾母一愣,沉吟了一会儿,缓缓的点点头,竟然默认了贾赦的心思。 “多带些婆子丫鬟,老大,你要安排好,千万莫要伤了迎丫头的性命。” 贾琏心里暗暗伤心,这是要拿迎春的清白离间李、林,又能绑死李修。爹呀,那也是您的女儿啊! 第四十三集 巧相逢 无巧不巧终有意 贾琏口里说的言辞凿凿,等一出了府,叫上心腹兴儿,偷偷的去了宁荣街后巷。兴儿去找了一位叫做多姑娘的“荣府花魁”,她是遍量府中男儿长短,贾琏也曾与她有旧。 搬出来二十几个箱子搭载在大车上,赶着车绕回了宁府,从侧门进了昔日的天香楼,尤氏带着丫鬟银蝶等在那里。 贾琏和尤氏站在一旁看着兴儿他们把箱子搬进了已空无一人的天香楼,等着他们都走了后,才趁着无人一把搂住了尤氏的腰肢。 尤氏啐他一口:“你们兄弟就没一个好的。让凤儿知道了,岂不要和我打翻了天。到时候,两家没脸,看你怎么说。” 一把推开了贾琏后,瞧着天香楼发呆。 贾琏又从她身后环抱过去,陪着她看着这处秦可卿生前的住处。 尤氏幽怨的叹息:“我还曾恨她不知检点,不成想,自己也湿了鞋。你们贾家的男人,真是让我们女人家,无处可逃。” 贾琏很是会哄:“我与珍大哥却不一样,凡事讲究个缘分。他冷落了你,是他的不尊重;我总要哄得你开心才行。” 尤氏指指那些箱子:“哪里来的?要藏多久?凤儿知道了如何说?” 贾琏嘻嘻笑起来:“林家的一些东西,不能急着出手,只好先藏在你这里。” 尤氏叹口气:“可怜一个孤女,早晚死在你们手里。你快走吧,他等闲不会来这,你只要守住了嘴,就不会有人知道。” 贾琏用嘴堵了一会儿尤氏的香唇,才一脸得意的出了宁府侧门。兴儿还等在那里,赶上车,要去林黛玉的庄子里。 五月节气,天黑的晚些,周全赶在晚饭前回到了庄子。 跟着李、王、林三位少奶奶大小姐出门的管家,正是林之孝和来旺。 此刻忙活着生火做饭,瞧着周公公去而复返,都过来行礼。 贾家的规矩,是宫里的人,就不要惹。 周全客客气气的打着招呼,让倪二家的带着女儿下车,跟在他身后,去找李修。 周全的心思就是要找自己信得过的人,来伺候李修。 李修和黛玉在正屋里,一个里一个外。黛玉撅着小嘴,满脸的不满。她手里捧着李修刚刚写好的一张盟约,上面竟然要把自己怎么养大都写了进去,我自己都在荣国府里过了五六年了,还用得着你养大的么? “世兄!” “嗯?” “不如我替世兄写了这段吧。我自己知道怎么长大。” 正好周全在门外喊了声公子,李修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雪雁就把他写好的另一张给抽走了。 只好放下笔墨,请周全进来。 “回来的不慢,一路多辛苦。” 周全说了句幸不辱命,就叫进来倪二家的和女儿。 “这是我的亲戚,她们家在京城做个小买卖,将就着过日子吧。我看公子身边没个伺候的,总麻烦林小姐的丫鬟们,也不是个长事。于是,我就带她们来见见公子。要是得用,就留在您身边,总有口热茶热饭,有人给浆洗衣服。” 黛玉眼神一瞟,紫鹃就出了里屋,好好打量了一番倪家母女。 见女儿是个还留着头发的小姑娘,总觉着眼熟,倪家的倒是认出了紫鹃。 “给鹦哥姑娘见礼了。” 鹦哥是紫鹃还在贾母房里的称呼,要是能叫出这个名字的人,多半是在宁荣街上住着的人家。 紫鹃还了一礼,哟了一声:“这位嫂子看着可是眼熟的紧,恕我眼拙,一时之间我却叫不上名来。” 李修招呼周全坐下,满脸的笑意:“想不到还是熟人。那就留下吧,帮着我做个饭什么的,其余的倒是不用她了。这么小,能做什么,再累着她。” 倪家嫂子通了名姓,心里也是高兴的紧,能有个认识的大丫鬟帮衬,自己女儿可是吃不了亏喽。 “姑娘也是忙着大事,怎么会记得我们呢。我是廊下住着的倪二家的。这是我女儿,叫大莲,今年十岁。” 周全心里稳当的很,就知道倪家母女肯定的能认识紫鹃。否则,他也不会专门的把她们带来了。 紫鹃哦了一声,对上了人:“我说怎么看她眼熟呢,大莲啊,一晃都这么大了呀。” 周全趁机说道:“以后还要紫鹃姑娘多多的教着些,小门户的女孩儿,没什么见识。恼了姑娘,打骂都由得。” 倪家嫂子还没来得及说话呢,李修先不干了:“等会儿!周公公,这是谁的丫鬟?怎么还要打骂的?” 紫鹃噗嗤一声掩着嘴笑出了声,先请她们母女两个下去休息,扭身给李修和周公公各斟了一碗茶,这才守着礼站在原地给李修讲讲什么是宁娶大家婢,不要小户女的道理。 “李少爷,世道要求女子无才便是德,寻常门户的女儿,哪里去修女礼女德?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专有一路的把女儿送进大家门户里,做个几年的丫鬟,学些规矩以便将来好嫁人。” 周全频频点头:“大门户里教的多,别的学不会,总能学个眉眼高低。只是,紫鹃姑娘好像是家生子?这可就麻烦了。” 紫鹃一听见要说自己,就把头给低下去。 李修也是知道了紫鹃身契的事,想了想,说了声不妨事。 “会盟那天,我一准把身契给你要出来。” 紫鹃猛地一抬头,欣喜的看着李修。 黛玉在里屋可说了话:“世兄要言而有信。” 黛玉也想着要过紫鹃的身契,唯一的办法就是和外祖母去磨。这让她心里不是很舒服。她带回来的余财可是不少,难道连个紫鹃的身契都换不过来?想来是外祖母不愿意。 李修胸有成竹,既然知道林海公给女儿留下了多少钱,他就要用新的身份和贾家谈谈这笔钱的去向。 黛玉倒是不好说不是,也不能说不要,那里面可还有娘的嫁妆... 周全眯着眼睛嘿嘿直笑:“妥了,公子要不要当面给他们家一个难看?” 黛玉不肯:“公公,怎么也是我外祖家。体面还是要留的。否则,我怎么住得下她们家。” 李修冲周全眨眨眼,两人嘻嘻一笑,不再提这个话茬,转而说那对母女的事情。 紫鹃有意伸一把手,就对李修自告奋勇:“琏二嫂子不是也给推荐了一个吗?正好凑成一对,也不用她们铺床叠被的伺候,先学着沏茶倒水,研墨洗笔,跟在公子身边再认识几个字,那才是她们的造化呢。回了府里,倪家嫂子给少爷洗衣做饭,两个小丫鬟打扫庭除,少爷您就能安心读书,也不愁院子里闷得慌了。” 李修干脆从善如流,能不能留在田庄,他心里也没把握,一旦又要回去贾府,院子里多点人气总是好的。 紫鹃故意的没说月钱,福了一礼,回了里屋在黛玉耳边小声的嘀咕着:“姑娘,李少爷不是个手里边有钱的,您看是不是,咱们私底下给出了吧。” 黛玉笑话她道:“一个雪雁我都留不住了,你个紫鹃心也飞到他那里。只留下我一个人么?” “那还能怎么着呢,他没有,你又不给,等着我跟雪雁去伺候他,姑娘可别后悔。” 黛玉一甩帕子:“去就去,我离了你们还活不成了是的。” “呀~~~”紫鹃惯会和黛玉拌嘴:“是谁在船上哭了一路的,说什么以后只有我和雪雁这两个不是亲人的亲人了。现在有了靠山,就要离了我们?” “呸!是你先要离了我的,年纪大了的女孩家,就是心野。不就是几个人的月钱吗,我又岂是舍不得的人。连你的嫁妆,我都替你想着呢。” 紫鹃大羞,一甩手就走:“年纪大的不是我,我给你找她来。” 黛玉知道她说的是谁,嘿嘿笑着看紫鹃被自己气了出去。 紫鹃出了屋,李修和周全也快走到了院门外,她紧赶几步,要送送他们两。 李修劝住了她:“以后常来往的,不必这么多礼。你的事还多着呢,光是采买这一项,就够你受的。可惜我是出不去,要不,我让紫英他们代劳?” 紫鹃不同意:“公子,这是林、李两家的大事,怎么好动别人。别人也就罢了,倪二嫂子的夫家,正合着给咱们用,我去找她说说,让她男人一总给咱们办好。” 周全暗笑,就没比这次机会更合适的了,倪二只要会办事,李修肯定喜欢他们这一家子。自己给李修安排的手脚眼线就算扎下了根,慢慢相处着有了感情,他们之间牵绊的就越紧密。 等到李修高中回乡之时,咱家就能带一着这一队人手去敦煌了。 老亲王,您可要挺住,等着小周子给您尽忠呀。 ...... 王熙凤忽听到贾琏带人来了,高兴的出来迎他:“你怎么来了?可是老太太不见了我,着急了?” 贾琏看看黑乎乎的四周,伸个懒腰先进了屋,四下看看,还挺干净。 平儿端来茶,贾琏摆摆手:“快点整桌子酒菜来,爷是饿了。我进庄子的时候,怎么会有兵丁查路?” 王熙凤吩咐婆子们去热酒菜,坐他对面笑呵呵的说道:“你是忘了,这原来是皇庄,自然有兵丁把路。你瞧这些屋子摆设,都是按着规制来的。好几处院子呢,分开了住着真清净。到底是林妹妹的福气,可惜,你那宝贝兄弟可够不着了。” 贾琏仰躺在炕上,任由平儿给脱着靴子,懒散的问熙凤:“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来?” 王熙凤眼波流动:“还能为什么,李家和林家结盟,你们贾家怎么也要来个人凑凑热闹,我想着也该是你来。” 贾琏觉得好生的没意思,半点威风也抖不出来,无奈的说道:“你就不想阻了他们?” “谁敢!”王熙凤一瞪眼,指指贾琏:“我可劝你不要糊涂。我好容易从林妹妹手里拿来了一半的贡米份子,阻了他们结盟,就是阻我的财路。甭管着是谁,我都不依!” 贾琏猛的睁大了眼:“什么米?” 王熙凤得意的晃晃头:“碧粳米!怎么样,京城头一份吧。三十亩地全是,看着不多,也比府里领的御赐多吧。” 贾琏急忙的坐起了身:“李修没说什么?” 王熙凤奇怪的问他:“李修要说什么?他早给林妹妹说好了的,由得林妹妹自己做主。” 贾琏心底越发的虚起来,李修要是那么好说话和好对付,他怎么会被圣上软禁在自己家呢。现在他不说,不代表他以后不问,要是拿着贡米的份子找自己要林家的遗产,那可如何是好? 王熙凤起了疑心:“又有什么事瞒着我呢?咱们可先说好,你身上的同知,还承着人家的情没还呢。你可别摆国公府的臭架子,把路走绝喽。真要到了那时,差事再没了,再惹一身的骚气,我看府里谁能帮你?” 贾琏讪笑起来:“你看你,就是想得太多。有这功夫,你想着给我生个儿子,咱们一家才算圆满。” 王熙凤皱着鼻子一哼,这事算是她的一块心病。 贾琏见堵住了熙凤的嘴,赶紧的要下床,他要去见见李修,有的事跟别人可以装装傻,但是一定却骗不过已经知道了内情的李修。 贾琏可不是个坐以待毙的性子,多年偷香的经验告诉他,你不紧着缠上去,多半会跑了“猎物”。 “诶,你干嘛去?不吃饭了吗?”王熙凤紧着喊他,追到了门口,贾琏才穿好了鞋:“我来了还没见李家兄弟呢,有要紧的事要和他说。你且等着我。” 王熙凤信了他的话,还一再的嘱咐:“你可尊重着些,他可不是池中物。来旺,你带着二爷找过去。” 看着贾琏着急的样子,平儿过来扶着熙凤回屋:“奶奶,事可不对。二爷何尝对一个男人这么心急火燎的?” “你想说什么?”王熙凤眉毛一竖,眼神就冷了下来。 平儿把手心张开,一个小巧的耳坠子躺在那里。 “哪来的?” “二爷的靴子里捡出来的,想来是二爷没怎么走路,所以没有硌着他。” 王熙凤不去伸手拿,只是冷哼了一声:“藏好了,等忙完了这事,再和他算账!” 第四十四集 林绛珠 舍财全大义 “这么说,林妹妹家的器物,是你收着呢?” 贾琏心里感慨,这么快就叫上妹妹了,可见他们两人相处的甚是得宜。没看紫鹃都领着一个小丫鬟伺候着他们吗。 干笑了几声,贾琏给出了一路上想好的借口:“妹妹年岁还是小,有些东西也不得用。再说,府里面的长辈要是喜欢上某件东西了,林妹妹是给还是不给?所以,我一总先替妹妹收着,等妹妹得用时,再拿出来也不迟。” 说完这番话,贾琏的眼神就控制不住的去看紫鹃,想从她的脸上看出来林黛玉对这件事的看法。 要是没这么个庄子,紫鹃真能翻了脸问问贾琏。现在吗,紫鹃冲贾琏甜甜一笑,我给你告诉凤嫂子去,看看她会怎么说。 李修在桌子上敲了几下指头,为难的告诉贾琏:“琏兄,贵府做事,实在是出人意表啊。林家家产被分为了四份,一份在你的手中,是林家的古董器物;一份在贵府老太君手里,是妹妹母女二人的嫁妆,也是最大的一份;第三份则是妹妹手中所剩的余财,那是她以后成家的根本;最后一份么,是林家所藏得孤本善籍,古书字画。在我和林妹妹的眼里看来,最值钱的恰恰是这些。” 贾琏茫然无知,那些书,敞开了卖,能卖多少?几万还是十几万?能不能卖出去还不知道,怎么就是最值钱的了? 李修自然不会告诉他,知识就是财富的道理,他在“天书”中,晓得了教材教辅的价值,懂得了教育产业,书中自有黄金屋,要改成印书铸成黄金屋。 孤本何解?天下仅此一本!我把它印好了刊行天下,读书人要不要人手一本呢? “四份财物,贵府具其二,何时能给,又能给多少,你我没必要扯什么账篇子。只有一事,我要提前告知,这些东西都是写在了盟约中,可以说朝堂尽知。过了盟约的大会,那就是天下尽知。贵府想要怎么做,也由得你们。能挡住天下悠悠之口,挡住朝堂的诘问,甚至是圣上的发问,贵府尽可做来。” 贾琏脸色大变,白净的脸上成了惨白。 贾府过得就是给外人看的日子,赫赫的国公府邸,怎么能让人戳脊梁骨。而且,不说府里的处境如何,自己的前途必是尽毁的。 “就不能通融一二么?” “怎么通融?贵府不给,就是李家给。白纸黑字写明白的东西,没了谁赔?还不是结盟的我家给出!琏兄,换做是你坐我这个位子,你肯么?” 到手的东西,就要这么的给出去,贾琏心里万分的不情愿。 李修也不催他,却喊紫鹃备一桌酒菜来,贾琏远道而来,代表着是贾家宁荣二府,自己不能缺了这个礼数。 紫鹃答应着留下大莲看着伺候,自己先去找了倪二家的开火做饭,然后一溜烟的跑进了后宅。 这是一处三进的宅院,也是庄子里最大的一处。大大小小有五十间屋子,都是按着陛驻的规制盖的院子,因为是要做出农家庭院的样子,也没什么犯规矩逾制的地方。 既然已经是了世兄妹,林黛玉一行就和李纨一起住进了后院,前院自然是李修的地方。 一阵风似的跑进了黛玉的房里,恼的正在看书的黛玉不爽,白她一眼,扭个身子继续的读书。 她看的是《战国策》,周成王的岐阳盟会,正看到嫡长子制被定为国策时,紫鹃这么忽然的跑进来,搅了她的读兴。 雪雁嗬嗬的笑话她:“总说我没个稳当的样子,你怎么也跑来跑去的?” 紫鹃小喘了一口气,冲雪雁挑挑眉,然后坐在黛玉对面,盯着小姐终于抬头蹙着眉看自己了,才玩味的和她说道:“想不想知道你老家书房里的那方笔洗去哪里了?” 林黛玉啪的一下就把书放下了,盯着紫鹃的眼睛看:“你要是敢给我摔了,我撕了你的皮。” 紫鹃一翘嘴角:“你自己都找不到了,还要怪我不成。” “不管,就是要赖在你的身上。是你说我随身带着会磕碰,我才放进箱子里的。结果你们找不到那个箱子了,不怪你,怪谁?” 紫鹃冲她努努嘴:“去找你的世兄要吧,他很快就能给你找回来。” 黛玉伸手就去掐紫鹃,紫鹃笑着站起来就跑,黛玉指着她后背喊道:“你敢给我送人,是真不想要好了你。雪雁,拦住她,我去找找家法。” 紫鹃笑得前仰后合:“乖乖,你还在蒙在鼓里呢。那东西是被别人给拿走了,李公子正在给你要回来呢!” 此言一出,黛玉怔住了,心思一转问她:“贾府来人了?是谁?琏二哥还是二舅舅?” “你怎么只猜他们两个?” 黛玉靠在罗汉榻的靠枕上,笑眯眯的说着紫鹃:“蠢材!我的财物进了府里,能够得着的就只有二舅舅和老太太。旁人伸手,就是不告而取。况且,贾、林两家乃是亲家,我林家会盟,贾家必定是要来人见礼的。阖府里能来的,只有他们两个。总不能让宝玉出来吧,老太太能心疼死。” 紫鹃站在门口故意的叹口气:“唉,谁让我是蠢材呢。我才知道,这些东西早在姑苏时,就被人惦记上了。一下船,连贾府的大门都没进,就不见了影踪。要不是李公子坚持按着清单写上林家所有的东西,怕某人也不会心虚的过来招供。当初,我这个蠢材还和人一起背地里笑话人家太过小心翼翼呢,现在看来,人家才是深谋远虑,我这个蠢材当得不冤。” 黛玉的小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当初可不就是她笑话李修写清单的吗,总觉得他是小题大做,有必要分的那么清楚么。 现在想明白了,这清单就是催账的篇子,上至皇帝,下至世家勋贵甚至是文武百官,就没有不知道的。谁再敢乱拿乱动,想想自己家还有没有脸存在朝堂上吧。 心里又是感激,又是愧疚。 紫鹃瞧她知道了原委,也心疼她羞愧,说了一声周到的话:“姑娘,该送送礼了。不为说个谢字,总要有个兄妹之情呀。” 黛玉惊醒过来,抬头看着紫鹃:“我的东西都是你收着的,你看,有什么合适能给他的吗?” 雪雁嗯了一声:“那个荷包!姑娘绣了好久,我眼馋的不行。一针一线费的功夫,总能有个谢意。” 黛玉微微一笑,竟然点头说好。 紫鹃倒有些犹豫:“不是要给宝二爷的吗?中途转手,是不是” “没什么是不是!”雪雁义正言辞:“都是做哥哥的,你看看这两个哥哥的区别。但凡宝二爷能为咱们姑娘说句话,做些主,咱们也至于被夫人当成了眼中钉。 紫鹃姐姐,我雪雁可把话说在前面,如今我们不是离了贾府活不得的人。宝二爷对姑娘再好,也是兄妹之间应有的情谊。宝二爷对哪个姑娘不好来着,咱们不想别的!” 紫鹃看向黛玉。 黛玉眼神通透的冲她点点头,紫鹃笑着去拿那个荷包。 作为家生子,自幼在贾府环境里长大的紫鹃,深知王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也在担心一件事,若是姑娘真对宝二爷动了心,那个位子可不好争。 婆婆不喜欢你,儿子再没用,这样的婚事,有什么好的呢。 刚才看来,林姑娘根本还没动心思,只是当成一个哥哥来看,毕竟也是从小长起来的,感情深厚些也是有的。 紫鹃找出来随身带过来的荷包,递给了黛玉,趁着黛玉仔细的看时,冲雪雁眨眨眼。 雪雁明白了紫鹃的意思,也是笑嘻嘻的去找些冰片、薄荷递给黛玉,瞧着她细心的一一放了进去,才封住了口子,给紫鹃捧着拿去送人。 等紫鹃走了后,黛玉捡起书来,自己想了一会儿,对雪雁说道:“你去看看凤嫂子歇下了么。要是没歇,请她来一趟,我不好晚上出去找她。” “姑娘知道是谁来了?紫鹃姐姐可是没说啊。” “怎么没说?你想想,谁才是在姑苏老家就盯上了那些东西的?” 雪雁恍然大悟,气的一跺脚。 “还有这样做哥哥的吗?夫人还是他亲姑姑呢!坑着妹妹的东西,这种事也做的出来?我呸!什么大家的公子少爷,原来是个贼!” 黛玉止住了雪雁的不满:“休要再说了,原本也不值当什么。不过是些能换金银的东西,他能把那些书给我全送来,我就承他这份情。再说,凤嫂子一直待你我不薄,那几年,要不是她从中斡旋,咱们三个活得更不如意。受老太太的宠有什么,我要不是怹老人家唯一的外孙女,也就和湘云一样的了。你且去,我自有主张。” 雪雁无奈的领命而去,片刻功夫过后,王熙凤带着平儿一起的过来。 黛玉请她们坐下,拿出一份单子,指着几样东西对熙凤说道:“好嫂子,这几样是我父母生前最喜欢的,尤其是这端王的笔洗,是我父亲从一个唤做江流僧的人手里淘换来的。您帮我求求琏二哥哥,请他费心帮我找出来。剩下的,就当做是我的谢礼。一谢琏二哥哥为我家的事来回奔波,二谢嫂子对我多年的照看,玉儿都记在了心里。” 王熙凤恨得一拍桌子,刚骂了两声贾琏,黛玉连忙劝住她:“嫂子千万不要如此。这事情,一定要悄无声息的才好。东西都是给朝堂过了明路的,李世兄本来是想光风霁月不占林家半点便宜,却没想到中间还有隐情。也怪我东西太多,一时乱摆乱放的,现在又要讨人嫌。 嫂子,家和万事兴!如今府里头看着繁花似锦火上浇油一般,可转眼之间,宁府就没了爵位。所谓唇亡齿寒,嫂子既然当着家,一定要未雨绸缪,这也是妹妹肯把贡米给你发卖的道理。” 王熙凤是满脸的羞惭,自己的男人做下这等事,让一贯好强的她怎么能受得了。 黛玉继续温言劝解:“东西没了,换了钱了,都不值当的什么。玉儿自有办法不让贾家被人笑话。请嫂子来,不是为了给琏二哥哥告状,是为了劝嫂子你。 虽说有了个大姐儿在身边,但世道还是要以子嗣为要紧。你去和哥哥吵闹,伤了感情,又于事无补。不如嫂子慢慢的谋划,既能夫妻和顺,又能用着那些东西真正的为家里添补些产业。 说句不敬的话,荣府但有什么事,玉儿随时能抽身而退,远赴敦煌。嫂子您呢,什么事,不都要推在你头上。到那时,没有后手的话,呼天不应,呼地不灵,谁又能救了你,救了贾家? 玉儿终究是女儿身,能托庇在李家门下求活,已经是侥天之幸。我可没把握说动李家的人去伸手帮贾家。” 王熙凤不让她再说下去了,让平儿牢牢记住那几样东西的名字,起身和黛玉告辞:“好妹妹,你且去好好活着自己的。贾家的事,自有贾家人去承担。记住嫂子一句话,千万莫要想着嫁进来,那对你是火坑。” 黛玉脸一红,低下了头:“玉儿从未想过的。” 王熙凤怔怔的看了几眼黛玉,千言万语不知道该怎么说起。最终让这个孤女抗下了所有,保全了自己家的名声,也保住了贾府的声誉。 可以说,几年的养育之恩,林黛玉已经还的干干净净。舍了林家的余财,以后就只当个亲戚走动。 平儿扶着王熙凤走在田庄的夜色中,回头看看主院前厅里的灯火,心下不忍的问着熙凤:“奶奶,您说林妹妹以后能过的好吗?” 她的意思是黛玉彻底没了钱之后,要怎么自己过活。只是靠着这个庄子么?那也未必是长久之道,今天能封赏给你,明天就能封赏给他人。 谁知道天意圣心到底如何呢。 熙凤闭上了眼睛,也止不住的流泪,自家男人做错事还能原谅一二,伤心的是夫妻不能同心,你瞒着我,究竟是想做什么? 我自从管家以来,你个贾二舍,可有往咱们自己的家里,掏过一文钱么?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我王熙凤倒好,养着你还不算,还要养着你们一大家子,是我嫁人还是你们贾家整个入赘到我王熙凤的门里。 想到了这里,王熙凤心里渐渐的冷了起来,思量了一下,对平儿说道:“平儿,你可有想过离了我?” 平儿姑娘吓一跳:“奶奶,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这辈子都要跟着你的。” 王熙凤转过身,一双丹凤眼亮晶晶的看着平儿:“如今,我能相信的,也只有你了。明日,我缠住琏二,你去找李修,如此这般的和他说。林妹妹说的对,一定要给自己留条后路。” 平儿有些吃惊:“奶奶这么信他?” 王熙凤眼神里闪过一抹温柔:“不是信他,我是信黛玉。他们俩呀,早晚能到一起。我要趁早烧这住香,府里面替林姑娘挡住姻缘,府外面促成他们俩的好事。唯有如此,当我王熙凤身遭大难的时候,才能让李修出手相帮。这件事听我的,不会有错!” 平儿思前想后,不得不答应下来,荣国府的当家二奶奶王熙凤,竟然在世上找不到可以托付身家性命的人,说起来,何尝不是一种悲凉。 第四十五集 立门户 群雌显能为 酒醒处,稻花甜香。贾琏伸个懒腰,愣怔着看着窗外,好一会儿才晓得自己还是在林妹妹的庄子里。 平儿听见动静,进来看他,吩咐一声打水,伺候着贾琏起床洗漱。 “你们奶奶呢?” 平儿指指外面的庄子:“一大早就去给林妹妹忙活去了,今天送来了三牲,还要有来人垫个高台,还有襄阳侯几家的佃户,事情多着呢。” 贾琏想说熙凤犯不着管闲事,话到嘴边,又给咽了回去。他想起来昨晚李修的要求,让他回去把紫鹃一家人先送来田庄,身契也要一并送来。 若是不答应,就等着会盟那天,李修在众人面前索要。 贾琏胡乱的擦了把脸,没好气的出门去找林之孝。 “紫鹃的爹娘在府里做什么呢?” 林之孝赶紧回话:“她爹在府外管着打扫街道,她娘单给府里送水。都不是劳力的活,清闲着呢。” 贾琏嗤笑一声:“清闲?怕是没钱拿吧?府里稍微有些油水的活,都被你们几个管家拿在手心里。有给你们送的呢,你们就给安排;不给送的呢,自然就靠边站着去,是也不是?” 林之孝连说不敢。 贾琏挥挥手,不耐烦起来:“如今,我也没功夫理你们,只求着你们能把差事做好就行。有些人啊,慢说你们得罪不起,连我都要小心一些。派个人回府里,拉上那老两口子送到这里来。以后,紫鹃的爹娘就在林大姑娘的庄子里管事。跟府上没什么关系了。” 林大姑娘是单指的林黛玉,就贾敏一个嫡亲的姑奶奶,黛玉自然就是唯一的外甥门里的大姑娘。 在贾府里,黛玉这个大姑娘的称呼前还要加个姓,林大姑娘。和迎春等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分开。 史湘云来了也是如此,史大姑娘。和林大姑娘同样的称谓。 略有不同的就是薛宝钗,她可不能再叫大姑娘了,那是骂人的话,只有老太太这么叫她。府里下人们都唤做薛家姑娘,或是宝姑娘。 他们都懂谁是客人,谁是亲戚。 林之孝心里一喜,看来林大姑娘是要水涨船高。自己女儿早就在了人家身边,不得不说自己安排的巧妙。瞧瞧这庄子,虽说不大,却比府里百十亩的庄子半点不差。 应声答应着,去和来旺商议:“左右也用不上咱们的人,你且留着这里听你们琏二爷的吩咐,我回去一趟接他们两口子。” 来旺是王熙凤陪嫁过来的管家,自然要留下他,况且林之孝还要去接女儿过来,这时候女儿不露面,岂不是和林大姑娘少了一份感情么。 林之孝出门,正好碰上进门来的薛蟠和后街的倪二。 薛蟠可是倪二的一个金主,每个月少少也要送给他二三百两银子,从不赊账,赌品极佳。所以路上遇到了,就作伴一起来。 “老林,你干嘛去?”薛蟠大呼小叫起来。 “薛少爷啊,给您见礼了。哟,倪二,你怎么也来了?这儿可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倪二陪着笑,薛蟠大咧咧的替他说了话:“老林你可是看走眼了。倪二的婆娘和闺女,现在可是伺候我兄弟李修的人。想不到吧?我兄弟直接把采买的活儿给了他。嘿~~~那还能买到不中意的吗,瞧瞧,没花几个子,买回来多少东西!” 林之孝打眼一看,浩浩荡荡十几辆大车,新鲜的肉菜还有活灵灵的三牲,更有大大小小几匹马拴着一起来。竖起大拇哥给倪二:“行!是个会办事的。我这有事,等着我晚上回来了,咱们叫上来旺一起聚一聚。” 薛蟠美的不行:“等着我啊,晚上咱们找个远点的院子开一局。” 应承好了薛蟠,林之孝不再耽搁,路上催马回了京城,进了府,先去找媳妇,让她去跟女儿说,收拾下黛玉的东西,跟着一起过去。 他自己又跑去回了贾政,由贾政带着去见贾母。 林之孝家的去了静室,和女儿商议去和黛玉会合的事。 “虽说林大姑娘没叫你,可这是她的大事,必然是缺人手的。你去了不比在府上,多多出力才是。” 林红玉低头想了一想,抬头和娘说道:“行了娘,我知道该怎么去做。您帮着我做两件事就行。” “你说说,你打算怎么使唤你娘我?” 林红玉笑起来:“那女儿可不敢的。只是这两件事,没有娘您帮忙,我是万万做不得的。” 林之孝家的心里很受用,催着女儿赶紧说。 “头一件,请个神龛来,女儿想请着林家老爷和夫人的牌位去庄子。有个神龛,找个安静的屋子放着就行。林姑娘肯定的满意。” 林之孝家点点头,不愧是自己的女儿,心思手腕一样都不缺。 “还有呢?” 林红玉继续说道:“请着春纤姐姐一起去,把姑娘还有紫鹃和雪雁姐姐的素衣服都带上,还要...拉几箱子书去。春纤姐姐知道小姐喜欢看什么书,这事交给她准保妥当。” 林之孝家的暗暗点头,贾府三春的丫鬟也是不少,却没有一个能像林黛玉这里一样,各人都有主管的事,分派得当,一丝不乱。几个丫鬟之间也不用争强好胜去露脸,该谁做什么,就去做什么。 就拿自己女儿来说吧,黛玉一天之中总要来一次这里。接她伺候的就是自己女儿,紫鹃和春纤则是留守在厢房里看着家,无事不过来。雪雁来了就跑到隔壁去玩,府里都说雪雁算是找了个哥哥,林红玉则是找了个巧宗。 母女两个计议好了,分头忙了起来。 那边林之孝也见过了很不高兴的贾母后,到底还是拿到了紫鹃一家的身契。 贾政劝慰着母亲:“大姑娘再好,也是姓着林。咱家不好拦着的。” “我是怕她被人骗了去!林家的财产不给咱家看着,难道还真让那个外三路的小子拿着吗?你还不知道李家小子的手腕吗?还只是个秀才,就闹得满城风雨。等他要是为官做宰了,还有咱家的活路吗!别看着他现在和你们走到了一起,可骨子里,他就不喜欢我们这样的人家。” 贾政对此事难得的清醒:“世家子弟,骄傲总是有的。咱们这样的勋贵,自然不入他们的眼。终究是所求不同。 再说,此事已经明报了朝廷,大姑娘的钱,谁也拿不走。咱家再留着,反而成了祸端。 以前也想着宝玉能成个世家的种子。却不想,他极不爱读书,功名都不要,咱家还能有什么剩给他!” “你住嘴!”贾母直接把他撵了出去:“宝玉的事,我还没死就我管着。你去做你的官,好好经营一下御马监的事,多给他铺铺路,胜过珠儿那时就行。” 贾政无奈,只得退出了母亲的院子,背着手回了自己的书房,一路想着长子贾珠,有些老泪盈眶。 侍书瞧着老爷出了院子,赶回去报信,几次传递消息后,贾政碰着了拿着本书在念的贾环。 等着林之孝要赶车走的时候,贾环带着彩霞和彩霞的妹子小霞,背着个包袱和春纤、林红玉她们挤在了一个车里。 还没来得及问贾环怎么回事,来旺的儿子颠颠的跑了来,怀里抱着几个小箱子,给了春纤。 “什么东西?给谁的?”林红玉仔细的问他。 来旺的儿子眼角总撇着彩霞,口齿不清的说道:“不知道,琏二奶奶专门要的,琏二爷打发我取来的。见了面,自然知道是谁的了。” 春纤和彩霞都嫌弃他,生的丑些倒没什么,一门心思想钻丫鬟们的裙底,实在是恶心的很。 仗着自己老子娘是王熙凤的管家,在外院里滥饮聚赌,是个出了名的不成人。 彩霞背着身不去理他,春纤啪的一下放下了车帘,挡住了他窥视的目光。 也只有林红玉说话:“知道了,我们去了先问琏二奶奶。你请回吧,环少爷,您说个话。” 贾环嗯啊了两声:“快走着,误了时辰。” 贾家的车队,又一次向着城外走去,贾环皱着眉抱怨林红玉:“他是琏二嫂子的人,我可惹不起他,你干嘛还让我和他说话。” 林红玉想说什么,看看彩霞,又不说了。果然彩霞一点贾环的额头:“你就是个没成算的!你是爷,凭他是谁的奴才,还能不尊敬了你去?真有这事,琏二嫂子能打断他的腿给你赔罪。” 贾环叹口气:“算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还是去跟着李修大哥的好,有的玩,有的乐,多读些书,我也能听得懂。可惜了贾琮,他家老爷不放他走,只好自己呆在院子里念书。” 林红玉因为守在静室,因此也和贾环、贾琮两个人相熟了许多。笑着和彩霞说道:“环少爷的书是越读越熟了。我总听着李家少爷夸他和琮少爷呢。” “真的?”彩霞还有不信,没听说过贾环爱读书的事,只知道他不招人待见的淘气事。 “我还能骗你?不过,你可不敢和夫人说。” 彩霞笑着看着贾环,对林红玉和春纤说道:“放心!我又不是那个告密的珍珠翡翠,怎么会害了他。诶,红玉,宝二爷那里还那样吗?” 林红玉摊摊手:“我走的时候没变过,这么长的时间了,我也没见过他,好不好的不知道。” 春纤有了话题:“快别提了,可人、媚人又和袭人、晴雯吵了起来。为的是轮流的上夜,可不知道怎么了,夜夜都是袭人,还是宝二爷专门叫的她。” 彩霞抿嘴笑了起来,有的事,还不能说破。尤其是当着林大姑娘的两个丫鬟面,更是不能说。 林红玉又问起了她妹子小霞的事,彩霞开心的说道:“珠大奶奶要给李家少爷寻个扫洒的小丫鬟,琏二奶奶就想起了我家。林管家回来一问,我老子娘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给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说到这,用下巴示意了一下贾环:“都是听你说的李少爷的事,你可不许骗了我。” 贾环故作起老成:“听我的没错!小霞妹子能去伺候李修大哥,那才是真的享福呢。比去宝玉房里还好!” 彩霞一皱眉:“你又不尊重了。那是你兄长,宝玉宝玉的叫,让人听见后,又是一顿好果子给你吃。” 林红玉和春纤相视了一眼,拉过了小霞来看着车外的景色,不管他们两个的闲聊。 一来一去的,林之孝过了下午,才回到了庄子里。与走时相比,庄子里热闹了许多,各家送来的佃户,已经住在了庄园外面的房舍里。一群孩子见来了马车,站在路旁新奇的看着人,贾环的腿脚就想着下去跑上一跑。 彩霞按住了他,不许他乱抖腿。干脆掀开了车帘,让贾环看个够。 她自己也好奇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三山围着一处幽谷,庄子大门就设在幽谷的出口上。一条水沟从大门前引着活水而过,上面铺着的是吊桥。 佃户们的房舍在水沟外比邻,倒是整齐,一家一个院,却不进到庄子里。 有丈许高的围墙与两侧山体相邻,把庄园和外面隔开,两扇大门打开着,进出的人有些络绎不绝,不是骑马就是坐车,贾环认出了几家的饰物。 进了大门,先一排排的商铺分列在一条青石板街的两边。原本在这里的都搬了走,薛蟠正在挨着间的号房子,他身边还站着两个戴着帷帽看不清面容的女子和一些下人。 贾环终于按耐不住的跳下了车,喊了声薛大哥,又喊了声宝姐姐,跟着一起东瞧西看。 三个丫鬟彼此看了一眼,叫停住了车,也下来过去见礼。 薛宝钗示意她们先去见林妹妹,自己带着莺儿进了一间没摘幌子的酒肆,跟薛家的管家说道:“还用这里吧。租金我去谈,你们只管着装好,东西都要用好的。二楼做成雅间,后院要有后门,厨子找个南方的师傅来,别看庄子小,将来来的人可不少。” 管家一边记着一边说是。 薛蟠领着贾环进来,笑呵呵的问着妹妹:“怎么样妹子,咱家开几家铺子?” 宝钗早有准备:“先不用多,酒肆、布店、油盐铺子各一就行。刚来的佃户还没什么钱,总要等等看。” 薛蟠自然应允下来。 宝钗想起一件事:“那个...贞娘,哥哥也带过来了?” 薛蟠点点头:“没有比这里更适合的了,李修见了果然高兴,现在和大嫂子她们已经见过了吧。” 宝钗若有所思,她本不想见,才故意的躲了出来看铺子。毕竟那是个无媒苟合还不尊戒律的异数。见了她,对自己的闺誉不好。 林红玉完全没有这种感觉,她和贞娘可是旧相识,贞娘还是智能时,没少在一起玩乐淘气。猛地一见还了俗还捧着肚子的她,吓了一个半死。 “我的天!你这是要作死啊!呸呸呸!打我的嘴,快快坐那,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紫鹃见林红玉和春纤也来了,心里真是高兴,今天猛地忙了起来,就她和雪雁,还真是忙不过来。 “你们先等会叙旧,她在这不走的,有的是功夫聊。把东西都放下,洗漱一下赶紧去见小姐。来的人家太多,都是各府诰命夫人身边的管事婆子。谁能干什么赶紧说,现在可不是藏拙的时候。” 林红玉想起娘的话,挺身而出:“紫鹃姐姐,我在外面迎客吧,准保一家不拉。” 紫鹃点点头,看向春纤。 春纤想了一下,说道:“那我就安排茶水果盘并封赏的银子?” 紫鹃从腰上掏出一串钥匙给她:“厨房里是倪二家的嫂子,你教着小霞和她女儿大莲做事。碎银子和荷包你自己去找,大大小小的分开,你多包一些来,听着我的话给。” 呼啦啦,各人散开,贞娘也抱着肚子进了厨房帮忙。 林黛玉和李纨一左一右坐在后院的正房里,先和襄阳侯家的女人说着话。 李纨次席,细细听着黛玉一言一语的打听着襄阳侯府上喜好。不急不躁,满脸的笑意,从老侯爷到孙少爷,不落一人的都问了个清楚。伺候着三道茶了,才起身送客。 春纤捧来上等的封赏,婆子们早就被黛玉的仙姿所倾倒,见着还有赏,更是连说不敢心里却万分喜欢。 黛玉陪她们走到门口,回礼送客。 李纨见她们走了,才拉着黛玉问她:“怎么样?还怕么?” 黛玉抿嘴笑起来:“怕倒是不怕了,就是话说的有些多。我又不敢落下一人,只能一个个的问过去。春纤也来了?真好!快去准备些庄子里的活鱼,襄阳侯喜欢吃稻花鱼,连着他家的贡米一起装上车做回礼。外面是谁?” 春纤说道:“林红玉在外面呢。” 黛玉放了心:“是她我就放心了,她一个人能说你们三个人的话。” 送客回来的雪雁哈哈大笑:“哎哟,我还真不知道小红这么能说,在门口把襄阳侯府的管家婆子们都逗得前仰后合。” 林黛玉看看雪雁、紫鹃和春纤,心里更有了底气:“我林家的丫鬟,就要如此的才好。去请下一家吧,咱们今天正式的开门立府!” 第四十六集 会盟约贤德妃即位 五月初十,贾政一大早就去给贾母磕头,今天是他的生日。时年五十有一,因有着贾母在,他不能过整数的生日,也不好大肆操办,就在王夫人的院子里摆了几桌。 眼看就要开席了,忽然一道圣旨传贾赦、贾政进宫,慌得贾府中人不知所措。 与此同时,林庄里庄严肃穆,钦天监给看的日子也是今天,在田垄地头聚土垒砌了三层的高台,上面铺着木排,最高一层搭好了供桌,供奉着三牲。 眼看午时已到,号炮声响起,李修牵着一匹白色的小母马,缓缓的走了过来。 马背上坐着的正是一身鹅黄衣服翠色帷帽的林黛玉。 就为了这几步走,林黛玉可是没少被李修“折磨”。江南女子哪有骑马的机会,来往不是舟船就是马车,李修特意挑了一匹性情温顺的小母马,那也让黛玉怕了好几天。 倪二置办的鞍韂,王短腿进献的白马。王熙凤都能骑着小跑起来了,林黛玉还只是能将将坐到马上。 无奈之下,李修只好做个牵马的马夫,自己在前面慢慢的拉着缰绳,后边侧坐着骑马的黛玉咬着牙坐直了身子,跟着他一步一步来到了高台下。 太常寺有唱礼官,喊了声趋。李修面色不虞的伸出了胳膊,黛玉偷笑着弯腰把着他的胳膊跳下了马。 想起来两天前,她第一次练习下马的时候,一脚就踢中了李修的胸口,还好她身子轻力量也小,李修晃了一下身子没被踢倒。 紫鹃和雪雁跑过来替自己说话,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什么礼教大防,总之就是李修的不是,他不该伸手去拉黛玉的小手。 “那你们找个给她牵马的,我正好也要骑着马呢。” 黛玉不干,李修给她牵马,她才不会怕,换别人一是自己不熟,二是更不能让别人碰自己。 “世兄,关武圣护皇嫂,也是牵马坠蹬,却留下忠义千古的美名,可有损武圣人半分的威仪?本也是您要护着我这个林家的弱女,扶上马送一程都不肯的么?” 李修干瞪眼说不出话来,这位世妹说起话来是句句戳心,领教几次后,再不敢和她理论。 变通了一下后,把自己胳膊当做扶手给她,只要她抓住自己的胳膊后,借着自己的劲儿,她就能跳下那匹小马。 随着唱礼官喊了声进。 李修在左,黛玉在右,错着半个肩膀,两个人共同登上了高台。 雪雁心里恨不得喊的是一拜天地。自己小姐终于不再是孤苦无依寄人篱下的小女子了。 林家在这座只有三十亩的田庄里,又重新立起了门楣,一座家庙已经悄然盖了起来,林红玉送来的林氏夫妻的牌位,不久就会安放在庵堂里,贞娘愿意代守此处,为她的义兄和林黛玉这位世妹,祈福世代。 想一想,一切的由来都是那个见了小姐就无奈的公子所为。 现在他们是一个是心无旁骛,一个是心内无私。早晚有你们彼此动心的时候,到那时,我雪雁就是你们的大媒!不好好谢谢我可不行! 唱礼官喊了声祭。 李修拿起利刃割下一支早已锯的快断的牛角,双手给了黛玉。 黛玉接过来,自袖中掏出了让观礼的薛宝钗心中愤愤不平的五彩丝线,将牛角仔细的缠好还给了李修。 李修高高举起,同黛玉一起冲着祭台拜了三拜。 会盟礼成! 这一声喊,喊哭了紫鹃的泪,喊疼了宝钗的心。 李修和黛玉转过身面冲着众人,慢慢的看过去。 京中勋贵四王八公十二侯来了北静王府的长使;宁荣贾家的贾琏;理国公柳家的柳香莲;齐国公陈家的陈也俊;一门双侯史家的诰命带着一个盯着小马眼里放光的史湘云;襄阳侯府更是三兄弟齐至。 朝中高官,六部均有人来,济南林家的礼部侍郎林深和那位主簿,早在最前面一排站着,等着李修出示会盟文书。 李修忽然眼神一凝,观礼人群的最后面,他看到了戴权和裘世安,心中警钟大作!再仔细看时,果然在他俩身后,立着一位侧身而站的男子! 离着有些远,一时看不清相貌,只见他穿着一身玄色长衫,头上戴着三山冠,站在那里却根本不看台上的李修和林黛玉。只对着四周的群山微微的出神。 莫非... 李修有些不敢想了。 两大内侍总管拱卫着一人,不是天潢贵胄,谁又能有这个排面? 若说是天子亲临,李修不信自己能有这么大的脸。 扭头看看嫩花娇柳一般的黛玉,自失的一笑,她更是不可能了。 按捺住心思,掏出修改好的誓约,朗声读了起来。直念到最后一句皇天后土共鉴之时,偷眼看那人,已经遥遥而去,只留下戴权等在那里,似乎有话要对自己说。 低声嘱咐黛玉说道:“借紫鹃一用,家里怕是来了贵客。” 黛玉暗自心惊,这么多朱衣紫冠不见他说一个贵字,是何人能担得起呢? 李修怕她惊恐,安慰着带她下了高台:“你且去看看宾礼单子,有没有来姓穆的。” 林黛玉也故意的宽慰李修:“我有双木,你也有一木,再来个姓木的,是咱们做饭没有柴火了吗?” 李修自嘲的笑起来:“世妹是嫌弃我这根木头不中用,只能当劈柴的意思?” “嗯!” 黛玉肯定的答复了他后,不管李修错愕的脸色,伸手让雪雁搀住自己,告诉紫鹃:“你去跟着伺候,回来再和我说。” 穆姓乃此时国姓。 若是真在礼单中有穆姓客人送的礼,黛玉自知也帮不上忙,不如随李修去安排,紫鹃办事还是很让人放心的。 先跟林深聊了几句,李修借机会悄声问他:“当今可有鱼龙白服的事?” 林大人当即否认:“从未听过这等事,你先去应付戴权,过了今日,我在寻个空来寻你,有事相商。” 李修施晚辈礼告辞了观礼的众人,跟着戴权慢慢的走了。 人群中有知道来者是谁的,交头接耳下也在猜测来意为何。 而李修也终于从戴权嘴里,知道了来人身份。 “天家派一位亲王以穆姓之家来观礼,给你添添面子,当然也有别的意思。亲王要问你几件事,如实作答就好。” 戴权说完这句话,瞥见李修皱眉,笑骂了他一句:“心思太重要夭寿的小子!天家对你还是有几分好感。毕竟你帮着本朝开了世家结盟的先河,盛世中,此举是归心的义举。虽说你是无心插柳,但也能在大树底下好乘凉。” “内相,我在京城就是一个秀才。平白的与亲王交往,有攀附之嫌。” “呸!你还知道自己是个秀才!看你惹的事,换一个秀才不掉脑袋,也没了功名!圣上开恩,准你在此读书。以后咱家也不能常来,自有人来和你接洽。对了!老裘漏了些口风过来,姓周的身上有事,你小心些。若不是也要防着他,也不会痛快的让你留下来。” 李修知道说的是周公公,只是不明白要是真有事,为何不直接拿下,三木之下什么问不出来,却偏偏放着他不理。 “那贾家那里呢?” “让你去的时候你再去,他们家今天有喜事,你过些日子再去吧。” “喜事?”李修想了半天:“宝玉定亲了吗?” 戴权嘿嘿冷笑:“比这个还喜。宫里的贤妃又升了一个位次,现在是贵妃娘娘。喜不喜?” 李修吃惊不小:“如此受宠?贾家岂不是又要翻身了。” “嗯嗯,真的受宠,升她位次的是太上皇。” “啊?”李修糊涂了,哪有太上皇给儿子的妃子升位次的道理?就是有,也是杨妃的故事。 “啊什么,这还不算完呢!圣上给了名,贤德妃!” 李修猛地停下了脚步,张着大嘴目瞪口呆,这哪里是贵妃的名号,分明是一个谥号! 戴权阴恻恻的问着李修:“听明白了?” “明白了。” “听懂了吗?” 李修皱着眉一把搂住了戴权的肩膀:“你说咱俩去什么教坊司,一个不行一个更不行的,去了干嘛?” 戴权哈哈哈大笑起来:“去了就去了,行不行的关咱们何事。走着吧,见见忠顺王爷,他一贯的冷面冷心,你可别惹恼了他老人家。” 李修心里暗暗惊叹,贾元春是个什么取死的路子,要太上皇给封贵妃,是觉得天子的冠冕上少了一抹颜色? 得亏自己给岔开了话题,要不然又要惹一身的骚气。天家办事素来是我能办,你们不能知道也不能说。 忠顺是当朝的亲王,太上兄弟几个,废了原太子义忠,圈禁了义祥、义祯,只留下个义顺亲王当年年幼躲了这一劫。避讳当时为皇的太上,义顺改了名号为忠顺。 三十余年过去了,辅佐着当今顺利的登基,三年前被封亲王,世袭罔替。 李修也是久居京中的人,自然知道这位亲王的过往。只是素未谋面,所以见面不相识。 就在山脚一处凉亭,王驾旗牌列阵,有精锐士卒把守四周,戒备森严。 戴权都要通名才能过得去,引着李修去见这位冷面冷心的忠顺亲王。 可怜紫鹃,早早的被撵了回去,根本不许她近前。 一路埋怨着白跑了一趟,脚底下还是紧着走几步,这里不要自己伺候,黛玉那里肯定在忙,自己赶回去正好帮忙。 远远的看见迎面跑过来一个人,紫鹃咦了一声,看身影是宝玉的跟班李贵,他怎么来了? 难道,宝玉也偷偷溜了过来不成? 不会不会,宝玉胆子小,出了京城外城,就算是宝玉最肆意的放纵,这里离京城百里地,他绝不敢私自跑来。 出于好奇,紫鹃也不先回黛玉那里,远远的跟着李贵去了王熙凤住的院子。 等她到了院子外,平儿急匆匆的出来,一见紫鹃连声说道:“你来得正好!快去告诉林姑娘一声,府里的娘娘被封贵妃了,老太太要她赶紧着回去。府里要大开宴席庆贺一番,我们奶奶和珠大奶奶,还有你们姑娘,还有史大姑娘,一个都不能少,晚上都要在的。” 紫鹃这才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说着好,转身就走,片刻过后在正屋里面见了黛玉。 黛玉不让史湘云着急咋呼的要走,先和王熙凤还有李纨说道:“嫂子和世姐要先行一步,府里少不了凤嫂子支应,也不能缺了世姐的露面。” 湘云只是喊:“我也要去的!” “你且先等着!去问问你家婶子,她要不要去的?她交代你了话,你再回来和我还有宝钗一起回去。” 王熙凤款款的站起身:“行,就按林妹妹的主意办。对了,你的世兄...” “他不去。” 熙凤嘿嘿一笑,都能做人家的主了,再过几年你除了服,是不是直接换嫁衣呀。 黛玉看着熙凤戏谑的眼神,惊觉自己说错了话,脸一红端起茶杯挡住了脸。 史湘云偏偏还问:“为什么不一起回去?” 王熙凤干脆推着她身子往外走:“你们还要准备礼物呢,走不了那么快。快去见史家的婶娘,讨个话回来。” 湘云似懂非懂的被熙凤推了出去,黛玉和李纨相视一笑。 是啊,登门做客哪能不带些见面礼呢。走亲戚走亲戚,做完客走了的才是亲戚。 “紫鹃。” “诶,姑娘。” “你去准备给贾府的礼物。” 黛玉根本不问她跟着李修的事,直接让她去办差。要是换成别家,黛玉自己要思量,唯独是外祖母家,紫鹃闭着眼都知道该送什么。 李纨不让黛玉送,说了句府里见,自己回了屋,收拾了一下贾蘭,带着儿子和丫鬟婆子们,呼啦啦上了车。 贾琏也着急忙慌的跑回来,骑上马跟着林之孝急匆匆的赶了回去。 山脚凉亭,此处看着不高,却能把整个庄子收入眼底。 李修连杯茶都没有,枯坐着看着庄子里的来来去去,脸上不敢有不耐的神色。 忠顺王爷终于喝完了自己杯中的茶,冷冷的问了一句李修:“川甘陕那里有一处白龙湖,你可知晓。” 李修拱手作答:“秦汉时入蜀的古道,金牛道、阴平道、景谷道、马鸣阁道交汇于此。古白水关旧址就在那里。汉三国诸葛丞相六出祁山,皆从此地而来。” 忠顺亲王又是一阵默然无语,良久,紫鹃在远处招手示意李修,忠顺亲王才说话:“若是有人借敦煌出关,你李家当如何?” “有无朝廷关文?” “有!” “那就放他出去。” “若是假的呢?” 李修起身施礼:“还是放他出去,万里黄沙大漠,不是什么人都能走出去的。” 忠顺亲王淡淡的问了一句:“听闻敦煌李家有大漠行旅图,那上面标着各处的暗井和水草之地,是真的么?” 李修直起腰:“假的!大漠狂风吹起,千里地貌面目全非。一张古图而已,靠着它想走出早已面目全非的大漠,无异于刻舟求剑。” 忠顺紧紧盯着李修的眼睛,低声喝道:“你可知就这么一张图,是能换来一个贵妃的!” 李修神色自然的摊摊手:“我送给了秦钟,本身就说明这图除了有几分不错的画风外,根本一文不值。否则,我也不会随手送人。” “那就走不过去了?” 李修抱拳施礼:“敦煌李家可以。来往西域与中原的商队,都是雇着李家的驼队,才能安然走过滚滚的黄沙瀚海。王爷,这是我敦煌李家求生的法门。总是朝廷派人去了,也要明码标价,给足了银子才能上路。” “哼!市侩之人!” 李修呵呵了一声:“敦煌粮少、盐少、水少。再没个银子去买这些,啃着沙子过活吗?千年来,敦煌李家皆靠此为生,可谓是天经地义。” 第四十七集 正反手 黛玉回贾府 忠顺亲王终于走了,带着他的全部仪仗光明正大的出了庄子,沿着大路回京。 李修扶着被吓到的紫鹃,坐在凉亭里喘气,亲王的威压让她难以承受。 戴权反而没走,一脸神秘的问李修:“你真不知道那人藏在哪?” 李修好无奈的再次阐明自己:“我进京是游学备考的,那位坏事的时候,世上还没有我这个人,我和他怎么能牵扯的上?” 戴权啧啧咂嘴:“你怎么总是惹这种无妄之灾?” 李修也只能说自己流年不利,染了晦气。 戴权颇为认同:“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要不是你认识了什么秦钟,也不会搅进这桩官司里。” “他一个营缮郎家的孩子,更不会有关联的吧?” 戴权看了一眼紫鹃,紫鹃知趣的告辞,说是她们要回贾府住几天再回来。 李修叮嘱好紫鹃:“跟林姑娘说明白,贾家的贵妃得位不正,非是善事,要谨言慎行。早些回来,若有事攀扯住了腿脚,派人捎个口信给我,我想办法让你们脱身。” 紫鹃心头发甜,被人牵挂的滋味还真是不错,忘了刚才的恐惧,美滋滋的福身告辞。 等她走的远了,李修和戴权才仔细的复盘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以求能有个答案让戴权给宫里送回去。 一切的起因皆是从工部营缮郎秦业说起,二十一年前,他以发妻多年未有生养的由头,从朝廷的育婴堂里抱走了一个女婴,那女婴就是后来嫁进宁国府的秦可卿。 戴权直言:“若说真的无所出,那秦钟又从何而来?再者说,既然是说无所出,为何不抱一个男婴承继香火,偏偏要抱一个女婴呢?” “会不会是那时正巧没有男婴?” 戴权横了一眼问话的李修:“咱家早就查过,那时共有三个男婴,秦业看都不看,直接就抱走了秦可卿。” 李修吐吐舌头,看来秦业就是奔着秦可卿去的也说不定。 接下来的事,更是峰回路转,让人看不明白。有了秦可卿六年后,秦业的发妻却老蚌生珠,一举得男,有了秦钟。也因此亏了身子,没几年,扔下幼小的秦钟,撒手去了。 戴权冷笑着说道:“也不知道是秦业到底行不行,没有他吃药补身子的记录,怎么就忽然有了个儿子。欲盖弥彰到最后,干脆把长大了的秦可卿,嫁进了当时的宁国公府。厉害啊厉害,一下子就成了国公府的重孙媳妇,还执掌中馈,并深受喜爱。做媒的竟然是南安郡王家,一环一环的套下来,糊弄傻子呢。” 李修心里也是有了疑惑,单说秦可卿这个被抱养的弃女身份,本身能嫁进国公府就很可疑。门当户对不是说说而已,宁国府的贾蓉,李修也是见过的,是个风流纨绔子,他爹贾珍更是京城风月班的总教头。 要说父子两个图许秦可卿的颜色,倒是能说的过去,只是门户也太低了些。 不过,李修可是知道这背后有着义忠亲王的影子,也就不足为奇了。 毕竟是当年的太子爷,没些跟脚才是咄咄怪事。否则,他也不会被废掉之后,还能脱身京城,消失的无影无踪。 算算年纪,也只比如今的太上大个两三岁,还有没有新的后人,谁也无从可知。 戴权敢跟李修说些这个,背后是天子的授意。种种迹象表明,义忠亲王极有可能藏在中顺亲王所说的川陕甘交界的白龙湖。 圣上名忠顺亲王办理此事,正在慢慢收网,靠近那里。 而敦煌,则是义忠可能西逃的路线,一旦让他进入了地域辽阔的西域,再想有他的消息,是绝无可能。 “义忠老亲王到底是当年的太子爷,经营了多年的京中与地方。否则,他也不能被废之后,还能逃出京城,可见他暗中的势力不可小觑。毫不讳言,恐怕四王八公十二侯,有不少是他的死忠。所以还不能大张旗鼓的下手,只能暗中谋划妥当,徐徐图之,一举得胜拿下他。” 李修在戴权面前,自如的许多:“所以我这个傻子一头扎进来,又正好是敦煌李家的人,软禁我的意思是,把我藏在暗中,然后死死关上西域的门户是不是?” “你可不傻。”戴权哈哈笑起来:“咱家从未有想过赚钱不用经商、不用收礼就能得的到。全托了你的福啊!好好待在这里修身养性的读书,等用到你的时候,你再报效皇恩。” 李修明悟,自己成了一把锁。要是忠顺亲王一切顺利的话,自然也就用不到了自己。万一,老义忠千岁得到消息再次逃脱,能跑的地方恐怕就是西域。唯有那里,朝廷才鞭长莫及。一旦穿过了黄沙大漠,哈密等地也是瓜果飘香的人间圣地。 戴权今天陪着忠顺亲王来,恐怕就是要告诉自己最后这句话,也算是当今的口谕。 “学生李修领旨。” 戴权满意的点点头,嘱咐他些别的话:“贾家非必要时,就不要去了。且容他们蹦跶些日子,早晚要收拾。你那个小世妹,你适当的拦着些,那一家子黑了心的要算计钱,恐怕她的家产不保。” “这又是为何?不怕悠悠众口吗?” 戴权笑着站起身,指指自己胸口说道:“因为,我要去给他们家宣一道旨。” “哦?” “太上皇的旨,准后宫在京城的人家,若是有个规制不错的宅院,就准许其回家省亲,以享天伦之乐也。” “哎哟!”李修吃了一惊:“如此不是要大兴土木修建行宫吗?坏了坏了!小世妹的余财难保。我要去和她嘱咐嘱咐。” 戴权斜眼看着李修嘴上说着热闹,腿脚却根本不动,哼了他一声:“又给咱家耍心眼。知道我也要去贾家,是不是想着我和她一路去?到了贾家后,我随便点上一两句的,就能帮着保住她的家产?” 果然被人说中了心事,李修只得笑着赔礼:“那毕竟是她外祖家,她不好拒绝,我也不好硬顶。唯有公相去说句话,保准管用。可怜可怜这个孤女吧。” 戴权抬腿就走,李修后边紧紧的跟上,陪着他都上了马,拉住缰绳没话找话的不让走。 那一边的黛玉、宝钗、湘云等人,终于收拾好了出了屋,正要上车的时候,紫鹃拉了拉黛玉的袖子,示意她去看李修。 林黛玉抬头看过去,李修在戴公相的马下死死拉着缰绳不让走,似有什么隐情一般。想了想事情,低声嘱咐了一句给紫鹃,这才上了车遮住了车帘。 紫鹃来到赶车的王短腿面前,喊了声大叔:“您把车赶到李公子那里去行吗?” 王短腿怎敢怠慢,答应一声后,看着车帘盖严实了,轻轻一抖鞭子,驱赶着马车靠向了戴权一行。 戴权被李修缠的烦了,用马鞭子敲他的手背,让他松手:“躲开!什么破事也要咱家给你管。不会打个借条,等着要回来?” “他家都死绝了,我向谁要去?” 宝钗在车里听得分明,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向黛玉。 黛玉心里一沉,看着宝钗轻轻的摇摇头,又用手,指指车内的她们三个人。 宝钗好生疑惑,不是封了贵妃么,怎么李修还说他们家要死绝。 就听外面戴权骂李修:“左不行,右不行。你要怎地?咱家是给你办差的人吗!” 李修赔着笑连声说不敢:“不敢不敢。只要您这么这么说,有好事,您是头一份子!” 湘云皱起眉来,愤愤不平的开口:“他怎么能这样?这不是要坑老太太吗!坏人!哼!” 宝钗笑而不语等着黛玉反击湘云,黛玉眼波一横,扬着小脸问着湘云:“不过是个未雨绸缪之想。府里面若没有别的打算,自然也就不会有后面的事。真要有那个打算的话,我可没有叔叔婶婶的守着,就一个被人骂做坏人的世兄,难不成,我还要和一个为了我坏的人,割席绝交?” 湘云不肯示弱:“府里必不会做如此之想,都是小人心肠才算计着。” 黛玉冷笑起来:“侯府的千金大小姐,我这个草木之人,四份的财产,如今在我手里只有一半。我劝你,莫经他人苦,休劝人行善。小人之论,几个时辰后便有分晓。” 湘云大吃一惊,张着小嘴合不拢,黛玉说的是真的吗?怎么老太太也会图谋她的家产,这不可能的吧。 她胡乱的想着,宝钗心里也没闲着,赶紧的盘算自家银子,要怎么个说法用法,才能掩住贾家的口。 三个冰雪聪明的姑娘,都推算出贾家要借银子修园子。只不过各有侧重。 史湘云自幼没了父母,老太太怜爱她,命史家的侄子把她抱过来贾府,自己养着她。因此,她不愿相信老太太会图谋和她一样是孤女的林黛玉。 心里暗暗想到:“等着回了府,总要水落石出。那时,我看你林黛玉怎么分辨,我都咬死了李修是小人。” 黛玉心里倒是一片坦然,反正就那么多,还都在贾府的库房,就是自己不乐意,也挡不住人家拿来用。 还不如试试他的办法,不行的话也就不行了,我林黛玉回来读书种田也能活。 想到这儿,隔着车帘咳嗽一声,紫鹃和雪雁在车外低声问何事。 “请他来。” 雪雁诶了一声,比紫鹃快了一步,跑去找李修。 李修这才松开了缰绳,几步来到车前,紫鹃伸出三根手指,示意他车里面有别人。 李修一点头,站的稍远些,问车里的黛玉:“世妹可有担心?” 黛玉在车里答道:“世兄岂不闻千金散去还复来,何必拘泥身外物。况且这些事,都是小妹我的家事,实不忍心让兄长为我失了大丈夫的本性。且信我,由我来做个了断可好。” 说完话,瞧着脸上变颜色的宝钗好奇,世兄和我一说话,你就像开了染布坊子一样五颜六色的,是何道理? 外面的李修沉吟片刻,说了声:“既如此,世妹可尽孝而为。为兄在林家庄子里,等着世妹归来。” 黛玉嗯了一声,眼眶红了一圈。李修看出了她的心思,她是想把自己娘和自己的母女两代人嫁妆,送给外祖母。这确实是代母尽孝的意思。 母家有难处,做女儿的帮不来外面的事,凑些钱财让母家不至于太为难,是黛玉想做而又能做的事。 舍我之财,代母尽孝,也能让外祖母松心,何乐而不为?诚如她自己所言,千金散尽还复来。尽了这份心,自己安稳的回到庄子里,就是吃糠咽菜,也不觉得苦。 李修又转回身去跟戴权说道:“前言不算,由得他们家怎么样吧。只求内相能将我世妹安稳送回来就行。” 戴权一仰脖子:“用不着你废话,你的法子我借来用用。还有几家也想回去的,这活儿要是都揽下来,几年之内是够吃的了。” 李修苦涩的一笑,施礼请戴权他们启程。他给戴权说的法子,说穿了就是用宫里的名头,去给各家盖省亲的园子。 名头也好找,不可逾制。 要是真能行的通,怎么赚钱,根本不用李修去交代,戴权比他玩的精妙。 车马辚辚而去,不多时,庄园里空了下来,李修赫然觉着天地也大了许多。招呼自己的两个小丫鬟,向着庄子外面走去,他要去和佃户们谈谈承包的事体。 黄昏时分,荣国府内已经点起了灯火,贾母院落内外都热闹非常。王熙凤一如既往的穿梭在人群中,李纨带着三春围在贾母身旁。 贾宝玉闷闷不乐的躺在贾母怀里,不住口的问三个姐妹怎么还不回来。 贾母喊熙凤,派人去迎一迎,别路上遇到事耽搁住了。 正要派人去,二门上的婆子传过来了话:“林大姑娘、史大姑娘和薛姑娘,一并都回来了。此时刚到正门,等着进来。” 王夫人笑着说话:“正门那里人多,何不走角门进来,离着老太太这里也近。这三个孩子,还都是淘气。” 邢夫人接话说道:“兴许有着不一样。她们三个没一个是回家来的。都是啊,来给老祖宗贺喜而登门的晚辈。” 薛姨妈略显尴尬,她们暂住贾家的,还真不算是回家。 贾母哈哈笑起来:“老大媳妇难得想着孩子们的事,我个老太婆都给忘了,她们如今都有自己的家了,可不是来给我贺喜的吗。凤丫头,你去二门迎一迎上门来的孩子们。看看她们空没空手。要是空着手来的,喝杯茶就让着她们走吧,咱们不管饭。” 一席话让屋里屋外笑得开怀,王夫人眼角抽搐,薛姨妈低头喝茶。 撵客撵成贾母这样的,也是难为了不走的薛家。 第四十八集 巧借势 贾府中门为玉开 王夫人不想让黛玉进正门的心思,贾母等人皆知。 荣国府自代善公仙去后,爵位依律法给了老大贾赦一家。贾母为了平衡小儿子贾政,也为了稳住接掌九门提督的王子腾,就把府里的中馈给了二儿媳妇王夫人。 原先设想的,便是两个儿子一内一外,支撑起没了以往权势的荣国府。等到他们的后代成长起来后,再看孙子辈的能耐做出调整。 没想到二房最有希望掌外的贾珠早逝,让二房内外皆管的心思落了空,王夫人也只好把内侄女王熙凤给长房娶了回来,为的是将来家中的管家大权不至于旁落。毕竟李纨是个寡妇了,不好在众人面前多露面,她自己又有了年岁,哪能事必躬亲。 就在稳步就班逐步得权的时候,姑苏林黛玉来了京城。贾母用王夫人嫁进王熙凤的办法,早早预定了宝玉娶黛玉的谋划。 若真的到了那时,黛玉身后有贾母做依仗,王熙凤也只能按着二房管家的规矩,将中馈之权交了出来给黛玉。最不济也是她们妯娌两个共同执掌,而王夫人则彻底的远离管家之权。 至于说黛玉和王夫人之间的婆媳关系,贾母又把李纨拉了出来,说是让她带着家里的女孩子们顽笑,实则是让李纨和黛玉早早联手,两个都有来头的儿媳妇,齐心对付一个婆婆,贾母深感欣慰。 基于此,王夫人最担心的就是这个林黛玉。 先一个黛玉她不是外边的媳妇,人家是外甥女,喊着自己叫舅妈的女孩子,将来做了儿媳妇后,也是亲上加亲而不好多管。 管深了,舅舅们会不乐意,儿子又跟儿媳妇一条心。她这个婆婆,还真要是被摆在后院里供起来,混吃等死的混日子。 所以小黛玉初到荣国府的时候,王夫人就想着办法让她自己住不下去,尽早的回扬州才好。 比如一个进门,黛玉从打七岁进京,今年已经十三,这还是第一次想要走大门进府。 黛玉看着正门悬挂的《敕造荣国公府》的牌匾,暗自的出神。 这次一定要以林家女的身份从这大门匾额下进去! 看着周瑞家的从巷道里出来在大路上,引着湘云和宝钗的车拐进了巷道,悄悄的喊着紫鹃,紫鹃早已在车旁伫立,听见小姐叫自己,侧着头去听。 林黛玉又想了想李修的交代,和戴内相千万莫要客气,他见过的妃子什么招数没用过,只要对自己有利,她们无所不用其极。难得现在戴内相和李修相处的愉快,不借他的势,反而的生分。 咬咬嘴唇,拿好了主意,小声的对紫鹃交代:“去前面和内相说说,能不能跟着他一同进去?” 紫鹃点点头,示意雪雁和春纤看好了车先别动,自己从车后转到了前面,拱卫戴权的小黄门都熟悉了她,看了一眼后,并未阻拦。 紫鹃大喜,伸手去搀戴权下马,戴权眼里带着笑意,拉着紫鹃的手下了来,嘿嘿发笑:“有什么事?” 紫鹃低着头回话:“想跟着您一起进去,从未走过这里。” 戴权嗯了一下,抬腿往前走去,三步后吩咐一个小黄门:“去请林姑娘下车,给咱家带带路。” 小黄门急趋几步来到黛玉的车前,周瑞家的连忙后退避开,低头在一旁。 “林姑娘!”小黄门一摆拂尘:“总管请您给带带路。已经围了路,放心的下车吧。” 小黄门说的围路,是指宁荣街已经暂时断了往来。就连车夫们都被赶到了一边,拉着缰绳的是府里的婆子们。 春纤挑帘,红玉摆凳,紫鹃在左,雪雁在右,挽住了黛玉下车。 周瑞家的眼前一花,那张巧笑倩丽的容颜,一下子把她带回了六年前。同样是她接的黛玉,轿帘开启时,那个楚楚可怜却又强自镇定小姑娘,扶着自己的手,下了轿子,进了荣国府。 黛玉站稳了身子,抬眼看到了王夫人的陪嫁管事---周瑞家的。仿似与她想到了一处,冲她微微一笑,轻开檀口:“有劳周姐姐,请通报,姑苏林黛玉,拜见外祖母并两位舅舅、舅妈。” 周瑞家的心里一叹,王夫人暗暗派她出来,就是想阴奉阳为的将黛玉从角门接进来。贾母纵然事后知道了,也只能无可奈何。 本来也没出错,自己都来让婆子拉着马车要走,突然过来一个小黄门,把这事给搅和了。 她哪敢驳了戴内相的意思,只好弯弯腰,满脸堆着笑走在前面给黛玉引路。 黛玉走到戴权面前,又给戴权福身,被拂尘给拦下:“和我慢慢走着,通报进去还要有一段时间,接旨的事,规矩多着呢。” 四个丫鬟把黛玉和戴权围在了中间,她们外面又是一圈小黄门,周瑞家的想近前都不能,只能退到最外面跟着走。 她可不敢跑回去报信,万一刚要走,黛玉又喊声周姐姐请通报,她当时就得跪下。以奴欺主再加上个不敬天使,够她住马棚一段时间的。 管事的赖大已经大开中门,领着一众下人跪在两旁磕头迎圣旨。 周瑞家的上了台阶后也跪了下来,喊了一声:“林大姑娘进府!” 赖大心里疑惑却不敢迟疑,带头喊了起来:“恭迎圣旨进府,恭迎林大姑娘进府!” 黛玉略一停顿,又让了戴权两个身位,一偏头看向林红玉。 红玉一伸手就把周瑞家的给搀了起来,那边的春纤也扶起了赖大。 赖大和周瑞家的都对黛玉刮目相看,好一个冰雪聪明又通情达理的姑娘。 进了大门,黛玉抬眼看向荣喜堂的方向,心里暗暗祷告:“爹,娘!女儿堂堂正正的回了外祖家!” 戴权扭回头,黛玉深深福了一礼。 “咱家还有皇命,谢谢林姑娘给引路,就不再耽搁了。你且去吧。” 黛玉等着戴权稍微走远一些,才站起身。又和周瑞家的一笑:“还是要劳烦周姐姐,有几车的东西,是给府里的。都是我庄子上的土仪,别嫌寒酸,收了吧。” 林红玉过去搀着周瑞家的就走,边走边说笑个不停:“婶子快和我去看看,我们庄子里的米,比府上的又如何呢。我们年轻,小姐也是不懂,只能求着您给掌掌眼呢。” 林红玉什么跟脚,周瑞家的还能不知道吗。冲着她娘老子的面子,也得去假模假样的看看,再说声好。 支走了周瑞家的,黛玉紧走几步,想要追上宝钗和湘云。刚拐过一个影壁墙,一架滑竿停在那里,旁边站着的是碧月,还有四个李纨院子里的婆子。 黛玉舒心的笑起来,雪雁一手两个红包每人一个塞进了婆子手里,婶子大娘的叫个不停。 碧月伸出两只手对着紫鹃:“我可等了半个多时辰,不给够了不走。” 黛玉已经上了滑竿,催着快走,还冲碧月说道:“紫鹃兜里有好东西,据说是王爷的赏,不可轻饶了她。” 碧月眼睛一亮:“是那个吧?我们远远的看着,也只认清了旗号。快拿出来看看,放不过你!” 紫鹃哈哈一笑追着滑竿跑:“我吓得半死才倒了一杯茶,你凭什么要看。就不给,追上我再说。” 一行人说说笑笑的还真和宝钗、湘云碰了头。 “玉儿,你去哪了?”宝钗和湘云也坐着滑竿,扭身问从后面追上来的黛玉。 黛玉嘻嘻笑着说话:“我呀,逛了一圈才回来的。你们怎么这么慢,是门太小进不来么?” 湘云哈哈大笑:“宝姐姐给她一下子,她说你!” 宝钗先瞪了一眼湘云:“她说不说的,都让你给砸实了!” 湘云吐吐冲黛玉吐吐舌头:“你就坏吧你!等着咱俩还有赌约呢,到那时再一决胜负。” 宝钗在她俩中间,冲着湘云直叹气:“唉~~~好一个呆呆的云丫头。我都不问什么事,准保着你会输。” “凭什么?!”湘云扭着身子都快转过身子了看着宝钗。 黛玉在三人的最后,直喊湘云:“快快坐好,小心摔了你。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受罪,她们还要挨罚,何苦的!等会再说不迟。” 这么一岔话,宝钗和湘云也忘了黛玉从哪里赶上来的事,三个姑娘结伴进了贾母院,惹得贾母很是开心,抱抱黛玉,又亲亲湘云,笑着逗了宝钗两句,才让她们都坐下,问着一路上的事。 湘云是个藏不住话的直筒性子,和宝玉叽哩哇啦的说起该怎么骑马的话题,宝玉自诩可是能纵马的汉子,被贾母和王夫人一顿好训,还喊来他的跟班茗烟和李贵一顿好骂,才算过去了这事。 湘云心里一阵的懊恼,就因为自己嘴快,无辜的又连累了别人挨骂,很不舒服。 黛玉冲她眨眨眼,故意的问宝玉:“舅舅许你骑马的吗?” 宝玉就怕一切和他老子沾边的事,老老实实回答黛玉的问话:“老爷常说君子六艺不可或缺,我才跟着府里的老卒学的骑马。” 贾母悠然畅想了一下:“你老爷跟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是才学的骑马。偏他笨的很,怎么学都不会,气的你爷爷把他绑在了马背上,一鞭子就把马给打跑了。” 众人听着贾政的故事,都面色古怪的想笑又不敢笑。 贾母自己忍不住先笑了出来:“他呀,抱着马脖子一路的喊叫,绕着府里跑了一圈才停了下来,腿都是软的。” 宝玉第一个喷笑起来,他实在不敢想象自己那一贯方正的老子,是怎么抱着马脖子喊的救命。 湘云、黛玉抱在一起笑,三春不明白怎么会有这么好笑。 湘云指指自己和黛玉:“我们俩也是这样,看着马不高,骑上去才觉得怕。我还好,林姐姐上去就下不来,踢的别人胸口都肿了,才能自己走几步。” 黛玉推了一下湘云,对三春说道:“看着容易,做着难。不骑一次,真不知道骑马这么难。所以听着二舅舅的往事,有了感同身受。” 探春很是惊奇:“你的庄子还有马?” 黛玉还未来得及回话,王熙凤哎哟哎哟的进来:“老祖宗,再也想不到的事!咱家的娘娘,竟然能回娘家了。” 王夫人猛地站起来,过去一把抓住熙凤的胳膊,颤声的问她:“凤丫头,你,你说什么?” 熙凤反手搀住了王夫人:“老太太、太太们,你们没听错。我才知道前面来了宣旨的戴内相...” 不管屋里的人乱成什么样,薛宝钗一把抓住了黛玉,把她拉出人群,悄声的问她话:“原来你是这么进来的呀。快和我说说,要怎么才能躲得过去。” 黛玉摇摇头:“我是不想着躲了,尽此一报身罢了。” 宝钗大急:“你行菩提果渡十方,可要苦了我这个自了汉。” 黛玉拉着她去了碧纱橱后面,看她急的花容都失了色,心中一软,劝她几句:“想来你也猜到了他们家要修驻跸的行辕。” 宝钗连连的点头。 “这将是一大笔的银子。你我二人久居贾府,也都知道这府里的现状。维持着体面还能有个几年,一旦为这事伤了筋骨,再想着翻身,可就难了。” 宝钗指指外面喧闹的声音,苦笑着说道:“你且听听,有一个能想着日子过到了头的么?这里就属你我是客居的人,我家显着富进的府,你又有一半的财产在他们的手里。一旦算计起银子不够了,必是会找你我两家借钱的。 若说是做生意,或是周转一二,我倒不是不顾念亲戚情分。但他们家有一个有能为的吗?这钱借出去就打了水漂,最终还是要别人给他家修什么省亲的园子。我真是恨不得现在就走了吧!” 黛玉拉着宝钗的手,见她急的都冒汗,掏出手帕给她擦着额头:“听我一言,有姨妈在,你拦不住的。” 宝钗哽咽起来:“我就是怕的这个。” “姨妈不走,你也走不得。不如...” 宝钗眼前一亮,心里有了个釜底抽薪的办法,搂住黛玉对她说道:“好妹妹,帮我拖个两日。不!只要能拖过明天晚上,我就能让我娘也没了办法。” 黛玉笑了起来,果然只有宝钗能想到自己想的是什么。不愧是自己一直视为对手的奇女子。 宝钗整整裙钗,对着镜子重新梳了梳头发,一拉黛玉的手,双姝联袂又回了正堂。贾母大笑着让黛玉过来,一把搂住她,对众人说道:“你们总说我偏心玉儿,可你们看看,上等的碧粳米,玉儿知道我爱吃,就给我拿来这么多。” 黛玉在人群中看见了周瑞家的,明白定是她故意过来讨喜的。 笑着和贾母说道:“哪能是老祖宗偏心我,玉儿白吃了那么多年的饭,总要还些利息才是。除了您这里特有的一份,剩余的都归了公中吧。除了老太太、老爷、太太们,谁再想着吃,就去求凤嫂子蒸一锅来。她可没少喝我家的粥。” “哟!你管着能照见人影的米汤叫粥啊?老祖宗,您可给评评理!我和大嫂子眼巴巴的去给她帮忙收拾庄子,她可倒好,说自己没钱,数着米下锅给我们吃。结果呢,你省了那么多的米,一股脑的运回来给了老祖宗。做人可不兴这样的,我短了你的吃,还是短了你的穿?” 贾母听着高兴,还嚷着就不给凤辣子送米,可心里却叹息起来,凤丫头一句自己没钱,就要把黛玉推出这次的事。 可这不行啊,凤儿和玉儿都是好的,只是贾家需要借贵妃的势,才能起的来。 唉~~~! 我可怎么和玉儿开口。 第四十九集 意外事 雪雁报喜乱玉思 黛玉走后第三天,雪雁坐着车兴冲冲的独自回了林庄。 到了庄园后,有些吃惊,这么几天的功夫,庄子外已经鸡鸭成群,佃户们兴高采烈地挖着一个大坑,问了问,才知道李修要引河水挖个鱼塘。 庄子里人头攒动,原本只有薛、王两家占的几处铺子,现在剩余的全部都被占满。雪雁甚至看到了挂着御马监宫内采办处的牌子。 忍住好奇,穿过了集市,进了正院。 大莲出来接她,喊着雪雁姐姐,很是亲热。 “公子呢?” “里面和人谈事呢。我去给姐姐说一声。” “不用!”雪雁拦住了大莲:“都是谁呀?” 大莲直摇头:“我说不上来。” 雪雁好笑,回了后院,自己略微洗漱一下,端着一盘大莲洗好的水果,进了书房。 人还是真不少,儒衫广袖,有老有少,雪雁想起了林老爷在世的时候,家里也是要来这么多的读书人。 李修招呼雪雁一声,跟这些人开着玩笑说道:“主家的大丫鬟回来了,咱们中午可以吃顿好的了。” 雪雁羞涩的给众人福了福身,嗔怪的去给李修倒茶,哪有这样逗人家的,这么多人看着呢,多难为情。 众人闻言笑了一阵,李修趁机给雪雁介绍他们:“都是我在国子监认识的先生和朋友。在京城的时候,他们不愿意去贾府登门,听着我来了这里,就结伴来看看我。” 雪雁更是尊重他们,又福福身,清脆的声音说道:“林家婢女见过各位先生,我家小姐探亲去了,还请先生们勿怪。李公子可是我们的世兄长,务必的要宾至如归才好。” 众人纷纷言道多谢,雪雁丢个眼色给李修,静悄悄的出去找倪二家的,商量着多弄几个菜。 倪二家的一边忙活着,一边笑着说李修的笑话:“多亏了姑娘你回来,我才敢多做些菜。他呀,就让做六道菜,说是不要浪费。” 雪雁嗐了一声:“别听他的。虽说嫂子是伺候他吃饭的,可守着农庄呢,要什么都是活鲜的,哪里就能浪费多少去。翻一倍,十二道菜!我去找倪大哥到库里搬一瓮酒出来,放在外面都可以尝尝。” “那感情好,我家那口子最喜欢这事了!” 雪雁笑着出去喊大莲,让她去把她爹找回来干活,百斤的粳米米酒,她可是搬不动。 大莲还没走,小霞又来找雪雁:“雪雁姐姐,李公子让我问问你,是有什么事了吗?” 雪雁心里好暖。 凡事就怕一比。 贾家那边恨不得把小姐生吞活剥了,李修这边还使劲的给小姐省。 哎!省什么呢,都省到他们嘴里去了,多不值! 你瞧瞧,自己刚一回来露个面,他就打发人来问小姐是不是有事。回去好好和小姐夸夸他。 “不急的,我晚些时候在自己和他说吧。” 小霞诶了一声要走,雪雁又叫住了她,给她和大莲一人一个荷包:“我们姑娘给的,劳你们费心费力的,拿着吧。” 小霞和大莲开心的不得了,总听着有赏钱这回事,没想到,才做了几天的小丫鬟,这就见到了,林姑娘可真是大方的主子。 雪雁还真不是瞎说,林黛玉特意嘱咐的她,李修身边就三个人,倪二家的、大莲和小霞。李修那点廪食银子,能给她们多少工钱,还不如自己再掏一份出来,好歹是个双份子,不就显着丰厚些了吗。 林红玉是有疑问的,李修给这个赚银子,给那个赚银子的,怎么就没他自己的? 黛玉给她讲其中的道理,看似李修没得着银子是吃亏了。可他收获的却是京城的人脉。尤其是大明官龙禁卫总管戴权和襄阳侯府毕家。 有了他们的从旁相助,李修的“软禁”才能这么的舒服。初试牛刀,就把林家的事给办的明明白白。 还有些事,林黛玉是不会和别人说的。倒不是要防着别人,而是李修特意的嘱咐过,财帛动人心!要不想给自己找麻烦,知道的人是越少越好。 因此出面办事的是雪雁,她替林黛玉领回了皇上退给林家的五十万两白银。 哪来的这么多退款呢? 李修破解了林如海的藏字文稿,那里面是淮扬盐税被人克扣、贪墨的铁证。 戴权当初知晓后,激动不已,按着李修给出的名单下淮扬抓人,真个是内库充盈私库满。天子和戴权,都很满意这些险些就要流失的税款回笼,特意的用补抚恤的名义,退还了一部分林家自掏腰包补的钱。 这也是雪雁为何厚待李修的原因之一。 所以李修手里有钱没钱,能不能吃好,就成了黛玉主仆最常说的话题。 跟着倪二家的忙活了一会儿,终于是做得了一桌酒席,雪雁去请李修。 来的人俱都是李修在国子监的先生和同窗,彼此之间要不是志同道合,也不会大老远的结伴来看李修。 酒席宴上,吟诗作对,酒令投壶,雪雁很从容的在一旁侍奉,哪跟她在贾家一样藏拙。 喝到中途,大家都有了几分酒意,也正好说起了皇宫中准许后妃省亲的事。书生们都是愤愤不平,直言一骑红尘妃子笑的故事,又要重演。 “后妃省亲说到底是天家的私事,却办的轰动京城,人人皆知!而我等十年寒窗的学子,却依然无人问津,会考才是天下的大事呀!国事、家事怎能颠倒!” 李修任由他们在自己这里发发牢骚,让雪雁坐在自己身后,低声给她解释:“朝廷三年未开科,不知道耽误了多少学子。如我这般西北的学子,因为地理遥远,都是来了京城二三年苦苦的等着。家境好些的,还能撑得住;家境困顿的,只能黯然回乡去等。这一来一去又是小半年的光景,一路的吃穿用度又是一笔开销。唉~~~真不知道,还有多少这样的学子能撑到回来。” “修朋友!”一位学子泪流满面的离席拜曰:“承蒙你一年来的照顾,使我不至流落京城街头。可就在你被天子软禁这几个月中,我家中老父,因病故去了!” 李修急忙起身拉着不让他拜,席间多传来叹息声。 那学子哽咽的说道:“老父就盼着我能一举中举,而朝廷却迟迟不开科场。我滞留在此,连我父最后一面都见不得,实乃大不孝!” 语罢,嚎啕大哭,让闻者伤心。 李修皱起眉头,去问国子监先生,教喻范琴:“竹鹤先生,您可有朝廷的消息?” 范琴字竹鹤,粤东名士。朝廷征辟进国子监教书。 范竹鹤端起一杯酒浅浅的饮了一口,颇为无奈的缓缓摇摇头。 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新皇登基不仅要开科场,甚至还要加开一场恩科才是。为何三年来,天子却丝毫没有动静呢? “李修” “先生有事?” 竹鹤先生沉思一会儿,低低的声音问他:“盛传你和宫中的总管走的很近?” 李修点点头:“非常之举,不得不为之。” 竹鹤先生嗐了一声:“我非是怪你与宦官往来。你也看到了,你这些同窗真的再也耽搁不起了。” 李修细细思量,竹鹤先生的意思多半是要自己走走宦官的路子。这本身就是读书人的奇耻大辱,国家论典取材,只有礼部能伸手来操办,怎么能让内侍们去从帮相助。 要不是竹鹤先生心疼这些学子,定不会低声细语的与李修谈起这个话题。 “那,依先生的意思,可是有一个办法,能暂时解了在京学子的困顿么?毕竟科举这等的大事,修,也不敢去问一个内侍。还是要从朝堂上想办法。” 竹鹤先生一口饮尽杯中酒,吐出口中的酒气,指向雪雁:“此事,要想能成,必要林家闺阁点头才行。” “啊?!”李修大吃一惊,何事需要黛玉掺在其中? 竹鹤又指指屋外:“借林家一块地,盖起个书院来,在京的学子都可进来自食其力。省的在京城里开销甚大,还受着窝囊气。” 李修转身就走,好没道理的事,何必理他。 竹鹤先生一把抓住李修的胳膊:“我会给林家闺阁一份殊荣,只要借她一亩三分地给京中游学的学子们,遮风挡雨便可。” 李修怎么肯,喊来雪雁,当着雪雁的面说道:“仔细看好了这里的人,尤其是这位先生。要是再来的话,放狗!” 这个老...先生,真是给点空子就要钻过去。我说你们怎么来的这么齐,原来是凑伙来我这里打秋风呀。 他们这么一喊,学子监生们纷纷看了过来,不知道先生为何发了脾气。 范竹鹤趁机朗声说道:“李修有办法相助同窗解困顿之急。却拿捏着不肯说,还想让不明就里的老夫出头。” 李修侧目而视,老先生你好会指鹿为马,戴权才该拜你为师。 范竹鹤对李修的侧目视而不见,一本正经的去跟雪雁说话。 “这位姑娘请了。” 雪雁急忙福礼,心里还在琢磨李修说的放狗是真是假。关键是,家里没有狗啊,要不要,现去买两条回来呢。 范琴范竹鹤展开如簧的唇舌,开始劝说十五岁的姑娘雪雁。 “你家老爷与我是同年。他先去了翰林院,老夫就一直在了国子监。按理说,林家闺阁该着叫我一声世叔。” 李修呸了一声:“那一科取中的都是同年,林探花把自己耗死在扬州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帮忙,现在跑出来认世叔。老师,羞也!” 范竹鹤一拨拉李修:“且去一边,我与主家说话,你一个老夫的学生,又是个借住的“犯人”,与你何干!” 过来三个学子,拉的拉,抱得抱,把李修推搡到一旁,抓起一碗酒死命的灌他。 雪雁觉着好笑,仔细打量了一下一身正气满面庄严的范先生,伸出一根嫩玉般的手指,指着被灌酒的李修说道:“林家的事,都是公子做主。” 范琴一愣,转脸看向一脸嘲讽神态还在被灌着酒的李修。 “住手!” 随着范竹鹤的话音,李修大喊一声我醉了,便倒地不起...... 到了晚上,洗漱好的黛玉,散着头发,捧着一本书在看。 紫鹃在屋外和人说着话:“我们姑娘睡了,有事明日再说吧。” “紫鹃,你怎么糊涂了。这是宝二爷让我送来的呀。” 紫鹃嗯了一声:“我糊涂才会叫醒姑娘呢。回去吧,告诉宝二爷,我们姑娘真的累得睡下了。算了一天的帐,还有一万两银子对不上。虽说答应先给了府里用,毕竟是短一截,这可怎么给。” 黛玉抿嘴一乐,她听出来是晴雯的声音,袭人不会自己过来,只有宝玉过来的时候,袭人才会紧紧的跟着来。 晴雯果然没话了,只好嘟嘟囔囔的走了:“钱一准是让别人用了呗,还能怎么对的上。得,我是白跑一趟。那你可记着说一声啊,我们那位你也知道的,你要是不说,他能埋怨死我。” 黛玉放下书,双手抱膝,把下巴搭在膝盖上,想着雪雁怎么还不回来,是不是路上出了什么事。 正胡思乱想间,红玉带着鬼鬼祟祟的雪雁溜了进来。 黛玉一看雪雁一脸兴奋的样子,就知道她没事,肯定玩疯了才错过了时辰。 故意的板着脸训她:“都几时了,你还知道回来?不怕路上被巡夜的抓了你,关你进大牢。” 红玉噗嗤笑了起来:“姑娘,她早回来了。一直躲着府里的人,藏在李公子那间院子里呢。” 黛玉疑惑起来:“还不过来说说,用过了饭没?” 雪雁示意红玉出去把风,又把紫鹃和春纤叫了进屋,神秘兮兮的说道:“姑娘大喜!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可不许哭。” “什么事,又是大喜又是大悲的?” 雪雁从怀里掏出一纸公文,攥得紧紧地说道:“李公子说,这都是他的主意,和雪雁无关,不要责罚雪雁。” 紫鹃和春纤捂着肚子笑弯了腰,这种话你也能编的出来,你觉得林姑娘能信你吗。 果然黛玉抓起一个枕头扔了过去:“满嘴的胡说!快拿来我看看,又是个什么麻烦。” 雪雁抱着枕头把那张纸给了黛玉。 黛玉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的是:国子监请设林氏书院于林氏庄园,聚京城游学学子,自食其力,自力更生,以待大比。 后面批的是:礼部准之。 黛玉把这纸公文盖在了脸上,慢慢的躺下了身子:“你们都出去吧,我乏了。” 等着屋里都没了人,才小心翼翼的又看了一遍,心里乱成一团。 要有多少生员来这里读书生活啊,这些人,以后都要记着自己父亲的余泽。李世兄,妹妹我拿什么还你的这份恩情...... 第五十集 林绛珠捐书 薛小妹逃债 紫鹃、雪雁或不懂开书院的好处,林黛玉岂有不懂的道理。 书院之名,起于唐玄宗之时,为修书之地。南宋朱夫子创学舍学堂,与书院合二为一,于山林僻静之处建学舍,置学田收租以冲经费。 彼时,有四大书院。曰应天、岳麓、白鹿洞、嵩阳。 被自己爹当儿子养的林黛玉,早就听过他们的名号,却从未想过,自己也能开一个书院。学生还是进京赶考的生员,他们与李修一样,只在国子监旁听,却没有国子监的资质。如此一来,书院的起点之高,超乎一般的书院。 若是开了恩科大比,上榜几个进士就行,书院的名头一下子就打开了。 小黛玉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了,爬起来赤着脚去书架上找书,挑了好几本都不甚满意,只得拿下一本韩文公的《师说》,掂着脚尖偷拿了一盏灯放在床头。 出溜一下钻回了被窝,小心的看看外间屋没有惊动紫鹃和雪雁。拍拍胸口出口气,翻开了第一页,映入眼帘的是那句熟悉无比的字句:古之学者必有师。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 黛玉细细的品读这一句,以前是看作学必有师;如此是教必有师。书院没有老师,学生可是留不住。为何李修他们都跑去国子监旁听,还不是因为国子监的教习们,各个身怀绝技。做官他们未必能行,做学问,他们服过谁? 呀~~~这可怎么办?去哪里找名宿高人来教书呢?山长又要请谁?教习、教喻们能否服众?真要是来了些滥竽充数的,耽误了这些学子,又要怎么办? 想着想着就出了神,紫鹃披着衣服进来,黛玉都浑然不觉。 要是搁在以往,紫鹃要过去好好劝劝她,总这样深夜不寐,伤神又伤身。 这次,有些不同了。紫鹃从暖套里拿出壶来,倒出一杯温水端着,走到黛玉的身边了,听到她在喃喃自语:“南北文风不同,又各分几派。江南的先生们,怕是不肯来。唉~~~可惜我对北派学风仅知个凤毛麟角,更不认识什么大儒名宿。难道又要靠着他去费心费力的去找人。岂不是耽误了他的学业。如何是好呢?” “又要靠着谁?”紫鹃低低的声音笑着去问黛玉。 黛玉仿若没有知觉一般,随口说道:“他,自然就是那个他喽。我梦中见过他的,就是这个样子,也是这个名字,总笑嘻嘻的要欺负我。” 紫鹃捂着嘴不敢笑出声,伸头去看,黛玉已经是睡着了的。不过是在自己说梦话,偏还有问有答。 “那个他坏不坏?”紫鹃玩笑心大起,想知道黛玉的心里有没有李修的影子。毕竟,她只见过贾宝玉一个男人。 “不一样的,但我也知道是他。”一句话终了,黛玉鼻息沉沉,已然酣睡。 紫鹃把水放下,轻手轻脚的把灯移走,唯恐有个闪失。 黛玉一拿灯的时候,她就迷迷糊糊地醒了。纵然是帘子挡着,可灯火的影子忽悠一下转了方向,紫鹃就知道黛玉又偷偷的不睡了。 把书抽走,掖好被角,自己坐在脚踏那里看着黛玉出神。多好的一个姑娘啊,偏偏命运多舛。 哎~~~紫鹃叹口气,真希望她以后多像今夜这样的酣然入睡,不要再梦中惊醒后,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哭。 那不该是她的命! 紫鹃又想起自己常做的一个梦,梦见自己真的成了一只杜鹃,每天都要去一条河边喝水。那条河畔,有一株好美的绛珠草,开在百花旁,摇曳多姿,独有风情。 她小心翼翼的过去,绛珠草摇摇身子,掉了好几颗果子,她高兴极了,一口一个吃的好饱。 从此,她每天除了喝水外,都要过去看看那朵花草,也见到了一个小沙弥端着水壶给它浇水,混不管那花草要不要那么多,总是一壶水浇下去后,就跑着去玩了。 紫鹃很着急,绛珠草长在河边,本就不缺水,这个野和尚还每天的灌水,是会泡坏了它的根呀。 又过了许久,她知道了小沙弥是个神佛前的侍者,那神佛给小沙弥的功课就是每天从河里挑一桶水回去。 他偷着懒,左一瓢水,右一瓢水的浇在了绛珠草身上,还剩下个半桶才满意的走开。 直到有一天,来了很多人,神色惊恐的看着东方的天空,漫天的云霞铺天盖地的涌过来,把整个世界映成一片鲜红。 各种神通迎了上去,最焦灼的时候,一个人影左手镰刀右手斧子哈哈大笑着从天上跳了下来,一脚踩在了河畔,甩手扔出去镰刀斧头,让那些人疲于招架。他却坐在绛珠草旁边摘着果子吃的香甜。 等着他吃饱了,更有了力气,把那些人统统的赶走后,镰刀耕地斧子开山,天翻地覆,一派欣欣向荣。 “吃什么果子?” 紫鹃一激灵,睁开了眼睛,黛玉促狭的看着她笑:“一大早的就说要吃果子,是饿着了吗?” “一大早?”紫鹃向窗外去看,东方欲晓。转眼间,就把梦境忘得一干二净,看着自己躺在黛玉的床上,身上还盖着黛玉的锦被。 一轱辘身下了床,连声问没晚吧,甭管贾母醒没醒,她们都是要准时过去请安。 黛玉早已穿好了衣服,春纤端着温水进来给她洗漱,冲着紫鹃发脾气:“你还当自己是小姐了。姑娘都起了半天了,你还睡得死呢。昨晚干嘛去了,这么的睡不醒。” 紫鹃揉揉眼睛,怎么也想不起来:“做了一个梦,被姑娘叫醒后,却什么也不记得了。” “你发不发梦的不要紧,耽误了姑娘,拿皮鞭子蘸着水抽你!” 黛玉哈哈大笑问春纤:“哪学来的?可惜你说的语气不像。” 紫鹃没好气的过去拍了几下春纤屁股:“敢跟姐姐炸翅膀,要反了你!罚你去庄子里送书!” “真的?” 黛玉点点头:“昨儿是雪雁跑了一趟,今天该轮着你了。把咱家的书,都送回庄子里去。它们终于能有用武之地了!” 春纤不发脾气了,伺候着黛玉喝水,雪雁进来捧着一个首饰盒让姑娘挑今天要用的。紫鹃洗好了脸,拿过梳子来给黛玉梳头。 红玉从外面进来,手里捧着一个小食盒:“姑娘先吃些东西垫垫,谁知道要等多久。” “是什么?” 红玉娇笑起来:“我在静室的时候,跟着李公子学的。叫什么牛乳燕麦粥,很好喝的,姐姐们也尝尝。” 黛玉喝了一小碗,就觉得身子发热,胃口舒服好多。 “难做吗?” “不难。他一个男人家都会的,难不住我。牛乳是我托我娘单弄来的,府里毕竟不多。以后咱们也在庄子里养牛,挤了奶,姑娘使劲的喝。” 几个女孩儿分着把粥喝完,都收拾好了后,又把黛玉围在了中间,整整齐齐的出门,去给贾母请安。 薛宝钗今天倒是先到了,等着黛玉一来,先过去拉着她的手到了一旁,低低的声音说着悄悄话:“我哥哥已经去了河套收羊毛,家里的现银都给带走了。留在我娘手里的,不过千百两,早晚要被她知道的。我怕着一件事,昨晚怎么也睡不好,妹妹听我说说。” 黛玉倚靠在回廊柱子上,打着哈欠:“就当给些房钱,住了有几年的,姨妈又和二夫人是亲姐妹,不能太吝的。” 宝钗鼓鼓嘴,想说黛玉站着说话不腰疼,又一想还要求她,还是忍下来。 “不是我太吝,着实不敢开口子。” 黛玉忽然扒在宝钗耳边,捏着细嗓子对她悄悄的说:“你就当是先给了他们家嫁妆,等着收彩礼的时候,翻着倍的要回来。怎么样?宝二嫂子?” 宝钗伸手就去抓黛玉,黛玉一矮身躲了过去,起身就跑,宝钗后边紧紧的追。 都快到了上午,宝钗也不给黛玉好脸色,总是呛着黛玉找茬。 三春就看热闹,惜春不理宝钗喜恶,薛、林的说话,她听了一多半,不借钱就不借钱,可你宝钗居然嫌弃宝玉,惜春有些看不起薛宝钗了。 想当初,薛宝钗刚来时,那叫一个艳压贾府群芳。 因为黛玉不算贾府的人。 为人处世,老成的都不像个姑娘家。私下里三个姐妹都说她装的也太不像了,踩着我们是个什么意思! 闹金玉的是你,结交管家婆子的也是你,说黛玉心性小的还是你! 现在看着黛玉翻了身,上赶着求人家还摆谱,又不想认自己的金玉良缘了是不是? 哼!我贾惜春,最见不得你这样的假道学! “黛玉姐姐!”众多姑娘中,贾惜春的年龄最小,却心性最倔强。 黛玉伸手拉住惜春,蹙着眉对她摇摇头。不好和宝钗闹脾气的,生气吃亏的都将是惜春自己。 惜春气的噎住了泪,恨自己爹抛下她不管,哥哥又是那样的一个哥哥,把自己扔在荣国府里,没人知道自己的冷暖。 宝钗也觉出了自己的造次,低着头走到了一边去,和三春还有黛玉隔开了距离。 她急啊! 家里的财产还没有转移走,哥哥是带着所有的现银走了,可那么多铺子还有织机,每天都有入账,糊涂的妈要是给了姨妈的话,还不如给她家一笔固定的数,早晚还能赚回来。 铺子要是没了,真的是什么都没了。 关铺子不营业不可能的,宝钗唯一想的办法,就是自己也跑出去。 薛夫自幼喜爱宝钗这个女儿,经商的天赋犹如读书的天赋一样,不是什么人都能有的。 所以,临终前给了宝钗封存账目的遗言,没有宝钗的话,薛姨妈和薛蟠只能拿钱来用,想着转卖铺子是万万不能。 能跑哪去? 薛家老宅不能去,娘一定会带着姨妈去找自己。 陌生的地方更不能去。 她的闺誉,她的名声,她的做派,都是她咬着牙维护的东西。不如此,怎么在贾府里生存。 三春和黛玉是不错,可薛宝钗知道长一辈的人,大都看不起自己家。为了能众口铄金,她低下身子暗暗结交了贾家的管家,甚至让莺儿认了茗烟的娘做干娘。 哪有大家闺秀的贴身丫鬟,去认一个少爷贴身小厮家干娘的道理! 薛宝钗却偏偏这么做了。 她疏漏了一点,你不在乎的丫鬟,对外却偏偏意味着你。 或许不是疏漏,她把商场中的手段,用到了国公府里,恰恰自曝其短。她只是因为有钱受人的尊重,而不是本身的地位让人生畏。 她能想到的,最合适她去的地方,莫过于林家的庄园。 黛玉心里冷笑,我点给你用嫁妆的事堵住你自己娘的嘴,她总不能不顾自己女儿攒嫁妆,非要上赶着巴结一个什么贵妃吧。 可你倒好,打着我庄园的主意。 当我年龄小好骗么,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李修身上。 休想! 那是我的世兄,望族出身的宗子,和我家荣辱与共的男儿。怎么能认识你去。你哥哥认识他在前,我不说什么就是了。 你家一手拉着国公府的活凤凰,又想一手拉着我世兄吗? 念头忽然一阵通达,眼珠转啊转的瞧着三春。 探春看看自己身上:“怎么了林姐姐?” “想不想去骑马?”黛玉开始蛊惑她们道:“府里为贵妃的事,忙的不可开交。咱们除了添乱,一事无成。不如趁此机会,一起去我的庄子上玩几天。朝踏青山,暮游绿水,骑在马上好不痛快。” 你不是想去我那里躲这份债吗,我把大家都叫上,倒要看看你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去结交我的世兄。 对于李修,黛玉还是放心的。自己踢了他那么多脚,他也只是无奈的叹叹气。偶尔和自己斗斗嘴,也是甘拜下风拱手认输。 有我林黛玉在,一个贾宝玉你都收不住他的心,更何况是我的世兄。 “那要怎么才能去?”探春两眼放光。 迎春悠悠的来了一句:“请大嫂子带着我们去才行。” 探春立即有了精神:“对啊!” 惜春噘噘嘴:“是不是那位先生也要跟着去?” 黛玉一点惜春的琼鼻:“那里要有好多的先生,她不敢出二门的。” “哼!她不是不敢,是等着我们要出去的时候,先说我们一顿后,再跟着我们一起出去!” 黛玉??的笑起来,迎春拉过来惜春,责怪的看着她,探春默然不语。 第五十一集 留不住 不若放手送行 清晨请安毕,贾母留下几个女孩子吃饭,邢、王两位夫人略微坐了坐,都纷纷回了自己的院落。 邢夫人一进屋,赶巧贾赦也起了床,招呼人伺候着他,自己坐在一旁有话没话的说起一件事,她想认下贾琮。 贾赦有些奇怪:“好端端的,你怎么想起来要那个孩子了?早几年让你要的时候,你怎么不答应?” 邢夫人当然有她的心思:“老爷,妾身是个续弦。按理说,老子的孩子们,本就应该叫我一声母亲,所以那时候,妾身就没想着那么多。可冷眼看了这么多年后,妾身有些明白了。” “哦?你明白什么了?” “无子傍身,老无所依。” 贾政愣了片刻:“你怎么想到了这儿?是今个儿老太太那里又有了什么事吗?” 邢夫人就把薛家的事说了出来:“薛家那鬼丫头,为了不给府上出钱,把她哥哥打发去了河套。” “没事!她娘不是还在呢吗。” “薛姨妈手里没银子。他们家是薛宝钗当家,这不,她也要跑。” 贾赦冷笑起来:“那是老二家的事,咱们不管。这跟你收贾琮有什么关系?” 邢夫人想了一路了,当下和贾赦一一分析她的看法:“老爷,老二家的靠什么要收薛家的钱?还不是要把她儿子宝玉卖给薛家吗。她能卖,我怎么就不能卖。以前我看着琮儿不上进,又因为他生母的原因不喜欢他。没想到跟着秀才读了几天书后,这人还真是大变了样。 我劝老爷也想想,咱们家小子就琏儿和琮儿两个。琏儿好歹有您的爵位等着承袭,身上又有个差事,不必愁他。贾琮可就不一样了。他一个庶子,本来也没他的什么。可要是他自己能有个读书的出路,那是不是也能给他哥哥做个臂膀。” 贾赦咦了一声:“你怎么会想起这个?咱们家可是多年没出过读书的了。贾琮,行吗?” “行!我问过外甥女了,你外甥女看过贾琮的文章,说比起宝玉来,机变博闻有不足,却扎实。” 外甥女自然就是林黛玉,邢夫人不讨贾府里孩子们的喜欢,她也对她们不是很关心。唯独对黛玉,她面子上做的足够。 缘由是,她也是姑苏人。 贾赦没明白邢夫人的全部意思:“你要是看好他,认了当亲儿子也没什么的。兴许外边还能说你慈惠。可这跟薛家的事有什么关系?” 邢夫人抬抬手,把屋里的人都支了出去,这才跟贾赦说了她的目地:“薛家的关键是薛宝钗。二房拿着宝玉钓薛家,薛家也看上荣国府的牌子。” “那是我的!” “是是是,是您的,谁也夺不走。可要是,咱们也能钓上薛家呢?以后琏儿袭爵立门户,琮儿万一中个进士,老爷给他运作一番,留在京里跟他二叔一样做个京官,咱们长房岂不是里外都有面?” 贾赦哦了一下,彻底明白了邢夫人的主意,原来她也看上了薛家的财,想着用贾琮娶回来薛宝钗呀。 细想想,贾赦觉得还真行。 贾琮现在是庶子,身份上和薛宝钗勉强相当。他从不把皇商身份放在眼里,嫌他们地位不够。 邢夫人是续弦不假,可也是夫人,她认下贾琮做亲儿子,那贾琮就是嫡子了。 荣国府长房一等将军之次子,比起荣国府二房工部员外郎次子,这就不差什么了吧。 最起码,经得起推敲了。 都是次子,都没个爵位,就看谁能以后有出息。 贾琮愿意读书考功名,贾宝玉愿意在內帷里拔头筹。 这么一比的话,贾赦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行吗?薛家丫头能看得上贾琮?” 邢夫人一拍自己大腿:“薛家那丫头不是要跑去外甥女的庄子里躲借债吗。让琮儿也去!薛家丫头不回来,他也别回来。少男少女的在一起,时间久了,总能看对眼的是不是。老太太不就是这么个打算留下外甥女吗。” 贾赦切了一声,没接这个话茬。作为一个老纨绔,他还真看不上宝玉玩的那一套。 好个诗词歌赋,挺好;你倒是别让家里的女孩儿比下去。 好慕颜色也行,别总跟丫鬟们起腻。 至于走马飞鹰,好勇斗胜,更跟这个侄子没缘分。就这么文不成武不就的呆着,还总以为自己见识长别人一块,真是随他爹随的像。 要说以前黛玉没个着落的时候,那还真说不定让宝玉给哄了去。 现在么 贾赦一想起李修来,就觉得哪怕贾宝玉是自己亲儿子,将来能承爵都不一定能赢过他。 不说别的,单是能杀出自己家和王家布下的杀手局,足够让贾赦对他刮目相看。 这样的男儿,一旦让他进了官场,凭着杀伐果断的劲,敦煌那地就是他说了算。荣国府再大,不过是个府邸。 敦煌再小,也是一城。 外甥女又不是个不通世事的姑娘,选谁不选谁,明摆着! 人家两家是盟友,他俩还小怕是想的不深。盟友之间最重要的除了利益交换以外,还要通婚! 贾家不就是如此吗。 金陵四大家,彼此之间不都是靠着通婚,才紧紧地联系到了一起。 等着吧,今天的世兄世妹,明天就是相公妻子,李林两家到那时,才算真正的血盟。骨肉血盟。 当然这话贾赦是不屑和邢夫人说,她小门户出来的人,根本不懂勋贵世家是怎么运转朝政的。 根本用不着自己出手,层层叠叠的关系,就帮着你把事情办好了。自己家唯一要做的就是,守住门楣。 “外甥女那边,你多多上心,将来有你的好处。总之一句话,处处和老二家反着来就行。琮儿的事,我要再想想,先把他送到林家庄子里去,贾环也在那里。贾家的庶子去帮衬贾家的外甥女,没毛病,妥!” 邢夫人心满意足,心里又开始打李修的主意。迎春要是能嫁给他,贾琮再娶了薛宝钗。我看二房还拿什么和我们长房争! 不就是宫里的娘娘吗,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等着失了宠的时候再看,还是大房的日子稳当。 想到这,邢夫人坐不住了,算着黛玉她们还在贾母院里要吃早饭了,就让自己的厨房把今早晨做好汤盛出一些,用砂锅装好了,又返回了贾母的院子。 黛玉一头雾水的接过邢夫人专门给她盛的一碗汤,看着碗里的食材,倒是笑了出来。 “难为舅妈了,这汤熬制可是要费心思和时辰。” 小一辈中,唯有黛玉认识这碗汤,名字叫做腌笃鲜。 姑苏本地的一种本帮菜,因为食材难得,故此不曾流传开来。 贾母喝了一口汤,也称赞着说道:“老大家的有心了,确实很鲜。” “老太太受用才是好。” 大宅院里有规矩,媳妇要给婆婆送菜肴。是为进献孝心的意思。 贾母满意的放下了碗,和身边的孙女辈说起了这锅汤。 “也不怪只有玉儿认识这道汤,你们说是金陵人,却都一个个在京城落生,京城长大,哪知道江南美食的鲜味。玉儿说得没错,它叫腌笃鲜。用料也极其的简单,可是,它有两样东西是北方没有的,运过来也是极费事,所以北方寻常是吃不到。” 指指锅里的笋尖:“头一个就是这些笋尖,你看着它们野生野长,春、夏、冬三季都有,可那是在江南。再一个是咸肉,江南水多,湿气也大,生肉保不住鲜就都坏了。于是家家户户都要做咸肉,北方没这个气候,做出来也不好吃。这汤里呀,有鲜肉、咸肉还不行,再要配上金华的火腿,新鲜的百叶结和笋尖。大火小火的慢慢熬制,一个时辰过后,才能得出这锅汤来。” “要这么麻烦的?”探春去问黛玉。 黛玉点点头:“南方人喜好喝汤,早晨炖上后,一天内,都能喝上几碗。食材也易得,只是北方难寻。” 探春深表受教,贾府的饭菜已经全是北方的样式,偶尔老太太念叨一些江南菜,厨房里才给做了出来。她还真没想到,这么一碗看似费时费力又费财的腌笃鲜,在南方竟是寻常人家也常吃的食物。 邢夫人心有自得,想了一下,觉着有些话不妨可以说说,也算提前铺垫一下。 “外甥女别怪着舅妈刚给你做这道汤就行。老太太也说过了,京城难吃到,就是因为鲜笋难运过来,我也是凑巧看到厨房里买了一些来,才动的心思。亲不亲,家乡水,咱们也算是尝尝家乡味。” 黛玉心里温暖了一下,大舅妈虽然为人做事缺乏格局和涵养,却对自己是一如既往。今天更是难得尝到了家乡味,这份心意,黛玉领了。 “况且,舅妈还有事要托付你呢。” 黛玉连忙站起来:“舅妈太过客气了,长辈吩咐,玉儿谨从。” 贾母疑惑的看过去,老大家的想要做什么?要是难为了玉儿可不行。 邢夫人笑起来给贾母和黛玉说道:“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为了琮儿。” 黛玉嘴角一抿,心里有了猜测。 “老太太,您或许着听说过。咱们家的琮儿和环儿,都跟着林大姑娘的世兄读书呢。偏上一次我以为大姑娘的世兄早晚还要回来,就没让琮儿跟着去庄子里。这不,我后悔耽误了孩子这么长的时间。所以啊,我要求着大姑娘,回去的时候,捎上贾琮。不能让他落下了功课。眼看着就要六月考童子试了,我这个做继母的,总要给孩子一个出路。” 这话让邢夫人说的,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向贾宝玉。 宝玉端着碗不知所措,我就喝了一口汤,你们看我做什么?难道也想要我去考试? 一个激灵想起了一个后果,贾环、贾琮要是都去考试了,自己爹能不能放过自己? 慌得放下碗来说道:“我也正想和老祖宗说这事呢。李修的学问是极好的,不如我带着贾琮兄弟一起过去,大家一起温书岂不更好?” 黛玉脱口而出:“你真的想去?那里聚齐了许多游学的学子,还有国子监的先生。你要肯去,最好不过。” 果然贾母不要宝玉前去,一群野孩子在那里,宝玉可不能被他们欺负了去。 黛玉悄悄的松了口气,宝玉最好别去,她不想让李修看见宝玉缠着她的样子。 “舅妈放心,我正打算请着姐妹们去我那里做客。贾琮兄弟随我们一起去可好?” 一个眼神递给迎春,探春更是扭了二姐姐一下,要想着出去玩,赶紧站起来说话。 贾迎春无奈的站起身,小声的应承:“母亲请放心,琮弟我会照顾仔细。” 贾母的眼神扫过薛宝钗,心里冷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以为躲到玉儿那里,你亲姨就能放过你们家去,那是妄想呀。 也好也好,若是就此能把薛家撵出去贾府,老太太我才乐的看热闹呢。 “薛家姑娘,一起去吧。” 薛宝钗??? 第五十二集 巧安排 绛珠教《陋室铭》 贾母这一声薛姑娘也去,却是惊到了宝钗。 她是做客贾府的人,于情于理,她都不能如三春一样硬气的去林庄做客。 三春去林庄,算是亲戚之间有来有往。莫要小看这个说法,贾母是保龄侯府出来的大小姐。也只有史湘云这个保龄侯府的孤女能来贾家做客。三春连史家的门,都没进去过。 探春还能跟着去趟王子腾家,迎春和惜春则一直就在荣国府的院子里长大,去亲朋好友家串门这种本应平常的事,对她们而言是可望而不可及。 归根结底,还是她们自身的身份低了。 贾府有原有四春,元、迎、探、惜。除了封为贵妃的贾元春和年纪尚小的贾惜春,迎春和探春都是庶女。 惜春是没人管,迎、探两位则是入不得别家的正门。 所以林黛玉正式邀请三个姐妹去她的庄子里做客,对三春而言,真的是比天还要大的事。而且难得去的理直气壮! 探春直说林姐姐吃了我们家这么多年米,她们要去给吃回来。惹得贾母哈哈大笑,老人家是喜欢孙儿孙女这般的热闹。 尴尬了薛宝钗。 她是想去,也是要去的林庄的。但那是她和黛玉在私下相商的结果。冷不丁被贾母给挑明了说,还大方的请她一起去,这里面的意思有趣的紧。 该是怎么样呢?该是黛玉先挑明了请她,她再给贾母辞行才对。 哪有同时做两家客的道理。 然而贾母不给她机会,直接替黛玉做了主,话里的意思当然是:你走吧,去我外孙女家玩几天就回家去吧。 宝钗咬咬嘴唇,生受了下来。 黛玉眼珠子转了转,对贾母说要回去收拾衣物,趁机把三春带走,留下薛宝钗独自等着王夫人和薛姨妈的到来。 老太太一手的连消带打,大有趁机赶薛家出门的意思,王夫人必要来说话。躲了走,让她们自己关上门斗去吧。 黛玉对外祖母能否斗过王夫人,是一点都不担心,反而心里隐隐有些快感。 带着三春没回住处,直奔了李纨的小院,还让司棋去看看凤嫂子忙不忙,有空的话,也请来。 宫裁听明白了怎么回事后,就跟三春的大丫鬟们说:“听我的,多给姑娘们带些东西去。这一住,不到八月你们不用回来。” 现在可是五月中,三春都傻了眼,怎么要住这么久? 宫裁给她们说起了一件事:“家里要动土了,从夫人院子后到梨香院都要划进新的园子里。” “啊?”探春这才后知后觉的想明白了贾母为什么要撵宝钗。连梨香院都给划进去了,那里现在住着的正是薛家啊。 李宫裁不理探春的惊讶,拿起纸笔来给李修写了一封信,交给了黛玉:“我和你们凤嫂子走不开,可她们身边不能没有大人带着。” 三春都点点头,黛玉的庄子在好,她们三个女孩子自己去也是有些害怕。 李宫裁细细的想了想,又让迎春去找邢夫人:“我隐约记着有个刑家大舅是不是?你去和大夫人说,请他跟着。” 迎春还没答应呢,又跟探春说道:“环儿的舅舅也要去。这样一来,有两家大人跟着却管不了你们,你们也能方便些。小子们谁跟着?帮我把蘭儿也带着,该是读书的年纪了。” 惜春叹口气:“哎~~~终归是我们不晓事。原以为大嫂子是个凡事不出头的人呢,原来是藏拙。” 黛玉用手一个个的指过去,嗤笑她们起来:“不食肉糜的侯府千金大小姐们,哪里知道世家女孩子自小学的是什么?无才便是德,那才指的可是庄姜、班昭、蔡文姬。才干比不过她们,更要修行品德。多看些书吧。” 迎春走到了门口,回首见探春和惜春两个妹妹,气鼓鼓的瞪着黛玉说不出话来,沉吟了一下笑着说道:“我们不过不是个睁眼瞎罢了。谁让我们没有个好哥哥好兄弟是世家望族子弟呢,哎~~~,也不知道这次去了,我们三个姐妹,能不能多认识几个字。” “二姐姐!”黛玉羞红了脸。 迎春一脚跨出了房门,听见后面的笑声里夹杂着黛玉的生气的声音:“我看你将来到了你婆家,还是不是这样的不吭声、不管事!” 婆家? 迎春心里苦笑,那对她来说,不过是看父亲想要什么样的彩礼吧。 等王熙凤终于来了后,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薛家不走,反而要搬进李修的住处。代价则是三十万两的现银。 三春默然无语,李纨担心的看着黛玉。 王熙凤愤愤不平:“都这样了,怎么还不肯回自己家。就算是将来要做宝二奶奶,那也得回家慢慢养着。这算什么?童养媳?!” 黛玉没忍住,笑喷了出来:“二嫂子快别说了,笑疼了我的肚子。” 李纨嗔怪的打了熙凤手背一下,问她:“是薛姨妈不肯走,还是夫人的意思。” 王熙凤斜楞着眼看她:“你猜呢。要不然怎么来的三十万?” 不怪王熙凤心里有气,你是我的姑姑没错,可你也是我公婆家的弟妹。进门前怎么和我说的话,袭爵的是贾琏,执掌中馈的是我对不对? 我过了门才知道,原来是姑姑你当着家。合着我就是个干活管钥匙的。那我怎么能容,出嫁从夫,这家是我和琏儿的。 黛玉坐直了身子说话:“宝钗本不想着出钱,就是出,也没想着出这么多。不是我说嘴,确实没有让薛家出钱的道理。要按着夫人的算法,史家、王家也要出才对。” 说到这摇摇头:“本不该我说的,苦了宝丫头了。我看,她反而会住下来不走了。就是不嫁进府里,她也要占住那块地。雪雁,你现在就过去,和红玉一起,把世兄的东西都搬走。记着,一件不许留。” 又和熙凤商量:“嫂子,大房管家婆子里,谁是得用的?您派在我们身边跟着,这次不用府里的人,只从大房出。姑娘们的奶妈、婆子、小丫鬟一概不用,只带着随身的丫鬟们,让姑娘们舒心的住些日子。” 熙凤笑了起来,还是黛玉懂事,这次口子一开,以后和林家的走动,甚至是和李修的走动,都要大房来承担。有意的加重了自己的权势。 “行!”王熙凤看了一眼迎春,就她是大房的女孩,也只能从她身边安排。 “司棋的姥姥是大夫人身边的陪房,不如就让她去。” 司棋心里一喜。 王熙凤继续说道:“我听我婆婆说,邢家大舅和赵家舅舅也跟着去?” 李纨说了我安排的。 王熙凤一翘嘴唇:“偏你安排的巧!求着你做说句话做些事,难得比唐僧取经都难。这回怎么肯张嘴了。” 李纨冲她眨眨眼,妯娌两个就看着黛玉笑。 要不是为了成全黛玉和弟弟,李纨才不肯说话呢。 这下安排妥当了,外面管事男人一个没有,邢大舅和赵国基都是等着听话的,有事他们就去跑腿,没事就歇着领钱,这么好的活,没看探春都心满意足了吗。 内宅里有个王善保家的,盯好了门户就行。有司棋在,又有着侍书、入画、紫鹃这些大丫鬟,任谁也能放心了。 府里的人不动,是因为他们两只眼都盯着修园子的事。却不知,林家的庄园规制更高,这才叫做闷声发大财。 迎春和探春都很满意,自己身边的人都得到了重用,她们自然脸上有光。尤其是黛玉说的,不带奶妈子和小丫鬟,真的就是对迎春一个人说的话。 迎春心里感激,探春也同样如此。赵国基是自己的亲舅舅,一直以来就在贾府里做着碎催,跟着外甥贾环身边讨饭吃,那还有个能吃饱?贾环自己都是有上顿没下顿的孩子,府里面看赏,他要是来晚了,连个整银子都拿不到,跟丫鬟们一样拿些碎银子吧。 这次的出门,可说是一个正经的活,不难想象,以后但凡是去林家园子的事,必定的是自己亲舅舅的活。总算有个着落呀! 她们计议妥了,王熙凤就走了,她要去分派这些人手,还要和贾母与邢夫人过一遍。不过,有着邢大舅在,邢夫人肯定会帮着说话。至于王夫人那里吗,她现在可没空理这些事,她要不给薛家一个说法,真当三十万两白银那么好拿呢。 看着就这么些事,可一件件办下去砸实了,等着黛玉她们到了庄子前,已经是了第三天。 这次是李修在庄子门前接的黛玉,接过王短腿递过来的马鞭子,赶着马车进了庄园。 雪雁和紫鹃掀开了帘子,到了自己家,才不怕被人看呢。 黛玉先给李修道过谢,一双眼睛就看不过来了,变化真是大。 商铺掌柜的们,看着李修亲自赶车,都出来拱手问好,顺便问问车里是谁。 李修干脆拢着手喊了一声:“林家主人回来了!要交租子的快点,否则封店!” 黛玉大囧,自己成了什么人。 一双眼睛狠狠地盯着李修后背,恨不得看穿他的心肝脾胃肺。 霎时间,一条街上都热闹了起来,各家掌柜都带着伙计们出来相迎,根本不管店里的客人。 黛玉听着外面一声声的问好,有些慌了手脚,再不敢恨着李修,小声的向他求问:“我该怎么办?” 李修扭头冲她一笑,羞的黛玉低下了头,她可没戴帽子,就是一块纱巾围着脸。 紫鹃赶紧挡住:“有你看的时候,李少爷,我们该怎么说?” 外面可是一家家报着字号呢。 “户部皇商张家见过林家主人!” “户部皇商夏家见过林家主人!” “户部皇商薛家见过林家主人!” ...... 一条街都快走完了,李修才从刚才的惊鸿一瞥中回过神来,想了想对黛玉说道:“世妹,这些都是皇商。愚兄做主,用采办的牌子把他们都勾了来。以后的交易,都在林庄进行。你...不妨露个面,免他们一季的租金,虽说都不在乎这些,却能给他们一个面子。” 黛玉顾不得惊讶,让紫鹃和一直偷着笑的雪雁把自己搀出车,就站在车辕那里,对大家福了福身,又在人群中,见到了戴着帽子的薛宝钗,心里立刻骄傲起来,壮着胆子朗声说道:“百尺竿头五两斜,此生何处不为家。林家若能是各家生财之地,也是林家的福气。初次相见,甚是唐突。不敢说免,去了一季的租金,请各家安顿下来吧。” 各家掌柜的都笑着拜谢,也对林家女有了个初步的印象,是个眼界开阔的奇女子。 雪雁送黛玉做回了车里,好奇的问了一句李修:“李大哥,免了多少钱啊?” 李修诶了一声:“诶,不多,也就万八千两吧。” 雪雁还没来得及惊呼呢,黛玉悠悠的说了话:“既然要免,索性免个干净。世兄要林家盖书院的银子,也免了吧。世兄肯定有法子的,对吗?” 万两银子! 饶是黛玉不看重金钱,心里也可惜。我就这么一句话,一万两银子就没了?那我再说二十来句的话,岂不是出了薛家给贾家的冤枉钱? 哼!不给你钱盖书院,你们自己搭草棚子去吧。 “啊?为何如此?” “岂不闻,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乎?” 李修只得苦笑,是啊,何陋之有。又被这小姑娘给辖制了啊。 第五十三集 结伴行 踏遍青山人未老 黎明即起,洒扫庭除。 林黛玉挽着蓬松的头发,披上一件长衣,信步出了院门。 远远看去,山腰薄雾朦朦,山顶金光闪闪。她挣扎着起了个大早,就是要看看林庄的日出。 青山被日光照的层次分明,赤橙青蓝,由山顶延至山脚依次铺开,比之扬州的铜山,多了不知多少的浑厚与壮丽。 深吸一口晨间微风,扭过头去看庄园门口。佃户们的炊烟袅袅,夹杂着犬吠鸡鸣,静心去听,还能听到夜半时分才传来的水声。 昨晚闹得也太晚了些,一群终于脱离了桎梏的女孩子,放开形骸,畅聊到天色微明才睡去。 只有自己,舍不得睡去,要多看一眼日出。 一群小鸭子嘎嘎嘎叫着,成群结队的冲下了鱼塘。 黛玉看的喜欢,信步过去,站在鱼塘另一边欣喜的看着那群憨态可掬的小生灵。 “喜欢这个?” 黛玉吓了一跳,回头去看,李修骑着一匹马在她不远处停下。 “我...”黛玉慌了一下,随即稳住了心神:“乳鸭池塘水浅深,熟梅天气半阴晴。有些应景。” 李修笑了起来:“东园载酒西园醉,摘尽枇杷一树金。你们昨晚醉的可好?” 黛玉红了脸庞,闹得太不像了,让前院的他都知道了。 “世兄这么早,去做什么?” 李修见她换了话题,也不在纠缠,用马鞭指指远处的山林:“范师他们找了一处可结庐的所在,我要先去看看环境,要是方便妥当的话,就要赶紧地建起来了。” 黛玉展颜笑了:“昨天是和世兄斗气,做不得数的。书院还是建在庄子里才是好的。” 李修跳下马,拉着缰绳过来,和黛玉解释着原因:“文人骚客吗,总要和常人不一样。那边有一条瀑布,悬崖下是好大的一片平地。近有山林,远眺瀑布,溪水潺潺过门阶。你说好不好?” 黛玉瞬间心向往之。 李修见她出了神,干脆邀她同往:“左右无事,你去牵马来,我带你一起去看看。” “我自己骑马么?” “你的那匹小马,都快忘了自己的主人是谁,你不去看看它?” 黛玉欣然答应下来,说了声世兄稍等。快步回了院子,不顾自己的气喘吁吁,着急忙慌的先去找衣服。 雪雁打着哈欠起来,看黛玉忙的不行,问她一句:“寻什么呢,这么的急。” “上次骑马的裤子呢?” 雪雁眼睛一亮:“你要出去骑马?跟谁?去哪?” 黛玉猛地怔住了,是啊,自己这是在做什么? 雪雁不管她想什么,三两下给她找了出来,催着她换上:“快些换好,我给你打水梳梳头。” “我不想去了。” “不行!”雪雁扭头就喊了她一句:“你的家,你不去好好看看怎么行?是李大哥对吧,有他在,我们就不去了,赶紧收拾下屋里,乱的很。” 黛玉看着雪雁故意的,把本来放好在柜子里的衣服,都拿出来乱放,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你又做什么鬼?春纤知道了,绕你不得。” 我管春纤急不急呢,大不了我帮她。我是着急你,多好的机会,并辔而行踏遍山山水水,这才是要紧的。 不由分说帮着黛玉穿好了马裤,又给她找出一件长衫换上。离远些,上下左右的细细打量了一遍,总觉得头发有些乱。 推开门出去找水,大莲拎着一壶热水过来给了她。 “你倒是来的巧。”雪雁大喜。 “少爷吩咐的。” 雪雁哟呵了一声,接过水给黛玉兑好温水,伺候她重新洗漱,又给她梳了一个淑女满月头。 大莲及时的说了句话:“散开的好,骑在马上,要被树枝挂住。” 雪雁跺了一下脚,怪自己没经验。 “你来,总要好看方便就行。” 大莲小心翼翼的接过乌木梳子,稍微蘸些水,重新把黛玉的头发打散,分成两绺在肩头。 黛玉心里好笑,一大早就闹这么多事,也不知是为了什么,总不能是悦己者容吧? 刚想到这,脸颊腾的一下就红了,心跳砰砰的加快,李修的影子仿佛在镜子里闪过,浓眉大眼的看着自己在笑。 “姑娘你可真好看。” 大莲的一声称赞,拉回了黛玉的遐思,铜镜里哪有李修,只有她和大莲的影子。 心慌起来,扭头去看雪雁。 雪雁装作瞎子一般看着她,心里却都开了锅,你终于知道了呀,看你害羞的样子,就不戳穿你了。 好不容易黛玉才出了门,还戴上了一顶斗笠,李修早就把她的小马配好了鞍韂拉了过来。 就着李修的手,黛玉踩着上马凳骑了上去。李修说了声抓紧,一拍马屁股,小马哗啦啦的跑了出去。黛玉刚还害羞被拉手了,此时也忘在了脑后,紧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喊出来,小手紧紧地抓着缰绳,两条腿死死的夹着马腹,生怕自己被摔下去。 李修冲张着大嘴的雪雁挥挥手,飞身上马追了下去陪在黛玉的身旁。 雪雁看着两个人并辔而行的样子,满意的舒了口气,拉起大莲的手,问她一些李修的平常。 穿过街市,放下了吊桥,李修引着黛玉转过庄子上了一条山路。沿路不时的和早起的农户们打着招呼,还抓了他们刚采摘的一把野菜放在嘴里大嚼。 黛玉有种回到了人世间的感觉。 荣国府甚是精美壮阔,但与这里比起来,少了五分的烟火味,少了五分的人情味。 “那是什么?”终于被坐稳的黛玉,在马上好奇的看着李修手里的野菜。 李修伸过来收给她看:“当地人叫做荠菜的,用来凉拌或是拌馅都很好。微有些苦,还是清香。” 黛玉拿过来一枝仔细的端详,又小小的咬了一口咽了下去,忽然问道:“宝阶香砌何曾识,偏向寒门遍地生。说的可是它?” 说着话抬头看向李修,本来要等着他的答案,却迎来他赞许和惊讶的目光。害羞起来,却不在低头,只是收了一下下巴,用斗笠挡住自己的眼眸,不让李修看见。 “世妹家学真是不容小觑,林家四代文侯,一代探花,诗书门第名至实归!” 李修是真心的赞叹黛玉,她刚才念的那两句诗,可不是什么传世名作,作诗者也不是以诗才著称。能知道他的人,必定是读过他的著作,才能记下这一篇。 全诗为:拨雪挑来叶转青,自删自煮做杯羹。宝阶香砌何曾识,偏向寒门遍地生。 诗作者乃是宋嘉定元年进士许应龙,累官至国子司业祭酒、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院士。有宋一朝词家辈出,许应龙名声不显。可他有一本《东溅集》,乃是当时天下闻名的著作。他也因此具《宋史》本传。 可惜,原书卷目已不可考。 莫非? 黛玉看懂了李修探轶的眼神,浅笑回复:“家祖确实汇总了十四篇,世兄若是相看,世妹拱手送上。” 李修自嘲的摇摇头:“我以为敦煌藏书已经有天下一半,想不到却连三分都不全。惭愧!” 黛玉疑惑起来:“单一套《东溅集》,也算不得什么。世兄何出此言?” 李修下了马,伸手拉住黛玉的马头,慢慢走过一段难行的山路,才对她说道:“世妹有所不知。本朝才有百十年光景,前朝有几次大的风波,导致书生以文字获狱。许多藏书不是付之一炬,就是辗转流失。莫小看一套《东溅集》,那已经是你们林家为保全文字而立下的大功。” 黛玉瞧着走在前边的身影,忽然动心发问:“世兄读书所为何事?” 李修哈哈笑了起来,勒住小马,转过身看着黛玉。从下往上看,斗笠也挡不住黛玉的双眸,一双蕴含灵韵的眼睛,此时还不知已经被人看了清楚,犹自紧张的等着他的回答。 “读书,不过是个工具。” 黛玉心头一震。 李修细细想来他看过的“天书”,毫不犹豫的说道:“这个工具对自己则是修身、齐家、明礼、知天下。” “对旁人呢?” “是摆脱和反抗。” 李修压低了声音,沉沉的声音告诉黛玉:“世间总有不公,总有贫苦,总有不得已和不得不。我先读书,读懂了人世间的本质后,就要带着人们去寻求公正、摆脱贫苦。我的不得已是读书不得已,我的不得不是不得不有功名。非为此,又将是一场朝代轮替而本质不变的把戏。” 黛玉惊呼起来,小手掩住了自己的嘴,吃惊的看着给她牵马的李修。他,竟然要做千古变局者! “世妹可是怕了?” “世兄可想好从何做起?” “从我在狱中生死搏杀时,一切就已经开始了。” “那...这个书院?” “潜移默化传授摆脱和反抗的所在。” “讲什么?还有朝廷在侧,需要小心谨慎。” 李修咦了一声:“你竟然不怕?” 黛玉笑了起来:“我们是盟友,小妹更怕违背誓言。” 李修一低头,躲过了黛玉眼眸中的热忱,小声的告诉黛玉:“先不去讲什么反抗,我要教世人怎么摆脱贫困。换言之就是修书,修农书、修工书,修天下百姓能看得懂听得明白的书。” 莽莽群山,一阵风吹散了晨雾。高高跃起的日头,终于照进了山林。 庄园里的雪雁拉着紫鹃,指着远处山上那两人的身影给她看。 惜春不知何时已经铺开了画纸,挥毫泼墨,她要画一幅行侣图。 宝钗快要撕破了手中的帕子,心里只是说着无缘了么。 忽然两人的身影不见踪迹,原来他们转过了一处山脚,迎面就是一片宽阔的山谷,一条白练自山上垂下来,注入了一处幽潭。 黛玉痴痴的看着这里,心旷神怡。 李修陪在她的身边,闻到了佳人的幽香。 山谷幽潭间,两个人都各自的陶醉着,梦想着,期盼着未来...... 第五十四集 知仁亭 知你知我支使人 黛玉坐在一处天然的石阶上,看着李修从马袋里掏出绳尺纸笔,开始四处丈量。 起身过去接过纸笔,小声的说了声渴了。 “渴了也不能喝凉水!”李修又一次的断然拒绝了她。 那幽潭里的水,确实凌冽甘甜。李修捧着喝了几口,馋坏了黛玉。也想去喝,被李修给止住了,女儿家碰不得凉水,渴了就去捡树枝来,马袋子里装着水壶和干粮呢。 “你带这些做什么?” “我哪里知道他们找的地方是近还是远,总要准备齐全了才好。” 搭好了一个小柴堆,吹醒了火绒,青烟冒起,火苗呼呼的燃了起来。 黛玉忍不住小雀跃了一下,这还是她第一次生火烧水,自然觉得处处是新鲜。 小心的提着水壶去舀了一壶水,听着李修的话,把水壶架在柴堆上,等着它慢慢的烧开。 李修量完了最窄的一处,把数字告诉了黛玉,趁着她记录的时候,把干粮和咸肉穿在树枝上,靠近火堆加热。 咸肉的油脂被烤的滋滋作响,一滴滴流下来被下边的干馒头吸住,不一会儿就香气四溢,勾人肠胃。 趁着这个空儿,李修划拉出一根木柴,在地上划拉了几下,画出了此处大概的地形。 沿着他们俩上来的山路,有两块巨石左右分列,恰恰犹如一扇门户。 过了巨石大门,里面豁然开朗,长有十四丈,宽有九丈,满地的石台,间或有几根大树参天。 最深处是那条瀑布,幽潭的水流在石台上冲出了一条水沟,又钻进了山腹中不知去向。 李修在地上画出瀑布的方位,又在幽潭那里画了一个草亭,抬起头问黛玉:“听水阁如何?” 黛玉扭头去看看那条瀑布,心里有了计较,转回头随手摘了斗笠抱在胸前,抬手抿抿发丝:“知者爱山,仁者爱水。知者动,而仁者静。此处有山有水,水流心不动,山稳心不移。单一个听水,不足道尽乐趣。不若直白知仁二字,随他怎么参。” 李修欣然在地上写下知仁亭三个字。 黛玉满心欢喜,却又有几分不解:“为何一定要跑来这里苦修?庄子里空屋子很多,随便你们去挑。” 李修招呼她过来,盯着黛玉的双眸与她解析:“这也是范师的深意。来的人都是生活不易无处在京城落脚的生员。俗话说,斗米恩、升米仇。你作为此间的主人收留了他们,本来是件好意。却不得不防日后若是有人发达了,他未必会觉得这是善事,反而认为是他的羞辱怎么办?” 一句话把黛玉说的一愣,她想起来一个人。她幼年的西席,如今的金陵知府,正是这样一个人物。 “再者说,他们来了,你势必会茶饭周到。” 黛玉点点头:“不该如此的吗?非是敬他们的人,乃是敬他们的文章事。” 李修摇摇头:“读书本就是逆天而为,天地以万物为刍狗,是要万界均衡。人却开了灵智,又有圣人领路,成为了万物之长,这就逆了一层天;所以后来的朱子提出知性天人论,何尝不是人为的定制天条锁住人。” 黛玉还是第一次听着这种的解析,再对比一下宝玉的恨书论,不由得打个激灵,有了蒙童初识字的感慨,原来是这样啊。 “还有呢,还有呢!” 李修暂时不肯说了:“洗手吃饭,边吃边说。” 黛玉撅起嘴不满的去幽潭洗手,卖关子最讨厌,人家正听得有了三味,偏偏要吃什么饭,晚一点会饿死的吗? 一蹲下洗手,就听自己肚子咕噜噜的叫唤起来,大羞!转头看过去,李修跑去远处的马匹那里解鞍韂,这才用手砸了一下水,溅起的水珠儿,打湿了面庞。 看着水潭里映出的自己面容,生气的划皱水面,蹙起眉头想着自己刚才是不是也肚子叫唤了让李修听见。 李修把马鞍子下垫着的毯子铺在石阶上,喊着黛玉回来:“别玩水了,小心水凉扎手。掉下去可就不妙喽!” 小看人! 黛玉站起身不满的回来,看见了地上的毯子,瞬间忘了刚才讨厌他的事,美滋滋的做好,看着李修把烤的焦黄的馒头掰开,塞进几块咸肉,递给了她。 黛玉不接,因为烫的李修不停的倒手。 嘶嘶哈哈的李修,瞥见黛玉歪着头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手里的馒头,叹口气说道:“第二层则是天子牧民。都开了心智,天下容不下朝堂,也容不下一家一姓。” 黛玉这才伸手接过馒头,满意的对他说道:“我父亲在世的时候,也跟我说过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的道理。和世兄所说一样呢。” “那你也烫过林公么?” 李修说完就跑,把手伸进溪水里,凉的自己好舒服。 黛玉冲他背影横了一眼,拿起斗笠戴在头上,背着身咬了一口馒头,松脆焖香,果然好吃。 李修洗好了手回来,先把水壶拎下来晾着,再自己夹了几块肉,痛快的吃了起来。 两个人好似背靠着背,默不作声又毫无疏离,香甜的吃完了这顿早餐。 等着黛玉又摘了斗笠小口喝水的时候,李修说出了最后的一条:“范先生也是为了保全你名声。他与林公是同科,送你一个清名理所应当,但不能让那些士子在你的庄子里。男女有别自不用说,更要紧的是,防住别有用心的人。世妹如今可不是寄人篱下的孤女,而是寄养别人与门下的林氏书院的东主。不得不防有人觊觎这份基业,所以搬到这里来是最好不过。” “不好!” “嗯?” 黛玉眼神坚定的看着李修说道:“别人觊觎也好,有心也罢,还是觉着我年纪小,又是个女儿家,终要受他人所骗。倘若我是个男儿呢,你们还这么想吗?” 李修愣住了,林姑娘这么的坚韧吗? 黛玉看李修一脸的错愕,忽然笑展芙蓉面,恍的李修神飞天外。 “谢过世兄处处为小妹着想,可黛玉不想就此躲在世兄的羽翼下存活。在那府里我是没有办法,上要尽孝,下要守礼,容不得我有半点闪失。如今我都出来了,也有了自己的基业,怎么不能效仿文姬、道韫这等的先贤呢?” 李修一拍自己脑袋,深感惭愧,自己还真是把黛玉当成了什么都要呵护的小娘子去养了。 这么几次接触下来,林家黛玉哪里是弱不禁风,她是胸有丘壑!自己也太过小看了她! 黛玉不让李修起身道歉,伸手拉住李修的手臂,虽然是一触即分,也红了脸对李修说道:“李、林两家是结盟呀世兄。前几日,我还笑话别人是...” 黛玉不肯说出童养媳来,她觉得在这么被李修养下去,自己也快成了童养媳。 “是什么?” 黛玉横了李修一眼,怎么净问自己不想说的? “没什么,我不许别人这么笑话我。” 李修明白了林黛玉的意思,别看姑娘小,她也要自立起来,要尽到一个盟友之责。 “那好!” 李修痛快的答应下来:“以后庄子的所有事,都先由你过手。” 黛玉伸出手来:“一言为定?我做不好的,自然请你来斧正。” “一言为定!” 二人击掌为誓,黛玉松了口气,终于能让他不再费心这些事了。李家世兄,你最该做的是闭门读书,这些经济杂事,做不做的都行。你考中了进士回乡,才是能完成你梦想的起始,怎么能为我耽搁这些杂事。 救一个林黛玉,算得了什么?不敢说天下有多少如黛玉一样的孤儿,你能去救一县、一城、一地的人,才是黛玉最想看到的世兄。 两个人达成了默契后,都有一种心胸舒畅之感。你量我写的把这里做好了标记,收拾好器物,又一起下了山。 一路说说笑笑,惊起了飞鸟出林,自然又是黛玉一阵的惊叹;林间的松鼠隐隐出来送客,间或一只野兔飞驰而去,晃得野花野草折腰。 等着黛玉回了院子,嘴角都没放下来,往屋子里一坐,竟然开始了管家。先是一阵的调兵遣将,把三春支使起来,美其名曰学女德。 “管家也是女德之一,还是最要紧的事。男主外,女主内,可不止中馈一事这么简单。” 三春都面色不善的盯着她,做客做客,不是做工! 黛玉扬着小脸不理她们的脸色,自顾自地分派下去:“迎春姐姐管着一日三餐和内外来客。” “我?好妹妹,我说不出话来的。” “那怎么办?总不能都渴着饿着,等着姐姐说出话来才有饭吃茶喝。” 迎春无奈的点点头。 黛玉是有考量的,内外宅院都让王善保家的担当起来,李修不仅茶水饭菜不缺,还能吃的好些。若不然,她们在内宅吃香喝辣,李修肯定又是烤馒头夹肉。 中间的联系,除了自己身边的紫鹃和雪雁,就数司棋最合适。有什么事,她去找她姥姥王善保家的,还有什么解决不了。 再说,司棋最是一个爽利的姑娘,直言又敢言,给她们小姐做个镇山太岁,看谁敢不听迎春的调遣。 又看向探春,探春皱着眉也看黛玉。 黛玉嗤笑一声:“三妹妹有什么不满的?我又不支使你,我只管着让贾环兄弟去管佃户和商户。赚了有赏,赔了就自己赔出来。你说,贾环兄弟乐意么?” “呸!” 探春大怒:“我有多少私房够给你庄子赔的!我来!” 惜春只管着笑,两个姐姐都败了阵,让主家得逞。自己年龄小,什么也做不了,看你林姐姐能拿我怎么办? “惜春妹妹,你来看看这些。”黛玉把早上丈量的数字给了她:“房舍、草亭乃至炉台井台,任由你画出来可好?” “啊?”惜春背着手不接:“林姐姐,放过了我好吗。” “呀,这可怎么办?难不成,我要宝钗来画?这可是书院,落成后,要留名字的。后人来访时,哪怕已经是屋倒梁塌,都能在石碑上知道此处何人所筹划,何人所赞划。” 惜春对留不留名不感兴趣,只要不留宝钗的名,她不介意自己每天爬山画图。 “咱们家的事,何必要请别人。林姐姐不嫌弃妹妹的画工拙劣就行。” 黛玉一拍巴掌:“不嫌不嫌!咱们姐妹同心,好好做一番事出来,也让别人羞一羞!” 贾府三春各有想羞的人,当下商议起来如何施为。 黛玉悄笑着离了座,回了自己屋里要睡个回笼觉,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大清早的去爬山,累得腿都发酸。 第五十五集 遮风雨 一联劝退有心人 别院深深夏簟清,石榴开遍透帘明。树荫遍地日当午,梦觉流莺时一声。 转眼就是六月,黛玉已经回了庄子半旬。每日倒是不得闲了,庄主要管的事可真不少。 佃户们的婚丧嫁娶,她要遣人过去随礼,还要帮衬着过事。 商户们的利益纠纷,她要亲自隔着屏风调解,总要大家公平。 前边的事还好有林红玉,佃户们都说红玉是林二管家,事事色色都给办的周全。黛玉听到了后,索性真的给了她这个位子,不让她每天伺候了,专门替自己出面做事。 起初林红玉还不敢接这个位子,黛玉身边四个丫鬟中,她是来的最晚的一个,不敢这么快翻到前面去。 紫鹃、雪雁和春纤都还劝她,什么能者多劳,什么唯才是举。总之就一个意思,活你都干了吧,多挣点没什么,别让我们再受累就行。 黛玉没好气的骂她们三个,就是懒,不愿动脑子。 林红玉看出了是她们的真心,又私下和父母聊了聊,这才痛快的接下了林家管家的职。顺便把自己的户籍,落在了林家庄。 她是良家子,贾府放出去的良籍不多,家生子当中有两人是自幼给的。一个是林红玉。还有一个,就是今天来访的客人,赖家嬷嬷的孙子,荣国府赖大管家的小子,赖尚荣。 挺规矩的一个孩子,见了李修喊兄长,见了紫鹃叫姐姐,见了黛玉...他喊姨。 李修面色不善的看着他:“你给我喊仔细喽,怎么我就在你这里矮了一辈去?” 赖尚荣自幼读书,根本不去贾家的私塾,请的都是老秀才做西席,又走的贾府的门路,在国子监捐了个生员,因此和李修也是相识的。 出门访客,身边也是两大两小四个丫鬟陪着,再算上他的小厮、跟班、马夫等人,呼啦啦来了二十几口。排场是一点不输给贾宝玉。 紫鹃陪着他的丫鬟们去别的屋说话,正屋里留给了李修和出来见客的黛玉。只有雪雁和大莲伺候。 赖尚荣羞涩的笑着说话,冲屏风后面的黛玉先拱拱手,再对着李修解释:“李兄,非是小弟造次,有意的占您便宜。这里面是有故事的。” 黛玉则是在屏风后面吃吃的笑,她知道这是怎么算的账,却不和李修说,就等着赖尚荣喊自己姨姨后,再喊李修为兄时,看看李修是什么表情。 赖尚荣讲起了家里的老礼:“我家奶奶,是伺候老夫人的。敏大小姐在家时,喊着我奶奶做婶子。您算算,林姨来了,喊着我娘是姐姐,我可不要喊姨的么。” 李修愣了半天,猛地哈哈大笑,黛玉也绷不住的在后面笑了出来。赖尚荣只好一起跟着笑。 笑过之后,还是黛玉说了话:“虽然如此,你也是早早放了良籍的捐生,在外面不能如此的称谓了,论不到我这里的。世兄,你说呢。” 李修当然不想矮着一辈:“对对对,咱们各论各的。否则,你喊她姨,她喊我世兄,我再喊你兄弟,这可怎么算的账。以后还是朋友相称,你就喊她大姑娘或是林庄主。” 赖尚荣很是知趣,紧跟着来了一句:“还是林院长吧。” “哟!连你都知道了?还没盖好呢。” 林黛玉心里很受用,院长哟,听着就舒心。 赖尚荣听李修问他,笑着和李修说起京城的故事:“李兄您是被禁足在此,自然不知道京中的情况。我先问一句林院长,礼部林少卿是...” 黛玉已经知道了林深的事,透过屏风看了一眼李修,心里甜着,说话的声音也甜:“他老人家是闽越林氏族长,与我们家是一个祖上,分支不同。” “是了,是了!”赖尚荣击节而叹:“林家真是千年的世家,这底蕴,国朝难有呀。” 李修咳嗽了一声。 赖尚荣呵呵笑起来:“李兄莫要吃味,京城学子能来林氏书院读书,多亏了这位林大人呀。” 当下赖尚荣就把京城的故事讲了出来。 那一日的早朝,都快退朝了,林深大人忽然出班奏本,询问皇上何时开恩科。 满朝一惊,这话不该他来问。皇上为什么不开科取士,还不是礼部上下都是太上的老人,皇上一直没人手换掉礼部的尚书和少卿。真要开科了,录进来的人不都又是太上手下的学生了吗。 那皇上怎么肯。 天子压住火气问林深是何意,林大人毫无所惧,只说了一件事,有个在京中苦苦等待的生员,上吊了。 原因是,没钱活下去,又没法回老家,左右为难,一根绳子解了自己。 打动天子的不是生员的死活,而是林深的一句话:“已经等了三年了,再这么拖下去,士子之心恐要散掉,天下士林要有非议。” 天子明白了意思,死一个生员不可怕,可怕的是要有背后的推手伸进来搅事。 再怎么说,如今坐朝称皇的是他,一个不顾士子,轻贱圣人子弟的名声,妥妥的扣在了脑袋上。就算以后把礼部捋顺了,也收不回看不见的士林之心。 得不偿失呀!这是天子的心声。 于是问计群臣,在不能尽快开科的情况下,如何能安抚生员士子呢。 国子监范琴有本,一是要朝廷给个准确时间,哪怕你说五年后呢,总要有个盼头。二是请朝廷开书院,聚拢京中这些生员,让他们衣食无忧的生活下去,自然就解了事端。 户部、礼部齐齐的不同意,第一条尚可,是要给个说法了。第二条绝不可行! 户部不想出钱,礼部不想替皇上擦屁股,又推回给国子监,让国子监收人。 范琴冷笑一声:“国子监乃是官学,用的也是户部的钱粮,还有生员定制。汝等真要我国子监大开方便之门乎?那以后,来多少我们收多少,汝等可依得?” 自然不能依,都让你们收了去,朝堂以后的走向谁还能把握。 朝堂正吵成一锅粥的时刻,林深又挺身而出了,他要开一家林氏书院,愿用自家钱粮替皇朝养士。 范琴第一个呸他:“我呸!林匹夫,汝想行王莽故事乎?” 没错,王莽当年就是这么干的,书院开了好几家,没少替皇朝培养人才。当然,最后也是给自己用。 范琴接着骂:“这岂是一位官员能做的吗?你家开书院?还不如让林如海家开书院!就一个孤女了,还是入不得宫的女孩!你出钱,她来办,才显你的真心。” 天子猛地扭头去看戴权,好像有一个人在林家孤女身边帮闲是不是? 戴权轻轻的点点头,不错,好惹事的秀才在那里禁足呢。 林深正回骂的痛快:“你个老匹夫,懂什么!我林家藏书万千,不比你国子监少什么!怎么就不能让生员们安心读书了?至于说王莽的故事,嘿嘿!本官又不是外戚,哪来的这么大心思!” 朝中有女儿在内宫的人家,纷纷对林深侧目,不为人子!人言乎! 天子喝住了范琴和林深,也让百官归位站好,深思了片刻,下了道口谕:“千百年来,除官学外,本有大儒聚在野贤才开书院,为的是替圣人传道,也为朝堂育才。更有诗书各家有自己的私塾或书堂,培育族人。此事无可厚非,不涉及什么朝政。若有犯禁者,各地官府关了它们就是。” 百官心里有了数,皇上是不打算自己掏钱办事,要把责任推出去。 果然,天子继续说道:“就事论事,此时留在京中的学子尚有多少?” 范琴回奏:“尚有三百余人。” 天子颔首:“既如此,不得不从权。总不能要他们困顿在京中,再有这等不忍言的事发生。林庄,本是朕的皇庄,是朕体恤老臣遗留孤女,才赏给了林家。还免了三年的供奉,也该他家回报朕一二。传朕的口谕,滞留在京中的外乡学子,准其各寻生计,不算入行。再命林家修书院,多接待些京中学子。待......明年八月十五,朕要开科取士!” 黛玉听到这里,满心的欢喜,李世兄终于等到了跃龙门的时机。 赖尚荣继续的说道:“圣上口含天宪,虽是一道口谕,也是诏令天下。所以京中的学子们,都在各找各的门路。毕竟圣上准了生计,做什么也都是可以的了。” 李修却没那么高兴,皇命简直就是胡来。圣上贵为天子,怎么不能压着户部出银子呢?大不了一家一半,户部出些,内库拿些,择几个旧的寺观庙宇,总能安置了这些人。 现在成了什么?林家要还皇恩,奉命办书院,对林家是没什么坏处,可麻烦也就随之而来。 本来是打算收留些相识相熟的朋友来,那才能有多少? 现在皇命一来,除了已有生计的人外,大多数的学子就要呼啦啦涌向林庄。稍有个闪失,不定谁会跳出来参林庄一本,一条就能给林庄说死了---结党! 不妥,不妥,真是不妥! 赖尚荣未察觉李修的担忧,还说着自己的事:“我家奶奶听说了这事,就打发我来林院长的庄子了。说我在家总是不能静心读书,还不如和同学们聚在一起,互有切磋进益的快。” 李修连忙问他:“尚荣贤弟,如你这般想法的子弟,还有多少?” “嗯~~~,这么说吧。与荣国府交厚的几家,怕是都要前来。” 李修心里一沉,怕什么来什么!这些勋贵家的子弟哪里是来读书的,分明是来惹事的。 不难想象,一旦给他们开了口子,这些带着丫鬟仆从的少爷公子们,怎么会住在山上的草棚,都要留在林庄里纳福。 于是乎,日日饮酒走马,夜夜笙歌聚赌,林庄还能办的下去吗? 李修暂不动声色,先以房舍未具为由,打发赖尚荣回去。 赖尚荣也知道他们没有准备,这次来也只是打个前站,混个脸熟,提前占个位置。 中午款待了一番后,送赖尚荣回家。李修皱着眉独自上了后山。 黛玉担心的等到了日落时分,才见李修一扫先前的郁气,笑呵呵的下山回来。 “世兄。” “世妹。” “你又自己想事,不与我说了。” 李修没法明说自己是去看“天书”想办法了,只好安慰黛玉:“非是不和世妹说,是愚兄刚刚想好,这不,马上就来寻世妹讨个主意。” 黛玉翻翻眼皮,骗人!明明是你想出了办法,被我堵住后才这么说的。 “哦?那小妹就要聆听李愚兄的高见了。” 李修无奈的认下了愚兄的称谓,给黛玉写了一副对子:“你说,咱们把它贴在书院大门,会怎么样?” 轮到黛玉无奈的笑了起来,世兄真是绝户的很,谁受得了这份屈辱进来。 不过,能受得住的,才是林家书院要收的学子。 “那小妹去找人刻在那两块巨石上?” “甚好!就依世妹的主意。” 黛玉白了李修一眼,什么就依我的主意,还不是你想好了我办事。 不过,你的这幅对子真是绝妙,我也想看看,别人看见后,会是个什么表情? 上联是:升官发财行往他处 下联是:贪赃枉法莫入斯门 横批为:读书者来 没用两日的功夫,这幅对子就在京中广为流传。 林深和范琴两个人结伴而来,亲眼看见刻在巨石上的这些字,是哈哈大笑,揽着李修的肩头直说妙。 “你这对子一出,拦住了多少人,纵有一二不怀好意者,想必你也有了对策。只是,对你的仕途要有些影响。” 读书就是为了做官,这是不争的事实。李修偏来了个不图升官发财,你让天下读书要做官的怎么看? 李修用不得不的说辞,回复了二公的发问:“不如此,怎么能挡住那些官员甚至勋贵的子弟呢。林家书院不是争牛耳的所在,乃是真正读书做学问的地方。修,不得不出此策。” “那教习先生,你们打算怎么请来?” 李修目视黛玉,黛玉低着头好不羞涩的说道:“玉儿打算重金请国子监的教习们前来教书。” 林深哈哈笑着看范琴,范琴很是羞恼,你们倒是搏了一个清名,却让国子监背上好财的声名,是何居心? 李修却有说辞:“非是单请!” “何解?” “林氏书院依附于国子监下,算是国子监声援的地方。” “咦?”范琴有些惊异,这说法还真是又能赚钱,又能赚名。 李修心里暗笑,惟有读书高的时代,教育要是不能产业化,自己岂不是白看了“天书”。 先来个挂靠的二级学院,等着有了气候,林氏书院就是国子监的联办学院。 收不收学费,就看黛玉的心情。不过吗,教材、教辅这些东西,总是要卖钱的。 黛玉心里也暗笑,挂羊头卖狗肉,愚兄不迂,有了国子监的入局,何愁林氏书院没生源呢。 学费吗...... 再说吧。 世兄不是说了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耕读学院才是我们林氏书院的宗旨,天下敢这么做的,唯有我们这一家了吧! 至于我们一说,林黛玉决定不去多想,本姑娘就说我们,反正心里说的,谁也不知道。 第五十六集 聚英才 草木书院立规 林深这次来,正是践行上次和李修的约定。所以不仅他把范琴一并请来,更是带上了家人。 林夫人娘家姓芈,《史记·楚世家》祝融八姓第六,越为芈姓,与楚同祖。 这个越,就是越王勾践。 越国、楚国大都是芈姓后人。 林姓迁闽越后,自然要与当地的望族通婚,林深也不例外,娶了芈夫人,附赠了一整座山的族人归林家。 他自福建任上进京入礼部十余年了,一直心里念叨着一件事,林、芈两姓的子弟出山读书。 福建自唐开宗年间得名,一直是东南沿海的重镇,一般的官员因为摆弄不得当地的望族,鲜有政绩。一直以来都是这些家族共治,才和朝廷两相宜。 朝廷也顾忌他们的民风,因此对闽越的士子,或多或少有些另眼相待。 林深不同,他一来是汉家人迁入的闽越,二又是娶了当地望族之女,所以他高中得官后回到福建,从县令做起直到太守,真的是把福建经营的有声有色。 不过,读书这件事不同于经济民生,闽越的士子很难寻到名师,功课上就落后中原士子很多。 芈夫人拉着黛玉的小手把话一说,黛玉就明白了全部意思。 是要借助自家的书院,培养林、芈两家的学生。 “这有何不可啊?夫人尽管的送来就是。”黛玉当然一口的答应下来。自己能有林深这个族叔,是求之不得的善事。毕竟九牧林若想传承下去,说不得就要从人家家里代父过继来一个男孩。 芈夫人虽然也是久居京城了,却还是闽越女子豪迈的性子,摩挲着黛玉的小手告诉她:“人可是不少,还有的已经拖家带口了。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出钱养着他们,那可不是咱们林家和芈家男儿能做的事。我是你的族婶不假,可也不敢当你的家。卖我一个山头就行,他们素来习惯居山上的。一应开销算在我的账上。” 黛玉忽然想到了什么,娇笑了起来,指指那瀑布边交谈的三个人说道:“族婶多虑了。李世兄原就打算让所有人住在山上,而且,还要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出钱进来读书的,我们一个也不要。” 芈夫人愣怔了一会儿问道:“你们让读书人做工养活自己?” 黛玉一点头:“正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君子六艺不通者,进不得咱家书院。” “都学什么?” “除儒家典籍外,农、工、医、兵、法无所不学。” 芈夫人仔细打量了一下黛玉,赞叹道:“好一个林家的女儿,就是要如此才行。现在的书院,只是念背打,不求甚解只要死记,狗屁不通的吗。学了几年,就算得中了,不识秧苗,不通天时节气,遇事就是扯圣人言,这样的人怎么能去为官宰一县。” 越看黛玉是越喜欢,难得有这么个通透的女孩儿,知礼法却不墨守,懂规矩还能立规矩,最妙的是还未及笄,再有几年历练的光景,真是宜室宜家的尤物。 当下可就要动心给黛玉做媒。 忽然眼神一撇,见黛玉的眼神有意无意的总是看向那边,疑惑的跟着看过去,一眼就瞧见了李修。西北的汉子,浓眉大眼身高体壮,是个能当家的男人。再一想他们两个结盟的故事,心里有了八成的定论。 再看看眉目如画尚未长开就显天仙之姿的黛玉,抿嘴一笑,拉着她过去,听听那三个人在说些什么,自己也好近距离审视一番李修。 李修正和林深、范琴议论他的校规和校训。 他可是学到了八个字,团结、紧张、严肃、活泼。 “李修,团结二字,有没有结党的嫌疑?”林深想的比较多,他可是闽越士林的骨干,对于结党可是敏锐的很。 李修答复:“语出《资治通鉴》官健的释义,差点土人,春夏归农,秋冬追集,给身粮酱菜者,谓之团结。” 范琴惊讶:“这是兵法韬略?” 林深思索片刻,哂笑道:“宋李纲用过的,保伍之法。只是用于书社书院还是头一次,新鲜的紧。可一试!” 范琴方才了然,原来是村壮自保法。结合自力更生丰衣足食一起看,不过是要困顿的生员们齐心戮力维持生计。确实无碍。 李修自然不会说团结就是力量这句话,他也要在实践中求真知。 范琴背着手念叨了几遍后,心有所得:“团结是说的泛众集成,紧张是说的三省吾身,严肃乃是治学恭谨之道,活泼自有天然志趣。甚好甚好,李修,汝颇有治学心得,可有意留在国子监乎?” 林深也等着李修的答复,黛玉心里早就给他否了,留京从来不是李修的选择。 果然李修笑言:“匈奴不灭,何以留京?虽说如今没了匈奴,可西域之地一直不太平。身为敦煌李的族人,焉能自己享着太平,把战祸留给族人承担呢。” 芈夫人趁机问了一句:“玉儿也要去的吗?” 李修看看黛玉,黛玉对他颔首示意,李修对芈夫人叉手回道:“既为盟友,当生死与共。世妹纵然是个女儿身,也只好委屈些,陪着在敦煌吃沙子吧。” 芈夫人噗嗤笑了:“好一个生死与共,你也说的出口。作为玉儿的族婶娘,我可要时常问她的冷暖,若是不好,你可莫怪我去敦煌要人。” 黛玉被生死与共羞红了脸,李修尚未察觉,只说不敢,必能照顾好林家女儿。 林深颇有深意的和范琴对视一眼, 奇_书_网 _w_w_w_._q_i_s_u_w_a_n_g_._c_o_m 去问黛玉:“书院可有名字?” 黛玉福身作答:“有了一个。想我和...世兄,都是失怙之人,于世间犹如草木浮萍无可依。又因姓氏都有个木字,就叫做草木书院。既有身世飘零之叹,又有怜惜贫家学子之意。不知二位大人以为然否?” 李修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个名,瞅着黛玉要她给个解释。 黛玉侧身转过去,不和他对视,大有生米煮成熟饭,看你怎么办的意味。 李修不知道的是,黛玉在贾府时,时常把自己比喻为草木,喻义自己无依无靠也有证实木石传言的意思。 何为木石? 宝玉娶了自己就成了石头? 那金玉呢? 娶了宝钗才是宝玉吗? 那自己就自陈是木头,嫌我不好,趁早灭了那心思,别拿着我来扎筏子找借口。 宝玉好不好,不过是我的表哥罢了。我个草木之人,虽是命薄,却也不攀附。五行犯克,金克木,我还想多活些日子,离着远些比较好。 李修不知道这典故,对草木无感,使劲的瞅着黛玉,不是说好了三木书院吗,怎么就成了草木? 黛玉就是不理,三木成森,木多貌为森。你想要多少木多少林?就是草木,一草一木,依附而生,没有花花草草的羁绊,不懂就去想一辈子。 芈夫人看着好笑,分明是他俩都没定好口径,黛玉抢先说了。就看李修是怎么应对吧。 还能如何呢!李修只好顺着黛玉的意思说了下去:“这个,这个,草木...也有雷惊天地龙蛇螫,雨足郊原草木柔之意。” 黛玉笑了出来,低声接了一句:“国破山河在,春深草木深。读书不要忘家国。”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 范琴哈了一声:“这类的句子没有百首也差不多,随你们怎么去说。不后悔的话,就这么定了!老夫下官文,林大人批复给你们文书,草木书院正式入学籍。” 李修和黛玉大喜,齐齐躬身施礼称谢。学籍可是书院的命根子,没有这个,你就是个私塾,哪有什么气候可言。 入了学籍,就要有学正、有山长、有院长、有教习。 学正范琴领了,院长是黛玉的,教习国子监给出,唯有山长一职空缺。 授业讲学者,为山长。 主书院的教学方向和教授内容。 范琴领了学正,就不能再兼山长;林深更是朝廷重官,公务尚且忙不过来,还要避嫌一二,也领不得山长。 一时间面面相觑,仓促之间,还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唯有黛玉,轻声的说了一件事:“听闻金陵国子监祭酒要致仕了。” 她说的正是李纨的父亲,李守中。 范琴和林深对视了一眼,若是守中先生肯来的话,草木书院的规格堪比小国子监。假以时日,京城草木书院就能扬名海内外,成为新的书院之首也说不定。 李修却不敢想:“李祭酒还是族长,致仕之后想必要看守族人,怎么会来京城再劳累呢。” 黛玉翻他一眼,还是轻声的说着:“守信大人也行的。” 李守信,李守中的亲弟弟。也是给李修办旁听国子监资格的人,是李纨的亲叔叔,也是李修的族叔。 此时也在金陵,留守金陵翰林院,多年不曾升职。 李修这才明白是李纨给黛玉出的主意,与其还在金陵蹉跎岁月,不如来京城实际执掌一家书院,成就不可同日而语。 再者说,守信公若是能来,守中公也会垂青草木书院一二。别的不说,单是教喻教习,金陵国子监也有能来的人。 范琴心中就是一紧,可别让金陵的同行抢走了生意。国子监是清高无比,可也清光无比。就那么些俸禄,养活一家老小,都是紧紧巴巴。难得草木书院肯出高薪相聘,还有个相助士子的美名,甭管老的小的,恐怕都愿意来讲讲书。 又不用辞职去官,大大方方再拿一份,何乐而不为? 不行,老夫要加快脚步了,不能给南边的同行留位置,他们就是来了,也去做个副的吧,反正他们也做惯了副职不是。 想到这,范琴背起手来训李修:“几间草棚而已,怎么还搭不出来?林大人,工部营缮司该出些人手吧?要不,老夫在朝堂上骂他们出来?” 林深哈哈就笑:“您还是留着力气和我吵架吧。”指指李修:“工部营缮司还欠着这小子的人情呢。前营缮郎一家都是他给办的丧,拿着上礼的单子给我,直接找上门去,让他们出人出料,把这人情还了。” 黛玉心里高兴,仁义者必有回报,若不是李世兄对秦家的义举,哪有今天的种种。 好男儿,当如是也! 第五十七集 吃饭急 薛林斗法宝玉挨罚 俗话说:朝中有人好行事。 黛玉和贾府三春这次算是领教了这句话的含义。 惜春还拖拖拉拉的上色呢,工部营缮司的工匠们就已经住进了林庄。 带队的是工部新任郎中---贾政贾存周。 父凭女贵,总算升了职的贾政,第一件公差就是修建草木书院。 他是兴冲冲而来,等见着了李修的面后,脸色是颓丧无比。 怎么是给他干活? 李修则欣喜万分,正好敲敲贾家的竹杠,林妹妹的家产不能那么容易的拿。 赞划也巧,正好是给贾府赞划省亲别墅的那位山子野,本姓鄂,名赉,字千秋,号山子野。 看过惜春的图之后,是破口大骂,说这是幼儿涂鸦,狗屁不通。 气的惜春眼睛都给哭肿了。 黛玉不服,拉着九岁的惜春去找那位山子野,问他九岁时可能有惜春的技法乎? 山子野这才知道是幼女所画,不禁大喜过望,给了惜春一根笔,让她当面画出所居之处。 李修收到黛玉的眼神,哪能轻易放过山子野,一个工部的大匠户也是白身,还敢和自己这个秀才撒野不成。 抢过惜春的笔来扔还了给他,自己去找根炭条,随手画了个透视图,扔给山子野让他发呆去。 这技法是最近才有的,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画那些奇怪的图,只能说前身太过妖孽吧。 山子野真是傻了眼,这等技法虽然看着稚嫩不成型,但是匪夷所思。没有意、神、形、墨;却贵在简单直接。一眼看过去就明白了哪是房梁,哪是承重墙。 啧啧啧,不做工匠可惜了。 黛玉和惜春被山子野先生逗得前仰后合,合着李修这两手画,只能去做个工匠啊。 李修大囧,又捡回毛笔,挥毫画了半幅山水,以示自己还是能画的。 黛玉不想让李修露拙,从他手里拿过了笔,帮着他把画补齐。 惜春和山子野都说画的还不错,尤其是那道瀑布的留白,颇有董源几分气韵。 李修不记得自己画了瀑布,但不妨碍他激将山子野。 “先生也看了,九岁幼女都能画图,可见工匠之法还是人人可学的,也没什么价值可言。不如这样,草木书院愿开一科制图,先生得空不妨来讲讲道理。不管有人没人学,束脩还是足够。” 山子野吹胡子瞪眼发着脾气,他这一手虽不入当世画匠之流,却也是神乎其技!岂是没什么价值可言! 黛玉急忙来劝,示意惜春也跟着去说,总要山子野羞愧刚才对惜春无礼,好能留在书院教书。 李修说的是反话,黛玉当然的明白。山子野这手平地起城,用在城镇谋划和防御上,就是坚城广市。董源画的再美,也不如山子野的实用。 假意赶走了惹人生气的李修,可怜的山子野被黛玉和惜春软磨硬泡。 李修正想出去找贾政说话,趁机走了后,找到了训子的贾存周。 幸亏贾环没落下功课,也是被李修和探春逼得,尤其是姐姐探春,真拿着柳条抽他腿,一点都不手下留情。 贾政心里甚是满意,贾环的资质一般,却能背的滚瓜乱熟,说明背后下的功夫不少,很像自己年轻的时候。 宁荣两家,大堂哥贾敬资质最好,可以说是过目能诵。而自己就是如贾环这般,不下死功夫,是绝背不下来功课。 因此他讨厌宝玉,一点都不随爹,要你何用。 正拿着自己的经验训导贾环时,李修寻了过来。见过晚辈礼,打发贾环找贾琮去玩,自己留下来和贾政谈谈募捐的事宜。 “募捐?这这这...这不是林家的书院么,怎么还要募捐?” 李修理直气壮的告诉他没钱了。 “贵府拿走了近七十万的财物,他林家能有多少积蓄还留在玉儿手里?” “拿了那么多吗?嗯?你刚才称呼什么?” 李修直皱眉:“政公!我和你谈的是救济学子的美谈事。您怎么能扯开话题!修,请教政公几个问题。” “哦哦,请讲当面。” “林家是贾家的亲家对否?” “然也!” “林家女自幼也是长在贾府对否?” “所言不虚。外甥女六、七岁时就进京了,都是在我家养育长大的。” “那林家女所作所为,是否也和贵府教化分不开呢?” 贾政一愣,倒吸一口凉气。 着啊! 外甥女立书院聚寒苦学子,怎么看都是美德。而这美德要是贾家教化之功的话,嘿嘿,那贾家岂不是大大的良善人家吗。尤其是自己女儿,贤德贵妃。还有什么事,能比眼下修书院这件事更显贤德呢! 李修冲小霞招招手,让她送两杯茶来。端着香茗坐在树下的石凳上,等着贾政上钩。 他是可以这么说,黛玉都是贾家教育的这么好。贾政也可以这么信,就是贾家教育了黛玉成才。 其实,不过是画个饼给贾家充饥。朝堂内外,士子群中,谁不知道是林家女拿出了林家所藏之书才立的书院,还是替圣上解忧立的书院。是拿一家之财物,供养困顿京师之学子。谁要跳出来领功,等着被骂个祖宗不宁吧。 妙就妙在,贾家不懂也不想懂这件事上。 但凡后代不成器的勋贵人家,大都有一种天下在我手的虚妄之感。纵是告发了谋逆都没事,才是他们的凭仗。 说穿了,就是做着一场滔天富贵的美梦不愿醒来。 一旦梦醒处,便是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是歌舞场。 李修见过了山子野,也知道了贾家在筹备修建省亲别墅后,就打上了这个主意。钱你们可以不给,但是物料等物,你们怎么都已经买了来,运过这里来也不费多大事,一起盖了吧。 好处就是你们关上门自己想想贾家的美名。 大不了,我写份募捐清单张榜公布,下场雨就看不清了字,也不值当的什么。 贾政果然上了道,他是越想越觉得李修说的对,再看看山子野筹划的书院用料,也不过是省亲别墅里一处小院子的所费。 一咬牙,掏出了自己的私印,喊回来儿子贾环,让他拿着回贾府,去拉物料。 皆大欢喜!李修让厨房多做了俩菜,好好陪着贾政喝了一场。 后院的黛玉听着小霞的回话,无语看向探春。 探春哼了一声:“我不会怪你,要怪也只怪我们家太过贪了。不过,也不能这样被李世兄所骗吧。谁敢冒领你林黛玉的功绩,那不是找着被人堵着大门骂吗。” 迎春走了进来,累得腿都发软,扶着桌子才能坐下休息。 “好妹妹们,帮帮我吧。二百多人的一日三餐,我可实在是累得不想活了。” 司棋也晃着身子进来:“林大姑娘,就不能再找些人来吗?做多少饭也是一扫而空,晚来的都还没吃上。这可怎么是好啊。” 黛玉正想着办法的时候,贾琮自外面求见。 黛玉也懒得避讳了,直接让他进来说话,贾琮进来就叹气:“各位姊妹,薛家太不像话了!有什么办法能治治他们么?” “薛家?可是宝钗么?她不是在她的铺子里隐居吗,出了什么事?” 贾琮哼了一声:“隐居倒好了!她让她家的酒肆开粥棚!” “什么?!”黛玉大惊:“她怎么敢不告而取用书院的名号?!” 贾琮正色说道:“正是林院长所想的那样,她用林家庄子里铺子做掩护,巧借书院的名开了粥棚。专门管着来往的书生学子喝粥。现在更是过分,连给书院做工的工匠,都能去喝上一碗了。” 慢说是黛玉,就连一贯好脾气的迎春都恼了。你这不是锦上添花,你这是乱我阵脚啊! 本来因为人多,我们才供应不及伙食,你不说调人过来帮忙,忽然另起炉灶的施粥。不明就里的人,会怎么看,怎么想?林家食言抗命不管饭,薛家大义施粥救学子吗?简直欺人太甚! 惜春冷笑起来:“这就是我说的假贤惠,可见我一点都没说错她。几位姐姐,她坏心思多着呢,这次就是用林家的事给她自己长脸,她是惯用这招的。咱们稍微有差错时,她必定指出来说,看,还是我这样才是对的。” 探春敲着桌面:“为今之计,只能是强加人手,无论如何,先管饱了所有人才行。” 黛玉仰头看着房梁,不让自己眼泪流下来,她明白了宝钗所为的意思。 这是做给李修在看,我林黛玉没有做好的事,她薛宝钗信手施为就能办的妥当。好一个宝姐姐,在贾府里,你明着暗着和我争宝玉,不管我有没有那份心思,你都要显得你大度,容让我的存在;现在呢,你又要和我争李修,真是欺我黛玉年幼不懂处事的吗。 好好好,既然如此,我林黛玉接下这一场了,不就是二百人吃饭等不及的事吗,我不用强加人手,也能破了你的局。 哼哼!喝粥?你当他们是灾民呢?小气如斯,合该你败! 猛地低下头看着贾琮:“去叫所有的男丁在院子外挖灶,架上所有的大锅给我熬水。告诉王善保家的,不用做什么菜式了,李世兄给我说过一道炖菜,今天就给他们来这道乱炖!” “可是没有那么多厨子赶工。” 黛玉笑对司棋:“不急。每三口大锅里煮上一锅菜,其余的就只煮水。告诉等着吃饭的人说,都是在炖菜就行。” 探春一拍手掌:“减兵添灶!只要香味出来,一下子就能安抚住人心。他们哪能分辨那口锅里有食,必会以为都是在炖菜。多添些肉进去,最好当着他们的面切进去。” 黛玉稳稳的坐下说道:“最后,琮兄弟,劳烦你在锅边背孔子绝粮陈蔡!” 三春想明白孟子那篇文章写得是何意后,都笑而不语,读书人最讲究可杀不可辱,宝钗啊宝钗,成也施粥,败也施粥,汝,知错否? 于是乎,李修和贾政莫名其妙的看着院子外面开始挖坑。 等着聚柴点火煮上水时,李修才从大莲那里知道了发生什么事。 不由得好奇:“薛家办事不能如此的糊涂吧?这不是找着被掀桌子吗?” 贾政大吃一惊:“薛家?施粥的是薛家宝钗?” “昂,政公有什么疑问么?” “我,我我我,我要打死那个逆子!” 李修连忙拦住贾政:“贾环可没这个脑子,您可别冤枉了人。” “我冤枉不了!和我一起来的,还有宝玉!他一见了宝钗就下马去说话,我隐约听着他说,既然学子没有饭吃,为何不开粥棚赈济。” 轮到李修目瞪口呆了,士可杀不可辱,你宝玉怎么能把读书人当叫花子打发,这是想什么呢。 贾政顾不上和李修多说,站起身撩着衣角塞进腰带,三步并作两步,急匆匆的就往施粥的铺子跑去。 “政公,政公,不可动怒,怒而出手要打坏宝兄弟的。” 贾政停下脚步,从树上扥下十几根柳枝扭成了一团,抽空对劝他的李修说道:“用这个,就打不死他了。”说完又跑向酒肆。 李修叹口气,对出来看热闹的雪雁、侍书等人说道:“准备伤药吧,最好先请一位外伤大夫等着。” 雪雁笑嘻嘻的过来问他:“我看您和二老爷聊得很好啊,怎么不拦着他啊。” 李修见雪雁一脸的幸灾乐祸,不禁笑了起来:“人家是父训子,我又何必坏了这份天伦呢。你说是吧。” 雪雁使劲的点点头,又问李修:“那薛家姑娘谁去罚她?” 李修冲雪雁做个鬼脸:“在谁的地头上,就是谁说了算呗。” “好勒!公子去山上转转吧,一会我给你送饭去。我不去,您可不许回来。” 李修知道这也是黛玉的意思,看来薛家的宝钗是惹恼了她。 至于为什么不让自己留在这里,他一时还想不明白。 既然想不明白,李修就从善如流,黛玉肯定有自己的理由,等着她办完了这事以后,自己定会听她娓娓道来。 起身去牵马,坐在马上就看见远处人影憧憧的乱了起来,双腿一夹马腹,窜了出去,绕过市集出了大门,喊过一个佃户来,让他去找大夫送进庄子里。 打马上山,去寻山子野聊天去者。 第五十八集 争闲气 紫鹃气晴雯 有了工匠营的加入,书院修建的速度大大加快。 原有的空地不够,又把山谷里的树木放倒了一片,留下些枝繁叶茂的不动,充作以后的景观。 山子野果然是胸有丘壑的匠师,因地制宜,巧借山势,硬是在两面悬崖上,开凿了悬梯,他要悬空建楼。 见了李修过来,招呼他到近前,给他看看自己画的样图。颇有恒山悬空寺之精妙。 “如此可得房七十二间,安置藏书房、精学舍、乃至饭堂、茶社种种,还能住进百十五人。” 李修粗略算了一下,还是不够,因为林、芈两家还要来三十人,总要留出冗余。 山子野抬手指向悬崖:“那就只能再盖一层上去,四层的书院,又是这等的环境,算得上京师一景了。” 李修翘起拇指和小指。 山子野大怒:“六层?!你知不知道每多加一层,我要耗费多少的物料!你来看看,山高百丈,两面悬崖,光是上下搬运已经极其的艰难.....咦?你画的是什么?怎么用?天梯?” 李修蹲在地上给山子野画了一个脚手架和滑轮组合。 “我也是刚学这些不久,您是大匠,给看看可用得吗?” 山子野蹲下身子仔细的瞅了半天,忽然一拍脑门喊了起来:“龙门滑索之法!你从哪里看来的?这可是公输家不传之密!” 他说的公输家,泛指的是工家一脉,为不招儒家记恨,只用祖师公输姓氏替代。 李修还未来得及扯谎,山子野自己顿悟了:“噢~!老夫忘了,你是敦煌人,难怪难怪!可能记起详尽的制法?” 故传敦煌藏书百万册以上,先秦诸子,百家精义,道释两教,无所不包无所不容。 他这一“顿悟”,把李修弄得是哑口无言。只好找出纸笔,坐在一张锯开了面的原木前,仿后汉句式,连写带画的做出了几张完备的图纸。 山子野是视若珍宝,喊来自己几个徒弟,齐齐对李修施礼,谢他传下法门。 有了这张图,山子野一脉可说是建楼建城第一人,简直就如得了天书修炼,早晚能位列仙班矣。 李修若有所悟,心里很不舒服。汉家文明除了儒家一直传承有序代代出新以外,其余百家今何在? 本以为是“天书”中记载的妙法,不成想古籍早有记载,却被束之高阁藏在洞中而不见天日。遗留下来的不过是口口相传的些许平常物事,后人不得不一次次重头再来。 这里面要没有儒家从中作梗,李修可是不信。万般皆下品么,只有读儒家圣人书的,才是人上人。读了儒家圣人书的,才能为官做宰牧守一方;读了儒家圣人书的,才能财源广进妻妾成群。 嘿嘿! 李修心内暗叹,怪不得走不出这个圈子,无论皇家还是儒家,都是唯吾独尊的样子,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大丈夫们都想着那个位子当如是也,谁能去想着变革。 山子野不知李修想的是什么,收了李修的馈赠,对他的态度也十分好了起来。 领着他来到那幽潭,满脸兴奋的给他献宝:“李公子,想不想让山下也能每天喝上这泉水?” “挑水也不累,能上来马。” “诶~~~守着老夫在,哪用那般的笨力气!你且来看!” 山子野指指临近庄子那里的一处山壁,藤蔓缠绕间,竟有一个空隙直通了出去。 “引水下山?” “然也!” 山子野哈哈笑起来:“建一架水车用竹子做个水道,山下那里引出水来建一个水池,放好一道水闸,用暗渠将水引入院中。如此不就能在山下而喝到山上的幽泉了吗。” 李修撇撇嘴:“鄂老,这等的小事,我寻些佃户都能做好,还用的到您这把牛刀?” 山子野老脸一红,心里惭愧。李修给他的图纸,可说是能让他开宗立派,传之后世子孙的传家宝。 他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回报李修了,才想出一个巧法子,想着能混过去现在,以后再给人家厚报。 没想到李修一下子给拒绝了,让他好生的尴尬,不知该如何答复李修。 李修对山子野可是另有期盼的,怎么能让他轻易的还掉人情。 “鄂老,似那样的图纸,我还有几份,涉及到桥梁、水利、灌溉种种。有没有兴趣?” 山子野看了李修半天,无奈的给他躬身施礼,却被李修一把托住。 “老夫身无长物,有些家财也不是能买的起公子手里图纸的。” 忽然老眼一亮,请李修靠过来,两个人面对着山崖,他对李修窃窃私语:“不过吗,老夫倒是还有几个孙女,公子若是不嫌她们蒲柳之姿的话,收在房中做个妾室,也是使得的。” 李修吓了一跳,慌乱起来:“鄂老,万万使不得,万事使不得!修,不是这个意思,您老误会咯!” “哦?那你是什么意思,竟然逼得鄂老卖孙女?” 清冷至极的声音,在他们背后响起。李修急忙回首去看,黛玉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身后不远。纵然是帷帽挡住了眼眸,李修也能觉到凛凛的寒意在看着他。 大惊失色! 瞪了一眼偷偷坏笑的山子野,转过身和黛玉见礼:“世妹误会了。我欲聘鄂老来书院教书,不成想他百般的推脱。无奈之下,用敦煌藏书作饵,他却用...” 山子野觉着林家小娘不会信,他可是看着她过来才故意的说出那番话。 人老鬼精,他被黛玉和惜春纠缠的时候,就看出了他们两个人之间若有若无的牵绊。故意的要给李修说妾室,就是想让李修无暇顾及自己。小儿女间情愫生波时,可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平复的。 “不必说了。”黛玉拦住了李修想要说下去的话,对山子野福身一礼说道:“鄂老先生乃是当世的大匠,岂是我们能用一二古籍就能请得到的?世妹去置办礼物,登门拜访,三顾请鄂老出山可好。也让小女子和鄂老家的姊妹见见面,想必都胜过小女子万分。正好请教一二。” “额~~~”山子野再次尴尬,她怎么不信呢?还要去我家,那我家那几个孙女还不都被她比的活不下去,不能去,不能去! 李修大喜,给黛玉连连拱手,雪雁在黛玉身后冲他做个鬼脸,吐吐舌头又指指他,意思是你要小心。 “刚才是老夫和李修小友开个玩笑,当不得真也作不得数。李公子啊,不是老夫不愿来传授公输家的技法,是不敢呀!我这等的工匠之人若是进了书院,岂不要被读书人骂死?对书院也是有弊无利。还是就此作罢了吧。欠公子的人情,也只能留待日后相报。工期甚紧,老夫要去监工了,告退,告退。” 李修一个没拉住,山子野腿脚甚快溜之乎也。留下手足无措的李修面对黛玉主仆。 黛玉心里好笑,脸上却不给李修好颜色,这次自己看出来是假的,帮你脱了身。下次我要是不在身边呢?进来一个,后面就有无数个。山下挨完打的宝玉不就是如此么,成天钻在內帷里没个成算,有心却无力,志大才疏的样子,你可不能学。 瞧着李修讪笑着问自己因何而来,沉住了气,难得的不刺他两句,只说事情:“二舅舅把宝玉打的狠了,你找来的郎中没有好药,正呼天喊地的疼着难受。我想着你会有办法,这才上山找你。” 李修想起来这件事,不禁失笑:“还能呼天喊地,就说明是没事。不过,也是该打!好心办坏事的家伙,差点毁了书院的名声。走,我去看看他。” 黛玉却摇摇头:“世兄去不得。” “为何?” “世兄一去,就甩不脱宝玉挨揍的嫌疑。小妹的外祖母可是饶不得你。” 李修张口结舌,宝玉犯的错闯了祸,还要算到别人头上不成? 雪雁嘴快,给李修解析其中的奥秘:“贾家最擅长的就是甩锅,宝玉挨了打,他的下人们都有个看护不利的罪名。为了不被责罚,他们必定会找个替罪羊顶罪。李大哥莫以为我说笑话,尤其是有两个人在山下,您更是去不得,她们惯会如此!您世妹可没少被她们暗害。” 李修当然要问个明白,脸色一板问道:“是谁这么大胆?害我世妹如同害我,不能与他们善罢甘休,雪雁且说出来,我找他们算账去!” 雪雁冲他一挑大拇哥,娇声和他告着状:“一个是您青眼有加送他家一场富贵的薛家姑娘。” 黛玉噗嗤就笑了起来,因为李修听到是薛家姑娘后,整个人都呆住了,脸色变换几次不知如何是好。 雪雁替黛玉出了这口气后,又说出第二个人来:“还一个可了不得,是宝玉身边最得宠的大丫鬟,名唤袭人的。她呀,和紫鹃姐姐一样,原先是老太太身边的,还服侍过史家姑娘一阵子。自从跟了宝玉后,把宝玉身边一众的丫鬟都比了下去。堪称是贾府里丫鬟中最为贤惠之人。与薛家姑娘是相得益彰。” 李修恍惚了半天,才清醒过来,既然薛家姑娘不是个好相与的,怎么前身自己还对她百般照顾呢? 情不同,礼不顺。自己可管不了那么多,先紧着世妹生存下去再说。 “原来是这样。既然如此的话,世妹可自作决断,不管她是谁,犯了咱们的规矩,就要罚她。” 雪雁在黛玉身后挑起两个拇指。 黛玉心里受用,但事情不能这么办,反而柔声劝李修:“都是些女儿家的琐事,过去也就过去了。犯不着还和她们一样。世兄先去找人另请大夫吧,剩下的事,小妹自有主张。” “这等的小事,世妹不用亲自来,喊着贾环或是贾琮上山一趟就好。” 黛玉挑起帽子前的纱布,嗔怒的瞪着李修:“是嫌我阻碍了世兄纳妾么?” 雪雁捂着嘴笑着退走了,她要去找周全,李修示意找伤药的事,现在只有找周全去办最快。 留下了他们俩去掰扯这些事吧,敢纳别人做妾,我雪雁也是不答应呢。 山下还真是乱成了一团,王善保家的被袭人一行指使的是团团转。 什么床太硬了,水又烫了,怎么连个像样的枕头都没有?找来的大夫是个没本事的山野郎中,怎么能给宝二爷看伤。 气的她胃都疼,想说两句嘴,被司棋给拦住,眼神示意她不要多嘴。这里不是贾府,是林庄,这么不拿自己当外人,自会有人出面说话。犯不上和她们磨牙置气。 司棋想的是谁?当然是紫鹃! 都是老太太身边出来的丫鬟,一个伺候宝玉,一个伺候黛玉,谁比谁低了身份?敢在林家这么呲牙,真当紫鹃好说话呢。 果然紫鹃站在门口不进来的就说上了:“林家的都出来,粗手笨脚的惹人嫌。碰坏了宝玉,咱们拿什么赔?还有你们,司棋和侍书!打量你们伺候过小姐,就多手多脚的争着露脸呢,都去烧火做饭,来我们家做客这么久了,不知道林家的规矩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慢说你们这样的粗使丫头,就是公爵家的公子,朝堂的大人,内宫的內侍们,哪个不是这样吃饭?入乡随俗懂不懂?打量天底下就一个规矩呢。” 司棋和侍书对视一眼,扭头出了门,和紫鹃真真假假的吵到了一起:“哟,刚出了几天家门呀,连个姑娘还没挣上呢,就管着家,主着事了?好好好,我们不配,我们不懂规矩,我们走还不行吗。” 紫鹃冲着门里就喊:“好走不送!” 三个丫鬟一起笑起来,嘻嘻哈哈的把屋里的人全都叫走,只留下宝玉身边的袭人和晴雯。 气的晴雯就骂:“在你们家受的伤,怎么连给找个人看看都不行吗?还有个规矩人家的样吗?” 紫鹃在外面回了一句:“为什么挨打心里没数吗?拿士子们当要饭的,这是恶心林家还是害自己家?这就是你们的规矩?难道说老爷可是打错了?少拿郎中说事,有本事你们就去请御医来,我们给出医药费。” 晴雯蹭的窜出来,扒着门框就喊:“请就请!” “那就快去!快着点,晚上怎么也能回来。” 晴雯一愣怔,忘了这里不是京城了。咬着牙瞅着紫鹃她们冲自己挤眉弄眼的笑话,无法可施。 哼了一声,又回了屋,冲着和宝玉挤在床上抹眼泪的袭人说道:“让你贤惠,贤惠过了头吧!嫌这嫌那,显得你能是不是?这以前是皇庄,你可着去打听打听清楚再嫌弃行不行!让老爷知道了,又得算到他的头上!” 一指趴在床上难受的宝玉,嘴里可是埋怨:“来干嘛来了,丢人现眼的吗?见了宝姐姐贝姐姐的,你就丢了魂似的,拿着全家人的命不当命。她和林姑娘别苗头的事,你掺和个什么?” “好姑娘别说了,都是我的罪过。我该拦着些的。”袭人委委屈屈的哭了起来。 本没脸说话的宝玉连忙的劝,恨的晴雯扭身出了门。 爱死不死,惹祸的根子! 你以为你这样,林姑娘就能来看看你了吗?呸!别做梦了,人家都出了你们贾家的大门,怎么还会回去。 第五十九集 林家女 代父收徒 晴雯恼的不行,还真不是因为紫鹃她们的嘲讽,她知道那不是冲她说的话。 她恼火的是薛宝钗对于袭人的做派,她是习以为常。 贾宝玉是个一时心热又心软的主子,在府里一贯的骄纵,养成了他做事不会瞻前顾后的习惯。 就拿今天的事来说吧,政老爷好不容易才从贾母手里把他带出来,说是让他见见世面,最好能来林家书院就读。 宝玉也是有日子没见过姐姐妹妹们,兴冲冲的就跟着来了。可一进庄园大门,他就看见了薛家的酒肆,莺儿在门口一招呼,宝二爷就走不动了。 呸!你当你们家开的是什么?还站门揽客? 越想越气,这是去的谁家做客呀,还没见到主人呢,宝二爷就当街施粥去了。 当时晴雯就觉得不对,她不懂什么道理,可看着那些来的士子眼神中,充满了羞恼。仔细想了想,想起自己小时候的一段经历,家乡发了大水,她跟着爹娘一路北上,沿路就是靠着这些粥棚才活着走到了京城。 往事不多想,想的就是舍粥的道理,这不是只给灾民、流民喝的吗?怎么会用到了士子身上。我不懂,难道万事皆通的宝钗也不懂? 晴雯多了一个心眼,打发个小厮去问问。 一问方知,薛宝钗在给林黛玉捣乱。 当时她就不干了,你薛姑娘和林姑娘的事,打散了头发抓花了脸都与我们无关,可你留下宝二爷帮着你施粥,是不是有些不地道。 怎么说,怎么劝,没人肯听她一句。宝玉还嫌她烦,赶走了她,让先来和黛玉见个面。 结果可好,她路上就见到了拎着柳条子的政老爷。心说不好,急忙忙跑回去报信,却还是被政老爷堵个正着。 掀翻了锅,推倒了灶,把宝玉一顿好打。 按理说,她这个最早发现问题不对的丫鬟,该是有功的。 然而世事并非如此,还恰恰正好相反。 屋里“装”贤惠跟哭丧一样的袭人,早就哭着拉住政老爷的柳条子说道:“都是我们的错,是我不懂,没能拦住二爷,老爷要罚就罚我吧。晴雯早就看出来不对,也没能来得及。” 小晴雯当时就傻了眼,这话说的真好,任谁听了都是那么个意思:晴雯知道不妥,可她坐视不管。 一想到这,晴雯怎么还能坐得住,这句话和意思传回了荣国府,自己哪还有好果子吃。 可又该怎么弥补回来呢? 在门前转来转去无计可施,就算是进去和袭人吵一架也不能挽回。该怎么办才好! “喂!就急成这样,郎中不是说了不碍事的吗,又给你们找来一个大夫。附近有名的骨科大夫,胡大夫。” 晴雯顺着声音去看,一脸笑模样的雪雁,站在院子门口和她说着话。 往她身后看去,一个內侍和一位低着头挎着药箱的大夫,在她身后等着。 先原地福了福身:“您二位先生请稍后片刻,容奴婢去通报一声。” 站起来后那眼睛眨的飞快,雪雁笑着过去和她一起进屋。 “哪请来的?” “看见那位內侍了吗?他给找来的大夫,说是附近最好的骨科。一向都是给左近大营里的兵卒看伤,有着太医院的认可呢。” 两个人一问一答进了屋,贾宝玉身上盖好了一床被子,见着雪雁很是高兴。 “雪雁,林妹妹去哪里了?怎么也没见着他?” 雪雁蹲身见礼:“宝二爷,我们姑娘忙着在山上安顿学子们呢。一来一回的,需要些时间,您先看着伤,等得到的。” 宝玉直皱眉:“这等的事,随便安排一个管家不就好了吗,何劳妹妹亲自的去。” “话不是这样说。”雪雁笑嘻嘻给宝玉下套:“既是林家的事,也是朝廷的事。主家不出面怎么行呢?” 宝玉果然进圈:“什么朝廷的事,一群禄蠹们只为自己升官发财,根本不管学子们的死活。出了事,就推到一个弱女子身上去办,简直就是混账。” 晴雯赶紧拦他一句:“被打的糊涂了不成!尽说胡话!快躺好了吧,有大夫来给看伤。” 她可知道外面还站着一位內侍呢,这些话要是传进了宫里,又是个麻烦。 雪雁得了逞,不在撩拨他了,有那么一句足够。 为什么雪雁这么做? 周全教的好,来的路上就暗示给雪雁,不找点贾家的错,很有可能林家要背上慢怠学子的罪名。 找别人的话,雪雁怕是无计可施。找贾宝玉的话,让他说出平时常说的就行。 周全在外面听得清楚着呢,咧嘴一笑和胡君荣大夫密语了几句:“这回机会难得,你要想法子和那个宝二爷多套套近乎。以后出入贾府可就方便多了。” 胡大夫躬身陪着笑,看着是挨训的,嘴里却说道:“一听就是个捧着养的小少爷,想来床帏里也不会寂寞。我看人下药方,保准吊住了他。你可要小心,身后一直跟着尾巴呢,上次除掉水家的暗手,你做的太生硬了些。西边很是不高兴。” 趁着屋里的人还没出来,周全连连叹气解释道:“当时事态紧急,巳蛇已经接到了水家的密令,要问出西边的位置,我不得不出手。” 胡君荣身子躬的更低了,声音也压了下来:“李修不能死,老王已经决定西出阳关,他是那里的钥匙,断了钥匙,可就被锁死在西边了。” 周全背着手一脸的倨傲,嘴里连声称是:“奴才遵旨,必保李修平安回到敦煌。” 胡君荣不再做声,两个人等着雪雁出来,叫他们进去看病。 不过是些皮外伤罢了,胡大夫怎么给贾宝玉补身子略过不提。贾政气冲冲的上了山,坐在李修身旁,脸色不善。 “政公消消气,也宽宽心。宝兄弟就是那副性子,他也是无心做错事,真打坏了,您回府怎么和老诰命交差啊。” 李修认真的劝慰贾政,他也不想把事情闹大,最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贾政问了问又有郎中去给宝玉看伤了,放下心,请李修多在学子们面前说说宝玉的事,最好把这个傻儿子给摘出去。 李修满口答应,特意的请来几位学子的领袖,谈笑风生的把事情原委解释了一遍,说不得也得给薛宝钗遮掩一二。 黛玉反而觉着李修这样处理事情最好,明显见得是偏向自己的,处处维护着林大院长的威严,把宝钗说成了不懂事的女流,怎么能不开心。 几位学子领袖恼过一阵后,也碍于贾政郎中的官神,答应就此放下不提。爹也教训儿子了,惹事的还是个商贾女流,还能怎么去说。只当着是个好心办坏事的吧。 贾政转怒为喜,去找山子野商量他们家修园子的事。 学子们可是不散,和李修做了个面对面, 他们这么早的过来书院,可是有着大事! “修同学,你可听说了明年科举的方略吗?” 李修苦笑一下:“修是个被软禁的人,左右消息根本不通。哪里知道要开科的事。怎么了,有什么新闻?” 黛玉也支棱着耳朵听着,问话的学子是关中王载,字甲礼;为人方正素有侠气,深的一干学子们的拥护。 先对黛玉抱拳言谢:“谢过林院长的仗义疏财,能让我们这些流离漂泊的学子们,能有个栖身之地。” 黛玉不敢居功,戴着帽子坐在李修身后只说是李修的功劳:“我一个年幼女流,怎么能出面做出这样的大事。都是我世兄想着这些的。院长什么的,可是不敢当。” 王甲礼哈哈一笑:“林院长莫要谦逊,李修贤弟又能比我们富裕到哪里去?都是一群穷光蛋,他要不是有你这么个世妹,备不住也和我等一样。” 学子们是轰然大笑,纷纷出言讥讽李修是慨他人之慷,若没有林家的钱粮和书本,哪里能有这么个上风上水的书院去。 黛玉觉得好笑,他们男儿家原来是这么样的开玩笑,说的痛快,被说的也不恼,大家哈哈一笑的事,说过也就忘了。 等着笑过这阵了,王甲礼才把来自京城最新的消息告诉了李修。 “我临来时,樊教喻专门寻到我,告诉了我这个消息。朝廷要在明年八月十五开恩科。” 黛玉心里很是替李修欢喜,终于是等到了日子。从现在算起来,一整年的时间,世兄就可以鱼跃龙门归大海了。他要是回敦煌的话,我也要去! 李修也是长舒一口气:“好!我等就在这里苦读一年!然后同去金榜之下唱名!” 众学子轰然叫好! 黛玉感悟,能来自己书院的,无一不是意志坚定能吃百般苦的读书人。对书院来说,此乃幸事也。 可是王甲礼却不太高兴,皱着一双浓眉又说道:“诸位切莫高兴的太早。此次恩科,汇聚了南北三年的学子,人数不下两千。汝等可知,朝廷录取多少?” 众人纷纷议论起来,都在猜测应该不下二百。十中取一,应该是有的。 王甲礼摇头长叹一声:“若是那样就好了。明年取士,三十六!” “什么?!” 众皆哗然! 三年不开科,开科却只取三十六名进士,朝廷这是疯了么! “诸位!诸位请听我言!” 王甲礼振臂高呼:“可知因何如此么?” 皆喊不知。 李修怕他们喊的声音大吓到了黛玉,请着黛玉远离了人群,坐到瀑布那里去,有轰轰的水声,挡住了嘈杂的人声。 王甲礼大声疾呼:“只因六年前,太上在位时,忽然启用了一大批原本被罢黜的官员。这些人此时都牢牢占据着州府高位,害的下面的官员升迁不上去,所以我等即便是高中,也要沦落到无官可授的局面。故此,只能取士三十六。” 一个学子悲愤的喊道:“官吏罢黜若不是因为党争,定是酷吏贪腐之辈!怎么又能起复的呢!那我等岂不是要等着他人致仕还乡后,才能有机会补序?” “你想的美!”有人反驳他:“先想想此次怎么能中吧。我等来草木书院的,大都是直隶、西北、关外三地的学子。诸位莫要忘了,江南三省,才是历科中举最多的地方。我们等了三年,江南士子又何尝不是积攒了三年的人才。此战堪虞,凶多吉少啊。” 人群嘈杂起来,都没想到朝廷录用的名额这么的少,各种幽怨扑面而来。 黛玉一扥李修的衣襟,李修转过身来看着她。 “你可有把握的吗?” 李修不答黛玉的话,起身站起来,找个了半截高的树桩,站了上去。 “尔等可是怕了?!” 他这一嗓子,喊蒙了在场的所有人,连远处的贾政和山子野都好奇的看了过来。 李修用手一指这些学子:“饿,我等不怕,因为是有书读。冷,我等不怕,因为是有书读。就连被困在京城,我等最怕的是什么?!” “无处可读书!”学子们悲愤的喊了出来。贫困交加的他们,找不到一处可以落脚之地,连个笔墨都摆不开的窘境,才是心里最寒的地方。 李修一指林黛玉:“此女!我敦煌李修的世妹!她是一介无父无母的孤女,寄身在亲戚家的屋檐下,遭遇可想而知。不比我等好到哪里去! 娇弱如斯的女孩儿,尚能抓住一线的生机,果断的用九牧林的香火印,与我联盟在皇天后土鉴证之下。可见心意之坚!” 黛玉先是吃了一惊,听到是在说自己,赶紧的站起身,双手叉在小腹前,心里是又悲又喜。 悲自己的身世,喜自己的眼光。 李修继续言道:“不就是三十六吗?不还有三十六吗?比之她的一线生机,要好上多少?!尔等心意,尚不如一女子乎?!” 王甲礼率领一众身上都是补丁的学生,正衣冠,掸袍袖,拱手在身前,深鞠一躬。 黛玉晃了一下身子,稳稳的福下身子去。 李修哈哈大笑起来:“这就对了!怕什么?有什么可怕!我们草木书院有这么一个镇山之宝在,不会输给他人一丝的意志! 诸位同窗好友,林娘子之父的牌位就在山下,我劝诸位,没事就去多拜拜。那可是当年的探花郎。林娘子把其父林探花的所有时文、书稿、论题都拿了出来,还有姑苏林家五代的藏书,还有闽越林、芈两家送来的五代藏书。我等,不比江南学子短可学之书!” 众学生屏气凝神听李修说下去。 “再告诉诸位,林娘子请来了国子监诸多的教习。有先生、有书本、有饭吃、有茶喝,看看周围在起的高楼。还有何惧!” 终是说完了这番话,李修跳下树桩,走到黛玉身前,再次领头拜向林黛玉。 “敦煌李修,拜见林院长。谢过院长倾囊而出,助我读书。” 后面紧跟着的是王甲礼:“关中王载拜见院长!” “辽北沈园。” “晋中金淼。” “直隶方铭。” “拜见林院长!” 随着一声声的报号,三十二位贫困学子拜在林黛玉的身前。 自此,草木书院,有了第一批的学生,而年方十三的林黛玉,用林家最值钱的书本,在林庄里,重塑了九牧林的传承。 此传承,非是血脉,而是文华。 黛玉在李修拜在她身前时,已经是热泪溢出,等到三十二位男子长躬不起等她发号时,终是忍不住一声悲啼,颤着声音对他们说道:“林家有书,只是无有男儿承继学识。今日有了你们,虽说是拜在书院门下,奴家也不敢辱了各位高贤。” 话音一顿,黛玉止住悲声,高声说道:“若是各位高才不弃,林家嫡女,愿代父收徒。从此后,我等皆是同门师兄妹。小妹不才,供养君子于学,我父母在天之灵,必能善佑。” 好一个林黛玉,心思转念间,就把这些学子收在了林氏门墙下。还以师兄妹相称,以免女儿身的不便和身为院长的为难。 李修明悟,院长之位,原来黛玉要给自己的父亲如海公。 他还没想好怎么说,众人都齐声喊了声小师妹。 更有甚者高呼:“江南士子又如何?我等有师妹!” “对!他们大贤,我们有师妹!” “哈哈哈!若是这么说来,他们有什么我等都不怕了。只因,我们有师妹!” 王甲礼再次喊了起来:“我等见过小师妹。” 李修甚是恼怒,怎可如此的见色忘 黛玉看到了他的脸色,俏步上前,拉住李修的袖子,轻轻的喊了声世兄。 李修冲众人哼了一声,你们有师妹又如何,吾有世妹! 7017k 第六十集 是非人 惹来是非事 京师有一家连升老店,住着的不仅有一些来京师公干的官吏,更多的是待考的举子。属意连升讨个好彩。 这日,老店里陆续的搬出几位举子,拖着大包小包的行礼,等在店门口。 有过往相识的,看了他们几眼,哼的一声,鼻孔朝天的走了,理都不理,全没有往日的情分。 店内一间客栈内,几位留守京师传递消息的江浙学子,簇拥着为首一人,七言八语说着些牢骚话。 “自甘堕落!女子怎能为院首?去那里吃软饭,也不怕损了自己的阳寿。” “哼!朝廷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先是让一个小女子开什么书院,再就只给三十六人上榜。真是国之将乱,妖孽横行。” 有人劝住:“慎言!我等就事论事,牵扯朝堂做什么。” 为首之人面如满月,身着华丽,端的是个美少年。接过身边丫鬟递过来的茶水,淡淡的抿了一口,眼底看过屋内所有的学子,微微一笑。 “当务之急,还是要把主考官是谁,弄个清楚明白。我等江南学子才好有备无患。至于什么草木书院,人家都自谦是草木了,又何必执着它呢。” “甄公子,话是这样说,可事情不对。想他林家,也是姑苏的世家。就是要开书院,也该和咱们江南士林一起共襄盛举才对,怎么和一些穷酸北蛮子搅到了一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江南不容他们家呢。” 被称为甄公子的人,浅浅的喝着茶,没理会这般嫉妒的言论。他心里所想的却是另一件事,林家女,到底知道了多少她父亲暗留的账目和名单? 这件事,才是他来京城的主要原因。 否则,凭借他是金陵体仁院总裁甄应嘉的公子,怎么会轻易外出来到京城。 毕竟是关系重大,他父亲又太显眼,无召哪敢私自回京,只得将他这个甄家老太太的掌上明珠,甄家宝玉派了出来。充作是甄家在京的代表。 他是尾随着林黛玉的船,一并入得京。没有住进甄家在京的老宅子,更没有去访亲问友,只是在连升老店包了一处小院,静悄悄的住了下来。 平日里只和江南几家留在此处的学子们吟诗作对,好一派大家公子平易近人的样貌。 今日里争吵的事,便是京郊草木书院开院的事情。那三十二位学子拜在了已故的林探花门下,消息传出,学子们心内骚动。 真要是拜进林家女的书院,心里多少是有些不情愿。若不是那些实在吃不上的饭人们,谁会去吃那一口“软饭”。 眼下消息有变,非是拜在林家女门下,而是拜在林探花门下,代父收徒,合情合理。这一下就打开了许多人的心扉。 林家在本朝是四代文侯,故林海,又是探花及第,兰台寺的大夫,更兼着淮扬的巡盐御史。资历、家世、学问、品行,都是十足十的上等拜师人选。 既然林家女广开方便之门,要庇护贫困学子,又有朝廷给她背书,当是可以去得到的地方。 原本的一件好事,甄家公子---甄宝玉终于是出手了。暗中散播流言,诋毁草木书院只收北方学子,敌视南方士林,意欲挑起南北士子的纷争,他才好趁乱而入,拿了林如海所留的暗账。 甄宝玉不介意毁了林家女的闺誉,若不是此刻朝廷对林家女多有倚重,怕招来禁卫的对自己的窥测。毁闺誉这种事,简单到说几句胡话就行,哪怕是事后查无此事,流言也能逼死了她。 再者说,那个李修,让他忌惮不小。背后下手的事,总怕当面被扯破换来一场厮杀。甄宝玉也不知是从何时何处起,对李修此名此人,深恶之! 一想到此人,总有处之而后快的冲动。 忍下了心头的烦躁,好言好语安抚住了这些发牢骚的学子。一派温良如玉的模样,恭送大家出了门,回身给丫鬟说道:“姐姐去安排一下吧,是该去贾家拜访一下的时候了。” 丫鬟笑着去了厢房里,吩咐几位妈妈和管家,备重礼,下名帖,造访荣国府。 草木书院不知这些暗中的勾当,三十二位学子,领着黛玉命人新作的床褥棉被,告辞了林庄的庄园,登上后山。 工匠们已经搭好了十几间木屋,足够他们住下,没理由再叨扰黛玉的清净。 倪二和王短腿赶着马,上面是几日的米面粮油,和李修一起上山。 “短腿兄。” “嗨,公子可别这么叫我了,臊得慌。” 倪二哈哈大笑:“他一个马贩子,哪当得起秀才公喊他一声兄。” 李修诶咦一声:“礼与人下必有所求吗,我可是要有大事相托的。” 王短腿和倪二互看一眼,心里大喜,李修要是说有大事,必定是能生发的路子,多少活生生的例子摆在面前呢,信他错不了。 “公子有事但请吩咐就是,哪有对我等兄弟说什么求不求的话。我们可是跟着公子吃饭的。” 李修并没有把他俩收做家仆,只是先做着帮闲跑腿,日常给黛玉跑跑腿,收入上自然也就少了许多。正好李修还有一件事没有办清首尾,观察了王短腿些时日,觉着是个能办事的,这才相托付。 至于说王短腿偶尔露出的杀性,李修根本不介意,西域马匪多如牛毛,他早就和他们不打不相识了,哪里会怕一个他。 王甲礼背着一袋粮食,凑上来问热闹:“什么事要你李大财子专门的嘱托?我也要来听听,万一我也能做,就跟着一起生发些。” 山路崎岖,人龙逶迤,这句话却能很快的传开。 多嘴的学子佩服李修妙手点金的手段,平白的就给小师妹捞着一处皇庄,故此戏称他为财子。意为财神爷的儿子,惯会生财。 李修在他们的笑声中,骂了一句损货,笑嘻嘻的跟王短腿说道:“襄阳侯家的三爷你也认识了吧。” 王短腿连连的点头。 “他们家拿下了城防营,招募的是新兵。老城防营里,还有些残损的兵卒无人过问,一家老小饥寒交迫的,甚是可怜。” 王甲礼收了笑容,提醒着李修:“伤残兵卒也是兵卒,不可大意的收进庄子里,会找来诛心的言语。” 李修称是:“不错,书院和庄园,能进士农工商,却进不得兵卒。修知道这里面的关隘。所以才想了一个法子,既能帮襄阳侯府解决了这些伤残兵卒,又能给他们一个糊口养家的活计。可我这次不想平白的拱手送人了,才找王短腿商议商议。赚些钱来,我也好有个收益。” 伤兵啊? 王短腿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该用他们怎么赚钱。 身旁的人都问到底是个什么法子。 李修也不卖关子,说了两个字:“驿夫。” 身旁的人先是错愕,继而是哄堂大笑。 李修也笑了起来,不错,他昨晚看到这本“天书”时,也是这幅模样,可笑自己前身,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怎么会在驿夫这件事上,露了马脚。 驿夫信使,起自商,周称为步传,有了邮车后分为步遽和邮遽。秦制定同轴车距后,于江宁设置邮亭,管理天下信件公文传递,至今叫做高邮县。 汉高祖在沛郡做了八年的亭长,专管着来往的传递,若不是转送囚徒失期,也许就不会起义反秦。 驿夫失期,大罪过矣。诸驿使稽程者,一日杖八十,二日加一等,罪止,徒二年。若是军情或朝廷急文,速加三等,诸漏泄大事应密者,绞;陷户陷军、人、城戍者,绞。 故此民间鲜有敢做这行者。一直都是朝廷强征军户出任驿夫。 前身的李修只看到了钱程似锦,却不知道律法对驿夫的残酷。当做是宝一样,给到了李修的手上,怎能不让李修发笑。 哪里有什么罚钱的好事,最轻的都是打板子,管你什么理由,不到就是不到,真有重要公文在内,等着一家子被流放或是杀头吧。 不过有一点前身倒是说的对了,真的是有利可图。 刨却朝廷的公干不接后,那就是驿夫车队镖行的买卖三者合一。 要想能把这生意做起来,一个是人手,一个是车。 人手,李修把主意打到了残兵伤卒身上,襄阳侯府出面来做,应当应分没有后患。甚至说,还能多多益善。 李修想了半夜,也看了半夜的图,才最后确认了车也可行,这才对王短腿说起这个事。 大家伙笑了一会儿,当做李修开的玩笑,脚下也不觉着很累了,很快的到了半山处的书院。 卸下行礼物品,李修叫上王短腿去找山子野,又给他一张图纸看,问问他能不能给做出来。 山子野不敢怠慢,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图,别处他自忖都能打造,唯独车轮没有办法。 李修抬起脚来给他看:“您瞧,要不是我看见了这个鞋底,我也不敢说能做的出来。” 山子野和王短腿都弯着腰去看,只见李修的鞋底异于常人。既不是千层的布底,也不是兽皮,是一种叫不上名字来的物事。 “这是芈家特别给我送的礼,穿着这双鞋爬山走路,根本不怕磨损,关键就是这鞋底。它是用兽皮和一种树皮熬制成的。” 刚才把山子野难住的车轮,就是他不知道车轮外面套着那个圈是什么,一听李修这么说,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这是给车轮上穿上一双鞋,让它耐磨还跑的快。” 确实如此,前身的李修,把自己改的四轮马车,教给了李修。有了这个利器,不愁后身的自己,做不出一番事业。 山子野喊来铁匠,把构件一一讲明白,山谷中呼嗒嗒拉起风箱,叮当当打起铁来。 王短腿带着手下跟着一起的忙活。他真正明白了一个道理,李修要是说能赚钱的事,最好是完全相信。他贩马半生,焉能不知道大车的利弊。 李修的四轮马车一旦做成,驼载能力超出现有车载十倍有余。关键就在于车底不再是一张木板加车轴了。而是先有个车架,车架上密布着叫做减震板的精铁片,还有许许多多他叫不上名字来的构件,工部的铁匠们都直呼巧思若此,难得一见,那就肯定是大用的玩意。 同样的马匹,同样的草料消耗。就是因为车体的变化,能多拉许多的货物,那不是白挣是什么? 眼珠一转有了别的主意,先凑过去和李修嘀嘀咕咕,李修笑着让他自己去和铁匠们说。 他赶紧找来倪二,两个人围着铁匠的班头,说起自营自造大车的买卖。 李修放手不管他们,也懒得去问能给自己多少,君子耻于利,他们要是能多赚些,也是自己能力的体现,何必纠结于空方兄的多寡。 选好了自己的木屋,里面已经被大莲和小霞收拾的干干净净,坐在临窗的桌子上,伴着外面的嘈杂声,很快的就沉浸在了时文中。 贾琮、贾环住他的隔壁,进来看见李大哥已经开始了读书,也老老实实的回了屋看书。 等贾政带着贾宝玉上了山的时候,书生读书,工匠干活,虽然嘈杂,却显得更有一份定力。 贾政捧着一杯茶,和李修坐在一起,长吁短叹:“政自问也没有如此养性的功夫,你们又是怎么磨练出来的?” 李修让累得半死的贾宝玉躺在榻上先休息,对贾政解释缘由:“修是在大漠里对着风沙磨出来的。他们呢,不是在田间地头,就是在闹市街头,磨出来的。不如此,怎么能入定。” 贾政叹服,看了一眼宝玉,心里也知道他是万万不能,口打嗐声,若有所失。 释道儒三家,都讲究个修性入定法。 贾政只是听说过,自己从未洗练。据说大儒读书入定后,狂风卷不动书页,暴雨淋不湿文字,周身三尺不容魑魅魍魉近身。 “修兄。”宝玉歇了一会儿,赶紧起身问道:“怎地林妹妹出了门?她一个人可有不便的地方多多,不如我去追一追她,陪着她去可好?” 李修惊奇的看着宝玉:“她回京去拜访闽越林家,你也要去?” “啊?那又是谁,可妥当?” “礼部少卿林深大人府上。” 宝玉张着嘴不敢再说什么,贾政缓过神来:“原来是他家。怎地,外甥女和他家认亲了么?” 李修告诉了贾政父子:“我与林家结盟的时候,林少卿亲自来了一趟,认可了黛玉作为九牧林嫡女所做出的决断。并与我和黛玉相商,闽越林家想接过九牧林的香火,落户在姑苏一支,奉黛玉为假母,拜入祠堂的。” 短短这么一句,里面藏着多少家族利益的交换,尤其是黛玉的身份。纵是嫁了人,黛玉也能进林家的祠堂。 别说贾政惊讶,芈夫人对此何尝不是惊叹。盟友做到李修这个份上,姑苏林黛玉干脆嫁给他算了。 一面想着,一面打量着来访的黛玉主仆。四个丫鬟齐出,俱都是长裙素衣,略施粉黛,各捧着礼单在自己的面前。 黛玉笑吟吟的叫了声族婶,心里盘算,怎么才能把芈家的制胶之法要出来呢?世兄所托,必要做成。 第六十一集 林家女 借来花魂献群贤 芈夫人好笑的听着黛玉向她讨熬制胶皮的方子,怀念起自己做姑娘的时候,也是有什么好的,都想着给了对方,自己再累再难,只要心上人舒适惬意,都值了。 看来,黛玉真是动了心思。 也难怪,女儿家本就知事的早,又何况是她这样心窍洞开、灵智通透的姑娘。也好、也好!她和李家的那小子不用避讳,一对相互扶持的小鸳鸯,等个两三年,除了孝服就换帖,苦尽甘来的好姻缘。 黛玉却瞧着芈夫人看着自己的眼神愈发的让自己心慌。 心里暗想:我没有说错什么吧?本也是两家合则利的事,为什么这么的看我? 芈夫人让大丫鬟去拿来了一纸方子,给了黛玉:“这是我从娘家带来的嫁妆之一,京城里也有个铺子制胶出去卖,只是生意一直不好。原来是京城附近都是一马平川,走路用硬底子的千层鞋就好了,好多老字号的鞋铺,都不要我们家的胶皮,我一直头疼的很。” 黛玉郑重的接过来,抿嘴笑着说道:“那可巧了,我有专门治您头疼的方子。您的铺子里怕是人手要不够了,要多准备些人制胶,还要等着搬银子。” 芈夫人开怀笑了出来:“那我可等着呢!能给我说说,李修用这个做什么?” 黛玉转转眼珠:“族婶好没道理,明明是我上门来讨的,干他何事?” 芈夫人见黛玉晕生双颊,一双眼睛里全是羞涩,禁不住的要逗她:“咦?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呀。不是说有人急需我家的胶皮吗,难道,不是李修?” “不不。”黛玉有些心急了:“是...我要来先用,用的好了再给他。” “是他?” 黛玉啊了一声,恍然大悟,自己这是被问亲事么?脑袋都垂到了胸口,一动都不敢动。 芈夫人更是个笑,点点黛玉说道:“是不是的你心里有数着呢,我就不做讨嫌的人了。中午陪着我用了饭再回去,难得来家一趟,多陪陪我。” 黛玉陪着芈夫人用了午饭,少歇了片刻,起身告辞。 芈夫人送她出了二门,一再叮嘱她注意保养身体,说了好些让黛玉害羞的事,一直把她们主仆上了车。 回了庄园后,黛玉有些乏了,懒散着躺在一张榻上歇歇精神。 刚歇了没多久,紫鹃没好脾气的进来,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生闷气。 “怎么了?”黛玉好好的问她。 “姑娘别管,好好睡你的。睡够了姑娘就上山看看李公子去。” 黛玉很少见紫鹃发这么大的火,更是好奇,想着应该不是她们自己闹脾气。是不是又和袭人、晴雯她们吵架拌嘴了? “那好,我也不劝你。只是,这是咱们家。做主人的,要能容人。不管着谁来做客,总要给人家一个笑脸,有什么事,等着人家走了,咱们在自己关上门说。” 紫鹃听了这个话,火气小了点,点点头称是:“姑娘倒是说的对,我还是没改了在她们家的性子。不过姑娘,好心向来是没好报的。您就比如...” 紫鹃指指头上的发钗:“这位姑娘吧。咱们怎么对的她,她又做了什么对咱们?这次是有宝玉替她受了罚,她自己也不好意思的躲在铺子里不过来。可袭人又凭什么替她抱打个不平。话里话外的意思,宝玉在咱们这里受了委屈,姑娘你也有了外心,不把宝二爷当亲人了。我一时不忿,才和她吵了几句。” 黛玉听着二心两个字刺耳,心里也不舒服起来。 总是木石这档子事,怎么就绕不过去了呢。 不行! 黛玉呼的一下坐了起来,有的事,必须要和李修说说明白。自己若是以为着没事不说,却防不住有心的去乱说。那时,反而不美。 “紫鹃,宝钗最近出来过吗?” “没有吧,我也没留意。” 黛玉沉吟了一下,自嘲的笑起来,自己怎么也患得患失起来。李修那样的人,是对儿女事不通,可他看人却是极准的。宝钗若不以诚相待,他肯定不会亲近她。 “走!” 黛玉起身就穿好衣服。 紫鹃过来帮忙,困惑的问她:“刚回来,又要去哪?” “叫上她们三个,一起登山去玩,顺便的看看他。” 一听到是去看李修,紫鹃来了兴致,喊来春纤去请迎春她们,叫着雪雁去准备些酒菜,留下红玉管事看家。一群人热热闹闹的出了门。 特意的从薛家铺子前招摇过去,个个骑在马上甚是得意。 王短腿甚是会来事儿,见了庄子里女孩儿们居多,特意的找来十几匹滇马,个头小巧好骑,极善于爬山,耐力也好。 探春是每天必骑着跑几圈,此刻又跑在了前面,还真是有模有样。 黛玉又比迎春熟一些,抱着惜春骑在一匹马上,让人拉着缰绳,在后面慢慢的跟着,不时的和还晃悠的迎春聊聊天。 山路弯曲,看着近,实则远,走了能有半个时辰,一众人进了书院的大门。 探春看着刻在两处巨石上的对子,是啧啧有声:“自有一股英雄豪迈气!林姐姐,可要请我常来这里。这些日子在你的庄子里,是我平生最痛快的日子了。” 几位姑娘都笑了起来,黛玉把学子注名、问籍分配粮米的事,都交给了探春去办。她不仅不烦,反而做的周到细致,颇有条理。 每日里都和林红玉一起,骑着马走东访西,盘点账目。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庄子的主人。 “那感情好,要不就留下来别走了吧。你就当着陪你兄弟读书,迎春姐姐是看着我们的大姐姐,惜春和我就好好的享福。你们说,我的主意可好?” 惜春鼓掌叫好,她是最想离开贾府不回去的人。 探春和迎春都摇头,贾家的千金小姐们,怎么可能留在府外生活。 “能常来住一段日子就很好了。”迎春很是冷静:“就比如湘云那样,你可也要时不时的叫人去请我们。” 黛玉自然应允,下了马带着她们进去。 瀑布前,一众学子正在写时文,用的正是林如海考过的题。 贾宝玉赫然也在列,只是难为的他抓耳挠腮。 贾政背着个手,做了个巡考,在学子中间来回的穿梭,以防作弊。 面对学子们坐着的是竹鹤先生与几位教习。 黛玉一喜,老师们来的还是真快,刚有了几间木屋能住人,师长们就上山授课。可见书院很是被他们看重。 约束住女孩们的叽喳,戴好了帽子,蹑手蹑脚的走到一旁,远远的和先生们施礼。 迎春见政老爷也在,还有这么多的男人,先自怕了,畏缩着不敢上前。 探春鼓足了勇气,过去给父亲请安,乖巧的站在一边。 贾政这时候才有个慈父的样子,当着诸多人的面,总要有另一个面孔示人。甚是和蔼的问了问三春的日常的起居。 惜春毫不讳言的夸这里比府上好玩,弄得政老爷一阵的心酸,感叹女大不中留,才出来几天呀,就嫌弃起家里来。 黛玉则去了先生们那里,站到竹鹤先生一旁,和几位教习先生相互的见礼。继而背起一只手来,缓步的穿行在师兄们中间,写着卷子的师兄们,都对她的到来挤眉弄眼的表示欢迎。 黛玉或是驻足看卷,或是提醒一下用错了典、写错了字;颇有些女先生的气派,师兄们只能俯首帖耳的任从。 直到走到了李修的身前,低下头细细的看着他的文章。 李修恍如未见一般,只管着埋头书写,笔走龙蛇一般,快写着全了,只剩最后一句押题,就能交了卷。 黛玉怕扰了他最后的思绪,刚要走,却见李修猛地抬起了头,冲她眨眨眼,一副捉弄她的样子。 不是好人! 黛玉白他一眼,我站了半天你都装着看不见我,等我要走了,你做的什么鬼脸。 谁知李修竟然把笔塞进了她的手里。 黛玉吃惊的瞪着李修,那是此刻考试的文章,不是你我闲暇时的游戏,我怎么能替你写! 一位教习,见状走了过来,索问何事。 李修站起身,又拉着黛玉的袖子让她坐下,对教习言道:“这文章我看过林海公的旧作,再怎么自己做,也跳不出林公的窠臼。正好林院长来了,有道是虎父无犬女,就让她结了最后一句,必能推陈出新不落俗套。” “她?”教习甚是狐疑的看了看黛玉。 就这一眼,把黛玉给惹恼了! 原来如此啊,我说世兄怎么和我开玩笑一般,原来是让我自己正名。 一翻眼白,半掀起面纱来,拿住了狼毫,不假思索的就着李修的文路写了起来。 李修心里暗叹,世间男尊女卑,世妹你若想压住一干的教习,不得不如此啊! 这一众教习,都是国子监吃着皇粮的先生。本来就有几分文人的傲气,看不上天下的读书人。要不是竹鹤先生亲身想邀,才不会跑来一家私人书院折腰。 来了以后,倒是觉得是个读书人能看书的地方,只是一听院长是个未及笄的女孩儿,顿时都发作起来,吵着要走。 也就是范琴范竹鹤压得住他们,说自己是这家书院的学正,怎么就配不上你们这些大才了?这是看不起林家女,还是看不起我范琴。 您道如何啊,他们是不肯在小女子手下领月俸而已。收下女人给的钱,就够说不出口的心坎里别扭;更别提还是个未长成的黄毛丫头,他们怎么受得了。 李修见不是个办法,要是留不住他们,书院可就没了教习先生,传出去后名声也有碍。 想着叫黛玉过来和他们辩一辩知识,可巧那时黛玉还没回来。只能激将众教习,是怕了他们这些学子青出于蓝。所以拿着林家幼女做戏。 教习们一阵阵的冷笑,激将我们没用,我们考功名的时候,汝等正乞食母乳矣。 不仅骂了李修他们一顿,还直接出题考试,随手扯了一张林如海当年考的卷子,让他们答题。 那是三十多年前的会试题,正好试试他们的水准。 其实,到此时,教习们心里已经有了惊叹,想不到已故的林如海,竟能把几十年的考题都答了出来,还汇集成册,留给后人琢磨。 林家要是能有个男孩儿,单凭着这些遗产,中个进士不在话下。深深佩服林如海的一片苦心。 李修趁机说道林家最大的遗产非是金银地产,正是这些文章,稳稳的给后人铺了一条上进的路。 藏着的话是读书做官后,才能一生衣食无忧的做个人上人,万贯家财还有败家之虞,唯有此途,哪怕只做个一辈子的县太爷,也是妥当的。 贾政深有感触,要宝玉也试试答题,他认为自己也是如此作想的。 前因后果的就是这些,黛玉虽不知全貌,但也猜的七七八八。 所以负气坐下来,续着李修的文章写了下去。 何惧之有啊,这文章诚如世兄所言,他都能背下来了,我难道就背不下来吗?我们两个不知道翻了多少回的套路,彼此印证了多少次的用典和出处。 现在哪是我黛玉答题,简直就是默写一遍我与世兄所做过的题而已。 百十字而已,黛玉顺着李修前面的意思写完后,略一思索,索性把李修还没来得及填的词,一并给填了。 题是七绝,限了韵。典型的会考必考的韵诗。 黛玉抬眼望去,山谷清幽,野花飘曳,目光一闪,看见了几株野生的海棠。 沉吟了许久,提笔写道: 半卷湘帘半掩门,碾冰为土玉为盆。 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 月窟仙人缝缟抉,秋闺怨女拭啼痕。 娇羞默默同谁诉,倦倚西风夜已昏。 一气呵成写完后,掷笔与桌上,站起身放下了面纱。 李修刚拿起这诗,被旁边的教习大喊了一声:“住手!” 吓了李修一跳。 只见那教习眼珠都不错的紧紧的盯着这首韵诗,嘴里叨叨的念了几遍后,哈哈一声怪叫,捧起了诗作就走。 走了没几步,又回头喊着黛玉:“院长不来和我等论论你这首诗的么?这一偷一借的,简直绝了!” 李修傻了眼,倒是让我看全了呀,怎么就偷来着。 黛玉悄笑,小声的和他说了一句:“想看我再写给你。” 然后背起两只手来,跟在教习后面,扬长而去! 红楼之磨石为玉 第六十二集 江南客 脚踩京城凤还巢 文人相轻,多半是因妒生恨。也还有惺惺相惜,那才是惜才爱才之心。 林黛玉一首《白菊》,博得了国子监教习们一致的认可,此女诗才天分之高,实属罕见,堪称是有才有德的女子。 竹鹤先生道:“如何?老夫先前的力荐,可不是随便说说。汝等,又要怎么说?” 教习们哈哈一笑,又打量了一下林黛玉,冲她拱拱手喊了声院首。 黛玉急忙福身答谢,至此,书院先生一事算是有了着落。黛玉不劳别人,自己安排山下的房舍给教习们暂时栖身,待书院整体完工后,再行安排。 教习们也甚是满意,皇庄不是谁都能住过的,偶尔住进来散散心,也是一段经历。 李修趁机与他们敲定课程,故意的压低了些束修,黛玉知道是在替自己出气,报复他们先前的无礼,眼波藏在面纱里,全是笑意。 李修是不给那么多现钱,却把别的待遇提了上来。比如车接车送,正好自己改的车快做了出来,挂上书院的旗号在京城与书院之间来回穿梭,岂不是博得一地的眼球么。 何况还有更多土产。 李修站在黛玉的身后说道:“自此先生们的家中无缺米面矣。每月都送到家里去,禽蛋鱼鸭,保管鲜活。各位先生只管着教书,一干家中大小事情,书院都给包了。我可不是自夸,林院首不仅诗才无双,理财管家之能更是一绝。” 羞的黛玉一双藏在面纱里的含情目,似水如波。 先生们倒是哄笑起来:“书院不可无宝镇压气运,别人家的宝是孤本善籍名师大儒;咱们可倒好,选了个稚龄妙女镇山门。有来踢馆的一看咱们院首,先就拱手言败了。” “为何?” “胜之不武,败之丢人呗!” “哦?那我们岂不是立于不败之地乎?” “哈哈哈哈!诸位!吾倒是想给他们下战书了!” 诸位教习哈哈大笑,黛玉退到李修身后窃笑不止,唯有李修是哭笑不得。 草木书院本意就是接纳一些寒门子弟读书,用林家的藏书育学子而已。 怎么这些教习一来,就各个的唯恐天下不乱一般,想着什么踢馆。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一旦开了头,以后书院还有个清净吗? 黛玉才十三,难不成要她脚踏各家书院长起来?那以后还怎么得了? 求助的望着竹鹤先生,期盼能压一下这些先生们。 谁知范琴学正一下子精神了起来,招手让黛玉过去,还把李修给轰走:“你这个学子好不晓事!院首与学正有要事商谈,还不退下更待何时。” 气的李修拂袖而去!心里暗暗祈祷,草木书院刚刚创立,声名不显,不会有书院来找我们切磋吧。 这一切都被探春看在眼里,自然是心热无比,虽然诗才文章比不得黛玉,可自己也有经营之能。不如揽下书院些许事,弟弟贾环趁机能时常的去和先生们走动走动,不愁以后环弟出息不了啊。 有道是父女同心。贾政也在想着如何交好这些教习的事。 他早就想送贾宝玉入国子监,可贾母一直的阻拦,就怕宝玉去吃那份苦。 眼下有了草木书院,同样是国子监的教喻教习教书,给宝玉安排一个院子,再安排好人手伺候,不就如在国子监读书一样吗。想来母亲应该会同意了吧。 又何况...... 贾政抬眼向黛玉看去,母亲一直想着娶进黛玉来给宝玉为妻,确实是良配啊。 又心中一慌,扭头去看看李修,他不会从中作梗吧?会也不怕!娘舅亲,亲娘舅,娘舅大如天,倒时我给外甥女做主嫁进来! 那边的李修打了个冷战,疑惑的瞅了瞅四周,谁想暗害与某家? 正好和贾政看了一个四目相对,彼此你温良我恭让的笑了笑,转过头去都在暗骂对方不是好人。 答题时间已到,学子们陆续交了卷,三三两两的游荡去了。苦了尚在思索的贾宝玉,被他们一分神,更是想不出来内容。急的是一身的汗。 李修来劝贾政:“政公,宝玉跟不上情有可原。何必如此的为难他。” 贾政脸色已经挂不住尴尬,前面要是没有黛玉的出彩,他还不觉得宝玉能差多少。现在看来,宝玉这书读得,也就勉强能过个童子试。 唉~~~怎么读书就这么的难? 他站这半天,心里也在暗暗思索着如何的破题、承题,想来想去也是没个头绪。刚有一个念头上来,再一看那些学子的答案,自己方才知道是想错了。 顺着李修的话,呸了宝玉一下:“看你还有何面目见那些姐妹?丢人败家的东西,还不快收了你的卷子走人!” 宝玉如蒙大赦,低着头拿好了笔墨纸砚,一溜烟的跑走,不敢回头去看父亲一眼。 各位先生们就当看不见他们父子俩,贾员外郎的闲名是满朝尽知。可说是无一、不会;无一、不通。 他爹给他求了一个工部员外郎,历经娶妻生子复生女,终于在女儿荣封贵妃时,提升了官职,晋位郎中。 宦海沉浮与他无关,可谓深潜不出水,自无风浪摧。 见他过来说话,也都笑笑,带着他说几句文章事,总要给新晋的副国丈些许面子。 李修还在恼恨被轰走的事,站的远远地斜楞着眼瞟着这边。 黛玉心里好笑,与竹鹤先生求情:“真不要他知道消息的话,恐他会有怨言的。” 范竹鹤也瞟了一眼拿姿作态的李修,不管李修能不能看见,都瞪他一眼,转头温言细语的和黛玉说话:“林丫头,这是为了他好。怎么说都是个被软禁的家伙,能少出头,就不要露面。再说书院有王甲礼他们几人在,还是有着胜算的。” “怕他不依的。先生也知道这家书院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那也不行。” 范竹鹤还是拒绝:“对方来势汹汹,其目的就在于挑起南北士子的争斗。老夫宁愿他夹着尾巴读书,也不想看见他出头争锋。他身上羁绊的人和事太多太杂,一个不好,就成了朝中新旧派系争斗的由头。那时候再后悔缩回来,可就没了机会喽。” 黛玉静下心来想了想,先生说的还是有理。若只是自己出面,对方有以大欺小欺凌弱女之嫌。正如那些教习们所说的一样,赢了黛玉的草木书院也不露脸,万一输了的话,那才叫一个丢人。 再说,比的是学生,草木书院的学子人是穷了些,却都是意志坚定之辈,否则也捱不到草木书院草创。缺的就是博字,幸好林家藏书给他们补上了短板,假以时日的话,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黛玉点点头,答应了竹鹤先生所托,将金陵体仁书院要来京城以文会友的消息,瞒住李修。就让他好好的躲在书院中读书吧。 不得不说甄家的动作很快,甄宝玉此番进京,除了刺探一下京城政坛风向外,还有一件事也很重要。那就是其姐甄玉嬛被老太妃召进了京。 先皇后薨逝已有三年多,至今尚未重新册立。据传有宫闱秘史,知者了了讳莫如深。 故此,如今的天子是无后无子。 贾家元春先晋了贵妃,却因为是勋贵之女封不得后,所以甄家女忽然的奉召进京,里面有颇多的揣测。 江宁甄家,非爵非贵,只是太上皇的心腹,当年拥立太上时,出力甚多,深得朕心的一户在野奢富人家。 太上每每下江南时,都是甄家接驾,可见恩宠一斑了。 体仁书院,原是甄家私塾,被太上御笔亲封为书院。自此广开方便之门,汇聚江南学子,成为了江南文坛执牛耳者。 此番进京以文会友,不过是遮掩甄家女玉嬛进京的行踪。明着有江南学子叫阵京城学子的噱头,也算明年大比之前的较量。 尤其是京中传出了三十六位次的消息后,满天下都被江南学子的北上吸引住了目光。 甄玉嬛就这样暗中进了京。 竹鹤先生所能知的也就是学子北上的消息,故此交代黛玉,一定要瞒住和看死了李修。不论草木书院的输赢,都不能让他出头。甄家虽不是勋爵,却比勋爵更贵重。等闲碰不得他们家,否则就要承受太上的制裁。 黛玉领命后,笑着告辞了竹鹤先生,慢悠悠的来到李修身前,只说自己乏了,要李修陪着她登上山顶去看看风景。 李修想说乏了就去歇着,却见到黛玉挑起了面纱,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只好点头答应,牵过马来,扶着她上马,顺手拉住了缰绳,熟门熟路的带她沿着山路登顶。 贾宝玉紧跑几步要跟上去,后面一个刚刚上山的丫鬟,气喘吁吁的喊住了他:“二爷!老太太命你和老爷速速回府。家里来了贵客。” “凭他是谁,只说找不见我。” “二爷!是咱家的老亲甄家来人了。不回去,老太太要责罚我们的。” 宝玉止住了脚步,悻悻然的回来,一步三回头的看着黛玉随着李修越走越远,不一会儿就不见了影踪。 心内怅然若失,似有千言万语想倾诉,只是话到了嘴边,只剩下一声轻叹。 来的自然是袭人,晴雯已经在山下收拾好了行李。 贾政也顾不上了公事,催着宝玉打马如飞,急匆匆的回到了荣国府。 略一洗漱,王夫人自贾母院中赶了过来。 “老爷多有辛苦。” 贾政挥手让赵姨娘退下:“夫人操持家务也多多辛苦。甄家到底来的谁?如此兴师动众的催我回来,报信的也说不清楚,害的我担心了一路。” 王夫人近前低低的声音说了句话,贾政紧皱起眉头,半晌也不说话。 王夫人倒是说道:“可怜元春苦苦挣扎了这么多年,到头来还是给别人做了嫁衣裳,我这做娘的心里也不好受。只是,咱家的府邸,也确实上不去那个位子。既然如此,还不如顺水推舟送别人上去。她俩在宫里一正一副的,正好互为帮衬,把持住内宫也是家里的一条路。” 贾政感觉有些不妥,却一时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妥,淡淡的问了一句夫人。 “甄家这次出的不少吧?” 提起这个来,王夫人心里松了口气,知道老爷也是答应了。说了一个数:“府里给了五十万两,单给着老爷和我十万两。” 金钏没敢抬头,明明是三十万两,怎么就变成了十万两? 王夫人眼底扫过了金钏,见她还算知趣的装听不见,也就没做理会。 贾政叹口气,换好了衣服去见贾母。 而早早退出房的赵姨娘,却在自己的小院子里,碰见了一个人。 京城有名的内宅万事通,贾宝玉的寄名干娘,玄真观的道婆,俗家姓马。 玄真观正是宁府贾敬出家做道士的观宇。马道婆自贾敬出家以后,就时常的来往荣宁二府,和赵姨娘颇能说到一处去。 赵姨娘正好是百无聊赖之际,见了她真是有几分高兴。 “他干娘,你怎地来了府上?我却不知道。” 马道婆嘿嘿发笑:“来讨了些灯油,本来要走,想着有日子没见着你了,特意的来看看你。” “灯油?那府里不是定日子给送过去的吗?” 马道婆故作神秘的说道:“这不是又有大喜的事了吗,我怎么地也要来讨个喜钱。” 赵姨娘以为着是说元春的事,嗐了一声:“都哪辈子的事了,你才听见?还说你是各府内宅的万事通呢,原来也是个睁眼瞎。” 马道婆并无恼火之意,反而慢悠悠的问着赵姨娘:“奶奶都是跟前伺候的人,我且问你,今日里府里来了谁,你可知道来做的是什么?” “我算哪的奶奶,一家子藏在老太太屋里嘀嘀咕咕的,我也进不去。不过啊,我现在是万事不理了。凭他们怎么闹去,就是明天就败了家,我也是不怕。” 马道婆一愣:“你不替环小子争一争了?” “不争啦!环儿遇到贵人啦,走正道,早晚我能封个诰命。” 马道婆心里一沉,这是怎么回事?你要是不争了,我怎么下手害死贾宝玉呢。 不行,我要另想他法,一定替公子除了这个宝玉。如此才能让公子脚踩两府,成其功业! 人有害人心后,任你千防万防,总也躲不过暗箭。 当晚,贾宝玉忽然大喊一声:“痛煞我也!”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后,是人事不知,生死未卜。 红楼之磨石为玉 第六十二集 林黛玉下书山 薛宝钗回贾府 这场急症来的蹊跷,毫无征兆且来势汹汹。等着黛玉在书院收着消息时,人已经不食水米昏倒有三天。 报信来的是林之孝两口子,三春要立刻回府,还能见上最后一面。 迎春和惜春都吓得慌了神,宝玉怎么年纪轻轻的就要去了,毫无道理也痛彻她们的心扉。抱在一起无语泪流,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如此的局面。 探春听着林之孝家的说起,最近来过府上的人中有一个马道婆后,小脸就煞白。她深知自己亲娘和马道婆的关系不浅,真怕这件事里面有赵姨娘的影子,那可是要被夫人一杯水酒送上路的罪过。 黛玉也是愣怔了一会儿,觉得不可思议,刚从书院回去,怎么就得了无名的急症,道理不通啊。 心念转了几转,先请林之孝家的喝茶歇一会儿,再去打发紫鹃:“你去和宝姑娘说一声,看她要不要回去,正好一路走。” 扫了一眼满屋的大小丫鬟,咳嗽一声:“管着衣服首饰的去收拾,剩下的去给姑娘们打水洗脸。红玉去备礼,多准备着。” 红玉说声是,直接去找司棋、侍书和入画要姑娘们的尺寸。 黛玉点点头,红玉还真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素服要赶紧做出来随身带在路上,用不着是最好的,万一进门就要换,也不用现抓瞎。 红玉要了尺寸,顾不上和自家娘说什么,小跑着出了门去准备更多。 黛玉又看雪雁:“把钥匙给春纤,赶紧上山去找。” 话没说完呢,雪雁诶了一声,从腰里掏出钥匙给了春纤就走。 黛玉在她身后白她一眼,只好跟春纤说:“开了小库,给我们姐妹准备头饰。” 扭脸和三春解释:“我这里原就备着好些应用的。姐妹们手里哪会有这些,先用着我的。” 迎春等都点点头,黛玉身上有孝,首饰头脸一应都有现成的,就是回了府,她们也没那些东西可准备。贾蓉媳妇没的时候,她们只能用些珍珠凑数,哪有银器和铂金的得用。 林之孝家的见黛玉分派的是井井有条,不想碍着她们说些话,就想告退。却被黛玉拦了下来:“林大娘不可见外,我正要请教您些事,您可不是外人,又是在我家,关上门冲着红玉咱们也是一家人。” 林之孝家的笑容满面,心里不自觉的就拿黛玉和熙凤比较了起来,一个是看着软,却话里话外,不给你任何反驳的借口和理由;一个看着硬,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排揎,气急后总有疏忽露在了外面。 还是读过书的更厉害些,就不知道那位宝姑娘又是个什么样? 说曹操,曹操到。 随着外面掀帘子的小霞一声:“宝姑娘到。” 多日不见清减了不少的薛宝钗,急匆匆迈步走了进来。 见着林之孝家的起身和她见礼,略一点头,掠过了她直奔着黛玉,一叠声的问起可有准备:“事情来得急,府里不定要有多乱呢。我家里还有几件旧的衣服,略改一改,姐妹们先穿着用。我让我家管家先一步回京,去铺子里准备些首饰,姐妹们不拘着好坏,先...” 话音未落,宝钗闭嘴不说了。 春纤捧着满满一盒子的银饰还有素珠花等物,正让几个大丫鬟给她们小姐挑呢。 迎春刚一张嘴,惜春就随手递给一串手钏,迎春接着东西也就没再说话。 探春侧着脸让侍书给她傅粉,也只有黛玉先请她坐下说话。 “宝姐姐有心了,凑巧我这里也是齐备的,倒不用再麻烦。只是姐姐也要一起回去的吗?” 话里有玄机。 宝钗按着自己的想法回复黛玉:“既然是知道了,又怎能不去看看。何况我母亲此刻必定也是着急呢,我回去了,还能劝解一二。再者说,宝兄弟吉人自有天相,那府里肯定是遍访名医,恐怕御医也会出手。纵然是现在凶险些,我想着多半能捱过去。” 黛玉颔首,表示明白了宝钗的意思,她是要借着宝玉的事,重回贾府。 不过,此时回去要是宝玉好不了可怎么办? 不怪黛玉多想一层,她是绝了留在荣国府的念头,宝玉再好,也不在她的心上。猛地空出来的位子,就很是玄妙了。 宝钗表示回去,意味着她要去争一争。所以黛玉要多想一层,万一宝玉不好了,宝钗可怎么办?又或者,她一回去,宝玉就能好了,那可是要有的说道。 黛玉想到这,蹙着眉看了一眼宝钗的脸色,一副古井无波的样子。 奇怪? 黛玉心里有了疑问。 听她话里话外的意思,宝玉仿似并无大碍的样子。可林之孝家的传过来的话可是很凶险,那么紫鹃去请她,一定也是照着原话说。那她说宝玉多半无碍是在宽慰谁? 自己?不可能! 若说别人不清楚自己的不回贾府的念头尚可,薛宝钗一定早就猜透了自己的心思,肯定不会再来宽慰自己。 迎、探、惜三春? 也不会! 因为三个贾家的姑娘,没人会因此夸赞她一句,也不会跟家里大人说宝钗如何。 那么...... 黛玉看向林之孝家的。 林之孝家的站在那里,脸色果然不错。 哦~~~原来你是给她说的呀。怪不得进门来都没和她说话,就是要引起她的注意,好能记住你,着急赶过来安排我们又宽慰我们的事。 黛玉真是想笑,何必呢宝钗,何苦呢宝钗,除非你能回去救了宝玉的命,否则这些面子功夫,还是少做些吧。 另一边,林之孝管家正安排着小厮们装车,三个姑娘的一应物事都要带回去,满满的三大车。 周全抱着怀站在一边看热闹,身旁是倪二,大声笑小声说,告诉周全一个消息:“甄家有人来过了林庄,薛家姑娘见过面。” 周全嘿嘿发笑:“看来呀,甄家所图不小。” 倪二不接话,周全一边笑一边想,甄家姑娘对皇后的位子是志在必得。宫里上有太妃压阵,中有贵妃用力,那这下边的借力就是贾、史、王、薛四家喽。 都是金陵的老乡,还都彼此走的很近,有一个贵妃不算,再添一个皇后,四大家和甄家又就又能富贵一世了吗。 口里打了个哈哈,抬首看向远处,一匹马扑啦啦的飞奔过来,周全示意倪二跟着他迎过去:“走,去接接李修。有的事,得要他心里有个数。林家不能跟着掺进去。” 来的真是李修,跳下马,伸手接着雪雁站稳了,和周全抱抱拳:“正要找你呢。” 周全脑筋一转,笑了出来:“可是要我陪着走一趟?” 李修讪讪的一笑:“正是如此。那府里现在肯定的乱,她身边又都是小姑娘们,真有个什么事,消息都传不出来,怎么能让人放心。” 周全想了一下,伸出手里:“我要大车的图纸一用。” 李修示意倪二:“你们自己商量去,买卖给了他和王短腿,随你们怎么谈。” 周全奇怪的看了一眼李修,摇摇头:“李公子啊,你是真不知道大车的价值么?” 李修诶了一声:“我从来都是重人不重物。林家女拜托了。” 周全一拱手:“李公子痛快仗义,咱家也给你痛快仗义。京里的事包在我的身上就好。不过,万一有事,我们又隔得远,我急招人手时,要去谁家找人?” 李修拿出两封信递给了周全:“官面的事去找礼部林少卿,要调人手去找襄阳侯府毕星。” “御马监?” 李修点点头,周全近身与他低语:“非是我小心过甚,有一头过江龙来了京城,眼下还不知道他们布的是什么局,不得不防着被他们当做梯子。” “哦?这么大来头的?” “是奔着后位来的,家里有女儿的都要小心了。凤鸣天下的局,凡鸟不知要折翼多少呢。” 李修记在了心里,嘱咐雪雁:“带着小霞回去。有事让她出府去找周全。” 倪二跟了一句话:“住在我的家里等着你们,紫鹃姑娘知道我家在哪。” 雪雁信心满满的嗯了一声,挺着腰杆回去找黛玉回复。 见了黛玉后,找个借口请她回屋,把李修的安排一一说明。 黛玉好笑:“用得着如此吗?” 雪雁哼了一声:“有的事啊,就要有个男人去办才稳妥。您想想,万一他们家要您冲喜,那可怎么办?有了李公子的安排,咱们只要拖一下时间,自会有人前来相救。” 黛玉脸一红,呸了雪雁一声:“又跟哪个学来的胡吣!” “我自己想的啊,还跟李公子这么说的。” “啊?!”黛玉魂都飞了,你没事说这个做什么? “没事小姐!”雪雁还不忘给自己表功:“我这么一说,他扔下书就跑,喊着范学正求他回京等着你。又打马下山安排了周公公就近接应。这还看不出来吗?嘘寒问暖的他不会,可一有大事,他瞬时就要保全你的安危。哎哟~~~”雪雁撒腿就跑。 黛玉拿着一本书继续的扔她:“我让你去胡吣!耽误了他的功课不说,还为了我兴师动众的,要他费多少人情?日后不还得他去还的吗!” 雪雁不忿:“就你们有理!那你们自己倒是说啊,害我在中间传个什么话。传了话还不落好,我有何苦来哉。” “你你你你,气死我了!我怎么去说!”黛玉瞪着眼睛指着雪雁喝问。 雪雁隔着一张桌子小心的盯着黛玉手里的书:“怎么不能说?他是个什么人,小姐又不是不知道。您等着他开窍,早着呢。家里又没个大人给咱们做主了,有的事可不就要自己拿主意。” 黛玉泄了气,想哭,又哭不出来。坐在凳子上发呆。 雪雁赶紧的过去,握住黛玉的手,跪下来说道:“别怨我多事,更别伤了自己。姑娘你想一想,是不是你想着他好,他也想着你好?” 黛玉垂下了头:“雪雁。” “诶,姑娘不生我气了?” “我不是生你的气,我是生自己的气。偏我这么个家世,早晚连累了他。除非我们能远走高飞离了京城,否则,只要在京城一天,就洗不掉贾家的印子。对他,亏欠的太多,我心里不安。” 黛玉幽幽的说出了自己心底的话。 门帘一挑,紫鹃自外面进来,皱着眉头说她们两个:“还不紧着收拾快走,说什么欠不欠的?欠了就还,还他一辈子还不行的吗。雪雁我可告诉你,少去和李公子说这些有的没的。让他自己悟,否则以后怎么能对姑娘好。咱们耐心等着他、看牢他,总有他悟出姑娘好的时候。” 雪雁展颜一笑:“紫鹃姐姐这话说的我服!什么欠不欠的,还他一辈子总能还的清。走吧姑娘,他还是会疼人的呢。刚做得一辆车,先给咱们用。” 黛玉转嗔为喜,车做好了是吗,她知道那车很是舒服,甚至都有暗藏的马桶呢。 等着黛玉上了车再看,岂止是暗藏的马桶。宽宽大大的车身里,可以对面而坐四个女孩儿。拉开琉璃做的车窗,把纱帘放下来挡着,又通风又敞亮。 惜春挤在这车里,半躺在黛玉怀里叽咕叽咕的自己笑,她是知道新的四轮车奥妙,毕竟她学着画过图。扔下两个姐姐坐一个车,她宁肯和黛玉挤着,也不肯下车。 没法子,紫鹃和雪雁、春纤挤在一起坐,惜春都能半躺下来,直喊着舒服。顺手拉开一个暗格,在黛玉惊奇的眼神中,取出一个温着水的铜壶,给自己和黛玉各倒了一杯,悠哉悠哉的喝着水,给黛玉告密。 “她在屋里时,我没来得及说。那一日,我在墙头上画着庄园呢,看见有几个不是您庄子里的女人,鬼鬼祟祟的进了薛家的铺子。好半天才出来的。” 黛玉没好气的弹她脑门一下:“偏又让你看见了!她们家开门做生意,总要有生面孔来的。” “才不是!”惜春很不满的喊着:“我认得一个人。” “还有你能认得的,那一定是府里的人。” “不是!”惜春说出了一个名字:“马道婆!她有时会找我说话,我家老爷也会托她给我送些东西来,所以我认她认得清楚着呢!” 黛玉一蹙眉,怎么又是这个人,她来找宝钗做什么?又那么会找一个客居贾府的深闺之人。 宝钗,你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在林庄里的贞娘,无意中,告诉了李修这个秘密。 身怀六甲的贞娘谢过兄长前来探望她,只说一切都好,黛玉连稳婆都早早地给她找好了。 “哥哥,我都快生了你小侄子了,怎么还不给我找个嫂子来?我看着黛玉姑娘就很不错,有她做我的嫂子,我是一万个同意的。” 李修苦笑连连,他不是没有知觉,只是不敢。这么娇滴滴的一个江南女子,怎么能跟着她去荒原大漠吹风沙。 那样会要了她的命的。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自己的娘亲就是受不得那里的水土,才不甘的撒手人寰。自己的爹为此自责到如今。 前事历历,他又怎么敢让黛玉去冒这个险。 贞娘以为李修是害了羞,又一想黛玉的年纪,心里说着不急,等自己生下肚子里的孩子后,再好好安排兄长和黛玉的亲事。 “哥哥,我那天看见了马道婆,她怎么会来咱们林庄的?我可跟您说,她是金陵甄家在这边的人手,我师父可是和她没少干坏事。” 李修嗯了一声,问道:“你在哪里看见的什么马道婆?是个什么样的人?” 贞娘摩挲着肚子说道:“昨天上午的时候啊,我坐着累的慌,就出去溜溜腿脚,找倪二家的嫂子聊聊天。结果就远远的看见她和几个女人进了薛家姑娘的铺子。” “什么?!” “薛家姑娘的铺子啊。” 李修在手心里一砸拳头,嗐了一声,心里好是失望。 匆匆忙告辞了贞娘,去了造办处的铺子,进了后院一间屋子,拱手说道:“请回报一声,薛家搅了进去。” 一位长衫文士点了点头:“果不出所料,甄家女藏在京城。薛家女必定手里有解药,一旦救治了贾家的公子,她会假说出药的来历,从而引甄家女入府。” 李修好生无奈:“到底是要争个什么?好端端的又把我和林家牵进来做什么?” 文士晒然笑道:“天下女子第一人,你说争不争?圣上有旨,李修,你要率领草木书院文比胜过甄家的体仁书院,钦此。” 李修嘿嘿冷笑,连接旨的礼仪都懒得做,直言相告:“原来想挑起南北士子之争是圣上啊。好好好,我李修接下这道旨就是。不过,还请大人回去禀明圣上一句话,真要闹个南北离心才好吗?” “混账话!”文士脸色一沉:“圣上要对付的是甄家,何来南北离心只说。他们甄家何时又能代表着南方了?就不怕灭他一族吗!你只管着去做就是,功成之后,重封林家女诰命如何?” “学生李修接旨!” “哼!前倨后恭的小子!原来是个见色忘义之辈!” 李修跪在地上昂然说道:“圣上何尝不是为了女人才遣的学生做事,学生仰慕圣聪,心向往之而已。” 红楼之磨石为玉 第六十三集 恩义重 敌不过万丈红尘 “好一个无耻的小子!怎地如此惫懒?信不信老夫革了你的功名!” “陆大人!这么大的官威,是要吓谁啊?” “何人在外?” “国子监范琴。” 中年文士狠狠的瞪了一眼李修,不得不亲自去开门,请他的座师范竹鹤先生进来。 李修赶走了屋里的随从,亲自给竹鹤先生倒茶:“学正亲至,学生万分感激。茶无好茶,幸亏水还是干净的,您老先将就着喝吧。” 范琴笑呵呵的安坐下来,对文士说道:“如何?西域的万里风沙,才能养出这样的儿郎。比之中原的吟风咏柳之辈,是不是多了几分让人难以下咽的粗粝?李修,来来来,我与你介绍一番。他可不是旁人,乃是已故如海的同窗好友,江夏陆鸣陆博雅。” 李修只得重新见礼,心里却不以为然。如海公在扬州煎熬许久,万般无奈之下,才用自己一命换来了女儿的存活,还把江南盐税给补了一半。那时何曾见过有同窗好友? 但凡能有一人相帮,早早的将账目偷偷带到京城,如海公未必会身死道消,留下个孤女任人欺侮。 现如今,黛玉能自立门户了,这位同窗好友摇身一变成了天子的密使,偷偷的跑来书院,要自己将刚刚草创的草木书院,去与名震江南的金陵体仁院书院放对。 如海公能有这样的同窗好友,也是倒了大霉,自己可要离他远些。 陆博雅也是看着李修不顺眼,胆大妄为四个字给他,绝对不会给错。 闹事街口闹丧,恶了两座国公府,打脸了一位王爷。接下来更是让人目瞪口呆,刑部大狱里的反杀,一步一血的杀到皇城外,烧了一家店铺成白地,逼死了王子胜,罢黜了缮国公。 这哪是读书人能做的事? 说他是个反贼都不为过! 冷冷的看了一眼作揖的李修未做搭理,只是跟范竹鹤交谈:“先生缘何在此?” “哦,你刚刚进京,许多的事情还未得知。我已经答应了林家小女,出任草木书院的学正。不在这里,还能去哪儿玩耍。” 陆鸣猛然愣住。 换成李修冷笑起来,与竹鹤先生行礼告退:“请允学生告退。” “何事这么匆忙?” “学生要去解散书院,几十位修的同窗,总要安顿好才是。告辞,告辞!” “你这是闹得哪一出?”范竹鹤半真半假的询问李修。 李修悲愤的说道:“先生知否,草木书院即将成为草木灰烬!圣上欲要与金陵体仁书院一争高下,本也无可厚非。可京城内外大大小小数十家书院不选,偏偏选中咱们。可怜书院成立至今尚不过月,学子都还是衣不蔽体餐不果腹的寒门子。以卵击石莫过于此!” 范竹鹤心里直叹气,埋怨的看了一眼陆鸣,老夫费大力气瞒着这个消息不告诉他,你可倒好,私访一下,就给弄了个底掉。要老夫是承认还是否认呀? 李修继续言道:“若是寻常的比试,输了也就输了,学不如人咱们埋头苦读就是。这次却有不同。这位陆大人带来的是圣旨,严命我等胜之!若是败北,不等于抗旨吗!修的诸多同窗何错之有,怎可因此丧了性命。故此,修要去解散书院,放同窗好友们一条生路。” 李修是在借题发挥,圣意可没说输了要治罪的事,就是要草木书院出战而已。到了他的嘴里,就成了逼着草木书院出战,不胜便有违旨的罪过。 范琴果然瞪大了眼睛瞧着陆鸣:“博雅?此言当真?” 陆鸣不敢对座师无礼,明知道李修是在望文生义,却不屑反驳,恭谨的回复范琴:“座师勿忧。虽有圣意要草木书院出战,只是要他们尽力一战而已。毕竟,这关系着明年大比的事体,确实要慎重行事。” 范琴犹豫起来,有的事他一时不好当着李修的面说,因为李修是考生,怎可将朝廷取士的内幕说给他呢,那岂不是提前作弊吗。 李修可不管这些,你们爱怎么斗随你们斗去,只要不牵连我的科举,不牵连黛玉的生计就行。 否则的话,圣意口谕又如何?就是明旨下发,我也要让黛玉躲过这劫。 人家爹为了这个朝廷,已经身死报国了,还不放过一介孤女,可有仁君之相乎? 书院可以出战,李修做好了打算,不出战才是真正的抗旨。但是,出战多少人,我李修说了才算。 到了那一日,草木书院的大旗我一人扛着去,就说早就易主了,你愿战我便战,输了也是理所当然,何苦连累那些人尤其是黛玉呢。 想好了这一切,李修嘴角含笑退出了此间,转身上马而去。 身后紧紧跟上来几骑,为首一人喝问:“李修,意欲何为?” “回贾府,我欲在那里被囚。” “胡说,不是准你留在庄园了吗?” “那~~~我有事忘了交代,随我一同追上林家的车,交代几句再回来也不迟。” “你~~~!”暗中看守他的侍卫好生无奈。 抓他回去不是不行,可然后呢,他要是再跑算谁的,总不能将他上了锁链,没这个旨意也没这个说法。 犹豫了一下,只好紧紧的跟上他,苦着脸劝他:“软禁你懂不懂,哪有你这样被软禁的,想去哪就去哪,还叫软禁吗?” 李修哈哈大笑,在马上拱手致歉,若不是平日里与侍卫相处的和睦,他们也不会放任自己这一次。 他这一走,范琴心知肚明,抬眼可怜的看了看陆鸣,意味深长的问他:“圣上可说草木书院出多少人文比?” 陆鸣想当然的回复:“自然是有多少就是多少了?这里面还有什么说道吗?” 范琴苦笑起来:“别怪我没提醒你,你最好回去察察再说。此事既然是你的差事,老夫也不愿多事。一碗水总要端平。你想逼出甄家给如海报仇,却忘了书院是谁的。万一圣上发怒,首当其冲受罚的就是林家孤女。” “啊?!这又是怎么回事?她一个女儿家,与书院何干?” 范琴站起身,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博雅,你自徽州任上进京领了户部的差事,也有了十几日吧?” “正是,圣上命学生领户部侍郎,就是要彻查淮扬盐税。” “那你的消息可是闭塞的很呐!”范琴一弗袖子向外走去:“你们都以为院长是谁?” “不就是李修吗?” “嘿嘿!身为你的座师,我最后教你一次。问世间,情为何物?你看不上的西北蛮子李修,把这座书院完整的给了林家女,矢志要帮她重建林家。” 陆鸣完全的呆住了,眼睁睁的看着座师扬长而去,心头犹如寒冰附体。 自己上了当了,那人可没交代书院的院长是林家侄女,我这是逼着她不尊圣意!可恶,可恼! 陆鸣想明白了前因后果,方知自己上了恶当。若不是李修这么能闹,万一的听命是从的话,草木书院败北之日,就是朝堂上那家对林家女发难之日。 等到那时,自己恐怕也会在不知情下,要严惩草木书院的院长吧。 活生生的要把林家逼得绝户,而凶手却是一心要提林家报仇的自己。 何其毒也! 陆鸣想通这一节后,赶紧吩咐侍从备马,他也要速反京城,联系人脉,来个以局破局。 “拿着我的拜帖,投在礼部林少卿府邸。就说陆鸣有要事要与他相商,事关林家。” 侍从飞马先走一步,他收拾妥当之后,才打马离去。 陆鸣走后没多久,又有两骑奔走。范琴叹口气,小小的林家庄园,不知藏了多少家的眼线,真不知这一局,李修又该如何带着林家避过。 坐上了滑竿,仆人抬起来慢慢的上山。 官道之上,李修马快,终于追上了黛玉一行。 拦下了车队,李修请黛玉下车。 黛玉又羞又恼:“拦住我就够没道理的,还让我下车,世兄你意欲何为?” 李修急切的说道:“确实是有要事相商。” “把车停在一边去,就隔着车说。再要我下车,我可就恼了。” 李修没法子,拉住车辕把车停靠到了一边,紫鹃等人翻着白眼下来,把车围住,让李修道旁隔车与黛玉说话。 “事情有变,世妹先不要回贾府,先去林大人家一趟,让他出个文书。” “什么文书?” “你把院长让出来给我。” 刷啦一声,车窗打开,露出一张嗔怒的脸,一根手指指着李修的脸愤恨的说道:“休想!我就知道瞒不过你多久,你必是知道了什么,又想要自己扛着是不是?” 李修哪顾得上惊讶,满脸的惊艳才是真的。 黛玉轻轻的啐了他一下:“呸!和你说话呢,倒是回复我呀。” “我~~~事态紧急,不如此,恐有危局。” 黛玉幽幽的看着李修:“世兄,你可想过一件事?” “何事?” “纵是你抗了所有事,世妹就能心安的活下去么?” 这句话吓得在车里躲着的惜春一机灵。 我这是听见了什么?生死相许吗?林姐姐,你好大的胆子啊。 车外的李修也被黛玉突然的言语震慑了心神,痴呆呆的看着一脸决绝的林黛玉,不知该如何开口。 “世兄,你且回书院等着。前路就是天崩地裂,你我携手走一遭也不枉此生。不要如我父一样,把我一个人孤零零的留在世间,如此活着,还有什么趣?” 黛玉两行热泪夺眶而出,死死盯着李修的脸,她不想再一个人委屈的活下去了。娘先走的,爹也不要了自己,好容易有一个能担起自己的人出现,再要失去了他,自己是生无可恋。 李修鬼使神差的伸出了手,擦干了黛玉的泪珠:“莫哭,输赢还不一定。你说的对,两个人的路,何必一个人走。剩下的那个才是世间最痛苦的人。” 黛玉心神大震,抓住李修的那只大手,不知是该推开他,还是任由他给自己擦泪。 李修深吸一口气,冲着黛玉笑了起来:“安心的去你外祖家探病,宝玉死不了。万一有事,还按先前的说法从事。我先回去了。” 黛玉这才把他的大手轻轻的移开,红透了脸庞低下了头,一只手放在车窗上,似推不动一般。 李修一咬牙,转身便走,随口吩咐着紫鹃等人:“看好了姑娘,受了欺负不许忍着。圣上求着咱们办事呢,不把这天恩多用些,对不起天子。” 忽然一扭头:“世妹,我去找薛家姑娘说几句话可否?” 黛玉随口就答:“不许去,该舍就舍。” 说完后啪的一声就把车窗死死的关上了,心里扑通扑通跳的厉害。 “好,就依你。一个纺织的工具而已,我还有更好的,咱们自家用。” “嗯,我去要回来!” 两个人一唱一和,说愣了紫鹃等人,浑不知讲的是什么。 李修重新上马,冲着车里挥了挥鞭子,一夹马腹,纵马回去了。 留下又急又羞的黛玉,瞪着上车的紫鹃、雪雁和春纤,看她们谁敢笑话自己。 惜春闭着眼睛问黛玉:“林姐姐,我可以睡醒了吗?” ...... 贾府,薛宝钗献药,一丸“冷香丸”给宝玉吃了下去,没过多久,贾宝玉睁开了双眼,看向陌生的人群。 运河码头,甄宝玉一步三回头的看着家的方向,迟迟不肯上船。 茜雪好言安慰他:“二爷,快些走吧。用不了多久,就会再回来的。” 甄宝玉蹒跚着步伐进了船舱,登上了三楼雅间后,一个宫装女子笑盈盈的等候着他。 “啊?”宝玉吓了一跳:“你不是...可卿么?” 宫装女子挥手让茜雪退下,过来拉住宝玉的手,让他挨着自己坐下,柔声的说道:“你又认错了人。我是可卿的姐姐,那年在宁国府的天香楼里,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 宝玉神情恍然,昨日犹如一梦,真不知自己此时是在梦里还是在梦外。 那一年的天香楼,正是她们两个姐妹,教会了自己周公之礼,直到此时依然难以忘怀。 “好姐姐,为什么家里人要我去金陵啊?” “好宝玉,因为有些事是你做不得的,不得不换一个人来替你做了。” 宝玉不想相信,宫装女子笑意不减,对他说道:“不急,过些日子,你的宝姐姐就会来金陵陪你。” “那林妹妹呢?” “你还真是贪心。林家妹妹么,就看那个宝玉能不能赢下这一局。” 船身一动,水波荡漾,渐渐的看清了京城的外墙。 ...... 林红玉冷笑的进了静室,见了黛玉轻声的说道:“果然是个西贝货,骗得过别人,却骗不得我。” 黛玉眼神冰冷:“紧闭门户,不许他踏进这里一步。” 红楼之磨石为玉 第六十四集 薛、林绝手帕之交 甄宝玉走了,贾宝玉病也好了。 每天藏在屋里不见人,连请安的事,老太太都给他免了,只是要他安心静养。 黛玉则出了去给贾母请安外,也是每天藏在静室里,和宝钗做了个邻居。 一晃就住了五天,黛玉心里牵挂着书院的事,不想再多呆下去,刚想着要走,宫里传来了选后的消息。 随之,贾府里流传开贤德贵妃晋皇后的言谈,一时间又是闹得沸沸扬扬,仿似已经成了皇后一般,很是在府里喧闹起来。 小霞则带回来周全最新的消息,甄家玉嬛已经住进了太极宫,由老太妃亲自照看。 黛玉则明白了这是个障眼法,贾家用贤德妃吸引住世人的眼光,暗地里真正的帝后人选,则躲在深宫里,等待天时。 “周公公说了,姑娘要是住着不安稳了,他就上门来请您回去。” 黛玉细细筹划了一下,给小霞交代下去:“容我先去请辞,请他两天后来府里接我。” 小霞收下了一个荷包,先出府办完了事,兴高采烈地回了家。 可巧碰见了姐姐彩霞也在家。 “姐姐?你怎么回家来了?” 彩霞揽过妹妹来,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小脸蛋明显的有了肉,可见是没有吃什么苦。 “你在那里一切都还好?” 小霞咧嘴笑着扬了扬刚得的荷包:“姐姐你瞧,林姑娘刚赏给我的。在那边,不知道有多舒服呢。李公子在山上读书,根本用不到我和大莲姐姐,每天我们就跟着紫鹃姐姐她们,学着做事。” 彩霞舒了一口气,看来妹妹确实是寻了一个好差事。 想了想,总要去谢谢一个人才行。 没有琏二奶奶想着自己的事,妹子也不会被安排的这么妥当。 不好空着手去,总要凑些东西是个意思。送什么好呢?彩霞为了难。 小霞倒是笑了:“姐姐去找咱娘,我带回来的好东西,都是娘收着呢。” 彩霞娘听着了两个女儿的话,开了柜子给彩霞看:“还真得去谢谢琏二奶奶,你看看,你妹妹都能给家里挣钱攒东西了。娘都给你们留着,看着什么好,就拿了去送送她。” 彩霞好笑:“二奶奶什么没见过,咱们又有什么好的。” 一错眼瞧见了几盒点心,包裹的甚是精美,咦了一声,抱出来仔细的瞧:“还真是有好的,小霞,这是怎么得来的?府里都不常见呢。” 小霞一看是那几盒点心,不由得心疼起来:“姐姐你可真会挑,专拿我最喜欢的东西。本来也是留给你和咱爹咱娘吃的,好歹留下一盒吧。” “哟,是看着懂事了不少。我是问你怎么来的?” 小霞想了想才说道:“好像是一家皇商送来的,她们家给皇上家里种花,用花瓣做了许多的饼,就在庄子里发卖。这是新的款式,叫做玫瑰桂花饼,林姑娘尝着嫌腻,又有好多,就给了我和大莲姐姐些拿回家吃。” 彩霞心里有了数,宫里每个月都要给贾老诰命些新鲜东西,其中就有这饼。这都是进上的物事,寻常可是碰不上,老爷才有贾母赏的半盒,而自己妹妹却抱回来整整五盒。林家还真是不简单。 掂量了一下,拎着两盒去见凤姐,不多不少的正合适。 走的是夹道,直通凤姐的小院。也是外面来人可以不经过荣国府的一条路。 平儿请她先去了自己屋,看着她手里的东西好奇:“你好端端的送什么礼?她不会收你的。” 彩霞是王夫人身边的丫鬟,更多的时候是伺候的政老爷,王熙凤当然不会收她们这些在老爷太太身边人的礼。 彩霞直笑:“这可不是我送来的,是代我妹妹来送的谢礼。” 平儿明白了意思,彩霞既然这么说,礼物还是能收下的。 陪着彩霞闲话了一会儿,才起身替她去通禀一声。 王熙凤见平儿拎着两盒点心进来,有些意外:“不是太太屋里的彩霞过来了吗?她送的什么东西,还给她去,不能要。” 平儿给她放在桌子上让她仔细的看:“瞧瞧,人家送的是什么。咱们府里也就两盒吧,她自己就能送来两盒。奶奶猜猜,她是哪来的?” 王熙凤白了一眼平儿:“跟我弄鬼呢!她妹妹是我给送进林庄的,这一定是她妹子得的林家的赏呗!诶?你说林妹妹怎么不送给咱们些?她不该是这么小气的人。” 平儿立在那儿想了一会儿,眼前一亮,有了说法:“我明白了。林妹妹一定是带着这些饼来的,本来也是想着要送大家。可家里最近的事多,她又知道了老太太受赏,所以就不再拿出来打眼,干脆分了给别人,省的府里的人心里的气不顺。” 熙凤一拍巴掌:“想到一块去了!这才是大家闺秀该做的事情呢。不张扬也不显摆,等你知道了前因后果,只能说一声人家有涵养。” 平儿捂着嘴直乐,转身出去叫着彩霞进来。 彩霞进来给熙凤行了礼,不说什么谢,和凤姐嘻嘻哈哈的聊了起来。 王熙凤特意的还问她:“薛家姑娘给二太太送过东西了吗?” 平儿又笑,彩霞跟着也笑:“还记着她错呢,人家可是救了宝玉一命的大功臣,可得敬着些的。她也不知道那东西是你发卖的不是,兴冲冲的送了满府后才发现闹了一个大笑话,原来二奶奶早就送过大家了吗。” 熙凤解气的哈哈大笑,平儿只好给彩霞说说后续:“不是那么的简单。这事儿啊,府里的两位老爷可是知道的,李公子做主把发卖宫里的买卖给了我们家。谁想到薛家竟然不死心,也不知道从哪又淘换来些东西,当成宝贝一样,偷偷的卖呢。” 王熙凤一拍桌子:“瞧出来了吧,藏着奸心呢!我就让她好不了!” 彩霞不语,这话没法接。只得说起另外一件事:“说来也怪,二奶奶可曾留意过宝二爷?我总觉得他最近有些怪。” 熙凤眼神变换不定,搪塞了过去:“他哪一天不怪过,离着他远些就没事了。” 彩霞见意思已经做够了,起身告辞。 送走了彩霞后,平儿提心吊胆的对宝钗说道:“这叫个什么事?要是被人看破了传出去,一府的姑娘还有媳妇们,还要不要活。” 王熙凤叹了口气,懒懒的歪在床头,不想说话。她说了也没用,事关皇后的大事,甄家又有承诺,一旦上位,不管是皇后有子,还是元春有子,都要相互扶持那孩子继承大统。甄、贾两家结成誓盟,布局下一代皇朝,谋取一世的尊荣。 在这样的大局下,她王熙凤又能说出什么。 “平儿,你去看看林妹妹,问问她......书院里的事那么多,可放心的下么?” 平儿领命去找黛玉,玩笑着就把凤姐的意思透了过去。 紫鹃直念佛:“阿弥陀佛,终于有一个来和我们说这事的了。要不然,我们也是要躲得远远的,可是不敢留下来。” 平儿满脸歉意的看着黛玉:“姑娘可别怪我们奶奶,她也是有诸多的无奈。若是想好了走,我这私心想求姑娘一件事。能不能把三春一并带走,她们也是不能留下的。外面看着是锦衣玉食的千金大小姐,内里都是个苦囊,能有条活路,就给她们留一条吧。府里这是要破釜沉舟,根本没有退路。” 黛玉审视的看着平儿,问她:“你知道多少?” 平儿连连摇头:“我是自己看出来不好的,根本不知道里面的内情。若是寻常的事,我们奶奶必要和我说说,也是她的排解。可这件事,她闭口不言只字不提,我就知道非同小可。尤其是...” 平儿伸出了两根手指头,比划了一下:“尤其是他,每日里给二老爷请安的勤。” 黛玉见平儿脸色如常不似作伪,心中难受起来,低垂着眼眸说道:“可惜了一大家子人,跟着做什么白日梦。我行动不便,有劳平儿姐姐去告诉她们三个姐妹一声,后天回去。什么都不用带,只说着去陪我收夏粮,离了府后再说其他。” 平儿起身称是,黛玉的谋划可比凤姐干脆直接的多。想来也是人家有足够的底气,有贾府强留不得的手段。 她还怎么敢小看黛玉。 两日后,周全领着一位太常寺的主簿,施施然进了贾府,唬的贾宝玉躲进了贾政的书房。 问明白来意后,王夫人命人去请黛玉,彩霞则去给贾母报信。 贾母听了来意,若有所思,静静的等着黛玉来辞行。 两刻过后,黛玉和三春,还有宝钗,一同来了。 贾母听完黛玉的说辞,沉默不语。她心里何尝不晓得黛玉是要避开贾府。 仔细看了看黛玉和三春,权衡了一下利弊,叹着气叫黛玉近前,抱着黛玉的身子,略有哽咽的说道:“好孩子,既然是朝廷的事,你就去办吧。你的三个姐妹愿意跟着你,你就替我看好了她们。以后,能不能吃饱饭,由得你们自己了。” “老太太、” 贾母不让黛玉说话,席间还有薛宝钗也在,更别说两位夫人和诸多的丫鬟婆子,有些话只能是点到为止。 “等着家里的园子盖好了,我请酒,玉儿可一定要回来。” 黛玉心里一酸,也是可怜自己的外祖母,本是寄养天年享受天伦的寿数,却还在为子孙们算计着后路。 以黛玉对外祖母的了解来看,和甄家结盟绝不会如自己和李家结盟一样。彼此之间不定有多少的利益交换,诚如李修的戏言一般,机关算尽,反误了性命。 使劲笑着陪了贾母片刻,黛玉和三春告辞。临行前,黛玉才和宝钗说出了那句话:“李家世兄不谙女儿家,行事难免孟浪偏颇了些。看着妹妹的面子上,宝姐姐多多担待。西域的风沙,终是难吹绿江南的娇柳。桥归桥,路归路。靡费了多少了银子,黛玉添一成给姐姐,请宝钗姐姐割爱。” 旁人听得是云里雾里,宝钗听得是明明白白。 颤着手从袖兜里掏出了李修的信笺和图纸,递在了黛玉的手中。 低声说道:“江南好,风景旧曾谙。西域太远,渡不得玉门关。” 黛玉轻笑:“羌笛何曾怨杨柳,告辞。” 薛、林二女,郑重的与对方的话别,彼此心知肚明,要不了多久,她们二人就会在草木书院再相会。到那时,一个是阆苑仙芭的贤惠女,一个是美玉无瑕的女院首。 南北书院之战,也是薛、林之战。 今日断了所有的纠葛,来日放手相搏。黛玉昂首领着三春出了荣国府,周全在马上招呼她们道:“各位娘子,先回不得庄子。范先生在国子监等候多时,还是先去见他吧。” 三春激动不已,国子监呐,天下学子的仰慕之地。身为女子若没有大机缘,哪有一窥真容的机会。 黛玉请着姐妹们蹬车,回头看了一眼西角门内,素云、碧月冲她招招手,平儿满脸的笑意等着她上车。 是了,她们两位儿媳妇,还是要嫁夫从夫的,自己这个“反叛”出了家门,最好还是不想见。 可这不想见里,透着那么的亲,那么的近。 黛玉微微一礼,平儿和素云、碧月福身还礼。 拉开车门上了车,稳稳的顺着夹道来到了大街上,车头一拐,奔向国子监。 皇宫大内,天子坐在内城的一处垛口上,遥遥的看着天边。 连自己的继后是谁都不能自己裁定,朕这个儿皇帝,还做的有什么趣。太上皇,您是老糊涂了吗?天下是姓穆,不是姓甄,弄个甄家女人来,就不怕他们家尾大不掉,搅乱了穆家的江山么? 甄家该死! 朕要你们一个一个排着队的死,看看谁还敢给朕继娶一个皇后回来? “戴权!” “奴才在。” “备马,随朕出去一趟。” 黛玉迟疑了一下,原本想着劝谏一下,鱼龙白服恐有不测的风云。 偷眼一看天子的脸色,心思一变,笑嘻嘻的问着天子:“天子可有相中的地方,奴才也好做些准备。” 天子冷笑起来:“朕富有四海,却连出个家门都是这么的难!去准备吧,今日,朕要去见见那个李修。当着他的面告诉他,朕不许他输,只许他赢!” 第六十五集 书山有路君问径 天子终于按捺不住胸中的怒火,他要亲自布局,除掉江南的甄家。 为此,不惜先放下对义忠一脉的追索。甄家谋划的是他的身后事,是他还没有彻底掌控的江山,这也是他的逆鳞。 戴权先派人去庄园接掌布防,忽然想到了贾家那几个女孩儿,唤来人去打探,是在贾家呢,还是又回去了书院。 不一会儿,周全过来回话,林娘子正要回书院,三春也要跟随。 “小周。” “公相您吩咐。” “甄家女要借帆出海兴风作浪,贾家女就躲着些别再凑热闹了。懂了吗?” 周全躬着身子称是,这就是不让黛玉她们回书院的意思。 万一呢,除了黛玉的身份不能纳入后宫外,庶女也是能进宫做个女史、婕妤,那样的话,后宫岂不要成了甄、贾两家的天下。 周全赶紧出去做安排,寻了毕星请他去见林深大人;请了卫若兰找到也回了京城的范琴大人。问问这两家,谁方便暂时收留一下那四个姑娘,总不能天子在书院,她们也在。 外面知道的话,一个献美于前的名声,书院能背一辈子。 还要赶紧去办,说了今天要走,自己总不能和黛玉说再留一天的话,坏不坏事的放一边,显得自己也无能了些。 林少卿府上有了消息,芈夫人愿意接纳她们暂住一天。 而卫若兰也带回来了消息:“范先生说去林家不妥,有着贾家的女孩儿,林少卿也要避嫌,不能给外界有遐思的余地。还是去国子监吧。” 周全权衡了一下两边,果断选择了国子监,对卫若兰说道:“还请卫公子去趟林府,把这番话说给林大人和夫人听。我要赶紧去接林娘子,接上了人直奔国子监。” 卫若兰拦住周全不让他走:“等下,先把事情给本公子说清楚。有家不能回是个什么说法?是书院有事还是李修有事?” 周全口不能言,却把手指竖起来捅了捅天上。 卫若兰愣了一会儿才知觉过来,冲周全一抱拳,打马飞奔而走,他不仅要去给林家报信,还要回自己家一趟报信,面君的机会有了,到底要不要,家里大人要给自己参详一下的。另外,柳湘莲、冯紫英等人也要递过去话,若是家里大人认为可行的话,不如都去见见。 就这么一个时辰内,京城里知情的几家闹得人仰马翻。等着黛玉她们快到了国子监的时,毕星带着冯紫英、陈也俊、卫若兰、柳湘莲、仇兰亭等人,已经等在了山门之外。 迎春紧紧抓着衣襟,恐惧莫名。黛玉给她送开了手:“二姐姐莫怕,去见一见他们,不逾规矩的。” 四轮车轻巧的停在了路旁,车铃叮当的响起来,另几架车上鱼贯下来了六位丫鬟,分两侧排开,轻轻的一拉车门,黛玉牵着一个大一些女孩的手,轻轻巧巧的下了车。 柳湘莲啧啧称奇:“就是这车么?还有上下车的梯子,瞧着还真是便捷了不少。” “四个轱辘是不是有些不合规矩?”陈也俊有些含糊。 “问我,问我!我说合规矩,御马监就得说合规矩。”毕星的鼻孔都快上了天。 众人吁了他一声,继续审视四轮车。 黛玉心里好笑,明明是在看迎春,偏偏的说什么车,口不应心的男人们,总是会欲盖弥彰。 “二姐姐不怕,他们还都算是知规矩的大家子。见见无妨。” 既然贾母把三春托付给了自己,黛玉自然要先替迎春考量一番。转过年就十六岁的迎春,真是拖不得了。 再拖下去的话,年岁偏大又是庶女,摆明了告诉世人,贾家不在乎她。那还怎么求得好姻缘。 莫看迎春胆怯,黛玉知道这个姐姐腹内自有锦绣,只不过是被欺负的深藏了起来。 紫鹃示意司棋当先,自己和雪雁退了一步,让司棋和绣橘在前说话。 想知道人家小姐什么样,总要看过丫鬟的成色。有司棋那么个性子和胆色,不怕对面这些公子不高看迎春一眼。 司棋心内暗暗感激黛玉主仆,莫看只是道左相逢,那也是自家小姐十六年来的第一次面见生人。对小姐而言,这就是新的一步,脱离贾家那些束缚她规矩的一大步。 “贾氏女女婢见过诸位公子。” 司棋取个巧,偏不说贾府的门楣,也掩了迎春的身份。 毕星等人正正衣冠,一齐施礼:“恕我等唐突,有事求见,不得不道旁相候。还请回复贾氏女,容否近前一会。” 绣橘留在原地任由他们打量着自己,司棋转身回到车旁说了这些话。 迎春抱怨黛玉:“明明来寻你的,偏我去做什么?” “你是姐姐呀!”黛玉轻笑着逗着迎春:“姐姐不出头,要妹妹去的吗?这可不是府里,出来就是姐姐为大。想见妹妹们,就要你这个姐姐答应了才行。” 迎春想说自己尿急,可怎么好意思开口。只是黛玉不怀好意:“车里有净桶的,姐姐只管大胆的去。” 迎春都要哭了,一步一挪的跟着司棋去见那些人。 迎春一走开,探春和惜春就在窗户里探出脑袋,一个个笑嘻嘻的要瞧二姐姐的热闹。 “二姐姐会腿软吗?” “有司棋搀着她呢。” “那会口吃吗?” “啊?那岂不是要坏事。” 黛玉忍住了笑,扭头训她们两个:“安静些吧,等她回来了,备不住要哭出来。” 惜春连说不会:“我猜二姐姐一定是念着经文走过去的。” 探春叽咕一声捂住了嘴,话音含糊的说道:“笑死我了,难不成念着色即是空。” “也许是故绝圣弃知,大盗乃止;掷玉毁珠,小盗不起呢。” 黛玉好生无语,你们是一姓的姐妹啊,这么笑话姐姐,妥当否? 被她们笑话着的贾迎春,到了这些公子的面前,稳稳的福身见礼,口齿清晰,不急不缓,声如落珠,仪态自得。 “诸位公子久候了,欲见我等姐妹,可是有要事?” 毕星刚想答话,陈也俊先开了口:“也俊有礼了。” “公子请说。” “我等是慕名而来,愿一同拜进书院为学子,故此道左拦车,只为求这一件事。” 迎春细细想了一下,缓言而答:“圣人云有教无类,诸位公子又与李家公子是至交好友,于情于理都也说得过去。只是小女子只是个传话的人,做不得书院的主。不若公子等先具个名讳,自有做主的人答复君等,如何?” “就依姑娘之言。” 迎春退后几步,等着他们写好入学的自荐书。 陈也俊扭头看看一干眼神不善的好友,讪笑着说道:“不劳各位哥哥们受累,小弟一人写来就是。” 众人都哼了一声面孔朝天不去理他。 虚岁十六的迎春,已然长开了身条,聘聘婷婷妙龄年华的女儿家,虽然看不清帷帽里的颜色,只是听着声音便想着是位佳人。 可恼陈也俊,怎么就那么的不要面皮先说了话,虽然是咱们商量好的一起上书院读书,恰好巧遇天子;可没说好见了佳人谁先相识对不对?你个无赖登徒子,听人家声音好听,就心猿意马的抢先一步,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陈也俊耍乖卖巧,赔着笑脸求着几位在他写好的求学自荐书上具了名。 绣橘双手捧着,快步回到了车处。 黛玉就着绣橘手里看了看,仰着头盘算,自己的书院要有一场恶战,若是单凭着李修和那些寒门子弟的师兄们,声势上却是输了一大截。不管这些人是何目地要进书院,他们身后的家势却是能借用一番挡挡甄家的锐气。 妥当否? 黛玉有些犹豫。 贾探春挤开惜春,隔着窗户也看清了这些人的名字,眼中闪过一道光芒,喊了黛玉一声:“林姐姐,刚才二姐姐说的好,有教无类。草木书院原意是为困顿京城的学子们而设,却也没说不开山门迎纳另外的学生。依小妹愚见,不管他家是富贵滔天还是一贫如洗,只要有心读书的,入了书院自然要守书院的规矩。这才是有教无类。” 黛玉嗯了一声,慢慢化解开自己的心思,有书院对联为证,管你是谁家的孩子,我这里只是个读书做学问的山中草庐。 权贵世家的不见得能享了福,家徒四壁的不见得能受委屈。等着自己一会儿去求范先生一副墨宝,直书天下大同四个字挂在书院正堂,也为书院正名。 至于比斗的事,我也可以出战会会那些男人,不见得就会输呀。 想到了这里,舒了一口气:“如此也好,三妹妹执笔录名吧,我录了他们了。” 探春四下找了找,还是惜春给她拉开一处暗盒,里面有着文房四宝,一掀一按,又搭起个桌面,揶揄吃惊中的探春:“写字还要用嘴的?我画画可不是这样。” 探春知道惜春是在报复自己刚才挤开了她,努努嘴,让她添水化墨,自己拉起袖子来写下了这些人的名录。 吹干了墨递给黛玉,黛玉上下扫了一眼,掏出一方印章,草木书院四个隶书小字就按在了那张纸上。 心里得意的发笑,瞧瞧你们多累,最后还得是我盖个章才行。以后啊就这么地,我是院首,书院重器怎可轻易示于人,等着你们都办完了事再来找我盖章吧,反正我林黛玉的字,可不是随便让别人看的。 绣橘捧着又回去,陈也俊无比客气的接过来,先夸了声好字,郑重的叠好收在了袖中。 送了些他们匆忙买来的瓜果糕点,一行人告辞上马,打马如飞一般奔走,务必要赶在白衣出宫的圣驾前赶到书院,巧遇也罢、偶遇也罢,真要查证起来,我等已经是书院的学子了,还怕个什么。 黛玉哪知道这伙人想要做的是什么,见到了竹鹤先生后,还把这件事忐忑的讲了一遍,深怕有什么不妥之处,会弄巧成拙。 “黛玉毕竟是个女儿家,外面的事确实不知该如何行事才能妥当周全。先生要是觉得有谬误之处,定要给我指出才好。” 范琴捋着胡子琢磨了一会那几家的跟脚,又问黛玉:“跟着周全去找你的,果然是太常寺的主簿?” 黛玉点头:“确实是位主簿。” 范琴嘿嘿笑起来:“有他下场,不妥也得妥。放心在国子监呆上一天的,明日一早你们再回去。有什么事等回去了,李修自然都会跟你说。” 黛玉低下头喝茶。 ...... 天子一行终是到了庄园,却没进去,径直上山。 见到了那副对联后,竟然下了马。 碰巧在这里的教习们出来迎驾,天子勉励了他们几句,说他们是真正的替圣人传道教化天下的先生。 教习们谢了恩,也都满意不枉自己信了李修的话,奔波一些算什么,有这么句褒奖,胜过无数。 “这对子出自哪位高才?国子监真不愧是朝廷文华的精粹。说的直也说的好!读书人本质还是读书教化天下才对,一个个的奔着做官而来,岂不违了诸多儒家圣人的本意。国家取士,不过是在读书人中选有治政才能的出来做事罢了。何必都要挤在这一条路上呢?” 众教习连连称是,他们就是负责教化的人,不为官也是他们的现状,这句话传回京城后,国子监势必要水涨船高一回了。 “此联非是吾等所为,乃是个读书的种子所写。” 读书种子,是对学子、士子最高的赞誉! 夸你天赋惊人,也不如这么一句话。这句话是认可了一个学子,将来能成栋梁并跻身士林的定语。 天子看了戴权一眼,戴权点点头。天子失声笑了出来:“还真的是他?朕想起来了,他骂宁国府的时候,是不是也写过一副对子?人呢?出来见朕,给朕说说他是怎么想起写这么一副的。” 戴权嘴角含笑,自己小跑着进去找李修。龙心甚悦是件好事,千万要叮嘱李修,万万不能毁了圣上的心情。为了一个甄玉嬛,圣上已经闹心了许久。 熟门熟路进了李修的房舍,顿时傻在了原地,一屋子的京城世家子们,无比热切的看向了他。 戴权仰天失笑,自己这个龙禁卫的头子,也有被人安排的一次,真是难以接受。 李修正生着气呢,见了戴权来,正好发作出来:“公相来的正好!我这里来了几个歹徒,蒙骗了林院首的印章,想着潜伏在此意图不轨!” 戴权哈哈一笑:“还是李修你的运道好,在屋里都能抓着贼人。走吧,和咱家一起去见见驾,顺便发落了他们。” 李修转怒为喜,斜睨着眼神看着自己这群好友。骗到了黛玉头上,我怎么能轻易的放过尔等。 群情激昂,有满地打滚的冯紫英,有抱着李修大腿求情的陈也俊,也有拿着把匕首要抹脖子的卫若兰。 只有毕星和柳湘莲相视叹气,摇摇头拉起了伙伴们。毕星垂头丧气的对李修说道:“什么条件尽管的说,只要能让我们成为书院的学子就行。” 李修转身就走,路过戴权时眨眨眼,戴权伸手拦住了他们。 “先过了咱家这关再说其他,李修,你自去面圣,老实些,懂了么?” 第六十六集 宦海无涯苦做舟 面圣是个什么滋味?天下第一人看何处都是他的基业,草木书院也是如此。所以李修很是憋屈的跟在队伍的最后面,听着圣上对这所书院的各种指摘。 工匠们都被聚到了房子里不许出来,天子仰着头去看两边悬崖上的高楼。 “标新立异,靡费几何啊?” 天子问话从不回头,人群最尾的李修只能是聚精会神的听着,生怕落了一句听不清。 “回圣上,正是因为没钱,才建在了悬崖之上。看着是靡费工料,实则没花多少。” “可有账目?” 李修想说有,却开口说成了自己没有,省的让这位没自己个高的天子又生怀疑。 “回圣上,一应事体都是由大工匠与院首商议决断。学生只是安心读书。” 天子显然不信:“你会安心读书?” 李修回复:“若不是一心向学,学生又怎会万里迢迢来到中原,一等就是两年。” 天子嗤笑一声:“等了两年,就搬倒了一座国公府,你不亏。” 李修低头认错:“是学生错了,不该如此,被圣上软禁这些时日,学生痛彻心扉,决定痛改前非。” 诸位教习都扭头看他,你认错?你要是错了的话,那问你话的人岂不是错上加错。争这个口舌做什么,哄他高兴一会儿,咱们能高兴好久。 天子也听出些意思,半是嘲讽半是威严的第一次认真看着李修。 李修躬着身子不敢抬头,心里暗暗愤慨:怪不得都要当如是也,被迫低头的滋味,不好受哉。 天子挥挥手:“诸位先生请先暂避,朕要教教这个小子如何做事。” 教习们很是羡慕的纷纷给李修使个眼色,书院能否得益,就看你怎么君前答对了,切莫因小失大,慎重,慎重啊! 李修挑挑眉,示意自己明白,天子私服前来书院,为的就是对付甄家,既然避无可避,那就多借些龙宫宝贝也好一战。 等众人都散开了些,天子指指那处瀑布:“去那坐会儿,有茶么?” “有,新的明前。” “是林姑娘的?” “正是。” “那好,你给朕泡上一壶来。” 李修想去取茶,回首见到了跟在戴权身后的朋友们。一个个的挤眉弄眼,都等着机会呢。 李修也是想笑,犹豫了一下,躬身问天子:“敢问圣上,学生这里有几个不怕死的,用不用他们试茶?” 不知从何朝何代开始,君主饮食成了宫内闲谈的忌讳,一茶一水,一饭一菜都要贴身的內侍先行尝过,半个时辰过后,无虞,才能随即进献给圣上。 李修也是听戴权给他念叨过这些,本意是说內侍外面看着风光,内里苦不堪言。试菜之人,必须剪舌,尝不出酸甜苦辣咸五味者,才能办差。 防的就是他们透露皇上的味道喜好,以免有心人暗中调制滋味,加害天子。 皇上并不答话,只是自顾自的进了幽潭边的草庐,抬起头看着那条白练。 李修站在草芦外面,背后伸手使劲的招呼。 冯紫英等人茫然不解,还是戴权冷笑一声说穿了谜底:“这是在要茶呢!你们谁去生火,谁去煮水,谁又试茶?” 毕星一拍胸脯:“我可是龙禁卫,试茶的差事责无旁贷。” 戴权瞪了他一眼:“你又不是见不着皇上,跟着他们来起什么哄?” “那不一样!戴总管,下官见皇上的时候都是公差,如这般私下见面,谁还不愿意多见一面。” 柳湘莲一抱拳:“小弟跟着圣驾次数也有,不如我去打水好了。” “那我就劈柴生火。”冯紫英觉得自己泡茶的功夫不够,还是退让了一步。 卫若兰和陈也俊互看了一眼,最后一步献茶才是根本,咱们俩谁来? 陈也俊眼珠一转,自己后退了一步。 卫若兰好生感激诸位朋友,作了个揖,几个人小心的伺候起来。 烟火气一起,天子才坐下来,指指李修:“你看,又是你暗中自作主张了不是?朕说你做的错了,就是指的这点。” “学生恭听圣训。” 天子翘起二郎腿,指了指他对面的座:“进来坐吧。朕也是有求与你,怎么也要给你这个主人些许面子不是。” 李修想说学生不敢来着,可身体却抬腿迈了进去,看的戴权眼角直抽抽。几步走进来,侧立在天子与李修之间,面对着李修不言不笑。 天子一笑:“瞧瞧,你就是傻大胆儿!要不是戴权知道你是个什么人,就凭着你这么一坐,他就敢冲进来制住你。” 李修有些羞恼,都是你说,让进来的也是你,我进来还有错不成。 天子玩味的看着李修,与他慢慢的道来:“小子别不服气!朕在你这个年岁的时候,每天过的就是这样的日子。一动一静之间,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时刻盯着朕。稍有个疏忽,君前就是一顿喝骂;但凡有个闪失,朕就要换一任总管。那时,朕还只是个亲王,尚且如此。戴权,你是第几任的?” 戴权躬身:“老奴是第五任王府的总管。” 天子用手点点戴权:“不容易啊,也只有你活到了朕登上大宝的日子。” 李修悚然,抬眼去看戴权。 戴权嘴角微微颤动,硬是咬着牙不让自己有丝毫的表情。 草庐内又安静了下来,天子回忆了片刻后,又对李修说道:“所以朕才说你错了许多。你坏了朕多少的事,朕只软禁你,已经是看在敦煌宗为国戍边的功绩上,对你轻轻的发落。” 戴权眼皮往下一耷拉,李修只好撩衣襟跪倒,磕头称罪。 天子嘲笑他起来:“你怎么会认罪呢?连个错都不认的,还很会合纵连横勾连众人,尤其是生财的手段,让朕怎么舍得哟。戴权,他知道他给朕挣了多少吗?” 戴权恰到好处的笑的得意:“回皇上,此子是个不过手的性子。若不是如此,老奴也不会高看他一眼。” “哟?是个清官的坯子?” 戴权不慌不忙:“做不做官的老奴也不懂,可是不贪财这一点确实的难得了。” 天子哈哈笑起来:“能让你说这么句话,看来你也是没少挣啊。李修,朕要谢谢你。” “学生不敢。” “这个可以敢,半年的光景,你给朕的内库添了一百万两现银,还把太上陵寝的份子给朕摊派了下去,这也是朕把你放在这里软禁的意思。有功就要赏,朕继位三年多了,还是第一次见到内库有了新银进库,你居功不小。” 示意李修坐下说话,天子来了兴致,喊了声在草芦十步外装门神的毕星。 “毕家子,进来说话。” 毕星面无颜色一本正经的走到草亭外,磕头叩谢:“臣在外就行,此乃臣的本分。” 李修倒吸一口冷气,原来你是这样的毕星,失敬失敬! 天子斜眼看了一下李修,让李修坐立不安,自己是该站着还是继续的坐着啊? “毕家子,御马监给户部送了多少?” “启禀皇上,半年来,臣在戴总管的督领下,兢兢业业不敢有半分的懈怠,臣的手足也是披星戴月不辞辛劳,共为我朝户部献上税银五十万两。” 李修一愣,心内赶紧的算计,戴权悄悄伸出几根手指头在拂尘的一侧,李修才明了,半年内他们共赚了能有三百万两!也太能生发了,这才是半年的量啊。 “李修,听见了吧。你不想和朕说点什么?” “我朝官员的家财还真是不少。” 毕星头上的青筋直蹦,天子恍然后哈哈大笑,挥手让毕星继续装门神去,用手点着李修笑道:“敢这么说的,你还是朕见过的第一个。朕还以为你会说我朝百姓安居乐业呢。” 李修苦笑一下,扭头去看书院。 读书人都穷的没地吃饭了,何况土里刨食的百姓乎。 就说那御马监吧,面对的不是皇商就是豪商,次一等的也是各宅门府里妇人开的买卖,寻常商户哪能争得过他们。 小买卖人家糊口度日而已,御马监也犯不上为难他们,挣得可不就是那些人的银子。半年来,就能平平稳稳的挣这么多,可见他们手里的余财,竟是京城里最多的人。 天子笑了一会儿,忽然问到李修:“敦煌郡现有多少户人口?” 李修不假思索回到:“九千一百一十二户,总计四万九千五百余人。” “连万户都没有么?” 李修黯然奏道:“天灾连年,经常是颗粒无收。本就不多的粮田,哪里能供给更多的人吃饭。何况域外胡民生计艰难时,举族来攻,战火之下还能有四万生民,已经是李家承受的极限了。” “那你要朕做些什么?” 李修猛然一抬头,目光炯炯的看着当今天子,本以为要高中进士时才能有的廷对,竟然在此时发生。不枉自己苦苦熬了两年。 “恳请朝堂下旨移民戍边!并准敦煌开化胡民,入我汉家则为汉民矣!” 天子点点头:“这就是你来京城科考的原因?” “不敢欺瞒圣上,修确实是为此而来。不如此,修怎能面见圣上陈述实情。” 戴权吃惊不小,原来李修还藏着这么个秘密呢,自己还真以为他就是来科举求官的。 天子给戴权解了惑:“敦煌李家世代镇守敦煌郡,不用朝廷颁旨,他家自己就世袭了下去。所以朕知道他来京城后,也是极为的困惑。你已经是敦煌郡太守了,还来考什么进士。现如今明白了,你是来中原求援的。” 李修苦笑一下:“小小的敦煌城,还没有陛下的内城大呢,修这个虚职太守,也就是个县令的实权。敦煌李家历来是听调不听宣,修却认为不可与中原断了联系,故此才来的京城。以修之学识,搏杀个功名回去,将敦煌郡改为敦煌县,朝堂也可伸出救援之手救济也是我朝子民的敦煌百姓。” 天子对李修微微一笑:“以你之能,救一城百姓果腹,应该不难。看来你求的是移民对不对?” 李修再次撩衣服跪倒,向上叩首:“敦煌郡远离中原,戍边的凉州总兵又严控人口迁徙,致使我敦煌郡成了出不去进不来的死地。外有大小马匪并游牧族群时常觊觎甚至寇关;内却无一兵一卒来援,学生忝为敦煌郡守,不敢求着朝廷破费兵饷派兵,只求移一万户汉民入敦煌,敦煌就能再守五十年。” “不要兵,只要民?” “是!” “敦煌的生计又从何而来?” “学生控制着丝绸古道,又与西域诸多部落通商,这才养活了不到五万的人口。” 天子接过来戴权进献的茶,缓缓的划着茶碗盖,深思了片刻,抬眼看向跪着的李修:“江南体仁院总裁甄应嘉,坐拥田庄无数,家里仆从三千,还有万余佃户和工户。朕给你留着,能不能拿走,就看你的本事了。” 李修无奈的禀报:“那都是朝廷要罚没的,学生怎么能拿的走?” “钱和土地,朕留下。大小人口都归你。” “还是不够。” “莫急,还有京城的几家。”天子喝了一口茶,看了一眼腿都发软的卫若兰,笑了一下,卫若兰欢天喜地的退了下去。 “朕不说,你心里也有数。”天子让李修重新坐下,低声的与他交代:“兵也不是没有!义忠手里的叛兵,就是你将来的府兵。朕还是那句话,能拿走多少,看你的本事。敦煌还是郡守,你中了举,朕封你个四品的太守,世袭不变。李敦煌,你可以在朕的面前自称是臣了。咱们君臣联手一次,你帮着朕肃清这些个内患,朕帮着你造福一个敦煌。如何?” “事关重大,请容...臣,多想想。” “你且想你的,明日午朝时,朕在京城宣林黛玉承继林家诰命。” 李修又叩首谢恩,天子哈哈一笑:“果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林家四代列侯,最后一个女儿给你去做夫人,不亏你们家。” “臣不敢想。” “由不得你,甄家若是不能除,朕也只能把林诰命指给甄家了。怀柔之策朕也是会用的。” 李修满脑门子的汗流了下来。 “退下吧,朕自己疏散一会儿。哦,给朕备些吃的,有些饿了。” 戴权招手唤来十几位龙禁卫,与毕星一起把守住了草芦。 带着李修退出了这里,两个人并肩而行默默无语。 直到回了李修的木屋后,戴权才给了李修一脚:“瞒的咱家好苦,差点让咱家上你的当!” 李修切了一声,扑拉扑拉后襟的脚印,指指自己胸口:“殴打朝廷命官,你该当何罪。” 两个人相视一笑,彼此重新见过礼,一个还是戴内相,一个却成了李敦煌。 “你的事,有多少人知道?” 李修伸出一根手指头。 “林家的小娘子?” 李修点点头。 “你还真是下血本!” “盟友吗!自然要如实相告的。” 戴权对此嗤之以鼻。 “你先给皇上做些吃的,就做你平常吃的就行,圣上保管着稀罕。” “您要是能帮我想想法子对付甄家,我做十顿都行。” 戴权一皱眉:“读书人的事儿,我还真知道的不多。书院文比到底怎么个章程?赢了输了的,到底有什么讲?不过,怎么比斗都离不开人是不是,他们要是没人比了,你的赢面不就大了吗。” “合适吗?” “问你喽。” 第六十七集 名利二字谁勘破 烤馒头片,稻花米粥,荠菜调的凉菜,大葱炒鸡蛋,现烤的鱼。 天子闻着叫花鸡的味道,吃着李修进献的饭食。 “朕怎么没有那些鸡肉吃?” 李修腼腆的一笑:“不敢给您吃那些东西,这些都是学生每天自己做自己吃的,敢用性命保证没事。那些土里烤出来的鸡肉,真不敢给您进献。” 戴权也帮着说两句:“米面都是李大人屋子里的东西,芥菜是奴才看着他现采摘的,鸡蛋是龙禁卫们从庄子里拿过来的,鱼是毕家子捞的。只有这些东西,才是敢让天子进食的食材。” 天子喝了口粥,许是瓦罐熬出来的香,倒是吃的香甜。 “这是馒头?” 李修点点头:“用火烤了后发脆,捏一把细盐撒上去,或是蘸点麻酱吃更香。” “嗯,去给朕找些麻酱来。” 李修一躬身:“不敢。学生可没有,吃的都是庄子里百姓家做的,不敢给您进献。” 天子差点没了食欲,用筷子一指外面,李修磕头退了出去。 戴权跟了出来,自有小黄门在圣驾前伺候。 “你就这么抠,怎么能给书院捞好处?” “内相,我要不这么抠,肯定捞不到好处。” “哦?”戴权凑近了李修:“给我说说这道理。” “您想啊,皇上是不是没钱?” 戴权点头认可,三年来内库刚有进账的皇上,真是一个穷皇上。 “圣上的心思我不猜,我猜的是穷人的心思。” “怎么讲?” “穷人最怕浪费!一文钱恨不得掰两半用的日子,我可是有过的。节俭是给有钱人说的话,穷人不用节,天天都是俭,所以他恨奢侈靡费的人。” 戴权细细的品了一下这番话,神情莫测看着李修笑:“好小子,这么快就能揣摩到上意了啊。说下去,你打算怎么炮制甄家。” 李修笑得比他还神秘:“我不说,说了就不灵了。” “圣上要是问呢?” “请您跟圣上这么说,主要矛盾是在上层。我这个学子能做的,不过是压压他们的气焰。要是想对他们伤筋动骨,就要和他们对赌!” 两个人就在草芦外面交头接耳起来,嘀嘀咕咕好一阵,戴权一脸笑意的回来伺候圣驾。 天子许是没吃过这样的野味,还真是吃的干干净净,小太监壮着胆子劝,莫要贪嘴,万一龙体受损,杀了李修都不值当。 戴权打发小太监赶紧收拾了,重新泡茶来。 天子吃饱了饭,兴致也高了起来,见戴权的神色,知道了李修是答应了下来。 “他怎么说?” “他不信宫里的贵妃会甘心给她人做嫁衣裳。” “看的很准,朕也不信。贤德妃要真是这么做了,朕先灭了贾家。” 戴权放低了声音:“故此,他想着为何不是甄、贾两家在京城来一场文斗呢?草木书院可以代贾家出战。” “想的是不错,贾家不会答应吧?” 戴权笑看圣上而不语。 天子恍然大悟,转了一圈,李修还是把花传回了自己手里。只要自己下旨,贾家不答应也得答应。 慢着! 天子又想起前面那句话,不信贵妃甘心让位,不就是说,不如让贵妃自己去说吗? “哈哈哈哈!”天子大笑起来,心底那点子怨气,都一扫而空。 你们不是结盟么?朕就让你们心生间隙! “好!依了他的办法,让他在外面放手施为,朕给他找一个撑腰的来。” 龙心甚慰的圣天子又去找国子监的教习们谈天说地去了,间或招呼一下王甲礼这样的学子,问问学业。 眼瞅着夕阳西下,戴权才去请圣驾回京。 临走时,天子戏问李修还有何求。 李修端过笔墨纸砚来,请留御笔墨宝。 “天下大同?”天子有些不太情愿。 “竹鹤先生本来是想写的,学生以为还是圣上写来的好。贫也罢,富也罢,都是您的子民。若真能是天下大同,千古圣君非圣上莫属。” 毕星等人鄙视之,浓眉大眼的李修也学坏了。 天子哂笑一声,问过教习们的意思:“各位先生以为如何?朕的笔迹留在这里,可妥否?” 教习们含笑颂圣:“诚如李修所言,天下大同乃是圣人心思,圣君当勉励。” 戴权暗笑,天子此次私服来访,本来就有意亲笔写个书院名给他们。一来是显得草木书院确实是圣上为庇护寒门子弟所设,虽然没掏一分钱,但心意无价。 二来也有把书院高高架起来的意思,有了他的御笔,草木书院想不和别家书院争斗都不能了。 不成想,李修别出心裁要圣上留下《天下大同》的墨宝,其中必有机杼。 天子略一思索,怎么也是留字,有了朕的墨宝在此,不怕别人不上钩。看了一眼备下的文房,对着一抬笔洗是赞不绝口:“竟然是徽宗旧物?” “林家的嫁妆。”李修赶紧堵住皇上的心思。孤儿的东西您不会来抢的吧? 天子哼了一声,提笔写下了《天下大同》四个大字,留下穆姓名讳,点名书赠李、林两家,用了自己的私印,把笔扔进那笔洗里。 “好好收着吧,别让别人连人带物的娶了走!” 李修等恭送圣驾返京。 走的远了,书院上下都长舒一口气,总算是熬过了今天。 王甲礼凑上来要李修解惑:“不就是南北书院做过一场么,怎么连圣上都要下场帮咱们?” 李修干脆趁着众人都在,爬上一块大石,站在上面朗声说道:“诸位先生、诸位同窗!我李修明人不说暗话,即将面对的将是金陵体仁书院。” “我等尽知啊。” “修要说的是你们不知道的事。甄家在江南之地堪称望族,本朝更是有太妃出自他家。原本这些也不与我们相干,可惜。” 李修满脸的愧疚,冲着众人一躬倒地:“可惜修却将书院卷入了宫闱争斗。其中内情修不可说,只说一点让诸位知晓。圣上属意,草木书院必要胜出,压住体仁书院一筹。” 诸位学子都被宫闱争斗的事吓住了,消化了片刻后,猛然间大呼起来:“读圣贤书,为君王事!吾等虽死无憾!” 李修啊了一声,目瞪口呆! 无论如何他也想不到是这种的局面。 还是远在京师国子监的范琴先生,看的清楚明白,对来访的黛玉劝慰说道:“李修是犯了魔怔,他以为旁人都与他一样的能看穿世事,却不知不论是贫与富,贵与贱,面临圣上的时候,都恨不得拼死效忠!否则他们吃苦受罪的留在京城做什么?” “先生所言是说书院不仅不会散,还会激起士气报君恩?” 竹鹤先生捧起一杯茶,语带萧瑟之意:“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从古至今,莫不如是也。看穿了又如何呢,还不是随波逐流的过下去么。李修啊,看穿的太早太快,若没有相应的心性支撑,不是一件好事。” 黛玉莞尔:“先生多虑了。他就是不顾上,也要顾下。承蒙先生给我解惑,草木书院的学子们,恐怕现在已经迫不及待的一展身手了吧。” 竹鹤先生默默的喝茶不语,圣上这手微服私访,收不收得了李修的心,他不好说。可那些无比期盼鱼跃龙门的学子们,肯定是要头悬梁锥刺股的苦读诗书,期待着替君一战,天下扬名。 名、利二字,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得穿的。 黛玉收下了竹鹤先生手书的“天下大同”四个字,歉意的说道:“委屈先生了。” 范竹鹤摆摆手:“你让丫鬟跑一趟回去,想必也有要圣上留字的想法,只是不便明说。李修又是个熟知你的,定会留下圣上的墨宝。与御笔比起来,老夫这字还真是不委屈。” 黛玉还是福身致歉:“先生的字是留给真正读书人的,黛玉谨藏起来,总有一天用得上它。” “那老夫还要先谢谢院首的垂青咯。” “学正又何须自谦,草木书院也有先生一份啊。” 一老一小心意通明,以茶作酒饮了一口,畅快的笑了起来。 既然是躲不开此番的争斗,那就拉张大大的虎皮,吓退一些胆气不够之人吧。天子乃是万人之上的存在,有他的墨宝在,不怕你多想,就怕你不想。 范琴让黛玉回去学舍休憩,自己夹着一套新印的书本,去了国子监的后堂。 那里还有一个人,可以说是天下读书人之师,要是能请的动他出山,草木书院可说是将立于不败之地。 当然范琴不做如此的幻想,他是要找他出来做个考官的。文无第一,各有各的解析,怎么才能让人服众,就要一位德高望重之人一言定高下了。 能压服南北士子的,唯有国子监监正,当代衍圣公不可。 他腋下夹着的正是林家书籍的册子,共计成书一千六百册,本本都是有据可考、有处可查。 更还有林如海亲写的江南十二年间的考卷,若能颁布天下的话,将会有多少学子收益。 林黛玉不藏私,全都亲自校正后印了出来,放在草木书院里任由学子通读。范琴细细勘检后,决定拿着这些书卷来做撬动衍圣公的杠子。 黛玉女娃娃说的对,老夫可是草木书院第一任的学正,书院越是向好,老夫越是得益。名利二字老夫也要参详一下,天下第一不敢想,京师第一书院学正的清誉,总该是老夫的吧。 来到一间院子前,手打门环,高声喊道:“继宗!继宗在否?老夫来送礼了,开门见客!” “聒噪!”门里边传来一声不耐烦的回应,支呀一声,大门开了半扇,门里站着一位长者,面带不善的看着范琴:“你个焚琴煮鹤的大俗人,又来寻我做什么?” 范琴不恼反笑:“看看你这个欺世盗名的君子还活着不?万一死在了院子里,岂不要臭了我国子监一块地。开门来,给你看看你学生林如海的文章。” “死都死了的蠢货,看他的文章做什么?” “他蠢也是你教的!诶!他女儿可是不蠢,我与她把林家几代所藏的书籍都重新删定了一遍,准备刊行天下。” 支呀呀,两扇门打开,衍圣公堵住大门伸手:“拿来我看,老夫保她一世平安。” “呸!”范琴啐他一口:“又想占老夫的便宜,摘老夫种下的桃子是不是?用得着你个行将就木的老头保人家么?自有年青的才俊,早早站在了人家女儿的前面挡风雨呢。” “是谁?” “陇西敦煌李修。” “哦,晓得了。就是那个成天要成仁取义的笨蛋。” 范琴哈哈大笑:“君岂不闻欲成大事者必有一番做作。你我都看走了眼,以为人家是来向朝廷求招安,好能归于正统世家的。错了,错了!那小子杀伐果断合纵连横的厉害,哪有仁义可言。他的仁义是给敦煌留的,不是给中原世界留的。” 衍圣公孔继宗眼神一凝,细细想了片刻,迟疑的问道:“他所求何事?” “此时尚不知晓全貌。具林家女儿所言,他要中原移民去敦煌。” 孔继宗呸了回去:“呸!说的甚是好听,他想要化胡为汉才是真的!这么大的手笔,朝堂哪有人肯去支持他?天子也是个......。进来罢,我们两个老而不死的替他参详参详。” 让开了身子,范琴得意洋洋的走进了这座宅院。 此间地,风可进雨可进,唯士子百官不能进。 天颜难见是九重金殿难进,若想见孔继宗一面,比见天颜还难。 更何况进他的院落里喝一杯茶,再聊聊天,天下间能做到如此的人,不超过一掌之数,当年太上皇也只是在院子外面喝了一杯孔家的茶而已。 世家能做到孔家如此地步的,也就两三家。 孔家入世,世代册封衍圣公。 那几家出世,躲在山巅海角,看云卷云翻。 林黛玉哪知道为了书院的事,不仅天子下场留书,更要有儒家宗圣后人要出山。 她和三春正烦心院子外面不时传来的吟哦之声,一首关关雎鸠都有三个人来念了,真是烦不胜烦。 惜春捂着耳朵看着姐姐们:“想个法子啊!怎么才能赶走了他们!” 探春气的眼眶都红了:“什么读书人,简直就是色中饿鬼。见了女儿家,什么仁智礼仪信,什么非礼勿视、勿听统统抛在了脑后。可恼可恨!” 黛玉眼珠一转,拿了纸笔塞给探春:“骂他们一番就好,要他们知道女儿家不是随便可求的。” 探春也是有气,拿起笔来略一思索,写下了几句词: 空挂纤纤缕,徒垂络络丝,也难绾系也难羁,一任东西南北各分离。 风蓬飘尽气,泥絮染薄名,十有九人堪白眼,徒留春鸟秋虫自作声。 黛玉等人忍禁不住的笑出声来,院外听到笑声更是念得起劲。 直至一个丫鬟捧着一张纸贴在了门前后,看过的诸位学子才掩面离去。 黛玉笑言:“昔有诸葛丞相阵前骂死王朗,今有探春姑娘国子监骂走监生。可发一叹!” 消息传出后,监生们戏言国子监里竟有了扎手的玫瑰,若没个十分的学识和家世,莫要去找骂为上。 等着第二日黛玉等人要走时,范琴亲至,笑着留下了她们:“莫急着走。骂完了人就走,国子监岂不是要丢人丢到了家。” 探春大囧,黛玉却啪的轻轻拍了下桌角:“好,那就先战国子监。请学正传书书院,就说我等被困国子监,请师兄们下山搭救。” 范琴哈哈大笑:“你这副心肝呀,水晶做的不成?” 探春恍然大悟:“这是要拿国子监磨刀?” 黛玉笑脸一扬:“他们都曾是国子监的旁听者,说来也是内战一场。孰胜孰负都不会坠了国子监的名头。你骂了人家,总要还人家。” “我?...你要我写的!”探春大怒,还是上了黛玉的当,自己的“恶名”想来已经传遍了国子监吧,怪不得她不写,原来在这里等着自己。 第六十八集 草木深深深几许 院首被“囚”国子监的消息,很快传回了草木书院。 正在埋头苦读准备大干一场的草木学子们,仰头大笑,这可是正瞌睡就有人递枕头的舒心事。 学正不在、院首也不在,草木书院唯一能主事的就剩李修了。 “我做主什么啊做主?”李修百般不乐意:“我被软禁的懂不懂,一步都出不去的人,怎么给你们做主?” 王甲礼一阵冷笑:“废话少说!小师妹被囚,甭管是真是假,咱们书院都要出面去要人。怎么要?不跟他们比过一场,肯定是要不回来。你是去不了,可我们能去。” “那就去啊,你们还怕那些书呆子么?” “我呸!谁会怕他们!我们是不得要领而已。你我同在国子监学过两年,他们什么水准,你我都心知肚明。怎么才能赢得漂亮,你该给我等拿个主意才是。” 李修被围在了人群中央,要不是个子高,他都看不见外面来的人。 “红玉姑娘?你怎么来了?” 林红玉弯着一双眼睛笑意盈盈的瞅着他们玩闹。 众学子放开了李修,客客气气的与林红玉打着招呼。 能不客气么,林庄的女管家,书院想添点什么,都要和人家去说。 林红玉给各位学子福了一礼,脆生生的把国子监褚生心慕少艾的事可就说了。 瞬时间,草木书院暴走! 王甲礼跳上一块大石上,振臂高呼:“是可忍孰不可忍!咱们草木书院草创,唯一能做镇山之宝的师妹们,还要被那些登徒子所扰!吾等怎可善罢甘休!” 林红玉笑弯了腰。 黛玉出任院首后,带着三春来看校舍,那一片的鬼哭狼嚎啊,至今还在耳边萦绕。 迎春的温婉、探春的果决、惜春的娇憨,瞬间攻破了这些人的心房。实不知天下还有这等出色的女子,怎不令他们与有荣焉。 强求着院首收她们为师妹,甚至不惜答应着另开一家女子书院,也要三春入了伙。 一声声愤怒的吼声中,李修眼前一亮,既然是人心可用,何不在此时拉贾家下水。用这一桩风雅事,让贾家出头在前,等着体仁书院来时,不就顺理成章了吗? 好主意,说做就做,正好有一人还在苦苦等着加入书院呢,就用他去投石问路。 李修把王甲礼推了下去,自己站在了大石头上边,举手高呼:“诸位同窗,请听我言!” 次第安静了下来后,李修负手而立侃侃而谈:“适才红玉姑娘也说过了,国子监那些色胚,无端搅扰,被探春师妹的一首词剥了他们的面皮!故此才出面请了教喻大人们留下了人来,想着在咱们身上找回场子。我呸!” “呸!” 三十几人一齐唾之! “草木书院脱胎于国子监确实为真,我等都受过国子监的恩惠。可那是对上教喻教习等先生,可不是那群无良子!” “无良子!” “所以,此战不仅要师出有名!还要有理有据!” “你快说,应当如何?” 底下人心潮澎湃,吃过了几天饱饭后,还真想回去京城露露面,告诉那些平日里瞧不上自己的人们,吾等鸿鹄又回来矣。 “一要拜山!谢过国子监对我等的恩义!” 这话对,打的可不是国子监,而是国子监里的监生,可谓是同门相争,为师门除害。 “谢仪该用何物?” “是啊,吾等还是没钱,身上的衣服还是林庄给置办的呢。哪来的谢仪啊?” “要不咱们从书院赊些肉蛋米面?” 林红玉迎着他们的眼神,爽快的答应下来:“院首说了,只要能赢了国子监,林庄之物尽可用得,所以才派了我回来。” 李修赶紧压住他们的欢呼:“丢人啊丢人!一个个五尺的汉子,怎么厚着面皮用师妹家的东西去救师妹?” “暂借都不行的吗?” 王甲礼怒吼一声:“不行!李修说的有理,咱们堂堂正正的去,哪怕是一捧土也是咱们自己的,这心气就足!用了师妹家一草一木,若是国子监那些人问起来的话,汝等要如何作答?” 看着下面同窗羞愧的样子,李修感叹:“一文钱难死英雄汉,诚不戏言!诸位,修有一计,定能让国子监诸位师长出门相迎,对我等的心意百般的喜爱。只是...” “只是什么?” “到底是什么宝贝?” “快说快说,莫要卖你的关子!” 李修面露不忍,心底却乐开了花,林家藏书面世的时机到了,借国子监之手,扬林家的声誉,就在此时! “只是要辛苦诸位同窗几日。” 王甲礼嗐了一声:“我还当是什么,吾等身无长物,唯有辛苦是最不怕的。李修,到底是什么?” 李修用手一指最先盖好的藏书阁:“林家藏书!修有一法,可用蜡纸阴刻文字,再用油墨涂刷,几日之内,所有书籍就能重新印出。吾等就辛苦就这几日,重新印几套书给国子监送过去。岂不是最好的谢仪?!” “此言可当真?” “有大工匠山子野先生作证,我已经亲手印过几回了。” 此时印书,还用的是活字印刷法。但是铸形刻字,就要大费周章,所用器物无数而铸法不易。 李修在“天书”中学到了油墨印刷之法,甚是简便快捷。唯一难的就是用针尖刻字与蜡纸上。 守着三十几位学子呢,不用他们岂不可惜?早就想着找机会让他们出这个苦力,都是黛玉不忍心费他们的功夫而作罢。 现在正好,黛玉不在,李修才不会心疼他们。早就打造好的刻针人手几枚,不够再要。 一沓沓蜡纸发给了他们手里,不由分说的赶回了各自的房舍,一本本书搬运出来,任他们自选刻之。 忙完了这些后,李修搂住柳湘莲的肩膀,与他耳语:“你与赖尚荣关系不浅吧?” 柳湘莲扭捏了一下:“那是个懂戏的人。” 李修眨眨眼:“你去请他上山,造点声势出来,要让贾府知道为好。” 柳湘莲答应下来,骑马先走了。 “紫英、若兰!” 两位公子过来听李修安排:“去国子监接上两个丫鬟,一个叫做司棋,一个叫做侍书;然后去贾府,里面的事不用你们管,只管着把贾宝玉勾去国子监就行。” 又走了他们俩后,才是毕星的活。 “进京的文书赶紧地办好,三十几人回京师,可不敢出别的纰漏。号上几间房舍,要他们有个落脚的地。” “得,这事不用你操心,御马监多的是空房子,我回去就给安排上。” “也俊,辛苦你跟着走一趟,押运书册和粮草,咱们就当行军作战一般,打赢与国子监这一战!” 陈也俊不知怎地分外的气恼:“妥了!我顺便扯几幅大旗去,高高的挂上,踏平国子监!” 李修和毕星都莫名其妙,陈也俊何来这么大的杀气?真跟有夺妻之恨一般。 送走了要在外面忙活的人,李修和林红玉,还有先一步回来的大莲,一起回了林庄。开了库房后,在角落里搬出几坛子油墨。 不同于常见的松油墨,这里面可是混合添加了诸多旁人不知的调料。 计有松油墨、猪油脂、生漆、橡胶树脂和矿石颜料等等,几经测试后,才得了这么几坛子。真正能遇水不溶,墨色常新。 林红玉锁好了库房后,哎呀一声叹:“我是真替薛家惋惜。本来是想给着她家做这个印书的差,自己留不住的丢了,怪谁去呢?” 李修无语,黛玉身边的丫鬟有一个算一个,没事就把薛家女挂在嘴边刺自己。 “我真的连面儿都没见过的!” “那可是更不容易了~~~”林红玉拿腔拿调的说着:“面都没见就给了一个大买卖,要不是我们姑娘给要了回来,我们都不知道那是能青史留名的活计。要是你们见了面的话,啧啧啧,公子,您还不把自己给卖了给她呀。” “我...”李修又羞又气,那就不是我干的好不好,前身与她有旧情,算在了我的头上,我才是最冤的那个! 大莲看不下去,替自己的主人说了句公道话:“姐姐可别冤枉人。我们公子卖身给谁了,姐姐你们心知肚明。” “哟!忘了你们是一家了。” “哼!别看我年岁小,忠义二字我爹可是没少说给我听。要我说,我们公子就是忠义郎。得亏林姑娘不像你们一样,要不啊,公子得憋屈死。” 林红玉突然哈哈大笑,大莲啊大莲,你就是年岁小,哪知道林姑娘要是说起你们公子来,能让他羞的去跳河。 李修幽怨的看了一眼大莲,叹口气,把坛子挂牢在马身上,对她们两人说道:“你们就别上去了,一来一回的天色也晚,山路也不好走。夜里要是害怕,就和倪二嫂子一起挤着睡。” 大莲脆生答应着:“诶!我爹还在京城呢,直说自己真是烧了高香了,这辈子还能进国子监一趟,一辈子都不冤了。” 红玉也是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可不,我一个小丫鬟,想破了天都没想过进国子监。得空儿,我要回去给我爹娘说说,他们的女儿可是连国子监都去的人。” 李修甚感欣慰,留林黛玉一行在国子监,看来是手妙棋。国子监不是没有女先生踏足过,只不过凤毛麟角。 黛玉和三春的暂住,平添了一段佳话。自己要是赶工再把书册印好送过去,林家想不出名都难。 有此一叹的还有范琴和孔继宗。 范琴手里的书册,就是油墨印刷印制而成的。两位大儒焉能不懂印书刊行天下是个什么名望。 再三确认了不是活字雕版后,孔继宗摸着那卷书名录册,喃喃自语:“善莫大焉,善莫大焉。如此的义举,老夫怎能不托举后辈一把呢。” 范琴嗤鼻:“觉得对不住学生了是吧?想着在他后人身上找补回来对不对?” “你懂个什么。” 范琴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我懂你们做的狗屁事!义忠的事是他行差踏错,但也不至于两废两立,这里面要是没有现在太极宫那位的手脚,老夫把首级摘下来给你做酒壶!现在好了,退不下去的太上食言而肥,养着一窝子的硕鼠,残民害社稷。你呢,王八一样缩回了壳里!当年反义忠时的那股狠劲呢,拿出来荡平这些污泥浊水呀!” 孔继宗挥袖:“去休!去休!朝堂事岂是你个掉书袋尽知的。帮我请林家后人一见吧,我怎么也要如海九泉下安心。” “用不着你!” “呸!一个小小的敦煌郡守,还不是敦煌公呢,在京城这潭深不可测的汪洋中,又能翻起多少浪花。若不是看他陇西敦煌李,世代守着疆域,你看我理不理他。” 范琴翻起白眼:“老孔,莫说我没有提醒你。那女娃娃还好说话,真要对上李修,嘿嘿,三思而行。” 孔继宗不以为然,老夫什么风雨没见过,用得着在乎一个未弱冠的秀才?老夫是衍圣公好不好,现在就换个皇帝来做,杀干净满朝勋贵,老夫还是衍圣公! 夫子的后人,谁敢不敬之? 只要还有人想做皇帝,孔家就还是不灭的世家,衍圣公的位子和曲阜的孔城,就永远是他家的传承。 黛玉来见衍圣公,并没有多么惊喜。你家有衍圣公,他家有敦煌公;你家有曲阜孔城,他家有敦煌古城。都是世袭罔替听调不听宣的世家,敢说我世兄的坏话,一样的怼你。 安安静静的在一众人惊奇的眼神中,林黛玉迈步进了孔继宗的小院,随身跟着一个小...姑娘,贾惜春。 范琴点名要她来。 拜了圣人的香火,黛玉和惜春对孔继宗盈盈下拜。 一个是林探花嫡女,一个是贾进士嫡女,迎春和探春只能委屈着抱怨自己的身世。嫡庶的区别,此时无比显眼。 惜春净手后主动的烹茶,留下林姐姐与衍圣公答对。 问的是书院的事,林黛玉小心作答,孔继宗听闻是黛玉代父收徒开山门,满意的点了点头。 “汝父如海,五岁治学,启蒙恩师是已故的翰林院院首,是你祖父给求下来的。” 黛玉早早就避席而立,恭听家史。自己爹虽然是极宠自己,但有的事并没有来得及交代,父女两人就天人永隔了。 “当时京中各勋爵家里,一共选出了十二个孩子作为陪读。汝父如海是一个,应真是一个。” 黛玉有些不解,惜春躬身一礼,黛玉方才明白原来是贾敬老爷的字。 “林如海、贾应真还有甄应嘉,他们三个都是丙辰科的进士出身。一同拜在了老夫的门下,可惜结局大不相同啊。” “林探花是人如其名,也是老夫最得意的门生。代善公有意将嫡女给了林家,还是请老夫做的媒。” 继宗先生说道这,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给了黛玉:“这里面是你父母定亲时的文书,这么多年了,该是留给他们的后人保管了。” 黛玉拜谢。 继宗先生继续地说道:“吾以打听过你的过往,贾家的老诰命太过心急了,又养了那么两个儿子,想要重新振作门楣,就把主意打到了你的身上。若是她也能如你现在这般,用贾家之物力、财力整合贾、林两家族学开一处书院,早就如甄家一般的显赫了,偏偏算计着...” 看了一眼贾惜春,停住了话头。 “我听说,现在有个敦煌公的后人再帮你。” 黛玉说是。 “未及弱冠的小子,不知道个天高地厚。以为京城如他那荒漠一般的敦煌呢,肆意的施为,早晚惹了大祸!趁早远离了他,书院由老夫给你做主,竹鹤给你做学正,早晚能成就你们林家的几世清名不坠。” 惜春眨眨眼,老爷子真是糊涂,当着女儿家的面说人家心上人的不好,危矣! 果然黛玉一蹙眉,轻言细语的回复了衍圣公:“早时,黛玉新丧慈父,怀揣千万巨额,终日惶恐不安,唯恐命丧歹人之手。若只是我们一家人阴间团聚也就罢了,只是林家要背上贪墨税银的罪名,再也翻不得身。” 抬眼看向衍圣公:“正在危急时,阴差阳错的来了个他。把京中朝堂的面纱一把扯下,衮衮诸公不得已要用林家遮羞,这才有了小女子今日的存活。” 站稳了身子,深吸一口气忍住了泪珠,语带欢喜的说道:“晚时,又是他,献良策充内库,换来了天家对林家的褒奖。黛玉舍了诰命保贾家,他又给我换回来一处可埋坟茔的庄户。故此,我才将林家所有,托付给了他。 您老所说的学堂,多少大人办不得,还是他以未及弱冠之龄,取大义救同窗,才有了草木书院。 圣人后裔面前,小女子不敢有丝毫不敬。只是想问,先生的早晚和他的早晚,早到几时晚到几时?圣人训,逝者如斯夫。” 孔继宗看向范竹鹤,这就是你说的好说话?拿我祖宗的话噎我,还说不敢不敬我,那李修比她还厉害,到底又是个什么样? 范琴一张老脸乐开了花,骗你个傻子你也信。 该! 第六十九集 会错意 终要落局做棋 林黛玉撅了衍圣公后,带着惜春告辞回了学舍。单给她们四人一个小院,十几个人挤在一处,好生的不痛快。 惜春却痛快了,回来后嘴就没停过,把黛玉刚才的所为大大的呈现了一回。 迎春和探春听着头就发晕,都问黛玉怎么就敢当面不给衍圣公面子。 黛玉冷笑却不答,衍圣公的屁股是坐在贾家那里的,别以为自己听不出来。 但凡自己软一些,随口应了下来,草木书院立刻就能姓了贾。 当着三春的面,黛玉不好说明,只是自己坐在一旁生着闷气。应了那句话,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自己寄居荣国府六、七个年头,皇上都换了一个,也没见这位衍圣公派人问过自己一事。 刚有个书院,还没生发起来呢,一个个的就扑了上来,真是让人齿冷心寒。 她生气是有个缘由,就在昨晚,王夫人的陪嫁,周瑞家的来访,送了些锦衣绣被,私下里问黛玉能否让宝玉在书院任职。 黛玉回复,他来做院长好了,正好自己没钱盖书院了,一总卖给宝玉吧。 周瑞家悻悻然的走了。 要不是碍着三春的面子,林黛玉早就要问问贾家要脸不要,拿着我家的钱和物盖省亲别墅还不够,算盘还打在了书院上。我林家是你家的银号吗,想拿就拿? 再者说,宝玉是真是假,你真的不知道?正要与他的体仁书院文比一场呢,让他进来书院,不是引狼入室么。 可巧衍圣公今天凑了上来,不管他是否真心替自己着想,敢打书院主意的,一律骂回去! 三春都以为黛玉是后怕呢,围过来劝她,说衍圣公大人不记小人过,不会跟她一个小女子过不去的。 说着话呢,外面有人来。 李修调遣来的冯紫英和卫若兰双双来访,紫鹃去见的他们,带回来要司棋和侍书回贾府的口信。 “我们?”司棋和侍书不明所以,迎春和探春也摸不到头脑,要自己的丫鬟回府做什么? “那倒是没说,只说慢慢的收拾不急着回来,等着有人去问的时候,就说圣驾去过了书院。” “啊?!”满屋的人大吃一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们怎么不知道。 探春疑惑的目视黛玉,黛玉迟疑了一下,重重的点点头,探春恍然大悟,怪不得要把她们留在国子监,原来是圣驾出行,闲人回避呀。 探春半是遗憾半是畅怀的舒了口气,真要自己在林庄见了天颜,王夫人不定要怎么炮制自己呢。好一点的路是把自己送进宫里做宫女,她的身份只够个才人,和薛家宝钗差不多。 不见最好! 探春心里暗暗比较了一下刨除惜春后的结果,林姐姐身份特殊,历朝也没有纳孤女的先例;二姐姐倒是与自己一般,只是没了生母。 所以自己才是最可能被纳彩的那个。不去,不去!但凡我能出了府,凭自己的本事也能立一份家业,何必去那见不得旁人的去处。 她好一阵的胡思乱想,黛玉叫了她两声都没听见。 迎春没法子的瞧着三妹妹发愣,歉意的对黛玉笑笑:“还是让司棋去说吧。” 黛玉刚才是要问探春,她们两个丫鬟回去要怎么把话传开的事。 司棋不是不合适,只不过先要从大太太那里慢慢的流出去话,中间总是差些意思。 黛玉想着的是探春的生母,赵姨娘。 唯有她能见到贾政,只要二舅舅知道了,阖府也就知道了,那个宝玉和宝钗更能知道了。 圣驾亲临书院,这是何等的殊荣?贵妃省亲十次,也不如天子来的这一次。不信贾家不动作起来。 只是,宝玉岂不是更要抢书院了? 黛玉心里疑惑这一点,不知道李修葫芦里又要卖什么药。 探春猛地一激灵,抬眼去看大家,惜春把一双手背在了背后,手指头上还沾着水呢。 “啊?哦,哦,哦!侍书回去找姨娘一趟。她问什么你就说什么。嗯~~~就说环了也见了圣驾呢!” 黛玉抬头去看房梁,这下妥了,准保着赵姨娘能站在房顶上喊给府里听。 迎春觉得不妥,万一没见着呢,不是骗人的么。 紫鹃诶了一声:“三姑娘是怎么知道的?我可还没说呢。府里的琮少爷和环少爷进献的饭食,烤馒头和烤鱼,都是他俩做的。外面两位公子说了,圣上用的很可口。” 黛玉憋不住还是笑了起来:“得,假的成了真的了。府里与有荣焉,想必姨娘能好过许多。” 探春连连的点头称是,心里暗想:不枉自己对环弟的耳提面命,让他紧跟着李家哥哥走动。这不,寻常做的事,换了个天子来用,意思可就大不一样啦。 满脸笑出花来,吩咐侍书和司棋:“大张旗鼓的去说,司棋夸琮哥儿,侍书夸环哥儿。要府里人尽皆知的!诶?” 猛然间她缓过神来,打量了一下司棋和侍书,不禁赞叹道:“果然是运筹帷幄!我也是笨,才刚刚想到这些。原来早有这个准备。” “何必自谦。”黛玉用帕子遮住嘴角:“你们回去也记着提提三姑娘的事,一篇诗词压褚生,何笨之有?” 贾探春恨恨的瞪着黛玉,何必自谦是吧,你就直说我笨不好吗,借着我的话骂我,好玩吗? 当真是好玩的紧呐!司棋与侍书刚一回到了贾府,没过半个时辰,赵姨娘竟然在自己小院子里放开了炮仗。噼里啪啦的一顿响,气的王熙凤赶来,堵着院子门的训她:“尊重着点!姑娘小子挣得脸,还没捂热乎呢,就让你给崩没了!好不好的你自己想去,别给他们招灾惹祸!” 别看赵姨娘是二老爷贾政的小妾,名义上比熙凤大着些辈分,惯是能和丫鬟婆子们打架的一把好手,却从不敢在王熙凤的面前炸刺。 赔着笑离着熙凤近些:“可是惊着了老太太?那我请罪去。” 请罪是假,她是想要露露脸去。 王熙凤叹口子气,不由得多交代她几句:“您呀!还是伺候好了二老爷才是正路子。孩子们在外面也是不容易,好容易有个体面,你得兜着些。真要惹恼了太太们,孩子们还想不想要个好?老太太发了话,太太教管着孩子们不错,赏了她些东西。” “我呢?” 平儿吩咐一声抬进去,粗使丫鬟们搬进来些面料子,温柔的与赵姨娘说话:“看着是有些年头,可料子实打实南方织出来的。您自己用或是拿来赏人都行的。” 话没说完,又随手给她两锭银元宝,都是五十两的大元宝,底部打着贾府制的字样:“收好了这个。这是她开了库房特意给你取的。” 赵姨娘一手一个的攥着,还没来得及道谢,王熙凤扭身就走,只剩下平儿对她笑笑:“没事儿,她就这样。” 赵姨娘还有什么不乐意的呢,钱多钱少放到一边去,能得着府里正经的赏赐,可是多少年没有的事了。 仔细想了想,是了,打有了贾环后,她就没拿过府里的赏赐了。 心里哼了一声,暗骂王夫人:“呆面皮死鱼眼的老虔婆,老太太不肯把环儿给你养,就是防备着你呢!瞅着吧,你要是不把贾家败了,你是不罢休。走着,我去给大太太道个喜去,给你再添点堵。” 招呼丫鬟小雀:“看好了家,我出去转转。” “您要去哪?” 赵姨娘眼珠一转,对着这个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王夫人眼线说道:“我去看看珠儿媳妇去。三姑娘也好,环儿也罢,都是跟着人家的族兄弟才有的露脸的出息。做人呐,就要知道个感恩;谁对你好要赶紧着谢谢去,对你不好吃里扒外的呢,早晚收拾了!” 说完扭着细腰走了,剩下个小雀在她后面乱啐,等着看不见她身影后,挂上了大门,一溜烟的跑去夫人的小院。 彩霞拦住了她,嘘了一声,低低声音说话:“二爷和宝姑娘在里面呢,有什么话去我们屋里说。” 彩云过来领走了她,二女换了个眼神,彩霞依旧回屋里伺候。 贾宝玉坐在王夫人的下首,对面的是薛姨妈,而宝钗却和王夫人坐在了一起,低低的声音说话。 “夫人还是急了些,要宝玉进书院,不是难事。只要老太太去张嘴,林妹妹不依也得依。” “那个李修不会碍事吧?” “他?”宝钗迟疑了一下,缓缓的摇摇头:“我日常看着,他并不多管这些事,甚至还有大开方便之门的意思。方才来过得几位宝玉的好友,哪一个不是咱们这样的人家,他不一样给收下了吗。夫人,他毕竟是个世家宗族子,兼容并蓄是他必要替林妹妹做出来的样子。” 王夫人舒了口气,她心里对害死她三哥的李修,除了恨还有忌惮。现在他又得了些圣眷,更不敢轻易的招惹。 抬眼去看宝玉,宝玉温顺的笑看回来:“夫人不必担心,我只是替兄弟先站住一个位置罢了。京城的事情一了,宝玉就要回金陵备考去了。” “那以后的事...” “夫人尽管着放心,只要凤落中宫,我的功名就是宝兄弟的功名。毕竟甄家再不需要这个出身。宝兄弟凭此则能做个清流,富贵风流一世,岂不是两全。” 王夫人甚是满意的样子,先让他们都回去等信,自己这就去找史太君商议。 都知道贾宝玉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公子,要没个好说法,怎么能给他打发去什么草木书院,京城里的国子监又不是关了门。 还有一层意思,王夫人见了贾母之后,婆媳两个支走了所有人,连鸳鸯也只能去看着门,才说给贾母听:“宫里有了消息,圣上确实去了林家书院,李修接的驾。不仅留下了墨宝,还要李修胜了甄家才行。” “能赢的吗?” 王夫人也不懂读书人的比法,她不答这个事,着重要说的是这么一句话:“元春传来消息,圣上对甄家女甚是不喜,太上和太妃要是硬逼着封后,恐要生些波澜。现在天家父子两个正在较劲,咱们家要是真帮着甄家的话,以后少不了要被皇上记恨。” 贾母一摇头:“你说清楚,这是元春的意思,还是圣上的意思?” 王夫人有些错愕:“有什么分别的么?” 贾母耐心的教给她:“要是元春自己想的,就赶紧让她熄了这个念头,按着咱家和甄家的约定来。甄家做成了皇后,对她对咱家,都是得益甚多的事。” 停顿了片刻,迟疑的说道:“若是圣上有意无意的点着她,那可是圣上想寻求贾家的帮手。后宫此时是太上的天下,皇帝就一支龙禁卫在手,连个贵妃也是太上给封下来的。你说,圣上会不会想要翻过来呢?” 王夫人使劲点点头,任谁也不想做成这样的皇帝,与傀儡木偶何异,坐着还有什么趣。 贾母继续给她言说:“侧面去打探一下,要是圣上真有求援的意思。那他去林家书院就解释的通了。想用林家书院打败甄家书院一事,造成甄家文华不兴的定局,凭着这个借口,给甄家女身上添一滴墨迹。能不能洗的掉,可就两说了。封后毕竟是要拿到朝堂上大议的事,礼官、言官们拿着这个做文章,太上皇也不能禁了言路。否则,立后的喜事成了杀头的丧事,立进去也要写在史书上,早晚得废。” 王夫人小心翼翼的问道:“会不会有别的变数?比如说,贵妃更贵一层?” 贾母看了王夫人一眼:“不能想,更不能说。没有圣上十足的意思,咱们家怎么敢改弦更张的去站圣上的队?” “那要是有这层意思呢?” 贾母看着王夫人因为兴奋而扭曲的面容,从容不迫的给了她答案:“园子快些盖,请旨,请凤驾回巢,见一面慢慢的布置。” 王夫人跪下给贾母磕头,这等的大事,非得要贾母亲自出手不可。 她老人家一手托着四家,宁荣双公还有史家双侯。更别提四王八公各个家的诰命夫人,唯有她老人家出面去谈,勋贵各家一齐发力的话,不是没有可能立一位勋贵皇后。 至于说甄家、薛家还有自己娘家王家,那就是自己用手段的事,想着法儿,也要他们不知不觉的帮上大忙。 婆媳计议得当后,王夫人笑吟吟的去看妹妹薛姨妈,姐妹两个又嘀咕了好一阵,才找来宝钗说话:“宝丫头,你送宝玉上山可好?” “老太太那儿,怎么说?” 王夫人冲她一笑:“不是老太太的意思,是宫里的意思。既然圣上都对书院有所褒奖,咱家自然不能落在后面。本就是亲戚,这时候不该是帮上一把的么。” 宝钗抿嘴发笑:“夫人,依宝钗的意思,先不急着上山。此时该先去国子监为上。” 王、薛两位夫人不解其意,宝钗心中暗想:救美上山,我看你李修心里对黛玉有没有意见。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乎? 第七十集 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 李修想不到薛宝钗对他隐隐有了报复的心思,还在书院忙着干活。 他好不容易才悟出一个道理,读书是读书,考试是考试,这是两码子事,混在一起的不会读书。 自己写了一个“学以致用”的条幅,挂在了屋子里,然后就去找山子野。 织机的事让薛宝钗耽误的不轻,拆分开的图纸,每打造一件构件,尺寸不一,组合一起的时候,难免配不上。请来的工匠们连按图索骥都做不到,全靠着瞎蒙,才做好了几套得用。 偏偏从薛宝钗到工匠们,反而认为这样才是对的,如此的利器就该是这样难,珍重万分的藏着干活。 黛玉索要图纸可不是要什么经验,就是个你们两清的意思。 薛宝钗认为自己已经有了成品,再仿造也是不难,况且此时甄家是江南翘楚,敦煌就是姓李,那也太远太远;故此才舍了李修。 随手烧了书信和图纸的黛玉,问李修,林庄何时能有织机?一屋子女人等着赚钱,不耽误你读书吧。 李修岂能说耽误,守着山子野这么个大工匠,一个织机而已,能有多难。 山子野看了重新描绘的新图,知道兹事体大,不敢善专,报给了贾政。贾政看不懂,却也报回了工部衙门,今日终于是来了一位替代贾政的侍郎,周琼周侍郎。 来可是来了,还不是一个人来的,带着家眷一起来的。 先把自己儿子周颐介绍给了李修,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要他儿子入学草木书院。 周颐十五,原本在京郊一家书院读书,天子私访草木书院的消息一经传出,周侍郎就动了心。又见了那张图后,百般腾挪要了这个差事,替儿子退了学后,带着家眷就来了。 宝钗猜李修的心思是一点没错,草木书院要想立得住、立得久,就要海纳百川。还是那句话,贫也好、福也罢,进了书院就要守书院的规矩,学子的家世不过是他在山外的名头,上了山入了伙,一茶一饭都要自己去操持,受得住的才能留下来,留不下来的也不强求。 周侍郎听完李修的表述后,笑言无妨:“吾儿虽无甚大才,却对算学一道极是喜爱。你也知道地,真要算学经科出仕,哪还有个出头的机会?别家书院就是教,也不过是敷衍一下而已。你这里可就不同了,单从这张图来看,就知道算学在这里才是有大用的知识。如何,给老夫一个薄面吧,收了犬子入学,老夫是必有回报。” 李修连说不敢,四品的侍郎正经的是个官员呢,他又不是贾政,几句话里说明白了算学的功用,该是李修要请的人才对。 “侍郎大人何必过谦,周兄弟若不嫌弃书院简陋,今日就留下吧。只是”李修略有为难的看着丫鬟仆役们,还有侍郎的夫人周夫人。 “只是什么?有什么不妥的吗?” 李修失笑:“只是不能留下丫鬟仆人了。山上都是如此,周颐兄弟也不想特立独行的吧。” 周颐倒是不在乎,劝了几句娘亲不必为他担心的话,开心的问着李修:“李兄,柳湘莲可是也在此处?” 李修哈哈大笑,原来又是一位朋友啊,诶小柳的朋友。 “你与他相识?” 周颐羞涩起来:“嗯,他串的戏是极好的。” “巧了,你来就对了。他去接赖尚荣去了,想来也该回来了。” 林红玉进来换茶,一身苏绣的抹胸装,眉心还用胭脂挑了几片花瓣儿,高堆的发髻,衬的她是利落雅致。 李修给周夫人介绍她说道:“这是林家女儿的外事管家,书院学子的一应供给,全是她一手操办。” 周夫人暗暗心惊,李修一身布衣示人,倒不显得什么。林家女儿的管家一出场,通身的打扮和仪态,露出了林家的内藏,比自己家可是强的不少。 李修心里合计,怎么这么身就出来见客?好是好,就是有些让人不敢直视。 林红玉大大方方的和周家见了礼,只跟周夫人说话:“夫人可派下一得力的人,将公子的日常说与奴婢知道。虽说山上不能让人伺候,可山下还是要给各位学子备全的。” “这又怎么说?”周夫人好奇起来。她身后的丫鬟们无不挺身屏气,不能输给林红玉太多。 红玉一张俏脸未语先笑:“虽说是一样米养百样人,可也要有个,嗜甜茹素品茶饮酒的雅好,水土不服择席不眠的习惯。林庄不敢说面面俱到,总要调剂一下。夫人您有所不知,山上的学子们,多是西北人,吃酸喝辣是家常饭。莫说您家公子了,久居京城的寻常人也和他们吃不到一处去。怎么办呢,只能另开炉灶呗。像我们李公子一样,皇上来了,他也是烤馒头配米粥献上去,您让他去吃米难为死他了。” 李修心说鬼扯,山上都是搭伙做饭,何尝有人问过我爱吃什么? 脸上还得露出一副原本如此的样子给周侍郎看,省得他家周颐受不得苦的时候埋怨书院。 林红玉瞥了一眼李修,见他还算配合,更是来了兴致,滔滔不绝的和周夫人说道:“夫人您看,圣上都如此了,那咱家公子进来了,也要学着圣上是不是?谁知道哪天圣上又想起来书院驾临了,咱家公子去迎驾的时候,做些什么呢?总不能先找着府里的下人们去做对不对?不说不恭,圣上也不会用啊。” 可怜周夫人被林红玉左一句圣上如此,右一句迎驾御前搞晕了头,满心眼想着自己儿子见了皇上时该是个什么样。看看李修的打扮,心里有了主意,简朴为善。 “行啦。颐儿既入书院,当以书院规矩为先。一应的丫鬟小厮仆从一个不留,我都带回去。他就跟着大家伙一起吃一起睡,总不能显得我家不一样。” 林红玉适时的给周夫人行礼:“家有夫人这样的主妇,何愁贵府公子不能出人头地。雏凤清于老凤声是要有的,父子两代同殿为官的佳话,定是贵府该有的气象。” 好家伙,莫说周夫人了,周侍郎都有些矜持不住,直夸林家规矩才是好的。 李修翻着眼白喝茶,对你们还真是客气,轮到我的时候,左一句宝钗右一句织机,好不烦人。 周侍郎也不藏私了,拿出图纸告诉李修:“构件不同难以规范,是织机的难处。不过,老夫已经下令工匠处做一批模具出来,为此还把兵部的差事给他推了后。” 李修赶紧起身拜谢,周侍郎不让他谢:“犬子能在这里学有所成的话,才是你对我最大的谢意。这些小事,就当是颐儿的束脩吧。” 闻弦歌而知雅意的李修,笑呵呵的言道:“不可如此。束脩还是要给林家的,这织机么,就当是周颐兄弟的课业了。” 轮到周侍郎起身拜谢了:“也好!周家虽不是什么豪富之家,但对治学一道还是很推崇。林家孤女能有多少体己,她都能拿出来办学,岂不羞愧老夫?送上千两白银,当做给学子们添些衣物吧。” 李修躬身受之:“多谢周侍郎慷慨解囊,修必将此事书于书院一侧,以供来人知晓侍郎的义举。” 周夫人一听是来人,开口说道:“什么千两,老爷糊涂了不成,是五千两!” 林红玉偷眼去看李修,两个人相视一笑,书院终于有收入了。 送走了周侍郎一家,还没来得及放好银票呢,赖尚荣和荣国府管家赖大,跟着柳湘莲一路的过来。 林红玉眨眨眼,悄声对李修说道:“公子您带他们上山,山下有我呢。不让他们家多出些,我就不姓林!” 李修哈哈一笑,拉住赖尚荣就让他上马:“走走走,书院正有大事发生呢,你来了正好!” 赖大眼睁睁看着儿子一个下人没带就这么地上了山,问一旁的林红玉:“那个生面孔的公子是谁?” “二老爷的同僚,工部周侍郎家的公子。为了能进书院,硬塞给我五千两银子,我说不要都不行!” 赖大一哆嗦,五千两一个人?不是说不要钱的么? 林红玉叹口气:“哎呀,以后这种事还不知道要有多少呢,本来是说的不要钱,因为收的都是贫家子么,圣上也说这样好来着。可人家是二老爷的同僚,我怎么敢推了?李公子也是无奈,只说刻个碑还是写个字什么的,立在书院里,当做是捐赠吧。圣上再来的时候,一看就明白了谁家的孩子为什么来。省的怪罪书院收钱不是。” “是是是!”赖大觉得五千两太少了,能让圣上记住名字,破了家都值。 于是乎,林红玉都红了眼眶要哭了出来,才极其为难的收下了赖家的一万两银子。 叹着气送走了赖大管家,赶紧找清水洗洗眼睛,姜汁蛰的很难受。 大莲笑呵呵的进来找她:“姐姐发财了呀。” “嗯嗯,大家都发财。等着林姑娘放赏吧。” “正要说这个事呢。庄子里来了两个人,说是林姑娘的奶嬷嬷,我也认不得他们,也不敢怠慢,安顿在厢房里好一会儿了。” “谁?”林红玉顾不上擦脸,满脸的水花去问大莲。 “林姑娘的奶嬷嬷。” “王嬷嬷终于来了吗?”林红玉赶紧收拾好自己,带着大莲去了厢房。 不是王嬷嬷还能是谁? 当年陪着小黛玉进京的就是她,一住就是六年,林红玉怎能认不出是她。 王嬷嬷倒是不敢认红玉,管家俏娘子一般的林红玉,可不是当年那个受气的小丫鬟。相由心生,如今得意着的林红玉,模样也长开了,气派也有了,说话办事那叫一个干脆,王嬷嬷愣了半天才对上了号。 喊了声小红姑娘,泪珠儿就落了下来。她是随着黛玉一起回的扬州,发送了林老爷后,黛玉不忍她再随着自己抛家舍业的进京,留下足够的养老银子后,泪别自己的乳母。 不成想,两个月前忽然收到了黛玉的亲笔信,邀她阖家来京城团聚。说是要重立林家门楣。王嬷嬷不知详情,喜忧参半。喜的是果然要如姑娘说的一样,她出府另过了,那才真是林家之福。忧得是贾家什么样,她心知肚明,深怕是骗了自家小姐的财后扫地出门。 连忙地找齐了几位老人,一同商议着进京,要是事有不谐,就带着姑娘回姑苏,免得黛玉一人流落在京城。 穷人出门要有多难,黛玉给的养老银子又不敢动用,生怕该用的时候用不着,几家子人水一路旱一路的艰难上路,直到三天前才到了京城。 又不敢直接找上荣国府,要不是王嬷嬷盯住了赖大,她也找不到这处庄园。 林红玉陪着王嬷嬷狠狠的哭了一会儿,为了让她放心,请着她去家庙里给林老爷和夫人上了柱香后,才安抚住了她。 贞娘挺着溜圆的大肚子出来见人,王嬷嬷吃了一惊,智能儿她也是见过的。 又诉说起智能的故事来,王嬷嬷心里对李修有了个印象。 “姑娘如今在哪呢?我怎么听着是说被扣押了?” 林红玉笑着说起来这故事:“您老放心吧,姑娘好着呢。对了,大莲,你去找车,赶紧把人都接来。” 王嬷嬷说不忙:“且等等。红玉姑娘,我总要亲眼见了小姐才能放心。” 林红玉知道贾家伤了人家的心太重,不亲眼见着黛玉问个明白,王嬷嬷是不会露出最后的底牌。 她作为林家的新管家,黛玉有过交代,姑苏老家是有人的。老管家林泉与王嬷嬷一家,守着最后的基业。一旦黛玉在京城有个闪失,活着回来能吃饭,死了回去能入坟。林如海焉能不给女儿安排妥当了才肯闭眼。 “也好,早见面早省心。您老要见见李公子么?是他顶着林家的门户呢。” 王嬷嬷笑而不语,早有老管家摸上了山,暗中打量那位很有可能成为林家女婿的人去了。 李修哪知林家人的想法,将周颐和赖尚荣领进了书院,让他们两人同住一屋。帮着收拾好铺盖,一一指给他们看屋里陈设。 期间揽着赖尚荣就问:“诶,宝玉怎么没来?他就没派人去问问你?” “问了啊。”赖尚荣和贾环、贾琮拱手见礼,接过贾环递过来的茶回话:“他去了国子监。” 贾环眼睛一翻:“他去干什么?诶,赖哥儿,我这茶可是有讲的。” 赖尚荣就笑:“三爷说来听听。” 贾环伸出一双手给他看:“瞧见了没,这是给圣上烤过馒头的手。现在给你献茶,你呀,德行大了!” 李修扔下他们几个胡说八道,皱着眉出来喊人:“来新人了!还不伺候着!” 各处的房门依次开启,露出几个蓬头垢面的人来。 “来了几个?” “两个!” “太少太少!李修,你干脆下山去拉人吧。” “少废话,有写不完的还不赶紧送过来。” 呼啦啦,各屋都涌出来抱着书卷的学子,各个热情洋溢的涌进了周颐和赖尚荣的住处。 李修挥挥袖子去了大厨房,给锅里添了两瓢水,才背着手出去找山子野说话。 大厨房里有个新来的老者,仔细瞅着李修的举动,不解的问旁人:“刚才这是” “他呀?” “嗯!” “他是怕粥不够喝。” “那那那就添水?” “不然呢?吃的一粥一饭都是林家的米面,他不给省着还行。” 老者哎哟一声不问了,蹲那呼嗒嗒的使劲拉着风箱。 省着好,不是个败家的。 第七十一集 师法自然 借天地同力 李修与山子野先生一起看着一张图发呆。 “你画的你都不懂?” “我是照着抄画下来的,确实不懂。” 那是“天书”中的一个水力磨坊,他二人看不明白的是磨坊顶还有一个风车。 “不对,老夫觉着它不单单是个磨坊。” 李修也觉出与其他图不同的地方,自己仔细的回忆了一下,又在风车一角补了一笔。 山子野这才痛快起来:“对咯!它还是个风箱。” 李修也明白了过来,原来是套组图,自己少画了一张。 可惜,“天书”中仅有这一张。 山子野若有所思:“看器物的样子,约是南宋的器型。是不是战乱遗失了剩下的几篇也说不定。” “能仿造出来吗?”李修是随他怎么想,只要能做出来就好。 山子野叹口气:“先人们留了多少好东西啊,怎么到如今就都没了呢。幸亏还有个你,又是织机又是磨坊的,我朝百姓有福喽!说什么也要做出来。诶,对了。工料不够,你可要买些回来。” “不是贾家那里还有不少的吗。” 山子野算是服了李修,贾家是盖省亲别墅呢,你用些料也就用了,怎么还分不清个轻重缓急,用上了瘾。 “他家催工期催的紧,老夫明日也要过去看看。所以工料先紧着他家用。” 李修自然不干,工料又不是白拿他们家的,这里面有林家的份子在,自己用得心安理得。 “读书为天下之重啊老先生!少两间屋子不碍他们家事,咱们都快封顶了,您给停下算怎么着,半途而废?” “我是没脸再挪用了,有主意你自己想去。” 李修嗤之以鼻:“说好了您也来做个教习的,怎么对自己的事都不上心,巴结一个贵妃,您够得着吗。” “我” 李修拂袖而去:“怨不得被儒家压在下面翻不过来身,一点气节都没有,活该你们干活受一辈子累。” 山子野气的胸口直鼓,为了你的书院,老夫已经快把省亲别墅修成官道了,围上四堵墙就是内城,哪还有半点山水之韵! 猛然间山子野给自己想出来一个办法,唤过来一位监工,与他吩咐:“去贾家一趟,把水池子再扩一圈出来。” 监工错愕不已:“还扩?已经能行船了,再扩可就成海了呀。” 山子野一咬牙:“扩!拿图来,少盖他两间不妨事!” “为何如此啊?这里面可关系着国公府的颜面呢。” “不如此,咱们公输家的颜面,还要被踩在脚下!” 监工不语了,此次来修书院,公输家受益良多。脚手架、定滑轮、四轮车架再算上织机,足够写进本朝的史书。 不仅如此,如山子野这等的大工匠,还要进书院开堂授课,这才是盼了几百年而不得的气运,岂能轻易舍之。 找出贾家省亲别墅的样子,又唤来几个人,围坐在草芦外面,一点一点审视着图纸。 盖因有着天家规制,正殿、配殿、偏殿是一丝一毫也动不得,只能把主意打在山水景物上。 “这处竹林留一半吧,院子改成个八角亭,把入口放过来。” “可惜了一大片的竹子。” “没什么可惜的,运过来,给主家后院种上,正好引水下去,泉穿竹林水自清如何?” “好!雅得很!” 山子野瞪了一眼又凑过来的李修,继续的修补:“这,还有这!把假山去了,开一片地,种庄稼。” 李修乐了:“对对对!盖上五间大瓦房,院子里敞敞亮亮的能停大车。” “那还要不要养些鸡鸭呀?” 李修见山子野面色不善,讪笑了起来:“瓦房有些俗了是吧?不如改成”想起了林庄那些酒楼。 “改成村野酒肆如何?平添一份野趣。” 山子野好生无奈的答应了,此处近山无郭,近水无源,原本是个藏书阁,三层的规制废工废料。一咬牙真改成了前店后院的酒肆,想想省亲别墅里突然冒出块庄稼地,还打着酒幌子飘摇,真是说不出的堵心。 “再不能改了。”工匠监工双手盖在了图纸上,哀求的看着李修:“别处都是修得的,您要改就得拆。” 山子野长叹一声:“差不多够了,藏书阁外加一处雅苑,足够修起来书院的。左右你也添些,守着林子咱们也不缺木料,买些砖石来,用不了多少钱。” 铸铁工匠幽怨的补了一句:“炼铁的料还是我们给出的呢。” 李修长揖一礼:“小子也知道难为了各位,只是一砖一石都是要林家小娘出钱,我又于心何忍。能省别人的就省吧,那里也有林家的钱在里面,几十万两啊,够咱们修两遍书院的。天下不是贵妃省一次两次亲就能好的,还是要读书人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才行。每每想到此,小子的心就在滴血。若是他们家怪罪起来,尽可推在我的身上,打上金殿我也要争这个礼!唉~~~真是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呀!” 说完这番话,李修又背着手惆怅的走开了。 诸位工匠面面相觑后,对着李修的背影拱手施礼。好一个忧国忧民一心牵挂书院的读书郎。对林家尽义,对朝堂尽忠,浑不怕什么皇亲国戚,担着骂名也要扫尽他们的奢靡之气,为读书人留一处读书的所在。 一位老汉眼含泪花的看着刚才的一切,嘴里喃喃自语道:“老爷,小姐终身有望了。您可瞑目矣。” 贾琮若有所悟,抱着怀与贾环说话:“大义!什么都要讲个大义!有了大义,拆了咱们家的园子都行。” “咱俩要是讲大义的话,是不是就要阻止李大哥这么干?” 贾琮切了一声:“你还是入门晚,学的少呀。大义后面还有两个字呢,多多琢磨琢磨那两个字。” 说完之后一路小跑去追李修,留下贾环抱着脑袋蹲在地下喊头疼。 “有事?” 贾琮错后李修一个身位,恭谨的回话:“听说贾宝玉去了国子监?” 他那个贾字念得很重。 李修哟了一声:“连你都知道了?” 贾琮忍不住的笑着说话:“这事骗的了别人,却骗不了他身边的人。那个袭人,上了床发现了不对,一嗓子喊了出来,晴雯她们早就想着抓他们俩,冲进去看西洋景,那叫一个热闹啊。” 李修却叹口气:“看什么热闹,那是找死去了。一件机密事,闹成了丫鬟爬床勾引主子,你说是谁的错?” “哟!这么说,袭人要完?” 李修摇摇头:“再想想。” 贾琮转着眼珠子咕噜咕噜的不停,一拍自己的大腿:“晴雯要完!我的老天,妇人的心都是这么狠的吗?不行,我也要去趟国子监,到底看看贾宝玉想做什么。” “他是去英雄救美的,何况还有他的姐妹在,师出有名。” “我呸!他一个西贝货,那里轮得到他。我家姐妹要是被他给接走了,名声可就彻底的完了。兄长,小弟给您告个假,我去接我二姐姐回来。” “去吧,这事儿可是不能拦。不过,你们接不走。” 贾琮忽然满脸的正色,给李修一抱拳:“小弟知道自己才疏学浅,赢不了国子监的学生。但是有家姐在彼,义之所至,虽要受辱也要义无反顾护住家姐的名节。” 李修错愕满脸,还没反应过来呢,贾环也跑了过来:“还有我,家姐也在国子监,挨打受骂的在所不惜,只要不能让姐姐受委屈就行。” 有听见这兄弟俩说话的,过来拍拍他们的肩膀夸赞道:“有些书院的气节了!正好我们要派人去下战书,你们带上一部分印好的书稿,展着书院大旗去。” 李修哆嗦着指指闻讯聚过来的人群,有一句混蛋卡在嗓子里没说出来。学问没学多少呢,做派倒是学了八成,这么教下去,贾家要出大义灭亲的儿子了。 咦? 李修好像明白了些什么,深深的看了一眼满是坚毅神色的贾琮和贾环,深吸一口气抱拳施礼:“孔曰成仁、孟曰取义!贾家双子识得仁义二字,此乃书院之幸也!备车,与贾家仁义郎送行,扬我书院志气,重振汝家门风!” 赖尚荣第一个喊了起来:“这才是国公府该有的子弟!” 乱哄哄好一阵的喧闹,贾琮、贾环坐上大车,怀揣着战书,晕头转向的出了书院。都走到了官道上,才相互感慨一句,原来讲大义是如此的痛快,早知如此的话,年少时就天天跟在二老爷身后成仁取义,日子过得不知要有多舒坦。 果然读书明理,果然读书最高! 书院里,赖尚荣缠着李修不放,有的事他还没弄明白:“你有事瞒着我,李兄,这可不是君子所为。” 李修被他问糊涂了:“书院现在就是要刻书,虽然辛苦些,却也是能留名的好事啊。” “不是这个。”赖尚荣一脸的兴奋:“是不是要坑贾家?带上小弟一个呗。” 李修怎能认下这个账头,推脱两句下了山。 柳湘莲晃悠悠过来,掐住赖尚荣的肩头,小声的和他说道:“你有招就使出来,问他做什么。咱们书院规矩,不能当面说朝廷的坏话,也不能当面说那家的坏话。” 赖尚荣不懂:“李修和宁府可还结着仇呢,至于仁义若斯的吗?” 柳湘莲敲了一下他脑袋:“蠢!咱们院长可是姓林的。” 赖尚荣脑筋一转,明白了过来:“嗐!我还真是蠢。那是亲娘舅姥姥家,怨不得不能说呢。懂了懂了,不能当面说。走,同我进屋说去。” 一家子的事,牵扯进这么多人。可见勋贵们的势力如何了。圣上抓贾家的错,路数是极正的。他家最好抓,还牵绊的最多。除了贾家后,四王八公都跑不掉,一扯一串的事,跑不了你也走不脱他。 李修一路想着一路就回了庄子,他要选址好磨坊的安放处。用“天书”的话来说,生产力的低下,也是百姓受苦的原因。三十亩的田地,眼看着就要秋收,要是还用驴子拉磨,那要磨到什么时候去?有了磨坊就不一样了,几天的功夫就能完事,抢种一些蔬菜还是来得及的。 专门去了张老汉家一趟,他是戴权给送来的佃户,一大家子一直在南边种皇田,今年刚刚举家上京来,天子随手扔在了李修这里。 为此李修还专门去和黛玉商议,黛玉用一句天下人自得去天下,打消了李修的顾虑。谁来不是来,就这么一个庄子,就我们两个人,大家依存在一起好好的吃饭过日子就行。真要是别人来惹点事,种地的都有宫里的关系,反倒是庄子的护身符了。 老张见了李修甚是客气,喊上儿子张华一起沿着河边走了半圈,哪里都不甚满意。河水太平了些,带不动磨坊的桨叶。 张华来了一句:“要是能筑个水塘就好了。” 见李修不懂,张老汉给李修讲了讲水塘的意思。 “南方多水也多山,为了浇地方便呢,就在山上修了很多的小水塘,引山泉和雨水进去,层层叠叠的不愁挑水的累。” 李修好生羡慕:“怨不得都说是鱼米之乡呢,西北连年苦旱,好容易下点雨,雨滴还未掉在地上,就被晒没了。常常是头顶下雨脚下干,哪里能有个水塘蓄水啊。” 张老汉也是叹说西北的不容易,张华又给李修讲水塘的另一处用处。 “水塘肚大口小,要是能选个地势高的地方更好,蓄满的水漫漫冲下来,多大的桨叶都能带的动。” 李修指指山上:“那只能是山脚左近寻个地方了。” 三个人顺着河道攀上了山脚,转过了一个弯,见到了一处谷底。 张老汉喜不自胜:“还真是要什么来什么!公子请看,这谷底原来就是河床的底,不知何时干涸,就成了这般的模样。” “可用的么?” “容老汉我往深里走走,看看如何的进水又从哪里出水吧。” 李修往地上一坐,等着他们父子两个探路回来。 看守自己的侍卫,神出鬼没的冒出了头,吓了李修一跳。 “你想用这里啊?” “不能用的么?” 侍卫嘿嘿一声,哪怕是四下无人,还是靠近了李修小声的说道:“别惹祸了,这是龙脉,先皇的陵寝离这不远,当年就是为了这个,才把河道改了道的。” 李修是哭笑不得,自己是真蠢,山的那一边就是本朝的陵寝地,铁网山也是因此而得名的,自己怎么就给忘的干干净净呢。 第七十二集 贵人贵在不可言 帝王陵寝中有条暗河可算不得什么稀奇,改了水脉走向也是该有的手段。 张老汉和儿子张华探路回来后,听李修那么一说,吓得赶紧出谷,片刻不敢在这里久留。 李修和侍卫后面慢慢跟着,聊了起来。 从侍卫嘴里,李修知道了一件新鲜事,皇上又封了一位吴贵妃,后宫里可是热闹无比。 权当个故事听听的李修,怎么也没想到,此刻,她的銮驾就快到了林庄,而要接旨的林黛玉,却还在国子监。 吴贵妃的眼光精绝,一眼就看到了黛玉的奇货可居。也巧,圣上答应了李修重封林黛玉的诰命,这位正受宠的贵妃自告奋勇的要亲自给林黛玉送诰命的制礼,以免了黛玉进宫谢恩。 天子甚慰,后宫终于有人能帮他一把了,准了吴贵妃出宫一行。 李修刚刚回了正院坐下喝口水,侍卫又跟着进来找他。 被茶水烫了一下嘴的李修,忍不住抱怨起来:“我怎么能接銮驾?那是贵妃娘娘!我一个外男能随便的去见吗!这是为难我还是为难贵妃?” 侍卫也是满脸的委屈:“李秀才,人说话就到,怎么也要先停了銮驾再议。我还一肚子的委屈呢,好不好的来位娘娘,你要是办砸了接旨的事,我们也好不了。” 接旨是有规制的,正屋正堂条案香炉还要有供品摆上。 更何况来的是贵妃娘娘,少不了要布置出一间隔院,容贵妃梳洗暂歇。 李修才十六,哪里经过这些事,和侍卫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干没辙。 林红玉着急忙慌的进来,急急的给李修先见礼:“公子莫急!后院林姑娘房里都是收拾好的,先请銮驾进后院暂歇。您再想法子布置接旨的事。” 李修嗐了一声,心里好是埋怨,林黛玉此刻就不在林庄,忽然要她接旨,这一来一回的费多少功夫不说,再等急了吴贵妃,给黛玉按个不敬的名头,可就要惹来麻烦。 使劲的皱着眉想了又想,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事到如今能拖就拖,怎么也要拖到自己把黛玉接回来再说。 “红玉你先安置下后院,一应物品挑好的给贵人用。咱家没别人了,唯有指着你伺候啦。” 林红玉也是有些心慌,也就是来了林庄,她才抛头露面的支应着各色人等,冷不丁来个贵妃娘娘,身份高的她都不敢想,万一要是自己伺候不好出了岔子可怎么办? 周全笑呵呵的不请自来,李修一把把他按在了主座上。 “来的正好,我们都归你调遣了。快说该如何是好,万万不能失了规矩恶了贵妃。我们小门小户的可吃罪不起。” 周全搬起了二郎腿,伸手要茶。林红玉给他沏了杯新的,眼巴巴的等着他的吩咐。 “就不问问咱家打哪回来的?” 李修瞅瞅侍卫:“他跑出去了?” 侍卫一愣,抽刀出鞘指着周全:“说!你去哪了?!” 周全直皱眉,没好气的拨拉开刀尖,咳嗽一声,拿腔作调的对他们说道:“咱家怕贵妃不认识路,特意的从京城一路陪在左右过来的。” “是你把贵妃带到这的?”李修左右瞧瞧就准备挽起袖子讲道理。 周全把茶杯一放,示意侍卫可以出去了:“赶紧着带你的人清了庄门守住大门口,离这就十里了,里面交给我。” 侍卫做完了戏,把刀收了,急火火的出去布置。 周全见她走了,又对林红玉努努嘴:“去后院忙活吧,找些红毡子铺一下地。” 林红玉依言也去忙了,屋里就剩下了李修和周全。 周全赶紧起身,把李修又让回了主座,躬身施礼:“咱家奉吴贵妃的旨,有事要问敦煌李修。” 起身回礼:“学生李修听宣。” “贤德贵妃若是有求与你,你该当如何?” 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把李修给问住了。 “老周,什么意思啊?后宫的事是我一个秀才能做什么的吗?” 周全一笑:“后宫的事,从来都是宫外唱戏。你别多想,凭本心答复就是。” 本心? 不用多想,李修随口答曰:“学生才疏学浅,何德何能替贵妃们解忧。” 周全一皱眉:“别有们。你先听我的,见了贵妃后再说这句话,别说你们。” “不听。在下可不想卷进后宫里面去。” 周全回头左右瞧瞧无人,凑过来身子小声的告诉他:“别操这份心,那事轮不到你操心。吴贵妃想让她父亲左迁金城任平安州的牧首,地方上需要李家甚多,所以她才专门跑来的一趟。” 李修不全信:“老周,你这事办的可是不靠谱了。你明知道林家女不在庄子里,等会谁来接旨。” “不如此,她怎么来见你。”周全自有打算:“李公子是知道咱家想要去那里的,趁着这个机会,咱家备不住还能先行一步呢。与李家也是有好处的。你帮着他站稳了脚跟就行,他自然会回报你们李家。” “我说的是林家!” “不急不急!”周全赶紧劝慰李修:“您等会儿,我给您引见两个人来,有他在,林家什么事都没有。更何况,我听说贾氏兄弟正在玩一出庶子逼兄的把戏,想来很快林家女就自己回来了。” 周全好说歹说把李修安抚住了,自己跑出去找人。 趁这个功夫,李修闭目沉思,平安州原是安西都护府,本朝用了平安两个字,寓意很明确,西北莫要有战事。 吴贵妃之父若是能左迁到此,无疑要坐稳平安州州牧,封疆大吏中,平安州的州牧向来是排名前三的存在,军政一体节制,权高位重。 如此一来,无疑给吴贵妃在后宫里撑了腰。 而陇西包括敦煌,具都在了此州牧的辖制下。能不能坐得住,坐得稳州牧的位子,李家是怎么也绕不过去的。 想来吴贵妃已经给皇上吹了枕头风,要不然也不会贸然来见李修。这么说,背后是有着皇上的意思喽? 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的话,皇上是有意要拉拢甘陇世家了,或许还有关中那些世家。那么这个局,是不是要用世家破勋贵,真是优待商榷的事。 内朝,天子做不得主,势必要寻求外朝的援手。估算一下天下,江南甄家不除是收不回来权,京畿不除四王八公是政令不畅。 李修忽然睁开了眼,他把自己吓一跳,矛盾的纠结点竟然是太上皇? 这可不行! 你们父子怎么相残都行,作为臣子,最好不要轻易站队。否则后患无穷! 回家,说什么也要回家。再坚持一年的,考完了就回家。一年之内,皇上还没有准备能搬倒太上皇呢。 李修心中稍微安定了些,既然皇上已经有意让吴贵妃之父去平安州,自己不妨做个顺水人情。先把黛玉的封赏拿到了手,以此作为交换,自己可以把商道交给吴家。能不能经营的好,各凭本事。诚意我先做出来再说。 至于贤德贵妃吗,嘿嘿,人家家可不是吴家,眼睛高着呢,怎么会来求一个小秀才,吴贵妃未免太高看贾家了。还真把他家当成了对手啊,过两招吧,准保吴贵妃没了兴趣,留个坑给他们就行,绝对会自己跳下去的。 不过吴贵妃还真是好眼力啊!一眼就看到了平安州的重要。 平安州虽不如当初的安西都护府那般疆域广阔。却也是西起玉门关东至雁门关,北辖漠北南控陕甘,诚为国朝西北第一州。境内的丝绸之路,可是来往行商的金路。又有雄兵十万分兵在手,一旦京城有什么动静,东出雁门后,就能到了京城。非雄才大略者不可经营。 想到此处后,李修心里长出一口气。看来皇上真是想拿捏自己了。控制住平安州,也就控住了敦煌。自己想要些什么,求些什么,毕要经平安州一手。 如此的话来说,合则两利! 打好了主意的李修,静静的等着周全回来。 不出片刻的功夫,周全引着一位乡绅模样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李公子,我来给你引见。此先生姓甄,名费,字士隐。说起来可真不是外人。甄先生也是姑苏人氏,与林家自然有一份交情在。况且,甄先生还有一层身份,准保能让你大吃一惊。” 李修见甄士隐面貌不俗,举止有礼,是个有道的君子,避席而立,口称先生与他见礼。 甄士隐也不托大,客客气气的回礼称道:“士隐远道而来,托故交好友的面,有事要相求于公子。周全所说的大吃一惊,其实真不足道也。不知公子可识得一人?” 李修请着甄士隐和周全坐下说话:“不知先生所说的是谁?修尚年幼,来京城也不过两年,能认识的人也不会太多。” 甄士隐点点头:“公子是个实诚的君子,我所说的这个人,与公子确实暂无半点瓜葛。不过么” “先生敬请直言。” 李修见甄士隐面露难色,料想那人必定有大干系,诚挚请他明言。 “好吧。说起来,也是一段孽缘。当初若不是我的主意,他也不会到了林家女的身边。” 李修一惊!什么人到了黛玉的身边?! 国子监。 贾宝玉有心发作,又碍着众多人的围观,只好压住了火气,低沉着声音喝问:“琮儿、环儿!你们真要为难为兄不成。看在外人的眼里,岂不是贾家的内斗?你们还有没有个尊重我!” 贾环刚想还嘴,贾琮拉住了他,这位“假”宝玉的话说的很重,意指他和贾环在外不尊兄长,有坏贾家声誉和挑起嫡庶之争的意思。 天大的罪过呀,若不是跟着李修学了些知识,此刻背后又有高人指点,他很可能就和贾环上了当。 本来也无法当面揭穿宝玉的真伪,再被他压上这样的罪名,贾家祠堂一开,他和贾环就可以守着祖宗过日子了。 哼!就凭这份心思,我就断定你的西贝货!真的宝玉怎么可能想到这些,他只会喊着林妹妹你不想见我了吗。嘿嘿!就是不想见你,也不能见你! 漫说如今林妹妹是李大哥的心尖尖,就没有李大哥的存在,她见了你,还怎么去见贾宝玉。你当都是薛宝钗呢,倒贴着一个不够,还再贴一个吗? “兄长言重了,弟和环儿,绝无此意。只是拦住兄长是有个说法。” 贾宝玉冷笑一声:“你还有了道理了?好好好,我就听听你的道理。到底是你的道理大,还是家法规矩世道礼仪大。” 贾琮一抱拳:“正是因为规矩礼仪大,兄弟才冒着不敬兄长的嫌疑,拦住了去路。”用手一指自己身边的几辆车,其中一辆上面插着一幅大旗,上书“天下大同”四个大字。 “兄长请看,这些都是书院赠与国子监的书籍。兄长可知,这些书籍都是林家的所藏?” 贾宝玉负手而立:“自然知晓。不如此又怎么会来国子监要人呢。” 贾琮摇摇头:“兄长,您知道这书是怎么得来的么?” “你们找的哪家书局排版承印?花了不少银子吧。若是为这个事,为兄回去补上一份如何?” “非也。这些书,都是草木书院的学子,用刻刀,一笔一笔刻下来的。” 贾宝玉不明白其中的意思,只是看着有几位教习已经捧起书来看了,不愿意再和贾琮纠缠下去。 他带着薛宝钗来到了国子监后,就事事不顺。先是薛宝钗进去见了黛玉一行,想着哄骗出来。 不料让贾惜春给搅了局,故意在衍圣公面前说穿了薛家的身份,让本来想帮忙的孔继宗很是窝火,凭他的身份,怎么可能假颜色一介户部的皇商?端了茶送薛宝钗出去,现在还躲在后面的轿子里羞恼着呢。 于是乎,他用荣国公府后人的身份求见衍圣公,衍圣公虽不见他,却许了林黛玉等可自行离去。 以为得逞的他,正登门去接时,院门还未敲开呢,贾琮和贾环就赶着几大车的书,拦住了他。 贾宝玉不欲在纠缠下去了,冲着贾琮和贾环颜色一变,厉声喝道:“大胆!汝等黄口小儿,竟然在国之文华之地口放厥词!不仅不敬文华,还有辱我贾家的门楣。事到如今,你们两个不要怪我拜兄长的谱了。来人,押着二位少爷去给国子监众位先生磕头赔罪!” 贾环大怒,一把拉着贾琮躲到了大旗之下,用手一指贾宝玉:“分明是你没有见识,不等我们说完,就要动粗的吗?来来来,贾家环三爷在此,我看哪个敢来抓我!” 贾琮偷眼看了一下那幅大旗,心说还是环老三狠啊,甭管你是甄宝玉还是贾宝玉,敢在御笔之下抓人,贵妃都护不住你! 贾家下人骄横任性又不是一两天了,素来也看不起贾琮和贾环,听着宝二爷发了话,呼啦一下子涌了上来,七手八脚按住了这两个庶子兄弟。 贾环不惊反笑:“好好好!真是要清理一下门户了,我贾家祖宗饶不了你们这群叛逆!” 众人不停,把他们两个死死的按住。 就在这时,忽然有个声音喝道:“且慢动手!还不松开他们,真要获罪满门的么!” 声音刚落,原本紧紧闭着的院门支呀一声开启,一众挡着面容的女孩家冲了出来,绕过了贾府的下人们,围在了大旗之下。 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何人大胆!胆敢私纵欺君之人!” 喊且慢的那人,疾步奔来,原来是个伟岸的大丈夫! 第七十三集 钗于奁内待时飞 来者何人? 黛玉看清了那人的容貌后,心底内升起了一些不可思议,又转念一想,仔细看了看贾宝玉,暗暗的点头,原来如此啊,看来,我又成了他们手中破局的棋子。 可恨!这么的欺负人吗!没爹没娘的孩子就是这么任你们的摆布么。 一想到这儿,黛玉的眼眶就红了。珠泪泫然欲垂时,在那人的身后,又有一声音响起:“好姑娘,可还记得老身的么?” 黛玉仔细看过去,泪珠儿夺眶而出倾盆而落。正是许久未见的奶嬷嬷,王妈妈。 “王妈妈~~~”黛玉颤声叫了出来。 王嬷嬷紧走几步越过了所有人,在人群中紧紧抱住了林黛玉,失声痛哭起来。 国子监众人、贾宝玉、薛宝钗等等都满头的雾水。贾家内讧,哥哥抓兄弟嫡子训庶子的戏码刚开始打锣鼓家伙,哪里来的这么多龙套抢戏? 薛宝钗也认出了王嬷嬷,心底隐隐有些不安。她是知道黛玉要林家老人们去林庄养老的事,可这里是国子监啊,要是没人领着来,一个不怎么出门的南方奶嬷嬷,是怎么找得到国子监的? 悄悄掀开了车帘,四下里觑了几眼,并未见到李修的身影。奇怪,按理说,李修应该来了啊,救美你都不来,是有什么事绊住了手脚吗? 宝钗对软禁李修的事,从来都不当真。那就是皇上演给贾家看的戏,谁当真谁是傻子。不,比她哥哥还傻。 那这是个什么局面呢 薛宝钗眼神掠过贾琮和贾环,本来是看向黛玉的,猛然间一个激灵,一双眼睛死死地盯住了喊且慢的那个人。 只见他,腰圆背厚,面阔口方,剑眉星眼,直鼻权腮;一身苏绣的锦袍穿在身上,更显得气势生威。 那人朝贾宝玉点了点头后,径直站在了书院的旗子下,不留意的还以为他是在等着黛玉。可在薛宝钗的眼里,那人隐隐有护卫旗幡架势。 他是谁?怎么如此的眼熟,却又想不出来呢。 想不出来就是想不通吗。李修对于想不通的事,从来都是扔在脑后。此刻想不通,就说明是时机未到,等到机会成熟时,自然也就想得通了。 故此,他对甄士隐介绍的第二个人,不做多想,也懒得多想,反正姓林的都心眼多。林海公如此,把证据留在文章里;林黛玉如此,李修觉得姑娘长不胖的原因在此;林红玉如此,眼珠子一转就有七个八个的主意;这位林泉老管家也是如此,来就来呗,还神神秘秘的藏进了书院的厨房,不相信谁啊你。 眼瞧着林泉管家和林红玉管家,一老一小配合得是相得益彰的样子,李修就躲到一旁去,眼不见心不烦。 周全凑过来直夸老林泉:“是个见过世面的管事人。” 李修没好气的告诉周全:“废话!他跟着林家接过驾,还不止一次。你说他见没见过世面?” “哟!生气了?”周全嘿嘿笑:“人家是不放心林家小姐吗,任谁也是这样。好好一个闺阁要给了别人,怎么也要多相看相看。我瞧着老头对你很尊重啊,别想这些事了,甄士隐说的金陵府尹,你才该多想想。” 李修站在林庄的大门口,瞧着远处的车架,对周全说道:“老周,你想要商路我给你,你去和吴家做交易也好,合作也好,赶紧离了京城吧。我觉得那位贾知府可不简单。” “谁不简单?”李修身边围过来书院的学子,既然是来宣旨的銮驾,不整的赫赫扬扬可不行,林泉管家赔着笑说了一路的好话,总算让李修答应了让学子们下山接驾。 问话的是赖尚荣,他站在了头一个,王甲礼都要听他的,无他,接銮驾这事谁都没经验,只有赖尚荣跟着贾家见识过一次,所以他在给排着队。 统一穿着书院给做的青布长衫,头上戴着逍遥巾,腰间还扎着根绿丝绦。长得高的,面容清秀的排前面,赖尚荣笑称是别惊了驾。 众学子笑嘻嘻的任由他摆布,皇上都见过了,贵妃也没什么。 他们后面是庄子里的佃户,张老汉打头,都拾掇的利利索索的站着,妇人们还搂紧了孩子,林泉老管家说了,有孩子热闹,贵妃就喜欢孩子。 “尚荣,你要是被罢黜了,你会做什么去?” “呸呸呸!晦气!还没考呢就说我罢黜的事,多不吉利!” 王甲礼一捅他腰眼:“这是好话你不会听。你要是考不上,哪来的罢黜?李修,我来答你。我要是被罢黜了,就归隐乡里造福家里去,罢黜了也是官对不对,乡下的豪绅见了我照样的规矩,就是县里的官长,我也是座上宾。” 赖尚荣琢磨过味道来:“嗐!这么个说法啊!我跟甲礼兄不一样,真有这么一天的话,就去操持商路。家里还算有几个钱,买几辆李修兄的大车,运运货什么的,不愁吃喝就得了。” 离着近的都开始畅想自己做过官以后的日子,李修听了一会儿,大都是回归乡里务农或是开学堂。 “你们呐,真该和那位金陵府尹学学了。”李修无比纠结的说起贾雨村的经历:“这位大人被罢黜后,扔下一家老小,跑去给人家做了个西席。” “也不错啊。教一个也是教。” “教的是个女学生。” “啊?” 众人都有些傻眼,女学生有什么可教的?难不成那位大人还是个女红圣手? “教的就是咱们的院首,林师妹!” 王甲礼嘴都合不上了,林家什么手笔啊,用一个贬官教女儿,怪不得小师妹所学之杂比须眉还多,原来除了家学还有师承的。 赖尚荣很是机敏:“等会儿!你说的该不是一位姓贾的吧。” “你又知道了?” 赖尚荣嗐了一声:“我怎么忘了是他呢!七年前,我还是个幼童,家里来了个读书人。我爹说是送着林小姐来的先生,我还和他见了一面呢。后来啊,薛家也来了,他们家可是背负着案子躲来京城的。判案的正是那个先生。我这才知道了他的名讳,姓贾名化字时飞,别号雨村。是不是他?” 李修点点头:“正是此人。” 听得见的学子们,都吸了一口冷气,好能隐忍的一个人啊。 话都说到了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贾化大人被贬之后,甘心寄身在林家的屋檐下,恐不是为了糊口那么简单。 没几年的功夫,他不就随着黛玉小师妹进了京吗,然后呢,走着贾家的路子重新起复还不算,简直就是直上青云。 金陵府尹,正经的三品大员,掌管着江南重镇,朝廷的副都,非能者不能出任的地方。是多少地方官员梦寐以求的实缺,他用几年隐忍的功夫,就换来了青云之路,心性之坚韧,城府之深厚,手腕之巧妙,无不令这群学子为之叹服。 “不简单,果然是不简单。”赖尚荣服了气,儿时的记忆中,贾化大人为了能多进荣国府几趟,可是没少来自己家里说好话。谁让他爹是大管家呢,贾政也好、贾赦也好,能见着谁多一点,都是他老人家卡的门禁。 现在再看见人家,自己却要先躬身施礼口称学生了,如此的人物,不结识一番岂不是可惜。 周全说了声来了,众人禁声,抬首望去,浩浩荡荡开过来一队龙禁卫,后面跟着太常寺的乐师,太仆寺的銮驾,光禄寺的掌醢。 过一队,周全说一队。 “后官出宫,三寺必至。朝廷的规制就是如此,多记着些这些旗号,没了他们在场,就是减规。”冲李修挑挑眉毛:“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受宠与否了。” 林泉引着这些个队伍先一步进了林庄正宅。 龙禁卫中有一个小后生咳嗽了一声:“院门不合规矩,进不得凤撵,拆了吧。” 林泉吓一跳,进门就拆门,这是来找事的吧。 门口低头立着的林红玉眼角一挑,看清楚了来人,不抬头,声音却是极大:“林庄用的是内府规制,大人们还要拆么?” 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宁府的少爷贾蓉。 换个别人这么说,林红玉还要想想再回话,要是贾蓉的话,直接就给怼了回去。你懂个屁!这里以前是皇庄,都是预备接驾的规制,你说拆就拆,你多大的官啊。 贾蓉就是来找茬的,他跟李修可以说是不共戴天之仇。好好的三等威烈将军勋职,还没轮到他袭呢,就被李修给弄没了。害的自己只能领着五品龙禁卫的俸禄过日子,比五品文官差一半呢,哪够他自己花的呀。 “大胆!”贾蓉认出了林红玉,想耍威风。 “闭嘴!” 贾蓉一缩脖子,骂他的是他的领班上司,一贯的看不上他,没少呵斥自己。 “滚马棚去看着喂马,出了岔子,你一个人扛着!” 贾蓉无奈的打马奔了庄园里马棚,林红玉抬起头欣喜的看看是谁这么厉害,一句话就把无法无天的贾蓉少爷给骂走了的。 来人一挥手,龙禁卫们纷纷下马,冲着林泉和林红玉一抱拳:“毕统领来时有吩咐,这里不同于别家,有什么事都要先遮过去。放心,咱们配合着出完这趟差,谁都没错就行。” 林红玉一扥林泉管家的衣角,老管家从怀里摸出一沓红包就要送过去。 “诶~~~不能收!”为首的又喝住了众人:“咱们殉职的弟兄们,一家老小都是李秀才养着呢,收了丧良心。” 林泉不知所谓,挺尴尬的立在了那里。 林红玉却是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李修逼死王子胜一战,护卫他的龙禁卫们,除了毕星外,尽都战死。有了林庄后,李修就求着黛玉收养这些人的遗孀。黛玉自不会反驳这事,多几家子人吃饭罢了,也是救李修命的恩人家,就让林红玉给安排的妥妥当当。 红玉展颜一笑:“钱不收了,带些土特产回去总是应该的。再要是推辞,将军大人可是看不起我家的少爷了。” 众侍卫纷纷笑了起来,随着林红玉进了后院,转了转就出来,四散开来各自去把守一方。 红玉拉着林泉到一旁说话:“老叔,您去库里按着人头拿些米出来,别算那个混蛋的份,喂狗都不给他!” 林泉也不问为什么,带着林家的下人们去开了库房备米。 庄子门口,已经呼啦啦跪了一地,当先一个內侍喊了一声免礼,过来和李修说话:“咱家夏守忠,忝为后宫都管。娘娘有旨,草木书院学子乃是圣上亲自审视过的栋梁,娘娘自要重之诸位,免了大礼,路旁施礼即可。” “学生等遵旨!” 夏守忠转身就走,周全小声的来了句好手段。 李修冲他挤挤眼:“你也好手段,怎么搭上了她的线。” “嘘~~~以后再说。低头,低头。” 草木书院众学子躬身施礼,心里都对这位吴贵妃有了好感。有母仪天下的范儿,是个贤明的后宫之主。 这恰恰是周全所说的好手段。 争后位,不同于争宠。争的是宫外的人心。能有一分是一分,众口铄金之下,吴贵妃的名望早晚能居于六宫之首。朝堂上凭此可为她挣来多少的声望。 礼乐声中,一抬六马拉的凤撵缓缓的驶来,两侧是粉黛宫娥侍奉。 李修心里暗暗着急,黛玉啊,你现在何处呢?为兄可是没把握拖住贵妃太久啊。 官道之上,一辆四轮马车飞驰电掣般奔着林庄而来。车厢内坐着三个人,伺候人的雪雁和贾化“师徒”。 林黛玉脸带讥讽的看着自己的启蒙“恩师”不言不语。 贾化贾雨村却满脸的笑意不以为然。 “为师不是拆穿了甄宝玉么,还把薛家那个姑娘给逼到了墙角。你怎么还对老师不满意?” 黛玉冷笑起来:“学生多谢老师仗义出手了。若不是老师用师徒之礼,宾住了学生。今日就是那甄宝玉入狱的日子,怎能容他全身而退。” “莫急莫急。”贾雨村哈哈大笑起来:“你小时候就是这么个宁折不弯的性子,长大了还不知道变通的么。为师是栽过跟头的人,深知打蛇不死反被噬的道理。有的事,不该由你来做。诶,雪雁姑娘,你也可是听了我不少的课,不称我为老师也就算了,连杯茶水都不给,可不是林家待客之道哟。” 雪雁鼓着一张小脸,小心的斟了一杯递给了贾雨村。 “好车好车啊。如此的疾驰之下,尚能不洒盏茶,那位李修还真是个大才。你们主仆两个,不想和为师说说他的吗?” “先生向来是慧眼识人的,学生又岂敢在先生面前造次。万一误导的先生忠奸不分了,岂不是害的先生眼瞎。” 贾雨村忍俊不禁,好一阵大笑:“先生眼瞎不妨事,你可不能眼瞎。女怕嫁错郎,你看薛家的姑娘没有,她这辈子就算被为师给毁了。嫁给哪个宝玉,她都要有个淫奔的罪过。” 林黛玉也疑惑此事,为何贾雨村先生知道是薛家的女儿后,在国子监众目睽睽之下,三言两语就把她逼到了墙角处,谈笑间就给薛宝钗按了一个上错花轿嫁对郎的名声。 这可是要了薛宝钗命的事,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薛宝钗你是贾宝玉的未婚之人,糊里糊涂的跟了甄宝玉抛头露面,可见甄宝玉胜过贾宝玉一筹。 贾雨村嘴角一撇:“为师初到金陵时,为了她家的案子,被人骂成了葫芦僧乱判葫芦案。今日不过是一报还一报。不提这种扫兴的事了,还是说说李秀才的事吧。为师一进京,两只耳朵里灌满了他的传言。只手挑翻了宁国府,逼死了王子胜,吓退了北静王。若是要他为了官,那还了得的了吗。这等的大才,为师要不先烧一炷香,日后不怕他找我的麻烦吗。” 黛玉终于是梨涡浅笑了,这话说得还像我的老师该说的话,等着吧,一会你们见了面,我倒要看看你们两个怎么答对。 第七十四集 林恭人招财 薛宝钗进喜 “制曰:今有九牧林氏女黛玉,承续祖训,嗣传家风,先立草木书院于山庄,惠泽学子;再刊林氏藏书于国子监,充盈文华;实乃女德之人也。虽年幼,品节若傲雪红梅,迎风新竹,书本朝奇女志也。” 贾雨村躬身站在院外,眼神一直瞄着他身侧的李修。里面怎么褒奖林黛玉他都不在意,唯独对李修是十分的上心。 李修则谨记黛玉对他的嘱托,离贾雨村远些,莫要学坏了。低着头一副恭谨的模样,听着院子里宣读的圣旨。 花团锦簇的赞扬了一大通,大意不外是有了圣皇的感召,才有的奇女才女。这是本朝盛世的体现。 又听了一会儿,终于到了册封的名号。刚隐约听着追念其父林海为人端正,为官高廉时。贾雨村忽然叹口气:“嗐~~~还是低了。” 李修继续不理他,伸长着脖子等着听名号。 “恭人。” 李修大怒,瞪了一眼贾雨村,怎么如此的讨人嫌,我自己不会听的么。 “四品的恭人差些意思,本官给她争淑人没争到。” “因何故?”李修不由自主的就问了出来。 贾雨村哼了一声,脚步往外挪了挪,眼神鄙视的看着李修:“朝堂大事,岂是一介秀才可以置喙的?” 李修讨了个没趣儿,悻悻然摸摸鼻子又低下了头,心道:玉儿说的没错,此人真不是个好相与的。明明是他勾着自己说话,等自己说了话,他又一副做派给你看,甚是让人可恼。 贾雨村笑吟吟瞧李修没脾气的样子,口里又说道:“被人轻视羞辱的滋味如何?本官被贬那几年,看够了白眼,受尽了委屈,才有的今天。不想问问本官其中的心得吗?” 院子里林黛玉已经高呼万岁谢了恩,周全冲李修招招手,示意该他进去谢恩了。 贾雨村很是好奇:“还有你的事呢?” 李修整整衣冠,昂首说道:“世家的事,非外人岂能尽知的?” 一挥袖子,迈大步进去听旨。 留下贾雨村错愕了好一阵,转头去问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赖尚荣:“贤侄,他又是个什么世家?” 赖尚荣笑嘻嘻的告诉了贾雨村答案:“陇西堂敦煌宗李家。别看是块不毛之地,可一座城都是人家家的家业。朝堂根本派不过人去。” 贾雨村嘿呦一声:“如此的宝贝怎么如今才被发现?京城的人眼都瞎了不成?” “都是一双富贵眼呢,出了京城哪都是穷乡僻壤,谁看得上他呀。” 贾雨村双手拢在袖中不停的盘算,他只知道李修与金陵国子监祭酒李守中是亲戚,自己也是把他当做了李守中的子侄辈才高看他一眼。 真没想到,李修只除了辈分比李守中低了一辈而已,论身份实力半点不输李守中。 他是这么算的账,要是天下大乱的话,敦煌那里完全可自成诸侯之地。东取西夏故地凉州,西连天山南北部落。中原就是想派兵讨伐,也要算算路途合不合算。多半会招安了他。 唉呀!原来奇货可居的是他! 贾雨村才明白过来吴贵妃为什么跑这一趟,原来看中了平安州的兵权! 当今一无财权,二无兵权,夹带里仅有的几个人还撑不起朝堂。那么,此时要是在外能有一支强军作为依托的话,回旋的余地就大得多了。 那自己还争什么兵部的司马,进言去云中才是正理呀!云中郡是原安北都护府所辖,与安西都护府互为依托。 自己帮着吴家拿到平安州,投桃报李,自己去云中。有道是天高皇帝远,做一任上马管军、下马治政的“诸侯”大都督岂不快哉,好过夹在朝堂里受气! 转念间打好了主意的贾雨村,面色欢愉的等着李修出来,云中的煤铁要是想西出,不和李修结交是不可能的事。 “看来,过会儿要在林如海的牌位前哭上一段了。”贾雨村瞧见林黛玉已经换上了诰命服,缓缓而来,心中暗想:自己这个女学生转眼就要成人,想必贾家对她的亲事必有考量,无外乎想亲上加亲鲸吞了林家的一切。 不过么,天地君亲师,我还是占着一样呢!怎么也要帮帮自己的女学生嫁个如意郎君,比如李修。有这么层关系后,玉门关的钥匙就落在了我的手中。 经营几年后,平安州还不是被我前后锁着去路,想来天子也是乐见其成,谁也不想有个强干的外戚不是。 脸色一变,悲壮起来,迎着黛玉走了过去,沉声说道:“君恩似海,也不能忘记父母之恩。玉儿,领我去汝父母灵前祭拜一番。” 黛玉虽然不喜自己这个老师,但这句话她无可反驳,略一迟钝后,缓缓的说道:“先生请稍后,还要等一下他。” 雨村心里有了七分把握,林恭人早晚得是李夫人,就不知道那时候他俩谁的品阶更高。 “也好,不知他又能受个什么封?” 黛玉不愿明说:“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瞧,他也出来了。” 李修怎么出来的这么快,黛玉也纳闷,观其贵妃的神色,是要与李修有大事协商的,这是没谈成还是李修就没谈?拱手相送的事,他是干的出来的。 等着李修走到了身边,双眸眨呀眨的盯着李修看。 李修一笑,随手把自己的圣旨给了她,然后招呼众学子与黛玉见礼。 “吾等学子,恭贺院首荣封恭人。” 黛玉抿嘴笑言:“若没有诸位师兄辛苦印书,哪有师妹我的殊荣。兴赖天家恩赐,赏了半年的俸禄,师妹全拿出来给师兄们当做润笔可好。” 一片叫好声中,黛玉请着贾雨村同行,自己与李修并肩走在前边小声的商谈。 “我懒得去看,只要你说,都舍了些什么。” “一条商路而已。” “说的轻巧,那是你家几辈子经营下来的,就这么的送人了?太也便宜了他们。” “路是死的,人是活的。不过是让他们抄个近而已,能不能成的,没我还是不行。” 黛玉眼神一亮,又故作不以为意的嘲讽他:“你能想到的,人家就想不到么?小心过河拆桥,卸了磨就不要你了。” “怎么会!我进去就说一年一万担粮食的买路钱,我家派人带着路去天山南北。上边嗯了一声,连旨都没宣,给我之后就让我出来。咦?你刚才说什么?” “她说你蠢得像头驴!”贾雨村没好气的接了一句话。 李、林二人齐齐回头,对他怒目而视。 贾雨村在后面听着,真是快给气死了,天山的商路有多重要,这个傻小子一点都不知道?西域各国每年求着向中原卖货,也要带回去许多丝绸茶叶。 那不是一条任人行走的路,而是大大的商贸进出交易。玉门关下的敦煌,就是互市的中转站。 无论怎么算,也不能万担粮食就拱手送人了呀。 李修咂咂嘴,冲着贾雨村一抱拳:“大人若是能给我两万担粮食一年,学生可以把哈密所产的所有,仅供大人专售如何?” “哦?它都有什么?” 李修竖起三根手指:“铜、猛火油和黄金。” 贾雨村急忙左右四顾,身边出了一个面带不满的雪雁外,并无他人。 眉头一皱:“你自己为何不取?” 李修摊摊手:“我只要粮食,那些东西换不来粮食就是废物。” “本官如何信得过你?” 林黛玉抖抖袖子:“先生还信不过学生这身衣服吗?” “好!”贾雨村伸出手去与李修击掌为誓:“成交!两万担粮食看着不少,可对我这个金陵府尹而言,不过是唾手可得之物。” 李修无奈的回复:“敦煌实在贫瘠,没有中原的粮食输入,实在是难以为继。货不以易得为贵贱,唯依物以稀为贵吧。” 贾雨村点头称是,黛玉却眼波一横:“这话听着耳熟,又写信了不成?” 李修想说没有,瞧见黛玉似笑非笑的样子就来气,一伸手,把黛玉吓一跳。 “无礼!” “我是让你看看我手上的口子。” “怎么来得?”只见七拐八扭纵横交错在一起的条条伤疤。心里一急,自己也伸手抓住了那只手。 李修把手一抽背在身后:“早就不疼了,给你看是想告诉你,真的没空写什么信。” 俏脸一红,黛玉知道自己冤枉了他,那都是刻书刻出的印记。 想说点什么话抚慰一下李修,碍着身后还有个“讨人嫌”的先生,只好心怀愧疚的瞧了李修一眼,扭过头去躲开了那一眼中的羞涩。 却和贾雨村对视上了,看着他似笑非笑的样子就有气,板起了面庞,心里想着主意。 “先生” “嗯?”贾雨村有些好笑的看着他俩的模样,觉得自己的学生真是没说错李修,蠢得像头驴一样。 刚才握手那一下,就不该松开才对,什么时候自己咳嗽一声,你在松开也不迟。最好是让伤口再流点血出来,那样的话,你想松开都不能了,准保让你享受一下温柔。 身为一个秀才郎,连勾魂一个女裙钗都不会,活该你去吃沙子。老夫当年一记眼神,就让一位青春年少的女娇娥等了我三年,最终归于我手,还做了我的继室。 可怜我的女学生了,且看为师给你搭桥铺路。日后,你也要如你父亲如海一般,再给老夫铺一条金光大道才好。 “可是有事?尽管与先生道来,一切都有先生给你做主。” 呸,黛玉一蹙眉,哪个要你做什么主,我是要你的粮食。 “先生可看过林家的藏书?” 贾雨村还真是在眼神中闪过一抹怀念,那段岁月是他人生中难得的惬意时光。没有了蝇营狗苟,没有了处心积虑,每日里朝茶暮酒,或与小黛玉讲讲功课,或与林如海谈谈时政;约上三五酒友,还可买醉到天明。 想到这儿,贾雨村难得的流露真心:“林家待我不薄,如海兄更是与我平心相处,我也在林家藏书中,受益甚多。” 黛玉等得就是他这一句。 “如先生这般通世事的大才都说我家藏书可堪一用,又有国子监收下并入典籍,何况天子还褒奖与我。那我林家的书,是否可刊印天下呢?” 贾雨村心思一转,笑道:“可是想卖些书钱了?刻印不易啊,你看他的双手,都是刻在字模留下的伤口。真要这么一刀刀刻下去,费时费力不说,靡费也大,得不偿失的。” 黛玉摇摇头,伸手悄悄一拉李修的衣角,李修哈哈大笑:“大人算错了账,我印的书,本钱是极低的。人工不花钱,都是书院同窗们的辛苦;不用字模,先刻写在蜡纸上,只要油墨并印纸就好,一天快着些,一个人就能刷出几十册。我还打算改进一下工具,再能多印个几倍。” 贾雨村眼睛一亮:“这印刷的法子倒是有趣。” 黛玉福身一礼:“送给先生了。” 李修偏头去看黛玉,我送人你就不乐意,怎么轮到了你也要送。 贾雨村笑了笑,沉思了片刻说道:“由运河过来运到京城,剩下的路你们自己去走。我再添上五千担。” 李修这才明白黛玉先行礼的意思,用印书的法子,再换五千担粮食。 黛玉看着李修:“世兄,如此可行的吗?玉儿不知道路的。” 雪雁翘起嘴角发笑,小姐撒娇服软呢,李公子你可不要不解风情啊。 风情自然是要解的,风物更要放眼量。 林恭人受封的事,很快就誉满京城,被贾雨村点破了真身的甄宝玉,恨得摔碎了满屋子的瓷器。 再不能借壳还魂了,只好回到了客栈,等着体仁书院学子来京。 国子监则开开心心的收下了林家的藏书,一并也接下了“战书”,约定七日后,国子监褚生恭候草木书院一行。 贾琮、贾琏连家都没敢回,在黛玉走后不久,接上贾府三春回了林庄。 唯有薛宝钗,被贾雨村逼到了墙角不能腾挪。 回到梨香院里痛骂了贾雨村一天后,金玉良言的传闻,传出了荣国府,与林黛玉封诰命的消息,一同流散在京中。 这一日,深宫内的贾贵妃,从抱琴那里听到了这个消息,本来大怒想要亲手拆了这门亲。却被抱琴的一句话改了主意。 “薛家女有义忠亲王的消息。” “什么?她一个闺阁女,哪里来的消息?” 抱琴附耳元春窃窃私语:“她有个亲叔叔,是义忠麾下的钱袋。常年游走西域各国,替那边招兵买马。” 贾元春拿起一张抄录来的纸笺,又仔细的看了一遍,那上面写的是紫薇舍人的生平。 “原来如此啊,也是个脚踩两只船的主意。” 抱琴接过那张纸,就着蜡烛点燃了它,听着小姐喃喃自语:“紫薇舍人不过是个中丞郎,唯一的依靠就是先帝的青睐。义忠老亲王当年又是太子,薛家投在他身上一支押宝,算不得错处。如此这么说,哀家倒是明白了为何是这四家在金陵相互依存终成金陵四大家了。你说是薛家女特意的派人跟你说起这事?” 抱琴点点头:“否则奴婢也不会传回来这句话。” 贾元春眯起来眼睛,心里有了个主意,既要抓住义忠老亲王,又要收薛家另一支为自己的钱囊。 好,金玉良缘,只要你还有金,本宫的弟弟纳了你做个侧室,也不是不行。 可惜了林家的女儿我的亲表妹了,四品的恭人,宝玉兄弟啊,你捐个官来做好不好? 第七十五集 贾雨村立言谋后路 七日后比试的消息,不胫而走,朝堂之上也有了议论。 倒不是说草木书院如何如何,而是借题发挥,要搅动后宫那潭深水。 两位贵妃看似是占据了先手,但也有不同。贾贵妃勋贵将门出身,文臣极力的反对,一朝的皇后,怎可是武勋家的女儿,断断不能接受。 吴贵妃其家声名不显,祖上耕读到都不是白身,到了其父辈这一代,才算科场进仕有了官身。身家是极清白的,却少了几分底蕴,略有德不配位之嫌。 转来转去,还是要说起太妃亲自调教的本朝望族,江宁体仁院总裁之女,甄玉嬛。 论家族的身份地位,甄玉嬛不在贾元春之下,却还不是武勋,实乃一时之选。 而庙堂之上凡事讲究个因果,总不能平白直叙的说哪位不行,万一不看好的人得了龙种,可没地买后悔药去。 可巧,这时候蹦出来草木书院与国子监之间要切磋的新闻。于是乎,不约而同地拿这件雅事当个药引子,要引出后宫凤位落主。 怎么引呢? 衍圣公孔继宗难得的上了朝,奏上一本说道林家女的功绩。悄然间话锋一转,带到了贾家。 “林家女幼时便进京,由荣国府太夫人亲手抚养长大。七年春秋过去了,果然教导出一位品性淑良不让须眉的奇女子来。有如此的家教,才有能如此的才女。勋贵之说,贵就贵在家风严谨治学有道上。我朝也是该有些女子位列史书了。” 谁都不傻,衍圣公想把林家的功劳算到贾家身上,暗里还不是替贾贵妃站脚。 真没想到。贾家还能有衍圣公这样的盟友在朝堂,真是小觑了。 四王八公一脉,除了北静水溶外,纷纷附和起来。真情还是假意不知道,声势有了。 天子笑而不语,几经布置下,终于到了短兵相接时,到底要看看太上一脉的底蕴。 他想看的自然是谁替甄家出头,衍圣公和四王八公的话,天子是一句都不会听。别人不知道的事,他还能不清楚吗。林家的女儿要还是在贾家,根本不会有什么书院和印书,那都是敦煌子的所为。 “衍圣公话有偏颇,臣有疑义。”众人举目观看,吏部赵侍郎出班反驳。 “贾家若是有公说的好门风,宁国府的旧事,又该如何呢?闹丧的学子此刻就在林家书院读书,据臣所知,印书一事,与他大有关联,与贾家却是毫无相关。” 衍圣公眼睛一翻:“书院是贾家出钱出料盖得,笔笔有账可查,这总错不了吧。算不算是将功赎罪,以德报怨。” 工部少卿冷笑起来:“公爷怕是被人蒙骗了去。钱是过的贾家的账,可那是他们挪用的林家的。如此下作的事,都能做得出来,何谈门风二字。” “暂为保管有何不可?” 赵侍郎不愿与他纠缠,直言说道:“若论门风、门第;臣闻江宁甄家,才是江南文华望族;何况,甄家女此时被太妃养在后官,想来教养一道胜过贾家多矣。况且甄家经营体仁书院多年,为朝廷培育了多少人才,为国为民都可说的上是有功。” 附和者熙熙攘攘,人数远超四王八公等勋贵,涵盖了六部三司各衙门口。 天子点点头,等着他们声音都小了些,笑问一人:“贾爱卿,你在江南日久,与甄家也是互有来往,又与贾家有旧。不妨你来给朕说说,甄、贾两家的优劣如何?” 文臣中站出来贾雨村,冲上施礼:“甄、贾两家都是我朝肱骨,况且相交甚厚,彼此换子而养,出入內帷而不避的交情,何谈要分个彼此呢。臣久在地方,不熟朝中的分寸,本是我朝一段佳话的书院文争,如何就要去谈论两家女儿的优劣?恕臣狂悖,皇上的家事,还请皇上圣明独照的好,非是我等臣子能置喙的。故此圣上所问臣的事,恕臣不能答也;也请圣上专心朝政,家事国事岂能混为一谈。” 群臣闻言齐齐色变,好一个贾雨村!直面谏上铮铮铁骨的样子,就这么地留在了天子的眼中。此子,所图甚大矣! 果然天子哈哈大笑起来:“朕纳了你的谏言,专心朝政,不负天下。来日,群臣可与朕一起去国子监观战,看看京城子们可有进益。” 书院中,李修不可思议的重新打量起贾雨村,他身边的学子们都已经对贾大人施礼膜拜,这才是铁骨铮铮的国之栋梁!我辈读书人的楷模! 贾雨村睥睨的看了李修一眼:“怎么,不信本大人的品性乎?” 李修眨眨眼,四顾了同窗们一眼,拱手拜之。非是信他,而是不想惹众怒。 贾雨村哈哈笑起来,以目示意李修,二人出了学堂大厅,一前一后来到了幽潭草庐,分了主次坐下,贾琮献了茶。 李修这才郑重的请教:“先生此举必是有深意。修有甚多不解,还请不吝赐教。” 贾雨村见没了旁人,笑嘻嘻指指李修:“小子不老实,分明是套老夫的话。若是旁人这么问,老夫肯定还是忠君的说法;你要是问,只要问的对,老夫就告诉你实情。” 李修无奈,压低了声音问他:“先生真是要捧吴家?” 贾雨村理所当然的点点头:“从龙之功谁都想要,老夫偏要从凤一回。” “西域对先生和她家,就那么的重要?” 贾雨村饮了口茶,咂摸了下滋味,反问李修:“你来说说,天下若是到了乱时,是中原安稳,还是西域安稳?” “那就要看是怎么个乱法了。自己乱,中原肯定是争个你死我活;外寇乱,西域就是战场。” “一起乱呢?” 李修苦笑一声:“真要到了那时,天下间哪里还能有净土。” 贾雨村端起茶杯,喃喃的说了一句:“没有大乱,哪里有的大治。西北之地历来是养兵用兵的要冲,纵观史书,乱中原者,无不自西北而起。” 李修头大如斗,贾雨村果然有枭雄之姿,目光犀利,胆大心细,常能为常人不能为,常能说常人不能说,没有“天书”的指引,单凭着自己的能为,就看穿了世情。若是要他插手进了西域,天下不乱也要大乱。 心中一紧,就有除之后快的念头。 偏贾雨村自己说破李修的心思。 “莫急莫急吗。你是不是想替天行道了?” 李修皱起眉头看向贾雨村:“先生,修不会作伪。虽然不知道天下还有多少人存着这份心思,中原如何,修能为有限顾不得。若是想从西北起事的话,修却是短短容不得的!” “所以我才说的莫急吗。”贾雨村忽然客气起来,言辞中不在自称老夫、本官等等,而是与李修用了你我。 “你小小的年纪都能看的明白,可笑朝中衮衮诸公,还在做着醉生梦死的春秋大梦。怎不叫人可叹!我对你言说这般的心事,非是招揽与你,亦不是试探你的虚实。只是想与你有个口头之约。一旦天下有变,我又不幸卷入其中。成了,你我天涯一方互不相见;败了,还请容我避难敦煌,留下残躯贱命苟活。” “先生不必如此,您若能一心为了黎民百姓,未必就有如此的下场。” 贾雨村怪笑一声:“黎民百姓?哈哈哈哈!十六年前初次为官的我,就是这般想的!结果如何呢?被参了一个酷吏的罪名罢黜回乡。从此以后,我贾时飞就不再为任何人活着了。” “所以你置甄士隐的女儿于不顾?” “不如此,我怎么抓得到薛家的把柄?你可知薛家进京为了何事?暗中与义忠残党相互勾结,妄想着起事重整朝纲呢。” “先生说笑了吧,是薛蟠有这个本事,还是薛家那女孩能出头?” 贾雨村诡秘的一笑:“世人皆知薛家破败了下去,却忘了薛家还有二房在。谁知道二房去了哪里?哈哈哈,天下间知道这件事的,不会超过五人,而你,就是其中之一对不对?” 李修笑而不答,反问他道:“乱朝纲者是谁?” “有三!” 贾雨村放下了茶杯,揭开杯盖,以指蘸水在石桌上写下了几个名字,低低的声音说道:“太上皇尾大不掉,当今已有图之的念头,此举正中义忠的心愿。我若是他,必会在这两家之间暗中的挑拨,引得他们父子相残时,起义军平天下,恢复正朔。” 手掌一抹,擦掉了水痕,又写下一个甄字:“可惜太上痴心妄想用这家的女儿为后,以牵绊住当今的手脚,让他投鼠忌器。若是当今果真敢杀妻弑父,天下归了他,也是个乱世的局。” 复又擦掉,斟酌了片刻,写下了忠顺亲王四个字:“不算义忠一党的话,唯一盼着此事成真的人,唯有他了。作为朝中唯一的亲王,二皇殡天后,承继大宝的为他莫属。” 李修伸出手去,抹掉了忠顺的名字,缓缓的说道:“修还有最后一事,如果先生据实作答的话,修愿与先生立下誓约,不可为时,保住先生的性命。” 贾雨村大喜:“可是要问我如何看出你来的?” 李修点点头,静待他的答复。 “说来也巧!”贾雨村从怀中掏出了一本册子:“我从薛家拿到了一个账目,两年间,李公子从各地用薛家的名义秘密的运粮,足够敦煌城吃十年的了。一见到你之后,我言语间试探一二,果然你还是要粮。深挖洞、广积粮的故智,贾某还是略知的。” 李修苦笑起来,又是前身趁自己无知觉时做的好事。诚如贾雨村所言,看似风平浪静的天下,其实已经在暗中波涛汹涌。此次的立后,很有可能就是引燃天下的药捻。 他不顾一切的收集粮食,确实是为了那一天而做的准备。 手中有粮,心中不慌! 还有一条谋天下的策略,是贾雨村所不知的,那就是: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备战备荒! 第七十六集 黛玉托家事 贾雨村得到了想要的承诺后,逸兴大飞,辞了早朝,连日在书院倾囊相授,学子们受益匪浅,直呼痛快。 盖因贾雨村讲的都是干货,先生们只是书本精通,论到实务,谁又能比过此时的贾雨村呢。 他可是从县令做到府尹的人,农事、律法、科举、税务等等行政之事,深入浅出举重若轻,直是把众学子当做了官吏来教。以前不通的功课,在实证面前一一化解,更对儒家治理天下有了新的认识。再写起文章来,可谓是言之有物。 林黛玉想不通贾雨村为何如此热衷自家的书院,特意请李修下山一唔,顺便商讨明日去国子监的事。 雪雁不怕辛苦的来请,在路上悄悄的告诉李修:“她前几天身子不舒服,就没来烦你。今日是好了,你多哄着她些。” 李修略有吃惊:“身体有恙了?我去给请个大夫来,上次来的胡大夫怎么样?要不,我托人请个御医来。” 雪雁咯咯发笑:“女儿家的事,哪用请什么御医。别打听,李家姐姐过来的,算是给她接了喜。” “我族姐来了?”李修甚是高兴,有日子没见过姐姐了,如何的不想。 “还不止呢,公子还有两个妹妹也来了的。姑娘很是喜欢她们,一起住着不叫走了。” 李修摸不着头脑了,雪雁叽叽咕咕的告诉了他:“是金陵来的,李姐姐的堂妹。还有一位婶子呢。对姑娘爱的不得了,只说自己没儿子,否则定要说了亲。” 自从李、林两家结盟后,雪雁再也不称呼李纨为珠大嫂子,随着李修改口叫起了姐姐,就是黛玉也在庄子里这么的称呼,回了荣国府才叫回嫂子。 一边说着一边看李修的神色,尤其是说到定亲的话,看李修多少有些不自在,心里一笑,姑娘已经大喜成人了,确实该是慢慢筹划起来的事。明年及笄因为有着孝期不能大办,可也要他们两个确定了心意才行。三年过的很快,除服就能定亲,二八年华的黛玉该是议亲的时候了。 山路也被工匠们整修了一下,预备着天子再来的时候,总要比上次好走一些。 很快李修和雪雁就骑马下了山,路过薛家铺子的时候,还特意的看了一眼,买卖依旧的红火,只是不见了伊人。 到了正门,李修慌忙的跳下马,只见中门洞开,两侧整齐的站满了人。 左侧是林泉老管家带着张老汉父子、倪二、王短腿等众男丁;右侧是王嬷嬷带着倪二家的和大莲、小霞等女客。 中间偏左迎上来的是甄费甄士隐,周全立在门侧笑容面面。 “这是在做什么?” 王短腿过来笼住马,笑嘻嘻的说话:“就等着公子来了,您就瞧好吧。” 李修与甄士隐见礼:“怎敢劳动老先生,这是为了何事?失礼失礼。” 甄士隐哈哈一笑:“好事,好事啊。”不肯再多说,携着李修的手来至院门外,引他相看。 原本这宅子是没有匾额的,皇上的私产庄园数不胜数,每一处有预留着驻跸所在,等着天子的御笔。往往天子也懒得去看,更别提御笔题名的事。 今天很是不一样,那空缺处用红布包着一块匾挂在了那里,从外面倒是看不出来,不过李修也明白了起来,林黛玉今天是要挂匾落籍了。 从此后,姑苏乃是林黛玉的祖籍,京都林家方是她此生的家园。 二门里欢声笑语,裙佩叮当,李纨拉着一身品级大妆的黛玉,说说笑笑走了出来,身后莺莺燕燕好一大群的女儿家。 见了发怔的李修后,黛玉与李纨相视一笑,李纨示意黛玉独自上前,林家之主要开府迎客,第一个接进来的就是李修。 黛玉稳了稳心神,不让紫鹃等跟随,去了帷帽,一双含情目满是喜悦之色,轻移莲步走到了李修的面前。 李修无奈地先拜了下去,谁让人家是四品的命妇呢。 黛玉倒是比他快,两个人来了个齐齐对拜,引得众人是哄堂大笑。 黛玉红了耳根子,挣扎着说话:“姑苏林氏迁徙京中,今日正式开府落户,林家黛玉相请世兄与我一起落匾,见证今日。” 李修也被大家伙笑得不好意思起来,刚才他俩的举动,确实的让人误会。慌忙说道:“恭贺世妹心愿达成;林家在京都开支,实乃大喜事也。愚兄来得匆忙,未带薄礼,惶恐之至。罪过,罪过。” 这是有个说法,所谓府邸宅家院舍庐,可是不能混用的。 一般百姓称为家,乡绅地主叫做庄院,有了功名才能挂宅,高官之家用官邸相称,能称府的则为勋贵矣。荣国府便是例证,而宁国府去了国字,按理该改称宁邸才对,只是大家习惯捧着叫成宁府而已。 黛玉早就住进庄子里,可对外也只能说是林庄,连个宅字都不能用,皆因如此。 今日有了不同,她有了诰命在身,又承继祖上四代列侯的余荫,吴贵妃传的圣上口信,可用老宅旧匾。 这可是意外之喜,所以林黛玉迟迟不挂匾,就等着身上干净了之后,沐浴焚香请出了林管家和王嬷嬷带过来的老匾,趁着李修不下山的日子,好好的准备了起来。 眼见李修吃惊的样子,黛玉就觉得没有白忙活,小女儿的心态,总是要给你些惊喜才有意思。 “世兄言重了。”黛玉一双眼睛盯着李修不放:“你还要送什么礼,真要我林家还不起么。快来与我揭匾。” 那一脸兴奋荣耀之情,把李修晃的不轻,只见黛玉双目带彩,粉颜凝光,眉若黛山,檀唇染朱,好一个江南女儿佳颜色。 心里一动,小声的说了句:“世妹还真是长大了。” 黛玉粉脸腾起红霞,弯了他一眼:“乱讲什么,不许乱说我。世兄去那边,与我一起拉住绸子,给你看看我家的匾额。” “哦?有什么特异之处?” 两个人轻轻一扥,红绸飘落,露出一块宽大的匾额来,黑底描金的四个大字《唐九牧林》。 还没等李修赞叹出口,门柱两侧的楹联也被紫鹃和雪雁扯了红布下来。 定睛细看,上联是:忠孝有声天地老;下联配:古今無数子孙贤。 黛玉双手背在身后,等着李修来问。一脸的骄傲却藏也藏不住。 无他,那楹联的落款是庆历四年冬书赠九牧林氏赵受益制。 李修啊哈了一声,扭过头去看等着自己夸的黛玉。 “仁宗的?” 黛玉矜持的点点头:“唐九牧,宋九牧,就是从这位皇帝起始分的。” “有典?” “御制集中有记载,还有御诗题在了闽南。” 李修本来想说我家也有不少,一眼瞥见雪雁冲他悄悄努嘴,心里想起她说的要哄黛玉的事,就故意的去问黛玉。 “都是老家带来的?林家果然底蕴深厚,是愚兄高攀了。” 黛玉早就瞥见了雪雁作怪,伸手指在李修面前一晃:“不老实,看她做什么呢,说你想说的。” 李修嗐了一声:“我猜到了你的心思。用宋仁宗题的匾额配这套宅子,任是谁也不能说个错字。如此你才能安心的住下来对不对?” 黛玉心里果然是高兴,因为李修猜的正着。 御赐的皇庄,又是她一个女孩儿住着,刚开始她还真没多想什么。吴贵妃宣旨来了一趟后,她猛然开了窍一般,处处忌讳起来,生怕自己也被卷进野史中被人说三道四。 林家本朝就是四代列侯,御赐的匾额可以挑着来用。林泉老管家上京来,除了祖籍的牌坊和老宅搬不来以外,其余则是能搬就搬,也是想着万一被人欺负了,扯一块虎皮出来吓唬吓唬人。 黛玉见了这些旧物,自然的高兴,都是她幼时认字的老物件,睹物思乡时还能化解些乡愁。 挑来选去,相中了宋仁宗这块匾和楹联,既显出了家世,又避讳了当今,可谓是一举数得。 “还有呢?”黛玉红着脸小声的又问。 “还有?”李修有些词穷了。 黛玉嗯了一声:“襄王有意,神女无心。”说完就走,李纨还有三春都等着与她道喜呢。 李修一时没琢磨明白,请着甄士隐、林管家、王麽麽等一同进府,侧坐在堂中,受了众人的贺拜。主座上的林黛玉端着小身板,学着一些人说话:“先一个事,甄先生是暂居府上的,我求了几次,看在英莲姐姐的面子上,才勉强答应着留下来,出任书院掌事。稍后请李姐姐带着我的亲笔信去薛家,请英莲姐姐过来一趟,我总要安排着他们父女相认。” 见李修又不明白了,示意雪雁去告诉他一声,自己端起一盏茶等着他们说完话。 雪雁把香菱就是甄英莲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李修:“此事那位贾大人愿意为证,当年就是他的手笔,官面上他去结尾。” 李修仰起头想了想,对黛玉嘱咐道:“林府开门三件事,文比、认亲、落户籍,不妨掺在一起办,来一个快刀斩乱麻,省的节外生枝。” 黛玉放下茶杯:“世兄的意思是借着文比的声势,先落户籍么?小妹想了好久,不知道该从何下手,只能是想着先接人。” “够难为你的了,想到用我族姐去要人,已经是你思虑再三的事了吧。” 黛玉点点头,指指探春:“三妹妹出了不少主意的。” 三春坐在客座上,都摘了帷帽用真面目示人,见李修看了过来,除了迎春低下头外,探春和惜春都笑脸相迎。 李修笑了起来,一群女孩子当家,还是要办一件给人家做了通房丫鬟的事,想必费了不少的心思。 可惜,内外有别,有的事,光明正大的以势压人来得更好。 “李家哥哥,我们这么做,有什么不妥么?您怎么总是笑。” 李修笑问甄士隐:“老先生的意思呢?” 甄士隐反问李修:“薛蟠为人如何?” 李修深思了片刻,郑重的说道:“薛蟠此人本性不坏,能担事也能做事。薛家的那些阴私,大都与他无关。他也就是抢了老先生爱女这一件官司,按着律法,是该有个流放。毕竟是他的奴仆打死了人。不过么,贾大人必定是有了谋算,当年的案子怎么可能让它翻过来,与他不利的事,他是万万不肯做的。” 甄士隐微微颔首:“薛家终不能在妇人与他人手里。” 李修明白他的意思,便对黛玉交代事情:“用你的名帖,请本县县令一家来此见见面。书院明日出战国子监的事,请这位父母官出面带队。” 黛玉蹙蹙眉:“又要应酬的么。” 探春说道:“这有什么的,父母官又进不来这里,进来的不过是他的夫人或带着女儿。论身份,是个孺人,见了你还要行礼的。” 黛玉还是不肯:“我年龄这么小,怎么能让县宰夫人过门行礼。世兄,你给想个主意吧。”说着话就走下了主位,站在李修面前娇嗔的看着李修。 李修不知所措,何时见过黛玉这幅撒娇的模样,还是在众人的面前,她脸红的都快哭了的样子,自己怎么能让她为难。 也站起了身,想说些什么,只见黛玉咬着嘴唇伸手一扥他的袖子,身材高大的李修犹如没有分量一般,被她拽着就来到的主座旁,紫鹃和春纤搬着一张椅子等在那里,把椅子一放,黛玉轻轻一推,李修晕头转向的就坐在了下来。 黛玉一个转身坐在他的右手边,呼了一口气,对满堂笑呵呵看着他们两个做戏的人说道:“盟友本应如此的,世兄为长,当坐主位。从此后,林家的事,世兄主外,玉儿主” 一抬眼看见了李纨合不拢的嘴,那个内字说什么也说出不来了。 众人哄堂大笑起来,纷纷给李修重新见礼,名正才能言顺,林家女主用计让李修坐了主位,那以后林家的事就是李修的事,一言而决绝无二话。 李修方才醒悟过来,原来林黛玉是请他做林家的主,怕他不答应,故此步步设计自己,直到把自己架上了坐席才算罢休。 看看黛玉,举着一个空杯子挡住了脸,雪雁拎着水壶咬着嘴唇浑身乱颤,杯子都扣到脸上了,装什么喝水呀,我还没给你倒呢。 看看姐姐李纨,冲他使劲的又是眨眼又是瞪眼,大有你不答应,姐姐上去就收拾你的意思。 又看看紫鹃等人,连春纤都使劲的冲他示意,答应了吧,快答应啊。 一拍椅子把手,把众人的心都揪了起来,苦笑几声李修说了话:“林、李两家本该是相互扶持,怎么让我登堂入室了呢。” 黛玉放下了手,紧张的看着李修,生怕他不答应。 只见李修沉吟了片刻后,又一拍把手说道:“紫鹃去拿世妹的名帖,亲自去一趟县衙后宅,务必要请来县尊的夫人。去把贾琮、贾环唤来陪着你,有公子的话,他俩陪着直接去书院;是个小姐的话,你自己知道该如何行事。” 紫鹃站出来面对李修和黛玉福身领命。 王短腿不用吩咐就跟着紫鹃一并去了。 “甄先生请移步正门,县尊到了想必也要上山,就请您陪着一趟吧。” 甄士隐拱拱手示意知晓。 李修又看看黛玉和三春:“世妹不妨请孺人进贵妃下榻处说说话,三位姑娘就在那里等着就好,要是太热情,你们的身份能把人家吓跑了,那可就不美了。” 姑娘们都笑了起来,纷纷点头说是。 “族姐辛苦一些吧,居后调派人手,安排饮食。” 李纨假意的哼了一声:“姐姐我见不得人的吗?” 黛玉急忙说话:“姐姐身份更是高,孺人见了您要行礼的。那样显得咱们主大压客了。” 姑娘们不过是国公府的千金,李纨却是国公府的二房长儿媳。对外那才是代表着荣国府的身份,她怎能轻易的见客。 女儿在家是娇客,占了一个客字。儿媳进门是主,当着半个家,可见选儿媳的要紧处。 李修奇怪的看了一眼黛玉,黛玉猛然醒悟,原来是李纨故意逗她说话,她这么一说话,岂不和李修成了内外做主的样子,自己忍住没说的字,还是被她勾了出来样子。 也罢,谁让自己先算计的人家弟弟呢,偌大的一个家,没个男儿撑住真是不行。这世道,女儿家也只能在内宅做事的呀。 正有些心伤呢,就听李修对她说话:“世妹可不能偷懒,只要县尊答应了带队,明日你也要再去一趟国子监的。” “啊?还要去的么?” 李修冲她点点头:“必须去!告诉世人,林家有女不让须眉!” 黛玉心中百味混杂,垂下了眼眸说是。 李修让众人散去自忙后,才叫住了想走的黛玉:“世妹,你也知道后位之争了是不是?” 李纨带着三春退下。 黛玉正为此事发愁:“世兄是想让林家站队?” “不站!咱们谁也不站!还要她们求上门来说事。” “可行的么?” “只要明日世妹拿了才女的名头,不怕她们不来。敢不敢与男儿们争雄?” 黛玉眼神一晃,怔怔的看着李修出神,你肯让我抛头露面的么? 李修目光炯炯的回应她:“西方婆罗世界有百花之神曰神女,楚襄王梦中接引欲结连理,神女贞亮清洁,意态高远,以礼自持,凛然难犯也。世妹何不做个当世的神女,任由他们百般算计而不遂。” 黛玉心神大乱,眼波四流不知该看往何处。 相对无言,却胜似说过了千言万语;四目相对,眼波中流不断的绿水悠悠。 第七十七集 草木兴盛 京畿郊县,多用长安万年昌平延庆做县名。铁网山一带地处昌平县,紫鹃来请的正是昌平县令。 前衙后院的县堂,贾琮背着手叫开了衙门:“请禀报贵县老爷一声,就说京都林家相请。” 门子接过来请柬,打量了一下贾琮,一派学生的气象还有几分羞涩;再去看看路旁停着的四轮马车,心里知道了是谁家,说了声公子稍后,捧着请柬去了后堂见老爷。 县爷接了请柬展开一看,原来是请自家夫人的,落款让他笑了起来,唐九牧林,很是晃他的眼。 “世家就是世家啊,只要死不绝,总有法子再起。” 门子就把送请柬的贾琮模样说了一遍:“是个学生的样子,难道他就是李修?” 县令摆摆手:“断不会是他亲至。别看他只是个秀才,身份比老爷我高着呢,既是请夫人的,应该还有女眷来,你去开了后院门请她们进来。” 门子出去请人,县令起身去找自己的夫人,太医院王御医之女王氏。 王氏孺人看了帖子,轻笑起来:“巧了不是,这姑娘我爹是见过的。老爷,你猜在哪见得?” 县令姓许,山东泰安人氏,六年前高中进士,在顺天府衙磨了两年资历,因与一人相争通判而不得,才走了老丈人的关系下到昌平县做了县太爷。 都说抄家的县令,那是说的别处。他一个守着京畿的昌平县令,治下的百姓拐着弯的都与京中官员有着联系,更别提什么乡绅和商户,都是大宅门里的豪奴管家之流,他能惹得起的可是不多。 听着夫人说岳丈见过林家贵女,想着可能是去过皇庄看病。 “莫不是那庄子里请过泰山大人看病?” 王孺人哈哈笑了起来:“你就是猜上八遍,也猜不对这位林恭人的跟脚。” “她不是已故兰台寺大夫林盐道之女吗,为夫还是知晓些京中的事滴。” “还有呢?” 王孺人喊过贴身的丫鬟来准备茶叶果子准备待客,轻轻一拍老爷的肩头:“你且去前院等着,我问清楚了再来告诉老爷。我爹呀,是在荣国府里见过她。她母家是荣国府的嫡女,正是荣国府老诰命嫡亲的外孙女!” 许知县就觉得眼皮直跳,有一件案子在他手里有些了日子,因为牵绊着荣国府,他迟迟不敢定案。莫非,林恭人是为这件案子来的? 压住了好奇,躲回了前堂,片刻功夫后,管家请着两位小公子进了来,一报名姓,他更是心焦,荣国府长房和二房的两位少爷亲至,不是为这事还能是哪般。堆起笑容请两位少爷进来待茶。 贾琮暗暗嘱咐贾环:“这可是咱俩第一次登堂入室的见外人,好不好的都是贾家的脸面,可不要信口胡说,小心传回府里挨揍。” 贾环倒是好奇县衙起来:“三哥,原来县太爷就住在县衙里面啊,瞧着还行,你说咱俩什么时候能有这么一天?” “两位公子都是人中俊彦,怎能如我等一般屈居这小小的县衙呢。下官许原,见过荣国公后人。” 贾环刚想见礼,贾琮一把拉住了他,低低的声音说道:“慢着!人家说的是荣国公后人,咱俩要先谢人家才行。” 贾环想起来书院教的规矩,和贾琮一起规规矩矩唱喏施礼:“荣国公不肖子孙琮。” “环。” “见过县尊当面,有劳县尊记挂先祖功绩,当面拜谢之!还请恕过不请自来之过,搅扰了县尊公务,都是我等的不是。” 许原县令心里长舒了一口气,来得是懂规矩的人,那就好说话了。他故意的提起荣国公,就是想试探一下贾琮和贾环的深浅。真是那不懂规矩的,一句好说就给他打发了的是大有人在。 贾琮和贾环心里也长舒一口气,原来规矩是这么做的啊,怪不得贾宝玉比他俩还能作却没事,除了身份差距,还因为懂规矩才更受别人的宠。 不是我俩不学规矩,是特娘的没人教! 心里愈发感激起李修来,没他的教导和指引,哪有今天登堂入室的贾家庶子。 贾环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皮样儿,板起小脸来跟着贾琮进了正堂落座,有板有眼的和一位县太爷应对起来。 论起规矩,王孺人见了紫鹃,才知道什么是风雅女婢。出门见客的紫鹃穿着打扮并不招摇,全无贾家那些露在外面的样子。 一块玉玦压住了八成新的襦裙,环点的南海珍珠,手腕戴的玉田镯子,手指串绛石纹戒指,腰间佩有杜鹃香囊。 一双弯弯的笑眼,两个浅浅的酒窝,衬着王孺人说话,不争不抢不卑不亢。 王孺人本来也有些许的担心,都被这个甜美的大丫鬟给打消了去。 半盏茶的功夫,县令两口子都满意的答复,过了中饭后,一定前去拜访。 紫鹃特意的和王孺人点了一句:“庄子里的商铺,还是有几间在我们姑娘手里。她又不得个空,闲着也是闲着。孺人遣个得力的人去看看,瞧着好了只管找我说。什么租金挑费的都是小事,正经开个医馆药铺才是您家该为的。” 一句话捧了王孺人的娘家,县令夫人的心里自然的欢喜。家里本来在京城也有铺号,可这铺子谁还嫌弃开的多是不是。林庄是不大,人也不算多,架不住它有好多的书生学子在那里。人吃五谷杂粮谁还能不得个病,一来二去的不就有了善缘。 但凡出几个进士,都是对自家老爷仕途的助力,为官为的就是人脉,老爷虽然品轶低些。可人脉广了,再办事的话,方便的很多。 何况,书院还有圣驾的驾临呢,要是再来一次的话,林家提前给通个气,那可是天大的恩典。 满口答应下来一定要许县令带队去国子监,拍着胸脯给紫鹃表态:“这是他的分内,因为林恭人身份高,我们不敢上门叨扰才耽搁到现在。” 紫鹃连忙陪着笑:“能高哪去,都是一样的人,还都在父母官的治下,随时恭候着您家呢。” 说笑了一阵,紫鹃起身告辞,留下一沓子要落户的户籍,带上一位王孺人的陪嫁管家,等着贾琮和贾环出来后,登车回了林府。 许县令伉俪聚到一处商议,林家既然有心“与邻为善”,似他们这等的小门户人家,理应礼数周全的回访一下。 关键还是圣上与吴贵妃前后脚来过书院的事,起了大的作用。一朝天子赐颜色,谁不眼红心跳。若是还有下次机会,迎驾这种大事,可是履历上浓厚的一笔。 许县令派人回京城岳丈家禀报一下,真要是开医馆药铺,还得是丈人家出面的比较好。 王孺人暗暗品度了一下紫鹃的穿戴,打开库房精心的选了些礼物,贴身的丫鬟这时才把紫鹃送的礼呈给她看。 “人家没送进后宅来,交到了前院管家处。这是个什么道理?” 王孺人看了看原来是几本书,点头赞许:“咱们多学着点吧!人家是光明正大的请老爷办事,正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没什么是比送这些书最合适的了。真正的礼物呀,我想着该是铺子吧。得了,我也别费心选什么东西了,我恍惚记着林小姐还守着孝呢吧?去圣恩寺请一回经来,用老爷的名帖,让他们直接去林府诵读。” 这就是人情往来,王孺人用一县之令的牌子驱使和尚去诵经,正是黛玉和李修不能为的事。怎么说呢,他们请还得要花银子,备不住还等等寺庙的安排。而许县令的牌子一到,圣恩寺大小僧人赶紧备好水陆焰口所需的物事,自己雇着车就去了。 圣恩寺与林庄相隔不远,紫鹃前脚回来,他们后脚就到。黛玉听了林泉管家报来的信,有些好笑的打趣李修:“你招来的事,你去结了首尾。又不是个日子口,好好的念什么经。” “准备素斋吧。”李修也是无奈,县令一家也太会经营了,反倒弄得自己手足无措起来。 “不如这样。”黛玉忽然有了主意:“僧人们来一趟也不容易,山上的师兄们也好久没回过家乡了,干脆办个祈福法会,谁家还没个过身的老人,遥祭一下也是份心意。逝者往生,生者祈福,既全了人家的面子和礼数,也给自己人行个方便。” 李修一拍手:“闹得再大一些,请圣上的墨宝下山,在佛祖面前供奉一下,那位知县见了后,咱们要多少身籍都行的。” 黛玉就去看紫鹃:“你怎么想的,一总办了吧。” 紫鹃抿嘴一笑:“还是先办香菱的事吧,倒要看看宝钗姑娘怎么应对脱了身籍的她。我又不急。” 黛玉又看李修:“世兄的意思呢?” 李修更无所谓:“唯林家主的意思行事好了。” 黛玉横了他一眼,敢笑话自己,你等着我找机会还回来的。 李纨笑吟吟的说道:“看着你们有商有量的真好。” 探春接了一句:“最妙的是,他们两还总是能想到一处去。大嫂子,这叫个什么?” “我读书少,想不出别的来。就一句,你们听听,要是不对就当我没说。”李纨是怕羞了黛玉的面皮,先把话填满,才张嘴说道:“是不是心有” 刚一说到这儿,黛玉张嘴就接了话:“心有余而力不足吧,我是说我。只好顺着世兄的主意想下去喽。” 惜春哏哏的笑起来:“心有的多了,这么着急的说什么,本来没想着灵犀呢,被姐姐的自辩一点通了。” 黛玉飞了李修一眼,让他赶紧走,自己好收拾她们几个。 李修心中甜美,脸上带出来满足,起身离了座,说要看看和尚们去。 惜春就知道黛玉不会放过她,跳起来跟着李修就跑:“等我也去!我要问问心经色即是空怎么解。” 黛玉瞪眼去找李纨的不是,都是她挑的头,害的自己又被贾家姊妹笑话。 欢笑戏谑中,林府开府有了全套的仪仗,红红火火热热闹闹的立家门在了京城。 红楼之磨石为玉 第七十八集 枉死市外忆东坡 李修以学生之礼见了许原县令,许县令倒也不托大,请李修引路,先给林海夫妇上香祭拜了一番。 请进正堂喝茶时,才见了贾雨村和一众的教习,许县令又惊又喜,心道真是没白来,这一趟的功夫,省却了自己几年的经营。 教习们不甚懂李修的心思,和许原客气了几句后,纷纷质问起李修来。 “说好了两不相帮,你又把我们牵扯进来是为何?” 贾雨村在一旁捧着一本书看的津津有味,许原挨着他坐在了下首,不敢造次,面色含笑矜持的看着李修应对这些国之教习。 李修等先生们牢骚够了,才如寻常一般说话:“诸位先生误会学生的意思喽。学生特意的请来父母官,先生们可知道深意?” 一位教习翻着白眼说道:“还不是你善于钻营么!昌平县有公学之所,但想必也是苦无名师指点对否?” 许原连连的颔首。 “所以你这个泼皮就把主意打在了我们和这位县尊身上,你想把昌平县的公学一并合进草木书院里来,如此昌平学正见了你都要先施礼。” 众人哈哈大笑,都觉得看破了李修的心思,甚是有趣。 许县令更是眼前一亮,垂下眼眸暗暗思量此事可行否。 “莫当真,这是小事。” 嗯? 许原扭脸看雨村。 贾雨村依旧捧着书不看他,却还真是跟他在讲话。 “大人觉得此事不妥?”许县令轻声试探的问了一句贾雨村。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位奉旨进京述职,却一直没有升迁消息的贾雨村,只能含糊的喊声大人。 “妥不妥的在你不在他,听下去,后面的才是正题。” 许县令只好转回头等着李修揭开请他上山的谜题。 他也是做了几年县衙的官员,深知官场上的事大都是人情往来互通有无的关系。李修借着林家的帖子请他来,绝不是便宜租赁间铺子或是让他带队去国子监这么简单。 他不敢有丝毫小觑李修的心思,自打圣上将此处庄子赏给了林家后,他没少打听李修的跟脚。得知了他被软禁的始末后,早有了结识一番的心思。被天子软禁,也是被天子收入夹袋呀,勘磨一番后,必是个得用的人。 存着这份心思的许县令,还真是把面前的秀才郎当做了人物。 李修也没让他失望,笑容可掬的说了番话,让他和教习们都大呼怪哉,却又跃跃欲试。 “学生近日读书时,读到了先贤许书重的教,上所施,下所效也;大有感触,内有心得。苦思多日,又寻到了苏子瞻知扬州时的文集,这才有了心思,故此斗胆请父母官上山,再求诸位先生一起效仿先贤共襄盛举。此事说来简单,办起来确是大不易,一言以蔽之的话,就是分堂听政。” 乖乖,不怪众人齐呼怪哉,此举也就是与程朱理学互怼了半辈子的东坡山人干的出来。 “何来的文稿?可属实?” “问他多余,林海任扬州多年,怎么会找不到扬州的典籍。必是收进了林家藏书,又让他给看见了呗。” “呀!只是听说,实未见情景。真能行否?” “管他呢,这不是有位知县老爷么,他敢干就行。” “哦~~~李修此子是这个打算啊。有趣,有趣。” 贾雨村躲在书后也笑了几声,可不是有趣么,苏学士一路被贬,就在扬州任职了一年知州,还不肯认输,生生搞出来个学子听政的官学新局,就是不认同程朱的崇礼复法天人合一,指着鼻子骂他们是吕氏乱党。 官场胜败不去论短长了,单说苏学士这学子听政的手段,可真是惊为天人。 每日学士坐公堂时,两侧立屏风数面,官学学子依次而坐,静听学士审案公干。每件公事,学子必须写下心得交给学士看。写的不佳者,当堂击臀,还要被喝骂为枉死市叔孙通之徒子徒孙。 当时天下谁不知道这句话,当着程颐的面骂的他,也是苏、程二人结怨的起始。 单说听政、学政这件事,苏学士真是功莫大焉。把埋首在故纸堆里之乎者也的学子们,生生拉回了人间,从点滴开始重新学起,识五谷,知节气,懂律法,通人情。虽只有一年的教化,也留下了通实务的学风。 现在李修旧话重提,无欲则刚的教习们,焉能不感兴趣。 撇下李修,围住了许原,纷纷劝说他可以一试。 许县令心动是真,可还有些顾虑:“本朝没有先例,我一个小小的昌平县开了先河,朝中不知可有训斥?” 教习们七嘴八舌说不到点子上,还得是贾雨村,把书里的书本一合,啪的一下扔在了案几上,哈哈大笑起来:“变则通!圣上欲寻的就是变化之道,身为臣子的,看不到这一点上,也难怪你还做着个知县。” 许原倒吸一口冷气,连忙站起身冲贾雨村拜了下去:“下官受教了。” “可不是我教的你。”贾雨村不受他这一拜,指指李修:“本朝以武功坐住了天下,也该是文华一脉上出些妖孽了。” 李修也不要这个虚名,站起来与许原一拜:“明日一战,还请许父母多为照看林家女。至于说听政的事,学生不过是抛砖引玉。各位大人自会有成算。” 许原不懂李修的套路,还以为他居功不自傲呢,被教习们当场戳破。 “别被他一副君子模样骗了去,哄了我们来后,连家小都被他暗地里给迁了过来。说的好听是不忍见我们与家人团员不得,实则是我等如今回趟国子监,想不回来都难。” 李修怎么肯认账:“先生们可是当着圣上的面,亲口答应了要多多出力的。学生解了先生们的后顾之忧,难不成还错了吗?居京城大不易,省下些房钱留给家人们不好么。哦~~~我晓得了,是不是此处无有红袖添香,害的先生们不能多找师娘了?” “住嘴!” “黄口小儿发此浪言,当罚!” 一片喊打喊杀声中,李修狼狈逃出。拍拍身上的脚印,呸了一口,扬眉吐气的去寻王甲礼他们。 李修知道自己是去不得京城的,能去他也不去。他如今是能躲就躲,快些熬过去明年再论其他,小胳膊小腿的,实在是拧不过朝堂那些人。 与小霞打个招呼,两个叔叔家的女儿李玟、李琦一路小跑出来,都是十一二的年纪,最是好动的时候,李修约了她们去骑马,怎么不让她们两个江南女孩儿喜欢。 李婶娘听说女儿又去骑马了,愁的是唉声叹气,都这么大姑娘了,一点也不知道安分。在家的时候还好,一到了京城,尤其是见到了族兄李修后,简直就如出笼的鸟雀,整日里叽叽喳喳的不停。 李纨和黛玉笑着劝她不必担心,两个妹妹是跟着李修才这样的,一旦回了内宅,都是安分守时的好姑娘。 李婶娘叹口气:“你们叔叔也是,修儿请他来出任掌院,他偏说晚些再来,把我们娘三扔到这里,又不知道去了哪里,何时才能回来。” 黛玉笑言:“婶娘勿恼,是去了敦煌。世兄又攒了好些粮食,偏他惹了事走不得,只能劳累族叔运一趟回去的。” 李纨哎哟哟的说好:“瞧瞧,有这么个活宝贝在,修弟能走也舍不得走咯。” 李婶娘瞧着黛玉笑了起来,越看是越喜欢这姑娘。 黛玉哼了一声:“越来越没个姐姐的样儿,姓林的就要被你们姓李的欺负吗。等着我收拾那小姐俩去。” 话音未落,雪雁进来回话:“许家夫人许完愿了,正在过来。” 黛玉起身:“我去接一接,婶子您安坐片刻。李姐姐还不去做个伙头军,今个都茹素,又要亏了账。” “哼!”惜春实在不满:“又不是白吃来的,我们也做了事的!” “你不说她不说的,我自己还不能说说了。”黛玉轻飘飘地留下一句话走了,恨得探春直咬牙。 李婶子不明所以,李纨笑着给婶娘解释:“三姑娘算错了账,让她拿住了把柄,想起来就说两句,全当磨牙了。” 探春叹口气:“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还是守着一个庄子呢,每日里的开销都是这么多。真不知我家里又是个什么样,我就纳闷,府里也不见什么进益呀,哪来的那么多可挥霍的。” “不过是寅吃卯粮罢了。”一说起这个,李纨也没了心气。一大家子几百口子人,挤在荣国府里胡吃海塞奢靡浪费,什么时候吃空了算拉倒。 迎春轻言细语的说道:“看看林妹妹的家,虽然人口简单,却是蒸蒸日上,究其原委,还得是上下同心,想着把日子过好。咱们府里,要是也能有个李公子那样的人,就好了。” 李婶娘狐疑的看了看迎春,给了李纨一个眼神。 李纨苦笑一下,想了想话头,对迎春说道:“就算是有个我弟弟,可也要林妹妹那样的人在内里帮衬才行。你们也都瞧着呢,林妹妹该花的钱,一分都不省;我弟弟又是想着法的从外面再给挣回来,还是不论挣多少,都给了她。你们可见过她问过他收益?他也没问过她分红是不是。” 迎春默然不语,探春怔怔出神,只有惜春感叹了一句话:“这才是佳偶天成呢。比什么金玉、木石好的多!” 说话间,春纤挑起了门帘,门外黛玉让着一位夫人进了门,笑着说道:“二姐姐,你的缘分到了。” “什么?”迎春吓了一跳,刚才说的话都让她听见了不成。 黛玉请进了许氏夫人后,先与大家厮见一番,才又跟迎春说道:“你说巧不巧,王夫人娘家是京城的王老御医,当年接生姐姐时,就是夫人家的稳婆。刚才在院子外见了司棋的外婆,总觉着眼熟,猛地想起来,当年还是她抱着你出了产房呢。那时夫人就跟在身边,因此记得清楚。” 迎春颤抖着身子看向王孺人:“那您可是见过我娘。” 王孺人温煦的一笑:“见过,见过的。姑娘的好相貌,可是跟那位奶奶一个模子呢。” 红楼之磨石为玉 第七十九集 许县令陈说旧事 贾迎春,荣国府的长房长女。可怜一个侯门千金,顶着一个庶出的名号,百般不被人所重视,与二房那位长女相比,差的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其实不是没有疑惑,她自己也会想想这里面的事。父亲贾赦,比二叔大个五岁,那成婚有子也该比二叔贾政早才对。 可是呢,二房的李纨是珠大嫂子,长房的王熙凤才是琏二嫂子。她是见过珠大哥的女孩儿,年纪小的时候没去分辨这里面的事,等着年纪渐长了,疑问也就越来越多,怎么贾琏哥哥反而比贾珠哥哥生的晚?明明是我父亲先成的亲呐? 最糟心的是什么,亲娘是谁,她从来不知道,府里的人都三缄其口,仿似从来就没有过这个人一般。 万万没想到,林妹妹家里请来一位县令夫人,竟然是当年接生自己的那家人,还亲眼得见自己的出生。 “夫人,您真的认识我的娘亲?”迎春再也控制不住的泪花,顺着脸颊簌簌而淌,全身颤抖着摇摇欲坠。 黛玉扶住了迎春的身子:“二姐姐别着急,容孺人坐下说话。” 司棋过来咕咚一声跪在了地下,砰砰磕头作响:“好夫人,奴婢求求您了,一定要把小姐的亲娘是谁告诉她。她心里苦了十六年了,没娘的孩子,活着是要有多难!” 司棋这句话又惹哭了两个人,扶着迎春的黛玉和自己低头抹泪的惜春。 许氏夫人慌忙的扶起来司棋,她这趟来的目地之一,也是要掀开一件陈年公案,压在自己老爷身上已经多年,关联着几家子的事,都是他们家惹不起的人,也真是无计可施。 把事情摊破在林家,真不是冲着黛玉来的,李修的圣眷满朝尽知,尤其是御马监的事情,有心人都能打探的清楚,清清楚楚一位给内库赚银子的才俊,只要金榜得中,早晚都要大用。 不求着多快能了结了案子,只是先把底子漏出来铺垫好,万一有个机会的话,敢把宁国府闹得丢了爵位的李修,也能把那家人整治一番。 李婶娘眼见得不是个事,待客的主家怎么哭的稀里哗啦,又不是来报丧的,大可不必如此,有伤心处,待完了客你想怎么哭都行不是,何必现在呢。 瞟了一眼黛玉,心里发酸,这就是没娘的缺憾,好多事没人跟姑娘说,全靠着她自己悟,那要走多少的弯路。 轻声咳嗽一声,让姑娘们止住了悲意,她起身请着王孺人坐在客位:“让您见笑了,你我都是做了母亲的人,当知道孩子们没了娘是该要有多哭。快快请坐,来人,给夫人献茶。” 雪雁端着的茶盘被林红玉接了过来:“姐姐快去给姑娘收拾一下,我来。” 雪雁点了一下头,让林红玉走在前面,看着茶盘一落桌,声音不大不小的说道:“请姑娘们梳妆。” 看着紫鹃扶着黛玉,入画搀起来惜春,几步过去扶住了迎春,给许氏夫人福身一礼说了声暂退勿怪,拉起还跪着的司棋来,转回了内室。 林红玉等小姐们退了出去后,笑着与许氏夫人说话:“给夫人见礼。婢女是林家的管事,正好先跟夫人禀报一下铺子的事。有一家原本是药铺的,只是他家主人回了京城,留下了好多药材放在这里为难呢。夫人家要是不嫌弃,可派人去挑挑货,得用的能用的就留下,给姑娘们配几味药常备着。另外山上冷,秀才相公们难免的要有个不舒服,还有几百口子庄稼人,都等着您家祛病除灾呢。” 许氏夫人听她一个磕绊儿不打,哩哩啦啦就说了一大车的话,话里话外还捧着自家说,心里高兴也佩服林家的教养。先前见过的紫鹃是大丫鬟,端庄稳重说话可亲;这又见了一个管事的丫鬟,言语间就露出了干脆利索行事果决的性子。 一面连声说好,一面和李婶子夸红玉,也是给主家找补些刚才的失仪。 “李夫人,不是我要说好话恭维孩子们,真真是难得一见的好姑娘们。这一比啊,把我可就比没了。” 她年岁和李纨相仿,儿子也如贾兰一般大,都跑在庄子里撒欢去了,叫都叫不回来。 李纨趁机替姑娘们说话:“看着都好,可一个个的早早的没了娘,林家更是剩下她一个,一说起娘来,可不要哭得。” 她们两个序了序年齿,姐姐妹妹的叫了起来,王孺人也知道了李纨的身份,更是尊重起来。李纨哪还有在贾府那副枯木的样子,言辞便给间,略微用些常人尽知的典故,与王孺人相谈甚欢。 聊了几句,瞥见红玉还在那里站着陪笑,疑惑起来:“还有什么事?” “姑奶奶,我等着孺人签租契呢。” 林红玉早就改口称李纨为姑奶奶,嫁出去的女儿回家,可不就是姑奶奶回娘家么。 “嗐~~~!”李纨自己笑了起来:“怪我怪我,把你家的正事给耽搁了。快快快,把契约拿来,让王妹妹签了好去收拾。” 许氏夫人有心,暗暗记下了称谓,寻思着林、李两家的关系,回去要跟老爷好好说说,可别在这两人身上惹了岔子。 她想的还真是不差,许知县还真是惹出了岔子,万幸不是黛玉的事,否则,他今天可就难了。 找了个由头出来的许知县,寻到了陪着两个妹妹玩的李修。 李修只好请他去了凉亭喝茶,还特意的把周全叫上,贾雨村又是不请自来,四个人坐在忠顺王爷来时的地方,喝茶聊天。 许知县也终于借着这个不是机会的机会,讲起了一段十六年前的公案。 此案纠葛之大,关联人之广,实在让一县之令棘手。他的前任就是因为这件公案,被人拿住了痛脚,被革职查办后,没过多久,扔下一个儿子就撒手人寰了。 “金陵国子监有位老教授姓周,生了一个女儿唤做周娇。长到一十六岁时,是花容月貌举世无双。也因此引来了无数的王孙公子想要纳美。周教授自然是不肯,只说自己家不会卖女求荣,也不会攀龙附凤,只愿给女儿寻个本分的人家,平安一世即可。” 周全冷笑起来:“既然让王孙公子们看在了眼里,恐怕就由不得他了。” “谁说不是呢!”许原知县叹口气继续说道:“有那么一家逼迫甚紧,老教授万般无奈之下,求了国子监李祭酒,将他调来京城一所县学任教。想着远离了是非地,也就能躲过了一劫。谁能料到,这正是劫难的开始。” “是本县么?”贾雨村若有所思的问了一句。 “正是这里了,否则也不会压在案牍上尘封日久。有一日几位子弟来铁网山秋猎,其中一位追赶猎物甚急,马失前蹄跌落下山,命中的劫数,为那位小姐所救。” 说到这,许知县抬头看了一眼书院的方向,让李修警觉起来,不会这么巧的是这里吧。 “佳人相救,因难成缘,却是段孽缘。那公子是勋贵世家子弟,将来还是个袭爵的嫡长子。他的亲事家里早早定下,怎能容下一个穷书匠的女儿来执掌中馈。那公子和家里闹过一阵后,也不得不娶了一位门当户对的夫人进门。” 李修听得是目眩神迷,心里想了一下他和黛玉。一个久居西域大漠,一个常住江南水乡,隔着十万八千里,原本此生无有半点瓜葛的两个人,因为各自的事体,都来到了京城。 可京城之大,也不是他们俩能见着的地方。一个深居豪门广厦,一个寄居市井浅巷,若是没有深重的缘法,今生今世他们二人也见不得面。 这,算是什么缘呢? “世上的事,就是那般的千变万化。那夫人进门后,先生了一个哥儿,不幸夭折了。养了几年身子,又给生了一个哥儿,算是那家的长房长子,可谓是后继有人了。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位夫人失了根本,身子渐渐的萎靡下去,还没把小少爷养大呢,就丢了这一世。” 贾雨村居然洒泪了:“唉~~~想我老妻也是如此,跟着我受尽了苦楚,终于柳暗花明时,她却等不急了。” 李修只好先去劝他:“多情空伤身,节哀为上。” “哼!”贾雨村还不领情:“你又懂个什么?要不是”他还知道隐去一个人:“她体谅你的不易,谁会管你的死活。” 周全嘿嘿笑起来:“这话咱家一万个赞成!你只管着在山上苦读,扔下这么大一摊子事,还不是她给你慢慢的张罗。就说接教习家眷的事,你张张嘴就不管了,一应收拾院子,装裱房子的事,全都是人家带着人一家一家赶出来的。” 就是这里,许原说错了半句话,差点让李修恼羞成怒。 “我劝修公子一句,侯门女看着虽好,却不是良配啊!她身后牵扯的事太多。” “嘶~~~”贾雨村和周全都一脸诡笑的等着李修发火,他们俩都看出来了李、林之间的小情愫,偏有这么个“棒槌”说不好,你以为你是县令,李修就不敢骂你了么。 “不妨明言!”李修连敬称都省了,只等着他说出林黛玉的名字后,就开骂。 “还能是谁,贾恩侯的庶女啊,她就是周家女的女儿,荣国府的贾恩侯就是那位公子。” “哦哦哦”三个人兴趣大增,眼冒精光催促许原讲下去:“快说快说,怎么就给生了女儿了。” “原配死了总要续弦吗,贾恩侯顶着老诰命的责骂,硬是给抬回了府。” 李修不信,凭他所见的贾赦贾恩侯,可没有这般的长情,他院子里的妾室最多,能留住身子的丫鬟是凤毛麟角。 “官司呢?说了半天故事,官司是什么?” 许县令一拍桌角:“抬进府时已经身怀六甲了,说是等着生下来再说。可没想到,留子去母,死在了产房。接生的是我岳丈家的稳婆,看出了事情不对,将实情告诉了我丈人。周老教授得知后,焉能善罢甘休,与贾家打了好一场的官司,最终也是气绝身忙。办这场官司的是王家的本家。” 李修三人不约而同的点点头,原来又是王家干了这脏活。 许县令继续说道:“可王县令也没落着好处,死后只留下个儿子务农,守着几亩薄田勉强过活吧。前些年娶了一个媳妇,给他生了一儿一女,又把寡岳母接到了一处度日。” “怎么就结不得案呢?” 许原一声长叹:“忠顺王爷不让结!” 红楼之磨石为玉 第八十集 李修布书院新局 照贾雨村看来,谁害的人,害死的又是谁都不重要,关键就是许知县最后这一句:忠顺王爷不让结。 “可有催促你继续查案?” 许知县苦笑一下,与贾雨村说道:“下官难就难在这了。也没说要务必的查,只说不许结案。况且这种内宅阴私的事,本就不好说,再牵连进那两家人,下官更是束手无策。若是就这么拖着,万一哪一天王爷问起来查清了没,我该如何作答啊?” 李修毕竟还是年少,又没有经历过内宅的事,听完了许知县的故事,依旧不甚清楚,求助的看着周全,等他给讲一讲。 周全也为了难,他倒是明白了七八分事儿,可是官面上该怎么走,他也是一头雾水。只有贾雨村这位正经科道出身的地方官,皱着眉头说难办。 难在哪呢? 周家人都死绝了,没了原告,再重启案子谁来替周家出头,这是其一。 十六年之久,当年的物证、人证还能不能找齐是办案最大的障碍关键。一旦办不成铁案被人家翻了过来,别说一个知县了,就是他的顶头上司顺天府尹也吃罪不起;这是第二。 后宅阴私事,必有个当家太太做主谋,十六年前,荣国府里就贾老诰命和贾政夫人这对婆媳,就是摆明告诉你是她们做的,你又能如何呢? 把这几条一说,李修义愤填膺了:“谁说没了苦主?贾家二小姐就是苦主,她替她亲娘讨个公道,天经地义!哪怕她生母是个妾室,也要给衙门一个交代,是犯了哪条家规还是犯了哪条国法,不说清楚,想害人就害,还有国法吗?” 贾雨村嗤笑了他一下,李修更是恼怒:“国无法不治,民无信不立。圣人有云,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真要走到那一步,谁家都活不成。” 子贡问政,子云足食、足兵、民信之矣。若只留其一,圣人留下了民信,并言若是无了民信,百姓才不会怕死。 贾雨村呸了李修一脸:“汝才读了几天的书!问过几桩案子?后宅妇人杀人的手段,比之男人更隐秘而无证,多用药或流言,取证之难,超乎想象。圣人云女子难养,嘿嘿,最毒不过妇人心,你又如之奈何。” 李修哎呀了一声:“何难之有?妇人虽毒,胆魄却小,差人上门提人至衙门过堂,不打不骂,三天一提人,五天一过堂,流言就能毁了她去,还敢不招的吗?” “荣国府有一品诰命在堂,慢说昌平县,就是大理寺也不会轻易的上门。” 贾雨村刚要说除非是宗正寺,却听李修哈哈笑了起来:“先生迂了呀!何劳朝廷各衙门费心费力。岂不闻,解铃还须系铃人。” 贾雨村一惊,心思转念间想到一人,在心里打了几个滚,也哈哈笑了起来:“达者为先果然说的有理,是我落入官吏之间的窠臼而不自知了。怪不得不让结案呢,看来是早有准备。” 李修摆摆手:“不止他一个,还有一位贵人,也该出来透透风了。” 他们两个说的热闹,周全和许原却不明所以,尤其是许原,急的坐立不宁。这桩公案压在他心里犹如火药桶一般,不定什么时候就爆一地残渣,他要是毫无作为的话,肯定被参个渎职怠政庸碌无为,到时候就跟前任王县令一般,只能回家种田去了。 “李公子,能否,教导我一二呀?”许县令就差给李修作揖了。 李修连说不敢:“岂敢在父母官面前谈什么教导。” 贾雨村倒是拍拍许原的肩头:“莫求他,求我。你送我些人事,我替你转交一人,有他出面的话,这事就算结了案。哪怕是先不发落,也给她们记了一笔,早晚有后报的时候。” 许知县为难的看看李修,周全也给他解释:“听贾大人的没错,李修公子是片叶不能沾身的。” “这又是为何?” 周全嗐了一声:“还不是为了我们以后考量。怎么也要把他培养成清流名臣,一方的领袖才行。” 李修一挥袖子好生不耐:“休得如此,我又不是不通时务的书呆子。现如今走门路,不敬献些孝敬是半点不通,我不也是给人家孝敬了不少吗。许父母,阿堵之物我就不要了,您把县学搬过来吧。好些同窗需要挣些银子寄回家里养家呢,咱们县里也不差百十两的教书先生钱吧。” 李修的话里藏着私,草木书院是有黛玉供给着吃喝穿戴,还给着刻书的钱,有多余的还能给寄回家里去,不短这份钱粮。只不过想着替黛玉多捞些名头进来。 国有公学,村、乡、县、省、国子监。 凡资助、襄理公学者,各级学政要记录在册报给朝廷。 林黛玉不仅有了草木书院,要是再将昌平的县学收入囊中的话,从蒙学到会试,一代一代都将是林家书院的学生,一二十年过后,桃李满天下时,谁不仰望林氏门楣,儒家大儒也要亲至教授。说句痴想的话,黛玉和他的孩子,生下来就得是童生,不是都不行,一群师兄弟们相互扶持着少公子,李家早晚能在京城开宗立派。 此事若是别人来求,许县令看人下菜,要不骂出去,要不搪塞掉。 可今天是李修张了嘴,他也有心拉拢书院做他的支柱,抬头打量了一下田庄规模,假意的板起脸来说话:“李公子不可对我说虚言!草木书院有天子亲临过,又有国子监教习亲自授课,你们要是开个私学,怕是县学都没了学生了呀。真想着襄理县学?” 李修抱拳拱手:“绝无虚言。” “那好!”许县令与李修一击掌,慨然言道:“一个县学才有几个人。昌平县虽然不大,却也有十几个乡,本县做主了,全县的乡学、县学甚至村学,都给了公子。” 贾雨村抱着怀笑了出来:“这是要出个大儒呀。” 许县令与贾雨村对视一眼,得了他肯定的眼神,心里更有了把握,只要能把那件官司了结,舍了学业考核这一政绩也无妨。 “李公子放心,一应钱粮县里给拨出来,不用庄子里破费多少。” 得了县令的允诺,李修嘿嘿直笑,意外之喜,意外之喜啊! 看看时候快要到了饭点,摆开宴席款待许知县一家来访,直喝到日落西山,才用书院的四轮马车,送知县回衙。 贾雨村有仆人相伴回了京城,知县一万两的人事已经收入了囊中,可不要去忙活忙活。 不就是求见一下忠顺王爷么,别人能不能见到不好说,他这个后备的兵部司马,一定是能见得到。 等安静下来些,黛玉提着一壶茶来找李修。递给他一杯水,慢慢的问他外面的事:“二姑娘一中午都没个精神,我看着也是心疼。听你们谈笑风生的,是不是有了眉目?” 李修本来半躺在榻上,端着水不好喝进口,挣扎着要起身,难免的晃了两下。 一只手伸过来拿走了茶杯,一只手指头在他脑门上一顶,他又摔躺了回去。 无辜的瞧着偷笑的黛玉,被她翻记白眼:“喝那么多酒,早晚喝坏了你。”话是这么说,水还是递到了他嘴边,让他喝个痛快,解解嘴干。 两三口喝完了一杯水,吵着还要喝,黛玉起身去给他又斟了一杯。 李修在她身后抱屈:“不喝这么多,哪来的昌平公学。我又是为了谁,还说我的不是。” 黛玉一转身:“为了我,你可委屈了?” 李修张口结舌说不出个不字,憋闷了一会,喊着要喝水。 黛玉抿嘴一笑,把杯子递给他,让他自己端着喝,坐在了一旁若有所思的问李修:“开学馆,办书院,我都是喜欢的。只是幼学来了,怎么安置?一县之地看着不大,也总要人接人送的,多有不便。不如,一总接过来安置在庄子里,每七天一休沐,咱们派车派人给送回去,到了上学的日子,咱们再给接回来。” “这可是个辛苦活,你可受不住。” “又不是我一个人。”黛玉手撑着香腮看着李修发呆:“世兄,杜夫人说完二姐姐的母亲的故事,我们都猜到可能是二夫人下的手,或许老太太也是知道的,只是装聋作哑罢了。” 李修低着头喝水,那里怎么说都是面前姑娘的母家,当着她的面,李修不说过头的话,这叫做只做不说。 黛玉幽幽的叹口气:“你不说,我也能猜到。想必你是有了法子,借着这桩旧公案,又能狠狠的压我外祖家一次了。只是世兄,你想过没有,最难受的却是这位二小姐呀。若真的是府里人所为,她是报仇还是隐忍?报了仇,家或许都没了,贾府必定不能再容她。忍了下来,她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地熬下去呀。” 李修明白了黛玉的苦心,怪不得她想要把各乡学的幼童接进庄子里来,原来是给贾府二小姐准备的活计。 每天的劳累,或许才是她的解脱之法。 “玉儿。”李修情不自禁的叫了声。 黛玉冲他瞪起眼来:“谁许你这么混叫的!喝了些酒,就想拿我解酒是不是。” 李修冲着她傻笑:“我帮你出个主意帮她,你要答应我可以这么的叫你好不好?” 黛玉气鼓鼓的站起身:“休想!敢在别人面前这么喊我,仔细你的皮!” 骂完了李修就飘然而去,李修就听见她在院子里的声音:“紫鹃,喊司棋或是绣橘来一个,李世兄有要紧的事要交代。红玉,你陪着我去看看房子,王妈妈请一起走一趟,怎么管孩子,我们可是不懂。” “哪来的孩子?” 随着声音越来越远,隐约听见黛玉说了句幼学,就没了声音。屋里屋外静悄悄的一片,李修迷糊着差点要睡着。 门帘一挑,一阵淡淡香风飘了进来,琐碎的脚步,迟疑的身影,贾迎春心头惴惴的走了进来。 第八十一集 贾迎春回府探虚实 “走了?” 林黛玉手里搅着帕子,身子藏了一半在门后,眼睛骨碌碌的四下寻摸。 见李修一个人坐在一张八仙桌后,无精打彩双眼无神的看着自己,心虚的问了他一句:“舍不得啊?” “林恭人!”李修一拍桌子喊了起来。 林黛玉先是一惊躲在了门后,随后又站了出来:“何事?” 转身要走,听见李修在后面是冷笑连连:“何事?是太合适!你把她招过来与我共处一室是何居心,不知道她的年岁正合适的吗,再这么来几趟,我都要准备花轿去抬她了。” 黛玉捂着脸的笑,边笑边说他:“思无邪,可见你心里有鬼。她不来一趟,怎么能面授你的机宜。不能总是让丫鬟们帮她做事,但凡她自己能立起来,凡事也省了别人多少的心思。” 李修气冲冲的站起来,躺回了床上,一把拉开被子蒙住了脑袋,不想见私招迎春与他密会的林黛玉。 黛玉咬着帕子吃吃的笑,知道是真让李修生了气,却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关系到迎春以后的生死大事,就连她也躲了出去不想听。 为何如此的做作,盖因为一个孝字。 贾迎春报仇是尽了母孝,却违了父孝;不报仇则正好相反了过来。她们围在一起听,迎春怎么能下一个决心。 林黛玉在院子里故意的喊着司棋和绣橘的名,还带走了自己身边的人,就是要给迎春一个机会,一个逼她下决心的机会。 她单独面对着李修,不管她羞不羞,李修的话,她能听进去十足十。至于如何选择,以黛玉对李修的了解来看,想必已经给了她一个答案。 其实李修也是心虚,他对迎春独自的到来是大感惊异,又被迎春跪在地上苦苦的请求,不得不给她指了一条推波助澜坐看家败的路。只要你贾迎春舍得国公府二小姐的身份不要,家都没了,什么仇也都报了。至于你以后的路,与我李修无有半点关系。 不得不这么说,迎春已经红着脸庞颤抖着身子说出了结草衔环的话,再纠缠下去,李修不敢多想。 他哪知黛玉心里和明镜一样,那话还是她教给迎春说的,哄着二姐姐道:“不如此逼迫自己和逼迫他,你可听不到真话。谁愿意担一个教唆他人破门败家的名声,他可是要做清流的人,连我那腹黑心黑手黑的老师,都替他揽下了结交权贵的事,你不这么做,怎么给你母亲报仇。” “那那那,那他要是答应了我可怎么办?” “那你就嫁进来。” 迎春心里叹气,嫁进来,进哪里来?这是你家,我嫁进你家,我算什么? 黛玉狐疑的瞧着不说话的迎春,迎春期期艾艾了半天才说话:“我不嫁进来。” 想到这,黛玉就觉得好笑,二姐姐你想多了,李修不会娶你的,我就是逗他玩一玩,你当真也不行。 走过去,轻轻对着李修说话:“非是我多事,让世兄担一个恶名,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那也是玉儿的母家,若是真等着降罪府上那一天的话,别人倒不可惜,几个姐妹岂不成了要被发卖的人。我怎么忍心看她们没了好名声?那时,纵然是买了回来,她们能不能独活还是两说呢。见死不救,不是玉儿能为的,还不是要求着你出手。不如现在就未雨绸缪,先安排下所有,等着脱身那一天吧。” 李修蒙着脑袋瓮声的说话:“那府上没得救,上面一个贵妃蠢蠢欲动,半点敬畏警觉之心,早早晚晚要败了家。” 脸上一轻,被角让黛玉给揭开了,李修看着那张比花娇的面庞,随着她一起笑了笑:“你没事就好,其余的人,我不放在心上的。救几个人和救一城人比起来,孰轻孰重我分得清。能怎么做我已经告诉了她,做不做得成,就看她的了。” 黛玉点点头:“这是最后一次,再也不为这样的事烦你。粮食的事,我已经让王嬷嬷家的奶哥哥悄悄回了姑苏,除了我祖田今年的产出外,能收多少是多少,不会误了你的大事。” 伸个懒腰的李修,自己坐起来:“明天你可要大杀四方,不把你林黛玉和草木书院的名头打响,就都别回来了。” 黛玉一噘嘴:“你在家里躲着清闲,好生让人不服气。” “谁说我多清闲?我要去找一个人。” “咦?哪位大贤要李清流亲自去请?” 李修自己撑不住的笑出来:“大贤不大贤的不知道,现如今在家务农倒是真的。听着名字倒是本分的庄稼人。” “叫什么?” “王狗儿。” 黛玉一阵的错愕,然后歪倒在床脚笑的喘不上来气,屋外的王嬷嬷拉着雪雁的手,也是笑的合不拢嘴:“听听,她笑的多开心。” 雪雁扶着她坐下,顺便给看着门。 “都是我的功劳!要不是我闯进了那个院子见了他,怎么能有今天。” “好好好,等着她出阁的时候,带着你一起。” “才不要呢,都嫁给他,便宜死他了。” 王嬷嬷安慰她道:“谁家不是这样,李哥可是世家子,不多生几个,怎么延续香火。” 她俩说着热闹,没听见屋里已经没了动静,林黛玉红着脸戏谑的盯着李修,小声的问他:“可满意了?” 李修装作无知:“不是很懂。我爹就娶了我娘一个,子承父业呗。” “没有姨娘?” “我是没见过,有记忆起,我爹就出了家。” 黛玉满是怜惜,又心有窃喜,不再多问了,听着外面影影绰绰传来的话语,两个人难得的静心下来,品味着当下。四目相对间,少了羞涩与试探,多了平静与安和。 次日的荣国府,三春从侧门回了家,先去见过了贾母。说起今天回来的事:“书院几日去国子监文比,我等姐妹多有不便,又想着老太太、太太们,所以先回来了。林妹妹却要等上一会儿,她可是院首,自然要露面的。” 贾母很是不满,碧纱橱里转出来一个宝玉:“老祖宗,宝玉也想着去看看。” 三春大吃一惊,急忙低下了头,侧身而立。 宝玉很是奇怪:“怎么了?许久不见我,还生分了不成。我也是刚刚回来,还带回来好多金陵的土特产,都让袭人收着呢,等会一一给姐妹们送到屋里去。” 贾母眼底流露出些许不忍,为了皇后这一局,如此的糟蹋自己家女孩儿,到底是值还是不值? 王夫人过来给解了围:“宝玉又说胡话了,你被贾雨村那个忘恩负义的气病了,一直在府里静养呢,哪能去什么金陵。快回去歇着吧,待会我让姐妹们去找你玩。” 宝玉低下头闷闷不乐的又回了碧纱橱,三春这才惊魂未定的感觉这是真的贾宝玉。 王夫人不露声色的打发了宝玉后,细细的问起黛玉的近况,探春按着先前商议好的话,回给了王夫人:“林姐姐一直忙着文比的事,当地的县令都去拜访了一次,今日就是县令领的队。” “李修呢?”王夫人想问的就是李修,宫里传过来的消息,吴贵妃亲自去了林家宣旨,回来后竟然受到了皇上的嘉奖,看来此行是大有文章。务必要弄明白李修和吴贵妃之间做了什么样的交易。 轻易不说话的迎春,终于张了嘴:“太太怕是说笑了。我们姐妹在林家,只和林妹妹在一起顽笑。外人是进不来,也见不到的。那位秀才自然是在山上书院苦读,连琮儿和环儿今年都要下场了。想必他更是不得空闲。不过,倒是也有人来找过他。” 迎春小心翼翼的盯着王夫人脸上的颜色,说出了李修教他说的话:“庄子里有个姓周的內侍,原是禁卫出身,因触犯了裘总管发脾气,就被扔在了皇庄里看守贡米。庄子归了林家,可他的差事还在,那一天,他忽然带过来一个人。” 王夫人面不改色:“姓周的?没听说过这号人,想来也是个不得意的,他能带来什么人?” “一位姓王的人家,据说是,前任的昌平知县之子。鬼鬼祟祟的拿着什么东西给了雪雁,雪雁就给送到了山上。” “他们自己怎么不去?”王夫人问话急了些。 探春笑着缓和一下迎春的紧张:“书院自从有了御笔,寻常人哪里还能进得去。再说,二姐姐看谁都心里怕,一个庄稼人而已,缩手缩脚的就成了鬼鬼祟祟。我倒是听说,是为了一个什么案子,求着山上的秀才们,给写个状子呢。说是有了书院的状子,县里的老爷们,不敢再敷衍的。” 王夫人一听状子,悚然一惊,不由自主的就看向了贾母。 贾母耷拉着眼皮却不看她,还是问她们三个姐妹。 “不是说,知县去了吗,当面说不就好了,还写个什么状子?这不是多此一举么?” 迎春心里一疼,果然都被李修说中,若是心中无鬼的话,凭贾府一贯的做派,谁耐烦听一个知县的事,知府都不在眼里,说给谁就给谁的事,真不值当的一说。 你看现在,翻来覆去的询问着,不是有事又是什么。 “回老太太的话,正是因为那人先去的,知县知道了消息,赶紧着也去了。县令夫人我们也见着了,话里话外的意思,说是有位王爷还是一位姓王的什么人,拖着不让办呢。我们也不好奇这些事,她就说了一句,我们也不再打听的,只是聊些风土人情好玩的事吧。” 贾母不再问了,让她们姐妹去给两位老爷请个安,又派人去收拾一下静室,预备着黛玉回来。 等她们姐妹走了后,贾母才对王夫人似是而非的说道:“早让你做人情给李修,你们总是看不起人家,以为着一根手指就能捏死了他。如今怎么说,他反客为主了不是,都和宫里的娘娘牵上了线,却不是我们家的人。依我看,空穴必定会来风,安排人手吧,有些事,该了结一下了。” 王夫人犹豫了片刻,还是说了声是,家里接驾在即,任何纰漏都是不能出。看来,该是甄家出手的时候了,想要那个位置,不出点代价可不行,天下哪有这般容易的事。 第八十二集 多谋算谁人技高一筹 迎春三姐妹回了香阁,惜春找来入画密语:“你哥哥跟着那府里的主子做的什么事,我一个女孩儿家是不好说出口的。他一个男人家,真要给你们家绝了后是不是。别怪我心冷,他要是还这么下去的话,连你,我都留不得了。” 入画只是哭,男宠狎戏之风在宁荣两府里都有,如贾琏有昭儿、庆儿;贾宝玉有扫红、引泉;自己哥哥就是贾珍的。 有归有,总也拿不到台面上来说。尤其是在林家这么些日子,礼仪道德被重新灌输了一遍,焉能不知道这是件令家门无后的事。 “你也先别哭,回去问问他,真想这么一辈子?还是想回头上岸。你也知道些事情,我也不瞒着你,那两个姐姐怎么做,我管不着,我是想着跑去林姐姐家里不回来了。宁府要比荣府败的更早,我是被寄养在这府里的,真出了事,我能顾上谁?谁又能顾得上我? 林姐姐家是能避难躲灾唯一所在,我去了尚可,你们这些丫鬟仆役,按律法是要卖给别人家,继续着为奴做婢。就算我买了你一家,总不能带着不清不楚的人去林家是不是。” 赶走了入画,让她家去问个清楚,小惜春是打算用入画的哥哥做探子,贾珍一旦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她要及时知道,还要告诉林姐姐去,这一次可不是玩笑,一旦迎春姐姐的事发了,两府上又是一阵波澜。 也是惜春年岁小,身边又没有得用的人,只能使着入画。贾探春就从容的多,带着侍书去了赵姨娘的小院,贾环则去给贾政请安,转了一大圈回来后,姐弟两个一碰头,各自安心起来,慢慢开始搬家的准备。 单说要挑事儿的贾迎春,去见过了大老爷贾赦,送上些礼物,趁着邢夫人也在,特意把贾琮要下场的事说了一遍。 “女儿也问过了书院的学正范先生,琮弟的功课还是很扎实的,过个童生试,还不算难。只是填写名录时,父亲大名好写,母亲这一项,能不能填了太太?也给琮弟些脸面。怎么也是咱们长房头一个下场的,说出去也有光彩。” 邢夫人本就有心收贾琮作儿子,一直没个合适的日子操办,听了迎春的话语,心里又动了起来,目视贾赦:“老爷您看呢?” 贾赦捋着山羊胡问迎春:“范先生是哪个?” “国子监的监院,范琴大人。” 贾赦掂量了一下范琴的分量,又问迎春:“听说宫里的吴贵妃去了林家,可有此事?” 迎春点点头:“确有此事,林妹妹特意回去见得驾。” 贾赦嗯了一声,翘起了二郎腿,拿着架子说道:“这么说,林家是攀上了吴贵妃这条线?那岂不是和咱家对着来的吗。” 迎春早有应对之法:“父亲,圣驾先去的书院。” 贾赦眨眨眼:“怎么说?” “女儿懂得不多,只是听他们说起这事的时候,是说的圣上要拉拢关陇和关中世家,李秀才正是圣上要立的标榜,这份亲近给了他后,吴贵妃才来宣的旨。林妹妹不过是正逢时,借着林家找李家才是。” 贾赦嗬嗬的笑了起来:“出去了一段日子,长进了不少啊,比琏儿懂得都多了,他还兴头上做着国舅的梦呢。殊不知国舅是那房的宝玉,他算哪块牌子的人!就这么地吧,你想认个儿子都由得你,名册上就写你的名字,等着中了童生后,再声张出去摆个席过明路。” 迎春暗喜,贾琮认下邢夫人做母亲后,必要填一个生母的名讳,到那时,自己借着机会问一句生母的名,给他们敲个钟响,也不显得刻意。 三女都暗中做了准备,也瞒过了府中的众人,只因他们还沉浸在贵妃即要省亲的盛景中,都想着百鸟朝凤上青云。 多日不见的薛宝钗,也在贾宝玉回府后,渐渐的开始露面,据说她哥哥薛蟠归程在即,家里也开始准备起铺子的事。 而贾宝玉这一天却被贾政叫进了大观园里,当着众人的面,显摆了一回。贾琮、贾环作为陪衬,跟着众清客相公们,咬文嚼字谈笑风生,颇有些风流。只要不与宝玉争文采,他俩把规矩做的十足,处处是子曰诗云。宝玉作诗题对,他俩喊好的声音最大,贾政点批问出处,他俩你一句左传我一句春秋,喜地贾政直夸吾家有子! 说话间偌大的园子才走了一半,贾母就派人来催着宝玉回去,贾政无奈地让他自去,留下贾琮和贾环,慢慢地问问他们的功课。 “什么?!”贾政这才知道他俩要考童生的事,猛地扭头去看宝玉走的方向,心中百般滋味杂陈,话到嘴边滚了几滚,终是长叹一声意兴阑珊。 权贵之家,一直是母亲日思夜想的结局,哪怕自己和大哥已经上不得了早朝,还是在谋划着几世的富贵。 也不能怪她老人家,出身侯爵家的千金,嫁的也是勋贵之后国公家,两代的富贵被她老人家享了,怎么不想着再延续两代呢。 家里唯一的期许,寄托在了宝玉身上,也是有原因的。贾琏承袭,再怎么出挑,越不过一等将军了,除非上阵破敌沙场见功。 而宝玉,妙就妙在自己身上这个父亲给捐的工部员外郎,这是文官之属,脱了武勋世家的外衣,若能转成清贵侯爵,无案牍劳形,无官场倾扎,实在是养家传世的不二法门。 难啊! 自己混沌半生,凭着女儿才升了个郎中,宝玉一副不流于俗世的模样,若不能在文坛混个声誉出来,比之自己还不如,怎么在朝堂生存啊! 越想越憋气,尤其是又想到了李修的头上。同样肩负着复兴家族的担子,李修已经混迹融入了京城官场中,上至帝王将相;下至贩夫走卒,他李修已经织成了一张属于自己的网。假以时日,进,可在朝堂立足自立;退,可回故乡结营自保。 唉~~~! 又看看贾环,心里有了别样的心思,若此子真能自立门户,自己何不扶一把呢?都是自己的骨肉,谁能笑到最后,都是给贾家留了一个香火啊! 想到了此处,贾政叫过贾环来,细细的问他在书院的情形。 贾环等得就是这个机会,一改往日的疲沓,恭恭敬敬板板正正的说了在山上的情形:“孩儿以往不觉有什么错处,确是被家里的富贵迷住了眼。赖家的尚荣学长,如今都能自己洗衣做饭,晨读夜诵,孩儿又怎能比他还不如。岂不坠了贾家的门风。底子薄一些孩儿不怕,只怕每日可读书的时辰太短,恨不得不食不眠,总要追上他才行。” 开了窍的贾环,这一番话直说到了贾政的心肺里,欢喜的贾政险些坠下泪来,祖宗有灵啊,还是给贾家留下了一个能用的。 一直陪在左右的贾珍和贾琏,大感惊异,还真是几日不见当刮目相看,环老三何时变得这么不像贾家的子弟了? “琏兄弟。” “珍大哥请讲。” “李修还真有些手段呐!” “谁说不是。”贾琏深有体会:“一个往日无人问津的御马监,被他一个策略,挣得是盆满钵满,多少人家的子弟挤破了头想进来而不能。单凭这一手生财立衙门的手段,无怪乎能进上面的眼。” 贾珍避开众人小声的问道:“此时若是动他,可有难处?” 贾琏一皱眉:“他躲在书院里不出来,难不成要进书院去?御笔在侧,谁敢如此的不开眼。” “王家啊,还有甄家。一个是急于报仇雪恨,一个是不知京城深浅,正好是一对儿。” 贾琏犹豫了片刻,还是摇头:“没那么容易的事。上次他孤身一人,都能拼出来活命。这时候的他,不知有多少人明里暗里相帮,再要动手的话,更是不容易吧。千万莫要坏了事,那咱家娘娘就没了指望了。” 贾珍面上不显什么,口里也说是这个道理,心里却冷笑起来,你们倒是还守着国公府的牌子过的快活呢,哪想过我的难处。 上次是上次,这次是这次,王家的主意就不错,把迎春填进去,判他一个淫辱贵妃之妹的罪过,怕他不死的么。 告辞了贾政一行回到了家里,请来在府中做客的甄宝玉,秘密的商议起来。 甄宝玉藏身在宁府,为的就是关键时刻用这张脸去做些事。比如此时他们商议的法子,等三春再去林家的时候,让贾宝玉一同前往。中途掉包,用九门提督府拦路盘查的时机,甄宝玉带着蒙在鼓里的贾迎春先行一步。混进林家后,以迎春的名义请李修下山,这时候迷倒贾迎春,安置在李修的房中。 只要李修回来一进屋,甄宝玉立即带人现身,堵住不知所措的李修和衣衫不整的迎春。纠缠到林黛玉她们回来,给他来个百口莫辩,趁他慌乱,九门提督府尾随上门,假意路过,接了报信,抓住李修直接押往京中关在九门提督府里。 等着事情一闹大的时候,逼死贾迎春,闹出贾元春,宫内宫外一齐发力,斩了李修,逐了黛玉。甄家要书院,贾珍要田庄。 就在他们仔细商议如何行事的时候,林黛玉一首七言古诗《桃花行》技惊四座,力压国子监众生,引得圣上都要了手稿默默神伤;王甲礼等人也是不负众望,政、农、工、商四科远远高于同辈,输的那些华采文章,也被林黛玉一举拿了回来,草木书院自此又有了一个《桃花社》的雅号。 一边喜气盈门,一边黑云欲摧,还不知是魔高一尺,还是道高一丈时,一老妪,颤颤巍巍携带着小孙子,慢慢走进了京城。 谁也不曾想到,就这么一个不起眼的老妪,掀开了贾家败亡的最后一章。 李修站在山巅之上,遥望着京城,想象着那位刘姥姥会怎么闹得贾府不知所措,嘴角裂开笑了起来。 第八十三集 刘姥姥一进荣国府 周瑞家的,觉着今天真是见了鬼了,早死了多少年的王县令家里,竟然来了人,还是他的亲家,一个上了岁数的乡下老太婆。 狠狠的打量了半天,瞧着那惴惴不安的神态不似作伪,一身土的掉渣洗的发白衣饰,也说明了她家贫困的现状。再问问,就是想来打个秋风的乡下穷亲戚,这说辞让她不安的心里,多少有了些安稳。 不是王县令的后人直接来找就好,十六年前的事情,周瑞家的怎么也不会忘,一碗人参养荣汤送走了姓周的女子,还是她熬的汤。产妇忌用人参,容易血崩不止,稳婆发现时,已经回天无力,大房最能坐稳续弦位子的女人,留下一个女儿就去了。 打死了一个小丫鬟,给办案的县令交差,说是她误用了人参,原本是黄精米粥,被她煮成了人参养荣。 信不信的吧,就是这么个说法,县令还是王家的子弟,要叫着王夫人为姑姑,他还敢怎么查。判了些烧埋银子,草草的结案。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忽然的找上门来,不得不提防着些。 “您老一个人来的啊?”周瑞家的面上很是热情,这位刘姥姥肯定不认识自己,也没什么可怕。 “回婶子您的话,我老太太一个在家里无事,女儿女婿在家忙活着地里的活呢。” “收成怎么样啊?看您老身子骨还不错。” “嗐!庄稼人,瞎活着呗。阎王爷也懒得找我们这些穷鬼不是,连个纸钱也收不了多少,留下我们接着受罪。” 还挺会说话。 周瑞家的觉着刘姥姥还挺有意思,又看了看她紧紧拉着的小孙子,心里有了主意,看来真是过不下去了才来打个秋风的人。要是来翻旧账的,哪敢带着孩子来呀。 眼珠转了转,有了主意,不让她见一面就打发走的话,不能自己说。交给凤丫头去,她一不耐烦,不就打发了嘛。 堆起笑脸说话:“您老的来意我知道了,只是如今府里做主的,不是以往的夫人了,而是长房老爷的儿媳妇,她管着一大家的事呢。我去给您念叨念叨吧,大老远来了,总不能空着手回去。来人,看好了这位姥姥,我去去进来。” 下人们答应了一声是,把刘姥姥和她的小孙子安置在角门里的一间杂物间,给了一杯茶,不让她乱走动,等着周瑞家的回来。 今日里热闹,林姑娘回了府,都在老太太的房里,听着文比国子监的故事呢。 蹑手蹑脚的进了屋子,赶上宝二爷正在诵读林姑娘的古诗,手舞足蹈的很是兴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他写的。 “桃花帘外东风软,桃花帘内晨妆懒。帘外桃花帘内人,人与桃花隔不远。这两句道尽了闺阁面目,也只有妹妹能写的出来了。” 史家的湘云也在座,皱着眉说他:“哪个要听你评诗,快快念来就行了!” 薛宝钗和她坐在一起,拍拍她的手劝道:“总要宝兄弟赞叹一番吧,岂不闻,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现在人诗两全了,还不许他高兴一会的?” 史湘云冲贾宝玉一皱鼻子,示意自己很不满。我们也好久不见了,怎么不见你这么待我。 贾宝玉嘿嘿笑了两声:“确实写得好,直比唐寅的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怪不得封了妹妹一个桃花社主。要我说,就该在书院里种上满满的桃花,来年开花时,满山谷的桃花飞满天,该是怎样的场景。” 黛玉嗤笑一声:“山谷逼仄,连人都还住不下呢,哪有地方种桃花。你要是喜欢,就在府里自己种,种多少都没人管你。只是有一样,府里要小心了。” “是什么?”宝玉傻傻的过来问。 黛玉退后几步,眼神就在宝钗和湘云身上转:“小心外人见了满园的桃花,以为着宝二爷要娶亲了,说媒的能踩破了门槛,这还不要小心么。” 王熙凤第一个放声大笑,带着众人都哄笑起来。宝玉讪讪的低下头好没意思,湘云和宝钗想笑又不敢笑,别扭的瞪着林黛玉,别以为你是诰命了,就能跑了走。万一宝玉中举了,看你怎么说。 贾母喊着玉儿可恨,拿宝玉开玩笑,眼神一错就看见了周瑞家的。 “有事吗?” 惜春来了一句:“不会这么快就有人上门了吧。” 黛玉趴在了贾母怀里,身子都笑的软了:“可要看好了是谁家的闺秀,不是侯门府上的,没个千万家产的,周嫂子不用禀报,直接赶出去。” 宝钗和湘云哪里还坐得住,站起来一齐过去,拉起林黛玉就是一阵的闹。 周瑞家的一想刘姥姥的样,深吸一口气憋住了自己,咧着嘴角对跟老太太回话:“一个积年不见的老亲,来寻夫人说说话。” 三女不闹了,原来是王家的亲戚。迎春拉过惜春来给她拢拢头发,眼睛一眨一眨的示意。 惜春去找入画,入画溜出门去问二门的小厮,不一会儿就知道了是谁找谁作甚。 入画重新进来,听着老太太说老亲更要走动的话,站在惜春背后悄悄地告诉了她。 惜春蘸着茶水在桌子上写下了个县字给迎春看,探春不经意的用手抹干,看着平儿奉了王熙凤的话去请人在她的小院里等候,她说话就过去见见。 这一说就是大半个时辰,刘姥姥都被平儿管了一顿饭了,王熙凤才姗姗来迟。 刘姥姥又是好一阵的闹腾,让王熙凤是哭笑不得,这算哪门子的亲戚,怎么就和二夫人有联系呢。 眼神瞟过周瑞家的,二太太想必对她有了嘱托,看看她怎么说,自己在拿主意不迟。 周瑞家只是把她的来历不咸不淡的交代了几句,然后就站在一旁不言语了。 这让熙凤有了不满,你们什么意思,想让我做一个赶客的恶人吗?不行,我得要问清楚了才行。 “姥姥大老远的来了,想必是有事。我虽然年轻,家里的事和老人也认不全。”看了一眼惴惴不安的刘姥姥,话锋一转说道:“但是呢,谁还没个马高镫短的时候。这时候能想起我们来,就是不错的。姥姥家里是有了什么难处吧,别嫌我年轻,和我说道说道如何。” 刘姥姥干笑了几下,咽了口吐沫,仔细想了想那后生的交代,使劲的挤出笑来与熙凤说话:“论理说,不该麻烦府上。只是这两年的年景不好,收成很差,庄稼人就指着地里种的吃喝,一旦没了收成,日子就过不下去。左近呢,有个庄子,来了一位姓林的姑娘,天仙似的一个人,心肠也好,愿意借粮给我们度日,来年有了再还给人家就行。” 王熙凤疑惑的看看平儿,那意思是说我怎么听着像是说黛玉? 平儿早就得了紫鹃的交代,点了点头,王熙凤兴趣大增:“您老继续说,这是好事啊。” 刘姥姥却苦了脸:“是好事,是好事。可到了我们家头上,就成了麻烦事了。” “这话怎么说的?” “我女儿嫁的这家人,早年的时候,还做过一任知县。也不知怎么了,给罢黜回了乡。您那侄儿也不知道林家的规矩,去了一趟空着手回来了。林家说,官绅家不在此例,他们可不敢管这些人家。您瞧,人家不敢管,官府又没人管,我们家就这么卡在了当中间等着饿死吧。” 平儿赶紧喊住她:“姥姥这话打住了吧,不是您老该说的话。” 刘姥姥讪讪的笑着,等着王熙凤的作答。那后生说过,若是见了一位年轻的奶奶,不必苦求她,只要说出和林家有关,她指定的管你。 王熙凤似是听着又似是没听着,翻来覆去的瞧着自己那双手,搓一搓揉一揉,又整整长指甲和戒指,连头都不抬,告诉周瑞家的一句话:“去问了太太吧,正经亲戚,又曾是个官绅,不怪人家林家不肯伸手。再说,王家的亲戚让林家伸了手,外面怎么说?里面听了也不是个话是不是。” 周瑞家的无奈而退,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不让刘姥姥进去见见夫人,林家一旦出手相助,丢人的可是夫人。 周瑞家的一掀帘子出来,赶上了贾蓉要进来问事。 平儿去请了刘姥姥暂避厢房里,王熙凤似笑非笑的瞧着大侄儿贾蓉贱嗖嗖的上来请安。 “用不着跟我这幅做派,有什么事只管着说。我能办的就给你办,不能办的,回去求你老子娘去,我是不给你包票。” “瞧婶子说的,也太无情了。” “是吗?可有情的那位,不是躺在了土里了吗。” 贾蓉碰了一鼻子灰,只好跪下磕头求着熙凤:“婶子好歹给个口子,盖园子经不得我的手,如今园子盖得了,采买一项,侄儿还是能做的。” 王熙凤咯咯直笑:“要是以往的话,我就给了你也没什么。如今是不行了,你琏二叔叔在御马监公干呢,守着宫里发卖的物事,什么是他找不来的?再者说,就是他找不来,还有你林姑姑呢,发卖处就在她家的庄子里,想要什么没有,还用得着你们做什么。” 贾蓉跪在地上蹭过去要抱着熙凤的腿说话,被一脚踹翻在地:“少给我来这套,只剩下个种树种花的活,想不想要的你抓紧,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滚出去吧。” 贾蓉哭丧着脸出了门,心里暗暗骂到王熙凤做事太绝,营造用的工部工匠,还从李修这个挨千刀的那里学来新的做账法子,任是谁也下不得手。这还不算,大头的器物采买,又落在了贾琏手里,那也是油水最大的一块呀! 说一千道一万,该死的就是李修。要是没有他的存在,但是修园子这桩事,足够自己吃几年不用愁的。 出了荣国府走在街上,迎面碰见了贾珍的小厮,正巧是入画的哥哥。 “给哥儿见礼。” “你干嘛去?” “珍大爷让我去请琏二爷一趟,也没说清是什么事,好像是打听林姑娘回来了没有。” 贾蓉想了一下,知道了什么事,挥挥手:“在呢在呢,是让你问问什么时候她们走。” 入画的哥哥答应着,瞧着贾蓉过去了,才急匆匆进了荣国府。 一盏茶的功夫后,贾琏悄悄的进了宁府,入画的哥哥也悄悄的又回了荣国府。在角门的门缝里,和里面的人传话:“他们这几天联系的紧,总打听几位姑娘什么时候回去。还有,我似乎瞧见了宝玉在那里,可是离着远,他们又不许别人靠的近,总也认不清。” 里面的人说了声小心着点,就没了声息。 等着刘姥姥终于进了贾母小院的时候,惜春已经拉着黛玉窃窃私语。 刘姥姥眼睛真是不够使的,满屋的富丽堂皇晃瞎了她的眼,瞧着谁都是奶奶小姐的款,闹了好多的笑话,才给贾母磕了头。 躲在屏风后面的林黛玉点着惜春的鼻子,示意她多看看那位刘姥姥:“瞧见了没,这就是李大哥找来破局的人。” “她?”惜春仔细的打量了半天,瞧不出刘姥姥有什么过人之处。 黛玉只是对李修有信心:“瞧着吧,不是金刚钻,她不会来揽这个瓷器活。” “那咱们什么时候走?他们总打听这个做什么?” “走?”黛玉眼珠一转:“为什么走?庄子里改建学舍呢,回去多吵的慌。一动不如一静,倒要看看,他们想要弄个什么玄虚。” “那这事,总要李大哥知道吧。” 黛玉点点头,还是轻轻一指刘姥姥:“用谁都不如用她。” 另一边的迎春紧紧的攥着手帕子,这笔账,咱们就一点一点的算吧。 皇宫大内,戴权瞧着荣国府里传过来的消息,实在摸不到头脑,一个乡下老妪来打秋风,这种事还用得着报过来? 毕星凑过来低低的声音说道:“总管,是李修那小子亲自找的人。” “咦?他去找的人?什么来头?” 毕星摊摊手:“那我可不知道了,李修也不和我说。只说别让她路上出事就行了。” 戴权不信会有这么简单,把最近的消息拢到一起慢慢的看,昌平县令把公学给了林家,贾雨村适逢其会;贾雨村去拜访了忠顺王府,还是圣上让他去的;林黛玉带着草木书院文比了国子监后回了荣国府,前后脚的就来了个老妪打秋风。 咦? 忽然戴权发现一个被他不当回事的消息,甄家宝玉不知所踪了。 有点意思了,看来李修是在下套给贾家,而贾家也没闲着,也做局给他。 戴权裂开嘴笑了起来,甄家又要下场了吗,那我可要准备好收银子了。 派了一个小黄门,嘱咐他:“得空儿,去太极宫那里转转。传个消息过去,就说甄家的少爷,被李修扣在了书院。嗯...三天后吧,你先去准备着,别漏了行藏。” 小黄门退了出去,戴权把所有消息捋顺了后,弯着腰去见了圣驾。 第八十四集 雪下抽柴 红衣人纵火 贾母是个好热闹的,尤其是在外人面前,更别说来的还是王家亲戚,更要显得大方一些。 特意派琉璃去找熙凤,告诉她说,自己想见一见打秋风的王家亲家刘姥姥。 王夫人心里好生的憋闷,给几两银子打发走的事,偏这个老太太要多事,还不是提醒着自己,十几年前的事,她都记着呢。 她要是害死贾政的小妾或是外面的女人,那是她房头自己的事。贾母嘟囔几句也就过去了。 你伸手去长房里害人,可不要贾母狠狠的记着吗。不说话反而是坏事,表示她时刻拿捏着这个短处等着你。 荣国府玉字辈有五子,将来就是五个房头。老大是贾珠,将来就是贾蘭,他要分二房一支走,梨香院就是贾政预备给李纨母子留的地方;老二是贾琏,等着袭爵后占回除正堂以外的荣国府;老三是贾宝玉,正堂正院以后都是他的;老四贾环,老五贾琮都是要出府别过的人。 这才是嫡庶有别最好的方式,留在荣国府府内的,必须是嫡子嫡孙。 其余的近派玄孙也好,重孙也罢,都是被早早安排在外,分出了八个房头,围绕着宁荣二府过活。 像是玉字辈的贾瑞、贾璜;草字辈的贾蔷、贾菌、贾芹、贾芸等等,无不是如此。 王夫人之所以下手暗害迎春的亲娘,就是因为她若是扶了正,成了一等将军家的夫人,她的子女都将是嫡出,势必要留在荣国府内过活,二房的地方将会越来越少,直至退回到荣喜堂内。 邢夫人是无后,才躲过这一劫,但她要收贾琮做儿子,以后也会生波澜。 再说回贾迎春,她可不再是什么庶女,而是长房长女。单论身份,一等将军之女对上五品员外郎之女,进宫就压贾元春一头;更何况,她还有一个亲哥哥呢。 贾雨村留给李修的话,可把这关节说的一清二楚。 昔日在扬州,他见到了周瑞家的女婿冷子兴。那冷子兴交代的很清楚,大老爷贾赦有二子,长子贾琏,身上捐了个同知,跟着二叔贾政管家理事。次子可不是贾琮,贾琮的生母是次子的奶娘,贾赦连生育过的妇人都不放过,才有了贾琮,所以贾琮极其不受待见。 那次子是何人呢? 正是姑且称为“周夫人”的儿子,贾迎春双生的哥哥,贾璧。 算上贾珠,他们哥四个应该是“珠联壁玉”,正对上四个女孩的“原应叹息”。 巧不巧的,珠散璧碎,贾璧给丢了。 丢的时间也巧,恰恰是甄英莲丢的那一年。 这里面要是没个玄机,贾雨村打死也不信。可他偏不去深究,既然薛家要走了甄英莲,他就收下银子胡乱的判了,也曾派人去寻过甄士隐,想要告知他这事,只是没有寻到而已。 既然如今你来了,又用着这个籍口进了林家,那贾雨村更是不管了,冷眼看着他们玩花样。 至于王夫人还有什么法子对付这个局面,那可就不是她能说了算的。 贾母要是认真起来,贾赦能告她戕害长房正妻嫡子的罪,宗法国法两层论处,二房被赶出荣国府也是有可能的。 不认真,是留着你还有用。贾母乐呵呵的听着刘姥姥瞎掰故事,说的正是周家小姐的往事。 她身边可是围着一群的人,尤以贾宝玉听得最是认真,仿佛那雪地里红衣的女孩儿,就楚楚可怜的站在他面前一般。 林黛玉跟迎春挤在一起坐,不时的用帕子掩住嘴,说着小话。 “你说,老太太她会怎么做?” “多半不会如了你的愿。” 贾迎春轻轻的叹口气,只要贾宝玉还受着宠,顶着国舅的名头立起来二房的将来,荣国府一府一院的格局,就能再延续一代。为了如此,老太太再是厌恶王夫人,也不会对她如何的。 看来自己的仇,还是要自己报。 指望着别人,用个保全贾家大局的名头,卖了自己他们都还觉着理所应当呢。 “我要怎么和这个姥姥套套话?” 黛玉冲拿着果子吃的王板儿一努嘴:“那是她家的宝贝,姐姐不妨先哄着他玩会儿。” 贾迎春噗嗤一笑,林黛玉这是话里有话,既说了自己,又骂了宝玉,还捎带上瞎掰故事的刘姥姥,她的这张嘴啊,谁能受得了。 捡了一个佛手,冲着板儿晃了晃,小孩子哪受得住这种诱惑,挣扎着过去想要过来吃。 正好熙凤的女儿大姐儿也在,瞧见了姑姑手里有好吃的,以为是给自己的,晃晃悠悠也过去要着吃。 两个孩子就抢了起来,大姐儿可还没受过气呢,一嘴咬在了板儿的小手上,板儿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众人都唬了一跳,不听故事了,都去看两个孩子怎么了。 薛宝钗习惯的说了句话:“一时不见你们两个,就把孩子逗哭了?” 林黛玉嗯了一声:“是呀,想着穿上条红裙子,去柴房里抱柴呢。” 史湘云哈的一声乐了起来:“林姐姐又说人了。抱柴一定要去柴房吗?不通!” “你问问那个听入迷的,抱柴去哪合适?” 贾宝玉才缓过神来,不好意思的低头笑着。 薛宝钗不肯示弱,拿自己名字做谐音,暗讽自己是柴火妞,不能饶了黛玉。 “人家方才说了的,是在林子里捡的柴。” 史湘云叽咕叽咕的笑,还冲黛玉挤眉弄眼,快说回去,我最喜欢看你们俩逗嘴了。 “可见你是没细听,这位姥姥说的是雪中抱柴。” 贾宝玉忽然插嘴:“不对不对,是雪中抽柴。” 别说黛玉了,连三春也受不得宝玉的此时的蠢,一齐笑了起来,气的薛宝钗脸上是红一块白一块的,不是个正经颜色。 王熙凤和李纨磕着瓜子喝着茶水瞧热闹,猛然听见外面有水火锣的响动,一时都站了起来。 王熙凤喊了一声:“别惊了老太太,我去看看再说。” 李纨冲着她们小姐妹招招手:“都过来我这里,先去后边避一下,让外面的人进来报信。” 两个儿媳妇稳住了场面,几个大管家没一会儿的功夫就齐齐进来报信。 “回老太太,是宁府的马房走了水,现在正救着呢,快压下去了。” 贾母犹自不放心,穿戴好了出了门,站在院子里看向东北边宁府的方向,只见浓烟滚滚遮天蔽日,夹杂着人声鼎沸,好不骇人。 “再去派人!快去看看!”随着贾母的话音,又是一队人从荣国府里跑了出去,拎着水桶、推着水车,冲进了宁府。 着火的地方,不是什么马厩,那是宽慰老太太才说的话,恰恰是天香楼。 甄宝玉一身狼狈的和贾珍等人站在一起,嘴里直说好险。 “火头是从楼顶着起来的,等我发觉的时候,已经烧到了二楼,我拼着命才跑了出来,差一点就出不来了!” 贾珍脸色铁青的喝骂着下人:“给我查!是谁放的火,大爷非撕碎了他不可。” 入画的哥哥回了话:“大爷,楼里出了甄公子的人,可没咱家的。” 甄宝玉哼了一声:“珍大哥不必心疼,真要是我的手下不小心做的事,我打死他给您赔礼,一应损失算小弟的。” “都是老亲,说这些就见了外。先看看有没有伤着人吧,一座楼又能值当的多少。” 贾珍心里暗暗松口气,有人肯赔,最好不过。 人群中有了窃窃私语,贾珍嗯了一声,示意入画的哥哥去问问,不一会儿,有了回话:“他们说着火的时候,见了一个红衣女子站在了楼顶上。” 什嘛?! 众人都仰着脖子看那还着着烟的三楼顶,甄宝玉更是喊冤:“我没有带丫鬟进来呐,哪来的红衣女子?” 宁府的下人们,忽然打了一个冷战,都想起一个人来,小蓉大奶奶,可不就爱穿个红么。 这么一想,大白天的,还救着火呢,都觉着浑身发冷,该不会是回来看看自己住过的地方吧。 哪有这样的事,放火的人正在倪二家换衣服呢。 脱了一身红衣,洗干净了脸,不是周全还是谁。 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面色阴沉的喝了几口,平息了一下心神。 他最想点燃的不是什么宁府天香楼,而是荣国府的荣喜堂。 只不过是时机未到,先烧了宁府逼出甄宝玉再说,贾家这笔账,咱们慢慢的算! 第八十五集 一团糟 贾府失分寸 宁府着火不是小事,京兆尹、九门提督和两家禁卫并水龙局七架救火的水龙车一并涌进了宁府,门口管事的仆役根本拦不住。 贾珍阴沉着脸和诸多带队的官员一一厮见,甄宝玉躲避不及,只好站在人群后,装聋作哑。 不一会儿,贾赦、贾政还有一位代字辈的老人,也都赶来查问情况。毕竟宁府是宗族祠堂所在,走了水是件大事,要跟祖宗请罪的事。 毕星不管别人,一双眼睛四下寻索着找人,戴权让他来就一件事,看见宁府火起,冲进去找到甄宝玉,把他带走问话。 身旁是禁卫的老熟人,专门凑上来找他说话:“老毕,都是奉命行事,咱们哥们之间别伤和气好不好?那人你带不走,太极宫里传来的话,姐弟相会。” 毕星装傻充楞:“贤德妃的旨意?那我领命就是了。诶,口谕还是有旨?” “废话!”禁卫恼了,我什么时候说的是贤德妃,你不是来抓甄宝玉的吗?哦~~~!我明白了,你是要把他当贾宝玉带走啊。 “废话?”毕星斜了他一眼:“你就凭着废话抓人?禁卫是越来越没个体统了。滚一边去,别碍着老子办事。” 说完话一挥手,手下一拥而上,把甄宝玉自人群中带了出来。 “且慢!”贾珍赶紧上前拦住。 禁卫随后也冲了上去,不让龙禁卫带人走,眼看着推扯起来,就要动手。 毕星先喊了一句话:“奉命,带纵火嫌犯贾宝玉回去问话。谁敢阻拦,视为同伙!” 听着这话道理不通,贾宝玉放火点了他珍大哥的家,关他龙禁卫什么事? 殊不知,毕星就是要让甄宝玉自承是金陵甄家派来京城的人,无旨无召你潜入京城想做什么,还有贾家怎么就暗藏起了他。 有事没事的说道说道,给太极宫那边添点腻歪,最好是把那位赶回家去。 “兄弟,好歹给为兄些面子。”贾珍又是作揖又是哀求:“可不能从我家带人走,为兄还怎么抬得起头。” 贾赦也过来劝:“贤侄,不看僧面看佛面,这要是让你带走了,我们贾家成了什么?宫里的娘娘定会着恼是不是。” 九门提督府的兵并不上前,反而后退了几步,把路给封住了,谁也别想出去。 毕星看在眼里,哟呵了一声:“九门提督府什么时候和禁卫穿一条裤子了?这是站队站过去了不成?两位世叔,还有珍大哥,不是在下不给面子,实在是贵府的宝玉玩火却惊了圣驾,总要叫过去问问,看看伤着了他没有,万一宫里的贵人心疼起来,我们也好有个交代。” 一指禁卫的统领:“他也是为此来的,看来还惊动了太极宫,事不小。” 禁卫统领吐口吐沫道:“呸!少攀扯我们,为了什么你我心知肚明。谁也别藏着掖着,把话说清楚再办事。禁卫的先停了手,两家别伤和气。” 说话间场面稳了下来,甄宝玉还是被龙禁卫抓在手里,却也出不去人群。 “说说就说说,老子还怕你不成!”毕星又问顺天府要不要来一起参详一下,顺天府的通判一脸惊恐的连连摆手:“下官就是来救火的,其余一概不知一概不晓,全凭各位大人做主就是。” 九门提督府的把总见状也不上前,他接的命令就是护着禁卫行事,其余一概不问。 毕星嗬嗬直笑:“行啊,那就咱们三家商议吧。不过,我这还要等一个人。来人,去看看他来了没,快请进来他。” 众人问他是谁,他是只笑不说。 片刻功夫,龙禁卫的来回报:“毕头,人进了荣国府去了。说是要先给他家太夫人请个安,咱们是继续等着啊,还是进去催催。” 贾家人惊奇,怎么还挺有礼数的,知道先去拜访一下老夫人,这人是谁啊? 毕星摆摆手:“不急不急,救火还有善后总要一会儿呢,谁急谁进去找人。” 禁卫的也没话说,只要甄宝玉不被带走就行,爱谁来谁来。 贾政赶紧往回走,留下贾赦和贾珍就够了,自己要先去看看,来人到底是谁,怎么还能让龙禁卫等着他。 一回到府门前,赖大赶紧迎上来:“老爷,姓李的公子来了。” “啊...”贾政随口应了一句,还往里面走,走了三步后,猛地一回头:“啊?” 赖大冲二老爷点点头。 贾政一跺脚,嗐!他怎么下山了! “在哪?” “老夫人院啊。” “嘿!”贾政知道事情要不好,贾宝玉此时正在贾母屋里玩呢,李修进去一准能碰上他。宁府一个、荣府一个,这还怎么瞒。 撩开长襟,一路小跑的去了贾母院子,不等丫鬟通报,掀开门帘就走了进去,正看见一高大身影站立在堂中,听见他的动静,也看向了他。 “政公,多日不见,修,见礼。” “哎呀贤侄,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快快落座。来人,上茶!诶?你不是还被禁足呢吗?难道是偷跑出来的?哎呀,那可怎么行。幸好是在我的府上,放心,绝不会被外人知道了去。只是,你也要赶紧回去才是!来人,送李公子安全出京。” 一屋子人,瞠目结舌的瞧着贾政,真是没想到贾政会跟李修这么亲,也没想到一向端正的二老爷,这么地碎嘴子。 把李修弄得是哭笑不得,自己这是有多不受人家待见,按贾政的意思,一口茶没喝就给赶了出去。 走就走,有你求我回来的时候。 李修起了戏耍的心思,一抱拳说声告辞,真的就背着手出了门。 林黛玉咬着嘴唇不让自己笑出来,捅捅李纨的手。 李纨一脸茫然的回头看着黛玉,装的那叫一个形如枯木。 黛玉眨眨眼皮,一对坏死了的姐弟,诚心的给他们添堵,我要是不去拦着,雪里抱柴的那位能哭着追出去。这么多人看着呢,她丢不丢人不打紧,别趁机赖上世兄了。 把头一低,咳嗽了一声。 薛宝钗已经迈步去追了,被迎春一错身子,两个人撞了个满怀。身材高挑的贾迎春居然没撞过匀称的宝钗,哎哟一声坐在了地上。 探春堵着路去拉姐姐,惜春拉住宝钗的袖子不让走,王熙凤愣了神,李纨继续装木头,贾宝玉可就忙活开了。 趁着乱,林黛玉一缩身子溜出了碧纱橱,从后面绕到前边去找李修,混不管里屋已经热闹成了一团。 薛姨妈不顾还有刘姥姥和贾政在场,喊了一声我的儿,就哭了出来,薛宝钗好容易挤出了里间,看屋里哪还有李修的影子,过去抱住娘亲跟着一起哭。 王夫人没法子,看了一眼喝水的贾母,过去求着贾政:“老爷,不能让他走。他一走,薛蟠就要坐牢了呀。” “啊?”贾政又是一愣,又有薛蟠什么事? 邢夫人本来挺高兴的,瞅着在大门后面垂手站着的贾琮,忽然心里一动。又伸头去看看忙活着给宝钗擦眼泪,又四下里找人的贾宝玉,嘴角一翘,开口说了话:“先别乱!还有外客呢,成什么样子!琮儿!” 贾琮赶紧答话:“孩儿在,母亲请吩咐。” 王熙凤和李纨并肩出了里间,听见贾琮喊邢夫人母亲,眼神就是一变,两条眉毛竖了起来。 李纨小声的说道:“越不过你去,留着养老傍身。” 王熙凤哼了一声:“想要出去还是留着。” “重耳在外而生。” “听不懂,敢乱伸手,我就剁了他的爪子。” 李纨白她一眼,你个没足厌的,挣多少你才觉着是个够。 王熙凤回她一个眼白,都是我的才行,我得说了算。我乐意给就给,不乐意给,不许要。 她俩神色交流的时候,贾琮已经奉了邢夫人的命,给贾政讲起了李修怎么下山来贾府的事。 外面呢,林黛玉瞪着眼睛看着李修被一个丫鬟拦住了去路,挣脱不得。 “哟!家里来了坏人是不是?袭人,你去报官来抓他,我看着他不让他跑。” 李修好生无奈,扭回头说着黛玉:“快来帮我才是,看我的笑话,不带你回家了。” “那是我的家,稀罕你来接我回去吗。这丫鬟不是别人,可是宝玉的心头肉,叫做袭人的。你呀,占了人家便宜还卖乖。” 袭人可不敢松开李修的手,她知道了一个消息,不能让李修去宁府,否则宝玉危矣。 旁边围着一圈的小丫鬟,都愣愣的看着平时最讲规矩的花大姐姐拉着一个男人不放手,林姑娘来了不仅不避讳,还和那男人说上了话。 这是谁啊?怎么在贾家这么地随意。 有认出来李修的,小声的告诉旁人:“他就是害了西府的那个秀才,珠大奶奶的族弟,林姑娘的......” 世家结盟这事,她们也不懂,一时语塞了。 围观的众人居然懂了,都点点头,暗暗品度了一下李修和黛玉,又比了一下宝玉和黛玉,还是觉着宝玉长得好。 林黛玉如今才不在乎她们怎么想,一双眼睛在人群里四下的找,果然见着了一脸惊奇状的晴雯。 “晴雯。” “林姑娘,什么事?” “去告诉珠大奶奶,我今天要喝她兄弟的喜酒。这么拉着不让走,不摆几桌可是不行。” “哗”的一声,小丫鬟们都笑了,林姑娘还是这么地爱刺人,看你袭人怎么说。 晴雯诶了一声,过去就把袭人的手给掰开了,一推李修的身子:“还不走?”竟然没推动。白了李修一眼,转脸就和着急的袭人笑:“姐姐你这是怎么了?他不是宝二爷,你许是着急认错了吧。快和我进去吧,宝二爷在屋里呢。” “不行,他不能走。”袭人一着急说错了话。林黛玉的眉毛就竖了起来,身后一个声音响起:“他是谁?谁又是他?他也是你能叫的!见过圣驾的秀才公,皇上还没说个他呢,你倒是嘴上充个大。我们姑娘站这里半天了,你是装看不见,还是看见了不搭理?府上是有个宝二爷,可还有老太太、老爷、太太们呢,再往下数,还有哥哥嫂子,什么时候轮到你们当家了?” 这一番话说的是又急又脆,李修被含笑的黛玉两根指头夹着袖子站到了一旁,闪出了后面终于赶出来的紫鹃。 晴雯深吸一口气:“别你们你们的,我是来救人的,别把我捎上。” “用得着你救?”紫鹃走近了身前,先给李修福身:“公子,难为您了。二老爷有请,说是刚才造次了,请您回去要给您赔个不是。” “啊?” 小丫鬟们又是一阵骚动,能让二老爷认错说赔不是,他比宝玉强的多。 袭人脸色突变,这是谁?坏了我赔上名声赖住李修的谋划?可恨!可恨! 第八十六集 贾母谋 李修逃席 黛玉轻咳一声,示意李修跟着自己回去见贾母,不用担心吵架的紫鹃会输,春纤已经挺着胸脯过来站脚助威,哪怕是麝月来了也有一战之力。 重新回了屋,贾政一把拉住李修不松手,贤侄喊得分外的勤,把他按在椅子上,端茶献果格外的亲热。 又语重心长的与李修坐在一处商议:“贤侄也知我家情状,金陵四家贾、史、王、薛互为表里,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薛家好不容易有些起色,眼看就能立足京城了,怎么又翻出旧年的案子?政以为,必有小人作祟,不可任他们为之也。” “政公!”李修打断了贾政的话。 此时屋里仅剩下贾母和王夫人在堂,林黛玉自顾自坐在贾母一侧,要听听李修是怎么跑出了林家。 看着稍有错愕的贾政,李修指指自己的心口:“告发薛家的不是别人,正是我。” “你这是又为何?!”王夫人忍不住的训斥起来,黛玉歪着头看二夫人,心内期待李修骂回去。 李修不急不忙:“原因有三,夫人要不要听?不要听,就把修再赶出去吧。” 贾政瞪了一眼王夫人,没看老爷我都陪着笑呢吗,你又逞得什么威风,他会听你的才见了鬼。 王夫人犹自不服,还想再说话,李修一皱眉:“政公,内宅做事一贯如此的么?怪不得府里总要被人诟病,连宫里的娘娘都要遣人来找我,说是求我了结此事。若是这样的情状,修还是告退了吧。有什么话,政公夫妇亲自去和贵府的娘娘说,省得我在中间被骂做小人。” 王夫人最怕就是这样的事,一旦涉及到元春身上,可谓元春无小事。悻悻然闭上了嘴,眼神撇过黛玉,意思是黛玉是不是可以暂退一下。 黛玉心里嗤笑一声,二舅妈惯会敲打自己,这次偏不如你的愿。 你看我,我就看他,让他替我出口气。 于是,一双含情目就死死盯着李修,弄得李修好一阵紧张,是不是自己对贾政夫妇太过生硬,小世妹不满意了? 咦?她冲我比划一个二是何用意? 黛玉翘起两根兰花指喝茶,意思是说端茶送二夫人走,谁要她想赶自己走的。 又怕李修不能明白,眼波转到王夫人身上,又转回到李修身上,几个来回后,黛玉都觉得眼睛有些累。 一噘嘴,示意李修,我可是要恼了,你还不快着些。 李修还没明白呢,贾母都看明白了,心里暗暗叹气,自己的外孙女呀,彻底是与宝玉无缘了,一颗心全在了李家小子身上,偏那个小子还是个棒槌,玉儿不喜欢她的二舅母,是让你赶她出去呢。 算了,算了,这个恶人还是老身来做吧,正好也问问迎丫头母亲的事,试探一下他知道多少。 还有一件事,吴家的贵女都能亲去招揽他,说明他在皇上心中是个人样子,摆明着是个以后的小朝臣。自家占着人和,怎么就要落在别人后面,后宫封妃的大事,看似他帮不上大忙。可是要知道,往往就是他这样的小人物,有时在皇上面前不经意的一句话,真是能左右大局的关键。 贾母衡量了几遍轻重得失,愈发觉着当初没有在他困在贾府时交好,是个让她后悔的事。 幸亏有自己的外孙女林黛玉,她能起到李纨都起不到的作用。 想到这里的贾母,笑呵呵的搂住了黛玉的肩头,宝玉得不到,就卖个好价钱吧,拉拢一位日后能得势的朝臣,也是自家女孩该做的事。 “淑清啊。”贾母开了口,王夫人赶紧的站起身。 “薛家的事,你就不要管了。有你老爷和李公子谈一谈就行,你去帮我准备一份上等的谢仪,给李公子带回去。谢谢人家大老远的过来替咱家跑腿受累。林丫头陪着我这个老太婆,端个茶倒个水的,不能没人伺候着。” 李修这才明白过来黛玉是什么意思,硬着头皮,顶着黛玉的白眼,咳嗽一声找补一句:“夫人何不先去劝劝薛家的夫人呢,甄家的女孩儿就是现如今的香菱,这一点是绝不会错的事。贾雨村大人亲自作的证,也和甄老先生对上了此女的容貌,再拖着不放人家父女团圆,伤害的可是贵妃的娘家名声。外面的人可懒得去分什么薛家、贾家。政公不是说了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可不要落到后面那一句上。” 王夫人的心中一咯噔,试探着去问李修:“宫里都知道这件事了?” 李修扭过脸来和贾政说话:“岂止是宫里,两位圣人都遣人过来和甄士隐见过了面,刑部已经照会了户部,先去皇商的资格,再行议处;户部回的话可不太好,要先请贤德贵妃责罚了家里,他们再夺资格。” 贾母和贾政都大吃一惊,户部好损的手段,硬是把黑锅推到了元春的背上。一旦元春先责罚了家里,顺势就定下贤德妃纵容家人横行不法的罪过,等你摘清了自己时,后位早已是尘埃落定。 李修抬眼皮看了一眼王夫人,黛玉心里暗骂,何时学会我的样子了,可见平时没少偷看自己。 王夫人彻底知道了利害,急匆匆地走了,哪还顾得上林黛玉在不在。 等着她一走,贾母赶紧着问李修:“可要紧的么?” 李修哂笑:“老诰命,出主意的是户部堂倌周大人,他家女儿......” 贾政恍然:“原来是他家,怪不得!母亲,他家女儿也在宫里,原本咱家元春还称呼她是主子呢。” 贾母点点头,贾政和李修说的就是与元春同晋妃位的周淑妃。 元春不到一年,来了个连升三级。由宫中女官晋妃再至贵妃,可想而知越过了多少人去。 这是殊荣,也是遭人嫉恨的由头。 周淑妃家里这么做,还真是无可厚非。 使使绊子,下下黑手,传传流言,这些手段原本也很常见。贾家吃亏就吃亏在,朝堂内替他家说话的声音太少。之前还有个北静王挡在前面,现在这位王爷也缩在了家里不露面,指望着王子腾和史家兄弟这些武官出头,文官一顿喝骂,他们就只能闭上嘴听着。 贾政是个没急智的主,慌了手脚全无办法。 贾母看小儿子的样子,暗暗自悔,怕他吃苦受罪,却也没了城府和历练,真遇上事,还得自己出头。 李修是只管着通报消息,一句帮忙的话都不说,更别想问他该怎么行事。就连圣上何时让他下的山,又是怎么撤了他的软禁,他一直也是不说。 看来,还要着落在黛玉和李纨身上。 贾母闪过一个念头,又掂量了一下轻重,拍拍黛玉的手背,打断了儿子贾政喋喋不休的发问,对一脸风轻云淡的李修说道:“李哥儿今年也有十六了吧,想我家先人也是在你这个岁数时,开始在疆场上拼杀挣命了。我看你手上的茧子甚是厚重,想必也是控弦用刀的主。老婆子有一样宝贝,想托付给你,不知李小哥儿,敢不敢要。” 李修想当然的就看向黛玉,黛玉大羞,低下头扭着脸不让他看,心里也是砰砰砰跳个不停,是要说我的事么? 贾母笑骂了一句李修:“在林家还看不够,跑我家来还要看,可见是个心怀鬼胎的,不是这个宝贝!” 李修面不改色的发问:“国公府上下再有什么宝贝,也比不上的。” 黛玉拧起眉毛瞪他一眼,寒着脸过去给他续茶,烫了李修手背一下,让他安生些。 贾母呵呵笑了几声,看着黛玉飘身而去,郑重的与李修说话:“老身这件宝贝,给了别人都是烫手的山芋,唯独给了你,不仅没人说闲话,还要称赞你我两家是为国为民。” 这话一说出来,别说李修,就连贾政都好奇起来,自己家还有这样的宝贝?自己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母亲!我贾家的东西,不敢轻易给了外人啊,祖宗有灵...” “你住口!”贾母难得喝骂了一句小儿子。 吓得贾政一机灵。 贾母看向李修:“李哥儿可猜到了是什么吗?” 李修闭上眼睛沉思,盘算着贾家的底牌。 三代的勋贵武将,除了朝堂内外留下的人脉以外,还有什么是老太太一直连最疼的小儿子都秘而不宣的秘密呢? 人脉关系,自己想都不想,给自己都不能要。 那么......想想自己家的底蕴,再想想本朝百十年的国祚,李修有所明悟。 是了,是了! 定是当年开府一脉留下来的家兵余脉,这些人不在军列,不吃关饷,不服徭役,受主家的庇佑存活;平时或为农、为工、为商;只待主家号令一下,爷爷没了儿子补上,儿子老了孙子尽忠,一代代传下去,无穷尽也。 什么时候主家烟消云散后,这些人家才四散而生,另奔他乡。 难道说,贾家还养着这样的一群人么? 拿起刀枪就是兵,放下刀枪就是民。武勋之家怎会不通这个养兵路数,还是自己小看了人家啊。 睁开眼睛疑惑的望向贾政,连他都不知道的话,难道是在长子贾赦手里吗? 问问她,要是老太太说在贾赦手里,那多半这些人已经十不存一。 “恩侯公可还有操练这些人等?” 贾母轻轻的摇摇头:“好一个世家子!想来你也猜得到是什么了。不在老身长子手里,另有人暗中照应。” “那...老夫人的意思是,尽付小子之手么?” 贾母那句话没说错,给别人都是烫手的山芋,豢养私兵,罪比谋逆。唯独给了他,朝堂上下都能安心,还真得夸一句为国为民。 敦煌远隔中原万里之遥,本就缺人少民。纵是移民过去,也难保有逃户宁肯躲进深山,也不愿过去啃着沙子戍边。 唯有忠诚度颇高的私兵不怕,主家一声令下,莫说戍边,就是谋逆,他们也不是做不出来。 原因就在于主家会照顾好他们的后代,让他们没了后顾之忧。这也是主家与他们之间的誓约,可谓君不离,我不弃。 “不是给你,是给我贾家的女婿!”贾母双眼精光冒起:“我贾家子孙无能,继承不得这份家业,强自留在手里,是取祸之道,说不定哪天就被别人利用着做些灭门的祸事出来。” 李修再无心思听下去了,您爱找谁就去找谁,你们贾家的女婿,我是绝对的当不得! 一卷袍袖,堵住了双耳,起身跑了出去。 贾母点点头,不但不拦着他,还欣慰的出了口气,如此最好,只有这样的人,才是贾家能托付的最后生机。 贾政傻愣在当场不知所措,贾母挥挥手让他退下:“政儿就当不知此事吧,为娘我自有打算,定会让他拿了走。你只记着一点,日后贾家真是到了抄家流放的那一天,拼死也要走到敦煌去。能不能给贾家留下一支血脉,就看族人能不能走完那条血路。” 贾政没来由的泪洒下来,给母亲郑重的磕了个头,踉踉跄跄追着李修而去。仿佛已经到了一家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那一天。 贾母闭上双眼悲痛了一会儿,颤声叫到:“玉儿,出来吧,外祖母有话要跟你说。” 屏风后面闪出了眼有泪痕的林黛玉,喊了声外祖母,就说不出话来。 贾母强忍悲痛看着黛玉,心头再是不舍,也要强在她和李修之间塞进去一人。 老太太想得明白,贾迎春的身世已经是要藏不住,一旦闹将出来,就是塌房一般的祸事,不知有多少人,等着自家这一天。 为今之计,只有先把迎春许配出去,还是要按着嫡女的身份许配出去,这样才能免除了这一祸事。 难就难在黛玉身上。 贾母不是看不来黛玉的一颗芳心已经系在了李修的身上,他二人按部就班准能走到洞房花烛的那一天。 而且,姑苏林黛玉,定是敦煌李家当家的正位夫人,以当朝诰命的身份,执掌李、林两家的家事,是为两族的主母。 正因为如此,贾母才把主意打在了黛玉的身上。 只要黛玉肯点头,纳进一个贾家女进李家,贾家就把私兵作为嫁妆给了李修,也给京城八个房头的贾家人,留下一线的生机。 难不难? 贾母看着浑身发颤的林黛玉,狠狠心,颤颤巍巍站起身来,对着林黛玉,拜了下来。 第八十七集 情切切 护兄玉生香 到了此时,林黛玉怎能不知贾母想的是什么。 她心中百般的不愿,千般的为难,一齐涌到了嘴边,只变成了一句话:“玉儿无母。”扶住了贾母后,祖孙俩无语凝噎。 贾母心里也疼,当初女儿贾敏在家时,那是何等的娇贵。林如海娶走了后,这么多年恩爱的夫妻,哪里有什么姨娘小妾。这也是林家香火不旺的主因。哪怕现在有个庶子当家,也不用林黛玉如此的辛苦。 可自己却要给女儿的女儿身边送去一房妾室,这妾室,还是贾家的女儿,自己的亲孙女。 贾母心中如何的不悲! 堂堂一品国公府的小姐,纵然是个庶出的闺阁,也要比一般官宦家的千金身娇体贵。 哪里有给别人做妾室的道理! 可叹!此一时彼一时,既然要再搏一个百年的富贵,不牺牲些子女,怎么能成。 贾元春不就是舍出去的女儿吗,听着贵妃娘娘的名头好听,说到底,还不是皇上身边的女人之一。 妻妾,妻妾,妻总在妾前,妾总要奉妻命。 皇上的妻,也只有一位,尊称皇后是也。 贾母把黛玉搂在怀里,给她慢慢讲着内宅中如何持家,如何分宠又该如何开支散叶的事。 黛玉不是说了吗,无母。 我从小就没了妈,女儿家的事,没人教,都是自己听来或是跟丫鬟们问来的。再不行,我就看书。我知道女儿二七天葵,二八嫁人,二九产子,可没人告诉我,该如何夫妻相处,更别提还要容纳一房妾室。 我自己都还似懂非懂呢,老太太你就把二姐姐给了我,我怎么去和李修说你再娶进来一个? 所以贾母才第一次的正式教导林黛玉,说的就是子嗣。 “你父母感情要有多好,我这个做岳母的是心知肚明。能白首一人不离不弃,心里替你母亲高兴,却也有担忧。那就是子嗣。” 贾母为了能说服林黛玉,可是把贾家的上一辈,编排了个遍:“你们林家走到今天,说不说的都是没个儿子所致。但凡能有一个男孩子,此刻还能留在你们姑苏老家,守着祖坟过活,香火也不会断。你别不乐意听,越是大家子,越是注重子嗣。那府里的敬大舅舅,他可不是长子,他上面还有个贾敷呢,只是没的早。 咱们家,看着你大舅舅和二舅舅这么两个兄弟,你哪知道还有贾敕、贾效、贾敦这三个舅舅?他们都是哪来的?还不是那些妾室所生的孩子。 还有贾琮和贾环,以后也是这样的局面。分出府去自己过日子,背靠着府里过活,总比他们自己挣命的强吧。” 林黛玉可就不乐意了:“唯有读书高!有一个不喜欢功名的就够了,还都要这样的吗?朝廷还不养闲人呢,府里倒是养着不少。” 贾母噘噘嘴:“我就知道你看不上宝玉不上进的样子。大宅门里,哪家不要有一个风流子,三代才出这么一个,他站出去谁不稀罕,谁不夸咱们家贵重。都跟甄家小子似的,一肚子的心眼就好?早晚得折了。” 这话黛玉爱听,李修跑出去也不是为了别的,就为奔着他去的! “娶妻娶贤,贤妻要有贤妻的样子。这个贤,你可懂它的意思?” 黛玉转转眼珠子:“二位夫人那样子?” 贾母哼了一声不语。 黛玉又说:“那就是珠大嫂子,或是姨表家的那位?” 这个姨表家的,是从贾宝玉那里论过来的亲。 贾母一皱眉:“别跟薛家那个学,小门破落户里出来的,就不是个能容人的,偏还端着个贤惠的样子,早晚和丈夫离了心。还怎么持家有方?面善心不善,不能以诚待人,学了她才是下流。” “那玉儿可就不知道了。” “少唬我个老婆子,你看的书多,人又有心眼,怎么会不懂这个字?你装不懂,是不想迎春早早地进门。放心吧玉儿,我给你们做主,她年岁长也要为次席。苦不苦她,我心里清楚,要是任凭她老子做主,说不定,还不如和你继续做个姐妹呢。过去做良妾,也是个次妻,她那性子不会和你挣什么,年岁大些也知道让着你,也好看着李修些。” 黛玉叹口气,真是躲不开了吗。 她说的无母,还有一层的意思,自己的婚事论理来说该是亲娘舅打理,就是没有迎春的事,老太太也只能在内宅做做主,外面的事还得是贾府的爷们去办。 这里面的名头可多了,天知道能给办成个什么样。要是不好,打骂一顿也无济于事,还不是黛玉委屈着上花轿。 贾母跟着她也叹口气:“你也是个傻的!” 黛玉嗯了一声:“随了我娘了呗。” 贾母敲了她脑门一下:“浑说。你娘的手腕都是我教的,她哪里就傻了。李家小子大事上比你可明白的多,他一进府就不露声色的拉住了贾琮,后来又拉住了贾环。这就是想着给咱们府上添些腻歪,幸亏他去了你的庄子,否则啊,我这府里不定怎么被他算计呢。” 恨恨的骂了几句李修,才又和黛玉说道:“你的事,里面交给凤丫头和蘭儿他娘,准保给你办的省心还好;外面的事,让你琏二哥哥挂个名总办,,肯定上心的很。唉~~~也是家门不幸,娶了两个媳妇进来,还没一个外人能收住庶子的心。造孽哟!” 黛玉揉揉脑门,支棱着身子坐起来,伸出三根指头:“老祖宗依我三件事,我就高高兴兴等着和二姐姐再做姐妹。” “不嫌个羞,你就保着自己准能和他么?”贾母心里终于松了这口气,也有兴致逗起黛玉来。 “羞的又不是我,我林家女儿堂堂正正坐正席等着吃茶,他敢不应,一辈子没个好!” 贾母哈哈大笑了起来,玉儿这张嘴要是想刁难个谁,还真是让他难受好一阵。 “好好好,我老太婆为了荣国府贾家的后路,就答应我外孙女三件事。你且说来吧。” 黛玉伸出三根手指:“头一件,玉儿要当先。委屈二姐姐几年,这个次序乱不得。” 贾母点头应允:“我答应了,该是主副有序。二一件呢?” “说句让老祖宗着恼的话,老祖宗为了贾家留后路,我也要给人家留后路。万万不能带着一身的麻烦给他,于情不忍于理不合。” 贾母不动声色等着黛玉说完。 黛玉起身给贾母行礼:“老祖宗真要是疼玉儿,就把那些人交给我吧。我等蘭哥儿长大了再还给他,这些年我先代领着可好?” “为什么不让迎春或是贾琮他们姐弟领着呢?” 黛玉起身一笑:“弱干强枝的事,怎么会为?” 贾母不置可否:“最后一件事所求为何?” “自今日起。”小黛玉深吸一口气,咬紧了牙关说道:“自今日起,荣国府贾家与我林家,当个远房亲戚走动吧。我们林家白事来、红事到,礼数上不亏。” 贾母悚然一惊,娇娇弱弱的一个小姑娘,好一副刚硬的心肠。 这是要绝了她们俩的祖孙之情呀! 黛玉凄然说道:“玉儿终归是个不祥之人,克死父母兄弟不说,再不能害他。老祖宗您晓得贵府为的是何事,他就不晓得么?后宫争位,与他何干!成了,他是个裙带幸进之辈;不成,他是个替罪的羔羊。 左躲右闪还来不及,再给贵府暗修栈道,朝堂有识之士嘴里夸着他,心里也恨着他。玉儿不能为了一己之私,再害他一世!老祖宗,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您舍了二姐姐分量不够,再舍了我这个外孙女,才能给贾家留下后路。 外孙女不孝,自此不能常承欢在您的膝下,只有在佛前为您祈福长寿了。” 贾母一阵的神情恍惚,六七年前那个走一步都怕错的小姑娘,怯生生的眼神望着自己这个外祖母的情形涌上心头。 真不知自己这手棋,到底是对还是错。 对错与是非,终究还是要有一个规矩。都按着自己心意行事觉着才是对的,那天下还能有活人么。 李修背着双手看向甄家宝玉,混不管自己身后三家的兵卒又推搡在了一起,叹着气对甄宝玉说道:“原本是萍水相逢,成不得朋友,也没必要做个对手。甄兄,何苦算计在下呢。” “我不能跟你走!”甄宝玉满面的狰狞,想要来个宁死不从。 李修抬首看天,朗声说道:“学生李修,奉皇命查探甄贾宝玉一事。毕统领,撤了龙禁卫,让他们过来。看着他们带走这位甄家宝玉。” 毕星大喊:“那怎么行?你身负皇命不可违,放跑了甄宝玉,你拿什么给皇上。” 李修哈哈大笑,抬手一一指向在场的每一个人说道:“毕兄还是这么鲁直。这些人都是久居京城的人家,各个的有家有业。甭管奉谁的命,他们带走了甄宝玉,自有人挨家挨户的去找他们要人,再不行,只能把贾家的宝玉当做甄家的宝玉送上去喽。” 贾政一听登时大急,喊着贾珍过来:“还不让咱家人退后!你真是要葬送了贾家才罢休的么?” 贾珍的一双三角眼死死盯着李修,二叔糊涂,他不糊涂。李修这是站在台前唱戏,要逼出太上的旨意。 太上下旨,甄宝玉平安无事,却葬送了甄玉嬛的封后之路;太上不下旨,甄宝玉入狱,等着甄家来人相救,说不清甄英莲幼年被拐和他假冒身份私自留京的事,是出不得刑部的大牢。 说不定,十二时辰又要在大牢中做过一场才行。 贾宝玉站在李修身后,一脑门子的汗,拉住李修的衣襟,苦苦哀求:“修兄,何苦逼迫如此紧?他又没做什么错事,就是来京玩几天,也是罪过不成?” 李修回身拍拍贾宝玉的肩膀,温言笑语对他也是对众人解释道:“体仁院乃是先皇所立,语出易经君子体仁,足以长人一句。宝玉,你可知体仁院是做什么的么?” 贾宝玉略一思索说道:“不是收集天下孤本善本,并重新删改注释并为天家所用的所在吗?与草木书院所行一致的啊。” 李修摇首叹息:“这正是甄家错的地方。体仁院原本是博学鸿词科!收书不过是其一而已,它要收的是天下博学大才为朝廷所用,而不是什么金陵甄家的体仁书院。” 贾宝玉大吃一惊,紧张的看向甄宝玉,甄家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如此的公器私用,真不知国法如炉吗! 众人有知道的,更多的是不知道的,禁卫统领喝了一声李修:“李修,别掉你的书袋了。收了书再开书院,有何不可。” “我呸!”李修一口吐沫吐了过去:“我把国子监改成李家书院可行否?汝不知,且听我一言。博学鸿词科,乃是唐玄宗所设,为的是不让大贤遗留荒野,凡从此科出身者,皆称鸿儒博士,三品官身。 昔日李商隐《与陶进士书》说:夫所谓博学宏辞者,岂容易哉?天地之灾变尽解矣,人事之兴废尽究矣,皇王之道尽识矣,圣贤之文尽知矣,而又下及虫豸、草木、鬼神、精魅,一物已上,莫不开会。此其可以当博学宏辞者邪?恐犹未也。设他日或朝廷或持权衡大臣宰相问一事、诘一物,小若毛甲,而时脱有尽不能知者,则号博学宏辞者,当其罪矣。” 一番话唬的众人神情大变,纷纷看向面如死灰的甄宝玉。 合着你家把朝廷所设的招揽大贤的高台,改成了自家的书院。 先不说年年贪墨了多少,单就公器私用私募贤良暗废朝纲这几件事来说,可抄家治罪矣! “如何?”李修摊开双手:“还要私放他走脱么?” “你口说无凭!朝廷都没下定论的事,哪里轮的到你信口胡说,我等怎知是真是假。甄宝玉先由我们提督府带走,等朝堂大人们有了公论再说。” 李修嘿嘿发笑:“九门提督府是不是?好说,好说。”转过身来看着甄宝玉说道:“甄兄,可还记得书院之争?体仁书院的大才们,已经被接进了皇城的文昭阁。小弟正是因为如此,才被圣上解了禁足令,命我查探一番你的立足之处。既然兄台要去九门提督府做客,我也好回复皇命,圣上自会派人去九门提督府要人了。” “怎么还要比?他家不是...” “宝玉,不比一场,天下人又怎会知道有人阴奉阳违先皇的旨意呢。” “那又关香菱什么事?” 人群后面有个粗门大嗓喊了起来:“我日他甄家祖宗八代!要不是他们家引着我见了香菱妹子,俺老薛又怎么会犯下大错。” 李修哈哈大笑:“薛蟠,你且稍安勿躁。到了刑部后,只说是被人蛊惑就好。打死人的又不是你薛蟠,谁知道是不是甄家暗中下的黑手呢。” 毕星眼珠一转,一挥手带着人撤出了场子,反而围住了薛蟠:“我送你过去,保准你吃不了亏,怎么样?” 一身风尘仆仆的薛蟠,搂住了毕星的肩膀,仰头大笑,拍着胸脯说道:“还是哥哥够意思!等我出来了,锦湘楼我包下来三天,咱们兄弟好好乐呵乐呵!我可真是想云儿想的紧了。修哥,宝玉,到时同去!云儿也想听你的新曲呢。” 李修心虚的往场外看了看,训斥宝玉:“怎可流连烟花!” 贾政一脚踢翻了贾宝玉,李修赶紧拦着贾赦不让他拦贾政。 人群哄笑中,甄宝玉垂头丧气跟着九门提督的兵丁走了,禁卫们无精打彩的也告辞而去,只留下贾家的人看着二老爷训子。 李修抽空还冲贾珍一笑:“贾将军,秦家的信,你烧了没有。” 第八十八集 贾琮开枝 熙凤摘果 李修这次匆匆下山,身边只带了一个小丫鬟---小霞。指望她能出入荣国府,里外通报消息。 果然小丫头挤在人群中看完热闹后,跟着王熙凤房里的春明等人,说说笑笑一同回了荣国府。 先去找了姐姐彩霞:“老爷正踢宝二爷呢,满地打滚好不热闹。” 彩霞一阵错愕,小霞哈哈笑着就走:“姐姐该去报信了,那边可是没人拦着。” “怎么没人拦?咱家人呢?” “是你家人,和我们林家有什么关系。”小霞做了个鬼脸:“想拦的都被人拦住了。” 彩霞一时气短的喘粗气,这叫个什么事,还有人拦着劝架的? 小霞扔下这句话,蹦蹦跳跳的走了,东瞧瞧西看看,踅摸到了李纨的小院。 敲开门进去,素云接出来看是她,笑着问她:“大少爷呢,是在这府老太太屋里,还是去了林妹妹那里。” 贾蘭跟在素云身后出来,见了小霞很是高兴:“我舅舅是不是来了?在哪呢?!” 小霞先给贾蘭见礼,再给喊声素云姐姐好,这才把东府里的热闹事学了一遍。 “我想着,得让姑奶奶知道知道,所以先来的这儿。” 她是跟着李修的丫鬟,自然依李修那边的称谓,李纨是李家的姑奶奶,贾蘭是表少爷。 “算你有心,只是我们奶奶去了大太太那儿,也不知怎么了,寻常也不见个走动,这次偏叫了过去说要商量事。”素云笑着让她进屋,小霞却不肯:“我不坐了,姐姐去和姑奶奶说一声就好。少爷啊,可威风了,嘡嘡嘡几句话,就镇住了那么多的兵,薛家那个哥跟着毕大人走了,应该是有照应的。甄家的人跟着九门提督的兵走了,我不懂里面的门道,听春明说这事才开始,没完的。” 素云点点头,心里有了计算,对小霞说道:“你左右无事,陪着蘭少爷玩一会儿,我去去就回。” 等着素云去找李纨,贾蘭可就坐不住了。外面那么热闹,娘却不让自己去看,还把素云姐姐留在院子里看着自己,好不气闷。好不容易素云姐姐去找娘亲说事,自己怎么肯还呆在院子里呢。 “小霞。” “什么事表少爷。” 贾蘭和小霞的年岁相当,也不用太过客气:“你说我爷爷再打我宝二叔?” 小霞很认真:“不是打,是踢。” “有区别么?” 小霞给贾蘭讲讲李修平时教的观点:“打是用手。动手打人对不对?一动手,事情就变大了。踢人就没事,踢他一脚又疼还又不算是打,别人问起来还可以说腿抽筋了没忍住。” “真的啊?” 小霞点点头:“在书院里,为这事可是辩论了好几场呢。那些相公秀才们,争了个脸红脖子粗,搬出国律来找,果然没找到踢人的罪过。于是秀才公们天天对着树踢腿,您舅舅戏称是无影脚。” 一番话,打开了贾蘭的新天地。果然读书是有用的,国朝律法还可以这样解读,堂而皇之踢出一记无影脚,还能说是腿抽筋,厉害,厉害! 书也不读了,字也不写了,带着小霞又跑回了宁府,究竟看看爷爷是怎么打的二叔。 素云一路来到了大老爷的府邸,她走的是正门,出了荣国府往西,那两扇黑油亮的大门才是世袭一等将军的宅院。 后门她不走,一定一定要避嫌,大老爷的特色,阖府尽知,她又是二房儿媳妇的丫鬟,一般来说是能离多远就离多远。 站在街上还往东府那边看了两眼,果然门口很是热闹,来来往往的什么人都有,跟抄家一样赛的。 压住这个心思,叫开了大门,小厮引着去了后宅,姬妾嫣红迎了出来。 “哟!今儿可是热闹了,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来了。” 她们之间不算熟悉也算认识,嫣红和几个姬妾都是外边买回来的,平常倒是知道轻重,轻易不去府里打转,对各房的大丫鬟们甚是客气,凭她们的身份,还真惹不起那些二一层的主子们。 素云给她一张笑脸:“找我们奶奶有事,您给回一声?还有谁来了?” 嫣红一甩帕子:“琏二奶奶呗,啊!还有二姑娘和琮少爷。” 素云心里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邢夫人果然对贾琮的事上了心,找来王熙凤和李纨,估摸着要问问府里这事是怎么个章程,她毕竟是小门户里出来的,大家子的规矩不是那么很懂。 随着嫣红进去,王熙凤先笑了起来,李纨给她一个安静的眼色,等素云见过了礼,才问她:“你又怎么跑来了?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来大太太这坐会儿就回去。” 王熙凤才不肯安静下来,指着素云说道:“她呀,保准是从大门进来的。” 说的邢夫人很是尴尬,大老爷贪花好色,府里稍微有些身份的丫鬟,从不肯登门。就说王熙凤这个儿媳妇,也是借口管家的事忙,轻易不见自己的公公。 迎春也觉得难看,低下了头,贾琮侧身站着来了个非礼勿视,因为李修教导过他,子不言父之过,想活得好些,管好自己就行。 王熙凤见邢夫人拉下来脸,先嗐了一声:“我就说素云去看热闹了是不是,看完了热闹才从大门进来的对不对?” 素云赶紧的点头:“好一个二奶奶,猜的是一点都没错,那府里热闹极了。不过,琏二奶奶怕是坐不得多久了,您呀,赶紧着回去看看老太太吧。” 邢夫人好奇:“老太太哪不好了?” 宫裁和熙凤对视了一眼,没敢做表情,合着大儿媳妇天天想的是老太太病啊。 “不是老太太,是宝玉。宝玉挨了二老爷的打,大老爷都...没拦住。” 邢夫人到底还是城府少了些,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话怎么说的,好好地怎么在那府里挨了打。” 素云推说不知情,只说收到了这个消息。 春明就在王熙凤身后站着,是一言不发。她根本就没说宝玉挨打的事,她看完热闹后,捡着主要的才说。宝玉挨打的事,还是等着闹起来自己再说。 素云和春明不肯挑明了说的理由都是一样,李修是宝玉挨打的“罪魁祸首”,能不说就不说,打就打呗,又不是不欠揍。 邢夫人琢磨了一会儿,觉着自己也是该去看看这个热闹,宝玉挨个他老子的打,老太太肯定是个心疼,要不... “琏儿媳妇。” “媳妇在。”熙凤还是很有规矩。 “你说,过会儿是不是个好时候?” 王熙凤看了一眼贾琮,对邢夫人说道:“要是媳妇说呀,太太您收儿子,什么时候都是好时候。咱们是长房,长房又有个次子了,谁敢说不是时候的话?就是老太太那边,也要高兴婆婆您爱惜庶子呢。” 邢夫人满意的点点头,脸上的笑意更甚。 “不过呢。”王熙凤又瞧了一眼迎春。 邢夫人让她接着说:“不过什么?请你们来,就是给我参详参详的,有什么尽管的说。” 王熙凤一指贾迎春:“二妹妹的事,一并办了吧。” 李纨狐疑的瞧着王熙凤,那是你亲姑姑,你真要下手? 王熙凤才不管是不是亲姑姑了,好家伙,害死长房的“续弦”都做得出来,自己也是长房的人,到现在没儿子呢,谁知道以后万一有了儿子,亲姑姑又要怎么着。 邢夫人到底是底气不足:“宫里的娘娘确是个麻烦。” 一屋子人暗暗的翻白眼,不会说话您也别瞎说啊,敢把贵妃称作麻烦,您还真是鲁。 迎春站起身盈盈一礼:“太太,两位嫂子,先给琮弟正了名份是要紧。我娘亲的事,不是个时候。琮儿,你赶紧过来谢谢两位嫂子的大恩。” 贾琮一揖到地,对王熙凤很是认真的说道:“嫂子,琮儿不为别的,只为了有个出身能去博取个功名。府里的一针一线一草一木,都不是小弟能动的物事。小弟对天发誓,有了秀才功名后,就搬出将军府另过,绝不贪图府里的富贵。” 不等凤姐说话,又给李纨作揖:“对着李大哥我说不出来谢谢的话,只能谢过珠大嫂子了。” 李纨笑着点头,这个礼数收的心安理得,没我弟弟,你还后马圈里蜷着呢。 贾琮最后给邢夫人跪下了,不管夫人有什么样的企图,能让自己有个出身去夺取功名,就是她最大的善。 “母亲在上,贾琮立志开长房外房,母亲就是我外房的老封君,我贾琮以后的族人,都要奉您为老祖。” 王熙凤呆呆的瞧着邢夫人搀起贾琮,娘俩是抱头痛哭,扭脸问李纨:“啥意思啊?” 李纨按按眼睛不让自己落泪,小声跟凤辣子解释:“另开一支姓贾的。你要是不养你婆婆,他养着。” “去哪开?” 李纨一撇嘴比划了两个字,王熙凤傻住了,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要去敦煌吃沙子?林妹妹要去那是嫁鸡随鸡,你个贾琮不老实在京城待着,跑那里去做什么? 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想起来一个词,后路。 明白了,明白了。合着贾琮已经被老太太指定为了贾家的看门人,单开一支去敦煌,好不好的自己过,正房要是有难,他就是最后的驿站。 一拍巴掌把那娘俩吓一跳,王熙凤哈哈哈笑了起来:“太太,趁着宝玉挨打,咱们讨要族谱去。” 邢夫人不明所以,贾琮眼睛一亮:“果真不愧是凤嫂子,真真是活诸葛。母亲,宁府失了爵,再出任族长已经是不合适了。当年我敬大爷因为出家,被朝廷降了两等的爵位,他只好卸了族长,给了珍大哥。如今珍大哥也没守住爵位,本来黑不说白不说的就这么耽搁着,可巧今天宝二哥在他府里挨了打,老太太必定会知道此事,也会大发雷霆训斥他一顿。” 王熙凤含笑接了话茬:“这关节上,太太您递句话,京里八房的族人该是换位族长的时候了。您说,老太太会不会心动。” 老太太心动不心动的另说,王熙凤可是跃跃欲试。 宁为长,不修德,丢爵失仪,使祖宗蒙羞,开宗祠去了族长位,当然是使得的。 关键是,八房中,没有比荣国府可袭爵的长子贾琏,再合适的人选了。 王熙凤被贾琮另开宗的想法一激,想到了贾琏身上。贾琮能是小支的族长,贾琏作为长房嫡长子,更能接了京城贾家的族长呀。 为什么不是贾赦和贾政呢? 还不是因为贾珍的辈分与贾琏相当,总不能叔叔接了侄子的任,族谱上写在侄子的后面。 邢夫人则想的是,贾琏做族长,对自己有什么好处。 王熙凤一看邢夫人犹豫起来,心知肚明她再等着要好处,不顾李纨在身边,直言了当:“族里的田庄、铺子还有买卖,也该是重新打理一下了。太太有什么得力的人手吗,尽管着派过来。” 李纨装作听不见,低头喝茶。 邢夫人则是大喜,公中的变成自己的,还有什么可犹豫的时间,早下手早得利。 “走,去老太太房里探望一下宝玉去。” 片刻过后,好不容易收拾妥当出了院子,只见彩霞和贾环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大嫂子,蘭小子被北静王给带走了。” “什么?”李纨好悬没跌倒,儿子长这么大,从来就没离开过自己的眼,今天是头一次让他自己在家,怎么转眼就被人带走了呢? 贾环赶紧说了下一句:“李哥儿跟着呢,不妨事不妨事。” “到底是为了什么?”李纨都要疯了,好好地去北静王那边做什么。 贾环期期艾艾的说道:“蘭小子踢了一脚王爷。” 李纨登时昏倒。 另一边,林黛玉拧着眉毛问小霞:“你好好说,蘭小子怎么就踢了王爷一脚?” 小霞跪在地下直摇头:“不是表少爷踢得。” “那是谁踢得?” 小霞期期艾艾的不说话,黛玉哼了一声:“是不是李修?” 小霞犹豫了一会,才小心翼翼的说道:“少爷不让说,奴婢想着姑娘您可不是外人,我偷偷告诉您啊。少爷踢的是东府里的珍大爷。北静王那时候正和表少爷说话呢,少爷一脚就踢了过去。没人看见是他踢得,正好表少爷给王爷展示刚学的无影脚,他一动,珍大爷就哎哟一声躺地下了。也不知怎么以讹传讹的,就说表少爷踢了王爷。” 黛玉气得脸都发白,让小霞先站起来。告诉她说道:“你去前面等着他,甭管他什么时候回来,都要过来拜见我!紫鹃、雪雁!给我备好大衣服,他一来,就开堂审案!” 第八十九集 儿女心思 千般变化 将至傍晚,贾兰兴冲冲跑了回来。一进屋给他吓一跳,娘和林姑姑满脸冰霜的端坐在堂,噗通一下他就给跪下了。 素月和紫鹃一边一个给他架起来,掸掸他身上的土,问他说话:“怎么就你跑回来了?你舅舅呢?” 贾兰小眼珠骨碌一转,想起来李修在荣国府大门口交代给他的话,觉着还是跟娘说实话的比较好。反正舅舅是大人,娘又不能打他的屁股,自己的屁股可是说被打就被打的。 “舅舅躲在外面不进来,让我看看林姑姑生气了没。要是生气的话,他就跑回书院去,不生气的话才肯进来呢。” 李纨打了个哈哈,满是醋意的看着林黛玉说道:“瞧瞧,这么敢惹事的人,竟然还有个怕。” 黛玉心里得意,脸上不显,招手让贾兰过来:“兰小子和姑姑说实话,姑姑有赏。” 贾兰老老实实站过去:“兰儿不敢欺瞒长辈。” “那就好,你舅舅怎么踢的人?” 贾兰一听是问这个事,顿时笑开颜:“我舅舅的无影腿可厉害了!那府里的珍大伯说什么要起坟开棺,大爷爷正劝他呢,我舅舅一撩衣襟,他就唉哟一声捂着小唧唧躺下了。” “兰儿!”李纨赶紧喊住贾兰不让他胡说了,自己也听着臊得慌,何况黛玉了。 黛玉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骂道:“坏透了的人!姐姐不能饶了他,教坏了兰儿可怎么行!” 底下站着的丫鬟们都偷偷的乐,童言无忌才有趣。不过,李修还真是个坏种,怎么就奔着那里踢呢。 雪雁笑出了声,主动替李修辩解:“踢得好!就该这么踢,少爷没错。兰少爷,开谁的棺啊?这么绝户的?” 贾兰不明白娘她们笑什么,听雪雁姐姐问他,还是老实的回话:“珍大伯说什么贱人贱人的,我知道不是好话,后面他躺下了,我也没问别人。” “再然后呢?怎么说你踢了王爷?” 贾兰小脸一红低下了头,懦懦的说道:“珍大伯一哎哟,吓了我一跳,腿一抽筋,踢了王爷一脚。” “啊?!”全屋的人是目瞪口呆。 “你还真踢了?”小霞觉着不可思议:“我还以为你学样子呢。” 李纨气的脸色煞白,喊一声拿家法,站起来就要去打贾兰。你再是个孩子,也不能踢王爷啊,那是你能踢的人吗?你这不是给为娘惹祸吗! 黛玉赶紧护住了贾兰:“姐姐,兰儿都回来了,那就是没事了。他又不是有意的,打他算什么?要打,就打教他的人!” 李纨哼了一声:“我打我儿子,天经地义。你要唱驯夫记,你自己唱去,我可没空给你跑龙套。兰儿你过来,娘先打你私自外出,再打你人前失仪,最后打你个不孝。” 林黛玉怎么肯让李纨真打到贾兰,非要拦着不可:“有道是长姐比母,你不教训他,何苦为难自己的儿子,真真是不通。” 紫鹃和雪雁都傻了眼,不知该不该上去劝,怎么你俩先吵起架来了? 素云倒是过去了,拉着李纨的手不让打,紫鹃也赶紧过去挡着贾兰,碧月蹭过来用胳膊肘碰碰雪雁,雪雁疑惑的看看她,只见碧月一个劲的比划着嘴型。 春纤嗐了一声,转身溜了出去,雪雁这才看懂了意思---报信! 又仔细看了看李纨的脸色,心里一下子明白了过来,合着还是人家姐弟亲啊,我的小姐哟,你算是被他们姐弟两个骗的团团转。她哪里是生气啊,是不愿你欺负她弟弟! 得!自己也别闲着了,帮着大姐哄骗弟媳妇吧,谁让你想着欺负李大哥呢,他就是踢得好。刨坟的事都能做得出来的贾珍,踢他都是轻的,打死他都不多! 林黛玉瞧见了雪雁和碧月也上来劝架,又一看春纤不在了屋里,心里这才松了口气。总算有人通风报信去了,世兄啊,姐姐就指着兰儿过活呢,他可是一点事都不能出的,你今天真是孟浪了。要是兰儿出了什么事,你们姐弟之间要如何相处呢,我假意的生气,你快跑回书院去,等着过了两天气消了你再回来就是。 一屋子女人演戏,吓傻了贾兰,心里暗暗后悔,怎么没跟舅舅在一起呢,就是不进来,看你们有什么招。 诶~~~自己还是老实的找个地跪着吧,等着娘和林舅妈吵完了架,自己才算躲过了这次。 小霞偷偷塞给他一个软垫,努努嘴示意门后是个不错的地儿,贾兰抱着软垫跑了过去,面冲着墙跪下,给她们来了个不理不睬。 春纤一路疾行,二门的管家问她做什么去,她就说回家。跑出了角门转到了宁荣街上,果然见到了李修正和一群人说话,为首的还是戴内相,旁边除了大老爷和二老爷外,还有许多不认识的人在,人群外还有几顶小轿等在一边。 春纤一下子犹豫了起来,收住了脚步靠墙等着他们。 人群中有个眼尖的,示意大伙看看那丫鬟是找谁的。 “谁家的丫鬟?还真是标致。” 众人都看向春纤,春纤吓了一跳,赶紧低下了头。就听诶唷一声,还是那个声音喊道:“李修,就是你踢得我!戴公公,这可不能忍,参他殴打勋爵后人!” 戴权认出了是林黛玉身边的丫鬟,嘿嘿直笑:“踢你不冤,咱家又不是官,接不了你的状子。” 李修冷哼一声:“人家是四品诰命身边的婢女,轮得到你品头论足?要不是看你姑奶奶的面子,踢你进宫给戴公相刷夜壶去。” 戴权哈哈大笑:“咱家可用不起史侯爷家的公子,那是折寿。” 昔日金陵四大家,贾、史、王、薛四家,为今只有史家世袭不减,还另封了一侯,一门双侯可谓是家道中兴。 史家太公追随太祖开国,官至尚书令,朝堂上百官第一人也。他的女儿就是如今荣国府的一品诰命史老太君贾母。 如今袭爵的兄弟俩史鼎和史鼐,都是贾母的亲侄子。长子战死沙场,夫人留下遗腹女史湘云也追随而去;次子史鼐,兄终弟及袭了保龄侯;三子史鼎,被太上再封一侯,为忠靖侯。 眼尖说话的是保龄侯府史鼐的大公子史法,也是史湘云的堂兄。他是送湘云来荣国府小住几天,也是特意要见见李修。 李修对这个一身儒衫长袍的国子监学生,自然不会客气。本就相识,又曾互为对手,见了面难免的要动动口舌踢踢腿。 史法眼珠转了几转,紧挨着李修小声问道:“林家那个诰命女?” 李修点点头。 史可法忽然大喜过望,整整衣衫挤出人群,步步摇曳衣带飘风的走到春纤面前,双手握着折扇躬身一礼。 “小生见过林诰命婢女。” 春纤心内虽慌,礼数不减,连忙蹲身福礼:“林家婢女见过公子。” 众人都稀奇的看着史家小子对那丫鬟是大献殷勤,贾赦更是好奇,伸长了脖子看了又看,转头去问李修:“贤侄,我这外甥是怎么回事?” 李修没好气的回了一句:“关关雎鸠了呗!小世妹一首桃花诗压服了国子监,一个个的都发了情的种马般痴心妄想起来。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配不配得上。” 戴权诶唷一声直喊酸,喝骂李修少儿女情长,先办正事要紧。 “你卖哪门子的醋!先随我进贾府,把薛家的案子了了。” “等会儿!”李修心里有火,冲着春纤喊起来:“胡为乎泥中?” 春纤慌忙随口作答:“薄言往愬,逢彼之怒。” “何怒之有?” “为长不尊,恐伤姐弟之情。” 李修哼了一声,挥挥袍袖背起了双手,摇头叹息:“远之生怨,近之生隙。难乎哉?” 春纤忍着笑回道:“总要相敬的才好。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暂避锋芒。” 李修真心叹口气,示意春纤看看他身边围着的众人:“若是能走,我早就走了。回话去吧,且容我片刻,好几家子的事,哪能一下说得清。” 春纤福身而去。 李修还替她给众人赔罪:“林家的粗使丫鬟,不懂什么礼数,怠慢了诸位大人。” 人群静了片刻,终于有人忍不住骂了起来:“真他娘的见了鬼,你家这样的粗使丫鬟还有多少?我都要了行不行?张嘴就是诗经的,还特娘的是粗使丫鬟,那身边伺候的是不是要有个功名才行?” 李修一指还在被春纤震惊的史法说道:“国子监监生即可。” 众人哈哈大笑,骂人不带脏字,国子监也是倒了霉,被李修这么的记在心里。 来人都是何人。 大理寺、刑部各来了一位主簿,北静王府一位长使,户部是位推官,御马监正监毕星的二哥也在其中。 都是为了薛蟠的案子来的,齐聚荣国府是因为薛家暂住在贾家,这案子总要审审薛家人才行。 一行人分了先后,说说笑笑进了侧门,边走边观赏着贾家的园林,也是给薛家母女留些时间准备。 这些人都进去后,一顶小轿顺着巷道去了角门,史湘云气冲冲的进了院子,直接去找薛宝钗。 林黛玉可恶,连她的丫鬟也那么可恶!一扭脸冲着低头不语的翠缕说道:“你也去读书去,以后和林家丫鬟吵架时用。” 翠缕见还是没躲过去这事,叹气劝湘云:“比不得的,她们都读了五六年了,春纤是最用功的一个,我才认识几个字?追也追不上,咱们不和林妹妹比这个好不好?” “她比我大,她是姐姐!”史湘云咬牙切齿,恨自己哥哥没出息,不就是一首诗么,我作的诗也不少,不比她差。 翠缕又叹口气:“你们才差几天呐,真正大的还不知道要挨审呢,咱们还是先去看看她吧。” 史湘云气归气,但也知道事情的轻重,对翠缕吩咐着:“我自己去薛家就行,你跑去找林姐姐一趟,求她给说几句好话。只要李家那位哥儿肯出手相助,薛家这次就没事了。” “又怨人家又求人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见林姑娘。” “你懂什么?!”史湘云竖起了眉毛:“我和林姐姐是一时瑜亮英雄相惜,吵嘴归吵嘴,有事时才是可以托付衷肠的姐妹。快去快去。” 等翠缕不情愿的走了,才自己喃喃自语的叨唠起来:“骂我哥哥只能做小厮,那我成了什么,给林姐姐作丫鬟?哼!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该死的锦湘楼我是知道的!等着我给你告一状吧!” 前院的李修连打了几个喷嚏,心下发虚,早些年也是有过诗词唱和,走马章台日半斜的风流。士子之间难免要这样的聚一聚,尤其是认识了薛蟠后,就差夜宿花柳间了。 不过,知道的人不多,不会通风报信吧。再说,都是男人,除了贾宝玉外,谁又能见到她学舌呢。 想到这,赶紧问贾政:“政公,宝玉伤的不重吧?” “哼!躺在床上养病呢!” “那就好,那就好。”李修看着贾政神色不对,连忙解释:“没伤就好!” 红楼之磨石为玉 第九十集 三堂会审 李修露心迹 审案是门学问,先问什么后问什么,哪些事细问哪些事不问,都是存乎一心的神妙。 薛家家眷本该是要去刑部过堂,李修带着贾蘭去了趟北静王府做客,换来的就是上门问案,免了让薛家女抛头露面的羞辱。 薛宝钗知道此时不是自己该哭的时候,轻声谢过了史湘云的报信之义,回身劝自己的娘亲:“事已至此,哭也是无用。有些事当年我也是年幼知道的不多,现今是救哥哥的关键,娘,有什么您就说什么吧。” 薛姨妈只是个哭,她倒是想说,却说不出来。 王夫人陪在她们娘俩身边,就剩下一个骂。骂香菱丧家败业,骂贾珍招灾惹祸,骂李修是她们王家的克星。 史湘云听不下去了,反唇说道:“李家小子是不好,可他这次却保住了薛家母女的清白啊。二太太,您许是不知道,没他去北静王府那一遭,宝钗姐姐和姨妈,说不定就被传到刑部过堂了。” “你懂什么!王家舅舅怎么能让她们一家去刑部。” 说话间,金钏跑了进来:“太太,王家传了信来,王家舅舅被召去大理寺问话,为的是甄家的事。” “什么?!”王夫人惊得站起了身。 “传话的是王家舅太太的管家婆子,绝错不了。只说赶紧让薛家结案认罪,否则牵扯的更多。” 薛宝钗眼神一凝,死死的盯着金钏不说话,什么叫薛家认罪?是要丢卒保车对不对! 史湘云哎呀一声起身就往外走,她算看出来了,若是依着长辈的意思,薛家是难逃罪责,她要赶紧去找林黛玉,只有让她去找李修,这事才能有转机。否则,凭着两位老爷平常的行事来看,定然会采纳王子腾夫人的意思,舍了薛家保王家和甄家。 急匆匆去了静室,才知道黛玉去了李纨的院落。跺跺脚,没奈何的就要赶去前院,却看见了探春和贾环姐弟两个相伴而来。 “云儿做什么去?” 史湘云拉住探春的手,叽里呱啦的说了好大一通话,惹笑了旁边的贾环。 史湘云瞪了他一眼:“你笑什么?” 贾环把两只手一背,悠闲的说道:“云姐姐,薛大哥是跟着毕侯爷家三哥走的,谁不知道毕三哥与李修兄长之间的情谊,那可是死里逃生的患难之交。你说薛家有事没事?王舅舅家这么着急的让薛家认罪,还不是想拉一个垫背的出来,或者干脆找个替罪羊。” 史湘云一跺脚,又是哎呀一声:“该死该死,这都是什么亲戚啊,一门心思的害人家。环老三,几日不见当刮目相看啊。” 贾环一抱拳:“不过是近朱者赤罢了。” 探春笑着一点弟弟的脑袋:“说你胖,你还就喘上了。走着,我们去看看宝钗,有些话当面对她说才行。” “你们?”史湘云有些迷惑,她心里清楚贾府三春是极其不待见薛家的宝钗,怎么现在反而有相助的意思。 探春拉着她手走在前面,轻言细语的告诉了她原因:“非是我们主动要来的。是林姑娘派人传来一句话,我们姐弟才不得不来。” “她?她又知道了?” 探春轻笑:“别人的事林姐姐不上心,只要是与李大哥有关的事,她必定要了如指掌。诶~~~可怜了李大哥,竟然没有腾挪的余地。” 史湘云疑惑的看了探春一眼,按下心里的疑问,先问是什么话让她们姐弟俩跑来一趟。 “环儿要出府。” “什么?”史湘云再次惊异起来,她印象中的贾环,是个混吃等死要赖在家里一辈子的小子,怎么忽然有这么大的志向了。 出府单过,可不是想象中那般的容易,开门七件事,哪一件不是要自己亲力亲为,哪一件又不是要动用银钱。 就凭赵姨娘那点子体己,够贾环在外面生活的么。 探春是一脸的向往与满足,认真的告诉史湘云:“不破不立,你等着看吧,贾府要有大事发生。趁此时让环儿脱身而去,何尝不是鸟入深山鱼归江海的局面。再说,他是要求功名傍身,在这府里,他有功名反而不是件好事。” 史湘云叹口气,是啊是啊,还有个嫡子宝玉呢。 几句话的功夫,他们三人回了薛家的院子,不管房里的夫人在不在,直接喊出薛宝钗来,就在院子里当面直言交代好了关键。 薛宝钗心思翻转间,明白了事情的走向,李修要借薛家为刀,斩了甄家的宝玉。 那,他李修,又是给何人为刀呢? 打了个激灵,薛宝钗不敢想下去了,点头答应下来,进屋请母亲出行,她们娘俩要去贾政的书房受训回话。 梦坡斋,是贾政自己单独一处所在,平时用作书房,小小的院落里一应俱全,可见他平时也是个享受的性子。 李修随着各位大人一同进来,坐在了最下首,接过彩霞递过来的茶,笑问她宝玉可好。 彩霞含笑回他:“好不好的也不归我管,我也不问。只是,林姑娘一身大衣服等着您去见她呢。” 李修叹着气喝茶,轻声交代彩霞:“求姑娘去找些木柴来吧,给我备好了放在一旁。” 彩霞福身退下,真就去了厨房找木柴,嘱咐下人要挑拣些轻的、不扎人的捆成了一堆,又找个筐给他擦干净了,把木柴放在了筐里。左右看看,自己点点头,既能有了负荆请罪的样子,又不让李公子丢人太过,怎么说都是自己妹妹的主子,能帮一定要帮。 书房里笑语晏晏,各位大人聊些朝政的新闻,交流下市井的杂事,倒也和气一堂。 戴权本来坐在左首第一把椅子上,忽然起身离了座,赶走了挨着李修的顺天府通判,施施然坐下来先问李修的话。 “好端端的去王府做什么?” 北静王府长使一个激灵,屋里顿时鸦雀无声,都知道这是代圣上垂询呢。 戴权笑咪咪的请众人接着聊天,不用管他和李修之间的事,此乃私事。 李修也笑:“薛家子带回来了河套的消息,王爷看来是有心想要有番作为了,特意请我去府上说说哪里的风土人情。” 王府长使连忙称是:“前些日子圣上召我家王爷进宫,言语间有多嘱咐河套的事,故此特意寻的李修问些那里的风土人情。” 戴权哈哈一笑:“咱家怎么能不知道北静王爷进宫的事呢,我是听说李修的外甥踢了你们家王爷一脚,怕中间有什么误会,才问问他的。” 王府长使诶了一声:“都是谣言,王爷喜欢那小童喜欢的紧,一问才知竟然是荣国公第四代的嫡孙,又是李修的外甥,那还有个不喜欢的?这才让李修带着去玩了一会。” 贾政欠身离席拱手称谢:“可怜他孤儿寡母,政素来也是多有怜惜,才养成了他孤傲的性子。可是没有惊了王驾吧。” 李修不乐意听这话:“我外甥幸有我李家女为母,教的当然是品德端重知书达礼,可没有贾家的门风。宝玉兄弟可能起床了?请来一同听听审案,这是寻常不见的好机会。” 大理寺和刑部的主簿都笑骂李修不成个人,拿别人家的官司当做教学可还行。 戴权见李修岔开了他和北静王的话题,心里知道有些事不好同着这些人面前说,笑嘻嘻的就坐在李修身旁,听他与众人胡扯八扯起来。 片刻过后,一众小厮进来搭好了几扇屏风,隔开正厅一侧。有几名丫鬟进来去了屏风后,搬桌摆茶,李修等人知道薛家女眷已经到了。 薛宝钗扶着娘亲戴着帷帽一步步走进了梦坡斋,心里盘算着探春告诉过她的话,一口咬死了是甄家设的局,引薛蟠去见的甄英莲。 论关系远近,姑苏甄士隐也是甄家的外支,贾雨村当年判案时,已经把甄英莲的消息通报给了金陵甄家,只是不见任何的消息。贾雨村来了招顺水推舟,让薛家带走甄英莲,判得是薛蟠知道甄英莲的身世后,派人去拐子处救人,正好碰上买人的冯家子冯渊,被当做是同伙被薛蟠一并拿下。 见过了众人后,薛姨妈带着宝钗走进了屏风后落座,听着外面谦让了几句后,先由刑部问案。 薛宝钗就按着嘱咐,一言一语的交代了事情,忽然一个声音插了进来:“可有证据是甄家暗中行的事?” 薛宝钗哪来的证据,想说没有,心念一动没有立即作答,她想知道外面的人有多少是向着自己家的。这其中不包括那个李修,进门时他看都不看自己一眼,想来心里是对自己成见很大。 问话的是顺天府通判,官最小却先问话,李修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见他低眉顺目一副好说话的模样,可问的问题却无比的刁钻。 要说知道,薛家母女就要把证据拿出来给众人;要说不知道,那就是凭空揣测算不得实证,还有诬良的嫌疑。 刑部主簿皱了皱眉,很是不满通判横叉这一杠,但是问都问了,自己也不能着急驳回了他,且先听听薛家如何作答吧。 李修环顾了一下诸位大人,连贾赦和贾政在内,都默不作声。李修不认识的金钏已经替代了彩霞的位置,站在了贾政身后。 戴权冲他一努嘴:“王子腾去了大理寺。” 李修眨眨眼,明白了意思,弃卒保车玩的溜啊,得亏自己在这里,否则还真让王子腾得逞了。 想了想,同戴权小声说话:“甄宝玉呢?” “也在大理寺。” 李修立即有了主意,他要死保薛蟠,不是为了里面坐着的“识大体”的薛宝钗,是为了肯跑一趟河套的薛蟠。 “有!” 薛宝钗一听是李修的声音,心里就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他还是个念旧的。 通判一愣:“李修,审的是薛家,又是八年前的案子,你彼时远在敦煌,哪来的什么证据?” 李修一伸手从怀里掏出几张纸来:“八年前我是不知道薛家的案子,可八个月前,我好友秦钟临死时,给了我他姐姐的手书,这上面可是写的分明的很。” 通判伸手就要去拿,众人都哼了一声,他才老实的坐好,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那几张纸不放,心里好生奇怪,贾珍不是说他都给烧了吗,怎么还有遗书在? 戴权离着近,看着那几张纸上写的是羊毛收购若干,骟马收购若干等等,是大吃一惊。 “李修,这等重要的证据,怎地不早拿出来,你藏在身边是何意?” 李修感激的望着戴权,一字一句的说道:“因为这上边还写着老义忠亲王的下落,李修奉皇命遣薛家子暗中前去打探,故此将此证据一直留在了手边。” 哗啦啦抖了抖,又珍重的叠好放回了怀里,哂笑的说道:“相比甄家这点子事,诸位大人觉着孰轻孰重啊?顺天府若是想要的话,请旨即可,修双手奉上,绝不拖延。” 顺天府通判一脑门子的汗就涌了出来,莫说他要过来当证据,就是凑过去看一眼,也有通逆的嫌疑。 别说他这么想,在场的除了戴权外,有一个算一个都傻了眼,贾赦和贾政更是哆嗦了起来,宁府通逆,贾家还能救吗。 消息风一般传遍了贾家上下,贾母瘫坐在榻上,心内绝望无比。 贾珍躺在宁府自己的屋里,口中大呼不可能。 薛宝钗眼睛渐渐亮起,王夫人抱着宝玉哭成了一团。 林黛玉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可恨可恨,薛宝钗就这么值得你去保? “不是冲着宝钗。”李纨赶紧的劝。 彩霞指指地上装满木柴的筐对黛玉说道:“我也说不是冲着薛宝钗,您看,东西他都要我准备好了,想来是真有其事。” 林黛玉好悬张口骂人,他有个狗屁证据,那东西确实让贾珍烧掉了,李修早就告诉了自己,现在分明是疑兵之计,可他哪来这么大胆子捏造证据出来呢。 若是北静王府长使在此的话,定会告诉黛玉实情,圣上到底点了北静王的差,要他去河套统兵,步步进逼西北,彻底剿了义忠残余。 而原本一直谋划此事的忠顺亲王,则留在京城不动。 李修去北静王府做客,正是为了此方略的筹划。薛蟠命好,听了李修的话先去了河套一趟,他所带回来的消息,就成了此时保自己命的护身符。 “姑姑。”跪门后面的贾蘭终于忍不住说了话。 黛玉看向贾蘭:“可是累了?起来吧,有姑姑在,你娘打不了你。” “不是累了,姑姑,我舅舅让我给您带句话。” 李纨气笑了,指着自己儿子训他:“怎么不早说,非要留到现在?” “舅舅说了,林姑姑要是为了薛姨姨生气的话,才许我说。” 房里笑出了声,紫鹃过去拉起了贾蘭,给他揉着小腿催他快说。 “我舅舅说,空对著,山中高士晶莹雪;终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 黛玉一时间痴了下来,这首词,怎地如此的熟悉,却又不知出处。仿似一直在自己的心底吟唱。 李纨愣了片刻,站起来走过去,一把抱住儿子笑起来:“好孩子,你舅舅不白疼你一场。” 林黛玉醒了过来,大羞遁走,彩霞拉住雪雁:“这柴火怎么办?” “堆到二老爷书房外,等着背柴的人来给我们烧坑头。”紫鹃笑得浑身发颤追着黛玉跑,还不忘留下这么一句话。 第九十一集 李修求炭 迎春得志 有了李修的“强证”,刑部和大理寺的老爷们顺水推舟,略微问了问甄英莲在薛家的过往,又被李修一口咬死了是未过门的正妻,气的屏风后面的薛姨妈和薛宝钗是牙关紧咬。 毕家的二哥有话说:“贤弟,打发她一家团圆不好么?留下来未必是个好结局。” 李修不肯:“毕二哥,没名没分的跟着七、八年了,放回去算怎么说?” 此时节的女人名节顶顶要紧,甄英莲早被薛蟠收进了房里,回家是团圆不假,可一生也算是尽毁。 薛姨妈忍不住说了句话:“算我们家买来的丫鬟还不行么?我当女儿出阁一样,送份陪送给她,放她回家团圆去吧。” 话音一落,一片嗤笑声。 李修不得不提高声音告诉这糊涂的薛家夫人:“买卖丫鬟、下人、仆役等,也要有官府的文书认可。逃户、被拐之人,不可私自蓄为奴。薛家太太,此事就不要再说了。薛蟠与我也是朋友,良言相劝,他也该是成个家的时候了。甄家乃是姑苏望族,底蕴门第不比薛家差,看着现在是破败一些,那也是被奸人所害,终归是会好起来的。” 薛姨妈被李修一席话气的胃痛,底蕴门第四个字直戳她的心肺。自从舍弃薛家祖业进了京,她可是以国公府的视角俯视的众生,早把自己皇商的身份拔高到了内务府的水准,心里无时不刻做着贾宝玉的岳母,一般的人家早就入不得她的眼了。 不成想今天被李修给狠狠的戳破,耕读世家的甄士隐一支,稳稳的压在你家头上一筹,也就是如今破败了,才算你们两家扯平。 这样的事实,能不让薛姨妈伤心生气么。 薛宝钗俏脸发烫,她是个有自知的,为了不让别人看不起自家,什么样的手段她没用过?结交下人,讨好贾母,甚至“艳压群芳”,哪里还有个娴贞淑德的闺秀样子,直比争宠的内宅妇人。 她本心也不愿如此,却总在得失之间迷了心性。咬着银牙对娘亲点点头,薛家不能没有哥哥立门户,香菱又不是一个挑事的女孩儿,大不了再给哥哥纳几房妾室回来,总要哥哥赶紧平安归来才好。 薛家母女算是点了头,剩下的婚事自有他们两家去谈。几位大人又聊了些旁枝末节,起身回去准备复命,出了梦坡斋的院门见到一物,都深感诧异,李修则面色铁青。 贾政唤来跟随喝骂:“哪有在门前堆柴的,还是湿柴!还不快快搬走。” 彩霞飘然而至:“回老爷的话,这些是李公子要奴婢准备的。” 贾政一贯的实在,听着是李修要用,便不再过问。 李修心事重重的送众人出了贾府大门,转身就想走,被北静王府长使一把拉住:“且慢且慢,与我一同乘车前去刑部可好。” “不好。”李修作揖:“恕在下还有私事未了,恕罪恕罪。” 长使错愕了一阵,噗嗤一声笑了:“好一个李秀才,你可是第二次给我惊喜了。” “他第一次给你的惊喜,你可敢告诉他是什么时候么?”戴权皮笑肉不笑的过来插话。 想拉拢圣上看中的人,哪个王爷也不行。 长使一拱手:“有何不可?当初在刑部大狱,正是本官想取他的性命。不想,小秀才还真是让本官看走了眼,一手反杀让我进退失据,也让王爷不得不改换门庭。厉害,厉害!似这般的人才,本官怎么不想替王爷招致麾下效力呀?应有之意,戴内相无需大惊小怪。” 剩下的各位官老爷低头疾走,这些话不是他们能听的,知道李修是圣上的人就行了,一个小秀才要想在朝上有所作为的话,没个十年八年的勘磨,他还出不了头。 王府长使倒是坦白,对李修拱拱手:“此一时彼一时也,一切的罪过,具在我身。若李小友有机会的话,还在我的身上便可,本官绝无二言。只要能保我家王爷这一世,本官赔条命给你,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告辞了。” 戴权眼瞧着长使从容的上轿而去,讥笑的给李修上眼药:“瞧瞧人家的忠心,任凭你上杆子巴结王爷,你觉着那王爷能容你杀了他?” 李修不受这个激:“忠心可嘉,大义全无。他自有他的取死之路,我又何必推波助澜呢。戴公,您府上可有上等的精炭么?借我百十斤用用可好。” “不好”戴权转身就走:“你巴结一个红颜,我犯得着给你推波助澜么。” 李修后边紧紧跟着:“您说要怎么才肯借?我真是急用,您没看见小院外那筐湿柴么!那是要我背着柴火点火用的。” “哦~~~林小娘子还真是有趣的紧,咱家告诉你个诀窍,把那些湿柴放在怀里焐干了就行。哈哈哈哈!” 李修咬着牙看戴权大笑离去,他是无计可施。硬着头皮回到贾府,却被搭错了弦的贾赦拦下:“贤侄,宁府这遭要待怎地?甄家会不会攀扯我家。” “贵府的事,与我何干?” 贾赦嘿嘿一笑:“有关有关,关系颇大地。” 李修被他给笑毛了,抬头看看还在忙乱着的宁府,皱起眉毛问道:“您可有精炭?” “有!”贾赦立即叫人:“去我院里先取五十斤给我贤侄送过来。” 贾政实诚,也给添了二十斤,都等着李修说说贾珍的事该如何是好。 要精炭是当务之急,万一林黛玉鬼灵精怪的要自己真的点火烧炕,没有精炭的炙烤,湿木柴如何的能被烤干引燃呢。 见贾赦、贾政二位颇为心诚,李修也不卖关子,左右这事总要牵扯进后宫,还不如干脆些。 就在荣喜堂内,李修直截了当交代了后续应有的走向。 “有句话叫做解铃还须系铃人。此事起自后宫之争,必先由宫外做些文章。府上要是还想保着甄家上位,那就如王子腾大人一样,死死保住甄宝玉,等候太上那边出手。” 贾赦摇摇头:“不妥,今日里北静王府上的长使都来了我家,老夫岂能看不明白意思。这条船,不能在挤了。” 贾政只是关心女儿:“宫里的娘娘可有碍?” 李修瞧见木炭都以备好,站起身苦笑的说道:“您府上的娘娘怕是要和我一样,要来个负荆请罪,才能翻过这账篇子去。” “何意啊?”贾政愣乎乎的瞧着李修找了一筐最满的木炭,费劲的背在了背上。 “何意?”李修指指自己的鼻子:“我帮了不该帮的人,就该受责罚。府上也是如此,何去何从,二公请自断,我还不知前路如何呢,容先告辞。” 话都说到如此的地步,贾赦、贾政再不明白的话,李修也是无可奈何。真应了那句俗话,神仙难救该死的鬼,自己何必徒劳费神。 亦步亦趋背着炭筐,向后院静室而来。不多时贾府就传遍了他的故事,也传过来贾母和王熙凤的严令,都给我装瞎子聋子,就当不认识他。谁敢嘲笑围观,赶出府去,卖给人牙子打发了。 薛姨妈还给王夫人哭诉李修是如何的羞辱薛家呢,听了这个信儿,也只得闭上了嘴呜呜的哭。 贾母这般做派,全旨在一件事上,顺了黛玉的小脾气,嫁过去贾迎春。 不如此,绑不住李修。 林黛玉坐在房中,手托着香腮,一双眼睛盯在贾府二姑娘迎春的身上,笑意盈盈。 可怜贾迎春还是个姐姐,此时却如个犯了错的妹妹一般,手足无措的坐在一旁,手里的帕子都快被她给绞破了,也说不出个话来。 “二姐姐。” 迎春慌乱的抬起头答应了一声,答应了一半时,又觉得自己应该做不得姐姐了,猛地戛然而止,惹得黛玉嘻嘻的笑了起来。 “她们不懂我为什么发脾气,以为着我小性子又犯了,容不得姐姐一样。” 迎春更加坐立不安:“妹妹,姐姐我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我...我...” “姐姐什么都不用说。只帮我做一件事就行。” 迎春鬼使神差的站起身等着黛玉吩咐。 司棋叹口气,绣橘闭上了眼,二小姐真是输阵又输人,你这么一站,以后再想坐下,可就难了。 紫鹃双眼朝天,雪雁冷笑连连,只有春纤还算正常,移步过去伸手虚扶起来黛玉,还给她挤挤眼,意思是差不多就得了,以后慢慢再说呗。 黛玉微微撇撇嘴,推开了春纤的手,琼鼻皱了皱说道:“二姐姐去迎迎他,看着他给我烧开一壶水送进来。” 迎春心有不忍嘴上还不敢说,一双绣鞋在地上扭呀扭的,是进退两难。 黛玉哎呀了一声:“好糊涂的姐姐,你不去,等着金呀玉呀的去吗?” 迎春猛地抬头:“妹妹不是冲着我?” 黛玉哼了一声:“我只是看不过去她。你且瞧着吧,世兄此番救了薛家的哥,她保准扔下真假两块宝玉,又回头去找那块劈柴!我罚他就是因为他多事而已。当讲大义的时候,又掺杂着小义。后宫之争已经开始过明路,各方都在出手,你数数看,哪一方是他能惹得起的?” 迎春咂咂舌,黛玉所言不虚,现在下场的就有一座王府,一座国公府;牵扯官司在身的是甄、薛两家;可谓是水花四溅涟漪飞散。 从明面上来看,哪一家都比他强大许多。 黛玉又言:“用薛蟠,不过是朋友的小义;他要做的该是帮朝廷图谋河套,从而打开丝绸之路。唯有如此,敦煌才更显得重要三分,姐姐可明白其中的意思了?” 迎春是面愚内秀的女子,静心想了片刻后,冲着黛玉笑了出来:“京城与敦煌两边落子,做一个劫给河套乃至甘陇。这手大飞要是做得好了,西北连绵万里的一条大龙就成了势。” 黛玉一拍手掌欢呼起来:“终于有个能看懂此局的人了,吾道不孤!” 迎春自信的笑着说道:“宝钗算的是一家一户的经济小道,妹妹看到是天下一隅的棋局,高下立判毋庸再比什么钗黛齐芳。我心思转的慢,正好应付那个心思转得快的,以慢打快,正中我的下怀,自不用妹妹出面了,犯不着抬举着。” 黛玉福身一拜:“世兄身边依仗姐姐肃清枝蔓,玉儿毕竟年幼些,有的事与他说不得也做不得。” 迎春脸上一红,福身拜了回去:“我虽年长些,更会洁身自好,规劝他不要误入花丛,拼了我这一身,也要挡住外面的红尘。” 说罢,迎春昂首出门,心里认定薛宝钗肯定会在半路截住李修,自己要去勇救李郎。 司棋想跟着,黛玉一个眼神过来让她不敢动弹,只听黛玉吩咐道:“绣橘和春纤跟着去,你们这些暴脾气的,都留在这里不许动。” 雪雁说了句去打水,紫鹃跟着要去拿茶,就等着李修过来烧火。 司棋心下发虚,等屋里没了旁人,黛玉才悠悠的说道:“司棋姐姐年龄也是够了的,愿意跟着二姐姐做个管家的娘子也好,愿意出去自立门户也好,需拿个准主意。” 司棋心内惴惴不安,不知林姑娘是在敲打她,还是真的知道了些什么。 黛玉不再多说,自顾自拿了一张纸,嘴角勾起,默写了一篇卖炭翁,笑了一会儿,扔在炉子里烧了它。闭上眼睛养养神,盘算起书院第二次文比的事来。 第九十二集 静室生香 迎春试刀 炉火熊熊,青烟袅袅。李修坐在一张矮凳上,轻摇着蒲扇,不时地抬头看看壶里的水汽。脸上一道黑来一道白,都是他不注意时蹭上来的炭灰。 这是静室一间小厨房,黛玉过来住时,烧些汤水以备不需。 此刻只有他一人,大小丫鬟都不许踏足进来,全都忙着抬水,黛玉不喝茶了,她要沐浴,李修只好坐在这里烧了一壶又一壶水。 咧嘴笑了自己一下,迎春传过来的话没错,自己确实顾小义而把局面弄复杂了。 依着圣上的想法,甄家有罪治罪,薛家有罪论罚,不仅打断了甄家伸向内宫的手,也警告了贾家在内宫的人,更是对太上的一次试探,朝政之事该是当今执掌才对。 贾、王两家也做好了弃掉薛家的准备,那位问话时发难的顺天府通判,就是贾政的门生,也是他顶掉了昌平县令的位子,姓傅名试字松梅。 当然这都是贾环偷偷过来告诉的李修,也让李修对贾政刮目相看,老实人骗起人来才是最狠的。不声不响的贾政,竟然在京城各小衙门之中,有一张自己的网,莫要小看这些六品、七品的小官不起眼,真要做些事的时候,还得是他们走一步先手。 又烧好了一大铜壶水,垫上厚布拎下炉子,倒进一个红漆的水桶中,喊了声抬水,拎着铜壶去水缸那里舀满一壶水,放在了炉子上。 没人进来。 李修双手使劲拎着木桶出了厨房,抬头冲楼上大喊起来:“水好了,快来抬呀。” 楼上叽叽咕咕隐隐传来笑声,就是没人理他。 苦笑一下,知道又是黛玉捉弄自己,只好自己给送上去。 到了二楼正房外,敲敲门,里面传来黛玉的声音:“水放在外面,人下去吧。” “还要多少水啊?” “不耐烦了?” 李修也不敢说是,低声哀求起来:“我知错了,放过我这一遭吧。真是不想薛蟠和甄英莲没个结果,况且...” “况且薛家子替你跑了一趟河套,已经下了第一手棋子是不是?” 李修诶了一声,隔着门和黛玉一问一答:“先收羊毛,让河套诸部落慢慢转向养羊获利,减少他们牧马的数量;再收骟马,避开他们的警觉,舍小利让他们自废武功;不知不觉间,河套就少了战马和草场。通商过去尽收河套存粮,一旦战事起,要让河套部落无有七日之粮,大军开到时,一战可平河套。” 支呀一声,门自里面打开了一条缝。 “进来说吧,外面终究要防有耳。” 拎着水推开了门,一阵幽香的味道扑鼻而来,李修多闻了几下,就被一双眼眸看的害臊起来。 黛玉没挽头发,三千青丝用一条绢帕绑在脑后,未施粉黛,脸上自有一片润泽,出水芙蓉一般,清清爽爽的站在了李修的面前。 见李修看自己看呆住了,黛玉一蹙眉:“我穿着大衣服等你拜见,你却迟迟不来,捂得一身是汗,才要换洗一下。你个登徒子可莫要想得歪了,小心我再发落你。” 李修连说不敢,老老实实坐在一旁说话:“世妹清新秀丽,确实不似人间颜色。愚兄多看几眼仙子,犯不了天条吧。” 黛玉白他一眼,找条手巾出来递给他:“先擦擦脸,让自己的颜色也好看些。看人不能总看颜色,以貌取人可不是君子所为。” 趁着李修擦脸的时候,端过茶壶倒了一杯水等着递给他,两只手不免触碰了一下,黛玉戏谑的一笑:“瞧瞧,这就不老实了么?要不要先收进房里一个,我替你养着。” 李修怎么肯信黛玉的这番言辞,反手拍了一下她的手背:“该打!我哪有那份闲心!奉召,我给北静王做个参赞,他们在铁网山练兵。” 黛玉缩回了手,虽然打着不疼,还是小小的踢了李修一脚:“你这是算是武官出身了么?” “文替武职,先历练历练。毕竟回了敦煌后,一城的文武都是我管着。” “不知个羞!你就这么相信当今肯放你回敦煌?” 李修勾勾手指,让黛玉离着他再近些,只有他二人能听得见的声音,悄悄的告诉黛玉一件事:“你家那个奶哥哥得用吗?让他去趟敦煌给报个信,就说...” 鼻端闻着黛玉身上的香甜,心神一荡,抓了又抓才握住黛玉的柔荑,笑着看黛玉嗔怒的模样,口里改了说辞:“就说我要定亲,老家要把聘礼给你先送过来;到时他肯放着走,我们就光明正大的走;不肯放的话,用回乡祭祖的名义走。” 黛玉呸他一下,挣脱开了他的爪子,狠狠的踩他几脚出了口恶气,犹是不放心的问:“要是就不放我们走,如之奈何?” “你先走,留下我孤身一人总有脱身的办法。怕就怕他要扣住你,那我说什么也走不得。” 李、林二人都不是愚忠的性子,更不是眼热功名利禄之辈,反而对当今和朝廷时时警惕。如李修这般的世家宗族子,往往要被留在京城为质。 未思进先思退,两个人沟通了心意后,就在谋划何时退往敦煌。 林黛玉此时明白了李修出任参赞的意思,有朝一日随大军开往河套时,脱身的机会远大于困在京城。 “那你还没说,为什么一定是薛蟠?我不信你心里不想着她。” 又来了! 李修是躲不掉给宝钗写信的把柄了,林黛玉就是认定了他没见自己之前,是对宝钗动过心的。 “薛家是皇商,行商河套身份上方便许多。” “少来!”黛玉自己坐好,离着李修远了些:“庄子里的皇商多了去了,也不见你对谁如此的青睐。可是因为他们家里没有什么姐姐妹妹能比得上她?说来也巧,红玉认识了一家姓夏的皇商,是给宫里种植花卉的人家,她们家就有一个女儿,听说生的不错,没了父亲,也是跟着母亲过活,家里外面的生意都是她一手打理,不比那个人差多少。” “姓夏的?叫什么?我怎么恍惚记着谁和我说起过的。” 黛玉眉毛一竖:“你还真打听过?” “没有,没有!”李修连忙的否认:“真是有人和我提过一嘴,可我早就扔在了脑后,忘得一干二净。你要是不说,我还真没想起来。” 黛玉哼了一声:“闺名唤做金桂的姑娘,正是谈婚论嫁的年岁。要不要我去送个拜帖请来见见。” 李修拍拍脑门,总算想了起来是谁家:“桂花夏家是不是?!宫里的夏守忠是她家族叔,这名头还是他给她们家搞来的呢!我晓得了,是周全提过他家,还问我要不要结交一下。” 黛玉认真起来:“可是有碍?” 李修喝口茶水,想了一下说道:“先让红玉不远不近的接触着,皇商可不都是为天家效力的吗,至于她家背后效忠的是谁,日后早晚会见分晓。咱们还是谨守书院,九月的童子试离着如今已经是不远了,我回去让师兄弟们多费心些,将昌平县学这些孩子狠狠的督促一些,相比文战书院而言,朝廷更看重的是这个。” 黛玉展眉一笑,取出一份刚写好的书院方略给了李修去看:“早就想好了。你带回去行事,不可怠慢。” 李修站起身恭敬的说了声是,抬起头时,二人相视一笑,满腹的怨气化作春风拂面。藏在内室的紫鹃等人送了口气,纷纷咳嗽起来,羞的黛玉赶走了李修,嘱咐他路上小心,不能耽搁了出城的时辰。 一下楼,闪出了贾迎春主仆,迎春目光炯炯迎上李修的审视,说道:“我送世兄出府,免得再有人拦路。” 李修不禁莞尔,他背柴来静室的路上,确实被薛宝钗给拦下了,还没等她说几句,迎春就风风火火带着人来接他。 最妙的是,迎春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看着李修笑,薛宝钗说什么,她也只是笑,笑得宝钗含羞而走,她才温柔地请李修一同前行。落在李修身后,不言不语,静悄悄的陪行,让李修有种难以言明的满足。 “那就有劳迎春妹妹了。” 迎春心里一喜,李修不再称呼自己为二小姐,而是叫了妹妹,看来,他也不是个无情的人。 依然是一路无话,落后李修半个身子,直送到二门上,无视贾府人等的眼光,给李修福身送行,还从司棋手里接过一个食盒递给了他,说声保重,静静等着李修先走。 有道是哪有少女不怀春,贾迎春一十六岁的姑娘,除了本家的兄弟,只认识李修一个外男。 而李修种种的所为,在她的眼里,简直是一段传奇,不止一次的想过,要是自己遇到了他遇到的事,自己多半早就认了命或是丧了命吧。 这幅天行健君子自强的样子,正符合了迎春心头深处男子的模样。 什么身份、名分,迎春根本不在意,只要你肯对我好,让我不再受人冷眼,我这倾心一片尽付郎身又有何不可。 更难得是跟黛玉做姐妹,林妹妹可不是嘴甜面善却心狠善妒的人,阿弥陀佛,没让自己碰上宝钗。否则郎君再好,我迎春也不敢走这一步。 有了这等心事的迎春,脸上自然有了光彩,腰板也立得直了,看着李修远去后,扭头问司棋:“你说,我现在要是发作一些人,大太太和老太太她们,是不会再训我了吧?” 司棋骄傲的一挺胸脯:“那是自然,小姐,您现在可是娇客,想做什么都行。” “那好。”迎春深吸一口气:“回去拿下我的奶娘一家,把我的东西都搜出来,捆到老太太哪里去,赶了她们一家!” 司棋和绣橘福身说是,站起来时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自己小姐自卑了十几年,人前不敢说话,人后不敢做主,委委屈屈受尽了白眼与盘剥。 如今,总算是拨开乌云见青天,让你们见识见识二姑娘认真起来的样子,谁还不会个发脾气。 晚一点时分,李修将将出城,黛玉在静室收到了迎春闹奶娘的消息,拍着手叫好:“给我换衣服,再叫上三妹妹、四妹妹还有湘云,给二姑娘站脚助威去!” 呼啦啦一群的姑娘们排着队进了贾母的房,黛玉眼神扫过当堂,先给贾母行了礼,就手扶起了迎春,笑言道:“腿上要是跪青了,我怕有人要打上府的。” 贾母了然,黛玉终是接纳了迎春,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揽过了黛玉,随口让邢夫人自己看着办吧,别闹得自己头疼就行。 黛玉冲迎春眨眨眼,姐妹几个站在了一起,怒逐奶娘。 第九十三集 八月桂花香 世上的人,往往不禁念叨。 李修刚和林黛玉说过的夏守忠,就在外城门堵住了李修的去路。一个小黄门过来自报家门,请正和冯紫英寒暄的李修,前去一会。 李修皱皱眉,与內侍打交道过多,恐对自己声誉不好,再说你夏守忠不同于戴权和裘世安,你是后宫的总管,替天子守着三宫六院的內侍,我与你结交,可不是便宜事。 毫不客气的推了他:“按说不该我说,可是外城可不是公公们该来的地方,更何况还要见人会客。需知内外相连是大忌。” 小黄门笑着说道:“李公子与戴内相不也是经常的见面么,怎么到了我们老爷面前,又要摆出不便交往的样子?” 冯紫英笑看李修,麻烦这就来了,你打算怎么办。 李修叹口气,小黄门的话里有话,暗暗的给自己下钩子,不能上他的当。 “戴总管是看守在下的人,他不来找我是他的失职。据我所知,夏总管是后官总管吧。” 小黄门矜持的点点头:“夏老爷正是后宫大总管。” “那就妥了。”李修反将他一军:“是哪位娘娘看李修不顺眼,再次禁足我了吗?学生尊懿旨,这次被囚在哪里?” 小黄门愣在原地不能作答。 李修跳过了夏守忠,直接说接旨,你要是没有那就是私下会客,我一句话不说,你自己都要回去,违了规矩不是闹着玩的。 你要是说有,嘿嘿,甄家的女儿,可还不是后宫的人呢,她怎么可以对我下旨。 何以断定夏守忠是为甄家女过来找自己呢,李修身边不知何时跟上来周全,其实也是周全一直盯着李修的动静,见他要回书院,跟上来一起走,谁能知道放火的是他,还以为他一直跟在李修的身边。 有了周全在身边,李修想知道夏守忠的根底不是难事。 先前一直是太上身边的秉笔,太上退位后,将他安排到了后宫,当今几次想动他,都被太上以习惯夏守忠的服侍为名,挡了回去。 以此可知,夏守忠是太上的心腹,他避开内城在外城等着李修,不是为了甄家的事,还能是为了谁。 何况,李修可不想上太上皇的船,那条船上挤满了勋贵人家,根本没有他的落脚之地,傻了才会跟着他们走。 小黄门悻悻的回到一架马车前,隔着车禀报了消息,那车掉头向李修这边靠了过来,车帘掀开,一位满头银发颌下无须之人,笑眯眯的看着李修。 周全赶紧给李修递话:“这位就是内宫总管夏守忠夏大人了。” 冯紫英和李修只好行礼。 “是咱家失礼在前,两位小郎君不必和我个老糊涂一般见识。” 冯、李连说不敢。 “李公子。” “学生在。” “咱家不是有意为难你,也是咱家受人之托,总要还了一份人情。体仁书院不能败,你看如何?” 李修不得不苦着一张脸回话:“草木书院也败不得呀。” “你可想过,体仁书院一败,就要有人人头落地。上天有好生之德,得饶人处且饶人,结个善缘,路也往宽处走走。” 李修心中打个弯弯绕,抬首笑言:“西域路太窄,我敦煌苦无粮食,内相可能给走宽了?” 夏守忠点点头:“原来如此,想必你得了天恩允诺,咱家也确实争不过。不过,咱家好礼佛,敦煌有真经万卷,咱家捐个香火钱,修座小庙如何?” 李修拱手称谢:“再捐个书院更好了。” “你倒是会做生意,如此说定了吧,自会有人去寻你办这事儿。” 冯紫英和周全听得一知半解摸不到头脑,只听夏守忠又说了一件事,这次他俩倒是听明白了,可又不敢胡乱揣测。 夏守忠放下了车帘说道:“贤德妃不日要去圣恩寺拜佛烧香。” 李修恍然不觉的样子,让夏守忠很是满意,吩咐人驱车离开。 目送后宫总管夏守忠走远之后,冯紫英才敢问出心中的疑惑。 “怎么体仁书院输了就要死人?” 李修又给他讲了一遍博学鸿词科的典故,冯紫英恍然大悟:“原来真是坊间说的公器私用啊,这可是大罪,他家几辈子的富贵算是到了头。” 李修可不怎么有兴头,太上皇当年独宠甄太妃,下江南四次是甄家接驾,不信太上看不出甄家的事,不过是爱屋及乌舍一场富贵给他家罢了。 今朝天子偏要拿他家开刀,自己又做了天子手里的一柄刀,不被人记恨才怪。夏守忠这次客客气气的来,不过是先礼后兵。体仁书院不输,还有个教化有方的遮羞布,要是真输了的话,甄家废国之文华的罪名,可不是抄家能判的住的。弄不好真如夏守忠所说一般,真是有人要掉脑袋。 周全看出李修心中的不满,替他想想也是冤得慌,一个是敦煌世家,一个是江南望族,八杆子够不着的两家,偏要李修提刀去杀人,心里怎么能够不恼怒。满朝文武勋贵天子不用,用一个秀才来打头阵,怎么盘算也是个随时可弃的子,只有傻子才会沾沾自喜。 “公子。” “嗯?” 李修收了心思,等着周全的话。 周全笑脸盈盈:“我想去趟贾家,您看可好?” 李修直摇头:“我可不想替他家传什么消息过去。” 周全笑得更欢:“那我传到王家怎么样?” 李修吃了一惊,瞪着周全问他:“王家和你有仇?私窥宫闱行踪,可是大罪。夏守忠就是要害我,才故意的这么说。” 冯紫英锤了一下自己脑袋,躲一边去发闷,都是什么人呀,心眼也忒多,我还以为夏总管是想借李修的嘴给贾家报信呢,原来是明着给李修挖坑啊。只要贾家的人出现在圣恩寺,这口黑锅一定是要李修来背。到时候搓扁还是揉圆,一准给甄家做垫背。 周全眼睛都眯成一条缝,轻声的说道:“还真是有点过节,请公子给我这个机会,周全必有后报的。您且放心,决计不会牵扯到您的身上。” “这叫什么话。”李修有些不高兴:“你我也是朋友,怎么能让你独自犯险而我获益呢。你且去做你的事,我把这盖头给他们掀了,看他们还怎么害我。” 李修打定了主意,与冯紫英和周全告辞,催马回了书院,略作歇息后,让大莲去找来林红玉和林泉管家,有事要说。 姓夏的想坑我,我就坑回你家去。要是没事便罢,一旦拿贵妃行踪说事的话,先把你家人牵连进来再说。 李修对这位林红玉姑娘,还真是高看好几眼,绝对是个治家的大娘子。放在贾宝玉身边确实屈才了。慢说宝玉身边,就说整个荣国府大小丫鬟都算上,能做管家丫鬟的人,不出三个。 头一个就是林红玉,当然她现在可是林黛玉的管家;二一个是平儿,里外一把好手;最后勉强该算半个的是鸳鸯,心机手腕都不缺,少了应付外面的历练。 红玉搀着林管家一齐进了屋,李修请他们一同坐下说话,先是逗林红玉几句。 “红玉姑娘,我和玉儿商议了一下你的事,觉着不能再用你做管家丫鬟了。” 林红玉先是一惊,又看李修的脸色可不是发怒的样子,心里渐渐有了主意,稳稳坐着刺了李修几句:“我家小姐不在家,公子当家也是没话说。是杀是剐,是存是留,红玉都无二话,谨遵小姐和公子的命就是了。只不过,我可记着小姐说过的,不准随便喊她玉儿玉儿的,公子怕是给忘了吧。那我可要和小姐说道说道这事,记不住小姐的交代可不行。” 李修讪笑一下:“又没外人,我叫一声也没什么吧?林叔,您老说呢。” 林管家只笑不说话,林红玉接上了一句:“是啊,没外人。我和林老叔都姓林,五百年前是一家,当然不是外人了。” 李修讨个没趣,只能哼了一声:“什么主子什么丫鬟,各个的不让个人,小心你嫁不出去。” 林红玉想发火,一咬牙又给忍住了:“嫁不嫁的用不着你管!还没成我林家的女婿呢,管得倒是多起来。快说什么事,我可忙着呢。” 李修见她真是有些恼了,心里被黛玉激起的那些脾气和夏守忠给拱的火才算消了下去,哈哈笑了几声,用手指指林红玉:“你呀,就等着给找你自己招个东床快婿吧!我和玉儿商定了,从今以后,你就是家里商号大掌柜,一应外面的买卖,都交到你的手里作为。” “真的?!”林红玉是又喜又惊:“真这么信的过我?” 李修挑挑眉毛故意的不理她,林管家笑呵呵的告诉了林红玉实情:“确实如此滴。小姐和公子早就有了这个心,也问过我这个老头子的意思,都看着你是个能掌一方天地的奇女子,只不过是今天才说给你听。” 女子居內帷,想有番作为很难。连薛宝钗都只能隐身幕后,前面露脸的只能是薛蟠。 林红玉万万没想到,李修和黛玉竟然不顾世俗,敢让她一个小丫鬟出身的女孩,来执掌林家的产业,这份魄力与胆略,若不是他们两个人的契合,旁人绝无有可能如此的决断。 李修收起戏谑,语重心长的嘱咐着林红玉:“你这可是替她完成心愿,世间自有奇女子,才智不让须眉!远的不提,你且看那荣国府内,要是没有个凤辣子在,还能成话吗?我观你才智胆略不在她之下,不过就是身份低了些,才把你压抑住了。可喜玉儿不是个看重身份的人,愿意让你一试,你可敢应?” 林红玉双膝跪倒,斩钉截铁的说道:“我林红玉对天发誓,此生必不负林家!” 李修让大莲搀起来她,哈哈大笑:“以后你要说东家才对。林掌柜...嗯...这个称呼不好。” 思索了片刻,有了主意:“可巧你也姓林,也有个玉字,可见你和黛玉是今生有缘。这样吧,以后林府内外皆称你为红娘子。你的月例银子给你蠲了,按股拿息,年底分红。姑且先算你两成的份子,红娘子意下如何?” 林红玉按住胸口平息了一下心跳,缓缓的摇摇头:“公子,给的太多了!我日常和那些管事掌柜常打交道,不过是就是七厘八厘,最多不过一分五。我可不敢拿两成走。” 李修想劝,林红玉坚定的不要:“莫要再说了,我知道是小姐和公子的好意,可钱财动人心,我拿的越多,说不定贪心越大,得陇望蜀的事,我还是知道的。” 李修愣了片刻,林红玉嫣然一笑:“公子怕是不知道府上进账有多少吧。咱家可以毫不费力地修一个贾家省亲的园子,您说,就算是一成,是不是也不少呢。” 李修有些恍惚,挣了这么多钱了吗?怎地自己都没感觉到。 林红玉一条条给李修说了出来,光是马车、织布、油墨这三样,林家因为是京城独一份,那是供不应求。 “您看有多少商家落户咱们庄子,就知道咱家的货有多抢手了。他们可是凤凰不落无宝地,要没有大的生息,他们又怎么肯来,不是谁都和薛家那个糊涂的一样。” 说起商家来,李修立即问了夏家的铺子。 林红玉交代了一番,有着百十亩的花田,专供宫里的花卉,还做些胭脂水粉的买卖,从林家大宗买来纯酒,用作调制香料。 李修点了点头,能拿住宫里这买卖,必定是夏守忠的族人错不了,否则单凭着寡母孤女,怎么能挂上皇商的字牌?难不成他家也有个紫薇舍人吗? 李修滔滔不绝的把来时的事情讲了一大通,末了问林红玉,如何能引夏家入彀。 林红玉嗐了一声:“我就说有位贵人要去圣恩寺烧香礼佛,咱家着我给预备上。我这年纪哪懂什么佛前献礼的事,四处打听着都说供花能有福报,所以去他们家问问,要怎么弄得才是个好。” “就这么简单?” 林红玉理所当然:“是啊!您想啊,您平时来往的都是什么人?什么王爷、世家子、宫里的內侍老爷、还有两层禁卫们都是常来往的人,咱家要说是贵人,他们还不可着劲的往上猜。至于猜到猜不到,和咱家有什么关系,您请一位有爵位的来一趟,不就堵住了话把吗。” 李修这才醒悟过来,自己也是灯下黑了,忘了如今的自己,可不再是寻常的小秀才,也是一个名动京城的风云。 “好!”李修是大喜,就这么办,给夏家做好了套子等着他们跳,没事都好,万一有事,嘿嘿,夏内相啊夏内相,泄露贵妃行踪的可是你家人,我看您到时该怎么说。 第九十四集 不是冤家不聚头 听林红玉这么一番解释,李修果断放手让她去行事,未雨绸缪的一招,也没必要大张旗鼓,自己出面反而显得刻意了。 现今急着办的是两件事,北静王练兵和书院文比。 一文一武两件事,李修都要出面挑起来。 水溶王爷也是养在后宅妇人之手的娇王爷,哪还有祖上点兵聚将的本事。可人家家底厚,留下多少能征善战的将领,等着供他驱使,李修自不会替他操这个心。 自己这个参赞,不过是放在北静王身边的一个明探,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总要给天家留些空子塞进些人来。 李修也不客气,方才在城门处,和冯紫英商议的正是这件事,大丈夫要马上建功业,不如趁这个机会历练一番,挣个有旗牌的将军名号,总守着城门,何时才能出头? 再者说来,一旦出征在外,身边没个自己兄弟带兵陪着,心里也是不托底。 武事有了冯紫英帮衬,自己不必那么着急,让大莲告诉她娘倪二家的,准备一桌酒菜,又找来张华让他上山一趟,去请几个人下山,他要给体仁书院一个惊喜。 张华见了李修,期期艾艾的想问什么事,李修一拍脑门,哎哟一声,把这小伙的托自己的事给忘了。 张华有门定好的亲,不知怎地那家人竟然上了京,可巧他们父子一家人也到了京城落户在林庄。四下慢慢的打听,终于知道了那家人的消息,却让张华一家为了难。那家人是来京城投亲的,落脚在了宁府内。 这下可把张家急坏了。 宁府再怎么不济,也不是他们能去找人的地方,一言不合或许就要进顺天府的监牢里过几天日子。 眼巴巴熬着日子,才慢慢知道了林家的根底,方才晓得林家主人竟然是宁府的姑表妹,这才动了心思要求在林家门下。 张老汉有成算,告诉儿子张华说,此事不能求林家女儿,人家是咱家主人不假,却也是位云英未嫁的女儿家,怎么能替咱们去寻什么亲。要求,就去求李修,看他日常交际的人等,和贾家关系还算不错。 这不,今日李修被赦解禁,张华就壮着胆子求了他,求他打听一下宁府那高门大户里,是不是有着一家姓尤的亲戚前去投奔。 李修想着怎么也要去宁府揪出甄宝玉,就一口答应了下来,结果一忙活烧水的事,把这件事忘在了脑后。 正为难之际,林红玉嗐了一声:“我当是个什么事呢,原来是她们姐妹啊。问我就对了。” “你又知道?” 林红玉笑的俏皮:“李东家,我爹娘可是荣国府的管家,我又在宝玉房里听过差,那姐俩的事,我怎么就会不知道呢?宝玉当初可是没少夸赞她们的颜色。” 张华一听这话,心里腻歪起来,怎么随便给人家看了去呢。 林红玉眼色多厉害,一瞟张华的脸色,知道了他在想什么,冷笑一声对张华说道:“张大哥,我说句实话也不怕你恼。这门亲啊,还是算了吧。那姐俩是跟着她们老娘一起上的京,说辞是帮衬着大姐家里过丧事。” “不会这么巧吧?”李修惊异起来,宁府最近的丧事就是秦钟姐姐这回,还让自己大闹了一场。 帮衬着大姐? 还姓尤? 难怪李修惊异,宁府贾珍的续弦夫人就姓尤,他今天还见了一面的。 就在贾珍抱着裤裆躺地下轱辘的时候,有个妇人扑过来挡住了自己,好像...是被贾琏给抱走了? 咦? 李修越琢磨越不对,当时自己的注意力都在水溶和甄宝玉身上,根本无暇顾及旁人,这么重要的人和事,竟然没有观察到。 林红玉点点头:“就是这么巧!李东家,张大哥要寻的未婚妻,就是宁府尤夫人异父异母的亲妹子。” 啊?! 这次连张华都惊呼出了声,坏了坏了,人家是进了高门大户享福去了,还怎么肯跟着自己土里刨食。 李修惊讶的是异父异母四个字,实在是不明白这层关系该怎么论。 林红玉先让张华上山请人,顺便请张老汉来一趟,她有些话要跟张老汉说清楚。既然自己知道了那对姐妹的根底,又怎么肯让自己手下的农户当王八吃闷亏。 黛玉奶娘王嬷嬷进了屋来,夸了红玉几句,正色和李修说道:“不是老身狂悖不知礼数,趁着小姐不在家,有的话我正好和哥儿说说。可是要和宁府远着些,要是沾惹上他们,休怪老身拼死也不能容小姐进你家。” 李修请王嬷嬷坐下,有话要她慢慢说,王嬷嬷恨恨的说道:“那一年老身带着玉儿寄居在荣国府内,有一次那宁府里请客,做东的正是贾蓉的媳妇秦氏。我跟着玉儿她们就过去了,用完了饭开戏的时候,宝玉说困了,被侄媳妇秦氏带到了闺房里休息。老身那时就觉着不对,贾琏的媳妇凤辣子当时也说不妥,却被秦氏说宝玉还小糊弄了过去。老身那时有心看看宝玉的人品,毕竟还是有着别的一份心。” 李修嘿嘿就笑:“您老不用忌讳我这些,有这样的心思才是您那时该做的事。” 王嬷嬷叹口气:“要是玉儿早些见着你就好咯,省了多少年的苦楚啊。再说说他们家的事吧,老身瞅空用如厕的名头逃了席,想去看看一直不归的宝玉做什么,却没想到,见着了不该见的事。” 说着话还瞅了林红玉一眼,红玉诶唷一声:“连我也听不得么?” “可不,姑娘还小,听不得这些腌臜事,我藏在心里连玉儿都没告诉过。要不是今天听见说起他们的家,一着急出来要劝李哥儿,老身或许根本就不会说。” 林红玉噗嗤一笑:“那得了,我先说我知道的,您老听听是不是这么回事。要是同一件事,我不听也知道。是不是偷了小叔子?” 王嬷嬷爱惜的打了羞笑起来的林红玉一巴掌:“你们这些女孩子啊,怎么什么都敢说。” “好嬷嬷,他家府里比这脏的事还有呢,就说宝玉和袭人,多少回被晴雯和麝月她们瞧见了好事,私下骂的那叫一个恨!” 李修急着听下文,对宝玉吃丫鬟的事根本不感兴趣:“先说说那家,我只知道秦氏是被她老公公逼得上了吊,却不是你们说的偷小叔子。” 王嬷嬷暗暗吃惊:“还是真的?得亏玉儿离了他们家哟!那我可明说了,红玉听着了就听着了,咱家不传这个闲话。脏咱们的嘴。” 呸呸吐了几口,王嬷嬷才恨恨的说道:“我误打误撞的瞧见了贾琏跟他嫂子尤氏搅在一处!” 林红玉也跟着呸呸呸:“我就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尤氏偷小叔子,她家相公就偷她的两个妹子,这才叫个现世报!” 李修哦了一声明白了过来,指指外面,那意思是张华的未婚妻也是其中之一? 林红玉重重的一点头:“没错!就是那对姐妹,她们老娘是带着她们改嫁了尤大嫂子的爹,因此上是异父异母。” 李修一拍桌子:“我说贾琏怎么抱着他嫂子那么顺手也不避嫌呢!不行,咱们庄子里的人都干干净净,怎么能要这样人家的女人过门!红玉,你要和张老汉讲明白这事,要是执迷不悟还要她,就搬出咱们庄子去!” 林红玉应声称是,出去迎着张老汉等着他,要他退了这门亲。 王嬷嬷放下心来,瞧着李修愈发的顺眼,问了问黛玉在贾府的起居,闲话几句家常,等着赖尚荣几人一进来,就告辞而去。 李修请的不是旁人,正是书院后收的一些京中子弟。 他有个主意,草木书院此战,用奇兵对阵,输了也不伤书院脸面,还能做个顺水人情;要是赢了的话,嘿嘿,只能说甄家时运不济,命里该有这一劫! 推杯换盏间,李修把他的心思告诉了那几位子弟:“诸位同窗,非是修不敢应战,实在是分身乏术,不日就要前往军中点卯应数,恐一时半晌脱不得身。而其余同学么,说实话,修也不忍心他们交恶一些人,怕误了他们的前程。” 赖尚荣眼皮一翻骂上了李修:“合着就是让我们去做恶人呗?你就不怕坏了我们的前程?忒不当人子!” 李修连忙告罪:“我饮三盏算作赔罪如何?听我说完其中的关窍,诸位朋友就懂我的一片苦心了。” 喝骂声中,李修连饮三盏酒,面不改色把酒杯一蹲,胡诌了一番道理。 “修先前说过了甄家的罪过,其实这都是旁枝末节,不是此事的关键。修读过一本书,那书中教导要抓住事物的主要矛盾。” “矛盾?” “对!就是矛盾。” 林少卿公子用筷子和碟子比划了一下,皱着眉问道:“谁攻谁守?” “天子攻,太上守。” 嘶~~~一片倒吸冷气声。 李修放开了话来讲:“诸位都是有根底的人,家里最差的都是个财主。” 赖尚荣指指自己鼻子:“说的是我对不对?” 众人哈哈大笑。 李修对他拱拱手:“尚荣,我且问你一句。日后你得中为官了,是谁的臣子?” “我~~~”赖尚荣犹豫了一下还是老实的回话:“我等是当今开科取的士,那自然是当今的臣子啊。” “着啊!”李修一拍桌子:“诸位兄台,君等的父辈大都在朝中为官,却都是太上时取中的功名官职是不是?如今是新皇继位,如何才能保自家的富贵权势,不被新皇洗掉呢?” 哦~~~ 这些官员子弟恍然大悟,我们是该给新皇递上投名状了的时刻了。 李修继续说道:“父一辈子一辈各保朝纲,才是传承之道。就如林家吧,宋有九牧首,分别辅佐了五代天子才有的如此家业清名。咱们的小师妹直到今天,哪怕就是孤女了,还不是诰命在身,显得皇恩浩荡。” 林少卿公子呸了李修一句:“我呸!我家的好女儿,倒是便宜了你!不说收着些,还拿出来说话刺我等,是何居心!” 李修一拍桌子:“君等代书院出战!让那些南蛮子看看京城士子的风流!也让当今知道,一代名臣们,都等着怹点状元呢!” 话音未落,就被身旁的一位公子按着肩膀灌了一杯酒:“我看你是喝多了!我们什么斤称,我等还是自知的。放着山上的大才不用,你是存心要我等去输啊!” 李修被呛的直咳嗽,连连摆手:“非也,非也!君等只是马前卒而已,借用一下名姓即可!真正的杀手锏另有其人。” 好家伙,此言一出,顿时招来众怒,要不是林红玉及时进来喝了一声,他们能掀了桌子。 赖尚荣站在椅子上居高临下指着李修问道:“用我们充作炮灰姑且不算,你只管说你找谁来出阵?我等听听是谁,若是得了我们的意,还则罢了!若是不得我等的意,我等就去请林师妹再次出战,丢人就一起丢!” 李修一脚把赖尚荣踹下了椅子:“做你的春秋大梦!非是国子监以上的学府,休想见师妹一面。” 众人怪叫起来,林红玉忍着笑搀起来赖尚荣,两家也是认识的,总不能见他如此的狼狈。 赖尚荣揉着腿靠在林红玉身上不走,林公子拎着李修脖领子要他喊自己舅哥,还有几位侍郎家的拉过赖尚荣就开踢,红玉管家岂是你能亵渎的吗! 好一阵鸡飞狗跳,李修才扯着嗓子喊出来一个人名:“不是别人,正是汝等念念不忘的薛娘子!” 一言喝住了所有人,都规规矩矩坐好,整整衣襟,相互看了看,林少卿公子赞叹道:“还算你识相,若是她的话,那就大有意趣了。果然是矛盾,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让他们两家自相残杀。” 林红玉眼睛一眯:“哟,怕不是想着救薛家吧。啧啧啧,公子还真是长情的很,林东家知道了,定是高兴的要夸您呐。” 东家? 李修见众人纳闷这称呼,连忙顺势说道:“红玉姑娘从今往后便是林家的外掌柜,一应事务统归她的辖制。” 赖尚荣的眼睛贼亮,当先给红玉拜了一礼:“我就说妹妹不是池中之物,愚兄贺拜!” “谁是你的妹妹!”李修又踢了他一脚:“这是林家的红娘子。” 林红玉半是含羞半是得意受了众人一礼,回礼说了几句场面话,却还是不放过李修:“李东家,话要说明白了才好。林姑娘身份贵重不能出战那些南蛮子,我能懂。那贾家还有三位姑娘呢,哪个不行,为何偏要是她?” 林少卿公子不知怎地站起来替李修解了围:“此事我是略知一二的。家父曾和在下说过,薛家是要保着甄家,还有传言薛家女要嫁进甄家。若是真能说动薛家出战,岂不是他们起了内讧么,当今恐怕最是喜欢见这一幕。” 李修松口气,和林红玉解释道:“今天甄家要卖了薛蟠求自保,是我给周旋下来了。既然他们做了初一,我就还他一个十五。薛家反水,一巴掌打在甄家脸上才叫好看。至于书院文比谁胜谁负么...” 赖尚荣怪笑起来:“这才是大戏,谁还看我等出丑!应下来,应下来!我等也该为书院尽尽心力矣!” 众人齐声应了,李修连忙举杯,心中彻底松了下来,不由暗暗说道:“不负卿了,从此一别两宽,天地无私吧。” 林红玉帮着李修倒酒,心里也暗暗说道:“傻公子,你越是这样做,她越是放不下你。你哪知道宝姑娘的心思呀!看来,还是要黛玉出手才行,能克宝钗的,唯有林姑娘。公子,您自求多福少挨骂才是正理。” 第九十五集 狱中惊变 李修入彀 李修自以为能将自己择出了贤德妃礼佛的事,他哪里想得到就在他宴请同窗之时,一个道人敲开了圣恩寺的山门,那主持万分惊讶的将这道人迎进了寺院内,再不见出来。 次日清晨,李修自小醉中醒来,昨日略放开心怀多喝了几杯,不过是被放开禁足后的发泄。 坐在床沿上发了会子呆,想起来今天要做的事,赶紧着洗漱一新后,换了身衣服就要打马而去。 “吃了早饭再走不迟。”林红玉起的更早,已经布置了一番事,就等着李修起床后给他交代。 “过去了再吃也行,事不宜迟,还是早做准备的好。” 林红玉无奈的看着李修打马而去,心内也颇多怜惜,好几家子事都堆到了他脑袋上,哪一件都不是轻易能解开,也怪不得他如此的匆忙。 李修却顾不得怜惜自己,他要先去刑部把薛蟠给接出来,还要安排他入了自己的营帐,一起军营效力。 这是薛家最后的机会,由皇商转变成官商,看着名分是低了,内里却踏实的多。慢慢的揽住军内供需差事,人脉要比如今依附贾、王两家来的更实在。 “天书”有云,战争打的就是后勤。 既然已经定死了去给水溶做参赞,军前大事肯定不是自己能伸手的东西,那就只能在后勤上多做些文章。所谓的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自己要做的可不只是收集粮草那么简单,而是要做出一个体系来,一条适合如今的后勤体系。 以后自己回了敦煌后,这套体系就要大用,钱粮不是简单的越多越好,而是要统合在一起,一文钱花出三文钱的物事,才算得当。 是门大学问啊! 李修一路盘算着自己手里能用的资源,林黛玉就不用说了,自己不论说什么,她怼两句过后还是给自己安排的妥当,是自己事业真正的核心。 薛蟠,就是自己的一条胳膊,采买物资、打探消息、结交人脉,都要这么个人物替自己出面才好。 冯紫英、柳湘莲则是自己的武装,他们的装备越是精良,士卒越是精锐,自己则能在战场中存活的越久。 战场中,谁敢妄言自己一定能活到最后?不怕死和不会死是两回事,自己又不是那位被亲兵护卫的密不透风的王爷,到时不依仗这些人,还能去指望谁。 要想未雨绸缪办些自己想要的东西,工部是道绕不过去的坎,本来贾政的位置就不错,不上不下的正好能行事,低调且不被人关注。 可一想他们那一家人,还有那位开始不安分的贤德妃,李修就赶紧把贾政的影子从脑海里赶了出去。 躲还来不及呢,更不要去主动招惹了吧。 唉!贾家真是满门的废柴!真到用人时,硬是挑不出一个得用的来。 李修一边嘟囔着,一边跳下马,从怀里掏出五军都督府参赞的帖子,给了刑部大狱看门的衙役。 “哟呵!这不是秀才公么?怎地摇身一变成了行伍的丘八了?” 李修仔细打量了一番后,呸了他一口:“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个看门的忠犬!小爷是文官坯子,参赞懂不懂?就是盯着你们这群只会动手莽夫的!” 看门的几位衙役不仅不恼,还哈哈大笑起来,帮他拢住马,拍拍他肩膀让他自己随便进去:“这地你熟,想找谁你就去找谁,住里面都行啊。” 李修也被他们给气笑了,都是自己进大狱时照过面的“熟人”,还拿他的性命开过局呢,赌他能不能活到天亮。 后来的事就不用多说了,李修死中得活,反杀了王子胜,被刑部大狱的狱卒们捧为了传奇。 一路进了大牢,刚穿过水火墙,迎面就见一位白衣女子贴着墙根站那里等他。 李修哂然一笑,过去与她见礼:“卯兔姑娘别来无恙否?此时可不是卯时,姑娘还要不得在下的性命。” 白衣女子正是贾母安置在刑部大狱中的暗手,卯兔茜雪。 “公子说笑了。”茜雪赶紧敛衽还礼:“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公子是待跃龙门的锦鲤,小婢又岂敢再有加害公子之心。” “哦?”李修双手拢在袖中,紧紧握着一把尖刺,面容可亲的问她:“那姑娘拦住我的去路,又是为何?” 茜雪瞟了一眼他的袖子,心中暗叹,到底还是信不过自己了,真不知传话的人,传完那句话就算交差,爱信不信的吧,又与自己何关? “公子勿恼,小婢有句话是替他人传过来的。您听完就走,小婢说完也走,一别两宽各不纠缠可好?” 李修审视的打量了一番茜雪,心里暗暗的计较,有人要她传话,肯定是知道了自己行踪的人。 那么,就有了意思了。 为何这么盘算呢? 首先传话的人,必定不是茜雪的主家荣国府。 今时今日,以李修的身份和两家的瓜葛,他进出荣国府,不要说太方便,连借口都不用找,推门就进,管家还得陪着笑给他引路。 长房的“乘龙快婿”来丈人家,还要那么客套的吗? 别看这事没有宣之于众,贾家犹如筛子一样的门禁,贾迎春将奉林黛玉为夫人一同嫁给李修,做个外表光鲜的“平夫人”,恐怕早就阖府尽知了。 要真是贾家有话传给自己,根本用不着暗子茜雪。 要说有意思就有意思在这了,既然不是贾家要给自己传话,那茜雪拦住自己,到底是她背了主,还是她的自作主张? “姑娘是另攀了高枝么?修实在想不出来,除了贾、王两家外,还有谁能驱使的动姑娘拦住在下。” 茜雪苦笑起来,对面的这位公子可真是难对付的紧,不愧是能从十二时辰手下挣命的唯一之人。自己还没替人传话呢,他先给自己扣了一顶背主的帽子戴,要是说不好,他还真可能给自己告上一状去,贾家别的本事没有,弄死个自己,还是不在话下的。 “公子何必咄咄逼人。”茜雪扬起一张俏脸,带着无尽的哀怨说道:“奴婢不过是个可怜人,在这不见天日的大牢里,要想挣命活下去,不左右逢源些,早晚被人吃干抹净,连骨头都剩不下来。” 李修哈哈两声,不接她这话。相比于狱中那些人来说,你们这些十二时辰,简直就是催命的判官。你还说什么活不下去,那些人岂不是生不如死。 茜雪见李修一脸的不屑,知道卖惨是打动不了他,俏脸一收哀怨,娇笑了起来:“罢了,小婢不过是个传话的。公子要是肯听,小婢就把话转告与您。至于信与不信,找不找后账,全都与小婢无关。” 李修点点头:“好说,有话尽管讲来。何人?何事?” “何人奴婢不能说,也说不得。小婢还想在这人间地狱里多活几年呢,犯不上为了传话让人灭口。至于说是不是背主...,公子,您看贾家还能存活多久?” 李修翻了个白眼给她,想套自己的话,哼,你还差点。 茜雪低头一笑,也不在弄什么心机了,早说早了,这局根本不是自己能进的场。 “贾敬下山了。” “什么?”李修一愣。 “昔日宁国府的贾敬老爷,昨日潜踪出了道观,落脚地还无从得知,想来是要与宫里的贵妃娘娘出宫礼佛有关。” “他出不得道观么?” 茜雪点点头:“他就如公子您先前一样,是个被软禁之人,掩人耳目才穿上了法衣,做了个火居道。” 李修扬起脖子看天:“是天上那位囚禁的他?” 茜雪低下头看地:“不错,他是被太上软禁在京城的,不杀他,是因为他是义忠亲王留在京城的人质。一旦贾敬身死,义忠亲王就要放了一个人。” “谁?” “当今的亲哥哥,也是太上皇的嫡长子,原本该继承大统的皇子...” “停!” 李修厉声喝道! 这是要自己的命啊! 李修怒视着茜雪,好一阵的无奈与惊吓。事关天家皇嗣的事,岂是自己能听的! 一个箭步上去,用手捂住了茜雪的嘴,另一支手里已经掏出了一把尖刺,狠狠的顶在了茜雪的小腹上:“该死!是谁让你这样来害我!” 茜雪就觉得肚子一凉,一阵痛感袭遍全身,不由得骇然变色。他真敢动手杀我! 不是李修心狠手辣,实在是她说的话骇人听闻! 贾敬死不死,李修根本不在乎。 他在乎的是那位因为贾敬死就要被放回来的人。 皇位继承,立长不立幼! 一旦皇长子活着回到了京城,这天子之位到底是谁的,恐怕要掀起轩然大波! 李修脑海里闪过一幕幕太上与当今之争,到了此时,还有什么不能明白的,太上就是在等皇长子归朝啊! 到了那时节,太上肯定要重立天子,这也是他一直掣肘当今的缘由。 一旦此事成真... 李修腿肚子都有些转筋,一旦此事成真,京城内外就要杀个血流成河,不知要有多少生灵会涂炭与此。 而自己,恐怕都等不到那个时候,就要被陈尸荒野。 心一横,手中的尖刺又捅进去少许,盯着茜雪惶恐求生的眼神,低低的声音说道:“我不得不杀了你,黄泉路上莫怨我,怪只怪你自己多事。你不死,世上就多了一个知道内情的我,我还不能死,我一死,还有个女孩也要跟着死!对不住了,你...去吧!” “住手!李修你给朕住手!” 李修赫然回首,水火墙尽头的拐角处,一队队禁卫鱼贯而出,当中拱卫着一位身着五爪滚龙袍的中年男子,不是当今,又能是谁? 李修骇然,这到底是怎样一个局面,怎么天子藏身在这刑部大狱中呢?茜雪又是何等身份,她到底知不知道天子在此,还是天子本来就是要来抓她? 茜雪与回过头来的李修对视了一眼,眼中闪过一抹绝望,身子猛然往前一挺,任由李修手中的尖刺,穿透了自己的身躯。 李修大惊失色,还未有什么动作,就听见天子的怒喝:“大胆!朕让你住手,你还敢杀她灭口!真是不知死活!来人,给朕拿下!” 红楼之磨石为玉 第九十六集 杀机现 低首垂眉 圣上说了一声拿人,龙禁卫过来几位侍卫围住了李修,相互苦笑了一下,李修扔掉了手中的尖刺,背好双手等待他们的捆缚。 都是熟人,哪怕毕星不在其中,彼此之间也都有着情面。不明状况前,李修不欲翻脸,留着情分在或许能有转机。 周身上下被搜了一个遍,捆住他双手后,在他背后有个低低的声音响起:“十二时只余其三,是对你泄火呢。” 李修脑筋急速转起,又看了一眼萎靡在地的茜雪,忽然喊了起来:“她还没死透!容臣给她救回来将功赎罪可好!” 李修心理清楚,最后那一下穿透,是茜雪自己撞上来的,他右手下意识的往回缩了缩,有个缓冲的力量,或许不至于造成内脏出血,也许有救也说不定。 赌一把,就赌那句话,十二时只余其三,赌皇上是来抓十二时辰活口的,结果他也没抓好,最后一个可能是最好抓的卯兔,眼睁睁看着死在了自己手里,大发脾气下,扣自己一个灭口的名头也是很有可能。 那就告诉皇上,先别着急抓我,或许我能救活卯兔呢,到时您想问什么就问她,别冤枉我这个好人。 “哼哼!”皇上满脸的冰霜狠狠的瞪了李修一眼,自己用甄宝玉布了一个局,假意要在刑部大狱中暗害了他,借以引出甄家的后手。 无论是太上、太妃还是义忠等等,只要露头就逃不掉自己的手心。 结果跳出来的是四王八公家的十二时辰。其中北静王的杀手早已在李修入狱时死掉,而水溶迟迟没有补缺外,就剩贾家这个小丫鬟不知因何事没有去。 现在看来,她是来找误打误撞进来的李修去了。 而且! 天家最后那点子事,也被这个李修知道了,皇上自然是恼羞成怒。想抓的一个没抓到,不想让别人知道却都漏了底,不冲李修发火是难消怒气。 “朕有的是御医!用不着你这个灭口之人假惺惺的去救。把李修押在大狱中,听候发落。” 又来?! 李修登时就急了眼,我好好的是来捞人的,不是什么灭口,我也是被人算计的倒霉人。 “圣上,臣有话说。” “不听!” 皇上转身就要走,李修急忙大喊起来:“不就是个人质皇子么?真当他是什么秦异人么!谁敢拿江山社稷开玩笑,玩什么禅让双日的把戏,大宋朝的例子还不够的吗!” “混账!”皇上怒喝了一声:“自从你进京以来,倒买倒卖多少粮食回敦煌,朕念在你是为了边疆安稳,不与你计较罢了。可你呢?”用手指了指了大狱:“自从你踏进刑部大狱来,你数数死在你手上的有多少人?朕不罪责你,已经是对你法外开恩。你还敢狂悖不休,是真以为朕舍不得杀你?!” 李修心里一惊,目视已经走过来的天子,两人四目相对了一刻,李修把头一扬:“臣无罪!” “押进大牢!” 李修被按下头来押走,身后传来天子的声音:“传御医,救活这个贱婢。” 垂头丧气的李修与天子背向而行,兜兜转转行到了大狱深处,四周空旷无比,一间无门无窗的房子,突兀的立在中间。 “你先进去等几天,皇上消了气,你就出来了不是。” 押送他的龙禁卫们,还给他宽着心,李修只能苦笑一下谢过他们的好意:“帮我传个话吧。” “给谁?毕头未必能求下情来。” “不是他,是去趟荣国府,告诉林家诰命一声,给我送些被褥吃喝总行的吧。” 龙禁卫们纷纷摇头:“不成,规矩就是规矩。我们只能嘱咐里面的衙役照顾一下,传话给外面的事,你还是别想了。进去吧,里面倒是不寂寞,有人陪着你。” 李修拱手谢过几位朋友,信步走进了这间屋子,站在门口仔细打量了一番后,果然如自己心中所想一般,甄宝玉被绑成一团,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摇摇头,感叹了一下,对甄宝玉拱手见礼:“时隔才两日不见,你我竟然在这里重逢,可见世事难料如棋局啊。甄兄,李修有礼了。” 甄宝玉痴痴呆呆好半天才认出了是李修,嘴里嗬嗬作响,却说不出话来。 李修走过去,捏住他的下巴,从他的嘴里掏出一块压舌的涨塞,用他的衣襟擦了擦,揣进自己怀里,找个块稻草多的地方,一屁股坐下不言不语。 甄宝玉终于能说了话,厉声喊了起来:“快跑!不要来救我!这里有埋伏!” 李修怔了一下,满是不屑地哈哈大笑起来。 “狗贼!你笑什么!”甄宝玉很是不忿。自己在金陵时,可谓是第一公子。花团锦簇嫌香短,锦衣玉食厌不足;哪里受过这份屈辱与痛楚。 他被九门提督府的兵卒带走后,先被安置在府衙中,本想速速离开京城回金陵,可王子腾对他来了个不闻不见,想走他也走不成。 没过多久,也就是李修在贾家替薛家洗脱罪名后,几名龙禁卫带走了自己,扔进这处房子里,再无消息。 是夜,有人前来打探,是位自称贾家奴婢的女子,送来些吃食,告诉他要稍安勿躁,自有人会来搭救与他。 没想到今天早上,自己被一伙蒙面的人捆住就要带走,为防他乱喊,还给他嘴里塞进一块压舌。 刚出屋门没多远,一伙人冲上来开始与蒙面人厮杀,喊杀声不论多大,都惊动不了大狱半分,那时甄宝玉就判断出自己是被当做了鱼饵来钓鱼。 苦于说不出话来,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伙人或伤或死,尽数被蒙面人斩杀。 他自己再是聪明过人,也不曾见过这种当面厮杀的场景,直到李修被押进来后,他才慢慢的回过神来,喊出了一直想喊的那句话,不要救我,这是陷阱。不料,又被最可恶的李修嘲笑。 甄宝玉怒喝:“你笑什么!!!你个狗贼!我甄家与你誓不两立!” 李修翻了个身,不去理他,任由他歇斯底里的发泄一通。等他嗓子都喊哑了后,才慢悠悠转回了身,站起来走到甄宝玉身边,脱下一支鞋来,认真的说道:“甄兄,你方才骂了我七十三句,我都给你数着呢。这样好不好,我打你七十三下,就当扯平了。” “呸!”甄宝玉啐了李修一口,刚想再骂,就觉得脸上一疼,无法置信的瞪着李修问道:“你拿鞋底子抽我嘴巴?” “然也。”李修点点头,还晃了晃自己的靴子:“你骂的痛快时,在下可未阻拦你半句。如今么,该是在下还回来的时候了,望兄也有我的雅量,伸脸过来莫有怨言。” “我不...唉哟!” “啪!” “你该死!” “啪!” “你...” “啪啪啪!” 片刻过后,李修呼呼直喘的看着面色红润的甄宝玉,手脚无力的坐回了自己的稻草中:“甄兄,先到这里吧,我腹中无食,当不得如此的出力。明天再来好不好?” 甄宝玉嘴里没了压舌塞,也说不出句话来。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而李修不仅打他的脸,还是用的鞋底去打。似这般的羞辱,实在是让凤凰一般的甄宝玉心碎成渣,整个人犹如失了魂魄一般,痴痴的盯着李修,不知该如何自处。 李修则坐在地上先把那只靴子穿好,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冲外面喊了起来:“皇帝可不能不差饿兵!有什么吃的喝的,都给我送进来,吃饱喝足后,我才能办差!” “什么差?” 扭脸看看问话的甄宝玉,李修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继续挖坑等人来救你啊。” 甄宝玉眼神终于恢复些清明,不解的问道:“不是都被人杀死了吗,怎能还会有人来救我?” 李修摇摇手指:“这就叫做回马枪。都以为皇上上了当的时候,就是他们真正出手的时候。所以我这个倒霉蛋,才被发落到你身边,等着和他们做过一场。” “你...你就这么直白的告诉了我?”甄宝玉呲了一下牙,说话有些漏风,半边脸还真是疼的很,牙都松了好几颗。 李修盘着腿坐好,伸出手指头给他一一解释:“你姐姐只要还在后宫里,就一定会有人前来救你;而且,还要有人比皇上更想杀了你;嗯...我算算啊,或许也有人想浑水摸鱼一把,挑拨一下父子关系也说不定。” 话音未落,没门扇的大门外,传来一阵咳嗽声:“多嘴,用得着你来说?!” 李修扫了一眼门外,不屑的回话:“不告诉他实情,怎么能让他配合行事?甄兄,事到如今实不相瞒,你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活着出去了。想杀的你人多,能救你的只我一个,可我还偏偏不想救,告诉你了实情,也是不想你做个枉死的鬼。” 门外没了声音,甄宝玉一翻身躺进了稻草堆里,闭目想着自己的心事。李修见状也不想再去刺激他,自己也伸展开身子休息起来。 脑海里又过了一遍他和皇上之间的隐喻,天子被对手用丢卒保车之法打了脸,无奈回宫时,恰逢李修被对手引入了局,茜雪干脆做了死间,要在皇上面前钉死李修灭口。 而天子生气归生气,也发现了对手最大的一处漏洞,他们以为李修不知道义忠的事,故意的让茜雪挑破,制造谜团出来引李修出手。 可李修是知道义忠的人,不仅知道事,还知道那人现在的地方。所以天子将计就计,直接把李修派在了甄宝玉身边,继续的钓鱼。 至于李修死不死,天子认为,祸害能活千年。 所以李修心心念念的要回到敦煌去,就是要远离中原这场是非,躲得远远的准备看热闹,半点不想掺和进来。 能告诉皇上消息,已经是尽了人臣的本分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茜雪说出来个大皇子!而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此刻装睡觉的甄宝玉之父,甄应嘉! 一切的一切,开端就在甄士隐的身份中,天下相貌相同的岂止是甄、贾宝玉。还有甄家真正的嫡长子甄士隐与太上嫡长子“甄应嘉”。 十六年前金陵血战,大皇子藏身在姑苏城外,准备给义忠来个出其不意攻破他的老巢,却不料当今出手,欲借义忠太子的刀,一并废掉兄长。 于是甄英莲被拐,仁清巷被烧,甄士隐出家的种种事端,一一上演。 那时的“甄士隐”只能破家而出逃亡他乡,在当今人马追杀下,被迫与同样逃亡的义忠太子联手,造成了被义忠胁迫的假象。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重返中原。 太上继位后苦苦寻找了多年,几下江南,为的是想多看几眼与“甄士隐”面貌相同的甄应嘉,也未尝没动过李代桃僵的心思,终因血脉不同而弃之。 没想到“甄士隐”在义忠废太子的帮助下,于三年前重返中原,直入金陵,替代了甄应嘉,联系上了已经退位的太上皇,准备在江南暗中起事,形成南北分治。 甄家对掉包家主一事,不仅没有怨言,反而多方奔走,为他摇旗。说到底还是想有个从龙之功。 恰恰是甄家的反常,让当时的江南盐道林如海有了警觉,这也是林家被害家破人亡的主因。 甄应嘉在知道了林黛玉重立林家于京城的消息后,先是派甄玉嬛进京分当今的心神,再派甄宝玉前来结交贾府等人,最后干脆自己扮成甄士隐,假意寻亲,住进了林家。 这一切,甄宝玉知道的一清二楚,所以他怕有人来救,又盼着有人来救,直到见了李修后,更是心急如焚。生怕李修看破了甄应嘉的行藏,那可就一生功业一旦抛。 心内焦虑多时,忍不住偷偷看了李修一眼。 李修哪知道甄应嘉就是大皇子,更不知道现在住在林家的甄士隐就是甄应嘉。他一直在想,到底是谁泄露了自己的行踪?我可是一早才定下来刑部接薛蟠回家的主意,除了有数的几个人外,根本没人知道我要进京做什么呀,怎么茜雪就那么准的等着自己来呢? 红楼之磨石为玉 第九十七集 飞雪迎春到 太医院,一干御医忙的手忙脚乱,引来诸多好奇的目光。可大门口被龙禁卫给把持住了,任是谁家来请人,也进不去大门。 周全溜溜达达来到了左右,混在人群中听闲话。 那边是南安郡王府的人,堵着门的骂街,府里的老王妃身子有些不舒服,来请常去诊病的御医给看看,也给拦在了外面进去不得。 龙禁卫一位牌官倒是不敢和南安郡王家的人发火,忍着脾气好言相劝:“不是不给老王妃看病,您总得容里面忙完了,医生再去也不迟。” 是个管家,手指着牌官的鼻子喝道:“你少给我说这个,误了老王妃的病,你担着还是我担着?闪开,今儿我还就闯一回太医院了。” 牌官叹口气:“听劝,您就再等会。不听劝,我让开路,让您进去。能不能活着出来,看你自己的造化好不好?请!” 管家一愣,打眼往大门里面看了看,咂摸咂摸嘴,扭头就走。 围观的众人喝了一声倒彩,哄他没胆子。 管家面对众人哼了一声:“你们懂个屁!我是没胆子的人吗?可着满京城打听打听去,谁不知道我们王爷家的家教最严,我是不能给我们家王爷惹事。等等就等等,不差这一会儿。” 牌官嘴角含笑冲他拱拱手,算他眼尖识相,大门里戳着一杆天子仪仗,那就是他平时捧着的物件。真要有不开眼硬闯的,他就在仪仗下杀人,还得参本家个不敬之罪。 南安王府的管家不是一般人,打眼一看就认出了那仪仗,心里一哆嗦,知道了太医院是皇命公干,立即缩了回去却也不说破,站到了一旁冷眼看着是不是还有别人家上前。 周全是不知道虚开的大门里有什么,但不妨碍他揣摩南安王府管家的神色,能退王府管家的物件,想来也没几样,那么,那里面究竟是谁的东西呢? 侧身挤了过去,王府的人想拦他,被他用块内侍的牌子晃了过去,站在管家身后,小声的问他:“管家有礼,咱家来问问,老王妃是不是着急看医?若是急的话,我回主人一句。” 管家回头先看见一块拿在手里挡着半边的牌子,又瞧瞧周全的模样打扮,面白无须身材硕长,鹅蛋的脸庞总有一抹笑意,让人观之可亲。 心里一合计,再想想自己看见的仪仗,更加认定无疑,赶紧回礼:“这位公公面生的紧,恕老奴眼拙认不出足驾。” 周全惯会做戏,用手指在嘴中间嘘了一下,示意自己不可多说,你明白就好。 管家不再疑惑,连忙回话:“真不知是贵主人在此,无意冲撞,恕罪!恕罪!我家老王妃有些不舒服,平日总吃太医院王御医的药,若是御医忙的顾不上,取了药走也行。” 周全轻笑一声点点头,自己施施然走到了太医院门口,没找那堵着正门的牌官,跟一位常去林家的侍卫搭上了话。 “有日子没过去了,怎地来这公干?” 侍卫认出了是周全,以为是知道了李修再进大狱的消息,不由得一皱眉:“你消息到快,哪听来的?” 周全脸上无奈,心里却暗笑,果然是跟李修有关的事,因为李修的行踪就是我给漏出来的,我怎么会不知道消息呢。不过,我想知道的是,太医院里在救谁。 “受伤了?要紧的么?”问的模棱两可。 侍卫看他满脸焦急的样子,回答的也是含糊不清:“他倒是没伤,不过,摊上事了。” 周全故意叹口气:“唉!就是这么让人不省心!刚给解了禁,又......” 侍卫冲他嘘了一下:“嘘~~~不让说,你也别多问。回家去等着,有什么事,自有人去家里找。” 周全眼珠一转,伸手指指那边不停观望他的王府管家:“南安王爷家的人,来拿一副药。人不进去,把药拿出来就得。都是熟人,辛苦则个?” 他右手指人,左手拉住龙禁卫的手心一捻,龙禁卫觉着手心里多出了些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张叠好的银票。 “嗬嗬嗬~~~”龙禁卫笑了起来:“还是你们会做人情,等着吧,一会你进去给他拿。” “不不不。”周全连连摆手:“我个内侍就别凑这热闹了,老老实实回家等着闯祸的小子回去就好。” “就因为你是内侍才能进去。”龙禁卫低声告诉他:“里面是戴公公盯着,我都不方便去,你的身份正好。” 求之不得的好事,周全假意又推脱了几回,最后只好点头答应下来:“行吧,我拼着挨顿骂,送个人情给他们家。您且稍等,我取个药方就回来。” 龙禁卫瞧着周全又回了管家那里,心中不疑与他,瞅个空去跟牌官说了这事。 周全让管家支走旁人,伸出来两根手指晃了晃:“没法子,您可是进不去,要我给跑一趟给取药出来。” 管家有心不给,周全转身就要走:“我知道这药是贵了点,您再等会儿也行。” “别别!”管家不想多等,他认定是圣驾在内,除了打点一下内侍以外,自己确实没什么法子进去拿药。 周全笑嘻嘻的收下了管家的二百两银票,盘算着又挣了一百两,自己慢悠悠的溜进了太医院的大门。 片刻功夫,他拎着几包药走了出来,和龙禁卫们点点头,把药给了王府管家,这才雇了一辆车走人。 全明白了,救得是一个女子,没有李修。那么来说,必定是大狱中的十二时辰之一了。 “去荣国府。” 车把式得了地方,轻轻一扬鞭,直奔宁荣街而来。 在后门下了车,叫开了门户,看门的婆子见到是他,欢天喜地的收了一角银子,放他进了府。 三兜两转的来到了静室,招呼了一声小丫鬟,雪雁给他开了门,请他进来说话。 林黛玉正和迎春说话,见周全突然来访,心里有些不安。 周全见礼黛玉,又和迎春施礼,迎春客气的起身还礼,请他坐下喝茶。 黛玉问:“你怎么找到这来了?可是家里有事?” 周全打量了一下迎春,黛玉笑着引见:“在我家住了好些日子,你们竟没见过么?她是这府上大老爷的长女,大排行行二的贾府二小姐。” 周全一愣,贾迎春笑着解释道:“虽说都在林家住着,可周内侍不来内院走动,自然也是见不到。今日巧了,见过一面后,我等再去了,就不是生人了。” 周全把头一低,嗓音干涩的说道:“原来是贾府二小姐,确实不是生人。” 迎春没再言语,黛玉蹙蹙眉:“李修有事了?” 周全猛地一抬头,看似瞧着黛玉,实则打量着迎春,口里却问:“诰命怎么看出来的?” 黛玉叹息一声:“他原就给我说过,非必要时,公公是不会自己上门来的。今日您突兀前来,还不惊动贾家,肯定是他又有了大事。” 迎春焦急起来:“啊?到底是何事?这位公公还请速速讲来,我等也好想个法子呀。” 周全眨眨眼,我等?这个“等”字是何用意呢? 迎春看见周全探究的目光,脸蛋腾的一下红透了,连忙起身避席,转回了内屋。 林黛玉似笑非笑的示意周全:“再看下去,小心李修恼了你。” 周全心神大震,难道说她和李修有了什么不成?那我这是在做什么?害李修还是害她? 不行,我得要问个清楚,否则的话,恐怕要出大错! “林娘子。”周全神态端正:“我与李公子也算是朋友,他不嫌我出身卑微,折节下交,每以大事相托付,周全铭感于内也是倾心一片。我今日造访,确实是有一件大事发生,要告诉林娘子当面。只因林娘子与李公子之间份属一家,早晚都是一双璧人。” 林黛玉虽也害羞,可心里愈发的紧张起来,周全越是这样说,只能说,李修遇到的事越大。 “不必多言,我知你不愿隔墙有耳。迎春姐姐...是我做主,给他纳进来的平妻。你有话,尽可之言。这院子里,没有外人!” 周全长吸一口气,不禁站起身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黛玉奇怪他:“就这几天啊,哦!就是那天宁府失火后,我应下来的。” 周全愣在原地半天,想起来自己放了火后藏在倪二家躲避,瞅空子才跟着李修回了林家,直到今天才返回了京城,还没来得及打探贾家的消息呢,就急匆匆让人拦住李修。 狠狠的一跺脚:“嗐!好险好险!” 紫鹃和雪雁悄悄围住了黛玉,都好奇的瞧着这位周公公,不知道他是发了什么疯,怎么一脸凝重后怕的颜色呢。 周全不再犹豫,面对黛玉躬身一拜:“林娘子蕙质兰心,必能善待内宅,我死也能瞑目。” 黛玉听他说的奇怪,暗暗记在了心里。 周全起身略一思索,有了话说:“实不相瞒,李修被人引入彀中,身陷刑部大狱。具体事宜尚不知晓,不过,周某已经探听到的消息是,四王八公家在刑部大狱的暗子,尽此被除!其中必有当今的手笔。” 黛玉晃了晃身子,雪雁急忙扶稳。 周全继续言道:“既然是当今出手,想来与甄家的事有瓜葛。这一下就牵扯到了太上皇那里。局面之难之大,可见一斑。以我之见,林娘子不妨收拾一下细软,尽快出京,带上那位二小姐,我保着你们远赴敦煌!以免被人拿住你们再去要挟他!” “不!” 林黛玉咬了咬牙,反驳了周全一句:“帮我打听一件事。” “何事?” “甄家那位宝玉,是不是也在刑部大狱。” 周全直接点点头:“不错,他也在此。” 黛玉伸手抓住了椅子扶手,哆嗦着说话:“还有转机,只要甄宝玉不死,他一定能活着出来。” 周全眼神一亮,伸手给了自己一巴掌,怎么自己糊涂了!这局是要钓出甄应嘉,只要甄应嘉迟迟不现身,甄宝玉这个饵就要一直放在那里不能动。如此一来,李修岂不是也安全了吗。 红楼之磨石为玉 第九十八集 双株心切 薛林过招 黛玉送走了周全后,坐在屋里发了一会儿呆,迎春走出来想要宽慰她几句话,可自己心里却比她还急,硬是说不出来。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化成一声长叹,任由泪珠儿散落,打湿了衣襟。 迎春的心里更不是个滋味,母仇未报不说,又平添了一段相思。不料梦中人又一次陷入囹圄,患得患失之间,心情也是大起大落,一腔的话儿,到了嘴边成了泪珠,只能叹是自己的命不好吧,妨害了李修的处境。 黛玉擦擦泪痕,看她哭得凄苦,心里又是酸又是怨,忍不住说迎春两句:“你又哭的甚么?才见了几面而已,这就情根深种了不成?可见老太太说的对,小姐不成小姐,却成了做贼的一般。” 迎春大囧,瞪着黛玉气得嘴唇都哆嗦:“你拿我比作她了吗?那我打死不蹬你们家门了!” 黛玉噗呲一下笑了出来:“好不好的都说她,也真是难为死素称大度的宝钗了。你还别说,我还真要去找她一趟。” 迎春好没脾气,又被黛玉岔开了话,自己只能咽下这口酸气,等着以后再说。 “我不是为他处境难而落泪,我是叹人间没了滋味,一家子人算计来算计去的,还要把别人牵扯进来,纵使得了天下,也不会是心安理得。” 迎春想的明白,周全和黛玉说了很多,她都在后面听得一清二楚。什么划江而治,什么一朝两皇,听着就不是好人能想出来的法子,可如今从天子到太上再到隐隐露面的大皇子,包含着自家,都围着这盘棋杀得不可开交。 黛玉惊叹:“诶呀,二姐姐你竟然开了悟!知道家国天下这四个字藏着多少深意了?” 迎春接过司棋递过来的暖手巾,擦了一把脸,不动声色的说道:“之前我是坐着等死,如今我是站着等死。你说我明白不明白。” 黛玉也用手巾擦把脸,翻迎春一个白眼:“死呀活啊的,少在我面前说。去找他说去吧,看他疼不疼你。” 迎春扔了手巾就走,司棋和绣橘忍着笑跟了出去,赶紧分派人手准备,还要去通报各处,贾家二小姐要出门探监咯,不让去也得去,非要把贾家拖下水不可。 黛玉皱皱鼻子,冲着迎春背影哼了一声,这次算是便宜了她,患难见真情,也算成全了她一回。 为何要迎春去探视李修,这叫宁要直中取,莫要曲中求。都撕破了脸叫阵,就差面对面的厮杀了,干脆把这潭水搅得更混些。 贾迎春出面,那是荣国府的二小姐出面,也是贤德妃的妹妹出面。她只要站在刑部大牢前露一面,一群人都要想想贾家是不是反了水,倒逼着八公家缩回头去再看看风色。 贾家内里是内囊已尽,表里却还有贵妃一位,史家双侯和王家九门提督府的声势,谁敢小觑! 当今继位三年来,除了借李修的手除了王子胜外,又动过谁来? 贾家猛地站在李修一边,不就是站在了当今的一边吗。你再去想皇宫里的贾贵妃,是不是会觉得说,贾贵妃与当今一条心,贾家必须要做贵妃娘家那堵墙,挡住宫外的风风雨雨呢。 用周全的话来说,这么一堵挡风的墙不用,对的起谁? 这话也就是跟黛玉和迎春说,换作贾探春,当时就得急了打周全一巴掌不可。合着是用荣国府上下几百口子的命,去保李修一人。 黛玉虽然骂周全做事不周全,心里还是乐意的,借一下你们家的势而已,还不至于死呀活呀的。 所以贾迎春在她面前卖苦时,她是毫不客气的反了回去。不信你个二木头迎春姐姐不想把贾家闹翻了天,毕竟母仇未报呢是吧。再说,给你机会去会会你的李郎,我酸你几句怎么了,那是我的意中人,你真当我乐意让你进门呢。 恨恨的扯了几下手巾,啪的一下扔给了雪雁,站起身就走。 紫鹃诶了一声赶紧跟着:“去哪儿啊姑娘?” 黛玉脚下不停,头也不回地的说道:“心中不爽,去找宝钗诉诉衷肠。” 紫鹃和雪雁都撇撇嘴,信你才见了鬼。一定是去薛宝钗算账的,要不是为了她的哥哥,李修何苦跑到大牢里自投罗网。 贾迎春回了自己的屋子,开始换出门的衣服,特意把找回来的攒宝累丝金凤戴在了发髻上,略施了些粉黛,对着镜子照了照,满意的出门去见邢夫人。 司棋找好了车,绣橘领着小丫鬟们装好了铺盖和吃食,满满当当停在角门外,就等着小姐告假出来。 要搁在以往,别说迎春不会自己出去,她连告假的理由都没有,怎么可能大着胆子找邢夫人。 今日不同,迎春见了邢夫人后,就一句话,便让邢夫人带着她一起去见贾母告假。 “李修奉皇命要除甄家,暂时被困在了刑部大狱中。女儿想去探监,送些被褥进去,请夫人允之。” 邢夫人坐那半天才想明白了关键,甄家是贾家的老亲,也是二房王夫人的臂助。除了甄家,不就是断了王夫人的依仗么。 这应该是件好事吧... 要不说迎春善弈,面对着愚鲁的邢夫人时,她是直接围子叫杀,攻的就是你最想要的要害。 王夫人一倒,老太太纵然不放权给邢夫人,她也有心无力,只能依仗王熙凤这个邢夫人的儿媳妇来管家。 “消息可准?” 迎春站在邢夫人面前缓缓的说出了最让邢夫人动心的话:“女儿已经说给了他,自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消息现在知道的人少,是皇上在等着各家站队。咱们大房领着朝廷勋爵的俸禄,不同于二房官吏的米粮,就当是一根扁担两头挑,父亲不好出面的事,女儿代为出头也可。” 邢夫人立即准了迎春出府探监的主意,因为迎春说的明白,站皇上的一边,有功是长房贾赦的,有罪是我迎春一人的,你们一翻脸就说我是私自出去的,我还能说得过你们做父母的吗。 领着迎春去见贾母,路上还叮嘱她,不要说话,有事我来说就好,你就等着出去见他吧。 迎春自然是答应,只要能让我出去,管你对老太太怎么说,我都点头应承。 另一边的林黛玉已经坐在了薛宝钗的对面,一双眸子盯得宝钗汗毛倒竖,心知今日是不好对付。 “妹妹可是有事来找我?” 林黛玉笑了笑,不说话,端着薛家的一杯茶暖手。 “咦?来了也不说话,也不做事,可是消遣我来的?那请恕我无礼不能待客了。” 林黛玉竟然点点头,示意宝钗你随意,我等着你回来找我。 薛宝钗心里疑神疑鬼,起身把黛玉晾在了屋里,自己躲到另一间去,赶紧打发人去府里探探风声。到底是什么事,让林黛玉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逼着自己先低头。 没过一会儿,金莺儿知道了消息来回报:“二小姐坐着贾家的车架出府了,说是去刑部探监。” 薛宝钗一听是刑部,腾的一下站起了身,脸色发白,浑身发抖。 刑部大狱都有谁?自己的哥哥薛蟠、甄家的宝玉。 单凭这两个人在,打死贾迎春也不会去探什么监! 再想想那屋里坐着的林黛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必定是李修进了大狱!坏了坏了!甄宝玉恐怕性命难保! 不行,我要去见黛玉,甄家的事和我们薛家无关,我发了昏才想着依靠在他家,如今香菱的身世大白天下,我刚知道她父亲才是甄家的甄应嘉,那冒充他的人是谁,里面又有什么勾当,我虽然不知道,却不难猜出他们的深意,妄想插手朝局,联合太上行二主之事。 不成,不成。 这等谋逆的事,先不说他们能不能成,要先想他们会不会败。一旦败了,甄家上下难有活口。 好你个林黛玉,原来在这等着我!罢了罢了!为了薛家,你有什么鬼主意,我都先应承下来吧,只要能把哥哥安全带回来,再脱离了和甄家的牵绊,甄宝玉死不死的,与我薛宝钗何关。 打定了主意的薛宝钗,重新沏茶,亲手端着进来,进门先笑:“怠慢妹妹,可恼了不成?非是为别的,姐姐想起来铺子里来了新茶,太湖的六安,正想着给府里分一分,妹妹是个有口福的,先尝尝鲜。” 黛玉也不客气,接过来细细抿了一口,放下茶碗嗯了一声:“确实是好茶,甜口苦心,还略微有些酸涩。” “妹妹你...” 林黛玉不容宝钗还嘴,继续说道:“喝着倒像是金陵的水,不似京城的水硬。诶~~原来姐姐喜欢金陵啊,也难怪,毕竟是故乡来的,人不亲水亲。” 宝钗叹口气,坐在炕几对面,蹙起眉毛说道:“我瞒谁,也不会瞒你,你又何苦看着我家将要受难。” “且住!” 林黛玉似笑非笑:“姐姐家两条腿站两条船上,想的可不是受难的事。” “你就能保他扬帆万里?”薛宝钗也来了脾气。 “我敢保他为国为民!”林黛玉竖起罥烟眉把茶杯在桌子上一顿,正色对宝钗说道:“西域寒苦,却又是汉家江山的屏障!你看看史书上的胡人之乱,哪个不是从西北之地杀来,夺了汉家江山的!怎么夺的?还不是趁着汉家自己杀个不停,弄得民不聊生官似匪盗时,趁虚而入马踏中原。他极力的要护住当今周全,你真以为是什么想着从龙?他是怕中原一旦乱起,西域各国又要寇关,到那时,还不是要他和如他一样的人,死守着边关,不敢放胡人进来么!这种前方流血报国,后方流血争家的痛,你又能知道几分?” 薛宝钗觉得心神一阵的激荡,久居中原繁华,觉着天下就在眼前的她,眼前闪过了史书中轻描淡写的一行行文字,唐郭昕万里守孤城,开门白发兵;宋稼轩孤悬燕赵地,起义军五十破万杀敌酋...如此种种人物,都是何等令人轩昂激奋。 但,也只是如此罢了。谁也不会舍了荣华富贵,去做什么孤军奋战,在他们这等人家看来,那都是一种不智。 唯有保皇,唯有从龙,唯有更多的金银财宝织就的人脉网,才是家族中兴的根基希望。为此,不惜放手一搏,流尽别人的血才算作罢。谁又耐什么苦寒地保国家,死绝了又能怎么样,史书上两句就带了过去,留个什么样的名,还不一定呢。 林黛玉站起了身,看着心神失守的薛宝钗,嘴角翘起,讥讽的说道:“当然,这些是宝姐姐你从未想过的事。现在想过就算有心,不过,你薛家还有一人也在大狱中,能不能周全回来,还得要修郎那个傻子拼命。我只说一件事,到了无可回旋之地,他是要保我还是要保你兄长,不言而喻。” 薛宝钗回过神来大惊失色,没了薛蟠的薛家,她纵有天大的本事,也撑不住外场。 无他,无名无分尔。 一纸婚书,就能让她出嫁从夫去,想自己留下来,也得看此时身边的人家同不同意。 再看林黛玉,朝廷的四品诰命在身,哪怕是归隐山林孤独终老,当地的乡绅县令,哪个不得要把她供养起来,这就是名分大义。 “话已至此,薛家还有什么能和你争?”薛宝钗缓缓站起身,对黛玉福身一礼:“只求妹妹不要放手,薛家能否保全,就在妹妹一念之间了。薛家予取予求,无有不从。” 林黛玉才不会信她的鬼话,此一时宝钗认输是要给薛家留根,你等她缓过气来,势必要找自己报了今天的羞辱。 不过,我又岂是怕你之人,都说薛林是一时瑜亮,难分高下。岂不知,诸葛的汉丞相名义,早就压了东吴一头。 “姐姐请起,救人者恒自救。三日后草木书院要与体仁书院文比,姐姐去吧,当面败了他们,不就能自证清白了吗。” “你!!!!”薛宝钗大惊失色,林黛玉这招釜底抽薪端的是厉害,谁不知道体仁书院一败,就坐实了甄家以私废公的罪名。她薛宝钗要是在其中扮个名角的话,得罪的岂止是一家书院。 以后薛家不得不跟在林家之后,想翻身都不能了。 黛玉不再理会,说了声走了,飘摇而去。 留下薛宝钗恨意满胸膛,却苦无良策。 莺儿悄悄进来:“姑娘,史家姑娘来了,请咱们过去聚聚呢。” 薛宝钗一愣,猛地眼前一亮,着啊!还有一个傻子能挡在自己前面,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红楼之磨石为玉 第九十九集 迎春探监 裙下自有分明 且说迎春,半是惶恐半是新奇的来到了刑部大狱前。透过车窗,好奇的打量着这座另人闻风丧胆的所在。 白墙青瓦高有数丈,正门分东西二门,上有白虎和青龙。西门白虎门,生死肃杀供死囚进出;东门青龙门,万物生长留一线生机。 贾迎春无比热切的盯着东门,仿佛下一个出来的人就能是李修一般,虽然她心知这不可能,但终归是她这个二八年华少女的遐思。 贾府三春,最难得良配的就是自己。 贾迎春早就知道这个局面,故此在女儿家最该烂漫的年纪时,早早的落寞下来,等着一段不知是什么的姻缘降落在自己的身上。 直到李修的出现,又晓得了生母的故事后,贾迎春才算把自己活得明白了。 除死无大事! 这是她当时唯一的念头。 不成想,林黛玉的一次退让,成全了她往后的余生,也使得她枯木逢春生出了该有的娇媚。 咬着下嘴唇心里暗暗着急,贾琮怎么还不出来回话,是让进去还是不让进去,赶紧的给个准信啊,都快愁死我了呀。 其实贾琮才刚进去没一会儿,话才说了两句,真没费什么功夫。 贾母把府兵老卒交给了贾琮后,贾琮不辞辛劳的挨家拜访,其中就包括这位刑部大牢的小典簿。 “琮三爷,您太为难小的了。”说话的人就是贾家安插在大狱明面的典簿,还是贾赦给谋的缺。 从长房论起来,贾琮是行三,大排行里他排在贾珍、贾琏、贾宝玉之后是第四,贾环才是老幺。 “切!”贾琮冷哼一声:“那日是谁拍着胸脯给爷说,大牢里就没有办不成的事来着?二房可是有个卯兔装神弄鬼的办差呢,长房给你个出身,是让你推三阻四的?” 典簿一个激灵:“我的三爷诶!快别提她了!”站起身疾走几步开开门小心向外看了几眼,见没人注意他这屋,才小心翼翼重新关上了门。 贾琮斜楞着眼看他:“怎么?这还有什么要避讳的?” 典簿凑近了贾琮,压低了声音,急促的说起昨天的事:“三爷,出得我口,入得您耳,再莫外传。四王八公家的内线,昨日已经成了过往的云烟。大狱中,再没有什么十二时辰了。” 贾琮张着小嘴说不出话来,缓了半天才问他:“他干的?” 那手指头可是指指了天上。 典簿狠狠的点了一下头,也伸出一根手指头来:“卯兔不是,她被李杀狱钉到了墙上,流血干净而死。” “李杀狱是谁?” “李修公子的绰号,两入大狱,从不空手,总有人命给他垫背。啧啧啧,这命数,不是大狱杀神还能是什么。” 贾琮咬着嘴唇不让自己笑出来,好歹是自己先生,更是自己的姐夫,背后笑他有些不恭。 “我不管谁死不死的,你听好了。我的二姐姐要进去探狱,一切都按着章程办,不让你为难。死囚都还有见一面的时候呢,何况李公子乎。” 典簿松了一口气,要是按着章程明着来,那就没什么不能的了,先前他怕就怕琮三爷发性子要把人接出去呢,那可是绝对的不行。 就在迎春等得都不耐烦的时候,东门里转出来了贾琮,冲马车招招手,王短腿赶着车到了大门近前。 贾琮翩腿坐上了车,示意王短腿直接进去,扭头隔着车窗和姐姐解释着原委:“等会儿会有女狱卒来验验东西,姐姐不必理她,任她们做做样子好了。” “啊?还要搜身啊?” “她们敢?!吓不死她们!就是看看带进去的东西,有没有违禁的。” “哦...” 贾琮觉着不对劲,怎么姐姐答应的这么勉强。 王短腿嘿嘿赔笑,低低的声音说话:“那个什么,我不是怕公子爷吃亏么,就藏了一把刀给了二小姐。” “我......”贾琮好生无语。 司棋抢着说话:“没事没事,我藏在我裙子里了,一把短刀,她们只要不搜身,绝对找不到。” 贾琮失笑一声,叹着气和姐姐说道:“二姐,不是我不关心我这姐夫的安危,是您不知道他有多能惹事。没家伙事还好点,您在给他一把刀去,不定又要惹出什么事来呢。” “你怕了?” “我才不怕,不惹事能做我姐夫吗。” “呸!那是你先生。” 姐弟两个说着话,一路进了大狱,到了水火墙这里才下了车,前面不许车架进去,姐弟两个守着规矩下车,任由等候在一旁的狱卒们上来点验。 司棋紧紧挡在迎春前面,谁看她们一眼,她就瞪谁一眼,那一副大家婢女威严的神态,真是唬住了女狱卒,想上前来也不敢造次。 司棋顺手从袖子里摸出几块银锞子递了过去,一仰头,用鼻子看她说道:“还不头前带路,记着让里面的人避一避,冲撞了小姐,国公府自会来讨个说法。” 绣橘偷偷吐吐舌头,这事还得看司棋的,方才王短腿递过短刀来的时候,她被吓得腿都软了,根本不敢伸手去接。 迎春拍拍绣橘的手背,绣橘收起心思,引着一身富丽堂皇的贾迎春,漫步走在大狱中。 兜兜转转了几个弯,迎春觉着脚都走酸了的时候,终于来到了大狱后身的这片空地中。 满地的荒草萋萋,顺着砖石缝隙丛生。 空地中央,一间残砖断瓦的屋子,立在那里倍觉凄凉。 贾迎春看着这环境,眼泪就忍不住的往下流,这是受的什么罪啊,这里哪是人能住的地方。 按规矩,贾琮等男丁不能过去,只好站在远处往这边打望。朦胧间屋子里站出来了一人,不是李修,又能是谁。 李修正给自己解闷呢,听见外面有脚步声,所以出来瞅瞅是谁。一看之下,自己也给呆住了,一位宫装丽人,两眼含泪一脸深情的望着自己,脚步停下来,不敢再靠前。 仔细打量了一下,却是长腰长腿的贾迎春。 “你?”李修往前迎了上去。 贾迎春款身福礼:“奴家代玉儿来看望公子,公子可是受苦了。” 李修听着她声音都发颤,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肯定是玉儿替自己答应了什么,才让贾府最是胆小的二姑娘,不惜声誉的来这处恶地。 叹息一声,双手将她托了起来:“玉儿胡闹,害的你跑这里来一趟。一路上怕不怕?晚上回去,喝上一碗宁神汤再睡,不做噩梦。” 迎春心里好生喜欢,低低的声音嗯了一声。 司棋心里有事,裙子里面还别着刀呢,自己走这一路小心的不得了,生怕给掉了出来。现在见了李修,恨不得赶紧扔给他算完事。 “公子,此处不是讲话所在,要不要进屋去谈。” 李修看着司棋乱眨的眼睛,从容的引着迎春先往屋里面走。 后面的绣橘哼了一声,表示不满,果然男人都这样,小手这么就给拉上了?我们小姐的手还从未给男人碰过呢。 想着去分开他俩,司棋扥住了她袖子,努努嘴示意她看好后边的女狱卒,自己拎上被褥包裹跟了上去。 绣橘前一刻还替迎春羞恼呢,转脸过来就是甜甜的一笑,又摸出一个荷包给了女狱卒:“看见什么也别乱说,虽说定了亲事,可我们千金贵胄的,总要个体面。” 女狱卒连收了两份银子,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满脸堆着笑躬着身子说是:“是了是了,我这眼神不好,什么也没瞧见。我在外面等着姑娘们吧,有什么体己话,尽快说着。实不相瞒,探监也是时辰的。” “好说好说,不让你为难就是。” 绣橘安稳住了狱卒,转身也走进了屋子,到了门口往里一看,看了个目瞪口呆。 只见贾宝玉一身小衣打扮,抱着肩膀缩在墙角里,一双眼睛滴溜溜的打量着她们主仆三人。 迎春刚进来时,也吓了一跳,差点喊了一声宝玉你怎么在这里。 幸亏司棋反应快,挡住了迎春的身子,小声告诉她,这个应该是甄宝玉,而不是贾宝玉。 迎春这才回过神来,她可真没想到,李修是和他呆在一个屋子里。 李修啊了一声,想起来墙角缩着的甄宝玉了,示意迎春她们转过身去,自己走到甄宝玉面前一抱拳:“甄兄,修有朋友来访,又是女眷,所谓非礼勿视,兄台是不是避让一下可好?” 甄宝玉也不起身,闷声说道:“李兄,在下也想避开。可被你绑的如此之紧,此处又是大狱深处,我是避无可避呀。不如,你将我放开,我自站在外面暂避一刻,你看可好?” 李修摇摇头:“不必如此麻烦,甄兄既然有心想避,修自有办法全了你的心意。” “你又要干嘛,唔~~~~” 司棋觉着好奇,扭头回去看,只见李修光着一只脚站在那里,正往甄宝玉嘴里塞袜子。 噗嗤一下,司棋咧嘴大笑,刚才听着他们两人还客客气气文绉绉的对话呢,怎么扭脸就塞上袜子了? 岂止是塞袜子,李修干脆解开了腰带,围着甄宝玉的脑袋转了几圈,只留下鼻子那里未缠紧,其余各处,眼耳唇舌都勒的紧紧。 迎春听见司棋发笑,也回过头来去看,撑不住的低下头悄笑,李公子也太坏了,怎么想的主意,跟缠粽子一般,把一位翩翩世家公子,捆的不成个人样。 低头时,看见了李修光着脚,立即心疼起来,也顾不得笑了,蹲下身子解开包裹,赶紧着找衣袜。 捧出一套齐整的来,唤李修过来:“李公子请来。” 李修诶了一声,赤着脚过来,迎春示意他张开双臂,亲手给他批上了一件大衣,嘴里说着话:“玉儿妹妹早就给你做好了的,还等着天冷些会给你穿,想不到穿在了这里,要我说,也是正好。莫要辜负了她一番心意呀。” 李修哟了一声,任由绣橘帮着自己系上一条新腰带,只管打量起衣服来。 迎春嗔怪起来:“要你记人,看什么衣服,重物不重人的?” 李修赶紧施礼:“多谢赠衣,铭感于内。” 迎春回礼:“奴家代玉儿心领,有句话要转告公子,一切都以小心为上,切切不可忘。” 司棋嘶了一口气,觉着牙疼。小姐和李修这么文绉绉的客气,酸的满屋子都是味。 绣橘碰了她一下:“多好啊,相敬如宾才能举案齐眉呢。” 司棋浑身一哆嗦,不可思议的看着绣橘:“你喜欢这调调?每天这么说话,不得累死。” “你懂什么,现在是这么说,那是两个人彼此尊重。等熟了以后的,他们自会换个说辞。” 司棋哼了一声,背过身去看了看蒙住双眼的甄宝玉,觉着他确实看不见自己,一撩裙子,从裙底抽出一把短刃,嘴里说道:“最后还不是裙下这点事,瞎客气什么。你喜欢我,我喜欢你不就行了。早点在一起,缠绵日久,深情自有的。” 绣橘呸了她好几声,司棋不理,扬手冲已经躲到另外一边低声说话的迎春和李修两人说道:“公子,还有份礼物呢。” 第一百集 捉放曹 李修放宝玉 李修看着那把短刀,不禁失笑,好好的国公府的二千金,因为自己,竟然做出了私藏夹带的事,难为她们主仆是怎么下的决断。 迎春被他笑的羞臊起来,低首不语。 司棋过来把刀往李修手里一塞,正色说道:“非是我们不懂律法规矩,若不是小姐她舍出这条命陪你,我们这辈子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李修把刀藏在腰间,捧起迎春的纤纤玉手,使劲的一握:“谢字我就不说了,等着出去了吧,你和玉儿一起陪着我回敦煌可好?” 迎春听了这话,更是抬不起头来,声如蚊蝇一般悄声问道:“可有嫌我多事?” 李修凑近她羞红的耳垂悄悄说了句话,羞的迎春挣脱了双手,捂着脸转身就走。 绣橘赶紧的追出去,司棋也没听见是什么,横了李修一眼,边走边说道:“便宜给公子了,可要对她好些,始乱终弃的话,她是会死的。” 李修挥挥手,让她放心而去,站在门口眼瞧着迎春一行渐渐走远,等她们转过水火墙后,才回身抱着怀对屋后说话:“算我的罪过,可别牵累她。她这一次出面,已经把贾家拉下了水,有功无过。” 屋子后面转出来一人,颌下无须,满面威严,语带讥讽的对李修说道:“人不风流枉少年啊,看不出你年岁不大,本事也没多少,这红颜知己可是不少。” “裘总管说笑了,修本无心,是我家玉儿替我张罗的好。” 李修可不管他高不高兴,他自己心里是得意的很。有林黛玉这么个女子做良配,真是內帷事不用愁,出手就给拉来一个端庄稳重的闺秀,李家以后的子嗣是不会少了。 “我劝你还是收着点,贾家那么个大坑,你也敢跳进去?” 李修冲禁卫总管裘世安一抱拳:“总管误会了,她是贾家女不假,心可未必在他们家。” 裘世安冷冷的哼了一声,抬脚回了屋子内,看了看被李修捆成粽子一般的甄宝玉,不由叹了口气,等李修也进来后,对李修说道:“你算是把甄家这条路走绝了,就不怕甄家那女孩真的登了凤位,反手就收拾你吗?” 李修坦言:“怕,所以不能容她登位。” “那你看好谁能登上那个位子?” “此乃圣上的家事,非是我一个秀才能置喙的。” “废话!”裘世安一瞪眼:“你都阻了一个登位的,还说不插手进来?” “总管大人,修有句话要对您老说明,可容我说否?” 裘世安眯起眼睛来思索了片刻,断然拒绝了李修的进言:“咱家如今还不想听,你有你的旁观,我有我的内情,道不同呐!” 李修只能默言不语。 二人静了片刻后,裘世安指指李修的腰间:“有了刀,不见见血么?” 李修看了一眼地上的甄宝玉,缓缓的摇摇头:“有国法在,还是依国法论处。私刑这事,还是禁了的好。” 裘世安背起手哈哈一笑:“说的好,有国法就依国法。你们这些读书人,最是善用国法给自己张目的。” “国无法不立。” 裘世安不置可否,却说起他本来的意思,要不是迎春突然来访,他早就交代完了这些事:“我知道你跟戴权关系不错,如今他有难了,我不想兔死狐悲,鸟尽弓藏,所以私下来找你商议。” 李修苦笑连连,双手使劲的搓搓自己的脸,指着自己鼻子问裘世安:“我?孤身一人的一个秀才,去救龙禁卫的总管?裘总管,您要是想杀了我,现在动手就行,何必转什么弯子!” 裘世安嘴角撇了撇,伸手指头勾了勾,示意李修离他近些,压低了声音对李修说道:“太上皇派人去了圣恩寺,戴权也带人跟了过去。可那里是个死局,老戴一进去就出不来了。他要是死了,我也活不长,可我又不能派我的人过去救他,思来想去,也就你能去破局救救他。他活着,对你,对我都有好处,其中的道理,你可知否?” 李修皱起眉头不解:“您不是太上的人吗?” 裘世安点点头:“对啊,正因为我是太上的人,才不能派人去救他啊。” 李修心思一转,猛然问裘世安:“连您都不看好太上,那如何不去投靠当今呢?” 裘世安连连摇头:“我不是你,你有西域要地敦煌为靠山,又有陇西世家为背景,谁做皇上,都要拉拢你一番。要不然,单凭你一个秀才的身份,怎么能活到今天。” “那是我拼命拼出来的!” 裘世安哈了一声:“拼命的人多了,怎么不见他们活着?还不是给你留了一个空子,让你经营了起来。否则,老戴怎么能和你一起做生意。” “那您呢?” 裘世安长出一口气,伸出双手给李修去看:“我领着禁卫几近十年,为太上皇除了多少异己,就连当今,也不是没领教过我的手腕。在他的心目中,我裘世安早已是个死人,就看他什么时候动手罢了。如此的情形下,我就是投靠过去,又怎能让他信我? 就算一时接纳了我,也不过是虚与委蛇之计,早晚我还是一死。 本来我也是铁了心追随太上一生而尽忠罢了,不料事情出现了转机,所以我才亲身来见见你,把这转机化为机遇。事成之后,也能求一道远赴边关监军的旨意,远离了京城活命去。” 李修缕了一下头绪,明白了裘世安之意,他并不看好太上的布局,已有离去之心,却不容于当今,所以进退两难。 可巧太上要在圣恩寺围杀龙禁卫总管戴权,本是一场死局的事,让这位禁卫总管看到了转机。 保住戴权不死,抓住太上的马脚,逼宫于太极宫内,他伺机反水背刺一刀,彻底了了天家父子之争。 李修狐疑的送走了这位想反水的禁卫总管,心里很不是个滋味。皇宫这等的天家所在,全无半点的温情,尤其是刚刚经过迎春送来一腔柔情的时刻,他就要面对父子成仇,侍奴反水,怎么能让他舒服的起来。 不过,李修自己也信不过裘世安。 诚如他所言,十年的禁卫总管,可以说在龙禁卫未出现之前,他是皇宫里说一不二的存在。而这一切的权利与荣耀,都是太上皇赐予给他的。怎能说反就反呢? 不看好太上的布局,这个理由并不能说服如今的李修,更不要说什么一心反正,诚心悔改,效力当今报效朝廷的话。 若搁以往,满脑子忠君报国的李修,说不定也就信了。 可如今的李修,是看过“天书”开了心智的李修。阶级矛盾的不可调和,各级阶级之间的深沟壁垒,早就深入他的肺腑。若不是自己满足在本阶级得益的位置上,他还真有心试试唤起农奴千百万的壮举。 他不信裘世安的缘由,是为图何许呢? 你们是家奴!一旦背叛原主成了背主之奴后,天下哪里还有你的立身之处。 说白了就一个道理,既然你裘世安知道跟着当今不会再有今日的权势,备不住还要身死道消,那你哪来的勇气去烧圣上的冷灶? 李修思前想后,决定不能自己去冒这个险,掏出刀子来割断了甄宝玉身上的绳索,将他释放出来后,请他一起小酌一杯,总要给他送送行。 推杯换盏间,李修微有了些醉意,又将甄宝玉捆在了柱子上,自己裹着新被褥,酣然睡去。 夜半时分,甄宝玉终于用嘴里咬碎的一块瓷片,割断了绳索,也让李修提起了精神。 甄宝玉试探的喊了几声李修,李修回以鼾声作答。 甄宝玉眼中冒出了杀气,几次想扑过去掐死李修,却总是下不去狠手,犹豫了半天后,他藏在了门后,轻轻的敲着门框。 李修听得明白,三长一短后,还真就来了人。淅淅索索一阵嘀咕,终究不愿节外生枝杀了自己,甄宝玉随着来人,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见他们走的远了后,李修这才爬起身坐了起来,咧嘴一笑,既然等不到被钓的鱼,何不放他而去,让这条线再长一些,或许能有更好的收获。 想了想接下来该做的戏,李修把自己捆在了柱子间,心里默默算着时辰,估摸着甄宝玉一行快要出了大狱时,仰头大喊起来:“来人!救我!甄宝玉跑了!” “什么?”消息很快传到了皇宫内,天子被叫醒后,听到了这个消息时是勃然大怒:“李修该死!谁让他自作主张放了甄宝玉的!” 小內侍慌忙答道:“好像是他被人绑了,好不容易才挣脱了出来。” “混账!”天子瞪了一眼那內侍:“滚出去!” 小內侍慌忙爬了出去。 天子喊了几声戴权,才想起来戴权去了圣恩寺,一拍龙椅喊人:“去把李修这个混账给朕带来!” 一炷香的时辰过后,毕星面色古怪的进殿回话:“李修已经走了,说是事态紧急,来不及面君,还请圣上恕罪。” “他怎么敢?” 毕星慌忙跪下叩首:“他还托臣捎来一句话。” “说!” 毕星深吸一口气,壮着胆子说道:“敢问太上皇如今可在太极宫否?” “嗯?” 天子倏然而惊! 坏了! 要是太上皇悄然出宫离京而去,必然是要去与那位皇兄会合去了。 他们二人要是见了面,戴权还能杀了大皇兄吗? “毕星!” “臣在。” “随朕夜探太极宫!” “遵旨。” “李修去往了何处?!” “林庄铁网山。” 第一百零一集 林黛玉 招将飞符 太极宫早已是人去楼空,当今天子背着手走进跪满一地內侍宫女的大殿中,怒极发笑,千防万防甄应嘉进宫,没想到父皇玩了一手出宫。 莫说京城之大,兵卒之多,谁又能拦得住他老人家呢。或许,此刻他身边已经站满了保驾的“贤臣”,都等着会合了甄应嘉后,再立新君呢吧。 失声大笑起来,殿内下跪之人无不瑟瑟发抖,生怕皇上要斩尽了他们好泻火。 “寡人,寡人。”天子喃喃自语:“薄情寡义之下,焉能不独处险地。也罢,朕就在皇宫里,等着你们来逼宫吧。” 不怪天子心灰意冷,登基三年以来,手中除了龙禁卫这一支趁手的利刃外,三大营、五军都督府并京营提督府,具在父皇太上的手中,他也就趁着李修的事,斩了一个王子胜。 此时此刻,太上已然决意出宫另立新君,这些他手中的兵卒将领,肯定会顺应“天命”,再演一次义忠亲王的故事。 还是失算了啊! 就在天子心灰意懒之时,毕星期期艾艾的上来欲说话。 天子挥挥手,先把殿内的人都押下去关着,示意毕星过来说话:“毕卿家,可是要与朕辞行的?” 毕星使劲的摇着脑袋:“臣怎会如此!不仅臣不会舍了圣上而去,臣的一家都不会舍圣上而去。” 天子好生欣慰,拉起跪下的毕星,温言道:“板荡识忠臣呐!可惜,你我君臣的缘分是尽了。戴权带着龙禁卫大部去了圣恩寺,这是一招调虎离山计。此刻的皇宫里,除了毕卿家你手下这些人,还有谁能来保驾呢?等不到天明,就是禁卫不反杀进来,王子腾也该带兵进来了。” “嗯~~~圣上,其实~~~您还有兵~~~” “哦,你是说襄阳府还能调动一支兵马是不是?” “也是,也不是。” 天子脸一沉:“你是在戏弄朕的么~!” 毕星叹口气,再次跪倒说话:“事已至此,臣也没什么可瞒圣上的了。臣手中还有老卒五万,再算上几位公爷家和水王爷帐下的兵,约有十万之众。” “什么?!”天子一把拉住了毕星的手,急切切问道:“莫要提他们,就说你哪来的兵?!朕赦你无罪,一家无罪!” 毕星抬起头嘿嘿傻笑起来:“圣上是不是忘了御马监了。” “嗯?~~~” 御马监被李修联合戴权与襄阳侯府、忠靖侯府、保龄侯府和荣国公府几家,倒买倒卖宫中的器物,操控京城大小商家无数,一直以来都是皇上内库的主要来源,就是户部、工部两家,不仅多多进了税款,还另开了器物司专门供给御马监。 皇上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一个赚钱的御马监,怎么会有几万的兵的? 毕星老老实实给皇上交了实底:“从一开始御马监就是收的老卒。” “朕知道,是王子胜的兵。” “是圣上您的兵。”毕星恰到好处的拍了一记过去,天子果然眼神热切起来:“这么说来,你们一直用的都是老卒?” 毕星咧嘴直笑:“还是李修的主意,不论谁家和我们做交易,我们不要银子就要人,京师三大营的老卒,都在御马监呢。留下空饷给他们吃,我们手里落实惠。其中内情戴总管是知道的,许是还没跟您说呢吧。” 天子仰天大笑,一只手重重的拍了几下毕星的肩头:“他不敢说,哈哈哈哈!他那时不敢说!一个太监,手里有几万的兵卒,他敢说,朕就要了他的命啦!哈哈哈!不说的妙!朕都不知道的事,想必,除了你们以外,谁也不知道是不是?” 毕星连连点头:“除了臣和李修外,谁也不知道具体有多少人。所以李修等不及面圣,先去昌平县坚壁清野了,要把那伙子人赶进铁网山里,困死他们。” “好!” 天子瞬间有了精神,低头看着毕星说道:“可有把握全都拉出来一用?” 毕星想说能,却脸色一红,压低了声音说道:“有把握的不是臣。” “是谁?!可是李修?!” “是林诰命。” 天子本来心里已经隐隐有了杀机,要真是李修暗中握住了这一支兵马的话,他势必要除之后快。没想到毕星说的竟然是个还未及笄的小女子,顿时傻了眼。 毕星索性实话实说:“林家女与李修已经是心心相印的一对了,故此,这些人事,林家女不让李修碰触,她一手掌控了起来。平时调拨米粮,发放饷银,都是她和她家的管家一手操持的。要说谁能聚齐这些人,非她莫属。” 天子一脚踹翻了毕星:“废物,废物!她是在养帮闲,你怎么就不知道学学养兵呢!” “臣不敢啊!”毕星躺在地上喊冤。 天子喘了几口气,瞪了毕星一眼,心里也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林家女养多少帮闲、长工、伙计都不妨,襄阳侯府要是敢这么干,他还真要想想他们的深意。 “随朕来!” 毕星爬起来跟着天子出了太极宫,天子一路走的甚急,边走边说道:“事不宜迟久恐生变,你现在就去找这个诰命去,朕给你一方印,让她聚兵给你一用。” “臣遵旨!皇上~~~” “嗯?” “她~~~的心眼太多,臣一个人对付不来。” 天子气的呵呵冷笑,狠狠的又踹了一脚毕星,对他喝骂道:“只要有了兵,那你就听她的调遣好了!” 毕星一个趔趄,将将站稳了身子,答应了一声诶,接过来天子一方私印后,独自一人撒腿就跑。 天子看着他一个人都不带自己跑了,心说倒是个忠心的,虽然有些愚笨,不过正是自己得用的人。 嘴角含着笑,招呼毕星带来的禁卫们,直奔后宫而去,不多时,两顶小轿在重重的护卫下,悄然出宫! ...... 荣国府后街,毕星单人匹马到了门前,不管三七二十一,啪啪啪的狠狠砸着门,吓得看门的小厮慌做一团,不知该如何是好。 贾环的亲娘舅赵国基,正在这里值守,原本是跟着贾环做个随从的,却被贾探春和贾环姐弟两人联手,将他安置在了此处。 打开门请毕星进来,约束住小厮不许报信,急切的询问缘由。 毕星哪还有在皇上面前的愚笨,满脸的精悍之色,一把拉住赵国基的衣襟说道:“赶紧派人去告诉林诰命一声,就说...龙游浅底了。快,要快!” 谷</span>  赵国基转身就跑,到了巷道的二门外,喊着门里的婆子开门:“快开门,请表小姐一见!” 里面值夜的婆子幸好没睡,闻言大惊,说了声稍等,急匆匆去了静室门外,又隔着门叫起来了紫鹃。 一盏茶的功夫后,赵国基请毕星进了巷道,站在二门外与已经等候在那里的林黛玉隔门说话。 “可是世妹。”毕星随着李修叫,黛玉本不愿听,奈何毕星脸厚,时候长了黛玉无法也就默认了下来。 “正是小女子,龙游浅底可当真否?” 毕星看了一眼赵国基,压低了声音说道:“为兄装傻充愣才揽住了个独擎危局的局面,只是心里还是没底,李修临走时只说让我听你安排,愚兄只好漏夜来访了。失礼之处,世妹多多包涵,事成之后,愚兄必定送上重礼酬谢。” 那边的林黛玉好生的无语,你要从龙你就去,李修只要跑了出来,就一定能带自己远走高飞,才不会和你说什么听我安排,你骗谁呢? 想了一想,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是看着我年纪小又是女流好骗是不是,也罢,我这就回去悬梁,省的误了襄阳侯府的大计。烦请转告李修,世态炎凉需交友慎重。” “别!”毕星大囧,急的一身的汗出如浆,他弄险在圣上面前做戏,想的就是保驾之功,依仗的则是除了自家的兵权外就是书院和李修。 书院勾连多少文官家,只要黛玉和李修能说动那些士子,文官乃至国子监,都能明里暗里站在天子一边。这一份的助力,是襄阳侯府所没有的凭仗。 黛玉冷哼一声:“别?就此别过吧。” “是真要出事!太上皇已经暗暗出宫,李修算定他去了圣恩寺,他已经赶回了林庄。我手里有圣上的私印在此,圣上亲口嘱咐,一切事宜尽听林娘子的吩咐。” 黛玉气得伸手拍了一下门,吓得毕星一机灵。 “你想藏拙,焉知圣上不是同样如此!想我林家才在京中立足几日,竟已有了一处书院、一处庄园并诸多产业。天子是何人?天下第一人!登基三年,就算是处处受掣肘,你又怎知无有如你一般心思的人在?现在可好,只是一个太上出宫,你就慌得把自己的老底揭穿,大白于天下。好好好,姑且由得你,谁让你家是勋爵呢,我等草民自愧不如好了。可你又怎么能将我等当做进阶的人梯,踩着我们身上往上爬!” “啊!?”一席话惊醒梦中人,毕星这才恍然大悟起来。 天下第一人,会有多少人欲从龙而不得,何时轮到自己大献殷勤了。 再者说,毕星猛然醒悟,戴权是去了圣恩寺不假,焉知那不是圣上钓大鱼的饵?李修为什么私放了甄宝玉,还不是看破了圣上的布局,觉得自身陷入这个局中实在是难保,日后保全了社稷又如何,一个言官御史翻出今日的旧账,只消说一句私藏老卒心怀不轨,襄阳侯府和李、林两家,都要步甄家的后尘。 林黛玉听毕星在门外不住的喘气,知晓他知道了厉害,还是忍不住出了主意,救人也是救己,值此关头,不容再有半点闪失。 “多说无益,要想搬回局面,非要破釜沉舟不可。你说你有圣上的私印?” 毕星嘿了一声,顺着门缝给黛玉递了过去,不住的自怨着:“鬼迷了心窍,我怎么如此的糊涂!别人不说是不是圣上的人,单一个兵部的大司马贾雨村,那妥妥是圣上的杀手锏!” 黛玉不置可否,接过紫鹃递过来的私印,借着雪雁手里的灯笼细细的看了片刻后,一咬嘴唇,给毕星出了个惊天的主意。 毕星也是咬牙,重新拿回那方私印后,转身就走,出了门外后,打马直奔皇城。 毕星走后,黛玉按住胸口喘了一会气,叫着紫鹃:“紫鹃,你去前面把三个姑娘叫醒,雪雁,你去请姐姐来。” 紫鹃和雪雁先送黛玉回了房,便依言而行。 等了能有半个时辰,三春并李纨先后来了黛玉处,黛玉迎她们进了内室,把外面的事一一说的分明。 李纨听后垂泪不止,终究是走到了这一天,她不似黛玉和三春,随时可以离贾家而去。好也罢歹也罢,她都要守着这个贾家从一而终。 黛玉伸手给姐姐李纨擦泪,嘴里却不说安慰的话语,直接分派了起来:“姐姐莫哭,有的你忙。明日一早姐姐就去见见凤辣子,她比姐姐还不想让这家破败呢!只要她肯尽全力,保一家老小性命,还是能为的。” 李纨只得点头答应下来,说什么也要把王熙凤拉上黛玉的船。 黛玉又跟迎春吩咐:“速去找来贾琮,让他带着贾府的府兵老卒暗暗出京,直奔林庄!不能让他孤身斗二圣。总要有个帮手。” 迎春站起身就走,事不宜迟的事,容不得她再做优柔。 “探春妹妹,借环儿一用。” 贾探春一直深皱着双眉,听黛玉唤她后,一挑绣眉问道:“环儿年龄还小,压不住那些人,还要派个顶用的来。” 黛玉心里赞叹,不愧是敏探春,闻弦歌而知雅意,知道自己要用贾环领林家庄客助阵,先否了贾环领军的主意。 “无妨,只要告诉他什么事,他自会去找人帮他行事。这个贾环兄弟,最是会使唤人的一个。” 探春不由得笑了出来:“还好说她,你自己想想,你又使唤了多少人。” 惜春连忙地问:“姐姐们莫要忘了我!我又该如何呢?” 探春一捏惜春的鼻子,搂住她身子说道:“你最是要紧的了,能不能劝回敬大伯,全靠你这个亲女儿如何的撒娇了。” “哼!”惜春一扭身子:“说是父亲,我又能见他几面。好好的生了还不养,把我丢在这府里,主不主客不客的,算是怎么说。” 黛玉和探春相视一笑,纷纷宽慰她道:“他有他的难处,身为昔日义忠太子的伴读,他不如此行事,怎能保全一家人的性命。怪只怪你家兄长行事不端吧,怪不到敬大伯的头上。” “正是如此,宁府为长,又是族长,不管愿不愿意,当时的太子见召了,还能推了不去的吗?” 惜春被她二人左一言右一语的慢慢劝好了心思,答应下来陪着黛玉回林庄,要去圣恩寺见见自己的父亲贾敬。 一夜倒是忙活了半夜,转天天色微明之际,宫里传来消息,贵妃得太上与皇上的圣恩,将于今日省亲。 贾家顿时犹如溅开的油锅一般,上上下下忙个不停。 而此时,昌平县忽然紧闭城门,不许任何人等出入,并派衙役看住了城外的要道,设了路卡,但凡有人经过,都要细细盘问一番。 打听缘由,只说是走脱了一名要犯,故此查验。 圣恩寺里的太上皇和大皇子甄应嘉闻言嗤笑,一座小小的县城,也敢在此时作妖,真是不知死活。 太上皇随口让王子腾安排了这件事,并不放在心上,只是有些拿捏不住贾元春省亲的举动。 王子腾也不知道内情,派心腹回京去探虚实。 谁也不曾想到,皇宫内不仅走了太上皇,连皇上也不见了踪影。只有一个毕星,拿着皇上的私印,先是“请”贤德妃省亲,后是口宣罢朝三天。 满朝哗然! 第一百零二集 圣恩寺 有圣无恩 “你是这么想的?匪夷所思却又合情合理,诸位怎么看?” 林庄,草木书院。 六部九卿来了大半,连贾政都在内,只不过他身份不够,坐在了最外圈的角落里。 问话的是吏部尚书,李修挨着林少卿坐,一脸的认真,等着诸位文臣询问。 自二圣先后失踪于皇宫之内后,毕星拿着圣上的私印喊了停朝,差点被文官们给骂死,正纠结万分的时候,礼部林少卿忽然站了出来,说二圣俱在铁网山一带藏匿,既然是罢朝,不如我等去迎驾。 连哄带骗的将六部九卿们迎进了草木书院后,李修同着来问为什么现在贾元春要省亲的贾政,给了朝堂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二圣相残,国将不国。 故事自贾家代化、代儒一辈讲起,不时的还要贾政做证,揭开了本朝持续三代人的恩怨情仇。 诸位大臣不是不知道些许内情,却都没有如李修一般知道的详尽,层层迷雾揭开后,面面相觑,都有做官无趣之感。 太上皇为皇子时,义忠是为太子,兄友弟恭一团和气的背后,有了暗中夺嫡的谋算,太上皇几次阴谋出手,栽赃在了太子身上,终于逼怒了太子义忠,要对亲弟弟下手。 太上皇巧妙将当年的先皇引入局中,造成了太子逼宫谋反的事实,贾家兄弟就是其中的关键,兄弟俩都是先皇给太子义忠定下的人选,世袭宁荣二国公保着太子登基坐天下,不成想贾代儒被太上皇给说动了心思,行了改天换日的举动,假意奉太子之命要除太上皇,却兵指当年的金陵皇宫。 那边怎么乱还都有迹可循,谁也没想到当今有样学样,趁乱对自己的兄长也下了手,其意不过是一旦父亲得手坐了天下,他要未雨绸缪替了兄长做太子。 阴差阳错也罢,机缘巧合也好,天下承平后,国都迁入京城,四王八公捏着鼻子认了太上皇为主,继续辅佐朝纲,渐渐地太上有了削藩的心思,又是先从贾家下手,不到三代呢,就减了五等爵位,留下个一品威烈将军的壳子给贾家。 对此,贾政眼圈泛红的诉说着委屈:“我父都要我入文官了,太上皇还是不依不饶,我这宦海半生,堪堪是个郎中,简直是情何以堪!” 吏部尚书一挥袖子让他闭嘴:“才干不足,郎中都是后宫优容给你的,不冤。” 贾政险些痛哭出声,李修连忙起身招呼一声赖尚荣,先把贾政领走到一旁缓缓悲苦,这才说了自己心中所想。 “我辈读书,穷则独善其身,一日三省立身正名;达则兼济天下,为国为民保安康。岂能因皇朝更迭而让原本承平的天下,因一家恩怨,陷入动荡者乎?” “可是无正朔,吾等为官也是不正!总要保一个为皇朝正朔才是正理。” “你保谁?”林少卿冷冷的问道:“太上得位就不正,你我做了贰臣而不自知,还要去迎如今的大皇子么?你怎知他又能是个仁君?” “那就前太子义忠亲王也行。” 户部尚书抱着怀嗬嗬冷笑:“天下奇闻,父子争皇位,要么就战场厮杀一场,要么就朝堂争斗一场,如今算是个什么,都隐身不见世人,等着我们先乱起来,他们再出面收拾天下吗?那史书上该怎么写,本朝文官乱政,武将拥兵,逼二帝一王避之于野?” 百官纷扰了起来,各说各的道理,直到吏部尚书喝住了大家,让李修说出了他的主意。 “天下是皇家的不假,可梳理天下的却是在座的各位大人。史书煌煌如炬,有多少主弱而臣强的例子可寻,天家事让他们天家去争,天下事则有诸位大人定夺!” “啊?!!!” “这算不算是谋逆?” “大逆不道!” “此言有理啊,未必我等就是王莽,周公吐哺也是该有的。” “也是这个理,只要我等稳住了江山局面,谁坐天下不是求着太平?也不算是犯上夺权。” 吵吵嚷嚷了半天,吏部尚书才说出了匪夷所思合情合理这八个字。 李修心中安定了下来,终于走到了文官治政而虚君的地步。“天书”记载着种种治理天下的大道,他深思日久,决定还是先走大朝政这一步棋,借他们父子争位的乱局,引文官入场稳住天下,也让皇家失去了正朔名分。 这颗种子种下后,渐渐地中原皇朝就会走向共和而又大一统。 大一统是天下的定势,宋朝四面皆敌的情形下,文官还是替赵家续了三百年的香火,只是虚君还是做得不够,致使党争不断。皆因为党争的背后就是皇权,一朝天子一朝臣,皇权更迭的太快,才有了党争的沃土。 李修与六部尚书对了下眼色,七个人离席而去,寻到瀑布凉亭处,谈起了后势。 “你托林峰递过来的话,我等尽知。国不可乱,深受我等赞可。” “谢过尚书大人们愿听小子胡说。” 礼部尚书摆摆手:“非是胡说,若是胡说,我等此刻又在做什么?虽说历朝历代,这等的宫闱事层出不穷,却都走向千篇一律,不过是弃一个保一个轮回下去,在史书中极尽笔墨渲染一下正朔罢了。你猛然提出治政虚君的话,说实话,我等不动心才是胡说。” 吏部尚书赞同此言:“不错,虽说我等已经位极人臣,本不该再去争什么权势。可还是那句话,国,乱不得!我等殚精竭虑治理的天下,岂能坐视他们家自残而一旦抛?愿意争就由得他们去争,我等就是不下场,站在岸边梳理河道,等着他们惊涛骇浪过去,还不是依着我们的河道东流到海么。” 礼部尚书笑言:“也算千古奇闻了,争来争去的皇位,结果还是在读书人的手里,那还争个什么意思。” “兵乱怎么办?” 兵部尚书指指在座的几人说道:“户部不给粮草,工部不造刀枪,兵部不勘行文,礼部檄文天下言明朝堂态度,除非他们自己造反抢占县城外,还有何办法起事。” 工部尚书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个皇上,一个太上皇,领着各自的人马去打自己天下的县城,说出来他们自己都丢人,得了天下也失了人心,还能杀干净满朝吗?那可是亡国之君了。” “至于说以后的事么...就看他家后人的了。咦?我朝还无后呢吧?” 李修指指人群中的贾政:“他家女儿求子心切呢,后宫也是一团乱麻。” “乱的好,让天子回后宫去留嗣天下吧,咱们在前面给他看着。” “那...争不争?” 六部阁老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李修离席拜曰:“天下生灵皆在大人们的手中了,是生是死,一念之间,愿诸位大人青史留名!” “去吧,你去忙你的吧,一个小秀才忙活的够深了。早点拿了功名回西域去,替我国朝扎稳樊篱,挡住外面的风沙。” 李修躬身允诺:“中原不乱,西域不乱,敦煌李家报国之心已经数百年矣!” 贾政得了最后的准信,急匆匆赶回了荣国府,见着母亲老太君后,说明白了朝堂大臣们的意思:“皇争官不争,文官治政武将护国各依本职丝毫不乱。” “之后的事呢?” “看他们家后代的本事了。” 贾母想了半晌,吩咐下去:“今晚迎贵妃省亲,除族亲外,请王公勋贵后人来贺!” “母亲,您这是?” 贾母眼中精光闪过,深深的看了二儿子一眼,缓缓而言:“有没有见过忠顺王爷?他如今又在哪里?” 忠顺亲王,乃是当今的亲兄弟,太上皇有三子,“甄应嘉”为长,当今为次子,幼弟是忠顺亲王。 老太太别的事糊涂,唯独这件事不糊涂。兄终弟及! 万一有了不忍言之事,天家又无后,唯有忠顺亲王可继承大统,她要下一步险棋。 ...... 圣恩寺,占地极广,从山脚的山门处,直至山巅的佛像,竟然是圈了一座山。 太上皇与甄应嘉面色深沉的看着已经被俘的戴权,拿不定主意是杀还是留。 戴权神态恭谨却无惧色,被绑着双手跪在地上,不时的打量起来冒名甄士隐的甄应嘉。 “你看本皇子作甚?你我在林家早已见过了面,那时你这奴才可威风的紧。” 戴权低眉顺目说道:“奴才有一事不明,还望王爷能解惑。” “说吧,本皇子要你死个明白。” 戴权干笑了一声问道:“昔日给您递消息的严老爷是谁?接您走的一僧一道又是谁?” 太上皇也想知道当年的详尽,目视自己的长子,示意他可以说个明白。 甄应嘉稳稳而言:“你这奴才倒是打探的清楚,不错,给我传消息的是有个严老爷,不过么,他不是什么姑苏本地乡绅,乃是我那好三弟的家臣。” 太上皇一愣,怎么还有忠顺的事? 甄应嘉对太上皇言道:“当年父皇起事的时候,二弟心怀不轨,多亏了三弟的家臣前来报信,儿臣才逃过那一劫。接我走的正是贾敬,他做了个道士模样,本是去接义忠皇叔的,儿臣危急之时,不得不裹挟他一并逃走。” 太上皇思忖了片刻言道:“事急从权,不怪你和义忠走到了一处。说到底都是那个逆子做的孽!” 戴权却不尽苟同,抬头问太上:“太上皇,您老就不问问忠顺在哪儿吗?” “他护送着我来到了此处,自然就在左近。你个奴才想说什么?” 戴权苦涩的一笑:“奴才正是被他引到此处的。” “什么?!”二人皆惊。 戴权嗐了一声:“奴才敢说,此时皇上也不在了宫中,如今可是群龙无首咯。” “这又是何道理?他不要天下了吗?”甄应嘉惊慌失措,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戴权说道:“奴才是皇上的刀,除了皇上外,都是奴才要盯紧的人。忠顺亲王也不例外,奴才早就疑心他有什么不轨之事,今日验证了一二。禁卫早就是惟忠顺亲王的命而是从了,奴才又远离京城,皇上怎么可能还留在宫中,等着被人逼宫呢。” 太上皇急忙问道:“逼宫?不是他前来与我父子对峙么?” 戴权低下了头说道:“逼宫!不仅逼宫,还要血溅宫闱。事后还要扣在太上与大皇子的身上,拥立也罢,清君侧也罢,他稳赚不赔。好算计,好算计。” “你你你,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戴权重新抬起了头,面色古怪的说道:“老圣人,您就从未打探过李修的底细么?” “他有什么古怪?” “义忠亲王就是被他家囚禁在敦煌佛寺了,为此他还丧了母,下黑手的就是忠顺王爷。” 天崩地裂一般的消息,犹如炸雷当头,轰的太上皇与甄应嘉是呆若木鸡。 戴权反而起了兴头,挣扎着让自己的后背挺直,目视着他们二人,继续的说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忠顺王爷苦心经营这么多年,为的就是一朝除掉父子兄弟,他好能去做寡人。史书中还要留下他清君侧的美名。可叹老圣人您入了彀中而不知,还引出来大皇子陪着您一起上路。皇上一旦见您不在宫中了,必定是出宫隐匿,再来一遍义忠老亲王和大皇子的故事,绝不会把大义交在他的手中。” “他会怎么做?”太上皇此时才后知后觉起来,真知道了大事不妙,自己与甄应嘉做了三儿子忠顺的饵。 戴权苦笑:“忠顺王爷要是找不到皇上,也就弑不得了君。那他还能怎么办呢。” 甄应嘉猛地看向太上皇,太上皇也呆呆的说出了那句话:“他要弑父、弑兄,再推到皇儿的身上。是了,是了,我这个做父亲的都能这么做,他又为什么不能学呢。” 山风袭来,透体生凉,本是慈悲的庙宇,却藏着天下最大不韪的勾当,可笑之极。 贾敬端坐在一间静室里,嘴角勾着笑意,藏身道观十数载,就是为了今天。想必婶母史太君也知道了事情走向吧,接下来史家、王家和薛家,该是动手的时候了。 先除昏君,再杀太上,拥立忠顺为皇,宁国公改称宁国王,贾家才是真正的世家之首。 时近正午,荣国府开了大观园,众人依品级站立,林黛玉立身在尤氏之旁,一身四品大妆晃人的眼神。 贾琮忽然打马而来,急匆匆的过来叩首:“娘娘去了圣恩寺礼佛,忠顺王爷护着驾,要到晚些时辰才能来。” 贾母、黛玉眼中都闪过各自的心思,其余众人只得各自回去等着消息。 与此同时,六部九卿的车队已经回到了京城,推开了皇宫的大门,开始午朝。 李修则带着张华父子摸索到了先皇陵寝,看着那里一处人为塌陷的洞口,若有所思。 铁网山主峰,一位俏佳人立在风中,看着远远的圣恩寺,口念佛号。 身后是当今的天子,面色不虞的看着她。 圣恩寺一处枯井里的戴权,仰面看天,心中暗暗祈祷,李修啊李修,咱家能不能活,全看你的了,指望皇上,咱家骨头都成了灰也指望不上。一群无恩无义的人,行什么皇命天下,都是扯淡!放甄宝玉这手棋绝妙的紧,不是天家的血脉却是“甄应嘉”的儿子,你们慢慢琢磨去吧,我就在这里等着你们杀成一锅粥。 第一百零三集 土馒头 铁门槛 贾贵妃的车驾还未到圣恩寺前,路边闪过一队军伍,拦住了去路。 久未露面的北静王水溶,在路边设下大帐,不告而来。 为首拦路的正是新晋征西军后路总兵冯紫英。 冯紫英听了李修的劝告,回去和家父神武将军冯唐商议了许久,明堂明路的向水溶的帐下投了资历。 水溶当然欢喜,冯紫英作为军勋子弟是第一人前来效力,原本想留在身边调教,可冯紫英依照李修前言,不愿与北静王一脉的武将争功,还是去了李修所在的后路军。 水溶心知肚明这是李修在其中有了影响,干脆顺水推舟把总兵一职破格给了冯紫英,让他和李修搭档去,看好全军的后路和器械,以备不需。 全军刚刚搭起了架子,正在整训当中,忽然来了圣旨,全军开拔封住铁网山的去路,无旨不得擅自入山。 冯紫英被点了将,做了封路的先锋,正好拦下了贾贵妃的銮驾。 贾元春在车驾中听了內侍的禀报,眼波流动间,暗暗的思量。 水溶在此,圣驾想必不远。那么说,铁网山这张大网内,共有三家势力在此,圣上、太上并甄家和忠顺亲王。 而圣上离宫前,悄悄带走了甄家的甄玉嬛,也有拿在手里扣作人质的意思,是做了后手的谋算。 自己这趟出宫,为的只是救人,一定要把大伯父贾敬带回家去,这趟水太深,贾家贸然而入,会有灭顶之灾。 让內侍请来冯紫英,隔着车驾楹帘告诉冯紫英:“冯小将军与我兄弟宝玉是朋友,不论君臣,我也算是你的世姐。且容我过去进寺烧香,贾家定当厚报。” 冯紫英好生为难:“贵妃娘娘,非是臣不念旧情,但这是军令,顽笑不得。” 贾元春在车内好生气恼,正要发作时,掌事宫女抱琴在车内微微对她行礼,压住了贾元春的火气。 换一个宫女,贾元春绝不会如此,偏偏抱琴是随她自幼长大的丫鬟,又跟着她一起入宫,相互陪伴二十年余,若论情谊,早已超过了旁人。 抱琴示意自己不要发火,肯定是有她的道理,或许有什么事,是自己疏漏的也说不定,也罢,就让抱琴出面,等着水溶来时,本妃在出面也不迟。 丢个眼色给了抱琴,抱琴行礼下了车驾,去见冯紫英。 掌事宫女也是个从六品,又是贵妃身边人,等同于贵妃面询,冯紫英自不敢怠慢。 两个人去了一旁嘀嘀咕咕好一会儿,冯紫英跳上马去见水溶,又过了一刻钟,水溶来见驾,站在车旁回复了贾贵妃。 “既然有圣上的私印,小王也不便阻拦,不过,娘娘需要带上一个人进去,小王才能放心。日后圣上计较起来时,有他在,小王也好有个人证才是。” 贾元春已经从抱琴那里知道了是谁,纵使心里极不情愿,也只得硬着头皮先应了下来,事关贾家存亡,容不得她有脾气。 “不就是那个到处惹事的小秀才吗,他要不怕死,就跟着一起。” 水溶脸上浮起莫名的笑意:“他要是真能死了就好了。” 纵然是相互看不见,贾元春也忍不住瞪了一眼在外面的水溶,想让我做恶人害人,你们好收渔翁之利,真是痴心妄想,本宫还就保定了他。 贾元春对李修观感不佳,主要原因还是来自其母王夫人的挑唆。 李修害了王子胜一家的事,王夫人这一辈子都给李修记着账,没事就使钱托人再贾元春面前递话,希望能吹个枕头风给圣上,寻个由头办了李修。 贾元春气归气,但她难得的清醒。贾家的所作所为她在宫中也有耳闻,尤其是她身上还有着义忠老亲王的秘密,为了让王子腾脱身的时候,把这件事告诉了太上皇,换来了王子腾暂时的平安。 整件事走到了今天,都是因那天她的出首而起,当然李修做了药捻子,爆了一地的火花。 反水义忠老亲王的是代善公,而代化公则做了那个私纵的人,并派亲兵焦大一行,亲自护送着义忠落脚西北。 不成想在敦煌惹了事,间接害死了敦煌李家的主母,被李修之父怒发众兵,扣押了义忠亲王,逼着这位太子爷和自己一起削发为僧,了断王侯事。 焦大逃了回来后,这件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代化公,贾代化和贾代善兄弟两个一商议,决定把这件事隐瞒了下来,算是贾家的一张“护身符”,真到了贾家不可开交的地步,用义忠的下落,换贾家的平安。 贾元春作为贾家进献给当今的“祭礼”,自然是要告诉她原委,果然在天子借李修一事要换掉王子腾经营节度使并九门提督时,用义忠老亲王的下落,换取了王子腾。 若说可惜,贾元春并不觉得太过,谁让贾家子弟无人可用呢!但凡能有个有出息的,也不至于让一个王家的后人做贾家的屏障。 但是害死李修,贾元春是及不赞同! 她心中隐隐有用李修替代王子腾的心思,至于怎么笼络,贾家有的是好女儿,只要取代了林黛玉就行。 答应了水溶让李修以征西军参赞之命随同“进香”的一事,贵妃车驾继续上路,逶迤来到了圣恩寺前。 只见寺门紧闭,无数的兵卒或明或暗拱卫着皇寺,一片肃杀之气。 递了消息进去,盏茶的功夫,王子腾一身甲胄来见元春。 此间的消息很快传到了三家耳朵里,太上皇说了声来的正好,挥毫用墨写了一道旨意,意欲让元春带回去,他要召见四王八公,要与皇儿摆明刀马争一争朝野人心。 天子听说了元春的消息后,轻蔑的一笑,这个蠢女人总是自以为是,贾敬也好,王子腾也罢,岂是你个他们的晚辈能说的动的?他们要真是那么容易被说动,何苦一个藏身道观二十余年,一个布局京城二十余年呢,早就向朕效忠了才是。 谷</span>  “随她去吧,给贾家再记上一笔,不尊圣意妄自行事。” 小內侍老老实实写下了这句话,对旁边冷笑连连的甄玉嬛来了个视若不见。 “你在笑朕?” “笑不得吗?父不父,子不子,君不君,臣不臣,堵在祖父辈的陵寝皇寺前要见刀兵,与民间那些愚民蠢妇在老人棺椁前争家产,何其相似也。” 天子怒喝:“够了!你个被摆进盘子里活供,有何资格笑话朕的所为!甄家满门就快给朕做祭品了,那时候看你还笑得出来否!” 甄玉嬛神色偏暗,良久叹了一声:“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都是世间的畸零之人,谁又能踏的过去呢。皇上也好,乞丐也罢,若脱不得此身皮囊,都是镜花水月虚空一场,争什么短长。得见真我时,宁不愧哉,叹此生太短,所求太多。” 言罢,飘然而去,一身的霓裳遮不住出尘。 天子目视她的背影良久,恨得又爱得。恨她的出身与寡情,爱她的容貌与慧智。 似这等的女子,若不能让她心悦诚服留在身边,强索之下必是枯木顽石,哪有半分毫的意趣。 烦躁的挥挥手喝道:“去让李修进去!把贾敬和王子腾给朕带出来,剩余之人,愿在寺庙里呆着,就让他们给祖先守灵吧!朕,不先做弑父杀兄之人!” 旁边有贾雨村陪驾,犹豫了一下问道:“那忠顺亲王如何处置呢?” “他要敢起事,就不在是穆家的子孙,朕又何必留情。” 贾雨村遵旨而出,点好一队兵卒下山,直奔林庄而来。 不多时到了林庄门前,满载的大车鱼贯而出,来往行人商贾士子不断,全无山前大战一触即发的危象,一派欣欣向荣盛世之景。 贾雨村勒住了马,不禁感叹李修与林黛玉的治家之能,一个庄子的产出竟然隐隐要占满京城,光是布匹一项,北四省全无敌手,就是江南布业的巨子前来,怕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喃喃自语说着工业文明四个字,贾雨村似有所悟,李修真的能在士农工商四类之中,独创出一番新的局面。 只要朝局稳定,君臣一心的话,推广全国缓缓行之,不愁盛世不到。 可惜......还是要不破不立才能稳住天下,几十年的旧账不算个清楚,怎么能海清河晏。 约束住护卫他的兵卒:“此处不比别处,汝等留在庄外等候就是,自有人来侍奉。” “司马可要小心,非常之时,不可掉以轻心。您看那边,不知谁家的兵卒在此。” 贾雨村早就看到了那些喝茶的兵丁,笑着谢过带队把总的好意:“无妨无妨,是神武将军家的家兵,想来他家公子也到了此处,那我就更不怕了。” 交代好他们留下,独自一人缓缓而行,随着进出的人群进了庄子,熟门熟路的来到了林府门前,看了一眼门前拴着的战马,确实是冯紫英的爱马,微微点点头,上前叫门。 林泉老管家迎着这位贾司马,说说笑笑的恭请他来到了正堂,李修和冯紫英站在门前相迎。 “司马大人护驾辛苦,独这一份的功劳,可说是满朝第一人呐。” “末将冯紫英见过司马大人。” 兵部司马,正好是冯紫英上司的上司,不由他不见全礼。 贾雨村哈哈一笑,指着李修笑骂:“少来揶揄老夫,该你独占风头去了,可有把握带出来贾敬?” 李修毫不客气:“自然是胸有成竹。” 屋内传来一阵女孩的娇嗔:“你那竹子说的是我吧,用我来要挟我爹,岂是君子所为。” 贾雨村好奇:“这是?” 李修请他移步屋内,一个穿着贾府定制衣裙的女孩俏生生站在屋内,见了贾雨村后,盈盈施礼:“贾惜春见过贾司马。” 贾雨村恍然大悟,看了一眼略有羞惭的李修,捧腹大笑:“他们父子相残,你就要父女相救的么?你就不怕羞臊了当今的面皮,记你一辈子的不是。” “哼!我就说这法子不好,你看司马大人都说这是要落了君王的面子,小心给你穿小鞋。” 李修哪还在乎这个,你们爷俩都不要了脸争天下,我又怎么在乎这一点点的面皮留给你们乎。 “我是一片冰心在玉壶,可对日月昭昭,不怕史书记载的大义之为!” 贾惜春皱皱鼻子:“用我一个女孩成全你的大义?那你可欠我的情了,早晚给你要回来这账。” 贾雨村凑趣:“我给你做个人证,一定要他还就是。李修,忠顺那里的动静如何了?” 李修手里把玩着一方私印,皱皱眉:“不知道六部的人到了没有,文官总是有怕死的,要是心不齐不敢拦住忠顺的兵马,也只能...” “事到临头需放胆,不杀一场,怎么能拨云见日!不可做妇人之仁!你准备一下,我们即刻动身,给他来个单刀赴会见上皇。” 第一百零四集 单刀会 李修赚贾敬 圣恩寺前,一辆四轮的华彩大车,被兵卒团团的围住,刀出鞘,箭上弦,对着车架虎视眈眈。 原因不为别的,自家统领王子腾大人,一见车外面站着的是李修,直接喝令要杀人。 要不是贵妃娘娘连忙的喝住众人,别说李修,连带车里的贾府小姐,早就命丧了当场。 李修倒是不紧不慢地拨开眼前的刀尖,迎着刀丛踱步而行,来到了贵妃近前后,深施一礼,口称臣李修见过鸾驾,有失远迎云云。 贾元春上上下下好生打量了一番李修,耳朵里听满了他的消息,真人还是第一次见到,别的不说,光是这幅胆色,就让贾元春高看了李修一眼。 又瞅瞅他身后紧紧跟着的一个小姑娘,约有十一二岁,一身贾府小姐的衣裳,她又如何认不出来,只是不知道这是哪个妹妹。 “你是?” 李修把惜春让到自己身前,惜春先是福了一礼,继而好奇的问道:“娘娘就是大姐姐么?我是贾府的贾惜春,我父亲是宁府的敬老爷,他可在这庙里?” 贾元春缘何在寺外而不入,好似等着李修来一般呢? 非是她不想进去,是太上皇不让她进,直接给了一道旨意,让她回京去见四王八公。 李修来得正巧,也是有意为之,算准了贾元春进不得圣恩寺,才将将掐着时间赶来。 不为别的,只因为寺里还有一个当今的皇兄甄应嘉在场,太上要是想让贾元春为自己做事,就不能让他们两个相见,连共处一寺都不行,那会丧了贵妃的清誉,要了元春的命。 贾元春点点头,伸手召唤惜春到自己身边来,想认下这个小妹妹。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见到家里的人,贾元春不禁红了眼眶。 谁知惜春偏偏不过去,还故意依偎着想要躲闪的李修,一双眼睛里闪过几分小心思。 贾元春瞪了李修一眼,哼了一声说道:“既然见了姐姐,怎么不过来相认?可是有人胁迫与你?说给姐姐听,姐姐为你做主,打杀了就是。” 李修一咧嘴,还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娘俩说话都是不过脑子的主,还偏偏以为自己说的都是人话。 咳嗽了一声,掩饰住自己的笑意,找了找人群后面站着的王子腾,故意的叹口气,去问元春:“娘娘千岁,您可知您背后站着的是谁?” 贾元春不答。 李修只好自说自话:“您背后站着的是个反贼,可见,不是贾府四小姐被人胁迫,而是娘娘您,被人胁迫了。臣,救驾来迟,恕罪恕罪。” 贾元春眼神一撇,见王子腾的脸色不善,心中也是好笑,这两个人果然是死对头,一个见面就喊打喊杀,一个更是先给定下谋逆的罪名,他们二人真是今生不死不休了。 不过,如今的形势比人强,你李修再是说的天花乱坠,也斗不过手握重兵在场的王子腾,真要是让王家舅舅急了眼,你可就要命丧当场。 也好,我出面给你化解开这危局,带着你一起回京去吧,也让你记住我的救命之恩,好好的为我驱使。 想好了主意,贾元春脸色一沉,喝住李修:“休得胡孱,王节度乃是朝中重臣,他在此处是护卫太上皇上香来的,哪里是什么反贼!我朝海清河晏,朝纲稳健,百姓安居乐业,哪有什么人敢谋乱造反。可见你还是读的书少,胡乱开口得罪重臣岂是你的为官之道?” “他也是官?!”王子腾听他俩言谈来去,话里竟然默认了李修是本朝官员的事实,恼怒至极,不禁发问。 他当场杀一个秀才,还可以说是报私仇;要是杀一个官员,太上皇想不喊出换新皇都不能了,杀官等同造反,这个盖子差点让自己给摘掉。 贾元春趁机劝说王子腾:“虽然是天家身份有别,论骨血,大人也是我的母家娘舅,我又怎会瞒着不说。若不是如此,方才又怎会喊住兵士不许动手。他是本朝敦煌公,世袭罔替,敦煌不灭,他家不为民。” 王子腾嘿嘿了两声,他不是没探查过李修的根底,却也只知道他是陇西李家在敦煌的一支,还真不知道他竟然如曲阜孔家一样,坐镇西域门户敦煌,世代交替。 “原来也是个勋贵之后,王某倒是失敬了。不过,你孤身无召潜入京城多年,又是何道理?是不是早与外族暗通款曲,跑来刺探我中原虚实的!来人,给我拿下,带回去好好审问!” 这番话把贾元春撅的说不出话来,王子腾不愧是久经官场的重臣,李修给他定了个造反谋逆,他反手还了一个勾结外族。 李修好笑的瞧着贾元春愣在了当场,心里也对她有了计较,不怪当今不封她为后,这点城府手段都欠奉,怎么能把后宫交给她。 从怀里掏出一方印章,挂在了横在脖子上的刀尖上,一根手指推开了刀,让那兵卒好好看看。 “天子的私印在此,谁还敢动手。杀我容易,杀钦差的话,各位想好了要灭族吗?” 贾元春不禁伸手去摸自己袖兜里的一方印,心里暗骂龙禁卫的毕星,怎么如此狡诈,让自己用贵妃的大印出城,却没说圣上的私印也被请出了宫,还在李修的手里。 毕星若是有知,定会大喊冤枉,哪里是他的主意,都是林黛玉让他拿着圣上的私印请出贵妃印玺,逼着贾元春早早省亲,好借此机会把四王八公拢在荣国府内。 再然后才是派心腹快马加鞭暗中给李修送了来,林黛玉算的明白,既然皇上不肯露面,不想后世史书写他如唐太宗一般的话,那么这方私印就是李修的护身符。 李修更是心领神会,直接冒领了个钦差的身份,否则也不会孤身敢来圣恩寺。 他假借钦差名分来此,有道是交战不斩来使。太上皇也要见见他这个小子,哪怕是当场翻脸,也要捏着鼻子让他回去复命。毕竟是天家,脸面还是要周全的,不然的话,也不会父子两个隐而不见,都等着对方先出手,而失了大义。 果然管用,天子私印一出,围着李修的兵卒后退九步,收了刀枪弓弩就想要见驾。 王子腾连忙的喝住众人,一旦拜了下去,自己这方哪还能死心为自己驱使。 “三军听令,太上皇有旨,清君侧!” 这句话果然是喊了出来! 李修等了它等了多时! “好一个清君侧!”李修朗声大喊:“何人是君?何人又是君侧?王子腾,你到底是清君,还是清君侧!来来来,就在此处,就在本朝皇寺面前,当着穆姓祖上的各位先皇,当着你手下的兵卒,你给本钦差,说个明白!” 不容王子腾反驳,提了一口气喊了起来:“太上皇圣驾可在?甄应嘉可在?贾敬!贾敬!你个败家的子孙!你看好了你女儿就在这里等着你,真要贾家宁荣二府几百口,都跟着你陪葬么?” 贾惜春白了一眼李修,怎么这么无礼的喊自己爹,一点情面也不给自己留的么。 贾元春也是气的脸色发白,一气王子腾乱了方寸,太上皇还没能和四王八公家商议妥当呢,你倒是先举了“义旗”,简直是不成体统。 二气李修丝毫不给贾家面子,直言喊破了贾敬的行藏,贾家想脱身都难。 李修才不管她们心中如何所想,太上皇和甄应嘉他是攻不得心,一个贾敬,他还是有几分把握。 “贾敬!你想等着义忠老亲王吗?他在敦煌佛寺里忏悔终生呢,一个剃度的出家人,还怎么能复他的江山!你想等着忠顺亲王么?六部九卿的朝堂百官,一个个引颈就戮,挡在他的兵峰之前,等着他成穆家的逆端。要称皇,先杀官,看天下能不能被他杀怕了!” “你住口!”王子腾和贾元春都大惊失色齐齐喝住李修。 事是这么回事,可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团团围住李修的兵卒更是目瞪口呆,到底自己听到了什么,合着不是太上皇要清君侧,而是他们家两代人齐齐要争皇位啊! 李修咽了口吐沫,润润嗓子,拉过扭捏的贾惜春来,继续大喊:“贾敬!你出来看看你的小女儿,被你的好婶母养在身边做客,吃的穿的跟庶女一般同,到现在,她还不知道自己的亲娘是谁,还以为你的大儿贾珍是她的亲哥哥呢!” “你说什么?!” 贾惜春慌成了一团,好好的这叫什么事,怎么自己的亲娘也不是亲娘了?亲哥哥就说对自己不上心,原来还有这等的缘由吗? 贾元春跺脚喊抱琴过去要给李修掌嘴。 贾惜春的生母是谁她心知肚明,却就是不能说,贾家上下知道此事的人少之又少,也是贾家难得能保住的机密。 哪想到,就在这么多人面前,就在皇寺跟前,李修这个混账,就要大白于天下。一旦让他说了出来,贾府还有没有脸面存世都是未知了。 抱琴快步走到李修面前,还没顾得上说话,眼前一花,就被李修一把把她放倒,又搂着贾惜春就地一趴,一支冷箭擦着他们三人头顶飞了过去。 贾惜春又惊又怕更是内心惶恐不安,自己的身世到底有什么大秘密,竟然惹得有人要出手灭口。 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一把推开了压在自己身上的李修,埋头在双膝之下,哭得是撕心裂肺。 李修暗叹好险,要不是自己眼尖,顷刻之间,自己和贾惜春或许还有那个呆呆趴在地上的宫女,都要命丧当场。 “什么人!” 兵卒有人怒喝,回头去看箭矢的来处。 远远一棵大树上闪出一个人的身影,搭弓引箭,冲着李修又是一道飞矢。 “抓住他!” 兵卒中的弓箭手纷纷出手,乱箭纷飞。 再看李修,双脚一蹬地,猛地身形向后滑出,不等身形停下,腰腹一发力,就地几个打滚,躲进了兵卒之中,抢过一把弯弓,抽出一支羽箭,拉弓如满月,引而不发,死死盯着树梢。 树上那人被兵卒的乱箭所止,只射出最后那箭,不得不躲在树后暂避。等着飞羽落空,猛地一探头又是一支羽箭出手,目标还是李修。 李修举弓一直等着他,树枝一动的时候,手中的羽箭已经飞了出去,看似不是射人,而是奔着树枝而去。 那人在树上闪出身子正好是李修所射之处,他手中羽箭惊慌射出,身子一歪,李修那飞矢正中他的肩头。 大乱,一团大乱! 李修顾不得许多,又抢过一支羽箭,这次引弓盯住了王子腾,略一犹豫,弓箭一转,死死盯住了贤德贵妃贾元春。 “你......” 李修大喝:“再不见面,我杀了贵妃,看贾家还怎么和你们一条心!王子腾,你不救你的外甥女吗?贾敬,你不救你的大侄女吗?” 贾元春气的满面潮红,哆嗦着指着李修问问他真的敢否? 树上那人此时哈哈大笑:“好一个李敦煌,我家王爷败在你手里真是不冤。这次先放过了你,日后再见时,定会还你一箭。” “呸!你家忠顺王爷自身难保,此时去面见圣驾苦苦哀求,或许还有一命,再晚点,等我破了此局,你家王爷就是义忠一般的模样。” “好说好说,来日再见。”那人哈哈大笑,竟不顾自己的伤势,一只手拉住一条早已藏好的绳索,借着树梢反弹之势,犹如飞鸟一般飘然而去,口中竟还笑道:“王子腾大人,我家王爷很快就要来了,他要将功赎罪,彻底除了圣上的心病。李敦煌,王爷恨你不死,那两箭不过是个见面礼,请君笑纳...” 支呀一声,在那人的渐渐远去的笑声中,圣恩寺大门缓缓而开,一位缁衣老道,迈步而出。 李修终于松了一口气,看来百官挡道终究是成了事,忠顺杀心再大,也不敢屠尽朝中百官。 派人来杀自己,也是泄愤之举,能杀就杀,杀不得就走,总要给自己一个教训。 而贾敬,终于在贾元春“命危”之时,亲身相见了。 这一局,自己赢了! 太上皇所依仗的不过是王子腾的京师大营和四王八公的声威。 北静王水溶就在不远处围着这里,已经和太上背道而驰,而自己又逼得贾敬现身,只要让他跟着自己离去,王子腾也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手下还能留下多少人或未可知,八公家也少了宁荣两家。 剩下的事么,也该圣上亮出他的后手了,他自己解了圣恩寺前的刀兵,已经是尽力而为! 王子腾脸色灰败起来,李修所做的事,正是他的七寸。京营节度使本就该是贾敬的,因为那原本是贾敬之父代化公的旧职,贾敬若不出家,就算承袭不得宁国公,就算如贾赦一般是个一等将军,这京营节度、九门提督,也是他的。 心怀忐忑的去看在此处的手下,果然有几位把总激动的喊出了声:“可是将主当面?!” 贾敬此时,不复什么全真模样,忽然站直了身子,虎步而行,伸手拨开围在贾元春面前的宫人,自己挡在了她的面前,瞪着李修,又看看坐在地上一身是土痴痴望着自己的贾惜春,心内长叹,一个王爷终老青灯,一个王爷首鼠两端,真是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罢了,罢了! 自己引出来的祸端,还是自己了结了吧。她好不容易留给自己一个女儿,怎能不尽人父之责。 “李修李敦煌,放下弓箭吧,不用在老夫面前惺惺作态。不就是想釜底抽薪么,老夫随你走一趟就是。” 转回身对着寺庙深处说道:“应嘉兄,沉酣一梦终须醒,冤孽偿清好散场!敬,先行一步了,告辞。” 第一百零五集 三春不及惜春景 贾敬一出,子腾乱矣。 辛苦经营半生的基业,随着一声声拜见将主,烟消云散。 痴呆呆看着贾敬带走了多半数的兵卒,久久不能回神。 贾元春心有不忍,故意的留在了后面,等李修陪着贾敬走远了后,轻移莲步来到王子腾的身边,低低声音叫了声:“舅父”。 王子腾回过神来,木讷的喊了声“娘娘。” 贾元春叹息说道:“舅舅还是去见见太上皇吧,能保住舅舅一家的,唯有他老人家了。元春这就去见圣上,言明舅舅也是遵命而为罢了,做不得主。” 王子腾凄声笑了出来:“嗬嗬嗬,这个时候,还说什么做主不做主,能活着回去见一面家人,就是侥天之幸。” 贾元春也无可奈何,事到如今还能说什么,以为逼着当今能主动出手,好博取大义号令天下反皇的一场大戏,随着忠顺亲王被百官逼迫,贾敬又被李修带走而落下终章。 天子不战而胜,收获全功。全程他连一道圣旨都未发出,全靠着李修和不知怎么联系的百官,就让局面翻转成靖国难。 “娘娘还看不出来么?”王子腾似乎有了些精神,喃喃自语起来:“全是因为那位李敦煌。” 时人若有名号,当称名号,例如林海被称林如海,贾化被称贾雨村。 而有官职或任职一地、一衙门的官员,则用官衙府地的尊称。 例如林海的林盐课,李修的李敦煌。 输了全局的王子腾,再是恨李修,也不得不叫了李修的尊称,技不如人徒呼奈何。 “他胆色还是不错,但并无如此大的能为吧?我看还是百官为首。只是本宫不懂,满朝大半皆是太上的老臣子,如何相帮了圣上呢?圣上又是何时聚齐了朝野之心?” 王子腾苦笑的冲着外甥女摇了摇头:“错了,娘娘,您想错了。都是那个李敦煌做下的事。满朝文武被他的大朝政国体说动了心,谁还记得什么君恩不君恩的。” “大朝政国体?” 王子腾对元春一拜:“娘娘若是有心,就去问问他好了。子腾去见见太上皇他老人家,此处还不能掉以轻心,须防忠顺。” 元春颔首,目视王子腾步履沉重的带着残兵回了寺中,圣恩寺的大门,再一次紧紧的关闭。而她的心房,却随着寺门的关闭而渐渐的打开。 李修,本宫对你志在必得! ...... 林庄,草木书院。 天子得知了李修已经得手后,摆圣驾莅临此处。 学子们拜见了天子后,竟然一一散去,各自读书,无一人有陪君父好腾达之意。 甄玉嬛看的分明,心下古怪。她自恃甚高,见惯了对她和她家阿谀的读书人,猛地一见此处之人的行径,倒让她有了兴趣。 也不管天子的作息,更不藏头遮脸,随着性子一路逛了起来。悬崖峭壁有书舍层叠,木梯蜿蜒连接至顶。 更有一架木廊,横空而跨,将左右书舍通达起来。 移莲步上了几层楼,正感疲惫时,忽然见几位学子犹如天人一般乘着一个木阁直直而上,到了这层楼后停了下来,说说笑笑推开一个栅栏门,鱼贯而出。 见了自己,微微一礼,感叹了几声自己的容颜后,又都急匆匆四散。 甄玉嬛好奇的走到那木阁前,看到的是吊索和绞盘,还有更多奇怪的木轮咬合在了一起。 正在暗自揣摩其中关窍时,忽然听见谷外人声嘈杂,凭高眺望,谷口外逶迤来了一群人,仔细辨认,为首的是个书生和一位道士。 是了! 甄玉嬛立即醒悟过来,这是书院,书生必定是那个李修了,而道士么,说不得就是皇上让他带来的贾敬。 还真是让他得了手,好一个李敦煌,甄家输给他输的不冤,真能单刀赴会自虎穴之中带来敌方关键人物,此等手段,岂能是娇生惯养的宝玉能敌的住的。 心念一动,推开栅栏站进了木阁内,想乘坐而下。 她身边有着不少陪侍,因有圣旨,不得阻拦她行事,故此对她行径视而不见,随着站进去几个人,都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让木阁动起来。 “可是要下去?”转过来一位书生,怀里抱着腋下夹着全是书本,一脸玩味的瞧着这些人等。 甄玉嬛轻轻点点头。 书生哈哈一笑:“那可要抓稳了,我送你们一程。”言罢伸手进去搬动了一处机关,隐隐听着哗哗的流水声大起,木阁一颤,在宫人们的惊呼声中,缓缓而下。 甄玉嬛新奇至极,睁大着眼睛贪看自上而下的风景。 却听见上面那帮忙的书生嘲笑的话语:“一个水车而已,真当什么宝贝。” 心中愠怒,脸色一红低下了头。 原来就是个大水车啊,那我就懂了,借着水势搅动绞盘,自然就能直上直下了。好傲气的学子,不知和自己家书院学子比起来,谁胜谁负呢。 又有声音隐隐传来:“废话,谁第一次见不是这样?你第一次可是抱着柱子坐在地上上来的,何来的面皮说别人。” 一阵的哄笑声,也让甄玉嬛心里好受了许多。 贾敬背着手瞧着木阁缓缓下来,脸上虽然不显,可背在背后的双手却抖在了一起。 这是书院? 世间何时有了这等的书院,竟能让人举霞飞升? 李修身为主人,自然要介绍一番:“敬公,不过是个水车绞盘。黄河滩头多得是这种物事,我们书院不过是略为改进了一些。请,还是先去见见圣驾吧。” 贾敬根本不理他说的见圣驾,指着已经落地的木阁问道:“若是用畜力或人力,这不就是登城的云梯么。任你有多高的城墙,你有这等的利器在手,简直就是如履平地。” 李修冲贾敬隐晦的笑了起来,伸出大拇指冲他一比:“不愧是做过将主的大人,一眼就看到了它的妙用。不过,这也不过是它用途之一,还有更巧妙的用法,敬公闲暇时可来书院多多参详。” 换了身干净衣服又洗了脸的贾惜春,噘着嘴嘟囔李修:“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呢,你倒是心大。” 李修和贾敬都回头去看她,贾惜春许是对父亲还认生,身子不由自主的挪向了李修,嘴里问道:“我可有说错了?” 贾敬忽然笑了起来,看看自己的幼女,又看看李修,摇头不已:“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啊,走吧,随着父亲去见见皇上,让你也知道知道父亲的威风。” “啊?”贾惜春一惊:“父亲大人不是想顶撞天子吧?” “真是随了你娘,心眼转的真快。放心,随我去见见他,天子又能怎么样,你只要见面就喊他舅舅,保管你我父女无事。” 贾惜春身子抖成了筛糠,我喊皇上做舅舅,那我娘是谁? 李修冲她一点头,指指意气风发的贾敬对她说道:“你猜的没错,你娘就是故去的长公主。你这个父亲大人当年真是好手段,竟能让长公主未婚先孕,天家和贾家对此都讳莫如深,谁也不肯提起这段佳事。哈哈哈哈,所以你啊就当成了那贾珍的亲妹妹,所以贵府的老太君才亲自抱养你在身边。” 贾敬不屑的哼了一声:“为父就是不想做劳什子驸马,也不想负了太子爷的情谊,宁肯出家也不向他家低头,只是苦了你娘了。走,爹给你讨个封号去!比起来他们做的事,李小子说的没错,我和你娘才是佳事一段。” 随从左右的入画和彩屏两条腿一软,摇摇欲坠。 贾惜春一手一个拉住了她俩,三个人六只眼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信。 李修留下了入画和彩屏,让贾敬拉着惜春的手报名而入书院正堂,自己带着这两个惊魂未定的小丫鬟回了自己的房舍。 一人一杯茶递给了她们,笑嘻嘻的看着她俩的傻样,甚是愉快。 半晌,入画才问了一句关键:“公子,你是怎么知道的?” “贾府有个惯用的御医,他当年给长公主安的胎。” 彩屏终于明白了过来:“他儿子就是那位县令是不是?不仅是我家小姐,二小姐的身世,也是他告诉你的对不对?” 李修哈哈笑起来:“好聪明的丫鬟,正是如此了。要我说,贾家做事本来是想一事不烦二主,全都用着王御医一家人。可用了人家,却不施恩,任由你们政老爷的门生顶了人家的位子,也难怪人家不替你们家兜底保密。哟?来客人了?草舍简陋,恐唐突贵人,海涵一二。” 入画和彩屏赶紧站起身,放下手中的茶杯,敛衽施礼。 甄玉嬛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忽然立住了身子,难得的张开了檀口说话:“何为贵?有贵必有贱,李敦煌眼中何人是贱?” 入画和彩屏偷偷看了一眼立在门前的佳人,约有二八年华,与二小姐迎春年龄相仿。生的是气质如兰,貌赛寒梅,一身的月白宫装,不见几多饰品,更显得飘然若仙。 二人咂咂舌,这等的颜色,也就黛玉能和她比一比了,宝钗姑娘都要输她一分丰满,她才是添一分则肥,减一分则瘦。贾家的几位姑娘,算上大小姐贵妃,都要输她几分出尘。 李修见了她容貌,不由叹了口长气,能在书院出现的随驾女子,她不是甄家贵女,又能是谁。 欺负了她家弟弟,这是登门问罪来了吧。 失笑一声:“贵府还真是有趣,宝玉见我也是这样的话多,好似天下的道理都在你们家一样。见了谁都要先问问道理,人家说了,你们必定要反驳。也罢,我就试言之,天下无贵贱之人,只有贵贱之事。心正则贵,心不正则贱。” “哦?天子为至尊至贵第一人,李敦煌可解?” 唉~~~~ 李修好笑的看着甄玉嬛,刚说完你们家善于给别人下套,你就在话里暗藏玄机,我但凡说个不是,转脸你就能给我告状是不是。 “天子之德首在贵重,若有天子轻佻,天下必为板荡,史书中若那等的天子也是常见。可见贵重的不是天子之位,而是天子之德。天下第一人,也是天下行德育教化之功第一人。有此功德,方能称之为至尊至贵。” “要是天子失德呢?” 李修不答,转身从书架中抽出一本《隋书》来递与了她,笑言:“魏玄成著隋史,已经说尽了道理。” 甄玉嬛不接,只是扫了一眼书皮,转身就走。 入画等她们走远了,才气呼呼的说道:“什么人啊,这么大的架子,进门不说问主人的好,夹枪带棒的说了些话就走,什么意思啊。” “好没意思呗!”彩屏又把茶具收拾了起来,拉着入画坐下,继续和李修聊自家小姐的身世。 真真是想不到,府里最贵重的小姐,竟然是最小的贾惜春。 贾府四春,元春做了贵妃,好似并不受帝王的宠爱,入画她们有自己的见解,天子出狩不带着她,岂不是明证么。 迎春、探春吃亏在庶女名分上,要说迎春跟了李修和黛玉,也是她苦尽甘来;探春则不好说了,她是二房的庶女,将来二房什么样,谁也不知道,毕竟袭爵的是长房。 本来好不惹人注目的贾惜春,顶着一个宁府嫡长女的名头,客居在荣国府,众人都觉得日后寻个门第不差的人家打发了她就是,不成想,惜春还有一个亲娘舅是当今天子。 这下好了,女凭母贵,母亲可是太上唯一的女儿,当今的姐姐,所以才是长公主。那自己小姐又该是个什么封号呢? “管它是什么!”入画掐着腰说话:“反正咱们小姐不再受人轻视冷落才是真的!” 彩屏却摇摇头:“可是麻烦也就来了呀,那府里的人必定涌过来献殷勤,你说咱们哪还有个清净日子?唉,真是贫居侯府无人问,贵在深山有远亲呀。” “咦?彩屏你倒是长进了,还知道深山呢。要我说,小姐不回她们家了,就在这里过一段日子吧。” 李修大怒:“这是林庄!不是她贾惜春的公主府!想留就留的吗,丝毫不顾及主人愿意否?” “哟,公子还嫌弃起来了。不是你抱着我家小姐躺地上的时候了?” “事急从权,若非如此,我们早就一命呜呼了是不是?” 彩屏轻言轻语:“声誉都没了,有没有命算得了什么。” “就是,就是。再说您这里不是有了二小姐么,就如以往一样不就得了,留我们住下些时日,躲躲清静。” 李修冷笑:“要清净是不是,把贾珍一家子赶走,宁府改了公主府,一劳永逸。” “这么嫌弃我?!” 三个人抬头看去,贾惜春换了一身大红的宫装,气呼呼的在门外瞪着李修。 第一百零六集 两地孤木 一世父女 李修对付贾惜春的办法甚多,一个眼色给了入画和彩屏,两个丫鬟雀跃着围住了小惜春问东问西,他自己趁机溜了出来。 任凭惜春在屋里怎么喊自己不许走,只当风入竹林飘过耳一般,脚下更是走的甚快。 不快不行,十二岁的女孩子,正是懵懂的年岁。自己一把给人家按在地上,还欺身压了上去,虽说有事急从权做借口,但也要防着她在自己身上动心眼。 贾家四春,都不是心眼刻板之辈,招惹了一个迎春就罢了,千千万万莫要再招惹上惜春,尤其是她认了娘舅之后,更是远离为妙。 上了绞梯阁楼,一口气到了山顶,信步踱到观山亭,和早在此等候的贾雨村相视一笑,拿过茶壶来给自己斟了一杯茶。 “如何?” 贾雨村一脸得意矜持,与李修碰了一杯茶水,笑呵呵的说道:“河套四郡,我取其二,剩下两郡水王爷领一郡,霍王爷领一郡。” 霍王爷说的是南安郡王霍烈,祖上冠军侯,名将之后千年的传承。 李修明白了天子的后手正是这位南安郡王,虽然不知把他用在了何处,但是封一郡之地给他,看来是有着大用。 略一思索,试问雨村:“可是其祖上的封地云州么?” 河套四郡乃是朔方郡、五原郡、云州郡和定襄郡。 西汉冠军侯,正是由云州郡练兵出战,横扫的大漠南北。李修揣度圣意,没什么比恢复祖上荣光更能令南安郡王心满意足。 “然也。”贾雨村抿了一口茶,笑嘻嘻的说了起来:“此战水王爷领军,尽出他家精锐,霍王爷做都管照料他的粮草,两家是一个出人一个出钱,圣上说这是跟你学的精髓,总之朝廷不会出多少人马钱粮,报酬就是还在胡人手里的那四郡之地喽。” 李修赫然起来,他是学着“天书”上用利益捆绑众人,做到双赢甚至是多赢。 不想皇上居然学会了此法,并将其“发扬光大”,不由生出了孺子可教也的想法。 说是征西,也不过是先取回河套,打通黄河南北要道,并能深入草原占领一席之地。 听贾雨村的娓娓道来,朝廷要走了朔方和五原,由大司马贾化贾雨村领节度使,坐镇西北。 而水溶取定襄,作为京畿西出要道,替天子看着门户。 这么一来可说是皆大欢喜。 南安郡王出钱得名落实惠,北静郡王出人得利受重用,朝廷出大义名分收故土,史书上必要浓墨重彩的写上一笔。 “我出来的匆忙,薛蟠还在牢里押着呢,劳烦雨村公一趟,放他出来后,直接回荣国府吧。” “哦?你又有什么打算了?” “四王八公家眷今日聚在荣国府,原本是想试探一下他们的动向,如今看来,也没这个必要。四王已经有了南北两王为圣上所用,剩余两位要不想被远之,我用厚利相吸,他们必然肯慷慨解囊。我这后军器械营,不就有了饷银么。” 贾雨村仰头盘算了一下,从袖兜里掏出一沓银票,也不论多少,也不管李修要不要,直接塞在他的手中:“本官清贫,没有多少家产。这些你且拿着,帮衬一下愚兄挣些开府建衙的银子,好过我去搜刮。” 李修哭笑不得的接了过来,叹口气起身就走。 贾雨村忽然喊他:“李修,有位故人还等着你去救呢。” “啊???唉哟~~~!”李修猛地一击双掌,怎么把戴权给忘了个干净,天佑之,千万莫死了,否则还真是对不住了“老朋友”。 “我这就回返圣恩寺!” ...... 圣恩寺枯井下的戴权,眼泪汪汪的看着李修出现在自己眼前,一根绳索垂了下来,他手忙脚乱的缠在了自己腰间,被兵卒把他给拉了上来。 顾不上去见什么太上皇,先对李修一躬倒地,更咽说道:“咱家就算定了你会来,果然是仁义李敦煌,请受老奴一拜。” 李修红着脸庞扶他起身:“万万使不得,是有些事给耽搁下来,让戴公相多受了一些苦,是修的不是。” 戴权哪知道李修把他忘了的事,还以为李修忙着四处平叛,等烟消云散后才特意来搭救自己的。 “不用多言,老奴心里记着就是了。快领我去见圣驾。” “这个...”李修面有难色。 “怎么了?”戴权吓了一跳,试探的去看看李修身后的太上皇和甄应嘉,小声的问他:“输了?” “那倒没有。”李修也扭头去看看对自己怒目而视的太上皇,尴尬的转回来对戴权说道:“太上皇怹老人家要在圣恩寺礼佛一段时日,身边不能没有伺候怹的人。圣上的意思是...” 不怪李修说不出口,他去求见圣上要来救戴权的时候,圣上随口就让戴权留守圣恩寺,说是伺候太上皇,实则是就近监视。 可这样一来,戴权也算失了圣恩,哪有禁卫总管去看守人的道理,想来这位子也要保不住。 戴权脸色一黯叹了口气:“这也是应有之意啊!我误信消息,中了他们的圈套,致使皇宫内的守卫不足,圣上能给我留一命,已经是看在老奴往日还算勤勉的份上了。再怎么说,咱家这个去了势的阉人,不过是天家的一个奴才,欲去欲留,容不得奴才有心思。” 李修也是感慨,戴权对圣上可是忠心一片,所作所为也是帮着圣上分忧。这次的中计,也有圣上自己判断不明的原因,他以为会在皇城逼宫的戏码,根本没有实现,一手调虎离山计,让他不得不仓皇出逃,隐身山林。 这份羞恼,算来算去,都扣在了戴权的头上,谁让他是天家的奴才呢。 李修终是不忍心,拉着戴权低低的声音说道:“辞了龙禁卫总管,随军出征吧。” 戴权身子一颤,躬着背悄悄的问道:“怎么说?” “嗯...忠奴不事二主这个说法您看如何?我带您去面圣,不会有人拦着我。” 戴权几滴浊泪落了下来,冲李修拱拱手,表示愿往。 往日场景浮现眼前,那时自己看管李修,幸亏自己贪财爱财,放手任李修施为了起来。一段善缘就在今天还了回来。 一旦困守圣恩寺“看守”太上皇,这辈子都甭想再出现在京城里了。 若是太上百年,自己说不定还要去守陵度日,一辈子就跟着荒草坟冢过吧。 李修给出的主意对,求一条从军监军的活路,哪怕是战死沙场,也算痛快了一生。 至于什么权势... 戴权看看太上皇,又看看甄应嘉,摇了摇头,天家之人都不能保全一世的事,自己还有什么可放不下的呢。 “一切,有劳了。”嘶哑着声音拜托了李修后,戴权绕过李修,大礼参拜了太上皇,说了声奴才告退,不等太上皇有什么话说,倒退了几步后,转身寻路下山。 李修却不好现在走,甄应嘉是真是假都无妨,甄英莲却是大皇子的女儿没错。薛蟠错有错着,算是结了门皇亲,虽然有些凶险,可李修也打算给他正了明路。 他二返圣恩寺,身边就带上了客居林府的甄英莲,看来甄应嘉也是有意为之,这个女儿自幼便被他当做筹码抛了出去,此时也该是他偿还一二的时候。 用甄英莲换回来戴内相,还要给甄英莲一个活下去的由头,李修不得不捏着鼻子跟甄应嘉再来谈谈。 “额...皇子殿下...” 甄应嘉摆摆手:“还是叫我甄士隐吧,真事已隐,全是虚妄。李东家,我可在你家做了几天工呢,该给的份子钱,可莫要少了我的。” 李修哭笑不得:“甄先生莫要害了在下的命,圣上要是知道我还养着先生,您猜我该是个什么结局?” 回复真身的甄士隐哈哈一笑:“那是你们君臣的事了,我一个阶下囚,但求活着就好,哪里还管的了他人。不过...李东家,这局,他就赢定了吗?” 李修默然不语,甄士隐饶有深意的笑了起来:“我与父皇没算到贾敬,被你用女儿计给破了这局。可他也没了兄弟呀,忠顺要是不想死在我与父皇的前头,你再猜他又会做些什么?难道百官还能天天围着他不做事不成,你看似四两拨千斤化解了这局棋,可残局却还是留给了他。世事如棋局局新,残局更有万千意,我等得起的。” “英莲。”甄士隐刺了李修几句后,喊过来女儿,用手轻轻的给她拢拢头发,半是无奈半是真情的对她言道:“不要姓穆,你就是甄英莲。为父不是什么皇子,还是那个苦苦寻你不到而出家的无情人。去吧去吧,那边那个小子会把你娘找到接过来陪着你,她一直不知我的身份,你也不要对她讲,失而复得你这个女儿,她这辈子死而无憾了。” 甄英莲早就哭成了一团,又惊又怕!她根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忽然自己爹就不见了踪影,又忽然被李修带来见他,并对她说,你爹不是那个姑苏富绅甄士隐,他是当朝的皇长兄。 甄英莲的心里哪里能受得住这些,自己自幼被拐,原来是藏在金陵甄家,小心翼翼的活到了十几岁,碰见了命中的魔星薛蟠。以为这就是自己的命数到头了,哪知天翻地覆一般,原来自己是被亲爹一手推到的这般境地,原因就是要争天下大位。 她恨不得此刻死了干净,自己到底算什么?自己的娘又算什么?都是亲爹隐藏身份的棋子么? 被别人欺负打骂,她尚可能忍,而被自己亲生之父如此的遗弃,她怎么还能忍的了。 伸手指着甄士隐,哆哆嗦嗦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双眼一翻,向后便倒,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人事不知,生死未卜。 第一百零七集 香菱魂在 命数以非 甄士隐想给李修心里留下个暗扣,怎奈李修格局已然不同,随口回他一句一辈不成且看下辈的评语,顺手又把甄英莲给拉了走。 说来也怪,甄英莲对着他爹时哭得伤心裂肺,百断柔肠。一旦离了甄父,反而收拾了心情,冲着李修福礼要求一辆大车。 “府里的车你随便的用,以后有什么打算尽可和我说。真要是不想留在京城也行,我派人送你回姑苏。” 英莲面色冷清,只对李修浅浅的一笑,柔声说道:“姑苏是不回去了,我既然有了男人,就守着他过一辈子,总不能被两个男人都抛了我。” 李修略有诧异,仔细打量着略有不同的甄英莲。 过往的英莲,江南女子水一般的性子绵软柔顺;受尽苦楚,也只是低下头默不作声,怕只有在午夜梦回时才会泪湿枕巾。 本以为她遭了这次重创会伤心欲绝,不想英莲反而换了个人一般,反被越挫越勇,一双平时害怕见人的眸子,此刻竟然烁烁放光。 李修被她的神态懵住了,英莲强自堆起笑脸对他说道:“不必为我担心了,尊您一声兄长,英莲总不能再这样地活下去。您借我一辆大车,我收拾一下去接了薛蟠回来。待他见了...薛家夫人和妹妹后,我就跟着他回来林庄。既然是都靠不住,我除了一死,唯有自救。薛蟠再混,他还有个义气在,只要离了他妹妹身边,我圈回他的性子,如那府里的琏二奶奶一般,我也要相夫。” 李修心底一凉,不知是该对薛蟠说恭喜还是劝他节哀,这个品格容貌不在王熙凤之下的女子,终于置死地而后生,连死都不怕的甄英莲,还会怕薛蟠耍混? 恐怕,李修嘴角一哆嗦,薛家妹子有对手了,老实人逼急了可不好惹。 尚在荣国府的薛宝钗,没来由的心里一阵惊悸,偷眼去看看内堂里坐着的十几位诰命夫人,暗暗一叹,不如黛玉矣。 林黛玉一身四品的大妆,挤坐在贾母和南安郡王妃身侧,一众夫人间,更显得她娇嫩俏皮。 圣恩寺和铁网山的消息已经传了回来,众人听说没有起刀兵后,都齐齐松了一口气。不约而同都看向了低眉的林黛玉。 好一个林家孤女林黛玉,别的不说,给自己相夫的本事才是一流。先结盟再结亲,步步为营步步赢,一盘死棋竟让她给走活了,单凭借圣上私印将她们各家眷请来荣国府这一手,在座的王妃诰命心里都赞了一声妙。 也不由得有些后怕,要真是那边打起来仗,这个看似娇弱的姑娘,备不住还真会扣住她们不让走。那边都逼宫了,她扣几个王妃又算得了什么。 薛宝钗刚才心里叹不如黛玉,正是她也想到了这一点。只是翻来覆去的盘算,她还是承认自己没这个胆魄。 黛玉看似平和似水,其实心里也在惴惴不安,这一局押注确实太狠,但凡中间有个万一,能不能再见李修都是两说。 抬起头缓缓打量着下人们,她在等最后一个消息,贾惜春能不能带回来贾敬。 要是回来,可说是全胜。 若是回不来,恐怕李修会有麻烦,圣上的私印是给了他,事要办不成,难保不会有个假传圣旨的罪。 焦急间,先听门外有管家传话:“薛家哥儿被香菱接回来了。” 薛姨妈惊呼一声站起了身。 宝钗急忙拉住母亲,失仪了呀。 贾母瞟了一眼薛姨妈,对鸳鸯说道:“去把香菱叫进来,问问怎么回事。” 又拉着黛玉的手问她:“她不是跟着你在林庄呢吗,怎地又去接了薛家的小子。” 南安王妃凑过来也问:“香菱又是谁?听着是个丫鬟的小名?” 黛玉和王妃四目相对,柔声说起香菱的故事,也是有给香菱正名的意味:“回王妃,她的身世才叫一个离奇。我若是说了,准保您大吃一惊的。” “咦?这可有了趣!你让我们吃惊的事还少吗,再添一个也不妨。说说看。” 夫人们都探头看了过来,王夫人想说话,只是位次太过靠边,张了几次口,还是把话咽进了肚子里。眼神不善的盯着林黛玉,心里似有火烧。 今天本该是她的主角,她的女儿当朝的贵妃回家省亲,不该是一众王妃和诰命们对她贺喜的吗,怎么都围着一个克死爹妈的孩子废话。 挨着她坐的是贾珍的夫人尤氏,三品的大衣服还比王夫人高一品,瞧出来王夫人对黛玉的眼神不善,悄悄的端起一杯茶给她递了过去:“婶娘饮茶,再等等。” 王夫人这才知道了失态,接过茶杯遮住了脸。 还没等她喝下去水呢,冷不丁听见黛玉说道:“十几年的隐忍之下,直到昨日黛玉方知大皇子到底是谁,想必众位夫人也都有了消息。” 旁人不懂黛玉说什么,几位王妃俱都点了点头。 黛玉看了一眼坐在第二排的薛姨妈和薛宝钗,忽然展颜一笑:“那被拐走的香菱也就不是旁人了,真真的是他亲生的女儿。” 谁的亲生女儿? 王夫人愣住了,香菱又有了什么事吗?转头去看薛姨妈。 薛姨妈尚不知原委,还在焦急的伸头看着门外,而薛宝钗本来就白皙的脸庞此刻没了颜色。 她......她不会就是大皇子的女儿吧?! 抬头去看黛玉,那一双眼睛正等着自己看过去呢,冲她一眨,笑嘻嘻露着酒窝瞧着自己。 薛宝钗心下一凉,一片通彻,自家把好好一个金枝玉叶当成了什么呀。 她还来不及后悔时,贾母已经改了口风:“凤儿去出门迎一下,请着甄家小姐进来。” 王熙凤也是五品的诰命了,又是荣国府的管家大娘子,身份不高不低正合适。 黛玉见王熙凤不明白内里情由,对贾母说道:“莫要惊动嫂子了,玉儿去一趟吧,我见她正合适。” 南安王妃倒是抢在贾母前头说话:“听老夫人说她在你庄子上住过一段时间,那...” 黛玉一边起身一边回话:“见过的,他还做了我家几日的供奉呢,说起来若是漫天云彩都散了,我还要给人家工钱呢。” 一众王妃都笑了起来,更是看着黛玉顺眼。她们都是人精,别看此时在贾府有替圣上站脚助威的意思,但也不愿得罪太上属意的大皇子。 又都没死呢,谁知道后事如何?两头下注才是道理,难得林黛玉跟两边都有善缘,那以后可要多多和她走动起来的。 言辞之间,又把黛玉夸赞了一番,真是把王夫人气的牙疼,但心里暗暗的吃惊不小,她猜到了“香菱”的身份,心里真是后怕,万一怪罪起来的话,她看了看薛宝钗,只能把这个女孩拿出去赔罪了。 黛玉在一片夸赞声中出了房门,没等多一会儿,真把一个要刮目相看的女孩子迎了进来。 只见她衣裳不够华丽,神色间却自有一种淡然,见人三分笑,瞧见了黛玉才展颜过来,熟识她的丫鬟们都暗暗称奇,这还是那个低眉顺目唯唯诺诺的通房丫鬟香菱吗,换一身衣服站这里,不让那些诰命多少气派。 黛玉上下打量一番甄英莲,蹙着眉头问她:“改命否?” 甄英莲摇摇头:“早已逝去,谈何改之。以后我要在林庄落脚了,薛家也安置在那里,你莫要嫌我烦。” “你可想好了,我自是不怕什么烦,就是她来,我想见就见见,不想见就由得她跟你去闹。” 甄英莲苦笑一声:“好姑娘,我要借你的势压住她,只要她不做他想,我十里红妆送她出门。” “什么他想?” 英莲抿嘴一笑:“我要替妹妹看紧了门户呀。” 这番回应,让黛玉欣喜的牵着她的手进了屋,领她在屋中央一站,挨个与她引见众人。 几位王妃也不托大,都略微欠欠身子回礼,因为林黛玉说的是姑苏甄英莲,她们报以善意的一笑。 聪明如黛玉,自懂得欲盖弥彰的意思,故意用姑苏甄英莲的名字让她重见世人,越是隐了她父亲那段,越是让自以为心知肚明的人难猜。 贾母命鸳鸯给英莲看了座,慈眉善目的问她因何而来。 甄英莲听贾母问话,欠欠身子落落大方的回话:“想来各位夫人们也都着急呢吧,英莲有幸见过了太上皇,他老人家和旁人一起,还要在圣恩寺礼佛一段时日呢。嗯...” 黛玉冲她一眨眼,意思是你尽管说,你说的越多,她们越以为你如何呢。 英莲不是个笨的,又和黛玉有些投缘,竟然懂了黛玉的意思,眼角带笑的看了一眼王夫人,继续的说道:“京营王节度在内护卫,我临走的时候,忠顺王爷的人马刚刚到,听李兄长说,圣上生怕太上皇有什么闪失,命王爷也在那里驻守。霍王爷和水王爷正在陪驾,他们笑的很开心,骂了几句李兄长,就让我接着薛家人回来了。” 南安王妃和北静王妃相视一笑,齐齐端起了茶杯,自家算是妥了。 “李兄长又是谁?”北静王妃年纪轻,好奇的问了一句。 “你可真不会转弯,你看看玉恭人满面的春色,还不知道是谁吗?”南安王妃一语中的,让一屋子的人都懂了,莺莺燕燕笑在了一起,羞的黛玉双眉竖起又发不出来脾气,恨恨的一转身投进了贾母的怀中。 第一百零八集 黛玉巧谋十二家 热热闹闹的贾府,迎来了华灯初上,灯火迷离间,大观园更是美轮美奂。 随着贾雨村的到来,也带来了最新的行止。天子返京将要落脚荣国府片刻,贵妃贾元春陪驾顺带省亲。 轰的一声,贾府上下犹如爆竹爆了一般的炸开了。 上上下下的人等忙的是脚不沾地,恨不能分身有术,一个人变几个人使,还是觉得不够用。 王熙凤口干舌燥,妆都累花了也顾不上,声音嘶哑着分派着活计。 库房门大开,不停换一些进上的物事搬进大观园,替换一些不甚妥当之物。 林黛玉安抚住贾母并王妃夫人等,请她们一并先进了园子等着,并示意贾家的子弟该去门外迎驾了。 “不如我们这些人家的孩子也一起来见见世面,迎迎圣驾沾沾府上的光可好?”东平王妃忽然发话。 林黛玉一惊,赶紧给拦了下来:“王妃且慢。” “怎么?”东平王妃脸带诧异的问道:“不想让我们来了吗?要独吞这份圣宠?那我等也告退。” 林黛玉将她们脸上变换的颜色尽收眼底,浅浅的笑起来说话:“圣驾返京是国之大事,百官必是要出城相迎,王爷、爵爷们想必也在其列。此时的京中定然已经布控,不管谁家的子弟此时贸然来贾府,有犯禁之嫌,虽不在乎这些,也不能落人口舌。” 黛玉说的极是,京兆尹的兵此时应该密布街头清理巷道了,各家的孩子此时再乱跑,被拦下或被扣下,都是个麻烦。想的再深些,会有串通之嫌。 “那...就不要他们来了吧,闹腾。”北静王妃暂无后,当然不着急,自家王爷又在圣驾身边陪侍,头功已然在手,倒是有些好整以暇。 其他几位夫人虽不作声,脸上却不好看。你家倒是有了功,我们这些没去的人家怎么办?还不赶紧找补一二,难道非要降下雷霆才不算晚,真是可恨! 眼神齐齐看在了贾母身上,贾母作为四王八公的老诰命,又是此间的主人,她的意思才是关键,到底要不要十二家的后人们来见驾,全看她如何的决断。 贾母沉思起来,按理说要单是元春回家省亲,请不请这些人都无妨。是黛玉怕事有不谐横生掣肘,派毕星用圣上的私印挨家诳了过来,确实有困为人质的意思在内,其意也是要那十家人投鼠忌器,切莫随着太上皇走的太远。 再有一层深意,王子腾已经废了,贾家在外最大的屏障陡然倒塌,贾家要赶紧釜底抽薪撤出这乱局,凭借元春省亲的声势,宣告荣国府告别朝堂,彻底成为不问朝政的外戚之家! 贾母史太君在那夜听黛玉说完她的布置后,当机立断给贾府宁荣两家调了船头,既然进不得了,那就退而自保。 此刻那十家诰命齐齐等着她发话,也是在看贾家的风向,你家到底要怎么样,是借这次圣宠更上一步,还是退出勋贵的圈子去外戚那边讨饭,此时此刻就要给我们一个答复。 若是要更进一步,那就是请了各家子弟的前来,给大家邀了圣宠,重新站住四王八公十二家居中的位子。 当然圣上要是不满起来,也是你家自做的主张,我等只是来做客的人家。 若是要沦为外戚,那就关起门来自己见驾,以后再见面时就是各府管事的往来,再不会有诰命登门,外戚不得结交勋贵也是应有之意。 纵然是不舍往日的风光,贾母也不能任由贾家再往朝堂里进一步,族中无人可担重任,再进一步那是取死之道,还不如退回来慢慢经营,看孙之辈的造化而定。 “老身已是年齿渐久行将枯木之人,家里家外的事,也是多年的不上心。难为一个女孩儿给家里挣来了些脸面,吾家总要护着宫中的体面。” 众诰命点点头,看来贾家要行外戚行事之道,谨守内宫殊荣不问朝政。 既然如此的话,十位诰命彼此交换了下眼神,齐齐的站起身要告辞。 场面一时尴尬起来,邢夫人不懂这里面的门道,想说些场面话,被身后的迎春拉了一下衣襟。 王夫人万般的不甘心,哥哥死了一个,眼看着又要废一个,还有一个远在金陵老家守着祖业没上京,那以后她哪里还有娘家的势力撑腰。难道就只能指望着女儿元春了吗?那可不成,过日子的事还得是家里自己过,元春深居皇城内宫,哪能事事都要她做主而行呢,眼前的这些人家都是老亲,更是贾家在外的臂助,千万不可断了往来。 急忙在角落里站起身拦住了众诰命的动作,口里直说来都来了,不如见了圣驾再走不迟。 东平王妃嗤笑一声:“王宜人还是等着见见女儿吧,老太君都发了话,我们也只有听着的份,何必还要强出头呢。” 说的王夫人面红耳赤立在当场,话里的意思是这家还是贾母来当,你一边站着看就行,轮不到你来对我们指手画脚。 谷</span>  内堂中一下子僵持了起来,贾母暗暗叹口气,还得自己卖一张老脸出去,可悲可叹! 旁边惹怒了林黛玉,恨贾家平时不庄重,事到了临头才知道难堪;也恨东平王妃的咄咄逼人,贾家如今但求自保不欲多事,偏你用这等话将贾家逼在了十二家的对面。 十二家勾连甚久,贾家背后尚有史家、王家、薛家等人,你们身后的人家只多不少,怎么连个抱团取暖都做不到,还要内里自相残杀起来?唇亡齿寒呀!倒了贾家就能肥了十家么?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黛玉起身不仅不拦着众人,反而抬手虚引着路,自己一边向门口走去,一边传话旁人:“迎春姐姐、探春妹妹,派人传话给贾琮和贾环,命他们去接上书院学子一同陪着圣驾和鸾驾返京。天子造访臣宅,乃是巡幸也是考究,我身为草木书院院首,自当献文华于陛 迎春和探春眼神微颤起身答是。 甄英莲抿嘴笑起来:“真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林妹妹,你猜猜李兄长又是怎么说的?” 黛玉回首笑答:“他肯定已经带着人跟着来了吧。我就是这么一说,他才是动手比谁都快。去找他们,直接来贾府门口相迎。没了王公世子,却来了一群学子,还正好是圣上相熟的人,相得益彰的紧。” “啊?你怎么知道的?”甄英莲大吃一惊。 北静王妃哈哈哈捂着嘴笑了出来,另一只手指着林黛玉笑言:“我才看出来你这个玉儿真是促狭的很!有人接着吧,你们家怕被说三道四结党营私;没人接着吧,又怕人指东道西说独揽圣眷。偏你个心眼多的要学子们迎驾,这下好了,都是天子的门生,营私也是给圣上去营,谁还敢背地里嚼这个舌头。” 林黛玉站住了身子不走了,转回身笑答:“是么?玉儿可没有想这么多,就是想着人多热闹又不受猜忌为好;毕竟,我那书院里还靠着一些有家世的学子们献物献粮的支撑着呢,有了这等的天大好事,怎么也要他们沾沾光。陪驾是一功,迎驾又是一功,还正好该跟甄家书院论短长了,我就公私兼顾了吧。” 几位有心的诰命眼前一亮,纷纷打问献物献粮是怎么个说法。 “只不要钱,有奇书孤本者为先!若是没有书的,那就多带些粮食来也好。若都没有,只要会耕种会易牙甚至医占星卜者也可。哪怕是个木匠铁匠呢,我们书院做活可就不找外人了不是么。” 薛宝钗看着又是满堂和气的议价入学,真想跳出去指着林黛玉鼻子问问她,你挣得还少吗,拿着这个当幌子,就是想行李修的有教无类之道,别说什么有钱没钱,更不提什么位高尊卑,你们书院什么人都收,只要诚心向学,给根灯捻子你都肯收!混不管尊卑不论出身的,成何体统...... 心里骂着骂着没了底气,若真是论起尊卑来,她又能好到哪里去...... 林黛玉和北静王妃一唱一和起来,不一会,四五家的子弟交了学费算是入了草木书院的学籍。 林黛玉拍着手笑起来:“新生来了要守书院规矩,先让他们去门口打扫街道,等着师兄们来吧。” 哪里是真要这些王公子弟干下贱的活,不过是借着这个口风,让他们来迎驾罢了。 贾母拿过鸳鸯递过来的手帕子擦了擦眼睛,笑骂黛玉:“你个没足厌的小机灵鬼,来的都是咱家老亲的孩子们,你岁数小,还得叫着人家做哥哥呢。不说请喝茶,还指派起人家来了。” 黛玉心里明白贾母是万分肯定了自己的行事,来得是王公子弟不假,但也是我书院的新学子,于公于私两兼顾,你们再要是不满,那可不是老亲该做的事。 谁家诰命也不是傻子,借着写字留下子弟名姓的籍口,纷纷坐了回去。还嚷着说早该让他们干干活,一个个在家闲的都成了废物,每日里生事闹得脑仁疼。 黛玉也顺坡而下:“扫地免了吧,怕是再割了他们的手,各位夫人肯定要找我算账的。那就端茶献水吧,毕竟贾家的下人们身份不够,圣上面前可不能有闪失。” 皆大欢喜,连东平王妃都心动了起来,示意随身的王府侍女拿出一个匣子来,亲自给了林黛玉:“本王妃献粮百担,买个端茶的位子可否?” 黛玉一笑,目视她人:“这可是个要紧的位子,价高者得可好?” 六国公诰命不跟着议价,可南安郡王王妃却不让东平王妃,自家王爷救驾陪驾,自己儿子再君前献茶答对的话,四王之首也该我家担当了。 林黛玉见好就收,把这烫手的山芋抛回了贾母的怀中,要她老人家定夺两家的喊价,自己抽身而退出了内堂,早有甄英莲跟了出来,李修暗中随着贾雨村已经到了静室,恨不得飞过去见他。 甄英莲边笑边跑:“你可慢点的吧,我跟不上你了。” “呸!”黛玉害羞的啐她一口:“哪个快了,是你自己身娇起来不自知。” 甄英莲啊了一声呆住了,我有吗?我可是做着通房丫鬟的活计呢,若论腿脚,我不输给你呀。 再抬头看时,黛玉主仆已经不见了身影... 第一百零九集 玉嬛隐 妙玉出 “巧了。”林黛玉似笑非笑的审视着一脸尴尬的李修,他身后还站着一位从未见过的气质如兰。 “原来是带来一位客人,我说若平时也不见你这么愿意登门呢。这位姐姐请坐,莫嫌此处简陋,还未请教芳名。” 贾雨村自己捧着一杯茶笑呵呵的看着女弟子敲打李修,心中甚是得意。 林黛玉请了那人就坐,才对贾雨村告罪:“不想老师也在,方才失礼了。” “无妨无妨!”贾雨村急忙摆手:“为师就是陪着来一趟,毕竟是怕有人监守自盗。” 李修心中羞恼,恨恨的瞪了一眼贾雨村,又连忙要和黛玉解释这人的来历。 “这位便是...” “人家自己有嘴,用得着你来叫名字么。姐姐您是?” 甄玉嬛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也是略有深意的盯着李修告诉了林黛玉她是谁:“金陵甄家女儿甄玉嬛。可把妹妹吓到了没?” 林黛玉咦了一声:“可是内宫那位么?怎地和他来了贾家?” 甄玉嬛笑而不语目视后堂,林黛玉心下明白,请着她进了內帷梳洗一番。 贾雨村放下了茶杯独自起身:“此间事了,本司马该去前面候着君王了。你好自为之吧,要怪也只怪你自己多事。” “救人还救错了不成?来来来,你和说说这道理。” 贾雨村嗤笑一声,蔑视的扫了一眼义愤填膺的李修,挥挥袖子边走边说:“道理你自己想,有能耐再去和圣上吵一架啊。谁知道你是不是见色起意?红颜多薄命啊,你看我徒弟这命运可是够惨的了吧,要没有你见色起意,她还能撑着活几年?乱发善心,早晚害了自己。” 李修冲他背影喊了起来:“甄家的人我要定了!死了多可惜,都去给我守敦煌去!” “由得你,由得你。只是你凭什么能压服他们呢,不怕鸠占鹊巢吗?”贾雨村的话远远的传过来,人已经拐出了大门不见影踪。 雪雁从后堂跑出来,一脸的好奇拉住了李修的袖子:“什么事啊,你怎么连皇后都给拐带了?” 李修仰天长叹:“她不是皇后!我没有拐带!她是人犯!被我救下来要送到敦煌的人犯!” “呸!”林黛玉在屋内喝骂起来:“甄宝玉那时,怎不见你去救?还把他送进了大牢内,绑的如粽子一般。”刷啦帘拢挑起,黛玉似笑非笑的款款走了出来,一脸探究的样子让李修心下发慌。 “玉...” “玉什么?”黛玉不让他喊出来,眼神示意李修身后还有外人。 “欲加之罪呗。”李修转的极快,也是不快不行。真让黛玉发起了脾气来,他哪里吃的消。 黛玉把他按在椅子上坐好,低低的声音问他:“可想好了怎么安置?万一那位要你帮着养在外面,你可如何是好?” 李修心头一热,就势握住了黛玉的手,盯着她的双眸动情起来:“还是你懂我,所以我才带她来了这里。反正这是他的贵妃家,多养一个也不妨。” 黛玉哼了一声,反手拍掉李修的爪子,直起身扬起了粉颈:“就猜到你是这个心思了,前面忙着你的吧,等忙完了再来见我,我给你个交代。” 李修心头大乐,站起身真的要走,袖子一紧,低头去看,一只玉手猛地缩了回去。 再去看黛玉,歪着脑袋瞅着他不言不语。 雪雁过来一把又把站起身的李修按坐了下来,嘟嘟囔囔的埋怨起来:“一天天的见不到个人,为你提着心吊着胆,连饭都不好好吃了。可倒好,见着了还领着另外的女人回来不说,话没说几句呢,抬腿就走的。当这是什么,客栈还是茶寮,跟上茶的伙计还要说几句的吧。” 一席话把李修给说明白了,陪着笑请黛玉坐在一旁,故意的支开雪雁给自己换茶,柔语轻声的讲起来这一天的事。 黛玉等着就是这时候,他说什么都不打紧,能让自己好好的看看他,就是此时间的幸事。 静室内堂的甄玉嬛梳洗好后,轻移莲步欲往正堂,隔着帘拢瞧见了他们二人的情状,呆呆的站住了身子。 紫鹃立在她身后并不阻拦,早一点让她知道黛玉和李修的情状,也未必不是好事。 不由紫鹃做心思,只因这个甄玉嬛生的真是好看,最妙的是她身上自带七分的清冷,三分的自然,与俗世的女儿家大有不同。 紫鹃心里做个番比较,黛玉输她三分出尘,宝钗输她三分淡泊,贾府三春更是没她这份孤标清傲;诶~~~又是一个薄命的女子,不知道谁才是她的真命天子,能让她尽复女儿家的娇妍呢? 想到这不由得去看外面的李修,心里暗暗焦急,她可是皇上的女人呀,李大哥你有了林妹妹,还有了二姑娘,可千万莫做傻事,她的命数与我等大不相同,小心没命! 甄玉嬛似有所觉,回首看着紫鹃微微一笑:“不便打扰他们,可有静室安顿我?” 紫鹃稍一犹豫,觉着也不妨,请甄玉嬛移步书房,奉茶献果,任由她捧着一本《南华经》读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黛玉轻步走了进来,甄玉嬛并不抬首,只是淡淡的问了一句:“可想好怎么安顿了我吗?” 黛玉坐下来瞧着她也是叹气,原来这位姑娘真是欲被送上皇后宝位的她。事败后,甄家上下都有了罪,后宫内还怎么能容得下她;虽说圣上有不舍之意,却也狠着心要留她在庵堂内厮守青灯一世。 刚刚议定了这事,还未发召呢,李修见驾还带着戴权来请罪,直言自己不要赏赐,只要当初议定好的甄家人。 天子本就心烦,听了李修的言语,更是恚怒,扬言一个不给,都杀了了账。 李修并不知甄玉嬛的事惹了圣上不满,一听天子要反悔,登时急了起来,甄家人该死是不假,可我敦煌缺人缺的紧,如这等犯事的人家,不如判个流刑送到敦煌效力,要死也死在敦煌岂不好吗。 天子自然拉不下脸来说他想纳了甄玉嬛又不想让她进宫,只好把甄玉嬛塞给了他,告诉他这就是甄家的第一个,你要看好了她。 于是乎,李修无奈之下,只好带着甄玉嬛先回了贾府,想着扔在贵妃的娘家里,随便你皇上想如何,只要不留在林庄就好。 甄玉嬛如何不知道自己的处境,不过是留着身子待价而沽吧,若果真能救下甄家人,一副皮囊舍了也就舍了。 林黛玉叹气就叹在这里,又是一个要用自己给家里换来利益的女孩儿,只落得现在这幅身不由已的模样,可见自古红颜多薄命,生的好了也有好了的祸事。 谷</span>  甄玉嬛放下手里的经书,瞧着黛玉,心里也赞叹她的容貌世难寻。 黛玉还是不忍心她就此沉沦,犹豫着开了口说话:“玉嬛姐姐,你我虽然只是初见,按理不该我多嘴说姐姐家的事。只是,事到了如今,若还想着保全全家,唯有远去敦煌一途了。” “李修是你什么人?” “是...我的一世人。” 甄玉嬛点点头:“看你就不是个俗的,果然是个通透的女孩儿。我怎不知道如今的局面呢,自我被送进宫的第一天,我就当自己已经死了。若不是你的一世人太过能闹,我连皇宫都出不来,早死了好几日了。” 稍顿了片刻,甄玉嬛继续言道:“他把我带到贾家来,我深知他其意。天子欲养外室于野,又不好让人知晓,最妙的所在莫过于庵堂和宫内妃子之家。也罢,他只要能救得我家宝玉一命不断了甄家香火,我就安心在这里吧。” 黛玉却有另一番深意:“姐姐不曾想过另一条路么?” “什么?” “方才你也说过了。” “是...庵堂?” 黛玉沉静的言道:“贾家盖了一处省亲的别墅,贵妃娘娘不过是暂驻几个时辰而已,以后总不能空着,必定要人进去养宅。姐姐若是狠得下心来,不如顺势进了去,寻一处那里面庵堂,来个带发修行,徐徐图之。” 甄玉嬛眼前一亮,站起身在地上踱了几步后,侧身上了一架短塌,干脆打坐起来,笑着对黛玉问话:“如此可好?古来帝王多行庵堂之事,我又不在乎这幅皮囊,舍给他,换几条命也是值了。欲洁何曾洁,云空未必空。你来帮我操办此事,若李修有所求,我必允之。” “只是苦了你了。” 甄玉嬛看过黛玉一眼:“好妹妹,虽然你我初见,我却有前世相识之慨。你若不是有了一世人,想来还不如我活得痛快写意。我之前只是担心死的不明白,如今有了活路,但留这身躯救人,他们能活着就是不苦。” 黛玉心内明了甄玉嬛所想,若是用她一身去换取爹娘的复生,她也会如此的在所不惜。 “那就请稍待片刻,我总要做些准备。进府时可有人知晓的?” “怎会呢,径直从后院进来,一个外人都没见到,真不知这府里都在干嘛。” 黛玉心中稍安:“那我有了办法了。不过,姐姐要取个法号才是,我就说你是...” “妙玉。贫尼法号妙玉,来自姑苏。” 黛玉把妙玉这两个字念了几遍后,笑了出来:“还是不忘自己的本来面目。” 已经自改名字的妙玉,垂目不语。 黛玉起身离了此处,吩咐春纤留下伺候,她带着紫鹃、雪雁返回贾母小院,要去寻找李纨。 省亲别墅外,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层层的兵卒排成一堵墙,挡住了四下窥视的目光,远处有号角号炮声作响,连绵不绝,向着这边过来。 先到一步的四王八公,携带着儿孙立在大路两侧,贾母带着女眷居右,贾敬带着男眷居左立在大门前排。 贾雨村竟然居中而立,身边是弯腰成一团的戴权。 越来越是近了,当先过来了一群儒生,李修不知何时在了他们群中,跟在人群后面亦步亦趋。 经过贾府女眷时,李修冲人群中的黛玉眨眨眼,又示意左右的同窗,咳嗽一声后,儒生们面含笑意停下了脚步,向着黛玉齐齐施礼:“书院学子请院首归队。” 众人皆惊,迎驾这等的大事,怎么可以要一个女孩儿出头?书院这些书生莫不是疯了。 林黛玉也疑问的看着李修,李修冲他点点头,示意不妨,管他们作甚,你是草木书院的院首,自当带着我等迎驾,跟她们这些女眷站一起做什么。 黛玉心内一晃,知道这是李修的主意,他不好多露面讨皇上的嫌,就把这等荣耀事留给了自己。 贾雨村先是错愕了一下,继而咳嗽一声问戴权:“老戴,你看呢。” 戴权弯着腰不抬头,轻轻的嘀咕:“圣上不是怕李修监守自盗么,他现在来了个自证清白,有林家娘子这绝世容颜,他不复他求。” “哦~~~懂了懂了,还是老戴你明白他的心思。” 贾雨村大笑了几声,冲着还在发呆的林黛玉说道:“草木书院护驾有功,院首当为身先。” 林黛玉这才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款款而出,学子们相视一笑,纷纷让开了身位,将他们的师妹院首,迎到了李修的身旁。 真是看哭了多人,尤以赖家为甚,老子躲在人群最后,看着儿子在儒生之中昂首挺胸走到贾家人之前,哪有半点家生子奴儿的窘态,真是老泪纵横。不由得暗暗念了几声佛,又狠狠夸了几句李修,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照拂好留在贾家的林黛玉。方才那一幕他可是看得明白,宠女人到了如此地步,连迎驾这等事也要林黛玉居首,李修才是最多情的公子。 再看看宝二爷,也只能傻呆呆的看着吧,你倒是摔玉发了脾气呀,最好摔在圣驾前。 “哼!显着他们了是的。”王夫人再次咬牙切齿。 王熙凤在她身后轻声言道:“那位不肯轻易进来的,如何是好?” 王夫人想起来抱琴传过来的话,留下她一个女尼,利大于弊,可固宠。 “她本就不是寻常人,用咱家的帖子去请她也是应该的。结了这个善缘,必有善果的。” “是了夫人,我这就派人去办。” 笙管笛箫四海升平乐响起,圣驾与鸾架一前一后直入大门,太常寺有官员在门口喝礼曰:“宣,荣国府人觐见;草木书院学子侍驾;余者稍后。” 林黛玉与贾母、贾敬作礼遵旨,一众人等鱼贯而入。 第一百一十集 贾府搭台 李修唱戏 圣驾停在了别墅内的正殿外,圣上背着双手四下的观看,贾元春面带着喜色陪侍在旁。 “圣上,您看,还未题匾额呢。” 正殿屋檐正中空悬着一块匾,本就是给元春准备来拟名用的,如今圣驾在此,元春当然要求御笔留墨。 天子哂笑一下,语带讥讽的说道:“贾贵妃家里还真是舍得,这一路园子看下来,不比御花园差什么了。” 贾元春脸色不变坦然回复:“都是祖宗的余荫罢了,贾家两代祖上为国征战保社稷,历代先皇赏赐的都用在了臣妾的身上。若不是顾及臣妾这个贵妃的身份,也不必这么招人眼热。” “哦?也算上了林家几代的余荫吧。这么说来,朕还是算赚了的,纳了一个贾贵妃,就拿到了林、贾两家的好处。” 贾元春心中不喜,我这是回娘家,又是给您处理首尾的机会,干什么夹枪带棒的捎上我家一顿排揎。 天子撒完气指指那块空匾说道:“就题顾恩思义吧,你家呀,是要念着些别人的恩义。” 圣上的本意是讥讽贾家欺负林家孤女,用人家的银子盖自己的园子,还瞒着人家不让知道。 贾元春却以为圣上失了甄玉嬛心中不喜,又把眼光放在了林黛玉身上。 踟蹰了一下先让內侍拿来笔墨请了墨宝后,才小心的问道:“林家女儿好是好,模样品性都是万中无一的钟秀。” “嗯,这话李修爱听,你不是有意拉拢他给你家卖命吗,和他去说吧,朕懒得听。” “臣妾的意思是,她好是好,就是小小年纪连丧父母幼弟,是不是...有些不祥?这样的人,进不得圣上身边的,不关旁人的事。” 天子被元春蠢的笑了,果然后宫之中的女子,时刻都想着的是争宠,什么事都想往这上边靠,根本不知道还有女儿家压根就不想来。 圣上悠悠的叹口气,放下了御笔,又背起手来看向园子里隐隐的一道山脉,甄玉嬛要拿她自己换甄家的活路,把朕当做了买春的恩客,简直不可理喻。 朕富有四海,又刚鼎定了朝纲,怎么就得不到一介罪臣家之女的芳心呢,天下还有比朕更出色的男人么?是谁,找出来,朕杀之! 李修那个混蛋,也不知道懂不懂朕的意思,到底是怎么安排的她呢? 贾元春安排人去将御笔送出去,瞧着天子郁郁寡欢的心思,更加认定了是在想着林黛玉,起因都是因为入门时,圣上一眼就瞧见了一群士子中的那抹红颜,特意命人送了一台软轿给她,命她随行在后,这不是有意又是什么。 黛玉也是心中不安,远远的站着看圣驾在正殿外停留,小声的去问李修:“为何给我轿子坐?好没个道理,又要落口舌了。” 李修扫视了一圈都侧耳倾听的人群,脸带骄矜故意的朗声说道:“还不是世兄我立下了大功,赏无可赏,只好将功劳算在了院首身上。” 林黛玉知道他说的是反话,也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这么给我洗清,还不如不洗呢,咱俩都成了幸进之辈,清名全都没了,如此的自污好么? 人群轻声哄笑起来,北静王扭回头奇怪的看着李修,又瞧了一眼黛玉,明白了过来,笑着和南安郡王解说一二:“这小子自污呢,林家女儿是他的意中人,他可不想被上面那位惦记上,也不愿别人说三道四,干脆卖功邀名。” 南安郡王哦了一声明白过来,也回头去看看林黛玉,可惜的直摇头:“好是好,就是这身份难了。也就便宜给他吧,不然老夫还真有意聘为媳。” 北静王赶紧拦下他:“莫想莫想,此战还多有依仗他之处,不可恶了他。” 此刻在园子里的众人,都是四王八公,就连草木书院的学子,也都是王孙之后,重臣之子,赖尚荣都算是个异数了。 这些人哪个不知道林黛玉的来历,姑苏九牧林传承至今,千年的香火就在这女孩身上,但凡她还有一父或一母尚存人世,提亲的早就排满了京城。 孤女身份使她吃了大亏,同门第之家不敢娶她为正妻,正如贾元春之语,身世不祥,恐伤后嗣。 也就李修不在乎,他仿若孤儿一般,没有了后嗣才是朝堂喜闻乐见之事,顺势就能把敦煌自李家拿回来。 南北二王窃窃私语时,遥见太常寺官员带着內侍前来,手中捧着墨宝,笑问贾家之人:“圣上已经赐下了御笔,正殿为顾恩思义殿,赶紧的着人隽了上匾吧。” 原本贾政备下了善书法的清客,那是预备着元春贵妃题字后摹写的。现在换成了圣上的御笔,自然那清客的身份就不够了。 像圣上这样的墨宝,是要当着圣驾前摹写在匾额上的,先摹在匾上挂起来,日后再慢慢打磨刻写鎏金。此刻单是仿圣笔这件事就为了难,会也不敢说会,要么就等着宫内翰林院来人写,要么就直接糊在匾上先挂起来再说。 贾母等女眷插不上话也帮不上忙,贾赦、贾政兄弟二人都等着随着圣驾回来的贾敬拿主意。 不管贾敬出家了多少年,他依然是京都贾家的前任族长并文字辈长兄。换了一身喜庆些的衣服贾敬问过贾赦、贾政原先是怎么安排之后,皱着眉找人。 直接裱糊上去不是不行,但那太费功夫,殿前匾额挂上之后,这些人才能进殿行国礼参拜。 君臣见过国礼之后,才是贵妃省亲的开始,君臣之间才好坐下说说话。 “不能拖,时辰不等人。君王必得要在酉时回宫,明日早朝就是定下此番事端的朝议,宁可少些繁文缛节,也要留够了时辰说话。这样,存周,你去找李修来,运筹帷幄的事,你们交给他。” “不妥吧,他毕竟是个外人啊。”贾政极不情愿。 “诶~~~”贾赦倒是乐意:“他怎么能是外人呢?咱家迎春不是给了他么,不能光替林家争光,贾家的事,他也得管管是不是。” 贾政嘴一歪,心里暗说:那是你家的迎春,这么快你就想认女婿,让他掌家?那我二房还不乐意呢,省亲的是我二房女儿,你长房出头是何居心。 贾敬一摆手:“就这么定了!那小子诡计多端又貌似忠良,能跟圣上吵完架还没事的,我就见过他一个。给个女儿过去不冤,恩侯倒是长进了,有了识人的眼光。那你就去找他过来议议,好多事没他搅和不行。” 不怪贾敬看重李修,太上和甄士隐精心谋划了一场的子逼父逃的忤逆大戏,全被李修拉着百官看戏而告终,又用惜春逼出来自己现身,彻底断了贾家与太上皇的君臣义,不好好请教他一下往后该怎么走,岂不可惜。 尤其是在书院时,为了甄家人口,李修据理力争,说好了迁徙过去敦煌,君王就不得反悔。气的圣上把甄家女儿塞给他让他滚蛋,却没有任何责罚。 贾敬不得不重新估计李修的分量,原以为是个新晋的宠臣,原来不止如此,天家还要他戍边为国,最好战死沙场呢。 贾赦笑嘻嘻的移步过去找李修,一路上同各色人打着招呼,身为一等老纨绔,京城子弟谁不知道贾恩侯的大名。 贾赦好色是不假,在他们眼中那是男人本色;贾赦有一样本事是他们拍马也难追的,不由不对他翘起大拇哥说声贾老爷大才。 任你是什么金石木器秦砖汉瓦,在他眼前一过,他准能给你诊了代,还能把出处说的是一清二楚。家里要是没个上千样的老东西,可是养不出他这样的眼力来。 黛玉错后一步躲在李修身后,嘴里喊了声大舅舅。 “嗯,乖,等着舅舅给你寻几样玩物啊。李修啊,借一步说话?” “恩侯公有事?” 贾赦一扬下巴颏:“那匾怎么个挂法我们没了主意,你给想个辙。” 太常寺的官儿也凑了过来:“恩侯,有主意了没,圣驾还等着呢,你可快着些。” 贾赦一指李修:“找他,全都托给了他。” “舅舅!”林黛玉实在忍不得了,又从李修身后站出来,先给太常寺官员见礼,那官见了黛玉的品级连忙还礼。 “莫听我舅舅如此说,这是荣国府的家事,我们不过是来陪王伴驾的客人,怎能做了人家的主。” 贾赦一翻三角眼笑了起来:“不听我的也要听听我大哥的吧。这么着,咱们过去详谈。外甥女去找姐妹们说会儿话,给你块把件盘着玩。” 说着就从袖兜里掏出一件玲珑球,随手给了黛玉。 黛玉又不能不接,只好看着李修不想他去。 李修伸手拿过来瞅了瞅,确实是块老玉,只有小儿拳头大小,八面通透开了十二气,中直通一窍,内车二重,随手晃动下里外皆转,却属上品。 贾赦很是得意的说道:“象牙雕的见多了,可用玉石雕的存世极少,大都随着主人做了冥器,仿制也是极难。这件是...” “九转十二时。”四王围过来细看,东平王很是识货,冷哼一声替贾赦说道:“里外三层,每层刻四个生肖,凑一起正好是十二生肖。原本在宫里的,后来太上皇赏赐给了甄家,怎么到了你手里?” 贾赦嘿嘿直笑:“甄家小子用它买了我一条路逃回了金陵城,我想着不要白不要,他跑得了和尚还跑得了庙吗,就勉为其难的给收下了。外甥女莫怕,有官司都是舅舅的,你只要把李修借给舅舅救救急,这东西就是你的了。” 旁人听了贾赦这番话后,齐齐对他侧目,私放钦犯这事让他说出来,就是这么地轻便。 李修都不禁的问他:“恩侯公,贵府老太太可知道此事?” “自然是不知了,何必让她老人家担惊受怕呢。” “您可真是大孝之人。” 林黛玉气的一把从李修手里抢过来这个玉玲珑,拉着李修就走。 贾赦还在后边紧紧的跟着:“我说外甥女,舅舅我可是对你不错,这么好的东西都舍得给你了,你可不能给我去告状啊。快把李修给我,咱家没人能办事了,是你敬大伯要我请他的。” 黛玉险些甩贾赦一记眼白,忍了又忍把李修推了过去:“你去,了了这件事,我这就给二姐姐收拾行李去,不能死在他们家。” “这叫什么话,大喜的日子死不死的,多晦气!” 贾赦还不高兴起来。 李修先哄着黛玉:“没事没事,我自有办法,你把这个球给我玩会呗。” “真没事?”黛玉很是狐疑。 “是啊,甄宝玉先是我给放的,我就说你舅舅是受我的意思行事不就妥了。” 黛玉好没脾气,贾赦更是一脸理所当然,只好示意李修跟着她一起走,她要陪着李修一起听听贾家又要搞什么事,绝不似贾赦说的那么简单。 果然到了贾府男眷这里,黛玉又蹙起了眉毛,让李修管你们家迎驾的事,累死他成全你们是不是?休想! “别别别!”李修牵着黛玉的衣袖躲到一边小声的嘀咕起来。 “这...”黛玉听完李修所说,似乎有些心动。 “不会有什么忌讳?” “不会,不会。你去找那些姐妹准备吧,嗯...那个什么玉来着?” “妙玉。” “对,就是妙玉。这次给她过了明路,我要天子看在眼里吃不着!” 黛玉横了李修一眼:“还敢说你没惦记着,你这是拿着贾家的姐妹给她搭桥。” 一甩袖子,不等李修答话,黛玉飘摇而去。 李修只好把气发在贾敬等人身上:“要我管不是不行,但有一条,我说用谁就是谁,敢有不从的,怎么说。” “凉水缸里泡三天。” 李修冲贾赦一挑大拇指:“恩侯公不去刑部审案真是屈才。我应下来了,先把贵府三小姐找来吧,给她准备笔墨,我去找人搭架子挂匾。” 那边的黛玉也去了贾府女眷处,对贾母是直言相告:“因圣上留了墨宝,敬大伯他们恐坏了御笔,不得不请李修出面...统管。” “什么?”王夫人绝不敢信。 黛玉又说了一遍:“统管。” 王夫人一口气没倒匀,呛得自己直咳嗽。 贾母除了叹气还能说什么,丢人丢到这个份上,也算是京城第一,迎个驾都不会了,可见后辈无人用。 也难怪贾府这么难堪,圣上猛然间要来荣国府,还不是微服私访,动用的礼制是半点也错不得,否则圣驾当前就能办贾家一个殆慢君父的罪过。 贾母稳住了心神,暗暗赞许贾敬,还是他能看的破行的稳,抬出李修来行事,好坏都是他的,自家就不争这个风头了。 万一圣上是来找事敲打自己家的,有李修顶在前面,自家也能少受点责罚。 贾母一言而决,林黛玉调兵遣将,带着刚与李修商议的人选,好汤汤去见李修。 第一百一十一集 群钗聚 小儿女争气 李修的办法真是不难,门外候着的就有山子野等工部大匠,园子是他们修的,省亲的不管是谁,满意了要有赏赐,焉能不来。 出大门亲自去找来他们,就问了一句:“脚手架和拉索可带了来?” 山子野心头一喜,连声说都备着呢,君前献艺非同小可,赏赐也必定是极丰厚的。 李修是有意成全他们,论起他在京城结交的诸多人中,山子野这一支,才是能让他实现“天书”中种种技法的人,所以才痛快接了贾家的差事,用他们家的台子唱自己的戏。 喊来同样在门外旮旯里臊眉耷眼的薛蟠,锤了锤他肉墩墩的胸口,安慰他道:“不就是蹲了几天刑部的大狱么,有什么的,出来又是一条好汉。” “修哥莫闹。”薛蟠萎缩着不敢抬头:“我算是真领教了国法,再也不敢胡闹了。” “当真?” 薛蟠自然是一番赌咒发誓,刑部大狱中诸多惨状骇的他是魂飞魄散,哪敢还再进去真的领教一二。 “跟着我进去出把子力气。” 薛蟠没那么多心眼,李修又是他救苦救难的“活菩萨”,自然说什么就是什么,也不顾自己刚刚出狱身虚体弱,拍着胸口应承下来。 备好了工具,又与护卫验明了各人的身份,李修带着一众工匠并薛蟠回到了省亲别墅内。 通过了层层的护卫,渐次来到了正等着挂匾的“顾恩思义”殿前,留下了薛蟠与工匠在一旁候着,自己唱名要进殿面君。 出来的是一名宫娥,自称是抱琴,李修瞧着她眼熟,总也想不起来再哪见过她。 抱琴也不瞒他:“在圣恩寺前与公子照过面的,我以前也是贾家的丫鬟。” 李修做个揖,随即笑言:“原来如此,姑娘便是琴棋书画之首的琴姑娘了。修见过琴宫娥。” 可不是如此么,贾府四春元、迎、探、惜四位小姐配属的大丫鬟正是抱琴、司棋、侍书和入画,正好是琴棋书画。 抱琴不禁莞尔,请着李修进殿,却放慢了脚步轻声的询问李修:“李敦煌使甄家玉嬛出家可有金屋藏娇之意?” “哦?见过了是么?” 抱琴点点头,方才林黛玉带着一众女孩儿前来,其中就有身着缁衣的带发女尼---妙玉。 李修脚下不停,也压低了声音告诉了抱琴,其实也是告诉贤德妃:“古人云爱屋及乌,贾家替贵妃养一个金丝雀在家,好过她流落到有心人的手中。不知这番意思可还能说的过去?” 抱琴别有深意的看了李修一眼,不在作答,只是引着他进殿面君。 趁着李修行国礼与君王作答时,把方才这番话告诉了贾元春。 贾元春仔细思量了片刻,又想了想一身缁衣更显出尘清冷的妙玉,点了一下头,认可了李修的办法。 她也知道皇上让李修安置这个妙玉的意思,不过是想把妙玉放置在林庄内,圣驾用探访书院的名义方便常来往。 而李修怎么肯让林庄背上个金屋的名头,林黛玉还要不要清名,书院还要不要声誉,我李修还要不要万古流芳? 所以他把妙玉带回了京城,就安置在省亲别墅内,让你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是看的见却摸不着。 你想来么? 想来就得带着贾元春一起来,大不了每个月都省次亲,只要你豁的出去脸,贾元春是乐见其成,爱屋及乌吗,李修都给讲明白了,他俩要是真能成,怎么也绕不过自己,李修不想做宠臣,自己可是想要做宠妃。 想到这嘴角就扬了起来,愈发看李修愈顺眼,多好的外臣啊,贾家没了王家,必要拉拢这个敦煌李家。 她都能想得明白的事,圣上又岂能不知,恨的是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瞪着跪在地上的李修,心里百般的不满。尤其是那妙玉,刚才在外面还略显内疚的瞧了几眼李修,更是让君王醋海生波。 李修几次递话过去想站起身回话,天子就是不接茬,任凭他跪在那里好似受罚一个样。 旁边心疼了林黛玉,一双柳叶眉就蹙了起来。 没这么欺负人的,没李修从中做事,你此刻还能不能坐这个位子都未可知,如今你宫中之危刚解,就要过河拆桥不成。果然伴君如伴虎,自古君王多凉薄。 眼神飘过殿内众人,正中间坐着的是君王与省亲的贵妃,他们身后侧立的是宫娥、內侍;殿下跪着的是李修,自己和一众女儿都在殿右屏风后,计有妙玉、湘云、宝钗、和贾府三春六人。 贾探春面前是笔墨纸砚,她坐在桌前愁眉不展,仔细看着圣上的墨宝几番想下笔都停了下来。 薛宝钗过去问了几句又躲了走,湘云想过去看看又被她拉住不许,惜春守在探春旁仔细的调着墨色,迎春和妙玉则抄写着题记,何年何月何人何事在此题笔,各个都有事忙。 眼珠一转有了主意,放下自己要写的颂圣诗,踱步到探春身旁,探头先看看御笔,果然是颜体。女子多思而柔美,写不尽颜体的雄伟端庄,往往只在柳、赵二体上下功夫,饶是贾探春有一手的好书法,可要临摹出帝王的颜体,一时半会儿也真是为难了她。 “难在了哪儿?” 探春也不抬头,只盯着那四个大字,跟黛玉说道:“摹其形我有八分把握,可是揣其意,我写不出帝王的霸气。” 黛玉仔细地看了看那几个字,暗自点头,圣上是在荡平了内宫之患后,携得胜之意驾临的贾家,所以字里行间充满了傲意,这让与自己一般大小的探春摹不出来。 偏贾探春还是个字痴,徒有其型而无其意的字,她宁肯不写也不愿污了墨,故此踟蹰不肯下笔。 黛玉正是为了这个来的,她要用字让李修站起来说话,凭他是个帝王,也不能欺负了他去。 “这有何难,我给你推荐一个人,让他给你通了这关窍。” “还有这等人物?快快请来他。”探春大喜,她还以为是一位不知名的书法大家到了这里呢。 黛玉冲那边还跪着回话的李修一扬脖子:“你去问他。” 贾探春这才发觉李修进了大殿,正在与君奏对。 “他?他的字是隶书好。” 黛玉一愣,探春一呆。 “连他什么字写得好都知道了,我还真是多余。”黛玉说完就走,再不肯管李修的事,跪着吧,把我那份也跪出来才好。 探春脸庞如飞霞一般漫红一片,想说自己是无心,却也来不及了,林黛玉回到那桌前提着笔刷刷点点的开始写诗,还故意的背对着自己,摆明了不想和自己说话。 这可怎么办? 正不知所措的时候,旁边一直配墨的贾惜春悠悠的说了一句话:“先帮了他站起来再说吧,一个个的都是一见李修误终生的样子,他有那么好吗!讨厌的很,还说我的坏话!” 探春猛地一个激灵,一推惜春:“你去求了他进来。” “凭什么是我去?” “那上边的是你亲舅舅,你不去谁去?” 贾惜春哼了一声:“林姐姐又没求我,我才不去认这个亲呢。” 话音刚落,林黛玉已经写完了诗又过来了,薛宝钗和史湘云也不落后,都捧着几张纸一起来。 林黛玉到了探春和惜春近前,把诗往惜春手里一送说道:“劳烦郡主一趟吧,我们是见不得君王的。” 惜春还没回过神来,手里又多了薛宝钗和史湘云的诗稿,宝钗还和颜悦色的与她说话:“此间妹妹出去面圣最是合适,真真想不到,金枝玉叶就在我等的眼前,可笑我等还当妹妹是我们一样的人物呢。” 这句话音还没落,那边已经走开的林黛玉飘过来一句让贾惜春不得不去救李修的话:“想到的人还在外边跪着呢,帮了忙反落个不是,可见人情是做不得的。” 妙玉心里有鬼,停了笔说话:“有心为善未必能有善果。” 林黛玉瞟她一眼,自顾自坐下手里抓起一只笔说道:“无心为恶的更可恶,无心都能做错了事,可见有心之时了。” “你们打什么哑谜?”史湘云一头的雾水。 “她们啊是说该不该救人的事。” “救人?”史湘云追着问说话的薛宝钗:“救谁啊?” 贾探春叹口气站起了身,刚想说几句,迎春走了过来拉起惜春就走,推着她到了屏风前说道:“什么金的玉的,没外边那个跪着的,谁是什么还两说呢,看得人心寒。” 林黛玉得意的一笑,眼神巡睃了一遍三春,拿着笔在手里虚空点着写字,口里还念念有词:“柳下笙歌庭院,花间姊妹秋千。记得春楼当日事,写向红窗夜月前。凭谁寄小莲?” 贾惜春哀叹一声:“好吧好吧,我去就是了。你们倒是姐妹同心了,我要不去,连姐妹也做不得了是不是。” 贾探春一咬牙:“我陪你同去,总不能让人家说咱们绿鬓能供多少恨,未肯无情比断弦是不是。我可有一样说在前面,金啊玉啊的,和我贾探春可是无关,哪个有缘哪个无缘,不是我该想的事。” 薛宝钗误以为是说自己和贾宝玉呢,忍着气回了一句:“不过是个说法罢了,谁还要去当真。” 她不当真,史湘云可是当真:“宝姐姐又怎么你们了,合起伙来欺负她一个,我不服。” 林黛玉噗嗤一笑:“你快坐下吧,我们说的是冯京,让你给当成了马凉。不服的事多着呢,有你哭的时候。” “哼!”史湘云狠狠的哼了一声,拉着薛宝钗坐到了一旁,不与她们说话。 迎春和黛玉相视一笑,二人都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想要知道李修能不能脱了身。 第一百一十二集 群钗聚首 探春到底还是没出去,惜春人小腿却快,几步就绕过屏风喊了声皇上。 天子见了惜春颇多无奈,元春更是哭笑不得。从天子身上论起来,她还要大惜春一个辈分,可是从贾家论起来,她们是姐妹啊。 惜春偷偷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李修说道:“请圣驾移步,臣女好画巡幸图。” 圣上哑然,我一动,李修不就不用跪了么,你是我外甥女,朕的姐姐唯一的骨肉,怎么如此向着一个外人呢。 李修也倒吸一口凉气,坏了,越如此皇上越恼。本来自己就因为妙玉的事惹了他,再掺和进来一个皇上刚认的外甥女,自己还能怎么躲得过。 果然皇上重重的哼了一声,说了声可恨:“你又是如何和他熟识的?” 贾惜春一脸的茫然:“谁啊?”扭身看看身后的李修,板着脸转回身说话:“打他的板子!背后说我的不是,还欺负我爹。” 李修本来挺着的腰板忽然一塌,好似没了心气。 天子大喜,这下敲打李修可是师出有名了:“你且说说,他是如何说你的不是,又怎样欺负你...贾敬的?” 屏风后面一片的吸冷气声,小惜春是去救人还是去害人? 林黛玉先是一惊后是一喜,示意李纨不要心急,轻轻说道:“苦肉计。” 李纨可不像她那样的胸有成竹,还是紧紧握着帕子坐不下,紧张的听着惜春告状。 “他挟持我去圣恩寺见我爹,我说不去,他就抓了我的手走。我好好一个清白女儿,他凭甚动手?打他的手心,看他还敢不敢?” 李修赶紧大呼冤枉,嘴里辩白着事急从权,若她不去,谁知道贾敬会不会跟着太上等人行事,为了救驾,别说抓着贾惜春的手了,就是绑着她也要去。 惜春大恼:“你个赖人!没本事做事,就拿别人儿女要挟,要脸不要?!” 黛玉听见了噗嗤一笑,骂的好,他们就该骂。 妙玉用手扶额直摇头,黛玉拍她一下肩问她怎么了。 “这么骂下去,李公子倒是不用跪了,可功劳也全无。” 黛玉努努嘴:“谁稀罕,当面不吃亏就是好的。” 宝钗也叹气:“救驾之功呀,别人想求都求不来,你们就这么轻易的舍了。” 探春也坐了回来,不满的瞟了一眼宝钗,才和妙玉说道:“难得四妹妹通透,用自己作筏子解了你的困顿。” 妙玉先是念声佛,难得的笑起来:“可见我与她是有缘,也罢,还她一个善果吧。” 黛玉嘘了一下,众人继续听着惜春数落李修:“你还摔了我一跤,还把我...把我...压在了身下!这账怎么算?” 圣上果然恼怒起来,天家的骨血,金枝玉叶一般的女儿,你还真敢下手呀,莫不是想学贾敬那个混账! 贾敬当年丧妻,长公主和还不是皇上的当今去吊唁,看着贾敬凄苦情深,不由动了恻隐之心。谁知道他们俩后来是怎么有了贾惜春,气的当年的皇上如今的太上要杀了贾敬泄愤。 被太妃劝解下来后,捏着鼻子认了这门亲,正好贾敬丧了妻,约定好了一年后迎公主进门,贾敬安安生生的做驸马。 贾敬不愧是宁国公的后裔,脖子一梗认下了女儿随即就出了家,你要杀就杀,反正驸马我是不会做的,丢不起那个人。 贾元春好好的荣国公府千金不做,跑去宫里做女史,也是和此事有关。贾母的意思是孩子都有了,就别打杀的不像话,我们家赔一个女孩儿进去也算扯平。 哪有那么容易和天家扯平的事,要不是贾敬通着义忠亲王,为了稳住义忠一脉,怎能容他活到今天,尤其是长公主意外薨逝后,天家更是恨的牙根痒痒。 当初就是当初了,往事不可追也。 现下李修又与惜春闹成了冤家,天子心中立即想起了过往,瞬间怒不可遏,一拍桌子指着李修说了声滚,李修应声而起掩面逃了出去。 宝钗心有不满:“怎能如此的轻薄。” 黛玉眼神冷冽:“大节不亏,小节也是为了救人,何来的轻薄?这也算轻薄的话,真假宝玉又怎么说?” 妙玉赶紧拦下话:“过了,何苦再牵扯他。一家子有命没命活还两说呢,真假都是一场空。忘了吧!” 黛玉背转了身不理人,史湘云也来劝和:“不都跑出去了吗,先救人再说吧,争什么呢。” 迎春和探春相互对视了一下,心里都对湘云有了不满,分明是薛宝钗说错了话,外面惜春不惜自污才让李修脱困,薛宝钗反倒说个轻薄,而你这个表姐妹不说向着我们说话,怎么就和薛家混在了一处,真是不分个好赖人。 就此屏风里安静了下来,各有各的心事,干脆谁也不理谁。 谷外面贾元春趁机递话:“无端责打不能服众,况且外面都知道是他立了功,不奖也就算了,再罚他的话,恐众人心里也是惴惴不安,当前还是求稳为上。” “贵妃姐姐说的是,都让滚走了,就不罚他了吧?皇上,等着挂匾呢。” 元春一笑:“并不是罚,他在领圣训。皇上,您看呢。” 天子把眼一闭,挥挥手让惜春也离去。心里憋闷无比,想杀的杀不得,想要的要不来,哪有个天子该有的威严啊。 ...... 李修一瘸一拐跑出了大殿,刚喘口气,惜春笑嘻嘻的追了出来。 “还不谢谢我?”小惜春甚是得意。 李修苦笑几下拱拱手算是谢过了惜春。 “可有要紧?” “腿有些麻了,容我休息片刻就好,不碍的。” “让你多事!”惜春一边埋怨一边扶着他到一边台阶上坐下:“先管好自家的事再说吧,先歇会儿,再去帮三姐姐看看字意。” 李修老老实实的坐下来说道:“那字我看过了,不过是畅怀之下的妙笔偶成。三姑娘只要多想想开心的事,摹个五六分也就过得去了。” 惜春咂咂嘴:“才五六分啊,不得十分的圆满,三姐姐可是不肯罢休的。” “就是写个五六分正好,你还真想一模一样啊。” 惜春哦了一声想明白了内里,字的好坏先放一旁,关键是写字的人要紧。摹的太像了,反而是个祸端。 “怎么才能让三姐姐也有舒心之感呢?” 形意俱全方为自成一体,《兰亭序》要的是不羁风流,心中不可执块垒,但留风花雪月青山绿水才能写得好;《乱丧贴》必是悲愤至极,心中唯有苦丧二字,方能一气呵成。 李修想了想探春的为人,仰着脖子和惜春说话:“你是与她朝夕相处的姊妹,不若多想想她的志向,只要说中她的心怀,这字就得着了。” 惜春眨眨眼想了几件事,觉着都能切中三姐姐的心腹,也就不把这事当回事了。反而期期艾艾的问着李修刚才的事:“我方才那样的说可妥当?” 李修叹口气,撑着腿站在台阶下与惜春站个平头,只见她满眼都是小女儿的羞态,惴惴不安的眼眸无处安放。 心中明白惜春是动了凡思了,怪只怪自己当时来不及多想,情急救人不免有了肢体触碰,一下打动了她的遐思。 可是不能啊! 李修暗暗警戒着自己,有个迎春已经让贾府抓住了自己的衣襟,再添个惜春,黛玉必不能忍,不说和天家的牵绊,单是贾惜春如今的身份,难不成自己也要做个驸马么? 那如何使得! 李修躬身施礼:“臣还有事,先行告退了。臣的世妹想必为臣担惊受怕呢,还请郡主代为转达,也要让她代臣谢过郡主援手之情。” “你......”小惜春一时气苦,顷刻间就是陌路人了吗。 李修倒退几步后,转身就走,不敢有丝毫的流连,长痛不如短痛,当断则断。自己还有敦煌万千百姓等着饱食,还有莫高窟藏着的天书,更有林黛玉等着陪伴一生,尘世间的红尘再也沾惹不得。 惜春怔怔的看着李修快步下了丹阶越行越远,一行清泪险些夺眶而出,心中酸痛的不成个样子,不知这滋味到底从何而来。 “要是不让你哭,就该是我哭了。” 惜春急忙回头,林黛玉不知何时在了自己身后不远。 “林姐姐,我...” 黛玉微微一笑,走过来抱住了她:“莫说了,我懂。未遇他之前,我不知给宝玉流了多少的泪,现在想想看,竟是哀怨自己的多。你如今这个身份,不正是我当初来你们家时那样的尴尬么。无知又惶恐时,恨不得抓住一点安慰当做稻草来救命,哪里就有那么多的儿女情长了。你且看看后边的姊妹,哪一个不是等着抓自己的稻草。说起来都是千金闺阁,世之娇女,可各个都如饮水,冷暖自知。” 惜春抬眼去看,元春居中,妙玉居左、迎春、探春居右,湘云宝钗紧随其后,几位裙钗各有风华漫步行来。 黛玉不紧不慢的的说道:“哪个是真能得自在的?贵妃苦苦挣扎在后宫,稍有不慎就是连家都要陪葬进去,她可敢有一丝一毫的情长?迎春舍身全了贾家拉拢李修之意,算是得了双全,但也终究意难平,毕竟还有个我存在;探春、宝钗一体两面,都是为了各家恨不能撑起门户来振作一番,只可惜是个女儿身不得不咬碎了牙咽在肚里;湘云如我,无父无母客居尘世,一分半点的主也由不得自己;妙玉先是如迎春被舍,再如钗、探救家,好好一个女儿,不得不做了坤道。妹妹啊,先舍了小儿女之意吧,你我此刻,还不是得解脱的时候呢。” 惜春看得痴了,此情此景犹如一幅写意一般,只见斑斑的血泪,不见佳人颜色。 第一百一十三集 求妻才是所欲 元春是亲来宣四王八公准备面圣的,顺便看看李修是如何挂匾。 工匠们把脚手架放置在了一辆大车上,先搭建了两三层后,就推着到了殿门前。 四王八公俱都靠近了些先与贵妃见礼,闲话了几句后,都注目工匠们的举动。 计有镇国公牛清之孙现袭一等伯牛继宗,理国公柳彪之孙现袭一等子柳芳,齐国公陈翼之孙世袭三品威镇将军陈瑞文,治国公马魁之孙世袭三品威远将军马尚,修国公侯晓明之孙世袭一等子侯孝康,缮国公之孙三品威武将军石光珠,并东南西北四王,可说是本朝勋贵聚集一堂。 其中陈瑞文、马尚、石光珠与贾珍四人,正好是镇远武烈四军,只是如今空有其名罢了。 尽管如此,也有识货的看了出来脚手架的玄妙,山子野等人是用楼车改的它,层层叠叠有槽道与滑轮相链接,车下几人一起扯动绳索,那顶端的平台竟然慢慢自己升了起来,让识货之人大吃一惊。 陈瑞文四下瞧瞧,回身去找李修:“此物能升几丈?” 李修客气的与这位中年将军抱抱拳:“最大的那架能升十丈有余。” “嘶~~~”陈瑞文倒吸一口冷气,十丈有余啊,前门楼子才九丈九,有这么一车竟然能平地而起直取楼顶矣。 “好东西啊好东西!”陈瑞文立即两眼放光,拍着李修肩膀商议:“老夫威镇将军陈瑞文是也。” “学生见过将军,在下敦煌李修。” “诶诶诶,不必多礼不必多礼。”一只手搂住李修,一只手连连乱摆:“我自然是认得你的,要不,也不会来找你说话。商量一下呗,来我军中效力如何?” 李修抬手一指已经看过来的北静王:“学生已经被水王爷征召了。” “哎呀,这事老夫也知道,给你个参赞是不是?要我说这是大才小用!他不识货,老夫可是你的伯乐!这样吧,你把军籍挂在我的帐下,我给你个...嗯...参军!怎么样?这可是文官在军伍中最大的职位了,你顶着我威镇军的旗号再去给他效力,让他不敢小觑你。” 此人看似粗莽,实则腹有锦绣。 李修瞬间知晓了陈瑞文的打算,他看中了自己治器的本事,有这样的楼车在,多高的城池也能被踩在脚下,何愁没有功劳可拿。 “这...”李修故意的犹豫起来,他自己倒是不在乎挂谁家的旗号,只看谁家给的利益足够而已。 京师大营有四军,镇远武烈,原本是在八公各家手里。贾珍的三品威烈将军,也是如此,帐下万余兵卒,虽如今不归他实管,那他也是此军名义上的主帅。 再如贾敬,他一露面就能把王子腾的兵马分化,还不是因为他才是九门提督府的将主,那些位将军把总,哪个不是跟着他多年升迁上来的,见了他本人后,自然不听王子腾的军令。 陈瑞文跑来找李修,不就是看见了贾敬出山后的威慑,不由得他不心动。这可是重新掌军最好的机会,给李修一个参军算什么,只要能重新握住兵权,把拢共三个左中右参军都给他也不亏。 八公家,哪家也不是泛泛之辈。满天下就他们八个国公,原本都是一军的主帅,随着先皇征战南北,才得来的国公尊荣。 才三代而已,子孙们都空顶着个名号吃俸禄了,让有心振作家门的陈瑞文怎么甘心。 李修自然也懂他的心思,此处的宁荣二国府也是如此啊,只恨家中男儿无有能为的,否则一个一品将军,一个三品威烈将军都有实权的话,那声势要比今天更不可同日而语。 你要说是两代皇上有意的打压也可,可追到底还是自己不争气。都如贾敬一样,一露面就能解了刀兵,皇上也不敢过分的打压,反而要行怀柔才是。 陈瑞文见李修犹豫起来,一拍他胸口说道:“这什么这!他家是国公,我家也是国公!他家有女儿给你做妾,我家就没有吗?老夫子女比他家还多呢,你小子算是赚了,说!喜欢什么样的,今晚我就嫁女。” 李修大惊失色,说参军的事呢,怎么就扯到了婚配上,你知不知道咱们身旁那俏立的女子是谁啊,你倒是看看她四品的衣裳再和我说话好不好。 “不可不可,修何德何能敢娶齐国公家的贵女。万万使不得呀,王爷,水王爷!臣有事要奏!” 对君对王李修是称臣的,其余都自称学生,是对自己读书人身份的明证,我敦煌李修不仅有祖宗蒙荫,还能明科中举,弘我陇西世家之风。 他这一声喊,还真把一直注意他俩的水溶给喊了过来,连黛玉都似笑非笑的拉着贾惜春不知商议着什么。 还能有什么,剪断了李修的桃花呗。陈瑞文说的什么黛玉听得一清二楚,一个个的都来和我抢,休想! 嘱咐惜春去找贾敬来:“请大舅舅来一趟,否则李修就成了别人家的座上宾。” 惜春把刚刚拿起的画笔往她手里一塞:“那你帮我起个头,正腻歪该怎么下笔布局呢,等我回来要见到格局的。” 黛玉拿过笔不理惜春,抬首看看远处的园子,又瞧瞧近前的楼阁,在绢布左上角泼墨挥了下去,几笔就有了山脉,又在山中点了几笔,一处半隐半现的山庄藏在了层林之中。 “咦,这里是凸碧山庄?” 林黛玉心里冷笑,又是你薛宝钗会的是不是,打从圣驾一来,你就不安生,不知道你想显摆个什么,贾家的贵妃可都看着呢。 元春听见宝钗说话,踱步过来瞧了瞧黛玉作的画,说了声好,就鼓励宝钗说道:“可是能画的?” “略学过几笔写意。” “过谦了,我家姊妹都不如你们薛林二妹,你也来添上几笔,我带回去可以时时常看,也算全了我想家的念头。” 林黛玉猛地一抬头:“娘娘,国也是家。” 元春警醒:“是了是了,还是林姑娘提醒的对。来,随我去与几位王爷说说话,也只有你有这个身份了。” 后宫之人万不能说什么想家的话,有不思服侍君王之虞。 元春温言鼓励宝钗拿起了画笔,还说皇上定会看得到,哄得薛宝钗认真开始作画了,才带着黛玉去李修那里。 她带上黛玉也是有避嫌的意思,身边陪着一个诰命才能显得身份,又因是黛玉,找李修说说话顺便见一下北静王,更显得顺理成章。 “别学那副样子,宫里不缺琴棋书画俱佳的女孩儿。” 听着元春的低语,黛玉好笑,连声说是不去捅破了元春的心思。幸亏自己有了李修做挡箭牌,元春猜疑不到自己身上,剩下的姐妹中,唯有妙玉和宝钗让元春觉着刺眼。 “宝玉痴情却不专,不是你的良配,我以嘱咐他不可再去烦你,免得生些嫌隙。” 黛玉不作回应,只管低头跟随。 元春满意的点点头,自己说宝玉那是姐姐说弟弟,随便怎么说都使得,要是黛玉随口应承,那就是不知好歹。 不作回应才是最好的回应,撇的干干净净方显格局。 “你说,宝玉要娶个什么样的女子,才能安身立命呢?” 黛玉回禀:“方才臣女听见又有人要给李修做媒了,还请娘娘给臣女做主,家中无有更多的钱粮,养不起那么多的公爵千金。” 元春停步冲黛玉一笑:“你呀,心眼就是多。我知道了你的意思,自然帮你,也是帮迎春二妹妹,养那么多做什么,闹腾起来头疼的是你。” 黛玉又低头,心里说您说的是后宫的嫔妃吧,嘴上说我年纪小不懂这些。 元春笑了几笑,不在考量黛玉了。方才她用宝玉的婚事试探黛玉,若是黛玉还有心思,她是乐见其成,自己弟弟妥妥是个国舅,嫁过来不委屈。 黛玉用公爵千金回绝了元春,国舅就老实的当个国舅,别想着再和公爵之家联姻了,外戚不好当,满朝的眼睛都盯着看,稍有差池就等着听参吧。 至于自己可不就是四代列侯之女当朝的诰命之身,有些高了,不好低就。 国舅无品无级,还不得科考进仕,做一世的富贵闲人堪堪正好,寻个差事混个俸禄就行,反正家里也不差那些。 你当宝玉不喜读书是从哪里来的勇气,还不是贾母早就看透这点,历朝历代可有国舅中举的?报了名字也给你刷下来,老老实实收着地租,愿意读书风雅一下是大善,贾政这位国丈不就是如此吗。工部员外郎快让他做到致仕了,才挪了一个郎中,从四品的官身不高不低正合适,若没有更大的建树,怕是真要四品致仕。 黛玉偷眼看了一下不远处的李修,心里甜美起来,还是他好,光明正大的考你个官身走,还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造福百姓去,换个皇上都不怕,除非是个石敬瑭。 又一恼,不光是自己看见了他的好处,那些王公也终于瞧出了端倪,上赶着送女儿,图得都是贾母所想一般,能借势就用他起势,不能为就留作后手。 哼,偏不让你们如意! 到了李修他们近前后,等着相互见礼毕,黛玉瞧瞧站在了李修的身后,谁和李修说话,都要先看见她那一双柔情的眼眸盯着李修。 一身的诰命服饰,硬是要她穿出了霓裳羽衣之感,风韵尚且没有,风姿却是万中无一。 不是和汝等比试,知难而退也是美德,且退且退! 陈瑞文和水溶都被李修身后这小女儿的神态恍住了眼。 水溶苦笑一下,侧身而立,对陈瑞文说道:“小王也是见惯了人间绝色的,可哪见过这等的女孩,不禁让人有自惭形秽之感。诶,陈家莫不是也有这样的女孩么?” 陈瑞文一巴掌拍在李修的肩头,对李修瞪着眼睛说话:“有我也不送给你了,天天被比下去,日子还怎么过!你给我当参军,我也凑一股给水王爷出兵可好?” “求之不得。”水溶大喜,都凑在自己麾下才好,四王之首唯我其谁。 “我贾家也可。” 陈瑞文冲元春一拱手:“娘娘别误了贾珍,战场之中容不得玩笑,刀剑无眼军法无情。” 元春想找水溶就是为了此事,收河套是本朝迄今为止最大的功绩,尤其难得的是不用朝中出钱出人,天子用阳谋起各家的私兵出战,胜了你们分地分钱,败了汝等尚有兵乎。 贾家自文字辈起颓废至今,玉字辈正好是翻身之时,贾珍已经丢了爵位,再不沙场用命,真要混吃等死么。 还想在争一争,李修忽然发话:“同去同去,君前立下军令状,四王八公十二家同去河套,尽收河套漠北归土,我愿去君前请旨。” 众人侧目,李修笑逐颜开的大声说道:“昔日四王八公诸先人,何尝不是沙场见功,为我朝打下了赫赫江山,才使得后世子孙享受至今。如今我朝虽有些内事不靖,不如借着这个机会把怨气撒到外蛮身上去,广大河山万里草原,还怕不能给子孙留个生养休息之地乎?”前面说的甚是壮烈,猛然间话锋一转:“陛下可同意臣的之请么?” 天子远远站在新挂的匾额之下,仰天大笑:“四王太少了些,取多少地,朕给封多少王,漠北草原不够,还有天山南北两麓。大不了,朕在京城等着你们前来改朝换代,真有这个本事尽复汉唐疆域,朕就是让位,也是痛快之极!” 众人呼啦啦跪下口称万岁!心头莫名澎湃起来。 李修跪在地上悄悄伸手去抓黛玉,黛玉瞪他一眼,还是让他抓住了自己的柔荑,悄声说话:“你又给他搭了梯子了,刚才还罚你呢。” 李修嘿嘿发笑:“我要请个功,他不给可怎么行。” “请什么功?要他的奖赏只怕吃不下撑着你。” “我要求他个指婚,不知道林家女能不能让我吃饱了。” “呸!哪个理你。” 黛玉晕生双颊,低下头不再理会李修。 第一百一十四集 磨石为刃终伤手再看璞玉成章时 李修还真就是这个心思,救驾之功赏的太高是件祸事,自己又在皇上心里扎了根刺,妙玉的事是一点没给他面子留,趁着现在帝不能悔,赶紧讨下赐婚来,得了意中人夫复何求。 天子此时龙心大悦,用扩土封王的许诺完成了削藩大计,李修的梯子给朕递的不错,不由多看了跪在那里的李修几眼。 此等阳谋是收复河套的延伸,也是一以贯之的大计。 若以往当是朝廷征兵征粮,派遣王公武将监军统兵,胜了自然是朝廷的功绩,败了也是伤的朝廷元气。 自李修提出了化兵之策后,天子打开了另一扇的门窗,窗外是再无勋贵的天地。 李修认定帝王必行此策,天书中有名常凯申者,惯用此策,驱虎吞狼见死不救深得兵法常山之蛇不动如山,最后落得个兵败如山丧尽民心之局。 依样给帝王画了出来,你要是个明君自然弃而不用,若不是明君,必定奉为圭臬,好也罢歹也罢,都在汝之一心。 果然见天子心喜,李修心内一叹,不是个仁君,当弃之! 四王八公身陷迷局,真以为天子行周天子之策,藩王守国土君王立社稷,哪个不想称王一方,都挤在京城,连个闪转腾挪的空如今都没了。 以往还有太上、义忠的故事可做做文章;自李修用文臣绊住了忠顺后,都知道再起刀兵之事难矣,太上皇隐避圣恩寺就是明证,连他老人家都不想着争了,勋贵家要么转向天子做个闲臣等着被发落,要么压上全家赌一把扩土封王。 君臣难得的相得益彰,围在一起立在顾恩思义的匾额下,议起了出兵的事。 “有朕给汝等做后应,败了也无伤大局,只看诸公的手段。” “臣无有兵将,想为朝廷效力也是难为。” 天子一笑:“事到如今还要瞒着朕乎?朕才是那个手中无兵的君王,否则也不会任由你们去立惊世之功。非是朕不懂天子帝王之术,只不过此一时彼一时也。汝等能尊我这个汉献帝不行董卓、曹操之术,朕就舍得那些江山给诸公。但有一样,中原之地不可分也,朕亡了国也要和你们周旋到底。” 十二家人彼此视之,东平王忽然问道:“可还留质子在京乎?” “不嫌外面风沙大,朕也不替你们养着。” 东平王心里隐约有些不安,君王真想行诸侯之事乎?乱天下的根本就是藩镇啊,盛唐一夜之间烽火连天,不就是藩镇之祸么,他怎么敢行险? 天子点手叫过李修来:“李修,你给诸公说一说其中的道理,省的彼此猜忌坏了君臣的情谊。” 李修示意慌成一团的黛玉等着自己请旨,几大步走过去先给诸人施礼毕,再侃侃而谈。 “帝王行的是帝王霸业,诸公安逸的久了,自然心有余悸,且听我解惑之;诸公请看我如今上国基业,北不到阴山、东不过辽水、西不出玉门、南不下诸洋;莫说汉唐疆土了,连苏武牧羊之地尚在胡人手中荒废,难不成守在中原行赵宋之事乎?就是诸公欲行,我朝天子也不愿苟且,太祖得基业兴赖诸公十二家为首出力甚多,不能真是个吃着祖宗余荫过日子的局,若是如此的话,臣先一个请削藩,留着诸公于朝于野无用的话,还留着给旁人复政用吗?” 天子瞪他一眼:“好好说话,莫扯闲篇!你就直说为何敢用他们并封王就是了,大人的事,还不是你个小娃子能明白的。” 李修一躬身:“遵旨!”又直了身子说话,他还是真不怕这些人,一个个犹如案板上鱼肉,等着君王手起刀落而不自知。 “此番扩土封王,与历朝都大不同。先一个是尊皇朝命而不韪,朝堂诸公正在厘清汉唐诸州的疆域,取一州者不过是个刺史,取三州者才算得上公爵,要是连一城都取不得,莫说个县令了,连自身原有的爵位也一并消了,做个富家翁养老去者。” 嘶~~~~! 吸气之声不绝于耳,陈瑞文忍不住惊呼起来:“这不是逼着我等用命吗?” 天子道:“朕不逼着你们,就该你们逼着朕了。此一番事端,你我君臣心知肚明,按理说,朕顺势除了你等,也是应有之义,不过是多做番手脚罢了。但那位李敦煌劝住了朕,要是杀人能解决的事,不如逼着你们去外面杀,给自己杀一片天地,也给朕杀出个盛世来。” “就不怕我等败了?” 北静王苦笑:“诶~~~败了也是输的我们,朝廷派大军堵住了后路,依然维持如今的局面并不难。除非......” “除非什么?”东平王心里终于安定了些许,用我们做刀砍敌人也是砍自己,就是胜了又能剩下多少人,胡人又不是牛羊任意宰杀不还手,说不得要苦战多久呢。 “除非我等不要祖宗叛出汉家江山。”北静王一脸的苦涩说完了这句话,引得众人又是一阵喧闹。 天子含笑,要的就是如此,十二家开国勋贵,把朝堂当做了自家的营生,上下其手左右逢源,连破落如贾家,还敢养着如贾化一般的封疆大吏,不彻底让你们献身沙场,朕是除不尽你们手脚的。 不是想着封王做侯世代罔替吗,能杀出来还活着的才有资格与朕商议,李修有句话说的对,不怕朝外有朝,就怕朝内有党,分化汝等太费工夫了,驱到边疆去,不是朕小瞧了汝等,十二家能活下来的不足三四家,那时朕不吝惜四王的空位,再召你们进京养肥了再杀。 贾敬错身过来一拉李修袖子:“小子,好狠毒的计策!别人家老夫不管,可贾家哪还有能上阵杀敌的人?这不是要了贾家几百口子的命吗。” 李修不以为意:“那就别求什么勋贵了,子弟中还有能做事的就出去,捡个县城去做县子,也能养着一家老小。诸公请看学生,世代在敦煌守边城,不过一城之地,不也传承至今了么。若儿孙中有出众者,自会奋力当先,都是大家子,还不懂这些,只能怪各家教之过也。” “那你又如何呢?” 李修给问话的南安郡王拱拱手:“学生取了功名后,自当返回西域,兢兢业业治理一方,不会再搅扰京城了。” “哼!此言骗不过我等去!西域极苦,你又领略了京华盛景,还又有辅佐之功,你肯走?” “确实舍不得走。”李修心中大喜,终于有机会请旨赐婚了。 “看看!本王就知道你舍不得世间一等的繁华!” 诸公大怒起来,已所不欲勿施于人,你个西来的破落子都舍不得繁华,我等久居京师的人家,又怎么再肯去趟刀山火海。 李修笑听诸公唾骂,颇有些唾面自干的意味,直到天子喝住了众人后,才去问他:“李修,朕也来问你。是你献策逐十二家勋贵为国征战,朕不管他们愿不愿意都依了你的意思;此刻,你也该给朕一个说法了,是留在朝堂平步青云,还是回了敦煌继续吟风啸沙?” “嗯...”李修故作沉吟了一下,昂首问君:“皇上若能全了臣一番心思,连科举臣都不试了,这就随着北静王爷先征战河套,得胜后径直返家,无召不回。” “哦?”天子失笑起来:“还是要讨个封赏的?你也想封王称侯?” 李修见时机已经成熟,退后几步出了人群,回首望向远端的黛玉,嘴角轻笑,大礼参拜天子。 “臣,李修,请旨!惟求圣上赐婚,臣欲娶姑苏林家女黛玉者为妻。君若有应,臣携此女为国牧守疆域,中原的繁华富贵皆可弃之!臣顿首拜请之!” 这几句话喊得是极其大声,生怕远处的人听不见一般,瞬间镇住了无数女眷。 贾敬等人也是发怔,李修已经是简在帝心的一人了,若他按步就班科举过后,遥领一个敦煌郡而在京城纳福,不愁将来没有他的侍郎位子。 你说要求封赏,求什么也不能求婚啊,那姑苏林黛玉已经是你的“囊中之物”,等几年自然婚配谁又能拦得住你,何必多此一举还在君前立誓绝了自己的青云路,不智,不智啊! 谷</span>  水溶苦笑起来:“小王还觉着自己是个痴情的呢,与他比起来,小王反而落了皮囊下乘了,还真有不要江山...” 天子嗯了一声,水溶赶紧闭嘴,说错了话也。 女眷哗然,都看向黛玉,尤以她身边的各裙钗为甚,这算什么,君前求婚,不惜舍了所有也要一人,你林黛玉怎么就这么的值! 诰命们更是窃窃私语,不管李修是不是以退为进还是想要避祸回乡,单凭他敢当着君王并众人的面说出这番话,就不愧是为一个奇男子,当嫁之。 林黛玉初时惊慌,片刻过后稳住了心神,李郎真同着天下求了我,我自不离不弃罢了,什么富贵荣华能有几时,求这一世的恩爱不悔,不正是我的所求吗。 罢了,罢了,李郎你敢说,我林黛玉也敢应,不管天子赐不赐这个婚,就在此时,就在此地,姑苏黛玉与你拜了这天与地,好歹都是一世人吧。 想到这的林黛玉越众而出,款款走到李修身边,不言一语不说一字,与李修一笑,伸出手去让李修搀着她一同拜了下去! 顾恩思义殿前百十余人俱惊,李修已经出常人所料了,她林黛玉竟然更遗世而立,天大地大没有礼法大,他们怎么就敢的呢。 贾元春四顾诸女,有惊异者,有羡慕者,还有深妒者不一而足,捂着胸口压下了自己的酸楚,她看的最是清楚,李修这一路行来甚是不易,他若如旁人一样争什么功名利禄,从一开始就不会搅进宁府的事来,更不会帮林家分毫。 可他不但做了,还做的更是彻底,直到平了君王怨,果断避世要走,行范蠡携美隐居之事,做一世的逍遥夫妻去,再不管君王朝堂。好不洒脱也好不睿智,此等的结局,才是能让他安稳一生的结局。 天子也深有同感,李修是真想走了,他丝毫不留恋他的过往云烟,路都给朝堂和朕指明了的,行下去就是个百年盛世。 不过,你就这么不想给朕效力了?朕是恼了你,那又如何呢,你只要听朕的话,位极人臣朕也舍得啊,不信朕还是与朕离了心? 李修与黛玉不等君王之意,相互搀扶着起身,相视一笑携手就要离去。 天子喝住了他们:“你等眼里还有没有君王社稷?就为了儿女私情弃朕而去?” “圣上,臣若不做个表率,满朝勋贵谁家肯去开疆扩土?弃了臣一个,全了陛下君臣,臣已经是为国尽忠了。想那西域,还有义忠亲王读经,还有各族小国觊觎,臣回家一样是为天下为君王,还请放臣走吧。我李家盼着一个媳妇进门盼了许久了,臣也要尽尽孝才是。” 黛玉羞的低下了头,眼神却瞟过那边厢的诸女,迎春已经抽身走了,看来是收拾行囊等着自己;探春满脸的渴望,是也想出了这府自在而行;惜春倒是兴奋,不知道她又在想些什么;而宝钗么,黛玉嘴角一拉,你又失望了是不是,还以为李郎平步青云呢,哪知道他空身而退,又不是你的如意了对否? “可悔。”天子咬着牙说了这两个字。勋贵朕是能摆平了的,可朝堂文官被你闹起来分君权的事,你就不想给朕个交代再走? “天下我帮了,君前我效力了,再有什么差迟困顿,各人需寻各自门去吧,天下人都是个不足厌的性子,压不住就等着重演昨天。” 李修不耐烦起来,此刻心里眼里都是黛玉,谁有性子还和你们耐在一起,回了林庄还有多少事等着自己安排呢,说走就走也要准备妥当了才行。 “好一招逆水行舟不进则退,退就退个干干净净,留下些许水痕终归会平复如初,持家去者,管你春夏与秋冬。” 一个声音自殿后响起,众人举目去看,自山庄那里行来一僧,待得近前后,李修失笑起来:“大师怎么肯来了,您不是说断了红尘么,怎么又想着回中原?” 天子也看清了僧人,大惊失色:“义忠亲王?” 那僧人笑道:“非是我愿意来的,是你父逼着老衲走这一趟,一是他要你带着媳妇回家给他看看,二是你赶紧完婚最好留下个后代。” 黛玉躲在了李修身后,羞得攥起了粉拳。 “来人!”天子怒吼一声。 那僧人义忠摆摆手:“不用来人,老衲就此了结家事,为的是国事。李修,西域三十六国结盟了,别管这些人争来争去的事,赶紧回敦煌,晚之敦煌不在。” “什么?”天子大惊失色,自己这里刚准备征讨,他们竟然先一步要来。 “无妨。”李修拉起黛玉就走,边走边说:“大师赶紧随我去金城,你那些将士还可堪一战,有您在,我才指挥的动。” 义忠大师点头说好,不管众人惊异的目光,追上李修就走:“好,老衲再辛苦陪你走一趟。诶,对了,你先等下,老衲还要留句话给我这大侄子。” 扭头对着天子说道:“江山给你了,好自为之,老衲自去保着边疆不失,你要是自己丢了中原,可莫要怪我这个昔日的太子唾弃与你,骂你一声穆家的不孝子!你父我那兄弟我也带走了他,做兄弟他卖兄长,做父亲他卖儿子,不好好教训教训他,留着早晚是个祸害。” 天子不知该如何回话,是喜还是惊,他手足无措。 义忠老僧又指指那对他施礼的十二家说话:“一群废物,老衲随便调教一个学生就把你们玩的欲生欲死,真不知当年我看上了你们什么?” “老亲王!”东平王按捺不住,泣声喊了出来。 “滚!老衲不是什么亲王,老衲是敦煌一野僧,哈哈哈,去休去休,小李修有了媳妇咯,老僧为国去休!” 李修在前,黛玉紧随在侧,老僧义忠几个大步竟然追了上来,忽然几个人影追了过去,一个是抱着包裹的贾府迎春,一个是在门口等着的戴权。 出了大门,周全早就架着马车等在那里,一行人来不及多言,打马就走,留下省亲的众人惶恐之极。 天子讷讷不语,须臾大喊了出来:“朕是天子,是穆家继位而来的皇帝,凭甚看不起朕!朕给你们赐婚!宣告天下给你们赐婚,跑到天边你们也是朕的子民!来人啊!” 贾探春应声而出,提笔走到写匾额的桌子前,沉声答曰:“臣女领命。” “好!记下来!朕...封姑苏林黛玉为敦煌郡主,有子不赏,有女承袭!另赐敦煌李修求取郡主,做我朝的敦煌驸马!哈哈哈哈!朕就要看看你遵不遵旨。” 东平王眼前一亮,躬身施礼:“臣愿做这个赐婚使,留下满门妇孺在京为质,不平息了各国战乱,臣不回京!” 天子怒喝:“准了!你们都去!西域有三十六国呢,你们踏平了也别回来,都给朕滚得远远的!” 北静王跪倒磕头:“臣不去,臣还要取了河套献于陛下阶前。” “我去!” 众人回首视之,贾惜春跃跃欲试:“皇上,臣女代表天家去一趟如何?” 贾家众人无不绝倒,贾母眼睛一闭晕厥了过去... 大乱中,省亲开始,贾元春终于见着了贾宝玉,抱着弟弟痛哭流涕,四王八公被免了本兼各职,齐聚荣喜堂商议出兵,圣上要各府男丁一个不留,只留下妇孺在京,可怜贾宝玉,也要出征了。 第一集 行人刁斗风沙暗 经长安,自天水金城会合了一哨人马后,李修带队踏进了河西走廊,前方便是张掖,一众决议修整几天再上路,过了嘉峪关就是茫茫祁连山,没有个齐整的准备,可是难渡大漠。 林黛玉不是没出过远门的孩子,可那是在中原顺着运河船来船往,哪里经过这样的跋涉,一路山川踏在脚下,耳鸣眼花双腿打颤。 心疼的李修不时的给揉着腿脚,生怕累坏她。 远离了中原后,黛玉也不似那般的娇弱不堪,半躺在车里任由李修给捏着小腿,嘴里含着一块寒瓜吃得香甜,不时的询问李修是怎么跟义忠亲王熟识了起来。 “不打不相识呗,我爹恨他手下误伤了我娘,起兵与他大战了一场,将他擒到敦煌城里,逼着他落发为僧给我娘忏悔一生去。我那时年纪小,哪里知道他就是当朝的太子,稀里糊涂认他做了老师,直到我要来京城时,才知道他本来的面目。” “他一直跟着你来的?你这一身奇奇怪怪的本领,都是跟着他学来的么?”黛玉好奇起来:“真的不要江山?” 李修好笑起来:“那日你不是都听见了么,他擒了害他的太上皇,把江山留给了当今,自此恩怨两消,一家人各自安好吧。至于我这点子能耐,还真不是他能教的,另有其人,脱你袜子了,隔着袜子捏脚不痛快。” 嗖的一下一双玉足收了回去,林黛玉脸色发红的训他:“那是你现在能看的么,思无邪!我又不是金啊宝啊的,怎能让你轻看了去!” “这是什么典故?”李修陪着笑抓回来一只脚,隔着毛袜给她轻轻的揉捏。总算躲过了师承的盘问,天书的事说了也不会有人信,他现在面前就摊着一本足底按摩大全,林黛玉当面都看不见,还能怎么说。 黛玉脸色更红了,也不看李修的眼神,只是啐道:“不想说了,打那以后,我就看着她别扭,半个膀子露着给别人看,她怎么好意思说别人要守礼的话。有言在先,薛家薛蟠是跟着追了上来,也就限他一个,那是你们兄弟之义,你可休想什么不该的。不然,我定要你的好看。” 李修明白过来说的是薛宝钗,自嘲的一笑:“人家瞧不上我这个破落子,贾家宝玉成了家主你可知晓。” “哦~~~”林黛玉拖了一个长腔,又猛地惊讶起来:“他?我外祖母倒是一直有这个心思,可想想他也不是个能为的,怎么就推举了他做族长?哎哟,你按得这是哪里,怎么这么酸痛。” 李修瞥了一眼书上的文字,又偷瞄一眼黛玉的胸口,手上使劲揉搓着足背二三脚趾处,口里应道:“通则不痛,痛则不通,多按按这里有好处的。宝玉不能出征,蘭儿又太小,用了这个法子留下了他在京城,其余众人随着贾敬公一起奔赴河套,先帮着北静王取胜,也是先练练兵。贾琮和贾环都给我来了信,贾琮带着贾府老卒们就在咱们身后,贾环跟着贾琏前后运动着采买军需。” 黛玉感受到了李修的目光,也是恁大的车厢里没别人,挺了挺胸膛:“你又知道了?是不是还惦记着我外祖家什么人呢?” 李修只是笑,又抓过来另一只脚,两只一起揉着,害的黛玉酸痛不止,想喊却又喊不得,只是踢他。 车厢也晃个不休,紫鹃在车门处咳嗽一声:“上山呢,安生些吧,翻了车可不是闹着玩的。” 黛玉红着脸躺平了浑身没了力气,扯过一个帕子来盖住了自己的脸,犹如蚊子一般哼唧求饶:“快活不成了,放过我吧,我喊你一声好哥哥,饶了我这遭,让她们听见终是不美。” 李修这才罢休,给她盖上被衾,哄她先睡一觉:“我换紫鹃进来陪你,我得巡巡车队了。等着我忙完了,再来寻你可好。” 黛玉用鼻音答了他,全身酸软的很是舒服,车厢晃悠着犹如摇篮,很快进入了梦乡。 一觉醒来已是夜幕低垂,黛玉轻轻推开车窗向外看去,遍地的火堆点点人影憧憧,合着歌声笑声一下子闯了进来,让黛玉失神良久。 天上的银河犹如那壶口的瀑布一般,将漫天星斗倾泻下来,半月莹莹星光遍野,天上与人间仿似用光明在对话。 一阵山风吹了过来,烤肉的香味扑面,还夹杂着些许水腥,广阔的湖面粼粼,承纳着银河的波光,水中月和天上月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恍惚间,雪雁笑嘻嘻的跑过来喊了声小姐:“多早醒的?看你睡得香甜,李哥嘱咐不要叫你,现在醒来正好,一起去用些烤鱼烤肉,还有煮的小米粥,糊糊烂烂的很是暖胃口。” 紫鹃拎着马桶过来骂雪雁:“不干正事的小蹄子,还不打水来,就知道疯跑着去玩,可是没人管你了是不是。” 雪雁做个鬼脸给她:“少爷说了的,出来了就是自由了,天地有多大任由我们撒欢。” “那也要讲个规矩是不是。”紫鹃边说话边干活,掀开车外一处暗格,将马桶塞了进去,又给盖好了:“我都刷干净了,小姐放心着用。别的不说,单着车上能藏马桶,我就一万个服气少爷,多方便啊,怎么方便都很方便。” 黛玉被她俩一顿搅合,彻底醒了过来,刚刚睡醒,还真是要方便一下,又被紫鹃绕口令一般的方便给逗笑了,娇嗔的怪着她俩:“这么静谧的夜景,都被你俩方便来方便去的弄得臭了,煞风景!离着远些,等我叫你们。” 紫鹃和雪雁笑嘻嘻的手拉着手走到一边去,她们几辆车本来就停的远,不与四面结阵的车马队混在一起,靠着水边不远的一处高台上,是她们的营地,马匹都已经拉走喂水喂料,只留下几辆大车围在一起,自成一片。 雪雁找块布垫着手,从火堆上取下水壶,紫鹃端着半盆凉水来兑,用手背试试水温说了声好了,雪雁默契的又把水壶挂在了半明半暗的炭堆上,拿起早已准备好的手巾香胰等物,等着黛玉叫人洗漱。 洗漱一新后黛玉穿上紫鹃找出来的大氅,四下的观望,雪雁忙着要去刷马桶,紫鹃忙着收拾车厢,谁都顾不上她,只说李少爷就在那边大帐里呢,你自己过去找他吧。 “都不陪着我的?” “出来第一天不就说好了的,各做各的事,都有胳膊腿的,谁也别碍着谁。”紫鹃没好气的顶了回去:“一晃都走了近两个月的路吧,谁还不认识您啊,敦煌郡主。” 林黛玉气的一跺脚,这话是她先说的,原本着是告诉紫鹃、雪雁和春纤,从此她们四个要相依为命了,不再是主仆而是姐妹。谁想到紫鹃用到了这里等着她,噎的黛玉可就没了好话。 “我就说不是冲着我来的,原来是心疼别人做了我的下属。可有什么法子呢,皇上急了不得不给我个郡主做,我又怎么能推了他的好意,勉为其难的吧。你要是心疼了,就去找哄你的人去,咱们各过各的,谁也别找不自在。” “我...”紫鹃抱着一个枕头气的胸口发胀一时语塞。 雪雁哈哈哈笑起来不停,小碎步紧跑着远离了她俩。 “姑娘这是欺负人,我好心好意让你自己去找他,平白的说我一顿做什么。” 黛玉小脸一扬:“我找他做什么,要来也是他见我。规矩啊,不是要讲规矩的吗。春纤,春纤!” 另一辆车上跳下来春纤,手里还捧着许多的衣物:“郡主您吩咐,我这忙着收拾不穿的衣服呢,少爷说越走越冷,好多大衣服都要找出来备着,还有这些薄的衣服熨好了收起来。” 黛玉忍着笑说道:“辛苦你了,去传他来见我,就说是公务。” 紫鹃呸了春纤一口:“别的没学会,拍马屁你倒是学的够够的,瞧不上眼!” 春纤把衣服往车里一放,哼了紫鹃一声:“不就是少爷不要你去通房暖被窝吗,又不是小姐不要你去,发脾气找对了人,对着小姐发什么浪呢你。要我说,少爷就是做的对,哪有新媳妇还没洞房呢,先来一个通房丫鬟的道理。你当这还是贾家呢,嘴里说着规矩规矩,竟干一些没规矩的事!” 车里传来一个女孩儿的声音:“我没碍着你们吧,郡主雅量都不计较我了,偏你们自打我来了就夹枪带棒的十八般武艺一起上,我没这个心思。” 黛玉皱皱鼻子悄悄的走了,留下她们几个开始吵架,车里又多了几个丫鬟,是贾母醒来后给她送来的贾家丫鬟,说是郡主身边不能没人伺候,四个大的四个小的要给配足了。 其实还不是又一次押宝在黛玉身上,眼瞅着李修连皇上都辖不住他了,妥妥的一代枭雄之姿,身后不仅有陇西世家的身世,还有义忠老亲王、太上皇等的陪护,除非皇上杀红了眼,否则无人能制。 而林黛玉更是被皇上册封了郡主,谁不知这是怀柔李修之策。贾家近水楼台不能先得好处可怎么行,男人没有能用的,就送女孩过去,迎春都带着四个丫鬟跟着呢,黛玉怎么也要凑八个,万一有能爬上李修床帏的呢,贾家不就多了一个联系李修的人么。 紫鹃也是急了,万一被别人捷足先登,自家小姐岂不是要受委屈,一咬牙她先去了,结果就是这样了,一肚子邪火没处发,四下找人吵架。 林黛玉对此心知肚明却不予理睬,你送我就收,多几个干活伺候我的也不错。至于贾母所想的美色腐蚀李修之计,林黛玉觉着贾母是老糊涂了。李修要是那么容易被女色迷住,紫鹃也不会被他赶了回来。再说,单论姿色二字,我林黛玉才是李修的心头肉吧,宝钗来了都要靠后边,遑论他人了。 所以黛玉不屑一顾的走了,要去陪着李修巡视她的兵马。 没错,义忠老亲王的三千“叛兵”,被敦煌郡主林黛玉收编在册,成了郡主的亲兵,一路护送郡主返食邑,名正言顺的让人无可指摘。 毕竟队伍里还有义忠老僧和被挟持而来的太上皇呢。 义忠老僧真是个妙人,抓着太上皇就走,给当今省了多少的烦恼和忧愁,他也说的好,来中原就是报私仇的,天下名正言顺的给了当今天子,老衲回敦煌礼佛去。 皇上不傻,还不赶紧顺坡下,没了宫中太上皇掣肘,又强压四王八公军前效命,朝堂剩下的就是各色文官,直到此,他这个皇位才算稳妥下来。 文官再怎么闹,也不会换了他的皇位,能有威胁的义忠和太上双双离去,甄士隐守在圣恩寺难出,天下之间谁还是抗手?李修?滚到敦煌啃沙子去吧,说好听的你是敦煌县公,不好听的你可是敦煌郡主的“驸马”。 你们两人不是情比金坚么,朕倒要看看是不是果真如此。 所以,别看李修一行顺风顺水走了两个月了,可其中的种种暗流都藏在了这支队伍中。 譬如见黛玉走了后才跳下车和紫鹃吵架的麝月;譬如见了林黛玉就如伺候娘娘一般的戴权;譬如在那里指天呵地骂街的太上皇。 林黛玉暗暗的思量,自己再不能躲在深闺里不见人了,到了敦煌就开府,把这些麻烦都收在郡主府里,不让李郎有半点的分心,西域三十六国来攻,就算那一小国人不过十万兵不过几千,可裹挟在一起的声势也是浩大,为国为情郎,我林黛玉都要顶着朝廷的旗号立起来,如若战败,罪责归我黛玉一人! 戴权随在黛玉身后,眼神不断的变化,只见林黛玉越走气势越盛,越走风华越满,等走到行营大帐前时,已经是披着漫天月华的仙子一般,行动如雏凤展翅,风姿如月主临凡。 心中一动,再看看大帐门口,十二名护卫抱拳施礼时,犹如大鹏见了金凤,满营帐的星星点点篝火都黯淡了下来,唯独此处火焰冲天。 不等黛玉发话,戴权躬身唱喏:“郡主进帐,闲人请避。” “戴公公,不必如此的。” 戴权正色和劝他的黛玉说道:“必要如此的郡主。此时此地的所有人等,除了李敦煌外,都受您的节制。为了他好,您必须如此。” 大帐营门大开,一众人等出来见驾,李修哭笑不得的当先走来,瞧着也是为难的黛玉苦笑一声:“得,本以为自在了呢,还是给套上了枷锁。” “有我与你一起扛着,你可愿否?” 黛玉红着俏脸试探着李修。 李修还能如何,拉住黛玉的玉手就往大帐里面走:“得妻如此,夫复何求。随我来,见见这些天憎人怨的人物,不拧成一股绳,怎么能外抗外族内顶朝廷。” 黛玉欣然同行,戴权紧随其后,立在帐前喝道:“郡主升帐,报名而入,帐前武士听令,敢有闯帐者,杀!” “诺!” 第二集 英雄气短 儿女情长 世间的事,就没个不争的。连佛老都要争一炷香,骄兵悍将碰上兵权还有的商量吗? 当年敦煌一战,修父生擒了义忠,流放了一千余太子虎贲,决不许他们进敦煌一步,这些人便潜伏在了天水金城附近。 本以为就此隐姓埋名过下去了,冷不丁的太子爷一身僧袍又找了过来,让他们扯将旗配鞍韂,要进敦煌保边关。 这些老卒大都已婚配,儿女也与李修差不多的年纪,孩子们尚在莫名不知所措时,老卒们心眼就活泛开了,尤其是见到了不到弱冠的李修后,很容易就升起了夺兵权的念头。 谁让李修自京城带来的都是老幼妇孺呢,唯一能称之为军的,还是襄阳侯毕家给的三百老卒,还都是战损之人,若不然也不能跟着李修拖家带口的奔赴万里之遥的敦煌去讨饭。 其余人便是周全、倪二、王短腿聚齐的马客和帮闲,周全本就是义忠安插在京中的谍子,老主人一现身他就准备好了救援,随即就做了开路的先锋,化成马帮行商走在前面。 林庄留下了林红玉和林老管家继续经营,张老汉和张华父子做庄头,黛玉奶嬷嬷的儿子居中联络,带走了一些孤儿寡妇,也是黛玉不忍她们在京城受冻挨饿,还不如随着自己一起去另活一次。 书院照旧,本就有国子监照看,还有王县令奔走,更加上进了些子弟们,托书院的福,以备考的名义没和父辈们去出征,也算给各家留下了香火。虽是无心插柳,十二家人也感激涕零,送了好些粮草奴仆,更有几个私生的子女混在其中。 就这样的一支队伍上路,谁不会见猎心喜? 太子六率旧部直言绝不会听任他人军令,要我等出战也行,必要依着我等的令从事。至于李修这位敦煌子,你还是躲在城里吧,打打杀杀的事,还得是我等军卒办的好。 义忠笑言这是给李修的考验,从不插手他们的纷争,每天就是和兄弟太上皇吵成一团,自得其乐也。 故此李修率队才走的如此缓慢,两月时日才踏进了祁连山,今天驻扎下来后,又为种种权益争执了起来。 今日争执的是粮草分配,李修仿天书特设全军后勤,掌管粮草器械,除黛玉一行用的是林家的份额养活孤儿外,谁想要多吃多拿是绝无可能。 太子六率的老卒深知粮草的要紧,欲夺了粮草大权辖制全局。 黛玉听得了这些悍勇的意见后,微微一笑,扥了一下李修的衣襟,示意他自己有话要说。 李修本已有了方法,见黛玉愿意出面化解,又想着这些人名义上已经是她的部卒,冲她点点头,约束了众人噤口,请着黛玉说话。 林黛玉丝毫不惧这些人的形态,拿着个空杯子在手里把玩,看都不看他们,只与李修笑吟吟的说话:“世兄好生的窝囊,哪还有先前杀王子胜、逼太上皇的威风。他们是谁?” “太子六率啊。”李修笑着给黛玉捧话。 “呵~~~!当今无子嗣,连中宫位还没定下来,哪来的太子,哪来的六率?” “郡主不可辱我等!”六率中为首者着恼了。 “辱你等?”黛玉瞟了他一眼,哼了一声:“若不想被我这小女子羞辱,你等去喊位太子来,我也好参拜一下。” “这~~~”一句话堵住了他的嘴。 哪还有什么太子,就一位老僧,要不是事关边关危急,这老僧都未必见得出山,他们这些人隐居在黄土高原里几十年,连孩子都能成军了,也没个消息通给他们,可见义忠老亲王早就灭了复仇之心。 黛玉不容他多想,把空杯子递给戴权斟水,还是对着李修说话:“我带来的妇孺虽多,却有大用。孩子们落户敦煌,习文学武渐渐长大,他们可就是敦煌的希望;而妇人们都是离丧之女,在中原京城她们不得个活路,到了敦煌后,我做主让她们另行婚嫁,有了女人们,自然就不缺人口,什么六率八部的,生就是了,用得着求他们吗?” “郡主教训的是。”李修干脆起身离座给黛玉作揖。 黛玉白他一眼,笑颜如花拉他坐好继续说道:“世兄为敦煌百姓谋划多年,光是粮食一项,就运了国库的半数,这可瞒不过我去。你才有多少人,三万五万?够吃几年的。只要稳住了城池不丢,跟那些无粮来抢粮的胡人们耗下去,总有受不住的一方。” 李修哎呀一声,看看那些六率旧部难堪的脸色,故意的恼怒黛玉:“这等机密怎可随便乱说,我哪有那么多粮食。” 周全在一旁踢了一脚倪二,冲他一努嘴,倪二呼哈大叫起来:“怎么没有,少爷可别忘了是我和王兄弟来回运的粮,您和宫里朝里运作的御马监和器物局,每月几万的盈利,您都给买了粮食,户部的粮库全是新粮,陈粮旧粮都折价给了您的。” “你闭嘴!”李修喝了一声。 “哼!”黛玉一拍桌子:“我说赚的钱对不上账,都是要你花走了。” 戴权凑了一句:“没错,敢叫郡主得知,那时老奴还是龙禁卫的总管,一经的买卖,都是经我手过的账,绝计错不了。” 李修连连使眼色:“没有没有,就是缺粮。不缺粮,我也不会这么省吃俭用,不给他们用。” 黛玉往起一站:“行了,你花多少就是多少了,我也不会真的朝你要回来。你们的事我也懒得管,我来找你是为了我的事。” “郡主但讲无妨,臣都应下就是。” 黛玉忍着笑伸出手指头一一说道:“头一个是我的郡主府,凡是我府里的人,不要贱籍、奴籍,只要良人。” “啊?”李修作态,也是看出来六率旧部齐齐听傻了眼:“臣哪有那么多的良人给郡主用?您这不是为难我么。” 戴权咳嗽一声:“李敦煌,你糊涂不成,你没有,可郡主有啊。凡是郡主身边的人,你都给放了籍上了户,不就成了。” 此言一出,六率旧部的几个首领,都站起了身。 无他,他等的妻儿子女都是黑户,根本不敢入籍挂户,连婚丧嫁娶都不得不在六率部中择配,生怕露了马脚出来招来朝廷的围剿。 猛然一听戴权的话,他们顿时生出了心思,自己这辈子也就算了,可孩子们还要如此这般的活下去吗? 男儿读书不能下场,习武不敢从军,女儿嫁了也是没得挑,再生了孙儿辈还是如此,长此以往下去,何时才是个结局。 可敦煌郡主一句话就给开了一扇门,郡主府要良人,奴籍都要给放出来,别提落户生根了。 这简直就是他们日思夜想而不得的事! 都紧张的看着李修,生怕这位敦煌公说个不,又绝了自己的念想。 “哦~~~原来如此啊。”李修眼见火候差不多了,不妨再添一勺油,彻底烧磨这些悍卒的自矜。 不怪他们自傲自大要抢李修的兵权,太子府左右卫率、左右司御率、左右清道率组成的六率,本就是千里挑一。 义忠尚为太子亲王时,六率有雄兵过万,谋臣数位,更有朝堂大臣为师,他们连御林军都不放在眼里,纵然此刻十不存一,也是不把李修这一队人马夹在眼皮中。 什么敦煌公,不过是个边野小镇的富家翁! 若不是落魄到如今田地,还用跟你商量什么,不答应就是抗旨,一刀砍了你再统帅你的全军。 有所谓是虎落平阳,龙游浅滩。林黛玉察言观色间,就知晓了他们的短处。先是有实无名,算你们这些老卒还是百战精锐又如何?连太子都没了,你们还是什么太子六率? 再一个,汝等都是拖家带口之辈,哪能不为儿孙考量前途? 黛玉在贾府这么多年,别的没看会,外祖母如何偏爱二舅舅贾政和独宠宝玉一事,她可是天天看的见。 既看的见,还有个学不会的? 打蛇就打你们的七寸,攻城略地的方略我林黛玉不懂,儿女情长的家事我可是见得多了。 一个落户入良籍,就能帮了这些老卒的后人堂堂正正做人,延续香火不绝嗣,不信你们不服。 瞧着李修装样子的说自己身边也没几个人,落籍就落籍的话,惹得那些老卒都热切的看向自己,心中不禁骄傲,我也能为李郎分忧了。 不过么... 黛玉顽心大起,今日你对我是百般呵护,万一有一天你腻了我可怎么办?不如趁此机会将你一军,要你在众人面前答应我几件事,看你以后有脸没脸反悔。 轻咳一声,眼神玩味的瞧着李修,李修不解其意,自己梯子都搭好了呀,黛玉顺势就能收了这些老卒的心,怎么还看我? “二一件事么...” 李修赶紧躬身,于公,黛玉是郡主,领二品俸禄;于私,嘿嘿,那还不是她怎样说都行。 “敦煌想必地窄人稀,本郡主不欲大兴土木靡费钱粮。李敦煌,贵府可有容纳我之地?” 李修大喜:“自然是有的,我敦煌公府是唐代修建,虽无甚华丽,也是个老宅,容纳郡主下榻,还是行的。” 黛玉嫣然道:“那就好,既如此,本郡主就下榻在敦煌公府里,仪仗起居都按郡主规制如何?” 戴权和周全嘴角一咧,都忍着笑看向李修,等着李修还以为能日夜相伴而没口子答应下来时,才双双大笑起来。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二人默契的躬身道喜。 李修还美滋滋地回礼。 戴权道:“自此后,晨安晚躬,李敦煌可不能误了时辰。” 周全道:“前院内宅不得有闲杂人等,不可酗酒聚赌,不可勾连娼戏,不可私蓄后宅,不可挪用账房...” 周全越说越快,混不管李修的脸色已经变青,直说到不可调戏女婢后才住了嘴,黛玉背起小手,歪着头看着李修:“汝可持否?” 李修刚想发作黛玉,就听一声齐喝:“昔太子六率,拜见敦煌郡主!从此之后,再无六率,唯有府兵!惟请郡主接纳,必效敬忠!” 第三集 议定天山难飞渡 世事洞明皆学问呐! 六率旧部心怀旧主是真,也有改投新主的彷徨,生怕被冷落了下去,更有想自主生存之意,所以才给来了这么一出戏。 林黛玉洞见其微,用自己的女儿身份外加郡主其职,暂且安定了他们的心思。不过是一群无家可归的可怜人罢了,要求些存在感也在情理之中。 忍着笑,趁众人低头拜自己时,冲李修眨眨眼,才赶紧请众人免礼。 “既是一家人了,就不说两家子的话。”黛玉示意众人坐下聊聊家常。 “别怪李敦煌苛刻,他可不是吝啬的人。在京的时候,他一文不名还被软禁在荣国府里,都能平地生云给当今的内库赚来滚滚的财源,更是救了我这孤女于水深火热当中,才有了我的今天。” 林黛玉一片柔情不惜自剖于人前:“义忠老亲王更是他幼时的师傅,有老亲王与我的情面在,他必定不会苛责你等,只是有苦衷罢了。” 众人再看李修的眼神中,多了些柔和少了些猜忌,原来你不仅是郡主的未婚夫君,还是老亲王的弟子啊,那可也是一家人。 师徒如父子,老亲王无后,李修便是衣钵传人,怪不得他敢令行六率呢,原来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在。 李修无话,坐那里生闷气,倒不是六率的事,而是自己与黛玉的身份对调了。 一直以来都是黛玉对他言听计从,偶有争执也是两个人之间小小的意趣,不对外人言。 没想到林黛玉收六率旧部之心时,顺带脚把自己也收在了郡主的闺房中,无私财无妾室甚至连落脚之地也成了郡主府,这可如何忍得。 林黛玉心里好笑,知道是该自己哄哄他的时候了,不过先把眼前的事做完,再去哄哄他罢。 “敦煌荒凉,人口又少,种地产出极少,全依赖着经营商路换取粮食。故此,李敦煌不得不把每一粒粮食看重。” 众人恍然大悟,都是买来的粮食,怎么能不珍惜呢。 吃一口少一口,再运来时还不定什么时候,必得要精打细算的筹谋余粮才是。都是过苦日子的人,一下子就理解了李修存余粮不奢费的苦心,不是不给自己这些人吃好,而是要长远打算的养着这么多的人。 说完了这些话,林黛玉起身欲走,又点了六率一位右付率,要他引着前去看看六率的家眷。 付率欣然相陪,留下了似笑非笑的李修坐在那里连起身都欠奉。 林黛玉仗着裙摆宽大,旁人不易察觉其行动,不动声色的踩了李修一脚,才在戴权的护持下昂首出了大帐。 留下李修坐在那里直转脚脖子,心里好笑,你又能有多大的劲儿,使劲踩我也不疼,等就剩咱俩的时候,我再好好收拾你。 咳嗽一声掩饰住自己的心思,请过来幸存的左率邓胜,昔日也是一位从四品的将官,继续与他商议出兵事宜。 西域地域极广,又分天山南北两麓,胡人族裔多且杂,甚或有许多汉胡后裔,莫看着三十六国联盟意欲东进,在李修这位敦煌子眼里,不过就是个大杂烩而已。 “令出多门必乱,以我对他们的了解,没个个把月,不杀上几场,他们是定不下来谁为主谁为辅的,这就给了我们可乘之机!我还是那番意思,不必等什么远道而来兵劳将疲,趁他们还不能心齐时,先下手为强,挑选一路或几路弱旅,出其不意聚而歼之!” 方才李修正是在说这个方略,被六率的人给否了。 现在又说一次,邓胜迟疑了片刻后,拱手问道李修:“本将不是不顺从公的方略,只是西域对我等来说,人地两生,为何不从敦煌调兵而往,偏要我等犯兵家大忌贸然迎战?敦煌有玉门关长城为依靠,正是以逸待劳鏖兵的好去处。如此这般大胆的出击,舍了长城与城池不用,非是上策啊。” 李修略微抬了抬手,其实是在翻阅“天书”,找出一段话来敲了邓胜一记震天雷鸣。 “兵无常势,焉能固守常理。你能想到倚长城而战,胡人们便想不到么?恐怕他们就是奔着长城一线而来的,也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我猜恐怕会有火炮助阵。再者说,汝岂不闻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得之理乎?岂能被动防守一隅,那样只会被他们添油战法耗死我等。最好的防守便是进攻,邓将军,可深虑之。” 邓胜不敢置信,此等高深的军略,连自己都想不透,面前的这位年仅十六的少年郎,又是如何得来的呢? 李修玩味的看着他脸色变换不已,心中大是得意!果然“天书”神妙,自己拜读了许久,才终得明白人、地之间的存属,真不知写就此书的人,又是何等的惊才艳绝! 兵者诡道也! 要的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胡人必定以为自己会死守玉门关一线长城,来犯之敌自然分路而来,在关下集结。 自己手中陡然有了一支人马,所说略显老态,但却是百战幸存的老卒,沙场之上最怕碰见的就是这等军士,油滑狠厉料敌机先,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血色漫天。 新卒锐气是有,缺的却是这份生死之间的漠然。 邓胜思忖良久,一拍自己大腿,嗐了一声:“打了半辈子的仗,还不如一个娃娃!要是当年有你这么一位谋士在,太子爷也不会被逆贼从金陵城赶了出来。” “放肆!你说谁是逆贼?!” 大帐门帘一挑,进来两个人。 一位是义忠老僧,满面得意的走在前面;身后跟着的太上皇,刚才训话的就是他。 六率齐齐见礼义忠,根本不理太上皇。 李修虚引太上皇先坐在自己右手,诚恳打问了一下起居:“一路行来甚是辛苦,太上皇您老人家可还受得住否?” “哼!”太上皇没好气,外有忠顺的兵卒,内有王子腾的将士,却如纸糊泥塑的一般,任由义忠将他带了出来,一路胁迫至此,可见人心向背,都恨不得他死在义忠的手里,好能如了当今的愿。 义忠老僧双掌合十给六率回礼道:“这十几年也是苦了诸位了。千错万错都是穆莳的罪过,为我一人死了多少生灵,老僧在佛前忏悔一生也抵不得滴。” “太子言重了!”六率人噗通通跪倒一片,双目含泪悲痛不已。 瞧着他们一副“君臣”情重的样子,李修和太上皇都撇了撇嘴,很不以为然。 “小子。”太上皇轻声问李修:“你跟着个野和尚能得到什么?” 李修摊摊手:“他有兵能帮我守住敦煌。” 太上皇一时语塞,他原本也有兵来的,可惜都不中用。所以才见不得那些人的忠心耿耿。 李修瞧出了太上皇的难堪,偏还火上浇油:“义忠大和尚还真是个能留住人心的,您瞧瞧,这些人隐姓埋名十几年,宁肯自家吃糠咽菜家徒四壁,也不肯出卖了他们的老主子。单凭这一点,我就敢让他们去到郡主身边过几天人过的日子。” 太上皇对他怒目而视。 李修笑呵呵的继续刺他:“仗义多是屠狗辈,别看他们就是一群乞丐一样的丘八们,却比朝中的重臣们,有义有忠。您老人家养着那些人一个个高官得坐享尽荣华,可事到临头时,哪个不惜命卖主?” 义忠大和尚闻言看了过来,哈哈大笑:“说得好!穆芃,连个后生小子都知道谁奸谁忠人心向背,只有你糊涂了一世尚不自知。这就是你的因果报应,昨日你为了贪欲害兄背德,今日就有你儿子能不孝卖父。你当老衲真是要挟你要报复吗?穆芃啊穆芃,你又错了!老衲这是在救你!” 太上皇原来是叫穆芃啊。 李修饶有兴致的听着这些皇家秘闻,一双眼睛眨呀眨的,觉着甚是有趣。 义忠大和尚俗家名讳是穆莳,贾家荣国府荣喜堂前还有他留名的楹联。 看来是草字辈了,李修暗暗猜想着贾家的草字辈,死了媳妇儿的贾蓉和经常跟着贾琮、贾环常来往林庄的贾芸也是这个辈分,巧了不是。 当然不可能是同辈人,只是巧合而已。 太上皇穆芃哼哼了两声,不作回复。义忠大和尚也不在去理他,只是和李修说话:“老衲在外听闻你要出奇致胜,先破他几路人马,或可吓退敌兵也说不定,是也不是?” 李修请着大和尚一起看一张舆图:“法师请看,天山分南北两麓,恰好将三十六国也分在了两边。据学生所知,天山南麓地处沙漠雪山之边,生存较之北麓更难,因此各小国王庭不过是些大部落而已,不再游牧后择土而居学着别人称个王,算不得什么。” 又叫过来邓胜,指给他看舆图:“天山难越,正好给了我们分而歼之的机会。你我率六率化成商旅潜出天山南麓,直插他们各个王庭,一举荡平这六个小国,纵使哈密王庭知道了我们,他们也一时救援不得。掰断了这一边的敌手后,再回头寻机破天山北麓的三十国,或攻或守,尽在我手,何苦与他们鏖战在长城脚下呢。” 邓胜抬眼去看义忠大和尚,大和尚略一思索说了声大善。 “老衲还真有一支商队常来往于此,深知各部落间的虚实,也与他们相熟的很。不若你们就装扮成他的商队吧,定能收到奇袭之效。” 李修不由的看了一眼张着大嘴打量太上皇的薛蟠,含笑说道:“可是薛家那位?” 义忠大和尚爽朗说道:“正是他了,他有一子一女现都陪在老衲身旁,算是你的师弟师妹,正好留给你用。” 听见一子一女二人,李修一阵恍然失笑,真这么巧?我也认识薛家的一子一女,就不知道这两对兄妹可有相似之处? 第四集 识人心炼花为药终伤情 有道是莽撞人惯做惊人语。李修听义忠大和尚说薛家还有两兄妹,不禁喊过来一直缩在人群后边发呆的薛蟠来。 “你家可还有弟弟妹妹?来来,近前说话,这是...” 薛蟠痴呆呆过来,不等李修介绍自己呢,先颤巍巍浑身发抖的问大和尚。 “您老可就是那义忠老亲王?” “老衲正是,不过已经不是什么亲王了,而是敦煌一野僧。你唤我做净空大和尚就好,你是谁家的子弟?” 义忠说着话,眼睛就看李修,这胖胖的小子是李修带过来的,一路上着急赶路也未与他相识,模糊记得李修说过是金陵人。 薛蟠先给李修使劲的点点头:“哥哥呀,你可是了了兄弟我的愿了!。” 再一脸怅然的噗通一声跪倒,给义忠大和尚磕了几个头,咧着嗓子嚎哭起来:“义忠老亲王吔!我可算见着活着的您了!您的寿材还是我爹活着的时候给您备下的呢!” 众人惊骇! 还有这么会说不是人话的东西么? 可薛蟠不管众人一脸的懵然,跪在地上紧爬几步竟然过去抱住了大和尚的大腿,哭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边哭边嚷嚷:“我爹临死的时候,拉着我的手对我说,一定要把钱给您老人家留好,等着您老人家回来了,肯定用得上。” “哦哦哦,莫做悲声,敢问汝父和何人?” 义忠大和尚真是摸不着个头脑,哪来这么个傻小子,见了自己就“嚎丧”。 “我是薛家人啊!”薛蟠哭的更是伤心了,合着人家都不认识自己爹的吗?那自己爹死的可是太冤枉了。 “薛家?金陵薛家?”义忠瞪着眼珠子问李修。 李修忙着拉起来薛蟠,顾不上抬头随口就答:“昔日紫薇舍人之后,他家行大,与贾史王三家并称金陵四大家。” 义忠嗐了一声,瞧着胖小子的眉眼看出来些许故人的影子。 “原来是薛师的孙子辈呀,你爹莫不就是薛远?” 薛蟠被李修抓着身子跪不下去,还只是号哭:“正是我爹的名讳。我二叔是薛途,还有两个弟弟妹妹,弟弟叫薛蝌,妹妹叫薛宝琴。” “你快住嘴!”李修一把捂住了薛蟠的嘴,女孩儿名讳是能随便说的吗?还是你堂妹呢,就这么地在大帐中叫出来了名字,你等见了面时,可怎么和你妹妹解释。 李修是把未见面的薛宝琴当做了薛宝钗去想,薛宝钗要是知道了她哥哥在外面浑说她的名字,肯定饶不过薛蟠去,一顿说骂少不了,备不住还要闹个月旬才算完事。 义忠大和尚倒是笑了起来,喊住李修放手:“你拦他做什么?快快放手,此子虽愚鲁,但也有几分心气在。他是怕我不信他,才着急的说了你小师妹的闺名。无妨无妨,倒是投我几分脾气。” “您可别乱给我认师弟师妹呀。”李修放开了薛蟠,自己却急了,林黛玉为什么要给自己约束,还不是她的大丫鬟被自己拒之门外,伤了黛玉的脸面。要知道紫鹃那性子,要不是林黛玉有意无意的暗示她,她可是不敢爬李修的床。 太上皇穆芃在一旁冷笑几声接上了话:“原来薛家一直是你的棋子。可惜呀可惜,最后还是便宜了别人,你连个棺材板都没落下。” 义忠和尚疑惑起来,怎么薛家小子说棺材板,穆芃也说棺材板? 薛远确实是按着自己的意思准备着寿材的,莫非,那口寿材给别人用了? 薛蟠哇的一声又哭了起来:“老亲王呐!我薛家冤啊!” 嗯? 李修这会才琢磨出点意思来,瞥了两眼薛蟠,心道原来如此啊。 够可以的呀,你个憨货也会耍心眼了。 薛蟠不知李修已经看破了他的心思,还只顾着自己演戏。 “我爹过身后,王家不停的催我家走,我娘又是个没注意的妇人,又赶着我被甄家下套背上了人命官司,好大的家产贱卖给了王家,一家子孤儿寡母的上京投亲。好不好的被哄进了荣国府。呜呜呜呜~~~贾珍那个坏种,他想出卖了您老人家的消息,又勾搭着他儿媳妇联系甄家,被他儿媳妇看破了他脚踩两船的事后,一怒之下强了她。” 帐中人都目瞪口呆,连李修都骂了声禽兽。 义忠转头呸了太上皇一脸:“上梁不正下梁歪,还有人伦乎!?” 太上皇衣袖掩面说道:“那是你伴读贾敬的儿子,关老夫何事!” 哟~~~ 李修一皱眉,太上皇不再称呼自己为朕了,这可是奇事了,莫非他已经认命还是真觉着自己出京才是上策? 方才义忠和尚说过这事,胁迫太上皇出京是救他而不是害他。义忠有气有恨不假,却不想见到自己家留下父子相杀的千古骂名。 也正是因为如此,王子腾也好,忠顺亲王也罢,都睁只眼闭着眼放任他带着太上皇离开。 至于大皇子甄士隐,义忠无意多事,穆芃毕竟年事已高,死在自己儿子手中是大不幸;甄士隐则隐匿多年,知道他身份的人寥寥无几,当今的皇上用不着杀他灭口,一个圈禁就可。 一路行来颇为顺畅,看来是当今默认此种局面。 天涯各一方,此生不再相见,是最好的结局。 刚开始时,太上皇穆芃是千万个不愿意,百般的不情愿。 李修倒吸一口凉气,又看了看演戏的薛蟠,似有所悟。合着不仅是薛蟠在演戏,太上皇从始至终都在演! 猛地看向太上皇。 只见他端着衣袖挡脸,似有愧疚之心的样子,身子却坐的依然端方有仪。 不好! 李修猛然间想到一件事情,若说最想除掉义忠和尚的人,不是当今天子,反而是这位太上皇。 原因就是,他心中有愧。 越是心中有愧,他越是要发狠除掉令他愧疚之人。 李修猛地清醒过来,环顾四周看过去,身边全是义忠的六率和自己在京中的友人。 可以说,此时动手的话,不仅是他,更是义忠和尚和他全部的势力一并被剪除的最好时机。 李修的瞳孔微颤,心中大悔,自己怎么就能轻易的相信了天家的信用呢。自古天家无情,为了皇权稳固,他们什么事是不能做不出来的。 嗬嗬~~嗬嗬~~~ 李修不禁冷笑了出来。 “嗯?修儿,你笑什么?”义忠和尚不明所以。 李修躬身施礼:“师傅,修想起来了在京城与贾珍父子闹丧的事。不齿其为人,故此发笑。” 太上皇放下衣袖说道:“正是如此,你闹丧时,老夫才得知贾珍用的是...我兄长的棺椁。看来贾家是该好好敲打一下了,忒没个尊卑长幼,抄家流放都是便宜了他们。” 李修拉起薛蟠:“那是朝中的事,与我可是没了关系。诸位先请稍后,我带着这个蛮子洗漱一番去,看他一脸的埋汰,不当个人样子。” 不容薛蟠反驳,手上使劲架着他就走,三两步出了大帐后,拉着薛蟠就跑。 “慢些慢些,我是跟不上的。” “闭嘴!”李修喝了他一声,把他带到一处无人之所,一脚踹翻了他,从袖中摸出一把腕刀顶在了他的脖颈上。 薛蟠大惊失色,吓得一动都不敢动,满是疑惑的看着李修。 “我问,你说。敢骗我,朋友做不成,我给你出殡。”李修压低了声音说道。 薛蟠脖子不敢动,倒也不喊,只是眨眨眼示意自己明白。 “你家商队里有没有你不认识的人?” 薛蟠想了一会儿,哦了一声,低低的声音告诉李修:“还真有,是我妹妹临出门时让我带上的一队人,说是金陵老家来的伙计,可我没印象见过他们。” 李修心痛万分,他为什么要逼着薛蟠,只因为他不信林庄和周全那伙人里有密谍,义忠的六率人马更不可能有二心背主之人,否则也等不到今天行事。 为二有纰漏的人马就是毕星给自己的五百老卒和薛蟠带过来的几百商队。 李修不怕那五百伤残老卒,怕就怕身边人有暗害自己之心,这份背叛的痛楚,自小他就被义忠和尚敦敦教诲给他,天下无可信之人! 以往他为人方正且拒人千里,出了心里有义忠下落这个大秘密而不愿与人过从甚密外,也是有被义忠和尚教诲多年的积淀。 直到他见了另外一个自己后,才将心中块垒慢慢移除,又是个少年人心性了。 不料薛蟠做戏给义忠和尚看,让他想透了太上皇为何能被轻易带出京的谜题,旋即又想是何人能如此润物无声的布下这番手段,正好薛蟠欲脱了自己擅用义忠和尚棺椁一事,让他想到了那位冰雪聪明的冰雪人---薛宝钗! 能在义忠和尚现身后那样短短时间内就决定布置下先手的,除了她,李修不做他人之想。 看看错愕又不怕的薛蟠,李修手腕直抖,连自己的亲哥哥你都能蒙在鼓里当他是个炮灰,薛宝钗呀薛宝钗,你到底意欲何为?! “修哥,修哥?”薛蟠推了推发愣的李修:“你这是发的什么羊角风?快把攮子拿走,吓死我老薛了。” 浑不知自己被亲妹妹算计的薛蟠,还以为李修是和自己玩笑呢。 李修眼中尽是惋惜,可怜薛蟠了,总是被人算计,全无半点防范。 “老薛。” “诶。” “我要你一句话。” “修哥你问。” “我若是将黛玉托付给你,你能否带她平安回到敦煌?” “我...能吧...,好生伺候着呗,她可是我的大嫂,我薛蟠也学一次关二爷,千里护皇嫂...诶?”薛蟠忽然想明白了什么:“不是这事啊,咱们一起走的好好的,干嘛要我送嫂子回敦煌?你呢?” 李修拿开攮子,拉他起来,在他耳边低低的声音说道:“听我说,你别喊。太上作饵,欲杀我与义忠和尚,他们故意放我等出京,就是为了将六率引出,好一网打尽不留后患!” 薛蟠一口咬在了自己的手背上,咬出了血都不敢出声。 “探子...就在你家商队里,朝廷大军想必就潜伏在左近。我若轻动,会打草惊蛇诱发他们提前动手。此刻我方毫无准备,一次突袭就能破了我们的阵,到时候谁也走不了。” 薛蟠全然明白了李修为何刚才要杀自己,又为何要问自家商队里有没有生面孔出现。 他还明白了一件事,恐怕此事,嘿嘿,是自己最疼最亲的亲妹妹一手的策划。 又用力发狠的咬了一口自己的手背,借伤口之痛压住了心痛,凝视着李修的眼眸,半晌才放下自己鲜血淋漓的手问他:“你还信得过我老薛么?” 李修毫不迟疑拍了拍他肩头:“此时此刻,我唯有拜托给你了。” “我怎么走?” “随我来,我有办法让你全无惊动的离开。” “好!” 薛蟠从未有过的庄重,一言不发跟着李修就走。 妹妹,哥哥知道你想坐中宫的那个位子,也罢,哥哥已经帮了你,也是该帮朋友一次了。 中宫皇后啊! 怎么能有一个背负人命官司的哥哥呢。 哈哈哈哈!枉我薛蟠还偷偷笑话穆家的人不成个人样子呢,原来只要沾上天家的事,人都活不成个人了。 薛蟠亦步亦趋跟着李修,唯有他把我当做朋友,家道中落了帮我赚钱,犯了官司了帮我打官司,就连刚才要取走我的性命是如此的易如反掌,他还是顾念了朋友之义,还把他最宝贝的女人托付给了我。 妹妹啊,哥哥不白活这一场! ...... 京城荣国府,妙玉看着满天的鸽子又飞进了大观园,默默地叹了口气。 这已经是黛玉离京后的第六十三天了,她和薛宝钗、史湘云并探、惜二春奉旨搬进此命名为大观园的省亲别墅,也已经有了月余。 陇翠庵是她的栖身之所,白天她紧闭寺门,晚上她诵经礼佛,绝不肯轻易的外出。 出去有什么用? 这大观园,就是囚禁她的牢笼。 而看守此地看守她的人,就是那位圣前献策的薛姑娘。 天道轮回呀,没了自己又有了薛姑娘,贾元春轻信了薛宝钗能帮自己固宠,贾母纵然不信也不好驳了贵妃的面子,也只好暗中防备她。 结果,她一手飞鸽传书,视大观园为坦途,贾府终究是困不住她。 只是...妙玉心里又担心起来,薛宝钗献密谍一事,皇上又会怎样发作呢?是一直探听消息,还是另有所图,难道他真不管太上皇还在他们手中吗? 嘶~~~ 妙玉想到这里就心里发凉,难道是要一网打尽? 第五集 自古最难是别离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林黛玉随着付率慢慢走在六率的营地之中。 满眼皆是破帐屋棚,匆匆搭就的避寒之所,也就能遮住些身子罢了,风吹欲坠,难有温暖存身。 “艰难至此的么?”林黛玉不肯再走了,她蹲下身子抱住一个衣衫单薄的小女孩儿,把她裹进了自己的大氅内。 付率面色沉郁,艰难的开口回到:“让郡主看了笑话。走的实在是太匆忙,来不及收拾许多,也只好如此了。” 六率旧部十余年来,何尝不是每日如此,有地不敢耕,寻些人迹罕至所在偷偷开田,那又能收获多少;县城不敢进,潜进乡舍换些油盐;有病不敢医,寻几味草药听天由命。三千百战逃脱的虎贲,如今只余下千人活命,算上家眷也不过二千之数,难怪他们见了李修的给养想要夺兵权。 实在是苦怕了,苦极了,再不想这般的苦下去了。 黛玉从随身的荷包里取出几片玫瑰薄荷片,哄着小女孩尝尝看,那是贵胄小姐们用来除口气的药片,成了小女孩口中的甜食。 “甜。”小女孩用稚嫩的童音告诉了黛玉:“好甜,这就是糖么?” 付率七尺高的汉子低下了头,孩子长这么大,连一块糖都没尝过,怎能不令他内疚。 黛玉巧笑倩兮把荷包塞给了她:“去找你的玩伴一起吃好不好?” 小女孩呼唤奔走,不多时聚齐了七八个孩子围在一起慢慢的舔舐小小的药片。 黛玉站起身并不见悲意,拢了拢身上的大氅对付率说道:“我虽说自幼锦衣玉食,又是在国公府里长大,却不是不知民间疾苦的娇女。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就在大半年前,我差点沦为身无分文寄居他人屋檐下的孤女。” 付率不敢信,林黛玉通身的打扮和气度,说不上是奢华,也不见金银满身,但可是一件大氅就能养活几家人的半生。 林黛玉见他瞧着自己的大氅,微微摇头自嘲起来:“可是见了衣裳不信?” 付率略一犹豫,还是抱拳说了实话:“今后为郡主的府兵了,自当有一说一。单凭着您身上这件大红羽纱面白狐狸里的鹤氅,属下实难相信郡主所说的身无分文。” 黛玉低头就笑:“还真是有过见识的,不愧是昔日的太子六率,我还真是捡到宝了。” 随即仰脸对他说话:“你看的不错,这件正是我娘当年的嫁妆之一,要不是那位李敦煌,我可是穿都没得穿,不定到了谁的身上。” 付率吃惊不小,连一位郡主娘亲的嫁妆都要保不住,可见下手之人要有多狠。 黛玉不欲多言,裹紧了大氅说话:“非是别的才和你这么说,既然跟了我走,我自然要养活你们这些人的子女家眷,就如当初李敦煌养活我一般,授人以渔计,你们自强起来,日子终能过的好。信我也要信得过他” 话说到这,噗嗤一声捂住嘴笑了出来:“你猜猜,我抢他家的府衙是何用意?” 付率本就是机灵聪敏之人,否则也不能做到六率的副手参谋事略。 见黛玉发问,知道是在考量自己,答得好了才能受她的重用。 略一思索黛玉先前说过的话,尤其是授人渔计这几个字,品度了几番后,试探着张嘴:“可是郡主要为我等老小谋一块田地。” 黛玉赞许的点点头:“正是如此了。你我皆是客,初到那里总不能抢占别家田地唯己用。损人而肥私的事,是咱们郡主府断断不能行的事。既然抢不得别人的,那就只好抢他的。” 黛玉越说越想笑,眼前虽然是位与她父辈相当年纪之人,可如今是她的下属,她又有心收服其心,故此洒脱痕迹给他看。你要跟着的是我这样的主家,我行事便是如此风明月朗,犯得上就跟着我一起,犯不上一拍两散,不必猜忌着彼此将就。 至于李郎么,他必定还傻傻的以为自己是要禁锢后宅呢吧,哪知道我是想要田地养活下人,嘿嘿嘿,让他且去猜去,实在猜不到求着我的时候,我再勉为其难的收他几块田产当他的彩礼。 付率瞧着郡主一副小儿女情思满满的样子,不禁也咧嘴笑了起来,还多问了一句:“朝廷没给郡主田亩么?” “我不会要。”黛玉自傲的说话:“敦煌本就贫瘠,哪有那么多的粮田给我做食邑的庄户,还不是去抢那些庄户人的活命田养我一个人。要他的,本郡主倒是心安理得,你可听好了,不许对旁人说,等我拿到了再说。反正...”黛玉俏脸一红,不想说了。 付率会意,嗬嗬发笑认同了郡主之意。 反正都是一家人,何分彼此是吧。 黛玉缓了片刻,几家妇人们渐渐围过来见礼,黛玉一一回礼不乱分寸。 “初次相逢,总要有个见面礼。”黛玉犹如话家常一般与她们说着话,人穷的只剩了自尊,黛玉年纪虽小却懂这番道理。 “以后还要各位婶子大娘姐姐们帮衬着我一起过活呢,我怎能不先结好你们。”一番话说得六率女眷们脸上不再羞惭,偷眼瞅着如仙女临凡一般的俏佳人,心里盘算她会有一副菩萨心肠。 林黛玉在贾府时,素来是对上不对下,甭管你是贾母还是两位夫人,更甚是贾宝玉、凤辣子和一众管家婆子,只要敢惹我就还回去,要你们见识见识林家的家风。 对下则是宽松和顺的多,帮我跑个腿,传个话,都是不吝赏赐,这些人才是苦哈哈,受苦受累的连半吊钱都拿不到,何苦与她们为难。 眼神一瞥,见到人群后面站着一个小媳妇,模样倒是周正,衣服虽然补丁摞着补丁,却很干净,脸上有风沙之色难掩她的锐气满面。 “这位姐姐。”黛玉笑着与她说话。 小媳妇敛衽福身,黛玉暗自点头,是个学过礼的女孩子。 “可能去与我传个话?” 谷</span>  “郡主请言,与何人说话。” “去我那营地里,找一个叫春纤的丫鬟,问她要准备好的东西,要她送来这里。” 小媳妇略作迟疑后站起身向着黛玉的营帐那里走去。 黛玉心说真是不错,有心眼有决断,早就看好了自己的住处,连问都不多问,壮着胆子就敢找去,想来紫鹃她们也不会太为难她。 众妇人见黛玉心喜此女,七嘴八舌就把这小媳妇的来历说了个明白。 “什么?”黛玉骇了一跳:“她...她是望门寡?” “敢叫郡主得知,她是一年前才流落到我们村子里的,亏她怎么走进来的深山。来的时候是个姑娘打扮,问什么也不说,每日里就知道干活换口吃的。没过多久周全大人来过一趟,不知道和她说了些什么,她就琯起头发做了妇人打扮。再问就说自己的夫君已经死了,她就做了寡,不想再嫁的。” 众妇人都唏嘘不止,林黛玉心里也是心酸,又是何事让一个云英未嫁的女儿家甘心做了寡妇呢?世间总是要有为情而伤的人呀。 既然说到了周全,林黛玉想着瞅空再去好好盘问个明白,总不能让一个女孩子就此枯萎蹉跎一生。 刚想到了周全,李修就急匆匆的赶了过来,后面跟着呼哧带喘的薛蟠。 妇人们羞手羞脚的躲到一旁,不敢让李修见了她们的窘迫。 付率迎上前拱手问道:“可有急事?属下等愿为解忧。” 他知道了林黛玉的打算后,自然对李修客气好几分。毕竟以后要依附在他的治下,郡主再好也是他的内室夫人,不客气些说不过去。 李修强笑了一下:“我自跟郡主说几句话,不碍你们的事。对了,老薛,你调拨些粮食棉衣给这里人先用着,跟着郡主呢,怎么也要吃饱穿暖些。” 薛蟠答应一声转身就要跑,林黛玉笑话李修道:“不是不肯出钱粮的么?怎么此一时彼一时了?好叫你知道,却是不用了。我已经备好了许多,已经让人去拿来,从我那份子里出,我也用不到那许多。” 李修勉强咧咧嘴算是回应了黛玉,示意她到一旁来,自己有话要与她说。 林黛玉羞惭白他一眼,这么多人看着呢,你有什么话不能回去了再慢慢说的。 付率很有眼力的遣散妇人们,自己和薛蟠躲到一旁不过来。 “好了吧?”黛玉娇嗔的问道:“把我的人都驱散走了,李大老爷可以问话审案了。” 李修苦笑不已,凑近了些,才把自己所想所知一一告诉了林黛玉。 林黛玉双眉紧皱,一双眼睛死死盯住李修:“你是想让我先走?” “正是如此。玉儿,此时最是危急,万一我所料不差,你身在此地就是绝地。” “可是分了你的心,让你首尾难顾?”林黛玉抢白了他一句,气的身子都颤了起来,用手指着李修一字一句的说道:“刚才我才见了一个姑娘,她以黄花之身独为寡妇,你是不是也想要我这么做?” “我...” “要死一起死,要生一起生。我林黛玉不愿再独活下去了你可知否?!” 李修吃惊的看着泪流满面的林黛玉,双眼中尽是决绝。 “李郎,谁都能走得,唯你我不能走。”林黛玉放下了手指,不顾羞惭拉住了李修的双手:“天下之大,也只有你的身边是我的栖身之所。若是没了你,纵然再是一个国公府,我独活在那里也是行尸走肉生不如死。我没了弟弟、娘亲和父亲,再没了你,此生活着还有什么意趣?莫要牵挂我,你要牵挂的是这里的妇孺。她们刚从饥饿困顿中走出来,满怀着希望随着你我去吃饱穿暖过几天人的日子。谁要敢阻了她们的念想,你当她们不敢拼命的么。” 一句话把李修说的冷汗直流,自己这是怎么了,就想着黛玉的生死,却不顾了旁人的安危,这还是为生民开万世的敦煌李修吗? 林黛玉见李修也浑身发颤,知道自己说中了他的心思,心中一软,抬手握住了李修的双颊:“李郎,若是真到了山穷水尽时,我即可与你配做了夫妻,不枉你我相识了一场。黄泉路上,做双鬼夫鬼妻,不转世不托生,只在一起上穷碧落下黄泉,玉儿无悔。” 李修再难忍住心中情丝,一把抱住了林黛玉在怀,狠狠的说道:“此生夫妻还没做呢,死不得这么快!且去等我号令,不管来得是谁,我都要他来得去不得!真当我李修不敢反了朝廷吗!” “胡说!”黛玉在他怀里锤了他一粉拳:“你是救太上皇的驾,反什么反?哪个要跟你个反贼做夫妻的...” 李修去瞧怀里的佳人已经眼波迷乱,知道此举已经是了她的底线,大笑几声在她脸上咬了一口后,回身就走。 “付率、薛蟠听令!”李修边走边喊道。 “属下在!” “老薛在!” “即刻同薛蟠领取全部物资,每人三天口粮带在身上,今晚饱食一顿后,收拾营帐准备出发。” “属下尊令!只是...去向何处?” 李修脚步一顿,抬手一指来路笑道:“来处来就回来处去,此去东南有一民乐县,先去占了那里,给太上皇他老人家休息几天再说。哈哈哈哈!保驾保驾,儿子杀我就让他先杀爹!” 第六集 那一刀的风情 李修动作极快,根本不想与任何人商议,他要以快打慢,趁着对手还未发觉,先一步清理了内部的隐患,然后全队转向,消失在对手的视野当中。 抢进帐中,众人回头看是他都不在意,李修腾腾几步过去那把腕刀就捅进了太上皇的大腿中。 随着太上皇的一声惨呼,帐中有几个人纵身扑了上来。 “来得好!正要找尔等现身!”李修拔刀回身一甩手冲着一人扔出了腕刀,阻了他一下,探手抓起太上皇挡在了自己身前。 这几下动的实在是快,电光火石间李修伤人抓人一气呵成,与窜出来那几人形成了对峙。 “李修!你跟伤太上皇?是不想要全家的命了吗?” 李修把太上皇往他们手中的刀尖一送,慌得他们连连后退。 六率众人赶紧围住了义忠大和尚,站在了一边,实在是搞不清此时的状况。 “要命?哈哈哈哈!”李修掐住太上皇的脖颈说道:“你们不就是来要我命的吗!谁说太上皇是我伤的、杀得?我看,就是尔等!不信么?” 李修冷笑着示意六率一群人:“我有他们可以作证,尔等又有何人可以作证?” “你~~~~!”那群人一共是四人,为首的一说话就露了行藏,是个公公嗓音,打扮成商户混在薛蟠那伙人里。 周全眼神一变,从后腰上摸出了一双短刃,转身拦住了大帐门口,喝了一声:“倪二、王短腿,带你们熟悉的人退到一旁,不相识的就杀!” 义忠大和尚似有所悟:“朝廷的人?一直跟着我们?” 六率众人这才醒悟,不是李修要发难对付义忠大和尚,而是朝廷有诈。 “六率听令。” “诺!” “护住老主人退到一旁!” 六率一起缓缓而退,把帐中的位置让给了挟持太上皇的李修和那些朝廷来客。 最尴尬的还有几个人,还是薛家的人,为首的一个老掌柜还是在林庄与李修相熟的人。 “这...这...这是怎么说得啊?李公子,小老儿我是真不知道他们是谁啊!” “委屈老张掌柜的了。”李修淡淡一笑,你是不知道,你家小姐连她哥哥都瞒着呢,何况你们乎。 “不不不,不委屈,小老儿都听您的,听您的。”老张掌柜的一把岁数也没经过这事,那可是太上皇啊,你连问都不问,一刀就捅了上去,到现在他老人家还鲜血淋漓哀嚎不止。 最可怕的是什么? 自家商队里,怎么还会有公公?看样子就是暗中保护太上皇来的。 可是,可是不是义忠老亲王在千军万马中把太上皇亲自带走的吗?要是不让带走他,那时就该连他一起拿下啊,何必多此一举呢? 想不透关键的老张掌柜哆哆嗦嗦看向身后几位相熟的伙计,颤着声音问道:“你们...你们可知道他们是谁么?” 那些人连连摇头,都是跟着薛家十几年的老伙计,却根本不认识这些人。只知道是小姐托付引荐进来商户,根本没去多想。 老张掌柜重重的叹口气,黯然神伤,东家小姐的心,是太大了!这等事你也敢掺和进来,不论成败,你的闺誉何在啊! 不提他们的心思了,李修虎视眈眈的看着那四个人,帐中是这四个人,帐外车队中不定还有他们的多少人手,所谓事急从权,不行雷霆一击断不能肃清他们。 使劲一掐太上皇的脖颈,对他们几人说道:“没得商量,我也不想与你等商量。六率你们听不听话,听话就带人去帮薛蟠除奸。老戴,你跟着去!你们别动!”又喝住了想救人的来客:“我只问一句话,是要他死还是要他活?” 为首的公公呵呵冷笑:“困兽犹斗还想谈什么条件么。你杀了太上皇可是一点依仗都没有了,要问问你自己,敢不敢杀才对。” 李修嘿嘿一笑,对着太上皇的耳朵说道:“您老都听见了,这就是催着我送您上路呢。还亏着您以身做饵想钓出义忠和尚的六率再行事,想不到吧,您那至尊无比的儿子,可是连您都不想放过的。也对,本来就没想放过您。” “李修~~~”太上皇忍住疼痛沉声问话:“事到如今老夫也问你一句,保着我大儿坐稳江山,封土称王我都由得你,就问你愿不愿。” 众人都看向李修,想知道他是如何作答。 “保一个抛妻弃子的人做皇上?”李修实在是好笑:“他连妻女都不放在心上,我又如何能信的他不会弃了我呢?”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哦,所以当今要杀父这件事,也算小节咯?毕竟他做的也是大事。” 太上皇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义忠和尚松了口气,喊几个人跟着戴权出去了。 李修语带讥讽的继续问那几位神秘客:“诸位也帮我参详一下这道理,一个对妻女无义,一个对生父不孝;诸位要我如何选择呢?” 义忠和尚哈哈大笑:“再加一条,对兄长不忠!他们这对父子啊,可真是亲的。修儿,你打算如何处置这些人呢?六率都给你调遣,敢有不从者,军法从事。” 六率老卒闻听此言,再看场中局势,莫不对李修的杀伐果断所惊艳,这少年狠得了心,稳得住神,端的是个将门种,跟随他不亏。 李修却笑:“大和尚不怀好意,想让我与玉儿闹纷争是不是?我可养不起他们这么多人,还是跟着郡主活命吧。” 义忠大和尚瞪他一眼说了声没出息,就不再言语。 他二人旁若无人的交谈,惹恼了神秘客:“真想反了不成,咱家杀你也是师出有名了!” 李修一把推开太上皇的身子,喊了声杀,六率老卒抽刀就砍。 “你真敢?!”神秘客慌忙招架,尖声喝问。 双方瞬时杀在了一起。 大帐的帘子一动,戴权在周全的注视下溜了进来,主动站在他的身侧,看着场中的热闹嘿嘿直笑。 听到那几位不可置信的发问,才满脸少见多怪的样子悠然替李修回答了这句话:“大明宫的蠢奴才,真是不识李敦煌的威名。这世上还有他不敢杀的人么?” 说完这句话,不理他们的厮杀,冲李修抱拳说话:“郡主要咱家来告诉您一件事,薛家那傻小子用补给借了些府兵,正在外面抓老鼠呢。” 谷</span>  李修这才知道为何戴权如此之快的回来:“她倒是比我动作还快。”又冲场中喝问:“拿不动刀了么?藏着掖着给我看把式可没赏钱。” 这些老卒都是什么人,怎么会连几个大明宫的密探都拿不下,还不是不想露出真功夫藏着一手。 李修一语道破他们的心思,观战的六率左率叹口气,喊了声疾!厮杀场中刀光猛地一盛,大明宫的密探没几下就被放倒在地。 “留什么活口?难道还想问口供不成?真是越老越糊涂!” 李修冷着脸骂了几句,指指萎靡在地的太上皇说道:“给他裹好伤,咱们全军整备,护驾民乐县。” 说完甩着脸子走了出去,一群贼心贼胆的老丘八,事到如今了还和自己玩心眼,不整治你们几次,你们是真放不下六率的破架子。 身后戴权和周全一左一右跟了上来,李修不停脚步,边走边说:“咱们身后是朝廷的人马,你们二位谁去哨探一下军情?” 周全说道:“还是我去吧,我带着倪二他们走一趟,真去民乐县么?” 戴权嘿嘿一笑:“去的是太上皇,又不是我们。” “还请前辈赐教。” “好说,都是一家人了,咱们可是李敦煌最能信的过的人,不和你说说不是对朋友的意思。” 李修撑不住笑出了声:“老戴,你来我身边得了,还是咱俩相得益彰。” “不去不去,家里做主的是郡主,我跟着你有什么意思。” 李修脸色一黑,不再理他。 周全也吃吃的笑起来:“还是前辈的见识长,要不,我跟着贾府二小姐去?” 边说边看着李修的身影,果然李修一顿说了声:“诶呀!我怎么把她给忘了,真是该死该死!先算完了这笔账,你就跟着迎春管家去。一个玉儿再加一个老戴,够迎春姑娘委屈一辈子的。” 周全松了口气,连声说是,心里放下了一块大石。 戴权横了李修背后一眼,阴阴阳阳的说道:“就那姑娘,那性子软的呀,也就是碰见了郡主。要不然呀,到谁家都得被欺负死。” “谁敢?”周全喊了一声。 “嘿?!你跟谁炸刺呢?” 李修听着他们两人为了这事争执起来,心内就是一慌,莫不是以后都是如此吧?两位內侍出身,惯会伺候人不说,更会替主子做事。 我那可是官衙内院,不是深宫大内!我要的是妻贤妾美,可不是争风吃醋。 越想越怕,猛地站住了脚步回头看着争执的二位,猛然躬身施礼:“两位且饶了我吧!我可不想家不成家的样子。要不,我给二位找个营生做做?” “嗯?什么营生说说看?”戴权有了兴趣,他深知李修赚钱的才能。 周全也来了兴趣:“那感情好,快说说是何营生?” 李修一指他们出来的大帐,夜色中就那里灯火通明:“咱们可是有两位老皇子在手,不和朝廷要点什么,我总觉着不甘。你们想想,圣上想杀却不能宣之于口,我们硬保着他们,圣上又该如何呢?” 戴权眯起了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你想携老皇子要挟当今?嘶~~~有道理,有道理。” 周全也醒悟过来:“着啊!他真想杀,却因为在我们手里而杀不得。为了做给天下看,他也只能捏着鼻子予取予求。” “大兵压境怎么办?”戴权问。 “已经追过来了呀,那就打疼他,疼到他不得不坐下来和我们谈。” “你是想让我俩去和朝廷谈?” “一个代表大和尚,一个代表太上皇,有的谈没得谈?” 戴权和周全相视一笑,他们的身份最是合适不过,內侍是天家的家奴,谈起来就是家事。 既然是家事,那要些衣食住行的奉养,当今为表孝道,捏着鼻子也要给一些吧。 李修笑的更是欢畅:“我打我的,你谈你的,打打谈谈,谈谈打打,谈而不破,打而不死;如此下来,敦煌才能无忧矣。” 三人心照不宣的哈哈笑起来,戴权和周全拱手告辞,转身又要回去大帐,大和尚那里由周全去说,戴权则要去“安慰”一下太上皇。 李修志得意满,等着倪二接了周全的口信出来见他时,他已经和薛蟠一起看着一个深坑埋人。 “别伤心了。”李修安慰薛蟠道:“备不住,你薛家要出一个娘娘呢。大路通天,各走一边。你若不想回京做国舅爷,就跟着我去闯一片自己的天下。” 薛蟠胡撸了一把脸,闷声说道:“自幼她就心眼多,我也是宠着她厉害。家父过身后,家里的大小事更是交给了她,把她养的更加心大。也好!” 薛蟠抬起头看着李修说道:“她要是能全了她的心思,我这个兄长也替她高兴不是。至于什么国舅爷,老薛不稀罕,老薛就觉着跟着你一起,这辈子才算没白活。你瞧瞧,天下能有谁跟一位前太子一位太上皇一起逃命的,够我老薛吹一辈子的了!” 李修拍拍薛蟠肩头,毕竟伤心最重的是他。 薛蟠又垂下了头,夜色深沉,坑里的死人渐渐的没进了黄土里。付率小心过来说话:“敦煌公,郡主府兵已经参拜过郡主了,如何整军,还请敦煌公示下。” “不去!”李修没好气:“你们自己看着弄,一个个大爷似的,谁稀罕伺候你们。” 付率苦笑一下,躬身不起:“是我等错了,再不敢对敦煌公不敬。老主人教训了我等,如今他老人家都要庇护在您的羽翼之下,我等能有个安身立命的所在,已经是邀天之幸,再不敢多议。” 李修斜他一眼:“怎么这么听话?” 付率无奈答道:“您一句不说就敢插太上皇一刀,还不够我等惊异的吗。” 薛蟠张着大嘴惊奇不已:“你真捅了太上皇?” “是啊,没多重,就一刀,还是故意捅的大腿。” 薛蟠看着李修不以为然的样子,恍惚了好一阵猛地抱住李修道:“好哥哥,再有这等机会,也叫我一声。我打他一拳就行,天下谁人打过这样的人物,哈哈哈!我老薛就要干过一次方过瘾!” 第七集 花容裙钗竞相开 李修不理薛蟠的胡搅蛮缠,让他快去整治一下商队,此时不可有一人走脱,不愿意跟着走的捆起来留下,等大队人马撤了以后由得他们去。 招呼付率坐下,两个人并排坐在地上看着新填的土,李修慢慢与他道来:“此战是冲着灭你等而来,故意枉纵大和尚,就是为了要钓出六率。若不用命一争,多少坑埋不得你我?非是我不信诸位之能,是这场战的打法不同,必得听从我的号令才能斗而不破。” “不反?” “不反!” 李修抬望眼夜色之中的点点火光,指给他看:“那里有多少人只是为了活命,又有多少人是来求财。这样的人聚在一起,我自问还可约束,可若是扯旗造反,先不说能不能赢天下,单说一条,敦煌抗御外族的立足点就没了呀。内有天家逼迫,外有外族入侵,此时我若说反,得益的是他们两家,剩下一座孤城苦苦支撑,我就算称帝,也不过是徒增笑柄罢了。” 付率认可了李修的言语:“失了大义,反就是死路。不过...敦煌公,现在的情形也好不到哪里去呀!” 李修诶了一声:“那就让它好起来。打追兵不是为了造反,是要皇宫的那位清醒一下,同时也是昭告天下一件事。” “哦?又是何事?” 李修畅怀大笑,用手指向西方:“谁挡我外御外族,谁就是我敦煌的敌人!屈居一座敦煌守着一座关隘算的了什么?西域之大,才是我中原最好的城墙,李修要替汉家取回来。” “换言之...”付率眼前一亮:“谁拦着您不让取,谁就是我汉家的不肖子孙?” 李修一拍他的肩头:“就是这个道理!皇上又能怎么样?他才是中原汉家的共主,要是连他都与外族里应外合的话,你猜他敢还是不敢?” 付率心悦诚服:“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大义在我等手中,只要我等外御外族,谁来挑衅都是汉家的叛逆,天下人都会唾之,打了他也是白打!” “不白打。”李修一脸的促狭:“打胜了就有补给,就有兵源,还能有...”用手虚空挥了挥,仿似翻书一般:“还能有赔偿。” “啊?” “这个你不懂,以后再和你说。你只管着告诉你的上司去,能不能小富一把,全看诸位敢不敢押血本了。” 付率嬉笑而去,战阵之事本就是谋略为先。上兵伐谋,六率缺的就是一位统筹全局的人主,要不然也不会困顿至此。 难得遇见了李修这般的人物,杀伐果断不说,已经有目共睹了,可贵的是他谋略极佳。硬是让他找到一条大义在手,凭此不尊朝廷也无可指摘,最妙的是,他还不是要养寇自重,而是真有并吞西域归江山的雄韬谋略,若成,自治可也! 林黛玉困意朦胧的听着李修说话,嘴角一撇说他:“欲行汉东吴之事乎?你是要做生子当如的孙仲谋,还是冠绝江东的周公瑾?可惜呀,我可没有好姐妹去做什么大小乔。” “哪来的姐妹,你又多想了。” 黛玉眯着眼睛看他:“怎么没有?薛家就有,贾家也有。偏我是个孤女,兄弟姊妹皆无,我...哈哈哈,讨厌的家伙,不许挠我脚心。” 李修又气又笑,放开了黛玉的双足,让她好好睡觉:“明日一早启程,你赶紧的歇着吧。” “被你闹得不困了。”林黛玉坐起了身,靠在枕头上看着李修:“刀剑无眼,你可要小心了。这么多人等着你运筹帷幄呢,不许鲁莽行事。别动不动的就用刀子捅人,说出去有碍清名。他们再不对,身上也有个名分,你又不想反,何必多此一举徒留口舌。” “不如此,怎能惊了密谍收了六率?”李修略微得意的表功。 “蠢材!”林黛玉瞪他一眼:“你要是先找好了戴主簿,假意将太上皇推出去斩了,一样能收得奇效。” “戴主簿?” 林黛玉羞红了脸,扭过身坐着不让李修看自己,小声的告诉了他:“我封的,用他做了文官,参与机要,总领府事,如此更能收他的心。” “戴权?” 林黛玉微微点头。 李修哈了一声,坐在那里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郡主开府,依品级可置內侍三、五人不等,另有郡主簿一人,郡都尉一人分掌文武事,再设治中、功曹等人,考察记录官员行止。 这可都是领俸禄的官员,非进士出身不能胜任。 林黛玉可好,竟然用了一名內侍做了官, 李修真不知道世人会如何评价此事了。 林黛玉偷偷扭身看他,瞧见他还在茫然之中,偷笑着安慰他道:“唐高宗中御府设太监、少监之职,宦官也是官啊。我一个郡主府怎能有别的男人进出,戴內侍又是领过龙禁卫总管的人,更是与你沆瀣一气...嗯...患难与共的故人,用着他最是合适不过。对外应付朝廷一应事体,对内掌管内院事宜,不与紫鹃、雪雁她们职责并混,我是思虑了好久才定下的主意。” 李修啊啊两声不置可否,黛玉见他不做否定,咬咬嘴唇接着说道:“我还让迎春姐姐领了司帏女官,你纳了她也算有名分,妾室身份还是亏了她。司帏恰当一些,等着你能封妃了,我再升她的职。” “封妃?”李修吓了一跳。 黛玉半是无奈半是欣慰劝解他道:“你要自立门户,总要给共和,敦煌国公才是你该领的职衔,西宁王也不是不能做。又不是要分裂疆土,却还要给汉家扩土,总要招纳升举人才共谋。一个个跟着你都是白身,了不起才是个七品,谁会归心谁又会来投奔。” “你说得好像我有多大威名一样,谁会投奔我呀,冲着这万里的黄沙,就要吓退大半。” “傻子。”林黛玉娇嗔的一点李修的额头:“我可还是草木书院的院首呢,咱家在京城有书院,多少西北的士子不能招去读书?你猜会不会有大才投你这个明主?” “好哇,你又拿我取笑了是不是?”李修伸手又想去抓黛玉,黛玉把自己裹进了被窝里不让他抓到自己:“不许闹我,快离了这里忙去吧。” 雪雁在帐篷外说了话:“快歇息了吧,再闹下去省的洞房了才看你们笑话呢。” 黛玉呸了她一声:“小蹄子不安好心,就拘着你,我家不要姨娘!” 雪雁掀开帐篷门笑眯眯的露着头说话:“谁稀罕姨娘似的,李大哥,你府里就没个女官给我做做的?我给你当管事的,管着她们那些拿乔的妖精。” “谁又拿乔了?”黛玉知道雪雁是话里有话。 “还能是谁,那个副小姐呗!冷了冻着不行,风大些吹着不行,在那里闹妖精。” 黛玉一推李修:“你且去忙你的,远了她们就好。让迎春姐姐带着司棋过去,她们家的老人,自会有办法。” 雪雁拉着李修出来,送他先走,念叨着他不要着急,来年二月就能先成亲,再过两年要儿女更稳当。 羞的李修无话可说,脚下生风的一溜烟跑了。 雪雁咬着嘴唇红着脸的笑,一般的世家子在他的年纪上,已经娶妻纳妾了,他守着一个天仙看的见吃不着,也是难为。 一扭脸她就不高兴起来,贾府派来的丫鬟中,麝月还好,虽然和紫鹃爱拌嘴,但却知道干活。那个晴雯可真不知道个好歹,窝在车里坐月子一样,一脚不动一手不抬,还整天的说小话,什么她是被人陷害到此的,早晚宝二爷要把她给接回去。 我呸! 还宝二爷呢,等我们姑爷做了王爷的,让他跪着见礼。 去见了迎春,把话一说,司棋就冷笑:“早就该整治整治她,在贾府里她就是个不安分的,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想着坐定了宝玉的姨娘,那声势可是嚣张的紧。这可不是荣国府,小姐,您是女官了,用家法还是用律法,您说了算,整治整治她。” 雪雁就问司棋:“司棋姐姐,我讨厌她就没多问,她到底是怎么被派到这的?” 司棋噼里啪啦开了话匣子:“一共来了四个二等的丫鬟,彩云彩霞是被王夫人塞过来的,冲着的是环三爷,要剪断他的羽翼。麝月是老太太给郡主的,毕竟身份不同了,身边要配齐四个大的,你和紫鹃、春纤再加上她正好。晴雯吗,哼哼,她是被袭人卖了,薛宝钗给做主送过来的。懂不懂这里面的道理?” 雪雁直摇头:“薛姑娘怎么管到宝玉房里了?” “这不是管,是要用美人计离间咱们!”司棋气呼呼的说道:“晴雯颜色好,气性也大,爷们们最好这一口。万一咱们爷也喜欢上了她,你说我们小姐和郡主会不会生气?” 雪雁一噘嘴:“凭她是什么好颜色,也不能近了姑爷的身。二小姐您可是司帏,专管着內帷的事,这事就得您做主。” 迎春红着脸庞说话:“我自己还是个姑娘家,林妹妹好生的坏,偏要我管他的床帏事,这我怎么管?” 司棋目视雪雁,雪雁瞬间醒悟,想了一下笑嘻嘻的挨近了迎春身侧,悄声的说道:“那您就先占住他的床帏。我们小姐邀您做这个位子,其意也是如此。眼看着争战即起,要是有个万一,不能没有后。” 迎春听到这脑袋都垂到了胸口。司棋使劲的给雪雁眨眼,嘴角的笑意就没停过。这也是她的意思,既然林姑娘林郡主都明着给您司帏之事了,你可别真当作被褥的活干,教会那位爷床帏之事,最好是能留后,才是小姐您该做的正事。 毕竟林姑娘年纪还小,强要有子,恐有不虞事,小姐您年纪可是正好啊,占了长子或长女的名分,也是一件大喜事。可不是所有正妻都能允的,可喜是林妹妹能容,人家想的就是多给李家开枝散叶呢。 迎春哪能不懂这些,林黛玉一给她说司帏的官职,她就做好了准备,只是女儿家的矜持和羞涩,是她一步不敢动,连李修的面都不敢见了。 雪雁安慰好了迎春,与司棋使个眼色告辞出去。 司棋跟着出来送她,两个人嘀嘀咕咕好一阵,才笑嘻嘻的分开。 那边紫鹃、麝月、春纤、彩云彩霞正和晴雯闹起来,晴雯再是一张利嘴,也说不过这么多的人,尤其还是紫鹃和彩霞,那两张嘴直能把人给说死。 “别你呀你的,这是郡主府,不是荣国府,更不是贾宝玉的什么怡红院。” 麝月拉着紫鹃:“少说几句吧,你们又没见过怡红院,都是哪听来的。” “我们还用听?”紫鹃指着麝月说道:“别说不给你面子,你们就是小家子的小丫鬟,外面的事,你们才知道多少?” “哟!”晴雯竖着眉毛喊起来:“这才走几天啊,就看不上贾家了?连自荐枕席都被赶出来了,我是没您知道的事多。” 彩霞接话:“少说有的没的,紫鹃明公正道是陪嫁,以后也是女官一流,她侍寝天经地义。李公子人正心正,也不习惯别人侍寝,才请紫鹃回去的,别把府里爷们的做派当成是他。” “不错。”彩云追了一句:“现在是说你,要你来是伺候郡主的,不乐意就收拾铺盖卷走人,我们给你求文书凑盘缠,犯不着一天天的趴窝不干活。” “我哪有不干活!”晴雯大怒:“我就是生气花袭人那个贱婢,还有薛宝钗也不是好东西!” “你气她们归你气。”紫鹃白着一张脸说她:“冲我们撒什么邪火?是我不要你了还是我硬要你来得?我紫鹃清清白白做人做事,没有我们小姐的首肯,你当我是你们怡红院的丫鬟呢,个个想着爬床!” “我没有!” “你倒想!袭人给你机会吗!” “我就是没有!我从来不想爬什么爷们的床!” 司棋一挑帐篷门走了进来,众女儿都收了声,迎春小姐是司寝,正是管着她们的女官,司棋也就水涨船高,再加上她的年龄本就大些,都还敬着她。 司棋也不拿捏做派,示意了一下众姐妹,直接了当告诉晴雯:“郡主府不同荣国府后宅,你就当是前宅的事,哪个爷们犯了错,家法礼法律法三重都要受,没得商量。罚你也是要你明白,薛家宝钗用你就是行美人计,袭人不过是顺手除了你这个眼中钉。到哪说哪,不是不让你走,可这地界,你自己敢走吗?还告诉你,林郡主对你不以为意,我们女官也懒得理你,有本事你就去勾搭着试试看,薛宝钗想勾搭他上赶着自己都不行,你又算得了什么。别自哀自怨的活着,女官有话告诉你,既然你素来要强,就自己活过人样子出来。这没人欺负你,也没那功夫欺负你,自己不行就认命,能出头也没人拦着。” 说完这段话,又对众女说道:“各位姐妹也别闲着了,除了雪雁和我贴身在她们二位身边外,各有各的差事要办。一个个的都是十品的女官了,出门挺起腰来,咱们不是丫鬟了!” 啊? 连紫鹃在内,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贾迎春得了职第一件事,就是将她们放了籍,一总安排了职事,共同打理郡主府。 第八集 晴雯舞干戚 晴雯是贾宝玉最得意的丫鬟之一,不同于袭人和麝月,袭人是枕第之间的迷恋,麝月是朝夕相处的陪伴,唯有晴雯是倾慕品性的爱恋。 贾家男子由贾敬领军,聚齐了两代子弟出征,唯独留下来的只有贾宝玉和刚刚启蒙年纪的贾蘭。 贾政见贾宝玉身边女儿无数,不由得焦急,他也是如此美婢伺候过来的,知道其中的旖旎,本来留下不能做事也不读书的贾宝玉就够惹众人怒的了,连贾琏、贾珍这样的小辈“当家人”都出征了,他却流连花丛享福,这如何使得。 贾政发怒,王夫人就要剪除一些人,贾母只要留下宝玉即可,于是乎晴雯被薛、花二人联手给送了出府。 麝月不同,她是贾母点名要送给黛玉的人,老太太火眼金睛一般,看出了麝月是能安心呆在黛玉身边的人,有了她,不愁不知道玉儿的动向。 而彩云彩霞则是王夫人剪除的人,她们二人与贾环和赵姨娘走的太近,令她隐隐不安。尤其是贾琮和贾环这次脱颖而出,办事雷厉风行且又能合情合理,一个手里握着贾家的老卒,一个手里拿捏着在书院中得来的各种关系,采买物资置办军器,走的都是御马监的门子,东西是又便宜又好用,深得贾敬的欢喜,而贾珍和贾琏却倒退了一射之地,只好勾连各家子弟互通有无。 司棋强势压下晴雯的傲气,直言了当你想走也走不了,不是不放你,是怕你死在路上,老老实实跟着干活,郡主府唯一的女杂役就是你。 气的晴雯刚想发作,就听外面呜呜的号角声吹了起来。 雪雁一掀帘子探了个头:“快去更衣正容,咱们要送军出征。”说完话放下帘子就跑走了,司棋也转身追了出去。 众女被号角的苍凉肃杀惊住了,顾不上再去置气拌嘴,纷纷找出自己的冠衣穿戴起来,有九品的宝林、司记,是紫鹃、春纤、绣橘这些老人,也有十品的奉仪,是麝月和双彩这些新来户;唯独落下了晴雯。 “那我穿什么啊?”不由得着急起来。 “你有霓裳裙没有?要舞干戚的。你还会么?” “我...”晴雯依稀记得要进贾府时是学过的,毕竟是将门国公府,以往送宁荣二公出征时,家中女婢都是要舞干戚送行,只不过到了贾敬等文字辈后,再也听不见送征的歌声了。 咚咚咚,二遍鼓敲响了。 晴雯急的眼泪都掉了下来,该死的花袭人,把自己东西都扣了下来,就只有随身一个小包裹带着,哪有什么霓裳。 一鼓十停,一停十里,一里百步之时也。聚将三鼓,三鼓而不至,军法从事。 晴雯也知道耽搁不得,吵闹归吵闹,真是自己误了时辰不至,肯定要受罚,备不住还真要掉脑袋。 一发狠,从箱子里扯过一匹翠烟罗来,上等的宫纱,是贾母特意给林黛玉送来的礼物。 找出剪子针线,用手量了几搾,刺啦一声剪口撕开,几刀下去就成了两片,顾不得修饰,收腰放领口,袖子一长一短,裙摆一高一低,套在身上别着针线边走边缝。 急匆匆赶去了大营之中,只见上千人围在一起,挤得密不透风。 拽着裙摆追着麝月穿过人群,就想站上空地中的高台,被早已经立在左右的司棋和雪雁拦了下来。 “你在下边,别乱跑。” “哦哦哦”晴雯蒙头转向的被她俩安置在高台一侧,顾不得有多人看自己,趁着正主们还未登台,赶紧的缝着长裙,最后把针收在腰间一侧别住了衣襟,这才松口气抬起了头去看。 一看吓一跳,不知何时台子上已经站满了人。当中之一是林姑娘,啊不,如今是林郡主,和她的未婚夫君李修李敦煌。 晴雯见过李修几面,都是远远的看几眼,宝二爷也时常叨念他,刚开始还是好话,后来么。晴雯偷偷看了眼站在李修身旁一身大妆的林黛玉,暗暗吐吐舌头,后来就没好话了呗,谁让他把林妹妹给抢走了呢。 胡思乱想间,三通鼓敲响,号角齐鸣,人群肃穆起来,晴雯也认真了精神。 李修牵住黛玉的手,回身示意贾迎春也跟上来,迎春甜美一笑立在黛玉身后。 李修也不强迫她站到自己身边,举目看看围拢过来的人群,提气大声喝道:“我本西域一读书人,出自陇西堂,姓李名修字...”半侧脸看了一下低头偷笑的林黛玉,不得不说了下去:“字成玉。” 义忠和尚站在他们三人身后,闻言嘿嘿一笑。方才戴权专门找到他求着给李修一个字号,还递过来一张纸条,上面娟秀的笔迹写着“成玉”两个字。 戴权一个劲的挤眉弄眼,义忠和尚明白了意思,原来是想借自己的手,给人家爱郎一个尊称。 所谓咳唾成玉,庄南华《秋水》有云:子不见夫唾者乎?喷则大者如珠,小者如雾。寓意谈吐非凡者也。 倒也贴切! 于是乎,李修不得不谢师恩领字号,捏着鼻子认下了这个成玉。 听着李修念出了自己的字,始作俑者黛玉焉能不笑,你成了我,我成了你,比翼齐飞一生一世,这才是我的爱郎呢。 别人不懂其中又有这些门道,只觉着还算贴切,李修李成玉,修身为玉乃君子,不脱他读书人的本色。 李修继续说道:“因缘际会,自幼与大和尚相识,承蒙不弃,教我读书识字始做人,一十二载后,成玉才知大和尚竟然是一国的储君,虽然是个被废的。” 人群中轰然大笑,迎春微微愕然看向李修,黛玉安慰她道:“说破无毒,与其要他们猜来猜去的不得要领,还不如一言刺破。你且听下去,他还有惊人之语呢。” 迎春细心看向人群,果然交头接耳者众,都是薛家带来的商客,马客们却兴奋起来,个个挺胸腆肚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成玉初闻此言时,也与诸位差不多般惊异。于是乎,进了京城两年都不敢冒头,每日战战兢兢,生怕被大和尚牵扯进了大牢。”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谁曾想?”李修话锋一转:“吾终究还是进了刑部大牢。”伸手引向贾迎春:“就是这位姑娘的大伯父家,京中有名的勋贵,宁国公的后人,因为知道了大和尚的下落,想收渔翁之利,危机之中,成玉不得不行险,闹了他家的丧事,被押进了刑部的大牢。” 黛玉嘿嘿直笑,小声说道迎春:“你瞧瞧,你还替他担心,转手他就拿你家的事说事。” 迎春眉目溢彩不见半分羞恼:“想想他当初的不易,真是恍如昨天。” “不许看了。”恼了林黛玉,你怎么看他什么都好,真是无可救药了。 迎春笑对黛玉:“可是舍不得了?” 黛玉皱皱琼鼻不理。 李修继续说道:“成玉几经死里逃生后,终究想明白了一件事。” 指指自己的胸口:“什么天家恩典,什么天恩浩荡,都不如自力更生,方能自救救他;都不如拿起刀枪,才能使心有觊觎者退避!如今成玉亲奉前太子并太上皇二人回敦煌,还不是让开一条大路让人走的宽些么!想不到,都避让如斯了,还有人欲除之而后快!” 用力一指:“前面是滚滚沙漠,后面的追兵滚滚!再要逃,我等老弱妇孺皆存的队伍,能逃的过早有准备的追兵吗?想必那万里的黄沙就是我等的葬身之所!” 一拍胸膛:“成玉不想躲了,也躲不起了,躲到自己没了命,还是个躲吗?杀!杀回去!杀他娘的回去!敢追就别后悔一死,杀退直娘贼的叵测心,吾等再甩开大步回那汉家的边陲去。那里还有贼人等着我,等着君等不甘心一死的人去杀!” “是谁?!”人群中有人喝问:“是谁要杀两位圣人?” 李修看向问话的人,皇商夏家的老掌柜。 “可是邱掌柜?” “正是邱峰小老儿。” 李修哈哈一笑:“邱掌柜,何必管他是谁呢,只要大和尚不圆寂,太上皇不升天,谁来不是个忤逆啊。” 忤逆二字一说,有心的都明白了,彼此会意的点点头,心照不宣。 薛蟠带着的商队,乃是御马监和户部皇商的联合商队,李修搞出来的这个怪胎,是效仿着“天书”中的“股份公司”,有户部背书,御马监监理,各家商号出钱出人联营的大官商。 可以说,行遍天下无人敢拦,自然也就财源滚滚。反之,受益的又何止是户部一家,六部谁没有个三亲六故的商号,汇聚一堂大家一起挣,何不快哉。 故此李修挑破了最后一层面纱,就是告诉这些人等,皇上不想让咱们赚钱了,还要杀了他爹和他大伯。 黛玉轻声呸了一口,迎春不解,小声问道:“何故啐他?” “真亦假时假亦真,姐姐以后听他的话可要三七分账,小心被他哄骗了去。” 迎春一笑:“连你这个心有九窍的林妹妹都被他骗在了身边,我又能如何躲得开呢?骗就骗吧,骗一辈子才好。” 林黛玉叹口气,对她言道:“姐姐这样我可难为了。” “少来,他还是向着你的。”迎春居然不信林黛玉哄她的话。 黛玉真是感叹,世风日下,人都不好骗了。李郎是怎么骗得他们群情激愤的要杀...要自保呢?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六率是为了报仇,马客本就刀头舔血,商户则是为了财路。 皇帝又如何,你不让我挣钱活下去,我就不能骂你一声不孝子,替你爹教训教训你么。 李修见势已成,爽朗而言:“商队人马护送大和尚与太上一行进民乐县暂避。” “怎么个避法?” “可取而代之,拒城而守。” 商队人马交头接耳起来,薛蟠一拍胸脯挺身而出:“怕个娘老子!咱们又不是杀官夺城,是不放心民乐县的官儿伺候不好两位圣人,暂时替他们...” 词穷,忘了后面的词。 “暂代政务,不让功劳。”一个细细的女声提醒了他。 “对!暂代政务,这功劳不给他们。” 商户众人这才心安起来,对嘛,暂代不是取代,杀官我等是做不得滴,又怕尔等伺候护卫不好两位圣人,勉为其难帮你们守守城。有了城池高墙,自然对追兵少了几分恐惧。 李修一点头,吩咐倪二一众马客:“来往哨探消息,用上你们的老本行,此次不算不轨,而是护驾有功。” 倪二、王短腿等人嘿嘿一笑,躬身领命。 李修半转身给黛玉施礼,黛玉含羞回礼听他吩咐:“请郡主府兵藏之一隅,待追兵纷纷汇聚县城时,自有倪二等传递消息,择其一路或几路歼之,积小胜为大胜,使之首尾难顾进退失据。” 黛玉从袖兜里掏出郡主印双手捧与李修:“妾身女流不通武略,将印信赋予成玉世兄,可代本郡主之责。” “多谢郡主美意。” 贾迎春只觉得牙疼,你们俩真是做得好戏,都快是一家子人了,还这么假模假样的名正言顺,真是酸死个人。 晴雯看完了全场,心中一酸落下泪来,正默默哭得顺畅时,听闻一声奏乐,鼓声阵阵,六率女眷着彩衣出列舞之。 麝月一推晴雯后背:“去那边哭个痛快。” 晴雯随着鼓点舞动腰肢前行进了女眷行列,展喉咙唱到:“小戎俴收,五楘梁辀。游环胁驱,阴靷鋈续。文茵畅毂,驾我骐馵。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在其板屋,乱我心曲。” 此乃秦风小戎,妇人送郎上疆场,望他建功立业光荣凯旋,语不尽的不舍,道不完的思念。 晴雯泪满双腮,正好唱出了曲中的哀怨,看着一队队远行的征战之士,想起了宝玉对她的哭诉:“但凡这家里我能做一点主,也不会让你这样的受委屈。只求别忘了我,让风送来你的思念,我在这里看见海棠花开,就知道是你想念我了。” 当时觉着多深重的情愫,此时就觉得有多心痛。 鞋都飞了不见影踪,人群追着出征的悍勇而去,她还在哭着笑着跳着。 薛蟠看出了神,身旁一位女子不屑的说道:“好看?” 薛蟠惆怅的说道:“我女人也好看的紧,不弱于她,我想她了。” “是那位甄英莲?” 薛蟠皱皱眉:“走了,我要是能活着回来再和你说吧。” “那你可别忘了我,我叫夏金桂!” 薛蟠不回头,只摆摆手,率领商队精壮伙计先行一步,他要去诈取县城。 “还跳呢?”紫鹃等人看着晴雯在发魔怔。 麝月心头也酸:“让她跳吧,跳完她就不想那块玉了。” “咦~~~”雪雁直搓胳膊:“哪来那么多玉!真是牙碜。好好的李修大哥,叫个什么字不好,非要成玉?不好听!” “雪雁。” “诶,来了!”雪雁应了黛玉一声,小声的说话:“我先过去了,回头你们告诉我她跳了多久啊。” 众女相互依偎着看她去了,又一起转过头看着晴雯。 “我说姐妹们,你们猜郡主会怎么整治雪雁?” “你也猜到了是林郡主给取得字?” “我不是用猜的,是用看的。” “唉哟,你还会看这个呀。” “废话,待在那院里那夫人手下,不会看眼色,我早就死了。” “那你还跟贾环眉来眼去。” “你又看出来了?这不挺会看的吗,怎么看不出来李公子说自己字的时候,一个劲地瞪着林郡主。” “切!薛家那位只要看宝玉,都是这种眼神。” “真的?我以为她看我们姑爷才会那样呢。” “要不说紫鹃你傻,薛家那个眼神太厉害,不言一语,只用眼眸。” “你才傻呢,被一个哈巴子辖制着你们,丢人败兴。” ...... 人已散尽,只留下场中跳舞的晴雯与群雌。 第九集 打的一拳开 薛蟠带着商队精干大摇大摆地进了民乐城,包下城中最大一家客栈,还将客人都赶了出去,京中富豪子的嘴脸显露无疑。 招呼各家先来的掌柜、二柜到他房里议事,薛蟠大马金刀往当中一坐,毫不谦让的先开了口:“都是老相识了,谁跟谁也别客气。诸位,咱们爷们这一趟可不是要杀人,而是要夺财!” “薛爷您这话我们爱听,跟着李敦煌您可是能耐渐长啊。” 众人恭维起来他。 薛蟠却没有傲色,也不谦虚,直管说自己的话:“这话是没错,李哥儿跟我老薛是旧相识,他坐牢我去救他,我坐牢他来救我,就是这么个关系。跟着他时间久了,也渐渐琢磨出一点子东西来,我愿与诸位分享分享。” “那感情好,薛爷请讲,我等洗耳恭听。” 薛蟠端起一杯茶在手里,用茶盖划着汤水,慢悠悠讲了起来:“初时和戴总管一起弄了个御马监时,李哥儿就说过一句话,商人要想做大,形不成某一行的垄断是不能为的。”眼神扫过众人:“但又不能是一家做垄断,那是招灾取死的道。” “这又是和道理?”众人不解。 “什么道理?嘿嘿!普天之下这句话你们都听过吧,天下在我们眼里是大家的,而在那人眼里都是他的,包括你我。权倾朝野要落得尸骨无存,富可敌国也一样是满门尽斩,只因为这些东西都是由人做出来的,只要是人,就是他的子民,他想什么时候拿回来,就能拿回来。诸位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众人频频点头,士农工商四民,商最贱却最有钱,直如被人养着的肥猪肥羊,过年的时候就要宰杀一批酬劳自己。 “那李敦煌对此是和高见?” “分股。”薛蟠把茶碗一放:“赚钱是大家的事,不能尽归一人之手。李哥儿也不愿看见石什么来着比富的事,所以你们看御马监还不是和户部挂上了钩,挣来的钱一半给了国库,朝廷就能拿这些钱救灾、武备,这叫财为民用,财为国用。如此的局面下,你们说,谁还想着要害咱们呐,咱们爷们辛辛苦苦的也是为了朝廷挣钱,这才叫皇商!诶...不对不对,是叫什么来着?” 夏家邱掌柜一笑:“国商。” “对!”薛蟠一拍桌子:“国商!国家商人的意思!老邱,你怎么知道这个的?” 邱掌柜也端起一杯茶水,笑嘻嘻的给众人解释:“我东家虽说是个女孩家,但却不让须眉。本来单管着后宫的花木,可那又能挣来几个?再算上打点大小神鬼的开销,一年到头不过是挣来了脂粉钱,小姐就不干了。正好林家庄园立门户,小姐就动了心思,与林庄的红玉掌柜商议良久,两家合股用林庄的粳米和我家的花卉,做出了各式花饼。” “知道,知道。满京城的点心铺都被你家给挤兑的没了生意。我听说,后来他们都归了你家?” 老邱得意的说道:“那怎么成,那不成了薛爷说的一人独大了么。红玉掌柜和我家小姐干脆将京城四大十二小点心铺合并成一家新的商户,各家拿出各家的方料,林、夏两家供给原料和资本,生生将各家成本降低了两成还不算,难得的是原料供给又被我们拿在了手中。什么滇糖、闽糖,什么粳米精面,就连最难得的干果果仁也是应有尽有啊!” “那不假。”又一位掌柜的接了话:“我家在辽东、豫南、齐鲁、直隶四省给皇上种着麦子,林掌柜用一套先皇的文房四宝把我家老爷给说动了,又让东家公子进了草木书院,结果吗,我家的面粉就源源不断进了林庄了。哈哈哈,分利的时候,我家老爷才知道,原来还有点心铺的红利,比供给天家的利,足足多了一成!” 众人打开了话匣子,纷纷说起自家与林庄的买卖,就连百年老店卖马鞍子的都有合作,工部大匠们改了新的样式,又用了新的皮革木料,又是两家合股赚了个盆满钵满。这不,跟着薛蟠跑来西域,想着卖给外族赚笔更大的呢。 说了半天的热闹,薛蟠看着火候差不多了,一拍桌子说道:“诸位,老薛有一言。商场如战场,商贾之道用的好了,不亚于百万雄兵。李哥儿要做大事,他保定了两位圣人,那位在怎么混,也不能直眉瞪眼的用这个借口杀来。这就给了李哥儿机会是不是?” 邱掌柜还真是帮着薛蟠说话:“老夫观李敦煌其人,不拘古偏爱创新,又镇守着丝绸之路,是我等商家天然的盟友。此时帮他一把,日后必能有厚报,你我都说林家如何如何,若没有李敦煌立住了林家门户,郡主再有能为,她一个弱女子又能做到几步?” 众人略一思忖俱言是道理。 薛蟠感激的看了一眼邱掌柜,压低了声音对众人说话:“所以我老薛想着,能不能这个县城用咱们的办法给占住。不说立不立功的话,咱们就不能有一座商贸之城吗?” 邱掌柜心里一惊,赶紧问道:“再说详细些。” 薛蟠一摊手:“没了,我就能想这么多。不一定非要杀人才能夺城是不是,咱们让它成了无银无粮之城,你们说那县令又会怎么办?打杀我们?我们可是有两位圣人在背后呢,这虎旗一扯,吓死他三辈祖宗也不敢呀。驱逐我们?咱们也不是吃干饭的是不是?这么多家商户呢,富可敌国不敢说,用银子砸死他一个县城还是能的吧。” “然后呢?” “然后就不给朝廷了呀!”薛蟠一拍胸脯:“咱们献给了郡主去,以后这里就是郡主的治下,我老薛再去求个恩典,把这城归了咱们做事,别的不管,单管着这条路上的商贸,开个大大的互市,也算咱们一处落脚点。” 嘶!~~~ 诸位掌柜的都两眼放光盯着薛蟠,是不是你的主意啊,你能想到这个?要是别人告诉你的话,嘿嘿,那一定能做! 邱掌柜的眼神更是别有意味:“薛爷,这事要是真能成,夏家送您一件宝贝,保准让您一世的富贵不减。” 薛蟠咧着大嘴嘿嘿傻笑,李哥儿交代的话自己算是说完了,接下来就不干俺老薛的事咯。这些个人精们,放开手脚要他们欺行霸市困一城,简直不要太过轻松。 各家掌柜开始献计献策,一道道口令吩咐了下去,一笔笔银子花了出去,整个民乐县城,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会看见铜钱铺满大街任你取来,家家户户动手捡钱,全城百工巨废,连看守城门的兵丁都拿着笸箩上街去抢。 县宰大惊之后大怒,好不容易聚齐了衙役要去寻肇事之人,却又听说全城无有米面粮油可卖了,就连附近村镇的余粮,也被京城来的巨商们买了干净。 “他们根本不还价,你说多少就多少,但是敢私存一担粮不卖,他们就砸了谁家,强行拉走粮食,一文钱都不给。” 县吏纷纷来报,方圆百里之内,已经无有一粒多余的粮食可卖了。 “不出三五日,民乐县将断粮矣!”知县险险吐血:“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县丞长叹一声与县令说话:“莫问了,莫问了。都是些你我惹不起的存在。你瞧瞧这铜钱。” 从怀里掏出一个大子递给县令:“这是今年户部新印的铜钱,咱们只有样板两枚,朝廷还没运来新钱呢,这里已经是满街都是了。” “可是真的?”县令抓过来又是咬又是磨,十足十的四六铜板,字迹清晰工整,绝对是真钱。 “能有这些钱的人。”县丞不停的叹气:“唉!~~~您说能是些什么人?” “皇商?”知县终究是懂得朝堂规制的人,天下行商之人,只有皇商才有资格第一批用新钱,朝廷也是靠着他们将新钱流转出去。 “报!” 一县吏飞奔进来:“启禀老爷,城中已断炭、断盐,城外的屠宰户们的羊羔子都被人买了走,一两肉都没的卖了。” 县令跌坐椅中,失魂落魄,口中喃喃问道:“这才几天,他们来了几天啊,一座县城不用刀兵就要失陷了不成?” 猛然直起身:“速去禀报府台大人,要临近县城调粮、调肉、调盐来救!本官不信,我堂堂的县守斗不过这些贱民商贾!来人,聚齐三班衙役,把这伙为首之人给本官抓进大牢!三木之下让尔等放手,我要他们赔个倾家荡产。” ...... 民乐城西南四十里有一湖,南北长三十余里,东西宽有四五里,是祁连山脉冰雪融化汇聚而成,当地民众称之为海潮湖。 穿过牧场草原顺着水势进到山里,有一海潮音寺,是显宗的旧址,义忠和尚当仁不让的选它做了自己的居所,让寺里的僧人腾出客房安置太上皇。 黛玉等女子不便留宿佛堂,选了一处高地远观雪山冰川,俯瞰粼粼湖水,端的是处好景致。 工匠们手脚麻利的伐木作屋,四五间大开间的木屋拔地而起,又在四周做许多木棚,尽收妇孺住进此地,民乐县的炭煤米面源源不断运来此处,一时间倒是个世外桃源了。 一住就是四天,这四天也是薛蟠等人掏空民乐县的四天。 这日黛玉正与迎春手谈,雪雁满脸委屈的进来禀报:“回郡主,有一姓夏的女子求见。” 迎春瞧了一眼满脸皱巴巴的雪雁,笑着问她:“成玉二字可好?” 雪雁再不敢说不好了,木屋门口站了四天充作迎宾,腰酸腿疼还冻得很,连声的夸赞成玉二字真是绝妙无比。 “你看呢?”迎春问黛玉,算是给雪雁求了一个情。 黛玉算计着棋路,嗯了一声随口说道:“请夏小姐正屋说话,我这就过去。” 迎春示意雪雁,雪雁吐吐舌头去请夏小姐,顺便跟着她一起回屋,自然抢过麝月的水壶去斟茶倒水。 麝月一点她的额头:“叫你胡说不好,也不先问问是谁取的,就敢乱讲。去歇着吧,这几天你是够累的。诶?谁还在外面迎客呢?” 雪雁给夏小姐奉了茶回来,才小声说道:“那位新进来的小娘子守在外面呢,她说是姓张,名字是金哥,就先喊着她金哥儿吧。” “金哥?倒要我想起了薛姑娘身边的金莺儿。” “那有什么的,贾府里还有个金鸳鸯呢,总不能给人家改了名吧。人家又不是咱们买进来的,再说咱们也不兴买人了呀。” “咦?郡主府里不买奴婢杂役吗?”屋子不大,她俩隔着一扇屏风说话,让外面坐着的夏小姐听了个明白。 对视一眼,麝月和雪雁齐齐出来先告罪,夏小姐怎能让她们赔礼:“我又算的什么人物啊,可是受不起你们的礼。都是姐妹好了,以后我可是要常来往的。” 麝月笑言:“那感情是好,咱们这些中原女孩儿啊,本就与此处女子不同,又是万里路走下来,不是故人也是故人了,更显得亲些。” 雪雁噗嗤笑了,对夏小姐说道:“她是荣国府的丫鬟,自然不认得你,别怪了她。我来给你们相互引见,这位夏小姐家里是户部皇商,单管着宫里的花木,因为桂花种的好,人称桂花夏家,是京城里难得的女中豪杰。” 麝月才知道她们是旧相识,连声告罪:“是我眼拙了,原来你们才是故人。” 夏小姐爽快的笑起来:“值当个什么就是豪杰了。这位妹妹是不知道,我与林家的红玉掌柜是金兰之交,在林庄时常来往,所以和雪雁、紫鹃她们熟得很。我闺名是金桂,可记住了,往后见了我喊声金桂姐姐,我们可就是好朋友了。” “我怎么听着这名这么耳熟?”麝月笑着答应下来:“却一时想不起来。雪雁,你帮我想想。” 夏金桂和雪雁都笑而不语,等着她去想明白,里屋传来林黛玉的声音:“足不出户的大家婢女,只知道吃人家的点心,见了面却不认识真人了。” 夏金桂连忙站起来:“看郡主您说的,我那是什么真人,您家红玉掌柜才是背后的真人呢。郡主您更是隐世临凡的仙姝,在您面前啊,谁也别称什么仙子。” 随着话音,林黛玉和贾迎春自里屋走了出来,都是在林庄见过面的故人,倒也不必过多客气,黛玉拈了一块她送来的点心笑言:“东西我吃了,可不给什么好处。有话啊,你去找她说,能办就办,不能办的,反正我也不会吐出来还你。” 夏金桂就看向贾迎春:“二小姐可是郡主府当家人了?金桂先给您道喜,吃着点心,听我给您说件事。” 林黛玉嬉笑着含着点心,心道有个人帮自己办事就是好,省心省力还有好处拿。 贾迎春无奈只好请夏金桂先坐下再说话,还发着埋怨:“在京里她就如此,把事分派给我们姐三后,甩手做她的才女去。累得我和探春妹妹睡觉都不安稳,生怕算错了账目,我们可赔不起。请用茶,有事慢慢的聊,也不知道外面的事到底怎么样了,咱们住在这里好几天了,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夏金桂满面春风:“我可正是为这个事来得!你们也知道夏守忠和我家的关系吧,我有京里的消息,虽然是在金城那里收到的,可我一想不正是现在的事么,就赶紧过来告诉您二位的。” 雪雁一拉麝月袖子,两个人出去门口站着关上了房门。 夏金桂拿出一封信来先给了黛玉:“您看看,是不是和现在对得上。” 黛玉展开信来一目十行,看完又给了迎春。 迎春仔细的看了几遍,才问道:“信里只说大同和长安两处有兵源调动,难不成就是如今追着我们的人?” 夏金桂点点头:“我想了好几天,越想越觉着是他们。” “何人为主帅呢?大同在东北,长安在西南,隔着千山万水总不能各行其是。”林黛玉蹙起眉来开始盘算。 夏金桂摇摇头:“信里也没说,这不过是带的一句吧,正好应了如今。” 黛玉摇摇头:“不对。夏內侍可是大明宫的总管,他所说的一字一句,都不是等闲能说的话。你们想想,京城至此共有三条路可选,北路是经大同出关行走河套一路过来,动大同的兵,不就是想着堵我们呢。 而我们选的是中线,绕道黄河下游直取的甘陕边路会合的六率,也正是这条路才是各省三不管之地。 南路呢更不难猜了,长安府出来沿丝绸旧路一路过来,长安府的兵就是兜底的一路。” 说是说的明白了,可谁人居中统帅,又各有多少兵马,又是一无所知的事。 黛玉放下眉头说:“罢了罢了,把信给他送过去,让他费心去吧。” “要是长安的兵,我知道是谁统兵。” 黛玉猛地抬头:“是谁在外面说话。” “民女张金哥,长安的追兵定是长安节度使云光是也。他与贾司寝家里有关系,贾司寝问问下人,定会知道来龙去脉。” 门开了一条缝,雪雁满脸紧张的拉着一身布衣的张金哥走了进来,战战兢兢等着发落。 偷听主人说话,大忌,可罚! “你到底是谁?”林黛玉好奇的问道。 张金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使劲的往上磕头,悲声泣曰:“若真来的是长安节度使云光,民女请命前去刺杀与他!他的小舅子强求我不得,逼死奴家,更连累了一位公子为我殉情。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第十集 招得百拳来 “长安节度使云光?” 周全说了声是,又喝了一大口的水,给李修解释着说道:“他是贾家的人,早年在代善公麾下与王子腾相当,可惜没个家世也没能和贾家联姻,就被送到了长安当节度使,也算一方诸侯。” 李修在堪舆图上找了找位置,画了一条线,继续问道:“那大同呢?又是谁来?” “还是贾家的人,荣国府贾赦的门生叫做孙绍祖的,是大同的总兵。” 李修哈了一声又在图上画了一条线,用手比了比远近,放下手中的笔笑了起来:“真是阴魂不散,我跟这贾家怎么就断不了关系呢。” 周全也笑:“您可别忘了人家的二小姐还在您的府里呢,怎么断?” 李修一拍桌角:“甭管是谁来,先打了再说!咱们人少,不能两路开战,不如先选北面大同这路兵开刀,击溃了他们再去找云节度论论刀兵。” “且慢。”周全赶紧拦住了李修:“还有一事我未来得及说明,您听过后再做决断。” “哦?且说来。” 周全把碗里的水一饮而尽,说起了夏家女金桂的事情。 “夏守忠家的那个亲戚您还有印象么?她带着她家的掌柜一起来的。两路追兵的事,也是夏守忠写在给她的信里,故意要我们得知。郡主遣我来,一是给您通报敌情,二来就是捎来个消息,民乐县那里出了些岔子,一时半会儿的还进驻不进去。” “这又是怎么个事?”不仅李修好奇,统兵的几位将领也疑惑不已。凭借太上皇和林黛玉敦煌郡主之威,还拿捏不住一个小小的知县? 周全嗐了一声说起了薛蟠在民乐县的勾当,买空一座县城的事可是不多见,逼得县令派人去抓,却被薛蟠等人用各家的旗号给挡住了官架,双方对峙在一起各说各理闹得不可开交。 “那县令也是发了狠,把自己吊在了客栈门前,咱们商户一日不放粮他就吊一日,三日不放粮他就踢了脚下的凳子死在当场。逼死朝廷命官的罪,薛蟠他们是背定了。” 众人苦笑连连,好好一手牌让薛蟠这个混蛋打成了这样,别说太上皇不肯露面进县城了,林黛玉也必定的不会去,丢死个人。 “一点粮食都没给县里留?”原付率现如今的副都护好奇的打听。 “别说粮食了。”周全也是气的牙痒痒:“薛大傻子连煤炭和盐铁都给搜刮了一空,整座县城每日里出城进山在商户那里领粮吃,这才没有造成民变。否则啊,后果不堪设想!” “谁的主意每日放粮?” “就是夏家那个姑娘。” 李修点点头,是个能做事的女子,不仅是她,那位张金哥也是位奇人,周全当年凑巧救下了跳河的她,问明白了她的过往,再去救上吊殉情的那位长安守备公子时,已经晚了一步。 周全见她报仇心切,也是有意安插一个女人看看能不能进贾府守护一人,兜兜转转先让她去了六率隐居地,还没等自己安排妥当呢,李修开始了京城风云。一转眼就是大半年过去了,再见面时,都跟着李修逃命敦煌。 周全告诉李修:“张金哥想凭女色接进云光,趁其不备刺杀此獠,郡主不准她行险,叫我带着她来见您,说总要给这姑娘报了仇,还不能让她有个闪失。” 李修沉吟片刻,问周全:“云光此人可有见过贾家的人么?” 周全也不肯定:“按说文字辈儿的几位应该是见过的,,可这远水不解近渴呀。” 李修一拍周全肩膀:“糊涂了不成,他身边是有近水的呀。” “是谁?” “那位丧子的长安守备啊。你护着张小娘子偷偷过去与他见面,别的事不用他多做,拖慢这一支军几天路程即可,容我好布置起来。” 周全哦了一声醒悟过来,要说有仇,可不止张金哥一个人的仇,丧子的守备心中仇恨更甚才是。自己完全可以居中挑拨,最好火并了云光,大军无主自然行不得了。 这些阴私事,可是周全的拿手好戏,心里有了主意后,告辞了李修带上张金哥和倪二等人,奔着南路而去。 李修略一思索薛蟠的事,忽地生出了个坚壁清野的法子。 嘱咐都尉等人继续藏在这永昌县断葫芦沟左近等候军令,他要折返一趟民乐县,以它作饵,把张掖、永昌、武威、乃至西凉州的粮食都调动起来,让这两路追兵无粮就食,陷入困顿当中。 薛蟠的一番胡闹,恰恰给李修点开了另一条路,“天书”有云经济战能杀人不见血,瓦解敌国钱粮经济,更有奇效。他要试试此法可行与否。 快马加鞭回了海潮音寺,等见到黛玉时,都已经是了半夜。 黛玉打着哈欠哀怨的看着李修,让李修不明所以。 “吵着你睡觉了?是愚兄的不是,给你赔罪。” “哪有那么多罪可赔?你说你回来做什么?” “哦...民乐县不是出点事情不顺么,我有了个想法,特意的赶回来要去瞧瞧。” “用得着你跑来跑去的费这个功夫吗。”林黛玉埋怨他一句后还是帮他端来一盅吊着的燕窝:“把它吃了,补补身子,听我告诉你什么事。” 李修本不想吃,黛玉眼神一扫他,赶紧端起碗来喝。 林黛玉满意的翘翘嘴角,和他讲起了这事:“我先前也以为是薛蟠办差了事,所以才让周全告诉你的。可后来,有个人提醒了我一句,我才发觉竟然是自己想的差了,没想到薛蟠真是长进了不少,把我也晃得不轻呢。” 不好意思的笑笑,瞧着李修喝完了燕窝,递给他手帕子让他擦擦嘴,看着李修说道:“真想不到,这世上还真有能懂薛蟠的人。可见是那句话了,不是冤家不聚头,管你隔着山隔着海呢,总有一根红线拴着,时候到了,总是要见面的。” 李修眨眨眼:“林郡主,在下等你商量正事呢,扯的什么红线冤家?我跑了一天的路,你就给我听这个?” 林黛玉眼睛一瞪:“你们这些男人家都是一样,只管着自己在外面风风雨雨,哪知道背后有人想着念着你们,吃不下睡不好的帮着你们做事不提,见了面就会说什么正事。什么是正事,那我说的就是歪事了?既然我这没有正事,你又跑来做什么。” 李修傻了眼,见林黛玉越说越气,实在不明白自己错在了哪里,期期艾艾的认错她都不依:“你认了错,必定我是对的。可你心里不想认错,不过是想先哄着我而已,那我还是错的了。” “不不不,愚兄真是错了,错了!” “那你说你错在何处?” “我...”李修急的一身汗都冒了出来,天晓得自己错在何处,有心想胡说个错处,又觉着黛玉不会轻信,急的猛地站起身来,一把拉过来扭着身子不看他的黛玉,一嘴就啃了过去。 我管什么错呢,你生气我就咬你,你一害羞,这事不就过去了吗。 果然黛玉羞的对他又打又踢,可还是被李修香了好几口,气喘吁吁地好容易挣脱开了他,远离了李修,指着他凶道:“越来越没个样子,让人看见是死是活。负心的家伙,只管你自己痛快了,管不管我的清誉。” 李修连连作揖:“好我的玉儿,快说了后面的事吧,愚兄为了两路追兵的事,急的嘴上都冒了泡。等这事过去了,愚兄给你大大的赔礼,你想要什么只管着说话就是。” 黛玉眼珠一转,竟然答应了下来:“记着你说的话,我可给你数着呢,已经欠我两件事了。” 李修再不敢问怎么变成的两件事,老老实实站好了,听黛玉训话:“我先前说的就是正事,被你胡搅蛮缠的断了话头。呸呸呸,满脸的沙土还蹭人家的脸,羞不羞?你个李不羞!” 说到这,她自己倒是乐了:“李修李不修,我怎么先前没想到这个名字。嗯,有机会的,再给你起个道号吧,不修居士。如何?” 李修直运气,作势又要扑上来,唬的黛玉娇笑的连连摆手:“你就站在那儿不要动,我不笑话你了,咱们好好说说话。” 拢了拢发丝,林黛玉才对李修说了薛蟠的打算:“原来他另有一番打算,想着将民乐城变成互市之城,故此显露一下商贾的手段,好让世人得知,商人也是能左右民生的。” 李修不由的哈了一声,合着薛蟠是想替商人正名了。 “心够大的。” 林黛玉倒是赞同薛蟠:“要不是如此有了雄心壮志,他也不会博得红颜青睐。虽说做事有些毛躁不讲分寸,可事态已成,只要有人帮他理顺脉络,我看此事可行。一座商城悄然而生,或许能有不一样的治理呢。” 李修的注意力放在了红颜二字上:“红颜?谁?他可还有甄英莲呢!” “呸!”林黛玉啐他一口:“你不是也有贾迎春么。” 李修到这时才明白过来为什么黛玉见了自己就发小脾气,原来还是为了不能独占自己而生气。 偏迎春的事还是她自己答应下来的,反悔都不成,人都已经跟着跑了万里路,怎么也要让李修收下才是。你说黛玉怄气不怄气?偏赶着李修半夜吵醒了她,起床气和醋气一起发,真把一个敢搅动京城风雨的李敦煌发作的没了脾气。 想通这点,李修可不惯着林黛玉,一把拉起她坐在自己腿上,怀抱着佳人笑着说道:“原来如此啊,我说怎么风一阵雨一阵的,原来是醋海生波了啊。” 紧了紧胳膊,不让黛玉跑掉,笑话她起来:“我家可是惯没有姨娘的,我原以为你替我子嗣着想呢,却原来还是意难平。” 黛玉也不挣扎了,靠在李修怀里悠悠的叹口气:“我这两天竟是听见看见这些事,所以才心有所感。你见过那个张金哥了?一双人为情而殉,偏还留下一个活生生的受罪,可想而知她是怎么受的煎熬过日子。” 怔怔的看着李修的脸:“夏家那位金桂小姐,倒是个风雷般的性子,可就是瞧上了薛蟠,明知道他有个心上人,还是不管不顾要收了薛蟠的心。她和我说,她一家也是孤儿寡母,依仗着宫里夏內侍,她自己强出头稳住了家业,却越做越力不从心。外面都是你们男人的世界,她费尽心力也只是做到了男人做事的一半,心极不甘。 可巧,遇见了薛蟠,虽然风风火火的毛糙,却是个有情有义的汉子,也就动了心。尤其是猜到了薛蟠要给天下商人拿下一座城来做事,一颗芳心哪里还收的住,已经出山去帮他收尾了。还从我这里借走了戴主簿,我正叹息情之一字艰难,让女儿家奋不顾身如飞蛾扑火呢,你就巴巴的跑回来了,所以才...” 李修香她一口:“我又没有怪你,只管想着你的心事。我也是怕薛蟠会坏事,才这么着急的赶回来。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放心了许多,不过,咱们不能只看不管。戴权能壮声威不假,却是只代表了你郡主府,我这个地头蛇不表态护卫着那县官的安危,恐怕他还是会有疑虑。” “那你要怎么做?” 李修悄悄的问黛玉:“迎春闲着呢吗?做了咱家的人,不出力做事怎么行。我去寻太上皇一道旨意,你让她拿着旨意去见县官,往那一坐什么都不说就行了。” 黛玉咯咯直笑,一点李修的额头,娇嗔说道:“坏人,人家二八年华的好年纪是给你跑腿做事的?司寝司寝,你什么时候如了她的愿。” “这不好吧。” 黛玉白他一眼:“思无邪,可见你平日里都在想什么!司寝是要管你的内室之事,等她办完了这趟差事,你就带着她走,一应起居、书记、迎客都是她的活,可不是给你暖床的丫鬟。” “啊?我是上阵杀敌,军营中怎能带着女眷。” “你呀!口不应心!她不去,你那是军营;她去了,你那里就是行营。正好她替我看着你,在后面运筹帷幄才是你的正事,少跑到前面去打打杀杀,害的我担惊受怕。” “那就谨遵娘子之命了,今晚怎么办,为夫的要睡在哪里合适。” 黛玉指指外屋:“雪雁给你在外面铺好了床,凑合着睡下再说,省的再去惊动旁人。” 说起雪雁来,李修咦了一下,平日里见了自己就叽叽喳喳的雪雁,今晚怎地如此的安生?以至于自己都没怎么瞧见她的影子。 林黛玉捂嘴笑道:“我正罚着她呢,她现在是有多远就离我多远,不喊她是不出来。” 李修也笑了起来,随着黛玉来到外屋,果然热水铺盖一应俱全,只是不见人影。 黛玉亲手伺候着李修洗漱后,让他先睡下了,才回到了内室躺在床上。 好半天的功夫,雪雁才蹑手蹑脚的溜了进来,蹭到脚踏那里摊开被子钻了进去,心里直叹好幸运,李大哥一回来,自己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正想着美呢,冷不丁黛玉一个翻身,一双眸子亮晶晶的居高而下看着她,吓得雪雁一个激灵全身缩进了被窝里,不敢露头。 “你叫雪雁,不叫雪兔子,藏什么头呢。” 雪雁躲在被子里闷声闷气的说道:“小姐喜欢的话,我就叫雪兔子了。总之小姐取什么名字都是最好的。” 黛玉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少在这装可怜,快上来陪我,我有些睡不着了。陪我说说话,哄我睡着。” “不罚我了?”雪雁扒拉开被子露出头来问。 “容我再想想吧。”黛玉翻身过去。 “不要想了,不罚就不罚,不许反悔的。”雪雁已经光着脚跳上了床钻进了黛玉的被窝,二女嘻嘻哈哈的抱在一起慢慢的熟睡过去。 第十一集 你是谁家俏儿郎 第二日清早,贾迎春小心翼翼的坐在黛玉外屋的榻前,等着李修醒来。 也是这几日奔波的累了,李修一顿好睡,竟未察觉出屋里有了旁人。 直到司棋慢慢的将他唤醒,才发觉迎春早就等候多时了。 急忙起身,司棋和绣橘一个打水一个铺床伺候起来。李修说着不用,迎春给他递过手巾看着他擦脸,轻声细语劝解着李修:“且容她们做吧,本就是我该做的事,是我躲着一直犯懒,连带上她们也被说懒。” “我又不是什么金贵的人,自小也没用过人伺候,犯不上这么待我。” 迎春一双眼眸温柔似水,轻轻给他拂展了衣襟,又端茶在他手里让他坐下说话:“再不许说这样的话。你可是不在乎,但我们要的就是这个名分。在其位就要谋其政,我如今管着郡主府上下事宜,却连伺候你的事都不做,我心里有亏。” 李修还想说什么,迎春不让他说:“不必劝我,也别拿我当什么侯门的千金,你也是知道我的,我在那家里,也就比她们好些有限。若不是遇见了你和林妹妹,我都不知道此生会是个什么结局呢。安稳的喝茶,绣橘别的不会,泡茶还是不错的。” 里屋门帘一挑,林黛玉梳妆一新笑意盈盈的走了出来:“有茶喝也不叫我?可见是有了新人忘旧人。” 迎春才不和她斗嘴,知道也是个输,干脆躲着她就好。起身请她也坐下,亲手捧过茶来递与她:“我的茶你什么时候想喝自管来喝,我都奉茶给你好不好。” 林黛玉笑着坐稳接过来茶水轻轻一啜,说了声好茶,不再逗这位心软面软的二小姐了。自从定下她的名分,贾迎春凡事都依着黛玉主意行事,更是在省亲别墅迎驾时,做出了孤身追随的惊世举动,心里早就认同了迎春的位子。 非是黛玉不妒,而是她有另一番心思。父母恩爱一生,她自然看在眼里放在心里,也暗暗比较自己和李修的婚事。但有一件事,是她林家的不幸。幼弟夭折,对母亲而言是大悲痛之事,也间接害了林家险无香火续存。 多亏了李修帮她重立九牧林门户,皇上那时有求李修,不得不替林家背书,李、林两家结盟之事,才能顺理成章。 而如今,皇上翻脸要算后账,李家只有李修一人,他要真是有个好歹,敦煌再不是避世的“桃花源”,而成了战火发端地。 到那时,李修香火断绝,身为李家媳妇的林家香火也不存。 为李、林两家计,也为敦煌百姓计,李家必须要有子嗣续存,还要是个男孩儿才行。 自己来年二月才及笄,能不能生都是个问题,她也是懂女儿十六方可孕的道理,总不能等到那时再议儿女事。多事之秋际,容不得林黛玉计较太多,必须让贾迎春这位司寝早日侍了寝留后才是她这位李家夫人该做也必做的事。 贾迎春本是不愿,她不愿在黛玉之前生下庶长子,怕是取祸之道。故此总远之李修,躲在后面做事,总想着拖过一时算一时。 今日可不行了,林黛玉喝了一口茶后,正色与迎春商量李修起居的事,容不得贾迎春再拖延下去。 “二姐姐即日随着他走,好歹也是个敦煌公,身边无人服侍可不行。” 一瞪想说话的李修,不许他们插话,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女子主内,李郎你不想要也是不行。这是我等內帷之人必做的事,也是你在这官场中立足的根本。我总想着你的心思,你也不愿两面树敌,皇上看似逼迫过来,其实他也有着忌讳,不过是听了一个妇人言罢了。能除了咱们就除,除不得咱们也有别的心思,恐怕献计之人将来不好受。” 贾迎春对此事也有看法:“外面的事我懂得不多,也不敢胡乱说话。但是郡主妹妹说的有一点倒是对的,李大哥您再不是孤身一人的小秀才了,身负敦煌公和敦煌郡主府两重身份于一身,不拿出些他们认可的做派,怕是会被当做异类。” 林黛玉点点头:“正是如此,我要守着太上皇和大和尚行尽孝的事,也是我们手里最后的排面,片刻不能离开。二姐姐是国公家的长房长女,自幼比我还熟知公爵家的做派,拿出那些款来,咱们也来个仗势欺人,压住那些个县令,直言这是私仇,不关朝堂大事,再许他们些好处,总能破了僵局。其实,薛家子方法是对了,只是做法太过粗俗。不如我等出面,缓和一下局面,也能顾全了他们的面子,世兄你看可否?” 林黛玉这番话说的是无懈可击,那些县令可没收到皇上的旨意要打杀李修,派过来的也都是与贾家有关联的人,李修已经推断出主帅是何人了,再有薛蟠豪夺民乐县城的事,李修本就想着分化本地官员不为追兵所用。 此刻林黛玉又别出心裁的给他指了一条路,既然皇上没有明旨也不能有明旨除掉我等;那我等行事不过是报私仇而已,是跟着我们敦煌这个近邻行事,还是跟着追兵“犯法”,何去何从也就不言而喻了。 为了取信那些官员,贾迎春这位国公家的千金大小姐必要出面,她的面子可是比薛蟠等商户大得多! 更何况,贾迎春出面不仅能应付那些位各县的县宰,还能应对即将到来的追兵。 李修与黛玉相视一笑,齐齐看向不明其意的贾迎春。 “我?”贾迎春真是满头的雾水不知从何说起:“我怎么能对付追兵呢?” 李修示意黛玉来说,有些事他不便开口,起身说去看看义忠和太上,遁身而走了。林黛玉笑吟吟的这才对贾迎春说了谜底:“来了两路兵。” “这我知道啊,可我个不出二门的闺阁,哪里认得他们?” “不是姐姐你认得他们,是他们都认得你。” “这又从何说起?” 林黛玉慢慢给她讲起长安节度使云光和大同总兵孙绍祖与贾家的关联。 “他们都是你们贾家的或门生或旧故,以此推断,总领两路兵马的主帅不是旁人,正是那位失宠的王子腾大人。” “啊?怎么会是他?!” 黛玉蹙眉:“姐姐你可别忘了薛宝钗。她若是想在圣前崭露头角,外面能用的人还能有谁?” 一言惊醒贾迎春,怎么把个薛宝钗忘了个干净! 贾家人,薛宝钗必定指使不得,慢说贾母、贾敬等人不会答应,就连想用薛宝钗固宠的元春贵妃也不会同意。 那她能借的势,只有一个人了,就是王夫人。 用王子腾可以将功赎罪的说辞,定能打动薛宝钗的姨妈王夫人,她再去找兄长王子腾怎么说,都会是另一番能保全王家的说辞。 至于如何能令圣上放心王子腾再次领兵,薛宝钗必然会有别的借口说动圣上。 连林黛玉都替薛宝钗想好了一个,勋贵出征河套,朝廷要有巡边的将领探查。 这样一来,王子腾不就名正言顺的可以调动两路与贾家有旧的兵马了吗,反正是巡边不是,巡着巡着巧遇了被挟持的太上皇也是能有的事,双方激战之下,互有死伤更是在所难免。 贾迎春哦了一声,算是明白了圣上和薛宝钗的心思,也明白了要自己出面的内情。 “合着是要贾家人打贾家人啊,把天家之争变成了我家内耗,彼此留个脸面,也好日后相见是不是?” 黛玉笑嘻嘻的点点头:“正如李郎他说的一般,打是要打的,还要打疼了他们;可谈也是要谈的,敦煌毕竟也是汉家的江山一隅,我们不卖自己的土地与外族,自然也不想朝廷做什么不智之举。还是有的谈也要谈。只不过苦了姐姐一家了。” “不苦!”贾迎春二目圆睁愤而起身:“一群子废物男人,被一个薛宝钗玩弄在掌心里,死了都活该!先不说我亲娘的仇,就说老太太、大伯他们糊涂不糊涂!还跟着皇上等着受宠呢,我贾迎春敢断言,只要薛宝钗入了宫得了位,第一个除掉的就是我家大姐姐。到那时,贾家不被破家流放才怪了呢?” “薛家不保你们家?”林黛玉故意的试探迎春。 贾迎春瞪她一眼:“我又不傻,怎么看不出来当今的性子。哼哼,薛宝钗是与虎谋皮,她那些小算计在一般的家里还算是个人物,就连我们家这样的中等人家她都寸步难行,何况是天家的内宫了,早晚她没个下场。” 林黛玉鼓掌而呼:“二姐姐才是看的懂棋局的大心思,我可以安心休养不问外事了。” 贾迎春忍不住白她一眼,忍气说道:“要我出面我自然是行的,可有件事,你却不能逼我。” 黛玉竟然早就知道一般:“少不得姐姐的红妆大礼,我亲自下聘迎你进门,只是求姐姐温存他一些,我们都要是他李家的人,无后为大。” 迎春没了脾气,自哀自怨的跌坐在椅子上,委屈的说道:“明媒正娶你都答应了,我又能怎么样呢。真是想不到我这身子是给他延续香火的。” 黛玉好言宽慰她许久,才让迎春勉强同意了先同房再婚配的荒唐事,黛玉拿出早就写好的聘书塞给了她:“三书六证我一总给你备全,到了敦煌就先给你完婚,我知道难为姐姐不顾清白,此一时彼一时,谁敢言我等必胜?万一是个惨败,我是要随着他而去的,姐姐要是怀里有了他家的骨肉,说不得就要等着孩子长大了给我报仇呢。” 贾迎春又羞又气,抓着黛玉打了她后背几下,才算出了口气,拿起盖着郡主印的聘书起身就走,还招呼着一旁偷听许久的司棋和绣橘一起走:“收拾东西,跟着我私奔去!脸也要不得了,名声也要不得了,拐了林家的女婿,去做一辈子的贼。” 林黛玉笑的撑不住揉着肚子喊司棋:“带上你的小女婿一起走吧,给他做个长随也是好的。你们主仆一起,哈哈哈...” 司棋窘迫之极,搀着迎春落荒而逃,真不知道黛玉是怎么知道自己表弟也混在队伍中的事。 气的迎春直掉眼泪:“跟你说了多次遍赶紧着过了明路,他要不要娶你,给个正经话呀,让林丫头打咱们的嘴,我没脸你们就有脸了么?” 司棋不敢回嘴,绣橘跟着呢,替司棋分辨了几句:“怎么敢说娶啊!原来在贾府就是姑娘的大丫鬟,一般人家本就不敢说亲。出来了本以为没讲究了,谁料到还有了官身了!我都是个九品的女官,司棋更是个八品,他一个白身更没了指望。” 司棋眼眶就发红:“怨不得咱们姑娘,也怨不得郡主,本就是抬举我们的事,再不分好歹我也不会为了这事怨主子们。唉~~~只怨缘分不到吧。” 迎春忽然站住了脚,看了看伤心的司棋,自己叹了口气,转身换了个方向走:“好也罢歹也罢,你们都是跟着我的人,总要给你们个结局。我是不想和林妹妹争长子,可她用事急从权的借口偏我要先,还是有安慰我的心思。进门她为长,怕我拘着自己不肯亲近李郎,就把长子让给我先有。我谢她也气她,为了你们,也为了她的心思,说不得我自己去找李郎吧。她倒是说的对,跟着李郎先做个长随,真要是个好的,总有出头的日子,那时候配你不是更好么。” 主仆三个人别别扭扭去海潮音寺去寻李修,戴权正引着一瘸一拐的太上皇也来的此处。 迎春退到一边先请太上皇的安,穆芃哼了一声,没好气的先训了迎春一顿:“你就是贾恩侯家的大女?也没见个什么好的,李修看上你哪了?还让你拿着老夫的御旨出门?” 迎春心里一颤,并未答话,戴权在旁替她争辩几句:“您老人家安心养伤就是了,管不得那么多的事。真要是王子腾来,您还真想着他是救驾的?” “他是老夫一手提拔京营节度使,手握九门兵权,怎么就不是来救驾的?!” 戴权干笑几声:“那您下召给贾女官让她代为转送,看看王子腾来不来见您不就是了。” 太上皇穆芃哼唧几声不作答,一瘸一拐的进了佛寺,不多时又和李修骂在了一起。 迎春听见里面吵的凶,脸上倒是笑了起来,仿佛松了口气一般。 绣橘不解,问道:“姑娘怎么还笑起来了呢?那老人家看不起咱们,还跟公子吵架,真不是个好伺候的。” 迎春说道:“你是想错了,他吵得越凶,他是越心虚。等着吧,肯定有好消息。” 绣橘转不过弯来,迎春也不和她多说,只静静的等在寺庙之外不急不躁。 过了能有一炷香的时刻,戴权捧着一道旨意出来,笑呵呵的交给了迎春:“恭喜贾女官了,遥领大明宫司正一职,因太上皇行动不便,有劳贾司正巡守地方一趟,敦煌公李修陪护。” 迎春早有准备,福身领旨。 戴权等她起身接旨后,才郑重说道:“司正可要知道,面对的是何人?又要做些什么事?” 迎春肃穆而答:“贾家门生旧故欲行不轨,又有垂死之人想要叛主,贾迎春奉太上皇旨意,平叛。” 戴权满意至极:“凭此一功,贾司正的子嗣就能继了李家的香火。” “不敢不敢,那是郡主子嗣的事。” “你不知道?”戴权一愣,转而又笑了起来:“不知道也好,我给你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好让你安心跟在李修身边吧。” 一指黛玉居所方向,对迎春言道:“郡主用计哄了李修两件事,头一件就是黛玉之子还要继承林家香火,是姑苏九牧林下一代的家主。” “啊?”迎春傻了眼。 戴权哈哈一笑:“你有儿子承继的是李修的产业,她有儿子承继的是林、李两家的祖业。你得了实惠,她要了传承。李修硬给你要来一个三品的女官,就是这个意思了。对内你还是李家的媳妇,对外你可是大明宫的供奉女官。行动都带着太上皇的意思,吓唬吓唬外面的人足够用得了。” 迎春心头一暖,再次拜谢戴权的指点。 戴权不让她谢下去:“去做你的事吧,贾家的事贾家了,天家的事天来了,难为李修想的周到,你和郡主多帮着他些,咱们还有大好日子等着过呢。” 贾迎春点头称是,也不在纠结要见李修一面,捧了旨意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把旨意往桌子上一搁,自己慢慢的谋划起来。 等李修陪着黛玉吃完了中饭后,才听见迎春的号令,着民乐县令预备官邸,大明宫女官司正贾,将在未时携太上御旨驾临;着敦煌公李修侍驾。 林黛玉一点李修的额头:“她是个害羞的,你可多哄着她些。” 李修不敢抬头,只是闷头吃饭。 黛玉哼了一声,把碗筷一放不吃了,喊过雪雁来:“你去跟着走一趟。” 雪雁自然是乐意,李修也不推脱,等着雪雁收拾好了准备走时,来了个小后生在屋外求见,说是贾司正派来给李修做随从的人。 黛玉嗯了一声:“让他收拾好了等着一起走吧。” 雪雁满脸的好奇去问黛玉:“是不是那个人?” 黛玉笑着点点头,雪雁捂着心口说道:“终于放心了,早该过了明路,我们又不是那样看门第的人家,两情相悦不负彼此的事,都给她们玉成了。那我带几个人走可好?” 李修想说什么话,这主仆俩竟然都不理他,做主商量着把彩霞和小霞姐妹一起带走,这样李修身边就有雪雁、彩霞和小霞三个丫鬟伺候,又有个外面等着的潘又安做随从,世家公子的架子终于是给李修搭了起来。 第十二集 自治西北由今始 未时不到,民乐县东门打开,不在上吊的知县率县府所有人等,在城门外静候。 薛蟠仗着脸皮厚,挤在县令身侧,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还和县令说着自己的打算:“你这县令不够爽快,俺老薛都包了你的每年粮课,怎么还不答应俺的条件。” 县令一见他就来气,啐他一口说道:“有史以来,哪家天下出过将县治送给商人制辖的先例?你不要脸,本县可不想留下万世的骂名!等着太上皇的钦差到此,本县好好给你告上一状,身为四民之末,却敢行牧民之策,意欲何为?” 薛蟠转转眼珠子干笑的几声,倒是不再多言了,转身去找同样出城相迎的商户们商议对策。 “谁来都是咱们的人,倒是不担心这些。可那狗脾气的县令却说了真心话,是看不上咱们的身份呀,大家伙可有主意应对?” 众人神色皆是黯然,论财势,他们不曾怕过谁来,可论身份之属,他们还真不如种地的粮农。家里子女想科举出仕的,基本断了念头,都是大把金银捐个出身而已。 “但看来人是谁吧,总要给我等做主才行,也不枉我等跟了这万里之遥。” 众人也只有彼此商议到此,等着钦差到了再说。 时辰到,遥见远处的人马已经慢慢行来,到了城门近前,队伍停在了众人当面。 知县率先行礼,一躬倒地口称臣觐见。 其余众人有功名的躬身,无功名的跪倒,各依身份参拜。 队伍中行过一骑来,上面坐着一位內侍,到近前下马相见:“咱家是敦煌郡主府主簿戴权,因昔日领龙禁卫总管,故此也担着义忠老亲王和太上皇西狩的禁卫之职。不才见过民乐县守了,太上皇命司正前来宣旨,可有准备妥当?” 县令心里一惊,仔细打量了一番戴权,躬身不敢起,连忙回话:“仪仗已经摆在了县衙,敢请钦差入城宣旨。” 戴权一笑:“县宰有心了,有句话本主簿先说在前面,宣旨的是女官司正,县衙禁地就不去了,也是为你考量。就在这里设摆下香案吧,也让百姓知道知道说的是什么事。” “这...”县令略一犹豫,也挑不出什么礼来,只好答应下来。 戴权见他答应了,说了声免礼,让众人站起身来继续候着,离近了县令笑着说话:“陪同前来的还有敦煌公,可先一见,请。” 县令不敢违命,吩咐下去将仪仗摆在城门等他回来接旨,随着戴权一同去了队列身后,只见一行营帐篷已经搭建完毕,营帐外不见兵丁值守,只有一锦衣随从模样的人立在那里候客。 见了县令到来,躬身唱喏:“敦煌公府门下潘又安见过县宰大人,我家主人备好了香茶,请君品茗。” 边说边挑开了帐帘,姿态不卑不亢谦恭有礼,让县令有了见世家之感。 这都是迎春给安排的人事,那潘又安确实生的唇红齿白有玉树临风之态,否则司棋也不会对他倾心。 好好给情郎打扮了一番后,司棋再三嘱咐,一定不能给李大人丢了脸,这可关系着你我日后的幸福呢。 潘又安惯是个见过宁荣二府迎来送往做派的人,又有些他的风流性子,拿出十分京城子的样子,足够唬住这偏远小县的县守了。 这就是先声夺人了,县令本来一肚子的怨气呢,见了潘又安这位随从的做派,不由心里有些忐忑,仆从风流若此,主人必定不凡,自己可不要失仪。 他这么想正是贾迎春要他想的样子,若论以势压人,谁也没贾母使得风轻云淡不露痕迹,她这不过是照猫画虎学个皮毛而已。 进了大帐后,县令眼睛都不够用了,只见正中一桌,左右各有陪席;正中桌后站着一位锦衣公子,满面的笑意冲自己拱手致意,言道他就是此代敦煌公李修李成玉,身左相陪着一位宫装丽人,虽用珠帘半掩容貌,也难当她的娇美。 在他们二人身后,又分左右福身见礼的是四位娇花一般的宫女,俱都是女官装扮,身姿窈窕礼仪端庄,让人见之忘形。 外有俊美随从,内有俏丽女史,扑面的富贵气不用一金一银就晃满了旁人的眼。 其实李修也被盛装的诸女给惊艳住了,司棋、绣橘一个冷艳大气一个温柔甜美;彩霞、雪雁一个端庄有礼一个娇俏可人。齐齐站在李修和迎春身后时,确实如同瑶池下凡的仙女一般,更衬托着二位主人的不凡。 雪雁还笑话李修没见过世面,要是他能常去贾母的院子里坐坐,那才算是见过天下的美色。 李修倒是会说话,见过了迎春和黛玉之姿,天下哪还有那么多的绝色。 迎春笑而不语,彩霞直撇嘴,说的好像他没见过府里的三姑娘、四姑娘一样。还有那个薛宝钗,你敢说她们不是绝色么。 此时又唬住了民乐县令,他一个平民出身之人,哪见过这等的阵仗,一肚子的怨气也被满帐的秀美给冲掉了大半,恭敬过来先行礼见面。 李修温言与他引见:“这位就是大明宫的司正,也是郡主府的女官,京城荣国公府的长房长女,贾氏女了。太上一路奔波辛苦不堪,特此遣了她来见县尊,又命我作陪,贵县有何委屈都可与我等讲来。若是我等的属下有做得不对之事,我先代他们赔罪。” 一连串的头衔加在了贾迎春的身上,听得县令目眩神迷。 谷</span>  “有劳贵女前来宣旨,更有劳敦煌公陪护,下官真是愧不可当呀。些许小事,怎敢再劳二位费神,不敢言赔罪,不敢言赔罪。” 迎春冲李修温柔一笑,那意思是瞧瞧世人还是重门第的吧,我也是能帮你做事的女人呢。 轻开檀口,请县令入席,待彩霞献了茶后,缓缓而言:“实不相瞒,老亲王与太上皇西狩敦煌,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为的正是天下能有个太平,不再为前朝宫闱旧事闹得满朝不稳。” 县令惊诧莫名,听完迎春的叙述后,半晌才开口问道:“下官真是不知还有这等的事情,也未见朝廷的邸报有言论此事,可还有什么内情?非是下官多事,这等的大事对我而言,直如天大的事!一个不好,下官丢官去职不算什么,害了天下板荡,可是罪莫大焉。” “所以”李修开了口:“正有一事要与贵县相商。我等后路还有兵马侵扰,若要他们得逞,必将陷当今与不忠不孝的大罪过中,身为臣子的,岂能坐视不管,甚至是推波助澜。” “啊?!何等人这样的大胆?!” 迎春答曰:“说来好笑,竟是我家的门生故旧,受了奸人的蛊惑,背主行事想行大不韪之事献媚与圣上。天下哪有容杀父之人立功的道理?” 县令一时又沉默了许久,实在是闹不清这里面的情况,也根本不敢在言其他。 李修不急让他表态,却与他说起了薛蟠的事:“听闻皇商众人欲行架空县宰的事?可真有其事?” “这个确实是有的。” 李修容他吐完苦水,忽然问他:“每年县里应付朝廷的粮课可有难处?” 粮课就是粮税,每年秋要将定数之粮押解京城归国库,若不能全得者,需要用银填补空额。 良田亩地尚不敢说能全额缴足,何况这西北贫瘠之所了。 县令苦笑一声:“下官已经两年被查勘为下等了,再有一年缴不全,不用朝廷申饬,下官自己都要挂冠而去。故此以死相争皇商屯粮之举,确实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若我能解了你的为难呢?” “解我一时尚可”县令苦笑的说道:“纵是还了我今年的粮,来年我一样还是不足啊。恨只恨被发到此处为官,地贫民寡,无可奈何呀!” “我免了你的粮税!” “什么?!” 李修一字一顿的又说了一遍:“我免了你的粮税。” “无故不纳粮课,形同造反啊!” “不是造反。”李修伸手拿出了太上皇的旨意:“是奉旨蠲了西北的粮税,改用议价银抵税。” “钱从何出?”县令追问了一句,实在是太过惊天动地。若真能免了本县的粮税,全县百姓要比他这个县令还要疯狂起来。 迎春笑答:“不是有与大人商议的人了么?只是他们不会说话,误解了意思,才让您虚惊一场。” 县令啪的给了自己一巴掌,原来皇商是用在这里的啊,自己还是上了人家的套。 不过,上套是上套,他若真能免了本地的粮税,本官就是死了,也是青史有名! 离席一拜:“下官晓得了,是用商税抵了农税。下官这就求他们去,总要将这条丝绸之路的第一商城拿下,用商贾的钱养我全城的百姓。就算他等真要架空下官,只要能信守承诺替我县百姓交税,下官乐得隐在家里不出。” “贵县多虑了。”李修才不会让薛蟠他们治理一个县呢,成立一个商会议政尚可,真让商人执政,李修可知道资本的贪婪。 “我欲请张掖、民乐、武威三地与我敦煌一起,重开丝绸之路商路,并与各县协商一个自治。” “自治?” “对!自治!”李修站起身来站在县令面前,诚挚的与他说道:“两位老圣人西狩我的敦煌,不自治都不能除了心结。自治而不自立,只不过是朝堂做个意思出来,你行你的朝纲,我行我的政事,大家从此井水不犯河水吧。” “下官晓得了。”知县看了李修好几眼后,笑道:“先自治,再除追兵。官司打到金銮殿上,当今也要低头。好一个李敦煌,下官从了你的自治,可我要四县并一省,这第一任的太守,非我不可,你可依得?” 李修将旨意往这知县怀里一揣:“那我就静候太守的佳音,西北之地是该有个变数的时候了。” 第十三集 薛家有女名宝琴 东汉末年时,门阀遍立,帝不能治,逐用宦官专权,终于开启了百十年间的诸侯争霸。各府郡县自治,也是从这个时期达到了顶峰。 所以李修一说自治,县令略一盘算就痛快的答应下来,还毛遂自荐要做李修帐下第一州牧,实在是这条路才是他的生路。 自治不同于自立,尊朝廷天下却不与朝廷同,换言之,朝廷也只有个名义在手罢了,若真是明君能大一统,也就容不得李修在这蛊惑人心说什么自治了。 县令也学着李修的样子腋下夹着太上皇的旨意,郑重的介绍自己说道:“我本是姑苏人氏,家父姓严,也是当地的望族。不料多年前家道忽然中落,家父命我隐居乡里读书,直到六年前才准我入场考试。谋了这么个地方让我蛰伏,直到不久前,某才知晓了原因。与我父私交颇厚的那位甄士隐老爷,竟然是当年的大皇子。” 李修讶异:“可是命你潜伏在此给他做后路的?” 这位严县令看着李修无不有些幽怨:“连太上皇都在您的手心里了,我还给他看什么后路。良禽择木而栖,我名义上也算是跟着太上皇了不是。” 李修哑然失笑,原来还是自己坏了人家的从龙大计啊。 “不过,下官还真是没少想过自治的事。” 嗯? 轮到李修幽怨了,合着我是给你添彩头的? 见了李修的神色,严县令讪笑一下解释道:“敦煌公不必多虑,您想啊,就算大皇子自立了门户争天下,他是不是也要用这招呢?或许,他更是分天下两立?” 这倒是说的实话,李修图谋自治,是不想跟当今再有什么瓜葛,借着义忠老亲王和太上皇的名义行使自治,朝堂百官也得认可下来,不然又是个争霸天下的杀戮之局,谁也不愿做乱世人。 太上皇穆芃被李修捅了一刀还给他写了旨意,也是因为看到了自治的好处,或许还能救出大皇子来也说不定。 就当做是发配边疆了吧,大不了许下誓言,一辈子不进中原,当今还能怎么办?真的引大军杀过来?百官先得给他闹起来,或许这才是自己最好的归宿。 李修正是先想好了这点,才和穆莳、穆芃这两位圣人摊牌商议。打杀追兵也要有个名头,咱们宣告西域敦煌自治,以后此地就是穆家养老的所在,再有什么兵卒前来袭扰,那就是图谋不轨,可先斩后奏。 所以林黛玉才笑话李修是想做东吴的孙仲谋,还是挟天子的曹阿瞒。 李修真正想做的是复西域的班定远,天山南北甚至是里海湖畔,那才是他放马扬鞭的草场。 严县令果然是有深远谋算的一个人,告辞了李修后,先不急着迎李修他们进城,反而用穆芃的旨意宾住了薛蟠一行,责令他们携粮去张掖,吞下张掖的粮市后,再由他去劝降。 薛蟠被他说的一头雾水,实在不明白怎么就见了李修一面后,跟变了一个人一般。你不是哭着喊着要还粮于民的吗,怎地还变本加厉起来命我等去祸害张掖城呢? 严县令笑吟吟的指着这些商贾说道:“此一时彼一时也,本官已经是复立西宁州的州牧了,自然要着眼大局。青塘、河湟二郡为我西宁州制辖,虽大半不在我手,但张掖、武威、民乐与敦煌四县必要一统于敦煌府,受我西宁州制辖。故此,尔等先西进攻克张掖,再携四县物资去攻略青塘与西海,能买多少就买多少,任由你们施为,最好让他们没有了隔夜粮,本州牧才好收了他们。” 薛蟠等人咂舌,还是官吏更狠,西海沿子那里产盐不产粮,你再买空了他们的隔夜粮,不出三天就要造反,那些鞑靼部落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严州牧冷笑一声:“造反?呵呵呵呵,本州牧巴不得他们反呢!闲话少叙,尔等随我迎了天使后,就动手去忙吧。没有个月余的功夫,你们也回不来复命。薛家子可在?” 薛蟠翻着白眼答应了一声,严州牧正色与他说道:“你与李敦煌是朋友,本州牧看此面子既往不咎。我西宁州能不能有个商会,并以商代农,就看你的本事了。” 薛蟠嗯啊两声,还想问问明白,后襟却被人一拉,扭头看去是女扮男装的夏金桂,冲他努嘴使眼色,心里一动扭头笑着答应下来,回身搂住夏金桂的肩头说是要请这位小兄弟喝酒,夏金桂飞他一眼,在他腰间狠狠一扭,低声说道:“原来你喜欢这个调调啊,那就远离我去,想想就脏。” 薛蟠也是素的狠了,平常见了女儿打扮的夏金桂还不觉得什么颜色,也是甄英莲的颜色实在是太过出众,养的薛蟠的眼界也高了许多。可这一身男子襟袍的夏金桂猛地出现他眼前,实在是让他心痒难耐,有说不出的风情和滋味,对着他的心肝脾肺是一顿的抓挠。 强忍下心头的悸动,随着众人一起领了旨意后,严州牧自去迎贾司正进城,薛蟠原本想见见李修的心思,也被夏金桂勾得全无,带着众商号回了客栈,赶紧商议商会一事,挨着夏金桂坐下后,真是个言听计从。 李修见不到薛蟠来迎,也不以为意,将迎春一行安顿在官驿后,立即要动身回到武威县外去,严州牧自然要同行,能劝降最好,不能劝就暗开城门迎李修率兵进城,武威可是兵家必争之地,绝不能留在旁人的手里。 迎春做梦也没想到,她竟然有一天要代管一县,严州牧真是手脚麻利,将自己的心腹尽数给了迎春看守,其余人等任由她的发落,并将老小也搬进了官驿中,算作质数,孤身一人跟着李修打马东去建功立业尔。 迎春无奈接下政事,反正都要是自治了,也就不在乎女子能不能从政的事,只想着替李修守住这刚得的基业。 先将衙役与城防兵卒安抚得当,无非是多赏金银并加威吓,凭她那些个名头,还有她带来的一部老卒,还真是将县治管的安安稳稳,但有刺头闹事者,分化而治其罪,多用本县留下的心腹掌权,老卒从旁辅佐,又有戴权的敲打,民乐县倒是不兴波澜的偷偷换了主人。 尤其是免了农税一条,贾迎春简直就是菩萨降世一般的存在,民乐县民奔走相告直呼万岁,但有徭役所差,无不奋勇争先,看得众官是瞠目结舌,这还是本县逃徭役的那些人吗?怎地各个当先了呢? 迎春倒是清醒,自古以来,农者耕其田却无隔夜粮,全因土地税收严苛所致,更有豪绅者兼并土地后,致使农者哭号种地而无所得。 民乐县倒是也有些乡绅存在,却根本不是薛蟠等人的对手,一连串的倒买倒卖后,变卖祖产者比比皆是。 迎春顺势收地,再分发给无地之农,并告知无税,只是要出些徭役而已。 那还有不景从的么。 眼见得民乐县的城墙一天又比一天高,还分了里城外城,在工匠们的筹划之下,民乐县将是西北丝绸之路上的一所中转之城,除却北线的武威,中原物资自长安转运至此,再行出关奔赴西域,那将是日进斗金的一等县城。 本地百姓自然都拼命效力,谁不想过几天好日子啊,就凭着蠲了农税这一条,跟着那天仙似的女孩造反都成。 林黛玉听闻了此事后,说了句民心可用,就扔下了贾迎春在民乐县不管,催着两位老圣人起驾,直奔张掖而去,气的贾迎春难得的发了脾气。 林黛玉自然有她走的道理,武威、张掖都被说降,况且敦煌已经知道了他们一行远来,派出了一支人马前来接应。作为敦煌府的女主人,她自然要先见见李修的家人了。 而李修呢,则还在武威布置战略,大同的兵是越来越近了,先打这一路的规划已成,静待敌人踏入包围圈中,好能一鼓歼之。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这两句凉州词,就是在此而成。 张国臂掖,伊通西域。张掖就此筑城留名。 不同于民乐武威青塘等地,这里确是半城芦苇半城塔的平原水川盛景。南枕祁连,北依合黎、龙首二山,黑河贯穿全境,融雪山、草原、碧水、沙漠为一身。 周朝为西戎之地,春秋乌孙与月氏共居,西汉霍骠骑逐匈奴西逃,始归汉家江山至今。 此一等一的屯田商贸之地,却因如今的朝堂无暇西顾,全靠着敦煌的接济,城不似城,郭不成郭,满眼的断草枯杨,真如八声甘州一般荒凉悲壮。 严州牧几乎都没费唇舌,只说了开商贸免农税后,本地县守就大声从之,大有天下苦张掖久已,李修不出张掖不明之慨。 林黛玉命停车,自己下来站在高处望向远方的雪山,心里不禁豪情而起。 “林丫头你又想什么呢?” 大和尚义忠过来招呼着自己的徒弟媳妇,黛玉浅浅一笑给他见礼说道:“折芦花赠远,零落一身秋。向寻常、野桥流水,待招来,不是旧沙鸥。空怀感,有斜阳处,却怕登楼。大和尚可还记得这句么?” 穆莳洒然笑道:“大和尚就是大和尚,不是旧沙鸥,却是闲野鹤。只是你这棵江南嫩竹,要怎样才能在这里扎根呢?” “杜工部有自断此生休问天之感,小女不才,也愿做得杜曲幸有桑麻田。西域寒苦却又也是人间天堂,我自有幸来此,自然要有一番心思。大和尚,你且看着这里,必将是西域的江南。” “善哉善哉。”大和尚背手看向江山:“自古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可卷而怀之。为了此地的苍生,林丫头你要多肩起重担才是。” 林黛玉直摇头:“我自顾念就是了,休想要我做什么共主。” “你错了。”大和尚劝解她道:“之所以选你不选成玉,正是因为你是女儿身,重立一个西凉女国,于天下是有利无害。这也是穆芃与我思量甚久的事,西域必将要尽复的,拿回来后该怎么办?此地极其的广袤,甚至不亚于中原之大。是让朝廷派人来管,还是让李修开创霸业,都不是上策。” “还不是怕李郎夺了你穆家的江山。” “也是,也不是。” 大和尚絮絮叨叨说了能有半天,最后还是被黛玉请回了,只留下她自己怔怔的看着远方。 忽然紫鹃兴冲冲的来请:“姑娘,姑娘!李家来人了,好大的阵仗,真是要把姑娘奉为主母的样子啊。” 黛玉回头竟有一行清泪落下,李郎,玉儿要见你的家人了,他们可能喜欢我的么? ...... 京城大观园,袭人暗暗瞪了一眼前来报信等着领赏的小丫鬟坠儿,说什么家里来了客人了,个个都是天仙一般的女孩儿,喜得贾宝玉一溜烟的就跑去了贾母的院中。 门口处见了闻信前来的薛宝钗,兴奋的说道:“宝姐姐可知道了么?咱家又要来姐妹了!” 薛宝钗嗔笑起来:“老爷们不在家,你就想着姐姐妹妹。可对你说,来的是我家的妹子,你可不许唐突了她。” “姐姐家还有妹子?” 宝钗有些不悦:“是我二叔家的兄妹。” 宝玉见她不喜了,挑起门帘走了进去,只见一屋子的莺莺燕燕围在一起认识,不由心怀故人,当初林妹妹来的时候,也是如此的热闹非凡。只是如今,林妹妹走了,二姐姐也走了,真不知道,她们过的如何呢。 “妹妹!”薛宝钗随着他身后进来,当先喊了一个女孩儿,只见众女儿中一个绝色女孩闻声而起,一瞬间就盖过了所有的女孩儿。 “宝琴给姐姐见礼,多年不见,姐姐一向可好?” 贾宝玉只觉得天地间再无旁人,眼里心里全都是这个女孩儿,痴呆呆迎了过去,那女孩皱眉看了他一眼,绕过他去拉住后面薛宝钗的手,抱在一起哭笑起来。 第十四集 黛玉戏晴雯 薛宝琴,薛家二房的嫡女。随着父母一直在西域与中原之间经商。天下间十停到让她走了五六停。 此次进京是随着母亲和哥哥薛蝌一起来的,她的父亲薛途,此时正在参见敦煌女主林黛玉呢,而她和哥哥的使命则是潜入荣国府中,传递京中的消息。 义忠大和尚可谓是费了心机,他想让林黛玉做一国之女王,断的是穆芃父子复辟的念想,也防着李修称王。 天下多一个娇滴滴心眼多的女王不怕什么,要多一个渐成气候的李修,那才是危险至极。 就算李修现在没什么王图霸业的念头,可架不住他属下的心思里有陈桥的旧事,穆家天下可没有看起来那么稳固,一旦有个闪失,真得要改了姓,也不是义忠和尚所愿。 宝琴和她哥哥连李修和黛玉的面都没见着,就被打发到了京城,可见义忠和尚判断局势已经是李修必胜了。 无有不胜的道理! 自古以来未有免农税的局面,开恩免几年钱粮倒是有过,可官员乡绅们还是会把商税转嫁到农户头上。 谁也不愿自己吃亏不是,层层叠叠的加码之后,属务农的百姓活得最苦。 工匠们尚有一门手艺可以养家,农户们只能靠天吃饭。 李修不同,他敢别开生面。 既然古西凉州已经这么寒苦了,何必在勒掯百姓,商人有钱要的是权,那就给他好了,让他去跟官员们斗法去,我只要你的钱拿出来替代了农税,给百姓一个喘口气能吃饱饭的机会。 这条例律一出,西凉州各地百姓无不景从,当地官员若是不肯让李修的人马进城,他们就敢献了城。 薛宝琴半点也不隐瞒的告诉了薛宝钗这些事,只看着姐姐的脸色忽明忽暗的好笑:“姐姐又在担心什么呢?天下人若是都能如此的话,百姓吃饱穿暖不说,更能使各行买卖都生发起来。与商家也是大大有利,你怎么还愁了起来?” 薛宝钗反问宝琴:“那你们进京,又是为了什么?” “做买卖啊。”薛宝琴毫不犹豫:“我哥哥已经去了林庄,这条线可是不能断掉,中原与西域的货卖,还都是要从林庄走的。姐姐家也有买卖在里面呢,我们倒是见了蟠大哥哥,他还特意嘱咐我们这些呢。” “哦?我哥哥现在在哪?你们一路上就没碰见什么兵马吗?” “蟠大哥哥现在去了青塘,我们走的是陇西路,倒是有兵马调动,可是停在金州不走了。” “这又是为何?” “那我哪知道去。” 薛宝钗不再问了,心里暗暗计算,这一路长安的兵怕是出了变故,就看大同那路兵马能不能赶上去,毕竟舅舅王子腾也在这路里面,就算打杀不得李修他们,也能将他们迫回敦煌吧。 她想的是不错,可惜算不到敦煌对林黛玉的重视程度,也就算不到多出来了一支生力军。终究是太平日子过得久了,哪里知道边陲的全民皆兵。 一千虎贲甲士立于马下,为首一位长者带领着总兵官拜于黛玉的面前。 “敦煌公府总管、府兵总兵官,见过林郡主当面!老主人有命,见了郡主后,即刻交付兵马于郡主帐下听差,还请郡主巡视。” 林黛玉羞的俏脸红透,也暗暗感激未谋面的老公公,别人家的姑娘过门,收的是彩礼,自己公公倒好,直接送来一千甲士给自己用。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你是我李家的媳妇了,我李家自然是有什么都给你一份咯。 “快快免礼吧,黛玉年幼,又不知兵,更是女儿家,怎能驱使百战勇士为我效劳。这位总管如何的称呼,黛玉先与您见礼。” “诶~~~”总管连忙的摆手,笑嗬嗬的对黛玉说道:“郡主无须多礼,我也姓李,老朽李守诚是也。” 黛玉暗暗揣度了一下,按着大姐姐李纨父亲的字排起来,正是一个守字。那么,这位就是叔伯辈的长辈了。 “黛玉见过叔伯。” “哈哈哈哈!果然名不虚传是位顶顶聪慧的姑娘!”李守诚畅怀大笑:“不错,我正是李修那小子的亲叔叔,咱们敦煌大都是李家的儿郎,你叫我声叔伯,我就让他们也认认你这个要当家的主母。儿郎们!” “在!” “还不见过我李家的新主母,更待何时!” 林黛玉藏在袖子里的玉手紧紧地攥着拳头,一双指甲掐着自己的手心,才让自己不在震天的主母声中,吓昏过去。 紫鹃在后面打个趔趄,实在是一千甲士一同喊起来拜见主母的声势太过强盛,她哪里见过这些血性的男儿。 晴雯深吸一口气踢了一脚紫鹃:“撑着些,我们去献酒!” 紫鹃这才清醒过来,感激的看过晴雯一眼,赶紧端着酒器趋步到黛玉身边。 晴雯还真有些力气,捧着一坛五斤的御酒也来到黛玉身后,一杯杯给斟满了,且等着黛玉亲手奉给李家叔叔。 “黛玉愧不敢当,无有回报,唯有水酒一杯,谢过李家的深情厚意。待...”一咬牙,顾不得害羞,此刻不表心迹给人家,怎么当得起那声主母,这可是来迎亲的队伍啊。 “待我与李郎成婚之时,黛玉再领这声称谓吧。水酒一杯,不成敬意,姑苏林氏女,谢过敦煌李家诚意。” 李老叔点点头接过一杯酒,又冲总兵说道:“还不谢过你婶婶,让人家给你敬酒,你也不知个羞。” 谷  黛玉险些啊出声,那总兵年岁看似三十上下,一脸的烽烟之色,甚是悍勇,冲着自己扭捏了半天,还是喊出了声婶娘:“李家李藻见过婶娘,谢婶娘赐酒!” 说完不等黛玉说什么,一饮而尽,说了声好酒。 黛玉也不好笑出声,只看着李守诚。晴雯和紫鹃倒是一齐笑了出来,想起了那府里的贾蓉,比宝玉年龄还大,可还是见了宝玉喊叔叔,见了三春喊姑姑,连黛玉和宝钗也不例外,都是表姑。 李守诚笑看二女,对着黛玉说道:“能在我虎贲面前,面不改色还能嬉笑自若的女孩儿,还真是不多。可见郡主手下也是无弱兵啊。单凭这副模样,可是把我们敦煌的女孩儿们都比下去喽。” 黛玉嗔怪的瞪了一眼紫鹃和晴雯,转头和李守诚解释道:“她们原本是国公府的丫鬟,也见过世家子弟的辈分,故此才笑咱们李家也是世代有人的。” 紫鹃一扥晴雯,二女盈盈福身口称失仪,请恕失礼。 李守诚虚虚用手一托她们二人说道:“来了李家,就是李家的好女儿,哪有那么多讲究。你们看他年岁不小是不是,其实与修儿一般的年纪大小,只是西域风沙狠了些,又连年的征战,才显得这般老气。” 黛玉吃了一惊,又细细打量了一番这个李藻,果然见他尚有青涩之处,一双眼睛不敢去看自己和紫鹃还有晴雯,红着脸庞低首不语。 “真是人不可貌相。”黛玉温言宽慰李藻:“少将军自有男儿一番气概,岂是那些纨绔子弟可比的英雄。来,再饮一杯可否?” 李藻低头应承道:“我与修小叔自幼一起长大,他不嫌我辈分低,与我平辈论交,临去京城时,更是将满城的将士交到我的手中。今日见了婶娘后,满心的欢喜,也只有婶娘这般的人物,才能配得上我的小叔。婶娘有命,藻不敢不从,慢说是一杯酒,就是一坛,藻也可领的。” “胡闹!”李守诚皱起眉来训斥。 黛玉赶紧拦住:“这才是男儿家的本色,叔伯且看我的薄面吧。” 李守诚叹口气:“也罢!好叫郡主得知,此子是我这一辈中年纪最长者的孙子,可怜其父母都早早故去,是老主人见他可怜,就将他养在了府中,与修儿做了个伴。虽是叔侄,却比兄弟,修儿接了家主后,更是把他历练在了军中,才有了他的今天。也是见了郡主高兴吧,他替他的小叔叔更欢喜郡主这样的人物来当主母,所以胡言乱语了几句。” “那...可有婚配?”黛玉忽然促狭起来,只因那李藻的眼睛虽不敢看自己,却总是瞟在晴雯的脚下。 “叔叔尚未成家,侄儿怎敢先娶。” “这是什么话。”黛玉一蹙眉,倒拿出了大辈的款:“男大当婚,他在京城忙碌不定何时才能返家,要是不回来了,岂不耽误了你。虽然你的双亲不在,我们这些为长辈的,自然要替你做主。” 紫鹃和晴雯都咬着嘴唇吃吃的发笑,你还没过门呢,倒替人家着急起婚事来,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了。 黛玉撇过晴雯一眼,心里暗道:“给你个造化,这大侄子可是前途不可限量,比那贾宝玉更是不可同日而语。你没了那块玉,我给你换一块金刚石来,安心做你的平头夫妻,比什么不如?” “晴雯。” “在。” “长幼还是要序的,你替我给少将军斟酒来。” 晴雯不疑有它,捧着酒坛过去笑问李藻:“是一杯杯要我倒来,还是举着坛子来喝?” 李守诚瞥见黛玉微微冲他的示意,仔细打量了一下晴雯,心头满意起来,这个小主母还是真不白当,一见面就肯把自己的美婢送到李家儿郎面前,有玉成他们二人之意。 也好也好,藻儿幼时孤苦,长大了后,也该是有个美满的家眷生活了。看这美婢,真是个一流的人物,不弱小郡主几分容貌,还难得一副爽利的性子,是个能军伍中露的了面的姑娘。若是能成,当真是一件好姻缘。 又看看紫鹃,心中更是满意,留下的那个女孩儿,想来就是给修儿预备的妾室了,好好好,面貌和顺清丽,身条圆润有度,是个好生养的姑娘。看来,这林家女还真是个做主母大妇的品性,前后左右想的通透不说,言谈举止尽显世家风姿,李家有幸啊! 冲着黛玉微微拱手,请黛玉先行巡视李家儿郎,留下个有晴雯给叫好助威猛然灌酒的傻小子,一老一小相视一笑,略分前后而行。 彩云看了不成个样子,悄悄过去训晴雯:“你疯了不成,郡主都去巡视兵将了,你还灌着主将喝酒?误了事,可不要害了他。” 晴雯左右看看一吐舌头,猛地从李藻手中抢过酒坛,巧笑倩兮的与他说道:“先欠着我的酒,赶紧去忙您的差事,得空了,再还我一席。” 李藻也不知道是喝酒喝得急了,还是脸上发了热,红着脸庞认真看了晴雯一眼,重重的一点头,拔腿而去。 彩云叹口气,一点晴雯的额头:“你呀,就是个祸水!等着吧,等你的大花轿上门来,看你还灌不灌酒。” 晴雯哼了一声:“姐姐说的好没个道理,林郡主高他一辈呢,自然不能给他敬酒了。让我代劳,我自然是要让他喝好了再说。扯什么花轿不花轿的,怕是姐姐又想环三爷了?要我说,这里可不是京城,只要姐姐说了,林郡主肯定给你做主。让姑爷一封书信,就把环三爷召到了这里来,也别让他回去了,你们留在这里成亲落户的,比在京里好的多。” 彩云又叹了口气:“倒不是我不知羞,可现在不是个时候。只盼着李大人早点灭了后边的追兵得胜而归,我怎么也要伺候林姑娘出了阁再说。” 二女又被震天的嘶吼声惊醒了神,只见李藻一抱拳,跳上战马,带着大部的虎贲开拔而去,只留下一百来人在当场,看样子是给黛玉做了护卫亲兵。 彩霞嗯了一声嘱咐晴雯:“你快去准备吃食,犒劳这些将士。” 晴雯打眼一看,心里有了数,拔腿就走。片刻的功夫,一百多件的棉衣就让她给备好了送到了这边。 黛玉还没说什么呢,晴雯又着急的回了话:“那小将军走的太急,我还没准备呢,也是顾不上。您看该怎么办?” 黛玉一笑:“能怎么办?是你差事没做好,罚你给他们送过去。送不到他们手上,你是不用回来了。” 小晴雯啊了一声,看着渐渐远去的兵马,不知所措。 第十五集 围点打援 算尽人心 武威,十月。 天降杀机,朔风阵阵,卷着鹅毛大雪盖住了茫茫沙丘。 王子腾颓然坐在武威县衙中,听着外面的喊杀声,陷入了静思。 武威县早已被李修暗中埋伏,他和大同总兵孙绍祖茫然不知,一脚踏进了这座“囚笼”中,待得全城的百姓都尽数出了城后,他们才恍然大悟,而那时已经找不到一斤粮与一粒盐。 大军五千人携带的七日粮草,已在昨日告罄,全军无粮还能撑到几时?他不敢想象。 几次三番派出信使求救,刚好又中了李修的算计。除了给长安节度使那封求援信安然送到外,其余几路早已被拿获。 李修团团围住这小小的县城后,却并不急于攻城,反而用他当做了钓饵,以逸待劳用王子腾的求援信等来了艰苦跋涉远道而来的长安府兵。 城外的喊杀声,就是李修对已成溃兵之势的长安府兵的最后一击。 “大人!”大门被急匆匆的推开,一员悍将模样的人急急奔了进来。 “大人,我等要不要出城去救!” 王子腾慢慢抬起头,招呼那人先坐下再说话,长叹一声问他:“绍祖啊,你可知李修为什么先围住我们却不攻城么?” 来人正是大同总兵孙绍祖,他嗐了一声,一拍大腿:“贼球囊的太诡诈,对我们围而不打,却故意等着云节度来救,特娘的被他围点打援了!” 王子腾苦笑一声:“着啊,正是这个围点打援,打的真是在节骨眼上。云节度那里为了救援我等,将全军分作前后两路,本来是防着路上被袭,不料后军根本没动,他带的前军此刻已经成了瓮中之鳖。你说,那李修又该怎么办呢?” 孙绍祖想了又想,毫无头绪,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先打掉了长安的兵,再对我们发起总攻?” “错了,他是等着你出去救人,再来一次围点打援。只要你敢出城,今天就是武威陷落之日;而你不出城,坐看救援你我的友军被围而不动,你说还会有谁来救咱们?” 孙绍祖诶呀一声,使劲敲敲自己的脑壳,一时不知该怎样行事,只好嘿的一声,坐在那里生闷气。 王子腾几根手指敲敲桌面,忽然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左算右算,只有一条计策或许能行。还要看李修是不是如我的所想。” “是什么?” “救人!” “啊?” “你且听我说来。我料李修并不想杀你我,或许他连云节度也不想杀,只是将我们三个人困在这里,他好去和朝廷谈判。” “这是要拿我等做人质?” “对!”王子腾眼神一亮,慢慢与孙绍祖分析此事:“你我领兵追杀李修,是圣上的意思没错,却一无圣旨二无口谕,三么,更是连兵部的勘文都没有。胜了有功,败了罪责全在你我的头上。” 孙绍祖脸一黑,不想说话。 王子腾冷笑一下继续说道:“李修显然也看出来了这一点,所以他摆下天罗地网引我们入彀,大杀四方后,却不急于除尽,反而要拿这件事要挟圣上,调兵追杀是冲着他,还是冲着义忠老亲王和太上皇那两位。要是冲着他,义忠老亲王和太上皇肯定双双要保,那么你我还是个私动刀兵的死罪;要是冲着义忠老亲王和太上皇的话么...” “那皇上就是个忤逆子!”孙绍祖一下子被点透了。 王子腾的计策甚是大胆,兵败是兵败,但罪名不能是他来背,他要拉圣上下水,造成是皇上要杀父杀叔的印象宣告天下。 如此一来,他王子腾只是奉了圣旨的人,论罪也不是首罪。 “可我们还被困在这里啊,如何的告诉外面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王子腾一点孙绍祖:“所以要去救人啊。外面有伏兵又能怎么样,只要你舍得出去一千人,总有一两个能跑的出去。” 孙绍祖吸口凉气,真是舍不得。 他总共才五千人马,能战之士不过千五人,剩余皆是押运粮草的辅兵。千五人还有五百是马队,那可是孙绍祖的心头肉,剩余那一千步卒才是守城的主力,到底该派谁去,才能突的出去又能不死把消息送回京城呢? 王子腾早就帮他计算好了:“用一千辅兵混搭一百步卒出城救人,能拖一刻是一刻,你从马队中调出心腹数十人暗藏在队伍中,看准时机冲出去,不惜马力直奔京城。” 孙绍祖盘算了一下,那一千辅兵必定是凶多吉少,步卒损失一百也还是可以接受。这样下来,自己还能有主力在手守城,不至于被李修趁势偷了城。 一千就一千! 孙绍祖一咬牙:“好!末将应了,这就去安排人去,大人有什么要写的赶紧写下来吧。” 王子腾的脸就是一抽,孙绍祖的话也太晦气了些,好像是自己写遗书一般。 由得这个村人去,只要能把消息送出去,我家和妹夫家若能依计行事,老夫就来一个李代桃僵。待机会到时,杀了孙绍祖谎称本官巡检时发现此人暗起歹心图谋李修带的辎重粮草,故此暗中领兵追杀李修。 而本官么,哈哈哈,一面派人给京中送信,一面调长安云节度的兵前来护驾。 一场混战过后,罪魁祸首战死,嗯...云光节度么...也是马革裹尸吧,本官救驾功成,宣告天下后,等圣旨而返京。 至于李修那里,他现在说什么皇上也不会信,这就叫瞒天过海李代桃僵。 待孙总兵去安排人手时,唤过来心腹亲兵,暗中交代道:“暗暗藏在孙大人派的马队左近,跟着他们冲出去后。”把手往下一剁。 亲兵领命,又贴身藏好了王子腾的书信,点了几个弟兄,说声大人保重,就趁乱混进了辅兵的队伍中。 城门开启后,远处的喊杀声更是震天,发了一声喊,大军冲过了吊桥,奔着那处战场狂奔而去。 不出所料,迎面飞来如天降雪片一般密集的箭雨,将队伍扫倒了一片。 “不要停!冲过去,冲过去,他们只能放出三轮!” 领头的步卒大喝着,鼓舞着军心。 他倒不是胡说,如此的风雪,本就难为羽箭的准头,更何况弓弦在如此的风寒中更是易断,对面的伏兵要是不惜弓力的话,弓弦是射不出几轮齐射的。 辅兵来不及多想,这也是个军中常识,端好了门板盾牌铁锅等物,又发了一声喊,继续奔袭。 “怎么才这么些人?”李修直觉不对,又快速计算了一下人数,眯起了眼睛。不对,这不是援兵,怕是其中有诈。 “传令下去,再射三轮,将他们的势头打断,困在原地不许动!” “得令!”传令兵吹起了号角,又是一阵箭雨飞出。 郡主府总兵咧着嘴看李修:“公子,您这战阵之法端的精妙,到底是师从何人啊?” “哦,家传的。” 李修才不会说出运动战的精髓,倒不是舍不得,而是不是时候。 “你的人该动一动了,我觉得其中必有蹊跷,这些人是被拿来送死的,肯定里面有问题。” 总兵一琢磨,嗐了起来:“这末将可就知晓一次了。这里面必有敌主将的死士混在其中,待稍有机会,他们定会远遁而去传递消息。想当初,我也用过此种办法的。” “哦?在哪?” “敦煌...” 李修忽然笑了起来:“哈哈,不妨不妨。看来王子腾是要自救了,能不能先放他们走,再抓住他们呢?” “公子的意思是慢怠其心,再给他来个冷不防?” 李修矜持的点点头:“将计就计吗,知己知彼才能谈的一手好价钱。” 总兵打个冷战,不愿再和李修站在一起,自己亲去挑人准备行事。 三轮箭雨一过,李修喊停了弩车,任由对方冲锋。 其实李修哪有那么多的弓手可用,围在此处的兵马只有原六率一部,余者皆是伤残老卒,还有降卒,主力全都在李藻那里,全力围杀长安兵马。 没有弓手不打紧,他有工匠在手就能稳操胜券。弩车就是克敌的利器,用绷簧做弦,棘轮、飞轮、齿轮发力,一车满装三十六支羽箭,三人一车,有车轮可做拖曳,进可攻退可跑,挂在马车上还能边跑边射。 留在此处的五百来人围了一个大圈,只管漫天的箭雨招呼,等援兵拼死的靠近了他们,套上马拉着车就跑,老卒们玩得是不亦乐乎。 果然,箭雨一松的时候,敌阵中十几匹马斜着飞奔而去。 李修一挥手说了声留客,不管那些人的去向,只见几十辆马车载着弩车围成一个大圈用更密集的箭雨将残兵围在了一块空地中。 李修哈哈大笑:“喊他们降!准备救治伤员,咱们又有兵了呀!” 郡主府总兵又是一个激灵,李公子一手战场招降玩的甚高,派出商贾拿着铜钱去往俘虏兵中一走,很快就能聚集一批签字画押的降兵。 连赶回来的周全也说此计甚毒,签字画押是不让反悔,拿了钱就要给我们卖命,打谁不是打,换身衣服他们认得你们是谁么?待朝廷与我们谈好了之后,你们揣着钱再换回衣服回家去,谁还管你们怎么说。 降卒大都被这个计策说动,馒头大饼那么一吃,把一串串铜钱往腰间一缠,蒙着脸反穿着衣服,就帮着李修射弩车去了。 李修却想的是“诉苦”之法更是妙绝,只是自己现在不便为之。先用这雇佣之法吧,兵源是源源不断,早晚买空了你王子腾的兵。等那天子认清了现实来与我谈时,嘿嘿,再拿钱一个个的赎回去才要朝廷的好看呢。 城头上看傻了观战的孙绍祖,弩车是闻所未闻的事物,自己这一千人连个喝茶的功夫都没有,就被人家吃了个干净,还拿什么与人家争斗。幸好还有这城墙能挡住对面的兵,再不出城与他们厮杀了。自己真要是没了兵马,平安回去也会被旁人架空,罢了罢了,还是保存实力为上策吧! 唉!!! 就看那几封信,能不能送到贾赦的手中了。对面的李修可是您的姑爷,卖个面子给您,我愿杀了王子腾做见面之礼。 第十六集 你方唱罢我登场 晴雯哈了一口暖气在自己的手上,又拿起一块被开水煮过晾干的布条,给一位伤兵换药。 围剿长安兵的战斗已经结束,李藻果然是员虎将,也因为是经常与西域各国交手的原因,敦煌兵更擅长这种大开大合硬钢对面的局势,毫无花俏的将长安兵尽数消灭,杀敌一千五,迫降一千,溃逃者数百不等,还在追击当中。 晴雯自押运棉衣到此,就没能在回去,顺势在军营中帮着军医救死扶伤。 此时李藻已于李修再度会合,将武威更是围的紧紧,趁机修整队伍。 “嚎什么丧!”晴雯骂着一个伤兵:“你们来杀我们杀不成,还不许我们杀你了吗?算你命大没死成,还给你治伤呢,再嚎扔你去雪地里自己挺着去。” 伤兵们轰然大笑,接触几天过后,都知道了这个漂亮的不像话的小娘子是嘴硬心软,骂起人来从不含糊,可是绝不虐待他们看伤吃饭。 “他是想多看你几眼,才故意喊得疼!”一个伤兵喊破了众人的心思,又是一阵的哄笑和谩骂。 “看眼里也不是你的,看什么看!回家看自己老婆去!”晴雯手脚麻利的给这个伤了脖子的换了伤药,并用新布条牢牢的缠好后,嘱咐他道:“按时的吃药好的快,老老实实养着,等着朝廷来人和我们会商后,就放了你们回家去。” “多谢小娘子。”伤兵感激的拜谢,晴雯不理他,又去给旁人换药。 “真的会放了我们?”有人问晴雯。 “留你们在这做什么?浪费我们的粮食吗?我可告诉你们,伤好点就滚去俘虏营里干活去,我们不要你们这些软蛋。知不知道我们要干什么去,哼!我们要去杀胡人去,他们成团的过来要破敦煌玉门关,要不是你们拖后腿,我们早就回了敦煌准备开战了。” 伤兵们默不作声起来。 帐篷门忽地挑开,一个半大的小孩子在门口喊了起来:“晴雯姐姐,另外几个姐姐请您过去呢。” “知道了,我换了这人药就过去。” 军医过来接了她的手:“你先去吧,必定是公子那边有差事了,不敢耽搁的。” 晴雯想了一下也是这个道理,顺势交代了几句后起身就走。 等眼巴巴看着裹成粽子一样的晴雯走了,伤兵们还依依不舍呢。 纷纷向军医打听:“老胡,胡大夫!她真是国公家的丫鬟啊?” 老胡正是林庄外行医的胡君荣,一起随着李修去敦煌,老婆孩子都跟在林黛玉身边呢,早就没了后顾之忧,乐呵呵的告诉了他们:“那还有假的吗。据说是伺候国公家最受宠的一位少爷,就因为这模样性子太出挑,才给了郡主做丫鬟。你们呐,也就是看两眼得了,再敢多想些别的,小心着真埋雪地里。” 哄笑声中小心了许多。 “胡大夫。”一位兵头瘸着腿凑过来问他:“承蒙您的不弃,我们这些丘八,才没给喂了狼,就是战死的兄弟们据说都有块地给埋了。您老再可怜可怜我们,给弟兄们说个实话,我们这些人到底算是个什么?叛兵还是官兵,我们以后是该怎么办?” 大家伙都支棱着耳朵等着听,胡君荣面不改色的先给手下的伤兵换好了药,才慢悠悠的说道:“想知道?” “嗯!”一群人一齐的点头。 胡君荣站起身背起手来边走边说:“现如今的世道就是个颠倒,昨儿,你们是官兵我们是叛军;明儿,说不定我们就成了官军,你们成了叛兵。反反复复颠颠倒倒,还不是看那些个官怎么跟皇上说了。不过...” 卖了关子看看这些伤兵,嘿嘿一笑说了句别的话:“诶,你们可知道,我们敦煌种地的老农不用交农税了吗?” “啊?~~~~”满营的伤兵傻了眼。 老胡悠然的出了帐篷,留下他们自己想去吧,想明白了,自然知道跟着谁走了。李公子说的啊,敦煌缺人,不,应该是整个西凉州都缺人。这些个伤兵要是都愿意拖家带口的来,有的是荒地留给他们种,不用多久,两年就成,再不用从中原运粮了。 有些话,不能说的太明了,就要他们自己去想去琢磨,想通透了以后,才能甘心情愿的跟着走。 李修坐在帐篷里跟刚刚赶来的长安守备,也是这么说的话。 “逼死你儿子的是贾珍,也是云光。可说到底是这个朝廷。没有他们还有别人,朝廷不励精图治的话,如你家这样的惨剧比比皆是。你都是一府的守备了,还这样被欺凌,何况那些百姓呢。” 长安守备是个四旬左右的汉子,就是他拖住了云光的后军,使得李修围点打援一举歼灭了云光的前军。 周全带着张金哥在古浪县等到长安府兵的大军,并暗中见到了他。 张金哥一现身,守备就明白了报仇的时机已到,尤其是知道了周全的身份后,同意了牵制后军的策略,直到今天才带着后军慢慢赶来。 “本将也懂这个世道,所以还了云光一报。只是,我还不能随着公子走。我也要上本具奏,就说云光擅自出兵致使兵败,把这个罪给他砸实了,想翻都难。至于本将么,就先驻扎在公子的左右吧,等着朝廷的信使。城里面还有几千人呢,不信朝廷不和公子商议。” “不仅是朝廷,主要是皇上。”李修呵呵笑道:“他背不背这个不孝的名头,就看他怎么决断了。” 帐篷内的众人嗬嗬大笑起来。此战已然分出了胜负,剩下的事,就不是战场厮杀的事了。最先得到消息的正是贾赦,在故意放走的几人内,既有孙绍祖的心腹,也有王子腾的亲兵。贾赦因为随着水静王的大军已经开赴到了兴庆府,所以最先被孙绍祖的心腹找到了旗号。 拿着沁血的文书,贾赦动开了心思,想了半天后,自以为得计了,才跟大哥贾敬禀报了此事。 “你想着救那个孙绍祖?”贾敬有些奇怪,王子腾与那孙绍祖比起来,不论官阶大小,还是与贾家的亲疏,怎么也要先救王子腾才是啊,怎么贾赦就要反着来呢? “敬大哥,不是弟弟我不救王家子腾,而是要救王家子腾,必要先救这个孙绍祖。” “哦?恩侯你倒是有了主意?说来听听。” “是了,兄长您先想一件事,咱们贾家还能不能回京城?” 贾敬脸色一沉,难看起来。被逐出了京城立功方可回京的八公家,除了柳家等二三家还有一战之力,其余各家早已是荒废武备多时,让他们去杀敌,简直就是去送死。 贾家也不例外,要不是贾敬紧急招募过来近千老卒,恐怕都不用开打,光是走这一路,贾家就能给走散了。 就凭这些子弟,还奢望回什么京城啊,能有一块地让他们歇歇脚就是祖宗显灵了。 “兄长,恩侯也是想到了此处,所以才想和我那女婿做回交易。” 贾敬被贾赦这不要脸给气笑了:“你女婿?你先问问那贾迎春还认不认你这个爹!她可是一门心思想着报母仇呢,别说你不知道她娘是怎么死的。” 贾赦一拍巴掌:“着啊!正因为如此,我才要和女婿做交易呀。您看啊,我救了孙绍祖不能白救吧,怎么也要他给咱家出这个数,我才肯舍下脸去求我女婿是不是?” 贾敬看了一眼贾赦伸出的一巴掌,想着五千两也是不少,就点了点头。 没想到接下来的话,让老谋深算的贾敬都下了一跳,忍不住的咳嗽起来。 贾赦说道:“有了这五万两银子,我给二姑娘一万两做嫁妆。” “咳咳咳,多少?” “一万两不多吧?少了我觉着不好看。” 贾敬这才明白贾赦那一巴掌说的是五万。 “好好好。”贾敬喘口气,让他继续说下去:“你且接着说。” “剩下这四万呢,我留两万,还有两万给兄长做军费。然后呢,我去一趟武威,假意要救王子腾,让他也出些银子,等着我回了京城拿了他家的银子后,就反手卖了他,在朝堂告他一状,怎么也要和我女婿站一块。” “恩侯,你这样做图什么呢?” “图一块地啊。”贾赦觉得理所当然:“王子腾一死,王家是不是就败了?那王氏也就在咱们家没那么大的声势了对不对?我回去找母亲大人那么一说,为了迎儿以后能多帮衬帮衬咱们家,怎么也得把给王氏弄死了。至于存周那,再给他寻个年轻貌美的续弦也不值当的什么。反正他那房有宝玉等着继承呢,再生几个孩子也不打紧。” “你是想着用王家的败亡,从李修手里换一个块地?” 贾赦自矜的点点头:“正是此意!收河套哪有那般的容易,百战之后,贾家子孙还能剩下多少?那皇帝老儿摆明了是想把我们这些勋贵都往死里坑。吾等兄弟不为自己,也要为孩子们找条出路呀,我看着武威就不错,我拿着王家的钱送给李修,买下武威城来,一大家子齐齐整整的住进去,虽差京城多矣,但却是个安稳地啊。至于说收取河套的事,那不是还有云光和孙绍祖了吗,用他们的兵帮着打仗,总比咱家孩子死绝了好。” 哎哟! 贾敬还真是对这个兄弟刮目相看,计策是损了一些,但却是对贾家最有利的一面,还真是不妨试试看。 沉吟片刻后,有了个稳妥的主意:“你去趟武威见见李修,多听听他的主意。只要能让贾家脱离了此地,凡事都好说。” 贾赦欢喜过望,特意叫上贾琮和贾环,辞别了贾敬,直奔武威而来。 待他到了武威城外见过了李修时,王子腾的书信也到了京城,与此同时到达的还有长安守备的奏折。 京城朝堂内瞬时炸开了锅,本以为皇权相争告一段落的百官,都被天子这手暗度陈仓给气晕了。 你还真是不赶尽杀绝不罢休啊! 你大哥被囚在圣恩寺念经,你弟弟被囚忠顺王府听戏,可以说这皇位坐的是前所未有的之稳。 你怎么还不肯罢休?! 皇上也是有了悔意,要知道王子腾这么不经用,朕何必派他去做这事呢。 正在忧愁之间,裘世安递来一个纸条,打开一看,圣心大慰,却原来是薛宝钗在宫外给出了一个主意。 着李修杀二圣! 第十七集 贾赦做中人 吃干抹净 薛宝钗给天子出的主意端的狠辣,只需一份语焉不详并有提前作假的诏书,再有一个死士携旨西行便可。 李修不杀二圣,那就是抗旨,朝廷即刻派大军诏讨。 李修拿出旨意来对证,也能被说是矫诏,罪上加罪,无活路可走。 杀了二圣,天下非议,天子报仇,敦煌要用全城百姓的性命陪葬都嫌不够。 这样的计策,也就火烧眉毛的薛宝钗能使的出来。 因为王子腾兵败的消息,已经传进了大观园。 薛宝钗心内发苦,没了娘舅家的依仗,她不管是想进宫,还是要留在大观园,都成了缥缈不定的事。 怎能不恨逍遥在外的李修和林黛玉。 要不是林黛玉堵上一世的名声与李修结盟,要不是李修先恶王家再恶甄家,她薛宝钗又岂能步步算错步步错。 直到人家二人心意渐同,舍了中原的富贵携手西行,薛宝钗方知自己是一无所有。 故出此毒计,并写信给黛玉,暧昧言说此计的厉害,做出一副我有诸葛锦囊的样子来,待得李修亲求自己,才肯解了此难。 这叫做解铃还须系铃人,我给你们出个难题,求着我同意了,我再帮你们解开。 天子默不做声,裘世安心领神会下去布置。 次日早朝时,天子发誓自己从未有调兵之举,并宣贾雨村即刻前往武威,面见李修与王子腾二人,说明误会查清调兵事宜。 若果是王子腾私自调兵的话,贾雨村将他即刻捉拿回京。 贾雨村领了圣旨,并未急着离京。而是去找了裘世安,商议一件事情。 那就是王子腾还能不能回京。 贾雨村心知肚明这是圣上要弃子,而贾雨村不想自己做这个举刀的人,所以他将自己的心思说了一二。 “我这一去,子腾兄就是个死局。但有一件事,下官不得不说在前面。若子腾兄有真凭实证乃是圣上调的兵,下官又该如何处置?是带他回京打御前的官司,还是报他一个中途病故呢?” 裘世安嘿嘿直笑:“你倒是会做官,是想通过咱家把这话传上去是不是?” 贾雨村坦然承认:“不错,正有此意。还请公相求圣上一道旨。” 裘世安喝了一口酒,咂摸咂摸滋味,用手指着贾雨村的胸口说道:“你也想走了?” 贾雨村点头认可:“下官也该去赴任了。杀了子腾,雨村可是恩将仇报的小人了,实难再立足朝堂。不如趁这个机会,干脆一走了之,去云中郡等着来年春暖花开收取河套时,再给圣上建功立业吧。” 裘世安想了想薛宝钗之策,试着问了问雨村。 谁料贾雨村竟哈哈大笑说可行可行。 裘世安心里有了些许安慰后,拿出圣上早已拟好的圣旨,宣贾雨村领朔方总督,驻守金城,沿长城向东设九镇统管。 贾雨村谢恩后,当日便遣散家仆,只带着妻儿和宣旨的护卫,押运着给武威的粮草扬长而去,躲开了朝堂内的倾轧。 这一走就是两个月,终于在漫天大雪中艰难进了武威城,这一日还正巧是年三十。 贾赦领着贾琮笑呵呵的出城迎他,贾雨村心里吃惊,脸上却是不露,让了贾赦的主位,一同进城。 “雨村啊,老夫一听说是你来替朝廷办这趟差,就告诉我那女婿,说雨村可不是外人,那是咱们贾家的人。你们先不急着谈,有什么事,我卖个老脸在中间给你们说合,总要你雨村漂漂亮亮办了差,又不能让我女婿吃了亏。你说呢?” 贾雨村哈哈大笑,口中说道极是这个理:“恩侯公,那子腾舅兄如今何在啊?我这总要有几句口谕要当面问问他。” 贾赦一指县衙大堂:“里面候着呢,如今他是个阶下囚,不好露面,正好存周也过来了,他们舅兄之间正谈的欢畅,就等着你来,咱们欢欢喜喜先过个年再说。” “好好好,恭敬不如从命,恩侯公请。” “雨村先请,如今你是钦差,当得上座。” 两个人无比热络的进了府衙,与等候多时的贾政和王子腾会了面,几个人不胜唏嘘了一回,坐下饮酒。 酒席宴上,贾雨村这才晓得两个月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贾赦那日走马见了李修,说什么也要见见迎春不可。 李修只得派人去给贾迎春送信,好在民乐距武威不甚太远,一、二百里的路,一日一夜间,贾迎春疲惫不堪的赶了过来。 父女相见,贾赦竟然先哭了,拉着迎春的手,赌咒发誓要给迎春的亲娘周氏报仇,还从怀里掏出一块灵牌来,上面刻着贾周氏的名讳,抱在怀里是嚎啕大哭。 “要不是我,你娘也死不得这么早。都怪那个王氏,怕你娘进门为续弦,不受她的掌控,毕竟你娘也是个书香门第啊,她要是做了荣国府的夫人,二房肯定讨不得好。就这么的,你娘稀里糊涂死在了你生日当天。你奶奶又不许你爹我去追究,只说好好养着你长大就算报了你娘给贾家传香火的恩情。” 贾迎春悲从中来,哭了一声娘,与贾赦哭在了一处。 李修只好去劝。 贾赦趁势说道:“我已想好了一条计策,只要如此这般,慢说她一个王氏,就是王子腾也活不过明年去!一定报了你娘的大仇!” 贾迎春不糊涂,哭着看李修,跟她父亲言道:“女儿已经是李家的未婚之女了,出嫁从夫,有什么事,都和他说就是。” 李修连哄带劝先让迎春去休息休息,瞪着贾赦问他到底意欲何为。 这些俗套慢说迎春不信,他李修更不会信。 贾赦擦了一把眼泪,转脸笑嘻嘻的跟李修商量买城的事。 李修好笑起来:“这城可不是我的,你要是去青塘,我倒不是不能卖你一块地当做贾家的落脚处。可这武威,它是朝廷的啊。” “贤婿糊涂啊。”贾赦不装了,站起来教训了一顿李修:“你打下来的城,当然是你说了算,关他朝廷何事?” “恩侯公,您这是要我反呀。” “怎能是个反呢!”贾赦急的吹胡子瞪眼:“此地远离中原,本就是个穷乡僻壤,你让谁来做县令,谁都不乐意。可我贾家不嫌!你只要点头同意这武威日后是贾家的,我进城说服子腾他们献城!贤婿你只要一切托付给了我,我榨干他们两家给你做迎春的嫁妆。民乐县是迎春丫头的吧,贤婿你不可瞒我,我早就打听好了的。民乐与武威一南一北卡在进西域的两条路上,在张掖合流为一。这么重要的要地,当然是自家人看着的好。” “朝廷要是派官来呢?你杀还是我杀?” “来就来呗。”贾赦不以为然:“当几年傀儡要他滚蛋就是,还怕他一个七品的芝麻官闹什么风波吗。” 李修哈哈笑起来,别说,贾赦这个强龙不压地头蛇的法子,还真是行。最少牵扯住朝廷往这里派的官员,自己也就能暂无后顾之忧了。 “给你是给你,可有一样我要先说在前头。” “贤婿请讲。” “我可是不收农税的,武威也在其中。你若敢收,我就再打回来。” 贾赦连连摆手:“不收,不收!我早就想的明白了,以后武威与民乐同策同政,守着这条大路不愁挣不到钱。” 李修思虑片刻,点头认可了贾赦之谋。不是他贾赦的说辞有多高,而是李修终于把王子腾这烫手的山芋甩了出去。 九省都检点,那可是二品大员。李修本来也没打算杀了他,打疼了他也是为了跟天子打嘴官司。 既然贾赦愿意,那么就由贾家接手好了,至于搾不榨取他家的钱财,李修不愿多问。你给我,我就接着。 于是贾赦狐假虎威的进了武威城,先用自己作保人,让孙绍祖拿出五万两银子来买他自己一条命。 “如何这么多?”孙绍祖有心不给。 贾赦恼怒:“你糊涂啊!我这是给你买命带免责!我也不瞒你,李修那里两万两是人家的消耗,你不给就饿死你在城里,你信不信?” 孙绍祖怎能不信呢,已经断粮好几日了,每日里都有偷跑出城的兵卒,他是无计可施。 “还有三万是打点朝堂上下的,你怎么也是我的门生,你出了事,不也算为师出了事吗。把这锅往那边一丢,判你个盲听盲从不辨是非,你说可好?” 孙绍祖看着贾赦的手势是指的王子腾那边,喜笑颜开连连点头称是。 贾赦让他书信一封给家里人写好,什么时候银子到了武威,孙绍祖什么时候走。在此期间,武威不被李修攻城,每日里由贾赦供给粮草,当然这钱是要孙绍祖另出的。 安抚好了孙绍祖,贾赦才跟王子腾商议对策:“圣上必是不能认账的,总要给朝堂个说法,才能抹过去这一篇。” 王子腾就把算计孙绍祖的事跟贾赦说了说,贾赦眼睛一亮:“巧了!长安那边也是如此,但是云光可就不能活了。” 王子腾点点头:“我可以亲手杀了他,以正视听。只是孙绍祖这里,毕竟武威城里都是他的兵,贸然杀之恐有哗变。” “不急,不急,你且等我慢慢将他的兵诓骗出城后,你再如此行事。” 贾赦哪里是诓骗大同兵出城,他是在等着孙家的钱。 第十八集 金簪还有雪没时 贾雨村尚在路上的时候,贾赦已经将孙绍祖的五万两银子收好,并通知李修,城外放开一条通道,送孙绍祖出城。 李修不愿理此事,将之此事托付给了李藻,自己陪着秘密前来的水溶商议国事。 水溶知道了贾雨村的新官职,特意前来密会李修。要是让贾雨村顺利赴任的话,他的后路将被堵死在了贾雨村的手中,这水溶怎么肯答应。 “李修,小王我失算了。本以为顺着他,能安安稳稳做好我的北静王。如今看来,就算我拿下了河套,也逃不过他背后一刀。说不定,嘿嘿,小王我正在前方打仗,他背后就捅过来了刀子!” “新朝旧朝之争,势必要清算一些人。王爷家更是四王之一,权高位重又是太上皇一系的肱骨,谁为天子都会拿你等开刀,应有之意防着就是,何必动肝火呢。” 李修平定了追兵滋扰后,甚是逍遥快活。前方就是西域,再无半点阻碍自己的去处,一旦回了敦煌,那才甚是天高任鸟飞,朝廷就是想伸手,也鞭长莫及。 水溶却不想他一人独乐:“当初是你给他出的主意令十二家勋贵出征。如今我要大难临头,不找你这个始作俑者,我又能如何保住性命。不行,你一定要给我出个主意,否则的话,我带着全部兵丁投你的敦煌去,你看皇上会不会派兵来剿灭你!” 李修哈哈哈大笑起来,先敬了水溶一杯酒,然后劝他:“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小小河套挤满了十二家要断尾求生之人,水王爷若是真想自救,又何必与他们挤在一处呢。” 水溶眼前一亮:“哎呀!我就知道还是你的办法多,来来来,你我饮下这杯酒,从此后就是兄弟,再不要什么君臣王公之称。只求贤弟能给愚兄指条出路,水溶一家都感激不尽矣!” 李修假意推辞了几回,也就顺着水溶的意思喊了他声兄长。 水溶的担心不无道理,贾雨村一旦走马上任,为了他自己的安危,他也会将两省的兵马聚到一处对准了十二家的侧背。 至于李修这里,贾雨村肯定会来谈,他早就想养着李修在西域做大,李修闹得越大,他的官职越高而且受到的重用越多。 这叫养李修以自重。 李修当然明白贾雨村的想法,本来想用贾家作为一个缓冲,可是北静王主动找了上来,他可比贾家的实力大的多,正好能钳制贾雨村。 点了点桌上的菜肴给水溶去看:“王爷请看。” “叫兄长!” “那就王兄请看。”李修一拉盘子:“这里是武威,我把它给了贾家。” “他家能作甚么,你且给了我!” “诶~~~,人家好歹还有个女儿做贵妃呢,有了这道缓冲,你我都好受些。” 水溶不置可否。 李修又指向一盘菜:“这里就是朔方各郡,它正好兜着河套,本来修是想不管谁家打下了河套自领此地兼并朔方呢,不成想皇上还是命人先占了。” 水溶哼了一声,恨恨的喝了一口酒。 李修笑言:“王兄莫恼,莫恼!你且看这里。”指着水溶面前的一盘菜说道:“这里昔日的乌海,跨过黄河就是九原雄城。王兄只要攻下来这里,扼守住黄河这段天险,河套之北,漠北之南,不就尽归王兄手里么。往东是千里草原直通云中,往西是漫漫黄沙直达我的敦煌,中间还隔着一个贾家在的武威,与朝廷兵马隔着河套与黄河,岂不是王爷一家中兴的好去处?” 水溶卖惨:“为兄可没有这么多的兵马攻下九原啊,那里都是鞑靼的人。你要助我一臂之力。” 李修更是笑:“巧了,王兄早来我也没兵马,晚来怕是人都给散了,就是今日来的不早不晚的恰到好处。” “此话怎讲?” “王兄可知道大同总兵孙绍祖?” “说笑了不是,为兄怎会认识一个总兵去。” “嗯...过得一会儿,此人就要被王子腾杀了。” “啊?为何啊?他们不是一起的吗?” 李修叹口气:“还不是被我打败了怕朝廷追责,故此先来个死无对证,一应的罪过都是死人的,朝廷还能真彻查到底吗。” 水溶一点就透,哈哈大笑起来:“活该他这个皇上要被我等离心离德!算小利而不识大体,一辈子就会躲在背后暗算别人,割据了他的天下,让他无计可施去。” 李修不想评论水溶所想,只是交代孙绍祖一死,这支大同的兵马就无主了。水溶这时突然现身,强势带走他们,不让城里的王子腾和贾赦有染指的机会,也算得其所哉。 水溶大喜过望,平添几千兵马,攻打九原又多了一分的胜算。 狠狠的夹了一筷子眼前的菜,放进嘴里吃的香甜。 果然,酒席尚未过半,李藻求见,武威城门重新关闭,里面传来了厮杀之声,敦煌兵马是攻城还是旁观,要李修定夺。 李修请水溶离席:“此时孙绍祖怕是已死,王兄何不去看看自己的麾下,弟作陪。” 水溶志得意满拉着李修的手一道而去。 武威城下三千人马被敦煌兵马围在当中,城里面喊杀声一片,他们进退失据,惶恐至极。 “你们骗了我们,兄弟们,杀出去!” 一个把总刚喊完这句话,一支羽箭穿透了他的胸口,金鼓齐鸣中,两骑并辔而出。李修先喝住了妄动的大同兵马。 “尔等不可自误!城里是王子腾与你家大人争着甩拖罪名才相杀在了一起,不关我敦煌的事!再有妄议动刀枪者,杀。” 示意了一下水溶,水溶咳嗽一声,亲随展开了北静王府的仪仗,护住了水溶,也震慑了败兵。 谷</span>  水溶风度翩翩温言相劝:“为了能脱罪,他们这些个大人宁做小人,相互杀了起来。只是可怜你等呀。上官叛乱,你等皆是叛兵,旨意一到,尔等受罪无妨,可怜了家中的妻儿老小跟着受罚,尔等可忍心否?” 叛兵? 大同兵此时才知自己成了什么,尤其是水溶的王府仪仗,使得他们认定了水溶是朝廷派来处理此事的天使,一个个磕头喊冤,都是总兵大人的军令,他们焉能不从。 李修冲水溶点头一笑,水溶颔首,从容说道:“本该尽数拿下尔等去做苦役,连尔等的妻儿老小也会一并去。但是,本王正在用兵之时,给你们一条将功赎罪的路,随着本王一起出征胡人,你们可敢?用胡人之血洗刷尔等的罪过,有功者,本王不吝惜给个出身,可愿从否?” 城内喊杀声渐渐散去,王子腾站上了城楼,拎着孙绍祖的首级大喊:“叛将孙绍祖已死!” 大同兵马不约而同跪倒在水溶的马前,祈求收留。 王子腾猛地看见了北静王府的旗号,虽然心惊,可还是大喊了一声:“可是北静王爷的王驾?臣王子腾平叛到此,还请王爷稍后容臣相见。” 水溶撇撇嘴,对李修说道:“贾恩侯那个惫懒的,打算怎么炮制他。” 李修呲一口白牙说道:“破财消灾。” 水溶嘿嘿直乐,给李修拱拱手:“那为兄先恭贺兄弟发财了。” 李修回礼笑曰:“多谢王兄美意。我着帐下精兵帮着王爷押送他们归营如何?还见不见王子腾?” “不见!”水溶志得意满,终于有了李修的承诺相互勾连自保,又有李修指点了迷津要去攻城拔寨,更难得的是,李修为人好大手笔,三千兵马他一个不留全白送给了自己,这才是盟友之间该有的气度和手腕。 相比之下的王子腾,嘿嘿,冢中枯骨而已,必将死在还在赶路的贾雨村手中,我还见你做什么。 想了一下,总觉着自己礼亏,想着拿出些什么给李修做个礼。 李修见他又拿出了手串,连忙的拦道:“乌海有煤,九原有铁,多多贩卖些我西域,就是最大的回礼了。” “好说好说!那就一言为定!待我取了乌海后,自会派人来和你谈开采煤炭事宜。”看了一眼刚刚开启的城门,王子腾骑马要来见王驾,却被拦在了外面不许过来,哼了一声说了声告辞。带着王府亲兵离去,李修命李藻收缴了大同兵马的兵器,押送他们一同与北静东返。 而王子腾吗,李修瞧见了贾赦正在和他说话,摇摇头,自己也不想见他,还是交给恩侯公炮制他吧。 就这样,王子腾被养在了武威城,而贾赦趁机占了此处,还请原县令继续回来主政,战事已过,百姓也可安居乐业也。 贾雨村听完了贾赦的叙述,眼神一搭贾赦,贾赦撵动胡须比划了一个二,意思是二一分作五,只要把当着王子腾把这场戏唱下去就行。 贾雨村了然于胸,不就是要自己先稳住王子腾再要钱么,好说好说,谅贾赦也不敢不给自己那一半,那就如此如此。 故意的重重叹口气,一拍桌角说了声糊涂:“子腾兄好生糊涂啊!”又举杯喝了一口酒,不再做声只是一副愁眉不展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王子腾自从被水溶拒见又被他拐走了大同兵马后,一直是心内不安。虽然贾赦保证李修不会攻城取了他的性命,可自己在这里人单势孤又无有京城的消息,全靠着贾赦接济捱日子,早就是了惊弓之鸟。 一见贾雨村如此的做派,心内如何的不慌。 “雨村,到底是何事愚兄做的糊涂了?还望明言呐。” 贾雨村拿足了做派后,嘿了一声对王子腾说道:“子腾兄,你为京营节度使时,执掌着九门要事,可谓皇城之外第一人。可你那时不思向皇上效忠,偏还跟着四王他们胡闹,人家是什么人,子腾你又是什么人?太上皇都险些被杀之证道,你又不是不在场,怎么翻回头就要追杀保着太上皇的李修呢?这不是首尾两端,叛了又叛,你让朝中的同僚哪个还敢保你呀!” “哎呀!”王子腾恍然大悟!自己为了能将功赎罪,听了薛家那女孩的计策,毛遂自荐带兵来追李修。恰恰是对太上皇不忠的表现,想自己先忠太上皇,对当今是虚与委蛇;太上皇一失势,自己又转脸追杀他,这不真成了本朝最大的叛逆吗。 “我...我真是糊涂!”王子腾咳声叹气:“我就想着手到擒来后,内有贾家贵妃求情,再有擒获太上皇之功,总能安稳坐住了九省都检点的位子。可真没想过会兵败如斯,落得个叛臣境地啊。雨村救我!恩侯救我!可还有一线生机,我愿解甲归田回归乡里,再不问朝野之事了。” 贾赦也埋怨他:“那是他们天家父子的事,你跟着掺和个什么劲。你看我敬大哥,躲进道观里十几年不问朝政,你再看我,游戏人间做个逍遥侯。这些个破事烂事,再也找不到我们头上吧。” “可你家老祖宗也是多有指点的啊。” “那就是个老糊涂,七十多的老太太说的话,你也能信?她还有两个亲侄子呢,怎么就不听她的话?除了存周和他媳妇,对,就是你那妹子,装着孝顺都听她的,可那也不是为了你家啊。” 贾赦终于说出了心里话:“我家是什么家?两府两国公,本朝第一家!为什么到了我和我敬大哥这里都要削爵承袭?就因为捧出了个京营节度使!整个皇城外都是你一言而决,而你又是我们贾家的附庸亲戚,不办我们家办谁去?所以太上皇削爵,我家老太太押宝当今,又怕没胜算,又让你死保太上皇,而让宁府守着义忠亲王的下落。我们家是三头下注,更何况还有史家兄弟装忠臣呢,总之是先立于不败之地再论其他。对了,雨村不就是让你经的手送去的金陵吗。” 王子腾又惊又怒:“你们拿我王家当做了什么!” 贾赦冷哼一声:“你王家又把我贾家还有薛家当做了什么?咱们呐,豁牙子吃肥肉---谁(肥)也别谁(肥)。事到如今,雨村这不也奉了皇命来了吗,干干脆脆的说,皇上到底想把子腾怎么着?” 贾雨村一看戏肉来了,正色说道:“当今是不知此事的,特命我查明手尾,以儆效尤。” “他他吗的放屁!”王子腾一把摔了酒盅,破口大骂:“本将是在大观园见得他!陪着的还有薛家的宝钗,那可是人证!” 贾雨村和贾赦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有了杀机。 “那你如何保证薛宝钗能给你作证?要知道,皇上一道旨意,她就能进宫为妃,为了这等的荣华,她舍了你这个舅舅,也在情理之中。” 王子腾冷笑起来,从怀中掏出一张生辰八字贴来:“娘舅亲,娘舅大过天。她没了父亲,只一个二叔又不知现在何处。她的婚事自然是我说了算,我那妹妹必不会不从我的。我先给她定下一门亲事,她想进宫都进不得!若要想悔了我定的这门亲,她就要老老实实给她舅舅我作证,我回朝堂打御前官司去!” “打赢了呢?”贾赦问。 “当今大不了罪己诏,还能让位给谁?你呢,你赢了又该如何?”贾雨村复问。 王子腾默然不能答。 第十九集 道不尽的家事 自京城出来,一晃就是四个月。敦煌城张灯结彩喜迎新年,尤其是李家,几房的族人不分老幼妇孺,皆领到了新任郡主的年礼,家家高兴,户户开心。 虽然少主李修还在武威御敌,不过听回来的伤兵们都说,仗早就打完了,现在是等着拿钱呢,拿了赔偿后,大军立即凯旋。 不用说,此战必定是大胜,否则也不会等着拿钱。敦煌百姓更是兴高采烈,有儿子在前线的,还额外多拿了一份年礼,说是郡主代少主先给大家伙的。等着少主回来了,再行评功论赏。 好家伙,敦煌城有多少年没这么富裕的过年了,纷纷夸赞少主娶回来一个好媳妇,什么过门不过门的,人都跟着回来了,她就是敦煌的少夫人,李家的当家长媳。 林黛玉自然是乐的听这些,什么郡主不郡主的,那就是个唬人的玩意儿。没有李修,她哪来的郡主。 照例清早先去了佛寺上香,连带着请安。敦煌有寺名雷音,西晋始建,隋、唐扩建,乃是中原大德奔赴西域求法的必经之路,尤以玄奘法师、鸠摩罗什大德著名,现而今也是香火第一鼎盛之所。 黛玉的马车停在了寺院门前,知客僧半开寺门等着这位仙子降香。 自从林黛玉送两位老居士归寺,并拜了大和尚前李家家主李守法之后,雷音寺就有了一条不成文的规矩。黛玉不来上第一柱香,寺门不开不接香客。 林黛玉守着规矩下了车马,与诸位等候的香客相互见礼,随着知客僧进了大殿。 李父法号圆空,笑呵呵受了黛玉一拜,拿过几炷香来替她引燃后交到她的手里,美滋滋立在一旁看着儿媳拜佛上香。 “不用每日都来的,来往二十几里路呢,这雪天路可不好走,别再冻着你。” 雷音寺坐落在月牙泉左近,临着莫高窟,距敦煌城约有十里。 林黛玉不肯免了规矩:“李郎在外征战,我一个小女儿家,每日里也不会做什么事,就剩一个养着了。连晨安要是也免了,岂不成了不懂事的废物。” “谁敢说老衲的媳妇是废物啊。反了他了还!” 黛玉低头就笑,这位出了家的公公还是那副城主的做派,一言不合就骂人,尤其是听说儿子李修在京城受了诸多的委屈后,指着太上皇的鼻子骂了半天。 太上皇与他还是旧相识,又是在他的屋檐下,被骂了也还不得口,只好忍气吞声,哪还有在京城时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五十几岁的人,腰背挺直,声若洪钟,一双大眼不怒自威,只是见了黛玉时,是笑意不绝,哪还有平日的样子。 “修儿那里如何了?” 领着黛玉去往后殿,那里是观音法院,黛玉还要给她爹娘上香祭拜。 “正要和您说起,昨日接到了信,他说他让北静王自取九原,如此便和我敦煌连成了一线,草原商路也可尽复了。” 圆空大和尚颔首说道:“修儿还真是长进了不少,知道了合纵连横。用北静那娃娃用的好,少年人总有一股血气在,纵马草原也是给朝廷养了一只狼崽子。” 黛玉迟疑着说了贾家要占武威的事:“玉儿总觉着咱家吃了亏。虽说那是我的母家,可舅舅们没有一个是能守成的,下一辈中的兄弟们中,能成气候的也不多。给了他们要是做不好怎么收场?” 圆空一笑,照例帮黛玉燃了香,让她拜了观音拜父母,又领着她去了静室,这才和她说道:“连你都知道贾家不成个气候,那就更要给他家了。此时给,朝廷为了牵制我敦煌和九原,咬着牙也要认了账,说不得还要供给贾家粮草人马,以便让他壮大起来,当好一颗楔子钉在那里,隔绝我与九原的联系。” 黛玉恍然明白了:“正是因为贾家不成,才要给他。要真是个有成算的来了,还不能给呢。” 圆空笑道:“正是如此了。所以我说修儿认识了你,心中有了牵绊,做事才越来越稳重起来。好儿媳,大和尚快等不及你们成婚了,何时及笄啊,我好送份厚礼给你。” 黛玉羞涩起来:“好好说咱们的话,怎么又扯到婚事去了。您可是长辈,不能欺负我这个没爹没娘的孩子。” “我帮你欺负修儿总行了吧。臭小子一走就是好几年,连个书信他都懒得给我写几封。要不是带回来个天仙似的儿媳妇,你看我让不让他进敦煌城。” 黛玉又羞又笑,聊了几句城里的政事,大和尚不耐烦起来:“你是敦煌少夫人,又是朝廷封的敦煌郡主,自己看着营生就是。太守就是修儿,县令是咱家子侄,谁敢不听你的,只管着罚。等你和修儿大婚后,你就能开了宗祠罚他们了,比说官话还好使呢,哈哈哈哈。” 黛玉无奈起身要告辞,李家父子与穆家父子真是两重天。一个是交给你管就莫要来问我,一个是交给管还要来问我。真真是天差地别。 圆空让她自便,看着黛玉在一众女史的簇拥下走了,才背着手去了后院一处宅院,那是穆莳穆芃兄弟两的院子,有僧兵把守着,还有几个寺人伺候,都是穆莳亲王逃难时带在身边的心腹。 推门进来,找到了他们二位,等着献了茶后,才正色说道:“我儿子已经把北静王放在草原里养着了,是狼是狗,就看他的本事。你们可要想好了,改朝换代不是闹着玩的事,我敦煌一系素来不理朝政,只问边疆。中原要是因此大乱起来,罪孽可不在李家。” 穆芃与穆莳相互点点头,穆芃也正色回道:“当今的天子虽说是我儿子,但他薄恩寡义不似仁君,更有种种忤逆之举,非是天下共主。士隐与忠顺他们二人,一个养望不够,一个城府太深,都不是能善待天下的人主。也怪我操之过急,中了你家小子的计,才落得个身归敦煌。” 圆空自然是心满意足,我儿子一出手,就败了你家三个儿子,看来穆家不如李家多矣。 “天道好轮回,一饮一啄,自有因果。我夺了皇兄的皇位,就还给皇兄的后人吧。借敦煌李家之手放一只幼狼归山,他能不能成狼王北望之势,还请李家多多援手。” 穆莳却叹了口气:“水溶这孩子,我就不该把他寄养在北静王府!” 原来水溶竟是义忠的亲生骨肉! 这件天大奇闻,此刻也就雷音寺里的这三个人知晓。这也是穆莳匆匆回到中原救穆芃的原因之一,当李修出谋给水溶让他谋取河套时,穆莳就看到了前途大好,生怕其中的关窍水溶不能把握,才冒险用了所有京中的布置,救走了太上皇穆芃。 一路上二人交谈多时,为穆家天下计,水溶若是能历练起来,他就复得了天下去,有二圣给他做后应,不怕天下大乱,也自有朝臣归心。 “圆空老弟,你恐怕都不知李修那小子和水溶孩儿,他俩如同你我一样,是不打不相识。”穆莳不禁好笑,父子两输给了父子两,有时都有些灰心,连他们父子都争不过,还怎么去争天下。 穆芃高兴起来,索性把当初京城的风波细细给圆空讲了一遍,最后叹道:“我家儿郎只有李修七分的狠辣,却没七分的谋算,作为天子,都不能辖制与他,也该是他的因果。” 圆空伸手要与他们二人击掌:“先说好了的,西域我李家取来,不立国不称帝,随便给个什么公爵就好,我们继续守在这里。中原的事,我们能帮就帮,绝不放马中原。” “不不不。”穆莳连连摆手:“李家不立国自治,怎么能挑起天下争端。” “我呸!”圆空恼了:“我李家不做乱国的贼子!” “唉呀,误会老衲了!”穆莳急的说不出整话。 他是关心则乱,自己儿子要去争天下,他又怎能平复自己。 穆芃替他说完了话:“不是要李修立国称王,是借李家儿媳一用。” “谁?”圆空傻了眼:“我儿媳妇林黛玉?” “正是此女了。”穆芃喝了一口茶,娓娓道来:“一路走来,我旁观此女心慧而智足,有才有德的一位世家女。你们去了青塘、甘州后,可复立西凉女国,尊她为国主,上表朝廷。我与皇兄亲自纂写国书,当为史书入册。我那皇儿必不甘心,定要派兵讨伐。到那时,前有你敦煌虎贲,后有水溶的万千狼儿,一战立国,掀起列国纷争。水溶就势也可立国矣。” 穆莳接话:“如此一来,北国为我穆家正朔,西凉是我穆家盟国,再去争那座京城,胜算大矣!” 圆空哈了一声:“拿我李家当你们的刀枪?你们倒是好盘算啊。” 穆莳连连拱手:“有此女立国,天下也看的明白,李家不是争中原去的。再踏马天山南北收复西域尽归汉家天下,李家才是本纪中第一世家。” “休得聒噪,容我细细思之。我这儿媳愿不愿意还是两说呢,我可不想恶了她。这样吧,容我儿回来先败了来年开春的来犯之敌再说。我也要看看你们口中的水溶,到底值不值李家辅佐。” 二圣对视一眼,心里稍安,有这么句话在,水溶纵使兵败,也有敦煌作为后手接应了。 于是乎,下午时分,黛玉就接到了李父的亲嘱,可去阳关犒赏三军。 玉门关与阳关,一南一北扼守着敦煌的丝绸古道,素来都是重兵把守,李家也是多有巡视犒赏。 往年李修不在时,也是李家守字辈的族老会同李藻一同前去。 今年倒好,直接让未过门的黛玉前去兵营犒赏,慌得紫鹃不住口的埋怨。 “李老爷糊涂了不成,我们是娇滴滴的女儿家,怎么能去全是男人的兵营呢。这到底算个什么说法?” 黛玉也蹙着眉想这里面的门道,左右思量了一会儿,才止住了紫鹃的抱怨:“多说无益,既然是长辈开了口,必有其中的道理。我自己去,怕惹人非议,不如请了李家宗祠的仪仗,我想这也是他老人家的未言之意吧,想我早些担起李家的家事。” 想通了这点后,黛玉展眉一笑:“既如此,我就给他开个先例,自我以后,妇孺也可探视兵营,大过年的,也让人家团圆一下吧。紫鹃,你取来印章,我写一个告示告之全城,边军家眷与我一同探视,有我在,不算违令。” “哪个印章?”紫鹃还没想明白事理。 李父是让黛玉收军心去的,若真奉她为国主,民心与军心缺一不可。 “蠢材,自然是四方印都用才是。” 林黛玉笔走龙蛇写好了一篇告示,前后又看了一眼,哼的一声,赶走了生闷气的紫鹃,自己打开了印盒,先取过敦煌公侯印按了上去,并排又用了自己的敦煌郡主印,在 笑嘻嘻看着四个印章,仰头对紫鹃说道:“瞧瞧你家小姐我,是不是有妇好,木兰之姿?” “那我可瞧不出来!”紫鹃回怼了一句:“就看见一个还没长大的小姑娘学着人家做事呢。” “呸!你倒是长得大,可惜无用。”黛玉一捅紫鹃的胸口,得意的唤人进来:“彩云进来,你带上人去贴在咱家门口去,准备好册子,有人来你就给记着。” 紫鹃揉着胸口问她:“那我呢,要不又该被你说无用了。” “你去准备年礼,嗯...还有大车,要人家老小暖暖活活的上路去看他们的夫君儿郎。” 紫鹃说了声好嘞,和彩云一起出门忙活。出了门就一挺胸,把彩云一愣:“不害臊啊你,发什么浪呢。” 紫鹃嘿嘿一笑:“不是我发浪,是有的人着急长不大。” 屋里哗啦一声,不知道什么东西摔在了地上,紫鹃赶紧拉着彩云就跑。 明白过来的彩云捂着嘴笑个不停,真是姑娘大了,懂得也多了,也该是她及笄的时候了。 第二十集 娥皇女英佐郎君 一队长长的车队,载着欢声笑语进了敦煌城,这是探视完阳关的林黛玉,带着戍边的家眷回来了。 敦煌县令亲去城门迎接,百姓自发的围在了城门口舞龙舞狮,林郡主开了先河,并形成了规制。非战时,依朝廷法度的休沐日,边关将士可酌情换班探家一日。 敦煌是座兵城,家家有子戍守边关,林黛玉这条政令一出,满城欢腾!百姓瞬时间将林黛玉视作了自家人,一朝收尽了民心、军心。 回到了郡主府内,黛玉终于瘫坐在了榻上,直嚷腿疼。阳关虽然不大,可城高却有三丈,她不要轿子,是自己一步一步走上了城墙,就为了多让将士们看自己一眼。 紫鹃连忙安排着小霞去给捶腿,又忙着招呼厨房烧水做饭,还不忘埋怨黛玉几句:“做做样子得了,还真的要他们都看见了你才行吗?” 黛玉笑道:“他们可不是别人了,是我敦煌的将士,也是我李家的儿郎。我辛苦些也就这一时,你看他们常年累月的戍守边关,三个月才能回家一趟,那才是真真的辛苦。我这又算的了什么?安排下去,后日启程去玉门关。一南一北都要照应到,先去准备着吧。” 紫鹃心疼黛玉,想说些什么劝住她,被彩云拦住:“姑娘还不容易有了自己家,她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外面的事你我又不懂,随着姑娘的心意办了就是。” 紫鹃只好又去准备年礼,心里琢磨着彩云的话,自己不能再当黛玉是娇客了,人家是一城的郡主,世家的夫人,行事肯定要与在贾家时不同。自己啊,还是转变的慢了。 也不知道雪雁是怎么想通的?她怎么就敢离了姑娘去少爷身边呢,是想着做姨娘吗? 雪雁要是知道了紫鹃在自己背后编排她,肯定要和她吵上一架。我在武威忙的很呢,这么多愿意去敦煌的俘虏,一个个的写他们的名字,都把我的手腕累酸了。 晴雯倒是看着眼气,她不会写字,只认得几个字而已,无奈做了雪雁的跟班,不仅要忙着伤兵那些事,还要伺候这个刁钻的雪雁。 没法子的事,迎春身边的司棋和绣橘也是如此,只认得字却不能写,可不就便宜了自幼跟着黛玉读书写字的雪雁了。 一应的来往信件,新兵造册,甚至是粮草补给,全都归了她和迎春管,那小气势可叫一个兴冲冲。 迎春直说怪她,早些时候也想过交交司棋她们读书写字,可能做出来的只是三妹妹探春,她和惜春都不了了之,现在看来还是林妹妹身边的人早有成算。 放下笔喝了一口晴雯给沏的茶,雪雁自桌上捡起一封信,以后的看了又看。 “二小姐,您来看看这字,我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 迎春接过信皮来,默默读了一遍:呈敦煌李修,知名不具。 “要不打开看看?”雪雁就想拆封。 迎春没给她,思索了一下笑了出来:“原来是她!好不好的又写什么信?真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司棋问问外面当差的值守,今日有什么人来吗?” 司棋诶了一声出去探查,迎春告诉了雪雁写信的是谁:“她的字,我虽然见的不多,却有极深的印象。故此细看之下,就知道了是她。” “到底是谁?我只看着眼熟,却想不起来。” 迎春把信往桌子上一扔说道:“她惯是小心做事,在我们面前写字是一种笔体,给外人看的又是另一种笔体。玉儿曾经说过她,博采众家,精而不纯。” 雪雁唉哟一声也笑了起来:“原来是她呀!又想起少爷来了,来来来,让我看看她都写的什么,回去给小姐说说,也写封信给她,羞死她。” “你们说的到底是谁啊?能不能不卖你们的关子!”旁边急了晴雯。 雪雁嘿嘿笑着告诉了她:“你想谁会被我们姑娘说不好的那个人,就是她咯。” “薛宝钗呀!”晴雯立即知道了是谁。 薛、林在贾家交锋可不止一两次了,她们这些大的、二的丫鬟们,自然知道的一清二楚。 薛宝钗初到贾家的时候,打听好了黛玉是孤身在此,平日为人甚是孤僻,就大撒铜钱收买人心,想给自己落个温顺识体的名声。 黛玉知道后,只是冷笑,借着周瑞家的送什么宫花的时候,直接给她扔了回去,并撂下了话,值当什么好的,也好意思的送人。 三春听见后都随手给了小丫鬟们去玩,司棋等人都不要。 闹得薛宝钗甚是没脸,招来一群没见识的小丫鬟跑到梨香院门前给她道谢,她不得不强忍着羞臊出来见见了她们。 这事过后,除了袭人那个惯用取巧的外,一众大丫鬟们,都远离了薛宝钗,看破了她的伎俩后,真觉得是个做戏的人家。 现在一听又是她给李修写信来,晴雯抓过来就想烧了它。 “看什么看,要我说咱们就给她来个绝的,省的她勾三搭四的不安生。” 迎春哎呀一声:“不可不可,又不是给你我的信,烧不得的。给了我吧,等司棋回来后,我去给他送过去。” 晴雯不敢违命,还给了迎春。 少等片刻,司棋一脸惊异之色的进了屋:“奇哉怪哉,京里竟然又来了旨意,都等在少爷那里呢。” 迎春咦了一声,再看看那封信,索性给破了信皮,抽出来看个仔细。 啪的一声,气的贾迎春二眉倒竖,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哆嗦着喊晴雯:“去把李藻将军喊来,让他带几名兵丁随着我走!天大的祸事我贾迎春担着了,绝不能容她这等小人得逞。” 众人都被她吓了一跳,贾迎春平日里根本不发脾气,上一次还是知道自己亲娘是谁的时候,怒而要报仇。 这一次呢,又是为了什么?薛家那个宝钗,怎么一封信就激怒了素来好性的二小姐? 雪雁拿起来信读了一遍,站起身就走:“二姑娘你先等着晴雯,我先告诉少爷一声去。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害了我们还等着我们求她,天下就没这个道理在。” 迎春点点头让雪雁先行一步,她等在屋子里盘算着自己该怎么做。 薛宝钗来信说的就是逼李修杀二圣的事,她在信中委婉说道,若要是想脱开此难,她在京城静候李修前来,必有手段助李修除困解厄。 想的美! 李修回去必死无疑,天子怎肯再次放过他!薛宝钗你不过是想踏着李修的尸骨前行罢了,哪个会信你的鬼话。 不就是圣旨么,我给你来个看不见也摸不着,有本事你让天子带兵来问,你看那十二家反不反他。 迎春在李修身边这段时日,没少听他说起征河套的事。 渐渐的有了见识,知道那是皇上的驱虎吞狼之计。甭管谁胜谁败,昔日京城的十二家都不会再是旧模样。胜了的损兵折将,败了的也要被皇上抄家治罪。那才是一盘死棋,想走活唯有不余遗力的攻下九原,方能躲进草原里休养生息。 谷</span>  这个时候天子要是敢出兵,十二家必定以为是抄他们后路来的兵,真敢合兵一处求自保,你看那时朝中怎么看你这个逼反了十二家勋贵的小女子! 跟什么人学什么见识。 贾迎春嘴讷而心敏,与人为善不肯多算计他人,但不是她不会,只是不敢罢了。 如今跟在了李修身边,黛玉又是个容她的好妹妹,她贾迎春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等着晴雯来报,李藻已经带着亲兵在屋外等候时,她批好了女官的朝服,带着司棋等人呼啦啦出去见面。 李藻不明所以,却也知道这姑娘也是李修的夫人,赶紧低头见礼。 迎春把手一抬,让他免礼,然后正色问他:“李藻将军,我乃是荣国公的后裔,将门之女。承蒙郡主念我们多年姐妹之情,愿与我效娥皇女英之举,共服侍李郎一生,说不得也是李家的女人了。” 李藻赶忙再行礼:“侄儿见过婶娘,玉婶娘见侄儿时,曾有言道,见迎婶娘如同见她。藻,愿听从迎婶娘的号令。只不知到底是何事,惹得迎婶娘发下雷霆之怒?藻,必不容他。” 迎春颔首:“玉儿妹妹有心了。此刻有一桩极为难李郎的事摆在了面前,我也不瞒你等。京城来了圣旨,逼着李郎去杀已经到了敦煌的二圣。不杀是抗旨,杀了是谋逆,出此毒计的人想将李郎逼到墙角。” “什么?!”李藻大吃一惊! 迎春身后的众女也目瞪口呆,原来是薛宝钗出的毒计啊,我说二小姐怎么这么大脾气呢,真是该死,该死! 贾迎春忽然展颜一笑:“莫慌,她有兵来我有将挡。不就是一张事后谁都不认的圣旨吗,李藻,你带人随我前去见见颁旨的人,但看我的眼色行事。必要时,你们就...杀。” 李藻深深看了一眼贾迎春,心道小叔的女人个个都了不得呀,那位大夫人就不多说了,三言两语就能激起我男儿的血性,真是女中豪杰;不想这位二夫人,更是杀伐果断,天使来颁圣旨,她说杀就要杀,你们还真是一对姐妹。 迎春瞪着他道:“放心,一应罪名都是我贾迎春的。只是我气力小,又见不得血,才假借你的手行事。可敢否?” 李藻重重的一拍胸口:“当从主母命。” 迎春抬腿就往李修的住处而去,不让门口通报,径直进了屋,眼见有三位宣旨的天使坐在主位,神色倨傲的质问着李修。 “这道圣旨,你到底是接,还是不接。给个痛快话,咱家也好回去复皇命啊。” 李修只是冷笑,把那圣旨背在身后,扭头看见了迎春进来,皱眉问她:“你怎地来了?我这里还有事,且先退下,待我完了事,再去找你可好。” 若以往,贾迎春也就听话的离开了,但今日有所不同。她一眼就看出来了李修也动了杀机,根本不想和这三个天使啰嗦,只要自己一走,他肯定就会动手杀人。 不能啊李郎。 迎春不走,反而过去从他背后拿过来的圣旨展开看了一遍。 “没事,放心有我呢。你先回去等着我。”李修安慰迎春道。 迎春冲李修一笑:“你呀,就是不肯待我以诚,有什么事都先瞒着我,做好了才肯和我说。李郎,我这辈子都是你的人,好也罢歹也罢,是不会离开片刻的,就在一起缠着你了。” 说完话一指那三位天使。 “不就是来了几个讨人厌的家伙吗,我帮你打发了就是,何必脏了你的手。你的名声才是我等的名声,可不背这欺君的罪名。” 那天使嘿嘿笑起来:“小娘子说的有道理,虽然骂了我等是讨人厌,却说了一句实话。欺君可是大罪,能不背着何必给自己难受呢。杀了那两个人不就交了差吗。” 李修刚想回话,迎春一拉他的袖子不让他动,自己回话说道:“杀两个?那可不够,可不能再放跑一个回去。” “你是何意?”三个人都站了起来。 迎春一扭身,不再看向他们,朗声说道:“今有荣国府女贾迎春者,杀天使以绝伪召,待日后朝廷追问起来的时候,你们可别找错了人。” “你敢?!” “迎春不可!” “杀!” 李藻当先闯进了屋里,一刀一个剁翻了那三个人,随后出屋去杀送旨的官兵。 李修保住了浑身发软的迎春,只说何必。 “让我杀了就是了,你又何必呢。传出去你的名声可怎么得了。” 贾迎春哆哆嗦嗦的搂紧了李修,小声的问他:“都死了没?我不敢看。” “都死了,放心吧,不会留下活口。” 随着这句话出口,门外喊杀声更甚,直到有求饶的声音响起,李修才说了句罢了。 李藻浑身是血的进来禀报:“禀家主,一百多人杀了三十有余,余者皆降。该如何处置,还请示下。” 李修眼珠一转有了主意:“连人带尸体,都给王子腾送过去,让他带着他们回京。” 李藻说了声是,这才笑嘻嘻的冲着李修挑起大拇哥:“小叔的两位婶婶可真是这个!侄儿服的五体投地。” 李修忍着笑回手让他先退下,抱起了哆嗦成一团的贾迎春就往里屋走。 “你要做什么?”贾迎春直觉要出事。 李修低头在她唇上一啄,又咬着她耳朵说道:“玉儿要你来没说清么,赶紧给我生个儿子出来吧,乱世就要来了,敦煌不可无后呀。” “我...我怕...外面刚死了人的。” 须臾过后,一声痛呼传出l了屋。司棋等人早就关紧了大门,不声不响的收拾好了外屋,害羞的听着里屋的动静,悄悄的发笑,静静的等候。 总也是要见血的事,没想到二小姐迎春的好日子,竟是如此的这般。 第二十一集 金簪落谁家 王子腾傻了眼,贾赦软了腿,贾雨村则是啧啧称奇。 敢这么擅杀天使的,李修还真是本朝第一人。 问李藻,因何故杀天使。 李藻抱拳回复:“这些人不是天使,他们是宦官没错,却不确定是天子能派来的人。所以杀之。” “嗯?这又是何道理?谁不知道皇宫内才能有宦官呢。” 李藻义正言辞:“因为我等不信天子能写出杀父的旨意。” 贾雨村咦了一声:“好手段啊,你们不信也不留活口,却把圣旨扣在了手中是不是。李修倒是长进了许多呀。” 李藻也笑:“非是我家公子所为,杀人者...”看了一眼因被死人吓住的贾赦,故意的说了全称:“杀人者,金陵贾氏荣国公长房长女迎春小姐是也。” 噗通一声,贾赦摔倒在地。 好姑娘吔!你可真是坑死你爹我了呀!我这怎么解释给朝廷听,我,还有咱们全家,有一个算一个,还怎么得活吔! 王子腾嘿嘿嘿笑起来,他觉着自己抓住了李修和贾赦的把柄。 他这一笑,贾赦的眼神就一亮,看了王子腾一眼后,去问李藻:“动手的可都是你们的人?” “自然!我等奉二主母之命,不留活口。” “好!”贾赦坐在地上一拍巴掌,撑着让自己站起来,转悠到李藻身旁,笑嗬嗬的说道:“我乃是贾迎春的亲爹,你可知否?” 李藻点点头:“见过一等将军。” “免礼。认识我的话,这就好说了。既然是你家二主母下的令,那也如同你家少爷下令一样。本将身为你家少爷的岳丈,这时候就要有些长辈的担当了。你可愿听我的号令?” 李藻略一犹豫,抱拳说道:“那也要看将军说的是什么。” 贾赦伸手一指王子腾:“给我拿下这个擅杀天使的狂悖之徒!这令你可听得?!” 李藻一愣,旋即大喜,挥手间,属下就把愕然的王子腾给按在了当地。 “诶诶且慢,且慢!”贾雨村拦住了贾赦,他知晓是拦不住李藻的。 “恩侯不急,不急的呀。” “雨村你莫管,由不得我不急。杀人的是我闺女,要是灭族的罪,我也跑不掉。只有子腾最合适,死他一个,保全两家。子腾,你上路吧。” 贾雨村看那边刀已经举了起来,气的直跺脚,嗐了一声说出了他早藏在心里的一计,也是本来应对薛宝钗此计的办法。 “子腾晚死比早死强!咱们要找准了仇家害回去,这才是万无一失的办法。” 李藻用眼神示意属下,他也想听听贾大人害回去的办法。 贾赦只顾着莽,只要不是贾迎春认下这个罪名,谁都行。 王子腾面如死灰,为了取信李修,他连亲兵营都送出了城,城里只自己和陪着自己的贾赦,原以为有贾赦凭借贾迎春的关系,自己是活了下来。 没想到贾雨村刚才慌不择言下,挑破了一件事,他来是替皇上取他的性命而来! 可惜!自己当初在圣恩寺,怎么就不敢杀进林庄呢!早一步取了当今的人头,也就沦落不到今天的地步! 贾雨村最善察言观色,一见王子腾的脸色不对,又想到刚才自己的失言,明白了肯定是王子腾想通了关节。 嘴里打了个哈哈,亲自拱手劝退了敦煌兵卒,并扶着王子腾坐下,又命人备酒备菜要与子腾畅谈。 “可是与我喝断头酒的么?也罢,有你给我送行,我王子腾也算没白帮你一场。” 贾雨村连连摆手:“非是今日,且莫着急。我是和子腾兄喝个痛快,再给你讲讲这里面你还不明白的事。也算让子腾兄不至于做个糊涂的鬼。” 贾赦也来了兴致,把臂先请李藻等人回去:“小兄弟一看就是我那女婿的心腹爱将,以后我这武威城,免不得还要有麻烦小兄弟。那个...贾琏何在,快去叫他来陪客!与我这小兄弟喝个痛快。等我们这边把事谈妥了后,必给小兄弟一个满意的交代。” 贾赦多会来事,如今贾家就是仰仗着李修而活,一如二房供养贾元春一样,自己的长房就要供好了贾迎春。 前面李藻都说过的了,迎春就是敦煌的二主母,他惟命是从。那还不赶紧巴结好了这位敦煌的总兵,以后打交道的地方多着呢。 贾琏领着一干贾家子弟围住了李藻,嘴里哥哥兄弟的喊着亲热,连带一干兵卒一起,蜂拥着去寻个地方喝酒认亲。 李藻痛快答应,二主母娘家人的面子要给足了才行,否则对不起二主母杀天使护公子的行止。 贾赦见他们去了后,才又一扭脸笑对王子腾,仿佛刚才喊打喊杀的根本不是他一样。 贾雨村暗暗佩服贾赦,不愧是两代国公府富贵下,才能养出来的第三代世家纨绔子。翻脸做人,扭脸当狗,玩的一手好腹黑。 王子腾瞪了贾赦一眼,气的很,却无话可说。只能听听这个以前喊自己做长辈,如今称兄道弟的贾雨村到底要和自己怎么说。 一壶早就温着的老酒,六碟荤素凉菜很快送了进来,厨子说了声热菜请稍后,三个人各自斟满了一杯酒,说了声请,都是一干而尽。 贾雨村又斟了第二巡酒,这才慢悠悠的说起了王子腾什么时候才得死的事。 一如贾赦要武威给自己留后路一样,贾雨村既不想跟李修死斗,也不愿让朝廷逼迫,所以他要养几条狼出来跟自己斗。 不跟李修斗是因为李修得天独厚的占着高位,天时地利人和三才之中,西域占地形之优,居高临下东望神州中原,可谓是占据了地利。 那自己就要弄个人和出来,和占天时的朝廷与占地利的李修鼎足而居。 哪里能来的人和? 非四王八公而莫属。 可不是要依附他等,而是要逼迫着十二家为匪为盗,那他这位看着后路的总督,可不就能向朝廷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慢慢剿灭他等了吗。 一句话,逼出几个寇来,养之而自重。 所以王子腾才现在死不得! “子腾兄,我贾化可保你的后人在我那金城做个富家翁,不至于被京城的风雨洗刷一清。你看可好?” 贾赦接话:“我这武威也可以的。本来就是亲戚,来这里更是不框外。” “嘿嘿!”王子腾苦笑一声:“王家从来都是依附贾家效犬马之劳,从何时起,贾家却想要吞没我王家了?” 贾赦眼皮一翻:“从你王家的女儿谋害我妾室开始,也就是迎春她娘那档子事。我就等着今天呢。要不是我家老太太总拦着我,王子胜死的时候,我就想动手了。” 王子腾猛然想起来这件事,是他大妹妹王淑清做下的手脚。 “嘿!”王子腾一拍大腿,自己的这个妹妹真是要坑了王家满门啊! 连喝了几杯闷酒,热菜也络绎不绝的端了上来,贾赦还叫住了那个厨子,笑嘻嘻的跟他闲聊:“你有个妹子是叫晴雯的吧?” “正是我表妹。” 厨子姓吴,单字一个贵。他生性老实,本不是个惹人注意的。可他有一个老婆和一个姑舅妹子,那可是阖府尽知。 “俗话说,娘舅亲,又是长兄如父,她没个亲人了,就要听你这个兄长的话。她一个孤零零的女孩儿,被二房的夫人发配到了这里,你就不替着你妹子多想想?” “啊?想什么?大老爷您明示,小的惯常愚鲁些。” 贾赦嘿嘿嘿了一会,挥挥手便让他去了,吴贵懵然不知的继续回去炒菜。 贾雨村借着贾赦的这句话,跟王子腾商议了起来:“先不提王家、贾家。薛家的当家主母也是王家的女儿吧?那薛宝钗是您的外甥女儿了?恩侯方才说的好,娘舅亲,大似天。子腾兄,你王家的子孙要想着能在金城落脚的话,说不得就要看着您外甥女的面子上了。” 这本来就是贾雨村的计谋,你薛宝钗不是想拿着李修的人头进宫么,我贾雨村偏不如你的愿。早早的给你安排了人家,看你怎么悔婚入宫。 倒不是贾雨村对李修有多眷顾,实在是有李修在,他才能在这西北之地三足而立。没了李修,他贾雨村也就没了价值,就是杀干净四王八公,也逃不掉被圣旨召回进京的命。 有李修则不同了,圣旨摆在面前,他贾雨村也敢拒了,所谓的将在外,就是最好的说辞。敢动我的主意,我就敢联合李修。 王子腾老于世故,又逢自己生死关头,心思转念间,就有了想法。 “雨村贤弟,你今年贵庚了?” “蹉跎三十七年矣!” “还好还好,正是建功立业的年岁。这样吧,我做主了,将薛家宝钗许给贤弟为妾,换我王家立足金城如何?” “啊?”贾雨村吃了一惊:“子腾兄,兄弟我可没有这个意思啊。我是想着将她送到李修的手里。” “这又是为何?” 贾雨村只好实话实话:“那薛家女现如今有两条路可走。第一条就是进宫,与我不利,也对贾家不利,故此兄弟才要兄出面断绝了她这条青云路。” “她要进宫?”王子腾迅速盘算着自己能否从其中活命的机会。 贾赦一句话浇灭了他的念想:“没错,贾家有一个贵妃娘娘了,不需要再送进去一个固宠,那是自取死路的办法,我家老太太不会答应。” 王子腾心里一叹,要是贾家那位老诰命出手阻拦的话,薛家宝钗还真就入不得宫,那老诰命内宅之术才是炉火纯青,早早送一个女儿给了天家,又送了一个给了李修,早就给自家安排妥了后路了。 “那第二条又当怎讲?”王子腾想听听贾雨村的下文。 贾雨村侃侃而谈:“她可是进过一次宫却被落选的人,再来一次二进宫,纵然不成,那也将她的商贾家门抬高了许多。就地嫁给荣国府的二房,也是题中之意。” “宝玉?” 贾赦连连点头:“不错不错,就是宝玉。我早就看出来薛家的心思了,所以一开始就捧着我外甥女玉儿,不让她嫁进来。当然,玉儿现今过的更好,我这个当舅舅的,总算是放下了心事。” “那你还要她外嫁?给了宝玉不是亲上加亲吗。” “嗐!她如今已经是圣上的眼中人了,给了宝玉怎比得给了李修更能让那位恨之入骨呢。” 贾雨村挑破了窗户纸,如何才能让当今与李修势不两立不能同谋呢,那便是杀父之仇与夺妻之恨。 薛宝钗献计杀父,我贾雨村就让李修夺妻。 他们二人之间越是仇恨满满,我贾雨村才能左右逢源。 恼了贾赦,薛家宝钗那姿色和心计都数上乘,要是进了李家的门,还有我家迎春立足的地吗。 “不行,还是雨村你纳了她的好。听我说完,第一是薛家有钱,正好给你派上用场;第二是薛家宝钗属贾家外圈的女孩儿,用来结交于你,正好能让你替代了子腾离去的位子,还不显山露水。” 王子腾的脸就一抽,自己怎么就要非死不可了呢。 贾赦才不管他的面色如何,落地的凤凰不如鸡,正是现在王子腾的处境,他继续劝说贾雨村:“有薛家的财力,再有我贾家的门路,雨村你在此地是大有作为。你再多想想吧。” 可怜薛宝钗这么一个手腕高超姿色上乘的女孩了。身为女子,片刻自主都没有,成了人家酒桌上用来交换的筹码,她要是知道了此事,再要知道林黛玉却被人推着做女国主的话,真不知,她将如何呢。 第二十二集 挣脱樊笼走青鸾 贾雨村绕来绕去的绕着王子腾,言而总之,是你不能先死,好好的活着,咱们等。 等什么呢? 等来年开春河套的战事打响,王子腾戴罪立功也不是没有机会。 前提是十二家兵败如山。 贾赦一语道破天机:“能打的只有东王、北王和柳国公一脉,其余各家不比我家强多少。” 王子腾是个老军伍了,闻言精神一震。 河套要是打输了仗,那些个胡人们可就马踏三晋了,京城必是一日三惊,自己这个赋闲在外的都检点,或许还真能被启用。 贾雨村用的缓兵计,真就输了仗,自然是他领兵攻其侧背以解京城之危,哪里用得着王子腾。 这么说,不过是暂时安他的心,好让他将家眷和家产都交到金城来,那时节还不是任由自己拿捏。 “钱财都是小事!”王子腾也心知肚明贾雨村想要的是什么,所以他手书了一封信是给薛家夫人的,让她带着薛宝钗离了贾家来金城,有两省总督贾雨村者,要开府治衙,薛家当趁此时机,一揽两省的商贸与自身,王家子弟当为驱使,以供薛家宝钗完成青云之志。 信很快就到了京城,薛姨妈和王夫人坐在一起看信,都有些措手不及。 当初薛家进京时,放着两个哥哥家不去住,偏偏要住进姐姐、姐夫家,就是王子腾给出的主意。 用的是瓜田李下之嫌,先绑住了贾家的宝玉再说。 如此一来,长房有王熙凤,二房有薛宝钗,王家布控贾家于下一代的想法,可成也。 突然地,王子腾改了主意,让薛家离了贾家西去,还让薛宝钗当家,一统两省商路,王家子弟都会听命是从。这可是薛姨妈接受不来的事。 “姐姐,您看这事...” 王夫人心里暗暗叫好,自从薛宝钗又有了进宫的心思,她就别扭,林黛玉走后那个“讨嫌麻烦”的牌子,她在心里就给薛宝钗挂上了。 “哥哥在外被李修那个野种给困住了,幸而有你姐夫在周旋,又有当年受王家提携的贾雨村去安抚李修,这才有了转机。我琢磨出一个道理,兄长等闲回不得京城,怕那位”手指往天上捅了捅:“翻旧账泄新火,那咱们王家可就要完了。” 薛姨妈连连的点头,王子腾只要一死,王家在京城这一脉,立即就是个树倒猢狲散。 “所以兄长的意思应该是在外而生,借薛家的手,给王家留个后路。我瞧着宝钗这孩子,是能担当大任的,何不让她试试。” 再不提要留下薛宝钗给宝玉的话,只盼着赶紧走。 此时的宝钗还住在大观园里,丝毫的消息不知,从未有过的心累。 自从薛宝琴进了大观园,贾母真是呵护备至,不让她住大观园,留在了身边。 会看些事的下人们,都纷纷传话,争执甚久的宝二奶奶人选,自林黛玉走后,终于有了下文。 薛家的宝琴,成了最新的人选。 无他,她只要不住大观园,就是相中了她,避嫌养在贾母身边,待时机成熟,自会成亲。 因贾宝玉也在园子里住,薛宝琴一个外女也住进去的话,声誉不保不说,也成了她姐姐薛宝钗那样的人。 赖在贾家不肯走的老姑娘。 这样的消息最是能传的快,贾家爷们出征在外到了何处都无人关心,唯有宝二爷选妻才是大事。 除此之外,还有一烦。 圣上倒是常来,贤德贵妃都快常驻娘家了,惹得朝堂风评甚是不妙。 见得人却不只是她薛宝钗,更多的是那位妙玉。 论家世、论容貌、论才情,妙玉本就是万里挑一,否则也不会送她入宫去争后位。 尤其是代发修行后,更有出尘之味,衬的薛宝钗反而一身的世俗了,再穿那些素雅的旧衣服,好似落魄女一般,没了原先的味道。 你说她怎能不烦。 忙着应对妙玉和宝琴,她忽略了旁人,尤其最不该被她忽视的李纨,又让她放在了脑后。 王熙凤瞧在眼里笑在心里,真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想着贾家爷们都死在外面后,府里就是贾宝玉说了算呢,却忘了还有一个二房的长子长孙贾蘭藏在他娘的身后。 特意避开人去寻李纨:“珠大嫂子,西边有什么消息没有?” 李纨让素云她们去门口看着,拉着王熙凤在里屋说话:“你二叔被大老爷和贾雨村联手扣在了武威,我弟弟已经回了敦煌。” “那还放他回来吗?” 李纨压低了声音说道:“林妹妹给我写了封信,信中提到了你二叔的事,怕你心里不舒服,特意的嘱咐我告诉你。回来就是死,要他命的不是我弟弟,而是那位。” 王熙凤按住心口喘了好一会气:“没个救了!” 李纨轻轻点点头:“你该给金陵老家捎个信,令尊也要有所准备才是。” 王熙凤凄然说道:“还能准备什么,多备几口棺材吧。” 李纨心下不忍,咬了咬牙,告诉熙凤:“要不...你赶紧的走吧,省的被牵连进来。这府里的大老爷要下了武威城,你干脆也走,就说去那里伺候公公和丈夫,撇下这空壳子的国公府,去外面过个快活去。凭你的本事,再有林妹妹的帮衬,还愁一家子饿死在外面?也正好就近看看你二叔。” 王熙凤诶了一声,转回点弯来。 作为荣国府的内当家人,她是深知如今府里是个什么样。一句内囊尽了,就是现状。可心里还有些不舍。 李纨好气好笑:“你呀,是舍不得这院子,还是舍不得那爵位?再者说,袭爵是看住哪还是看人才给袭的?” 王熙凤哦了一声,拉着李纨的手就落了泪:“真真是说醒了我!一大家子人,没一个肯为我谋划的,最后还得是妯娌做了知心人。换个地,换块牌子,一等将军府也是吃着俸禄不是,这地儿就留给你们二房吧,早晚是个国舅府,住着也腻歪!我这就走,去找我们太太说去。” 李纨最后嘱咐了她一句:“师出必有名。你都这岁数了,就一个大姐儿可怎么行。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跟你们太太说,琏二弟还没后呢,你去给他生了来,就是战死沙场了,大房长子一脉也不算绝后。” 王熙凤擦擦泪拜别李纨,去找邢夫人商议阖家去武威的事宜。 邢夫人盘算了好一会儿,问熙凤:“你真舍得这家不要了?” 熙凤跪在地上泣声答道:“这家还能有什么?执掌中馈这几年来,都说我捞的足,是个贪心的活阎王。儿媳挣着脸面不去辩驳,可怜我的嫁妆是一件一件往外抬,却不见回来的时候。如今家里是二房的势大,上有贵妃、老太太两层偏着心,松口。太太,儿媳还没给贾家留后呢,总留在这里,什么时候有个盼头啊!老爷和琏儿可是去征战沙场的,万一,万一有个好歹,咱们娘俩可去依靠着谁?” 邢夫人也跟着落了泪,拉起来王熙凤,和她说了心里话:“有你这心,我也就能放心了。老爷是来了信,要撵薛家去金城,王家也要走。我觉着这就是个树倒猢狲散了,正想着怎么脱身呢。这下好了,咱们婆媳一条心,我帮你去辞别老太太去。” “太太?您不走?” 邢夫人摇摇头:“我却暂时走不得。平时我这个诰命不算什么,可在眼下,我就是留在京城里的人质。我走不得,可你能走!你快回去收拾收拾,等我的消息,说走就走。” 王熙凤磕了几个头,泪别了邢夫人,回了自己院子先抱过大姐来,亲了又亲,赶紧给她收拾衣服。 平儿才从大观园里回来,那里又出了幺蛾子,宝玉的丫鬟和她们的干妈闹了起来,平儿是去断案的。 “奶奶?您这是作甚么?” “你回来的正好。”王熙凤手里不停,口里吩咐:“我要去找琏二爷了,你暂且留下来伺候着太太,也给我做个眼线。” “啊?” “啊什么!”王熙凤一瞪她:“有什么不明白的,有空去问珠大嫂子。我这趟走的急,东西一概不带,你去通兑了银票给我藏好,剩下的东西,你可看好喽。” 平儿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了下来,她都不知道武威在哪,只知道琏二爷他们远离京城几千里,这一走,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 “嚎什么丧呢。”王熙凤恨铁不成钢的说她:“太太还在府里呢,没人早晚请安可不行。等那边安生下来,有咱们相见的日子,到时候,给你顶花轿,让你琏二爷迎你进门,明明正正的做你的姨娘,咱们一家子才算团圆呢。” “呸!谁稀罕你家的花轿一样!我是气你就这么地绝情,说走就走,一点不容我缓缓。” 王熙凤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过去搂住了平儿:“傻妹妹,我不走,留下来给二房碍眼吗?荣国府成了国舅府,哪还有我存身下脚的地方。早点腾出去,让宝二奶奶进门当家,才是个道理呀。不要声张,帮我悄悄的收拾了,等着太太的信一到,我立即动身。” 平儿也知道现如今熙凤的尴尬,大观园明里暗里都是归着二房管,她也就是顶着个名。能不过去就不去,还住在荣国府老宅子的西跨院。 于是乎,大观园里竟成了李纨代管的局面。可李纨是一句话也不多说,你要我住我就住,紧紧守着儿子,半点事也不管。 再加上圣驾时不时的就要来那么一趟,有多少银子也不够折腾,王熙凤已经是精疲力竭。 走了也好,难得她想的明白一回,早早离了这填不满的大坑上岸,或许才是最好的结局。 邢夫人还真是不负众望,塞给王熙凤一千两的银票说道:“老太太给你的,穷家富路,你别亏着自己。另外,王家的王仁给你带路,他先去送你到武威,见了他老子再去金城。” 看着王熙凤一脸的不可置信,邢夫人一点她的额头:“看着你像个精的,原来还是个傻的。荣国府就算是分家了,咱们长房一家落户武威,爵位的事再说,先留好了后路要紧。老太太什么不懂?一眼就看穿了你心思,也趁此把话挑开,京里的所有,除了个人的东西外,公中的尽是二房。” 王熙凤一咬牙:“给就给,分就分。好太太等着我,我去了武威,置办一个比这个更好的家业!” 邢夫人叹了口气,又塞给她一沓银票:“这是王家凑来的给王子腾的救命钱,你拿着,可不许去给了老爷,如数给了黛玉,省的节外生枝。他要是有脸,就去找他外甥女要去,剩下的事,你也不要插手,懂了吗?” 王熙凤重重的点点头:“儿媳绝不沾手王家的事,我的娘家是金陵老宅,二叔一家是死是活,不是我一个小妇人能管得了的。” “不是不让你救。”邢夫人拉着熙凤的手坐下说话:“老太太的意思是,王家子腾不死,二夫人不肯罢手。也是该用王家的钱,买一条贾家的出路了。” 王熙凤凄然而笑,邢夫人继续说道:“平日里看的你好我好,可大难临头时,谁又顾得上谁?家里连个能说话的爷们都没有,一旦有个风吹草动,苦的就是你。早走早了,朝廷上门也剩下我们这些老的老小的小,还能拿我们怎么着。” 王熙凤把这些话都记在了心里,就带着一个小丫鬟和大姐儿,悄悄的出了后门,贾家的马车等在那里。 刚要上车,路旁横过来一辆车,车把式说了声且慢。 “可是贾家琏二爷的夫人么?” 王熙凤惊恐万分,连门都不出得了? 来人一抱拳:“夫人勿惊,我乃是您府上老街坊,人唤倪二的就是我。奉了郡主之命,特来接着您去西域,已经等候多时了。” 王熙凤更是吃惊:“玉儿?她怎么知道...” 倪二笑嘻嘻的说出了答案:“武威一战打完,我就被派回了京城,郡主特意的嘱咐小的说,看见王家的车队要走,就来接夫人您。这不,正让小的接着了。” 王熙凤还是放不下心来,倪二也不急,喊了声芸兄弟还不出来。 又一辆马车挑开了门帘,露出了一张俏脸,正是府里的廊下二爷,随着出征而走的贾芸。 “婶子,我不敢在京城露面,只在车里和您说话了。” “你说你说,你又是怎么回来的?” “我奉了二叔的命,求着迎春姑姑,才揽下了这个差事,顺带着接上我娘一起走。二奶奶尽可放心,先上我们的车,出了城,我再和您细说。” 第二十三集 未雨绸缪 林家的马车又快又稳,大姐儿躺在娘亲的怀里,很快的睡着了。 王熙凤一手捂着自己的嘴,一手握着女儿的小手,是大气都不敢喘。万幸女儿不惯坐车,上车就睡下了,否则还不定要怎么出事。 车外是西去的城门,挨个的查着路条路引,王家的车队已经被扣在了当场,任何人不准乱动。 怪不得李纨催她快走,邢夫人也出手相帮,原来是王子腾杀天使的折子,已经到了京城,天子大怒,下旨抓人。 谋逆!这不是谋逆,什么事才是谋逆! “呦呵,倪二呀!最近可是少见了,哪儿发财去了?” 王熙凤屏住呼吸听着倪二的答对:“托我们家郡主的福,一直采办着皮货的买卖。幸会幸会,今儿个是您几位兵爷当差呢?不凑巧了,喝不上各位兵爷的酒了,酒钱拿好喽,喝得时候替我多喝个三五碗。” “哟!攀上贵人了!我们得喊您一声二爷才是。不知是哪位郡主呀。” 倪二笑嘻嘻的回道:“还能是谁使得动我倪二,当今万岁爷的外甥女呗!我和人家做了十几年的邻居,要不是这关系,哪轮得到我倪二生发。” 王熙凤知道这是用的惜春名号,心里稍微安慰了一下。 纵然她不知道其中有多少的曲折,可眼下的架势来看,王家大势已去,顷刻间就会烟消云散。 兵丁们收了银子,也对上了牌号,在车前晃了一圈,没开帘子挥挥手就要放他们出城。 倪二故意的冲王家那边一努嘴,问守城门的兵丁:“我认得他们,是王提督的家人,这是犯了事?” “嗐,谁知道呢。上头有令,我们就暂扣。要是没事,我们哪敢扣下王提督的家人呢。诶?我说,你伺候的主子是不是跟他们家沾着亲呢?” “啊呸!我们主子是皇上的外甥女,跟他们家沾的着吗。您说的是荣国府二房夫人那家,跟我们宁国郡主两岔子事。” “得,是我孤陋寡闻了。快着走吧,回头再聊了。” 倪二嘻嘻一笑,一催马,他带的车队扬长而去,也让车内的王熙凤松了一口气。 真是走的巧,再晚点,备不住就登门拿人了! 出了城门远些路,停在了路边,贾芸爬上了车架,替倪二赶着车,给这位琏二奶奶说起来这半年来的故事,也让王熙凤知道了贾赦的打算。 宁国府征战在外,由贾敬主帅战河套;荣国府筹粮筹兵,由贾赦坐镇武威城。先一笔银子就是死了的大同总兵出的钱,给了钱还被杀,兵丁还被几家分摊,可谓是赔了银子又折兵。 下一个就是王子腾,贾雨村一边安抚住王子腾,让他写信着家人送银子来买命,一边暗中奏报朝廷,说是王子腾因不满圣上弑父之行径,杀天使毁圣旨,意欲归顺西域李修,后续又该如何,还请圣上裁决。 王熙凤听得是心惊胆战。 自己以前还夸口说只要不是谋逆的罪,任谁也告不倒自己家。结果打了嘴,还真就是谋逆的罪过做在了眼前,自己再不出走京城的话,很可能要被牵连进来。随便找个自己的错,就能下了大狱,贾家想救都不敢救。 唉~~~ 王熙凤轻叹一口气,这个人情是欠给了李纨;还有黛玉的先知先觉,要是没她的准备,自己娘俩坐着贾家的车,怕是已经被拦在城门口。 伸手捏了捏藏在包裹里的银票,心道王家人肯定是知道了大事不好,才把钱给了贾母这边,想着通过贵妃这条路,买条活命。 而贾母毫不客气转手就给了自己,让自己带到武威去,给贾家买条活路。 姜,还是老的辣。 恐怕经手的王夫人,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走了吧。 又一琢磨平儿跑去大观园断什么官司的事,更加认定了是贾母出手,搅合乱了大观园,缠住王夫人的身,好让自己趁机逃脱。 别说,王熙凤猜贾母,那是一猜一个准,就连倪二手里的出门路引,都是贾母找惜春办好给了暗中回府的贾芸,这才能借着这张皮,顺利出京。 贾母盘算的更是精准。 圣上要办王家,罪名不能是谋逆,圣旨的事还不能大白天下,那本就是个坑李修的由头,现在坑的是王子腾。 怎么办呢,就定个违旨不尊办事不利,才能上下说的过去。 王家在京的这些人,除了王子腾和王子胜两家以外,还有就是王夫人、薛姨妈和王熙凤这三个女流之辈。 王夫人身为贵妃生母,无定罪不能下狱,申饬一遍减了俸禄还是能有的;而薛姨妈和王熙凤则不然了,随便寻个错处,就可以过堂开审。 薛姨妈那里有薛蟠假死脱身的错等着查清,王熙凤则有包揽诉讼的罪需要过堂。 贾母不管薛姨妈的死活,也冷眼看着王熙凤是否乖觉。 要是肯扔下荣国府的富贵,躲去苦寒的武威城,那她王熙凤就是贾家在西域的女主人,贾母自然要出手相帮。 要是不能的话,王熙凤依旧沉迷富贵繁华而不自知,贾母已经谈妥了薛宝琴,让她带着贾宝玉出走。 京城,再不是贾家能立足的了,更不要连累金陵的族人,只有断臂求生,才能重立门楣。 贾芸潜回京城,带来的也是贾敬的书信,大意与贾母相同,不论河套胜败,贾家在京城都不能立足了,请贾母暗暗筹备,着族人们潜出京城,愿意来武威的,给房给地自食其力,不愿来的,只好分散天涯各安一方。 贾母一辈子经历的风雨,都没有这次来的这么凶猛。 天子都敢弑父,天下还有谁是他不敢杀,不能杀的? 谷</span>  等着赖大家的媳妇过来请安,贾母也松了口气,凤丫头终是走了,贾家能不能重立门户,也就只能指望着她。 唉~~~ 家中无男儿能立身立门户,也只能苦了她,谁让她是长房儿媳,不这样历练一番,她怎能如自己一般老了的时候,做个老封君,当上一家人的祖宗呢。 可惜我那玉儿呀,我最希望的是你挑起贾家的门楣,可惜给了野小子喽。 示意赖大家的她已经知道了,和颜悦色的问着薛宝琴:“你走的地方多,比较一下,是草原的路好走,还是山西的路好走。” “当属草原呀!”薛宝琴知无不言:“草原虽然时有鞑靼人部落,但他们不劫掠商队。抢了一次,再没汉家商人上门,他们没了盐、铁、粮食,就要被别的部落吞并,这种杀鸡取卵的事,他们经过多次血的教训后,再不敢肆意而为的。” 贾母笑了笑,她还是不敢让贾宝玉走草原。 薛宝琴又说:“其实,草原还有一个好处,是山西所没有的。” “那又是什么?” “没有官家的苛察。光是一路缴的税,都抵的上所得之利的三四成。故此商队宁可舍近求远,宁可去与鞑靼人做交易,也不轻易在长城里面行走。” 贾母闻言动了心。 一旦宝玉要走,路上最好没有官兵的盘查,否则,宝玉那模样和性子,早晚要被抓住。 只是,走草原,也是太苦了我的宝玉呀!他哪能吃的了那番苦。 且罢,容我老婆子再想想吧。 府里还剩下的两个姑娘,贾母是半点也不急。 贾探春有她的亲娘呢,裹着包袱就走,贾环肯定来接。 贾惜春走不走都行,大不了她去和妙玉作伴,养在大观园里一辈子,也不是坏事。 最后的薛宝钗么... 贾母眼里闪过一道精光,王子腾被顶了李修杀天使的官司,皇上势必会恚怒与你,好自为之吧。 傍晚时分,有顺天府判官登门求见,送来一张誊写的状子,有金陵冯家人进京状告薛家,当年有一桩人命官司,需传薛家人去过话。 贾母冷笑,让薛宝琴告诉了王夫人,她头疼,早睡下了。 薛家要是没人出面的话,就让宝琴的哥哥薛蝌走一趟吧。 王夫人无奈,只好跟哭天抹泪的薛姨妈商量,请薛家侄子出面走一趟。 这也就意味着,贾家不管她薛家的事了。 不然呢,能不成是宝玉过堂去见顺天府?王夫人万万不肯的。 等消息传进了薛宝钗的耳朵里时,薛蝌已经到了顺天府衙。 掏出一张名谏,毕恭毕敬给了衙役请为代转,自己站在廊下等着传唤。 顺天府尹在后堂收到了这份名谏,打开一看,原来是大司马贾化的私帖。 府尹心里一动,想起来当年就是这位大司马断的这桩案子,看样子人家是有备而来。 说了声请,薛蝌老老实实进了后堂,见了府尹拜曰:“金陵童生薛蝌,见过府尹大人。” 府尹抬抬手,给了一张方凳,让他坐下说话。 薛蝌谢座后,不等府尹发问,自己先说了话:“贾司马命我随身带着这帖子,就是等着冯家人进了京,才来求见府尹老爷。贾司马如今在西凉等地公干,童生是怹的采办,也是薛蟠的堂弟。于情于理,都要和您说个明白,这冯家人,是大司马命人找来的,是我堂兄薛蟠出的路费,让他们进京告的状。” 府尹一愣:“这又是为何?其中有什么缘故么?” “有。”薛蝌老实作答:“我堂哥薛蟠,先前因为甄家女英莲一案,下过了刑部的大牢,还是草木书院的李修公子中间搭救出来的。只因为,甄家女英莲,是昔日大皇子的独女,因为种种不忍言的事体,这位天家娇女,流落到了我堂兄的家中。” 府尹就觉得脑仁疼,怎么又牵扯到了还在圣恩寺软禁的甄士隐身上呢。 薛蝌不管府尹的面色难看,侃侃而谈:“我堂兄是被那大皇子精心谋算收留其女的人,打死冯家公子的,也另有黑手。这一切,都在刑部结了官司。而这次鼓动冯家人进京告状,就是不想放过当年的凶手,金陵体仁院甄家的家奴。大司马请我代为转达府尹老爷当面,当年他是缓兵之计,故意放走了薛蟠,才引出了大皇子化名甄士隐者。而司马本人,当年也是为大皇子与风尘中慧眼识才,才有的他今天的风光。故此,还请府尹大人秉公直断,不可放走了真凶。” 府尹冷笑一声:“想要本府做些什么,但请直言。犯不着和我在这里掰扯什么皇亲皇恩。” 薛蝌说了声是:“不敢瞒过大人,这件事牵扯到了大皇子身上,还请大人据实上报吧。” “奏明天子?”府尹一愣,贾雨村这是要救大皇子还是要害甄士隐呢? 皇上如今正在磨刀霍霍,王子腾就是第一个上供的祭品,难道说,贾雨村要利用这件事,替皇上把大皇子除了? 越想越有可能,回了一句:“本府自有打算。”就端茶送客。 薛蝌出了顺天府,心中冷笑,来京城这么长时间了,终于能接近了甄士隐身旁,下一步就要看这府尹上不上当。 第二十四集 凤落梧桐是宝地 敦煌城,大年初五,社火日。 一大早爆竹的声响就不绝于耳,贾迎春早早的起了床收拾妥当后,带着司棋、绣橘、彩云、彩霞、晴雯、麝月、小霞等人,就等在了黛玉的房外。 紫鹃挑开厚厚的棉门帘,请着她们赶紧的进来。 “可是不敢当,拿我当成什么了,还来给我请安,别磕头了,外面太吵,听不见个响。” 林黛玉似笑非笑的在屋子里看着信,拿话挤兑她们。 迎春被李修霍霍了些日子,实在受不得李修的强悍,躲进了郡主府,不肯在民乐县与他独处。 过年这几天,除了年夜和初一,李修回来赔了她们几天外,年初二给林如海夫妇上了香之后,就又走了,这一趟去的是青塘。 不等着化冻,李修就要把青塘收入囊中,如此才能把青、甘、宁三州复归北宋西夏时旧模样。 黛玉劝他宁可慢着些,不可太过急促,以免忙中出错留下后患,李修笑称他可等不及要看着黛玉称王。 其实,李修回了敦煌后,打开了莫高窟,取出了自己留给自己的风月宝鉴,明白了前世今生。 原来这世界还有这般多的奇妙,自己那一世就已经一统了中原,正要征战四方蛮夷时,因破了原书中的桎梏,被书中人物所阻,困在了大观园中。 三生三世旧精魂纠缠在一起,这才有了自己重开的新章。 也不多想那一世,毕竟物是人非,光是一个林黛玉就敢找自己结盟,你能说她还是原书中日夜流泪的林妹妹么。 可见,人随事走,本性不变也难当世情变幻,谁知道还一世的自己又会怎样面目出现,才能彻底完结了这本红楼呢? 年初二,在雷音寺,李修面见了李父、穆莳、穆芃三位老人,心中也将他们一一对位,正是原书中出现过的三位老僧。 并不打破这个迷津,只是对他们要立西凉女儿国的主意是大加的赞赏。 这何尝不是他们本意在作怪,生怕自己又捅破了书,不得不把林黛玉放在了前头,让自己好歹也有个人能管住心猿意马。 无妨,无妨! 李修笑言自己岂不成了第一“王后”,心里却想着那英吉利也是女王当家,还有前一世的叶女皇,哪一个不是打下了大大的江山,有我给黛玉辅佐着,你们就等着再开新章吧。 着急出征青塘,为的是赶紧的准备西域三十六国的征伐,在李修眼里,三十六国不过是一个个的部落,且族裔不同,形同一盘散沙,先稳固住了后方,给自己一个进退自如的“根据地”,诱敌深入才有辗转腾挪的余地。 林黛玉被李修说的头晕脑胀,自己哪有想过成什么一国之主?还要以救天下女儿为己任,她刚把自己活明白了就不易,还要去救谁啊。 等着李修一走,她思索了几天后,今天正式找来迎春商议,没想到她们竟然以为自己要立家规了,一个个的装模作样给自己看。 司棋等人笑的发颤,唯独贾迎春是认了真,她先与李修有的夫妻之实,更注重内宅的和顺,不管黛玉烦不烦,她都是早晚来拜访一下,就当是请了安,毕竟是尊黛玉为长的。 林黛玉请了迎春坐下,一个个地点着她们鼻子说道:“又过了一年,都大了年岁,赶紧着给自己找归宿,我家盛不下这么多人。别说我拈酸吃醋不容人,是为了你们好,更是为了李郎好。” 众女面带不屑,他李修又不是贾宝玉,纵然是那个贾宝玉,我等也没放在心上的。 林黛玉一指晴雯:“就你先吧,李藻可是跟李郎提过一嘴了,要不是又去出征了,也耽搁不下来。可是你却耽搁不得,今日我带着你去拜一下李藻父母的灵位,就算给老人见过了面,在引着你去见见李藻那一房的族人们,以后他们的营生就归你费心了。” 晴雯到不扭捏,眼珠转了转问黛玉:“那我还在这府里伺候么?” 司棋吃味的说道:“哎哟哟,都要是将军夫人了,我们可用不起您的大驾。” “要你说嘴。”晴雯怼了回去:“你给我等着,我也不要别人伺候我,专门点你的名给我端茶倒水。” 司棋语塞,气鼓鼓的瞪着晴雯,只剩下了喊:“你敢来,我就凉水管够!” 众人又是笑的一阵钗环乱响,还是迎春给司棋解了围:“你倒是想让她伺候,可却不能了。我已经给她做主,定下了她的表弟,她也要出府去过过夫妻日子。” 晴雯啊了一声,说了声恭喜,羞红了司棋的脸。 “那还剩谁留下?”晴雯又去看别人。 谷</span>  彩云、彩霞笑而不语,黛玉拿眼神扫着她们两个不停。 “你们也走?”晴雯看出了眼色,大为奇怪。 黛玉拿起自己读着的书信叹口气:“诶,真是命中注定的姻缘,跑到天边也逃不开那一根红线。三姑娘给我来信了,她亲娘向我求婚配呢,求我将云霞两位姐姐许给贾环,我是答应呢,还是不答应?” “环老三?”晴雯能记起来的就是那个小冻猫一样的讨人嫌。 迎春说了话:“环儿如今可是大有长进!我看二房的将来,说不定就要落在他身上。他好像是要来一趟咱们敦煌了?” 林黛玉点点头:“武威的第一批商税收齐了,他是来办交割的。” 晴雯吐吐舌头,贾环还真是担起了重任,看来人都是会变的,离了京城的国公府,一个个的都有了变化,真应了那句自力更生。 彩云彩霞不服气的对视了一眼,默不作声,迎春心里好笑,赵姨娘惯有的不着调,你一下求两女,谁为大谁做小?这不是让环弟坐蜡吗。 林黛玉又看向麝月,这丫鬟她素来知道的,留在身边这段日子,真是觉得麝月能担事,她和紫鹃才是相辅相成的一对儿好管家,比那个雪雁强多了。 想着想着就瞪了一眼雪雁,雪雁还不服气,一扭小脸不看黛玉,自己是不会走的,就做李郎的姨娘气着黛玉,大老婆没个小老婆挨骂,也没意思是不是? 林黛玉当然知道雪雁的心思,所以才气她,倒不是吃她的醋,是她回来就跟自己学什么才是夫妻之事,怎样行周公之礼,最后还说自己不够一把抓的,让自己狠狠收拾了她一顿。 又闹了一会儿,林黛玉才要她们散了各忙各事去,留下了迎春两个人商议着一件大事。 探春信里说道,京城的日子愈发的难过起来,本来被软禁在圣恩寺的甄士隐,一波三折的被押进了宗人府,虽说要受苦的,却恢复了本来身份,朝中又开始了敌对,百官求情圣上不允,对峙起来后,皇上罢了早朝。 而贾家自从王熙凤走后,乱成了一团,荣国府中二太太不得已又当起了家,只是顾不上了大观园,于是乎她和李纨还有薛宝钗共同打理大观园。 迎春奇怪:“这是个什么道理?珠大嫂子当家作主就是了,三妹妹从旁协助也是好的。怎么还要她?难道说,要留下她来做宝玉的良配?” 黛玉摇摇头:“不会不会,这就是将欲取之必先与之,她不出个大错,怎么能被赶出去。” “啊?她...” 黛玉轻叹:“王夫人呀,真是好手段。看似抬举了宝钗,实则是要卖掉了她。姐姐你想想,李姐姐肯定是萧规曹随不多走一步,三妹妹却要大刀阔斧修剪枝蔓。这样一来,她薛宝钗是做事还是不做?做事,就要和三妹妹对上,探春岂能容她,闹起来后,谁没脸呆在那里?” 迎春恍然明白了过来,赶不能说赶,是让你自己没脸自己走。 去哪? 当然是去金城了,王子腾还眼巴巴的等着薛宝钗的钱呢。 “诶呀,那岂不是苦了三妹妹。”到底是姐妹情深,外三路的姨表姐妹,透着亲不起来。 黛玉抿嘴一笑:“别替她担心,三妹妹心大着呢,想要做事,受些气也是应得的。倒是...宝钗...”林黛玉笑容一收,换了愁眉。 “她又怎么了?” 黛玉低声说道:“她舅舅王子腾不做个人,自己要死了,还要拉薛家垫背。把她,许给了贾雨村做小。” “啊?!”迎春惊得失手打翻了茶水,麝月赶紧过来收拾,头也不抬的说道:“要我说句不该说的,那也是她咎由自取。姑娘们或许都不知呢,我也没跟别人提起过这事。那一年甄家宝玉进京的时候,她想着将林郡主说给甄宝玉呢,薛姨妈提了几嘴,王夫人也跟着说是,老太太都有些心动了,幸亏着郡主结盟了,一下子堵住了所有人的嘴。毕竟亲事不经过咱家小公爷是不能行的,这才作罢。” 迎春更是惊异,黛玉反而释然:“我说那阵怎么总叫我回府去?原来换了一个宝玉,等着我自投罗网呢。嘻嘻,我这就是福大命大,妖魔鬼怪近不了我的身!” 话音落,外面噼里啪啦响成了一片,黛玉捂着耳朵嚷道:“咱们也去破五迎财神去!” 热闹了好一阵,临近午饭时分,一辆马车晃晃悠悠进了敦煌城,王熙凤拉着女儿的小手,憔悴不堪的在敦煌公府门前下车,倪二上前说话,片刻过后,偏门洞开,林黛玉和贾迎春双双迎了出来。 “我说要迎财神的,这不,财神奶奶就来了。”黛玉当先打趣她道。 王熙凤抱住黛玉和迎春就哭得声泪俱下,这一路紧赶慢赶,受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终于是到了地头。 第二十五集 你做初一我做十五 王熙凤满心的委屈,终于能有个地方倒倒苦水了。 她带着幼女担惊受累的从京城万里迢迢寻亲贾琏,谁知到了武威城,那贾二舍竟然不声不响的纳了一房妾室,在城里过上了日子。 纳的也不是别人,正是原宁府尤氏的隔母妹妹,人称尤二姐。 可把王熙凤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进门看了一眼,抱着女儿转身就走,让倪二给她送到黛玉这来,要找她评评这理。 “人都说我妒,不许一个世家公子纳妾。可你们是知道的,二妹妹你说,你那哥哥还有个人样子没有!” 迎春好生尴尬。 王熙凤破口大骂贾琏:“不管香的臭的,不管有没有男人的,只要是个女的,略有几分姿色,他就往屋里拉。我要装什么贤惠,大观园都放不下那些女人!我好歹是他家的正妻,我不拦着,谁拦着;我不管,谁管?说我好妒,好,那我也开门见客去,看看是谁家房梁要塌!” 迎春也跟着气,自己这哥哥是怎么一回子事,满门老少要征战沙场了,还有心金屋藏娇呢? 林黛玉皱着个眉不说话,心里盘算着一家子人。 跟随自己来敦煌的张老汉一家。 依稀记得,张老汉之子张华,早年定的亲事就是尤二姐。 那时自己就以为不妥,实在是宁府一滩的污泥浊水中,出不来什么白莲花。 现在可好,表哥还真的做了出来这事,捡了一片浮萍当荷叶,真的该给他戴在头上,也让他尝尝这滋味。 也只是这么想想罢了。 王熙凤就着紫鹃端来的水,在麝月的伺候下洗漱干净了妆容,这才解开衣襟,从怀里掏出一个包裹,往桌子上一扔,气势至极的说道:“打量姑奶奶我是逃难来的呢,瞎了他们贾家男人的眼!妹妹,这是王家拿来的王子腾买命钱,只求不死在咱们手里,也别送他回京城,王家上下顿感大恩大德。” 黛玉诶呀一声:“我就说来的是财神奶奶吧,你看,这么就送钱给咱们了吗。” 王熙凤忍住笑,先不让紫鹃拿走:“我可还有话说,这钱该是有我家老爷和贾雨村那坏种的一份,可我没给,一生气我就走了,想要啊,来求我再说。妹妹你可不许轻易给了他们。” 林黛玉一拍巴掌:“一切都由你做主,我只管有钱拿就行。” 王熙凤瞪着迎春:“还有你,你那不要脸的哥哥来了,你可不许让他进门!” 迎春只得说好好好,一切都听嫂子的主意。 王熙凤这才喜笑颜开,好好打量了一下郡主府的摆设,虽不见什么名贵器具,但一桌一椅都透着古色;堂前挂着的也不是名家书画,而是历代李氏先祖的笔迹。 光是她能知道的,就有四位帝王,余下各人皆是一朝的督抚宰相。 咂咂舌,赶紧正襟危坐。 “好家伙,比荣喜堂还要气派,你们两个可是得了便宜喽。谁能想到那个京城求学的穷秀才,竟有这样的家世。啧啧啧,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咦?说了半天话,他人呢?怎么不请出来让我参拜参拜?” 林黛玉没好气的回她:“男人家都是一个样,有了外面的新鲜事,哪个还顾得上家里。” “他也?” 迎春赶紧拦住嫂子:“李郎是去征战青塘了,他可不会那样。” 黛玉斜她一眼:“不会那样,又怎么缠住的你?” 王熙凤听出话里有话,仔细一看迎春俏脸,双眉散了有春色,哈哈哈的笑出了声:“活该玉儿你吃醋,谁让你年龄还小,留后的事,只能是二妹妹先来喽。” 黛玉哼了一声:“未必见得就是个儿子呢。” 羞的迎春不敢抬头,低着头说道:“他说,我屁股大,好生养。” 王熙凤笑的前仰后合,看着黛玉红着脸却拿迎春无可奈何的模样,甚是羡慕。 这二人一个刁钻精怪,一个绵里藏针,斗气起来才是好看。 闹得够了,林黛玉才安排着王熙凤住下,单独一个小院,又将麝月和彩霞暂时借给她用,很是歉意的赔不是:“府里本来也没有丫鬟,二嫂子别嫌我轻慢就行。她们两个本就是府里出来的老人,您尽管使唤着。” 王熙凤哪能不知好歹,连声说好:“一家有一家的规矩,我做客来的也没戴着金锁,当然守你们家的规矩了。麝月和彩霞本来和我就熟,我还要谢谢她们两个帮衬我呢。” 说笑了一阵,黛玉把钱又还给了王熙凤:“二嫂子你拿着,开个买卖,算我一股。” 王熙凤心里一颤,可没敢接。 这可是几十万两的银票,可以说王家是倾囊相授,除了一时来不及变卖的房产、田地等物,能凑得钱,全在了这里。 林黛玉嗯了一声,又塞给了她:“快拿走,他家的钱,我也不稀罕,我也不缺。你留在身上,一来你总归是王家的女儿,拿着这份钱还能尽尽你的心;二来你这么匆忙而来,肯定身上没多少安家的费用。总不能求着人去,二嫂子你是个有本事的人,好好的经营,才是打他们的脸呢。” 谷</span>  王熙凤头一低,热泪崩出。 林黛玉却不许她哭:“你是看着我哭着长大的,别人帮一把都是个情分,自己要是立不住,哭得还在后面呢。你和琏二哥哥的家事,我和二姑娘都是做妹妹的,不好插手。我给你说个人,他与那尤二姐是有婚约的,你带着他回去,先解了他们的婚约,放人家也能去找个好的成家立户。” 话里没说的意思,熙凤都懂,你拿捏着她的这个短处,不难收服一个有“淫奔”之嫌的女子。 王熙凤那么会说的一张嘴,此时也只是动了动,一句话也说不来,拉过大姐儿来,让她给林姑姑磕了三个头,拉着女儿先去休息, 黛玉则跟迎春苦笑,也不知道王熙凤会怎么炮制那个女人,贾琏的胆子也是够大,王熙凤可以说是奉了贾母的命,来武威重立门户的,第一个先开刀立威的就是自己的丈夫,也不知道贾家男儿们会做如何感想。 第二天清晨,王熙凤起了个大早,收拾了一下身上,把孩子交给彩霞带着玩,她则领着麝月出了门,直到天色傍晚才回来。 黛玉问她做什么去了,熙凤抿着嘴的笑:“你别问,只等着看戏就好。” 迎春领来大姐儿,哭得小花猫一个,吵着要妈妈。 黛玉叹口气说道:“我给你指的路,只求你一件事。莫要害人的性命。” 熙凤笑而不语,哄着女儿破涕为笑。 又过了十几日,半点动静也无,黛玉和迎春心里纳闷,难道凤辣子改了性子?不做理会的么? 还没等她们想明白王熙凤的心思时,武威城传来了消息,武威百姓要驱逐贾家,不许他们立足。 原因是,贾家男人强抢民女,不是善类! 黛玉和迎春面面相觑,搞不明白这是闹的哪一出。 二人商议了一下,此事非同小可,真要闹出民变来,武威的大好局势可就要毁在这件事上。 不是不疑王熙凤,可从那日回来后,王熙凤老老实实在府里做客,半步也没出门。况且传来的消息也没说清到底是谁,不敢说就一定是贾琏。 林黛玉捂着额头叹气,贾家的男人真是累赘和废物,你们家在武威一家独大,县令也不敢针对,怎么就不能好好经营呢? 自己不便出面,迎春也要避嫌,写信给李修,让他回来好好收拾收拾这些人。 王熙凤拦住了要送走的信:“不急,李家兄弟那里才是大事,犯不着为这点子事烦累他。且等着,自有人出面。” 黛玉白了熙凤一眼,这下有把握确定,是她做下的好事了。 果然不出三天,有信自武威来,贾家文字辈的三位贾敬、贾赦、贾政带着贾琏,联袂来访。 王熙凤尽心安排会面,先让黛玉穿好了冠衣,紫鹃她们也做女史打扮,依足了规制,才开了中门请他们进来。 这还不算,等贾敬等人进了中堂一看,不由得大礼参拜。 二圣居中,左是穆莳老亲王,右是穆芃太上皇,林黛玉坐在他们下垂手的正中,满脸无奈的看着舅舅们和哥哥给她先见礼。 王熙凤和迎春又是一左一右侧对着黛玉,拱卫着她。 见了贾家的人行礼过后,黛玉先请他们坐下,还要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的问问,因何故来访。 贾敬看了一眼贾赦,贾赦毫不迟疑的一脚就把贾琏踹到在地,然后才和黛玉赔着笑脸说话:“外甥女,你这个哥哥不懂个好赖,打死他都不多。但是,看在舅舅的面子上,放过他这一次可好?再不敢招惹外甥女家的人了。” 黛玉只看向王熙凤,你不去搀起来的吗? 王熙凤似笑非笑的站起来,先给贾赦跪下了:“公爹在上,媳妇奉老祖宗的命,前来武威帮衬着重立咱家的一等将军府。只可惜,媳妇妇德不够,妇容粗鄙,当不起这件事了。欣闻媳妇的夫君琏二爷,新纳了一房妾室,想来是胜过媳妇百倍的人,也正好能帮着家里重立门户,否则,也不会在这里成亲进门。王家有我舅舅尚在贾家的手里,再添我一个阶下囚也不过多一双筷子而已,请给媳妇休书一封,媳妇也好伺候着娘家舅舅一起上路。” 贾赦绝没想到王熙凤会在这个时候要休书,面色惊疑不定,一时没有回话。 穆莳和穆芃相互看了一眼,都对王熙凤暗暗点头,这一手以退为进实在是了得。贾家真给了休书,也就葬送了已经到手的武威城。 那要是不给,嘿嘿,就要给人家一个说法了。 那一日王熙凤登门求见,说是有大事容禀,两位老人一时好奇,就见了这位贾家大房的长媳。 哪知道这个王熙凤竟然是给王子腾求情的,说道王家还有用,王子腾就是人证,拿捏在两位老圣人手里,对天子是个绝大的威胁。 若是让贾雨村和贾家骗了钱财就杀了的话,实在是可惜。 王熙凤的原话是:“贾家男儿无有一个能在朝廷来犯时,保住武威城的。唯有臣妇的舅舅,尚可保住武威一时等候这边的主人来救。况且,臣妇也深知一家独大,对谁都没有好处。放任贾家在武威为大,早晚都是个祸害。臣妇可以约束家里下人,却不能治其长辈。唯有臣妇舅舅,重新领兵掌权的话,可以与贾家抗衡周旋。两害相权取其轻,臣妇有私心,也是为了此间主人的大计,乃至两位老圣人的安危,才斗胆胡言乱语了几句。” 如此这么一说,方有了今天二圣审贾家的格局。 第二十六集 初交锋 林黛玉小试牛刀 穆家两位,根本不在意贾家那些破事,也不在乎武威城谁说了算。唯一被王熙凤说动了心思的事,则是王子腾本人。 王子腾祖上,也是开国的元勋,县统治伯,在公侯伯子男五爵当中,算是个地方诸侯一般的人物。 与贾家结好之后,接任京营节度使兼九门提督,可说是太上皇穆芃当年得用的青年才俊。 如今这么个人物,上被天子猜忌欲处之而后快,下被贾赦、贾雨村一干人算计,又要命又要钱。真是虎落平阳般的境地。 不是没动过重新拉拢他的心思,碍于他和李修之间的纠葛,相比之下李修更是眼下值得拉拢的人,因此坐视不管。 可王熙凤却另辟蹊径,不是要王子腾东山再起,引起李修的警觉;而是只求做一条看门的狗,既能看住武威不被贾家独大,又能作为人证拿捏住天子的短处。 两位老人精立即同意了这一说法,可以说对如今在皇城里的那位子侄,他们二位的心早已凉透,有这么个活人证在手里,将来可以拿到天下人面前去分说,不也就是帮了水溶吗。 因此,他们二位才不请自来,和黛玉含含糊糊的说要帮着她来断贾家的案。 贾琏被老父贾赦踹倒在地不过是演戏,当听到王熙凤索要休书时,无名火再也压不住,蹭的一下站起来,指着王熙凤的鼻子骂她是醋汁做的老婆,母老虎! “谁家不是三妻四妾,偏我不能?!” “哟,琏二爷是不服啊。”王熙凤冷哼一声:“你娶多少都行,只要你养的起!我是你的正妻,没我的许可,谁许你私自纳的妾?花我的钱养你的小老婆,反过头还得骂我是醋汁子老婆?我可不想被七出,也不担这个名。” 贾琏犹自嘴硬:“男人家做事,自有男人家的道理。如今宁荣两府式微,我行亲上加亲的道理,岂是你个无知妇人能懂的?!” “亲上加亲?”王熙凤哈哈大笑起来:“是啊是啊,你们兄弟对上她们姐妹,换着过子来,可不是兄弟加挑担么,真是亲!” “你~~~!一派胡言!” 王熙凤啐了贾琏一口:“说着我都恶心,你敢对着贾家的列祖列宗保你小老婆的清白吗?” 贾琏语塞了一下,尤氏姐妹三个,他都沾了手,这誓言要是发下去,似乎有些亏心亏祖宗。 王熙凤一个劲的冷笑,从袖子里掏出一张休书来,递到他的面前:“夫妻一场,总要有始有终。来来来,琏二爷签了这张休书,从此你过你的左拥右抱,我过我的清清白白。” 贾迎春坐不住了,起身扶着王熙凤回座慢慢说,顺手接过了休书开了一眼,噗嗤一笑递给了林黛玉。 林黛玉好悬也笑了出来,上面歪七扭八写着王熙凤因贾琏不守夫德,故此休夫。 忍住了笑,把休书揣在袖子里,去看贾敬、贾政二位。 “舅舅家的事,原本不该外甥女多嘴。况且又是哥哥房里的事,更不是我能置喙的。不过呢,琏二哥哥新纳的小妾,确实有些不妥。她原本有着婚约,尚未退婚就被咱家抬了走,不怪外人说咱们强抢民女。” 贾敬把眼一闭,不言语。心里却想着该怎么打死贾珍!他一问就知,是贾珍的主意,贾蓉给做的媒,把那对偷偷带在身边的姐妹当中的姐姐,许给了贾琏。 为的是贾琏成亲后他们好有个说得过去的由头,继续胡孱在一起。 造孽啊! 老夫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儿子?爵位保不住,族长也丢了,还不思悔改的继续把心思花在女人身上,我要你这个儿子还有何用! 贾政气的直哆嗦,他到现在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你娶也就娶了,可你先要问问女家的情况啊,还有婚约在身呢,你就抬回来了?众口铄金下,贾家还怎么在武威立足。 “琏二!你你你,你糊涂啊!快快放了那女人,任她婚嫁去吧!” 贾琏懦懦的说道:“侄儿也不知道她是有婚约的,如今却不能让她走。” 贾赦又是一脚:“我打死你个不孝的!我们三兄弟为了你个小辈的事,来回的奔波辛苦,你可倒好,竟然还不肯回头。” 贾琏一边躲,一边委屈的说道:“不是孩儿不肯,是她有了贾家的骨血,这可怎么撵出去。” 林黛玉一下小脸就板正了起来,未经正室许可私蓄小妾至有身孕,一旦是个儿子,妥妥的以后就是庶子当家,这表哥家的后院自此不宁啊。 瞅了一眼舅舅们,心里一凉,他们恐怕已经知道了有子的事,特意的拿在这说,就是想来个木已成舟,让王熙凤乃至自己身后的敦煌人,无话可说。 不行! 这事想这么过去可是不行,那个女人有没有身孕先放在一边,张老汉父子还等着我给做主呢,我不能让你们这么糊弄。 穆家老人彼此对视了一眼后,纷纷摇头,贾家儿郎行事孟浪轻浮,确实不能委以重任,武威城说什么也不能交到这种人的手里。 穆芃站起身和贾赦说话:“恩侯,你把王子腾送到我这里来,再回去好好管管你的儿子。武威城,岂能让这样的浮浪子当家?传我的旨,武威县令依旧不变,宣王子腾出任武威总兵。贾家就做个城内的将军侯吧。” 穆莳似笑非笑接话:“贾敬,让子腾帮你带兵打仗,你也可以抽出空来,好好理理家事,咱们可都在李家的屋檐下吃饭呢,以后都看着点小郡主的脸色。别拿着自己当个大辈儿就指手画脚的,晓得否?” 贾敬一愣,抬头去看穆莳,老亲王冲他点点头,贾敬心里一阵的慌乱。 真要走到这一步了? 立国分天下,再捧出新君! 贾敬给穆莳做了十几年的伴读,该知道的他都知道,水溶是谁他更是心知肚明。 本以为贾家能趁此机会从龙而起,重现辉煌,怎么连个武威城都要分出一半去了。 林黛玉听完穆家老人的话,心下盘算,我正想收回武威,他们两位却捧出个王子腾,想两家打擂做戏给我看。 说什么奉我为国主,还不是不想李郎起事,怕丢了穆家的江山,拿我一个小女子身份好说话。 武曌为皇,是承继的李家基业,他们谅我也没本事颠覆天下,小小一座武威城,就开始算计我了,想让我做个泥塑的菩萨,任由你们金妆玉彩,哼哼,偏不如你们的意,我就要你们连同耍心眼的凤辣子一起吃个瘪。 想到了这里,林黛玉悠悠一叹,宾住了还在议论的众人,抬头去问穆芃:“老人家,您是做过天下第一人的,您说天下的书籍,都讲的是什么?” 太上皇一愣,不明白黛玉所问何意。贾政接了一句:“天人大道,君子行径。” 穆芃转念就给想明白了,对贾政说了声狗屁不通,笑问林黛玉:“你试言之,孤倒要听听你这个小国主,是否读通了书。” 林黛玉一字一顿的说道:“就四个字,争当皇帝。” 贾政大吃一惊,贾赦不明所以,贾敬愣了原地。 一时间,满屋里鸦雀无声,连王熙凤都傻了眼,她不读书,可听人总说,读书就是要君子忠臣的,怎么和林妹妹读得不是一本书么? 穆家两位老人猛然间仰天大笑,笑的都流出了泪花。 林黛玉不理他们如何去想,懂的自然懂,不懂的就糊涂一辈子,只是看着贾琏说话:“琏二哥哥,天下人做事讲究一个分寸法度。今日你贪慕别人的美色,娶进一位别人家的未婚女,情理何在? 王家的今日,你可看见了?一家子老小被困在京城走脱不得,我这边只要说个杀字,那边的女孩子们就要被发卖到教坊司,被别人寻美而去。 贾家呢?京城不也是剩了满门的女眷吗?你们败了,她们就如你新纳的姨娘一样,任人的摆布! 时到今日了,哥哥你还敢恣意妄为,直把杭州作汴州吗?有没有想过府里的夫人、姐妹们! 休要说什么有贵妃,有老祖宗颜面的话,天子连亲父都敢弑,他还需要看谁的人情脸面?!” 这一番话说的穆芃尴尬,贾敬动容,而贾琏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 林黛玉不愿再让他们心存侥幸,自己要一言而决。 “武威城内自建一座一等将军府,已承继贾氏香火不绝;武威县依旧打理政事,将军府也在其法度之内;王子腾么...贸然留在武威招摇,实属不智,既然穆家老人有心要用,命他前去青塘效命,看他的本事了。我想李郎那里,不会委屈了真有本事的人,也不会怕了有二心的人。” 林黛玉说完这句话,起身和穆家老人敛衽施礼后,转身就走,扔下一屋子贾家的人,再也不理。 雪雁还特意喊了一声:“送郡主!” 迎春也只好起身跟在黛玉身后一起走,瞬时间连伺候的女官们都退了出去。 贾敬和贾赦、贾政一对眼神,三个人都明白是恶了外甥女林黛玉。 武威是李修收来的城,碍于种种情面,给了贾家做将军府的立足地,他们三也乐的以后被称作贾武威或是武威将军府。 却在贾琏这件小事上,忘了外甥女的身份。她才是敦煌郡主,武威也是敦煌治下的一城,给他们立足,却不是给他们胡闹的。 更别想当着她的面,耍什么小心思,她林黛玉年龄虽小,却不是个不通时务的深闺女孩。 失算了呀。 贾敬仗着和穆莳最熟,拦住了大和尚的去路,诚心问计:“老亲王,可还有回转的余地?” “先办好了小妾的事吧!”穆莳也没了脾气,谁能想到林黛玉发起小脾气来,会这么的不留情面,捅破了所有人的面皮,直言相告,想当皇上就自己拼命去,少拿我的武威城做什么文章。 高兴了给你赚钱,不高兴了拿回来自己盖房子自己住! 第二十七集 飞雪迎春到 随着立春日的一场大雪降临,王子腾仅带着十几名亲兵,离开了武威城。 回首城瑟处,王子腾面露沧桑,短短不到半年的时间内,王家可以说已经是家破人零落,生死两不知。 嘿了一声,打马奔青塘,自己能不能在这西北之地重活一次,唯有血战功成吧! 敌楼上,贾雨村和贾赦裹着厚厚的大氅,看着王子腾远去,二人碰了一杯温热的水酒,贾赦说那雨村:“薛家宝钗定下了十五启程,路上走得慢些,怎么也要小两个月才到金城。你且耐心等等。” 贾雨村自然的春风得意:“小儿女事,我又怎会萦绕心间。我先去见见我那学生,待河套战事一起,你我再见吧。” 王家的买命钱,贾家没敢去找黛玉要,他这位黛玉的蒙师却不客气,打着拜访郡主的旗号,堂而皇之登门见面。除了不答应将薛宝钗卖给林黛玉以外,其他的都好谈。 金城的粮秣兵器已经装车由薛蟠送了过来,贾雨村对这位舅哥,还是多有照顾的。私下许给了薛蟠要扶正薛宝钗的话,薛蟠也认了头。 自己妹子他自己知道,天下男人她能看入眼的不多,李修勉强算是一个。 但是李修身边有着林黛玉,他不觉着自己妹子一定能赢过快要做国主的林黛玉,就算是做小,贾迎春也未必肯和宝钗同列。 说到底还是身份低了,李修要是敢纳进薛宝钗,贾迎春就得上吊。 殊不知这正是林黛玉纳进贾迎春的原意,有这么一位侯爵家的庶长女在侧,身份家世比不过贾迎春的就不要多想了,本来也是防着薛宝钗。 林黛玉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听说了薛宝钗的婚事后,嘱咐老师待人家好些,也就不再多说。 薛宝钗之祖也不过是个四品的紫薇舍人,况且传到她这一代,也就剩个户部的皇商,配给贾雨村这位一品大员封疆大吏,对她而言未必不是个机会。 拿出三万两的银票给了贾雨村,算是人货两清,打趣老师说道:“蒙师慨朝廷之慷,发自己的财,还真是一举数得。” 贾雨村不以为然:“你我师徒一场,我也不会瞒着你什么。只要李修不称帝,各方都能安心的玩下去。为师已经帮你取好了国号,唤做茜香女国。西域之地本就不是本朝所有,尽数取之才是汉人原本的道理。中原么,为师还要看看再说,迄今为止,还未发现人君出头呢。” “茜香?”林黛玉略一品度,倒也合适,茜为朱色,香字正对应自己的女儿身,红颜女儿正青春,倒是缱绻的很。 “那就多谢蒙师赐名了。”林黛玉笑着道谢。 贾雨村志得意满的歇了几日后,才随着薛蟠一同返回京城。 他如今才是左右逢源,朝廷用他看住四王八公和敦煌李修,而自己的女学生又将要立国称王,他也算是国师了。 做官做的自己这个份上的,也就史书中寥寥几人可比了,不论谁胜谁败,他已经是立足不败之地矣。 送走了雄心壮志准备大展手脚的贾雨村,林黛玉请来了贾迎春,密谋一件事。 “林庄还有草木书院呢,那里有着我林家的藏书和近百位的学子。不能用到这里来,我终是心不甘。” 贾迎春懂了黛玉的意思:“可是要我回去一趟?” 林黛玉点点头:“不独是你,夏家那个女孩,与你一同返京。那里虽然是红玉在主事,可也不比你的身份。由你做主选一些读书人来此,文治武功才算齐备。” 迎春仔细的想了一想,点头答应了下来:“那我挑些人一起去,再带些人一起回来。” “都由得你就是了。”黛玉浅笑:“你我还分什么彼此。临走时,先去见见他,不然他没了美人暖床,是要找我麻烦的。” 迎春嗔怒道:“惯会作弄我!你且等着,早晚还有人进门,我就期盼着是个你的对手来,看你们天天磨牙吵架,我才得意呢。” 林黛玉才不怕这番话:“傻姐姐,我是国主,我不许他娶,谁能进门?” “那你封他做个什么?王后不成?” 二女捂嘴大笑,想象着李修打扮成一代妖后该是个什么样,越想越可乐,笑的越发不能自持。 过了十几日后,贾迎春进了李修在青塘的大帐,好好慰藉了一下李修,才说起了自己将要返京的事。 李修写了几封信给她带在身上:“这都是书院中与我交心的同道,你给他们看了信,他们自然会帮你做事,不必要你抛头露面在京中了。” “我才不会回城里呢,就藏在林庄里,谁也不知道。” 李修好笑,自己也是多虑了,前一世的贾迎春都是自己的线报执掌者,又怎么不会隐藏身份。 “你这里又怎么样了?” 李修指指外面的人马:“你来时也看见了,我带着一千兵马来得,现如今约有了万人之众,青塘复归只在旦夕之间罢了。” 他可不是说大话,战青塘是三分军事七分政事,先用免除农税的政令取得了初步的民心后,再按着“天书”中记载的减税减租行事,凡有不从的巴依首领,他就带着大军杀过去,所谓灭一门而救千百人,李修玩的是炉火纯青。 得到了梦寐以求土地的农奴,自然一心跟着李修平定青塘。逐步蚕食下,青塘也只剩下几座坚城不降,试图负隅顽抗。 尤以西宁为甚,盘踞近百年的吐蕃人趁中原虚弱占据此地后,只知道盘剥苛责当地土族、撒拉族人,好好的河湟之地,三江源头,被他们搞得犹如死地一般。 “西宁,西宁!拿下这里,西部疆域才得安宁呀!” 迎春好奇发问:“我来时经过那好大的一片水,真的是海么?” 李修失笑:“哪里就是海了,它虽然叫做青海,却是一个大大的胡泊,还是个咸水湖。故此这里产盐的质量极高,本就该是个富裕所在。” 迎春眼神一亮:“产盐?哎哟太好了!敦煌正缺盐呢。” “不仅是敦煌,整个西北都缺盐,所以我才不等雪化时,就来动兵。早一天拿下这里,早一天多产些盐呀。” 他俩正说话时,帐外有人求见,李修请进来笑问来人:“如何王盐总?可有雄心恢复河湟故地?” 来人是王子腾,见了迎春一愣,随即自顾自的坐下与李修说话:“好大的手笔呀,子腾信了你的富民之说!我先以为你给我个盐把总的官,是要羞辱与我。到了茶卡地头一看,乌压压的能有万人在盐湖制盐,再看那广袤的盐湖,莫说西北,就是全卖进中原,也够天下人几辈子吃的了!” 迎春想了一下,还是紧守后辈之礼,亲去给王子腾斟茶。 王子腾接过迎春的茶,叹口气说道:“你那父兄一个贪财一个好色,偏有你这么个懂事执礼的好女儿,令人不服啊!” 李修哈哈就笑:“休要吓到了她,她还有事等你求她呢。” “哦?稀奇了。”王子腾喝了一口茶后,放下茶杯拍拍自己身上:“我如今是一文不名身无长物了无牵挂,还能求她个什么?” “她要去京城。” 李修平静的说完,示意迎春坐到自己身边,推心置腹的与王子腾说话:“先前的旧账,你且慢慢算着,我也不怕你找来。因为你王家与贾家一样,后继无人。你报不了的仇,你家后代更是报不得。” 王子腾自听了贾迎春要回京城后,就默然无语,他一家老小到底是死是活,他如今全然不知,要说不想,根本不能。 静静的听着李修的发问:“河湟之地,产粮、产盐、产药,更有牲畜皮毛,铜铁煤矿。东北临甘州,西北临西域,西南是吐蕃,东南是巴蜀。这么一块要地,王大人,换你来统御这些百姓,你会如何行事?” 王子腾深吸一口气,缓缓说出了这几日心中的所想:“我以为公子还记恨着我王家,不会跟我问政呢。没想到,公子还是问了我。那我就跟公子说说我心中的所想。” 李修的大帐中,从来不缺堪舆图,王子腾走到近前拿起一根木棍来,指着一个方向说道:“我若为此地太守,东南开巴蜀商道,引汉人入青塘,逐渐分化此地胡民,汉胡群居,不用几十年的功夫,尽归心于...汉家。” 李修轻笑,王子腾应该是想说朝廷的,临时改了口。 王子腾见李修发笑,老脸一红,继续说着方略,已解尴尬。 “东南行商,西南就要用兵!将吐蕃与这里的联系一刀两断,先关上门打狗,再设好了防御,绝了雪山上那些人念想,青塘无忧矣。” “哦?你怎么不说甘州和西域呢?” 王子腾哈哈一笑:“公子是拿我取笑的么?甘州在贾雨村那个奸贼的手里,他是最想让公子起势一个小人。公子的势越大,他的官越做的稳当,真有一天公子要东顾,他头一个献城来拜,又能接着高官得坐,因此老夫看都不看他一眼,还能等来他主动与我结好。西域就更不用说了,公子东顾之心或许没有,可西进之心早就深藏心中多年了吧!天山南北,也该是一统的疆域啊!” 李修不得不给王子腾鼓鼓掌,不愧是做了半辈子京营节度使兼九门提督的人,眼光就是毒辣。 若说敦煌是取西域的门户,那这西宁就是将来攻吐蕃的钥匙。 “不许收百姓的农税,只用盐税抵了;皮毛等生意让商会来办,你只做三件事就行。” “请公子吩咐!”王子腾精神一振,拱手听差。 “募兵,开荒,收商税。” 王子腾深深一拜:“三年,青塘当为富庶。” 李修从怀里掏出一方印章,双手递给了王子腾:“仓促刻的不甚精美,王督师切莫嫌弃。” “督师?”王子腾吓了一跳。 李修略显局促:“也是官小点,人少些是吧。没法子,我就这么些家底。李藻是敦煌督师,将军你是西宁督师,一南一北似一对钳子,拱卫不久将来要立的茜香女国。将军可愿否?” “我...”王子腾哽咽了一声,万万没想到李修竟敢将军权给了自己,他是真看重自己,还是真看不中王家的子孙?又或许二者兼而有之? 李修心道,前世你个憨货就被我整死在沙漠中,这一世要不是想换个花样,你还得死在我的手中。 罢了,罢了,总按着一个人坑,不算什么好汉。就用你这个人了,看看红楼第一名将王子腾,是否真有手段。 不理王子腾在那里百感交集,李修嘱咐起迎春来:“我派几个人跟在你身边,你想着用谁尽管的说。” 迎春还真有人选:“那我可要人了,不许反悔的。” 李修点点头,贾迎春这朵鲜花嫩柳,也只在自己这里活出了滋味,好似自己有牛粪之嫌呀。 “那我要周全和倪二,还有琮弟!” “末将有一个人选,少君不妨听一听。” 迎春心里开了花,王家长辈还真是会说话,称呼自己是少君,那就是认可了自己的身份,不敢再以长辈自居了。 “王督师请讲,迎春恭听。” “一路上由哪些人服侍少君,自凭少君定夺。若是回了京城,有一个人,却不得不去联络一二。若能有他的臂助,行事无忧矣。” “还请明言。” “忠顺王爷驾前有一个优伶,名唤蒋玉函者,他是太上安插在忠顺身边的眼线,也是他那日在圣恩寺前射箭欲取公子性命者。” 李修大感有趣,贾迎春却不愿多事,尤其是那人的身份,更让她不愿理会。 王子腾干脆送佛送到西:“少君自不便见他,我那外甥宝玉,与他关系确实匪浅。”一脸的高深莫测,话也只说了这一半。 贾迎春是经过人事的女子了,闻言呸了一声,转过了身去。 李修也咧嘴,喊来周全,把这件事交给了他去做。 周全听说是跟着迎春返京,出奇的欣喜,一再保证迎春的安危尽在他的身上,细细的谋划经长安而行,等一切都安排妥当后,于三日后,保着贾少君东返中原。 一路夜宿早行,将月余时,一行人行到了风陵渡口。 贾迎春站在渡口眺望着黄河时,忽然对面岸上行来一队女囚,个个蓬头垢面,仅着一身白衣,在差役的喝骂声中,趔趄前行。 贾迎春心中害怕起来,却又忍不住的打量起来。 忽然一个身影映入她的眼帘,贾迎春的心就像被针扎了一般痛了一下,在仔细看时,那女犯低着头散着头发已经走过了渡口。 “周全,周全!” 周全赶紧过来。 “去问问,这都是什么人?” “怎么了?难道还有少君相识的人?”周全本不欲多事,只是碍着贾迎春罢了,予取予求无有不应。 贾迎春轻轻的点点头:“我仿似看见了一个故人。” 第二十八集 风陵渡口话风波 贾迎春为何的着急,她确实看出来一个人的身影。 虽不敢十分的确定,然也有六七分是准的。 周全寻个借口,又用自己的身份糊弄差役,果然打问出来了结果,回来跟迎春回复:“这些是京城流放出来的女犯,因无人认领,故此一总送到云贵去,那里汉人甚少,更缺女子,所以...” 后面的话,周全也不好说了,这些女犯是被送去繁衍后代的,甚至多有被野人掳走而生死不知,其中苦楚实难与迎春讲。 迎春也猜出来几分,求着周全说道:“我瞧见了一个故人,并不能十分的确定。可否让她们停下来,让我看个仔细。” 周全缓缓摇头:“少君不可生事,我们的行藏一旦被发现的话,下场不比她们好多少。” 迎春犹不死心:“既然她们是没人要的,那我买下来可好?” 周到一愣,心中开始盘算,这些女犯大都是犯官的家眷,间或有姿色出众的女子,教坊司也会先下手领走,剩下这些要么是宁死不去教坊司,要么就是百病缠身,更兼一家子都在牢狱之中,确实也没人出钱赎买。 要是让迎春买了来,送到茜香国去呢?一样是婚配了边军边民,可结果要比去云贵那处好了许多。 也罢,谁让贾迎春是自己一奶同胞的亲妹妹呢,她既然有这份善心,做哥哥的,怎么也要全了她的心意。 周全打定了主意,先让迎春躲进车队里,自己带着倪二等人,再一次去找了押送的主簿。 好一阵的讨价还价,最后用云光的长安节度使大印,才买走了这批人。 他们哪知道长安节度使早已经命丧九泉,反正有了官府的大印,差役们也好回去交差,卖哪不是卖,真金白银的拿回去,还有印章具结的文书在,不怕上官说什么。 送走了那些差役,周到才领着那些女犯去见迎春。 此时迎春一眼就认出来了那个人,喊了声茜雪,女犯茜雪跪倒在地失声痛哭! 周全撩开了她的长发,才看清了面貌,还真是那个在太医院救回来的女刺客,自己混进去还真看过她呢,只是没有迎春更熟悉她而已。 又有些不信,将茜雪带到一辆无人的车内,撕开了衣襟看她的小腹,果然是有个创口,就是李修用攮子给捅的,还待在让茜雪转身时,追过来的迎春推走了他,骂他几句不为人,赶紧给茜雪裹好了衣服,抱她在怀里柔声安慰:“不怕的不怕的,他是个內侍出身的公公,看了去也没什么。” 茜雪从始至终木然任他施为,只是略显奇怪的看了几眼周全。 周全又不能拿迎春怎么样,赔着笑说话:“少君可小心,她可是个刺客。我刚才就是要验明正身,那个伤口还是李公子捅的呢。你还要不要买了她?” 迎春懵住了,茜雪被赶出贾府后,一直也没有她的下落,怎么就成了刺客,还被李郎捅了一刀? 茜雪奇怪的眼神看了看周全,又看了看抱着自己的迎春,终于有了些神采,叫了声二小姐,却对着周全冷笑:“你说我是个刺客,倒也不假!十二家在大狱中设十二时辰,我就是其中之一。这本是十二家之密,这位公公又是从何得知的呢?” 周全咳嗽了一声,搪塞的说道:“我本也是皇宫内的人,自然知道些秘辛也不足为奇。” 茜雪冷笑:“不说这个还好,说了这个你就是不打自招!皇宫内知道我们的人不多,禁卫与龙禁卫两家而已,你又是哪家的?” 迎春见周全尴尬不愿意说,连声劝慰茜雪:“好了好了,人都有个秘密不愿为人知,你只要知道他是我的人就好,不会对我做什么害人之事。” 又跟周全说道:“你且先赔个礼,就忙去吧,我和她要说些话。今日且先不走了,给她们都换洗收拾一下,明日再上路。” 周到无奈,只好冲茜雪拱拱手,就当是赔礼了,在茜雪冰冷的目光中,离开了那辆车,招呼人手寻个空地安营。 倪二找过来偷偷的说话:“我瞧着也眼熟,是贾家的丫鬟。” 周全把茜雪的来历一说,倪二一拍大腿:“原来是她!我说怎么看着眼熟呢。这你就放心吧,她呀是个家生子,只不过父母老家儿都没了,只剩她一个在府里当差。原本应该是个大丫鬟了,不知怎地被撵了出去。我们街坊邻里都知道这事。” 周全也送了口气,他实在不敢留一个曾经的女杀手在迎春身边。 倪二还有话说:“咱们爷们如今都是茜香官面有身份的人了,你还打算瞒着少君多久?认了吧,李公子对你、对我可是没话说,多你一个舅哥,他肯定不会说什么。咱们这些跟你的人,也算朝里有人了不是?” “怎么认?”周全一耷拉脸:“认一个太监亲哥哥,她还怎么有脸?” 倪二嗨了一声:“你怎么还计较这个呢!你是为了报仇才这样的,这是孝子!少君心性有多善,看不得别人受罪,这些女犯说买就买了,还会容不下你这个亲哥哥?” 周全还是摇头,倪二也不在劝了,好话说不得三遍,再说就有歹心。招呼人手架柴火煮水,都是女人,少不了要清洗干净,还跟伙计说笑:“都瞧仔细了啊,看上谁了自己去求少君去,明媒正娶的带回家给老子娘高兴高兴。可不许用强啊,少君发起脾气来,我也饶不得大伙。” 这群曾经亦匪亦商的亡命徒们轰然大笑,如今他们可都是小有身家又有官身的人了,这次跟着回京,也是要把老子娘接到敦煌去住,真要能有个小娘子带回家,还真是个好事。 谷</span>  他们瞧着也明白呢,都是犯官的家眷,不是姨娘就是小妾,还有一些丫鬟们。平日里肯定看不上自己这些人,可如今么,嘿嘿,还不是任由兄弟们好好瞧瞧。 女犯们也听见了倪二的话,心里却不怕,总好过被扔在云贵配给野人强。再者说,除了有限的几个以外,都是残花之身,没了家没了男人,她们还能怎么活。 一个个听话的清洗起来,认真的梳妆一下,换上给她们准备的旧衣衫,再见迎春时,恢复了几份往日的风采。 贾迎春买她们的目地也是送回去敦煌,汉家人少还不是因为女人少。黛玉巡视边军后感叹,半数以上没有娶亲,恨不得把司棋她们都嫁出去。 惹了众女的白眼后,黛玉才半是认真半是调笑的说道:“女儿国主,自然就要做几件为女人做主的事。敦煌境内不许有秦楼楚馆,都给我嫁人去。我现在才明白一件事,一个男人为什么要娶那么多妻妾,还不是因为女人依附男人而生。要是女人也能自立更生的话,男人想多娶,也要问问女人答不答应。” 现在正应了这句话,贾迎春也打算自力更生一回,做个别样的“人贩子”也是有趣的一件事。 有着各人的文书,迎春一一对照下来后,聚拢她们说道:“生而为女则不幸,三从之礼容不得我们行差踏错。不过,现今看汝等,再难有个好归宿了,忘了昔日的锦衣玉食吧,自己活个样子给自己看。明日,我派人送诸位去一处女儿国,给你们落籍之后,自行婚配自食其力可好?” 有一姨娘问道:“那是哪里?家破之时,我连件首饰都没能收住,夫人她们出了狱后,也没人管我,任由我自生自灭。好姑娘,你只要给我个能住人的地方,不让我丢了身子,做什么我都答应。” 一语未尽又是哭号一片,都是差不多如此的身世,贾迎春心里却是一动。 “京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们这些人沦落至此?” 茜雪最后一个换洗出来,闻听这句话后,冷冷的说道:“王子腾全家下狱,勾连出许多的旧事。这些人都是与王家有关联的人家,所以也难逃一劫。而我,这个昔日贾家的丫鬟,也被算进了她们队中,没人肯赎买,又不愿去教坊司,就被发配云贵配种去。” 贾迎春叹息不已,也知道了京中的风向,王家真是一败涂地了。 幸好王子腾还活着,眼见又被李郎重用,希望这一次进京,能把他家的人买几个回去吧,也算帮着李郎收收人心。 请她们先吃饱了饭,就在官道堤坝上搭起了帐篷让她们好生的休息一晚。 等茜雪吃饱了饭,司棋等人围上来抱着她痛哭,说了有半夜的话,彼此才知晓了这一年来的境遇。 茜雪对李修还是忌惮无比,不想随着那些人去敦煌,求着司棋说话:“你去跟二小姐说说情,带上我回京,我自有我的用处。” 司棋叹口气:“说倒是可说,只是你这身份却是难了。又跟姑老爷有过龌龊,你还几次想害他,怎么留你在身边呀。” 茜雪眼珠一转说道:“姑娘身边那个內侍是谁?” “他呀,原是林姑娘在林庄收留的宫里人,跟姑老爷是好朋友,更是和倪二他们熟悉。据说他曾是禁卫的人,也是被赶出来后看守皇庄的。这才有了相识,一直走到了今天。” 茜雪心内盘算了半天,脸上明媚的一笑,她知道了他是谁,却不跟司棋等人说,自己推说要如厕,出了帐篷就去找周全。 周全也纳闷,你怎么还敢找来,是想跟自己报仇来的么? 遣散了倪二等人,茜雪刷啦一下又拉开了衣襟,转过身给他瞧后背,在正中有一个卯字。 等周全瞧的仔细了,才徐徐的穿好衣服,一字一句的问着周全:“你撕我衣服时,是不是就在找这个字?没想到我把它印在了背后是不是,所以你才没有看到。” 周全冷笑起来,眼神中渐渐有了杀机。 茜雪丝毫不怕,迎着他的眼神说道:“前任卯兔留下过信息,他并不是真正的卯兔,要知道狡兔三窟,他还有我,不过是明面上的那两只。还有一只,是贾家的弃子,当日你被贾母所救,为了能以后制辖住王夫人,她把你送进了大狱中,暗中保护起来。一直到你成年知道了身世后,你自己竟然自绝贾家血脉进宫做了禁卫,暗中搜集王家的消息。当你见过了李修后,你知道机会来了,杀了巳蛇,拖王子胜入局。” 周全手腕一翻,一把利刃已经架在了茜雪的勃颈上。 茜雪淡然一笑:“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会再怕死吗?留下我,我对你有用。因为我也要去报仇。” “谁?” “王淑清!” “你怎么也是她?”周全反问。 “我前脚被撵入狱做死士,她后脚就害了我爹娘,不让我有脱身之地。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你身上还留着贾家的血,不好动手,所以迟迟不敢和二姑娘相认。让我来!一刀泯恩仇,从此天涯各方永不相见如何?” 周全眼神凝起,死死的盯着茜雪并不做声。 第二十九集 粉墨登场 贾迎春吃惊的看着茜雪,更吃惊的看看周全。 就在方才,他们两个人忽然过来找自己说,他们要成婚。 司棋、绣橘都傻了,茜雪你知道周全不是男人的,你嫁他是为了什么? 茜雪示意绣橘看好了营帐大门,不要让外人进来,她拉着司棋转过了屏风去,须臾那里传来一声惊呼。 片刻过后,司棋满脸泪痕的走了出来,在迎春的耳边小声的说道:“茜雪她...也不是个女人了。” 宫刑,并不止单单适用男人,女人也是可以被荼毒。 茜雪穿好了衣服慢慢的走出来,轻笑的对着震惊中的迎春说道:“苦命相连,除了他,我也不能找到更适合的了,还请少君做个见证。” “为什么会这样?”迎春大怒:“是谁干的!” 茜雪冲她摇摇头:“二姑娘莫问了,不是该姑娘听得事,我自不会说。” 周全补了一句:“过了今夜,我带着茜雪和少君分道而行。少君在林庄要万事小心,我和茜雪潜入京城打探消息,自有倪二来往传递。” 迎春怔怔不语,半晌拉过茜雪的手来,慢慢的行到了周全的面前,将之放在了周全的手里。 周全想说什么,迎春笑着摇摇头,从自己头上摘下一支累丝金凤钗,伸手插在了茜雪的头上,退后几步,盈盈一拜,司棋和绣橘也随之一拜。 茜雪和周全正衣冠还礼。 迎春强忍悲意,笑着说道:“今日是个见证,大婚还要回到敦煌去,我给你们操持。三书六聘缺一不可,周少监可不要怠慢。此去京城,必然困难重重,迎春在此唯盼平安归来。” 周全和茜雪谢过了迎春后,二人携手而行。竟然连天明都不等了,漏夜先行一步。 贾迎春看着他们一行人的火把渐行渐远,口中喃喃自语:“迎儿谨祝哥哥嫂嫂新婚大吉。” 原来,她已经知道了一切,碍于周全的面子,等着他放下心结...... 次日清晨,车队一分为二,王短腿带着新收的女眷们,自风陵渡回头向西;贾迎春则过了渡口向北。 涛涛的黄河水,收不尽离人的眼泪,转眼就是春暖花开的四月间。 河套之战终于打响,与此同时,李修也率领整训过的一万虎贲,开赴星星峡,那是进出西域的必经之路。 中原也被这两场突如其来的战争,惊醒了。 朝廷开始募兵募粮整备军需,刑部请旨,将狱中一些轻犯发配到军前效力,女眷们则有各家赎买而回。 王夫人和薛姨妈凑好了银子,一早就派人去刑部大狱门前等着,日落西山了,周瑞才回来禀报,王家幸存的夫人小姐们,已经被人买走了,他们根本没见着个面,也不知道是谁。 王夫人只能和薛姨妈抱头痛哭一场,想拿着贾家的帖子去刑部问问,被贾母给拦了下来。 “既然能暗中买走了她们,必定是与刑部相熟。你还去问,能问出个什么?且等着消息吧,她们安顿好了后,必有消息传回来的。” 贾母老神在在,根本不理王夫人的苦苦哀求。 后堂里茜雪的密信就放在桌子上,可惜王夫人见不着。 心里好笑王夫人,我贾家的子孙要报仇,我又岂能拦着他,依如当年我坐视你暗害一样,此一时彼一时,你且受着吧。 王夫人还要申辩几句,邢夫人自外面而来,一脸的喜气盈盈,给贾母见过了礼,冲着薛姨妈就道喜:“给薛家道喜,您儿子回来了,拉来了好几车的彩礼,宝钗的亲事已经下定,要接着您一起去享福呢。” 王夫人和薛姨妈目瞪口呆之际,贾母皱眉说不许:“宝钗丫头是我的心头肉,凭谁家也不许娶了走!” 薛姨妈心里稍微的安定下来。 邢夫人哎哟了一声:“老太太,女大可不中留。宝钗再好也要嫁人不是,哪有陪着您误了人家青春的道理。再说,这人家可不是外面不知深浅的门户,又有她舅舅的做媒,真真是错不了。” “我哥哥?”王夫人和薛姨妈异口同声的问。 “是啊。”邢夫人很是疑惑的看着她们两位:“难道宝钗的舅舅没有给你们说起过?我还以为是你们怕羞了姑娘的脸面,一直不肯说呢。” 贾母连声催问:“到底是谁家?” “不是旁人,正是宝钗舅舅当年举荐过的那位贾雨村。” 薛姨妈两眼一翻就要昏了过去,王夫人赶紧扶住了她:“一派胡言,我们根本不知道此事,一定是搞错了!” 贾母咦了一声:“是那个兵部大司马兼陕甘总督么?这么说的话,子腾倒真是疼他外甥女。门第不错,将来呀,也有个世家的样子。薛太太不妨去问问你儿子,若是真的,老婆子也送份嫁妆给宝钗。” 王夫人扶住了薛姨妈,踉踉跄跄赶回了薛家的小院。 等着她们都走了,贾母呵呵一笑,问邢夫人:“见过迎儿了?” “见着了见着了。”邢夫人笑的眼睛都睁不开:“哎哟老太太诶,咱家要出个国主喽!我可跟您说,迎春千叮咛万嘱咐的不许外传,只跟您一个人说。” 鸳鸯赶紧带着所有人躲了出去。 须臾就听见屋里传来老太太的笑声,鸳鸯却暗暗叹口气,宝姑娘这遭是躲不过去了,什么青云壮志,都不如娘家舅舅一纸文书。 贾母才不管薛宝钗什么青云志呢,她只管着林黛玉能不能立国。 虽然说自己孙子再无缘黛玉,但那毕竟是自己的亲外孙女,她成了一国之主,自家也与有荣焉。 “迎儿呢,李...”还想着说人家小子,想着怕是不能了,没李修哪有黛玉的今日,还是换个称谓吧:“李...家姑爷怎么安置的她?” 邢夫人更是高兴:“我听着他们都是少君少君的叫她,您老见识多,少君是个什么位份?” 贾母略一思索,有了答案:“周礼诸侯之妻称之少君。看来呀,咱家这门亲事才是真结的好。老大家的,去看看庄子里还有多少粮食,留口够咱们娘们吃的,都给她送过去。打仗打仗,打的就是粮草。我老太婆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那老爷那里呢?” 贾母一瞪眼:“给他们浪费什么,打输了就去找我外孙女去,还怕都死了不成。” 邢夫人暗暗叹气,老爷呀老爷,儿子不如外孙女香,您就饿几天吧。 这屋里欢天喜地,贾母又要张罗摆宴,说是要给薛家道喜。 那边厢愁云惨淡,薛宝钗看着哥哥久久不语。 旁边闪过来一个小妇人,笑着跟宝钗说道:“贾大人的续弦是个丫鬟出身,这么多年一无所出,因为是百病缠身。姑娘先嫁过去,贾大人允诺了你哥哥,正妻的位子给你留着,只盼着姑娘以后能开花结果,延续他家的香火。总督夫人非您莫属,姑娘有什么大心愿,都是能成的。” 薛宝钗冷冷的一眼看过去:“这位是?” 薛蟠也不瞒妹妹:“哥哥新娶的嫂嫂,姓夏,闺名是金桂。她与你一样,自己挑着一门,更是敢千里迢迢远赴敦煌。如今是西凉商会的副会长。” 薛宝钗哦了一声,不再理会她,夏金桂笑而不语也不再劝她。 还劝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要是个敢的,当年就没林郡主什么事了,偏偏一肚子的谋算错了最好的姻缘。 你想进宫?有这纸婚书在,哪个敢放你进宫去,那不成了夺人妻,君王但凡要些脸面,也不会昏庸至此吧。 薛姨妈哭着大喊退婚,薛蟠叹口气问亲娘:“给谁退去?退了亲娘舅定的婚,咱家和王家还来往不来?再说,我也是同意的呀。妹妹你听哥一句话,去了陕甘任你施为,也算随你的心愿。再不要去和别人比什么,一步慢,步步跟不上。这婚事不应下来,妹妹你还能去哪?当着姨妈的面,我就问一句话,进宫能不能?” 王夫人怎么能说能,微微摇摇头:“门第差了。” 薛蟠又问:“给宝兄弟呢?” 王夫人还是摇头:“那要老太太做主。” 薛蟠看着妹子痛声说道:“瞧见了没,都是看的见摸不着的事!你比哥哥聪明的多,再想想吧!” 起身就要走,薛姨妈抓着他不放:“你又要去哪里?” 薛蟠耐着性子说话:“我去见见英莲,金桂进了门不见见她怎么行。且等着我们回来再说。” 夏金桂福了一礼,紧跟着薛蟠就走,她的心里有了数,婆婆就是个没主意的,小姑子难缠嫁出去就得了,还能天天不在夫家跑回来找自己麻烦吗? 唯独那个要去见的甄英莲,她心里没底,假假的也是天家的骨血,到底容不容自己,还真不好说。 又是一阵的奔波,进了林庄后,夏金桂终于见到了让他提心吊胆的甄英莲。 只见她娇媚柔美自有三分的憨萌,抱着一个小小子对着自己使劲的笑。 薛蟠脸都绿了,使劲的追问是谁的。 甄英莲白他一眼,还是个笑:“又不是你的,急什么急。来来来,先给我敬杯茶,我也当回正主。” 薛蟠刚要发作,一个小妇人过来抱走了孩子,还训着英莲:“这么喜欢孩子,自己生一个啊。你爷们这不回来了吗,别总抢我的孩子玩。” 英莲娇嗔起来:“小孩子太可爱了,真真是喜欢!再给我玩一会的好不好?” 薛蟠这才看清了是李修的义妹李贞娘,也终于明白了孩子是秦钟的遗腹子。 嘿嘿嘿傻笑起来,被夏金桂一脚踹在腿弯里跪了下来,随后她自己也跪下见礼:“见过姐姐。金桂不是不知礼数的女人,实在是咱家大爷性子太急,我...” 甄英莲一把拉起来她:“你这性子倒是像极了凤辣子!嗯,我喜欢。他什么样,我清楚的很,只有你一个,都算你管的好。进屋来吧,听说薛姑娘要出阁了,帮我想想送什么礼。” 夏金桂诶了一声,顺势而起,二女进了屋,把薛蟠一人晾在了外面。 薛蟠不知所措,李贞娘叹口气,抱着儿子训他:“赔礼去啊!她认了你新媳妇,你总要赔个礼吧。” 薛蟠恍然大悟,转身跑了出去,一会儿又跑了回来,两手捧着小山一样多的礼物,喊了声娘子我回来了,不管不顾的就进了屋。 李贞娘笑的喘不上来气,抱着儿子出了甄英莲这院子,去找红玉说话。 林红玉捧着一摞子的账本不耐烦的赶她:“看你的孩子去,主家回来了,我得交账!”说完就急匆匆去见迎春。 贾迎春坐在榻上好不舒服,总算是歇了过来,这一个多月走的路,可真是难熬。 红玉在外喊了一声,司棋迎出去请她进来。 贾迎春一看那么些账本,脑地就大,总算知道了林黛玉为什么总找她们干活了。 “放那吧,咱们先说说话。” 司棋给接过来,噗嗤一声笑出来问迎春:“要不要请三姑娘来一趟?” 迎春看着司棋颠着账本的样子,也笑了起来。 林红玉故意的叹气:“你们都跟着郡主学坏了,一听说要干活,就要请客,我辛辛苦苦记的账,我又找谁说理去。” 迎春笑红了脸,门外又有人说话,是甄英莲的小丫鬟臻儿来请:“我家奶奶要请客,请着奶奶、姑娘们去一趟呢。” 一听请客两个字,迎春笑的更欢,司棋跟臻儿认真的问道:“是过去就吃饭呢,还是先干活?” “干活?”臻儿懵了:“我家有什么活可干的?过去就吃饭呀,陪陪我们奶奶,她不如新奶奶会说话。” 司棋嗨了一声:“交给我们了,夏小姐是吧,一路我们熟的很,今日一定给她灌醉咯!” 林庄里美酒飘香笑语欢颜,星星峡刀兵四起血流成河。 李修果真等到了一队前哨人马,毫不客气的尽数剿灭,收拾好了战场后,带领人马消失在戈壁滩中。 一个月后,天山南麓传来大捷,李修率众连克重镇巴楚、墨玉两城,收复旧龟兹国一半土地,尤其是拿下了珠勒都斯草原,杀败了鄂齐尔图车臣汗。 消息传进了京城时,一队车马逶迤出了城门,留下后面震天的爆竹声,渐渐西去。 薛宝钗挑开车帘,不舍的看着巍峨的城墙,自金陵进京至今,已有五载,二九年华的她,终是没能留下在此。 怅望西风抱闷思,蓼红苇白断肠时。 空篱旧圃秋无迹,瘦月清霜梦有知。 念念心随归雁远,寥寥坐听晚砧痴, 谁怜我为黄花病,慰语重阳会有期。 自此,京城里没了一位举止娴雅的商家女,金城却多了一位杀伐果断的督夫人。 薛宝琴看着已经空空的蘅芜苑,轻轻的摇摇头,带着丫鬟婆子去与贾母告辞。 她也要走了,随着哥哥回金陵,薛家八个房头,他们这一支,长房远赴金城,二房就要回到金陵,万万不能做婶娘那样的打算,丢了根就没了回头路呀。 李纨也在送人,叔叔一家今日启程回陇西,两个妹妹要去敦煌应召黛玉的女史。 茜香立国在即,只待李修大胜而归时。 第三十集 大终章 西域大捷,高兴的是百姓,更有商家连包了几天的酒楼庆贺,因为丝绸之路重开,对他们最是利好。 难受的是朝廷,河套连连败损,让原本就想着消除十二家的皇帝都有些吃不住了劲,再输下去,黄河上中游尽失,胡人都要勒马三晋遥望京师了。 百官献策,既然李修能打,何不征调李修的百胜之师东返? 天子大怒,训斥百官欲引西凉董卓入京乎? 百官缄默,任由天子摆布兵力,团团的围住京师,却没有一兵一卒发往河套。 八月,李修破二十国,挺进哈密;王子腾用火油焚尽被他围住的吐蕃主力,西宁复归。 同时,北静王杀过了黄河南岸,向着九原突进,其余各家的败兵紧紧随之,河套攻守倒换,十二家占了黄河北岸,河套部落却留在南岸。 这下可好,朝廷不想出兵也要出兵了,再不出兵,三晋有失。 百官继续缄默,还有陆续辞官还乡者,躲回了乡里,静看这场倒悬的战局。 天子罢朝,携后宫两位贵妃御驾亲征,想要一战功成并彻底断了十二家的后路。 贾家开始打点行装,暗中准备出京。 贾赦自武威来信说道,京城危矣,中原恐有失,李修都已经日夜兼程要赶回敦煌,母亲还是赶紧的走了吧。 邢夫人又一次出城上香,暗暗去了林庄问计贾迎春。 迎春点头说可:“父亲这次算是说中了一回,北静王他们是故意的丢了黄河南岸,就是要祸水东引,他们好能火中取栗。” 邢夫人只觉的心惊肉跳,京城难道还会有失? 迎春也不懂军务,只说黛玉已经催她回西凉了,想必要有一番鏖战。 “君王失了百官之心,没人肯愿意帮他,此战怎能得胜?当初李郎曾献策收河套之计,他只用了驱使十二家一策,根本不用从张垣出关击敌腹背之谋。被北静王抓住了机会,甩开了河套之敌给京城,他们自去马踏草原。” “真就不管了中原?”邢夫人有些不信。 “不是不管。”迎春耐心讲解其中玄机:“李郎曾说过,北静王要想面南背北,就不能不救京城。但什么时候救,谁又能说的准?” 邢夫人这才明白了过来:“晓得了晓得了,原先是皇上坐收渔翁之利,现在轮到北静王黄雀在后了是不是?” 迎春笑着一点头:“不管是谁能赢,我们都要走。千万不可留恋,更不要想着从龙,那是死局。” 邢夫人连连说是,回了荣国府,如实相告贾母。 贾母遣开众人,暗暗交代邢夫人:“御驾亲征,不会不对京里各家先下手。你且先去准备,事到如今没什么不能舍的物件。能发卖的就发卖,只要现银子就行。” 邢夫人答应下来,找来兄弟邢忠商议:“你看着角门去,所有东西物件都从那里出府。但有人问,你就说奉我的命,给二姑娘送陪嫁。” 邢忠答应下来,次日就等见了倪二,打开角门,一趟趟的装车,先送到林庄安置。 贾迎春也催促着林红玉赶紧收拾,凑齐了百辆大车,就让上路,每日间的林庄车马不断。 书院已经停了课,迎春密见了王甲地,拿出了李修的亲笔信给他看,王甲礼哈哈一笑:“等候多时矣!我这就搬书去,不能上阵杀敌,也能替师妹治理一方,我焉能推辞。中原这潭浑水,留给他们搅去吧!” 如此,林庄并书院渐渐的人去楼空,这一日随着庄门缓缓的关上,贾迎春头也不回地去了圣恩寺,停在一旁静静的等候。 这一日,是贾母要来圣恩寺替宫中的贵妃祈福打醮的日子。 从一早贾府就热闹非常,赖尚荣忙前忙后,好不容易看着三小姐、四小姐上了马车,她们的丫鬟们也挤满了大车后,才喊了一声走。 王夫人在二门处就觉着心惊肉跳,她被贾母留了下来,家中不可无主,她责无旁贷。 偌大的荣国府,猛然安静了下来,让她很不适应。喊了声金钏,来的却是玉钏,想起来金钏已经跳了井,心虚的冲玉钏笑笑,让她伺候着自己进园子里去看看。 玉钏答应了一声,喊来留守的婆子们,一起进了园子四下巡视。 走过了稻香村,发现无人,问着下人:“珠儿媳妇呢?不记得她也去打醮啊?” 下人们不知,玉钏回道:“蘭少爷得了国子监的监生,大奶奶带着孩子去入监了。”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地不知?” “今年春闱,蘭少爷过了童生,李家来人给他在国子监报的名。” 王夫人心中更是不安,李家对外孙好也是应当,而自己却不知,就是反常。 玉钏接了一句话:“老祖宗是知道的,那时夫人忙着管王家的事呢,顾不上这里,老祖宗亲口答应下来的。” 王夫人哦了一声,恍惚记得有这么回事又去了陇翠庵,妙玉背着个小包袱出来见礼。 “你这是...” “正要辞别夫人,正巧夫人就来了。”妙玉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直言相告:“敦煌有玄奘法师亲书的般若心经,贫尼正要去一观。特此向夫人告辞,多谢款待,贫尼自会在佛祖面前与夫人多念几遍经文的。” “你怎么能走?” 妙玉轻笑:“御驾亲征在即,已经解了贫尼的禁足。” 玉钏点头告诉王夫人:“薛姑娘出城那天,天子来过,亲口所说。” “哦哦哦。”王夫人觉着自己不知道的事太多了,这贾家还是不是自己做主? “那你一路好走。”王夫人告辞了妙玉,沿着蜂腰桥要去怡红院。 冷冷清清的只一个袭人告病守在这里。 王夫人精神一振,遣散了众人,自有袭人伺候她,两个人关上门说起了话。 夜色苍茫时,王夫人终于察觉出了不对,除了下人们陆续的回来,贾母和探春、惜春一直不见影踪,连李纨也不见身影,这到底是怎么了? 好容易等着了赖大家的,急忙抓住她胳膊问话,赖大家的反问:“夫人您留守看家,难道不知道老祖宗她们已经去了武威?” “什么?!”王夫人就觉得天塌地陷。 赖大家的推开王夫人抓着她的手,轻描淡写的说道:“夫人请放心,沿路是我家小子和书院的学子们扈从着呢,受不了委屈的。嗯...对了!珠大奶奶带着蘭少爷回了金陵,您也知道的吧。” “不是...不是去了国子监吗?”王夫人已经灵魂出了窍。 “是国子监,是金陵国子监。您忘了府上是金陵祖籍,蘭少爷要想着科举,不回金陵可怎么行。” “那我的宝玉呢!!!”王夫人晕倒前问出了她最想知道的一件事。 “随着蘭少爷一起走了,他要去金陵向薛家提亲,您呀,就等着在做婆婆吧。这回啊,求娶得是那位宝琴姑娘。” 王夫人晕倒在地,她彻底被贾母给弃掉了。 十月,御驾亲征,收十二家人下狱,财产充公。王夫人在刑部大狱里,一根绳子吊死了自己,墙角里有一只随手涂鸦的兔子,看着她上吊的房梁。 河套战了两个月,互有胜败焦灼在一起,圣驾有回京的心思。撤退间被敌人所趁,全军大乱,仓皇逃进了雁门关,却丢了贵妃贾元春。 幸得贾雨村领兵猛攻敌军后背,才解了被困之危。 贾元春在一处军帐中,见到了正在吃饭的李修,身边陪着的是北静王水溶。 “你要的我给你带来了,可以出兵了吧?”李修毫不理会元春,只对水溶说话。 贾元春大恼,水溶连连劝阻,李修扔下了筷子嚷道:“你亲奶奶把你又卖给了水溶,说你能给他带来皇帝位。有脾气冲她喊去,我可不伺候着你!玉玺带着呢么,快快借我一用。” 贾元春取出了她趁乱拿到的玉玺,却不给李修:“你也要称王称帝?” 李修不耐烦起来:“要称帝的在你旁边,关我何事?我只是想着了结了这场官司。” 元春不解其意,目视水溶。水溶脸色一红,咳嗽一声对她说道:“我答应了他的,且先给他一用。” “那我以后怎么办?” 水溶悠悠的说道:“兄终弟及,后宫之事,还要姐姐多多费心了。” 贾元春没好气的把玉玺扔给了李修,赌气的不再说话。 这路数她怎能不明白,唐宋元三朝,这样的故事多了,她就是那个安抚旧朝人心的皇贵妃,终生皇后无望。 李修接过了玉玺,假意把玩,又在一张国书上按下了大印,实则已经将它放进了风月宝鉴中又取了回来。 连带着国书一并给了水溶:“江山美人尽归你了,能不能顺取中原,全看你的本事。两位老圣人你随时可逢迎回去,我不做留人质的事。” 水溶道谢携美而去,李修请来贾雨村相见,却得知贾雨村已经去参拜新君了。 哑然一笑,领兵回返西域。 来年二月,茜香国自立,纷争的两朝都送来了贺表,也被尊奉为太上皇的穆莳,与本就是太上皇的穆芃亲为黛玉戴冠,叩拜人群中的薛宝钗银牙紧咬。 中原二帝争霸,茜香休养生息。 李修抱着迎春所生的儿子,悠悠看着黛玉,咱们还有一个女儿呢,你什么时候给我生出来啊? 另一世的潇湘馆中,李修抱着女儿,看着娇妻美妾们相互嗔笑,嘴角一咧,心中暗骂,还要有一世方得圆满,老子却是受够了!罢了罢了,留待有缘人再来吧,我还要征战世界呢。 两个李修对面而坐在风月宝鉴中,一个饮茶一个喝酒,享受着难得的安宁。 “这就是一体两面么?” “也算也不算。终究是你想要的样子,却未必是本来面目。” “本来?”李修苦笑了一下:“本来就容不得你我这样的人。” 两个人互碰一杯,哈哈大笑,拱手作别。 风月宝鉴在他们身后轰然崩裂,唯有一块最大的,飞出了天外,二人均不作理会。 一个回家抱女儿,一个回家逗儿子,却都暗暗看了一眼林黛玉,不得三生不得她的精魂,看来生吧,又是谁能恢复她的本来面目。 “我好歹不亏,比你多好几个。”抱着女儿的李修,拍了薛宝钗的圆丘一掌,被她媚眼一瞟,心得意满的扬长而去。 下一次,就没这么惬意了吧。 本书终...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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