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汉末之并州匪政》 第一章穿越黑山 “主公,醒醒。” 张瑞被一阵摇晃唤醒,睁开眼入目的是一位面容刚毅的中年男子。奇怪的是男子穿着一身古装,粗布麻衣,身上还沾染着大片血迹。 见张瑞睁开眼睛,男子露出欣慰的笑容,说道:“万幸主公无恙,不然某真没面目去见九泉下的张公了。” 张瑞感觉脑袋疼的厉害,另一个人的记忆被强塞进来。 同样叫张瑞的少年是黑山军开创者张牛角的幼子,自己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宅男莫名其妙的夺舍了他的身体。 记忆浮现,张瑞便认出了眼前的中年男子正是自己忠心耿耿的臣属张瑾。便问道:“张叔,有何事?” 张瑾怒气冲冲的说道:“适才有一群贼人持械冲撞进来行刺。定是那寡恩薄义的张燕指示,不然这防卫森严的中枢重地怎能混进来贼人?” 张瑞了然,看来正是因为这次行刺,自己才会穿越到这个地方。 略一检索记忆便清楚了当下的处境,张牛角战死时张瑞年龄尚幼,权衡利弊后张牛角在死前将张瑞托付给自己的兄弟张燕。 作为报酬,一同托付的还有黑山军领袖的位置和绝大部分部曲。 前些年张瑞还年幼,自是不被人重视。 可随着年龄的增长,前黑山军储君身份的影响力就越来越大。 自然就被张燕一系人马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记忆中类似的刺杀已经发生过好几回了。 张瑞沉默这会儿,张瑾已经怒不可遏,说道:“亏老主公还对这狗贼青睐有加,将部曲托付给他。他倒好,恩将仇报。某这就去找他讨个公道!” 张瑞心想你这么做是怕我们死的不够快吗?本来自己的存在就让张燕那一系如鲠在喉了,你还火上浇油? 便连忙说道:“张叔且慢,莫说此事不一定便是张燕指示。便是他授意如此,众头领又能奈他如何?” 张瑾面色铁青,说道:“此番却万不能就此作罢!若他不给个交代,某便以老主公的名义召集黑山军首领们议事,揭露他这狼心狗肺的真实面目!” 问题正是出在这里! 自己作为张牛角的幼子,不论自己想或不想,对张燕的统治的不利影响都会越来越大。 如果真让张瑾去做成了这件事,那就跟张燕撕破了脸面。怕下次再来的就不是几个刺客而是明火执仗的军队了。 张瑞挣扎着站了起来,身体还有些虚浮,只得扶着床榻对张瑾说道:“此事我已有主张。你且与我同去见张燕。” 张瑾脸色大变,问道:“正是张贼要害您,主公您现在过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张瑞摇摇头,说道:“若真是张燕要害我,不至于只派几个刺客。恐怕是他手下自作主张。即便真是张燕的主意,他也不会在他府邸上对我动手。传出去,其他首领怎么看他?” 张瑾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若真这么做了,张燕恐怕是要难以服众了。便说道:“某这便多点几个护卫,随您一起过去。” 张瑞笑道:“此事可行,多多益善。且要全副武装,一副四面险境的模样。” 如果被刺杀了还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才不正常。带上侍卫才能去找张燕卖惨嘛。 这么招摇的走过去,恐怕自己还没进张燕府邸,整个黑山军首府的人都知道自己被行刺了。 张燕作为长辈,如果自己故人托孤之子在自己辖区被行刺了,怎么也得考虑舆论民意给些补偿吧? 五百名精锐骑兵白衣黑甲,手举长矛,队形严整的拥簇着张瑞向张燕府邸赶去。一脸肃杀的骑士大张旗鼓的推进,很快就引起了无数的围观。 执勤守备的头目战战兢兢的带着一队步兵拦上来,说道:“营区内不得……不得纵马。” 回应他的是张瑾狠狠抽下的马鞭,怒喝道:“营区内连刺客都能横行,吾等却连马都骑不得?” “刺客?”执勤头目大惊失色,问道:“这从何说起?” 张瑾没那耐心陪他浪费口舌,对身后的骑士一挥手说道:“把他们驱散开!主公遇刺,吾等这就去找张靖难给主持公道!” 身后立即冲上一队骑士,挥舞着矛杆便朝守备们身上抽。守备们没有收到上级指示完全不敢还手。 头目是个有心人,尽量用手捂住身体要害抵挡骑士们的殴打,一边对远处的小喽啰喊道:“快去通知中郎将大人。” 张瑞在后面看得清明,直到小喽啰身影消失在远处街头,才对张瑾吩咐道:“差不多了,继续前进。” 滚滚铁骑很快便冲破了三道防线,等第四次被人拦下时,还不等张瑾发难。远处靖难中郎将府衙的使者便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说道:“且慢动手,张靖难请张郎前去一叙。” 张瑞微微一笑,看来自己猜的没错,张燕也不想把刺杀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 这说明刺杀绝对不是出自他的指示,是手下人马的自作主张。 只要张燕还没下定决心撕破脸,那一切都还有缓和的余地。 使者从铁甲中间的甬道快速走过,来到张瑞面前说道:“张靖难听闻张郎遇刺亦是惊骇万分。万幸您吉人天相,逢凶化吉。特遣某前来迎接张公进府,还望您收束卫队。” 张瑞点了点头,说道:“吾等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既然没人拦路,吾等自是不会胡来。” 既然达到目的,张瑞当然不会再让自己的卫队去跟黑山军起冲突。要知道张燕手下强军无数,自己手下可就只剩这一支家奴亲卫了。 当初张牛角把大部分部曲都转交给了张燕,唯独这支骑兵部队全是张家的家仆,才得以保留下来跟在张瑞身边。 这种从全军挑选勇士组建的精锐骑兵部队,战力自是没得说。张瑞现在可是对他们宝贝的很。 有使者引路,剩下的路程就很顺利了。 虽然大队骑兵如此队列森严的行进依然引人注目,但至少没发生持械斗殴这种恶性事件,没有引起围观。 一行人很快就抵达张燕的靖难中郎将府邸。 第二章自立门户 张燕是个身高八尺的壮汉,三十多岁的他面容剽悍,下巴留有茂密的胡须,显得极其阳刚。 这位黑山共主可谓不怒自威,仅在原地负手而立,便给人带来极大的压力。 张瑞知道自己唯一的优势便是年幼,且为故人之子。 想要跟这种汉末枭雄对垒,必须发挥自己这唯一的优势。 进门之时便酝酿了一脸泪水,摆足了可怜无助模样。 走到张燕面前二话没说,便行跪拜大礼,哭着问道:“张世叔,是否小侄还活在世间便是过错?若是这黑山容不下小侄,小侄这便撞死在这台下,省得有些人还需要再派刺客!” 张燕本准备了无数苛责,却瞬间措手不及。 往日里张瑞不是没有遇到刺客,可以往都是忍气吞声,哪曾想这次会上门卖惨。 自己就算恨不得他明天就暴毙,也不能直言不讳呀。 可偏偏还没法指责他。 从道义上说,张瑞作为一个托孤遗子受到委屈的确只能也应当跑到靖难中郎将府来哭诉。 张燕恨不得立即处死那群自作主张,害得自己手足无措的手下。 但当下只能说道:“贤侄此言谬矣!兄长去世前将尔托付给某,吾等便是一家人。至于刺客之事,某这就下令彻查。即便挖地三尺也要将幕后指使揪出来。” 感受着张燕发自内心的愤怒,张瑞知道派刺客的幕后真凶怕是要惨了。这也算为前身报仇雪恨了,你可以安息了。 于是张瑞止住泪水,对张燕说道:“世叔,小侄曾听闻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这黑山里有人见不得我活着,我打算率部去他处发展。” 张燕皱着眉头,盯紧张瑞说道:“何至于此?某一直筹算等贤侄加冠之后,便将靖难中郎将的位置传给贤侄。” 张瑞不动声色,怕是在我加冠之前便被你害死了。便连忙摇头说道:“小侄自知无才无德,实不堪世叔如此抬举。若世叔疼爱小侄,念在家父的情分上,请资助小侄外出闯荡一番。” 张燕沉默了许久,眼神复杂的望着张瑞说道:“贤侄可知晓?若离开中枢,外出自立门户,在黑山境内便只是一寻常军帅。再想将靖难中郎将之位传给你便是千难万难了。” 林瑞重重点头。 没错,这正是自己追求的目标。 留在中枢,自己就还有继承黑山军的名义。 张燕一系人马就会视自己为眼中钉肉中刺,必然除之而后快。 可如果离开了中枢,没有了嫡系名义,自己也就泯然众人矣,并不比其他军头高贵。 只有这样才能保全住性命。 张燕踌躇,说道:“贤侄固然雄心壮志。可世叔如何舍得你出去风餐露宿?某如何对得起兄长的委托?” 你手下派杀手刺杀我,你不闻不问就对得起托孤之事了? 张瑞嗤之以鼻,知道这都是借口。 怕是张燕觉得这样让自己离开,会落人口舌。 说他堂堂两千石靖难中郎将连一个故人之子都容不下,气度实在狭小。 既想当xx,又想立牌坊。 但无可奈何,张燕现在才是手掌生杀大权的那位。 张瑞只好违心的说道:“世叔便忍心小侄这一腔豪情壮志被消磨?家父常对小侄说,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若世叔真疼爱小侄便资助小侄一番,小侄愿去并州建功立业!驱逐胡虏,复我山河。” 张燕心中嗤笑,果然是少年心思。并州沦陷,胡虏流虐,就凭你一个小儿不自量力,也想收复汉家山河? 表面上却说得:“却不曾知晓兄长原来有此壮丽文章。若不是汉室暴虐,兄长不带我等揭竿而起,做个文豪也能流芳千古。” 张瑞只得应付着说得:“家父豪情万丈,做儿子的也不能辱没了这份家风。传出去贤侄也畏人言虎父犬子。” 张燕点头,画风一转,问道:“不知贤侄想要世叔如何相助?贤侄有所不知,几番与汉室交战,营内将士伤亡惨重,世叔也实在分不出太多人手。” 你骗鬼去吧。谁不知道你张燕带甲十万,拥百万之众。 不就是怕给了自己人手导致自己发展壮大吗? 你不给人手正好,我还怕你安插奸细呢。 于是张瑞装作一副备受打击的样子,好像张燕这个推辞实在是太过绝情。 酝酿了一会儿情绪,张瑞才提出自己真正的想法道:“若是如此,那便请世叔多赐予一些粮草。营里刚阵亡许多将士,粮草必然盈余颇多。” 张燕刚堵上张瑞的一个请求,此番面对张瑞的说法若再婉拒,怕是在面子上和道义上都有些过不去。便问道:“贤侄需要多少粮草?” 张瑞嘴角微微上扬,这乱世里只要手头有粮,还怕招不上兵来?张瑞便笑着说道:“如今春耕已过,我们要吃到明年,无论如何也得一万石粮食。” 张燕目光一寒,说道:“你们五百人如何吃得下如此之多的粮食?” 张瑞咋舌,张燕对自己的提防简直超乎想象。 好在此前张瑞已做好遇事不顺的筹划。 便说道道:“若世叔不舍,小侄还有笔实惠交易愿与世叔商谈。此交易,对世叔而言绝对优惠至极。世叔可有兴趣一闻?” 张燕没被张瑞糊弄过去,面色不善的问道:“这世上还有什么交易能值一万石粮食?” 张瑞知道此时自己绝对不能慌,如果自己没了底气,那今天的谈判恐怕就彻底崩盘,前功尽弃了。 面对张燕冰冷的目光,张瑞握紧袖子里的拳头,面上带着和煦的笑容说道:“世叔如此疼爱小侄,小侄无以为报,只得将手中近千匹战马拿出来献给世叔。只求世叔能再赐予小侄妇女千名。” 黑山军经常劫掠郡县,是故营寨中有为数不少虏来的妇人,以作奖赏,赐给勇猛的山贼。与其让黑山贼祸害,不如到自己手里发光发热。 张燕眼神一亮,面色缓和些许。 张瑞手中五百名骑兵配备的近千匹战马张燕可是眼馋很久了。 一直以来都是黑山军提供粮草,这支骑兵却只听命于张瑞一人,这种情况不知引起多少怨言。 于是张燕提高了语气,问道:“当真如此?贤侄能舍得这么多战马?” 张瑞倒是没什么不舍得的。没有黑山军这么雄厚的财力,这近千匹战马在自己手里也养活不了。凭空增加负担还不如拿来换区一些有用的东西。 点了点头,张瑞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世叔准备好一万石粮食和一千名妇女,小侄便即刻献上所有战马。” 想着一万石粮食本来就是白给,如今能换来千匹战马,张燕心里就平衡许多了。脸上又重新挂上长辈慈爱的笑容,说道:“既如此,一切便依贤侄所言。” 第三章霸业之始 出了靖难中郎将府,张瑾便迫不及待的走到张瑞面前,问道:“主公,吾等如此便放弃了中枢大义?一旦离开便再也没机会夺回黑山军统帅权了,岂不是辜负了老主公的打拼心血?” 张瑞指了指身后的靖难中郎将府邸,问道:“张叔觉得吾等便是留下,张燕真的会将黑山军交还吗?” 张瑾脸色愤愤,说道:“那狗贼若有此良心,便不会纵容手下派出一波一波的刺客了!” “既如此,吾等留在此处又有何用?”张瑞问道:“坐等张燕指派刺客得手?” 张瑾刚毅的面容上出现了纠结的神情。理智告诉他,少主公的做法才是明智之选。 可是情感上却实在舍不得老主公张牛角打拼下来的基业。 见此,张瑞笑着说道:“张叔,况且吾等亦非永不回此地了。下次来,便提十万铁骑,踏破这靖难中郎将府!父亲的基业吾等亲手夺回来,不用他人施舍!” 张瑾激动的双眼含泪,重重点头,说道:“主公豪情!吾等必将重回此地!” 安抚住了自己手下头号战将,张瑞才接着说道:“当务之急是先稳定军心。吾等即将背井离乡、劳师远征,我担心卫队人心浮动。” 张瑾脸带杀气,拍着胸脯保证道:“主公放心,某治军甚严,必不会出现怨言。若有好舌利齿、妄为是非者,某皆以谤军之罪斩之!” 张瑞不禁对张瑾高看一眼,没想到在这个土匪窝里还有军人恪守十七禁令五十四斩。 不过略一思索,张瑞便能把个中缘由猜个八九。 这支骑兵全是张家家奴,完全效忠于张家,在纪律要求上就肯定跟普通流寇有所区别。 而后这支军队是张牛角在世时挑选全军勇士组建而成的精锐部队,指望他们在战场上一击定胜负。 而为了保持军队的战斗力,必然需要这支军队保持良好的军纪。 这么优秀的部队,张瑞更舍不得他们出差错。 便说道:“军纪森严固然是好事一件。但吾等要带将士们远征亦不能一味用威,恩威并济才能得到士兵们真心的拥护。这就去把张燕准备的千名妇女接回来,然后召集众军,有话示下。” 关于张瑞拿千匹战马换千名妇女这件事,张瑾也是一头雾水。 战马饲养不易,自己一行人居无定所,怕是用不上一个月战马就要全部饿死。 可是为什么要置换一千名妇女? 没等张瑾疑惑多久,张瑞便给出了答案。 清风微扶,草木盛开。就在黑山脚下一片大峡谷内,张瑞召集了手下所有军人和奴役。众人围坐在绿草青青的草地上。 在不远处上千名妇女拥挤在一起,战战兢兢的打量着张瑞一行披甲冠盔的军人。 站在众人中间,张瑞巡视了一眼手下的军人。 他们都已听说自己将要离开熟悉的家园,即将前往离乱的远方。大部分军人眼里都带着对未来的迷惘,也有人脸色上全是不舍。 就是这群心怀忐忑的军人构成了自己的第一波班底,由不得张瑞不谨慎面对。 面对众人,张瑞先露出和煦的笑容,说道:“看尔等这番小女儿作态。怎的?离开这里就见不得你们暗中偷情的情人了?” 军人们没想到主公居然会放下架子跟大伙开起玩笑,当即有人爽朗的笑了起来。随即想起严肃的军纪,连忙又板起脸。 林瑞也没在意,笑着问道:“尔等可知为何要带尔等去并州?” 有大胆的士兵回答道:“去杀胡人!” 张瑞笑着说道:“尔等知道胡人在哪里吗?就杀胡人?” 又有士兵说道:“去劫掠!” 引起大伙一阵哄笑。 张瑞亦笑,说道:“嗯,这个回答就很适合尔等的身份。” 听到主公的打趣,下面士兵的热情终于火热起来。 不过张瑞还是摇头,说道:“这些固然是我们此行的目的。但,最重要的目的是给尔等置办一个家!” 置办一个家?士兵们纷纷露出向往的神情。 家!曾经多么熟悉多么憧憬的一个字。 画面里有几亩良田,一座土屋,一个女人。 即便在地里辛劳了一天,可只要回到自己低矮昏暗的屋子里,吃上细君准备好的饭菜,一切疲惫都消失了。 看着细君隆起的肚皮,还有地里旺盛成长的庄稼,一切都是那么欣欣向荣,充满希望。 可是,贪虐的稅吏走进画面。地里的粮食全部被收走,土屋被推倒,虚弱的细君永远的倒在废墙边上。 接下来就是无尽的杀戮,鲜血染红了整张画布。 当所有士兵们都以为接下来的人生都将被鲜血染红时,却有人告诉自己要给自己置办一个家? 面对所有人聚精会神的目光,张瑞坦然一笑,说道:“没错!给尔等置办一个新家!凡众军愿生死相随者,某不吝重赏!待抵达并州之后,有功者赐田四十亩,赏妻子一名!” 为了增强说服力,张瑞特意用手指向拥挤在一起的妇女们! 其实,这就是张瑞耍的一个小心机了。话里虚虚实实,真真假假。 张瑞哪有什么土地可以分给手下,还不是得靠士兵们用刀剑去夺取一块领地? 可是货真价实的妇女们摆在眼前,张瑞的话在士兵们看来就十分具有信服力了。 人都倾向于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 当土地和妇女们捆绑在一起,士兵们更愿意相信这一切都是自己追随张瑞在将来可以得到的赏赐。 当心里有了希望,所有人对前往并州一事的心态就截然不同了。 迷惘与忐忑一扫而空,所有人眼睛里都充满了憧憬。热切的望着张瑞,恨不得现在就启程出发。 张瑞嘴角含笑,毕竟比你们多了两千多年的见识。 究竟什么口号能焕发农民的战斗热情,史书上已经写到一清二楚。 总结到最后,无非也就是分土地,分妹子。 萝卜已经吊在你们面前了,还怕你们会不效死命? 立足汉末的第一步就是从这里迈出。 第四章所谓大义 黑山即太行山,山势险峻、拔地通天,山体与峡谷交错纵横,这样的地貌下无数的黑山军头目画地为王。 即便是黑山军名义上的统领张燕也说不清楚黑山境内到底有多少支起义军。 绵延磅礴的黑山纵向分割了冀州与并州。 一山之隔,东面的冀州富庶繁华,所以大部分黑山军都盘踞在黑山东侧,方便劫掠。 与富庶的冀州不同,黑山西侧的并州虽然气候相差无几,却是一片兵荒马乱的苦寒气象。 年前白波军起于西河,寇略太原、河东。整个并州汉军与白波军杀的血流成河。 双方还没定出胜负,南匈奴休屠各部落又掀起叛乱,从背后给了汉军致命一击。 南北夹击之下,汉军一败涂地,乃至于节制一州的并州刺史张懿都死于乱军之中。 新任的并州刺史丁原已经屯兵河内,誓言要扫平叛乱。 这位以勇武而著名于世的新任刺史运气与实力都堪称一时之选。 他刚誓师出征,南匈奴就发生叛乱分裂。休屠各部落拥立的单于须卜骨都侯与老单于之子于扶罗掀起内战。 偏偏汉军方面此时人才济济,丁原麾下大将吕布和张辽都堪称骁将。 大军北伐,连战连捷。 白波军撤离并州,转进河东。 内乱的匈奴更是一溃千里,被吕布打怕的匈奴又回忆起被李广支配的恐惧,将飞将军的名号再次搬出来送给了这位杀神。 就是这种背景下,张瑞一行人迤逦前行在并州大地上。绵延的车队长达数里,携家带口的难民拥簇在车队两侧。整支队伍像极了逃荒的流民。 队伍中央,张瑾护卫在张瑞身旁,有些懊恼的说道:“主公,又一批难民混进队伍里了。长此以往,粮食恐不足以支撑到来年秋收。” “某还是不解,吾等为何不去富庶的冀州反而跑到这荒凉的并州?四处都是难民,吾等连劫掠都没有去处。” 张瑞躺在粮车上,牛车晃晃悠悠,让他心情无比惬意。用草帽遮住太阳光线后,对张瑾说道:“你看到了什么?” 张瑾不解其意,说道:“您的嘴唇有光亮,应该是您私藏了油腥。以队伍现在的补给状况而言,唯一的解释是斥候打到了野味,偷偷孝敬您!这群夯货,又不务正业!某过会必定严惩他们!” 张瑞吸了口冷气,你这敏锐的洞察力和严谨的治军风格,出身黑山可真是委屈您了! 不过,张瑞也没理那个倒霉斥候的后事,举着草帽对张瑾说道:“你看这草帽。有它在,阳光就无法照射我们。它就像现在的并州,人们都去关注表面的兵荒马乱去了。我们正可以隐藏在黑暗中,慢慢发育。我们这种小势力,要想存活壮大,必须要去一个足够乱的地方。” 最最重要的是,黑山军那群憨货没事去偷袭袁绍的老巢邺城干嘛? 导致那个杀神将来会沿黑山自南向北扫荡上千里,冀州沿线的黑山军为之一空。 有名有姓的黑山头目死了几十个,像我们这种小势力怕是死光了都不会出现在张燕和袁绍的书案上。 想自杀才会去冀州发展。 张瑾还是不理解,问道:“那吾等为何不留在上党郡?那里兵灾不重,正适合劫掠。反倒是跑到这太原郡来?匈奴、羌胡、白波和汉军把这里打的一片残破,吾等若是吃完粮食,连劫掠都没去处。” 张瑞笑了笑,说道:“张叔,该转变一下思想了。不能做一辈子的强盗吧?上党离河内太近,汉军势力太强,吾等将要直面汉军的刀锋,太过危险。而太原离匈奴和汉军都不远不近吾等方有机会割据一方,图谋霸业。” 张瑾觉得主公在异想天开,一群匪寇亦敢妄想王图霸业?说道:“主公,所谓一朝落草,终生为寇。吾等即便想从良,身上的烙印恐怕也洗不去了。若不是生活所迫,哪个良家子愿意落草为寇?” 张瑞眉头轻扬,笑着转头望向张瑾,军人的耿直阳刚在他身上表现的淋漓尽致。说道:“那把这两面旗帜绑起来。保证尔等从挂起来那一刻就不再是流寇草莽了。” 张瑾诧异的盯着手中两面折叠的旗帜。什么旗帜能有这么大的魔力,让人洗去一身污垢罪名。 要知道一失足成千古恨,从来不是说说那么简单。 关键是,如果真有这么大的魔力,为什么主公会是从屁股下面拿出来的? 看到张瑾怀疑的目光,张瑞笑道:“何不打开看看?” 张瑾立刻让士兵拿来长杆,将两面旗帜依次挂好。只见做功朴素的两面旗帜上龙飞凤舞的写着几个大字。 左书“开仓放粮,平均授田”。 右书“驱逐胡虏,复我山河”。 猎猎飞舞的旗帜看起来粗糙,简陋,不值一提。 但上面的文字却仿佛有魔力一般,所有的流民都停住脚步围了过来,仿佛在上面看到了最美的画面。 无立锥之地的赤贫黔首,摸着饥肠辘辘的肚皮,脸上却流露出最美好的向往。 以后再也不会忍饥挨饿了,终于要有一份于自己的土地了。只要勤劳肯干,地里就会长满粮食。纳完税剩下的全是自己的! 被胡人侵占了家园的流民望着旗帜狠狠的握紧了双手,眼神里全是仇恨的光芒。胡人毁我家园,占我妻女。现在我们的英雄带领我们打回来了,你们是时候血债血偿了! “英雄,请允许某参军!” “义士,杀胡人请带上某!” “某之前是大汉边军,愿追随大人驱逐胡虏!” “豪杰,我是太原人。愿请为大人先驱!” “某是云中人士,愿为英雄效死!” 张瑾错不及防。 英雄?义士?豪杰? 我们黑山军一群打家劫舍的强盗也配这个称呼?看着狂热请求参军的流民,觉得一定是哪里出现了差错。 张瑞脸上挂着笑容。这就叫抢占道德制高点。 名分和大义有时一文不值,有时又显得至关重要。 别人以后提起张瑞,想到的第一个标签便是抗击胡虏的英雄。 相比于黑山流寇,显然这个标签更容易让人接受,让英才投效。 第五章诈城孟县 张瑞和张瑾对面坐在树荫下乘凉。 张瑾面色焦虑的打量着远处的县城高墙。无数流民拥挤在紧闭的大门前,吵吵嚷嚷的要求进入城内。流民与守城军官发生激烈的口角,看来这次骗城计划又要失败了。 看到守城军官已经下令放箭驱赶流民,张瑾终于坐不住了,问道:“主公,吾等这一路走过阳邑、榆次、狼孟、孟县四县了。城门守将一律不允许流民进城,吾等何不杀将进去?这样骗下去真的能成吗?” 张瑞心里也急的像火烧,但作为一军主帅还是只能克制住焦虑。 笑着说道:“太原有十八个县,总有一个县令是良心未泯的吧?孟县若还是不行,吾等便去阳曲,阳曲若也不行,吾等便去虑虒。” “传我将令,在骗开城门前严禁与汉军发生战斗。否则汉军有了戒备,吾等一群流寇,想徒手攻破城池则是千难万难了!” 二人说话间,城门处已是弓弩齐发,拥挤的流民被射的哭天喊娘,一时现场惨不忍赌。 张瑞叹了口气,拍拍手说道:“准备启程吧,前往下一县。” 然而就在张瑞已经放弃时,城墙上传来一阵喧哗,弓弩逐渐停下。 一名县令打扮的中年男子对着城下的流民喊道:“是吾等官僚将校不能保家卫国,才导致胡虏肆虐并州,尔等流离失所。今某无力收复失地,能做之事只有让尔等有个暂居之地,有果腹之食。” 张瑾兴奋的握拳,连忙对手下精锐说道:“藏好刀剑,只等某号令便暴起发难。” 城门洞开,流民们一拥而入。裹挟着数百名黑山军精锐混迹其中。 张瑞拉住跃跃欲试的张瑾说道:“过会儿发难务必保证县令的安全。” 张瑾点头,说道:“主公,吾等知晓。这孟县县令是个好官,杀这种好官是要遭天谴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 张瑞懒得去计较这些,不过能保证县令性命就好。 在汉末这腐朽的官场,这种有担当有良心的县令着实不多了。手下无人可用,这种人才当然不能错过。 流民就有三千多人,暴起发难,只片刻功夫就攻陷了毫无防备的军营和县衙。唯一的的挫折出现在城门处,几十名全副武装的士兵虽然被打了个措不及防,但很快就稳住了阵脚。 流民们一拥而上,被弓弩乱箭射退,泄了士气。 县令也是个果敢之人,趁流民们自相冲撞的时机,立即发起反击,一阵冲杀,流民死伤上百,被打的抱头鼠窜。 数百名流寇却被几十名汉军节节压制,完全组织不起反击。 好在,从一开始张瑞就没指望过这群流寇的战斗力。能拿下毫无防备的军营和县衙已是意外之喜。 趁汉军们发起冲锋的时机,张瑞立即派出手下精锐部队。上百名全副武装的黑山军出现在汉军身后,不等汉军转身就发起猛烈的冲击。 张瑾也带队出现在流民身后,手起刀落就杀了两个撤退的流民。 流民们不缺人手,只是缺少了那种战斗的信念。如今撤退的道路被堵死,只能转身死斗。 万幸,流民们发现汉军已经被身后的友军打的溃不成阵。 可能跟士气如虹的汉军打,流民们是没那份勇气与信念。可痛打落水狗的本事还是有的。 立即上前与黑山军一起前后夹击汉军。 被前后夹击的汉军很快便失去抵抗能力,战斗只持续了不足一刻钟,县令便被缴了械送到张瑞面前。 张瑾亲自押着县令走到张瑞面前兴奋的说道:“主公,幸不辱命,成功俘获賊首。” “賊首?说的是我们吧?”张瑞怒气冲冲,这一路走来他看见太多的流民在城内胡作非。 果然不能低估了人性恶的一面。都是命运凄苦的离乱人,为什么摇身一变成为迫害者就像变了个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张瑾不知所措。从离开黑山以来,张瑞便一直笑容随和,是位让人忍不住想亲近的主帅。从来没发过这么大的火。 一时间,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张瑞拔出佩剑,说道:“传我将令,全军退出城外。自接到将令起,敢有继续在城内作恶者。无论情节轻重,斩立决!” 张瑾犹豫的看了看张瑞,问道:“主公,吾等攻下城池不就为了劫掠吗?这样命令下去,会不会引起众人哗变?” 张瑞杀气腾腾,说道:“一个人不满某就砍一颗头颅,一队人不满某就坑杀一队。如果流民全军皆反,某就血洗全军。” 说着张瑞停顿了一下,目光紧盯着张瑾问道:“还是说,黑山军的人也对某不满?” 张瑾立刻挺直胸膛,以手捶胸,吼道:“誓死追随主公!” 黑山军的军人还等着张瑞分土地、分妹子呢。熬了这么久,终于明天甚至今天就能见到希望了。哪会有其他想法。 附近的军人立即以手捶胸吼道:“愿为主公效死!” 张瑞这才满意的露出笑容,说道:“那还等什么!去传我将令吧!” 五百名军人分成五十队,分散到城中各处,很快就将大部分流民赶出城去。 凡是敢多一句话的,士兵们不由分说便拿矛杆就将其一顿乱打。 事实证明,有组织的一百的确抵的上无组织的一千。乱成一团的流民被长矛戳的哭爹喊娘,却毫无办法。 也不是没有蛮横的乡党试图组团抵抗。但黑山军只要一声招呼,附近几支队伍立即便围了过来。 面对暴徒,黑山军就不再克制使用矛杆了,立即端正长矛。当雪亮的利刃明晃晃的指着脸庞时,大部分流民还是很从心的跪地认怂。 几名看不清形势,觉得自己攻城有功的流寇还举着刀剑试图分说,立即被四面八方刺来的长矛捅成了筛子。 刺枪见血,比温言万句还好用! 再也不用黑山军驱赶了,所有流民都清楚的知道了自己的长官看起来不像一个讨价还价的好对象。一个个溜的比兔子还快。 无数幕类似的情景在城内各处发生,被城内的民众看到眼里。 黑山军反倒成为类似救苦救难的仁者之师了。莫名其妙收到群众送上的美酒与美食,黑山军人更是不自觉的将自己代入解民倒悬的角色。 一时间双方居然其乐融融,一副军民鱼水情的模样,这点就连张瑞都没想到。 第六章政军分离 城市燃烧着大火,火光映照下是横七竖八死去的无数尸骸。这景象着实不能给人带来任何良好的观感体验。 尤其张瑞自知自己正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是自己利用了孟县县令的仁爱与善意才造就了这一场杀戮。 良心上的谴责,让张瑞毕恭毕敬的帮县令解开绳索,说道:“县君莫怪,这都是为生计所迫。” 县令此时脸上满是懊悔与自责,泪水混着血水占满衣襟,说道:“都怪某的妇人之仁,才连累孟县有此一劫!” 张瑞叹了口气,这黑暗的世道,做好人真的可能会付出无比惨痛的代价。 沉默了片刻,张瑞安慰道:“大人,您的仁心与担当。即便是作为对手,某等亦佩服不已。” 县令眼里全是仇恨的光芒,声音凄厉的嘶吼道:“可是,孟县对尔等的仁义友爱,却只换来了无尽的杀戮与掠夺!孟县愿意接纳尔等讨生存,尔等却恩将仇报!” 张瑞沉默了片刻,流民们的杀戮是无法否认的事实。张瑞也没心情去推诿狡辩。 但想到五胡乱华的根源正是在并州酝酿,张瑞就坚定了信念。孟县现在遭受一点伤痛正是为了避免将来遇到更大的苦难。 于是张瑞很平和的直视县令仇恨的目光,说道:“孟县此日或有伤亡,但换来的是更好的将来。” 县令没想到眼前的贼首居然如此厚颜无耻,利用了孟县的善意后还毫无愧疚之心。 一口染血的唾沫便喷向张瑞,吼道:“何谈日后?就凭尔等几个乱臣贼子?” 张瑞虽没有唾面自干的良好修养,但也不是个暴躁之人,便只侧身躲过了这次口水攻击。 但旁边的卫士可没张瑞这么温和的脾气,看到这个阶下囚还敢侮辱自己的主帅,当即便抡起拳头招呼到县令身上。 张瑞没无聊到要去羞辱一位品德高尚的官员,便制止了手下们的暴行。 蹲到趴在地上吐酸水的县令旁边,说道:“或许县君现在不信,但尔可以在某身旁亲眼目睹。” 县令铁骨铮铮,被莽汉一顿殴打没发出一声闷哼,看着张瑞那张从容的脸庞却发出一阵难听的笑声,说道:“狼心狗肺之徒也妄想某向汝辈卑躬屈膝、摇尾乞怜?” 张瑞对县令随和一笑,说道:“以县君您的道德水准,某可没想过您会投降某这个叛军头目。” 县令这倒是摸不着头脑了,静看着张瑞,等待他下文。 张瑞见引起了县令的兴趣,反倒不着急说下去了,问道:“还不知大人高姓大名?” 县令犹豫了一下,想到张瑞之前面容肃杀的整顿军纪那一幕,心里对这个笑容随和的少年还是抱有好感的,便说道:“裴绍,字嗣昌。” 张瑞眉毛一扬,没想到这位县令还挺给面子。 便笑着将县令扶了起来,说道:“裴县君,某虽然夺取了孟县。但并不打算插手日常事务,孟县县令依旧是您。” 裴绍感觉自己愈发看不懂这位年轻的匪首了。 作为一方贼寇,千方百计的攻下城池后,第一件事情居然是约束军纪,严禁劫掠!这还能叫做贼寇吗?贼寇做的事情不就该是掠夺吗? 这也就罢了,既然选择盘踞在孟县,居然还将孟县政务还给自己?那他抢夺孟县究竟是为了什么? 究竟是为了什么? 张瑞背手在身后,笑容自信随和,说道:“从今以后,孟县便政军分离了。军务上的事情,裴大人,您也不要插手其中了。” 裴绍不置可否,不相信这个贼首会这么浅薄。真以为把持了军队就万无一失了。 若真如此,恐怕你们主力刚离开城池远征,后脚孟县就易帜叛变了。 张瑞当然不会那么浅薄,既然选择把政务交给一个地方主官,那肯定有约束他的方法。而这个方法,张瑞称之为军心民意! 于是张瑞对着手下说道:“去把我们的旗帜挂到城头。挂到最高的位置,四个城门一个不要落下。” 裴绍静候士兵们将简陋的旗帜挂好,才仔细打量了一下旗帜上龙飞凤舞的大字。 “开仓放粮,平均授田”。 “驱逐胡虏,复我山河”。 看着意气风发的字迹,裴绍默然不语。 曾经多少个夜晚,自己也曾想怎样拯救黎庶于水火之中,怎样让耕者有其田,让黔首有果腹之食。 曾经多少次梦里,自己披坚执锐征战沙场,收付雁门、云中、九原。帅师伐国,执胡首问罪于君前。 可是,究竟是什么束缚了自己?最终碌碌无为,连孟县都守护不了! 张瑞耐心等待裴绍思绪良久,才说道:“裴大人,我不插手政务。但希望您还是能做一些利国利民的好事。” “我军愿用手中的剑,为麾下黎庶夺取一块可以耕种的土地。我军军旗所至之处,皆为臣民耕种之所。平均授田,某就交给您了。” 裴绍内心震动不已。自己终于看懂了这个年轻的贼首!此子目光格局之远大,实在难以想象。 自己真是像那只夺食的燕雀,以区区孟县的格局去打量鸿鹄的志向。难怪他不在乎孟县的政务,因为他的目光根本就不在这里。 就像帝王宰辅,只规划好全国政务的方向。具体郡县的施政还不是交给地方官员?如果自己将格局放到全国,他这种做法就再合理不过了。 自己怎么会有如此荒诞不羁的想法?他一个朝不保夕的流寇,怎么会跟至高无上的皇帝相提并论? 可是,裴绍袖子里的拳头握的铁青。只有裴绍自己清楚,这个想法究竟是不是荒诞不羁! 龙之起也,必先伏而后起,真龙之势然也。 见裴绍默然不语,张瑞便笑着说道:“还望裴大人对流民也一视同仁,日后凡是来孟县入籍或从征的,一律授露天四十亩,桑田半之。家有耕牛者再给十五亩。” 裴绍沉寂了良久,问道:“孟县何来如此多的良田。” 张瑞笑容里带着几分肃杀,说道:“裴大人可以先去筹划一番。若是豪强们不愿合作,我会亲自上门跟他们谈谈的!” 裴绍随即了然,这个贼寇头目的上门“谈谈”,恐怕就不像字面上那么简单了。 第七章府兵制 裴绍毕竟也算汉朝高官,张瑞也没指望他对自己纳头便拜。简单的聊了几句便把这位愤懑羞愧自责中的县令落在一边了。最坏的结局也不过是他辞官而已。 现在当务之急是稳定好自己部队的军心。 所谓赏功罚过当及时,士兵们相信自己,才一路跟随自己来到并州,并且在之前的冲突中坚定的自己身后。自己当初许诺给五百班底的美好前景,现在是时候兑现了。 张瑞就是要在士兵们心中树立自己赏罚必信的形象,只有这样,日后无论自己做什么,士兵们都会相信自己,并且坚定追随。 五百黑山军精锐已经控制了整座县城,除了两百名士兵在把守军事要点。剩下的三百人已经集结在城门前。 在黑山军精锐身后是一众追随而来的流民,此刻正围在不远处围观。不过,流民们刚被张瑞驱赶出城池,脸上还带着戒备和疑惑的表情。 张瑞也没理他们,笑着对一众心腹说道:“而今吾等也算有了立命之所。尔等且说说,接下来当如何?” 看着笑容灿烂的主帅,士兵们发起一阵欢呼: “主公万岁!” “分女人咯!主公,您先挑,挑最好看的一百个!” “分良田!把最肥美的土地留给您!” “主公万岁!誓死追随主公!” 围观的群众不明所以,但听着欢呼的内容还是流露出向往的神色,谁不希望有地有房有细君? 张瑞笑着点头,说道:“不错,吾等就是要这实实在在的!分地分细君!” 看着欢呼的士兵们,张瑞决定加点料。把府兵制的事情直接敲定,说道:“且不仅分地,凡应征入伍者免征田税,全家免除徭役。农时耕作,闲时自备武器参与训练,除有战况,不误农时!” 张瑞话音未落,欢呼声已经响彻云霄。 围观的流民眼睛都红了!这是什么概念,只要入伍当兵,地里产的粮食就全是自己家的!甚至连徭役都不用服!这不是摇身一变就成了像世家豪强一样的特权贵族? 这就算是挤破头也要应征入伍呀,一旦入伍,不用三年,自己一家就富庶起来了! 特权贵族? 没错,日后不存在宇文泰的关西将门了,只会有张瑞的朔方将门! 谁说汉末是豪强的天下? 我就亲手打造一个可以跟豪强一拼高下的新政治势力——将门! 围观的流民再也忍不住,大胆的询问道:“明公,吾等也想入伍,有何要求?” 不等张瑞回答,一并黑山军的精锐便愤怒的吼骂起来: “尔等一群杀才也配?” “哪个敢打断吾家主公说话的!出来,看某不把尔狗头拧下来!” “一群肮脏货,也敢妄想跟某等一样?” 吾家主公? 很好! 张瑞满意的笑了起来,看来军心已经被自己牢牢的握在手中了。 张瑞一抬手,喧嚣的骂声立即沉寂。这一幕虎的流民们也不敢喧哗,在场三千余人静静的注视着张瑞,等他发言。 张瑞走到流民面前,说道:“尔等也算攻城有功,明日自会安排尔等平均授田。但想入伍免征赋税,现下自是不行。若是真有实才者,待日后可参与府兵遴选。” 这番话说完,一众黑山军精锐脸上立即流露出骄傲的表情。主公果然还是更偏信吾等!这等杀才怎配跟自己享受同样待遇! 吾等这可是主公嫡系,故此才有这等待遇!一群流民!痴心妄想! 流民们大失所望。不过欣慰的是,将来还是有希望可以参与府兵遴选的。 尤其当下还能分到土地,有了土地,那种流离失所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 想到这里,流民们看张瑞的目光再次变得尊敬和善。 心态转变后,再看今天发生的事情。很多人便产生了羞愧的心情,自己本就已饱受流离失所、家破人亡之苦,却害别人也沦落至此。 若不是张公严令军纪,今日尚不知道有多少灾难即将发生。 当然也不是没有心胸狭隘的,不过张瑞相信这种人注定掀不起什么波浪,便不再关注这些流民。转头对自己的部下说道:“请裴县令过来,依次授田。” 尚沉浸在悲痛自责中的裴绍就这样被一行人裹挟着拉到了张瑞面前。不明所以的问道:“尔等又要作甚?” 张瑞手指一指周围的士兵,说道:“还请裴大人帮忙授田。” 裴绍愤怒的说道:“尔等以为某会从贼吗?想让某为尔效力,痴心妄想!” 张瑞笑着说道:“这不是为我效力。大人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孟县百姓。” “强词夺理!” 张瑞无奈的摊手,说道:“裴大人,你我都知晓。太原经过白波贼与休屠胡两次杀戮过境,无主的良田有许多。” 裴绍不置可否,盯着张瑞,说道:“那也是我大汉田产,与尔等贼寇何干。” 所谓君子可以欺之以方。面对这位正直仁义的官员,张瑞只能拿百姓来压他了。 说道:“若是裴大人您主动担下这份政务,以您对政务的了解,那自是皆大欢喜。若您不愿承担也没问题,我这就解散队伍。将士们看好何处,便将此处划归名下了。只是被侵占了良田的百姓怕是不敢来找我理论的,大人您可想好怎么安抚百姓了?” 裴绍哪曾见过此等无赖,当即气的面红耳赤,指着张瑞鼻子骂道:“卑鄙至极!枉某还以为尔也是个宅心仁厚的正人君子。” 张瑞也不生气,笑着说道:“孟县有您一位正人君子就足以正浩气了。这世道还是做小人更轻松。” 说着张瑞一摆手,欠身说道:“那么裴大人,您请吧。” 裴绍犹豫至极,若今番帮这等贼子做了这些事情,等王师反攻之日,自己怕是百口莫辩了,一个从贼之罪无论如何也洗不掉了。 可若自己不帮这贼子,由着他们乱来。受苦受难的还是孟县百姓。自己的行为已经让孟县受难一回,如何忍心因自己的言行让黎庶再次受难。 罢了,先顾及生民吧。大不了王师清算之日,自己以死明志。 第八章宅男如何立世 一群黑山匪寇是没什么政治远见的。张瑞也从来没指望张瑾这种正直军人会给自己提什么建设性意见。 而他本人前世更只是一名宅男,别说跟荀彧、曹操那种政治大家相比了,就是普通的官僚也无法相提并论。 若说穿越到这汉末有什么优势,那就是比这些人多了两千多年的见识。 史书上煽动人心的口号太多,张瑞也不知道究竟哪个最合适如今的并州。干脆就把自己觉得合适的都安排上。 于是孟县城头各种旗帜招展,既有大汉鲜红如火的旌旗,也有张瑞个人玄黑色的将旗,当然更多的旗帜上写满了蛊惑人心的标语。 “开仓放粮,平均授田” “从军入伍,免赋免税” “驱逐胡虏,复我山河” “胡无人,汉道昌” 虽然各种口号看起来有些杂乱,但彼此并不冲突。 在并州沦陷,胡汉相交的太原,这种杂乱的口号居然恰到好处。 此时的并州可谓乱做一团,活在当下的人们苦楚各不相同。张瑞乱七八糟的口号,居然都能对应到一部分人群。不得不说,乱也有乱的好处。 大量流离失所的平民为了活命,冲着赈济粮奔向孟县。解决了最原始的口腹之欲后,人们开始追求更高级的需求。 对家庭和稳定的需求产生。恰逢此时,县里平均授田。于是,双方天雷勾地火,一拍即合。 半月的时间,孟县一改往日地广人稀的风貌,上万流民涌进孟县。裴绍忙到连回家的时间都没有,才勉强安置了两千多户人家,还有数千流民露宿在县城街头。 见到这种情况,张瑞暗自庆幸。幸亏有裴绍这种悲天悯人的能吏,如果靠黑山军的人来干这个,怕是汉军都打上门来了,这边安置工作还没头绪呢。 另一批投奔张瑞的人就跟流离失所的农民不同了,大量北疆军人或遵从朝廷诏令或被胡人驱赶,从雁门、九原、云中等地撤回内地。无时无刻不想着收复故里,重回家乡。 只是朝廷昏聩,对胡人一再避让,甚至朝廷诏令明示边军内撤。军人们回家之路前途暗淡。 此时,张瑞“驱逐胡虏,复我山河”的口号,简直像黑夜里的明灯一样。无数流落在太原的散兵游勇云集而来。 这导致,张瑞之前的规划一片混乱。盖因,这么多优秀军人投靠,府兵兵员很快就大幅度超标。 即便已经三次提高府兵遴选标准,府兵数量还是在短短几天内突破千名。 按理说,这些府兵都是自备武器铠甲、精通军阵的老兵,张瑞应该偷着乐才是。一开始,黑山军上下也是这么认为的。 可是,当数量突破五百时,张瑾就敏锐向张瑞报告危机。如此多的前汉军官兵汇聚一处,如果有人作梗,怕是要出大乱子。 就在张瑾报告的当晚,就有县里的豪强蛊惑府兵作乱。万幸张瑾机警、黑山军骁勇以及张瑞的口号深得人心。叛乱没来得及蔓延就被黑山军联合府兵及时扼杀。 但府兵在镇压叛乱时表现出的默契配合与强悍战力着实震惊了张瑞。张瑞甚至不敢保证自己的心腹能稳胜这群草草成军的府兵。 等府兵人数超过一千时,张瑞已经对自己的心腹不抱希望了。干脆就从心腹里挑出两百人进府兵担任基层军官,同时从投靠者中挑选了两百精锐补充心腹。 如此全军一千五百多人被划分为三部。张瑞自领最精锐一部亲军,张瑾领一部五百人,剩下的五百人居然找不到合适的统帅,只能由张瑾暂领。实力扩充之快可见一斑。 扎根在太原孟县的新政权迸发着蓬勃生机。但统治阶层却如履薄冰,太多的威胁随时可能覆灭这个新生政权。 在内有心怀鬼胎的豪强大族随时准备掀起叛乱,大量家丁部曲龟缩在坞堡内结坞自守,对来自孟县的命令完全无视,枕戈待旦准备暗地偷袭。 在外有来自郡治晋阳的平叛部队,正步步逼近。一旦战事失利,新政权将立即夭折。 如果新政权自身足够强大,这些或许不足为道。 然而事实是新政权自身都只能算作孱弱,既无谋臣也无名将。 来自黑山军的嫡系中甚至连个可堪一用的将才都没有,偌大一支部队全靠张瑞、张瑾两人支撑。 张瑞还要将很大一部分精力放在内政和豪强身上,军务方面的压力几乎全压在了张瑾肩头。 张瑞也知道这种情况不能持久,可是实在没有其他办法。 当下,孟县各方势力的目光都停留在了来自晋阳的汉军身上。 张瑞一方作为首当其冲的对象,更是整军备武、严阵以待。 大量的基层军官被召集在张瑞的营帐内,营帐中心挂着一幅简易的太原地图,是在县衙内搜到的战利品。 一群粗鲁的丘八围坐在地图前吵吵嚷嚷,争论没多久一个个就脸红脖子粗,互相问候起对方的老父母来了。 出身黑山的头目们觉得自己是张瑞嫡系,自视甚高,总觉得比后来人高人一等。 投奔而来的汉军军官都是百战余生的老兵,一个个能力不凡,当然也看不起黑山军出身的草莽之徒。 双方关系和谐到什么程度。如果不是大军压境,张瑞甚至怀疑他们能先内斗一场。 好在张瑾治军甚严,在帅营里,即便双方再看彼此不顺眼,也只敢把行动停留在嘴上。 结果就是,等张瑞刚进军营,还没走近帅营,就听到一片叫骂。 披甲带刀的亲卫掀开帐门,随从高声唱道:“主公到!” 喧嚣尘上的争吵顿时沉寂,密密麻麻的军官跳起来绷直了身子,以手捶胸吼道:“拜见主公。” 张瑞坐到主帅的位置上,打量了一眼站满大帐的骄兵悍将们,没好气的说道:“刚进军营就听尔等喧嚣叫骂,我还以为晋阳军打进大营了呢!” 张瑞慵懒的斜靠在案桌上,与之对应,帐内悍将们却身躯蹦的笔直,每一个人敢有丝毫不敬。 正是长期以来的赏罚必信,才塑造了张瑞在军中没人敢挑战的威严。 除此外,张瑞也在无时无刻的想办法塑造自己在军人们心中的权威形象。 而此刻面对一众神情紧绷的悍将们,张瑞有意显得很从容。也没让他们放下军礼,所有人就只能保持以手捶胸的姿势紧绷着身躯。 时间过了良久,直到大部分军官都已经手臂发麻,张瑞才问道:“坐下吧。哪位来告诉我在为何事争吵?” 第九章战前军略 出身黑山的嫡系军官仗着宠幸立即有人跳出来说道:“禀主公,吾等正在争论攻守之策。” “哦?有何高见?”张瑞来了兴趣。要知道在此之前,黑山军的军事素养一直就保持在一拥而上的水平上。 这支全军选拔的骑兵战斗素养是不低,战术倒是跟其他劫匪没有任何区别。 聚众冲杀,胜则势不可挡,败则一溃千里。符合农民起义军的一切特点。 五百多人都是骁勇果敢的勇士,却挑不出一个合格的指挥官。 现如今,嫡系里居然也知道学习进步了?看来,汉军府兵们的出现的确给了他们很大的压力。 刚才的黑山军头目立即回道:“回主公,某近日读兵书曾闻,昔之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 张瑞笑着点头,鼓励着说道:“为之奈何?” 眼前的军官备受激励,挺直胸膛,说道:“吾等据城而守,则晋阳军只能顿于城下。其势不可久,而吾等可于任何时机发起攻势。吾等立于不败之地,而其疲于应付。时日不久,吾等便能大获全胜。” 喝彩声如雷鸣般响起,出身黑山军的基层军官们一个劲的欢呼,为眼前军官的军事安排喝彩。 张瑞点了点头,军法上的以正合以奇胜,学得不错。加以培养,将来未尝不是一个可堪一用的将才。 抬了抬手,欢呼声立即沉寂。看着一众眼巴巴注视自己的黑山军,张瑞当然知道该怎么做。所谓赏一人而三军悦者,赏之。 于是张瑞便笑呵呵的说道:“此乃吾部俊杰,何不报姓名于诸军?” 闻言,这个八尺大汉激动的面庞红涨,骄傲的说道:“某乃黑山军张白骑是也!” 张白骑? 日后著名黑山军头目? 张瑞手指轻扣案桌,恐怕还真是历史上那个寇略河东、弘农的巨寇。 想来,如果不是自己意外占据了张牛角幼子的身体,以张燕的心狠手辣,张瑞跟张瑾肯定难逃一死。那么这支骑兵就有很大概率落入张白骑手中,正是他劫掠的资本。 心里千回百转,但表面上张瑞没有任何停顿,笑着说道:“如此将才,可敢督一部为吾征伐?” 话音未落,张白骑已经推金山倒玉柱的跪倒在张瑞面前,激动的喊道:“愿为主公效死!” 看着一众激动的黑山军将校,张瑞笑了笑,知道自己又一次得到了嫡系们狂热的拥护。 等张白骑从地上站起来落座在自己身后,张瑾笑着在他肩头捶了一拳,兄弟情谊一切都在不言中。 黑山军将校们眉开眼笑,孟县千五百名军人,三部指挥官都出身黑山。看来主公还是更相信我们黑山军嫡系。 旁边的汉军府兵嫉妒得红了眼,有脾气烈的军官立即跳了出来,吼道:“那县中豪强当如何应对?依尔等之计,吾等出城作战时,彼辈暴起发难,吾等岂不是腹背受敌?” 张白骑哪能忍别人质疑自己的军略,当即要站出来反驳。 张瑞笑着摆摆手,以张瑞此时在军中的威信,张白骑即便万般不愿,也只能悻悻憋回去。 张瑞虽然有意抬高嫡系的地位,却也不愿意他们一家独大。何况,投奔来的府兵怎么也得给他们出头的希望,如此才能保证府兵们的战斗力。 于是张瑞笑着对这位府兵军官说道:“吾部英才何其多也。快快自报姓名,让吾等知晓。” 这位军官立即单膝跪地,抱拳说道:“回主公,某姓晟名武。舔为主公帐下一屯长。” 汉军军制为五二制,自下而上分别是士兵、伍长、什长、队率、屯长、军侯、校尉、都尉、中郎将、将军。 张瑾、张白骑都是统兵五百的高层军官。这位晟武身居屯长,率领一百名府兵,地位也就仅稍低一级。是队伍里的中坚力量。 面对自己队伍里的中坚力量,张瑞很随和的笑着问道:“依你之见,吾等该作何部署?” 晟武脸色肃杀,一腔热血如火一样喷发,说道:“回主公,末将以为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在郡兵抵达之前,吾等一举肃清县内豪强坞堡。解决后顾之忧后,吾等可从容应对郡兵。如此方为万无一失。” 张瑞笑着点头,赞道:“先弱后强,打汉军一个时间差。不失为一条妙计。” 看着满怀希望的将士们,张瑞随意的说道:“如此果敢骁勇,且先为我统帅亲兵。以待重用。” 亲兵统领! 能担任如此职务的将领,那都是主公亲信。 而且作为亲兵,不用上阵冲杀,获胜却有大功,是提拔将领最方便的平台。 所有人都知道,晟武这是被主公看重,即将重用了。 当事人更是激动无比,完全不介意自己指挥的部下从百人缩水到几十人,拜谢道:“武愿誓死保卫主公。” 起身后便仰着头跨立于张瑞身后,一副尽忠职守的模样。 这两份方案就能比较出双方在眼界上的差距了。 虽然黑山军的方案看起来更加稳妥,但是太理想化。固然据城而守,适时出击符合兵法正道却不符合孟县的实情。 孟县本身只有千余户人家,完全没有余粮供养云集而来的流民。虽然县令裴绍披星戴月的紧急安置了两千余户人家,但是春耕刚过也属于干吃粮不纳税那种。 从张燕那里坑来的万石粮食为了供应这上万流民已接近告罄,哪还有固守的资本? 更何况,县内还有几家豪强随时准备背刺己方,重夺孟县。 内忧外患下,怕是等不到反击的机会,孟县就瓦解了。 所以张白骑或许可堪一用,但不是当下。 晟武的方案虽然打法激进,但是在战略上却比较稳妥。肃清豪强,既能增加粮草也能稳固后方。进而从容迎击晋阳军。 这方案最大的不稳定性在于,己方究竟能不能在晋阳军到达前取得对豪强的基本胜利。万一进攻不顺,那腹背受敌的孟县军真的是万劫不复了。 第十章初识高顺 两份方案都不甚完美。就这样还是双方绞尽脑汁想出来的,可见扎根孟县的这个新政权人才匮乏到何种程度。 黑山军出身低微没有人才也就罢了。 汇集了云中、九原、西河、太原、雁门等数郡矢志收复汉土的汉军精锐里也挑不出一个大将之才? 张瑞不甘心的扫视着一众将官,问道:“可还有人欲献策于我?若是良策,不吝重赏。” 可能是实在高估了这群汉军的散兵游勇,论勇武他们或许的确堪称精锐。但是之前在汉军里委实都没担任过将官。 毕竟在汉军中能够位居高位的都是有背景的豪强世族,也不至于流落到孟县来从贼。 “即便不成章法也可以畅所欲言,绝不因言获罪。” 感谢前世透明宅男的身份,这一刻张瑞脸上的笑容的确是人畜无害。 终于有一个汉军将校站了起来,张瑞连忙看过去。 这名将官相貌中庸,脸颊倒是刚毅,棱角分明的脸上长有茂密的胡须,充满大汉男儿的阳刚气息。 但一开口,就将张瑞震得五雷轰顶。 “在下高顺,舔居主公帐下屯长之职。” 高顺? 吕布帐下督七百陷阵营,攻无不克战无不胜那个高顺? 正面击破刘备、关羽、张飞统领的上万人部队的那个高顺? 冷静分析以后,张瑞觉得可能真的是历史上那个战功赫赫的高顺。 首先,高顺是并州军出身,这点是确认无疑的。而且一直在吕布帐下,忠心耿耿。 要说吕布有什么值得称道的魅力,值得高顺生死相随,除了小说里举世无双的武力,在正史上恐怕真没什么可以称道的。 唯一值得一提的是,在征伐并州胡族时被冠以飞将的名号。 如今自己打出了驱逐胡虏的口号,而且更靠近前线,怕不是在吕布手下截胡了高顺这位善打硬仗的悍将! 在张瑞心神巨震之时,高顺继续开口说道:“末将之策或有别于常人,甚为大胆,仅供主公甄选。” 听到这里,张瑞又有些怀疑了。 历史上高顺可不是那种兵行险招,天马行空的将领。相反他是那种喜好正正之旗、堂堂之阵的名将。 跟他作战的对手,往往只有一种感觉。 高顺举军向前了! 高顺大军压上来了! 我军溃败了! 快逃! 战法?计策?大概可以总结为,高顺觉得优势很大,高顺A上来了,高顺打赢了! 眼前这个高顺大讲兵行险势,不会是同名同姓的一个人吧? “末将以为,我军固然在内有豪强伺机而动,在外有强敌虎视眈眈。但其实可一战而定乾坤。” 听到这里,张瑞已经基本认定这是个同名同姓的人了。这么张扬、自信的高顺,跟历史上那个清白有威严、甚至有点苦大仇深感觉的悲情名将,完全对不上号。 侃侃而谈的高顺其实也时刻在关注着张瑞的表情,见到张瑞脸上明显失望的神色,不禁也是眼神黯淡。 旁边出身汉军的将校出于同僚考虑尚还能忍住不发言。 出身黑山的将官们就没那么客气了,立即沸反盈天,大骂了起来。 “狂妄之徒,大言不惭!” “即便主公不因言获罪,汝这厮这满嘴胡言乱语也太不识趣!” “怕不是还没酒醒吧?还一战定乾坤,汝怎么不一战定江山!皇帝让给汝来坐!” 虽然不是历史上那个名将,但张瑞还是压下众人的叫嚣,耐着性子问道:“作何解释?” 高顺感激的望向张瑞,继续解释道:“主公,我们当面之敌有二,郡兵与豪强。固然在我等看来,都是必须肃清之敌。但于彼辈而言,却并非如此。” 张瑞来了兴趣,你敢相信,公元二世纪,有人给自己讲马克思辩证法,分辨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 张瑾也敏锐的发现,眼前这位名叫高顺的屯长恐真有将才,立即压制住准备出言不逊的黑山将校,问道:“为之奈何?” 整个孟县身份最高的两个人都在认真审视高顺的战法,由不得其他人再叫嚣,纷纷安静下来,注视着高顺,等他继续解释。 高顺也是钢心铁胆,面对几十个杀人如麻的汉子审视的目光,毫不怯场,声音沉稳的说道:“我军之大敌为晋阳郡兵,若无郡兵,则豪强只能龟缩坞堡自保。依理我军应先弱后强,先击破豪强再迎郡兵。可若我军一举击破郡兵,外无强援的豪强会不战而降。” “你的意思是,我军主动出击?”张瑾问道:“须知我军草创至今不足月余,将不识兵,兵不识将,如何能保证野战击溃久经训练的汉军?” 能否被重用就看接下来自己能否说服众将校了,高顺看的清楚。 思索了一下思绪,目光缓缓扫过一众汉军出身的将校。然后挺直身躯,不无骄傲的说道:“在座皆是百战余生的边军老兵,久经沙场的配合默契,绝非郡兵那群花架子能相提并论的。” 张瑞点头,这点上次在平定府兵叛乱时就可见一斑。互不相识的汉军表现的战斗力,完全不输于黑山精锐。 但张瑞还是不放心的说道:“但军队是高度组织化的群体,有组织的五百轻松碾压无组织的一千。如果只说默契,这风险太大。” 高顺手指扫过一众将校,说道:“主公,他们身上的刀伤剑痕,教给他们的可不仅仅是默契,还有熟到骨子里的杀人技巧。” 张白骑站起来反驳道:“论捉对厮杀,某一个能一口气打赢几十个个兄弟。但若结阵而战,十个人某便不敢言必胜。个人勇武怕是敌不过汉军军阵。” 高顺自信的说道:“关于军阵之事,顺以为吾等不必妄自菲薄。郡兵便不一定比得上吾等。便是退一步讲,我军之胜有三。” “请讲!” “其一,我军知敌,而敌军不知我!晋阳郡兵之所以一路步步为营,就是不知我军人数几何。” 众人颔首,的确如此,未知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尤其在两军对垒的时候,你以为对方精锐尽出便投入己方的预备队了。敌方却在你意想不到的时机从你背后派出一支埋伏已久的伏兵。那这仗怎么能不输? 第十一章高顺三胜 兵法之道,虚虚实实。 高顺的孟县三胜,第一胜便让大家心悦诚服了。所有人不再抱有怀疑的目光,恭敬的等候这位名将之星继续阐述剩下的见解。 “第二胜与第一胜正好相反。晋阳郡兵从出发那一刻,意图便暴露无遗。无论其将领如何诡诈,其行军方向一定是朝孟县而来。” 没错,当对垒双方,一方的意图被另一方看破时,其已经处于天然劣势了。就像两个隐藏的猎手,一方知道了另一方的行为意图,那他将有太多机会可以一击致命。 果然高顺继续说道:“郡兵劳师远征,而我军以逸待劳。可以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发起攻击,天时、地利皆在我。何患不胜?” 行军打仗哪有人能保证有十全把握,己方占了天时、地利,已经是胜券在握了。 “第三胜,则在人和!” 不等高顺说完,所有人发出一阵惊叹!难道,此人真能做到天时、地利、人和面面俱到?要知道孟县,此刻最缺的就是人和! 三军初创,兵不识将、将不识兵,明明有十分勇武,满腔战意,却只能发挥出三分战力。不然众将也不会对野战充满担忧。 “我军战意高涨,所忧者唯军阵不熟而已。然什伍之间配合默契。当充分发挥我军长处。避免与其结阵厮杀。” 所有人眼睛一亮!是的,孟县军的军人有一个算一个,那都是从黑山军和汉军边军里挑选出来的精锐。每一个都是百战余生的精锐老兵,什伍之间的配合不知甩开郡兵多远! 若是斥候短兵相接,恐怕郡兵能做的就只是逃命了。 “我军千五百人,即便五百人留守县城,可供出击的将士也多达千人。分两路进击,每路出斥候两百人,合计且计四百人,仅差郡兵全军百人而已。” “四百人的斥候队伍,务必做到郡兵斥候离营便死。” 张瑾已经听明白高顺的意思了,说道:“将郡兵拖入斥候战,充分发挥我军将士的个人勇武水平,消耗郡兵人数与士气?” 高顺重重点头,说道:“死亡的恐惧,将导致郡兵斥候,要么增兵,要么龟缩在营内!” 增兵只会导致更多的士兵死在一面倒的屠杀中。 而龟缩在营内就更不用说了,如果一支军队失去了对周围一切情报感知的能力,那么败亡就是注定的了!区别只是,黑暗中的猎手选择什么时间,用什么样的方式发起致命一击了。 张瑞率先站起来,抚掌称赞。 在公元两世纪,听人谈战场遮蔽!简直不可思议。 这种堂堂正正的手段,是历史上那个攻克战取的名将高顺无疑了! 性格上的自信、骄傲可能与环境有关,毕竟现在的高顺还没经历温候吕奉先的各种折磨,不像历史上那位悲情名将,吕布虐我千百遍,我爱吕布如初恋。 既然任何人都提不出反驳的观点,那作战方策就当场确定下来。 张瑞安排道:“张瑾率部五百守卫县城,有敢叛乱者杀无赦!” 张瑾立即起身,抱拳回应道:“诺!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张白骑,率部五百从南方接敌!某亲率五百从北方接敌!两部密切沟通,共同进退,伺机一战歼灭晋阳军!” 众将齐立,恭敬的抱拳喊道:“诺!一战歼灭晋阳军!” 待众将士都归营准备行装,张瑾才对张瑞说道:“主公,野战对敌,变数太多。不如让某率部前去迎战晋阳郡兵,您坐镇孟县?” 张瑞摇了摇头,说道:“府兵初创,也就某的身份还能压迫他们通力合作。某不亲临前线,合围之势恐被晋阳军各个击破。” 张瑾思索了一番,自己的威望压制黑山军的将士那是完全没问题的,但想如臂使指的指挥汉军府兵恐怕还真不见得轻松。 张瑞接着说道:“况且,乱世当下,即便留镇孟县便当真安全?” “张叔,虽说孟县暗中宵小不一定能掀起什么风浪,但若真万一倾覆,事不可为。切要留有用之身,莫要计较一城一池之得失。” “这世上,张叔您就是某唯一的亲人了,若您有个闪失,某就真无依无靠了!” 闻言,张瑾心神失守,眼睛红润。 这正直的汉子也不会表达感情,只是激动的全身颤抖。 张瑞笑着抱住这位正直的军人,拍了拍他宽厚的臂膀,说道:“张叔,整军备武吧,我们终会一起钟鸣鼎食。” 张瑾重重的点头,拍了拍张瑞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随后便转身离去。 营帐内,只剩下晟武带着几名侍卫恪尽职守的护卫在张瑞身旁,以及被张瑞留到最后的高顺。 “高顺,献策有功。暂为假軍候,统我部五百将士。” 高顺恭敬的单膝跪地,所谓假军候恐怕等击溃了晋阳军,这个假字就可以去掉了。成为孟县中唯一非出身黑山的軍候了,与张瑾、张白骑一级,在全军仅低主公一级。 待高顺离开,张瑞又拍了拍晟武的肩膀,笑着说道:“本来这个軍候的位置是给你留的。” 晟武恭敬的抱拳,说道:“高军侯之才,某难望项背,这军侯之职给他,某心服口服。” 张瑞点了点头,激励道:“放心,下一个军侯一定是你。” 这大饼画的毫无瑕疵,晟武感激涕零的单膝跪地,喊道:“愿为主公效死!” 这才是你真实的想法吧? 张瑞一笑,怎么可能心服口服?要知道,夺人钱财,如杀人父母。高顺这夺权又夺财,恐怕晟武恨死他的心都有了。 但,这就是上位者想要的效果。如果出身府兵的高层将官都和和气气的,那恐怕张瑞、张瑾夜里睡觉都不踏实。 就凭黑山军那区区五百人的实力,拿什么镇伏团结一致的府兵? 所以,早早埋下钉子才是统治之道。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何况,有斗争才能有进步,府兵总不能天天跟黑山军这种泥腿子比吧?良性的竞争能保证这支队伍的活力。 第十二章太原王凌 并州可以说见惯了流血与死人,但出自晋阳的郡兵从来没想过一朝一日自己会对死亡如此恐惧。 在狼孟、孟县两地,郡兵的将士像被猎杀的猎物,一队一队的倒在了茂密的林间、清澈的溪旁、甚至宽敞的官路上。 神出鬼没的叛军就像勾魂的使者,只要郡兵斥候消失在大队人马的视线里,就很少能有人活着回来。 探查敌情这一任务几乎变成送死的代名词。 当死亡的恐惧被无限放大,郡兵们也开始偷奸耍滑,在军侯看不见的地方溜一圈就赶紧回去复命。 唯恐耽误的久了,碰上那群要命的叛军。 郡兵们不怕堂堂正正的对垒厮杀,但是却不敢面对这种必死无疑的短兵相接。 吓破胆的郡兵军中甚至已经传出,叛军中有黄巾蛾贼的妖术,会召唤厉鬼,专门针对那些落单的斥候,不然斥候们怎么会死的那么惨。九死一生,逃回来的也都神志不清。 听他们描述,叛军杀人就像喝水那么轻松,一刀一个,郡兵们能做的就只有逃跑,拼命的逃跑。 王凌今年十七岁,作为太原王氏的公子,本不应该出现在这军心浮动的战场上。 但出于对金戈铁马的向往,央求着自己的哥哥王晨,成功以亲兵队长的身份来体验一回战争的感觉。 王晨就是这支五百人郡兵的军官,能指挥这支部队出来平叛,不是因为他能征善战,恰恰相反,这次平叛是他第一次领兵出征。 之所以被委以重任,完全是因为郡尉为了讨好自己的父亲王允。 月前自己的父亲刚平反,被大将军何进征召出任大将军从事。远在太原的自己就被任命为郡兵军侯。 此次出兵平叛,郡中冠带都以为将是长刀破竹,区区蟊贼将一击即溃。 王晨自己更是打算一展文韬武略。 却没想刚离郡治,整支部队就陷入进退维谷的两难境地。 在队伍最前方找到了自认为这就算身先士卒的王晨,王凌劝道:“兄长,吾等不能继续向前了。” 王晨从队列里走了出来,摘下头上的铁盔,深深的呼了一口气。 这么长时间的行军也的确是让这个名门公子有些疲惫了。 在一群家丁的拥簇下,王晨悄悄对着自己的族弟说道:“仲弟,某也甚是吃不消身上这幅盔甲。且让这些丘八先行,吾等在此稍作休息。随后骑马赶上。” 王凌这才知道,自己的族兄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他推己及人,以为自己也是在喊累。 旁边郡兵依旧一队一队的向前行进,看到路边注目的统帅,只以为他在检阅军容,却不知道他在偷懒耍滑。 一种不详的气息笼罩在整支队伍的上方,王凌有些焦急的对王晨说道:“兄长,吾等至今只闻贼声,不见贼影,某总感觉事有不妙。” 作为一军主帅的王晨更能感受到这种诡异的氛围。斥候已经阵亡五十多人了。 超过十分之一的阵亡率,这支部队之所以还能保持军心稳定,完全是因为绝大部分的斥候是整队直接消失了。 其他郡兵并没有感受到发生在身边的恐怖死亡率。 军情如此诡谲,这支郡兵像极了在野外被狼群盯上的行人。 王晨想象中的战争应该是,双方展开阵势,正正之旗、堂堂之阵的对垒。自己剑锋所指,士兵们浴血奋战,扫平乱贼。 可现在的情况是,自己空有一腔战意,却连敌人的影子都找不到。自己熟读兵法三十六计,却完全派不上用场。 只好对族弟问道:“为之奈何?” 王凌虽然未加冠,但行事却颇为稳重,早已想好对策。回道:“如今之计,上策为坚守待援。斥候被吓破胆,已不可信,吾等无论进退都可能步入贼军陷阱。宜沟深垒固,广设岗哨,以待援军。” 王晨当即摇头,堂堂王氏嫡子,被几个泥腿子围住,即便最后取胜,日后如何面对郡中同僚? 王凌无奈,退而求其次,说道:“中策为激流勇退,全军立即返回郡中,增兵再战。” 这计倒是可以。自己凯旋而归,至于孟县苟延残喘的贼军,皆是漏网之鱼!相信郡中冠带都愿意相信自己这个说法。 至于孟县死活,自己管他洪水滔天! 不过,王晨还是问道:“下策如何?” 王凌握紧腰间利剑,坚决的说道:“大军疾行,直击孟县,置之死地而后生!” 王晨当即摇头,果然下策!大军一路狂奔,即便抵达孟县,恐怕也累成死狗,哪有力气提剑,结局定是被贼子屠戮。 然而,还不等王晨决断,队伍里忽然响起一阵惨叫。 “敌袭!” “有冷箭!” “不要慌!圆阵,防御!” 王凌脸色铁青,光天化日的被敌人偷袭。 安排在大军行进路上的斥候肯定偷奸耍滑了!这些被吓破胆的斥候绝对是在附近躲了一会儿就逃回中军了,完全没有探测周围军情。 好在除了一阵冷箭,贼军并没有再发起任何攻势。 很快,一名屯长便检查完战场走到王晨面前汇报道:“禀军候,有六人中箭。其中两人阵亡,三人重伤,一人轻伤。偷袭者应该是一什贼军,箭雨并不密集。” 王晨听说只有两人阵亡,稍稍安心。 王凌却脸色顿时刷白,盯紧屯长的眼睛,问道:“确定只有一什贼军?” 屯长面容苦涩,点了点头。 王晨不明所以,问道:“有何不妥吗?” 王凌握剑的手变的苍白,解释道:“只十名贼军就射杀射伤我部六人。说明贼军绝非乌合之众,甚至这精度,即便精锐边军射手也无外乎如是。” 听到如此说辞,王晨顿感前路一片灰暗血腥。 本以为孟县贼寇是一群草莽流寇、乌合之众,畏惧自己大军兵锋,只敢耍些偷袭的卑鄙伎俩,只要堂堂正正的两军对阵定能将其斩杀殆尽。 谁曾想对方却尽是边军精锐水准! 郡兵唯一的优势都不在了,这仗还怎么打? 当今之计,唯有撤军才是上策。 第十三章临阵决断 就在距离郡兵仅仅五百米远的一处山坳里,张瑞亲自率领的三百孟县最精锐将士,正整暇以待。 高顺站在旁边的一处小山上,游刃有余的指挥着一队一队的斥候,在各个方位,出其不意的袭击着郡兵大军。 就像狼群在围攻一只笨重的瞎眼牦牛。每次撕咬都能造成不轻的损失。 郡兵就像那只瞎了眼的牦牛,虽然势大力沉,但完全不知如何发起反击。 张瑞在一旁围观着这场战争艺术,心情大好。笑着问道:“高军侯,依你观察,郡兵还能坚持多久?” 假字都不提,言下之意,高顺的代理军侯,今天就结束了。今后就是孟县军地位最高的三名将领之一。 赏罚如此分明、及时。 高顺心中不禁感慨,此明主之姿也。 态度愈发尊敬,抱拳回道:“禀主公,依顺之见,郡兵已是砧上鱼肉。只等张军侯率军合围,我军即可一击而定乾坤。” 张瑞满意的点头,说道:“张军侯刚才已派斥候来报,他已率军绕到郡兵身后五里处了。正在向此处开拔。” 高顺还不及回应,旁边一名全身染血的斥候忽然冲了过来。 被全神戒备的亲卫队长晟武一脚踹翻在地,喝问道:“大胆!居然冲撞主公,真当某刀斩不得尔狗头?” 斥候来不及辩驳,一个打滚从地上翻起,声音中带着哭腔,跪着禀报道:“主公,不好了!孟县豪强举部曲千余人作乱,张军侯(张瑾),让某来及时告知主公,请主公早做准备。” 张瑞只感觉大脑一阵眩晕,脸上的笑容甚至来不及散去。厉声喝问道:“我查过孟县户籍,在册不过千余户。哪来的上千豪强部曲?” 斥候唯恐主公怀疑自己,连忙解释道:“当真如此。主公,某来时,城门与县衙皆已失守。张军侯正死守粮库与军营,是派了一队兄弟拼死打开了城门,将某护送了出来。” 周围士兵一片哗然。 “丢了县城,某那刚结发的细君可如何是好?” “别想你那细君了!丢了县城,连果腹之食都无!” “命都要没了!还想那些?前后夹击!吾等恐死无葬身之地!” “可怜某一世忠良,竟落了草,时候有何面目见列祖列宗!” 军心浮动,一时竟有刚入伍的军兵目光不善的打量着张瑞。恐怕是打着拿张瑞首级请功的念头。 关键时刻,高顺立即拔刀站在了张瑞身边,呵斥道:“饶舌乱军者,斩!” 上百名出自黑山的士兵醒悟过来,及时围绕在张瑞身边,将刀口对准一向不合的府兵同僚。 被刀指着的府兵立即针锋相对。 场上剑拔弩张,郡兵还没打过来,孟县军自己倒可能先打个你死我活。 张瑞知道,自己必须站出来了。 将是一军之胆,如果自己再畏缩下去,孟县这只刚发展出一支嫩芽的初生政权就要夭折了。 庆幸一切发展的太快,刚才的笑容还僵在脸上,来不及散去。 张瑞夸张的大笑几声,推开挡在身前的亲卫,走到针锋相对的战场中间。 用手依次按下空中两支军队彼此指着脸庞的锋利长矛,笑着说道:“敌中吾计矣!” 战场上双方将士一时有些懵,弄不清楚,怎么孟县将失,主公笑的还如此开心。难道真的有何算计? 张瑞不等他们细思,笑着说道:“这群豪强若龟缩在坞堡当中,某还舍不得派而等亲赴矢石,去逐个攻打。不然尔等,死伤惨重,某亦于心不忍!” 这话别管真假,至少所有士兵听了以后,心中都舒畅不少。 这人命不如狗的乱世,士兵们也没天真到高层会真的跟他们掏心掏肺。 哪怕是名义上过得去,表面上的尊重,那也比汉室那群贪官污吏强太多。 “可他们居然中了某的引蛇出洞之计!” 张瑞夸张的笑道:“他们要跟我等野外对垒!哈哈哈,他们居然想要跟我等野外对垒!” 笑容是很容易传染的!尤其一军主将这张扬自信而又夸张的笑容。 士兵们不禁就咧开了嘴角。 是啊。一群平时拿锄头的农夫,也敢离开坞堡,出来跟百战余生的军人对垒?怕是一次冲击,就能将他们打得哭爹喊娘。 “将士们!这意味着什么?” 不等士兵们反应!张瑞声嘶力竭的喊道:“意味着他们把坞堡里的粮食、娇妻,拱手相让!黄金、美人,就在那空空荡荡的坞堡里,等我带领你们去拿!” 士兵们顿时血脉卉张! 无数汉子涨红了脸跟脖子,恨不得把肺喊穿,嘶吼道:“追随主公!” “追随主公!” “追随主公!” 声音如雷,惊得山峦仿佛都在震动。 张瑞当即拔出利剑,指着远方被惊动的太原郡兵,吼道:“杀光他们!杀光他们再回孟县杀光那群软脚虾!孟县就是我们的了!” “兄弟们!跟我冲!杀光这群软脚虾,再回去抢光那群豪强!”军官们一个个像是打了鸡血,看起来比张瑞还要激动。 盖因,他们参加过战前会议。一琢磨,好像战前的确是如此规划的。只要击败眼前这支汉军,豪强不足为道。 现在锦上添花,那群软脚虾豪强从乌龟壳子里爬了出来。真的是白送黄金、美人。 听说豪强家的大小姐都娇嫩的能捏出水来。可不是之前那批村姑能比的。 即便主公是个色中饿鬼,也占不了这么多女人吧?那剩下的还不是归吾等将校吗? 高顺护卫在张瑞身边,看着身边汹涌而过的将士,知道这是迫不得已,等不到一切完全了。 禀报道:“主公,应当派斥候立即通知张军侯,让他加紧脚步,前后夹击郡兵。” 张瑞点了点头,说道:“张军侯也是果敢之人。他手下那么多斥候发现我军攻势,他应该会立即火速进军。不过以防万一,晟武你亲自去吧。” 晟武脸色一白,知道这是主公在表示对自己的不满。 这种事遣一斥候足以,何需堂堂亲卫队长亲自跑腿。 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刚才的表现。 乱兵将要哗变之时,自己居然跟着胡思乱想,还需要高军侯持刀护卫在主公身前。 自己这亲卫队长当真是失职,哪还敢有二话,当即拱手称诺,快步离去。 第十四章辉煌大胜 看着晟武匆忙又略显慌乱的脚步,张瑞若有所思。 方才还不确定他是真有二心,还是一时震惊没有反应过来。 这略一试探,他就露出马脚了。 如果他刚才没有二心,此刻应该断然拒绝。刚发生这种士兵即将哗变的事情,堂堂亲卫队长怎能离开主帅? 真要联络张白骑肯定是四处游击的斥候更快捷。只有他们才能找到游荡在附近的友军。 他一个亲卫队长,知道张白骑部现在何方? 只有他心中有鬼,才不敢面对自己,正好借机离开,免得被自己审视。 高顺在一旁沉默旁观,有心要提醒自己这位相同出身的同僚,却无法开口。 只得将目光移向战场上,此刻晚春的平原上一派喧嚣。 争先恐后的孟县军将士扬起大路烟尘。看气势不仅不像三百人,反倒像是三千人。 难能可贵的是,这三百人在狂热冲锋的路上,还记得军列配合。毕竟队伍里全是前汉军边军和黑山精锐,都是百战余生的老兵。 都深刻明白一个道理,战场上能让你活下来的东西只有两样,手中的剑和身边的战友。 所以在三名屯长的约束下,三百余人居然真的构建了三个方阵。虽不甚严整,但是战阵无误。 张瑞顿时相信了高顺的说辞,这些百战老兵仅靠默契就不一定比郡兵稍差。 只要来日稍加训练,战阵熟练以后,这太原郡境内,自己就可以横行无忌了。 倒时太原郡别说来讨伐自己。自己不去找他们麻烦,他们就暗自烧香了。 除了这三百士兵的冲锋,旁边的斥候们也没闲着。 府兵制度激励下,士兵们热情高涨。纷纷发挥主动性。 一时间战场周围全是斥候制造烟尘,仿佛四面八方都有伏兵。喊杀声此起彼伏。 被包围的郡兵此刻就如受惊之鸟,每次喊杀声响起都能令他们身心一颤。 主帅王晨一个纨绔公子早已被吓破胆,战战兢兢的躲在马腹下方,大呼小叫着让家丁持盾护卫住自己。 居然是被孟县神射手的传说吓到慌了神。 关键时刻,他的族弟王凌站了出来。 虽然还未成年,但是胆气却远非王晨可比,大声呼喊着:“都是贼军疑兵。众军莫要惊慌!结圆阵!” 但三军已丧胆,郡兵们也是久疏战阵。慌乱下彼此互相冲撞,完全失了方寸,一时竟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任军官们如何打骂,拼命维持,看起来也是乱糟糟的,一时居然跟孟县军的水准相差无几。 倒是有一支部队此刻整备齐全,武装精锐。 就是王家派给王晨的五十名家丁。因为都是日夜相处的同族,他们闭着眼凭胖瘦都能找到自己的位置。 是故已经结成了一个小圆阵将王晨围在其中。 关键是这支部队,武备齐全,人人带有一把制式弩箭。这种弩箭是郡尉为讨好王氏,而从晋阳府库中特意调拨给他们的。 只要他们走到阵前射住阵脚,郡兵一定能恢复秩序。 不至于慌乱中便被敌军冲撞上来。那样恐怕将是一场一面倒的屠杀。 哪知刚将想法告知王晨,王晨就如妇人一般尖叫起来:“不行!这支部队的职责是护卫某的安全!怎能仅为了他们一群卑贱货便将某堂堂王氏嫡子至于险地!” 顿了一下,王晨一字一句的强调道:“没有某的命令!谁也不得擅离职守!万一战事不顺,某还要而等杀出一条血路,护送某回晋阳!” 王凌一时惊呆在原地。 关键时刻才暴露了堂兄的内心本质。什么身先士卒,都是做做样子。 逼急了,他才吐露内心想法。原来五百将士在他心中连人都算不上,只是一群卑贱的货物。 五百人的生死连他王公子的一根汗毛都不如。 战机稍纵即逝,仅二人争执这片刻,孟县军已经冲到了近前。 稀稀拉拉的箭矢从天而降,虽不密集,精度却不低。 顿时无数郡兵哀嚎着倒地。 本就慌乱的郡兵更像是无头苍蝇,四处逃窜。 三轮箭雨过后,郡兵阵地已是一片狼藉。慌乱的士卒冲散了大部分的队伍编制。 明明仅有少数人中箭,但四处逃窜的士卒却将鲜血抹到了更多的人身上。 伤亡和恐惧一时间被放大了无数倍。 家丁们只觉得入目所及人人带血,无数散兵游勇正在逃离阵地。 家丁首领立即下定决心,从马腹下面将王晨拉了出来,命令两名家丁裹挟着他往回逃。 竟是打着只要我逃得比友军快,敌人就抓不到我的主意。 而此时,三轮箭雨刚过,最前排的孟县军已经冲到了郡兵阵前。 看着郡兵一片慌乱的景象,府兵们一愣,随即露出残忍而又狂喜的笑容。 举起刀剑便向眼前逃窜的郡兵身上砍去。 在山坡上张瑞看来,兵锋简直一往无前。 郡兵火红色的方阵迅速消融,而孟县军色彩斑驳的军阵很快便覆盖了郡兵们的阵地。 完全不像全面战争里,两军对阵时步兵线惨烈的厮杀。 现实是,郡兵一击击溃。 而后在晚春中带着凉意的平原上展开了漫长的逃亡。身后是密密麻麻的孟县军疯狂追杀。 张瑞仿佛已经看到郡兵头上那闪烁的白旗。 一场辉煌胜利已是显而易见。 在周围游荡的斥候们哪能放弃这痛打落水狗的机会。 一队一队的斥候,仅十就敢冲进数十倍于自己的郡兵中间横冲直撞。 郡兵们只感觉四面八方都是追兵,从东面逃到西面,又从南面逃到北面。再不存在五人以上的完整编制了。 有不死心的屯长高呼自己的官职,命令士兵追随自己反抗。吓得一队冲太深的斥候全身发寒,如坠冰窟。 可是无数士兵从那名屯长身边跑过,却仅有两人留在了他身边,是他往日熟悉的部下。 其他人要么不熟悉他,要么是贪生怕死,假装不认识,从他身边溜走。 于是这队斥候的什长,开心的笑了。 他不反抗,自己还不知道这是条大鱼! 下一刻,郡兵屯长扑通一声,果断跪伏在地,双手将腰间的环首刀举过头顶。 有这例子发生在眼前,其他郡兵军官们彻底放弃了抵抗。 等张白骑率部赶到,只见漫山遍野的都是逃兵。一队队的孟县兵像是撵兔子似的,没有任何大战的紧张,全在欢声笑语。 差点跑断腿的张白骑扑通一声坐到了地上,感叹道:“某还担心,主公以少击众恐有苦战。哪曾想主公仅三百人不足一刻便击溃郡兵五百。真乃神人也!” 第十五章太原王允 然而还没等张白骑缓过一口气,一名传令兵就冲到眼前。 都是黑山系的战友,看着这位吐着舌头大口呼吸的黑山大将,传令兵眼角含笑,说道:“张军侯,传主公令。请您约束部队,勿要参战。即刻回援孟县。里外夹击,全歼叛乱豪强。” 张白骑只感觉额头血管卉张,自己这刚跑到战场,还没杀一人,就要跑向下一处战场? 没好气的扇了一巴掌在传令兵后脑勺上,张白骑大吼道:“臭小子,你刚才是在笑吧?” 传令兵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说道:“张军侯,您这名字可真是起的好。马都没您能跑哇~” 说完,不等张白骑发怒,传令兵就拖着长长的尾音,大笑着逃了。 张白骑恨恨地回头,朝部下喊道:“等回到孟县,尔等都去给某找这个混蛋。某不把他屁股打烂!” 部下们上气不接下气,纷纷吐槽道:“军侯,依某看您怕是要坐实这神行白骑的名号了。” “某看就叫神行太保!” “神行将军才符合军侯的身份!” 任由部下们口嗨几句,放松一下心情。张白骑才脸色一正,吼道:“可以了!军情如火,即刻火速赶往孟县!” 士兵们顿时收敛了神情,提着矛剑,大口呼吸着跑过纷乱的战场。 直到烟尘散去,视线里再也见不到这支队伍的身影,张瑞才从现身战场中间。 刚下完这种命令,即便以张瑞的厚脸皮,也有些不好意思面对将士们幽怨的目光。 可没办法,为了孟县的存亡,为了家国大计,军队需要你们的腿。奔跑吧,兄弟们! 悠闲的时光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 高顺带着一队士兵押解着两名俘虏急匆匆的走到张瑞面前,语气急促的说道:“主公,有紧急军情。” 张瑞收拢了脸上的笑意,正色问道:“何事?” 高顺手指一名身穿精良锁子甲的白面青年说道:“此人乃是郡兵军侯,祁县王氏嫡子。被斥候擒获,略一拷问,竟爆出一条重要情报。他除了要经略孟县,还要北上阳曲,驱逐一支盘踞县内的胡族部落。” 张瑞敏锐的察觉到关键所在,心跳骤然加速,脸庞涨的通红。 强制按耐住自己激荡的内心,谨慎的跟高顺确认道:“意思是,阳曲县知道这支郡兵会前往阳曲。” 高顺重重的点头,说道:“但阳曲县还不知道这支郡兵已经战败!” 张瑞激动的拍手,原地徘徊了一阵,随即心一横。谋大事岂能惜身。 这世道永远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虽然孟县都还没安稳好,但不妨碍张瑞扩张版图的野心! 心下做好决断,张瑞大吼一声:“亲卫队,立即收拢部队!将俘虏聚拢过来!脱其甲袍,让我军将士即刻换上。” 漫山遍野的将士被亲卫强制征召,清点人数居然有四百多人。其中甚多乃是张白骑部斥候,此刻也顾不得许多。 被张瑞强行整编到高顺麾下,换上俘虏的郡兵甲袍。 火红色的绛袍穿在百战余生的边军身上,气质比真实的郡兵还像汉军。 即便是知道其底细的张瑞,一时都有种错觉。 仿佛那支战无不胜的大汉军团穿越时空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无数府兵不禁抚摸着自己身上火红色的衣袍,曾经自己就是穿着这身甲袍浴血奋战,平叛乱、驱胡族。 如今再穿这身甲袍却是要与大汉为敌了。 无数人产生一种恍然隔世的错觉。 张瑞却只是在一旁冷眼旁观。这时候正是人心浮动,无论说什么都只会让人感觉聒噪。 男人的伤口不需要自己去舔。等他们克服了内心的这道难关,以后就彻底跟孟县绑在一起了。 再也不用想砍了张瑞脑袋就想洗白的没事了。 张瑞亲手将郡兵军侯的旗帜递向肃立面前的高顺。 二人协力将大旗竖起,张瑞望着眼前威严、剽悍的军人,郑重的说道:“高军侯,孟县最精锐一部四百余人就交付于你了。” 高顺全身绷得笔直,以右手锤自己心口,语气郑重而又激昂的回道:“末将必将报以大捷!” “望君凯旋!” 话音犹在,大军已然远去。 长刀染血,征袍未干,又是下一场征伐! 直到视线里再也看不见大军的旌旗,张瑞才将目光转移到眼前。 惊奇的发现,除了王氏嫡子还有一名面如冠玉的年轻公子。 不由惊奇的问道:“汝是何人?” 这名公子虽然身为俘虏,一身胆气却丝毫不减,大大落落的审视着张瑞,说道:“某乃祁县王凌。尔便是流寇头目?” 听到流寇头目四个字,张瑞不仅未动怒,反倒由心的笑了起来。问道:“太原冠带们就是如此称呼吾等的?” 王凌沉默了瞬间,望着张瑞说道:“整个太原都小觑了尔等。恐太原覆灭之祸即在于此。” 一个未加冠的少年都有如此见地? 张瑞立即收起了因郡兵溃败而产生的轻蔑之心。若太原诸公都有此见地,恐怕接下来要有无数硬仗要打了。 不过看到旁边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王氏嫡子,张瑞又放心了。 真正有才之人不受重用,掌权的又尽是酒囊饭袋之徒。不然太原怎会久经刀兵。 见到张瑞目光不善的盯着自己,王晨身体一阵颤栗,连忙说道:“吾父乃是大将军从事!尔等不能害我!” 相隔千年居然还能听到这一模一样的话语,逗得张瑞一阵大笑,问道:“汝父名李刚?” 王晨不明所以,李刚是何人?却还是希望父亲天下皆知的正直威名能够庇佑自己,连忙解释道:“家父讳允,字子师。月旦评曾言有王佐才。三公竞相聘请。” 王允,王子师?出身太原。 怎么像是那个人? 张瑞问道:“乃父可是得罪了宦官被迫害,最近起复?” 王晨连忙点头,说道:“没错,正是家父。” 那不就是那个派貂蝉用连环计离间了董卓和吕布的司徒王允嘛! 据史书记载王允出身太原王氏,家族世代公卿,家境殷富。 管他大将军从事、还是司徒。在自己眼里那都是小钱钱啊! 想赎回自己的嫡子!先拿出几万石粮食再说。 想鲁肃一个普通豪强都能赞助孙策粮草无数。 太原王氏,五姓七家中最早崛起的家族。不把他们榨出骨髓来,简直对不起孟县的父老乡亲们。 第十六章民心所向 想到太原王氏,张瑞终于记起来这个王凌是什么人了。 大魏太尉,淮南三叛之一的发起人。 与诸葛诞、毌丘俭等人先后三次发起反对司马家族的兵变。 能在人才济济的大魏官至太尉与司马懿同台对擂,这又是个王佐之才! 难怪十八九岁还未加冠就有此胆识与见地。 既然落到了自己手里,那就别想跑了。 正好孟县徒有一群莽夫,还没有文士。 那么多案牍文件,全压在裴县令身上,也不合适,得找个人跟他作伴。 …… 黑色大旗插在山顶随风招展。 及至傍晚已有近两百名斥候陆陆续续押着俘虏汇聚于山脚下。 剩下的少量斥候或是追敌太深,或是一脸懵逼的找不到张白骑部主力,自行回归县城了。 张瑞就不再等下去,下令全军折返。 路走到一半,就有斥候兴高采烈的冲到眼前。 兴奋的喊道:“报!张军侯捷报!已击溃豪强部曲。两位军侯正在尾随追击!” 待大军行至县城,还能看见从城门一直绵延出去的无数尸首。 几乎全是后背受创,可见豪强部曲是仓皇逃窜,溃不成军。 城墙上士兵们正在整树各种旗帜,虽然口号乱七八糟,但这可是孟县壮大的根本。人心有时比粮草、利刃都重要。 城池内,居然有百姓在打扫街道、搬运尸体、清理血污。 看的张瑞啧啧称奇。 怎么自己就出去打了一仗,回来以后,好像一切都是人间如意。 就这民心,就差箪食壶浆以迎王师了。感觉自己即便没有军队,在城里振臂一呼,就从者云集。 发生了什么? 县令裴绍正在城头居中指挥,往日里见到张瑞都是口吐芬芳,奇怪今天见到张瑞站到身旁居然没有问候。 张瑞惊奇不已,问道:“裴县令,今日你不对劲。已经有一刻钟没有问候我品行卑劣了!” 裴绍脸上还是没有好脸色,只冷哼了一声。继续吩咐手下人如何修缮县城,抚慰灾民。 一旁的小吏往日里对张瑞都是视而不见,今天居然纷纷恭敬的拱手行礼,然后才转身离去。 张瑞现在无比确定,城里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待城池上的官吏都离去,裴绍才正眼审视着张瑞。 良久叹了口气,端端正正的向张瑞拱手行了一礼,然后说道:“此番却是要替孟县百姓向尔道谢。” 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一身正气傲骨的裴县令还会向一介匪首弯腰。 张瑞乐呵呵的一笑,说道:“大恩不言谢。跟我讲讲发生了何事。” 裴县令默然! 果然是卑鄙贼子!不通礼节! 大恩不言谢这句话是尔应该说的吗? 莫名的,又觉得配合上张瑞的厚脸皮与贱兮兮气质,说这句话居然有种浑然天成的适宜。 “裴县令,我听到你内心在骂我呢!” 裴绍知道自己一接话,就要进入他的节奏了。果断沉默,然后改换话题,说道:“算来,已是黑山军二次为孟县百姓驱逐乱兵,护卫家园了。” 原来如此。 难怪民心所向。 张瑞、张瑾治军甚严,加之军人家就在孟县,平日里军民秋毫无犯。 今日豪强部曲发难,攻破县城。部曲当中多是愚昧村夫,忽然发现有机会奸淫掳掠,又没有军纪约束,哪还克制的住恶念。 在交战期间孟县仿佛沦为人间地狱。 往日里普通、平静的生活只有失去时才能发现他的珍贵。 深受茶毒的孟县官民,自上而下都无比怀念张瑞统治的秩序。 就在百姓们翘首以盼张瑞大军能平定战乱,恢复秩序时。 张白骑所部如同神兵天降,势如雷霆般冲进县城。从身后打了豪强部曲们一个措手不及。 有了援军,城内的守军当即发起反击。 前后夹击下,豪强部曲立刻溃不成军。 无数正在胡作非为的乱兵失去了保护,被路过的孟县军人就地俘虏,直接枭首,完全不给辩驳、赎罪的机会。 一幕幕类似的情景在孟县城内四处上演。 这一刻孟县百姓看到军人们衣甲染血、杀人如麻,非但没有害怕,反倒是由心的感到安全与爱戴。 无数孩子抱着父母的大腿,指着列队远去的军人,说道:“某将来也要从军,做这种顶天立地的汉子,保护父亲、母亲。” 这就是为什么张瑞一到县城,感觉民心在己的原因。 此时一名一名的斥候又报来捷报。 “报!张军侯攻占豪强坞堡一处,有粮数千石。” “报!张军侯亦攻占坞堡一处,内有钱粮三仓。” 后来喜讯太多,而且斥候都是称呼自家长官张军侯,张瑞就懒得问究竟是张瑾还是张白骑的捷报了。 总之今日一战,可谓内忧外患尽除。 整个孟县只剩下了最纯净的自耕农。自秦王朝以来,无数明君能臣们期盼的政治环境,一夫挟五口,治田百亩。 经过血与剑的洗礼后,在孟县实现了。 剩下的就是将这种模式复制扩散,先是孟县而后阳曲,随后太原,及至并州。乃至天下! 心情大好的张瑞,乐呵呵的将王凌丢给了裴绍,说道:“之后清查豪强隐匿的户籍,平均授田等事,就劳烦二位了。” 王凌心气高傲,当即拒绝道:“某宁死,不从贼!” 这份士大夫的傲娇引得周围卫兵一阵哄笑。 毕竟有裴绍这位县令的珠玉在前,王凌这个小刺头完全不算什么。 所谓玉不琢不成器,小小年纪,不经受一番来自社会的毒打,怎能为孟县事业增光添彩? 于是张瑞很是随和的笑着,语气淡然的说道:“无妨,做与不做,一切由你。” 王凌一愣,似乎没想过张瑞会如此通情达理。 只是一旁裴县令眼里的目光充满了同情,仿佛是在这个年轻公子身上看到了当初单纯的自己。 你太低估了这个贼首的无耻,年轻人! 注意到裴县令的目光,王凌敏锐的发觉事情可能没自己想得那么简单。谨慎的问道:“某若是不做会怎样?” 张瑞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容随和,说道:“放心吧,你可是人才。我不会用那些严刑拷打之类的粗鲁手段!只是,你一天不干活,我就砍掉你堂兄王晨一根手指。敢逃走,直接就给他上宫刑!” 王晨脸色瞬间雪白! 你们二人相爱相杀的事情,为什么受伤的是我? “卑鄙!无耻!”王凌大骂。 张瑞笑着点点头,转身离去。 “多谢夸奖!” 第十七章诈城阳曲 事实证明,文人的傲骨正气敌不过现实的卑鄙无赖。 经过一夜的煎熬反侧,王凌还是向现实低头了。 第二天清晨顶着一副熊猫眼走进县衙点卯。 裴县令作为过来人,能深刻体会到眼前年轻人心中的迷惘与羞愧。 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如果实在想不开。看看城头的标语,其中有一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王凌不可思议的望着裴绍,问道:“县君果信那些胡言乱语?” 裴绍神情略显踌躇。至今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城头上这幅旗帜时,内心的震撼与崇敬。 那一刻自己好像一扫心中的迷惘,终于知道自己困守并州这混乱之地,余生奋斗的方向。 曾经面对城破兵败的无助,曾经面对生民无立锥之地时的困惑,都在那一刻如拨开云雾见阳光。 可是想到这一切都要从贼,裴县令有段时间对汉室的信仰都有点动摇。 最终裴绍像是在劝慰王凌,又像在说服自己一样,坚定又大声的说道:“吾等所为,不为汉室,不为贼子!只为生民立命!即刻动身去为难民平均授田!” 明明是自欺欺人的说法,但二人都仿佛找到了下台的台阶。内心煎熬总算减轻许多。 …… 在裴县令这边阴差阳错说服了王凌的同时,远在北方阳曲县境内的高顺所部也顺利抵达阳曲县城。 守城的士兵战战兢兢的望着城下衣甲染血的、武器上也带着缺口,明显刚浴血奋战、杀气未散的大军。 众人你推我让的最终选出一个倒霉什长出来交涉,问道:“可是晋阳来的郡兵?” 一名凶神恶煞的屯长在高顺示意下上前交涉,骂骂咧咧的吼道:“既知是乃父!还敢关门?阳曲县就是此种态度对待郡中贵客?信不信乃父把尔等吊到树上抽死!” 什长全身一阵寒颤,语气更弱,哭丧着解释道:“有逃来的郡兵言郡兵已经战败,县君……” 不等他说下去,那名屯长已破口大骂:“我X你老母!尔个猪狗不如的货!吾等刚血战凯旋,尔就信口放屁!中了别人诡计而不知的憨货!来人可曾说清吾等是如何战败的?” 这正是阳曲县上下困惑所在。 那几个逃兵的说辞实在是难以令人信服。 询问他们是如何战败的。不甚清楚。 询问敌人数量。不甚清楚。 问什么都是,不甚清楚。 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句吾等战败了,到处都是贼军。 这让守军如何答复? 下面屯长一顿破口大骂,地地道道的太原方言,怎么看都比那几个逃兵气势更足。完全不像是来诈城的。 还不等城上守兵给出答复,城外又一名屯长走上前来,骂骂咧咧的提出一个在守军听来近乎天方夜谭的要求。 “让县令立即跪着出来给我家公子道歉!否则吾等即刻退军归郡,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淋漓尽致的展现了一个众人固有印象中豪族子弟应有的纨绔作风。 守军连忙七嘴八舌的劝慰起来,请王公子稍等片刻。 楼下两名屯长还在骂骂咧咧,可远处大军已经调转方向,沿着来路返回去了。 城门后一直暗中观察的县令哪曾想对方如此果决,如果是来诈城的,怎会如此轻易放弃。 一定是惹得那位太原王氏的嫡子不喜了! 以太原王氏的势力,自己敢如此怠慢王氏公子,怕是不出今年,自己这县令就要做到头了。 而且听说王氏族长王允已被陛下起复,现正在大将军府任从事中郎。 自己如此得罪王氏,恐怕永无复出之时了! 来不及细想,县令连忙下令打开城门,仓皇的第一个冲到大军近前,大喊道:“王公子,留步!” 孟县将士眼含笑意,彼此对视的眼神里都感觉事情如此滑稽。 还有自己主动躺倒砧板上,把脑袋送到对方刀下的憨货。 于是在无数士兵的夹道注目下,孟县县令急着投胎似的从铁甲甬道中间跑到了高顺将旗下。 看着眼前这个面容刚毅、胡须茂密的阳刚汉子,完全不似世族公子温润如玉。即便阳曲县令再后知后觉,也发现事情不对了。 大喊一声:“尔不是王公子!是何人?” 高顺挥了挥手,立即有两名士兵冲上去,将县令绑住。 阳曲县令悔恨不已,那几个前言不搭后语的逃兵说的居然是真的。 郡兵已经败于孟县贼子! 可恨这几个憨货,连自己是如何战败的都说不清楚! 不然自己何至于沦落至此! 已经控制了阳曲县的县令,又诈开了城门,攻占阳曲已成必然。 高顺即刻下令道:“全军进城,严肃军纪!敢有扰民者,勿用上报,当场即斩!” 全军一凛,有想在异地他乡浑水摸鱼的士兵,立即熄灭了心中那点小火苗。 大军陆续开拔进城,便有屯长走到守军面前,一伸手说道:“拿来!” 守军不明所以,问道:“上官所要何物?” 屯长语气不耐,说道:“当然是兵刃!” 一众守军不甚明白,为什么要上交兵刃。但看他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又不敢辩驳。 只好老老实实的排队将长矛、腰刀、弓箭等武器放到屯长身前。摞成了一堆小山。 屯长满意的拍了拍在一旁赔笑的守军屯长肩膀,说道:“善!尔的兵刃也交出来吧!” 守军屯长一愣,问道:“某得也要?” 眼见郡兵长官脸色一变,似要发怒。 守军屯长再不敢多言,连忙解下腰间环首刀,赔笑着说道:“理应如此!理应如此!上官还有何吩咐?” 孟县军的屯长思考了片刻,眼睛一亮,有了主意,说道:“可否劳烦尔等去找些草绳?” 很快守军便真的拿来一堆草绳。问道:“上官要此物何用?” “劳烦尔等将自己缚紧!” 守军屯长冷汗浮现额头,结结巴巴的说道:“上……上官,莫……莫……莫要玩笑……” 周围瞬间一片拔刀声,无数雪亮的长刀与矛刃对准了手无寸铁的守军士兵。 吓得守军将士面无人色。 “现在尔等还觉得某在开玩笑?” “上官息怒!某等这就自缚!” 第十八章剃发不留头留头不剃发 在阳曲县纳入版图后的第三天,这个近乎被汉室遗忘的边缘城镇里。 云集了上千名矢志收复汉家失地的青壮军人。 他们的名字无人问津,但他们的雄心却堪比天高。 孟县麾下足足一千三百名军人肃立在城头前没有一丝声响,严整的方阵一片肃杀。 晚春的风吹过,让围观者顿觉不寒而栗。 张瑞在一群将官的拥簇下走上城墙,对着自己麾下的赳赳武夫,只觉胸口尽是豪迈。 男儿所思所想,无外如是。 麾下铁甲十万,涤荡九州清明! 剑锋所指,众军奋战! 遂大声吼道:“将士们!” 城前顿时传来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回应。 “诺!” 无数将士发自内心的拥护,声音雄壮、响如雷霆。尽显男儿豪气干云、英雄本色! 权力的味道是如此迷人!大军的豪迈让人怦然心动。 张瑞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喊道:“某曾立言带尔等驱逐胡虏,收复山河!” “今日!某就带领尔等践行此誓!” “自即日起!凡我大军马蹄踏过之处!” “或编户齐民!或化为齑粉!” “凡我治下!剃发不留头!留头不剃发!” 无数将士兴奋的高举手中刀枪,声嘶力竭的高呼。 “誓死追随主公!” “誓死追随主公!” “誓死追随主公!” 军心可用,一众将校都大受鼓舞,恨不得立即奋勇杀敌。 张瑞便不再多言,拔出腰间利剑,振臂猛挥,命令道:“全军出发!” 今日除了伤兵与留守两县的守军,张瑞麾下可谓主力尽出。 虽然大军衣装还是斑驳杂乱,甲胄五花八门,甚至许多还是赤裸上阵。但气势雄壮,战意高昂,所有人都对建功立业充满信心。 事实上拥簇在张瑞身边的一众将校非但觉得胜券在握,更多的是对主公如此重视,感到奇怪。 在这个一汉当五胡的时代,驱逐一个小小的乌桓部落,如此兴师动众,若不是张瑞此番威信正隆,怕有人要说一句小题大做了。 但,他们哪知张瑾来自后世,深知即将到来的五胡乱华,胡族对中华大地茶毒何其深远。 所以针对游牧民族的行动,张瑞宁愿以狮搏兔,也不愿出现一点偏差。 最后,张瑞也想亲自去见证一下这个时代,战斗力最强的胡族,究竟战力如何。 根据史书记载,乌桓战斗力一直是强于鲜卑、匈奴的。 乌桓部落习俗是推举有勇健能理决斗讼者为大人。大人传袭无需父子相承,亦无兄终弟及。这保证了乌桓部落经常处于战斗力强盛状态。 “无世业相继”导致乌桓部落姓氏经常改变,以大人健者名字为姓,大人替换,乌桓部落的名字就会替换。 这也导致乌桓一直没有很强的凝聚力。 所以乌桓突骑在汉、魏、晋三朝都是天下名骑。 但也有数十万人惨败于曹操奇师的大溃败。 这样自相矛盾的战斗力,张瑞必须亲眼见证,才能为日后对抗北方五郡乌桓、匈奴的战略打下基础。 …… 被张瑞征讨的乌桓部落名为仆骨,原是雁门乌桓的一支。 中平五年并州胡族叛乱,攻杀刺史张懿后,并州一片混乱。 仆骨大人就看好了阳曲这块地广人稀的土地。 带领部族上下共六千余人举族搬迁至此。 在搬迁之前,仆骨大人早已打探清楚。 新任并州刺史丁原忙着对付叛乱的休屠等主力匈奴部落,平叛大军在一个名叫吕布的飞将带领下正深入南匈奴大本营西河郡,在那里杀的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并州主力完全没精力理睬远在太原的一支不起眼乌桓部落。 而只有两千人的太原郡兵,除了要防备刚刚在境内肆虐不久南下河东的白波军外,还要驻防大陵县。 那里是整个太原的核心精华区域,有完善的湖泊、河流灌溉区,有盐田、粮仓。还有大汉孝武皇帝设置的天下三十六处铁官之一。 仅是防军力就已捉襟见肘,能调来驱逐自己部落的军力不会超过五百人! 这个规模的汉军,仆骨觉得自己发尽部落内每个能战之士,能凑齐三千控弦,足以胜出。 即便一汉当五胡,部落还多出五百勇士呢! 乌桓古老相传的谚语里,越是怕狼来,狼越是在你附近徘徊。 仆骨大人正想着如何应付汉军,一名牧民就连滚带爬的冲进帐篷里。 脸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巨大伤痕,血肉外翻暴露在空气中,每次说话都让这个饱经风霜的汉子泪流满面。 声音中充满了恐惧,喊道:“大人!大人!汉军!汉军!数不尽的汉军!数不尽的汉军杀过来了!” 仆骨一把抓住他的衣领,用大声呵斥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恐惧,问道:“数不尽的汉军?怎么会有数不尽的汉军!最多只有五百!” 还没等牧民回答,又一名牧民冲了进来,对仆骨喊道:“大人,汉军游骑杀到部落门口了!出去打探敌情的牧民都被射杀在路上了!冲不出去!只有在周围放牧的牧民侥幸逃回来报信。” 仆骨一把扔下手中抓着的牧民,知道再逼问下去,他也给不出重要的情报。 牧民愚钝,又匆忙逃窜,哪分得清汉军有多少人。 只要人数超过一百,对他们而言都是数之不尽。 或许事情没自己想的那么糟! 冷静下来,仆骨吩咐道:“去通知每一个人,带上武器,跟我迎战!再去通知仆骨力猛,让他带上部落精锐士兵,前去打探汉军详情。” 想到仆骨力猛,仆骨心中放松了许多。力猛是部落里最强壮的勇士,力大无穷,且射术精湛。三岁便能骑羊蛇鼠,十岁就可独自射杀草原上的野狼。成年以后,部落里更是没有人能当他一拳。 若不是头脑不太灵活,自己都想培养他做下一任大人了。 即便如此,仆骨还是将部落里最强壮的一百名牧民交给他统领。负责跟其他部落争夺草场,驱赶其他部落的牧民。 任何战斗,只要力猛出战,仆骨部落就没有输过。 这也是仆骨大人敢带部落南下的一个重要原因。 第十九章阵战乌桓 张瑞这一侧,张白骑正一脸懊恼的向张瑞请罪,说道:“主公,某未竟全功。有牧民逃脱,请主公责罚。” 张瑞心中也大为遗憾,有牧民逃脱,对方就能在自己大军抵达前做好准备。 偷袭失败,接下来只能打一场正面对垒了! 以乌桓的强悍,也不知道要有多少将士,埋骨沙场。 但张瑞也知道,此次不能怪张白骑。 毕竟搜罗了孟县、阳曲两县所有马匹,加上郡兵战败的缴获,全军上下也只有不到五十匹马。其中还有不少是驽马。 能达到如此战果,更多靠的还是士兵精湛的骑术与超神入化的射术。 宽慰了一下自己手下大将,让他下去整备待战,张瑞便找到了高顺。 这是自己手中的最强王牌,尤善堂堂之师,击溃正面强敌。 见到高顺,张瑞开门见山的问道:“高军侯,全军交由你指挥。可有把握击溃这支乌桓部落?” 高顺其实不甚清楚,主公为何如此谨慎。 以汉军的经验,与胡族交战,难的是如何找到这些居无定所的游牧部落,并逼他们在自己挑选的战场上接战。 眼下,天时地利人和都在己方,即便是那个世家纨绔王晨来指挥,也能取得大胜。 除非对方有光武皇帝一般的运气,天降陨石正中孟县大军。 除此之外高顺实在是想不出会输的理由,便端正站姿,以右手锤心口,郑重的承诺道:“必破此虏。旦有差池,顺提头来见!” 我只要赢!输了,给我一百个你的人头也不好用! 又一次张瑞怀疑眼前这个一脸阳刚坚毅而又骄悍的将领,究竟是不是历史上那个沉默有威严的高顺。 怎么一点悲情将领的感觉都没有? 但本着用人不疑的原则,张瑞还是退到一边。将全军指挥权交给了眼前这位悍将。 虽然不确定是不是历史上那位悲情名将,但眼前高顺的表现是完全对得起张瑞的信任。 孟县游骑将对方所有探子死死的压制在部落里。利箭射翻了营内的篝火,引起一片不小的火势。 有了例子,一处处火盆很快便被射翻在帐篷上,整个部落内,到处都是火焰。 这随手之举,居然起到了难以置信的重要作用。 数不清的牧民扔下武器,跑回自己家中灭火。 及至孟县大军逼近这支部落门口,见到的就是一片匆乱景象。 数不清的牧民在部落里来回奔跑,哭爹唤儿声混合着粗鲁的叫骂声,竟然盖过了军队的指挥声。 列阵在部落前迎战的人数,看规模居然仅跟孟县大军不相上下。 仆骨大人此刻正在大发雷霆,对着身边的亲信大吼道:“仆骨力猛现在何处?怎么还没见到他!” 身边亲信哪敢在这个关头触霉头,一个个都低头不语。 气的仆骨举起马鞭便抽,喝问道:“舌头让人割了?还不快讲!” 被打得哭爹喊娘,没办法,终于有人开口答道:“力猛言家中母马即将产子,他在家中助产。稍后便来!” 仆骨只感觉太阳穴一阵鼓胀,差点眼前一黑昏死阵前!大吼道:“还不去催!” 亲信们带着哭腔答道:“催促的人都挨了他的拳头,正倒地不起呢!” 对话没能继续进行,对面已经响起雄壮激昂的鼓声。 伴随着军人嘹亮的口令:“放箭!” 一阵密集的箭雨从天而降! 牧民们哪有资产配置铠甲,只能用肉身硬抗弓箭,顿时倒下一片,阵地上到处是伤兵哀嚎。 游牧民族的弯弓射程不如对方,又无甲胄,完全无法与之对抗。现场宛如屠杀! 仆骨怒火攻心,哇的一声吐出一口心头精血,气势变得萎靡不振,最后强撑着下令道:“冲过去,杀光汉狗!” 利箭如雨,无数衣衫褴褛的部落勇士挥舞着弯刀倒在了冲锋的路上。 但野蛮凶悍的蛮夷战士还是顶着巨大伤亡冲到了孟县大军身前。 孟县一群骄兵悍将,又怎会放任对方逞凶! 几乎是同时,一群基层军官大吼道:“收弓!跟某杀光这群蛮夷!” 密集的长矛被举起,雪亮的利刃折射着耀眼的光芒,仅看一眼就让人不寒而栗。 “冲!” “冲!” “冲!” 军官们激情豪迈,凶残程度完全不亚于他们口中的蛮夷。 一支支长矛带着巨大的惯性彻底洞穿了蛮夷的身躯,矛刃上挂着各种碎骨与脏器。 两支凶残的部队终于冲撞到一起,战场上一片刀光剑影,掀起无数残肢断臂。 一切的计谋、一切的算计、两支政权的命运最终都还是要靠将士们手中的刀剑来决定! 在中军观战的张瑞急的破口大骂:“神他妈的冷兵器时代一支部队伤亡百分之十就要崩溃了!” 这支乌桓部落的蛮夷在徒步冲锋的路上倒下就不止一亭! 前线每时每刻都有孟县的将士在伤亡,每一秒对张瑞来说都是煎熬。 自己最精华的部队,最拥戴自己的将士,就这样牺牲在一支籍籍无名的乌桓部落手中,每每思及至此,张瑞就感觉心头在滴血。 关键是,这支乌桓部落的骑兵呢! 怎么到现在还不出场。 高顺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这支骑兵,游刃有余的又派出两名屯长率部提供箭雨压制。 两百名弓箭手自信满满的拉满弦,箭雨漫过交战的前线落在蛮夷密集人群的中间,引起一片哀嚎。 身后传来的惨叫声,惊得正在厮杀的部落勇士们心神不定。很快便被孟县将士乱枪戳死。 最中间的那屯将士在箭雨的掩护下硬是骁勇的将蛮夷杀退数十步,深深冲撞进蛮夷军阵当中,远远的将同僚甩在身后。 看的张瑞一阵揪心!恨不得跑到前线去狠踢这名屯长的屁股!别冲那么快!万一被乌桓人包抄了后路怎么办? 事实上战阵中的乌桓人可没有张瑞那份悠闲,汉军的剽悍简直突破想象,完全不像是郡兵,无论是战阵配合还是杀人技巧,都远超乌桓人一大截。 再加之甲胄精良,利刃锋利,战意高昂。 乌桓人被正面之敌压得气都喘不上,哪还有心思去包抄侧翼。 只有张瑞无所事事,一会儿恨不得去拉住那些狂飙猛进的屯长耳朵,让他们放慢脚步。 一会儿又恨不得去踹那些激战厮杀的屯长屁股,让他们赶紧突破敌阵。 一会儿又想叮嘱那些弓箭手把箭射远点,别误伤友军! 第二十章乌桓突骑 胜利就在张瑞抓心挠肺的过程中不知不觉到来了。 前线将士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打破了张瑞的一切焦虑与不安。 胜利来的如此梦幻迅捷,又是如此理所当然, 没有故事中的神机妙算,也没有游戏中的精彩微操,没有什么伏兵奇袭,没有什么骑兵背刺。 有的只是三军奋勇,靠的全是将士用命! 孟县大军就是如此堂堂正正的杀穿了乌桓人的阵地。 用长矛利剑,凭强弓硬弩。 杀光一切敢于斜眼直视孟县军旗之人。砍下一切未对军旗叩首的脑袋! 有组织的抵抗被击溃,部落里的散兵游勇更是掀不起浪花来。整个部落陷入刀山火海,凡是没有跪下的青壮都被乱枪戳死。凡是试图抵抗逃跑的,都被射杀在原地。 男子的哀嚎,妇孺的哭喊,持续飘荡在部落的上空。 部落外被将士们拥簇的张瑞还是处于不敢相信的状态。 那么野蛮凶悍的乌桓人就这么败了? 那硬抗箭雨,不顾死伤,前仆后继的乌桓勇士就输在了堂堂正正的对阵上? 他们的骑兵呢? 名动汉魏晋三朝的乌桓突骑呢? 如果真的有这么一支骑兵,又怎么会无视自己的部落陷入一片火海,正惨遭屠杀。 怎么也想不明白的张瑞找到高顺问道:“高军侯,为何此战未见乌桓骑兵?” 高顺指向正在收拢乌桓战马、兴高采烈地将士们,说道:“战马即便在游牧民族亦是最昂贵之物,数量稀少。我军神兵天降,他们如何来得及聚拢分散各户喂养的战马?” 难怪高顺不断增兵,连绵不断的攻势,打得乌桓人节节溃败。 况且,即便真的有这么一支骑兵,恐怕也难改结局。 因为高顺始终在身边留有三屯人马,既是护卫张瑞,也是以防伏兵。 想到高顺只用步兵千人就正面击溃了乌桓部落,张瑞觉得乌桓人似乎也没传说中那么厉害嘛。为什么乌桓突骑,会如此出名? 高顺解释道:“京师的北军五校中越骑校尉部即多为内附乌桓人。由汉室供养,专司武备,甲具精良的乌桓突骑,骑射如飞,骁勇异常,可谓名师劲旅!至于乌桓内部骑手,不过是骑马猎人而已。” 张瑞心中疑惑终于释疑! 乌桓人的战斗素质很高不假,可在部落里一直是游牧放羊,并没有很强的军事素养。 就像今天,敌人都打上门了,牧民还没有完成集结,甚至有人因为家中牲口产子这种事就敢拖延命令。 这种散漫的作风,无组织无军纪,又无利刃硬甲,打仗全靠一股狠劲猛冲,如何是大汉精锐边军的对手。 可一旦被朝廷征调,参与平叛。一支全副武装,随时待命的乌桓骑兵,又的确是一支劲旅。往往两三千人就能打得上万叛军溃不成军。 总结起来乌桓人在防御战中,大概不如一群羊。但远离故土,远征他乡,又会变成一群嗜血的恶狼。 乌桓人已经掀不起浪花来,张瑞就不再这里浪费时间。留下张白骑负责肃清残敌,清理缴获。自己则带着高顺与三百将士返回阳曲县。那里还有一堆烂摊子要处理。 县城内风平浪静,让众将士大感失望。 这阳曲县的豪强如此胆小,只留下空城,他们也不趁机夺回! 最是厌恶这种龟缩在坞堡中的鼠辈。 派将士一个个攻克这种防备森严的坞堡,也不知要死伤多少人! 县衙内,张瑞头痛不已。 徘徊了几圈后,对亲卫说道:“将阳曲县令请来!” 阳曲县令自被高顺俘虏后,便一直被囚禁在县衙后院内。除了不能外出,倒也是没受什么虐待。 很快这位面白体胖的县令就被请到了张瑞面前。 相较于孟县县令裴绍,那终日在田间奔波,久经风吹晒的粗糙黑脸。 这位阳曲县令就显得养尊处优了。 在并州这苦寒之地居然能将自己养的白白胖胖,也实非易事。 一名屯长绕着他转了两圈,拍了拍他肩膀,啧啧称奇道:“你这厮一身肥膘恐尽是民脂民膏?” 阳曲县令并没有裴绍一般胆气,讷讷不敢言语。 张瑞便将那名屯长斥退,温言细语的对阳曲县令说道:“县君请入座。勿要紧张,某等非是嗜杀之人。” 但被一群杀人如麻的剽悍将士盯着,又怎能放松下来,即便入座,屁股都不敢挨着腿。 “还不知县君尊姓大名?” 乍听如此一问,惊得阳曲县令一屁股瘫坐在地。 休矣。这是是盘问某姓名为某坟前立碑! 亦不知某碑文上回如何言某!有阳曲县令,半生碌碌,身极胖,后遇戝,卒! 已抱有死志的县令只觉一身压力尽去,十分坦荡的跪坐在席,仿佛化身苏秦张仪,侃侃而谈:“某清河崔氏子弟,名琳,字长羽。治阳曲两年,今后这阳曲便交由诸位了!” 张瑞哭笑不得,不得不安抚一下这位不断给自己加戏的崔县令,说道:“县君,吾等绝非嗜杀之人,亦不会插手阳曲政务。财、政、军,三方分离。只要日后县君不茶毒百姓、胡作非为,这阳曲政务还是需仰仗崔县君多担待。” 当然最重要、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张瑞麾下全是杀人不眨眼的莽夫,能认识自己名字的“文化人”都挑不出十个。就算接手了阳曲县政务,也是抓瞎。 崔琳一愣。这是何意?不砍某脑袋了? 这茶毒百姓自己也没做过啊。 那把自己请来是何意? 不能再任由这位戏精再脑补下去了。 张瑞直接点明来意,说道:“此次请县君过来,是有关豪强之事想向县君请教。” 豪强? 尔要说这个某可就不困了! 在阳曲,没人比某更懂豪强。 好在他还记得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没有得意忘形,双手拱礼,回道:“不敢当。琳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为将军大计,提供一点浅薄意见,以供参考。” 张瑞点了点头,这位崔县令也是个有分寸的人,谨小慎微,求生欲极强。 倒是好打交道,便说道:“某想知晓,这阳曲多少豪强。实力如何。为何此番某等征战在外,没有任何豪强起事。” 第二十一章少年郭淮 阳曲县衙内,济济一堂的将官们都在侧耳倾听崔琳的高谈大论。 这让一直以来备受掣肘的崔县君莫名产生种一展抱负的错觉,侃侃而谈道:“刚才说到阳曲在籍数一千七百户有余,全县人口八千三百有余。需知只一山之隔,冀州同位置的县城内,仅登记在册的户籍就有上万户。此绝非正常!” 张瑞点了点头,前世自己是农村孩子,出生于一个山沟里的农村,那个村子算比较大,足足有两千多人。 而整个阳曲县地势平坦,即便没有化肥,也不应该只有后世区区三四个山村规模大小。 这一千三百户的数字也太夸张了! 见众人都不由点头赞同,崔县君备受鼓舞,继续说道:“某曾困心衡虑,以为造成如此结果有二。” 吸引到众人的目光,崔县君缓缓竖起一根手指,道:“其一自然是太原乃是我大汉扼守北疆之门户。西为南匈奴王庭所在西河郡,匈奴叛军时年便自美稷掀起叛乱,南寇河东,东略太原。雁门乌桓亦不时南下劫掠,阳曲县百姓饱受战乱流离之苦。生民无多!” 这条原因,所有人都深感认同。 自从汉室将乌桓与南匈奴置于并州,北部五郡就几乎不为汉室所有。 太原作为汉室控制的最北方边缘重镇,可谓久经战乱,人口稀少已是必然。 而且张瑞知晓,建安年间,曹操就将阳曲废置,曹魏一代名将郭淮的家乡,自此彻底沦为乌桓所属。 想及此,张瑞感慨,说不定今日一战,彻底改变了阳曲被异族铁蹄践踏的命运。 理论上郭淮应该感谢自己,帮他守住了家乡。 也不知道这家伙现在躲在阳曲县哪个角落里。 说完战乱,崔县君缓缓竖起第二根手指道:“这其二自然是因为县中豪强。” “百姓不堪赋税之中,又为躲避兵灾,纷纷投身豪强名下,结坞自保。如此,孟县共有五家豪右。其中少者有众数百,多者部曲上千。累计户籍多于县籍。” 说到这里,崔县君一脸伤感,道:“便是有如此豪强掣肘,某于县中无计可施,碌碌此生,竟至髀里肉生!” 原来这身肥肉不是民脂民膏,而是宅出来的! 众人不禁大笑。 但想及那部曲上千的豪族,张瑞又不禁头痛。 这不就是阳曲版的曹仁、许褚吗?豪杰并起,聚众千人,周旅淮、泗之间。 如果对方固守坞堡,孟县大军死伤殆尽也不一定拿的下来。 一名脾气暴躁的屯长当即怒骂道:“拥众上千,却甘心做个绿毛龟?某等全军尽出,也不敢来夺城!一群鼠辈!” 一众将校破口大骂。 让他们去攻城拔寨,他们现在是不肯的。远远骂几句,一逞威风,却谁也不甘人后。 等一众将校骂累了,崔琳才敢弱弱的开口,道:“诸位将军怕是误会了。这阳曲豪强皆已郭氏为首。是故大司农郭公讳全授意,驱虏攘夷,扫除胡尘,乃社稷义战,夷夏之别。诸夏子孙不得掣肘。” 东汉的三公九卿如此之多。 仅一个太原就有一个故大司农郭全和一个未来的司徒王允。 不过这个故大司农郭全还算是深明大义。懂得哪怕华夏子孙在长城内把狗脑子都打出来了,也绝不便宜了一群胡虏。 兄弟阋于墙,外御欺辱。 孟县将士们也不是不分是非好歹之人。虽然对方帮了倒忙,但在立场上让人无法指责。 接下来如何是好?果真大军合围?将这位深明大义的老夫子乱刀砍成碎片? 满堂静默不语,只有崔县令不死心,小声嘀咕道:“在阳曲,某的话亦不如郭氏有威信。将军欲治阳曲,必先降郭氏。郭氏降,则豪强皆降。” 张瑞扫了他一眼,吓得这位求生欲极强的县君再不敢挑拨、加戏。 若说在座诸人,最恨郭氏的恐怕就是这位崔县令了。张瑞等人都要靠后。 毕竟崔琳在这里当了两年的吉祥物,除了把自己养的白白胖胖以外,没有任何成就。堂堂一个县令,说话还不如郭氏家的幕僚管用。 换成谁都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况且除掉豪强,张瑞等人又不插手政务,以后阳曲还不是他崔县令一言决之? 沉默了片刻,张瑞问道:“现如今郭氏谁人主事?” 崔琳立即答道:“郭老太公颐养天年,在山水间修身养性,非大事一般不予过问。家主郭緼现今为雁门太守,远在雁门,书信不便。现如今郭氏由其嫡长子郭淮主事。” 张瑞大喜,问道:“郭淮?” 崔琳见张瑞似是对这位郭淮很感兴趣,便着重说道:“郭淮如今只有十八,但极为聪慧,弓马娴熟,而又性情稳重,有名将之姿。是故,郭氏早早给他起了字,曰伯济。将整个郭氏交于其打理。” 郭淮,郭伯济!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张瑞大笑,感兴趣的问道:“在其手中郭氏发展如何?” 崔琳略微沉思,答道:“不好评价!其曾言天下将乱,置田产无用,当广置武备。是故郭氏田业渐不如其他豪强,而武德日盛。某以为其势恐不能久。” 听完张瑞暗赞一声,此子果不愧为曹魏名将! 这份眼光就不是崔琳这种平庸之辈可以比拟的。 现如今是中平五年,并州率先乱成一团。白波军起义、匈奴乌桓联合叛乱,在河东、西河跟并州军和护匈奴中郎将等平叛大军打得血流成河。 等明年进入中平六年,从汉灵帝死,天下大乱的趋势就像历史被按了快进键。 到董卓废立皇帝,迁都西京,天下群雄并起,整个过程也不过短短两三年的时间。 能看出天下将乱,这种人才无论如何都要纳入麾下。 “替某约见这位郭伯济!某欲跟他面谈诸多事宜!” 崔琳面露难色,说道:“琳务必将信传到,却不敢保证郭伯济必来。” 张瑞自信一笑,道:“尔只管去传信,某相信郭伯济必定会来!” 第二十二章核算战功 次日,张白骑押送着所有缴获的俘虏和牛羊返回阳曲县城。张瑞麾下陷入一片欢乐的海洋。 如此大胜,少不了杀猪宰羊犒劳将士,苦寒的并州士卒吃的满嘴荤腥。 肉块入腹,从胃里传来暖洋洋热量,只让众人幸福感爆棚,士气高涨。 与此同时,相熟的将士们坐在一起,大声炫耀着自己的战功,盘算着连番大胜过后,自己能斩获多少勋田。 越是盘算,众人就越是是眉开眼笑,生活从未像现在一样充满希望。 热闹的营中忽然传来一阵惊呼,无数将士围绕在一名雄壮大汉身边,传来一声声赞叹。 “已算过七次,汝这厮仅凭军功便可获勋田二百亩!二百亩!” “谢玄,汝这厮要发达了!勋田可世代传承,且无需纳税!汝家婆娘终于不用跟着汝受苦了!” “二百亩勋田?谢玄,汝这背德肮脏货是砍了多少人头?” “二百亩勋田!接下来一辈子,什么不干。躺着收租都能活的很滋润了!” “谁?谢玄!?那个天诛贼子!也配有这种好命?主公真是仁慈!在其他郡县,这种背德之徒,不被饿死就谢天谢地了!” 被围住打量的汉子身高八尺过半,虎背熊腰,是位胳膊上能跑马的猛士。 只是此刻这位猛士一脸茫然,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能有如此好命。 勋田二百亩,加上主公前番分给自己夫妻的露田。自己家中竟有近三百亩良田! 以前县里的亭长、里正等大人物,家中也没如此多的田业吧? 美满生活如此梦幻,似乎近在眼前。 可谢玄想到自己的名声,又不禁担忧起来。 如果主公知道自己是的名声后,这勋田两百亩的战功还能作数吗? 就在距离谢玄不远的县衙内,张瑞麾下高层济济一堂。 连番大胜,高层也被喜悦氛围所笼罩。 酒过三巡后,张瑾站了起来,说道:“主公,某有个喜讯,欲为诸位助兴。” 能让张瑾这位沉稳军人如此喜形于表,看来的确是个值得庆贺的好消息。 张瑞兴致勃勃的说道:“是何消息。张叔快快讲来!” 看起来还蛮郑重的,张瑾跟身后一名书吏对着竹简仔细确认了一番后。才由书吏捧着竹简走到大堂中间。 这是文献太长,张瑾识不得那么多文字? 众人顿时被吸引了兴致,纷纷放下酒食,将目光投向堂中。 只见书吏缓缓展开竹简,念道:“吾大军破晋阳军在前,克豪强于后,及至乌桓仆骨部乞降。所获物资盈三仓而充五库。” 张瑞不禁一笑,这文案是谁写的!也太夸张了。不过看来的却是斩获颇丰了。 “共获铁甲三十八领,皮甲三百四十有五。长矛一千七百八十有余,刀剑六百七十二把!” 停顿了一下,书吏着重说道:“汉弓四百又三四三副,箭三万五千有余。汉弩七十二,弩箭六百余!乌桓劣质弓一千三百余。” 听到这里,将士们传来一阵欢呼。 虽然防具依然捉襟见肘,精良铁甲更是只有区区三十八领。但武器却是充裕了太多! 尤其长矛和弓箭。 长矛装配每个士兵且尚有富余。这对中低层军官而言尤为重要。足以保证每个小队战斗力大体相似。很多指挥就会顺畅许多。 弓箭的重要作用就更不用说了。弓箭充分的一方在战场上的优势实在是太明显了。 虽说冷兵器时代大部分杀伤都是在近战过程中产生的。 但一方进攻撤退都有箭雨压制掩护,另一方全靠猪突莽撞。双方在士气和信心上的差距就不可同日而语。 张瑞随即打断了一下书吏的汇报,说道:“立即将弓箭和长矛配予每位将士。汉弓不足的便先用乌桓劣弓替代。次月全军阅武,但有一个士卒开不得弓箭者。自伍长以上皆免!” 最后一句话一出,所有人顿时全身一震。这种军令一下,都看出主公的决心,谁也不敢糊弄了事了。 一个士卒使不得弓箭,自他所属的那一伍开始向上递推,先是伍长贬为士卒。该伍所属那一什,什长贬为伍长。该什所属一队,队率贬为什长。该队所属屯,屯长贬为队率。最后及至军侯贬为屯长。 张瑾、张白骑、高顺三位军侯可没一个丢的起这人!一个个纷纷瞪大了虎目,眼神不善的望着堂中自己麾下屯长们! 现在让尔等吃个痛快! 稍后不把尔等老皮给练掉三层都对不起主公殷望! 哪个敢出一次差池,看某不把尔给生吞活剥了! 一众屯长们感受到来自主公和自家老大的双重压力,只感觉后背冷汗直冒。 却是心中暗暗发狠! 不用等军侯来生吞活剥了! 但凡有哪个憨货箭中不了靶!某就将他伍长以上什长、队率脑袋亲手塞进茅坑里! 外面兴高彩的将士们纷纷感觉后背一寒,一种大事不妙的预感。 还不知道来自主公的命令被一层层放大,从开得弓箭到屯长这一层就已变成不得脱靶。等到了伍长那一层,恐怕,哪个士卒不能命中靶心,能被凶神恶煞的伍长把屁股踢烂。 书吏只感觉屋内忽然杀气纵横,缩了缩脖子继续念道:“及大军破乌桓,共缴获种马十七匹,战马两百三十六匹,马驹一百三十二匹。” 如果说刚才还是杀气四溢,那此刻杀气已近乎凝成实质。 三位军侯几乎是同时从案席上跳起,半跪在张瑞面前请命道:“主公,务必将这批战马交于某!某定能训练出一屯骁勇善战的铁骑!” 说罢,三人谁也不肯退让的望着彼此。眼中杀意恨不得将对方身体戳个千疮百孔。 手下握有一支百战铁骑,作用实在是太大了。 无论是打探敌情,还是断敌粮道,甚至克敌制胜,都是不二法宝! 现在什么同袍情谊,什么黑山同僚统统先靠到一边去。 先把这支骑兵组建权争到手再说! 关键时刻,最近一直忍住没找张瑞诉苦的张白骑,忽然不顾形象的踞坐在地,撸起裤脚指着自己满是腿毛的小腿,哭喊道:“主公,白骑命苦啊!” 张瑞捂脸,顿时知道这厮要说什么了。 果然,就见这汉子明明乐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却嚎啕道:“主公,张军侯跟高军侯都在战场上战的酣畅淋漓,军功无数。只有白骑命苦!到处狂奔,小腿都跑瘦了足足三圈!” 我看你那小腿比我腰都粗!怎么就跑瘦了? 但张瑞自知这事自己理亏,也不让他再说下去了,当即说道:“张军侯所部迅捷如飞、骁勇果毅。所缺者唯骏马而已,便将这批军马交于汝部了。” 张白骑见好就收,一个鲤鱼打滚就从地上站了起来。 说到正事也不敢含糊,以用手锤胸口,肃杀的说道:“必不负主公厚望!骁骑旦有废弛,某提头以谢主公!” 见此,两位军侯便不再多言,退回自己坐席。 第二十三章粮草之重 等张瑾汇报完,张瑞便接着话题望向裴绍,问道:“裴县君,孟县如今流民安置如何。人口、粮秣可有名数?” 裴绍冷哼一声,道:“某大汉官员,无需向贼子汇报。” 气的张瑞牙痒痒,一众将校纷纷破口大骂,拔出刀剑便要将其乱刀砍死。 好在王凌及时拦在裴绍面前,说道:“莫要动刀剑。某替裴县君回答。” “黑山军入孟县前,孟县有户千二百,口五千八百。后大军连克豪强坞堡,获隐匿户籍一千八百户,口一万一千余人。” 这份数据,张瑞还真是第一次看。仅隐匿户口就近两千户,平均每家豪强有三四百户,难怪可以凑出上千的部曲发起叛乱。 “后有裴县君披星戴月,招徕流民、安置户籍,又新增三千八百户,口一万四千有余。” 张瑞皱眉,不解得问道:“豪强隐匿户籍一千八百户便有一万一千余人。何故流民三千八百户仅有一万五千口?” 王凌解释道:“豪强隐匿百姓虽苦,却有果腹之食,有立锥之地,故每户口数较多。而流民饱经战乱、颠沛流离,易子相食,多为苦寒人家。故口数较少。” 张瑞连番大胜的兴致顿时消散了许多。在华夏大地上,又发生这种易子相食的惨剧。 自己这点小成绩,在历史大势面前,连朵水花都激不起来。必须尽快壮大起来,从而保护更多的同胞免受战乱流离之苦。 看到张瑞悲天悯人的表情,一众军汉没什么感触,裴绍跟王凌倒是大感意外。 实在是没想到他一介流寇头目,居然会有如此仁爱一面。 随后张瑞站起来,喝退手下持刀挑衅的将士,对着裴绍、王凌和崔琳躬身深深一礼,说道:“某手下俱是一群莽夫,征伐胡虏或许可行。但这抚境安民之事,实在无从下手。还需仰仗诸位。” 双方沉默了片刻,张瑞说道:“请诸位暂时抛下汉、贼之见。仅看在吾等皆为诸夏子孙的情面上,务必尽快妥善安置流民。每一个死在城外的流民,体内流着的都是与你我一样的诸夏族血,是吾等的手足同袍。” 裴绍大受触动,枉自己自诩饱学之士,心胸、心性却不如一个流寇头目,便站起来对张瑞还礼。 说道:“是某愚昧了。流民之事,某定当拼死以赴。不为汉、贼之辩。若孟县就此沉沦,某不负县令之责。若有一日,王师光复孟县,某愿一死以谢汉室!” 这算是彻底妥协了?意外之喜! 张瑞满意的点头,同时目光饱含意味的望向阳曲县令崔琳。 这位爱给自己加戏的崔县君,此刻又不知道给自己加上了什么设定,总之脸色忧郁、一副悲天悯人的圣人形象,沉重的点头道:“某亦如此,安置流民,阳曲义不容辞!” 接下来的汇报,裴县君就取代了王凌,亲自说道:“现在城外流民估计还要上万之数,俱是因孟县放粮,乞活而来。彼辈无事生产,而日耗粮数百石。” “孟县府库有粮八百石,黑山军入县携粮三千石,破豪强获粮万三千石,加上阳曲府库粮九百石,共计一万七千七百石。” “此外还有缴获乌桓的牛四百五十七头,羊七千四百余只。其中耕牛需拿来耕种,羊可宰杀。” “总共这些物资,除了需供养流民、耕牛、战马,还需贷给家中无粮的赤贫之家。无论如何都坚持不到秋收。请将军早做打算。” 张瑞头痛的想要捂头!这些琐事也要自己亲力亲为。 为什么自己麾下就没有荀彧、诸葛亮这种人才。 整理了一番思绪,张瑞安排道:“首先,孟县不养闲人。人先自救,然后别人救之。所有流民无论男女老幼一律纳入军屯。妥善安置前,集中参与屯田,开荒种田。县衙提供粮种、耕牛、农具。所获粮食三分归流民,七分收入县中。” 裴绍神情一震,屯田之事早在孝武皇帝之时就已在西域有先例。 只是在这中原腹地,大汉国土,一众汉臣还没有想过这种方式。被张瑞提点,众人才想起,这里一切都由孟县军人说了算。 一旦组织屯田,流民就不再是徒增消耗的累赘,摇身一变成为重要的生产力。 要知道孟县、阳曲都是地广人稀的大县,所缺的不过是一个稳定的发展环境而已。若是可以稳固发展,太原可作为龙兴之地。毕竟大唐王朝便是从太原起兵,从而鲸吞天下。 虽是将流民作用发挥出来了,可是该面临的问题还是没能解决。裴绍皱眉问道:“可粮食还是不足以支撑到秋收。况且日后流民愈多,所耗粮食愈重,粮草需尤有剩余方才稳妥。” 粮草!粮草!粮草! 张瑞比任何人都知道这乱世粮草的重要性。 可是去哪里弄到粮草呢? 就算现在张瑞不计死伤的强攻阳曲县豪强,最多也不过获粮万石,不足一月之耗。 之后,孟县数万百姓就只能吃土度日了。 只需熬过秋收,百姓有了存粮,纳税后再还上秋收前于官府处借贷的粮食。整个孟县就再也不必养活数万张嗷嗷待哺的嘴巴。 之后孟县就可以大举扩张了! 可如何熬到秋收? 以战养战?与找死何异! 并州军主力在吕布的带领下就在隔壁西河郡纵横捭阖,张瑞很怕自己太跳脱,再扩张下去,太原郡不能治,引来这位飞将的注意。 那恐怕自己不用等到秋收,脑袋提前就没了。 扩张等于求死。 不扩张等于等死。 张瑞无奈的问道:“为之奈何?” 文牍被翻得哗哗作响,张瑾再次跟几名书吏确认了一番,然后奏道:“主公,此前于豪强坞堡内所获粮草外,还缴获有金四十九、钱五百万。可往他县收购粮草,以解燃眉之急。” “嗯?五铢钱?还有人愿意要此物?”张瑞莫名其妙的问道。 所有人一头雾水,同样莫名其妙的问道:“为何不要?” 第二十四章处置乌桓 彼此一头雾水的对视了良久!张瑞恍然大悟! 固定印象害死人! 张瑞作为一个穿越者知道汉末乱世,经济崩溃,五铢钱失去货币价值。 可眼前,大汉王朝虽然日薄西山,但四百年威信犹在。无论世家豪强、还是普罗大众,都是相信五铢钱的货币信用。 尤其此刻董卓还没有熔炼十二金人,五铢钱乃是大汉境内最主要的货币。 倒是张瑞一直以来陷入思维误区,轻视了五铢钱的作用。 如今误会消除,张瑞当即下令说道:“倾尽所有金钱收购粮草。哪怕溢价亦在所不惜!” 张瑾当即应诺,亲自下去安排可靠人手,乔装打扮,南下收粮。 提及南下,张瑞目光看向王凌问道:“算算时间,王晨的家丁应早已把讯息传回王家了。怎还不来赎人?再不交粮,我孟县可不养闲人!” 王凌以前不想跟他多言,今日被张瑞对流民的态度稍稍打动,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坦言说道:“汝等的如意算盘恐怕要打翻了。以吾叔父之刚烈,孟县等来的不会是钱粮等物,而是一支平叛大军。” 张瑞好心情顿时散去不少。 听王凌一说,张瑞也感觉这像是王允那个老匹夫能做出来的事。 最最扯淡的是,这种不顾人质安危,强行进攻劫匪的案例,在汉朝是有先例的。 最近的一次就发生在灵帝朝,太尉乔玄幼子出游,为人所劫,登楼求货,索取赎金。玄不予。 司隶校尉、河南尹围守玄家,不敢迫。 乔玄瞋目呼曰:“奸人无状,玄岂以一子之命而纵国贼乎!”促令攻之,贼与玄子皆死。 此事距今不过数年,王允必然有样学样,不会轻易妥协。 不把他给打疼了,他是不会轻易妥协的。 再等几个月,丁原就要带兵进京担任执金吾了! 等吕布、张辽、张扬这些杀神带兵去了洛阳。我孟县就南下,亲自自去祁县找你们要赎金! 在此之前,先忍你们一段时间! 这不叫怂,这叫战略忍耐! 孟县众人都汇报完,阳曲县令崔琳才站了起来说道:“此番大军破乌桓仆骨部落,俘获乌桓族裔两千余,解救为乌桓所掳汉民奴隶六百余,当如何安排?” 民族问题可真是难倒了东西方无数帝国。 即便两千年后,物质、精神文明高度发达的人类社会也没有什么好的解决方案。 即将发生的五胡乱华更是将民族矛盾推上了一个历史的最高点。 面对这个尖锐的问题,张瑞属实没什么好的解决方案。 索性一刀切,说道:“汉民如孟县故事,编户齐民。务必妥善安置!” “乌桓部族,无论男女老幼一律先纳入军屯。随后同流民打散落户到各个村落。“ 停顿了一下,张瑞着重强调道:“自今日起,公众场合一律不准说乌桓、匈奴、鲜卑等族语言。违者截舌!三月后,不会说汉话者,无论男女老少,斩立决!” 崔琳脸色一白,讷讷的张了张嘴,想替乌桓老人求情,却最终未敢发一言。 以这贼首对流民的仁厚细心,怎会想不到这命令对乌桓老者而言是怎样苛责残酷? 恐怕就是打着森严铁律震慑乌桓青壮的本意。 一件一件安排好两县政务后,天色已渐至黄昏。 张瑞舒展着懒腰从县衙中走出,便见到一群大头兵围在县衙前,探头探脑,逡巡不前。 要知道张瑞麾下,待遇虽好,但军令却森严如山。 士兵此刻理应在军营里饱食犒赏,等候解甲归田,回到自己家中精心照料拿命换来的良田。 但一群士兵却擅自聚集,越过一层层的长官,出现在县衙前。 怎么看都透露着异常。 张瑞立即下令卫兵过去将领头者带了过来。 同时认真考虑,得在黑山军老人里认真挑选一位侍卫队长了。让一个居心叵测的人当亲卫队长,真怕像丁原一样,半夜被部下砍了脑袋拿去邀功。 晟武因为其上次在兵变中的表现,已经被张瑞打发进预备役。给了他一个代军侯的虚衔,明升暗降,去筹建新的府兵编制了。 毕竟现在张瑞麾下也是有两座县城,人口数万的小军阀了。 即便按三国时期十一比例抽丁,也不止一千五百人的部队编制。 更何况,府兵部队平时务农,无需俸禄、补给,提前组建训练,完全有益无害。 这也导致张瑞手下一直没有一个使着趁手如意的心腹。 很快亲卫们便领着一名身材雄壮,堪比人形暴熊的猛士走了过来。 虽然对方仅是徒手,却也令周围的卫士倍感压力,纷纷手握刀柄,往张瑞身边靠了一步。 甚至已经想好,如果对方暴起发难,便是拼尽性命也要抱住对方的大腿,拖到援军赶来。 张瑞站在台阶上,才堪堪视线与这位猛士平齐。以张瑞瘦削的身材,跟对方站在一起。就像森林里的小白兔,面对嗜血的巨熊。 若不是周围尽是带刀铁甲,张瑞怕是自己能被震慑的话都说不出来。 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胆怯,也为了维护主公的威严,张瑞故意脸色肃杀的问道:“何故聚众滋事?视某军法为儿戏?还是以为某斩不得尔等首级?” 军法铁律,看来还是有威慑性的。 一群围观的将士顿时被吓得缩了缩脖子,差点拔腿就跑。 就是当面这位熊罴之士也推金山倒玉柱般跪下,冲着张瑞恭谨叩首,脑袋在冰冷的地面上重重的撞击出一声宏亮的声响。 额头上一片青紫,这位猛士却没有发出任何惨痛声。 跪伏在地上,恭谨的对张瑞说道:“禀主公,某名谢玄。为主公麾下一军士!” 嘶! 张瑞倒吸一口冷气! 这种能生撕虎豹的猛士,在自己麾下居然只是一个最低级的大头兵? 孟县大军已经人才济济到这种程度了? 忍住疑惑,张瑞问道:“既为军士,何不在营中享受犒赏,来县衙何事?” 只见这位熊罴之士,全身绷紧,似乎比张瑞还要紧张。 围在周围的卫士见他表现,只以为他是意图行刺,立即一拥而上,将张瑞护在身后。 第二十五章熊虎之将 十几名侍卫层层叠叠的按住了紧张不安的谢玄,有的以膝盖压住了他的腿腕、手腕,有的用胳膊锁住他的喉咙,有的更干脆整个人就压在了他的背上。 谢玄虎目中满是血丝,脸上尽是对命运的不甘、与对生活的无奈。像是受伤的猛兽般嘶吼道:“某就知晓,世间怎会有如此美事眷顾于某!少君,终究是某拖累了你。” 话音未落,便是仅凭蛮力,挣脱束缚。十几名剽悍勇武的卫兵竟被一齐甩出数米。 远处围观的军士们都惊呆了! 大家来时只是心中疑惑如此丰厚的奖赏究竟能否落实而已,可一丝要跟主公火并的念头都没有过! 谢玄这厮如此鲁莽,可害苦己等。 只需主公一声令下,不远处军营内的上千大军,无需片刻就会齐装满员的冲过来。 作为曾经其中的一份子,他们太了解自己的同袍会有什么反应了。 只要主公一个手势,他们会毫不犹豫的将自己一众乱刀砍成碎片。 剁成那种连至亲父母妻儿都认不出来的齑粉! 纷纷大吼道:“谢玄,汝这天诛之人!快快住手!” “汝这无德之人!活该天诛地灭!吾等被汝害惨了!” “汝这猪狗不如的东西!害苦少君还不算!还想害死吾等吗?” 提到少君,暴怒的汉子一身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势一顿,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腰背不再挺直,最终扑通一声跪在了县衙前。 无数卫兵端着强弩、长矛冲了出来,将这名猛将围得水泄不通。只等一声令下,就将这鬼神莫当的猛士捅个千疮百孔。 张瑞在一旁看得明白,是卫兵太过紧张,导致这场误会发生。 不过也实在怨不得卫兵反应激烈,这谢玄雄武的身躯仅是对峙就让人压力颇大。再加上他紧张的反应,像极了要暴起发难。卫兵也只是尽忠职守而已。 随后张瑞推开持盾护卫在自己身前的护卫,下令卫兵收起武器,站到一旁。 走到谢玄面前,亲手扶起这位仿若鬼神的猛将,问道:“尔紧张作甚?某军令虽严,却非是容不得尔等陈情进言。尔刚才谈及,世间美事怎会眷顾于尔,是何事?” 谢玄没想过会峰回路转,主公亲自过问。按耐住激动,连忙解释道:“禀主公,某自投入主公麾下,大小数战,无一落后于人。幸有斩获,论功可得勋田两百亩。” 张瑞惊讶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斩获勋田两百亩? 张瑞亲手制定的策勋机制,当然懂得勋田有多难得。 你这是自己一个人砍穿多少方阵!能斩获勋田两百亩? 怕是人头堆起来得有山高了! 没开玩笑吧? 于是十分不可思议的问道:“尔怎会有如此多之军功?” 谢玄只怕主公误会自己冒充军功,连忙如数家珍似的爆料起来,道:“破郡兵一战,某斩首数十,仅腰间人头便有十几。更擒获对方主将、副将,夺得郡兵大旗。” 这…… 想到那画面。一个全身浴血的猛士,腰间别着十几个人头,左臂夹着王晨、右臂夹着王凌,肩头扛着郡兵大旗。 王晨跟王凌两位世家公子,就这么一路与人头为伴,被夹着在战场上颠簸,没被吓出心理阴影来,也实属不易。 没等张瑞缓过心神,谢玄又说道:“破孟县豪强一战,某两次有先登之功,斩首数十,斩豪强宗主一人,擒获宗主一人。” 张瑞听得目瞪口呆,孟县大军并无铁甲,你是怎么做到两次先登还没被乱箭射死的? 紧接着谢玄说道:“破阳曲一战,有县兵夜里叛乱。某第一个赶到,只身杀散上百乱军,平定叛乱。” 张瑞只感觉大脑跟不上他的速度。阳曲发生过兵变自己是知道的,可张瑞一直以为是随便过去了一队孟县将士将他们砍碎了。没想到居然是被人只身杀散。 “破乌桓一战,某斩首数十,有跳荡之功。于中军杀穿敌阵,又复从敌阵杀回。” 这个张瑞似乎是有印象! 那一战的确有一屯将士像是脱缰野马一样,一次次击溃正前方的敌方方阵,狂飙猛进。 拦在他们前方的乌桓人还不如泥土捏的。 张瑞恨不得冲上去踢那个屯长的屁股,让他等一等周围的友军。 原来都是谢玄搞的鬼。 见张瑞似乎回忆起当时情景,谢玄连忙继续说道:“后某亲手斩下仆骨首级,夺得乌桓大旗!军功累计可得勋田两百亩。” 听完,张瑞震撼不已。 如果这一切都如谢玄所说,那这就不仅仅是勋田两百亩的事情了。 这种猛将被埋没,张瑞甚至怀疑是不是有人敢欺上瞒下! 这种军功非但不报,还敢将其压制在最底层。 是觉得自己不会杀人吗! 于是便问道:“汝部军侯是何人?” 谢玄只以为主公要跟军侯确认军功,当即兴高采烈地回答道:“某乃张军侯部。嗯,神行军侯。” 张瑞皱眉。 是张白骑! 以他在黑山军中的地位,有必要去打压一个士卒? 成功了,于他没有任何裨益,一旦暴露,却尽是祸患。他做这种蠢事为何? 很快,张白骑便被卫兵从马厩里唤了过来。 见到张瑞,只以为主公要跟自己探讨骑兵组建之事。率先拍着胸脯保证道:“主公,关于骑兵训练,某已想出几点章程。不出半旬,便可让主公见到成效。” 张瑞抬手止住他的话语,指了指眼前的谢玄,问道:“此人汝识否?” 张白骑只看了他一眼,便不屑的吐了口唾沫,转头对张瑞说道:“某部谁不知此人臭名。他那些污秽事,某怕脏了主公耳朵。” 本来杀气冲冲的张瑞,只感怒气槽瞬间被清空。事情好像跟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张白骑根本就没想过要掩饰什么。 难道谢玄真敢在自己面前搬弄是非?假冒军功? 可只看他蛮力便甩飞孟县最精锐的十几名士兵,他的那些军功也不像是编撰的。而且这种级别的军功,随便一查就可以核对。造假跟送死何异。 其中定是有何隐情。 第二十六章求贤令 虽然有些疑惑,但张瑞还是能理清思绪。 首先对张白骑问道:“谢玄军功,汝知否?” 张白骑点了点头,说道:“斩将夺旗,数次先登,斩首无数。” “既然知道,为何不提拔重用?” 面对张瑞的质问,张白骑毫无愧色,说道:“此人品行不端,德行有亏,难服众望!无人愿在此人手下听调!” 这谢玄究竟做过何事?让人如此鄙夷! 于下不能让手下人服气听令,于上不能让长官报功请赏。 无数将士围观在此,却无一人为其愤懑。 又什么事情能让如此多的手足同袍都共通唾弃? 实在想不出来,张瑞不得不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张白骑。 似乎仅是提起就让人厌恶不已,张白骑完全不掩饰脸上的鄙夷,当着谢玄以及众人的面直接开口说道:“此人盗嫂!故为兄弟们所厌恶!” 这…… 张瑞哭笑不得! 难怪那么同袍战友亲如手足兄弟,却也容不下谢玄。 这家伙干的就是撬兄弟墙角的事。 这种事别说在这个以德论人的时代,就是在后世那以钱论人的时代。 偷大哥女人,也恨不得将他三刀六洞。 兄弟!你嫂子姓潘吗?可你怎么就不能跟武松学习学习! 这现在提拔你都不方便! 不过,张瑞也理解,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嫂子嘛! 如此千军劈易的猛将,就因为盗嫂被埋没在历史中,着实可惜。 张瑞也终于明白谢玄为什么要跟自己强调他军功能获勋田两百亩了。 盖因以他的名声,既然军功都不能升迁了,那勋田还能作数吗? 那些围观的将士们大抵也是在担忧自己斩获的勋田究竟能不能如数奖励。 军法云杀一人而三军震者,杀之!赏一人而三军悦者,赏之! 眼下实在是天赐良机。 如果谢玄这种名声、这种军功都能被奖赏。那其他将士们还有什么可担忧的? 想清楚一切,张瑞振臂,所有将士的目光都被集中过来。 “谢玄为名声所累,军功未尝兑付。某今日在此立言,其往日功绩必按功策勋!二百亩勋田一分都不会少!尔等所斩获的勋田,近日亦会如数兑现!” 谢玄激动的全身颤抖,重重的跪在张瑞面前,恭敬叩首。 旁边将士们由心的欢呼起来,山呼万岁。 张瑞满意的露出微笑,很显然,自己在军中的威望再度提升到一个新高度。 随后亲手扶起谢玄,说道:“在论功完成之前,尔便先在某身边做一名亲卫吧。” 谢玄不可思议的指了指自己。呢喃道:“某可以?” 当然可以! 没有人比你更合适做亲卫了! 如此剽悍雄壮的猛士,居然是个情种。甘愿为一女子束手就擒。日后只要盯紧了他的妻子,就可以对这名猛将任意拿捏了。 而且以他的名声,除了在孟县会被重用,去其他地方不被饿死就不错了。 如此,不考虑忠诚,为了生存也不会叛变。 一个人盗嫂就够被人唾弃了,再加上弑主。谢玄只要头脑稍微清醒,就不会走这条路。那恐怕真的会被唾沫淹死。 想到有那么多有才之士,仅因东汉以德取士,便被淹没在历史潮流当中。 不由的便想起了曹操的求贤令,唯才是举,任人唯贤。实在是太适合现今孟县的情况了。有德之士也不会投靠一支叛军政权。那干脆就唯才是举。 于是张瑞便振臂一呼:“自古受命及中兴之君,曷尝不得贤人君子与之共治天下者乎?及其得贤也,曾不出闾巷,岂幸相遇哉?上之人不求之耳。今天下尚未定,此特求贤之急时也。” “孟公绰为赵、魏老则优,不可以为滕、薛大夫。若必廉士而后可用,则齐桓其何以霸世!今天下得无有被褐怀玉而钓于渭滨者乎?又得无盗嫂受金而未遇无知者乎?” “二三子其佐我明扬仄陋,唯才是举,吾得而用之。” 求贤令一出,谢玄只感觉句句直戳自己心坎,激动的浑身颤抖。多年来所受的歧视,郁郁不得志的愤懑,仿佛所有阴云都被一柄绝世利剑劈开,照耀下最光明的光芒。 周围无数围观的人士都心生壮怀激动之情,恨不得立即毛遂自荐,一展胸中抱负。 踮着脚尖拍了拍谢玄的肩膀,张瑞笑着招了招手。 这名雄壮威武的汉子立即恭谨的弯下腰,将头颅低到张瑞方便讲话的高度,侧耳倾听军令。 这态度让张瑞满意极了,以嘉奖鼓励的态度说道:“去府库领一副铁甲。然后去找高军侯报道,今晚且听他差遣。” 对主公的命令,谢玄几乎是无条件执行,毫不详询,便领了铁甲去往高顺处听从差遣。 若说孟县有何优良传统,那一定是宣传方面不遗余力。 阳曲县刚纳入版图,这城墙上就已挂满了蛊惑人心的口号。 历朝历代的政治标语被书写在旗帜上,挂满城墙,随风飘扬。 如今张瑞口述求贤令,很快一众部下便誊抄到一面旗帜上挂到城头。 挂在它左面旗帜的威武霸气,上书“内外诸夷,敢称兵杖者,斩之”。 右面旗帜画风突变就一派浓浓的乡土气息“有田同耕,有饭同食,无处不均匀,无处不保暖”。 看着这些画风迥异的口号,士兵们也没觉得有何不妥,一个个眉开眼笑。 因为自打张瑞入主孟县以来,的确是按照宣传一步一个脚印走到现在。 无论流民还是将士,都收获到真真切切的好处。 没细君的,主公给分配婆娘。 没家业的,主公给分田宅。 甚至家中无果腹之食,主公都予以贷粮缓解。 而想得到这一切,只要坚定的追随主公就足够了。 一群骁勇英烈的汉子们实在是太喜欢现在这种简单而又幸福的生活了。 什么都不用想,只要无脑的支持主公,各种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物就抢着往自己怀里钻。 不论良宅美婢还是田业官勋,争也似的加到自己身上。 很多汉子以前饥不果腹,所想最多不过是吃顿饱饭。 可自打追随主公以后,就跟做梦似的,升了官、发了财,甚至妻妾都纳了两房。 面黄肌瘦的汉子身材居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起福来。 就冲这份美好生活,哪个敢说主公一句不是,这群汉子不用蘸酱就能把他给生吞活剥了! 叛乱?怕是脑抽了才会有这种想法。 真有想不开去叛乱的,恐怕还没走出村,就被同村村民砍成了碎片。 第二十七章豪强决断 日上三竿,张瑞撅着屁股睡意正酣时,远在阳曲县外,郭氏坞堡内。 人工挖掘的鱼塘内养着种类繁多的鱼苗。周围点缀着各种景观植物,在晚春的微风中抽出嫩绿的枝芽。 好一副生机勃勃的景象,尤其在这战乱不断的并州,显得格外珍贵。 平静祥和的氛围被一阵密集而又急促的脚步声打破。 围聚在一起争夺鱼食的鱼群受惊纷纷潜入水下。 垂钓者顿时失去了兴致,缓缓收起鱼竿,皱着眉头说道:“老夫教育过多少次,遇事沉着冷静,才能临机决断,方策精详?” 郭淮留下一众心腹,独自走到自己这位深谋远算的祖父面前,恭敬的行礼问安。 郭全见此才稍稍满意,急促却未失冷静,是可托付大事之才。遂退去身上蓑衣,带着郭淮走到旁边凉亭内坐下,问道:“何事不能决?要来麻烦我这把老骨头?” 郭淮这才恭敬的道出缘由:“祖父,孟县贼种种事迹,孙却不能解。唯恐决断失策,祸及全族。” 郭全点点头,道:“此贼确与一般流寇迥异。其言蛊惑性极强,若汉室不及时发兵。某恐并州不为汉室所有。” 郭淮还是第一次听到祖父对孟县贼如此高之评价,诧异不已。问道:“若如此,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吾族岂非危矣?” 郭全对自己这名孙子的见识愈发满意,说道:“吾已致信并州刺史丁原,详谈此贼之害。若丁建阳还有一丝大汉官员的担当,亦会派兵肃清此贼。” 郭淮对此却不大抱有希望,说道:“祖父若还是大司农,建言丁建阳定不敢不从。” “但如今他一心只想带兵进京。仅看他不来太原,反驻兵河内便可知,他无心并州事物。若无汉庭中枢建言。他丁建阳恐无心理会这边陲之地的本分小贼。” 郭全默然,知道一切恐如自己孙子所料。即便郭全自己,亦不过是尽人事而听天命。 沉默片刻,郭全问道:“孟县贼子又行何事了?” 郭淮自袖口取出一份请柬,说道:“阳曲县令邀某前往县衙赴会。却只字未提欲谈何事。” 郭全取过请柬看了一眼,断言道:“此乃孟县贼授意。必是欲谈豪强所匿户籍之事。” 郭淮赞同,继续说道:“崔县君性情软弱,屈身从贼乃是情理之中。孙本不欲理会,然今晨便闻孟县军昨日已破李氏坞堡。族长李成枭首,挂于县城东门。” 郭全终于知道为何一向冷静的孙子今日如此急促。实在是孟县贼的战力太超过常人认知了。 戒备森严、固如金汤的坞堡就那么轻易的被一股而下了。 “关键在于孟县贼出兵多少?伤亡如何?” 郭淮一脸凝重答道:“祖父,这正是某忧虑所在。孟县贼大军皆在营中犒赏,未曾出动。” “后某曾派人接近李氏部曲。孟县贼亦未阻拦。” “据李氏族人言,孟县贼军不过一曲,其中还有两屯一直在压阵未曾出动。短兵相接不足一个时辰,一名悍将身披铁甲冲上墙头,只身斩杀十数人抵近族长李强身边,一刀将其枭首。” 即便以郭全之老谋深算亦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亦就是说孟县贼只出战三百贼子,不足一个时辰便彻底击溃固守坞堡的李氏? 同为豪强,郭氏即便比李氏武德稍强,亦不会有多大差距。 郭全、郭淮都清楚。即便郭氏全军上阵,亦不可能一天内攻下李氏坞堡。 像孟县贼这样一股而克,更是全无可能。 让人不禁揣度,孟县贼军究竟是何等鬼神之勇。 实在是这一出杀鸡儆猴太过完美。 昨晚不知道多少族长被吓得夜不能寐,唯恐孟县贼子下一个目标选中自己。 当双方战力失衡,一方可以轻易碾压另一方时,所谓的高墙固垒就提供不了任何安全感了。 万幸那群天杀的贼子攻破李氏坞堡后就退回县中。 天色未晓,一群担惊受怕了一整晚的族长们便不约而同的前来郭氏拜访。 若是郭氏没有个好主意,族长们也只能主动上报户籍了。 毕竟家缠万贯也比不上自己这大好头颅。 思索了良久,郭全说道:“孟县贼如此文攻武赫,反倒说明其战欲不强。克李氏只为宣示其军力足以尽灭豪强。邀吾孙去阳曲才是欲决县内豪强之事。” 郭淮不解。问道:“若真欲借我郭氏威望解决豪强,他为何不亲自登门拜访祖父?反倒点名让某这个尚未加冠之人前去。” 小贼心思郭全也不能猜尽。只得嘱咐道:“此去阳曲,贼首必会要求吾等解散部曲,丈量土地,可一并应之。” 郭淮点头,此二事对方定不容商量。 野战不敌贼军,便是有良田万亩也无法耕作。应不应允,贼军都会派人丈量。 至于保留部曲,那更是毫无可能。仅卧榻之边,岂容他人安睡这一点。贼军便不可能允许郭氏拥兵上千。 念及此,郭淮忧心忡忡,心有不安,问道:“祖父,孙还是忧虑。一旦部曲尽去,孟县贼子遣一亭长便可尽获郭氏全族。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此何其危也?” 郭全终于露出满意欣慰的笑容,说道:“吾孙思虑周全矣!永远不要低估人性之恶,任人鱼肉。” 郭淮谨受教,可还是不明白该如何去做。 郭全乃带着郭淮来到湖边,指着平静的湖面问道:“若大河泛滥,湖中游鱼还得平静否?” 郭淮摇头。黄河泛滥,别说这小鱼塘,便是整个天下都要受其害。 郭全乃继续说道:“这鱼塘就似那坞堡。郭氏则是其中游鱼。贼军泛滥成灾,某等愿与不愿都难挡大势。除非,吾孙有信心能带领部曲守住坞堡。” 外无必救之师,则内无必守之城。 如今汉室离乱,烽火四起。完全无心边陲之地一介籍籍无名匪徒,必不会有任何援军驰援。 即便郭淮有信心守住坞堡一年、两年、甚至三年。但最终还是免不了覆灭之局。 郭全深知自己孙子聪慧、熟读兵法,如此简单形式定能看得清。 便越过此处,继续说道:“然大河汹涌,却不伤其鱼。” 听到祖父的话语,郭淮惊讶的几乎合不拢嘴。满脸不可置信的表情,问道:“祖父是要我郭氏从贼?” 第二十八章郭氏资助 阳曲县县衙内,一派热闹和气的氛围。 高堂满座,宾主尽欢。 张瑞怎么克制都忍不住嘴角上扬。 看着眼前侃侃而谈,仪容儒雅的青年,脑袋里不禁就回想起三国志魏书、郭淮传里的记载。 “昔汉川之役,几至倾覆,淮临危济难,功书王府。在关右三十余年,外征寇虏,内绥民夷。比岁以来,摧破廖化,禽虏句安,功绩显著,朕甚嘉之。今以淮为车骑将军、仪同三司,持节、都督如故。进封阳曲侯。正元二年薨,追赠大将军,谥曰贞侯。” 曹魏大将军郭淮,一生抗击过刘备,抵御过诸葛亮,后期败姜维、破廖化、擒句安,更是无数次镇压胡族叛乱。 可谓是戎马一生,曹魏宿将。 陈寿都要夸一声方策精详。 三国中总共有几个大将军?除了夏侯惇、何进这种关系户。郭淮能混迹其中,能力已是被整个曹魏集团认可。 再没有比这更明显的提示了! 几乎是有人用手指着郭淮的脑袋,对张瑞说,这个,人才!上,舔他! “主公!主公!” 胡思乱想被谢玄打断,然后张瑞才发现济济一堂的众人都在望向自己。 轻咳了一声。张瑞露出和煦的笑容,对着郭淮及一众豪强族长说道:“某非是打家劫舍的贼寇。诸位家财,无论金钱布匹、粮秣家畜,某不取分文。” “且,只要某大军一日尚在,便保诸位财产不受任何胡虏流寇侵犯。” 不少族长脸色惊奇。来此之前,众人都做好破财免灾的打算。 毕竟此贼子在孟县可是将豪强一网打尽,家产尽数充公。 张瑞深知人性本贱。如果一开始就跟这群豪强好言相劝,估计他们尾巴能翘上天去。 但如果以悍匪形象登场,只要自己稍微对他们好一点点,他们就会感恩戴德。 李氏的覆灭实在是吓坏这群养尊处优的老爷们了。 当然,诸位族长也不是天真的小孩子。不会天真的以为张瑞什么都不要,就带着将士流血奉献,外御胡虏、内驱流寇来保护大家。 于是纷纷将目光投向郭淮,期望郭氏挑头,跟张瑞将条件谈清楚。 郭淮义不容辞,便起身问道:“不知吾等有何能助将军义举?” 这小家伙简直不要太上道。 张瑞满意极了,这可是是你们要主动相助我抗胡义举的。 我可没有拿着刀架在你们脖子上,也没有威胁你们敢不答应就将你们脑袋砍下来挂在城墙上。 于是张瑞便开门见山的说道:“阳曲县即将清查户籍,请诸位相助搜寻县内隐匿户籍。” 众人早在来前便想过会有此出,纷纷开口说道:“此乃应有之意。某等义不容辞。” 张瑞满意的点头,随后道:“阳曲县先为白波肆虐,后经胡虏劫掠。导致县内田籍遗失,需丈量土地,重新分配。” 说到这里,豪强们一阵沉默。 众人非是不明白所谓田籍遗失不过借口而已。但仅这轻飘飘的四个字,诸人便要交出世代累积的家业,实在是心有不舍。 有人说道:“某家中有当初县里盖印的田据,足以为证!” 张瑞点头,面无表情的说道“稍后吾部将士会随尔去取。还有人有田据否?” 这贼首简直属狗。 刚才还满面春风,结果一言不合便翻脸无情,杀人满门。 众人哪还敢讨价还价,连忙摇头。 刚才开口的族长吓得面色惨白,连忙开口道:“将军,是某记错了,某家田据亦丢失于战乱中了。请将军主持授田。” 成年人都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 既然他选择了试探,当然就要做好面对命运的准备。 在谢玄孔武有力的身躯前,这名出言试探的族长像是被掐住脖子捏起的小鸡崽子,被带离县城。 一同离开的还有五百名全副武装、满脸肃杀的士兵。 刚才还喜气洋洋的宴会顿时噤若寒蝉,众人再次明悟一个道理。 这贼首不但属狗,还的确不是一个讲道理的好人选。 如果没有与他匹敌的实力,就不要跟他讨价还价。 尤其此刻众人推举的领袖郭淮,正眼观鼻,鼻观心,其他族长哪还敢多嘴。 事情圆满解决,张瑞便下逐客令了。毕竟阳曲县粮食也不多,不能浪费不是。 只单独留下郭淮,笑容满面的说道:“刚入阳曲便听闻伯济贤名。伯济可有心助某成就一番大业?” 郭淮拱手,很客气的说道:“将军威名,郭氏亦仰慕已久,愿为将军效犬马之劳。” 什么? 张瑞差点以为自己听差了。 你不对劲! 别人家主角都是被贤才骂滚的! 你怎么就直接从了? 你很不对劲! 张瑞无比确认自己从来没有传说中的王霸之气,不可能贤才纳头便拜。尤其郭淮这种三国名将,更不可主动上来抱着自己大腿,主动投靠。 这其中一定有何算计。 不得不谨慎问道:“伯济言下何意?” “郭氏愿派出族中良才投入将军麾下,供将军差遣。” 什么意思?想李代桃僵?鸠占鹊巢? 觉得我麾下一群莽夫,难成大事。就派大量人才渗透进来,逐渐把控高位。最后把我一刀砍死? 无视了张瑞怀疑的眼神,郭淮坦然说道:“郭氏族内有十名族人愿为将军效力。其中五人粗读经义,可助将军处理政务。五人草习武艺,愿投身军旅。” 才十个人? 这可不像要篡政夺权的模样。 那郭氏打得什么鬼主意? “就是不知伯济欲从文从武?”张瑞试探道。 郭淮一拱手,答道:“谢将军抬爱,然淮尚未加冠。恐难为将军效劳。” 张瑞点点头,摸着下巴思索起来。 这才正常。要是郭淮纳头便拜,张瑞真的怕自己被这位留名青史的人杰给卖了还替他数钱呢。 毕竟双方智商就不在同一水平线上。对方能跟智多近妖的诸葛亮对垒,而自己却连重点高校都考不上去,被无数人在智商上碾压成渣。 这要是玩阴谋诡计,自己还真不是对手。 第二十九章广推教化 郭氏所图究竟为何? 张瑞深感自己缺乏一个谋主。 如果身边有个荀彧、诸葛亮这种人才,还需要自己亲自动脑吗? 没有他俩,他们兄弟荀谌、诸葛瑾也行啊。 荀家、诸葛家分散押注那么多诸侯,怎么不押注一下自己? 蓦然,张瑞明白郭氏这番举动是为何意了。 这不就是在押注投资自己吗? 派遣十名族人投效,而且正好半文半武。 文士投身县政体系,即便将来汉室收复阳曲,他们郭氏仍为阳曲豪强。 武将投身张瑞麾下,张瑞势力壮大,他们亦能分得一杯羹。 即便孟县军固步自封,他们也已混入孟县内部,仅冲这五人的情面,张瑞也不会无故大肆屠戮郭氏族人。 最关键的一点在于郭氏嫡长子郭淮并未参与其中。无论将来政局如何,郭氏都能置身事外。一切不过是十名族人的自作主张。 这手阳谋,真是算尽了一切。 虽然被算计了,张瑞心情却是大好。 这乱世被人算计也是对自己实力的一种肯定。 最怕别人理都懒得理你,根本无视。那才是真正的糟心。 说明别人根本不看好你,其势必不能久,只等其自生自灭。 随后张瑞便在郭淮的陪同下接见了郭氏十名族人。 算不得什么出色人才。 但以孟县军的底蕴,也确实没什么挑剔的资格。 如今两县丈量土地、刻录户籍,已经快要把一众文吏胳膊累断了。 现如今,只要是个识文断字的人,都能被两县抢破头。 面对突然出现的五名文士,两县官吏差点在县衙内火拼,生拉硬拽着将五人抢走。 作为主公张瑞都不知道这五人究竟被怎么划分了。 至于那五位习武的族人就比较简单了。 交给高顺略一考校便打散进各屯当中。其中才华最高者在预备役里做了个队率。最平庸者只做了一个伍长。 妥当安置了郭氏五名族人后,郭淮便主动告辞离去。 张瑞亦未多作挽留。 虽然这位乃是青史留名的名将,但眼下无论怎么看都不可能将对方纳入麾下。 对方宗族家祠都在这里,不可能丢下列祖列宗的坟冢祭祀就溜了。 只要阳曲县还在控制之中,有的是机会慢慢招募。 当然,还有个原因是这家伙是个将军。 张瑞麾下其实不缺将军。 这他要是荀彧、张既这种能臣,绑都给他绑到县衙里处理事务。 夫可以马上打天下,不能马上治天下。 势力的发展除了要规划好行政方针外,总要有一批能臣干吏去落实。 而张瑞麾下最缺的便是这般人才。 奈何并州苦寒,能左右开弓、斩将夺旗的猛将,遍布郡县。但能抚境安民的文臣真是凤毛麟角。 关键这种人才,十个还有八个属于世家豪族。跟自己相性不合。 思来想去,张瑞还是没什么好办法招徕那些人才。 被逼无奈只好祭出游戏三国志中的作弊利器——自创人才! 既然武将中有谢玄这种猛将被埋没。没道理文臣中没有。 实在没有也可以慢慢培养。 不求他们像诸葛亮一样经天纬地,只要能识文断字、懂是非道理就可以了。 随后张瑞便找到裴绍商议此事。 直言道:“某欲广推教化。凡某治下子民,下至八岁上至十六,无论男女,皆需入县学,习文字,练军列。” 裴县君忙的脚不沾地,步履如飞,左手却依旧平稳的端着一份案牍,皱眉思索。右手还拿着一分干粮,半晌也没咬一口。 说完许久,他也没任何反应。 张瑞怀疑他有没有听进耳朵里,正犹豫要不要再大声说一遍时。 裴县君忽然抽出随身携带的刻刀,在案牍上迅速做出批复。 然后又换了一份竹简看起来,抽空回道:“无人、无钱、无粮。别幻想些天马行空之事。实在清闲,去帮忙丈量土地亦好。” 这怎么能是幻想呢?这是教育兴国! 先容我歇歇。 这没发现,裴县令作为一个文人,居然体力这么好。他一路疾走,张瑞要小跑才能跟上。只一段距离就累得气喘吁吁。 很快谢玄体贴的拉过一匹红色小马驹让张瑞骑上,这才跟上裴县君的步伐。 裴县君瞥了一眼身边这位身材孱弱,提不动刀,骑不得烈马的贼子。 实在是没想过他会如此厚颜无耻,居然真的能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抱着一匹小马驹的脖子,四处乱转。 他就不怕被麾下那群骄兵悍将看到,心生鄙夷? 张瑞就没想那么多。只感觉这小马驹即便被谢玄牵着,坐起来也不舒服。颠簸的屁股生疼。 不过总算能让张瑞顺畅的把话说完:“有位德皇陛下曾说过,还未听说过一个国家因为办教育而办穷了的!吾等虽然现在艰难,但县学办起,数年后,吾等再不必面临如此困境。而百姓将来可期!” 裴县君脚步不停,道:“此事只是尔一厢情愿。本就错过了春耕,各家正在抢耕补种,怎会让家中劳力放下活计,去县衙学习?” “凡家中适龄未去县学点卯者,父母鞭二十!凡去县学学习者,县学供餐两顿!” 这个回答可真是匪气十足,十分符合这个匪首的身份! 裴县君白了他一眼,搪塞道:“无粮!” 这怎么就无粮了? 张瑞立即反驳道:“本来便是县中贷粮给百姓。只不过将孩童所贷之粮转移到县学而已!未多一粒粟米之需!” 裴县君无奈的停下脚步,知道不给他个答复。他今天能在自己身边唠叨一天。 便说道:“汝治孟县、阳曲。百姓固然只能任你摆布。可这学堂如何而来?教书先生又从何处聘?总不能让吏员放下手中人命关天的政务,放任流民死难,而去教书育人吧?” 张瑞一时被问住。 你以为我为什么来找你商量? 要是我都能解决,我还要你们这群手下干嘛? 但跟裴县君说话当然不能如此直白。 只好委婉的提醒道:“郭氏今日派出十名族人投入某麾下。” 第三十章河东裴氏 裴绍不甚明了张瑞是何意。 郭氏派来的五名文士连政务空缺都补不足。 更不可能去县学教书。 便问道:“此言何意?” “今日闻裴县君出身河东闻喜裴氏?” 看着张瑞笑容满面的模样,裴绍眼神一凝。 实在是太了解这匪首,每次露出这种不怀好意的笑容,就准没想好事。 这实在是不能怪张瑞。 当得之裴县君出自闻喜裴氏后,这要是不狠狠薅一把羊毛,都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闻喜裴氏,后世强盛的五姓七家之一。 据后世记载,裴氏家族“自秦汉以来,历六朝而盛,至隋唐而盛极,五代以后,余芳犹存。在上下二千年间,豪杰俊迈,名卿贤相,摩肩接踵,辉耀前史,茂郁如林,代有伟人,彪炳史册。” 其家族人物之盛、德业文章之隆,在中外历史上堪称独无仅有。 而张瑞记得,在这个时代,河东裴氏最著名的代表应当是裴茂、裴潜父子。 裴茂字巨龙,灵帝朝历任县令、郡守、尚书令。建安三年夏四月,督段煨等关中诸将讨李傕。以功封阳吉平候。 这位大汉王朝故尚书令,张瑞就别想了。 但他的儿子裴潜还是可以图谋一下的。 裴潜,字文行。汉末避战乱逃至荆州,为刘表所礼待。但认为刘表非成就霸业之人。 后曹操平定荆州时归附曹操,出任丞相府军参谋,历任三县县令,代郡太守、兖州刺史。 魏明帝时出任尚书、太尉军师、大司农、尚书令。封清阳亭候,死后追封太常,谥号贞候。 其一生政务娴熟、百姓归心,难得的是尤其擅长处置胡人。 正是张瑞碎碎念念想要的人才。 太原距河东倒是不远。但以张瑞的名声上门去拜访,估计会立马被抓起来扭送县衙。 想要对方主动投靠一支叛军更是绝无可能。 这时裴县君的重要作用就显现出来了。 作为大汉名正言顺的孟县县令,有权组建属于自己的门客、幕僚,任命大量基层小吏。 只不过在大部分郡县,县令的待遇跟阳曲县令差不多。被地方豪强所掣肘,大量基层胥吏被豪强把控。 但是,在孟县完全不用担忧这些问题。 所有豪强都被血与剑清洗一空。 现在县中吏员只有空缺,所虑者唯裴县君不肯选贤任能,而不担心有人敢从中作梗。 见裴县君还是不明白自己的暗示,张瑞不得不说道:“某曾闻裴氏人杰多如过江之鲫,县君何不书信一封,为孟县招徕一批能吏,亦缓解一下县内同僚的压力。” 裴县君停下脚步,目光不善的盯着张瑞,说道:“尔想某劝族人从贼?” 张瑞被盯的心虚,将脸藏到马驹鬃毛后面,小声嘀咕道:“这怎么能叫从贼呢?这是抵御胡虏,是拯救黎庶,是教化世民。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 “少拿这些冠冕堂皇的话糊弄某!” 得!这倔脾气又上来了。 张瑞只好劝道:“县君怎就满眼盯着从贼二字?难道所说其他不是吾等事业?都是做外御胡虏、内活黎民之事。怎汉行此举则光荣正义,某一贼子行此举则污秽不堪?” 裴县君被说的哑口无言,一时不知如何反驳。 张瑞无奈的一摊手,道:“若是实在良心难安,某可不插手其中。所有裴氏族人俱归县君麾下,为汉室官吏,只行活孟县百姓之事,如何?” 裴县令心绪难宁。此举事关孟县百姓存活,每多一名能吏,流民便可早一日安家落户,路边每日便会少一具尸体。 可自己这封书信,与推族人进深渊有何区别。 说是为汉室官吏,其实无论王凌还是裴绍,都清楚那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说法罢了。 本质上还是在为贼子施政。 无论赋税无一上交汉室,最后全落进贼子口袋。 见对方如此左右为难,张瑞决定添把火,道:“知晓县君难做,某已替县君书信一封,广邀裴氏俊杰前来共襄大业!” 裴绍义愤难平,怒骂道:“无耻之徒!” 可很快便发现张瑞那似笑非笑的眼神,知道自己又一次被他诓骗了。 实在是像极了他能做出的事情。 这种厚颜无耻的风格,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真是一再刷新自己对他道德底线的认知。 被如此戏弄,裴县君便知道自己写与不写,区别不大了。 与其让他天花乱坠的描述一番,还不如自己书信一封详述孟县实情。 且,郭氏之举,裴绍亦有耳闻。倒是未曾想郭公如此看好这贼子。 裴绍再次仔细审视了一番眼前尚未加冠的年轻贼首。 明明是个贼子,却与勇武剽悍一类词全不搭边。 甚至骑不得烈马,毫无形象的趴在一只小马驹背上。 神情慵懒,偏偏脸上带着坏笑。 厚颜无耻,又爱使无赖手段。 对百姓宅心仁厚,对敌人却也能痛下杀手。 看着眼前无赖,脑海中不由得便浮现大汉高祖皇帝形象。 高祖起兵时,势尚不如此贼。时人又怎会想到其能竟大汉四百年社稷? 如今汉室羸弱,裴氏或真可效仿郭氏之举,早做打算。 即便不成,最多几十名族人声名有损而已。 若是此子化龙…… 裴县君不敢想下去了,不然自己对汉室的信念又要动摇了。 眼看裴县君动摇,张瑞眉开眼笑,立即吩咐道:“取笔墨来!” 完全不给裴县君犹豫的机会,便将他手中刻刀夺下,塞上一支毛笔。 谢玄弓下腰,张瑞亲自在他宽广的后背上摆下纸墨,就站在一旁等裴县君动笔。 裴绍目瞪口呆,问道:“何其急也?” 那得在一旁监督你。 不然鬼知道你在背后怎么编排我。 裴县君无奈只得动笔。 张瑞就在一旁紧盯着,看到裴县君暴露贼情便出言打断,感觉可能有损自己形象,就连忙制止。 气的裴县君压制不住火气,斥道:“笔给汝,汝来写!” “你看你这人,说还说不得呢。某不说了!” “最后一句……” 顶着裴县君杀人的目光,张瑞小声道:“真最后一句!请务必提及裴潜,让文行来游历一番。” 第三十一章河北甄氏 自打脱离黑山,攻下孟县以后,可谓是日征夜战。 将士奋勇,方有今日局势。 感觉短期内应该不会有人打上门来,张瑞便解散了府兵,放他们回家务农去了。 只留了高顺所部值守警备。 正是举县重视,抢种成果颇为喜人。 累计开垦荒田十四万亩,其中军屯九万余亩,人均一月开垦三亩有余。 民间开垦五万亩,数量不多。主要原因在于许多倍豪强隐匿的田地被授予百姓。俱是上好良田,可直接耕种。 虽然新垦之田不多,但是登记在籍的田地却比以前多了三十余万亩,是以前的三倍有余。 流民尚未安置齐全,新增编户齐民人数已多达一万一千余户,五万八千余人。 两县累计有户一万五千余户,七万四千余口。耕田四十六万余亩。 若能顺利挨至秋收,全县可收货粮食六十余万石,足以再招募流民上万户。 若如此,两县恐就容不下这么多人口了。 如今,两县已一改往日地广人稀的风貌。 每县有七八千户,三四万人。虽距内地每县上万户、十万余人相差甚远。但已是汇聚了并州数郡的流民。 尤其是北部五郡被胡族蹂躏的汉民,纷纷逃离故土,南下求活。 日后想招募如此多的流民,怕非易事了。 所需思虑者唯如何顺利度过眼前这几个月,挨至秋收。 孟县府库已经空旷到可以跑老鼠。 缴获自乌桓的数千只羊,张瑞本打算圈养起来,持续产奶、薅羊毛。可艰难时,亦只能陆续宰杀。 最艰难时,以秋粮作担保,向郭氏贷了两千石粮食才坚持到贩粮队伍返回。 数十金、数百万钱换回上万石粮食,亦不过是杯水车薪,不足两县一月之耗。 可又不能学曹操、程昱,吃人肉馅饼。 怎么自己就遇不到一个贵人呢? 像张世平、苏双一举赞助刘备数千金那样赞助一下自己呢? 如果自己也有数千金,何愁养不活这两县几万百姓。 张瑞甚至考虑过要不要将粮食集中起来,趁还有余粮时主动出去劫掠一番。 可是举目四顾,首先是被孟县和阳曲隔绝在东北方向变成一座孤岛的虑虒县。 要不是并州军主力就在隔壁西河郡,丁原也还没入京,张瑞早就传檄劝降此县了。 现在将这个县纳入麾下,徒增负担外得不到任何利益。 太原其他县城也是同理,都打不得。 西面是西河郡,南匈奴王庭就在那里。胡族叛军、并州军、护匈奴中郎将所部,在那里快将狗脑子都打出来了。 失心疯了才去那里劫掠。 东面就是太行山,山里一群黑山贼穷亲戚。苦的就快连裤子都当掉了,说不定还要向打劫者乞讨。 最后,被逼疯的张瑞将目光盯上雁门郡的乌桓部。 先不提能否打赢那漫山遍野的乌桓人。 关键是这种打劫游牧部落的想法,看起来就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乌桓人的物资如果充裕到养活七八万人还有富余。那他们还打什么仗?回家生孩子不是更有趣? 放眼望去,以并州之穷苦,想养活所有流民绝无可能。 这些人在原来本的生命线中,大部分都是死于流离的苦难人。 现在张瑞想逆天改命,而且是数万之众,如何能够轻松。 无奈,两县只得下令百姓采摘野菜野草。 一天只吃两餐,一餐清水煮野草,一餐清水熬米。 看着眼前的清水煮野菜,张瑞不得不安慰自己,这没什么丢人的。 即便魏武雄姿,不也有夏侯渊之妹需要外出挖野菜时吗?还被张飞给掳去做了些少儿不宜的事情。 其他诸侯的军队更是惨不忍睹,成天以桑葚、河螺充饥。 而自己只要度过剩下这难熬的几个月,以后就有余粮了。 军队饱食无忧,孔武有力。再去打那些面有菜色、骨瘦如柴的其他诸侯,还不是攻克战取? 只是让人愁白了头,这如何熬到秋收? 这愁就像眼前的清水野菜,入口苦涩,入腹翻滚,最终将人折磨的愁眉苦脸。 所以张瑞跟这碗清水野菜对峙良久,也没做好决定,到底要不要干了这碗“美食”。 张瑾走了进来,拱手说道:“主公,有故人来访。” 故人来访? 一群背井离乡的强盗还能有故人? 不会是太行山里的黑山贼吧。 一群穷亲戚到另一群穷亲戚家拜门,穷到一起了。 在这穷乡僻壤里也没什么事,最主要是实在不想面对那碗清水野菜汤了,张瑞便说道:“请来一叙。” 很快一名打扮斯文、面容红润的青年男子便被请了进来。 仅一眼,就可以判断出此人绝非黑山一员。 不仅因为其人温文尔雅,最主要的是他白皙的肤色和红润的面孔,绝不是黑山军里那种苦命人可以拥有的。 难道是看好自己,主动前来投效的文士? 能在这种吃糠咽菜时还来主动投效,此人眼光绝非一般。 双方入座后,张瑞便知道自己想多了。 对方主动开口说道:“甄揾见过张将军。上次会面,张将军尚为雏虎。短短数年,将军已掌控数县,雄踞太原北境。当真雄姿英发!某谨代甄氏为将军贺。” 甄氏? 该不会是资助了袁绍那个河北巨富之家吧? 也就是著名的洛神、大魏文昭皇后甄宓所在那个家族。 张瑞主动问道:“可是上蔡令甄公仙乡?” 听到甄揾谦虚应是,张瑞笑容满面。 如果裴县君在这里,当即就知道有人要倒霉了。 果然,张瑞笑容满面,却毫无顾忌的说道:“某曾闻,甄氏富冠河北四洲,今日来访故人,定是贺礼不菲,且让随从唱之!” 甄揾虽只是甄氏一普通族人,但亦是书香世家,为人谦谦有礼,一时不能适应张瑞这厚颜无耻的风格。 被张瑞以言语如此相激,一时措手不及,实在是没脸皮说自己乃是空手而来。 只得临机应变,说道:“甄氏闻将军雄兵北据,已略备薄礼,只是路途坎坷,需些许时日才能送来。” 第三十二章鼓励工商 成功从甄氏手里敲诈了一笔钱财,张瑞心情大好。方才继续问道:“不知足下此来何事?” 甄揾这才郑重其事的道明来意:“甄氏向与黑山军交好。此张公犹在时便已有交情。靖难中郎将亦经营数年。方有我甄氏商队过黑山境内不受劫掠之局面。” 原来交情指的是这个。 想来也好理解。他们甄氏作为河北首富,商队必然遍布四州。 在冀州、并州行走无论如何都绕不开黑山。 想要不被打家劫舍的黑山好汉们杀人越货,主动交好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何况,如果其他商家都要走河内绕行黑山。而甄氏可以直接从黑山中穿越并、冀两州,想想这能节省多少成本。 甄氏在与其他商家竞争中又会占据多少优势。 可如今张瑞已不在黑山,他们找自己干什么? 不过想来他们主动来拜访自己,急的肯定是他们。 张瑞便装作不急不缓的模样,喝着已经快喝到吐的白水,扯着没边际的闲话,问道:“光和五年十二月,贵府可有女婴诞生?” 甄揾不知道怎么又扯到族中幼女,只得接道:“如将军所言,上蔡令于光和五年十二月诞下第五女。” 光和五年就是182年冬,到如今188年春,周岁才五岁多点,一个熊孩子。即便将来她贵为皇后,这会儿也啥事也做不了。 想着张瑞便兴致缺缺,作为一个成年人,喜欢的还是腰细腿长屁股大的女人,这种小萝莉还是交给那种萝莉控大叔吧。 扯了许久没营养的话,到底还是甄揾按奈不住,主动挑明来意,说道:“如今将军北据太原。阳曲、孟县为将军所有,虑虒县已为孤岛。太原与雁门之间仅余阳曲西方之广武。” 晋阳乃是太原郡治。以晋阳为界,南侧祁县、京陵、大陵、平陶等其余诸县环绕大湖,灌溉设施齐全,农业发达,盐铁富饶。 而晋阳以北狼孟、孟县、阳曲、虑虒、广武等县则是地广人稀。无论士农工商等各个行业都稍显落伍。 可偏偏这五县中广武、阳曲、虑虒三县自西向东接壤雁门郡。 其中阳曲自是不必说,被张瑞纳入麾下。 虑虒被阳曲和孟县从西面、南面包围,隔绝在太原的最右上角,成为孤岛。县中诸人已经对郡兵支援彻底失去希望。 仅在太原诸公掌控中的广武又靠近西河郡,乱兵肆虐,完全比不得阳曲路不拾遗的治安环境。 商队不到万不得已不愿经过那种到处是流寇匪帮的地区。不然损失货物倒还好说,就怕他们越货之后还要杀人。 如此,掌控阳曲、虑虒商路,张瑞的态度对甄氏就尤为重要。 甄揾慎重的望着张瑞,仔细观察他脸上的每一个神情,说道:“某自晋阳而来,深知晋阳郡兵自上次一战已经胆寒。余下千五百军士已彻底放弃北复孟县。” 说到这里,甄揾停顿了一下,期望在张瑞脸上看出什么表情。 可惜让他失望了。这点小事,张瑞早已不在乎。 春耕已过,高顺已经开始组织府兵参与训练。战阵演练愈加娴熟默契。 加之自阳曲豪强处征收的各种兵刃、甲胄全部发放给府兵。 现如今的府兵战力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即便晋阳郡兵全军出动,张瑞也有信心半日之内将他们全部击溃。 之所以没有大举扩张,不过是因为粮草不足,再就是张瑞在等丁原进京。 略感失望,甄揾继续说道:“如今胡族扰乱我汉家土地。鲜卑岁寇幽州三十余次,匈奴仍劫掠于西河。大河以北,仍安分者仅余雁门、九原、云中三郡的乌桓部落。” 话说到这里,张瑞终于明白甄氏来意为何了。 如今汉室衰颓,鲜卑、匈奴能动手抢就不会选择贸易。唯一的贸易对象乌桓还被张瑞卡住了商路。 想要继续维持与乌桓的贸易线路,甄揾便不得不主动示好这位割据一方的强梁首领,说道:“不知将军如何看待行商贩卖之人?” 你跟我说这个,我可就不困了! 张瑞当即精神亢奋起来,说道:“我孟县从无本末之争。在某看来,士农工商无高低贵贱之分。” 看到甄揾因此言而兴奋的眼神,张瑞决定再接再厉,道:“无农不稳,无工不富,无商不活。凡某麾下,士农工商一律平等。” 甄揾已经激动的握紧拳头,仿佛看到了,梦想中的天下大同。 张瑞便站到他对面,居高临下的望着这位在坐席上激动不已的商人,说道:“凡某麾下子民,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徭、赋、税、役,尽依法而征。不因士农工商等职业而有任何歧视。绝不会强征商人服役、从徭。” 甄揾眼睛几乎张裂,语气颤抖的问道:“果真如此?” “果真如此!” 就在张瑞以为下一刻他会纳头便拜时。 甄揾却问道:“那甄氏商队在孟县、阳曲只需依法纳税便可畅通无阻?” 这一刻甄揾仿佛影帝附体,刚才一切的激动好像都是表现给张瑞看的。 这很现实。 果然王霸之气一发,所有人纳头便拜这种事,不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 不过张瑞毫不气馁,脸上尽是自信的表情。 名与利皆在自己手中,还怕鱼儿不上钩?斩钉截铁的说道:“但请放心。某虽出身黑山,但绝非打家劫户之徒。只要商队依法纳税,某治下可畅通无阻。” 在甄揾拜谢前,张瑞提前抬手止住他的动作,说道:“且莫高兴太早!某有言在先,敢有片铁、斗粮从阳曲流入乌桓而资胡者。商队尽充徭役,终生不赦!” 甄揾全身一凛,恭敬拱手,拜谢道:“将军高义,甄氏必牢记此律。便是铁锅亦不带任一!吾等只以盐、茶、漆、陶、布等生活器物交换彼之骏马。” 你以为仅此而已了? 天真! 也太小瞧自己比你多这两千年的见识了! 恩威并举、威逼利诱,怎么都要把甄氏牢牢绑定在自己的战车上! 第三十三章吕布疑踪 并州苦寒,自力更生之路略有艰难。 况且胡族泛滥,以并州的汉族人口、经济规模想要压制异族,力有未逮。 想要壮大势力,必然少不得借助冀州之殷富和黑山之人口。 冀州牧又不会主动将物资送过来,那甄氏这种商人的作用就显现出来了。 商人所图无非名利。 偌大的汉室疆土没有人会比自己给与商人更高的地位。 再只要用利益拴住这些商人,何愁大事不定? 想到这里张瑞自信满满,决定丢下一个重磅炸弹。说道:“日后甄氏商队经某治下,只要商队里带有万石粮食,则商队所有货物免征关税、商税。” 免税是后世鼓励某种商业行为的重要激励方式。 这乱世没什么是比粮食更重要的资源了。 虽然孟县政权手中已无多少资金,但民间其实是掌有大量金钱的。 流民在逃亡的路上吃光了粮食,但金钱却保留了下来。 只要外界有粮食能运送进来,民间就足以消化。也算减轻了孟县的财政压力。 甄揾这次的激动做不了假了。 虽然万石粮食需占不少人力物力,可这粮食本来就是可以盈利的。 只要商队带的东西足够多,免去关税、商税后,盈利会大幅超越往期。 这还只是此子版图不大的情况。若其能全据太原,乃至整个并州。 甄揾已经不敢想象到时甄氏在并州究竟是怎样的畅意顺通,简直如鱼得水。 若甄氏暗中资助此子成势,将来收益恐千百倍。 奇货可居的典故莫名就出现在甄揾脑海中。 初级商人谋财,高级商人谋名,可顶级商人就应该谋国。 若张瑞坐拥天下,那甄氏将一跃成为天下首富。 且不止于此,商人们再也不必担忧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行走在路上再也不必被人歧视,可随意穿戴锦衣华服,而不会官吏责难。 要知道这一切并非难事。 晋阳郡兵已经丧胆,龟缩在郡治晋阳,其他县城只能依托豪强死守。张瑞只需步步为营,依次拿下即可。 并州军不来太原,整个太原都任张瑞予取予夺。 想到并州军,甄揾提醒道:“将军,并州刺史府缺粮,近日曾大举采购粮草。吾族亦曾售与万石粮食,屯于晋阳。” 张瑞心里一跳,并州军主力都在西河。刺史府将粮草囤积在晋阳做什么? 总不会丁原忽然良心发现,准备在进京前肃清自己这个蜗居在太原一角的小毛贼吧? 以张瑞多年的倒霉经验来判断,越是自己怕什么,偏偏就越来什么。 十之八九是并州军要从西河开赴太原来对付自己了! 也就是说…… 马上要对阵吕布了? 老天爷,要不要这么玩我啊! 虽然是人是鬼是个狗都瞧不起吕布的人品。 但这位无双飞将的骑兵指挥能力,可是天下公认的第一啊。 白门楼上一席话:“明公将步,令布将骑,则天下不足定矣。” 说的魏武帝都犹豫了。 昭烈皇帝刘备吓得不顾形象出言劝阻曹操将其杀死。 可见其骑兵指挥能力的确是得到了三国两大帝王的认可。 其从长安出逃时仅带几百骑兵,而后纵横于中原、河北大地。 破张燕、袁术,败曹操、刘备。始终是在以少敌众。 最夸张的一次袁术大军三万进攻刘备,吕布只带了步骑千余人前往劝阻,就吓得袁术三万大军不敢妄动。 张瑞一向有自知之明,自己就一普通宅男,爱好历史、军事。 论用兵能力怕是给曹操、刘备提鞋都不够格。 连曹操、刘备都数次败于吕布。 让自己现在对阵吕布,而且是威名正盛、麾下大军上万的吕布。 即使没有菜,喝再多的酒,自己也不能这么飘啊。 心中慌得要死,表面上张瑞却继续意气风发,仿佛来者都是土鸡瓦狗。 毕竟,这会儿除了自己,还没多少人知道并州军主将的威名。 至少甄揾绝对不清楚,否则他绝不会过来商量商路之事,还将这么重要的情报透露出来。 西河战事应该快要结束了。在吕布赶来之前,必须将甄氏拉上自己的战车。 于是张瑞下定决心,开口说道:“某麾下骄兵悍将曾一战令晋阳胆寒,再战克灭乌桓一部。并州军不足为惧!秋收过后,某便有数十万石粮草,振臂一呼,带甲十万,便尽取太原全县!” 甄揾来时曾见过孟县开垦出的大片良田,略一估算知道其所言非虚。 而且今年二月才有白波军起事,拥众十万。 以甄揾来看,张瑞这种重视发展、理念明晰的军阀,其发展潜力远超白波军那种到处劫掠的流寇。 心中奇货可居的念头愈发强烈。 张瑞知道一切都只差一把火了。只要自己再给对方一个无法拒绝的诱惑。 自己就再也不用喝清水野菜汤了! 不对,是孟县就能熬过眼下难关,顺利挨至秋收了。 于是张瑞暗示性的说道:“克太原之后,某将大开山河盐铁之利。甄氏可对其中盐利有意?” 甄揾再也坐不住了。 盐之一物,无论对豪强黔首还是诸夏胡夷而言,都是必须之物。 此物只缺产出,绝不担忧销路。 若甄氏能掌握一块盐田,家族实力将会再上一层。 而自己若能为家族争取到太原盐利,必然会成为族中勋贵。亦会被族中培养,委托郡县推选自己为孝廉。 从此再不复商人贱籍。无论张瑞所言士农工商一律平等是否践行,都与自己无关了! 想着甄揾问道:“不知将军可有我甄氏效劳之处?愿助将军以成大业!” 鱼儿上钩了! 不枉自己煞费苦心一番。 内心松了口气,张瑞装作苦恼的样子,说道:“某拥众十万,良田数十万亩,只待秋收便兵精粮足。着实没什么需要劳烦甄氏的地方。” 先将自己抬高,故意将甄氏说的可有可无,免得他们得寸进尺。随后张瑞才有些为难的说道:“可甄氏一番好意,某又不忍拒绝。不知甄兄可有何教某?” 这一手直接将皮球踢了回去。 第三十三章准备迎敌 甄揾现在想主动结交,便不再推诿,主动说道:“将军欲成大事,所需者无非粮秣、雄兵。某甄氏在太原屯有粮草四万余石。愿全赠与将军。” 甄揾话音刚落,堂内众人都忍不住内心欢呼起来。 困扰孟县上下多日的难题终于迎刃而解了! 张瑞按耐住心中雀跃,问道:“甄兄能做主此事?” 甄揾心头一跳。此等大事当然不是他一言能断。需族中商议才能决断。可是真等到那时,功劳还有自己多少? 还不如豪赌一场,带着盐田回去族中复命。 那时不会有人指责自己的自作主张,所有人都会夸赞自己的英明决断。 于是甄揾佯装淡定,点了点头,道:“此等小事,某一言可决。既有粮秣,不可无雄兵。某此番带商队出雁门,所获骏马尽赠与将军。以此骁骑,助将军早克太原!” 张瑞再也按奈不住兴奋与笑意,激动的握住甄揾双手,誓言道:“君不负某,某定不负君!盐利之事,某麾下只认君一人!” 送走满怀激动、雄心壮志的甄揾,张瑞脸上自信与笑意立马烟消云散。 几乎是吼着对手下一众将官吼道:“立即扩招府兵。不要再吝惜粮食了,动员所有府兵,集结训练。下发府库中的所有兵刃、铠甲。即刻起,男战女耕,全力以赴应对并州军!” 第一次看见主公如此狠厉的表现,所有将官都被吓了一跳,尽皆疾步跑着离去。 翌日,裴、崔两位县令联袂而来,质疑张瑞发什么神经。 春耕刚过,可田里亦需人手除虫拔草。 不误农时,指的可是冬季闲时征召府兵参与冬训,而不是夏季就不事生产! 夏季每征召一名府兵参与军训,秋季收货粮食时就会减少一份。 良田数十万亩也不是这样挥霍的。 如今两位县君也算跟自己是同一跟线上的蚂蚱,张瑞也没有隐瞒,如实相告并州军动向。 崔县君神情惨白,似乎又幻想到汉室北复阳曲时,自己被腰斩枭首的惨状。 裴县君也神情恍惚,似是没想过清算这一天来的如此之快。 这一点就是张瑞也想不明白。 丁原这是失心疯了? 无视震动朝野的南匈奴叛乱,放任肆虐整个并州的白波军不管,居然调转大军北上来对付自己一介籍籍无名的小贼。 记得这家伙是兖州泰山郡人,自己绝对没刨过他家祖坟,他一根筋的来找自己麻烦算怎么回事? 就算砍下自己的脑袋又能怎么样?皇帝非但不会觉得你立了大功,反倒是觉得你脑子有病,因为一个小贼延误战机,放纵匈奴、白波叛乱扩大。 想破头,张瑞也想不出来丁原这究竟是闹得哪一出。只能期盼自己那倒霉运气这次失灵一次。 但该做的准备还是一样不能落下。 孟县、阳曲两县共有口一万五千余户,七万四千余人,其中大部分为青壮,毕竟老弱病残早已死于流亡的路途中了。。 按七户出一兵算,张瑞能征得府兵两千余人。 但府兵毕竟战时为兵,闲时务农。如今又几乎是全赖张瑞借贷粮食为生,可动员的兵力远不止于此。 即便不似蜀汉战时体制那夸张的十民一兵的比例。将人数翻一倍亦不成问题。 以四千大军应对吕布麾下上万将士。 让张瑞稍感欣慰的是,此番是主场作战。只需守住孟县、阳曲二县即可。 而且待甄揾将粮食送来以后,大军就地食粮,无任何后顾之忧。 反观并州军西侧是尚未平定的南匈奴叛军,南侧是纵横肆虐的白波贼。粮道随时可能被掐断。还有腹背受敌之忧。 远在河内的并州刺史、武猛都尉丁原又心不在并州。 随时可能招并州军主力南下参与灵帝在中平五年举行的大阅兵。 这一仗,张瑞觉得可以打。 守住孟县完全不在话下。 孟县未陷落前,吕布如果敢绕路去打阳曲,张瑞就敢出兵断其粮道。 说到底,大汉已经日薄西山了。 中平五年发生的叛乱太多,汉室已经无力持久经营,彻底覆灭某处叛乱。 仅张瑞知道的叛乱就有幽州张纯自称天子,寇略幽、冀、青、徐四州。 南匈奴叛乱,发兵十余万攻杀刺史张懿。 白波贼起于西河白波谷,拥众十余万,寇略太原、上党、河东。 益州贼马相、赵祇于绵阳起兵,杀刺史俭,连破三郡。 冀州刺史王芬欲谋废汉灵帝刘宏。 青徐黄巾军复起,拥众百万,攻略郡县。 西凉王国率众十余万围困陈仓。 这么多叛乱动辄拥众十余万,汉室哪还有精力持久经营? 若并州军主力连续数月顿于孟县城下,毫无作为。 不用南匈奴或者张瑞动手。 暴怒的汉灵帝就能亲手摘下丁原的脑袋当球踢。 想到这里,张瑞也不得不感慨自己的运气之差。 天下叛乱四起,动辄十万众,攻略郡县,斩刺史,杀太守,都安全无事。 自己麾下男女老少相加亦不过七八万之众,而且墨守一隅,未杀一名郡守、县令。 怎么就招来并州军主力了! 活该你丁原被吕布砍了脑袋! 脑袋有病吧,放任那种茶毒百姓的叛乱不管,却偏偏盯上自己这个救世济民的无名之辈。 骂归骂,该做的军事准备,张瑞一样也不曾落下。 一队队的士兵离开村落,像百川入海,最终汇聚于县城。 整整三千大军云集于孟县。每天操演,杀声震天。 看着这支威武雄壮、进退有度的的大军,送粮到来的甄揾再一次确信自己决断无误。 张瑞拉着甄揾巡视军营,信口夸耀道:“只等甄兄将马匹送来。某便先破并州军,再下广武、狼孟、虑虒三县。彻底掌握北上雁门之路,为甄氏行商大开方便之门!” 甄揾信以为真,雄心壮志的便带着商队北上乌桓部落,贩卖货物,以为张瑞收购战马。 等甄揾离开,张瑞才跟手下一众将领召开作战会议,问道:“此番集结将士们可有怨言?” 张瑾率部一千驻守阳曲,高顺与张白骑便成了孟县地位最高的两位将领。 二人对视一眼,最终张白骑凭借宠信,越过高顺站起来答道:“禀主公,之前将士们略有怨言。但听闻主公欲取虑虒、广武、狼孟三县,皆是求战心切。欲建功立业。” 如此张瑞才放心,身心轻松的跟将士们商讨了数天的迎战之策。 第三十五章宿铁刀 人间四月,孟县没有等来吕布麾下征伐大军。却迎来了一行风度翩翩的士子。 数十人尽是宽衣博带,丰神俊朗。 随行的有十数辆马车,载着数千册书籍,徒步追随着百余名书童、护卫。 为表重视,张瑞派出麾下唯一一屯铁骑全程护卫。 孟县县令裴绍更是百忙之中出城三里相迎。 稍晚些时候,张瑞亲自设宴为这群士子接风洗尘。 宴会上张瑞终于见到自己碎碎念念的曹魏名臣、大司农、清阳亭侯裴潜,裴文行。 张瑞十分了解他的才能,却依旧详细听他论述了一番治县之道。 裴潜主张吏治清明,官不扰民,则百姓安居,民心所向。 总结起来,治县先治官。有良吏则郡县自平宁。 张瑞笑着问他,假使将广武县交给他。他如何快速平定纷乱,劝课农桑? 裴潜便意识到,这是对自己的考核。 如果回答完美,那假使便转换成真了。 以未加冠之龄而治一县,即便裴潜一向自是不凡,也不禁心生士为知己者死的念头。 谨慎的回答道,只要处置公允,合理得当,即便纷争一触即发,亦可以平息。 他若治广武,必公允处置胡汉纠纷。 同时他认为,让胡人归化,仅靠威仪不足长久。 需积极劝课农桑,让劝农官积极教导胡人农耕技巧。只有让胡人真切感受到农田里的收获远超游牧放羊,刀头舔血的收益。 胡人才会心甘情愿的蓄发右袒,心入华夏。 在1800多年前听一个年轻人大讲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时,张瑞还是略感意外的。不过更加确定了裴潜是个政务俊才。 除了裴潜以外,还有个人才吸引了张瑞的注意力。 此人名叫裴琚,字文达。师从汉末一代大儒郑玄,精通数算、天文等方面。 仅数算一项,张瑞便重视无比。 可能整个大汉都没人比张瑞更清楚数算的重要性了。 后世名言,科学改变世界,而数学改变科学。陆教授的传奇故事,可是曾让张瑞彻夜通读。 于是在裴潜都没能走马上任时,裴琚率先得到张瑞的任命。 出任孟县、阳曲两县提学官。总督两县教务事宜。 同时出任科学院祭酒之职,负责张瑞麾下农具改进,兵器研发。 尴尬的是裴琚询问科学院在何处时,张瑞只得承认这还只临时构想的一处场所。 但第二天张瑞就亲自批复了五十万钱给裴琚,让他选址营造科学院。几乎是甄揾资助资金的一半都交给了裴琚。 同时下令招募两县内奇工巧匠进入科学院,听从裴琚指挥,改进生产工具。 裴琚亦不负众望,在张瑞的指示下大力开发煤炭冶炼。 很快就改进完善出了历史上赫赫有名的灌钢法。 灌钢法虽然在东汉末年已有雏形,但要等到三分归晋以后,历经南北朝时期被綦毋怀文加以改进才算完善。 如今在张瑞的助力下,裴琚提前了一个朝代将其完善出来。 不论如何灌钢法都是远超这个时代的重要生产力,相较于汉室广泛应用的炒钢法其优点太多。 缩短冶炼时间,提高生产率。 熟铁因碳深入而成为钢,生铁由于脱碳也可以变成钢,所以增加了钢铁产量。 而且高温提高了金属品质。 最主要的是操作简单,便于扩大规模。 仅一个月,孟县的钢铁产量便翻了一番。 想到綦毋怀文,张瑞便想到他发明的赫赫有名的宿铁刀。 在綦毋怀文之前,我国炼刀大都采用百炼钢制成。 这样制作的刀剑虽然性能优异、锋利无比。但缺陷也一样明显,那就是造价无比昂贵。 东汉时期一把名钢剑的价格足以购买当时七个人吃两年零九个月的粮食。这种造价对孟县而言,完全不可接受。 价格昂贵也就罢了,制作时还费时费力。曹操命有司制作宝刀五把,耗时整整三年。 这效率简直令人发指。 但宿铁刀的双冷萃技术就不同了,他实在是太过简单。 简单到张瑞仅看过一遍就能终生不忘。 用动物尿液和动物油脂作为冷却介质。 动物尿中含有盐分,冷却速度比水快,用它作淬火冷却介质,淬火后的钢比用水淬火的钢坚硬; 而动物油脂冷却速度则比水慢,淬火后的钢比用水淬火的钢有韧性。 这样制作出来的宿铁刀钢质柔韧,刀刃刚柔兼得,可以“斩甲过三十扎“。 当裴琚献上第一批宿铁刀时,围观的官僚将校都惊讶到目瞪口呆。 全军第一勇士谢玄手持宝刀,于空中留下一道道雪亮的刀芒。 而试刀的铁甲连同木桩被锋利的刀锋砍成一片片纷飞的碎片。 最可怕的是这削铁如泥的宝刀斩碎整幅铠甲过后居然毫不卷刃,刀芒依旧锋利。 将校们状若疯狂,纷纷围住裴琚,威逼利诱要给所部争取到一批此刀。 高顺跟张白骑差点争红了眼。这时候谁也别提谦让、大度了。 此刀在手,就代表着军功、代表着部下的勋田! 无数部下都眼神狂热的望着自家主将。 这如果谁退缩了,将来就别再想带兵了! 最终还是张瑞拍板,甄揾所赠战马日后划归张白骑所部,该部着力发展骑兵。 并且在裴琚展示了高桥马鞍与马蹄铁后,张白骑立即兴高采烈地表示愿意接受。 无论张白骑还是高顺在看到骑士驾驭着装有双马镫高桥马鞍的战马,双手持矛轻松做出各种高难度动作后。都明白一件事,骑兵从今以后将会成为战争中的绝对主角。 当然若没有堂堂正正的步兵主力,骑兵想正面冲击正正之旗那也是自寻死路。 所以分得上千把战刀份额的高顺亦神采飞扬。 上千把战刀要数月才能打造完成,但不妨碍张瑞跟高顺已经设想好他的用途了。 没错!就是要打造历史上那支赫赫有名的陷阵营。 而且是宿铁刀、明光铠武装起来的陷阵营。 真正意义上的甲具精良,每所攻击无不破者! 虽然明光铠现在还不能制作,但张瑞知道汉末已经发展出了明光铠。 只是众人都在摸索期,不知道明光铠、黑光铠、两档铠、赤炼铠等众多铠甲哪个效果更佳。 但张瑞知道历史走向,可以直接作出最正确的选择。明光铠无误! 而且可以确信,只要全下太原,在大陵县那里有大汉孝武皇帝设置的天下三十六处铁官之一,必定有人才会制作明光铠! 到时名刀、名甲在手,天下谁能当我? 第三十六章扩充武备 除了裴琚、裴潜这种文臣,通过招贤令,张瑞麾下亦招募到数量可观的武臣。 不然张瑞也没底气一口气将部队规模扩大一倍。 四千人分为四部。 张瑾、张白骑、高顺三人作为孟县身份最高的三位大将,自是官升一级,以校尉身份各领一部。 剩下一部人由张瑞暂领。并扬言,这最后一校尉之职将奖赏于此战军功最盛者。 除却谢玄任亲兵军侯不为所动外,余下七名军侯都红了眼。 这七名军侯中,有四名出自黑山嫡系,能力不甚突出,完全是为了增加对军队的掌控,任人唯亲。 其余三名军侯,包含晟武在内,两名出自汉军边军,一名出自招贤令招募来的贤才。 其中六名都是靠真刀真枪的在战场上砍出的军功,自是没什么可说。 唯有最后一名主动投效的豪杰代理军侯之职。 之所以能居此高位,其一是因为张瑞需要千金买骨,吸纳更多俊杰贤才投效。 其二则是因为此人的确骁勇异常,不仅可于马上左右驰射,而且不用马镫便可双手持槊,突刺横扫,无人可当。 若非其名叫魏越,以其雄壮悍勇,张瑞几乎以为是赵云、文鸯来投。 其人硬是凭借自身本领打出了威信。 于是三军共认摧锋陷阵无人能比谢玄。疾行如飞、马踏敌阵无人能当魏越。 如此,张白骑如获珍宝般将魏越纳入自己麾下。并上请张瑞许其代行军侯之职,暂领骑兵所部。 初次听到魏越这个名字,张瑞猜测这家伙可能就是历史上追随吕布,与成廉等数十骑,陷锋突陈,大破张燕那个猛将。 对不住了温候,又从你身上薅羊毛了。 至于晟武这个心志不坚的家伙,张瑞本来想将他丢在预备役里待一辈子。 但其在招募府兵的过程中表现的兢兢业业、毫无怨言。 张瑞便决定再给他一次机会。 毕竟谁人生中没胡思乱想过,最终能拨乱反正,认清现实就好。 但想再统领亲卫是不可能了。 被安排在了高顺麾下。准备编入陷阵营,作为全军堂堂之阵,正正之旗。 四面八方都是友军,容不得他有叛变的一丝可能。 另一名从汉军边军出身的军侯亦是个功勋卓著之人。 其出身便非比寻常,乃是汉末凉州三明之一段熲的族人。 史书记载,一代名将段熲本人因依附宦官王甫被诬陷下狱饮鸩而死,其族人亦被流放边境。 张瑞没想过他们居然被流放到了并州。 想来也是,如果流放到凉州,凉州百姓受段熲大恩,无论如何都会对段氏族人照顾有加。 同样苦寒的并州就成了流放段氏的首选地址。 此人名叫段文,字友且。非但武艺娴熟,还熟读兵书。精悍勇烈,推锋必进。 当初谢玄便是在此人部下。征乌桓一战,其所部推锋必进给张瑞留下深刻印象。 因功被封为军侯后,段文主动献上家藏兵书三册。 与其他出身汉室边军的府兵不同,此人对汉室充满仇恨。 其家族先人段熲为汉室出生入死,镇压羌族叛乱180余次,阵斩4万余人。 最终却被诬陷下狱,整个汉室都知道段熲是被诬陷的,却依旧将其鸩杀! 若仅如此便罢了。还要祸及家人,全族流放至边境苦寒地。 所以当初张瑞的军旗在孟县飘起。段文第一批主动投效,不仅为了生存,更为了向汉室复仇。 这种绝不会向汉室投降的死忠分子,张瑞简直不要太喜欢。 何况其才能不菲,谈兵论战不亚于高顺。便被张瑞安排在身边,领一曲五百人,同谢玄一到受张瑞直辖。 张瑞最属意的最后一名校尉就是此人。想要将其着重培养一番。 至于郭氏派来的五名族人。张瑞亦曾想过提拔其中一二。 但最终却未付诸实践,其一是因为其自投效以来未立寸功,不便提拔。 但这只是说服众人的理由而已。魏越同样未立寸功不一样身居代理军侯之职? 主要原因是,张瑞即便想交好郭氏亦不会用军职来作为筹码。 唯器与名不假于人! 何况郭氏只派出五个可有可无的族人便身居军侯之职,那郭淮亲自投靠,要怎么封赏? 现在封赏过高会让郭氏恃宠而骄,误以为张瑞有多离不开他们支持呢。 但郭氏作为第一个看好张瑞并予以支持的家族,的确应该予以回报。 于是在张瑞的示意下,阳曲县县令崔琳任命了郭氏一名族人为主簿 这是县一级仅次于县令、县尉、县丞排名第四的官员。也是县令能自行任命的最高级别官员。 郭氏投桃报李,随后便又派出了十名粗通文字经义的族人投效县衙。 即便是郭氏这种豪强之家,能识文断字的族人亦是百里挑一。 累计派出十五名优秀族人,可以说郭氏已经在张瑞身上押了重注。 何况前次还有借了两千石粮食给孟县的情谊。 于情于理张瑞都应该上门拜访一番。 如今两县大军云集,想来郭氏也不敢在酒宴上玩一出掷杯为信,刀斧手尽出的把戏。 张瑞便点了谢玄、魏越带上十几名披甲护卫亲自登门拜访。 以谢玄雄壮的体魄,身披重甲,即便郭氏真有埋伏,相信也能护着张瑞杀出重围。 一旦如此,大军登门,郭氏全族无论男女老少都会被砍为碎片。 相信以郭老太公的智慧不会做这种蠢事。 事实亦是如此,郭氏坞堡犹在,但内部已经空空荡荡。 大部分部曲都被县吏遣散至各个村落。正守着自己的良田美妇红红火火过日子呢。 张瑞治下没有苛捐杂税。 一旦选入府兵,全家免除徭役。田税全免,只交口赋。 所有人都觉得生活充满奔头,哪还有人愿意回到这个围墙内困守一隅。 谢玄派出护卫四下查看一番,除了内宅没进入,外宅总共只有五个老仆负责烧水、做饭、清洁。 还有便是一个私塾,里面有一位老先生教导了十几名郭氏幼童。 成年族人都已分家。除了宗族祭祀,平日不回祖宅。 第三十七章世方乱安以富为 在一泊人工修建的鱼塘旁,张瑞见到了这位大汉故九卿之一大司农郭全。 老人头发花白,身躯却挺拔如松柏,身披蓑衣,在微凉的春风中怡然自得,纵情于垂钓之乐。 见张瑞到来,笑着递上一副渔具,邀请他一同垂钓。 钓鱼这种半可控性娱乐活动就像盲盒一样,爱好此道的人沉迷不已,不好此道的人真就提不起兴致来。 张瑞就属于后者。 前世也有好友邀请自己出海垂钓,可最终发现还不如在家睡觉舒服。 只片刻郭全便发现张瑞对此不感兴趣,笑着说道:“某青年时亦觉垂钓之事,纯属浪费时光。及至知天命,方觉其中乐趣。如今越是佩服姜太公耄耋之龄还能辅周公,定天下。” 张瑞笑着说道:“郭公谦逊。若无郭公,阳曲哪得今日太平。少不得短兵相接,生灵涂炭。” 这也是张瑞的肺腑之言,要是没有郭氏主动带头卸甲,阳曲豪强不战而降。 双方大战一场不知要有多少无畏的伤亡。 至今张瑞也不甚清楚郭氏当初盘算。部曲上千,高墙固垒。还有名将郭淮亲自指挥。 当初面对这个强敌,张瑞几乎被愁弯了腰。 可自己一通文攻武赫还没施展完,对方就主动卸甲了。 惊喜来的如此突然,喜得孟县军上下几乎不敢相信。 郭全叹了口气,说道:“你我贼、汉本不共存。若岁与君同,老夫定率部平定阳曲、孟县之叛。” 张瑞不置可否,未发一言。 郭全仔细审视了一番这个白白净净,甚至因为喝清水野菜汤而变得有些瘦削的年轻贼首。 没有将刚才的话题继续下去,转而问道:“尔身负两县众望,怎敢孤身赴宴。便不怕老夫舍得一把老骨头与尔同归于尽?” 闻言,张瑞英气的眉毛一挑,脸上挂有笑意,说道:“不至于此。某尚未不堪到见一知天命老人还需带护卫。况且,某相信,这世道虽然不堪,但人心向善者多!” “知天命?老夫虽然知天命的年纪,却完全不知这天命为何!”郭全又叹了口气,说道:“君言人心向善者多,荀子却言人性本恶。只有某这庸碌之人,完全不知人活一世究竟为何?” 沉默了片刻,张瑞说道:“自某脱离黑山,一路收纳流民。见过人性之恶,奸淫掳掠,虐杀为乐。亦见过人性之善,为母者,割肉喂子,以血哺乳。人性向善向恶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以何种行为立世。” 听着张瑞口述的人间惨剧,郭全叹息道:“正是离乱人不如太平犬。” 张瑞一笑,说道:“看来某这实属恶客,自入座以来,郭公已叹息三回。” 郭全稍楞,随即苦笑起来,说道:“人老了,回首一生庸碌,意难平啊。” 停顿了片刻,场中有些寂静。良久,郭全开口说道:“某曾闻心不顺,乃是欲求不满。所谓有求皆苦,无欲则刚。但某一把年纪所求者何?” 沉默中,张瑞渐渐理清思绪。 暗骂自己一句,天天喝清水野菜汤,把自己脑袋都喝进水了! 守着金山而不入宝库! 脑袋里天天都在想什么。怎么才想起来要登门拜访。 郭老太公,做过大汉九卿,享极汉室殊荣。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从贼?但凡有一点良心他也不会反对汉室。 可这种情况下,郭氏却派出了整整二十名族中俊杰为张瑞效力。 他一把年纪,总不会是为了图个荣华富贵! 张瑞还没来得及开口,郭全继续说道:“论心胸豁达,某不及君远矣。是故某即便无欲无求,却仍不住叹息,只因放不下这汉、贼之成见。” 张瑞连忙放下鱼竿,站起身来躬身行礼,说道:“郭公过谦。郭氏十五名文士奋力,可多活流民数百户。此皆赖郭公宅心仁厚!” 郭全摆摆手,请张瑞坐下,继续说道:“若是这便谈的上宅心仁厚,那君之施政救人可谓仁君圣贤了!” 随后郭全将郭淮唤到近前。 肃立远方的谢玄立即站到张瑞身后,说什么也不肯离开半步。 郭全便笑着劝住张瑞,说道:“君负两县众望,坐不垂堂亦是应当。” 指着郭淮,郭全说道:“此乃吾族麒麟儿。非是老夫夸耀,其确有名将之风。” 张瑞点头,这点我比您更清楚。 “知天命,知天命。天机难测,其命唯玄。某一庸碌之辈,既不知汉室天命,亦不知并州天命。唯一知晓,阳曲、孟县在君治下,百姓安居乐业,流民有所生养。” 张瑞再次躬身受教。 随后郭全说道:“前番某曾去信并州刺史丁原,让他及时发兵平叛。但如今狼烟四起,他丁建阳恐顾不得此地。亦善,君能行更多济世救民之举。” 张瑞心中暗骂一句。 老爷子,我跟你有仇吗?你怎么尽干些一边帮我,一边坑我的事情? 原来吕布是你引来的! 很快,张瑞便推翻了这个想法。 就连郭全本人都不相信丁原会因为一封书信就将大军从前线调转锋头。 张瑞也不认为丁原会有如此政治远见,赌上自己的政治生涯,只为帮汉室扑灭可能存在的危机。 一定还有什么张瑞不知道的原因。 不过这一趟张瑞至少弄清楚了郭氏不战而降的原因。 固然如老太公所说,如果可以战而胜之,早就率部平叛了。 但以孟县军攻城拔寨所表现出的恐怖战力,郭氏自认不敌。 而且郭老太公也没有一争高下的想法。 如今兵灾不断,流寇肆虐。郭老太公亦不抱有不切实际的期望,汉室能平定四方。 既如此,若张瑞能保一境安定平宁,活更多百姓。 郭氏便愿助力其中,救世济民。 至于说张瑞想推翻汉室,另立社稷。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老太公从未想过。 即便真有这么一天,想来以他知天命的年纪亦见不到了。 至于张瑞重新分配土地一事,豪强当然心存怨言。 但老太公早已看淡了荣华富贵,当初能允许嫡孙郭淮不置田业,武德日长。 如今便亦能看开土地被分与百姓。 老人为汉室忙碌终生,最终却落得个汉室疆土狼烟四起。 如今所求不过是多活黎庶而已。 汉末无数有识之士都认为“世方乱,安以富为?”纷纷散尽家财,振施宗族。 提到“世方乱,安以富为?”张瑞就想起,这不是温恢传里的话吗? 温恢在史书《三国志》中与汉末扬州刺史刘馥、兖州刺史司马朗、并州刺史梁习、豫州刺史贾逵、凉州刺史张既(曾为雍州刺史)等六人合为一传。 此六位刺史被陈寿评为当时所有州刺史中“精达事机,威恩兼著,故能肃齐万里”的典范。 而温恢就身在太原、祁县,是王允、王凌、王晨的老乡。离张瑞只有数县之隔。 第三十八章潜龙在渊腾必九天 人去楼空的郭氏坞堡内,郭淮望着空空荡荡的仓库略有失神。 郭氏多年奋斗的结果,累世积累之家业,如今一朝散尽。 任谁心里都有些难受,不安。 郭全拄着拐杖走到仓库门口,看到郭淮略显落寞的身影,问道:“可是心有不舍?” 郭淮摇了摇头,道:“某曾闻有贤才散尽家财,赈济宗族,郡县称赞。只是未曾想,吾郭氏亦行此举。” 郭全问道:“既如此。吾孙可知郭氏与其有何不同?” 郭淮思索了片刻,问道:“其德在汉,吾德在贼?” 这汉、贼之别,可谓深入人心。 无论作何事情,只要不在汉室一方,所有人都感觉道德有暇。 哪怕同样是赈灾救民。 郭全笑着捋了捋下巴花白的胡须,说道:“吾孙可为名将,不可为明主。论心胸,郭氏全族亦不如那年轻贼首。” 郭淮不解其意,说道:“祖父,家父如今身为雁门太守,食君之禄,岁两千石。某等便是虚与委蛇、明哲保身便足以。何需散尽家财以济贼业?” 这也是当初郭氏与县内豪强一同定下的方略。 究其缘由,晋阳虽为郡治、州治所在。 但有南匈奴叛乱在前,攻杀刺史张懿。后有白波军劫掠,攻破郡县。 是故州军远赴西河平叛。 郡兵不足两千人。已四去其一。郡县胆寒。 晋阳无力亦不敢北复阳曲。致使贼子猖獗,纵横于县。 此非豪强部曲可以平复之局面。 当初郭氏便与众豪强相约,宁失财,不亡族。 出乎全县意料之外,猫儿居然不偷腥,一群流寇居然不打家劫舍。 果真信守承诺,不夺任何人一钱一粮。 哪怕其困窘到要以野菜充饥,亦未失信。 非但不侵扰百姓,还广济灾民。 周围郡县投靠者不绝于路。 郭全便对郭淮考校道:“吾孙可知此贼与其他流寇有何区别?” 区别? 那可真是太多了。 除了他出自黑山以外。 他的各种言行举止根本就看不出这是一个贼寇。 甚至阳曲政务都跟以前没什么区别。若是不刻意去想,根本意识不到这里盘踞着一群贼寇。 不! 还是有区别的。 最显而易见的是,阳曲治安大幅好转。百姓神情不再麻木,笑容中充满了希望。 可以说这贼子除挂了一个贼名外,就跟其他贼人没有任何相同点。 回想起两次接触贼首的经历,其笑容洋溢,不拘礼节,郭淮感觉好像抓住了什么,可又总结不出。 认真思考了良久,郭淮说道:“此子不与世同。非朝生暮死之辈。” 的确如此。仅凭其言出必信这一点,两县百姓便不会抛弃他。 哪怕汉室击败他一次,两次甚至十次。 只要他卷土重来,振臂一呼。 两县百姓还是会追随他。 因为追随他必得良田、家业。只要奋战,必得封赏。 可是最大的不同并非在此。 郭全拍了拍郭淮的胸口,说道:“最大的不同在于胸襟。你我尚在纠结于汉、贼之辩时。他却从不以出身为意。一心只想如何活更多流民。” 郭淮反驳道:“那是因其本便是流寇贼匪。如何算得胸襟?” 郭全乃反问道:“若让尔率部曲千人,尔可能夺下阳曲,赈济灾民?” 郭淮点头。非不能也,实不为也。 这一点毋庸置疑。 郭全接着问道:“之后如何?” 之后? 郭淮略一思索,陷入沉默。 若行此举,便坐实乱臣贼子之名。 郭全笑着拍了拍孙子的肩膀,问道:“可是在想,为乱贼矣?” 郭淮无法反驳。 “如此。吾孙便知为何可为名将,而不可为明主矣。” 闻言,郭淮再次想起贼首笑容洋溢、挥斥方遒的模样。不得不认可祖父的言论。 正是有贼首如此胸襟,如此自信。 其麾下文武才骄傲进取,从不有落草之感。 整个孟县、阳曲百姓亦从未想过自己乃是从贼匪寇。 想来可笑,若自己真走到阳曲百姓面前直言其乃贼匪。怕是要被百姓一顿驱赶。甚至乡老亦会觉得自己神志不清。 郭全见自己孙子看清时局,乃说道:“如今还思吾德在贼否?” 郭淮不得不摇头,感慨道:“阳曲百姓绝不会有此念!” 郭全对自己孙子的智慧与悟性十分满意,点了点头说道:“今日散尽家财,救的是阳曲百姓。百姓会在意汉、贼之辩?” 郭淮叹了口气,再度摇头。 原来在乎汉、贼之辩的只有自己。 自己以为散尽家财算是资助贼业。却最终粮食都落到了百姓手中。 百姓的是非观如此简单,救世济民的就是好人。 郭氏乃得百姓人心。与百姓同一立场,又有谁敢冒大不韪祸及郭氏? “只是便如此投入贼子麾下?”郭淮还是难以放下心中成见。 家族世代官宦,若仅救世济民便罢了。怎能为一乱贼效力。 况且父亲在汉为两千石高官,子从贼为一头目,将来有何面目见列祖列宗? 郭全笑着摇头,道:“吾孙有名将之才,怎能屈身从贼?” 那为何祖父要将自己引荐给此贼子? “潜龙在渊,腾必九天!”郭全拍了拍郭淮的手臂,笑着说道:“以此子胸襟果真能永远为贼?” 见黑山旧事。 郭淮相信若汉室不能治此子,必定会妥协招安。 难不成此贼子亦能为大汉中郎将? 需知此时汉室将军不常设,中郎将便是一般武臣能达到的最高一级。 况且如今汉室风雨飘摇,乱世已显。唯英雄豪杰能定鼎四方。 若此贼子果真能护太原安宁,守一方净土。 真为其效力亦未尝不可。 正是汉室四百年气运将尽,人心已不在汉。 所有人都不相信汉室能够中兴。纷纷探索乱世生存之道。 豪族强右纷纷举兵自保。俊士贤才各寻其主。 才会有郭氏、裴氏、甄氏这种富家大族纷纷赞助各路豪杰,以期在乱世中寻得靠山。 二人合力关上谷仓大门,再不见里面空空荡荡的景象。郭全乃说道:“某与其已商议妥当,若有一日其被汉室册封,则吾孙便助其守一方平宁!” 第三十九章轻骑突袭 艳阳高照,迎面吹来的风中染上了热气,逐渐吹散并州的寒意。 伴随着夏季的到来,并州终于从冰冻中解封,到处生机勃勃。 一块块良田上种满庄稼,漫山遍野的绿意很是喜人。 开垦好的良田上有忙碌的官员在田间亲手指导百姓勤恳耕作。围观的男女聚精会神,唯恐漏过任一。 垂髫稚子光着脚丫在地里跑来跑去,手中抓着蝈蝈、蚂蚱等有趣玩物,身后有大黄狗吐着舌头紧跟脚步。 踏马疾行的骑兵队伍中不时有人停下脚步望着田间洋溢着幸福笑容的一家五口发呆,眼中满是憧憬。 却被长官狠狠的抽了几鞭不得不龇牙咧嘴的跟上队伍。 隆隆马蹄声打破了田间的宁静,劝农官只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变得发白。 手脚并用的想爬上自己的青驴前去报信。 骑兵中有名军官留意到此景,立即下令道:“将他射杀!” 几名部下不忍,劝道:“他骑着一头驴子,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赶在我等铁骑之前赶到城池。便饶他一命吧” 军官勃然大怒,举起鞭子便抽,吼道:“某需尔等教如何行事?” 几名部下被打得皮开肉绽,不敢反驳。 “还不给某射?” 随从们只得从马鞍上举起战弓,纷纷搭箭上弦,对准在驴背上颠簸的黝黑官员。 如此安居乐业的一片净土,如此勤政爱民的官员。只要长箭离弦,又是血流成河、家破人亡。 杀胡虏、杀流寇不就是为了守卫眼前的祥和宁静吗? 吾等梦寐以求的生活就在眼前,却要亲手打破? “射!” 在军官恼怒的声音中,长箭纷纷离弦。 却仿佛失去了一切准头,连续射了三四波,箭矢都散落在青驴的周围。 直到对方跑出弓箭射程亦未中一箭。 恼羞成怒的军官举鞭就抽,打得几名部下连连惨叫。 很快路边的纠纷就引来一名将领的注意,驻马一旁呵斥道:“军情紧急、贵在神速。尔等何故在这里驻足?” 这么丢脸的事情,军官也没脸直言,只得说道:“略有口角。某教训一番便跟上队伍。劳烦张从事费心了。” 将领还想再问,一旁另一名将领说道:“文远,马上短兵相接,别管这些小事了。等打赢回来再说。” 表字文远的将领正是并州刺史府从事,张辽,张文远。 扫视了一眼面有不甘的几名士卒和恼羞成怒的军官。 张辽只感觉心有不安。 仅自己看到的类似一幕就有三回了。 军心浮动,士有怨言。这一仗真的能打赢吗? 就在几人驻足期间的短短几秒内。 那名劝农官就跑到了田垄上,声嘶力竭的吼着下令点燃牛粪。 牛粪周围放有一根点燃的火把。周围几家农户会轮流派一妇人守在周围,不得擅离。 听到劝农官凄厉的吼声,农妇被吓得全身颤抖。 张辽脸色大变,呵斥道:“敢点燃烽火。某杀你全族!” 终归是武将声音要比文臣雄厚的多。 劝农官需跑到田垄上才能传到的声音。张辽站在马路上一吼,便被农妇听到。 农妇手举着火把瑟瑟发抖,泪水不住的流淌。不知所措的望向自己夫君,家中的顶梁柱。 好在这个男人是个有见地的。大吼道:“闻令不传者诛三族!张君从未失信,不传吾等必死!” 这一瞬间张瑞言出必践的形象浮现在农妇脑海中。张君说诛三族就绝对杀个干干净净。不会多杀一个,但也绝对不会漏过任一。 但眼前这个将军就不一定了。运气好的话,在学院上学的孩子或许还能逃过一劫。 念及此,农妇再也不敢犹豫,奋力将火把丢到牛粪上。 燥热的阳光将牛粪中水分蒸干,剩下的残渣混着绒草,一点就着。 乌黑的浓烟随即在空旷的田野间飘起。 须臾间无数道狼烟冲天而起,一直蔓延向城池方向。 张辽暗骂一声,也没心情去跟一个农妇计较了。大吼道:“全军勿要珍惜马力,加速前进。” 孟县县衙内,张瑞还在撅着屁股酣睡。 谢玄顾不得礼节,推门而入,一边指挥侍卫帮张瑞着甲,一边对睡眼朦胧的主公解释道:“主公,城外南方狼烟尽起。恐是有汉军来犯!” 仿佛一盆冰水浇到了头上,张瑞瞬间清醒。问道:“可知来敌多少?” 谢玄还没来得及回复,远方已经传来震天的喊杀声。 待张瑞穿好铠甲,喊杀声已近在眼前。 一名满脸是血的卫兵冲了进来,禀报道:“主公,段军侯正在奋力据守。但敌军攻势如火,段军侯恐有不测,请您及时转移。” 什么? 以段文之精悍勇烈,居然会让主公逃命。 敌军战力是有多恐怖? 以敌军推进速度之快可以断定,来者必定是骑兵。 张瑞麾下并无多少骑兵,若是逃出县城,等于自投绝路。 还不如就地死守,打赢固然好。输了最多共同赴死。 总好过在路上被人抓起来,像痛打落水狗一样羞辱。 想罢,张瑞对着这名卫兵说道:“回去回复段军侯!某就站在这房门上看他如何退敌!自某以下,敢退半步者,皆斩!” “取梯子来!” 张瑞如此镇定,院内的将士们纷纷从被偷袭的慌张中安下心来。 很快梯子取来,谢玄左手持盾,右手擎旗率先爬上房门。 在其护卫下,张瑞亦爬到房门檐上,脚踩瓦片,身体站的笔直。 前线奋战的将士们看到身后的大旗,顿时传来一阵欢呼。 密密麻麻的人头挤满街道,无数欢呼的手臂举起雪亮的利刃,折射着阳光显得如此杀气凛然。 张瑞大吼一声:“将士们!某便在此观尔等如何骁勇!且为某夸耀尔等如何杀尽宵小!” “吼!” “万胜!” “杀光这群狗贼!” 奋战的将士们顿时士气高涨。 仿佛对面全是一群土鸡瓦狗,只待己等一展身手! 输? 从未想过! 骑兵中间传来一声呼啸:“射杀贼首!” 顿时一阵箭雨笼罩了房门附近。 墙壁、木门上插满了箭矢。 即便谢玄持盾护卫,张瑞还是能感觉到有无数利箭射在自己身上,盾牌没有覆盖的地方。 箭头冲击,在张瑞白皙的身体上留下一处又一处的淤青。 第四十章推锋必进 虽然痛的龇牙咧嘴,但敌我双方都在瞩目自己,张瑞只得忍痛喊道:“将士们,给这群垃圾展示一下什么才叫箭雨!” 见到主公身披铁甲,完全无视对方的弓箭,下方奋战的将士们一阵欢呼。 孟县大军人人带弓。只一声令下,数百人便弯弓搭箭。 步兵长弓的威力可是远超骑弓。 而对方骑兵又没有张瑞这身豪华盔甲,加之被阻挡在街上。 霎时间几乎是人人中箭。 张瑞大吼一声:“段文!给某展示一下何为摧锋必进!” 正在阵中指挥的段文大吼一声:“喏!” 随后一把将头盔丢到一旁,抹干脸上溅的鲜血,大吼道:“将士们,跟某冲!” 说罢第一个冲起,手持长矛将一名骑兵胸口贯穿。 他所部将士亦是骁勇,一时长矛攒刺如林,数十名骑兵连人带马被捅成马蜂窝。倒了一地。 上百名士卒便踩着一地尸首向前推进。 这波攻势打得骑兵锋芒一顿。 但骑兵阵中却传来一阵大笑,喊道:“乳臭未干的小儿亦敢胡乱指挥!将士们放箭!” 停顿的骑士们纷纷弯弓搭箭,边退边射,箭雨导致冲锋的孟县将士纷纷中箭,阵型凌乱。 拉开距离后的骑士将弓箭一收,挺枪策马便再度冲了上来。 张瑞在屋檐上看的目瞪口呆,原来如果技艺娴熟,没有马鞍的骑兵亦能冲锋陷阵。 段文大吼一声:“挺矛!弓箭压制!” 显然张瑞小觑了这伙骑兵。而这伙汉军也将孟县将士误以为是乌合之众。 迎面冲来的骑兵顿时被一阵箭雨射的人仰马翻。 失去主人的战马来不及减速,势大力沉的冲进人群中。 撞断十几根长矛,撞飞数名将士。 这支汉军显然没想过对方变阵如此迅速。 往常面对流寇,一阵箭雨打乱阵型,随后铁骑踏过,对方就如鸟兽散了。 现在对方非但没有溃散,反倒如墙推进过来。 铁骑再次被阻塞在街道上。 双方再度僵持,战场中间血肉横飞。 此时有县中勇武的汉子爬上墙头,弯弓便射向汉军骑兵,大吼道:“滚出孟县!” 突遭冷箭,骑兵们伤亡不大,士气却大跌。 无数士卒想起路上百姓安居乐业、幸福洋溢的场景。 若是己等有此生活,怕是死也会跟来犯者血战到底吧。 若任由态势发展下去,失去速度优势的骑兵恐战败不远。 此局面非悍勇绝伦之辈不能改。 当此时,骑兵阵中跃马而出一名身披重甲的猛将。 一骑当先,手持铁戟,陷阵突陈。 铁戟扫过,砸断数跟长矛,数名将士不及反应便被砸进附近屋舎内。 倒塌的墙壁扬起大量灰尘,渲染的气氛格外恐怖。 如此非人战力,吓得战场上喊杀声为之一顿。 数百铁骑不能冲破的防线,仅片刻便被此人撕裂一道缺口。十几名孟县将士死于铁戟之下。 骑兵士气霎时高涨。 “诸将士,跟随某吕奉先杀光此等乱臣贼子!”身先士卒的猛将一声呼啸。骑兵们再次如潮水般涌来。 张瑞站在高处倒吸一口冷气。 我才来孟县几天?正是雏虎咆哮,怎么就要直面这只虓虎? 至少让我猥琐发育一段时间再跟这位猛将对线吧? 这刚出新手村就直面汉末大boss之一,可让人怎么打? 现实不是游戏,吕布亦不会对张瑞手下留情。 事实上身先士卒的吕布杀得比任何人都狠。 箭雨能射杀追随他的亲兵,却奈何不了这位身披重甲的猛将。 能挡住他的唯有血肉山河! 纵然吕布已经手刃数十人。 但段文所部将士一腔豪情,气壮山河。 无数士卒列阵如墙,高呼着万胜发起冲锋。 以血肉之躯构筑了一道又一道的钢铁防线。 长矛折断了,便抽出佩刀,继续劈砍。 腰刀被砸飞亦敢手持箭矢直戳马腹,直到被踩为肉泥。 在这种疯狂的打法下,即便以吕布之勇亦被砍倒了战马,跌落在战场中间。 段文当机立断的吼道:“将士们,贼首困窘。余者不足为惧!杀光这群寇略吾等家园的暴徒!” 家园? 没错! 家园! 吾等在孟县安居乐业。尔等要想夺某田宅妻女。某便跟尔等拼了! 无数将士高声呼和,举着刀矛便迎面冲进血肉横飞的战场。 箭矢密集如雨,一名又一名的骑兵被射落马下。 终于越来越多的百姓站上屋檐,举着石块便往骑兵中间砸。 这杀伤力可比弓箭强太多。 平日里两小儿互掷石子都能砸的头破血流。现如今一群成年男子,举着十几斤重的石块居高临下砸去。 无数骑兵被砸的头断骨折。 纵然吕布徒步仍然逞凶,脚底下孟县将士的尸体已经堆成一座小山。 但跟在身后的数百名骑兵却扛不住打击,陆续有人溃散,逃离这血肉横飞的战场。 张瑞站在高处看的清楚,汉军铁骑已有败相,大吼道:“将士们,振奋向前,敌军溃败在即!” “万胜!” “万胜!” “万胜!” 无数将士慷慨高呼,杀声震天。 一支利箭却忽的出现,直奔张瑞面孔。 谁也没想到在这大局将定时会突发此等变故。 鲜血飞溅,张瑞只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忍不住发出歇斯里地的惨叫声。 千钧一发之际,谢玄及时举盾。以谢玄之悍勇,盾牌纹丝未退。 但是箭矢却劲透盾牌,露出一截,带着劲风划破张瑞脸颊,大量血肉外翻,被风吹过钻心的疼痛,血流满面。 战场一时沉寂,双方将士都将关切的目光瞩目到这里。 张瑞推开谢玄的盾牌,露出自己血肉模糊的脸。 这才看到一支骑兵不知何时从县城西侧摸到战场附近。 带队的是个青年将领,手握长弓还未收回。这一箭正是他的手笔。 兵法之道,以正合,以奇胜。 看来吕布从一开始就安排了奇兵。 能正面突破至县衙最好。 万一战事不顺,这支奇兵便可一击决定胜负。 事实上段文所部若一直由段文指挥,不动如林。即便有这支奇兵,亦不过是再多鏖战一段时间。 只要坚持到高顺、张白骑等人赶到。吕布这次轻骑突袭,只能无功而返。 可正由于张瑞的命令,段文所部奋勇向前。巨大的防御空档才暴露在这支奇兵面前。 第四十一章人马俱碎 汉军奇兵的将领正是日后小儿止啼的名将张辽张文远。 一箭射出未能射杀贼首,张辽暗叹一声可惜。若没有那名雄壮如铁塔般的勇士护卫,这一箭便能鼎定乾坤。 未能成功,张辽便不再多想。收起弓箭,手举铁戟,大吼道:“将士们,随某张文远夹击贼军!大破贼军,即在今日!” 铁骑汹涌而上,来不及布阵的段文部顿时损失惨重。 而正面本已濒临崩溃的吕布麾下铁骑再度集结发起反攻。孟县大军腹背受敌,军情凶危。 张瑞来不及为自己的胡乱指挥自责愧疚,立即对县衙内的亲兵吼道:“即刻去增援段文所部!” 这一刻肾上腺素分泌,脸上巨大的创伤都感觉不到疼痛。 谢玄担忧道:“主公,亲卫赴战,您的一身安危如何保障?” 无论谢玄如何担忧,在孟县张瑞的话便是一言九鼎,无人敢置喙。 上百名亲卫蜂拥而出,弩箭齐发,箭如雨下。 弩箭威力远胜弓箭。骑兵们身上的铠甲再也抵挡不住,一排排的倒下。 张辽略有吃惊,未曾想过这群乱贼武备如此精良。上百弩机齐发,铁骑攻势顿时受阻。 此刻段文所部被夹击,将士们拥挤在一起转身都困难。固然腹背受敌,但也形成了溃散都做不到的局面。 正面强攻的吕布铁骑直面如林长枪,密密麻麻的矛刃折射着阳光让所有骑兵不寒而栗。实在是不想用血肉之躯冲撞这钢铁长城。 而从侧翼夹击的张辽所部则暴露在弩机射程之内,每次齐射都有数十名骑士倒下。 战局再度焦灼。 张辽大吼道:“尔等继续从背后夹击贼子。众亲卫随某上前驱散这群弩手!” 回应他的是一片密密麻麻的箭雨。 即便身披重甲,还是有几根弩箭劲透重甲射进他体内。 这时张辽也顾不得许多,纵马便跳入人群中。 这可不是游戏。弩手被骑兵靠近就变成待宰羔羊。 事实上,能成为张瑞亲卫的哪个不是骁勇善战之人? 被冲击者当即丢下弩箭,捡起脚边的长矛便迎面冲上,浴血厮杀。 刀、矛并举,其悍勇程度完全不弱于段文所部。 除了张辽成功冲进人群,其他亲卫纷纷被弩箭、长矛斩杀于路。 被围困的张辽骁勇无比,手刃十余人,亦身披数创。 贼首就在几十步外,这之间却是一道无论如何也越不过去的天堑。 背靠着一堆尸体,张辽剧烈喘息,望向高处的张瑞喊道:“鼠辈,只敢做壁上观?可敢下来一战?” 二人同样满脸浴血,恐怖的像是厉鬼在世。 只不过一个人喘息如牛,一个人目光狠毒。 如此多的将士死在自己面前,张瑞心狠的像铁,冷冰冰的回应道:“上!杀了他!” 弩箭、长矛、战刀并举,一片森寒。 张辽再顾不得形象,一个鲤鱼打滚在地上翻滚一圈躲过层层杀机。 而后铁戟横扫,挑断五六名将士的脚筋。打开一个缺口。 可随即便被一杆长矛洞穿左肩,紧随其后数把战刀砍中身体。 亲卫将士们可不似张瑞般孱弱无力,孔武有力的臂膀挥刀砍中铠甲,当即划出一道巨大的伤口,深可见骨。 张辽右臂持戟将面前长刀扫飞,立即抽出腰间环首刀,一刀将持矛士卒枭首,再挥刀将贯穿左肩的矛杆砍断。 此时无头尸体上喷溅的鲜血方才浇到众人身上。 明明鲜血滚烫,却让交战双方都全身发寒。 张辽暗叹,若非地形狭隘,自己无法驰骋,何至于如此被动。 一众将士则暗自惊叹,此人有鬼神之勇,要死多少人才能将其格杀? “杀!” 即便惊叹不已,但一众将士却战意不减。 森森利刃再度充斥整片空间。 张辽叹息一声,知道命不久矣。 怪只能怪己等大意轻敌了。以为对方只是一群乌合之众,轻骑突袭,可一战而定。 未曾想对方训练有素,甲具精良,士气高涨。 从第一注狼烟飘起,到奉先匹马夺门,只不足一刻时间。 这么短的时间内,对方已经整备齐全,列阵以待。 这种机警敏锐,大不同于流寇贼匪,甚至不亚于汉军精锐。 己等败得理所当然。 “奉先、文远莫慌,某张杨来也!”一声呼啸,又一队骑兵杀至县衙。 而张瑞手中已无兵可用。 非但大军要再次被夹击,自己亦有被生擒俘获之忧。 纵马疾行中这队骑兵便射出一片箭矢。 利箭插满县衙附近区域,房门、墙壁、亲卫甚至张瑞身上都插有箭矢。 并州铁骑果然名不虚传。 人人骑的烈马,开得硬弓,骑射本领炉火纯青。 以骑兵攻城巷战尚有如此战力,若纵横平原沙场,天下何人可当? 张瑞羡慕不已,此战不死,自己也要组建一支并州铁骑。 想着这些,张瑞从谢玄手中接过大旗,费力的亲手举起。对谢玄说道:“血肉山河非敌众独有。拦下这支骑兵便只能靠君武艺了!” 谢玄半跪于张瑞面前,重重叩首,回道:“蒙主公不弃,玄乃能鼎立于天地间。今日唯有死战,以报主公大恩。某死前,不会有一名敌骑冲撞主公架前!” 说罢再次重重叩首,拜别道:“主公独自小心,玄去也!” 身披重甲的猛士自房檐跳下,整片大地仿佛都在震动,掀起冲天的灰尘。 策马当先的张杨眼睛一缩,略感不妙,降低速度,对身旁部众大吼道:“射杀此贼。” 十几只利箭激射而来! 谢玄以左臂掩面,右臂拖刀在地,大步迎着骑兵冲锋过去。 步伐越来越快,几与铁骑速度相同。 只片刻双方便要相撞一处,张杨大吼道:“举矛!” 接下来一幕彻底震撼了交战双方所有众人。 铁骑突进,势不可挡。 但谢玄便如那屹立不动的礁石,战刀劈出,仿佛闪电划破苍穹。 白刃霜飞、红血星流。 所当者人马俱碎! 瞬杀十数人! 汹涌如潮的铁骑硬生生的止住了脚步。 张杨差点将马缰扯断才堪堪停在了战场的不远处。断裂的尸体从头上飞过,洒下无数污秽的脏器砸落在他的头顶。 这个以勇武给并州的武猛从事彻底胆寒。 第四十二章仅以身免 灌钢法打造的陌刀第一次出现在战场就彻底震撼了交战双方的所有将士。 即便持刀的谢玄也从未想过手中战刀会有如此杀伤力。 若非此刀珍贵无比,孟县只此一把。 大军尽带此刀,如墙推进,天下何人能当? 彻底胆寒的张杨再不想面对此鬼神难当之人,对部下吼道:“他仅一人。绕过他,抓住贼首!” 谢玄眼中杀意迸发,一眼看中躲在人群中间的张杨。 霎时虎跃而起,战刀力劈而下。 挡在刀前的骑兵们纷纷跳马逃窜,不敢当其锋芒。 张杨吓得心胆俱裂,眼睛几乎睁裂,雪亮的刀芒充斥视线内所有角落。 下一刻,这位青史留名的英雄豪杰碎尸两段。鲜血洒满长街,泛白的眼里仅剩无尽的恐惧。 众军六神无主之际,张辽大吼道:“军情至此,危矣!唯擒贼首方有生机!” 一众骑兵都看向房檐上吃力扛着军旗的张瑞。 如此瘦削,孱弱无力。 只需策马上前,即可手到擒来。 非但可化险为夷,还有斩将夺旗之功。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一众汉兵纷纷压制住心中恐惧,策马便上前涌来。 甚至有人甩出了套马的绳索,试图套住张瑞,将其拽下房檐。 谢玄大怒,甩出随身携带的短戟将手持套马索的汉兵钉死在墙壁上。 尤为恐怖的是,此人一时还未死去,抓着短戟不断扑通,吐出大量鲜血与碎肉。 无视了这一幕,谢玄在街上左扑右劈。凡是试图上前的骑兵都要面临致命一刀。 可谢玄无论如何奋战,还是有骑兵自倒塌的废墟内饶了过来。 当即有亲卫舍弃了张辽,迎上前去,混战在一起。 此刻战场乱成一团,再没有什么夹击之说。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剩下的只有勇气之争。惨烈厮杀全靠的是一身勇武。 数次有人爬至张瑞脚下。 这也是张瑞进入汉末以来第一次亲手动刀。 砍断了数十根手指。 断裂的手指在地上抽搐翻滚,吓得张瑞面色发白,呕吐不止。 惨烈的厮杀亦不知过了多久,远处再次响起隆隆马蹄声。 张瑞大喘着粗气,倚靠在瓦片上,盯着军旗木木发呆。 果然现在的自己对阵吕布还是太难了吗? 这家伙不愧为汉末骑兵第一人,骑兵攻势一波一波,连绵不绝。 自己手中是真的无人可用了。 再来一支骑兵,挤也能把自己的亲卫赶走。 到时随便爬上来两个士兵,自己也只能束手就擒了。 整齐、沉重的脚步声打断了张瑞的猜想。 连忙坐起来看向声音传来之处。 旌旗招展,长矛如林。 密集而又严整的大军急速向此处推进。 整齐的步伐混杂着钢铁沉重的撞击声,像是胜利的宣告。 是孟县大军主力! 而隆隆马蹄声亦非汉军一部,乃是张白骑麾下铁骑。 雄烈剽悍的魏越一马当先,声音如雷,怒吼道:“贼子!安敢伤某主公!” 长矛被其奋力甩出,彻底贯穿一个试图趁张瑞发呆而爬上房门的汉军,巨大的惯性带着尸首撞开大门,深深的钉死在县衙院内的土地上。 事已不可为,汉军阵中传出一阵鸣金声。 各部骑兵纷纷脱离纠纷,且退且射,开始向县城外撤离。 撤退永远比进攻要难。 进攻时,孟县准备不足。铁骑狂飙,一刻进境数里。 撤退时有无数孟县将士围追堵截。利箭如雨,远比骑射的箭矢更加密集。 冷兵器时代,死于远程武器的人还是只占少数。 若只是如此,汉军可从容撤退。 但孟县百姓深恨这群骑兵侵扰家园。 无数人宁肯拆了房门也要阻塞街道。本是为了阻滞汉军攻势。 如今却变成了汉军撤退路上最大的障碍。 数百骑兵不得不一边抵抗如狼似虎的追兵,一边顶着暗枪冷箭清理街道。 密密麻麻的孟县将士爬上城墙,准备封锁城门,痛打落水狗。 吕布略有愧疚的叹息一声,道:“是某失职,率尔等至此险境。如今覆灭在即,诸位各自逃命吧。某定血洗此城以报今日之仇。” 说罢仅带数骑策马越过障碍,杀退城门守卒,策马逃离。 而大队人马拥挤,不能快速通过街头路障,略一耽误,被张白骑堵住了退路。 胜券在握,张瑞才终于放松身心,摊倒在屋顶。 这时只感觉脸上钻心刺骨的痛,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该死,自己不会得破伤风吧? 虽说后世中华只有十万分之一的概率。 但谁知道自己是不是十万个人中那唯一的倒霉蛋。 毕竟自己的运气也是没谁了。 况且这冷兵器时代,万一发病率高呢? 大夫哪去了?快把全县的大夫都找来。 如果哪个二货敢给自己开砒霜做药方,我就立刻把砒霜赛他嘴里! 或许的确有那种以砒霜做引的药方,但孟县的大夫们可不敢跳脱。 一群凶神恶煞、衣甲染血的卫兵就站在一旁紧盯着,大夫们慎之又慎的帮张瑞抹上草药,然后用纱布包扎好。 中途张瑞皱一下眉头,包扎的老大夫差点觉得这群恶人要把自己给砍了。 好在最终有惊无险,一群大夫商量了许久,才最终派出代表,对张瑞说道:“明公尚未加冠,活力充沛,脸上这处伤十之八九能够痊愈。纵有万一,也只会留下一处不甚明显的疤痕。” 张瑞无所谓的摆摆手。 又不是靠脸吃饭的小鲜肉,脸上有道疤痕无所谓。 正好将来对心仪的妹子吹牛皮。 这可不是小混混街头打架留下的耻辱。 而是亲赴矢石,征战沙场,保家卫国的光荣勋章。 胡思乱想了片刻,张瑞吩咐道:“不要放大夫离开。全力救治伤员。纵使草药不足,亦先用纱布包裹伤口。包扎前务必用滚烫热水先浸泡布匹。全员不准喝生水!” 略有后悔没能早点组建医护队,张瑞吩咐道:“征召手脚勤快的妇人。打扫伤兵屋舎,浆洗伤兵衣物,及时更换纱布。” 想着这群牲口可能胡作非为,便吩咐道:“派某亲兵驻扎在伤兵营房,敢有调戏妇女者,杖二十。奸淫者,宫。有亲兵敢监守自盗者,一经揭发,斩立决!” 第四十三章以挫敌锐 比及夜幕,众军清点完战损,理清缴获。 众将齐聚在县衙,探望主公伤情。各自表情不一。 其中段文虽然左臂骨折,但吊着纱布的他神情最为轻松。 以五百步卒成功抵御数百骑兵,坚守县衙直到援军赶到。 无论是杀敌人数还是护卫主公,他都算是此战的最大功臣。 张白骑一脸懊悔,因为他也被街上的障碍延误了战机。虽然拦住了汉兵主力,却放走了汉军主将。 在野外追了十几里也没能追上死命奔逃的吕布等人。 高顺脸色阴沉,虽然他所部俘获汉军最多,夺得骏马数百匹。 但所有人都知道,那是他捡了段文的便宜。 就算换个垂髫稚子去指挥,战果跟他亦不会有任何区别。 高顺现在担忧主公是否怀疑自己屯兵不前。 今日大军驰援缓慢,皆因自己在县北操演阵战之术。 在看到狼烟那一刻便直奔县城,但还是不及汉骑迅捷。致使主公负伤。 谢玄则满是愧疚,拉着裴琚一直笔画盾牌事宜,要求给他做一个厚重可靠的盾牌。 等张瑞从后院走进内堂,所有人收敛神情,起身行礼:“恭问主公金安。” 张瑞摆了摆手,一笑牵的脸腮剧痛,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良久才舒缓过来,对手下众将说道:“都坐吧。” 不等众人开口,张瑞率先问道:“张辽抓住了没?” 所有人都将目光转向张白骑,期望他能擒获这个胆敢伤害主公的恶徒。 众人恨不得生啖其肉,对其抽筋扒皮! 被这么多殷切目光看着,张白骑坐立不安,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羞愧不已的说道:“贼子狼奔豕突,吾等追之不及,被其逃脱了。” 即便张白骑身为孟县三重将之一,此刻堂内还是响起一片嗤之以鼻的声音。 若是往日有人胆敢如此冷嘲热讽,张白骑早就大发雷霆了。 但此刻,面对一众将校质疑的目光,他也只能将拳头握的吱吱作响。 十分懊恼自己没有甩下部下,单骑追杀下去。 若是自己有谢玄般勇武,今日或许便是另一番光景。 亲手擒获伤害主公之恶徒献于诸将面前,是何等风光? 亦不必面对主公失望的神情。 张瑞何止是失望,简直是心痛不已。 那可是杀得东吴小儿止啼的名将张辽!曹魏最著名的五子良将之首。 若非今日他被困在县城巷中,被弩箭重重狙击,绝不可能受如此重伤。 这要是在野外,别说百人,即便上千人也不一定能擒住他。 毕竟说其他武将千军劈易,那也只是他有可能力敌千军。 但张辽这家伙不一样啊。他是真的能在十万人中间开无双,手刃数十人! 今天他被困在小巷里身披重创都没能抓住他,以后想抓住它的可能性就不大了。 但看着羞愧难当的部下,张瑞也不忍心责备。毕竟谁也没料到吕布会甩下部众只身逃亡。 张白骑追亡逐北十余里是真的尽心尽力了。就差没把马腿跑断! 张瑞只得压下心中不满,好言宽慰。 随后转向段文问道:“伤势如何?” 段文立即从坐席上跳起,右手用力捶心口,豪情壮志,说道:“下次遇见张辽。某定将其斩杀于阵前。以报今日一箭之仇!” 张瑞满意的点头,道:“段军侯所部今日壮我军威。可谓光照日月,气壮山河!赏全军良田五千亩。此战伤亡者,全家免赋十年。岁给粮百石。” 全家免赋十年? 作为府兵本就不用纳田税。唯一要交的就是口赋,即人头税。 现在连口赋都免了十年。 那不是等于十年内免赋免税、不服徭不从役。什么负担都没有,还能从县衙领一百石粮食。 这一家人只要不是懒到五体不勤,十年内必成富裕之家! 段文兴奋的向张瑞叩首,道:“某替麾下将士谢主公大恩。” 张瑞摆了摆手,道:“无需如此。以后某麾下将士若有伤亡,皆按此例!不能让将士们流血流汗又流泪。其妻儿老小,某养之!” 话音刚落,所有将士皆激动的向张瑞行礼。 主公如此为某等着想。某等亦愿为主公赴死。再无后顾之忧! 随后张瑞问道:“此战战果如何?” 高顺站起来回复道:“此战俘获州兵四百七十余人,战马五百三十余匹。受伤及战死战马三百七十余匹。” 累计战马九百余匹,也就是说汉军出动了整整一部千骑。 吕布亲率主力正面冲阵,张辽、张杨各率百余骑作为奇兵。 甩下步兵主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狂飙猛进,轻骑突袭,直捣龙巢。 在此之前,张瑞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吕布会如此大胆。 若非段文所部血肉山河,这一战恐就被吕布偷袭成功了。 事后回想起来,张瑞仍后怕不已。 如果狼烟再晚起片刻。那吕布就成功冲进县衙了。光着屁股酣睡的自己如何能够抵挡? 或者张杨不被吓破胆。长枪策马而过,将谢玄甩在铁骑之后。只需冲过来两个士兵,这一仗结局就完全不一样了。 高顺刚要开口解释为何来迟。 张瑞却率先拍案,愤怒道:“近日吕布必率大军亲至!高顺率部出城迎敌,务必杀得敌军心胆俱裂!为某报今日之仇!” 高顺顿时明白,主公从未对自己产生一丝芥蒂。 重重的以拳锤心,激动不已的回应道:“必不负主公厚望!” 所有将领都带着艳羡的目光看向高顺。 凡与敌战,选勇将锐卒以为先锋,一壮其志,一挫敌威。 此孚全军众望,为全军殊荣。 更何况此次出战还有为主公报复之意。 可谓是众望在身。 只需明日一战大胜,日后便是主公最信任的栋梁砥柱。 包括主公在内,所有人都会在城墙上围观出战大军风采。当是时该是如何风光无限! 至于输? 怎么会输! 孟县将士从不言败! 被予以厚望的高顺沉稳有度,但心中却战意高涨。 众人离开前,张瑞笑着说道:“今夜大犒将士!把战死的马匹全部分食!” 众将士顿时一阵欢呼。 喝了许久的野菜汤终于又吃上荤腥了。 要知道大家不吃马肉,可并非是马肉不好吃。 而是因为其太过昂贵! 后世新疆伊犁的熏马肉美味闻名全国。 在日本更是对马肉推崇不已,马肉味甘甜,质感远胜牛肉! 第四十四章慷慨激昂 相较于孟县搞赏三军的热闹欢悦。吕布所在汉军大营便有些气氛压抑。 去时上千铁骑,意气风发,慷慨高歌。 归时寥寥数骑,人人带血,神情萎靡。 不用宣布,所有人亦知先锋惨败。 吕布轻骑先行,统帅这支主力步卒的乃是吕布姻亲魏续。 得见吕布几以身免,立即下令全军扎营,停留在狼孟县境内。 营帐内,数名军医忙碌不停。 一枚又一枚染血的箭头被从张辽体内取出,倒刺上还挂着各种筋骨血肉。 数十枚箭头扔在瓮中,重已过斤。 魏续看的头皮发麻,问道:“怎会受如此重伤?不是说敌军只一群乌合之众吗?” 张辽大量失血,脸色苍白如纸,苦笑一声。 孟县贼亦被能称之为乌合之众? 乌合之众能聚弩机上百,箭矢如雨? 乌合之众能奋勇不退,血肉山河? 乌合之众能举矛如林,死守长街抵御数百骑兵冲击? 回想起撤退前那一幕。敌军阵容严整、长矛如林,自长街远方蜂拥而至,军势汹汹如潮袭岸。 张辽便不禁身体发寒。 再晚走片刻,被贼军合围。彼时乱枪戳下,所有人都插翅难飞。 不! 即便坐下天马腾空,亦躲不过对方数千人弯弓疾射。箭矢遮天蔽日,绝对难逃一死。 此贼武备之齐全令人惊诧。 人人带弓携箭,进退皆是箭雨先行。 即便展开堂堂之阵,两军对垒州军亦不敢言稳操胜券。 更无论轻骑突袭,被迫在狭隘的街头短兵相接。 并州刺史府管这种精锐之师唤为乌合之众? 此非战之罪!乃朝堂乱命之罪也! 听完吕布陈述今日之战。魏续愤怒不已,说道:“某等在西河连战连捷,将获全胜。却一纸调令将某等迁至这完全陌生之地。以假情报糊弄吾等,致有此败!某就不明白这丁原是怎么想的!将某等将士浴血厮杀视为闹剧、玩物吗?” 吕布愤怒的以拳锤塌,眼中尽是怒火,充满不甘,道:“还不是为了向大将军府表忠心?” 稍后吕布才为二人解释道:“大将军府的从事中郎王允给他修书一封,请求他派支偏师平定孟县。他立即摇尾乞怜,强令某等不顾一切,急奔孟县!” 闻言,张辽愤怒不已,拳头被握的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咬牙切齿的说道:“仅是为了向大将军府献媚,便要某等转战数百里,自投险境!张稚叔更是战死沙场,身形两断,死无全尸!” 吕布冷色发寒,说道:“某誓报此仇!!” 三人眼角低垂,良久未发一言。 沉默许久,吕布开口说道:“明日某便率军前往孟县,必夺回稚叔遗体。” 魏续心有忧虑,说道:“合并州全境之兵有万余,连番大战白波、匈奴,伤亡已有三千余。今日又尽折铁骑近千。可用之兵已不足七千。而吾等尚不知孟县贼众深浅,要如何部署?” 吕布思索片刻,道:“某料贼寇必不会固守城池。尔率主力在后,养精蓄锐以待攻城。某亲率千人以为选锋,涤荡贼众,以挫其锐!” 张辽身受重伤,不能参战,只得提醒道:“孟县之贼不与他同。其进退之前必先行放箭。列阵所向,必树矛阵。奉先明日需得谨慎应对。” 吕布点头,可着实没什么良策应对。 对方行的都是兵法正道,想破解此敌,只能用强弩硬甲碾压过去。 无奈,吕布只好说道:“明日某亲率十余甲骑,陷阵突陈。日复三四,皆斩首而出。其军心必溃!” 闻言二人心中稍安。无人会怀疑吕布能否做到所言之事,在平坦沙场上,飞将就是这般纵横驰骋,无人能当。 只是想到那些战意高昂,冲锋勇悍的贼众,张辽有些怀疑,彼辈当真会军心大溃,作鸟兽散? …… 天色方明,高顺麾下众将士群情激昂,一个个威武的汉子饱食过香喷喷的马肉,脸色红润、神采飞扬。 列队踏过城门时,有亢奋的屯长高呼一声:“万胜!” 随即传来山呼海啸般的回应:“万胜!” “万胜!” “万胜!” 沉重的脚步和激昂的欢呼声混杂在一起,闻者无不壮怀激烈。 县城内陆陆续续的有人爬上屋顶,围观列队严整的子弟亲兵们。 晨曦洒下温暖的光芒,照射在大军身上,仿佛天兵天将临尘,军阵显得格外威武雄壮。 “哇!”有年幼的孩子欢呼:“真威风呐!” 幼童的欢呼和稚嫩的掌声,吸引了一名屯长得目光。 这名憨厚弘毅的汉子不禁咧嘴一笑,大吼一声:“行军礼!” 该部将士当即左臂端正长矛,右拳重锤心口,传出“咚”的一声闷响,听起来让人心潮澎湃。 无数站在房檐上的孩子欢呼雀跃起来。 笑容感染了身旁的父母,不再拘谨,大声对着行进中的队列喊道:“为君等贺!杀光犯我家园的暴徒!” “为君等喝彩!” “杀光匪寇,卫我家园!” 军人们意气高昂,高举刀矛,欢呼回应。 “万胜!” “万胜!” “万胜!” 一群将官站在城门楼上从头到尾围观了这一幕。 段文略有兴奋的说道:“三军之众攻城争先登,野战争先赴。闻鼓声则喜,闻金声则怒。此周武王欲求而不得之师也!高校尉实乃不世出之将才也!” 麾下将士如此慷慨高昂,高顺面上倍有光彩。 不过若说不世出之将才,高顺自认不及。连忙谦逊道:“此皆赖主公仁德,惠及将校士卒。功必赏,赏必信。某不过尽力操练而已。” 张瑞拍了拍高顺肩膀,笑着说道:“过谦矣。将士闻战而喜,军心可用。君功不可没。某等便在此观君大展武略,扫荡敌军!” 高顺不忘昨日主公的殷切期望,以手捶胸,意气风发的说道:“定将敌军杀至心胆俱裂!砍下每一个未向吾等低垂的首级,杀光任何敢目光直视孟县军旗之人!” 将军豪言壮志,将士满怀激荡,三军振奋,只待建功立业! 第四十五章名刀之利 旌旗猎猎,锋刃如林。 孟县城下两支大军各自射住阵脚,遥望肃杀。 高顺所部大军方阵严整,背墙而立。八个方阵一字排开,阵线展开极宽。 两个方阵作为机动力量并未布置于后排中央,而是布阵在阵线两端,位于前排最靠近两侧的方阵之后。 张白骑在城墙上望着高顺此番布阵,笑着说道:“高校尉此战信心十足。两个方阵布于两端既可防备敌军游骑。又可为生力军两翼突破,合围敌军!” 张瑞在墙上看得清楚,未曾想过高顺如此自信。 对阵吕布将阵线展开如此之广,万一被中央突破了怎么办。 那可是有虓虎之勇的吕布! 如此布阵是否有些托大了? 遥望高顺布阵,吕布握戟之手青筋暴起,咬牙切齿的说道:“贼子竟敢如此轻某!二三子,随某直插中军,截断其阵。再合击其左翼,打散其军!” “击鼓!进军!” 随着吕布一声令下,汉军鼓声大作,三军将士一声齐喝,大步向前推进。 反观高顺所部一片肃杀,大军纹丝不动。 却在方阵之后,有几名身穿素衣缟服的汉子抬着一副棺材走向战场中间。 吕布冷哼一声,道:“以为某会中尔三鼓气竭之计?众将士莫要理会彼辈作妖,直杀将过去!” 在抬棺人一旁,是谢玄身负重甲,高扬长刀,气沉丹田,一声巨吼,响彻整个战场。 “吕主簿,棺内乃是武猛从事张杨遗骸!吾主今日命吾等将其奉还!” 吕布脸色骤变。 贼子奸诈无耻! 此乃卑鄙阳谋! 就是笃定自己必然会先停战运回遗体。 若是自己连武猛从事张杨的遗体都能坐视不理,麾下其他将士又怎会相信自己能善待他们的后事。 且不提日后如何带兵,便是眼下如何让士兵们放下后顾之忧,奋勇作战? 吕布恨得咬碎钢牙,嘴角溢血,却只能下令大军暂停。 先派出一队士兵将张杨的棺材抬回大营。 肃杀、寂静的战场上只剩下谢玄豪迈的笑声。 一众汉军被笑的面面相觑。 这…… 仗还打吗? 还怎么打? 继续擂鼓进军? 还是灰溜溜的回营? 来时大张旗鼓、威严肃杀,一箭未发便灰溜溜的回营,是不是有点丢人? 值此时,高顺一声大喝:“进军!” 孟县一侧,鼓声震天。 三军齐发,步履轰鸣。 士皆慷慨弘毅,各有奋勇争先之念。 “万胜!” “万胜!” “杀!杀!杀!” 汉军气势为之一夺。 整片战场上尽是孟县军高亢的呼和与战吼。 “止步!” “弓箭上弦!” “射!射!射!” 在城墙上观战的众将校倒吸一口冷气。 自武备齐全以来,孟县众将士还从未经历过如此规模的交战。 梦里亦不曾幻想过如此让人亢奋的场景。 只见漫长的战线上,上千人驻足。 人人引弓如满月,一时间箭雨连绵不绝。 整片天空仿佛被浓郁的阴云笼罩。 密密麻麻的箭雨遮天蔽日,再不见人间繁华盛夏! 纵使吕布早有心理准备,亦未曾想过会有如此场景。 遮天蔽日的箭雨洒满汉军前阵的每一个角落。 汉军们甚至连逃窜都没必要,因为每个可以落脚的地方都布满了箭矢。 四处逃窜除了增加中箭数量外不会有任何其他效果。 鲜血流淌,染红了整座方阵,仿佛黄色大地上盛开了一片最最妖艳的花海。 战前吕布曾设想广置盾牌,多带弓弩,以抗敌箭。 如今在这碾压性的数量差距面前,已经毫无意义。 悲愤不已的吕布大吼道:“众将士,随某冲杀!铁骑踏破,敌军临阵不过三发而已!” 面对铁骑,只能临阵三发没错。 可你的铁骑在哪里呢? 都折在了孟县城内。 原地对射等于自寻死路,汉军将士只能硬扛着箭雨发起冲锋。 好在汉军=千人乃是全军选拔的精锐,人尽披甲,虽不能完全抵御箭矢,但只要不被命中要害部位,亦不会彻底失去战力。 吕布一马当先,身披数箭未能穿铠,抵近阵前。 为其所冲的屯长当即大吼道:“挺矛!杀!杀!杀!” 百名勇士当即捡起脚边长矛,满怀豪情的大吼:“杀!” 其音未落,上百名将士便挺着长矛发起冲锋。 吕布怒目圆睁,一眼便注意到那名身负铁甲,发言指挥的屯长。面露残忍酷虐神情,针锋相对的吼道:“给某去死!” 铁戟抡圆便凌空砸下,势大力沉又迅猛无比。那名屯长来不及躲避,立即架矛格挡。 长矛应声而断,同样断裂的还有屯长的脖颈。整个脑袋被铁戟砸进胸膛当中,彻底没了生机。 一旁的队率双目冰寒,满脸肃杀,立即吼道:“杀了他,为屯长报仇!” 十几杆长矛破空而至,却被吕布奋力格挡,甩到一旁。而后吕布一夹马腹,策马便脱离此处。 铁戟横扫,戟刃又划破一名士兵的咽喉。 此时其身后亲卫才刚刚追随而至,长矛刺出,瞬杀六七人。 一名孟县军什长大吼道:“抽刀!给某砍碎他们!” 一片凛冽寒光出窍,晃得吕布都不得不以手掩目。 一片纷乱的刀光砍至,吕布等人初时不以为意。仗着身负重铠,无视长刀,举起长矛便刺,竟是打算以伤换死。 毕竟步卒大部分都是只着皮甲,如何比得了他们骑兵身上重铠? 随即他们就为自己的无知付出了惨重代价。 宿铁刀锋利远超汉军手中环首刀,坚硬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骑兵身上的铠甲能挡住环首刀,却扛不住宿铁刀的重力劈砍。 加之他们托大,未有躲避要害,瞬间有七八名铁骑被乱刀分尸。 这一幕吓得其他亲卫立即掉头逃窜。 即便吕布也不得不避其锋芒,脱离孟县方阵。 待从战场抽身,再去打量战局。吕布差点一头昏死过去。 只见孟县大军摧锋必进,奋勇向前。 战线不断向汉军一侧推进。 无数汉军血洒沙场,死之前都是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为什么敌军战刀如此锋利!自己身上的铠甲仿佛像纸糊的,一砍即碎! 第四十六章文臣归心 谢玄浑身浴血,已经记不清自己究竟杀了多少汉军。 作为全军中流砥柱,他站在阵线之前,激流勇进。 身后是中军将士,如墙推进。身前乃是数之不尽的汉军步卒。 如此泾渭分明的战线,他毫无后顾之忧,只管奋力劈砍即可。 每一个落在他身后的汉军士卒都会被如墙推进的孟县军将士砍为齑粉。 当艳阳高照,厮杀已近半日。即便以谢玄之悍勇,亦不免身披数创。 最近的一次就在片刻之前,环首刀砍断甲片,在肋下留下一道不浅的伤口。 鲜血混杂着汗水模糊了双眼,浸透了铠甲。 身后依然鼓声如雷,谢玄便不敢稍停片刻,继续挥刀奋进。 中军将士亦紧随其后,陷阵之志,有死无生。 无论眼前是刀山还是枪林,都只顾奋勇向前,有进无退。 “谢军侯,收刀!某乃晟武!” 忽然传来的吼声,让谢玄一愣。 用手臂擦了三次血汗,视线才稍微清楚。 视线内左右尽是悍勇冲杀的孟县将士,欢呼声响天彻底。 “胜了?” 晟武重重点头,回道:“胜了!敌军两翼溃散,我等夹击中军,敌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谢玄深呼一口气,拄着长刀瘫坐于地。 此战可谓是孟县成军以来打过最艰苦的一战。 敌军甲具精良,阵容严整。大军进退有度,士卒骁勇善战。 两军将士拼的便是弓强甲硬,刀锋矛利。 很显然在这方面孟县大军完胜。 不论是短兵相接前铺天盖地的箭雨,还是交战后锋利异常的宿铁刀。 都在各方面碾压了汉军一大截。 既有兵甲之利,孟县将士悍勇又不弱于人。 鏖战经久,汉军薄弱的侧翼率先溃退,进而演变成漫山遍野的大溃逃。 铠甲、头盔、弩机、旌旗、长矛被丢满了一路。 此天赐良机,张白骑再也不会错过第二回,率领数百铁骑策马而出,一路追杀十余里,直到汉军主力上前接应,方才罢休。 阵战获胜的高顺所部将士兴高采烈地打扫战场,清理缴获。 一旁自有张白骑、段文等人率部防御。 显然这种警备没有起到任何效果。 因为此刻汉军主力已经后撤数十里。 两战皆败,汉军已经彻底胆寒。 若说首败乃是轻敌之故,轻骑陷于困阻,非战之罪。 那今日之败实在是找不到任何理由了。 两军堂堂之阵,正正之旗。孟县将士没有任何取巧,就只凭手中强弓利刃,正面砍穿了汉军阵线。 在城墙上亲眼目睹了大战始终的裴绍心情良久不能平静。 犹记得几个月前张瑞初至孟县,孱弱混乱。攻城需要裹挟流民。仅几十名县兵便能赶得他们狼奔豕突。 不知不觉竟发展到如今如此强盛之局面。 没有任何阴谋诡计,仅凭将士剽悍用命便正面击垮大汉州兵。 旁边传来裴琚兴奋的声音:“缴获如此多的铁剑、盔甲,又能熔炼数量可观的农具了!秋收可期!” 有军官据理力争,道:“裴祭酒,吾等将士奋命才有此获,不能全熔炼成农具吧?可否亦为吾等打造一批宿铁刀?现在除了高校尉所部,其他人都未配此刀。吾等皆望眼欲穿!” “莫要跟某说这些!想要刀自己去找尔等主公。张将军已应允,破大陵前不再锻刀,所有铁器尽铸农具!” 一旁传来军官小声的嘀咕:“某要是有胆直面主公,何必找汝商议?” 想起那画面,这名军官顿时不寒而栗。 主公甚至不用说话,仅坐在那里平静的看着自己,就能吓得自己一身冷汗,再也不敢提任何要求。 二人声音不大,又很快就停止交流。 却震得裴绍头晕目眩。 这是铸剑为犁? 其心境之高,令人不敢想象。 再冠以贼名,简直是对天下人的侮辱。 若天下贼子皆是如此,则从贼又如何?其汉室可亡矣! 裴琚不得不拷问内心。 汉贼之辩当真如此重要? 若从贼可铸剑为犁,百姓安居乐业。老有所养,幼有所依。便是被人误以为贼又如何? 守着大汉官名,却外不能御胡虏,内不能抚流寇,致使百姓流离失所,生民易子相食。那要这清白之名又有何用? 其与沽名钓誉者何异? “万胜!” 凯旋而归的军人们意气风发,围观的群众大声喝彩。 望着笑容洋溢的人群,裴绍愣神许久。 自打被冠以贼名的张瑞入县以来,百姓的笑容便多了许多。自己这几个月看到的笑容超越了任孟县县令这么多年的来的累计。 如此可谓四海穷困,汉失其德! 究竟是抱残守缺,愚忠汉室。还是尽忠孟县,造福百姓? 裴绍握紧拳头,一人清名如何比得万家灯火? 自此之后,再不思汉贼之辩,唯系孟县百姓,与孟县共存亡! 凯旋而归的将士将缴获的军旗一个个丢在张瑞脚下。 高顺脚踩汉军大旗,神采飞扬,禀报道:“幸不辱命,已大破汉军前锋!” 张瑞笑着扶起自己麾下最得力的悍将。夸奖道:“此战君等气壮山河,扬我军威!致使宵小胆寒,贼子退避。传令,犒赏全军!毕录将校兵卒军功,策以勋田,以壮其心!” 一群骄兵悍将顿时欢呼雷动。 “万岁!” “愿为主公效死!” 王凌现在负责核验军功、严明军纪。 自打被俘以来,王凌简直算得上是孟县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 先是帮忙平均授田,忙过春耕以后又被委以掾史之职,与裴潜一同负责清算物资、整理仓储。为百姓分发农具、借贷粮食等琐事。 后来军中缺文吏,张瑞便又将他遣入军中。自其考功肃纪以来,公正严明,断无差错, 深得将士信服,颇有威信。 如此人才,更坚定了张瑞绝不放手之心。 况且从汉军俘虏中张瑞已得知吕布来孟县的原因,一切都因为王允从中作梗。 以前是王氏不肯缴纳赎金,现在轮到张瑞不肯放人了。 吕布大军后继乏力,张瑞只要守住县城,待州军返还。太原便再无任何威胁,任自己大军驰骋。 到时自己会亲提大军至祁县拜访王氏宗族! 第四十七章张辽疑惑 汉军大营内一片愁云惨淡。 吕布、魏续相对而坐。对今日之败无话可说。 魏续想安慰几句胜败乃兵家常事。 可思来想去,亦觉得不甚般配。 今日之战无关兵法、计谋。双方布阵可谓堂堂正正。 汉军就是要一鼓作气,中军突破,将敌军阵型截断,从而形成左翼以多打少的局面。 孟县军更是不加掩饰,堂而皇之的宣示要两翼突破,夹击中军。 双方目标明确,践行果决。俱是没有任何差池。 拼的便是哪方能将战术贯彻执行。 结果明显,贼子战力强劲,稍胜一筹。 魏续开口说道:“出战千人,回营人数不足三成。如今可用之兵仅余六千。” 吕布惊诧,说道:“阵战对垒,伤亡约两三百之数。即便溃散,有大军接应亦不应该损失如此惨重。莫非军士离散在外,尚未归营?” 魏续沉默了良久,最终决定坦言相告,道:“非是如此。据闻跪伏于地而主动投贼者,数以百计。” “膨!”一声巨响,桌案被吕布硬生生徒手砸断。 怒不可遏的吕布大吼道:“乱臣贼子!某恨不得生啖其肉!” 亦不知道是在骂投降的部曲还是在骂孟县张瑞。 即便是其姻亲,魏续也不敢在此时触其霉头。暴怒中的吕布可谓是六亲不认,逮到谁就冲谁大肆发泄。 今日之事无论如何都赖不到他人身上,吕布愤怒的将桌案砍成碎片,亦不泄气,大吼道:“明日某尽起大军,攻破孟县,鸡犬不留!” 贼子如今士气正盛,战力剽悍,如何能安心攻城? 怕是攻城器具刚推进到城墙前,对方就敢杀出城门,尽毁之。 况且至今未试探出贼众人数几何。大军尽出,万一中伏,岂非危矣? 鏖战一天,晚上又如何防备敌军劫营? 魏续心中忧虑重重,看着暴怒失智的吕布却不敢开口。只得拱手离去,以安排攻城事宜为由从帐中脱身。 稍后不久,魏续便走进张辽营帐。 张辽气色愈差,正躺在榻上修养,听闻脚步声,便张开眼直视魏续。 二人沉默良久,张辽主动问道:“今日又败于孟县贼子了?” 魏续好奇,问道:“某已下令封锁此消息,文远如何得知?” 张辽叹了口气,只感觉胸口伤势愈发疼痛,说的:“以奉先的性格,若得胜而归,早已忍不住昭示全军,大肆宣扬。如今日落西山,营内依旧一片寂静,某便已猜到战事恐有不顺。” 魏续只得将今日惨败如实告知。 账内复又陷入沉寂。 事关溃军投诚者数以百计的谣言,张辽相信事实定是如此。 大军一路北上,只要见了孟县繁华、安宁,将士必生向往之心。 若胜还好。一旦战败,兵卒溃散,再无约束,定投者不绝。 县城墙上那平均授田的旗帜,就是吸引乱兵投降最大的动力。 良家子尤有顾虑,家中有妻儿老小,不能轻易叛节。 那些被强征入伍的游侠、流民可就没那么多顾虑了。 既然投降就能分到一处安身立命之所,那何必要回营继续过不知道何时是尽头的朝不保夕日子? 魏续主动开口道:“明日奉先便要尽起大军蚁附攻城了。” 张辽大惊失色,说道:“贼众士气正盛,战意未消,如何能顺利攻城?” 魏续无奈,说道:“奉先因怒兴兵,某亦无可奈何。此战凶危,某恐大军兵锋稍顿,贼子便会来劫营。到时兵荒马乱,照顾不得文远周全。明日便将尔送去狼孟县城修养。” 怎会如此? 连将领都对此战如此悲观,那基层士卒士气该是何等低迷。 明明几天前大军还是连战连捷,骄兵悍将,意气风发。 可自从一纸调令过来,大军北上太原以后,就急转直下。 先是情报不明,折了铁骑。 又是初战不利,因怒兴兵。 难道以奉先飞将之才,亦要折戟于此? 张辽不由得就想起当日站在房门上那个年轻贼首。 眼角青涩,似乎尚未加冠。 身体瘦削,绝非悍勇之辈。 但就是这个娇气孱弱的身影,在战场上出现的瞬间。 贼众三军士气大振,欢呼声响彻战场。 将士狂呼酣战,奋勇向前,不退半步。 就是在这个纤细的贼首带领下,孟县贼子一再挫败并州大军。 其究竟有何魅力,竟得士卒百姓如此爱戴? 仅因其一句“上,杀了他!”士卒竞相赴死,视武力威胁于无物。拼死也要在自己身上砍下一刀。 想着那群悍不畏死的士卒,张辽觉得身上的伤痕又在隐隐作痛。 若有机会俘获几名贼子,定要详细盘问一番,以解心中诸多困惑。 呆了一会儿,魏续便主动告辞,道:“文远且安心休养吧,明日一早某便差人将尔送至狼孟,某去巡营了。” 看着魏续远去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黑暗中,张辽蓦的心口一紧,有种奇怪的预感,今日一别或许日后再难相见。 难道明日之战,魏续有生命之危? 有心想要提醒魏续谨慎应敌,却难以起身,只能默默看着魏续离开的地方,一片黑暗。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十名士卒便来到张辽帐内,与张辽亲兵一同收拾行囊,前往狼孟。 当张辽躺在一辆牛车上缓缓离开军营时,正逢大军主力尽出。 看着空空荡荡的军营里只剩下一群伤兵,张辽心中不安感愈发强烈。 此时一旦再有一支叛军出现,毫不设防的大营内一切物资都不再为并州所有。 可偏偏并州大地,最不缺的就是叛军。 西方的匈奴叛军,南方的白波叛军,东方的黑山叛军,任意一方稍有远见,就不会放弃此次天赐良机。 张辽此时亦只能祈祷,匈奴、黑山和白波当中尽是酒囊饭袋之辈,目光短浅,才不过一郡之地。 可孟县贼子显然不似如此短视之徒,当真能让并州军如此安稳? 战局凶危难测,张辽又不禁为自己迷惘。 若大军尽覆于此,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丁原绝非明主,并州烽烟四起,自己将投身何处才能于这乱世安身立命? 第四十八章身决胜负 甄揾回归孟县时正逢张瑞为高顺大胜设宴庆贺,文武官员济济一堂。 张白骑笑着打趣道:“甄兄怕是闻着肉香一路快马加鞭赶来的吧?” 甄揾知道这厮是过来善意结交的,便笑着回应道:“某要是馋马肉。半路杀掉一匹,可是足够从雁门吃到孟县了。” 张白骑一阵大笑,道:“哈哈哈。以甄兄今日吃相看,怕是路上并未行此举呀!” 甄揾乃站起身,对着张瑞拱手说道:“不负明公之望。某此去雁门,收有骏马两百余匹,驽马一百余,牛三十余头,羊千余只。” 张瑞满意的点头,对着期盼不已的张白骑说道:“骏马皆归汝部。年内若是不能练出一曲百战铁骑?” 不用张瑞说下去,张白骑以手捶胸大声回道:“若辱此命,某自辞去一切职务,只作主公马前一小卒,为主公赴死!” 随后张白骑连马肉也顾不得吃了,跟甄揾讨了一封手书便带着部下去接收骏马去了。 加上之前送的粮食,甄氏或者甄揾所赠物资已值数千金。不亚于张世平、苏双等人资助刘备之举。 张瑞亦不好一直画大饼,不得不有所表示。问道:“某不日将克广武、狼孟、虑虒三县。甄兄可有意为某治狼孟?” 甄揾略有犹豫,现在还只是幕后资助,旦有不测,尚能脱身。一旦亲身效力,则一损俱损矣。 可随即甄揾就想开了。数千金去汉室买官何止一县令。自己尽资孟县,不就是看中其潜龙在渊? 又有何可犹豫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当即回道:“固所愿也,不敢辞!” 怎么就答应了?这时候你不应该谦虚一下吗? 将整个狼孟县交给你一介商人,我还真有点担忧。 不过话都说出口了,张瑞也不好收回,只得默认此事。 同时暗中笃定,如果他不能抚境安民,无论他有多大的功劳也要将他撤职。 此时段文走进屋内,禀报道:“主公,吕布已率军抵达城外,遣使要与您交谈。” 张瑞摸不着头脑。这家伙不会是要找自己单挑吧? 毕竟这货历史上真干过这种事,单人独骑跟郭汜城下决斗。 郭汜既然敢跟他单挑当然是对自己的勇武非常自信。 要知道郭汜也是一介狠人。悍勇异常,历史上在长安,只带数百人冲击李傕数万人,打的李傕大败。 于是张瑞笑着对甄揾说道:“同去看看这厮有甚手段。” 很快一行人就抵达城墙上。 孟县并非大县,故完全没有护城河,城墙也只有两丈高,制作工艺也是中国封建时代最常用的夯土法制作而成。 站在上面张瑞怀疑如果汉军发狠,用刀砍也能砍出一道缺口来。 但就是这样简陋的城墙,有跟没有却是天壤之别。 在这简陋的城墙之后,众人可以从容淡定的布防,而城外的吕布就只能咬牙切齿的看着。 蓦地张瑞想起司马懿跟诸葛亮隔空对骂的场景,便吩咐谢玄招来几个嗓门大的士卒。 让他们一起喊话问道:“吕主簿有何见教?” 吕布艺高人胆大,独自策马上前,距城门仅几十步,大吼道:“贼子,何故龟缩城内?可敢出来一战?” “某家主公问,吕主簿忘记此前两战皆败之事乎?” 此贼无耻! 一直喊自己主簿之职,不就是在揭短自己有武略却被委以文官,不受重用吗? 又重提此前败绩。可谓尽往伤口上撒盐,端的无耻之极! 吕布气的全身颤抖,怒吼道:“今日某便要报仇雪恨!快快出城受死!” “某家主公言,不敌吕主簿兵多将广,今日算吕主簿胜了!送您一胜,免得您气急攻心,暴毙而亡!” 吕布只感觉眼前一片眩晕!某吕奉先纵横驰骋,天下无人能当,用的着汝一黄口小儿相让? 当即大吼道:“某且卻兵,但身决胜负。让贼首下来一战!某败便撤军太原。” “某家主公言,吕主簿无退兵之权,不与战!便再让吕主簿一胜。两胜两负,算的平局。且待吕主簿攻城!” 张瑞在城墙上只感觉好笑。这家伙还真想跟自己单挑。果然是有虓虎之勇,而无英奇之略。 随后问道:“神箭手都准备好了吗?” 高顺拱手,回道:“弩手全部到齐,另有强弓手上百,皆开两石强弓,箭可透重铠。” 可惜了,手下没有黄忠这种人才。能开三石强弓,百步穿杨。 不然今天必将吕布射杀于城下。 张瑞点头,道“就交由君指挥了。” 高顺应诺,随后指令下传。红色令旗扬起。 所有弓弩手搭箭上弦,屈膝半跪于箭垛之后。 一声急促的哨响。两百名弓弩手同时起身,箭矢激射,如一片黑云。 吕布自身射术冠绝汉末,只听声音便可断定此乃两石强弓所射之箭。 来不及细思为何一群贼寇中有如此多的雄壮精锐可开两石硬弓,吕布一个闪身便躲到马腹之下,倚靠马尸和马鞍挡住无数利箭。 仅顷刻间,战马身上便插满利箭,周围密密麻麻的箭矢布满一地。 躲在马尸下面的吕布惊讶的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对方射术怎如此精准? 远方督阵的魏续吓得魂不守舍。对方如此无耻,奉先不会死于箭下吧? 当即大吼道:“攻城!” 但大军再也没有了以前如臂使指的顺畅。 无数士兵神情恍惚,望着前方被射成刺猬的马尸有所犹豫。 吕主簿不会被阵亡了吧? 主帅都战死了,吾等还有必要打下去吗? 况且看孟县生活平宁,好像投贼亦不错。 士兵略有犹豫,就导致有的方阵听令向前,有的方阵踟蹰原地,自相冲撞。 魏续顾不得太多,亲自带领几十名亲兵手持蒙皮盾牌冲至吕布马前,顶着强弓硬弩,顺利将吕布从马尸下拖了出来。 万幸马尸包裹的比较严实,吕布只是脚上中了一箭。 城上箭如雨下,一行人不敢耽误,急急忙忙的便撤回阵中。 主帅带头撤退,又如何能让士兵们甘心赴死? 仅片刻,那些主动出击的方阵也停下脚步,屯兵箭雨射程之外。 第四十九章屠城三日 虽说是张瑞占了便宜。但站在一旁的甄揾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实在是……斯文扫地。 刚刚投效,便遇到这种脸上无光之事。甄揾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热,无颜面对城下叫骂。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怎能以此下作手段,暗箭伤人? 同样是在一侧围观的裴绍就淡定许多,见惯了张瑞厚颜无耻、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后,早就对这种下作行径有所免疫了。 拍了拍甄揾的肩膀,一脸同情的安慰道:“且待日后,会有所好转。” 甄揾眼神一亮,问道:“孟县有德高望重之士可改主公操守?” “未有!某的意思是,甄兄日后会慢慢适应这种无耻之举!” “喂!裴县君,说人坏话的时候,可否小声点?当事人能听到!”张瑞在一旁不满的插嘴。 喋喋不休的继续说道:“尔等可知吕布大军围城吗,会导致孟县秋收少获多少粮食?多少流民会因此而亡?” 为做成一件高尚之事而行卑鄙手段。可否? 甄揾只感觉有限的大脑有些运转不过来。 裴绍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是否在想主公之言?” 甄揾点头。只觉主公一身正气,似乎行此手段亦是为了天下苍生。 还是太天真! 连王凌都看不下去了,拍了拍甄揾另一只肩膀,安慰道:“慢慢适应吧。” 甄揾脑中一片浆糊。主公微言大义,其良苦用心可谓昭昭日月。难道事实并非如此? 事实? 事实就是主公总能为自己的无耻行径找到各种冠冕堂皇的借口。 当初裴绍跟王凌不知道为此吃了多少苦头。 今日之事明明就是主公觉得吕布是个威胁,从而痛下杀手。 其他的都不过是他说服自己的借口而已。 如果下面不是吕布,早就派遣大军出去乱刀砍死了。 正因为打不过,又不想落人口实,那只好自己先占据道德高点了。 这一套张瑞玩的简直炉火纯青。但对不明真相的人,效果总是那么喜人。 就比如此刻的甄揾,到现在亦是觉得主公行此举定是为了活孟县百姓。 张瑞脸厚心黑,完全不以为意。如果允许重来一次,还是会作同样的选择。 不,下次就把床弩也给弄上去。射死吕布,并州还有谁能当孟县大军? 随后张瑞便将城防一事交给高顺了,自己带着一众文臣回县处理政务。边走边问道:“裴县君,刚才是唤某主公了吧?再唤一声听听?” “……” “文行也试试?某欲将广武付君治理,却至今还不知文行为何会投效孟县。” “白波寇掠河东,潜本欲避难荆州。闻族兄言孟县平宁,且需文吏抚境安民,便来此一观究竟。” 城外吕布已用布包扎好脚上伤口,背靠在一块巨石上,望着孟县破口大骂。 愤怒、恶心、鄙夷各种情绪混杂在一起,简直恨不得将那无耻贼首千刀万剐,以谢心头之恨。 想自己堂堂吕奉先,有飞将之称。纵横沙场,所向披靡。如今竟伤于如此卑鄙恶心之徒。 简直人生耻辱! 魏续在一旁听得厌烦,心中抱怨,他本就一贼首,卑鄙无耻才是其本质。 汝就算骂遍他宗族九代,他也不会有何损失。何苦呢? 气氛难消的吕布大吼道:“即刻攻城,破城之后屠城三日,鸡犬不留!” 屠城三日? 士兵们萎靡的士气顿时一振。以孟县之富庶,若真破城,众将士可一夜暴富! 在屠城三日的激励下,一个个方阵再次平铺在孟县城南。 六千大军占地足有十数里,在城墙上一眼望去,只见入眼全是绛红色的旌旗和密密麻麻的人头。 数十部打造精良的攻城器具从晋阳一路运送至此,如今终于派上用场。 守城的高顺不清楚汉军为何如此迅速的恢复了士气。但只看这数十部攻城器械,便不得不小心应对。 “弓箭准备!” 一声令下,数百名士卒搭箭在弦,遥指城下。 段文、晟武俱负手立在高顺身后,遥望汉军漫山遍野的军阵,不见任何紧张。 倒是段文笑道:“昨日一战,高校尉不负主公殷望,已杀得汉军胆寒。” 晟武点头,道:“不错。汉军势众,却不敢分兵。分明是怕吾等分而击之,逐个击破。” 作为战将,众人可以放松心态,随意嘲笑汉军。 但被委以重任,全权负责孟县战事的高顺却必须谨慎应对。战略藐视对手,战术重视对手。 以多为胜便是兵法正道。 若孟县亦有精兵万余,何须龟缩城内? 正因汉军人多势众,才能连败两阵尤占优势。 而反观孟县,一败则优势尽去。 容不得高顺不小心谨慎。当即部署道:“稍后段军侯负责城墙防御。晟军侯负责守卫城门。某亲自出城毁其器械。” 段文应诺。晟武却道:“君负孟县之望岂可亲赴险境,莫如某率部出城?” 正因负全县众望,才容不得半点差错。这种危险重重的重任,还是自己亲自前往才能放心。 高顺乃斩钉截铁的说道:“便按某所言部署,各部务必奋勇杀敌,报主公以大捷。” “诺!” 说话间汉军前阵已迫近城池。 一眼望去,汉军再不似昨日般精锐,人人披甲。 如今汉军方阵中披甲者不及半数,蒙皮盾牌亦只有最前面一列有人持有,尚不能庇护前排,无论其后。 长矛亦非人人齐备,更多者只带一柄环首刀。 城墙上高顺心中压力这才稍去。若汉军人尽精锐如昨日。孟县军亦似如履薄冰。 “放箭!” “放箭!” “放箭!” 城墙上基层将官的呼喊声不绝于耳。 箭矢连绵不绝,如云蔽日。 汉军士卒只能硬抗箭雨,无数士卒身中数箭倒地身亡。 更多的士卒未被命中要害,但也是血染征袍,忍不住发出哀嚎。 最终汉军最前面的三个方阵还是没能抗住连绵不绝的箭雨,士卒自行溃散逃亡后方。 以三个方阵的溃散为代价,后面的方阵成功将攻城器械抵近城墙。 第五十章主动出击 当汉军开始沿攻城器械攀爬城墙时,孟县的大门亦被守军主动打开。 正在围攻城门的汉军喜出望外,欢呼着便往城内冲击。 很快冲进去的十几名汉军便发出一阵惨叫,六七名士卒手脚并用的逃离出来。 紧随其后的是十数名身披重甲的孟县将士,长刀染血,杀气凛然。 为首的赫然是三军主将高顺,这名威严的将领再不复往日沉稳,刚毅的面孔上尽是激扬澎湃,大吼道:“众将士,随某杀溃敌阵!” 话毕第一个冲杀在前,战刀飞舞,瞬杀两名挥刀向前的汉军。 身后中军之士越过城门,各自奋勇,如墙推进。 双方短兵相接,汉军便如割麦子一般成片的倒下。 铁甲十数人,每人皆斩一至三名汉军。 这个方阵与战不利,算上被弓箭射杀的士卒与死在城门内的数人,阵亡已有三四成。勇敢善战的精锐几乎死绝, 余下的数十人尽是些贪生怕死的兵油子,被杀的胆寒,转身便逃。一屯百人竟被高顺带十数名甲士冲散。 战事顺利的大超高顺想象。 眼前的汉军无论是战斗意志还是武备程度都较昨日相差甚远。 本以为会是惨烈厮杀,没想到对方一击击溃。 高顺当即指挥手下甲士追击,清散附近汉军,为后续部队出城腾出一块位置。 待凑齐一屯百人,高顺便不再等待,主动向城墙附近的汉军出击。 正在攀爬器械的汉军一时来不及列阵,便被十数名甲士冲散。留下的攻城器械随即被孟县将士乱刀砍断,不能再用。 前线战事不利,很快便有军侯发现。无奈只得向吕布求援,说道:“明公,孟县贼攻势凶猛,其将领身披铁甲,左突右冲,勇不可当。凡与战者,难敌三刀。已斩我军军侯一员,屯长三人,其他士卒数十人。更毁攻城器械数部。” 吕布不由的便想起那个力劈张杨的猛将,问道:“来者可是虎臂熊腰,双手持巨刃,所当者身躯俱碎?” 军侯摇头,道:“来者身材雄壮,却并不夸张。仅手持一把腰刀,或劈或刺,绝不拖沓。” “嘶!”吕布倒吸一口冷气,十分不可思议的感慨道:“贼众勇士何故如此之多?” 魏续在一旁听完,想叹气,却又怕惹得吕布不快,只好忍住。 孟县贼子至今未尝一败,士气正盛,如何能让汉军安稳攻城? 如今局面早在出兵之前便已料到。攻城不顺乃是必然。 只是吕布日愈暴怒,谁也不敢劝阻。 蓦然,魏续心中恐惧。 莫非贼子是故意激怒奉先?这一切都在对方算计当中? 可随后魏续自嘲一笑,怎会有此荒诞想法。对方第一次与奉先交战,怎会知道奉先脾气? 只是如今战事不利,大军顿于城下实属兵危险难之局面。 稍有懈怠便会被敌军所趁。只希望奉先能早日消气,看清战局。 吕布愤怒的以手锤石,道:“可恨某脚上带伤,不然怎会让贼子逞凶?传某将令,诸军务必奋勇,贼子兵少,势不能久。敢消极避战者,枭首传示三军!” 既有屠城之赏在先,又有枭首威慑在后。 恩威并举,汉军全军为之一肃。再不敢轻易溃散。 厮杀中的高顺只感压力骤增,明白汉军要死战了。便决定避其锋芒,当即下令全军回城。 其本人更是亲自持刀为全军殿后,带着数名甲士横刀列阵,力劈六七人。 汉军乃止住追击步伐,不敢向前,目送一行人缓步退入城池。 待日落西山,鏖战了一天的汉军才拖着疲惫的身躯撤军回营。 而此时,午觉一直睡到天黑的张瑞才打着哈欠走上城墙,不断反思自己这嗜睡习惯是不是一种病。到底有没有一种叫嗜睡症的怪病? 看见高顺被汗水泡得发白的脸,便很关切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注意保重身体,健康的体魄可是我孟县大业的基石。” 高顺沉稳弘毅,性格注定他不会为今日苦战向主公诉苦,只意气风发的说道:“主公,今日一战吕布又无功而返,伤亡数百或已近千。其势必不能久。” 张瑞满意的点头,笑着说道:“有君在,某便再无阵战之忧,坚信胜利指日可俟。” 话虽平淡,却让高顺感动不已。 在入孟县之前,高顺从未设想过有朝一日会被如此重用。主公擢自己于行伍之间,又委以重任。可谓以国士待我。我当以国士报之。死而后已! 张瑞不知道自己随口的一句话会让高顺如此感动,未以为意,继续安排道:“去让裴县君征发徭役,出城收拢尸体,救治伤员,能医的尽量医治。晟武,尔率部监视。将士百姓不得公泄私愤,务必妥善对待伤员。” 虽然晟武恨不得城外的汉军全部死绝。但绝不敢违背主公命令。不知在哪里听过一句话,主公的命令是绝对的! 在孟县还没人敢对张瑞的命令阴奉阳违。 晟武当即应诺,率部离去。中途公示众将士,救治伤员乃是主公明令,任何人胆敢违背,严惩不赦。 一众将士虽然内心深恨汉军侵犯孟县,但绝不敢将气撒在汉兵身上。 别想什么法不责众。主公言出必信,即使全军皆犯,主公亦能亲自监视另一部将士过来严肃军纪。 不过一旦到了那种地步。恐怕自晟武以下,每个军官都得不到好果子吃!所以一众军官们纷纷瞪大双眼,盯紧手下,唯恐有人头脑发热。 待晟武离去,张瑞便对手下说道:“让张白骑来见我。” 自打汉军围城以来,张白骑这位孟县重将就一直没能上阵,闲的在马厩里跟战马聊天感慨,自己何时才能上阵杀敌。 听闻张瑞传唤,立即兴高采烈的急奔城门而去。 赶到时身上还带着马粪的气味,冲得张瑞大脑一阵眩晕。 张瑞深呼了口气,决定不跟这个为铁骑殚心竭虑的将军一般计较。说道:“来而不往非礼也!这袭扰汉军之事就交给汝部将士了。” 第五十一章夜间袭扰(求推荐求收藏) 汉军大营,纵然将士们已经疲惫困乏,几乎睁不开眼。但还是被要求衣不解甲,枕戈待旦。 两部将士更严阵以待,准备伏击前来劫营的贼子。 盛夏的夜来的稍晚,夜幕笼罩后,蚊虫便肆虐起来。 成百上千的汉军士兵抱着长矛在漫长的凉夜里瑟瑟发抖,既要跟一天的疲惫相抗争,努力保持清醒,又要忍受蚊虫的叮咬。 精神的困乏加上蚊虫嗡嗡地噪音,很快就让一众汉军烦躁起来。 怨气不断在积累,夜显得格外漫长。 无数汉军将士强睁着疲惫的双眼,居然有些期待贼子早些过来劫营。 但凡有点声响也好过在这里干熬时间。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似乎是听到了汉军的祈求。 夜色刚深,一队铁骑便策马呼啸而至,完全没有劫营时应有的寂静与谨慎。 就这样大大咧咧的策马从官道上跑来,行进中便弯弓搭箭,激射出十几根火矢,插在汉军营寨墙上。 一群人兴高采烈,完全不像是来打仗的,倒是像访亲探友。 似乎很满意自己赠送的着火的礼物,一群人齐声高呼:“奉某家主公令,问候诸君夜安!” 埋伏在大营周围的汉军司马哭笑不得。 等了这么久就等来这寥寥十数骑? 现在出击也太小题大做了。 更何况对方轻骑简行,即便大军尽出也留不下对方。 守备在营内的军候更没兴致出击,当即下令道:“用弓箭驱散彼辈。” 黑夜中如何能看清铁骑身在何处,一群弓手只好乱射一通,应付了事。 好在孟县铁骑亦没有继续进攻之意,留下十几根被烧焦的箭矢便策马离去了。 魏续亦未入睡,站在辕门前尽览方才之事。对手下人吩咐道:“此乃贼子试探之举。某料其接下来必有行动。” 然而,孟县军并未如魏续所料。 接下来半个时辰何事亦未发生。 负责警戒的汉军只感觉所有紧张与戒备都是在对着空气表演。 有困顿的士卒再也不愿忍受,抱着长矛便要入睡。 但睡意刚刚酝酿,周围忽然鼓声大作。 孟县军终于杀至了! 无数人兴奋的一跃而起,杀退这波敌军,就可以安稳的睡上一觉了。 此刻汉军士气之盛,可谓人人求战心切,闻鼓声而心喜。 鼓声如雷,震耳欲聋。 即便在营中酣睡的汉军亦被惊醒,纷纷出帐列阵。衣不解甲等的便是这一刻! 大破孟县贼军只在今夜! 但事与愿违,只闻贼军鼓声震天,却半个贼影也见不到。 一众汉军面面相觑。看起来像是贼军的疲军之策。 吕布跛着脚走到营门前,一路只见密密麻麻的汉军士卒,不见一个贼子。便问道:“贼军呢?莫非已被杀退?” 魏续苦涩的摇头,说道:“恐是敌军疲敌之策。未见一个贼子。” 这种无耻行径,像极了孟县贼子能做出来的事情。 尽使些下三滥的手段,吕布都已经逐渐适应了。当即下令道:“派一曲人去驱散这些疑兵。让众军好生修养,除戒备巡夜将士外,闻鼓声勿要起身参战。” 但事与愿违,吕布刚回帐躺下,便听闻远处杀声震天。连忙披甲,出帐查看。 喊杀声自远方黑暗中传来,而且声音越来越近。 趁着火把的照明,一众诸将很快便看到远方连滚带爬溃散而归的汉军将士。 在其身后是一队一队策马驰骋的剽悍铁骑。 吕布亲眼看见其中一员骁将勇不可当,长矛每次突刺都贯穿一名汉军胸膛,一路追杀连斩汉军十数人。 且连杀十数人,其身形在马上牢牢固定,未有任何不稳。控马之术,堪称化境。 单人匹马追杀至营门前,对着吕布喊道:“吕主簿,莫要再白送将士性命了!” 吕布在营中看得清楚,此人骁勇,善使长矛。非此前所遇二员悍将。 便大喊道:“君弓马娴熟,实乃当世俊杰,何故从贼?莫如投效州郡,某当上表为君请军候之职。” 哪知对方毫不领情,脸上笑意散去,怒吼道:“吕布小儿,安敢辱我!某魏越定取尔项上人头献于主公案前!” 说罢便弯弓搭箭,射向吕布。只是黑夜中视物不清,箭矢最终钉在辕门上。 箭透木桩,溅飞无数碎屑,打在周围汉军将士脸上,留下斑斑血迹。 这厮简直属狗!好赖不分。 吕布大怒,道:“取吾马来,某这便去刺死这厮!” 竟是不顾脚伤要强行出战。 只看其弓箭力道便知对方乃是一员悍将,魏续如何敢让吕布出战,连忙暗示手下军候。 片刻后营门上弓箭齐发,魏越乃策马离去。 如此魏续才敢对吕布说道:“贼将畏惧奉先威名,已慌忙逃离。” 吕布气愤不已,恨恨的以铁戟砸烂一段木桩,说道:“一群无胆鼠辈,尽行一些恶心卑鄙伎俩。” 一众将官没有接话。 皆是百战余生的老兵,都清楚战事糜烂至此,退兵暂避敌军锋芒才是上策。 至不济也应该退守狼孟县城。 其一可消磨敌军锐气,避过敌军此刻士气高涨之时。。 其二可稳固自身,让士卒免于疲惫,恢复连战连败以来萎靡不振的军心。 但正如孟县贼子所言。 大军北上乃是并州刺史府之令,即便是吕布亦没有撤军之权。 而且吕布如今正是羞愤交加,不报仇雪恨一场如何肯退? 因此种种,就导致大军处处被动。旦有不慎,便会为贼所趁。 魏续只感觉前景黯淡,强打精神说道:“各自归营吧。贼子不会就此消停,尔等抓紧时间休养。勿要理会营外喧哗。” 道理大家都明白。 但是真有一群剽悍雄烈之辈手持强弓利刃就在几百米外逡巡,喊杀声映着火光响彻天际,军鼓声震耳欲聋。 又有几人能安心入睡。 无数将士在睡梦中被突如其来的喊杀惊得全身俱颤,突然惊醒。抱着长矛躲在营帐中瑟瑟发抖。 唯恐一睁眼就是漫天大火,火光中无数面目狰狞的恶贼手持利刃像自己砍来。 如此折腾一夜,汉军次日不得不熄了攻城之心。 趁着天明,抓紧时间休息,以应对敌军夜间的袭扰。 如此僵持,汉军间或白天攻城,而孟县大军则夜夜袭扰。双方俱是师老兵疲。 第五十二章友军相助(求推荐求收藏) 不知不觉张瑞、吕布对峙已有月余。 仓中储粮日复一日的减少,而田间杂草却渐长渐高。 之前吕布曾派出军士劫掠乡野。但劫掠的军士纷纷被孟县铁骑围堵,吊死在路边树上。 汉军便再不踏足县城以北。 事故县城北方的农田打理的还算精细。 但县城以南的农田几近荒废,地里野草几与麦苗等高。 让一众文臣痛心疾首,战意比武将还要强烈。 张瑞本人都有些按耐不住了。几次想召回阳曲的一千驻军跟吕布决一死战。 但算来算去,吕布大军上万,纵有两场大败,折了近两千人。其主力亦还要八九千之数。 连番攻城鏖战,吕布伤亡两千余人。孟县大军亦是损失惨重。 段文所部因为张瑞一通乱指挥,几近覆灭。 高顺所部虽大破吕布一阵,但伤亡将士亦过百人。之后固守城池,出击破坏攻城器械。累计伤亡亦有数百。如此一算,高顺所部能战者亦不过一曲五六百人。 张白骑所部日夜袭扰汉军,还要截杀劫掠的汉军,所部伤亡亦有近两百人。 如此一算,孟县大军已伤亡上千。 伤亡上千! 每次看到这血淋淋的四个字,张瑞生吃了吕布的心都有了。 这可是孟县最精华的部队,最忠诚的将士,还没来得及跟自己一起建立宏图伟业便折戟沙场。 其中直接战死者数百,重伤不治者上百,再不能握刀征战者数百。 能最终完好归营的最多三百余人。 思及至此,张瑞只能一再按捺自己焦急的心情。 而另一面吕布处境亦不比张瑞强到哪里。 对峙月余,大将军府、并州刺史府责难的公文一封又一封。 甚至宦官都遣使来问,为何大军驻扎于孟县? 是否是大将军何进在养贼自重?放任匈奴、白波叛乱。 这么多的压力吕布只能拼命催促士卒日夜奋战。 士卒俱是疲惫不堪。 盖因汉军战力不及贼众。去的少了,怕贼子主动出击,逐个击破。 每次攻城,汉军都是大军尽出。 鏖战一月,不论将校士卒都是拼着一口气在咬牙坚持。屠城三日成了所有的动力与最后的信念。 从当初的艳阳和煦,鏖战到今日,盛夏的太阳已经变成一座火炉,烤的所有人愈发烦躁。 鏖战半日,爬上城墙的士卒又一次被赶了下来。 并带回一个更加让人沮丧的消息。 孟县那个神鬼莫当的猛将伤势已经痊愈! 手持巨刃巡视城墙,所当者全身俱碎。已杀汉军将士六七人! 今日便没一个好消息! 一名斥候自远方策马而至,横冲直撞完全不理会身后的叫骂,滚鞍下马冲到吕布面前。 看着满头是汗的斥候,吕布不信苍天如此弄人,难道今日还能有什么更烂的消息? 不等吕布开口询问,斥候脱口而出,道:“吕主簿,大营突遭一股贼寇袭击,已不复为我军所有!” 竟真能有更加糜烂之讯息。 吕布彻底发狂! 抽出腰间利剑,一剑将其枭首。大吼道:“啊!气煞我也!” 喷溅的鲜血让周围将士噤若寒蝉,纷纷胆寒后退数步。 魏续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大脑至今有些眩晕。没想过吕布会当众行凶泄愤。 良久才大声说道:“此人必为孟县贼子,胡言乱语,扰我军心!” 众将士彼此互望一眼,眼角低垂,未发一言。 吕布发泄完,内心一片空虚,头脑方才稍稍冷静。 一口咬定此人乃是孟县贼子,意图扰乱军心。同时下令撤军,全军疾奔晋阳。 大军恐被前后夹击,竟是连去大营一探究竟的想法都没有。 抛下了粮草、辎重和伤兵直接绕路而走。 埋伏的伏兵发现吕布绕过埋伏便主动出战意图挡住汉军。以待大军合围,尽灭州军于一战。 但陷入险境的吕布大发神威,亲自冲锋陷阵,无人能当。 汉军将士为求一条生路亦各自奋勇,居然一举击溃这支拦路伏兵。 待张白骑率部疾驰而至时,只见漫山遍野的残刀断矛,溃军四散于野,六神未定。 于是孟县将士大发雷霆,对着溃军喊道:“汉军疲困,锐气殆尽,尔等却连半天都坚守不住?一群废物!” 被骂的溃军不敢反驳,己方也算久经战阵,不然也不敢拦截数倍于己的汉军。但却连半天都坚持不住。 无数溃军内心胆战心惊,偷偷打量着眼前这群雄烈骑士。暗思究竟是怎样骁勇善战之辈,才能跟那种神鬼莫当的猛将对持月余而不落下风? 汉军成功突围的消息传至孟县,一众文武将校都被惊的目瞪口呆。 这得废物到何种地步,才能被一群疲敝之师成功突围。 要知道他们可是以逸待劳,而汉军惊惶未定。 这就算是放一千只猪在那里,汉军想驱散也得一段时间吧! 只能怪这个世界没有电话这种东西,不然双方及时交流,孟县大军提前出动一个时辰,怎么也能将汉军主力留下。 想着张瑞便对裴琚安排道:“某曾闻羽鸽无论身在何处皆不失归家之路。科学院着力研究一下飞鸽传信之术。” 裴琚应诺,将此事记下。 不过全县文官当务之急是恢复生产,组织百姓去田里施肥除草。 经此一战,秋收又不知要减产多少! 张瑞则亲自带领一众武臣前往汉军大营。 惋惜不已的张瑞叹了口气,对手下吩咐道:“稍后不得出言讥讽友军。” 一众将校愤懑不已,有勇烈的将士便说道:“还用吾等讥讽?某要是他们,便一头撞死在营门前。” 这……友军的表现实在是有些不堪。 难怪历来大汉几百郡兵就能追着几千上万的流寇砍。 曹操更是带着一群新败的几千汉军日征夜战,迫降了上百万青州黄巾军。 张瑞只好强制下令道:“友军远道而来,解我孟县窘困,吾等需有感恩之心。凡胡言乱语者,以谤军之罪罚之。” 一众将官只得应诺。但纷纷打定主意,别想自己给他们任何好脸色。用下巴对着他们都是给他们面子。恨不得用后脑勺面对这群废物! 第五十三章抢救伤兵 因为张瑞骑不得烈马,裴琚便为张瑞打造了一辆马车。 以驷马为驱,除御者外还能载一名持矛护卫和一名弩手。中间再坐着张瑞,空间还略显宽敞。 唯一的弊端是马车只有双轮,减震系统极差。 从制作出来至今,张瑞只上去坐过一次,便要求科学院重新整改成四轮的。 后来吕布大军来袭,就被遗忘在角落里了。 若非今日张瑞要远行会客,这马车还是在角落里吃灰呢。 无奈张瑞只能忍受一路颠簸。总好过抱着小马驹的脖子去见友军吧! 那简直能惊呆众人。 孟县众将士气壮山河,慷慨弘毅。结果主帅骑着一匹红色小马驹出场。 想想那画面还是蛮辣眼睛的。 马车周围是数百名威武雄壮的骑兵,倒提长枪,策马奔腾,扬起黄沙滚滚,气势甚是威严磅礴。 一路上看着杂草丛生的麦田,张瑞心疼不已,秋收至少减产数万石粮食。 滚滚铁骑一路疾行,很快便抵达汉军大营。 距离尚远便听到营内传来连绵不绝的惨叫声。 众人惊奇不已,难不成汉军又打回来了? 张白骑右臂高举,全军即刻减速,护卫着张瑞停在路边。 在其示意下,魏越策马而出,带了十几名骁骑上前查看。 只片刻后,一行人便打马而归。有人矛刃上在滴答着鲜血,神情却很轻松却不像是厮杀过。 魏越驻马在张瑞车旁,禀报道:“主公,里面并非在交战。友军败了一阵,正在屠戮伤兵泄愤。” 张瑞脸色一变,怒喝道:“尔等也参与屠戮伤兵了?” 几个正在嬉笑的骑兵顿时被吓得面色惨白,立即跪伏于地,战战惶惶,汗出如浆。 实在是从未见过主公如此暴怒。 别说是他们几个,即便无关自身的其他骑士亦只觉后背发凉,全军肃然,噤若寒蝉。 这种时候就算是张白骑这种嫡系重将亦不敢大声喘息,唯恐主公目光转移到自己身上。 “战阵上吾等决生死!然对方已经投降,都是诸夏苗裔怎敢行此屠戮之举!二三子,为某驱散这群废物,护卫伤兵周全!” “诺!”三军慷慨高呼。 一众雄壮勇烈的将士们不惧战阵厮杀,却怕死了主公那冰冷失望的目光。 如今主公有令,一众将士为了表现忠诚,纷纷振奋精神,竞相上前。 营内正在屠戮的军士忽然便遭受袭击,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问道:“尔等作甚?难道要挑起两军争端?” 魏越策马而出,举起马鞭狠狠的抽在说话之人脸上,呵斥道:“尔等也配?即刻散开,将汉军伤兵交给某等。” 心中恼怒的魏越,出手毫不留情。就因为这群废物,自己在主公面前印象大减。若当时自己能制止屠戮,想必能大受主公青睐。 是故仅这一鞭子就将眼前士卒抽的头破血流,整个脸像是被刀子划破,露出血淋淋的骨肉。 此地负责指挥的军官抽出战刀,遥指魏越呵斥道:“狂徒,在吾等营内亦敢逞凶?” 话音未落,雪亮锋利的矛刃已经抵在他的咽喉上,冰冷的锋刃划破皮肤,渗出一滴滴刺眼的鲜血。 魏越面含杀气,语气不善,缓缓说道:“某言尔等滚开!听清否?” 冰冷的矛刃嵌入血肉中,这名军官顿感全身冰寒,身体起了一片鸡皮疙瘩。连忙举起双臂,松开手中长刀。 望着杀气肆意的魏越,气势愈发萎靡,一边强颜欢笑,一边说道:“吾等乃是同袍战友,何必刀剑相向。某这就制止屠戮。” 事实上完全不需要这名军官去制止了。正在屠戮伤兵的众人早已战战兢兢的收了刀枪。 有几个动作慢的,下场凄惨。被几名孟县军士卒徒手打倒。还不解气,愤愤的在他们身上又狠踹几脚。被打之人蜷缩在地上不断呻吟,良久亦不能起身。 被从屠刀下抢救出来的汉兵纷纷聚拢到孟县铁骑身旁,一个劲的对着魏越叩首。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愿结草衔环以报将军大恩。” 魏越连忙跳下马避开众人大礼,解释道:“某一介武夫,只听主公之令行事。尔等莫要陷某于不义,请礼献吾家主公。” 有汉军问道:“可是孟县张公?” 一众铁骑骄傲的扬着头,大声回道:“正是吾家主公!” 仅一瞬间,张瑞就给整支汉军留下了仁义伟岸的形象。 尤其是有之前他人屠戮之举为衬托。一众汉军只觉得张瑞实乃是济世救民之英主。 胜不骄纵,仁义待人。远胜汉军抛弃同僚之德行百倍。更无论那些只能拿伤兵泄愤的匪类。 无数人对投降的彷徨都消散许多,对未来生活有了一丝期待。 下层将校的剑拔弩张,并没有影响到俩大贼首会面的愉悦氛围。 在吕布所留的大帐中,张瑞见到了这位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黑山军贼首——杨凤 黑山军虽然大小头目众多。 但其中势力最强,且为汉室招安的仅有两人。 最著名的当然是靖难中郎将张燕。那是位能跟袁绍一较高下的枭雄。而且政治眼光极佳,官渡之战后投降曹操,晚年得以善终。 其次便是眼前的杨凤。经常统领山贼劫掠郡县,灵帝不能讨,乃遣使拜杨凤为黑山校尉,领诸山贼,得举孝廉计吏。 其雄踞黑山有举孝廉,派计吏之权。无论声望还是实力,都仅稍逊于张燕。 就以二人的关系,不用任何人挑拨,早已势同水火。 毕竟一山容不得二虎。除非…… 这种势力简直是天造地设的盟友。 只要是黑山同僚,并且跟张燕关系不合。自然而然的就会跟这位黑山校尉站到同一阵线。 看见张瑞,这位黑山校尉简直比看见亲儿子还要高兴,主动握住张瑞的双手,笑着说道:“几年未见,贤侄愈发英气逼人,有乃父遗风。” 这家伙倒是能说会道。一句话夸了父子两代人。 张瑞亦不得不恭维几句,道:“全赖世叔照拂,让小侄顺利度此难关。” 第五十四章围而后降不赦 无论双方嘴上如何恭维,但一切关系最后还是要落到利益实处。 杨凤能率兵出黑山肯定不是因为他突然良心大发,忽然就想起自己故人之子正处于困难窘境当中。 事实上为了请动这位黑山渠帅,张瑞前后派了三波使者游说。 先是许诺以三万石粮食,请其出兵偷袭汉军大营。 但使者直接被杨凤扫地出门。仅三万石粮食就想让他主动撩拨汉军虎须?杨凤当着使者的面大骂了一阵张瑞不知好歹。 孟县将校听到使者回复,一个个恨不得杀上黑山,将杨凤砍为碎片。 但欲成大事者,怎能轻言放弃。 过了十余日,张瑞又派出第二波使者。 使者乃是杨凤同郡乡人,而且带上了缴获自汉军的各种旌旗、铠甲。 如此终于让杨凤有所动容,详细盘问了一番孟县战事经过。 及听说孟县仍在坚守,且有余力反击,终于按捺不住。派出一队探子亲自前往孟县观战。 双方使者一路昼夜兼程,马匹都跑废了六七匹。 如此又过了十余日,杨凤终于确信,汉军已是强弩之末,只需自己从后背一击,并州军将大败而归。 即便如此,杨凤还是没有出兵。等着张瑞上门送更多的利益。 听到杨凤反应,张瑞都惊呆了。 如此天赐良机,他居然还在磨磨蹭蹭。只要击溃了汉军主力,并州还不是任你驰骋?什么样的利益不能自己去拿? 军情紧急,一旦反复。一纸公文过来,吕布撤军。再想覆灭汉军可就绝无可能了。 于是张瑞不得不派出第三批使节对杨凤晓以利弊。 明言:“如今天下烽烟四起,汉室疲敝。并州更是苦寒,州郡大军一旦尽殁于太原,则数年内并州无兵可用。此天赐之机,只待将军挥师取之。彼时州郡空虚,将军可全克上党,而某取太原。旦有拖延,上党恐为张燕所趁。将军愿久居张燕之下乎?” 杨凤这才终于决心亲自领兵出征。与自己这孝心满满的贤侄会盟于太原。 需知如今汉军疲弱这一情报,贤侄只通知了自己,黑山中只有自己清楚。 那自己就可以抢在张燕之前攻占上党。 上党地处太原之南,河内以北,紧靠黑山。近年来未经历如同太原这般兵灾反复,是并州仅存的安定之地。 有数万户籍,人口二三十万。 一旦自己全据上党,拥众数十万,加上黑山部众,便可超越张燕,成为黑山内最强盛的头领。 每思及此,杨凤脸上笑容就愈发灿烂,亲密的拉着张瑞双手问道:“贤侄,三万石粮食何时可以送至?有了这批军粮,某便南下上党,为贤侄隔绝河内。” 这厮是真会捡好听地说。明明是自己觊觎上党富庶,说的好像全是为了张瑞着想一般。 不过张瑞也的确需要他盘踞上党,以盟友的身份当做缓冲地带。 不然以黑山军今日表现,张瑞也不会对他如此客气。 孟县实在是太需要休养生息了。甚至整个太原亦是如此。 有杨凤盘踞上党,能帮张瑞挡下来自南方的兵戈。张瑞就能安心恢复生产,积蓄实力。 同时背靠盟友,孟县大军亦能安心对付北方的游牧民族,而不用担心腹背受敌。 于是张瑞笑着安抚道:“世叔且放心南下。如今已是盛夏,距离秋收不远。只待孟县收获第一批粮草,便送于世叔军中,以资军用。” 杨凤来时见过了孟县境内田连阡陌的场景,肥田沃土不绝于野。 毫不怀疑张瑞兑现承诺的实力。 看贤侄亦不像是个出尔反尔的小人。 何况即便真的如此,在汉军大营里缴获的物资亦颇为可观,还有整个上党待自己劫掠。 这一趟出兵可谓硕果累累。 甚至杨凤不是没考虑过就在这大营内顺势杀掉张瑞,吞并其众,从而全据太原、上党两郡。 最后没有这么做倒不是他杨凤道德底线高,而是魏越一行人在营中械斗时表现的战力着实惊吓到了黑山众人。 初闻两军争执时,杨凤惊讶到不敢相信。对方仅区区数百骑就敢在自己营中行凶,还打的己方将士不敢还手? 再一想对方可以正面砍穿士气正盛的汉军阵线,而己方将士以逸待劳却拦不住一群汉军疲敝之师。 两军战力差距可见一斑,杨凤心中那点小心思便只好熄灭。 及至谢玄雄武的身躯踏入帐中,高大的身影遮蔽了所有光线。杨凤就再野不敢想吞并之事。时刻紧跟在张瑞身边,想着一旦有所冲突,便劫持了张瑞自保。 如今得了张瑞承诺,杨凤便主动告辞,说道:“如今汉军战败之事尚未传开,某要趁此良机赶在张燕之前全取上党,便就此与贤侄告辞了。” 张瑞点头,孟县这边也要抓紧时,扩充实力。 乱世之中,每一方都在争分夺秒,容不得浪费时间寒暄。 便一拱手,对杨凤说道:“如此,小侄祝世叔武运昌隆,早克上党。来日一同把酒言欢。” “借贤侄吉言!”说罢杨凤便带着一众麾下将士离开大帐,指挥着大军收拢物资,带着大批的攻城器械南下劫掠上党去了。 与此同时,张瑞亦开始安排麾下攻城拔寨。 吩咐道:“让裴县君过来收治伤员。张白骑部即刻进军狼孟。” 张白骑应诺,率着铁骑一马当先冲向狼孟。竟是采用跟吕布一样的战术,轻骑突袭,攻敌不备。 狼孟县这会儿应该还没得到州郡大军撤离的消息,张白骑铁骑突袭有很大的概率得手。 想来狼孟县中必然没有一支能够血肉山河的步卒死守县衙,主力都在吕布军中,县内最多只有几十近百名县卒,如果孟县铁骑这都拿不下。 张瑞真的会砍下主将张白骑的首级,传示三军。 安排完狼孟战事,张瑞继续对亲卫说道:“快马兼程去往阳曲,让张瑾率部西进,拿下广武。隔绝雁门、太原之间一切联系。” 一队亲兵领命策马而去。 张瑞手中能用的部队都派出去了。剩下的孟县守军还要防备汉军卷土重来。不得轻动。 还剩下个虑虒县,无人去取。 张瑞意气风发,安排道:“传檄给虑虒县!仅一句——围而后降,不赦!” 曹操的名言,我张瑞借用了! 只要虑虒县县令,脑袋还有一丝清明,想必他会识时务的! 真要等到大军合围才想起来要投降,那没什么可说的! 请借君项上人头一用! 第五十五章擒获张辽 清晨,张瑞便被一阵喧哗吵醒。 从来还没人敢这么早就来打扰自己。 感觉自己有嗜睡症的张瑞每次都要睡到自然醒,一旦被吵醒,起床气大到吓死人。 张瑞走出房门便看见一群身披铁甲的将官围在县衙中,兴高采烈的打量着一名俘虏。 还有人不断在比划着割喉的动作,手舞足蹈,兴致极高。 看见张瑞走出房门,张白骑立即端正的行了一个军礼,气势十足,仿佛就在等着张瑞表扬了。 不等张瑞开口问询,他就主动开口说道:“主公,看某等抓获了哪个贼子。” 嗯?抓到吕布也不用这么兴奋吧。 什么把你们一群高级将官乐成这样?这要是被手下将士看到,还不得惊掉下巴。 张瑞决定暂缓发作起床气,走到人群中间查看一番。 只一眼,张瑞亦不禁嘴角上扬,乐得欢呼雀跃。兴奋不止,大喊着确认道:“这是张文远?” 张白骑乐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就知道自己这次没赌错!拼着主公有起床气,也要及时将这个好消息告知。 果然,诸将都投来艳羡、敬佩的目光。 自打从军以来,还未有人见过主公如此高兴之时。 果然献贼首于主公御前,是最能讨主公欢心之事。 这贼子还敢伤及主公!一会儿自己该怎么折磨他?把绳子勒紧,一块一块的将肉切下来? 或者绑在马上,跑遍孟县、阳曲,将他活活拖死? 嗯?难道主公要亲自动手? 看来主公果然深恨此贼!一向怕见血的主公居然亲自抽出了谢军候的腰刀。 对,就这样对准这贼子! 一刀下去,亲手报仇雪恨! 唉? 啊! 喂!? 张白骑目瞪口呆,主公怎么把绑他的绳子给砍断了? 张白骑大吼一声:“保护主公!” 引得周围将官纷纷侧目。 张瑞亦被他吓了一跳,呵斥道:“乱吼什么!” 事实上被一群身披铁甲的悍勇之士围着,张辽身披数创,又手无寸铁,从未想过行刺之事。 是张白骑先入为主,一直以为主公会报仇雪恨,痛下杀手。 如今主公将他放了,那自己这俘虏敌将的首功,还算吗? 没理会张白骑的胡思乱想,张瑞亲手扶起地上的张辽,笑着说道:“文远,日后想进孟县县衙,大可不必奋命陷阵,大门为君敞开。” 张辽至今记得当日张瑞表情阴毒,语气肃杀的那句“上,杀了他。” 只以为此番会久经折磨而死。 却没想到对方看见自己笑容和煦,语气轻柔,完全不像是怀恨在心,要报一箭之仇的模样。 张辽虽没想过从贼,但亦不是不知好歹之人。 主动抱拳请罪,说道:“当初阵战厮杀,各为其主。伤及将军,请将军莫怪。” 如果中一箭就能换回一名五子良将。那请冲我来!我还能忍受……忍受……最多两箭。 实在是太疼了。 要不还是算了吧。名将什么的,想想还是靠部下去抓比较合适。 于是张瑞笑着回复道:“不妨事,日后都是同僚了,希望文远尽释前嫌,通力合作。” 同僚? 张辽心头一颤。 果然贼子是打着招降的主意!可某已司职州郡,岂能将英名毁于落草? 见张辽良久没有反应。众将眼光逐渐变寒,纷纷将手放至腰间刀柄上。只待他说出一个不字就将他砍为碎片,为主公报一箭之仇。 张瑞不以为意,相信张辽一定能想开的。 历史上张辽可从不是一名忠贞不二之士。先从丁原,后投何进。 何进死则跟随董卓。董卓死他则跟随吕布。 要不是董卓死时,李傕、郭汜尽屠军中并州男女,惨死者数百。吓到一群并州士人。 张瑞觉得在长安城破的时候,这家伙可能顺势就投降李傕了。而不是跟着吕布浪迹中原。 再后来,吕布授首,高顺死节,张辽又再度投降曹操。 虽说他从未主动变节,但战败投降对他而言绝非不可接受。 五子良将在操守这方面,除了早死的乐进,大家谁也别指责谁。都是五十步笑百步。 于禁作为外将第一人,持节都督七军攻关羽,战败投降。后被孙权关押近年,可谓把曹魏的脸丢的一干二净。 张郃在乌巢失火的情况下,被袁绍委以重任,率主力猛攻空虚的曹营。可谓身负河北胜败之众望,结果率军投降曹操。 徐晃作为河东郡吏,战败从贼。现在就在不远的河东,在白波贼杨奉手下效力。 同为五子良将,张辽你可不比徐晃忠贞高贵多少。 他能从贼,你可别来一句“毋宁死,不从贼。” 不然我也只能痛下杀手了。 气氛愈发冰冷肃杀,张白骑脸上笑容愈发灿烂,手中长刀已拔出近半,映着耀眼的阳光,只待出鞘饮血。 最终张辽经过内心一番挣扎,主动半跪于地,拱手说道:“承蒙明公不弃,不计前嫌。辽愿为明公效犬马之劳。” 张白骑叹了口气,无奈的收回腰刀。 可恨这家伙没有坚持到底。不然斩了这厮,全军都能传扬自己为主公报仇雪恨之名。 张瑞满意的扶起张辽。 这才正常。你一介武夫,又非士族清流,要那些清名做什么? 更何况就算是士族,看看袁遗,那投降也没那么困难。谁抓住他,他就为谁效力。 不论袁术、吕布、刘备还是曹操。 随后张瑞拍了拍张辽肩膀,说道:“文远且先养伤,待康复之后必有重用。” 如此张辽亦只能认命。 裴县君很快便安排了几名小吏过来,为张辽分配屋舍,登记户籍。 甚至在张瑞的撮合下,阳曲郭氏下嫁了一名族中适龄少女,配与张辽。 郭氏可是公卿世家,嫁女张辽。这种联姻绝对算是张辽高攀了。 若大汉承平,即便他在并州军中再奋斗十年,这种公卿之女,亦不是他一介寒门子弟可以攀附的。 要知道张辽家族为了躲避仇家,连聂姓都改了。其家族衰微贫弱,可见一斑。 张辽初至孟县,没有家产。就连聘礼都是张瑞出资置办的。 所谓有恒产者有恒心。 如今再孟县有了田业房产,又娶妻成家。 张辽最终只能收拢了心思,安心为张瑞效力。 第五十六章新克两县 时至夏末,在晋阳的探子便传来消息。 吕布因忧上党杨凤攻城略地,恐自己被隔绝于太原,便率师南下,返回河内去了。 于是整个太原再无人能制衡张瑞,自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张瑞当即解散了大部分府兵,让他们回家准备即将到来的秋收。 同时让张白骑率部驻守在狼孟县。从此跟晋阳当面对峙。 不过秋收在即,张瑞仅是命令张白骑部日夜巡视边界,防止晋阳军偷袭。 晋阳那边部署跟张瑞如出一辙。 双方斥候经常能在县境周边遇到,但都很克制,连口头上的叫骂都没有。每天见到还能友好招呼,互换情报,看起来比盟军还要和谐。 这倒不是双方关系融洽倒这种地步了。 而是张瑞不想引起晋阳紧张,从而在秋收前大举征发徭役。期望他们能安稳度过这个秋收,让百姓能多收获一些粮食,以免生灵涂炭。 晋阳这边的想法就更加简单了。对面那群贼子能打败上万武备精良的州郡大军,又怎是自己郡中区区几千人能应对的。 只要对方不主动生事,郡兵绝不可惹是生非,违者军法从事! 正是在这种和平宁静的氛围中,孟县文武聚在一堂,准备应对秋收事宜。 一众文臣再三强调,在秋收之前,绝不允许再起任何战事。 哪怕是郡兵打上门了,亦不会征孟县、阳曲两县一丁一户参与战事。 于是张瑞目光看向一众武将。 张瑾作为全军元老,率先发言,总结道:“尚未攻克之坞堡有二,某意借调张校尉部铁骑一屯。巡游于坞堡之外,护我广武军民抢收其粮。如此豪强无粮可用,其坞堡不攻自破。可免我大军强攻伤亡。” 张瑾麾下精锐大军上千,一战即克广武。如此战力,尽得全军敬服。 没人会怀疑张瑾说词。若是舍得伤亡,两处豪强坞堡自然不在话下。 只是经吕布一战,孟县伤亡惨重。张瑾便不愿手下将士做无谓牺牲。 如此布置尽显大将之风。 不断成长下去未尝不能像关羽一样独当一面。 要知道关羽、张飞最初亦不过刘备手下游侠之流。正是刘备知人善用,才有二将日后万人敌之风姿。 想着张瑞果断同意其请求,对张白骑说道:“选一屯精锐骁骑至广武听候调遣。” 训练了这么久的铁骑,终于要展示于三军之前了。张白骑立即跳起,以手捶胸,慷慨激昂的说道:“铁骑必不负主公厚望。” 张瑞满意的点头,随后看向裴潜,问道:“文行治县如何?可有把握配合张校尉行动,又不耽误百姓秋收?” 裴潜站了起来,侃侃而谈,各种数据如数家珍,道:“广武在册户籍八百七十一户,三千四百余人。后有一户豪强解甲,得户二百三十六,八百六十余人。又有归化胡人一部,三百七十户,七百五十余人。全县累计户籍一千四百七十七户,五千三百余人。” “广武无兵役,仅征徭可得三百人,于秋收毫无影响。” 这就看出能吏的重要作用了。正是因为有这种对全县了如指掌的官员,才能充分发挥治下的每一份力量。动员每一个人力。 如果让一个庸吏去做这件事,他就能按图索骥,八百户人家征徭三百。如果再贪污索贿,就几乎是家家服徭,户户纳税。闹得民怨沸腾。 如今裴潜治县,则十户出两丁,对民间影响甚微,不误秋收。 张瑞抚掌称善,对张瑾说道:“如此广武之事便尽由张校尉督之。” 张瑾应诺,随后入座。 随后便是张白骑发言,道:“禀主公,某已在狼孟县安排了两屯铁骑,日夜巡视。必不不会让晋阳军得手。” 闻言张瑞皱眉。如果仅仅如此,张瑞恐怕真的要考虑将张白骑撤下了。 自己对他委以重任,他难道就这样混日子,不思进取? 张白骑发现张瑞眉头紧锁,便知主公对此十分不满。 顿时紧张的头冒冷汗,结结巴巴的说道:“除……除此之外……还有些不入流的手段。” “讲!” 简单的话语,让张白骑确认主公态度无误。 吓得他连忙将各种布置和盘托出,不论是堂堂正正的大军部署,还算旁门左道的安排,尽皆讲述与众人知晓。 “除铁骑日夜巡视外。某还从甄县君那里支取了微乎不计的一笔钱财,大概有三十铜,以一铜币每人,买通了晋阳境内十个无所事事的无赖。只要任何人看见郡兵大队人马出动,便点燃一处马粪。某会赏他十个铜币。” “除此之外,某以为晋阳军若要偷袭,必然北上,某便在沿途农户家寄养了数十只凶猛恶犬。只要犬吠声此起彼伏,斥候便需即刻动身前往查看。” 如此张瑞眉头才舒展开。别管他张白骑用的是什么鸡鸣狗盗的手段。 但这依托人民群众的方针可是一种绝对先进的思想。 后世那支钢铁之师不也是走得人民战争的路线? 有时候大费周章的巡逻布防不一定有效。而花一枚五铢钱买通的无赖,却有可能发挥举足轻重的作用。 而且可见张白骑受命以来尽忠职守,不负张瑞对其殷望。 “如此可见张校尉费心了。” 听到主公的夸奖,张白骑终于松了口气。 明明主公自始至终没有一个凶狠的表情,没有一句难听之言。 可张白骑就是怕的要死。乃至于汗流浃背。 何止是他,刚才满堂将校都为他捏了把汗。 幸亏这厮没有辜负主公厚望,做事殚心竭虑。 不然日后如何立足于孟县,如何取信于其他同僚! 满堂文武群臣都心声感慨,主公俨然已是不言而信,不怒而威。三军将士无不信服。 之后张瑞目光转向张白骑刚才提到的甄县君,即资助了张瑞一笔救命物资的甄揾。问道:“甄县君治县如何?可有困窘之处?” 甄揾是商人出身,习惯了做账。便取出随身携带的木简,缓缓摊开,对张瑞说道:“自某入狼孟以来,依主公之令,清查隐匿户籍,重新丈量土地。如今县内有户九百余百余,民三千九百余人。土地七万六千亩。仍有三户豪强据堡死守,不认县中公文。” 第五十七章拥众十万 听完甄揾陈述,张瑞满意的点头。 初次治县,能理清头绪已是很不容易。最重要的户口、田地能核算清楚,就达到张瑞的要求了。其他的可以慢慢学习。 张瑞也从未期待过他一介商人一接手就能如裴潜一般出色,主动说服豪强解甲。 至于那些顽固的豪强,自有军人去解决。 张瑞便看了一眼张白骑,说道:“调一屯铁骑,同广武之事。” 对于这些结坞堡自守的豪强,张瑞可谓是深恶痛绝。 每一家豪强都聚众数百户。隐匿户口,逃避赋税。 数百户不纳税,不服徭役,几乎等同一整个村子在张瑞治下消失。 不,不是消失。是变成了一个山寨!宗主族长就是山寨大王!不知何时就会跳出来偷袭一下。 这种毒瘤,张瑞当然不能容忍。 没派兵打上门将族长枭首,都是张瑞心怀仁德,不愿多做杀戮。故只派骑兵游弋,迫降敌方。 想到迫降,张瑞将目光转向虑虒县县令。 这也是一位秒人。名荀兴,字令则。 其脸皮之厚完全可与张瑞一较高下。 当初檄文刚到虑虒县,这位荀县君便给出答复。 全篇回复辞藻华美,极尽赞扬之词,将张瑞夸得是天上仅有,人间绝无的活圣人。 什么涤荡九州清明,驱除鞑虏胡尘,各种赞美之词一个劲的往张瑞身上套,仿佛张瑞就是冠军候再世。 听手下人读完,张瑞都有些脸红。 实在不敢想象这位荀县君当初是以怎样的心态写下这些肉麻之词。 最后这位荀县君就成了第一位主动投靠张瑞的大汉官僚。 用他的话说,虑虒县思将军之如花草树木渴求雨露,百姓孰敢不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不论是冲他的这份厚颜无耻还是为了千金买马,吸引更多汉室官员投诚。张瑞都没有动他的县令之职。 这位县令亦是投桃报李,以共议抵御贼寇为名,宴请县内诸多豪强宗主。 然后宴上突然发难,将所有宗主一网打尽,送往孟县。 由是虑虒县成为张瑞麾下第三个肃清豪强的净土。 张瑞有意引荐他给一众文武认识,便开口说道:“请荀县君一述虑虒县详情。” 话音未落,荀兴已经站起,表现得极其胆小甚微,恭恭敬敬的向所有人拱手行礼后,才开口说道:“多赖将军广施恩德,仁义惠及山川鸟木。虑虒百姓方能安居乐业。” 话一出口,就惊呆了无数的文臣将校。 仿佛为所有人打开了一座崭新的大门。原来拍马屁可以做到如此的恬不知耻!谨受教! 荀兴继续说道:“虑虒县内共有户籍三千三百余户,一万八千余人。田十七万九千亩。” 这数据再次震惊了所有人。 济济一堂的文臣武将瞩目在这名点头哈腰的县令身上。没想到此人虽然骨气稍逊,却是一位难得的治县之才。 有耿直的将校满脸不可思议的问道:“虑虒县怎会有如此之多的户籍?” “这……”荀兴胆怯的缩了缩脑袋,动作像极了龟丞相缩头的动作。 张瑞再次被他逗笑,说道:“但言无妨。” 荀兴乃交代清楚,说道:“雁门本并州第一大郡。自鲜卑檀石槐崛起,岁寇三十余次。由是百姓南迁。及至熹平六年护乌桓校尉夏育出高柳,护羌校尉田晏出云中,护匈奴中郎将臧旻率南匈奴兵出雁门,三路各将万骑伐鲜卑大败。雁门南逃百姓数量达到及至。” 裴潜惊奇,问道:“广武亦有雁门南逃之百姓,为何户籍远不如虑虒。” “广武西接西河郡,经过白波、南匈奴两次劫掠,是故人口锐减。” 那总不能只劫掠广武、阳曲,而放过虑虒吧? 就算虑虒位置偏远了一点,想必叛军不介意多费点功夫,跑上一趟。 肯定有什么原因,是这家伙没有坦诚的。 眼见瞒不过去,荀兴只好彻底交代。 大概这家伙是不懂得什么叫羞愧的。直接说道:“每有敌至,某便会召集县内豪强,筹集军资以贿贼军。” 嘶! 堂内一片倒抽冷气之声。 这家伙没被处决传示郡县,真是汉室无能啊。 难怪他一召集,县内豪强都去赴宴。原来是有旧例在先! 不过张瑞不得不感慨,这的确也是一种乱世求生的智慧。 主动贿赂流寇从而避免境内生灵涂炭,于百姓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当然也不要感激那些豪强。 他们缴纳了物资,转头就从百姓那里翻倍的赚回来。 这也是为什么全县有一万八千余人,田地只有十七万九千亩的原因。大部分田地都被豪强霸占,修成庄园、坞堡了。 人均不足十亩。除去苛捐杂税,剩下的粮食连肚子都填不饱! 要知道孟县的标准是人均四十亩,有耕牛之家再给十五亩。 全县有三千余户,这才是正常郡县该有的户籍水平。设使太原各县皆是如此,则一郡可有百万人。尽克全郡可拥百万之众,带甲十万,霸业可成。 然而现实是,整个太原在籍人数连三十万都没有。 只希望这次秋收能让郡县接济更多的难民。 张瑞甚至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率军南下,攻取祁县、大陵县等精华区域。 一切只待秋收过后! 于是张瑞将目光转向裴绍,问道:“裴县君,现如今五县人口、耕田总数可有名目?” 裴绍跟身后书吏再次核算良久,才起身说道:“集五县之地,并安置之流民共有两万四千余户。耕田九十三万余亩。人口略有出入,算上军屯中的流民与俘虏,约有十一万两千余人。” 拥众十万! 听起来很威风。 但这个规模的百姓,在豫州、司隶等地也就一个县的人口。 而且耕田还是太少,人均已不足十亩。 这倒不是有人在私藏田地。而是张瑞麾下新增的流民和发掘的隐匿户籍太多。将平均数拉了下去。 明年春耕过后,这个数字大概就能翻四倍了。 九十三万亩良田,以这个时代亩产量1—15石计算,大概可得粮食百万石有余。 但不要想太多,这些粮食大部分是百姓的口粮。 田税是三十税一,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刚好三万石,送给杨凤就一粒粮食也剩不下了。 第五十八章人才济济 汉代实行的是轻田租而重赋于民的政策。 各种赋税名目繁多,及至灵帝朝赋税屡加屡重,百姓不得不弃土逃亡,饿殍遍野。 各种算赋、口赋、更赋征收起来十分不便不说,还导致天下豪强隐匿户籍,百姓流亡。 张瑞便决定改变税收方式。此次召集全境文武亦正是为了落实此事。 毕竟比汉室当下多了两千年的见识,如果死守如今的收税模式,那历史上那么多能臣将相的变革图强、锐意进取还有何意义? 新华夏已经免除农税自然学不得,那便往前递推。 华夏税制改革最著名的便是一条鞭法和摊丁入亩。 张瑞决定加以借鉴,在孟县施行新的税收模式。 不再以人口为收税重点,而以财产多少为征税标准。 按地亩之多少,定纳税之数目。地多者多纳,地少者少纳,无地者不纳。 如此收税模式固然有损豪强利益,但也比之前强征豪强土地温和许多。 既然摊丁入亩能硬顶着后世强大的地主阶级反抗推行顺利,张瑞相信孟县新政亦能妥善施行。 豪强顽抗之局面如果能通过税收解决总好过动用铁骑。 果然当张瑞将想法说完,裴潜便率县抚掌称赞,道:“若行此税法,虽然豪强需多纳田税,但亦好过强征其田。如此某有信心游说县内其余两家豪强解甲。” 文臣们喜笑颜开,只感觉日后征税之事可化繁为简,压力大减。 武将们却一个个精神紧张。要知道府兵制最吸引人的地方便是免田税,免更赋,即全家免徭役。 如今赋税尽皆以田为算,那如何吸引境内俊杰从军入伍? 张瑞便笑着安慰道:“凡入役府兵者,另立军籍,全家不纳入收税户籍。” 如此一众将校方才喜笑颜开。若如此,不出三年,军籍家境殷富,民众必生向往之心。士皆以从军为荣,则军人声誉高于众人矣。 军籍有如此便利,必然有无数人想蒙混其中。考核军籍就成了重中之重。 于是张瑞看向王凌,这位咸的将士信服的军法官。说道:“军籍之重,不言自喻。肃清正明,沙汰鱼目,精选士卒,唯君可担此重任。” 王凌只感觉自己与这贼船越绑越深,颇为无奈的起身,说道:“某定当及时沙汰老弱,增补锐卒,核算名目。不使偷奸耍滑者混迹其中,亦不让流血将士有所缺憾。” 不愧是大魏太尉!与司马懿同台对垒的当世英才。 仅几句话就将军籍重点概括的一清二楚。 这种人才,拿多少悍将猛士来换,张瑞也不会答应。 看着满堂文武,张瑞只感胸中意气风发。 孟县再不复当初孱弱气象。 如今文有王凌、裴潜、裴琚、裴绍、荀兴、崔琳、甄揾,皆可抚境安民。其中王凌、裴潜青史留名。裴琚、荀兴亦是人中龙凤,堪当大任。 武臣更是挤挤挨挨,群英荟萃。有张瑾、张白骑、高顺、张辽、谢玄、段文、晟武、魏越。 其中张辽乃是五子良将之首,入选武庙七十二将之一。位居华夏武将最高荣誉殿堂。 高顺生前一直位列张辽之上,其才能不言而喻。 张白骑、魏越各自在史书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段文虽未青史留名,但其军略深得汉末名将段颎真传,实乃将才。 谢玄一身勇武,堪称神鬼莫当,虎熊之将也。 张瑾、晟武亦堪重用。 还有郭淮游离在外,只待时机成熟便投效麾下。 可以说,正是在张瑞与众人的亲眼见证下,孟县一步一个脚印,扎扎实实的走到如今地步,文武将校,人才济济! 如今杨凤寇略上党,隔绝太原。再无精兵强将可以威胁孟县存亡。 麾下又有能臣猛将,孟县实力壮大已成必然之事。 张瑞可以从容积蓄实力,发展壮大。 当面之敌仅剩太原郡兵和南方诸县境内之豪强。皆可徐徐图之。 如今是中平五年夏末,距明年灵帝驾崩,董卓进京,天下大乱,还有整整一年的时间。 只要自己能在这一年内全克太原,虎踞并州,就能在将来的群雄讨董中左右逢源,待价而沽! 若群雄开的价码高,自己就南下河东,与白波军共同截断董卓退路。 这点毋庸置疑,历史上董卓正是担忧白波军截断后方,才火烧洛阳,迁都长安。 当然,若董太师不吝重赏,张瑞亦可以助其一臂之力。 而且可做之事更多。 向西可攻打白波军,帮他稳定后方。 向东可联络杨凤,一起劫掠河内。 甚至配合董太师夹击河内联军亦非不可。 张瑞依稀记得董太师曾率军北渡黄河,大败河内王匡。 西凉铁骑和并州铁骑甲于天下,若同入河内,能吓的联军不敢出城半步。 但关于如何攻克太原,孟县文武意见不一。 若是往常,张瑞会择其中一策而定。 以张瑞威信,众文武只需跟随张瑞剑锋所指,振奋效力即可。 但如今文武官僚分为两派,张瑞亦是难以定夺。 以裴潜、高顺为首的一派主张秋收时驻军晋阳,让彼辈不敢收割粮食。同时派出孟县军民抢收其麦,致使郡县无粮可守。 待大军攻破晋阳,一如孟县今年故事,贷粮供给那些无粮之家。 以裴绍、张瑾为首的一派则主张施以仁义,让百姓安稳收粮。只需抢在郡县征收赋税之前围困敌城即可。 外无必救之师,太原诸郡县已为必陷之城。施仁义与百姓,能收太原民心。 这两策中,前者胜在稳妥。其一可削弱敌军实力,其二可减少孟县将士伤亡。缺点是很多百姓可能熬不到大军破城,就已饿死在家。 后者固然能减少百姓伤亡,但豪强、郡县亦能抢收一部分粮食。恐将士攻城不顺,多有死伤。 为此已争执良久。 文武们即将各自归县准备秋收,张瑞今日必须做出决断。 是牺牲军人,还是牺牲百姓。 这个抉择实在是太过沉重,决心难断。 主政一方带来的不仅是荣誉、威严还有那份沉甸甸的责任。 第五十九章貂蝉疑踪 在此之前,张瑞一直嘲笑袁绍的好谋无断。 如今反思自己,其实与袁绍相距甚远。 此前有一道抉择题,拖延十几年,张瑞也没有做出选择。 张瑞记得题目原文如下。 “七个孩子在铁轨上玩耍,六个孩子在新运行的轨道上,一个孩子在废弃的轨道上。这时远方过来一列火车。而拉杆就在你手中。只要你拉下拉杆,火车就会进入废弃的轨道。那个懂事而又无辜的孩子会死。如果你无动于衷,六个在铁轨上玩耍的孩子会死。” 作为普通人,张瑞固然可以逃避,十几年未做抉择。 可作为深孚众望的一方军阀,张瑞今日必须做出抉择。 同为华夏苗裔,究竟如何取舍? 张瑞闭上眼睛,沉默良久。 在事实发生之前,谁也无法预知将来如何。 或许自己的抉择并不妥当。 但总归要有个决断。 一个明确的方向总好过现如今乱作一团,将来互相推诿指责。 于是张瑞缓缓睁眼,扫视堂内诸文武,说道:“某意已决。百姓秋收前大军不宜妄动!给久经战乱查毒的太原百姓留一份活命之粮!” 一众文武或是惊讶或是欣喜,但无人敢再多言,纷纷行礼,赞道:“主公仁义!” 张瑞亦不知自己这份抉择是对是错。但知道这份抉择会对数以万计的生命产生深远影响。 这只意外穿越的蝴蝶,扇了扇翅膀,终于在汉末掀起一阵狂潮,影响了无数家庭的命运。 夏末秋初,不但孟县官吏忙成一团,其他郡县亦未曾消停。官吏往来,络绎不绝。 夏末,在郭淮的引荐下,张瑞接见了来自雁门的使者。 没错,就是郭淮父亲的使者。 张瑞暗自好笑,您老人家有什么话,让郭淮传达一下不就得了? 还一本正经的派出使节。 直到见到使节,张瑞才弄清其中区别。 派出使节那就是雁门郡守与孟县军阀的正式谈判。 虽然谈话内容不会有任何差异。 但只有走完这个流程,郭缊在雁门的威名才不会有所削减。郡中士族豪强皆能认可其郡守威信。 若让郭淮传话,那岂不成了堂堂两千石汉室高官私通乱贼?雁门豪族怎能容忍头顶之人是个乱臣贼子。 所有人都知道双方签订的一切协议靠的都是私人情谊,但这个官面形式却无论如何都不能缺。 于是使者见到张瑞,先是很客气的代郭使君向张瑞问安。 并诚挚感谢张瑞治县阳曲后没有惊扰郭氏祠堂,没有扰乱郭氏列祖列宗安宁。 张瑞也很客气的回复,感谢郭氏雪中送炭,赞赏郭氏族人救济流民、抚境安民之举。 双方自始至终都在谈私人交情。 仅在最后,使节才跟张瑞盟誓,彼此互不攻伐,谨守边境。 签订盟约后,张瑞又派张辽前往雁门拜访这位自家泰山。 说来有趣,郭淮明明未加冠,却是家中长子,论辈分乃是张辽妻兄。 张辽胡须茂密,阳刚壮年,却得管一个嘴上没毛的少年喊兄长。 每次看见他俩在一起,张瑞都乐的合不拢嘴。 在撮合这段姻缘之前,张瑞可从没想过还会发生这样喜剧一幕。 即便如此,张辽亦是高攀了。 需知郭淮联姻的乃是王氏女。这种公卿世家之间才算是门当户对。 想到王氏女,张瑞数次想问问郭淮认不认识王氏一个叫貂蝉的少女。 后来想问他还不如去问他大舅哥王晨呢。 那可是太原王氏嫡长子。 托郭氏的福,王晨也不再被囚禁了。现在就呆在郭氏坞堡中好吃好喝。甚至连张瑞都在喝野菜汤的时候,这家伙锦衣玉食都没断过。 即便张瑞也不得不感慨,这家伙的起点,就是别人一辈子奋斗不到的终点。 如果不查郭淮底蕴,张瑞都不知道这家伙历史上居然跟太原王氏联姻了。 对此最乐见其成当属王晨。他也是没想过有朝一日会靠妹夫救济。 由是张瑞之前的许多安排都得重新规划。 太原王氏也是一改强硬作风,拐弯抹角的通过郭氏表达了一番想要赎回王晨的意向。 商讨的是赎金,却被冠以嫁妆之名。只是怎么看,这嫁妆都丰厚到不可思议。 足有千金,三万石粮食。 惊得张瑞来回打量王晨数圈,仔细审视了数遍这个真正意义上的千金之子。 张瑞觉得可以敲诈的更狠一点,哪有对方一开出条件,就同意的道理。 买卖总得有来有回吧! 可是张瑞拒绝的第二天,郭氏老太公郭全就上门拜访了。老人家一把年纪,也不说话,就一直盯着张瑞,仿佛在看这个无耻之徒究竟能如何才能满足饕餮之欲。 对这个不计汉贼之别,鼎力支持孟县救世济民的老人家,张瑞还是从心底敬服的。 没奈何,只得通知王氏来领人。 但王凌就别想了。谁来也不好用。 为了彻底收王凌之心,张瑞甚至欲与王氏盟约。 只要王凌肯在自己麾下效力,将来大军攻克祁县,对王氏秋毫无犯,一如郭氏故事。 关于孟县大军能否全克太原,王氏尚有疑虑,未予回复。 直至郭氏以姻亲身份予以建议,才正视孟县军容。与张瑞签订协议,以王凌明珠暗投为代价,换取张瑞秋毫无犯之承诺。 王氏这一番表现简直惊呆了全程陪同的张辽。至此方知寒门跟世家大族究竟有多大差距。 世家豪族的关系网简直错综复杂,难怪世家子弟总能逢凶化吉,平步青云。 至此亦愈发感激张瑞为其撮合之姻缘。 除了王氏与郭氏的使节之外。太原晋阳亦派来了使节,想商谈和平相处之事。 各种奇珍异宝、美女骏马前后送了数批。 张瑞自是一一应允。若是真的相信了双方的甜言蜜语,秋季前就可以一同卸甲,把酒言欢了。 于是张瑞尝试着跟郡府索要一万石,但郡府把所有借口都用了一遍,亦不肯给。 张瑞亦未生气,就当是个消遣,天天派使节前往郡府礼尚往来。 赠的都是不甚值钱的土特产,对方回的却都是价值不菲的宝物。 张瑞甚至有些明白为何周围小国总是争先恐后的上贡中原了。这随便送点东西过去,中原士大夫就十倍百倍的还回来。谁不想多来几次? 至于郡县诸公如何骂自己天天派人过去吸血?自己又听不到,随便他们骂去。 第六十章秋收完成 秋收时节终于在万众期待中降临太原全境。 无论是尔虞我诈还是刀光剑影,此刻都要让位于秋收大计。 田野里尽是笑容洋溢的百姓,将一捆捆金黄的麦穗收拢到到一起,准备运回家中。 连顽皮的孩子亦不再追鸡撵狗,老老实实的跟在父母身后拾取遗落的麦子。即便垂髫幼子亦知每一粒谷子,都无比珍贵。影响着今后一年的生活。 百姓收完粮食带着幸福笑容安睡时,五县县衙却灯火通明。 无数官员胥吏忙到脚不沾地。一份份竹简被翻得哗哗作响。 官员们一处处比对信息,被点到的胥吏大声应答。完成任务的自然欢喜,进度迟滞的胥吏则惴惴不安。被耽误的官员大声责难。被质询的胥吏无奈辩解。 更多的人却是脚步匆匆,汇报完百姓秋收情况,便去接取税收任务。 三老、里正、亭长等百姓平日里需要敬仰的人物,在这里只是脚步匆匆中的最普通一员。 几乎是日夜不息的忙碌了近半旬,广武县率先完成税收,得粮一万余石。 随后是阳曲,得粮三万余石。虑虒紧随其后得粮四万余石。 税赋最多者为孟县,得粮七万余石。 狼孟县垫尾,得粮两万余石。 五县共征得赋税累计十八万三千余石。 大概略超十税一的比例。 这个比例简直低到百姓欣喜若狂,家家户户高呼明公万岁。 有汉一代,厥名三十税一,实什税五也。父子夫妇,终年耕耘,所得不足以自存。富者犬马余菽粟,骄而为邪;贫者食不糟糠,穷而为奸。 灵帝登基以来更是横征暴敛,以至于饿殍遍野。 两相对比,生活在张瑞治下的百姓幸福感与日俱增,对未来皆是充满希望。 于百姓而言税率大幅降低了,县仓所收税金却并未减少分毫。 不,应该说所收税金简直惊呆了一众官员胥吏。 明明税率大幅降低,诡异的是税金却连番数倍! 五县获粮十八万石,几乎堪比一郡之地。 究其根本是张瑞扫除了境内豪强,治下没有任何人敢私藏户籍、田籍。 县衙所管辖的户籍数远超被豪强掣肘的郡县,收税可以落实到每一户头上。 所以才收到如此惊人之成效。 几乎是在孟县收粮进入尾声之时,张瑞麾下武将便迫不及待的开始动员府兵。 如今张瑞麾下两万四千户,按古代最广泛的征兵比例,七户出一丁,可得府兵三千四百人,张瑞便慷慨一回,凑齐了三千五百人的份额。 张白骑统率骑部,人数最少只有五百。 其余张瑾、高顺、段文各统率一部千人。 段文因与吕布一战所部将士血肉山河、推锋必进,被评为首功,故再次高升。成为继张瑾、张白骑、高顺之后的第四位校尉。 因为其履历无比扎实,如今已成为全军将士心中的楷模。 孟县几位军侯,张白骑、张瑾乃是黑山嫡系,身居高位,众人比之不得。 高顺军略至伟,一战定鼎孟县山河稳固,众将士自叹不及。 唯有段文从军以来,发于行伍,浴血厮杀得升屯长。悍勇奋命,一往无前被擢升军侯。最后血肉山河,有死无生乃至校尉。 这一路走来,所有人都在这位校尉身上看到各种感人肺腑的品质,忠诚、无畏、坚毅与服从。 因其事迹皆可模仿,其品质亦成为孟县军魂。 三军将士无不以忠诚、无畏、坚毅、服从等品质为荣。 此次出兵三千五百,人数尚不及防御吕布之战。乃是孟县再三考究确定的人数。 当初守孟县,可谓是依城而战,完全无后勤补给之忧。百姓又仰仗县衙供给,人数并无限额。所以张瑞可以大手一挥,征兵翻倍。 但如今大军远赴,征战经年。就必须考虑粮秣转运,来年春耕之事了。 七户出一丁乃是县衙众文臣算计良久才得出的比例。既无后勤补给之忧,又不误春耕。更不会引起民怨沸腾。 若无意外,日后孟县军籍便是常按此例了。 三军人数略有减少,战力却再提新高。 三军将士三千五百人,无一不是久经沙场,以一当十的老兵。 加之甲具愈发齐备。历次缴获加上五县府库的武备,导致甲具盈余。人人皆披甲带弓。 作为全军精锐的高顺所部更是有铁铠百具,汉弩三百,人人携带宿铁长刀。 愈发有历史上那支战无不胜的陷阵营风采了。 此外张白骑所部铁骑严选士卒,其中士卒有前汉军骑兵、前黑山骑兵以及归化乌桓人,俱是骑射如飞,又精练日久。完全不负并州铁骑盛名。 乃是张瑞手中克敌制胜、鼎定乾坤的最重要一张王牌。 如此精锐的三千五百人,张瑞有信心正面击溃相同规模的汉军精锐。 如果是黄巾、黑山之流的匪寇,即便对阵万人亦不再话下。 如今坐拥五县之地的张瑞已经算名副其实的一方巨寇,拥众十余万。 差别只在于彼辈流寇老少皆兵,一群乌合之众以量取胜。 孟县则是精选士卒,武备齐全,走精兵路线。 若说张瑞对这支大军还有什么不满意,那就是征袍各种颜色,乱成一团。 士兵袍服都是各自从家带来,没有统一规格,就导致这支大军花花绿绿,有损威严。 好在秋收过后,孟县财政富裕,县府已经在大量采购布匹,雇佣妇人,赶制征袍,绣制旌旗。 颜色是张瑞亲自指定的玄黑色。不为其他,就是觉得黑袍玄甲显得威严气派。 但一众文武却并不觉得主公意图如此简单。纷纷揣测黑为水德。而汉德属火。 以水克火,主公心怀大志,欲取汉而代之。 张瑞听闻之后亦不得不佩服手下人的脑洞之大。 自己真的只是觉得全军尽着黑盔黑甲格外威严雄壮而已。让后世宅男来选择自己麾下势力颜色,十个当中有五个以上会选择黑色。 哪个会认真考虑五行之说? 不过看着手下人自以为猜中主公大志后,斗志昂扬、意气风发的模样后,张瑞也懒得解释,任由他们胡思乱想了。 第六十一章积极防御 孟县大举召集府兵的消息根本不可能瞒过晋阳耳目。 郡府几乎是一天三趟的派使者来孟县询问详情。 郡县诸公再也不骂张瑞欲壑难填了,恨不得张瑞亦天天派出几波使者互通友好。 知道张瑞骑不得烈马,为了讨好便送上一辆装饰精美的马车,镶金戴银很是奢华。 又听说张瑞在大量采购布匹,便遣使送来一批价值不菲的蜀锦,足够为张瑞裁剪数套锦服。 一批批的使者向张瑞传达郡县诸公友睦之愿。甚至煞费苦心的送来一套《春秋》,以春秋无义战之名婉劝张瑞不要妄起刀兵。 就差对张瑞明言你如果妄起大军,南下侵伐,便是不义之师,师出无名! 张瑞其实很想对一众使者摊手。名义?那值多少亩勋田! 现在全军上下都在翘首以盼,等着军功策勋,斩获勋田。 现在就算你们有陈琳骂曹操那份文采将张瑞骂的猪狗不如,亦不会影响一众将士一丝求战之欲。 一波波的使节络绎不绝,却没有丝毫影响到孟县召集府兵的趋势。 晋阳诸公逐渐不安,派出使节愈发频繁,赠与礼物愈发贵重。 但同时亦开始整军备武,修建城防。 自王晨兵败,仅以身免,所部将士逃脱者寥寥无几,一战令太原震动,郡兵胆寒。 太守靳然便着手征兵,得两千余人,晋阳郡兵盛至近四千人。 论兵力只在孟县之上。 但郡内诸曹皆知,郡兵除了人数无一能与孟县大军相提并论。若是出城野战,恐怕孟县大军一次冲击,就能将郡兵打的丢盔弃甲,四散而逃。 于是靳然又广征南方诸县守卒,得县兵千余。 郡县大军合计近五千人。 如此规模已非太原之苦寒所能承受,由是民怨沸腾。 没有发生民变一是因为正值秋收,百姓忙着抢收粮食,无暇他顾。 更重要的是因为此举得到全郡豪强、望族支持。 张瑞在北部五县所作所为,没一个豪强大族希望发生在自己身上。 在郡守的召集下,全郡豪强共举大事,纷纷派出一支部曲至晋阳受郡尉朱深节制。 累计亦得三千余众,由郡尉朱深统率,扎营在晋阳以北,与晋阳城互为犄角。 初闻豪强聚众三千余人,张瑞只觉得好笑。 糜竺一家赞助刘备就出仆童上万。 如今集太原全境之力才出部曲三千。可见这群豪强实乃一群蝇营狗苟之辈,欲成大事而惜身。 但此举亦给了张瑞责难的借口,当即派出使节前往晋阳大发雷霆。 质询对方大军云集是何居心? 明知孟县与豪强不合却征集三千豪强部曲,莫非欲与豪强盟誓,共击孟县? 任郡县诸公如何赔笑,如何解释,使节俱是不理。态度强硬,强行要求晋阳当方面解散这支部曲。 晋阳诸公心中暗骂,若非尔等大举征召士卒,太原怎会有如此反应? 但现如今孟县兵强马壮,晋阳诸公只能陪着笑脸,耐心相商共同裁剪军卒之事。 很显然晋阳诸公还是太天真,太单纯。从未听说过有种名为“积极防御”的作战理念。 高堂满座,无数郡望都惊掉了整个下巴,听着孟县使节义正言辞的宣告。 “由于尔等拒绝我方合理要求。故我方决议诉诸武力解决!” 酒杯跌落在地,满堂诸公尽是目瞪口呆。 这……这……这是何等诡辩!这要求怎就合理公正了? 由于担忧尔等或有可能进攻我方,故我军决议先行进攻尔等! 强权霸道! 简直霸道至极! “告辞!” 看着气势昂扬离去的使节,无数晋阳官僚将校都仿佛看到了冉冉升起的骄阳,而自己却仿佛那垂垂老矣的朽木。 还未开战,气势上便已输了大半。 宣战之后,晋阳诸公以为无论如何孟县亦需熬过秋收,才会出动。 然则就在次日,孟县大军便已开至城下,惊得无数人措手不及。 这实在是乌龟撞蜗牛的一幕场景。 孟县的行政效率或许远不及后世,但却甩开了太原一大段距离。 在太原诸公以为对方会跟自己一样忙于秋收时,孟县已经收完粮食,甚至征完赋税。 三千五百大军自孟县开拔已算不上是偷袭。但攻至晋阳时,大出意外的晋阳将校士卒还是未完成集结。 守军匆忙中只来得及关上城门,收起吊桥。 晋阳乃是坚城,城墙高达三丈,护城河宽十余米,完全不是急切间可以拿下。 孟县大军便没有蚁附强攻,锋芒直指城外军营。 战斗过程不值一提,但影响却极为深远。 无数郡兵就是站在城墙上眼睁睁的目睹了孟县大军一次冲击就攻破营门,随后四面夹击,几个时辰内砍碎了一切胆敢反抗的豪强部曲。 鲜血染红了整座大营。 当着无数郡兵的面,孟县将士押着密密麻麻如蚂蚁般的俘虏从容离去。 这一切就发生在数百米外。而被吓破胆的郡兵自始至终没敢出城门半步,全程坐视友军从顽固抵抗,到被砍得溃不成军,及至最后泣不成声的跪地求饶。 这一战彻底让郡兵胆寒,再不思出城迎战之事。 而为了加深此战对郡兵的印象,打击郡兵士气。孟县大军离开前,割大营内死者首级数百于晋阳城外建筑一座京观。 有铁骑日夜巡视,郡兵竟不敢出城毁之。 以晋阳城防之坚固,孟县大军亦不愿派士卒强攻。便在晋阳四面设营,将城池围的如铁桶一般,水泄不通。 张瑞的战略很简单,就是拼自己兵精粮多。既可围而不攻,困死敌城。又能围城打援,消耗太原敌军。 不过关于后者,孟县上下都认为恐怕难以奏效。因为,整个太原郡县兵卒都被困死在晋阳城中了,哪还有什么援军。 这个时代攻城从来不是一件易事,动辄经年。 以孙策小霸王之勇围攻庐江尚需两年方克。 对晋阳张瑞已经做好长期围困的准备。 在克晋阳之前,张瑞决定先抽调步骑千人攻克周围郡县,涤荡全郡豪强坞堡。 第六十二章剪除羽翼 汾河自东北向西南汇入黄河,贯穿太原、河东两郡。 在太原境内途经大湖,自晋阳而向南,沿湖设有祁县、大陵、平陶、兹氏、界休、邬县、中都、京陵等八县。 此地水利设施齐全,灌溉便利,有沃土千里,人口稠密。 不仅如此,此地还有盐田之利,乃是整个并州最大一处产盐区。 而在大陵县,铁矿、煤矿更是暴露于地表。汉孝武皇帝于此设天下三十六处铁官之一。 若能全克此地,则霸业可成! 可正因此地富饶,豪强势力根深蒂固。 仅祁县王氏一族,便有族人上万。司马懿族王凌时,全族被杀者超三千余人。 聚八县豪强之众,部曲或有数万。且与盐贩、水贼互相勾结。势力之盛远在郡县之上。 张瑞如今大军围攻晋阳,可用之兵仅步骑千人,虽是不惧豪强,但亦无力彻底将其镇服。 便决议先去其羽翼,由张瑾统率一千步骑出晋阳向东南进攻榆次、阳邑二县。 之所以先取此二县,一则是因为其辖境东侧紧邻黑山,克此二县之后方便招徕黑山部众。 黑山军部众当中固然有一部分是穷凶恶极的山贼匪寇,但大部分还是为躲避赋税、徭役而逃难进去的百姓。 张瑞坚信如果郡县轻薄徭役,减少赋税,黑山军解甲来附者,当数以万计,不绝于路。 除此之外,克此二县,张瑞麾下版图便与上党相连,可与黑山校尉杨凤紧密联系,共同进退。 这一点意义重大,对其余黑山贼寇和太原、上党两郡军民都是一个巨大的威慑。 影响可谓深远。 为此,杨凤派出部众五千余人大张旗鼓的进入榆次、阳邑为张瑾造势。 两县豪强本有固守之心,但见县内两股贼众同流合污,声势浩大,便心有动摇。 张瑾攻克县城后,广邀豪强宗主,指汾水而誓,只要豪强解甲,遣散部曲,让县府清点户籍,丈量田亩。则与其秋毫无犯,不取其财物分毫。 现如今司马懿尚未指洛水而誓,却终毁其言。家国天下都还对鬼神抱有敬畏之心。 张瑾指汾水而誓,豪强宗主们便信其承诺,打开坞堡让县吏进入查验。 在六千大军的监视下,豪强们亦不敢偷奸耍滑,最终配合县吏将部曲遣散安排至各亭里村落。 武器、甲胄俱被张瑾收走,送回孟县。 张瑞不是司马懿那种毫无下限之人。豪强解甲后,张瑞便严令大军不得有任何侵犯。 由是两县遂平。 根据新的税赋制度,豪强虽需多缴纳大量税赋,但总好过被大军一拥而上砍为齑粉。 张瑾亲自率大军坐镇两县,直到所有豪强都缴足赋税后才南下上党。 在壶关县,杨凤亲自接见了这位地位仅次于张瑞的孟县重将。 双方把酒言欢之后,杨凤亲自领张瑾出营指着东侧地势险要的谷口说道:“壶关县因地势得名。山形似壶,崖径仄险,形如壶口。秦昭王四十五年,秦攻上党,赵将廉颇于此设关,与秦军相持三载。” 张瑾顺着杨凤手指方向望去,只见两峰夹峙而中虚,壮如壶口,雄关耸立,关上汉军人头涌动,旌旗林立。 可不明杨凤同自己说这些是何意。难不成是想让孟县将士亲赴矢石为他克此雄关? 且不提一千步骑能否登城。即便自己答应,麾下将士们亦不可能同意。 若是为了孟县,张瑞亲自下令。那自是无话可说,即便雄关漫道,箭如雨下。将士们亦会奋勇向前,不退半步。 可如今客在他乡,为他人赴死。将士们断然不会同意。 杨凤作为一方豪帅,当不至于如此不知分寸。 果然杨凤立即解释道:“莫要担心,某非是要孟县将士攻城赴死。只需为某等挫敌锐气即可。” “壶关前地形狭隘,大军施展不开。汉军列阵关前,某虽有部众数万,亦不得靠近关隘。请张校尉率部击溃敌众。” 听完,张瑾便了然当前战场态势。 壶关县东高西低,汉军占据地利,不死守关隘,主动出击。凭着武备精良,训练有素,每战都能将当面黑山军击溃。 士卒一旦溃散,黑山军纵有人数优势亦无处发挥。 而杨凤需要孟县将士做的便是击溃当面之敌,让黑山军将士抵近城墙。 不被击溃的黑山大军在城墙下前赴后继,哪怕十换一,亦能耗得汉军率先崩溃。 理清局势后,张瑾便跟麾下众将士商议一番,决议参与此战。 毕竟张瑞当初派这支部队南下,便是打算与杨凤互通友好,不可能全程做壁上观。 杨凤当初派兵五千入太原,虽然未发一矢,但也算在气势上为孟县助威。 如今该是孟县投桃报李之时。 之后孟县大军便由张辽率部出战,共计步卒四百,骑兵一百,俱是全军精锐。 步卒当中有两百陷阵营,五十人身披铁甲,百余人手持弩箭。其余皆披甲带弓,军容严整。 百名铁骑更是皆坐高桥马鞍,持矛带刀,弓箭在侧。冲击力冠绝当世。 战鼓声如雷,密密麻麻的黑山军列阵在山脚下。士气略微低迷,一众黑山士卒皆抱着消磨时间的心态望向出战的友军。 只希望今日己方能早点结束战事,好让众人归营休息。 毕竟上去那么多支队伍,哪次不是溃散而归?希望今日这个方阵能麻利一点,别拖延时间。 列阵关前的汉军将士亦是相同心态,士卒神情放松,彼此之间谈笑欢快。只以为今日会同往常一样,一通箭雨、一阵冲击,对方就溃不成军。 只是今日这批贼子颇为谨慎,前排尽举蒙皮橹盾,略有棘手。但汉军将士不以为意,自己居高临下,橹盾效果不大,除非对方人尽披甲。 汉军军候示意将士引弦不发,待贼子抵近身前,再弩箭齐射,可将身无片甲的贼子贯穿射死,定可让敌军阵脚大乱,随后将士奋勇出击,可一击而溃。 张辽便知汉军此番轻敌大意了,一声令下,阵内响起尖锐的哨声。随即一片密集的箭雨逆势而上,精准的覆盖了汉军方阵。传出汉军将士凄厉的惨叫声。 第六十三章壶关之战 张辽统率之五百将士尽带弓弩,突然发难射得汉军阵型一片狼藉。 汉军军候再也顾不得近距离攒射贼军,大吼道:“放箭!放箭!” 汉军弩箭齐发,下方的孟县方阵顿时传出一片惨叫之声。 但与往日不同,下方整个方阵纹丝不乱,箭雨依旧密不透风。反倒是压制住了汉军的反击,汉军弩箭变得稀疏凌乱。 双方相向而行,临阵三发,前排的军官不约而同的大吼一声:“收弓!跟某冲!” 一声如惊雷炸响的呼和,震得汉军将士心神一颤。 “万胜!” 孟县大军一声慷慨高呼,自下而上的冲击速度竟不弱于汉军。 两支剽悍大军凶狠的撞到一处,青山之下尽是血雾,残肢断臂飞舞半空。 作为投效孟县以后的第一战,张辽亲赴一线。身披双层重甲,手持宿铁长刀,左劈右砍,无人可当。 亲手砍断了两支支长矛,冲进汉军阵中,斩杀左右三人,打开一处缺口。 身后的陷阵营将士立即涌入,跟在自家军候身后奋勇向前。 山脚下正在打哈欠的黑山军将士眼睛忽然瞪的滚圆,手指山上的战线,满脸不可思议。 旁边的士卒笑容满面,说道:“看来可以归营睡觉了。今天这伙人格外顺畅,这刚交战就溃退回来了?改日吾等亦学如此。” “非……非是如此!快……快看!” “有何可看的。还不是如往常一样?” 话音未落,这名士卒亦是惊得合不拢嘴! 周围遍地是黑山军将士不可思议的惊呼声。 这!这!这定是在做梦!怎么可能! 黑山军奋勇数十日连维持阵线都做不到,如今友军不但稳如泰山,甚至一部将士如楔子一般深深插入汉军阵中! “某莫非未睡醒?快扇某一巴掌试试!” “嘶!这如何可能?” “定是汉军使诈!友军恐中其奸计!” 雄浑的鼓声振奋而起,声音中满是激昂澎湃,再当不得假。 友军果占上风! “杀!” “杀!” “杀!” 喊杀声直达云霄,三军将士心中抑郁一扫而空,多日来连战连败的阴霾烟消云散! 而山腰上的孟县大军亦不负众望,推锋必进。 一排排的汉军将士被砍倒在地,殷红的鲜血流遍山腰。 远方众人以肉眼可见山上孟县大军正将阵线不断向汉军火红色的军阵中推进,脚下尽是血红色的大地。而突入汉军阵中的箭头亦愈发蔓延不可阻挡。 作为全军锋锐,张辽已手刃十余人。自身重甲被砍飞数十枚甲片,甲胄上染满鲜血,但所幸未被砍穿。 身后将士奋勇,容不得张辽喘息,舍命向前拼杀,矛头直指汉军大旗。 孟县将士自下而上攻伐只能闷头苦战。 山上的汉军军候居高临下却看的清楚,贼军众人行伍之间配合极其默契,厮杀技巧与个人蛮力亦远在汉军之上。 最致命的当属敌军战刀锋利无比,汉军身上的甲胄根本挡不住对面随意一刀。甚至有力大者力劈而下,举刀格挡的汉军连刀带肩被斜劈两段。 对面全身浴血的猛将越逼越近,甚至能看清他身上鲜血与汗水蒸腾而起的白汽,汉军军候终于胆寒。 大吼着下令道:“鸣金!收兵!” 汉军将士本就凭着最后一股勇气才免力维持阵线,听到金声,这口气消散,再也抑制不住恐惧。争先恐后的向关内逃窜。 阵型顿时大乱,撤军演变成一场大溃散。军候悔之不及!不过想到这里距关门只有几百步,便稍稍安心。 只能怨上承平日久。郡兵上下都未经历过大战。 大军溃败还想安稳归营哪有那么容易! 张辽已经收刀,累的几乎直不起腰,气喘吁吁的站在路边休息。 上百铁骑从方阵中间甬道策马而过,途中便引弓射箭,引起溃军的一阵惨叫。 铁骑踏过,身后留下数十具尸体。 拥挤的汉军终于抵达关前,却发现关门只能容四人通过! 远处是追杀的铁骑,前面是阻塞的战友,恐惧不已的汉军将士竟将刀剑砍向战友的后背! 一时间自相残杀,互相践踏而死的汉军溃兵竟比铁骑杀死的人数还多。 汉军军候这才知道自己酿成大错。虎目含泪,亲自带领卫队为全军殿后。却被汹涌的铁骑无情踏过,踩为肉泥。 最后的抵抗被碾碎,汉军溃兵再不思其他,眼中只有前方的大门,凡是挡在自己身前的战友都逃不过被捅一刀。 此时山下喊杀声响彻云霄,密密麻麻的黑山军将士云涌而上。 张辽乃召回铁骑,全军退至山下大营。 汉军在壶关的守兵只有千人,一战折了数百,又被黑山军昼夜猛攻十余日,折了数百。 余下汉军胆寒,一部溃散,一部投降,黑山军乃克壶关。 失去壶关这一雄关,上党再无雄城可守。 杨凤便尽起手下大军,兵分三路,攻城拔寨,快速扩充实力。 至此张瑾便主动向杨凤请辞。 雄关已克,正是品尝胜果之际,怎能抽身而退?杨凤便不允,对张瑾说道:“张校尉,远道而来,助某攻克壶关。如今正是收获之时,只需大军跟在某部之后,无需攻城陷阵,某部所获皆分予孟县三成。” 张瑾面露微笑,婉拒道:“某瑾代吾主谢过杨校尉慷慨大方。但太原战事紧急,某无暇他顾,需星夜兼程返回晋阳。” 如此杨凤只得作罢,最终在临行前送上自三处豪强坞堡内缴获之物资。有钱百万,粮数千石。算是给孟县将士的馈赠。 想着这些都是将士奋勇,以命博来的战利品,张瑾便未推辞。平均到每个将士身上不过钱一千,粮数石而已。 但张瑾知道决不可擅作主张。 即便要奖赏军功,亦需张瑞亲自下令,一切依典而行,诸事自有法度。 绝不是自己一介将领可以胡乱下令,且用的是他方财物。 此举名不正,言不顺,乃是取乱之道。 三军将士亦不敢接受。 张瑞闻知此事倍感欣慰,再度确认张瑾有都督一方之能。 第六十四章初见王昶 当张瑾返回晋阳时,时间已是深秋十月。 北风裹挟着落叶吹过,太原已略显寒冷。 围城的孟县大军已脱下夏装穿上过冬的征袍。 由县府统一发放的征袍针脚密集,颜色玄黑,材质上佳,但形式十分简单。 上身缝合,可从头直接套下。下身是一条裤子,仅有两条裤腿,以束带绑在腰上。 征袍款式新颖,最大的好处是穿戴起来十分迅捷,熟练以后只需片刻即可,比之以往节省了大半的时间。 将士尽黑袍玄甲,看起来威武雄壮。终于配得上精锐之称。 全军换装完成后,张瑞特意安排两千将士在晋阳城下阅军检武。 气势格外威严雄壮。 秋风吹过,空气中的寒意混着心中的绝望,让守城汉军全身冰冷。 劝降信一封又一封的射进城内,但全部石沉大海。太守铁了心要死守到底,誓不从贼。 张瑞便只得派高顺再率步骑千人自晋阳向西南夺下葰人、上艾两县。 之后率大军驻扎于榆次。 榆次位于晋阳之南,位于晋阳与祁县之间。高顺所部驻扎于此,设立关卡,严查过往行人。如此便彻底隔绝了晋阳与南方富庶郡县的一切联系。 如今三军对垒未可轻动,张瑞便将目光转向太原南部郡县。 沿湖八县张瑞已垂涎良久,所忧虑者无非豪强联合。 经过一个秋天的冥思苦想,张瑞终于有了对策。 经此一次,张瑞才认识到荀攸、贾诩、法正、田丰之类的谋主究竟有多重要。 一个势力想要壮大必须人才济济,结构齐全。 谋臣、武将、能吏缺一不可。 张瑞麾下现在猛将是不缺了。谋臣和内政能吏却稍显不足。 尤其出谋划策的谋臣更是一个未有。 为了解决当前困境,张瑞终于动身离开孟县,亲率亲卫南下。 目的地正是太原郡望所在,祁县。 踏足祁县不久,就能明显感受到这里的环境大不同于晋阳以北。 县里土地平整,阡陌纵横,各种水利灌溉设施修建的十分齐全。 除此之外,各处村落里皆能见到手不释卷的文士,迥然不同于北部郡县人人弯弓练矛。 整个祁县的文化氛围明显要高出全郡很高一段水平。 如此张瑞对自己的谋划就更具信心了。 王氏宗族坐落在汾水河畔,平日里主要成员都在县城生活,为了迎接张瑞,近日来陆续都返回古宅。 密集的马蹄声打破村落里的朗朗书声,孟县铁骑护卫着张瑞车架停在村口。 很快便吸引了无数王氏族人出来围观。 都是同族亲友,便没什么忌讳。男女老少都围在村口,像是围观珍稀动物。 张瑞坐在车上,亦颇有兴趣的打量回去,想看看人群中究竟有没有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 关于貂蝉,张瑞问过王晨。可王晨坦言并未听闻族内有这样一名貌美女子。 张瑞不死心,既然来了王氏宗族故居,必须亲眼查看一番才行。 王氏一众长辈不知张瑞在车上巡视何事,便主动出口询问:“将军在寻何物?” 即便以张瑞脸皮之厚,亦不能承认自己登门拜访第一件事便是惦记人家族中少女。 只得走下马车,轻咳一声,笑着说道:“久闻祁县钟灵毓秀,人杰地灵。某这便是在巡视其中龙凤。有关贤才,王氏可有人选推荐于某?” 王氏即便有心想推荐族内贤才亦不可能直接开口,那会显得王氏迫不及待想要从贼。 只得抛砖引玉,先推荐了几名郡中贤才。 有人开口说道:“县内有孙资,字彦龙。三岁丧双亲,由兄嫂抚养成人。曾入太学读书,博才多学。子师为之惊叹,欲表其为孝廉,举县令。现如今正省亲在家。” 孙资? 张瑞眉头一扬,这家伙张瑞可是太佩服了。 简直三国时期的南山不老松。 从从王允举荐他做县令开始,历任曹魏四朝重臣,掌机密三十余年,经营庶事,勋著前朝。 最终与刘放一同力荐曹爽、司马懿顾问朝政。 高平陵之变后,司马懿独掌朝政,却依旧对孙资十分倚重,请他官复原职。 近乎完整的经历了汉魏晋三朝。 就冲他这长寿之道,张瑞亦决定招募此人。有时候活得久就是最大的优势。 如今张瑞才17岁,即便将来争霸之路不顺,亦可退守并州,熬也要熬死袁绍、曹操。 于是张瑞对谢玄吩咐道:“派一队士卒跟随王氏族人去请这位孙彦龙先生。全家送回孟县。” 名义为请。 实则一群满脸肃杀的武士冲进屋里,二话不说便收拾行李,哪还容得说一个不字。 吩咐完,张瑞佯装不悦,对王氏族人说道:“某闻王氏俊杰多头角峥嵘,何故不引荐于某!莫不是瞧不上某这行伍之人?” 伏惟手中握刀者可以作威作福。 世代公卿之家的尊荣还是不敌近在咫尺的上千把钢刀。 于是王氏族人只得说道:“正欲为将军引荐。” 王允身在洛阳,王氏宗族便由其他族人代为打理。毕竟世代公卿,人才济济。 如今率领一众王氏族人的便是一名中年男子。旁边负责联络孟县的族人便为张瑞介绍道:“此位便是太原王氏主事之人。王公讳泽,字季道,故代郡太守。” 果然不愧为公卿之家,一出面就是两千石高官。 对方曾经主政一方,身份高贵,张瑞亦只好恭敬行礼,给足对方面子。 王泽亦不是不知进退之人,毕竟现在孟县大军就驻扎在榆次,与祁县近在咫尺。 一旦惹怒对方,大军朝发夕至。太原王氏必定损失惨重。 于是王泽连忙回礼,态度丝毫不显傲慢。之后便为张瑞一一介绍王氏族中俊杰。 期间张瑞发现王泽身后一少年一直注视着自己,目光中带着审视与疑惑。 张瑞便打断王泽的介绍,问道:“王公身后少年何人?” 王泽向后看了一眼,便介绍道:“乃是犬子,名昶,年十七岁。” 王昶? 不会是那位持节都督荆豫二州军事,官至骠骑将军,守司空的文武全才吧? 这人在游戏中各项数据比王凌还高! 第六十五章提议科考 举凡在三国时代持节督荆豫二州的都是曹魏能臣,全权负责守备东吴。 这其中最著名的当属曹休、司马懿。 司马懿虽然人品略有欠佳,但一身才华谁也无法否认。 王昶能与之同列,其才能可见一斑。 张瑞便对其问道:“何故一直审视于某?” 王昶虽未加冠,说话却不胆怯,语气温文尔雅,将公卿世家公子的良好风范展现的淋漓尽致。 说道:“曾闻将军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事开太平。此言浩气振林峦。却与将军行事多以霸道不合。” 总不能告诉你,这话是我抄的吧。 文化人之间偷东西那能叫偷吗? 于是张瑞岔开话题,笑着问道:“祁县亦知某豪言壮语?” 很显然一众王氏族人俱未听过此言,皆面面相觑,未曾想眼前贼子居然有此心胸抱负。 张瑞来了兴趣,偌大一个王氏家族都没留意到的情报,居然被一个未加冠的少年信口说出。 要知道孟县亦算是人才济济,裴琚、裴潜无一不是饱学之士,可他们都没能发现这句话由一介匪首说出有何不妥。 如今一介少年初次见面便能提出此问,可见其才思之敏锐。 张瑞便笑着问道:“君自何处得知此言。” 对一个未加冠的少年冠之以君,足见张瑞对其之重视。 周围王氏族人脸上尽显诧异之色。需知张瑞自有一方军阀之威严,自入村以来,除了对王泽这位故代郡太守保有尊重外,对其他人一概是以俯视之态。 可如今居然对一名少年如此礼重,顿时吸引的所有人目光都停留在王昶身上,审视其究竟有何不凡。 王昶白皙的脸上亦浮现激动的红晕,好在其气度未失,解释道:“某与将军麾下王凌相熟,以兄视之。多有书信往来,故颇知将军事。” 颇知将军事。 如此自信? 张瑞兴趣愈发浓厚,竟顾不得随王氏入宴,现场考校道:“某部新克四县,然能吏尚有欠缺。依君之见,当如何治此四县?” 王昶自信从容,几乎是不假思索的答道:“此事易尔,唯立纲陈纪,救济斯民而已。如此四县之地,遣一二能吏足矣。” 立纲陈纪? 为百姓明确法度,正其纲常,凡境内诸县,皆以法治。 这居然是个儒皮法骨的实干之才。 这一点实在是太符张瑞心意。 张瑞当即抚掌称赞,道:“古有甘罗十二岁为相。君可敢为某治一二郡县?”’ 王昶内心激荡不已,刚想答应,转念想起对方身份,眉头一皱,不知该如何答复。 张瑞微微一笑,亦不着急。转而同王氏一众族人进入堂内,准备宴谈。 而此时自有谢玄已派铁骑巡视过村内各个角落,做好警戒。 张瑞落座在王氏宗族大堂内毫不紧张,气势比主人还要强上几分。 这是对自己手下铁骑的绝对信任。 要知道那些半兵半匪的垃圾军队都能轻松屠戮村落,斩首上千平民,杀良冒功。 自己麾下这支铁骑甲具精良,训练有素,一声令下,杀光村内王氏男女老少怕是还用不上一个时辰。 所以张瑞虽然身处敌境,但着实没什么可紧张的。 对着王氏族人侃侃而谈,说道:“王氏乃诗书世家,教化文风冠绝并州。未同于一般豪族强右。” 这一点王氏族人自是不会辩驳。可仅仅想通过交好王氏便想王氏倒戈,是无论如何亦不可能的。 需知王氏在祁县有良田千顷,若让张瑞治县,那所需缴纳之赋税或十倍百倍于以往。 再大的善意亦抵不过这黄金上千。 张瑞亦知道什么样的交情亦比不过实实在在的利益,此来祁县就是要给王氏足够的利益,将他们深度捆绑在孟县战车上。 南部八县豪强无不以王氏马首是瞻。 张瑞便意图分而治之。设想王氏倒戈。对南方豪强而言该是如何沉重的打击。 于是张瑞接着说道:“某虽出身行伍,但亦知士人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为己任。” 说道这里张瑞看了一眼王昶,那句为万世开太平,想必在他心中留有深刻印象。 王氏宗族尽皆颔首。毕竟公卿世家,这种抱负还是有得。谁不曾过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乃至天下大同。 “然能举孝廉者寥寥无几,出仕郡县更是百里无一。某便不信,这王氏万余名族人,有才学者便只其中数人。” 王泽脸色一变,目视张瑞,暗思此子莫非欲调拨王氏内讧,进而分化治之? 作为王氏宗族姣姣者,王泽尚只是担忧。 但其他未能出仕的族人脸色已经晦暗不明,带有怨气。 毕竟都是饱读诗书,谁又肯承认自己不及于人。 张瑞欲分而治之不假,可那是针对的其他豪强,而不是想要分化王家。 便继续说道:“有此局面,某以为乃是汉室取士不公之故。举孝廉,父分居。举茂才,不识字。而真有才学者却不得其用。” 无数郁郁不得志的王氏族人颔首。目光期待的望向张瑞,以期张瑞能提出更加公正的取才之道。 一道道殷切的目光,一个个期盼的面孔,无不在昭示着,张瑞此行目的已近成效。 便笑容满面的说道:“某意便以才取士。众士子同台竞技,以排名论先后。择其优者而用。其排名后者,自身技不如人,怨不得他人。” 闻言,无数人颇为欣慰。尤其那些未能出仕的族人更是两眼放光。恨不得现在就比试一场,证明自己不弱于人。 王泽颇感心动,便说道:“愿闻其详。” 张瑞终于抛出自己手中的杀手锏。说道:“某欲开科考之路。凡某治下识文断字者皆可应试,前后三轮。排名靠前者,某不吝县令、县丞之职。即便稍后,亦可录用为吏。今后某麾下官吏,皆以科考取之。” 王氏族人彼此对视一眼,皆是看见彼此眼中的跃跃欲试。 虽说凡识文断字者皆可应试,可偌大太原能有几个识文断字的寒门士子。 博学多识者多出自世家大族。 以王氏家学之盛,若是赴试,恐能霸榜。如此则太原郡县官吏大部出自王氏! 宗族势力将更盛以往。 第六十六章智伏孙资 张瑞会允许世家大族把控郡县? 且不提孟县正在推广教化,适龄儿童全要去学院读书。识文断字之人与日增多。 仅在考卷上就有太多文章可做。 世家大族善文章、经义,张瑞便侧重数算、律法。 同台竞技,世家子弟便不一定比得上商贾之家和胥吏子弟。 当着王氏众人的面,张瑞当然不会直言其中隐情,在张瑞的描述下,科考取士远胜于察举制度。 至少对王氏这种世家大族,有百利而无一害。 取士之多,远非察举制可相提并论。 如今王氏便面临着两种选择。 其一是顽抗到底。如今太原已被隔绝成一座孤岛,四面尽是叛贼环绕。无论输赢,王氏族人死伤惨重已是必然。 其二则是与孟县贼子妥协,尽管要遵其法令,多纳赋税,但族人亦可高居郡县。 其实这并不难抉择,而让王氏迟迟无法下定决心的重要原因便是张瑞黑山贼之名。 于是张瑞决定加大筹码,说道:“如今汉室失德,天下烽烟四起,群雄逐鹿,谁人问鼎天下,犹未可知。某亦不强求王氏举族归附。” “王氏俊杰,愿为汉室忠臣者,太原境内可随意去留,某绝不阻拦。愿效力孟县者,某亦不吝太守、县令之职。” “某所求者唯一!某麾下大军于王氏秋毫无犯,王氏亦不可于祁县暗中掣肘。一切皆依法度。王公意下如何?” 王泽沉思良久。 若依贼子之言,便是默认了贼子统治祁县之事。王氏再不得与豪强相连,聚众自保。且日后缴纳赋税连番数倍。 有利之处在于,王氏可免于兵戈,族中大量子弟可出仕郡县,身居高位,一展抱负。 若是拒绝,贼众朝发夕至,王氏族人死伤不知凡几。 如此大事,王泽委实不能速断,便请张瑞稍后,他与一众族老商议一番。 张瑞自无不允。待一众族人离去后,便找到王昶,问道:“依君之见,王氏宗族会如何决断。” 王昶笑着回道:“将军此举如推恩令故事。” 二人相视一笑。 相比于阴谋诡计,张瑞还是喜欢这种堂堂正正的阳谋。走得便是霸道路线,让对方根本无法拒绝。 即便王泽不希望有从贼之名,宗族里大部分未尝出仕的族人亦会逼迫他接受张瑞的条件。 随后张瑞继续对王昶问道:“君可有意出仕,为某治一二郡县?” 王昶停顿了片刻,问道:“敢问将军全据太原以后意欲如何?” 这是良禽择木而栖?君择臣,臣亦择君? 张瑞一笑,说道:“北驱胡虏,南占河东。广积粮草,救济斯民。以待天下之变。” “以待天下之变?”王昶不理解张瑞哪来的如此信心。 张瑞一笑,并未详谈。 外戚、宦官之争已历数朝,谁能想到这次他们会同归于尽,最终朝政落于军阀董卓之手。 沉默有时远比夸夸而谈更容易令人信服。 见张瑞一副珠玑在握的从容模样,王昶便信了三分。 沉思了片刻,说道:“若如此,昶愿与将军试观天下之变。” 此时王泽亦率一众族人回到堂内。 看得出他们的密谈不慎愉快,王泽的至今余怒未消。 但面对张瑞还是保持住了克制,语气平和的说道:“吾王氏诗书世家。将军欲取祁县,吾等只能两不相帮。亦请将军信守承诺,勿要伤害祁县百姓。” 张瑞兴奋的暗自握拳。 大事成矣! 名义上是两不相帮。可明眼人一看便知,王氏这是向孟县妥协了。 一旦,孟县大军尽取祁县全境,王氏必然要依律缴纳赋税,遣散隐匿户籍。 在其他豪强看来这便是默认了孟县大军可以南下尽取太原之地。是与孟县站到了同一条战线上。 如此张瑞才算志得意满,不负此次亲自动身南下祁县。 既分化了南部八县内部豪强,让王氏游离在外。 又招募到王昶、孙资两位贤才。 除此之外,王氏族内俊杰通过科考而投效孟县者不可胜数。 张瑞暗下决心,只等全克太原,便在全郡境内推行科考。 待张瑞返回榆次,立即下令张瑾所部沿湖东进,下祁县。 高顺所部沿湖西进,下大陵。 随后张瑞返回晋阳,亲自督兵围困此坚城。 在此期间,张瑞接见了被将士强请来的祁县俊才孙资。 孙资出身贫寒,并不在意世家大族追求的那些清名。 但为人刚毅正直,很是不屑张瑞强请他及兄嫂至孟县一事。 即便张瑞强令他为虑虒县令,他亦终日饮酒酣睡,不理政务。 其性格在一众士人中最为刚烈。 与虑虒前任县令荀兴截然相反。 荀兴已然高升,被任命为郡户曹掾史,负责清查全郡户籍,安置流民,劝课农桑。 张瑞如今亦算主政一方,需有威信。不能再学梁山好汉们动辄以对方家室相逼的下作手段。 再不负当初以王晨胁迫王凌时肆意妄为模样。 对此,张瑞决定改换线路,曲线救国。 直接将孙资兄长孙质任命为郡督邮曹掾,负责替张瑞传达教令,督察属吏。 孙质的脾气不似孙资一般刚烈。为了在孟县有一份营生养家糊口,便接受了张瑞的任命。 其人才能一般,但胜在勤勤恳恳,从无怨言。 于是张瑞便派其巡视北部郡县。 当孙质巡视到虑虒,便看到自己的亲兄弟日上三竿还在府衙酣睡,各种案牍堆满桌案。 便差人将其唤醒,二人坦诚交流。 得知自己弟弟心有芥蒂,不愿为张瑞效力。孙质便要主动向张瑞请辞,无颜再担任这督邮之职。 毕竟这督邮曹掾职责便是督察郡内百官,正本清源。如今自己兄弟放浪形骸,而自己不能督之。还有何颜面督察其他官吏。 孙资三岁丧父母双亲,由兄嫂抚养成人。视长兄如父,长嫂如母。 如今得见兄长乐得出仕,怎敢因自己私怨而耽误兄长前程。又怎敢让嫂子舍弃优渥生活,去田里亲自耕作。 当即坚决不允兄长辞去督邮之职。 躬身趴在桌案前奋笔疾书,半月累计之案牍,不足一个时辰便处理完成。 闻知此事,张瑞乐得大笑。 管你孙彦龙如何刚烈,进了孟县还不是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让处理政务张瑞不在行,可轮处理人才…… 整个三国没有人比张瑞更懂如何用人! 第六十七章倒卷珠帘 祁县王氏已约束族人不参与战事,县城只坚守半日便被张瑾攻下。随后张瑾留一屯人等待孟县文臣来清查隐匿户籍,自己则亲率大军南下京陵。 祁县战事顺利,大陵县高顺那里却顿兵城下,不得寸进。 盖因大陵县乃是大县,辖域极广,即便高顺大军兼程疾行,亦非一日可达。 有此缓冲,大陵县便有了防备。县令乃尽发县内铁官徒千余人,又大开武库,分发甲胄、兵刃,令其防备城墙。 铁官徒平日便聚集一处,衣食住行皆有铁官指挥,服从度极高,是天生的好兵员。 又有平日所打造的武器、铠甲被县令分发与众人,其战力远胜豪强部曲。 高顺所部连攻数日,将士死伤惨重。又逢县内豪强终于聚齐部曲,前来增援县城,高顺只得先暂停攻城,与豪强对峙于城外。 此时,高顺与晟武便策马站在一座山头,望着远方豪强大营。 又一户豪强将兵数百,进入营内。 平日里只在村落里厮混的愚夫,乍见到如此多的乡人,抑制不住激动之情,纷纷聚拢在一起,畅聊各处风情。整个大营沸反盈天。 见惯了孟县大军的严整、肃杀,再看下面乱哄哄的乌合之众,晟武不禁撇嘴,脸露不屑。 转头对高顺说道:“校尉,某等为何要按兵不动?彼辈皆是一群刚放下锄头的村夫,哪知晓何为战事?只令某麾下一屯长噪鼓而进,彼辈便会惊恐胆寒。一次冲杀,血雨喷溅,断肢横飞,纵敌众千员,亦鸟兽散矣。” 高顺点头,对这位汉军同僚的才识十分满意。 只可惜当初兵变时,于主公面前心志不坚,处置失当。 不然以其才干,现如今早已高居校尉之职,督一方军务。 如今孟县全克太原,已是指日可期。 大军扩充在即,正是需要良将猛士之际。 高顺期望其能因军功再升一级,都督千人。 心中有栽培之意,便不无期待的问道:“姑且猜之?” 晟武扫视了一眼乱糟糟的豪强军营,又看了一眼远方耸立的城墙。 沉思良久,问道:“校尉此举意在打援?” “作何解?” 晟武注视着豪强军营,说道:“彼辈不堪一击,若在此时出击,恐怕大营内部曲顷刻即散。县兵救之不及,便只能作壁上观矣。” 高顺满意的颔首,说道:“正是如此。就且留大营在此,吸引更多豪强部曲前来。多至县兵绝不能束手旁观一支重要军力随意溃散,不得不救为止。” 晟武笑着说道:“校尉一石二鸟,如此既可拿下县城,亦省了将士们逐个攻打豪强坞堡。” 正是如此。 豪强部曲大多为终日务农的村夫,从未拿过刀剑,亦未经过战阵训练,更是从未见血。 这种草草聚集的乌合之众在野外对垒如何是孟县这种虎狼之师的对手。 正因如此,高顺才决定毕其功于一役。 二人说话间,豪强大营传出一阵喧哗,在各种吆喝声中,围坐闲谈的士卒被驱散,各自回到自家大队人马所在。 雄壮的鼓声响起,营门被士卒打开。 一队持矛带刀的士卒跑到辕门下,驱散了附近无所事事的部众,腾出一大片空地。 随后各家部曲拥簇在自家族长身边乱哄哄的经过被清空的营区,走出大营。 一脸迷惘的部曲们完全不知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只能紧紧的环绕在族长身边。在族长的鞭笞和打骂声中逐渐远离大营。 在山上的高顺跟晟武眼见豪强部曲越走越远,逐渐形成三个乱哄哄的阵型,彼此对视一眼,神情尽是不可思议。 这是觉得自己人多,便要主动接战? 杂乱的鼓声配合着密集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做不了假了! 豪强就是欲主动接战。 他们哪来的信心? 高顺皱眉。 难道是大军顿于坚城,让他们误判了形势? 晟武站在一旁再也抑制不住笑意,笑的前仰后合,笑得几乎岔气。扶着一块巨石,问道:“校尉,如今该如何应对?” 望着远处密密麻麻的人头,高顺一时亦判断不清是豪强狂妄自大还是有所依仗。 主公将大军托付于己,如此信任,容不得自己半分疏忽。 高顺便谨慎下令,说道:“步卒谨守营寨,派一屯骑兵去驱散彼辈。以倒卷珠帘之术。” 所谓倒卷珠帘是骑兵最著名的一种战术。由隋朝大将军王杨爽所创,大隋边军借此在突厥人进犯时以少胜多,大败之。 其要诀是“以弱挡强,以强击弱,驱溃攻主,挡者,无不溃败”,驱赶敌方溃兵冲击敌军主力,并将恐惧传递到全军。 这种战术在对阵双方军事素质差距较大时具有奇效。中国历朝精锐骑兵军团经常借此战法以摧枯拉朽之势击败数量规模庞大的农民起义军。 针对的便是农民起义军多为步兵,铠甲兵器极差这一特点。 张瑞在组建手下铁骑时便让张白骑率部苦训此战法。 今日便是检验其战力之时。 上百铁骑汹涌而出,掀起大片烟尘,气势汹汹的冲向豪强部曲。 一马平川的平原之上没有任何遮挡,豪强部曲很快便亦肉眼发现远处势不可挡的铁骑正朝自己狂涌而来。 不用任何指令,一众士卒仅凭求生本能便停下脚步。 前排部曲更是拼命的往后退,丝毫不愿尝试用肉身去抵抗铁蹄践踏。 当即有豪强族长大吼道:“不准后退!只要抗住冲击,区区几十名骑兵,一人一口唾沫亦能淹死他们!” 前排士卒纷纷骂娘,尔辈只管张嘴,怎不来前排抗住?却要某等以血肉之躯硬抗铁骑冲锋。 但族长的话不是没起到效果,至少后排的部曲们不再恐惧,用刀剑逼着前排将士不得后退。 毕竟对方气势虽强,但人数着实不多。只要被同僚挡住冲锋,己方大军冲杀上去,还不将他们乱刀砍成碎片? 就在前排将士闭上眼准备等死时,孟县铁骑却控马绕了一个圆弧,自大军阵前数十步的位置向右飞驰而去。 无数前排部曲喜极而泣,庆幸自己死里逃生。 但下一刻,密集的箭雨从天而降。 泪珠还未滑落脸颊,箭矢却先一刻射穿喉咙。 无数身无片甲的部曲倒地惨叫,恐惧不可抑制的传遍周围人群。 第六十八章决裂黑山 豪强部曲们战战兢兢的望着倒地的战友,正在庆幸逃过一劫时。 远处的骑兵却又一次拉出一个圆滑的曲线,原路策马而归,密集的箭雨再度笼罩在这个方阵上方。 豪强部曲从未经历过如此恐怖的一幕,内心胆寒,以他们的见识,能想到的求生之举只有立即逃跑。 至少要逃出弓箭的射程范围。 人群已经开始溃乱。负责指挥的骑兵屯长目光一寒,当即大吼一声:“收弓,举矛。” 铁骑密集的聚拢在一起,所有将士大喝一声:“万胜!” 如惊雷乍起的声音引得无数乱兵回头察看。 只一眼,所有人都全身寒气直冒,心跳几乎停滞。 只见无数黑袍玄甲的骑士策马挺矛,势不可挡的汹涌而来,几乎遮蔽了所有阳光,天空之下尽是黑色狂潮。 逃窜中的士卒忍不住发出一声凄惨的哀嚎声,手脚并用,拼命逃窜。只恨自己没生四条腿。 忽然一片嘶声裂肺的惨叫声响彻战场。 逃窜的士兵当即知道是后面的战友已经被铁骑踏过,碾压成无数碎肉了。 一群人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连手中刀剑都全部扔下,只求能跑的更快一分。 后方方阵,还未接战的豪强部曲亦被眼前这一幕吓得全身颤抖。 入眼可见漫山遍野的都是溃逃的友军,远方全身浴血的铁骑仿佛一片黑云,以摧枯拉朽之势逼近而来。 没有任何人能稍微阻拦其脚步片刻。 负责统帅的豪强族长气急败坏的对乱兵吼道:“莫要冲撞,从左右绕开!” 然而被吓得心胆俱裂的士卒哪听得进去,满脑子里只想着逃!快逃!逃离这群恐怖的铁骑。 于是压阵的这一支豪强部曲还未接敌,便被溃军彻底冲散。 乱成一片的部曲找不到自家族长,心中更加恐慌。 当铁骑踏至,亲眼目睹了对方全身浴血的恐怖一幕,所有人再也压制不住心中恐惧,立即随着乱军一道逃亡。 高顺在山上亲眼看到豪强所部一个个密集的阵型被乱军冲撞,逐渐溃散,最终全军彻底崩溃。密密麻麻逃窜的人群覆盖了整片平原。 便对一旁的军士下令,道:“鸣金,收兵。” 正在肆意追杀的铁骑,纷纷神情一愣。屯长止住脚步,回头侧耳仔细倾听了片刻,确认无误后,当即大吼一声:“全军返回。” 纵然前方军功无数,但这只铁骑完全做到了令行禁止,立即调转马头,再不回头一眼,急速离去。 无数死里逃生的乱兵瘫坐在地,胡乱的抚摸着身体要害位置,至今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在那群杀神手中逃过一命。 豪强部曲出战的莫名其妙,崩溃的又如此干脆利落。 看得晟武一头雾水,问道:“大陵豪强这莫名其妙的举动究竟是为何?” 高顺原地踱步良久,说道:“事出蹊跷,必然有因。其一,吾等顿兵坚城,导致其有所误判。” 晟武点头。若只看人数,豪强部曲远超孟县大军。以不通军事者的角度而言,几个部曲打一个贼子,怎么算都是胜券在握。 有这种心态,彼辈敢主动出击亦是不足为奇。 随后高顺接着说道:“其二便是,敌众有所依仗。此战胜之固然可喜,败之亦无所谓。” 晟武倒吸了一口冷气,问道:“校尉之意,对方不过乃是先锋?身后还有大军为援?” 若有援军,那定是孟县一直以来最为恐惧的局面。 高顺叹了口气,目光望向南方视线不及的远方。 希望并非如此! …… 远在晋阳的张瑞还不知道南方的阴云诡谲。 坐在桌案之后,望着营帐内侃侃而谈的使者,脸色阴沉的几乎要滴下水来。 来着者乃是黑山军头目李大目的心腹,杜飞。 李大目人如其名,一双虎目圆瞪如珠,气势逼人。 虽然名号简单,但其势力却并不简单。乃是张燕麾下嫡系。 历史上此人曾追随张燕攻破邺城,势力昌盛一时,后败于袁绍、吕布联军,被袁绍斩首示众。 可以说,此人派出的使节,十之八九便是张燕的意志。 而在帐内侃侃而谈的杜飞已发现张瑞阴沉的脸色,笑意更胜,说道:“某已传达吾主之问候,吾部愿与孟县互通友好。而孟县需与吾部粮三万石,以践此誓” 张瑞压制着心中怒火,不去计较对方那仿佛施舍一般高高在上的态度,问道:“孟县出粮三万石,贵部以何交换?” 杜飞仿佛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笑得几乎岔气,良久说道:“当然是吾部善意!若张公不愿,便是与吾部为敌!” 张瑞再也抑制不住愤怒,眼神冰冷的望着杜飞,说道:“尔等这是想让某屈膝纳贡?” 既然撕破脸皮,杜飞也不再伪装,眼神不屑的瞪着张瑞说道:“不然汝一黄口小儿还真想与吾部盟誓?真以为自己在并州这苦寒之地略有建树便是一方人杰了?” 重重的朝地上吐了口浓痰,杜飞嘲讽道:“汝所辖之民,在冀州不过一县令尔!某部所杀县尉似汝者,不知凡几!” “贼子,安敢辱吾主!”一声惊天怒吼,谢玄自张瑞身后一跃而出,巨大的手掌从天而降。 一掌扇在杜飞脸上,巨大的力道直接将其脖子扭断,飞溅而出的牙齿洒满整个大帐。 一百八十度扭曲的脑袋还未失去生机,发出霍霍的嘶鸣声,眼泪混着血水流满整个后背。 现场宛如恐怖大片片场。 若是前世,张瑞早已吓得失声大叫。 但如今居然可以面不改色的抹去额头上喷溅的血水,满脸笑容的对杜飞随从说道:“回去回复李大目!某就在太原等他,想要粮食亲自来取。若他不来,明年春,某亲自率部去取他双目!” 随从们已经彻底傻眼。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如今对方杀了杜飞,双方即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再无二话可说,主动告辞。 临行前想抬走杜飞尸首,却被谢玄虎目一瞪,吓得瘫坐在地。 辱及张瑞,还想完整的离开。他们实在是太高估了张瑞的心胸,以及张瑞在孟县将士们心中的地位。 不用张瑞下令,无数将士一拥而上,将杜飞的尸体乱刀砍成碎片。 一半留在孟县喂野狗,一半主动帮随从们封包好,送回黑山。 意为双方不死不休! 想让张瑞主动认怂纳贡?除非用刀将其脊梁挑断。 第六十九章全境皆反 李大目不可能无缘无故便派出使节来孟县挑衅。 张瑞暗自揣测必然是杨凤在上党的扩张引起了张燕的注意。进而注意到了张瑞在太原的存在,以及孟县今秋的丰收。 以杜飞倨傲的态度可见,黑山军对孟县的了解必然不多。 没错,张瑞统辖的户籍的确跟富庶州郡的一县之地相差不大。 想刘备以高唐县令之身份,尚败于黄巾。 黑山军瞧不上张瑞亦是理所当然。 但他们怎会知晓张瑞以府兵制为激励,百姓皆踊跃参军,士卒求战欲高涨。 麾下大军云集,尽是精兵猛将。 若李大目真敢将爪子伸进太原,张瑞就敢将其一根根砍断,斩尽杀绝。 只是这太原战事再也拖延不得,必须尽快结束。 随后张瑞召集了此地的两位校尉,张白骑跟段文,准备商议攻城事宜。 待众将士到齐,张瑞首先看向张白骑问道:“晋阳城内如今状况如何。” 张白骑因麾下铁骑众多,全权负责晋阳周围巡逻警戒之事。 是故听到张瑞询问,立即起身回道:“禀主公,自秋收以来,我大军围城已近两月。晋阳郡兵共劫营七次,皆惨败而归。如今已有半月未有行动。某以为,郡兵士气已消磨殆尽。粮草亦或有不足。” 张瑞点头,问道:“还是未有豪强愿为内应,替某部打开城门?” 两位军候互看一眼,无奈一起摇头。 看来孟县政令是真不得豪强之心。一众豪强宁肯困守孤城,亦不肯主动投诚。 无奈张瑞只得问道:“攻城战果如何?” 先登陷阵乃是段文所部之责,段文立即起身,说道:“禀主公,某部已经填平城北护城河数段。可平稳度过三屯士卒。尝攻城三次,敌军人多势众,将士不能站稳城头。” 深吸了口气,张瑞问道:“若要攻破城池,需多少将士?伤亡多少?” 迎着主公审视的目光,段文握紧拳头,沉吟再三,说道:“有两千将士日征夜战,不出十日城池可破。伤亡或有近半。” 张瑞一口冷气没吐出来,呛得连咳数声。 近半的战损率,以孟县将士的忠诚、无畏,或许轮番上阵亦有可能坚持。 但张瑞绝不能忍受如此多的将士白白牺牲在无谓的战事上。这意味着数百户家庭要披麻戴孝,永远的失去家中亲人。 “依君等之见,晋阳粮食还能坚持多久?” 还未等众人回答,谢玄掀开大帐,走到张瑞身边,耳语几句。 张瑞气极生笑,无奈的叹了口气。 四面八方尽是敌军,此刻发怒亦于事无补,所需者无非一战到底。 况且一军主将无论如何都不能率先失了分寸。 便脸色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对帐内诸将士说道:“南部郡县皆反,豪强互相勾连,聚众两万余人,正向大陵逼近。” 众将士闻言纷纷惊叹,如此一来己方可谓三面受敌。 最棘手的当属黑山李大目,他麾下部众数万,多是久经战阵的匪寇。 好在短期内双方不会对垒。黑山军召集部众,筹备粮秣亦需一段时日。 其次便是南部郡县的豪强大军。举众数万,可谓是全境皆反。能够将数县豪强勾连一处,主事者亦非简单之辈。 如今看来,晋阳城内守军反倒是最不足为道者。 看着众将士或惊或怒,就是没有胆怯。张瑞才露出满意的笑容,问道:“当如何应对,诸君可有谏言?” 张白骑率先发言,道:“主公,某以为晋阳守军已经胆寒,吾等只需多设旌旗,铁骑巡视,彼辈定不敢轻动。宜集中军力,先破豪强为上。” 张瑞点头,看来张白骑最近苦学兵法有所长进。 段文亦是赞同说道:“某听闻张校尉已率部攻入京陵境内,以张校尉所部之骁勇,当振奋向前,急攻南部郡县,扰乱豪强军心。” 张瑞略有担心,问道:“若如此,当面可用之兵不足两千,能敌贼众数万?” 段文满脸肃杀,说道:“值此之际,唯三军奋勇,将士用命,无畏牺牲者方能于胜利中取偿。” 听着麾下慷慨弘毅之音,张瑞信心倍增。 敢战方敢言胜。 畏畏缩缩不是孟县将士的风格。 何况历史上战力比这悬殊太多的战役不可胜数。 仅汉末就有曹操以数千郡兵迫降百万黄巾,张辽八百勇士大破孙权十万。 想到张辽、高顺,张瑞信心平增三分,对谢玄吩咐道:“快马前往张校尉所部,急招张辽赴大陵县待命。” 张文远,这一仗能不能赢,就看你能不能在万人阵中开无双了。 麾下有张辽、魏越、谢玄这种万夫莫敌的陷阵猛士。 还有高顺、段文这种善堂堂之阵的悍将。 更有两千武备齐全,百战余生的精锐士卒。 凭什么会败给一群刚刚放下锄头,从地里走出来的泥腿子? 于是张瑞亲自率兵南下,准备到大陵会一会这太原南部俊杰。 大军行至榆次,张瑞特意接见了此地县令王昶。想询问一下这个少年可能适应案牍琐碎。 可二人见面,还未寒暄,王昶先问道:“明公此行可是为迎战豪强?” “自是如此。君可有何要教某?”张瑞颇感兴趣的问道。 王昶自怀中取出一卷《道德经》递给张瑞,打开的位置正是上善若水篇。 张瑞不解问道:“此何意也?莫非欲用水攻?” 王昶一笑,说道:“奇之,以君之才识,竟能说出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这种千古奇言?” 张瑞额头一黑,说道:“某感觉君所言非善!似在骂吾文盲!” 王昶笑着岔开话题,说道:“明公自起兵孟县以来,多行霸道,所往之处或是臣服,或化为齑粉。然需知刚则易折,柔则长存。” 张瑞略有所悟,问道:“依君之见,当为之奈何?” 张瑞自身清楚,自己武不及吕布有虓虎之勇,才不及曹操文韬武略。要与此等人杰争雄天下,必须广开言路,听取谏言,知人善用。 王昶历史上能督荆豫二州军事,必然是才干斐然。以其策对付一群叛乱豪强,必不在话下。 果然待王昶说完,张瑞脸上笑意绽放,再不复来时满面肃杀。 第七十章不得寸进 大陵县。 张瑞麾下大军依湖设营,近两千大军云集于此,旌旗招展,铁甲森严。 主帅帐内,张瑞扫视一周文武将校。只见众人皆是求战心切,跃跃欲试。 心中大感欣慰,语气不急不缓的向高顺说道:“高校尉,请为吾等详述对面豪强详情。” 高顺越众而出,走到帐内地图前,指着地图说道:“此乃遵从主公之令,由科学院裴祭酒派人测绘之大陵县地图。” 张瑞立即起身,走到地图旁边详细观察有一番。虽然远不如后世地图精细,但一如比例尺,南北方向,山川河流,城池,村落等都有所标记。 远比孟县当初缴获的那份地图精细万倍。 指着其中一处红点,高顺说道:“此处即是豪强大营。其依山傍河而建,有众五千余。” 有将校好奇的问道:“某曾闻南境皆反,豪强勾连,举众数万。为何此处只有五千余人?” 高顺解释道:“豪强部众出自七县,行动或缓或急,又远近不同。是故其中快者已达大陵,慢者尚未走出县境。数万之众,连绵百里。” 张瑞颇感兴趣,是什么人能将这种乌合之众拧到一处?此人若生于西凉,便又是一个韩遂、北宫伯玉之流。 这二人亦是勾连一群豪强、酋长纵横捭阖,寇掠凉州郡县,征战数千里山河。 于是张瑞问道:“可知豪强主事者何人?” 高顺才干十分值得信赖。便见这位校尉自信点头,从容的说道:“某已派铁骑于路途中突袭数部豪强,擒其族长。乃知其人名为郭安,乃郭泰嫡子。” 满堂一片倒吸冷气之声。 难怪其人有如此号召力。 即便张瑞这个北境巨寇都曾听闻介休郭泰之名。 郭泰,字林宗。 初次听闻这个名字,张瑞脑中毫无印象。不以为意。 可听闻其与许劭并称“许郭”,被誉为“介休三贤”之一。 张瑞便有所动容了。 许劭的月旦评名动汉末,最著名的就当属对曹操的评价“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 能与这种人其名,其人名气可见一斑。 待张瑞在太原呆的久了,这郭泰事迹想不知道都难。 其人与李膺等交游,名重洛阳,被太学生推为领袖。第一次党锢之祸后,被士人誉为党人“八顾”之一。 党锢之祸兴起时,名士大多受害,郭泰因不谈时政得以幸免。于是闭门教授门生,学生以千计。 建宁二年(169年)正月,郭泰去世,终年四十二岁。时从弘农郡函谷关以西,河内郡汤阴以北的二千里内,四方之士前来送葬者近万人。已至“负笈荷担弥路,柴车苇装塞涂” 同志者乃共刻石立碑,蔡邕为其文,既而谓涿郡卢植曰:“吾为碑铭多矣,皆有惭德,唯郭有道无愧色耳。” 甚至王昶之父王泽,伯父王柔,亦曾拜见郭泰,问才行所宜,以自处业。 郭泰笑着回答曰:“卿二人皆二千石才也,虽然,叔优当以仕宦显,季道宜以经术进,若违才易务,亦不至也。” 果然如其言,王泽以政才高居代郡太守。而王柔以兵法而显,位居护匈奴中郎将。 就是正在西河郡跟南匈奴征战不休的那位大人。 只是不知吕布率并州军阵前急退,护匈奴中郎将所部大军是否损失惨重。 若如此,郭泰不过是一介大儒,于张瑞并无关系。 问题在于,不同于许劭的月旦评,评的是天下人。 郭泰品评的全是同郡乡党。太原郡无数人经过郭泰品评而扬名。 扬名之后很快就会转变为豪强。 正如郭泰幼年时家贫,及其去世,其子治家时已执南部豪强牛耳。 随军的裴琚立即起身,说道:“此战万万不可伤及郭安性命,不然天下士林沸腾。” 张瑞头疼不已。 汉末豪强势力之顽固简直超乎想象。 太原以弓马闻名天下,豪族世家并不昌盛。 如此尚有阳曲郭氏、太原王氏,介休郭氏这种名动天下的大族。 若扩展到其他郡县,该是面临何等窘境。 这一刻张瑞有点理解曹操晚年的无奈了。 即便以莫须有的罪名杀了杨修,杀了崔琰,但他们背后的华阴杨氏、清河崔氏照旧盘踞州郡,影响朝政。 在太原,张瑞可谓是殚心竭虑,拉拢了阳曲郭氏,逼迫了祁县王氏两不相帮。 结果还是有介休郭氏聚众反抗。 真可谓是杀不尽的豪强头。 如今要重整太原山河,必须尽灭眼前豪强,张瑞便看向高顺,问道:“高校尉有何破敌之策?” 高顺指着地图说道:“大陵境内,有县兵固守城池。有豪强部曲步步扎营,连绵数十里。两军对垒我军每战皆胜,却不可速克敌军。依某之见,当示敌以弱,诱敌出击,毕其功于一役。” 看着地图上连成一片的营垒,众人必须承认,敌军中亦有知兵之人。 豪强部曲虽然人多势众,但是士气低迷,一经孟县大军恐吓,便会全军做鸟兽散。 于是豪强大军便步步为营,每隔数里一处营寨,将大军分散。 孟县大军纵然击溃了前方营寨,引起豪强部曲溃逃。 但追杀不了多远,就会有新的营寨拦在路上。 如此溃军可以在营后重新修整,而孟县大军层层推进,却被消磨了锐气。 若是往日,战事自有一众骄兵悍将们负责指挥,张瑞从不插手。 但此番应对豪强,却不仅着眼战场一隅。 于是张瑞说道:“示敌以弱之计暂不可行。某需一场酣畅淋漓之大胜,以示之豪强,纵举兵数万,亦不得寸进!” “众将士可有何计策教某?” 众将官彼此对视一眼,段文出列,说道:“主公,若只为挫敌锋锐,某有一计。声势颇大,但杀伤略有欠缺。” 张瑞满意的笑了,自己麾下文臣能吏或有欠缺。 但这精通战阵,统御非凡的将才是真的不缺。 于是张瑞笑着鼓励道:“但言无妨。” 高顺立即将位置腾出,让段文走到地图前,只见段文剑指横扫整片豪强营地,意气风发的说道:“可大军尽出,依此而行。” 第七十一章火烧连营 明月高悬,北风呼啸。 在这已是凉意袭人的夜晚,大部分人已进入梦乡。 大陵县豪强连营内,数十名豪强聚集在大帐内,酒意正酣。 虽是在打仗,但宴席上颇为奢华。 有传自西域而来,最受当今皇帝喜爱,而风靡洛阳的胡饼。 有烤至金黄的鹿肉,有鲜美鱼脍,甚至有自淮南转运而来的柑橘。 无一是寻常百姓可以企及之物。 有豪强双眼微醺,得意洋洋的起身,说道:“某活一世,只敬佩两人,其一自是郭公,秀立高峙,澹然渊停。其二便是弘文了。实有经天纬地之才,一群泥腿子由君摆布,便让孟县贼子无计可施。什么巨寇悍匪,依某看不过是秋后蚂蚱而已!” 弘文便是郭安的表字。以期他能弦歌不辍,薪火相传,将家学发扬光大。 只是如今看来,郭安不似他父亲一般能安心钻研学问,反倒更喜欢世俗清名。 如今联合了众多豪强,一旦平定太原孟县之乱,则声名必远扬州郡。 听着豪强的吹捧,郭安内心享受,表面却谦逊道:“此皆伯道之功也。” 郭安虽然追求贤名,以期有父亲一般荣光,却非是狂妄自大之徒。 知晓谈经注义,十个孟县贼首亦不如自己。 可若两军对垒,一万个自己亦不够孟县贼一次冲杀。 阵战之事必须交付与深谙兵法之人。 庆幸先父识人无数,其中郝礼真受先父赏识。其子郝伯道为人雄壮,以知兵事而闻名于南部郡县。 果然将数万人托付于他,便布防的滴水不漏。孟县贼子徒增死伤。 被提及的郝昭坐在靠近门口的宴席,可见在这文人居多的帐内,他这个热衷兵法之人受何排挤。 不似其他人那般乐观,郝昭眉头紧皱,起身说道:“孟县贼子迅捷如风,侵略如火,守如磐石。对垒至今未曾稍搓锋锐,昭以为绝不可小觑彼辈。” 众人皆在兴头上,被郝昭如此一说顿感扫兴,纷纷不悦。 郭安亦是皱眉,只觉这郝伯道实在不会做人,难怪受人排挤。 想到今后还需仰仗此人,便忍住不悦问道:“以伯道之见,孟县贼子会有何应对?” 郝昭深感无奈,不知该怎么跟这位外行人解释。 为将者能赏罚必信,鼓舞士气,振奋军心,使将士逢战奋勇,临难不退已是良才。 自己不是术士,没有能掐会算的本事,如何会知晓孟县贼子会如何应对? 话还未说出口,大帐外已是沸反盈天。 暴烈的喊杀声,惊恐的哭泣声混杂着浓厚太原口音的叫骂声乱成一片。 不等其他人有所反应,郝昭第一个冲出大帐。 只见漆黑苍穹都被火光照耀的一片火红。 连绵数十里的大营,一个接一个被点燃。 在大营外,有影影绰绰的孟县贼子身影,不断发出各种呼和之声,吓得营内胆小士卒涕泗横流。 郝昭大声呵斥道:“诸君勿慌,谨守营门。营外就是大湖,火势顷刻可灭。” 此时郭安亦走出大帐,夸张的大笑起来,安慰道:“孟县贼子不过是一群莽夫而已!临近大湖居然想火烧连营?” 无数慌张的豪强闻言纷纷心安,一群人颇感滑稽的大笑起了。 郝昭眉头紧皱。 前番为试探孟县贼子战力。出战豪强部曲上千人,却被其区区百余骑一战击溃。可见敌军将校绝对乃是知兵之人。 不可能行此滑稽之举。 那此番贼众火烧连营数十里究竟为何?只为点燃一场绚丽篝火? 一名皮开肉绽的士卒冲到大帐前,满脸惊恐的说道:“明公,外出取水的将士们中了埋伏,四面八方都是孟县贼军。” 无数豪强闻言脸色煞白,难道今日要被烧死在这营中? 郝昭越众而出,随手将这名报信的士卒提了起来,身高六尺的士卒在其手中仿佛是个幼童,被随意翻转。 打量了片刻,郝昭说道:“尔后背、腹前、左臂受三四创,皆不致命,深未及骨。此非孟县贼子所伤。派整部出动,广设火把,一部御敌,一部取水,必无大碍。” 郭安不解,问道:“伯道如何知晓其伤并非贼子所留。” 郝昭解释道:“某见过阵亡于贼手者尸骸。大部分伤口皆在要害,即便有所偏离,其伤口亦深可见骨,足以让常人失去抵抗之力。从未有身披三创而未死者。” “此人身披三四创尚能回营报信,定是被同僚慌乱中所误伤。贼子应只有寥寥数人,在一旁恐吓惊吓。” 郭安惊叹,心中敬服,说道:“有伯道在,贼子只能徒劳一场。能奈吾等何?” 郝昭心有不安,却一时间想不出贼子这番大张旗鼓究竟为何。 豪强部曲士气一向低迷。 就算今日再恐吓一场,他们士气亦不会再低到何处了,可以说已经触底了。 总不至于期望他们一哄而散吧? 彼辈家眷都在坞堡之中,只要豪强族长不罢战,他们无论如何亦不敢逃亡。 那此番劳师动众,究竟为何? 难道真的只为一场篝火表演? 想不清楚,郝昭只得作罢。前往营中巡视,打量哪些部众睡得比较安稳。 明日便率其主动进攻孟县大营。 毕竟对方劳师动众一场,明日不趁其疲惫而战,简直浪费良机。 远方依旧火光冲天。 数十里连营,总有庸才身在其中。 火势一起,豪强族长第一个惊慌,不假思索的便策马而逃。 毕竟这已经是豪强们的本能了。 如果哪个营寨被孟县贼子冲击,守营士卒一向是略作抵抗就四散而逃。 溃逃只是有可能阵亡,但留在营中抵抗却是必死无疑。该如何抉择,没有人会不知道。 豪强们的战略便是层层阻赫,以命换命。 哪怕溃逃前,这其中有一个人能射出一箭或劈出一刀。这就算豪强们赚到了。 最多等孟县铁骑退去,豪强们再将一群散兵游勇赶回营地。 无论如何都强过在野外,只要听到马蹄声,所有人一哄而散强上太多。 可正是这种心理也导致无数大营明明火势一扑即灭,却完全无人理睬,最终蔓延得不可收拾,给双方展示了一场绚丽的烟火表演。 第七十二章以地事秦 待天明,豪强们才终于得知昨夜战况。 十数个营垒被孟县贼子纵火,其中六个烧成一片灰烬。 若仅是如此,以六县豪强物资之充盈,完全不以为意,随时可以复建营垒。 但令人恐惧的是,其中三处营垒内横尸无数,整营士卒被烧为焦炭,营门前试图冲击出去而被射杀的尸首堆积成一座小山。 现场宛如人间炼狱。 这种场景顿时令豪强人人自危。 需知昨日火烧连营数十里,人人皆感受到死亡即在身边。 孟县贼子昨夜择其中三处而尽屠之。焉知今夜被围者不是自己? 越是细思,豪强们越是全身发寒。 这一幕如同死神在区区数十人中挑选三人勾魂,被选中的概率实在是太高。 无论郝昭如何向众人许诺,孟县贼子日征夜战,必不可久。 众人亦是克制不住恐惧。 或许如郝昭所言,孟县贼子日征夜战数日即疲。 可一众豪强如何敢保证,自己不是那个孟县贼子疲惫前选中的倒霉之人? 都是钟鸣鼎食的富贵子弟,没一个人愿以自己宝贵的性命来赌那飘渺不定的运气。 昨夜一战,或许伤亡不及千员。但造成的结果却是,豪强高层人人自危,军心浮动。 当此关头,营外上百铁骑护送着孟县使节来访。 密密麻麻的部曲们挤上营墙,想看一下孟县贼子究竟有何谋算。 使节是一名宽袍博带的文士,在营门外百步的地方就甩下身后铁骑,无视营垒内指着自己的弓箭,施施然的走向营门。 一名围观的豪强转头对郭安说道:“此人名王羽,字文畅,乃是祁县王氏族人,一向巧舌如簧,能言善辩。” “既是王氏族人,不可怠慢,请其入营一叙。”郭安不疑有他,立即下令道。 却殊不知,从他应允王羽入营那一刻,就中了王昶之计。 帅帐内济济一堂,所有豪强都云集于此,想听一听孟县贼子有何话要说。 王羽入帐,先是对着郭安恭敬行礼,说道:“吾主令某代其向长文兄问安。” 此乃礼尚往来,郭安未以为意,便风度翩翩的回道:“亦为某问安于汝主。” 众人亦只觉此乃礼尚往来,并无不妥。 然而王羽的下一句话,却让所有人神情一变。 “某主曾言故郭公林宗,高雅奇伟,贞不绝俗,乃天下名士,甚敬之。故孟县不伤其子嗣,此战即便长文兄败北,亦可稳坐不垂堂,为太原座上宾。” 无数豪强心中愤愤难平。 己等浴血厮杀,人人自危。唯恐孟县贼子夜半围营,被焚于绝境之中。 而他郭安作为主事之人,挑起两境战事,却可高枕无忧。 胜则一身清誉,名动郡县。败亦可身居郡县高位,衣食无忧。 世间事怎可如此不公? 郭安含着金钥匙出生,因父亲名动天下,自己从小便是被人如此礼敬,并不觉此事与以往有何不同。 自以为大义凛然的回道:“若汝部战败,某却不会手下留情。定斩首汝主传送京师。” 王羽暗自好笑。有时名气太大亦非好事。 就比如郭安此人,其秉性如何,处世之道早已为郡县所知。 来此之前,其有何反应早被王羽所料道。 便见王羽佯装做勃然大怒,质问道:“何故欺人至此?吾主与南部诸县秋毫无犯,尔等却举众来攻,事后亦斩尽杀绝!当真以为某等拼不得性命?” 闻其言,甚是委屈。 旁观的豪强不由便有些动摇。难道孟县贼子真无意南下?己等起兵,乃是杞人忧天? 郭安反驳道:“岂不闻秦朝故事?六国以地事秦,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后得一夕安寝。起视四境,而秦兵又至矣。却与如今六县处境何其相似?孟县贼子今日攻祁县,明日下大陵。吾等不聚义兵,年前则全境皆为贼子所有。” 此言又说得一众豪强们纷纷颔首。若不能止孟县贼势,郡县诸公日后能安享平宁? 王羽哈哈大笑:“何其荒谬!尔等举兵攻某部大军在前,却言吾等意欲南侵?此乃贼喊捉贼!” 豪强内部毕竟不是铁板一块。 兵锋还未指着自己的眉头,大部分人都没有紧迫感。纷纷暗思,孟县贼子只攻大陵,与吾等南部士人有何关联。却要某等在这里冒被焚为灰烬之风险,替彼辈守住城池。 明知王羽在故意狡辩,郭安便不与他在这里计较。事实如对方所言,而对方又死不承认有南侵之想,自己亦无可奈何。 便呵斥道:“若无南侵之意,何故侵犯祁县、大陵?吾等焉知贼子不会继续南下?” 豪强们立即盯紧王羽,看他如何解释。 正是孟县大军急攻大陵,才引得南部诸县人人自危。主动聚集义兵北上。 若一切皆是误会,那最好不过!省得无数人在这里担惊受怕。 王昶正是料定南部豪强侥幸心理,才向张瑞谏言。 彼辈一群心怀鬼胎之辈聚为一堂,若逼之过紧,对方便会抱成铁板一块,誓死抵抗。 是故孟县不能太过刚强。 需留一丝希望与对方,只要环境宽松,对方内部就会产生矛盾纠纷。 自私自利的豪强如何愿意冒着自己战死的风险而为别人取利。 于是王羽解释道:“吾主下祁县乃是应祁县百姓之请,护其周全,外御胡虏,内驱流寇。” 此言,居然无人可以辩驳。 所谓的祁县百姓不就是你们王氏!还不是你们说什么是什么? 所谓的外御胡虏倒可一信,那内驱流寇是何名目?这太原最大贼寇不就是尔辈?有了尔等的确无其他流寇敢来祁县,可尔等不一样要被以赋税之名劫掠大笔钱粮? 但王羽一个王氏族人都认可此事,的确容不得其他人置喙。 于是便有豪强问道:“那尔辈寇掠大陵是何故?” 王羽笑容真诚,信誓旦旦的说道:“此只为大陵铁官。某主本意便是取大陵即止。某部流民甚多,急需大陵铁官为吾等打造农具。” 说罢王羽一脸怒容,说道:“但汝等却不由分说便举众数万,意欲杀吾主而后快!欺人太甚!” 毕竟刚才郭安亲口承认要将张瑞枭首,一时间众豪强居然有些无地自容。 第七十三章以势压人 人总是倾向于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情。 相较于随时可能在晚上被贼子大军围困营中烧成灰烬,一众豪强还是更愿意相信孟县大军胃口止步于大陵县。 他大陵县豪强死活与吾等南方君子有何干系? 可毕竟对方是一群乱臣贼子,如何能轻信其言?万一对方如前秦故事,欲壑难填,吾等岂不是养虎为患? 于是便有豪强问道:“吾等如何能相信尔等便止步大陵。” 此言一出,王羽还未来得及回复。出身大陵的豪强便已勃然大怒,瞪着询问的豪强怒喝道:“汝此言何意?是想将大陵以肉喂狼?以求填饱其欲,换尔等安宁?” 被呵斥的豪强如何能忍气吞声,当即反唇相讥,呵斥道:“尔大陵豪强如此霸道!某等便在这里说句话都不可?若如此,某这便率部离去!再不问此间战事!” 大陵尚有求于对方带兵相助,怎能激怒对方离去。出身大陵县的豪强顿时气势萎靡,讷讷不能言。 王羽只在一旁抱臂笑着旁观,亦不开口。 就坐视对方接下来如何举措。 无论郭安偏向哪方,都能造成其中一方豪强心有芥蒂。 郭安自是想尽诛贼子,于是开口说道:“彼辈皆是乱臣贼子,其言怎可轻信?其偏师尚在京陵攻城拔寨,毫无和平之意。” 一旁的郝昭亦在军事角度上劝道:“此乃敌人缓兵之策。需知吾等一旦归乡,想再聚集一处又要耗费日久。却再无大陵一般坚城可抵御贼子,为吾等争取时间。” 眼见对方再度同仇敌忾,王羽亦不着急,笑着说道:“若如此,旦决生死而已。凡我大军铁骑踏过,敌辈斩尽杀绝。但倘若愿与吾等友善相处,请于日暮前于营门前挂白色旌旗,吾等亦秋毫无犯。” 众豪强闻言皆暗自欣喜,无论是否乃贼子缓兵之策。至少今夜不用担忧夜梦中被堵在营中焚为焦炭了。 待王羽离开,郝昭立即说道:“诸公,吾等宜趁敌疲惫,立即出兵攻其营垒。” 有豪强出言反对,说道:“且观其今夜举止,再做打算不迟。” 此时联盟之弊端尽显无遗。 士卒皆是豪强之部曲,郝昭完全无法直接指挥。纵有良机在前,亦无法抓住。 略一蹉跎,白昼即过。各处营垒一往如常。 可待日落西山之时,扭捏了一天的豪强们终是向现实妥协,陆陆续续挂起白旗。 及至夜幕降临之前,除了郭安所在主营,几乎处处飘扬白旗。 这一刻,大营中哪怕是一名最普通的士卒亦知道,今晚少不了一场血战。 孟县此战既是立威,亦是立信。 无数营内的士卒战战兢兢的抱着长矛聚在一起,眼睛瞪着滚圆,望向营外的黑暗之处。 郝昭为防士卒惊恐,自相残杀,下令广设火把,整个大营被映照的如同白日。 可还是压制不住众人心中的恐惧。这种如同等待恶鬼临门的感觉,实在是太过煎熬。 而偏偏整个上半夜都风平浪静,一个孟县贼子的身影都没有。 士卒们精神备受煎熬,眼皮沉重的都快要睁不开。 郭安亦未入睡,焦急的再帐内踱来踱去。见郝昭从外面走入帐中,立即问道:“伯道,准备如何?孟县贼子怎还不来?” 郝昭安慰道:“长文兄且安心。孟县贼子自相逼迫,行踪意图暴露无余。可谓是兵法大忌。此来劫营,某定让其惨败而归。” 郭安如此才稍稍安心。问道:“伯道以为彼辈会何时来犯。” “定是凌晨无疑!”郝昭笃定的说道:“对方虽然意图显著。但俱为良将,定会消磨吾等锐气,于将士最为疲惫之际发起进攻。可惜营内士卒皆未经战阵。不然抓紧休息,养精蓄锐,可以逸待劳,让贼子损失惨重。” 而郝昭羡慕的沙场老兵们,正在孟县军大营里尽情酣睡。这群打仗成精的家伙早猜到了会于凌晨发起攻势,所以一个个都抓紧时间在营内补充精力。 就在将士们酣睡的不远处,一众孟县高官正在帐内笑语欢声。 段文正一人分饰两角,惟妙惟肖的表演出郭安、郝昭二人对话内容。其猜测竟与事实相符十之七八。 就见他一脸惋惜,模仿着郝昭感慨不已的说道:“可惜营内士卒皆未经战阵,惊恐、紧张以至于无法酣睡。若非如此,养精蓄锐,定让敌众有来无回!” 一众将校被逗得大笑,纷纷打趣道:“段友且,有朝一日不打仗了,便凭这嘴皮尔也不至饿死。” 张瑞也没想过这个气壮山河的悍将居然有如此搞笑一面,现场表演一段脱口秀,着实是将自信而又风趣。 甚至张瑞有些同情郝昭。 当王羽归营,告知对方统筹之人乃是郝昭时。 张瑞略有惊诧。难怪对方防御的滴水不露。 毕竟那可是让诸葛孔明都束手无策的曹魏名将。陈仓之战更是以少胜多,给诸葛丞相留下一场难看败绩。 于是就有了眼前这一幕。 听闻张瑞对郝昭大为推崇,恐有不虞。 一群百战余生的悍将立即向张瑞剖析局势,列举攻防计策。 竟是将初出茅庐的郝昭一切应对都猜得淋漓尽致。 甚至连他手下士卒会作何反应都详虑周全。 张瑞不得不感慨郝昭运气之差,初次领兵就面对这些可以正面对敌吕布的骄兵悍将们。 双方将士无论是训练水平还是对敌经验,都差距太大。 场面像极了赵括领一群乌合之众对阵白起率领的秦军虎狼之师。 一声鼓响,孟县大营内酣睡的士卒纷纷于黑暗中睁开双眼。 各自有条不紊的穿衣着甲,随后列队而出。 一个个方阵踏着整齐的步伐快速汇拢,如百川入。三通鼓声未罢,三军将士已经全员到齐。构建成一座威严肃杀的黑色方阵。 张辽被予以厚望,率先率部出营,以为全军锋锐。 随后无数黑袍玄甲的将士排着严整的队列依次离营,奔赴战场。 第七十四章睥睨众生 黎明前,最黑暗时分。 豪强大营灯火通明,疲惫不堪的将士顶着严重的黑眼圈,明明困的几乎睁不开眼,却偏偏无法安心入睡,抱着长矛望向营外的黑暗。 既期盼贼军早点到来,又怕贼军真的到来。 就在这种煎熬中,远方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几乎是守营将士凄惨的示警声响起的同时,天空中一片密集的火矢飘起。 仿佛密集的陨石从天而降,密密麻麻的插在了营墙上。 “敌袭!” 郝昭第一个冲出营帐,望着营外再次激射而出的成片火矢,不由全身一寒。 这还是两军对垒以来,第一次见到贼子如此兴师动众。 箭如雨下再不是一种夸张。 密密麻麻的火矢比火雨还要密集。 纵然天黑前,士卒已经在营垒的木桩上浇上大量湖水。 可密集的火矢还是以动物油脂为助力,烤干了水分,点燃了成片的木桩。 贼子武备之精良大出郝昭意料。 防备未能生效,郝昭立即对手下吩咐道:“莫要惊慌。取营内白日所存湖水,速去灭火。安排弓弩手压制贼子。” 而在营外的的段文正在跟张瑞笑谈,说道:“郝昭此刻定在取水灭火,全营乱做一团,无力出营救援。” 张瑞抱臂站在弓弩手身后,正在欣赏漫天火雨,仿佛火树银花不夜天。 闻言,不由心生怜悯。 枉你如何挣扎,你的每一步都被对手算计的明明白白,甚至你反抗的举措都被对手所用。 越是挣扎,越是亲手送上绝路。 跟这种百战悍将做对手,实在是太恐怖了。 高顺望着人头攒动、沸反盈天的大营,笑着摇了摇头,一群乌合之众,完全没有章法。 转而对张瑞亦说道:“接下来,郝伯道的伏兵应当出动了。某以为可命张文远出击矣。” 话音刚落,黑暗中鼓声大作。埋伏于大营背湖一侧的伏兵尽出,直奔营门杀去。 竟是伏兵见大营内喧哗、叫骂不断,声音鼎沸,以为是两军已经短兵相接。 及至营门前,才发现黑暗中那威严、肃杀的方阵。 无数士卒当即眼睛瞪得几乎张裂,恐惧顷刻蔓延,而至毛骨悚然。 正当此时,一声鼓响,张辽跃马而出,毫无阻碍的冲进伏兵人群之中,陷阵突陈,无人可挡。 其身后铁骑如决堤巨浪,势不可挡,仅一次冲击,便斩杀数十人。 视觉冲击之强烈简直让人心胆俱裂。 只见铁骑踏过,方圆数百米之内的所有士卒都如割麦子一般成片倒下。 无数豪强部曲直接崩溃,扔了武器便哭爹喊娘的向营内夺门而逃。 而营内守门的部曲不忍射箭,以至于士卒阻塞于辕门,被践踏至死者以数十计。 数十具尸体叠在营门前,足有半米多高,看得里外士卒都全身发颤。 厮杀不久,黎明前最后的黑暗便被清晨的阳光驱散。 只是晚秋的清晨,却比黑夜还要冷上三分。 一夜未睡而又疲惫不堪的豪强部曲举目望去,只觉身上寒意似乎渗入骨髓,乃至整个身体都彻底凉透。 只见营垒一片残垣断壁,缺口处还挂着血淋淋的尸体,营门前尸首堆积成山,乃至堵塞。 而营垒内亦是一片狼藉,四处是倒塌的营帐,燃烧的灰烬,仿佛人间鬼蜮。 每个人脸上不是抹着灰烬便是沾着鲜血,一副败军之象。 再反观孟县贼子。 一名年轻的将领全身白净,身穿玄黑色威严重甲,负手而立,站在营门外数十步的距离。 明明他只是很随意的打量着营内的景象。 一众豪强部曲却觉得他身上光芒刺眼,仿佛顶天立地的豪杰,眼神睥睨众生。 所有人都不敢与其对视,纷纷低头,自惭形秽。 而拥簇在他身后的数十名身披重铠的将领,则一个个眼神凶狠,眼冒红光,仿佛择人而噬的黑色凶兽。 明明是那些凶兽更加凶狠暴戾,但所有人却觉得他们尚远不及那个脸庞白净的少年眉头微蹙一次恐怖。 郝昭爬上辕门断壁,望着前方白净如谪仙临尘的少年,心中苦笑。 当初郭公与李膺泛舟同游,士宾望之,以为神仙焉。 今日见贼首方可猜想当初风流。 太远郡县便是将这种如谪仙人物称之为贼? 那从贼未有不可! 远处负手而立的张瑞很快便发现了断壁上身材雄武的将领,侧头对身边张辽说道:“去将时局告知郝伯道。” 张辽领命,骑上战马单人独骑便直奔豪强营垒,驻足在郝昭身前十数步。 在这伏尸遍地的战场上,双方画风截然不同。 郝昭身后是一片残破,尸山血海。而张辽身后则是大军严整,一片清明。 这鲜明的反差,让围观的每一个人都不禁心生异念。究竟是谁在为乱,谁在为治。 是否豪强起兵造就了这残破、混乱的一幕。 而被称之为贼的孟县众人却一直在努力维持太原的和平宁静。 双方究竟谁是谁非? 即便是聚众起兵的郭安都心中难以平静。 张辽驻马,对着郝昭说道:“自天明以来。其他营垒皆白旗高悬,斥候来此刺探者络绎不绝!” 郝昭脸色微变。 斥候络绎不绝,却未有任何援军! 敌军计策已然生效! 贼子并未一味强硬,适度释放虚假善意,却亦未曾卑躬屈膝。 刚柔并济,就压迫得那些心志不坚的豪强,再不敢主动出击。 彼辈便可从容应对营内主力。若主营失守,一群各自为战的豪强还不是被随意拿捏? “如今尔辈军营残破,士卒疲敝!某主仁德,不愿多造杀戮。诸位解甲来降者吾等以礼待之。若冥顽不灵,大军所至,皆化为齑粉。” 大营内并非只有郝昭、郭安二人部曲。 其他亦有十数名豪强在此,纷纷叫苦不迭。若昨日亦似其他豪强一般悬挂白旗,如何会有今日窘境。 不由便想起王羽所说,若退出战事,孟县贼子定秋毫无犯。便渐有人举起白旗,离开营垒。 张瑞在远方负手而立,望着豪强部曲缴纳的武器、铠甲堆积如山。 不得不感慨,这世界还是自欺欺人者多。 若是后世,即使那些从未踏足战场的宅男也知道,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怎能轻信敌言,缴纳武器? 万一对手变卦,自己岂不是任人鱼肉? 可真当直面死亡危险时,这些豪强面却又一厢情愿的选择相信对手会信守承诺。 历史总是这般重回反复。 王昶的计策意外的好用。说客动动嘴,却堪比大军血战数阵。 张瑞甚至有些犹豫,要不要将其调入军中。 不过想来孟县不缺良将,却急需文臣,便熄了这个想法。 第七十五章郝昭投降 万幸,张瑞不是白起、曹操那种屠夫。 不会在对手放下武器后大举坑杀俘虏。 便对手下人吩咐道:“另立一营,将投降者妥善安置,不得虐待。” 独木难支的郭安、郝昭亦未做困兽之斗。 在孟县大军大举进逼前,便主动出营,走至张瑞面前。 就在大湖之畔,张瑞负手而立,远望山河,全身一尘不染。 郭安、郝昭却颇为狼狈,身上不知何时抹上了各种血污、灰烬,十足的败军之将模样。 身为俘虏,二人只得主动拜见。郭安仗着父亲威名,有恃无恐,说道:“将军技高一筹,吾等认输。还望将军信守承诺,止步于大陵。” 张瑞好笑。 战场上你们得不到的东西,想在谈判桌上拿到? 张瑾所部已克大湖以东全境,正在沿湖西岸北上。豪强们后路不保,军心浮动在即。 这时候想让张瑞顿兵大陵? 除非豪强们万众一心,死战不退。 然而看看那些尽挂白旗的营垒,就知道这种事情已再无可能。 于是张瑞问道:“某之前欲止步大陵,君等如何回复吾等?是尔等不肯罢战。举众数万意欲斩尽杀绝。如今一朝战败,却想如从前旧例?这世间美事岂能尔等占全?” 郭安一脸怒容,说道:“此间豪强正是信了汝等会止步大陵才逡巡不前。尔辈莫不是要出尔反尔?” 张瑞笑着摇头,立即否认道:“某一向言出必信。约定挂白旗者秋毫无犯,某部大军便未伤其任一。是也不是?” 郭安不得不点头承认,不然贼子今日便不会只攻主营一处。 张瑞于是继续说道:“然豪强举众数万,不肯与某罢兵言和。总不能只允君等攻吾。却不允吾辈攻汝吧?战争一事,本就是各凭手段。吾部攻陷的县城断无再还回去之理。” 郝昭叹了口气。说道:“挂白旗者尽中缓兵之计矣。待后方城池尽皆沦陷,彼辈皆为一群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却空与尔辈相持于此。” 郭安惊恐,豪强坐拥重兵,却顿步不前,最后还给了对手攻城略地的借口。 孟县贼子将一切算计的淋漓尽致。 可笑一群豪强还在沾沾自喜,以为逃过一劫。 张瑞再不多言,将目光锁定在郝昭身上。 郭安有个闻名天下的好父亲足以护他平安,你郝昭的父亲可并不出名。不翻史书都不知道你父亲由郭泰举荐。 孟县大军将才济济,张瑞也没兴趣玩七擒七纵。若是不识相,只能借君首级一用了。 被注视的郝昭此前从未想过一个人眼神平静如水亦能给人造成如此压力。 原来一个人手掌生杀大权,即便一言不发,亦足以让人心胆俱裂。 大丈夫当如是! 宜惜此身以仿之。 随即,郝昭半跪于地,拱手说道:“山鄙之人,妄抗王师,而今悔悟,愿为将军效犬马之劳。” 张瑞如此才满意点头。 虽说此战郝昭败北,但整个孟县没有任何人会小觑于他。 初次上阵便带着一群乌合之众与整个孟县最豪华的文武群臣对垒。 其已经做到了极致。即便换高顺、段文过去亦不可能做的更好。 前期布防固若金汤,防御的滴水不漏。将乌合之众战力发挥到极致。 若非战场之外豪强们心怀鬼胎,苟且偷安。又被乌合之众拖累,导致其处处被动,为孟县百战悍将所压制。 此战胜负尤为可分。 这还是第一个阵前投降的将领,张瑞必须谨慎考验一番才能决定是否重用。 便注视着郝昭,说道:“请君率部入大陵,为吾等打开城门。” 其实此事略有风险,站在大陵城上远眺,依稀能望见大营内的厮杀已经停止。 若事有不密便有杀身之祸。 但郝昭知晓这是对自己的考验。毫不犹豫,躬身领命,说道:“今夜子时,火把三闪为号,里应外合,共下大陵城门。” 张瑞望着水波粼粼的大湖,背对郝昭,很淡然的说道:“依君之见。” 待郝昭离去,归营点了部曲投往大陵县城。郭安问道:“汝便不怕,他郝伯道趁机与大陵县令合流,设下埋伏,故意诱骗尔等进城?” 张瑞一笑,说道:“绝对实力面前,没有人会主动作死。纵然他今日设伏杀我数百将士,又能如何?大军围城,月余可破。适时他郝伯道宗族老少岂能有一人苟活?” 这甚至不算事料敌如神,只能说一切乃是大势所趋。 孟县行事便是如此霸道,容不得对方反抗。 一切果如张瑞所言,子时郝昭亲率部曲夺下城门,迎孟县大军入城。 大陵守军被打的措手不及,仓皇中组织的几次反抗在精锐孟县将士眼中完全不值一提。 前后不过两个时辰,一切有组织的反抗都被碾碎。 大批仓皇失措的士卒还在迷茫中便已被俘虏。 县令倒是个忠贞之士,亲眼目睹了城内一队队脚步整齐跑过的乱军,自知无力平定叛乱。便自焚于县衙当中。 这是继狼孟、榆次之后第三位以身殉职的大汉官员。 及至大陵城破,张瑞便率军返还晋阳,前后不过十余日。晋阳守军居然未能发现围城大军曾经泰半离去。 就在张瑞离开的次日。 南部郡县沦陷的消息终于传到了豪强联营之中。 顿时人心浮动,士气崩溃。 豪强大军随即做鸟兽散。 归心似箭的豪强部曲毫无章法,人流阻塞于路,绵延数十里。 张瑾大军遂在平陶设关卡,将乱做一团的豪强部曲一律拦在大陵、平陶两县境内。 逐一收缴了武器、铠甲。 王凌被张瑞任命为兵曹掾史,全权负责南部诸县平定事宜,以及府兵扩招之事。 于是走马上任的王凌一边派官吏接收南部诸县政务,争分夺秒的清点户籍,丈量土地。 一边以征兵为由,迟迟扣留这上万名溃散的豪强部曲,不允许其归县,以防豪强作乱。 也是庆幸孟县秋收过后府库存粮甚多。才能供养这上万人月余。 直到入冬,各县才陆续将豪强部曲们安置妥当。 至此太原全境仅余晋阳唯一一座坚城未克。 第七十六章步骑万余 十一月末,被围困上百日的晋阳城,终于在绝望中向城外的孟县大军献城请降。 太原共十八县,劝降檄文上密密麻麻的盖满了除晋阳外十七县县令印章。 于是晋阳乃知太原已全境沦陷。 绝望的郡兵发动了兵变,绑了太守靳然向孟县请降。 待张瑞进城时,百姓已是夫妻相食,路有白骨。 富庶的晋阳彻底沦陷为人间炼狱。 在郡府,张瑞立即任命裴潜为比曹掾史。清点郡国财务倒在其后,当务之急是开仓放粮,赈济城内百姓。 同时任命孙资转任晋阳县令,配合裴潜救济灾民,驱逐暴徒。 又命令张瑾、王凌去整顿郡兵。择其精锐补入府兵军籍。其余大部分收缴了武器铠甲,遣散归家。 忙完这些,张瑞才想起来还有个孟县成军以来俘虏汉室级别最高的一名官员。 两千石太原太守靳然。 张瑞就坐在往日靳然会客时所坐席案之上,目光冰冷的打量着被缚绑在阶下的靳然。 而已为阶下囚的靳然目光凛冽,毫无惧意,瞪着张瑞骂道:“乱臣贼子,早晚身死族灭。” 无论他如何诅咒,亦改变不了张瑞现在才是胜者的事实。 张瑞亦没必要跟他做口舌之争,很直白的说道:“仅为汝一己之私,便导致晋阳城内生灵涂炭,不杀汝不足以泄民愤。” 靳然凛然不惧,说道:“大汉养士四百年,岂能无一二死节者?” 这种死硬分子,不杀不足以儆效尤。 若日后人人皆学彼辈,死守城池,孟县大军难道要逐一攻城拔寨? 于是张瑞一脸肃杀,语气坚决的说道:“推出去腰斩,枭首挂城墙三日示众!” 自斩杀太原太守那一刻起,张瑞再也无法低调了。 想必若汉灵帝有空看一眼并州的奏折。 奏折上一定写的是有黑山贼张瑞寇掠太原,劫掠郡县,攻杀太守靳然。州郡讨之不利,武猛从事张扬以身殉职。与黑山校尉杨凤并害于并州。 不过想来灵帝这会正在头疼西凉王国率众十余万围困陈仓呢。 皇甫嵩、董卓等人几乎将汉室全部精锐带去西凉平叛了。对司隶校尉部的河东白波军都无暇顾及,更别说并州这胡风盛行之地。 还有更大的可能性是忙着享受的灵帝完全不知道并州在匈奴、白波之后又起了黑山叛军。 以大将军何进跟并州刺史丁原的勾连程度,面对并州叛乱肯定不会大肆宣扬。不然这个一直向其表忠心的地方将领位置不保,他也要失去一个强力外援。 因此其应对方式最有可能是派一任强力太守,如同孙坚在长沙平定区星叛乱一般。 但临近太原的西河、河东、上党三郡俱政局糜烂,南匈奴、白波、黑山三部叛军劫掠郡县,为祸一方。 将太原彻底隔绝于汉室疆域之外。 张瑞无比庆幸当初将上党交付于杨凤之手。 才有如今自己安枕无忧之局面。 新任太守想要入太原赴任必须绕行冀州、幽州,再从太原北部过雁门而南下。 等新太守绕行大半个河北到来,灵帝都已经驾崩了! 天下大乱谁还会理会一个太原太守的死活。 趁这段悠闲岁月,太原可以从容处理政务,扩充军备。 以孟县故人为班底,众文武很快便掌握郡中要职。 其中故虑虒县令因溜须拍马,甚得张瑞欢心,被张瑞升为户曹掾史。 尽管其性格胆小甚微,又一向卑躬屈膝,但政务能力不负张瑞对他的重用。在月初便厘清了全郡户籍。 太原一郡十八县,共有户八万一千七百二十二,人口三十六万三千八百一十三。 是何概念? 需知太原已经肃清了所有豪强,再无隐匿户籍,又吸纳了北部数郡的流民数以万计,全郡才有人口三十余万。 而颍川郡只17县,境内豪族世家遍布郡县,隐匿户籍无数,仍有在籍人口上百万。 并州之苦寒可见一斑。 想跟中原势力分庭抗礼,仅依靠并州作为根基,绝不可行。 理所当然的,张瑞将目光转向黑山。 自己便是出自黑山,不在黑山身上狠狠薅羊毛,怎么对得起这黑山贼的身份。 数十部黑山拥众上百万人,不能全部去做山贼吧? 更何况还有黑山李大目与张瑞为敌。 孟县大军…… 不,此刻应该称之为太原大军,怎能不上山扫荡一番? 袁绍可往,某张瑞亦可往! 全下太原,张瑞不可能不扩充军力。 尤其新下南部八县,人口众多,沃土千里,又有铁官之利。 实乃霸业之基。 负责此事的便是兵曹掾史王凌。王凌亦不愧是日后的大魏太尉,能力卓著,一边总督南部八县政务,一边负责扩招府兵。 俱政绩显著,全郡共得府兵一万一千六百七十余人,后被张瑞凑齐一万两千人。 整整一万两千人,乃是后世隋唐一支齐装满员的精锐卫军人数。 为了武装这支大军,张瑞清空了太原府库亦有不足。 又下令尽收豪强之兵,熔铸于大陵。铁官日以继夜打造兵器、铠甲。 即便如此,全军亦只有弓箭五千余张,弩机一千余张。 披甲率仅百分之四十,多为皮甲。 重铠只有五百余副。 弩机、重甲俱被配给于高顺所部陷阵营。 至此该部终于重现历史上每所攻击无不破者的风采。 尝在一次演练中,五百人正面击破张瑾所部千员。 全军人数骤增,但战力却并未提升许多。 一是因为新募兵员再非当初尽汉军、黑山百战余生之老兵,无论厮杀技巧还是临战经验都下降明显。 二则是因为为了统御这支部队,近千名老兵被提拔至军官,打散至全军各处。 这导致全军锋锐远不及当初。 于是高顺被张瑞委以重任,全权总督三军冬训之事。 凡精诚用心者,奏张瑞择其优者而擢之。凡其怠慢于训者,皆奏张瑞以免之。 这一万两千大军中,张瑾率部两千屯于广武、阳曲、虑虒三县,以防新太守自雁门南下。 张白骑率部两千沿太原西境布放,警备西河南匈奴叛军。 王凌督一千步骑驻防祁县,总督南方八县平宁。 张瑞率一千步卒驻守郡治晋阳。 而高顺、段文、张辽、郝昭等将则率余下六千精锐驻防阳邑,防备黑山李大目。 第七十七章治郡太原 将太原布防御的固若金汤之后,太原郡上下就开始着眼政务处理。 自南匈奴叛乱以来,太原已战乱经年,可谓百姓流离失所,农田荒芜弃置。 待张瑞一统全郡,便任命王昶为田曹掾史,主持全郡土地厘清之事。 王昶赴任立即下令百姓申报田亩,家业多者,郡县奖以耕牛。 百姓虚报者甚多。 当郡县统计完总田亩数,王昶又下令核验领到耕牛之家田亩。 凡其中不实者,皆需垦荒田已充之。 若明年春,未能充实所报田亩,郡县收回耕牛,且全家出一人服徭役,参与县中兴修水利之举。 如此全郡一冬累计开垦十万亩荒田,百姓却尤感其恩。 随后王昶又下令郡县统计耕牛数量,详细登记造册,重申律令,伤耕牛者充以徭役。 田曹掾史主垦殖蓄养,王昶又下令百姓蓄养猪鸡狗,由郡县出面收购,统一向雁门郡更换耕牛。由是太原郡,耕牛与日俱增。 张瑞见其政绩斐然,便将荀兴户曹掾史所治农桑之事剥离,划归田曹掾史治下。 户曹掾史专司人口核验,招纳流民,安置归化胡人之事。 二人竟配合默契,皆政绩喜人。 因太原大治,西河、雁门皆有胡人部落主动归化,被荀兴打散安置于十八县之中。 而王昶则派人负责教化,劝耕劝农。 又命郡县整治阡陌,派人教化种植桑果。 桑树可以养蚕,果实又可以果腹,酿酒。 是故王昶强制下令,百姓第一年需种两百株,次年四百株,第三年六百株。凡不及者,来年税负增倍。 而后又奏请张瑞下令,凡太原军民,除死罪外,皆需于家门前或闲田之中种桑树一至数株,视栽种情况酌情减少量刑。 太原十八县,上计吏必须造册回奏,以报县内桑树栽种情况。 有此能吏,太原几乎一月之间面目全非。 阡陌连野,桑树成林,家家户户养有六畜,织机之声自清晨而至深夜,读书声遍布乡野。 提及读书声不能不提裴琚。 因其才干,张瑞裁撤郡县内一切学官掾史、郡掾祭酒、学经史、文学史等杂职。皆以提学官之职督之。 由裴琚全权负责提督境内百姓进学之事。 裴琚除继承张瑞那条“凡适龄子女未入学者,父母皆杖二十”的粗暴法令外,又下令以才识查以学业。每县一年可举一百名学子,免其家庭赋税。 因为此令,比曹掾史裴潜跟自己的堂兄争论了良久。吓得兵曹掾史王凌立即以“恐南方八县”有变为借口,逃出晋阳,躲到了祁县。 盖因太原全郡亦只有八万多户人家。府兵征募了一万两千名就是有一万两千户人家不纳赋税。 再因文教,十八县每县百户人家不纳赋税,又是一千八百户人家不纳赋税。 累计近一万四千户人家不纳赋税。 仅靠剩下的七万户人家纳税,供养全郡官吏,还要给养大军征战之需。比曹掾史裴潜几乎是数着存粮过日子。 最终还是张瑞拍板,再穷不能穷教育。 支持裴琚政令。 随后张瑞又不得不亲自安慰自己麾下这位能臣裴潜。 府兵不纳赋税没错,可他们亦不需赋予薪酬。及明年秋收过后,他们亦要自备弓箭、腰刀。 日后郡县要供给的只有铠甲、盾牌、长矛而已。 甚至后年,张瑞打算战马亦不再供给,只补助府兵一笔买战马的费用。 毕竟后世府兵自备战马、驮马、横刀、弓箭都是再正常不过了。 听完张瑞筹划,裴潜才稍稍宽心。 如此算来,以太原七万户籍近三十万人,只需养数千名官吏即可。 以百民养一吏,财政压力可谓颇为轻松。甚至年年府库皆有剩余,除可供大军征伐在外,还能以粮征募百姓兴修水利。 于是裴潜很快便找到了自己的堂兄裴琚。 初时,裴琚以为裴潜又要找自己争论,吓得转身即逃。 还好裴潜年轻,一个健步追上,跟自己的堂兄说明乃是来商议兴修水利之事。 裴琚因为精通数算,是故除担任科学院祭酒、提学官等张瑞发明的后世官职以外还兼职了一个郡县正式官职,即水曹掾史。 全权负责太原一郡十八县之水利建设。 听完裴潜之言,立即拿出自己珍藏已久的太原水利设施图。 整张地图上以一纵三横为基础,密密麻麻的画满了各种水利设施。 裴潜只看了一眼,几乎晕死过去。 太原全郡存粮大部分为北部五县之税赋,共计十八万石,有三万石依盟约赠与上党杨凤所部。 五万余石需留作全郡官吏之俸禄。 剩余十万石中,有三万已因战事消耗一空。 可用之粮仅余六万余石,甚至不足以供给一万两千大军挨至明年秋收。 庆幸大军连克南部郡县,得存粮三万余石,又补收了部分赋税,得粮两万余石。 因为有些郡县已被汉室征过赋税。所以南方郡县的征税进程十分缓慢,需大量官吏耐心逐一厘清。 导致裴潜手中余粮仅五万石左右。 大概预留出两万石安置流民,可供招募百姓兴修水利的粮食只有三万石。 裴琚略一估算,可招募三万百姓,持续月余。 当即决定先修建三处主渠。 即以南北贯穿太原的汾河为干,横向修建三条主渠。 其中最靠近北侧一线,沿广武、阳曲、虑虒三县修建一条横贯三县的主渠。 中间则是横穿上艾、狼孟、孟县三县。 最南侧一线则是取大湖之水横穿祁县引至阳邑。 如此布置确保太原郡境内每个县都能被水利设施覆盖到。 及明年秋收过后,再逐渐细化各县水利。 百姓还是第一次听说兴修水利非但不用征发徭役,去工作还管两飨。当即踊跃报名。 活在物质富饶的二十一世纪,张瑞觉得怎么会有人因为两顿饭便去苦力一天呢? 最初接到裴琚方案时,不甚满意,要求重新调整激励。 但裴琚据理力争,跟张瑞坦言,并非不愿给百姓以厚赏。而是以这三万石粮食做最大之事,兴修更长的水利,百姓便能收获更多的粮食,远胜于今冬多给百姓一石食物。 张瑞被说服,便令其试行之。 结果百姓报名踊跃,便是冲着这一天两飨,能为家中妻儿老小多省一份粮食。 第七十八章试行科考 麾下能臣猛将都忙做一团,张瑞亦没闲着。 亲自主持全郡十八县之科考一事。 十一月中旬,张瑞下令各县将科考之事昭示百姓。 凡识文断字者,不拘出身、不限职业,无论年纪皆可报名参与。 甚至张瑞想过不限男女。 但毕竟这个时代官员权力甚大,执掌百姓生死。 张瑞真怕这些女性同胞们审问犯人时来一出:“台下犯人所犯何事?” 犯人回道:“大人,小人冤枉啊!” 女官们直接捂上耳朵,蛮不讲理的答复:“我不听,我不听,都是骗人的,渣男!” 又考虑到舆论风俗,最终还是没有让广大妇女出来顶上半边天。 十一月末,各县回执报名人数,累计全境三十六万人,有识文断字、参与应试者千二百人。 每三百人之中有一人识字,概率000333,约为千分之三。 其中仅祁县王氏一族,报名者便超三百人。 其余出身豪强之家者总计五百余人。 而出身屠户、商贾、县吏、寒门之家者累计方得四百余人。其中泰半仅是粗通文字。 看完数据,张瑞只感斗争世家大族之路任重而道远。 于是张瑞亲自出考题。 累计十道。前五题为填文,取自《春秋》、《孝经》。 张瑞毕竟要选官任贤,最适合当下的还是儒家思想。 儒家思想核心即为政治,其主要体现在《春秋》,而非众人以为的《论语》。 孔子曾亲口言:吾志在《春秋》,而行在《孝经》。 无论取才取贤,都绕不开这两部书。 之后一连五题都是数算。 这是在张瑞这里第一行得通的道理。 数学乃是一切科学的基础。 若是不当军阀,张瑞的第二大梦想就是同陆教授一般开挂人生。 仅看张瑞麾下用人便可见一斑。 最受重用的不是高顺、张辽这种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悍将,亦非王昶、裴潜这种青史留名的能臣。 而是师从郑玄,精通数算、天文的裴琚。一人身兼三职,权倾一郡十八县。乃是张瑞之下权势最重之人。 事实上也正是张瑞这般重视科技,才有孟县如今欣欣向荣之局面。 在裴琚主持下,科学院完善改进了汉末以来的灌钢法。 既有当初宿铁刀之利,相助高顺一战正面砍穿吕布麾下州兵精锐军阵。 亦有灌钢法打造农具无数,不然仅以耒耜之类木制工具,即便王昶以各种严刑峻法亦无法让百姓一冬之际开垦荒田十万亩。 更无法在这寒冬之中大兴水利,灌溉全郡。 所以说科技进步乃是第一生产力,实乃是金科玉律。 甚至火枪、火药之类的如果能研发出来,直接一统三国。 当然,这个要划掉。 如果有人跟张瑞说公元二世纪能打造出燧发枪,张瑞一定派人去把他屁股踢烂。 同为穿越者,君之秀,直令吾头皮发麻! 第一轮科举张瑞打算在十二月初于各县举行,筛选出一批可用之才。 十二月末再将人才聚集于晋阳,这次考卷当中就改了规则。 前五题不变依旧为填文。但难度大幅提升,分别出自《春秋》、《孝经》、《韩非子》、《老子》、《商君书》 后五题有关数算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少。 考卷最后又新增了两篇论述题。 其一为政论,即若主政一方,当如何抚境安民。 其二为策论,尝述太原当如何立世,最终一统天下。 这当中前五道填文题各占五分,总计二十五分。 五道数算题各占十分,总计五十分。 政论一题分数最高,为十五分。通过此题让有才之士脱颖而出,这是张瑞真正看中的郡县中流砥柱。 策论占比十分,只是张瑞抱着一试的心态。万一有一个诸葛亮、毛玠、鲁肃之类的经天纬地之才,给张瑞来一个科考版隆中对。那岂不是白得一大才? 即便没有亦能帮张瑞拓展思路。 在最后,张瑞还留有一道选做题。而且日后每次科考都有此题。 无分。但一旦答对,张瑞就会立刻下令大军封锁全境,挖地三尺也要这家伙揪出来。 题目为“奇变偶不变。” 这乱世有自己一只蝴蝶就足够了。张瑞得确保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家伙混进来。 通过考题设定可见张瑞十分注重数算,实务。完全不注重当今流行的讲经释义。 只要经历一次,相信全郡有志出仕的文士们都会彻底改变苦学方向。 至少亦要钻研数算,熟读法家、黄老家名著。 彻底改变汉末以来清流们重清谈,轻实务之文风。 随着张瑞定下章程,裴琚便率手下提学官们开始准备科考事宜。 首先一十八县要准备好一处可供数十名士子们汇聚一堂,挥洒笔墨之处。 有些县文风昌盛,例如祁县,提学官们只要去物色一处合适的大族学堂即可。 有的县则文风几近消散,如广武。全县遍地是舞刀弄弓的豪杰,就没几个人能认清自己大名。 为了给士子们提供一个场所,不得不由县衙出资,改建了一处校场,添上了遮风挡雨之物,又摆上案桌。 只是士子们看起来一个个孔武有力,比猛将还像猛将。 解决了场所,还要解决如何出卷之事。 这个年代纸张虽已发明,但价格还稍显昂贵。 太原不可能出数千张纸仅供一次科考挥霍。 于是张瑞一边下令科学院抓紧时间改进造纸术。 一边下令各县准备木牌。将考题誊写于板上,由小吏举牌从考场中间穿过。 士子自行记录。可铭记于心,亦可誊抄于竹简上。 答案写于郡县统一发放的竹简之上,由提学官回收。 初试便是在这种简陋、仓促的条件下紧锣密鼓的完成。 以六十分为准,全郡共筛选出可用之才二百七十一人。 这些人最低亦可于郡县之中担任一胥吏。 最高可担任太守属官或者县令、县丞等职。 第二轮考核便是筛选出其中佼佼者委以重任。 至于第三轮乃是张瑞当面出题考较。 这一轮没有落榜,只排名次。 主要突出一个恩出于上的目的。 让这些贤才栋梁知道所效忠之人究竟为谁。 毕竟唯器与名不可假于人。 还有就是张瑞想趁机看看其中有没有自己熟悉的历史名人。 虽然那些被埋没的贤才未必就弱于青史留名的能臣。 但毕竟他们已经在历史上证明过自己了,用起来也更加放心。 第七十九章爱恨不一(稀里糊涂的上了新人榜开心加更) 月初,紧锣密鼓的科考结束,成功筛选出二百七十一名贤才。 全郡官吏们都舒了口气,可以轻松一段时间了。 除了晋阳需准备下一场科考外,其他十七县都在翘首以盼,希望能多分给自己一批官吏。 自张瑞一统太原以来,各种政务远胜当初,劝课农桑,兴修水利,检视户籍、田籍,蓄养垦殖。 郡县当中官员本就因战乱而有所缺额,再被压以这么多政务。很多人都累得几乎直不起腰。 如今各县可谓是盼星星盼月亮一般期盼着这批贤才补齐县中差额,以应对明年春耕。 所有人都能预感到,明年的春耕,怕是连家都不用回了。 冬天尚有如此多的政务,一年之计在于春,明年春天的政务能多到让人瞠目结舌。 趁着腊月无事,甄揾便主动来找张瑞请辞了。 张瑞亲自率数十文武出城相送。沿路送出五里,路旁尽是百姓新种桑树,又在此处修有木亭。乃是专门晋阳士民送别所修。 至此,一行人便止住脚步。 甄揾离去前,沉吟良久说道:“实不瞒明公,当初资助军资皆乃搵自作主张。倾甄氏于并州所储物资,以期从胜利中取偿。此次回归中山,尚不知族中如何发落。” 当时初见,谁又不是虚言谎骗? 张瑞甚至说过自己会举众十万,南下太原,以期能获得甄揾资助。 可直至全下太原,别说十万众,连五千大军都未有。 尽获太原之民,如今张瑞麾下大军亦不过一万两千人。 当初之言,岂能尽信? 于是张瑞笑着说道:“幸不负甄君所望。而今竟有太原。某誓言未改,太原盐利,甄氏某只认甄君一人。若甄氏不能容君,可归太原,仍不失郡县之位。” 甄揾由是心中底气充足,亦笑着拜别,说道:“某此归中山,便是向族中陈述其中利害。愿族中长者亦如某,襄助明公伟业。” 张瑞点,说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甄兄此行珍重。待明年与君共襄大业。” 甄揾拜别策马而去,身后跟了数名家丁,紧紧看管好怀中盖有太原郡府大印的盐引文册。 在周围策马护卫了十名剽悍铁骑,人人顶盔掼甲,腰挂长刀,鞍携弓箭,手持长矛。 有此十名护卫在,即便是遭遇百余名流寇堵截,亦可一战将其驱散。 若遇到千人以上的流寇,他们又非是去打仗,可以从容护卫甄揾离去。 长矛、盔甲皆非民间可有之物,甄氏见了这行甲具齐整的护卫,便可佐证甄揾之言。 唯一需谨慎的是一行人需远离县城,避免被汉军见到。是故昼伏夜出,脚步略慢。 好在中山与太原之间只隔了一个常山郡,即黑山军首领张燕与一代名将赵云的故乡。 若非有黑山横亘其中,跑马只需数日即达。 此时甄揾一行人便在黑山当中迤逦前行。 命运便是如此巧合弄人。 同处黑山中,有甄揾这种为太原大业而奔波费心者。 亦有远方黑暗中意图覆灭太原者。 就在距甄揾数十里外的黑山寨垒中。 张燕与李大目相对而坐,烛火映的二人面目阴晴不定。 面容坚毅的张燕此刻脸上尤有怒色,右手握拳捶案,愤愤说道:“张瑞这厮真竖子也!枉某当初资助其粮食万石。竖子竟联合杨凤,抢占上党!此郡某已筹划经年!” 李大目表情阴郁,说道:“如此狼心狗肺之徒,不杀之不足振黑山大义!” 张燕点头,说道:“毕竟故人之子,某不宜出面,便遣孙轻率铁骑千人助尔一臂之力。” 李大目闻言,喜出望外。有此一千精锐铁骑,足当上万黑山部众。 信心十足的说道:“某已四处搜集粮草得粮两万余石,又从部曲中挑选悍卒,月余之间得众三万。有孙轻率一千铁骑相助,年前必取此贼首级!” 张燕对李大目的安排十分满意,可见其对此次战殚心竭虑。 不似以往打家劫舍,一群人拖家带口,一拥而上。 如今既挑选了精兵悍卒,又筹备了粮草,以黑山军之凶悍,击破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还是不轻而易举? 随后张燕说道:“某听闻张瑞那厮赠与杨凤粮草三万石,可见太原虽经战乱却尤算富庶。此去取小儿首级为次,劫掠郡县为上。” 此言可见张燕确有枭雄之姿,不以私人恩怨而影响公务。 李大目自信满满的拍着胸膛,说道:“中郎将且宽心,此二事某一并办之。” 黑山军名为军,实乃匪也。 三万之众,前呼后拥,行无部伍行陈,人人自便,不击刁斗以自卫。 如此数日,李大目亦未觉有何不妥。 毕竟黑山军自成军以来一向如此,历来遇战,头领亲选精锐悍勇者带头冲锋。以众多贼子壮势,紧随其后冲杀。 胜败之事并无常论。 若胜则劫掠州郡,裹挟难民,壮大声势。 若败则一哄而散,生死由命。死者无需多言,生者则复聚于黑山,积蓄实力,不出一年军势复盛。又可出去劫掠郡县。 完美的写照了一个,小民头如韭,割复生。 只要汉室一日赋税繁重,则黑山军永不缺兵员。 黑山众领袖亦未觉有何不妥。各以部众多寡而论强弱。其中强者自如李大目、于毒、白饶、眭固,各自拥众数万不等。弱者则拥众六七千。 各自藏匿于山谷,劫掠中山、常山、上党、河内等郡。 历史上倒是很少劫掠太原。 此次李大目北上便是一次尝试。将黑山军的势力范围扩张至太原。 往日黑山军活动的上党郡已为杨凤所有,为避免引起冲突。三万之众便自黑山中北上,自沾县而出。 沾县以沾山得名。 这沾山便是黑山群岭中的一座。 李大目一行出了黑山便抵达沾县,再往北便是太原的城防重镇阳邑。 那里有太原众将率领的六千精锐大军严阵以待。 李大目一行人声势浩大,完全没有瞒过太原斥候的可能性。 所以当黑山军三万大军还在沾县迤逦前行时,孟县的六千大军已经集结完毕,主动南下迎战。 第八十章盐引开中法 河北中山无极县。 密集的马蹄声踏破了此地的安逸繁华。 十名黑袍玄甲的剽悍骑士们停在了一座占地面积极广的庭院前。 纵然风尘仆仆却不掩其雄武英姿,顾盼之间杀气十足。 庭院内有见多识广的老人只看了一眼,便确认这是自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精锐骑士。 隔着奢华的庭院,仿佛都能闻到骑士们身上散发的血腥味。 两腿发颤的仆人被吓得瘫坐在地,不知是否应该关上大门,万一惹得对方不快,会不会冲进院内大开杀戒。 负责主事的族人连忙走到门前,询问道:“诸位豪杰,来我甄氏可是有何贵干?若是路过,我甄氏愿资助诸位百金,以做旅途支使。” 不愧是河北首富之家。一掷百金,比别人赠送百钱还要轻松。 这笔巨款足以彻底改变十人命运。 但十人完全不为所动。非但因为军纪严明,更是因为十人皆是良家子。 所谓有恒产者有恒心。 一旦接受这笔巨款,他们回到营中非但保留不下,还会因此受罚。 而携款潜逃,他们如何能舍弃得下家中妻儿老小,还有那肥田沃土上百亩? 因此十名骑士只是斜眼看了一眼主事之人,完全不予理睬。 此时骑兵中间一名文士翻身下马,从层层护卫中走出,正是辞别太原回归宗族的甄揾,笑着说道:“仲文,是某归族矣。” 被称为仲文的正是甄氏族人甄原,字仲文,与甄揾乃是表兄弟。 甄原见到甄揾大喜,立即要上前亲近。踏出三步却脚步一顿,表情略有无所适从,尴尬的问道:“仲切,数月未有音讯,怎忽然想起归族了。” 甄揾做过数月县令,审讯的案子亦不在少数。仅一眼便看清族弟心中所想。 暗自叹了口气,知道族中肯定对自己有什么流言蜚语。 便说道:“其中有些许曲折,待某入府细说。” 甄原乃侧身请甄揾入府,待甄揾走到身边时,低声说道:“仲切,且需谨慎。” 甄揾默不作声,自顾往前走。 待靠近府门时,忽然转头对列阵在府前的骑士说道:“尔等且在此地等某归来,不得惹是生非。” 带头的什长闻言,眼中精光一闪。想起了路上的约定。若是甄揾提及惹是生非,便是此行或有危险,需谨慎护卫。 当即神情肃杀,恭敬而又坚决的回道:“甄县君恕某难以从命。主公临行前下有军令,让吾等时刻护卫在县君身侧,不得有片刻稍离。” 事实上当初张瑞的命令是让这十名骑士谨遵甄揾命令。 如此说不过是借口而已。 甄揾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只得任由一群铁甲拥簇在身旁,走进庭院。 果然刚转过玄关不久,便见到数十名部曲携刀带剑急急忙忙的向大门冲来。 为首的孟县铁骑什长立即手按长刀,脚步坚决的向前迈进,眼中却杀意迸发,以目光直视远方手持利刃的甄氏部曲。 为其所摄,甄氏部曲们惊骇至两股战战,不敢稍动。 甄揾便顺利通过前庭,进入中堂。 此时现任的甄氏族长甄俨已经坐在堂上,一袭白袍如洗,很是儒雅从容。 甄揾立即对身旁的什长说道:“且在屋外稍候。” 随后甄揾走进堂内,恭敬的对着甄俨拱手行礼,说道:“揾拜见族长。” 甄俨表情清冷,望着甄揾语气不温不火,说道:“某还以为仲切会带着铁甲进堂,将刀架在某项上,与某讲述一番强梁言论。” 甄揾再拜,恭敬的说道:“揾深知罪责深重,为见族长,迫不得已而为之。” 甄俨不为所动,只是很平静的看着甄揾。 说道:“甄氏书香世家,是非曲直不以刀剑而论。汝擅离职守,公器私用,又以身从贼,按宗法论,当处以杖毙。某派族人拿汝,便是宗族正义。汝既然兴兵反抗,便是以暴凌义。又有何颜面再见吾?” 甄揾自惭形秽,跪伏于地,说道:“一应责罚,某愿一力承担。唯行刑前,请族长容某一述其中曲直。” 甄俨看了一眼门卫以手握刀的剽悍武士,暗赞一声真虎狼之师也。 有此护卫,甄氏并不愿彻底与其撕破脸皮。 乃说道:“且述之。” 甄揾立即从怀中掏出盖有太原郡府大印的盐引,请仆人递于甄俨。 待甄俨仔细看过后,甄揾解释道:“禀族长,此物名为盐引。持此物,吾甄氏可于太原盐场取盐千石,销往冀州。” 甄揾以弱冠之龄历任大将军掾、曲梁长,自父亲去世又归族担任族长,见识自然非比寻常。 仅片刻便厘清其中利害,问道:“太原取消盐铁专营之策?” 甄揾略有激动的回复道:“非但如此,在太原全境,不以商人为鄙,士农工商一律平等。行商大为便利,只需依律缴纳商税,无各种苛责刁难。” 甄揾有所意动,不过毕竟已被举为孝廉,走的是士人正途,对商人身份之事看得不重。 转而问道:“这盐引如何获取?” 甄揾耐心解释道:“太原有一律令名为盐引开中法。即日后商人可通过将粮食运送至指定边防郡县粮仓,而换取盐引。如今更多是以粮草、战马、布绢换取盐引。而吾甄氏无需任何费用,五年内皆可年获盐引千石。若想获得更多,便需如其他商人一般。” 盐铁之利足以充实举国财政,其利润大到令人不敢想象。 官盐数量稀少,品质低劣,却价格虚高。 百姓久受其苦。 若甄氏手中亦有大量食盐,甚至无需公开售卖,无需与官盐竞争。 仅世家大族就能抢购一空。 而且太原盐引以年结算,甄氏完全不用担心太原贼子忽然被汉军击溃,而对自己有何影响。 于是甄俨面露笑意,再不提甄揾公器私用之事,笑着问道:“依仲切之见,太原盐田产量如何?” 见族长含笑称呼自己表字。甄揾便知此次自己资助孟县之事已大获全功。 笑着说道:“太原、河东自古产盐之地。以二郡盐田而供应司隶、河北两地。如今河东为白波军侵扰,汉室无盐可用。太原之盐田,可谓举足轻重。吾族取之,足以为吾族定鼎百年基业。” 第八十一章赵云之名 定鼎家族百年基业! 这八个字仿佛晨钟暮鼓,响彻在所有甄氏族人耳旁。 向来儒雅的族长甄俨脸色亦有些潮红,转而对甄揾问道:“果如仲切所言,太原不以商人为鄙?家财万贯亦不会突遭横祸?” 实在是大汉对商人的歧视太过严重。动辄发商人戍边,充徭役。 即便富如甄氏亦提心吊胆,担忧哪天莫须有的罪名下来,家缠万贯再不复族中所有。 甄揾自信满满的笑着回答道:“某曾于太原担任县令之职数月,熟知郡县条令,亦曾审事断案数十。明确知晓太原政令,即私人财产不受侵犯。除非谋逆,被诛三族。” 甄俨便追问道:“那太原可有被诛三族者?” 甄揾大笑,说道:“太原安居乐业,轻徭薄赋,百姓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怎会有谋逆之举?某数月来未闻一起谋逆案!” 甄俨颇感兴趣,不再谈商事。转而与甄揾聊起政务,问道:“某曾得故太原太守靳然书信,言仲切私挪粮秣助黑山贼。未曾想黑山贼亦有此政绩?” 甄揾叹气,说道:“世人皆以出身论英雄。吾主虽出自黑山,但行的却都是救世济民之举。吾主常言抱负有二。驱逐胡虏,复我山河。立纲陈纪,救济斯民。其志向高远,实乃英雄之列。” 英雄? 或许吧。 虽然这个英雄会经常对着少女修长的双腿流口水,亦会因为中箭而痛的涕泗横流。 但是,或许,可能,还是不影响其英雄本质……吧? 甄俨没看出甄揾眼神中的羞赧,听完其言,大为敬服,叹道:“不意汉室遗忘之地,尚有吾诸夏豪杰正驱虏守境。仲切可知太原下一步动作如何?” 甄揾点头,说道:“吾主常言耕者疾苦,当减少赋税。依某之见,其志在盐铁。欲以盐铁之利充实府库,削减赋税。是故必然南下河东,驱逐白波,以全获大河以北之盐铁。” “此仁主也!”甄俨赞道:“若如此,某信其言,农商平等。无商何以贩粮卖盐,取他州之财富而养两郡之民?只是某听闻白波之众,多达十余万。郡县不能讨,太原可有把握战而胜之?” 甄揾眼中含有笑意,连提数问:“州郡不能讨,岂白波一家?吾主麾下,精兵悍将,历经数十战,未曾一败。白波军尝有此战绩否?” 甄俨虽然儒雅,却不禁嘴含笑意,太原不亦是州郡不能讨之地? 随后甄俨沉思了许久,慎重的开口问道:“以仲切之见,太原当下欲求何物?” 甄揾眼神一亮,知道自己此行最大的目的已然达到。 笑着说道:“吾主常言以人为本,太原所需之第一物为民,其次为贤才,最后为粮。除此之外,战马或许为军人所喜,但非吾主急切所求。” 甄俨点头,说道:“生民之事,吾族无能为力。识文断字之人才,却可助仲切一臂之力。此番仲切归太原,某会派遣百名族人跟随,助君治县安民。” 甄揾立即起身拜谢。 随后甄俨说道:“粮秣、战马却不白给,需以盐引相换。仲切可知这交换比数?” 甄揾满意至极,说道:“吾带有文册,族长可观之。一切以运送至太原之物为准,太原比曹掾史核验完成后,会发于吾族盐引。持盐引即可去往盐场支盐。” 甄俨看完大为满意,笑着说道:“可谓公允,治册之人实乃良吏也。” 甄揾亦叹服,说道:“吾主麾下贤才之多可谓惊人,治册者即是比曹掾史,姓裴,名潜,字文行。其人平恒贞干,为人材博,非局限于一郡之地,实国之良臣也。” 仅观一册便可知甄揾所言并非夸张,甄俨将盐引收好,问道:“即将年末,仲切可是在族中过年之后再与同商队同归太原?” 甄揾苦笑摇头,说道:“未能有此清闲。此间事了,某还需去往常山真定县一趟。” “常山真定?黑山军靖南中郎将张燕之故乡?莫非要去拜访张燕族人?”甄俨奇道。 “非是如此。乃是拜访一位名叫赵云之人。吾主言此人之勇冠绝华夏千载。其义彪炳春秋史册。依其言,此人仁义礼智信无一不是翘楚,简直乃神仙人物。” 非但闻者不信,即便说出此言的甄揾亦是一脸的无所适从。不知主公从何处得知此谣言。 若有此等人物,为何仅相隔一郡,吾等闻所未闻。 但主公信誓旦旦,言:只需抵达真定,必能寻到此人。 上位者动动嘴,下位者就只得跑断腿。 甄揾亦只好备齐礼品,做好了跑遍真定每个村落的打算。 甄俨虽觉有些荒唐,但还是决定相助一番,对甄氏财富而言不过九牛一毛而已。说道:“拜访如此神仙人物,仲切上门不可空手而去。且待族中略备薄礼,与君同去。” 说是略备薄礼,但甄氏出手,怎会吝啬,仅奉礼随从就郁郁数百人。 甄俨略有尴尬的抱紧自己怀中木匣,相比而言主公所赠馈礼简直寒酸。 常山、中山两郡国东西相连,虽偶有黑山贼劫掠乡里,但治安尚算良好。 一行人没有任何阻碍,仅用了七八日便抵达真定。 正逢年末,家家户户都在贴桃符,打扫宗族祠堂,张灯结彩。 甄揾颇感庆幸,值此佳节,赵云必定呆在家中准备祭祖。 便派了十数名族人携带彩礼去拜访此间三老,询问赵云之名。 不得不说,以甄氏财富,稍微露出一丝,就足以震的此间三老目瞪口呆。 初次登门,这种程度的厚礼,简直令人不敢相信。 于是三老们态度尤为热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只用了半天时间,甄揾就打听到了赵云各种情报。 赵云虽未名扬州郡,但在县内的确是声名赫赫。 听三老之言,其人八尺有余,姿容甚伟。除此之外弓马娴熟,有侠名,尝数次带领县中少年击溃来犯山贼,即黑山贼。 听起来倒的确有悍将之姿。甄揾由是对主公信服,未曾想主公远在并州亦知冀州人物。 立即端正了心态,准备恭谨礼敬这位备受主公推崇的赵子龙。 第八十二章国士待之 常山郡真定县澄底村。 村名来源已不可考,但日后注定名扬千古的名将赵云就生活在这里。 刚刚加冠不久赵云丰神俊秀,肯定想不到百年后夷狄之君石勒建国称帝,因仰慕他声名,会在这里为他重修陵墓,遗留数千年。 此刻的赵云正跟随大哥赵丰整理祠堂,准备祭祖事宜。 院内妹妹赵虞正勤快的清扫庭院,眼睛还不时望向大嫂手中针线。 腊月以来大嫂扯了两匹新布,打算在新年之前赶制出几套衣裳。 哪个姑娘不爱美?是故赵虞今日醒来便一直眼角弯弯,期待着穿上唯美的新衣。 一家人生活不算奢华,却很温馨和睦。 密集的脚步声打破了屋内的宁静。 几名熟识的青年直接登门而入,笑着打趣道:“未曾想子龙还有这般殷富亲戚?” 赵云从祠堂内走出,看来一眼领头的青年,正是自己自小相知的伙伴夏侯兰,便笑着问道“子君,这日子不在家贴桃符,怎有闲心来打趣于某?”| 夏侯兰笑着锤了一下赵云肩膀,说道:“子龙这是担忧某上门借钱?还想隐瞒!若汝不肯承认,某这边问小虞。” 在一旁打扫庭院的少女闻言停下动作,笑靥如花的望着众人,声音轻柔如水,说道:“子君兄长,小虞亦不知何处的殷富亲戚。” 少女明媚的笑容如同冬日暖阳,又仿佛阳光下盛开的海棠。 如此纯净、明媚,绝不掺任何虚假。 夏侯兰这才不疑有他,疑惑不已的摸了摸后脑勺,转头看向赵云,说道:“里正让某来通知子龙清宫除道,扫榻相迎,有贵客临门。” “某亲眼所见,贵客所带礼品难以计数,排出数里。仅奉礼仆从便郁郁数百人。这时节来拜访君宅,非是远方亲戚?” 赵丰此时从祠堂内走出,正听到夏侯兰所言,亦是想不到何时有如此巨富族人。问道:“确认是来吾家?” 夏侯兰点头,说道:“不能有差池。吾等皆是奉三老之命过来报信。贵客指名道姓,找得便是赵云,赵子龙。若只是姓名还有可能同名同姓,这表字总不能亦是相同吧?” 如此兄妹三人可以确认对方的确是来自家,而且很有可能是冲着赵云而来。 大嫂收起针线,说道:“既然对方备礼而来,便不能是恶意。吾等且先洒水净道,准备茶果。” 所谓长嫂如母,赵云立即从命,打算与三妹一起先打扫干净庭院。 但大嫂却拦住他,说道:“子龙,对方定是上门拜访于尔。且让子君先替为扫院除灰,尔先回屋将这新衣换上。” 夏侯兰笑着接过赵云手中的工具,说道:“大嫂言之有理。人靠衣装,马靠鞍。以防对方上门提亲,还是先换上新衣为妙。” 赵云气质温润,品性随和,便从善如流,去房间换上新衣。 再出门时已是一身白袍加身,玉树临风,丰神如玉。 看得众人纷纷喝彩,夏侯兰笑着打趣道:“若贵客上门是为了提亲,那这门亲事怕是跑不掉了。” 赵云笑着回道:“看来子君已是适龄之年,三句不离嫁娶之事。” 夏侯兰哈哈大笑,搂着赵云肩膀说道:“对方如此礼重,不亚于人生大事。诚意十足,于子龙而言定是喜事。” 赵云心性随和,不以物喜,反倒是对自己伙伴言行颇感欣慰。 对方自进门以来比自己还有高兴,真诚的为友而喜。 二人说话间,远处已是人声鼎沸,无数欢声笑语越来越近。 大嫂便拉着赵虞回到房中,躲在窗后偷偷打量。 赵丰带着赵云出门相迎,可以见到远处大队人马正向这里赶来,周围有顽皮的孩童绕着队伍奔跑。看起来一片祥和、喜气。 为首之人身穿黑袍、头戴高冠、腰悬铜印。 赵丰、赵云对视一眼。皆认出此乃郡县高官才能穿着之服饰。 以对方身份,竟然在上百米外便主动下马,徒步走来,礼遇之重,匪夷所思。 来者正是太原狼孟县县令甄揾。 甄揾走到近前打量了片刻,虽然对方以赵丰为首,却一眼便可以确认后面身穿白袍、丰神俊秀者才是自己想找之人。 由是甄揾内心大喜。 盖因单独拉拢一名不世出之名将,以太原名声,甄揾委实没有任何信心。 但若再加上一名中人之姿的亲属,尤其还是一位赵云甘愿以其为尊的亲长,那难度就骤降许多。 于是甄揾主动向赵丰拱手,说道:“某乃太原郡狼孟县县长甄揾,冒昧前来拜见。” 太原郡?那里不是已被黑山贼所侵占? 赵丰内心惊骇,怎么是一群贼子找上门来! 见兄长迟迟没有反应,赵云代为答道:“贵客临门,寒舍蓬壁生辉。只是不知贵客有何见教?” 甄揾察言观色便知赵丰内心所想,笑着说道:“吾主敬子龙贤名,特令某上门拜见。” 说罢对身后随从摆了摆手。 立即有随从展开礼单,开始唱礼:“督太原军政事张公赠赵子龙黄金百镒。” 话音刚落,周围一片倒吸冷气之声。黄金百镒非仅仅是一笔巨资,更是有着特殊典故。 古代虞卿之见赵孝成王,阐述国策,为成王所重,一见赐黄金百镒,再见封赵国上卿。 而常山便属燕赵之地,故事便发生在此地数百年前。真定游侠,无不是听着这个故事长大成人。 未曾想赵子龙一介寒门,未曾见明主,便已先赠黄金百镒。 待见面之后,怕不是亦要被尊为上卿? “白璧十双,蜀锦百缎,良马五匹,名剑两柄,长槊三支……” 随从唱礼之声不绝于耳,一批一批的随从将礼物伴着唱礼官之声放进赵氏院内。 后院内空间不足,一直向门外长街铺开上百米。 围观的群众听得口干舌燥,仅是拜访就有如此厚礼?累计相加怕不是有上千金? 君之以国士待之亦不过如此! 赵云平日里亦跟众人相熟,往日里乡亲只觉其姿容俊朗,武艺不凡,只当是乡党中佼佼者。 却未曾想其才竟被远在他郡之人敬以为国士。 屋内偷听的赵虞兴奋不已,拉着大嫂的手说道:“大嫂,仲兄此番可大展胸中宏图矣!” 第八十三章鸿鹄燕雀 直到唱礼官声音沉寂许久,赵丰才从出神中反应过来。 第一反应是无功不受禄。 可是话未出口便觉不妥,对方如此兴师动众,大张旗鼓的送礼上门。 自己当众拒绝,对方如何自处? 怕是一句话便让双方友善关系变成仇敌。 所谓长者赐,不敢辞;辞不恭,受之无愧。 意为长辈送的东西,不可以推辞不要。虽然接受时很不好意思,但不接受是不礼貌的。 对方虽非长辈,但身份地位皆远高于赵氏族人。且自始至终对赵氏谦逊礼敬。 若赵丰一开口便是拒绝,且不提对方作何反应。 即便是围观的乡党族人亦会觉得赵氏一家真是无礼至极。 对方礼遇有加,赵氏却是弃如敝履,不屑一顾。 即便将来双方反目成仇,乡亲们亦会觉得是赵氏不识抬举才导致如此。 可若就此接受这份令人瞠目结舌的厚礼,赵丰又心有不安。 甄揾笑着劝慰道:“或今日君等觉此礼甚重。然子龙终非常人,早晚封候拜将,再看今日,不过些许平常而已。” 赵云如今年二十多岁,即便常以冠军候为榜样,但终归还只是一介白身。 想刘备之心胸,遇董卓自言白身,为董卓所鄙,尚气愤难消。可见白身之人何等难堪。 现如今一方重臣信誓旦旦的对赵云说,君终归将锦袍加身,封候拜将。比赵云自身还要笃定这一点。 赵云一介年轻人如何能不感动。 封候拜将! 这四个字如此熟悉,却又如此遥远。 寒门子弟唯一能接触到这四个字的机会就只在史书中。 至于赵丰,更是从未想过自家亦能建社稷,立宗庙。 这些不都是那些天生贵人才配有之事? 莫以后世眼光而看汉末事务。 当世人能裂土封侯便是最高荣誉,非但光耀宗族,亦是后世子孙之骄傲。 后人可逢人便言,吾乃某某候之后人。 爵位更是世袭罔替。 总言之,封候拜将四字绝非寒门可妄想之事。 于是赵丰对甄揾说道:“甄君太过抬举吾弟。子龙何德何能,被君等如此重视。” 甄揾摇头,说道:“此行非是揾做主,一切皆是吾主授意。揾尚有一物要替吾主转增于子龙兄。” 话毕一旁的随从手捧木匣走至近前,甄揾亲手交于赵云,说道:“吾主志在驱逐胡虏,复我大汉山河。托某以诗词赠君,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赵云闻言只觉对方壮志豪迈,心生钦佩。恭谨的打开木匣,当中是一把连鞘长剑,长约三尺过半,远长于当今制式环首刀。 拔剑出鞘,剑光森寒,剑鸣声震荡长街,引来无数人瞩目。 甄揾乃说道:“此剑名为青釭,吹毛断发,削铁如泥,一剑可斩甲过三十扎。吾主期望君可执此剑,斩尽胡虏,护我诸夏苗裔。” 甲即牛皮甲,关键位置覆有铁片。 一剑斩甲三十扎? 那岂非对手即便身着重铠亦难当随手一剑! 赵云当即拜谢,说道:“某定不负张公殷望,必令此剑饱引夷狄之血。” 甄揾皱眉。 对方随和却并不懦弱。 可谓外柔内刚,极有主见。 完全不为利益所冲昏头脑,至今未纳头便拜。 看来是对黑山成见颇深。 甄揾深感棘手。 这还是入太原以来,主公正式赋予的第一份使命。甄揾绝不允许自己失败。 于是甄揾笑着望向赵丰,说道:“赵氏能培育子龙一般人杰,必是家风高洁、立志高远。” 赵丰连忙摆手,说道:“愧不敢当,丰亦不过尽力而为。若甄君不弃,请入寒舍一叙。” 自己谈及对方家风,等得便是这句话! 果然赵云之兄乃纯正长者。君子可欺之以方。 随后双方入座闲谈,甄揾才知赵丰表字子阳。论年岁尚在甄揾之上。 甄揾当即以兄称之,赵丰以甄揾身份尊崇为由推辞,却被甄揾强势认定。 闲谈不久,甄揾便有意往政务上谈及。 待说道太原百姓平均授田四十亩,家家户户种桑两百株。 赵丰叹道:“此君子之政也。地不改辟矣,民不改聚矣,行仁政而王,莫之能御也。” 竟是对太原之治大为推崇。 甄揾当即说道:“然如今世人庸碌,唯以出身论人。出身公卿世家则生而高贵,出身寒门子弟则饱受歧视。即便吾主立纲陈纪,救济斯民。仍被冠以匪名。某未尝闻有驱逐胡虏,保境安民之匪也。” 说着甄揾有意无意的望了赵云一眼。 此言可谓正中赵云心坎,震耳发聩,久不能言。 赵丰亦与之同叹。 甄揾却转而大笑,说道:“然某主从未以为意。尝与吾等言,这天下非是一家之天下。乃是天下人之天下。令吾等勿虑无知者言语,只需各尽其力,救济斯民。即上无愧诸夏先王,下可护子孙苗裔。” 赵丰立即起身,躬身行礼,说道:“张公心胸,实令某钦佩。” “吾主有天下之志,常令吾等高山仰止。”继而甄揾问道:“吾主之志,吾等确实望尘莫及,只是不知子阳兄,志在何方?” 赵丰讷讷不能言,无颜谈及自己平日思虑最多的便是期望有朝一日以能成为县中胥吏,为家中多赚几许钱粮。 相比对方鸿鹄之志,自己可谓碌碌终生。仅裂土封侯都是自己不敢想象之事。 难怪对方尚未加冠已都督太原军政事,而自己已经成家却依旧一介白身。 这一刻,读史时百思不得其解之事,赵丰终于明悟。即当初大汉高祖皇帝起兵,才能不显,为何萧何、樊哙、曹参、夏侯婴之流当世豪杰却愿甘居其下。 此志向不同,心境不一也! 纵樊哙有令霸王侧目之勇,亦未设想过有朝一日能称孤道寡,君临天下。 而大汉高祖皇帝却有驱逐暴秦、救天下黎庶于倒悬之志。 谁主谁臣,一目了然。 甄揾乃走到屋内书架前,指着藏书说道:“某观子阳、子龙亦识文断意,可有意相助吾主救济斯民之大业?” 赵丰心下难断,宗族坟冢具在安定,如何能轻易离开。 还未等兄弟二人答复,夏侯兰忽然冲进屋内,急促的说道:“子龙,快备马,山贼将至。” 三人对视一眼,俱是吃惊。 这正逢年末,新年将至,百姓欢庆之际。 山贼亦是生民,不愿在这喜庆日子染血,怎会今日出没。 第八十四章赵云冲阵 燕赵之地,自古多慷慨悲歌的豪迈之士。 赵云出生的澄底村亦是如此。 在青少年们呼朋引伴之声中,有十数名雄武男子骑马携弓走出家门。 人人腰挂长刀、利剑,甚至如赵云一般盛有武名者手中还持有长矛。 在这久经鲜卑、山贼寇乱之地,官府对民间持长矛、硬弩一事早已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要不私藏甲胄,没有人会过问。 甄揾有十名身披重甲的骑士护卫,来去自如,山贼不能稍当。是故完全未有紧张,在铁甲护卫下颇感兴趣的望着赵云等一行青年,打算一睹其如何退敌。 赵云虽是弓马齐全,身上却毫无防备,只穿了一身布衣。在经过家门时便注意到拥簇在甄揾身边的层层铁甲悍卒。 脚步略一停顿,对甄揾拱手,说道:“甄君,素闻君言太原旨在救济斯民,如今山贼残虐,为害郡县,值此时机,可除无道,兴义兵否?” 甄揾大笑,暗赞果然不愧为主公所看中之人。 与之相交,其人温文尔雅。临机决断,又英烈果决。使甄揾决不能自食其言。 有十名甲士相助,此战定可减免许多伤亡。 于是甄揾笑道:“某恐山贼恐为礼品所招,此战吾等义不容辞。便令十名甲士听君调遣。” “甄君高义。” 话毕赵云转向身后诸人,说道:“诸君,山贼残虐,不以人分。吾等不可存侥幸之心,务求将其驱散。此战若胜,今日礼品与诸君共享之!” 天下多为熙熙攘攘之辈。 本就有许多人猜测山贼乃是冲着赵云家那声势夸张的礼物而来。 他赵云拿了礼物,却为村子招来祸患,需自己舍命奋战。许多人便心有怨言。 但此刻听闻赵云之言,所有人再无怨气,纷纷兴高采烈,欢呼不已。 此时太原麾下十名甲士已翻身上马,整齐的玄甲黑袍,仅肃杀的气势便让人心跳一顿。 其威严雄壮的沉稳气质,大不同于赵云身后聒噪的少年们。 形象鲜明的对比出何为精锐之师,何为乌合之众。 往日里赵云尚觉得一群少年策马纵横便算得上英雄豪迈,今日方知何为真正气壮山河。 于是赵云恭谨的向骑兵什长拱手,说道:“还需君等倾力相助。” 骑兵队长乃是一名归化乌桓人,这还是第一次被人称君,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只是在其剽悍的气质下,这笑意看起来略显残忍。 回道:“某……某听尔……指挥。” 虽然汉话说的不甚流利,但使用汉话的本能已深入骨髓。 交流无碍,赵云便说道:“山贼不设行伍陈纪,行无章法。冲杀全靠一腔勇气。只需令其胆寒,其势自散。稍后某亲自冲阵,诛其贼首。君绕行其后,佯装郡兵。贼子来不及细观,必以为郡兵至矣,贼首已死,其势必溃。” 骑兵什长听不懂太多道理,但绕后这两个字可是听得清楚。 这两个字在张白骑麾下每日要听无数次。 甚至数次有主公亲自召集骑兵将校,大谈骑兵战术。绕后、夹击,是归化乌桓骑兵们最先记到骨髓里的两个词。 随后一行人策马离开村子,准备迎敌。 甄揾为睹赵云风采,坚持出村。赵丰只得陪同,找了一座土坡,站在其上观战。 山贼多为步卒,多达数百人。只有十数骑,却未护卫在两翼而是被步卒们拥簇在中间。 于是赵云心中稍安,对身后伙伴们喊道:“山贼骑兵行动不便,吾等可尽情驰骋。子君带众人游射于外,勿要稍停。山贼拥挤一团,行动迟缓,箭矢难中尔等。” “某冲阵斩其贼首。若其势散则趁机追杀。若未竟成功,则吾等转而拖住敌众脚步,以候郡县之兵。” 往日里大家亦是如此安排,众人已配合默契。当即策马前冲,摆出一副要正面冲击山贼的态势。 一行十数人距山贼百步时左右散开,各自向山贼左右两翼拉扯。 这虚晃一枪,导致山贼向正前方覆盖的箭矢纷纷落空。 十数人皆在马上弯弓搭箭,对着山贼一通攒射,顿时有数名山贼惨叫着中箭而亡。 另一侧赵云引弦,连出三箭,皆中三名骑兵要害。 这一幕引得山贼们惊骇无比,再不敢目视这名白马银袍的青年,唯恐引得对方注意,对自己来上一箭。 当此时,赵云收弓在鞍,倒提银枪策马便直冲山贼大阵。 甄揾在远处看的目瞪口呆。赵云单人独骑,策马反复冲杀三次,一袭白袍在山贼乌黑的军阵中如入无人之境,所向披靡。 大部分山贼看见这白袍猛将冲向自己,远远的就作鸟兽散。有来不及躲避的都逃不过赵云一枪一剑,尤其青釭剑锋利无比,往往随手一剑,便能将山贼连头带肩削成两段。 远观赵云闯阵便如劈波斩浪,剑锋所向,山贼纷纷溃逃。 甄揾乃知何为一将之威,千军辟易。 沉重的马蹄声响起,绕行至山贼身后的太原铁骑策马狂奔,如决堤洪水,势不可挡。 澄底村一众青年当即大声呼和:“郡兵至矣!山贼休逃!” 赵云在阵中望见远方烟尘,亦是欣喜,大声呼和道:“郡兵铁骑至矣,反抗者死!” 交战中的山贼纷纷回头,除了后方山贼,没人能看清远方情形,但见远方烟尘大起。 几乎是眨眼之间,回头查看的山贼便见数名山贼被撞飞在空中。 密集的利刃闪耀着刺眼的寒光,充斥眼前整片空间。 只见密集的军阵瞬间空了很大一片区域。 随后山贼们便见身后的同僚们哭爹喊娘的向前方逃窜。 在其身后是一整排身穿重铠,威武雄壮的骑兵,身形似乎占满了视线内整片天空。 不会有假了!这种重铠除了汉军,民间不可能有这么多。 郡兵来的太快了! 山贼们彻底胆寒。 恰逢此时,一旁游射的少年们亦收了弓箭,策马展开冲锋。 被骑兵连续冲击三次,山贼一群乌合之众再不能维持勇气,开始溃逃。 太原铁骑身负重甲,完全不惧对方仓促反击,追杀甚急,在什长的率领下,数次冲进山贼中间,左右横冲。打得山贼完全不敢反击。 在一旁掩杀的赵云看得惊奇,这名什长骑射如飞,举重若轻,已手刃数十人。 太原大军果如此恐怖?如此悍将,居然只为一什长? 第八十五章智赚赵云 成功驱散山贼,一群人牵马归村。 赵云乃对身旁的铁骑什长问道:“观君武艺非凡。太原军中似君者多乎?” 什长咧了咧嘴,混合着脸上鲜血,看起来狰狞恐怖,说道:“主公麾下……谢军侯,万人莫当,某……不……不能当其一刀。其余,张军侯,魏军侯,策马驰骋……亦似汝。” 赵云倒吸一口冷气,以此人之悍勇,居然还有不能当其一刀的猛将? 那是何等鬼神难当之勇! 随后问道:“以君之武艺,仅止步什长?” 什长略有懊恼的摇头,说道:“某……因军功……三升屯长,又三次被贬。近日……便是因为冬训疏于监管士卒……被贬为什长。否……否则,累计军功,亦为军侯矣。” 赵云如此才松了口气,询问道:“还未知君表字姓名?” 这名什长眼睛一亮,仿佛是找到了什么可以夸耀之处。咧嘴笑道:“李……李猛。某本乌桓牧民,部族姓氏仆骨,名为力……力猛。后部落被主公编户齐民,便没了仆骨之姓。王曹掾,帮某改汉名,李猛。无表字。” 赵云好笑,这位王曹掾真是一位秒人,赐姓取名,全凭心意,临机决断。只改一字,却汉风昭昭。 不过听李猛所讲,可佐证甄揾之言。 其主果然在并州驱逐胡虏,化夷为夏。 甄揾之言尚有可能夸大,但此憨厚勇士字里行间透露出的信息却做不得假。 而在村口观战的甄揾从头至尾目睹了赵云风采,更是笃定要将这位悍将给拉拢至太原,以助主公大业。 而且观战期间,其已有一番谋划。 便转身望向赵丰,叹息不已。问道:“大丈夫果能郁郁平生,受制于山贼之流?子阳便能忍受此辈宵小之徒亦能在眼前作威作福?每当其至,便躲于萧墙之后?需知,在太原,绝无此辈猖狂机会,只需现行,即被乱刀砍成碎片。” 赵丰被甄揾说得羞赧。良久叹了口气,问道:“某意难平,且为之奈何?” 甄揾于是展颜,笑容满面,说道:“依某之见,子阳兄亦是博览群书,唯怀才不遇而已。莫如随某去往狼孟,且为县中主簿如何?” 主簿? 赵丰心中震撼。需知主簿乃是县中高位,仅次于县令、县尉、县丞,掌管县中文书,乃是县令麾下第一辅臣。 其权势、地位皆非白身之人可促得。 “莫不是子阳兄瞧不上吾等太原差事?”甄揾佯装不悦,语气不善的问道。 赵丰连忙摇头,解释道:“张公志向高洁,某甚是钦佩。唯忧祖宗坟冢皆在安定,日后不得年年祭祀。” 甄揾乃笑着宽慰道:“若世人皆如子阳所思,则大汉郡县无人可为官矣。汉制仕宦避本籍,数千郡县高官皆远离故土,便不祭祀先人乎?逢清明归乡扫墓即可,太原、真定不过一山之隔。” 赵丰无言以对,想说自己归家同妻子、兄弟商量一番,却又怕开口被对方笑话。 甄揾唯恐赵云归来以后,事情有变。 便对赵丰说道:“不提政治抱负,便是从现实考虑,子阳兄便真甘贫守穷?出任主簿一职,至少亦是一份差事,全家授田上百亩,加上俸禄不仅足以为妻子多扯几匹新布裁衣,甚至可为子女请一位西席先生。” 想起妻子一直浆补衣裳,临近新年才舍得扯两匹新布。这便欢喜的自家妹子,整天笑眼弯弯。 赵丰彻底心动,便为了家人多几件新衣,为了小虞脸上多些笑容,亦应珍惜此良机。 于是赵丰向甄揾拱手,说道:“固所愿而,不敢辞。丰,拜见明公。” 甄揾大喜,连忙扶起赵丰。说道:“私下交流,吾等不论官职,只论交情。子阳兄,如今明悟,可欢庆新年。年后,便搬至太原。” 赵丰应允。 恰逢此时,赵云归来。 赵丰便开口说道:“子龙,方才为兄已答应甄君之请,出仕狼孟县主簿一职。年后便带着小虞一同搬至太原。未知子龙意下如何?” 赵云立即恭谨的向兄长行礼,笑着道喜,随后说道:“云非是不孝不义之人。长兄如父,长嫂如母。若兄嫂决议远去太原,某定当追随侍奉。” 甄揾再也抑制不住大笑。 终不负主公所托! …… 远在晋阳的张瑞并不知晓甄揾非但已获宗族支持,更是为自己招揽到五虎良将之一的赵云。 此刻正于大宴群臣,欢庆佳节。 毕竟明年就是中平六年。 待四月汉灵帝去世,九月董卓进京,便导致汉室衰微,天下大乱。 太原一切来自汉室的压力都一朝尽去。 除了正在上党郡沾县境内与黑山军作战的将校,其他太原文武齐聚一堂。 武臣们正在讨论高顺、段文何时能奏以捷报。 文臣们则聚在一堂,热议科考才子。 如今郡试已顺利完成,其中成绩佼佼者二十人已出。只等面见过张瑞,便赴郡县任职。 功曹掾乃是裴绍,这名首位效力孟县的元老,德行贞廉,素有浩然正气。 由其选贤任能,众人俱是敬服。 众人们讨论的便是其中俊杰。 其中王凌与裴绍有共患难之情谊,最为相熟,便笑着对裴绍庆贺道:“某听闻裴氏一门双俊才,裴俊、裴徽皆高才远度。裴徽善言玄理,裴俊刚毅有度。皆脱颖而出。” 裴绍笑着点头,说道:“此事君应庆贺文行。此皆文行同父兄弟也。” 王凌讶然,转而对裴潜说道:“君家俊杰何其多也。” 裴潜面上有光,努力矜住笑容,说道:“文杰(裴俊,蜀汉光禄勋)本欲同姐夫赴蜀避难,幸被某书信劝住,适逢主公开科考,便前来一试。未曾想竟侥幸而出。” 王凌赞叹,说道:“文行此举于公于私皆是大善。于太原,招徕到能臣干吏。于裴氏而言亦可面骨肉分离之苦,大可不必背井离乡。来年大军南克河东,裴氏则亦可重归故里。” 正是因为一水相连,河东纷乱,而太原平宁,裴潜才有此规划。 接着刚才的话语,裴绍转头对王凌说道:“王氏才俊方是闪耀太原。榜单二十人,王氏一族便占五席。” 王凌莞尔,说道:“王氏宗族万人,此五人与某皆出五服,某亦认不齐全。” 第八十六章新春佳节 值此佳节,众人不谈公务,只道家常,晚宴十分和睦。 天色方深,张瑞便放允诸臣子归家守夜去了。 除夕是团圆夜,乃是各家祭祖、团圆时间。 真正朝贺长官的时间还在明日清晨。 郡府内陪同张瑞守岁的是张瑾、谢玄。 张瑾是张家老臣了,自张牛角在世时便负责统御亲兵,一直护卫在张瑞身边,朝夕陪伴着张瑞逐渐长大成人。 私下里,张瑞亦是一直称呼其为叔父。这份亲近、殊荣,太原唯此一份。 谢玄则是身负护卫之责,朝夕宿卫在郡府当中。 众文武离去,张瑞亦带着张瑾准备祭祖。 张牛角亦非富贵之家,早年丧妻就再未续弦。 关于张氏往事,张瑾知晓的亦不多。所以灵牌便只设了张牛角一人。 如此也算在太原开宗作祖了。 张瑞祭拜时,忍不住想,若将来称帝,要不要追封这位亡父为帝。封号什么皇帝? 大力牛魔孝武皇帝? 不行,追封帝位之前得先把牛角这个名字改了。 想着张瑞嘴角偷笑。 好在周围武士都胯刀而立,没人敢目视此处。 没人发现这肃穆时刻自家主公居然在自娱自乐。 张瑞心想,万一称帝就厉害了。 中华上下五千年,咱老张家终于出了皇帝了。 不然都愧对张姓这个大姓。五千年未出一个稍有名声的君主。 祭祖过后,众人便一起饮屠苏酒,放爆竹。 寓意除凶辟邪。 值此良辰,张瑞便下令府中众人,不矜身份,一起围观。 侍卫们各举爆竹,点燃之后一片火树银花,看起来倒也的确热闹。 在烟花灿烂中,张瑞发现有名妇人一直含情脉脉的望向自己。 便不由好奇,侧头对谢玄问道:“此妇人何人?” 谢玄总督府内防卫事宜,对每个面孔都了如指掌。 随张瑞手指方向看去,却神情一顿,底气不足的说道:“是某之细君。” 张瑞哑然一笑。 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原来对方看得是自己身后。 谢玄时刻站在自己身后半步,对方目光可不是一直就在张瑞附近。 张瑞随即颇感兴趣的打探一番这名奇女子。 究竟有何魅力,让谢玄这种悍勇虎将,甘愿为其赴死。 仔细一看,张瑞不得不跟着骂一句谢玄禽兽。 对方眉目青秀,气质秀雅,一看就是出身书香门第的娇弱小姐。 关键是对方站在人群中尚不及人肩高。 以张瑞观察,对方身高可能只有六尺有余。即身高一米五。 而谢玄八尺过半,身躯魁梧,熊腰虎臂,在那里一站就像一只直立的暴熊。 简直不敢想象他们两人当初是怎么勾搭上的。 谢玄往人家身上一压,不把人姑娘压坏了? 这样说来,这位奇女子怕是位女骑士,难怪谢玄亦不善骑射。 张瑞年轻气盛,再不敢胡思乱想下去,不然今晚怕是要睡不着觉了。 便对谢玄说道:“新春佳节,便回去陪陪妻子。某亦归房休息,以准备应对明日朝贺。” 谢玄应诺,却还是坚持安排完岗哨,巡视完府衙才回归己房。 次日清晨,最先到府朝贺的官员不出张瑞所料,乃是荀兴。 这位户曹掾史名似苟头,实则外貌亦酷狗头军师。在溜须拍马一方面简直炉火纯青。 早早就在府内等候,见到张瑞走出房门,立即上前行大礼,说道:“兴为主公拜贺新年。愿主公鸿运昌盛,武运昌隆,敷政宁人,贤才汇征,为邦家光,天下太平,远夷归化,四海宾服,九州丰乐。” 张瑞被逗得一乐,这家伙为写贺词真的是煞费苦心了。想不讨人喜都难。便回道:“与君同喜。愿君和气致祥,万象更新,步步高升。” 步步高升说罢,二人皆是相视一笑。颇有些君臣相得之感。 在荀兴之后上门朝贺的是王昶,在进门看见荀兴之后,王昶明显松了口气。 显然是不想赶在荀兴之前,落下个溜须拍马的名声。 见到张瑞,王昶笑着拜贺道:“昶为主公拜贺新年,愿丰年为瑞,早平黑山,奏凯班师,大吉大吉。” 通过拜年词,可见王昶本人更加务实,贴近时务。 张瑞便笑着回道:“宜入新年,封疆大吏董率文武,必所辖地方家给人足,乐业安居,始足为一县之福,推而至于天下,莫不皆然。” 王昶务实,张瑞便多加勉励。 在王昶之后,来朝贺之人竟非太原文武。 而是阳曲郭淮,郭伯济。 郭淮见到张瑞很是恭谨的行礼,说道:“淮为将军拜贺新年,唯愿将军早定九州,海清河晏。” 这倒是大出张瑞意料之外。 荀兴率先而至,乃是因为其人有溜须拍马之名,其若不早至,他同僚亦不好抢先。 王昶是因为年纪轻轻便深受器重,抱有感恩之心。 但郭淮来之甚早,是为何? 张瑞揣测,或许是郭氏见太原一片欣欣向荣,表以敬意,为投效做好铺垫。 于是张瑞笑着留下郭淮,带其一同面见接下来上门朝贺的文武。为之一一介绍。 果然郭淮并未推辞,与每个太原文武官吏相善。 众文武皆知当初郭氏资助孟县之事,对这名年轻人亦是报以善意。 见郭淮与众人其乐融融,张瑞便知或许年内郭淮就会出仕太原。 在文武众臣之后,来的便是太原郡望。 虽说张瑞在太原大力打击豪强,重设税收制度,导致豪强势力有所萎靡。 但在生活质量上,豪强们却也是能明显感受到有大幅提升。 首先便是远离兵灾,匪寇绝迹。 无论是异族铁骑,还是贼匪恶徒都被孟县大军逐一消灭。 现如今太原生活安定平宁,治安良好。 带上三两个仆从便可轻车远行,访亲拜友。 远胜当年,只能龟缩在坞堡当中,唯恐乱军半夜冲进房门,将自己首级割去。 作为郡望代表,来朝贺张瑞的是郭安与王氏族老。 郭安很客气的说道:“安为将军拜贺新年,愿丰年为瑞,海清河晏。” 郭安的拜访大出张瑞意料。 需知晓,对方既然肯登门朝贺,就是对太原政权不抱反感。 看来终归是离乱人不如太平犬。 张瑞心中意念大动,既然对方不反感太原,何不尝试着让他出仕。 若士林泰斗之子都出仕太原了。其他才俊怎还会提从贼之说? 到时招徕士子,招降官吏都会顺畅许多。 第八十七章科考取士 春节刚过,张瑞便在郡府内举办了科考的最后一场。 这一回的布置就精美完善许多。 在府中宽敞的殿堂内,规整的摆放了二十张桌案。 每张桌案上都放有全套的笔墨纸砚。 在房屋四角,有侍女点燃了熏香,淡淡的香味萦绕屋内。 胯刀立矛的侍卫矗立在墙边,身材威武雄壮。 清新秀丽的侍女们逐一带领士子们入席落座。 一切安排都有条不紊。 此次科考只排名次,不罢黜任何人,士子们心情都比较放松。有人缓缓研墨,有人在打量四处。 忽然门外所有侍卫身躯挺直,脚跟靠拢的声音如同鼓响,气势雄壮。 所有士子便猜到是此间主人到来了,纷纷起身相迎。 果然,片刻后,张瑞在一众文武的拥簇下走进大堂。 看到躬身相迎的众多士子,便笑着说道:“诸位栋梁,且入座。” “谢明公。” 张瑞满意的打量了一眼众人,俱是些朝气蓬勃的年轻人,最大者年纪亦不过三十。 随后笑着说道:“诸位乃是太原全郡之人杰。今日之后亦施政郡县。便请论以教化为题,使太原人人如龙。使治下百姓皆贤如卿等。” 这一题中规中矩,又深合张瑞政念。 教化百姓,科技兴邦。这都是张瑞一直以来孜孜推动之事。 凡是对太原有所了解,想主政一方,都少不了思考这方面事物。 很快便有士子抬手动笔。 待众人都开始奋笔疾书,张瑞便脚步从容的从桌案中间走过,不时停步打量一番。 这当中还真让张瑞认出了几个名人。 裴徽,字文秀。史上曹魏的冀州刺史。其人高才远度,善言玄理。时傅嘏善名理,荀粲尚玄,常相争不让,徽于二家之间,释二家之义,通彼此之怀,常使两情皆得。 裴俊,字文杰。为人谦逊清雅,被蜀中士人所推崇敬重。刘禅在位期间,官至光禄勋,卒于官。 王机,字文扬,曹魏东郡太守。护匈奴中郎将王柔之子,王昶堂兄。其子王沈历任尚书、散骑常侍,出任监察豫州诸军事、奋武将军、豫州刺史,晋朝建立后拜骠骑将军。 这些人俱是国之栋梁,现如今却都在太原治理郡县。 张瑞颇有一种太原英雄尽入吾彀中矣的感觉。 这其中王机的答卷最令张瑞满意。 王机认为,人生而平等,但最终有人位及公卿,有人终身困于田亩。 造成如此差异的乃是其成长环境,所受教育不同。 如世家子弟,自小有名师教导,有德行高尚之人言传身教,其成就必然高于农夫之子。 然家庭出身不可改。 受教经历却可使同。 故王机认为,若欲拔贤取才,当广舍学社。 使农夫之子亦如公卿之子可得名师教导,有机会与世家子弟同台竞争。 而且其不但提出目标,后面还列举了可行之策。 仅这份行文方式就深合张瑞之心。 为使寒门子弟亦能得名师教导,王机建议了几条方案。 其一,拔高名师地位。 凡能一视同仁,广收寒门子弟者。赐紫金鱼带,可穿紫袍,以示尊荣。见官不拜,可上奏郡县事。 其二,赠送牌匾,表彰其功。 王机认为,若欲使贤才投身教育。需让对方有所成就感。 教书育人又不似官场,有功绩即可高升。 如何使名师殚心竭虑?便是要官府出面。 凡教化寒门子弟颇有成效者,赐其牌匾,为其著书立传。 若教书所带来成就感与社会名望,远胜从政为官,则有才之士会纷纷投身教育。 除了裴俊、王机这种青史留名的人物,通过科考,亦发现了数名见识不菲的寒门才俊。 其中最出色的寒门子弟名刘胜,字子初。 虽然姓刘,但跟皇室血统毫不沾边。 乃是郡中胥吏之子,师从法家。 其人精通数算,两次科考皆是以满分位列榜首。 更是精通律法,主张“法无禁止即可行,法无授权不可为”。 明确区分百姓私权和官吏公权的区限。 初次看到他的答卷,张瑞惊为天人。 当即就内定了他科考榜首的位置。 除了刘胜这种精通律法的专家,还有一名农家学子亦得张瑞看中。 名叫国礼,字召源。 其人主张贤者应该与民同耕而食,饔飨而治。 提倡改进农业生产工具,保持高水平农业生产,以致公私仓廪俱丰实。 除了农业以外,还鼓励手工业发展,鼓励市场交易,主张与异族互市。 这一点深合张瑞心意。 待一一阅读完考卷,张瑞便亲自予以排序。 榜首状元是法家子弟,刘胜。被张瑞委以郡法曹掾,总揽全郡律法事宜。 榜眼是护匈奴中郎将之子王机,被张瑞委以晋阳县令之职。这也是为了交好他近在西河的父亲王柔。护匈奴中郎将大军如今犹在奋战,但汉室大乱在即,张瑞便盯上这支大军,想尝试能否将其收编。 探花是裴徽,这位曹魏冀州刺史被张瑞寄以厚望,被委任为金曹掾,全权负责全郡盐田、铁器营销之事。 在裴徽之后七名,皆被张瑞委以县令之职。补足各县主官缺额。 后十名则由裴绍安排,补进郡中各仓曹。 此次科考,只要能进殿试。无一不委以郡县要职。 待任命公布,很快就如一道飓风席卷全郡。 无数抱有观望心态的学子扼腕叹息,悔恨自己当初没能及时决断,参与其中。 同时有关数算的书籍变得更加抢手。 无论世家还是寒门子弟,都已看出数算的重要性,无不刻苦研读。 以期来年能在科考中脱颖而出。 除了郡县基层官吏的任命外,一同宣布的还有一个全郡举足轻重的官职任命。 即新设太原郡丞,人选为郭安。 太原是边郡,往日只设郡尉,不设郡丞。 但张瑞上任之后,便改太原为内地郡县,取消郡尉之职,设郡丞以佐太守。 正是因为郭安的出仕,也带动了大量士子参与明年科考的热情。 也因为郭安的出仕,太原郡府的声望日重,再无人会谈贼名。 第八十八章春耕大计 殿试过后,整个太原便告别了一年的闲暇时光。 诸夏以农立国,春耕就是一年的重中之重。 立春这一天,礼仪甚至比春节还要隆重。 天还未亮,张瑞便被侍从唤醒,并未穿戴平日里舒适的锦袍,而是换作了一套麻衣裋褐。 麻衣上的刺毛扎的张瑞全身不舒服,这张瑞还能忍,最过分的是,使者手捧一条绿色的头巾,绑到了张瑞头上。 其名青帻。今日太原自张瑞以下,至斗食令吏皆服此物。 所谓“春晓灵旗画尾斜,汉官青帻待晨霞。”就是描述的今日光景。 张瑞暗骂一声晦气,自己还没结婚,结果先戴上了绿帽子。而且只要不争雄称霸失败,以后年年都要戴一回。 出了郡府,张瑞就看到无数官吏都绑着绿色青帻,排成整齐的队列站在街头。 看起来绿油油一片,张瑞心情才稍好一些。 清晨的冷风吹过,带着寒意,让人不禁打气寒颤。 正是这份苦楚,也在提醒着在场的所有官僚胥吏,立春之重,春耕之重。 现场负责指挥的是功曹掾裴绍。 作为一名老资格的大汉县令,立春仪式参加过许多回,早已将礼仪谙熟于心。 见到张瑞走出郡府,便请他站在官吏队列之首。 待张瑞入列,裴绍便扬声喊道:“百官齐至,立青幡!” 声音在寂静的清晨仿佛能传遍全城。 随后队列中数十名胥吏高举青幡,由一群文官组成的队伍,看起来也颇具威严。 “出东城,迎青帝。” 随着裴绍的指令,数百名官员胥吏便徒步向县城外走去。 作为太原之首,张瑞走在队伍最前方。 倒不担心迷路,因为一路向东,乃至走出晋阳东门,路旁每隔数十米便站有一名树旗胯刀的士卒。 一直蔓延到晋阳东郊,一片修整好的平原上,在周围戍卫有数百名卫士。 而平原的中间则设有祭坛,祭坛上插有青色的旗帜。 这便是迎春之所,祭青帝句芒。 这一路走来足有六七里,待众人抵达,正逢旭日东升,晨曦普照。 一众官员胥吏便止步于祭坛之前,而张瑞则亲自手持祭文登上祭坛。 祭坛上已经摆好酒、脯、枣、栗,无牲币等各种祭品,十分隆重。 此刻百官无不肃穆,即便张瑞这个后世灵魂亦心有所触,神情端正,举起祭文高声颂扬: “维大汉中平六年,岁次己巳,正月乙丑朔三日,督太原军政事张瑞致祭于青帝句芒曰:仰惟圣神,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功化之隆,永久无恙。予祗承天序,谨用祭告。惟神昭鉴,我邦家。尚飨!” 祭天不仅是为了昭显立春之隆重,亦是为了彰显太原郡府的统治合法性。 如今由张瑞亲自祭文,百官行礼,极大程度上稳定了人心。 至少在太原境内,郡县都由张瑞麾下文臣祭祀青帝句芒,一定意义上这便是君权神授。会极大程度上增加百姓对张瑞统治的认可。 是故祭祀之事,太原郡县远比其他郡县更加隆重。 而祭祀过后,一行人便转向田垄。 在耕田之旁,张瑞对身后一众官吏训令,说道:“春耕之际,诸君务必勠力同心,劝农劝耕。敢有玩忽职守者,贬为庶民,永不叙用。” 这道训令,可谓是张瑞执掌太原以来,最严厉的一道训令。 百官无不凛然。 随后郡田曹掾王昶亲自牵牛在前,户曹掾荀兴跪献长鞭。 这边是赶春牛之礼。 张瑞亲自扶犁,与王昶耕作数十步。 庆幸此前二人曾在郊外演练过数日,赶春牛之举,十分顺畅。 太原郡主官尚能扶牛耕作数十步,自张瑞以下官员再无任何推脱借口。 对耕种之事无比重视,纷纷亲自下田劝耕。 太原郡数十万人当中必然存在游手好闲之人。 举凡这种人被官吏发现,三老亲自监督,官吏进行杖刑。 即便被打得皮开肉绽,还得被赶到地里耕种。 正是全郡自上而下的无比重视,太原全郡八万余户人家,无人敢懈怠惫懒。 亦是趁着百姓家家户户都在耕种,田曹掾王昶一边下令官吏指导百姓耕种,一边统计百姓家中田亩。 算上此次核算,太原已历经三次田亩统计。 第一次乃是大军初克郡县,会清查豪强隐匿田籍。 第二次乃是王昶上任,下令百姓申报田亩。 因百姓自己申报,略有偏差,这一次便是进行核对。 待到春耕过后,王昶便对太原全郡田亩有了明确数目。 待核算完成后,整个田曹有司都一脸喜庆。 王昶亲自带着名册到郡府向张瑞道喜,说道:“恭喜明公,在明公治下,太原百废俱兴,而今太原开垦农田共计九百七十四万三千七百二十一亩三分。平均每户有田上百亩。” 张瑞听完亦是喜上眉梢。 九百七十四万亩良田! 即便按亩产量最低一石算,亦可得近一千万石粮食。若按一点五石算,则是近一千五百万石粮食。 太原税率大概略超十税一。 则今年秋,郡府可得粮食超过百万石。 百万石粮食!可以再发动一场关陇会战了。 历史上杜畿任河东太守。 就是以汾河与太原相连的南部郡县,正被白波肆虐的地方。 上任后恢复生产,河东乃得数万户人家,略同于太原。 曹操平定马超、韩遂之战,粮草全由河东供给。 大战经年,待大军凯旋,河东尚余粮草二十余万石。 以此为例,今年秋收以后,张瑞再无需为粮草补给发愁。 毕竟太原只有一万两千大军,想发展到如同曹操一般大军十余万,还不知要等到哪年哪月。 如此以来,便可以放心招徕流民。 大军尽情扩张,马蹄踏处即是领土。 对河东的扩张亦可提上进程了。 张瑞便笑着对王昶说道:“某得君相助,尤胜铁甲上万。” 历史上王昶未曾与杜畿同台竞技,但仅看农业生产方面,王昶便不一定弱于杜畿。 而杜畿是什么人? 曹魏时代,政绩常年为天下之最! 而王昶不仅有政才,其本人更是兵法大家,都督荆豫两州军事。 第八十九章死守耗粮 上党郡沾县境内。 太原大军营寨外布满密密麻麻的尸首,营墙前更是尸堆如山,前赴后继的黑山贼血战一天硬是用尸骸铺出一座斜坡,后续士卒只需踩着前人的尸体就能直接冲上营墙厮杀。 即便黑山军如此奋战,当日落西山时,太原大军军营依旧稳如泰山。 高顺、段文联袂走上辕门,远眺营外如潮水般退去的黑山军方阵。 “自上月以来,黑山贼中每日因缺粮而投诚者,不可计数。段校尉,依君之见,黑山贼还能坚持多久?”高顺问道。 同是带兵将领。 庸才目光就只关注到了长刀大马,恨不得有多少军队,一次性全部带上。 而名将则更多关注的是后勤粮草,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在沾县,这一对比就尤为明显。 当初黑山大军漫山遍野而来,人山人海。非但没有吓到太原大军,反倒让高顺深深的舒了口气。 盖因如此多的士卒,一月耗粮便达数万石,而黑山崎岖,运粮不便。这支军队的后勤补给将会变得无比艰难。 高顺当初将此想法与段文探讨。 段文骄傲而又自信,扬言,非是他段文瞧不起黑山军,这支军队有没有规划补给尚未可知。 二人便决议坚守营垒,以待敌军粮草耗尽。 待二人将作战方案递交给张瑞,张瑞立即回信,引用了《三国志·魏志·武帝纪》的一段话:“自遭荒乱,率乏粮谷诸军并起,无终岁之计,饥则寇略,饱则弃余,瓦解流离,无敌自破者不可胜数” 如此更坚定了高顺等人的信心,深沟固垒耗敌锐气。 同时这也是为了避免太原大军过多的伤亡。 须知太原大军刚扩编至上万人,高顺所率六千人虽是全军精锐,但其中亦有过半士卒乃是新兵。 累计训练不足两月,完全不比当初那支剽悍劲旅。 而对手却都是百战余生的悍匪,绝非太原豪强部曲可比。 待黑山军粮草不济,军心崩溃。太原大军正好用以练兵、见血。 黑山军是腊月抵达沾县,如今已是正月中旬。 算上黑山军在黑山境内行军消耗时间,其出兵至今已接近两月。 段文便斩钉截铁的说道:“吾部近十数日亦每天都收纳降卒近百。听闻黑山贼营中已经开始吃人。今日攻势乃是黑山强弩之末。。” 高顺颔首,说道:“某意亦是如此。今日一战乃是黑山贼最后之疯狂。缺衣断粮的黑山军绝无可能再次全军出击。其溃散已是指日可俟。” 围在周围的将校无不欣喜,自黑山军入寇以来,太原大军已忍耐数十日。 大军沿阳邑边境层层设防,无日不战,众将士早已厌烦。恨不得立即与黑山军决一死战,一战定乾坤。 高顺遥望远去的黑山军部众,手握长刀,一脸肃杀,说道:“令魏越率铁骑出击,截断黑山军退路。令张辽、晟武、郝昭率部进攻黑山军主力。诸部自接到命令起,务必迅捷进击,凡贻误战机者,军法从事。” 段文在一旁听得眼前一亮。 魏越所部乃是骑部,就驻扎在大营内,可随时出击。 可张辽、晟武、郝昭等人皆率部扎营在阳邑边境,远近各不相同。 各部接到军令便主动出击,抵达战场时间亦会略有不同。 自然便会形成波状攻势。 尤其黑山军的士卒在交战过程中,便会感受到太原大军生力军一波又一波,连绵不绝。 即便是精锐主力遇到这种情况亦会心慌,更何况一群断粮许久的山贼。 这种主力尽出的攻势,必然会在一日内定鼎乾坤。 如此英烈奋勇的战法像是段文的风格,而不似高顺一向堂皇威严,以势压迫。 于是段文问道:“高校尉何故如此果决?莫不是太原其他方向有战事?” 高顺从怀里取出一封书信,递给段文,说道:“非是战事。主公颁布盐引开中法,有河北豪族屯粮数万石、战马数百匹于河内欲往太原交易。主公期望吾等尽快结束战事,肃清上党境内匪寇。大军陈兵郡境,以相助与杨凤谈判事宜。” 跟杨凤谈判? 段文不再追问。外交谈判那是主公、文臣应考虑的事宜。 太原军政分离,军人从不参与政务。所想的事情只有一件,就是如何打赢胜仗。 所需做的事情亦只有一件,即执行主公命令。 除此之外,一切想法、做法,在太原军人看来都是不忠。 别说是段文、高顺,即便张瑾、张白骑下达的军令跟主公意愿相违背,亦不为将士所接受。 段文打开书信看了片刻,眉头微皱,说道:“主公信中言,战事结束后,某率骑部护送王羽,王文畅南下河内。” 太原大军,只有张白骑所部设有骑部。 在此地驻扎的五百铁骑便是由张白骑麾下军侯魏越所统领。 战时受高顺指挥调度,战后便会回归张白骑麾下。 与段文可以说毫无关联,忽然让他节制铁骑护送文臣说客南下。这命令显得很是突兀。 高顺点头,说道:“书信不便,王文畅已达阳邑,待尔等相见,其必然会同君详述南下目的。魏军侯已知主公军令,会配合君南下之行。” 魏越临时多了个顶头上司都毫无怨言,段文当然亦会谨遵军令。 随后段文说道:“既如此,某这便归营,调度将士,准备明日之战。待战后某亦会告知麾下军侯,令其听君调遣。” 太原大军中,校尉只有队率、什长、伍长的任命权。 屯长、军侯的任命全要上报兵曹掾史,由晋阳审核、盖印方能通过。 是故完全不存在将领拥兵自重的可能。 哪怕是一名新校尉,只凭一纸调令,亦可轻松接替前任校尉掌控全军。 所以即便是上千人的调动,二人亦只寥寥几句话就可将事情定下。 高顺颔首,说道:“明日四鼓造饭,五鼓结束,平明列阵前进。毕其功于一役!” 众将士立即应诺。 各自归营严整武备,动员士卒。 建功立业,只在明日。 黑山军数万人,断粮或已近月,即便是周亚夫再世,亦挽救不了这支军队的败亡! 第九十章匪寇末路 黑山军大营中,李大目与孙轻相对而坐。 烛光摇曳就像二人此时的命运,随时可能寂灭。 深夜的冷风吹进营帐,带着彻骨的寒意。彻底的吹灭了当初提兵进犯时的激情。 所有的豪情壮志、全部的热血杀意都在对方冰冷、坚硬的营垒下消磨殆尽。 李大目一脸的困倦与疲惫,无奈的说道:“张瑞麾下尽是一群鼠辈。这算什么打仗?他们就像缩在龟壳里一动不动的绿毛龟!他们也配称为男人?” 孙轻以手揉眉,来缓解自己头痛欲裂的苦楚。 现如今的处境实在是出乎二人的预料。 就像李大目所说,此次交战完全不似打仗。更像是一场武装游行,刚抵达目的地,黑山军就已经被宣布败北。 三万大军迤逦前行,十数日方抵达沾县。 此时粮草已经告急。 但李大目与孙轻皆不以为意,往日黑山军外出劫掠从不带粮草,全靠就地劫掠。 二人亦觉得这次会同以往一样。 何况营内还有粮草,无论如何也不能一矢不发便灰溜溜的撤军。 可接连骂阵三四日,任黑山贼寇将张瑞祖宗十八代都骂遍,太原大军亦纹丝不动。 不,要说纹丝不动也不对。 对面派出了几十名大嗓门的士卒,每人都手持一个类似喇叭一样的器具,声音洪亮无比的回骂。 一连数天,双方将国骂精髓展示的淋漓尽致。 总而言之都是表示愿意跟对方的直系女性亲属发生某种不正当且不合法的强迫性肉体关系,并且还表示这完全是因为自己具有悲天悯人的慈悲胸怀,不嫌弃对方老丑。 张瑞生不生气孙轻不清楚。 反正李大目是气的暴跳如雷。 不顾一切的下令黑山军强攻敌方大营。 真真正正的让所有黑山军将士见识到了何为箭如雨下。 进攻的将士们还未靠近营门就被射成了无数刺猬。 强攻三日,士卒死伤无数,方才终于攻上营墙。 但对方数百名身披铁甲,手持长刀的士卒冲上营墙。几乎是手起刀落,就将黑山军士卒斩尽杀绝。 后面的黑山军士卒直接胆寒,不等鸣金就自行溃散归营。 牺牲无数士卒,消耗了对手十数万箭矢才取得的战果,连一刻钟都没维持,便烟消云散。 而此时,营内的粮草已经消耗一空。 数万大军,没有粮草,连撤退都做不到。 没人能在山路上行进十数日而滴米不食,从而返回黑山大营。 李大目只得下令士卒绕开敌军大营,冒着被前后夹击的风险前往阳邑劫掠。 然而边境上全是太原军沿路设立的营垒。 大军只要绕开任何一个营垒。 中军、后军就必然会被这个营垒当中的太原军偷袭。 孙轻亲自率领一千铁骑进去劫掠。 却被对方五百铁骑截住。随后太原大军营垒中的援军四面八方而来。 仅一战,孙轻便折损了两百余铁骑。再也不敢轻易冒进。 万般无奈,李大目只得冒着得罪杨凤的风险下令大军就地劫掠。 结果怕什么,就来什么。 杨凤部下立即与李大目血战一场。 杨凤在沾县的部下不如李大目人多,稍微吃了点亏。便不再出击,死守县城。 未等李大目庆祝,就得知杨凤已亲率主力数万人堵住了黑山军的退路。 就逼着他们与太原大军一战,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为了生计,为了突破对方防线,前往富裕的太原劫掠。李大目麾下亦是拼尽了全力,无日不战。 可世间有些事,不是拼命就能成功解决的。 缺衣断粮的黑山军饿死、冻死、溃逃者远远超过战死者十倍。 今日一战,已耗尽了黑山军最后一滴血。明日还有几人能拄着刀站起来,李大目都已经没有名数了。 叹了口气,孙轻说道:“战事糜烂至此,已非人力能救。吾二人当及时抽身撤回黑山。某麾下铁骑能动者还有三百余,若是侥幸说不定能突出重围,杀回黑山。” 杀回黑山? 李大目双眼血红。 自己主力尽殁于此,就算回到黑山又有什么用? 还不是要被其他人砍了脑袋,吞并残余部曲? 外面天已蒙蒙亮,晨曦洒下光辉,却仿佛唯独照耀不到帐内两个穷途末路,身处黑暗之人。 “万胜!” “万胜!” “万胜!” 还未等李大目从消沉中清醒过来。 营外威严雄壮的喊杀声已经响彻天际。 李大目纵情大笑。 “哈哈哈!” “哈哈哈!” “人若是走霉运,一切糟心事都能接踵而来!敌人都杀到眼皮底下了,却连个报信的人都没有!” 孙轻低下头,目光森严,这能怪运气吗? 你自行军以来,不设行伍,不列斥候,被打个措手不及,乃是必然之事吧! 何况大营糜烂至此,士卒互相偷袭,以人为食。即便有斥候又真的敢独自出营巡视吗? 笑至涕泗横流的李大目已几斤癫狂,拔出腰刀大吼道:“善!善!善!张瑞麾下那群鼠辈终于肯出窝了!某这就率人将他们赶尽杀……汝……这竖子……” 低头看了一眼心口透体而出的刀尖,李大目双眼中满是愤恨与不甘,虽死,尤不瞑目。 孙轻从他身后抽出腰刀,一脚将李大目尸体踹倒,再一挥刀将其枭首。对着李大目死不瞑目的首级说道:“吾等已被重重包围在营中,被斩尽杀绝的恐怕是吾等!汝这厮想死,某却不奉陪了。” 随后左手提着李大目的首级,右手举起黑山军大旗,走出营帐。 大吼一声:“贼首已死!诸将士放下武器,停止抵抗。” 喧嚣的战场为之一顿。 如今还在抵抗厮杀的黑山贼无一不是嗜血暴虐的恶徒,以人肉为食,野蛮如同凶兽。 虽然难挡大势,却能给太原大军造成不少伤亡。 如今有人下令营内将士投降,前线负责指挥的太原军官当即配合着喊道:“贼首已诛,从者放下武器可免一死!” 生死对这些野兽而言或许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少有贼寇愿意放下武器。 但有机灵的将士喊道:“放下武器者,可得晌饭!” “晌何饭?肉乃翁已经吃腻了!” “粟米!” “管饱!” “乃翁投降了!速速将饭送来!” 此刻武器、铠甲坠地之声不绝于耳。 第九十一章安置降卒 米饭的香味飘荡在大营上空。 无数黑山士卒直接用手抓着滚烫的米饭便往嘴里塞。塞着塞着,眼泪就忍不住流了下来。 片刻后,有人嚎啕大哭。 “仲弟,某恨啊!某忍了半旬,只需多忍一日,吾兄弟就能一同重获新生。却在昨日将尔吃掉!” 听着这种人间惨剧,没人会有心情嘲笑他的嚎啕大哭。 同样为人,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内心的悔恨、无奈与痛苦。 周围警戒的太原将士本对这群寇犯家园的黑山贼抱有恨意,可看着他们泪流满面的模样,却也都恨不起来了。 这些人也不过是挣扎在乱世当中的离乱人,拼尽一切不过是为了求得一线生机。 哭泣不是因为懦弱,而是对生存的渴望与尊重。 围观的三军将士一瞬间有所感触。忽然顿悟,主公所言的救济斯民指的是什么。 原来一切并非高远的政治口号,而是切切实实的发生在所有人身边。 一种崇高的使命感在所有人心头油然而生,三军将士,与有荣焉。 一名屯长对着俘虏安慰道:“慢慢吃,粮食太原有的是。投入主公麾下,以后就可以过好日子了。这种悲伤苦难,再也不会发生了。” 粮食有的是? 那岂不是永远不会饿肚子了? 那种地方一定是仙境吧? 无数黑山贼目露憧憬,这世上真有不缺粮的郡县吗? 在距离这群降卒不远的地方,高顺、段文站在帅帐内打量着跪伏于地的孙轻,二人皆是眉头紧皱。 怎么办? 说实话,太原大军自成军以来,还未遇到过这种率部投降的情况。 甚至高顺安排好的战术都没能用上。 今日之前,高顺、段文都以为直到将对方彻底击溃,毫无还手之力,对方才会考虑投降之事。 以前种种莫不如是。无论郭安、郝昭还是太原太守靳然,都是山穷水尽,才被迫跪伏。 可如今,孙轻麾下铁骑尚有数百,黑山军更是足有上万人在营内。反败为胜是不可能了,可绝不至于束手就擒的地步。 对方未发一矢就投降了,怎么算都是有功于太原。 于是高顺问道:“汝部尚有一战之力,何故投降?” 孙轻以面触地,态度十分谦卑,说道:“铁骑被堵在营内不得驰骋,战力十不存一。大势已去。即便侥幸的脱,回到黑山,张燕亦不会饶某性命。” 沉默了片刻,孙轻试探着说道:“且,故张公率吾等起事,乃黑山共主。虽不幸身中流矢亡故,黑山亦理应由张郎继承。怎轮得到张燕那厮篡位夺权?某这亦算是拨乱反正,重归张公麾下。” 主公究竟想不想要黑山军领袖的名号,高顺不敢妄下定夺。 段文更是头痛不已,连忙告退,说道:“某还要遵主公军令,率骑部护送王羽南下河内。此间事便交于高校尉统筹了。” 高顺本就是张瑞钦点的阳邑诸将之首,全权负责对黑山军战事。段文为副将。 所谓权力越大责任也就越大。 如今对方抽身而退,于情于理都挑不出任何毛病。高顺只得应允,随后独自面对这位黑山贼首。 对方跪伏于地,头顶便摆放着黑山军的将旗,旗帜上放着李大目死不瞑目的首级。 这场景虽渗人,但却吓不到高顺,真正让高顺头痛的是孙轻最后的试探该如何回复? 恰逢此时晟武踏入营中,大声贺喜道:“校尉真谋勇无双,大军奋勇,所向披靡。” 高顺顿时一笑,没有人比晟武更适合处理这个局面了。 让他将孙轻送回晋阳。 主公若不喜。晟武亦降无可降了。毕竟有功于太原,总不至于将这位元老悍将贬下军侯吧。 晟武的尴尬处境就在于此。 因为当初兵变时的处置失当,失去了主公信赖。 导致他升不能升,降无可降。 若这回正对主公心意,说不定能改变主公对其印象。 于是高顺说道:“晟军侯来的正当时,降将孙轻已诛贼首李大目,枭其首级。主公曾言欲亲自率部取其双目。如今其死不瞑目,正对主公心意。请晟军侯率部护送孙轻携带贼首首级归于晋阳。” 晟武不疑有他,想着若能献俘于主公御前,那是何等荣耀。只以为高顺是照顾自己同僚之谊。 当即领命,意气风发的率部护送俘虏返回晋阳。 高顺亦只能默默祝福这位同僚好运。 随后对亲卫吩咐道:“去阳邑县请县令征募民夫,将缴获的铠甲、武器送往大陵。令段文所部押送俘虏至祁县,与户曹掾荀兴交接。” 将这批俘虏安置到南部八县,早在战前便已做好决断。为得便是削弱南部郡县豪强的影响力。 户曹掾荀兴、田曹掾王昶、兵曹掾王凌与南部督邮孙质皆在春节过后便开始巡视南部郡县。 为此次安置俘虏早做准备。 大营内俘虏的黑山贼上万名,加上当初因饥饿陆续向太原军营投诚者数千人,累计亦有一万五千多人。 这些可都是正值壮年的劳力,足以充当上万户家庭的顶梁柱。 为了安置好这上万户家庭,王昶走遍了八县。带着曹内官吏细致核验田亩,将无主之田收归郡县,得田十七万亩。堪堪为所需田亩数的三分之一。 太原标准是成年男女授田四十亩,家有耕牛者再给十五亩。 即便不考虑这些人的妻子,亦还需四十多万亩良田。 王昶便下令,南部八县按地域、人口比例均分这四十万亩指标。 如大陵县占地极广者,县内田曹官吏需规划十万亩荒地以供开垦。 如中都县一般地界较少,则只分了两三万亩。大概只是一个村落规模的田地,十分轻松。 而户曹掾荀兴亦忙的不可开交。 不断比对境内寡妇与适龄妇女名数。 凡寡居者,前两年鼓励再嫁。第三年若仍寡居在家,每年便需缴纳上百文钱的赋税。 少女年满十六亦是同理,前两年郡县户曹官吏便会上门催嫁,年十八仍然未嫁者,每年缴纳五十文赋税。 针对这两种人群,不断派户曹官吏去牵线,鼓励嫁与黑山降卒。上万名黑山降卒的名册,大姑娘、小寡妇可以随意观赏,任意挑选。 张瑞看了这条法令,暗自咋舌。相比而言,后世的催婚简直弱爆了。 两千年前的百里挑一、非诚勿扰,一次就是上万人! 倒是兵曹掾王凌的工作最轻松,只需精选士卒即可。上万名黑山悍匪,王凌优中择优,选了两千名士卒。被分成四部,分别派遣至张瑾、张白骑、高顺、段文麾下。 第九十二章借地三县 二月,微风和煦。 太原大军整整一万名将士列阵平原。 三军列阵,方阵巍巍,铁甲生辉,雄姿英发。 将士尽着黑袍玄甲,气势堂皇壮阔、威严雄壮。矛刃如林,寒光映日。 方阵严整,军威浩荡。旌旗猎猎,气壮山河。 张瑞负手立于阵前,身后是无边无际的铁甲。谢玄亲自擎旗站于一旁。 二人身后一字排开张瑾、张白骑、高顺、张辽、晟武、郝昭等数十名校尉、军侯。 与之相对的乃是黑山校尉杨凤所部。 杨凤身后亦列阵有两万余名黑山士卒。 明明人数比太原军多出一倍有余,但气势上却相差何止十倍。 两万余人乱糟糟的分为三个方阵,旌旗斑驳,甲胄混乱,喧嚣吵闹。 两相对比,完美的阐释了何为精锐之师,何为乌合之众。 不用言语,所有黑山士卒不禁都产生一种卑怯心理,自惭形秽讲的便是如此。 平日里杨凤一直作威作福,自以为便是天下第一豪杰,即便张燕拥众亦不及自己。 今日一见太原大军,方内心惊恐。 当初张瑾率部一千南下,便解决了自己的燃眉之急。 如今太原大军已过万,若皆精锐如张瑾所部,自己即便拥众数十万又如何?真能当其大军锋芒? 亦或双方不再是盟友。 张瑞遣这万余大军进攻,自己麾下这两万人岂不是要尽殁于此? 杨凤心中所想,张瑞当然也心动过。 只要自己挥挥手,战鼓声如雷响起。这精锐大军万余人就会奋勇向前,将眼前的两万乌合之众一战尽灭。 到时杨凤就是丧家之犬,太原大军追杀甚急,其根本无力组织反击。整个上党唾手可得。 好在张瑞克制住了内心的蠢蠢欲动。 因为张瑞所图者非上党一郡之地,而是整个关中、河北、中原,乃至天下。 欲称雄天下者,身上不能轻易背上偷袭盟友、背信弃义等恶名。 何况,杨凤还有他的用处。 有他在上党,太原与黑山之间就有一个缓冲。 让他跟张燕正面对垒,自己在后面稳健扩张才是正途。 于是张瑞笑着对杨凤说道:“世叔,许久不见,风采更胜往昔。” 杨凤默默的打量了一眼张辽,这位陷阵突陈,无人可挡的猛将在壶关之战中给杨凤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 可对方站在张瑞身后,排序已经站到第三排当中了。难不成太原大军中类似此人的猛将还有数十人? 那吾这贤侄麾下究竟有多少良才猛将! 心中惊惧,杨凤再不敢以长辈身份摆谱,连忙笑着拱手,说道:“老夫不过虚度光阴。贤侄才是器宇轩昂,英姿飒爽。只是不知贤侄邀老夫于这陭氏县境内会盟所谓何事?” 张瑞笑着一指自己身后精锐大军万余人,说道:“世叔为吾太原壁垒。南御河内汉军,东拒黑山乱兵。小侄不胜感激,亦愿为世叔分担压力。不日将攻略河东,为世叔挡住西侧汉军。” 杨凤顺着张瑞手指方向看去,只见铁甲森严,仿佛黑云压城。 内心压抑,闷声问道:“贤侄若欲讨伐河东,可是有何事需要老夫助力?” 就怕这好贤侄讨伐河东是假,假途灭虢是真! 张瑞拍了拍手。 立即有四名身材雄壮的将校搬来一套固定在木板上的地图。 张瑞手指太原最南侧的介休县,说道:“太原仅介休县一隅之地与河东接壤,地域狭长,进攻不便。小侄想同世叔暂借陭氏、阳阿、高都三县,以作进攻之用。” 陭氏、阳阿、高都三县位于上党郡最西南,与河东郡东西相连。 其中陭氏县北接太原介休县,高都县南接河内郡。 有此三县在手,除可以进攻河东外,还能打通太原与河内的商路。 如今太原已经稳固,便无需杨凤彻底断绝太原与南方郡县的联系。 盐引开中法会吸引各路河北、司隶、中原的豪族商队前来交易。 河东、上党的乱兵匪寇存在就显得不合时宜。 张瑞必须建立一条自己能控制的交易走廊,以保证商队安全。 这也是张瑞意图进攻河东的原因之一。 河东白波军已经阻碍了太原的壮大,必须清除。 上党总共十三县,张瑞一张口就借三县。 杨凤顿时脸覆寒霜,语气不善的问道:“贤侄何不借整个上党?” 难怪孙权能称帝见过,而你杨凤就只能盘踞黑山,死的不明不白。 这气量实有是云壤之别。 人家孙权白借给刘备数郡亦未直接翻脸。 同是盟友,向你借三个县,你不问详细就脸色大变。 张瑞暗自鄙夷,笃定决心。只待天下大乱,自己便更换盟友。 表面却笑容依旧,说道:“不白借世叔三县。世叔劫掠三县一年才能得多少粮草?小侄数倍与之。每年与世叔十万石粮草如何?” 十万石粮草是何概念。 当初袁术请求吕布进攻刘备,所许诺的粮草亦不过二十万石,还只是一次之粮。 而张瑞却是年年赋予杨凤十万石粮草。 这条件优渥的不可思议。 惊得杨凤目瞪口呆,上次出兵吾这好贤侄连三万石粮草都拿不出来。怎么刚过半年,十万石粮草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结结巴巴的说道:“贤侄……可……可莫要戏耍老夫。” 张瑞负手而立,身躯笔直。明明身材不如杨凤魁梧雄壮,却依旧觉得在俯视对方。 嘴角微微上扬,毫不在意的说道:“若世叔不信。小侄即刻便下令将粮草送来如何?每月送往上党一万石粮草,直到十月乃休。” 杨凤沉吟,原地踱步许久。 却佯装苦恼,开口说道:“然而老夫要这么多粮草有何用?” 张瑞眉头一扬,脸上笑容更盛。 猜出来杨凤这是在故意压价。想讨要更多好处。 只是在张瑞看来,这有种聪明反被聪明误的感觉。 真是一个“聪明”问题,要那么多粮草有何用? 或许在黑山军看来,粮食没有了便去劫掠即可。存粮?那不是多此一举吗! 张瑞终于亲眼目睹了曹操所说那句话非虚,原来史书从不曾夸大。 《三国志·魏志·武帝纪》:“诸军并起,无终岁之计,饥则寇略,饱则弃余,瓦解流离,无敌自破者不可胜数” 第九十三章驻防高都 张瑞在一瞬间,有种历史就发生在自己眼前的感觉。 偏了偏头,以好奇的目光盯着杨凤问道:“若如此。世叔想要何物?但言无妨。” 杨凤再不脸覆寒霜,此刻笑容满面,乐呵呵的说道:“老夫就一俗人,生平只羡慕富家翁。” 张瑞点头。自己穿越以前最大的梦想也是当个土豪,身价亿万。 这可能就是普通人最普遍的追求吧。 于是张瑞说道:“若如此,小侄每年与世叔钱五百万如何?” 五百万钱,足够在汉室那里买一个三公九卿之位。 等乱世来临时,连五百石粮食都买不到! 却见杨凤欣喜的点头,说道:“若是钱币不够,金银财宝亦可。世叔吾这面皆无不可。” 张瑞笑容满面,伸出手掌,说道:“一切如世叔所言。请击掌为誓。” 杨凤立即兴高采烈的伸手,却半途又有所犹豫,将手按住。 望着张瑞,笑容满面的说道:“今日见贤侄大军,方知何为精锐之师。老夫麾下大军实在寒酸,请贤侄再赠与一批甲胄兵刃。” 看着对方一脸假惺惺的笑容,张瑞感觉恶心不已。这种恬不知耻,不知进退的货色,简直耻与之为伍。 乱世可真是这种无赖的天堂。老实人都不长命,这种无耻之徒却偏偏能盘踞一方。 张瑞叹了口气,感慨这不公的世道。 便收拢了脸上笑意,眼神平静如水的望着杨凤,问道:“世叔是觉得某麾下精兵万余人只是用来观赏?” “这……这……贤侄,说笑了。请……请击掌为誓!”杨凤大惊失色。 被张瑞平淡的眼神注视着,越发觉得心里不安。 本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可别因为自己的贪心,闹得双方反目成仇。 不但每年没了数百万钱,双方还要短兵相接,生死相对。 只看对方那威严雄壮的大军,杨凤就胆怯三分。实在是没有获胜的信心。 张瑞这才面露笑意,跟杨凤击掌为誓,说道:“那就请世叔严厉约束部下,日后莫要进三县劫掠。否则莫怪某麾下铁骑,将其逐一吊死于路边。” 杨凤点头,说道:“理应如此,理应如此。一切如太原边境故事。” 所谓如太原故事。 指的便是当初黑山军一支队伍到太原劫掠。被太原铁骑追击上百里,尽屠于上党境内,又携带其尸首返回太原,吊死在两郡边境线上。 为此,双方大军在边境对垒十数日,几近开战。 直到张辽率部抵达前线,刚一露面,就吓得对垒中的黑山军胆寒,主动退缩。 双方才避免大战一场。 不过自此,黑山军再也不敢跨越边境一步。 待杨凤率部离去,张瑞立即对王昶、荀兴安排道:“即刻救济难民。不要吝惜粮食。马上就将有一批粮食入仓。同时清点户籍,平均授田。组织百姓抢耕补种。视三县如太原郡县。” 王昶、荀兴相视一笑。 知道主公这是不打算将三县还回去了。 三县之地足以养近两万户人家。只要招徕到足够多的流民。 一夫携五口而治田百亩。则是两百万亩良田。税率大概略超十税一,则可得二十余万石粮食。 奈何黑山军只知劫掠,不事生产。郡县对其而言只是劫掠之地,毫无其他用处。 不然怎会被区区五百万钱而迷惑了双眼? 以黑山军的角度而言,三县区区几千户人家,就算劫掠到极致一年亦得不到几十万钱。如今太原愿出五百万钱来换,那何乐而不为? 反正是借给对方,等对方建设好了,再收回来劫掠一笔,不是更赚? 这就是杨凤一厢情愿了,自古借钱容易,要债难。 想想孙权为收回荆州消耗了多少精力。 而一旦双方反目,上党就会陷于被太原大军从北、西两面夹击的险境。 随后张瑞将大军布置于河东郡境。 沿介休、陭氏、阳阿、高都自北向南扎营。 各自派斥候勘察河东地形、军情。 而张瑞本人则亲率卫队驻扎于高都县境内。 高都毗邻河内。 王屋山自西向东绵延,与南北向的太行山一同构成了此地崇山峻岭的风貌。 这导致河内郡、上党郡境内山贼丛生。 曹魏名将韩浩就出生于河内。 史书记载,因河内乡县周围多山,所以贼寇特别多,韩浩便聚起群众保卫乡县。后河内太守王匡招其为从事。 天下大乱后,张燕也倚靠这种地形经常劫掠上党、河内、常山、魏郡。 只不过袁绍占据冀州以后,沿黑山自南向北扫荡两千余里。整个黑山冀州方向的山贼为之死绝。 之后张燕就一直活动于上党、河内境内。 正是这种地形,张瑞可以用少量的军队便防御的固若金汤,才会大胆的扩张至此。 当然更重要的一点是,如今已经二月中旬。还有一个月汉灵帝就要驾崩了。 丁原即将赴任执金吾。哪有闲心来理会太原不声不响的扩张? 张瑞驻军在高阳便是看中了群山当中的匪寇。 派孙轻逐一登门拜访,试图将其编户齐民。 孙轻的试探可以说大获成功。 张瑞如今虽然主政一方,深孚太原百姓殷望。但从未刻意撇清自己身上的黑山军印记。 相较于清名,张瑞更加务实。 黑山贼的名号的确不太好听。但若因此能得到黑山部众的信赖,招纳流民数以万计。 张瑞宁愿背负贼名。 而且郡里有郭安出仕,哪还有清流敢胡言乱语? 孙轻一直是张燕麾下嫡系。 他的投降,在黑山境内亦引起了剧烈震荡。 无数黑山巨寇都关注到了太原张瑞的存在。 尤其一些被张燕打压的派系,纷纷向张瑞示好。 都委婉表示若张瑞欲取回张牛角遗留部曲,大家愿助一臂之力。 只是张瑞现在目光更多的关注在河东,并不想立即与张燕决一死战。 不然现在就能在黑山中组织一个反张燕联盟。 想来杨凤会积极争取这个盟主之位。 除了招纳山贼,张瑞驻扎在高阳,还是为了等一个人。 等一名与自己风格极其相似,恃强而战,忠烈慷慨的贤才。 第九十四章死忠之臣 就在距离高都不远的河内郡境内。 段文亲率骑部驻扎在一座山谷中,护卫着太原从事掾王羽在这里待了数日。 王羽以口若悬河、能言善辩而著名于太原。 此次南下就是为了替张瑞接见一位河北豪强。 二人并肩远望,段文还是一头雾水。问道:“先生,某还是不解。主公为何钦点某一介武臣来迎接一名河北豪强。” 王羽乐得结交这位太原重将。 这位段校尉作为军人,那自是优秀得无以复加。 其人性格忠诚、无畏、坚毅、服从。 军事方面武略出众,战功卓著。 更兼之与汉室有深仇大恨,深得主公器重。 与高顺并称为太原双壁。 可若论政治水准,那就显得太过稚嫩了。 可能这也是主公军政分离所追求的效果。 军人不得干政。亦无需太过复杂的政治心机。 于是王羽笑着为他解释道:“段校尉,主公麾下能人无数,但却钦点君南下,必然是因为君与这位河北豪强有共通之处。” 与河北豪强共通之处? 段文还是不解。 自己孑然一身,除了一把长刀,一无所有。 而对方却是河北望族,家业巨富。 双方能有什么共同点? 王羽有结交之意,便不绕弯子,坦言道:“君为太尉段公后人。而此豪强亦为太尉陈球故吏。更甚至两位太尉皆晚年遭难,死于狱中。” 段文恍然。 难怪主公钦点了自己,却不让任何人跟自己解释其中缘由。 原来是怕自己物伤其类。 如此说来,自己跟这位河北豪强倒是有许多共同话题。 王羽笑着问道:“段校尉,可猜出主公之意?” “非是因为吾二人相合?方便迎接?”段文理所当然的问道。 王羽摇头,说道:“若如此,只需一道军令,让君南下即可。何需让某一同南下。” “文还以为是主公担忧某一介武夫行事粗鄙,怠慢了贵客。” 王羽笑着摇头,说道:“段校尉,位高权重,何必妄自菲薄。太原、上党两郡境内,哪户豪强见到您不是胆战心惊,普通豪强亦配主公令君屈尊纡贵?” 这话听得段文踌躇满志,看王羽的目光变得愈发和善。 笑着问道:“那请问先生,主公此番令吾等一同南下究竟是何意。” “设想太尉后人能效力太原,则太尉故吏,可有何不可?” 段文恍然大悟,说道:“主公欲招揽这名河北豪强?其人何德何能,竟得主公如此重视?” 二人说话间,一队斥候策马而至,对段文禀报道:“校尉,河北豪族商队已达五里之外,周围数十里没有汉军。” 段文立即下令,说道:“全军上马,护送商队前往高都县。” 五百铁骑铁甲铿锵,只片刻便列队完成。隆隆马蹄声随即打破了山谷的宁静。 段文、王羽亦一同前往接见这位河北豪族。 五里地转瞬即过。 豪族车队足有数百辆,周围护卫有密密麻麻持矛、带刀的部曲。 为表示善意,太原铁骑尽皆下马,手牵缰绳列队在路旁。 王羽头戴文士冠,身穿儒服,越众而出。 对着车队拱手,说道:“太原从事掾王羽,奉令迎接贵客。” 片刻后,车队周围部曲分开一条通道。 一名身躯笔直如松的文士走向前来,说道:“魏郡阴安审配,审正南,拜见阁下。” 王羽打量了一眼对方身后密密麻麻的部曲。 暗自咋舌,难怪主公行前吩咐自己,对方族大兵强,切不可等闲视之。 只观其列阵,便可知对方绝非不知兵事的乌合之众。 随后王羽解释道:“上党、河内两郡境内多匪寇。吾主特意令吾等前来护卫。” 说着王羽一指段文,说道:“此便是此行主将,太原军校尉段文,段友且。乃故太尉段公后人。” 果然听到对方乃是太尉段熲后人,审配耐心打量了一番段文。 慷慨见礼,说道:“段公武勇冠世,习于边事,垂发服戎,功成皓首,历事二主,勋烈独昭。天下无不敬服。段校尉弱冠之年便身处高位,想来亦是战功卓著。” 段文眼神一亮,只感觉对方说话慷慨弘毅,十分对自己的脾气。 亦抱拳回礼,说道:“正南兄忠烈慷慨之名亦深得太原上下敬服。请先令队伍开拔,吾等于路中一叙。” 审配虽是文士打扮,却毫不矫情,当即下令部曲前行。 孤身一人策马并行于铁骑环绕当中,毫无惧色。 王羽、段文相视一眼。皆对此人胆色感到敬服。难怪能得主公青睐。 “王从事,太原张公便打算一直派铁骑护送各路商队经过上党?”三人聚首,审配率先开口问道。 王羽解释道:“吾主已将上党郡陭氏、阳阿、高都三县纳入麾下。今后南自河内,北至雁门。皆可自由通行,不受劫掠。” 审配暗自吃惊,没曾想过,太原居然连雁门都已布置妥当。 沉吟了片刻,审配问道:“恕某冒昧,何故张公指名要某亲自前来,才肯给予盐引?某途中偶遇中山甄氏商队,据闻,甄氏便无此要求。” 这一点,王羽亦不知内情,只得先安抚审配,待其至高都面见主公,才能得知详情。 事情要追溯至当初张瑞颁布盐引开中法。 因为此法出自明朝,在汉末尚未有先例。是故河北豪强敢于尝试者寥寥无几。 因审配慷慨弘毅之故,其族人在外敢于大胆尝试。第一个上门拜访张瑞。 这位曹操钦点的河北豪族,据史书记载其族大兵强。 张瑞对其富庶有所期盼,但还不至于多么热切。 关键是审配这个人才!张瑞喜欢的很。 虽然荀彧评价田丰刚而犯上,审配专而无谋。 但要知道当时是什么情况。袁绍大军压境,曹军内部人心浮动,荀彧这句话更像是鼓励己方士气的言辞。 审配能辅佐袁绍成为汉末第一诸侯,又被委以重任,内总领幕府事,外督军事。其才能必然卓尔不群,即便不如荀彧、鲁肃、沮授,亦为当世一流。 关键是审配临死前的表现。“吾主在北,不可使我面南而死。” 张瑞作为人主的时间越久,就越是喜欢这种忠臣。 例如高顺、审配,这种宁死也不变节者。 诚然张辽后来在历史上的表现远超高顺无数。 可在张瑞这里,还是高顺这种死忠之臣更受重用。 张辽可做爪牙,而高顺则可为腹心。 第九十五章声势日涨 恢弘志士之气,不宜妄自菲薄,引喻失义。 张瑞主政时间越久,便越是感觉诸葛孔明有经天纬地之才。 尤其这句话,无时无刻不在惊醒着张瑞的一言一行。 曾几何时,张瑞一直觉得自己不过是个小蟊贼而已。偷偷占据太原两县之地,连校尉都不敢自称,以汉室县令官吏治县为掩饰。 比之张纯那种自称天子,拥众十余万人,寇略幽、冀、青、徐四州,震动天下的大叛贼。 自己可能连被人注意的资格都没有。 但,就在张瑞自己都没留意的时候。 督太原军政事张公之名,已经声名远扬,不知不觉间传遍了大河以北的广袤土地。 在很多人心目中,张瑞已是一方豪杰,是值得追随的英主。 甚至有人仅冲张瑞声名,便不远千里来投。 这就导致,张瑞面对眼前这位纳头便拜黑山贼帅,一脸的疑惑。 要知道对方虽然只在史书上只留下了寥寥几笔,但那也是青史留名! 别不以为意。 亿万华夏子孙,9999没资格让史官为他记上一笔。 能在史书留名者,必然有杰出之处。 于是张瑞问道:“王帅不辞千里,率众而来。可有何教某?” 被张瑞称为王帅的,便是黑山军小帅王当。 史书记载常山、赵郡、中山、上党、河内诸山谷皆相通,其小帅孙轻、王当等,各以部众从张燕,众至百万,号曰黑山。 这位与孙轻相熟的小帅,亦是心中疑惑。 自己何德何能,敢对张公指教? 莫非每一名投效的山贼头目,张公都会不耻下问? 如此真可谓礼贤下士。 周公亦不过如此吧? 就是不知张公见某之前有未吐哺。 不敢多胡思乱想,王当连忙回道:“某在黑山便曾闻张公慷慨雄烈之名。带甲十万,一战尽戮李大目部众八万人。实乃当世英杰,某敬服日久。如今率部投效,愿为张公效犬马之劳。” 一战尽戮李大目部众八万人是什么鬼? 高顺给我的战报可不是这样的!我收到的报告是李大目攻坚不顺,顿兵坚营之下月余,粮草耗尽,士气溃散。整场战争耗时月余,敌众不战而败。全军斩首、俘获不足两万人。 这怎么传到千里之外,就变成了一战尽戮敌众八万人了? 张瑞感觉如此好笑。 怕不是李大目出兵三万,号称八万吧? 而李大目部众逃出升天者寥寥无几。这群黑山匪寇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击败这八万人的其实是精兵万余。 以他们的见识,李大目八万人战败了。 那只有一个原因! 张公麾下部众定然更多。一定有铁甲十万! 机智如我!一眼就看清了事情的真相! 于是张瑞乃知自己再不可妄自菲薄。 自己再也不是当初那个迷惘、孱弱,随时可能自生自灭的小贼。 如今天下人眼中,太原张公已是顶天立地的豪杰,身孚众望,身后可以庇护生民无数。 那些自知不能独自成就一番大业的英杰已经会主动考虑投靠到太原羽翼下求得庇护。 便如隋末豪杰纷纷投靠瓦岗。 张瑞颇感欣喜。 但亦心有忧虑。 中平六年二月,皇甫嵩已解陈仓之围。 朝廷四万精锐禁军终于可以从西凉脱身。 历史上这支禁军二月击溃了西凉叛军,十月便调转矛锋,征讨近在洛阳咫尺的河东白波军。 河东近在洛阳之侧。 同样也是跟太原一水相连。 如果主帅还是董卓女婿牛辅。 那自是万事大吉。 张瑞能稳坐钓鱼台。 笑看那个蠢材被白波军击败。 但万一董卓见太原势大。决定一战平定大河以北。 派徐荣统率精兵数万,整顿北方山河。 那张瑞就难受了。 董卓军中最能打的当然是董太师。战功赫赫,被封前将军。 其次便是这位中郎将徐荣了。 战功虽不如董卓。但却连续击败曹操、孙坚两位人杰。 尤其孙坚在司隶屡战屡胜。打的董卓大军抱头鼠窜,堪称当世战神。 只有徐荣能挫其锋锐。 不到万不得已张瑞一点也不想跟这位悍将对垒。 名声渐大,有利有弊。 张瑞只能谨慎应对。 随后便安排官吏将王当部众妥善安置。七千人被分散于上党三县。 又从中挑选了两百锐卒补入军中。 这规模的人数。封王当个屯长,显得张瑞有点小气。封个军侯,又明显不足。 最后考虑到千金买马,张瑞还是封其为军侯。 不过带的是段文麾下士卒。 那两百黑山锐卒被王凌打散至各部当中。 除了王当以外,孙轻亦有其他喜讯。 在河内招徕山贼事宜还算顺利。 前后有两千余人愿意解甲归田。 这规模足以形成六七个村落。 于是张瑞亦封孙轻为军侯。虽归张白骑部调遣,但主要工作却是在河内招徕山贼。 接见完这些山贼,已是日落西山。 谢玄躬身问道:“主公,膳食已准备妥当,是否用餐?” 张瑞挠了挠有发痒的头皮。感觉十分不适。 正逢二月,后世这个时间,父母都会催着自己去理发。 如今自己独在异乡,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之说。 洗一洗也算纪念前世了。便说道:“先不急。趁天尚未黑,让侍女烧水,过来给某洗一下头发!” 张瑞在太原大力提倡节俭。抑制奢华之风。 一直以来,张瑞都以身作则,身体力行。 太原郡府侍卫有数百名。 但侍女却只有二十多名。 浆洗衣物、烧水做饭、清扫房间都一力肩之。 这二十多名侍女,名为侍女,实则更似嬷嬷。 也就服侍张瑞的寥寥数人还算清新秀丽。不然当初殿试引领士子入座的怕就是几位膀大腰圆的妇人了。 这也是为何张瑞当初新年夜能一眼注意到谢玄那位秀丽妻子的缘故。 如今跟随在高都的侍女只有三名。 过了良久,三名少女才吃力的提着木盆木桶走来。 张瑞咋舌,对谢玄问道:“说来,某是不是该娶妻了?尔这厮五大三粗的,也不会照顾人。就没想过提前烧水?” 谢玄知道这是主公打趣自己,便笑着回道:“主公是不知,郡中怀春少女朝思暮想,愿嫁入府中者,从虑虒排至高都!就等主公开金口呢!” 第九十六章周公之风 还开金口呢! 从来也没人问我要老婆不要啊! 我也想当老许! 于是张瑞笑着骂道:“尔一莽夫,眼前三名少女吃力,汝却连帮忙提一下水桶都不知,还知少女怀春?” 谢玄大笑着从侍女手中接过木桶。少女们吃力不已的水桶在其手里仿佛轻若无物,接手以后滴水未洒,转头对张瑞说道:“主公怜香惜玉,直言让某去提桶便是。但某所言可真不作假!” 那张瑞可得好好挑选一下了。 前世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摸过呢。 说起来,今世好像也没摸过! 再想下去就太悲伤了。 “此事改日再议。倒水洗发。” 侍女们连忙将木盆摆好,倒入热水跟凉水,调试好水温,询问道:“主公,温度可否?” 张瑞摘下发簪,将头探入盆中,温热的水流包裹着头皮,十分舒适,忍不住发出一声快活的呻吟。惬意的说道:“再加点热水。” 侍女小心的用葫瓢盛了一瓢热水,以细流慢慢倒入盆中。 水温稍烫,又不会引起不适。正是最舒服的温度。 “可以了。拿皂角来。” 当即有侍女手持皂角,为张瑞清洗秀发。 张瑞惬意的闭上眼睛享受这份舒适。 素手指尖在头皮上轻揉慢捻,仿佛春风化雨,又如沐春风。 谢玄沉重的脚步声响起,又很快平静。 张瑞便睁开眼睛,问道:“又是何事?” 谢玄不敢隐瞒,当即回道:“刚才侍卫在堂外汇报,审配已抵达府中。某意待主公洗完发,再行禀报。” 审配来了? 这可是自己当前最需要的谋主型人才!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从自己手中溜了! “主公!主公!主公!头发还未擦!”三名侍女手持毛巾,紧追不舍。 但前方的张瑞唯恐审配离去,哪肯稍停半步。 只双手握住秀发将水挤出,便大步迈进前堂。 王羽正在前堂与审配高谈阔论,舌灿莲花,笑着说道:“吾主英姿勃发,有兼济天下之仁心,常训吾等曰,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事开……主……主……主公?您这是……?” 闻言,堂内诸人皆顺着王羽目光看去。 只见一年轻男子正站在门下,只穿白色内衬,束带宽松,衣衫不整。 双手握着一头湿发,偏头举于左侧。 虽然凌乱,但的确是张瑞无疑。 屋内的太原文武立即起身行礼,恭敬丝毫不受影响,说道:“恭问主公金安。” “诸位免礼,且入座。”张瑞笑着回应,但目光一直注视在一名身躯挺拔笔直的中年男子身上。 只见其人面容俊毅,有不可犯之节。神情威严,不卑不亢,一看便是忠烈慷慨之人。 定是审配无疑。 此时三名侍女方才终于追到张瑞身后。 但见室内文武满堂,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躬身站立一旁。 英姿勃发?兼济天下? 被主公如此打脸。 即便以王羽之狡辩,亦不知该如何将话题继续下去。 倒是张瑞毫不在意,对侍女说道:“跟上,继续。” 随后便施施然走上主座,笑着对审配说道:“审君勿怪,某闻君至。不及打理,便前来一叙。” 侍女动作轻柔的坐在张瑞身后,为其擦拭头发。 审配为人慷慨弘毅,胆识过人。 即便如此亦心绪激荡,颇为感动。 古有周公礼贤下士,一沐三握发,一饭三吐哺。 但审配从未想过自己亦会有此待遇。 对方乃是一方豪杰,为见自己,却连擦干头发都迫不及待。 审配平日自诩才干不菲,但除了在陈球麾下做过一段时间胥吏,再未曾有过任何平台施展抱负。 如今被人以国士待之,怎能不心怀激荡? 当即起身,恭敬的向张瑞行礼,说道:“张公岂不以有周公之风,躬吐握之事,使海内豪俊奔走而归之!” 张瑞眉眼笑意盈盈,不枉自己激动一场。 这些文臣就是会脑补,自行代入贤君良臣的角色。 于是张瑞笑着问道:“那不知正南可愿助某一臂之力?某不吝郡中主簿之职,总领幕府事。” 满堂文武无不惊叹。 在郡级行政架构中。 太守地位超然于上。 其下为郡丞,为太守副官。但是,郡丞一般无实权,实权一般落在功曹身上。 再往下理论上诸曹平等。但功曹掾史地位超然。 名义上功曹只管人事,实际上参与理政、举孝廉、军事等,无所不管。其实权远远大于郡丞。 在太原亦是如此。郡丞郭安有清名,而无实权。 功曹掾裴绍乃孟县元老重臣,地位超然,参与议政,权利远在郡丞与其他诸曹掾史之上。 在功曹掾之下便是主簿之职,典领太守文书,起草文案。 名义上不如其他功曹掾史可直接掌管郡中一域实务。 但实际上位低权重,参与机要,总领幕府事,乃是太守最亲信吏员之长。 若要对比,最为类似的职位乃是武将官职中的亲兵统领。 位卑权重,深受主公信赖。一旦外放为官,便身居高位。 是最适合安置新人之职。 其地位不高,俸禄只有百石,不会引起老臣芥蒂。 但权力极重,可一展才华。 他审正南究竟有何奇才,得主公如此信重? 审配家大业大,又岂会在乎主簿那区区百石俸禄。 他在意的是张瑞的器重。是主簿背后所暗含的期待。 君以国士待我。 我是否应以国士报之? 审配沉吟,心中激荡。 张瑞亦不催促。 若按游戏术语来说。 其实张瑞与审配绝对算相性不合。 张瑞平均授田,抑制兼并,对豪族课以重税,乃是劫富济贫的匪寇。 而审配家族巨富,粮草、马匹、贩盐等生意,无不经营。就属于被太原赋税法重点针对的那一群体 双方追求,南辕北辙 若是在游戏中,登庸绝无可能成功。 但现实不是游戏。 人作为一种情感复杂的生物有各种需求。满足了最基本的生理、安全需求之后。 就会追求被尊重、成就感与自我价值的实现。 第九十七章谋主献策 在二十一世纪那个以钱论人的时代,尚有大量人员投身官场、教育与艺术。 更何况古代讲究学而优则仕。 张瑞不相信历史上内统幕府,外督军事的审配,终生梦想只是做一个富家翁。 但凡审配有一丝出仕之心。就不可能对张瑞求贤若渴的态度无动于衷。 更何况起点便是主簿,总领幕府事。摆明了即将重用。 去他处还能有更好的待遇吗? 张瑞此刻闲情逸致,悠闲的指导侍女为自己打理发型。 便是笃定审配,不是后世之人,一门心思只想搞钱。 此时审配面临的抉择很简单。甚至没人逼迫。 其一,视对方求北贤若渴的态度于无物,婉拒礼聘。上太原换取盐引,然后取盐归冀州。赚取大笔财富。看着族中堆积如山的铜钱又多了一座。终日碌碌无为,充满铜臭。 其二,出仕太原。总领幕府,一展胸中抱负,让才华得以施展,最终功成名就。而这一切的代价不过是全族要多缴纳一笔赋税而已。 张瑞从来不觉得审配是一个视财如命的守财奴。 他会如何抉择,不是很难判断。 更何况,如果他真的做出另一种抉择,那只能说张瑞真的高看他了。全身铜臭之人不配总领太原幕府。布政一郡十八县四十万人。 果然一切如张瑞所料。 审配沉吟片刻之后,恭敬的起身向张瑞行礼,说道:“张公握发接见。可谓以国士待我,配岂敢不以国士报之?愿为将军结草衔环,以报明公知遇之恩。” 从张公到将军,及至最后的明公。 几句话中,关系层层拉近。最终完成身份转变。 令张瑞大喜,笑着说道:“吾不喜得粮草数万,喜得审正南也!先生可有何教我?” 谈及正事,张瑞便令侍女离去。 满堂文武无不正襟危坐,目视这位新任主簿。 皆欲审视其才,究竟有何不凡。能得主公如此器重。 审配起身,慷慨而谈,问道:“依配之见,将军欲攻略河东,可是如此?” 张瑞亦不加隐瞒,说道:“吾麾下大军共计一万四千余人。其中四千人驻守太原要地。余下精兵万余,甲胄精良,训练有素。分别驻扎于介休、陭氏、阳阿、高都四县。一声令下,四部齐发。白波军虽众十万余人,但臃肿缓慢,必陷于混乱当中,不能兼顾。” 这也是向审配展现太原实力。让他知晓,在太原功成名就非是遥不可及。 审配闻言,赞扬道:“来时某曾见过段校尉麾下铁骑,威严雄壮,军容肃然,实乃当世劲旅,举世无双。以此精锐进攻一群匪寇,建功立业自是理所当然。” “然,攻略河东却不可行!” 满堂文武尽皆皱眉。 要不是张瑞此前表现出的对审配务必重视。当即就有脾气暴烈的要起身驳斥这番胡言乱语了。 攻略河东,乃是全郡上下商讨许久达成的共识。 其一河东富庶。盐铁之利享誉史册千古。富庶更在太原之上。 其二河东豪强被白波军困扰日久。无比期许能结束兵戈,还境太平。此时太原大军入境,百姓甚至会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豪强非但不会从中掣肘,还会主动相助太原大军。豪杰竞相投军,士人踊跃入府。 如此天赐良机,怎可错过?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迎,反受其殃。 “作何解?”张瑞并没有因为对方提出反对谏言便阻塞言路,指节有节奏的在案板上轻轻敲打,显得耐心十足,期待对方解释。 审配不因众人怒目而有任何胆怯,站在大堂中央,语气洪亮,说道:“大汉四百年,虽烽烟四起,但其德未失。京师之中贤才、名将不可胜数。禁军战力犹在。所到之处,叛乱皆定。” 这点张瑞赞同。 皇甫嵩这位汉末名将,率领北军所到之处。无论席卷全国的黄巾之乱还是战力剽悍的西凉叛军。都被其逐一平定。 让太原大军与这种名将劲旅对垒,张瑞委实没有任何信心。 “河东位处司隶,紧邻京畿。乃兵家重地。不比太原偏远。更兼盐铁之利,影响整个河南。明公已夺太原,若再占河东。则洛阳京畿地区彻底无盐可用。即便转运巴蜀之盐亦时间紧迫,明显不及。朝堂诸公必不会允许此情况发生。” 关于这点,张瑞当然考虑过。 尽有太原、河东两郡,则黄河以北最大的两处产盐区都被张瑞所有。 整个河南、河北供盐都要仰仗太原鼻息。 到时盐引开中法方能尽显其效。无论钱、粮、布、铁、马等任何物资,只要太原需要。其他势力便必须乖乖奉上。以交换盐引。 如此太原壮大之势,无人可当。 代价则是会引起汉室关注。十分容易招来大汉精锐禁军。 但,张瑞是穿越者。 明确知晓四月份灵帝便会去世。历来皇帝驾崩,新帝继位。不宜妄兴刀兵。 朝堂忙着举办丧礼,追封谥号。何进兵变诛杀上军校尉蹇硕,扶刘辩登基。 稍一蹉跎,便过去一两个月。 而此时汉室朝堂宦官与外戚斗争彻底进入白热化。 张瑞只要能拒河而守,坚持一两个月。 八月大将军何进就会被宦官所杀。 到时董卓执政,废立新帝。朝堂愈发混乱。 前线皇甫嵩势必受到影响。 一蹉跎又是数月。 而张瑞只要坚持到十一月。关东就有东郡太守桥瑁首兴义兵讨董。 董卓必然会将全部禁军调回,转头去对付关东讨董联盟。 张瑞揣度,合高顺、段文、张辽、郝昭等诸多名将之力。抵抗皇甫嵩短短数月应该是可以做到的。 可是这些都无法与审配诉说。 只得继续问道:“那依先生之见,吾等应该如何处之?” 审配手臂一挥,斩钉截铁的说道:“平定河东!” 满堂哗然! 你审正南脑子没毛病吧! 吾等欲攻略河东,你大谈其中风险,断然否决。 然后问你太原该如何立世,向何处扩张。 你又斩钉截铁的指向河东! 怎么?同样攻略,吾等提议便不可行。 你审正南谏言便是天下至理? 第九十八章请求册封 审配忠烈慷慨,不是那种信口开河,玩世不恭之人。 其所言必有道理。 张瑞右手敲打着桌案,仔细回忆审配所言每一个字。 攻略河东,他说不可。 但问他应该如何扩张时,他说宜平定河东! 攻略/平定。 平定? 平定! 张瑞眼睛一亮。感觉自己明白了审配言下之意。 大笑着抚掌,说道:“审君,经达权变,帷幄至妙。否即为吾避祸兵灾经年。断则令某茅塞顿开。如此看来,攻略河东的确不可行。大汉北军锋芒,某便不去尝试了!” 张瑞话音刚落,堂内文臣亦陆续醒悟,纷纷抚掌称赞。 一众武臣一头雾水。 尤其段文就坐在审配案席左侧,隔着审配的空位,能看见右侧王羽正笑容满面的抚掌。 只感觉莫名其妙。 怎么回事?同一件事还真是由他审正南来说就变成人间真理了? 二人如今相熟。 段文便侧头,低声问道:“文畅兄,尔等究竟为何抚掌称善?难道审正南所言与吾等有何不同?” 王羽笑着点头,说道:“时势异殊,不同往日矣。审正南的确配得上主公器重。” “愿闻详情。” “段校尉以为,吾等若向洛阳请降,结果如何?” 段文立即面带怒容,说道:“汉室朝堂一群人面兽心之人。面对叛乱一向是除恶务尽。年前主公遣使洛阳,提议愿同黑山故事。洛阳便以主公擅杀郡守为由,拒绝提议。摆明了欲将吾等斩尽杀绝。” “那朝堂诸公对白波军观感如何?” 段文略一沉吟,说道:“大抵与吾等略同。若非力有未逮,早派禁军将吾等逐一剿灭。” 于是王羽双掌合击,对着段文说道:“若此时,主公上表,愿率军平定河东。汉室会作何反应?” 汉室会作何反应? 那还用说。当然是坐看吾等自相残杀,随后坐收渔翁之利。 说不定朝堂诸公,还会笑谈,看他们一群乱贼,狗咬狗。倒时一网打尽。 只是这言辞颇为不雅。段文不敢当主公面说出口,斟词酌句的说道:“大抵是乐见其成。” 王羽当即摇头,笑着说道:“段校尉于军略之中奇谋远略。于政治却太过耿直。将人性想得太过美好。朝堂诸公绝不是乐见其成。而是会处心积虑的促成此事。甚至不吝封赏,亦会引诱吾等进攻河东。” 段文略吃一惊,问道:“若如此,吾等进攻河东,岂不是中了这群禽兽诡计?” 王羽无奈的一拍额头,问道:“段校尉!若朝堂不封赏,吾等便不进攻河东了?” 段文哑然。 感觉自己一身天赋可能都倾斜在军略之上。 在战场上,无论对方使何诡计,自己都能敏锐发现对方薄弱之处,果断出击,予以反制。 但这政坛中的阴云诡谲,自己是实在看不明白。 好在太原军政分离,军人只管执行命令即可,无需参与这些勾心斗角。 说道现在,段文还是不清楚。审正南所言究竟有何不同。 但无需段文清楚。 张瑞作为决策者能理清其中区别就足矣。 所谓攻略河东。指的是太原大军大举进攻白波军。双方争战,只为利益之争。 但平定河东,就大不相同。如今天下,只有汉室官吏才有资格谈及平定。 现如今,太原稳固,已不同去年全郡初定。而汉室派出的太原太守又迟迟不能赴任。 汉室朝堂必然会想尽各种方法对付太原。 此时张瑞上表愿为汉室平定白波之乱。 汉室朝堂上的有识之士,必然不会放过这个同时削弱河东、太原两地叛军的机会。 十之八九会通过张瑞请降提议。 大抵如同黑山故事,低则封为校尉,高则是中郎将。 然后下令张瑞进攻白波军。 这就是太原所求。 若是太原私自进攻河东。豪强、世族固然热烈欢迎。 但仍为汉室固守之县城,必然紧闭城门,视太原大军为匪寇。 可是若奉诏讨贼,汉室郡县则必须提供支持,允许大军入城,提供粮草、军械等等。 而且在双方交战期间,大汉禁军绝不会踏入河东,偷袭太原大军。 毕竟对方乃是朝廷中枢。要保持脸面与大义。 堂堂中央禁军偷袭一部被汉室册封的讨贼大军。 这让天下人如何看待? 大将军何进本就出身低微,如今身居高位,比世家大族还要讲究脸面。 若真做出这种行径,不用想也能猜到世家大族会怎么嘲笑他卑劣、野蛮。 张瑞随便一想就能想到许多。 例如:“何进这厮,屠夫出身,难登大雅之堂。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依旧卑劣无耻如同贼寇。” “贱民永远是贱民。即便身处高位,亦改不了其肮脏本性。堂堂大将军,居然偷袭大汉降将。” 大将军何进为了得到天下士人的认可,大举征辟党人,重用士人。 绝不可能做这种自低身价之事。 要对付太原大军,必然要师出有名,找一个合适的借口。 而以审配所见太原大军之骁勇精锐。 等汉室找到合适借口。 大军早已尽克河东之地。巩固好城防,严阵以待。 亲身经历过太原的盐引开中法。审配相信,尽有河东、太原两地盐铁之利的张瑞。可以有足够实力,一边沿河抵御汉室禁军,一边发展壮大。 待众人平静下来,张瑞便请审配入座。随后将目光望向王羽。 说道:“能言善辩,太原无人能出文畅之右。此去洛阳上表,非君莫属。” 王羽立即起身,拱手说道:“羽必殚心竭虑,不负主公重托。只是听闻如今皇帝病重,外戚宦官争斗不休,胜负犹未可知。不知主公欲走哪处门路?” 外戚宦官谁胜谁负? 张瑞莞尔,说出来你们亦不会相信。这群废物居然同归于尽了。 最终董卓执掌朝堂,又被王允所杀。 只是王允现如今被封河南尹,不在朝中。 张瑞思索了片刻,说道:“二者皆不足以成事。去寻后将军袁隗,袁氏四世三公,足以影响朝策。” 第九十九章赵云兄妹 对张瑞的说辞,满堂文武稍显疑惑。 虽说袁氏四世三公,但袁隗如今不过位居后将军而已。 影响明显不如大将军何进与十常侍张让等人。 主公又不在意清名,欲成大事,何必舍近求远? 只有张瑞清楚。这个不声不响的袁隗究竟有多可怕。 四月灵帝驾崩,朝廷便以后将军袁隗为太傅,与大将军何进参录尚书事。 此时何进、袁隗二人同气连枝,共掌朝堂,与宦官对垒。 而何进一介屠夫,不能成事,率先被宦官所杀。 若按以往经验,此时宦官便已取得斗争胜利。 但此时一向低调的袁隗突然发力。族中子弟袁绍、袁术带兵杀进皇宫,尽屠宫中脸上无须者。 若不是董卓横插一脚,袁隗就已独掌朝政。 但即便董卓,亦是袁氏故吏。需礼敬袁隗,请其共掌朝政。 综合考量,袁隗才是掌控朝堂时间最久的一人。 如今是中平六年二月,董卓已被封并州牧,驻军河东,以观京都之变。 待王羽抵达洛阳,开始游说,到朝堂做出决议。正是袁隗权势最盛之时。 于是张瑞坚持主张,说道:“此去洛阳,大将军府与十常侍若亲善固可受之,威胁却完全不必理会。吾意此二者皆无才无德,命不久长。能掌控朝堂者,必袁隗无疑。务必交好其人,以成大业。” 在太原,张瑞之言便是一言九鼎,无人再敢辩驳。 于是王羽躬身应诺。 张瑞笑着说道:“如此,今日设宴,既是为正南入职幕府庆祝,亦是为文畅明日入京践行。” 众人顿时一阵欢呼。 太原文武早已熟知,主公府中美食层出不穷。 各种新奇美味,俱是让人口水直流。 亦不知主公在何处寻来这批庖厨大师。 明明用的只是常见肉菜,毫不奢华。做出的效果却美味异常。 段文笑着对审配、王羽拱手,说道:“如此,吾等算沾了二位先生的光。众文武皆知主公府上美食极佳,但平日想在主公这里蹭饭可是十分不易。” 听段文之言,审配来了兴致,问道:“莫非是何山珍海味?” 王羽笑着摇头,说道:“主公尚节俭。用餐多为家常肉菜。但府中庖厨善煎炒,风味异于当下。美味可口,为太原一绝。” 众人畅谈间,仆人已经端着美食送上。 审配一闻,便觉胃口大开。 张瑞笑着招待道:“正南,请试尝此菜肴。” “哈哈哈,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揾刚入城便闻到此处饭香飘扬。本意明日再拜见主公,却被这饭香引诱,今日便来打扰。” 众人刚刚动箸,便听门外传来一阵欢快的声音。 闻声看去,却是离开太原数月之久的甄揾。 只听他这欢快语气,众人便知晓,此去虽然日久,但必然万事顺意。 张瑞更是兴奋的连木箸都丢到一旁,挺身而起。 期待不已的问道:“赵子龙可随君而来?” “子龙就在堂外,等候拜谢主公赠礼。” 哗啦。 案席被激动的张瑞撞倒,响起一阵杯盘撞击之声。 可张瑞完全顾不得这些,大步迈过厅堂,走到甄揾身边,语气激动的说道:“不可怠慢子龙。快与我一同出门迎接。” 诸文武彼此对视一眼。 记得上次主公如此兴奋,还是在俘获张辽之时。 难不成太原又要迎来一位绝世猛将? 于是诸人纷纷停箸,起身跟随在张瑞身后,打算出门一览来人风采。 出门甚急,张瑞甚至来不及咀嚼口中食物,只得随口吐于廊下盆栽之中。 一排雄壮的侍卫身躯挺拔,立于走廊一侧,将盆栽之后的少女挡的严严实实。 张瑞吐完,刚一抬头,才发现就在自己眼前,倩影窈窕,俏立一名清秀少女。 二人四目相对,脸上尽是尴尬神情。 随后张瑞发现,眼前少女居然与自己视线平齐! 一瞬间张瑞就春心萌动了! 这说明眼前少女身高亦七尺过半。 是张瑞最欣赏的身材。身高一米七,腰细腿长! 府中何时有这这样一名绝色? 谢玄这坑货,为何未向自己汇报?今晚就罚他去喂马! 眼下还有要事,张瑞来不及细思。 随手拍了拍旁边侍卫,让他将绿植移走。便转头对甄揾问道:“子龙在何处?” 甄揾至今仍一脸惊叹,感慨道:“搵如今方知何为周公吐哺,天下归心。当初风采,今日得以重现。” 随后甄揾才一指庭院内诸人,为张瑞介绍道:“为首者,乃是子龙兄长。名赵丰,字子阳。已应某所邀,出仕狼孟县主簿一职。” 赵丰? 张瑞略一思索,便猜到其是何人。史书上,陈寿未录赵云兄长名讳。但赵云辞别公孙瓒时所托借口便是兄长亡故。 如今看来便是这位赵丰了。 张瑞笑着见礼,说道:“子阳不远千里而来,实情深义重。且先试行主簿之职,稍累功绩,某不吝郡县高位,县令、掾史皆无不可。” 赵丰是个正直本分之人。不然也培育不出赵云那种忠肝义胆的弟弟。闻言连忙拱手,说道:“某白身而来,唯愿不负明公所托,必殚心竭虑,尽忠职守。” 张瑞眉头一挑。 对赵丰高看一眼。这种务实严禁的风格是能托以实务之人。 张瑞最反感的便是那种好高骛远,自以为是的狂妄之徒。明明才不过中人,却总觉得自己有经天纬地之才,恨不得一出仕,便身居高位,颐气指使。 赵丰这答复便很令张瑞满意。对赵云更加期待。 随后,甄揾便走到一名白衣青年身边,笑着说道:“此便是主公所盼赵子龙。搵幸不辱命,将其迎至太原。” 赵云身高八尺有余,身材雄壮,丰神俊秀,虽气质温和儒雅,但星眸之中却有锐气流露,仅在原地一站,便器宇轩昂。 此刻外表,赵云波澜不起,云淡风轻。 但内心却激荡不已。 方才站在堂前,自始至终的目睹了张瑞吐哺而出,对自己重视非同一般,其求贤若渴之心,昭昭可见。 赵云自己都不清楚,自己何处优异,以致被对方如此礼重。 只得恭敬行礼,说道:“乡野之人赵云,拜见将军。此来特意谢过将军前番重礼。” 将军?谢礼! 赵云还未认主? 第一百章赵云认主 张瑞略一思索,便明白当下是何处境。 赵云将才卓著,勇冠三军,乃当世之人杰。不可能随随便便就认一方贼寇为主。 于是甄揾便从赵云兄长入手,先礼聘其兄。 赵云乃是忠孝之人,视长兄如父。 赵丰入太原履职,全家搬至太原。赵云岂能就此与长兄分家? 张瑞还不知道自己刚才所见少女乃是赵云之妹。 否则就更能笃定赵云所想。 兄妹三人,长兄带着三妹都搬至太原,他赵云作为家中老二,难不成要孤身一人流浪? 太原纵然有贼名,亦未曾惹怒赵氏,反倒自始至终礼遇有加。 赵云又怎会行那家破人散的不孝之举。 不过对方既然已经来到太原,那难不成荒废一身武艺,就此隐姓埋名? 要知道赵云如今一介白身,没有袁绍、郭泰、李膺那种名动天下的盛名。 其他郡县断然不会千里迢迢跑到太原来征辟一名籍籍无名的武夫出仕。 为张瑞效力乃必然之事。 现如今张瑞又表现的求贤若渴,以国士之礼待之。 赵云不可能完全不为所动。 还未认主,差的便是确定君臣之分,以及一道最终任命。 赵云亦想审视一番,对方如此兴师动众,最终能授予何职务。 于是张瑞笑着说道:“子龙才气冲霄,某青睐日久。如今拜请子龙出仕,救天下黎庶于倒悬。某部麾下职位最高者乃校尉,四人皆劳苦功高。子龙初至,若居此高位,则三军怨愤。请先以军侯之份,为吾统亲军侍卫骑。” 纵然赵云有所期待。 这份殊荣还是令其感动不已。 太原四名校尉皆是百战余生,才得以身居高位。 赵云亦自知,自己寸功未立,不可能骤然居此高位,否则三军将士如何看待? 一介新人仅凭主公青睐便可高居校尉,那将士们出生入死,还有何意义? 校尉之下便是军侯。 如今自己以军侯身份统率亲军侍卫骑。 要知道只要大军获胜。亲兵统领无需上阵杀敌,便有成功护卫将旗,安定中军之功。 这也是为何亲兵统领容易晋升的原因。 战败乃是同僚不利。亲兵护卫主公安全撤离,有护卫之功。 战胜,其他同僚有陷阵之功,亲卫统领则有护卫将旗,保持中军稳定的功劳。一攻一守,功劳排名全看主帅心意。 如此,只要经过几次战斗,无需长矛染血,便可名正言顺的从军侯晋升校尉。若真能勇冠三军,晋升速度还会更快。 摆明了赵云将受重用,位居全军地位最高一列,参与军机决断。 赵云除了隐姓埋名,已无其他出路。如今张瑞又如此礼遇器重,赵云当即单膝跪地,向张瑞重重叩首,说道:“明公以国士待云,云便是粉身碎骨亦要报明公知遇之恩。愿结草衔环,为明公效死!” 张瑞大喜,笑着将赵云扶起,说道:“吾得子龙,更胜千军。” 直到赵云认主,张瑞才从心跳加速中平静下来。注意到除了赵丰、赵云,院内还有一名青年。同样的身材雄壮,孔武有力。 便问道:“这位是何人?” 赵云义贯金石,不待甄揾开口,主动介绍道:“乃是云之乡人,愿投效明公麾下。复姓夏侯,名兰,字子君。勇武非凡,尝手刃山贼数十人。更明于律法,揽申、商之法术。” 夏侯兰感激的望了赵云一眼。对方富贵,仍不忘旧友。 若是由甄揾介绍,断不会如赵云这般详实,夸赞。 张瑞一笑,赵云表现对的上忠义之名。 至于夏侯兰,张瑞亦知晓。 博望之战跟随夏侯惇参战,被刘备俘虏。赵云与其自小相知,请求刘备不杀夏侯兰,因夏侯兰明于法律,推荐其成为军正。 张瑞便说道:“若如此,请先任段文所部军正,掌军事刑法。” 夏侯兰立即单膝跪地,向张瑞叩首,说道:“愿为明公效犬马之劳。” 甄揾在一旁笑着说道:“真定少年善弓马,追随子龙前来者二十余人。” 张瑞笑着称善,说道:“子龙能得人心,便令其皆入亲军侍卫骑,由子龙量才授职。谢军侯,汝带子龙入府安置,随后一同赴宴。” 安排妥当后,张瑞转头看向甄揾,问道:“何故如此之迟也?累迁数月,方才归郡。且入席与某细说。” 谢玄全身一寒,后背发凉。总感觉主公刚才看自己的目光中饱含深意。 莫不是自己何处失职? 不应如此啊! 就在一个时辰之前,自己还在跟主公笑谈少女怀春。 之后便是审配、赵云接踵而至。 自始至终主公亦未跟自己有何交流。 那刚才主公主公吩咐时幽怨的目光究竟是为何? 想不明白的谢玄只好先按捺住心中疑惑,转而对赵云说道:“赵军侯,且随某来。先带汝挑选房间,安置行礼。明日某再带汝去熟悉部曲。” 赵云拱手,说道:“如此便劳烦谢军侯了。吾家大嫂、三妹尚在走廊避嫌,请允某暂时安置于吾房中。明日随兄长同去虑虒县。” 谢玄豪迈一笑,说道:“赵军侯莫要拘礼。日后吾二人便共管府中军事,些许小事,汝一言可决。” 赵云虽然儒雅,心胸却是豁达,闻言便确认自己如今的确是大权在握,从容走到走廊下,对大嫂说道:“大嫂,今夜且先于府中暂住一晚,明日再随兄长北上狼孟,可否?” “便依子龙安排。” 随后赵云转头,摸了摸赵虞脑袋,问道:“小虞,今夜便与大嫂同屋如何?” 赵虞点头,拉着赵云衣角,问道:“仲兄,方才那名与吾同高者,便是太原张公?” “没错。”赵云好奇的问道:“可有何事?” “听大兄一路对其赞扬不已,一直以为会是雄伟异于常人。”说着赵虞想起二人四目相对时,对方脸上羞赧,便噗嗤一笑,说道:“却感觉明明是少年心思。” 少年心思? 张公的确身形削瘦,不甚雄伟,但英姿勃发,堪称雄主。三妹在何处看到的少年心思? 大嫂轻拍赵虞手背,说道:“岂不知为尊者讳?张公如何,非尔一少女可妄言。小心亲卫将尔抓入大牢。” 事实上,站立一旁的一排亲卫,身形纹丝未动,只是嘴角略带笑意,不会与一名可爱少女一般计较。 赵虞吐了吐舌头,再不敢多言。 第一百零一章绝户之策 大堂内,侍女已经将杯盘收拾干净,重新摆上美食。 在堂内又摆上几张桌案,甄揾便从容入席。 对众人说道:“揾自归冀州,将太原风物诉于族中。族长颇为意动,遣能识文断字者百余人入仕太原。又筹集粮草五万石,骏马六百匹,令族人至太原交换盐引。是故行程缓慢,某前后两次派信使来报,莫非皆未竟成功?” 张瑞点头,两名信使都未能成功抵达太原。 由此可见,汉室江山已经乱到何种地步。单人独骑已不能安全远行。 随后张瑞转头望向审配,问道:“正南此行携粮多少?” 审配拱手,回道:“吾族虽大,若论富裕却远不如甄氏。只带有粮草三万石,骏马四百匹。” “正南总领幕府。却由谁领部曲送盐回归族中?”张瑞好奇的问道。 “吾侄审荣,精通武略。足以临机受命。” 审荣? 历史上就是这反骨仔偷开城门将审配害死。 张瑞对其观感极差,便不再细问。转而说道:“盐引开中法已初见成效。比曹掾裴潜于太原亦获利颇丰。有胡族豪酋赶牛马至晋阳交换盐引,得牛六百头,战马五百匹。” 众人稍一盘算,对盐利之大,更加了解。 仅春季便获粮十万石,战马数千匹,价值数千金。 全年下来,或能得上万金,比四十万百姓所纳赋税还多。 更坚定了众人取河东之心。 审配出席,说道:“吾等欲取河东,便不得不防西河郡南匈奴叛军。” 西河南匈奴叛军。 这个词像一块巨石沉甸甸的压在所有人心头。 前年匈奴叛乱,部众十万,纵横捭阖,乃至于刺史张懿都被其斩杀。 至今汉室亦未能将其平定。 同样十余万规模的胡族叛军,在凉州纵横劫掠,大汉派出皇甫嵩、董卓等名将,率军四万,历时经年,才将其击溃。 可太原三军总共才一万四千余人。 能做之事只有谨守防线,完全不敢西顾。 “正南,可有何教我?”张瑞不无期许的问道。 审配慷慨从容,说道:“若主公欲戮杀异族,只需稍改盐引开中法即可,严禁胡族以牛马交换盐引。” 哦? 众人都颇感兴趣。 要知道盐引开中法行的便是堂皇正道。用盐利换取战马、粮草,从而壮大己身,最终碾压异族。 “作何解?” 审配为众人解释道:“吾等换取战马、粮草无非是为了能多杀胡族。然杀戮胡族却非只有长刀大马一途。我天朝上国,物阜民丰。只需因势利导,蛮夷将自相残杀,以讨吾等欢心。” 若是大汉全胜之时,或许能有此威信。 然太原全郡区区四十万人有余,能有此成效? 所有人有所质疑。 面对质疑,审配不为所动,继续说道:“吾等只需对夷狄严明律法,仅取一物!此物夷狄富产,而汉室少有。” 刚说完天朝物阜民丰,现在就有一项东西,夷狄富产,而华夏少有? 众人实在猜不出何物。 便有将校问道:“审主簿,究竟是何物?” “奴隶!能左右开弓者!” “嘶!”众人倒吸一口冷气,只觉这位审主簿雕心雁爪,心狠手辣。 审配气势昂扬,不容人反驳,慷慨激烈的说道:“凡太原、河东属我郡县,必严明律法。严禁粒盐流入胡族。凡胡族欲取盐引,唯以能左右开弓,引箭射雕的奴隶相换。如此,前期匈奴、乌桓、鲜卑必然三部互相劫掠。及至后期三族死伤惨重,必定同室操戈。” 张瑞毫不怀疑审配所言。 黑奴贸易已经证实了此计可行。 前期三大部族有识之士还能控制族群,刀锋对外,劫掠另外两族。 可到了后期,三族各自龟缩。抓不到异族奴隶,三族中的蠢材必然会偷袭同族。 只要有一个蠢货开了先例,后续者便会络绎不绝。 “所换奴隶再由太原解除奴籍,对其平均授田,必然会对主公感恩戴德,引以充军,又可得骁骑。” 张瑞抚掌。 今日终于见识到谋主之利。 此前太原有能臣、名将而无谋主。 行事多以霸道,风格更似莽夫。能成就大业,全靠兵精粮足,将士用命。 今日审配入职幕府。 所献两策。 其一为太原指明方向,让太原师出有名,大义在身。 其二不费太原一兵一卒,则除一大敌,用阴谋利诱,使胡族自相残杀。 仅一人所造成影响,不亚于千军万马。 于是张瑞果断下令:“传令法曹掾刘胜,立即着手制定律法,严查境内所有胡族交易。敢私自贩盐与胡族者,罪同粮、铁,尽充徭役,终生不赦。” “传令比曹掾裴潜,修改盐引开中法,区别胡、汉之分。凡胡族欲换盐引者,唯以能左右开弓、百步穿杨之奴隶相换。” “传令金曹掾裴徽,严查盐场支盐,胡族取盐,必核验盐引来路。” 下完命令,张瑞才转向审配,笑着说道:“吾得先生,足当十万雄师。” 审配坦然受之,拱手回道:“主公从善如流,大业可期。” 其人慷慨雄烈,性格鲜明,异于众人。 张瑞亦不以为意。 想法正呲牙必报,刘备尚能令其在掌中肆意驰骋。 自己亦能容审配尽展其才。 一众文武纷纷感慨主公识人之能,慧眼识金,力擢审正南于微末,终得奇效。 其一番言论高屋建瓴,为所有人扫清迷惘。 指明前路,扫清阻碍。 使太原壮大终成燎原之势,无人可挡。 尤其对近期新投入张瑞麾下的孙轻、王当、赵丰、赵云、夏侯兰五人而言,简直震怖。 同僚有此伟才方得重用,总领幕府。 自己自度才干,比之若何? 除了赵云稍有信心,有争胜之意。 其他四人尽皆自惭形秽,所期只有尽忠职守,不负主公所托。再不敢胡思乱想,好高骛远。 晚宴直到天黑,众人才各自尽兴而归。 张瑞第一时间找到谢玄,问道:“府中少女,身高似吾者是何人?” 谢玄这才将吊着的心安下,原来主公是慕少艾,非是对自己不满。 笑着回道:“乃是子龙之妹。甄氏商队北上,其无处可去。便跟随子龙一同入府,避众于走廊之下。未曾想被主公撞见。” 赵云之妹,简称云妹? 张瑞暗叹一声糟糕。难道一代名将赵云要走外戚之路? 不妙呀。 就是不知道赵云有没有卫青一般才干,能功成名就,摆脱外戚骂名。 第一章求信王允 阳春三月,嫩芽抽支,繁花初绽。 处处是生机勃勃,一片暖意。 但河南尹王府内却是寒意笼罩,杀意纵横。 现任大汉河南尹王允面覆寒霜,望着眼前侃侃而谈的同族,语气冰冷肃杀,问道:“王文畅,汝还有脸面出现在某面前!今日必杀汝等乱臣贼子,以正宗法。” 被盯着的王羽,后背冷汗直冒。实不愿赴此险境。 但身负主公重托,王羽不得不虎口拔牙。 自二月王羽入洛阳,数次登门袁府,都被拒之门外。 毕竟袁氏四世三公,其后代袁绍都立有规矩,非海内名士不得入见。 更何况是如今身居后将军之职的袁隗。 百般无奈,王羽只得绕路求见如今身居河南尹的族人王允。 王允素来刚毅,又是王氏族长。早看不惯郡中族人从贼,若非河东、上党被叛军阻绝,早就亲自归郡,明正家法。 如今王羽送上门来,王允当然要借机发挥,明正家风。 王羽虽然内心恐惧,但不妨碍口若悬河,问道:“族长固可杀羽,以示与叛贼势不两立。然吾主是否亦可屠戮祁县王氏宗族万人,以为报复?” 王允气势一顿,呵斥道:“果然乱臣贼子!居然以族人性命相威胁?” 王羽摇头,问道:“岂是吾等先动刀兵?” “王文畅狡辩之名,全族皆知。某不与汝呈口舌之利。即便不杀汝,今日亦需杖刑一百,逐出族谱。” 闻言,王羽深深的松了口气。 族长不再坚持赶尽杀绝,便是有所松动了。 毕竟王氏宗族、祠堂、祖坟皆在祁县,如今被太原掌控。 双方彻底撕破脸面,王氏绝对讨不到好处。 族人死伤殆尽,灵牌祠堂毁于一旦,甚至祖宗遗骸被曝尸荒野。这些哪一项都不是王允作为族长可以承受的。 真导致如此惨烈后果,王允亦不配再担任王氏一族族长。 于是王羽连忙说道:“然吾主治县祁县以来,对王氏礼遇有加。从未惊扰王氏列祖列宗。反倒是族人出仕郡县者多达数百人。” “汝辈简直王氏之耻!竟然从贼,百年家风,毁于一旦!”王允气呼呼的说道:“待某归于太原,尽逐此辈出族谱。再不得以王氏族人自居!。” “可包含王晨在内?”王羽直指要害,说道:“王晨被俘数月,却毫发无损,容光焕发,归还族中。族人如何看待?悠悠众口,族长理或不理?” 王允彻底语塞。 非是王允智谋不及王羽。 只是各种现实都受制于人,王允纵有刚毅决绝之心,却无力施展。 王羽亦不愿逼迫太甚。毕竟如今王允才是一族之长,且还有求于他。 于是王羽转而说道:“且吾主虽出身黑山,但从未劫掠百姓一针一线。自入太原以来,驱逐胡虏,救济灾民。开垦荒田,劝课农桑。族人为之效力,亦是为了稳固郡县,救济苍生。如何算得辱没家风?” 王允铁石心肠,不为所动,说道:“然,大汉自有法度,纵有灾民,如何轮得到一群匪寇来救济?终归还是一群乱臣贼子!” 一瞬间,王羽觉得双方是如此格格不入。 在太原,自张瑞以下,尽皆务实,只求能多活一名百姓。 但在大汉朝堂,有天下名士之称的王允眼中。数十万百姓死活无足轻重,清名受累却绝不可忍受。 难怪主公常言,清流误国,实干兴邦。 这一刻王羽对所谓的海内名士再无敬慕之心。 相比于功曹掾裴绍那种真正为百姓夙兴夜寐、呕心沥血的良吏,所谓的名士简直令人作呕。 于是王羽再无拘束,侃侃而谈,说道:“然也。吾主亦觉名不正,则言不顺。复派遣吾等入洛阳请求归降,为汉室守疆御虏。” 王允沉吟。 便是为了王氏宗族清名考虑,王允亦乐见此事。 若太原匪寇能得朝廷册封,数百族人勉强亦算是为朝廷效力,至少不会被人当面骂作乱臣贼子。 “谈何容易?尔等擅杀两千石高官,朝堂震怒。陛下已亲自委派心腹能臣前往太原整治山河。之所以还未兵临城下,将尔等斩尽杀绝,不过是北军被西凉叛军束缚了手脚。而今皇甫嵩已解陈仓之围,大将军府已在调兵遣将。下一步便是平定河东,河东之后便是上党、太原。” 王羽讶然。 整个太原都小觑了这位大汉皇帝。 都以为他会沉迷享乐,不理朝政。却没想到居然是他亲自委任太原太守,力主平定叛乱。 难怪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得见后将军袁隗。 随后王羽从容一笑,说道:“奈何陛下已经病重。如今朝堂皆由大将军何进与十常侍掌管。吾主愿为朝堂平定河东,想来大将军必不会拒绝。” 王允眼中精光一闪,目光犀利的盯着王羽,问道:“尔等欲火中取栗?” 王羽如今唾弃所谓清流名士,对王允再无敬服之心。坦然说道:“朝堂难道不愿见吾等叛贼自相残杀,最后坐收渔翁之利?” 这对双方而言无疑都是一场博弈。 朝廷赌自己能掌控全局,招安太原叛贼,令其攻击河东叛贼。双方杀得精疲力尽,最后再由朝廷名将出马,将两者一网打尽。 太原则是赌,自己能以微弱代价平定河东。如此既得了朝廷册封,又能壮大己身。 本来是一场公平博弈,但其中出了张瑞这个变数。 深知历史走向的他,完全有赚不赔。 因为今年接连发生的灵帝驾崩,外戚宦官同归于尽,董卓废立新帝,天下群雄讨董等大事,导致朝廷完全没有精力北顾。 等于张瑞白赚了朝廷册封与富庶河东。 王允没有张瑞这种作弊手段,仅能结合当下局势分析。觉得此举有利于同时削弱两部贼寇,朝廷胜券在握。便主动说道:“某会去信大将军府,促成此事。” 王羽面露笑容。 以大将军何进对王允之器重,此事八九能成。 只是主公明令要去游说袁隗,王羽亦不敢置之不理,便说道:“还请族长为某书信一封,以求见后将军袁隗。” 袁隗? 王允不解,问道:“尔等见他作甚?” 王羽未有隐瞒,说道:“吾主言,能与大将军共掌朝政者,唯斯人也。” 第二章太原太守 闻王羽所言,王允若有所思。 袁氏四世三公,袁隗之前虽曾依附宦官,如今更多却是与士族相近,与大将军同气连枝。 无论其是否如贼子所言能与大将军共掌朝政。 自己与其亲善一番皆无不可。 需知袁隗声名有瑕,正是需要自己这种刚正不阿的士人与其交好,为其正名。 若自己去信,想必袁隗会欣然结交。 他日其果能与何进共掌朝政,则自己便是同时与两名执政之人交好。 一跃成为朝堂第三人。 即便贼子猜测不准,自己亦无任何损失。 最多众人疑惑,为何以自己之清名,会交好袁隗这种曾经阿附宦官之徒。 王允声名之盛,已达随心所欲境界。完全没必要理会他人看法。 当即便修书两封。 其一作为引荐信,交付王羽。只需将此信递与后将军府,足以凭此得见袁隗。信中王允亦表达了一番自己对太原请降一事之见解。 其二则是一封交好书信。王允交付自己仆人,令其亲手交于袁隗。主要是表达了王允愿意交好之意,想来袁隗必乐见于此。 王羽得推荐信,当即拜别河南尹府,传往后将军府。 后将军府前门人,又见王羽登门,不耐烦的驱赶道:“去!去!去!后将军无暇见汝。一介无名之辈,亦敢累次登门。再来打扰,某便告知河南尹来拿人了,将汝辈尽押大牢!” 王羽气的咬牙切齿。 在太原,何曾有人敢对自己如此说话! 这洛阳衮衮诸公,门下尽是些狗仗人势之徒。 大汉怎能不狼烟四起,叛军丛生? 于是王羽不再忍耐,将王允的推荐信扔入门人怀中,说道:“何须去请河南尹麾下几名胥吏?这便是河南尹亲手书信!如今某能见后将军否?” 河南尹亲手书信? 门人脸色一变,再看上面鲜红的王允印章,当即脸色惨白。 需知河南尹并非等闲太守。其主政洛阳,职权尚在部分九卿之上。 论实权,远非只挂武职的袁隗可比。 门人不敢耽误,连忙请王羽稍坐,自己去后堂请示。 很快袁隗便兼步而入,坐上主位。 却没有搭理王羽,而是先仔细阅读了王允两封书信。 沉吟了片刻,才问道:“汝等既欲归降朝廷,何不自荐于大将军何进亦或十常侍?以王子师于大将军处所受礼遇,一言便可决定尔等生死。怎反倒舍近求远,来我府上?” 王羽从容见礼,笑着说道:“吾主曾言,大将军何进与十常侍皆无德无才之辈,命不久长。能最终宰辅朝堂者,必袁将军也。” 袁隗内心惊疑,表面喜怒不形于色,问道:“汝主竟如此信重于某?” “将军您数次履任三公之职,如今被贬,然必不势久。先贬后用,留恩于新帝。乃汉室一贯手法。皇帝去世之时,便是新帝复拜您为三公之际。” 看着王羽一脸笃定的王羽,袁隗手持书信,沉思良久。问道:“依汝主之见,哪位皇子能登临至尊之位?” 王羽不明白袁隗怎么会跟自己讨论这个。 但还是坚定不移的说道:“吾主曾言,皇长子辩有大将军与您辅助,必能登基为帝。” 袁隗不置可否。 事实上却思绪良多。 如今陛下病入膏肓,已是药石难反。 十常侍便彻底把控中枢,以韩遂叛乱为由,命令大将军何进率军西进,平定凉州。 何进则以青徐黄巾复起为辞,奏请遣袁绍东进徐兖,待袁绍兵还,自己再西击韩遂。 然袁绍不能久居于外,何进亦不可能一直推脱。 双方胜负仅在于陛下何时驾崩。 诛杀宦官从来都是命悬一线的残酷政治斗争。 即便袁隗此刻亦是备感煎熬。不敢妄言必胜。 有此一问不过是想知道局外人究竟如何看待双方胜负。 王羽的回答虽有奉承之嫌,但的确令袁隗信心增加许多。 这才认真思考起对方提议。 如今汉室禁军被袁绍率领,东进徐兖,平定黄巾复起。 当其归时,则必然为陛下已然驾崩。 适时禁军更需戍卫洛阳,斩杀宦官。 短期内不可能北上河东、太原平叛。 先令一群贼寇自相残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且对方不理大将军何进与十常侍,单独交好袁氏。 便是想以袁氏门生自居。 袁隗缓缓将书信撕碎,心中思绪发散。 若是这群太原贼寇亦攻入河东。 则河东便有两支大军效力于袁氏。 且皆名正言顺。其中可令董卓讨伐流亡匈奴单于于夫罗。太原贼讨伐河东白波贼。 一旦朝中有变,袁氏一封书信,两支大军旦夕可至。 如此可保袁氏在政变之中稳如泰山。 待自己坐稳朝堂,再令太原贼攻杀董卓。 相比于太原贼的难登大雅之堂,袁隗觉得还是并州牧董卓更具威胁。 于是袁隗问道:“汝主所求者何?” 王羽喜形于色,向袁隗恭敬行礼,说道:“吾主愿为太原太守,为大汉守御边疆,平定叛乱。” 袁隗皱眉,断然否决,说道:“太原太守乃是陛下钦点的海内贤臣。某亦无能为力。尔等且留待洛阳,等候吾与大将军商议一番。” 王羽心中惊疑。 这新任太原太守究竟何人? 竟得河南尹王允,后将军袁隗一致推崇。 海内贤臣? 还是皇帝钦点的太原太守? 自己需详细打探一番,及时回报主公。 否则太原疏于防备,恐有不虞。 然而还未等王羽书信寄出洛阳。 来自太原阳曲的使节已星夜兼程,冲进高都。 使者正是郭淮本人。 其纵马疾驰一天一夜,从太原最北境,贯穿两郡之地,来到上党最南端。 不待侍卫通报,郭淮便直接冲入府中,气喘吁吁的停在张瑞面前说道:“将军,昨日家父来信,言太原太守已至雁门。明言其人乃海内名士,令郭氏恭迎新任太守入境,不得与之冲撞。” 原话虽然如此。 但张瑞知道这是郭縕一番好意。其书信给阳曲郭氏,便是有意令郭氏提醒张瑞。否则只需保持沉默,太原便会被打个措手不及。 说是令郭氏不得与新任太守冲撞。其实是为了提醒张瑞,新任太守乃是海内名士。不宜与其交战。 第三章太守之名 只是这位新任太守来得为何如此之快? 即便一路顺畅,从洛阳绕路冀州、幽州再南下并州亦需数月。 太守履任,麾下幕僚、功曹、护卫、妻女、仆从等浩浩荡荡数百人,行路必不能疾。 不要被刘表单骑入荆州所迷惑,以为如今官员赴任都是独身一人。 那完全是迫不得已。 刘表是董卓任命的荆州刺史。而袁术是讨董联军一部诸侯。 刘表不能光明正大的通过南阳,无奈之下才丢下幕僚、军队,只身骑马进入宜城。这种无奈也导致了刘表治下世家大族尾大不掉,长沙张羡振臂一呼,叛者景从。 这也是为何新任太原太守不能通过河东、上党进入太原,而要绕行冀州、幽州的原因。 但太原这位新任太守,来速还是显得极为异常。 张瑞皱眉,问道:“可知新任太守是何人?” 郭淮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平复一下剧烈跳动的心脏,说道:“家父信中有言,其人乃是故京兆尹盖勋,盖元固。” 盖勋? 张瑞痛苦的呻吟一声。 以手扶额,只感觉头痛不已。 是谁不行,偏偏是这个汉末第一喷子。 张瑞读史书的时候,就对此人叹服不已,只感觉不可思议。 他与傅燮齐名,皆是汉末有名的正直官员,浩然正气,令人不敢侧目。 以至于他们的对手都对其敬佩不已。 在战场上抓到盖勋都不敢加害。 言“盖勋贤人,汝曹杀之者为负天。” 叛军觉得杀了盖勋有负苍天,会遭天谴。这位盖勋却回骂对方一群乱臣贼子,赶紧来杀我! 结果叛军跪下向他敬拜,随后礼送回洛阳。 只看盖勋对叛军的态度就足够让张瑞头痛不已了。 此人更令人头痛的还在后面。 汉灵帝对其敬重无比。终其一朝,史书记载之下,只与盖勋君臣相知。 去年灵帝在西苑阅兵,问盖勋如何。 盖勋立即当着皇帝刘宏的面,回复:“臣听说‘以前的皇帝只夸耀德政而不看兵力多少’,如今叛军在远处,陛下却在眼前阅兵,不能显示陛下果断刚毅,而有穷兵黩武之嫌。” 灵帝居然没有生气,感叹与盖勋相见恨晚。问他天下叛贼为何如此之多。 盖勋直言还不是陛下您身边那些亲人。 吓得在座的宦官蹇硕恐惧不已。 当然盖勋最出名的还是他那封《与董卓书》。 董卓掌控朝堂,废立新帝后,权势如日中天。 盖勋写信给董卓:“从前伊尹和霍光有那么大的功劳,结局仍然令人寒心,你只是个小丑,凭什么下场会比他们好?祝贺的人在你门外,吊丧的人就在你坟前!你还不敢小心一点!” 董卓看罢,非常忌惮。 张瑞当初看书看到这里都蒙了。 这真的是直接写信骂董卓小丑,诅咒他不得好死,恨不得立即给他吊丧。 都已经到这种地步了。 董卓还是忌惮盖勋名气不敢杀他。 最终盖勋郁郁而亡,临终前遗言,不接受董卓的任何馈赠! 而董卓非但没杀他全族,反倒上书请朝廷赠送丧礼用品,陪葬于安陵。 他不是刚刚履任京兆尹在长安扩招兵力,对付西凉叛军吗? 灵帝可真是看得起自己,居然把这位海内名士调任太原太守,来对付自己。 又恰好赶上太原上表请降的时间。 杀是必然不能杀的。否则天下震动。 海内豪杰无不侧目太原。 怕是灵帝亦能从从病床上回光返照,一跃而起,亲自下令禁军尽数北上,杀光太原贼寇。 可任由他在雁门谋划不轨,张瑞亦担心他会引起太原动荡。 毕竟对方可不是什么籍籍无名之辈。 盖元固,文可抚境治郡,惠以康民。 武则能聚众组成鱼鳞阵,任羌族铁骑冲击,而巍然不动。 这样一名人杰在一侧虎视眈眈,图谋太原,实在让人心中难安。 被动等待不是张瑞风格。 张瑞更喜欢主动出击,将一切掌控手中。 于是便问道:“可知盖勋部众人数?” 郭淮点头,说道:“盖勋麾下骁骑四百余人。分为两部由鹰鹞都尉士孙瑞与清寇都尉第五儁统之。” 骁骑四百! 难怪盖勋来得如此之快。 灵帝对盖勋可是真够大方。 这些人可都是盖勋在出任京兆尹时招募的。 他盖勋觉得长安有兵五千,不足以对付西凉叛军,上表扩充至一万。 随后上表奏请朝堂,从大汉各个郡县选拔良将,征辟士孙瑞为鹰鹞都尉,魏杰为破敌都尉,杜楷为威虏都尉,杨儒为鸟击都尉,第五儁为清寇都尉。 结果没来得及对付西凉叛军,却先带领其中精锐来太原对付自己了。 尤其那位士孙瑞,为人博学多才,前后履任鹰鹞都尉、执金吾、光禄大夫、尚书仆射、卫尉等职,朝中三公每有空缺,杨彪、皇甫嵩等人就会推举他任职。 第五儁能与其一同被盖勋所看中,带至太原,亦必然才能不凡。 万幸盖勋远道而来,麾下部众不多,只有铁骑四百。 张瑞在原地沉吟许久,转而对郭淮说道:“吾与令尊曾相约谨守郡境,互不侵犯。然太原太守身在雁门,令吾等如同芒刺在背。为两郡之谊计,还请令尊礼送盖勋出境。不使雁门百姓妄遭刀兵。” 雁门本是并州第一大郡。 但自从熹平六年(公元177年)护匈奴中郎将臧旻率南匈奴兵出雁门与其他两路汉室大军北伐鲜卑大败而归,雁门军民便死伤惨重。 生民十不存一,境内胡族流窜。几乎不为汉土。 至今刚过十二年。 郭縕出任太守以来,一直致力于休养生息,鼓励生育。 但雁门人口仍不及十万。其中青壮更是在当年灾祸中几近死绝。 全郡官兵不及三千人。 这也是为何当初郭縕会积极主动与张瑞盟誓,相约互不侵犯的根本原因。 如今时过境迁,太原不但雄兵过万,更是甲具精良,冠绝并州。 一旦张瑞决议大军北上。 太原精兵万余,可一战便尽克雁门全郡。 丢官郭縕倒是不惧。 唯忧一点。 刚刚休养生息,稍微有点生机的雁门,恐怕要再次陷入十室九空的惨境了。 第四章功曹杜畿 对郭縕,张瑞还是很敬重的。 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与其刀剑相对。 是故即便新任太原太守借道雁门而过,张瑞亦只是私下通过郭淮与其传话。 而不是正式发布檄文,告知雁门郡县。 这世界上永远是自私自利者多。 张瑞相信,自己一旦传檄雁门。无数大宗豪族,官僚将校都会逼着郭縕将盖勋送出境外。 唯恐稍有拖延,太原大军便打上门去,导致雁门军民徒增伤亡。 郭淮立即对张瑞恭敬行礼。感谢张瑞照顾自己父亲威严,没有传檄雁门,导致士民倒逼太守之事。 说道:“太原之事,自当太原决之。家尊已言,雁门军兵将谨守律法,无朝堂之令,绝不私出郡界,跨境征讨。” 张瑞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汉室的确是有这样一条律法。 太守无朝堂之令,不得私自带兵跨界平叛。 时孙坚任长沙太守有武德,麾下大军战无不胜。 庐江太守陆康之侄时任宜春县令,被叛军所攻,派人向孙坚求救。 主簿便向孙坚讲述律法,劝孙坚不要跨郡征讨。 孙坚回答:“越界征讨,是为保全郡国。倘若以此获罪,我无愧于天下。”坚持跨郡平叛。 最终朝廷亦未治孙坚之罪。 这说明,这条律法,完全是可守可不守。 究竟如何抉择,全看太守心意。 郭縕心意,张瑞已经看到,心中压力顿去大半。 若无雁门太守相助。盖勋麾下四百人,想夺回太原,难如登天。 随后张瑞便开始部署麾下,应对盖勋到来,说道:“传令田曹掾王昶进驻阳曲,总督北境虑虒、阳曲、广武、狼孟、孟县五县政务。镇压豪强死灰复燃,聚众作乱。” 关于这点,无需怀疑。 只要新任太守入境的消息传出去。必然有心怀怨愤的豪强会起兵作乱。 好在北境五县是张瑞统治最稳固区域。 豪强部曲被彻底打散,安置于各个村落。 张瑞有足够的信心相信,豪强作乱,可能被里正、亭长就带人平定了。 但以防万一,张瑞还是下令道:“令张瑾督步骑三千,步步扎营,严设关卡,断绝雁门与太原联系。铁骑日夜巡视,缉拿每一个敢偷渡关卡之人。” “令兵曹掾王凌督步骑一千,巡视晋阳以南。有妖言惑众者,先押后审。” “令张白骑所部提高戒备等级。一旦北部有变,可立即出兵接应。” 张白骑所部三千人,驻扎在介休。 按部署,乃是攻略河东的四部主力之一。 亦是唯一的一支从太原出击的主力。其战略地位极重,非到万不得已不会轻动。是故张瑞亦只是令其提高警戒。 有王凌、王昶、张瑾总督四千精锐大军,难道还对付不了盖勋的区区四百骁骑? 信使昼夜兼程,次日下午便抵达张瑾军营当中。 张瑾接到命令,当即恭敬行礼,回道:“请报以主公,瑾必不负主公重托。” 随即张瑾便召集将校,布置防线。 自去年起,张瑾所部便在虑虒、阳曲、广武边境设营,防御新任太守,同时训练新兵。 如今已过去数月。 将士们早已对此三县地形了如指掌。 下午接到命令,傍晚之前,便有一队队的士卒开拔出营,于各条官路、小道、险隘处设立关卡。 所有的行人、商队皆不由分说的被拦在原地。 有人大胆问道:“是何道理?某上午启程时还未听说两地隔绝,怎下午尔等说不能通行,便不能通行了?” 带队的军官,眼睑低垂,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说道:“那汝现在归去,就能看到两郡告示了。” “断无此理。某出行时,尚未禁绝往来。尔等便不可阻拦!放某过去!” 军官眼中精光一闪,顿时身形肃立,抽出腰刀,刀尖抵住对方下巴,说道:“为何一定要过郡境?某怀疑汝图谋不轨。来人,搜身!” 刀剑出鞘,顿时吓得周围围观者倒退十数步。 知晓这次郡兵是收到严令了。 平日里将校士卒绝对不敢轻易将刀尖对准平民百姓。 “队率,此人身上有书信十余封,极不正常!” “拿下!将此人与书信一同押往阳曲!” 如狼似虎的士卒顿时一拥而上,用绳索将其绑的严严实实。 围观百姓大骇,原来真的有人意图颠覆太原。 两郡百姓已很久没见过这些黑袍玄甲的士卒兴师动众,暴露在公众面前。 于是皆知事态严重,纷纷返还乡里。 就在人群中,一行数人握紧拳头,愤怒而又无可奈何的望着几名太原将士押着自己同僚南下而去。 领头之人当即下令,说道:“吾等先行撤回雁门,将形势禀报府君,再做决议。” 天色已黑,几人便在野外宿营,次日清晨动身,原路返回。 可刚走几日,路途方半。便迎头撞上自家府君车架,数百铁骑滚滚南下。 于是领头之人当即上前,拜问道:“府君何故匆忙南下?” 盖勋停在路边,打量了一眼来人。 认出其人正是自己器重无比的功曹掾杜畿。 杜畿,字伯侯,乃是京兆杜陵人,自幼贫寒,继母苦之。在如此情形下,其人竟有孝名,而后被任命为功曹胥吏。 盖勋履职京兆尹之后,惊叹其才,擢升其为功曹掾。 盖勋认为杜畿勇足以当大难,智能应变。是故此番被调往太原平叛,特意将其征为幕僚,一并带上。 以期其才足以帮助自己迅速平定太原。 杜畿亦不负盖勋所望,主动提出愿潜入太原联络豪杰义士,共讨叛贼,复还汉土。 二人在路边见礼,杜畿说道:“府君,如今太原大军已封锁郡境,彻底隔绝两郡往来。急切间不可速图。府君何故急于一时,匆忙率军南下?” 盖勋身躯挺拔,意志坚强,毫不气馁,说道:“伯侯所言之事,吾已知晓。此番南下,却非吾本意。乃雁门太守不愿得罪太原贼子,致使境内生灵涂炭之故。” 杜畿略吃一惊,断言道:“若如此。雁门太守郭縕必私与太原贼通!吾等恐陷十面埋伏之境。” 第五章只身入郡 杜畿才智机敏,令盖勋大为惊叹。 说道:“见一叶落而知秋至。伯侯有远见万里之能。” 随后盖勋安慰道:“莫要担忧,雁门郡守已跟某坦言,与太原贼寇曾相约互不侵犯。雁门生民十不存一,难历戡乱亦是实情。是故郭府君已当面盟誓,只要吾等愿意离开雁门。太原军民必两不相帮。” 杜畿了然。 难怪府君匆忙南下。 郭縕亦是才能卓著之人。盟誓之言,软硬兼固。若盖府君率部离开雁门,他便两不相帮。 那言外之意便是若是铁骑自以为能赖在雁门,就要小心雁门军民与太原贼寇联手了。 “府君真信其言?若无郭縕私下通风报信,太原贼寇必不能反应如此迅捷,数日之间便将郡境防守的滴水不漏。” 盖勋仰望苍天,叹道:“某亦知晓此理。然郭府君亦是迫不得已。如伯侯所言,太原大军数日之间便将郡境防守的滴水不漏,可谓训练有素,精锐劲旅。吾等尚能知晓,郭府君焉能不知太原军力如何?岂能不忧太原贼寇报复?” 杜畿亲眼所见,太原将士队列严整,士卒雄烈,甲具精良,的确堪称雄师劲旅。 沉默了片刻,杜畿立即想到重点,说道:“太原已有防备,张贼不可促除。雁门又两不相帮,吾等粮草去何处补给?” 要知道四百人铁骑,人吃马嚼每日耗粮都是一笔巨大开销。 若无雁门供应,仅靠车队中的存粮,绝对支撑不了几天。 盖勋在原地踱步片刻,说道:“陛下托某以太原之事时,皆以为太原境内至少亦有一二县城尚为汉土。及至雁门方知,太原已全境沦陷。境内豪强深受其害,必愿配合吾等重夺疆土。” “如今吾等欲重夺太原只有突破贼子防线,与太原境内豪强汇合。其一鼓舞豪强士气,聚集兵丁。其二则是取豪强之粮,补给麾下铁骑。” 杜畿连忙劝阻,说道:“府君,万万不可。依某之见,太原精兵不弱于西凉悍匪。吾等若贸然出击,恐一头撞上铜墙铁壁。” 盖勋坦言,说道:“吾非不知伯侯所言,然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陛下以太原托付于某,除奋命效死,别无他法。” 盖勋之言已含死志,杜畿泪目,劝道:“府君,太原糜烂至此,与君何干?大厦将倾,纵君奋死亦难救时局。天下烽烟四起,难以赴任者又何止府君一人?何不退回洛阳,将实情报与朝堂,配合禁军光复太原?” 盖勋慷慨雄烈,断然拒绝,说道:“天下有战死的盖元固,绝无临阵退缩的盖元固!” 三日后,盖勋麾下铁骑抵达阳曲。 其一路未曾隐匿,大张旗鼓而来。 是故太原大军早在两日前便发现其行踪。 张瑾征调了五百铁骑,一千五百名步卒,整整两千大军与之对垒。 兵法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 以太原大军之精锐,五倍于敌,张瑾亦无需耍什么阴谋诡计,堂堂正正的便率领大军出城,与盖勋一战。 双方对垒于阳曲北郊平原之上。 盖勋策马而出,对太原大军呵斥道:“勋受天子之命而总领太原军政事。尔等一群乱臣贼子,竟敢拦路阻截。还不速速散开,迟受天诛!” 太原一侧出列回话的乃是田曹掾王昶,在马上对盖勋拱手,说道:“吾等已上表朝廷,愿为代守边疆,扫除河东匪寇。不日之后,与盖府君便是同僚友军。府君大可不必以匪寇相称。” 盖勋初闻此事,眼中愤恨稍散,语气不再冰冷,问道:“既是友军,何故阻我入境?此举与乱兵何异?” 王昶语气从容,气势却不容人辩驳,回道:“太原人心思定,不欲再起刀兵。故只得将府君麾下铁骑拦于境外。盖府君欲入境太原自无不可,但想率军而入,绝无可能!” 盖勋勃然大怒,呵斥道:“尔等此举乃是欲将吾把持为傀儡,任由尔等摆布。” 一旁的张瑾出列,气势昂扬的回道:“若盖府君执意要率军入城。便请从吾等尸首之上踏过。” 随后张瑾手臂高举。 身后两千大军狂呼酣吼:“战!” “战!” “战!” 声音雄壮,仿佛雷霆响彻九霄。 盖勋身后铁骑纷纷面露惊骇。 对方不但骁勇似西凉叛军,军容严整更远胜西凉悍匪百倍。 己方若直接冲击敌阵,必然死伤惨重,绝不能胜。 盖勋身下战马受惊,翘起前蹄,就要转身。 庆幸盖勋骑术高超,双腿紧夹马腹,才不至于被甩落马下。 盖勋连扯缰绳控住战马,一旁的士孙瑞一个健步立于马前,为盖勋牵住战马。 如此才令战马彻底安稳。 随后士孙瑞站于马旁,对盖勋劝道:“明公,今日见过太原匪寇,方知雁门太守所言非虚,其部精锐骁勇。吾等若正面冲击此等堂堂之阵、正正之旗,乃是兵法大忌,绝不能胜。” 杜畿亦在一旁劝道:“府君,依某之见,能否夺回太原,成败不在吾等区区四百骁骑。而在于太原百姓。若对方果上表请降朝廷,必不会加害吾等。何不借机进入郡中,联络义士。时机成熟,再里应外合,一举拿下?” 盖勋思虑片刻,说道:“恐吾等一入太原,便被软禁于府中,再不得自由。” 一旁的幕僚傅巽说道:“若太原贼子果不得民心,吾等既入,必有义士能历险克阻,联络吾等。若太原贼子深得民心,便是明公率精兵万余夺回晋阳,亦不能久守。且明公审时度势,如今明公不行伯侯之策,便能成功杀穿敌阵,冲入太原否?” 傅巽乃是傅燮族人,向来与盖勋相熟。这些话杜畿虽明了,却不能提及,只有傅巽可与盖勋坦言。 于是盖勋对时势了然,转身对王昶说道:“吾等既入太原,则铁骑便是太原一部。需由郡府供养。” 区区四百人马,王昶毫不在意,立即回道:“请立营雁门边境,阳曲供粮养之。” 于是盖勋转头,说道:“傅干留营统领铁骑,其余人随某入太原。” 傅干如今正当壮年,胆气雄壮,问道:“府君何故只留干独守营垒,而自己亲赴险境,是某不能成大事乎?” 盖勋手抚傅干后背,良言宽慰道:“彦材,非尔才干不及。然傅南容仅余尔一子存世,若因某之故令其香火断绝,九泉之下有何脸面与其相见?” 傅燮与盖勋齐名,以浩然正气,享誉天下。当其死讯传至洛阳,灵帝亦为之落泪。 此行凶险,众人皆不忍令其子嗣断绝,纷纷劝阻傅干。 傅干无奈,只得领命。 第六章剑拔弩张 三日后,远在高都的张瑞收到捷报,太原太守盖勋已入太原,随从只有杜畿、傅巽、士孙瑞、第五儁等文武十余人。 王昶将其安置于晋阳城内州府故居。 晋阳城乃大城,中平五年以前,一直是晋阳县治、太原郡治与并州州治所在。 及匈奴叛乱,并州刺史张懿战死。 新任并州刺史丁原屯留河内,于是州府便被废弃。 自张瑞入主晋阳,便一直住在郡府当中。 如今盖勋入境,应有礼遇,太原无一短之。 甚至盖勋所预想的软禁亦未曾发生。 似乎如今局面已远超太原贼子所企盼。 任凭众人随意走动。 随后十数日,盖勋甚至得以接见郡县望族。 祁县王氏,阳曲郭氏都曾上门拜访。 故士林领袖郭泰之子,太原郡丞郭安便施施然住在州府之内,唯盖勋之命是从。 月末,盖勋尝试下令,任命杜畿为功曹史。 一众贼子居然没有什么激烈反对,结果顺利通过。 盖勋惊奇不已,只以为太原贼子有何阴谋。 月末,未待盖勋猜出其中究竟。 太原兵曹掾王凌、贼曹掾孙资、法曹掾刘胜联袂拜访州府。 双方见礼后,盖勋目视王凌,问道:“王兵曹出身功勋世家,尔族长辈王允忠贞刚毅,享誉洛阳。何故王兵曹屈身从贼,助纣为虐?” 王凌面色冰冷,未理会盖勋质疑。神情肃穆的从怀里取出一份案牍,递于盖勋面前,说道:“自府君月中入境,及至今日月末,半旬之间,有十三户往昔豪强之家强征壮丁,私造兵器,劫掠乡里。共造成无辜百姓死亡三百七十有三。其中孩童未满十岁者二十六,尚在襁褓中婴儿整整四十!” “无辜死伤尚在襁褓中婴儿整整四十!”王凌再次复述,声音仿佛杜鹃啼血。 孙资紧随其后,亦从怀中取出一份案牍,递于盖勋面前,说道:“府君入境半旬,全郡军兵共擒获作奸犯科、图谋叛乱者一百五十二名。依太原律令,皆诛三族,牵连者共四千八百名有余。” 沉默了片刻,孙资亦强调一遍:“府君入境半旬,便有四千八百名士民依律当诛。乃是此前全年斩首犯人之一百二十七倍。已超百倍!” 闻言,一向弘毅忠烈的盖勋,只感眼前一黑。 近日,盖勋才看过太原户籍。全郡人口四十余万,若一切平稳,次月必然能突破五十万大关。 盖勋颇为欣慰,只感觉一切欣欣向荣。 然而自己刚刚入郡太原,还未来的及施展。 便已百去其一! 眼前的两份案牍上仿佛不是白纸黑字。 而是血淋淋的一条条生命。 盖勋相信,若双方今日还不能达成共识。 今日一过,案牍上记载的四千八百余位生民,必然性命不保。 太原贼子会不惜大开杀戮,从而震慑暗中蠢蠢欲动的宵小。 四千八百个人头,足够挂满晋阳城整面南墙。 分散至太原十八县,每个县城亦足以平均分得二百六十多个人头。 两百多颗血淋淋的人头足以震慑太原所有暗中不轨者。 盖勋不是没见过死人。 恰恰相反,盖勋在凉州屡战叛军,数次从尸山血海中生还。 可盖勋可以指苍天、鬼神而誓,自己一生问心无愧。所杀之人皆有必杀之由。没有一个无辜之人是因自己所作所为而惨死。 可今天,在太原,绝非如此。 四十名尚在襁褓中的婴儿何罪? 这就是自己欲内结豪强,外联强兵,所追求的结果? 双方不言而喻,若是没有盖勋入郡以来,一直接见往昔豪强,必不会导致有此惨剧。 太原已承平日久,百姓安居乐业,家家户户蓄殖养桑,一片欣欣向荣。 自己入境半月,便导致太原大地烽烟四起,生灵涂炭。 盖勋……问心有愧。 死者已矣,生者却还有希望。 四千八百名无辜牵连者,盖勋绝不能坐视不理! 便说道:“豪强谋乱,只诛贼首即可,何故牵连三族,此举有伤天和。” 法曹掾刘胜眼睑低垂,问道:“敢问府君,若府君依大汉律,谋反应如何判处?” 盖勋哑然。 自秦文公初有夷三族之罪。及后世,族诛之刑愈演愈烈,历经大汉四百年。 谋反已成十恶之首,依律诛九族。 若真严格按汉律执行,恐怕牵连者上万。 这些人本应在家中乐享太平,其中绝大部分甚至不知发生了何事。 仅因部分豪强为了配合自己颠覆太原,便坐实了谋反大罪。 若自己铁石心肠,冷眼旁观,今日一过,只待三人离去,复命于上,一纸公文往来,四千八百颗人头便将一日尽皆落地。 我虽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 若能冷眼旁观这四千八百人皆连坐而死,那冷血之人还是盖元固吗? 于是盖勋慷慨说道:“谈何谋逆?彼辈皆奉勋令而为,若尔等欲杀,便先斩勋首级。” 盖勋身后一群幕僚大惊失色。府君如今自爆隐秘于贼寇,岂非授人以把柄?正合贼子心意,将己等斩尽杀绝。 法曹掾刘胜勃然大怒,呵斥道:“如何不算谋逆?一代名将周亚夫仅仅选几套铁甲用以陪葬,便被汉室定罪谋反。如今豪强私铸兵器、甲胄,又聚众劫掠,到府君嘴里却不算谋反!尔等视律法如同儿戏乎?” 理论上,法曹掾作为郡吏,绝不敢对太守大声训斥。 但刘胜作为法家子弟,视律法尊严尚在自己性命之上。 更兼深恨盖勋入境以来所致恶果,故言辞完全没有尊敬。 士孙瑞当即拔刀出鞘,架在刘胜肩上,呵斥道:“敢对府君不敬,以为某不敢取汝狗头?” 话音刚落,大门被门外士卒一脚踹飞,飘散的烟尘充斥整座房间。 整齐、沉重的脚步声隆隆响起,铿锵铁甲撞击声不绝于耳。 待烟尘散去,堂前已密密麻麻的站满了雄壮威严的太原将士,雪亮的长矛如林,锋刃直指堂内众人。 领头的屯长手持利刃,直指士孙瑞面孔,说道:“某奉主公之令护卫三位曹掾。命汝立即束手就擒,迟则化为齑粉。” 第七章赌注太原 盖勋怒目而视,冲刘胜呵斥道:“尔等欲复杀朝廷两千石?岂不耽误汝主归顺大计!还不速速令其退去。” 纵然长刀就在颈旁,刘胜却完全不为所动,平静的回道:“太原军政分离,某从不曾有权调动一兵一卒。只需府君下令此人束手就擒,太原将士自当退去。” 盖勋乃是朝堂公卿,不会做出挟持人质之事,便对士孙瑞说道:“君荣,且收回刀剑。” 士孙瑞愤愤的盯着刘胜,说道:“注意尔辈言辞!” 刘胜不屑的扯了扯衣襟,针锋相对的回道:“小心尔辈狗命!” 话音刚落,铁甲涌入房内,一拥而上将士孙瑞绑得严严实实,押至堂前空地。 一名队率走至其身后,一脚踹至其腿腕处,几名士兵随即将其牢牢按下,跪在堂前。 盖勋气愤不已,将拳头握的吱吱作响,全身抖动,问道:“尔等今日便是来羞辱老夫的?” 刘胜欲反唇相讥,被孙资拦住。 王凌对盖勋拱手,说道:“此乃士孙君荣拔刀在先,岂能归罪吾等?若府君欲谈正事,便请以君子之礼。若欲动刀兵,吾等即刻告辞。” 盖勋深呼了一口气,问道:“尔等如何才能饶恕这四千八百名无辜牵连者。” 此事涉及律法,众人还是将目光看向刘胜。 刘胜虽然气愤,但知晓不能因一己私愤耽误主公大业,便说道:“只需府君昭告全郡,无意改太原之政。则其中豪强私铸兵器者,不以谋反论罪,以私藏甲胄处。按律甲一领及弩三张充徭役,甲三领及弩五张绞。最终处以绞刑者一百七十三人。” “强征壮丁,阴谋不轨者亦改谋反为劫掠、杀人,斩首弃市者一百四十六人。其余四千人等无罪释放。” 盖勋冷笑一声,问道:“不改太原之政!尔等打得好如意算盘。想托庇于吾名下,以吾之名为尔等张目。却令吾做一傀儡,任尔等摆布?” 面对盖勋讥讽,王凌并未介怀,笑着回道:“府君将吾等想的太过不堪。太原之事,除军兵之外,举孝廉,派计吏,选功曹,决冤案等一切政务,府君皆可一言决之。” 盖勋稍感意外,难怪对方从未反对自己任命功曹史。原来对方并不打算将自己视为傀儡。 “尔等便不怕某再阴结豪强,把持县城?” 面对盖勋质问,王凌笑着回答道:“甚惧之。唯愿府君以苍生为念,共护一方净土。” 随后王凌慎重的说道:“且吾主上无愧于天,下无愧于民。外则抵御胡虏异族,内则驱流寇暴民。如今太原西有匈奴作乱,北有鲜卑、乌桓盘踞雁门,东为黑山匪寇,南则是白波乱军。吾主既上表朝堂愿为汉室逐一扫平叛乱,日后便难免与府君勠力齐心,共御敌虏。” 盖勋沉默许久,对方口中说甚惧之,但可以感觉到,其实并不以为意,或者说有恃无恐。 不然只需将自己软禁起来。太原便可肆意打着自己名号行事。 仅看太原百姓安居乐业便知贼子非是目光短浅的暴徒。 恰恰相反,其治郡安民颇有政绩。 若说其仅通军事,不知政务,绝对不符事情。 然而对方就这样轻而易举的将太守职位拱手奉上。 笃定只要自己不煽动豪强,太原百姓必定会不离不弃。 荒唐至极,难道四百年大汉之余恩,还比不上他张瑞治郡区区一載? 于是盖勋慷慨应允,说道:“某既治县,必公允无私,不偏不倚。凡境内官吏,有功者赏,有过者罚。不以门第、所属而有所偏鄙。 “至于太原安宁,自是不用尔等多说。如今百姓安宁,某难道还会强夺百姓之田分与豪强?” “某等且试行仁政。年末之时,吾与张公皆治郡一年。彼时吾二人各出一道政令,试看百姓尊谁之令。若尊吾政令,则尔等需解甲归田。太原军政事,吾一言决之。” “若百姓遵从吾主之令,府君又当如何?”王凌紧盯着盖勋问道。 盖勋斩钉截铁的说道:“则吾再不管太原军事,军政分离。军兵之事皆有尔等定夺。” 王凌颇为意动,打算请示张瑞作何回复。 刘胜却断然拒绝,说道:“天下事皆如府君之意?胜则吾等解甲归田,败则一如过往!若欲太原军政分离,吾等大可不必大费周章。只需将府君拦于郡外,太原一切皆未曾改。” “那依君之见,当为之奈何?” 刘胜回道:“为公允起见。府君若败,则太原军政事亦需由吾主一言以决之。” 盖勋怫然大怒,问道:“若如此,朝廷何不任命尔等为太原太守?尔等还需吾入境做甚!” 双方僵持难断,孙资插言,说道:“府君可一言决断。吾三人却无临机决断之权,一切需禀明吾主。依府君之见,吾等岂能上报此等不公允之事?一旦拖延,府君治郡又有所延误。何不直接公允处之,府君早日施政,锁定胜局?” 盖勋觉之此言有理,便不再争辩,说道:“便依尔等之言。某若败,则甘为一傀儡,任由尔等摆布。” 于是三人起身,对盖勋拱手行礼,说道:“若如此,吾等告辞,即日便将府君之言报与吾主。还请府君及早发布告示,不改太原之政。” “告示之事,无关今日之约。某稍后便动笔,即日公示。尔等无需担忧。” 上百铁甲护卫着三名曹掾缓缓离去。 此时傅巽亲手解开士孙瑞身上绳索,转而对盖勋问道:“府君,何意竟如此设局?一群乱臣贼子亦配与君相约盟誓?” 盖勋摆摆手,说道:“此举难道不比阴结豪强,厮杀流血强上太多?吾等入郡不过半旬,生民便百去其一。若一味坚持,双方兵戎相见,死伤的还是太原百姓。” 杜畿点头称善,说道:“明公此举可谓仁。且豪强终难成大事,相见不过十数日,便被连根拔起数十户。若彼辈足以成事,亦不至于太原全境沦陷。吾等寄希望于豪强,恐最终必身首异处。” 最重要的是,盖勋麾下皆是能臣。无论盖勋本人,还是杜畿、傅巽、傅干、士孙瑞,第五儁,咸精达事机,威恩兼著,能肃齐万里。 众人绝不相信倾己等之力,政绩会弱于一群匪寇,争不到太原民心。 第八章灵帝驾崩 四月初,远在高都的张瑞收到了王凌发来的书信。 看完后,深深松了口气。 为了应对这位盖勋,整个太原文武都殚心竭虑。 总算是取得了一个相对不算太差的结果。 盖勋选取了相对温和的方式夺权。 这对张瑞、对盖勋甚至对整个太原百姓都是一件利好之事。 只要盖勋短期内不策动豪强暴乱,稍一拖延,盖勋最大的靠山汉灵帝就要去世了。 你汉灵帝总不至于从棺材里跳出来,下令禁军北上太原吧? 这是历史位面,可不是魔幻位面。就算你是皇帝,也得讲基本法。 倒时对盖勋是杀是留全凭自己心意。 至于盖勋的君子之约……不好意思,张瑞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正人君子。 这乱世还是小人更容易生存。放盖勋入境,不过是为了将他放到眼皮底下看住而已。 随后张瑞便将书信递给审配,问道:“正南意下如何?” 审配将书信阅读了一遍后,将书信收好,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形势似如吾等所愿。但以防万一,某以为还是需将盖府君麾下铁骑调出晋阳。如此以来,盖府君即便使诈,手中亦无兵可用,只能倚靠豪强。” 张瑞点头,与审配想法不谋而合。 二人行事风格都近似霸道,喜好以势逼人。 做出决断多类似如此,让对方即便有异心,亦掀不起波澜。 想当初,豪强实力最鼎盛之时都难挡太原大军兵锋。更何况,他们如今已经被遣散了部曲,成了无垠之水。 “当为之奈何?”张瑞问道。 这时候就显示出有谋主的好处了。 以往都需要张瑞冥思苦想的事情,现在就只需要摊摊手,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问,为之奈何? 审配却很享受现如今被张瑞倚重的境遇,稍一沉思,说道:“便以平定河东之乱为由,向府君借调铁骑一用。盖府君乃正人君子,不至于让这支铁骑干吃不做,养肥营中。” 张瑞感觉可以尝试。己等已经允许盖勋任命官员了,他盖勋怎么也应该投桃报李,礼尚往来一下吧。 “那便由正南执笔回信吧。” 闻言,审配立即躬身应诺。 对当前的境遇实在是再满意不过。无比庆幸当初自己不以太原为鄙,应承了主公礼聘,出任郡府主簿之职。 如今主公对自己礼遇倚重,幕府之事皆托付自己。 许多情景都是自己代行太守之职,逐一批复。 主公只最终过目,极少驳回。 几乎可以说,整个太原都是按自己的意志在运转。 淋漓尽致的演绎了主簿之职究竟是如何的位卑权重。 书信回复十余日后,盖勋麾下这支四百余人的铁骑便赶赴到了高都境内。 遗憾的是,指挥这支骑兵的都尉是第五儁,而非士孙瑞。 张瑞还是蛮想见一见那位大名鼎鼎的士孙瑞的。 历史上吕布年轻气盛,管不住下半身,一时没忍住,啪了董卓年轻貌美的侍妾,给董太师戴了顶绿帽子。 事后的贤者时刻,越想越怕。 便与尚书仆射士孙瑞、太傅王允阴谋除掉董卓。 这位未来的尚书仆射、大汉救星,如今就在自己麾下,可惜机缘巧合一直未能相见。 领兵的第五儁倒是标准的军人模样。 面容刚毅,胡须茂密,性格十分耿直。 见到张瑞丝毫没有多想,直接行军礼,说道:“拜见张公。” 张瑞觉得好笑,理论上自己如今还是叛军头目。 他作为汉军都尉,见到自己不拔刀分生死,就已经是失职了。 却还一本正经的行礼。 看来自己真的是声名在外了,导致除了高官名士外的大部分普通人,见到自己第一反应就是躬身行礼。 于是张瑞笑着将他扶起,说道:“第五都尉,不必多礼。在太原待得可还习惯?” 这番回答,自然而然的便将二人角色带入上下级的嘘寒问暖。 第五儁略感奇怪,但一时想不出问题出在哪里,只得如实回答道:“太原繁华平宁,远不同于西凉血色山河。仅待了数十日,却仿佛如同隔世。” “如同隔世?”张瑞开心的大笑,说道:“某之夙愿便是为万世开太平。若天下人能似都尉般活在繁华平宁当中,某便不枉来大汉活过一世。” “张公志向高洁,某望尘莫及。”第五儁躬身行礼,随后叹了口气,说道:“然大汉疆土内,仅太原一方净土。更多的土地却在饱受苦难,正是吾等武人除暴戡乱之时。” 如今汉室疆土,烽烟四起。 有人祸害一方,有人避祸辽东,更多的人在苦苦挣扎。 但亦有眼前的这种仁人志士,奋不顾身,愿救黎庶于水火之中。 或许他们的名字无人记得,他们的事迹没有流传。 但正是因为有这种默默奉献的人,整个华夏民族才能够薪火相传,永不断绝。 于是张瑞负手而立,望向窗外远方,壮志满怀的说道:“强梁合灭,宵小当诛。肃清天下,在孤一人。” 仅这份胸襟便令第五儁敬服不已,拱手说道:“某愿助张公扫荡河东宵小,还百姓一份太平。” 二人说话间,急促的马蹄声在门外响起。 一阵喧哗后,两名魁梧的卫士一左一右架着胳膊,疾步快跑,将一名头顶雁翎的信使带入房内。 满面疲惫的信使,嘴唇上布满了干裂的裂痕和张裂的干皮。 信使已经筋疲力尽,见到张瑞强撑着最后一口气,说道:“主公,皇帝昨日驾崩。如您所料,后将军袁隗进太傅,与大将军何进共参录尚书事。” 信使不辱使命,将消息传达,便如释重负,说完后便昏迷过去。 因为有第五儁在,张瑞并未喜形于色,便对谢玄说道:“安排军医妥善照顾信使。一日一夜疾行数百里,其人忠义,纳入亲卫,论功擢升。” 待信使离去,张瑞才发现众人面上皆有悲色,神情恍惚。 这才感受到,原来皇帝驾崩在这个时代的影响如此深远。 虽然刘宏在位时胡作非为,横征暴敛。 但他的存在至少让大家明白,大汉还在,这个政权虽然残破,但太阳升起,众人生活还是会如往日一般继续。 当他驾崩,无数人都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就像天上没有了太阳。 明天会是什么样子,会变好还是变坏,官僚士民都没有把握。 于是张瑞下令说道:“自即日起,凡太原士民,男去冠缨、女去首饰,素服二十七天。” 倒不是张瑞对刘宏有多深的感情,只是借机拉近太原郡府与士人之间的距离。 第九章银印青绶 皇帝驾崩,天下郡国忌宴饮、娱乐。 张瑞就没有宴请第五儁,令他率部前往军营安置去了。 待第五儁离去,审配对张瑞拱手说道:“主公料事如神,竟果是太傅袁隗辅政。王文畅早前交好,近日必有回报。请攻河东之事成矣。” 张瑞笑而不语。 所谓开挂一时爽。 一直开挂一直爽! 恐怕就连袁隗现在都是一脸不可思议。想不通张瑞为何当初有先见之明,笃定他能与何进共同辅政。 审配只以为这是主公的识人之明。毕竟有自己与赵云的先例在前,主公能洞悉袁隗也不是不能理解、 随后便将注意力转回正事,说道:“主公,如今天下缟素,河东白波贼必然放松警惕,吾等正可攻其不备。” 在大汉,封建礼教不似后世那么严。没有国丧期间绝对不能兴兵的规定。 张瑞又不是腐儒,哪会在乎那些繁文缛节。 当即对审配建言表示赞赏,说道:“合当如此,值此良机又能减免上千将士伤亡。” 随后意气风发的说道:“吾等在高都已待数月之久。山贼招募便止于今日,动员全军,准备西进,荡清河东宵小。” 审配略微惊讶,只感觉主公今天大不同于往日。 仿佛皇帝驾崩的消息,将主公身上的无形枷锁一朝尽去,只剩下意气昂扬与雄心壮志。 便回复道:“自主公亲临高都,坐镇前线。军侯孙轻共招纳十一寨山贼,四千余人。郡县又招收流民两万余人。从中挑选精锐,得精兵一千。奋三军之众,共计一万五千人。” 随后二人走到地图旁,审配指图说道:“如今太原稳固。只留张瑾校尉所部两千人镇守晋阳,防御边境。余下一万三千人皆可参与河东战事。” “其中兵曹掾王凌屯兵一千于介休县,总督军粮转运。张白骑所部三千人出介休,沿路南下攻蒲子,北屈,皮氏,三县。” “高顺所部三千人出陭氏,攻永安,随后沿汾河进军,拔平阳,历白波谷而过,下临汾、闻喜。” “段文所部三千人出阳阿,攻端氏、绛邑,与高顺所部汇集于闻喜县境内,为中军主力。” “主公则亲率三千部众出高都,克濩泽、东垣两县。。” “如此,四方大军汇聚于安邑城下。一战可得太原之半。” 对着地图,张瑞仿佛能看到无数黑袍玄甲的精锐士卒,军容严整,长矛如林,步履铿锵,高举猎猎旌旗,踏过平原,穿越山谷,一路攻城拔寨,野战破敌,最终四部合围于河东郡治安邑城下。 这份方案乃是合太原众文武之力,呕心沥血,修订数月的最终结果。 四面夹击之下,必定会令白波军首尾不能兼顾。 白波军虽然人数众多,但不设行伍,臃肿不便,无论行军赶路还是对阵厮杀,都不及太原精兵行动迅捷。 突遭打击,白波军头目只会感觉四面都是溃兵,主力不知派往何处增援。 一旦有所延误,太原大军四面合围之下,白波军主力就会发现四面八方都是太原大军。 每个方向都在被进攻。 不是太原文武盲目乐观,而是对方一群乌合之众面对此等困境,必然军心崩溃。 贼子作战从来都是精锐在前,其余部众在后摇旗呐喊,壮势助威。 现在四面受敌,让那些摇旗呐喊的弱旅率先一步直面太原精兵。 除了溃败,众人实在想不出其他结局。 即便料敌从宽,但也不至于设想他们一群摇旗呐喊的乌合之众,奋勇异常,死守阵线,血战不退吧? 若白波军真能人人不顾生死,奋勇血战。那张瑞就别想什么平定河东了。 趁早缩回太原,全民皆兵吧。 天天祈求白波军吃好喝足,别来侵犯太原。 现在张瑞敢以一万两千精兵主动进攻河东白波军十余万人。 便是权衡了双方战力,考虑了对方各种表现后,认为抱有胜算。 于是张瑞说道:“将此方案昭示诸将,各部按计划行事。只待他日,某将令抵达。各部齐发,三军奋勇向前。” 审配当即应诺,逐一派遣传令官前往各部宣告将令。 十数名骑士头顶雁翎,策马出城,一路北上,抵达各校尉所部,宣告张瑞军令。 各部接到军令,立即征召休假将士归于营中。三军将士无故再不得外出,留于营中擦拭甲胄,磨砺兵刃。 各部军正开始点卯士卒,照策清点士卒武备,勘验弓弦,检视刀矛。 随后一一造册回执。 待最远的张白骑所部士卒抵达高都复命,时间已过去六七日。 时间已是四月末。 就在这四月的最后一天,让张瑞望眼欲穿的洛阳钦使终于抵达高都。 因任命出自尚书台,钦使乃是一位尚书郎。 而且其人乃是走的袁氏家族门路,由袁氏故吏举孝廉,入京为尚书郎。 自然而然的便与袁氏有了师生名分。 见到张瑞,这位尚书郎第一句话便是说道:“张将军此番却要承袁太傅之情。” 张瑞不解其意,说道:“愿闻其详。” 这位钦使便取出了两份任命文书,以及两枚与之对应的两千石银印。 太原文武纷纷惊叹出声。 难不成主公要一人身系两枚青绶银印? 待气氛足够热切后,钦使才打开诏命,念道:“诏曰,大汉中平六年四月,义士张瑞能除暴戡乱,讨逆驱虏,敕封建义中郎将领河东太守,准举孝廉,上计吏。受命之时,宜速平白波,使海清河晏,山河永固。应天顺时,受兹明命!” 听完,张瑞暗自好笑。 在太原郡府里张瑞看过以前的中枢诏令。数十年来都是以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为结尾。 唯独这份诏令改为应天顺时,受兹明命。 这反倒暴露了何进的心虚。通过诏书来强调刘辩登基的合法性。以掩饰其兵变杀掉上军校尉蹇硕,强行扶刘辩登基的事实。 待张瑞接过银印青绶系在腰间,钦使为张瑞解释道:“依大将军府的意见封建义中郎将如黑山故事便足以。乃是袁太傅一力主张白波势大,使将军领河东太守以抗白波悍匪。望张将军不负太傅所望,早日涤荡京畿清明。” 说到“不负太傅所望”时,这位钦使明显的加重了语气,其含义显而易见。 张瑞便笑着拱手,回道:“某定牢记太傅今日恩情,待来日报太傅大恩。” 使者这才满意,借口疲惫在高都休息了数日,期间明察暗访数次探视太原军容,方才姗姗离去。 第十章军神养成 张瑞从来都知道一个道理。 那就是畅谈各种道义、理想之前,一定要先满足手下人各种实实在在的利益需求。 最令人厌烦的便是那些空画大饼,不涨薪资的老板。 人世间刘备只有一名,可以让手下将士不顾生死、不计贫富的一直追随。 所以,张瑞赏罚一向及时,务求赏必信,罚必果。 如今自己银印青绶加身,荣华富贵,功成名就。 怎么也不能忘记身后那群身死相随的弟兄们。 就在张瑞一人身系两方两千石银印的次日,各种敕封部下的诏书便如雪片一般自中郎将府而出。 仅当日,便有四名元老重臣被封为校尉。 其中张瑾被封为奋武校尉,张白骑被封为讨逆校尉,高顺被封为扬武校尉,段文被封为鹰扬校尉。 审配被封为建义中郎将主簿,总领军武,统筹军机。 裴绍被封为河东太守府主簿,总领政务,参与机要。 随后裴潜被升为功曹掾,全权负责身在太原的文武官吏册封事宜。态度鲜明的展示给太原百官,把心放肚子里,主公一刻也未曾忘记众人,册封不会落下任何一个有功之人,尔等只需耐心等待即可。 稳定了太原百官之心,张瑞方才将目光收回眼前。 亲自手持一份任命文书与一方铜印坐在榻上,神情惬意的呼喊一声:“来人!” 谢玄魁梧雄壮的身形踏入房中,整个房间光线为之一暗,拱手对张瑞行礼,问道:“主公有何吩咐?” 张瑞只是笑意盈盈的望着谢玄,并未回答。 谢玄疑惑的抬头,便发现主公脸上打趣的笑意。 心跳骤然加速,连呼吸都沉重许多。 难道…… 张瑞笑着将文书与铜印往前一推,说道:“谢校尉,此乃昭武校尉任命文书。今日之后,尔家细君便是妻以夫贵!再无人敢胡言乱语,是尔拖累了自家细君。” 话音刚落,谢玄便推金山倒玉柱的跪在了张瑞面前。 妻以夫贵。 这一刻,这句话,谢玄等了太多年! 曾经有多少污言秽语,这一刻谢玄便有多少感恩戴德。 重重的三次叩首,仿佛闷雷响彻房内,回音久久不撒。 谢玄虎目含泪,说道:“玄自知德行有亏,若在他处,能不饿死便已是苍天留念。遇主公之前,某从未曾异想天开,能有今日富贵。承蒙主公不弃,发某于行伍,又委以腹心。玄,虽死难报主公大恩之万一,愿世世代代,子子孙孙为主公效死!” 张瑞笑着点头,说道:“全军剽悍将士万余人,某独于尔亲近,无需如此多礼。快快起身,将喜讯请审主簿代为书信,报于家中。出去后,顺便将子龙唤来。” 谢玄乃挺身而起,恭敬的从张瑞手中接过任命文书与校尉铜印。 随后兴高采烈的离开房间,去找审配代笔,将喜讯报与自家细君。 片刻后,赵云恭敬的进入房内,拱手问道:“主公有何吩咐?” 望着这位器宇轩昂的年轻将领,张瑞感触良多。 其人忠肝义胆,不会有任何人质疑。 后世对其分歧最大的便是其人军略究竟如何。 爱之者觉得其人能与关羽、张飞并列,堪称当世名将。 反对者则信誓旦旦,其人终其一生未曾独当一面,才与典韦、许褚类似。 如今赵云就在自己面前,从未曾亲临战阵,如同白纸一张。 最终其人能有何成就,全看自己如何培养。 卫青出身不过骑奴,关羽出身游侠。 二人起点尚不如赵云今日。却终成一代名将,彪炳史册。 眼前这位器宇轩昂、意气风发的青年将领,张瑞相信只要自己多给他机会,多加磨炼,将来未必不能成为一代军神。 就像大汉孝武皇帝亲手教霍去病如何用剑,如何用兵。 张瑞亦要亲手养成一位属于自己的十星名将——此人身经百战,战无不胜,堪称当世军神! 于是张瑞问道:“子龙,最近读兵书可有疑惑之处?” 赵云拱手,回道:“云幸蒙主公赐予段太尉所著三册兵书,日夜畅读,不敢稍有懈怠。常有裨益,乃知段公为何一生大小战事一百八十余次,未尝一败。” 段熲乃凉州三明之一,汉末赫赫有名的杀神,享配武庙七十二将,是华夏千古以来最出色的将领之一。 其兵法成效仅看段文便可知一二。 段文深得段熲真传,与高顺并称为太原双壁。 而高顺历史上可是曾经正面击溃刘备、关羽、张飞、夏侯惇四人上万联军的恐怖存在。 如今赵云刚刚加冠成年,风华正茂,不似高顺、段文蹉跎了岁月。 正是适合培养的绝佳璞玉。 张瑞瑞要亲手将其打造成不弱于李二凤与冠军侯的年轻军神,便说道:“方才某已晋升谢玄为昭武校尉,子龙可知晓其中深意?” 赵云思绪清明,眨眼间便明白主公殷望,气质仿佛如同出窍的利剑,拱手说道:“云必早上捷报,奏以凯旋。” 仅这份悟性,张瑞便相信赵云足堪培养,终成军神。 亲卫当中有一名校尉便已足够。既然封了谢玄为校尉,那与谢玄同级的赵云自然会被外放为领军将领,独当一面。 接下来平定河东白波军的战事当中,赵云必然会有大量的机会领兵出战。 一群匪寇正合适磨砺这位初次领兵的年轻将领。 于是张瑞说道:“某已同审主簿确定了出兵之期,本月庚申日辰时三军誓师、祭旗。” “巳时四部将士准时出兵,开拔河东,各自奋勇。” “吾等兵出高都。某意便以子龙为全军选锋,率先踏出营门,而后为大军涤荡前路,扫清敌寇,如何?” 赵云立即单膝跪地,说道:“云必不负主公所托。必扬我军威于河东,使敌寇惊惧,宵小胆寒。” 张瑞满意的点头,亲手扶起赵云说道:“亲军侍卫骑,整整六百骁骑,尽身披重铠,腰挂长弓。无不是弓马娴熟,能挺矛冲阵的剽悍精锐。期望其能在子龙率领下,功冠全军!” 赵云满怀激荡! 区区数月之前,自己还是一介白身,怀才不遇,壮志难酬,意难平。 谁能想到短短数月之后,自己便敢与冠军侯试比高! 第十一章君心我心 张瑞恋爱小课堂时间。 问:若要一个女孩子自然而然的对你抱有好感,应该怎么做? 答:只要她周围的人全都对你赞不绝口即可。 此刻的赵虞便素手托腮,愣愣出神的望向遥不可及的南方。 脑海里不断浮现当初与张瑞四目相对时,二人脸上的羞赧。 周围能接触到的所有人都对督太原军政事张公交口称赞。 不对,现在他已经有了正式官职,建义中郎将,领河东太守,皆是两千石高官。 愈发像兄长与大嫂口中的盖世英雄,明君英主。 可只有赵虞觉得这位仁君英主明明是少年心思。 每当有人在耳边谈及张瑞的英明神武与德高望重。 赵虞心中涟漪便愈发不能平静。 为何他在别人面前都是雄姿英发,唯独在自己面前表现出少年心思? 明明只是第一次见面,他就对自己表现如此特殊。 登徒子! 每想到这里,赵虞白净的俏脸便会染上红霞。 大嫂手持书信走入房中,看见俏脸通红的赵虞,关切的问道:“小虞,脸色怎如此通红,莫不是染了风寒?” 赵虞连忙以素手手背捂脸,慌忙解释道:“一直在窗前,可能是被阳光所晒。大嫂有事吗?” 大嫂第一次见赵虞如此表现,没有多想,便替她关上窗户,说道:“莫要一直晒太阳,晒黑了可就与这一身白裙不搭了。尔不是最喜欢这身蜀锦裁的长裙?” “小虞知晓了,大嫂。”赵虞轻声应诺。 自家三妹一直温婉贤淑,大嫂十分放心。心想亦不知哪家君子能有幸娶得这名淑女。 随后二人坐于榻上,大嫂将书信递给赵虞,说道:“这是尔仲兄寄来的书信。小虞识字,快看看里面都说了哪些事情。” 仲兄寄来的信? 赵虞眼神一亮。仲兄一直跟在建义中郎将身边,信中应该会提及他的事情吧? 将书信打开,赵虞边看边为大嫂叙述,说道:“大嫂,仲兄信中言,他已经被正式任命为建义中郎将麾下军侯了,总领全军最精锐的六百骑兵,名为亲军侍卫骑。” 大嫂开心的抚掌,说道:“善。子阳昨日亦拿到了主簿文书,身穿黑袍,腰系铜印,很是威风。赵氏一门便要在兄弟二人手中光大门楣了。” 赵虞亦陪着大嫂开心露笑,可再看书信,秀美的眉眼却微微皱起。 大嫂立即关切的问道:“莫非有坏消息?” “仲兄言他本月将领兵出征,让吾等莫要为念。” 大嫂笑着拍了拍赵虞的后背,说道:“小虞莫要担心,尔仲兄一身武艺万夫莫当。当初仅着布衣便可只身于山贼环绕中纵横驰骋。更何况如今身披重铠,周围亲卫环绕。必然安全无恙,吾等只需在家中安心等待子龙捷报即可。” 赵虞心中紧张。自己仲兄武艺自是不必担忧。 可仲兄统领亲军都要上战场了,那他岂不是也要上战场? 他那么瘦削,恐怕连自己这跟仲兄稍学一点武艺的女流之辈都打不过。 万一被敌人近到身前,岂不是毫无还手之力? “大嫂,建义中郎将亲赴战场不会受伤吧?他一身安危影响整个太原军民的存亡荣辱。” 大嫂笑着宽慰道:“放心吧,尔仲兄不是常言张将军麾下猛将如云吗?层层铁甲环绕下,一群贼寇能耐其何?说不定白波贼还未见将旗,便被尔仲兄赶跑了。” 如此,赵虞才稍稍安心。有仲兄那种豪杰护卫,他应该不会受伤吧? 正被赵虞心系的张瑞,此刻远在高都,却像极了一名渣男。 正对着其他人书信传情。 对代笔的审配说道:“切不可居高临下,务必展现吾渴求之心,渲染吾二人情谊日久。最后当以君若不离,某必不弃为结尾。” 审配奋笔疾书,一气呵成,说道:“主公情谊之深,感人肺腑。对方收信,必不能拒绝。旦日之间,主公便能见到这位念想之人。” 张瑞看完书信,满意的点头。信中情深意切,自己都要被感动了。 便说道:“郭氏有功于孟县,且对方出身公卿世家。此番举郭淮为孝廉,某意之后便将其转入军中,封校尉之职。正南以为可否?” 审配思绪片刻,问道:“然裴功曹所举孝廉,关靖,主公欲封何职?” 裴绍举的孝廉关靖乃是历史上公孙瓒的长史,是太原人士。也是一位能尽忠死节的忠臣。 易京被攻破,宅男公孙瓒死后,关靖言“吾闻君子陷人于危,必同其难,岂可以独生乎”,然后便策马独冲袁绍中军,被袁绍所杀,后袁绍送其首于许都。 虽是名义士,但才能未曾如郭淮一般明载于史。张瑞亦不敢骤然将其拔为高位,便说道:“某意暂令其领军侯之职,待考校其能后,再与升迁。” 审配便回道:“如此不妥。纵然吾等皆信服主公识人之能,相信郭伯济有名将之姿。然如此行事却有损章典法度。同举孝廉,一人为校尉,一人为军侯。如何能显公允?主公麾下律法威严何在?” 张瑞点头,觉得审配之言有理。 日后自己麾下领地越来越大,不可能事事亲为。保证律法威严的重要性远大于一位名将。 当然若是他郭伯济的对手诸葛孔明过来,张瑞就自食其言。 别说封校尉,张瑞敢直接封其为中郎将。 武庙十哲的地位在那呢,与白起、韩信、李靖等人齐名,值得张瑞食言而肥。 “既如此,一切按章典行事。令郭淮为军侯,转入亲军,接替谢玄之前职务。” 虽说同是军侯之职,但亲军军侯足见亲信。 一切果如张瑞、审配二人所料。 数日后,太原回信郭淮接受郡府举荐为孝廉。 因早有吩咐,二人被举为孝廉后便直接策马南下,赴高都任职。 终于在庚申日前成功进入军中。 没有错过此次的誓师、祭旗。 此次征伐白波军,对二人而言既是机遇,亦是挑战。 日后成就便看此战表现如何了。 太原大军不可能一直与这种流寇、山贼作战。 二人皆是明了,若连一群乌合之众都不能胜。如何让主公相信自己二人日后能与精锐军队相抗衡? 第十二章誓师出征 五月,庚申日。 天色方亮,旭日东升之时。 沉重、雄壮的鼓声在介休、陭氏、阳阿、高都四县响起。 无数剽悍勇武的将士瞬间睁开双眼,纷纷一跃而起,各穿征袍,披戴甲胄。 一通鼓罢,一队队严整的士卒已经列阵帐前。 雄壮勇毅的屯长已身披重铠,开始巡视队列,杀气四溢的表情让所有士卒敬畏不已。 全军上下每一名屯长都是自孟县创立之初便投身军旅的老人。无一不是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百战老兵。 士卒们是打心底里敬畏、佩服这些百战余生的军官,谁也不敢乱动分毫。 直到第二通鼓响,屯长们才纷纷停住脚步,走到全队之前,吼道:“列队,晌饭,严禁喧哗!饭后到校场集合,第三通鼓响未至者,以怠军之罪,皆斩!” “诺!” 士兵吼声如雷,仿佛即将出笼,掀起腥风血雨的凶兽。 随后各队士兵纷纷跑步前进,隆隆的脚步轰鸣声令人心潮澎湃。 今日便是誓师出征的日子。 张瑞亦未睡懒觉,心情激动的坐在榻上,穿戴好玄黑色的征袍,由谢玄亲自为其披戴重铠。 威严明亮的明光铠反射着旭日的晨曦,显得格外有气势。 铠甲重达数十斤。却没想象中那么沉。 毕竟这数十斤穿戴在全身,而不是全部由肩膀承受。 所以即便以张瑞之瘦削,行动亦不受太大影响。 随后赵云为张瑞在腰后佩戴上一柄造型轻奢的利剑。 如今太原将士皆是将刀剑佩戴在腰后。 盖因灌钢法打造的刀剑长度远超当下,若挂于腰侧,根本无法将其拔出。 为方便拔刀,将士们便将刀剑挂在腰后,刀柄在左,右臂从身体左侧抽刀。 审配则为张瑞腰间系上两方银印青绶。 如此一切方才穿戴完成。 张瑞起身,在铜镜前审视了一番,感觉自己今日黑袍玄甲格外英武。 随后才满意的走出房门。 府前数百名亲卫列阵而立,军容严整,玄甲映日,长矛如林。 黑袍玄甲的大军在晨曦映照下,尽显精锐本色。 张瑞豪气干云的一挥手,说道:“出发,前往军营。” 铁甲大军轰然转向,随即隆隆脚步声整齐响起,整个天下仿佛只剩下这一个雄壮的声音。 当张瑞抵达军营时,正好是辰时。 第三通鼓的最后一声余音飘荡在营地上空。 校场上已经整整齐齐的肃立了三千多名将士。 所有人都身躯挺拔,手握长矛。 张瑞在台上向下望去,眼前铁甲如墙,长矛如林。 一双双热切的眼睛里一致的流露出忠诚与勇敢的神情。 由是张瑞振臂一呼:“将士们!” “万胜!” “万胜!” “万胜!” 山呼海啸一般的回应,震耳欲聋。 张瑞满意至极,待将士们三呼万胜之后,对着殷切望向自己的将士们大吼道:“白波乱贼,暴虐无道。劫掠郡县,残害同胞。义之所至,奉诏讨贼。用气愤风云,志安社稷。顺宇内之推心,爰举义旗,誓清妖孽,拯生民于涂炭,复汉官之威仪。二三子,其佐我明扬军威,肃清山河!” “杀!” “杀!” “杀!” 冉冉升起的太阳下,无数高举的长矛折射着刺目的寒光,杀气仿佛凝结成实质。 如此剽悍肃杀之师,张瑞却只扬了扬手,便立即止住众人的狂呼酣吼。 三军肃穆而立,等候张瑞继续誓师。 于是张瑞命令道:“祭军旗。” 祭品是一只白鹿,由四名雄壮的士卒抬上祭坛。 亲兵统领,昭武校尉谢玄亲自持剑走上祭坛,剑光雪亮,一剑便将白鹿身首两断。 军旗见血,此战不戮敌酋,大军绝不班师。 张瑞便负手而立,面向众军,吼道:“指军旗为誓。此战必赏罚分明。” “奋勇向前,军功卓著者,必赏勋授田,千古勋名,争之顷刻。” “敢有怠慢军机者,必以十七禁令五十四斩,严明军法,传示三军!” “宣明军纪!” 随着张瑞话音落下,各部军正列队走至高台之上,展开律令文书,声音洪亮的齐呼: “一:闻鼓不进,闻金不止,旗举不起,旗按不伏,此谓悖军,犯者斩之。 二:呼名不应,点时不到,违期不至,动改师律,此谓慢军,犯者斩之。 …… 十六:主掌钱粮,给赏之时阿私所亲,使士卒结怨,此谓弊军,犯者斩之。 十七:观寇不审,探贼不详,到不言到,多则言少,少则言多,此谓误军,犯者斩之。” 一声声犯者斩之,在这肃杀的环境下不禁令人心头剧震。 于是三军肃然,莫不敢犯! 军威既立,誓师已成。 迎着旭日东升,张瑞意气风发的拔出腰间利剑,用力的向前一挥,大吼道:“全军开拔!” 三千虎贲轰然转向。 数百铁骑同时翻身上马,铁甲铿锵之声令人热血沸腾。 赵云策马奔至铁骑队列之前,扬声下令道:“亲军侍卫骑,随某出征!” 一声令下,一直不动如山的铁骑,立即奔涌如潮,风驰电掣的踏出营,猎猎旌旗在风中如云招展。 这一刻,同样的一幕在高都、阳阿、陭氏、介休同时上映。 数千名铁骑高举玄黑色旌旗,意气风发的掀起了漫天的烟尘,奔赴向各自既定的战略目标。 铁骑之后是队列严整的步兵方阵,钢铁之师高举着如林的长矛,雪亮的矛刃在阳光下熠熠发光。 在方阵之旁,张瑞亦登上战车,高坐于建义中郎将方能享配的麾盖之下,谢玄持刀带盾立于张瑞左侧。右侧则护卫着一名持弓竖矛的卫士,乃是从全军挑选的勇武善射勇士,名叫李猛,是一名归化乌桓人,由赵云力荐,担此重任。 在队列的最后,是数以千计的牛车,浩浩荡荡的满载着无数的粮秣物资。 此一战,出动了太原所有的名将猛士,八成的精锐大军,以及过半的物资底蕴。 绝不允许失败! 战车疾驰,春风迎面,入眼是满目的旌旗铁甲,入耳的是将士整齐的步履轰鸣声。 张瑞此刻踌躇满志,出动了这名多的名将劲旅,自己怎么会输? 第十三章铁骑冲阵 赵云率六百亲军侍卫骑出高都,一路高歌猛进,次日便抵达河东郡濩泽县境内。 濩泽远在河东境内最东南角,地势偏远,境内又有王屋山,地形险峻。 是故县令虽然没能抵御住白波军对境内的劫掠,却成功守住了县城。 当日赵云率铁骑赶至城下,将盖有河东太守大印的檄文射入城中,濩泽县令没有任何犹豫,便打开城门迎大军入城。 赵云便成为四部军兵当中首传捷报之人。 随后赵云未理睬濩泽县境内的小股流寇,直接率铁骑西进东垣县。 东垣县地处河东郡南部,以黄河为界,与弘农、洛阳隔河相望。 向西则与河东郡治安邑接壤。 攻克东垣县则扫清了前往安邑的道路。 正因此县地接河东、弘农、洛阳、上党四郡,白波军不计死伤的攻下了此县,在此驻兵两万余人。 白波军不事生产,全靠劫掠维持补给。 所以两万人星罗棋布的分散在全县境内。 赵云率领铁骑冲进县内,一路踏破六七支小股流寇,斩首上千,攻势依旧没有一丝迟钝的痕迹。 早在被张瑞委任为先锋的那一刻起,赵云便一直在构思今日之战的方略。 曾连续数日与主簿审配探讨冠军侯霍去病首战风采,其率领八百轻骑直弃大军数百里赴利,斩首数千,令赵云颇为意动。 及前日兵不血刃的拿下濩泽县,更坚定了赵云轻骑突袭之心。 兵贵神速,铁骑一路狂飙猛进,打散的白波溃兵不敢争路,皆绕道而行,不可能比铁骑先抵达县城。 而东垣县境内的白波头目还不知濩泽县已降,必无防备,铁骑长途奔袭而至,攻其不备,战果势必丰硕。 然而事不尽人意,东垣城的轮廓都还未出现在眼帘中,前锋便折返到赵云面前,脸色苍白的禀报道:“军侯,前方发现白波贼主力,足有上万人,似欲攻取濩泽县。” 赵云英气的眉毛皱起,此次出兵竟如此时运不济? 平日里一直散落各地的白波贼,竟恰巧最近汇集,要攻取濩泽县! 随后赵云令铁骑暂时休整,自己亲自与斥候向前打探。 果然前行不远,便看见烟尘滚滚,大量身穿粗布麻衣的匪寇携刀带棒,漫布于路,正向铁骑所在方向开赴而来。 有稳成持重的屯长立即劝道:“军侯,吾等应立即与主公汇合,由步兵钢墙矛林的堂堂之阵挫敌锐气,吾等铁骑背后奇袭。以正合奇胜,锁定胜势。” 赵云闻言不语,认真审视了一番行进中的白波贼。 对方装备简陋,身无片甲,更多只是穿着黄褐色的粗布麻衣,手中武器亦是斑驳杂乱。 行伍之间不设旌旗,行进只靠头目呼喝约束。 士卒间有人嬉笑打骂,有人豪迈高歌。 若对方整暇以待,双方各自射住阵脚,堂堂正正的展开对决。 凭借一股狠劲,对方的杀伤力亦不容小觑。 在太原的铜墙铁壁将对方锐气消耗殆尽之前,不知道要有多少士卒战死沙场。 一种克制不住的冲动便萦绕在赵云心头——如果以六百铁骑此刻发动突袭,攻敌不备,所得成效或抵数千铁甲血战数日! 问题在于赵云之前从未指挥过如此多的精锐骁骑,更未经历过上万人的战场厮杀。 己方区区六百人,对方却有上万人。 人数差距足有二十倍! 六百全副武装的精锐铁骑能否击溃这上万贼寇? 深吸了一口气,赵云缓缓看向众人,语气坚定的说道:“为将者不得不思虑全军,以正合固然乃兵法正道,然难免伤亡。某决议,吾等即刻发动奇袭。若有损益,某一力肩之!” “全军!列线阵,展旌旗,随某冲锋!” 赵云毕竟是铁骑主将,即便有屯长感觉不妥,此刻亦只能压下心中想法,奔回铁骑驻足修整之处,整军列阵。 片刻后六百铁骑列阵完成,一面面旌旗迎风招展,军容威严肃杀。 赵云策马全军之前,大吼道:“虎狼之师,磨牙吮血!战端一开,即为死战之时!今日之战,某必冲锋于全军之前,身先士卒!自某以下,临阵,将不顾军先退者,立斩!临阵,军不顾将先退者,后队斩前队!敢违军令者,格杀勿论!” “诺!” “众将士,随某冲锋!” 众人再不顾及马力,纷纷策马向前。 铁骑狂飙,沙尘漫天,只片刻双方便彼此肉眼可见。 突遭袭击,无数白波贼前排士卒瞬间面无人色,明明此刻还活在人世间,却注定成为消散的灵魂。 后排将士则吓得哭爹喊娘,手脚并用的往中军逃窜汇集。 “陷阵之志,有死无生!杀!” “万胜!” “万胜!” 伴随着壮志激昂的吼声,纵马挺矛的铁骑凶猛的撞入人群当中。 鲜血喷溅,尸体横陈,断肢飞舞。 仅一瞬间数以百计的贼子惨死马下,却连稍微迟钝铁骑都未做到。 赵云一马当先,带领着铁骑狂飙猛进,铁蹄踏过之处,尽为齑粉,没有任何人能稍挡锋锐。 前方尽是哭爹喊娘,拼命逃窜的溃兵。 而在溃兵前方,无数刚刚汇集成规模,准备列阵迎敌的白波贼,还未站稳阵脚,便被溃军冲的一片狼藉。 随即列阵严整的铁骑便势不可挡的冲击而至。 于是一个又一个方阵溃散,溃军越来越多,冲击之势,没有一个方阵能站稳脚步,自相践踏而死者难以计数。 鲜血染红了赵云双眼,眼帘中却再不见任何一个直面自己的匪寇。 冲击许久,前方还是密密麻麻背对自己的溃兵,已经许久不见有人敢持刀反击。 于是赵云右臂高举长矛,对身后喊道:“中军继续随某冲杀,左右两军包抄侧翼。以驱赶乱军冲击敌阵为上,杀敌次之!” “诺!” 随着一声令下,四面旌旗向两翼散开,后方铁骑立即跟随旌旗而动。 狂奔的铁骑就像大江分流,顷刻间便跟随旌旗分成三路。 所谓如臂使指,无外乎如是。 第十四章斩首数千 东垣县境内白波军渠帅乃韩暹。 这位渠帅此刻站在大纛之下,望着入眼漫山遍野的溃军,怒不可遏。 这是何乱相! 这也能称之为打仗? 至今自己连敌人的身影都未看见,部下就已溃散如潮! 简直毫无天理。 自己部众上万,如何会败得如此稀里糊涂? 暴怒的韩暹手提长刀,走至道路中间,一刀将一名溃兵枭首,大吼道:“再敢后退者,一如此例!” 周围的几名士兵全身胆寒,战战兢兢的站在原地,不敢再退。 可远方的士卒慌乱中完全未曾留意此地发生何事,后方士卒推搡拥挤,根本无可阻挡。 几名呆在原地的士卒一失神便被挤倒在地,溃军慌不择路的从其身上踏过,惨叫声不绝于耳。 韩暹气的脑袋胀痛不已,提着刀便冲进溃军当中,左劈右砍连杀数人,刚准备呵斥溃兵止住脚步,前方慌不择路的溃军又冲撞过来。 韩暹一口气堵在胸口,涨的面红耳赤,抬刀便看向眼前这个不长眼的溃兵。 将其一刀枭首后,果然吓得其身后一名士卒一脸苍白的绕开此地。 但不等韩暹松口气,这名绕路士卒身后的溃兵完全不知发生何事,笔直的踩着无头尸首冲了过来。 韩暹心头顿时一阵惊恐,绝不能被这名士卒冲撞到。 否则刚才还在惨叫不已,现在已经没了声息的几名倒地溃兵,就是自己的前车之鉴。 于是韩暹立即举刀直刺对方心口,双方对撞,导致长刀瞬间将对方身体洞穿。 但越过对方肩膀,韩暹惊恐的发现,前方依旧有密密麻麻的溃兵争先恐后的向这里疯狂拥挤。 生死瞬间,韩暹力量暴涨,右臂持刀,左手按住刀背,猛然发力,长刀向右横拉,瞬间切开对方整个胸膛,方才摆脱尸体束缚。 此时韩暹的亲卫终于杀穿溃兵,逆流而上汇集过来,护卫着韩暹边杀边退。 韩暹悔恨不迭,自己不应冲动行事,贸然阻拦溃兵。 如今被困在溃兵当中,进不得进,退不敢退。 此时,远方忽然传来凄厉的哭喊声。 眼前的溃兵彻底疯狂,哭爹喊娘的向后方拥挤。 韩暹亲眼所见,十数名癫疯的溃兵仅因为前方同袍挡路,便拔刀砍向对方后背,仅为了能多逃一步。 “竖子!敢尔!”韩暹气的大骂。 隆隆轰鸣的马蹄声打断了韩暹接下来的叫骂。 玄甲黑袍的铁骑高举着黑色旌旗,气势昂扬的冲锋而至。 密集的矛刃染着鲜血发散着凛冽寒光,只看一眼便让人不寒而栗。 韩暹火气再次暴涨,这区区数百骑,就是导致自己麾下上万部众慌忙逃窜的元凶!某恨不得将尔等生吞活剥! 随即韩暹不退反进,举着长刀便冲向冲锋而来的铁骑。 两柄锋利的长矛被骑士平举,又快又狠的对着韩暹胸膛便刺了下来。 韩暹含怒出手,一击便斩断两根长矛。 但对方骑术之精良已远超韩暹想象,长矛上的巨力大的不可思议。 只一击韩暹便双手虎口崩裂,鲜血飞溅。 可不等韩暹站稳身姿,两把长刀便迎头劈来。 韩暹再不敢硬碰,连忙低头躲避,还是被劈飞头盔,后肩上亦被留下一道深至骨髓的刀伤。 痛的韩暹仰头哀嚎。 为什么! 为什么明明自己麾下将士更多。 自己却依旧孤立无援,要独自面对源源不绝的敌方铁骑? 然而不等韩暹思考清楚,一根锋利的长矛便洞穿了他的胸膛,随后一道雪亮的刀光充斥眼帘。 一代巨寇韩暹,战死沙场。 而将其斩杀的骑士甚至不知自己已阵斩敌军主将,毫不停歇的继续冲锋。 就在离此地不远处,赵云亦亲手砍断敌军大纛。 大旗之下并未有有敌军主将,赵云只以为对方已经溃逃。 便大喊道:“我军已夺敌将旗,敌众溃不成军,功名勋田,只争顷刻!” “杀!” 六百铁骑再度分散成六支长龙,在数千人的溃军当中纵横驰骋,肆意追杀。 …… 而在百里外的濩泽县。 夜晚,张瑞刚率主力步骑进驻县城。 披甲持矛的雄武卫士接管了县府防务。 濩泽县县令不得不谨小慎微的应对张瑞问询。 二人正问答时,审配兴奋不已的走至门前,抑制不住喜悦,隔着谢玄便对张瑞喊道:“主公!大捷!前线大捷!” 张瑞惊诧,是何大捷居然让一向慷慨弘毅的审配竟然喜形于色,兴奋不已? 便说道:“正南进来与某详述。” 有张瑞之令,谢玄方才让开位置,容审配入内。 审配入内,立即扬声说道:“主公,子龙所部刚才传来捷报,今日子龙以六百铁骑发动奇袭,击溃东垣县境内白波主力,一战斩首数千级,已拿下东垣城。” 闻言张瑞亦大笑,兴奋的抚掌。 好一个赵子龙! 果然骁勇无双,不弱于唐代名将王忠嗣。 历史上王忠嗣率轻骑八百突袭吐蕃,正逢吐蕃赞普在郁非川练兵。 部下皆劝王忠嗣返回,王忠嗣却力主进击,一骑当先。 最终八百唐军轻骑一战斩首数千级。 白波贼虽然无法与吐蕃赞普的精锐亲卫骑兵相比,但也不是任何人都敢只带六百骑兵便敢冲锋陷阵。 最终还能将对方击溃,斩首数千。 整个汉末三国,与之最为类似的战绩便是,张辽在合肥率七百勇士突袭孙权,大败十万大军,杀得东吴小儿止啼。 想到张辽,张瑞一笑,这位猛将也在军中效力。 自己麾下能在万人军中开无双的猛将可还真是不少。 旁边的濩泽县令则已听得已是目瞪口呆。 六百铁骑! 突袭上万贼寇! 竟能击溃敌军,还斩首数千! 非人哉? 张瑞不禁嘴角莞尔,留下这恐怖印象,这位县令终生也不敢想背叛之事了。 随后张瑞转向审配,说道:“即刻封赵云为翊军校尉以表彰其功。” 审配恭敬的拱手应诺,内心却惊叹不已。 当初赵云白身而至太原,被主公引为腹心,授予亲兵统领之职。 全郡文武无不惊异。 今日一战,赵子龙终不负主公厚遇,再次突显了主公的识人之明! 第十五章关系缓和 五日后,张瑞率部抵达东垣县。 大军主力在县城外扎营,赵云、第五儁、关靖与郭淮等将则各自率部在境内清剿残余匪寇,肃清粮道。 隶属河东太守府的大量文臣已经开始抚境安民,清点户籍、丈量土地。 而建义中郎将府的官员们则陪同张瑞围在地图之前,审视当前态势。 张瑞开口说道:“战前未曾想,竟然是吾等率先扫荡敌寇,打通前往安邑的道路。如今河东郡治即在眼前,诸君以为吾等当如何部署?” 审配作为主簿,总领幕府,率先开口说道:“主公武运昌隆,兵锋所指,所向披靡。又有子龙骁勇无双,战端刚起十日,吾大军已达河东重镇安邑之前。然其他三部军兵却仍在奋战,某以为吾等不宜孤军向前。” 张瑞颇为认同,目光转向地图北方,问道:“其他三部军兵近况如何?” 审配走到地图前,指着一座座城邑介绍道:“离吾等最近的段文所部已克端氏,正在猛攻绛邑县。以段校尉之雄烈果敢,捷报指日可俟。攻破绛邑之后,该部将南下攻克闻喜。” 张瑞目光注视着闻喜县,此县与临汾、绛邑、安邑、东垣四县相连,是安邑门户。 欲克安邑,必拔此县。 便问道:“高顺所部进境如何?” 若是高顺抵达临汾,则三部军兵可对闻喜形成夹击之势。 审配将手指再次向北移动,手指平阳县与临汾之间的汾水沿岸,说道:“平阳未曾失守,如今县令已向高校尉献城。高校尉所部沿汾水南下,被阻于白波军起兵之地,白波谷。高校尉昨日遣信使来报,该部正与白波贼激战,难以速克。” 高顺所部陷阵营千人,有全军最精良的甲具,人人携带弩箭,野战攻坚能力为全军之最,张瑞对其有必胜的信心。 纵然白波谷内贼寇盈野,这位悍将亦能杀穿敌阵,全军浴血,高举旌旗,迎着阳光南下与己等汇合。 随后张瑞将目光转向地图的最北端,问道:“张白骑所部进境如何?” 审配面色凝重,说道:“张白骑进军路线便是当年白波贼从太原转进河东时征战之路。贼军遗留部众甚多。又兼之有部众专司防范太原。是故张白骑所部至今顿兵于蒲子县境内。” 张白骑出身黑山,乃是张瑞麾下嫡系重将。 按理审配应明哲保身,不与置评,否则有挑拨心腹之嫌。 但审配深感主公知遇之恩,宁愿不惜此身,亦要助主公成就大业,便说道:“若张白骑能速克蒲子县则罢。一旦被贼军所阻,张白骑眼见其他诸部军兵攻克战取,心中必然焦虑,某恐其中贼子奸计。” 望着一脸正气的审配,张瑞能感受到他的一心为公。 何况他二人往日无仇,近日无怨,不可能给张白骑进谗言。 于是张瑞慎重的点头,说道:“即刻传令给张白骑,让他稳扎稳打,不得莽撞冒进。” 本来还想再升王凌为监军,监督张白骑审慎行军。 但考虑到张白骑的面子,最终还是作罢。 四部军兵当中,若唯独只在他军中设立监军,让他如何做想?岂不是明摆着怀疑他的能力? 待理清敌我态势,张瑞下令说道:“如今段文在绛邑猛攻城邑,无需铁骑相助。便令赵云督亲军侍卫骑与第五儁合兵,逆汾河北上,与高顺所部夹击白波谷。” 有赵云亲率上千铁骑从背后突袭,相信白波谷内匪寇必然会因前后夹击而陷入溃败。 待高顺攻克白波谷,南下闻喜,东垣县内的太原大军便不再是一支孤军了,二者相连。 旦有战事,铁骑半日可至。臃肿的白波军必然会腹背受敌。 如此,太原大军可锁定胜势。 所谓庙算就是在将士短兵相接之前,尽可能多的增加己方胜算。 筹划完战场布局,众人将思绪发散至战场之外。 审配说道:“主公,吾等欲取河东,便绕不开河东卫氏。能得卫氏相助,大军则如虎添翼。” 河东卫氏? 对这个家族的赫赫声威,张瑞亦有耳闻。 最著名的当然是声威无两的晋朝太保,太子少傅,领司空卫瓘。 这位狠人先诛钟会,后杀邓艾,及至晋朝立国以后,他是真正做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能培养出这种后代,他的家族当然不简单,史书记载卫瓘出生于儒学官宦世家。 其父卫觊,字伯觎。在曹操时期总督关中政务,及曹丕登临至尊之位后,被拜为尚书。 如果对这位名臣印象不深。 那卫瓘叔父的大名,可是流传甚广。 卫瓘父亲字伯觎,他叔父字仲道。 汉代兄弟排行:伯、仲、叔、季。伯为老大,仲为老二。 这取字深意就像司马伯达与司马仲达。 没错,就是那位取了千古才女蔡文姬的卫氏二公子,卫仲道。 想到这里,张瑞不禁想感慨一句。 教练,我也想做曹贼。 如此更坚定了张瑞联络卫氏之心。 便问道:“可知河东豪强世家对太原政令观感如何?” 太原更改税制以后,收税的主要对象便不再是人头税。 而是量田亩之多少,田多者多纳,田少者少纳,无田者不纳。 不复当初强征豪强田地之举。 是故张瑞与豪强的关系略有缓和。 因为不以人头为税,豪强亦不再隐匿户籍。 田地只需官吏到实地丈量一下,就有了实数,豪强们想隐匿也做不到。 因此,全年所需缴纳赋税一眼便能算的清清楚楚。 官府更是公示百姓,全年税收唯秋后一次。凡有官吏敢复征者,可直接向官府举报,一经核实,犯者无论官员还是胥吏,皆斩立决。 豪强大族固然要一次性多交数倍的赋税,但相比于汉室的各种苛捐杂税累计相加的数目,亦未多上许多。 可除了这赋税增加的缺点外,接受太原政令也不是没有好处。 那就是族人出仕名额会连番数倍。 这点对世家与身家巨富的豪强吸引力尤为显著。 毕竟不是所有人的追求都停留在低级层次,要靠隐匿户籍从而积累财富。 相比于增加身上的铜臭味,更多的世家子弟还是更愿意出仕郡县,执政一方。 成为公卿世家的诱惑力,明显压制了稍微多纳些许赋税的苦楚。 综合考量以后,其实双方关系已经不至于不死不休。 第十六章河东俊杰 之所以与豪强世族能有这么大程度的缓和,与太原治下无数能臣干吏的努力息息相关。 当初张瑞麾下全是一群莽夫,大军连克数县,都是粗暴的强征豪强土地。 这也导致了豪强的激烈反抗,县城已经沦陷,豪强却依旧死守坞堡。 甚至于当孟县大军南下至祁县时,整个南部郡县皆反,豪强举兵数万,要范防于未然,提前将孟县政权扼杀。 若不是张瑞麾下大军实在是骁勇异常,当初孟县政权便夭折于豪强叛乱。 及至后来裴潜、裴徽、王昶、荀兴、孙资、王机、刘胜、国礼、审配等大量能臣干吏投效。 张瑞的政策才慢慢变得合理完善,不复当初粗暴模样。 尤其是最重要的税制改革当中,裴潜居功至伟,稳步推进,乃使太原公仓私廪俱丰实。 很多豪强愕然发现,郡县太平后,安心种田,家中粮仓丰实更胜往昔战乱之时。 便渐渐接受了太原新政,接受了多缴纳些许赋税换取平宁的生活环境与更多的出仕机会。 以至于后来朝廷任命的新任太原太守盖勋入境。 有人愿意起兵造反,有人则冷眼旁观。 这一切都是潜移默化中发生的,成才与壮大从来不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而是“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当初张瑞怀揣着无数远超时代的政治理念来到汉末,自己却是一介普通宅男,从来未曾执掌政权,于是大大咧咧的将各种政治标语挂满城头,施政行事亦是粗暴霸道。 导致豪强世族直接被自己推到了敌人的位置上。 可乱世当中谁都不是一成不变的,重压之下,张瑞早已不是当初那名傻白的宅男。 主政时间愈久,麾下能臣愈多,自己的施政手段就变得愈发圆滑了。 至少从上党乃至河东,再未发生过豪强叛乱之事。 如今张瑞询问河东豪强世族对太原政令观感如何,便是想知道那些尚未纳入统治的豪强对自己是何态度。以及太原的名声是否有被妖魔化。 审配思虑了片刻,说道:“如今我军四路平定河东,上奉天子诏令,下解民众之倒悬,可谓应天顺时。有百姓箪食壶浆以迎将军,亦有豪强宗族愿为大军向导。然亦有顽固不冥者,死守坞堡,拒不承认郡县诏令,不一而足。” 张瑞点头,说道:“我大军誓师之时便已严明军纪,此来乃是驱逐流寇,救世济民。要尽量吸纳河东境内一切力量,共讨白波。无论是汉室军兵还是豪强宗族,只要与吾等为善者,皆则其精华吸纳入府。” 随后张瑞坚决的一挥手臂,说道:“但政令、律法尊严绝不容任何人玷污。无论豪强、世族有何贡献,必须遵守法令,配合郡县清查户籍,丈量田亩,分毫不差的缴纳赋税。” 众人恭敬的行礼,赞道:“主公伟言明鉴。” “清查田亩,平均授田便由田曹史国礼全权负责。” 田曹掾王昶正在太原统筹政务,随张瑞大军南下河东的便是田曹副官国礼,乃是当初科考中脱颖而出的一名农学士子,被任命为田曹史。 国礼躬身应诺。 张瑞便将目光转向国礼身边的裴绍,如今裴绍被任命为河东太守府主簿,总领河东政务,其实与河东太守的差距只有一枚银印青绶而已,乃是真正的封疆大吏。 “裴主簿,吾既为河东太守,便有举贤任能之权,即刻起草文书,举卫氏长子卫觊为孝廉。” 举孝廉乃是当今社会最重要的师生情分之一。 以曹操为例。曹操由司马懿的父亲司马防所举荐为孝廉,开始仕途之路。 随后便对司马家照顾有加。 司马宣王还是个黄毛小子,未出仕时,五子良将之一的张郃已经封侯拜将。 待到诸葛亮三出祁山时,张郃才堪堪是一名征西车骑将军。 曹魏真正掌握重兵的是四征将军,即征东、征西、征南、征北将军。 至张郃战死曹魏亦未舍得将其封为征西将军,而是封了一个由曹魏发明的杂号将军——征西车骑将军。 而当年乳臭未干的司马懿此时官居何职? 大将军、加大都督、假黄钺! 督张郃等将共伐诸葛亮。 由此可见举孝廉对彼此双方影响之深远。 一旦卫觊接受了张瑞举荐为孝廉,出仕郡县,这一生便几乎与太原政权捆绑到了一起。 而张瑞作为朝廷钦点的河东太守,一郡二十县父母官,认为他卫觊德行高洁,孝顺亲长、廉能正直,举他为孝廉,他哪有丝毫理由可以拒绝? 如此河东卫氏便自然而然的会与张瑞亲近。 更何况,白波劫掠河东,影响最大的就当属卫氏这种世家大族。 一群贼寇肆虐乡野,烧杀掳掠,如蝗虫过境,必然导致世家大族斯文扫地,商路断绝。 即便张瑞不去拉拢他们,他们或许也会主动来请为前驱。 拉拢了卫氏,张瑞自然而然的便想到了河东三望。 河东三望指的是河东郡境内的三支名门望族,分别是闻喜裴氏、汾阴薛氏以及解县柳氏。 薛氏出过名将薛仁贵,柳氏则是以河东狮吼被引为成语。 裴氏那更是不必说,史册记载整个裴氏家族世代豪杰俊迈,名卿贤相,摩肩接踵,辉耀前史,茂郁如林,代有伟人,彪炳史册,正史立传者六百余人,先后涌现五十九名宰相与五十九名大将军,其他一品以下官员难以计数。 现如今薛氏与柳氏都还未发迹。 但闻喜裴氏可是已经崭露头角。 其中头角峥嵘者如裴潜在自己麾下居功至伟,其他亦有裴徽、裴琚、裴俊各自主政一方。 而裴氏所在的闻喜县,就与张瑞如今驻军的东垣县南北相连。 裴氏众贤才中随大军出征河东的有两人,其一是大权在握的裴琚,其二是忠贞有武略的裴俊。 于是张瑞转向二人笑着说道:“如今大军光复闻喜在即,某曾听说闻喜县裴柏村内钟灵毓秀,豪杰俊迈,二位谁愿为我联系一番?” 裴琚、裴秀对视一眼,最终更加英武的裴俊越众而出,说道:“俊愿为明公前驱。” 张瑞满意的点头,右掌摊开,谢玄立即恭敬的放上四份文书。 张瑞便递给了裴俊说道:“裴氏家风贞洁,族人皆当世俊杰。文杰大可内举不避亲。这是两份孝廉任命文书,两份茂才任命文书。某已亲自盖上印章,文杰归族之后可自行添上族中俊才名讳。某皆举而用之。” 第十七章卫觊远见 安邑与东垣县东西相连,卫氏又是河东望族,所以张瑞的使者很容易便在向导的带领下找到卫氏坞堡,传达了张瑞举荐。 次日,卫觊便在侍卫的护送下抵达东垣县,当面答谢。 卫觊虽然今年刚年满二十,加冠成人。但其人少年早成,很早便以才学见称于郡县。 待见到自己的举主,礼仪很是隆重的行礼,说道:“觊拜见明公。觊一介粗鄙山人,蒙明公不以觊德行微薄,举为孝廉。愿执弟子礼,侍奉明公塌前。” 张瑞可没奢侈到让卫觊这种贤才来端盆洗脚的份上。 卫觊历史上的建言与张瑞现行的方略不谋而合。 及卫觊坐镇关中时,当时北方稍定,董卓乱政时逃离关中的人民都回到故乡,关中诸将就引他们为部曲以增强军力。 卫觊便上书荀彧,说:“关中膏腴之地,顷遭荒乱,人民流入荆州者十万馀家,闻本土安宁,皆企望思归。而归者无以自业,诸将各竞招怀,以为部曲。郡县贫弱,不能与争,兵家遂强。一旦变动,必有后忧。” “夫盐,国之大宝也,自乱来散放,宜如旧置使者监卖,以其直益巿犁牛。若有归民,以供给之。勤耕积粟,以丰殖关中。远民闻之,必日夜竞还。” “又使司隶校尉留治关中以为之主,则诸将日削,官民日盛,此强本弱敌之利也。” 荀彧将书信送给曹操,曹操采纳建言,随即派出谒者仆射监督盐官,派司隶校尉管治弘农。 其建言虽长,总结起来便是重视盐利,鼓励耕种。 能提出这种建议也与其出身河东有关,从小到大都能耳濡目染到盐利之厚。 通过其建言可知,河东盐利足抵十余万户人家。 而合太原全境亦只有百姓八万户。 所以张瑞对河东的盐利是心动不已。尤其安邑县南方的盐池,几乎不能称之为盐池,宽广辽阔,一望无际,几乎是一座巨大无比的盐湖。 在地图上的标记比县城还要大数十倍。要知道安邑乃是河东郡治,是全郡规模最大的县城。 张瑞便对卫觊回复道:“伯觎才识某刚踏足河东便有所耳闻。依君之间,某欲平定河东戡乱,还百姓太平,恢复生产,当今之计当为之奈何。” 卫觊来之前便猜到可能会有一番君臣问答,已早有准备,成竹在胸的回道:“河东殷富,将军占据可为霸业之基。然正因河东富庶,境内鱼龙混杂,各种势力盘踞一方,为害郡县。” “如今百姓之思将军譬如花草渴求雨露。将军高举义旗,振臂一呼,云合景从,可谓人心在我。当前之计,将军切不可焦急冒进,宜步步为营,以势取胜。” 张瑞沉思片刻,缓缓颔首。卫觊之言颇为在理,如今太原百姓无论世家豪族还是普通黔首,都寄希望于自己能最终能除暴戡乱,涤荡山河,再使海清河晏。 只要自己稳扎稳打,便能深孚众望,聚集人心,使河东境内郡兵、豪强皆与自己同心协力,整顿山河。 一旦冒进,致有惨败,则威势不复,将自堕身价,与白波贼子相同。从气势威猛的过江猛龙,变成境内一方普通军阀。虽有太守名义,却政令难出郡县。 随后张瑞笑着对卫觊说道:“伯觎有远见万里之才,请试为郡督邮,总督全郡官吏。” 卫觊之才远不止于一郡之督邮。 但张瑞需要他河东世族的身份来联络郡县。以卫觊声名,既然他都投效郡府,那些尚在坚守,未曾被白波攻陷的县城必然会积极归顺张瑞。 而且卫氏在河东盘根错节,卫觊必然对各县情况有所了解,以他为督邮巡视郡县,能快速拉近张瑞与汉兵、豪强之间的关系。 果然卫觊不负张瑞所望,恭身受命以后,对张瑞劝道:“明公欲重整山河,白波军不过是纤芥之疾而已。河东境内真正的威胁,却在他处。” 哦? 张瑞来了兴趣。 要知道,自起兵孟县以来。 张瑞最大的敌人便只有两者。其一为流寇贼匪,诸如黑山军,白波军。其二则为世家豪强。 经过太原群臣的不懈努力,张瑞修改律令,重设税赋,新兴科举,总算是消减了豪强敌意,拉拢了世家大族,算是去一大敌。 如今河东豪强、世族皆寄希望于自己能重整山河,纷纷投效郡府,已化敌为友。 整个太原,自张瑞以下皆以白波军为当前大敌,殚心竭虑欲除之而后快。 而卫觊居然觉得对方仅为纤芥之疾! 那何为心腹之患? 卫觊当然不是危言耸听,便从怀里取出一副河东地图铺于桌案上,请张瑞、审配、裴绍等众人一同过来围观。 卫觊手指濩泽县、东垣县,说道:“整个河东皆以为将军会师出介休,沿汾河南下。未曾想将军居然神兵突袭,自上党发奇兵数部,致使白波贼乱作一团。数日之间便连克濩泽、东垣两县。尤其东垣之战,将军麾下铁骑数百长途奔袭,一战覆灭河东郡南境白波主力,已传遍河东,士绅黔首无不欢呼振奋。” “由此可见,将军麾下将士骁勇善战,只需稳扎稳打,必能克灭白波贼子。” 关于这一点,众人都抱有必胜之心,不然亦不会尽发太原主力进攻河东。 随后卫觊手指从东垣县向西沿黄河移动,说道:“然明公却不得不防备大阳县。” 大阳县? 众人随卫觊的手指望去,大阳县地处安邑之南,乃是河东南境,与弘农接壤。 南境白波已被赵云一战覆灭,此地有何值得防备? 卫觊手指大阳,说道:“此地乃是汉室疆土,非白波所有。” 汉室疆土? 为何要防备汉室疆土? 若县兵能守住大阳,其中必有善战之士,张瑞只需派遣一名县令过去整顿政务,再将其中精锐吸纳入伍即可。为何要防备此处。 于是张瑞不解的问道:“大阳有何不同?既为汉室官吏,岂敢不尊郡府律令?” 第十八章最后通牒 如今张瑞奉诏讨贼,又领河东太守之职。 凡河东郡县未曾沦陷于贼者,必须遵从张瑞号令。 大阳县难道敢不听号令? 卫觊重重的点头,说道:“大阳汉军非但不听将军号令,甚至连天子之令都视若无睹。” 众人哗然,汉军当中还有此等桀骜不驯之徒? 卫觊解释道:“在此驻兵的乃是并州牧董卓。” 怕众人久在并州,对这位西凉悍将并不了解,卫觊为众人介绍道:“董卓字仲颖,在西凉与羌族大小战争百余次,战功赫赫。去年十一月,王国率众十万围陈仓,朝廷拜皇甫嵩为左将军,董卓拜前将军为副,各率两万人救援陈仓。今年二月二将乃解陈仓之围。” 众人听后觉得这似乎是一位能扶大厦于将倾的忠臣,与凉州三明之一的段熲类同。 其人怎会不理朝堂诏令? 卫觊便继续说道:“觊与皇甫将军之子皇甫郦相熟,多有书信往来。其曾言,董卓桀骜不驯,有不臣之心。朝堂忧之,乃征其为少府,董卓不从,上书言其军中多湟中义从、匈奴士兵,拦其车架,使不得行。其不能禁止,辄将顺安慰。拒不入京赴任,朝廷也无可奈何。” 审配闻言在一旁冷笑一声,董卓为前将军,既然被朝廷征辟为少府,他便不再有前将军之位,他若拒不赴任,便是辞去少府之职,按律为庶民。朝堂却无可奈何,竟然依旧容他掌兵。朝堂无能,可见一斑。 这种事,以审配之慷慨雄烈必然不会允许在自己任内发生。若张白骑、高顺之流敢拒绝征召,审配自己便会提兵前去监督执刑,怎会容忍他依旧逍遥自在,拥兵自重。 听闻审配冷笑,堂内诸人纷纷叹气,为朝堂昏聩而惋惜。 卫觊是新人,不敢随意感叹,只继续说道:“及皇帝病重,朝廷再次下令董卓将部队交与皇甫将军,前往并州出任并州牧。董卓再次上书,&039;臣既无老谋,又无壮事,天恩误加掌戎十年。士卒大小相狎弥久,恋臣畜养之恩,为臣奋一旦之命。乞将之北州,效力边垂。&039;竟带兵五千离开西凉,驻军河东,以观朝堂之变。” 众人吃惊不已。 董卓竟然如此猖獗!堂而皇之的公器私用,将大汉禁军转变为私人部曲,带着五千人便驻足在河东,止步不前了。 难怪去年太原上表请降,朝堂断然拒绝,欲不死不休。年便顺畅通过,还加封为河东太守。 有董卓这种乱臣在前,太原军民一再上表请降简直可以称为恭顺谦卑! 或许朝堂本意根本不是让太原大军涤荡匪寇,而是想驱虎吞狼,让太原大军与董卓乱军互相攻杀。 卫觊让重点防范董卓的提议真是再明智不过。 随后卫觊说道:“某之前以为皇甫郦信中所言有所夸大,然本月某却亲眼目睹了董卓之桀骜。四月皇帝驾崩,大将军欲尽诛宦官,诏董卓进京。然大将军不久后返反悔,令董卓返还。董卓竟不予理睬,一边上书弹劾宦官,一边进军洛阳。” “朝堂不得不派出派谏议大夫种劭前往董卓军中制止,令其返回河东讨伐流落河东的南匈奴单于。然,结果已如诸君所见。”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显然董卓再次抗拒诏令。 自太原大军誓师出征河东以来十数日,如今已近月末,从未见过董卓一兵一卒去往讨伐乱军。 这可是谏议大夫种卲亲自手持朝堂诏书,当面下令董卓前往讨伐河东境内的南匈奴单于。 他董卓还敢抗旨不遵。 大汉朝堂竟昏聩腐朽至此! 朝堂衮衮诸公究竟在想些什么? 张瑞嗤笑一声,道:“朝堂显贵尽是些尸位素餐之人,郡县中又横征暴敛,砥柱重将又拥兵自重,这大汉朝廷还能维持几天?” 这席话主要是为了给卫觊打气。 若朝堂崩溃,天下群雄并起,建义中郎将府未尝不能定鼎中原,如今麾下文武,将来便是从龙之臣,进而执掌朝堂。 张瑞话音刚落,屋内的众人呼吸纷纷有些沉重。 随后张瑞笑着拍了拍手掌,将众人思绪拉回现实,笑道:“朝堂诸公尸位素餐,吾等何必为肉食者鄙?只管做好当下即可。大阳县如今形势如何?” 卫觊呼吸沉重,努力抑制住心中的激动澎湃,为张瑞解释道:“董卓在渑池为种卲所阻,便驻军于此。辎重粮草尚留于大阳,其部将正在大阳劫掠百姓以补充军资。” 众人将目光看向渑池,发现渑池与大阳接壤,便在东垣县的最南端。 张瑞则愤怒的以拳锤案。 董卓这个混蛋! 他手下军队一向军纪糜烂。 堂堂大汉官军不思保疆卫国,却干尽了劫掠百姓的事情。 史书记载董卓执掌中枢朝堂后,曾派兵至阳城,将正在举办“二月社”集会的百姓屠杀,把车上的财物拉走,装上抢来的妇女,把人头系在车辕上,对外宣称是剿灭叛贼得胜归来,欢呼高歌的返回洛阳,把劫掠来的女人分给士兵。 这种灭绝人性的勾当,也只有董卓才干得出来。 张瑞气愤不已,一脸杀气的说道:“以河东郡府的名义传檄给大阳县,令其即刻归还百姓财物,撤离河东领地。接信之日,即最后通牒!三日不撤,某便亲提大军,杀尽彼辈灭绝人性的悍匪。” 卫觊大惊失色。 怎会导致如此? 自己提议乃是谨防董卓乱军。稳健扫荡白波匪寇。 怎么会导致主公忽然与董卓乱军一决生死。 董卓大军虽然军纪糜烂,但皆是百战余生的老兵,非白波贼那种乌合之众可比。 如今双方交恶,生死相对,岂不耽误了主公扫荡河东? 审配亦劝道:“主公,如今四部军兵平定河东,胜势已成。何不稍微忍耐,待全据河东之后再与董卓所部一决雌雄?” 张瑞满脸杀气,断然拒绝,说道:“某亦知全据河东方为稳妥。然有些事情,乃是人心,是底线。今日吾能因为稳妥而无视大阳百姓生死,将来便有一日吾能因某些事,而失去底线。” “救世济民不等二刻!某在大汉活此一世,便必须有所作为!断然不能坐视百姓深受苦难而冷眼旁观!否则某良心终生有愧!即刻传檄大阳!” 第十九章名将徐荣 这世界上有太多遗憾。 等我足够强了以后,我就…… 等我有了足够的资本,我就…… 等我XX以后,我就…… 可真当能够去做某件事时,你还是会有借口等待。 今日张瑞若是等大军攻克安邑以后再管大阳百姓死活。 待攻陷安邑以后,张瑞就有足够的借口。反正已经等了一段时间了,让大阳百姓再等一段时间吧。 待我扫平了流落境内的南匈奴单于,我再去平定大阳。 等扫平了匈奴单于,说不定又有各种各样的借口。 等真的拖无可拖,大军进入大阳时,大阳百姓的尸体都已经化为枯骨了。 而且自己当初穿越汉末之时,便是立志要解百姓之倒悬,尽早结束乱世,保存华夏元气,以防止五胡乱华的惨剧发生。 如今百姓疾苦,正需要自己伸出援手。 若自己选择了冷眼旁观,那还有何原则可谈,与董卓那种灭绝人性的混蛋有何区别? 张瑞从来不曾忘记,自己虽身在汉末,灵魂却来自未来!从小生长在一个富足的国度,家国社会耳濡目染的是仁义礼智信,德智体美劳! 在那富强文明的国度,家国社会花费巨资将自己从一个呱呱坠地的婴儿培养成一位大学毕业的社会学学士,真正做到了,即便一猫一狗一兔一鸟,亦是见其生而不忍其死。 曾经在那富足的社会,大部分宅男都不忍心亲手杀死一只小猫、小狗,更别说杀人。 到了这汉末,自己就能堕落到冷眼旁观无数深受苦难的百姓苦苦挣扎? 那自己不是成长了,而是已经失去了人性! 张瑞态度坚决,不容人反对。 众人反应不一而足。 例如慷慨雄烈如建义中郎将府主簿审配者,面色铁青。岂能因数万百姓死活而耽误雄功伟业! 而太守府主簿裴绍,则双目红润,激动的奋笔疾书。主公虽已建功立业,但赤子之心未改。还是当初那个身心全系百姓死活的少年。 若非当初主公仁心厚爱,为多一名百姓存活而欢呼雀跃,为多一名百姓去世而黯然神伤,自己断然不会屈身从贼。 卫觊则是努力的屏住呼吸,竭尽全力想隐去自己的存在感。 因为卫觊敏锐的发现,好像自己的一席话,导致两位权势最大的幕府主簿产生严重分歧。 河东太守府主簿激动地热泪盈眶,恨不得高呼主公仁义。 而建义中郎将府主簿则面色铁青,虽然一言不发,但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的愤怒与无奈。 不过卫觊内心深处,还是更倾向于赞同主公当前决议。 不同于张瑞,卫觊更多的是从功利角度思考。若人心在我,大业早晚可期。拯救大阳百姓或许会拖延大军兵锋。但却能赢得河东人心。 无论官僚将校还是士绅黔首,都没人会希望自己的主公是个刻薄冷血的功利之人。 自古以来,人们心中的明君都是能抱以仁义,能施行仁政的。 至少生长于儒学官宦世家的卫觊,此刻对主公仁义是敬服不已。 盯着地铁图,张瑞负手而立,眼神平静如水,心中却带有狠意。 审配固然有大才,但若敢恃才傲物。 自己亦不介意将其调出幕府。 今日便是要看一下这位慷慨雄烈的审正南究竟如何行为。 是否会因为自己决断与其提议相悖,而无所作为,或者从中掣肘。 房间内一时陷入沉寂,只剩下裴绍奋笔疾书的沙沙声。 片刻后裴绍写完通牒,奉于张瑞面前,问道:“主公,且观之可否?” 张瑞一目十行的看完,回复道:“可!” 裴绍立即躬身行礼,说道:“绍这便去选派信使,即刻发檄大阳。” 待裴绍离去,审配则拱手说道:“主公,既传檄文,便不可不防范不虞。一旦大阳守军枉顾太守府通牒,吾等需即刻立威立信,沿河西进。” 张瑞满意的点头。 审配还是那个慷慨忠烈的审配。能慷慨死节者,怎能不尽忠职守。 “当为之奈何?” 审配手指黄河,说道:“堂堂之阵,我太原大军不弱于人。正面对垒大阳守军,全靠将士奋勇。然吾等需谨防驻扎渑池的董卓所部。可令铁骑沿河巡视,待敌半渡而击之。” 张瑞转而看向卫觊,问道:“可知大阳守将何人?” 卫觊拱手,恭敬的答道:“主将乃董卓女婿牛辅,副将为董卓麾下中郎将徐荣,似籍籍无名之辈。我大军所忧者便是不知大阳境内守军几何。” 张瑞眉头高耸。 事实正与卫觊所言截然相反。 大阳守军有多少,张瑞完全不在乎。最多两千而已。 董卓全军上下只有五千人,后来董卓进京时,只带了三千步骑。董卓自思兵少,便令部下夜间出城,白日则大张旗鼓的进城。如此数次,洛阳诸公皆以为董卓大军人多势众。 所以大阳县内的守军最多两千人。 张瑞如今手中可用的精锐步卒多达两千四百余人,即便不抽调其他战线的士卒,在人数上亦多于徐荣所部。 卫觊口中的籍籍无名之辈,敌军副将徐荣,才是张瑞眼中的心腹大患。 汉末关东诸侯联盟讨董,各部逡巡不前,只有孙坚锐意猛进,连败董卓麾下大军。斩华雄,败吕布,打得董卓大军抱头鼠窜,堪称汉末战神。 唯有徐荣能战而胜之,让孙坚几乎丧命,引以为奇耻大辱。 随后更是轻描淡写的击败了曹操联军。 要知道当时曹操自身便有五千部曲,而张邈更是令卫兹分兵随之,联军规模足有上万人。 这上万大军由名将曹操指挥,却被徐荣堂堂正正的对战击溃。 很多人觉得曹操手下是乌合之众,不能显示徐荣武略。 可就是这群乌合之众,令徐荣误判,以为酸枣联军尽如曹操所部骁勇善战,放弃了进攻酸枣盟军的打算。 这位名将连续击败曹操、孙坚两位汉末一流名将后,还能胜不骄纵,保持头脑冷静。 张瑞怎能不慎重对待。 能与徐荣对垒的名将,张瑞麾下也不是没有。 高顺、段文、赵云、张辽无一不是当世人杰。 可惜这些人都在其他战线奋战。 而眼下军中可用的人才只剩下了郭淮。 这位曹魏名将,因力敌诸葛亮与姜维而被网友戏称为郭天人。 第二十章名将徐晃 建义中郎将府将目光集中于大阳县时,河东郡最北方的蒲子县境内却在酝酿一场巨大的风暴。 白波军渠帅杨奉与渠帅胡才并坐于大堂之内,此房府当初乃是河东一位河东富商花大价钱所建。 流水假山相映成趣,亭台楼阁幽雅不俗。 去年白波军攻陷此地,杨奉便强占了此处。府内男丁上至耄耋老者,下至襁褓婴儿尽被杀绝。 妇女则被杨奉霸占,玩起了母女同侍,大被同床的的生活。 上行下效,河东北境,凡被白波军攻陷的县城都仿佛人间地狱。 从郭太自白波谷起兵开始,至杨奉被刘备斩杀结束。纵横多年的白波军自始至终亦没有任何政治理念。 这支流寇的存在既不是为了推翻汉室暴政亦不是为了拯救生民,浑浑噩噩的就只知道劫掠。 当然,也没必要贬低他们,这个时代拥兵几千、占据数城就敢割据一方的诸侯们,大部分都是这样,鱼肉百姓,奢侈。 也正是他们的这种胡作非为,才导致整个河东自上而下无不希望能有一支仁义之师重整山河。 张瑞正是看准了时机,高举义旗,顺天应时,四路进兵。 只是师出介休的北路军在蒲子县境内颇为不顺。 坐在堂内的两名渠帅神情振奋的举杯对饮,胡才看向侍女的眼神都有些直了。 杨奉却不以为意,笑着说道:“胡帅看中哪个,稍后某便将其送入胡帅营中。” 胡才兴奋的大声叫好,却牵动了身上的伤口,瞬间倒吸一口冷气。 在其左肩上一条巨大的刀伤一直蔓延到右胸肋下,若非有重铠庇护,这一刀就能将其分为两段。 每每看见这道巨大的伤疤,胡才都惊悚不已。 当初洛阳传来皇帝的死讯,白波军众人欢呼庆祝,身上压力骤减,都以为国丧期间汉室不会出兵来讨伐河东。 却未曾想同为匪寇的太原张贼忽然发起袭击。 胡才所部驻扎于县城之外,被打得措手不及。 好在全军两万余人,太原贼一时杀之不及。胡才纠集了营内数千人带头反击。 可就是这次反击,差点要了胡才这条命。 当时胡才自恃兵多,直接便冲了上去。 然而对方数百铁甲列阵如山,甲光映日。 数千名身穿粗布麻衣的白波士卒一拥而上,却完全奈何不了对方的钢铁方阵。 入目所及,对方钢铁森寒,刀枪明亮,而白波军褐色短袄,对比无比鲜明。不能称之为战争,几乎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胡才为了击溃敌阵,亲自引亲兵冲击。 未曾想对方骁勇异常,一改不动如山的军势,凶猛的发起冲锋。 不长时间便将胡才周围的普通贼寇冲散,只剩下了几名亲兵持刀拼死抵抗,胡才亦不得不拼命。 至今胡才都记得给自己留下这道巨大伤疤的士兵模样,脸上胡茬初露,面色黝黑,目光凶狠中却带着少年人的质朴。 再明显不过了,那就是对方军中的一名普通士卒! 庆幸如此,自己又身穿铁甲,这道刀伤才深未及骨。 胡才当时悔恨不迭,若自己身死,则整支大军将彻底溃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自己背后却传来隆隆的脚步声。 当时就吓得胡才脸色惨白,因为这种整齐轰鸣的脚步声乃是太原贼子的标志之一,绝不可能是自己部下。 然而事出胡才所料,自己并没有陷入腹背受敌的困境。反倒是眼前的太原贼子皆面色凝重,军官一声令下士卒纷纷停止了冲击之势,再次列阵森严,不动如山,密密麻麻的弓箭被引如满月。 胡才不敢耽误,连滚带爬的逃离前线。 这才发现,自己身后的脚步轰鸣声居然来自一部白波军。 是杨奉的部下! 这支部队来的好快!他们不是驻扎在县城当中? 胡才不敢卷入这两支军队的冲撞当中,只得躲进溃兵中,逃离战场。 待逃远,胡才回头打量,只见双方军容严整,刀矛互刺,整个战场上鲜血飞溅。 至今胡才亦难忘当时震撼一幕。 双方骁勇简直非人,如同杀红眼的野兽,一步不退。 想及此,胡才全身打了个寒颤,转而对杨奉问道:“杨帅,当日救下某的徐晃如今何在?某却要向他敬酒三杯。” 杨奉笑着回道:“太原贼子不敢攻城,一直在剪除吾等左右羽翼,某派他前去抵御太原贼子了。” 话音刚落,亲卫来报:“杨帅,徐公明求见。” “快请公明入内。” 片刻后,一名身穿重铠,全身染血的将领大步踏入房内。 【看书福利】关注公众 号【】 每天看书抽现金/点币! 其一身血污,吓得房内侍女不禁发出一阵尖叫。 引得杨奉颇为不快,一边安慰膝下侍女,一边眼神不善的瞪着徐晃。 问道:“徐晃,汝这厮便不知清理干净再来见某?” 徐晃生性沉默,闻言,声音平静的回道:“杨帅恕罪。” 杨奉愈加不满,这是道歉的态度? 胡才在一旁大笑,语气洪亮,问道:“公明浴血而归,怕又是大败太原贼吧?” 徐晃脸色肃穆,生冷的回道:“某仅能勉强维持战线不溃,何来又大败太原贼子一说?” 这生冷的态度惹得胡才亦颇为不悦,愤愤的将酒杯砸在桌案上,转头望向俏丽的侍女。 杨奉便问道:“汝来此何事?无事便速速退下吧。某与胡帅还有要事。” 徐晃目光扫视了一眼围坐在二人身边衣衫褴褛的侍女,眉头微皱,叹了口气,说道:“太原贼子兵锋日盛,营内将士屡战屡败,已逐渐不敢出县劫掠。三万余人拥挤于县内,粮草怕是不足为济。” 杨奉被徐晃的这口叹气惹得勃然大怒,站起来呵斥道:“汝这厮是来添堵的吗?其他将士不敢出营劫掠,就显得汝这厮能耐?全营只有汝徐晃能打仗?” 胡才拉住杨奉,说道:“杨帅且莫要生气,公明所言倒也不是没有道理。某营中将士已许久没劫掠到妇人了,天天玩弄那几个破烂货,某都没新鲜感了。” 没新鲜感这几个字戳中杨奉心头,便对徐晃问道:“汝可有退敌之策?” 徐晃脸色如常,完全未理睬杨奉刚才的暴跳如雷,说道:“太原贼子人尽骄兵悍将,近日来连战连胜,某以为可行骄兵之策。” 第二十一章骄兵之计 “骄兵之策?” 胡才、杨奉重复了一番徐晃所言,可一时难以猜到其中深意。 便问道:“当如何行事?” 徐晃回道:“交战多日,太原贼子对我军战力早已了然。对方一群骄兵悍将,必然小觑吾等。若吾等战败溃退,敌众必不以为意。” 胡才点头。 当初对方区区数百人便敢冲进自己部下数千人当中奋进追杀,想来是必然小觑己方战力。 只是被一名部将当众说出,杨奉、胡才皆面露不虞。 要不是徐晃的确能征善战,二人早将其赶出屋外。 徐晃亦知道自己不善交谈,于是长话短说,道:“如今当舍弃蒲子,太原贼见吾等南撤,必然欲尽诛吾等主力,穷追不舍。吾等可设伏兵,围困敌众。” 胡才脸色大变,说道:“舍弃坚城,吾等岂不是自投险境?” 杨奉亦说道:“不可,万一贼子故步自封,满足于占领蒲子,吾等岂不是白送坚城?” 徐晃皱眉,说道:“听闻太原贼四路进军河东,其怎会止步蒲子,难不成欲皆成孤军?被吾等各个击破?” 杨奉被徐晃说的哑口无言,心中恼怒,强撑颜面说道:“莫要多言,某绝不会自弃坚城。” 徐晃无奈的叹了口气,转向胡才说道:“若仅胡帅领部南下,太原贼子中计与否只在五五之间。” 什么?让自己独自当诱饵,引诱太原贼!岂非虎口拔牙? 胡才顿时脸色惨白,立即摇头,说道:“吾等尚有大军三万余人,何必行此险招?如今由公明抵御太原贼子,贼子不是一样不得存进?” 徐晃眉头皱的更高,说道:“可近四万大军,每日耗粮无数,吾等已坚持不久。若待粮草耗尽,吾等连兵行险招的机会都没有了!” 当初杨奉、胡才遵郭太之令北御太原,相约杨奉劫掠城内,胡才劫掠城外。 如今胡才胆寒,率部进入县城。 一群白波贼哪有什么军纪,很快便开始劫掠城内。 这早已引起杨奉不满,只不过油水大部分已被杨奉所得,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徐晃之计若成功,则能大败太原贼子,大军可进入富庶太原劫掠。 即便不成,亦能引胡才所部离开县城,杨奉颇为心动。 便说道:“当初相约吾部劫掠县城,而胡帅劫掠县外。如今大军尽入城内,挤挤挨挨。吾一部军粮如何足够供养两部军兵?还请胡帅当此重任,合力共克太原贼子!” 合力共克太原贼子便是吾去当诱饵,出生入死。而汝在这喝酒玩女人,一箭双雕? 胡才气愤难当,可又不敢发作,毕竟当初自己所部惨遭重创,而杨奉所部却安然无恙。一旦冲突,自己带创在身,恐有身死之患。 杨奉亦不愿逼迫太深,笑着说道:“听闻太原如今富庶繁华,若能一战尽克介休贼子,则整个太原对吾等门户大开,予取予求。胡帅难道不心动?” 说不心动,那是不可能的。 可再多的荣华富贵,也得有命去享受才行。 更何况同是负责防备太原贼子,伤亡都要由自己麾下士卒承担? 于是胡才说道:“当初吾等二人奉郭帅之命在蒲子县防备太原,便有共同进退之责。何故只让吾等承担伤亡?” 杨奉反驳道:“胡帅负责诱敌,却是由公明带伏兵与太原贼厮杀。莫不如两部互换,由公明带部诱敌,胡帅带部与贼厮杀?” “不可!” “不可!” 堂内徐晃与胡才异口同声的呼喊。 徐晃连忙说道:“某恐胡帅所部不敌太原贼子,反被击溃。” 胡才怫然不悦,就汝这厮能征善战!看向徐晃的目光再不复友善。 只是真让胡才带兵堵住太原贼子退路,拼死搏杀,胡才还真没有这份勇气。 无奈只得同意杨奉所言,说道:“便依徐晃之计。某却要将太原贼子引至何处?” 徐晃立即回道:“河东多山河,蒲子县南方更是山路崎岖,只需胡帅将太原贼引至城南三十里处山脉内即可。到时以金为号,某当广设旌旗,以为张目。随后伏兵四出,与胡帅共围太原贼子于谷内。” 怕胡才不敢回头应战,徐晃解释道:“吾等每与贼战,仅能接敌一面,贼子可从容应战,是故吾等屡战屡败。如今四面合围,方显吾等人多势众的优势。贼子四面接敌,又被矢石所扰,旌旗所骇,必然会有新兵胆寒,自相冲撞。此战吾等可获全胜。” 胡才冷哼一声,不发一言转身离去。 杨奉笑着起身,说道:“胡帅慢行,且带上这对母女花回营享受。” 胡才脚步一顿,脸色稍晴,回身拱手说道:“如此谢过杨帅。” 随即不看徐晃一眼,转身离去。 待胡才脚步走远,杨奉才冷下脸,对徐晃说道:“此战胡帅亲自以身涉陷,为汝诱敌,莫要辜负了吾等对汝殷望,下去吧。” 徐晃拱了拱手,不发一言,转身离去。 屋外已是月朗星稀,徐晃深深的叹了口气。 难道自己终生要与这等贼寇为伍? 可一旦从贼,又能去往何方。这天下之大,何处能容纳一名乱臣贼子。 就在徐晃前方不远处的胡才一行人中,有人发现了神情落寞的徐晃。 便对胡才说道:“徐晃这厮真不会做人,难怪屡立战功亦不得封赏,某听说他领兵出战,为其他人挡住太原贼子。杨奉在县城内从容劫掠后所得财物妇女却不分与徐晃所部。” 胡才转头看了一眼徐晃,冷哼一声,说道:“他活该不得封晌。全天下就他徐晃能征善战!此番出战吾等只负责诱敌即可。看他徐晃一人究竟能否大败太原贼子。省的他天天目中无人。” 部下众人立即迎合道:“就当如此,让他跟太原贼狗咬狗,等他们精疲力尽了,吾等再上去收拾残局。” 胡才点头,说道:“没了徐晃,他杨奉实力亦会有所削弱,怎敢像今日一样强迫吾等?他日攻入太原,吾等亦能更加强势的分配劫掠。” 第二十二章意气行事 在蒲子县北方三十里处,太原大军设营于一处河流之旁,并未倚险而立。 空旷的场地有利于拓宽视野,以太原大军之骁勇迅捷,足以在发现对方后迅速做出防备,然后四面出击,将敌方击溃。而不至于陷入被堵在营内,陷入消磨战。 此时张白骑盯着地图,眉头皱的极高,心中很是烦闷。 其他三部军兵皆进境神速,唯有自己止步不前。军中便渐有微词。 其实类似的话,早在孟县之时,便已有流传。 很多人都觉得张白骑论才干并不突出,能位居高位全凭出身黑山。 可张白骑却无法反驳,其实他自己也知道事实的确如此。 无论才识、骁勇自己无一比得上如今麾下骁将张辽。 可张辽如今只为军侯,而自己已高居讨逆校尉。 即便张辽、张白骑都知道,张辽如今不过是在自己麾下累积战功,此战过后便会高升校尉之职。 可的确是造成了如今张白骑有口难辩的局面。 能阻止流言的唯有战功。 然而自出兵以来,张白骑只感觉阻塞重重。 纵以太原大军之骁勇,亦不得一场酣畅淋漓之大胜。 最主要的原因在于白波之中有一部贼寇治军严整,军略甚伟。 经常于太原大军追击之时抵御住大军兵锋,令白波溃军足以从容撤退。 为此张白骑曾数次亲率铁骑冲击敌阵,双方将士死伤惨重,但仍难分胜负。 今日张白骑召集麾下部将便是商讨如何应对白波贼中的这支劲旅。 然而众将尚未到齐,斥候便冲入帐中,兴奋的说道:“禀校尉,半个时辰前探查到白波贼主力正在离县南下。” 张白骑眼神一亮,问道:“是何人部众?” “斥候言大纛上是胡字,应该是胡才所部。” 胡跟楊差距甚大,即便有不识字的斥候看形状亦能分清这两个字。 如今张白骑总督一方军务,深受主公重托,不敢大意,立即问道:“杨奉所部何在?” “大纛仍在城头。” 张白骑眉头微皱,若杨奉所部仍在城中,太原大军就得小心行事了。 于是便望向张辽问道:“张军侯以为吾等可否追击?” 张辽沉思了一会儿,说道:“百里而趣利者蹶上将。半个时辰前斥候才探得敌方行踪,待吾大军赶至,白波已远行十数里。斥候未曾深入此地探查,一旦有伏兵,某恐大军或有不虞。” 张白骑眉头紧锁,张辽之言乃兵法正道。 但就这样放任胡才所部从容离去,日后自己还怎么带兵? 兵营里又该说自己畏敌如虎了! 交流好书 关注vx公众号 【】。现在关注 可领现金红包! 张辽劝道:“校尉,吾等当面之敌多达四万,又早有防备,不同于其他三处。即便进境缓慢,主公亦能理解。吾等只要拖住这四万敌众,不使其助战他处即可。待高校尉与段校尉兵临闻喜,切断安邑与北境联络。这四万贼子将不战而降。论功将不弱于其他诸将。” 等高顺切断敌军联络? 那自己不又成了沾别人军功! 难不成自己就不能堂堂正正的因破敌而策勋? 张白骑在原地踱步许久,还是不甘心这样碌碌无为,说道:“如此天赐良机,绝不可坐视不理。某意立即主力齐发,彻底覆灭胡才所部。随后合围城内杨奉所部,将敌众困死城中。” 张辽颇感不安,又劝道:“如今情形不明,校尉何必三军出动?某愿率铁骑为先锋,冲击敌阵,扫荡前路。军中铁骑上千,若无伏兵,足以尽灭胡才所部。” 张白骑断然拒绝道:“如何能使骑兵冲击堂堂之阵?一旦不利,岂不折损我太原军威?” 一群贼子谈何堂堂之阵?张辽颇为无奈,却再不能开口相劝。 否则接连三次否决张白骑部署,岂非瞧不起张白骑武略?有蔑视之嫌。 张白骑毕竟是主公亲自委托的一方重将,以主公识人之明,张辽暗思,或许对方深谋远虑,有何算计乃是自己一时并未想到的。 军令既下,太原大军立即随令而动,数千大军步履整齐,列阵跑步南下。 雄壮威严的铁骑展开旌旗,马蹄轰鸣,策马快速经过步兵方阵,掀起了漫天尘土。 可是看着这精锐大军,张白骑却第一次心有不安。 主公将此等精锐大军托付于己,自己仅为心中不甘便冒然南下是否不妥? 或许如张辽所言,稳步推进,逐渐剪除敌军羽翼,将敌众困死城中即可。 亦或派铁骑袭扰敌众,严查战场局势,由己方选择战场发起攻击。 而不是这般冒然的就发起总攻。 一路思绪不宁,张白骑越想越觉得不安,逐渐有了退兵之意。 然而斥候的到来打断了张白骑思绪,禀报道:“禀校尉,张军侯与魏军侯已缠住了敌方主力。遵循军令正在游射袭扰,疲惫敌军,等候中军主力。” 张白骑一愣,这么快就追上了敌军?敌军脚步可够慢的。 于是立即问道:“敌军周围可有伏兵?” 随即张白骑知道自己问了一句废话,斥候既然从容而来,必是铁骑排查过附近战场,十几里范围内没有敌军伏兵。 既然如此,自己或许可以吃下眼前这支白波军主力。 “全军加速前进,一战尽戮彼辈贼寇!” 大军脚步兼程,很快便跨过了蒲子县城。 虽然城墙上人影憧憧,但张白骑不以为意。 太原大军精锐骁勇,曾数次当着城池守军之面将城外敌军从容击溃。 张白骑相信这一次也不会例外,如果蒲子县守军敢出城增援,自己不介意调转矛头,先解决这支援军。 又疾行十数里,张白骑终于见到被铁骑袭扰的白波贼众。 上万人的队伍拥密密麻麻的拥挤在一起,阵线展开的并不宽广,这是效仿李广布置的圆阵! 只一眼张白骑便明了敌军主将意图,这是想倚靠部众人数阻塞铁骑冲击威势。 以前还在黑山军中时,经常看见各渠帅以此布阵抵御汉室铁骑。 这种布阵最大的优点就在于挤挤挨挨的士卒会令前排士卒退无可退,只得以血肉之躯硬抗铁骑冲击,然后以命换命。 毕竟贼寇最不缺的便是人,找个村子一围便能拉出数百壮丁。而对手想训练一名铁骑却要花费无数财力、精力。 此刻白波贼寇军中铁骑不足的缺点展示的淋漓尽致,对方完全不知太原大军还有步卒主力正在赶赴战场。 以为敌人只有这上千铁骑,布阵全是为了应对铁骑冲击。 第二十三章草木皆兵 当胡才看见远方严整的步兵阵列逐渐将阵型拓宽,密密麻麻的弓箭对准了己方圆阵时,就知道这一仗自己败势已定。 索性也是诱敌,胜败已经无所谓了。 雄壮的鼓声如雷响起,铺天盖地的箭雨立即笼罩了白波军的阵地。 有头目当即大喊:“放箭,回击!不要吝啬箭矢!” 然而这种对射本就是不公平的。 对方将阵线布置的极宽,形成了一条细长的方阵。 而白波军则为了应对铁骑冲击,布成了密集的圆阵。 双方承受的箭矢完全不在一个量级。 更何况对方人人披甲,有的甚至身披重铠。而白波军当中大部分却身无寸铁。 对射几轮,白波军将士就已伤亡惨重,阵型混乱松散。 趁此良机,骁勇果决的太原大军立即发起冲锋。 圆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瓦解崩溃,而太原大军则快速的从两翼包抄上前。 当初相约抵抗两个时辰再行撤退,但巨大的伤亡令胡才难抵重压,交战一个时辰后边下令全军后撤。 然而诱敌从来不是一个轻松的任务。 大纛一退,不明就里的普通士卒立即心生恐惧,本来勉力维持的阵型彻底崩溃。 上万溃兵逃窜,丢盔弃甲,漫山遍野。 双方将校无一能看出这是诱敌之计。 分明就是真的彻底崩溃了! 张白骑当即下令道:“全军出击!务必全歼敌军主力!” 只要全歼了这支白波军主力,整个北境战事,甚至整个河东战事都能去一大敌。 根据主公推算,白波贼全军只有十余万人。若一战覆灭敌军主力一万余人,可谓是断其一指。 赫赫军功即在眼前。 看着太原大军兴奋追击,阵型逐渐散开,张辽眉头微蹙。 如今战场态势不明,张校尉立功之心太过迫切了。 没有留下驻队以防不测,一旦对方援军赶至,恐大军伤亡惨重。 随即张辽收拢了部下铁骑,亲自赶到张白骑身边,拱手说道:“校尉,某愿率部警戒,以防白波贼援军。” 张白骑目光不善,盯着张辽说道:“张文远!某令全军出击,莫非尔要抗命?少了五百铁骑追杀,要有多少贼子能侥幸逃脱!莫要以为受主公器重,某就不敢杀汝!需记得,当初便是某亲自将汝像绑死狗一样,绑至主公面前!” 像张辽这种猛将从来不是脾气温和之辈。不然历史上也不会与乐进、李典不和。 闻言,目光流露狠意,死死的盯着张白骑。 张白骑身为元老重将,又怎会惧怕张辽一介新人,别说他现在还是军侯,即便他已经被升为校尉,张白骑亦敢一争高下。 当即拔出腰刀,指着张辽面庞,说道:“临阵抗命,真当某斩不得汝首级?” 张辽恨得握紧双拳。 双方亲卫连忙将二人拉开。 张白骑亲卫劝道:“校尉,张军侯深受主公器重,万不可意气行事。” 送888现金红包 关注vx 公众号【】 看热门神作 抽888现金红包! 张辽亲卫则劝道:“军侯,张校尉这火爆脾气历来如此,全军皆知,莫要计较。需以主公大业为计。” 谈及主公,二人皆是后背一寒。 若是今日之事被主公知晓,二人恐怕都要面临主公那平静如水的审视目光了。 先不提如何责罚,仅这目光审视,二人便不寒而栗。 随后张辽一拱手,说道:“杨奉所部尚在蒲子县城中,某愿率部警惕,以防贼子从后方偷袭。” 张白骑冷哼一声,说道:“张军侯今日抗命之事,某将直叙主公案前!” 随后张白骑狠狠的一挥马鞭,率部从张辽身侧离去。 待张白骑率部离去,张辽亲卫才颇有微词,说道:“军侯,眼前溃败上万,吾等便这样束手旁观?” 张辽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主公行军,一向有驻队、荡队。其中荡队冲锋陷阵,追亡逐北。驻队养精蓄锐,以防不虞。如今张白骑全军出击,不设驻队,某恐有不虞。” 周围的将士愤愤不平,说道:“即便有不虞,那也是张校尉之错,为何要放弃吾等军功?” “是极!为何要吾等放弃军功?万一对方没有援军,吾等岂不是浪费大好时机!” 张辽颇感无力,自己一心为公,却上为主将所厌恶,下不被士卒所亲近。 难不成自己真的多虑了? 思虑间,忽然响起亲卫惊诧不已的喊声:“是溃兵!” 张辽望去,亦发出惊讶的呼声。 自投效孟县以来,还是第一次看见如此规模的太原溃兵。 历来严整、骁勇,士气昂扬的太原将士如今乌央乌央的溃败归来,旌旗、铠甲丢弃了一路。 张辽勃然大怒,立即挺枪策马率领亲卫上前阻拦,大吼道:“某乃驻队主将,军侯张辽,尔等立即按律行事,于某阵后重整阵型!敢擅自退却者杀无赦!” 所谓按律行事,指的便是面临这种情形预设的方案。 张瑞从来没想过争霸天下会百战百胜,不可能军中每个人都是李二凤或者李靖这种军神。 于是早在训练之时便效仿唐军设有了驻队与荡队。 当追击的荡队遭遇伏兵,溃退回来时,驻队就会立即上前接应,阻拦追击敌军。 而溃军趁此良机则在驻队之后重整队形。 毕竟胜败乃兵家常事,如此可以避免一旦遭遇不测,全军彻底溃败。 一名军官从溃军中越众而出,说道:“张军侯,某乃军侯孙轻,愿在此重整阵型!” 张辽点头,说道:“某留亲卫相助孙军侯重整溃军,旦有不服军令者,孙军侯可直接斩之。” 随后张辽问道:“前方发生何事?” 孙轻面露恐惧之色,说道:“张校尉遭遇伏兵,四方山上皆是白波旌旗,漫山遍野的皆是白波匪寇,怕足有数十万人!” 张辽断然否决道:“绝不可能,主公曾言白波军只有十万之众,何来数十万人?况且以白波贼之补给,怎能养活数十万众?” 孙轻恍然,当时恐惧,自己怕是将草木误以为白波伏兵了。 此时溃军中又传来惊恐的声音,大喊道:“伏兵,白波军伏兵又来了!” 第二十四章张辽困境 怎么还会有白波伏兵? 张辽、孙轻皆是全身一震。 随着溃兵手指方向,果然看到烟尘漫天。 烟尘下人山人海,人头攒动足达数万。 这绝对做不得假! 孙轻胆战心惊,回道:“仅一路伏兵便有数万,难道刚才不是错觉,白波贼当真足有数十万?” 张辽大喝道:“别胡思乱想!看清楚,大纛上面写的是楊字!这是杨奉所部!人数最多两万!” “不对!若杨奉这里人数近乎两万,那埋伏张白骑的伏兵最多数千人!”张辽立即厘清局势。 只是虽然局势明了,可张辽手中却着实无兵可用。 当前建制完整,军心稳定的太原士卒只有自己麾下五百人。 现在自己如何选择将决定整支大军的生死存亡。 其一是迅速向前,与张白骑里外合围,夹击伏兵,救出太原大军主力。 大家好 我们公众 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 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 年末最后一次福利 请大家抓住机会 公众号[] 只是看了一眼一旁惊惶未定的数百溃兵,张辽笃定这数百溃兵已经胆寒,绝对做不到血肉山河,挡住杨奉所部上万人。 一旦再次溃败,自己麾下这五百铁骑便要被杨奉从身后包围了。 彼时前有伏兵,后有追兵,恐怕整支大军将全军覆没。 只是另一种方案的存活几率亦并未提高多少。那就是张辽亲自率领铁骑冲击杨奉所部上万人,以血肉山河挡住白波贼的步伐。 让孙轻重整溃兵回去救援张白骑。 张辽相信自己的判断绝对没有任何差错。 伏击张白骑的伏兵最多数千人,太原大军只是被惊骇夺胆,从而发生了溃败。 如果有一支援军相助,张白骑一定能稳住军心,随后凭借太原大军之骁勇杀出重围。 只是自己麾下这五百铁骑正面冲击有所准备的敌阵,恐怕将是九死一生。 当然还有最后一种方案,那就是自己率领五百铁骑撤离战场,回归介休。 今日之战罪在张白骑轻敌冒进,自己能独善全军,有功无罪。 只是一旦自己撤离,恐怕剩下的两千余将士最终能逃归介休者寥寥无几。 深深的吸了口气,张辽转身对孙轻说道:“孙军侯,某将率部阻拦杨奉所部,请君速速整顿阵型,回去救援张校尉!” “阻拦杨奉所部?”孙轻脸色涨红,大吼道:“凭什么?就凭张军侯麾下这区区五百人?这是送死!吾等已经败了!快快逃命吧,张校尉!” 张辽目光一寒,手中长槊刺出,一举将孙轻的尸首挑起,大吼道:“敢再言溃逃者,皆如此例!” 堂堂军侯都被斩杀在此,溃兵顿时噤若寒蝉,再不敢乱言溃逃之事。 于是张辽看向自己的亲兵队长说道:“尔在这里整顿溃兵,速速去救援张校尉。路途中务必拾取溃兵丢弃之旌旗。广设旌旗,敲鼓呐喊,大张声势地向前进。” “诺!祝军侯安全凯旋。” 张辽右臂高举长槊,对身后的铁骑大吼道:“将士们,大军折戟,能救时局者,唯有吾等!是有非常之人,方能立非常之功!且随某,陷阵杀敌。试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 将士们方才有多少怨言,此刻心中就有多少钦佩。 自家军侯既然早已看穿敌军可能设有伏兵,又怎能没有应对之策? 随即策马,紧随在张辽身后。五百铁骑壮志激昂,直奔杨奉所部上万大军。 五百铁骑可以轻松击溃上万毫无防备的匪寇,但绝不可轻易正面冲击一支列阵严整的堂堂之师。 眼前杨奉所部上万人分列三阵,密集的士卒手持木矛严阵以待,紧紧的盯着铁骑的一举一动。 只要张辽还没发疯就不会率领区区五百铁骑正面冲撞过去。 先不说能否冲破敌阵,仅冲击时死伤的铁骑,张辽就无法承受。 整个太原花费无数财力、精力打造的精锐铁骑,用途绝不是跟一群匪寇正面消耗。 所以张辽在白波贼方阵正前方稍一探视,便策马向敌军左翼绕去,密集的铁蹄踏过阵前掀起大片烟尘。 杨奉身在中军只能看到烟尘一直漫延到自己左翼视线不及的远方,随后彻底消失在中军视线内。 不过杨奉并不慌张,从容的下令道:“令左翼分出千人主动上前,引诱他们冲击。令军中骑士随时准备上前接应,一旦敌方冲击,立即上前缠住,务必使其不得脱离。” 然而张辽所部并未理睬左翼分出来到区区千余诱饵,直接绕过白波军大阵后方,来到右翼。 当杨奉收到斥候回报,轻蔑一笑,说道:“既然如此,不用理睬这支数百人的骑兵,全军向前开拔。” 此时在白波军右翼,张辽眉头紧蹙,望着缓缓开拔的白波大军,深感棘手。 在白波军前方几里处便是正在整顿阵型的太原溃军,能否救出太原主力全系于张辽究竟能否拖住杨奉所部。 而杨奉显然亦洞察了战场局势,任你张辽奇谋百出,我自岿然不动,大军稳步向前。 上万人的大军绵延不绝,前锋已经接近溃兵所在之地。 张辽再不能按兵不动,对部下大喊道:“以倒卷帘珠之术,击溃敌军右翼。” 一声令下,铁骑一队队的出击,密集的箭雨立即覆盖了敌军右翼。 身无寸铁的白波军匪寇立即倒下数十人。 但杨奉不是个不通兵事的蠢材,恰恰相反,乃是一名久经战阵的悍将,得知铁骑以弓箭袭扰,立即下令道:“派遣弓弩手前往右翼助阵。骑兵角弓射程、力度皆不如步兵长弓,稳住阵脚与其对射。敢有冲撞阵脚的乱兵直接杀无赦。前锋继续推进。” 杨奉部署并无差错,但白波匪寇不设行伍的缺点此刻暴露无遗。 一次调动,军中头目领部众上百人而动,臃肿不便,数百人冲撞拥挤,待挤到左翼时,张辽早已调转了兵锋,直接冲进白波军前锋阵中。 铁骑冲撞,双方瞬间死伤上百人,断肢横飞。 张辽手持造价不菲的长槊左刺右劈,转瞬间击杀四五人。 双方无论武备还是训练程度而言都有巨大差距,交战不久前锋阵型便有所松动。 但趁此良机,上百名白波贼骑兵亦冲撞过来。 第二十五章气壮山河 当被白波贼骑兵缠上之后,张辽眼中杀意迸发。 打仗归根到底还是双方将士实力的比拼,张辽此战将骑兵的机动特性发挥到了极致。拉扯了敌军左翼诱敌,攒射了敌军右翼,让右翼扎稳阵脚,止步不前。 却最终虚晃一枪,直接从侧后方冲击了白波贼的前锋军阵,打得对方措手不及。 张辽相信只要再给自己一刻钟,甚至半刻钟,必然能彻底击溃敌方前锋。 但事实就是如此惨淡。 无论张辽如何奇谋鬼略,对方只是蛮力破之。 上百名白波贼骑兵的到来极大的稳定了前锋军心,在骑兵身后,密密麻麻的白波悍匪手举刀矛嚎叫着向前锋所在冲来。 值此之际,唯有奋命浴血而已。 张辽横槊,对着身后的铁骑大吼道:“尔等继续冲击敌军前锋,某去阻拦敌军骑兵。” 话毕,便领了身边五六名铁骑直接调转马头,与白波骑兵迎面冲撞过去。 全身浴血的张辽身上还在蒸发着缕缕蒸汽,看起来格外狰狞恐怖。 双方策马对冲,转瞬间已是纤毫可见,时间仿佛变缓,张辽能清晰的看到白波军骑兵脸上逐渐恐惧的神情,以及他们要面临冲撞时,逐渐闭上的眼睑。这是训练不足的本能反应! 张辽大吼一声如惊雷炸响在所有人心头,惊得闭上眼睑的白波贼全身一颤。 随即张辽长槊直刺,精准的刺穿一名贼寇面庞,随后侧身躲过了一名骑兵闭眼挺刺的长矛。 长槊在其手中抡圆,直接将两名举刀劈来的贼寇从马背上砸飞,尸体笔直的砸向后方骑兵,又冲撞倒三名骑兵。 仅片刻间,张辽一人便手刃五名骑兵,简直骁勇非人。 惊得白波贼骑兵面无人色。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 x【】推荐你喜欢的小说 领现金红包! 但张辽此刻状态亦十分不妙,刚才的一记重击,双方乃是错马对冲,对方被砸飞,张辽亦承受了巨大的冲击力。 没有被撞落马下,最主要的便是归功于高桥马鞍。即便如此,这一击亦导致张辽双手虎口崩裂,鲜血直流。 只是如今杀红眼的张辽完全不在意手上伤口,长槊一甩,又直接刺穿一名迎面而来的骑兵胸膛。 张辽手中长槊乃是世家大族子弟专属的高档武器,由大汉能工巧匠取上等柘木,历时三年方才制成,刚柔相济,弹性惊人,合太原全境亦不足十杆。只有赵云、张辽、魏越、郝昭等几名悍将手中才有。 双方错马而过,无需张辽挥甩,长槊的韧性便自行将骑兵尸首弹飞。 随后面对白波贼砍来的长刀,张辽不躲不避,以身上灌钢法打造的明光铠硬抗一刀亦要快速将敌人斩杀。 这种悍勇打法,吓得面无人色的白波贼骑兵彻底胆寒,几名骑兵再不敢与张辽交手,纷纷错开锋芒。 如此一来,张辽身后的骑兵却压力陡增,待双方对冲而过,张辽斩首十余人,身后骑兵亦只剩下两人,其中一人还只剩下独臂,只得扔下长矛,以宿铁刀迎敌。 身披数创的张辽已被鲜血彻底染红了全身,黑色征袍混杂着猩红的鲜血,配合着血红的双眼,看起来简直是地狱中爬出的厉鬼。 白波贼骑兵折损于张辽手中十余人,死于六名骑兵手中十余人,伤亡接近百分之三十,如今被厉鬼一般的张辽盯上,哪还有勇气冲进数百名悍勇异常的太原铁骑中再厮杀。 待张辽横槊返回,余下的白波骑兵顿时一哄而散。 骑兵的溃散大幅度打击了白波军前锋的士气,方阵再也维持不住,溃兵纷纷四散逃窜。 张辽手捂左肋下鲜血淋漓的伤口,返回军中大吼道:“敌阵已散,莫要追击。撤离此地,弓箭袭扰敌方中军。” 杨奉中军主力就差数十步便能抵达前锋所在,如今却只能看着一行铁骑姗姗离去,气的他狂怒嘶吼,道:“一群废物,上百人被敌方区区五六骑杀穿,竟然胆寒溃散!立即将骑兵头目斩首示众!” 旁边头目胆战心惊,小声的问道:“他已经被阵斩于马下了?杨帅需要吾等去鞭尸吗?” 杨奉暴怒,歇斯底里的吼道:“小头目!将所有小头目斩首示众!” “两名小头目亦战死了。”左右声音已经微不可闻,怕极了暴怒的杨奉会拿眼前人撒气。 闻言,杨奉气势一顿,如此一来,骑兵当中骁勇敢战者可谓死伤殆尽,溃散亦在情理之中。 仿佛一盆冷水迎头浇下,杨奉心中怒火顿时消散大半。 这支骑兵的战斗力简直惊人,短短片刻便击溃骑兵支援,驱散了上千人的前锋方阵。 若自己莽撞行军,纵有上万大军亦有倾覆之祸。 于是杨奉当即下令道:“中军扎稳阵势,再派三千人向前进军,逼迫这支骑兵前来应战。” 白波军的反应立即引起了张辽注意,感叹道:“白波军中亦有知兵之人。并不是那种仰仗人多便一拥而上的蠢材。” 无奈张辽只得转身吩咐道:“去看看前方步卒整顿进度如何了,还需多久?” 铁骑转瞬即归,道:“已有两屯将士稍算齐整。” “足够了!让这两屯人马为先锋,其他人遥为壮势,立即进军!张白骑所部主力缺的不是人手,而是士气与信心。只要打破恐惧,该部足以杀出重围。” 随后张辽望向正在朝溃兵逼近的方阵,绝不能允许这支白波贼靠近溃兵,否则刚刚稳定的军心又将崩溃。 于是张辽深吸了口气,再无过多的话语,吼道:“将士们,随某冲击敌阵!” 四百余铁骑立即策马挺矛,气势一往无前。 这一次冲锋,光照日月、气壮山河。 是铁骑与方阵的正面对抗,是血与剑的壮美篇章。 仅一瞬间,数以百计的白波匪寇彻底化为齑粉,密密麻麻的生命被铁骑成片收割。 但也有数十名铁骑仅在冲撞的瞬间便跌落马下,被身后的战友践踏而死。 这种惊悚无比的画面别说白波贼寇,即是是悍勇雄壮的太原铁骑亦脸色苍白。 双方完全是在以血还血,拼的全是意志与勇气。 很显然,这方面太原铁骑占据上风,剩下的三百余人气势上完全压制住了对方的数千人。 杨奉面色凝重,立即传令道:“对方损失近半,崩溃在即!传令左翼、右翼立即上前合围!” 第二十六章血战山峦 当张辽在光照日月、气壮山河的冲锋陷阵时。 徐晃亦在亲临一线,浴血厮杀。 太原大军之骁勇简直匪夷所思。 不久前,两千余人的太原大军陷入埋伏,初遭重创,折损数百人。 四面山上旌旗林立,喊杀声响彻四面八方,的确又有一批士卒胆颤心惊,溃散逃窜。 但剩下的数百名老兵结阵死守,甲光映日,弓箭如雨,坚如磐石,岿然不动。 双方将士在山路上奋勇厮杀,鲜血已汇聚成河,在山间流淌。 张白骑此刻已心存死志,奋战于全军第一线,悍不畏死,斩杀十数名冲击军阵的贼寇。 厮杀不久,张白骑与徐晃便能互相目视彼此。 都是身披重甲的猛将,二人皆知晓,若能斩杀对方,便能定鼎此战胜负。 不约而同的便各自率领亲卫向对方冲去。 这是全军最精锐勇士的较量,顷刻间便有几支臂膀横飞四下。 但张白骑与徐晃皆不为所动,目光牢牢锁死对方。 下一刻,钢刀并举,徐晃一刀劈开张白骑胸前铁甲,而张白骑亦一刀挑飞徐晃护颈。 二人身上皆留下一道鲜血淋漓的巨大伤口。 没有什么血战数十回合,一照面二人便直奔对方身体要害。 极度的心狠手辣,不死不休。 但张白骑毕竟血战许久,精力不及徐晃,一刀过后,张白骑换气的功夫,徐晃已经抽刀在身后,下一刻倒提长刀,从腋下穿过,直接刺进张白骑胸膛。 双手推着刀柄向前抵住张白骑冲刺数步。 张白骑口吐鲜血,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自己身死事小,动摇军心是大! 但徐晃向前冲刺数步如今亦陷入张白骑亲卫包围之中,几把长刀立即劈了过来,雪亮的刀锋晃人眼球。 徐晃不敢硬抗,立即抽身而退。 一众亲卫立即拖着张白骑的肩膀将他拉回阵中。 徐晃中气十足的大笑,吼道:“尔等主将已死,还不快速速束手就擒!迟则难逃一死。” 一直不动如山的太原军阵终于产生一丝骚动。 然而此刻密集的马蹄声如雷响起,一杆雪亮的长槊瞬间刺破苍穹,直抵徐晃面门。 这槊刃长达两尺,利刃雪亮,上面的血槽中还有鲜血飞溅,只一眼便令人寒彻入骨。 徐晃不得不全神戒备,用尽全力挥刀将其隔开,刀刃与槊刃摩擦,产生无数飞溅的火花。 下一刻徐晃立即后仰,躲过长槊的致命挥扫。 几乎是在鬼门关前走过一遭,徐晃霎时间全身冷汗,立即退回亲卫当中。 此时才看清来者,乃是追击胡才所部的骑兵。 徐晃恨得咬牙切齿,对方骑兵已经返回,但胡才那混蛋却完全没了踪影,显然是想按兵不动,隔岸观火。 然而事情却不似徐晃所料,收回长槊的太原军侯魏越以槊刃挑起马头前挂着的人头,大吼道:“白波贼渠帅胡才已经授首,尔等还不速速逃命!” 什么? 胡才居然被斩杀了! 徐晃大吃一惊。 那岂不是要自己独自面对这支悍勇劲旅? 对方如今做困兽之斗,自己能否将其绞杀? 仅沉思片刻,徐晃便咬牙坚定了信心。 对方铁骑在这山间施展不开,剩下步卒被困死在重重包围之中。只要尽灭这支困旅,整个河东北境的太原贼子将大势尽去,剩下的些许散兵游勇不足为虑。 而自己部下的些许死伤,只要能冲进太原,随便找几个村落一围便能补充回来。 此刻绝不能后退,一旦错过此次良机,再无机会覆灭对方全军。 徐晃大吼道:“无需理会对方,杨帅主力即将赶至,今日必能全灭敌军于此。” 徐晃的眼光与武略自然是一时之选,当机立断,无比精准。 其治军严整,方阵巍巍。 但白波贼寇的士气却是徐晃无能为力的。 本来双方鏖战,白波贼寇便有些胆战心惊,敢奋勇厮杀不过是因为己方四面包围敌方,胜势明显,为了胜利后劫掠对方身上甲胄、财务。 但如今对方铁骑回援,这些白波匪寇顿时熄灭了心中那点余勇,奋勇冲击的势头大为削减。 毕竟白波匪寇战场厮杀又没有什么功勋可言,谁不想苟活下令去劫掠。 徐晃自是能发现部下士卒冲击势头减缓,当即立断的斩杀数名懈怠的头目,大喝道:“敢懈怠军机者,皆如此例!” 被逼无奈的白波军只得再次冲击太原军阵,一旦短兵相接,就容不得士卒懈怠了。 因为对方的长矛利刃可不管你究竟是否愿意奋战,一旦交战就只有拼命。 双方悍勇精锐的勇士一批一批倒下,伏尸遍布山峦,仿佛人间地狱。 任谁都能看出双方已是强弩之末,谁也不能奈何彼此。 但徐晃却信心十足,对方主将身披重创,若不及时医治,必然身死。一旦主将身死,全军必然崩溃。 即是对方军中设有军医,徐晃亦不在乎。因为自己已奏捷报于杨奉,尽围对方主力于此,很快杨奉便会亲提主力前来支援。 倒时对方还是会兵败溃散。 徐晃可谓是将兵法发挥到了极致,算尽了一切。 但有时人算的确不如天算,事不尽人意。 就在徐晃揣摩张白骑身边有无军医时,已经有数名医官为张白骑包扎好了伤口。 早在孟县时,张瑞便在全军各部设立了军医与护理队,竭尽全力的救治伤兵。为了稳住军心,张瑞甚至曾动用亲卫监督士卒不得骚扰医护人员。 张白骑此次全军出击,自然是将医官与医护队带在了中军当中。 因此及时为张白骑止住了伤口,不至于令其立即身亡。 而徐晃期待的杨奉援军亦不见踪影,反倒是无数面太原玄黑色的旌旗招展如云。 鼓声雄壮如雷,援军的呐喊声响彻云霄。 徐晃大吼道:“这是对方的溃兵,诸军莫要惊慌。” 白波士卒闻言惊疑不定。 被围困太原将士却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魏越兴奋的大吼:“这必然是兵曹掾王凌提兵来支援吾等了!太原的主力大军来了!杀光贼子!” “杀!” “杀!” “杀!” 第二十七章重整局势 阳光明媚,晴空万里。 但河东郡,东垣县,县府内却噤若寒蝉,所有人都感觉头上阴云密布,仿佛山雨欲来。 果然肃静没能维持许久,屋内便传来刺耳的声音,明显是瓷杯被人在盛怒中摔碎。 坐在县府内的张瑞气的脸色涨红,手指握紧手中的文书,大骂道:“混蛋!废物!” 自从孟县起兵以来,张瑞麾下大军从未遭受过如此重创! 张白骑所部将士阵亡、被俘、失踪者两千余人! 张瑞想过不可能百战百胜,早晚有一天会兵败折戟,但从未想过会来得如此惨烈! 可以说整个北路军彻底被打残了。 信使昼夜兼程穿越四县将这个情报送来,意图自然不仅仅是为了让张瑞发泄一番怒火。 而是为了提醒张瑞早做准备,蒲子县的太原大军已经溃败,白波贼逆势北上。 一旦攻克介休,整个河东境内的近万大军都将与太原腹地失去联系,成为无垠之水,有倾覆之祸。 于是张瑞深吸了口气,逐渐平复自己心情。 不断提醒自己不宜妄自菲薄,不能惊慌失措。 兵出四路乃是太原文武一致达成的共识,这份军略谋划绝对没有问题。 既然规划没有问题,那便设想一下,若历史上赵云、张辽、高顺若统兵上万进攻十余万贼寇,能否获胜? 结论自然是毫无疑问。 想公孙瓒统兵两万能击溃青州百万黄巾,曹操统兵数千就击溃于毒、白绕等十余万黑山军。 给赵云、张辽、高顺这种悍将上万甲具齐全、训练有素的精锐大军,怎么可能打不赢十余万白波军。 他白波军头领郭太也不过是个区区黄巾余孽,除了北线战事以外,其他各战线白波军的表现完全符合农民起义军的各种特点。 以太原大军之骁勇,各路军兵捷报频传。 张瑞有理由相信,自己麾下云集了赵云、郭淮、郝昭、张辽、高顺、段文等名将,任其发挥,绝对能大胜白波贼寇。 恢复了信心,张瑞走到地图前,怒气冲冲的说道:“犒赏士卒,全军北上。数日之内,某要将介休境内的白波乱军斩尽杀绝!” 本书由公众号整理制作。关注VX【】 看书领现金红包! 审配连忙上前,劝道:“区区白波偏师何至于主公亲征,遣一偏将便足以重整局势。” 张瑞皱眉,还遣偏将? 张白骑这名偏将就已足够败坏大业了! 于是张瑞说道:“某恐局势糜烂,白波贼寇劫掠太原。” 审配便问道:“主公,量王兵曹之才足以守住介休否?” 张瑞沉思,王凌统帅精兵上千,固守坚城,又有张辽率数百铁骑相助,别说区区几万白波军,这就是孙权带十万大军过去,张瑞觉得短期内亦无大碍。 更何况在介休之后还有张瑾统领的两千太原精兵,白波贼子最多顿兵坚城之下,想继续扩大战果是绝无可能了。 便点了点头,说道:“白波贼子不足为虑,今日有此败罪在张白骑轻敌冒进。传某将令,将张白骑贬为士卒,调入我营中喂马!” “升张辽为讨逆校尉,总督北方军务。” 审配面露满意的微笑,主公从善如流这一点实在有人主英姿。便继续说道:“高都境内还有商队遗留的存粮近十万石,足以支撑三路军兵征战数月。是故主公完全不必介怀介休战事。即便时运不济,吾等亦可借道上党返回太原。” 如此张瑞才心情放松,问道:“依正南之间,如今当如何部署?” 审配从容自信,手指白波谷方向,说道:“可令高校尉北上整顿局势。吾等亦可抽调铁骑回东垣参与大阳战事。” 随后审配运筹帷幄,手指介休说道:“张白骑之败乃是偶然。太原文武当中伟才奇干者比比皆是,某深信以张辽、王凌之才足以坚守介休。” 随后审配手指蒲子,说道:“所以高校尉大可不必前往介休,与以逸待劳的白波贼血战厮杀。可从南方绕路直取蒲子县。一旦夺取蒲子,数万白波军便是瓮中之鳖,将被困死在介休与蒲子两座坚城之间。以其补给而言,不足十日便将溃败。” 张瑞来了兴趣,随着审配手指望去,这仗还能这么打? 颇有一种法正手把手教导刘备打仗的代入感。 果然一个势力还是需要有几名谋士参与军机,行军打仗才能奇谋百出。 这要是换回从前,周边一群骄兵悍将绝不会如此圆滑,现在早就叫嚣着杀回介休,碾压那群敢犯太原军威的贼寇了。 虽然以太原大军之骁勇,想达成这一切并不难,但难免大动干戈,血流成河。 随后张瑞才略感欣慰,道:“如此便依正南之见,传令高顺北上整顿局势。” “另外立即派细作、斥候打探介休白波军情报,严查徐晃,徐公明行踪。” 事实上早在开战之前张瑞就派出了无数探子打探徐晃信息,但令人失望的是毫无成效。 但此次张白骑兵败立即引起了张瑞瞩目,几乎可以断定,这其中必有徐晃作梗。 否则这个比烂的世道,即便张白骑轻敌冒进,比张白骑更烂的白波贼寇亦抓不住那稍纵即逝的战机。 随后张瑞吩咐道:“一旦找到徐晃立即派人过去联络,只要徐晃愿意率部归顺,某册封其为昭武校尉!” 白波军中这位明珠暗投的五子良将,张瑞可是眼馋许久。 史书上的记载或许会有遗漏,但很少会有夸大,五子良将的骁勇与才干,通过张辽,张瑞已颇有了解。 而徐晃更是给太原送上了一份永难磨灭的耻辱大败。 两千余将士的阵亡、牺牲,若是能换来一位名扬千古的名将则罢。 若是徐晃不愿投降,张瑞发誓,徐晃不南走越、北走胡,自己绝不放过他宗族三代! 处理完徐晃,张瑞又想起关羽好像也是河东解县人氏。 看过《三国演义》的人应该都不会记错。 等自己攻克了河东解县,得好好搜寻一下,看看解县还有没有关羽亲属。 再下令郡府、县府解除对关羽的通缉令,说不定还能图谋一下这位“威震华夏”的万人敌。 第二十八章西凉将校 有关徐晃的消息短期内难有进展,但就在次日,大阳县却给出了一份引起惊涛骇浪的回复。 太原派去的使者被削为人彘,被三名削了耳鼻的随从抬回东垣县复命。 仅看一眼,张瑞便面覆寒霜,重重的以拳锤案,语气肃杀的说道:“传某将令,旦饷士卒,明日为吾斩尽大阳贼!” 再无人心有异议,全县上下无不同仇敌忾。 张瑞剑锋所指,即全军将士心之所向。 迎着旭日,密密麻麻的玄甲将士踏过大阳县界,世界仿佛只剩下玄黑一种颜色,那是钢铁的长城,是死亡的意志! 一盆冷水被浇在牛辅那醉红的脸庞上,铁甲的撞击声混合着侍妾的尖叫声,这一切终于让牛辅睁开醉意朦胧的双眼。 迷迷糊糊的问道:“发……发生何事?” 一旁的徐荣甲具齐全,看着床榻上宿醉刚醒的牛辅,刚毅的面庞上眉头紧蹙,说道:“东垣县的建义中郎将大军杀过来了!” 宿醉一夜,牛辅只感觉脑袋里一片浆糊,头痛欲裂,呻吟一声,问道:“啊~头甚痛!他们……为何要杀过来?还有……某身上的水是怎么回事?” 关注公众号: 关注即送现金、点币! 徐荣出身幽州,并不是董卓麾下的西凉嫡系,但却能力压李傕、郭汜等西凉校尉,与牛辅、董越、段煨、胡轸四人并列中郎将之职,靠的全是自身骁勇与兵法奇谋。 所以很瞧不起眼前这位倚靠裙带关系上位的庸才,冷冰冰的回道:“还不是牛中郎将做的好事。非要将河东使者削成人彘以羞辱对方。” 牛辅脑袋还是不清醒,为什么我将河东郡守府的使者削成人彘羞辱了一顿,杀过来的却是建义中郎将所部大军? 但将使节削成人彘这件事牛辅还是记得清的。 哪里冒出来的无名小辈,竟然敢对自己大呼小叫,颐气指使!甚至还敢威胁自己。 自己可是并州牧的女婿,堂堂破羌中郎将,功勋卓著,威震西凉。 一个无名小辈不知天高地厚还敢给自己发最后通牒,威逼胁迫。砍成人彘都是对他仁慈了,要不是嫌麻烦,牛辅恨不得将他给千刀万剐。 面对徐荣冷冰冰的嘲讽,牛辅勃然大怒,扶着床榻踉跄爬起,说道:“竖子!乃翁如何行事还轮不到汝来置喙!” 凡是百战余生的骄兵悍将都免不了自视甚高,将校不合这种事不是太原大军独有,在董卓这里更不能免俗。 徐荣还算是顾全大局的。 历史上胡轸与吕布不合,胡轸直言要斩一二青绶震慑三军,就是威胁要杀了吕布。 作为报复,吕布不惜半夜散布“贼军到来”的谣言,让整支军队军心崩溃、不战自乱,最终使全军大败于孙坚,华雄战死。 徐荣只当牛辅的叫骂是犬吠之声,他牛辅是并州牧女婿不假,可毕竟不是女儿,作为堂堂中郎将不会跑到并州牧面前哭哭啼啼的告状。 何况他要真做出这种事,能被全军将士笑话死。 所以徐荣并不畏惧牛辅的身份,直言不讳:“如今对方杀过来,且看汝如何收场!一旦损兵折将,耽误主公大业,汝虽百死亦难赎罪。” 牛辅冷哼一声,踉跄走到铠甲前方,一边披甲一边骂道:“区区一群贼寇,纵然人多,亦不过土鸡瓦狗,插标卖首而已!某一战尽屠之。” 随后牛辅冷笑一声,道:“若是汝这厮惧怕,便龟缩在城里躲好,省得刀剑无眼,误伤了几只鼠辈。” 徐荣抱臂,冷眼旁观牛辅调兵遣将,说道:“主公当初奉诏进军,为赶机遇,轻装简行。一应物资、粮秣皆留在大阳,嘱咐吾等谨守物资。某只奉主公之令,绝不容大阳有失。此间冲突由牛中郎将纵兵劫掠所致,那便由汝部军兵自行解决吧。” 牛辅动作一顿,恶狠狠的盯着徐荣,说道:“某乃大阳主将,自有调动全军之权,汝这狗贼敢违抗将令?” 别说是董卓麾下这五千私兵,即便是后世的隋唐宋明,主将对副将的约束力亦没有多少。 若安西节度使与北庭节度使一同进军,他主帅安西节度使想调动北庭都护府的哪怕一兵一卒,也得副将北庭节度使点头首肯。 当初高顺与段文为主将、副将一同抵御黑山军李大目,以太原大军之忠诚,高顺想调动段文所部尚得与段文协商。 现在牛辅无论怎样恶语胁迫,徐荣只当充耳不闻,绝不出动自己麾下一兵一卒,便冷冷的回道:“某只遵主公之令,决不允许大阳县有丝毫闪失。汝自己惹得麻烦,自己解决。” 牛辅亦懒得白费口舌,穿戴好铠甲后便领了自己部众千人出城应战。 西凉军中悍将无数,牛辅麾下部将郭汜、李傕、张济、樊稠、贾诩、李蒙、王方、胡赤儿无一不是兵法娴熟的良将,却并没有人觉得有何不妥。 仅看这些人便知牛辅麾下皆是出身西凉的百战勇士,这其中李傕、郭汜历史上皆曾履任车骑将军,彻底覆灭了汉室中兴的最后希望。 贾诩更是以平津都尉(八关都尉之一,驻守小平津关,负责守卫洛阳)开始发迹,履任讨虏校尉、宣义将军、执金吾(守卫京畿部队的主官)、参司空军事、太尉等赫赫武职,兵法卓著。历史上曾被牛辅所督,以讨虏校尉的身份与李傕、郭汜等其他校尉一同率兵击破汉末名将朱儁,劫掠颍川。 这些悍将没人会想着如何守城,就像牛辅所言,区区几千贼寇,不就是一群土鸡瓦狗,一击即溃? 而大阳守军却是与西凉悍匪对战数年,百战余生的精锐,又有数百骑射如飞的骁骑,只要指挥得当,不需几个时辰就能将敌众斩尽杀绝。 然而,无巧不成书。 当双方遥遥相望时,太原大军亦发出一阵欢呼,想法竟与牛辅等人相同。 今日定能将敌众斩尽杀绝! 太原大军还从来没打过这种富裕仗,一向是以少击众的太原大军竟然亦有一天能够以多打少,数倍于敌! 第二十九章惊艳之战 在步兵主力交战之前,双方铁骑早已绞杀在一起,一队队游骑斥候就像大军的触手,负责探察敌情,封锁敌军视野。 太原大军有铁骑上千,但第五儁统领的四百铁骑被安置在黄河沿线,巡视、警戒渑池的董卓援军。 在战场上出战的是赵云率领的六百亲军侍卫骑,这支骑兵人尽披覆重铠,长矛雪亮,弓箭在腰,乃是太原最精锐的骑兵。骑兵主将赵云之骁勇更是彪炳史册千古。 而牛辅所部的骑兵则由郭汜统率,历史上郭汜曾带数百人大败李傕率领的数万人。其本人更是有胆识与吕布单挑,身决胜负,是一位骁勇善战的悍将。 该部有铁骑三百余人,尽是出身西凉的骁勇之士。 可以说这两支骑兵的战斗,就是如今大汉疆域内,骑兵战力水准最高的一战。 一方是以羌族、匈奴、凉州良家子为主力的西凉铁骑。 一方是以乌桓突骑、汉军精锐边军和太原良家子为主力的并州铁骑。 双方谁都觉得自己战力冠绝天下,绝不肯轻易认输。 是故战斗异常惨烈、血腥,一伍、一什哪怕打到只剩一人亦不肯撤退。 双方骁勇相当,骑射水准皆冠绝当世,将领带头冲锋,士气高涨。 剩下能影响胜负的就只有人数与甲具。 很显然,这方面太原铁骑完胜。 亲军侍卫骑人数接近对方两倍,又人尽披覆重甲,宿铁刀无论长度还是锋利程度都远超当下。 这还只是士卒身上的甲具优势。 真正令亲军侍卫骑恐怖无比的地方其实还在战马身上。所有战马都装配高桥双蹬马鞍,马蹄上镶嵌马蹄铁。 这一切让铁骑的冲击力变得恐怖无比,正是这种恐怖的冲击力与机动力才奠定了铁骑在战场上的主宰地位。 在骑射环节,双方还能有来有回。 当进入短兵相接后,西凉铁骑大部分饮恨沙场,少有能获胜而归。 此时双方步兵主力早已排好了阵势,开始相向推进,骑兵的战斗空间越来越少,不得不逐渐向两翼转移。 稳坐中军的张瑞不得不为郭汜称赞一声,在这种劣势下竟然顽强支撑到了步兵主力相接,让太原铁骑没能完全遮蔽战场信息,不愧是西凉悍将。 但被张瑞称赞的郭汜此刻状态却糟糕无比,左臂、右腹都留下了一道鲜血淋漓的巨大伤口。 关键是如此奋战仍惹得牛辅大怒,骂道:“废物!连区区一群贼寇都打不赢,折损我西凉铁骑威名。来人,将其枭首示众,以震三军。” 郭汜脸色惨白,连忙跪地辩解道:“将军,非是某不肯奋命,实在是敌军人多势众,又骁勇异常!还请将军容某舍命再战一场,将功补过。” 李傕与郭汜相熟,便在一旁劝道:“将军息怒,郭校尉身上伤情皆在身前,可见的确已尽力厮杀。阵前斩将亦非吉相,待战后再与其清算。” 很显然李傕很清楚牛辅这迷信卜卦的特点,历史上牛辅甚至每次接见客人之前都要卜算对方有无反意,堂堂中郎将董越便运气不好,拜见牛辅的时候赶上了一个谋逆的卦象,就被牛辅诛杀。 如今一谈及卦象,牛辅果然被说动,恨恨的盯着郭汜骂道:“且留汝一条狗命,待战后再行清算。且看某如何大破眼前这群贼寇!” 虽然铁骑在交锋中处于劣势,但牛辅并不以为意。 任何势力当中,骑兵都是全军挑选的精锐,甲具精良,士气高昂。贼子人多势众能打赢郭汜不是不可能。 但牛辅不信对方普通步兵亦会如此士气高昂。 只要能击溃敌军步兵主力击溃,步骑配合定能击退敌方铁骑,到时看这小儿还敢嚣张跋扈。 于是牛辅自信满满的拔出佩剑,一指太原大军,喊道:“杀光这群贼寇!” 西凉军七百步卒立即大步向前,发出各种歇斯底里的呐喊声,像极了冲锋的嗜血猛兽。 与绛红色的嗜血大军相对,太原大军玄黑色的军阵巍然不动,仿佛沉默的巨兽。 两千余将士排列成两排战线宽广的方阵,中军令旗飘扬,各个方阵的屯长立即吹响挂在胸前的竹哨。 一瞬间,前排将士动作整齐的仿佛一人,尽放下长矛,举弓在手,引如满月。 张瑞稳坐在战车之上,从容打量呐喊嘶吼而来的西凉悍卒。 从容自信的表情令全军将校士气高涨。 但作用也仅此而已了。 完美的充当了一名吉祥物。 真正负责指挥的是建义中郎将府主簿审配。 毕竟审配历史上独守邺城,面对曹操本人及麾下最精锐的文武将校,守城半年多,军事兵法堪称恐怖。 张瑞的理念就是,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 没必要事事亲为。 更何况强行让一个宅男去冷兵器战场指挥战斗,结局只能是一场灾难。 孟县与吕布一战,张瑞指挥下,段文所部几近全军覆没,就绝了张瑞再胡乱指挥的心。 当西凉悍卒靠近,当西凉众人能看清对方动作时。 所有人都瞳孔瞬间紧缩,脸色变得惨白。 “放箭!” “放箭!” “放箭!” 雄壮的声音自沉默的军阵中接连不断的响起。 下一刻,铺天盖地的箭雨升起,彻底笼罩在西凉军区区数百人的方阵之上。 牛辅惊骇的嘴巴都合不拢,目瞪口呆的望着成片从天而降的箭矢。 这TMD叫匪寇?! 世界上还有这么富裕、奢侈的匪寇!? 即便皇甫嵩、董卓率领的平叛汉军都没有这么富裕! 这铺天盖地、连绵不绝的箭雨,什么势力能有这等财力,随意挥霍! 弓箭的制退力、即死杀伤力即便再差,也经不住这箭雨连绵不绝!密密麻麻的西凉将士被射死在冲锋的路上。 绛红色的征袍上绽满了鲜红的血,整支大军就像鲜血淋漓的野兽,虽然依旧凶残,但显然只能做垂死挣扎。 没钱看小说?送你现金or点币 限时1天领取!关注公 众 号【】 免费领! 双方已经接近,将士能听见彼此沉重的呼吸声。太原军阵中,响起雄浑沉重的鼓声。 前排将士立即收弓腰后,密密麻麻的长矛被如林竖起。 下一刻,前线军官激昂的吼声响起:“冲!冲!冲!” 第三十章重重合围 同样是精锐之师,双方将士怒吼着冲撞在一起,没有什么刀剑格挡可谈,此刻所有人的动作与想法都是一样,那就是更快、更准、更狠的将长矛捅进对方身体里。 惨叫声、哀嚎声此刻不绝于耳。 密密麻麻的长矛攒刺如林,前排被刺倒,后排将士立即补上,谁也不肯退后半步。 一线将士比拼的是血性与勇气,中军指挥比拼的则是军略与阵法。 太原大军以多为胜,阵线宽度远超西凉军,左右两翼的方阵接收到中军指令,立即向前合围。 交战画面就像一条直线逐渐变成U型,逐渐将西凉军区区几百人合围在中间。 而完成合围的重任则由赵云亲自担之,五百余亲军侍卫骑在赵云的率领下彻底击溃对方残余的区区百余名西凉铁骑,将口袋阵锁死,实现了对西凉军的团团合围。 张瑞不知道牛辅军中是否有曹天人那种鬼神莫当的恐怖存在,只带区区几十名骑兵就能在大军团团合围中将部下救出。 但想来以赵云、谢玄之勇,应该不会允许这种别人在自己主公身上怒刷战绩的情况发生。 大军团团合围下,将对方斩尽杀绝就只剩下时间问题了。 但审配还是没有放松警惕,中军令旗不断挥动。 便见赵云亲率十余名亲卫突然自正北冲入敌阵后方,并不急于厮杀而是笔直的向西南冲击,以赵云之骁勇,挡着尽被刺死马下。 后方的步兵立即跟进,填满铁骑碾压过的空隙。 待赵云冲击了十余步的距离,敌阵最西北角的数十名士兵便被赵云身后的步兵彻底分割在主力之外。 张瑞惊叹不已! 再不敢质疑古代兵法战阵了。 这似曾相识的一幕,张瑞除了在《三国演义》中见过以外,就只在韩国防爆警察的演练视频中见过。 区区三十名防爆警察列成方阵,与上百名暴徒对峙。 采用的便是这种战法,十名警察以纵队突进,与第一排防爆警察形成夹角,随后第一排警察突进,将大队暴徒赶退数步。 处于夹角中被分割的暴徒便与眼前被隔离的西凉将士同样处境。 所以国人没必要妄自菲薄,祖宗的兵法、战阵确实是军事精华,而不是小说杜撰。即便两千年后的现代化韩国依旧要采用华夏英杰千年前就熟练运用的阵法。 这种打法要求纵队突击的成员战斗素质要远强于对方才行,不然无法实现对敌方的有效分割。 但显然,赵云足以担此重任。 铁骑游弋于重重包围的军阵之外,以逸待劳,于突然中发起袭击,攻敌不备。 反复三次,敌阵已经是支离破碎。 张瑞在远处观战,只感觉热血贲张,忍不住为赵云抚掌。 这位自己抱以厚望的军神种子,兵法军略才只是刚刚崭露头角,不足为道。但这所向披靡的骁勇善战,的确是令人惊叹,可谓勇冠三军。 就是不知道比之关羽、张飞如何? 与稳坐中军观战的张瑞截然相反,被重重包围的牛辅只感觉四面八方都是喊杀声。 这次绝不是夸张之词! 牛辅入眼所见,全是面目狰狞的敌军将士,充满眼帘的尽是染血的锋刃。 纵然敌军胜券在握,但也没有人消磨怠战,围攻的每一个士卒都眼神狂热、奋勇进击,仿佛眼前不是残忍嗜杀的西凉悍卒,而是一群绝世美女。 难不成杀了吾等,尔辈还能得到美妇不成?! 牛辅心中的呐喊没人能听到,否则一定有好心的太原将士回复他,这个还真能! 只要阵斩获勋,得到勋田,便能世代相传,还无需缴纳赋税,什么样的淑女不是任自己挑选? 眼前旌旗威目,杀声震耳,只靠裙带关系位居高位的牛辅已胆寒,不知所措。 倒是李傕尚有余勇,挤到牛辅身边,竭尽全力的喊道:“将军,大势已去,宜惜此身以待将来。请将军率领吾等杀出重围。” 若是能杀出重围,还用别人来提醒?牛辅早就第一个逃出去了。 关注公众号: 关注即送现金、点币! 李傕右手持刀,以左臂压住牛辅肩膀,迫使其面对自己,喊道:“将军冷静!还未到绝路。敌军团团合围,必然阵线薄弱,只需将军能纠集军中悍勇将校,猛攻一处,必然能打破敌军重围。” “可即便冲出去又如何?敌军铁骑在北方游弋,阻绝了归县之路,吾等仓皇北上,怎么可能逃过铁骑一路追杀。” 这…… 李傕愣在原地,似乎的确如此。 难道吾等今日便要命绝于此? 此时贾诩出言劝道:“连吾等都未曾想过南下,贼军必然亦未在南方设伏兵。何不突围南方,偷渡大河,前往渑池与主公汇合?” 牛辅顿时眼前一亮,似乎抓到了一线生机,立即喊道:“李傕、郭汜、张济、樊稠速领亲卫,随某突出重围。” 张济凑道牛辅身边主动请缨,说道:“吾侄张绣有万夫莫当之勇,韩遂、边章之乱时,有金城麹胜祸害郡县,吾侄为县吏,孤身一人即杀之,全郡皆以其为豪杰。如今可为先锋,助吾等杀出重围。” 生死存亡之际,牛辅再无犹豫,当机立断喊道:“便以张绣为锋锐,全军向南冲杀!” 说完牛辅还不忘刚才向自己提议的贾诩,感觉此人有急谋,便说道:“汝也随某一同冲出重围。若侥幸不死,必委以重任。” 但贾诩却并不领情。 事实上劝牛辅南逃可并不是为了牛辅着想。而是为了让牛辅转移敌军铁骑注意。拖延时间,准备投降。 再让铁骑冲击几次,西凉将士连投降的机会都没有。 贾诩可不想跟牛辅一行人去九死一生的冒险南下。 便说道:“一旦吾等尽皆离去,无人约束的士卒恐怕顷刻间便会全军皆降。到时将军一行恐怕一个也逃不出去。诩愿不惜此身,统军断后,为将军争取时间脱离。” 以牛辅的心机怎么可能算到贾诩心中所想,听完贾诩所言,感动不已,说道:“君真乃义士也!有朝一日,某必取贼子首级为君报仇!” 第三十一章贾诩投降 虽然贾诩本意是利用牛辅一行人来争取投降活命的时间。 但其谏言的确是大出太原文武所料,十数骑突然冲击,舍命奋勇,真的成功冲出重围。 这惹得赵云勃然大怒,只带了身边数十骑便一路追杀过去。 铁骑奔腾引起双方所有人注意,目视着两队人一前一后的脱离战场。 在张瑞还未收回目光时,忽然听到前方交战处传来太原将士兴奋激昂的呼喊声。 “万胜!” “万胜!” “发生何事?” “怎么回事?” 张瑞跟审配不约而同的出声问道。 片刻后,郭淮策马赶至中军,兴高采烈的对张瑞拱手,说道:“恭贺主公武运昌隆。就在方才,敌将贾诩手捧大纛,率残余部曲主动向我军投降。” “谁?”张瑞兴奋的大吼,乃至声音都破音了。 郭淮连忙重复道:“敌将名贾诩。” 话音未落,张瑞已跳下马车,一个踉跄撞到郭淮身上,即便崴了右脚亦只是皱了皱眉头,闷哼一声,但仍兴奋的说道:“快,快带某去见见这位贾诩。他……他可是字文和?” “主公,您的脚?”周围无数亲卫关切的围了上来。 谢玄紧张的大吼道:“军医!军医!速度过来!” 张瑞一把推开拥簇在眼前的侍卫,对郭淮说道:“不用理睬彼辈,速度带某去见贾诩。” 感受到来自谢玄、审配等人杀人的目光,郭淮吞了吞唾沫,连忙低下头,从右侧架住主公臂膀,扶着主公疾步前往贾诩投降之处。 军阵中还有被分割包围的西凉悍匪做困兽之斗,誓死不肯投降。 郭淮扶着主公,甚至能听到几步外长矛刺进身体里割裂战袍的声音,飞溅的鲜血就落在郭淮额头之上。 让郭淮心惊胆战,一旦有乱兵冲出重围,伤及主公,怕是太原文武不用蘸酱就能把自己给生吞活剥了。 好在一路有惊无险,顺利抵达西凉军主力投降之处。 残余的两三百西凉士卒已被缴械,蹲在空旷的平地上,周围肃立了一圈手持长矛、身穿甲胄的太原将士。明晃晃的锋刃对准了中间的降卒,让所有人都升不起反抗之心。 不同于战战兢兢的降卒,一名身宽体胖的中年男子手捧折叠起来的大纛恭谨的低头躬立。 张瑞激动的向前,一把握住对方大纛下的双手,声音颤抖的问道:“可是文和先生当面?” 听到对方激动的声音,贾诩不知所然,微微抬头,见到眼前是一名激动到满脸通红的少年,瞬间猜到来者何人。 连忙跪地行礼,说道:“贾诩拜见建义中郎将。” 真的是贾诩? 张瑞兴奋的全身颤抖。 这可是贾诩! 被易中天教授评价为全三国最聪明的人。 是否最聪明不好说,但绝对是汉末最顶级的谋士之一。 就是眼前这名身宽体胖,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家伙,为求自保,首次献计就导致了郭汜、李傕攻破长安,覆灭了大汉复兴的最后希望。 再献计导致曹操长子曹昂、爱将典韦战死宛城。 官渡之战献计奇袭乌巢。 赤壁之战劝阻曹操不要东进,等待时机。 渭南之战献计离间韩遂、马超。 可以说绝对的算无遗策,主君采纳其言便必能建立奇功伟业,不听劝阻便必然兵败折戟。 他的丰功伟绩,即便是只看过一遍《三国演义》的人亦能烙印在脑海当中。 于是张瑞笑容满面的扶起这位汉末顶级谋士,说道:“吾得文和,如汉得子房!天下不足定也!” 周围传来一片惊悚的倒吸冷气声。 大汉四百年再无比这个更高的赞誉了。 子房乃是大汉留候张良的表字。张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经达权变,庶乎算无遗策。在大汉立国的过程中居功甚伟,与韩信、萧何并称汉初三杰。 能与留候相提并论者,其人该是怎样不世出之其才! 贾诩亦愣在当场。 “有张良、陈平之奇!” 时隔多年,竟然再次听到这个评价。恍惚间,贾诩感觉仿佛人生梦幻,旧梦一场。 自己年少时才干不显,世人莫知。只有汉阳名士阎忠惊叹,评价自己才比张良、陈平。 曾经为了这个评价,贾诩高兴多年。 可是,后来的经历却几乎磨平了贾诩的雄心壮志。 任凭自己才高八斗,但无人赏识,壮志难酬,意难平。 自从因病辞官离开京城返回故乡姑臧后就再不得出仕。 明明满腹奇谋妙计,却只能以刀剑博取武职。 讽刺的是,就连这种不称心的职位,自己能获取,还是因为自己与中郎将牛辅乃是乡党,都是武威郡姑臧县人。 还得感谢牛辅的任人唯亲! 自己出生在建和元年(公元147年),当时的皇帝还是汉孝桓皇帝,主政的是大将军窦武。到如今中平六年(189年),大汉孝灵皇帝都已经去世了。自己蹉跎岁月,虚度了三十三年,历经两代皇帝,竟还是斗食小吏。 甘罗十二岁为相、冠军候十九岁升任骠骑将军!而自己三十三岁还一事无成。 再回想当初阎忠评价,仿佛是镜花水月,像是不真切的回忆。 可是时隔多年,自己竟然再次听到了这句评价! 贾诩怎能不吃惊? 看着眼前木楞的中年男子,张瑞惊奇的抱臂,右手抚摸着自己的下巴,思考起来。 眼前这家伙不太聪明的样子呀! 真的是历史上那个算无遗策、惊艳当世的毒士贾文和? 这一定就是传说中的大智若愚! 成功说服了自己,张瑞再次展颜,笑着对贾诩说道:“拜请文和先生出任建义中郎将府参军一职。” 参军即参谋军事、赞画方略一职,这一职位本来是幕府私僚,只是后来逐渐被引入正式官职。 陶谦、孙坚都曾出任车骑将军张温帐下参军。 而董卓亦曾在张温帐下效力。 所以贾诩对参军一职不算陌生,算是主君亲信,职权大小全看主公如何差遣。 若是重用,可总领全军。若是轻视,就只能端茶倒水,磨磨嘴皮。 贾诩那聪明绝顶的脑袋稍微一转,便明白自己的时运与机遇今日齐至矣! 可谓大鹏一日同风起! 建义中郎将视自己为子房!怎能不重用! 功成名就即在今番! 于是贾诩立即恭敬行礼,宏声说道:“诩,拜见主公!” 第三十二章贾诩荐才 顺利让贾诩认主后,张瑞才感觉到脚部的肿痛,便直接坐在一块乱石上,任由医官护理。 此时的战场已经平静,顽抗的西凉将士尽被乱矛戳死,剩下的都已跪地投降。 郭淮率军在周围警戒,军医则带着护理队开始救治伤员。 俘虏被聚集在一处,张瑞指着惶恐不安的众人对贾诩说道:“西凉军身经百战,这其中可有一二精通兵法者?” 贾诩闻言心中颇为欣喜,前番自己猜测果然没错!自己重用在即! 时来天地皆同运! 主公这是在为自己造势。自己初入幕府,孤身一人,又是降将之身,即便深受重用怕亦难调动太原军中那些骄兵悍将。 但接下来自己举荐的西凉悍将,皆会承自己恩情,又是乡党,本能的便会与自己抱成一团。 一瞬间贾诩就分析了其中利弊。 这些人由自己举荐又因乡党身份抱成一团,其中一旦有某个人变节、叛乱,其他所有人都会受其牵连,所以必然会相互监视。 但好处亦不是没有,待将来地位稳固,这些人都将是自己的重要助力,有利于自己在主公麾下争取更多话语权。 为人主者必然会权衡御下,既然令自己举荐降将,便是不欲府内某些人一家独大。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很快贾诩便笃定决心,要抓住这次机遇。 便说道:“李蒙、王方皆武力既弘,计略周备,奋强突固,无坚不陷。可为主公爪牙,冲锋陷阵。” 首举此二人,其必为悍将无疑,但更重要的是此二人皆武威郡姑臧人。与贾诩乃是同郡同县乡党。 李蒙、王方? 张瑞似乎有点印象,董卓部下,史书上出现过几回。至于具体详情,便记不清楚了。 毕竟历史名人,做个基层军官还是不成问题的。 张瑞便说道:“且为假军侯,待全下河东,扩充军队后,各统领五百人。” 被点名的李蒙、王方立即上前,对张瑞跪拜行礼。 倒是李蒙颇为机巧,对同僚说道:“吾等皆为汉室官兵,如今不过从破羌中郎将麾下转调建义中郎将麾下。必奋力效劳,如同往昔!” 张瑞闻言大为满意,笑着抚掌说道:“李军侯慧眼明鉴,能进良言。赏黄金十镒,骏马两匹!” 李蒙兴奋的叩首,知道自己大胆发言得到主公赏识了,连假军侯的假字都去掉了,将来恐怕还会另有重用。 而李蒙的进言与所获封赏,引起的效果也是立竿见影。 跪伏在地的西凉军将士再不复惊恐迷惘,对未来生活恢复了信心。细思一番,一切似乎的确如李军侯所言,自己还是汉室官兵,只不过换了一个主将而已。 从军多年,众人也不知道换过多少次主将了。从凉州刺史耿鄙到车骑将军张温,再到并州牧董卓,最后划归破羌中郎将牛辅。 他顶层主将如何变幻关吾等小卒何事,生活依旧是打仗、吃饭、睡觉而已。 气氛变得融洽,张瑞便笑着对贾诩说道:“西凉军皆百战余生的精锐老兵,必然谙熟阵战,进退有度。文和可识其中怀才不遇,壮志难酬者?” 贾诩手指俘虏中一中年男子,说道:“倒有一人符合主公所言。杨定,字整修。与胡轸同为凉州大人。其人熟读兵书,抚众则和,奉令无犯。若非与中郎将段煨不合,不至于不受重用。” 历史上杨定与杨奉、董承护送汉献帝返回洛阳。途中杨定与宁辑将军段煨不和,联合同党种辑、左灵诬蔑段煨谋反,攻其营,但久攻不下。 虽然张瑞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但仅听贾诩一番话便能断定此人非同一般。 短短几句话中,杨定牵扯出与三名中郎将的恩怨情仇。要知道董卓麾下总共才五名中郎将。 其人乃是中郎将牛辅麾下部将,又与与胡轸同为凉州大人。同样是凉州豪强望族,两虎并立,关系想来不会融洽。又与中郎将段煨不合。 有这三名中郎将压制,他杨定想在董卓麾下发迹的确困难重重。 “如李蒙、王方待遇。” 介绍的三人虽然可堪一用却皆非声名显著之人,张瑞颇感失望,转而问道:“西凉悍卒骁勇堪称当世之翘楚。其中便无一二熊罴之士,能勇冠三军者?” 贾诩恭敬的拱手,恭维道:“主公麾下虎贲之师,其中尽熊虎之将,雄烈过人,皆一世之杰。吾等败兵哪敢言勇冠三军?” 这话听得谢玄、郭淮等人颇为欣慰,看向贾诩的目光和善许多。 “然主公问贤,某必尽忠直言,是故内举不避亲。军中有猛将胡车儿素与诩亲善,某深知其骁勇善战,实有千军辟易之勇,常与张绣并冠军中。” 张瑞终于眼前一亮。 胡车儿! 这个名字自己可是太熟悉了。 其人为张绣心腹猛将,勇冠三军,与贾诩交情甚佳。 张绣第一次投降时,曹操爱其骁勇,亲手持金与之。 当然最出名的还是在演义中,此人成功偷走了典韦的铁戟,致使绝世猛将典韦失去了趁手兵器,不得不双手持人尸体作为兵器奋战,最终战死宛城。 随着贾诩话音落地,一名身高接近九尺,雄壮魁梧的悍将走出俘虏人群,恭敬的跪在张瑞脚下,叩首说道:“胡车儿拜见主公。” 张瑞低头打量,发现此人有异族血统,棕发碧眼迥异于常人,发型、服饰却尽如汉家,便知其人亦是一名归化胡人。 于是便说道:“纳入亲卫,待遇等同李猛。” 李猛就是当初孟县大军覆灭乌桓仆骨部落时,那位因家畜产子而未参战的部落第一勇士仆骨力猛,部落覆灭后被汉官编户齐民,纳入军中。 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位奇懒无比的掾史,给他改了汉名,由力猛变更为李猛。 后来因与赵云相熟,被赵云力荐为张瑞战车上的持弓护卫,据说其人善射,能百步穿杨,引弓射雕。 箭术不说冠绝全军亦是全军翘楚,只不过张瑞一直稳坐中军,未曾被人追杀,驾车逃窜过,便一直未曾一睹李猛箭术风采。 如今再加上胡车儿,亲军中勇冠三军的猛将再多一位。自己的安全等级再升一节。 张瑞的人生理念就一个“苟”字! 仗能不能打赢咱先暂且不谈,自身安全要有绝对保证。 哪怕有一天打了败仗,这些猛将亦能护卫自己安全逃脱! 第三十三章贾诩献策 谈及张绣,这又是一位汉末骁将。 不同于胡车儿那种纯粹武夫,张绣不仅骁勇非凡,还尤善于统帅骑兵,乃当世杰出的骑兵将领。 前后数次大败曹操,被贾诩劝导投降曹操后亦屡立战功,身死前封邑之多常年为曹军之最。 这种贤才触手可及,张瑞不可能不心动,便问道:“张绣何在?莫非已战死沙场?” 贾诩亦不敢确认,摇头说道:“及诩以牛辅佩剑督统残军,奉大纛而降时。张绣已随牛辅杀出重围。” 那逃脱的十数骑里有张绣? 这种骁将在张瑞眼里能抵十个牛辅! 于是张瑞立即下令道:“传令亲军侍卫骑分兵两百前去支援子龙,不至黄河不罢兵归营!传信第五儁,让他沿河搜索溃兵行踪。务必生擒张绣!” 闻令审配立即前去安排传令兵。 郭淮此时向前,禀报道:“主公,方才大阳县守军欲出城接应残兵,见我军阵容严整,便自行退去。” 张瑞点头,牛辅是个废物,惊慌失措就只想逃走,而贾诩又投降的太快,导致徐荣救之不及。否则,以徐荣之武略不会坐看友军被蚕食消灭。 随后张瑞将目光看向贾诩,看这位建义中郎将府新任参军如何自处,是否会顾忌以前同僚之谊。 以贾诩的心计,对这些早已看得通透,主动出声说道:“主公,大阳守将徐荣并不似牛辅一般酒囊饭袋,其人兵法卓绝,武略绝世。实乃并州牧麾下第一悍将。我大军围城还需小心谨慎。” 张瑞露出满意的笑容,看来贾诩的确是尽忠职守,坦言相告。 徐荣应该是自己起兵以来面对的最强敌将了。 理论上最棘手的敌人应该是吕布,可惜在丁原的胡乱指挥下,吕布情报不明,首战即损失了麾下最强的骑兵。 随后的精锐碰撞又被高顺率陷阵营正面砍穿。 最后顿兵坚城之下,没有机会施展兵法武略。 如今攻守易势,徐荣统帅精锐之师固守坚城,远方援军即在黄河对岸,朝发夕至。 而太原大军则顿兵城下,四面八方皆是敌军。 自己如今处境几乎与当初吕布一模一样。 吕布困境尚历历在目,当初吕布败得有多狼狈,自己如今就有多危险。 张瑞便对贾诩问道:“我大军如今腹背受敌,文和先生可有何教我?” 入府以来的首策,贾诩亦不敢大意,谨慎思考了片刻,对张瑞说道:“夫古之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主公奉诏讨贼,富有河东,可谓兵精粮足。宜先退往东垣县,驻军坚城,稳固防御,使敌军无机可乘。” 这算是兵法正道,但着实不算什么奇谋妙计,对不起贾诩的赫赫威名。 好在众人对张瑞的识人之明早有见识,不着急出言讥讽,耐心等待贾诩继续阐述。 果然,贾诩仍有后文。 蹲在张瑞落座的乱石面前,以手指自西向东画出一条直线。 说道:“此乃大河(即黄河),河水涛涛,巨浪惊骇,乃天堑所在,急促不可速渡。一河而分中原为河南、河北两地。” 接着贾诩拿了一块稍小的石子跟一堆散沙放在直线上方,说道:“此乃大阳县徐荣所部,地处大河之北,该部兵少而富存粮草、物资,董卓全军后勤皆系于此。” 随后贾诩又拿了一块稍大的石子放在直线下方,说道:“此为董卓所部,地处大河之南。当初奉诏进京,粮秣、辎重搬运不及,不得速过大河。该部轻装简行,先行过河。如今兵多而粮少。” “吾大军占地利、人和,只需广撒斥候,以待天时。敌军将自投险地!” 说到这里,所有文武将校瞬间明白了贾诩计谋所指要害。 都是久经沙场的干才,都明白一个道理。除非碾压,否则势均力敌的双方,打仗打到最后比拼的还是后勤。 所以自古名将对粮草都注重无比,兵法之要即在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如今太原大军兵精粮足,张瑞可以稳坐钓鱼台,耐心等候对手的可乘之机。 而一旦张瑞按兵不动,那难受的就是董卓、徐荣了。 徐荣究竟如何才能在上千太原铁骑的巡视下,偷偷摸摸的将物资送往渑池? 足足上千铁骑! 人数比徐荣全军都多。 斥候巡弋,遮蔽战场信息。 徐荣根本连大河周围的情报都弄不清楚。 这无关兵法、计谋。 完全是斥候间一什、一伍士卒的勇气与技法较量。 即便徐荣有通天纬地之才,他也无可奈何。 斥候打不过,他就是打不过。就像数学题,不会就是不会。 这种丢失视野、情报的情况下,强行靠近大河运送物资,就等于自投险地,送天时、地利给太原大军。 虎视眈眈的太原铁骑必然会半渡而击之。 一支封建时代的军队渡河到一半,被铁骑袭击。这即便换韩信、白起这种军神亲自过来坐镇也挡不住士兵崩溃。 徐荣再有武略,那比之兵仙、军神,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连白起、韩信都不会选择将自己处于如此险境,徐荣更不会发疯到自以为兵仙做不到的事情,自己能做到。 真要强行渡河了,那不是强于兵仙,而是蠢! 至于董卓那边,就更不要想了。 当初谏议大夫种卲亲自手持诏书让董卓返回河东他都不肯,想方设法的留在了渑池。 现在让他仅因为粮草不济就返回河东?那恐怕要乐坏了朝堂诸公。 现在董卓几乎是在朝廷忍耐底线的边缘走钢丝。 他北跨黄河,返回河东,击垮了张瑞。然后不理朝廷诏书,视河东境内的南匈奴王庭为无物,再次枉顾朝廷诏令,南越黄河,进军洛阳。 即便朝堂诸公再蠢亦能发现他董卓的昭昭不臣之心! 到时候董卓别说掌握朝堂了,恐怕一个月内就要面临左将军皇甫嵩、建义中郎将张瑞与司隶校尉袁绍的三方联合讨逆了。 所以张瑞笃定董卓宁肯就地劫掠也不会亲自北上,最多派遣他手下一名中郎将率领偏师与徐荣遥相呼应。而且还必须偷偷摸摸的,不能经过弘农郡除渑池外的其他县界,以免被郡县官吏上报朝堂。 由此一来,太原铁骑只要看紧不足百里的黄河沿线,就可以坐看董卓、牛辅急得上蹿下跳。 第三十四章擒获张绣 在张瑞从容部署大军时,远在大阳县最南方的牛辅一行人却在仓皇逃窜。 利箭不断自后方射来,呼啸的箭矢不时便带着卷起风刃在耳边飞过。 若非众人皆身披重甲,早已被射落马下。 可人披甲,马却未披甲,已有好几个倒霉蛋被射倒了战马,跌落在路旁。 身后铁骑狂飙猛进,想来那几个倒霉蛋即便没被踩死,亦毫无反抗之力,成了俘虏。 张绣突围时为先锋,撤退时又为殿军,在众人身后掩护。 期间射空了整整一袋弓箭,因为太原铁骑处于追击状态,与利箭迎头相撞,更不容易躲避,所以有十余骑被张绣射倒。 但敌强无弱的态势完全没有丝毫改变。毕竟对方数十骑,哪怕三换一,五换一,牛辅一行人区区十余骑亦承受不起。 追杀至今,牛辅身边除了张绣就只剩下一两名亲卫与寥寥几名校尉了。 又一支利箭射来,张绣一展左臂握紧从一旁飞过的箭矢,动作流畅的转身搭箭上弦,瞄准对方持旌旗的卫士,一箭射去。 竟然运气极佳,一箭射中对方命门。 旌旗倒下,赵云皱眉驻马停于路边,思索是否有必要追击下去。 要知道主公爱兵如子,为了追击对方这股残兵,已经死伤十余人了,再追下去是否值得? 铁骑纷纷停住脚步,驻马在路旁休息。 但后方急促的马蹄声响起,赵云闻声望去,竟是头戴雁翎的传令兵。 对方轻装简行,全身上下不带寸铁,所以才能及时追上铁骑脚步。 人还未到,传令兵便远远的高呼:“赵校尉,主公急令,务必活捉逃窜之将张绣!” 军令既下,再大的伤亡,赵云亦要活捉张绣。 立即下令道:“全军脱下甲胄,继续追击残匪!务必不使其逃脱。” 很快在前方逃窜的牛辅一行人便再次听到身后密集的铁蹄声。 牛辅回头望了一眼,瞬间脸色惨白。 对方疯了!竟然不穿铠甲就来追击!这是得到什么严令了,已经开始不顾伤亡! 但牛辅可不敢同样扔下甲胄。不然射来的利箭能要了所有人的命。 弓箭力道虽小,射不穿铠甲,可射进人体内还是不成问题的。 惊恐不已的牛辅颤抖着吼道:“张绣!汝身着铁甲,必能以一敌百,回去挡住他们!某可保渡船上有汝叔父张济一席之位。” 张绣动作一顿,心中思绪良多。 良久才缓缓抬手,对张济说道:“叔父,绣日后再难尽孝,望叔父保重身体。” 张济虎目含泪,张了张嘴,似有千言万语,却最终化为一声叹息,策马跟随牛辅离去。 片刻后,张绣调转马头,孤身一人,挺枪策马,背对着如血残阳,向太原铁骑展开决死冲锋。 身披铁甲,步战的确能以一敌众。但是铁骑交错,长矛冲刺之下,即便身穿两层铁甲亦抵抗不住巨大的冲击力。 哪怕侥幸折断了长矛,巨大的冲击力亦会将骑士撞落马下。若是不幸更会被长矛直接贯穿身体,非死即残。 所以张绣从未奢求能一战尽戮敌方全军,只希望能成功拖延敌众片刻而已。 至于自己死后,牛辅能否成功逃离,张绣已经无能为力了。 感受到张绣心存死志,赵云怕误杀主公所求之人,便大吼道:“来将速通姓名!” 张绣大吼一声:“武威祖厉张绣,贼子受死!” 一声大吼,引起对方一阵骚乱,令张绣惊疑不已。 自己的名字仿佛颇有威名,震慑的对方冲锋势头一顿,阵型散乱,杀气全消。 难道对方一群贼子亦曾闻自己勇冠三军之名? 然而张绣得意并未持续许久,便勃然大怒。 散乱的敌军铁骑四散开,却并未溃逃,反而纷纷举起了弓箭和套马索。 这是想要生擒自己! 赵云一骑当先,手持长槊顺利格挡住张绣冲锋,让张绣冲击之势略有减缓。 下一刻密密麻麻的弩箭和套马索便覆盖了张绣所在之地。 张绣骑术高超,控马偏转方向,只中了数箭,却一把抓住两根套马绳,左臂猛然用力,反将两名太原骑士拽落马下,拖着二人在地上滑行数十步,在地上留下两道恐怖无比的血痕。 赵云见此勃然大怒,转身便掷出手中长槊,呼啸的劲风惊得张绣全身汗毛倒立,连忙扔下手中绳索,一个侧翻躲于马腹下,才躲过致命一击。 赵云见一击未中果断拔出腰间锋利无比的青釭剑,策马上前打算砍断张绣手中长矛。 但张绣哪肯回身迎战,与一众太原骑士策马而过便向北一路狂奔,沿来路急速返回。 赵云策马追赶,随手拔起插在泥土中的长槊,毫不犹豫的追杀,其余数十名骑士亦紧随其后。 然而双方一前一后并未追赶多久,赵云便望见张绣竟再次惊恐仓皇的折返,笔直的朝自己冲来。 赵云大喜,吼道:“全军上弓箭,听某号令!” 所有人立即引弓如满月,数十支利箭对准了张绣胯下战马。 随着双方接近,不足十步,赵云大吼一声:“放箭!” 十步距离,弓箭已足以劲透铁甲,数十支利箭密集的射进张绣胯下战马,战马几乎在瞬间失去了生机,惯性奔腾十数步,便一头栽倒在地,将张绣甩出数米远。 张绣头晕目眩,尚未清醒,密密麻麻的套马索便紧紧绑在他身上。 几十名骑士立即收紧绳索,套马绳被拉的笔直,张绣竟被骑士们拉得腾空而起,脚不沾地。 此时远方沉重如雷的铁蹄声响起,赵云才发现竟是数百名亲军侍卫骑正向此地赶来。张绣就是被他们逼得原路返回,不得不直面箭雨。 两名屯长见到赵云立即向前行礼,赵云却顾不得许多,说道:“留一队人押送张绣回去面见主公。其余人脱了铠甲,随某南下继续追击敌军主将。” 赵云在追击时看得清楚,对方除了张绣,再剩不下几人。如今己方得到支援,除了留五十人押送张绣,余下的铁骑还有近两百人,即便不着铠甲亦能用弓箭压制对方。 此番追击,必然还会有所斩获! 第三十四章六月大雨 牛辅等人在黄河沿线寻找了许久,才找到一艘陈旧的木舟,就是河边经常见到的那种陈年弃船。 腐烂、陈旧的木板让人怀疑这艘船能否经得住一次巨浪拍击。 但远方如惊雷一般的马蹄声已容不得牛辅等人犹豫,一行人协力将木舟翻正,又推入水中。 立即有浑浊的河水顺着漏洞涌入船身,牛辅率先登船,其余人等手忙脚乱的将重伤的郭汜抬到船上。 牛辅嫌弃,想将这个累赘扔下,却怕耽误时间,便吼道:“郭汜,汝这废物,若不想被扔到水里,就用手堵住船上漏洞。” 郭汜不敢吭声,艰难的蠕动着身体,扯到身上触目惊心的伤口,立即痛的流出一头冷汗,挣扎着用身体堵住船身上几处明显的缺口。 此时慌乱的众人已没精力理他,李傕跳到船上,对牛辅说道:“将军,木船载力不大,若穿铠甲,载不了三人。吾等需尽去甲胄。” 牛辅一指远方正在逼近的太原铁骑,呵斥道:“若脱了铁甲,岂不尽死于贼子箭下?” 可若穿戴铁甲,船上就只能坐三四个人。 还未登船的数人立即躁动起来,望着牛辅的目光逐渐凶狠。 那种野兽似的目光,让牛辅全身发寒,连忙改口,说道:“脱了铠甲亦不是不可,需有人在岸边抵御贼众,使其不得从容放箭。” 牛辅武略虽然不堪,但还算有点小聪明。 这席话一说,顿时将矛盾转移。 停留在岸边的数人目光立即从牛辅身上转移,彼此间互相敌视,谁都不想成为断后的那个倒霉蛋。 李傕便在船上吼道:“速脱甲胄,最慢的那两个留下殿后。” 这个方法好,无关乎运气,皆凭各自实力,技不如人,只得任命。 很显然在穿戴甲胄这方面,越是位居高位,身上的甲胄越是精良,而其本人就越是很少亲自动手,皆由部下辅助。 所以几名亲卫小卒率先脱完甲胄跳到船上。 剩下两名校尉彼此对视,苦笑一声,已经没必要再脱了,不然一会儿穿戴更加麻烦。 张绣舍命换来的登船机会最终还是因为张济自身原因没能登上求生的木船。 与张济作伴的另一名校尉是樊稠,乃西凉军中有名的悍将。 随着一叶扁舟远去,二人不得不手持利刃,正面迎击数百名策马赶至的铁骑。 铁骑抵近岸边,赵云很快便发现了大河中随浪起伏的扁舟,以及岸边身披重甲的两名敌将。 下令道:“留两什人随我擒拿贼将,余下人等沿河追击,游射扁舟。” 在牛辅原本的计算中,赵云麾下只有数十骑,要擒拿两名身披重甲的悍将便分不出几名人手追击。 可是未曾料到,中途有两百铁骑增援过来。 这种变故导致殿后的张济、樊稠战意消散。 毕竟面对数十名骑兵,二人协力还有一丝机会突出重围。可对方现在数百骑围了过来,二人哪还敢提刀。 唯恐杀了眼前几名骑兵,余下的上百铁骑不再理睬大河中的扁舟,冲刺过来将自己二人碾为齑粉。 二人自认没有霸王之勇,能于大军阵中孤身纵横,力斩百人。 很明智的双手主动举刀过头顶,跪在了路边表示投降。 赵云倒提长槊,勒马驻足在二人面前,问道:“尔等何人?牛辅何在?” “吾二人乃牛辅麾下校尉,张济、樊稠。牛辅正在河中船上。” 众人望去,只见木舟已顺流而下数百丈,视线中只剩下一个黑点。倒是岸边的铁骑旌旗招展,声势浩大,一路追击,掀起大路烟尘。 次日,黄河沿线天降大雨。 雨天正适合躺在床上睡懒觉,张瑞惬意的睡到半上午才懒洋洋的起床。 建义中郎将府的主簿审配、参军贾诩都已在正堂内恭候。 张瑞走进房间时,二人相谈正欢。 见到张瑞进门,立即拱手行礼,说道:“拜见主公。” 张瑞略感惊奇。 在此之前,张瑞一直以为二人会相看两厌烦。因为审配身为主簿,总领幕府,统筹军机。而贾诩则为参军,亦参赞划策。在军务方面,二人会有很大交叠。 类似出谋划策、行军扎寨、战略部署等具体事宜,全看张瑞心情,交付与谁。 不过现在看来,倒是自己小觑二人了。鸿鹄不与燕雀争利,看来他俩志向都不止于建义中郎将府这湾小池塘。 毕竟审配不可能一直做一名位卑权重的主簿,贾诩不可能一直当一名幕府参军。 见此,张瑞便笑着说道:“且入座。二位先生刚才在谈何趣事?” 贾诩笑着回道:“适逢天降大雨,正南正在讲述黄河沿岸气候、节气。” 张瑞颇感兴趣,后世初中地理课就详细划分了华夏大地的各种气候,如今众人脚踩的土地,按划分应该属于温带季风气候,特点是夏季炎热多雨吧。 只是不知道审配这个古人会如何来描述。 见张瑞感兴趣,审配便详细说道:“自光武皇帝定都洛阳以来,黄河泛滥共计二十七次。常于六月雨水暴涨,水淹南岸。” 六月? 不就是当下? 貌似董卓就在黄河南岸的渑池。 难道真应了那句“时来天地皆同力?” 黄河暴涨,徐荣、董卓还怎么联系? 总不至于水淹南岸,把董卓大军淹死吧? 莫非自己就是传说中的天命之人? 大魔导师刘秀气运加身,召唤陨石砸中敌营,数十万敌军不战而溃。 自己也不赖,召唤暴雨,水淹敌军。 结合自己后世的知识与审配总结的历史记载,这种事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史载,建武七年,六月戊辰,洛水盛,溢至津城门。弘农都尉治析为水所漂杀。” 审配话音落,张瑞、贾诩皆惊呼一声。董卓大军驻扎的渑池县就是弘农郡最靠近黄河的地方。堂堂弘农郡都尉都被淹死,淹没董卓全军也不是没有可能。 “桓帝永兴元年,河水溢,漂害人庶数十万。” “桓帝永兴二年,水变乃至,五谷不登。” “灵帝熹平四年,郡、国七大水。” “灵帝光和四年,六月,庚辰,雨雹如鸡子。” “凡桓帝、灵帝两朝,各发五次大水,总计十次。” 桓、灵两帝便与如今相邻,看来黄河大水的确可期。 听完审配如数家珍的陈述,张瑞只恨手中没有一本资治通鉴,仔细查查今年六月到底有没有暴雨。 …… 资治通鉴:中平六年,六月,大水! 秋,七月,徙渤海王协为陈留王。 九月,自六月雨至于是月。 第三十五章雨日谋划 一个势力中有一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贤才究竟有多重要,通过与审配交谈一番,张瑞感触良深。 难怪自古以来能成就丰功伟业者无不是求贤若渴的明君。 先不论黄河是否泛滥,水淹董卓全军。 六月河水暴涨是绝对免不了了。 今天暴雨过后,徐荣再想南渡黄河,尤其是带着大量物资南渡黄河,难度骤然提升了百倍有余。 大阳县的区区千名守军彻底成为了一支孤军。 讨论完大阳县守军,贾诩转而提及南匈奴叛军说道:“天降大雨,路面泥泞,不利于铁骑纵横,南匈奴叛军若与白波贼合流,吾等正适合借机一同除之。” 南匈奴情况比较复杂。现任单于为於夫罗,是南匈奴羌渠单于之子,被立为右贤王,封持至尸逐侯。 灵帝中平年间朝堂屡次征调南匈奴的兵力来镇压各地起义,於夫罗带领部队来到中原。 中平五年(188年)由于南匈奴多次发兵帮助汉朝,国内不满,害怕继续征调兵源,于是叛乱,杀死羌渠单于,拥立须卜骨都侯为新单于。 於夫罗也立为单于,入京晋见灵帝,请求发兵帮助复国,正赶上汉灵帝病危,事情得不到处理。 同年九月,於夫罗伙同黄巾余党白波军叛乱,进攻太原、河东等郡。 河东等郡民众武装起来自保,于夫罗掠夺不到什么东西,而兵力受损,打算回归本国,但被国人拒绝,于是留在河东。 张瑞听闻贾诩之言,便想起了南匈奴单于於夫罗一些比较有名的事迹,这家伙在汉末非常活跃,不但跟白波军合作,还跟张杨、袁绍、袁术都合作过。 当然也跟袁绍、曹操等当世豪杰征战过。 只是这战绩嘛……一败涂地。 要不是他中途劫持张杨反叛袁绍,来到黎阳,打败了度辽将军耿祉,势力壮大不少,还真不够他挥霍的。 在游戏中他的各项数据也是惨不忍睹。 总结起来,这家伙有点像牛辅,出身高贵,活跃出名,但能力一般。 但张瑞却对这个庸碌平凡的单于抱有极大的杀意,仅次于董卓。 原因只有一个,他的孙子叫刘渊,率领匈奴在五胡乱华的风云中立国,史称汉赵。与石勒等人凶徒逆俦,淫酷屠戮,危害华夏。 别跟张瑞说什么没了刘渊还有刘世民之类的会祸害华夏。 张瑞只知道除恶务尽,既然历史上刘渊曾经霍乱中华,那提前杀了他绝对不会有错。宁错杀一千,也不发过一个。 于是张瑞对贾诩说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宜早做打算,克灭河东境内匈奴。宁肯放过白波贼,亦要先屠灭胡虏。” 难得审配没有反对,赞同道:“宜生擒於夫罗,挟单于而以令群酋。使西河郡境内南匈奴自相残杀。若有天赐良机,可遣一重将,统精兵万余,挟於夫罗旗号进军西河,一战降服南匈奴全族!” 南匈奴版的挟天子以令诸侯? 张瑞颇感兴趣,说道:“此事便交由正南全权筹划!” 审配兴奋不已,有主公此言,自己在三军中权威将再升一级,恭敬的拱手,说道:“配必不负主公殷望。” 审配得了差使,贾诩亦不甘落后,说道:“主公适逢大雨,可大发徭役,于大阳周边挖掘沟堑。围城三道,将不费一兵一卒,锁死徐荣所部。” 闻言,张瑞略有惊疑。 目光在审配和贾诩之间徘徊。 历史上曹军就是用这种方法将审配锁死在邺城当中。 如今二人对面相坐,竟然又提出了这种方略。难不成天道真有轮回? 惊疑了片刻,张瑞点头,说道:“此事某会下令赵云、郭淮亲自统兵听从文和先生调度。” 面对名将徐荣,太原方面还是奇谋屡出,游刃有余。 归根到底还是张瑞手中掌握的可用之牌远超徐荣太多。 张瑞不仅仅是建义中郎将,还兼领了河东太守。 可以名正言顺的征发徭役,大兴土木。 而徐荣困守孤城,又因为劫掠不得民心。就只能靠武力威慑大阳军民。士绅、黔首无不欲除之而后快。 城内豪强大族皆愿为太原大军内应。 徐荣守城则怕有人里应外合,偷开城门,放敌军入城。 出城则怕豪强部曲强夺城门,断绝大军退路。 屠杀全城则怕豪强百姓鱼死网破,徒添伤亡。 毕竟如今西凉军区区千人,已成孤军,死一个人就少一个人。 仁义二字,平时看不出多大影响力。 但真到了生死存亡时刻,才会导致境遇天差地别。 张瑞相信,有此一次深入骨髓的教训,以后徐荣必然会对劫掠深恶痛绝。 处理完军务,审配笑着说道:“赵子龙才干不菲,当真为可托付大事之人。自兵进河东以来,数次全竟主公军令。昨日傍晚亲军侍卫骑便生擒张绣归营,夜里子龙亲执两员敌将归来。主公可有意接见一二?” 抓了三名敌将? 这还真的是出乎张瑞意料之外。 便颇为高兴的说道:“都带上来。” 片刻后,三名俘虏被押到堂前。 三人见到贾诩高坐台上,皆大吃一惊,只是周围卫士锋刃森寒,三人不敢发问。 张瑞只看了一眼,便确认最左侧的年轻骁将是自己期待许久的张绣。 除了因为他面相年轻外,最主要的是气质与赵云非常相似,都是器宇轩昂,如利剑出鞘。 难怪民间有演绎故事说他俩是师兄弟。 于是张瑞特意对张绣问道:“文和曾言,君勇冠三军,抚众则和,奉令无犯,实乃将才。某将上表朝廷调君入我建义中郎将府听令,助我奉诏讨贼,君可有异议?” 大汉四百年威严尚在,只要张绣还没想过叛乱,面对张瑞这名正言顺的调令,便很难拒绝。 换言之,如果连朝堂诏令都拒绝了。张绣必然落得一个抗拒朝堂,不忠不义的恶名。被斩首示众,都是枉死。 被朝廷大义逼迫,张绣只得无奈跪地,说道:“绣愿为将军效犬马之劳!” 张瑞露出满意的微笑,抽出谢玄佩刀,亲手为张绣解开身上绳索,说道:“且入军中为假军候,以待重用。” 第三十六章三河骑士 张绣的投降,使张瑞麾下历史名将又多一名。 至今已有高顺、张辽、赵云、郭淮、郝昭、张绣六将。 此六将无不是历史上战功赫赫,智勇双全的名将。各自都引领了一段风流。 事迹彪炳史书千古,可放心重用。 皆非一郡、一县之才,可引领大军过万。 倒是张瑞如今地不过两郡,军不过万,有些限制了这么多名将的发挥。 想到这里张瑞便对谢玄吩咐道:“去请裴主簿过来。” 等候河东太守府主簿裴绍的时间,张瑞看向赵云俘获的牛辅麾下两名将领。 问道:“尔等何人?” 张绣已降,张济心中便有了定心石,略显从容的说道:“某乃牛辅麾下校尉张济,另外一位乃校尉樊稠。” 张济、樊稠。 张瑞眼光一亮,二人算是董卓军中比较有名的将领了。 或许是因为统帅的部下都是精锐劲旅的原因,二人历史上战绩都还算可以,寇略颍川,击退马腾,算是堪当重任的将才。 属于稍弱于五子良将一级的当世名将。与朱灵、陈到、黄盖等人大抵相当,处于同一水平。 张瑞颇为欣喜的说道:“既入我建义中郎将府,日后当严明军纪,绝不可奸淫掳掠,否则定斩不赦。尔等可知晓?” 二人如今算是进退两难。 董卓有知遇之恩,二人不愿背弃。 但若拒绝征调,却又显得不宜。 同是大汉官军,二人何故只听董卓之令? 难不成董卓麾下军官只忠于董卓,不忠于朝堂? 早在凉州平叛时,朝廷便开始防备董卓有尾大难掉之势。 之所以一再忍耐,不过是怕逼反董卓,导致这位平叛重将领军加入王国、韩遂等叛军。 一旦二人拒绝投效,首先,被斩首示众这是无法避免的。 其次会导致建义中郎将上表朝堂并州牧董卓麾下大军已成董卓私军,似有不臣之心。 当然,朝堂诸公看了这封表奏,内心吐槽是免不了的。 说起私军,你建义中郎将府也没比董卓好到哪去。你麾下上万大军不一样听调不听宣。视朝堂诏令为无物,只听你张瑞一人军令? 但只要将董卓在朝堂的形象拉到与张瑞同一水准,张瑞就算达成目标了,董卓就成了输家。 张济、樊稠无论是出于自身性命考虑,还是为了不连累董卓都只能默认张瑞之言。 纷纷跪伏于张瑞脚下,说道:“愿为将军效犬马之劳。” 张瑞点头,说道:“尔等且退下吧。” 待三名降将离去,张瑞转头对审配、贾诩问道:“此二人非真心投降,又官居校尉之职。某当如何待之?” 关于西凉降将,张瑞用起来并不放心。 主要是担忧,董卓夺取政权后,这些降将会蠢蠢欲动,一门心思想重归故主,去洛阳享受荣华富贵。 其次是二人皆身居校尉之职,在太原军中,已是仅次于张瑞的高位。连郭淮、郝昭等赫赫名将现如今都还只充任军侯,冒然将两名降将升为校尉,怕会引起嫡系不满。 但将两人贬下校尉,又怕引起二人怨愤。 是故张瑞颇有些为难。 但审配慷慨直言,说道:“对方既已投降,便为主公麾下之臣。何来假意之言?若主公自身都猜疑对方,其怎能安心自处?主公不能信任此三将,又怎可与贾参军共谋大业?” 审配之言颇有振聋发聩的效果,张瑞顿时茅塞顿开。 现实不是游戏,没有忠诚度一说。 并不是非黑即白。 哪怕对方现在迫于无奈才投降,只要自己一视同仁,对方能建功立业,得到荣华富贵,又怎会轻易叛变。 如今是以德论人的时代,除非被俘,无奈投降,情有可原外。每次主动叛节都是一回拿全部身家、前程作筹码的豪赌。 纵吕布有诛杀国贼、匡扶社稷的擎天之功,屡次三番的叛变丁原、董卓、袁术、袁绍、刘备后也导致名声极烂。 随后审配继续说道:“且主公量太原将士之忠诚,二人即便身居校尉,能煽动叛乱否?” 那自是不能。 太原将士家业亲人都在太原,怎么可能跟着他俩叛乱。 而且军中队率以上任命都要经过兵曹掾审核盖章才能通过,张济、樊稠只要没发疯就不会觉得自己在叛乱后,能调动这种组织严密的军队。 张瑞随即下定决心,说道:“封二人为校尉,以待扩军重用。” 毕竟还剩几个月就要天下大乱了,以后自己不可能一直龟缩在河东、太原,征战四方后会面临越来越多的汉将投降。 需要一个良好的例子作为降将榜样。 若降将都要谪贬任用,怕是许多本来想投降的人也会犹豫,从而转投其他势力。 三人谈话的功夫,河东太守府主簿裴绍进入房内,问道:“主公有何吩咐?” 张瑞请裴绍入座,说道:“三河五校乃大汉禁军之精锐。某既下河东,有意征募良家子从军入伍,组建三河骑兵。裴主簿以为可否?” 张瑞口中的三河五校,指的便是三河骑士与北军五校。 三河即河南、河东、河内三郡良家子组成的骑兵。 五校指大汉北军屯骑、步兵、越骑、长水、射声五部校尉。 河南、河东、河内三郡地靠京畿,农业发达,经济繁荣,是故三河良家子皆家境优渥,从小尚武,精通骑射。历史上三河骑士履立功勋,战果辉煌。 裴绍出身的河东闻喜裴氏便是典型的河东富裕良家子。对三河骑士的功勋了如指掌,说道:“三河锐卒,享誉汉土。最辉煌一战当属永元元年,大将军窦宪率领三河五校北出两千余里,击破北匈奴,俘虏二十余万,在燕然山刻石记功而归。” 封狼居胥,勒石燕然。华夏名将无不引以为目标的两大功绩,其中之一就有三河骑兵的贡献。 “及中平元年,张角发起黄巾之乱,中郎将皇甫嵩乃引三河五校三万余人,南征北伐,克灭蛾贼百万。此乃吾等亲眼所见,三河骑士之精锐骁勇堪称当世翘楚。” “如今主公兴义兵而解河东倒悬之苦,必有豪杰踊跃从军!” 第三十七章瘟疫兴起 整个汉末兵员素质比较高的地方其实也就寥寥几个地方。 如果不算幽州、并州、凉州三地的异族精锐突骑。 完全由汉室子弟构成的精锐兵员也就两个地方,其一是徐州的丹阳兵,其二便是三河地区的良家子。 丹阳兵自然不必多说,整个汉末,何进、曹操、刘备、陶谦、孙权等人都曾屡次到这里征募兵员。 而三河地区因靠近京畿,被董卓霍乱,经济崩溃,生民百不存一,赫赫有名的三河骑士便彻底没落。 如今河东正在逐渐纳入张瑞掌控,张瑞自然要征集三河良家子组建骑兵,以提前预防董卓将来为祸河东。 而三河良家子亦是最符合张瑞期望的兵员。 不仅因为有恒产者有恒心。 还有一点尤为重要,这些良家子从军入伍都是自带马匹、武器、弓箭。官府只需要提供铠甲即可。 像极了后世的隋唐府兵。 张瑞心中宏愿便是将整个华夏建设成三河模样,家家富裕,子弟从小习文尚武。 如今裴绍这个本土代表都赞成自己的想法,张瑞信心更加充足,便问道:“如今兵曹掾王凌被困介休,河东郡兵曹由谁主事?” “兵曹史裴俊。” 裴俊? 张瑞对他印象颇深。裴潜兄弟当中多为文士,唯独裴俊英气有武略。 最近还拿了张瑞四奉任命文书返回闻喜为张瑞联络裴氏英才。 以其为兵曹史,也是因为他熟悉河东事务,能安抚投效豪杰。 张瑞便说道:“那便由其主持征兵事宜。以河东之富庶,此番征兵不设人数,可广纳豪杰!” 随后张瑞一指贾诩,说道:“除此事之外,裴主簿还需起草一份政令,发河东徭役两万,至大阳县听文和先生调令,挖掘沟堑,围困徐荣。” 裴绍略一沉吟,说道:“主公,吾等初至,有大胜之威,而无惠民之德。贸然征发徭役,某恐民怨沸腾。且百姓久遭白波、匈奴霍乱,仓廪空虚。某请以减赋诱之。” 如今七月在即,太原可得粮朝过百万石。 张瑞其实并不缺粮草,于是大手一挥,不用减赋了,直接免赋。说道:“自税赋改制,郡府已不强征徭役,皆以钱粮征募民夫。然河东离乱,税赋难计,便以徭役相抵。凡充徭、服役者,全家免除赋税。” 裴绍深深拱手行礼,说道:“主公仁义,绍替河东乡人谢之。” 这是贾诩进入幕府参与机要的第一天,听闻张瑞、裴绍对答,颇感惊奇。 如今高坐郡县者无不横征暴敛,以民脂民膏而中饱私囊,更过分者如董卓所部直接劫掠百姓,奸淫掳掠。 直接免征赋税的,河东绝对是大汉上百郡国中唯一一个。 张瑞为贾诩解释道:“耕者疾苦,生逢乱世尤为不易,今朝省一岁赋税,可活百姓数以万计。世人皆言小民如韭,命不值钱。某却以为能得天下者必以人为本。” 或许当今乱世,人命并不是最珍贵的东西。 有无数人跟张瑞说过,生逢乱世,生民命贱,最不值得珍惜。乃至死伤数十万人,亦无人问津。 但张瑞绝对不敢苟同! 或许群雄逐鹿的时候,一群短视之人可以漠视生命。 但到了鼎足而立的时候,即便武庙十哲中的诸葛孔明都要牵魏国百姓入蜀。 假使晋朝有汉民六千万,何至于五胡乱华惨剧发生。 贾诩拱手,说道:“主公仁义。河东有盐铁之利,无需着眼区区赋税。免赋亦能收军民之心。” 正是如此。 张瑞正是看中了河东的盐铁之利,才大兴义兵。 试图垄断整个河南、河北的盐池。 毕竟没什么是比垄断更暴利的事情了。 张瑞走到窗前,伸出右手,屋外大雨倾覆,仿佛瓢泼,斗大的雨珠打在手臂上颇有痛感。 大雨一下便是十天,天上黑云密布,完全没有丝毫要停止的征兆。 县府内的积水已经没过脚踝。 一向慷慨弘毅的审配如今脸色凝重,对张瑞说道:“主公,连日大雨,军中已有三十余名士卒沾染痢疾。医官言,恐有扩散风险。” 【领红包】现金or点币红包已经发放到你的账户!微信关注公 众 号【】领取! 张瑞眉头紧蹙,声色俱厉,问道:“某曾言三军务必谨防瘟疫,不得饮用生水,不得随意排便。为何还会有如此多的士卒沾染痢疾!是何人部众?必须严肃军纪,将该部长官杖责五十,以儆效尤!” “是子龙所部。”审配解释道:“该部巡视大阳县周围沟堑,皆着铁甲,淋雨后易感风寒。有徭役百姓,不服管教,传染了子龙所部将士。” 赵云? 张瑞面色如常,说道:“无论何人,都必须严肃军纪。将赵云杖责五十,以震慑三军。传示诸将,必须防微杜渐,严格执行预防方案!提早发现病情,及时上报预防!无论何部,瘟疫既起,便无任何理由!军法绝不留情!” “传令裴绍撤回东垣,让贾诩总督大阳县军政事务。再不得有妇人之仁,以军法治徭役。凡不服管教者,斩立决!” 在这个时代,瘟疫非同小可,容不得张瑞不重视。 好在张瑞比之徐荣,有太多倚靠和优势。 自己身后不仅仅有河东军民相助,更是有整个太原作为根基。 于是张瑞从容下令道:“征河东、太原、上党三郡境内医者,入大阳效力。凡感染疫病者,能医尽医,绝不放弃哪怕一名士卒!” 一次瘟疫还吓不退张瑞。 这个时候比拼的就是双方的意志与实力。 张瑞有理由相信,自己已经三令五申,军中还是出现瘟疫。 那大阳县内的徐荣,境遇绝对不会比自己好到哪里去。 区区一个大阳县城,绝对没有自己麾下这数以百计的医官和堆积成山的药草。 审配恭敬应诺,随后说道:“主公,昨日夜兵曹史裴俊归营,举族内四人为茂才、孝廉。另引豪杰一人欲投降军中。主公可有意接待?” 张瑞来了兴致,裴氏的豪杰? 裴氏历史上出现过五十九位宰相与五十九位大将军,从来不是一个文弱的氏族。 观裴潜、裴徽可知其族内贤才皆可抚境安民,能肃齐万里。 张瑞便很简短的面见了前面四位文臣,皆托付与郡县高位。 其中最具才华者乃是裴俊之弟,裴辑,字文衡。历史上曾经官至工部尚书和金紫光禄大夫,成为裴氏东眷之祖。 张瑞虽然记不清他的名字,但明显能感觉到他谈吐不凡,尤善格物。所以有所亲爱,留在河东郡府做了裴琚副官,掌文教。 第三十八章豪杰踊跃 四名裴氏俊秀离去后,张瑞见到了那位裴氏豪杰。 但出乎张瑞意料,并不是史书记载的豪杰俊迈,也不是雄壮非凡的猛将。 而是一位气度翩翩的公子,鸣珂锵玉,行步有环佩之声。 待其行礼后,裴俊介绍道:“此乃某之族弟,裴俭,字文约,不好经义,善兵法。” 张瑞摸着下巴,上下打量这位裴俭,整个太原文武当中没有谁必他更俊秀了。 说一句龙章凤姿、丰神俊秀也不为过。 只是这种儒雅俊秀的人能冲锋陷阵吗?除非他是兰陵王! 于是张瑞问道:“裴氏俊杰多为文臣,为何文约独爱武事?” 裴俭话语斯文,不急不缓的回道:“世方乱,裴氏不可举族习文教。需有人能行武事,以护宗族文弱。” 张瑞莞尔一笑,这位裴氏俊秀倒是正直,没有胡扯什么豪言壮志,一心就只想护卫宗族村舍。 若非太原大军军纪严明,入河东除暴戡乱,扫平白波。这家伙可能永远都不会出仕。 裴俊在一旁笑着说道:“文约有豪气,自幼便立志护卫吾等。其少时,犹缀帛为幡,乘竹马而戏,族中儿童皆随之。及稍长,即崇慕冠军侯,精研兵书,手不释卷。” 张瑞刮目相看,这位儒雅青秀的公子并不像他自己说的那么简单。 看他并不雄壮的身材却能成为全族的孩子王,指挥裴潜、裴俊这种当世俊杰玩骑马打仗的游戏,看来的确有能令人折服的气质。 只是这不争不抢、淡泊如水的气质,张瑞不太满意。 年纪轻轻,你得学习周瑜、陆逊,惊艳当世、风流千古。 于是张瑞说道:“既熟读兵法,且为军侯。入段文所部效力。” 既然你淡泊如水,那张瑞就给他安排一位雄烈果决的上司。督促着他争取功勋,建功立业。 审配兴奋的走进屋内,说道:“某在屋外便听到主公提及段校尉。莫非主公已知段校尉所部捷报?” 捷报? 张瑞好奇的问道:“什么捷报?” 审配笑容满面,说道:“适才段校尉遣使来报,该部于昨日夜里趁雨势极盛之时,突然发起猛攻,绛邑守军未曾料到我军会于天公施威之际发起进攻,毫无防备。段校尉一战攻克绛邑县,全军正向闻喜开拔。” 张瑞兴奋的抚掌,好一个段文。雨夜进军,攻敌不备!能借天时,能用人和。奋三军之众,一战而克灭敌军坚城。不负总督一方之重托。可是比张白骑那史上留名的狂妄之徒强上太多。 随后张瑞对裴俭说道:“文约既好兵法,必然对闻喜地势山川了如指掌。即刻前往段文所部效力,助段校尉攻克闻喜。” 裴俭躬身辞别。身披蓑衣,策马北上。奔行良久才驻马回头。 视线中,已看不见县城的任何痕迹。但在黑暗中仿佛依旧能看到那个负手而立的身影,那坚定澄澈的目光。 自己初担军职,便被委以重任。可见主公的确有明主之姿,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难怪族中子弟纷纷竞走而投效。 被裴俭所念的张瑞此亦没闲着。 作为一位主君,有太多事情需要关注。 如今已是六月,最重要的秋收只差一个月左右就即将到来。 这将关乎未来一整年的兴衰大计。 所以张瑞在裴俭离去的次日,便发出政令召集河东、太原、上党三郡的田曹、户曹、仓曹掾史,还有各县县令、县长在月中于河东郡平阳县上计。 平阳县乃是高顺沿路南下攻克的最后一个河东县城。 在平阳境内,沿汾河南下就是白波谷。而白波谷南方则是临汾与绛邑。 出平阳向西北进军则是蒲子县。如今高顺所部已沿此路攻克了蒲子县。将杨奉、胡才所部包围在介休、蒲子两县之间。 河东南境正暴雨倾盆,张瑞只留下贾诩总督大阳、东垣战事。 自己则带了谢玄所部五百亲卫北上平阳。 除了要重申政令,重视秋收以外,也打算汇聚义兵,彻底解决白波谷中的匪寇。 本来这支匪寇由高顺进攻,被赵云夹击已在崩溃边缘。 但张白骑的溃败,导致战局糜烂,高顺不得不北上重整局势。 而大阳县的变故也使赵云率部南下,参与了对西凉军围困之战。 太原四路大军凌厉的攻势再不复存在。 除了段文所部依旧奋勇,兵进闻喜外,其他三路都止步不前。 而被打得晕头转向的白波军也终于反应过来。 郭太经过十余日的筹集物资,调兵遣将,终于将臃肿的主力汇聚在身旁。 屯兵在闻喜境内,打算先拔掉插入腹心的这支匕首。 从那一刻起,太原大军进攻的突然性就不复存在。 剩下的就只有堂堂之阵的对垒和血与肉的消磨。 这种结局,张瑞也难说好坏。 虽然突袭战被打成了消耗战。 但付出如此代价,张瑞也不是没有收获。整个河东之战,最重要的收获就是俘虏了贾诩。 很难想象,当初如果张瑞冷眼旁观,无视大阳县百姓死活,导致自己错过了贾诩,现在该是怎样的懊恼悔恨。 打成了消耗战,张瑞就只得继续增兵。 然而张瑞手中已无兵可用。 从太原带来的上万精锐大军在各路战线奋战,都不得抽调。 如果没有审配谏言,当初鲁莽的便打进河东,现在张瑞就该无计可施了,只能跟白波贼子血肉消磨。 但现在局势远没有糟糕到这种地步。 因为张瑞的进军是奉诏讨贼,除暴戡乱。整个河东郡上下,百姓箪食壶浆,豪杰踊跃从军,士绅奔走相助治县。 这一切不光体现在精神鼓舞上。 整个河东军民是真真切切的在相助张瑞平叛,士皆踊跃自救。 体现到现实当中,四路进兵的太原大军,除了张白骑出师不利,其他三路都聚拢了数百名投军豪杰。 如今随着张瑞命令,上千豪杰、游侠全聚集在平阳接受整编、训练。 而征兵令发布以后,亦征募了上千良家子,其中自备马匹从军者过半。 这还只是民间力量,随着张瑞檄文发布,河东二十县,有十三县响应,派出义从进入平阳助战。 义从当中有郡县吏兵,也有豪强部曲。 规模多达四千余人。 当此时,张瑞颇有界桥之战前公孙瓒的风采。 郡县皆响应,派县中豪杰将义从归之。 观义从规模,便可知晓为何历史上白波军虽然劫掠河东,却从未占据河东全境。 仅派出的义从就有四千余人,结坞堡自守的部曲只会更多,绝非一群流寇可以轻易攻克的。 【领红包】现金or点币红包已经发放到你的账户!微信关注公 众 号【】领取! 第三十九章秋收安排 张绣、裴俭被充入段文军中,替换出了名将郝昭。 平阳的七千新军便由郝昭全权负责训练。 要统帅如此多的军队,郝昭的军侯身份已不足用。 好在攻绛邑之战中,郝昭有先登之功。张瑞便先提拔其为行建武校尉,代行校尉之职。 对张济、樊稠张瑞也没有歧视,令二人辅助郝昭练兵。 三名校尉一视同仁,都只有练兵之权,而无调兵之权。 直到练兵完成,再分派校尉统兵出战。 这既是建立新军对河东的归属感,也是张瑞考较两名降将的才能。 不会因为二人之前有校尉身份就贸然将大军托付。张白骑的前车之鉴,整个太原上下都不敢稍忘。 月中,各郡县职关秋收的主官尽皆抵达平阳,无一缺席。 毕竟张瑞领地并不大,只有一个半郡。平阳又地处中央,东西南北都不过几百里而已。 快马加鞭两天都能抵达。 甚至盖勋也派出了杜畿前来与会。 正式召见各郡主官前,张瑞特意抽出了半个时辰接见这位历史上“政绩常为天下之最”的能吏。 如今盖勋一心治郡,想通过人望来逼迫太原顺利交接。张瑞也乐得拖延时间。 双方关系不算亲密但还算和谐,张瑞便未尝试拉拢。 只是问了他一些治郡心得,令裴绍抄录在府中,以供借鉴。 连绵的大雨除了影响军情,对政务方面也是影响颇大。 仅在当下,与会的官吏当中,感染风寒者便不下六七人。 甚至连主持章程的河东郡守府主簿裴绍都未能幸免。 张瑞在披甲带刀的护卫下步入堂中,济济一堂的能臣干吏立即起身行礼,齐呼:“拜见主公(将军)。” 话音未落,张瑞便望向那个与众不同的声音出处。 随着张瑞的目光,所有人都望了过去。 口称将军的正是杜畿。 此刻被所有人目视,纵以杜畿之勇亦心中打鼓。 特立独行很多时候都要承担受人歧视的压力。 好在张瑞只目视了他片刻,随后便入座台上,说道:“诸君且入座。” 待众人席坐后,便问道:“太原各县气候如何?可有暴雨?” 田曹掾王昶作为太原留守诸官之长,起身答道:“暴雨倾覆,影响辽远,上党三县无一幸免,太原南部十县有六县受影响。” 情况还不算特别糟糕。至少太原大半郡县能保持稳定。 只要太原稳定,对全军而言就是最强力的定心丸。 有稳定的供粮,即有稳定的军心。 以白波贼的士气,双方交战。不可能像曹操、吕布那样鏖战,一次战斗打上一夜连着一上午。互相冲击二十余次。 所以大军奋勇,早晚克灭白波。 随后张瑞安排道:“如今南部郡县暴雨倾盆,有误秋收。征收赋税之事不急于一时,诸官吏当以抢收为要务。审慎日期,细分地亩成熟详情,务必减少天灾损害。稍后郡田曹有司会公示一份考核,今岁严查各县谷熟过期,为雨冲刷者!以查殿、最,赏罚……” 随着张瑞的话音,杜畿久久不能回神。 眼前这名言辞厉语的少年就是己等大汉忠臣常念的乱臣贼子? 可笑,自己入郡之前竟然真的以为对方是祸害百姓的贼寇。 设使天下郡国长吏人人如此,大汉何至于烽烟四起? 堂堂两千石高官,对农务之谙熟,甚至远超无数田曹官吏。 【领现金红包】看书即可领现金!关注微信 公众号【】 现金/点币等你拿! 对方甚至连稻谷过熟,会被风雨所害都清楚。可见太原官吏必然对此有详尽册文上报。否则区区少年绝不会知晓的如此详细。 多少郡国官吏只会横征暴敛,连何时秋收都不清楚。更何况理清田亩麦熟程度。 秋收从来不是秋天一到,全郡全县同一日收麦! 有些田亩早熟,有些田亩晚熟,略有差别。 对方堂堂三郡主官,对着数十县上百名官僚胥吏不厌其烦的详述处置方案,耐心设立奖惩制度。 如此呕心沥血,郡县官吏怎敢玩忽职守,士民怎能不拥护归心? 眼前一切像是醍醐灌顶,杜畿瞬间就顿悟了,为何贼子有恃无恐的接受赌约。 对方甚至都无需思虑毁约之事,除非天机大变,否则盖府君胜率渺茫。 正思虑间,杜畿忽然感觉到身旁的官吏重重的推了自己一下。 有些失神的从思虑中清醒过来,这才发现济济一堂的官吏又一次目光不善的盯着自己。 这是发生何事了? 裴绍身患风寒,一直在闭目养神,此刻却咳嗽着站了起来,一身浩然正气不改,盯着杜畿呵斥道:“盖府君自入太原,一应礼遇,我军民将校未有稍减!吾等敬之为英杰,而汝等竟视吾等为草芥?吾主问询,汝竟敢不理不睬!可斩之,以正威严!” 杜畿惶恐,自己刚才惊叹不已,乃至失神恍惚,竟没有听到建义中郎将问询之言,未有丝毫反应。 难怪满堂文武皆对自己怒目而视! 所谓主辱臣死,若非建义中郎将素有威严,恐怕这会儿早有人拔刀上前,血溅三尺了。 杜畿不敢多想,立即恭谨的向张瑞跪伏行礼,斩钉截铁的说道:“盖府君绝无任何轻视将军之念。太原德政,震人心弦,久不能平静。某适才思虑设天下郡国皆清廉贤良如太原,何至于大汉狼烟四起!” 话音消散,却良久未有回复,室内针落可闻。 而杜畿以额贴地,完全不敢有任何动作,仅片刻便汗出如浆。 不知道建义中郎将能否相信自己真心之言。自己生死全在对方一念之间。 内心煎熬下,这一刻时间仿佛变得无比缓慢。 良久,杜畿才听到一句平静的回复:“且起身。功曹考功记过,郡县官吏评最者升,评殿者降。赏罚分明,公正处之。杜曹史可能恪尽职守?” 杜畿深深的舒了口气,再次对张瑞叩首,说道:“某既掌太原功曹,必公允处之,凡官吏升降,皆造册回执,请建义中郎将与盖府君一同过目。皆得批复,方公示于郡!” 张瑞深深的看了一眼杜畿,这的确是个能臣,闻琴弦而知雅意。仅一瞬间就分析出了张瑞所言意图。 然后立即向建义中郎将府主动示好。避免双方出现任何裂痕。 张瑞有种预感,这个杜畿可能会是盖勋府中第一个改换门庭的幕僚。 第四十章多助寡助 南部郡县暴雨倾覆,秋收的重点在于指导百姓及时收割。 北部郡县则相反,在于快速厘清赋税,以资军用。 张瑞便气势干练的挥手,说道:“未受灾情的诸县,需如去岁故事。迅速厘清赋税,及时收缴。随后田曹有司尽皆南下。入河东辅助各县抢收麦子,厘算赋税。” “户曹有司尽皆入军,辅助军兵、徭役抢收白波军辖境麦子!” “田曹史国礼将负责分配太原田曹有司对接河东事宜。” “建义中郎将府主簿将会统筹户曹有司辅军一事。” “户曹掾荀兴需调动各县户曹有司于秋收时征发徭役三万,辅助军兵抢收敌麦!” 说到这里,张瑞重重的以手捶案,强调道:“凡今岁河东百姓服徭、充役者,皆免除赋税!无论七千义从,还是五万徭役!全家免除赋税!此外,田曹、户曹有司需安排吏民助其家收割秋粮!” “可有困难之处?可讲!逾期将考核赏罚。” 一名河东县令起身问道:“白波军不事生产,专司劫掠。其境内麦子多为百姓所种,吾等抢收之。豪强尚有存粮度日,百姓该如何求生?” 张瑞说道:“正因白波军不事生产,所以绝不可资敌。贼子无粮,我大军方能速克之。及克白波后,太原将送粮河东。河东郡县可开仓放粮,赈济灾民。” 稍顿片刻,张瑞说道:“关于放粮赈灾,裴主簿处已有详细方案。稍后尔等可自行问询,此时不与详述。” 这席话后,河东各县官吏脸上善意愈发明显。因为能明显感受到建义中郎将府进军河东时打出的“救济斯民”口号,并非虚言。 此世道,天灾人祸不断,粮价日涨。竟舍得从太原调粮以赈济河东灾民,绝对算得上仁心善举。 河东郡县助其驱逐白波匪寇,既是自救亦是最佳选择。 只有得河东人心,才能累计征发五万徭役。 五万名徭役! 毫不夸张的说,这是河东境内百姓人人踊跃,才可得如此效果。 几乎是家家户户都有人在为建义中郎将府服徭役! 白波军纵有十万之众,亦是那个被各方势力敌视的孤家寡人。 诚可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随后又有几名官吏提出几点疑惑,自有各曹长吏逐一解惑。 待众人再无疑义后,张瑞说道:“介休、蒲子、闻喜、平阳、大阳五县主官及户曹掾留下,其他人各自归职。” 济济一堂的官员胥吏立即起身,恭谨行礼后退出堂内。 留下的五县官吏互相探视一番,立即明了其中深意,五县境内皆有对峙、鏖战。 被留下怕是与白波贼寇相关。 果然,张瑞开口说道:“五县境内皆有匪寇残留。然匪寇当中大部分也是被裹挟的难民。我大军只诛贼首,从众放下武器皆既往不咎。且降卒可得均田四十亩,其中精锐能入军籍者免除一切赋税!尔曹可将此内容想方设法告知贼众。” 虽然双方敌对,但张瑞相信各县官吏必然有办法能联系到白波军中的某些势力。 现实不是游戏,不存在双方绝无交流的可能性。 而且不要小瞧这个时代的豪强、俊杰,他们的触角千丝万缕,交往的人也是三教九流无所不含。 最典型的就是董卓。大汉跟羌族战争上百年,董卓却在敌方羌族豪酋那里素有威望。 历史上白波贼不能尽克河东,却依旧在河东经营多年。这其中必然也有河东豪杰的影响。 五县官吏没有推托。与敌私通这种事,在哪里都不可避免。建义中郎将既然如此交代,便是没有追究之意。 当初白波势大,河东孤立无援,郡县、豪强也是迫不得已,与贼子虚与委蛇。如今建义中郎将大兴义师,那自是要竭力相助。 便纷纷躬身领命。 待五县官吏离去,谢玄走到张瑞面前,说道:“主公,从事掾王羽携杨县户曹史求见。” 张瑞有些惊讶,这组合也是够奇怪的。 王羽一个说客怎么跟杨县的户曹官吏混到一起了?而且还是户曹的副官。 “准!” 片刻后王羽喜气洋洋的步入堂内,身边跟着一位略显拘谨的中年男子,应该就是杨县户曹史。 二人一齐行礼后,张瑞笑着问道:“怎如此喜庆?路上拾到金子了?” 王羽脸上喜意变为满面笑容,再拱手,语气欢快的说道:“羽为主公贺,又得一员骁将矣。” 你一个从事文官,还知晓军中之事? 张瑞来了兴致,笑着说道:“哦?且详述于我。” 王羽侧身,请身旁的中年男子上前,说道:“主公,适才诸县主官退出堂前,某令府中小吏上前逐一询问徐晃之名。某思虑此子既然不凡,其出生之地,官吏必有所耳闻。果然及问至杨县,这位杨县户曹史贺权越众而出,知徐晃详情。” 谈及徐晃,张瑞顿时精神一阵。 这位五子良将之一骁勇善战,计略周备,此战给太原留下一份永远难忘的耻辱惨败。 张瑞看向贺权,说道:“请贺曹史为吾等详述徐晃事宜。” 贺权恭敬的拱手,然后说道:“徐晃字公明,出生于杨县。曾在郡贼曹掾手下充任小吏,名声不显。因其主治安,防盗贼。白波肆虐后,其论罪坐狱。后白波攻克安邑,释放囚犯为祸,徐晃便投入白波军中。” 二人既为乡党,又同为官吏,逢年过节必然会互相走动。所有张瑞断定这位户曹史必然与徐晃相熟,当即问道:“徐晃在杨县可还有族人?能为我联络徐晃者,某不吝重赏。” 贺权思虑了片刻,说道:“徐晃宗族中尚有许多血亲存世。其子盖亦随母居于县中。” 难怪王羽喜气洋洋。 徐晃这次可是跑不了了! 为建功立业,能抛妻弃子者不是没有。但为了一群匪寇丢弃妻子,怎么看也显得不太可能。 于是张瑞说道:“即刻迎徐晃妻子二人入平阳安顿,赠仆役、钱粮以抚慰,任何人不得冲撞!王羽引徐晃宗族兄弟前往蒲子县劝降!” 第四十一章上党纷争 河东郡境内,虽然大雨倾盆,冷风呼啸。 但依旧熄灭不了各方势力心中的燥热。 自月中张瑞宣示政令以后,整个河东四面八方忙的不可开交。 豪杰义士频频勾连,共举大事。 白波贼逐渐变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小股的白波贼纷纷主动向各地县府投降。 实在是不得不如此。向县府投降至少能保住一条性命。若是被豪杰义士们抓住,那些报仇雪恨的百姓能让被俘虏的贼寇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河东所属,无县不征,无处不战! 俊杰、豪强纷纷领兵走出坞堡,主动袭击散落在外的白波贼寇。 沦陷的县城纷纷爰举义旗,重夺县城,投效郡府。 自月中至月末,已有四县豪强、军兵暴起发难,夺回了县城。 河东二十县,张瑞已掌握了十七县。只剩下了安邑、闻喜与大阳三县。 但坏处也不是没有,一向散乱如沙的白波贼寇纷纷汇集于郭太麾下。 在闻喜县境内的白波贼多达六万余人。 六万白波贼为害之重令人发指。整个闻喜县几乎成为鬼蜮,方圆数百里,除了双方大军,再也见不到一个活人。 百姓纷纷逃离故土,良田成片被荒芜。 万幸白波军是一群乌合之众,行动臃肿不便。少数骑兵又被太原大军牵制,不能追杀百姓。 所以才有一千户难民成功逃离。 死难者难以计数,郡户曹估计要超过三千户。 仅一场战役,死难百姓便超过全县之泰半。 汉末兵祸连年对百姓伤害之深可略见一二。 更加不幸的是,南匈奴单于於夫罗不敢再继续劫掠河东百姓,选择了与白波贼合流。数千汉末战力超群的匈奴突骑加入了叛军队伍。 负责对峙的段文压力极大,屡次三番的请求增兵。若非天降暴雨,段文所部三千人要抵御这六万大军与数千铁骑,早已坚持不住了。 张瑞则是亲自批复,遣使严词厉语,发布军令,让段文务必坚守阵线,决不允许溃退,否则军法铁律,严惩不赦! 同时绞尽脑汁的为他增加援军。从各个战线抽调了一千人到闻喜增援。 事实上张瑞的压力一点也不比白波军统帅郭太稍弱。 在战线的最北端,高顺、王凌围困杨奉、胡才于介休、蒲子两县之间。双方对峙,无日不战。 在平阳,张瑞亲自统军猛攻白波谷。这里是白波军起兵之处,亦是汾水要道,里面囤积了白波军起兵以来劫掠的大部分粮草物资。 攻占此次,既能打击白波军士气。亦可连通南北,使段文所部再无后顾之忧。 在闻喜,双发主力打得昏天暗地,血肉山河。 在战线的最南端,贾诩、赵云正率军困大阳,沟堑水渠绕城三匝。 双发此刻就是在比拼意志与决心。 直到哪一条战线分出胜负,随后便利用优势滚雪球,从而形成席卷之势,扫荡全郡。 目前看来张瑞赢得机会极大。 而白波军想赢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机会渺茫。 屋外阴雨连绵,屋内一群人却在地图前讨论得热火朝天。 张瑞旁听了一会儿被吵得头痛,便站在窗前呼吸新鲜空气。这阴雨天,总是让人心胸压抑,感觉喘不上气来。也不知道他们哪来那么多精力,每天都能吵一整天。 休息了一会儿,审配走到张瑞面前,说道:“主公,刚才得到消息。张燕与杨凤在上党境内大战一场,杨凤惨败,仅以身免,逃窜至壶关向我军求援。” 壶关已经在上党郡腹地深处,也就是说这一战杨凤损失了近半的城池! 张瑞笑着骂道:“同为黑山贼,此子堪称无能之极。” 审配凝视着地图,说道:“乌合之众皆是如此,一败则溃退千里。杨凤败相虽惨,但其部曲犹在。只是溃散于野,急促不可全聚之。只要稍与时间,其势必然能够恢复。” 张瑞摆摆手,说道:“不用管上党之事。让他们俩打去吧。张燕胸无大志,拥百万之众亦从未想过占领郡县,以成不世之基业。杨凤志大才疏,不足成事。二人短期内难分胜负。” 思考了片刻,张瑞说道:“如此却苦了上党百姓。让王昶去拜访盖府君,由他出面招揽上党流民。” 之所以要盖勋出面招揽流民,就是为了避免杨凤记恨到张瑞头上。 毕竟在外人看来,张瑞现在已经入主河东,与太原太守关系已经不大。 审配问道:“便真不管杨凤死活了?某担心他彻底被张燕击溃。莫如派一队人带着建义中郎将府旌旗过去壮势如何?” 张瑞思索了片刻,觉得不无道理。 历史上董卓死后,牛辅率领精锐大军,仅因为害怕兵变便带着金银财宝弃军逃跑。郑宝拥众上万,被刘晔带着几个手下就砍了脑袋,营中精锐士卒数千人,却被吓得不敢妄动,反欲推荐刘晔为主。 永远也想不出这些汉末军阀都能做出哪些思路清奇的行为。下限低到令人瞠目结舌。 如果真的对杨凤不理不睬,难保这家伙不会因为胆寒,直接弃军逃跑,到洛阳去做个富家翁。 想了想,张瑞说道:“派张白骑过去,带上他以前的旌旗。为杨凤壮势,安稳其心。” 张白骑虽然败给了徐晃,但并非作战不够骁勇。只是谋略、眼光的确达不到五子良将的水准。 但让他带几十个锐卒,护卫旌旗,死战不退还是能做到的。 何况张白骑出身黑山,见到他的旗帜,张燕就知道是张瑞派援军过来了。 乌合之众打仗最主要还是看气势。 杨凤只要不惊骇胆寒,守住壶关天险绝不在话下。张燕见到杨凤有援军,也必然会谨慎保守一些,攻势将大幅削弱。 稳住阵线后,杨凤就可以缓缓收拢溃兵,恢复实力。 之前杨凤的实力跟威势都太强盛,导致很多黑山军小帅都投奔到上党麾下,这很不符合太原的利益。 如今削弱一次后,在将来的反张燕联盟里,就失去了与张瑞争夺话语权的实力。 但也不能削弱的太狠,否则就起不到壁垒作用。 如今张瑞手中精兵全被困在了河东,实在是没有余力再去防范张燕了。 第四十二章王柔借粮 “主公,捷报!” “安邑捷报!” 裴绍兴高采烈的大步迈进堂内,因为喜讯导致他面色潮红,仿佛风寒瞬间康复了大半。 一众建义中郎将府的官吏将校纷纷侧目。 为何捷报中郎将府都不知情,反倒太守府先传佳音? 不等众人开口询问,裴绍大笑着说得:“河东望族卫氏族人卫固领部众千人在安邑城中发难,鏖战一夜,驱散了城内白波贼,成功夺下河东郡治。已致函郡府,愿举城归顺!” 杜畿历史上给卫固的评价是“为人多计而无断”。 只不过二人现如今还没有任何交集,所以张瑞等人对卫固没什么印象。 只有审配略显不满,抱怨道:“何其迟顿!河东局势早已明了。他卫固拥众千人,却直至昨日才兴义兵。耽误多少天时!” 张瑞一笑,对裴绍说道:“莫要听正南之言。能爰举义旗,便为时不晚。且其能以千余部曲驱散白波守军,足见其人颇有谋略。赏百金赞其义举,录入郡府,量才适用。” 审配虽然抱怨,但心情还是颇为愉悦的。 立即围到地图旁边,认真打量起来,说道:“如今安邑拨乱反正,白波贼寇便被我军困死在闻喜境内。六万贼寇靡费巨大,必然不能持久。段文所部需谨防敌众劫掠周围郡县。” 张瑞随即走到地图旁边,上面密密麻麻的画满各种标识。 段文所部六千大军稳步扎营,从东、西、北三个方向往中间层层推进。在三个箭头所指的方向上是占地面积极大的一团黑点,代表着白波军主力盘踞所在。 六千精锐大军对阵六万乌合之众,交由段文指挥,现在发起决战也不是没有胜率。 但仗可不是这么打的。 如今白波、南匈奴联军的情况未明,双方实力相持。如果不是刘秀、曹操那种气运之子,没人会冒然投入主力,发起决战。 正确的打法是——耐心等待。 等待敌人露出破绽,等待己方援军赶来。 同时派出部队骚扰,引诱敌人分散兵力,然后打击对方的侧翼和后方,轻骑骚扰敌军粮道。 直到己方确立了优势,才会投下主力军队与敌决战,一战将其击溃。 这一套看起来是不是很熟悉? 没错,这就是袁绍在官渡之战的打法。 被公孙瓒形容为“袁氏之攻,似若神鬼,鼓角鸣于地中,梯冲舞吾楼上。日穷月蹴,无所聊赖。” 打得曹操与之合战不利,据守营中。 但奈何袁绍的奇谋百出,兵法正道还是不敌曹操气运加身。 张瑞一向对自己的运气很有分寸。 绝不敢像曹操那么浪——长途奔波数千里,人困马乏,被乌桓远在二十里外就发现行踪后,还敢发起冲锋。关键是还运气极佳的阵斩单于蹋顿及名王以下十余人,最终俘虏二十余万人。 得胜归来以后曹操自己都说这一切都是运气使然——“孤前行,乘危以徼幸,虽得之,天所佐也,故不可以为常。” 有时候现实就是比小说还要荒诞,因为现实不需要讲合理性。 这要是哪部小说敢写主人公奇袭数千里,二百里不得水,杀战马数千匹以解困境,千辛万苦抵达终点。却在二十里外就被敌人发现。 然后主角派一名猛将为先锋,发起冲锋,一战击溃敌军,俘虏二十余万。 或者写一出八百人冲击十万大军,将敌军主将围在土坡之上猛攻,从清晨打到中午(自旦战至日中),敌众为之气夺,无人敢战。 而且做出这两番壮举的猛将还是同一个人! 作者得被读者骂到自闭。 所以发生在闻喜县的对峙,张瑞从不催促。也没有强行要求段文以一当十,扫荡敌寇。 如今河东胜势在太原一方,张瑞有足够的耐心去等。 等到大阳、介休、白波谷任何一处打破僵局,从而增援闻喜。 精锐大军比之乌合之众最大的优势之一就在于行动迅捷。 白波贼寇不设行伍,就注定了臃肿不便,像一只笨拙的肥猪,被绳索一点一点勒死在原地。 张瑞盯着地图,说道:“骚扰敌军,打击敌军侧翼本就是段文所部一直在做的事。该部日征夜战,杀人盈野。没必要给他再添压力。” 审配点头,说道:“段校尉深得主公信赖,必能不负重任。如今破局关键还是在其他三处。就是不知哪部校尉能先传捷报。” 说话间,屋外马蹄声急促响起,纵然大雨亦不能掩盖。 这种急促的马蹄声,必然是信使传讯! 屋内众人皆目露期待,莫非有捷报? 片刻后一名信使疾步进入庭院,将一封书信递给谢玄。 张瑞注目,这不像是捷报的样子! 谢玄不敢耽误,立即打开书信,确认安全后双手奉给张瑞。 只看了片刻,张瑞便眉头微蹙。 审配好奇的问道:“主公,发生何事?莫非前线失利?” 张瑞将书信递给审配,思索着其中利弊,说道:“无关战事。是护匈奴中郎将来信。” “护匈奴中郎将……王柔?”审配惊讶出声:“他怎会忽然联络吾等。” 惊疑过后,审配一目十行的将书信看完。随后将书信折叠收起,说道:“护匈奴中郎将大军竟然即将断粮了!” 张瑞点头,看着地图思索片刻,说道:“必然是黄河暴涨,来自司隶的粮草无法转运。” 审配猜测亦是如此,说道:“王柔想与太原借粮十万石,以稳定局势。某以为亦无不可,需以牛马与吾等相换。该部征伐匈奴经年,必然多有骏马!” 张瑞思索了良久,坚定的摇头,说道:“某欲将其纳入麾下,换粮之举不合时宜!” 审配大惊,不可置信,说道:“前任护匈奴中郎将臧旻,曾于熹平六年(177年)八月,将骑兵万余出雁门,与其他两部军兵三路北伐鲜卑。由此可见护匈奴中郎将齐编满员足有上万人!” “即便征战经年,剩余军兵亦有数千之众。且皆为百战锐卒。王柔亦与主公同为中郎将,如何肯轻易折服?” 诚如审配所言,同为中郎将,且各帅名师劲旅,以常理推断,王柔怎么也不可能折服。 但张瑞却想试试。 因为大汉四百年的常态可能已经一去不返了。 第四十三章鲸吞之心 汉末群雄争霸的时候官职是否有意义? 当自身实力雄厚的时候,官职当然意义重大。官职越高,征战越名正言顺,越容易吸引天下英才。 但自身实力崩溃时,官职的意义还不如茅房里的一根厕筹。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杨奉跟吕布。 杨奉因护驾有功,被封为车骑将军。官职之高,几乎是人臣巅峰。一旦在梁地被曹操偷袭,全军溃败,便如丧家之犬,先投袁术后投吕布。二人官职皆在杨奉之下。 吕布更不用说,堂堂温候,彻侯最顶级的存在,以温县为封邑。假节,仪比三司。人臣殊荣,乃至巅峰。这种存在,仓皇逃窜后,无数次投靠各路地位不如自己的诸侯。 正因为有这种先例存在,张瑞才敢有雄心虎吞护匈奴中郎将大军。 所以当下将护匈奴中郎将大军纳入麾下的关键就在于如何控制住对方处于崩溃的边缘,必须仰仗太原鼻息。 但又不能真让这支劲旅崩溃,否则西河郡的南匈奴叛军就再无束缚了。 思索了片刻,张瑞说道:“以某名义,书信一封给雁门郭府君。请其以当年护匈奴中郎将率骑兵万余出雁门北伐失利,致使雁门军民伤亡惨重,十不存一为借口,拒绝借粮给王柔。” 既然王柔向太原借粮了,必然也向雁门借过粮草。 自己要控制王柔所部大军,必然要掐断他的其他供给。 审配好奇的问道:“莫非主公欲断绝其粮,使护匈奴中郎将所部大军崩溃,吸纳其众?” 张瑞立即摇头,说道:“并非如此。王柔出身祁县,其子王机、其侄王昶皆在太原效力,王氏族人出仕太原者过百。某不会冒然交恶,使双方生隙。” “王氏无理由记恨。”审配理所当然的说道:“护匈奴中郎将大军死活与我太原何干?我太原并无供应他粮草之责。救之乃情分,不救乃本分。即便坐看他崩溃离散,亦无可厚非。” 道理是没错,但这却显得太过绝情。由此也可见审配性格太过刚烈,绝不可让他掌控司法。 思索了片刻,张瑞问道:“针对异族的盐引开中法成效如何?” 审配不用翻看文书,立即如数家珍一般的回道:“虽然换盐之事由比曹掾执掌,但奴隶却交付军中。前后三次共交付了两百余名善射异族,皆可策马如飞,左右开弓。皆留在晋阳熟习旌旗、指令,教导归化,改变其语言、习俗。” 两百多名奴隶,数量不少,但绝对算不上多。各个胡族部落中平时便留有奴隶。这两百名奴隶大部分应该是以前便是奴隶身份,极少数才是新抓的俘虏。 胡族之间还未大规模同室操戈。护匈奴中郎将大军不能溃散! 于是张瑞说道:“传令晋阳,给护匈奴中郎将送粮。每月一万石,不可多给,亦不可少给!违令者立斩!” 一万石军粮足以保证护匈奴大军不被饿死,但绝对不足以发动远征,劫掠胡族。 相信在大军附近的胡族早被王柔劫掠过了,实在是没什么油水。不到万不得已,对方不会想到同毫无关联的太原借粮。 即便想鲸吞护匈奴中郎将大军,时机也不是现在。所以张瑞也只是像熬鹰一样吊着对方。 随后张瑞吩咐道:“如今已占河东大部分郡县。盐铁之事,可颁布律法了。河东盐引开中法一如太原。除盐之外,粮、铁乃军国重器。凡敢走私至胡族者,一经发现,皆诛三族!律法森严,绝不姑息!” 这些规划都是事关将来的远虑,毕竟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但也不能好高骛远,很快张瑞便将目光收回眼前战事。问道:“各处战事如何?” 审配信心十足的说道:“无论介休、大阳还是白波谷,各处匪寇皆已是强弩之末,崩溃在即!” 张瑞点头。古代打仗就是这样,动辄经年累月。 想想玩个游戏一回合还要十天数月的。张瑞便没有再催促。 无事可做,张瑞决定亲赴战场督战。 平阳南方的白波谷已经是真真正正的血流成河。 暴雨如注,冲刷着战场上密集的尸首,血水流遍河谷后又汇入汾河,在下游不时能望见漂泊的尸首与猩红的血水。 战斗自清晨一直到午夜,张瑞仍不肯罢兵。 漆黑的夜里,火把都点不着,只能听声辩位。然而暴雨倾盆,却影响了所有的听觉。 千万不要小看古代人求生的智慧。 在这种情况下,底层太原将士率先以口音联络彼此。很快便演化出了口令问询。 今夜的口令便是“山河一统!”“东方教主!” 没错,是张瑞亲自设定的口令。 就算打破白波军的脑壳,他们也想不出这二者有何联系。 下半夜,樊稠的部队逐渐撤离战场。 张济统兵两千上前接管阵线。 一切都是摸黑进行,双方所有人身上都是一片狼藉,不是血腥便是泥泞。 战争远没有想象中的浪漫。 士卒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脆弱。 仿佛弱不禁风的大小姐,不能吃苦,不能受伤,不能受惊吓。 事实上除非一方猝不及防,被席卷全军。否则双方军心稳定,相持对峙的时候,华夏族裔的坚韧不拔,吃苦耐劳,简直突破张瑞的想象。 这一波攻势如果不能打垮白波军,至少数天之内,组织不起一场类似的攻势了。士卒疲敝,必须修养一段时间。 于是张瑞对谢玄说道:“谢校尉,且身披两套重铠,亲赴战阵,率领铁甲为我击破敌军!” 这是殊荣,也是重担。 谢玄拱手应诺,转头对李猛说道:“务必守卫好主公。” 李猛用力以手捶胸,吼道:“请校尉放心,猛必不惜此身!” 谢玄重重的点头,用力拍了拍肃立一旁胡车儿的肩膀,在暴雨中大吼道:“再披覆一套重甲,领三百铁甲虎卫,与某一同击溃敌军。” 沉重铿锵的铁甲声逐渐远去。 张瑞握紧拳头,一定要建功啊! 历史上曹操逢战,便令典韦身披两副铁甲,领亲卫十余人冲锋陷阵,无不所向披靡。 河东、太原两地皆富有盐铁,灌钢法又使铁甲产量大增。 自己足足给了谢玄三百铁甲亲卫,又持有锋利的宿铁刀。面对苦战一天一夜的白波军,该是建功立业的时候了! 第四十四章河东之富 白波谷内的守军竟然能鏖战一天一夜,实在是出乎了很多人的意料之外。 但归其根源还是因为张瑞所率领的七千大军都是新慕之兵,训练不足。 双方攻势都不够凌厉,致使白波谷内的守军可以从容的调度补充,军心一直没有崩溃。 但随着张瑞亲卫的上阵,僵局逐渐被打破。 能入选张瑞亲卫的,无不是能以一当十的悍勇锐卒。又身披铁甲,手持利刃。 冲击之势一往无前! 谢玄亲自持刀冲锋在前,听到前方密集杂乱的脚步声当即大吼一声:“口令!” “是太原贼!杀!” “对面是白波匪寇,杀!” 下一刻,密集的刀剑入肉声响起,接连不断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夜色漆黑,五步外便不见人影,双方厮杀全凭勇气与甲具。 误伤是不可避免的。好在亲卫人少,又有甲具庇护。误伤者不多。 这种情况下,没人会不恐惧。 对黑暗的恐惧是人的天性。如果黑暗中还有能索命的狠人,这种情况就跟闹鬼没什么区别。 一旦落单,人心中的恐惧就会加倍放大。 但靠的太近,也异常危险,必然会被误伤。 打的如此焦灼,双方之所以坚持那就只剩下了心中的信念。 亲卫一方相信自己必然会取胜,此刻的奋勇是为了明日在胜利后取偿,心中是对财富追求的火热。 白波一方则是咬牙坚持,一旦溃败,河东虽大,却再无容身之地。走出白波谷,到处都是索命的凶徒。倒时,只求速死都是一种奢望。 大雨倾盆,张瑞在战车上一动不动,目光死死的盯着远方的黑暗,喊杀声依旧清晰可闻。 这一战必须成功! 乌云满天,即便太阳升起,亦不见阳光。 但战场上的视线却清晰了许多。 前方密密麻麻的人头涌动,人影憧憧。 厮杀一夜的太原将士只感觉喉咙里都在冒烟,谢玄虎目血红,嘶哑着嗓子大吼道:“山河一统!” 眼前密集的人群传出一阵骚动,片刻后有人大吼着回复:“复我山河!” “杀光他们!”下一刻谢玄暴起,手持长刀杀入人群。 “干汝老母!口令究竟是什么!怎么猜都不对!复我山河不是太原贼的口号吗?难道是天地立心?” 但太原将士完全不给对手反应的机会。猛烈的冲进人群中奋勇砍杀。 很快这支队伍就被亲卫砍碎,留下一地的尸首后,余下匪寇胆寒,开始溃退。 谢玄立即重新整顿队形,准备继续向前。 一身重甲的胡车儿却以手抓着一名匪寇的脖颈,像提一只小鸡崽子一样,步履沉重的走了过来,兴奋的说道:“校尉,某刚才抓到这名守粮头目。据其言,吾等已杀过粮仓了。” 谢玄略吃一惊,杀过粮仓区域了?那岂不是已经杀穿了整个白波谷!刚才砍杀的那队人是重整队形的匪寇!难怪他们会抱怨猜测数次也没猜中口令是什么! 随即谢玄兴奋的吼道:“全军后转,包抄敌军!” 余下的亲卫顿时一阵欢呼,胜利即在眼前! 返回片刻后,前方便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双方遥遥相对,对面立即有军官大吼道:“山河一统!” “东方教主!” 声音不大,除非当面才能听到,稍远处便被大雨声所掩盖。 但这奇怪的组合,具有明显的辨识度。除了友军,白波贼是无论如何也猜不出来的。 话音刚落,对面的军阵便收拢了刀枪。 一名身披重甲的军官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待走近后,谢玄逐渐看清来人,正是校尉张济。 二人见礼,张济热情主动的问道:“谢校尉无碍否?怎从前方返回了,某差点以为是白波匪寇。” 谢玄神情振奋,笑着说道:“吾等已杀穿敌阵!” 什么?张济不敢置信,脱口而出:“这是胜了?” 都已经会师了,却再也不见一个站着的白波匪寇,当然是胜局已定! “没错,胜了!”谢玄重重的肯定道。 经历了良久的沉寂,士兵们至今不敢相信。 自己熬过来了?那恐怖,阴寒,漫长而又充满杀戮的一夜!终于结束了? 眼前的漆黑似乎不曾改变,但战果却已尘埃落地。 破晓的冷风吹在湿漉漉的身上,格外寒冷。在谷外督战的张瑞却忽然心头一阵剧烈跳动,转头对身边的亲卫问道:“尔等可有听到欢呼声?” 亲卫立即侧耳倾听。 开始还是微不可闻,可声音越来越近,很快便从山谷中蔓延出来。 是建义中郎将大军标志性的呼和! “万胜!” “万胜!” 随着将士热烈的欢呼声,仿佛天公都在作美,连绵了一个多月的大雨逐渐停歇,一缕阳光穿透乌云,照耀出明亮的光辉,让无数全身冰冷湿漉的士卒感受到夏日的温暖。 密密麻麻的白波匪寇被三军将士俘虏出白波谷,垂头丧气的俘虏锐气尽失,恐惧的心情导致他们感受不到阳光的温暖,全身冰冷发寒,与意气风发的建义中郎将大军截然相反。 许久后,谢玄率领亲卫步履沉重的走到张瑞面前,声音嘶哑却不掩脸上神情振奋,说道:“主公,我等富矣!谷内有黄金、铜钱上百仓!占地多达数亩!” 好家伙!黄金、铜钱上百仓!占地数亩!这估计怎么也要有三四亿钱! 如果对三四亿钱没有概念,那以糜竺为参考,史书记载糜家“僮客万人,资产钜亿”。这三四亿钱或许能占糜竺身家的三成左右。 河东果然不愧为三河富庶之地,盐铁之利冠于天下,白波军劫掠经年的战果如今都归张瑞所有了。 虽然兴奋,但张瑞如今地位还不至于被些许钱财迷晕了心智,依旧从容的拍了拍谢玄的肩膀,说道:“谢校尉奋战一夜,劳苦功高。且好生休养,保重身体。随后论功行赏。” 云淡风轻的模样令周围密密麻麻的亲卫钦佩不已。 难怪主公能为三军之主,而自己却只能奋勇拼命。 这气度着实有天壤之别。 明明这数亿钱财不属于自己,众人听闻后却依旧呼吸沉重,心向往之。 而主公坐拥这数亿金钱,却从容淡定,依旧关心部将身体。难不成主公真是谪仙人物? 这倒是众人误会了。 钱能通神! 三四亿的钱财足以使乌合之众奋战一天一夜,当然也足以令张瑞怦然心动。 但高度不同,看到的风景便不同。 别人眼里这是金山铜山。在张瑞眼里这就是战马、铁甲、猛士。 并不比谢玄这种猛将更重要。 第四十六章南方来使 被雨淋了一天一夜,在紧张对峙时,内心焦灼还不觉如何。 等战事结束,湿漉漉的衣服粘连皮肤,冰冷的铁甲仿佛坚冰,阵风吹过,当真是寒冷彻骨。 张瑞是一路瑟瑟发抖的回到了平阳县府,进入县府的第一时间便对审配吩咐道:“姜汤准备齐全了没?立即给归营的将士送上!白波军的俘虏也一视同仁,派军医入驻俘虏营地。最后,给某也来一碗,快冻死了!” 千万不要小瞧古人的智慧,关于生姜的运用,在华夏可谓历史极为悠久。 《神农本草经》记载,“干姜,味辛温,主胸满咳逆上气,温中止血,出汗,逐风湿痹,肠癖下痢,生者尤良,久服去臭气,下气,通神明。生山谷。” 自从暴雨以来,从冀州、并州采购的生姜就源源不断的送往前线。以供大军驱寒、止痢。运用极广。 与富裕的太原大军不同,白波军、西凉军就只能硬抗风寒、瘟疫,还要顶风沥雨的作战。病倒的士卒数以万计。 谢玄亲自端过满盛姜汤的滚烫瓷碗,说道:“主公请慢用。” 张瑞披着一床被子坐在塌上,对谢玄说道:“不用在这侍卫了。脱了铁甲与亲卫共饮姜汤去!” 谢玄坚定的摇头,说道:“某待李猛更衣换甲过来替岗后再去!” 张瑞无奈,只得对侍卫吩咐道:“再取一碗姜汤与谢校尉!” 不要高估那些高位者的谈话内容,纵然屋内寥寥数人能执掌数十万人生死,但谈话内容也不背离人性,权欲。 这瑟瑟发抖的时候,张瑞就坦言说道:“值此苦难之际,合该有软玉温香在怀!念他人有美妇在旁,嘘寒问暖。某手中姜汤,瞬间香气不再!” 审配哑然一笑。 谢玄与张瑞亲近,饱饮姜汤后,笑着说道:“某意子龙之妹便与主公相合!” 二人对话像极了大学宿舍里男生对女神探讨跟觊觎。两兄弟,一个说:“这会好想要个小姐姐暖床!” 一个说:“我觉得赵虞女神不错,跟兄弟你极搭。” 张瑞满意的点头,一副兄弟你懂我的表情。 玩笑了片刻,李猛便进门替岗谢玄了。 当着手下人面,张瑞便收拢了笑意,谈回公事,对审配问道:“大阳疫情如何?” 审配从桌案上取回一份竹简,看了一眼,说道:“及至昨日,军中染病者升至两百三十六人,康复六十九人人,死亡四十七人。医官预言,疫情人数还会增加。及七月中旬会逐渐下降,八月末前稳控局势,九月左右疫情消失。” “徭役呢?对徭役百姓亦需尽力救济!” “徭役当中染病者一千七百余人。康复者两百三十余人。死亡者六百四十余人!不似大军调动频繁,该部已被隔离营中,并未蔓延到其余徭役当中。” 张瑞皱眉,说道:“某下次不想再听到一千七百余人这种话语!七百余人是多少人?精确到每一个人!医官不够便继续发河东医者。药材不够便去采购!白波谷内金钱数以亿计,不要吝惜!去冀州聘请医者!去各地采购药材!务必救治每一个百姓!” 审配恭敬应诺。 随后张瑞转向裴绍,问道:“风寒康复的如何了?” 裴绍拱手,回道:“劳主公挂念,自安邑捷报以来,某便康复大半。如今已几无影响。” “尔等皆是太原栋梁,务必保重身体,以共襄大业,同享富贵!” 众人立即应诺。 其实施恩不必每次都以利诱。人毕竟是感情动物,有时候一句随口的关心效果堪比比黄金百镒。 关切了一下裴绍的病情后,张瑞才向他正式咨询政务,问道:“徭役动员的如何了?” 裴绍回道:“六月规划要动员三万徭役以抢收麦子,但河东各县纷纷响应,归顺主公麾下。只余闻喜一地尚有白波匪寇盘踞。田曹有司重新核算,只需一万人便足以受用。尊主公之令,留有富余,征募徭役一万两千人,皆已在绛邑县待命。” 张瑞满意的点头,说道:“如今已是七月,不宜再等。令郝昭、张济、樊稠立即领兵南下,护送徭役前往闻喜。抢收闻喜全境之粮。令段文为主将,节制诸军。” 郝昭、张济、樊稠三人各自领兵都有两千余人,再加上闻喜县境内的六千人,段文麾下大军就有一万两千余人了!指挥得当,下个月应该就能定胜负。 基本上河东如今需要重点关注的便只有这两处。 只要疫情不蔓延,白波军主力被击溃。平稳的拿下河东便不在话下了。 其他大阳、蒲子县的两处敌军已被团团围住,胜利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有关此两处,审配说道:“禀主公,您亲征白波谷这几日,大阳方向有徐荣与董卓的使者先后抵达,主公是否接见?” “可曾让彼二人互相见面?” 审配笑着说道:“某曾安排两人远远见过一面。随后下死令,卫士坚决不允二人走出房门,杜绝二人有任何交流。想必董卓使者定会有所猜疑。” 那是必然的。 任谁看见部将派使者与敌众私下交流,都会忍不住猜疑。不管他是去求和也好,谈判也好,哪怕是宣战,叫骂。都会令主君产生嫌隙。 因为绕过主君私下与敌众交流,怎么看都是逾矩。 刘备,黄权那种君臣相知的典范之所以出名,就是因为这种互相信任的人太少。 至少,太原文武对董卓的印象尽皆不佳,不信他是个宽宏大度的人。 于是张瑞说道:“那先请徐荣的使者过来吧。” 片刻后一名精悍的男子走进屋内,看见头发湿漉,披着被子的张瑞略微一愣,但还是很恭谨的拱手行礼,说道:“公孙巨拜见建义中郎将。” 复姓公孙,这不是个常见的姓氏。 张瑞便问道:“汝是幽州人?” “张将军慧眼如炬,巨乃幽州玄菟郡人。” “可识公孙度?” 公孙巨颇感惊讶,建义中郎将怎会知晓万里之外的人物? 只得坦诚回道:“度乃某之族人,性格刚烈,眦睚必报。” 张瑞莞尔一笑,汉末群雄的圈子可是真小,自己随口一问而已,对方居然真的跟徐荣、公孙度有联系。 第四十七章公孙度之名 无数案例都在证明,现实有时候比小说更加荒诞。就比如这位汉末割据辽东的太守公孙度。 他在打击豪强方面的事迹如果写成小说,能被读者骂的体无完肤。 公孙度这位汉末军阀由徐荣举荐为辽东太守后,打击豪强方面粗暴简单,做法比之张瑞过分无数倍。 郡中豪门望族如田韶等家,只因在平时的来往上对公孙度没有恩惠,就都被他找借口杀了,被他如此诛灭的豪族有一百多家,郡中人个个惊恐万状。 完全没有什么恩威并济、拉拢分化,也没有什么大义借口,更没有税制改革。就一个原因——我要打击豪强,而你没有主动给我送礼。所以我要杀你全家。 上百户豪强就像杀鸡一样被轻松杀了。 孤身赴任的公孙度轻而易举的将郡内豪强铲除。豪强们别说压制、诛杀这位郡守了,连反抗、吭声都不敢。一个个彻底胆寒。 更别提什么发起暴乱,举郡皆反。 诛杀豪强后,公孙度又招贤纳士,设馆开学,广招流民。这些举措跟太原政令大抵几乎相同。 设馆开学可以让最底层的普通百姓识文断字,削弱世家豪强的影响力。 广招流民可以充实人口,扩充军队,从而保证政权稳定。 二人的差异在于征讨异族方面。张瑞打击的是匈奴、乌桓。公孙度征伐的是高句丽、乌桓。 在他治下“辽东强不凌弱,众不暴寡,商贾之人市不二价。” 总结起来,辽东在律法森严,鼓励工商,驱逐胡虏,招纳流民,抑制豪强等各个方面都与太原都极为相似。两方军阀的锐意进取和苦心经营都使得辖地获得了暂时的安宁,推动了生产技术的发展进步和经济繁荣。 徐荣现在被困在大阳,将来也不知道有没有人举荐公孙度了。这位汉末军阀当不上辽东太守,也不知道会到哪里流浪。 张瑞便对公孙巨说道:“稍后替某书信一封给公孙度,若无处可去,可投我府下。” 公孙巨摸不着头脑,只得拱手应诺。 “说说吧,徐荣派汝过来作甚?” 终于谈及正事,公孙巨连忙拱手,说道:“徐将军愿与贵部止戈修好。愿归还劫掠物资与百姓。然后率军撤出大阳,从今往后与河东秋毫无犯。” “还有吗?” 公孙巨态度可谓卑微,脑袋低垂。听闻这冷淡平静的声音后,额头上立即浮现几缕汗水。 “吾……吾等还愿留钱千万,战马百匹,以助将军成就大业。” “汝等这是拿本就属于某的东西来贿赂于某?” 怎么本就属于你了?可,随即公孙巨哑然。好像对方说的也没错。城破之后,城内的一切物资都归建义中郎将府所有。 “尔等城内还余多少粮草?” 公孙巨脱口而出:“我大军尚有存粮十万余石!” “想好再说!” 冷汗已经在额头上密集浮现,公孙巨纠结许久,犹豫着说得:“还余……六……不大概还余三万石!” “还能动的士卒有多少?” “额……八……六百,不,不,整整一曲五百人!”面对张瑞不耐烦的目光,公孙巨只得将数目一改再改。 虽然公孙巨没有说实话,但建义中郎将府还是弄清了城中的虚实。可用之卒已不足五百人! “那汝归去吧。让徐荣多行善举,将军粮多分给百姓一些!” 公孙巨大喜,问道:“将军愿与吾等罢兵言和?” “没错,建义中郎将府还为汝等准备了三百艘渡河所需的船只,船上备有尔等急需的救治痢疾的草药两百石,医师上百名!” “额……将军是在跟某开玩笑吧?” “难道不是汝先开玩笑的?”张瑞放下手中姜汤,神色清冷,说道:“我太原、河东兴师动众,发徭役两万,顶风沥雨,苦忍瘟疫,才将尔辈围困城中。尔等轻飘飘一句罢兵言和,某就退兵。某有何面目面对河东百姓?” “尔等不降即死,绝无他路!退下吧!” 公孙巨大惊失色,连忙开口:“将军,容某……” 然而,剩下的话却在也说不出来了。李猛的大手已经掐住他的脖颈,轻松将他提起,狰狞的面庞贴着对方面孔,目光凶狠的盯着他,说道:“建义中郎将令汝退下!” 任公孙巨如何挣扎,还是反抗不了,被雄壮的亲卫强势拖出了房间。 “让董卓使者过来。” 董卓使者是一名被发左袵的异族。这种打扮是汉朝西部典型的羌胡人。 张瑞只看了一眼,很是厌烦,凡是没有汉化的胡族人都该杀,便冷冷的问道:“汝可会胡族语?” 使者自信的拍了拍胸膛,说道:“某通晓羌族、匈奴、鲜卑、汉族四部语言,识汉族文字。” “那随便来句羌族语听听。” “ap;ap;¥……” 张瑞立即勃然大怒,右手奋力一拍桌案,说道:“某曾三令五申,凡某治下唯准言汉话!敢说胡族语言者,截舌!汝竟敢当面犯吾法令!来人!行刑!” “……”使者瞠目结舌!人怎么可以无耻到这种地步! 如狼似虎的侍卫立即上前,粗暴的拖着使者离开大堂。 “回去告诉董卓,让他洗好脖颈,等某去取他项上人头!” 审配笑了笑,看到使者胡服异发出现在众人面前就已经猜到了他的大概结局。笑着说道:“主公失虑了,使者被截舌恐怕不能替主公传言了。” “无妨,他不是还会写字吗?再不济,比划比划脖子还是可以的!” 张瑞从不是君子,一向讲究以直报怨。当初西凉军如何对待太原使节的,如今只不过是同样还之。 况且跟董卓也着实没什么可谈的。 无非是想让张瑞放徐荣所部过河。或者想要交好之类的。毕竟二人都是走的袁氏门路。 但张瑞极度厌烦董卓做哪些天怒人怨、毫无人性的事情。 与其跟他虚与委蛇,还不如直接亮明态度,就是想杀你董卓。 至少能给董卓留下深刻的恐惧印象。 董卓全军五千人,黄河以北的两千人被太原大军诛杀,剩余的三千人不可能不惊惧。 要知道合太原、河东两郡,锐卒接近两万。五倍于董卓全军。 等使者回去复命以后。董卓立即会成为全天下最不希望这场暴雨停歇之人! 一旦黄河水位平复,河东大军倾巢杀至。董卓真的要好好思虑项上这大好人头,要被谁人砍去! 这对以后双方的对峙极为重要。面对张瑞时,董卓本能的就会恐惧、心虚。 第四十八章徐晃投效 在战线的最南端的董卓收到使者回复后,大发雷霆。粗鲁的凉州俚语骂了足足一刻钟,随后全军立即开拔,远离河东,向洛阳进军。 三天后,黄河泛滥,水淹弘农。 次日,董卓、张瑞同时收到汛情。 二人不约而同的感慨董卓气运之佳与张瑞之不幸。 若是没有张瑞的恫吓,董卓绝不会轻易班师,说不定真的会被黄河淹没。 不过张瑞对自己的倒霉运气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同是叛乱,白波、黑山、匈奴叛军为祸一个比一个大,但并州刺史府就硬是不管不顾,将大军调到孟县来针对一个默默无闻的小蟊贼了! 同是打击豪强,公孙度野蛮粗暴的就轻松诛杀上百户豪强。到张瑞这里哪怕恩威并济,豪强还是举郡皆反。 那么多倒霉事都熬过来了,还差董卓这一次? 只要实力足够,倒霉之事皆可强势碾压过去。 敌军来犯,便杀得敌军肝胆俱裂,不敢北顾。豪强叛乱,就分而治之,彻底平定。 董卓能躲过洪水,下次便派铁骑去将他乱刀砍死。 所以张瑞听闻以后,心中连一点波澜都没掀起,就将目光转移到其他地方。 在战线的最北端,密密麻麻的白波匪寇拥挤在大营内,所有人都脸色灰暗,全身瘦骨嶙峋。纵然人山人海却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毫无生气,仿佛游荡在人间的行尸走肉,像极了传说中地狱里的亡魂。 事实上这些人与亡魂的也就只剩几天的差距了。 在大营边缘的一顶帐篷里,有四人相对而坐,其中三人虽然以灰抹脸,但偶尔有空隙露出的地方还是能看见红润的光泽。 三人正是太原从事掾王羽、杨县户曹史贺权及一名徐晃族人。 而与三人相对而坐的则是曾经赐予太原大军一场耻辱惨败的骁将徐晃。 只是这位功勋卓著的名将如今却面庞枯瘦,眼窝深陷,仿佛皮包骨头的骷髅。 王羽坦言道:“公明,尔等败局已定,难挡大势!” 徐晃颇为疲惫,不甘的说道:“恨杨奉当初不听某建言,严守县城。却三军齐发,满心只想一战攻入太原劫掠。否则何至于落得如此困境!” 王羽嘴角上扬,这倒是个好兆头,看来不需要自己再白费口舌,讲解大势了。 徐晃既然也认同白波军败局已定,那就可以继续下面的环节。随即王羽从怀中取出一枚铜印与一封文书。对徐晃说道:“吾主建义中郎将仰慕公明之将才,特命吾前来举公明为昭武校尉!” 徐晃沉默片刻,说道:“某曾屠戮太原将士数以千计,难道张将军不以为意?” 王羽知道徐晃这是担忧投降以后会被秋后算账。但舌灿莲花,巧舌如簧这方面可是王羽最擅长的。不然主公也不会委任自己过来说服徐晃! 当即,王羽笑着说道:“吾主有天下之志,常言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我太原将士虽有折损,但彼时各为其主,吾主不会在意。若张将军有怀恨之心,只需围困白波于坚城之间,坐视尔等饿死营中即可。又怎会令某前来举公明为校尉?如此岂非作茧自缚,多此一举?” 徐晃未曾闻王羽善辩之名,一席话后,只觉对方所言颇为在理。 若建义中郎将欲杀自己,只需耐心等待即可。没必要把自己招降,然后再背负屠戮部下的恶名。 见徐晃被说动,王羽立即拉过来杨县户曹史贺权,对徐晃说道:“张将军言出必信之名远传郡县,若公明不信可向贺曹史对证。” 贺权知道如今正是自己表现的时候,情真意切的对徐晃说道:“难不成公明欲终生从贼?某亲眼所见建义中郎将礼遇汝之妻子,赠钱粮仆役而善待,出入尽皆自由,待遇一如府中心腹重将。公明何不弃暗投明,共成大业?岂不闻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遇可事之主,而交臂失之,非丈夫也” 旁边徐晃的族人亦劝道:“公明,怕尔不信,某带来了嫂子的书信。虽然是他人代笔,但其中语气用词,尔定能分辨。公明若终生为贼,死后入坟岂不是要披发覆面,不得见列祖列宗?” 徐晃接过书信,但没有打开。已经没必要再看了。 如今对方无论礼遇自己妻儿与否,只要自己投效,这些都会如实践行。一旦自己敬酒不吃吃罚酒,哪怕这些礼遇曾经是真实的,亦会被剥夺。 于是徐晃起身,拱手说道:“承蒙张将军不弃,晃愿效犬马之劳。” 大事成矣!王羽兴奋的拍手而起!说道:“公明此举可谓贤!何不引兵诛杀杨奉、胡才,以为进见之礼?” 徐晃坚定的摇头,说道:“以臣弑主,大不义也。吾决不为。” 王羽赞叹一声便不再强求,说道:“那便请公明引军出营。” 白波军中令人忌惮的便只有徐晃麾下的四千余人,及上午徐晃以攻打县城为由引军离开大营,下午自介休、蒲子合围过来的四千余太原大军便突然发起袭击,攻破了白波军营地。 杨奉、胡才被斩杀于乱军之中,自渠帅以下投降者两万余人。 王凌收缴了乱军甲胄、兵刃,在蒲子县境内重新设营,将两万人分置在四座大营中。同时大量调拨介休境内的军粮以救济这支断粮许久的疲兵。 两万人若能妥善安置,这便是两万户人家的顶梁柱。 能治田数十万亩,征兵三千余人! 除了王凌统兵一千留守蒲子县看管这支降军外,高顺、张辽则合兵一处南下参与闻喜县战事。 徐晃的四千部曲经过两天饱餐修养,又初步沙汰了一半的残弱,只留下了两千余青壮,随后也跟随高顺脚步,南下参与决战。 本月既逢秋收,又攻克了白波谷,张瑞手中物资极度充盈,所以出手相当大气。 在平阳,张瑞接见了这位赫赫有名的五子良将之一徐晃。亲手赠与他黄金百镒,骏马两匹,重铠两套。 其他兵刃、布帛、粮食之类更是难以计数,尽皆送到了徐晃妻子所居之处。 琳琅满目的财富让徐晃第一次明白什么叫财大气粗! 不否认有人能够做到淡泊名利。但大部分人还是追求建功立业,荣华富贵的。这一点哪怕后世那个极度富裕的社会都不能免俗。更何况当下。 徐晃刚刚脱离毫无前途的贼营,便得到如此丰厚的赏赐,对张瑞的忠诚度陡然提升一截。 虽然不及高顺、审配那种生死相随的境界。 但随便来个说客便让徐晃倒戈那种情况是绝对不可能再次发生了。 第四十九章闻喜血战 七月中旬,来自太原、河东各地的主力大军尽皆抵达闻喜。 在大军的掩护下,一万两千徭役冒雨收割了县内的大部分麦子。 白波为乱,良田大多荒芜,所以县内的粮食也没多少,合计不足一万石。 抢收过后张瑞并没有解散这支徭役。 因为此次大战,是自孟县成军以来,张瑞投入部队规模最大的一次,足足一万八千余人,战马三千余匹。 人吃马嚼,糜耗巨大,必须有一支徭役队伍专司运粮,从介休一路转运至闻喜。 及张瑞抵达闻喜时,整个闻喜已经杀得伏尸盈野,日月无光。 白波军以县城为依托,立营数十处,鹿角、沟堑层层密布。 建义中郎将大军则四面进击,拔鹿角入围,且战且前,奋战多日,日征夜战,片刻无休。 这一回是真的让张瑞见识到了古代军队有多凶残。 再不信那些谣言,什么古代军队一受惊吓就溃散,伤亡稍微一大就溃散之类的鬼话。 双方部队供给稳定,军心不乱的情况下,古代将士也能打出血肉山河的感人战绩。 张瑞亲眼所见,为了争夺一处营垒,双方士卒从黄昏打到次日日中。除了军令下达,成建制的队伍撤离,和被拖出战场的伤兵外,张瑞围观数次,太原方面,没见过一个逃兵。 鼓声不停,战士冲杀绝不停歇片刻。一屯一屯的将士被撤下修整,一队一队的援兵被派进战场。 太原大军就是用这种一波一波连绵不绝的攻势,血战半天一夜,彻底打崩溃了疲惫不堪的白波守军,从而夺下一处重要节点。 而这一切的厮杀都是顶着进行的。 让张瑞真切了解到,古代底层士卒究竟何等吃苦耐劳,坚韧不拔。 这也令张瑞有些飘飘然的心再次沉淀回来。自己还没有天下无敌!这种能血战一天一夜,风餐露宿、长途奔袭的强军,曹操麾下数以万计。 拥有此等强军,曹操尚有数次惨败,汉末群雄绝不容小觑。 审视闻喜战事,张瑞发现白波军也不是在每个地方都能坚守阵线、血肉山河。 除了那种关键节点,对方头目不计代价的死守外。大部分地区的白波贼在遭受一定创伤后,还是会崩溃的。 这种情况下就会比较符合张瑞印象中的古代军队。士气不高,敢战,但不能苦战。 只是战损到什么程度才会崩溃,却从无定数。 大多时候,只要对方身后有援军,侧翼稳定,将军稳坐后方,白波军还是能坚持几个时辰的。 但如果处于被夹击状态,或者对方主将比较勇猛,身先士卒,被张辽、张绣之类猛将给斩杀后,白波军崩溃的就比较快。 当然在太原,张瑞也见过那种从未上过战场、彻彻底底的乌合之众,像豪强部曲,一击击溃。但那种大概不算是军队,不能相提并论。 至于太原大军什么情况下会崩溃,征战数日张瑞还从来没见过。 张瑞猜测可能是因为己方胜券在握,基层将士心中信心十足,满腔热血想斩获勋田,等候结算军功。这种胜利在即的时候,一旦溃逃,那以前所有的军功都白费了,什么勋田,什么荣华富贵都跟自己无缘了。 还有就是大军阵容严整,整体丝毫不乱,士卒知道只要自己敢临阵脱逃,后方的军正就敢将自己斩首示众,以严肃军法。 这也是为什么古代优势一方往往能爆发出高昂的战斗力,而劣势一方往往兵败如山倒,一败再败。 在张瑞将旗所在的主营内,审配又一次召集了两名校尉,十几名军侯安排战事。 对着地图,几名军官将胸膛拍的隆隆作响,意气风发宣扬自己必奏捷报。 审配则慷慨果决的在地图上比划出数条进军路线,粉墨圈出一块区域,随后右拳在空中停顿片刻,重重的砸在圈出的区域上。望向众人,厉声严令! 所有军官立即脚跟靠拢,挺直胸膛,重重的以拳捶胸,传出整齐的金铁碰撞声。 片刻后,审配对一旁的张瑞问道:“主公可还有何吩咐?” 张瑞笑着放下茶杯,拍了拍手掌,对众人鼓励道:“可!诸君宜各自奋勇,早建功勋!” “必不负主公重托!” 随后张瑞打了个哈欠,就去后帐睡觉了。 至于这些人刚才究竟在激动什么,张瑞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不是张瑞不务正业,而是自己已经率领众人拿下如此优势局面,作为主公该做的已经都做了。 具体事宜就应该交给那些专业人才来负责。 自己握发吐哺,求贤若渴,才聚集了这么多人才,不是当收藏品摆来看的。 而是要他们各尽其才,辅助自己成就不世伟业。 如果事事亲为,还要他们干嘛? 张瑞有时候的确很忙,但忙的重点在于接见俊杰贤才,听取报告,以及做出决断。 至于具体做事,张瑞从不过问。 当初在孟县时,人才只有一个裴绍,那可真的是一切政务都压在裴县君一个人身上。 现在太原人才济济,张瑞更心安理得的将各种事物推出去。 大部分时间张瑞都很闲,半上午的时候懒洋洋的睡醒,看一眼昨天的功勋赏罚,作出批复后,就一整天没什么事做了。 偶尔在哪一天会接见一下投靠的豪杰俊秀。 说起投靠太原的人,那真是五花八门,三教九流,什么样的都有。 因为张瑞从来没掩饰自己的黑山军背景,导致很多远方的游侠、逃犯都以为张瑞是一个取得汉室册封的贼头子。 为躲避汉室追捕,很多人逃窜进张瑞治下。这些人大部分无缘得见建义中郎将,倒是很多人成了贼曹掾的熟客。 河东、太原两地的贼曹有司隔三差五的就上书诉苦。 为此裴绍一年内两次向张瑞提议为贼曹增加吏员。 既想招纳豪杰,又想保持治安,那唯一的办法就是拨钱,增加治安经费。 好在河东、太原都富有盐铁,所以每次张瑞都是大笔一挥,批复同意。 因为经常批复,短短几个月张瑞的书法就突飞猛进,一个从未拿毛笔写过字的宅男,现在挥墨间也是笔锋苍劲,剑气纵横。 但就只限于一个字“可!” 除了这个字,其他字迹都是松松垮垮,不忍直视。 麾下文武无数,除了荀兴能一如既往的厚颜无耻,夸一句“主公书法之精妙,如鸾漂凤泊!” 其他人在偶尔收到主公亲手批复的文书时,都很识趣的将文书掩藏在桌案的最下边! 别问为什么! 问就是“为尊者讳!” 第五十章避难桃园 除了逃犯、游侠会逃进太原躲避追捕外,冀州、青州的名士中也有人避难于太原。 去年十月青、徐黄巾军复起,寇略郡县,危及冀、青、徐、兖四州。百姓纷纷逃离故土,避祸他乡。 这其中幽州牧刘虞得天下名望,前后安置青、徐百兴超过百万。 辽东与青州一海相隔,交通便利也是许多名士避祸的首选方向。 最后则是太原,太原大治,政治清明。兵威远扬,打得黑山、白波两支河北最大的叛军不敢侧目。也成了许多名士的避难港。 在招纳避难名士这方面,裴琚居功至伟。毕竟人家曾师从顶级大儒郑玄。 郑玄徒弟一千多人,当初大概是记不得裴琚这个小透明的。 但今时不同往日,裴琚身居郡县高位,执掌两郡文风教化。 自然而然的就会有同门师兄弟跟郑玄提及这位弟子。 裴琚也算在郑玄那里挂上名字了。 青州黄巾复起后,裴琚就书信一封给郑玄,邀请这位汉末大儒来太原定居。 当然了,全郡上下没一个人认为这事能成。 三公九卿、大将军都曾郑重无比的礼聘郑玄,全被郑玄婉拒。 区区河东太守就不要大白天的做黄粱美梦了。 从一开始,太原的目标就不再郑玄身上。只是出于礼仪,向郑玄提起一次邀请。 真正的用心其实在信的最后面,委婉的请求郑玄如果自己不肯来,可否在授课的时候跟弟子推荐一下可到太原避难。 这种文学泰斗的一句话几乎抵的上太原发布两次招贤令。 郑玄并没有拒绝得意弟子这个合情合理的请求。 于是今年张瑞就得到了数十名避难的学子,其中许多人历史上本应避难辽东,如今都来到了太原。 数十人中张瑞在史书上见过名字的便有国渊、郗虑、刘琰等数人。 这当中刘琰在蜀国位居高位,郗虑是电视剧里的名人,囚禁了伏皇后。这两个名字熟悉三国的人大部分都是有所眼熟,但具体才能如何,张瑞也得由功曹考察一番,再决定是否重用。 但是国渊就大不相同了。 此人可是汉末鼎鼎有名的能臣。而且清廉节俭,在吏治腐败的曹魏政权中,是少有的能力、品格尽皆出众的贤臣。 其人被《三国志》列传记载,通读一遍《三国志》的人对他都会有印象。 郑玄对他也是特别照顾,在给裴琚的回信中特意评价道:“国子尼,美才也,吾观其人,必为国器” 国器与否现在还不好说,但治理个区区郡县还是不成问题的。 于是张瑞便将他任命为河东郡金曹掾。金曹主掌盐铁、官市等要务。整个河东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位置了。哪怕是功曹掾!包括主簿! 在其他郡县主簿地位还在功曹掾之下。 只是河东郡太守张瑞很少过问政务,主簿裴绍又是从孟县立军开始便第一个投效的元老重臣,是故在代行太守之职。 所以对裴绍不能以等闲主簿视之,其与太原太守府主簿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待裴绍被升为河东太守后,国渊就将是河东第一重臣。 也正是因为他青史留名的清廉节俭,张瑞才敢将如此显职交付与他。 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稍微有点贪腐之心,就会对河东造成数以千万计的损失。 同样,如果在这个位置上的是一位贤臣,每年亦能为太原额外创造数以千万计的财政收入。 国渊完美符合这两点需求,既能屡陈损益,改革维新,亦能克己奉公,廉洁自律。 历史上国渊曾屡次陈述应当增减的项目,正直发言,谦让无私。最终任职太仆,位列九卿,掌管整个曹魏的马政系统。众所周知,历朝历代马政系统都是最容易出贪腐的部门之一。 为主君者思维方式大抵都是类似的。 都希望自己部下既贤且廉,一旦找到这种人,一定会将他放在最重要的经济部门。 就比如曹魏以国渊管理战马,张瑞则以他管理盐铁。 这些名士逃避到太原避难,就足以证明在很多人心目中太原势力已成,将来会是乱世中的一方净土。 就像何颙在十余年前对着曹操评价:“汉室将亡,安天下者,必此人也”。 彼时汉灵帝还健在,连黄巾之乱都尚未爆发,何颙便早下断言。 大部分人没有何颙那份远超时代的眼界,就只能在当下寻找一位,似是能守土安邦的将军。 于是张瑞,及治下太原、河东便脱颖而出。 能杀得白波、黑山不敢侧目,自然也能挡住流寇、黄巾。 而且其麾下大军自成一系,只尊张瑞一人号令,守卫郡县,而不会被朝廷抽调,导致防御空虚。 最关键的是,这位军阀还得到了朝廷册封,在其麾下避难不算是从贼! 如此,很多名士便选择了张瑞,认为他是那位能除暴戡乱,守境安宁的将军。 能在万人中间选出那位值得托付性命的将军,就已经算是眼光独到了。这类人被称为俊杰、名士! 至于匪寇、黔首之类的凡夫俗子就只能随波逐流。纷纷跟随着名士的足迹,拖家带口的逃到太原、河东避难。 公正而论,这是普通人做出最佳的选择。如果自己的智慧不足以做出明智的决断,那跟着聪明人走大概率是没错的。 如今张瑞威名远扬,无论山贼还是流寇,哪怕是黄巾军头目,都不会脑袋不清醒的跑到太原来劫掠。 对普通人避难而言着实是再好不过的去处。 但一方军阀如果只能得到普通人的认可,只能说明其有实力,而没有威名。 看看曹操起兵的时候,多少豪杰将部曲而从之,于禁、乐进、李典、任俊、李通、许褚纷纷率部投效。 而张瑞此时显然不缺威名,白波军的每一次溃败都将张瑞的威名抬高一节。 所以呆在军营里的张瑞隔三差五就要接见一批下山投效的黑山军头目。 其中最强盛者乃是黑山头目雷公,史书留名的黑山巨寇。引部众三万余人投靠太原。 第五十一章钱能通神 虽然雷公是一位拥众三万的黑山头目,但脑子里从未想过要一统山河,君临天下。当然了,如果有人真这么劝他了,估计两人都会被周围的人当成神经病,该去治一治癔症了。 他当初投进黑山也不过是为了不被饿死。 如今投降太原,能得到一辈子都挥霍不完的财富,那为什么还要在大山中过那种朝不保夕,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生活? 随后雷公就下令三军解甲归田,不求太原一官半职。 张瑞做出批复,赏钱五千万! 就突出一个壕无人性! 五千万钱!如果是个有心人,都足以在汉室那里买个九卿之位了。 是否“怕应羞见,刘郎才气”,还不好说。 但大伙儿对张郎壕气,那真是羡慕、喜欢的很。 这才是真正能吸引一些小头目、小渠帅的东西。这些人离封侯拜将的传说差距太远,从没想过封侯之事。也不想被册封军职,继续过刀头饮血的生活。就想将麾下势力卖个好价钱,找个稳定的地方享受荣华富贵。 于是整个黑山、河内、上党境内的匪寇头目,争抢着往太原、河东两郡投靠。 乃至雁门、西河的异族首领都纷纷领部族南下归化。 这些小部落首领想法也很实在。单于之位怎么也不可能落到自己头上。与其在草原上担惊受怕,哪天被其他部落砍了脑袋,霸占了自己的妻女,还不如南下做个富家翁。 引弓之民的荣誉跟我一个手下只有区区数百人的部落首领有什么关系? 无数酋长一夜暴富的消息就像涨了翅膀一样一夜间传遍河北大地。 其他人还要千里迢迢的投靠,但有一支胡族部落却就在河东境内。 闻喜县,城邑附近到处是残肢断臂,尸骸盈城。 趁着白波士卒跟建义中郎将大军在城头激烈争夺的时候,栾提呼厨泉偷偷溜回大营,找到自己正在读汉室文字的兄长,南匈奴单于栾提於夫罗,略显激动的说道:“单于,您听说那个消息了吗?” 於夫罗皱眉,看着自己毛躁的弟弟,略感失望。头曼、冒顿单于当年是何等英雄,目光所及之处,整个世界都为之颤抖,即便强如汉室也不得不派出公主和亲。 到如今,单于血脉却堕落的毫无威严,粗鄙毛躁。 只是如今被困在城中,於夫罗也脸上无光,没底气教训呼厨泉,便问道:“什么消息?” “听说一个千余人的小部落向太原贼归顺,酋长被贼首赏赐了三千万钱!” “三千万钱!”怕於夫罗听差,呼厨泉又再次重重的强调了一遍。 於夫罗倒吸一口冷气,瞬间就英雄气短了! 劫掠了这么多年,即便贵为单于,於夫罗一次性也拿不出这么多铜钱。 不要以为於夫罗率部劫掠多年就有很多积累。事实上劫掠那点金银完全不够数千族人和战马的消耗。 若非匈奴擅长牧马,经常拿战马与河东做交易,这数千没有供给的铁骑指着劫掠早饿死了。 河东虽富却也养不了十万不事生产的白波匪寇和数千糜耗巨大的铁骑。 於夫罗握紧颤抖的双手,强迫自己冷静,分析道:“太原贼不可能因为区区千余人就奖赏三千万钱。其中必然包含了骏马、牛羊。” “他们不到两千人的小部落能有几匹马?最多百余匹,那还剩下接近两千万钱呢!” 去TM的冷静! 去TM的分析! 话音刚落,於夫罗就感觉自己心态爆炸了。 因为两千万钱……自己……也拿不出来! 当初张瑞席卷了整个孟县府库和县内豪强私仓才得到五百万钱。 於夫罗麾下全是匈奴铁骑,不擅长攻城,当然积蓄不多。 一瞬间於夫罗有些精神恍惚,自己为什么要养这么多铁骑?既糜耗巨大,又不能攻城。 哦,记起来了,自己是引弓之民的单于! 高贵的龙城血脉,怎能为了区区两千万钱而迷失了自我? 稳住了心态,於夫罗皱眉问道:“说这个作甚?” 呼厨泉不假思索的说道:“单于,若是我等投靠太原,能得到多少封赏?怕是要过亿吧!这么多钱甚至可以在汉室那里买个三公之位了!” 龙城血脉? 暂时忘记他吧! 龙城血脉能值几个亿? “汝的意思是向太原贼投降?” “当然!难不成单于还想给白波贼陪葬?看看战局!前后不过五天,河东大军就扫清了城外数十座连营。白波贼连战连败,现在连出城一战的勇气都没有!再没有任何援军了!吾等困守孤城,不降即死!” 於夫罗内心不甘,以拳重重捶案,叹气一声,说道:“若非天降大雨,铁骑无法冲击,怎会让太原贼如此猖狂?可恨白波贼近十万众,却被区区万余太原贼轻松驱赶、屠戮。” 感慨过后,於夫罗却乐出声来,说道:“若是他张瑞愿以一亿钱贿赂吾等,帮他偷开城门亦未尝不可!先假意投降,拿到金钱后,吾等便寻机离开河东,去幽州投靠幽州牧刘虞,那是个远近闻名的仁厚之人。正好营中还有当初孝灵皇帝征召吾等去幽州平定张纯的诏书!沿路郡县必不会阻碍!” 当晚,张瑞已经熟睡,却被亲卫急促的唤醒。 入眼是密密麻麻站满营帐的文臣武将,大营内是一队队全副武装、披甲持矛的将士,人喊马嘶,笼罩着大战前的紧张氛围。 张瑞立即知道发生大事了,否则没人敢在深夜将自己唤醒。 “发生何事了?”不等穿好衣裳,张瑞便出声问道。 审配走出队列,在张瑞耳边小声说道:“匈奴单于於夫罗打算做我军内应,为我军打开城门。” 张瑞动作一顿,问道:“是否有诈?” 对此审配肯定有所判断,便直言说道:“来联络的是匈奴左贤王栾提呼厨泉,乃南匈奴单于唯一存世的血脉兄弟,应该做不了假。只是他们有个要求。” “什么?” “他们乞求封赏一亿钱!” 张瑞莞尔一笑,说道:“去把栾提呼厨泉带过来,某亲自跟他谈。” 片刻后,栾提呼厨泉被带进大帐,只是这位左贤王,畏手畏脚,像是被大军刀剑所震慑的模样。 张瑞也没时间搭理他是否在伪装,直接问道:“尔等愿意投降?” 呼厨泉连忙问道:“某听闻其他部落投靠太原得封赏三千万钱,吾等铁骑数千,投靠河东能得一亿封赏否?” 张瑞笑容满面,别说一亿,现在就是张口要十亿,张瑞也敢答应。反正死人是没办法跟自己要账的。 随即便装作十分热情的模样,走到呼厨泉身旁,拍着他的肩膀,信誓旦旦的保证道:“堂堂南匈奴单于,怎能与一区区酋长相提并论?若单于愿助某一臂之力,某不吝以两亿钱馈赠!” 第五十二章雨夜血战 两亿钱,能直接让人位居三公,人臣殊荣,乃至巅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呼厨泉实在是很难拒绝这么强大的诱惑。 更何况这不仅仅是金钱诱惑的问题,有这么多财富,王庭可以从容招募西河郡境内的族人,快速将势力膨胀数倍。 财迷心窍的呼厨泉不顾大雨,连夜赶回闻喜为张瑞奔走联络。 但却不知,他刚转身离开,张瑞脸上笑意便烟消云散,杀气四溢的说道:“陷城之后,自单于以下官吏一个不留!匈奴士卒当中,手持刀剑者,杀!直视我军旗者,杀!面带恨意者,杀!” 冰冷无情的喊杀声,令所有人不寒而栗。每一个杀字都令众文武心头颤动。 可以想象,伴随着这道充满血腥杀气的军令,匈奴大军今夜必然死伤惨重,自单于以下,被处决者将数以千计。 审配担忧道:“如此行事,怕有损主公言出必信之美名。” 张瑞毫不在意,摆摆手说道:“春秋之义,内诸夏而外夷狄。夷狄譬如禽兽,得其善言不足喜,恶言不足怒也。” 得其善言不足喜,恶言不足怒。所以完全没必要考虑夷狄如何评论自己。 况且,如果有朝一日,诸夏苗裔提及自己皆交口称赞,敬为豪杰。而夷狄胡虏提及自己则破口大骂,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啖其肉。 那未尝不是一种胜利,说明自己在内圣外王的路上已有丰碑。 随后审配便不再谏言。 张瑞站至武将队列之前,神色肃杀的说道:“夷狄,禽兽也,畏威而不怀德!二三子,且用尔等手中刀剑,树我诸夏雷霆之威!今夜三军将士刀不染血者,立斩!” 密密麻麻的右拳瞬间抬起,重重的锤击在心口,整齐的金铁交击声响彻云霄。 “伏惟主公之令是从!” 随后张瑞严肃军纪,说道:“陷城之后,需区别诸夏苗裔与夷狄胡虏!若白波士卒跪地投降,不得擅杀俘虏!” “诺!” 张瑞握拳,我要尔辈终生难忘被狰狞甲士堵在营地里肆意屠戮的恐惧! 彻底杜绝了这批匈奴人归化后再入夷狄的勇气。 “进军!” 随着一声令下,一队队列阵严整的士卒步伐整齐的跑过辕门。 旌旗在狂风中猎猎作响,暴雨如注却熄灭不了众人心中的火热。 今夜一战过后,整个河东就再无战事! 论功封赏,即在眼前! 这种抢夺城门的重任,非勇冠三军者不足以一力肩之。 是故张辽被张瑞钦点为全军先锋。 张瑞麾下猛将无数,但论骁勇,最强悍的几人分别是谢玄、张辽、赵云、魏越、张绣、徐晃。 谢玄作为亲军校尉轻易不参与战事,赵云正在大阳对阵徐荣。剩下的几人中,张瑞还是更青睐张辽。 毕竟这位关西猛将,历史上做过太多非人之事。 不亲眼目睹他那些战绩,他的故事听起来就跟神话没什么区别。 张辽慨然应诺,在部下中点了三百勇士,皆内衬皮甲,外覆铁铠,腰挂一柄略带弧度的宿铁长刀,以做近距离厮杀之用。 这种长刀是铁官在张瑞的指导下反复测试长度、锋刃、硬度与韧性才定型的新式长刀。 略似于唐横刀,但并没有一味追求古代士大夫讲究的“宁直不弯”精神,而是略微拉出些许弧度,同时增加了刀背厚度,通过这些手段,以减少劈刺铁甲时,长刀断裂的情况。 这种长刀将逐渐取代军中的环首刀,问世以来,产量还未普及全军,只有太原介休县的军队因靠近产地大陵县先行换装了。 而张辽恰恰就是当初负责守御介休县的校尉! 夜色漆黑,却并不寂静,暴雨如注,电闪雷鸣。 巨大的闪电不时劈过云层,闷雷忽然炸响,仿佛天公施怒。 战事未开,却先有噩耗传来,顶风冒雨的传令兵神色慌张的跑至张瑞帐前,禀报道:“主公,张校尉所部三百人遭遇雷击,已阵亡三人!” 大战在即,却先遭雷击,此并非吉兆,帐内文臣皆稍显骚乱。 若是其他将领,此刻或许已经开始打退堂鼓了。 但张瑞不为所动,闻喜县境内地势平坦,张辽所部三百人身穿铁甲,成为附近海拔最高的群体,容易引雷再正常不过。 数千年来阴雨天在平原务农的农民,被雷击者不计其数,只不过自己比较倒霉,大战在即却遇到这种事情。 张瑞语气坚定不移,对信使吩咐道:“替某传话给张文远,雷公都已向太原投降,更惶论区区雷电!告诉他,人定胜天!某便在营中等候他以手中长刀,为我胜天半子!” “诺!” 主将的气势十足十分容易感染麾下将士。 张辽虽勇,对天公之威还是有所疑虑。但当其听到信使回复,心中顿时豪气万丈。 主公欲人定胜天,某便跟随主公反了这混乱天道! 若神敢反对,自己就诛神灭佛!若人敢反对,自己就族其九族! “校尉,快看。城门楼上有火把连续三闪!” 火把三闪,就是当初约定好的信号! 这寒风暴雨的天气,除了内应,没人会在城门楼内点燃火把! 张辽当即抽出长刀,右腿脚踩一块乱石,大吼道:“将士们,建功立业,即在今朝!虎狼之师,磨牙吮血!随我张文远,冲锋杀敌!” “杀!” “杀!” “杀!” 此时恰有闪电驱散黑暗,整个天地亮如白昼,近三百把雪亮的刀锋,折射出最森寒的刀光。 密密麻麻的铁甲接天连地,潮水般涌入城门。 张辽倒提长刀,第一个冲进城池。 城门附近,已经有白波贼跟夺门的匈奴杀成一团。 已经处于绝地的白波军拼死向城门发起冲击,即便普通士卒也知道,如果夺不回城门,全军覆灭就在今夜! 这种拼死冲击的信念,完全不是浑水摸鱼的匈奴士卒可以抵挡的。 城门附近的匈奴人已经陆续开始溃散。不是他们不够骁勇,而是他们觉得没必要为了太原贼而拼上性命。 在这种情况下,数十名白波贼很快便冲散匈奴人的阵型,杀至张辽面前。 张辽杀气振奋,冲击之势比白波贼寇勇猛何止十倍。 短兵相接的瞬间,张辽长刀上挑,仅一刀便将面前白波贼左腿齐根斩断,巨大的力道令这名贼寇身体失衡,向后倾倒。下一刻上挑的长刀落下,首级横飞。 喷溅的鲜血仿佛激发了白波贼最凶悍的血气,数人不退反进,举着刀剑便向张辽砍来! 第五十三章单刀赴营 在被数把刀剑锁定时,张辽显示出了他那非人一般的武力! 手中长刀一偏,便将迎面刺来的长剑向左隔开,下一瞬间长刀劈下,又一颗首级飞起。 此时旁边已有长刀刺向张辽腰间,张辽立即侧身,刺来的长刀贴着铠甲划过,并未命中,而张辽刀势极快,已抽刀从身后抡圆劈下,一刀劈下,对方齐肩两断。 面对最后一把长剑,张辽并未退后,反倒一口气迎面而上,长刀格挡住长剑,向对方身上压去。 白波贼被巨力所惊骇,立即将振奋手臂,想要架住这把长刀,只要拖住对方,身后的友军必能砍中对方。 但事情未如这名贼寇所愿,下一刻猝不及防的白波贼寇便感觉右腿被重踹一脚,一股巨力令全身失衡,仰面而倒,半空中便天旋地转,恍惚间看见一具无头尸体,正重重躺下,下一秒便失去了所有意识。 “万胜!” 自家校尉的骁勇,振奋了三百士卒极大的信心。 几乎是眨眼间,冲过来的几名白波贼子便被校尉毫发无伤的全部斩杀! 白波军的冲击之势被蛮力直接击退。 明明白波军十分骁勇的在冲击,但战线却着实在一步步的被反推进白波人群当中。 三百甲士如墙推进,白刃霜飞,将拦在面前的数十名白波匪寇斩尽杀绝,清扫出一片城门前一片空地。 随后密密麻麻的士卒如潮水般从城门外涌入城内,旌旗很快便布满了城墙。 各路军兵在军官的指挥下奋勇突进,仿佛无数支黑色的箭头,布满了城池的大街小巷。 难以计数的白波匪寇还未来得及走出房门,便被甲士堵在房中,乱刀砍死,伏尸盈城。 张辽亲自率领甲士冲击在最前方,一路向县府砍杀,且战且前。 在其身后,是血染的长街,布满横七竖八的尸体和遍地的残肢断臂。 张辽的确是不负三军众望,打出了摧锋必进,所向披靡的战果。 当闪电劈散黑暗,照亮大地。 可以看见双方短兵相接处,白波军阵线最前方,只能用“土崩瓦解”一词来形容。不断有士卒被砍倒,断矛、残肢与尸骸片刻不停的倒落在地,黑色的浪潮迅速向前推进。 白波军也算是久经战阵,平日里依靠人数也能与建义中郎将大军相持。 但今夜遇到冲锋在全军第一线的张辽,一众贼子的确是无计可施。 哪怕士卒不顾性命,拼死奋战也挡不住张辽的攻势。 自午夜至破晓,张辽已亲手斩杀上百人!杀得长刀已经卷刃,又换上部下的长刀继续厮杀。 纵然白波军前赴后继,还是被张辽杀穿长街。 杀得无数白波军两股战战,再不敢挡张辽锋芒,目视他杀进县府,率领甲士将府内守军斩杀的一干二净。随后亲手抓着郭太的头发,像拖死狗一样,将这位全身血污的白波军渠帅拖到府外,当着无数白波军的面,一刀枭首! 在县城西侧,段文所部此时也杀穿半个城区,驱散了无数白波贼,抵达匈奴大营之外。 在遍地伏尸的街头,一名男子仿佛谪仙临尘,纵然手中长刀染血,却依旧气质出尘,对匈奴守军说道:“尔等已降,即刻放下武器,列队走出营门!” 於夫罗带领大量族内贵族站在营内试图交涉,一名贵族喊道:“吾等投靠建义中郎将,却非是降卒,尔等如此霸道,便不怕将吾等逼反?” 裴俭目光如电,左臂一抬,示意众军止步。自己却信步向营中走去,其气度从容,仿佛一切理所当然。 守门的士卒犹豫了瞬间,未来的及阻挡。裴俭便已走到单于面前,下一刻刀光瞬间惊艳了所有人眼球,随着刀光散去,一颗人头滚滚跌落众人脚下。 正是刚才出言的贵族。 滚烫的鲜血混着冰冷的雨水浇在所有人头上,众人顿时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望向裴俭的目光中充满恐惧! 这是个魔鬼吧? 一言不合便拔刀杀人! 你不知道什么叫争辩吗? 你倒是争取解释一下啊!解释不通再拔刀也不迟! 但被重重包围的裴俭,当众杀人后,神情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清冷从容,望着单于问道:“某言尔等放下武器,列队投降。谁赞成,谁反对?” 於夫罗被裴俭平静的目光盯着,吓得倒退一步。 又是这种目光! 这个魔鬼刚才就是这种目光盯着那名出言不逊的贵族,然后一刀将其枭首的。 於夫罗有种预感,如果自己敢做出任何奇怪的举动,这个魔鬼绝对敢冲过来给自己一刀。 胆战心惊的於夫罗重重的咽了口唾沫,寄希望于自己身边这些贵族和将军们,能冲上去将这个孤身一人就敢逞凶的狂徒乱刀砍死! 但,此刻这种想法显得那么荒诞可笑。 贵族们哪敢拔刀? 不拔刀,己等只需要面对这一个杀神!最多死掉一个单于。 一旦拔刀! 那就不止面对这一个杀神了!还要面对营外那密密麻麻、列阵到视线尽头的沉默大军! 到时候不仅单于要死,营内的所有族人要死,关键是自己也要跟着陪葬! 究竟如何抉择,哪怕用脚趾头思考,众人也不会做错决断。 单于去死,总好过自己去死! 明明,夜色森寒,但於夫罗却冷汗打湿了全身,连吞数回唾沫。因为纵然被众人环绕,单于却觉得自己依旧是孤助无援。 当裴俭眉头微蹙的瞬间,於夫罗立即举起双手,说道:“某赞成!” 周围所有人都目露鄙夷,堂堂匈奴单于竟然被对方孤身一人吓得彻底胆寒,丝毫不敢反抗! 单于真是一代不如一代!难怪龙城都被汉军给烧了! 只是,这鄙夷别人容易。 真让这些贵族们顶着森寒刀剑,厉声拒绝太原大军的要求,他们也着实没那份勇气。 无人敢表示反对,众人只得列队走出营门,将刀剑、弓弩递给负责收缴的太原将士。 此刻大雨冲刷,电闪雷鸣。 一方低头丧气,衣裳单薄,屈辱的列队缴纳武器。 一方意气风发,铁甲森严,长矛如林,沐浴荣光。 在士气上形成鲜明对比,一种卑怯的心理难以抗拒的在所有匈奴人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烙印。 第五十四章俘获单于 匈奴单于手指握的惨白。 今日耻辱,他日必十倍奉还! 随后盯着裴俭问道:“建义中郎将答应某的钱财何时兑现?” 裴俭嘴角露出嘲讽的笑容,低头打量起自己素白的右手,优雅从容的清理掉袖口上一片血污。 “问汝话呢!不要装聋作哑!” 裴俭薄薄的嘴唇浅笑着扭曲,依旧慢条斯理的的整了整衣领,望着俘虏的目光平静如水,却对匈奴单于的问话依旧充耳不闻。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在雨幕中蔓延! 凄厉的声音,令闻者无不后背一寒。 “发生何事?”於夫罗大声质问道,莫名的,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眼前的人和事好像都被一种异常氛围所笼罩! “发生了何事?”裴俭淡淡的问道。 片刻后几名亲卫带着一名长刀染血的士卒返回。 裴俭嘴角上扬,盯着染血的长刀,问道:“何故杀人?” 士卒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说道:“有匈奴降卒看了某一眼。某觉得他定是在腹诽!” ……!!! 一众匈奴贵族呆立当场! 他看了你一眼,你就把他杀了?!!!还有没有王法,军纪了? 什么叫你觉得他在腹诽? 先不提他有没有! 在肚子里说你坏话,都是你杀人的理由? 你是魔鬼吗?!! 你们都是魔鬼吧! 裴俭啧了一声,很是认同的点头,说道:“啧~甚是有理!某也觉得这些匈奴贵族此刻定然皆在腹诽!自单于以下,一个不留!” 下一刻,密集的刀光闪耀整条长街,惨叫声即便大雨也遮掩不住,随着狂风散布全城。 於夫罗恨得咬碎钢牙,拳头握紧,哀嚎的声音仿佛杜鹃啼血。 在雨夜里抱着自己亲弟弟的尸首,泪流不止,望向裴俭的目光里全是不加掩饰的恨意。 但在恨意的背后也有深入骨髓的恐惧,於夫罗整个身体都在瑟瑟发抖,因为恐惧牙齿不断打颤。 於夫罗此刻恨极了自己的懦弱! 为什么不敢站起来跟这群屠夫拼命? 怕极了面对被屠杀的子民们期待的目光。 是自己的懦弱,才导致了这一切惨剧的发生! 多么希望一切能回到白天!自己怎么会鬼迷心窍,竟然想同这种魔鬼交易! 沉重、密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走来! 顿时听到周围士卒肃立身形,并拢脚跟的声音。 於夫罗抬头,见到一名威严的壮年军官,在无数铁甲亲卫的拥簇下,走到伏尸遍地的街头。 下一刻於夫罗便发疯似的冲了过去,却被十几名铁甲卫士一拥而上,按倒在地,沉重的膝盖死死的抵住单于高贵的头颅,将他的脸庞挤压的变形,贴在满是雨水的地面上! 但卫士们却误会了於夫罗的意图。实在是高估了这位平庸的单于,他并未想以身行刺。被按在地上的单于,吃力的吼道:“建义中郎将,……咕噜……尔部将士屠杀俘虏!尔……咕噜……尔便不与惩戒……咕噜……吗?” 看着被积水灌了满嘴的单于,段文推开周围拥簇的铁甲,挥了挥手,令压在单于身上的士卒松开膝盖,给单于一点点尊严。 然后段文半蹲在单于眼前,笑着说道:“某并非建义中郎将,只是吾主麾下众多校尉中的一名。至于屠杀俘虏,单于在屠杀河东平民、百姓的时候便应该想到会有今日结局!” “我诸夏苗裔或有沉沦之时,但昭昭天命,在我族裔,早晚能复兴威严!非我族类,必将血偿!而胡虏无百年运之运。尔等异族若不归化,早晚有一日会变得能歌善舞!” “便请从单于开始,明日为吾主献舞一曲!” 於夫罗拼命的想仰起脖子,却始终看不清眼前人的面相,视线中只有玄黑的铠甲以及一双厚重的军靴。 视线中的景物就像自己此刻的境遇,被森严铁甲所压迫,被对方狠狠地践踏尊严。 暴雨如注,清晨跟破晓差距不大,天空一样阴沉、黑暗。 但双方将士的心情却截然不同。 白波军只感觉这个黑夜格外漫长,究竟何时才能熬到天明,熬到转机? 建义中郎将大军则喜气洋洋,尤其已经完成既定任务的将士们,已经开始列队离开城池,返回大营。 凯旋的将士们脸上布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战事已经结束,该是论功行赏的时候了!众人从未曾担忧过主公会拖欠奖赏,毕竟主公一向言出必信。众人纷纷盘算,这次大战过后,自己会富裕至何等程度? 随着大军陆续返还,张瑞也终于见到了此战的两大预定目标。 郭太首级由张辽亲手奉上,血淋淋的模样,张瑞看了一眼便挥挥手说道:“以石灰腌制,传示郡县!昭示我军功绩,抚慰受白波霍乱的百姓!” 随后,段文、裴俭一同押解南匈奴单于於夫罗,献俘于帐前。 张瑞听完裴俭功绩,大为惊讶,没想到这个斯斯文文的青年竟然胆气如此雄烈果决,几乎是一己之力解决了南匈奴营地。等于避免了无数将士攻营的死伤。 要知道昨夜张瑞下达军令时就有一条是,匈奴士卒手握刀剑者,杀! 张瑞立即问道:“军正何在?” 军正除了掌军中司法外,也负责记录功勋赏罚。 段文所部军正乃是当初随赵云一道投效太原的夏侯兰,立即进入帐中,问道:“主公有何吩咐?” “裴俭之功,策勋几等?” 夏侯兰从容自若,立即回道:“裴军侯,以少击多,为上阵。杀敌远超损伤,是为上获!上阵上获,论功立即升迁一级。” 张瑞当机立断,说道:“即刻升裴俭为武卫校尉!” 裴俭单膝跪地,拜谢道:“俭愿结草衔环,以报主公厚恩!” 随后众人将目光看向被带入营中的南匈奴单于。 对这位可汗,张瑞没那么无聊,并未让他当众起舞。 李世民当初让颉利可汗跳舞的背景,是四夷宾服,北方胡族领袖起舞,南蛮酋长赋诗。感慨:“胡、越一家,自古未有也。” 这才是赫赫武功,文成武就! 如今张瑞还差得远,并未骄傲自大,对手下吩咐道:“将其囚禁于晋阳!留待他日从军西进西河!” 第五十五章猛将必发于行伍 随着闻喜县的平定,河东战事已基本结束。白波匪寇、匈奴乱军皆被逐一扫平。 只有大阳县还有徐荣在死守城池。寄希望于黄河水位平复,南岸友军可以北上救援。 这支残军被沟堑、水渠重重包围在了县城之内,已毫无威胁可言。 鏖战许久,一朝功业全竟,还颇有一种岁月静好,海清河晏的错觉。 随后张瑞便下令来自太原的大军尽数返还,解甲归田,回家享受天伦之乐。 大量的战马、长矛和铠甲被回收入府库,重新登记造册。 比曹、田曹、兵曹顿时成了最忙碌的三个部门。 因为登记入库,并不是简单的登记一下就可以。战马还好说,因为有马蹄铁保护,马蹄受伤的不多,可以快速收拢。 但长矛跟铠甲就完全是两回事了。长矛既要检测锋刃磨损程度,还要检测矛杆是否完整。 尽皆优良的存入府库,若是锋刃磨损严重,则将锋刃取下,送往大陵重铸。若是矛杆不堪再用,则令木匠重新更换矛杆。 铠甲就更严厉了,这可是军国重器,比曹官员要逐一核验士卒是否上交了甲胄,遗漏任何一副在外,对士卒和官吏而言都是重罪。 同样除非是毫无磨损的铠甲可以收入府库以外,大部分受过创伤的铠甲都被送往大陵重新整修。 而这一切并不是比曹自己便可以评定的。不是比曹官员自己觉得合格就可以万事大吉。 当比曹官员登录造册以后,兵曹官员要过来核验详情,检验质量。 同时铁官也会对锋刃磨损情况予以评价,如果这其中有太多质量优良的锋刃被比曹官员糊弄,扔了过来,徒增铁官打造压力。铁官会如实记录,反馈功曹,功曹将记录敷衍了事的比曹官员,予以惩戒。 当比曹、兵曹一同验造册后,郡守府的从事会再次检验。其一是考核造册日期,以防止双方推诿拖延。其二是防止双方勾连,玩忽职守。 张瑞从来没幻想过自己部下全是国渊那种既廉且贤的完美能臣,只能在制度上尽量减少官员腐败、尸位素餐。 兵曹除了要负责核验府库,还有个重要任务便是核算军功,各部军正云集于晋阳,与兵曹有司一同对比军功簿。 很多战果都是各部校尉合力取得的,如何记功,如何分配,军正们能争吵一整天,毕竟这关乎自己所部将士的奖赏丰厚程度。如果自己不据理力争,如何对得起将士们浴血厮杀? 每次战后评功,都能要了兵曹有司官吏半条命。一群文官如何经得住一群武夫如此折腾。 尤其是争吵到激烈时,几名武夫各抓一条胳膊,围在负责记录的文吏旁边大吼大叫时,被拉扯的文吏几乎感觉自己要被撕碎,被吵得头脑发昏。 每逢此时,兵曹掾史就不得不手捂额头,头痛不已的下令卫兵拿着哨棒将一群赳赳武夫,连打带拉的分开。 疼痛会让这群无法无天的武夫们稍微克制一会儿,但绝对用不了多久便又能撕扯成一团。 兵曹的痛苦在于,应付完这群粗鲁、骄傲的武夫后,还要去田曹有司跟田曹官吏打口水仗。 毕竟要从田曹那里抠出大量良田分配给有功将士。 每逢此时,田曹官吏的感受就跟兵曹官吏应付军正时一模一样! 兵曹觉得军正粗鲁暴躁,田曹觉得兵曹官吏简直有辱斯文!像什么文士!哪有什么儒雅风流! 全是一群子! 毕竟兵曹官吏天天面对一群骄兵悍将,任谁与粗鲁暴躁的将士相处久了也儒雅不起来。 三句话没说完,对方就已经爆粗口了! 怎么办? 只能声音比他更大,脾气比他更火爆! 士兵的封赏不是三两天便能核算完成的。 但军功卓著的一批士卒已经脱颖而出,被上报到张瑞案前。 张瑞把这个阶段称之为抽彩蛋环节。 因为永远不知道在下一页会看到哪位自己未曾发掘的汉末名将。 完美演绎了什么叫做猛将必发于行伍。 就比如张瑞刚打开册文,第一页,密密麻麻的文字记录的全是一个人的军功。 真的是破阵、先登、斩将、夺旗,各种顶级风流,全数演绎一遭。 一看名字,是成廉! 与魏越齐名的猛将。历史上与魏越等十余骑,一同追随吕布冲击张燕军阵,连续十余日皆斩首而出,乃破张燕。 打开第二页,又是密密麻麻一片,斩首XX级,斩首XX级,斩首XX级。要不是张瑞知道自己看的是功勋簿,差点以为在看某个斩首狂魔的作案史。 一看名字侯成,吕布麾下健将。历史上绑了陈宫投降曹操。张瑞手中并没有一份百度百科,还真不知道这家伙是太原人。 打开第三页,又是密密麻麻一片,斩首,夺旗,陷阵。 一看名字,震惊了张瑞良久。 汉末名将阎柔! 在张瑞印象中,所有三国游戏里,这家伙都在幽州混迹。怎么跑到并州来了? 于是张瑞下令有司调查阎柔案卷。 阎柔自少在乌丸、鲜卑为俘虏,及审配修改盐引开中法,第一批交换的异族奴隶中就有阎柔。 因其为汉人,汉话流利,且聪慧机敏,旌旗指令数日便牢记于心,立即被兵曹官吏选拔入伍,换了身征袍就直接充入张白骑麾下骑兵当中。 看完卷宗,张瑞依旧惊诧不已。 从来没想过盐引开中法还能吸纳来汉末名将! 将来如果有人问抗击胡族的名将阎柔:“将军当初是如何投效明公麾下的?” 阎柔老脸一红,面色羞赧,回道:“被主公用几石盐换回来的!” 这能惊掉一地大牙! 但事实的确便是如此。阎柔历史上自幼为乌桓、鲜卑奴隶。本应该在幽州牧刘虞死后在幽州发迹,以对抗公孙瓒而扬名。后来跟随曹操出征三郡乌丸,并在白狼山之战中,受大将张辽的指挥,击破乌桓。曹操待其如子,曹丕视其为兄弟,常年为曹魏镇守北疆。 张瑞的到来,彻底改变了这位汉末名将的人生轨迹。 除了这些汉末名将,也有密密麻麻的乌桓猛士,但一看名字,别说张瑞,就算是史学家过来,不拿书比对,那也认不出这些人历史上都做过些什么猛事。 随后张瑞大笔一挥,所有乌桓人必须改汉名。反正也不认识,干脆直接从零开始,唯才是举。 两郡三十八县,所有归化胡人一个月内必须给自己更换汉名,到户曹登记造册。 第五十六章治郡河东(一) 如果说太原的官吏忙碌到脚不着地,那河东的官吏已经忙到了日夜不分,昏天暗地。 首先是投降白波军的安置。 四路进兵的大军各有缴获,又在闻喜击溃了白波军主力,合计有俘虏八万余人。 八万名青壮,这如果安置不好,将立即引发一场席卷全郡的灾难。 每人授田四十亩,这就是三百二十万亩良田。 平分到二十县,每个县要有十六万亩上下的任务。 一般人对十六万亩良田没有概念。 那以一个村落五百户人家算。一夫挟五口而治田百亩,就是五万亩良田。 想要划出十六万亩良田,那至少要有三个村落那么广的土地。 看起来似乎不难达到,只要每县诛杀一两户豪强就足够了。死在白波手中的豪强就远不止这些。 但现实,可并没有这么简单。 首先,没有任何一个官吏敢这么糊弄张瑞。把分配到县的白波俘虏一口气全安置在一个村子里。 一旦有人煽动,立即会引起整个村落的暴动。造成这种后果,张瑞绝对不介意取几个玩忽职守的官吏首级,传示郡县。 所以户曹、田曹有司官吏必须跑遍全县每个村落,彻查各村落里的人口和耕田,从而将俘虏打散安置在各个村落当中。 但白波军的待遇很快便引起了百姓的躁动。 凭什么一群匪寇能得到授田四十亩? 而辛辛苦苦帮助建义中郎将入主河东的河东百姓却只能守着几亩薄田度日? 为此张瑞亲自召集了各县三老,信誓旦旦的保证,平均授田一视同仁。 年内必然补齐河东百姓家中缺额,从而达到男女皆得良田四十亩,或者露田八十亩。家有耕牛者,再给十五亩! 张将军动动嘴,底下的官吏就几乎跑断腿。 河东虽然历经戡乱,但毕竟富庶、繁华的底子在那里呢。参差十万人家还是有的。 人口四十余万。豪强、良家子相加堪堪万余户,剩下的三十万人全部要等着补齐差额。 二十个县,每个县都有上万人等待授田。 虽然说起来很没良心,但田曹官吏是真的感谢有白波之乱,导致河东人口锐减。各县平均人口只有两万余人。 按户数算,只有安邑县,户数超过万户。主官可以被称为县令。其他县户数皆只有区区几千户,主官只能被称为县长。 偌大的一个县只有区区两万人,只要把死去豪强、百姓的田亩匀出来,分给百姓,还是足以完成平均授田目标的。 只是这份工作格外琐碎、复杂。 幸存的豪强总是想侵占那些无主之地,刁民也不知道在哪里得到的田籍,张口就要侵没良田数百亩。 张瑞本想乱世用重典,直接取这些刁民的项上人头。 但裴绍极力劝阻,说河东初定,豪杰尚未解甲,部曲还未归田。 此时郡府应当稳定人心,维护律法尊严。该鞭笞的鞭笞,应罚款的罚款。而不是粗暴的斩首威慑。 如此百姓才能感受到稳定与秩序,不同于混乱之时,刀剑强行扭曲是非,霸道凌驾正义。从而发自真心的拥护郡府统治。 想妄兴刀兵抵制官府惩戒的豪强将会自绝于众,必然被各方势力所抛弃。 张瑞说,你们这些文臣总是头头是道,老子说不过你们! 说的那么有道理的样子,张瑞便令裴绍全权负责。 事实证明,裴绍主政多年的经验的确是强于张瑞这名新嫩宅男。 当官府耐心调查各种案宗后,公示了田亩所属。凡是诬告,企图侵吞良田者,皆被按律惩罚。 情节轻微者被当众杖刑。情节严重者,不但杖刑,还收缴双倍侵吞之田,罚钱十万至百万不等。 一切照章办事,不偏不倚。赢得了百姓极大的拥护。刁民惭愧的以手掩面,逃回家中。真正遗失了田籍的百姓,大胆到官府求助。 而被罚的豪强,虽然心疼到抽搐,却无理反驳。 至于有心胸狭窄者试图勾连豪杰掀起叛乱,在席上便被豪杰砍了首级,送往郡府揭示其不义之举。 张瑞不知道如果按自己指示,乱世用重典会怎样,但裴绍的处置的结果还是令张瑞十分满意。 治理郡县还是得靠麾下这群文臣。 张瑞便不再越厨代庖,将目光转向军中。 当初豪杰踊跃投军,郡县义士纷纷举事,投靠张瑞麾下者多达六千余人,与上千良家子一同在郝昭、张济、樊稠麾下接受整编、训练。 当时是为了解燃眉之急,其中有许多人达不到从军要求,不然白波谷之战不至于那么焦灼。 而且许多义从,本心只是守卫住自己出生的县城,入平阳助战也是迫不得已,并没有从军之念。 张瑞便下令精简士卒,六千余人只留下了两千精锐。 这边沙汰了老弱,另一边张瑞则命令兵曹大举征募河东良家子从军。 河东有资产富裕的家庭上万户,家有良田数百亩,祖上多是三河骑士,世代以耕战为业,家中子弟自小习文尚武。 若只是尚武,其实太原并不缺这种能策马驰骋,左右开弓的豪杰。 但良家子一般家境殷富,其中会有不少人粗通文字,略知春秋大义。 零跟壹是有本质区别的。 哪怕他粗明大义,那跟文盲的差距也是天差地别。 在忠诚信仰、战斗意志、灵活指挥方面都远超文盲一大截。 而且良家子从军一般都会自带马匹、武器。 包括骑乘的战马,背运甲胄、物资的驽马,腰间佩刀和弓箭等。 正是有这种素质的军人,李世民才敢夸口“我徒兵一千,可击胡骑数万”。 穷文富武在这里也有所体现。 所以张瑞特意下令,征募良家子时,识文断字者优先录用。 随后关于录用标准,财力相当的取身体强壮那个。强壮相当的取富裕那个。财力、强壮都相当的,取家族人丁兴盛的那个。 如此在河东征募了六千良家子从军。 都是有世家世业的清白子弟。可以说只要张瑞还占据河东一天,这批军人就绝不会叛变。 即有恒产者有恒心! 但即便这些富裕的家庭也不是家家户户都养有战马,只有四千余人是自备武器、战马从军。 于是张瑞从府库里调拨出一亿五千万钱,分发给士卒,每人补贴两万五千钱,以购买战马。 这笔钱是当初裴潜还是比曹掾时,便已确定的。 凡府兵从军入伍,皆自备武器、战马,官府只给每名士卒发一笔钱补贴,以购买战马。 第五十七章治郡河东(二) 按张瑞去年规划,今年征兵便不用给士卒配备战马了,每个士卒只需要补贴金钱,令其自备马匹即可。 这里的征兵指的是解散回太原那些百战老兵。其各户勋田、授田累积足有数百亩,全家无需缴纳赋税,家境必然殷富。足以在下次发布征集令时,达到张瑞要求,人人自备军资。 但一场暴雨,导致河东、太原秋收都受到影响,百姓新富一年,家业积累不足。 所以像大唐军队那种人人自备武器、战马从军的盛景,只能再次拖延。 当前财政供给这六千良家子就已经吃紧了。 除了财政吃紧以外,战马的供给也很成问题。 大唐府兵能够人人自备战马,那是因为唐朝马政系统清廉高效,永徽年间,仅官府所有的军马便一度达到七十万匹。 汉朝虽然也不缺马,熹平六年(177年)八月,乌丸校尉夏育,鲜卑中郎将田晏,匈奴中郎将臧旻三路伐鲜卑,各将万骑北伐鲜卑。 一次性便出动战马数万匹,但随着云中、九原等大多数并州郡县的沦陷,太原境内的战马却并不多。 河东更是如此,当初黄巾之乱时,朝廷征发三河骑士平叛,汉灵帝不得不将西苑骏马充军,以增强军力。 如今张瑞一次性征发了六千名良家子,接近两千的缺额,必然造成市面上战马紧缺。 想要补齐这缺额,仅靠民间贩马商人,是绝对力所不逮的。 必须要有官府强力干预。 为此金曹掾国渊已经带着麾下官吏跟张瑞连开数天会议。 因为大雨时降时停,张瑞干脆就住在了金曹内。 要是拿不出个方案,谁也别想回家休息! 其实若是仅解决战马问题,并不至于如此困难。 难在张瑞要进行货币改革! 手下人实在是难以理解张瑞怎么会有此想法?简直费力不讨好。 但张瑞态度坚决,不容任何人质疑。 不改革是不行了! 事实上现在开始改革已经有点晚了。 现在已经是中平六年八月。董卓那个魔王已经进入洛阳,等他胡作非为,以袁隗门下掾吏的背景越过袁隗这位宗主,主政朝堂,又废立皇帝,犯了天下士人的忌讳,掀起群雄割据的大势后。 这家伙吓破胆,灰溜溜的逃进长安,废坏通行已久的汉五铢钱,熔铸始皇十二金人,改铸小钱流通,再一次造成物价飞涨,米每石高至数百万钱。 每石米数百万钱!张瑞当初给杨凤二十万石粮食他不要,他要了数百万钱,等乱世来临就只能买一石米!差距二十万倍! 改币造成了币制紊乱,从此以后,“钱货不行”,实物交换盛行。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张瑞刚刚来到汉末,只重视米粮,不在意金钱。觉得手下人脑子有病,谁会要五铢钱那东西。 如今天下军阀中,大概没有谁手中的五铢钱会比张瑞更多了。 不及早进行货币改革,明年手中的五铢钱全得变成破铜烂铁。 曹魏就是吃了这方面的亏,官府空有大量货币,民间却不认同。不得不以布帛为货币。甚至曹操为了补充军资,设立摸金校尉,派手下人去挖坟盗墓。 摸金校尉!摸得可不是五铢钱,而是黄金! 毕竟黄金这种东西,无论世道乱成什么样,大家也都是认可他的价值。 硬通货,保值两千年!反正到张瑞穿越前,这玩意儿还是倍值钱。 这方面蜀汉刘巴主持的币制改革就很成功。先不论直五百钱是不是在剥削百姓,刘巴将官市与货币改革绑定在一起,想购买蜀锦,便必须使用直五百钱,类似金本位一样的制度,保证了直五百钱的经济价值。使其流行于曹魏、东吴两个敌对政权。 河东、太原虽然没有蜀锦。但是这两郡产盐、铁啊! 以盐、铁、战马为担保,发行新币,至少在河北、司隶、中原一带流行是没什么问题的。 论劫掠财富,实在是没什么比铸币权更迅捷、快速了。 打仗还得死人! 哪像铸币,只要几个工匠在一间作坊里捣鼓几下。 匈奴、乌桓就得拿最宝贵的战马、牛羊来换。 袁绍、董卓就得哭兮兮的拿成车的粮草来换。 如果很难理解这些,那就参考后世的米帝。以石油为担保的米元,只要机器开动印刷,轻松收割全世界财富。 当然这些的前提是,张瑞手中要有一支足够强大的军队,能守住河东。稳定的河东产出足够的盐铁作为担保。 只有长城内外皆广泛流通河东货币,张瑞才能通过铸币权收割财富。 而且张瑞可做不出曹操、董卓那些破烂事,派手下去挖坟盗墓。 所以货币改革势在必行! 而且是由一名宅男主导的货币改革。 当初是键政达人的时候,张瑞怎么吹牛皮都无所谓,没人会顺着网线过来打死他。 但这次是真的要进入实操环节了。 一旦处理不当,百万生民的阖家幸福就被张瑞一手给葬送了。 王莽的前车之鉴,张瑞不敢稍忘。 但张瑞对自己也有信心。因为自己同其他改革者不同,自己有成功的经验可以照搬。 张瑞的理念是,没必要畏惧改革。 很多人谈改革而色变,仿佛一旦改革就是与天下所有人为敌。好像改革者必然不得好死。 事实上若没有一次次锐意革新,诸夏到现在还跟四周蛮夷一样,处于奴隶制时代呢。 没有革故鼎新,诸夏谈何跟米帝问鼎之轻重?敢在会谈中指着米帝的鼻子,跟对方说,没有人有资格从实力的角度,居高临下的跟我们说话! 张瑞穿越而来,连改革的勇气都没有,那还谈什么群雄争霸! 那个活计可比改革危险百倍!失败即死! 改革至少还有一次次调整的机会。 所以张瑞坚定决心,改! 没道理他曹魏胡搞乱搞,用布帛做货币的改革都能成功,自己稍微改改货币款式和重量还能失败了。 面对坚定不移的主公,国渊等人只得一改再改新币方案。 首先是确认货币重量,因为打算发行到域外,铜钱的质量不能太大,考虑到防伪、防盗又不能太轻,太简单。 同时为了防止磨损,而导致货币贬值,变成劣币,在张瑞的提议下,货币不再以重量相称,改为通宝。 取“开辟新纪元”之意,篆刻“开元通宝”。如此,即便货币磨损也不影响货币价值,从而方便市场交换。 一次性将诸夏货币交易体系改进数百年,这种货币体系在历史上从唐高祖时期一直沿用至民国时期,能够造福无数子孙后代。即便将来张瑞故去,这套货币体系,也能为诸夏苗裔避免许多货币改革方面的弯路。 这应该是穿越者对历史做出的最大贡献之一。直接将民族发展引领到最正确的道路上。 第五十八章治郡河东(三) 货币的样式并不重要,关键是如何保证货币的权威。 首先一点,两郡官府发布严令,严禁民间私自铸币,一经发现,诛三族,绝不留情。 其次,汉末大乱,各个军阀彼此互不统属。张瑞能管得了民间不得私铸铜币,但绝对管不了其他诸侯仿制开元通宝。 如果没法预防,那等于是其他诸侯在用铸币权收割河东财富。 对此,技术官僚给的提议是提高铸币质量,改善工艺水平,通过翻砂法保证货币成色,提高仿制难度和成本。 技术官僚一直是张瑞最重视的人才,对此,张瑞大加赞赏。并悬赏千金,谁能提高一成仿制难度便赏黄金百镒。谁能将仿制难度翻倍,则直接奖赏黄金千镒。上不封顶! 张瑞相信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足以使百姓一眼区分河东良币和其他诸侯产出的劣币。 而且在铸币问题上,汉末军阀都不甚重视,中原除了董卓乱搞一次,铸币技术几乎断绝,直到魏明帝才重拾铸币权。反倒是南方战乱较少,铸币技术保存的比较完善。 技术虽然一直是张瑞鼓励和提倡的方向。 但经济问题归根到底还是要由经济方式来解决。 如果利润丰厚到令人眼红,再高的技术壁垒也会被人攻破。 这一点,国渊显示出了他博学多识的智慧。 提出历朝历代为减少私铸采取的一个重要举措是通过增加货币供应量减少私铸的产生。 如果货币供应量较小,很容易引起社会的钱荒,导致私铸行为发生。官府一般大力铸造钱币,以减轻因钱币流通中时常发生的钱荒现象。 诸夏历来缺铜,而河东却多矿,是少有的产铜、铁之地。通过增加铸币,可以形成铜比钱贵的局面。 因为铜钱当中并不止铜一种成分,还有铅、铁等矿物合金。 官府垄断了铜、铁、铅等物资,铸币成本低廉,而民间和其他诸侯想铸币,光成本就难以控制。 对一些小诸侯而言,有这精力,费力费时,换来几石盐、几匹马,还不如多打造几杆长矛。 怎么算也是一千杆长矛,比几十匹马划算。 前者随随便便就拉出上千人的队伍,后者能干嘛?连套铠甲都没有,让一群农夫骑着马去送死吗? 所以在货币战争中,河东重点预防的是那些割据数州的汉末英雄。比如袁绍、曹操、孙权。 这其中,张瑞最担忧的就是曹操。 其他人还讲究面子、名声,但曹操只要发现有利可图,绝对会尝试铸币。毕竟这家伙连盗墓的事情都做的出来。 针对张瑞的忧虑,金曹官吏讨论了许久。 众人首先是怀疑是否有这样一个横跨数州的大军阀。 但张瑞严词厉令,让众人必须以此为设想,讨论预防方案。 没办法,金曹掾国渊只得为张瑞分析。 如果有这样一个横跨数州的势力,那么对方铸币是不可避免的。 如果发生这种事情,那只能有两种情况。 其一,对方铸币,不允许民间流通。只通过仿造开元通宝,来河东收割盐、铁、战马。 但这种情况只要完善货币监管机构,严查大宗商品交易,很容易就能杜绝对方贸易企图。 官府在杜绝与胡族贸易方面,经验充足。不开互市,匈奴人真的是什么重要物资也得不到。 只要把这一套方法搬运到国内,想封杀某一方诸侯,只要照本宣科就行。 有匈奴的例子在前,张瑞对这种情况稍微放心。又问另一种情况是什么。 国渊继续解释,另一种情况便是对方铸币,也允许民间流通。 这种情形类似于大汉孝武皇帝收回郡国铸币权之前的局势。 其实对掌握最大铸币权的河东而言,是一件好事。 相当于不用一兵一卒,而取得了收割数州财富的机会。 这种情况下比拼的便是哪一方铸币更多,能收割对方更多的财富。 河东、太原如今有数亿五铢钱等待重铸,而且率先一步开始铸币。 可以说已经抢占了先机,只要那个横跨数州的军阀不是一夜诞生。 那么他在货币战争中就已天然落入下风。 等他开始铸币的时候,河东已经铸币十数亿。此时,他若允许民间流通河东的“开元通宝”,那等于每次扩张都在被河东收割财富。 双方的货币战争,是几百万钱与数十亿钱的较量,收割彼此财富的力度完全不在同一个量级。 至此张瑞才算心满意足,放过了连开数天会议的金曹官吏,让一个个疲惫不堪的官僚顶着浓重的黑眼圈回家休养两天。 随后太原的货币改革正式施行。 官方一比一回收五铢钱,发行新币开元通宝。 同时官府设立官市,所有经营盐、铁、战马、粮食、布帛等家国重器的商人必须在官市进行交易。 同时官市内只准使用开元通宝。 官府设有司市掾专门管理官市交易。 为了推行货币改革,张瑞特意从太原将法曹掾刘胜调到河东,让其出任司市掾。 无论商人、豪强还是百姓,只要敢触犯律法,一律加以重惩。 如果张瑞心足够狠,可以设定兑换比例为二比一、三比一、甚至十比一。一次性将河东百姓数代积累的财富全收割进府库。就像历史上的直五百钱,发行数月,就使被官兵劫掠一空的益州府库仓廪丰实。 但张瑞还是坚持了一比一的比例,让百姓财富未受丝毫影响。 这种对百姓的仁爱,也并不是没有产生效果。 最大的影响就是,百姓对这次改革并没有产生任何抵触。 因为一比一的兑换,寻常百姓并没有感受到有何不同。本来他们也不远行州郡,一辈子都生活在郡县当中。 生活的环境就是被开元通宝所覆盖的地域,于百姓而言,只是手中的货币换了换样式。类似于央麻麻发行了新版软妹(和谐PS战战兢兢)币。 但出了河东、太原两郡,这种改革收割财富的影响就已经显现。 首先,外地商贩到太原、河东经商,官府不提供五铢钱兑换业务,所有五铢钱被拦在了边境之外。敢私带五铢钱入境者,罚徭役三年。 而入境的商队想进入官市,必须以货物从司市监那里兑换开元通宝。 货物定价方面有平贾会根据市场行情评估物价,保证公平合理(如果不能完全公正合理,那至少是对太原、河东一方的公正合理)。 然后以开元通宝去购买其他货物。 一买一卖的双方都要先以货物从官府那里兑换货币,才能交易。 这狠狠的一刀砍下去,就等于太原、河东只要开动工坊,铸币发行,就能源源不断的从各州收割财富。 第五十九章治郡河东(四) 货币改革对郡内百姓影响略似于无,所以推行的十分顺畅。 至于郡外的豪商,如何骂张瑞霸道、吸血,那张瑞便顾不得了。 因为此刻,张瑞又开始跟比曹有司议事了。 裴潜从比曹掾高升功曹掾后,接任比曹的官员是崔琳。这位酷爱给自己加戏的阳曲县令,除了胆子小点,能力方面只能算可堪一用。。 没办法,类似国渊那种既廉且贤的完美能臣太少。 大部分人身上都有某些缺点。 崔琳的缺点就是能力平庸。但管理物资,也不需要多么杰出的才干,有裴潜制定的各种制度在前,崔琳只需要萧规曹随就足够了。 张瑞最看中他的一点在于他胆子比较小。 管理河东、太原两郡富庶的仓廪,如果胆量太大,稍微一贪墨,就是一笔天文数字。 崔琳虽然资历比国渊深厚,算是元老重臣,但在气度上跟国渊完全没法相比。 就比如议事、开会的时候,国渊就很淡定的坐在张瑞旁边,提案、分析与决断。 但崔琳却十分拘谨,谨小慎微的站在张瑞身旁,躬腰为张瑞逐一解释。 张瑞无奈的笑了笑,说道:“某不是吃人的老虎,崔曹掾快坐下吧。某跟金曹议事可是持续了数天。难道尔打算站上数天?” 崔琳这才不得不坐在一旁,准备应对张瑞的问询。 想要成就一番伟业,不论如何奇才伟略、政治清明,到最后还是要靠实力去征服对手。 所以男人最喜欢的东西永远是那些,骁勇善战的猛士,堆积如山的铁甲,用之不尽的粮草和腰细腿长熊大的小姐姐。 以上好像混进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张瑞详细数了一下,一二三四。没问题,都是自己喜欢的。 随后便不再多想,转而对崔琳说道:“战事已结束有段时日,比曹对物资积累可有名数?” 崔琳立即紧张的再次起身,躬身行礼说道:“军国重器皆已清点完成。最重要的粮草两郡合计共有一百六十五万石,太原、河东赋税大抵相当,各得百万余粮。” 河东不愧为京畿富庶之地,即便历经战乱赋税也堪抵太原承平之时。 既富有盐铁,又有沃土千里。实在是霸业之基。 唯一可惜的是人口死伤惨重,只剩下了四十余万人。加上白波、匈奴降卒,人口也只在五十万左右。 汉末士族的三大自留地,南阳、汝南、颍川都是人口上百万的大郡。袁术占据南阳时,整个南阳人口超过两百多万。 南阳本身还是东汉最大的钢铁产地。 有这么多人口,钢铁,几年间就能能凑齐六万甲士,实在是想不通袁术是怎么被人赶出南阳的。 与南阳类似,河东、太原的钢铁产量也是全国翘楚。 崔琳介绍完粮草,便开始介绍甲具,说道:“府库内有重铠四千七百套,其中缴获者近半。合两郡铁官之力,每月能打造重铠两百余套。皮甲共计十三万六千套,每月能修复、保养两千余套。” 张瑞皱眉,铁甲的生产速度还是太慢。得尝试一下改进流水作业,这方面得找裴琚商量。 皮甲倒是数倍有余。 令建义中郎将大军的武备水平再次提升一个台阶。 当初大军出太原时,军中连皮甲都尚未普及。这一回是真的做到了人人披甲。 能有这么多皮甲,要归功于河东府库。汉室在这里囤积了大量甲胄、物资以备武装三河骑士。 如今却全进了张瑞口袋。 除了甲胄,武器、兵刃也为数不少,崔琳继续说道:“新的制式横刀已下发两千把,府库内还存有一千五百把,两郡铁官每月能打造千余把。制式环首刀有三万余把,长矛十八万柄。” 张瑞咋舌,难怪看史书,很少见汉末豪杰有斩木为兵,揭竿为旗的记载。 这一旦攻陷了汉室的某座大型武库,里面的武备就足以武装数万人。 长矛虽然是消耗品,但十八万柄也足够三万人扎营十余回,大战四五次,消耗一整年了。 如果吕布、曹操在争夺兖州时,哪一方背后有这么一座府库,可以说胜率陡然提升三成。 张瑞插嘴问道:“辎重车有多少?” 任何时代打仗,辎重后勤都是重中之重。 两万大军出征,仅携带的长矛就得有七八万根。 扎营时要插在营垒外围以做拒马、陷坑,野外防御要捆到武刚车上做壁垒,打仗时要为士卒补充折损。 历史上鲍信参与会盟讨伐董卓,带了步卒二万,骑兵七百。仅是运送辎重的车辆就有五千馀乘。 崔琳连忙翻看案牍,查了片刻,说道:“禀主公,府中有武刚车四千六百辆,马车七千五百辆,驮马一万一千匹。” 武刚车即是一种汉室常见的独轮小推车,有巾有盖,可以运兵、运粮,也可用来作战。 作战用的武刚车,车身要蒙上牛皮犀甲,捆上长矛,立上坚固的盾牌。有的武刚车开上射击孔,弓箭手可以在车内,通过射击孔射箭。 对武刚车最著名的运用就是漠北决战,卫青用武刚车抵御匈奴攻击,随后以铁骑包抄两翼,一战击溃匈奴单于。从此漠北无王庭。 这种武刚车对群雄争霸的作用还不明显。因为没有几个势力的骑兵能比并州铁骑更多,用不上武刚车防御敌方骑兵。 但在将来征西河郡南匈奴的时候,应对匈奴骑兵,这种战车的威力就显现出来了。 马车才是太原运送物资的最重要手段。 为此太原准备了上万匹驮马。这种驽马,大概有一半出自民间。当初王昶下令百姓之家必须蓄养垦殖,有人养鸡、养彘,有人则养马、驴。 民间养的马大部分都是驽马,很少能精心照料出一匹骏马。 当然一旦养成,足以让一个普通之家,一夜殷富。 大汉民间爱养马的习俗,要追溯到文帝时期的“马复令”上。养一匹马能免除全家三个人的徭役。 汉室轻田税而重口赋,能免除三个人的徭役,百姓自然趋之若鹜。 即便民间养马成风,汉朝的主力战马还是出自官营马场。即京师的天子六厩,专供皇室专用;边郡六牧师苑令所领三十六所马场,集中在天水、陇西、安定、北地、西河、上郡等地,供军马之用。 这种优良传统,裴潜自然不会断绝,修改了一番便在太原施行。 在太原、河东不但民间养马,官方也设有牧场,负责培育战马。 第六十章治郡河东(五) 太原在设立牧场这方面有得天独厚的两大优势。 其一是地广人稀,偌大一个郡,人口只有五十多万。即便这五十万人,大部分还是来自其他各郡的流民和吸纳的黑山降卒。 人口多集中在南部十县,紧邻大湖灌溉区。 所以太原的牧场设立在了北方阳曲县境内。这里北边有雁门为屏障,抵挡住乌桓、鲜卑觊觎的目光。 西边是广武县,当初裴潜第一次主政的地方,政通人和,且设有军营。足以挡住西边西河郡匈奴叛军的劫掠。 东边是虑虒县和大山,不用考虑。南方是孟县、晋阳,乃是太原腹地。 在安全性上可以放心。 另一大优势则是,种马众多。 其他势力想获取种马,多数要花费重金购买。 能上阵的战马都是被阉割过的。想在战场上俘获一匹种马,那完全是异想天开。 但太原不同,太原的种马除了少数是破灭乌桓部落时缴获的,大部分都是归化的胡族部落主动送上来的! 不要小瞧每个部落当中那三两匹种马,当归化部落足够多时,这积累的数量也是为数不少。 骏马在军队中的作用不言而喻,张瑞便问道:“太原牧场情况如何?” 崔琳额头上沥出些许冷汗,连忙翻看手中案牍,片刻后,找到牧场所在书页,为张瑞介绍道:“太原牧场内有归化牧民善养骏马者六百余人,设典牧都尉一人,由阎志担任。牧场内养有种马二百六十三匹,马驹两千余匹,骏马七千余匹。驮马一万一千余匹。” “阎志是何人?”张瑞好奇的问道。 “阎志乃阎柔之弟,有博才,善蓄养。” 阎柔的弟弟?大概也是个青史留名的有才之士。这点张瑞倒是猜对了,历史上鲜卑首领轲比能率三万骑围乌丸校尉田豫七日,正是阎志率兵过去解围的。 张瑞便暂时不去关注此人,随后问道:“骏马七千余匹却是不少,来源何处?” 闻喜大战的时候,张瑞麾下一万八千大军,一万两千徭役合计三万人,战马才只有三千余匹,这个比例还算正常,怎么一转眼多了四千余匹战马? 七千匹战马!再多三千匹,自己就能恢复当初护匈奴中郎将,将万骑北伐鲜卑的荣光了。 同是中郎将,自己这个土匪军阀,论精锐程度,马上就要赶上大汉精锐了。 崔琳解释道:“这批战马主要出自南匈奴王庭。该部不战而降,战马未受损伤。因河东沿线降雨,恐战马沾染痢疾,已随太原大军北归。” 那就对得上了。 堂堂南匈奴王庭,数千匹战马还是有的。 张瑞便说道:“取出两千匹交付金曹掾国渊。” 三河骑士尚有两千战马的缺额。只能通过官市来解决。 这也是为什么张瑞刚跟金曹开完会,马上就找比曹议事的原因。 金曹给出的解决方案必须得有府库来配合。 崔琳可怜兮兮的望着张瑞,眼神里全是委屈,实在不想调拨。 就算战马卖出去,那资金来源也得标注上金曹的功劳。 这等于是拿比曹的资本,去充实金曹的政绩!跟调拨给军中完全是两回事。 若非如此,何至于张瑞亲自出面,国渊自己就过来跟崔琳商谈了。 好在骏马当中多数是刚缴获自匈奴的战马,而非比曹饲养的骏马。崔琳又胆子比较小,即便万般不愿,也不敢当面拒绝。 张瑞是绝不会允许比曹官吏亲自到官市中开设商铺的。 哪怕将来要出售骏马给民间,也必须是比曹官吏将骏马交付给金曹官吏,双方签收造册,然后上交郡府备案。 否则,让比曹自产自销,整个马政系统的腐败,将不可阻挡。 “且宽心,此事随后功曹掾裴潜会召集金曹、比曹官吏重设考核奖赏,不使尔曹徒劳一场。” 张瑞不是个因循守旧的人,既然考核、奖赏跟不上形势,那就令手下人及时调整激励方案。 虽然自己权威至上,却不会滥用权威去威逼手下人做一些违背自身利益的事情。 相比于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张瑞还是更相信制度的激励。 以制度让麾下万众一心总比威压胁迫能更得官吏尽心效力。 果然随着张瑞的话语结束,比曹官吏脸上委屈、可怜的神情快速消散。 崔琳将案牍翻到刚才府库库存那一栏,将汇报纠正到张瑞打岔之前,继续说道:“除了长矛,府库内还有弩机三千副。河东有上百工匠,可以生产弩机。每月能生产百余。” 弩箭在大汉的运用极广,最著名的当属李陵率领的五千步兵在浚稽山遭遇匈奴主力数万,汉军列阵长戟在前,弓弩在后,斩首匈奴数千人。 能找到会生产弩机的巧匠,张瑞并不意外,吩咐道:“府库里大量五铢钱来不及熔铸,及时拿出去聘用匠人。去冀州、司隶、豫州、兖州招募能工巧匠。无论是能锻刀冶铁的铁官徒,还是能制槊造弩的匠人,亦或能悬壶救世的医者,皆可聘请入境。只要愿意举家搬至河东、太原者,一律授田四十亩,赏钱十万!其中果真技艺娴熟,近乎通神者。不吝百万之赏!” 虽然相比张瑞一次给徐晃的封赏就多达黄金百镒,看起来十万钱不足为道。 但十万钱已足够使一个贫苦人家一夜殷富。就连许多世代耕战为业的良家子都拿不出十万钱来买一匹战马。 士农工商,在太原以外,工匠的地位也就比商人略高。 如今太原提高工匠地位,又以厚赏招募,相信经历时日,必然能招募一批能工巧匠。 崔琳恭敬应诺,记录在案,随后继续说道:“弩机之外,太原有制式弓箭两万五千副。弩箭十一万支,羽箭一百二十万支。” 张瑞皱眉,问道:“羽箭已经快要见底,比曹有何解决方案?” 一百万支羽箭,对其他势力而言,足以支撑许久。 但对建义中郎将大军而言,那真的是一场大战就消耗一空了。 数万大军,人人带弓,百万支箭平均分到每个人身上也就三十多支,刚够装满一袋箭囊。 第六十一章治郡河东(六) 上百万支利箭,绝对不是一笔小数目。 之所以不经用,完全是因为建义中郎将大军消耗太重。 崔琳直言道:“利箭全靠官府供应,完全无法满足两万多人的消耗。比曹有司的建议是收购民间利箭。” 河东、太原征兵的最初设想是府兵人人自备武器、战马。战马太过昂贵,需要比曹提供一些也就罢了。弓箭、长刀必须由府兵自行配置。这关乎自己性命的武器,没人会糊弄了事,必然都是精品。 比曹官吏就将目光盯在这上面。既然士卒有办法弄到精品弓箭,那必然有人会生产。崔琳亲眼见过羽箭的生产流程,着实不算什么高端技艺。匈奴、乌桓等异族可没有官府给他们提供利箭,牧民们哪个不是自制骨箭? 一群夷狄都能手搓羽箭,崔琳不信大汉民间有铁制工具的百姓,削不出羽箭来。 张瑞问道:“那箭头如何解决?” 崔琳建议道:“没必要令百姓独立制作一套羽箭。箭头可由铁官提供,交由金曹掾在官市出售。百姓可去自行购买锥形箭、破甲箭、断喉箭、重箭、号箭等各式箭头回家组装。比曹会以不同价格收购各式羽箭,使百姓有利可图。” 崔琳这番言论可以说正中张瑞心头。 凡是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那都不叫问题! 果然这位老臣追随久了,还是受到张瑞一些观念的影响了。 于是张瑞很满意的起身拍了拍崔琳的肩膀,笑着说道:“崔比曹,这不是能善比曹之事吗?今后从容一些,莫要一直唯唯诺诺。!” 崔琳不知道又脑补了些什么,一头冷汗,连忙回道:“诺!” 得!这一句出来,张瑞知道自己又白说了。 随后张瑞,说道:“比曹议事,今日便到此为止。尔等且回去各司其职。” 众人立即起身,恭敬行礼后退出大堂。 张瑞便对裴绍吩咐道:“有无其他要事?若无要事,令兵曹有司过来!” 裴绍拱手,说道:“有件通天要事,需主公决断。” 通天要事? 这要不是出自裴绍之口,张瑞都要怀疑这是什么夸张语句了。 可裴绍不会信口开河,于是张瑞暂时放弃召集兵曹议事的打算,喝了口水问道:“何事如此重要?” 裴绍取出一封书信递给张瑞,说道:“袁隗来信,朝堂发生巨变。” 张瑞立即打开书信,一目十行的看完。却皱了皱眉头,问道:“袁隗送信的使者是谁?” 裴绍回道:“袁氏族人,公府主簿。” 公府主簿?还是袁隗的族人。袁氏这可真是将公器私用发挥到了极致。 有三公做照拂,袁氏族人只要不是太蠢,怎么可能不参与机要,官运亨通? “其必然知晓洛阳政变详情,请其过来,某有事相询。” 片刻后一名姿容雄伟的文士走进房内,并没有嚣张跋扈,反而很平静的对张瑞见礼,说道:“拜见建义中郎将。” 声音不骄不躁,有贵族风雅,令人好感倍生。 张瑞闻言略微惊奇,将目光从书信上收回,转到来人身上,才发现对方打扮很是俭朴,并没有三公子弟的奢华,跟路中悍鬼袁公路,完全不是一种风格。 当下反倒不急着询问朝堂巨变,问道:“尚不知君表字大名?” 来人从容答道:“某姓袁,名涣,字曜卿,为太傅府主簿。” 张瑞开心的一笑,彻底将书信丢在了一旁。 袁涣! 这可是跟国渊并传的贤才。皆忠直在朝,履蹈仁义 其无论才干还是品格皆与国渊不相上下。 但这不是张瑞高兴的重点。 重点在于这个人温雅纯素,通而能固。意思是性格比较和善,该通融的时候通融,该坚持的时候坚持! 最典型的一点,他历任袁术、吕布、曹操三位主公。在各自麾下都尽忠职守,献谋献策。 可若是被俘获,也不会死硬固执。一样会发挥才干,尽力辅佐新的势力。 这点张瑞可是太喜欢了。 如果三国每个名人都像他一样随和,张瑞能立刻派人去四处掳掠名人。 历史上袁涣曾被豫州牧刘备举为茂才,任谯县令,未赴任,避祸于江、淮之间,为袁术所得。 那张瑞眼下没有任何犹豫,立即说道:“对君雅名已有所耳闻,愿举君为茂才,任安邑县令。” 无论建义中郎将还是河东太守,都有举茂才、孝廉的权利。合计每年能举十数人,张瑞手中还有不少名额。 以此换取一名《三国志》列传记载的能臣,绝对不亏。 举茂才走的是大汉最顶级的出仕路线,士人当中没人会拒绝这份殊荣。 也没理由拒绝。一方主官觉得你为麦田中的精英,长在麦的最高处,引以为人中俊杰。这有何可拒绝的? 大汉四百年,士人可以在举茂才后不去赴任官府授予的官职,但还没人拒绝过举荐。 袁涣亦是如此,可以考虑不出任安邑县令,但不能婉拒张瑞举荐其为茂才。便躬身行礼,说道:“拜谢明公赏识。” 张瑞笑着扶起对方。心里暗道,罪过,罪过。不好意思了玄德公,也要薅你一把羊毛了。就不劳烦您老人家来举荐袁涣了。您再物色物色其他人选吧。 也不能逮着曹魏、吕布一直薅羊毛不是。 至于袁涣,张瑞觉得以他的性格,做不出逃离安邑这种事。刘备举荐他袁涣时,自己都没切实掌握豫州,让袁涣怎么上任? 但张瑞不同,自己手中是真的掌握有安邑!袁涣现在就站在安邑的土地上跟自己对话呢。凭什么逃跑? 于是张瑞笑意盈盈的拿起书信,谈回正事,问道:“袁太傅想令某攻击董卓,是何缘故?据某所知,董卓亦曾担任袁公府上掾吏。乃袁氏故吏也。” 这大抵就像张瑞去请杨凤派兵去把金曹掾国渊、功曹掾裴潜给杀了。 谈及董卓,袁涣脸上不加掩饰的厌恶。说道:“诚如明公所言,董卓乃袁氏故吏。然却背主逞凶,把持朝堂,实犯天下之大忌也!” 年轻人,你对董卓认识还是太少!这对他而言还叫事?他不但敢背主,还敢弑主呢。等袁绍起兵后,董卓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将故主袁隗一家斩尽杀绝。 这恶劣程度,就像裴潜背弃了张瑞的赏识,将张瑞本人及宗族老少,全部杀死。 想想裴潜能得善终? 张瑞麾下其他曾受张瑞恩惠的将领,如贾诩、审配、谢玄、高顺、赵云,怎能不兴兵讨伐他。 第六十二章洛阳政变 河东虽然地处京畿,但暴雨导致黄河暴涨,对南岸洛阳的消息并不灵通。 袁涣不得不详细为府中众人讲述洛阳城内发生的惊天巨变,说道:“本月大将军何进欲彻底铲除宦官。却事有不密,为宦官所知。趁其面见太后时,在内庭发难。按军制,禁军不得擅入内庭。大将军孤身被宦官所杀……” 听袁涣娓娓道来京中政变,张瑞一忍再忍,实在忍不住,最后只能以喝茶掩饰笑意。 那能叫事有不密?袁绍一直怂恿何进将宦官斩尽杀绝,嚷嚷的天下皆知。就差在宦官耳边大喊,大将军何进要将你们斩尽杀绝了。 为此宦官都已经投降了,集体放弃了握有军权的上军校尉蹇硕。十常侍甚至将蹇硕写的密谋信都送给大将军何进看了,军权尽送给何进。 皇帝这时候还小,手中没有任何权利。军权尽在何进手中,政治上何进还掌握了尚书台。可以说何进此时军政在握,权力之大,已达帝国顶峰,同后来拜司空、录尚书事的曹操没有任何区别。皇帝跟他一比什么都不是,就只能充当傀儡。 宦官是真的认怂了,除了抱紧何太后大腿,没有任何反抗的想法。不断给何进送礼,暗示何进别恩将仇报。毕竟何太后当初能上位,可是少不了宦官的功劳。 此时真的像曹操所言,何进要想诛杀宦官,遣一狱卒便足以。 但何进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反正张瑞是猜不出来他在想什么。太后虽然反对诛杀宦官,那也是你亲妹妹啊。面对他亲妹妹,这位绝对统一战线上的骨肉亲人。他能想一出召集外军,以胁迫太后的做法。 通过召集董卓、丁原等外军入城,来胁迫太后同意诛杀宦官。 这可真是亲者痛,仇者快。也不知道他妹妹看见这个蠢货,是什么心情。 到这里问题也不大。何进有禁军在手,还是能镇得住董卓、丁原这些魑魅魍魉。他不同意,派种卲拦住董卓怒斥,董卓还真不敢强势进京。 但这位大将军之前还不敢进宫,怕被杀害,为此甚至连灵帝的葬礼都不想举办。事到临头了,却就那么大咧咧的孤身走入禁中。 这里是何进唯一掌握不了的地方。哪怕何进尽掌天下军权,但按祖制,卫军不得进入禁中。 这里是妇人、小黄门和中常侍们等宦官呆的地方。 然后何进就这么大咧咧的跟太后讲自己要将投降的宦官斩尽杀绝。 门外的宦官听到“密谈”,被逼到绝路,手中没有兵权,就自己动手,几十名宦官亲自动手杀了何进。 堂堂一代大将军,手中精兵无数,来不及发挥,就被几个无兵无权的宦官打死在皇宫之中。 何进一死,袁绍、袁术就彻底无法无天了。 汉室威严、帝国法度、皇帝权威尽皆被袁家踩在脚下,就这么明晃晃的带着军队,杀入皇宫。汉灵帝刘宏没被气的从棺材里爬出来,那都是因为牛顿把棺材板压的严实。 至于后面皇帝都被宦官劫持,逃离洛阳了。是董卓在郊外找到了皇帝刘辩和陈留王刘协。率军护卫皇帝返回洛阳。 就这种情况,实在是很难让天下英雄对大汉还有什么敬畏可言。 听袁涣说到这里,众人尽皆讶然,这么看来袁氏应该是取得了这场政变的最终胜利。 外戚、宦官同归于尽,袁绍为司隶校尉,掌控整个司隶京畿。袁术为虎贲中郎将执掌禁军。太傅袁隗是唯一存活的辅政大臣,名正言顺的执掌尚书台, 可以说整个大汉朝堂都落入了袁隗手中,只要他通过尚书台发布诏令,派亲信稳住何进部下,那么士族将迎来最高光的时刻。一扫外戚、宦官等各方势力,由士族彻底把控朝堂。他袁隗将一跃成为天下士族领袖,受所有士人的狂热吹捧。 连普通人都能一眼看清的局势,袁隗这种老谋深算的政治家怎么可能看不明白? 果然袁涣随即便道出其中关键:“昭宁元年(刘辩回宫后,改元昭宁),董卓住兵屯显阳苑,使者就拜司空”。 董卓部下就三千人,派兵护送皇帝回洛阳后,哪有本事直接控制皇宫,宿醉龙床? 事实上,这时候董卓老老实实的屯兵在洛阳城外显阳苑内。等候封赏。正常人此时也不会异想天开的妄图通过三千人掌控整个洛阳。 但是袁隗实在是太过求稳了。他选择派遣自己派系中的董卓去收编何进部曲。 毕竟董卓这位军功赫赫的悍将,怎么看都要比袁绍、袁术这种贵公子,更能得朝堂信服。 何况董卓本身也是袁隗的故吏。按常理推断,董卓必然要感恩戴德,唯袁隗马首是瞻。都是自己人,派董卓、袁绍、袁术去整编,对袁隗而言,没什么区别。董卓的资历还能堵住悠悠众口。 于是尚书台发出一纸诏令,袁隗亲自提拔董卓为司空,默许其收拢何进、何苗麾下禁军。 但董卓那是寻常人吗?能按常理推断? 如果张瑞没有历史外挂,他也会觉得袁隗做法并没有什么过错。 若自己是袁隗,那肯定也不会放弃尚书台。会通过尚书台名正言顺的提拔部下将领,命令高顺、赵云之类去整编洛阳内其他军队。 谁会知道董卓是那么个玩意儿?背主弃义,残暴不仁。人干的事,他一样也不干。 想袁氏布局多年,胜利在即却被董卓摘了桃子,袁隗、袁绍怎能不愤恨? 于是张瑞问道:“袁太傅亦欲某如何行事?” 袁涣说道:“太傅本寄望于执金吾丁原麾下并州军能整顿京畿,然丁原不得军心,已为麾下大将吕布所杀,全军皆归董卓所有。袁太傅……” 张瑞立即抬手止住袁涣接下来的话语,无非是希望自己引军南下。复演一出丁原、董卓大战的场景。 丁原是想做,没能力去做,就被吕布砍了首级。 张瑞则是有能力,没这意愿。 先不提打不打的过董卓,这即便击败了董卓,自己的声望、资历也不足以掌握朝堂啊。 这方面丁原、张瑞、董卓都一样,谁赢了都不能完全掌控朝堂。 就现在这种情况,张瑞过去奉天子以令诸侯。去命令谁?谁理张瑞是哪颗葱? 到时候自己又得薅刘备羊毛。 袁术这回就不说:“术生年以来,不闻天下有刘备”了。 得改说某生平未曾闻张瑞是个什么玩意儿。 第六十三章册封官职 面对张瑞的拒绝,袁涣没有轻易放弃,从怀中取出一份任命文书与一方金印,说道:“太傅有言,若将军愿共除此不义之徒,袁氏不吝三公九卿之位。此方鹰扬将军银印赠与将军,以证袁氏结盟之诚心。尚书台诏令,拜将军为鹰扬将军,开府,领河东太守。” 张瑞平淡自若的从袁涣手里接过鹰扬将军的任命诏书和银印青绶。 并没有被区区杂号将军冲昏了头脑。袁隗掌控尚书台,这种任命文书对他而言,想印多少就有多少。算是慷汉室之慨,以成就他袁太傅美名。 凡是领兵重将且参与此次政变的,都得到了极为丰厚的封赏。 董卓从并州牧直接晋升三公。丁原从武猛都尉、并州刺史直接晋升执金吾。 相比较而言,张瑞从中郎将升为杂号将军,升迁幅度算是最小的。 这么微薄的奖励不足以显示袁隗的诚意,于是袁隗给了张瑞开府之权,从今以后鹰扬大军所统之地,政事问询鹰扬将军,而不必问询天子。本来朝堂也管不了,开府之权,只是袁隗借花献佛,不费朝廷任何资源,从而实现拉拢张瑞。这算是朝堂默认了张瑞的独立地位。不再打算讨伐。 此时张瑞的地位大抵与历史上的讨虏将军孙权相当。孙权统领东吴后被曹操封为讨虏将军、开府、领会稽太守。 当然封赏微薄也跟张瑞没有引兵南渡黄河有关,一旦自己麾下大军踏足河南尹,别说是杂号将军,就算是四征四镇、前后左右将军也不在话下。 但张瑞着实没兴趣到洛阳趟这趟浑水。只得推脱道:“某有相助袁太傅之心,然黄河水位暴涨,河东大军急切间不得南渡。” 这点倒也是实情,不然张瑞也不会在攻克河东以后,将太原大军解散回家。早就带领大军南下去取董卓首级了。 现在张瑞、董卓双方都空有大军云集,却只能彼此隔着黄河干瞪眼,看着仇人在对面蹦跶,而无可奈何。 看在袁涣的面子上,张瑞决定暂时对袁氏释放善意,语气坚决的说道:“然董卓行事人神共愤,某必除此獠以为后快。请君暂留河东,为吾居中联络袁太傅。只待大雨停歇,某便兴义兵,清君侧!与袁太傅一同产除董卓奸贼!” 一口一个兴义兵!清君侧!杀气十足,除董卓之心似乎比袁隗还要果决。杀意不加掩饰的流露。 不使袁涣以为自己糊弄他,张瑞立即吩咐道:“召集兵曹官吏,商议河东征兵事宜。明日某将亲征董卓残部。” 都已经用行动证明决心了,袁涣实在是没理由不相信张瑞的决心。 这种做法,看起来绝对是跟董卓势不两立,不死不休。 袁涣没法不感动,拱手说道:“将军深明大义,除国贼之心,昭昭日月,功成之日,袁氏必与厚报。” 张瑞莞尔一笑,自己所言可能是世界上最真实的谎言了。 自始至终,没有一句假话。董卓所作所为很快就会引起关东诸侯的联合讨伐,自己也必然会兴义兵,讨国贼。 只是却不似袁隗所认为的那样,起兵是为了替他袁氏驱逐董卓。 很快兵曹史裴俊便领着兵曹有司官吏进入堂中,拜问道:“主公有何吩咐。” 张瑞笑意盈盈,此刻并不着急安排募兵之事。 算是势力传统了。张瑞升迁后的第一件事便是给手下众人升官。 张瑞自认为没有刘备那种无与伦比的魅力,而且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因为义气而生死相随。 所以相比于理想,张瑞还是更注重切实的利益分配,以共同富贵来聚拢人心。 如果跟随自己大家都能富贵荣华,谁会去叛变? 就算有人想不开,同僚又怎会允许其打坏所有人的蛋糕? 杂号将军已经是时下很高的官职了。麾下官职足以满足很多人的诉求。 吕布杀了丁原投靠董卓也不过被封为中郎将,其诛杀董卓以后也只是被封为奋武将军。与鹰扬将军同级,为杂号将军。 关羽阵斩颜良,才被封为偏将军。张飞直到击破吕布才被曹操封为中郎将。 而最惨的莫过于孙权。都建安五年(公元200年)了,官渡之战都打完了,孙权还得眼巴巴的上表曹操讨一个讨虏将军的杂号将军称谓。以讨虏将军、开府、领会稽太守的名义总算是合法统治了东吴。不然总不能让程普、黄盖这些老臣一直当校尉吧? 于是张瑞对裴俊说道:“某欲册封部下为中郎将,兵曹有司速速厘算功勋,推荐名额。” 关于人选,有几个人是早已经定下了。 排在第一位的自然是张瑾。这位张府老臣,无儿无女,视张瑞如己出,刀架在脖子上都不可能背叛。 让他掌控一支精锐军队,不求他建立怎样的丰功伟业,只要能保持军队的忠心耿耿就足够了。 哪怕前线战事不利,张瑞惨败。哪怕改革失败,众叛亲离。至少还有一支军队如定海神针,稳守一片领地,对张瑞不离不弃。在乱世,没什么比这个更令人心安了。 所以裴俭几乎是在打开功勋名册,装模作样的看了一眼后,立即就开口说道:“奋武校尉张瑾,计略周备,守境如山,为我全军稳固后方,功冠全军,宜早做封赏,为全军表率。” 张瑞露出满意的笑容,看向裴俭的目光里露出几许赞赏,说道:“晋升张瑾为奋武中郎将,赠蜀锦十匹,以为嘉奖。” 没有增黄金、战马之类的东西,反倒是赠送蜀锦,才能凸显出二人的亲密关系。 哪有后辈给长辈赠黄金的?但后辈给长辈送衣服,就显得很和睦。 随后裴俭才开始真正检验战功,对比良久,说道:“鹰扬校尉段文于孟县血肉山河,死战不退,抵御吕布铁骑,有稳固山河之功。后献计火烧豪强连营,随高顺克灭黑山李大目。及河东之战,乃四路进军中唯一完成进军目标的校尉。长期负责闻喜血战,后又尽克匈奴全军,功盖众将。” 功盖众将!裴俊说的很清楚,真正论军功,为三军之最者乃是大汉太尉段熲的族人——段文! 这也是一位跟汉室有血海深仇的将领,绝不会背叛张瑞重投汉室。张瑞便笑着说道:“晋升段文为建武中郎将,赏黄金百镒。” 既然对方不会重投汉室,那自己就要给对方足够的荣华富贵,以笼络其心,令其相信只要跟随自己就能享受荣华。 在军功策勋方面,段文是沾了裴俭的光,若没有最后他部下军侯裴俭孤身震慑南匈奴王庭的举动,段文很难做到功冠全军。 至少高顺的功劳便一直在段文之上。 果然随后裴俭便说道:“扬武校尉高顺,首战克灭晋阳郡兵,定鼎山河社稷,次战正面击溃并州精兵。后克豪强、灭黑山、攻城拔寨、历经数十战,无一败绩。入河东以来,战则攻克战取,守则不动如山,重整北境局势,屡破河东大军。堪称骁勇善战,所向披靡。” “升高顺为扬武中郎将,赏战马十匹,重铠三套!” 高顺历史上在吕布麾下一直不受信重,身为中郎将,吕布却连七百人都不舍得交给他。 这样高顺都能为吕布死节。 相比吕布,张瑞对高顺可真是重用信赖,引以为腹心,又各种封赏。高顺又怎么会背叛张瑞? 此三人是张瑞早已内心定下的中郎将人选,皆是不会轻易背叛的重将。 兵曹内一时的军功排名并不会对三人威信有任何影响。 在军中,三人皆是中郎将,地位相等,并没有任何区别。 除了这几乎钦定的三人,剩下的人选才是张瑞好奇的。究竟谁会是下一名中郎将? 第六十四章赏罚功过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裴俊不徐不缓的说道:“讨逆校尉张辽,勇冠三军,推锋必进,奋强突固,无坚不陷。斩将夺旗,不可胜数。先登陷阵,累载勋策。孤身奋勇救大军于危难之际,奋命突陈,乃斩白波渠帅郭太,功勋昭著。” 张辽跟张白骑可谓一对正反典型。 二人同处介休一线,各自尽忠职守,一个扶摇直上,一个却坠落云端。 “升张辽为讨逆中郎将,赐长槊三柄,重铠三套,战马三匹。” 说起来张辽当初取妻子的聘礼还是张瑞给的。如果背叛了张瑞,可真得被人戳脊梁骨一辈子。他一介俘虏之身,一穷二白的来到太原。张瑞为他娶公卿之女,既置办聘礼,又赏赐家业,最后位居高位,统领大军。 如果这都能主动背叛,怕是其他势力也不敢收留。所有主君都会惊骇,到底什么样的恩赏才能满足其饕餮之欲?怎样的雄主才能降服这种刻薄寡义之人。 所以对张辽而言,这一生算是被绑死在张瑞麾下了。除非张瑞战死而且绝嗣,否则张辽绝不会想投奔他处。 册封完张辽,张瑞叹了口气。 张白骑可真是五子良将的贵人。以两千余名太原将士的死伤,成就了张辽、徐晃两位五子良将的威名。 初闻败绩的时候,张瑞简直恨不得一刀砍死张白骑这个无能之辈。 但后来逐渐有溃散山峦的太原将士逃回介休,徐晃也没虐杀俘虏,将其尽数充军。战后统计,太原将士死伤并没有报告中的那么严重。数百名士卒的存活,总算将伤亡数字降到了两千以下。 张瑞气才略消。 现在提起张白骑,张瑞忍不住便想起当初那个在自己面前拍着胸膛,大笑洋溢的憨厚汉子。 不可否认他身上有骄横、粗鲁等各种缺点,但他对太原的耿耿忠心是谁也无法否认的。 当初为了不负张瑞将铁骑托付的厚望,这位猛将日以继夜的研究骑兵训练之法,经常露宿马厩之内。每日都巡视骑兵全军,是骑兵中最后一个入睡之人。以骑兵主将的身份却经常混迹于照理战马的队伍当中。 每次张瑞召见他时,身上总是带着浓重、令人窒息的粪臭味。 至今张瑞还记得张白骑在狼孟县抓到重伤在床的张辽,向自己献俘时,开心似个孩子的模样。 他的才干不如高顺、段文,却一直在努力追赶。每逢战斗,总是踊跃争取出战。在战场上绝不畏惧,奋勇突前。 为太原的每一次胜利而欢呼,为每一次未竟全功而懊恼。 蒲子之战,即便败势已定,张白骑亦未有片刻畏缩,在倒下之前,一直奋战在全军最前线。 失败不是因为他不够拼命,而是他的能力的确不及徐晃。 对忠心耿耿的属下,君主总是比较宽容,张瑞便问道:“张白骑身在何处?” 审配出列,说道:“在亲军中为一伍长。” “嗯?什么时候升官的?某不是将他贬为士卒了吗?” 将军府高层是不会去关注一名伍长、什长的任命的。按军制,校尉有权决定队率以下伍长、什长的任命。队率以上才需要兵曹审核、盖章。 亲军校尉是谁? 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谢玄。 谢玄立即出列,对张瑞解释道:“张白骑在上党境内常领五六骑出关袭杀黑山军,月二三十次,斩首上百。策勋当升队率,但其坚决不受,只肯做一伍长。” 张瑞点了点头,没有怪罪谢玄升迁张白骑。策勋制度既成,就不会围绕着一个人的意志远转,全军都要维护法度威严。 月二三十次。也就是说张白骑这家伙几乎是每天都在打仗杀人,一直在死亡边缘感受自己活着的价值。 看来蒲子县的失利对他也是一个沉重打击。 张瑞叹了口气,说道:“让他过来吧。” 这还是蒲子惨败后,张瑞第一次见到张白骑。 曾经雄壮挺拔、骄横暴烈的亲信重将,如今头发灰白,身躯佝偻,双眼血红。再不复意气风发的风采,整个人死气沉沉。 只有在见到张瑞的瞬间,才虎目含泪。没有任何语言,就那样推金山倒玉柱的跪了下去。 “咚!”“咚!”“咚!” 连续叩首九次,重重的叩拜声一直回荡在空旷的堂内,再抬头,额头上已是大片血淋淋的血迹。 随后张白骑声音哽咽,说道:“某有愧主公重托,致使上千将士埋骨沙场。虽九死亦难洗此罪。实在是无颜面见主公。只愿能舍此血骨,奋命于主公剑锋所指之处,以此身报主公天恩。” 张瑞叹了口气,说道:“起身吧。胜败乃是兵家常事,包羞忍耻才是英雄豪气。望你能重整勇气,而今迈步从头越。从一名伍长开始再立军功,为我建功立业!” 张白骑激动的叩首,主公还没有厌恶自己! 是的,自己还有机会! 只要自己还能杀敌,只要自己还能建功,早晚有一天,自己的功勋能大过曾经的罪责。 自己不能消极颓废! 看着逐渐恢复信心的张白骑,张瑞心中抑郁略微平复。 对张白骑,张瑞恨不恨? 当初听闻战绩的时候,张瑞恨不得生啖其肉。 张白骑的罪大不大? 从立军至今,没有任何人的罪过比张白骑更大。足足上千户家庭身穿缟素,杀了他都不足以谢这些家庭之愤恨。 但张瑞知道自己不能真的杀了他。否则前线将军一旦失利,哪还敢再回太原,还不得纷纷叛变? 要是将军一旦战败就杀,那关羽、张飞、夏侯惇、曹仁、以及孙权手下绝大部分将领都活不下来。 尤其刘备麾下这两位万人敌,动辄折损数千人,张飞甚至把整个徐州都给弄丢了。 刘备要是大开杀戒,那关羽、张飞一个也逃不掉。 哪还有后来关羽的挂印封金,义气相随。哪还有后世赫赫有名的五虎良将。关羽、张飞哪有机会进入武庙七十二将。 归根到底,为主君者更在意的还是手下人的忠诚。 只要忠心无二,哪怕有些许过错也会给与机会,令其戴罪立功。 要是心存异志,哪怕百战百胜,所向披靡,也不为主公所长存。这方面的典型就是麹义。河北名将麹义,率领八百先登死士,为袁绍击破公孙瓒立下赫赫战功。可桀骜不驯,还是被袁绍所杀。 第六十五章鹰扬将军府 处理完张辽、张白骑这对冤家,张瑞再次将目光看向裴俊。 要知道还有一位将军被自己寄予厚望,当做军神种子来培养的! 期望他能成为自己的卫青。 真的只是单纯的期望他能成为一代军神,绝不承认自己在觊觎人家的妹妹。 于是张瑞问道:“赵云功勋如何?” 裴俊在功勋册里往后翻了许久,才找到赵云一页,说道:“翊军校尉赵云,首战引铁骑长途奔袭,一战尽殁南境白波主力,以上阵上获立即升迁为校尉。后大阳之战,奋勇突强,推锋陷阵,斩首数十,虏将三员。七月以来数次击退大阳守军,围敌于坚城。功绩不足以策勋升迁。” 大舅哥。不是我不给你升官,实在是你的资历不够华丽呀。 关于赵云不得升迁,张瑞有所感慨,有时候能力真不是决定官职的主要原因。 赵云之才是否足够惊艳? 这点是毋庸置疑的。首战引六百铁骑长途奔袭,攻敌不备,一战斩首数千人。不但惊艳了太原文武,更是令整个河东都见识到了太原大军之骁勇。彻底坚定了河东豪杰相助建义中郎将大军之心。 以少击众,斩获无数,以上阵上获,策勋立即升迁一级,为翊军校尉。 但此战之后,赵云便一直受张瑞调遣,来回奔波,出现在各个重要的战场上。 夹击白波谷、阵战牛辅麾下西凉军、抵御徐荣、围困大阳。 绝不能说张瑞不重用赵云,恰恰相反,张瑞对赵云重视无比,每当有重要战事,必然将赵云调拨过去,作为取胜的最重要保证。 每逢硬战、苦战,赵云总是出现在最危险、最紧迫的战线上,以其绝世之骁勇,为张瑞打开突破口,锁定胜势。 面对徐荣这种骁将,张瑞谁都不用,钦点了赵云、贾诩过去应对。足见对赵云之信众。 也因此,赵云一直没有机会像张辽一样独当一面,去乱军中开无双,获得阵斩白波主将这种风流军功。 结果就导致现在的局面,赵云最惊艳一战,军功已经令他升为校尉了。剩下的苦战、血战都没有取得摧枯拉朽的战绩,不足以令他升为中郎将。 可见将领的成就,也跟主公如何调用息息相关。 如果闻喜一战,张辽跟赵云互换位置,恐怕赵云也能杀穿敌军,斩杀郭太,从而位居中郎将之职。 赵云都没资格晋升中郎将,那剩下的诸将就更不可能了。 张瑞便说道:“其余将士皆论功封赏,不使任何有功将士有所缺憾!” 安排完武将,接下来就轮到文臣了。 开府以后,府内也要设立诸曹参军事。 这方面最有名的当属李世民的天策府,从最顶层长史、司马到中层的从事中郎、主簿、记室,以及基层的功曹、兵曹、铠曹等,详尽可查。 理论上这是府兵制下,将军府最完美的模板,但却并不适用于张瑞。至少不适用于现在的鹰扬将军府。 其中功曹、兵曹、铠曹等跟河东、太原严重重叠。 虽然张瑞一直主张军政分离,但现在的鹰扬将军府的确不足以完全脱离两郡的官吏支持。 首先一点就是官吏不足。新下的河东郡是一个领有二十县的大郡。 郡县主官还勉强够用,诸曹有司却多有缺额。 其次是兵曹、田曹、比曹各司业务多有牵连,不宜突然切割给将军府。 思虑片刻,张瑞说道:“升审配为鹰扬将军府长史,全权负责府中事务,组建诸曹有司,明确各司职责,逐渐与河东、太原政务分离。” 随后张瑞对裴绍说道:“请裴主簿配合将军府改制,从兵曹开始,共同商议如何分配权责。” 兵曹的牵连最多,如果归郡中管,将军府便不能明了全军将士明细。 可如果兵曹归将军府管,又不利于郡县征收赋税。 如果双方共同管理,那又浪费官员编制,张瑞可不想麾下形成冗官这种沉疴弊病。 最好是能给军籍分发证明,在户门上贴上军籍铭牌。 这方面必然要双方审慎沟通,不能一蹴而就。 在军籍管理这方面整个汉末制度最完善的当属曹操的青州兵。这支军队完全不同于曹操麾下其他部曲,是曹操以优厚条件招降的青州百万黄巾。曹操给其土地耕种,从中挑选精锐从军。 自始至终这支全军就仅效忠于曹操一人,父死子继,世代为业。及曹操去世,这支军队“以为天下将乱,皆鸣鼓擅去”,敲着锣、打着鼓就回家种田去了。 可惜没有办法向曹操取取经,就只能劳烦审配、裴绍合理分配职权了。 其实这也不是多大的问题,府兵制已经建立起来了,二人眼前要做的就是完善管理体系。 这是每个势力壮大都要经历的一步,也是文臣实现自我价值的地方。 没有一个势力的内部架构会跟汉制一模一样。魏蜀吴三家各有各的特点。 鹰扬将军府也必然会因地制宜,设立符合自己的规范法度。 趁开府的机会,张瑞也想将审配、贾诩的职权给错开,以免形成历史上袁绍麾下谋臣内斗的恶劣局面。 不能让两人都统领军事。 按张瑞规划,审配为长史,统领府中事务,令审配规划制度,掌管政治、后勤,大权在握,类似萧何、荀彧。 贾诩升为司马,参赞划策,统筹军机,类似张良。 至于调兵权、人事权,二人谁都别想了,这两个权利只能归鹰扬将军本人所有。 即便再相信一个人张瑞也不会将这两项权利分出去。 因为,世间最不经考验的,就是人性。 于是张瑞说道:“升贾诩为鹰扬将军府司马,总领军务。迁王昶为鹰扬将军府记室参军。迁荀兴为鹰扬将军府功曹参军。” 对王昶这位历史上督荆豫二州军事的文武全才,张瑞还是决定将其调入军中。让他做个田曹掾太屈才了。将来鹰扬将军府控制的领地越来越大,需要更多能总督一方的人才。 记室参军,负责鹰扬将军府的公文(书、疏、表、启)往来,负责发出鹰扬将军的教令、命令。 其地位大抵相当于如今的尚书台,是主君意志的执行机构。 功曹参军则很好理解,对应郡国当中的功曹掾。 这两个位置一个管行政,一个管人事。 只要张瑞的命令能通畅下达,手下升迁的军官又都由张瑞审核,那么就永远不存在被架空的可能性。 这也是张瑞亲自册封此二人任命的原因。 在制度内与一众文臣并列的则是四名中郎将,只听张瑞之令,完全不受文官管辖。有统兵之权,而无调兵之权。 平时军队士卒归鹰扬将军府的兵曹参军所管辖。 例如鹰扬将军决议发精锐步骑万余进攻上党或守卫郡国,那么就由兵曹参军对比军籍名册,抽调、征集一万步骑。 然后张瑞派遣一位中郎将过去统领这一万步骑,执行鹰扬将军的意志。 彻底杜绝了所有人拥兵自重的可能性。 暂时张瑞对鹰扬将军府的规划就是如此,之后的具体详情要由审配逐渐完善,如果发现问题,便在运行过程中及时修正。 正常势力例如魏、蜀、汉的架构大抵都是如此。像东吴那种部队全是将领私兵、部曲的情况,完全是异类。 张瑞是绝不会允许,部下某个将领长期把持军队,像董卓一样将国器转化成自己的私兵。 第六十六章武经总要 对鹰扬将军府的规划是挺齐全,但现实是诸曹长吏无一人履职。 事关征兵,还是得问河东郡兵曹史裴俊。 张瑞便问道:“河东征兵事宜,兵曹有司可有草案?” 麾下文臣的作用正是体现在这个时候。 制度早已完善,诸曹各司其职,一切都会有条不紊的进行。 关于征兵事宜,张瑞只关注了征募良家子,组建三河骑兵。但对河东整体的征兵规划,兵曹早已在自觉进行。 现在面对张瑞问政,裴俊立即收起功勋册,打开另一份册文,说道:“此乃河东军籍建设草案,请主公过目。” 张瑞接过来看了一眼,密密麻麻的文字写满文牍,可见兵曹有司一直在恪尽职守,没有尸位素餐。 随后露出满意的微笑,将册文放于桌案,说道:“某稍后细看,裴曹史先简要为吾等介绍一番。” 袁涣知道这是张瑞介绍给自己听的,颇为感动,立即正襟危坐,侧耳倾听。 “河东户曹统计的人口为四十九万人,约十一万户。按七户出一兵,可得一万五千七百余人,兵曹取整,为一万六千人。其中有六千良家子,自备马匹、武器从军。另外一万为步卒,考虑到河东百姓刚经历白波之乱,兵曹并未要求其自备武器,暂时由府库供给。” 张瑞从头到尾审视了一遍,没什么大问题。耕者疾苦,普通黔首积蓄无多,真要强行令其自备一把精良战刀和一套制式弓箭,立即会导致许多户家庭破产荡家,卖儿鬻女。 当初太原府兵也不是一蹴而就,直接令府兵自备武器。 至少也要让府兵家庭经历一次免征赋税的秋收,仓廪稍微丰实以后,再逐渐规范。 太原有步骑一万四千余人,河东有步骑一万六千余人,一合计,鹰扬将军府麾下的士卒也多达三万了。 而且不断有黑山匪寇解甲归田,胡虏夷狄归化投效,军队人数还会逐渐上涨。 奋斗两年,自己也终于有一镇诸侯的风采了。 可惜太原、河东都久经战乱,人口锐减。 两郡人口也不及冀州、兖州等富庶郡县一郡之地。 在讨伐董卓时,那些被董卓任命、刚刚上任几个月的州郡高官,轻松就能拉出两三万的部队来。 像渤海太守袁绍,一起兵就是数万之众。济北相鲍信,一个郡就拉出徒卒两万余人,骑兵七百,辎重五千余车。 如果没有府兵制、盐引开中法、税制改制等各方面的改革维新,仅有三万普通部曲,可以说奋斗了两年的张瑞此刻才勉强与这些诸侯站在了同一起跑线上。 而之后的发展速度可就各不相同了。 袁绍声名威加四海,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夺取富庶繁华的冀州。 曹操文韬武略,能在四战之地的中原站稳阵脚,从群雄角逐的绞肉场里浴血而出,取得最终胜利。 此时占据两个残破郡县的普通宅男,凭什么去与这些雄才伟略的汉末英雄逐鹿中原? 万幸张瑞从一开始便没有故步自封,通过借鉴北魏孝文帝改革的均田制,在两郡积极授田,恢复了农业生产。 通过府兵制改革,凝聚了军心,选拔出一批能征善战的士卒。 借助盐引开中法,获取了大量的战马,增强了军队的战斗力。 最后通过税制改革,丰实了府库仓廪。 这些才是张瑞敢指着董卓使者鼻子呵斥的底气,是张瑞敢与天下诸侯试比英雄豪气的资本。 张瑞乃挺直胸膛,意气风发的吩咐道:“徒卒一万由扬武中郎将高顺、建武中郎将段文协力负责训练。铁骑六千由讨逆中郎将张辽训练。而今秋收已过,正是沙场秋点兵时节,自即日起至冬训结束,河东将士需苦练阵列、识旌旗、辨军令、习技击,不得有任何懈怠。” 关于如何整编这支军队,提升战斗力,兵曹和三位中郎将必然会设有章程,张瑞没必要亲力亲为,只需等诸人提交草案后,予以审阅、批复即可。 想到将来不可能有这么空闲的时间,令三名最有军略的中郎将去练兵,张瑞决定干脆趁此次良机,设立全军的操练通典。 像大唐步骑兵都设有操典,李靖的《卫公兵法》,也对这方面设有典章、法度。 当然最著名的还是《武经总要》,在选将用兵、教育训练、部队编成、行军宿营、古今阵法、通信侦察、城池防御等方方面面都有详细规定。 《武经总要》并不是完全适合这个时代的科技水平,何况张瑞也记不住全文。 但没关系,张瑞记得贾诩、王昶都著有兵书。 令二人编撰,令高顺、段文、张辽、赵云等悍将提供经验,一样能著作出一本符合当下的陆军操典。 想到就去做,张瑞的拖延症只在自己身上是癌症晚期,但在指挥他人方面可利落的很,反正只是动动嘴,便说道:“令鹰扬将军府司马贾诩、记室参军王昶及四位中郎将合力编撰一部《武将总要》为三军操典,令各校尉、军侯尽皆陈述己见,总结经验,造册上报。” 说到这里,张瑞不禁噗嗤一笑,想起前世自己写课后总结、会后总结、经验报告时抓发挠头的苦恼模样。 没想到对各种总结深恶痛绝的自己,也会将这份“快乐”带给别人。 但基层军官的经验与见解的确是步兵操典不可或缺的重要内容,为了区别于形式主义,让众人重视这次的陈情造册,张瑞决定不吝重赏。 笑着说道:“传示诸将士,军侯以下亦可上书建言。无论校尉、军侯还是屯长、士卒,言之有物,建言合理者,前五名皆策勋一次,赏钱百万,重铠一套,战马一匹。军侯以下不因言获罪,军侯以上排名倒数五名者,记过一次。排名最末者,降职!敢互相抄录者,二人皆贬为士卒。” 如此恩威并举,相信没人敢糊弄了事。 只罚抄录,不罚作弊,就是张瑞不介意他们去找外援,不强求他们自己写出一篇建言,哪怕是去请教世家大族都可以,反正最后他们请教到的兵法、见解最后都化作养分灌溉了鹰扬将军府。 而且这些军官都家资不菲,可以拿出来一些救济贫寒士子。类似杜畿那种自幼穷苦的读书人,正好可以为军官代笔。 让军队、百姓都见识到识文断字的利益之处,从而鼓励百姓入学读书,也为下一步强制军官进学、识文断字,打下基础。 第六十七章大阳战事 张瑞一向维护自己言出必信的形象,当着袁涣的面承诺自己要亲征黄河北岸的董卓残军,次日便领着亲卫南下大阳了。 已经接近八月末,大雨淅淅沥沥的终于快要停止,有时连续一两天都能看见太阳。 大阳县的疫情也基本稳控住局面,医官曾经的断言得到了验证,大概九月整个疫情就能消失。 所以张瑞自信从容的带了三千铁骑南下。 抵达大阳县城后,张辽率领铁骑在县城周围耀武扬威的奔腾了两圈。 三千铁骑,以一个个严整的方阵,间隔距离,列队在平原上,简直彻地连天,无边无岸。 徭役已经开始运土填堵沟堑,这昭示着围困已经结束,接下来进入短兵相接的血战环节。 城上守兵都是百战余生的西凉悍卒,没人会天真的以为自己能在三千铁骑的环绕下突出重围。 所以哪怕沟堑被填平,他们也没心情出城一战了,那简直是在给铁骑送人头。 徐荣站在城门楼内,望着远方严阵以待的精锐方阵,双拳握的铁青。 太原贼已占有如此优势,却依旧严整、谨慎,不给西凉军一丝可乘之机。铁骑在两翼游弋,中军上千精锐步卒方阵巍巍。 这让饱受疫病折磨的西凉残军毫无办法。 纵然徐荣有天纵之资,亦想不出怎样才能击败眼前这支精锐劲旅。 此时有一名河东使者手持缀有白色布帛的旗杆,策马奔至大阳县城下,对着城上喊道:“徐将军,吾主不忍杀戮,请君为部下性命为计,早开城门受降!” 徐荣眼神一亮,计从心来,说道:“军中将士并非唯吾命是从,请建义中郎将引军稍退,某劝慰士卒,数日后便予以回复!” 使者断然拒绝道:“吾主有令,今日尔等不降即死。某一旦归去,下一刻便大军齐发,尔等皆难逃一死。” 徐荣彻底死心,说道:“某深受董公大恩,绝不背弃,尔等若想夺取大阳,便战场上刀剑见分晓!” 使者拱手拜别,随后对城墙上最后吼道:“鹰扬将军有令!若徐将军愿降,仍不失大汉中郎将之职!若徐将军不降,能生擒徐荣者,赏千金,赐良田万亩!” 使者策马离去,片刻后震撼人心的隆隆鼓声响起,远处整齐的脚步声伴随着铁甲撞击声铿锵齐鸣。 这绝对做不了假了。大军一动,绝非儿戏。战鼓不停,绝不会收兵。 城墙上的守军逐渐脸色惨白,有被疫情折磨的面黄肌瘦的士兵抱着长矛畏缩在箭垛旁,拼命的摇着头,发出凄惨的哭声:“不!不!某不想死!……求求了……母亲……,救救我!” 徐荣眼光一寒,抽出佩剑打算杀了这个扰乱军心的士卒。 “杀!” “杀!” “杀!” 忽然响起的雄壮喊声,令城前上所有人全身一颤。 是铁骑压过来了! 下一刻,密集的箭雨从天而降,密密麻麻的箭矢插满城门楼附近的整片城墙。 徐荣从箭垛看下去,只感觉全身冰冷无力。 指挥攻城之人,对大军之调度,已达化境。 上千铁骑效仿胡族攻城的技巧,以铁骑游射在城下,既压制了城上的反击,也护卫住了攻城主力。 比胡族麻烦百倍的事情在于,对方不仅骑湛,还有精锐骁勇的步卒,以及巧夺天工的各种攻城器械! 在铁骑的护卫下,密密麻麻的精锐铁甲,推着一座又一座的云梯、井栏推进到城墙之下。 敢引弓还击的西凉士卒,几乎在露头的瞬间便被数十支羽箭钉死在城墙上。 躲在箭垛后面射出的那几支利箭,在这铺天盖地的铁甲面前简直就是个笑话。 徐荣亲眼所见,一支利箭射到一名步卒甲士身上。对方楞了一下,随即就将挂在身上的箭矢随手拍掉。别说受伤了,连重铠都没穿透。 距离太远,强弩之极,矢不能穿鲁缟。 可一旦等对方靠近再放箭,那又能射杀几个人?十几人的伤亡,对上千大军而言根本就不值一提。 这是精锐大军,不是扛着一把简陋梯子就攻城的流民。 汉室的云梯、井栏在设计时便考虑的面面俱到,防御方面做到了极致,躲在云梯护板后面的精锐甲士根本就不受伤害。 而井栏却比城墙都高,等贴近了城墙,站在井栏上的弓箭手就开始逐一点名射杀城墙上的守军了。 守军位置低,全军相加都没有井栏上的弓箭手多,倒时别说反击了,能站稳城墙都是将士奋命。 徐荣能想到的唯一活路,就是自己引军出城,趁对方立足未稳,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以高顺之军略当初也不敢让吕布大军从容展开攻城器械进攻孟县城墙,不得不屡次出击,死伤惨重。 徐荣别无他法! 能看清时局的不仅有徐荣。 其他将士也能感受到如今的绝境! 在城墙坚守是等死。 出城是九死一生,哪怕成功捣毁所有攻城器械,也不可能在铁骑的团团包围下幸存。 所以究竟在坚持什么? 如果说,为了报董公大恩。 吾等以性命苦熬瘟疫,忍寒挨饿,坚守数月,也算是对得起董公恩惠了。 吾等家中也上有父母,下有子女。妻儿老小都在等自己荣华归乡。 能活着没人想死。哭泣不代表懦弱,而是对生的渴望。 几名士卒低头斜视了几眼,目光对上,确认众人想法相同。 随即目光变得凶狠! 早就看不惯徐荣你一个外乡人在我们头上指手画脚! 凭什么要我们一群西凉人为你一个幽州人的固执陪葬。 如果牺牲你一个异乡人能换回我们西凉人的荣华富贵,那还是请你去死吧! 正在调兵遣将的徐荣敏锐的感觉到周围忽然变得寂静,仿佛喊杀声都在逐渐远离。 多年生死一线的经验告诉自己,绝对有事发生。 下一刻徐荣抽出腰刀,猛地转身,便看到身后几名士卒拿着刀剑、绳索正向自己偷偷摸摸的靠近。 当即大喝一声:“尔等作甚!” 突然的怒喝,令眼前几人全身一颤,有人立即跪地求饶。 有人却彻底疯狂,目光凶狠的盯着徐荣,残忍的说道:“某听说能绑得如徐荣者,赏千金,赐良田万亩。这笔财富即便一百人分也足以一世无忧了!所以,请将军送我等西凉乡人一场荣华富贵!” 徐荣大怒,对身后的亲兵大吼道:“妖言惑众,杀光他们!” 下一刻,后脑传来一阵剧痛,徐荣只感觉眼前天旋地转。 眼帘中最后的画面是,亲兵愧疚、羞赧以及贪婪的目光:“对不住了将军,黄金千镒!足够吾等亲卫十数人,美妇成群,醉生梦死的逍遥快活一辈子了,” 第六十七章 大阳县城门洞开,衣衫褴褛的百姓陆续走出城池,被收缴了武器、铠甲的西凉士卒抱头蹲在路的另一旁。 大量口覆布帛,只露出双眼的医官和护理官进出城门,为降卒、百姓诊治疫情,隔离病患。 密密麻麻的铁甲士卒胯刀持矛警戒在各处险要。 在城外的大军营地里,张瑞见到了昏迷不醒,被抬到帐内的徐荣,以及十几名作乱犯上的徐荣亲卫。 张瑞面色清冷,不徐不缓的喝着热茶。 十几名跪在地上的西凉士卒不敢出声,备受煎熬,很快便战战惶惶,汗出如浆。 过了良久,张瑞问道:“文和先生以为某该赏此不忠不义之徒否?” 贾诩笑着拱手,说道:“将军明德于四海,威信奉行于宇内,振臂则三军振奋,治郡则百姓咸服。岂会因区区竖子,而失天下之望?” 张瑞不禁一笑。 贾诩跟审配的劝谏风格真是截然相反。 审配为人慷慨直言,说话多刚烈果决。可能与张瑞当初势力单薄有关,审配投效,寥寥数言,规划了整个势力的发展方向,所以多有傲气。 而贾诩则低调谨慎许多,献策之前多会先行夸赞铺垫。每次大概都是主公您德行高远,思虑缜密,我贾诩的意见不值一提,您一定能考虑到这样XXX的好处,或者这样XXX的坏处。 就比如现在贾诩认为该赏,但绝对不会跟审配一样慷慨直言,而是先夸奖张瑞言出必信的威仪。再反举食言而肥,恐怕会绝天下之望,不利于日后招降。 最后抬高张瑞身份,贬低对方为区区竖子,这时候张瑞自己都觉得没必要跟这种小角色一般计较。 不知道为什么,曹魏的谋士贾诩、荀攸都很擅长这一套。 而对面袁绍手下的谋士则多刚而犯上,莫名的形成一种主公不用其计就是不智的恶劣体验。 目光转到眼前十几名降卒身上,若张瑞是一介普通人,或者是嫉恶如仇的梁山好汉,现在就拿刀过去将他们乱刀砍碎。 但张瑞意在天下,真的没必要去跟这样几个区区小卒一般计较,自堕身价。 况且这种其他势力的卑鄙小人,对自己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设想面对一群卑鄙小人,张瑞都能信守承诺,其他人在投降时更不必忧虑。 黄金千镒虽然贵重,却远不及自己一诺千金的名声。 古语尚有季布一诺,千金不易。 张瑞不至于见钱眼开,就当用这一千金买了个名将徐荣吧。 随后便说道:“按功封赏,令比曹赏其千金,令田曹赐田万亩!” 话音落下,帐内逐渐响起沉重的呼吸声。 黄金千镒!真的给了! 这几个人渣,可真是好运。周围的卫士羡慕到双眼血红。 十几名降卒当中,当即有人晕死过去,或因为紧张,或因为兴奋,不一而足。 张瑞挥了挥手,雄壮的亲卫当即上前,一左一右架着晕过去的降卒拖出营帐。 透过亲卫狂热的眼神,张瑞依稀感觉自己的威信又再上新高。 这会儿亲卫心中的想法大概都是,主公连降卒的封赏都不会有缺,又怎会亏待了麾下将士。若以后再有这种斩将赏千金的良机,自己怎么也的奋勇争先。 大阳县离乱许久,又有瘟疫蔓延,张瑞便没有在这里久留,下令功曹掾裴潜选贤举能,妥善治理。 裴潜内举不避亲,任命了一名由张瑞举为孝廉的裴氏族人过来履任大阳县长,冒着生命危险,治理大阳瘟疫,抚慰受灾百姓。 张瑞不得不感慨,裴氏能够将相接踵,豪杰俊迈,辉煌史册两千年不是没有道理的。 一名张瑞闻所未闻的裴氏族人身上都有着感人肺腑的品质,堪称郡县良才。 大军北还的次日,徐荣苏醒,当夜张瑞便在安邑南方的盐池旁扎营,接见了这位董卓麾下第一军神。 大军扎营旁的盐池广袤无垠,如同盐湖,是河东乃至全国最大的盐池。 在湖边有密密麻麻的匠人忙碌制盐,有披甲持矛的军人列队巡视,还有不少奔走指挥的金曹官吏。 一片热火朝天,热闹非凡的景象。 鹰扬将军府的文武高官都陪着张瑞在此地观赏风景。 张瑞豪气干云,手指忙碌的盐池,对徐荣问道:“徐将军,尔等在大阳劫掠多久,才能得到我盐池一天所获之利?” 徐荣苏醒后便一直未受拘束,只有几名甲士时刻跟随在他身边。 被带到这里,徐荣已经大概猜到张瑞劝降的意图,拱手回道:“河东之富,冠绝天下,足以为霸业之基。” 张瑞脸上露出笑意,徐荣既然点明了霸业之基,说明他也是看好鹰扬将军府的前景。 “某与袁太傅相熟,即日上书兰台,调君入鹰扬将军府效力,君可有异议?” 汉末各方诸侯所谓的上表朝廷,指的便是上表给尚书台。 尚书台负责收发表奏,通常情况下表奏上书到尚书台,五部曹掾就会将表奏分类,由五部尚书决策,最终由尚书令呈递于录尚书事的重臣或者皇帝过目。 所以举凡汉代的权臣,无论霍光、何进、曹操还是司马懿、司马师、司马昭都有一个重要无比的官职,就是录尚书事。 如果朝廷中有大臣录尚书事,那皇帝就是一个傀儡。 若只有尚书令,那皇帝就掌握实权。 这也是为什么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没人能反抗的原因。 曹操并不是拿刀架在天子脖子上逼天子给诏令加盖玉玺。而是取得了录尚书事的权利,一切命令都合理合法,出自尚书台的诏令就代表了大汉正统。 所以董卓迁都长安时,没有传国玉玺也并不着急。 袁术掌控传国玉玺,可还是不敌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 因为诏令不需要加盖皇帝玉玺,而是走的尚书台。 很显然当今的皇帝只是一名傀儡。 以张瑞当前跟袁太傅的亲密程度,只要表奏发到尚书台,绝无被拒的可能。 张瑞现在的形势离控制尚书台还很远,但只针对徐荣一人的话,那真的跟挟天子以令诸侯没有任何区别。 有尚书台背书,徐荣没有任何抵抗的余地。 以平定叛乱为例,设想洛阳朝堂征调徐荣前往左将军皇甫嵩麾下平定西凉叛乱,徐荣作为大汉军人哪有立场拒绝。 调入鹰扬将军麾下也是同理。 徐荣只得跪地行礼,说道:“徐荣拜见鹰扬将军,愿为将军效犬马之劳。” 张瑞笑着将徐荣扶起,说道:“迁为昭义中郎将,以待重用!” 第六十九章聚众成势(为我煌哥的万赏加更) 九月初,张瑞终于返回安邑,还未洗净一身戎马疲惫,来自四面八方的使者就挤满了安邑郡府。 本月大雨停歇,黄河水位平复,来自洛阳的消息终于顺畅传到大河以北。 董卓已于九月首日,废立皇帝!九月三日,鸩杀太后! 在大汉崇德前殿,尚书丁宫主持废立仪式,太傅袁隗将刘辩扶下皇座,解除玉玺印绶转交给刘协,然后扶刘协正式登基,改年号昭宁为永汉。 事实上在,在昭宁之前,还有个年号为光熹。 本年度既为大汉中平六年,也可以称为光熹元年、昭宁元年、永汉元年。 天下豪杰、世家豪强,无需远行郡县、无需看烽火狼烟,仅通过变换频繁的年号,便可知晓大汉气运将尽。 州郡高官又怎会对朝堂保留敬畏之心? 待十二月,董卓再将永汉元年改回中平六年,意图恢复天下对汉室的尊崇,却再也无法挽回局势,关东诸侯纷纷起兵,讨伐朝堂上的权臣。 挤满郡府的使者有的来自太原,有的来自西河,还有人来自洛阳、上党、黑山,难以胜数。 张瑞首先接见了来自西河的使者,即护匈奴中郎将王柔的使者。 来人是王氏族人,是王昶、王机叔父一辈。张瑞很郑重的请其入座,随后率先说道:“董卓霍乱朝政,宿醉龙床,无德无才,却妄行废立之事,鸩杀太后,暴逆不臣,贪残酷烈。” “余尝闻逆贼起而贤人生。昔诸吕为乱,平勃奋起;莽逆篡朝,窦融忧心。盖因其忠臣不发,则社稷难安!” 使者立即起身,恭敬的向张瑞行礼,问道“鹰扬将军义气振奋,志节高远。如今皇纲失统,贼臣董卓乘衅纵害,祸加至尊,吾等当为之奈何?” 张瑞以拳锤案,语气肃杀,似金戈铁马,坚定不移的说道:“某意联合义兵,讨伐国贼!陈兵待发,以挽将倾,并匡社稷,以立贤名!” 使者惊呆原地! 讨伐国贼!共兴义兵! 听起来大义凛然,然事实上却是以下叛上,与朝廷为敌! 此乃大汉四百年未有之事! 张瑞图谋西河这支平叛大军许久,此刻终于露出隐藏已久的獠牙。 不容反驳的说道:“护匈奴中郎将王公,深受天恩多年。值此国难之时,需中流击水,以报国恩,出兵五千,并河东、太原、雁门三郡军兵共赴国难!” 护匈奴中郎将大军满编约有万余人,但在西河平叛经年,多有死伤。五千人差不多就是这支部队的中军砥柱了。 群雄讨董并非一朝一夕便能结束,而这五千人被张瑞派往前线,余下的护匈奴中郎将所部会立即变得势单力薄。 等讨董结束,天下已经是强者为王。没有粮草供给王柔除了劫掠,就只剩下投靠鹰扬将军府一条路可走了。 可是大军主力都被张瑞征调,王柔又能去劫掠谁? 使者面露难色,这种大事委实不是他一人能够决断。 “请君为某带言给护匈奴中郎将,鹰扬将军府将首倡义兵,三郡皆爰举义旗。黄河以北,非友即敌!将军不兴义兵,难道欲助董贼?若阵容两立,三郡皆不再供粮与贵部!” 使者彻底大惊失色。诚如鹰扬将军所言,护匈奴中郎将大军已再无回转余地。 若是不肯兴兵讨贼,供给都将自此断绝。 非友即敌! 鹰扬将军言出必信之名晓喻并州,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了。 使者已然感受到张瑞决心,不敢再多言,拱手拜别,说道:“鹰扬将军义举,某将详述于中郎将。无论如何,吾等都感激太原数月来的粮草资助,必不侵犯将军辖境。” 张瑞一笑,起身送别。 相信王柔必然会派出步骑前来助阵。 非但为了朝廷大义,也为了世家豪族的利益。 王柔出身于太原王氏,正是既行官僚体制的受益者。 董卓以下叛上,越过故主袁隗把持朝堂,这种背主弃义的行为,彻底得罪了所有士人阶层。 士人阶层必然与其不死不休。 其实韩馥是个老实人,他说的一句话,点明了群雄讨董的真相。 他说:“现在天下大乱,我们是帮董氏呢,还是帮袁氏呢?” 结果被他的部下治中从事刘子惠大义凛然的骂了一顿:“兴兵为国,谈何董氏、袁氏?” 但张瑞觉得刘子惠就是想用家国大义掩盖肮脏的政治真相。 就联军那些逡巡不前的诸侯哪有一丝兴兵为国的模样。 天天在大营里不是聚会就是喝酒,这也能算为了家国大义? 归根到底还是董卓得罪了士人阶层,哪怕他后来为党人正名,大举任用士人,还是被士人所恶。 联军中的诸侯冀州牧韩馥、兖州刺史刘岱、豫州刺史孔伷、后将军袁术、渤海太守袁绍、陈留太守张邈、东郡太守桥瑁、山阳太守袁遗、济北相鲍信全是名动一时的士人。 这些人全是董卓提拔的封疆大吏。 而这些人到任后就开始阴谋叛乱。 包括后来的刘表,被董卓任命为荆州牧,到任以后也立即跟董卓划清界限,然后做起了土皇帝。 就这些人反对董卓的一切理由都不过是为了证明自己是站在士人一方而已。 兴兵为国? 可能也就曹操心中还有这么一丝念想。 其他人不过是想通过兴义兵为自己赚取声名而已。 甚至讨董联军中的很多诸侯都没做好天下大乱,群雄逐鹿的准备。只想博名,未想搏命! 诸如张邈、桥瑁、袁遗皆是如此。 张瑞着眼一隅,从比较现实、功利的视角得出的结论就是董卓出身粗鄙,没有威加四海的名望,却掌控了朝堂,触犯了士人阶层的利益。 又背叛故主,以下叛上,犯了士人的忌讳。 所以为天下士人所不容,群雄讨董不过是士人阶层与董卓个人的战争,只不过被冠上了家国大义。 基于这种判断,张瑞相信王柔乃至王家,不会自绝于并州士族。 至于猜错了? 猜错就猜错呗。护匈奴中郎将又不会调转矛头帮董卓来打太原。 西河使者离去后,张瑞紧接着便接见了太原使者。来人是太原太守盖勋的幕僚傅巽。 傅巽在历史上出了名的知人善鉴,曾经品评裴潜、庞统,又与蒯越一同劝刘琮投降曹操。 这是个很会审时度势的人。 张瑞便问道:“鹰扬将军府欲首倡义兵,讨伐董卓。盖府君可愿共襄义举?” 盖勋历史上敢直接写信骂董卓不得好死,董卓却忌惮他声名,不敢加害。 这种英豪是不会畏惧董卓的,傅巽当即回道:“若鹰扬将军高举义旗,盖府君愿助将军一臂之力。” 张瑞目光坚定,望向山河远方。 不知道在其他州郡,是否也有豪杰在做同样的事情。 幽闭的密室,摇曳的烛光,密谋的双方,与重重握在一起的手掌。 最终勾连成一方共同举兵的联盟! 随后张瑞又接见了雁门和上党的使者,郭縕、杨凤都表示愿助张瑞一臂之力。 千万不要小瞧这些势力的影响。 虽然他们的战斗力不值一提。 但在造势方便却有举足轻重的作用。 若张瑞一人起兵,那天下都会觉得这是一支势单力孤的叛军。 但若是鹰扬将军、护匈奴中郎将、黑山校尉、河东太守、太原太守、雁门太守同时起兵。 那对天下的震动则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一种名为势的东西将立即形成。即所谓的聚众成势,天下大势。 首当其冲的,董卓就会惊惧。怀疑叛乱风起云涌,河北大势已去。 所谓的华夏是震,由此产生! 若张瑞孤身一人,哪怕再将兵力翻一倍,兴兵六万,也造不成这种局面。 第七十章图谋关羽 秘密拉拢了一群盟友后,张瑞便再次将目光转回内政。 谈汉末、谈三国,一定有几个人是绕不过去的。 张瑞个人愚见,分别是曹操、周瑜、刘备、关羽、诸葛亮、司马懿。 如果跟女孩子谈,可能还要加上赵云、貂蝉、洛神。 这些人中,赵云已经在鹰扬将军府效力,司马懿在河东郡东边的河内郡,还未成年。 诸葛亮如今是个熊孩子,曹操、周瑜、刘备离河东太远。 至于貂蝉、洛神……有点虚幻。 对鹰扬将军府而言,唯一靠谱的就只剩下了关羽。 这位诸夏赫赫有名的武圣、义圣,兼职财神爷,便是出生于河东解县。 虽说张瑞没恶趣味,来一出“关二爷在上,我张瑞、我关羽、我赵云,今日结拜为异性兄弟”的恶搞。 但对这位威震华夏的名将,还是非常希望纳入麾下的。 以实力计,招纳关羽的可能性还是非常高的。 因为此刻张瑞无论实力、威名还是官位都远非刘备能比的。 张瑞为鹰扬将军领河东太守,可以封关羽为中郎将或者郡府高官,让他衣锦还乡。 历史上关羽蹉跎半生也没达到这个高度,直到投降曹操,万军中刺颜良于马下,才被封为偏将军。 与张瑞相比,刘备此刻却连个正常官职都没有,鞭打督邮后一直官运不顺,数次起伏,现在正在洛阳当“洛漂”。 据史书《英雄记》记载“灵帝末年,备尝在京师,后与曹公俱还沛国,募召合众”。 如今已是九月,董卓已经废立皇帝。 曹操不肯受董卓举荐骁骑校尉,逃出洛阳,身无官职,就更别提刘备了。 俩有志青年,现在正是帝国不稳定要素,在召集义兵,准备讨伐董卓。要好好思虑怎么躲过豫州主官黄琬的各种压迫,熬到年底有诸侯首倡义兵。 因为跟随曹操起兵,曹真他亲爹秦邵都替曹操抵罪身死了。(初平中,太祖兴义兵,邵募徒众,从太祖周旋。时豫州刺史黄琬欲害太祖,太祖避之而邵独遇害。) 也就是说关羽此刻同刘备、曹操一路,再次成为朝廷通缉犯。 按理来说,只要张瑞愿意庇护,下令河东解除一切对关羽的通缉令,河东就是对关羽而言最安全的郡国。就算黄琬亲自过来要人,张瑞也有资格冷眼无视。 对普通人,这几乎是十拿九稳的招徕。 但对关羽就不那么保证了。 关二爷的义气那真的是享誉史书千古。 对普通人天经地义的选择,他却未必随波逐流,有极大的可能会对刘备生死相随。 哪怕跟着刘备东躲西藏,也不回河东享受荣华富贵。 遇到这种情况,张瑞真的只能束手无策。 只能尽人事而听天命了。 为此解县的县长、主簿、户曹掾史、贼曹掾史、关羽出生的常平里的里正、三老以及关羽的所有族人都被召集到了安邑。 如果最具权势的上司想查一个人的底细,官府往往能爆发惊人的战斗力、组织力。 随着张瑞命令下达,解县相关官吏数日昼夜不息的运转,将数年前的案宗查的一清二楚,无论是关羽的出身背景,还是当年犯事的起因、经过、结果,甚至一些连关羽自身可能都记不清的活动经历,全被逐一造册送抵张瑞案前。 张瑞对贼曹掾的办事能力非常满意,虽不会破格提拔,以免形成官吏不务实而媚上的恶劣风气。但还是决定表彰其功,奖励其鞠躬尽瘁,说道:“迁贼曹掾入将军府效力。” 周围人皆目露艳羡,进入将军府就是重用在即了。 虽然因为制度不得升迁,但只要在主公面前多露脸,早晚有机会能履任重职。 随后众人也有所感慨,看来想升迁还是要恪尽职守才行,只有功曹考核优良才能晋升。 不然哪怕主公对你再满意,也不会破格提拔。 随后法曹官吏对众人解释道:“《尚书·舜典》,自古以来设有赎刑,以金作赎刑。除“十恶”大罪及律法规定的数种犯罪种类外,笞刑、杖刑、徒刑、流刑乃到死刑,皆可以金钱来赎。如昔年飞将军李广战败,坐罪当诛,便以金赎命。” 大家了解律法后,张瑞便说道:“今日某亦替关羽出赎金,补偿当年所犯之罪。贼曹、法曹核算具体数目,由鹰扬将军府出资。而后郡县贼曹取消对关羽的通缉。” 这种法度森严,有例可查的情况,没人再敢置喙。 此时有关氏族老上前,拜谢道:“将军仁义,某代族中不肖子羽拜谢明公。” 张瑞笑着扶起老人家,对一众关氏族人说道:“某心慕云长已久。族中可有人能为吾联络一二?凡能联络到云长者,某不吝百万钱之赏。能劝云长归宗祭祖者,某拜其为三老,赐紫金鱼袋,见官不拜,全家免征赋税,荫其二子入鹰扬将军府习文尚武,以待后用!” 张瑞每说一句,关氏族人便心头一震,心跳剧烈加速,当最后一句话说完。 所有人都呼吸沉重,面红耳赤。 荫蔽二子入府! 这等于是彻底依附上了鹰扬将军府。 自此,只要鹰扬将军府不倒,家族两代人的前程鸿运、荣华富贵便已经将前路铺好。 这对父母的震撼与诱惑是无法抗拒的! 关键是达成这一切,并不需要违法乱纪,也不需要谋害他人,不违背任何世俗良心。 下一刻人群汹涌,纷纷喊道:“愿为将军效劳!” “某自幼与云长相熟,少时常缀布帛、骑竹马为戏。” “奴家自幼与云长相依相知,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真的假的? 听到最后一句,所有人眼神一亮,赶紧闻声望去。 所有人惊叹一声。 这位云长竟然如此好品味? 却见是一位腰粗如桶的妇人,画着浓厚的艳妆,脸上不但有块痦子,痦子上还长了一根粗长的毛发。 下一刻,雄壮的亲卫冲进人群,一左一右将其拖出房间,远远的还能听见她泼辣的声音:“哎!别动手动脚!登徒子!就算奴家貌美如花,尔等也不能如此心急呀!这光天化日的……要不稍微等等?别拖别托……奴家这就脱!” 堂堂鹰扬将军不会同一介村妇计较,但关氏族老却老脸羞红,赔礼道:“粗鄙村妇,难登大雅之堂,实在是愧对将军清雅之风。” 张瑞摆了摆手,说道:“千般人有万种风情。不必介怀!然文长之事,非是儿戏,若再有这种欺瞒作假者,郡县将罚以雷霆惩戒!” 平淡的话语,却令所有人悚然震怖,唯唯诺诺。 第七十一章两郡一体 在处理了关羽一事后,河东郡境内的诸多事宜算是彻底厘清了。 历经数月后,张瑞终于再次返回太原。 在晋阳,第一次见到了一身浩然正气的盖勋。 如今鹰扬将军已经开府,大军所在之地,物资、军事皆归将军府调度。 太傅袁隗已经默认了张瑞对河东、太原的统治,政、军尽皆独立于朝堂之外。 盖勋哪怕赢了当初的君子之约,也没有资格、立场令张瑞解散大军了。 于是张瑞再不需要思虑杀掉这位声名显赫的海内名士。 此时盖勋的声名越大,越是明德于海内,对张瑞的助力也就越大。 对内,可令其治理郡县,得百姓敬重。 对外,可借助其名望,增加声势,使诸侯信服。 天下诸侯,即便党人中的“八顾八厨八及”如刘表、张邈等人在声望上亦不敢说稳压盖勋。 很多事,张瑞孤身去做,天下诸侯、名士豪杰会觉得这就是一介匪寇的不义之举,肆意鄙夷。 但如果扯上盖勋的名号,很多诸侯、士人,就会识趣的闭上嘴。因为他的名声不及盖勋,没资格对盖勋所作所为予以置喙。 真有不识趣的敢出言讥讽。百姓也会思考,人家盖元固,天下贤人,都这么做了,难道会有错?反倒是你这个叽叽喳喳的家伙,闻所未闻的小人物,是什么东西?也配质疑盖府君? 天下人信服盖府君还是信服这种无名之徒,一目了然。 此时张瑞要庆幸当初对盖勋礼遇有加。 二人见面后,并没有任何不快。 张瑞大大方方的将太原政事全交付给了盖勋,就如河东政事全交付给了裴绍。 如今盖勋没了插手军务的理由,便很大度的令四百铁骑入了军籍,归鹰扬将军府调度。 同时士孙瑞、第五儁归入鹰扬将军府武将编制。 杜畿迁为河东功曹掾,裴潜迁为太原功曹掾。傅干迁为河东田曹掾,卫觊迁为太原田曹掾。傅巽迁为河东南部督邮,孙资迁为太原督邮。 至此实现了两郡官吏的流通、调动,确立了鹰扬将军府在河东、太原的统治权威。 只是在众多高层调动中,有个出自记室参军的调令,却显得比较清奇。 仿佛一只小萌新,误入了众多大佬的顶级博弈场。 狼孟县主簿赵丰恪尽职守、清和干理、素业纯固,迁为鹰扬将军府录事参军,协助掌管书疏表启,传达、执行教命。 两郡三十八县数百名高官猛将,都看不清这调令背后深意。 鹰扬将军府录事参军,便是记室参军手下的文吏。 记室参军可是整个将军府最显赫的官职,类比汉室的尚书令,直接对接鹰扬将军,传达政令。 记室参军本人王昶,更是鹰扬将军心腹嫡系,由鹰扬将军一手提拔于风华少年。 而这个赵丰,大部分人甚至都没听过他的名字,怎么忽然就进入鹰扬将军府最显赫的部门了?虽然录事参军并非高官,但这可是能天天出现在鹰扬将军面前的职位! 赵丰本人接到调令时,更是一脸的迷惘和呆滞。 鹰扬将军府调令里的那些用词,真的是在形容自己吗?也就恪尽职守,赵丰敢勉强应之。 至于清和干理、素业纯固?赵丰苦笑,自己何德何能?也得享如此称赞。 哪怕果真如此,功曹大加赞赏,予以升迁,那也应该走郡县文臣升迁之路,怎么会被调入鹰扬将军府? 来自周围同僚的贺喜声,打断了赵丰出神,让其确信自己并非白日做梦。 甄揾一一拱手回礼,寒暄,并承诺离开之前必定宴请大家,才算得到清宁。 打定主意,中午便向县君告假,下午休沐半天,回家跟细君报喜,同时探寻一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然而还未到中午,狼孟县县令甄揾便主动找到了赵丰,笑着说道:“子阳,当初随某入太原,可真是这一生中最明智不过的决断。” 赵丰连忙拱手行礼,说道:“丰拜谢明公当初知遇之恩,若无明公赏识,丰至今亦为白身,一无所成!丰时时不敢稍忘,今生结草衔环,亦要报明公大恩。” 甄揾面露满意的微笑,不是每个人都像董卓一样见利忘义。为人故吏却背主叛上。 随后甄揾笑着说道:“今日便无需在县中当值了,回家休沐一天,收拾行李,准备去太原赴任。” 赵丰应诺,跟同僚打了声招呼,便离开县府。 如此喜庆的日子,赵丰并未直接回家,而是绕路去了一趟官市,在官市内扯了两匹新布,打算给自家细君和妹子一个惊喜。 返回路上赵丰又看见屠户案前围了许多百姓。 这可不是常见景象,太原虽然比往年富庶,百姓却并没有富裕到能家家户户吃肉的程度。 即便赵丰身为主簿,也是隔三差五的才能尝到肉腥味。 掂量了一下怀里的铜钱,还足够割几斤肉,赵丰犹豫了一下,割肉过后恐怕自己怀里就身无分文了,再要支用,就得跟细君讨要存钱。 这个时代的正妻在内宅地位还是很高的。一夫一妻多妾制的制度下,正妻在内务上并不是事事都顺着夫君之意。 想了想,赵丰还是咬牙凑上前去,升迁之喜,给细君和妹子改善一下伙食! 肉摊后面的屠户长得膀大腰圆,燕颔虎须,赵丰每次看见他,都得感慨,历史上樊哙可能也就这种尊荣吧。可惜这会儿张飞的形象还未深入人心,不然赵丰得感慨一声,是否屠户都得长成张三爷那副模样? 虽然长相凶狠,但这位屠户却笑得很和善,见到赵丰连忙见礼,说道:“赵主簿,来的正是时候,今日县里有头耕牛在野外折断了腿,在田曹那里登记过后,送到这里宰杀。您是否割上几斤?” 县里能舍得花钱割肉的也就几百户人家,平日里大家都互相面熟,一眼就叫上名字。 这也是赵丰会惊讶屠户这里为何会为了这么多百姓的原因。 原来是今日有新鲜牛肉,大家都是忍痛过来买一份回家改善伙食。 在太原,私伤耕牛是重罪,只有牛意外受伤才能宰杀。这导致牛肉十分罕见,既然遇见,赵丰也不想错过,当即说道:“某身上只带了这么多铜钱,都为某割了牛肉。” 屠户兴高采烈的将铜钱收入钱箱,热情洋溢的说道:“赵主簿,这些钱能割十斤牛肉,某看您还带的布帛,提携不便。某令幼子帮您把肉送到府上!” “如此便劳烦了!” 第七十二章将门形成 赵丰捧着布帛走进家门时,赵虞正手持一册书籍坐在树下的秋千上沐浴阳光,赵氏正在跟几家租户的妇人结算租金。 赵家一家四口,授田时亦分到了一百六十亩良田,赵丰在县中做主簿,赵云从军征战。 家中只剩下了赵氏与赵虞,经全家商议,便未让二名女子下地务农。而是将一百六十亩良田租给了县里其他百姓。 只收一成的租子,比官府赋税还低。 若家中没有府兵,可没人敢这么租赁田地,不然连赋税都交不起。 幸亏赵云参军入伍,全家都无需缴纳赋税。地里的每一分收入都是自己的。 待赵云婚配以后,官府就要过来监督全家分户了。 成年男子,除了嫡长子在家中孝敬父母。其他人全部要独立成户。 这是为了防止有豪强之家通过聚拢宗族逃避赋税。太原决不允许家中数十人聚为一户,通过一人参军,来免除全家数千亩地的赋税。 赵氏最近一直在愁这个事情,到时候家中没有军籍,这地的租金还不足以缴纳赋税呢。要不要将地卖了? 有时候百姓手中地太多也是一种苦恼。地租要不上价去。 赵家这还算是地少的,勉勉强强以低租金将土地租了出去。 有些豪强之家就惨了。当年积攒的数千亩良田全积压在手里了。今秋都是自己出资补贴的税赋缺额! 主要是今年太原和平了一年,去年积累的流民都被郡县安置,平均授田了。 导致豪强手中大量土地没人耕种。 因此,不少豪强再度对鹰扬将军张瑞产生怨言。 只是豪强手中没有了隐匿部曲,不敢兴兵反抗。 但太原豪强中已经开始流传鹰扬将军贪残暴烈,索取无度的评价。 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豪强自始至终跟张瑞处于敌对立场。 听到豪强的评价,张瑞不屑一笑,骂了一句无能宵小,便不予理会。 因为在太原,豪强已经是被时代淘汰的落后顽固了! 果然,豪强间的谣言没能流传几天,造谣的豪强就被大量雄壮悍勇的风华少年给痛打一顿。 造谣者,有一户算一户,没一个逃过被殴打的命运。 自始至终官府也没出面惩戒那些造谣的豪强,一群跳梁小丑就被其他势力给扁落尘埃。 出手的正是太原、河东两郡如今最强盛的势力——府兵勋贵,将门子弟! 那些有见识、能变通的豪强,早已派出家中子弟从军入伍。 现在连一分赋税都不用上缴。生活不知道多惬意!哪容许一群聒噪小人,诋毁世间最英明神武的鹰扬将军! 许多豪强、世族家的子弟,自幼饱读诗书。但经家族一合计,从文出仕,再怎么贪墨也抵不上全家数千亩良田缴纳的赋税!但只要入了军籍,家中产出分文不用上税! 那还不赶紧从军入伍?! 由是太原将门势力由之产生。 这是一个举国无双的新兴阶层,只有河东、太原这种鹰扬将军所领郡国才有这种势力。所以将门子弟,无比拥护鹰扬将军的统治。 而且这个阶层家中都是舞刀弄棒的雄壮子弟,战斗力无与伦比,冠绝当世!别说豪强了,就算百姓、世家、豪强、官僚全部反对鹰扬将军的统治,这群将门子弟也能拿着刀剑将反对者一一砍碎! 这才是真真正正的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谁敢反对鹰扬将军的统治,就是与两郡将门子弟为仇,全部要被碾碎。 张瑞当初在黑山峡谷内惊惶未定时立下的宏愿,终于在太原开花结果。将门子弟的第一次崭露头角,就给了所有顽固豪强当头一棒。震惊了太原所有世家豪族。 自古以来,行之天下皆准的准则。 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讲道理。如果道理都讲不通,那就只能加入对方了。 由是被教训惨了的豪强,纷纷派出家中子弟参军入伍。 俱是识文断字,通晓大义的年轻才俊。而且人人自备最精良的武器,最雄骏的战马。 至于家中没有雄壮子弟能通过府兵考核的。 那很遗憾,只能卖地、转业了。再守着豪强的身份,怕是家里有多少积蓄也不够缴纳赋税的。 至于反抗鹰扬将军暴政? 算了吧! 这话要是哪个豪强敢当众再说,真的会被一群剽悍少年打死在街头。 这种剽悍雄壮的少年,非但不惹人厌烦,反倒是如今太原最受欢迎的嫁娶人群。 抢手程度,比后世公务人员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今赵府院内,就有几个妇人缴纳完租金后,拉着赵氏的手,为族中剽悍子弟说媒。 有几个大族,令赵氏颇为意动。 要知道能来租地的,一般都是家中子弟兴旺者,一家父母兄弟六七人。家族兄弟更是难以计数。 在这种家族中,怎么也能挑出一个出身名门、知书达礼的俊杰吧? 反正婚配后都会分户,小虞也不会受姑嫂欺负。 赵氏犹豫间,便见到赵丰兴高采烈的从府外返回,手里还提着两匹精美的布帛。 一众妇人见到赵府男主人回府,便主动告辞。经过赵丰身旁,纷纷躬身拜了个万福。令赵丰感慨,确实是仓廪实而知礼节。在澄底村时,村中妇人可不在意这些礼节。 赵氏连忙迎上前去,接过赵丰手中布帛,惊讶道:“良人,这不逢年不过节,怎么忽然扯了这么多布帛?” 赵丰乐呵呵一笑,从身后屠夫之子那里接过来十斤牛肉,说道:“今日还割了十斤牛肉。劳烦屠户家少年送到家门,快取三文铜钱以谢劳苦。” 少年人憨厚的摆了摆手,连忙说道:“无需客套,吾等合当如此,某这就归去了!” 说罢不等赵丰挽留,便慌张的转身离去,低垂的脑袋却偷偷将目光看向秋千上恬静读书的少女,被门槛绊了一跤,红着脸便匆匆离去了。 赵氏捂嘴一笑,说道:“这少年也在暗慕小虞。可惜了,却有些不般配。” 赵丰呵呵一笑,说道:“慕少艾乃人之常情。舞阳侯樊哙亦不过屠户出身,如今天下大乱,仗义每从屠狗辈,说不定这少年将来亦能封侯拜将!” 赵氏没有反驳,如今在太原最容易荣华富贵的便是这种孔武有力的青壮少年,莫欺少年穷在这里便是人间真理,谁也不敢说一个一穷二白的武夫,几个月后是否就身居高位了! 这种事已经发生过太多次。如今太原的世族、豪强绝对不敢做一些恃强凌弱,仗势欺人的事情。 因为报复来的太快!这个月还能对一个除了一把破剑一无所有的苦寒汉子肆意欺凌,几个月后这个汉子就能摇身一变,成为军中显贵,耀武扬威的踩着你脑袋随便蹂躏。 第七十三章文昭皇后 屠户之子离开赵府房门后,赵虞便主动走到长兄赵丰面前问安,然后替大嫂抱住两匹布帛,巧笑倩兮,问道:“兄长,怎么又扯了新布?” 赵氏颇为心疼,说道:“九月才为全家裁了新衣,这怎又扯两匹回来?子龙有当年鹰扬将军赠与的厚礼可为小虞备作嫁妆。良人身为长兄,却总不能落后于子龙吧?这么铺张浪费,可怎么为小虞积攒嫁妆?” 赵虞瞬间颊染红霞,连忙将俏脸藏在了布帛后面,羞的不敢见人,只露出一头飘逸柔顺的青丝。 赵丰呵呵一笑,往屋内走去,说道:“今日逢升迁之喜,合该为全家改善一下伙食。” 赵虞正在摆放布帛,闻言开心的素手提着裙摆,轻移莲步跑到赵丰面前,乖巧的拜喜道:“恭喜兄长升迁之喜。仲兄也来信言其升迁一级为翊军校尉。两位兄长都在太原得以施展才华。” 赵丰颔首,恭敬的拱手,说道:“诚如小虞所言,一切都要拜谢鹰扬将军恩典。” 赵氏将肉放在一旁,随后走了过来,好奇的问道:“良人升迁何职?” 说到这里,赵丰眉头微蹙,坐到榻上,跟两位亲人详述道:“某亦甚为惊奇,被鹰扬将军府调入府中为录事参军。这调令甚是清奇,怎会忽然将一无名小吏调入军中显职?” 对录事参军,二女并不了解。赵丰便详细解释了一番。 随即赵虞惊喜的问道:“如此一来,兄长岂不是要每日到鹰扬将军府点卯、执勤?” 赵丰夫妇都不理解赵虞在惊喜什么。 赵丰略有忧虑,说道:“某从未接触军中事物,此番升迁亦不知能否尽善其职。” “莫不是因为子龙的关系?要不要去信给子龙,问问是否曾向鹰扬将军推荐过良人?” 赵丰摆手,说道:“不可能。鹰扬将军府文武互不统属,子龙不可能影响文臣升迁。更何况,即便有调度命令,那也是某作为录事参军传达政令,调度子龙。子龙怎么可能反过来影响上级?” 闻言,二女纷纷点头,道理的确如此。 那这奇怪的调令是怎么回事? 思考了片刻,赵丰夫妇不得其解,却发现小虞俏脸羞红,娇艳欲滴。 赵氏好奇的问道:“小虞,脸色怎么这么红?莫不是身体不舒服?” 赵虞心中扑通扑通跳的厉害,像小鹿乱撞。大概猜到了这清奇调令的背后原因。 不敢面对兄嫂的奇怪目光,素手提起裙摆往房间跑去,说道:“兄长,嫂子,小虞回去收拾行李了。” 赵丰奇怪的摸了摸头,问道:“小虞怎么有点羞涩的样子?” 赵氏也深以为然,不理解的说道:“调令刚到,离出发还有段时日,这么着急收拾行李干嘛?” 赵虞回到房间便将头藏到了被子里,粉红的棉被也掩饰不住少女脸上的娇羞。 果然什么英明神武,明德四海都是对别人的。 对自己总是特殊的。 被赵虞魂牵梦萦的张瑞,此刻再一次展现了渣男本质。 一脸惊讶的对眼前使者问道:“什么?尔等想跟某联姻?” 使者被张瑞惊叹的语气吓到,误以为鹰扬将军以为己等在侮辱他,连忙跪地,战战兢兢的解释道:“甄氏绝不敢有此非分之想,不敢妄攀鹰扬将军府正妻之位。” 甄氏虽然已经逐渐转型为书香世家,但世代从事商业,商人被世俗所轻贱的自卑心理,短期时间并不足以改变,没有士人的骄傲意气。 所以,使者慌忙解释过后,对张瑞详述道:“甄氏愿送一女为鹰扬将军侍妾。” 闻言,张瑞舒了口气。不然自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赵虞女神了。 这刚刚撩拨人家,提拔人家长兄入将军府。转头便跟其他人订婚,那也太渣了。 与甄氏交好,对鹰扬将军府而言是非常大的助力。 袁绍能称雄河北,背后便是有顶级富商甄氏的助力。 现在拉拢了甄氏,等于既壮大了自己,又削弱了敌人。 这非是张瑞一人之私,更关乎整个太原、河东政务乃至称霸伟业。 一夫一妻多妾制的传统如此,张瑞没必要非去挑战世俗伦理。 好吧说这么多,张瑞承认,自己就是下贱,就是馋人家洛神的身子。其他的都是借口。 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对这种惊艳绝世的美女,张瑞要是不感兴趣那还能是男人? 于是张瑞说道:“曾听闻狼孟县令甄县君言,贵府第五女端庄秀雅,秀外慧中,便请甄氏嫁与此女。” 使者一愣,呆在当场。 “有何不可?” 使者连忙摇头,慌忙回道:“并无不可。只是五小姐如今芳龄只有七岁,尚未到破瓜之年。” 所谓的破瓜之年,指的是二八芳龄的少女,即十六岁少女。 古乐府:碧玉破瓜时。正是破瓜年几,含情惯得人饶。桃李精神鹦鹉舌,可堪虚度良宵。却爱蓝罗裙子,羡他长束纤腰。 看这首诗的时候,张瑞总感觉作者貌似在开车,这又是惯,又是舌的,貌似在描述什么事情。只是苦于没有证据,没办法当面指责。 洛神如今年纪是小了点,但可以作为童养媳来养啊。这位曹丕正妻,曹魏文昭皇后,曹植碎碎念念的洛神,自己就先一步纳入府中了。 于是张瑞不容置疑的说道:“此事便如此定下了。谈回政事吧,尔等此来不是只为谈婚论嫁吧?” 这自然不是。 鹰扬将军府如今垄断了黄河以北最大的两处盐铁产地,朝廷不思讨伐却反予开府之权。 所有豪杰都能看出鹰扬将军府化龙之势已成。 作为首批资助了太原的顶级富商,除了要通过联姻保持与鹰扬将军府的密切关系外,也想通过其他政务往来,加深与太原、河东的绑定。 于是使者说道:“鹰扬将军明德四海,天下百姓无不敬服,甄氏此来便是欲为将军引几位义士,相助将军义举伟业。” 张瑞讶然,甄氏这是已经代入外戚身份了? 竟然还能主动为太原联络助力。 “请义士进来一叙。” 所谓的义士当然是那些身家钜亿的汉末富商。甄氏作为河北首富,商业世家与其他商业大族多有所往来,稍为鹰扬将军府一引荐,便投者如云。 第七十四章无工不富无商不活 甄氏家族在中山国,引荐的第一位义士便是中山国的富商。 因赞助了刘备而赫赫有名的中山马商张世平。 也就太原不以商人为鄙,张世平这种商人才能有机会当面拜见鹰扬将军。 平日里张世平接触更多的还是刘备那种好任侠的地方游侠。 游侠这种群体,往好听了说,那是仗剑不平的侠客。 那如果不客气的说,就是一个地区的黑色势力头目。 至于刘备是好是坏,看他的名声应该不像做过什么坏事。 但说他遵纪守法,那就是在开玩笑了。会庇护关羽这种杀人犯的人,能完全遵守法纪? 根据史书记载刘备好声色犬马、喜欢华美服饰,并喜欢结交豪侠之士,不少年轻人都争相归附,为其所用。 就凭喜欢结交豪侠之士,手下游侠成群这点。起兵前的刘备如果生活在太原,不出三天,就得被密密麻麻的铁甲精锐围在家中乱刀砍碎。 张瑞作为鹰扬将军,麾下铁甲无数,气度与刘备那种任侠领袖明显有天差地别的区别。 张世平敢与刘备坐而议事,商议资助事宜。见到张瑞却只敢战战惶惶的趴在地上,恭谨行礼。 由不得张世平不心惊胆颤,仅在晋阳郡府内执勤站岗的铁甲亲卫,人数就远超刘备当初手下数倍。 作为汉室管辖之外的封疆大吏,太原、河东两地所有人生死都只在其一念之间,没有任何人敢置喙。 张瑞思虑刘备这片刻功夫,趴在地上不敢稍动的张世平已战战惶惶,汗出如浆。 高坐满堂,没人敢出声打扰鹰扬将军思绪。 寂静的氛围,令张世平惶恐不已,难道鹰扬将军对自己有何不满?还是自己言行有所失礼,导致鹰扬将军要冷遇自己? 张世平惶恐间,忽然听到一声平淡的询问:“尔对刘备如何评价?” 刘备? 刘备是谁? 良久张世平才回忆起来,刘备不正是自己多年前在涿郡贩马时遇见的豪侠领袖吗? 自己曾经与苏双一同资助其数千金,战马上百匹。以期他能有所成就。 但现在他却连个县令都没当上,不知道流浪到何处了。 显然这笔资助成了泡影,一无所得。 不知道鹰扬将军怎么会忽然问起这个,张世平只得保守的回答道:“刘备喜怒不形于色,善待豪侠,能得人心,有英雄之志。” “尔以为,刘备能居人下否?” 这……张世平哪敢妄下断言,只得恭敬的叩首,回道:“恕某愚昧,着实不能看清刘备其人。” “试言之!不计功过。仅以汝二人交集来判断。” 张世平思虑了片刻,说道:“其所在村落皆中山靖王之后,然常念此血脉者,唯刘备一人,又有英雄之志,恐难久居人下。” 中山靖王仅儿子就有一百二十多个,历经大汉四百年,传到刘备这一代,几乎村子里是个姓刘的都是中山靖王之后。 张世平接触刘备时,天下尚未大乱,是最早接近刘备本心的一批人。这样情况下,张世平都觉得刘备不会久居人下。 张瑞便暗自笃定决心,若有机会一定彻底软禁刘备。 随后才对张世平问道:“义士此来太原可有何义举?” 张世平再拜,说道:“曾闻河东、太原富庶,鹰扬将军又设官市于两郡三十八县,某愿贩马以解民间匮乏。” 河东、太原民间都缺骏马,尤其将门子弟,更是急需战马以锻炼马战厮杀技巧。 这种积极活跃的豪商,正是太原欢迎的阶层。既能解民生之匮乏,又能增强军队实力。 对张世平的到来,张瑞当然欢迎。 这对双方都是好事。太原增强了实力,张世平赚取到了财富。 而且太原流通的是开元通宝,张世平过来贩马,得到通宝,只有两种选择。 其一在太原、河东采购工业品例如两地盛产的布帛、铁器,卖到其他郡县。 其二带开元通宝离开,帮助开元通宝在其他地方流通。 在流通方面,如果有其他商人来过河东、太原,是会认可开元通宝的,互相之间可以用通宝做交易。 有商人认可,百姓自然也会慢慢认可。 所以古人说无农不稳,无工不富,无商不活。今日亦可见一斑。 成功打开河东、太原两个富庶郡国的商路,张世平大喜过望,拜谢道:“鹰扬将军仁义惠及天下,恨某微薄之躯不能为将军成大业。只有献上战马五百匹,以表心意,愿能助将军义兵如虎添翼。” 战马五百匹,即便对张世平这种贩马豪商也不是个小数目了。 想刘备当初混迹涿郡,手下豪侠数百名,能为张世平贩马提供保护,才被赠与了百余匹战马。 如今仅是白赠给鹰扬将军府的战马便多达五百匹。这当中未尝没有张世平想交好、资助之意。 张瑞便尝试将这位豪商吸引到太原定居,说道:“赐紫金鱼袋以表彰义举,允见官不拜!” 张世平虽然不清楚紫金鱼袋是什么,但允许见官不拜却是听得懂。 汉室商人地位低贱,为众业之末。在太原、河东以外饱受歧视。张世平瞬间有了想定居太原的想法。 只是宗族、祭祀都在中山,而且太原对商税十分重视,这些方面让张世平有所犹豫。要仔细盘算一番。 注意到旁边甄氏使者羡慕的目光,张瑞笑着说道:“甄氏能躬行善举,践行仁义,亦赐族长甄俨紫金鱼袋,见官不拜,赏晋阳府邸一套,赐积善庆余牌匾。” 积善庆余,出自《周易·坤》,积善之家,必有余庆。 意思是积德行善之家,恩泽及于子孙。 如果是一方封疆大吏赐予这幅牌匾,几乎是等于明说会保对方子孙后代富贵平宁。 甄俨会明白这些赏赐背后的含义。 从而权衡是否要搬到太原定居。 张瑞是希望有这种大族能搬到河东、太原的。 历史上汉末大乱,将城市商品经济几乎彻底摧毁,钱币不通,贸易回到了以物易物的原始状态。 张瑞希望能在河东、太原等安稳郡县保住经商的火种。 而且这种大族一旦搬迁过来,不但能每年为河东、太原缴纳一大笔赋税,还能带来大量的能工巧匠和精通数算的账房。 这些都能促进太原的繁荣。 张瑞理想中的郡国,不应该是全民皆面朝黄土、背朝天。而应该是能工巧匠,不断改进生产工具,提高农业生产水平。同时,手工业高度发达,瓷器、布帛、铁器、丝绸等各种物资充盈富裕,商人不断将这些物资贩卖往异域他乡,换回各种战马、牛羊、毛皮和粮食等。 生活富裕的百姓,家家子弟习文尚武,通晓大义,保家卫国。 绝不是困守几亩薄田,天灾一至,便易子相食的穷苦人间。 第七十五章世代垦殖 在张世平之后,过来的是一名身姿挺拔,雍容大方的雄壮青年。 很从容的行礼,说道:“东海朐县糜竺,拜见鹰扬将军。” 闻言张瑞眉头一挑。 糜竺? 汉末与甄氏齐名的天下富商,以资助刘备而留名千古。 据史书记载糜竺雍容大方,善骑射,其本人更是蜀汉鼎鼎有名的安汉将军,却不知道为何在游戏里总是以文臣形象出现。 不过张瑞更好奇糜竺是怎么做到家产钜亿,童仆过万的。 就这种身家,粮草无数,部曲过万,只要他愿意,不用招兵就能成为一方军阀。 张瑞坐拥河东、太原两个盛产盐铁的郡国,府库里资金也没有糜竺丰富,每个郡的府兵也就万余。 说糜竺富可敌国毫不夸张。像中山国、济南国这种郡国绝对没有糜竺富裕。 张瑞便笑着问道:“曾闻东海糜氏有糜半州之美名。徐州资产之半为糜氏所有。不知糜氏何以如此巨富?” 糜竺拱手,回道:“此皆士人谬赞,不以为真。糜氏世代垦殖为业,聊以为生尔。” 世代垦殖倒是跟史书上记载的一样。 说他们糜氏世代开垦荒田,张瑞是不信的。换句话说,他们糜氏一族世代以收购土地为根本。毕竟收购了其他人的良田,对糜氏也算是开拓了新的荒田嘛。 所以史书记载的糜氏世代垦殖、童仆过万、家产钜亿,是指糜竺这家伙是个大地主? 糜半州的称号有些夸张,不可能徐州一半的土地都是糜家的。但也能佐证糜竺家里的确是以垦殖为业,广蓄良田。 良田广袤、童仆过万,又生逢乱世,粮价节节攀升,可不是资产钜亿? 随后张瑞问道:“青州黄巾复起,徐州可得安宁?” “陶使君击黄巾,大破走之,海内是震,境内晏然,四方流民归之。又表荐下邳名士陈登为典农校尉,于徐州境内屯田。巡土田之宜,尽凿溉之利,四海丰硕,粳稻丰积。” 听闻糜竺之言,众人纷纷赞叹,徐州刺史陶谦亦算是乱世枭雄了。 仅看这番表现,徐州在将来必定为霸业之基。 不过张瑞对陶谦不感兴趣。因为这家伙打打黄巾,战力还能一看。遇到魏武扬鞭,就只能一败再败,四处求援。都愧对他手中那么多精锐丹阳兵。 倒是糜竺所言,徐州丰收令张瑞颇为意动。 陈登是赫赫有名的能臣了。早在刘备入主徐州之前,就高居典农校尉,以其才能屯田数年,粳稻丰积也的确是明载史册。 张瑞便问道:“义士来我太原,可有义举?” 糜竺拱手,说道:“久闻鹰扬将军开盐铁之利以增民富,糜氏愿尽徐州粮草之利,以换取太原盐引。” 有人愿意往太原运粮,那张瑞自然欢迎之至。 盐引开中法再立奇功。 只是如今汉室离乱之相已成,远行州郡无比危险。 要押送数以十万计的粮草,横跨数州,已经不太可能了。 冀州还算平静,没有出名的叛乱,只黑山军偶尔流窜,甄氏要往太原送粮都屡次请求鹰扬将军府派铁骑护卫。 但糜氏绝无此待遇。张瑞不可能派数千铁骑远行上千里,横跨数州,只为护送十几万石粮食来太原。 对此张瑞问道:“然糜氏打算如何将粮运抵太原?” 糜竺对此胸有成竹,说道:“糜氏所在东海朐县即在东海之滨,港口众多,可沿海绕过青州半岛,入大河西上。” 东海郡即后世的连允(和谐)港,这里海岸线优良,即便后世亦是诸夏最重要的海运港口之一。 东汉的造船技术发达。孙权曾派遣将军卫温发现了夷洲(即台V),公孙度跨海从辽东攻击青州东莱。 最夸张的事情在东吴大帝嘉禾二年(公元233年)春二月,辽东军阀公孙渊不远万里,派遣使臣到建业觐见孙权,纳贡称臣。 孙权更是千里迢迢派兵远赴辽东,派将军许晏、张弥等人,率领一万多水军,满载金银珠宝,从海路出发,册封公孙渊为“燕王”。 这个时代的海运十分发达,糜氏作为沿海豪族自然早已发现了海运之便利。 张瑞听完糜竺所言,当即高看了对方一眼,任何时代敢走海运的人,都是极富冒险精神的英杰。难怪对方后来敢倾家荡产去资助刘备。 关于东汉海运,张瑞记得最清楚的便是孙权派兵发现了宜州,这在所有历史课本上都是大书特书,反复强调的事情。 所以张瑞对海运不担忧,只是却好奇的问道:“大河还能航运?” 所有人都惊诧不已。 大河为何不能航运? 此时的黄河还没被泥沙堆积成地上河,论航运地位,一点也不比长江低,更是为洛阳输送粮草的重要通道。后世武则天从长安迁都洛阳,便是因为洛阳的漕运之利。 糜竺便为张瑞解释道:“大河通航历史非常悠久,早在战国时期,便已是水上要道。” “楚汉战争时期,敖仓便在荥阳境内,乃是大河中游航路尽头,再往西行,多靠陆运。关东运来的粮食,在此从船上卸下,存放到粮仓,然后再陆路转运到关中。” “大河中游,难于通航,但是也勉强可以行船,只是水流湍急、河道狭窄、漩涡很多,漕船沉没事故频发。漕船甚至可以沿渭水或者漕渠逆流而上直达长安。” 很多历史成见,并不适合于当下汉末。 于是张瑞一挥手,说道:“拿地图来。” 很快几名雄壮的亲卫便抬着一副钉在木板上的巨大地图来到房中。 张瑞带着一众文武走到地图前,对糜竺问道:“若是从徐州运粮往太原、河东,最远能抵达何处。” 糜氏经常贩粮于大河南北,商队在哪里停船,糜竺了如指掌。 自信的在河内郡河阳县一指,说道:“孟津渡。” 众人立即将目光聚集在糜竺所指之地。 孟津渡! 乃是黄河最重要的港口所在。 在其南即为孟津关,依山涉水,为洛阳北境门户。 历史上驻扎在河内的丁原为了胁迫何太后同意诛杀宦官,受何进之命,领兵数千作乱,自称“黑山伯”,把平阴县及孟津等黄河沿岸的渡口的驻军官舍焚毁。 孟津的火光映红了雒阳城北的天空。丁原再上书,大概是说自己士兵为了讨伐宦官而加入黑山军作乱。 讨董之战,河内太守王匡便是屯兵在孟津、河阳津,结果董卓绕路河阴,出现在王匡大军身后,导致河内联军大败。 不过这些渡口都是些规模不大的小渡口,如果有铁骑巡视,根本没必要在意。 张瑞便不予理会,将目光放到了孟津渡。 孟津古渡!黄河要地,连接河南、河北两地最重要的南北渡口。 第七十六章气运加身者 从徐州运粮往鹰扬将军府,无论如何都要经过河内。 而根据历史上丁原作乱的情景可以知晓,在孟津渡周围的黄河沿线一直有汉室官军驻防。 现在掌握朝堂的董卓又跟张瑞是死敌。 在黄河南岸的汉军绝对不会坐视粮草在黄河北岸渡口从容卸载,运往河东、太原。 所以拿下河内黄河沿线诸县已成为当前鹰扬将军府首要之务。 一众文官与商人自觉的退出屋外。 只剩下鹰扬将军府的参军与各位中郎将、校尉。 贾诩为鹰扬将军府司马,负责统筹军机,立即提出建言,说道:“取河内西部郡县于将军而言易如反掌,然却师出无名。如今董卓把持朝堂,将军肆意出兵,恐为董卓抓住把柄。” 真刀真枪的两军对垒,董卓虽然大军剽悍骁勇,但鹰扬将军府麾下也是骄兵悍将,张瑞还真不见得就惧怕他董卓。 但棘手的地方在于,董卓如今挟持天子,把控朝堂。如果张瑞肆意行事,妄起刀兵,董卓就有借口罢免张瑞的鹰扬将军职位。 汉末诸侯们要到十二月才能联合义兵。 现如今才十月,那些起兵的诸侯大部分都还没赴任呢。 现在的董卓声威如日中天,他如果抓住张瑞的把柄,下令罢黜鹰扬将军的职位,给河东、太原两郡贴上叛军的标签。 这对张瑞还真是一个不小的麻烦。 诸如袁涣、徐荣、张绣这些人中龙凤,可都是张瑞以大汉官职才扣留下的。 一旦张瑞被贬为叛贼,这些人不说立即叛变,也有可能会人心浮动。 但张瑞却淡定从容,信心满满的笑着对贾诩说道:“文和先生必有计策教我!如今之计,当为之奈何?” 当个废物的感觉真爽!遇事不决,为之奈何? 不论是该不该奖赏那几个利欲熏心、背叛故主的亲兵,还是这种涉及军国重事的兴兵攻伐,贾诩都能将利弊分析的清清楚楚,解决方案提个一二三四五六。 这才是谋臣的正确用法。 张瑞作为主公,不需要去卖弄智商,那并不会显得为人主者有多聪慧,反而显得不能用人。 果然贾诩不负张瑞殷望,笑着说道:“诚赖主公施仁义于四方,得道者多助,友邻遍布河北。黑山校尉杨凤,素与鹰扬将军府亲善,可由主公致信一封,请其南下。” 张瑞抚掌大笑,没想到当初派张白骑带着旌旗过去随手救下的杨凤,这么快便派上用场了。 杨凤那种巨寇,只要不死,轻松就能在郡县内裹挟数万流民,成为叛军。 经过几个月的修养,这位黑山校尉麾下匪寇又恢复数万人。 当然这种乌合之众,想攻破汉军把守的郡县,有些困难。 但凡事就怕个万一。 万一这支匪寇当中裹挟了一支久经战阵的精锐之师呢? 每逢王朝末年,总是会有大量不得军饷的官军投入到叛军怀抱,从而大幅度提升叛军的战斗力。 这种事历朝历代都有发生,只是黑山校尉实乃气运之人。 某日清晨,他一出家门,就有一支阵容严整、武备精良的铁甲精锐,列队站在他家门口,等待他去裹挟。 气运加身的人,怎么能用常理推断呢。 大汉光武皇帝,连天降陨石,砸中敌营,数十万敌军不战而溃这种事情都能遇到。 他杨凤某天心血来潮,感慨一声今天必然会有美事发生,然后一出门就遇到了五千建制齐全、阵容严整,没有主公的精锐大军。最后不费吹灰之力,一个人成功裹挟了五千铁甲精锐。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情……也不是不能理解吧? 什么?不能理解? 那你必然不是气运加身之人。 出门捡神器,天降美女为妻,这种事情,对我们气运加身的人那不是司空见惯吗? 当然娱乐归娱乐,真到现实当中,张瑞不会留下一点把柄,对记室参军王昶说道:“在太原征召五千府兵,不打任何鹰扬将军府的旗号,令讨逆中郎将张辽率领前往上党。助杨凤攻克河内郡西部温县、河阳、野王、波县、轵县、沁水六县。” 攻克此六县,则上党、河东、河内三郡可连为一体。 温县则成为鹰扬将军府领地最东南角。 彼时鹰扬将军府的辖地在地图上将变得极为容易辨识。 黄河成几字形灌溉了中原地区,鹰扬将军府的辖地就在黄河几字形右侧转角以北的大片精华区域上。 扩张也有迹可循,只要沿几字形右侧竖线向北推进即可。 沿着黄河笔直的北上,所有异族或降或死,或远走他乡。 春秋之义,内诸夏而外夷狄。大河是诸夏的母亲河。能居住在黄河两岸的便只有诸夏苗裔! 不论当初汉室是出于什么目的考虑,将大量夷狄安置在黄河沿线的精华区域。 张瑞如今都一概不认,大军北上就是要将黄河两岸的所有胡族驱赶出中原腹地。 即驱逐胡虏,复我山河! 每每看地图,张瑞都心情沉重。 实在不能接受,整个黄河干流经过的西河郡、定襄郡、云中郡、九原郡内居住的居然大部分都是夷狄,不是南匈奴便是乌桓,再不就是鲜卑。 最可恨的是洛水起源处所在的上郡,几乎被并州刺史部除名,整个汉末三国几乎不闻上郡之名。世人只闻洛水旁哭泣的洛神,却不闻在洛水起源处哭泣的上郡。 胡人如此猖獗,以至于后来曹操干脆取消了并州编制。 这里可是诸夏最精华的汉地十八省! 汉室让胡族内附,在这么精华的区域休养生息,压迫诸夏百姓生存空间,以后世眼光来看,真是奇蠢无比的决定。 在对待并州异族方面,即便晋朝都比汉室做的要好。晋朝立国后,并州的胡虏就只能被压榨、剥削和凌虐。 若非八王之乱伤了诸夏元气,哪有胡族猖獗的资本。 张瑞对异族的态度一直是非我族裔,其心必异。 要么编户齐民,心入华夏,学习诸夏语言文字,遵从诸夏习俗。 要么统统去死。大军刀剑所到之处,不归化者尽为齑粉! 第七十七章自强不息 当讨逆中郎将张辽受命离开晋阳,张瑞便再次召见了糜竺。 笑着对糜竺说道:“孟津渡口的安全问题,鹰扬将军府月内就将解决。子仲可尽情往河东、太原运粮。两郡盐场之盐丰积满仓,不论徐州运来多少粮草都足以兑现支取。” 如今可谓宾主尽欢,糜竺笑着赞叹道:“河东、太原盐铁之富,令人艳羡,以此为用,得人为两郡贩马,世人竞相为将军输粮。乃至河东、太原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廢疾者,皆有所养,几近人间大同。” 如果仅看两郡之富庶,糜竺所言并无差错,确是如孔子《大同篇》所言,选贤与能,讲信修睦,老有所养,壮有所用,幼有所长。 但这是鹰扬将军府以盐铁收割天下财富,才导致了两郡超出正常水平的富裕。 平心而论,两郡的生产力水平只能算超出汉室百余年。 这其中最大的贡献在于裴琚完善了汉末的灌钢法,而太原又富产煤矿,导致钢铁产量远超时代。 而对农业生产水平提升影响最大的几点,分别是培育高产作物,改进生产工具,完善耕犁以及建设灌溉水利。 这其中灌钢法打造了大量的农具,太原又沿汾河修建了许多灌溉设施。 太原占了这两点才导致农业生产水平提升。 长在红旗下的少年,经过义务教育的灌输,都相信一个真理,那就是发展会缓解很多矛盾,生产力的进步是解决问题的根本。 这些东西,张瑞不用翻课本也能脱口而出。 当教育影响了一个人的思维方式和价值观的时候,解决事情的方法也必然会从这当中来。 所有人都知道耕者疾苦,不就是因为生产力水平低,产出跟回报不成正比吗? 工业发展那也得在农业生产达到一定水平之后才能产生。 在汉末,张瑞优先考虑的是,如何能提升农业产量,让大家都活下去。 然后在此基础上,发展工业、手工业通过经商去收割异族跟其他国家的财富。 太原、河东周围的异族也是穷苦兮兮,哪有余钱来太原购买各种工业制成品? 历朝历代努力打通西域,不就是为了向丝绸之路沿线富裕的国家倾销中原商品? 而如何提升农业水平?那还用说,当然是大量的能工巧匠,制作更多的农具,改进更便利的耕犁。以及会培育高产作物的农家学子或者经验老人。 这个科学不成体系的时代,经验就是知识。 于是张瑞对糜竺说道:“徐州平宁,青州百姓多流亡而归之。其中若有识文断字者或能工巧匠,皆可送往太原。比曹将会以盐引换之。” 流民当中必然有这种人物。 青州黄巾最鼎盛的时候,汉末最顶级的大儒郑玄都逃离北海,避难于徐州。 可见流民当中不乏精英匠人与饱学之士。 糜竺没想自己贩盐、贩粮,有朝一日还会贩人,苦笑一声说道:“若有愿往太原者,某必令其随粮船一并抵达。” 仅看糜竺苦笑模样,张瑞便笃定他糜竺不会尽心尽力,放不下心中芥蒂。 张瑞便诱惑道:“若船上有十名以上匠人,则全船货物免征商税。若匠人总数超过五百,则盐引价格优惠一成。” 糜竺心中一盘算,脸上苦笑立即化为了满脸兴奋,激动的问道:“鹰扬将军此言当真?” 商人逐利。说什么人伦大义,都比不过红果果的利润。 匠人本身就能换盐引,如今还能使盐引更加优惠。糜竺甚至考虑究竟还要不要贩粮了。 张瑞一笑,自信从容的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稍后比曹掾有司会派人同糜氏商定匠人更换盐引之数目。” 糜竺再不疑有他,法度既定,便不因一人之言而擅改。 当然张瑞也没有忘记那些能在黄河航运的船只。 甄氏在北方,则为鹰扬将军府输送战马、粮草。 糜氏在沿海,怎么也不能落后,除了粮草外也得送来一批漕船。 “河东西方、南方皆以大河为界,而汾水贯穿河东、太原两郡,正是漕运用武之地。两郡船只无多,还请子仲输送一批漕船过来。比曹将照价收购。当然,若有会造船的能工巧匠愿至太原效力。每人赏钱十万,赐田四十亩。” 糜竺笑着点头,说道:“东海郡境内多有会造船的工匠,某会替将军联络一番。” 张瑞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那些搬入太原的工匠不知道自己究竟逃过了怎样的大劫。 等曹操替父报仇,血洗徐州时,整个徐州,无论男女老少,世族豪强还是黎民百姓皆被屠杀一空。 到时候珍贵匠人、世家子弟皆与普通农夫毫无差距,死的不值一提。 通过曹操屠徐州也能看出豪强是何等的外强中干。 曹操屠戮徐州时部队也就数万人,不会比鹰扬将军府多上多少。 但曹操可以轻松屠杀整个徐州的所有豪强、世族。没一个豪强敢反抗,甚至连骂都不敢骂。 这样屠杀豪强、世族之后曹操依旧能轻松占领青、徐、兖、豫、司隶大部分地区。 连性命遭到威胁,这群豪强都不敢奋起反抗。 若硬要说他们们能为了区区利益之争,联合起来抵抗鹰扬将军府麾下数万铁甲,那就显得太过可笑了。 更何况如今张瑞麾下有两郡将门鼎力支持,豪强已经再难掣肘鹰扬将军府行事。 从今以后,张瑞的当面大敌便再不是豪强、世族,而是趁乱而起的枭雄诸侯。 残忍暴虐的董卓、威加四海的袁绍、雄才伟略的曹操、骁勇无双的吕布、坚韧弘毅的刘备,还有屡败屡战的孙权。 …… 狼群里好像混进了一支哈士奇。 …… 但是目标总归是明确了。 而后张瑞便留下比曹掾史与这些富商详细沟通盐引开中法的具体事务。 自己则将目光转向他处。 正是张瑞碎碎念念的关于提高生产力方面的喜讯。 盐引开中法虽然为河东、太原换来了大量的财富。 但张瑞从来不忘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只有壮大河东、太原才是成就霸业的根本。 第七十八章水力锻造 在大陵县,汾水河畔。 张瑞被数十名文武官员拥簇在中间,与雄壮的将军们相比,纤细的身材略显消瘦。 但就是这瘦削的身影,简简单单的在河边负手而立,却仿佛有气吞山河的豪气。 周围如云的铁甲脸上无不流露出崇拜、尊敬的神情。这就是能带领我们建功立业的英君明主! 谁若敢与将军为敌,吾等誓将其乱刀砍碎! 将士们杀伐戮灭、气冲斗牛,张瑞则要为其提供稳定的支持。 今日这里文武云集,正是为了见证钢铁产能的巨大提升。 在科学院祭酒裴琚的指挥下,数十名科学院教习和上百名铁官在一套复杂的水车旁展开作业。 虽然人员众多,但在一名从事中郎的指挥下,一切都有条不紊。 水力鼓动的风机发出沉闷的呼啸声,巨大而又沉重的钢锤被连接在一根粗长的轴木上,随着水车的翻转,快速起落,很快便将毡板上的铁锭锤炼完成。 这效率惊讶了无数围观的文武将校。 科学院祭酒裴琚亲自指着水车旁的风机,解释道:“此为水排。大汉孝光武皇帝建武七年(公元三十一年),南阳太守杜诗,躬行改革,以水力取代畜力,以驱动风机,使冶铁者为排吹炭,今激水鼓之也。” 南阳自战国以来就是全国重要的钢铁产地,大汉孝武皇帝在这里设置了铁官,冶铁技术一向发达。 黄河水力之便更在南阳之上,在黄河流域的兰州,在后世更是全国最著名的水车之都。 这种水排正适合河东、太原两郡。 其中汾河贯穿了太原、河东,从东北向西南汇入黄河干流。 而河东又处于黄河几字形右下方拐角处,西面、南面都以黄河为界,被黄河包围,可以大举建设水排。 这种水排发明至今已经快有近两百年的历史,汉室其他郡国是否重视,张瑞不清楚,但在河东、太原两郡,张瑞打算投入重资,以兴建这种冶铁设施。 裴琚接着说道:“史册记载,南阳铁官以水排铸为农器,用力少,而见功多,百姓便之。天下三十六处铁官皆知晓此技术。主公前番又聘请各郡能工巧匠,有数十户南阳世代冶铁的百姓迁入太原,以铁官为基,辅以百姓之力,在两郡境内设立水排并无困难。” 随后裴琚请张瑞向前,靠近水中巨大的水车,说道:“此物名为水碓。汉安帝永建四年(公元129年),尚书仆射虞诩上疏,建议在陇西羌人住地筑河槽、造水碓。至此边远地区遍布“水舂河漕”“用功省少,军粮饶足”。” 贾诩护卫在张瑞身边,其见多识广,又出身凉州,对羌地环境非常熟悉,提出疑问,说道:“水碓在大汉境内亦算常见。凡水碓,山国之人,居河滨者之所为也,攻稻之法,省人力十倍。却与眼前之物似有不同。” 以水力舂米,在秦汉时期便早已发明了,并不算什么稀奇之事。甚至河东功曹掾杜畿之孙、晋朝名将、灭吴统帅杜预在历史上还造出了连机碓,以一个大水轮驱动数个水碓同时工作。书中形容为“自高注下,势愈奔激。居民以运轮舂,碓声如桔槔,数十边位,原田幽谷为震。” 也就是张瑞不知道,否则以其魔鬼秉性,一定会派士兵逼着杜畿去行房,赶紧造个娃。让杜预赶紧出生。 但显然如今裴琚制造的这个水碓与汉室的水碓有些许区别。 裴琚便笑着说道:“科学院教习中有三名墨家子弟,考据汾河水纹后,稍改锤臂,以尽河东、太原山铁之利。将舂米之锤改为锻铁之锤,以延长锤臂为用,辅以墨家技术,增加钢锤力度。” 这算是基础的力学运用了。臂杆越长,钢锤的作用力越大。 但墨家具体如何设计以增加钢锤力度,张瑞作为主君也没必要去了解。 他只需要关注成效即可,便问道:“如今以水力锻钢,成效如何?” 裴琚意气风发,指着汾水说道:“只要汾水不绝,则锻锤一刻不息。省无数铁官挥锤之力,昼夜不停,钢铁产量月翻十倍!” 以钢铁的意志,实现我们的雄心! 哪怕千年之后,钢铁产能也是一个国家综合实力最重要的组成部分。 河东、太原本就享盐铁之利,令其他郡县艳羡。 如今钢铁产能再翻十倍! 张瑞的雄心,将由钢铁的大军来实现! 忠诚、军纪与钢铁,将成为鹰扬大军战无不胜的三大信仰! 钢铁产能的提升,不但对军队武备提升巨大,对农业生产力的提升也是无与伦比。 批量锻造的钢铁农具将彻底消灭耒耜一类的木制工具,让百姓在精耕细作方面更加便利。 以当今科技而言,想要机械化生产,那是在痴人说梦。对封建时代生产力提升最大的还是改善精耕细作水平,从而提升亩产量。 钢铁农器,是极为重要的生产工具。 除了农具,诸夏在农业生产提升方面最重要的则是曲辕犁。这种耕犁虽然名字不太起眼,却是历史课本上反复强调的东西。 虽然曲辕犁造型简单,但想靠一个宅男来画图、造册那也不太现实。 平心而论,一个拿着手机天天看书、玩游戏养尊处优的现代人,怎么可能画出曲辕犁的构造。犁铧、犁壁、犁底、压镵、策额、犁箭、犁辕、犁梢、犁评、犁建和犁盘这些部件,又有几个人能分清哪里是哪里? 张瑞能记得曲辕犁这个名字,都完全是因为这种东西是历史考试的重点。 但这就足够了。 因为这个名字就代表了科技进步的方向。 在听到曲辕犁三个字后,科学院就已经知道当今流行的直辕犁该朝何种方向改进了。 最大的区别就在犁辕处。将直辕改成曲辕,随后调节各处部件,使耕犁更加便利、省力。 科研听起来很高大上。 其实有时候也会用一种笨办法,那就是穷举法。 大量的资金被砸进曲辕犁项目,数十上百名教习共同立项。 一次便设计出了上百种曲辕犁款式。资金充裕的科学院直接将这百余种设计全部打造出来。 每种打造十套,然后让农民去田里耕作,科学院教习在一旁记录数据。 选出了十种设计,然后加以改进,再次去地里测试。 最终呈现在张瑞面前的便只剩下眼前的三套曲辕犁。 样式跟后世的曲辕犁大体都差不多,如果不拿实务对比,很难分辨细节方面与历史上的曲辕犁有何区别。 张瑞便笑着对裴琚说道:“科学院有数据为支撑,可尽其力。究竟最终定型哪一款,尔等可根据效果自行决定。” 裴琚躬身应诺。 第七十九章量入为出 无论水排、水碓还是曲辕犁,这都是提高产能的家国重器。 张瑞毫不吝啬,对身旁的太原太守盖勋说道:“某稍后会下令河东府库调拨两千万钱入太原,请盖府君广发徭役,配合科学院建设水碓、水排等利国重器,造福于民。” 盖勋颔首,说道:“此乃利国利民之事,某义不容辞。” 水排、水碓需要兴师动众,但曲辕犁跟各种农具,则只需要扩充工匠队伍即可。 张瑞便问道:“如今两郡铁徒总计多少人?” 这方面鹰扬将军府早有统计,负责军政、后勤的审配出声,说道:“两郡铁官徒总计七千三百余人,其中太原四千余人,河东三千余人。” “薪酬何算?” “普通铁官徒年百石粮食。技艺高超者翻倍,二百石。技艺通神者年六百石,再赐油两瓮,肉十斤,黄金十镒。” “铁官由两郡太守直接任命,位比曹掾。麾下小吏与各曹有司胥吏相同。” 普通铁官的收入已经超过了大部分胥吏,技艺高超的已经堪比各位曹掾。而技艺通神者,薪资远远的将各县县令甩在身后。 太原、河东两郡只有区区两三名治下百姓超过万户的县令,其他大部分都是俸禄四百石的县长。 跟最高级的铁官徒完全无法相提并论,可谓望尘莫及。 也就是太原、河东有盐引开中法才养得起这么多铁官徒。 每年仅发俸禄都七十多万石。 加上官员的俸禄,每年仅固定支出就有上百万石。 这时候就展现府兵制优越的一面了。三万余大军自备武器从军,无需发放俸禄。 否则又是数百万石的俸禄支出,刚刚稳定的河东、太原搬空府库也拿不出这么多粮食来。 这笔省下的物资,张瑞决定投给铁官和科学院。 发展!发展才是硬道理! 钱堆在府库里不会生钱。但投资到内政和科技上却会! 于是张瑞说道:“再招募五千名铁官徒,扩充铁官队伍。不要只着眼于铠甲、兵器,亦要以民生为重。多造农具,低价售与百姓。” “从河东府库再调拨五千万钱给科学院,令其招募墨家、农家学子,广纳能工巧匠。” 话音落下,却没有回答,这还是张瑞第一次见到审配面露难色。 要知道这位审长史一向是慷慨雄烈,走路带风,自信洋溢。面对吩咐从来都是信誓旦旦的保证完成。 有时候张瑞都觉得两郡政务只要审配出马绝对手到擒来,要钱有钱,要粮有粮,振臂一呼,大军景从。 自己只要考虑将剑锋指向何处,而后便有无数忠诚将士浴血于剑锋所指,将敌众乱刀砍成碎片。 这还是第一次遇到政务上的困难,审配皱着眉头说道:“主公,再调拨五千万钱给科学院,恐怕两郡存钱就不足为用了。” 张瑞惊奇,说道:“鹰扬将军府自行铸币,有河东缴获,又收民间五铢钱,不缺铸币材料,怎会缺钱?” 审配哭笑不得。 怎么会缺钱? 鹰扬将军府上下谁都有资格问这句话,怕就主公您不太合适吧。 征募三河骑士,您一口气发放补贴一亿五千万钱。 奖赏铸币技术改革,赏千金。 平定大阳,一诺千金,赏赐千金。 征召能工巧匠,每人补贴十万钱,技艺通神者补贴百万钱,数月发放上亿钱。 编撰《武经总要》,一次性赏五百万钱。 调拨给太原郡府两千万钱。 调拨给科学院五千万钱! 仅列举这些项目,便差不多将河东缴获挥霍一空。 当然审配再傲气也不敢这样指责主公,只得委婉的提醒道:“最近府库支出甚大,如三河骑士一次便补贴了近两亿钱。而后官市中通宝畅行,商人纷纷认可,带离郡境,导致支出如流水。” 看到审配脸上苦笑,张瑞有些心虚,最近花钱的确有些大手大脚。 但对一位诸侯而言,花钱大手大脚并不是什么贬义词。 只要不是用在奢侈、享受上,这一切的支出都将转化为军队强悍的战斗力。 于是张瑞决定跳过这个话题,拍了拍审配的肩膀说道:“两郡富庶,郡府藏富于民,民间百姓多有钱币。只需铁官打造出足够多的农具,由金曹掾在官市出售,很快便会回笼钱币,乃至府库充盈。” 审配表面和气致祥,内心实则呵呵一笑! 某刚才可是亲耳听您说欲将农具低价售与百姓! 但归根到底,河东具有铸币权,又富有铜铁,铜币或许会稍有不足,但绝不至于匮乏。 审配的苦笑,也有很大程度是夸张成分,要给主公示警。 河东、太原虽富却也不能毫无节制的使用财富,必须有所贮备。 真要拿出五千万钱给科学院祭酒,也不是拿不出来。只是,这财政支出也该规范一下了。 量入为出,审慎用度。 之所以之前一直没做这方面,其一是建义中郎将府一直在忙于扩张。待张瑞升为鹰扬将军,开府时日也只有区区月余。 其二则是,河东、太原颇为富裕,击破白波谷,获得白波军多年积累,府库瞬间充盈富裕。而且盐引开中法,源源不断的为府库增加收入。 往常那点支出对收入而言几乎是九牛一毛。 支出太少,府库堆积,也不是好事。既不利于壮大,又容易滋生腐败。 对一个军阀政权而言,最重要的方面无非是政、军、财。 在张瑞孜孜不倦的推动下,政务跟军务已完全脱离。 但财务跟政务却有些交杂混乱。 比曹既管仓储,又管盐引,还管税赋。 这是汉室遗留的权责不分。 张瑞还没来的及调整,干脆就趁此次机会将财政权单独区分出来,自成一系。 以后财政官员只在财政内部晋升,再不允许出现田曹掾忽然转任比曹掾这种情况。 张瑞觉得后世这方面也没做好,一个工部尚书毫无准备的就转任户部尚书。 这能有什么经验可用?以治河的经验去理财? 而且太原、河东的商队往来频繁,如果没有类似市舶司这种专门管理商务的税务机构,对商税的遗漏会非常严重。 第八十章国士无双 对于税收,张瑞是十分佩服米帝的。 后世三大作死铁律。在在米帝逃税,在毛熊做人质,在诸夏贩鸩。 看史书,张瑞亦有种看法,那就是一个王朝,如果能收上赋税,这个政权大抵就能维持稳定。 历朝历代对隐匿人口深恶痛绝,就是因为百姓依托于豪强、地主,国家收不到自耕农的人头税,所以导致政权不稳。 而税赋最差劲的应该是明朝了。 大明稍微改革一下税赋制度,也不至于亡国。 整个江南富裕繁华,朝廷却不收富商、士绅的赋税,反倒数百年如一日的将底层农民作为征税主体。 张瑞对这方面深恶痛绝,一直以来抱有的观念都是耕者疾苦。 税法重点针对的便是那些富商、豪强和世族。 在税法森严方面,唯一有优待的就是将门子弟。 毕竟张瑞并没有天真到一视同仁。 想要定鼎王朝伟业,孤身奋斗是绝对不可能成功的。 背后必须有一个鼎力支持的阶层。 就像李唐一统天下,背后是整个关西将门的强大助力,从立国到统一,只用了区区五年时间。 之所以张瑞选择将门作为背后助力,还有个重要原因是,将门容易控制,不会像明代士绅一样终生逃税。 早在孟县时,张瑞便规定了,府兵战死或者受重伤不能重回战场者,有十年免征赋税的期限。 而且兵曹掾一直有沙汰老弱的权利。当府兵年老后亦会被移出军籍,全家开始缴纳赋税。 这就意味着即便是将门子弟也不能做到终生免税。 当然了,即便要梳理比曹政务,也不急于一刻,不会再这汾水河畔便草草定下。 因为在汾水之畔除了有科学院制作的新式冶铁设备外,还有新式的灌溉设备。 曾经身在洛阳的名士盖勋看了一眼,便面露厌恶之色,问道:“此非是十常侍之一毕岚所造翻车?曾用于取河水洒路,乃奢侈淫逸之物。尔曹造此物何用于百姓?” 张瑞看了一眼翻车,大概能看出是个取水的设备。并没有因为这是十常侍发明的东西而抱有偏见。 张瑞没有表态,裴琚舒了口气。就怕世人以十常侍声名为恶,从而对这利国利民的发明抱有偏见。 于是裴琚从容的为盖勋解释道:“此物并非毕岚所造之翻车。乃是府君于三辅地区带来的一名小吏以翻车为基础改进而来的水利设施,名为龙骨水车。” 盖勋惊奇,说道:“某竟不知麾下竟有此等人物,是何人?” 裴琚便请过来一名拘谨的青年,介绍道:“此人名为马钧,字德衡。三辅右扶风人。自幼贫寒,少年游乐,未识自身才华。及入郡太原,闻鹰扬将军招募巧匠之令,乃自制龙骨水车,献于科学院,被惊为天人。某亲自调其进入科学院,拜为首席执教。” 闻言,张瑞侧目。 马钧? 三国第一大发明家! 这作风可的是太马钧了! 史书记载,马钧为博士,居贫,乃思绫机之变,不言而世人知其巧矣。 毕竟马钧的穷是除了名的,自幼贫寒。很长时间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才能,因为口吃还被裴潜的儿子裴秀给笑话。 后来在魏国当博士,居贫!意思是穷的快活不下去了。穷则思变,就发挥自己发明家的天赋,改进了绫机,使诸夏的纺织技术自此提升四五倍,由此天下知名。 结果这家伙跟随盖勋来到太原还是作风不改,为了张瑞悬赏的百万钱,再次开始发明创造。 因为汾水贯穿太原,他就先造出了龙骨水车。 所以说财富是激励发明创造的最大动力! 重赏之下有没有勇夫不好说,必然能涌现出一大批发明家! 科研成果就是用钱浇灌出来的! 科研投入的多少就决定了生产力水平的高低! 也就是河东府库存钱不多了。不然张瑞绝对能再赏赐马钧一笔财富。 虽然赏钱不能再发了,但科研资金,自己可是刚刚调拨给了科学院五千万钱。 于是张瑞对裴琚吩咐道:“调拨一千万钱、百名助手给马先生!令其立项改进绫机与连弩!” 说到马先生的时候,张瑞一笑。 不知道为什么,称呼诸葛先生就毫无违和感,称呼马先生就很容易出戏,联想到某位外星人粑粑。 不过眼前这位马先生却的确是一位造福诸夏苗裔的贤人。 名士傅玄曾称赞他说:“马先生,天下之名巧也。“ 但对这位举国无双的国士,曹魏却始终不曾重用,只当其为一普通匠人。 马钧设计出一种军国重器,却遭到裴秀的讥笑和发难。 傅玄不得不劝说安乡侯曹羲:“马先生要制造的是国家之精器、军队之要用,只要费一点木材,用两个人,就能制造,不妨试验一下,反正木头埋在地里也是浪费。” 曹羲接受了这个建议,并把情况转告给武安侯曹爽。但曹爽未予理睬。 但凡曹爽稍微对得起他的名字,豪爽一点点! 分配给马钧两个壮丁,和几根木头。就又能得到一种军国利器。 但没办法,自古以来华夏士大夫对发明创造这种事都是以奇淫巧技来看待的。 张瑞相信马钧定能不负众望。 毕竟十二蹑绫机历史上就是马钧改进出来的,一举使华夏纺织技术提升四五倍! 而太原、河东都在官府的强力推进下广植桑树。 如果马钧完善了绫机,那么数年后,纺织品将成为盐、铁之后鹰扬将军府第三大创收利器。 衣食住行,衣还排在首位。 曹魏甚至以布帛作为国家货币。 第一次工业革命也是从珍妮发明纺织机为开端。而不是众人印象中的蒸汽机。 纺织业地位由此可见一斑。 而马钧作为发明大师,不仅仅在民生方面功勋卓著。 在军工方面也是颇有建树。 当年诸葛亮北伐时,连弩惊艳了整个曹魏。 士卒将战场上捡到的连弩送给马钧观看。彼时已垂垂老矣的马钧,仍能加以改进。 由此确定了其发明大师地位,与军事家诸葛亮并冠于三国时期。 如今的孔明还是个熊孩子,不知何时才能成才。马钧却阴差阳错的随三辅地区主官盖勋来到了太原。 张瑞哪能不予以重用? 第八十一章粟米与麦 根据张瑞之前总结的,影响农业生产水平的几大要素,钢铁农具、曲辕犁、灌溉设施和高产作物。 灌钢法与水利锻造大大提升了钢铁产能,使农具产出倍增。 天下郡国,钢铁农具之多,无有能超过太原、河东者。 曲辕犁亦被科学院造出,只等大量生产从而售与百姓。 汾河、黄河流经两郡,官府年年兴建大量水利设施,马钧又发明了龙骨水车,使取水更加便利。 这些影响,足以使生产力水平提升数百年。亩产量从一石半提升至两石以上。 没有化肥、土豆、玉米等作物,想达到亩产量六七石是绝无可能的。 现在唯一剩下可以提升的就是选种了。 现如今世人的主食为粟,即小米。 因其重要地位,粟米被称为五谷之首。 小麦虽然也有种植,但始终不是主流。 在推广小麦这方面,张瑞还是要感谢一番汉灵帝。 随着康居、氏人、安息人等西域胡人不断内迁,西域的生活习俗诸如食胡饼之俗就传入中土,引发诸夏苗裔的仿制。《续汉书》记载:“汉灵帝好胡饼,京师皆食胡饼。” 因为京师的流行,当初南部郡县豪强皆反时,联营中的豪强便曾经以此为宴。 所谓的胡饼便是以小麦粉制作而成。 这位昏聩的皇帝,在阴差阳错下也算推动了小麦成为主食的进程。 时下关中平原和京畿地区的农夫都对种植小麦颇有心得,而且民间也出现了磨面的器械。 其实磨盘十分容易制作,科学院的教习与墨家学子连复杂的水碓都能制作出来,水力、畜力磨盘自然是轻而易举。 在这方面张瑞不太担忧,关键是如何推进种小麦的习俗。 虽然小麦在亩产量、抗旱性与口感方面都强于粟米,后世逐渐取代粟米成为诸夏的主食之一。 但种粟才是当下百姓的习俗。 张瑞便是下定决心要将这种习俗扭转过来。 粟米的亩产量只能达到两石多点,小麦却能轻松达到三石。灌溉便利,照料精良,四石也不是不可能。 而且小麦更加耐旱,更能抵抗汉末这天灾不断的恶劣气候。 除此之外,深耕小麦,能够保水保肥,对土地也有利处。 这么多优点,而且后世种植上千年,张瑞没理由还放任百姓继续种粟米这种将来被开除在五谷之外的作物。 要推动这项移风易俗,官府首先要对小麦有足够的认知,总结出各种种植小麦的经验,才能派出劝农官指导百姓种麦。 而且最好是有成功案例在前,让百姓看到种小麦的丰厚回报。 知识传承是诸夏苗裔雄霸东方的一项重要原因。 在科学院内,收录了大量的藏书。 在搜寻冬小麦相关经验方面,科学院教习很快便找到了历史记录。 《左传·成公十年》:“六月丙午,晋侯欲麦,使甸人献麦。” 晋侯欲在六月收麦,那说明小麦在冬季便已下种。 《诗经·卫风·硕鼠》:“硕鼠硕鼠,无食我麦。” 说明三晋大地的确有种麦传统。 晋阳正是赵国龙兴之地。当初韩赵魏三家分晋,种麦的习俗必然也在太原有所流传。 于是科学院立即通知太原十八县田曹有司网罗民间善种冬小麦者。 乃得百姓千余户。尽迁其于大陵县汾水之畔。 如今十月,正是冬小麦播种之际。 张瑞亲自带领诸县主官与数百名劝农官来到汾水岸边,便是向众人展示自己移风易俗的决心,同时令官僚感受种麦的氛围。 其实看百姓漫山遍野的勤耕种麦,对个人而言,冲击力还是蛮大的。 上千户人家,五千余人分布在平坦的土地周围,勤劳忙碌,以麦为生。 规模效应极大的冲击了很多官僚的固有价值观。 原来民间有这么多人都是以种麦维持生计。 上千户人家! 一个县才能有几个千户人家? 本来许多官吏对张瑞决心种麦还抱有疑虑,怀疑种麦能否养活百姓。 如今看到无数百姓以种麦为生后,这种疑虑顿时消散大半。 待明年,冬小麦的产量会再次震惊整个太原的目光。 亩产三石!产量较之汉室土地的亩产一石到一石半,产量足足翻了两到三倍。 明年冬天,整个河东、太原的官员、胥吏都会成为冬小麦的拥趸者。 当然看是看不出种麦经验的,这方面必须要劝农官亲自下田,不仅要跟百姓同耕,还要跟百姓交流,记录经验,总结成册。 可惜张瑞没办法杀进洛阳。 在洛阳的有国家藏书阁。兰台,石室和麒麟阁都是用来藏书的地方。里面藏书有数百万册。 必然有农家学派最全面、最详细的书籍,会记录数百年来冬小麦的种植经验。 结果历史上全被董卓那个混蛋给一把火烧了。对诸夏文化传承造成了难以愈合的损伤。 仅这一点,董卓百死都难赎其罪,张瑞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 没有成书可以借鉴,张瑞便只能下令劝农官总结经验,配合农家学子造册成书,对众人吩咐道:“尔曹春耕前便在此地与百姓同耕。向百姓学习经验,记录其中注意事项,造册回执。配合农家学子编撰成书。” 小农经济具有一定得封闭性,让这些官吏去搜集百姓的经验,有利于趋利避害。 虽然方式比较原始,还是经验为主,但已经有科学种田的影子了。 这算是张瑞一个现代人带给这个时代观念上的转变。 由官吏采集民间风俗、经验,由学子集众家之所长,总结造册、编撰成书。 最后再由劝农官去辅导百姓。 形成一个良性循环。 这个经验就是科技的时代,暂时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军队在汾水河畔设置了军营,今后会留下三百余人守护此地安全。 在军营不远处,亦为劝农官搭建了一处营地。 从十月到一月,劝农官们就要在这里渡过忙碌的两个月。 安排好这些后,张瑞便带领众文武返回了晋阳。 因为一年一度的科考又要到来了。 第八十二章极度狂热 每年十月之后,便是提学官最忙碌的时间。 科考的流程为十一月首轮筛选,十二月优中选优,次年正月鹰扬将军亲自殿试。 整个十月提学官都要忙碌于登记报名学子,准备科考场地,公示科考内容与流程。 今年与去年还有许多不同之处。 首先是报考人数大幅度增加。 报名开始仅五天,太原报名士子人数便已超过去年总和。 不仅是因为世家、豪强子弟踊跃。 还有个重要原因是官府强制百姓入学社学习,其中年满十六岁者数百人已经完成学业一年,离开了学社。 他们在官府里学习的内容全是科考的选拔方向。 尤其在数算方面,一直是官府学社的主课。 所以这些学子有三分之一左右参与了科考。 至于剩下的那三分之二?那当然是报名参军入伍了。 在鹰扬将军治下,参军入伍是主流,退而其次才是科考成为胥吏。 如今学社内非常流行的一句话就是:“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 要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府兵招募的明文规则就是识文断字者优先,大概这些雄壮少年早已没了进学之心。 好在从文、从武两种路线并不互相冲突,学子们可以逐一尝试。 除了太原士子,河东郡饱学之士也是闻风而动。 河东富庶远在太原之上,就连良家子都有人能识文断字,所以报名人数远超太原。 好在如今两郡一体,河东郡县两级的许多提学官都是从太原转迁而来,对布置科考场地、组织科考流程富有经验,一切还算有条不紊。 除了河东、太原两郡,此次科考也已经开始吸引外郡人士目光。 尤其对河内士族吸引力颇大。 凡事就怕对比。 在鹰扬将军兴义兵,解河东百姓倒悬之前,河东、河内两地都饱受匪寇劫掠之苦。 河东境内有威名赫赫的白波军流毒寇犯,河内郡境内因为多山,所以山贼众多,黑山军肆意劫掠。 可自从鹰扬将军高举义旗进入河东,大军数立伟勋,白波军一败再败,乃至河东境内海清河晏。 百姓尽享盐铁之利,郡县两级大兴水利,造福世族、豪强、黔首所有阶层。 再看河内? 黑山军愈发猖獗,打家劫舍已经不能满足,最近开始攻城拔寨。 郡府无能,屡战屡败,整个河内郡郡治以西的所有县城尽皆沦陷。 这伙黑山军战力强大到匪夷所思,要不是世族、豪强及时派部曲帮忙防守郡府,怕是河内连半壁江山都保不住。 这两相对比,河内百姓羡慕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山不就我,我就山! 禀着这种精神,河内士子纷纷前往河东报名参与科考,以期投效到鹰扬将军麾下。 除了河内,上党境内有鹰扬将军管辖的三县,士子们也没被遗忘,可自行前往太原或者河东报名。 因为往来密切,雁门士子也多有南下报名者。 及至十月末,报名统计完成,郗虑带着名册向张瑞拱手拜贺,说道:“为主公贺喜。此番报名士子多达五千四百余人。其中河东两千两百人,太原两千七百人,河内四百余人,雁门百余人。主公此番可谓尽得文士之望矣。” 郗虑是裴琚的同门师兄弟,避难来到太原后,功曹建议是将他派去县中曹掾,但裴琚给了他一些关照,将他要过去成为助手,帮助管理两郡文教。 但因为裴琚最近被科学院内项目忙到不可开交,所以郗虑就成了两郡文教方面事实上的负责人。 文士五千多人令郗虑颇为兴奋,却完全没办法提起张瑞的兴致。 这是两郡四地才凑出了这些人,而且大部分都是略通文字,粗知大义,刚刚摆脱了文盲阶段。 上百万人口,太原还在大兴教育,才凑出了五千人。 识字率0005! 这识字率还是因为河东、太原富庶,百姓有机会学习文字! 然而令人沮丧的是,这五千人不全是平民百姓,有很多是世家、豪强子弟。 那出了河东、太原,大汉民间的识字率大概只有0001! 一千个人当中有一个识文断字。 很快郗虑便发现了鹰扬将军冷淡的目光,脸上笑意渐渐僵住,吞了口唾沫,战战惶惶的问道:“明公可是有何不满?” 张瑞早已达到不怒自威的境界,此番并没有特意针对郗虑,却着实令郗虑惶恐不已。 “将名册放下,先不提科考之事。详述一番河东文教事宜。” 在教育方面,张瑞一直将一位德皇的论述引以为至理名言。 “我还从未听说过一个国家是因为办教育而办穷了的,办亡国了的” 正是因为贫穷,所以才要兴办教育。 在重视程度方面,张瑞给的排序为教育、税收、军事、人事、政务、外交。 教育在所有事情之前。 在孟县最艰苦的时刻,都没放弃教育事业。 只有通过教育才能提升国民创造财富的能力。不求达到后世那富足的水平,只要能提升一段生产力水平,那就达到了富国强兵的水平。 不说别的,如果这五千人全部从军。五千识文断字青年组成的军队,绝对能正面击破两三万文盲壮丁组成的诸侯部队。 双方在战斗意志、顺畅指挥、甚至承受伤亡程度方面,都不可同日而语。 只是张瑞还没傻到做这种杀鸡取卵的事情。 从上一届科考开始,所有人都知道了鹰扬将军对教育的重视程度,甚至最终考题都与文教相关,目标直指人人如龙! 郗虑作为执掌两郡教务的实际负责人,如果连这都没有准备,哪还敢继续忝居高位? 当即如数家珍的说道:“河东富庶,百姓文风兴盛。除官府设立的学堂外,各里正纷纷组织百姓以村落为基础,合数村之力并立一学社,仅供自家村落子弟入学。此外豪强、世族亦纷纷开放私塾,允许百姓子弟入学,除供饷食外,还赠刀剑、弓箭。学业优良者予以金钱奖励。” 话音刚落,张瑞就敏锐的发觉到,在教育方面肯定出现了某些偏差。 猫儿居然不偷腥了!世家、豪强居然舍得往外吐血,不但开放学堂、还管饭,甚至还设立了奖学金。 这比官府还要大方。 民间对教育的狂热,极度不合情理! 第八十三章减税引导 河东对教育的狂热令人诧异。 张瑞便对郗虑问道:“太原情况如何?” “太原亦是如此。不过太原民风剽悍,某曾闻有豪强为抢夺生源,发生械斗。” 疯了吧? 抢着送钱? 作为两郡提学官郗虑肯定会调查这种异常背后的原因,张瑞便问道:“其中缘由究竟为何?豪强为何如此狂热于文教?” 郗虑苦笑,拱手对张瑞说道:“主公怕是误会了。豪强可并不是为了文教。” 开办学社,不为文教? 张瑞惊奇,问道:“不为文教,彼辈总不能在学校里舞刀弄棒吧?” 郗虑无奈的点头,回道:“主公明鉴!彼辈正是在学社里研习武事。当初主公曾下政令,治下百姓,无论男女,凡八至十六岁者,皆需入学社,习文字、练军列。” 张瑞从头到尾再次审视了这条政令,没有问题啊。 怎么具体实行起来就跟自己当初设想的好像不一样了呢? 郗虑便从袖中取出几分做工精细的木板,递到侍卫手中,对张瑞说道:“此为几家豪强分发给学员的课表,请主公一览。” 张瑞从谢玄手中接过木板,放在手中打量了一番。 木板被打磨的极为精细,四边刻有家族徽章似的图案,一看便是出自大族手笔,才能以手工精雕细琢出如此精美的物件。 上面雕刻的文字亦极其俊逸雅致,荀兴当初夸赞张瑞书法的词语“鸾漂凤泊”,对应这课表上的书法再合适不过。 鹰扬将军府麾下文武无数,但张瑞从来没在哪份册文上见过书法能超越此人者。 张瑞惊叹了片刻,而后便看向具体文字内容。 “单日,卯时《数算》。辰时《孝经》。巳时《春秋》。午时晌饭。未时军列。申时演武。酉时军列。” “双日,卯时《商君书》。辰时《韩非子》。巳时《老子》。午时晌饭。未时军列。申时演武。酉时军列。” 张瑞被气笑,这群家伙! 真是将习文尚武演绎的淋漓尽致。 文教还分单双日,但练军列却是一天不差!这到底是学社还是演武场? 张瑞无奈的问道:“彼辈在学社里队列演武是究竟哪般?” 郗虑为张瑞解释道:“两郡皆知最易入军籍者便是通晓春秋大义,识文断字者。” 这点不会有错。孔子在《春秋》中赋予了微言大义,使人以史明志,修身治国。 即所谓“有国家者不可不学春秋……苟能述春秋之法,致行其道,乃尧、舜之德也” 不说别的。仅春秋大义,内诸夏而外夷狄这一点,张瑞就给《春秋》吹爆! 人家关羽也是经常读《春秋》的。 说到这里张瑞就大概知晓了。 现如今府兵招募时可供选择的读书人还不多。可是将来随着学子毕业,能入府兵军籍者必然是学子内那些允文允武的佼佼者。 郗虑便着重指出:“豪族正是看中此处。纷纷招募乡党,以为优秀族子之臂膀。” 这个时代,乡党、宗主之情,对人影响无比深远。 当初贾诩便因为是牛辅之乡党,才得以在牛辅军中任职。 而这些豪族,早早就在学社内帮家族子弟招募了一批乡党子弟兵。 这些子弟兵自小便与豪族子弟朝夕相处,听其指挥调度,排列军阵,演武厮杀。 将来若能一同从军入伍,必然能聚集在富家子弟身边,助其建功立业。 哪怕未能被分配到一处,将来也可以互相提携。 只要能帮豪族子弟在军中站稳阵脚,成为将门,那每年免除的赋税将是投资教育花费的数倍。 如果最坏的结果发生,家族子弟不济,没能进入军籍,还可以考虑在学子中招募一个女婿入赘! 只是这样家财就只能保住一半了。 因为官府不允许一家中有两个青壮劳力。若招募女婿上门。儿子必须分家另立户籍。 分给儿子的那部分田产全要如数缴纳赋税。 但能保住一半也是好的呀! 张瑞无奈一笑。 确实没想到有朝一日率先领悟自己教育致富理念的居然是那群一直与自己为敌的豪强。 张瑞便看向郗虑,问道:“此事尔曹如何看待?” 郗虑态度坚决,说道:“提学有司皆以为此乃利国利民之举。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若无利益驱使,豪族怎会如此狂热于大兴教化?固然其本意为逃避赋税,但教育之举于民有利,其子血洒沙场亦于国有功。” 其子血洒沙场,亦于国有功! 这句话仿佛振聋发聩。 张瑞心情久久激荡。 一直以来是否自己对豪族抱有了太大的成见? 趋利避害,本就是人之本性。 即便对方有逃避赋税的本心,那也是派出了家中独子血战沙场换回来的功勋! 其家族对国有功,一切的减免都是家中子嗣忍受苦难、血汗厮杀应得的奖励。 不能因为良家子家中良田数百亩,自己就信赖有加。 而豪族子弟,家中良田过千,自己就无视了对方的血汗与牺牲! 他们的功勋一般无二,他们的忠诚同样感人肺腑! 在他们家族子弟应征入伍期间,免除赋税乃是将门特权。 这不正是将门支持自己的原因吗? 严格律法森严,也应该在其家族子弟退伍之后。 而不是彻底堵塞豪族转变为将门之路。 而且诚如郗虑所言,豪族兴办教育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 既可以减轻官府的财政压力,又可以提高教育水平,使大量百姓受惠。 相比于在原来蛋糕上斤斤计较,张瑞还是更倾向于提高生产力水平,做大蛋糕,使所有人受惠。 教育致富,是张瑞最认可的理念。为此,其他方面都可以稍微让路。 政治本来就是一个博弈、取舍的过程。 既然豪族如今对家国天下的益处远远超过其损害。 张瑞便默许了其一些规则内的行为,合理合法的去争取减免。 减税、免税本就是官府鼓励、引导民间资本的一项利器。 只要不是恶意逃税,官府不会针对。 这种引导,将会在未来几年获得爆发式的回报! 年年有大量识文断字,通晓春秋大义的青年科考出仕,从军入伍! 至于豪强设置的课程,张瑞并不打算更改。 习文尚武并非坏事。只有这样将来才有出将入相的可能。 绝不能让学子们变成后世书生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 绝不! 第八十四章蔡琰之名 能使大量百姓有受教进学的机会,无论怎么说都是一件利国利民的事。 只是河东、太原境内有这么多饱学之士能教书育人吗? 不要最后全变成舞刀弄枪的莽夫,对军阵变幻、奋勇突强深谙精熟,结果大字不识几个。 张瑞便问道:“各学社内教习可有保证?莫要让一群莽夫去教书育人,结果误人子弟!” 郗虑面带犹豫之色,尝试着问道:“主公曾见有隐士妇人,结庐山水间,教化孩童认识文字否?” 怎么忽然扯到这方面? 有美女隐居在山水间或者闹市里,生活恬静,然后教化孩童。 这种故事……这家伙不回答政务,难不成要给自己讲个言情故事? 张瑞眉头微蹙,直白的说道:“有事直说,不要拐弯抹角!” 郗虑连忙拱手,说道:“郡内教习略有不足。便有学社内聘请了女西席。女教习传道受业,男教习演兵讲武。主公手中课表便为河东卫氏女教习蔡琰所作。” 不就是女老师吗? 这有什么可吞吞吐吐的! 丝袜短裙,衣衫褴褛的女教师自己都见过! 毕竟在张瑞看来,国学老师、数算老师、,都是老师! 郗虑颇为紧张的说道:“某恐主公以为有伤风化。然此举的确物尽其力,能造福百姓。” 你跟一个成天在抖音上看大熊长腿小姐姐扭胯热舞的宅男讲风化? 怕是能刷烂你的三观下限! 张瑞知道汉朝对男女之防并不似后世那么严重。 毕竟曹操、曹丕一个爱人妻,一个爱寡妇。曹丕在朝的时候总是让天下郡国征集寡妇,以分配到边远地区。 让女子直接去做教习这种事,张瑞那自然是一万个支持。哪个男孩子没曾幻想过漂亮女教师呀? 尤其蔡琰,蔡昭姬(即蔡文姬,其本字昭姬,后来避司马昭忌讳改为文姬)是出了名的千古才女。 让这种才女做教习,也算是得其所用了。 张瑞便说道:“某以为此举堪称民尽其用。然女子为执掌一方者,未有先例。是否容易引起汹汹物议?” 听闻主公支持此举,郗虑满脸兴奋,笑着为张瑞解释道:“女子执教不算何大事。甚至女子为官执政在大汉亦有先例。” 张瑞惊疑。 我从来没看过女频小说,读书少,你可别骗我! 汉代还有女官?莫不是哪位穿越前辈? 见张瑞不清楚,郗虑便笑着解释道:“此女名为班昭,为班固之妹。” 班固? 那不是《汉书》的作者? “主公曾闻《女诫》否?” 张瑞点头。《女诫》可是太有名了,女四书之首。 当然正因为其声名显赫,反而被后世的女拳师痛击。在女拳师口中,大概世界上没有比《女诫》更恶心的东西了。每每看到女拳师对《女诫》咬牙切齿、深恶痛绝,却不能改变其国学经典地位的无能狂怒时,张瑞就忍不住在一旁偷乐。 “《女诫》即为班昭所著。其人博才多学,才高贞干,续写其兄未完成的《汉书》,以续史书。及邓太后临朝,特许班昭参与政事。班昭为政勤奋,得邓太后之心,破格加封班昭之子曹成为关内侯,官至齐国相。” 张瑞赞叹,为一女子,居然能因功荫子为侯。简直不可思议。 但有这先例在,张瑞算是理解为什么两郡百姓会允许女教习存在了。 倒也是件好事。 让妇女出来教书育人,能替换出大量的男子投入其他行业。 这种受过教育,识文断字的青壮男子,不论投身哪个行业,都能缓慢的推动生产力进步。 张瑞举起手中做工精美的课表,仿佛能看到背后那名素衣白裙、气质出群的美丽女子,便问道:“蔡琰夫君其人如何?” 郗虑叹了口气,说道:“蔡琰夫君为河东北部督邮卫觊之弟,表字仲道。两月前病逝。” “某曾闻因二人无子,蔡琰月前便想要回归家中。恰逢卫氏设立学社,才留在了卫氏教书育人。然此计并不长久,若不改嫁,恐难久留河东。” 这家伙在暗示我! 不,这明明是红果果的鼓惑我! 群众中有坏人呐! 他在暗示我,未亡人!少妇!独守空闺! 太可恶了! 张瑞勃然大怒,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居然蛊惑我去做这种事! 一定要多分给他几个职务,给他多增加一些负担,让他感受到社会的险恶! 于是张瑞说道:“君之建言如大道之音,醍醐灌顶。正式升为河东郡提学官,领河东郡户曹掾、河东郡南部督邮!” 郗虑愣在当场。 醍醐灌顶、大道之音? 我刚才说什么了? 周围文武官员纷纷侧目。 这是继裴琚之后第二位一人身兼三职的高官显贵! 莫非提学官才是鹰扬将军治下的隐藏大佬? 为什么每个提学官都能够一人身兼三职? 郗虑连忙躬身行礼,说道:“虑必不负主公重托!” 郗虑本来就执掌两郡教务,正式升为提学官算是很平顺的升迁。 以提学官的官位,领户曹掾和南部督邮俱不算是升迁,只能算是平领职务。 这份任命除了能显示出张瑞对郗虑非比一般的器重外,升迁方面并不突兀,在功曹考核那里是完全说的通的。 但离开郡府的郗虑却面色凝重。 自己必须快速厘清这份升迁背后的缘由! 如果不能给主公一个满意的答复。 现在自己的恩宠有多重,将来主公的厌恶就有多深。 一旦被鹰扬将军厌恶,那将来的前途必然一片灰暗。 只是自己说了什么?会让主公忽然容颜大悦。 感慨的说出大道之音,醍醐灌顶。 难道是自己说那句“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让主公坚定了以减税、免税为引导,鼓励士绅兴办学社? 亦或是自己举例班昭从政的事迹,让主公决心不以风化为念,默许女子出任教习,传道受业? 总不能是因为自己说要想办法令蔡琰改嫁,从而留在河东吧? 不,不。 主公雄才伟略,英君明主,怎会以一女子为念! 这种想法若是被其他同僚知晓,怕是要笑话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可缘由必然是这三点中的一点。 究竟是因为什么呢? 第八十五章盟军入境 没谈过恋爱的小宅男,这几天可谓是辗转难眠。 在床榻上不断扑通,幻想着要从哪里着手,开始亲近蔡文姬这位千古留名的才女。 要怎么开口跟昭姬小姐姐说那种事? 一般情侣都是怎么开始的? 是直接说吗? 还是两眼对视,一切都在不言中? 还是亲亲抱抱,顺其自然? 那自己跟这国色天香的少妇也不熟呀,怎么才能合情合理的亲到她呢? 为了弄清楚这件事,张瑞最近几天茶不思饭不想。 十一月已经寒风凛冽,张瑞却依旧全身燥热。 不得不站在窗前吹吹冷风。 吹了良久,身体的燥热亦未褪去,却忽然听到府外传来无数欢呼声:“来了!来了!他们来了!” 来了? 张瑞大喜,郗虑果然不愧自己对他的提拔。 这么快就把这位独守空闺、等待滋润的少妇给送来了! 过几天得再找个理由提拔提拔他。 随后张瑞整了整衣冠,看到铜镜里自己衣冠楚楚、略显英气的模样,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样去见蔡文姬,必然能让他为之倾倒!说不定不用自己提,这位少妇就爬到自己床上了! 为了增加气势,张瑞对谢玄吩咐道:“召集府中亲卫,为吾壮势,出门迎接。” 谢玄笑着点头,说道:“合当如此!以铁甲壮势,以旌旗威目,为主公立势!” 张瑞诧异的望了谢玄一眼,这家伙对耍威风很在行呀,难怪当初能勾搭上自己的萝莉嫂子! 手下人的一番好意,张瑞“勉勉强强”的就接受了,主要是不忍心打击手下的热情! 虽然打着如云的旌旗去见一个小姐姐好像有点夸张。但为下半身的幸福!夸张就夸张点吧! 密密麻麻的铁甲拥簇着张瑞走出郡府。 府前的长街上已经排开两列持矛胯刀的甲士,玄黑的旌旗威严、肃杀,如云般飘起。 在铁甲、旌旗的衬托下,整条长街看起来威严而磅礴,一种金戈铁马的氛围由之产生。 无数百姓在长街两旁围观喝彩。 张瑞眉头一皱,事情貌似跟自己的想法有所出入! 果然,片刻后远方响起沉重、密集的马蹄声。 无数身穿绛红色战袍,身披玄甲,头戴武冠的骑士如天边红霞一般徐徐推进过来。 一瞬间,张瑞仿佛见到了历史上那支战无不胜的汉军铁骑! 如红云般涌来的铁骑在鹰扬将军府前数百米处便缓缓停住了脚步,三军骑士尽皆下马,牵着战马徒步向前行进,以示对鹰扬将军的尊崇。 待走到张瑞面前,为首的军官一声令下,三军驻足。 而后几名军官越众而出,走到张瑞脚下,单膝跪地,拱手说道:“护匈奴中郎将所部五千铁骑,拜见鹰扬将军!愿遵鹰扬将军号令,以振家国大义!” 凛冽的寒风吹过,却吹不散围观众人心中的壮志激荡。 这一刻举城皆寂,鹰扬将军府前铁甲肃立,飘扬的旌旗随风猎猎。 无数的崇敬的目光注视在鹰扬将军身上。 张瑞深吸了一口气,走下台阶扶起护匈奴中郎将大军的几名军官,扬声说道:“护匈奴中郎将王公,深明大义,举武扬威,共赴国难,实乃大汉之忠良,社稷之砥柱。尔部大军今后以王公之侄、鹰扬将军府记室参军王昶为主将,共讨董贼!” “诺!”数千将士振臂同呼一喝。 记室参军王昶立即上前,在张瑞面前单膝跪拜,恭敬行礼,说道:“昶必不负主公所托,殚心竭虑以助主公讨贼义举,明德于四海!” 王昶为记室参军,是鹰扬将军府的文官。 是没有统领鹰扬将会麾下大军权利的,但这支铁骑不同。 对方是护匈奴中郎将派来的盟军,并不属于鹰扬将军府。 张瑞亦不适合派一名武将过去整编,那吃相实在是太难看了一些。 于是王昶脱颖而出。 王昶乃是护匈奴中郎将王柔的血亲子侄,其父王泽与王柔乃是至亲骨肉、同父兄弟。 以王昶为主帅,辅助以大量投效鹰扬将军府的王氏族人,足以掌控这支铁骑。 以待将来徐徐图之。 建功立业很多时候都是以年为单位方显成效,张瑞有耐心等待。 这个跟推小姐姐不同,不能猴急。 今天看来是等不到碎碎念念的少妇了,张瑞便对众人说道:“召集众文武议事。” 张瑞平时没什么奢侈的享受,不爱犬马、也不好华服,这些对后世人而言的确有些没有吸引力。 自张瑞主政以来,唯一算得上铺张的便是在晋阳修建了一座威严、磅礴的大殿,取名建章台。 不过也不是张瑞自己用来享受的,而是将军府议事的场所。 风格迥异于当下,倒是类似后世的报告厅。 在大殿内西侧整面墙上是一整副巨大的地图,在地图两侧点燃有数十根粗长的油脂蜡烛,明亮的光线足以使殿堂内所有人清晰看到地图上的所有内容。 在房间北面高台上,是鹰扬将军独一无二的席位。 高台之下,是呈扇形密密麻麻排开的座椅。 大殿的一切都是科学院以鹰扬将军意志设计、施工而成。 这还是建成以来,第一次运用到议事当中。 大量文武官员从南面大门涌入殿内,随即发出一声声惊叹。 实在是没有见过这种风格迥异的殿堂,简洁明亮而又威严磅礴。 鹰扬将军府军谘祭酒,为军事参谋人员,同时负责指挥礼仪、接待宾客事务。此时在任的军谘祭酒为卫固。 卫固当初因夺取安邑有功,被功曹考核后,认为多计而无断,不宜为主官,适合做参谋,便被委任为军谘祭酒。 因其出身名门望族,自幼接触各种礼仪典章,所以非常适合这份职位,指挥鹰扬将军府的议事礼仪。 在其指挥下,数十名鹰扬将军府胥吏很快便引导文武官僚进入席位,排序合情合理,没有任何人能挑出瑕疵。 当数百名文武官僚入座后,宽敞的大殿内依然有近三分之一的席位尚未坐满。 官员们坐在一起兴奋的互相交流,所有人都知道如此兴师动众,鹰扬将军必然要发动新的战事。 这意味着战功!声名!以及财富! 这一切都近在眼前,只要奋命于主公剑锋所指之处,一切唾手可得! 第八十六章为天下先 “鹰扬将军领河东太守,张公到!” 随着侍卫洪亮的喊声,大门被洞开,密密麻麻的铁甲拥簇着一名消瘦的身影步入殿内。 大殿内喧嚣的讨论声立即沉寂,满堂文武立即起身,文臣躬腰,武将捶胸。 声音整齐雄壮,齐拜道:“恭问主公金安。” 谢玄、胡车儿、李猛等亲卫军官亲自领了一队铁甲侍卫站在高台之下,三排铁甲排列整齐,持矛佩刀跨立,以威严的目光扫视所有面前的文武。 被这么多剽悍、肃杀的精锐甲士虎视眈眈的盯着,任谁也不敢有刺杀之念。 张瑞独坐于高台之上,慵懒的挥了挥手,说道:“孤安,诸君且入座。” 不知不觉间张瑞也有资格称孤道寡了! 当初看书看到赤壁之战时,孙权举江东之众而迎曹操,给周瑜三万大军,说“卿能办之者诚决,邂逅不如意,便还就孤,孤当与孟德决之。” 真的是感觉英雄豪气,不过如此!卿且战之,若有不顺,孤当亲迎曹贼! 如今张瑞终于升到了鹰扬将军,与孙权讨虏将军同级。 曾经要仰视的英雄,如今亦可同台竞技了! 而且与孙权继承的江东基业不同,整个太原、河东都是自己率领麾下骄兵悍将从无到有一处处打下来的。 远比孙权更有资格称孤道寡。 这一声孤安,道的是金戈铁马,讲的是壮志满怀! 是无数忠诚将士的血汗拼杀,是无数黎民的殷望尊崇,共同铺就了这荣耀的王座。 随着张瑞的话音,数百名文武将校纷纷入座。 一道道热切、尊崇的目光锁定在鹰扬将军身上,只待张瑞金口一开,无数将士便奔赴战场,将所有挡在前方的敌寇斩尽杀绝。 如此时刻,即便慵懒的宅男亦能振奋精神,说道:“贼臣董卓,饕餮放横,伤化虐民,祸加至尊,卑侮王室,败法乱纪。天下人苦之久矣!” “此天怒人怨之贼,天下人惧其淫威,我鹰扬将军府却不值其久已!” “是故!孤决议……为天下先!” “振家国天下之大义,正式兴兵讨贼!” 随着张瑞杀气纵横的声音落下。 大殿内短暂沉寂,随即传来山呼海啸的欢呼声。 “万胜!” “万胜!” “万胜!” 叛逆? 笑话! 这无数振臂欢呼的文武将校心中全是骄傲与自豪。 天下人怕他董卓残暴,我等却瞧不起他董卓许久! 天下人敢怒而不敢言,便由我鹰扬大军来主持人间正义! 用鲜血与屠戮,以征伐与戮灭,杀出一个朗朗乾坤,还人间一个海清河晏! 强梁合灭,宵小当诛! 此等祸乱朝纲之奸贼,便由我鹰扬大军杀之,以正家国大义! 天下碌碌众人,只需侧目胆寒,看我鹰扬大军如何耀武扬威! 这时候跟这种骄兵悍将说此为叛乱,下一刻便能被骄傲的将士乱刀砍成齑粉。 这种说辞没人敢提,否则感觉自己被侮辱了的将士,除了鹰扬将军能制止,任谁都是枉死。 高坐众人之上的张瑞露出满意的微笑,手掌一抬,如山崩海啸一般不可遏制的狂热浪潮,却瞬间截然而止。 大殿瞬间针落可闻。 随后张瑞挥了挥手,说道:“由鹰扬将军府司马贾诩为君等阐述此次讨贼部署。” 贾诩内心激荡,深呼吸一口气。在半年前自己还是名不见经传的无名小卒。朝生暮死,无人会多看一眼。 可自从投效鹰扬将军府,便被引为有当世子房,赋予重任,总领军机。 短短数月而已,便有机会指挥调度这精锐剽悍的三军将校。 鹰扬将军诚可谓以国士待己,自己又怎敢不以国士报之! 就让自己在今日一鸣惊人,以报鹰扬将军知遇之恩。 随后贾诩从容走到地图下方,面向在座的无数文武将校,从容说道:“兵者,国之大事也!不可轻动。征战之要,必先胜后战!” 先胜后战! 可谓一言而概《孙子兵法》之精要。 张瑞有茅塞顿开之感。 这不正是太原大军历来的作战风格吗? 与敌为战,从不莽撞发起决战,而是耐心等待,等待己方援军,等待敌方破绽。 无论是沾县对阵李大目,还是闻喜鏖战白波军。每次都是等到己方胜券在握,才发起决战,一击溃敌。 直到贾诩今日精准果决的提出“先胜后战”的作战指导,张瑞才恍然大悟。 这就是自己追求的兵法正道! 这就是自己的智囊军师,吾之子房! 张瑞率先抚掌,随后大殿内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仅是开场奠定基调之言,贾诩便一鸣惊人,博得了所有将士的认可。 有这种胸怀与智略的参军司马,众将士只管听令杀敌,必能报以凯旋! 良久掌声才渐渐停息。 贾诩手持一根长杆,指向地图上的各处:“此次主公为天下先,兴兵讨贼,得天下之助,吾道不孤!” 随后贾诩指向西河郡,说道:“护匈奴中郎将王公,深受国恩,率先响应,爰举义旗。已派遣五千铁骑进入晋阳,与吾等同住同行,尊奉鹰扬将军号令。” 随后贾诩指向大殿一角,在彼处数十名身穿绛红色战袍的汉军将官围坐一处。 被一群杀气四溢的骄兵悍将注视着,几十名汉军将官连忙起身,向众人拱手行礼。 待双方见礼后,贾诩语气振奋,说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诗经·秦风·无衣》实在是在合适不过当下的场面,慷慨雄壮、感情激昂,能快速调动将士们心中的豪迈,拉近同袍之谊。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今后双方将士便生死与共、朝夕相处了,数万将士彼此背靠背为战,守望相助。 为了同一个目标而征战,为同一个军令而奋勇浴血,为共同的胜利而欢呼庆祝。 这种同袍情谊对鹰扬大军而言只是好感提升,对护匈奴中郎将大军却像是雪中送炭,定海神针。 五千将士骤然来到一个陌生的地域,接受陌生将军的指挥、调度,心中怎能不彷徨。 如今对方上至鹰扬将军,下至基层军官,上下一心,以《无衣》相赠,这必然是真心以同袍之谊待之。 如果不然,不会如此堂而皇之的宣告。 否则将来食言而肥,鹰扬将军府有何威信可言,如何面对底层将士异样的眼光? 护匈奴中郎将所部五千将士,必然不会被歧视对待! 五千热忱汉子的热血奉献不会被辜负! 第八十七章傀儡单于 普通将校只管慷慨豪迈,却并不知顶层的政治斗争是如何阴谋诡谲。 早在上月初,董卓废立皇帝、鸩杀太后之时,张瑞便坚定不容拒绝的通知护匈奴中郎将王柔,需派遣五千精兵共襄义举,讨伐董卓,否则河东、太原、雁门三郡将不再供粮。 可历经整个忙碌的十月,张瑞处理了大量的内政、外交事宜,也没等到护匈奴中郎将有任何动作。 这并不是一个吉兆。 说明护匈奴中郎将有可能会得到其他粮草支援。 事实也的确如此。 九月暴雨逐渐停歇,黄河水位开始平复。 来自京畿、司隶地区的粮草终于能够顺利送往西河。 为此护匈奴中郎将王柔连续派了三波信使前往洛阳催粮。 本来绝不可能出问题的环节却偏偏在此时发生了偏差。 此时董卓自封为太尉,领前将军事,加节传、斧钺、虎贲,更封郿侯。 这位太尉的眼光还不足以关注到整个天下。 事实上太尉府的文案积攒如山,但忙着政治斗争的董卓哪有时间去处理这些政务。 董太尉在忙什么?卓鸩杀何太后,不准百官祭祀,会葬,素衣而已。又发何苗棺,出其尸,支解节断,弃于道边,杀苗母舞阳君,弃尸于苑枳落中。 何太后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也不知道怎么得罪了董卓,被毒杀还不准举行葬礼,只穿着一件素衣就下葬了。大抵是前天晚上没能令董太尉舒服满意吧。 杀了何太后董卓还不满意,将大将军何进弟弟何苗的尸体从棺材里挖出来,砍碎扔在路边。又将何苗母亲舞阳君杀了,弃尸于野。 这种残暴而又毫无底线的做法,几乎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天下人无不厌恶。 中枢朝堂还迫于董卓淫威不敢反抗,地方则早已暗流涌动。 这其中就包括了护匈奴中郎将王柔。 董卓的贪残暴虐早已引起了王柔的不满,这种人还敢自领太尉,为天下武人之首,简直是对各地将领的侮辱。 如此也就罢了,大部分实权将领对虚名都不甚看中。但错不该,这家伙自领太尉,却不理天下政事。 这就显示出董卓无法掌控朝政的恶果了。 整个朝堂,无数有识之士,怎么会不知道天下各地军兵缺粮?护匈奴中郎将,护羌校尉,度辽将军等大军粮草补给该如何配给? 但士人与董卓离心离德,没一个人主动告诉董卓这些,而董卓手下一群西凉莽夫也不懂政务。 所以董卓还在得意于无人敢反抗自己淫威时,却不知早已得罪了天下大量掌兵将领。 到了这一步,护匈奴中郎将除了配合三郡起兵,已无路可走。 但最终劝服王柔的乃是其骨肉兄弟王泽的一封书信。 王泽问王柔是否有割据之心?欲割据何方?将来何去何从? 王柔顿时了然。 自己凭什么割据一方?就凭西河郡美稷县境内叛乱的南匈奴王庭? 还是凭自己的死敌,西河郡境内数十万欲将自己除之而后快的南匈奴牧民? 自己连一万石粮草都没有,怕还没起兵,就被饿肚子的部下给掀翻了。 无法割据,那就只能效忠汉室,可汉室也不可能允许自己做一辈子的护匈奴中郎将。 早晚还是要被免职,回归太原、祁县。 很遗憾,王柔并不打算用项上人头来试验一下鹰扬将军是否心胸宽广。在自己拒绝配合兴义兵讨伐董卓后毫不计较。 这是一个死循环! 而造成这个死循环的罪魁祸首只有两人,一个是董卓,一个是张瑞。 能杀掉任何一个,王柔就能从这进退维谷的局面中解脱。 至于杀谁。一个对自己有恩,一个跟自己有仇。 出现在建章台内的数十名护匈奴中郎将大军的将官已经昭示王柔的选择了。 一段《无衣》过后,护匈奴中郎将大军将官已与鹰扬大军将官休戚与共。 大殿内激昂豪迈的氛围像热火一般腾腾而起。 张瑞露出满意的笑容,示意贾诩继续。 随后贾诩指向地图,说道:“西河郡境内,除护匈奴中郎将王公起兵外。受汉室印玺,为汉室属臣的南匈奴单于亦深受国恩,单于於夫罗高举义旗,奔赴国难。” 於夫罗到底还是没能摆脱为张瑞表演一场的宿命。 只见这位南匈奴单于身穿华服,手持匈奴单于印信,脸上笑意比哭还难看,面对密密麻麻的杀人悍将,胆战心惊的说道:“没错!董贼无道,祸乱朝纲。我匈奴内附以来,深受刘氏恩惠。今朝某便率领部族,尊崇鹰扬将军号令,共赴国难!” 张瑞将来还需要於夫罗的旗号进军西河,所以对生擒於夫罗之事并没有大肆声张。 此刻於夫罗出现在殿堂内,引起了所有护匈奴中郎将所部将官的惊叹,甚至鹰扬大军中许多不知情的将校亦一阵震撼。 匈奴单于! 出生汉室的百姓无人会对匈奴单于这个词陌生。 数百年来汉匈之间征战频繁,匈奴单于这个词就象征着战争、杀戮与鲜血。 卫青、霍去病、窦宪等无数名将夙兴夜寐、转战万里就是跟这个名字息息相关。 无数先烈名将的煌煌功勋里也见证了这个敌人的恐怖与强大。 若是孱弱之辈,何需诸夏一代代名将前仆后继的浴血厮杀? 如今,这个凶残、强大的敌人却被鹰扬将军驯服,听鹰扬将军号令。 我大军岂非如虎添翼? 我人多、势众而又富冠河北,粮草无忧,何愁不能克灭董贼? 匈奴的威名虽然在汉军打击下有所削减,但自始至终不曾隐去。 更何况最近的匈奴叛乱才击杀了并州刺史张懿,匈奴的威胁依旧不可小觑。 董卓的西凉军中便有很多秦胡兵与匈奴人,对匈奴士卒的战斗力,恐怕董卓要比张瑞还更了解。 当得知匈奴单于也加入了讨伐联军的消息,这对董卓的震撼与威慑将是无与伦比的。 谁也不知道这位匈奴单于究竟会带多少控弦之士饮马黄河。 曾经匈奴号称控弦之士四十万,如今匈奴分裂,南匈奴大概要有二十万族人。 这二十万族人当中哪怕有一成南下,那也是两万铁骑! 稍微应对不甚,发生溃败,能有几个幸运儿从两万铁骑的追杀小逃出生天? 第八十八章汇集义师 南匈奴单于哪怕手中没有一卒,他的名号都是张瑞的重要助力。 不单单是聚众成势的问题,这对天下群雄也是一个鞭策。 连夷狄都受鹰扬将军感召,深明大义,奔赴国难,以报国恩。 尔等自诩为海内名士,谈及夷狄必称禽兽。如今不及时起兵,岂不是连禽兽都不如? 当然,天下人,无数张口,对一件事怎么说的都有。 张瑞觉得这是自己感召了夷狄,使其明白家国大义,从而奔赴国难。 有些名士就爱坐而空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可能张口就来,说鹰扬将军与禽兽为伍。 毕竟人多了,什么样恶心的家伙都能遇到。 为了提前堵死这种跳梁小丑的嘴,鹰扬将军早有筹备。 贾诩便指着地图对众人说道:“盖府君海内名士,明德于四海。愤懑于董卓祸加至尊,妄行废立。已爰举义旗,愿与吾等联合讨董。” 后世人给盖勋的评价为:勋西州义士,烈望高出一时,奋辞抗议,为卓所惮,不能靖难,衔愤而死。栋折榱崩,自是而汉亡矣。 自古评价之高,而无超过此等境界者。 盖勋死,而大汉亡。 后世更出名的则在大明,传庭死而明亡矣。 历史上盖勋为京兆尹,并未转任太原平叛。董卓乱政后,盖勋便欲联合皇甫嵩起兵靖难。 可惜皇甫嵩未听从盖勋提议,而长安兵少,盖勋独木难支,最终忧愤而死。 如今跟盖勋搭伙的并不是皇甫嵩,而是更加激进果决的张瑞。 对斩杀董卓一事上,二人一个比一个杀意迸发,一拍即合。 盖勋以自己声名为张瑞张目,张瑞以麾下大军替盖勋践行杀伐! 这天下,就没几个人有资格指责盖勋行事。 哪怕忠义激烈的王允都没这个资格。后来与王允合力诛杀董卓的尚书仆射士孙瑞,如今在盖勋麾下就只能担任区区都尉。 其他党人,八厨八及之辈,坐而论道、讲经释义还有资格与盖勋当面,但论及政务,王考、刘儒、胡母班、秦周之流在盖勋面前连发言的资格都没有。 这些人稍微有自知之明就不会对盖勋行事胡乱置喙。 但只要大加赞赏,就能蹭到盖勋的声名,以那群空谈清流的德行,必然会四处宣扬。 如此既反对了董卓,又蹭到了盖勋的声名,还获得了士族的认同感。 董卓有不会千里迢迢的跑过去砍死各位名士,只要猛夸盖勋义举就能增加自己的名望,何乐而不为? 有盖勋这位贤者加盟,联军就获得了士族口碑。 非但鹰扬将军府将校自己觉得是义师,天下人也会夸赞鹰扬将军义举。 这种声名会极大的吸引天下英豪投效、相助。 若举国天下都觉得这是一支义师,那必然不会轻易覆灭。 为了加重这种义师的印象,贾诩再次指向地图,说道:“雁门太守郭府君,世代公卿之家,皇恩加身数十年。受顾命于汉室,言犹在耳,忠岂忘心。气愤风云,志安社稷。已广募豪杰,发兵南下,不日将抵达晋阳。” 对雁门郡,张瑞要求不高,只要能参与联盟即可。 这是一个饱受苦难的郡国,胡虏残虐,杀戮百姓,生民十不存一。 平时只有三千郡兵。为了襄助义举,郭縕还是征募了上千豪杰、游侠。 最终派出两千人的军队南下晋阳,联合讨董。 千万不要觉得这是郭縕照顾张瑞,以二人私交为念。 政治人物的一切行动都是以利益为先,感情虽然重要,但通常情况下还是要稍微让位。 事实上,这是郭縕判断时局后,做出的利益抉择。 量董卓之暴虐,已不得人心。观鹰扬将军所作所为,天下乱相已生。接下来豪杰并起,群雄逐鹿的野心家肯定不止张瑞一个。 这种乱世,汉室朝廷又怎会有闲暇关注雁门一个边陲之地。 想要保住这一方土地的安宁,护卫数万百姓的性命,仅靠雁门三千军兵是完全不可能的。 必须找到一个强大的靠山。 环顾四周,还有比张瑞更合适的吗? 郭縕从未见过像张瑞这么仇视异族的将军。 凡是胡虏,不降即死。绝无第二种可能。 如果将来胡虏流虐雁门,残害百姓,鹰扬将军必然不会袖手旁观。 今朝雁门出兵两千相助讨伐董卓,明日鹰扬将军说不定便会出兵两万相助雁门抵御胡虏。 不得不说,雁门郡能遇到郭縕这种有决断、有仁心的太守,的确是雁门军民之福。 历史上没有张瑞坐镇太原,整个雁门都不复为汉室所有,胡族为害,乃至雁门南方太原境内的阳曲县,郭縕的家乡,曹魏名将郭淮的故土,都被曹操放弃,彻底取消阳曲县行政编制。 如今郭縕的决断再明智不过。 天下纷乱已经开始显现,能安定一方社稷者,必然为某位手握重兵的将军。 在并州,哪怕那些对张瑞抱有成见的豪强也认清了局势,能安定黄河两岸者,除鹰扬将军外,再无他人。 作为雁门太守,郭縕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 只有襄助鹰扬将军义举。 讨贼之战,胜则功成名就,享誉宇内。 若败不过共通赴死而已。反正,若鹰扬大军覆灭,雁门军民早晚都要死于异族铁蹄。 局面已经糜烂至此了,只有帮助鹰扬将军赢得胜利,雁门才能在胜利中取偿、求生,那还有何可犹豫的? 所以郭縕不但以自己声名加盟,还派出了过半的军队鼎力相助。 这种鼎力相助对鹰扬大军的军心影响不可谓不大。 因为雁门即在太原正北方,若未加入讨董联军,总是令人心有不安,担忧对方会奉董卓之令,偷袭太原,造成鹰扬大军腹背受敌的被动局面。 而雁门军兵加入义军,太原便可尽起大军南下,只管奋勇向南,杀进京畿。而无需仓皇北顾。 有一个稳定的后方,对将士军心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关羽败走麦城的惨剧,不就是因为江陵失守,将士的家属尽皆沦陷? 这方面,鹰扬将军府必然会防微杜渐。 第八十九章长戟十万 此次鹰扬将军聚集义兵,当面之敌为大河以南的董卓。 大军齐发,并进南向。 所谓先胜后战,必然要先做好万无一失的准备,先立于不败之地。 如今鹰扬大军所辖之地,西方的西河郡,有护匈奴中郎将王柔为屏障,北方有雁门以为前哨。 两部皆有军兵在太原待命效力,可谓休戚与共。 就只剩下了东方尚未提及。 贾诩不负众望,再次指向河东郡东部的上党。 说道:“黑山校尉杨凤,指天时,审人事,乘时跃起,共立勤王之勋,出兵两万以合鹰扬将军义举。” 两万黑山军,哪怕是乌合之众也能壮威助势。 即便再不济,在后方输送粮草总归是没问题的。 张瑞虽然不缺杨凤手下这几万草寇,但不能放任他们在上党无所事事,必须将杨凤拉进同盟,以防止他脑袋不清醒,去背刺太原。 之后贾诩指向地图大片区域,声音亢奋,说道:“维我四方猛烈,天下豪雄,乘时跃起,云集响应。举凡大河以北有河东、太原、上党、西河、雁门、河内六郡爰举义旗,共兴义兵。” “合鹰扬将军、护匈奴中郎将、黑山校尉、河东太守、太原太守、雁门太守、匈奴单于诸部共襄义举,联合讨贼。” “共推鹰扬将军为主,奋幕府长戟十万,铁骑千群,陈兵待发,以挽将倾,并匡社稷,以立贤名!” 激昂的声音让满座文武无不壮怀激烈。 振奋风云、陈兵代发,这天下英豪,论风流还当推我鹰扬大军为最! 尔等畏惧、惊骇之人,便由我鹰扬大军杀之! 随后贾诩走下台。鹰扬将军府长史审配接替位置。开始部署此番鹰扬将军府出兵事宜。 战争,尤其这种兴师动众,双方将士合计十余万的大战,拼的便是后勤与底蕴。 审配背对地图,展开册文,慷慨洪烈的说道:“此战!鹰扬将军府出资粮草六十万石,甲士三万四千人,战马一万两千匹,驮马一万四千匹,征发徭役四万五千人。” “武库之内,甲具齐全。三军将士将人尽披甲。此外重铠七千套,审势授用。弩机四千副,长弓三万张。羽箭一百八十万支。长矛十五万根。横刀五千把,环首刀两万把。甲具无缺,士卒旦有损毁可立即补充更换。” 此次鹰扬将军府出动的甲士三万四千人中,出自河东的有一万六千人。 太原人口已多达五十多万,户籍十二万余户。此番征召府兵便打算征募一万八千人。 太原招募的这一万八千大军着实堪称为当世劲旅。 其中有身经百战的太原府兵,有放下仇恨的南匈奴精锐,有大阳县投降的悍勇西凉军,还有数百人乃是盐引开中法置换的骁勇胡人。无一不是骁勇善战的虎贲勇士。 当然这些人如今已全部蓄发右袒,再不分胡汉之说,尽为鹰扬将军麾下之民。 在招募这些异族精锐时,太原兵曹也是慎之又慎。 因为仇恨并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消除的。 不可能几个月前双方还互相敌视,刀剑屠戮,几个月后就亲密无间,生死与共。 好在如今民族观念还未形成,《春秋》之义,夷狄入中国,则中国之,中国入夷狄,则夷狄之。 胡人若愿意心入华夏,以华夏之礼而处世,那便能化夷为夏。 因此,在挑选府兵是,兵曹有司会尽量挑选那些放下仇恨、诚心归化的脾气随和者。 除此之外,便是尽量招募那些有妻女家的部落勇士。 在对待招募归化胡人这方面张瑞心胸很是豁达,并不以对方出身为成见。 不会顽固的只用汉室子弟从军。 若有朝一日,各种血统的四方胡族尽皆加入府兵,与黑发黑瞳的诸夏苗裔混杂为伍,效力军中。 那才是诸夏声威赫赫,四海来朝之时!有盛唐辉煌、自信的气魄。 此番大战,鹰扬将军府出动甲士三万四千人,护匈奴中郎将出动精骑五千,雁门出动精兵两千,合计甲士四万一千人。 而后杨凤派遣两万黑山军助战,与四万五千徭役并为一伍,合计六万五千人。 若按史书上的说法,张瑞此番也算是出兵十万六千人。可以号称二十万大军联合讨贼了! 但很显然战场上不可能出现二十万大军。 甚至连出动两万大军的战局都不会太多。 首先这四万五千名徭役大部分时间都不在战场附近。当徭役将六十万石粮食和数十上百万的皮甲、武器、辎重送抵前线,大部分人就解散归家了。 出动粮草六十万石并不是说,此战能动用的粮食只有六十万石,而是说首批运往前线、黄河沿岸的粮草就高达六十万石。 之后会一次次往前线运粮补充,但已经用不到四万多名徭役。 两万黑山军就差不多能完成送粮任务,即便要补充徭役最多也就每次万余人。 而正式作战的四万名甲士也不可能全出现在洛阳、河内一线。 会有一支偏师驻扎在河东的黄河沿线,其一是防止董卓派兵从长安、弘农偷袭河东腹地,其二则是威胁董卓后方。历史上董卓就是担忧河东的白波军南下会切断长安与洛阳的联系,才火烧洛阳退往关中。 除了作战,还会有一支规模庞大的部队护卫粮仓重地。 毕竟六十余万石粮食和如山如海的物资囤积在那里。 一旦被偷袭焚毁,整个前线大军就崩溃了。 而且损失这么多粮草、辎重,至少两年内,也恢复不了元气。 这么一算,号称二十万的大军,其实真正能决定战局走向的也就两万人。 如果这两万人战殁,这场讨董之战便只能以惨败收尾。 通过这个角度而言,说古代大军阵亡超过十分之一便会崩溃,也有那么一点道理。 实在是这出兵二十万,其中水分太大。 不过这水分只有张瑞清楚。 对外打出二十万大军的旗号,还是有很大可信度的。 首先有六郡军民参与会盟,如果穷兵黩武,每郡拉出三万人的队伍还是可以实现的。 而且有南匈奴和黑山军参与其中。 在外人看来,无论匈奴还是黑山军,都能轻而易举的出动十万大军。 正式交战之前,这二十万大军的旗号,绝对能吓的董卓寝食难安。 第九十章意指天下 奋长戟十万,铁骑千群,意指天下。 这长戟十万略有夸张,但铁骑千群却毫不作假。 太原牧场本就有七千战马。 六千河东良家子应征入伍,其中有四千余人是自带马匹、长刀、弓箭从军的。 甚至有上千人还备有驽马,以驼运物资、甲胄。 这一合计,战马超过一万一千匹。 中山马商张世平贩马而来,仅赠送就有五百匹,后来陆续有胡族部落归化,官府又在官市采购了一批战马。 所以此番出动十万大军,战马便足足多达一万两千匹。 战场就在黄河沿线,没有长途奔袭的必要,大军便未配置一人双马。 仅预留出两千匹战马作为补充折损之用,剩下的战马武装了整整一万铁骑。若再加上护匈奴中郎将大军的五千精骑,全军足足有一万五千骑兵。 这上万铁骑中六千为三河骑士。 四千为精锐老兵,包括百战余生的太原铁骑,能左右开弓的归化胡人,以及大量识文断字的将门子弟。 张瑞可以自信的说,有这精骑万余,天下无处不可往。 唯一比较遗憾的是,钢铁重铠还是只有七千套。这还是水利锻造大幅度提升了生产力,铁官昼夜轮换,片刻不息才有如此规模。 即便这七千套也不能全部交付给骑兵。 步兵更需要重铠以为堂堂之阵、正正之旗,从而稳固阵线,正面砍穿敌军。 分配给骑兵的重铠只有两千套。 鹰扬大军有坚韧、悍勇、军纪严明的步兵线,很少会用到铁骑去正面冲击敌阵。 如果连坚韧的步兵都无法正面击破敌军,那骑兵就更不可能冲击成功。 如果步兵正面砍穿了敌阵,铁骑追亡逐北也不是急需铁甲。 所以给铁骑太多的重铠也并无用武之地。两千铁甲也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应对突发情况。 除了铁甲稍有不足,其他方面都颇为富余。 皮甲每人都有一套,做到了全军人尽披甲的程度。 弩机四千余,虽然跟历史上韩馥遣从事赵浮、程涣将强弩万人屯孟津,无法相提并论。 但也算初具规模了。 而且张瑞手下的并州军与韩馥手下的冀州军有明显区别。 鹰扬大军以坚韧悍勇、纪律严明的步兵阵线为主力,配以骁勇凌厉的突击骑兵,作战风格以推锋陷阵为主。 最擅长的是其徐如林,正面砍碎一切当面之敌。虽然全军人尽带弓,但只是作为进攻辅助之用。 决胜的关键是奋命突强的悍勇、挡着皆靡的信心,与军纪严明的钢铁意志! 而不似韩馥手下大军,以强弩为号。 自始至终,鹰扬大军中亦未有一支以远超为主的部队。 “凡以上种种,兵曹需于十一月底之前完成征召府兵。比曹需十一月中旬之前完成清点府库,户曹十一月中旬前征齐徭役,开始运送物资。此为军令,迁延者军法从事。” 随着审配话音落下,鹰扬将军府文官尽皆凛然。 一旁的护匈奴中郎将所部将校却震惊到目瞪口呆。 这究竟是何等富裕! 护匈奴中郎将每月仅仅为了万余石粮食便忧思难忘,寝食难安。三军将士,省吃俭用,唯恐浪费任何一粒粮食。曾经雄壮的将士因为供给不足,尽皆日渐消瘦,瘦骨嶙峋。 但在鹰扬将军府,仅一次战役便出动了六十万石粮食。这还仅仅是首次投入! 若有六十万石粮食,护匈奴中郎将大军何至于在西河畏手畏脚! 两相对比,所有人都眼泪汪汪,同样是军人,为何差距如此之大! 至于后面那些物资,众人已经没有心情去比较了。 直到今日,众人才知道何为精锐大军! 护匈奴中郎将所部与之相比,简直就是乞丐流寇! 原来兵器损坏了,是有后勤补给可以更换的!而不是需要拿着残刀断矛继续搏杀,以期待能在打扫战场时可以捡到一把稍微完好的武器。 原来长矛只是消耗品,而不是使用终生的武器!可以用来做扎营防御、制作陷坑,而不需要临时削木棍插在陷阱里。 一种自惭形秽的情绪油然而生,很多人忍不住拉拢衣衫,以掩盖自己露出脚趾的草鞋。 这支失去补给的大军连吃饭都成问题,又哪有衣袍可以供给,于是无数士卒都练就了一身织履缝衣的本领。 这种草鞋往日里大家都在西河还不觉有异,今日与富足的鹰扬大军同席,穿破的草鞋露着脚趾,看起来显得如此狼狈。 此时,艳羡乃人之常情。 这些汉军将校在骁勇、剽悍的外表下,也是血肉人心,也会不禁想,若自己投效到鹰扬将军麾下,是否也能如此富足。 日后保暖无忧,再不必忍饥挨饿。 与护匈奴中郎将所部将校的卑怯不同,鹰扬将军府的中郎将、校尉们尽是喜上眉头,神情亢奋。 即将到来的大战,又要带来数之不尽的辉煌与功勋。 荣华富贵、功勋荣誉,只向马上取! 而所有人都坚信,这一切是要自己追随鹰扬将军的目光,奋命效勇,尽皆唾手可得。 鹰扬将军剑锋所指之处,即吾等心之所向。鹰扬将军目光所及之处,即吾等将士奋命厮杀之所! 并未让将士们等待许久,鹰扬将军张瑞从座椅上站起,走到高台边缘,望着台下密密麻麻云集的剽悍将士,负手而立,意气风发的说道:“董贼残暴,祸加至尊、流虐百姓,其罪逆天。孤顺天应时,率群雄肃清环宇。奋幕府长戟十万、铁骑千群,振奋风云,意指天下!二三子,其佐我讨逆不臣,肃清山河!” “万胜!” “万胜!” “万胜!” 看着高台上那个自信从容的身影吗,无数将士发出最狂热的呐喊。 这就是我们的英君明主! 在其带领下,我们荣获一次又一次的辉煌,品尝一份又一份的胜果。 无论功勋、荣誉、荣获、富贵还是美妾,一切的一切都被揽入怀中。 谁敢与吾主作对,那便是我三军将士的生死大敌,南走越、北走胡,上穷碧落下黄泉亦要将其砍为齑粉。 第九十一章贼曹擒获 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随着鹰扬将军一声令下,大河以北班声动而北风起。 南起河东,北至雁门,密密麻麻的大军开始云集,旌旗招展如云,一队队的将士整装列队,开始朝晋阳汇聚。 铁骑奔腾于路,徒卒引吭高歌,并州大地处处是慷慨豪情。 鹰扬将军府内,张瑞坐在桌案旁,聚精会神的翻看着一页页大军汇集报告。 谢玄走到近前,在张瑞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张瑞一愣,脸上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问道:“不是开玩笑?” 这荒诞的一幕的确像是天方夜谭。 但谢玄点了点头,说道:“某已确认过了,的确如此。” 张瑞笑着将文册合上,对侍候在一旁的兵曹有司官吏说道:“府兵征集进境神速,宜再接再厉,早竟全功。” 兵曹官吏被夸奖,干劲十足,洋溢着自信与笑容告辞离去。 待兵曹官吏走远,在一旁参赞军机的贾诩好奇的问道:“主公,发生何事了?” 张瑞的出现,改变了汉末许多人的命运。 令张瑞感受最深的两人分别是高顺与贾诩。 高顺的反差最大,最明显。历史上的高顺威严、有清白,不被吕布所重用,有几分悲情名将的感觉。 但如今高居扬武中郎将之位的高顺,完全没有一丝一毫悲情的影子,整个人阳刚自信,意气风发。治军严明,攻克战取,战无不胜。 贾诩不似高顺改变这么鲜明,其最明显的改变为不似历史上那样谨小慎微。毕竟没有历经侍奉董卓、李傕、段煨、张绣、曹操等多位主公的经历,也没有霍乱天下。 此时的贾诩比较从容淡定,从不曾闭门谢客,相反与鹰扬将军府的功曹掾荀兴私交甚好。 因为二人都比较惜命的缘故,颇为投缘。相交愈久,二人便愈发引以为知己。 张瑞明显感觉到贾诩说话越来越圆润。有时候明明是建议,结果经贾诩一通分析,就变成了鹰扬将军明镜万里,英明神武,一切都在鹰扬将军掌握之中。 听起来就很有道理的样子! 于是张瑞深感认同,没错这么英明神武,是自己无疑了! 随后贾诩口中,自己那“微不足道”的建议就被采纳了。 因为这种“君臣相得”,贾诩要比历史上谨小慎微的模样多了几分从容,可以轻松的与张瑞交流。 发生何事? 张瑞无奈的笑了,说道:“与我等盟誓讨董的诸侯,黑山校尉,杨凤被抓了!” 贾诩略吃一惊,义军汇聚,起兵在即,却先折了一路诸侯。 出师不利,对讨董义举影响极为深远。 各种作战部署都要重新调整,进军方案亦要重新规划。 “杨凤麾下部众数以万计,即便战事不顺亦可逃往河东、太原,怎么丝毫风声都未听到就被生擒了?是何人所为?莫非张燕?”贾诩皱着眉头思虑,立即摇头,说道:“不可能为张燕,二人争斗已久,彼此互相熟谙。即便杨凤不敌亦断然不可能瞬间被擒。” 张瑞无奈的说道:“不错,不是张燕。正如文和先生所料,杨凤这厮的确在太原。被太原贼曹依律收押,送到鹰扬将军府了。” 即便贾诩这种一向从容淡定的天下智者,闻言后也不禁失神片刻。即便算破天机也算不出来,他杨凤作为盘踞上党的一方诸侯,怎么会被太原贼曹给抓了! 你都做到盘踞一方了,还摆脱不了山贼被贼曹收押的命运? 虽然事情听起来很离奇,但如果知道前因后果的话,一切又显得很理所当然。 张瑞便为贾诩解释道:“杨凤在官市跟一名胡商起了纠纷,因为一名异域舞姬而大大出手。双方见血,贼曹以扰乱治安为由,将双方一同监押。杨凤试图拘捕,惹得驻防军队出动,片刻功夫便被斩杀了四五名便衣亲卫。性命忧关时刻,杨凤乃自报姓名。” 贾诩听得出神,说道:“如此看来,这杨凤怕不是第一次乔装打扮,潜入太原了。” 想必也是如此了。无奈,张瑞对谢玄吩咐道:“把杨凤请过来吧。先给他松绑,以免见面尴尬。” 过了有一段时间,鼻青脸肿脖子上还有抓痕的杨凤才走进房间,神情尴尬,动作非常不自然。 想想也是,这种情况下去见盟友,还是个后辈子侄,怎么可能不尴尬。这要是换作张瑞,怕能尴尬到脚趾把鞋底扣烂。 这幅造型把张瑞惊得目瞪口呆。 这T娘的就是谢玄口中,士卒用拳头轻轻的“碰”了他脸几下? 让这群悍卒再轻轻“碰”几下,这个黑山巨寇他母亲都要认不出他来了! 还有脖子上的抓痕是怎么回事? 这是被哪个泼妇抓的?堂堂诸侯去跟泼妇在街头打架? 张瑞气极反笑,这实是反差太大!很难将这位在街头与泼妇纠纷打架的无能之辈,同振奋风云,联合讨董的铁血诸侯联系到一起! 杨凤大概实在不好意思面对张瑞的询问,便抢先恶人先告状,说道:“贤侄呐,尔这治下民风可不太淳朴呀!某上党境内便无这么多泼妇逞凶,百姓尽皆谦顺恭良。尔还是要好好教化百姓才是!” 张瑞被他气得一直笑,良久不能停歇。 贾诩想笑,又觉得不太严肃,只得以手捋须,尽力抹平上扬的嘴角。 关键是杨凤还一脸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模样。 上党百姓在你面前可是谦顺恭良了!哪个敢面露怒色,还不得被你们一群贼寇随手杀害了? 过了良久,张瑞以手抚额,笑着问道:“世叔怎轻装简行便来到了太原?也不通报一声,让小侄一尽地主之谊。” 杨凤摆了摆手,说道:“这大河以北,黑山以西,四处残破、凋敝。唯有太原繁华,平宁。某经常只带四五侍卫便轻装简行,来太原享受一番。经常有匈奴、鲜卑商队能贩卖来异域胡姬、美酒。” 居然真被贾诩猜中了! 感情这家伙没胆量带着财富去洛阳享受,就把太原当成销金窟了! 第九十二章收割黑山 杨凤个人感觉其实这事其实不值得大惊小怪。 为了不让张瑞再嘲笑他,杨凤又爆料出一个重磅消息,说道:“不唯某一人,据某所知,许多黑山渠帅都经常轻装便服进入太原,享受人间繁华。” 这点倒是出乎张瑞、贾诩的意料。 太原竟如此具有吸引力? 张瑞便问道:“彼辈是如何鱼目混珠进入太原的?” “嗨!此事易尔,每天解甲下山,投奔太原的黑山子民数以百计,混杂着拖家带口投奔太原的流民,遍布于路。只要混迹其中,很容易就能进入太原。” “若是不屑与流民为伍,便打着商队的名义。带上几千石粮食、十几匹驽马或者几百黄金,大摇大摆的就能进入太原。” “不过,贤侄呐。听世叔一言,尔等不收五铢钱,这可不好。好多黑山兄弟都在背后骂尔贪婪无度,吸血扒皮!” 张瑞莞尔一笑。 没想到铸币权还没开始收割其他诸侯,却先将黑山军的财富收割一轮。 果真如当初所料,铸币之后,将会在河北、中原一带流通。 至于收割黑山军财富,这几乎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 首先黑山军经常劫掠郡县,积蓄有大量的金钱。 但是不事生产,想靠劫掠满足百万之众的衣食住行,那是天方夜谭。 仅是穿衣一项,供给百万人使用的布匹,就不可能靠劫掠获得。 而太原富庶繁华,有往来各地的商队。还有稳定的盐、铁、布匹产出。 最关键的是,太原并不敌视黑山,不曾设岗严查。 那一众黑山头领还不趋之若鹜,到太原采购盐、农具、布匹和各种生活器具。 可太原又不收五铢钱。敢私带五铢钱入境者,罚徭役三年。已经有一个倒霉的黑山渠帅被扔进了徭役队伍。 虽然太原官吏并不清楚他的身份,但此事已在黑山中流传甚广。 没有人想以堂堂黑山渠帅的身份被抓去做苦役三年! 于是众人只得拿着劫掠来的珍贵黄金去太原交易。 当黄金被收割一空。想再获得太原的开元通宝,那就只能拿粮食、战马去换了! 就没有哪个渠帅曾经把开元通宝带出过郡境! 因为用粮草、战马换到的铜币全买了太原的各种物资,类似陶器、盐、铁锅、布匹。甚至奢靡一点的渠帅还换到了美酒、舞姬与丝绸。 渠帅们的生活水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提升。但黑山财富也在以惊人的速度消失。 已经有五万石以上的粮食被送往了太原,此外还有黄金数千、驽马上千匹,战马二百余。这么多珍贵财富都进了他鹰扬将军的口袋。 这种贸易失衡,实在是引起了很多渠帅的眼热,恨不得带兵冲进太原劫掠一番。 只是每每想到城墙上挂着的李大目和郭太的脑袋,所有人都后背一寒,瞬间息了心中那点邪念。 实在是前车之鉴太过恐怖。 上一个打太原主意的李大目,号称出兵八万,结果两个月以后就被砍了脑袋。八万大军彼此相食,最终能逃回黑山的幸运儿寥寥无几! 白波军更是拥众十余万,纵横太原、河东,攻城拔寨,汉军难治。可遇到鹰扬将军,没坚持上半年,首领郭太的脑袋就被砍了下来,挂在城墙上,到现在还没风干呢。 据说死的不能再惨了,全身血淋淋的被人揪着头发拖到长街上,背后留下一路扭曲恐怖的血痕。然后当着无数敌我将士的面,一刀枭首!暴雨中,死的像条可怜的野狗! 能好好做交易,渠帅们也不想死。 财富没了,可以去其他郡县再劫掠。但脑袋被鹰扬将军砍了,那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至于杨凤所说建议太原收取五铢钱。 张瑞权当他在废话。 自己大费周章的重新铸币,就指着铸币权去收割长城内外的财富呢。 怎么可能自废武功! 通过黑山军的贸易,可见铸币权已初见成效。 匈奴、乌桓、鲜卑等异族的商队,境遇想必也是如此。 通过战马、牛羊换取了铜币,然后购买陶器、布匹等。 不过与黑山军不同,在西河、雁门等通往异族的方向,路上设有关卡,会严查粮食、铁器出口。 漆器、陶器、布帛等诸夏工业制成品可以售往异域收割财富。 但盐、铁、粮等军国重器一律不准外流。 杨凤形容的另一点也让张瑞颇为动容。 很多黑山渠帅都亲身前往太原消遣、享受。 这似乎与乱世不甚匹配。 通常乱世中,各诸侯盘踞一方,轻易不会离开领地。 甚至于人口的流动都减少很多,商路被影响,几近断绝。 但看如今太原景象,非但没有受到乱世影响,反有种乱世中畸形的富裕繁华。 像是将大河以北、黑山以西所有的财富都聚拢到一地。 张瑞便决心去看一看治下的晋阳城风情。 自穿越以来,张瑞一直生活规律,不是在军营里调动三军便是在郡府中处理政事。 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比较清闲,但也贯彻了宅的属性,很少外出。 这偶尔的几次外出也是周边铁甲护卫森严,前后铁骑净道。 别说跟百姓亲近了,方圆几十米内连个苍蝇都飞不进来。 甚至鹰扬将军车架经过之时,长街两旁的高楼上一律不准打开窗户,以防有刺客在高处放冷箭。 刘平指使刺客行刺刘备那种事,估计永远也不可能发生在张瑞这里。 护卫极度森严。 这也导致张瑞还真没近距离观察过百姓民风民俗。 于是张瑞对贾诩说道:“文和先生,可有兴致随某一同游览一番晋阳?” 事实上贾诩对晋阳的风情可是比张瑞了解太多。 但主君邀请,正常人都不会拒绝,贾诩便说道:“固所愿而,不敢辞也。” 随后张瑞对谢玄吩咐道:“让侍卫准备便服,随某去晋阳城游览一日。” 谢玄是亲卫统领,而不是侍御史,他只有执行命令的权利,没有建言的义务。 如果一个亲军统领有了自己的想法,敢与主君意志相悖。 那只有两个结果,一是主公被软禁,二是亲军统领被诛三族。 在服从命令方面,谢玄一直做得无可挑剔。哪怕当初对阵吕布时,张瑞身边只剩下了谢玄一人。 张瑞命令他迎敌,他也丝毫不曾犹豫。抬起陌刀便独面铁骑。 所以,张瑞要白龙鱼服,谢玄立即开始安排。 第九十三章鱼龙白服 时间过去很久,大概有半个时辰,谢玄才再次回到屋内复命,说道:“主公,已经安排妥当,可以出发了。” 张瑞笑着对杨凤说道:“世叔既然对晋阳风物颇感兴趣,那便与小侄同游一番吧。” 杨凤如今鼻青脸肿,看起来十分狼狈,当即便拒绝道:“今日老夫甚为疲惫,便不与贤侄同行了。” 张瑞点了点头,平淡的说道:“既然如此,那世叔便去贼曹大狱修养几日吧。” “嗨!贤侄,其实老夫刚才是开玩笑的!”杨凤立即拍着胸脯,气势十足的说道:“听听这声音,壮的像头牛!老夫还能逛上三天三夜!” “当真?” “当真!当真!老夫最是乐于游览晋阳了!今日便为贤侄向导一番。” “既如此,那小侄便却之不恭了!谢玄,从将军府支一笔钱,派人去贼曹为杨世叔赎刑。” 杨凤眉开眼笑,亲卫都被杀了。他杨凤现如今也是身无分文,若张瑞不给他赎刑,这位黑山校尉恐怕真的要在大牢里待上一段时日了。 先不说丢不丢人。 这么久不回上党,他的那些部下还不得造反? 这种危险的事情绝不能再次发生了! 下一次一定多带侍卫! 还有身上要多带一笔黄金! 待一行人走出房间,在鹰扬将军府庭院内已经站立了十几名身穿短襦直裾的侍卫,十几名魁梧雄壮的侍卫,胸前臂上的肌肉将衣服撑的鼓鼓胀胀,像十几头直立的巨熊。 每人腰间都挂了一柄横刀。看得出他们并不打算遇事直接拔刀,每人手中都还拿了一根短棒。这个才是他们驱赶冲撞者的主要工具。 张瑞咋舌,问道:“这样出去真的没问题吗?怎么看他们也不太正常吧!” 杨凤这方面有发言权,说道:“这算什么?老夫甚至在路上见过几十个携刀带弓的汉子,扛着一头被打死的猛虎,送到官市里卖掉。就这么背着弓箭带着刀大摇大摆的穿越了半个城池。一队巡逻经过的甲士连看都未多看一眼!” 民风这么剽悍吗? 张瑞咋舌,猜测道:“这应该是府兵吧?” 杨凤立即摆手,说道:“老夫曾上前询问过,数十人出自同村,并无军籍,就是普通百姓!要老夫说贤侄治下这刁民也太多!这民风可不够淳朴!几十个百姓就持弓射杀猛虎,万一暴乱,为害甚远!” 这…… 张瑞颇为惊叹。 恐怕丹阳兵也就这种气概了吧! 相比那几十名村名,眼前这十几名侍卫都堪称良民了! 于是张瑞不再质疑,在十几名侍卫的拥簇下走出府门。 出行的除了张瑞本人,还有鹰扬将军府司马贾诩、记室参军王昶、录事参军赵丰、太原司市监刘胜,与今日在鹰扬将军府执勤待命的建武中郎将段文。 护卫方面张瑞看得见的就只有谢玄、李猛二人人带了十几名侍卫。 看不见的估计就有得有铁骑数百了。 一行二十人前呼后拥,的确是没人能认出来这是鹰扬将军了。因为这会儿张瑞气质慵懒,晒着太阳,并不像古板威严的将军,更像是出行的世家纨绔。 尤其身边跟随着几十名拍打着棍棒、长刀的猛男,像极了后世带小弟出门的洪兴陈浩南。 或许刘备当初在涿郡出行就是这种景象。 现在让刺客当面,恐怕刺客也认不出来,这就是传说中那位英明神武的鹰扬将军! 待一行人在街头上走动一段时间,张瑞才发现杨凤所言不虚。 这十几名护卫在晋阳城中还真不算扎眼,张瑞数次看见有一行十数人的将门子弟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弓箭长刀从街头经过,似要出城围猎。 但也仅仅如此了。并没有杨凤说的那么夸张。 百姓中的确有人携刀带剑,如果有人带刀上街不会引起别人异样的眼光。 但大部分百姓还是享受平静的生活,空手走在街头的百姓才是主流。 逛了一会儿,张瑞说道:“去官市看看。” 走在路上可以看见街头百姓人来人往,并没有乱世到来的感受,大家还是奔波于生计,为一日三餐而劳碌。 在张瑞看来百姓生活平淡就是最好的状态。明天醒来,生活依旧劳碌。表明生活的轨迹不曾变动。 所谓乱世,乱就是指百姓的生活不再平稳,今日不同往昔,明朝不似今日。一旦百姓对明天失去了掌控,人心就会浮躁。百姓不知该何去何从,本该平淡一生的人,便会随大势而改变,有人成为英雄豪杰,大部分则化为枯骨。 晋阳如今的安逸总算不负张瑞一番征战打拼,有了中心腹地的繁华安宁。 张瑞便问道:“如今晋阳令何人?” “护匈奴中郎将王柔之子王机。”贾诩回道。 张瑞笑着望了一眼王昶,说道:“是君堂兄?” 王昶一笑,说道:“是昶之堂兄。当初科考,吾兄幸获榜眼之位,被主公亲授晋阳县令之职。” “谢玄,去请王县君过来一叙。” “诺!” 晋阳算是太原第一大城,着实不算小。直到张瑞徒步走到官市门口,换了一身便服的王机才策马赶到。 见到张瑞立即拱手,说道:“拜见张公子!” 张瑞哈哈一笑,说道:“王公子客气!” 王机出身太原王氏,哪怕不出仕也当得起王公子一称。 张瑞麾下俊杰无数,远超战国四公子之一孟尝君的门客三千人,所以称张瑞一声公子也算合情合理。 公子之称算是二人戏言,皆不提对方职务。二人乃相视一笑。 随后张瑞问道:“晋阳如今人口几何?” 谈及政务,王机立即收拢了笑容,正色说道:“当初太原太守靳然死守晋阳,城内百姓死伤惨重,所存不足千人。城外百姓未受兵灾,存活有两千户人家,九千多人。此为晋阳当年离乱之状。” 乱世人命如草,可见一斑。 偌大的晋阳,最惨的时候,全县竟然只有一万余人。几乎如同鬼城。 简直不敢想象,后世如果两三个县市区那么大的范围内,只有一万人,那是怎样的荒凉。 几乎是走半天路也看不见一个人影。 第九十四章工商兴盛 曾经的动乱都已随着太原的平定而远离。 如今的晋阳繁华平宁、人气鼎盛,远不似当年景象。 王机便继续说道:“及主公平定太原,郡内文武官员纷纷将家属迁往晋阳。又安置了数万流民,晋阳人气逐渐恢复。影响最为深远的方面为主公开设盐引开中法,四方富商纷纷在晋阳置办府邸,设立仓库。大量商队的到来,使晋阳物资之丰富一跃成为并州之最。便渐有郡内富庶人家搬至晋阳。如今晋阳境内有百姓一万三千户,固定人口、流动人口累计十余万人。” 诸夏历来安土重迁,百姓通常不会轻离故土。张瑞好奇的问道:“他们搬迁至晋阳为何?” 王机请张瑞进入官市,边走边为张瑞解释道:“其一为了享受繁华。晋阳物资之丰盛,令人叹为观止。各地商队运送来各种特产,许多种类出了晋阳在黄河以北便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此言在官市内可得见证,仅刚进官市,便见到四五处商铺,有人卖漆器,有人卖陶瓷,有人卖丝绸蜀锦,甚至有人卖玉器铜器。 颇有盛世繁华的氛围。 “其二,主公可见到这琳琅满目的店铺?” 张瑞点头,问道:“莫非与大族相关?” “主公明鉴!此正是各大族所设。据县府统计,至少有六家豪族已不再积蓄垦殖,将土地全部出售。迁至晋阳,就近生产器物,在官市出售,以省运输成本。” 看来税制改革的确是沉重打击了豪强兼并土地的热情。 蓄田数千亩,若家中子弟实在不能加入军籍,仅每年赋税都是一笔沉重的负担。 豪强不再兼并土地,转而将精力投入到手工业生产中算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 工业生产才能大幅提升社会财富。 这一点不仅张瑞这个后世人清楚。其实古人也有这方面的见解。 诸夏英杰,早已指出无农不稳、无工不富、无商不活。 但历朝历代还是选择重农抑商,其根本原因在于生产力发展水平不足。 若大量人员前去从事工商业,土地里的产出并不足以养活大量脱离农业生产的百姓。 诸如古代京都所在长安、洛阳、北京皆需漕运运粮补充,便是因为京畿范围内人口太多,多达数十万人口不以农业为主。附近农田产出供不应求。 王朝鼎盛时期,朝廷可以通过漕运补充京畿粮食。但如今张瑞麾下就两郡之地,一旦有所损益,又要饿殍遍野。 这点便是张瑞所担忧的。 出生于工业时代,张瑞对工业生产的力量再清楚不过。 可是穿越到这个时代,张瑞能够改变政治环境,能改变价值观念,令百姓不已匠人、商人为鄙。 却无法大幅改变农业时代的生产力问题。 若大量百姓脱离生产,如何保证百姓生存所需的口粮? 举目四望,诸夏先烈早已将合适生存的土地全都打下来,占为领土了。即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没去打的地方,肯定是不适合农业生产。 诸如鲜卑、羌人所在的地方,不是深山高原便是塞外荒漠,再不就是寒冷异常。 指望诸夏的工业制成品去跟他们交换粮食,那恐怕有点异想天开了。 对胡虏而言,没盐可吃最多身体虚浮,营养不良。没有布帛可以穿皮衣,没有陶器可以用手抓饭,但没有粮食可真的就只能造反了。 粮食自己吃都不够,少量贩卖还有可能,大批量的拿来置换诸夏手工制品绝无可能。 想大批量贩粮张瑞能想到的办法只有两个。 其一重开丝绸之路,以减税为引导,鼓励汉商胡商往诸夏运粮。 其二开海。大力发展航海事业,大海里有无尽财富。通过渔猎增加粮食产出。同时向四方小国倾销商品,收割粮食。 不过这一点,有待考量。张瑞不清楚如今除了日本以外的小国是否还在饮毛茹血。 若是如此,恐怕这条也行不通。 这两条如今都距离被困在并州一隅之地的张瑞太远,聚焦到眼前,张瑞问道:“如此多的豪族从事手工生产,出产之物能售出否?” 王机笑容满面,说道:“若在其他郡县某不敢断言。但在晋阳,各地商队往来不断,产出不足为用,许多商队甚至只是半载而归。尤其黑山、胡虏,皆极度匮乏。经常以黄金、战马相换。豪族只恨人手不足,无法增加产出!” 半载而归? 那岂不是说商队已经将物资采购一空了? 这种情况下,只要扩大产能,增加生产线,那是躺着也能赚钱啊。 “如今最畅销的货物是何物?”张瑞好奇的问道。 “人!” “什么?”周围传来一阵惊呼声!以人为市?这仿佛再次回到古老蒙昧的蛮荒时代! 王机苦笑着点头,说道:“的确是人!只要有手有脚,身体健康的活人。无论胡虏还是诸夏,各豪族一律按价收购。其中胡虏价格最低,普通诸夏苗裔次之,有一技之长者,价值难以估量,每日剧增!” 张瑞恍然,这是典型的工业生产缺乏劳动力。 工业蓬勃发展是一件好事,但张瑞还是关切的问道:“粮食情况如何?百姓越来越多,粮食可能供给充足?” 王机侃侃而谈的气势一顿,为难的说道:“此事非某权责之内。恐不能为主公答疑解惑。” 张瑞点了点头,对谢玄吩咐道:“令审长史带比曹掾过来。” 杨凤在一旁站的双腿发麻,指了指正前方的旗亭,说道:“旗亭所在附近必有酒肆。何不进酒肆边喝边聊?” 汉朝的酒肆? 张瑞颇感兴趣。提及酒楼,后世人印象中一般是在唐宋明清时期比较常见。 但汉朝并没有一般人印象中那么落后。这个时代的酒肆亦颇为发达。 这可能要跟汉高祖刘邦有很大的关系。 高祖起兵之前便是出名的酒徒,经常到王媪家酒肆喝酒。 所以大汉立国后对酒肆并无为难。 而且无论是“文君当垆,相如涤器”。 还是“胡姬年十五,春日独当垆。” 都证明汉朝的酒肆当中会有女子当垆沽酒,也说明这个时代的封建礼教还不严重。 只是不知道在太原如何。 第九十五章谁言匮乏 一行人走进酒肆内,可以看到酒垆后方的确是一名少女在卖酒。 打扮是诸夏风格,但眉眼却是典型的胡姬模样,十分俏丽。 因为太原是允许鲜卑、匈奴、乌桓等异族商队入境的,所以经常能看到一些被游牧民族打劫到的异域商品。 这名胡姬少女很明显就是出自胡虏商队,被酒肆东家买下,在这里卖酒。 见到一行二十余人走进酒肆,胡姬少女喜上眉梢,连忙走到张瑞面前,以不太流利的汉话招待道:“公子……里边……请坐。” 张瑞驻足,看了一眼这位聪明伶俐的异域少女,问道:“尔怎知晓,某是主事者?” 随后张瑞一指贾诩,笑着说道:“且观此人,面目方正,威严从容,有长者风范,不是更像主事之人?” 贾诩苦笑,不敢多言。 倒是少女嬉笑如常,说道:“唯……唯公子……您,未……未配刀剑!” 张瑞恍然。 还以为少女是通过穿着打扮来区分众人呢。却没想到,这么小的细节,就足以让少女判断出尊卑。 张瑞略有惊奇,便继续问道:“尔家乡何处?” “康……康居。” 张瑞对中亚这些小国不太清楚,便问道:“康居国有自己的语言吗?尔怎流落至太原?” 少女似乎并不是很在意自己的颠沛流离,笑嘻嘻的说道:“有……有的!贵霜一统大月氏……强盛……康居……衰败。被劫掠,贩卖至太原……太原繁华……平宁……甚好。” “康居语?那尔会说吗?” 少女娇嗔一声,说道:“哼!尔……这……人太坏!不……不理尔了!” 张瑞哈哈一笑,由此可见这少女的确聪慧,远比当初董卓的使者机敏。 随后众人进入酒肆内,酒肆生意颇为兴隆,已经入座了不少士子和武人。 汉文帝时期曾有律法禁止民间百姓三人以上群饮酒。以防百姓聚众起义。 《汉律》:三人以上无故群饮,罚金四两。 但是这条法令在嗜酒成风的汉室根本推行不下去。 在太原,数十人携弓带刀都没人管,官府就更不会怕几个百姓凑在一起喝酒了。 所以这条法令在太原、河东皆被法曹取缔。 这种风气下,旗亭酒肆就逐渐演变为两郡百姓重要的消遣场所。 这酒肆内便有许多士子、武人在相对而坐,畅叙胸怀。 在酒肆墙边还有一名乐师在弹奏古琴,声音轻灵悦耳。 若非汉人讲究分席而坐,其实眼前一切已经略有后世酒楼的模样。 念及此,张瑞哑然一笑。 好像父子关系弄反了! 后世酒楼可不就是从如今的旗亭酒肆发展而来,当然两者有相似之处。 酒肆内的坐席是汉魏时期最常见的筵席类铺陈,通常为夫妻或好友两三人同坐一席。 一行人便两三人为一席,分席而坐。 与张瑞拼席而坐的是贾诩。 贾诩乃建议道:“公子,空饮酒会伤腹,莫如再要几份菜肴为佐。” 张瑞还是第一次在汉末下馆子,颇有些新奇,问道:“都有何菜肴?” 坐在一旁的杨凤自告奋勇,说道:“这酒肆,某来过数回,便由某点几个招牌菜如何?” 有人毛遂自荐,省了许多询问,这自然是好事。 只是杨凤这一开口就雷的张瑞不轻,只听这位猛汉大大咧咧的吩咐道:“店家,先给切二十斤牛肉!这个某刚才一进门便看墙上挂着呢,今日有牛肉!” 张瑞咋舌。记得后世看某乎,上面不断强调,某梁山好汉,进店大喊:“小二,来三斤牛肉,五斤好酒”,这种行为是犯法的。 据张瑞所知,王昶的确曾经发布明令百姓故意伤害耕牛者论罪。 见张瑞一脸惊奇,贾诩便解释道:“人有生老病死,耕牛亦是一样。有受伤不治的耕牛,在官府报备后可以送到官市宰杀。每逢有牛肉,酒肆、厩置(客栈)便会在柜台处翻开标记今日有牛肉的木牌。顾客进门便知晓。” 看来后世人的确有些小瞧了古人的智慧。 这么简单的方法,在赚钱的欲望推动下,古人早已付诸实践了。 随着杨凤的吩咐,胡姬少女俏脸上笑意盈盈,问道:“牛肉二十斤,还有何需求?” “每桌来一份蒸狗肉、再来一份芍药酱拌鸡肉。” “烤兽脊肉也来一份!” “还有胡饼!尔出自康居,胡饼必然正宗!” “点了这么多肉,再来点清淡的,葵菜,腌制的,每桌来一份!” “天上飞的,地上跑的都点过了,再来点水里游的,豉汁煎鱼来一份,熏鱼干来一份,再来一份生鱼片!” 张瑞笑容满面,由杨凤之言足见太原富庶。 这些东西有一样算一样,全是大汉如今已经存在许久的菜肴。 大汉如今的菜肴并没有后世想象中那么匮乏,穿越而来不会饿死。百姓亦不是什么吃的都没有,只能干咽粟米。 先秦以来有“六畜”的说法,马、牛、羊、鸡、犬、猪,都是肉食品种。而汉代人尤其喜欢吃狗肉。屠夫的主业之一就是杀鸡屠狗。如舞阳侯樊哙起兵之前就是屠狗辈。 这是寻常百姓家吃的,像更高层次,如鹰扬将军本人经常还会吃鹿肉,豹肉。 除了各种肉类,还有河鲜,类似蒸鱼、烩鱼、鱼干、生鱼片等等。 如今的徐州典农校尉陈登便爱吃生鱼片,不过这个不太卫生,经常吃身体容易染上寄生虫。 点完吃的,杨凤又开始点汤酒,说道:“酸醋拌河豚来一份,再上二十坛兰香酒!” 客人如此豪爽,胡姬少女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以素手掩面,娇滴滴的说道:“豪杰,稍等。马上就为您上酒、上菜~” 温柔娇媚的语气流声悦耳,让一众剽悍的汉子都酥了骨头。仅冲这少女的温柔,许多人便下定决心以后还要再光顾这酒肆。心甘情愿的中了酒肆东家的计谋。东家花费重金购买一名胡姬当垆,意图不就是眼前这一幕? 张瑞也不禁莞尔一笑,看来嗲声嗲气的女孩子,不论在哪个时代都受这些糙老爷们的喜爱。 第九十六章士子豪迈 稍后胡姬少女便吃力的端着木盘将大盘小碟的菜肴送到了张瑞面前,逐一将美食摆开。 盛肉菜的器皿有典型的汉朝风格,漆器尽为绛红色,其上装饰有玄黑色的花纹。 绛红色为主、黑色花纹为装饰的漆器有漆碗、漆盘、漆耳杯等近十个碗碟,摆在桌案上,一种大汉风情扑面而来。 碗盘里盛有丰盛的鱼片、熏肉、热汤和凉菜,一旁还有个盘子里堆叠了几张散发着热气的圆饼。 闻起来倒是的确让人食欲大振。 所有人都看着张瑞,等待鹰扬将军先动箸。 张瑞便夹起一片牛肉,对众人笑着说道:“敬太原繁华,愿人间皆盛世如此!” 一行人拱手,回应道:“敬鹰扬将军英才伟略,愿将军身体安康!” 众人慷慨豪迈的声音顿时引起了周围士子和豪杰的侧目。 随即有人举杯,响应着说道:“此杯敬鹰扬将军宏图万里,愿将军身体安泰!” 张瑞眉头一挑,看着酒肆内豪情壮语的百姓,心里颇为高兴,如今的大汉子民以豪迈为荣,行事慷慨大方。 绝不似后世宋明元清百姓拘谨柔弱模样。 明明互不相识,也能因为一句话而意气相投,豪迈共情。 这种豪迈的民风下,很快便有三名士子联袂走到张瑞面前敬酒说道:“闻公子似亦对鹰扬将军尊崇不已,必为义士,吾等请敬酒一杯。” 张瑞笑意吟吟。 你们怕是误会什么了! 自己崇拜自己?有点自恋了,这不好! 不过你们这么盛情难却,我就勉为其难的接受吧。 对饮一杯后,张瑞问道:“尔等亦敬佩鹰扬将军?” 贾诩嘴角含笑,看着眼前一幕亦不出声。 张瑞则内心欢快。快夸,快夸。我可太喜欢这种当面夸赞了。尤其对方还不知眼前人便是自己夸赞的对象。这种感觉如此微妙! 没令张瑞失望,三名士子立即说道:“鹰扬将军真乃当世之贤人!立纲陈纪,救济斯民,挽救生民数十万计。若无鹰扬将军,这太原、河东境内的百万生民,至少过半之人,难以存活至今。” 张瑞颇为认同的点头。历史上太原、河东至今没有得到安宁,兵灾、粮荒导致死难的百姓的确以十万计。自己的出现,改变了许多应该死去的百姓的命运。几乎可以说是将一批亡魂挽留在了世间。 另一名士子面露崇拜神情,恭谨的继续说道:“且鹰扬将军不仅除暴戡乱、守境平宁,更是胸怀天下,古之圣贤亦不过如此。其名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堪称为举国之人,动心忍性,铸华夏之脊骨,振天下之精神。以此立志,吾辈士子,方知读书之意义。吾师曾言,有鹰扬将军之言,乃可以济蹇难。以此为诸夏之精神,必百世流芳!” 嘶! 百世流芳! 张瑞倒吸一口冷气! 小兄弟,我就是让你夸赞几句。但没让你这么用力啊! 你老师谁啊?这么牛批!百世流芳都敢断言。 这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张瑞乃问道:“不知尊师名讳?” “吾师乃陈留名士,姓边,讳让,字文礼。” 边让? 这可是天下名士。 中平元年(184年),大将军何进听说边让的名望,十分仰慕,想征辟他为大将军府官员,又担心他不来,于是诈称征其为军事幕僚。 边让到雒阳后,何进任命其为令史。何进设礼接见边让,边让既能善于占射,又能辞对,当时宾客满堂,无人不被边让的风采所倾倒。司徒府掾吏孔融、王朗都一起向其递交名刺,以求结交。 但这些风采皆不足为道。其活一世最重要的意义便是为了死亡时那最惊艳绽放的一幕。 其一生大概可以写一本书,叫做“我死后超凶!” 天下大乱后,边让抛弃九江太守的官位,逃回故乡陈留。 曹操占领兖州后,边让仗着自己的才气,不把曹操放在眼里,多次轻视和贬低曹操。 于是被曹操下令地方有司官吏就地格杀! 曹操一生杀人无数。刚刚在徐州屠杀了数十万的百姓,天下人却不觉有异,仍然认为他是英雄。 再多杀区区一人,曹操完全未放在心上。 结果杀了数十万平民百姓没有引起天下人厌恶,却只因杀了名士边让,导致整个兖州士族怨愤! 全兖州举州皆反,叛从吕布。 曹操麾下只剩夏侯惇、荀彧、程昱死守住的三个县城。 边让以自己身死,让曹操终于品尝到滥杀的恶果,处于众叛亲离的惨境。 袁绍讨伐曹操,檄文中的一条重罪便是曹操无故杀害名士边让。 师从这种大儒的弟子,恐怕也不是寻常人,张瑞便开口问道:“不知足下名讳?” 当面的士子回道:“在下河内郡脩武县学子,杨俊,字季才。” 随后其一指左侧士子,说道:“此乃某同县乡人,张范字公仪。其祖父为故司徒张公讳歆。” 又一指右侧士子说道:“此乃河内温县人,司马芝,字子华。” 杨俊这个名字……真的是从古至今,都流行常见的组合。 后世自己就有三四个同学叫杨俊。 虽说这个名字平凡,但杨俊这个人可是一点都不平凡! 其人与裴潜并传。 陈寿给出的评价为“杨俊人伦行义,杜袭温粹识统,赵俨刚毅有度,裴潜平恒贞干,皆一世之美士也。” 一世之美士。 想想赵俨、裴潜都是怎样的风云人物,便可知晓杨俊之才干。 张范则是与邴原齐名。每当曹操出外征战,便会留张范及邴原留在本地,与曹丕一同守卫邺城。并嘱咐曹丕:“若有所举动必须向这两个人咨询。” 最后的司马芝则最是张瑞最欣赏的那种人才。既廉且贤。是魏国历任河南尹中最杰出的清正官员。无论才干还是清廉,没有任何一任河南尹能与司马芝相提并论。 出身司马家的司马芝并不是家族嫡系,与司马八达更是毫无瓜葛。而是旁系后裔。声名不显,并不如司马朗出名。 但杨俊却认为司马芝在治理天下的才能远在司马朗之上。 后来果然如此。 历史上司马芝的施政方针与张瑞理念极为契合。 其打击豪强隐匿户籍,重视农业发展,又执法公正严明。甚至魏国曹洪的奶妈因为淫祀被捕,魏国当朝太后卞太后求情都不允。 科考的出现,对司马芝这种无缘被举荐孝廉、茂才的世族旁系子弟而言,实乃天下第一仁政。 第九十七章真真假假 杨俊、张范、司马芝皆堪称一世之美士。 三人介绍完自己,作为礼尚往来,就该轮到张瑞了。 然而张瑞总不能直说自己就是你们刚才一顿猛夸的鹰扬将军。 哈哈,那委实太尴尬了! 见张瑞迟迟不肯自我介绍,杨俊便主动问道:“还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张瑞哈哈一笑,打算随口编个名字糊弄一下。 此时谢玄站到张瑞身后,说道:“公子,您的名刺。” 名刺就是名片,最早被称为谒。 到了东汉时期,被改为刺。削竹木以书姓名,故曰刺。 如今时下流行的便是竹木为材质,将姓名、年龄、甚至官职写到中央一行,不能拆分,所以也叫长刺。 高官显贵、世家子弟比较流行这东西。当初王朗、孔融初见边让,递交的名刺就是眼前这种物件。 张瑞接过来看了一眼,上面写的:“太原晋阳提学司佥事张端,年十九。” 提学司的主官为提学官,像裴琚、郗虑都担任此职。 提学司的普通文吏则被称为佥事。 张瑞哑然一笑,为什么所有人起名字都这么敷衍。 涂涂改改就把瑞改成端了。 三人见过名刺,连忙见礼,说道:“学台在上,请受学生一拜。” 学台便是太原学子对提学官的尊称。 严格来说,这称呼也没什么错。张瑞可不就是两郡最大的提学官? 后世蒋先生不就喜欢以校长自居吗? 张瑞便笑着说道:“起身吧,莫要多礼。尔等此来太原可是要参加科考?” 张范点头,说道:“此鹰扬将军之德政也。河内士子无不交口称赞。此政明德于四海,使海内豪俊皆奔走而归之。” 可以了!今天的夸赞有点多。孤甚是满意! 张瑞笑意盈盈。这三个家伙说话这么好听,自己超喜欢。得关照关照,便说道:“据某推算,今朝考题将依旧以数算为主。政论或为农、工、商之重。尔等宜早做准备。” 农工商之重? 士农工商四个阶层。 科考取士,却考以农、工、商另外三个行业的发展规划,如何侧重? 传言中鹰扬将军不是最重教化吗? 去年最终的殿试便是以人人如龙为题,令士子论述教化之举。 今年怎么会忽然转到农、工、商三业的发展了? 然而三人还未回话,却已经有人抚掌而起,嘲讽道:“好一个装神弄鬼的鼠辈!” 张瑞皱眉,上一个敢这样在自己面前嘲讽的家伙叫杜飞,黑山巨寇李大目派出的使者。 如今坟头草已经有三尺高了。 所有人都望向这个出言不逊的家伙。 他倒是自信从容,对一众围观的士子、豪杰拱手,说道:“在下晋阳李氏,李懋,字文才。家父正是晋阳提学官。” “原来是学台家公子,难怪一表人才!” “李公子慧眼如炬,一眼识破这装神弄鬼的小人!” “某就说,鹰扬将军一向德高望重,取士怎会询问如此贱业!” 张瑞眼睛一瞪,望向最后说话的那个人,小子,我记住你了!还贱业!有我在一日,你这辈子别想在鹰扬将军治下出仕了! 张瑞如今已有不怒自威的气质,被张瑞注视,出声之人,立即有些心虚,躲到了人群当中。 见到张瑞还气定神闲,李懋气不打一处来,呵斥道:“汝既然自称是提学佥事,那某问汝,当今提学官是何人?为何新年朝拜上官时,某未曾见过汝?” 现在的提学官是谁? 张瑞皱了皱眉眉头。好像平时跟自己汇报文教事宜的一直是郗虑。 这家伙干不了几天了! 到现在还没领会自己的精神,把蔡琰送到自己被窝里。 可恶!过几天就找个借口把他调到河内前线当县令去。 话说郗虑这蠢货是谁提拔起来的? 张瑞恍然,是裴琚! 郗虑是他同门师兄弟,裴琚忙于科学院事宜,于是令郗虑代管两郡文教。 于是张瑞笃定的说道:“太原提学官是裴琚!” 周围瞬间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无数学子以怜悯的目光看向张瑞。只感慨这家伙疯了! 一定是被当众揭穿,所以失去了分寸。竟然敢直呼总台的名讳! 普通的提学有司官吏被称为学台。但裴琚这种一人掌管两郡文教,教务方面的最高长官,则被学子称为总台。 作为学子,想要出仕,都免不了要过提学官这一关。 所以对提学官吏不说顶礼膜拜,也是尊敬有加。 结果这个家伙瘦瘦弱弱,看起来也像个学子,竟然敢直呼裴总台名讳! 一旦被传出去,必然会被扣上目无尊上的帽子。 这辈子不要想在初试中过提学官那一关了。也就是说,彻底绝了出仕太原的可能! 李懋亦倒吸一口冷气,这要传出去,有辱总台声名,自己作为挑起事端之人,也逃不过提学官内部责备的目光。 一个办事不牢的名声恐怕也逃不掉了。 哪怕自己贵为晋阳县提学官的父亲,也没法摆平这事端的影响。 为今之计只有彻底将此人赶出士子行列,将其送入大狱,才能摆脱恶果。说不定还能得到一个慧眼如炬的美名,令两郡名望刮目相看。 于是李懋气势十足的盯着张瑞说道:“未问汝总台之名,晋阳提学官,家父是何人,汝可知晓?” 张瑞撇撇嘴,说道:“不认识。没听说过。” 李懋当即断言道:“汝自称晋阳提学佥事,却上直呼总台名讳,下不识晋阳县提学官。由此可以断定,汝必然在冒充提学官吏,招摇撞骗!若汝拿不出提学佥事的腰牌,某今日便同众位义士,将汝扭送官府!” 话音未落,谢玄已经取出了一枚玄黑色腰牌。 正面雕刻着“晋阳提学佥事张端”,后面详细描述了张瑞身形特点,诸如年龄、瘦削、肤白、无须、浓眉、眼角有痣等等。 然后在密密麻麻的文字上盖着鲜红的提学官大印。 围观的众人愕然。 这怎么还真拿出腰牌来了! 不会吧?这直呼总台名讳的疯子还真是提学官吏? 甚至张瑞都愣了一下,谢玄这准备的够齐全啊!于是侧头低声问道:“这腰牌是真的?” 谢玄咧嘴一笑,答道:“假的!身份是假的。不过,比真的还真!他们口中的总台,裴琚亲手制作送到府上的。” 张瑞莞尔,不出门真不知道裴琚还有这么拉风的称呼! 第九十八章国器私用 提学腰牌的出现令所有人都呆立当场。 这个疯子居然真是学台! 岂不是说自己的考卷就要由他审阅? 自己刚才有没有骂过他? 有些人瞬间脸色惨白,自己刚才好像嘲讽过他,不会被秋后算账吧? 李懋最不能接受,盯着张瑞手里的腰牌失神落魄的喃喃道:“怎么会?一定是假的!” 张瑞笑着拍打着腰牌,问道:“不信?那要不要把裴琚叫来确认一下?前提是,汝认识裴琚吗?” 李懋愕然无语! 你认识总台,你了不起? 好吧……的确了不起。 自己真的不认识裴总台。 “总台是何等尊贵!岂是尔随随便便就能唤来的!”李懋还是不肯服输。 这世道怎么了?这种一口一个裴琚,直呼总台名讳的疯子都能成为提学佥事。 你这么疯癫,你怎么不直呼鹰扬将军名讳?看豪杰、百姓不打死你! 面对死鸭子嘴硬的李懋,张瑞乐呵呵的笑着说道:“若是不然,尔拿着这块腰牌去找裴琚也行!问问他,这腰牌可是真品。” 李懋气势再次下降一截。 因为……去找总台对峙……他也是不敢的! 总台政务倥偬,哪有空搭理两个小辈的争论。 “然晋阳提学有司某都曾见过,为何从未见过尔?”李懋猛然想起一个关键,说道:“且晋阳豪族中并未有张姓者!尔身边护卫十余人,定非寒门子弟!莫非是奸细?” 一席话顿时引起了所有人的警觉。 酒肆内的豪杰纷纷将手按到刀鞘上,一旦张瑞无法说服众人,便打算将其擒拿,送往官府。 “尔认识提学所有官吏?”张瑞倒是毫不慌张,从容的问道。 “然也!” “前言不搭后语!尔认识所有官吏,怎不识裴琚?” 李懋瞬间被噎的哑口无言! 总台是何等人物,那是自己想见就能见到的? 其他提学官吏会给自己父亲一个面子,经常往来。 但总台大人一直忙于科学院事宜,可能连太原十八县的提学官都认不全,又怎么会认识自己一个小辈! 围观众人愕然,道理诚然如此,可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呢?总台虽然归属提学有司,但好像并不能与普通官吏并论吧? 张瑞的逻辑通顺,无可辩驳! 但李懋已怒火中烧,盯着张瑞说道:“某说这腰牌是假的,便是假的!在晋阳提学有司,某的话便是天!” 张瑞眉头一挑,说道:“你这叫坑爹,你知道吗?” “说什么胡言乱语!某说这腰牌是假的,尔便是在招摇撞骗!今日定将尔辈统统送入大狱!” 李懋怒气冲冲的话立即引起了酒肆内所有士子、豪杰的厌恶。 张瑞摇了摇头,问道:“汝今年是否参加科考?” 李懋面容狰狞,居高临下的盯着张瑞说道:“实话告诉汝,某不但会参与科考,还必然会是晋阳的榜首状元!而得罪了某,汝只能在大狱里绝望余生!” 这种话,简直杀人诛心。 张瑞淡淡的说道:“汝品行不端,某觉得汝定然落榜,别白费力气了!” 随后张瑞叹了口气,真的不能高估人性。 科考才举行第二年,便出现舞弊现象。 看来即便在蓬勃发展的新生政权中,贪污腐败也不能避免。 设立御史、锦衣卫等监察机构已势在必行。 如果全靠官员自觉,那么这些官吏能自觉的将整个鹰扬将军府的国器搬回自己家去。 张瑞品尝美食的兴致顿时散尽,便扔下双箸,起身离开酒馆,语气冰冷的对王机说道:“这便是王县君麾下良吏!尔自行处置吧!” 在一旁早已全身冷汗、坐立不安的王机连忙起身,躬身行礼,恭送张瑞离去。 十几名高大魁梧的侍卫拥簇着张瑞离去。 经过李懋身边,有人眼神怜悯的拍了拍一脸莫名其妙的李懋的肩膀。 直到张瑞离去,在坐席上不显眼的王机才舒了口气,走到李懋身边,咬牙切齿的说道:“汝这竖子!整个提学有司都被汝害惨了!” 晋阳县令王机李懋还是认识的。 只是王机未穿黑袍,只一身便服,李懋一直未能认出来。 而且这正是白天繁忙的时候,王县君不再县衙执勤理政,怎么会出现在酒肆当中? 这实在太不符合常理了。 想到自己竟然当着王机的面口出狂言,李懋顿时全身冷汗。 连忙解释道:“王县君,某刚才所言都是气话,当不得真!” 王机恨不得一脚踹死这个竖子。 就算某相信,鹰扬将军能相信吗? 因为一介竖子,又不知要掀起怎样的滔天巨浪! 然而走出酒肆的张瑞却并未立即与一众官僚商讨监察制度。 来到乱世两年,张瑞虽然有时候会比较惫懒,但心性着实长进了许多。 至少不会像当初一样毛毛躁躁。 如今要给所有官吏套上枷锁。这种事,无论出于何种目的考虑,都会引起所有官吏的反感。 所以,此事必然不能由张瑞本人主动提出。 作为主君,需要做的是平衡手下。 十分忌讳将百官的仇恨直接吸引到自己身上。 若由官僚主动提出,那设立监察制度这件事,便不是主君与官僚的阶级敌对。而是官僚内部的矛盾纠纷。 每个合格的皇帝都有几个黑手套,去做一些自己不合适做的事情。 关于设立监察制度这方面,张瑞已经有了几个人选。 剩下的就是如何鼓励几人主动提出监察之事。 只要肯下重赏,想必很多人都愿意为王前驱。 而且张瑞对监察制度心中已经有了大体的规划,这方面大汉、大明都有成熟的模板。 只缺官僚具体完善细节,从而因地制宜的套用到鹰扬将军治下。 一行人在官市里又观览了不久,鹰扬将军府长史审配便带着比曹官吏来到众人面前。 如今审配实在是有太多事情要忙,既要切割鹰扬将军府与两郡政务的交集重合,又要梳理比曹业务,新建税务曹司。还要督促《武经总要》编撰。 整个人恨不得分出三头六臂来。 所以每天都是脚步匆忙,走路带风。 第九十九章经济危机 看到审配忙的脚不沾地,张瑞认真考虑要不要为他增加几个副手。 鹰扬将军府的从事中郎一职即为长史的副官,之所以一直未任命官员,其一是开府时间尚短,其二则是因为照顾审配感受。 不是每个人都像张瑞那么惫懒,政务能推就推。相反,审配这位能臣看起来极为享受大权在握、忙碌不停的生活。 只是如今,鹰扬将军府的工作实在太多、太琐碎,这位钢铁一般强硬的能臣也被累的有些憔悴。 见到张瑞,审配来不及客套,也没时间考虑这些,直接问道:“主公有何吩咐?” 张瑞便点名主题,问道:“如今粮仓由谁管辖?” 审配思索了片刻,说道:“比曹权责尚未完全厘清,正在梳理当中。按规划,鹰扬将军府管铠甲、战马,粮草归郡国。军、粮分离,以防将领拥兵作乱。是故,粮草暂时仍归比曹掾管辖。” “太原比曹掾何人?” “比曹掾崔琳总督两郡比曹事物。如今在河内前线调度物资,太原比曹由比曹史孙质负责。” 孙质便是孙资的兄长,当初被张瑞任命为北部督邮。 及两郡一体,孙资被调为太原郡督邮,督察全郡官员,其兄长便被转迁为比曹史。 见到鹰扬将军,这位憨厚的长者立即见礼,说道:“愿为主公分忧解惑。” “如今比曹内还有多少存粮?收支如何?” 孙质打开随身携带的卷宗认真查询了片刻,说道:“太原尚有存粮四十一万石,上月结余十二万石,本月赤字十九万石。” 情况似乎有些不对。赤字十九万石,也就是说除了军粮开支的三十万石,本月还是有结余十一万石。 并没有发生自己担忧的粮食不足问题。 张瑞便问道:“粮草的收入来源都有哪些?” “以盐引开中法为主,约占四成。官市货币置换约占三成。商税约占两成,其余……” “且住!尔刚才说商税约占两成。即有商队贩粮而来,不为置换货币,不为交换盐引,仅为出售与百姓?”张瑞厉声直问。 随着张瑞严厉的声音,周围所有官吏都神情巨变。 专门有商队贩粮到太原售卖! 这是个极为危险的信号! 说明民间已开始缺粮,商队闻到了利润丰厚的商机。 孙质第一次面对如此严厉肃杀的鹰扬将军,额头上顿时冒出一层冷汗,吞了一口唾沫,小心的回答道:“的确如主公所言。此份收入自今年以来便占比越来越大。” 张瑞眉头紧蹙,看向周围繁华茂盛的市集,一家家店铺鳞次栉比,运送漆器、陶器、布帛的车辆络绎不绝,商队车水马龙、人流川流不息。 可谁能想象到,在这繁华的背后已经酝酿了一场巨大的危机。 天下大乱在即,其他州郡都受战火波及,粮食产量锐减,商路几近断绝。 当兖州的曹操开始以人肉为粮,冀州的袁绍开始仰食野枣,司隶的董卓灭绝百姓,数百里鬼蜮,不见人烟。 天下能送往太原、河东的粮食必然大幅削减。 到时太原、河东凭什么支撑这规模庞大的工商产业?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在场的都是鹰扬将军府高层官员,没一个是庸才。 皆已看出如今危机所在。 太过注重工商。 若天下太平,太原的工商业必然是越发达越好。能使百姓迅速积累财富,增加收入。 可如今天下乱相已生,一旦兵灾连年。太原生产这么多的财富却卖给何人? 其他州郡有多余的粮食来太原置换工业品吗? 对此,张瑞给出的结论是,当然没有。 历史上袁术以二十万石粮食为诱饵,就轻松令吕布与刘备反目。 待吕布击破刘备后,袁术却不舍得兑现这二十万石粮食。 导致吕布又与袁术反目成仇。 二十万石粮食是什么概念。 现在仅太原一月的粮食便有十余万石。算上河东收入,一月的结余轻松超过二十万石。 群雄争霸的过程中,谁若有二十万石军粮,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曹操、吕布争夺兖州的时候,双方粮草皆尽。 之所以曹操胜出,完全是因为他的发小,袁绍资助了他一笔军粮。 而背后无人的吕布不战而败,退出兖州,投靠了徐州的刘备。 假若在吕布、曹操争霸兖州时,张瑞愿意资助吕布二十万石军粮。 怕是让吕布跪下叫义父都没问题。 若是愿意资助四十万石军粮。让吕布把貂蝉跟吕玲绮都送过来,母女同榻,大被同眠也不是不可能。 以此来推断,如今太原工商业有多发达,乱世来临,太原的缺粮就会有多严重。 这不是靠积累便能解决的问题。 历史上曹操麾下能臣枣祗屯田,枣祗首创“计牛输谷”的生产方式,在许昌招募流民十余万屯田,第一年便得得谷百万石。 而后曹操治下兖州、豫州尽皆开始屯田。 以此为算,每年能得粮上千万石。 但数年后的官渡之战,曹操还是缺粮。 以如今太原府库区区百余万石的存粮绝对支撑不了许久。 可是看着繁华昌盛的官市,让张瑞狠心打击工商业,重本抑末,张瑞绝不能同意。 一切似乎进入了一个死循环。 鼓励工商,大量劳动力投入工业生产,那么田里的产出不足以供应粮食需求。 重本抑末,守着几十亩农田,虽然得一时之安稳,却只能导致故步自封。 想要维持如今太原工商业的繁荣,要么迅速平定战乱,使诸夏恢复生产。 要么是找到一个富裕的交易对象。 只是两者看起来都像天方夜谭。 事关战乱,正是自己首倡义兵,联合讨董掀起了乱世开端。 后者关于富裕的交易对象,曾经历史上的确存在。可后来都化作了诸夏领土,成为了如今的乱世诸侯。 至于其他游牧民族。 他们的物资要是充裕到能养活数十万脱产的工商业者。 那他们早就繁衍部族,大举扩张了。 能抢,谁会去做交易! 只有亲身作为主公,才能理解古代重农抑商究竟是怎样的无奈。 尤其张瑞出身后世,对工业产能的威力再了解不过! 若要推行重本抑末政策,那简直是一种内心的煎熬。 如今局面便是类似经济危机的一幕。太原、河东空有产能,天下大乱后,其他诸侯却拿不出财富来交换! 要如何解决如今困境? 张瑞当即吩咐道:“召集有司议事!誓要解决当下困境,保证工商繁茂!” 第九十六章贷粮三十万 建章台再次被启用,这座当初为作战部署而建的宫殿,今日却一个武将也没有与会。 来自河东、太原两郡的文臣,密密麻麻坐满了所有坐席。 张瑞没闲心去在乎那些繁文缛节,并未令任何人主持会议。 自己也并未坐在椅子上,而是站在高台边缘,对着眼前无数能臣干吏,说道:“尔等皆为国之干城,孤之肱骨栋梁。今日可畅所欲言,绝不因言获罪。” 定下基调后,张瑞才说道:“司市监三日前向孤递呈民风世俗,太原官市内竟有粮铺一百二十三座。比曹昨日提交正式税务记录,正月以来,贩粮商队占比已达所有商队的三成!凡此种种,都意味着,粮食已成为太原最畅销之物!” 下方顿时传来一阵惊呼。 这意味着太原有极大的粮食危机。稍有不慎,便会饿殍遍野! 张瑞面色凝重,对众人说道:“粮草之众,不言而喻!尔等谁能为孤解惑!为何孤立誓救济斯民,殚心竭虑,造福于民,却仍有倾覆之祸?” 大殿内陷入一片沉寂。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率先起身回答的竟然是一向胆小阿谀的鹰扬将军府功曹掾荀兴。 平日里畏畏缩缩的荀兴,每逢关键时刻,总能表现出令人意外的大胆。就像他当初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贿赂叛军。 如今众人一片沉默,荀兴却大胆起身,说道:“禀主公,当前处境,正显主公之仁义。” 张瑞皱眉,这个时候可不是阿谀奉承的时机。 若荀兴这时候还敢插科打诨,满嘴谎言,真的是在火山上玩火。 但荀兴显然没有发挥他阿谀谄媚的一面,而是尽情展示他能臣干吏的风采,侃侃而谈,说道:“某曾主管两郡户籍。某任职户曹掾期间,两郡新增人口多达二十余万!其中黑山军解甲归田者七万余人,山贼匪寇投效者三万余人,归化胡人两万余人,流民入境者六万余人。” “此外白波军八万人齐卸甲,河东离乱百姓归乡者五万余。” “以此种种,合计三十余万百姓,皆赖主公仁义而得活于世。” “然此三十余万百姓皆家中积蓄无多,其一靠官府贷粮,其二靠官市买粮。因此,才会导致大量商队贩粮而来。” 随着荀兴的声音,下方文臣彻底沸腾。 无数喧哗与惊叹混杂一起,仿佛要掀翻房顶。 其一是感慨主公之仁义,绝对担得起活生民无数的美誉。 其二则是沉甸甸的压力。三十万百姓仰仗鹰扬将军府鼻息而活,处置不当不仅会饿殍遍野,甚至会导致一场规模堪比白波之乱的叛乱。 胆小的荀兴都敢发言,崔琳也给自己鼓足了勇气,起身问道:“若如荀功曹所言,三十万百姓贷粮,比曹断然不会无所察觉!然府库内的存粮却仍旧每月盈余十余万石!” 面对指责崔琳的指责,荀兴竟然丝毫不让,直言回道:“大抵因为比曹官吏是一群酒囊饭袋!有盐引开中法为用,换几头蠢彘过去亦能增加政绩!” 崔琳勃然大怒,指着荀兴骂道:“尔这阿谀小人,竟敢口出狂言!尔除了溜须拍马还会作甚?” 荀兴今日的表现简直惊呆了无数同僚。这还是众人印象中那个阿谀拍马的小人? 果然越是胆小的人,一旦放开了,就越毫无畏惧,肆行无忌吗? 此时荀兴冷哼了一声,说道:“还会作甚?某知晓比曹未能察觉的缘由,尔曹知晓?” 崔琳被问得哑口无言,脸色霎时变得苍白如纸苍白,怕是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唯唯诺诺的坐回了座位。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到了荀兴身上,期待他为众人解惑。 荀兴乃继续说道:“其中缘由在于太原取消了士农工商户籍之分,四民平等。百姓可自行从事各行各业。无粮的百姓会踊跃为豪族作工,生产农具、漆器、陶瓷等各种物资。以此赚取铜钱,补贴家用。因此贷粮数额大幅减少。而盐引开中法获粮甚多,月月结余。比曹有司竟未发觉每月贷粮支出靡重。” 闻言,张瑞重重的叹了口气。 比曹业务梳理已是刻不容缓! 汉室给了比曹太多的权利,又在郡国设立郡丞,导致比曹掾与郡丞互相争权夺利。 整个比曹一片混乱。 这么大的隐患竟然没有发现。 能臣! 能臣在哪个曹司都是急需的。 若比曹掾还是裴潜,断然不会出现这么大的疏忽。 崔琳连忙起身告罪。 张瑞摆了摆手,说道:“而后功曹会考核功过。今日不论往事,便只谈工农商何以为重?” 崔琳入座后,荀兴继续说道:“古人言无工不富,无商不活。太原、河东有今日之繁盛,离不开两郡工商之力。眼前便有数万户百姓仰仗工商而活。某以为工商繁茂,断不可轻废!” 众人还未有所反应,张瑞立即抚掌,说道:“荀功曹金玉良言,功在社稷,利在万民!” 一唱一和,瞬间将议题定下。 彻底堵死了所有人提议重本抑末的可能。 事实上荀兴种种反常的举动完全是得到了张瑞的授意。 但其表现之精彩确实出乎了张瑞的意料。 张瑞不想在重农还是重工商之间来回扯皮,便指示荀兴主动提出重视工商的理念。 以荀兴的阿谀谄媚,哪在乎抑商还是重商,只要主公吩咐的,一丝不苟去执行便足够了。主公的信赖才是一切之根本。 如今议题已定,如果没有人刚愎顽固,一定要与鹰扬将军作对,就只能在这个方向集思广益。 在决断这方面,张瑞觉得哪怕一个不是很明智的决断也比犹豫不决要强上许多。 为人主者,可以不聪慧,可以不勤奋,但一定要有决断的能力,并坚持决断的意志。 哪怕是一个不明智的决断,如果万众一心,群策群力,也有可能转害为利。 但如果犹豫不决,朝令夕改,那只会导致万劫不复。 这方面太原文武已经形成了良好的习惯。 当张瑞下定决心后,便少有人会再劝。 反倒会集思广益,以实现目标。 聚焦到眼前的工农之争,金曹掾国渊最有发言的权利。 究竟工商之事,能否富国强兵?能否使百姓安泰? 第九十七章省力过半 国渊作为金曹掾,掌盐、铁、官市,对农耕以外的政务最为了解。 当此时,国渊的建议将影响今后数十年的治政侧重。 国渊不得不谨慎说道:“诚如荀功曹所言,无工不富。自太原安定以来,手工业生产制造了大量财富。此非贸易一处。于百姓而言亦颇有影响。” 张瑞好奇的问道:“作何解?” 国渊请众人稍等,随后下令金曹官吏与侍卫携带大量器具进入殿内。 大量的手工制品被摆在了西侧地图下空旷的平台上,明晃晃的烛光令这些器具看起来熠熠生辉。 随后国渊走到器具中间,手指环绕一圈,询问道:“凡此种种,诸君可有未见过之物?” 张瑞看了一眼,大抵都是些很常见的生活器皿,并不稀缺。 无人提出质疑,国渊便继续讲解道:“无错,这都是寻常百姓家司空见惯的器皿。” “然,这其中之泰半,在一郡之隔的河内郡县便并不常见。吾等对此司空见惯,只因吾等居于太原。” 众人惊诧。 这说明太原百姓家庭中财富远胜于河内。也代表着太原百姓的生活水平远高于其他郡县。 这明显是手工业制造的财富。 工业生产,哪怕未曾刻意分配,也明显的提升了周围的财富水平。 随后国渊走到一台织机面前,问道:“诸君可识此物?” 有人答道:“似是织绫机,然却略有不同。” 国渊点头,说道:“常见的织绫机为五十蹑,操作不便,工人汗流浃背,织一匹花绫亦需耗时两个月。此为三十蹑织绫机,操作大为便利。是由民间纺织者改进而来。某听闻科学院已经在研究十六、十二蹑织绫机。诸君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工商昌盛繁茂,必然带动机巧改进。从前需要两月才能织一匹花绫,现如今只需一月即可,甚至有朝一日,只需十日即可。曾经需要两百人从事的工作,如今只需要百人即可完成。余下的百人,可以投入学文习武,可以投入农业生产,甚至可以绘画琴箫。” 张瑞激动的握紧双拳! 没错!这正是自己所憧憬期待的国度。 生产力高度发达,社会财富丰裕,百姓再不必困守几亩薄田,甚至可以专心研究学问或者发展艺术。 诸夏苗裔,不应该被几亩薄田锁死在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中。 应该有丰裕的物质条件,丰富的艺术生活,诗词绘画,歌舞升平! 唐诗、宋词的出现,证明诸夏苗裔并不缺浪漫的艺术天赋,只是缺少丰裕的生活水平。 而自己,就是要为百姓创造出这种稳定、富裕的生活环境。 国渊又挑起了一柄锄头,在手中挥舞了几下,对众人说道:“此物大家想必定不陌生,锄头。百姓中最常见的生产工具,甚至活不下去的百姓揭竿而起,便是以锄头、镰刀发起叛乱。” “但诸君或有不知。如此平凡常见之物,却为官市内销量最多的器具。唯其而已,其他诸物望尘莫及。” “以此器具之普及。某敢断言,明年太原境内农业产出必然会有大幅增加。” 张瑞兴奋的抚掌,带起大殿内如潮的掌声。 最后国渊斩钉截铁的说道:“如今太原产出之盐、铁、各种手工业制品已得天下认可,以此为用,方使开元通宝流行四方。若抑制工商业,必然会导致开元通宝回流,天下财富再不流往太原。” 面对国渊如此坚决的太多,众人纷纷沉思。 以如今的形势看,在太原发展大规模手工业生产已是大势所趋,官府强行干预恐怕会导致极大的损害。 但是田曹掾卫觊还是站起身问道:“经国金曹之言,吾等已知晓工业之重。无工不富,诚是如此。然无农不稳,却不可不察。” “据田曹统计,已有大量豪族抛售了良田,转而投入手工业生产。每户豪族少则雇工数十,多则雇工上百。而豪商更是雇工无数,每次出行,商队中青壮数以百计。仅晋阳城内,不事农业生产者便有三万余人。推及两郡三十八县,从事工商业者至少十万人。” “此外铁官徒上万人,盐池工人上万人,官吏上万人,教习上万人、军队三万人,学子数万人。” “凡此种种,累计二十余万人,不事农业生产!以每人平均耗粮一石半为算,每月仅耗粮便有三十余万石。” “在座诸君皆知乱世在即,商路即将阻绝。试问没有了商路,仅凭太原、河东两郡八十余万百姓能养活此二十余万不事生产者否?” 张瑞叹了口气,坐回座椅上。 这正是张瑞心焦所在。 后世京师总要开漕运以送粮补充,就是因为京师附近不事生产的百姓太多。 以当今的生产力,若无外部供应八十万百姓根本无法养活规模越来越大的工商业者。 卫觊还未说完,又继续列举道:“且乱世飘摇,必然会有数以万计的百姓背离故土,逃亡河东、太原,官府岂能见死不救?如此又是一笔粮草开支。” 卫觊的说法并不是刻意刁难,只是如实列举了即将面临的种种困难。 议事需要的便是这种多方考量,而不是一言堂。 能为主上查漏补缺亦为良臣。 面对这一项一项的数据,所有人都心头沉重。 国渊不得不宽慰道:“或的确要面临如此种种困难。但这些手工业者亦非于农业无利。无论是工业制成的农具、还是曲辕犁都将促进农业生产,提高亩产量。以几万人从事手工业,却有益于数十万农夫,提升数百万亩农田产量,可行之。” 可行之! 坚定了所有人的信心。 这几万手工业者若能提升亩产量一成,就能使数百万亩良田多产出数十万石粮食。 其价值就远远超过令这几万人去田里亲自耕种。 工业产出的重要性已彻底无需置疑,但粮食危机亦是迫在眉睫。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如果不及时未雨绸缪,将来悔之晚矣。 张瑞便问道:“如今工商业不可折损,那粮食从何而来?” 这方面起身回答的是审配,直言道:“理财之道,一曰开源,一曰节流!” “如今困境在于,河东、太原皆太过注重工商产出。需及时扩充农田。境遇最理想者在于河东、太原出盐铁工商,周围郡县主农桑,相辅相成。” 第九十八章统筹规划 审配的布局方案,令张瑞意念一动。 若官府开始着手规划农业、商业布局,为什么不干脆做的更细致一些。 大的方面以河东、太原为中心,重点发展工商业。 周围雁门、上党、河内、西河、上郡、九原等重点发展农业、畜牧业。 而在工业产能方面,官府也出面统筹规划,将某一产业聚集于某个县内。规模化生产,类似于景德镇。能形成许多优势,既利于降低成本,又方便买卖双方交易进行,还能促进技术进步。 对官府而言,也有许多好处。首先这种规模化分布,有利于减少产能浪费。不会导致过多的百姓盲目投入到某一行业,从而浪费宝贵的人力。 其次有利于征收赋税。众人都在一起,对经营规模都有所了解。纳税金额一比对,官府就能知道哪家有偷税漏税。 于是张瑞打断了审配得发言,说道:“工商为国之重事,不能任由其野蛮生长。孤决议,由官府统筹规划!” 随后张瑞深吸了口气,是时候引用一些先进的理念了。就由自己亲自给这个世界带来些许改变吧! 很少插手政务的张瑞,这次无比认真,亲自布局详细政务。 吩咐道:“孤决议组建一个新的曹司为工信司,不受郡府管辖,直效命于孤,统筹规划鹰扬将军府治下手工业发展布局。家庭私户手工生产不受影响。但豪族大规模雇工生产将受官府监管。” “将有诸下影响。首先,豪族必须取得工信司的经营牌照,方能进行生产。而工信司必须审核豪族经营内容,考核现有规模以决定是否发放牌照。杜绝大量人力生产同类物资,以免人力浪费。” “其次规模化生产,将以减税为鼓励,吸引豪族前往指定郡县设立工坊!例如大陵县冶铁发达,可重点发展冶铁行业,对冶铁行业予以赋税减免优惠。对生产其他产品的豪族增加赋税。稍后尔曹可自行申报,各县可因地制宜,设立一至两项手工业进行扶持。” “孤最后重申一遍,以上种种,只针对豪族工坊。百姓手工生产不纳入计量!敢私自对百姓加税者,免官!记录在册,三代以内,禁止出仕鹰扬将军府治下!” 工信司如此重要,涉及整个太原的手工业发展,张瑞决议派遣一名能臣来亲自负责此事。 鹰扬将军府骄兵悍将无数,但能臣的确有些捉襟见肘,每个能臣都在十分关键的岗位上。 为了显示重视,也为了能发挥工信司举足轻重的地位,张瑞决定动用一张王牌! 即政绩常为天下之最的杜畿! 鹰扬将军府治下文臣当中,论政务能力无人能在杜畿之右。 只是因为其有盖勋幕僚的背景,所以一直未受重用。 今日张瑞决定不以出身为成见,启用这名天下能臣。 随后张瑞郑重宣布道:“工信司首任少尹,杜畿!” 无数惊讶的目光望向呆在当场的杜畿。 显然杜畿本人也未曾想过自己竟会被鹰扬将军委以如此重任。 所有人都能看出这个职位日后将管理鹰扬将军治下所有的工业之事,直接向鹰扬将军本人汇报。 若有朝一日鹰扬将军能问鼎天下,那这个工信司少尹一跃就能成为汉室三公九卿一样的高位。 惊讶了瞬间,杜畿连忙起身,拱手行礼说道:“某定不负将军重托,必殚心竭虑以善政事,助将军成就不世伟业!” 张瑞满意的点头,随后看向审配说道:“请审长史继续讲解开源、节流之事。” 审配拱手,说道:“主公此政英明远见,以此为用,可合理规划人力,从容布置农工之用。以河东、太原生产手工业品,以上党、河内、雁门、西河等郡发展农耕。必然可使郡府得工商之富,使百姓的农耕之稳!” 如此看来扩张是势不可免了! 张瑞一笑,看来工业的发达必然带来扩张与贸易。 上党、雁门、河内、西河,下一个进攻的郡国将会是哪个? 说完开源,审配继续讲节流,说道:“如今乱世将至,粮草成为重中之重。必须节约俭用,以增储备。民间禁止一切奢侈之风!节俭二字非徒治天下者当守,治家者亦宜守之。凡粥饭及肴馔等食,食毕有余者,切不可抛弃沟渠。人不可食者,则哺猫犬,再不可用,则晒干以饲禽鸟,断不可委弃。” “《荀子·天论》曾言,强本而节用,则天下不能贫。” 听闻审配之言,张瑞觉得全靠道德恐怕不能约束那些豪族。 不然也不会传出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诗句。豪族从来就不以天下为计,这点史书千年,一向如此。 北方胡虏流虐,南方富商歌舞笙箫。 指望他们为国分难,还不如指望天降陨石砸死敌军。 张瑞语气坚决的说道:“自古徒德不足以为政,徒法不足以自行!节俭之事,只靠官府倡议,绝不可能见成效。然亦不宜严刑峻法。依孤之见,可小惩大诫!有浪费粮食严重者,罚其家主亲自植桑树三株,服徭役一天,为郡国天下兴修水利,铺路造桥。有奢侈淫靡者,有司押解其人至鹰扬将军府,某亲自监刑,杖之!” 听完,众人皆感全身一寒。 果然是小惩大诫! 那画面一想,就令人不寒而栗。 骄奢淫逸的豪强被按在地上打的血肉模糊。执掌生杀大权的将军就坐在府前,目光冰冷的注视着一切。 无数百姓在一旁指指点点。 被打的豪强能形成一辈子的心理阴影,哪怕将来禁令取消,也不敢再有铺张浪费。 这还不算完,等杖刑完了,被打的豪强在整个郡国都要扬名了。 这着实不能算什么好名声。 不管这个豪强以前曾经做过什么,日后只要被人提及。 所有人都会笑着谈论,“哦!他就是那个因为奢侈淫逸而被鹰扬将军亲自监督杖刑的倒霉鬼?” 张瑞名声越大,被打之人的帽子就越难甩掉。 终生要面对旁人异样、嘲笑的目光。 第九十九章后宫千人 在提倡节俭,节约粮食这方面,古今中外都有许多可以借用的方案。 基本上可以总结为,游牧民族靠耐饿,中原靠禁酒。 游牧民族打又打不过中原,物资匮乏又实在没有办法了,只能全族忍耐。 数千年以来延用的方法为:“把小米放在水里煮,早晨喝一二杯汤,白天就不再吃东西;晚上吃一点肉,并且喝一点肉汤。” 看起来十分的不可思议,但这些游牧部族却真的能一坚持就是数年。 就这种情况下,杀了他们,他们也拿不出粮食来跟中原做交易。 物资匮乏到这种地步,他们的人口就只能常年不超过百万。 相比较而言,中原的确富裕许多。人口数以千万计,还有余粮酿酒。 如今乱世将至,幕府提倡节约粮食,审配自然而然的便盯上了禁酒,说道:“每粗米二石,酿成酒六石六斗。禁十石之酒,则可省一亩田地之产出。如今岁饥,宜使郡国禁酒!凡鹰扬将军府治下,酿酒、贩酒,饮酒、私藏酿酒器者皆以罪论处!” 这道法令基本算是历代禁酒令里最严厉的一档了。全面禁止官府、民间,酿酒、贩酒、饮酒。 与历史上曹操、刘备颁布的禁酒令严厉程度相当。 不过说私藏酿酒器者也以罪论处,张瑞就想起了历史上简雍与刘备开车的故事。 历史上蜀中大旱,刘备下令全面禁酒,私藏酿酒器具者论罪。 官吏在百姓家中找到了隐匿的酿酒器具,被出游的刘备和简雍看到。 简雍便指着路边一对男女,对刘备说:“彼人欲行淫,何以不缚?” 刘备就好奇的问:“卿何以知之?” 简雍当场开车:“彼有其具,与欲酿者同。”他们身上带着行淫的器官!岂不是跟想酿酒者同罪? 刘备不得不取消这条罪状。 张瑞可不想将来有部下跟自己开车,便说道:“诸夏自古慷慨,有豪饮之风。禁酒只为解一时之难。故不以私藏酿酒器者为罪。禁酒法令暂定三年之期。三年之后审时度势,再决议是否解禁。” 随着张瑞话音的落下,明显听到有人小声欢呼。 解决了一桩心头重担,张瑞心情愉悦许多,问道:“尔曹可还有奏议?” 等了良久亦无人应答,张瑞便笑着说道:“如此议事便到此为止。尔曹可自行找工信司少尹申报手工业之侧重!” 刚上任的杜畿立即就接到一份重担,很快便被各县官吏围的水泄不通。 看着忙碌的众人,张瑞露出满意的笑容,带着卫队离开建章台。 刚步入郡府,留守郡府统筹军机的贾诩便迎了上来,禀报道:“主公,甄氏队伍已抵达上党郡境内。不日就将抵达晋阳。” 张瑞脚步一顿,这种小事一般上报到比曹一级就已可以了,今天怎么会上报到自己这里?便问道:“有何不同?” 贾诩笑着说道:“为主公贺!此次甄氏队伍并不为盐引开中法而来,而是专程护送嫁女与嫁妆。” 《礼记·内则》云:“聘则为妻,奔则为妾。” 纳妾并无娶妻的三书六礼。 更何况这千里迢迢,哪顾得上那些繁文缛节。 对于即将到来的洛神,张瑞虽然报以期待,但并非分之想。 一个六七岁的小萝莉,张瑞也不至于那么禽兽。 更关注的还是甄氏动向。便问道:“甄氏是否愿意举族迁至太原?” 贾诩思索了片刻,说道:“甄氏乃中山大族,即便举族搬迁亦非一蹴而就。陆续已有数百名甄氏族人随商队抵达晋阳,在晋阳户曹领了户籍。” “此外,此次甄氏护送的队伍多达三千余人。其中童仆千余,婢女千余,其他千余人多为匠人、门客。虽未举族搬迁,但也算对太原倾注了重资。” 张瑞点头,如今这些大族分头下注已是常态。 只要鹰扬将军府能一直保持扩张之势,早晚能彻底将甄氏绑在战车之上。 甄氏的行动并不拖沓,张瑞得到消息的六天后,甄氏队伍便抵达了晋阳。 三千人尽着红衣,演奏着喜乐一路行进至鹰扬将军府前。 此时的鹰扬将军府也是张灯结彩。 长史审配负责指挥府内一切章程。安排随嫁人员安置与礼仪流程。 作为新郎官的张瑞反倒比较清闲,因为是娶妾,其实并没有多少需要他亲自出面的环节。 于是张瑞便从容的观看着府内忙碌的众人。 尤其是莺莺燕燕的上千名婢女。穿着统一的襦裙,梳着同样的发型,排成队列,低眉顺目的从张瑞脚下经过,也有一种异样的诱惑力。 后世女团也就几十人,就能以团队规模引起男性内心的征服感。 眼前这少女上千名,全部是任君采撷,归属于张瑞一人。 看着如云的婢女在眼前经过,张瑞还是有点心动的。 这已经是自己穿越以来第二次达成女眷上千的成就了!夸张一点说,后宫千人,已不为过。 随即张瑞嘴角上扬,自己怕是这个时代最能守身如玉的人了! 两次拥有上千女眷都未祸害良家。 这上千名婢女张瑞也不打算留在府中。 不然传出去这声名实在不太好听。 鹰扬将军大业未成,府中佳丽已上千人!与董卓何异? 不过这方面得征求洛神的意见,毕竟这些人理论上来说全是洛神的嫁妆,属于洛神所有。 在新房内,张瑞见到了这位历史上的文昭皇后,鼎鼎有名的洛神。 如今还只是一名粉雕玉琢的小萝莉。 雍容华贵的俏脸已经能看出日后倾国倾城的胚子。 明明是个七岁少女,却能优雅从容的向张瑞见礼。 两人见面,张瑞终于相信有些人天时就是做皇后的命格。 就像十一岁便嫁给李世民的长孙皇后,哪怕年幼却有母仪天下的气质。 张瑞笑着蹲在了洛神面前,问道:“知道某是何人吗?” 小姑娘巧笑倩兮,说道:“是良人,是予一生荣辱与共的夫君。生则同襟,死则同穴。” 张瑞讶然一笑,没想到两世为人,第一次被异性表白,居然是个七岁的小姑娘。 便笑着拍了拍洛神的小脑袋,问道:“那告诉夫君尔的名字。” “甄宓。夫君要牢记哦。此名将伴随夫君一生。” 第一百章纷争升级 女孩子一般都比男孩子早熟。尤其事关感情方面,十几岁的少女已经有朦胧情愫。 而张瑞记得自己十几岁的时候还在沉溺网吧。 若有人带了女同学过来,小伙伴们一定会说:“怎么带了一个女人?还能不能好好玩了?” 然而命运悲催,当自己懂得慕少艾的时候,已经为时晚矣。这时候兄弟们再带一个女同学过来,大家还是只能感慨:“怎么就只带了一个女人?还能不能好好玩了?” 而古代的女子就更加早熟。 洛神八岁的时候,院子里有人玩骑马杂耍,姐姐们都都上阁楼观看,只有洛神不去,几个姐姐奇怪而责问她,洛神便回答说:“这难道是女孩子看的吗?” 九岁的时候,就非常喜欢读书,博闻强识,只要看过的篇目就能够立刻领悟,还多次用她哥哥的笔砚写字,哥哥笑她说:“女人应该学习女工。读书学习有什么用,难道你以后还想做女博士(官名)吗?” 洛神回答道:“古时候贤德的女子,都要学习前人成败的经验,以此来警示自己的。不读书,用什么来借鉴呢?” 张瑞倒是非常自信,完全不介意眼前这位七岁少女将来变成一位女博士。 便笑着问道:“将军府尚节俭,而卿之仆从甚多,婢女千人某意将其遣散,小宓意下如何?” 甄宓立即点头说道:“既嫁与良人,便以良人为贵,不以财富而显。予曾闻,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婢女千人,应赠与英雄。”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还能这么用? 不过说起来好像也没什么错。 自己部下一群雄烈阳刚的汉子,如今饱暖无忧,剩下的不就是追求美色享受? 将士们生死追随,自己奖赏几名侍女,的确再合适不过。 看着眼前雍容华贵的小姑娘,张瑞莞尔,忍不住想要拍拍少女的脑袋,有种亵渎神圣的快感。 笑着说道:“那小宓好好休息,快快长大。” 随后便离开房间找到审配安排道:“童仆与匠人统统另立新户,除按律授田外,从鹰扬将军府拨钱,每人赠千钱以为安家之费。” 审配拱手称赞道:“主公身体力行,恪守法律。有鹰扬将军府之模范在前,豪族断无蓄养童仆的借口。” 张瑞一笑,说道:“正南,论拍马,君可是与荀兴相距甚远!速去忙政务吧,将荀兴唤来。” 很快,一脸喜庆的荀兴便一路小跑的来到张瑞面前,笑容之盛似乎比张瑞本人还要开心,恭敬地拱手说道:“为主公贺喜,祝主公春宵夜久,雄风昌盛,策马奔腾!” 张瑞笑着一巴掌拍在了荀兴后脑勺上,说道:“就尔知道的多!如此喜欢美色,孤送你几名婢女!” 荀兴立即将脑袋探到张瑞手前,笑意盈盈的说道:“挨主公轻轻一掌就能得到几名美女侍妾,如此美事,绝不能错过,请主公再来几掌。” 荀兴这家伙每每都能逗得张瑞一阵大笑,便笑着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行,今日就赏尔三名美婢。功曹有司速速核算功绩,孤将赏以美婢千人。” 谈及政务,荀兴连忙收拢了笑容,拱手回道:“三日之内,必将明细报以主公。” 说是三日,但功曹在次日便将功勋名册递交案前。 此次的奖赏,并不同于上次,并不唯武将,文臣亦被算在其内。 张瑞从来不曾将人性想得太过美好。 文武将校追随自己,绝大部分人都是为了图一个荣华富贵、美色享受。 或许男人中有人的确不爱黄金、不好口腹之欲。但是说男人不好色,这张瑞是不信的。 连关二爷那种义圣在打败吕布之前都再三向曹操讨要吕布部将的一名妻子。 曹操也一再答应,结果看见美女的瞬间就反悔了,给了关羽好大一顶绿帽子。 可见男人对美女的占有欲究竟有多强。 随嫁的婢女都是豆蔻年华的少女,这个年纪尽皆是皮肤水嫩、亭亭玉立。 只要模样不是丑的无法见人,都颇受人喜爱。 可以说今夜鹰扬将军嫡系人人都在作新郎。 次日点卯,无数文臣武将皆面色红润,志得意满。 无法说人人对鹰扬将军死心塌地。但这些酣畅淋漓的嫡系,的确是对鹰扬将军满意的无以复加。 自从跟随鹰扬将军以来,无论是功勋、实权还是荣华富贵、良田美婢,一赏再赏。 这种情况下,没人会去想叛变。 而且也找不到叛乱的动力。 难道叛乱到其他诸侯麾下还能有更好的待遇? 开玩笑吧?这举国天下,没有哪个郡国比河东、太原的工商业更富庶了。 如果有东西鹰扬将军都给不了,那其他诸侯更不可能拿得出来。 人都是趋利避害,放弃当前优厚的月俸,甚至于俸禄腰斩,叛变到另一家势力更弱小的诸侯那里,是图个什么? 在文武官员志得意满时,来自徐州的船队也抵达了河内。 此时已经十一月末,这个时代的确是车船不便。 当初糜竺至晋阳面见张瑞时,鹰扬将军府才刚刚平定白波之乱,全军解甲归田,享受天伦之乐。 而如今已十一月末,鹰扬将军意指天下,幕府发长戟十万,铁骑千群,陈兵边境,准备讨董。 历经数月,来自徐州的商船终于抵达了河内。 在孟津渡所在的河阳县境内,此时已驻扎了两万鹰扬大军、两万黑山匪寇与四万余徭役。 糜氏商队船帆蔽日,百舸竟流。 在孟津渡搬运粮食的徭役如山如海,铁甲旌旗森严而立。 当日便引起了南岸汉军的关注。 前来查探的官兵很快便同渡口守军发生纠纷。 十余名汉兵被扣押,十数人被射死在河内。 纠纷既起,双方的摩擦就越来越大,每天互相偷袭。 直至十二月初,嚣张跋扈的鹰扬铁骑上百人在夜色中乘船跨过黄河。 指挥的屯长是个胆大包天的,直接下令冲击汉军官舍。 动用这种规模的部队,已经完全不属于摩擦的范围了,直接可以定性为一场小型战争! 汉军完全没想过没有宣战,械斗会扩大到这种规模,毫无防备。 上百人被当场烧死在营地内。 数百人赤膊逃窜,在寒冷的冬夜里,被铁骑追杀十余里。 第一章得人之助 中平六年十二月,董卓再此将年号永汉元年改回中平六年。 但年号的改变并未如董卓所愿,一切平静如往昔。这个十二月是注定不平静的月份。 这个月,历史进程仿佛被加速了十倍。本来平静的历史长河瞬间卷起惊涛骇浪。 董卓任命的天下名士赴任地方后,几乎片刻不停,立即开始招兵买马。 地方割据势力以无法阻挡的趋势演变成拥兵诸侯。 而本就不平静天下,更被月初的一场冲突搅得风起云涌。 朝堂董卓素与河东的鹰扬将军不合。双方兵戎相见数日,结果朝廷禁军死伤上千人,洛阳以北的所有渡口被鹰扬将军尽付之一炬。 大火三日不熄,火光映红了洛阳北部的整片天空,天空染红如血,仿佛末日来临。全城都人心惶惶。 可谓是将董卓的脸面踩在脚底下尽情践踏。 这场战斗规模不大,却使天下人心浮动。各地诸侯见董卓如此无能,彻底对朝堂失去了敬畏之心。 起兵叛乱的意图已不加掩饰,光明正大的征兵,肆无忌惮的联合。 而引起天下震动的张瑞,此刻正闲情逸致的坐在府内翻看着科考名册。 十一月末首轮科考结束,以六十分合格为算,竟有三千余人符合选拔标准。 这结果令张瑞颇为欣喜,说明此次报考的学子,水平远远超过首次科考。 世族、豪强、官员之子都已踊跃报名。 这其实是具有非常大的意义。 后世通常说的,某位诸侯得豪强之助,得世族之助。 并不是说豪强、世族在口头上喊,鹰扬将军,加油,我们支持您! 所谓得世族、豪强之助,指的便是当今这种情况。 其家族子弟纷纷踊跃出仕,在幕府、在郡县、在军中奔走效劳,助力其争霸天下。 大量士子参与科考说明,整个黄河以北,黑山以西的俊才英杰都认为鹰扬将军府终将成就一番伟业。 与此相反,不得人助力,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刘岱、刘表。 刘岱出任兖州刺史,屡次三番的征募程昱,程昱都拒绝出仕。 而曹操占领兖州后,派人征辟,程昱一口答应!程昱将行之时,他的乡人十分疑惑,说他:“怎么你前后的行为如此相背?!”程昱却只笑而不应。 刘表就更不用说了。避难到荆州的中原名士难以计数,但纷纷对刘表的征辟,见而不应。 曹操占领荆州,一纸诏文,响应者如过江之鲫。例如裴潜,完全无视刘表的征辟,却出仕丞相府军参谋、仓曹掾等掾属。 除此之外,在河东、太原,鹰扬将军府还有一大优势。 那就是世族和豪强都被官府监督分户了。家中子弟结婚后会另立户籍。户籍本的名字包括夫妻二人及未成家的子女。 那种主从依附关系的高门大族被拆散,情况更像后世以族谱为纽带的宗族。 各户子弟虽然名字在族谱上,但各家庭已经分居,可以自由抉择,而不必接受长房之命。 这项政令得到了高门大族旁系子弟的极力支持。 分户以后的士子可以更加自由的效力鹰扬将军府,有人出仕郡县,有人投军入伍。 今朝这么多优秀的士子,就是因为高门大族大量旁系子弟的报考。 翻看名册许久,张瑞还真看见不少历史名人。过了初试,这些人就已算效力于鹰扬将军府。 大量英杰的投效令张瑞心情甚好,走出房门舒展身体。 侍卫在一旁的谢玄问道:“主公,徐州糜氏上午投了拜帖,闲暇无事,是否接见一番?” “糜竺?” “并非糜竺,乃是其弟糜芳。” 糜芳? 对这位神奇叛变的国舅爷,张瑞还是挺好奇的。 历史上糜芳投降的莫名其妙,导致关羽败走麦城。 但这位糜国舅其实并不是个庸才。 整个东吴数十年间,防守战举世无双,进攻战就没赢过几场。为数不多的几场中,糜芳就占了一次。蕲春之战,麋芳跟随贺齐,大获全胜,俘获晋宗。 闲来无事,张瑞便点了点头,说道:“让糜芳过来吧!对了,关羽之事如何?” 如今府内长史审配在梳理政务,分配权责,司马贾诩、记室参军王昶在忙于编撰《武经总要》。 随侍在张瑞身边的便是长史的副官,从事中郎袁涣。 闻言,袁涣立即回道:“关羽已回信,不日将返回河东祭祖。” 张瑞面露喜意,说道:“待其祭祖过后,请其至府中一叙。” 虽然拉拢到这位千古义圣的概率不大,但不尝试一下,总归是不死心。 十二月的天气变幻无常,刚才还是阳光温暖,很快却聚拢了乌云,洋洋洒洒的飘起了雪花。 屋内壁炉已经点燃了煤炭。通过壁炉取暖的技术,在秦朝就已问世。 在鹰扬将军府内的壁炉比四百年前秦朝的技术更加先进,甚至设计有中空的烟道,可以令暖气在屋内循环。 所以屋内暖洋洋的,十分惬意。 这屋外寒风凛冽的时候,就显示出有侍妾的好处了。 虽然甄宓才七岁,但她的背后有整个家族的智囊团为支撑,数十名女官、侍女甚至亲生姐妹为其出谋划策。 十分贴心的为张瑞送来了一份食盒,装了六七样糕点。 雍容华贵的小姑娘亲手一一摆在张瑞面前。 张瑞没什么邪恶想法,倒是笑容像极了和蔼的老父亲,笑着捏了捏小姑娘粉嫩的小脸。 然后对谢玄说道:“还是女子细心,这才有家的感觉。尔等五大三粗的,跟随某多年,也未想过准备糕点。都过来尝尝吧!” 谢玄、胡车儿等当值的侍卫乃笑着拱手,说道:“吾等能享今日口福,却全赖主公之荫。” 随后便乐呵呵的分食了几盘稻饼、酥饼等糕点。 事实上能在这里执勤的哪个不是身家清白,功勋无数的悍将。谁家也不会缺这几块糕点,只不过是享受跟主公亲如一家的氛围。 侍卫们吃完离去不久,糜芳也抵达了郡府。 这位糜氏的二公子身形不似糜芳一样宽厚,反倒十分精悍,面容稍显阴鸷,很有武将的气质。 但无论其如何干练、桀骜,见到张瑞还是很正式的行礼,说道:“东海糜芳见过鹰扬将军。” 第二章招兵买马 糜芳跟糜竺的气质差距甚大,糜竺虽然善骑射,但气质儒雅更像文臣,糜芳干练精悍更像武将。 按理来说,这种出使他域,拜见一方诸侯,明显是糜竺更合适。 张瑞便略有好奇的问道:“为何此番尔兄未亲自前来?” 糜芳拱手,解释道:“家兄月前已被陶使君征辟为别驾从事,政务倥偬,难以抽身。便由某代替家兄一行,还望将军见谅。” 张瑞笑着说道:“别驾从事,为州府显职,陶使君对糜氏可谓敬重非常。” 从事就是州郡长官的属官,大抵类似于秘书一职,是很常见的官职。鹰扬将军府最活跃的从事就是说客王羽。 但别驾从事则不同。其简称“别架。”因其地位较高,出巡时不与刺史同车,别乘一车,故此得名。 其地位显赫,被称为:“周流宣化于万里者,其任居刺史之半。” 其任居刺史之半,可谓彻底坐实了糜半州的称号。 无论财富还是行政权力,都掌控有徐州之半。 糜芳客气的回道:“此还仰仗鹰扬将军之恩。” 张瑞愕然,怎么会跟自己扯上关系? 这不就是历史上糜竺的官职吗? “其中有何缘由?” 糜芳解释道:“家兄此番归家,广征巧匠,陶使君乃知糜氏与将军有所交集。乃举家兄为别驾从事,以期糜氏能助徐州与将军联络一二。” 闻言,张瑞慵懒的态度稍微一改,端正了坐姿。 这还是第一个主动联系自己的诸侯。而且是带着明显的善意而来。 群雄并起,鹰扬将军府终于要接触其他诸侯,开始合纵连横了。 陶谦这个人,跟雄才伟略的曹操肯定无法相提并论。 但真的不能小觑他。 事关讨伐西凉军,其实在汉末并不止会盟酸枣的张邈、曹操、刘岱,会盟河内的袁绍、王匡、韩馥等两方盟军。 初平三年(192年)四月,王允、吕布杀董卓,后李傕、郭汜等反,攻陷长安,把持朝政。 朱儁当时还在中牟,陶谦认为朱儁是名臣宿将,屡立战功,可以委以大任。 于是联合前扬州刺史周干、琅邪国相阴德、东海国相刘馗、彭城国相汲廉、北海相国孔融、沛相袁忠、泰山太守应劭、汝南太守徐璆、前九江太守服虔、博士郑玄等人共朱儁为太师,移檄牧伯,同讨李傕等,奉迎天子。 虽然李傕用贾诩之计,召朱儁入朝,导致联军解散。 但这应该是最早出现“挟天子以令诸侯”想法的封疆大吏。 陶谦在谋略与外交方面还有许多让人眼前一亮的操作。 唯一可惜的是,他在军事方面的确不是曹操的对手。导致一切联合与谋划都化为泡影。 如今陶谦通过糜氏向自己释放善意,张瑞决定仔细听听他到底想做些什么。 便问道:“陶使君有何事欲与孤相商?” 糜芳从怀中取出一份礼单,说道:“陶使君闻将军除暴戡乱,扫除贼寇,使境内晏然,颇似徐州局面,乃视将军为知己,赠一份薄礼,以期与将军结交、亲善。” 张瑞打开礼单扫视了一眼,这“薄礼”可真是一点也不“薄”。 “美女上百名,工匠两百余,丹阳兵五百,水手两千,战船一百艘,粮草五万石,黄金三千黄镒,布帛两万匹。” 随后张瑞随手将礼单放于一旁,眼神平静如水,注视着糜芳,问道:“即便徐州富庶,陶使君这份厚礼也稍显夸张。相隔万里,某不信仅为亲善,陶使君便能舍得如此厚礼。” 这丰盛程度虽然不及历史上陶谦对刘备的礼遇。既赠丹阳兵四千,又赠一整座城池小沛。 但也超出了正常的亲善规格。 说为了亲善,礼物太丰盛。但若为了联盟,又显得极为寒酸。 张瑞如果想跟孙坚、袁绍结盟,不至于只送价值区区千名铁骑的物资。 历史上袁术与袁绍争夺豫州。袁术任命孙坚为豫州刺史,袁绍任命周昂为豫州刺史。 双方大战于豫州,作为袁术盟友的公孙瓒一次便派出了数千铁骑,由其弟公孙越率领前往助战。 幽州苦寒,为了结盟尚能出数千铁骑。 徐州富庶,天下皆知,若只送这么寒酸的礼物就敢提结盟,简直是对鹰扬将军府的侮辱。 张瑞能将礼单甩到糜芳脸上。 糜芳乃解释道:“此薄礼的确只为表达陶使君亲善之意。若河东与徐州亲善,陶使君愿广开商路。” “陶使君如此礼重,必有所求,请但言无妨。”张瑞终于面露笑容。 陶谦的礼物相对于太原、河东财富而言只能算可有可无。 最珍贵的也不过是丹阳兵五百。但太原最不缺的就是这种骁勇善战的士卒。 但陶谦如果愿意广开商路,那就不同了。 战乱一起,陆上交通断绝,水运、海运将成为重要的交通航线。 而河东又有大量的工业产出,最需要的便是一个广阔、富庶的市场。 商队在徐州赚取的财富,将远远超过这份礼单百倍。 没办法,工业强国就是这么急需市场。陶谦愿意两地通商,容不得张瑞不动容。 糜芳拱手拜谢,说道:“鹰扬将军慷慨豪迈,某便直言不讳了。陶使君如今正在招兵买马。听闻鹰扬将军麾下战马数以万计。愿购买战马三千匹以为军用。” 张瑞讶然。 在今天之前,张瑞一直以为招兵买马是个形容词,形容军阀扩张军力。 却原来在乱世,这个词真的就只是字面意思。 招兵。 买马。 这主要也跟张瑞身在并州有关,有大量机会获得战马,不论是战场缴获还是归化胡族主动奉献亦或者是豪商赞助,甚至牧场里就有种马数百匹,马驹数千计。总之鹰扬将军府从来不缺战马,也不缺骑兵。 买马? 从来没经历过。 让糜芳这么一提醒,张瑞便想起来了,吕布在徐州就曾派遣宋宪、魏续花重金买马,结果在小沛被张飞给截留了三百匹。导致吕布、刘备再次交恶。 徐州地处东方沿海,境内必然没有并州这么多的战马。陶谦有雄心壮志,想扩充骑兵,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另外一方诸侯买马。 第三章 南舟北马 汉室天下产马的地方基本都在北方边境,分别是凉州、并州、幽州。徐州想买马,只能从这三个地方着手。 这其中凉州太远,相隔千万里,横跨一个又一个诸侯的领地,想将三千匹战马安全顺利的送达徐州,已经毫无可能。 幽州太乱,交通已经断绝。幽州本为穷州,需要青、冀两州补贴官务开支,但因战乱交通断绝,无法调度金钱。 幽州牧刘虞无奈,只能劝导百姓种田。同时在上谷开设市场与外族交易。又开采渔阳的盐铁矿以增加收入,乃得百余万青州、徐州人流亡至此。 紧挨着幽州的冀州、青州,有军队护送,都无法将钱财送抵幽州。 徐州就更没办法与之交易了。 并州便成为徐州最后唯一的选择。 而恰好,徐州的糜氏与河东有贸易往来。贸易航线还是走的黄河水运,绕路东海。 这航线顺畅无比,出了河东的起点,便是徐州的终点,一路只需扬帆远航即可。 自古以来黄河水匪都不重,黄河两岸的诸侯也很少设立水军。 船队一路畅行销,能顺利将战马送抵徐州。 张瑞从内心里舍不得徐州这么出色的贸易对象被曹操屠戮毁于一旦,有心助其提升战力,以抵御曹操。 但又担忧陶谦战斗力实在太弱,成为物流大队长,自己给他的战马、长刀一转手全进了曹操的口袋。 那等于是在资敌。 曹操早早有了数千骑兵,恐怕屠杀起百姓就更加效率了。 到时陶谦还能不能接连三次从战场上逃脱升天都是问题。 看到鹰扬将军陷入思考,满屋没有任何人敢催促,纷纷屏住呼吸,屋内针落可闻。 思考了许久,张瑞决定还是同意这份交易。 无论怎么讲,贩卖这种军国重器,那都是暴利,尤其徐州富庶。这一次交易就能使鹰扬将军府实力骤然提升一个台阶。 乱世当中,只有自己实力强盛才是王道。 其次,历史上一直掣肘曹操扩张实力的并不是军力不够强,而是粮草不足。无论是征张绣、征袁术、战吕布还是打官渡,每到关键时刻总是粮草不济。 与其将粮草留在徐州,被曹操缴获,还不如交易到河东。 曹操得到一批战马,实力最多提升少许,却增加了粮耗。 但要让他得到大量的粮草,这头笼中猛兽就彻底摆脱了一切束缚,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 于是张瑞便问道:“陶使君欲如何交易?” 见张瑞终于意动,糜芳面上露出喜意,拱手说道:“陶使君愿出黄金六千……” “且住!黄金、玉石之类于军国无用者,不必再提。” 闻言,糜芳面露难色,说道:“若是以粮相换,徐州虽然不缺粮,但想运转至河东却不甚方便。数十万石粮食,以每船载五百石计,亦需上千艘船只运载。陶使君实在有心无力。” 对糜芳的说辞,张瑞不太相信。 长坂坡之战后,刘备溃败。《蜀书·先主传》曾记载:别遣关羽乘船数百艘,使会江陵。 当时刘备手中有一万水军,还有江夏刘琦手中的上万荆州军。 诸葛孔明对此的形容是精甲数万。 刘备地才不过一郡,就能派出关羽统帅数百艘军舰载着上万大军来汇合。 不如徐州富裕的东吴,孙权甚至能一次派出数百艘军舰,载着上万名军人远航出海。 整个徐州会连几百艘大船都没有? 面对糜芳的推辞,袁涣开口说道:“史载,始皇灭楚,发船队输粮五十万石。如今暴秦覆灭四百余年,汉室造船技术愈发发达,怎会连数十万石粮食都无力输送?莫非陶使君藏拙?” 糜芳暗暗皱眉,事情有些棘手了。 事实上诚如袁涣所言,汉室甚至设有楼船官、水衡都尉等官职专司造船,历经数百年,造船技术愈发发达。 按照《算缗令》中“船五丈以上一算”的标准,徐州甚至出现了四算、五算的大船。 即船长达二十余丈(汉朝一尺约为231厘米,五丈即为1155米,二十丈为462米)的大船,能载粮两千余石,水手、士卒数百人。 只是这种能扬帆出海的大船,造价高昂,一艘船合计数百万钱,整个徐州也只有百余艘。 满载着水手、士卒和粮草送到河东,糜芳觉得鹰扬将军府绝对不会轻易放其离去。 河东、太原皆有大河之利,正是船舶用武之地。 大河最窄处130丈(300米),最宽处650余丈(1500米),完全可以畅行这种大船。一次运粮,能省数万驮马、徭役之力。 恐怕徐州大船抵达河东,就只能有来无回了。 张瑞倒是不急,毕竟现在是徐州有求于自己。战马这种东西,从来都是有价无市。 天下诸侯都在招兵买马,民间的骏马早已被搜刮一空。 能一次性买到数千匹战马的机会,可不是经常能遇到。 而有这么多战马,又舍得拿出来卖的,天下恐怕也就一两家。 糜芳甚至不用考虑许久,心中就已有了决断。 徐州有发达的造船工业,船没了可以再造,但得罪了鹰扬将军,以后想买战马就难上加难了。 归根到底,徐州可以没有水军,反正也无用武之地。 但作为兵家必争之地却无险可守的徐州不能没有骑兵。 如果能买到三千匹战马,合徐州府库之库存,便能组建一支五千余人的铁骑。 五千铁骑在平原旷阔的徐州,将起到无与伦比的战略作用。 糜芳作为使者,只负责达成交易协定。 至于之后鹰扬将军府是否扣留徐州战船,糜芳虽然有所担忧,但那已经不在其权责之内。 乃说道:“并非陶使君藏拙,而是徐州船舶以大船为主,的确没有上千艘运粮之船。大船能运人,运粮却稍显不足。” 张瑞思索片刻,回道:“既如此,此次交易三千匹战马,便以粮草为主。辅以丹阳兵或匠人。” 徐州早已知晓鹰扬将军重视匠人,对此有所准备,说道:“陶使君愿以粮草三十万石,丹阳兵千人,巧匠千人,为贸易之资,购买战马三千匹,将军以为如何?” 汉末之并州匪政 第四章 一刀能抵三百天 如今天下乱相越来越明显,粮价也节节攀升,三十万石粮食已是价格不菲。用两千石的大船装载,亦需要一百五十艘。 除了三十万石粮食,还有丹阳兵千人,匠人千人。 丹阳兵是汉末赫赫有名的精兵,历史上何进、曹操、刘备都曾到丹阳募兵。其战力剽悍,不弱于张瑞手下的三河骑士。 当然,鹰扬将军府精兵悍将无数,其实对区区千名丹阳兵并不是特别看重。 但巧匠千人,就不同了。 如今河东、太原工商业发达,最需要的便是这种技艺娴熟的工人。千名工匠的到来,能生产出大量的财富,而且是源源不断的产出。 都是地位尊崇的诸侯,斤斤计较、讨价划价会显得有些小家子气。 陶谦给出的条件足够优厚,张瑞便大方从容的说道:“陶使君慷慨,此番交易,便如此约定。” 只有双方实力平等,才有公平交易的可能。此次的三千匹战马才是正常价格。当初命悬于张燕一念之间,以千匹战马为资,只换了一万石粮食,剩下的全当做了买命钱。实力失衡有多严重,交易的差价就会有多大。因为需要用这份差价来弥补实力的差距,某种意义上这也是交易公平的体现。 糜芳拱手拜谢。临行前,张瑞说道:“来而不往非礼也。陶使君慷慨相赠,孤亦有所回馈。太原盛产盐铁。便赠与陶使君盐五千石,新式横刀一千把。替孤转达陶使君,徐州欲招兵买马,孤非但可提供战马,甲具兵刃亦可交易。” 军械贸易,当然要有所展示。 糜芳亲手拔出寒光凛冽的横刀,对着试验的皮甲挥砍三刀,皮甲与木靶应声断成数截。 长刀的锋利震惊的糜芳脸色大变,激动的问道:“这千把横刀可是尽皆锋利如此?” 张瑞笑着点头,说道:“有此利器,想必能使徐州大军如虎添翼,战力再上新高。” 糜芳拱手,阴鸷的神情带一丝潮红,问道:“请问将军,我糜氏是否能购此利器?” “当然。糜氏有徐半州之称,与陶使君待遇一般无二。” 糜芳拜谢,说道:“不知这横刀作价几何?” 有人教育过张瑞,做人要乘十! 尤其涉及到利润丰厚的军械交易,如果不乘十,简直枉为人子! “一刀抵粮百石。” 糜芳倒吸了口冷气,怎么不去抢! 一把刀换一百石粮食。一千把刀就是十万石粮食。 粮食十万石! 足够五万大军敞开吃一个月了。 张瑞从容一笑,这就叫做垄断。没办法,灌钢法与宿铁刀,就只太原有此技术。 有水利锻造为助力,打造一把横刀的成本微乎其微。 但因为这么锋利的长刀,天下间就只有鹰扬将军府能产出。所以一把制式横刀,张瑞敢卖出百炼刀的的价格。 “此刀无论韧性、钢度还是锋利都在百炼刀之上,然天下诸侯有人能得百炼刀千把否?” 百炼刀有多难锻造?历史上曹操命有司制作宝刀五把,耗时整整三年。 那还是曹操统一北方以后的事情,如今群雄并起,天下诸侯谁也不可能有上千把百炼刀。 一旦徐州军队配备此刀,在正面对决的战场上就能占据极大优势,胜率至少增加两成。 有些事一旦换个角度想,就容易接受许多。 糜芳此刻便成功说服自己,就当是买了上千把百炼刀。 乃说道:“我糜氏此番运粮而来足有十余万石,便不置换盐引,皆改换此刀。” “可。稍后比曹会与尔交接。” 待糜芳离去,府内文武传来一阵欢呼。 这桩交易简直是对徐州财富的掠夺。最简单的手工业制成品,却换来了大量的农业财富! 古人言,无工不富,诚不欺我。 太原工商业的繁荣,终于开始初见成效。 张瑞也不禁咋舌,原来最初级的工业郡国对完全的农业郡国都有这么强大的碾压效果。 一千把最先进的战刀,几百名铁官轮流作业,甚至用不上十天就能打造完成。但却换来了,数万百姓含辛茹苦一整年、汗流浃背三百天的收成。 这是几百与几万的对比,是十天与一年的差距! 趁着心情大好,张瑞决定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抓紧时间处理了,以免将来心情更差。 随后便令侍卫去传唤河东郡南部督邮傅巽、北部督邮郗虑、太原郡督邮孙资。 事实上,三人早在张瑞翻看科考名册时便已在府中待命,战战兢兢的等待张瑞传唤。 张瑞接见糜芳的这段时间,对三人而言简直是一种煎熬。 既希望主公早点召见,又怕主公真的召见。 实在是接下来要汇报的事情,着实太过恐怖,不知道又要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 在三人纠结煎熬中,便听到府内传来一阵欢呼声。 片刻后一名亲卫便走到三人面前,说道:“三位督邮,主公传唤。” 三人纷纷深吸一口气,做好面对疾风暴雨的准备,脸色肃穆的跟随在侍卫身后。 在温暖的房间内,三人见到了心情愉悦,还面带笑容的鹰扬将军本人。 只是谁也不敢保证,自己汇报完后,鹰扬将军的笑意还能维持多久。 “拜见明公。” 三人立即行礼拜见,却良久未得回复。 张瑞翻看着桌案上的名册,房间内针落可闻,只剩下书页翻动时哗啦的声音。 很快三人额头上便浮现密集的汗珠。 过了良久,张瑞问道:“这名册上都是真才实学之人?” 三人顿时心头一紧,冷汗遍及全身。 “郗虑,尔兼任河东提学官。郗学台来说说,这当中有多少鱼目混珠的舞弊之人。” 听到主公冷淡的声音,郗虑感觉自己处境十分危险。 其他两位督邮尚只需面对今日质询。但自己却不同,至今还未回报主公当初提拔之恩。 两次令主公失望,今日若给不了主公答复,恐怕结果会凄惨无比。 连忙拱手说道:“禀主公,其中确有舞弊作假……” 然而不等郗虑再说下去,张瑞已语气冰冷的打断呵斥道:“有营私舞弊者混迹其中,孤要尔等督邮何用!予尔等督察属官之权,尔等便是如此尸位素餐?” 三人纵然有所准备,可还是没想过主公会如此严厉,不得不跪拜谢罪。 “何故跪下?尔等督察之内亦有徇私舞弊者?” 孙资答道:“某督察之太原,有四县存在舞弊,六十七名考生成绩作假。” 傅巽不得不接着说道:“某督察之河东北部郡县,有三县存在舞弊,四十三名考生成绩作假。” 汉末之并州匪政 第五章 坐居三独 听着一个个夸张的数据,张瑞气急反笑。 随手把名册仍在三人低垂的脑袋面前。纸张哗啦作响,听起来异常刺耳。 “取士三千人,近两百人舞弊!孤要尔等督邮何用?”随即张瑞义愤填膺的说道:“尔等不能善督察之事。上有负孤之托付与殷望,下有愧于科考公正与学子信任。三人尽皆免职!” 三人只感觉死里逃生,纷纷舒了口气,连忙叩首拜谢。 紧接着便听到主公杀气凛然的声音:“凡官员中参与舞弊者,皆腰斩弃市!学子成绩作假者,尽皆罢黜,终生禁止参与科考,不允纳入军籍!” 郗虑担忧的说道:“主公,如此声张,恐会因大规模舞弊而有损科考名声。” 这便是典型的儒家愚民思维:“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汉室官府威严尽丧,便是因为这种自欺欺人的做法。贪污腐败、徇私枉法都已经是人尽皆知了。却仍然要将百姓当愚民糊弄,矢口否认。 殊不知官府自以为冠冕堂皇的话,在百姓眼中毫无可信度。最终非但瞒不过百姓,反倒令官府威信全无。 结果是百姓宁愿相信敌国的流言,相信清谈名流的信口开河,也不肯相信官府的官方告示。 张瑞有言出必信的美誉,太原又有律法森严的威信,断然不会为了几名贪官污吏而折损官府权威。 便冷冷的问道:“装作无事便不影响科考名声?天下人并不眼瞎!百姓才是真正的慧眼如炬。” “况且制度初创,有瑕疵不足为奇。此时需要的便是改进的决心,与监督百官的勇气!” 最后一句,张瑞刻意加强了语气。 如果眼前三人有心,结合此番三人全部被免职的境遇,便能猜出张瑞真正的意图。 其实这大规模的舞弊未尝没有张瑞冷眼旁观的结果。 机缘巧合,张瑞在科考之前便知晓了有人意图舞弊。 但张瑞并没有立即通知督邮去督察属官。那样的结果最多是避免了这一届科考的舞弊,之后的科考便难以预防。 所以张瑞宁肯忍受有人舞弊的代价,科考过后进行大举清算。也要让百官认识到监察的重要性,从而推进监察制度的顺利建设。 一项制度,如果从上到下所有官员都觉得合情合理,内心拥护,必然能快速普及成型。 而作为提出监察制度的人选,没有人比眼前三个被免职的督邮更加合适。 作为督邮,他们愧对主公殷望,没能监察好百官。 那么提出一项更加完善的监察制度就显得合情合理。 张瑞并没有贾诩那种近乎妖孽的智谋,但为了这一刻,日思夜想,足足筹划了数十天。 就看谁能猜中张瑞的苦心。 沉默中,傅巽握紧拳头,鼓足勇气,微微抬头,正好迎上张瑞期待的目光。 下一刻思绪急转,心中的想法被印证。 主公面容平静,这与将三名督邮全部免职的雷霆之怒完全不符。 果然三名督邮被免职完全不是因为主公的愤怒。 可主公又面对三名被免职的督邮,重申改进的决心与监督的勇气。 傅巽心中碰碰直跳,一条“坐居三独中,立在百僚外”的康庄大道似乎就在自己眼前。 三独坐是指御史中丞、司隶校尉、尚书令三位高官每逢朝会独坐一席,不与百官同列。 即所谓,位居三独,弹击是司,遂能使台阁生风,贵戚敛手。 自汉光武皇帝临朝以来,为了监察吏治、压制豪强,朝廷便不断增强监察权威。 每逢重大朝会,百官一般接席而坐,而御史中丞、司隶校尉、尚书令三官独坐一席,以示皇帝优宠。 此刻,鹰扬将军府罢免了所有的督邮,那主公强调监督的勇气是指向何处? 于是傅巽大胆的提议道:“主公,督邮之职凡传达教令,督察属吏,案验刑狱,检核非法等,无所不管。却又无所专精。乃至此次有如此疏漏。” 有其他官吏在,张瑞虽然内心十分满意傅巽的言行,但并未流露任何异样的神情,平淡的问道:“君有何高见?” 不过称谓从尔等变成了尊称为君。对傅巽而言,这是一个很明显的信号。 傅巽便立即确认,自己的猜测的确没有出错,便继续说道:“某以为徒德不足以为政,若放任自流,百官毫无节制,将滋生贪污、腐败。宜效仿汉室,增强监察权威,设立官职,专司监察。乃使官员清廉,使政治清明,打击腐败,杜绝叛乱。” “君之所言,能规谏阙失,深识事理,切中要害,实乃社稷之臣也。便请君梳理时弊,详书制度法令,重立监察权威。” 君臣间默契十足,张瑞不提设立监察之事,傅巽已知自己事后封赏。 了结了一桩积压许久的心事,张瑞只感觉全身轻松许多,语气轻松的说道:“尔等退下吧。” 三人立即告辞。 然而脚步声刚刚远去不久,郗虑便折返回房门前,再次请求拜见。 张瑞现在对这个家伙很是不满。 无论是其儒家学派愚民的作风,还是未能尽善督察之事,都令张瑞对他的观感不佳。 当然了,张瑞也不否认。最主要的原因是这家伙到现在还没将蔡琰送进自己被窝,伤了纯情少男的心。 要不是他颇有几分才干,在担任提学官期间政绩显着,张瑞早给他记到小黑本上。 郗虑小人,永不叙用。 “让他进来吧。”最后张瑞还是没有色令智昏,未因为一女子而彻底阻塞臣子言路。 郗虑进入屋内,恭敬的拱手,说道:“虑实乃有罪之人,无颜以见主公。然曾操办之事,仅某一人知晓。如今虑一介白身,却再无权利推进此事。不得不告知主公,以免耽误文教大业。” 张瑞被引起了兴致,什么事情郗虑还要亲力亲为,竟然不经任何手下。 曾经郗虑一人身兼三职,地位显赫一时。以其身份办事,必然是一切通畅,权责之内,无人会随意置喙。 但如今郗虑被免职,一介白身。曾经可以畅通无阻的地方,如今都已成为禁地。曾经听他调度的人员,如今也不必理会其言。 此情景有几分英雄无奈的惆怅。 张瑞便随口问道:“是何文教之事? 汉末之并州匪政 第六章 亵渎神圣 郗虑如今被削为白身,已经是退无可退了,反倒没有了许多顾忌,至少不用担忧主公会厌恶自己媚上,不务实业。 便小声的对张瑞说道:“卫氏女教习蔡琰文风雅致,能推行文教,化若偃草。某以为其不应局限于一县之地,故将其迁至鹰扬将军府。以期其能兴鹰扬将军治下之文教。” 以上全是冠冕堂皇之言。 郗虑的重点只有一个,主公,某将蔡琰这名国色天香的少妇送到您府上了! 张瑞咳嗽一声,这家伙,居然耍一手回马枪,来一份突然的惊喜。 接着便勃然大怒,呵斥道:“孤托付于尔三方政务,尔不思尽心竭力,却只关心一些细枝末节!难怪尔不能尽善督察之事。此间事,尔日后不用操心了。想想怎么才能不负孤之所托,不负督察之职。陈情造册,详书回陈。” 郗虑兴奋的跪拜在地,脸上笑容已经掩饰不住,激动的回道:“某必殚心竭虑,梳理时弊,为督察之事查漏补缺。” 诸夏文化,博大精深。在君臣交流中,一定要能抓住主公所言重点。 很多时候长编大论都是掩饰,只有其中某一句才是关键。 哪怕全篇将都是责备呵斥,骂到禽兽不如,上愧国恩,下愧黎民,简直人间败类,但最后轻飘飘的一句,允其戴罪立功,负责一方政务。 这就明显是高高抬起,轻轻放下,主君信任未失。 与之相反,如果全篇都洋溢着褒奖之词,夸成当世周公,国之栋梁,社稷之肱骨,但最后急转直下,允其免职归乡。 这时候,臣子最明智的做法就是赶紧回家体面的去死。 如果你不想体面,主君就会想办法帮你体面,还会祸及家人。 至于张瑞所言,在郗虑耳中就几乎是等于在说:“这件事,尔办的非常漂亮,孤心甚慰,以后不要声张蔡琰之事。将来好好干,监察高位,有尔一份。” 毕竟堂堂鹰扬将军,不会直说,尔为孤牵线一寡妇,重重有赏。 先贬后用,乃正常手段。 随后郗虑主动告辞,说道:“蔡琰被某安排在府内偏房中。某欲早善督察之事,请向主公告辞。” 张瑞强压住心中的猴急,脸上表情依旧风轻云淡,完全不失主公威严,不徐不缓的挥了挥手。 待郗虑离去,张瑞心跳骤然加速,脸庞发烧。 好恨!这会儿没有互联网,没有手机。不能向屏幕前“姿识渊博”的各位大佬请教管鲍之交。 那么问题来了,在跟女孩子初次见面的时候,怎样才能顺理成章的约一顿海鲜大餐? 在线等,挺急的! 张瑞并没有筹划多久,蔡琰便被亲卫带进房内。这位千古有名的才女,亭亭玉立,国色天香,但青秀的俏脸上却面容清冷,充满禁欲系风格。 张瑞本就是个从未谈过恋爱的纯情少男,见到这种清冷禁欲女,更不知道该从何下手了。 谢玄、胡车儿识趣的关紧了房门,除了如雕像一般肃立的侍卫,所有人都轻手轻脚的远离了此地,整个鹰扬将军府瞬间失去了一切声息。 书到用时方恨少啊!只恨自己没多学习一些经验,了解一下两个陌生人到酒店约吃海鲜,应该怎么开始? 如今只能靠实践出真知了。 张瑞心里打着鼓,往蔡琰身边走近。 很顺利。 蔡琰一身素衣白裙,俏立原地,并没有畏缩躲避,眼神平静如水。 手指触感传来一片微凉,让张瑞心跳急剧加速,原来女孩子的身体真的是香香的、凉凉的。 下一刻张瑞将蔡琰窈窕的身躯揽入怀中,隔着纱裙依旧能感受到少女身躯窈窕的曲线。 难怪情侣都喜欢喝亲亲抱抱,这软玉温香在怀,仿佛整胸膛都被填满了。 而后,张瑞终于大胆的亲吻到少女薄薄的樱唇上,触感一片温润。 只是……“尔为何不闭眼?” “为何要亲?” 清冷的声音就像其本人一样,干净清灵。 可越是这样,越让人有种想征服的欲望,倒是要听听这种声音在闷哼低吟时究竟是何模样。 二人如今鼻息相对,面庞紧贴在一起。 只是神情却如同冰火相遇,一方眼中火焰熊熊,像是压抑的火山。一方冷艳冰霜,眼神平静的注视着一切,任君施为。 张瑞懊恼不已,强势将眼前少女推倒在床,就不信尔现在能淡定! 然而蔡琰一头青丝平铺在床,素手仰摊在发簪之旁,洁白的裙摆如云铺展,明明尽显身材之曼妙,少女却依旧面色清冷,似要看眼前人究竟能无耻到何种地步。 张瑞不信邪,不信蔡琰能一直清冷下去。 可任张瑞如何施为,少女哪怕面色潮红,还是依旧以平静的目光盯着张瑞,直到他叹了口气,在白色的裙摆上擦干了手指,才以干净清灵的声音问道:“摸够了?” 哪怕到如今程度,这位清冷的少女还是平和的仰躺在床上,除了衣衫稍显凌乱,表情依旧平静。 张瑞咬牙,问道:“尔跟前夫也这样?” “为何要告诉尔?” 张瑞恨极了这清冷的声音。 怒气冲冲的说道:“提醒尔回忆与前夫是何感觉!过会儿跟孤说说,究竟谁更令尔沉沦享受!” 蔡琰终于保持不住清冷平淡的目光,咬着樱唇,侧头闭上水晶般的双眸。 屋外寒风凛冽,屋内炉火摇曳。 只是一道清冷的声音在漫长的抵抗后,终于还是逐渐变成了间歇的闷哼。 要说张瑞穿越以来积累的财富还真是不少。 充足的武库储备,支撑着张瑞酣畅淋漓的大战四场。 从日中战至日暮。 蔡琰作为一个女人,虽然冷艳,但也摆脱不了柔弱的本性。 坚持抵抗了两场,在第三场大战中就屈服于张瑞的命令,听从其摆布,以期张瑞能快点酣畅淋漓。 到最后一场大战时,张瑞已经十分满意蔡琰的顺服,便自顾享受起来。只是拍了拍少女光滑的后背,少女便接手了主动权,以期能助张瑞酣畅大胜,从而结束战事。 汉末之并州匪政 第七章遗落的诏令 两世为人,张瑞第一次感受到起床时,软玉温香抱满怀的舒适。 一夜的养精蓄锐,令张瑞能再战一场。 很快睡梦中的蔡琰便惊讶的睁开双眼,咬紧樱唇,侧头将脸埋在如云铺展的青丝上,默默的以身体助其发泄兽欲。 良久,张瑞才心满意足的趴在蔡琰身上,含住少女微凉的耳垂,问道:“如何?谁令尔更享受?” 蔡琰咬紧薄薄的樱唇,侧头闭紧双眸,不去理会张瑞所言。 张瑞便笑着说道:“尔如果不说,今日便别想消停。” 蔡琰脸色潮红,竭力抵抗,闷哼数声后,无奈的说道:“是将军。” “看着孤的眼睛说!” 蔡琰贝齿紧紧的咬住下唇,良久才缓缓转头,看着张瑞戏谑的眼神,屈服说道:“将军更胜一筹。” 张瑞舒展了一下身体,发出得意的笑声。 不管其言真假,至少蔡琰这一刻是向自己屈服了。 随后才在蔡琰无奈的服侍中穿好衣衫走出房门。 房门外,谢玄已站立许久,见张瑞走出房门,立即上前禀报道:“主公,朝廷来使。” 闻言,张瑞眉头一挑,脚步不停,问道:“董卓的使者?” 谢玄跟上张瑞的步伐,回道:“是替董卓传达的命令,不过不是董卓嫡系。乃议郎种邵,昨日下午抵达晋阳。” 昨日下午…… 张瑞莞尔一笑,昨日下午,自己正雄风大振,与一个冷艳妖精决一雌雄呢。 不过由此也可见,鹰扬将军府的文武对朝廷漠视到何种地步。 若是中央权威鼎盛之时,有天使抵达,哪个臣子不是立即清宫除道,恭敬相迎? 可如今朝堂使节抵达晋阳,鹰扬将军府的官员完全不以为意,晾了对方几乎整整一天一夜。 直到日上三竿,张瑞打着哈欠从被窝走出,才上前禀报。 张瑞酣畅淋漓过后,如今只感觉一身轻松,脚步轻快的走进议事大堂。 堂内已入座了几名文武官员,贾诩、王昶同坐一席,在比对兵书。 袁涣、裴绍面对面在对一份政务展开辩论。 几名中郎将与校尉则神色轻松,在围观徐荣与段文对弈。 执勤的侍卫一声高呼:“鹰扬将军领河东太守,张公到!” 所有人连忙停下手中动作,躬身而起,恭敬的拜迎道:“恭问主公金安。” 张瑞从容入座后,挥了挥手,说道:“孤安,还有何人未至?” 袁涣出列回道:“审司马在金曹查看税务,筹划新建税务曹司。盖府君在比曹巡视府库,梳理比曹权责。中郎将张辽在河内前线总督军事,中郎将高顺在河东巡视河防。除此之外,留守晋阳的将校皆已到齐。” “派侍卫去请审司马、盖府君过来同迎天使。” 半个时辰后鹰扬将军府的高官显贵到齐,等了足足一天一夜的种邵终于有机会面见众人,传达旨意。 接见时,张瑞便慵懒的倚在桌案上,看着种邵脸带怒气的走进大堂。 二人面对面,种邵怒气冲冲的说道:“鹰扬将军便欲如此坐着接见朝堂使节?眼中还有没有尊卑礼度?” 张瑞嘴角上扬,微微一笑,说道:“尔要感谢自己素与董卓不和的声名。否则董卓的使者敢出现在孤面前,早被乱刀砍死。至于朝堂威严,本将麾下将士都已经将朝廷上千禁军碾为尘埃了,尔还跟孤谈何尊卑礼度?” 种邵默然,愤怒与气势顿时消散近半。 诚如所言,若大汉还有一丝威信与权威,鹰扬将军这个职位就不应该存在,就不应该派出自己这名使节。 “今日得见如此,某便知晓所带之诏命恐怕亦无需宣示了。董卓任命将军为城门校尉,任命盖府君为议郎,想必二位亦不会履任。” 议郎一职简直成了董卓的垃圾桶。 凡是董卓忌惮、厌恶的人,都被任命为议郎。 恶种劭强力,遂将谏议大夫左转为议郎。惮盖勋声名,遂迁京兆尹为议郎。 只不过张瑞没想到自己竟然抢了历史上皇甫嵩的职位,被董卓任命为城门校尉。 皇甫嵩是大汉忠臣,张瑞可不在乎什么朝堂之令。 乱世诸侯对朝堂诏令的态度一向是,若对自己有利,便遵从奉守。若对自己有害,转手就丢进茅厕。 听闻种邵之言,张瑞便笑着说道:“董卓从进京以后,被世族的花言巧语迷魂了心智吗?竟然会下发这种诏令!他董相国难道认为孤会遵从诏令?” 不错历史上,董卓的确通过一纸诏令任命皇甫嵩为城门校尉、盖勋为议郎,一举同时解除了两人的兵权。 但同样的诏令,面对不同的人,定然是南辕北辙。 种卲已经太久没见过有人敢如此嘲讽董卓了。 整个大汉天下,上一个敢与董卓针锋相对的还是袁绍。当董卓之面欲拔刀,义正言辞的高呼:“这天下难道只有尔董卓的刀利乎?” 可自从袁绍逃离京城,董卓淫威再无人敢反抗。 直到本月,这位鹰扬将军毫不在意董卓威严,甚至敢当着天下人的面,给了董卓一记狠狠的耳光,将董卓脸面踩在脚底下狠狠践踏。 然而一向暴虐残酷的董卓在吃了这么大的亏后,竟然没有第一时间采取报复,未派兵渡过黄河大肆屠杀。 反倒是派出使节,想要通过政治手段解除河东兵权。 这反常举动的背后,似乎有种色厉内荏的表现。莫非董卓有些畏惧这位鹰扬将军? 然而种邵的思索没能持续多久,张瑞便笑着催促道:“种议郎,莫要发呆。尔身上的另一份诏书呢?还不速向吾等展示。” 另一份诏书? 闻言种邵只感觉莫名其妙。 难道是关于盖勋的任命诏书? 盖勋欲前往洛阳履任? 在种邵思索时,雄壮的亲卫走到他面前,将一份诏书塞到他手上,说道:“种议郎,这份诏书您刚才遗落在房间了。” 种邵接过诏书,详细看了一眼。 没错,是出自兰台的诏令。 无论是材质、尺寸、甚至鲜红的印章,都表明这是一份绝对未曾作假的真实诏令。 自己什么时候遗落了这么一份诏令! 第八章宣告天下 一种森寒的感觉笼罩了种邵的全身,眼前凭空冒出的诏令绝对不是自己从洛阳带来的! 种邵自认理智还算清明,绝不会糊涂到连自己身负几份诏命都能记差。 自己出洛阳时,身上只有一份诏命。 可在鹰扬将军府内,居然出现了两份诏书。而且是规格、印章都挑不出一丝一毫毛病的诏令。 这个计谋天衣无缝。 整个晋阳,无人能接触到尚书台。唯有自己从洛阳而来,而且身带诏书而来。 那凭空出现的这份诏书,天下人都会理所应当的相信是自己带来的朝廷诏令。 合理、合法,无人会有丝毫质疑。 种邵知道,这一刻自己无论怎么辩驳,都会背负上矫诏的罪名。 无奈的苦笑一声,对张瑞说道:“将军以为如此便万无一失了?需知每份诏令,在尚书台都有备份。若一份诏令在尚书台找不到对应的副本。哪怕皇帝本人发布的诏令,未经尚书台,而直接送与臣子,亦为矫诏!” 张瑞笑着点头,毕竟刘氏皇帝干过太多这种坑臣子的事。但还是从容的回道:“天下英雄只是需要这样一份诏书。没人会真的带兵杀进兰台比对真伪。” “更何况……种议郎怎么就能肯定,在兰台没有这份诏令的备案?” 看到鹰扬将军意味深长的眼神,种邵只感觉全身一寒,如坠冰窟。 自己似乎卷入了一场惊天旋涡当中! 没错,既然对方能得到一份完全真实的诏书,必然是有尚书台在背后相助。 那再往兰台中偷藏一份备案,实在是再容易不过。 如今录尚书事的大臣是……袁太傅。 下一瞬间,种邵便厘清了前因后果。眼前这位鹰扬将军当初便是袁太傅一手提拔到如此高位。 这是袁太傅与董卓的阴谋斗争! “种议郎,既然身负诏命,便向吾等宣读吧!” 种邵深呼了一口气,已经没有退路了。诚如鹰扬将军所言,董卓从进入洛阳以后就被士人耍得团团转,任命了大量自己无法掌控的天下名士成为封疆大吏,这些名士一到任便招兵买马,阴谋反叛。 又派出自己北上太原,试图解除鹰扬将军兵权。 却不知,当自己离开洛阳那一刻,他就已经中了士人的圈套。 如今这一套连环计,却最终由自己打开这份诏令,开始收网。 “诏曰:大汉中平六年十二月,鹰扬将军深受国恩,当思忠君报国,以济蹇难。权臣董贼名曰汉相实为汉贼。怀狼子野心,以下犯上,扰乱朝纲,谋逆少帝。不臣之心,天人可诛!奉诏之日,当广宣恩信,班扬符赏,布告天下,联络大汉之忠臣义士,共讨不臣,清君之侧。应天顺势,受兹明命。” 矫诏。 清君侧。 史书中地方反抗朝廷必然会做的两件事,张瑞将其完善到了极致。 哪怕是矫诏,在天下士人、百姓眼中,也完全察觉不出来任何问题,实在是这份诏令太名正言顺了。 所有人都会认为这是皇帝经过尚书台向天下郡国发布的勤王之令。由董卓派出的议郎私藏,带给了鹰扬将军。 以董卓之贪残暴虐,夜宿龙床,秽乱后宫,废立皇帝,鸩杀太后,把持朝堂等种种恶行,有这种清君侧的诏令也合情合理。 有了这种得到天下认可的勤王诏令,此次兴兵讨伐董卓,必然会与历史上的群雄讨董会有极大不同。 不单单历史上那些胆大妄为的野心家会以下叛上,甚至一些真正忠于大汉的官员也会起兵勤王。 而且有这份诏令在,会令讨董联军占据极大的道义优势。 因为张瑞此番打出的清君侧口号与历史上的关东讨董有着极大的不同。 历史上东郡太守桥瑁率先伪造三公文书散发到各地州郡政府,陈述董卓罪恶,呼吁各地起兵反董,恢复刘辩的帝位。 他们的主张是恢复刘辩帝位。 所以在诸侯酸枣会盟时,臧洪登坛盟誓,喊出的口号是:“汉室不幸,皇纲失统。” 结果,董卓立即派李儒将弘农王刘辩鸩杀,以断绝关东联军的政治企图,使关东联军失去了道义上的合法性。 没办法,后来袁绍只得在河内重新登坛盟誓。绍合冀州十郡守相,众数十万,登坛歃血。 盟誓中便改了誓词,指责董卓的罪行就增加了一条,戮杀弘农,提挈幼主。这里的幼主指的便是汉献帝。 誓词的收尾提出目标:“凡我同盟之后,毕力致命,以伐凶丑,同奖王室,翼戴天子。有渝此盟,神明是殛,俾坠其师(有违此誓,神明就发怒显威,拿陨石砸死他们的部队),无克祚国!” 此时的政治主张便改成了“同奖王室,翼戴天子”。 一次举兵,两次盟誓,导致天下英雄对关东联军的动机抱有极大的怀疑。甚至在酸枣会盟的各路诸侯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到底要干什么。 结果河内联军、南阳联军都与董卓连番大战,但酸枣联军就只能成天投壶行酒,逡巡不前。 张瑞早已打定主意要首倡义兵,便是要赶在东郡太守桥瑁之前传檄天下郡国。 以清君侧的名义,将各地诸侯召集起来,联合讨董。 要知道,下定决心起兵、以下叛上,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 历史上关东诸侯有胆量起兵造反,却不肯进军西向,如果说是畏惧董卓,这在逻辑上很难自洽。因为最考验勇气的便是时局未定时,拼上全家老少的性命,下定决心起兵叛乱。他们既然敢起兵,肯定不存在畏惧董卓的心态。 究其根本,还是关东联军没有了明确的目标。 起兵是为了恢复刘辩的帝位,结果刘辩死了,董卓逃了。那大家不喝酒,应该做什么? 联军不缺兵力、不缺粮草,缺少的只是一个明确的目标。 如今张瑞便给他们设定了一个“清君侧”的最终目的。 有皇帝诏令,尔等自诩朝堂忠臣,总不能坐视皇帝深处水深火热之中吧? 随后张瑞语气坚决的宣告道:“正式昭告天下!鹰扬将军府将履行皇命,靖难讨贼。首倡义师,为天下先。广宣恩信,檄文所至,州郡当各整戎马,陈兵待发,并匡社稷!” 众人立即起身,意气风发的吼道:“追随主公,靖难讨贼!” 第九章历史岔路 十二月初,鹰扬将军府正式发布檄文宣告天下,董卓谈残暴虐,天人共诛。 鹰扬将军奉天子诏令,靖难勤王,清君之侧。号召天下英雄共同起兵讨伐董卓,匡扶社稷。 檄文所到之处,天下云集响应。 数日之内,太原太守盖勋、西河太守崔钧、河内太守王匡、雁门太守郭縕、河南尹朱儁、护匈奴中郎将王柔、黑山校尉杨凤、南匈奴单于栾提於夫罗纷纷布告天下,将响应义举,汇聚盟师。合众二十万,陈兵河内,剑指洛阳。 二十万大军,旌旗招展,长矛如林,甲光映日,乃至大河对岸洛阳一日三惊,天下震动。 有此威名在先,十日之后,渤海太守袁绍宣告起兵,冀州牧韩馥随即响应,冀州大军云集汇合,扬旗南下。 次日,兖州刺史刘岱宣告全州,兖州军兵将合聚义师,奋命西顾。东郡太守桥瑁、济南相鲍信、山阳太守袁遗、陈留太守张邈宣告响应。 同日青州刺史焦和宣告起兵讨伐董卓,北海太守孔融亲自请文坛泰斗郑玄为此正名,郑玄乃定论义师:北起燕赵,东至东海,全境军民,共讨奸臣。 豫州刺史孔伷联合陈国相许玚宣告天下,将响应皇命,清君之侧。陈王刘宠正式起兵,号召天下宗室勤王讨贼。 益州牧刘焉、大司马刘虞响应陈王刘宠号召,宣告起兵,讨伐董卓。刘虞麾下幽州全境高举义旗,哪怕与刘虞不合的奋武将军公孙瓒亦宣告会盟。这位历史上不曾讨伐董卓的白马将军此番也派出了麾下最精锐的白马骑兵。 跨过司隶,南阳郡后将军袁术昭告天下,将兴兵讨伐董卓,号召袁氏故吏共赴国难。荆州刺史王睿,宣布将汇聚义师,南阳太守张咨、长沙太守孙坚立即响应。 直至此刻,除了大司马刘虞、奋武将军公孙瓒的加入外,讨董联军与历史上的诸侯并没有多少差距。这些诸侯全是历史上曾经起兵讨伐董卓的英豪,只是有些人并未参与酸枣、河内会盟。 但数日之后,历史却进入了一条岔路。徐州刺史陶谦、扬州刺史周干,宣布响应鹰扬将军号召,靖难勤王。彻底将汉室领土全部卷入了此次讨董之战。 因为张瑞的出现,导致并州、幽州、徐州、扬州也加入了此次的会盟。与历史上的部分诸侯讨董不同,此次讨董真的变成了举国靖难勤王。 大汉十三州,除了凉州失守、交州偏远、司隶被董卓把持以外。剩下的并州、幽州、冀州、青州、徐州、兖州、豫州、荆州、扬州、益州全部宣告天下,将会起兵靖难,清君之侧,讨伐董卓。 意味着董卓将以司隶一州之地而抗衡天下。 但遗憾的是,这一州之地当中,绝大部分人也是对董卓怨愤不已。 司隶境内,河东、河内郡皆已宣告将起兵讨伐董卓,京师洛阳所在的河南郡,河南尹朱儁亦爰举义旗,率军驻扎在中牟县,准备参与酸枣会盟。 大汉鼎鼎有名的三河五校中,三河骑士全部站在了董卓的对立面。 而俊杰名士几乎全与董卓为敌,洛阳的官员纷纷弃官出逃。 而与之相反,各地的义师却皆得天下豪杰相助,豪杰俊迈,纷纷领部曲投军。 作为靖难的发起者,张瑞短时间内便得到了极大的声望。 天下人都视其为英雄,为社稷中流砥柱,是扶大厦于将倾的擎天重将。这方面几乎全归功于清流们厚颜无耻的夸奖,想通过夸赞义师来提升自身名望。 但夸赞义师,便绕不开首倡义兵的鹰扬将军。如今百姓不信任官府,偏偏就相信这些空谈清流的话。导致张瑞声望以夸张的态势急速上升。 声望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却能影响很多人抉择。 便例如韩浩,作为河内鼎鼎有名的豪杰,在乱世中一直率领百姓守卫家乡县城,抵抗山贼,得全郡之敬重。河内太守王匡闻其大名,起兵后愿征募其为郡府从事,承诺必委以重任。 但韩浩完全不予理会,带着百姓稳坐如山。直到张瑞引军入驻河内,脚跟都还未扎稳,承诺聘用之类的更是丝毫未有。韩浩却马不停蹄的领着数千百姓,倒贴钱粮、物资送到鹰扬大军营地,请求为鹰扬将军效劳。 乃至于张瑞都惊叹不已,打河东的时候都没有这种待遇,百姓竟然赠送军资,以为大军之用。 为此,张瑞亲自接见了这位河内名士,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万岁亭侯。 万岁亭侯指的是封邑在万岁亭这里的列侯,同理关羽的汉寿亭侯则是指封邑在汉寿亭那里的列侯。 东汉的封侯基本上可以分为两类,即列侯与关内侯。 关内侯是封侯中的最低一等,一般只有爵位,没有封邑。 列侯则既有爵位也有封邑,从高到低分别是县侯、亭侯、乡候。吕布的温候、公孙瓒的蓟侯、孙权的吴侯都是最高级的县候,而诸葛亮的武乡侯则是最低级的乡侯。 东汉名臣李固的赋文中:“闻已度伊洛,近在万岁亭。岂即事有渐,将顺王命乎?”也曾提及万岁亭,这是京畿附近非常繁盛、出名的地方。 能被封在这里的无一不是曹魏重臣,四位万岁亭侯分别是荀彧、韩浩、许褚和曹茂。 曹茂是曹操最卑微的儿子。曹操二十五个儿子,除了早夭的曹昂、曹冲等人,和被过继出去的曹均,就只有曹茂因品行极其恶劣未被封王,但作为补偿也被封在了万岁亭。 除了曹茂,其他荀彧、许褚在整个三国时期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仅荀彧自己在万岁亭的封邑就有两千户。 两千户,当初太原整整一个县都没有两千户人家。 可见万岁亭之繁盛。 而与荀彧、许褚等并封为万岁亭侯的韩浩,其才能显然得到了曹操的高度认可。 陈寿对其评价为以忠勇而显,智略足以绥边。 其最出名的两件事,一是解救夏侯惇,在曹操与吕布交战时,吕布派出手下到夏侯惇营中诈降,结果抓住了夏侯惇,导致军中大乱。 韩浩拔刀守在营门口,召集众将安抚部曲,才稳定了局势。然后韩浩呵斥劫持了夏侯惇的绑匪,说:“我身负讨伐叛贼的使命,岂会会因为一个大将军,而放任你们为所欲为。” 之向夏侯惇跪下,哭着说:“国法如此,不得不这样做。” 然后挥手,下令士兵进攻劫匪。 劫匪们吓得连忙跪地请降,只求路费,请求归乡。但韩浩不允,将其全部处死。 曹操对此评价为“万世之法”。 其二则是在建安二十年(215年),韩浩跟随曹操攻打汉中的张鲁,张鲁投降。众人认为韩浩的智略足以防守边疆,可以留下镇守汉中,统率诸军。曹操不舍得,说:“我怎么可以没有han护军(韩浩)。”带韩浩返回都城。 结果不久之后,汉中失守,被刘备夺取。 第十章河如长城 韩浩历史上以忠勇而显,长期与史涣一同掌控曹魏禁军,却能一直保持忠心耿耿,是所有主君都喜欢的一类臣子。 张瑞亦不例外,接见这位河内豪杰时,满面春风,笑容和煦,说道:“得元嗣相助,孤必能匡扶国难,肃清国贼。” 韩浩十分恭敬的行礼,说道:“浩必殚心竭虑,以助明公成就文王伟业。” 诸夏自古有崇古思维,效法上古圣贤之君、效法“三代”之法,即所谓的“法先王”,指的便是效法周文王。 儒学的兴胜,把道德与政治联系起来,更是将文王当成一个“内圣外王”的典型加以推行,所以周文王便是如今天下人心目中的完美形象。 倒不是张瑞如今可以与周文王相提并论。 韩浩以文王为喻,指的是张瑞如今靖难勤王,走得是康庄大道,以文王为榜样,早晚能成就不世伟业。 也有良臣择主的意义在其中,既然以文王为喻,那必然要尽力辅佐,忠心跟随。 事实上整个封建时代,无数君臣见礼,都曾以文王为喻,算是君臣相知的典型。张瑞并没有任何激动,但还是表现出了十足的重视,向其问策,说道:“如今孤为天下先,四方豪杰都聚焦于河内,大军胜败关乎举国士气,依君之见当如何部署?” 关于作战部署,鹰扬将军府参军们早已设定了多达十数套的作战预案,以应对瞬息万变的战场局势。 张瑞此问完全是为了给韩浩表现的机会,让他感受到鹰扬将军对他的重视。以堂堂鹰扬将军之尊,百忙之中亦抽出时间,专心听其谏言。 作为新投效的豪杰,能得到如此重视,怎么会不心存感激? 然而事实上,并没有韩浩以为的百忙之中,张瑞其实清闲的很,完全是把这次谈话当做茶余饭后的消遣,听人吹牛皮。 但是韩浩刚谈不久,张瑞就神情一震,神情愈发投入。盖因,韩浩所言充分发挥了他作为河内人士的优势,具有很大的启发性。 于是张瑞叫停了韩浩的侃侃而谈,唤来了负责统筹军机的贾诩以及大量参军在一旁旁听。 韩浩乃为众人从头讲解到:“如今天下形势如风云席卷,以顺诛逆,大势已定。河内之众临孟津,酸枣诸将守成皋,据敖仓,则洛阳只能困守八关。而后将军出河东,自风陵渡跨越大河,南阳后将军袁术出武关,以震三辅。逆贼董卓将腹背受敌,一日数惊。最终困死在洛阳。” 这一点跟鹰扬将军府的作战预案不谋而合。 在河内最重要的战略要地便是孟津渡。历史上联军为守卫此军事重镇,韩馥派遣从事赵浮、程涣将强弩万人屯孟津。 如今鹰扬将军府更是在这里驻扎了两万大军,既能沿河防备,又能以此为跳板,发起进攻。 而酸枣盟军则重走楚汉战争之路,争夺洛阳东方重镇荥阳,占领成皋之口(即虎牢关所在的成皋县)。这里有洛阳最大的粮草敖仓。 当年刘邦与项羽战荥阳、争成皋之口,大战七十,小战四十。 但与历史不同,孤军奋战的董卓除了要抵御关东的酸枣联军,还要防备河内孟津的偷袭。 一旦禁军主力东出成皋,孟津的联军就会渡河,出现在洛阳城北数十里处,既可选择进攻洛阳,亦可选择掐断成皋禁军的粮道。 这还只是洛阳周围的战事。 在洛阳西方的弘农郡与河东郡一水相连。 黄河几字形拐角处,在河东境内有有黄河最大的渡口,风陵渡。这里驻扎了高顺所部精锐无比的步骑万人。 这个渡口不仅仅是见证了杨过与郭襄的凄美爱情故事。 描写风陵渡的诗除了“风陵渡口初相遇,一见杨过误终身。只恨我生君已老,断肠崖前忆故人”这首爱情诗以外,还有更出名一首“一水分南北,中原气自全。云山连晋壤,烟树入秦川。” 仅看诗就可知晓,跨过风陵渡,南方就是八百里广袤秦川。甚至在风陵渡南方七里处就有中原最著名的雄关之一,关中门户——潼关。 一旦袁术攻克武关或者鹰扬大军攻克潼关,整个关中三辅八百里秦川都暴露在兵锋之下,关中将彻底与董卓失去联系。 对洛阳的围攻,大抵部署都是如此,走得是堂堂正正的兵法正道,以势取胜。 这种部署不仅曹操看得出来,历史上袁绍也是如此规划的,甚至董卓的防御方案也是以此为应对。 精通兵法的人对此都有类似的见解,但韩浩接下来的部署却令所有人耳目一新。 “善战者,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我军汇聚十州之精锐,财宝不可胜数,可汇聚战船千艘,化大河天险为我军之长城。” 化黄河为长城? 众人纷纷思索。 长城的军事意义何在? 首当其冲的便是防御价值。有长城在,小股游牧骑兵就无法随意越过城墙展开偷袭。 张瑞登过长城,真正站在城墙上才能感受长城之雄伟。 那一刻张瑞曾经思索,游牧民族究竟怎样才能翻山越岭骑马抵达长城之下,又怎样才能以血肉之躯徒手翻越这道壁垒?那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所以自古游牧大军想进入关内一直走得便是那几条固定的、相对平坦的道路。 在防御之外,长城的另一个重要作用则是进攻的跳板。 游牧民族无法跨越长城,诸夏大军却可以在长城内从容汇聚,随时随地从长城任何关口出击。 以有备而攻敌不备。 一方养精蓄锐,名师劲旅云集。一方猝不及防,仓促应战。结果已是不言而喻。 黄河天险亦是如此。 董卓的部队无法轻易越过黄河,进攻河内的联军。 而拥有大量水师的联军,却能以黄河为跳板,随意在任何地方展开登陆。 董卓能做的就是派出大量铁骑沿河巡视,消极防守。 但是稍微了解兵法的人都知道一句话叫做“久守必失”。 董卓以一州而抗衡天下,就注定了他对云集在河内的黄河水师毫无办法。这是实力、底蕴上的根本差距。 第十一章大军伟力 自古以来人们都对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战役推崇不已。 其原因就在于这种胜利实在是太过难得。 实力强胜的一方,有太多的方面可以突破,可以为所欲为。 而实力弱小的一方,一旦有任何一处没有防御住,立马就会演变成全面的溃败。 就比如当今的董卓,地处天下之中央。 四面八方全是讨伐他的联军。 成皋、河内、潼关、武关,任何一处没守住就会导致大军长驱直入,随即就会引起全面的崩溃。 用张瑞特别欣赏的一句话形容当前局面:“百战百胜不足以扭乾坤,一败则致祸不复。” 董卓想赢需要一路血战,先败曹操,后胜孙坚,再杀穿张邈、桥瑁、鲍信、刘宠、陶谦、孔伷、刘岱、孔融等等十几名诸侯。 以上曹操、孙坚、刘宠无一不是当世人杰,其余诸侯各佣兵数万。 就算西凉军悍勇,奋命浴血一路莽穿了一路又一路的诸侯大军,气喘吁吁的西凉将士拔剑四顾,也是心中茫然。 因为在河内还有张瑞、袁绍、公孙瓒、韩馥、刘虞、王匡、匈奴单于、黑山校尉等等数十万大军。 在南方还有王睿的荆州大军、袁术的南阳大军合计近十万。 如果整个天下都与你为敌,那真的会陷入敌人源源不绝,杀之不尽的恐怖轮回当中。 如果这是一个闯关游戏,那董卓想通关必须保持丝毫错误不犯,一路横推碾压才能活命,一个微乎其微的失误,就可能导致其被无情抹杀。 而很可惜,历史证明,董卓可能连第二关,孙坚那一关都闯不过去。 而且联军并不会放任董卓一路攻伐,云集了这么多名师劲旅,必然会主动进攻。 在巨大的地图上,韩浩为众人介绍道:“河内与河南紧密相连,隔着大河能看到对岸芒山。这里是当初十常侍劫持天子、弘农王出逃之地。芒山为洛阳北部屏障,依山涉水立有两座雄关,乃我军必下之城。分别是小平津关与孟津关。” 孟津关就在孟津渡正南方,如今众人凭河远望便能看见对岸笼罩在雾气中的雄伟关隘。 而小平津关则在孟津关西方,历史上贾诩被任命为平津都尉,便是负责守备此地。 这两座雄关便是洛阳北境门户,其中驻扎有董卓麾下两支精锐大军。 正常情况下,想要攻进洛阳,必须要拔下这两座雄关中的一座。 可两关互为犄角,沿河又摆不下大量军队,更放不下几部攻城器械,想攻城只能靠将士血肉消耗。 鹰扬将军府的参军们给出的方案是,发挥联军人多势众的优势,每次进攻都同时进攻两座雄关,决不能让敌军互相支援,发挥犄角优势。 但韩浩对黄河水纹有更深刻的了解,为众人另辟蹊径,说道:“河内、河南百姓皆已习惯于从孟津渡跨越黄河,因为此两地拥有最平坦的道路,最安稳的水流。光武帝亦在此设立关卡,以防御河北。” “然我军精锐数十万,战船上千艘,合此伟力,已有令天地改颜换色之威能。早已不必拘束于一山一水。古人、百姓未走之路,于我却非不可行之途。便由我等数十万将士之坚足,踏破荆棘,开辟新径。” 如此激昂振奋的话语,令张瑞忍不住抚掌赞叹。 这就是我诸夏千古以来传承不息、奋斗不止的精神,若这天挡我,我就改天换地,若这山拦路,我便移山填海。 凡艰辛的路,当由勇敢者以坚硬的脚底踏开。 随后韩浩手指芒山西侧的平阴县,说道:“吾舅父为平阴县县令,某拜访舅父时,常率部曲数人泛舟划桨,直抵平阴沿岸。依某之见,既然某能划船抵达平阴,只要大军不惧牺牲,必能征服大河暗流,成功登陆平阴,绕路直取洛阳。” 张瑞盯着地图面色凝重。 这条路,历史上其实有人证明过为之可行。 这个人就是……董卓。 王匡据守孟津,结果董卓自平阴而出,渡过黄河出现在河内大军后方,神兵天降,导致河内军大败。 路过平阴县时,董卓得知县令杜阳为韩浩舅父,便扣留了杜阳,以此为威胁,派使者征召韩浩。结果韩浩不从,袁术听闻后,认为韩浩壮烈,任命其为骑都尉。 听闻韩浩之言,张瑞闭上眼已经能想象到将来可歌可泣的恢弘、震撼场面。 自己一声令下,数百艘巨大的军舰自黄河北岸起航,停泊在大河中间水流平稳处。 随后密密麻麻,难以计数的小舟被从军舰上放下,每艘小舟上载着五六名铁甲士卒。水手奋力划桨,驶向黄河南岸。 一艘艘小舟像离弦的利箭,中流击水,激射向南。 然而命运却在此刻变得截然不同。 幸运的人波澜不惊,战歌豪迈,劈风斩浪,慷慨热血的踏足黄河南岸。 而倒霉的将士,则被黄河暗流席卷,数十上百艘小舟连人带船沉入河底。 一批又一批的将士在战鼓声中前赴后继的踏上小舟,劈风斩浪,奔赴南岸。只为完成鹰扬将军一个简单的决断。 这一刻,张瑞终于知道为什么诸夏历史上的联军往往以惨败收场了。 明明清楚这个决断会使战局变的对己方有利,可还是会想,为什么要我鹰扬大军承受如此惨重的代价为尔等打开局面? 我为何不等酸枣诸侯先攻破成皋,为何不等袁绍、刘虞攻破孟津? 谁都想坐收渔翁之利。 让这数以千计的鹰扬将士白白牺牲在黄河暗流中,我将来如何面对那上千户披麻戴孝的家庭? 连自己都产生这种想法了,可想而知,联军中心思该有多复杂。 于是张瑞深吸了口气,说道:“此计可行,待诸侯到齐,孤将会与诸侯提议此份方略。” 关于如何使诸侯齐心,张瑞已经略有一份草案。 自己苦心积虑的召集义师,可不是为了拿来看的。 如果一切苦难都由鹰扬大军承担,那还要彼辈作甚? 那干脆张瑞独自引军进攻董卓不是更简单,还能独享一切战利品。 第十二章收买铁骑 十二月中旬,正是寒风凌冽的时候,张瑞率军抵达了河内。 此时在河内的讨董诸侯有五位,分别是鹰扬将军张瑞、太原太守盖勋、南匈奴单于於夫罗、黑山校尉杨凤与河内太守王匡。 联军中还有两位爰举义旗的诸侯已经将部队派遣过来,但其本人已经确定不会赶赴河内。分别是护匈奴中郎将王柔与雁门太守郭縕。 各诸侯的部队由鹰扬将军张瑞负责部署。 当然张瑞是不管这些琐事的,真正负责部署的是鹰扬将军府司马贾诩。 这位智计无双的顶级谋士,将防线布置的如铁桶一般,滴水不漏。 张辽统率鹰扬将军府精锐步骑万人驻扎在孟津渡最前线,保证沿河防线稳固,护卫战船水师安全。 王昶统率五千护匈奴中郎将铁骑在城东扎营,距离河阳县与孟津渡的距离都是十五里。以铁骑之迅捷,任何地方有事,一刻钟便能进行支援。 张瑞对这五千汉室铁骑非常优厚,完全是将其当做嫡系部队供养。 首先五千人破烂的草鞋都被张瑞下令遗弃,从府库里调拨了整整一万五千双长靿靴分给所有将士。 汉代步兵的鞋子种类比较多,最简单、最便宜的自然就是护匈奴中郎将所部士兵脚上穿的那种以麻绳手工编织的草鞋,名为麻履。大概刘备手下的军人都比较习惯于穿这种鞋子。 稍微高级一点的就是高統靴。上面缝有系束带,可以系上行缠(就是绑腿)。这是汉军最常见的打扮,绛红色的军装,密集的绑腿,手里拿着长戟或者刀盾。 至于张瑞调拨给这五千将士的长靿靴是汉末刚刚兴起的制式战靴,其款式基本与后世士兵的战靴一模一样。父子关系又弄反了。从三国两晋南北朝以后,军队的制式战靴就都是这种款式。这一点,哪怕一向糊弄人的国产古装剧也从来没弄错过。其造型就是京剧人物中普遍穿的黑色长靴。 河东手工业的兴盛,使这种战靴产量极大。有官府批量采购作为动力,即便普通的家庭妇女也会制作这种靴子,一个母亲加上一个十几岁的少女,一个月能产出三四双。那些专门从事纺织业的豪族更是能月产上千双。 一万五千双靴子,对张瑞而言完全是九牛一毛。 但对穷苦的士卒却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穿了几十年的麻履、草鞋,结果刚刚在鹰扬将军手下效力,就得到了三双平时想都不敢想的战靴。士卒们对鹰扬将军的好感,直线陡然提升一截。 张瑞听闻后,就感觉很是费解。为什么不论古今,国人对鞋子都有种莫名的执著。 后世风华正茂的少女甚至可以仅仅为了一双A锥,就奉送一血,让咸湿大叔打针。 那么繁华富庶的社会对一双鞋子还有一种奇异的执著,更何况这贫乏的时代。士卒们尽皆对鹰扬将军感恩戴德。 除了战靴,每个士卒都发了两套绵袍。是绵袍而不是棉袍。 《礼记·玉藻》记载:“纩为茧,缊为袍。” 这主要的区分在于夹层中填充物。 如果夹层里所填的是“纩”,即新的高级天然蚕丝絮,称为“茧”; 如填充的是“缊”,即絮头、细碎枲麻这些粗劣、陈旧的填充物的才叫“袍”。 张瑞身上穿的衣服就是“茧”,手工比较精致,里面填了高级的天然蚕丝絮,质感甚至比张瑞后世穿过的低级羽绒服还要好。 至于士兵身上的就只能是絮头和一些丝麻了。 即便如此已经很令士卒感动了。 汉代戍卒贫寒,后世出土的信件中,大量戍卒诉苦求助。 甚至居延关一名戍卒的裤子破了,不得不向远在家乡的好朋友借一条裤子穿。并一再保证,只要过段时间自己的裤子缝好了,便将其奉还。如果朋友不肯借,他恐怕会被冻死在那个冬天。 以太原纺织业之发达,这万余套棉衣、长靴对张瑞而言,并不值一提。但着实是改变了许多人被冻死在这个冬天的命运。 人心毕竟都是肉长的。 很多护匈奴中郎将所部的士卒如今都在疑惑。 究竟跟随护匈奴中郎将是为了什么。 苦战数年,除了一身伤痕什么都没得到,所有人都愈发贫困,说一句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也不为过。 可跟随鹰扬将军仅仅几个月,破烂的衣服就都被淘汰,全身换上整齐的征袍,人人尽穿黑袍玄甲,与鹰扬大军完全无异。粮食更敞开了吃,除了不能浪费,绝对管饱。 有这种待遇,那大家为什么要回去忍饥受冻?忠心追随护匈奴中郎将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除了这支疑惑的大军外,另外还有一支人数两千的雁门军兵,统领这支军队的则是雁门太守之子郭淮。 这位曹魏名将,张瑞给予了充分的信任。让他统率这支军队驻守在波县,同中郎将段文所部精锐步骑万人一同守卫大军如山似海的粮秣辎重。 一同驻扎在波县的还有杨凤麾下两万黑山军与一路投效的各路豪杰的部曲,共计上万人。 段文正在以《武经总要》的草案训练这批乌合之众,既为了提高这支偏师的战斗力,也为了实践理论,改进完善。 剩下的四千精锐则跟随张瑞驻扎在了河阳县县城中。 河内太守王匡则驻兵在平皋县。与平皋一河之隔的南方就是成皋,那里将是酸枣联军势在必得之地。 这位河内太守在杨凤参与会盟后就已经察觉到了,当初攻略河内西部六县的必然不是黑山军,而是鹰扬将军府的精锐军兵。 所以对张瑞抱有了极大的成见,虽然参与会盟,但并不与张瑞合师,而是自行驻扎一地,等待冀州、幽州的联军。 不过这位河内郡太守之前一直从事武职,在治郡方面一塌糊涂。 跟历史上一样,他为了树立权威,稳固河内郡,便派几名读书人到郡县中暗中观察官民的行为。 只要发现有人犯罪,就立即押入牢房,严刑拷问。这些嫌犯必须拿出钱财或物资才可以抵罪,否则就要与其宗族一同处刑。 这导致整个河内怨声载道,许多世族甚至求助到了张瑞这里。 第十三章落魄诸侯 如今在河内上演的一幕具有极强的讽刺性。 匪寇出身的鹰扬将军,师出无名,强占了河内西部郡县,却对百姓秋毫无犯。 而自身为海内名士,具有朝廷任命的河内太守却严刑酷法,盘剥郡内豪族。 要知道年少的王匡一直与蔡邕交好,以仗义疏财而闻名天下。 历史上常林曾给王匡的同乡胡母彪去信说:“王府君凭着文武高才,出任河内太守。鄙郡山河相绕、土地辽阔,百姓富足,又有贤能无数,可以任凭驱使。希望王府君能聚河内之人和,施恩于百姓,从而匡扶汉室。” 可如今历史显然进入了岔路,这位与杨俊、杜袭、赵俨、裴潜并传的曹魏名臣常林,并未去信给王匡同乡,而是躬身拜见在张瑞面前。 说道:“某之叔父因掌掴一名门客而被王府君关押入狱,严刑拷打。常氏惶恐,不知要王府君欲索求钱财多少。某冒昧拜求鹰扬将军,济我常氏之难。” 张瑞不徐不缓的喝了一口清茶。习惯性的伸手,却什么糕点也没有抓起。 不由的感慨,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自从府中有了洛神这位小萝莉,每次一伸手就有各种口味清新的糕点,让张瑞都习惯了这种惬意的生活。 如今征战在外,只有一杯清茶聊以解乏,忽然间还有些不太适应,有些怀念小萝莉的体贴入微。 便叹了口气,放下茶杯,问道:“尔识杨俊、张范否?” 常林脸色微白,已知晓张瑞言下之意。 杨俊、张范皆心慕鹰扬将军开科考之德政,主动前往太原参与科考,皆已过初试,如今已经算是鹰扬将军麾下之臣。 因此,河内太守王匡的手下在选择勒索的世族时本能的畏惧,从而绕过了杨氏、张氏。 尤其张氏乃世代官宦之家,张范祖父曾官至太尉,家族巨富,太傅袁隗想让女儿做张范的妻子,张范都婉辞不受。其家财足抵普通豪强十余家,是王匡勒索钱财绝不可能错过的对象。 但因为其族中优秀子弟效力于鹰扬将军府中,王匡便不敢加害。 鹰扬将军此问的言下之意,便是点明常氏今朝有此牢狱之灾,便是因为当初犹豫不决并未派出族内子弟前往太原参与科考。 既然当初不主动投效,今朝鹰扬将军又有何义务搭救? 常林深深的弯腰行躬拜大礼,说道:“某曾闻杨季才,张公仪皆河内之才俊,平恒贞干,高雅奇伟,其报考幕府,必能脱颖而出。然某自知,才疏博浅,恐不能通过科考选拔,是故未曾前往晋阳。如今得见将军,方知英雄在北,愿托付常氏于将军庇护之下。” 张瑞被常林的说法逗笑。 好一个唯恐不过科考的常林。 要不是自己知道这家伙与裴潜齐名并传,差点就信了他的花言巧语。 但关于常氏投效,张瑞还是乐见其成的。这对鹰扬将军府跟常氏都是一件利好之事。 对常氏而言,自然是免除了家破人亡。自古名言灭门的刺史,破家的县令。常氏如今被太守王匡盯上,不倾家荡产去赎罪,全族都要被牵连。投效鹰扬将军至少能保全家族平安。 而对鹰扬将军府而言,这更是吸引整个河内才俊投靠的契机。河内太守王匡盘剥百姓,横征暴敛。但鹰扬将军秋毫无犯,反倒会庇护投效的家族安全。 这么鲜明的对比,世族、豪强将会立即用脚投票。 就如常林所说,河内山河相绕、百姓富足,多达十八县,是鼎鼎有名的三河骑士家乡之一。 而且真的是豪杰俊迈、贤才无数,最典型的英杰就是司马懿…… 能得河内人心,对鹰扬将军府的扩张具有极大的意义。 搭救常氏,势在必行。但时机绝不是现在。 张瑞必须放任王匡再盘剥一段时间,让世族、豪强在水深火热中再煎熬许久。 只有这样才能更鲜明的突显出鹰扬将军治下的美好。让太原、河东两郡百姓见识到其他郡县的苦难,让豪强、世族真切感受到,由鹰扬将军统治的重要性。一旦鹰扬将军倒下,换个诸侯过来,他们的家产必然无法保证。 而河内百姓煎熬的越久,受到的压迫越深,鹰扬将军府的搭救,就越显正义性。 王匡虽然盘剥百姓,但并不是一个滥杀之人,所以张瑞并不急切。 让这些豪强、世族受点苦难也未尝不是好事,只有这样他们在将来才会珍稀得之不易的安稳生活。省得他们天天对鹰扬将军府的各种政策吹毛求疵。 张瑞便对常林说道:“常氏既投效于孤,孤将亲自面见王府君为常氏求情,君意下如何?” 常林感激不已,连忙拜谢,说道:“常氏必报鹰扬将军今日救命之恩。” 当着常林的面,张瑞吩咐道:“发请帖给王匡,请其至河阳县会师。” 闻言,常林颇为无奈。原来不是鹰扬将军上门拜访王府君。而是召集王府君至河阳会师。 这两者的时间差距极大,大军开拔,迁延日久,哪是数日之间便能出结果? 更何况王府君愿不愿意会师都还犹未可知。 可鹰扬将军已经开口表示愿意相助,常林也不好再走其他门路,只得让叔父在牢狱中多待几日。 王匡是否愿意会师的确犹未可知。 但另一位诸侯却已星夜兼程的赶至了河阳。 与其说是会师,倒不如说是避难。 这位诸侯便是西河郡太守崔钧。 崔钧这个姓名,张瑞也不是很熟悉。 但他的表字,却令张瑞如雷贯耳,其表字州平。 崔州平,与石广元、孟公威还有徐庶号称诸葛四友。 他还有个出名的父亲,就是崔烈。第一个花钱在汉灵帝那里买了个三公职位的官员。被崔钧嫌弃其一身铜臭。凉州之乱时,曾建议灵帝放弃凉州,被傅燮大骂。 历史上袁绍兴兵讨伐董卓,崔钧便积极参与其中,导致董卓将崔烈关押入狱。 这位赫赫有名的西河郡守声名远扬,麾下实力却比较落魄,完全配不上这份声名,不然也不会流落到荆州去与诸葛亮交游了。 第十四章意图西河 崔钧所统辖的西河郡情况众所周知。胡虏流虐,叛乱不断。 在美稷县有南匈奴的单于王庭,牧民听从王庭之命而完全不理郡府政令。 去年更是与乌桓部落一同掀起了人数多达十万多人的叛乱,堂堂并州刺史张懿都战死沙场,底层百姓死伤难以计数。 这种情况下,西河郡汉民百不存一。 而叛乱既起,汉室必然要派军前往平定。 护匈奴中郎将王柔、并州刺史府吕布各自统兵上万在西河境内与匈奴叛军连番大战。 连番征伐彻底打残了这个穷苦的郡国。 而吕布率领并州军的忽然撤出,使汉室战线出现了极大的疏漏,叛军趁势反击,使西河郡兵与护匈奴中郎将大军都遭受到巨大折损。 种种打击下,西河郡汉民几近死绝,郡兵也只剩下千余人,粮草、物资尽皆断绝。 所以当西河郡兵路过太原时,差点被户曹官员当做流民拦下。 郡兵们无论怎么解释自己是南下参与讨伐董卓的义军,太原官员都不相信。 迫于无奈,崔钧不得不展示自己的银印青绶,才令太原官吏大吃一惊。这个衣服上补丁比太原普通百姓还多的家伙,居然真的是一方诸侯! 当崔钧领着军队抵达河阳县时,整支军队已经三天没有进食,全靠“到河阳饱餐一顿”的意念为支撑,才没有全军溃散。 在河阳县府,张瑞热情的招待了这位被诸葛亮评价为有州郡之才的崔府君,为他准备了丰盛的晌饭,有粟米、胡饼以及鱼肉。 看得出这位太守的确是饿极了,没有客套几句便动手进食,动作斯文,却吃得不慢。 张瑞在一旁笑着喝茶,也不催促。 不久录事参军赵丰走近,贴着张瑞耳朵小声说道:“主公,已经统计完成,西河郡兵共一千三百五十一人,战马三匹,驮马十二匹,粮草、物资皆无储备。” 张瑞点了点头,继续淡定的喝茶。 一千三百人的郡兵,而且全是与匈奴大战数年,百战余生的老兵,哪怕对张瑞而言也是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 不要看河内郡号称大军二十万。但张瑞知道那都是唬人的称号。 合太原、河东两郡之兵也不过才三万四千人。 而这其中高顺统领了一万精锐步骑驻扎在河东,完全不会参与河内战事。 鹰扬将军府在河内的部队就只有两万多人。 其中段文统领了一万精锐步骑守卫粮仓,远离战场前线。 张辽统领了一万精锐步骑驻扎在黄河沿线,守卫水师。 跟随张瑞驻扎在河阳县的嫡系就只剩下了四千步骑。 能做机动部署的只有这四千步骑与王昶率领的五千护匈奴中郎将所部铁骑。 一千老兵的加入,对战局的影响不可忽视。 而这支军队的补给断绝,收编的可能性极大。 张瑞思索间,崔钧已饱食一顿,起身拱手,拜谢道:“多谢鹰扬将军款待。愿与将军勠力同心,共诛国贼。” “崔府君客气。且入座。府君亲自前来会盟,西河郡能保持安稳否?” 崔钧叹了口气,说道:“往日某与护匈奴中郎将王公共同进退,王公麾下多铁骑负责袭扰匈奴叛军。某麾下多步卒,负责守卫辎重。然物资消耗靡重,士卒疲敝。已许久不曾主动进攻叛军。如今王公派遣五千铁骑讨伐董卓,余众无力出击,已担负起防御守卫之责。故某率部南下亦无不可,且还能减轻西河郡供粮压力。” 这位崔府君倒是坦荡,并未对缺粮遮遮掩掩。张瑞十分欣赏他的这种正直、慷慨,继续问道:“西河郡境内诸夏苗裔与匈奴部族人口对比如何?” “编户齐民的百姓全郡亦不足万人。” 张瑞瞬间握紧双拳,心情激愤。诸夏最精华的土地,黄河文明起源之处,相当于三个地级市面积的广袤范围内,诸夏苗裔不足万人。 简直骇人听闻。 “诸夏苗裔虽然死伤惨重,南匈奴亦元气大伤。全郡境内匈奴人只有十余万人。” 闻言张瑞心情才稍稍舒缓,这个时代的汉民并不是任人宰割的孱弱百姓,相反哪怕是面临绝境亦会拼死一击。 正是有这种精神,所以五胡乱华中羯族因为残暴几近被汉人屠戮殆尽,南匈奴彻底血脉断绝,自此以后中原不闻匈奴之名。 这个混乱的年代,其实哪一族百姓都不得安稳。 中原大战,南匈奴终于抓住时机休养生息,甚至连诸夏才女蔡琰都被抓过去繁育后代。可这种黄金岁月并未持续多久,曹操便统一了北方。 十余万大军压境,南匈奴再次跪地称臣。彼时经过多年修养的南匈奴终于将人口恢复到了二十万人,被曹操分为五部,各自为政,自此式微。 如今匈奴还未抓住机遇,人口只有十余万人。这十余万人中包括了男女老少。真正的青壮最多五万人。 匈奴单于以此为根本可以号称控弦五万。 但这就跟河内联军号称二十万大军一样,全是水分。 南匈奴单于即便再雄才伟略也不可能动员全族每一名壮年男子都从征入伍。 匈奴单于要是有这个组织能力,成吉思汗都要跪下臣服。那已经不是封建时代的军队了,组织力、动员力已经可以媲美二战的德军、苏军甚至诸夏的红军了。 哪怕拿青铜铤都能扫平欧亚大陆,也不至于被护匈奴中郎将区区万人脱在西河,鏖战数年。 况且所谓的控弦,大部分都是部族里的牧民,与全副武装的诸夏军队完全不具备可比性。 张瑞便问道:“依崔府君之见,若欲将匈奴驱逐出西河郡境,需派出多少甲士?” 崔钧略有意外,如今正在联合讨董,怎么会将注意力转移到胡虏身上?但还是为张瑞解惑,说道:“当初并州刺史府出步骑万余,合护匈奴中郎将所部万余人,已连战连捷,吕布更被胡虏冠以飞将之称。由此可见两万步骑便能平定叛乱。若有四万精锐大军,则稳操胜券。” 西河郡不比塞外大漠黄沙,与鹰扬将军领地紧密相连,就在太原之西,河东之北。 南匈奴并没有选择战场的能力,只能与诸夏大军面对面打一场堂堂正正之战。 李世民曾经夸口“徒兵一千可击胡骑数万”,可见胡族骑兵在正面战场上的作战能力的确堪忧。 在这个一汉当五胡的时代,想打赢这场正面会战似乎并不难。 第十五章收编郡兵 匈奴的正面战场的战斗力并不足以匹敌诸夏精锐大军。 剩下的关键则在于,张瑞是否能凑出四万精锐大军。 张瑞略一盘算,只要能拿下河内、上党,合雁门、太原、西河、河东、河内、上党六郡之地,足以拼凑出四万精兵。 甚至孙权凭借江东六郡能出兵十万,江东诸将完全是把打山越当做增加部曲、创造收入的手段。 鹰扬将军府名将汇集,四面出击,只攻击一个区区西河郡,应该会如崔钧所言,稳操胜券。 于是张瑞笑着对崔钧说道:“肃清国贼后,本将有意出兵四万,助崔府君收复西河郡,驱逐南匈奴王庭。崔府君意下如何?” 崔钧讶异,没想到张瑞会有此提议,激动的说道:“若如此,钧愿为将军前驱。” 崔州平同徐庶一起被诸葛亮评价为有州郡之才,其见识当然不会天真到以为张瑞会无缘无故的出兵四万,粮草无数帮他收复失地。 政治人物的一切行为动机都是以利益为出发点。 崔钧激动过后,便谨慎的问道:“将军如此大恩,钧不知何以为报?” 张瑞笑着安慰道:“驱逐胡虏乃本将之夙愿。西河郡政务依旧由崔府君决断,一如太原太守盖府君。只是这军事方面,便由我鹰扬将军府统筹部署。” 崔钧陷入沉思。这番交易究竟值不值得。 很快崔钧便下定决断,这没什么可犹豫的。鹰扬将军若是不愿出兵,这广袤的郡国都被匈奴占领领,等于放任数百万亩的土地荒废。 至于自己麾下的这区区千余郡兵,若无鹰扬将军供给粮草,也必然会溃散。 但若与鹰扬将军合作,便能驱逐胡虏,重新在这广袤的土地上招募流民,开垦荒田。 等于自己什么都没付出,却得到了一个郡国的治理权。 崔钧不得不问道:“将军如此兴师动众,即便无某相助亦能攻克西河,何故却将西河托付于某?” 张瑞一笑,这个崔州平可真是足够正直慷慨。难怪能与诸葛亮成为至交好友。 至于为什么依旧任命崔钧为西河太守,最主要的原因在于崔钧的任命是由汉室朝廷任命的,他担任西河太守,名正言顺。 其次张瑞需要他手下上千名百战余生的老兵,也需要这位崔府君多年与匈奴打交道的经验。 自己手中有个傀儡单于,必须要分化南匈奴,拉一部分,打一部分。这方面举国天下,可能没有人比崔州平更了解南匈奴内部矛盾了。 至于最后,这位崔州平本人也是一位内政贤才,能善一郡之政。将政务托付给他,张瑞比较放心。 “崔府君本便是大汉任命的西河郡太守,又对西河了如指掌,治理西河乃是应有之义。” 鹰扬将军前面的话,崔州平是不信的。如果汉室任命有用,那董卓现在就应该通过任命尽数解除诸侯兵权。看来关键还是在对西河的了解上,崔钧随即便想到了在河阳联军内的南匈奴单于於夫罗。对一切便有了大概的猜测。 乃放下心,从容对张瑞拜谢道:“若如此,收复西河之事便仰仗鹰扬将军了。某麾下郡兵一千三百人可任凭将军差遣。” 这算是投桃报李。 张瑞对这结果无比满意,便对在身边执勤的中郎将徐荣说道:“尔去整编西河郡兵,待遇一如护匈奴中郎将所部,发放皮甲、征袍与战靴。将其兵器尽皆淘汰,换上府库中的长矛、环首刀与弓箭。” 通过这一套制式装备的改变,至少要让这支郡兵在军容上与鹰扬大军融合。 至于军心,可以在日后慢慢拉拢。 徐荣立即以拳锤胸,慷慨回道:“必不负主公所托。五日内必令士卒知进退,十日内必令全军识旌旗,半月内必至如臂使指。” 鹰扬将军府的指挥体系与汉军略有差异,但整体还是趋同的,所以徐荣整编起来并不麻烦。 与当初张瑞怀疑樊稠、张济的忠诚不同,现在全军对西凉降将都放心无比。 因为这种局势下,就算拿鞭子赶他们,他们都不会回到董卓一方。 天下群情激奋,董卓天人共诛,这时候回道董卓一方,岂不是自投地狱? 倒是据说有很多西凉军将领在暗中联络,打算投靠义军。 在崔州平之后到来的却不是下一位诸侯,而是黑山军张燕的使节,大概是当初杜飞的惨状吓坏了张燕的部下,此次到来的并非张燕嫡系,而是历史上赫赫有名黑山渠帅于毒。 这位黑山统领自成一系,与张燕、杨凤都没什么冲突,所以才被请来作为中间人,为彼此传话。 要说黑山军当中,名声最大的自然是张燕,作为黑山共主,被朝廷诏封为平难中郎将。 但要说战斗力最强的应该还是眼前这位于毒。历史上与白绕、眭固等十余万众攻破了袁绍的大本营,邺城。后来又寇犯东郡,刘岱任命的东郡太守王肱完全不能抵挡。 直到遇见了雄才伟略的魏武帝曹操,这支纵横驰骋的黑山军才被彻底击溃。 于毒的拜访令张瑞颇感意外,便问道:“于帅怎会忽然想起到河内拜访?” “哈哈……早听闻贤侄如今在太原、河东富贵,某营中许多小帅都曾到太原一掷千金。老夫作为长辈不能没有表示,今日特意来给贤侄送一笔财富。” 于毒爽朗的笑容,令人好感倍生。 当然表露的内容就更让人欢喜了。 财富,没人不喜欢。 张瑞挑眉,问道:“难不成于帅亦有心讨伐国贼?” 于毒连忙摆手,笑着说道:“家国大义,跟某一介匪寇却毫无关联。更何况彼之仇寇,我之英雄。有人如此祸害汉室,老夫乐见至极。此来却是为张平难传达善意。” 张瑞脸上好感顿去,语气冰冷的说道:“于帅难道已与张燕沆瀣一气?” 仅通过称呼,就可知二人对张燕的态度。 于毒尊称一声张平难,张瑞却连表面功夫都不愿再装,直接称呼其名,对张燕的恨意已不加掩饰。 政治斗争中两面派一般不得好下场。 张瑞就是要通过这种旗帜鲜明的态度争取黑山中对张燕不满的势力。 第十九章张燕还债 一个势力,哪怕再蒸蒸日上,主君再英明仁厚,也会有人心怀不满。 大概就像武侠故事里最常见的一句话,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江湖。 黑山军也不能逃过这条定律,众达百万人的黑山军是由大大小小数十近百部队伍组成的。 仅史书记载的贼帅就有左校、郭大贤、于氐根、青牛角、张白骑、刘石、左髭丈八、平汉、大计、司隶、掾哉、雷公、浮云、飞燕、白雀、杨凤、于毒、五鹿、李大目、白绕、眭固、苦哂、罗市等数十部。其他小帅更是难以胜数。 人一多,人心必然就会复杂。 张燕作为名义上的黑山之主,无论如何公允,都会损害一部分人的利益。 除此之外嫉妒、性格不合、谣言等都会引起很多人对张燕的不满。 张瑞只要能举起反对张燕的旗号,就必然会将这些人聚拢在身边。 在将来与张燕的作战中,不求这些人全部发挥作用,但哪怕有一位渠帅,在某个重要节点发起了叛乱,就会导致张燕全局部署出现重大漏洞。 这就足够张瑞手下大军趁势而入,鼎定乾坤了。 张瑞这种决绝的态度成功的传了出去,不仅普通黑山渠帅知晓,就是黑山共主张燕也有所耳闻。 不止一次当众大骂张瑞忘恩负义,辜负了他当初资助的整整一万石粮食。 进攻上党,便是为了扫清进攻河东、太原的道路,若非有壶关天险,张燕早已攻入太原。 此次可不是走偏路,大量粮草被囤积在上当境内,保证后勤无忧。誓要取这狼心狗肺之人的首级。 但时局转换太快,张燕还没拿下上党,张瑞却已首倡义兵,黄河以北云集响应,陈兵二十万于河内。 不但洛阳震动,与河内紧紧相连的黑山中也是人心浮动。众人纷纷猜测张瑞会不会趁机挥师北上,先找仇人张燕报仇。 众豪杰以己度人,自己要是有二十万精锐铁甲,怎么也要先砍了自己的仇人,再谈其他。 黑山军号称百万,但张燕麾下的青壮大概在十余万,不到二十万人。 历史上张燕与袁绍、吕布大战,救援公孙瓒,每次大战都是出兵十余万。 张燕对汉室军兵的战斗力是有所了解的。指挥得当数万汉军就能正面击溃十几万黑山军。甚至曹操那种名将只需要几千人。 至少二十万汉军绝不是张燕自己麾下区区十余万众能匹敌的。 自古以来,打的过就打,打不过就将道理。 于是张燕便请出了于毒作为调解人,希望能缓和与张瑞的矛盾。 至少要在联军解散之前先稳住张瑞,以免被张瑞借势攻伐。 于毒有胆量来河内当面调停,当然是知道张瑞不会将他如何,便解释道:“某与张平难并无任何勾连,此来传讯,不过是因为其许诺某三万石粮食而已。” 张瑞敌意稍退,说道:“张燕倒是大方。当初某请离开黑山,他却不允,连万石粮食都不给。十几万大军团团合围下,为求他放我等一条生路,不得不以上千匹战马贿赂,他才高抬贵手,给了万石粮食,笑看我等自生自灭。如今只是传讯,便舍得三万石粮食了?” 闻言,于毒叹了口气,说道:“张平难当年确实显得有失仁义。” “如今张平难皤然悔悟,每每思及当初都感觉有愧长兄之托。如今托某转告贤侄,其愿意归还当初千匹战马,送归令尊当年部曲,再送美婢千人,以期与贤侄重修于好。” 张瑞被气笑,张燕真把自己当色中饿鬼的了? 每次都拿一千名妇女来打发自己。 “于帅以为某应该接受否?” 于毒沉默了片刻,说道:“都是黑山兄弟,何必同室操戈?不说化干戈为玉帛,将来至少亦能守望相助。有百万黑山军为盟友,这天下谁敢与贤侄为敌?” 张瑞感觉好笑,黑山军的志向就真的止于盘踞一方了。在于毒看来,最好的局势就是张瑞称雄并州,黑山军盘踞群山,彼此守望相助,汉室难制,天下无人敢犯。 可惜这天下不会永远是汉室之天下。 双方实力相近,一个拥兵十余万,一个精兵三万,真要争雄天下,难言谁更占优势,但这雄心壮志却全不相等。 张瑞敢断言,只要自己接受了张燕的这笔礼物,黑山军会真的相信,张瑞野心就止于并州了。再不会去找黑山军的麻烦。 就如于毒所言,双方守望相助,共同抵御汉室,割据一方,逍遥自在。 如果张瑞现在跟于毒说,自己志在天下,于毒也会当做小儿辈天真的妄言。 所以张瑞并没有再多言,为了彻底打消张燕疑虑,便装作斤斤计较的模样,笑着说道:“家父旧部在张燕手下效力近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张燕怎么一笔勾销?此番除了归还旧部以外,还要赠送十万石粮草为军费。” 于毒认真思考了一下,觉得张瑞此言甚是在理,便笑着说道:“贤侄此言在理,若张平难不予,老夫作为长辈,便第一个不允!” 话到这一步,双方氛围就变得逐渐融洽,一副长慈后敬的模样。 张瑞伸手,侍卫立即捧着一把横刀送到于毒面前。 “于帅,此刀乃我太原特产,吹毛断发,削甲如泥,一刀可斩甲过三十扎(皮甲)。宝刀配英雄,便赠与世叔了。” “哦?天下间还有如此利器?”于毒颇为惊奇,立即抽刀尝试,果然锋利远超当下的寻常刀剑,心动不已的问道:“贤侄手中这种利刃多否?” 张瑞面露笑容,等得便是这句话。不然自己为什么要送你一把横刀? “于帅有所不知,此刀名为宿铁刀,取镔铁百炼而成,造价高昂无比。本将手中亦只有区区两千把,若于帅想要,可匀千把售给于帅。” 黑山军都是一群穷鬼,跟糜芳那种家财钜亿的富豪不同,要不把这宿铁刀夸得珍贵无比,还真卖不出好价钱。 于毒依稀感觉哪里不对劲。 如果真的是百炼刀,怎么会有上千把? 便谨慎的问道:“贤侄欲售价几何?” “一把刀换一个识字之人或两名工匠。” “好!一言为定!”可刚听完报价,于毒便一口答应,唯恐稍晚,对方反悔。 工匠能创造财富,于毒舍不得。 可黑山军中裹挟的识字之人可真是不少。 在于毒看来,这种人除了认识几个字,没有任何附加价值,跟勇士、工匠完全无法媲美。 要这种人有何价值? 第二十章董卓迷惑 河内的使节奔走不断,义师连绵于路,一面一面的旗帜向着河阳汇集,火热的氛围即便在寒冬中亦不曾有稍减。 在河阳南方几十里的洛阳城内却一片愁云惨淡,百姓民心惶惶,不断有人拖家带口逃离洛阳。暴虐的军人趁机奸淫掳掠,甚至就在马路中央便敢上演一出又一出的暴行。董卓治下几乎沦为人间炼狱。 而当此时节,自领相国的董卓却陷入迷惘、混乱当中。 嫡系将领与士人朝臣吵得不可开交。 偏偏董卓听起来又觉得哪方都很有道理。 部将胡轸言辞激烈,说道:“如今鹰扬贼首掀起叛乱,京师人心惶惶,当派兵严管城池,设立宵禁。严禁百姓逃离,否则会导致军心散乱。” 侍中周毖则正气凛然的反驳道:“如今州郡皆叛,正是需要凝聚洛阳人心之时,若派兵严管城池,军人必然趁机骚扰百姓。失去洛阳百姓之心,明公欲凭何对战数十万叛军?” 议郎何颙则言辞恳切,说道:“且洛阳城中百姓数十万,若皆将其滞留在城中,岂不白耗军粮?让百姓逃离,亦可使心怀不轨者趁机离去。以免将来大战关键之时,其在城中作乱。” 中郎将董越破口大骂:“心怀不轨者便是尔等这些夸夸其谈的名士。尔等献计拉拢士人,结果士人赴任以后纷纷叛乱。尔等劝谏安抚袁绍,结果袁绍率先响应鹰扬狗贼!” 议郎何颙大笑,说道:“何其荒谬,率先响应鹰扬将军的非是盖元固?尔等不敢与鹰扬将军为敌,非要遣使去太原解除鹰扬将军兵权,结果逼反鹰扬将军。这是尔等所献之计否?怎只能允许尔等计谋出差,便不允吾等幕僚有失?” 董越被嘲讽的哑口无言。 董卓愈发迷糊。 因为张瑞的出现,抢了袁绍起兵的风头。 所以董卓并没有将怨愤撒到周毖、伍琼、何颙身上。 导致士人阶层一直鼓吹起兵的根源在于董卓派系将领要解除鹰扬将军兵权,才导致了对方起兵。 一批又一批的名士向董卓谏言,斩杀提议的董越,以平息鹰扬将军之怒,从而使对方罢兵。 就如同历史上景帝削藩,导致七王之乱,景帝便杀了主张削藩的晁错,使七王失去清君侧的大义。从而平定了叛乱。 董卓曾经认真考虑过这种提议,要不是董越跟他是同族,早就下手了。但关键时刻,弘农王的郎中令李儒上书给董卓,陈述了历史详情。 景帝诛杀晁错后,七王之乱并未平息,却使景帝背负刻薄寡义之名。 董卓乃止。 气的朝堂重臣纷纷弹劾李儒,骂其背主弑君,非人子,该诛灭九族。 并一再向董卓谏言,不论鹰扬将军府是否退兵,杀了董越,都能使对方失去清君侧的大义。 董卓派系诸将则力挺李儒,纷纷举荐其为侍中。 董卓不知该如何是好,结果一向软弱的汉献帝忽然发力,坚决不允。 董卓这才想起来,自己头顶还有个皇帝。 鹰扬狗贼打出的清君侧口号,清除的压根不是他董卓身边的奸贼,而是皇帝身边的奸贼。 于是董卓幡然醒悟,这些名士一直在给自己灌迷魂汤。 可是就连袁绍都分不清手下谋士截然相反的各种意见,董卓就更分不清了。 而且次次如此。 只要董卓一召集丞相府幕僚开会,意见必然会截然相反。 而且听起来都极有道理。 就像眼前这一幕,董卓也已经分不清到底要不要管控全城,只得大吼一声:“今日且不议洛阳之事!都谈谈,关东叛乱,吾等该如何应对?” 中郎将段煨说道:“叛军草聚成军,除了鹰扬将军所部,战力皆不足一提。洛阳城中禁军、西凉军十余万,只要以重赏激励,旬月间即可扫荡豫州。而后集合全军精锐,全力与鹰扬将军决一死战,则胜负可定。” 董卓颇为认同。以西凉军之悍勇加上禁军之精锐,扫荡关东乌合之众想必是轻而易举。 历史上,董卓在迁京之后也是如此规划的,事实证明草草成军的关东联军,在西凉铁骑面前的确不堪一击。 天下最繁华的豫州,人口两百余万的颍川、汝南等西部郡县被西凉铁骑屠戮殆尽,史记所过无所遗漏。 有先见之明的荀彧早早带着族人避难于袁绍治下,才逃过一劫。不肯听荀彧劝谏的族人、百姓尽皆死于西凉军手下。 后世传闻中培育出郭嘉、荀彧、戏志才、钟繇、徐庶、司马微等人的颍川书院,也在兵灾中湮没了存在的痕迹。 此时侍中周毖大怒,说道:“请斩段煨以正军心。相国自度十万禁军东征后,鹰扬将军会坐视不理否?” 董卓被周毖激烈的声音吓了一跳,有时候声音大的确显得更加占理。 董卓以己度人,要是自己在张瑞的位置上,恐怕能立即欢天喜地的率领二十万大军南下,攻入京城。 议郎何颙亦出口说道:“如今我之心腹大患只有鹰扬将军,其战欲最强,兵锋最盛。若我等调转兵锋对战他人,鹰扬将军必乘虚而入。然若我等猛攻鹰扬将军,其他诸侯却未必会加入战局。” 董卓头大不已。 只要议事,意见必然会截然相反。 今朝又是如此。 可偏偏双方说的都十分在理,任谁来也无法轻易决断。 无奈董卓只得采取一个折中的办法。 即留下西凉军守卫京师附近,派禁军东征,扫荡豫州关东军。 一般张瑞管这种折中的方法叫做慢性自杀。 因为无论采用哪种意见,只要全力去拼杀,其实都有成功的可能性。 唯独这种不左不右的方法,想两头兼顾,结果却必然是两者兼失。 随后董卓提议道:“洛阳居天下之中,腹背受敌。某意迁都长安,尔等以为如何?” 何颙立即反对,说道:“长安历经王莽之乱,气运散尽,已无王者气象,不宜为都。西凉叛贼屡次寇略三辅,明公数曾与战,当知贼军战力。如今西凉叛军尚未与我等为敌,一旦迁都至长安,难保不会生变。” 第二十一章袁绍之人 何颙的提议令董卓难以心安。 当今局面的确如其所言,除了交州,这天下未与自己为敌的就只剩下了西凉叛军,韩遂、马腾等人。 正所谓,卧榻之边,岂容他人安睡。 一旦自己迁都长安,难免韩遂、马腾等人因为惧怕而与其他诸侯合流。 但自从在鹰扬将军手逃过一劫就变得沉默寡言的牛辅,却忽然发言,说道:“高祖都关中十有一世,光武宫雒阳,于今亦十世矣。案《石包室谶》,宜徙都长安,以应天人之意。” 《石包室谶》是当今天下非常流行的一本谶言书,天下术士无不识此书,牛辅一向迷信,对此书奉为圭臬。 历史上董卓便是以此书为据,在朝堂上提出迁都长安。被杨彪骂为邪书,不足为信。 但如今在幕府中讨论,却是可以畅所欲言。 董卓对书中谶言非常感兴趣,现实的难处亦不能视而不理,说道:“然西凉马腾、韩遂等在旁虎视眈眈,贸然迁都恐引起叛军恐慌。尔等以为当如何处置?” 董越再次议题道:“可高官厚赏以收其心,封韩遂为镇西将军,马腾为征西将军。与彼辈歃血为盟,引为已用。或许可驱虎吞狼,令其进攻鹰扬狗贼。” 侍中周毖夸张的大笑。 引起董越恼羞成怒,怒骂道:“狗贼,安敢辱我!” 董卓怫然不悦,问道:“何故大笑!” 周毖笑着说道:“又欲封官,不见鹰扬将军前车之鉴?如今叛乱四起,正是朝廷树立威信之时。无缘无故封赏西凉叛军,岂不是自曝虚弱于彼辈?叛军无信无义,一旦见相国心虚胆寒,本不欲兴兵亦会趁势劫掠。” 董卓只感觉头痛不已,为什么又是如此? 截然相反的意见,却又莫名其妙的都有道理。 暴躁的吼道:“都给某滚出去!让某自己清净片刻!” 董卓的烦躁,张瑞感受不到。相反在河内的联军营内,如今一片喜庆、欢腾。 其一是来自河北的义军,终于抵达了河内。 渤海是个人口百万的大郡,太守袁绍征兵三万参与讨董。 冀州十郡守相,在冀州牧韩馥的命令下起兵响应。 韩馥本人留在在邺城督运粮草,长史耿武、骑都尉沮授率领两万步卒、三千铁骑与袁绍共同进兵河阳。从事赵浮、程涣则率领强弩之士万余人乘坐气势磅礴的军舰逆黄河北上,入驻孟津。 六万余冀州军的到来,终于令鹰扬将军府众人舒了口气。 要知道河内虽然号称大军二十万,但真正能作战的部队只有三万余。 而对面洛阳的军队多达十余万。 若非有黄河天险与水师战船,鹰扬大军绝不能如此安逸。 除了庆祝友军的到来,欢庆的另一点则是新年的到来。 高层激烈的政治斗争并没有冲淡底层的年味,加上提供军粮的冀州与太原都比较富庶,尤其冀州,据沮授所言,带甲百万,谷支十年,富庶程度令张瑞完全不敢想象。 有这么充裕的后勤,在河内的军人着实过了个好年。 仅在河阳县联军大营,就宰杀了三千只羊,两千只猪,四千多只狗以犒赏士卒。 即便是普通士兵的年夜饭也相当丰盛,有粟米、葵菜、肉羹、热汤、五辛盘、还有最受欢迎的大块的撒盐蒸狗肉与煮羊肉。 张瑞巡营时看到士兵们笑容洋溢的幸福面庞,着实有些惊讶。 因为眼前的场景怎么都跟自己在史书上看到的封建军队,吃糠咽菜挂不上边。 固有印象又一次被打破。 后勤官只是送来了不足万头牲畜而已,便将军队伙食改善到如此地步。 那历史上卫青屡次俘获牛羊上百万,军队的伙食该丰盛到何种地步? 有这么富庶的冀州,也不知道袁绍是怎么混到要仰食野枣的。 被张瑞念叨的袁绍如今便驻扎在河阳县境内。 袁绍的胆气完全是王匡不能媲美的。 在率兵五万抵达河阳后,这位天下名士直接将军队驻扎在城外,自己则带领了几百名亲卫入驻到城中,府邸就在张瑞落脚的县府东侧两百米处,与张瑞做起了邻居。 新年夜,这位天下名士早早的就发了请帖,设豪宴,宴请河内境内的所有诸侯。 张瑞巡营完毕,便带着一众诸侯前往县府赴宴。 西河太守崔钧、太原太守盖勋、护匈奴中郎将子侄王昶、南匈奴单于於夫罗与黑山校尉早已集结在县府,等待张瑞领头。 一行人刚走至袁绍府前,器宇轩昂的袁绍便大步而出,拱手说道:“诸位英雄莅临,寒舍蓬荜生辉。” 事实上张瑞与袁绍这已经是第三次见面了。 首次见面当然是袁绍带兵会师时,张瑞出城两百里相迎,给足了这位天下名士面子。 这几乎是当世礼遇之最了。下一个有这殊荣的,要等到将来袁绍迎接刘备时,出城两百里。 第二次见面则是袁绍只带亲兵便入驻城内时,可谓投桃报李,给足了张瑞信任。 三次见面,张瑞都觉得袁绍的气度着实不凡,令人如沐春风。 史书上记载,袁绍外宽内忌,但可能张瑞的阅历比较浅,跟袁绍交往时并没有感受到什么猜忌、阴狠。 事实上,每次见面,袁绍都是这种热情、随和的表现,很符合他历史上折节下士的形象。 其他士人归心不归心张瑞没见过,至少这套很对张瑞胃口,觉得与其交游非常舒适、自然。 于是笑着拱手说道:“袁府君热情相邀,吾等便多有叨扰了。” 袁绍传出一阵爽朗的笑容,说道:“荣幸之至,快快请进。” 当众人进入府内,大堂中十几名舞姬正在翩翩起舞。 席位上已经坐了几名文武官员。其中河内太守王匡身形精悍,脸上本来带着笑容,看见张瑞走进堂内,顿时冷下脸,不发一言。 其他几名官员却纷纷起身,对张瑞拱手,说道:“拜见鹰扬将军。” 张瑞一眼在人群中看到了身形高大的沮授,便笑着对袁绍说道:“今日是新年夜,便不论官职如何?” 袁绍笑容随和,说道:“适逢佳节,宜欢度一堂,某以为张君提议甚妙。” 张瑞便笑着坐到了空置的首席位置,对沮授招手,说道:“公与,今日且与某同座一席。” 第二十二章晚宴纷争 宴席上袁绍作为主人,自然坐在最中间的主座上。 离袁绍最近的席位则是最尊敬的坐席,这个席位此前一直是空着的,等张瑞到来。 可张瑞的开口,瞬间使所有人目光聚集到了沮授身上。 出则同车,食则同席,这是当世最尊荣的礼遇。相当于主君将自己的荣耀分给礼遇之人近半。 所有人都在惊叹,这沮授究竟何德何能,居然被鹰扬将军如此礼重。 袁绍亦是一脸惊奇,没想到这位鹰扬将军年纪轻轻,却深谙折节下士之道,不拘一格礼重于人。 沮授本人都被震撼当场,自己也就跟鹰扬将军见过一面,为何鹰扬将军竟予自己如此殊荣? 刚才鹰扬将军与渤海太守才确定了今日不论官职,欢庆佳节。 这种情况下拒绝鹰扬将军的盛情邀请,必然导致鹰扬将军一系的怫然不悦,这宴会怕是立即就办不下去了。 而且鹰扬将军赠如此殊荣,沮授内心中也存感恩之心。天下世人,谁不曾想过自己被人待为国士? 随后沮授出席,拱手说道:“拜谢鹰扬将军。” 袁绍如今对沮授还不了解,便笑着说道:“公与得鹰扬将军如此礼重,若不助其大胜董卓一二,鹰扬将军少不得要让公与再宴请一次。” 众人被袁绍的幽默逗得大笑,张瑞则感觉这画面有些刺激。 当着袁绍的面,薅他最粗的那根羊毛! 像极了当着兄弟的面,泡他最靓的女友。结果兄弟还在使劲撮合。 众人入座之后,袁绍举杯,说道:“如今天下英雄并起,我等相聚于河内,誓讨奸贼董卓,还人间清宁。愿明年海清河晏,敬诸位英雄豪杰!” 众人立即举杯回应:“敬本初兄豪气干云。” 话音落下,不等众人有所歇息,河内太守王匡就离席走到中间,说道:“如今汇聚义师,群雄聚首,不宜各行其是,不设章法,某以为当设立盟主,统帅群雄。” 说完,目光便死死的盯着张瑞,其目的不言而喻,就是要助力袁绍抢夺盟主之位,压制张瑞锋芒。 鹰扬将军一系诸侯纷纷放下杯箸,脸色不善的望着王匡。 黑山校尉杨凤冷笑一声,说道:“即便设立盟主一职,尔一跳梁小丑亦无缘染指,用得着尔上蹿下跳?” 王匡勃然大怒,呵斥道:“我等英雄聚义,尔一黑山匪寇何来面目也配参与其中?简直不知天高地厚,厚颜无耻。” 张瑞将目光转向袁绍,难道这就要摆鸿门宴?其宽厚弘雅得到曹营众人的一致赞扬,就只能维持这么几天吗? 袁绍发现张瑞审视的目光,立即拍案而起,说道:“尔等休要胡言乱语!今日某设宴,是为增进英雄情谊,欢度佳节。某说过,今日不论职位,不谈公事!” 有此言,王匡只得无奈退回坐席。 随后袁绍说道:“起兵讨董者不论出身,皆为义士。某敬诸位义士一杯!” 袁绍的表态无疑拉拢了鹰扬一系许多诸侯。 要知道鹰扬将军本人也是出自黑山,杨凤则直接挂着黑山校尉的名号,於夫罗是匈奴单于,崔钧则是落魄诸侯。 若按王匡所言,细论配与不配,恐怕鹰扬将军一系所有人都会退出联军,结局反倒是袁绍、王匡、韩馥等人被赶出河阳县。 只有这样不拘一格吸纳豪杰,才能团结天下义士之心,联合讨伐董卓。 由此可见,袁绍的心胸与胆气皆远在王匡之上。 沮授感叹道:“袁本初有英雄之气,早晚能成就一番伟业。” 张瑞笑着点头,问道:“只是袁本初为渤海太守,为冀州牧下属郡守,其欲成就伟业,不知韩冀州作为袁氏故吏当如何自处?” 闻言,沮授沉默片刻,显然对将来前景抱有悲观。 张瑞便趁机说道:“若将来事有不顺,公与可来我鹰扬将军府效力。太原永远有公与一席之地。” 沮授拜谢。 但这位河北最出名的谋士本身乃是一位忠义之人,韩馥犹在的情况下不可能会背主转投他人门下。 张瑞也没指望他能纳头便拜,今日与其同席主要便是透露出自己的尊敬与招纳之意。 随后张瑞便不再谈招募之事,转而谈论起太原的风土人情。轻快的话题,令二人谈话的氛围相当轻松、愉悦,尤其沮授博闻多识,谈起冀州之富庶,令张瑞惊叹不已。 及至晚宴结束,张瑞意犹未尽,相约改日再设宴畅谈。 晚宴过后,众人尽皆离去,张瑞借口住所相邻,近在咫尺,坚持等送走诸人后再返回县府。 众人觉得合情合理,便未多想。 然而当送走了所有诸侯,张瑞却并未立即返回,而是与袁绍一路走进了书房。 只剩下二人,袁绍说话便比较直白,问道:“鹰扬将军欲收服沮授?“ 张瑞则笑着问道:“袁府君意在盟主之位?” 二人对视一眼,能看见彼此身上熊熊燃烧的野心之火。 袁绍开口说道:“韩馥乃庸才,并无识人之明。若有盟主之言,令沮授随鹰扬将军麾下大军征伐,图之不难。” 张瑞感觉好笑,这是羊主动把羊毛送过来了。 于是便说道:“沮授之事易。然盟主之事却难。大司马刘虞身负天下之望,又有幽州突骑为助力。袁府君可想好应对之策?” 如今局势与历史上稍有不同,大司马刘虞加入讨伐董卓的义师当中,哪怕他不亲自南下,在声望方面也足以与袁绍竞争盟主之位。 但正因如此,若袁绍能力压刘虞,担任盟主,其将获得比历史上更加隆盛的威望。 袁绍在屋内徘徊,沉思片刻说道:“幽州胡虏流虐,为震慑异族,公孙瓒与刘虞必有人留守幽州,不会同时南下会盟。” “若刘虞南下,公孙瓒必在幽州趁机生事,有损刘虞威望。若公孙瓒南下,则刘虞不在前线,显得竞争力不足。” 听完袁绍分析,张瑞一摊手,继续问道:“诚然如此。大司马有这么多弊端,也只不过与袁府君降到同一层级,给了袁府君竞争的机会。然而袁府君如何说法天下群雄推举君为盟主?须知在南阳,还有后将军袁公路同样野心勃勃。” 第二十三章血肉消磨 历史上袁绍能被推举为盟主,除了长得帅、名气大与出身名门以外,一个重要的原因是,联军诸侯中没人能与他争这个盟主之位。 把盟主的位置送给酸枣会盟的各位诸侯,都没人敢接受。 酸枣会盟的诸侯,在歃血盟誓时,互相推让,谁都不肯上坛领誓。 最终是义士臧洪上台,慷慨激扬,声情并茂、涕泪交流,念出了千古流传的名句:“汉室不幸,皇纲失统,贼臣董卓,乘衅纵害,祸加至尊,虐流百姓,大惧沦丧社稷,翦覆四海。” 一群诸侯会盟,结果领誓的是一位曹掾。可想而知,这群诸侯哪有什么染指盟主之位的想法。 袁术倒是有那份胆气,只是声望却不如袁绍,没有竞争的能力。 所以如今联军内,有声望、有胆气,能领盟主之位的就只有四人。 分别是大司马刘虞、后将军袁术、鹰扬将军张瑞与渤海太守袁绍。 论官职,袁绍排在最后一位。 袁绍想赢得盟主之位,必须有一个强硬无比的助力,让天下对他当盟主无话可说。 袁绍精明无比,在注意到张瑞借口留下时,便知道其欲与自己达成一笔交易。 便笑着问道:“鹰扬将军可是愿助我出任盟主?” 张瑞当即摇头,说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某只助能有利于我的盟主!” 至于张瑞为什么不当盟主。 想想就觉得这事不靠谱。酸枣会盟的诸侯,张瑞一个都不认识。 一纸调令过去,哪个诸侯脑袋抽了,会认可这种命令? 但凡有一丝可能,张瑞都不会错过。立马竞选盟主,让曹操、夏侯渊、曹仁到自己手下效力,让豫州刺史孔伷把荀彧、荀攸、戏志才、郭嘉、钟繇、徐庶这些人全送到河内出谋划策。 所以对张瑞而言最佳选择是选择一个符合自己利益的盟主。 鹰扬将军一系人多势众,无论支持袁绍还是刘虞,都能使其增加极大的胜率。 袁绍当即问道:“鹰扬将军所求者何?” 张瑞笑着一指脚下,说道:“河内!” 袁绍求名,张瑞务实,想要同时满足二人的利益,那必然有人要有所牺牲。 密室中,两支手掌重重的握在了一起。 新年过后,国家再改年号为初平元年。 关东义师纷纷汇聚,在等候诸侯会盟的这段时间,来自黑山张燕的物资却先一步抵达。 战马一千匹丝毫未差,粮草十万石张燕却拿不出来,只送了五万石,剩下的以黄金作为补偿。没用五铢钱,就说明张燕对太原政务有所了解,显然其麾下也有人曾到太原做过交易。 至于张牛角的部众,如今只剩下了两万多人。而且不全是青壮,其中老弱占了约有三成。 这些人虽然是先父的部众,但张瑞并没有打算将其全部纳入军中。 直接沙汰了绝大部分,就地安置在河内西部郡县。 留下了三千人在段文麾下接受整编、训练。 当张瑞忙着安顿这些部曲时,来自幽州的联军历经一个多月,终于抵达了河内。 果然如袁绍所料,率兵赶来的是奋武将军公孙瓒。 幽州军共出动徒卒两万,铁骑六千。 这位白马将军嫉恶如仇,对异族更是深恶痛绝,在这方面,与张瑞深有共鸣,所以自驻军河内以来,张瑞与这位白马将军甚为交情密切。 而且与历史上的反目成仇不同,公孙瓒与袁绍亦颇有共同话题。 二人都十分瞧不起自己头顶上的州牧。 公孙瓒觉得刘虞妇人之仁,袁绍觉得韩馥素性恇怯。 所以袁绍很快便将公孙瓒拉入同盟,导致河内诸侯共推袁绍为盟主,上表其为车骑将军。 酸枣诸侯那边却发生了混乱,有人欲推荐大司马刘虞为盟主,有人欲推荐后将军袁术为盟主。 但曹操、张邈、张超、陶谦都力荐袁绍,最后算上河内诸侯,支持袁绍的各州守相多达数十人。 于是袁绍算是名正言顺的合幽、并、徐、兖、豫等数十郡守相,歃血为盟,正式誓师。 此时在河内已云集了十余万大军。 分别是袁绍所部三万人,张瑞所部三万一千人,韩馥所部三万三千人,公孙瓒所部两万六千人,王匡所部一万五千人,杨凤所部两万人。 以及各路诸侯一路收纳的投军豪杰三万余人。 有这种规模的部队在河内,必然不能裹足不前,否则粮草供应都是一个巨大负担。 在袁绍登坛盟誓的当天,一众诸侯便坐在一起部署作战方案,这方面作为盟主的袁绍显示出了极高的军事素养,在排兵布阵方面安排的无人能质疑。 诸侯各部要轮流出战,每日都征战不息。 孟津关与小平津关下血流成河。就张瑞所见,交战初期,联军士气正盛,并无消极怠站的态度。 在河内开战之后,酸枣联军亦开始向西开拔。 先锋是河南尹朱儁,这位汉末名将带领上万部众、家丁一路征伐,连克数县,一路攻至荥阳,才被中郎将吕布挡住了锋芒,双方大战于荥阳境内,生民死伤无数。 鏖战期间,张瑞所部军兵亦曾猛攻孟津关两次,死伤上千名精锐军人。 河内联军展现出的强大攻势着实惊到了守关的都尉,那种日夜不息的猛攻,像是下定决心,全军必克两关。 两名都尉不约而同的派出信使前往洛阳请求援兵。 董卓收到信后,详细比对,发现二人描述的情景相似,河内联军的确在猛攻两关。 便将手中不多的机动兵力抽调出了一部分增援到两处雄关。 这种雄关,在冷兵器时代想要靠人力强行攻破,消耗的人力就是一个天文数字,完全在一支军队可承受伤亡范围之外。 猛攻数日后,袁绍便召集众诸侯,议事,说道:“如今两关又得援军,短期内难以攻破。诸位皆当世英杰,可有何良策?” 两关之战,确实是打疼了所有诸侯。最精华、最嫡系的部队就那样白白折损在毫无希望的攻城之战中,谁都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这时候哪怕随便换一个稍微可行的方案,众人也会赞同,实在不想在两座雄关下继续血肉消磨。 于是张瑞抓住时机,说道:“关于渡河,某麾下参谋有一提案。虽必然导致折损惨重,但却必能见效,使大军渡过黄河。” 第二十四章各自奉献 别说是必见成效,这就算是五五之间,诸侯们也愿意试上一试。总好过在这雄关下碰个头破血流。 于是公孙瓒便说道:“张将军但言无妨,情况不会比当前局势更糟了。” 这位白马将军身形高大,威严有度,是当今联军诸侯中公认最骁勇善战的猛将,而且性格强硬,脾气暴烈。 其一言一行完美演绎了何为桀骜剽悍,他在河内发言的时候,哪怕盟主袁绍也得沉默聆听。 张瑞自己感觉自己很随和,其实在外人心中,张瑞与公孙瓒完全是一丘之貉。 他说如何,众人就必须得认真聆听、遵守。 不然他手下那群骄兵悍将就随时可能冲上来,将反对者乱刀砍死。 就以王匡为例,在他眼中张瑞与公孙瓒完全没有任何区别。都是桀骜霸道,不容人反驳的粗鲁军人,甚至二人军职都一样,同为杂号将军。 两个说一不二的将军凑在一起,那就只有两个结果。 一是双方针锋相对,刀枪见血。二是意气相合,同气连枝。 很显然,仅凭对异族深恶痛绝、斩尽杀绝的一致态度,二人就不可能关系恶劣了。 这天下,对异族态度如此坚决、仇视的就只剩下鹰扬、奋武这两个杂号将军了。 所以二人颇有几分惺惺相惜的感觉。 会盟期间,张瑞赠送给公孙瓒六千把骑兵角弓,三十万支利箭,三万根长矛和一万套皮甲,足够公孙瓒轻松再武装一支六千人的骑兵部队。 公孙瓒则回赠以千名幽州突骑。 再后来,公孙瓒将军中所有杂色战马都拿来跟张瑞军中做置换,全换成了白色的骏马,正式组建白马义从。五千白马骑兵,看起来的确是格外雄壮。 通过种种交情,二人现在几乎算是同一个鼻孔出气。 所以张瑞刚开口,公孙瓒就出言附和。 其他人闻言,也觉得的确如此,便纷纷看向张瑞,等待其继续讲解。 于是张瑞便说道:“某麾下河内人韩浩曾谏言大军登陆平阴县,从芒山西侧绕过小平津关、孟津关,直击洛阳。” 众人立即将目光聚焦地图之上,平阴县就在河阳县西方,隔河相望。 袁绍皱着眉头说道:“孟津渡以西,大河暗流汹涌,经验丰富的漕船尚且事故频发,不识水纹的军舰更难通行,若强行通过恐怕将士落水者难以计数。” 当然如此,不然众人也不会一直猛攻两座雄关了。 公孙瓒便出言说道:“强攻关隘,损伤便不惨重了?” 闻言,袁绍颔首,此言在理。 登陆平阴,虽然损伤惨重却必见成效,强攻雄关同样损失惨重,却毫无战果。 如何抉择,不言而喻 想清楚之后,袁绍便环视众人,问道:“军情如此,谁人愿为我军之先锋,征服大河天堑,据守平阴县城,为义军开辟战线。” 没多久,袁绍、张瑞、公孙瓒、沮授等人都将目光看向王匡。 王匡被众人盯的全身发寒,连忙说道:“鹰扬将军府有此提案,想必早有准备。鹰扬将军何不请任先锋之职?” 张瑞笑着点头,说道:“可!请王府君提供战船,我军即日可以渡河。” 王匡张了张嘴,河内哪来的数百上千艘战船?良久,气愤的说道:“尔部战船数百艘,为何还要某提供战船?” 张瑞理所应当的问道:“我部既提供粮草,又提供战船,既出谋划策,又抢滩登陆,所有重担一力肩之,还要盟军作甚?难不成尔等会盟而来,就只为了混吃混喝,束手在岸边看戏?” 王匡被呵斥的哑口无言。又转头看向沮授。 沮授拱手,说道:“若王府君能承担十数万大军,近十万豪杰、民夫、水手以及数万匹战马每月消耗的数十万石粮草,我冀州军当仁不让,请为先锋。” 数十万石粮草,这就算搬空河内府库也拿不出来。 河内不比河东政治清明,存在大量世族、豪强,隐匿户籍,侵吞田地,导致官府根本收不到多少税赋,不然王匡也不至于想出盘剥豪族的点子。 随后王匡看向袁绍,可片刻后就只能无奈跳过。哪有让堂堂盟主去做先锋的道理? 于是就只剩下了公孙瓒一个人。 “公孙奋武威名远扬,骁勇善战,作先锋最适合不过!” 袁绍点头,说道:“那便由公孙将军去河阴,王府君攻打两座雄关。” 王匡大惊失色,脱口而出,问道:“为何要我部独攻雄关?” 公孙瓒勃然大怒,上前一把揪住王匡的衣领怒喝道:“汝这匹夫,这也不肯,那也不肯,当军国大事是儿戏乎?既起兵奔赴国难,必浴血奋命,尔却在这里拈轻怕重!既然胆怯,何不躲回侍妾裙下!” 高坐满堂,却没一个人出言制止公孙瓒暴行。 由是王匡知道自己的确是犯了众怒。 最后是张瑞上前拉开了公孙瓒的手臂,令几乎窒息的王匡有了一口喘息之机。 随后张瑞蹲在王匡面前说道:“群雄合力讨董,必须有所奉献。我部出战船、艨艟,冀州出粮草、水手,袁盟主居中指挥,王府君难不成欲坐享其成?” 王匡被逼到绝境已无法反抗,再拒绝下去,谁也无法保证这大营内会不会血溅三尺,或者被彻底软禁。 无奈,只得拱手说道:“某愿率军前往河阴。” 之所以选择河阴,是因为拿下河阴以后可以据城而守,威胁洛阳侧翼,联军也不会要求他区区万余人就进攻洛阳。 但要是选择攻克两关,人不死绝,绝不休兵。 为了安稳王匡,使他尽心尽力,张瑞笑着说道:“王府君尽心王事,奔赴国难,浴血沙场,某亦不能无动于衷,愿赠皮甲三千,长矛两千,环首刀五百以资军用。” 同是负责后勤,冀州更加富庶,沮授便说道:“某亦赠王府君弩机千副,皮甲两千,战马百匹。” 王匡略一盘算,渡河的死伤怎么也不可能高达近半。然而自己却收到了五千套皮甲,上千副弩机与三千五百把兵刃和百匹战马。 只要自己大肆征兵,军势反倒会有所提升。 抵触的情绪略有降低,当日便整军备战,前往孟津渡准备汇合水师。 第二十五章李代桃僵 在孟津渡,这个如今天下瞩目的港口,今日再次云集了数以万计的军人和水手。 联军一艘艘巨大的战舰在渡口平铺开,密密麻麻的军人列队登船,大量简陋的小舟被水手绑在了战船两侧。 随着鼓声响起,大河南岸传来响彻云霄的喊杀声。 是幽州军再次开始攻城,以猛烈的攻势吸引董卓军注意,掩护后方军舰逆流而上的行踪。 沉重的牛角号声沉闷响起,数百艘来自并州、冀州的巨大军舰陆续起航,很快便在大河中央完成列阵。 载着上万名军人与水手逆流抵达河阴县境内。 清晨列阵出发,如今正是中午,是正月里阳光最为明媚的时间。 北风吹拂,不会引起惊涛骇浪,又形成顺风,将会助力扁舟登陆南岸。 可谓天时在己。 旗舰上的王匡当即下令旗手以旗语发布军令,全军登陆。 旗舰上的五色令旗尽皆前倾,是全军前进的旗语,任何人都不会认错。 于是数百艘军舰上同时放下两侧的小舟,神情恐惧的水手率先跳到小船上,随后一队队军人持矛列队,依次顺着绳梯转移到军舰旁的扁舟上。 随着人员到齐,水手在弓箭的威胁下,心不甘、情不愿的解开扁舟前方的绳索,让小舟与军舰完成脱离。 随即近千艘扁舟载着数千名军人向南岸快速驶去。 几百米的平静路程,却堪比最惨烈的战场。 一艘艘的扁舟被暗流席卷,打着旋转倾覆到大河之中。 仅一瞬间就有上百名军人彻底失去了音讯。 数以百计的人还在河面扑通,哀嚎,绝望的哭声令所有人不寒而栗。 悲凉的氛围笼罩在战场上所有人心头,扁舟上的将士都面露恻隐之心。 命运在这一刻变得截然不同,大河内的将士还在苦苦挣扎,幸运的同袍却已登陆南岸。 一队队的士兵举起旌旗,开始在岸边整队列阵,稀稀疏疏的队伍汇集的越来越密集、严整。 局面果然如鹰扬将军府所料。 王匡面露兴奋,再次下令士卒乘坐返回的扁舟登陆南岸。 有胆寒的水手拒绝再次划船渡河,却立即被弓箭射死,扔到河中。 将军们心硬的像铁,军令既下,无论谁都不得违背。 数十名水手被当场射杀,惨叫声回荡在军舰上空,余下的水手只能再次屈服。 整整一天水手们都在忙碌着运送士卒、物资和粮草,数十次在死亡边缘的游走,活下来的都是技艺最娴熟、经验最丰富的水手,到后来的伤亡率已大幅下降。 此役最难得是渡河那一关,渡河之后的战事就不值一提了。 河阴县县令杜阳心向义师,为义军打开了城门,王匡带着数千名甲士冲进城中,在此地驻防的上千名西凉军还在县城内为非作歹时便被王匡大军乱刀砍死。 当天夜里,河阳县的联军大营就收到了捷报,前线已攻克平阴县。 平阴县即是洛阳的近郊,若将洛阳比作后世的京都,那么平阴县可以算作洛阳的四环、五环所在。 也就是说联军的兵锋已经抵在了董卓的咽喉上。 讨董联军距离胜利只有一步之遥! 洛阳震动,当夜便有朝臣率领家丁在城中纵火,发起兵变,意图趁西凉军军心不稳时里应外合彻底夺下洛阳。 然而王匡不敢孤军深入,只是看着远方洛阳城火光冲天,未采取任何配合手段。导致孤立无援的叛乱被逐渐稳定下来的西凉军陆续平定。 后怕不已的董卓次日清晨便派出了手中仅存的两万大军前去攻打平阴。直到此时,董卓才知道中了联军的分兵之计。猛攻雄关只是一个幌子,完全是为了最终能安稳占领平阴。 因为如今王匡统帅上万大军防守区区一个县城,背后又有十余万大军为援,只有区区两万部队的段煨短期内绝无办法攻克如此坚城。 而只要平阴一日不拔除,董卓的形势就会恶化一分。 身在前线的将士都知道短期内难分胜负。 但这种军情却会对远方的天下人产生了无比巨大的震动。 尤其董卓未曾戒严洛阳,无数出逃的百姓,信誓旦旦的传言,自己在洛阳城内听到了震天的喊杀声,火光冲天,映如白昼,一定是义军打到洛阳城下了。 各地清流、名士都有意推波助澜,大肆宣张这种谣言,待传出司隶附近时,谣言已经变成了河内联军已经围困住洛阳,正在昼夜猛攻,贼臣董卓,授首在即。 无论谣言真实与否,但着实给天下人形成了一种,董卓覆灭在即的印象。 一种逆贼穷途末路的天下大势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所以,攻克平阴这一战,不仅在军事上意义重大,在政治上更是影响深远。 天下大势像拨开云雾看见阳光,河内亦是寒冬解冻,一片万物复苏的热闹景象。 因为河内太守被围困在大河以南,通讯断绝。于是河内“百姓”,主要是那些世族、豪强,纷纷请鹰扬将军代理河内政务。 袁绍更是以盟主的身份,认可了这种局面,承认王匡返回河内之前,鹰扬将军可以替河内太守处置各项事宜。 有联军高层的认可,有民间百姓的拥护,鹰扬将军府很顺利的便接管了河内郡。 这就是袁绍回馈张瑞支持其担任盟主所支付的报酬。 这种背景下,张瑞终于体验了一次,主政一方的便利权益。 数日之内,张瑞便成功征召了河内大量名士进入幕府。 其中包括与裴潜齐名的常氏俊杰常林,张氏才俊张承、张昭(皆张范之弟,与东吴名臣同名)。 以及,赫赫有名的司马八达之一司马朗,即司马懿的长兄。 司马懿如今还只是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张瑞考虑过要不要痛下杀手。 参考王匡的做法,张瑞如果点头,司马家将毫无抵抗之力。 但最终还是放弃,就算历史上司马懿曾经利欲熏心,但也跟眼前这个还童真未泯的孩子无关。 而且有这小家伙在,能鞭策张瑞不要纵欲无度,保持健康体魄,以免死在这个忍者神龟的前面。 在网罗了一圈河内的人才后,张瑞又派出大量官员履任地方。 这一次张瑞没有任何妥协,不存在聘用前任官吏继续治政的可能性。这些河内官吏全效忠于王匡,难保将来不会再起其他心思。 更何况自己有百姓拥护,完全不需要这些人帮衬。从郡府到县衙,所有的官吏都被张瑞尽皆免职,换上了鹰扬将军府的嫡系。 河内军队被王匡带过黄河,世族、豪强又怨愤王匡暴政,这些官吏被免职,想反抗也得不到任何势力支持,所以完全没能掀起任何波澜,鹰扬将军府很快便接管了一切政务。 正当张瑞接手了河内政务,准备清点河内户籍、田籍,梳理政务时。一份紧急军情却打破了河内的所有宁静,三军旌旗汇聚,铁骑云集而动。 进军平阴引起的天下震动,终于酝酿出风云激荡的局势。 第二十六章两线战事 河阳县,联军大营内济济一堂的诸侯围在地图前,看向曾经吸引整个世界目光的伟大城市。 长安,关中最雄伟的巨城,大汉帝国曾经繁华的首都,八百里秦川的定鼎柱石,诸夏数千年魂牵梦萦的梦中之城。 张瑞神情激动的说道:“我部中郎将高顺来信,长安守将破敌都尉魏杰,鸟击都尉杨儒愿意做我军内应,打开城门,献上长安。长安既下,则董贼将被彻底锁死在大河与崤山之间的狭隘区域内。” 崤山即秦岭东部山脉,所谓的山东指得便是崤山山脉以东。 在崤山与黄河之间,沉淀出了一块位置不大的盆地,就是洛阳所在的河洛盆地。 这个盆地北方以黄河为界,南方连接崤山,是天然的防御壁垒。 西方的门户是千古雄关函谷关,东方则以成皋为屏障,著名的虎牢关屹立于此。 这四方屏障将洛阳守卫的像铁桶一般严实的同时,也成为一个巨大而又坚实的牢笼。 南北方的高山大河乃自然天堑非人力所能征服,而东西侧的雄关只要被人攻克,就可以随时威胁洛阳。 攻克了长安,联军就可以从西方威胁函谷关,从与虎牢关东侧的联军合力实现将董卓锁死在方圆数百里的盆地内。 袁绍关切的问道:“魏杰、杨儒是何人?是否诈降?” “魏杰、杨儒皆乃太原太守盖府君出任京兆尹时所举良将。” 面对众人关切的目光,盖勋说道:“某出任京兆尹时曾上表朝廷将长安守军从五千扩充至一万,并征辟士孙瑞为鹰鹞都尉,魏杰为破敌都尉,杨儒为鸟击都尉,第五儁为清寇都尉。其中士孙瑞与第五儁随某赴任太原,魏杰与杨儒则留守长安。此辈皆忠义识体之人,绝不会沦为董卓爪牙。” 袁绍兴奋的抚掌,说道:“如此则西方之事可定矣!便请鹰扬将军奋取坚城,东进函谷,围困董贼!” 张瑞立即出列,拱手说道:“义之所至,当仁不让!然某部将士只有三万余人,难抵洛阳雄兵十万,请令诸侯分兵相随。” 袁绍略一沉思,瞬间明悟张瑞言下之意,这是当初密谈时便曾有口头之约,乃说道:“的确应防董贼狗急跳墙,全军向西逃窜。便令骑都尉沮授率军与鹰扬将军协力攻克关中。” 沮授被单独点出,惊讶瞬间,随即目光变得深邃,在二人之间巡视几个来回,有所猜测。 可是这份命令名正言顺,沮授也没有立场可以拒绝,只得出列,躬身回道:“愿与鹰扬将军协力克灭董贼。” 冀州长史耿武却出列问道:“难道鹰扬将军就只差冀州军这三千骑兵?还是说另有所图?” 张瑞瞥视了他一眼,冷冷的回道:“耿长史以为某所图者何?” 耿武总不能直说张瑞想拉拢沮授,那就成了当面质疑沮授的忠诚。会使冀州同僚从一致对外,变成内部猜忌。 此时袁绍开口,盖棺定论,说道:“鹰扬将军一力承担西线战事,克己奉献,只分三千铁骑相随已为我河内减轻了许多压力。若是耿长史仍有异议,不妨互换权责,由鹰扬将军继续守卫河内,冀州三万大军前往长安。” 耿武立即缄口,沮授虽然是名人才但在耿武心中还是抵不过三万大军的。 当下鹰扬将军开赴长安,一切徭役、后勤都要由河东自备,这能减轻河内方向冀州许多供粮压力。 而若互换权责,冀州军千里迢迢奔赴长安,仅这漫长的后勤补给线就是一笔天文数字的支出。 更何况,以耿武对沮授之了解,对方不是一个朝秦暮楚之人,不会轻易变节。 无人再提出反对,张瑞立即传令鹰扬大军收拾行装,沿河向西开拔。 在河内留下了段文统率上万名投效的豪杰部曲以《武经总要》进行训练,另外郭淮统领了西河、雁门两郡三千三百郡兵守卫大军后勤仓库。 余下的两万三千余名鹰扬将军府精锐尽皆列阵西行。随军的还有王昶统率的五千护匈奴中郎将铁骑,一千公孙瓒赠与的幽州突骑与三千冀州骑兵。全军合计三万两千人。 三万人的队伍列阵严整,旌旗招展,铁骑如龙,军歌嘹亮,一副慷慨豪迈的热血景象。 但与这豪迈雄壮的西线战事不同,东线河南郡境内已血流成河。 先锋朱儁的上万大军在荥阳正面遭遇了吕布统率的两万大军。 徐荣的投降,导致董卓麾下中郎将捉襟见肘,牛辅不堪大用,段煨在平阴围攻王匡,董越在孟津守御双关。 董卓不得不将胡轸、吕布、牛辅三名中郎将同时派出,各自督兵两万,以胡轸为大都督东进抵御酸枣联军。 但是三名中郎将彼此轻视,谁也瞧不起谁,牛辅直接领兵去了敖仓,要固守洛阳最大的粮仓。 胡轸则根据史书记载,选择固守成皋之口,修葺虎牢关,增高城墙,整备物资。 吕布自以为天下无双,直接领了精锐禁军与并州嫡系就向联军方向开拔。 在荥阳境内,吕布先锋与朱儁主力相遇。 双方都以为对方有后援,第一时间稳固防御,谨慎接触。 但吕布麾下骑兵骁勇善战,很快便在左右两翼打开局面,将朱儁大军压制回营中。 朱儁麾下士卒多是新兵与家丁,打打农民叛军还可堪一用,遇到朝堂精锐禁军,完全没有抵抗之力。 鏖战三天,大小战事六七回,全部以惨败收场。 若非朱儁是一代名将,早早做好立营防御,吕布麾下铁骑早已彻底击溃这支联军先锋。 日落西山,残阳如血,映照着大营外鲜血淋漓的尸体,显得血腥气十足。 朱儁站在辕门上依旧能望见远处如潮水般退去的精锐大军,面色凝重。 中牟令杨懿走到朱儁身旁,语气沉重,说道:“明公,营内身体健全的士卒只剩下了四千余人。若非吕布残暴,降者皆被蹂躏至死,这四千人早已崩溃逃散。以当前军心而言,死守营寨最多能坚持两天。” 朱儁断然否定,说道:“不,绝不能死守,明日必须出营接敌,使敌军有所顾忌,不能全力攻营。否则吕布看出我等虚弱,必然会全军压上,我等连明天日落都见不到!” 第二十七章战事焦灼 朱儁不愧为一代名将,对局势的把控令杨懿由衷敬服。 可任朱儁兵法精熟,手中无精兵可用,亦无力回天。 杨懿深感绝望,说道:“即便熬过明天,后天亦绝对守不住营寨了!明公,吾等……” 朱儁奋力拍了拍杨懿的肩膀,止住他的话语,不能任由部下这样消极下去,语气坚定的说道:“我等联军率数十万虎贲之师,汇聚宇内英豪,必然不会坐视我等先锋折损。酸枣义士,想必已在前来救援的路上!” 随后朱儁对营内将士大声鼓舞道:“我等只要守住营寨,必然会有几十万酸枣联军前来搭救!吕布小儿之所以不敢全力攻营,便是在应对东方的义师!将士们,振奋余勇,奋力据守,方能最终凯旋!” 所谓外无必救之师,则内无必守之城。 必须要给士兵足够的希望,援军就在路上,几十万大军!必定能将吕布彻底击溃,救下吾等。 只有这样,士兵内心才不会崩溃,才能奋力拼杀,从而依靠自己的双手,搏杀出一丝活下去的机会。 而一切也正如朱儁所料,当联军收到朱儁禀报遭遇敌军先锋时,便已派出了援军,由距离最近的颍川太守李旻率步骑万余,前往驰援。 颍川与汝南、南阳并称为士族的三大文化重地,皆是人口接近两百万,经济繁华的富郡。 颍川太守李旻麾下虽然军队只有万人,但甲具却极其精良,人尽披甲,长戟锋利,更有四千多套汉军制式弩机。 麾下有这种精兵,哪怕是面对同等人数的三河五校,李旻也有信心一战。 但连续三天没有收到前锋的消息,令李旻心中忧虑重重,大军若是一切正常,不可能连续三天不派信使联络,必然是遭遇失利。 河南尹朱儁乃是朝堂忠臣,当代名士。若是折损于此,恐怕会极大打击联军的士气。 酸枣诸侯也将成为其他两路诸侯眼中的笑柄。 “加快脚步!友军就在荥阳境内,跨过此县,我等就能与河南尹汇合!”李旻的命令让士卒怨声载道。 实在是今天已经强行军了太久,士卒都盼望着能够休息。 其实朱儁所在的荥阳距离颍川并不远,只隔了四个县而已。但是朱儁败得太快,而颍川诸侯的反应又稍显迟钝,所以才会显得比较急促。 李旻拼命催促也是因为距离不远,强行军一天足以见到结果。 但士卒的抱怨并没有维持多久,随着几名身披重创,鲜血淋漓的骑士一路策马逆行,目睹骑士惨状的士卒纷纷惊骇沉默。 几名身受重伤的骑士策马直奔中军,停在李旻面前,语气严肃,说道:“府君,斥候发现前方有董贼铁骑。” “人数几何?附近可有敌军?”李旻关切的问道。 “人数暂时未知,敌军斥候就在前方二十里处,大军距离此地或许亦只有几十里。” 李旻虽然心中焦急,但并未失去方寸,各项部署都深谙兵法正道,说道:“来人,派铁骑立即回报联军大营,我部遇到西凉匪寇,请诸侯立即派兵支援。” “举令旗,传示全军就地修整!立即增派斥候,打探附近有无埋伏。派铁骑上前增援,速度弄清敌军虚实。” 半个时辰后,一队队染血的斥候返回,大声禀报道:“府君,前方发现董贼主力,足有上万人!” 李旻立即下令吼道:“举令旗,全军列阵!” 休息了足足半个时辰,士卒体力都已恢复不少,李旻最担忧的强行军导致士卒疲敝,已有所缓解。 此时任何人试图靠近这万余精锐步骑都是一件危险无比的事情,西凉匪寇今日必将折戟! 夕阳西斜,旌旗在余晖下拉出长长的影子。 远方铁甲铿锵的声音逐渐清晰,所有人都能看到那方阵巍巍的绛红色大军了。 一个个雄壮的方阵间距摆开,阵型无边无际,一面面旌旗如云飘扬,旌旗下是一队队列阵严整,持戟带刀的肃杀将士。 李旻立即下令吼道:“前军以弓弩手接敌!左军、右军竖盾防御!中军、后军扎稳阵脚,养精蓄锐!” 一面面指挥令旗扬起,一名名信使策马疾驰,很快便将命令传达全军。 前军两千人立即架起一排排的弩机。 弩射程、力道都在弓箭之上,除了不能仰射以外并没有任何缺点。 所以为了增加弩箭的密度,训练有素的士卒一般会以三排线列交替射击。 而李旻麾下这万余步骑,无疑就是一支训练有素的精锐之师。 随着西凉军的逐渐逼近,前军统率大吼一声:“瞄准!” 此刻弩箭的优势显露无疑,并不需要以臂力拉住弓弦,士卒可以从容瞄准对手。 “放箭!” 一声令下,数百支弩箭激射而出,即便对方先锋皆持蒙皮橹盾,还是有数十人被射翻在地。 “第二排上前!” “瞄准!” “放!” 下一刻又有数十名西凉军被直接射杀,但大军前进的步伐完全不曾稍有停顿。 前排将士倒下,后排将士立刻持盾补上,方阵依旧严整、威严。 此时西凉军中亦响起了高亢的声音:“弓箭上弦!抛射!” 密集的箭雨从军阵中飘起,覆盖了颍川军前阵,上百名士卒中箭,二十余人重伤、身死。 箭雨你来我往,双方各自死伤数百人,但拥有精良铠甲与弩机的颍川军显然占据了更大优势。 而此时,队列严整的西凉军也终于逼近了颍川军阵前不足二十步处。 颍川军前阵统率当即大吼一声:“收弩,树戟阵,刀盾手准备!” 下一刻,两支大军冲撞到一处,整个战线上到处是狂暴的吼声,刀戟交击,每刻每秒都有士卒血染沙场。 “左军,右军,上前!”随着李旻的命令,两翼立即严整阵型,以强大气势徐徐压迫上前。 将士忠勇,奋命搏杀,寸步不退。 夕阳早已落入山下,皎月升至正中,然而激战了近四个时辰的双方大军仍旧没有一丝退兵的迹象。 李旻面色铁青,对方的悍勇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面对自己精锐无比的大军,对方精锐丝毫不落下风,恐怕前身也是朝廷禁军。 这样耗下去除了徒增伤亡外毫无意义,已经有多达上千名战士战死沙场了,是时候己方发起冲锋了。 “传令,前军退后修整!中军冲击敌阵!” 第二十八章飞将吕布 兵法云:夜战多火鼓,昼战多旌旗 可是李旻所部行军匆忙,又仓促应战并没有携带太多火把。 前线鏖战还好说,只要奋勇向前厮杀即可。 可是随着李旻调度的命令,整支军队稍显混乱。 西凉军立即抓住机会向前冲击,阵线一直向颍川军推进。 李旻投入中军决胜一击的预期效果未能实现,双方鏖战一夜,互相冲击数次,难分胜负。 强行军一天,又鏖战一夜的颍川将士,疲态尽露,只能勉力维持阵线。 当太阳再次升起,阳光驱散黑暗。 李旻深深舒了口气,最难熬的时间过去了。 如今天色已亮,可以用旌旗顺畅指挥全军了。 自己还有一直未投入战斗的后军,可以令其上前挡住敌军攻势,使全军从容撤离战场。 随着旌旗的命令,这支训练有素的军队立即做出调整,黑夜里的混乱逐渐平复。 前军、中军、左军、右军都依次有序脱离战场。 而后军则上前抵御住敌军冲击的势头。后军养精蓄锐,又方阵严整。 一个个方阵间距排开,弩箭齐射,将疲惫的西凉军轻易拦在了战线前方。 若是正常情况下,此时对方也会派出生力军作为殿军,双方缓慢脱离。 交战一天,双方此刻都应该收兵归营。 可是李旻仓促间何曾设立大营? 西凉军主将也毫不吝惜士兵性命,强令鏖战了一夜的士兵继续冲击,哪怕战死也要缠住颍川军主力。 这种疯狂的态势,令李旻感到极度不安。 很快,这种不安便转换成了最真实的恐惧。 迎着冉冉升起的朝阳,密密麻麻的铁骑出现在颍川军身后,锋利的矛刃,雪亮的战刀与密集的铁甲一同映射出最森寒的光芒。 铁骑逐渐加速,吕布一马当先,大吼道:“踏破敌军,扫荡逆贼!” 鲜血染红了整片土地,强行军一天,又鏖战一夜的颍川军在吕布率领铁骑出现背后的那一瞬间就败局已定。 数千将士被当场斩杀,阵型彻底崩溃,颍川太守李旻被生擒,三千余士卒跪地投降,逃跑的士卒也没能躲过铁骑的追杀,纷纷被刺死在路边。 魏续策马赶至吕布身边,一脸兴奋的说道:“奉先,这是开战以来最大的一场胜利,大败敌军上万,斩首数千,俘虏颍川太守李旻以下三千余人,可谓大挫逆贼锐气!” 吕布面露不屑,说道:“一群土鸡瓦狗,不值一提。颍川太守李旻,烹之!俘虏逆贼,皆以布缠裹,倒立於地,热膏灌杀之。” 魏续兴奋的领命,派士卒前去虐杀俘虏,随后问道:“之后,我等该如何部署?” 吕布意气风发,说道:“继续向前进军,准备埋伏!李旻派信使求援,酸枣联军必然会诸侯率军赶来。彼辈以为李旻还在荥阳苦战,绝不会想到我等已在去荥阳的路上设下埋伏,攻其不备,可获奇功!” 任谁都没想到,联军声威如日中天时,吕布竟敢孤军深入。 吕布伏击之战大获全胜,数万义士的尸骸堆积满整片战场。 豫州刺史孔伷清淡高论,嘘枯吹生,并无军旅之才,执锐之干,在遭受埋伏后本能逃窜,导致将士丧胆,全军倾覆。 而孔伷还未逃回酸枣,西凉铁骑却先一步杀进颍川,猝不及防的各路诸侯被吕布孤军一路打穿三四路,彻底坐实了吕布的飞将之名。 及吕布撤军返回洛阳时,诸侯中有一位名刺史(孔伷)受惊吓而死,一位太守被活烹,两位太守被战马拖行数十里,蹂躏而死,一位河南尹阵亡,七位县令被绞杀,军兵百姓死伤十余万。 历史转了一圈,仿佛再次回到原地,酸枣联军再次被西凉军屠戮而过。 因为领兵的主将从牛辅变成了吕布,所以历史上进攻颍川的李傕、郭汜等人曾经的战绩尽数转移到了吕布身上。 一代名将朱儁的死亡成就了吕布的赫赫军威,数位诸侯、十几万军民的鲜血与性命熔铸出吕布的恐怖声名。 酸枣联军大营内,气氛阴郁的快要滴出水来。 一位位诸侯脸色铁青,盯着地图默不出声,联军距离洛阳只剩下了几百里。 但这短短的几百里却变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董卓麾下大军恐怖的战斗力惊骇住了所有的联军诸侯。 大军征伐而过,一路无所遗留,尽化为漆黑鬼蜮。 众人尽皆沉默,唯有曹操振奋激昂,鼓舞士气,说道:“前番败绩只因我等未曾防备,让吕布偷袭得手。酸枣境内仍有十余万大军,只要我等齐心协力,锐意进取,必能克取河南,将逆贼堵死在成皋以西。” 诸侯们眼睑低垂,若众人能齐心协力必可将董贼驱逐于成皋以西不假,可问题是众人不能。 不然怎么会出现连续三四位太守被陆续打败的情况。 眼见众人迟迟不语,曹操激动地说道:“某愿为大军先锋,逆击贼匪!君等只需率军在我之后,遥为策应。只需一战攻克敖仓,贼匪将困死孤城之中。” “况且攻克敖仓,可就地食粮,极大减轻诸侯供粮压力。” 这句话令众多诸侯有所意动。 最后曹操大声质问道:“且河内联军兵锋已抵达洛阳城外,而吾等自始至终徘徊在起点,将来克灭董贼,有何面目面对河内英雄?” 诸侯们终于无法保持沉默,都是天下名士,最注重的就是脸面。 哪怕那群卑贱部众死绝了,也不能丢了高贵士人的面子。 于是陈留太守张邈说道:“群雄会聚,怎能使孟德孤军在前。某遣卫兹将兵五千随孟德一同进兵。” 济北相鲍信有谋略,随即说道:“孟德率军先行,某亲率大军为君压阵。数万大军步步为营,必能推进至荥阳、成皋一线。” 曹操大喜,振奋精神,说道:“如此部署,各部守望相助,共同进退,必能占领河南郡境内各处城池。随后以城池、营垒为依托,使西凉骑兵无用武之地,以顺诛逆,可立定也。” 第二十九章强梁者不得其死 初平元年的天下形势,变幻莫测。一直在两个极端间变幻摇摆。 正月,河内联军强渡黄河,攻破平阴县,兵锋直抵洛阳城下。形势就像匕首插到董卓咽喉前,离最终胜利就只差一层薄纸的距离。 结果到了二月,形势忽然发生逆转,董卓麾下中郎将吕布打出了飞将风采,一路击穿数部酸枣义军,虐杀数名诸侯,屠戮十数万军民、百姓。 极大的稳定了董卓一方军心,让天下人见识到了西凉军恐怖的战斗力。 哪怕离胜利只剩下了最后一层薄纸的距离,只要西凉军仍在奋战,诸侯就不得寸进。 双方日征夜战,奇谋百出,在河内、河南、陈留、颍川,各地打的血肉山河,因兵灾死伤的生民接近百万。 因徐荣被张瑞提前收入麾下,并未出现在河南战场,董卓方面缺少一位战无不胜的军神,导致没人能彻底击败曹操。 这位魏武大帝,雄韬伟略,虽然前期略有小败,但却越战越勇,竟然趁吕布攻击其他诸侯时,打下了东线战场上最关键的军事重镇——荥阳。 荥阳就在汴水之旁,其东北方向是黄河沿岸的最大粮仓,敖仓。 其正西方是成皋县,有凭险设立的雄关,虎牢关。 如今局势,中郎将胡轸、吕布据守虎牢关,中郎将牛辅死守敖仓。 酸枣群雄则纷纷进军荥阳,依托城池修筑营垒,将荥阳守得密不透风,彻底隔绝了董卓两部中郎将的联系。 因为张瑞的出现,联军打出了比历史上精彩百倍的风采。 终于将历史上一面倒的屠杀演变成了如今的势均力敌。 这时候双方比拼的便是意志与决心。 董卓每失去一个城池,能回旋部署的余地就失去一分。 联军每损失一名诸侯,联盟崩溃的可能性就增加一成。 任何变故都可能影响最终胜负。 而引起这一系列变动的张瑞本人如今已率军度过风陵渡。 风陵渡屹立数千年,因黄帝麾下将领风后战死,风后陵墓设立在此而得名。 如今张瑞引军度过风陵渡,便是意欲再度掀起天下风云。 越过风陵渡,南方就是八百里秦川,大军沿着渭水西进,沿途畅通无阻,没有任何人预料到河内的大军会忽然出现在京兆尹境内。 在渭桥旁,张瑞站在一处高坡上,远远打量着远方宏伟威严的城市。高台楼阁高鳞次栉比,宫殿旗亭层出不穷。这一切华丽高大的建筑在红霞之下,显得威严而又梦幻。 身后旌旗林立,上万铁甲列阵森严,密集的长矛、明亮的铁甲映照着阳光,气势威严肃杀。 脚下一队队铁骑如潮流般汹涌而过,极速扑向这座敞开大门的天下雄城。 诸夏男儿永远魂牵梦萦的梦幻之城,就在前方静静的等待张瑞前去征服。 录事参军赵丰一路疾行,走到张瑞身边,语气沉重说道:“主公,信使刚刚来报,联军又折损两名诸侯。” 张瑞被数十名铁甲悍将拥簇环绕,负手在身后,一直打量着远方威严堂皇的城市,骤闻赵丰之言,不以为意,从容问道:“又是酸枣联军的败绩?” 酸枣联军不敌董卓麾下精锐是天下有识之士都能看出来的局面。 用尚书周泰的话说:“山东承平日久,民不习战;关西顷遭羌寇,妇女皆能挟弓而斗;” “天下所畏者,无外乎并、凉之人,与羌、胡义从;而董卓拥之以为爪牙,譬犹驱虎兕以赴犬羊,鼓烈风以扫枯叶,天下谁敢御之!” 关西劲旅西凉军、并州军、中央禁军跟羌人打了近两百年,连妇女都能引弓作战,这些精锐都在董卓麾下效力。而关东承平日久,绝大部分士卒都是新募之兵。双方战力简直有天壤之别。 这种情况下,强求酸枣联军能打赢董卓麾下劲旅,十分不切实际。 所以虽然酸枣联军数次败师覆旅,但河内诸侯从未发出嘲笑之言,相反盟主袁绍几乎每天遣使慰问嘉奖。 肉食、粮草、辎重、物资大批量的从河内运往荥阳,以鼓舞联军士气。 袁绍这种慧眼如炬的枭雄,远比正常人能看清局势,当前局面一定要保持团结,鼓舞士气。只要能咬牙坚持下去,距离董卓覆灭或许就只在下一个天明。 但张瑞、袁绍都不是神,可以引导大势,却无法掌握人心。 变故并未发生在酸枣,而在南方。 赵丰看着张瑞的面色,小心谨慎的回答道:“荥阳境内两军正在对峙,并无失利。是荆州传来噩耗,长沙太守孙坚斩杀讨董诸侯荆州刺史王睿、南阳太守张咨!” 话音落下,周围传来一片愤怒之声。 “孙坚竖子,敢损害主公伟业,某恨不得生啖其肉!早晚必诛杀此獠,乱刀砍死!” “匹夫豪横,轻佻果躁,毫无大局之念,坏联军伟业!” 贾诩也叹了口气,说道:“《道德经》有言,强梁者不得其死!孙坚如此轻狡莽撞,业非积德之基,情乖则祸乱尘起(缺大德定下的基业,有点风吹草动就崩了),必殒身致败!” 张瑞亦恨不得现在就引兵南下,揪着着孙坚的衣领问问他,他究竟想干什么! 天下群雄联合讨董,义师云集,风云激荡。 荆州刺史王睿、南阳太守张咨无论如今还是历史上,都是坚定的讨董义士,你一个长沙太守,有什么资格说杀就杀了? “孙坚何故擅杀群雄?”张瑞无奈的问道 “王叡兴义兵讨伐董卓,但与后方武陵太曹寅不和,曹寅乃挑唆孙坚逮捕王睿。孙坚怨恨王叡平日轻视自己,便带兵前往江陵,以坐无知罪,斩杀王睿。” 坐无知罪!即愚昧无能之罪! 荆州刺史王睿那是负责监察你孙坚的,是否无能,那是你一个长沙太守有权评价的吗? 用这种粗暴的方式诛杀盟军诸侯,哪还有任何形象可言,在天下群雄眼中,这根野兽有何区别。 难怪历史上其统领豫州,整个颍川士人无一向其效忠。 第三十章重建长安 孙坚的所作所为无语极大的损害了盟军的团结之心,若盟友之间都可以无缘无故说杀就杀,所有诸侯都会互相提防。 这种事情一旦发生就会人人自危,历史上联军的解散就是因为接连发生这种事情。 长沙太守孙坚杀荆州刺史王睿在前,兖州刺史刘岱杀东郡太守桥瑁在后。诸侯之间的裂痕已经无法弥补,只能分道扬镳。 如今天下局势任何变故都会导致胜败逆转。 张瑞必须尽力弥补孙坚对联军带来的巨大损害,以一场震动天下的大胜来鼓舞诸侯士气。 强梁者不得其死,不仅仅是孙坚,还有董卓。 张瑞坚定决心,必诛杀此恶贯满盈之徒。 而巨城长安,正是张瑞选择的目标。攻克长安将彻底堵死董卓迁都之念,避免洛阳百姓、数百万册藏书与无数文化瑰宝全葬身火海。 长安,虽然在王莽之乱中有所损坏,但光武帝一统天下后曾屡次重新修缮故都,之后的历代皇帝也都会到长安来祭祀先祖。 此时的长安虽然不如洛阳繁华,但也已是天下少有的巨城。 城垣周回六十里左右(汉里),城墙高达城高三丈五尺,四周各开三座城门,四面都有渠水或河水环绕。西汉鼎盛时期,仅城墙内便有八万八千万户,二十四万六千人,若加上无户籍百姓,人口要超过三十万。 三十万人口,仅一座城池就能抵去年太原全郡。 而且不单单人口众多,长安还是丝绸之路的起始点,工商业十分发达,有大量的手工作坊与能工巧匠。 这一个城池制造的财富,是多少个农业郡国拍马也赶不上的。 可以说这一个城就能出精兵上万,甲具无数,财富满仓。 最适合那种玩游戏喜欢以一城而博天下的流派。 看着这雄伟、壮丽的长安巨城,张瑞内心激荡,这就是自己称霸天下的根基! 上万名铁甲列阵严整的从宽敞的城门下徐徐开拔进城,数以千计的铁骑一队队在城池周围游弋。 反抗者尽皆被砍死在城中,逃窜者皆被射杀在城下。 有魏杰、杨儒等人暗开城门,里应外合,历时两天,大军彻底平定了整座城池,守城士卒两千余人跪地请降。 张瑞进城迫不及待的翻看户籍,田籍。 如今的长安县内有户籍一万一千户,民四万六千人。 虽然依旧算是一个大县,但跟历史上三十多万人的超级都市完全无法媲美。 而且历史上的三十万人指得是住在长安城墙以内的人口,如今这一万一千户百姓却分布在整个长安城内外。 从事中郎袁涣翻看完户籍,对张瑞说道:“凉州、三辅皆历经戡乱,长安是关中最大的雄城。必然会吸引各地百姓流难至此,城内外百姓绝不止万余户。恐怕有大量户籍被豪强隐匿。” 张瑞慎重的点头,豪强隐匿户籍乃司空见惯之事。 如今张瑞将长安视作自己最重要的称霸之基,绝不能忍受有人挖自己墙角。而且张瑞有意重建长安,重现那个辉煌、梦幻的千年古都。 不论是清查户籍还是重建长安,都需要一个能臣。 不,是一群能臣! 张瑞乃说道:“迁从事中郎袁涣为长安令,全权清查隐匿户籍、田籍,妥善安置流民、百姓。” 长安令虽然只是一名县令,权责不如鹰扬将军府从事中郎,但承担着张瑞的所有期望,只要政绩显著,下一步必然高升京兆尹。 要知道京兆尹境内十县,鹰扬大军就只取了长安,其他长陵、阳唆、霸陵、杜陵、新丰、蓝田、郑县、上雒、商县九县大军必然会去攻打。 而鹰扬将军府并未上表朝廷,任命京兆尹,所以长安令高升已是必然。 袁涣将有可能成为鹰扬将军府所领第三位郡守,怎能不激动?立即拱手回道:“必不负主公所托,殚精竭虑,以使长安政治清明。” 重建长安辉煌只靠长安令一个人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张瑞便吩咐道:“因群雄讨董,殿试有所耽误,今岁便在长安举办,公车送士子至长安赴考。昭告郡县,从今往后,殿试皆在长安举办。” 殿试今后都在长安,几乎就是宣布长安将成为鹰扬将军府新的治所。这一消息将极大的吸引一些大族、富商前往长安定居。 鹰扬将军府治下并不抑制工商,所以民间活力十足,有豪商、大族搬迁至长安,将极大的促进长安繁荣,兴建起各式美轮美奂、富丽堂皇的建筑。 关于修建长安,张瑞的做法与董卓历史上有极大不同。 董卓急功近利,几乎是全凭借官府之力,承担了所有工程,从城墙到宫殿,再到城内一百六十个闾里,长安九市以及道路、排水系统。 这么巨大的工程使财富消耗靡重。董卓纵兵抢劫洛阳贵戚富室的金帛财产不足用,又派遣吕布发诸帝陵,及公卿已下冢墓,收其珍宝。种种毫无底线的兽行敛取了大量财富后还是未修建好长安,又熔铸始皇十二金人,以为资用。 河东、太原虽然富裕,但张瑞自度论财富还是比不上暴行过后的董卓。 让鹰扬将军府一力承担重建长安的费用支出,本来稍显富足的财政将会直接破产。 所以张瑞的方案是,城墙、道路以及排水由官府兴建,闾里、市肆等民用建筑完全交由民间兴建。至于宫殿区域,只能空出土地,留待日后了。 这么复杂的工程,如果各行其是,重建长安之事能乱成一团。 必须由官府统筹规划,汇聚各方之力,以善其事。 张瑞便说道:“任命裴辑为将作监长丞,组建长安将作监。征调能臣干吏,能工巧匠,重建长安城!” 裴辑即当初裴俊所举裴氏孝廉,乃裴潜三弟。历史上为裴氏东眷之祖,出任曹魏工部尚书,因为好格物,被张瑞所重,一直留在身边,担任裴琚副手。 如今要重建长安,这位历史上的工部尚书终于被委以重任。 第三十一章关中部署 要重建长安,首先要有一个稳定的外部环境。 历史上娄敬劝谏刘邦曾言长安“被山带河,四塞以为固”,汉初三杰之一的张良也说关中“金城千里,天府之国”。 诸夏历史上第一个天府之国指的便是如今张瑞脚下这片土地。 武功赫赫的盛唐也是以此为基础,打下了万里河山。 可以说张瑞如今走的道路迄今为止都与李唐崛起之路大体相同。以府兵制为基础,获得整个关西将门的支持。然后从太原起兵,一路南下,攻克长安。 下一步必然是稳定整个关中局势。扫清关西所有敌对势力。 在任命袁涣为长安令、裴辑为将作监筹划重建长安事宜,稍微处置了内政后,鹰扬将军府的文武高官立即将目光看向关中地图。 司马贾诩指着地图对众人说道:“我军虽下长安,但局面依旧严峻。京兆尹九县我军势在必得。既下京兆尹则西邻右扶风,东接弘农郡,北望左冯翊。” “弘农郡如今仍为董贼把持,一旦董贼派兵西顾,将从太华山脚下长驱直入,攻入关中,不得不防。” “右扶风形势更加严峻,为防止西凉叛军寇略三辅,朝廷曾派驻皇甫嵩领兵三万驻扎在右扶风。该部去年刚击溃匪寇王国,解陈仓之围。如今董卓为应付群雄,已解除皇甫将军兵权,三万人尽皆调往河南参战。所以右扶风、左冯翊境内皆是匪寇丛生,我军可能要面对十余万的西凉叛军。” 西凉叛军也就是历史上的关中诸将,包括马腾、韩遂、马超、侯选、杨秋、李堪、张横、成宜、马玩、梁兴、程银等人。 历史上这群人就从西凉一路攻占关中,招纳流民从而扩充实力。卫觊曾主张以盐招纳百姓,恢复关中生产,反对钟繇进攻诸将,钟繇不听,结果失利。 最后曹操亲自统军十余万,又采取贾诩的离间计,使马超、韩遂自相残杀,才将其击败。 如今鹰扬将军府要同时面对西方十余万的西凉叛军与东方十余万的董卓大军,稍有不慎就会损失惨重。 好在如今的鹰扬将军府已经不是当初人才匮乏的孱弱政权,府内猛将如云,谋臣如雨。其中佼佼者如贾诩、沮授、张辽、高顺、徐晃、徐荣、赵云更是整个汉末英豪中最杰出一群。 于是张瑞从容问道:“诸君必能为孤排忧解难。如今局势,当为之奈何?” 沮授被张瑞敬重许久,却未曾助力,今日便打算献计以报答张瑞礼遇,主动说道:“将军首倡义兵,则董卓怀怖;振并州之众,则威震河朔,名重天下。虽董贼猾乱,叛军跋扈,举军东向,则华阴可定;还讨西凉,则匪寇可灭。” “恢复关中生产,合天府之国,收英雄之才,拥百万之众,复宗庙于长安,奉国家以讨不臣,谁能敌之?比及数年,天下可定。” 举军向东,则华阴可定? 所有人看向地图,华阴县。 自古以来“山南水北为阳,山北水南为阴”。 华阴县因此而得名。 该县处于太华山之北,黄河以南的狭隘区域内,黄河与太华山南北间距大概即只有几十里。 这里是扼守关中的最重要通道。历史上的汉潼关就设立在华阴县境内。而其正北方则紧邻着黄河最重要的渡口,风陵渡。 华阴县初属京兆尹。建武十五年(39年),由京兆尹改属弘农郡。 除了地形险峻,华阴县境内还有赫赫有名的华阴杨氏。 当朝太尉杨彪就出身于这个华阴杨氏,该族同汝南袁氏一样,都是四世三公的世家大族。出过的名人还有三国时期因鸡肋而被杀的杨修,以及自称出身弘农杨氏的大隋王朝开创者杨坚。 参考四世三公的袁氏,便能知晓杨氏在天下拥有怎样的影响力。 张瑞想据守华阴以抗董卓,必须与这种郡望名门处理好关系。 随后张瑞说道:“孤将亲率大军前往华阴,布置防线,召见杨氏。” 沮授说完,贾诩说道:“夫关中,左崤函,右陇蜀,沃野千里。南有巴蜀之饶,北有胡苑之利。阻三面而守,独以一面东制诸侯。我军既欲东进,讨伐董贼,不得不联络其他诸侯。” 如果玩过三国类游戏都知道,长安是连接众多州郡的交通要道。即便后世的茜安,也是全国无比重要的交通枢纽。 如今的长安西面是凉州,北面是并州,西南是益州,东南是荆州,东方是弘农、洛阳。 张瑞盯着地图琢磨了片刻,说道:“令赵云引三千步骑,沿丹水南下,攻克武关,联络南阳后将军袁术,引荆州为援。” 沿丹水进兵,这是历史上曹操在酸枣对诸侯们提出的规划部署。只不过历史上曹操建议袁术从南向北进攻。 如今张瑞拿下了关中,进兵路线就调转了方向,从长安向东南的荆州进兵。 武关就在京兆尹的最东南角。拿下武关,则可与荆州连为一体。 “令成廉、魏越、侯成、郝昭、阎柔、徐晃、裴俭、张济、张绣九校尉各领一千步骑,扫荡京兆尹九县。” 九名雄壮剽悍的校尉立即躬身应诺,领了将令,率军离开长安,各自奔赴向参军具体分配的目标。 以九人之军略,攻打防御空虚的京兆尹自然易如反掌。 京兆尹既下,便不得不考虑右扶风、左冯翊境内的西凉叛军了。 于是张瑞接着说道:“令讨逆中郎将张辽为主,记室参军王昶为副,骑都尉沮授为参军,领一万铁骑,巡视西部边境,防御西凉叛军。” 关中八百里平川,正是骑兵用武之地。 这一次恐怕要跟西凉叛军打一场人数上万的骑兵之战了。 不过虽然一切都按大规模交战做好了准备,但打之前张瑞还是决定派出使者去找西凉叛军谈判一番。 万一达成协议,双方和谐相处呢? 梦想总是要有的。 “派遣从事王羽前往联络西凉叛军,询问敌军志向、态度。” 第三十二章弘农杨氏 关中主力都被董卓调往河南参与对关东联军的战事。 剩余几支残兵弱旅,对鹰扬大军而言,完全不值一提。 九名校尉领兵出征,七县直接献城投降,剩下两县也被一鼓而下。 这种局面竟然还有人继续效忠朝廷,也是令人颇感意外。据城而守的县令被张瑞下令直接枭首,首级传示全郡。 这九名校尉与其说是带兵攻伐倒不如说是一场耀武扬威的武装游行,向整个关中宣示鹰扬将军府的统治权威。 在大军拿下京兆尹的同时,张瑞也亲自统率精兵万余,兵临华阴城下。 华阴县令并不是愚忠之人,且董卓不得人心,在见到城下阵列严整的上万大军后,果断的打开城门投降。整个华阴县从县令到胥吏,从世家到百姓,基本上内心都没有任何负担。 鹰扬将军的美名,在大河两岸还是有所流传的。 只要不是顽固抵抗,投降之后,鹰扬将军从不乱杀降臣,更从不屠城。 仁义方面,张瑞虽然不如刘备那样天下闻名,但绝不像曹操一般声名狼藉。 多年如一日的言出必信,终于到了收获的时节。 当大军进入华阴县内,百姓毫无紧张感,依旧如往日一般平静从容,没人担忧鹰扬将军会忽然下令屠杀全县。 著名的华阴杨氏也直接派出使节前往县府面见张瑞。 华阴县令不是什么历史名人,才能也比较一般,张瑞见过一面后便将其迁为京兆尹下的蓝田县县令。 能脱离前线,这位县令求之不得,感恩戴德的带着幕僚前往京兆尹赴任。 作为对抗董卓的最前线,华阴具有非常重要的地位,张瑞任命了一位世家子弟出任华阴县令,以期能与杨氏和睦协力。其人便是出身河内司马家族的司马朗。 如今张瑞、司马朗与杨氏代理族长杨斌三人同处一室。 杨斌客气的拱手,说道:“听闻董卓在洛阳残虐百姓,纵兵劫掠大族之家财,百姓不堪其扰。某替华阴百姓谢将军救我等于水深火热之中。” 这位杨斌乃是杨彪的族兄弟,杨彪在洛阳任职,华阴的家族之事便由杨斌做主。 张瑞笑着回道:“无需客套。救济斯民乃孤之宏愿。今日安定华阴,将来更要安定整个弘农、河南,乃至为天下除国贼董卓。” “将军志向宏远,某等望尘莫及。只是不知我杨氏何处能助将军一臂之力?” 鹰扬将军日理万机,既然召见就肯定有事要吩咐,所以杨斌比较识时务的主动开口询问。 这种配合的态度令张瑞十分满意,笑着说道:“孤欲继续东进,围攻函谷关,从西方夹击董贼。” “然兵法之道,必先使己方立于不败之地。董贼有函谷关为屏障,进可攻退可守。而我军却无此雄关,一旦有所失利,贼军将长驱直入,屠戮华阴,攻入关中。是故,孤欲在华阴境内设立雄关名曰潼关,将董贼挡在雄关之外。” “杨氏世代居于华阴,必然对地势有所了解,请助孤在行军必经之山水险要处建此雄关。” 设立雄关将兵灾挡在关隘东方,庇护华阴平宁稳定,这对华阴、对杨氏都是一件利好之事。 杨斌乐见其成,立即拱手说道:“杨氏愿派出族人为向导,与将军麾下参军一同选择一处险要之地,建设潼关。” 建设潼关对杨氏与鹰扬将军府都有益处双方一拍即合。 但不可能在所有事情上,双方都如此融洽。 最关键的就是杨氏宗族方面,张瑞抛出一个鱼饵,笑着问道:“杨氏能践行义举,尽心王事,孤欲举杨氏族人为茂才、孝廉,只是不知华阴县境内族人具体有多少?” 杨斌不疑有他,闻张瑞之言颇为感激,笑着回道:“我杨氏宗族繁盛,全族人口六千人,愿为将军效劳。” 六千人,比历史上司马懿诛杀王凌全族时的三千人多上一倍。 不过杨氏四世三公,家族世代居住于华阴,枝叶繁茂也是正常。 张瑞乃笑着说道:“六千人谓为大族,既如此,孤亦不能吝啬,以河东太守之职举杨氏三名孝廉,以鹰扬将军之职举杨氏三名茂才,合计六人。皆可出仕郡县,君意下如何?” 六份举荐,已经大大出乎了杨斌的意料,大方的有些异乎寻常,杨斌连忙起身行礼,说道:“杨氏子弟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以报将军赏识之恩。” 甜枣给完,就该举起大棒了。 张瑞直视杨斌激动的脸庞,平静的说道:“鹰扬将军府治下户籍严格,宗族子弟必须分房,成年子女皆独立户籍。望杨氏能为华阴全县之榜样。” 话音落下,室内陷入短暂的趁机。 杨斌吞了口唾沫,打量了一眼面容平静的张瑞。没有了温和的笑容,这位声威赫赫的将军才显露出那份铁腕诸侯的威严气质。平静从容的背后不是随和可亲,能够讨价还价,而是不容置疑的铁血决心。 杨斌相信如果自己现在出言拒绝,等待杨氏的必然是雷霆惩戒。 相比河内被盘剥的世族,与洛阳城内被劫掠的士绅,鹰扬将军这道政令已经算是十分温和。 同是司隶境内的世族,杨氏并不想落得跟河内、河南世族一个下场。 思虑了片刻,杨斌拱手,说道:“杨氏半旬内必分家完成,到县府申报户籍,为县内豪强广宣鹰扬将军仁政。” “善!”张瑞笑着点头,随后说道:“鹰扬将军府将在华阴境内修缮驰道连接潼关、长安。将军府将分段承包给县内豪强。若杨氏敢兴趣可早做准备。” 在这个人力为主的年代,如果要大兴土木,免不了要征发徭役,造成民间动荡。 于是张瑞便想出后世的招标、承包制度。 太原、河东有工商之富,又有铸币权,收割各州财富,使府库中金钱堆积满仓。 这笔财富,如果全由官府支配,去采购材料、征发徭役、监督施工,效率低下还容易因腐败激起民怨。 但如果拿出一笔金钱来招标,选择合适的民间队伍来施工,则省去了很多麻烦,效率也更高。 官府只需要最后严格检查质量,能省力过半。 第三十三章再会于殿试 招标、承包制度还是第一次出现在这个世界,杨斌颇感兴趣,问道:“敢问具体详情?” 张瑞耐心解释道:“官府将会公示一份驰道修建计划。凡鹰扬将军府治下百姓皆可参与投标。例如从华阴县至新丰县一段驰道百余里。官府交由尔杨氏来修建,尔等需要多少金钱,耗时多久,如何施工以保证符合官府标准,以上种种详细造册,上报官府。官府将会详细比对各方册文,然后选择一份最合理的方案。” 杨斌作为一个管理数千人的大族族长立即发现其中丰厚的利润。百余里驰道,自己招募数千名杨氏族人,历时数月修建完成。可以为全族每一个普通子弟都赚取到一份不菲的收入。 而且这还不算完,如果自己以一千万钱的报价中标,获取工程建造权,结果只支出了八百万钱便建造完成,那剩下的两百万钱岂不是全是自己赚到的财富? 嫌弃铜臭味的永远是单个的士人,作为整体的世族、豪强永远都不会嫌弃财富过多。相反他们会不择一切手段去敛取财富,盘剥百姓、土地兼并、走私货物等等无所不用其极。 所以后世很多愤世嫉俗的青年喊出豪强、世族皆是该杀之人,杀光汉末世族就能拯救诸夏。 虽然这种想法略显偏激,但也由此可见世族、豪强在聚敛财富这方面的确实是得到了普遍的认可。 这项后世制度的引入,一定程度上会拉拢世家大族与官府的合作。将他们的目光吸引到基础建设上来,不要成天盯着农民手中那几亩薄田。 眼前的杨斌便很快厘清了其中利弊,找到了一条带领全族发家致富的方法,因为被强制分户的地触感消散几许,脸上挤出一缕笑容,对张瑞说道:“杨氏愿为鹰扬将军分忧。某今日回去便招募族中青壮,征募能工巧匠,为驰道建设早做预案,以期能为鹰扬将军为业略尽绵薄之力。” 待杨斌离去,司马朗问道:“主公,招标事宜由哪部曹司负责?” “将作监长丞裴辑全权负责此事。如今还只在草案阶段,并未施行。潼关建设依旧以官府为主。” 关于让世族承包基础建设的议案,并不是张瑞一拍脑袋就能决定的,有很多具体细节、制度与检验标准都需要大量文臣详细比对、验证然后明文规范。 这也是张瑞养那么多文臣的根本用途。夫可以马上打天下,不能马上治天下。 而目光转回潼关,张瑞吩咐道:“孤将从太原、河东、河内、京兆尹四郡征召四千名工匠至华阴主持潼关建设事宜。但徭役最多河东与京兆尹各自出一万。修建潼关所需青壮,还是需以华阴县为主。尔需迅速厘清县内户数,清查隐匿户籍,招纳东方逃避董卓之难的流民。” 聚集两万余徭役大兴土木,每月光耗粮就接近三万石,加上来回往返,已经不亚于当初发动的河东之战。 所以建设潼关必须以华阴县的青壮为主力。 司马朗立即躬身应诺,说道:“某必不负主公所托,清查县内每一个隐匿户籍,尽可能招募更多徭役,参与潼关建设。” 为了修建潼关,鹰扬将军府出动了上百名参军,三千余将士配合数百名精明能干的杨氏族人,用了整整六天时间,详细测绘了华阴县境内的各处险要之地。 最终选址在北临黄河,南踞山腰的险隘之处建关,大河之水在关内南流潼激关山,十分符合潼关这一名称。 雄关设计高达十八米,长两百二十米,宽达十二米,城墙上足以并行六匹骏马。 其南侧为险峻无比的太华山,人力完全无法翻越。北侧则是滔滔大河,激流汹涌。 当雄关建起,从关东进入关中,潼关便成了不可绕过的门户。 这种军国大事,不存在任何拖延的可能。 当将作监设计好图纸后,数千名工匠片刻不停的开始施工建设。华阴县令司马朗亦及时的送达上万名首批徭役,后续徭役仍旧在源源不断的征发。 待潼关建设步入正轨后,张瑞便留下了高顺统帅精兵万余在此地驻防,监督工程进度,把守风陵渡。 自己则率领文武重臣返回了长安。 而此次返回长安的当务之急便是为士子们举办殿试。 殿试,为科考中的最高一段。因主君在宫殿前策问贡士而得名。 问策的不一定是皇帝,所以张瑞便直接保留了殿试这个名字。 长安的宫殿群在赤眉之乱时已被焚毁,但京兆尹府邸不知为何成为史书上明确记载幸免于乱的建筑。 所以此次的殿试便在京兆尹府衙内的大堂中举办。 因为今岁报考人数是去年的数倍,且鹰扬将军府辖地大幅扩张,所以殿试的人数也连番数倍。由去年的二十人,变为了六十人。 六十名才干不菲的士子正襟危坐,倒的确使大堂内文风俨然。 侍卫嘹亮的声音响起:“鹰扬将军到!” 士子们立即起身行礼,拱手行礼,拜道:“恭问明公金安。” 以明公相称既为了确立效忠关系。也是为了表示尊荣,殿试,只排名次,不予罢黜。所有进入殿试的学子,皆鹰扬将军之肱骨栋梁,将来必委以重任。 张瑞从容的走进大堂,转身面对众多才高气清的俊杰,欣慰的说道:“孤安,诸位才俊且入座。” 六十位士子皆正襟危坐,恭谨肃穆的望向鹰扬将军本人。 但此时,人群中有三人却惊诧得目瞪口呆,望着一脸从容的鹰扬将军,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随后张范、杨俊、司马微三人连忙以余光交流,看到彼此眼中的惊骇,瞬间确认眼前这位从容淡定的鹰扬将军就是当初在酒肆当中直呼总台名讳的狂徒。 一切都合情合理了。 以鹰扬将军的身份,直呼裴琚之名再正常不过! 张瑞也一眼看见了人群中表情与众不同的三人,嘴角微微上扬。 第三十四章郑国渠之利 济济一堂的士子都在恭谨等候张瑞问策,张瑞不可能对三个诧异的青年有什么特殊的反应。 依旧从容的望向所有人,说道:“如今三月,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这蓬勃气象,正如我鹰扬将军府壮大之势。便请诸君试言之,孤克长安之后,当凭农、工、商何以为重,方能成就伟业。” 如今天下兵灾不断,乱象丛生,已是天下大乱的模样。 值此背景,张瑞对自己的野心已不加掩饰,就是要昭示学子们,不世之功就在前方! 随后众人开始动笔,鹰扬将军府对工商之事十分看重已广为人知。没有人会顽固的写重本抑末,但想写好如何发展工商,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绝大部分士子自幼接触到的理念一直是士人高贵,农为根本,工商皆贱业。 如今要写农、工、商之重,除了要文思敏捷、才干斐然以外,必须还要对工商之事有所了解。 这种科考的题目,势必会引导学子不能死读书,多贴近生活,学以致用。 殿试的考试时长只有一个时辰,也就两杯热茶的功夫,士子们便已经开始纷纷交卷。 六十人的卷子,又都是文采斐然的文字,张瑞已经无法一人审阅了。早在殿试开始前,便已组建了人数五人的审阅团队,都是鹰扬将军府身居高位的重臣,分别是审配、国渊、裴潜、卫觊、荀兴,皆对士农工商四个阶层的重要意义清楚无比。 阅卷不久,荀兴就一脸兴奋的拿着一份试卷走到张瑞面前,激动的说道:“恭喜主公,今朝得一大才矣!虽未阅卷完成,但我等五人皆以为此人当为今科状元!” “哦?是何人,竟得君等一致认可?”张瑞笑着问道。 “河东襄陵人贾逵,字梁道,年方十七,家境贫寒,去年十六岁符合学馆结业条件,便积极参与科考。” 贾逵? 张瑞露出欣喜的笑容。 这人可是个文武全才。与贾诩、张既、程昱、顾雍等人并称为魏晋八君子。 与扬州刺史刘馥、并州刺史梁习、凉州刺史张既等人一同被陈寿评价为“精达事机,威恩兼著,故能肃齐万里。” “跟某详述一下贾逵之策文。” “贾逵以为农业为一切之根本。若农田产出不足为用,纵有金银满仓亦会民心不稳,匪寇丛生。” “然其并未重弹重本抑末之陈词滥调,而是强调,应当努力提升农田产出。并举例若五万人种田所产粮食能抵从前十万人,则富余的五万人可投入工业生产与商业贸易,以此来增加百姓财富。” 张瑞笑着抚掌,激动的赞叹道:“此方为解决问题之能臣!绝非庸吏!” 儒家文化的开拓进取精神的确是一大短板。几千年来一直绕着重本抑末在修修补补。 仿佛这就是千古不变的至理。 没错,通过大量百姓投入农业生产的确能收获更多的粮食。 可这种治标不治本的方法,稍有个天灾人祸就会饿殍遍野。 只有提高农田亩产量才是解决问题的最根本手段。 设想五万人所产粮食就抵曾经十万人曾经的劳碌与消耗,那此时投入六万人参与农业生产,多出的一万人所产粮食不就是社会积累的财富吗? “关于提高农田产出,贾逵有何提议?” “其主张有三,第一大力兴修水利灌溉,重新修缮郑国渠。” 张瑞不禁莞尔一笑,这可真是对得起贾逵历史上“贾侯渠”的称号。历史上贾逵担任豫州刺史期间,兴修水利,凿通运河二百余里,便利民生,方被冠以“贾侯渠”之称。 如今他不在豫州搞基础建设了,却跑到关中打起了郑国渠的主意。 “他对郑国渠有何想法?” 事关郑国渠,荀兴也得对着卷宗仔细比对,回道:“战国末年,秦国以郑国渠灌溉田亩四万顷,先秦以来一顷皆为五十亩,即郑国渠灌溉之田多达两百万亩。史书中言,此渠用注填淤之水,溉泽卤之地意为用含泥沙量较大的泾水进行灌溉,以增加土地肥力。亩皆收粮一钟。一钟即六石四斗。然泾水一石,其泥数斗。朝廷历经羌族戡乱,无力疏通,使郑国渠大面积堵塞,能用者只有其中一段。” 闻言张瑞端茶的手臂都颤抖了几下,连忙放下茶杯,关切的问道:“亩产多少?” “据《史记》、《汉书》记载,郑国渠灌溉之田,收皆亩一钟。即亩产六石四斗。” 张瑞深吸了口气,转身看向身后的参谋,问道:“河东、太原之田亩产是多少?若孤没有记错,为亩产一石至一石半?” 赵丰立即躬身回答道:“主公明察秋毫,的确如此。寻常田地按精耕程度,产量从一石至一石半不等。水利灌溉发达之地,或能接近两石。及主公大力推广曲辕犁、钢铁农具,郡县大兴水利,今年亩产必能超过两石。” 寻常田地产量才一石半,顷遭祸乱,亩产就跌到一石以下了,即便自己大力提高生产力,亩产也不过两石左右。这跟亩产六石四斗,足有三到六倍之差! 要知道亩产六石四斗还是以前的产量,只因为郑国渠引泾水灌溉,增加了土地肥力,并未改变耕作方式。一旦使用上曲辕犁和钢铁农具,产量还能继续提升。 按亩产量七石算,两百万亩良田就能收获一千四百万石粮食。 一千四百万石粮食! 合太原、河东两郡府库也只有一百六十万石粮食。这还是有盐引开中法收割天下财富的原因。 而照料这两百万亩良田却只需要两万户人家。 也就是说长安一个县,两万户人家的产出能抵太原、河东两个郡十四万户人家。 然而整个太原的户籍都没有十四万户。 太原征兵一万八千人,以七户出一兵算,才有十二万户人家。 一城抵一国,毫不夸张。 张瑞深吸了口气,郑国渠的修缮势在必行! “贾逵对整修郑国渠有何提议?” 第三十五章榜下捉婿 关于郑国渠的建设,贾逵也给出了建议。 荀兴继续说道:“孝武皇帝年间,曾以水利专家白公整治郑国渠,引泔河之水入郑国渠,增加了郑国渠的灌溉面积。也保持了郑国渠的“横断”技术,河水能自动灌溉良田。但贾逵认为凡此种种皆不可控。主张泾、渭白渠皆安斗门,并以累石及安木傍固定于壁,仰使牢固。最终实现水旱从人、调控有序。” “安置斗门?”张瑞不是水利方面的专家,对此不甚了解,问道:“作何用处?” “贾逵主张以三限口闸枢纽控制水渠,实现分水、均水之目的。当一处良田获得足够灌溉,闸门关闭,使水流流向其他方向。而且有闸门为用,闭闸之后,百姓可以从容清理堆积淤泥。” 河东、太原多能工巧匠,事实上只要官府不歧视工匠,不以“奇淫巧技”诋毁,诸夏民族能发明大量令人叹为观止的技术。像都江堰、郑国渠全是造福数千年的伟大工程。只要张瑞首肯,绝不缺能工巧匠完成这项设施。 可是如今官府已经征募了两万多名徭役在华阴县修缮潼关,又有三万多的军队在四处征战、布防。 六万人不事生产,被官府调用,对农业社会而言已是很大的负担。 鹰扬将军府下的百姓总共也不过一百多万而已。 官府还打算修驰道,这么多工程不可能挤到一起施工。 张瑞便说道:“整修郑国渠之事,容幕府综合考量,统筹规划后再做决议。对提升农田产量,贾逵还有何建议?” “贾逵之策,增产其二在于增加土地肥力。据言,为春谷田,则亩收十石。《氾胜之书》记载:先贤伊尹曾教民粪种,负水浇稼。贾逵建议以厩肥、落叶、豆箕、河泥为用教导百姓制作堆肥,增加田亩产量。” 张瑞略有惊讶,厉害了我的祖先,堆肥你们都懂得如何制作。还有你们不会的东西吗? 化肥对农业生产的作用不言而喻。别说亩产十石了,能亩产三石、四石就能使生产力翻倍了,将会极大的增强国力。 “其三为何?” “其三为改善生产工具。” 这一点鹰扬将军府一直在做,便没什么可说的。张瑞继续问道:“贾逵对工商业怎么看?” “其主张提高技术,增加手工业产品竞争优势。极力主张重开丝绸之路。我诸夏虽有国难,但异邦却并无离乱,只要能以中原手工品收割异域财富,必然反哺我鹰扬将军府之壮大,从而问鼎中原。” 张瑞兴奋的抚掌,好一个贾逵!这还是第一个将目光跨越国境的人才。 眼光并未被局限在大汉十三州之内。 历史上曹魏就成功的打通丝绸之路,曹丕时期有大量的西域货物送往中原。 如今自己坐拥关中,便利更在曹魏之上。通过丝绸之路增加财富,是十分明智的抉择。 果然不愧是曹魏最能肃齐万里的刺史。 于是张瑞说道:“便以贾逵为今科榜首!其他士子名次亦及时排序,明日清晨张榜公示。” 当天下午,张瑞便审阅了士子排名,但作为参与科考的士子们却依旧在焦急等待。 贾逵亦是备受煎熬的一员,整整一夜都未合眼,心中既是激动,又是紧张。 今朝成绩一出,众人的命运就将截然不同了。 去岁名列前茅的几名士子如刘胜、王机都已位列高位,执掌一方大权,威严气度令人不敢侧目。 而名次在后者,如今还在郡县里努力攀爬,声名未显。 虽说都是为鹰扬将军效犬马之劳,但所有人都还是希望能位居高位,执掌权柄,施展抱负。 清晨,薄薄的雾气笼罩了整座长安城,天气还带着一股凉意。 贾逵已穿好衣袍走出厩置的房间,准备去等待黄榜昭示名次。空气中的凉意令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小心翼翼的紧了紧腰间的束带。因为这条裤子还是从妻兄柳孚那里借来暂穿的。要是不慎弄破了,归还时不好交代。 当贾逵走到张贴告示处时,却见此地已经密密麻麻的围了无数百姓,里三层外三层将附近围的水泄不通。 而在一旁路边还挺有几十驾镶金戴玉、富贵奢华的马车,有的马车上还装饰有明显女子气质的花藤、丝带,一看便是哪家贵女的车架。 种种异常情景,令贾逵大感意外,莫非自己走错地方了?张榜处不应该只有几十名士子吗?怎么会有这么多奇怪人群? 贾逵的疑惑还没弄清,人群中忽然传来一阵欢呼:“来了!来了!贴榜的官员来了!” 随着众人的欢呼,一队腰悬铜印、手持戒棒的小吏气势昂扬的分开人群,一名身穿黑袍的官员双手捧着一卷榜文,不徐不缓的贴到告示栏上。 此时疯狂的人群立即挤上前去,逐行逐字的观察每个士子的名字与名次。 不久人群中就传来兴奋的声音:“恭喜季才登科黄榜,名列榜眼,今后必执掌一方权柄,位居高位!” “季才?杨季才!是榜眼杨俊!” “快为老夫抓住杨俊!” “快!快!快!莫要让杨俊被其他人抢走了!能为老夫抓住杨俊者,老夫赏万钱!” 下一刻人群沸腾,还未有所反应的杨俊就被几名剽悍大汉裹挟着冲出人群,送到一辆奢华的马车旁边。 马车上一名服饰奢华的老人,脸上堆满了笑容,对惊惶未定的杨俊和蔼可亲的说道:“老夫是河东卫氏族老,观贤侄乃人中龙凤,欲嫁嫡女一名为贤侄红袖添香,贤侄意下如何啊?” 周围围观的人群,顿时一阵喧哗。 河东卫氏! 是鹰扬将军治下出名的巨富之家,守着盐池,贩盐到天下各地,赚取的财富不计其数。娶到这种家族的贵女,能省几十年的打拼,寻常人不敢想象的财富瞬间唾手可得。 杨俊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拱手回道:“婚姻大事,需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某不敢自作主张。” 但卫氏族老哪有那么容易放弃,立即开口说道:“贤侄且先莫要着急拒绝,且听听老夫给的嫁妆再做决断不迟!老夫除嫁嫡女外,还嫁滕妾三人,赠黄金千镒、良田千亩、庄园三座、丝绸百缎、手工作坊四座、熟练工匠百人!” 第三十六章豪族迁入 除了嫁嫡女,还嫁滕妾三人,娇妻美妾一日齐全。 还有黄金千镒、良田千亩、手工作坊数间,可以断言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已经毋庸置疑。 男人一辈子追求的一切,登科之日便尽皆收入囊中。周围无数人只恨自己不是杨俊本人,羡慕的无以复加。 贾逵出身贫寒,见到眼前发生的一切也流露艳羡的目光。 若自己也有这么多财富,何至于赶考还需要跟妻兄借条裤子穿。 艳羡之后,贾逵更着急想看一看自己的名次,奋力的往人群中挤。 可是人群汹涌,完全不是他一个年轻人能挤得进去的,只得无奈的喊道:“帮某看看贾逵名次如何?” 随着贾逵的一声大喊,汹涌的人群瞬间静止,所有人都将目光盯向这个面相稚嫩的年轻人。 “尔是贾逵?” “然也。某名次如何?” 下一刻人群爆发出最狂热的躁动,无数人大吼道:“抓住贾逵!” “快,快,快,抓住贾逵者,老夫赏钱百万!” “某抓住他了,快,不要让别人抢走了!” “竖子!放手!是某抓住的贾逵!” “哪个混账敢跟老夫争夺,哎呦,老夫的眼睛,暗中偷袭,汝不当人子!” 贾逵被疯狂的众人吓得脸色苍白,只感觉四面八方所有人都在拉扯自己,慌乱中还不忘护紧下半身,焦急的喊道:“别扯裤子!别拽……完了,撕破了!” 榜下抢亲的盛事很快就传遍了整座长安城,士子民的待遇震惊了所有阶层,对普通穷苦人家更成为一种赤裸的诱惑,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这一切都在眼前生动的展现! 十五六岁的男孩子正是对异性身体充满好奇与向往的时候。听说榜上士子一个个都娶到了如花似玉的娇妻美妾,激动的心跳加速,双眼通红,发疯似的在学馆读书。 势必要在明年的科考中名列前茅,也迎娶数名皮肤娇嫩、任君采撷的风华少女,从而彻底解放自己的双手,夜夜缴纳公粮。 尤其状元贾逵的事迹对贫寒百姓的激励最深远。所有人都听说了,状元贾逵在科考之前,穷的连裤子都穿不上,结果一朝登顶榜首,娇妻美妾、豪宅香车全部享全。 无数父母直接拿着戒尺就守在家中幼子身旁,盯着他们读书,以期能重演贾逵事迹。 稍晚当张瑞睡醒时,录事参军赵丰便笑着向张瑞阐述了城内发生的盛事。 张瑞莞尔,科考才第二年,榜下捉婿就已经出现了,真是不能小瞧这些世家大族的眼光。不过还是好奇的问道:“贾逵被哪家豪族抢去了?” “是中山张氏与太原王氏。两家一同嫁女给贾逵,算作平妻。” “中山张氏?” “乃是中山马贩张世平,其举族迁至太原狼孟县,已取得狼孟县户籍。” 张瑞对这种豪商的迁入是十分欢迎的,必然能带来大量的财富,改善当地民生。便继续问道:“最近还有哪些豪商大族搬至太原?” “审长史全族皆搬迁至太原晋阳,人数多达三千余人。” 审配如今已跟鹰扬将军府深度绑定在一起,可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搬迁至太原也算情理之中。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审配对鹰扬将军府的底蕴十分清楚,断定整个势力必不会突然夭折,将家族托付于鹰扬将军府的庇护之下,十分稳妥、安全。 “还有徐州糜氏虽未搬迁至太原,但糜氏此子糜芳在河东太原购买了大量的房产,置办了二十多间手工作坊,雇工上千人,直接在太原生产器皿。” “太原如今商队往来如何?” 赵丰笑着答道:“自主公兴义兵以来,天下群雄纷纷招兵买马,地方兵强马壮,曾经流虐一方的小股匪寇纷纷被诸侯剿灭,商队的安全已有所保障。是故太原商队数量非但没有衰减,反而有所增加,糜氏也正是看中这一点,才在晋阳开设大量作坊。” 张瑞颇感兴趣,问道:“如今天下局势如何?商队可能畅行四方?” 太原、河东都以盐、铁、工商而享利于天下,这天下最希望山河一统、海清河晏的恐怕就是两郡的富商、豪族了。商队如果能通行四方,受益最大的还是鹰扬将军府。 “通行天下,恐怕数年内难见此盛景了。小股流寇虽然逐渐被诸侯剿灭,但大股流寇已成泛滥之势。朝廷使节欲前往幽州竟因乱而不得行,幽、冀之间已经道路阻塞。而青州黄巾军泛滥,人数多达百万。青州刺史焦和起兵反董,却被黄巾军所阻,不得脱身。而天下中央的洛阳周围也是兵灾泛滥,成为一片绝地。” 谈到洛阳,张瑞便将目光暂时从内政中脱离,因攻克长安的激动心情有所平缓,看向贾诩问道:“贾司马,如今讨董形势如何?” 贾诩手指地图,为众人详细解释道:“自河内太守王匡攻克平阴,逆贼董卓便被束缚了手脚,不得不以重兵防御联军。平阴城下有董贼大军两万,昼夜猛攻,伏尸无数。据袁车骑所言,平阴如今依旧稳如泰山。孟津关与小平津关皆被联军围困,每个关隘都驻兵上万人。而洛阳城内,董卓亦至少要留有万余人驻守。十余万大军之半被困死在洛阳附近。” “荥阳战况如何?” “荥阳联军试图猛攻敖仓,但被牛辅麾下校尉郭汜、李傕打的大败而归,死伤上万人。如今诸侯更改策略,围而不攻。意图困死虎牢关守军。飞将吕布每日皆领兵出击,与联军连番大战,互有伤亡。如今难分胜负。” 战争到如今已陷入了僵局,需要有人来打破局势。任何一方有生力军的加入,都能使局面得到改善。 张瑞被函谷关挡在了西方,暂时加入不了战局,可联军还有一支部队一支未加入战场。 于是张瑞问道:“后将军袁术、长沙太守孙坚在做什么?” 天下义师云集,各地战争不断,伏尸盈野,胜负只在一线之间。 但南方这两位诸侯,除了擅杀诸侯,拖联军后退以外,好像彻底消失了音讯。 第三十七章离岸平衡 谈到南阳战线的两位诸侯,贾诩面露无奈的表情。 缓缓说道:“孙坚斩杀南阳太守张咨之后,南阳郡中震栗,无求不获。南阳全郡恐惧孙坚,便皆投袁术。袁术既坐拥南阳,以抄掠为资,奢姿无厌。上表孙坚行破虏将军,领预州刺史。如今正在争夺豫州。” 历史上孙坚在190年便宣布起兵,直到191年二月才移军梁东,进攻董卓,然而首战不利,被徐荣打的大败,仅与数十骑败逃而归,引以为奇耻大辱。 如今才190年三月,孙坚还在趁机扩大自己的地盘与实力。完全对河南战场不感兴趣。 就这两位的做法,的确是有失天下之望。 也就袁术自己没有自知之明,在与袁绍争霸时,天下群雄都依附袁绍,他还有脸大怒,叫骂:“群竖不吾从,而从吾家奴乎!” 南阳人口两百三十四万,比如今鹰扬将军府全境人口都多,他不思治理,反倒以劫掠为资,奢华无度。 冢中枯骨,待死之人真是一点也没形容错。 指望不上南阳联军,一切还是要靠自己。张瑞便问道:“河内、京兆尹户籍都厘清否?” 赵丰回道:“河内一郡十八县共有户籍九万三千两百户,人口总计四十一万九千四百人。” “京兆尹十县户籍六万两千一百户,人口总计二十八万五千六百余人。其中长安一县人口便多一万八千两百户,人口七万八千二百六十一人。” 谈到长安户籍,众人皆面露笑容。 一万八千多户人口,虽然比之全盛时的八万八千户人家不足一提,但在鹰扬将军府治下也已经是人口前三的大县了。甚至在河东郡治安邑之上,仅次于晋阳。 但即便晋阳也只是人口较多,只论户籍也不如长安。晋阳的户籍数为一万三千户,因为平宁繁华,所以流动与固定人口比较多,超过十万。 户数超过一万的县,主官才能被称为县令。如今鹰扬将军府治下县令不足双手之数,县长倒是多达数十人。 对长安这个大县,张瑞是抱有特殊感情的,要逐步将其建设为关中明珠,便吩咐道:“今科科考前十名的士子,尽数调入长安将作监,辅佐裴辑妥善规划长安城布局。” 当前鹰扬将军府内政的重中之重便是修缮好长安城,将其打造成整个关中的经济、贸易、政治与文化中心。 尤其是经济与贸易中心,对鹰扬将军府的壮大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以长安为中心,将会收割到益州与荆州的大量财富。 汉末中原战争不断,这两个州在刘焉与刘表的治理下却保持了长达多年的和平,人口百万,仓廪丰实。是再好不过的贸易对象。 想到荆州,张瑞问道:“如今荆州归属何人?” 贾诩答道:“孙坚自长沙起兵,一路北往杀伐不断,使荆州秩序崩溃,江南宗贼昌盛。吴人苏代自领长沙太守,贝羽自称为华容长,各阻兵作乱;江夏贼张虎、陈生拥众据襄阳。董卓任命的北军中候,党人八俊之一刘表,单骑入宜城,与荆州豪族蒯氏、蔡氏、黄氏合谋,已诛杀宗贼,收荆州之众。” 众人纷纷惊叹,单骑入宜城,却最终占据整个荆州,这也是一位英雄。 便有人问道:“刘表乃董贼所任命,其人对联军态度如何?” 贾诩分析道:“其已表袁术为南阳太守,算是向联军示好。” 张瑞乃吩咐道:“派人联络益州牧刘焉与荆州刺史刘表,商谈广开商路之事。” “主公,事关使节,从事王羽出使西凉月余,昨日夜返回长安,请求觐见复命。”录事参军赵丰开口说道。 “让他过来。”随后张瑞望向贾诩问道:“西凉叛军最近可有挑起事端?” 贾诩面色沉重,点头回道:“西凉铁骑屡屡寇犯边境,烧杀劫掠。讨逆校尉张辽亦经常带兵攻入右扶风,杀伐戮灭。如今几乎是三天一小战,五天一大战。双方将士皆死伤惨重,我军铁骑伤亡已接近两千人。百姓不堪其扰,纷纷逃离关中。” 张瑞皱眉,只要面对这群西凉匪寇,战事都要变得如此焦灼。 皇甫嵩、董卓受命讨伐西凉叛军也是两军对峙,数月不分胜负。 很快从事王羽便进入房中,对张瑞拱手说道:“拜见主公,羽出使西凉月余,有关西凉军情,不得不报与主公。” 张瑞安抚道:“王从事舟车劳顿,甚是辛苦,赐绢三匹,白璧一双,瓷器一套。” “谢主公恩赏。” “且与我等详述一番西凉叛军详情。” 王羽立即走到地图边上,指着地图说道:“虽天下人皆以西凉贼而称之,但贼众却非紧密一体。相反其内部势力错综复杂,派系林立。请容某详细为诸君道来。” “中平五年(188年)十一月,西凉贼王国率众十余万围攻右扶风郡陈仓县。朝廷复拜皇甫嵩为左将军,督前将军董卓,合兵四万人以拒之。双方大战数月,及中平六年二月皇甫将军击败王国。” “王国兵败后,权势大减。贼酋韩遂等人乃共同废掉王国的首领之位,胁迫前信都县令汉阳人阎忠担任首领,统领三十六部叛军,自称车骑将军。但不久后,阎忠因为不肯助纣为虐,而愤然就死。” “阎忠病死,韩遂等人逐渐争权夺利,继而互相攻杀,于是势力逐渐衰弱。” 阎忠即认为贾诩有良、平之奇的汉阳名士。 听闻阎忠忧愤而死,贾诩心中悲怆,面有哀伤。 阎忠的死对贾诩是个噩耗,对整个鹰扬将军府、对关中乃至天下都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阎忠死后,西凉军再也没有了威望上能统领各部的领袖。 西凉军陷入内耗,各部将军互相领兵攻伐,实力消耗惨重。 难怪鹰扬将军府占据京兆尹月余,西凉军却并未大举进犯。 沮授谏言道:“此实乃天赐之机。将军可屯兵在侧,暗中拉拢、扶持其中数部。无需出兵,则敌势日衰矣。” 张瑞笑着点头,这种局势,任何一个后世宅男过来,都知道该怎么操作了。 大英帝国在离岸平衡战略方面,确实给全世界的政治家们上了最经典的一课。 离岸平衡,听起来比较高大上,其实内容很简单,即一个区域外的强权通过扶持区域内较强的势力,从而组成军事政治联盟打击那个区域内的最的势力。 套到西凉军身上,则是鹰扬将军府保持游离在外的态势,联合其中实力较强的势力如马腾、侯选、成宜等人一起打击韩遂。 当马腾成为西凉军中最强的势力,再联合韩遂、候选等人打击马腾。 至于脸面?政治家要什么脸。政治家眼中只有利益。哪怕上个月还跟韩遂打的你死我活,下个月大家就能为了打败马腾而把酒言欢。 张横、成宜、马玩、梁兴、程银这些人在历史上可不是他韩遂的部下,都是赫赫有名的关西诸将,是野心勃勃的诸侯。只要自己给他们提供支持,他们绝对能打败韩遂。 只是这一套操作得谨慎谋划,别引火烧身,让西凉诸将决定先联合起来把鹰扬将军府给消灭。 不过有贾诩、沮授这种天才谋士出谋划策,张瑞觉得只要自己采用其计,应该不会搞砸了。 第三十八章西凉诸将 贾诩还沉浸在悲伤之中,暂时无心西凉之事。 一旁的沮授只得主动开口,说道:“将军欲善西凉之事,首先需展现自己的不可犯之姿。” “作何解?” “关西诸将彼此互相攻伐,目的无非打击敌手,增强自身。对此鹰扬将军府首先要展现实力,令诸将知晓,攻打京兆尹得不偿失,从而失去进攻长安的欲望。” “消减诸将进攻之心后,当消减诸将的戒备心,与其盟誓,鹰扬将军府绝不攻入西凉,让其可以放心大胆的互相攻伐。” 张瑞有所思索,问道:“某曾闻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长安富庶,难保西凉军不会前来劫掠。君以为当作何部署?” 沮授思索了片刻,问道:“此便是将军展现实力之良机。可一战尽屠之,发起反击。随后放弃所有唾手可得的城池,取信于西凉军。此策,虽令将军暂失一二县城,将来却可得关中、西凉全境。” 张瑞一笑,自己不是一个斤斤计较之人。不会因为一两个县城的得失便放弃整体布局。沮授将得失说的这么明白,可真是考虑的足够仔细。 随后张瑞便转向王羽问道:“依君之见西凉诸将中,何人实力最强?” “必然是韩遂无疑!”王羽斩钉截铁的说道:“韩遂驻兵金城,兵力多达五六万,一人足抵其他诸侯六七人。除韩遂外则是马腾兵力三四万,其他诸将兵力则在五千至一万之间。” 众人看向地图,金城在凉州的最西南方向,离长安还隔着京兆尹、右扶风、安定郡、汉阳郡、金城郡五个郡国呢。 这么大的行政范围若没有专业官吏管理,只靠一群匪寇必然不可能统治。 张瑞十分好奇西凉军的组织结构,这么大的凉州,他们是怎么占领的?便对王羽问道:“一群叛军如何管理这片郡国?” 王羽指着地图说道:“中平四年,西凉贼围攻汉阳郡,以降臣酒泉太守黄衍入城劝降傅燮言,天下已非复汉有。时汉阳郡已是凉州最后一个仍为汉室最后掌握的郡国。傅燮怒斥黄衍,然后引城中仅存兵力出城迎战,力战身亡,灵帝追封其为壮节候。” “傅燮既亡,汉阳郡大部分郡县沦陷。中平五年,汉廷分汉阳郡?道县为南安郡。以一县而设立一郡,乃是因为?道县已是汉庭最后能掌握的凉州县城。” “如今已是初平元年,整个凉州都不为汉室所有。西凉贼寇既全克凉州,并不事生产,皆以劫掠为资,凉州生民百不存一。凉州残破,诸将便转向关中。” 张瑞好奇的问道:“彼辈天天劫掠百姓,百姓何以为生,怎能支撑其存续数年之久?” 这简直是对后世人价值观的一种巨大的挑战。 你统治了一片区域,怎么可以不事生产,仅靠劫掠,百姓死光了,军队又怎么维持生存。 可是关中诸将的确在历史上存在了二十多年,而喜欢劫掠的吕布也直到下邳之战仍然保持战力。 甚至侯成在下邳还能劫掠到十馀头猪,未饮食,先持半猪五斗酒,自入诣布前,向吕布献猪肉、美酒,结果被吕布以禁酒令为由打了一顿。 被这些军阀天天劫掠,百姓不需要吃喝吗? 王羽叹了口气,说道:“西凉诸将譬如打家劫舍的匪寇,并非天天劫掠所有百姓。每次出兵,劫掠到了足够的物资后,便会返回营中。是故每次都有一批百姓能够生存,自由生产,无需缴纳任何赋税。” 无需缴纳任何赋税,那倒是很快能积攒一批财富。 只是每次西凉军来劫掠一批就会导致百姓死去一批,一批批百姓的死去就造成了整个凉州生民百不存一的结果。 这属于钝刀割肉,逐渐放血。 弄清楚西凉叛军的存在形式后,张瑞问道:“如今关中诸将是何人?” “右扶风为马腾,左冯翊为梁兴、成宜、候选等人。自阎忠病故,西凉叛军便逐渐形成以马腾、韩遂为首的两大派系。彼此互相攻伐。” 关于马腾和韩遂两人的恩怨情仇大概能写整整一本书,总之两人一直分分合合,与袁术、吕布的情况极为类似。 归根于此辈行事皆没有长远的战略规划与外交政策,因为些许利益之争便会反目成仇,又因一点蝇头小利又会苟合一处。 闻言,张瑞心下了然。 难怪右扶风的西凉叛军能跟鹰扬大军打的难舍难分,双方死伤惨重。马腾军队的战斗力在西凉军中应该算是翘楚了。 而左冯翊的诸将皆实力稍弱,所以并未主动进攻,招惹是非。 张瑞便转头看向贾诩问道:“如今京兆尹境内有多少大军?” 贾诩如数家珍,立即开口回道:“主公自河内西进长安时,全军共有三万两千人。除去守卫潼关的一万人,守卫武关的三千人,与守卫风陵渡的两千人,京兆尹境内还有一万七千大军。与马腾所部连番大战又死伤接近两千人。如今可以上阵的将士还有一万五千人。” 一万五千人。 军队还真是不论多少都不够用啊。 起兵讨董时,张瑞觉得有四万大军,一万铁骑,这天下便无处不可往。 可真得打起来才发现,军队数量永远是捉襟见肘。 于是张瑞看向沮授,问道:“精锐步骑一万五千人,足以立威否?” 沮授重重点头,说道:“宜先礼后兵,与马腾阐述我等交好之意,昭示我军无意染指西凉,且愿助其击败韩遂,引关中诸将返还西凉。” 之所以要先礼后兵便是要防止西凉兵在战场失利后,因为恐惧鹰扬将军府继续进攻,从而联合起来,不然十余万联合起来的西凉叛军只靠京兆尹境内的一万五千大军还真是不好应对。 在表达了鹰扬将军府并无染指西凉的意图后,马腾在大战之后才会认真考虑与鹰扬将军府联合而不是继续敌对。 随后张瑞说道:“召集京兆尹境内的所有将校,准备对马腾作战。” 只有稳定了近在咫尺的关中诸将,才能安心向东攻击洛阳。 不然关中八百里平原,恐怕鹰扬大军今日出发,明日便能被西凉军偷袭后方,断了粮道。 第三十九章以正合之 张瑞麾下五名中郎将,张瑾在后方总督太原,段文在河内守卫粮草,高顺在潼关防御董卓。 京兆尹境内参与对马腾之战的中郎将就只剩下了徐荣与张辽。 人数虽少,但两人的才干却绝非一般,历史上皆有惊艳天下的赫赫战功。 很快一众将校便云集于京兆尹府内。 张瑞开门见山,直接说道:“孤欲东进讨伐董卓,必先稳定西方关中诸将。然马腾屡屡寇犯边境,在右扶风境内虎视眈眈。孤欲破之,尔等有何建言?” 众人互相对视,最终由最近一直对阵马腾的张辽出列说道:“莫如以力破之?” 张瑞瞪了他一眼。贯穿这位骁将一生的作战理念就是,莽过去! 在白狼山,面对蜂拥而至的乌桓骑兵,人困马乏的曹操大军左右皆惧,偏偏张辽气甚奋,劝曹操迎战,自为先锋,然后神奇的大破乌桓。斩单于蹋顿及名王以下十余人,俘虏二十余万人。 在合肥面对十余万东吴联军,这家伙还是一个宗旨,莽上去。带兵八百,呼喊着自己的名字就直接冲击孙权本阵,将孙权本人围在一个土坡上猛攻,打的东吴诸将不敢应战。 如今面对西凉军,这家伙又提出一模一样的谏言。没有什么奇谋诡计,就一个想法——主公,咱们进攻吧,能赢,必胜! 于是张瑞将目光看向徐荣,这位名将历史上先后大败曹操、孙坚,惊艳了整个关东联军,必然是兵法卓著之人,绝不会向张辽一样遇事不决,碾压过去。 面对张瑞期待的目光,徐荣思考了瞬间,然后走出队列,拱手说道:“主公,兵法正道以正合,以奇胜。” “然后?” “莫如以正合之?” 张瑞被逗笑。不要以为你用兵法掩饰,我就听不出你的本意了。你的作战方案明明跟张辽一模一样,字里行间就一个意思,那就是碾过去! 最后张瑞看向沮授,沮授点头,说道:“立威之战,无需阴谋诡谲,正适合堂堂之阵。” 看来离岸平衡的战略最终还是少不了正面战场堂堂正正的对战一场。 哪怕英国围堵拿破仑,也是派出了威灵顿元帅统领的正规军在战场上堂堂正正的击败了法军,才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 这应该算是张瑞进入汉末以来最势均力敌的一战,张瑞看向自己最倚重的军师贾诩,虽然他仍处于悲痛之中,但这关键时刻已经顾不得儿女情长了,便问道:“贾司马,尔曾言兵法正道在于先胜后战。如今孤似乎并未看到胜局已定。” 贾诩稳定了一下情绪,对张瑞说道:“胜在势而不在计。昔秦攻六国、汉破匈奴,皆已有可胜之势。所凭者唯国富兵强,而不因些许诡计。如今主公麾下精兵过万,甲具精良,训练有素,诚可谓精锐劲旅。而诸位中郎将兵法精熟,才略非常,战功卓著。诸校尉武力既弘,骁勇善战。以此虎狼之师推锋陷阵,主公只需遣一二良将西进,旬日间便可捷报凯旋。” 张瑞还未打过这么干脆利落的战争,有点不太适应。如果不是因为这种方案得到了文武将校的一致认同,还真不太放心。 如今局面就像赵二北伐时一样,大军云集,正面推进。就是相信自己手下军队能打得赢敌军。 原因?别问,问就是自信。反正贾诩都说打了。这位军师一生算无遗策,张瑞很果断的从善如流。 三日后,派去与马腾交涉的使者王羽返回长安,对张瑞复命说道:“马腾同意与我等交好,但要我等先送上二十万石粮草。否则西凉军将攻击长安。” 张瑞拍案而起,一脸决绝的说道:“痴心妄想!鹰扬将军府永不和亲、誓不纳贡!立即回绝马腾,孤亲自提兵与其一战!” 二十万石粮食,整场讨董之战总共才支出六十万石,消耗数月已经不足四十万石,他马腾一张嘴就要去一半。倒是好大的胃口。 谈判破裂,双方立即兵戎相见,此前一直在边境互相攻伐的铁骑纷纷停止了争斗,回归本阵。 就像两个拳击手,收回了拳头,是为了更有力的出击。 战争中往往会出现乌龟撞蜗牛的一幕。 鹰扬将军府的大军旌旗招展,鼓声震天,全军徐徐向右扶风挺进。 速度绝不算快,但这种集结与进军的速度还是令西凉军反应不及。 马腾麾下大军散布于全郡,从谈判破裂到鹰扬大军入境,短短数天时间,马腾只集结了一万八千多人。 这还是因为马腾麾下多骑兵,赶路只需一天就能抵达。 仓促间马腾只得率领这一万八千西凉军在渭水河畔的武功县驻防,与张瑞对峙。 因为自恃兵多,马腾并未着急出城应战,反而在武功县从容等待部下前来汇集。 张瑞没有攻城,却想不到麾下将领总是制造各种惊喜,或者说惊吓。 对峙的首日,张辽率八百铁骑绕到武功县之西,可以说机缘巧合也可以说是必然之事。在马腾的粮道上,这支铁骑撞见了往武功县运输粮草的队伍三千多人。 这位关西悍将没有任何犹豫就发起了进攻。运粮队伍绵延数里,连布阵都来不及,士卒散乱于道,被铁骑路追杀一路,斩首两千余及,焚烧粮草三万余石。 关中地形平坦,一望无际,站在城墙与军营垒墙上,所有人都能望见远方熊熊燃烧的火光。 敌我双方都还没对这个震撼人心、影响深远的战果进行梳理时,当天夜里裴俭带了一千骑兵沿着渭水一路冲出了武功、郿县,奔袭到陈仓境内。这个丰神俊秀到过分的俊美校尉,又一次惊艳了全军。 在陈仓城下,这一千铁骑突袭了毫无准备的西凉军大营,一战斩首两千人,没一个人成功逃出。 次日一早,马腾收到消息,连忙发出命令,让各部援军谨慎行军。 可震惊了双方统帅的事情再次发生。 就在光天化日之下,一支四千人的西凉大军被徐荣统领的五千精锐步骑给堵在路上,耗时一个上午,正面砍碎。 双方自旦战,至日中。 徐荣以麾下两千身披铁甲的精锐步卒为中军,拿着锋利无比的战刀用一个上午的时间,砍穿了十三个方阵布防的两道防线。 百人为一个方阵,阵线厚度有二十多米,两层防线算上间隔足有六十多米。 精锐的重甲步兵血战数个时辰,推进了四五十米的距离。身穿皮甲的西凉军纵然奋勇,却仍然不敌,最终全军胆寒,阵型崩溃。 历史上曹操以五千重甲骑兵阵列森严,精光耀日,使关中各军,无不为之震慑惊恐。 若是鹰扬将军府愿意,也可以随时武装出一支五千人的铁甲骑兵。 只是这批铁甲被分配给了更需要的步兵。 而军纪严明、骁勇剽悍的步兵也的确没有辜负这种厚待,首战便惊艳了双方统帅。 西凉贫苦,天下皆知。马腾军中当然没有数以千计的铁甲。当日接到战报的马腾可谓既惊又怒。 第四十章女装大佬 张瑞可以对马腾发誓,自己亲提大军一万五千人到右扶风,绝对是按照预期规划,只想跟马腾打一场堂堂正正的会战。 奈何部下将领他们不按套路出牌。硬生生的将正面会战打成了围点打援。 战事变成如此模样,恐怕最有发言权的还是远在河南战场的李傕、郭汜。 历史上马腾与韩遂联手进攻长安,李傕便派出了侄子李利与大将樊稠进行反击,打的马腾、韩遂大败而归。 韩遂被追杀甚急,被逼无奈对樊稠说:“天下之事反覆无常难以预料,你我同乡,今天虽有些小摩擦,恐怕还会走到一起的,想和你谈一谈。” 这才逃过一劫。 李利是什么货色,大概没人清楚。 但猛将樊稠,在张瑞麾下就只是一名校尉,在徐荣麾下接受调度。正是参与正面砍碎西凉军一战的主力。 李傕、郭汜可以轻松击败关中诸将,在鹰扬大军面前却也是要惨遭蹂躏的角色。当初若不是运气好找到了一艘腐烂的木船,逃过一劫,必然被赵云全部俘虏。 外乡人徐荣在董卓麾下担任中郎将时,李傕、郭汜作为董卓的凉州乡党,也只能做到官至校尉。 双方的能力差距究竟有多大,可想而知。 统帅的能力差距已经这么大了,鹰扬大军还有堪称恐怖的甲具优势。这种优势已经大到了靠士卒奋命完全无法弥补的地步。 两千名武装到牙齿的重装步兵,二十个方阵间距排开,一眼望去全是精光耀日的方阵。 西凉士卒手中如果没有破甲武器,只用环首刀奋力劈砍,一刀未必破甲,但鹰扬大军只要还击,手中锋利的横刀砍中身体就必然会一刀致命。 连皮甲都没有配齐的西凉军,甚至不得不以血肉之躯来硬抗这种钢铁方阵。能坚持一个上午,已经是因为西凉人悍勇善战了。 鹰扬大军以军纪严明,行动迅捷,给马腾造成了极大的震惊。 又惊又怒的马腾知晓,不能再让鹰扬大军发挥行动迅捷的优势了,不然右扶风境内的西凉军将会被逐个击破在武功城周围。 于是马腾趁着大军士气犹在,主动率领一万八千人的部队到张瑞营前邀战。 所谓的邀战,是指马腾并没有直接攻营的勇气,而是在营外邀请张瑞出营交战。 类似于历史上诸葛亮一直在司马懿营外邀战,而司马懿畏蜀如虎,不敢接敌,于是诸葛亮遣人赠送司马懿巾幗婦人之飾。 历史上司马懿哪怕收了这套女人衣服,当女装大佬也不肯出战,就是因为守营的优势实在太大。 张瑞也一样,抱臂胸前站在营门上,笑着令士兵对马腾喊道:“尔要战便来攻营!” 双方士卒数量大抵相当,只要马腾没被怒火冲昏脑袋就必然不会下令大军攻营,于是便遣了数百名大嗓门的士卒在营前对张瑞一顿大骂。 张瑞呵呵一笑,就这点功力,跟后世那些喷子一比,简直纯情的像朵白莲花。 西凉军邀战两个时辰,张瑞大营都纹丝不动,马腾只得收兵。 但就在马腾大军缓慢后撤时,营门却顿时洞开,如云的旌旗,严整的方阵如潮水般从营内涌出。 七千最精锐的步兵组成了七十个方阵,间距排开数重,占地足达六七里。 两翼各四千铁骑如巨龙一般向侧方展开,将中军主力掩护的滴水不漏。 上万人的战场,占地面积多达十余里里,在左翼奔腾的铁骑向右方看去只能看到一个又一个间距排列的玄黑色威严方阵,以及一面又一面飘扬的旗帜,绵延到视线的尽头,完全看不到右翼骑兵的身影。 这种情况下,西凉军想要绕过左右翼跑到中军后方夹击,只策马狂奔也得足足耗费一刻钟时间。 骑兵奔腾如雷的马蹄声与步兵铿锵作响的钢铁撞击声,一同汇聚成最激荡人心的男儿豪迈乐章。 “万胜!” “万胜!” “万胜!” 上百个军阵、数十里范围内,此起彼伏的狂呼酣吼声,如雷霆般响起。 西凉军将士皆面露惊慌之色,自己就是要跟这种激昂雄壮的大军大战一场? 对方跟疯了一样,闻战而喜,激动澎湃,众人相信要不是有军令约束,对方早就嗷嗷叫着冲上来厮杀了。 跟这种疯子打仗,不论输赢,死伤惨重都已经是必然的结局。 前排将士尽皆担忧自己究竟能否活过这一战。 士卒担忧,军中的将校也是一样,校尉庞德勇冠三军,为中军锋锐,就在马腾身旁,连忙劝道:“主公,贼势汹猛,而我军在营外苦坐数个时辰,锐气已消,如今交战恐不能胜。某愿率部作为殿军,抵挡贼寇。掩护大军撤回城中。” 马腾并非不知兵事的莽夫,知晓庞德的建议乃是持重之言,而且亲自殿后,可谓一心向公,忠心耿耿。 只是自己气势冲冲的带兵前来邀战,结果对方一走出营门,自己就灰溜溜的撤回城中,实在有损威严。 一旁只有十五岁的俊美少年马超策马上前,说道:“何足惧哉?某愿以手中矛刃为我军扫荡敌寇。只要一屯铁骑追随在某身后,长矛所至,敌军必披靡溃散。若不战而退,岂不让关中群雄小觑了吾等,将来如何领袖群雄与韩遂相争?” 马超如今年轻气盛,又有有“健勇”之称,正是自视甚高,小觑天下英雄的年纪。 接受不了不战而退的忍辱求全行为。 马腾亦被说动,作为堂堂诸侯,关中诸将之首,若就这么灰溜溜的撤军回城,的确脸上火辣辣的疼。 便大喊道:“众将士,振奋勇气,一战击破敌军,到京兆尹境内尽情劫掠三日!” 劫掠成性的西凉军士气顿时有所恢复,全军扎稳了脚步,重整阵型,准备应战。 至于张瑞,就比较简单了,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挥了挥手。 全军五色旌旗立即前倾,是最常见的全军进攻旗语。 “击鼓,进军!”军官一声令下,雄浑的鼓声立即响起。 一个接一个的方阵步履齐发,徐徐向前。 第四十一章战黄沙张辽奋命斗马超 沉重、整齐的脚步声回荡在整个战场上空。 队列森严的方阵徐徐如林的向前推进,整个战场肃杀而有序。 最前排的将士全部身穿铁甲,整齐的阵线看上去像一片移动的钢墙铁壁正在向前推进,密密麻麻的长矛如林耸立,折射出耀眼的寒光。 策马冲刺的马超不得不以手掩面,以遮挡对面折射来的耀眼光芒。看着对面像城墙一样徐徐推进而来的铁甲,即便马超再自大,也明白自己身后这区区百余铁骑一旦装上去瞬间就会头破血流。 所以在冲刺一段距离后,马超就果断的调转了方向,全军以一个大角度的弧线转向了右翼。 这无疑是整片战场上,西凉军做出的最明智的决断,正是这个决断将马超及身后的百余名铁骑从死亡边缘硬生生的拽了回来。 就在马超调转方向的顷刻之后,密集、严整的钢铁方阵脚步重重一顿,全军立定,各部屯长开始整顿队形。 一排排手持弩机的士卒走到全军之前,端起弩机瞄准了远方的西凉大军。 “放箭!” “放箭!” “放箭!” 一片片弩箭遮天蔽日的升起,箭雨连绵不绝,数十上百的西凉军将士还未接战便倒在了行进的途中。 前军统率庞德亦身中数箭,所幸身披重铠并未被弩箭洞穿铁甲,当即大吼道:“竖盾,继续前进!” “弓箭手前行三十步,准备反击!” 西凉军的弓箭都是在战场上缴获的战利品,力道、长短各自不一,做不到像鹰扬大军一样能统一调度。 如果在原地与鹰扬大军的弩手对射,必然会有大量短弓的箭矢根本射不到敌军阵前。 所以庞德只得咬牙坚持,强忍巨大的伤亡,继续向前推进。 庞德相信,只要西凉大军能贴近敌阵,必然能发起反击,压制敌军。毕竟弩箭制作不易,对方这么多弩机齐射,分配给每个士卒的弩箭不会太多。 然而庞德并未等到对方弩箭射光,反倒听到一片引弓搭箭的声音。 在无数西凉将士惊骇欲绝的表情中,远比刚才弩箭密集数倍的羽箭腾空而起! 是弓箭手!而且全是手持强弓的弓箭手! 下一刻密集的羽箭笼罩了西凉军的前阵,数百人直接被钉死在原地,身中十数箭彻底没了生息。 若非阵线长达六七里,这数百人的死伤平均到各个方阵中在十人左右,怕是一次打击,就要有三四个方阵彻底崩溃了。 庞德已经彻底打消了跟对方互射的想法,这弓弩的配备程度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以弓弩互射,完全是以己之短攻敌所长,立即大吼道:“刀盾上前,全军举盾,冲锋!” 庞德期望能快速短兵相接,鹰扬大军却不会放弃自己的长处,继续举弩射击,绵延不断的箭雨,每次都能带走一批西凉将士。 在这种持续不断的打击下,终于还是有数个西凉军方阵崩溃,士卒自行逃回后方。 足足付出了上千人的代价,西凉军终于抵近鹰扬大军阵前。 此时一排排的弩手撤回方阵之后,密集的方阵竖起如林的长矛,开始徐徐向前推进。 两支大军重重的撞在一起,长矛攒刺,战刀劈砍,整个前排战场掀起无数残肢断臂,腥风血雨。 而此时的马超也已冲进铁骑右翼铁骑当中,猛气咆勃,所向无前,当其锋者,无不应刃而倒,如是者数四。 马超的骁勇很快便引起了一名校尉的注意,正是勇冠三军的张绣,在马超连杀四人后,张绣便领着数名亲卫策马杀至。 长矛与长槊交击,二人同时皆感虎口一麻,但张绣毕竟正值壮年,而马超却未加冠,又连战数阵,气力有所不济。 一击过后,马超便知晓不能恋战,错马与张绣拉开距离,继续前冲。 但马超还未得到喘息,下一队铁骑已策马赶至,成廉一马当先,看到马超全身浴血,便知其斩杀数名己方将士,勃然大怒,挥起长戟便当头砸下,马超连忙举矛格挡,却被传来的巨力压弯了腰,矛杆弯曲,几乎断裂,奋臂向一旁卸力,才甩开对方长戟。 成廉拍马要追,下一队策马冲至的张辽却扬声大笑,说道:“成廉,尔可是越活越没出息了,拿不下一个少年,还有脸继续追?” 成廉脸色一阵潮红,恼羞成怒的冷哼一声,策马离去。 张辽这才大笑着冲了上来,对气喘吁吁的马超说道:“竖子,接某一槊,让某看看尔的本事。” 马超怒火中烧,想出口大骂,却忽然发现自己身边已空无一人,周围全是敌军游弋的铁骑。 这恐怖的境遇令马超面色惨白,敌军好恐怖的战力。 西凉铁骑之骁勇,享誉汉室,怎么会被对方这么轻易的杀光? 马超立即回想到刚才离奇的遭遇,对方每个骑士在对冲过后都没有失控的征兆,而且所有人力道都大的不可思议,似乎完全不需要用分力气去用双腿夹紧马腹。 然而不等马超找到其中根源,张辽已经策马冲了过来。 张辽可以说是张瑞麾下最骁勇善战的猛将,一杆长槊使的出神入化,无往不克,实乃鬼神之将,三军辟易。 奋力出手,毫不留情,长槊当即攒刺向前,森寒的锋刃带着呼啸的风声,直刺马超面目。 马超顿时脸色一白,知道自己遇到了有生以来最强的敌人,而这个敌人毫不留情,就是要取自己性命。不敢有丝毫大意,立即策马前行,仗着少年人身体柔软,仰身贴于马背之上,同时横扫长矛,直取张辽腰间。 张辽大笑一声,手中长槊笔直插向地面,手臂纹丝不动,稳稳的格挡住了长矛的横扫。 马超皱眉,对方仗着正值壮年,完全是以力压人。自己年幼,在气力上完全不占上风。只能取巧。 下一刻便抽回长矛,改为上挑,刁钻的角度让对手完全无法蛮力格挡。 张辽吃了一惊,再不敢以玩笑的心态应对。眼前少年虽然年青,却技艺通神,稍有不慎就会身负重伤。 面对马超凌厉的一击,张辽做出了马超完全无法预料的一种行为,其人向右翻身,右脚蹬紧马鞍,完全不怕马鞍坠落,导致马超角度刁钻的必中一击落空。 随后张辽怒喝一声,长槊势大力沉的凌空砸下,速度之快,令马超完全无法回避,也不敢回避。不然这一击必将砸断战马脖颈。 马超立即举矛格挡,沉重的长槊在撞击的瞬间便将马超手臂压弯,直到马超以肩膀抵住长矛,才堪堪挡住了张辽的长槊。 但巨大的力道,让马超胸口一闷,如遭重击,瞬间吐出一口鲜血。 然而长槊作为靡费巨大的奢华兵器,除了硬度之外,还有无法忽视的韧性,在交击之后,马超的长矛还未来得及收回,长槊已经凭韧性弹回到张辽手中。 剽悍骁勇的张辽立即直刺马超胸膛。这一击,马超完全无法躲避。而且马超已经发现对方手中兵器的巨大优势。知道再由对方发挥下去,自己绝无胜算,当即以左肩迎上了长槊。 下一瞬间,马超被张辽凌空擎起,血肉模糊的身体被长槊钉在了空中,肉沫飞溅,鲜血顺着槊杆浸染了整根长槊。 但陷入如此惨境的马超却发出猖狂肆虐的笑声,已抽出了腰间长剑,迅猛凌厉的向张辽握槊的手指砍去。 这疯狂而又暴虐的打法,让张辽一惊,立即将长槊甩开,试图拉开与马超的距离。 但就像马超躲不开张辽占据先机的一槊。如今马超占了先机,张辽亦无法轻易回避。 马超一剑剁手未能成功,下一瞬间挥剑再砍时,张辽本人虽然剁了过去,战马却完全回避不了,被马超一剑削断后退,瞬间前扑。。 二将先后衰落在地。周围的铁骑顾忌张辽,未敢轻易纵马践踏,纷纷围在了周边。 张辽纵然身强力壮,从战马上摔下亦受伤不清,只感觉肋下痛的厉害,似乎肋骨折断数根。 而马超更为凄惨,全身血肉模糊。 只不过马超毫不在意,疯狂的大笑,以受创的左臂吃力把住槊杆,随后右手挥剑,连续劈砍,将槊刃砍断。激烈的震荡,带出大片鲜血,流遍胸前,将铠甲染得一片猩红。 随后马超提着长剑,步履踉跄的走向张辽,面露狰狞的笑容,相比于长矛,自己更擅长的还是剑法啊! 《阵纪》:剑用则有术也。法有剑经,术有剑侠,故不可测。识者数十氏焉,惟卞庄之纷绞法、王聚之起落法、刘先主之顾应法、马明王之闪电法、马超之出手法,其五家之剑庸或有传。此在学者悉心求之,自得其秘也。 后世人公认的天下剑法五大流派,能流传百世的,在汉末就只有刘备的顾应法与马超之出手法。 刘备那是能力压关羽、张飞的猛人,自起兵以来便与张瑞不同,一直是身先士卒。而且逢战必是关羽领一军,刘备亲领一军。这种狠人的剑法真要单挑,还真不一定若于许多猛将。 马超就更不用说了,神威将军的威名天下皆知。 看着踉跄走来的马超,张辽眉头紧蹙,预感到了些许不妙,立即抽出寒光凛冽的横刀,谨慎应对。 二人相距仅有数步之远,奔腾的铁骑无法相助,否则会将二人尽皆踩为齑粉。指挥的军官立即吼道:“士卒下马,帮助将军!没必要与一介贼寇捉对厮杀!” 张辽倒不是惧怕马超,只是若让主公知道自己堂堂中郎将做出这种匹夫争勇斗狠之事,自己能被骂的狗血淋头。 可是马超不给所有人反应的时间,挥剑便劈,凛冽的剑光在空中留下一道道白芒。 张辽再不敢多想,立即沉气应对,刀芒逆势而上。刀剑瞬间相撞,发出金铁交鸣之声。 但下一瞬间,马超剑术之精妙,惊艳了所有人的视线。 只见长剑瞬间抽回,马超左腿踏出,以腰腹之力翻身,长剑自手臂之后翻转一周凌空劈下,长刀瞬间被切断,切口整齐平滑。 全军震惊的无以复加,这可是用双液淬火法打造的宿铁刀,无论硬度还是韧性都堪称当世之最,竟然就这样被砍断了? 完全没心情理会震惊的众人,马超得势不饶人,立即将长剑上挑,直刺张辽面门。 马超诚然剑术超神入化,但显然低估了他的对手。 张辽曾经也是一把战刀杀穿了整条长街,砍碎了无数悍勇士卒,最终擒获白波贼主帅郭太,一刀枭首的绝世狠人。 所以面对马超凌厉的攻势,张辽丝毫不慌张,挥舞断了刀尖的战刀便向右隔开了马超的长剑。二人在臂力上存在巨大的差距,马超只感觉一股巨力袭来,长剑不受控制的便向左偏转。 下一刻张辽挥刀砍下,森寒的刀锋直劈马超脖颈。 马超迫不得已,只得侧身躲避,宁可再挨一刀,也要奋力踹向张辽腿弯。以其能够以伤换命,在张辽摔倒后,取其性命。 但下一刻,马超就为其无知付出了惨重无比的代价。宿铁刀的锋利远超寻常刀剑,马超身上的重甲并未起到预期中的防护效果! 虽然马超成功将张辽踹的一个踉跄,但其胸前却留下了一道深不见底的巨大伤口,大量鲜血喷溅而出,切口平滑的断裂肋骨血淋淋的暴露在空气中。 受此重伤,马超终于无力再战,重重的摔倒在地。 随后张辽走到了马超身边,看着鲜血直流却依旧握紧长剑,咬牙吞血的少年,说道:“这么俊美的少年,就这么死了,怪可惜的。下辈子别那么早上战场!” 驻马在一旁观战的裴俭叹了口气,说道:“是个可敬的骁将,军医尝试救一下。” 军医摇了摇头,回道:“不要浪费草药了,锋刃挑断了肋骨,伤了肺叶,一百个人也没有一个能活下来。” 张辽在一旁大笑,说道:“没想到裴校尉居然还是个感性之人。军医,救一下吧,生死由命。裴校尉,前线战况如何了?” 第四十二章 战后俘获 当右翼一名名悍将前赴后继,成功拿下马超时。 中军如钢墙一般推进的将士也浴血向前推进了十数步,压迫着敌军中军在溃退。 长达数里的战线上,鹰扬大军将士皆在奋勇厮杀,大步向前。 双方将士的死伤数量完全不在一个层级。 身穿皮甲的西凉军要一次次的奋力劈砍、戳刺才有可能击杀掉一名全身披甲、手持盾牌的敌军,而敌军只要还手,除非用盾牌挡住,否则不死既残。 交战两个时辰后,终于有恐惧的西凉士卒开始溃逃,是一整个方阵的崩溃,敢战的士卒都死在了对方的冲击之下,余下的士卒实在扛不住被杀戮的恐惧,没有与对方以命换命的勇气,逃离了前线。 站在营墙上可以看到无数溃兵自方阵间隙之间向后方逃窜,大量惊慌失措的士卒将恐惧传递给全军。 后方士卒不知道前线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见到一批批的溃兵从自己身边逃窜向后方,军心已有所动摇。 这时候大军之所以没有崩溃,最主要是因为马腾胆气雄烈,坚守中军,大纛纹丝不动,让不知所以的士卒没有妄动。 可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斩将夺旗是军中首功。 马腾的大纛很快便吸引了鹰扬大军的注意,在前线奋战两名校尉立即调集了十余个方阵向马腾所在发起攻击。 奋战一个多时辰,马腾已经能看到数米外敌军方阵中士卒脸上狂喜的笑容,前线奋勇厮杀,后方将士也不甘落后,迫不及待的拿起了弓箭,朝大纛射击。 此时全身浴血的庞德忽然冲到马腾身前,将马腾从战马上猛的拽下,下一刻几支呼啸的利箭几乎是贴着马腾的头皮飞过,射中身后两名亲卫。 庞德抓住马腾的臂膀,大声吼道:“主公,敌军攻势凶猛,将士们已经抵挡不住了,某将率一屯士卒发起冲击,请您务必趁势返回武功,重整大军。” 马腾虽然胆气雄烈,但并不是冥顽不灵之人,亲眼目睹了中军交战,已知晓自己麾下大军并非不肯迎战,而是敌军凭借甲固兵利,奋命一步步杀穿了防线。 自己再坚守下去,恐怕就要被一队队的士卒合围在中间了。 便用力拍了拍庞德的肩膀,说道:“事不可为时,便及时撤退。” 庞德大声应诺,随后便点了上百士卒,大吼道:“将士们,随某冲杀!” 上百名士卒的冲击,令正在逼近的钢铁方阵势头一顿,双方互相冲撞,刀枪剑戟布满整个眼帘。 当马腾逃出战场时,只见密密麻麻的长矛已经合围了己方士卒,乱枪戳下,抵抗的士卒尽皆被洞穿身体。 在交战数个时辰后,时间已是深夜,西凉军终于在漫长的战线上全线崩溃,左右两翼的骑兵率先撤离战场,然后是漫山遍野逃窜的步卒。 统率骑兵的张辽可没有手下留情的想法,立即派出了手中一半的骑兵追杀,三千余铁骑一直追杀到武功城下,斩首上千,俘获数百。 次日中午,记室参军王昶统计完战损、俘获,对张瑞说道:“主公,此战我军战死铁骑四百三十二人,重伤一百六十一人。甲士战死两百二十五人,重伤五百八十六人。全军减员共一千四百零四人。” 张瑞舒了口气,冷兵器时代若是能打赢,其实在战场上直接战死的比例不高,更多的是因伤口得到的妥善救治而导致的后续伤亡。 好在这方面,张瑞不吝重资,在军队中设立了专业的军医与医护队,于是张瑞吩咐道:“妥善救治每一个士卒。不要吝惜草药、布匹,将士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王昶恭敬应诺,说道:“主公以人为本,全军皆知。各部军侯都已安排了近半的屯长、队率在伤兵营监视陪护。绝不会容许医官忽视任何一名可救之卒。” 张瑞满意的点了点头,问道:“战果如何?” “全军阵斩三千余人,铁骑又追杀上千人,算上俘虏的千余人,马腾麾下损失共计六千左右。” 三成的车损比例并不算高,相比较刘备在淮南败于袁术,几近全军覆没而言,马腾这么低的战损主要归功于战场离武功城比较近。而且鹰扬大军并没有趁机攻城。 这一战可以打败马腾,却不宜将其俘虏或斩杀。 不然其他西凉诸将的心态会直接从畏惧变成胆寒。连关中最强的马腾都被一战俘虏,众人还不得立即联合起来彻底将张瑞赶出关中? 十余万西凉军进犯,张瑞要是不把所有主力都拉到长安,真防不住他们在各个方向的劫掠。 在俘虏之外,还有不少战场缴获,谈及这里,王昶面露笑意,说道:“为主公贺,此战俘获战马上一千三百二十三匹,长矛、环首刀、甲胄、旌旗数以千计。” 武器、皮甲之类的东西,鹰扬将军府必然看不上。但战马不同,如今世道大乱,战马作为军国重器,价格同粮价一样节节攀升。 一千三百多匹战马补充完此战军中的折损,还能剩下近千匹。不论卖给刘焉、刘表或者陶谦,都能大赚一笔。 西凉物资匮乏,但却是产马之地,如今张瑞占据了关中,立即将目光聚焦到西凉战马身上。 得想办法在西凉军身上狠薅一把羊毛。 “此外,此战俘获马腾一庶子名曰马超,身负重创,恐难以医治,主公宜及早归还马腾,以免双方结怨。” 马超? 哪怕是抓到马腾的嫡长子,张瑞也会归还了,毕竟历史上马腾的妻子都被韩遂杀了,他还能跟对方重归于好。 这种乱世诸侯,对亲情都比较淡漠,抓住对方的亲人并不能威胁到他。 可若是马超就不一样了。 毕竟这位神威将军,历史上在渭南之战曾经差点将曹杀在渭河之中。 只是想控制这位神威将军也有点难,他的父亲身在邺城,他一样造反。后来在西凉,他的妻儿子女两百多口被抓,一样不受胁迫。 连刘备都不敢重用马超,张瑞倒不是自觉魅力比刘备大。 而是因为马超如今还年幼,并没有历史上身为一方诸侯的傲气,可以向他灌输忠诚的理念。 当然这只是锦上添花的举措,起效果最好,没用也无妨。 张瑞最重要的底气在于,鹰扬将军府的将校只有调兵之权,而无统兵之权。军队平时都是由兵曹统领、训练。 只有战时,有张瑞的调令,诸位中郎将、校尉才能从兵曹那里接手指挥权。 这种情况下,马超即便有异心,军人们也不会跟他造反。 不过现在想这些有点早,这位神威将军如今还命悬一线呢,就算救活了也不一定愿意为张瑞效力。 张瑞便比较淡定的吩咐道:“让医官尽力医治吧。除了马超还有其他俘获吗?” 汉末之并州匪政 第四十三章 不为贼将 此战全军共俘获千余人,仅将校就有数人。 王昶在汇报之前已经看过主要战果,对张瑞详细讲解道:“我军将士成功斩获马腾大纛,在大纛下还生擒敌军一员猛将。贼将持刀奋槊,奋命突陈,冲东击西,奔南突北,杀我将士十余人,方被铁甲以矛盾围困。” 张瑞顿时精神一振,这当真是一员猛将。 在万军之中奋命搏杀,左冲右突,竟能斩杀十余名铁甲,上一个能在自己军中开无双的已经要追溯到孟县之时,猛将张辽奋命的风采。 “是何人?请过来一见。” 王昶立即打开了名册,详细看了看其出身,说道:“庞德,字令明,南安郡狟道县人,少为郡吏、州从事。初平,从马腾击反羌叛氐。数有功,稍迁至校尉。” “南安郡?”张瑞笑着说道:“汉室以狟道一县而设立一郡之所?” 王昶点头,说道:“中平五年(188年),汉阳郡太守傅燮战死,汉阳大部分县城沦陷,只余狟道一县,汉庭乃设狟道县为南安郡。由此推断,庞德为马腾麾下新降之将。其兄庞柔亦为我军俘获。” 张瑞搜索了一下记忆,庞德的印象很深刻,曾一箭射中关羽前额。关羽水淹七军后,围住了庞德劝降,说你兄长如今正在汉中效力,你为何不投降。庞德说出了最有名的一句话“宁为国家鬼,不为贼将。” 至于庞柔,张瑞大概有一点印象,游戏里经常会见到这个名字,但总是刘备阵营的。各项才能都比较普通,一般人也不会去关注。 造成这种局面的原因是庞柔跟随马超进入蜀中作战,后来投降了刘备,而庞德因病留在了汉中,随张鲁投降曹操。 如今兄弟两人就不用天各一方了,整整齐齐的被俘虏在营。 很快庞德便被押送到了帐中,这位猛将身上还沾染着大片鲜血,被绑的严严实实。 张瑞令谢玄帮其松绑,又下令亲卫递上几块湿布以擦拭身上污秽,耐心等待庞德清理了脸面,露出刚毅剽悍的面容。 才张口问道:“闻君本是州中从事,可谓得朝廷重用,怎么会屈身从贼?” 庞德面露羞愧之色,过了良久,拱手说道:“实属无奈,无颜辩驳。” 整个凉州都被叛贼攻陷,张瑞相信庞德所言实属无奈也是实情。 于是问道:“如今朝廷已收复京兆尹,尔难不成仍旧要做一叛贼?将来死后岂非要以发覆面,无颜进家族祖坟!” 庞德还在犹豫,如果再次背叛马腾,还有何气节可言?朝秦暮楚,反复无常,强而无义,这些恶名,生而为人,庞德绝不愿背负。 张瑞见其还在犹豫,面露怒色,呵斥道:“来人,将庞德杖刑二十!打醒这个是非不分、不忠不义的愚夫!” 庞德不畏惧杖刑,却对张瑞的诛心之言,感觉悲痛不已,问道:“德自诩并非反复无常之人,敢问将军何故如此贬损?” 亲卫不会在乎庞德的疑问,数名亲卫立即将其按倒,一左一右开始杖刑。 木杖呼啸,砸到后背上,瞬间留下一道粗长的淤痕,庞德却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只死死的盯着张瑞,希望能得到答复。 张瑞乃走到庞德身前,说道:“故信阳令,名士阎忠,一样被逼为贼,与尔同样无奈。然其忧愤而死,只恨不能重归朝廷!再看汝庞德,凉州全境沦陷,被逼从贼,天下人亦能理解。然如今已有重归朝廷之路,而却依旧思为贼子尽忠!怎么?感受到从贼之乐矣?此间乐,不思忠良之事?” “真正的义士会高呼,宁为国家鬼,不为贼将!而不是想着为贼子尽忠效死!那已经是真正的贼寇,谈何忠义?谈何是非?蠢材!竖子!” 庞德脸上尽是愧色。 宁为国家鬼,不为贼将。 这句话仿佛将庞德心底所有的惆怅、苦闷一言道尽,说出了自己最心底的声音。 早在汉阳太守傅燮自杀式的冲击叛军时,自己就应该追随府君一同战死沙场! 自己早应该是亡魂的,却苟且偷生了数年。 如今被鹰扬将军当头棒喝,幡然醒悟,正应该及时脱身贼营。 变节这种事,人生中有一次就够多了! 下次宁慷慨就义,亦绝不苟且偷生。 当杖刑结束,庞德立即向张瑞恭敬的叩首,说道:“谢将军金玉良言,德方能迷途知返。愿为将军效死,讨伐世界一切贼逆!至死不渝今日之志,若再有变节,请天诛某这不义之贼,无克苗裔。” 张瑞笑着将庞德扶起,不得不说汉室如今的大义还真的是好用。 审配当初谋划,影响最深远的便是帮张瑞取得了汉室的册封。 “虽然令明在西凉军中高居校尉,然却不得汉室认可,某亦同样不认校尉之职,且在军中担任军侯,令明可有异议?” 庞德立即拱手,说道:“某深感有愧,不敢妄图校尉。得将军托付军侯之职已是惶恐,必奋勇杀敌,以功勋回馈将军所托。” “既如此,营中有上前千降卒,就交由令明前去整顿,沙汰老弱,精选士卒。” “诺!” 西凉军在悍勇善战方面是得到天下一致认可的。之所以有今日大败,第一是因为统帅能力不及贾诩、沮授、徐荣、张辽等当世人杰。第二则是,甲具、底蕴方面差距太大。 这上千降卒沙汰了老弱,授予良田之后,战斗力会立即提升一大截。等于招募到五百精锐西凉军。 庞德刚离开,录事参军赵丰笑着走近大帐,说道:“禀主公,马腾遣使求见。” 营帐内众人脸上都流露出笑意。 毕竟贯之四海皆准的老定理了。 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讲道理。 马腾打过一次,尝试了一下,立即确认了,眼前这支军队,是自己打不过的存在。 在战前鹰扬将军府就遣使表达了交好之意,阐述了无意染指西凉。 马腾没必要死磕下去,所以派出使者毫无负担。 汉末之并州匪政 第四十四章 戏马腾巧夺铸币权 马腾的使者这次到来就谦卑许多了,再没有张口要二十万石粮草的嚣张跋扈。 很客气的对张瑞问道:“我主令某来与将军交好,只是不知道将军所求者何?” 张瑞挪揄道:“尔曹不是欲求二十万石粮食?孤过来看看,哪处人多,好将粮草送来。依孤所见武功县里人便不少,孤麾下将士都迫不及待的想进城一观。” 使者不知道张瑞之言真假,脸色瞬间苍白。要让尔等进城了,西凉军还有活路? 连忙说道:“不劳烦鹰扬将军了,当初只是玩笑之言,当不得真。不知将军何时退兵?” 张瑞意味深长的望着使者,回道:“戏言?就是戏耍于孤了?” 使者瞬间一头冷汗,连忙摇头,说道:“并非如此,只是玩笑,玩笑。让鹰扬将军兴师动众一场,我等愿意赔付大军开拔之资。” 张瑞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历史上马超想向曹操割地求和,曹操不许。那是因为曹操治所在邺城。大军开拔到关中,消耗靡重。不一次解决关中诸将,损失巨大无比。 但张瑞没有这方面的顾忌。京兆尹跟右扶风就紧挨着,签订一系列不平等条约的价值远远大于彻底将马腾覆灭。 于是张瑞说道:“某不求尔等战马,亦不要右扶风一城一池。只要尔等应允一件事。” “莫不是共讨韩遂之事?” 张瑞瞪了他一眼,使者讪讪一笑,再不敢插话。然后张瑞才取出一枚开元通宝,说道:“从今往后,马将军所属之地,禁用五铢钱,改用开元通宝。敢以五铢钱交易者,论罪。” 使者连连点头,等了好久也没有下文,吃惊的问道:“仅此而已?没有其他了?” 张瑞嘴角上扬。好一个仅此而已。 这可真的是将最大的财富送给了张瑞而不自知,还恐嫌不足。 张瑞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仅此而已。恐马将军手中开元通宝不足,孤将赠送马将军五百万钱!尔曹知道这意味如何吧?” 使者连忙点头,意味着西凉军可以用这笔铜钱尽情的收割境内百姓财富。 百姓想交易,必须要有开元通宝。而想得到开元通宝,必须拿实物找西凉军兑换。西凉军甚至连抢劫都不需要,百姓会排着队将物资送到营中。使者做梦都没想过还能有这种好事发生在西凉军身上。鹰扬将军可真是个大善人! 随后使者笑着从怀里同样掏出了几枚开元通宝,对张瑞说道:“此钱在关中亦广为流通,尤其豪商,经常以五铢钱兑换此钱。某之前还不知究竟为何,却原来与将军有关。” 张瑞讶然,从使者手中拿过几枚开元通宝,详细比对了一下,的确是河东发行的精美货币。没想到已经流通到关中了。 不过想到京兆尹与河东也就一河之隔,渡过风陵渡就是彼此边境,开元通宝流通到右扶风也不是什么难事。 随后张瑞将铜钱丢回给使者,说道:“孤待马将军可谓厚重否?” 使者笑容灿烂,没有比这更厚重的了。鹰扬将军真乃憨厚之人。明明战场上已经打赢了,结果只提了一个莫名其妙的请求,然后反手就送了五百万钱。 不,不止五百万钱。以开元通宝的价值,换成五铢钱或许能换上千万钱。 所以鹰扬将军究竟是图个什么?难道威名赫赫的鹰扬将军盛名之下,其实蠢愚不堪? 厚重就好。张瑞也不禁莞尔。 真是好笑的一幕,双方彼此都觉得对方是个傻子。 五百万钱,换战马的话大概能换四十到五十匹之间。 用五十匹战马,换到了马腾心甘情愿的配合,奉上铸币权。随后长安有司可以尽情收割右扶风的财富。 史书上说马腾为人贤良忠厚,受众人尊敬,果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偏差啊。 这已经不是贤良忠厚了,这是人间的大贤良师啊! 此时双方可谓宾主尽欢,前嫌尽释。张瑞热情的握住使者双手,说道:“回去务必传达孤交好之念。孤欲与马将军歃血为盟,共讨韩遂。所得之地,尽归马将军所有。” 使者感动的热泪盈眶。 天底下果竟有鹰扬将军这种仗义疏财之人? 既送钱粮,又遣义师,毫无所求,只为帮助盟友壮大,甚至连大军攻取的城池都送归盟友。 所以,鹰扬将军究竟在图什么? 当使者满怀感动的离去,营帐内传来欢快无比的笑声。 贾诩笑着摇头,感叹道:“使者感动至几欲垂泪。定是觉得鹰扬将军府尽是一群憨蠢之人,怎能仗义疏财至如此地步?” 事实也的确如贾诩所料,当马腾听到使者的回复,只感觉像在听天方夜谭,怒气冲冲的揪着使者的衣领,呵斥道:“莫非尔畏惧使命,未敢前往鹰扬将军营地?在外游荡一圈便回来信口开河?” 使者连忙摇头,紧张的回复道:“主公,冤枉。某就算信口开河,也不至于编造如此荒诞之言,岂非自露马脚?且鹰扬将军赠与的五百万钱已装好马车,被随从拉回城中了。您可以亲眼过目。” 马腾咋舌,松开使者的衣领,皱着眉头沉思良久也猜不到鹰扬将军究竟所图何物,问道:“尔以为鹰扬将军此举目的何在?派遣大军与吾等共讨韩遂,却一城不取,反倒送上大笔钱财?莫不是大胜一场,狂喜失去了理智?” 使者想说定是畏惧主公威名,想贿赂主公。可一想,对方刚刚大胜一场,自己这么说,有嘲讽之嫌。只得改口说道:“或许鹰扬将军本就是仗义疏财之人。曾听闻豪商赞叹张郎豪气。莫不是说的就是鹰扬将军?” 张郎豪气? 马腾想了想,这句话自己也听过,貌似就是从河东传来的。 所以,鹰扬将军本就是仗义疏财之人? 马腾只能这么认为,不然也实在想不出任何其他可能了。 至于鹰扬将军不要一城一池,马腾觉得可能是为了取信于关中诸将。 这点马腾倒是没有猜错。 张瑞本就打着离岸平衡的心思。必然不会轻易搅进浑水当中。 用这些城池引诱西凉诸将内战,远比张瑞得到几块飞地更有价值。 只要西凉军进行内战,张瑞就是最大的赢家。 现在不要这一城一池,是为了将来席卷整个关中、西凉。 汉末之并州匪政 第四十五章 灭人性吕布奔袭 张瑞还在右扶风于胜利中取尝时,远在洛阳的董卓也接到一份喜讯。 骄奢蛮横的董卓,此时脸上露出恐怖的笑容,抓住段煨的肩膀,大笑着问道:“王匡果真欲与我等停战?” 段煨重重的点头,说道:“某曾亲自进入平阴与其相谈。近日王匡才得知,河内贼军已将河内托付于张瑞治理。内心怨恨,不愿再为贼军卖命!” “善!哈哈!大善!”董卓发出一阵粗狂的笑容,咬牙切齿,残忍的说道:“只要逆贼投降,全部虐杀!定要让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段煨连忙劝道:“相国,王匡一介匹夫,杀之譬如反掌。然屠戮贼军却容易暴露贼子已降之事。莫如伪许之,依旧以偏师保持围城态势。使贼军麻痹大意,而主力奇袭贼众,必能克灭贼子!” 关于王匡投降之事,是段煨亲自向董卓单独密报。 没有士人混淆视听,董卓的思路清晰无比,立即同意了段煨的谏言,说道:“就先让王匡再苟活几日,等打败了贼军再回来虐杀。依尔之见,我等应先攻击何处贼军?” 段煨已有所筹划,当即回道:“河内有大河之险、水师之利,我军难以轻渡,故不可选。” “荥阳贼军步步扎营,我军纵然神兵突袭,略胜几场后,还是要逐营攻打。会使我军失去奇袭之利。” “是故,长安为最佳之选!长安既无大河天险,亦无十万大军联营。突袭必见成效!” “鹰扬逆贼之所以攻克长安后未举军向东,必然在安稳后方关中诸将。此时或许尚不在长安境内。大军突袭,必可长驱直入!而一旦鹰扬逆贼稳定了关中,必然会亲提大军东进。彼时再战,恐就要对战鹰扬麾下严阵以待的堂堂之师。” 想到那个直言不讳要砍自己脑袋的名将,董卓内心一紧,就在黄河沿岸,那个凶狠暴虐的不法之徒,整整消灭了自己两千将士。占全军的四成,已经近半! 又是这个无法无天的军阀,率先发出清君侧的号召,第一个对自己露出獠牙。 不诛杀此辈,董卓只感觉如芒在背,寝食难安。 段煨亦劝道:“且鹰扬逆贼乃是首倡叛乱之人,只要能打败鹰扬所部,必然能极大动摇关东贼军士气。鹰扬溃退回河东,则其他诸侯必将自行溃散!” 董卓重重的颔首,骄横的说道:“关东军败数矣,皆畏孤,无能为也。惟鹰扬小戆,颇能用人,当语诸将,使知忌之。” 徘徊了片刻,董卓还是不放心,对阵联军中最敢战、善战的诸侯,己方亦必须派遣精兵良将。 吩咐道:“中郎将吕布素有飞将之称,如今虎牢关前联军逡巡不前,调吕布前往关中对阵鹰扬狗贼!调北军五校到吕布麾下听令。” “从孟津关,小平津关各抽调五千士卒,到尔麾下听令。” “尔率三万西凉军为主将,吕布率三万北军与并州军,为副将。共讨关中,所过之处,不允遗留。无论男女老少,尽皆杀光!” “击败鹰扬狗贼者,封列侯,赏千金!能得张瑞首级者,加封五千户,升左将军!能生擒狗贼者,封万户侯,升车骑将军,假节,开府仪同三司!” 段煨兴奋的应诺,恨不得立即冲进关中,擒杀张瑞。 “什么?封万户侯?仪同三司?”次日,在虎牢关的吕布收到诏令,兴奋的推开膝旁美婢。 一把抓过诏书详细的看了一遍,随即咬紧牙关,将诏书握成一团,恨恨的说道:“张瑞小儿,今番便将新仇旧恨一同与尔清算!势取尔小命,让尔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传某将令,全军立即向关中开拔!” 焦急的吕布唯恐段煨抢了自己的头功,连夜穿过洛阳,完全不在洛阳附近修整。 但阴差阳错,也正因此,躲过了洛阳城内的无数探子。 直到抵达函谷关,这个洛阳八关最西方的关口,吕布才驻军等待北军五校前来汇集。 同时下令函谷关都尉封锁关门,百姓许进不许出。彻底杜绝了所有人向关中通风报信的可能。 吸取了上次情报不明,轻骑突袭的教训,吕布这次在函谷关修整了足足五日,弄清了弘农郡境内的大体情况,才展开攻势。 其本人亲领一万精锐步骑沿着黄河一路向西急速进军,直取华阴县,目的就是要打华阴守军一个措手不及,从而突破正在修建的潼关,进入关中。 而魏续则指挥两万主力,进驻与华阴县相邻的湖县,同时沿路扫荡,屠杀百姓,收集粮草、物资。 吕布大军以铁骑为先锋,斥候四散游弋三十多里,凡是无意撞见这支大军的百姓全部被射杀。沿途经过的村庄,无论男女老少全部被斩尽杀绝。 大军一路奔袭上百里,却没有任何人有机会暴露这支大军的行踪。 吕布的奔袭直到华阴境内才终于被打破。高顺在潼关以东布置了数十队斥候日夜巡视。 两军斥候不期而遇,随即爆发了惨烈的战斗。但在战斗之前,斥候什长都派出了两名士卒回营报信。 正在奔袭中的吕布得到暴露的消息,愤怒不已,但并未停止进军,反而对全军喊道:“我军已顺利抵达华阴境内,敌军毫无防备!只要迅猛进军,必然可以在敌军严阵以待之前击溃敌军!” 吕布的说法显然深谙兵法精髓。 作战之事,无需尽善尽美。只要己方的动作比对手迅捷一小段,那就已经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就像鹰扬大军进攻马腾,行动并不仓促急速,但却比马腾稍快一筹,就已经足够打的马腾应接不暇。 而潼关外的高顺此刻亦是同样境遇。 斥候十万火急的冲进大帐,对正在读书的高顺大声禀报道:“将军,华阴县境内发现大量敌军精锐斥候。似有敌军主力就在其后。” 高顺立即放下兵书,对着地图问道:“在何处?” 斥候手指华阴县最东面的句狐亭,说道:“我部在此处游弋,什长甚至向句狐亭亭长询问过有无可疑踪迹。亭长确认百姓并未见过任何匪寇身影。然半个时辰后,吾等便遭遇了精锐敌骑。此必敌军斥候!” 汉末之并州匪政 第四十六章 天下谁能当我 高顺紧盯斥候手指之处,华阴县夹在太华山与黄河之间,南北窄,而东西狭长。 所以斥候相遇之处距离潼关还有四十余里的路程。 但斥候一路返回亦需要时间,所以敌军此刻距离潼关必然已只剩下了三十余里,甚至二十余里。 若对方主将是个庸才,高顺觉得自己还能从容部署。 可若敌军主将是个善战果烈的名将,局势就不容乐观了。 于是高顺立即吩咐道:“立即召集营内将士,在潼关前布防。” “传令兵,立即通知潼关监工的诸校尉集合士卒,准备迎敌。” 高顺麾下有一万人,但这一万人并不全在军营之中。 有军侯带兵守卫县城,有校尉带兵守卫仓库,有校尉率部在徭役营地维持稳定,也有校尉率兵在潼关建造之地监工。 而潼关附近地势又陡又窄,完全设立不下军营。所以高顺的军营设置在潼关以东七里处。 雄壮的鼓声忽然急促响起。 营内正在修整的将士纷纷动作一顿,下一瞬间,所有人全身紧绷,反应过来这是集结鼓,三鼓之内不到,立斩。皆十万火急的奔赴自己营房,开始整顿戎装,穿戴甲胄,挂好弓箭、长刀,擎起长矛、盾牌便在营帐前列阵,随后跑步奔向校场集合。 常年如一日的训练,终于在这一刻起到了关键效果。 全军五千将士只用了不到一刻钟时间便集结完成,速度极大的超过了许多诸侯麾下军队。 这时候不需要什么战前动员,高顺在将台上令旗一挥,大吼道:“出战!” 三军将士立即转身,跑步奔出营门。奔腾的铁骑扬起一面面旗帜,以旌旗威目,使全军气势骤然提升一截。 大军刚出营门,又一队斥候策马赶至高顺身边,禀报道:“将军,敌军先锋铁骑已在十里之外。” 高顺大吃一惊,敌军之迅捷,简直令人惊骇。 斥候往返间,先锋铁骑就已抵近不足十里。 自己预料有误,敌军完全没有停顿,紧跟着第一队斥候身后而来。 于是高顺立即喊道:“徐晃!” “请将军下令!” “立即率领铁骑上前应敌,为我军列阵争取时间!” “诺!” 上千名铁骑在奔腾中很快便发现了中军指令的变化,如百川汇入长河一般,纷纷聚拢到徐晃旌旗之下。 骑矛上悬挂着一面面三角形的玄黑色矛旗如云招展,铁骑气势如龙,昂扬奔赴战场。 两支铁骑相向对冲,片刻之后就已互相可见。 双方将官同时惊骇,对方速度迅捷的不可思议! 此时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再顾不得珍惜铁骑训练之不易,消耗之靡重。 徐晃大吼一声:“挺矛!冲锋!” 霎时间如林的长矛被放平,森寒的矛刃,飘扬的矛旗,形成一道势不可当的冲击锋刃。 吕布虎目怒张,知道对面尽是并州突骑,但并未派出并州突骑应对,反倒大吼道:“越骑、长水、屯骑校尉部,随某突击!” 屯骑、越骑、长水都是北军五校中精锐的骑兵部队,乃是大汉举国选拔出的材力超越之悍卒。 吕布相信,率领这种精锐部队,必能一战击溃当面敌骑。 两支骄傲跋扈的铁骑针锋相对,毫不畏缩,转瞬间便撞在了一处。 刹那间,长矛折断的刺耳之声响彻一片,数十上百名士卒被撞落马下。这种激烈的战场,坠马就只有死路一条。 同袍的战死,完全无法影响这两支精锐军队的惨烈厮杀,一队队的铁骑前赴后继,悍不畏死。 长矛、战刀充斥整片战场,杀戮与鲜血在每一个角落上演。 而这激烈血腥的战场中,吕布无疑是最耀眼之人。 身穿绛红色蜀锦百花袍,身披耀眼银铠鱼鳞甲,胯下嘶风赤兔马,手持寒光凛冽长戟。 当其锋者,无不应刃而倒,每所冲击,众无不披靡。 死于其长戟之下的铁骑已有十余人之众。 杀到热血贲张的吕布,在阵中大吼一声:“天下谁能当我?” 纵然以鹰扬将士只骁勇,亦纷纷侧目,不敢置信,世间竟有如此神勇之人。 所向披靡,诚可谓也。 一队队的鹰扬将士看到全身浴血的吕布都纷纷胆寒,不愿与其厮杀,纷纷从他左右绕过,转而冲杀其他敌军。 徐晃在阵中见此情景,勃然大怒,吼道:“斩杀敌将!再敢有避战者,军法从事!” 全军的气势顿时一振。 鹰扬将军治下军法之森严,绝无半点情面。 只要犯律,必斩不赦。哪怕是全军皆犯,也会全军皆斩。 所有士卒都相信,只要自己敢再从敌将身边绕开,军正就必然会斩自己首级。 而且立即开除军籍,自己的妻儿子女全会因此而蒙受苦难。 再没人敢畏缩,哪怕是死也要死在冲锋路上,绝不能死在军正手中! 一队队的士卒前赴后继的冲锋,长矛、战刀拼命的往吕布身上戳砍。 但吕布身边也是亲卫环绕,一队队的士卒帮吕布挡下了大部分的攻势。 连续斩杀六七名铁骑,吕布才环顾战场,战事之激烈大大超乎了战前的预料。 哪怕自己麾下的将士都是禁军精锐,哪怕自己麾下将士尽披铁甲,可面对这支身穿皮甲的敌军,并未打出摧枯拉朽的战绩。 对方骑士在冲击力与骑术方面都强的不可思议。吕布敢肯定,这不是训练的结果。因为训练不可能将所有人的骑术都训练到这种一般无二的地步。一定是有什么古怪东西在作梗。 而且每个士卒都剽悍异常。明知道必死无疑还敢冲上来迎战,仿佛有什么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逼着他们必须奋命。 而负责指挥这支铁骑的徐晃亦是惊诧不已。 这还是首次,鹰扬大军在甲具方面比不如敌军精良。 敌军人人披覆重铠,让鹰扬大军切实感受了一回马腾曾经的感受。 交战许久,双方都折损了数百人,才终于对冲而过。 一队队的交战、一次次的冲击,令所有存活下来的士卒都感觉心力憔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在那炼狱一样的环境中存活下来。 汉末之并州匪政 第四十七章 重文教致宋宪兵败 虽然骑兵损失惨重,但完美实现阻击敌军的任务。 高顺所部主力已列阵完成,队列严整,旌旗林立。 吕布勃然大怒,这支可恶的骑兵耽误了自己太多时间,当即就要提兵尽灭残余骑兵。 在吕布身旁的宋宪连忙拉住赤兔马的缰绳,劝道:“将军,我军的当务之急是打通关中之路。敌军徒卒可交由射声、步兵两部校尉带领徒卒主力解决。只要我铁骑攻向潼关,敌寇必定来追。可前后夹击,大获全胜。” 吕布气的咬牙切齿,怒骂道:“先留这群贼寇一群狗命!全军向西!” 两千余名铁骑马不停蹄的一路向西奔驰,令负责指挥的高顺脸色铁青。 在潼关有数以千计的能工巧匠,那是鹰扬将军府珍贵无比的财富,绝不容有失。 且一旦敌军突破潼关防线,自己如何对得起主公重托? 于是高顺立即挥动令旗,令徐晃引兵追击。 数百名骑兵要追击两千余铁骑,军令既下,却没一个人退缩。 吕布猖狂大笑,对宋宪吩咐道:“敌军自寻死路。尔率越骑校尉部殿后,以弓箭尽射杀之!” 越骑校尉所部多为归化胡人,皆是能马上开弓驰射的锐卒。 以此锐卒为用,且奔且射,必能重创追击的贼寇。宋宪欢喜领命,立即领越骑前去殿后,遥遥看到奔驰而来的数百贼骑,大吼道:“以弓箭杀敌!” 数十上百支利箭激射而出,正在追赶的鹰扬铁骑迎头撞上,立即有十数人应箭而倒。 领兵的徐晃眉头紧蹙,敌军弓箭之强令人惊叹,必是力道最强的骑兵角弓,所以才能再百余步的距离射箭杀人。加之敌军人尽披覆铁甲,几乎可以断定,这支铁骑必为北军五校之一。 自己麾下的骑兵皆穿皮甲,且处于追击态势,与敌军对射,必然处于劣势。对局势判断清晰之后,徐晃大吼一声:“列锥阵,举盾,冲击上去!” 皮甲防护力虽然不如铁甲,但胜在轻便。所以在追击速度上略占优势。 但宋宪显然不惧怕敌军追击靠近,因为双方距离越近,弓箭的杀伤力越强,立即喊道:“左右散开,右射左,左射右!” 随着宋宪的命令,弓箭愈发密集,杀伤力亦越发强劲。 上百名鹰扬铁骑被直接射杀在冲锋的路上。 “万胜!” 一声狂怒大吼,尽情冲锋的鹰扬铁骑终于追上分心骑射的越骑校尉所部。六七人被长矛刺伤,跌落马下。 宋宪的脸色微变,敌军的悍勇与关东军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数百名同袍被射死在路上,余众迟迟没有溃退,却还敢狂吼冲锋。 难怪鹰扬将军被西凉将士誉为联军中最敢战、最善战的诸侯,有这种雄师,作为他的对手都有些心惊胆战。 绝不能放任这支骑兵离去! “收弓,斩杀敌军!” 两军短兵相接,鹰扬铁骑爆发出最原始的血性,矛戳、棒砸、刀砍、甚至牙咬,无所不用其极。 宋宪的脸色彻底变得苍白。 纵然自己麾下人多势众,却也没有了必胜的信念。 面对这种疯狂的敌军,自己真的能坚持到胜利到来那一刻吗? 很快宋宪就等到了自己的答案,在互相冲击中,士兵交错混战,一队鹰扬骑兵便盯上了被亲卫团团保卫的宋宪。 张瑞重视文教的意义终于出现。 这队骑兵的队率是个读书人,头脑比较灵活,断定被团团保卫之人必定为敌军主帅。也听说过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在混乱的军阵中大吼道:“前方数十骑护卫之人,必为贼将!二三子,且助我等斩将夺旗!”话毕便率领身后三十余人向宋宪发起冲锋。 周围混战中的各位队率、屯长都看向宋宪。 数名出身将门的军官,亦颇有见地,纷纷咬牙,对麾下士什长喊道:“这里某率部顶住,尔率一什人,前去相助。务必斩杀贼将!” 要知道鹰扬铁骑本就不如敌军人多,错乱交战中,每少一名士卒,被围攻的压力就大一分,死亡的概率就更大一成。 这些队率、屯长可以说是将自己的性命赌在了对同袍的信任上。 一队队铁骑被集结,疯狂的冲向脸色发白的宋宪。 因为一次次的冲击,宋宪周围的亲卫已经被冲的七零八散。若非宋宪骁勇,连杀六七人,早已死在了铁骑冲击之下。 能否获胜,宋宪并不清楚。但十分清楚,再这样下去,一队队冲过来的骑兵必能取自己性命。 当务之急,是暂时摆脱这些骑兵疯狂的冲击。只要再组织一队铁骑击溃这支汇集的敌骑,必能锁定此战胜势。 于是宋宪不得不暂避锋芒,向后方退去。 “贼将溃逃了!” “贼将休走!” “无胆鼠辈,速速受死!” 宋宪刚刚后退,阵中便此起彼伏的响起各种追杀辱骂之声。 气的宋宪大怒,对身旁的铁骑大吼道:“杀光彼辈。” 可是混乱中,越骑校尉部士卒的确看到旌旗在后退,不明所以。宋宪又是吕布部下,并不与越骑校尉部士卒相熟,导致士卒纷纷大骂,主将是个废物。士气动摇,有的还在坚持厮杀,有的大骂着撤离。 导致仍在奋战的越骑将士被四面八方的刀矛戳死在混乱之中,幸存者见此更不敢固执抵抗,纷纷加入撤离的行列,随后局势就逐渐演变成越骑校尉部在后退,鹰扬铁骑在追杀。 最后士气彻底崩溃,再无法挽回。 宋宪的战败,吕布尚不清楚,一路狂奔的吕布已成功抵达潼关所在。 潼关如今正在夯实地基,数以万计的工匠、徭役,平日都在这里劳作。此时突闻敌军杀至已乱做一团。 负责防御潼关的校尉是关靖,接到传令官通知后,已陆续集结了三百余士卒,列阵在关前防御,以掩护工匠、徭役向西撤离。 看到远方冲天的烟尘,关靖忠义凛然,对身后将士大吼道:“尽忠效死,即在今日!自某以下,敢善退半步者,后队斩前队!” 汉末之并州匪政 第四十八章 效死命拉吕布共赴黄河 骑兵因为冲击力的原因尚可破甲,但步兵短兵相接,铁甲重铠的用处就骤然提升到了举重轻重的地位。 在潼关前,吕布看到列阵防御的关靖所部,冷笑一声,下令道:“出三百将士,下马随某击破敌阵!” 三百铁甲列成方阵,甲光耀日,令守关的士兵脸色惨白。 敌军不仅人多,而且甲具精良,此战恐怕是必死无疑。 关靖未料到敌军会如此精锐,自己麾下将士多身穿皮甲,不出奇谋,恐难以为敌,便吩咐道:“前军树盾,所有将士皆伏于盾下,敌军近至十步,乃弓箭齐发。必能穿透铁甲,打敌军一个措手不及!” 吕布对当初孟县大军人尽带弓的印象深刻入骨,所以在对战之前,便给士卒携带了弓弩与盾牌。 这次交战可谓精心准备,距敌百步时,吕布便早早下令道:“全军举盾。弩手上箭。” 敌军寂静的反应令吕布略感诧异,不过还是选择谨慎的向前推进,吩咐道:“放箭!弩箭不准停歇!” 因为是自下向上攻击,所以弩箭密集的射到了盾牌上并未见成效。 但此时山上的守军却骤然响起热烈的欢呼声。 吕布抬头望去,勃然大怒,竟然又有一面旌旗汇聚到阵中,这是敌军有援军赶来! 赶到的正是高顺麾下效命时间最久的晟武。 晟武一直在陷阵营中统率精兵,所以此番到来领了足足百名精锐陷阵营士卒,尽是身披铁甲,腰挂横刀,背负弩箭的精锐士卒。 陷阵营的到来令关靖大感安心,问道:“晟校尉,后方工匠撤退如何了?” 晟武面色凝重的摇头,说道:“某只带了百名陷阵营前来便是因为麾下将士皆在疏导徭役、工匠。乱做一团的徭役阻塞了道路。某斩杀上百人,才恢复了秩序。吾等必须在此地死守至少两个时辰,工匠才能撤到华阴县。” 关靖语气轻松,笑着说道:“有百名陷阵营将士在,就是守两天亦不在话下。” 晟武却没关靖那么自信,盯着前方吕布的旌旗,语气沉重,说道:“敌将乃是吕布。曾攻入孟县城内,奋命突陈,鬼神难挡,孤身一人斩杀段建武所部近百人。张讨逆曾经便是在此人麾下效力。” 晟武的话令关靖震惊的目瞪口呆,简直像是在听神话传说。 段建武即是建武中郎将段文,该部将士一向以忠诚、无畏、果烈而着称,历来是全军精锐。 竟然有人能力斩百人后全身而退? 究竟是怎样的鬼神之勇! 那己等血肉之躯真能拦得住对方纵横战场吗? “弩箭上弦!”关靖震惊间,晟武已下令陷阵营走到全军最前列,埋伏在盾牌之下。 此时吕布麾下精锐铁甲已抵近阵前二十步左右的距离。 自下而上的弩箭力道极大,已经射翻了数面橹盾,露出后方密密麻麻的弓弩。 吕布在阵中看得虎目张裂,惊骇不已,当即大吼道:“贴紧橹盾,小心敌箭。” “校尉,敌军至十步矣。”专司测量距离的专精士卒大声提醒道。 晟武、关靖同时大吼道:“放箭!” 霎时间,箭如雨下,尤其强劲的弩箭直射成一片黑色的雨幕,直接射翻十几面盾牌,数十名汉军被直接射死。 吕布焦急的大吼道:“冲上去!阻止敌军放箭!” 上百名士卒立即起身,以盾牌护住面门展开冲锋。却瞬间被弩箭射得仰翻倒下。 北军五校都是身经百战的锐卒,战场经验丰富无比,知晓此刻绝不能后撤,否则会堵塞在狭窄的道路上被敌军全部射死。想要活命,只有奋命向前,杀光敌军。 战场上,越是怕死越必死无疑,只有奋力杀敌,才能最终存活。 上百名士卒被射翻近半,剩下的人却踩着同僚的尸骸鲜血成功冲到阵前。 晟武、关靖纷纷叹了口气。 敌军之精锐,大大超乎所有人的预料。没有被弩箭击溃,进入血肉消磨,短兵相接阶段,胜负就难以推算了。 敌军精锐,陷阵营将士同样悍勇,拔出锋利腰刀的陷阵营将士居高临下打出了极大的优势。悍勇无比的斩杀了当面之敌,逆势将阵线向山下推进数步。 战局令吕布冲冠眦裂,一把推开身前的铁甲,亲自持戟冲锋,大吼道:“我如利剑,横扫天下!屯骑将士,随我杀敌!” 话毕长戟凌空砸下,当面的陷阵营避无可避立即举盾防御。 下一瞬间持盾的手臂彻底断绝,整个头颅都被铁戟砸进胸膛之中。 随后吕布长戟奋力砸出,将这名士卒的尸骸砸飞,重重的摔到军阵当中,撞倒了身后防御的数名将士。 如此神勇,令全军为之震颤。 无数人都吃力的咽了一口唾沫,不敢直视吕布汹焰。 但吕布毫不停顿,一击打开缺口,立即冲进阵中,长戟横扫而出。 三名将士举盾防御,却连人带盾被砸飞。 亲眼目睹如此非人伟力,关靖终于相信吕布当初力斩百人的战绩。 不可思议的问道:“如此无敌神将,当初段将军是如何将其击退的?” 晟武拔出腰间横刀,面无表情的说道:“忠诚、无畏与奋命!” 说罢便冲进战场最激烈之处。 吕布神勇无敌,但并非匹夫,既打破阵型,没有莽撞继续前冲,而是向右方突进,彻底将陷阵营左翼的阵型冲击的七零八落。 陷阵营将士奋力抵挡,却不敌吕布神威,被其亲手斩杀二十余人,一路逼至大河之岸。 屯骑校尉部甲士立即抓住机遇,稳步向前推进,仗着身披铁甲,打出了极大的优势。 吕布倒提铁戟,下巴一扬,对着大河之岸的几名士卒说道:“现在投降,某还能饶尔等一命。否则必将尔等全部赶到河中喂鱼虾。” 几名绝望的士卒对视一眼,纷纷点头,放下武器说道:“将军吾等愿降。” 说罢连忙远离背后大河,向着吕布走来。 吕布戎马一生,危机感极强,本能的觉得事情有异,立即大吼道:“尔等站在原地,不许乱动!” 下一刻,几名士卒一拥而上,抱住吕布的腿脚,神情癫狂,歇斯底里的大吼:“吕布狂徒,随我等一同坠入大河吧!” 汉末之并州匪政 第四十九章 闹纠纷射声离去 在忠诚的将士拖着吕布共赴黄泉时,远方的高顺也遭遇了极大的困境。 其率领四千步卒还未赶上铁骑的脚步,斥候却先一步赶到中军,禀报道:“将军,敌军徒卒主力已达东方五里之外。算旌旗人数在六千至八千之间。” 高顺顿时感觉进退维谷,此时无论去哪处迎敌都会面临腹背受敌的危险。 徐晃所部在交战过后只幸存数百骑,绝不可能尽灭吕布麾下数千铁骑。 此时若高顺向东迎接徒卒主力,吕布必然领铁骑从后方突袭。 若继续追击铁骑,一路奔袭交战于潼关之下,从东方赶来的徒卒将彻底围困鹰扬大军。 最稳妥的莫过于立即回营,在侧翼威胁吕布全军。 吕布纵然拿下潼关工地,亦不能放任一支数千人的敌军在后方威胁粮道。 只是自己负责守卫潼关防线,就这样放任敌军在眼前经过。虽然占了兵法正道,但却不得不考虑政堂影响。 究竟如何抉择,高顺亦难以决断。 “将军?我等该如何部署?”见高顺迟迟没有反应,传令官出声问道。 将军? 高顺如醍醐灌顶。没错,自己只是一名军人,只需要考虑如何打赢。朝堂上的流言蜚语,不是自己该操心的事情。 于是高顺立即下令道:“全军向营地靠拢!” 亲卫问道:“就此不管潼关之事?” 高顺分析道:“潼关能守则守,守不住,诸位将校亦会收拢残军汇聚于华阴城中。贼军铁骑纵能一时逞凶,亦不可能绕过华阴城。我军只要守稳营地,这支徒卒必不敢轻易向西。而我军一旦覆灭,则敌军再无掣肘,可从容攻入关中。即兵法所谓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 “将军高明!” 此非高明与否,而是高顺相信,在潼关以西,散布了近五千甲士,以鹰扬大军将校之才干,必能稳住阵线,不至于被敌军铁骑一网打尽。 而自己要做的便是为同袍拖住敌军徒卒主力,不使其继续向西。 果然在高顺背靠营地列阵后,吕布麾下步兵主力亦驻军不前。 吕布麾下将领也担心自己继续前进,会被高顺从东方合围,导致上万精锐步骑被困死在潼关之下。 彼时高顺没了腹背受敌之忧,吕布大军却会进退不得。 负责指挥这支徒卒的是吕布麾下将领秦宜禄、李封与高雅。 其中秦宜禄率领射声校尉部、李封率领步兵校尉部、高雅率领效命于吕布的并州徒卒。 射声校尉与步兵校尉都是赫赫有名的北军五校中的步兵。 驻军之后,李封率先说道:“继续西进则敌军必然从后包抄,放任贼寇在侧,虎视眈眈,必使我等进退维谷,莫如先击溃此部贼寇。” 高雅颔首,说道:“我军俱为精锐,败之不难。耗费些许时间击败贼寇,才能从容继续西进。” 但秦宜禄性怯懦,问道:“将军令我等急速向西,攻入关中。若我等有所迁延,将军责难,当如何交代?” 李封素来瞧不起秦宜禄的懦弱模样,嘲讽道:“这也惧,那也怕,不如躲回尔家细君裙下!” “说来,传闻尔娶了个国色天香的娇妻,莫不是将所有驰射本领都施展在了妇人肚皮上?仅存的那点阳刚之气,亦送到了妇人体内!” 秦宜禄脸色铁青,冷哼一声,说道:“某只听将军之令,告辞!” “呸!”李封朝秦宜禄离去的背影重重吐了口浓痰,骂道:“废物!有朝一日他人霸占了其娇妻,其也能如此唯唯诺诺。” 高雅懒得参与两人间的纠纷,皱着眉头说道:“秦宜禄离去无妨,然射声校尉部被其带离,却对我军影响甚大。” 李封不耐烦的吼道:“其执意离去,某能奈何?某麾下步兵校尉部将士皆举国精锐,人尽披覆铁甲,愿为前军,必能击破当面之贼!” 李封鄙视秦宜禄,必然不肯向其低头道歉,高雅也无可奈何,只得听李封之言,以其为前军。 随后六千大军便在没有弓弩掩护的情况下列阵向前。 高顺虽然不清楚为何敌军强弩之士会单独离去,但绝不肯放过这决胜的战机,立即下令道:“列阵,迎敌!” 高顺麾下有两千陷阵营,全部披覆铁甲,背负弩机。除了五百人分布在关西各校尉麾下,余下的一千五百人尽在营中,作为主力战力。 有这一千五百精锐铁甲,高顺十分自信的将其分为左中右三军。十五个方阵呈品字形排列,左右两翼稍微前出,中军位置靠后三十步,稍晚接敌。 剩下的两千五百徒卒,除五百人护卫中军外,左右两翼各排列了千人,列阵在陷阵营身后。 这种布阵强化两翼,而中军薄弱,就是要从两翼打开局面。 两支精锐劲旅相向推进,相距百步时,步兵校尉部继续徐徐向前,鹰扬大军前线校尉却大吼一声:“全军止步!” 前排陷阵营将士立即立定,士卒纷纷调整脚步,将阵型重新排列整齐,漫长的战线笔直的像一道钢铁城墙。 见此情景,步兵校尉部将士立即猜到对方放箭的意图。李封恨恨的咬紧钢牙。挨千刀的秦宜禄,若非其将射声校尉部带走,己等何至于如此被动?至少也能列阵还射。 然而如今只能无奈的吼道:“举盾,速度向前,杀光敌军!” 事情发展一如李封所料,陷阵营阵型中传出军官雄厚的声音:“上弩箭!” 漫长阵线上一副副弩机被平举,锋利的箭头上闪烁着幽冷的寒光。 因为弩机无需士卒以手臂拉紧弓弦,士卒可以从容瞄准。 阵风吹过,飘扬的旌旗猎猎作响,与旌旗下一排排威严肃静的甲士共同构筑了一副杀气凛然的画面。 整个战场上回响着步兵校尉部整齐的步履轰鸣声与钢铁撞击声。 然而往日里威严雄壮的声音在此时听起来却那么落寞与孤寂。 毫无阻拦的步兵校尉部很快便推进至阵前二十步,双方将士已能清晰望见彼此脸上截然不同的表情。 陷阵营将士脸色肃杀冷峻,而步兵校尉部将士却脸色发白,甚至绝望者已经绝望的闭上了双眼。 “放箭!” 下一刻,箭如雨下。 汉末之并州匪政 第五十章 破敌阵缴获铁甲千套 相距二十步,强弩在这个距离上已经可以射穿重铠。 甚至历史上界桥之战中,麴义率八百先登死士对阵旌旗铠甲、光照天地的白马义从,以八百张强弩为用,强弩雷发,所中必倒,临陈斩公孙瓒所署冀州刺史严纲及甲首千馀级。 步兵校尉部虽是举国精锐,人人披覆铁甲,前排尽举橹盾,但还是一瞬间被射倒上百人。 上千陷阵营以三排齐射,足足射杀了三百余人。 若是普通士卒,这一次近距离攒射,就足以使其崩溃。 但步兵校尉部却依旧阵容严整的稳步向前推进,钢铁撞击声混合着沉重的脚步声仿佛响在所有人心头,使所有敌军压力骤增。 陷阵营将士立即收起了弩箭,举着长矛与橹盾的士卒列阵到最前方,密集的长刀被拔出,瞬间做好短兵相接的部署。 雄壮的鼓声再次响起,左右两翼的数十个方阵齐步向前。 两支钢铁之师随即撞到一处,喊杀声响彻云霄。 陷阵营将士奋命向前,后排的将士则引弓如满月,箭如雨下。 优秀的弓箭手能百步穿杨,与之相配,优秀的弓箭的射程一般在百步以上,甚至某些强弓射程能达到一百五十步。 《汉书·食货志》:“理民之道,地着为本。故必建步立亩,正其经界。六尺为步,步百为亩,亩百为夫,夫三为屋,屋三为升,井方一里,是为九夫。” 故汉代一步为六尺,上百步的距离为六百多尺,超过一百四十米。 陷阵营的军阵狭长,厚度只有几十米。 所以后方的弓箭手可以从容放箭,抛射的箭雨无论如何都不会误伤到友军。 这么密集的箭雨,即便是身穿铁甲的步兵校尉部士卒也经常会被箭雨射入缝隙,身受重伤。后方身穿皮甲的士卒就更是死伤掺重,不得不向后退却躲避箭雨。 高顺很快便发现了敌军阵型间的缝隙,步兵校尉部与吕布的并州徒卒之间脱节严重。 以高顺之军略,必然不会错过这决胜的战机,立即指挥步兵绕过陷阵营,从两翼包抄敌军身后。 负责指挥徒卒的高雅并非庸才,立即强令士卒向前挡住敌军,护住步兵校尉部的后方。 两翼陷入焦灼,高顺完全不以为意。因为敌军上前接应就要面临箭雨的打击,一样是死伤惨重。 双方鏖战数个时辰,吕布军右翼率先发生崩溃,两个方阵在被弓箭杀伤无数后,抵挡不住鹰扬将士的冲击,士卒不顾军令,自行溃散。 这么密集的战场,两个方阵崩溃,敌我双方数百人追亡逐北,一眼望去几乎全是狂奔的人潮。 随即引起席卷之势,精锐的步兵校尉部将士入眼望去只见前后左右全是对方飘扬的旌旗,以及浪潮般涌来的人群。 这时候人力显得渺小无比,因为映入眼帘的全是要杀自己的敌军。 懂得“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是熟读经书,深知大义的文化人。这也是张瑞为何推崇知识青年从军的重要原因。知识青年与文盲壮丁在战斗意志上有着天地之差。 但显然以当今的教育水平而言,不可能军中全是这种饱读诗书的有学之士。 大部分人还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莽夫,见到如雪崩一般席卷的局势,便知晓大势已去,绝大多数已经丢盔弃甲,开始逃亡。 陷阵营将士纷纷驻足,收紧阵型。一个个方阵收紧,中间空出宽敞的甬道,大量身穿皮甲的徒卒,高举刀枪剑戟,从甬道内欢呼着冲向前方,开始追击。 此时高雅所部后军还有两千余人并未投入战场。高雅本人亲自策马在排列整齐的方阵之前大声下令道:“严守阵线,溃兵胆敢冲撞者格杀勿论。” 很快漫山遍野的逃兵便被驱赶到此处,高雅大吼道:“全军扎稳阵脚。” “溃兵立即从两翼绕开!” 然而慌乱中,还是有大量士卒冲撞到方阵之上,剧烈的冲撞,使阵型变得凌乱。 士卒们不得不奋力斩杀溃兵,维持阵线。 但密集的箭雨已从天而降,这次没有敌我之分,弓箭肆意抛射,守卒与溃兵都死伤惨重。 高雅怒发冲冠,却只能无奈看着敌军数千人排列成一条直线,密密麻麻的从容发射弓箭。而自己的大军被溃兵所挡,无法冲击。 这是一场冷兵器时代罕见的战役,弓弩的杀伤数竟然超过了短兵相接。 弓弩齐发,交战数个时辰,吕布麾下大军有上千人被射死,随后全军崩溃。 而真正死于短兵相接者只有数百人。 因为双方都没有骑兵,所以追击的死亡人数亦不算多。 一场战斗,高顺只斩获了甲首两千余级,占敌军全军三成左右。 但缴获却堪称历战之最。 近千套做工精良、防护齐全的铁甲! 盛产盐铁的河东、太原,合两郡上万铁官之力,才使全军有铁甲七千套。 可以说,每一套铁甲都被全军所有将校的目光紧紧盯着。 将军们锱铢必较,哪一部也别想多分一套。 高顺所部万人只分到了两千套,如今在高顺身边的更是只有一千五百套。 缴获的这近千套铁甲近乎将数量提升一倍。 所以作为三军主将的高顺亲自过问此事,吩咐道:“令将士将缴获部件统统送回营中,派人专司清点造册,组装成套。” 士卒们兴高采烈的打扫战场,最主要就是收集铠甲、旌旗和锣鼓。这些东西稍微一改就能纳为己用。 至于其他的东西,像金银钱财,捡到了也得交公,随后由军正记录,战后取其中三成分配给全军士卒。 目的便是防止将士们在战时为了抢夺战利品,而散乱了阵型。 而刀矛剑戟皮甲之类的东西,士卒们也看不上,统统送回营中积累,等待战后交付给比曹重新熔铸。 其中如果有士卒看中的非制式兵器类似钉锤、斧头、破甲锥等,便大大落落的留下,事后向军正报备即可。 每次大战,征召士卒后,军正都会照册核验士卒甲具、物资,也不担忧士卒偷偷拿去贩卖了。 汉末之并州匪政 第五十一章 削人彘坑降卒鹰扬将士惨死 在高顺推锋突陈,纵横战场之时,吕布所在战场亦进入千钧一发之际。 六七名诈降的士卒抱着吕布的腿脚就要拉其跳入黄河。 吕布错不及防被拖动数步,再往前几尺便是滔滔大河。 大量碎石随着几人的厮打已滚入悬崖之下,以吕布百步穿杨的视力,甚至能看到河面上溅起的水花。 吕布发指眦裂,发出不甘的怒吼,难道自己堂堂飞将就要因为些许大意,今日便要丧命于此? 几名士卒狰狞的脸上露出狂喜的笑容,再退一步,就能拉着敌军主将共同赴死了! 所有人齐吼一声,猛然用力,纷纷跃起,互相拉扯着跳入河中。 这股突然的巨力让吕布猝不及防,身体骤然踉跄前倾,倒向河中。 整片战场都停止了动作,将目光锁定在吕布身上。 见到吕布倒向河中,守关的鹰扬将士发出最狂喜的吼声,而屯骑将士则纷纷惊呼不止。 吕布一人生死,决定整场战斗的胜负。 晟武重重的舒了口气,说道:“必查清几名义士姓名,宣扬其事迹,记录其功勋!” 关靖亦如释重负,瘫坐在尸山血海之中,这种鬼神之将,除了这种死法,实在想不到怎么才能将其击败。 但一声雷霆怒吼,打破了整片战场的沉寂。 千钧一发之际,吕布奋力将长戟插进地面数尺,左臂死死的抓住戟杆,前倾的身躯瞬间纹丝不动。 几名抱住其大腿的士卒骤然变色,脸上布满绝望,一脸死青,再无任何生机可言。 随后吕布右臂抽出腰间佩剑,一剑斩断抱住自己大腿的几条胳膊,无臂的将士喷洒着鲜血缓缓坠入河中。 没了士卒的束缚,吕布从容返回战场,面露狰狞恨意,逐一将腿上的断臂摘下,随手扔弃在血流成河的战场上。 这血腥而又恐怖的一幕令守关的鹰扬将士纷纷惊骇失声。 晟武脸色苍白,转头对关靖说道:“某率众将士在此防御,关校尉速度到后方整顿士卒,不要再理会工匠与徭役,亦不要再增援此地,谨守华阴县城,等候主公大军支援。” 关靖虎目含泪,说道:“若无支援,晟校尉必死无疑。某于心何忍?” 晟武握紧双拳,沉寂良久,说道:“若是华阴未失守,他日见到主公,为我转告主公,当初某一时糊涂,愧对主公信任,今日愿以死明志,以期能赎当日之罪,得主公原谅。” 关靖重重的叹了口气,不再相劝,说道:“某一日不死,必照顾君之妻儿老小。” 当关靖离去,晟武再次冲进战场中央,奋不顾身,舍命拼杀,很快便身披重创,连斩数人。 此时其满身血污、狼狈不堪已是穷途末路,却癫狂不已,时而纵声大笑,时而悲切痛哭。 狰狞的模样,没一个人愿意靠近。 吕布面色肃杀,一眼望见战场上异常的晟武,倒提长戟杀入阵中,当其锋者,皆应刃而倒,连斩十余人才杀到晟武面前。 逐渐看清晟武模样,进而大喜,说道:“某见过汝,乃是孟县贼将之一!” 当初孟县将不过高顺、魏越、段文、晟武数人,每一个人的面孔都深深烙印在吕布脑海中,誓要逐一虐杀,以报一箭之仇。 晟武挥刀便向吕布砍去,但双方气力差距太大,吕布只随意一挥长戟,便将晟武长刀挑飞,随后一脚将其踹倒,笑着嘲讽道:“败局已定,还不速速向某跪伏请降?或许,某善心大发,还能饶尔一命。” 晟武狠狠的朝吕布脸上吐了一口浓痰,骂道:“恨尔当初仓皇逃窜之际,张白骑没有舍命追赶,斩尽杀绝,让尔一小人今日得势猖狂。” 吕布侧脸躲过晟武的浓痰,再转头已是勃然大怒,长戟猛然刺入晟武脚腕当中,将其脚筋绞的粉碎。 晟武顿时发出凄厉的哀嚎,周围陷阵营将士再不顾身前敌军,纷纷举刀冲了过来,舍命砍向吕布。 吕布深知宿铁刀之锋利,不敢硬抗,抽身后退,以长戟挑、刺,连杀两人。十几人继续冲杀,余下人等则抓住晟武的肩膀将其拖回阵中。 今日是陷阵营最荣光的一天,亦是陷阵营最耻辱的一天。 荣光在于这支雄师,正面战场上击败了整个汉室最精锐的禁军,北军五校中的步兵校尉被直接击败,溃不成军,屯骑校尉部被打得节节后退,死伤无数。 而耻辱则全拜吕布所赐,二十余名陷阵营将士死于其一人之手,数十人拦之不住。 陷阵营指挥校尉晟武更是被其残忍蹂躏,不成人形。 有吕布在,潼关防线已守之不住,晟武对身边的将士们说道:“败局已定,尔等莫要做无谓牺牲,速速丢了甲胄,向华阴城撤离。” 几名陷阵营士卒泣不成声,怒吼道:“吾等不甘!陷阵营成军以来,从未经历如此惨败!吾等宁死,亦要与其拼至最后一刻。” 晟武骂道:“糊涂!留有用之身,以待将来为某复仇!必取吕布首级,祭我坟前!” “校尉,吾等带君一起离去!” “混账!聒噪弄舌,尽显妇人姿态!陷阵营中没有尔等这类废物。快滚!” 闻言,周围十几名士卒皆虎目含泪,跪在晟武身前,恭敬叩首三次,然后才向西离去。 此时前线阵型已彻底被吕布绞碎,上百名铁甲如墙推进,守关士卒纵然奋力抵抗,却依然死伤惨重,节节败退。 局势将倾,已是人力无法挽回,继续搏杀除了送死已无任何意义。 溃乱的军阵中有人誓死不降,左冲右突。有人绝望大笑,高歌跳下悬崖。有人奋力逃窜,拼命求生。也有人无奈投降,跪地臣服。 吕布脚踩晟武断裂的脚筋,志得意满,说道:“匹夫,何不摇尾乞怜,某还能饶尔一命!” 晟武痛苦的大吼:“狗贼,早晚一日,吾主必取尔性命!” “将军,大事不好!越骑校尉部战败而归。敌骑正在向潼关追杀而来。”一名斥候慌张的来到吕布身前,慌张的打断了吕布的张狂气焰。 吕布勃然大怒,吼道:“宋宪废物。领近千铁骑,竟能败于数百敌骑!” 值此时,晟武露出快意的大笑声:“尔等强梁宵小,虽得一时之势,必不能久,早晚兵败覆灭,为我主擒杀!” 吕布恶狠狠的盯着晟武,说道:“匹夫还敢猖狂!将其削为人彘,溺于粪坑之内!降卒尽皆坑杀!” “至于区区数百敌骑,某亲自败之!” 汉末之并州匪政 第五十二章 稳关中岂能夜夜新郎 右扶风境内,马腾刚刚设宴,宴请了左冯翊境内的所有关中诸将与鹰扬将军府使节王羽,共议结盟之事,与货币改制。 席间众人相谈甚欢,宴后,王羽迫不及待的找到张瑞复命道喜。 济济一堂的文臣,听闻王羽所言,皆笑容满面。 “关中诸将除愿与我等歃血为盟,共伐韩遂之外,亦欲在左冯翊境内推行开元通宝。诸将凭所占郡县多寡,索求钱数不等,少者数十万,多者百余万。” 开元通宝在河东的铸造量数以亿计,区区数百万的铜钱对鹰扬将军府而言完全是九牛一毛。 于是张瑞笑着对审配吩咐道:“设定章程,使其公允,诸将信服,然后允之。” “诺。” 随后王羽继续笑着说道:“此外,关中诸将亦纷纷欲与主公达成交易。” “哦?关中诸将还有余财与孤交易?倒是小瞧彼辈了。”张瑞笑着说道。 王羽笑着解释道:“皆非何等大笔财富。其中梁兴欲以战马三百匹交换一批布帛、靴袍。” “李堪欲以黄金五百镒购买一批弓箭、皮甲。” “成宜欲以美貌妇人五百名向主公交换一笔粮食。” 张瑞哭笑不得,自己怎么就莫名其妙的被冠以色中饿鬼的形象了。这些诸侯一有事相求,就送美貌妇人。 前前后后都三千五百多少女了,自己夜夜做新郎也得十年不停不休才能创下丰功伟业。 不过怕是伟业未成,先半道崩殂。 张瑞颇为无奈,挥了挥手说道:“交付比曹有司处置。” “此外,马腾曾向某索要其投降士卒与大将庞德。” “将庞德所沙汰老弱还于马腾。告知马腾,庞德已投效我鹰扬将军府,令其将庞德家眷送至长安。给钱百万,以做赎身之资。” 种种做法,张瑞觉得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了。如今双方亲善,马腾大概率不会拒绝。送来庞德妻子,庞德亦能安心效力。 即便马腾恼羞成怒,将庞德妻子斩杀,那也只会令庞德记恨,彻底杜绝庞德重投马腾的可能。 两相比较,张瑞觉得以马腾贤良忠厚的为人而言,收了自己百万钱财后会遣送庞德妻子进入长安。 不过马腾记得庞德,却不记得马超?张瑞便问道:“其未过问马超之事?” “马腾闻马超重伤难治,便未继续谈及。” 便未继续谈及是什么意思?不在意一名庶子的死活?还是觉得鹰扬将军府医护水平较高,留在鹰扬将军府还有一丝活命机会,带回右扶风就必死无疑了? 王羽禀报之后,录事参军赵丰笑着拱手,说道:“恭喜主公,双喜临门。武关方向亦有喜讯传来。” 张瑞笑着抚掌,对众人说道:“不意今天竟喜讯频传,赵参军且为我等详述。” “荆州南阳有义士王忠率众千余人,赶赴武关,欲向主公投效。” 王忠?为什么不是黄忠! 不过王忠张瑞也有一点印象,此人似乎曾与刘岱一同受曹操之命进攻徐州刘备。 便问道:“彼何来?” “王忠,扶风人,少为亭长。关中诸将离乱,其人南往武关逃难;逢南阳人娄圭在南阳招募私兵,乃投之。” “娄圭欲南投刘表,忠不欲去,又闻关中略定。因率群党,仵逆击之,夺其兵,聚众千余人以归武关。” 闻言张瑞几乎可以断定,自己不知不觉间又薅魏武羊毛了。 王忠历史上击败了娄圭必然没有返回关中,而应该是投效了曹操。 只是自己攻占了京兆尹,又击败了右扶风的马腾,稳定了关中局势。所以引起了王忠的归乡之心。 不过相比王忠,张瑞还是更青睐那个被他击败的娄圭。 虽然娄圭领兵能力略弱,但治理郡县的水平应该不低。 可惜,此人心向刘表,没来关中。 关于王忠,张瑞笑着吩咐道:“封其为军侯,令其在武关效力,招徕关中流亡于荆州百姓返回故土。” “武关守将可是赵参军之弟?” 赵丰连忙拱手回道:“正是舍弟赵云。” 赵云不负所托领三千步骑成功拿下武关,将荆州门户握在了己方手中。 武关既下,便没必要浪费如此骁将在那里无所事事了。 张瑞便说道:“调其返回长安,参与讨伐董卓之战。令校尉阎柔接替其职。” 之所以钦点阎柔,是因为此人颇有魅力,不似一般粗鲁武夫。 中原离乱,许多名士、贤才都南下荆州避难。 张瑞期望武关守将能给诸多士人留下如沐春风的印象,从而招徕贤才进入关中效力。 想了想,张瑞继续说道:“调傅干为商县令,与阎柔、王忠共招流民、贤士进入关中。” 武关即在商县境内,雄关西北为京兆尹,雄关东南则为南阳郡。 傅干为傅燮之子,就在荆州之旁。很多流落荆州的士人,必然会去拜访赫赫有名的壮节侯之子,祭拜那位与盖勋齐名的大汉壮节侯灵位。 当士人们进入关中,看到关中平宁繁华,必然会有一部分人选择留下定居。 从而达到招徕贤才的目的。 这些人是科考取士的最佳人选,知识渊博,又无显赫身家背景。 想在世家大族把持军政的刘表那里身居高位,难如登天。但只要进入关中,便可同台竞技,因才受用。 张瑞相信必然会有许多贤才会从刘表那里转而流落关中。 这一举措将同时薅刘表、刘备、曹操三方的羊毛。 想到许多中原名士会避难于关中,众人心情大好,只感觉前途坦然,阳光明媚。 然而,沉重、急促的脚步声忽然打破了屋内的惬意、欢快。 谢玄顾不得礼节,重重的推开房门,向张瑞拱手,急促的说道:“主公,华阴紧急军情。” 紧急军情? 所有人心头一紧。仅看谢玄表现便知,绝对不容乐观。 张瑞立即回道:“讲!” “董卓举麾下大军六万余众,挥师向西。已越过潼关,围困华阴。” “扬武中郎将高顺被困在潼关以东,生死未知。” “陷阵营校尉晟武阵亡。将士前后折损两千余人。” “工匠、徭役死伤过万。” “华阴县城被吕布围困,紧急求援。” 急促的声音仿佛雷霆炸响,瞬间将屋内所有祥和轻松的氛围驱散的一干二净。 大军六万! 鹰扬将军府全军只有三万四千人,即便合上盟军,亦不过四万余人。 连番大战,士卒死伤惨重,可用之卒最多三万余人。 就算将全军都抽调至关中,亦只有敌军人数一半。 国乱岁凶,军情紧急,若处置不当,覆灭即在眼前。 汉末之并州匪政 第五十三章 稳军心知霉运放弃奇袭 董卓的偷袭令众人错不及防。 万幸大军早做防御。否则冒然攻至函谷关下,被围困的就不止高顺所部数千人了。 但如今关中地区鹰扬将军府的军队只有一万四千余人。解华阴之难尚显不足,还要留守长安,威慑关中诸将。 怎么算也都是捉襟见肘。 张瑞立即看向自己最倚重的军师贾诩,问道:“今四方扰攘,吾等当为之奈何?” 形势险峻,贾诩亦顾不上太多委婉言辞,直接说道:“当今之计,最是关键在于稳住关中诸将。” “万不可表现急迫,令其看出虚实。否则关中诸将趁势进攻,我等万劫不复矣。” 张瑞点头,关中诸将强而无义,哪怕昨日刚签订盟约,明日见有利可图亦会背信偷袭。 “而后当立即遣铁骑前往华阴,以示必救之姿,为华阴守军鼓舞士气。” 外无必救之师,则内无必守之城。 华阴城内守军数千,徭役上万。只要见到援军抵达,必能稳定军心,死守城池。 只要华阴仍在坚守,则董卓大军便会被遏制在关中平原的门户。 于是张瑞说道:“令张辽领铁骑五千立即前往华阴阻击敌军。” 安排完紧急事宜,贾诩便着手稳定军心,分析道:“董贼虽占一时之利,然其困守河南、弘农之间,已是穷途末路。洛阳粮仓敖仓被酸枣诸侯阻绝于虎牢关以东,华阴六万贼军必无粮可用。我军只需严防死守,可坐看其不战而溃。” 张瑞不动声色,并未反驳。知道这是贾诩稳定军心之言。 以董卓毫无底线的残暴而言,没有粮草不算什么大事。不还有数百万百姓吗?一天吃一万,还能坚持一年。 果然随着贾诩之言,屋内众人纷纷舒了口气。 六万大军加上战马、徭役,人吃马嚼一个月至少耗粮十万石。 没有敖仓供粮,众人觉得董卓怕是连两个月都坚持不下去。 “胜败之事不可全寄托于敌军自行崩溃。”张瑞问道:“我军可胜之势何来?” 贾诩继续分析道:“大军不可促得,董卓既举六万大军西进,此六万之众必为抽调其他防线之师。虎牢关为义师围困,则此六万之众必为洛阳附近贼军。” “是故洛阳空虚。河内诸军大有可为,其一可令中郎将段文强渡大河,围攻洛阳。” “其二可抽调河内守军汇聚关中,正面对垒六万贼军。” 这两计,前者虽险,却能建一番伟业。后者平稳,却必然死伤惨重。 皆有见效可能,全看张瑞如何抉择。 张瑞沉吟,董卓麾下大军十余万,除华阴附近六万以外,至少还有六万左右动向不明。 洛阳城中只需有守军万人,段文的突袭就有可能被阻塞。 大军困于坚城下两三日,华阴附近铁骑便可回援。彼时段文所部必将无处可退,全军覆没。 要不要豪赌一次洛阳城中守军空虚? 张瑞自嘲一笑,以自己的倒霉运气,还敢如此豪赌? 洛阳城中必然不可能没有守军,董卓监视宫廷,守卫禁中的部队就至少有数千人,不然以董卓之暴虐,早被世家大族家兵砍了脑袋。 董卓如今仍然安然无恙,便证明洛阳城中的守军足以震慑百官。 强令段文渡河围攻洛阳,大概率会全军覆没。 张瑞对自己的气运很有自知之明,不敢赌那万分之一的概率。只得苦笑着吩咐道:“既然洛阳空虚,便调河内守军前往关中参战。” 这一刻张瑞有些理解为什么诸葛亮不同意奇袭子午谷了。 全军只有数万人,一旦偷袭不成,万余人尽皆折损,对整个势力都是难以承受之重。 随后张瑞问道:“贾司马,如今我军可用之师情况如何?” “关中共有大军三万两千人,除扬武中郎将所部万人布防于华阴沿线外,右扶风境内共有大军一万四千人,武关守军三千人,风陵渡守军五千人。 “其中风陵渡在华阴之东,渡过大河数里便可威胁敌军侧翼。然此地河滩狭隘,摆不下大军,每次出兵最多两千余人。只可做偏师,不能决胜负。可调兵三千前往关中汇集。武关守军亦可调兵两千。” “如今可用之师只有一万九千人。” 长安至少要留数千兵力稳定后方,也就是说自己最多能率领一万五千人前往华阴,却要对阵六万董卓大军? 这仗还怎么打? 若是让张瑞指挥,众人便可洗干净脖子等董卓来砍了。 好在幕府之中人才济济,沮授为张瑞分析道:“战场之事当临机应变,不可墨守成规。” “如今我军兵精粮足,势在久战,以待时变,敌军自溃。” “然术却在急攻。大军必须雷厉风行,迅速收复潼关险隘。凭此据守,方能成久战之势。” 张瑞点了点头,大概理解。意思是战略上要稳重,不能急于决战,以拖待变。战术上却要迅如雷霆,急速进军,将贼寇赶至潼关以东。 随后张瑞便吩咐道:“如此全军依次向长安开拔。关中诸将所提要求亦正常交易。铁骑封锁华阴沿线,不允任何人通行,敢私渡出境者,无需审讯,就地处决。杜绝一切探子传递情报。” “诺!” 只要关中诸将得不到具体的情报,必然不会彻底翻脸。至于些许试探,强硬打回去即可。 留守长安的必须是一名骁勇悍将,能以少胜多,杀伐果决。 思虑了许久,张瑞决定将这个位置交给赵云。 赵云本身就才干不俗,在张瑞的逼迫下又苦读段颎所着兵书,有这种实力,对付梁兴、成宜之流必不在话下。 除了武将,长安作为鹰扬将军府新的治所,又担负供给前线大军之责,亦需要一名能臣统筹管理。 张瑞便吩咐道:“长史审配留守长安,总督关中政务。” 历史上官渡之战,袁绍的后勤补给线远比曹操更加漫长,审配却能保证粮草供给稳定,其才干可见一般。 但是也正因为其武断关押许攸家人,导致许攸叛变。 对此张瑞不得不防,强调道:“使有司各司其职,一切按律行事。” 如果律法如此,即便张瑞亦会按律办事,就算发生恶果,那也是无可奈何,怨不得审配。 汉末之并州匪政 第五十四章 陷阵营日日为战铁骑使敌军胆寒 数万大军的调度非一朝一夕可以完成。 鹰扬大军绵延上百里,后军还在右扶风境内,在向长安开拔的途中。 前锋张辽已率五千铁骑抵达华阴城外。 华阴城东方为巍峨险峻的太华山,西方则是一马平川的关中平原。 此县堪称关中平原之钥。 五千铁骑旌旗招展,甲光耀日,其中甚至有两千身披铁甲的突骑,声势震天。 在平坦的关中平原上一路奔腾,远在十余里外便被华阴守军发现。 守城将士随即爆发出狂热的欢呼声。 负责攻城的是魏续,吕布本人则前往潼关以东亲自领兵攻击高顺所部。 之所以华阴迟迟未拿下,就是因为高顺每日领兵袭击妄图穿过潼关险隘的西凉军。 导致西凉军每天都不得不列阵与其交战,阻塞了狭窄的通道。 甚至在第三日的时候,潼关以西的上万大军连供粮都成了难题。当日整整一天,关东没往华阴增派一名援军,从清晨到日暮一直在搬运粮草。 高顺的存在使吕布如鲠在喉,不得不调集精锐与其作战。 但太华山脚下并没有很宽敞的战场。吕布人多势重的优势无法发挥。 高顺一次性排开三十多个方阵,占地十余里,也完全不给吕布左右翼包夹的机会。 该部有铁甲两千余套,列堂堂之阵,每所攻击,无不破者。每日皆背营列阵,主动出战。 吕布就只能派兵与这两千铁甲正面厮杀,士卒奋战一场,陷阵营阵亡亦不过百余人。 列阵对垒,又有精良防护,一场大战,徒卒的伤亡数字往往会低于战事激烈的骑兵。 张瑞当初与马腾交战,出动七千主力,战死亦不过两百余人,重伤五百余人。 以这个消耗速度,高顺可以一直坚持到吕布全军粮草耗尽,三军崩溃。 但与此同时,死于弓弩之下的西凉军则难以计数。 交战五六日,高顺每日都能斩首五六百级,累计已斩首三千余级。实际死伤必然远远超过此数。 这导致吕布完全无心关注华阴之战事,将所有军政尽皆托付给了魏续。 魏续能力虽不能算差,但绝没有吕布飞将那种威望。 华阴诸将虽然碍于吕布之令听其指挥,但奋战与否全凭心意。 如今斥候来报,五千鹰扬铁骑来袭,诸将更是一个比一个畏缩,没一个人主动请缨前往迎敌。 实在是被鹰扬大军给打出了极大的心理阴影。 堂堂北军五校,步兵校尉部被对方步兵直接击溃,已不成军。越骑校尉部,最精锐的铁骑千人却被对方数百骑兵一战击败,斩首数以百计。 尔打出这一切战果的,不过是鹰扬将军手下一名偏将。鹰扬将军本人甚至还远在关中,并未亲临战场。 如今对方主力赶至,铺天盖地的五千铁骑,里面必然有大量三河骑士。 众人皆曾是何进、何苗部下,算禁军出身,对大汉三河五校的战力再了解不过。 北军五校以多击少都打不赢,自己以少敌众,冲上去对战这五千铁骑,怕是不用一个时辰就能被对方悉数砍成碎片。 所以无论魏续看向谁,众人都是一幅眼观鼻鼻观心的无动于衷模样。 魏续恼羞成怒,吼道:“难道区区五千贼骑就令尔等彻底胆寒?上万大军被五千贼骑围困于营中,尔等不觉羞耻?” 当即有雄烈的校尉勃然大怒,回吼道:“粗鄙之言!何谓区区二字?区区五千骑!那可是五千铁骑!在关中平原纵横驰骋,即便三万大军亦不敢说稳操胜券。汝竟言区区五千贼骑!汝既然如此英雄,何不亲自提兵前去迎战。某将部曲尽归汝调度,看汝破敌。” 其他将领立即起哄,说道:“某亦一样,麾下部曲皆归魏校尉调度。观君如何破敌。” “某亦如此!且观魏校尉军略。” 魏续脸色涨红。 在座众人,没有谁比他更了解鹰扬将军麾下大军究竟是何等的剽悍狂热了。 当初困守孟县,面对人多势众的并州军,亦屡次三番的主动出城偷袭、劫营,打的负责战事的魏续苦不堪言,精力憔悴。 敌军主将张辽更是魏续曾经朝夕相处的同袍,骁勇善战,勇冠三军。 魏续只要脑袋里还有一丝清醒,就十分肯定由张辽率领的五千铁骑,绝非自己能应对的。 所以虽然诸将一再言语相逼,魏续脸色涨的通红,亦不敢大吼一声,提兵出去迎战。 因为此般意气用事真的会丧命今日。 见魏续如此表现,诸将更是嗤之以鼻。 大胆的甚至敢出言嘲讽:“原来只会逞口舌之利,拼命催促他人送死,自己却畏敌如虎。” 此时主将威严扫地,已经无法再调度三军了。 魏续只得强撑脸面说道:“既然诸将士都不愿出战,便谨守营垒,等候吕将军率军来援。” 只是魏续心里发寒,这求救信应该怎么写? 直言己等上万人,一矢未发,被对方五千铁骑围在了营中,战战兢兢请求奉先支援? 以奉先暴烈脾气,见到此信怕是能提剑过来将己等斩尽杀绝。 张辽一路率兵赶至华阴城下,却只见数以千计的逃兵漫山遍野的从华阴城东向营垒逃去,攻城器械、旌旗甲胄丢弃一路。只以为是对方攻城时发现援军抵达,从而溃败。 于是对身旁的张绣吩咐道:“领一千铁骑追杀败兵。” 张绣初时还小心谨慎,恐有伏兵,严令将士保持阵型。可一路斩首上千级,成片的敌军士卒跪在路边,惊恐不已的连连叩首请求活命。 张绣才肯定,敌军真的是仓皇逃命,一边派遣士卒通知张辽此间情景,一边自己率铁骑奋力追杀。 一路杀至敌军营前百余步都未有人出营接应溃卒。 张绣嚣张跋扈的领了数十骑直接抵近到敌军营门前,纷纷弯弓射箭,密集的箭矢钉在营垒上,溅飞大量木屑,引起守军一阵惊呼。 而后众人才猖狂大笑着离去,留下守军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汉末之并州匪政 第五十五章 战潼关颜良相助 当张辽派信使一路狂奔抵达长安时。 张瑞正在府中愁容满面,盯着地图搜刮每一处可用之兵。 右扶风境内的步兵主力刚刚开拔至长陵县,抵达渭水沿岸,将会沿渭水一路东进,开赴华阴战场。 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长街的宁静。 京兆尹府中所有文武都紧张的盯着大门外滚鞍下马的信使。 若张辽所部亦在华阴有所折损,局势就糜烂至难以挽回了。 信使一路疾跑到张瑞面前,拱手说道:“禀主公,张讨逆已解华阴之围。围困敌军上万人于华阴城下,请求主公速度发兵夺回潼关险隘。” 张瑞不禁一笑,问道:“莫不是传达有误?张辽所部五千人,却围困了敌军上万人?” 这不由让张瑞想起了一个笑话。 一名印军士兵对他的长官一名英国上尉报告说:“长官,我抓住了五名德军俘虏,包括一名少尉排长,四名士兵。” 这名英国上尉立即回复说:“干的漂亮,我的士兵。他们在哪里呢?快带过来给我看看。” 印度士兵连忙回复:“不行啊,长官。他们正要把我带走呢!” 士卒不懂张瑞的苦中作乐,连忙解释道:“主公,千真万确。张讨逆已斩首数千级,将敌军团团围困于营中,前往潼关险隘之路已畅通无阻。” 这次众人确认军情无误了,屋内顿时传来一阵欢呼。 贾诩立即建议道:“主公可下令风陵渡守军立即渡河南下,猛攻潼关险隘,打通道路,迎回中郎将高顺所部。” 张瑞点微微颔首,虽然不清楚前线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想到张辽这种人带八百人就能在十万大军中围困敌军主将孙权,带五千铁骑就能阵斩乌桓单于,俘虏二十余万。 现在他带五千战力冠绝当世的并州突骑,围困万余敌军。虽然听起来依旧不可思议,但相比他那些奇幻事迹,已经算很稀疏平常了。 于是便说道:“令风陵渡守军即刻南下抢夺险隘,令华阴守军予以配合。令徐荣星夜兼程,到华阴修整。” 如今华阴县的敌军已被张辽围困,徐荣就可以大胆进军了,没必要步步为营。 华阴县与长陵县仅隔了一个京兆尹,星夜兼程,一天疾行百余里,次日傍晚便能抵达。一旦战局有变,其略事休整便可参战。若战事平稳,其可为中军砥柱,在华阴一直修整。 随后张瑞亦带领亲卫赶赴华阴县,就在张瑞抵达华阴县的当天,风陵渡守军得到军令亦顺利渡过黄河,北方威胁潼关侧翼。 战场态势此刻错综复杂,彼此互相包夹。 吕布围困了高顺,张辽围困了魏续。 而尚未建成的潼关则成了两军决定胜负的关键。 哪方占据潼关便可以彻底断绝敌方的支援,阻绝对方粮道,从而不战而胜。 以高顺、魏续军营里的存粮而言必然都坚持不了许久。 这一点不用参军分析,张瑞亦能看得清楚,吕布亦然。 所以双方不约而同的将目光盯紧了地图上的潼关险隘。 张瑞抬臂,重重挥拳砸到了地图上鲜红标记的潼关处,语气肃杀,鲜明扼要的说道:“为孤打通潼关!” 吕布亦拔出利剑,盯着麾下诸将呵斥道:“敢临阵溃逃者,立斩不赦!” 交战首日,贾诩便调派了裴俭、庞德、郝昭、成廉、樊稠、张济六名校尉发起狂暴攻势,每名校尉领三百甲士猛攻两个时辰,昼夜不息。 仅一天时间,山间土地就彻底被鲜血染红,远远望去,山腰中间像是绽开了一片妖艳的红花。 密集的火把将黑夜映如白昼,双方将士却奋命厮杀打的昏天暗地。 一连三天,张瑞就站在山脚下,面覆寒霜,看着一队队忠诚无畏的将士冲上山腰。然后一批批冰冷的尸骸被抬下山脚。 战局没有任何改变,除了山间的土地愈发猩红,覆盖的面积愈来愈广。 敌我双方都能看到山腰上激烈的战事。 张瑞脸色一天比一天铁青,魏续营中将士则一天比一天惨白。 已经如此惨烈了,鹰扬将军还在派士卒上去血肉消磨,鹰扬将士还能忠诚奋命。 就算最终没能夺回潼关,众人也觉得自己逃不回潼关以东了。 彼时积攒了一腔怨愤的鹰扬大军必然会将所有怒火都发泄到守营士卒身上。三军士卒扪心自问,绝对扛不住山上那种惨烈的战事,一旦被攻破大营,积攒了一腔怒火的鹰扬将军真的还能保持不滥杀、不屠戮的美德吗? 事实也正如魏续等人所料,张瑞如今已经眼睛一片血红,像极了择人而噬的猛兽。 负责汇报伤亡的赵丰,每次报告过后都会出一身冷汗,流遍全身的汗水就像淋了一场大雨。无比庆幸自己又在死亡的边缘活了下来。 又到了汇报的时刻,赵丰感觉像是被命运掐住了咽喉,深深吸了几口气,走到张瑞身后,轻声说道:“主公,及今日将士已阵亡一千三百一十七人,重伤两千六百人,消耗弩箭十六万三千,折损铁甲七百八十套……” 张瑞背负双手,望着远方山腰上依旧惨烈的战事,身形一动未动,仿佛充耳未闻。 良久才缓缓张口,声音嘶哑,问道:“将士军心如何?” 赵丰犹豫了瞬间,还是如实答道:“士卒已有畏惧之心,谈攻山而色变。然军心依旧稳定,绝无非议。对此,诸部军正皆愿以性命担保,绝无士卒诽军、谤军。” 说话间,记室参军王昶快步赶了过来,脸上带有喜意,说道:“主公,河内来使,袁车骑闻华阴战局吃紧,派遣大将颜良将兵五千前来支援,公孙奋武亦派遣大将严纲率军两千同行。” 张瑞终于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这天下诸侯并非皆是鱼目寸光之徒。 七千将士的加入,会极大改善张瑞如今兵力吃紧的情况。 “段文如今身在何处?” “该部如今正沿大河西进,尚未抵达风陵渡。然,科学院首席执教马先生却在风陵渡口,连派两批信使,请求觐见。” 汉末之并州匪政 第五十六章 三弓床弩 血肉山河的战场的确不是马钧这种研究人员应该踏足的地方。 张瑞可以承受再损失上千甲士的伤亡,但绝不允许马钧出现任何意外。 虽然听起来有些残酷,但马钧一人对诸夏的技术进步、生产力水平提高的意义远超数千铁甲。 于是张瑞谨慎的问道:“是何事?若非紧急要务,遣使回绝。” 王昶答道:“马先生领上百名随从,十几辆马车,言连弩之事已收成效,欲献于军中。” 马钧的确是负责大量技术改良项目,但由张瑞亲自授予的任命则有两项。 其一是改进织绫机,其二则是制作连弩。 如今在潼关隘口浴血厮杀的双方将士都身披重铠,只有强弩近距离攒射才能穿透铁甲,正是弩箭用武之地。听闻马钧改善了弩机,张瑞心中意念一动。 便说道:“谢玄,尔亲自领一千精锐铁骑去风陵渡护卫马先生周全。” “诺,马先生少一根毫毛,玄提头来见。” 在风陵渡的马钧见到谢玄身后甲光曜日的上千铁骑时,感动的无以复加。鹰扬将军府自主公以下,没有任何人能有此待遇,得主公亲卫统领亲自统帅上千铁骑全程护卫。 如此兴师动众,诚可谓待之以国士,视之为珍宝。 历史上曹爽甚至连几根烂木头,两个壮丁都不愿交给马钧,马钧依旧制造了大量精巧利器。 而在张瑞手下,马钧仅助手就有百余名,其他军队、壮丁、钱财,只要马钧申请,裴琚必然应允。裴琚做不了主的,上报到鹰扬将军府,王昶亦会亲自配合调度。 倾注了如此丰厚的资源,马钧能尽情发挥所长,终不负鹰扬将军府百官之厚望。 制造出了远比历史上更精良、更齐全的军国重器。 十几辆马车被拉到张瑞面前,上百个木靶被设立在远方。 马钧恭敬向张瑞行礼,然后开始为张瑞逐一介绍。 最先被抬过来的是一台巨大的床弩,看模样似乎与张瑞印象中的古代弩机没有什么区别。 马钧解释道:“此为三弓床弩,与寻常弩机最大的区别在于其有三张弓弦。” 张瑞略显诧异,若非跟自己说这话的人乃是马钧,张瑞几乎以为是手下人在糊弄自己。 靠增加弓弦就能增加威力?那干脆增加十几张,一箭射穿敌军方阵,岂不是更简单粗暴。 见到张瑞质疑的目光,马钧连忙解释道:“并非三张弓弦并列,而是两正一反排列,配合其他部件,需三十人绞轴张弦。箭矢以木为干,以铁为翎,一枪三剑箭。” 闻言,张瑞怀疑的神情方才稍散。难道科学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这种三弓床弩已经有后世床弩的影子。而类似结构的三弓床弩,在宋朝时曾经在澶州之战中,一箭射杀辽国的主将,萧挞凛。 这种军国利器不是只靠空口白话就能令人信服。虽然这种简单的原理看起来十分不靠谱,但马钧却信心十足,愿意实践检验,为其正名。 便说道:“请试射一箭,以观其威力。” “可。” 随即上百名士卒在马钧随从的指挥下操作弩机,开始校准。 木靶甚至动用铁骑一路奔腾,带出上千步远,遥遥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 张瑞好奇的问道:“能射如此之远?” 马钧点头,说道:“故太尉陈球向时,曾弦大木为弓,羽矛为矢,引机发之,远射千余步,多所杀伤。” 太尉陈球?张瑞略有印象,鹰扬将军府长史审配就曾是其门下故吏。距离当今倒是不远。 “汉室床弩远射千步已是强弩之末,然三弓床弩却在千步之外依旧强劲,能穿透铁甲。” 数十名臂力强健的士卒一同奋力拉动绞轴张开弓弦,旁边校准的随从再次比对无误,对马钧点头。 马钧便转头对张瑞说道:“距离千步,某亦不敢妄言,首箭即中,然三箭之内必定中靶。” “且试之。” 手持木槌的士卒挥锤砸下,巨大的弩枪瞬间激射而出,划破长空时席卷出巨大的气浪,响如雷鸣。 上千步的距离,一千五百米,即便是音速亦需要五秒。 众人皆紧张的盯着巨大的弩枪在空中滑过完美的弧线,最终落在木靶方向。 验靶的骑兵立即策马上前打量,随后一面白色旌旗被高高举起。 众人皆发出一声懊恼的叹息。 白旗便是未能中靶。 张瑞安慰道:“上千步的距离,未命中亦情有可原,且再调试。” 马钧点头,亲自走到床弩之旁与众多随从一同比较刻度,探讨良久。才对张瑞说道:“主公,愿再试一箭。此箭必能中靶。” 张瑞注视着马钧,说道:“还有两次机会,不再继续调试了?” 马钧重重的点头,说道:“此箭必不会脱靶。” “马先生,此非科学院之试验。军中无戏言!”张瑞提醒道。 马钧犹豫了瞬间,还是坚定的点头,说道:“按弧线计算,此箭必中,除非强风骤起。” 众人皆抬头看向随风飘扬的旌旗,南风最是变化莫测,会否影响试箭? “既如此,试箭!” 随着张瑞一声令下,士卒立即挥锤砸下。 弩枪雷鸣呼啸,锋刃在温暖的阳光下却散发着幽冷的寒光,巨大的弩枪在空中划出一道漆黑的残影,向远方激射而出。 马钧握紧双拳,紧张的看着远方策马上前的骑兵。 所有人都对结果期待不已。 一定要中啊! 良久,验靶的士卒策马而归,高高举起一面旌旗。 红色旌旗! 命中了! 床弩旁所有随从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马钧亦重重的舒了口气,拱手对张瑞说道:“幸不辱命。” 张瑞负手而立,面露微笑,说道:“某一直对马先生抱有信心,命中乃是必然之事。” 马钧心怀感激,连忙拜谢。 “只是这弩机搬运方便否?需知两军此前皆未动用床弩便是因为潼关山势险要,巨大的床弩需要数十名士卒搬运,完全无法通行。” 汉末之并州匪政 第五十七章 重科研仿造神臂弓 潼关选址险要。北临黄河,南踞山腰,河在关内南流潼激关山。 周围山连山,峰连峰,谷深崖绝,山高路狭,细路险与猿猴争。 描写潼关最出名的诗句为“丈人视要处,窄狭容单车。艰难奋长戟,万古用一夫” 哪怕幕府奋长戟十万,能作战的人员亦不多。 这么狭窄的地方,床弩根本搬不上去,否则双方早就大规模使用床弩互射了。 三弓弩虽然刚刚问世,但旧时床弩在长安、洛阳境内武库当中都有不少。吕布军中带没带,张瑞不清楚,自己是令后勤携带了数套床弩的,但完全无用武之地。 马钧从袖中取出了一把青铜游标卡尺,对张瑞介绍道:“此为新莽铜卡尺,为莽逆篡朝时发明之物。有此物为用,三弓床弩每个部件皆尺寸规整,可以拆卸替换。是故整套床弩皆可拆卸,由士卒携带部件,至山间合适位置重新组装。” 张瑞惊疑,从马钧手中接过新莽铜卡尺,仔细打量了一下,跟后世的游标卡尺几乎毫无区别。 而早在公元前一世纪,王莽就发明了这种东西,怎么看都像是穿越者。 但大概这是一位理科生,王莽在朝,诸夏科学技术迅速发展。是史学界公认古代科技发展史上一个不可忽视的重要时期。 但在内政上这位王莽就比较迷了,居然搞复古改革,一味慕古,导致新朝覆灭。 如今张瑞割据一方,无视朝堂威严,麾下文武便不再顾忌汉室感受,大胆使用王莽时期的技术。 随后张瑞将铜卡尺还给马钧,说道:“待攻克洛阳,科学院接手兰台藏书后,务必整理兰台内莽逆时期诸多古籍,完善当年各项技术。” 马钧当即应诺,随后又说道:“除了三套床弩,钧亦携带数十套新式弩机。欲请主公一试。” 张瑞点头应允,先对旁边的贾诩吩咐道:“下个时辰攻山的队伍,带上科学院教习,上山组装三弓弩。” 贾诩应诺,指挥士卒、教习搬运弩机,安排攻山事宜。 随后马钧亲自从马车上取下一副长弓走到张瑞面前,说道:“此为新式弩机,射程达一百四十步,相较如今弩机,威力近乎翻倍,四十步外可穿透重甲。” 众人皆面露诧异之色,有人问道:“此物明明是长弓模样,如何说是弩机?” 张瑞若有所思,不过并未插言,望向马钧,看他如何答复。 马钧将手中长弓高高扬起,众人才发现在竖起的长弓中间有一个结构精简的机身,里面装有长长的弩箭。 箭矢足足比普通弩箭长出一倍有余,几乎有长弓使用的羽箭一半长度,难怪能在四十步外穿透铁甲。 待众人看清,马钧才解释道:“科学院将此物称之为神臂弩,形似弓,实则为弩。射程百四十步,四十步内箭透重甲,皆远超当下。” 果然如此。张瑞面露微笑,投入重资,当科研富裕到可以使用穷举法时,必然会有各种奇形怪状的弓弩问世。 而只要测试人员详细记录数据,类似神臂弓的弩机各项性能很快便会脱颖而出。 神臂弓的构造并不复杂,以乔木为身,檀为弰,麻绳扎丝为弦,并没有什么高科技材料。 只是宋代制造的神臂弩,射程可达两百四十步,能洞穿重扎。远不是马钧手中这副弩机能够相媲美的。 但张瑞野心也没那么大,不强求强弩能射穿整整一扎重铠,能射穿一套重铠就已足够。 随后张瑞露出久违的笑容,语气轻快,说道:“既然形似弓,便改称神臂弓,以迷惑敌军。如今制成多少张?” “因未得主公允许,只试制神臂弓五十张,以检验各项数据。” “五十张足以,调拨给军中,为我击破吕布贼子!” 马钧连忙说道:“主公,神臂弓射法与寻常弩箭完全不同,若未经长期训练,恐难命中。” “无妨,军中弩箭需抵近二十步才能射穿重铠。我军将士于三十步外攒射敌军,数十弩机齐发,必有能中者。” 这就像排队枪毙时期的火枪,精度不够,队形来凑。 五十张弩机齐发,怎么也能有射中者。以射程优势逼迫吕布军放弃优势地形主动出战。 随后张瑞笑着对马钧说道:“马先生实乃天下之名巧也,造此利器,使我大军如虎添翼。孤只能厚加封赏,以聊表心意。赏黄金百镒,钱千万,蜀锦十匹,绢百匹,玉璧十双。” 马钧连忙拱手拜谢,说道:“能为主公效力,乃是钧之荣幸。” 周围无数人露出艳羡表情。 这何止是荣幸,简直是三生积德。 就组装几块木板,就得如此丰厚之赏! 钱千万是何概念? 三辅中的左冯翊、右扶风两个郡国的财政权如今全落入长安之手,打发了那么多关中诸将,所消耗钱财亦不过数百万,不足千万之数。 数万剽悍西凉叛军的奋命与厮杀,博取到的一切成就,还不敌他马钧一次所得封赏。 而众人的艳羡,也正是张瑞追求的效果。 技术进步、科研成果都离不开财富的的激励。 若没有大量财富倾斜,马钧绝对制造不出弱化版的神臂弓。 同样,若没有财富吸引,百姓也不会大力投入到对技术的改进上。 马钧算是张瑞千金买马,为百姓树立的一面旗帜。 就差对百姓直接喊:“欲得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否?无需舍命厮杀,无需挥汗如雨,凡能改进技术,发明新式器械,提高产能者,所思一切,一朝尽得!” 以此为吸引,必然有无数百姓会投身改进器械的行列之中,从而提高整个社会的生产力进步。 在处理了马钧封赏之后,张瑞目光再次转向神臂弓,对马钧问道:“既有此利器,旧式弩箭便可停止生产。所有匠人转而生产神臂弓,马先生以为月产几何?” 马钧思考了片刻,说道:“如今河东境内专司制造弩机的工匠数百人,每月能产弩机四百余副,若皆转而生产神臂弓,或许前期只能产一两百,熟练之后能月产四五百之数。” 汉末之并州匪政 第五十八章 流水线生产 月产一两百? 一年才一两千。 对这个数字,张瑞极为不满。 即便翻倍,每年三四千,想为全军换装亦长达十年。 而且这还没算上磨损,弓弩一场大战射箭无数,怎么也不可能没有磨损。 关于提高神臂弓产量,张瑞不打算再投入更多的工匠了,既浪费人力,又容易泄密。 思考了片刻,张瑞说道:“调整工匠作业模式,改为流水线生产。” 关于流水线生产,张瑞本来是打算与裴琚商量,提高铁甲产能的。 只是被讨董大战给耽搁,还没机会与裴琚详谈。 如今神臂弓问世,远比铁甲更适合流水线生产模式。 张瑞便指着马钧手中游标卡尺,认真严肃的说道:“关于生产神臂弓,无需强求所有工匠都能独立完成所有步骤,制作一张完整的神臂弓。其一,效率低下。其二,人多容易泄密,被其他诸侯仿造。” “既有新莽铜卡尺,便将神臂弓拆分为数十个部件,精细标注每个部件尺寸,令工匠专司生产一个部件。严禁彼此之间互相询问部件造型、尺寸,违者立斩!揭发询问者,赏之。” “最后选择值得信赖之人,在密闭房间,由士卒监视完成组装。重点监视这些负责组装的工匠,严防其他诸侯与其接触。” 马钧思索了片刻发出惊叹不已的声音:“主公此法绝妙!生产部件之工匠只知其中之一,似盲人摸象,完全不知所造之物组装完成究竟是何模样。而组装之匠人,则完全不知部件尺寸,难以仿造。而且只需重点监视这批工匠,便可杜绝泄密。” 还有一点马钧没有想到,那就是以这种生产方式。一个普通工匠亦能一天生产数十上百个部件,能极大的提高神臂弓产能。 关于这点,张瑞必须要感谢穿越先驱王莽,没有他发明的游标卡尺,张瑞想精细化模块生产,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马先生回河东之后可立即着手安排生产神臂弓,同时在科学院内大力推广流水线生产,提高神臂弓与铁甲产量。” 马钧拱手,说道:“必不负主公所托。” 随后张瑞便派出谢玄亲自领铁骑送马钧返回风陵渡。 张瑞则再次返回太华山脚下观战,此时已有三百甲士整装待发。 除了三百甲士,队伍后方还跟随了数十名身穿皮甲的青壮。数百人身上都背负了床弩的组装部件,准备在山上组装三弓床弩。 张瑞对贾诩问道:“此战何人指挥?” 贾诩回道:“乃是军侯庞德轮值,值此关键之战,是否考虑更换一名校尉?” “无需如此,便将此重任托付于庞德!”张瑞斩钉截铁的说道:“且将其唤来,孤亲自激励,为其壮行。” 庞德历史上常陷陈却敌,勇毅冠绝三军。正是打这种血战、硬战的上佳人选。 很快庞德便抵达张瑞身前,此时庞德内覆皮甲,外披重铠,看起来分外雄壮。见到张瑞后主动拱手行礼说道:“拜见主公。” 张瑞笑着回道:“无须多礼。庞军侯,有三弓床弩与神臂弓首次出现,必能使敌军措手不及。若此战不能建立奇功,之后敌军有了防备,再想击败敌军就只剩下血肉消磨一途。能否克敌制胜、数千家庭能团聚,全系于庞军侯一身。” 庞德脸色肃穆,回道:“德必奋命效死,誓破暴匪于今日!生不破贼阵,死不下华山!” 张瑞满意的点头,说道:“马腾已将庞军侯妻儿送至长安。期待庞军侯能顺利凯旋,回家团员。孤在此观看庞军侯为我破敌!昭示三百将士,若今日攻破贼阵,全军皆官升一级,赏钱十万!” 庞德重重抱拳应诺,随后返回军中,慷慨激昂的宣示主公重赏。 张瑞言出必信之名,三军皆知,士卒们立即爆发出最狂热的欢呼声。 此时数百将士求战心切,庞德便不再耽误,立即带兵登山。 前一段地形稍微平缓处,徭役整修了道路,三百士卒可乘坐五十余辆牛车一路前行。 直到地形陡峭,车马不便,众人才下车整队列阵。 此时距离潼关险隘只剩下数里之遥,庞德便对阵后跟随的数十名科学院执事说道:“事关三弓床弩之事,某不甚了解,尔等可自行选择地址组装。” 一名执事向前回复道:“若如此,我等便自作主张了,还请庞军侯多加配合。” 众人继续前行,已可望见山腰处正在列阵的吕布麾下将士,敌军以逸待劳,氛围并不紧迫。 及至距敌六百余步,一名年轻教习走至庞德身边,说道:“庞军侯,再向前,床弩已无射界,只能在此地之前设置床弩。” 庞德听不懂什么是射界,便直言问道:“尔等已选好架设床弩之所?” 年轻教习面色凝重,点了点头说道:“太华山之陡峭实在出乎我等预料,堪称人间路止潼关险。勉强能架设三弓床弩的地点只有两处,且只有一处射界开阔。” 庞德性格雄烈,不会啰嗦多言,既然对方坦言只能设置两幅床弩,便再未强求,说道:“此乃无可奈何之事,尔等尽力设置便可!” 教习便是担忧领兵将领蛮横无理,见庞德如此果决,便感激的拱手,说道:“吾等必全力以赴,精准射杀敌军,助庞军侯击破敌阵。” 庞德点了点头,说道:“若能击破敌阵,某所得奖赏分文不取,皆分与科学院诸位!” 科学院诸人闻庞德之言纷纷笑容洋溢,干劲十足。毕竟只是射射箭,就能有数百钱可得,实在令人喜悦。 干劲十足的众人很快便将两幅床弩架设完成,为首的教习看向庞德问道:“庞军侯,是否即刻发射?” 庞德立即摆手,语气坚定不移,说道:“待某率军抵达敌军阵前三十步,举白旗为号!白旗升起则射,白旗落下则止。” 教习脸色大变,说道:“近千步距离,一旦略有差池,便会误伤我军将士。庞军侯莫如稍远等候,待我等射完再靠近。 庞德语气肃杀,说道:“此为战场,某之言便是军令!尔等只需听令行事!若旗升不射,旗伏不止!休怪某军法无情,取尔等项上首级!” 肃杀的语气,令所有科学院众人毛骨悚然。终于清楚,在战场上,鹰扬大军的森严军令,绝不容任何人挑衅违背。 汉末之并州匪政 第五十九章 轮回噩梦 庞德一行人的异常行为很快便引起了山上守军的注意。 负责指挥的将领乃是秦宜禄。 因为秦宜禄对吕布言听计从的行为,得到了吕布极大的信任,所以被授予颇多权责。 可脸色苍白的秦宜禄望着远方徐徐逼近的钢铁方阵,真心希望自己没担负这份重任。 敌军的攻势已经不能用猛烈形容,简直像是惊涛骇浪,又像熊熊烈火。 从鹰扬将军的大纛在山下飘起的那一刻开始,一队一队的铁甲就像杀之不绝的噩梦一样,连绵不绝。 每次当对面雄壮的鼓声响起,必然有三百列阵严整的甲士像钢铁城墙一样推进上前,奋命冲杀,不死不休。 守山的将士如今最恐惧的噩梦便是那雄浑的鼓声,以及那永远肃杀死寂,徐徐逼近的方阵。 似乎无论众人用什么手段,杀掉多少敌军,一模一样的铁甲永远在徐徐向自己逼近,面色狰狞要取自己性命。 最恐怖的事情是,当众人一头冷汗的从噩梦中惊醒,战战兢兢的蜷缩着身子,向山腰望去,噩梦中狰狞恐怖的一幕,必然在现实中上映。 一模一样的铁甲,威严肃杀的方阵,狰狞浴血的将士,不死不休的血战。无论从噩梦中惊醒多少次,只要睁眼望去,山腰上永远在上演噩梦中的情景。 无论军官们如何跟士卒宣扬,鹰扬将军手下大军只有两万人,士卒们都一脸惊恐的摇头,不肯相信。 两万人能围困己方上万攻城大军?两万人能日夜不停的猛攻险隘?这种官方言辞毫无可信度。士卒们私下里都达成一致意见,鹰扬将军坐拥百万之众,麾下至少铁甲十万。 否则怎么会每时每刻都有三百铁甲疯狂进攻? 可悲的事情是,当宣扬一次次被否定,当鼓声响起,杀之不绝的甲士疯狂冲击,军官们亦逐渐失去信心,鹰扬将军真的只有两万军队? 为了增加可信度,军官们不得不改口,信誓旦旦的宣传鹰扬将军麾下军人绝不超过五万,不及己方人多势众。 事到如今,哪怕秦宜禄这种校尉高官亦坚信鹰扬将军手下至少有五万铁甲,才能一直维持如此猛烈的攻势。 虽然没跟任何人谈过,但秦宜禄内心深处一直觉得,这世间恐怕除了鹰扬将军本人下令,恐怕没有任何人能改变这种恐怖的战事轮回。 永远不变的三百甲士,改变的只有己方不断阵亡的同袍战友。 可是如今轮回噩梦一般的战事居然发生了变化,敌军足足有近半个时辰未发起猛攻。 秦宜禄亲自走到最前线观察敌情,其身后无数震惊的士卒亦爬上山腰,观看敌军异常的原因。 难道噩梦一般的战事要结束了? “敌军在作何鬼蜮伎俩?”秦宜禄对前线屯长问道。 “吾等亦不知晓,半个时辰前,敌军便抵达彼处,距离我等约六七百步。然后便止步不前。” “可曾派出斥候探查?” 屯长一脸纠结的表情,说道:“敌军人人携带弩箭,斥候百步外便被射杀。” “给斥候穿上铁甲!令其再探。” 屯长犹豫了瞬间,说道:“秦校尉,非是吾等不愿探查。难得敌军停止攻势,我等趁机休整岂非更好?可让士卒恢复信心,让将士们知晓,敌军亦会疲惫,亦会停止攻势。何必急于撩拨敌军?” 秦宜禄脸色一变,军中将士以如此消极,乃是军心崩溃前兆,再不敢逼迫,对身后亲卫说道:“即刻向吕将军求援。通知吕将军,鹰扬将军有异动,请吕将军亲自过来迎敌。” 事实上秦宜禄有些不明白吕布想法,高顺一个偏将,交由段煨围攻即可,为何吕将军放着鹰扬将军本人不理,亦要彻底击败高顺。 导致明明有六万大军,段煨所部三万人一直在弘农郡境内捕鱼捉虾。 而己等三万人却要分成三部,魏续被围困,自己在山间胆战心惊,而吕将军本人则被高顺死死的拖在了函谷关以东。 若是魏续在此,一定能为秦宜禄解惑。 当初吕布与高顺皆领精兵一千,旗鼓相当的一战却被高顺所部凭宿铁刀之锋利正面砍穿,战败后一直耿耿于怀,引以为奇耻大辱。如今围困了高顺,势必要将其击败,以高顺首级,洗清自己曾经的耻辱。 使者离去不久,守山将士纷纷发出了惊恐的声音:“敌军复至矣!” “敌军依旧欲拿下山腰险隘!” 随着众人惊恐中带着无奈的声音,庞德已率部抵达四十步外,开始整队列阵。 秦宜禄脸色一变,今日敌军整队的距离足足比往日远出一倍,其中有何诡异? 一种不祥预感笼罩在所有人心头,秦宜禄立即喊道:“扔滚石!” 守山士卒闻言皆是一惊,这么远便仍滚石?四十余步(六十多米),石头岂不得大部分卡在泥土中? 而庞德并未理会山上惊愕的众人,令第一排将士手持橹盾,缓步向前推进至距敌三十步处,随后纷纷下蹲,以肩抵盾,抵抗偶尔砸落的滚石。 随后便下令手持神臂弓的将士站在橹盾之后,瞄准敌军。 在敌军惊诧的目光中,庞德沉声下令:“树旌旗。” 白色的令旗高高扬起,千米之外全神贯注观察此地的教习立即受到指令。 下一瞬间,雷鸣般的声音在所有人耳边震撼响起,两根巨大的弩枪呼啸飞至。 一根弩枪齐根射进泥土当中,溅起无数沙石,泥土飞到数十名将士脸上。 然而还未等众人清理嘴中、脸上的泥土,下一刻凄厉的惨叫如同响彻在所有人心头,令众人纷纷后背发寒。 循声望去,只见有四五名士卒被长长的弩枪带着巨大的惯性贯穿成一串,在地上拖行十余步,留下两道深深的拖痕,洒出一路猩红的鲜血。 秦宜禄吃惊的大吼:“是床弩!” 士兵们惊慌失措,不知是进是退。 面对这种情况秦宜禄亦失去主意。难怪对方迟迟不上前进攻,原来是在组装床弩! 然而还未等秦宜禄想出应对之策,又有两支弩枪呼啸而至。 经过校准,这次射击运气极佳,尽皆命中。 其中一支高度略低,射中士卒大腿,瞬间残肢横飞,三四支大腿从空中砸落。满脸是血的士卒惊愕得抱着从自己头上砸下的血淋淋的残肢,惊骇得良久未能能做出任何反应。而失去大腿的士卒则抱着血肉模糊的残躯,在泥土间痛苦的翻滚哀嚎。让围观的士卒面露不忍,脸色苍白。 而另一支则直接贯穿数人,将其钉死在山腰上。被贯穿的士卒必死无疑,却还未失去生机,嘴里吐出大量鲜血,徒劳的伸出双手,向同袍求救。 汉末之并州匪政 第六十章 敌将胆寒 人群密集,弩箭的杀伤力被成倍放大,守山士卒的阵地在被弩枪肆虐过后,变的血肉模糊,一片狼藉。 “射击!”在守山士卒还惊慌未定时,山下却响起了高亢的吼声。 下一瞬间,强劲的箭矢呼啸而至。 就在秦宜禄身旁,一名倒霉的士卒被弩箭直接命中面门,仰面而倒,鲜血淋了秦宜禄一脸。 秦宜禄从来不是一名胆气雄壮之人,滚烫的鲜血浇在脸上,让其一阵惊恐,就差一尺,死的便是自己! 连忙大吼道:“列阵,还击!” 射声校尉部将士极其精锐,听到军令,训练有素的士卒几乎是凭借本能,便重新将方阵排列整齐。 却就在此时,两支雷鸣般呼啸的弩枪再次飞至,一支插到了人群缝隙之间,溅起大量泥土。 另一支却瞬间穿透了三名士卒的身体,颤抖的枪杆甩出无数血滴,淋到无数士兵脸上。 恐惧在所有人心中蔓延,十几名士卒惊恐的扔下弩机向阵后逃窜。 秦宜禄愤怒的大吼道:“回去!敢后退者斩!” 秦宜禄的亲兵是并州士卒,与射声校尉部将士并无交情,在秦宜禄的命令下几十名亲卫立即上前,将溃逃的士卒拖出人群,逐一枭首。 身后有大量并州士卒,射声校尉部将士逃无可逃,只得惊恐的站在原地,举起弩机。只是大量射声将士眼中充满了仇恨的目光。 惨叫声此起彼伏,已经有十几名士卒被弩箭射翻。 “还击!”秦宜禄大吼一声。 弩箭激射而出,然而下方却并没有任何反应,一声惨叫亦未响起。 一名射声屯长惊恐的大喊:“未能穿透重铠。” 话音未落,己方方阵中却再次传出一阵惨叫,密集的弩箭射穿了射声将士的铁甲,数人翻倒在地,鲜血将暗红的土地染得更加妖艳。 众人脸色惊恐,己方弩箭不能穿透敌人重铠,敌军弩箭却肆意杀戮己方将士,站在原地岂非等死? 两支雷鸣般呼啸的弩枪为众人确定了心中所想。这次运气极佳,两支弩枪皆命中数人,在阵中留下两道长长的血痕。 前后已有二十多人惨死在弩枪、弩箭之下,而且只能被射,无法还击,这次有数十名士卒向后方溃退。 见此秦宜禄亲自拔刀带领亲卫上前,连斩十数名逃兵,大吼道:“向前,抵近敌军二十步攒射!必能破甲!” 为了防止射声校尉部继续后退,秦宜禄亲自领数百名并州士卒站在射声将士此前站立之处,手持弩机将射声将士向前驱赶十步,大吼道:“再敢后退者,皆射杀原……” 话音还未结束,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一支弩枪贯穿数名士卒,颤颤巍巍的插在了秦宜禄身前三步之处,士卒满是鲜血的双手拼命伸向秦宜禄寻求帮助,却像极了索命的厉鬼。 剩下话全被堵塞在喉咙里,秦宜禄惊恐的向后退却,却被士卒绊到,跌倒在地。 “杀!” “万胜!” 守军的混乱,立即被山下庞德发现,当机立断发起冲击。 射声校尉将士立即看向秦宜禄,以期得到指令,是进是退。 可是入目所见,秦宜禄所在位置只剩下一串垂死挣扎的将士。 射声校尉部将士居然发出一阵欢呼声:“善!狗贼横死在弩枪之下!” “吾等向鹰扬将军投降!鹰扬将军从不虐杀俘虏!” 在喧哗中,上百名射声将士直接扔下武器,跪地投降。 阵型顿时变得稀稀疏疏,剩下百余人站在人群中间显得无比突兀。 庞德一手持盾,一手持刀,身先士卒,一声大吼如同虎啸:“竖子!何故仍站立原地!莫非自寻死路?” 为什么仍然站立原地? 仓皇间,许多射声将士脑中一片迷惘,为什么要站,为什么要跪? 吾等在此处,不是欲与敌接战吗? 关站、跪何事? 有奋勇的将士立即拔刀向前迎敌,却被庞德一刀枭首,勇毅的庞德连斩三人,射声校尉部将士被惊骇。 有人欲继续向前,却被身旁跪着的至亲好友猛然拽倒,用力压住,不愿其冲上去送死。 有人举目四望,却发现周围是大量跪伏的同袍,自己孑然一身,提着一把环首刀,心中茫然不知应进应退,而前方却尽是密密麻麻冲杀而来的甲士。 庞德心中惊叹,果然不愧是北军五校,如此情景还有人在坚持,若是换一支寻常军队,早已崩溃四散。 于是庞德大吼一声:“射声校尉部速速散开,此乃鹰扬将军与董贼私怨,尔等莫要卷入其中!” 关于鹰扬将军与董卓的恩怨,天下无人不知。其中缘由,众口纷纭。但有一点,天下人看法一致,那就是二人皆立誓,必将对方挫骨扬灰,不死不休。 这场席卷汉室全境的浩大战争,就是因为二人纠纷拉开了序幕。 射声校尉部乃是北军五校一部,并不属于董卓嫡系。 适才秦宜禄对射声校尉部的态度也完全不像是对待嫡系。 将领与士卒之间互相漠视,导致射声校尉部将士并无为董卓效死的意愿。 听庞德一声呵斥,余下数十名心中茫然的士卒亦陆续退到一边,扔下了武器,表示不参与其中。 要是换一个对手,众将士并不会如此放心的放下武器。 毕竟谁也不知道对方获胜以后会如何处置降兵,与其将性命托付给对手的仁慈,很多人选择血战到底或者拼命逃离。 但如果是鹰扬将军,众人却没有这种担忧。鹰扬将军历经大小战事数十场,从未虐杀战俘,美名在大河两岸广为流传。 跟鹰扬将军交战许久,士卒们对鹰扬将军事迹还是颇有了解的。 而随着射声校尉部士卒的散开,秦宜禄可以正面看清前方每一名敌军士卒脸上狂热狰狞的表情。自己与这密密麻麻的甲士之间再无任何阻挡。 即便吕布亦不敢正面强挡密密麻麻数百把锋利横刀,秦宜禄连忙手脚并用的从地上爬起,向后退去。 但秦宜禄忘记了,吕布能抽身后退,那是因为他在战场上打出了惊艳双方的恐怖战绩,没有人会怀疑他临阵退缩。 但此时,敌我双方所有人都眼睁睁的看着秦宜禄狼狈的从地上爬起,转身推开亲卫便向阵后逃去,边跑中还边转头打量敌军是否追上。 这副模样,说他不是临阵逃跑,哪怕是他的亲卫都不会相信。 将是兵胆,主将带头逃窜,守山的将士瞬间士气大泄,纷纷向后逃窜。 混乱中旌旗、甲胄、刀剑、弩机丢弃了一路,一副兵败溃逃的模样。 汉末之并州匪政 第六十一章 是我军旌旗 玄黑色的旌旗一面面在山腰飘起,很快便连绵成一片。 在山底下观战的鹰扬将军府文武瞬间爆发出一阵欢呼。负责汇报战损的赵丰最为兴奋,兴高采烈的对张瑞说道:“主公,黑色旌旗升起,庞军侯已拿下潼关险隘!” 张瑞面露笑容,说道:“再无庞军侯,今后需改称旁校尉矣!传令徐荣,即刻派军上去接应,防止敌军反扑!” 在应对敌军反扑方面,庞德压力最大。 敌军虽然溃逃,但实力未损,只因为主将胆寒,率先后退,才导致全军士气崩溃。 而且敌军后方还有大量未曾参战,建制完整的军队,一旦吕布亲自提兵来战,必然能重整旗鼓。 庞德乃在潼关施工处重新布阵,同时下令士卒去将科学院教习强制拉到前线。 教习们走过血肉模糊的战场,从未见过如此惨烈的一幕,当场有十数人忍受不住,呕吐不住。 惹得士卒们发出一阵哄笑。 庞德未笑,反目露艳羡。在西凉,战火绵延上百年,即便妇人都能开硬弓,百姓早已见惯了血腥与杀戮。 却原来在此乱世,还有人生活在世外桃源当中,被护卫的无比周全,从未见过流血与尸骸。 这一刻,庞德心有所感。 这天下烽烟云涌,英雄四起,但能护卫一方平宁,使百姓安居乐业者,必是鹰扬将军。 所有的厮杀,所有的奋勇,都被赋予了一层荣光与使命,不唯功名利禄而已。 难怪所有鹰扬将军府的文武高官走路都是昂扬自信,睥睨四方。 因为所有人都坚信,自己效命之事,乃是救济斯民,济时拯世。 似乎守护眼前这些教习的岁月静好,护卫少年肩头的草长莺飞,扞卫少女唇角上扬的微笑,便是鹰扬将军府所有文武负重前行的动力。 于是庞德抬臂,止住士卒们的哄笑。很客气的对为首教习拱手,说道:“如今我军已夺回潼关险隘,据险而守。当务之急是布置防御,防止敌军反扑。三套床弩只架设了两副,还有一副未组装。烦请君等查验,此地是否有合适之所足以架设弩机?” 教习们现场比对了一番,一人走到庞德身前,拱手说道:“庞军侯,此地足以架设至少五副床弩,是否派遣将士去将此前两幅床弩取回?” 庞德摆手,说道:“主公必然会遣援军前来,我等无需理会后方,谨守此地便可。” 战场上的事情,皆有庞德一人决断。于是教习们便不再多言,立即在一旁架设床弩。 在教习们架设床弩时,庞德则派出士卒在山间广设旌旗,一面面玄黑的旗帜向潼关两侧双方将士清晰无比的昭示着一件事情。 即贼军纵能逞一时之凶,趁扰攘之际,占据潼关。但当鹰扬将军亲提雄师迎战,终能遏制贼军凶焰,立煌煌胜势。 随着无数面玄黑色旌旗的飘扬,七里外喧嚣的战场上,忽然传出响彻天地的狂欢声。 无数将士激动的喜极而泣,几名亲卫指着远方飘扬的旌旗,兴奋的大吼:“将军,快看潼关!是玄黑色旌旗!” “是我军旌旗!” “将军,是我们的旌旗!” 高顺眼眶湿润,振臂大吼:“将士们!主公来接应吾等了!” “万胜!” “万胜!” “主公万岁!” “杀光敌军!”高顺趁势大吼。 三军士气大振,狂吼一声:“万胜!” 鹰扬大军士气如虹,奋命突陈,打的敌军节节败退,数个方阵被直接冲散,彻底崩溃。 正在督战的吕布气的满脸涨红,狂怒嘶吼:“废物!竖子!” 纵然吕布狂怒嘶吼,亦改变不了前线将士后退溃散的事实。士卒们都看得清晰,敌军士气高涨,将士狂热奋命,此时与敌接战,必然凶险易亡,所以纷纷后退。 吕布不得不无奈鸣金退兵。 但吕布能退,潼关以西的魏续等人却彻底陷入绝境,进退不能。 营内将士一脸绝望的望着山上一面面飘扬的玄黑色旌旗,军心几乎崩溃。 即便高层将领彼此再不和睦,此刻亦不得不聚在一起。 望着远山上飘扬的旌旗与营外狂欢奔腾的铁骑,所有人都心头沉重。 有人问道:“吕将军能否夺回潼关?” 这个问题,即便魏续都没有信心。 远山上那鲜血淋淋的土地,沉默见证了鹰扬将军为夺回潼关究竟付出怎样惨痛的代价。 无数忠诚悍勇的将士日以继夜的猛攻,数千名全副武装的甲士前仆后继的奋战,血流成河的无畏牺牲,历时多日才终于夺回潼关。 众人扪心自问,若自己率领部下如此猛攻,军心必然早已溃散。 军中精锐,北军五校中射声校尉部今日在众人眼前被敌军打残,跪地投降。 步兵校尉部、越骑校尉部皆已在潼关以东溃不成军。 只剩下屯骑、长水两部,却皆为骑兵,不善攻坚。 其余将士大抵与营内将士素质相当。众人被打的不敢出营迎战,却妄想彼辈血肉山河,夺回潼关?所有人心中都有了预期。 尤其营中出身并州的将校更是蠢蠢欲动。 跟着吕布究竟能得到什么?入眼所见,除了一把破刀一无所有。 但若投降鹰扬将军…… 无数人心跳加速。 重归故里,与父母团聚,获得良田百亩,娶位贤惠细君,过上平宁生活,每一样都令众人心动不已。 人心浮动之时,忽然一队铁骑护着一名文士抵达营前数十步处。 魏续脸色一变,立即吼道:“射箭!射杀敌众!” 一旁的将校却纷纷反对,说道:“不妨听听鹰扬将军有何传话,万一是停战喜讯呢?” 众人争吵间,营外使者已经大声喊话,却非众人所期盼的谆谆良言,反而充满了坚决与肃杀:“鹰扬将军有令,围而后降,不赦!” 魏续大喜,众将士却脸色大变。 没人会将鹰扬将军之言当作儿戏,毕言出必信之名,远扬海内。 有人胆战心惊的问道:“不是传闻鹰扬将军不杀俘虏?” “尔脑袋里装满了粪土?现在投降,鹰扬将军必定不杀一人。但鹰扬将军已经发布明令,尔依旧负隅顽抗。还期望鹰扬将军一笑而过?鹰扬将军是汝翁还是汝母?” 众人默然,很快有人想到关键问题:“营内粮草还能支撑几日?” “最多三日!” 所有人脸色大变,那岂非不降即死? 汉末之并州匪政 第六十二章 破敌营报血仇千刀万剐 鹰扬大军虽然夺回了潼关险隘,但并未继续向东方进军。 最主要的原因是为了夺回战略要点,军中死伤惨重。日征夜战,仅直接阵亡的将士便多达一千四百人,重伤将士两千七百人,总共伤亡四千一百余人。鹰扬将军府的徒卒主力近乎打残。 此时领地宽广的优势才逐渐显露,张瑞可以从容的在各地调兵遣将,继续增援。 而董卓所有部队却只剩下了弘农郡这些,死一个少一个。 至于紧急征募的乌合之众,除了浪费粮草,在这种精锐之师面前毫无用处。 一千铁骑一次“倒卷珠帘”,能近乎毫发无伤的轻松屠戮上万新募之卒。 《孙子兵法》云:不教而战,谓之杀。 所以双方都未强征壮丁,一直在以精锐劲旅对阵厮杀。 此时局面便进入沮授所言,势在久战。 每过一天,张瑞的实力便会增强一分。而虚耗一日,则董卓战败的概率就增加几许。 在增援方面,率先抵达华阴的是段文所部骑兵,与公孙瓒麾下大将严纲率领的两千白马义从。 援军的抵达极大的振奋了全军士气,更重要的则是彻底动摇了敌军军心。 三千余铁骑与张辽所部五千铁骑列阵在魏续营外,旌旗甲胄,光照天地。 一个个方阵严整威严,将魏续大营包围的水泄不通。 所有人都清楚,这是鹰扬将军在向营内守军昭示形势。被近万铁骑团团包围,守军已彻底失去了突围逃生的可能。 要么主动解甲投降,要么困死营中。 铁骑围困已是最后的劝告,当徒卒主力开始攻营,普通士卒还有可能活命,但领兵将领必死无疑。 内忧外困之下,守营将士军心崩溃。当晚营中发生哗变,大火烧得天空一片通明,数以千计的士卒在营中互相攻杀。 张瑞在睡梦中被亲卫唤醒,亲自走到营门外观看敌军混乱的场景。 此时敌军自相残杀,又营中起火,建制已乱成一片。将士只顾保命,无心守营。 鹰扬将军府的所有将领都红着眼向张瑞请求出战。 任谁都看得出来,此时领数千甲士趁势掩杀,必定大获全胜。 这几乎是白捡的军功。就看主公愿意将这份功绩赐给谁了。 张瑞认真思虑了片刻,最终决定派王昶上阵。 其一,王昶是自己一手从少年提拔起来的文武全才,忠诚毋庸置疑。 其二,则是王昶麾下的五千护匈奴中郎将所部铁骑,需要一份奖赏与牵挂,从而密切与鹰扬将军府绑在一起。 有那么多军功记在鹰扬将军府,普通士卒即便想离去,亦会心有不舍。 当张瑞下定决断后,王昶便在众多将士艳羡的目光中率领三千铁骑策马冲入营门,马踏连营。 战事经过亦如众人所预料的一样,与其说是冲杀,不如说三千铁骑在营中游行一圈。 敌军自相残杀,乱作一团,没有方阵能阻挡这支奔腾的铁骑。 直到旭日高升,混乱一夜的士卒才纷纷安定。 因为此时已经混乱的完全没有什伍,入目望去大部分是互不相识的将士,士卒们已经不知道要听谁的命令,又要与谁厮杀。用一盘散沙形容此刻的情景再合适不过。 这种情况下,一屯队列严整的将士便能轻松驱赶这上万乱军,更何况营内外有上万威严肃杀的大军。 营门早已被鹰扬大军的士卒把持,在三军将士肃杀目光注视下,营内乱兵很快便知晓该如何行动,纷纷垂头丧气的高举兵器走出营垒。 傍晚时分王昶统计完俘获,兴高采烈的找到张瑞禀报道:“主公,此战共俘获敌军七千三百余人。其中校尉四名,包括吕布姻亲魏续。” “昨夜敌营哗变与大火,缘由是为何?”张瑞问道。 “乃是三名校尉不愿坐以待毙,主动在营中纵火,趁乱兴义兵攻击魏续所致。” 张瑞昨夜未睡足时间,困意上涌,打着哈欠说道:“令功曹记录功勋,按律赏罚。” “魏续如何处置?”王昶问道。 张瑞想了想,说道:“尝试劝降,若吕布姻亲都能投降,吕布麾下将士必然战意大减,军心动摇。” 此时司马贾诩一脸凝重的走到张瑞面前,说道:“主公,适才校尉关靖传来噩耗,望您有所准备。” 关靖? 张瑞麾下猛将如云,三军辟易者难以胜数,所以对这位校尉关靖几乎毫无印象,只记得他似乎是与郭淮同期被举为孝廉。至于他有何功绩,如何升到校尉的,可以说一概不知。 这么一位默默无名的校尉能传来什么噩耗?张瑞颇感好奇,说道:“令其当面详述。” 很快关靖便被传唤至张瑞面前,但其穿着令所有人都吃惊不已。 只见这位校尉身穿丧服,头戴孝布,脸色惨白如纸,像是背负了一身血海深仇。 未等张瑞询问,关靖已重重跪在张瑞面前,雄壮坚毅的汉子还未开口,却泪流满面,泣不成声,高声大喊道:“主公……主公!晟……晟校尉,其死凄惨无比……请主公……务必为其报仇!” 张瑞皱眉,究竟是什么事情,居然令一名无畏弘毅的领兵将领哭成这样? 要知道自古以来,在诸夏,哭泣都是软弱的代名词,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 一丝阴霾笼罩到张瑞心头。 贾诩抢在关靖回话之前说道:“主公,请务必宽心,莫要气急伤身。” 张瑞没理贾诩的劝谏,盯着关靖不容置疑的说道:“讲!” 关靖重重叩首,然后回道:“主公,晟校尉于某有救命之恩,某必不忍晟校尉尸骸暴尸荒野。掘地三尺,历经三日才在潼关故址找到晟校尉尸骸!” 说道这里,关靖再次泪如泉涌,悲愤不已的吼道:“然,当某找到晟校尉时,却……却发现,晟校尉已被削为人彘!狗贼吕布!竟然将晟校尉溺于粪坑当中。” 张瑞只感觉眼前一片眩晕,似乎已经能闻到晟武死前充斥口鼻的恶臭气息。 被削为人彘,毫无反抗能力的看着自己一点点沉没,当时究竟该是怎样的绝望与无助! “晟校尉与某临别前只有一言令某转告主公。言当初一时糊涂,愧对主公信任,愿以死明志,以期能赎当日之罪,得主公原谅。” “啊!”张瑞只感觉胸膛压抑的几乎窒息,歇斯底里的指着关靖大吼道:“去!现在!即刻去将魏续千刀万剐!” “即刻点兵!孤现在就去擒拿吕布,势必亲手将其溺死在粪坑里!” 汉末之并州匪政 第六十三章 军情逆转终一日围困吕布 虽然兵法有言,将不可因怒兴兵。 但张瑞并不是一名普通将领,而是整个鹰扬将军府的主君。 《国语·越语下》有言:君忧臣劳,君辱臣死。 如果需要势力的主君来包羞忍耻,那是所有文武的无能,是整个势力的腐朽。 鹰扬将军府显然并非如此,麾下文臣才能谋国,武将悍不畏死。 整个势力历经多年积累,攒下丰厚的底蕴,足以使张瑞快意恩仇。 若现在与吕布血战,能让张瑞心情放松一些,保重身体,众人绝无异议,立即执行。 贾诩当即劝道:“主公,潼关路险,大军、粮草皆不可速过。在此期间宜令徭役扩建风陵渡,使段文所部快速渡河,亦方便日后转运粮草。” 大军一旦打过潼关,加上颜良、严纲所部,人数便超过三万余人,战马一万余匹。 如此规模的大军,每日消耗粮草无数,长安已供应不足,必须从河东转运粮草。 扩建风陵渡乃势在必行之事,何况如今潼关因为战事不能修建,上万徭役与工匠在华阴待着无所事事亦是浪费。 于是张瑞说道:“可!令华阴县令司马朗负责此事。令庞德为先锋,徐荣为中军,即刻引兵向东,为孤击破吕布!” “诺!” 关靖的一席话令张瑞困意顿消,悲切不已。 关于晟武,因为当初兵变,其处置失当,导致张瑞对其观感极差。甚至一度被张瑞贬出现役,负责府兵招募与训练。 其在招募府兵之际无怨无悔,兢兢业业的表现,才使张瑞打消了怀疑,但还是一直不受重用,在陷阵营中充当军侯。 与其同时投效张瑞的段文,早已经高居中郎将之职。 在此之后许久,晟武才凭借着无人能够置喙的军功,升任校尉。 却不想刚刚升任校尉,便战死沙场,而且死的极其凄惨。 其活着的时候不受张瑞待见,直到慷慨赴义,张瑞才发现,原来这位军人已经为自己立下如此多的汗马功劳。 用一生的奋斗与自己的生命为当初的过错赎罪。 张瑞畏惧承认是自己的猜疑害死了这位忠诚奉献的军人,只有取得了吕布的首级,自己才有勇气走到晟武坟前。 于是张瑞拔出一把刻刀,在自己的桌案上,亲手写下一行用力极深的字迹:“吕布残虐,不得其死!” 为贯彻张瑞坚定不移的意志,三军奋命效死,旌旗风卷云动,铁甲光耀天地。 庞德亲领一千士卒冲杀,勇冠诸将,一路长驱直入,击溃吕布麾下三名校尉,一日之间推进五六里,距高顺军营仅剩数里之遥。 吕布恐被庞德、高顺前后夹击,乃主动退兵,撤至湖县。 事实上,这是吕布被军中谣言误导了判断。 守山士卒被鹰扬大军强大的攻势所惊骇,纷纷宣扬鹰扬将军麾下有五万铁甲,昼夜不停的猛攻,疲敝不已的守山将士寡不敌众,方才溃败。 加之庞德骁烈悍勇,无坚不陷,只带千人便长驱直入。 最终使吕布误判局势,以为张瑞军中仍有数万养精蓄锐的将士,便主动撤离华阴。 事实上,鹰扬将军府如今亦是强弩之末,尤其徒卒主力,损伤惨重。 但随着吕布的撤退,潼关以东,大片土地被腾出,正是给鹰扬铁骑提供了用武之地。 尤其湖县,地势相对华阴平坦许多,铁骑将士们在越过潼关后便立即向湖县开拔。 张瑞与吕布交锋数次,每次都是吕布人多势众,围困己方。 这一次终于不同,一队队昂扬自信的鹰扬铁骑为张瑞彻底清洁出了口恶气,将吕布团团围困在了湖县城内。 虽然鹰扬大军无力攻城,但同样吕布亦无力出城对战。 毕竟所有人都清楚,在空旷的平原上遭遇上万突骑,除了被碾为尘埃不存在任何其他结果。 在大军兵进湖县围困吕布的同时,一直被吕布嚣张气焰阻挡在湖县东方的段煨所部终于亦有机会加入战场。 该部三万人,加上湖县内被围困的吕布麾下上万人,董卓一方军队人数仍然多于鹰扬大军。 但战争是一项错综复杂的浩大军事艺术。 并不能简单的以人数来评判优势、劣势。 鹰扬将军府虽然人数略少于董卓一方,但却牢牢把控了战场的主动权。 上万铁骑纵横驰骋,是战是退完全由张瑞决定。董卓一方只能被动应战。 而这还只是战术层面。 在战略层面,张瑞的优势更是令董卓望尘莫及,已经达到贾诩所言,先胜后战的境界。 在长安、在河东、在河内、在太原,各处府库里都堆满了粮草,多达上百万石。 足够三万大军、上万战马支度数年。 鹰扬将士就只管奋勇向前,毫无后勤之忧。 而董卓所部,粮食供应却岌岌可危,四万余将士,谁也不敢肯定明天是否还能有粮供应。 但偏偏董卓所部并没有战场主动权。战与不战,在彼而不在我。 有后勤之利的鹰扬大军必然会强行将战事拖入对峙消耗当中,拖到段煨、吕布军中粮草耗尽,才会一击决胜。 而拥有骑兵之利的张瑞此刻亦并未麻痹大意,正在紧锣密鼓的调兵遣将,向湖县增兵,以彻底锁定胜势。 距离战场最近的自然是高顺所部,在稳固了华阴防线后,张瑞亲自接见了这位武功赫赫的悍将。 高顺在此战中重要不言而喻。若无高顺在后方牵制吕布主力,骚扰支援潼关的援军。 吕布必然会全力防守潼关险隘,若如此,鹰扬大军能否夺回潼关已成未知之数。 但可以确定的是,有吕布率军呼应,魏续所部上万人绝不会畏缩营中,甚至产生哗变。 见到高顺后,张瑞笑着走到他身边,亲切的拍了拍其肩膀,说道:“辛苦了!” 当初军队哗变,连作为亲卫队长的晟武都心思浮动,可谓是张瑞人生最低谷的时刻。 彼时正是高顺拔刀护卫在了张瑞面前,呵斥一众府兵,为张瑞争取了发言的机会,才最终使兵变平息。 这种能尽忠死节的义士,一直以来都被张瑞引以为腹心,位居全军高位。 所以对待高顺,张瑞并未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交流更像是患难与共的生死之交。 高顺弘毅威严,面露笑容,说道:“幸不辱命。” “且入座,连番血战,君麾下将士幸存几何?” 汉末之并州匪政 第六十四章 赏高顺引豪族建设长安繁华 高顺当初率领五千大军驻扎在潼关以东,作为潼关建设的屏障。 吕布灭绝人性的奔袭获得全功,成功夺下了尚未建起的潼关。 但高顺在潼关以东的存在使吕布如鲠在喉,潼关血战使其处处受到掣肘,加上之前私怨,使吕布整场战斗一直在猛攻高顺。 该部五千将士无日不战,死伤必然不是一个小数目。 高顺语气沉重,说道:“徒卒尚可,仍余两千可战之士。然铁骑千人,只残存两百余人。” “莫不是铁骑遭遇折戟?” “并非如此,铁骑可谓力挽狂澜。校尉徐晃,武力既弘,计略周备。领骑兵千人正面冲击三千敌骑不落下风,追击之中又以数百残骑一战击溃北军五校中越骑校尉部。而后遭遇吕布亲帅屯骑校尉部,依旧沉稳不乱,亲自断后,且射且退,护卫士卒成功撤离。” 张瑞听完大加赞叹,说道:“好一个徐公明,有古名将之资,令功曹记录其功,再另赏骏马三匹,铁甲两套,精良弓箭一副,钱百万,绢百匹。” 说完张瑞笑着问道:“猜猜君之封赏如何?” 高顺面露笑意,并没有拒绝,更没有发疯到会将赏赐分与士卒,那是在夺取主公权柄与恩威,贿赂将士,实乃取死之道。 有功则赏,乃是鹰扬大军士气如虹的重要原因。高顺便笑着说道:“能为主公效命,已是耀祖荣宗,不敢妄求。” 张瑞笑着摇头,从怀中取出一份地契,说道:“此乃长安城崇仁坊一份地契,占地五十亩。” 高顺好奇的从张瑞手中接过地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赏赐。不,应该说全军唯此一份。便张口问道:“主公,此作何用处?” “将作监长丞裴辑抽调无数能臣干吏、精工巧匠历时数月终于画出长安城草案。全城一百零八坊,而君手中地契便是长安城崇仁坊内占地五十亩的一片区域,可自行修建府邸。” 长安城乃是鹰扬将军府的治所,甚至将来有望成为京都所在,土地必然寸土寸金。京师之中多达数十亩的土地,价值究竟有多高?高顺不敢想象。 张瑞笑着拍了拍高顺的肩膀,说道:“崇仁坊西为官府执政区域,北为宫殿,南为市肆,东方为孤之府邸。入住其中者非富即贵,民间富商为竞一块崇仁坊五亩地契,已出价高达黄金百镒。” 高顺笑着回道:“不意有朝一日某竟能将黄金数千镒徒手握于掌中。” 五亩地契便能被商人们竞价至黄金百镒,五十亩地连在一起,价格必然会大幅增溢,乃至翻倍。 “长安平宁繁华,方不负将士前线浴血厮杀。” 高顺重重颔首,与有荣焉。由长安繁华,方知己等的奋命效死并非没有意义。以我手中长剑,护卫桑梓青山。 看着高顺为邦国光、佐雍得尝的模样,张瑞十分欣慰,也是自己赠与他地契的原因。 不仅要与麾下文武一起打下长安,更欲拉拢所有人一起建设繁华长安。 五十亩地契,虽然距离郭子仪府宅占全坊十分之一的夸张地步相差甚远,但也已经是白居易所住十七亩庄园面积的三倍。 张瑞很期待高顺能将其建设成何等风景。 这片新建的浩大庄园将与其他设施共同构成长安的富丽与繁华。 而建设如此繁华的设施,全是由高顺本人出真金白银,雇佣工匠,规划风格,设计草图。 张瑞的投入只有将作监小吏执笔,在长安城规划图上划出几条细线。 难怪后世官府喜欢卖地。这既能增加财政收入,又能增加城市繁荣,哪个执政者会不喜欢? 至于高顺有没有这么多资产?张瑞无比确认,必然有。 自张瑞在孟县起兵,收拢了上千汉室内撤的边军散兵游卒,那时高顺便已在张瑞手下效力。一直忠心耿耿,战功赫赫。 而且未曾同历史中跟随吕布四处流浪,所有积蓄都留在了太原。无论是缴获的战利品、还是张瑞的封赏、以及勋田的产出,常年累月的积攒,都足以使高顺府中积累一大笔财富。 这不单单是高顺如此,是整个将门阶层,皆是如此,包括段文、谢玄、赵云、张辽等等,皆因无需纳税,而颇有积蓄。 张瑞在兴建长安时便将目光注意到了这群人身上。 在鹰扬将军府治下,最富裕的三大阶层,分别是手握大量手工作坊的豪族,掌控大量商队、贸易路线的豪商,以及无需纳税的将门子弟。 前两者是张瑞的钱袋,为张瑞提供巨额财政收入。后者是张瑞手中利剑,威慑一切外敌内患,稳固张瑞统治权威。 同时这三者也是兴建长安城的主要生力军。民间的亭台楼阁、市肆工坊全由彼辈出资,自行修建。 如今鹰扬大军死伤惨重,已是强弩之末。张瑞打算在擒杀吕布,攻克函谷关后便返回长安,休养生息,发展内内政,征募、训练新军。 被困死在函谷关与虎牢关之间的董卓,粮草无需多久便会断绝,彼时便是取董卓项上人头之时。 如今鹰扬将军府的内政太多事情需要盘点,商税改革、监察制度、郑国渠修缮、《武经总要》等等数不胜数。 当然最重要的政务还是兴建长安,稳固关中。 关于建设繁华长安,免不了兴建土木。 在这方面,高顺出身并不富贵,长期节俭的生活亦使其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兴建一套占地五十亩的庄园。 按律法:“良民三口之家分地一亩营建屋舎,每增加三口人再增加一亩(汉亩)。” 五十亩地,相当于数十户百姓之房邸,高顺完全没有兴建的头绪。 张瑞便对其指引道:“长安城内有豪族专司建设,可出资由彼辈兴建。” 长安是个重工商的城市,本就有大量的泥瓦匠与工匠。 豪族们早已发现兴建长安城中存在的巨大利润,所以纷纷将此类工匠收入府中,又花费重金从其他州郡聘请了无数经验丰富的能工巧匠,打着为高官显贵、富商豪族们兴建府邸的主意。 张瑞亦乐得其成,大量工匠的汇聚,必然带来技术水平的提升。 若其他队伍提供的设计更精美,房屋更稳固,价格更实惠。豪族们必然会逼着手下工匠改善工艺。 这有利于提升长安建筑水平。 同时豪族经营此种商业活动,必须找工信司申报牌照,亦有利于统筹管理。 使官府能将建筑规范精准传达给民间施工匠人。 张瑞能接受民间建筑精彩纷呈,但绝不能忍受有人将长安搞的奇形怪状。 理想中的长安布局是井然有序的市坊中带着各式创新与惊艳景色,而不是杂乱无章,任由百姓随意侵占道路、空间。 即鼓励有序精彩,杜绝野蛮自由。 汉末之并州匪政 第六十五章 赵云再使空城计 梦幻长安、繁华长安距离如今还太遥远。 鹰扬将军府自张瑞以下都在思考如何建设繁华长安时,浩大的长安城却面临一场凶险的兵戈之灾。 长史审配在比曹忙的不可开交,既要输送粮草,又要核验府库,还要分割比曹业务。 长安令袁涣与将作监长丞裴辑亲临城中考察实地。 赵云便一人担负起长安城内外所有的治安与防务压力。 演义中极大的夸大了赵云的武力,却也在同时极大的弱化了赵云身上的一切仁义勇智信。 使一名完美武将变成了一个武力虚假而又逆天的存在。 事实上赵云在仁义与智略方面的记载远远超过他的个人武力方面。乃至于武侯祠当中,这位与关羽、张飞、黄忠、马超并传的千古名将并不属于武将一列,而是身穿文官朝服。 当斥候惊慌焦急的冲进大帐时,这位青年名将正一身白袍,手持兵书,用心钻研。 见到斥候慌张的模样,便皱了皱眉,手持书卷,负手于身后,以儒雅的声音的问道:“发生何事?” 语气从容平静,让人有一种安心平和的感觉。 斥候见到主将如此冷静,心中惊慌略微平复,连忙回道:“校尉,前方噩耗。左冯翊叛将梁兴引兵五千余人抵达万年县,似欲向长安进军。” 虽然敌军多达五千余人,但赵云并未惊慌,对亲卫吩咐道:“立即联络各部斥候,确认其他关中诸将可有异动?” “传令各部将士,操练一如往常,无需做过多反应。莫要被区区五千贼寇试探出虚实。” 斥候往来数个时辰,赵云依旧稳坐中军,还是一身白袍,平静读书,连铁甲都未穿戴。周围将士乃纷纷心安,谈笑轻快,以为己方大军云集,胜券在握。 斥候反馈军情之后,亲卫乃对赵云汇报道:“校尉,除了梁兴,其他关中诸将亦在汇聚部曲,信使四处联络,似有偷袭我军之意。” 赵云一笑,说道:“无须怀疑,定是如此。彼辈强而无义,见小利则兴兵劫掠,见敌盛则屈膝臣服。必然是猜测鹰扬将军府大军主力已东出潼关,欲劫掠长安府库。” 亲卫担忧的说道:“主公的确亲领大军东出潼关,长安守备空虚,吾等……” 赵云右手持书,在左手掌心从容轻拍,发出清脆欢快的声音,笑着问道:“长安守备空虚?尔知晓长安有多少守军?” 亲卫一愣,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此乃军事机密,除了负责防御长安城的赵云本人,谁也不知晓长安究竟有多少守军。 “既然尔身在长安,且为某身边亲卫,尚不知长安守军具体数目。关中诸将又怎敢笃信长安守备空虚?需知晓,若鹰扬将军府在长安有一万甲士,所有敢私自闯入京兆尹境内的关中诸将便无人能活过今夜。” 亲卫眼神一亮,兴奋的问道:“校尉,莫非在长安尚有万余甲士?” 赵云笑而不语。 那自然没有,长安守军只有四千余人。若是关中诸将倾巢而出,赵云亦只能被动防御。 自古巨城无防,一旦敌军攻到长安这种巨城近前,除非有二十万守军,否则绝无守住的可能。 彼时府库失守乃是必然之事,赵云便可以引颈自裁以谢张瑞了。 但战争一事,本就是虚虚实实,迷惑视听。 故孙子曰:“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 此刻赵云笑意儒雅从容,其身边亲卫皆疑惑不已,长安城境内究竟有没有上万甲士? 赵云自然不会为手下将士解答疑惑,从容说道:“传某军令,令校尉士孙瑞暂统长安内外城防。令校尉魏杰、第五儁各统兵一千,跟随我部千人出城。” 亲卫们立即挺胸应诺,击鼓点兵。 鹰扬大军皆在营中待命,几乎是顷刻间便已集结完毕。 此时亲兵们才一脸疑惑的聚集到赵云身边,问道:“校尉,吾等这是前往何处?” 赵云已换上一身铁甲,腰挂长剑,手提长槊,丰神俊秀,英气逼人,眉头一挑,理所当然的说道:“何时鹰扬将军府还需等别人打上门来?当然是去攻打梁兴大营。” 率部抵达的魏杰走到赵云身边,担忧的问道:“攻打梁兴大营?不理梁兴五千大军?万一梁兴引兵攻击长安该如何是好?” 此时三千大军已列阵完成,军列森严,旌旗招展,长矛如林,气势威严雄壮。 赵云从容一笑,跨上战马,说道:“有此三千甲士足以震慑一切暗中宵小。梁兴尚不如吕布,既无冠绝三军之勇,亦无英奇之略。彼辈见吾等攻打其营,必然心中惊惧,不敢判定长安守军名数。仓促决断后,必然会仓皇回援!” 众人纷纷觉得赵云言之有理,被其说服。 随后赵云意气风发的挥手,说道:“全军开拔,随某一战可灭敌军!” 诚如赵云所言,三千甲具精良、训练有素的精锐步骑已是一支非常可观的军力。 历史上袁术遣大将纪灵统兵三万攻刘备于小沛。吕布前去劝和只带了步兵千、骑二百,便吓得纪灵等人,皆敛兵不敢复攻。 赵云率领三千精锐步骑,旌旗招展,出长安,过渭桥一路向北很快抵达渭水附近,大军没有任何犹豫,便渡过了渭河,进入左冯翊境内。 这份坚定、果决与迅如雷霆,很快便被关中诸将的斥候探察到。 关中诸将们纷纷按兵不动,在暗中观察战场形势,探查长安虚实。一旦确定赵云是虚张声势,摆空城计,便主力齐出,到长安尽情劫掠一番。 鹰扬将军府的富庶,天下皆知。劫掠一次,足以奢侈享受数年。 至于盟约?在利益面前,那还不如茅房里的厕筹。 梁兴便是诸将通过利益交易,推选出来试探的棋子。各势力给足了梁兴好处,才成功将其说动,第一个引兵南下,试探虚实。 赵云雷厉风行的渡过了渭河,试探的第一道难题便摆在了梁兴面前。 究竟要不要渡过渭河?继续向长安进发? 汉末之并州匪政 第六十六章 酣畅淋漓的一次冲锋 究竟要不要渡河? 站在万年县渭水河畔的梁兴望着清澈渭河,脸色惊疑不定。 斥候回报,赵云所部即在西方一线县之隔的阳陵县,大军其疾如风,已毫不犹豫的渡过了渭河。 一旦自己率军渡过渭河,空虚的大营必定失守。 若长安城守备空虚,那自然上佳,鹰扬将军府的府库物资足以使梁兴一跃成为关中诸将中最富有的一人,势力超过马腾不在话下。 可万一长安城中还有数千守军,那便万事皆休了。 毕竟鹰扬大军的战力在关中已是有目共睹。 右扶风一战,数日间斩杀马腾所部数千人,彻底将马腾围困于武功县中。 梁兴很有自知之明,面对这种虎狼之师,马腾都已战败,自己就更不是敌手。 所以一旦长安仍有五千大军驻守,那么渡过渭河的自己,将天封地闭,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必然会惨死在渭河以南。 可梁兴还是心有不甘,若就此放弃,就前功尽弃了,完全无法试探出长安的虚实。 在河边徘徊良久,梁兴一咬牙,说道:“派前军渡河!看敌军作何反应!” “增派斥候,严密监察敌情!” “全军列阵防御,严防敌军半渡而击之!” 梁兴增派的斥候刚刚启程,前线的斥候已经策马返回,焦急不已的说道:“将军,敌将赵云渡过黄河后,一路马不停歇直奔我军大营而去!我等再不回援,营中的妻儿财务便尽归赵云所有矣!” 河边列阵的士卒立即吵闹叫嚣起来。 底层士卒不懂什么叫试探,也分不清兵法虚实。 想法很简单,绝不能让赵云抓了自己的妻儿子女,抢了自己的金银财宝。 甚至正在渡河的士兵听到后方喧哗亦退回岸边,叫嚣着要回营守卫财产。 此乃人之常情。以关羽之才,后方城池被偷袭,身边三万大军亦顷刻崩溃。 梁兴更不可能做到严格把控士卒,令其军心稳定。 看着群情激愤、叫嚣喧哗的士卒,梁兴担心自己再固执下去,可能会引起士卒哗变。只得装作义正辞严模样,大吼道:“敌寇无耻至极!竟然敢窥视我等娇妻爱女,欲夺我等金银财宝!便是与我等有不共戴天之仇!将士们,跟随某,杀光这群无耻贼寇,守住我等之金银珠宝!” 士卒们这才平息愤慨,催促着梁兴赶紧回援。 众人唯恐赵云先一步抵达大营,纷纷竭力狂奔。 赵云收到斥候回报,面露笑意,从容下令,说道:“传令校尉第五儁,领三百骑兵,脱离大军,快速进兵,抵近敌营十里处待命,严禁射杀敌军!” 第五儁收到军令,只感觉一头雾水,为何不一鼓作气,杀进敌营? 还严禁射杀敌军。那我部用刀砍,用矛杀可否? 三百铁骑策马驰骋,一个时辰后便抵达梁兴大营附近。 在此地,已经可以看到敌军营内四处溃散的逃兵,以及一名名策马求援的信使、斥候。 敌营就在眼前,众人却只能原地待命,有不甘心的士卒问道:“校尉,吾等便就这样蠢立于此,无所事事?贼寇看吾等的目光,似在看愚夫蠢货。” 第五儁烦躁不已,不耐烦的吼道:“军令如此!严禁吾等射杀敌军!与某抱怨有何用?” 士卒们面面相觑,有人问道:“不让吾等用弓,吾等用刀、矛总归可行焉?总不能坐视敌军斥候肆意侦察情报,来回传递军情?” 第五儁想了想,觉得的确如此,就算将来吵到鹰扬将军面前,自己亦占理。哪有大军所在之地,不派斥候,令敌军肆意打探军情的? 便说道:“分五十人充当斥候,将敌军求援信使、打探军情的斥候尽皆斩尽杀绝!……严禁用弓!” “诺!”士卒们欢笑着策马离去,就算不用弓,只拼刀、矛,鹰扬铁骑一样是天下劲旅,毫不畏惧敌军。 但骑战当中,不用弓箭射杀,一方全力逃跑,另一方实在是难以追上。 那些成功逃脱的斥候与信使一个个面色惨白,有的甚至还身上带血,令氛围陡然紧张许多。 一名名斥候策马跑到梁兴面前,焦急不已的吼道:“报!将军,敌军骑兵距我军大营仅剩二十里!” “报!将军,敌军骑兵距我军大营仅剩十里!” 随后赶来的斥候便已身上见血,仿佛大战已经开始,声音焦急中还带着惊恐,大吼道:“报!将军,敌军铁骑正在我军大营外十里列阵休整!” “报!将军,敌军铁骑仍在休整!但已经开始派斥候游弋,查探战场周围情报!疑似即将展开攻势。” “报!将军,敌军铁骑仍在休整,我军加速前进,仍有机会赶回大营!” 一波一波的信使令普通士卒们紧张不已,唯恐自己赶回去之前敌军休整完成,发起攻势。皆拼命的狂奔,阵型早已散乱一片。 梁兴后知后觉,感受到了一丝阴云诡谲的气息,但此时已无法收拢士卒。 在关中平原上一路狂奔,完全无法躲过斥候探查。 很快赵云便得知敌情,乃令魏杰继续统领徒卒主力,自己亲自率领两百亲卫骑兵前去支援第五儁。 此时第五儁麾下斥候亦已探查到梁兴所部上气不接下气的五千混乱士卒。 以逸待劳的铁骑们跃跃欲试,纷纷对第五儁劝道:“校尉,此时突击敌阵,似乎能一战戮灭敌军全众。” 第五儁想到战前赵云断言的敌军必会仓皇回师,又想到其军令,不准射杀敌军。便猜测其言外之意,乃是令己等勿要游射耽误战机,直接突进敌阵。 于是第五儁便大吼一声:“趁敌军混乱,直接列线阵冲击,莫要给敌军整队列阵之机!” 随着第五儁的命令,三百铁骑立即排列成三排,拉开一条长达上百米的战线。 飘扬着矛旗的长矛被平举如林,矛刃在阳光下闪耀着幽冷的寒光。 “众将士,随某冲击!”第五儁在阵前高举长矛,一声大吼。 铁骑立即加速,如狂涌的浪潮一般冲向混乱的人群。 没有来得及列阵的贼寇,只瞬间便像割麦子一般密密麻麻的倒下一片。 铁骑策马冲阵,毫无阻拦,马蹄一路踏过,身后伏尸盈野,横七竖八倒了一地。身前尽是哭爹喊娘、拼命逃窜的溃兵。 无数鹰扬士卒高亢呼啸,尽情发挥胸中畅快与豪气。 这实在铁骑最畅快淋漓的一次突击,亦是骑兵冲击乌合之众最经典的教例。 汉末之并州匪政 第六十七章 迫诸将出傜役助力修缮郑国渠 当赵云率援军抵达时,第五儁已经率领鹰扬铁骑将梁兴所部碾为一地尘埃,横陈的尸体,折断的长矛与染血的旌旗共同构筑出一副兵败折戟的凄凉画面。 赵云有些讶异,没想到第五儁如此果决,仅三百人就敢冲击敌阵,还大获全胜。 第五儁策马赶至赵云身前,一脸敬服、尊崇的表情,说道:“赵校尉料敌如神,军略无双,某遵令而行,迅猛突进,果一战尽灭敌军。” 赵云眉头一挑,问道:“某令尔迅猛突进?” “赵校尉严禁吾等使用弓箭,难道不是令吾等直接冲阵?” 赵云微微一笑,不让尔等使用弓箭,是为了让斥候能逃命,回去催促梁兴尽快回援。 何时令尔等直接突击五千敌军了? 不过如今已经大获全胜,赵云亦没有必要去解释。 很从容的一挥手,说道:“继续进军,拿下敌军大营。” 第五儁如今对赵云敬佩不已,完全没有任何犹豫,立即向敌营发起攻势。 魏杰率领的徒卒主力已是进军神速,可一场战争从头到尾都未发一矢。只能进大营里收拢俘虏,清点缴获。 骑兵在关中平原这种地势平坦的战场上,实在是具有无法形容的巨大优势。 直到夜里,俘获统计完成,魏杰走到赵云身边,汇报道:“赵校尉,此战我军共俘虏军民一万三千余人,其中青壮两千余人,适龄少女一千余人,牛羊千余。黄金上千,钱数百万,只是粮草不多,仅两万石。” 赵云讶异的望了一眼魏杰,不明白他为何要统计适龄少女名数? 俘获百姓万余,便是两千余户人家,尽迁于京兆尹亦能为鹰扬将军府充实不少人口。 俘获尚可,赵云便继续问道:“梁兴擒获否?” “梁兴及其家眷三十余口,尽皆俘获。” 赵云眉头微蹙,叹了口气,说道:“尽皆处死,挂于营前,以震慑关中诸将。” 谋逆者诛三族,乃是太原铁律。 治下百姓尚且如此,梁兴作为敌寇,更无可能幸免。 赵云虽有仁心,但一样杀伐果决。 处置了贼首,魏杰犹豫许久,开口问道:“赵校尉,冒昧请教,这少女千人,鹰扬将军府将校往日如何处置?直接送往主公府上?” 赵云惊愕不已,问道:“为何要送往主公府上?” “据传闻主公最爱风华少女,内眷数次多达千余人,一日能御女四次(可恶,这个梗好像被和谐掉了,部分读者可能看过,在软磨硬泡蔡琰那一章,和谐过后似乎只剩下了很突兀的一句话)……” 魏杰忐忑不安的话语,令赵云不禁一笑。 关于主公是否糜烂,赵云曾经做过很长时间的亲卫,最是清楚。 但女眷千人,一日御女四次亦并非空穴来风。 赵云只能对魏杰说道:“事关主公内眷一事,世间多有误会。尚未有将校向主公府中送过千余少女,若君行此举,某亦无法断言结果如何。” 魏杰闻言,松了口气,立即打消此前荒诞想法,转而问道:“吾等今夜便在此扎营?不及时返回长安?” 赵云点头,说道:“从容处之,今夜便在此地杀羊宰狗,犒赏士卒。关中诸将见吾等逗留此地,必会猜疑。” 夜里营中篝火热闹非凡,营外探查的斥候亦往来不断。 皆在左冯翊境内,数县之隔,斥候快马加鞭,一两个时辰便能将情报传回。 郡内的关中诸将当夜便得知消息,梁兴一战覆灭,全族皆被处死,首级被挂在营门上展示四方。 而覆灭了梁兴之后,赵云所部三千大军却并未急于返回长安,似乎完全不担忧长安守备。 这让一众军阀彻底陷入迷惑当中,不敢笃定长安城守备是否空虚。 问题悬而不决,但却没人敢再继续试探,毕竟梁兴首级上的鲜血还未风干。 赵云所部三千人尚未解甲,此时下一个试探者必然要面对这三千精锐步骑。 长安城守备空虚与否还不好说,但这三千大军的威胁却是确认无误了。 没人想用自己的性命,为其他人试探敌军虚实。僵持一段时间,关中诸将只得纷纷卸甲。 既然抢劫有生命之危,众人忽然就明悟了,还是继续公平交易比较合适,打打杀杀什么的,太不符合盟友身份了,简直破坏关中一片和谐融洽的氛围。 关中诸将纷纷遣使前往长安,郑重重申了关中诸侯联盟一体的情谊。 所有过错都归于梁兴,这卑鄙无耻之徒,居然妄图背盟弃义,破坏关中联盟。简直死不足惜。 但他们显然低估了审配的刚正与雄烈。 审配忙的昏天暗地,没时间逐一回复,便将陆续抵达的使节扣留,直到所有诸侯使节到齐,才将彼辈聚为一堂。 步履匆忙的审配走进房间,直接将梁兴的人头丢在众人面前,说道:“背信弃义便是如此下场。联盟既然已经破裂,没有补救,怎会恢复如初?” 所有人使者皆脸色一变,知道这是审配欲强势索求。 有人阴恻恻的提醒道:“鹰扬将军府也太过霸道!杀我关中诸侯梁兴,还欲盘剥我等财富。便不怕激起吾等联盟讨伐?” 其他人立刻出言附和,一起施压。 审配抬头,扫了其人一眼,说道:“不用藏头露尾,某对尔等有所了解。适才发言者乃是成宜使节?回去通知汝主,若不想身首异处,横死今夜。立即送往长安一千壮丁,助长安修缮郑国渠。其余诸侯,每部送往长安五百青壮,以巩固联盟情谊。” 众人立即沸反盈天,有人甚至口出污秽,大骂鹰扬将军府嗜血剥皮,不知进退。 但审配脸色平淡,眼角低垂,轻飘飘的说道:“我主麾下建武中郎将段文昨日已同袁车骑麾下大将颜良率军渡过风陵渡,进入关中,近三万大军正在华阴修整。” 沸反盈天的房间顿时如坠冰窟。 使者们脸上愤怒的表情还未消散,便连忙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纷纷说道:“审长史,吾等适才全是戏言。瞧瞧,君怎如此经不得嬉闹?谈及段建武作甚?” “是极,是极!吾等见审长史政务倥偬,压力颇大,故戏言一番,为审长史作乐!段建武所部三万大军请务必前往洛阳,除奸讨贼!”使者明明在笑,却感觉下一刻就会流出苦涩的泪水。三万大军!鹰扬将军府三千人杀梁兴就如同屠狗!三万大军若是开赴关中,怕是整个左冯翊境内的诸侯,全要横死当夜。 “无错!修缮郑国渠之类事宜,吾等最乐见其成矣!我部即刻送上青壮五百,以巩固联盟之谊!使河如带,泰山若砺,联盟永宁,互不攻伐!” 审配乃面露笑容,双手一合,说道:“那便如此,送客!” 一众使者此刻忽然便记起了有礼仪之大谓之夏的典句,纷纷客气的躬身,说道:“审长史先行。” 审配冷笑一声,毫不客套,背负双手,昂头挺胸的从众人中间走过,离开房间。 直到审配身影彻底消失,背后躬身行礼的众人才敢挺直身躯,擦了擦额头冷汗。 汉末之并州匪政 第六十八章颜良不可独为主将 审配所言段文所部近三万大军,并无任何夸大。 其中一万精锐大军乃是鹰扬将军府治下百战余生的精锐老兵。一万是投军豪杰的部曲,以《武经总要》草案训练了三月有余,已经可堪一用。 还有三千乃是张牛角旧部三万人中精心挑选的精锐老兵,久经沙场,技艺娴熟。如今又苦练队列、阵战,已算是一支劲旅。 最后还有五千人乃是袁绍麾下郡兵,由大将颜良率领。 这支军队的战斗力便代表了如今汉室诸侯最普遍的水准。 无数鹰扬将军府文武都将目光聚焦到这支军队身上,通过其表现,便可推断鹰扬大军相比其他诸侯究竟有多达优势。 为此张瑞特意设宴接待了颜良。 颜良乃是袁绍麾下骁将,孔融评价为:“颜良、文丑勇冠三军。” 这个评价大抵就相当于曹营其他人对刘备一方的评价:“关羽、张飞勇冠三军而为将。” 其勇武得到了天下人的普遍认可,只是出师不利,遇见了千古名将关二爷。 颜良如今正当壮年,身材雄壮,胡须茂密,全身洋溢着军人独有的阳刚、骄横与粗鲁气息。 或许那些清流名士瞧不上这种粗鲁武夫。 但在鹰扬将军府,这种剽悍军人,才是最受尊敬的阶层。 张瑞笑着说道:“如今孤治下禁酒,招待不周,还望颜将军海涵。待除掉奸贼董卓,天下海清河晏,必再次设宴,隆重款待颜将军,以报今日相助之恩。” 自组成盟军以来,张瑞的言辞、态度都比较随和。 众诸侯辖地所在相隔甚远,天南地北亦没有任何利益之争。 所以并没有发生一些类似被排挤、针对的事情,相反张瑞与联军诸侯关系皆相当融洽。 如今张瑞对颜良礼遇十足,颜良亦十分客套,从案席起身,拱手说道:“良愧不敢当。将军名扬四海,良能与将军并力攻伐,实乃荣幸。” 张瑞有意助长颜良骄纵之意,笑着问道:“久闻将军武略冠绝河北,望将军不吝赐教,以解我军当前困境。如今我军将士与贼寇对峙于湖县。铁骑围困吕布于城内,大军对垒段煨于城外。三里之城,七里之郭,而守军上万,若攻城则难克。若举军与段煨部决战,则忧吕布在后偷袭。敌军掎角之势已成,我军当如何胜之?” 名扬海内的鹰扬将军夸赞自己武略冠绝河北,又虚心求教,满堂文武无不侧耳倾听。 这份尊荣无以复加,颜良胸内仿佛有团熊熊热火在燃烧,亢奋激昂的说道:“此事易尔。自古欲破掎角之势,其策数三,曰齐攻,曰设伏,曰离间。” “哦?作何解?” 颜良脸色潮红,一跃从坐席上起身,仰着头走到营帐中间,环顾众人,说道:“齐攻则是大军齐出,一同攻打两处营垒,若详谈,则为遣一偏将佯攻一处,而大军猛攻另一处。” “设伏则为攻敌必救,在敌军增援路上埋伏,猛攻敌军援军。” “离间则是挑拨二者关系,使敌彼此怀疑,不攻自破。” 张瑞用力抚掌,赞叹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兵书十年!” 这句赞叹虽然后世耳熟能详,但与“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一样,都是明朝才出现的典句。 在此之前,没有任何武将得到过如此盛赞。如今张瑞套用在颜良身上,颜良瞬间涨红了脖颈,呼吸沉重。 随后张瑞一脸谦虚求教的神情,问道:“孤麾下皆愚钝之辈,请将军为吾等解惑,如今面对吕布、段煨,吾等该如何应对?乃齐攻?乃设伏?亦或离间?” 颜良重重挥手,直言道:“必齐攻无疑!彼辈强而无义,早已彼此生隙。互不相救,只需佯攻一部,猛攻另一部,必见成效。” “可是猛攻段煨所部?” “不错!段煨所部三万余众,若固守营垒,避不出战,则士气必泄。某料段煨必定会背营列阵。” 张瑞起身抚掌,赞叹道:“能使孤克灭董贼者,必颜将军也!明日孤便亲提大军进攻段煨,望颜将军能为我大军压阵!” 颜良昂扬亢奋的气势瞬间一顿,虎目圆睁,望着张瑞,双拳无意识的抓握。 这气氛正热烈之时,怎么忽然急转直下? 这时候鹰扬将军不应该主动拜自己为先锋吗? 自己正欲表现一番军略与勇武,怎却让自己去到后方压阵? 张瑞看着颜良欲言又止的模样,问道:“颜将军,可是有何为难之处?” 颜良奋力抱拳,说道:“某正欲为将军击破贼军,怎将军却令某在后方压阵?” 张瑞义正言辞,不容置疑,说道:“袁车骑分军相助,某怎忍令其客死他乡?颜将军为我军出谋划策,我等已感激不尽!上阵之事绝不可行!此事休要再提。裴俭!” “末将在!” “遵从颜将军部署,明日领兵五千,进攻段煨所部!” “诺!” 颜良扫视了一言裴俭,惊诧了良久。这么风流倜傥、丰神俊秀的公子,居然欲充当鹰扬将军府先锋? 鹰扬将军用此辈青秀文雅之士,亦不肯借用自己勇冠三军之才? 颜良只感觉胸膛内积攒了无数压抑与惆怅。大声吼道:“同是为国除贼,何分彼此?难不成我渤海将士便不能血战沙场?” 张瑞面露愧色,拱手说道:“将军高义,然军令已下,不可轻改。” 颜良重重的叹了口气,无奈坐回席上,只感觉菜肴索然无味,最终宴席不欢而散。 次日,大军出征,裴俭策马扬鞭,为全军先锋。 颜良虽昨日心有不快,但依旧恪尽职守,领兵为大军压阵。 段煨领兵新到,士气正锐,如颜良所料,并未龟缩于营中,立即派兵出战,背营列阵。 双方因为互不清楚敌军虚实,所以皆未主力齐出。 张瑞出兵五千,段煨同样亦是出兵五千,打算通过先锋之战,搓敌锐气,同时确认鹰扬大军战力究竟如何,以为将来部署作为参考。 人数多达数万的战争很难一日决出胜负。汉末三大战役,官渡之战持续十六个月,赤壁之战持无法考究,但保守估计长达半年,夷陵之战双方交战十三个月。 第六十九章疑贾诩思设内阁集权 人数多达数万的战争很难一日决出胜负。汉末三大战役,官渡之战持续十六个月,赤壁之战无法考究,保守估计长达半年,夷陵之战双方持续十三个月。 甚至讨董之战,到如今四月亦已经过了五个多月。 双方大军步步连营,各部层层设防。 联军一路攻克中牟、荥阳、平阴、长安、华阴等各处军事重镇,但董卓势力犹在。 吕布曾经一路击破数部诸侯,残虐军民十数万人,更曾打下潼关险隘,围困高顺、华阴,但仍不足以锁定胜势。 与段煨所部一战,亦是同样难以速胜。 双方各出兵五千人,算是决战前的试探。 张瑞不允许在试探性交战中存在互有胜负一说,只许胜,不许败。 是故裴俭在交战时,风格非常谨慎。充分发挥鹰扬将军府物资雄厚的优势,五千先锋,三千人披覆铁甲,两千人携带弩箭,余下三千人尽携长弓,又在府库中调拨了一千橹盾,十套三弓床弩。 仗打的颜良、段煨皆目瞪口呆。 只要段煨所部向前,裴俭必定弓弩齐发。一次齐射,弩枪、弩箭、羽箭激射如蝗,遮天蔽日。 完美演绎了什么叫打呆仗,打硬仗。 就是用充盈的箭矢淹没敌军。 颜良、段煨无数次在阵后跳脚大骂指挥的裴俭。若是自己有这么充裕的物资,早就击破敌军无数方阵了。但裴俭就像个初出茅庐的庸将,战术标准而又呆板,打定主意,就是跟对方拼消耗。用弓弩、橹盾防御反击,消耗敌军锐气。 连续大战三天,每日皆是如此,打的段煨毫无脾气,大骂裴俭无耻。 激战三天,弓弩折损数百,箭矢消耗数十万支,但后勤依旧在源源不断的向大营输送物资,完全不用担忧后继乏力。 颜良算是彻底见识到鹰扬将军府的富裕了。同时对裴俭怨气更大,每日都怒其不争。 第四日实在忍不住,主动找到张瑞,说道:“将军,这仗便要一直这样打下去?” 张瑞志得意满,骄傲不已的说道:“如何?裴俭可称善战否?只要这般持续,必能击破当面五千敌军!” 官渡之战,袁绍便是用这仗战术欺负曹操的,就凭冀州富庶,箭矢丰盈,构筑楼橹,堆土如山,用箭俯射曹营,使曹军将士损失惨重,军士们每天被迫躺在地上用挡箭牌防箭,以减少伤亡。 颜良满腔怒火,恨不得直言,就算牵条狗拴在裴俭的位置上,结果亦不会丝毫有差。 便大声叫嚷道:“裴俭迁延日久,三日迟迟不能击败敌军,简直堕我军军威!某请出战,今日必克段煨前军!” 张瑞惊奇,问道:“裴俭三日不能克灭敌众,将军只需一日便能将其击溃?” 颜良信心十足,说道:“一群土鸡瓦犬,插标卖首尔!” 张瑞笑着起身,拉着颜良手臂,对众人说道:“能使孤克灭董贼者,必颜将军也!今日便由颜将军出战,我等一同观赏颜将军武略、风采。” 颜良终于求到出战机会,连忙向张瑞拱手,大吼道:“今日必击破贼阵,以答谢将军厚望!” 随后便斗志昂扬的带着五千大军离开大营。 看着兴高采烈离去的颜良,张瑞切实找到了一点智商上的优越感。 同时眼神意味深长的望向贾诩。恐怕这聪明绝顶的家伙平时亦是这样对待自己的,凭借着智商上的碾压,无数次在悄然中,令自己不知不觉便遵从其意愿行事。被他利用了,还觉得他是个忠臣贤才。 略一回想,张瑞只感觉后背发寒。似乎贾诩每每与自己对话亦是同样套路,先一顿夸赞,再自贬一番,最后总结,一切决断都是鹰扬将军英明神武。 这一刻,张瑞总算清楚为什么历来为人主者总是猜疑手下重臣了。臣子提议在后世人看来明智无比,但主君态度坚决,就是不肯采纳。 张瑞非常有自知之明,智力只能考上一个双非本科,在智力方面被无数人碾成渣渣。想跟贾诩这种一个时代最聪明的谋士斗智斗勇,根本毫无可能。 张瑞不知道后世其他人身处自己的位置会如何压制贾诩、司马懿这种妖孽。鲁莽者或许直接杀了,猜疑者或许敌视不用,自信者或许重用有加,但难免高平陵之变发生。 谁也不清楚,这些外表看似忠良,献计屡出奇效的顶级谋士,究竟内心在打什么主意。 或许一朝不察,彼辈暗中便埋下了阴谋霍乱的重要一步。 张瑞属于性恶论的忠实拥趸者,历史五千年也写尽了阴谋叛乱,绝不相信每一个麾下文武都忠心耿耿,誓死不渝。 历史上有人出入禁闼二十余年,谨慎赤诚,未尝有错,被赠《周公辅成王朝诸侯图》,引以为当朝周公。后挫败大臣叛乱,执政期间休养生息,大赦天下,鼓励农业。看似忠臣,然而此人名叫霍光,废立皇帝。 有人家族权倾朝野,先后有九人封侯,五人担任大司马,是立朝以来最显贵的家族。族中之人多为将军、列侯,生活侈靡,声色犬马,互相攀比。唯其独守清净,生活简朴,为人谦恭;而且勤劳好学,满朝大臣都觉得其淳朴随和,皇帝亦觉得其人贤能。然而此人名叫王莽,一朝大权在握,便篡位换朝。 有人为四朝重臣,君臣无隙,治军辅政,屡建良策,恪尽职守。屡次为帝国平定四方叛乱,击溃敌国入侵,年老之后上交所有军权,不问政事。然而此人名叫司马懿,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权臣。 忠奸难辨的时候,一个普通人该如何防备这些聪明绝顶的臣子,令其不思谋叛乱? 张瑞能想到的唯一方式便是参考后世,完善君主集权制度。 后世那么多朝代,君主集权已经做到了极致。 尤其大明的内阁制与锦衣卫制,最为典型。 作为亡国之君,没有任何一个皇帝,有崇祯那么大的权柄。 有明一代,亦未出现过阴谋篡位的权臣。 监察制度已经在建立当中,集权制度亦应该提上进程了。 随后张瑞饱含深意的拍了拍贾诩的肩膀。 良久,笑着说道:“贾司马,且与孤前去同观颜良!” 第七十章战力对比 湖县境内,大军部署一如颜良所规划。 张辽亲自率领铁骑围困湖县,阻断吕布出城之路。 颜良率领麾下五千渤海军列阵向前,进攻段煨。 在战场后方,大量鹰扬将军府文武汇聚一处,认真审视战场形势。 颜良不知鹰扬将军府文武审视之心,只以为众人云集,是为了仰慕自己英姿。 因此在布置阵型时,采用了锥阵,而非方阵,意图摧坚陷阵,实践自己夸下的海口,一战克灭段煨全军。 这种与往日截然相反的布阵方式,立即使段煨察觉到今日敌军更换了主将。不用再去面对那遮天蔽日的箭雨了。立即打定主意,趁此良机,击破贼军,恢复全军士气。 两支军队不约而同的采取了迅猛攻势,战鼓如雷,奋勇向前。 颜良勇冠三军,身先士卒,为全军锋锐,披覆两层重甲,手持双刃长矛,步履稳重,在其引领下,全军其徐如林,步履轰鸣,气势却是一往无前。 双方近至十步,颜良大吼一声:“陷阵杀敌,戮灭贼匪!” 鼓声瞬间变得激昂澎湃,锥阵中密密麻麻身穿铁甲的士卒奔腾起来,连人带甲多达数百斤,举着长矛迅猛冲击,此刻前方无论是豺狼虎豹还是嗜血猛兽,都无法阻挡这些奔腾冲击的凶狠猛士,一切血肉之躯都不堪一击。 能阻挡这些重甲猛士的,只有另一个重甲军阵! 一声大吼应时响起:“杀光叛贼,赏金银财宝!” 随着命令,对面同样密密麻麻的甲士呼啸嘶吼着发起冲锋。 两支重甲先锋,重重的撞在了一起。 能用双刃长矛者五一不是当世猛将,如白马将军公孙瓒、武悼天王冉闵,皆使一杆双刃枪,杀的所有异族胆颤心惊,不敢侧目。 颜良亦是悍勇绝伦,长矛或刺或扫,当其锋者,无不应刃而倒。自清晨战至日中,颜良本人已斩杀两员敌将,士卒数十人,亲自领兵击破敌军三个方阵,有所向披靡之风采。 在后方观战一上午,鹰扬将军府一众参军对交战双方战力已有初步评估。 贾诩统领军事,收集了所有文武的意见后,略加精简,走到张瑞身边,说道:“主公,对当今关东诸侯战力已有所评测。” “如何?” “较西凉军相差甚远,列阵而战,进退无度,冲击乏力。固一将之勇,则可纵横。” 张瑞点了点头,这倒比较符合汉末时期的特点,前期猛将个人武力大放异彩,甚至很多战役,只靠一名猛将就能影响胜负。 “较之我军将士如何?” 贾诩笑着回道:“列阵防御,两千将士则可令敌军无可奈何。突陈陷阵,万人以下,可败双倍之敌。” “万人以上如何?”刚问完,张瑞就哑然一笑,万人以上涉及太广,无论选将、后勤、天时、地利、气候、还是谋略、诡计,都有可能影响战争胜败。 两军对垒厮杀,一日之间都难定胜负。 军队训练有素固然胜率大增,但其他方面亦会影响成败。 不过这也已经足够鼓舞人心。自古关西出将,关东出相。 鹰扬将军府正在稳步谋取关西,并不缺名将。所担忧者只有关西人口不足,合关中、并州、凉州之众亦不过数百万人,与关东人口数千万完全不在同一量级。 仅看这次讨董联盟便可见一二,张瑞汇聚了并州诸多守、将,倾尽全力才出兵四万人。 关东诸侯无论河内、酸枣都可以轻松出雄兵十余万。这还是冀州牧牧韩馥只出兵三万的情况下。历史上曹操拿下久经战乱的冀州,兴奋不已的说可征兵三十万。 而且不仅如此,曹魏历史上是真的有雄兵四十万。 以当前形势看,鹰扬将军府所辖之地,无论如何都征募不出四十万大军。 己方最大的优势就在于兵精粮足,战力卓著。血肉消磨的战事,能免则免。 于是张瑞对贾诩说道:“依孤所见,颜良今日毫无希望击破段煨贼军。孤继续在此,恐颜良面上难堪,便先行返回长安处理政事。此间军政由尔等统筹,我军兵精而人少,莫要徒增伤亡。颜良今日未竟全功,必然不会善罢甘休。之后战事,便由颜良所部担责。” 贾诩应诺。一众文武立即行礼,恭送张瑞离去。 战场上依旧厮杀惨烈,比及日暮,段煨所部阵型依旧严整,中军、后军时刻保持二十余方阵休整、防备。 颜良所部血战一日,各阵奋勇向前,主将颜良身先士卒,对军阵少有调度,导致士卒皆疲敝不堪。 造成这个结果的最主要原因便是主将颜良傲慢轻敌,意图通过身先士卒,一鼓作气击败敌军。 若无外力,血战至明日,颜良所部必然会被段煨击溃。 贾诩乃笑着对身边诸将说道:“颜良性促狭,虽骁勇不可独任大将。尔等亦需引以为戒,莫要凭一身勇武,便骄傲蛮横,轻视敌军。” 众人纷纷面露笑容。贾司马这话中有话! 骄傲蛮横,是鹰扬将军府每一个武将都有的气质。哪怕赵云、裴俭这种温润君子,一旦进入战场,那也是骄纵跋扈。一个带着六百人就敢冲击数万敌军,视敌众为草寇。一个孤身就敢进入敌营,大杀四方。其他张辽、段文、庞德、魏越之流就更不用说了,剽悍雄烈,杀人流血,眼睛都不眨一下。 但众人骄横,那是可以带着全军一起骄横,死战不退,血战向前,乃是骄兵悍将独有的军人气质。 颜良这份骄横,却只是一夫之勇,并没有将这份气质贯彻到全军。 就显得主将气质十分突兀,不合时宜。 随后贾诩说道:“魏越、张绣,各领一千铁骑上前助阵,阻挡敌军追击。鸣金,收兵!” 两千铁骑在两翼游射,段煨所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眼前疲惫之师如潮水般退去。 这时候若大胆追击,阵型散乱,铁骑必然会迅猛突击,将所有乱兵碾为尘埃。 段煨恨得几乎咬碎钢牙,恨不得立即派出骑兵杀光眼前这两千铁骑。 只是湖县周围足足上万严阵以待的铁骑,令段煨只能咽下所有苦涩。 段煨麾下三万人,多是西凉羌胡兵,富裕并不及吕布麾下禁军。铁骑只有三千余人,在这平坦的地形上与上万铁骑血战,怕是要一战尽殁。 第七十一章返长安惊闻天时有变 因为讨董大战,鹰扬将军府积攒了太多内政,而且全是一些审配无权决断的大事。 在张瑞返回长安的当日,来不及休息,便被无数臣团团包围在了府邸之中。 每一个人都宣称自己政务紧急,事关紧要。 紧张的氛围,令张瑞不敢轻视任何一个,只得逐一解决。 审配位高权重,第一个被接见。 未等张瑞有所寒暄,审配直接张口爆出一句震撼之言:“主公,天时有变。” 天时有变?张瑞被震得胡思乱想。难道自己得穿越引起天象大变,紫薇冲北斗,荧惑守心? 亦或是大汉要亡了?代汉者当图高的谶言生效了? “有何变故?” “主公,如今天时干旱少雨。今岁气候与去年大不相同。去年阴雨连绵,大河暴涨。今岁却干旱异常,太原、河东、河内、上党、关中皆受影响,已有郡县数月滴雨未下,必有旱灾。蝗灾常在旱灾之后。如此种种,皆需早做预防。” 闻言,张瑞眉头紧蹙。 汉末气候异常,史书有所记载,各种极端天气频发,瘟疫两三年一回。 往往今年暴雪,明年冰雹,后年地震,再后一年就干旱,土地干裂,千里荒无人烟。 天时如此,人力亦无可奈何,只得尽力补救。 张瑞问道:“情况如何?” 审配立即打开策,摆到张瑞面前,说道:“主公,如今已是四月末,大片郡县滴雨未下,农田必然减产。恐致上千里范围内饥民遍野,流民流窜乞活。” 张瑞气愤不已,右手奋力拍案,自己穿越到汉末这么久,却连一次小小的旱灾都抵抗不了? 不甘的问道:“难道便不能预防?太平盛世是如何应对的?” 审配不清楚张瑞在气愤何事,耐心解释道:“朝廷常会减免田税。能开仓赈济,便已是盛世王朝。” 张瑞打开审配策粗略看了片刻,随即恼怒的扔到审配脚下,愤怒的说道:“审长史,这便是尔的应对之策?” 汉室自古重丁赋而轻田税。美名为三十税一。 一旦发生天灾,便免除田税。但丁赋、更赋分不减。但恰恰是这份人头税才是纳税的大头,是田税的近百倍。这就是为什么自古以来,史书总是记载官府免税,却从几乎不见免赋。 如今鹰扬将军府改革了税赋,摊丁入亩,按田地多寡收税。审配舍不得减免田税,便主张按每户按人口减免一定的纳税份额。例如,原本应该纳税十的家庭,如今只需缴纳八石。然这种做法完全是官府在自欺欺人,自我感动,对百姓毫无用处。天灾一至,百姓农田产出连五石都没有,就算减免两石甚至四石又有何用?百姓一样要家破人亡。 其他至于开仓赈济,只字未有。 古代农业全靠家庭手工耕种,小农经济十分脆弱,一次天灾便会导致饿殍遍野。 诚如审配所言,能减免赋税、开仓赈济便已是盛世王朝。 汉末兵荒马乱,诸侯更是拼命盘剥百姓,又怎会开仓赈济? 在张瑞印象中无论曹操、袁绍还是刘备都鲜有救济百姓的记载。 只有孙权因为占据江东,远离战乱,所以有过几次开仓放粮,赈济灾民。 穿越而来,总不能连孙权都不如,张瑞语气坚决的说道:“开仓放粮,赈济百姓!此外,轻灾地区如尔所言。重灾绝产之地,免除所有赋税。” 审配这一次没有屈服,立即据理力争,说道:“如今正欲成霸业,岂可因一二小民死活而有损鹰扬将军府壮大之势?” 张瑞深深的叹了口气,审配这冷漠性格适合做监察,适合做廷尉,但着实不适合总督内政。 他的眼里只有皇图霸业,完全不在意底层百姓死活。 鹰扬将军府必须再提拔一位当世英杰,接替审配之位,总理内政。 审配不知张瑞所想,依旧据理力争,说道:“如今战事频仍,仅华阴、弘农一线便有四万余大军,每月耗粮六万余石,一年七十万石粮食。府库中存粮总计仅百余万石。又需供养徭役、百官、工匠,若免除百姓田税,今岁必定入不敷出,无力推进任何战事。” 关于这一点张瑞当然清楚,税收的重要性尚排在教育、军事、人事之前。就如审配所言,没有税收,一切事情都无从下手。 但这一切的根本前提是这些纳税的个体能活下去,如果百姓都活不下,势必会揭竿而起。 魏国、蜀国境内百姓便因为重税、生活艰苦,起义此起彼伏。张瑞不想这种事发生在自己境内。最后令一直在外征伐的鹰扬大军,调转矛头,返回内部平定叛乱。这简直是一场灾难。 不过正当此天灾频仍之际,才更能看到鹰扬大军对自己的耿耿忠心。因为无需纳税,所以天灾的到来,对府兵、将门的影响最小。只是收成减少,并不会因为缴纳赋税而破产。 有这支忠心耿耿的大军拥护,张瑞便可以大胆尝试一些事情,便对审配说道:“耕者疾苦,遭遇天灾,无力抵抗。若再征赋税,必然家破人亡。天灾如此,不可再兴人祸。且此未尝不是我鹰扬将军府壮大之机遇。” 审配面露疑惑,问道:“天灾之中亦能壮大?” 张瑞面露笑容,说道:“天道无情,以万物为刍狗。故天灾所至,必不止于孤麾下一隅。如关中、冀州、凉州、河南百姓必会逃难,就食于放粮之地。是故,孤无需征伐,而得民数十万,岂非壮大之机遇?” 审配彻底无法保持从容,言辞激烈,说道:“治内百姓尚无力救济。如何能养活这数十万流民?主公!此乃取祸之道!放流民入境,稍有不慎便会叛乱丛生,生灵涂炭!且主公治下,非但粮草不足,土地亦不足以供养如此众多百姓!” 张瑞笑着摇头,说道:“土地,孤已备齐!乃是我诸夏最精华之地。水源充沛,沃土千里。足以为供养参差十万户人家。而审长史所需思虑之事,唯有粮草!” 这还是张瑞第一次谋略超越审配等谋臣之上。 审配颇感惊讶,思绪了片刻,在地图上重重一指,问道:“主公所言可是此地?” 张瑞满意得点头。不得不说审配虽然在对百姓态度上略显冷漠,但在其他慷慨雄烈、气节大义方面与张瑞实在是极为契合。 两人三观极为相似,颇有君臣相得之感。张瑞对审配的信重其实远在贾诩之上,引以为腹心。便笑着问道:“正南,以为此举如何?” 审配认真思考了片刻,说道:“此举堪称算天,算地,算我,算敌,算尽一切,物尽其用。若最终能成,则足抵数万大军征伐经年!诚如主公所言,如今所需思虑者,唯有粮草一事。” 第七十二章军火贸易 粮草再度成为鹰扬将军府面临的最紧迫问题。 张瑞感觉自己几乎要化身为曹操了,时时刻刻为粮草所困。 想到曹操,张瑞不由便想起曹操与吕布在兖州的征战。彼时也是适逢干旱,又遇蝗灾。整个兖州赤地千里,颗粒无收。 双方军中皆粮草断绝,曹操不得不派手下掘墓挖坟,又将东阿县百姓磨成肉饼,供军中为食。最后他的发小袁绍又支援了他一批粮草,才使曹操渡过了危机。 吕布无以为继,不战而败退出兖州,投靠刘备。 张瑞没有疯狂到下令百姓以人为食的程度,所以解决方案只剩下了一个,找一位发小求助……是找一位盟友买粮。 因为联合讨董,其实可供选择的盟友着实不少。 论富有程度分别是冀州牧韩馥、徐州刺史陶谦、荆州刺史刘表、益州牧刘焉以及渤海太守袁绍。 但袁绍自己都需要仰人鼻息,常被韩馥威胁掐断粮道。刘焉则自己逼反了汉中张鲁,隔绝在益州。而且蜀道困难,搬运不便。此数人首先被排除在外。 剩下的则是冀州牧韩馥、徐州刺史陶谦和荆州刺史刘表。 交易最方便的当然还是韩馥,如今张瑞拿下了河内,彻底与冀州接壤,运粮十分便利。而且冀州富裕,沮授描述为,带甲百万,谷支十年。 张瑞不需要十年,只要一年便足够渡过今年旱灾。 只是张瑞与冀州牧韩馥毫无交集,更对其人毫无了解。翻遍脑海中史书记载,也想不到韩馥究竟喜好何物。 冀州富庶,物资充盈。鹰扬将军府又能拿出什么紧俏之物与其交易? 盐、铁、工业制品乃是民间所需,他韩馥高高在上并不缺此物。 战马、兵器?也不靠谱。韩馥从不是一个雄才大略,野心勃勃的诸侯,这些他也不一定感兴趣。 好在鹰扬将军府如今有一位韩馥的部下,为骑都尉沮授,其人慧眼如炬,必然能看清韩馥。 张瑞便说道:“来人,去请骑都尉沮授过来议事。再派人前往太原,召糜芳前往长安一见。” “主公,无需前往太原。糜芳月前已在长安置办数处房产,如今正居于长安当中。” 张瑞惊奇,自己治所在何处,糜芳就在何处。说这是巧合,张瑞绝对不信。 便问道:“正南以为,糜芳何故抵达长安?” “某亦略有猜想,并未确信。或因长安乃新设治所,商机巨大,兴建长安,聚拢百姓,皆可为糜氏增加大量财富。” “或因糜芳看好主公伟业,欲投身其中。” 张瑞一愣,一直以来自己都将糜氏看作刘备钦定的幕后金主,从未想过能将其截留。导致自己对糜竺、糜芳的态度都比较冷淡,只想在他们身上狠薅羊毛。 被审配一提醒,才发现的确有这种可能。问道:“如何试之?” 审配笑着说道:“糜氏兄弟虽为骨肉血亲,但并非连为一体,亲密无间。某便不信,糜竺被徐州刺史陶谦举为别驾从事,既显且贵。而糜芳出身相同,却依旧白身从事州郡眼中贱业,会毫无芥蒂。其居于长安,未尝不存眼不见,心不烦之念。主公,不妨亦举其为府中从事,以试其态度。” 张瑞脑中回想起糜芳阴鸷的面容,觉得他怎么看也不像个心胸豁达之人。但反过来说他气量狭小,争锋善妒,就很容易让人信服。 二人谈话不久,沮授、糜芳便先后抵达府中。糜芳先到一步,让张瑞更倾信一分。 糜芳还是那副阴鸷模样,见到张瑞后主动行礼,说道:“拜见将军,不知将军相召有何事吩咐?” “既为公事亦为私事,不知子方欲先闻何事?” 糜芳稍微一顿,拱手说道:“自古立贤名者,无不先公后私。某虽不才,亦欲效仿先贤。” “那便先谈公事。徐州承平日久,如今又近五月,距秋收只剩两月,想必今岁亦会粮草满仓。孤欲再与陶使君交易一批战马,多达五千匹。” “五千匹?”糜芳大吃一惊。 整整五千匹战马,足以使徐州骑兵数量直接翻倍。达到恐怖的铁骑万余。 当今天下诸侯当中,除了鹰扬将军张瑞、奋武将军公孙瓒以及大司马刘虞,其他任何人麾下都没有上万铁骑。徐州大军将一跃成为天下强军,纵横中原,诸侯难当。 “将军舍得如此多战马?” 那自然是不舍得。 但你怕是没听说过什么叫中间商赚差价。 长安地处关中,紧挨着凉州,与关中诸将紧密相连。 凉州生民百不存一,数万里土地上尽情放羊牧马,骏马无数。 但要陶谦与关中诸将交易,怕是双方谁都信不过对方。 此时一向热情洋溢、乐于助人的张瑞怎能袖手旁观?占据了长安这种贸易巨城,正是发挥之时。 通过大量的工业制品如绢、布、麻、锦、漆器、盐、铁还有批量生产的铜币,张瑞可以在关中诸将那里交易回来大量战马。转手便高价卖给陶谦。 这样一番操作,张瑞卖出去大量工业品,却收回了大量的粮食。 两边皆赚。 张瑞笑着回道:“关西贫瘠,户籍稀少。孤麾下不缺战马,却多乏粮草。若陶使君有意,孤非但出售战马,一应皮甲、弩机、战刀、长矛、弓箭皆可出售。” 糜芳瞪大双眼,不敢置信的问道:“弩机将军亦愿用来交易?” 弩与弓不同,乃军国重器,制作不易,且民间不得私藏,无论在哪一方诸侯手中,弩都是珍贵之物。富庶无比的冀州,因为有强弩之士一万,而被史书单独记载。麴义带八百先登死士,强弩雷发,便大败数千白马义从。皆可见弩之珍贵。 如今张瑞肯将强弩出售,糜芳怎能不惊得目瞪口呆。 但鹰扬将军府如今已经开始批量生产射程更远,威力更强的神臂弓,淘汰下来的弩机自然不能浪费。 关于淘汰的武器的废物利用。后世米帝的操作艳羡了无数国家。 优秀的军火商,必将落后武器天价卖给盟友! 弩机在鹰扬将军府稍显落伍,在其他州郡依然是最复杂、最珍贵的武器,必然迫切急需,仅次于战马。 第七十三章捆绑销售 糜芳不是陶谦,很多事情无法决断,只得对张瑞说道:“鹰扬将军提议,某会及时转达给陶使君。想来战马、弩机皆是紧俏之物,陶使君必不会拒绝。” “请务必明言陶使君,凡此种种皆不单独出售。五千匹战马、五千套弩机,此外还有五千副皮甲、五千张长弓、五千条长矛、五千把战刀,皆需一并购买。” 不捆绑销售的商家,不是合格的商家。 如何避免吃相难看?后世每个被坑过的人都知道该大抵套路。 张瑞笑着说道:“陶使君若愿一并购买,所需物资只需提供八成即可。” “八成?”糜芳失声惊呼。 一匹战马十万钱,八成便可省下两万钱。五千匹战马便省钱过亿。 此外鹰扬将军府的横刀亦价值不菲。一刀抵粮百石。徐州之所以没继续交易,便是因为价格太过高昂。 可若八成出售,五千把战刀一次便可节约十万石粮食。 此外弩机、皮甲皆价格不菲。 在糜芳看来,鹰扬将军这次交易诚意十足,仅一句话便为徐州省钱数亿。 一时间糜芳有些想不清楚鹰扬将军究竟在图什么? 如此交易岂不是亏损惨重? 便张口问道:“将军何故如此急切?” 急切? 张瑞面露笑容。在糜芳看来鹰扬将军府这笔交易亏损严重。 但张瑞却知道自己这回赚大了。 若是不捆绑销售,只交易五千匹珍贵的战马,最多换回七十万石粮食。 可稍微打个折扣,虽然少赚上亿钱,但其他弩机、皮甲、长弓、长矛、战刀价格累计数亿,又能多换回七十万石粮食。 等于自己多赚了七十万石粮食! 至于成本?弩机本就是淘汰之物,长矛、战刀皆是工业生产,消耗微乎其微。皮甲在府库里堆积如山,有十万多套,鹰扬大军正在普及铁甲,留着这么多的皮甲徒占府库。 用批量生产的工业制成品换回数十万石粮食,以后世人的眼光来看,没有比这更赚的事情了。 “据孤所闻,大片郡国大旱,不得不早做防备。不知徐州可有灾情?” “家书往来,未曾闻徐州有何灾情。” 张瑞点头,这也正常。毕竟国家太大,灾情不可能覆盖全国。明代闪西三年两旱,其他地区却相对平静,江南歌舞升平。 而鹰扬将军府所辖之地,正在闪西…… 长安更是闪西省会所在。 汉末与明末气候相同,诸夏大地都处于小冰河时期,张仲景就是在这个时期写出了《伤寒杂病论》。 所以张瑞听完糜芳之言心里毫无波澜。 不就是其他地区风调雨顺,而自己治下却去年暴雨、今年旱灾吗?张瑞已经习以为常。明年再来个地震,张瑞也不会觉得有异。(《资治通鉴》:初平二年(即明年),六月,丙戌,长安,地震。) 随后便平静的对糜芳说道:“陶使君今岁丰收,孤愿大举收购粮草,以防徐州谷贱伤农。” 小农经济就是这样脆弱。丰收有时候也会变成灾害。因为粮食价格太低,百姓用粮食换不到多少铜币,还是交不上赋税。 糜芳面色凝重,问道:“鹰扬将军莫非遇到难处?甚至不惜以战马、弩机等军国重器交易粮草。” 难处?这要分怎么看了。 如果张瑞像其他诸侯一样,不理百姓死活。鹰扬将军府府库之充盈,足以让其他诸侯羡慕至双眼血红。 但若是要救济数十上百万百姓,那府库物资就成杯水车薪了。 这也是糜芳会询问的原因,因为只要对鹰扬将军府有所了解,都清楚府库中物资充盈无比。很不理解张瑞为何要拿出军国重器,去换本就堆积满仓的粮草。 张瑞点了点头,说道:“孤急需粮草,糜氏世代垦殖,粮食必富有积蓄,若肯贩卖至河内,孤不吝高价。” 在生死面前,黄金、铜钱都不值一提。不给糜氏这种大豪商很赚一笔的机会,糜氏又怎么有动力向河内贩粮? 糜芳是商人,囤积居奇已经是深入骨髓的本能。知道只要自己一开口,贩粮利润便可骤翻数倍。为此,糜氏甚至可以不惜前往扬州、豫州收购粮草。 但糜芳却沉默了许久,自己身家已经钜亿,再要那么多钱财又有何用? 大堂内只剩下几人平静的呼吸声。 良久,糜芳双拳重重握紧,下定决心,望向张瑞说道:“将军若不弃,芳愿尽绵薄之力。赠将军米三十万石,以为将军纾难解困。” 张瑞精神一振,身体前倾,盯紧糜芳问道:“君有三十万石粮草?” 糜芳语气坚定,说道:“糜氏有童仆数万人,良田千顷,资产钜亿。虽多为吾兄所有,然某亦分得其中些许。愿变卖资产置换粮草。” “如此义士,雄气壮节,其恩足以感人情,义足以励薄俗。孤请举君为孝廉,授鹰扬将军府从事!” “芳拜谢主公,愿效犬马之劳。” 张瑞认真审视着糜芳,毕竟此人在历史上因为背叛关羽而背负了太多骂名。 可张瑞相信,当初在资助刘备时,糜芳亦是真心觉得刘备是一位英雄,最终能成就伟业,为此甚至不惜远离家乡,颠沛流离。 如今糜芳认定鹰扬将军府雄踞关西,最终能成就一番伟业,同样变卖家产,远离家乡。 只是不知道这一次,糜芳能忠贞到底吗? 有功则赏,有过则罚,乃是鹰扬将军府铁律。如今糜芳对鹰扬将军府有大功,张瑞不能无所表示,启用是理所应当。 不会因为怀疑糜芳将来可能变节,便抹杀其如今功绩。 而且张瑞其实有些钦佩糜氏兄弟。 以其身家,到汉室买官,做到郡守、九卿一级,完全不在话下。但自始至终,二人亦未曾如此。 曹操为了削弱刘备,上表荐麋竺为嬴郡太守,麋芳为彭城国相,但二人皆弃官不受,坚定跟随刘备颠沛流离。 二人不为官职所动,倾家荡产,只为跟随自己认定的英雄。 糜竺坚持到底,最终守得云开见月明,被封为安汉将军。 而糜芳半途而弃,在东吴倍受欺凌、嘲讽。 在糜芳离去之前,张瑞笑着说道:“子芳如今为我鹰扬将军府一员,再回徐州与陶使君商谈事宜,便为公干。孤派百名甲士与君同行,为君壮势。” 这么做也是为糜芳增加面子。让他在徐州人面前扬眉吐气。 他糜芳并非无路可走,才投靠鹰扬将军。 而是在鹰扬将军府深受重用,如今代表鹰扬将军返回徐州商谈政务事宜。 糜芳略一思索便想清其中深意,恭敬的向张瑞行礼,说道:“拜谢主公,芳必不负主公重托,与陶使君达成交易。” 第七十四章理政务忽思清冷蔡琰 糜芳走后,张瑞片刻未歇,召见了骑都尉沮授。 对于这位与田丰并称为智冠河北的名士,张瑞一直礼遇有加。 待沮授进入房间,张瑞寒暄道:“为讨伐董卓,令公与一路随行至长安。关西不比冀州富庶,公与在长安可还能适应?” 沮授身形端正,不苟言笑,说道:“为家国大义,天下义士不惜性命。授往关西是为除国贼,不为享受。将军此番却是多虑了。” 张瑞便将话题引到天下苍生,说道:“为国除贼,乃是为了天下安宁,百姓安居乐业。如今天灾骤临,关西蒙难,百姓受旱灾之苦,恐有离乱。此番召见公与,便为向公与求助,以解苍生之倒悬。” 为国除贼是为了天下苍生还是为了士族利益,这其实有待商榷。 但不妨天下诸侯都高举大义。 听闻张瑞之言,沮授不觉有异,说道:“愿为将军尽绵薄之力。” “久闻冀州富庶,带甲百万,谷支十年。孤欲与韩使君互通有无,只是不知韩使君欲求何物,故向公与咨询。” 沮授思考了片刻,说道:“冀州之富,令韩使君别无所求。” “既无所求,可有所惧?” “所惧者,袁车骑也。兴义兵之前,尝遣数部从事守之门外,使袁车骑常怀惊惧,不得动摇。” 关于韩馥派人守在袁绍门外监视一事,张瑞也略有耳闻。 只是张瑞总不能替韩馥去杀了袁绍。不然联盟马上解散,让董卓得利。 张瑞只得开口问道:“若欲向冀州求购粮草,公与以为何物可用?” 沮授沉默,注视张瑞良久,说道:“某为使君之臣,不宜为将军谋划冀州。请将军自思讨董为何?” 讨董为何? 为了天下大义?为了生民安宁? 除了各位诸侯嘴上如此说,天下没有任何人相信这套说辞。 那么历史上天下诸侯为什么踊跃参与讨董,甚至以十八镇讨董诸侯为荣? 张瑞皱眉苦思,自己讨董,是因为看不惯董卓毫无底线的残暴,是为了首倡义军的声望。 一瞬间张瑞仿佛抓到了什么。 若自己没有首倡义军呢? 换成其他人穿越到汉末是否会参加讨董之战?成为十八镇诸侯之一? 张瑞置身事外审视一番,忽然发现,若其他人穿越十之八九也会积极参与讨董。 哪怕知道不可能诛杀董卓,也要成为十八镇诸侯之一。 是为什么? 似乎是为了声望,为了以后招揽人才。 那么其他诸侯应该也是如此。 仅看韩馥留在邺城便可知晓,他对诛杀董卓兴趣不大,参与讨董,全为了博取名声。 就像张邈、孔融、孔伷、袁遗这些人都没做好乱世争雄得准备,并未将讨伐董卓当作一场战事,而是当成了增加名声的一种手段。 所以张瑞历来厌恶这些清流。 夸夸其谈,不切实际。 他韩馥求名,张瑞几乎束手无策。 总不能张瑞夸他几句天下名士,德行高洁,他的名望就涨上去了。 对此,张瑞一筹莫展,而且张瑞觉得这也不应该是自己应该做的事情。能出奇谋,为旱灾流民找到生存之策,已经极大的透支了自己的脑力。再想下去就该头痛了。 慎子所提倡的的君臣之道为:臣事事,而君无事;君逸乐,而臣任劳:臣尽智力以善其事,而君无与焉,仰成而已。 这方面,张瑞比较欣赏诸葛孔明的话语:君劳臣逸,则国亡;君逸臣劳,则国兴。 所以张瑞一摊手,惬意的倚在案席上,看向身边一众参军、从事,理所当然的问道:“韩馥既然求名,当为之奈何?” 臣尽智力以善其事,而君无与焉。 鹰扬将军府养士无数,不就是需要他们的智略、计谋,在这一刻出谋划策吗? 如果连智力都贡献不出来,张瑞干嘛不多养一些游侠、猛将,至少还能冲锋陷阵。 在张瑞问完片刻之后,有人毛遂自荐,说道:“主公,某或能为主公解忧。” 张瑞看了一眼,比较陌生,问道:“尔是?” “在下杨修,字德祖,蒙主公于华阴举为孝廉,授将军府从事。” 杨修? 那个在汉中之战,因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而出名的主簿? 虽然演义中,主簿像是微不足道的小官。 但现实中,所有人都知道主簿位高权重。无论是曾经的建议中郎将府主簿审配,还是河东太守府主簿裴绍,皆是大权在握,常参机要,总领府事,周流宣化于万里。 曹操前期对杨修亦是非常器重,史载:杨修以名公子有才能,为魏武所器,是时,军国多事,修总知外内,事皆称意。自魏太子已下,并争与交好。 其才能,非但为曹操所器重,总知内外,还能做到事皆称意。自曹丕以下,群僚争相与之交好。 对杨修的才能张瑞并不怀疑,只是好奇的问道:“尔年齿几何?” 杨修拱手,答道:“某熹平四年175年诞世,如今已虚度十七个春秋。” 比贾逵小一岁。 说虚度春秋也没错。霍去病在他这个年纪已经高居嫖姚校尉,率八百骑兵远征大漠了。李世民更是在十七岁的时候带兵大破突厥,救出了被突厥围困在雁门的隋炀帝。 论身世,家族四世三公的杨修,真不比这两位千古英雄差上多少。 甚至张瑞在十七岁的时候都已经在孟县起兵。倒是容易理解杨修为何年纪轻轻便急于出仕。 “且言之,孤当为之奈何?” “主公曾闻蔡侯纸否?” 张瑞拿起桌上的白纸,翻看了几眼,制作精美、质地细密,色泽白皙。说实话张瑞有些弄不清楚,汉末人为什么不用这种纸,反而一直使用竹简。直到东晋桓玄强势下令,天下以纸代简,才彻底使竹简彻底绝迹。 问道:“此物?” 杨修摇头,说道:“此为左伯纸,为孝灵皇帝时期,东莱人左伯所作。工艺较之蔡侯纸大为改善,质地精密,色泽白皙。时蔡邕自矜能书,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书法之时必用张艺笔、左伯纸,及臣吕,兼此三具,方可动笔。故左伯纸乃书法三绝之一。” 张瑞惊讶了瞬间,不知道自己的老丈人还有这规矩。说起蔡邕,张瑞才想起来,自己一直征伐在外,片刻不得清闲,已经有段时间没见到那位清冷秀美的小才女了。有点怀念她微凉窈窕的身体、清冷白皙的容颜以及平铺如云的三千青丝。 咳咳,思绪有点跑偏,不是在谈政事吗? 张瑞随即将思绪收回,说道:“孤倒是首次听闻蔡侯纸与左伯纸之间区别,只是与韩馥何关?” 第七十五章 杨修并未急于回答蔡侯纸与韩馥之间联系。 反而继续问道:“蔡侯纸、左伯纸皆以人得名,主公可知晓蔡侯纸,是何人做所?” 张瑞点了点头,怎么说也是个文科生,这点历史储备还是有的,便说道:“宦官蔡伦。” 杨修点头,继续说道:“确切而言乃是中常侍蔡伦,与张让、赵忠等十常侍位居同职。” 张瑞只感觉今天受教匪浅,果然还是应该跟博学多识之人为伍,才能增加更多见闻。 提起十常侍,所有士人皆厌恶唾弃,却不想蔡伦历史上竟然也担任中常侍一职。但似乎士人们并不鄙夷蔡伦,反倒尊称一声蔡侯,又将纸称之为蔡侯纸。 杨修继续说道:“蔡侯本是宦官,却被世人所敬重,便是因为其总结改进造纸工艺,有利于教化百姓,发扬先贤学术。左伯亦是如此,因造纸成术,被赞为妍妙辉光,广受士人敬重。” 张瑞还是不能理解,这跟韩馥有什么关系? “主公以为,若韩馥改进纸张,令其更加精巧、廉价,纸墨留香,能得天下名望否?” 张瑞想了想,这恐怕已经不是得天下名望了,这必然跟蔡伦、左伯一样青史留名。只是不知道取名为韩馥纸还是使君纸?两个名字听起来还都蛮顺口。 “孤府中有此种造纸之术?” 杨修重重点头,说道:“长安正南,山名秦岭,谷名子午。山间竹林茂盛,科学院祭酒裴琚乃亲自伐竹造纸,使造纸之术,大为改进,所造纸张,成本低廉,细腻留香。科学院日前造册上陈,请示扩大生产。册文便是由某亲手整理,压在众多案牍之下。” 张瑞立即想起来,早在孟县之时,自己就给裴琚下令,让其改进造纸工艺。 自己都将这件事抛之脑后许久了,却不想裴琚竟然数年如一日,还在身体力行,亲历亲为。 秦岭竹林茂密,张瑞有所知晓,毕竟秦岭大熊猫还是蛮出名的。 有这么丰富的原材料,扩大纸张生产便可以提上日程了。 在此之前,便先要为这种纸冠名。 张瑞乃问道:“尔言下之意,是将此纸冠以韩馥之名,为其增加名望,从而结交冀州?” “然也。天下时重名节,崇奖隐逸。所谓名士必品性高洁、超世脱俗,然主公以为韩馥能归隐山林否?” 那自是不能。 汉末以来直到魏晋都有重名士的社会氛围。所谓名士必以崇尚隐逸为优,郑玄为什么有那么大的名气,就是因为三公九卿屡聘不应。甚至后来朝廷聘其为三公,都不肯赴任,声望暴涨。当然,能著书立传,教书育人也是很重要的原因。 杨修继续说道:“朝纲不振,政局黑暗,清流领袖如李膺、陈蕃,疾恶如仇、匡扶正义亦可增加名望,主公以为韩馥能为否?” “著书立传,教书育人,明正德行,教化百姓,主公以为韩馥能为否?” 张瑞连连摇头,这些都不适合韩馥。 归根到底,韩馥还是没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乱世已至,诸侯应追求兵强马壮,而非名望气节。所以他能因为袁氏故吏的身份,轻易将整个冀州送给袁绍,以求天下赞扬其美名。 用他自己的话说:“度德而让,古人所贵。” 认为让出冀州,是禅让美德,是自古以来天下君子所崇敬的高贵气度,可以增加他韩馥崇高的名声。 或许后世人会觉得这人脑子有病。 但若生活在当下,这却是无数清流、名士孜孜不倦所追求的美名。就像郑玄,因拒绝三公之位,声望为天下之最。边让丢弃九江太守之职,声望大涨。韩馥同样不觉得丢弃冀州有何不可。 清流一辈与张瑞、曹操、袁绍这种野心勃勃的诸侯追求完全不同。 张瑞一心追求的骄兵悍将、强弓劲弩,在韩馥看来粗鄙不堪、一文不值。 而韩馥一心追求的士人名望,张瑞则会清奇的问一句,“名望?能当几千铁骑?” 吾之美玉,彼之弃履。无外如是。 张瑞于是看向沮授,问道:“公与先生以为孤将此纸送往冀州,冠以韩使君之名,可行否?” 沮授无力的叹了口气,闭目不言。 张瑞面露微笑,实在是喜欢沮授这种忠贞不二的臣子。 哪怕知道韩馥非雄主,亦绝不背叛。哪怕袁绍屡削其权,不用其计,亦生死相随。 更是打定主意,董卓不死,绝不放沮授返回冀州。 随后张瑞看向从事王羽,说道:“王从事,此事便交由尔负责。算起来,王从事已为孤出使数次,皆见成效。此番从冀州返回,孤命功曹为尔记一大功,必有所升迁!” 王羽作为一名说客,喜怒哀乐皆不形于色,很从容的对张瑞拱手,说道:“能为主公效劳,乃羽之荣幸,不敢妄求显贵。” 张瑞笑着点头,十分相信。 相信,这话王羽也就随便说说。 自己也就随便听听。 要真信以为真,那也太傻、太单纯。 随后张瑞安排道:“令河内兴建粮仓,以存储徐州、冀州转运之粮。” “昭示郡县境内豪商、大族,能从他州转运粮草十万石至鹰扬将军府治下者,即赐紫金鱼袋,见官不拜!” “能从他州转运粮草三十万石至鹰扬将军府治下者,赐紫金鱼袋、建功德牌坊。孤再拜其为三老,可上书政务,责县令、丞、尉皆以事相教!” 所谓转运并不是指像糜芳一样捐赠三十万石粮食。 而是只要将粮食运到鹰扬将军府治下便可。豪商们可以高价卖给官府,也可以贷给百姓,哪怕他们囤积居奇都可以。 关键是要能在其他州郡收购到粮食,以解将来百姓生死之危。 引导百姓这方面,张瑞比较倾向于隋唐的做法。 百姓有功于朝堂,尽量赏美名,赏虚职,甚至赏金银财宝。 但绝不能像明朝一样动不动免赋免税,最后财政崩溃。 事关粮草一事,总算是处理完成。张瑞已经竭尽全力,剩下的就只能等结果了。 随后张瑞看向审配,问道:“比曹业务分割如何?税务司组建完成否?” 谈及此处,审配如释重负,为了此项制度梳理,审配已忙碌了近年之久。 当即说道:“禀主公,此二项皆已有草案,只待主公过目审核。” 第七十六章因财计税两税为法 比曹掌管府库,税收。但既杂且乱,权责不明,彼此交集。 张瑞作为一个后世人,完全无法接受这种情况。 财政的重要性有多高? 可以说直接便决定了一个势力的生死存亡。 军队可以战败、教育可以落后、甚至官员可以叛乱,只要财政仍然健康富裕,那么便可以从容收拾山河。 这方面不得不佩服大清,一败再败,威严扫地,但就是能收到银子,所以能够一直苟延残喘。若不是因为军事改革,导致袁世凯大权在握,谁也不知道大清能一直苟到何时。 与之相反,大明就是因为收不上税,财政崩溃,军队发不出粮饷,导致军无战心,战力低下。 或许一些清流会觉得张瑞俗气,只知道钱敛财,不尊重世族(不给世族特权),不敬重名士,凭什么争夺天下? 但张瑞十分清楚自己究竟需要什么。 有一个先进、完善的税收体系,才有稳定的政权。 清流们虽然总是高呼是不为五斗米折腰。但这天下最不缺的就是想当官的人。 只要财政充裕,稳固壮大,必然会有识文断字之人投效。 智力稍微在线的人都不会相信,在大片郡国范围内,所有世族成员,数千士子能团结一心,绝不出仕。人心若是那么容易掌控,世族若是这么团结,就不会出现后面的五胡乱华了。 那些蛮夷所建的国家当中,难道还希望掌权者给世族有任何优待?同样有无数识文断字之人在效力。 说世族联合叛乱都比世族成员无一出仕更具可信度。 所以张瑞坚定决心,治下除了三万户军籍可得优待,剩下的数百万百姓,无论何人、无论什么身份、无论从事哪行哪业,都必须纳税。 比曹的改革便是向这个方向改进。 审配为张瑞介绍道:“比曹更名民部,拆分为税政司、府库司、度支司、审计司与政法司。”(民部即户部,三国至唐皆称为“左民”“右民”等,因避李世民名讳,改成户部。) 张瑞满意的点头,难怪审配梳理了接近一年,仅听其念出的税政、府库、度支、审计、政法五司名字,便大抵可知比曹如今权责该如何详细。 便满怀期待的说道:“请详述具体职能。” “首先税为王道、霸业之本。税以足食,赋以足兵。而税政司便专司征收税赋,其下有各曹,分类为田税曹、关税曹、商税曹、算缗曹、山泽曹。” 前面的几个曹司,张瑞还能听懂,但越往后,越是一头雾水。 算缗曹、山泽曹听名字,完全猜不出来究竟是做什么的。 审配乃解释道:“田税曹,顾名思义,乃是征收农田之税,乃是鹰扬将军府此前税收主要支柱。” “关税曹,诸道津要都会之所,皆置吏,阅商人财货,计钱每千钱税二十文。” “商税曹,即按商品交易额征收之税,名为市估。凡货卖奴婢、马、牛、田宅有文券者,率钱一万输估四百入官,卖者三百,买者一百。无文券者,随物所堪,亦百分收四,名为散估。输估兼有契税之质,足以开后世契税之先例。” “算缗曹,此曹针对治内豪商、大族,官府岁初查验豪族、富商去年资产,岁入十万以上者,每万钱须缴纳一千二百钱为税。岁入二十万以上者,二十万以上,每万千两千四百钱。岁入三十万以上者,三十万之上,每万钱叁千六百钱,岁入四十万钱以上者,四十万之上,每万钱四千八百钱。至此不再加收。(比个人所得税高3)” “山泽曹,即矿税、盐税、铁税、酒税等,专为暴利行当所设重税。” 张瑞听完仔细思虑。审配所定税务基本都是按照张瑞的意志来确立的。依贫富分等征税,已有大唐“两税法”的影子。 两税法的作用有多大? 只要看过两税法的评价,所有人都能印象深刻,终生不忘。 “两税法颁布以后,三年间收益,比两税法颁布以前唐王朝一百六十二年的全部财赋收入还要多出上百万!!” 两税法以财产的多少为计税依据,不仅拓宽了征税的广度,增加了财政收入,亦使税收负担更加公平合理,极大减轻了广大贫苦人民的税收负担。 这么丰厚的税收,还是在大唐重农抑商的背景下。 而在鹰扬将军府治下,鼓励工商,重视贸易。税收收入只会更加丰厚。 只是张瑞略有担忧,问道:“灵帝在位,便因苛捐杂税而使天下饿殍遍野,税政司所立税务名目繁多,是否会引起动荡不安?” 审配笑着说道:“主公大可放心,税政司所立税收种类,只对寻常百姓收取田税一种。虽十税一二,但已远低于汉室,厥名三十税一,实什税五也。除此之外,所有种类税收,皆针对豪族、富商。” 闻言,张瑞面露笑意。 只要百姓拥戴自己,将门鼎立支持,张瑞最不担忧的就是这些所谓的世家大族。 中唐、晚唐,中央权威衰弱的无以复加,德宗还能顶着世家大族的反对推行两税法。后世一直延续八百多年。 张瑞不信自己手握雄师劲旅,权威鼎盛之时,这些豪族敢起来反抗。 退一万步讲,哪怕遭逢不幸,对方反抗,自己身后还有将门支持。最多派遣数万大军逐一平定。 培育了这么久的将门,如果连一群满身铜臭、蝇营狗苟的富商、豪强都打不赢,彼辈还有何颜面居住于关西,以猛将著称。 税法改革,无疑会富国强兵。但若没有良好的吏治,强力的监察,那些贪得无厌的官吏势必会趁机巧立名目,使良法变成暴政。 为此张瑞不得不防备,说道:“昭示所有官吏,敢有私自滥征赋税、巧立名目者,立斩不赦。孤随后会与傅巽详谈监察一事,严厉监察征税官吏。然民部,内部亦需加强监管!可设有曹司?” 审配点头,说道:“政法司专司此事。” 第七十七章审配转任裴潜掌权 “政法司权责颇重,其一负责民部典章、制度起草、执行。设立税务法律,使天下税官依律而行。” “其二负责调研税赋情况,负责设立收税种类。若无政法曹册明令,任何官吏不得私设收税种类。” “其三监督、考核民部官员,评定官员政绩,监督不法,巡视各部、。” 张瑞听完,大概了解了这个政法司,大概是行政部的感觉,处理民部内部事宜,并不接触专业财政。 便跳过此处,问道:“府库司,负责何事?” “府库司即管理仓储物资。分粮曹、金曹、器曹与仓曹。” “粮曹储粮,金曹储金银铜币、器曹储布帛、瓷器、碧玉等珍贵物资、仓曹储苎、麻、棉、木、铁等各种材料。” 张瑞立即打断审配之言,问道:“铠甲、弓箭、弩机、战刀等军用物资归何部管理?” “归兵部统辖。鹰扬将军府取消兵曹升格为兵部。职掌武官铨选考核及军籍、地图、疆界、边防、车舆、厩牧、驿传、装备、军械、仪仗等军事行政之节制。” “战马归属何部?” “归典厩署统辖。典厩署下设牧马九监,统筹管理鹰扬将军府所有战马、牧场。” 国之大事在戎,戎之大事在马。 各朝各代都会将马政系统单独分离,以示重视。 鹰扬将军府战马众多,单独设置马政官员亦是情理之中。 张瑞便问道:“典厩署长吏君属意何人?” 审配想了一下,说道:“愿向主公推荐常林。” “何故?” “典厩署统辖马政,为军国重器,极易滋生腐败,选官需既廉且贤。张范颇有才华,为故司徒张歆之孙。其家族在河内郡颇有名望,然常林却性格恬静乐道,不爱荣华、名利,好助穷困,家无余财,得内外贫民、孤寡之赞。对于外来所赠更始终不用。” 张瑞终于起来张范是何人。就是在酒肆里拜见自己的三名河内士子之一。与杨俊、司马芝并为河内才俊。 “张范如今官居何职?” “今岁科考,其名列前十,被主公调入长安将作监,辅佐兴建长安事宜。” “令其暂领典厩令。再与孤讲讲度支司与审计司。” “度支司负责量入为出,管理财政政策,编撰财政支出草案,负责贯彻执行,避免财政赤字。此外宝泉局负责铸币,亦归度支司管辖。” 由度支司管理铸币,能最大程度的贴近市场需求,避免钱荒或者货币贬值。 但张瑞担忧,度支司一旦计划有误,便通过铸钱来弥补漏洞,导致货币泛滥。 问道:“令度支司管理宝泉局,是否容易监守自盗?” 审配笑着解释道:“主公无需担忧,宝泉局申请铸币,必须向府库司仓曹申领铜、铁、铅等物资。每次铸币,皆乃府中大事。度支司有提议之责,而无自作主张之权。” “善!审计司为何?” “审计者,审验账簿,核实数据。审查税政司收税明细,核实府库司仓储实数,度支司规划、执行详情。” 张瑞从头到尾认真想了一遍,从征税的税政司、到储存的府库司,以及量入为出、编撰预算的度支司,到最后负责审核查验、督查政务的审计司。流程顺畅,周备齐全。 能设计出这样一套完整、严格的征税、仓储制度,已足见审配之才干。 荀彧说审配专而无谋。在张瑞看来,这完全不叫缺点。毕竟不是每个臣的长处都在于出谋划策。 因为审配专而独断、慷慨忠烈,完全可以让他掌握行政大权,做很多主君不适合出面做的事情。 便比如此次的比曹改制。 中间审查旧账、清点库存、划分权责、设立法度,不知道触动了多少官僚、胥吏的权柄蛋糕和腐败根底,打击了多少豪商、大族的利益。 以富商、大族为征税重点的两税法,张瑞从头到尾亦未参与,完全是由审配一手策划完成。张瑞本人一直躲在幕后。 当今岁七月正式实行的时候,无数豪族、富商都会在背后大骂审配,想尽一切办法除掉审配。 民间不满情绪的第一宣泄目标在审配身上。豪族们觉得是审配这奸臣提出此种政令,只要将其声名抹黑,令鹰扬将军厌恶其人,必然会人亡政息,取消审配所施行的一切政令。 张瑞此时只要装作糊涂,便能保下审配,继续推行两税法。 如果民间怨气实在太大,便将审配调入监察曹司。换一个忠诚、可靠的臣继续负责民部事宜。 无论军事战争还是政治斗争都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当反对者,强势绊倒了两三位民部主事,即便在此时发现张瑞才是幕后主使者,亦没有锐气再继续折腾了。 当然,这只是最糟糕的情况。 事实上,张瑞觉得,这些豪族、富商是否敢顶着雄烈专横的审配一身权威,去反对两税法都是很大疑问。 一身轻松的张瑞问道:“审长史,民部事关军国根本,又是君一手组建,便由君出任民部首任中郎如何?” 这是重用与信赖,审配并未推辞,只是问道:“府中司马由谁继任?” “孤尚未思虑妥当,正南可有推荐?” 审配想了想,说道:“裴潜为人材博、平恒贞干、兼知武、威震胡虏,某以为其足以充任府中长史。” 裴潜首次出仕便担任广武县长,当地西邻西河郡,有大量胡虏流窜,但裴潜一直处置公允,威震胡虏。 倒的确是最适合推进自己计谋的人选,还在审配之上。有裴潜相助,安置十万户旱灾流民,将会更加顺畅。 于是张瑞郑重点头,说道:“明日孤便提拔裴潜为鹰扬将军府长史。” 在离去之前,审配说道:“主公,裴潜掌管府中诸事尚需一段时日,莫如某去职前,为主公概述一番鹰扬将军府治下详情?” 关于鹰扬将军府治下如今发展到何种地步,张瑞还真是有段时间并未关注,闻言兴致颇高,说的:“且为孤详述一番。” 第七十八章誓改渭水不洗口赋起 鹰扬将军府治下如今也算是有数郡之地,拥众百万。 各项数据充斥案牍,即便以审配之才亦无力全部铭记于心。 搬来了数卷册,仔细核对了一番后才开始对张瑞逐一介绍。 “如今主公麾下治有太原、河东、河内、京兆尹四郡,又租借有上党郡境内陭氏、阳阿、高都三县。其中太原下辖十八县、河东下辖二十县、河内下辖十八县、京兆尹下辖十县,总计四郡六十九县。” “太原郡有民十三万一千户,五十六万四千人。河东有民十一万五千户,五十一万七千人。河内郡有民九万三千两百户,四十一万九千四百人。京兆尹有民六万两千一百户,二十八万五千六百余人。上党三县有民两万三千户,八万又五百人。共计四十二万五千户,一百七十九万六千余人。” 四十二万户,一百七十九万人。张瑞麾下如今人口终于超过了许多关东太守。即便南阳、汝南、渤海这种大郡亦不遑多让。 只是这数据看起来有些异常,张瑞打断问道:“上党三县为何户籍、人口失衡?户籍多而民少,每户不足四人。莫非有黑山为乱?” “并非如此。实乃三县多是离乱之人。有当初主公在高都招募山匪,有躲避杨凤劫掠逃难而来百姓。多乃家破人亡之户,急缺妇人。” 这种乱世不都是青壮死伤惨重,而妇人多余,男少女多,比例失衡吗?没想到上党竟然还能形成如此怪异之局面。 上党单身危机还未解决,审配又爆重料,说道:“主公,妇人之事,宜早做预防。某听闻民间重男轻女已成蔚然之风,生子不举、弃婴于野,盛极一时。” 重男轻女已是诸夏自古以来的习俗。但如今连审配这种完全不在意底层百姓死活的人都在强调此事,恐怕问题已经严重到严重影响长治久安了。 张瑞立即端正了坐姿,郑重的问道:“且为孤详细道来。” “军籍有免税之利,民间皆以投军入伍为宏愿。是故百姓皆欲生养男婴,以求日后免除赋税。生女婴者,多坠地弃之。” 张瑞瞬间勃然大怒,一脚将眼前桌案踹倒,怒吼道:“愚夫人性何在!” 巨大的声响,引起府中亲卫一阵紧张,沉重的脚步声整齐响起,密密麻麻的铁甲围到大堂门前。 谢玄肃杀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主公,是否有异?” 张瑞推开房门,门外已经肃立了无数刀剑出鞘、弓箭上弦的铁甲亲卫,正虎视眈眈的望向屋内。 随后张瑞走出房间,挥了挥手,说道:“都退下,孤胸膛压抑,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亲卫们见张瑞无恙,便知道是己等多疑了,行礼之后便列队离去。 审配从房内走出,跟在张瑞身后,劝慰道:“主公莫要动怒,汉承战国余烈,多豪猾之民。有汉一代弃婴之事绵延数百年。大汉孝元皇帝初元元年,前贾谊之曾孙贾捐曾上述言,人情莫亲父母,莫乐夫妇;至嫁妻卖子,法不能禁,义不能止,此社稷之忧也。非主公治下独有。” 张瑞还是不能接受,为人父母怎么能将自己的孩子亲手摔死在地上。 想到那画面,张瑞就胸口压抑,怒道:“何谓法不能禁?孤不惜严刑酷法,必改此陋习!” 审配不得不为张瑞举例道:“如主公所想,昔有中常侍王甫之养子酷吏王吉,作沛相时,郡中若有生子不养,即斩其父母,合土棘埋之。夏月,天气热,尸体腐烂,以绳将尸骨相连,游遍一郡方止,郡中百姓皆惊恐。任职五年,杀人一万有余。” 王甫大名张瑞穿越以来不止听过一次,最著名的便是段之叔父太尉段颎受其牵连,于狱中被鸩杀。 灵帝朝的事情,距离当今并无多久。 王吉杀一万多人都没能止住弃婴风气,如今反而愈演愈烈。 张瑞便知晓,仅靠严刑酷法,并不足以止住这种陋习。 “主公,百姓生子不举,非仅因陋习。亦是现实利益抉择。人言渭水不洗口赋起。若不降女婴溺杀于渭河,产子一岁,辄出口钱。一岁女婴便需缴纳口赋,尤其灵帝朝以来,税赋日渐繁重。百姓亦是无奈之举。” “此为开脱之言!”张瑞怒气冲冲的说道:“汉室重丁赋,论人征赋。孤治下论田收税,彼辈依旧不举。非唯陋习,亦为逐利。” 张瑞不介意百姓逐利,但为了逐利而失去人性,就触犯了张瑞的原则。 当即吩咐道:“传孤严令,兵部即刻彻查军籍。两年之内,家中有生子不举者!即刻罢黜军籍!下至徒卒,上至中郎将,一律如此!三代之内,禁止其家族从军、从政、从教!” “昭示所有郡县,严禁百姓生子不举!违者罚徭役三年!” “另,传令功曹有司,昭示所有官吏。一村有一户百姓弃婴,亭长立即免职!有三户百姓不举,里长就地撤职!死婴十人,该县户曹掾、史皆免。若一县境内,有溺婴超过百人。县令立斩不赦,不允赎刑!” “若一郡境内,一年不举者过千人。太守及郡户曹掾、史皆腰斩弃市!” 这世间就没有贯彻不下去的政令,只有不作为的官吏。 有这么严苛的法令,底层官吏甚至能精准统计出每村有几名孕妇,何时生产。 让这些官吏主动造福于民,大概他们是没有多大动力的。 但若百姓危及到他们的地位,这些官吏甚至能做到彻夜守在百姓房外,陪同这户人家一起等待婴儿呱呱坠地。 就这种情况下,张瑞不信底层百姓还敢当着官吏的面将婴儿摔死。 作为主君,不需要治民,能治官便已足够。 如何使百姓顺服,那是官员的事情。如何使官员顺服,才是张瑞该做的事情。 这一套政令施行下去,百姓如果有追求,为了从军入伍、免除赋税,将会即刻停止弃婴之举。 即便胸无大志,亦会被官员严厉制止。 弃婴之风,将被极大遏制。 但弃婴本就是一个经济问题,若百姓丰衣足食,谁也不愿行此湮灭人性之举。 只有提高生产力,使百姓富足才能彻底杜绝这种陋习。 于是张瑞问道:“治下田亩几何?一年得粮可有名数?官府仓库,百姓私廪可得充实?” 第七十九算赋税议修郑国渠 普通百姓最主要的收入便是农田产出。 有多少良田就决定了百姓的生活水平,以及鹰扬将军府府库的充实程度。 审配打开册文,对张瑞汇报道:“太原有良田一千一百四十三万七千亩,河东有良田一千一百二十五万六千亩,河内有良田八百六十八万九千亩,京兆尹有良田五百五十四万三千亩,上党三县共计三十二万六千亩。合计主公治下共有良田三千七百三十万亩。” 三千七百三十万亩良田,若按亩产两石计算,则四郡可以得粮七千五百万石。 按十税一二之间,官府能得约一千万石粮草。 这个数字总算正常了。 公孙瓒在幽州苦寒之地,不事生产,大战经年,在守易京的时候,屯粮三百万石,期待食尽此谷,再觇时变。 鹰扬将军府治下,水利灌溉齐全,生产工具先进,农业技术发达,生产力远超幽州,又没有豪强逃避赋税,所得粮草理应为苦寒幽州的数倍。 但是今年旱灾严重,太原、河东、京兆尹皆滴雨未下。全靠水利灌溉设施勉励维持,粮食必然大幅减产。 究竟能收获多少粮食,就全看水利覆盖面积有多广了。 张瑞便问道:“孤早在太原之时便派裴琚大兴水利,如今已足有两年,算上郑国渠,灌溉土地几许?” 审配认真翻阅了片刻,回道:“先论郑国渠。郑国渠全盛时灌溉良田四万顷,即两百万亩。只是如今大片堵塞,能灌溉之田约八十万亩。” 八十万亩郑国渠浇溉的良田,按亩产量七石来算,即可得粮五百六十多万石。 对这些良田,并不是按照十税一的比例征税,而是十税三。 因为官府出力年年维护郑国渠、清理堵塞、分配水源,才使此地如此高产,必然会提高税率。 但即便如此,百姓每亩地税后还是能收获五石左右的粮食,远远超过其他地区百姓每亩地税前才两石的收成。 所以仅八十万亩郑国渠,今年便能为长安带来一百五十多万石的粮食。 “太原最早兴修水利,灌溉良田约三百万亩。河东虽稍晚,然境内河流众多,除大河、汾河以外还有众多支流,兼之河东富庶,灌溉水利尚在太原之上,浇灌良田四百万亩。河内境内多山,灌溉设施不齐,庆幸河内受旱情影响最轻微。” 张瑞略算了一下,太原三百万亩,河东四百万亩,加上河内的八百万亩,今岁能保持收成的土地大概在一千五百万亩左右。 但这一千五百万亩良田亦只是勉强保持收成,产量必然下滑,能保持一石到一石半之间便值得庆贺了。 能得粮一千五百万石至两千万石之间,扣除今岁每名百姓的税赋减免,官府仅能征得赋税约百万石。 张瑞略吃一惊,说道:“今岁仅能得粮两百五十万石左右?” 审配面色凝重,摇了摇头,说道:“此间尚有府兵之田,无需纳税。秋收或许只能得粮两百万石。” 两百万石粮食,若是行军打仗,足够十万大军征伐十余月,打一场规模宏大的战争。 其他诸侯有此收成,做梦都会笑醒。 但在张瑞这里却依旧是杯水车薪。 要救济上百万受灾百姓、要养活数十万活命流民,至少需要将这个数字连翻数倍。 审配劝慰道:“旱灾一至,赤地千里,能有此收成已经殊为不易,其他诸侯即便未受灾情,亦征收不到两百万赋税。” 虽然如此,张瑞还是心有不甘,问道:“若欲增加粮食产量,正南可有何策?” 审配想了想,说道:“最佳之选莫过于修缮郑国渠。费力少,而产粮多,官府税率亦高。” 的确如此,郑国渠每多浇灌一亩良田,官府能征收到得赋税便足抵其他田地十亩。 “召贾逵前来议事。” 贾逵如今就在长安,听闻召唤,很快便赶至府内,询问道:“主公有何吩咐?” 对这位贾侯渠,张瑞抱以厚望,坦诚将机要之事相告,说道:“如今关西大旱,良田干枯,正是百姓苦难之际。需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以解生民倒悬之苦。孤欲疏通郑国渠,扩大灌溉面积,君有何提议?” 贾逵面露喜色,说道:“主公,此时正是兴修水利之时。适逢大旱,水位下降,能省诸多气力。正适合设置分渠引流,趁机疏通堵塞。” “若欲令君全权负责此事,君需多少钱财,多少徭役?能灌溉良田几许?” 贾逵认真思虑了许久,说道:“某只需十万石粮食,一万徭役。” 闻言,堂内众人皆是不可置信。审配问道:“主公欲大力整修郑国渠,务求广溉良田,以解今岁旱灾困乏。何故只用徭役万人?岂不耽误大事?” 贾逵从容拱手,对张瑞解释道:“主公,某并非只着眼修缮其中一段。正是以欲大片整治,是故才不多求徭役。” “郑国渠之利,关中皆知,一经灌溉,便可使亩产连番数倍,达六七石之多。” “百姓无不期望自家良田能得郑国渠之灌溉。官府只需发下告示,百姓将踊跃支持。” “修缮郑国渠非一年可成,何处先,何处后?又面临今年旱灾,先通渠道者,能活命无数。后通渠道者,恐卖儿鬻女。” “此不宜官府出面决断,宜由百姓自决。” 闻言,张瑞觉得颇有道理,便问道:“百姓如何自决之?” “官府当下发告示,告知百姓将疏通郑国渠,鼓励百姓自发踊跃相助。论各县、里、亭百姓参与助工人数定通水之先后。长安、霸陵、新丰、郑县、华阴五县人口近五万户人家,如此轻松可得百姓四万余人助力。皆自备器具、粮食自发踊跃而来。” “关中诸将赠送有三千余壮丁,又征募有一万徭役,合四万百姓,共计五万五千余人,足以疏通数十里,灌溉良田数十万亩。且其中四万余人只需提供一顿饷饭即可。能省粮十余万石,为长安所用。” “长安?” 第八十章建长安男人浪漫无过于此 贾逵是张瑞钦点得今岁科考榜首,是故也在长安将作监辅助兴建长安城。 对于兴建长安城,贾逵也倾注了无数心血。 对张瑞介绍道:“将作监规划长安城时,欲定鼎之基永固,无穷之业在斯。” “是故,规模颇为宏大。有东西两市,一百零八坊。” “东西十八里一百一十五步,南北十五里一百七十五步。”一里三百步,总面积8727平方公里 “外郭城内设长街二十二条,南北向八,东西向十四。” 可能种田与建设的愉悦感已经深入到诸夏每一个苗裔的基因深处了。 在贾逵说起兴建长安伟业后,张瑞惬意的身体每一个细胞都仿佛在欢快愉悦。 没有什么是比一手建立一座属于自己的雄城更加浪漫的事情了。 哪怕史书将隋炀帝杨广编排的一无是处。固执的史官还是在史书上浓墨重彩的记下一笔。 “大业九年,隋炀帝杨广征民十万,修筑大兴城外郭城,长安乃成!” 可见建设一座雄城究竟能给一个男人带来多强烈的刺激与振奋。 甚至后世无数单纯模拟城市建设的游戏都火的一塌糊涂。 针对属于自己的长安城,张瑞兴致极高。一点一滴的耐心询问道:“如此巨城,住民数十万,供水如何解决?莫要使城中水臭,引发瘟疫!” 这不是张瑞杞人忧天,古代没有供排水系统,数十万人生活在同一个区域,很快就会污染水质,整个城市臭烘烘一片。 关于兴建城市,贾逵最近翻阅了大量书籍,知识丰富、理论渊博,从头为张瑞讲解道:“管子记载,建城之所宜在:乡山左右,经水若泽,内为落渠之写,因大川而注焉。” “论及长安,更是尽得山川之利。西南接秦岭而势高,东北接渭水而位置低矮。” “泾、沣、涝、潏、滈、浐、灞七条河流起源于秦岭,自高山而下,途经关中平原,北入渭水。而渭水即自西向东流经长安。” “司马相如上林赋曾描述此为:荡荡乎八川分流,相背而异态。” 八水绕长安的典故,张瑞亦听说过。 只是从来没像今日一样细致、清晰、形象的了解过水纹分布详情。 渭水自西向东经过长安,而南方起源于秦岭的七条河流又自南向北注入渭河。 处在这中间的长安几乎是被水网给包围了。 难怪盛唐时期号称长安人口百万,亦从未闹过大型瘟疫。 “将作监意欲如何调用此八川之水?” 贾逵拿出长安规划图,为张瑞逐一指着众多河流说道:“主公,将作监欲开凿、龙首渠、清明渠、永安渠、黄渠和漕渠,五条主干渠道,自城东、城西将湍急河水引入城中。” “入城之后,再细分支渠,流经各处。无论园林、湖泊还是两市一百零八坊,皆可见水流踹急之水渠。活水不腐,足以保证长安水源清澈。” “此外,水渠众多,总有汇聚之处,长安城内多设湖泊,设有曲江池、太液池,瑶池、兴庆池、凝碧池、广运潭、鱼藻宫等池陂十余处。” 张瑞倒吸一口冷气,这么庞大的工程,难道将作监打算一口气将鹰扬将军府府库耗光? 虽然长安建设中,官府只负责城墙、街道与供水等基础设施。但按将作监如今的规划来看,这也远远超出了一方诸侯的承受能力。 五条主渠,数百条支渠,又挖掘十余处池塘,要耗费多少民力、物力? 杨广有大隋国库支撑,可以兴十万徭役建城,张瑞却没这资本。府库中的物资还要留下来赈济百姓,存活灾民。 贾逵没有发现张瑞惊诧,继续说道:“除水渠、池陂外,长安城内还遍布水井。各坊之内与府库、官衙周围皆设水井,既为百姓饮用,亦为街亭灭火之用。” “关于排水,采取地池与明渠相结合之法。三辅黄图记载,高祖皇帝于长安城下设池周绕,广三丈,深二丈。将作监已详细勘察,仍足为用,只需继续挖掘扩大即可。健全之后,废水走暗池,雨水经明渠,皆排出城外汇入七河。” 张瑞再也忍不住,连忙出声打断。 将作监都已经规划到将长安存在数百年的地下排水系统继续扩大了! 凡事涉及到地下的工程,哪个不是靡费巨大?这是鹰扬将军府能够负担的工程吗? 规划宏远是好事,可如果变成好高骛远,那就遗祸无穷了。 “且住!将作监众臣皆孤麾下最精明能干之臣,怎会规划如此不切实际之案?若按将作监规划如数施行,需征徭役多少万?靡耗钱粮几重?怕是搬空民部府库亦不足为用。岂不使民怨沸腾,叛乱四起?” 虽说张瑞并不畏惧百姓叛乱。历史上董卓修建长安,手段比张瑞残暴无数倍,军纪败坏的西凉军尚且能压制百姓叛乱。鹰扬大军纪律严明,甲具精良,三万大军驻扎在长安附近。纵然有三十万暴民如同青州黄巾一样揭竿而起,亦能旬日之间平定。 公孙瓒带了两万步骑,就杀得上百万青州黄巾军死伤、被俘十余万,三万精锐鹰扬大军的战绩恐怕还会更加惊艳。 可再惊艳的战绩亦并不荣光,张瑞宁愿这种战事永远不要发生在自己治下。 贾逵笑着解释道:“主公,将作监诸僚正是考虑到稳定百姓、杜绝叛乱、节约府库,方才如此规划。” 这话要不是出自魏晋八君子之一的贾逵之口,张瑞恐怕早已将其认定为诡辩了。 只是便如张瑞所言,整个长安将作监,汇聚了鹰扬将军麾下最才华横溢的一批能臣干吏、精工巧匠,从裴辑、袁涣、贾逵到张范、杨俊、司马芝,再甚至司马芝、孙资等等,无一不是青史留名的当世能臣。 其中袁涣、贾逵、司马芝更是在三国志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记载,与张瑞麾下最受器重的内政贤臣国渊难分伯仲。 说这些人不懂量入为出,审时度势,一味好高骛远,张瑞是坚决不信的。 所以贾逵之言,或许内有深意。 第八十一章以工代赈引豪强成事 张瑞目光平静的望着贾逵,等待这位贤臣给自己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 贾逵信心十足,从容不迫的说道:“主公,在将作监规划长安布局之前,曾向审长史请求进入府库了解府库物资充裕程度,以确定长安城规模。” 审配点了点头,为其作证,说道:“彼时主公引兵前往华阴,某便代为批复,允其审势而行,量财规划。” “继续讲。” “将作监诸君仅查看一日,便已达成一致,若征募徭役,府库内区区百余万石粮食,完全杯水车薪,若以此为根本,长安城怕是连城墙尚无力构建。” 张瑞面露微笑,正符合自己心意。 他们一群能吏瞧不上这区区百余万石粮食。却不知自己更是舍不得动用这批救命之粮。 “然,尔辈不征募徭役,欲如何兴建长安?” “主公可知府库内储存最多物资为何物?” “何物?” “铜币!堆积满仓,数以亿计。皆由官府铸造,是故产量充沛。” 贾逵重重挥手,说道:“天下并非无粮,只是多藏于豪强、富商私仓之中。”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彼辈求财,而官府需粮成事。便可因势利导。” 张瑞颇为期待。 何谓之“需粮成事”? 一群能臣干吏,没人会提出用钱买豪族之粮的肤浅提议。 豪强肯卖,早就倾售市场了。若是不肯,除非派兵上门强买强卖,否则怎么提议都没用。 贾逵解释道:“长安将作监规划兴建长安,需用府库之金钱,豪强之存粮。辅以主公所设招标承包制度。” “官府将通渠、池陂、城墙等设施分段承包。奖以金钱。必有豪族为利而来,主动竟取。” 张瑞瞬间思路清晰。 豪强求财,必然会承包官府工程。官府支付一笔前期款项后,便将所有事宜交付给了豪强大族。 而豪强欲完成竞标所得部分工程,却要担负一切流程,从征募工匠、青壮,到组织施行,到提供饷饭、薪资,一应俱全。 官府仅支付了一笔前期费用,便使豪强担负起大量责任,成功调动了豪族私仓内的粮食,供养了大量修建长安的青壮。 若这些青壮皆是徭役,则需官府提供饷饭。府库内的百余万石粮食完全不足为用。 而如今官府分段承包工程,则顺利完成了由供粮至供钱的支付转变。 粮草需要数以百万计的农民辛苦劳作整整一年,才能见到收获。豪强世族经过多年积累,府库远比只积攒了两年的张瑞更加充实。 张瑞的优势则在于掌控了官府,手握铸币权。只要工坊开动,货币源源不断。 通过铸币,官府掌握有大量钱财,对普通百姓影响不大,但对这些豪强大族却是无法抗拒的诱惑。 没有豪族会嫌弃府库中金钱太多。如今官府提供真金白银,有利可图,豪族们必然会踊跃争取。 依此而见,这些豪族也并非一直都是政权蛀虫,社稷祸患。 如果能因势利导,这些蝇营狗苟的逐利之辈,也能造福一方。 “且不仅如此。主公,吾等曾闻今岁关西旱灾严重。必然饿殍遍野,灾民流窜入境。依主公之仁义,必然会广施救济。需粮成事,却在此刻才真正见效。” “哦?作何解?”张瑞眼睛一亮。 如今整个鹰扬将军府最担忧的便是旱灾问题,土地减产,上百万百姓无粮度日,数十万灾民流窜入境。 难道幕府一筹莫展的问题,长安将作监有解决之策? 贾逵笑着说道:“将作监诸君曾闻主公在孟县安置流民时曾言,人必先自救,而后他人救之。” 张瑞点了点头,这是后世诸夏世人惯有的思维。 总不能一群流民每天什么事情都不做,就在那里懒洋洋一躺,等待救济。诸夏苗裔还没堕落到与黑裔一样不堪,每天混吃等死,只等救济。 贾逵赞扬道:“此诚可谓天行健,以自强不息。依照主公意志,今岁旱灾,长安亦不滥行赈济。全境皆以工代赈!” “据诸君推测,流民,尤其青壮流民,将成为抢手资源。各大豪族将争抢流民,以承包更多工程。” 张瑞笑着抚掌,加重语气,说道:“借豪强之粮,养遭灾之民!善!甚善!” 虽然这一幕看起来像极了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遭灾百姓食不果腹,苦苦挣扎,只为活命。而世家大族,却趁机吸血扒皮,大肆利用苦难百姓,赚取大量财富。 但张瑞不是个愤青,更注重实际。 至少,这些百姓足以借此活过今岁。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百姓通过为豪族卖力,赚取了足以养活一家的薪酬与粮食,避免了本应家破人亡的命运。 豪族通过雇佣大量流民,从官府手中赚取了大量财富。 官府则顺利推进了长安城建设,避免了府库粮食耗尽,养活了更多的灾民。 可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远比军队明火执仗的去抢劫富商、豪族家产,然后平均发给灾民,让他们在原地无所事事,闲则生衅,掀起叛乱,更加合理有效。 如果采用这种明火执仗抢劫的方式,豪强大族必然誓死反抗,裹挟流民,发起叛乱。 而官府全力赈济下,数十万无所事事的灾民也是一个巨大的隐患。人心浮动,很容易被有心人鼓动,发起叛乱。自古一旦受灾,便容易引起叛乱,便是因为如此。 人心浮动,迷惘无所适从的百姓,一旦找到一个宣泄口,就会爆发叛乱、起义。 与其让豪强与灾民一起发起叛乱,最后被将门子弟斩尽杀绝,死伤数十万,伏尸盈野。 张瑞还是倾向于贾逵给出的方案,让官府、流民、豪强都能受益。 而且值得庆幸的是,今岁秋收便会颁布两税法。 豪强今秋赚取的财富,在明年岁初,会向官府缴纳大量赋税。 于是张瑞果断说道:“长安将作监尽心善事,孤心甚慰。赏钱千万,尔等自行论功分配,以资奖励。建造长安之事,便按规划施行!” 第八十二章建长安再征雄兵三万 长安将作监的规划宏伟而又详细,令人惊叹。 鹰扬将军府治下最才华横溢的能臣干吏汇聚一堂,终未愧对张瑞的殷望,给出了一份十分出色的草案。 接下来只要按规划施行即可。 对此张瑞问道:“事关兴建长安,如今推进如何?” 贾逵答道:“已有十二户豪族取得竞标,正在兴修驰道。为将来向长安输送物资,铺设基础。河北甄氏亦参与其中。甄氏第三子甄尧亲自抵达长安,领童仆两千余人,又招徕三辅逃难流民三千余人共计近六千人兴修长安至渭河一段驰道。” 张瑞眉头一扬,略带喜色,问道:“从冀州至长安绵延上千里,甄氏一行两千余人,竟亦能顺畅抵达?” 审配亦面露笑容,手抚胡须,说道:“自讨董以来,地方诸侯兵强马壮,冀州牧韩馥派遣麾下大将麹义、张郃各自领军涤荡清明,诛杀强梁匪寇,冀州境内由是平宁,一片河清海晏,时和岁丰。” 韩馥哪怕再不堪,拥百万之众,带甲十万,扫清境内些许流寇匪患还是易如反掌的。 冀州平宁,商队能平安抵达河内,便可畅行河内、河东、太原乃至长安。 流寇也是人,也会害怕。没有哪个会丧心病狂的会跑到鹰扬将军府治下劫掠。几十万白波贼、黑山贼用鲜血与生命,向天下所有强梁同仁,讲述了一个血淋淋的事实。 那就是惹上鹰扬将军,真的会被明正典刑、乱刀砍碎。 据闻,即便是如今最强盛的青州黄巾军,内部也没一个人敢提议向河东方向劫掠。 贾逵点头,说道:“的确如此,如今冀州商路通畅。商队进入河内沿大河北岸西行,可一路抵达风陵渡。随后在风陵渡乘船沿渭水继续西行,可畅通无阻抵达长安。交通无比便利。甄氏所兴修驰道便是欲加强长安与渭水渡口之间联络,从而转运中山物资贩入长安。” 长安规模庞大,居民众多,必然会在周围设置大量港口,为将来转运物资提供便利。 要跨过渭桥,在长安城郊才能看见这些渡口,所以兴修驰道,完善交通道路,乃是必然之举。 “仅甄氏一族便雇工近六千人,全境施工青壮岂非多达数万?” “主公明鉴,各豪族申报民夫多达三万七千余人。此外官府亦赈济有关中、凉州灾民五千余人。合计已有四万余民夫在长安兴修城池。” 张瑞沉思。自古以来将大量青壮劳力聚集一处都容易产生叛乱。无论是大隋末年黄河两岸的“无向辽东浪死歌”,还是元朝末年的“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都是因为官府征发、汇聚了大量徭役、民夫,爆发了起义。 将来民夫还会越来越多,若不及时防范,难免爆发叛乱。 而长安城内即便算上自己的亲卫,驻军亦只有不足六千人, 是时候征募再征募一批军队了。 “令兵部主事王凌过来议事。” 王凌是除裴绍以外最早为张瑞效力的臣,虽然这份效力是半被张瑞逼迫,半是被王氏妥协牺牲。 但王凌为人忠义,恪尽职守,在每一份岗位上都政绩斐然,没有任何懈怠渎职。 兵曹改制,职权提升后,王凌自然也跟着地位提升,负责起了整个鹰扬将军府的兵部事宜,没有任何人能有资格与其相争。 王凌理政之地即在京兆尹府衙附近,片刻功夫便抵达屋内,稳定:“主公有何吩咐?” 张瑞笑着回道:“且入座,兵部事宜繁忙否?” 王凌年轻力壮,精力充沛,意气风发的回道:“改制之后,政事确骤增数倍。然并不繁杂,某已梳理通顺,政通人和。” “善。那便为孤介绍一番兵部事宜,如今军籍具体名数,征募新卒规划,军国重器库存之数皆详尽如何?” 王凌如数家珍,立即答道:“如今军中共有五万九千三百人。其中太原府兵一万八千人,河东府兵一万六千人,西河郡兵一千三百人,雁门郡兵两千人,护匈奴中郎将所部五千人,讨董义举投军豪杰一万人,精选主公尊大人部曲三千,白马义从千人,冀州骑兵三千人。” 闻言,在坐众人皆略感惊讶。 在所有人印象中,鹰扬将军府的大军应该只有两三万人,如今怎人数骤然翻了一倍。 尤其在战场上,张瑞从来没见过近六万大军,反而感觉处处捉襟见肘。 无数次不得不以少击众,靠军纪严明、将士悍勇才能取得胜利。 甚至自幕府以下,所有谋臣、将领都在强调军队精锐、宝贵,血肉消磨之战能避则避。 可王凌所举数字,一笔一笔清晰无误。 张瑞不得不问道:“各部如今皆在何处?” “主公入关中时率兵三万两千人,如今多在华阴前线,足有两万余人。段建武率军两万三千人南渡风陵渡,如今亦在对垒段煨、吕布。此合计便五万五千大军。余下西河、雁门三千三百郡兵皆由郭淮统帅留在河内,守卫粮仓。” 张瑞点头,中间少了一千缺额,是在最初猛攻黄河南岸时,伤亡了一千余人。 “兵部招兵事宜进行如何?” 王凌叹了口气,劝道:“主公,已不宜继续招兵。如今军民之比已远超当初所定七户出一兵之律。” “何故如此说?据孤今日所知,孤麾下有民四十二万户,一百七十余万人。即便按七户出一兵,亦足以征兵六万。然孤所征府兵仅三万四千人。” 王凌耐心解释道:“诚然如此。然伤残及阵亡府兵,皆可免赋税十年。十年间便依旧算作军籍。自主公于孟县起兵,一路定太原、征河东、伐董卓,累计伤亡已有上万人。如今军籍已多达七万余。” “怎会有如此之多?”张瑞不可思议的问道。自己麾下尽是精兵悍将,又几乎没打过血战,对手多是黑山贼、白波贼、豪强部曲。历来多先胜后战,发起决战时多已胜券在握,一击即溃,所向披靡。怎么还会有上万人伤亡? 即便如此,亦非不能继续招兵。 张瑞觉得王凌可能算错一笔账,这万余军籍并不能算到现役军籍当中。 彼辈虽然不纳赋税,但亦无需供养。与四处征战的军队截然不同。最多相当于鹰扬将军府被隐匿了一万户籍。 正确的算法应该是从户籍总数中减掉这一万户军籍。 以四十一万户百姓供养六万大军。而非以四十二万户百姓供养七万大军。 第八十三章武库充盈 关于伤亡,王凌详细解释道:“当初对阵吕布,阵亡及伤残士卒多达千人。及平定太原,虽然南部豪强皆反,然大军一战而克,损失不重,算上强攻晋阳,亦只有数百。克灭黑山李大目损失亦是微乎其微。太原战事累计不足两千人。” “然征河东之战,仅张白骑之败,便折损近两千人。此后段文于闻喜血战十数日,多有死伤,有数百人之众。其他战杨奉、破韩暹、击牛辅、破闻喜,皆有所死伤。累计伤残、阵亡亦有千余人。” “仅此两战全军伤残军籍便多达五千人。” “后攻孟津关、平津关死伤上千人。击破马腾死伤上千人。血战潼关死伤四千余人,高顺所部伤亡三千余人。这其中虽有康复者,但阵亡及伤残者亦多达七千余人。” “全军阵亡及伤残共计一万两千余人。” 张瑞倒吸一口冷气,果然是一将功成万骨枯! 而随着对手实力的增强,战事激烈程度骤增,伤亡亦大幅度攀升。 讨伐董卓之前,长达两年时间,对手多为匪寇、豪强,每战死伤只数百近千人,即便遭逢惨败,亦不过千余人。 但与董卓交战不足五月,便伤亡上万人,哪怕经过康复,亦有七千人彻底诀别战场。 张瑞手抚下巴,凝神静思,问道:“如今军中健全之士约为五万人?” “五万一千人。其中西河郡兵、雁门郡兵、护匈奴中郎将五千铁骑与冀州三千铁骑皆未入军籍。有军籍者共四万一千人。”王凌毫不停顿的答道。 “以四十一万户籍论征兵人数,征募一万八千府兵,将军籍人数提升至五万九千人。”张瑞立即安排道:“此外,今岁必然会有数十万流民涌入。亦需早做防范,按十万户百姓算,再多征一万四千人。” 王凌面色凝重,问道:“如此征募府兵便多达三万两千人。府库是否足以承受?。” 张瑞认真思考了片刻。三万大军,一月耗粮约在五万石左右。若只守卫在长安附近,不远征他域,没有徭役消耗,一年耗粮约在六十万石。 糜芳一人便帮自己解决了三十万石粮食。剩下三十万石,平均到每月只有两万五千石,这个数字着实不算多。一个月有两三支商队抵达长安便能解决。现如今一天抵达长安的商队亦不止两三支。 张瑞坚定决心,说道:“便如此决议。长安将日渐汇聚数以十万计之民夫、灾民。若无三万精兵镇守,恐生叛乱。如今并非吝啬财务之时。” 闻言,王凌亦深感认同,如今稳定局势,远比府库充盈更加急迫。 至于征募三万大军的预案兵部早有设立。河内富庶,与河东、河南并为三河骑士之乡,足以征兵一万八千人。 京兆尹境内关中之民慷慨豪迈,亦足以征募一万四千人。 有此三万大军驻扎于长安,足以震慑关中一切宵小的不轨之图。 “兵部当中武库是否充足?此三万大军,甲具齐备否?” 谈及武库,王凌面露笑容,神情十分轻松,汇报道:“主公,兵部改制后汇聚权柄,近日曾彻查诸郡府库,统筹管理,皆搬运至长安。如今武库内极为充实。” “军国重器神臂弓一月产出两千余套,令人惊叹。如今便存于长安武库之中,即将送往华阴。” 闻言,众人皆笑容洋溢。 神臂弓一月可产两千套,一年便是两万四千套。无需三年便能装配全军徒卒。大军战力将再提一节。两千人手持神臂弓列阵而守,恐怕上诸侯大军亦难撼分毫。 只有张瑞尤嫌太慢。十余名工匠每天负责组装,一人一天竟然只能组装六七套神臂弓。这效率距离大机器生产相差实在太大。 但这也已经足够碾压其他诸侯,为逐鹿中原增加极大优势。 与神臂弓同时采用流水线生产的还有铁甲,张瑞关切的问道:“铁甲产量如何?” 王凌语气亢奋高昂,激动说道:“铁甲亦产量骤翻,此前三月方产两千套铁甲,而本月二十余天便产铁甲千套。” “如今三千套铁甲、两千套神臂弓皆已搬运至长安府库,将会一同送往华阴前线。” “善!”审配激动的说道:“主公出兵之时,全军方才有铁甲七千套。算上潼关缴获千余套与此批三千套铁甲,全军已披覆铁甲一万一千余!堪称甲士万余!” 甲士万余! 张瑞多年如一日的重金投入,终于在今日厚积薄发,积累出了令人惊叹的巨大成就。 在战场上出现上万名甲光曜日的精锐大军,那该是怎样威严豪迈的景象。 曹操五千重甲铁骑便吓得关中诸将纷纷胆寒。 若战场上汇聚了上万甲士,甚至无需鼓噪,仅上万铁甲高举无数面旌旗,列队徐徐而进,那铺面而来的沉重感与无法阻挡的气势,便足以使乌合之众惊骇至不战而溃。 就关中诸将手下那些身穿麻衣、粗布、骨瘦如柴的弱旅,凭什么阻挡这旌旗甲胄、光照天地的雄壮大军? 说完最重要的神臂弓与铁甲,王凌继续介绍道:“如今府库中有强弓三万七千张,其中两万张屯于华阴前线。只有一万七千长弓可分配于新募之卒。羽箭却愈发充沛,民间百姓纷纷削木造箭售于府库。如今已存羽箭一百七十五万余。” 羽箭虽多,但消耗亦快。裴俭奉张瑞之令,列阵凭强弓硬弩对垒段煨,三日便消耗数十万支箭矢。没有充足的储备,大军大战几场便后继乏力了。 张瑞安排道:“如今华阴前线以对垒为主,有神臂弓、强弩为用,强弓消耗轻微,可从军中储备抽调一万强弓,送回长安分配新卒,剩余五千再逐月补齐。” 征募新卒亦并非一蹴而就,再历经长期训练,前后数月,足以工匠产出五千张强弓。确保每个士卒在正式踏入战场之前都配备有成套的弓箭。 如今强弓略微紧缺。但太原的府兵已可自备强弓、长刀从军,待明年河东府兵亦要同样依律而行。军中便能空余出数万强弓,长弓紧缺的情况将会极大改善。 第八十四章心痒难耐需早就寝 张辽曾经形容鹰扬大军“进退之前必箭雨先行,列阵所向必设矛阵。” 说完弓箭,王凌紧接着便汇报道:“府库之中尚有长矛三十一万五千余。铁官每月能打造上万三万余。足够三军数年之用。” “横刀库存一万三千柄,每月足产四千柄。乃是铁官着力打造之物。此番亦欲送往华阴前线。” 张瑞点头,将武库交付给兵部是个明智的决定。 比曹一群官只负责清点物资,收入府库,完全没有紧迫感,不在意这些珍贵物资每早一天送往前线,便会有一批士卒避免伤亡的命运。 将武库划分给兵部区区十数日,甲具便火速送往了长安。可见还是自己的部属自己更在意。 “此外府库中环首刀亦存十一万三千余柄、皮甲十四万两千余套、橹盾两万六千余面、武钢车三万两千驾、牛车、马车两万六千驾。” “嗯?似乎皆有所剧增。”张瑞笑着问道。 尤其环首刀,铁官已经全部转入横刀生产了,环首刀却依旧暴增近十万,必然是事出有因。 王凌笑容中流露出愉悦与兴奋,回道:“凉州羌胡叛乱不绝,战争绵延上百年。朝廷在长安武库堆积无数物资。及王国、韩遂等人叛乱,入寇三辅。车骑将军张温、左将军皇甫嵩、前将军董卓皆曾驻军长安,以御匪寇。长安武库因而堆积满仓。环首刀、长矛、皮甲皆数以十万计。” 大汉庞大的身躯倒下,养分却滋补了无数野心勃勃的诸侯,使其孕育壮大。 张瑞无疑便是这批野心勃勃的诸侯其中之一。 大汉在长安积累无数年的武备,如今一朝全部落入张瑞的口袋,令张瑞瞬间吃的脑满肠肥,富得流油。 张瑞一向的理念是,财富只有运用起来才叫财富。堆积在府库里,那只能称作物资。 十一万把环首刀,十四万套皮甲,多是鹰扬大军用不上的物资,堆积在府库里除了生锈、发霉,不会有任何用处。 还有三十多万根长矛,也实在太多。军中还有十余万根没有耗尽,每月还能生产三万余根。 这些军国重器若张瑞愿意出售,必然能够轻易卖出。 只是想给这些武器、铠甲找个好买家并非易事。 因为这相当于资敌,壮大敌军实力。 张瑞可以卖战马、卖弩机甚至卖最先进锋利的横刀给陶谦,那是因为双方相距数千里,短期内完全没有可能在战场相遇。而且张瑞需要陶谦去压制曹操,也需要徐州丰沛的粮草。双方互相亲善,有联盟可能。所以才显得肆无忌惮。 但其他诸侯并没有同样优越的条件。 环顾四周,西方关中诸将乃是早晚必除之贼,售与彼辈数万皮甲、长矛,无需数年,鹰扬大军便要在战场上付出血的代价。首先被排除在外。 北方胡虏、中间董卓最急缺这种锋利甲具,但都是生死之敌,张瑞就算把这些武器全部销毁亦不会流落到二者境内一丝一毫。 东方冀州富庶无比,号称带甲百万,恐怕武库的物资比张瑞还有充裕,韩馥又没有雄心壮志,难以交易。 最后只剩下了南方诸侯。益州牧刘焉与荆州刺史刘表。 益州蜀道难行,山路崎岖,交通不便。是故张瑞便将目光盯向了荆州。 据荆州方向传言,刘表已经全部占据了除南阳以外的荆州七个郡国。 此时正屯兵襄樊一线,防备南阳郡境内的袁术、孙坚。 尤其孙坚残暴狡黠,自长沙起兵向北,一路攻杀了无数官员,导致荆州宗贼四起,甚至前任荆州刺史便是被其逼迫自杀。前车之鉴,刘表怎能不惊恐、防备。 传言刘表诱杀宗贼首领之后,江南悉平。诸守令闻刘表威名,多解印绶去。表遂理兵襄阳,以观时变。 这诸多解印绶离去的守、令当中亦包括了长沙郡的诸多官僚。毕竟孙坚残暴,不得士人之心,而刘表又是党人赫赫有名的八俊之一。孙坚北上之后,长沙百姓纷纷用脚投票,选择投靠刘表。 孙坚攻杀荆州刺史王睿在前,刘表占据长沙在后,双方没有立即打起来,完全是因为孙坚、袁术在忙于争夺豫州。 历史上孙坚在明年将董卓赶至长安后,几乎马不停蹄的便南下荆州,攻打刘表。 如今双方之间不说剑拔弩张,亦是势如水火。必然皆在整军备武,张瑞觉得如今正是向刘表贩卖军备甲具的最佳时机。 而且荆州水网密布,鹰扬大军纵横天下的铁骑在那里将受到极大限制。导致短期内张瑞并没有染指荆州的打算。 于是张瑞说道:“孤决议派遣使节前往荆州达成交易,售与刘表数万套皮甲、长矛、战刀。谁能为孤达成使命?” 鹰扬将军府最能言善辩的说客前往了冀州,关于出使荆州的使者,就有待商榷了。 众人思虑片刻,杨修答道:“刘表乃党人八俊之一,使节宜选党人为佳。” “孤麾下可有党人?”张瑞好奇问道。 审配笑着说道:“党人怕是只有寥寥数人,亦不出名。然有党人八顾之一郭林宗之子。” “郭安?”张瑞面露笑容。郭泰与李膺齐名,是党人在“党锢之祸”之中唯二幸免于难的德高望重之人。郭泰去世时,蔡邕亲自为其立碑,弘农函谷关以东,大河以北近两千里范围内,上万士人为其送葬。这当中未尝便没有刘表。 有郭泰之子出使荆州,刘表必然会亲自出面接待。无论如何,刘表都会给党人先辈一个面子得。 有郭安出使,此事几乎是十拿九稳。 张瑞便问道:“如今郭安何在?” “仍在太原出任郡丞。” “迁为鹰扬将军府从事中郎,令其出使荆州。” 吩咐完此事,张瑞用力的伸了个懒腰。议事整整一天,如今天色都已迟暮。 再加上有些心痒难耐,便说道:“今日议事便止于此刻,诸位早作歇息!” 哪有人会这么早入睡? 大家都是过来人,随即便明白主公意图。毕竟在军中待了足足数月,难以忍耐亦是正常。 第八十五章虎狼之谈蔡琰会客 长安城被设为新治所已有三月之久,鹰扬将军的高官显贵多数已经将家眷牵至长安。 在安土重迁的诸夏,这可以看作是向张瑞表现忠心的一种行为。 大量俊杰豪士,放下列祖列宗世代打拼的基业,落下家族先人的祭祀坟冢,不惜远离故土,跟随张瑞来到陌生而又前途未卜的关中。 倾注了大量心血与希望在鹰扬将军府之上,就是认定终能成就一番伟业,建立不世功勋,最终功成名就,荣华富贵。 此时的鹰扬将军府已不再是张瑞一人的势力,而是凝聚了无数文武群臣殷望的的伟业。就算张瑞自己不愿继续前进,群臣们亦会推着张瑞继续扩张、壮大,直到张瑞坐上那最神圣权威的位置。 为此不惜伏尸百万、血流成河、骸骨铺路。 有这么多看着自己的臣属,张瑞亦早在拿下长安之时,便下令府中内眷全部搬至长安,为文武之表率。 张瑞府中内眷其实并没有几人,最受张瑞疼爱的自然是雍容华贵的小姑娘甄宓。八岁的小姑娘,在背后无数女官的建言下,一言一行皆深讨张瑞欢心,每每都能给张瑞营造一种归家的氛围。 当张瑞走进后宅时,甄宓已率领府中童仆、侍女、厨娘等四十余人一齐等候于庭院之中。 见到张瑞,甄宓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迎上前来,说道:“夫君,为家国戎马数月,辛苦矣。如今归家,便放松一段时日。且先舆洗一身征尘。” 随着甄宓的吩咐,一名娇俏侍女立即端着木盆走到张瑞面前。张瑞将手伸进木盆随意清洗几下,望向甄宓笑着,问道:“这是作甚?” 甄宓从后面侍女处取过巾帕,双手拉着张瑞湿漉的手掌,轻柔擦干,笑意盈盈的回道:“水洗铅华,巾抚干爽。意为洗去夫君一身征尘凶秽,愿夫君一身清净宁爽。” 张瑞笑着拍了拍小姑娘发型华丽的小脑袋,说道:“人不大,主意不少。” 随后张瑞心情颇好,不由便想起了一句诗:“疑净洗铅华,无限佳丽。去年胜赏曾孤倚。冰盘同宴喜。” 倒是的确应景,往日里张瑞戎马征伐回归府衙,哪有什么迎接仪式,孤身一人随便吃点饭食,便回去躺着睡觉了。 如今有俏丽佳人笑意盈盈的隆重迎接,有准备好的热汤饭菜,同席同座。生活在这一刻便多了几分悠闲与惬意。 唯一可惜,甄宓年纪还太小。张瑞觉得好像是多了一个乖巧伶俐的女儿。 府内倒是有一位国色天香的佳人,让张瑞心猿意马、期待了许久,却一直未见其人。 张瑞皱眉,问道:“蔡琰人在何处?” 甄宓娇嗔一声,说道:“夫君怎可如此偏心?予在此等候许久,夫君不闻不问,却只心系文姬姐姐。” 少女的可爱与作永远只有一线之隔。很显然甄宓把握的恰到好处。 张瑞闻言再次展眉大笑,蹲在甄宓面前,捏了捏甄宓精致的俏脸,说道:“是夫君之过,那便陪小宓先就膳。看看小宓准备了什么美食。” 甄宓这才露出笑容,眼角弯弯,牵着张瑞走向屋内,开心的说道:“夫君如此温柔,那予便悄悄透露夫君些许文姬姐姐之事,文姬姐姐正在会见宾客。” 张瑞心中瞬间吃味。 常言道一日夫妻百日恩。自己跟蔡琰虽然不是夫妻,没有百日恩,但怎么说也得有数日之恩。 自己在外面征伐数月,一身征尘,终于返回长安,甚至连理政的时候都想着蔡琰微凉的身体,心猿意马想过许多知识。 结果自己返回府邸,蔡琰连理都不理,依旧照常会见宾客,怎能让人心里不失落。 张瑞表面依旧平静从容,却还是忍不住问道:“男客女客?” 甄宓温婉娴静,闻言宽慰道:“乃是文姬姐姐故人。夫君且先就膳,想来稍后文姬姐姐便会赶来。” 甄宓没有明言,托以故人之名,张瑞却立即有了判断,若是女客,甄宓不会如此含蓄委婉。再也无法保持平静,愤愤不平,说道:“孤戎马归来,蔡琰不来拜见,却在私会男客!” 甄宓温柔的握住张瑞右手,一双美眸静静的望着张瑞,坚定的说道:“夫君,文姬姐姐幽闲有容,区明风烈,岂会行苟且之事?怎可用私会之言,且从容心态,安心饮食。” 张瑞望了一言甄宓青涩稚嫩的面庞,开口道:“小小年纪,懂何为苟且之事?” 甄宓瞬间脸染红霞,娇羞的低下头,说道:“家姊曾经有教。” 张瑞眉头一扬,女子的闺中之乐,竟有如此虎狼话题?咱家姐姐这车开的真稳,什么时候带带我,我也在一旁取取经。 但张瑞心中还是堵塞,别自己在这里幻想甄宓姐妹的虎狼之谈,蔡琰那里却上演虎狼之事。 故人重逢、互诉衷肠、回忆青梅竹马、感概如今命运坎坷,最容易伤感生情,梨花带雨。 面对蔡琰这种国色天香的美女,有几个男人能忍住冲动? 随后张瑞便说道:“膳食先不急。孤去看看蔡琰,究竟何人如此重要,令其甚至将孤冷落在此!” 甄宓无奈的趴在了桌案上,素手撑着下巴,望向张瑞离去的身影,感慨呢喃道:“夫君对文姬姐姐还真是关切的很。虚长几个春秋便如此重要?” 在侍女的带领下,张瑞很快便找到了蔡琰。 很显然,张瑞胡思乱想之事并未发生。 蔡琰亦未在内宅接待故人,而是在庭院一处石亭下,与其相对而坐。 见到张瑞,蔡琰清冷绝美的容颜上流露一丝诧异,开口问道:“尔怎到此处?” 声音依旧清冷平静,但张瑞此番却并未动怒。 因为这话里话外都很自然,并没有冰冷疏远之感。 更像是一对恋人之间,平常的对话。 果然蜜语千言、谈情三年亦不如亲密交流一晚。 张瑞便同样像是在闲聊,平淡的回道:“今日议事曾提及令尊,故来此一叙。” 第八十六章强扭的瓜不甜但着实解渴 来此一叙? 蔡琰清冷的目光在张瑞身上审视良久,神情幽静,似乎已猜到张瑞动机不纯。 张瑞毫不在意,甚至嘴角还挂着笑容,从容坐到蔡琰故人之前坐的位置上,与蔡琰面对面而坐,令其能更清晰的看清自己脸上每个细节。 早已起身侧立一旁的蔡琰故人此时向张瑞拱手见礼,说道:“拜见鹰扬将军。” 张瑞转头打量了一眼此人,不禁啧了一声。 若非已经确认对方跟蔡琰没有任何逾礼之事,张瑞怕是现在醋坛子都已经打翻了。 因为此人长得的确是玉树临风,一身红色锦袍在身,衣冠楚楚,气质温文尔雅。尤其他还未蓄胡须,看起来唇红齿白,跟蔡琰坐在一起,远比自己更加般配,像一对金童玉女,郎才女貌。 张瑞眉头一扬,问道:“尔何人?来此何事?” “在下吴郡顾雍,字元叹。受师长蔡中郎之命,前来联络文姬。” 闻言,张瑞终于将目光从蔡琰清冷的容颜上转移,望向眼前的年轻人。 没想到自己还未给老泰山送上一份丰厚的彩礼便睡了人家女儿,自己老泰山却十分厚道,先送来一份惊艳天下的嫁妆。 关于顾雍,其一生有太多精彩事迹。最显赫的一点在于,其在孙吴长期担任孙权的丞相,在位近二十年。 在丞相之位,安安稳稳的干了二十年,死后却依旧能够善终,想想就知道其人究竟有多大才能。 因为《三国演义》浓墨重彩的描写了曹操、诸葛亮两位丞相,但对顾雍少有提及,才导致这位丞相在名声上远不如前两位。 在东吴,这位丞相顾雍与大将军陆逊齐名并誉,被称赞为忧深责重,志在谒诚,夙夜兢兢,寝食不宁,念欲安国利民,建久长之计,可谓心膂股肱,社稷之臣矣。 但顾雍的才能并不像陆逊一般,仅被东吴认可。更是与曹魏名臣贾诩、贾逵、张既等人一并被称之为魏晋八君子。 这就是张瑞心心念念的治政能臣。 人才都已经主动凑到了张瑞面前,张瑞哪有放过的理由,于是问道:“吾外舅身体安康否?” 张瑞也不能理解为什么汉代要管老泰山称呼为舅。还好蔡琰没有兄弟,不然张瑞还真容易搞混了称谓。 顾雍早在河东卫氏得知蔡琰居于鹰扬将军府时便有所猜测,是故对张瑞的称呼并未惊讶,拱手回道:“师长身体安泰,如今位居左中郎将之职,更勤练君子六艺,精神矍铄。” 张瑞莞尔,蔡中郎的声名世人皆知。董卓早在去年入京后便敬重蔡邕名声,强征其入朝为官。又举为高第,历任侍御史、治书侍御史、尚书,三天之内,遍历三台。又升任巴郡太守,被留任侍中。最后被封为左中郎将。 正因为这份敬重,才会有后来历史上董卓被诛,蔡邕的叹息之举,最终导致其被王允所杀。 张瑞莞尔发笑的原因便在于自己正与董卓交战,而且目前看来胜券在握,将来不会在战场上遇见作为左中郎将的老泰山吧? 左中郎将可不是文职,历史上皇甫嵩便是出任左中郎将领兵平定的黄巾之乱。 为此,张瑞不得不问道:“外舅便欲一直助纣为虐,在董卓麾下效力?” 顾雍谨慎答道:“并非如此。师长亦知董贼残暴不仁,早晚横死,曾与其弟蔡谷相商曰,董公性刚而遂非,终难济也,欲东奔兖州,若道远难达,且遁逃山东以待之。” “然师长面容雄伟,状异恒人,天下仰慕,每行观者盈集,以此自匿,如皓月当空,出逃难成。” 张瑞点了点头,虽然并未见过蔡邕,但仅看蔡琰倾国倾城的容颜,便可猜测一二。蔡邕若没有一个俊朗的面皮,怎么生的出这么绝美的女儿。 如今蔡邕在董卓麾下深受敬重,张瑞不大肆声张自己睡了人家女儿,董卓不会去为难蔡邕。 最佳之选是等攻破了洛阳,再去拜见自己的老泰山。 之所以张瑞要提及蔡邕外舅的身份,便是为了笼络顾雍。 张瑞作为一方诸侯,若有一日能与蔡邕相聚,蔡邕必然会尽力辅助自己的贤婿壮大势力。 在这个门生故吏恩情大于天的时代,作为蔡邕最得意门生的顾雍,为张瑞效力只是蔡邕一句话的事情。 都是一家人,肥水怎能流往外人田? 而且有这层身份在,顾雍也能得到信任重用,升迁速度远比在其他地方更快。 孙权,不要以为你隔得远,我就不能薅你羊毛了! 随后张瑞对顾雍问道:“元叹如今可曾担负官职?” 顾雍拱手回道:“某已被州郡表为合肥县长,不日便将赴任,此番便是与师长拜别。” 张瑞笑着挥了挥手,说道:“何必舍近求远?孤表君为新丰县令。便在孤手下效力,也好将来侍奉师长,以尽孝道,如何?” 随着张瑞的话语,蔡琰、顾雍脸色皆微微一变。 蔡琰清冷的目光中带有几分无奈,直直的望着张瑞说道:“些许小事,不劳尔挂念。” 这与挟恩图报何异?如此说法,顾雍怎能拒绝。否则岂不坐实了不孝不义的名声。 顾雍无论心中如何想,表面上表现得都是一片祥和,立即拱手说道:“雍拜谢将军成全义事。” “如此元叹便归去早作准备。新丰县户籍过万,又在渭水之畔,承接左冯翊难民。政务之重,仅次于长安,望元叹之才能为孤抚境安民,政通人和。” 顾雍恭敬回道:“必不负将军重托。” 看着顾雍离去得身影,张瑞嘴角上扬。 虽说强扭的瓜不甜,但他着实解渴啊! 因而张瑞便抓住蔡琰素手,将其从石亭内牵出。 蔡琰蛾眉微蹙,语气清冷,问道:“尔欲作甚?” “尔以为是何?”张瑞转头望着蔡琰绝美得容颜,笑着调戏道。 蔡琰尝试挣扎,但无力抽出手掌,只得任由张瑞牵着,清冷的目光一直盯着张瑞面庞。 再次见到这种目光,张瑞甚至有些怀念,用力一拉,将蔡琰揽入怀中,感受着胸膛内玲珑有致的娇躯,立即低头与蔡琰清冷的目光对视,向柔美的樱唇缓缓凑了过去。 见到张瑞眼中熊熊燃烧的火焰,蔡琰清冷的双眸最终无奈的缓缓合上。 第八十七章战深夜蔡琰更衣束发 张瑞折腾到深夜,甚至忘记了自己究竟是怎么回到的房中,又在房中折腾了多久。 之所以没有入睡,是因为两人皆体力不支,尤其张瑞饿的前胸贴后背。 在床榻上拍了拍蔡琰的肩膀,问道:“房间内可有吾备用衣袍?” 蔡琰一头青丝散乱在身下,绝美白皙的面庞上红晕还未消散,微微闭上双眸,说道:“在左侧衣柜上层。” 蔡琰闺房之所以会有张瑞衣服,是侍女受命送来的。蔡琰性格恬静素雅,并没有与侍女为难,默认如此。 张瑞面露笑容,起身走到柜前,打开柜门果然见到其中整整齐齐的叠着数套锦衣,放在蔡琰襦裙之旁。 “尔穿哪条襦裙?”张瑞转头问道。 蔡琰脸色羞红,将头埋到青丝之中,未予理睬。 “莫要磨蹭,穿好过来服侍吾更衣用膳。吾已一天未进食,腹中空空如也!” “皆可!” 张瑞于是将几条襦裙都拿出来看了一眼,挑了一条白色纱裙走回床榻,放到蔡琰面前,问道:“襦裙繁杂,尔看看可有遗漏?” 蔡琰微微睁眼,查看了一番,只得无奈起身,走到衣柜前找齐衣衫。 惊艳绝美的景色让张瑞差点把持不住,只是实在饿得没有力气,不得不压下躁动。 汉代流行巾帻,宫廷美人崇尚将秀发垂于身后,以巾帻在靠近发尾处束上,被称为坠马髻,十分类似后世少女的发型。 蔡琰亦是如此,服侍好张瑞后便在铜镜前梳理发型,张瑞对蔡琰一头柔顺青丝一直比较钟情,便站到蔡琰身后,将手掌伸到蔡琰面前。 蔡琰不知张瑞意欲如何,问道:“何意?” “发巾。” 蔡琰伸手取过一条白色的巾帻放到张瑞掌中。 张瑞按照自己的审美,将蔡琰青丝收拢在一起,将发巾束在了蔡琰颈后青丝上,系出了一个精美的蝴蝶结。 随后便拍了拍蔡琰后背,令其起身张开双臂转上三圈。 简约的发型令蔡琰看起英气清爽,像极了后世身穿汉服的青春少女。 张瑞流露出一丝怀念与欣慰,笑着说道:“日后便如此打扮。若有闲暇可在巾帻中间绣上两条细长绑带。” “嗯!” “走,陪吾就膳!饿至前胸贴后背!” 蔡琰右手轻抚颈后整齐简约的发髻,稍微出神,便被张瑞牵着左手走领出了房间。 府内寂静无声,除了一排如同雕像一般肃立的侍卫,没有任何行人走动。 谢玄带刀站在门前,见到张瑞走出房间,立即问道:“主公用膳否?” 张瑞眉头一扬,上下打量了一眼谢玄,这可不是谢玄这个五大三粗的军人一贯的风格,问道:“尔备好了膳食?” 谢玄咧嘴一笑,回道:“是甄夫人之命,令后厨每隔一个时辰为主公温一回菜肴。” 张瑞流露笑意,这个小丫头还真是贴心的很。果然不愧是历史上以贤淑慧智而扬名的文昭皇后,被赞誉为“万载之后,永播融烈,后妃之功莫得而尚也。” 自己点名要这位甄氏第六女,怕是一生中最明智的决断之一了。 想了想张瑞对谢玄吩咐道:“甄夫人之兄便在京兆尹,明日请其入府一叙。” “诺!” 张瑞与蔡琰早有夫妻之实,在用膳时便同坐于一席。 很快菜肴便被侍女送至张瑞面前,张瑞实在饿得厉害,各种饭菜都吃得津津有味。 蜜语千言不如亲密一次,不是没有道理的。 蔡琰在与张瑞亲密时,唇舌甚至其他地方都曾有入口,如今同坐一席,虽然张瑞的吃相略微急促,导致杯盘狼藉,但蔡琰并未觉有异,更别提嫌弃,很平静的夹菜入口。 人性便是如此奇怪。若是二人一直未曾负距离接触过,哪怕张瑞将蔡琰敬若上宾,奉为女神,蔡琰亦绝不可能与张瑞同坐一席,更别提吃张瑞吃过的菜肴。 张瑞吃了许久,才感觉腹中温暖,惬意的向后一仰,抚摸着自己鼓起的肚皮,看向仍在细嚼慢咽的蔡琰。 其实蔡琰吃得并不多,只是比较斯文,细嚼慢咽才会比较慢。 张瑞亦未催促,伸手把玩着蔡琰身后的发丝,问道:“尔日后有何打算?” 蔡琰白皙的左手挽着右臂袖口,持箸的右手一顿,望向张瑞,神情平淡,问道:“尔欲将予逐出府邸?” 张瑞手掌沿发丝向上轻抚,最后停在蔡琰光滑白皙的颈后,摩挲着一缕缕柔顺的发丝,说道:“且耐心等候,使河如带,泰山若厉,冬雷阵阵、夏雨雪,方思此等美事!” 闻言,蔡琰依旧平淡,再次夹菜,细嚼慢咽,只是白皙的脖颈却有一丝微红。 过了片刻,张瑞说道:“吾治下学堂内无论男女皆入学受教。男子可投军、入伍、治政、经商甚至投效豪族做账房、幕僚。种种行当皆可施展所学。然女子却多嫁人生子,困守家宅,荒废所学。” “据官府统计,两岁以来,有两千余适龄少女从学堂结业后便荒废所学,再度拾起女红。” “尔欲如何?” “吾亦不知晓。”张瑞头疼不已的说道。在这个时代,想让女性为官,所面临的风俗阻力实在太大。虽然历朝历代都会有一两名女中豪杰,但那并不具备普遍代表性。 张瑞如今最大的尝试便是令女性去学堂担任女教习。余下的事情便并未规划。 “说说尔日后有何打算?便困守府中后院?” 蔡琰终于有所动容,转向张瑞,与张瑞平静对视,说道:“若尔不反对。予愿开设学院,专授女子为师之道。令其结业后皆足以入学堂担任教习。” 张瑞陷入沉思,蔡琰提议,已经有师范学院的影子,只是需要官府配合一套标准,究竟什么人才有资格传道授业。只有这样,各学堂才会平等对待男女教习。 随后便笑着回道:“孤准之,改日递呈一份册文,详细阐述其事。” 蔡琰清冷的目光多了一份神采,配合着她清爽的发型,愈发容光焕发,青春洋溢。说道:“予这便回去誊写。” 张瑞一把拉住欲起身的蔡琰,说道:“不急于一时。谈谈如何报答孤?” 蔡琰清冷的目光跟张瑞对视片刻,低下头轻言细语,道:“皆依尔。” 张瑞面露笑容,说道:“那孤稍后便只躺下休息?” “……嗯。” 第八十八章蔡琰服侍甄氏搬迁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这诗实在是写尽了主君的荒淫懈怠生活。 张瑞本来就一直有睡懒觉的习惯,通常是日上三竿才起。不要问高起与三竿是谁。蔡琰才是张瑞两世为人第一个占有的女人。 如今有了蔡琰,张瑞的睡眠愈发不足,直到下午才打着哈欠从被窝里爬起。 蔡琰早已经穿戴整齐,坐在桌案前心无旁骛的奋笔疾书,似乎已经达到物我两忘的境界。 张瑞好奇的走了过去,站在蔡琰身后看了片刻,说道:“尔怎还在用竹简?纸张岂非更方便、省力?孤今日便下政令,凡孤麾下必以纸代简。” 忽然响起的声音,打破了蔡琰的专注,几滴墨迹散乱到竹简上。 蔡琰乃放下竹笔,转头说道:“府中尚有许多竹简,扔弃略显可惜。” 下一刻蔡琰清冷容颜染上细腻的红霞,白皙的手掌横遮在眼前,闭目说道:“莫要着凉!” 张瑞叉腰扭了扭身体,笑着说道:“又不是未曾见过!速去给孤找套衣服。” 蔡琰只得背对着张瑞起身,走到衣柜前,问道:“尔穿哪套?” “与尔同色即可!” 蔡琰好穿白裙,是故亦为张瑞挑选了一套白色的锦衣,闭着眼走到张瑞面前,为其穿戴。 “莫要乱摸!” “蔡琰!尔这是在调戏孤?” “予未有!尔胡言!” “那尔睁开双眼,速速服侍孤更衣。” 映入眼帘的一幕令蔡琰羞怯不已,再无法保持清冷的气质,绝美的俏脸上一片红晕,连忙松开素手,重新为张瑞整理衣裤。 “夜里再收拾尔!” 蔡琰屈膝为张瑞腰间悬挂玉佩,闻言红晕已经蔓延至耳根,懦懦说道:“予非有意,乃是误触。” “稍后令府中侍女在尔闺房多设几根火烛。夜里看得清晰,省的日后羞涩。” “嗯。” “嗯是何意?是加增火烛亦或是?” 蔡琰低下头,为张瑞扯平下摆,不予理睬,露出的白皙脖颈却一片红晕。 张瑞心情愉悦,不再调戏,不然蔡琰怕是要羞愤的抬不起头了。 随后蔡琰从一旁端来水盆、巾帕、杨枝、盐水等盥漱工具,帮张瑞顺序刷牙、漱口、擦脸。 两人面面相对,相距不足一尺,蔡琰身上淡淡的幽香一直向张瑞鼻子里钻。 张瑞睁大双眼,一直注视着近在眼前的精精致容颜,忽然开口问道:“尔想过有朝一日会沦落至匈奴否?” 蔡琰绝美的俏脸贴在近前,目光一直看向张瑞口中,白皙的左手在张瑞下颔虚托,右手动作轻柔,动作未停,说道:“传闻匈奴单于已被尔囚禁,匈奴有勇气进尔府中抢人?张口。” “那换个问题。若吾战败被俘,需尔披发赤脚,言辞悲切,向故人叩首请罪,方能救吾,尔愿行否?”随后张瑞才配合着将嘴张大。 “哪位故人?” “曹操!” 蔡琰神情平淡,呵气如兰,继续轻柔的为张瑞清洁牙齿,平静的回道:“若能救尔,应是愿行。” 张瑞一笑,用额头抵住蔡琰白皙光洁的额头,说道:“吾梦中,尔被匈奴、曹操羞辱。吾替尔杀之如何?” 蔡琰动作不便,只得暂停,舒了口气,静静的看着亲昵接触的张瑞,眼神清澈如一泓秋水。 静对许久,蔡琰问道:“还洗漱否?” 张瑞吐出口中盐水,说道:“时辰不早,简单擦拭即可,孤还需去理政。” 蔡琰放下杨枝,在水盆中拧干毛巾,站到张瑞身边,扶着其面庞,轻柔擦拭脸颊,说道:“甄夫人之兄已上午便抵达府中,尔莫要忘记。” 张瑞睁开双眼,看了一眼蔡琰,她这清冷的性格,倒的确不是会争风吃醋。 甄宓更是出了名的贤惠,屡屡劝夫君广纳侍妾,雨露均沾。 自己倒是不用担忧内宅不宁了。 张瑞睡到下午还未用餐,便对亲卫安排道:“设宴,请甄夫人之兄一同就膳。” 因为是宴请甄尧,所以陪坐在张瑞同席的便是雍容华贵的甄宓。 入座后,张瑞拍了拍甄宓华丽的发髻,说道:“吃过饷饭否?” 甄宓点头,说道:“闻亲卫言夫君迟迟未起,便已用过朝食。” 就是还未吃午饭。 张瑞笑着说道:“以后不用等吾。” 甄宓笑意盈盈,问道:“夫君夜宿姬姐姐闺房,却连饷饭亦不愿同予共食?” 张瑞笑着捏了捏甄宓鼻尖,真猜不出这话究竟是她背后女官建言,还是她自己所想。的确是倍显亲昵,讨人喜爱。便笑着说道:“那日后便与卿同饮同食。” 随后张瑞看向坐在不远处的甄尧,问道:“兄长至长安有几日?” 甄尧客气的回道:“已有十余日,数次拜访,皆闻将军征伐在外。” “今私宴,无论官职礼节。以亲情论即可。” “那某便恭敬不如从命。” “在长安有府宅否?若是未有,可住吾府上。” “多谢妹夫之邀。然吾等已在长安购买数百套府邸,另购崇仁坊六十余亩,正在兴修府宅。” 张瑞笑着点头,说道:“崇仁坊乃是高官显贵所住之地,治安、风景皆是上佳,在此建府却是良选。吾再赠兄长一片庄园,在曲池坊,位于长安最东南,紧邻曲江池,官府规划在彼兴修芙蓉园。乃是娱享乐之胜地。日后必然升值。” 甄尧拱手,说道:“若如此,某便在曲池坊亦增购一片地契。谢过妹夫提前透露商机。” “理应如此。”张瑞笑着说道:“吾等本便是一家血亲,怎能不有所偏向?” 甄尧重重点头,说道:“吾兄弟亦是如此念想。托庇于妹夫治下,便利远超冀州。吾来长安兴建府邸,而兄长在中山变卖家产。年内便能搬迁至长安。” 有甄氏这种童仆过万的巨商搬迁至长安,足以使长安工商繁茂骤然提升一层。 大量工坊将会兴起,密密麻麻通往四方的商队亦将从中山汇于长安。巨量财富将被一车一车的拉进关中。 等了数年,终于等到了今日! 第八十九章孤阳不生试行阴谋 甄氏不仅是一个商业豪族,其家族正在逐渐向诗书世家转型。 嫡系长房如族长甄俨、嫡子甄尧皆曾被郡县举为孝廉,可以出仕郡县。 如今甄氏大举搬迁至长安,张瑞便打算投桃报李,说道:“兄长既被举孝廉,可有意出仕?” 甄尧思考了片刻,回道:“若妹夫不嫌为兄愚钝,愿助妹夫一臂之力。” “然有一点兄长需有所准备。鹰扬将军府治下,官员不得经商。甄氏数以万计之仆役、商队该如何处置?” 甄尧点头,笑着说道:“此事易尔,在甄氏早有规矩。商事由专人打理,每年盈利取固定比例分与族谱中各房子弟。” 想来也容易理解,甄俨、甄尧皆举孝廉,肯定不会再从事世人眼中贱业,必然将商事托付专人打理。 张瑞乃说道:“既如此,长兄便出任京兆尹治下上雒县长。” 举孝廉的升迁路线分为两种。在中央以郎署为主,再迁为尚书、侍御史、侍中、中郎将等官;在地方的则为令、长、丞,再迁为太守、刺史。 出任上雒县长是走的地方升迁最正规之路。只要政绩出彩,很快便会转任大县县丞,继而升迁县令,再转任郡丞,最终升到郡守。 顾雍一出仕便担任县令的情况并非没有,只是历来少见,张瑞也是知道他才能不菲,才给的特殊优待。 甄尧起身拱手,说道:“为兄必殚精竭虑,不负妹夫所托。” 张瑞眼睛一亮,说道:“兄长腰间所挂乃是紫金鱼袋?” “然也。闻妹夫治下缺粮,为兄已往长安输送十五万石粮食。既为百姓解困,亦为兴修驰道。” “冀州粮草丰富否?” “冀州临近并州之魏郡、赵国亦受旱灾影响,清河国、渤海郡则受青州黄巾军袭扰。民间粮草并不丰裕,然官府府库却多有积蓄。” 张瑞叹了口气,说道:“可惜韩馥胸无大志,好虚名之属。吾已派使节前往,亦不知能否达成交易。” 甄宓见张瑞叹气,便夹了一块烤肉放至张瑞碟中,劝慰道:“夫君吃饭之际,莫要想些堵心之事。且品尝佳肴。” 张瑞莞尔一笑,说道:“便依小宓所言。” 甄尧亦开口劝道:“妹夫莫要以此挂怀。即便韩馥不识抬举,为兄亦能在冀州为妹夫筹到粮草。” 张瑞只以为是甄尧宽慰之言,便不以为意,说道:“那便有劳兄长了。若需吾提供何等支持,便与吾直言。且先品尝吾府中菜肴如何。” 甄尧细细咀嚼片刻,眼神一亮,说道:“满口留香,其中某种香料,似从来未曾尝过。” 张瑞笑着回道:“兄长果然见识不凡。其中有几种香料乃是西域流行之物。西凉诸将在西域劫掠所得,赠与吾府上。稍后吾令仆役为兄长封包一份,带回府上。” “那便谢过妹婿。”甄尧说道。 犹豫了片刻,甄尧说道:“事关筹粮之事,的确有几处需妹夫提供支持。” “哦?直言无妨。” “听闻妹夫手下有一支水师。能否令其沿河而下,直抵高唐?” “高唐?高唐县?”张瑞惊讶问道。这个名字在张瑞脑海中颇有印象。记忆中,刘备就曾经在高唐当过县令。为贼所破,乃投公孙瓒。 能击破关羽、张飞两位万人敌所统大军的盗贼,怎么看也不像是普通盗贼。大概就是青州黄巾贼。 如今刘备势力太小,又毫无名声。张瑞也不清楚,刘备如今究竟是跟曹操在酸枣参加盟军讨伐董卓,还是在高唐担任县令。 史书对他这段时期的记载含糊不清,所有证据都要到别人的传记里去寻找。 英雄记里写他尝在京师,后与曹操俱还沛国,募召合众,讨伐董卓。 三国志魏志又写刘备在高唐期间“外御寇难,内丰财施,士下者,必于同席而坐,同簋而食,无所拣择,众多归焉”,后为贼所破,投奔公孙瓒。初平二年191年,刘备又与公孙瓒所属青州刺史田楷一起对抗冀州牧袁绍。 整个初平元年190年,刘备飘忽不定,在讨伐董卓的战场上与讨伐青州黄巾贼的战场上都有他活跃的身影。 于是张瑞问道:“为何要至高唐?” 甄尧介绍道:“高唐县位于青州平原郡境内,地处大河两岸。与冀州清河国紧密相连。乃是青州防守青州黄巾贼最后一道防线,亦是冀州门户。” “为防御青州黄巾贼寇掠冀州,韩馥派遣大将麹义统兵驻扎于高唐县境附近。” 张瑞还是没能理解,这跟自己有何关系。青州黄巾贼再怎么泛滥,也用不着自己派水师载着大军过去涤荡清明。 “这与筹粮有何关联?” 甄尧不得不起身,认真的对张瑞说道:“妹夫,为兄出身商贾之家,言行或许难登大雅之堂。与妹夫这等天下英雄眼界并不在同一高度。妹夫眼中风景,仅董卓、韩馥、袁绍之类手握生杀大权的封疆大吏。” “然寻常百姓、乃至世家大族平日里并不接触此辈豪杰名士。是故在吾等眼中,这冀州亦非他韩馥一人之冀州。” 张瑞眉头一扬,感觉有些新奇。问道:“作何解?” “妹夫欲向冀州求粮,必然是向韩馥郑重交涉。然某欲筹粮,却只看何人能够售卖粮草。” “这冀州府库无数,韩馥并无大才,怎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硕鼠?”张瑞大概猜到其中究竟。 甄尧面露惭愧之色,说道:“为兄言行却难登大雅之堂。只为了帮妹夫筹粮,不得不行此卑鄙手段。” 张瑞立即摇头,说道:“能救济斯民,便是圣人之行。兄长莫要妄自菲薄。” 不过甄尧的确为张瑞打开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 贾诩主管军事,并不插手政务、外交。 而总督政务的审配又慷慨忠烈,喜好堂堂正正的阳谋,行事光明正大。 导致鹰扬将军府从来不行任何阴谋诡计,更倾向于一切谋划让对手无法抗拒。 却原来还有许多肮脏手段可以达成幕后交易。 当今世道难说是清官多还是贪官多。 但一个势力当中绝对不可能所有人都清正廉洁。 国渊之所以深受器重,不就是因其既贤且廉? 第九十章为人败坏合格诸侯 既然张瑞都无法保证麾下每个人都廉洁奉公。又怎能相信韩馥麾下没有一个贪官? 便问道:“韩馥麾下有主管仓储之贪官愿向兄长出售存粮?” 甄尧点头,说道:“有,且人数众多。冀州存粮之多,难以计数。粮仓每年皆需清理陈粮、霉粮。” “比曹官吏只需在记账时将数字稍微增大,便能以良充次,贩卖出数万石粮食。” “若适逢更换刺史、郡守,遭遇战乱等动荡之际。甚至有官吏将六年存粮,改为七年存粮。陈粮在账簿上便化为霉粮。一次出仓便多达数十万石。” “凡此种种,自灵帝朝以来愈演愈烈。前冀州刺史王芬与南阳许攸、沛国周旌等阴结冀州豪杰,谋废灵帝,拥立合肥候之际,州府甚至默许比曹出售存粮、布帛等,低价售与豪强,以笼络豪杰之心。我甄氏亦曾购入十余万石粮食,数十万匹绢、罗、缎、绫、锦等” “国器私用,竟泛滥至此。”张瑞大涨见闻,叹道:“可惜当初多购入绫罗绸缎,未广置粮草。” 甄尧宽慰道:“妹夫无需惋惜。如今战乱频仍,亦为动荡之际。讨伐董卓在西,防备青州黄巾贼在东。比曹官吏经手粮草无数。其为前线输送二十万石粮草,却记载三十万石。记载送往前线二十万石新粮,却参杂数万石霉粮。等等手段皆能流出无数粮食。” “善!”张瑞笑着称赞。果然彼之贪官,即吾之功臣。 “兄长可物色到值得信赖之人?” 甄尧点头,说道:“清河郡比曹掾朱汉,乃是故冀州刺史王芬所属别驾从事,位高一时。后王芬谋废灵帝事败,解印绶而走,奔至平原自杀。韩馥乃名士,追求品节。履任冀州后,将朱汉贬至清河国,令其管理比曹,有讥讽之意。朱汉富有清河府库,却无能出一口薄棺为顾主收尸。朱汉由是记恨韩馥。” 其实甄尧还是说轻了。对朱汉而言这几乎是不死不休之仇。 袁绍控制冀州后,上表韩馥为奋武将军,但既没有兵,也没有官属。 朱汉记恨韩馥此前轻慢,在封为都官从事后派兵包围韩馥府邸,拔刀登屋,韩馥逃走。只抓得韩馥长子,将其双腿打折。袁绍得知,立即将朱汉处死。 比曹掾管理一郡之府库,乃仓储之事最高官员。比曹掾本人贪污枉法,那实在是不能更便捷了。 甄尧介绍道:“虽是如此,但运粮亦不能西行,数十万石粮草一趟趟经魏郡运往河内,十分容易暴露。一旦引起韩馥关注,恐影响妹夫声名。” “是故必须向东,走青州平原地界。即便将来事发,最多将脏水泼于黄巾贼头上。言朱汉托商队将粮食售与青州黄巾。韩馥乃是清流名士,不屑去与一群贼寇对峙。无人会知晓粮食流入妹婿治下。” “高唐渡即平原郡境内最大渡口。” 高唐渡。好熟悉的名字。思索片刻,张瑞恍然。似乎在三国志游戏中,经常能见到这个名字。 张瑞乃说道:“只待兄长联络朱汉事成,吾便下令水师顺流而下,进抵高唐。事关粮草大计,吾将派遣麾下名将裴俭、徐晃、张绣一同率军前往高唐。稍后将令其三人与兄长详谈。” 甄尧郑重点头,却继续说道:“暗结朱汉并非难事。只是清河郡境内的另一人,吾等却不得不防备。” “麹义?”张瑞问道。 “然也。麹义乃军中大将,通常而言,军中将领并不会关注民间商队运粮。但为防万一其封锁郡境,需提前交善。麹义好强弩,某请向妹夫借强弩千副以交好其人。传言其与冀州牧韩馥并不和睦,想来得到弩机千副,必不会横加阻拦。” 张瑞一笑,这个传言自己可以证实了。 麹义不仅与韩馥不和,将来甚至会掀起叛乱。韩馥亲自领兵平叛,却落得个大败而归,导致韩馥威严扫地。 图谋冀州的野心家袁绍于是趁机与麴义结盟,共同威逼恐吓韩馥。袁绍又联络了公孙瓒共取冀州。韩馥威严扫地,自觉谁也打不赢。便将冀州禅让给了袁绍。 对这样一位野心勃勃的将领,张瑞觉得他与韩馥那种胸无大志的诸侯截然相反,鹰扬将军府府库中那些军国重器,或许都是他急需之物。 黄金可以招兵买马,兵器、甲胄可以武装士卒,粮草可以稳定军心。当然还有强弩,可以为麹义再训练出一批先登死士。 有自己支持,麹义未尝不能在击败韩馥后自领一郡,成为一方独立诸侯。而不必投效袁绍。 当然袁绍的声名也的确是威加海内,麹义投靠袁绍或许不一定是因为粮草不足,也有可能就是冲着袁绍的声名而去。 不过这都不妨碍张瑞试一试反间计。成与不成无外乎是几千套皮甲,几千杆长矛,几千把战刀而已。 府库中存货数以十万计,这点风险投资,张瑞还是敢于一试的。 若是成功,足以改变整个冀州的局势。没有麹义帮助,刚刚领兵的袁绍恐怕很难在界桥之战打败能征善战的公孙瓒。 若不幸失败,袁绍占据了冀州,府库之充裕,亦不在乎这区区几千套甲具。 于是张瑞对甄尧说道:“稍后吾将从府库中支黄金五百镒、弩机千套、长矛三千根、环首刀三千柄、皮甲三千套与兄长。” “兄长将此赠与麹义。并与之言,若其不阻碍吾等行事,粮草亦可分与其五万石。若将来有变,船队将持续向其输送物资,助其独立一方,抗衡韩馥。” 在计谋上这叫做什么?两虎竟食?还是驱虎吞狼? 张瑞觉得自己越来越腹黑了。明面上与韩馥交好,助其提升名声。背地里不但挖其墙角,还煽动其部下叛变。越来越像个道德败坏的人渣,却也越来越像一个雄才伟略的诸侯。 常言道:能做一个好皇帝的,必然没一个好人。看来诸侯也是一样。 于是张瑞伸出小拇指,在甄宓双耳里掏了掏,说道:“小宓什么都未听到。莫要学坏。” 痒痒的感觉逗得甄宓咯咯直笑,说道:“予不听了咯咯夫君,吾等用膳,莫要再谈政务。” 第九十章闻喜事仰卧美人膝 张瑞有心不理政务,安心享用美食。 但身在鹰扬将军之位,着实有许多政务需要临机决断。 刚在甄宓的陪伴下吃了几口菜肴,记室参军王昶便进来汇报道:“主公,贾司马派信使快马加急来报。董卓使节抵达湖县,请求面见主公。” 张瑞对董卓嫡系的态度,文武皆知,直接乱刀砍碎,无需汇报。 这种态度也导致董卓完全不敢派嫡系过来送死。派出的使者必然选朝中重臣,德高望重的天下名士。 这种清流名士虽然在救世济民方面一无是处,但败坏大业却绰绰有余。曹操就是因为杀了一位名士边让,导致整个兖州民怨沸腾,举州皆叛。 只有这种人才能活着传达使命。不至于还未张口便被乱刀砍碎。 于是张瑞问道:“来者何人?” “大鸿胪韩融、执金吾胡母班。” 韩融、胡母班在后世都不是什么名人。张瑞脑海中对其印象不深。 但身处这个时代,却屡屡听过彼辈声名。 韩融与荀爽、陈纪等人齐名,去岁并被朝廷征为博士。 荀爽乃荀氏八龙之一,声名远扬。当然更为后世所熟知的是,他是曹魏顶级谋士荀彧的叔父。 陈纪则是“三君”之一。其子陈群,提出了影响诸夏数百上千年的九品中正制。 韩融与这些人齐名,其威名可知一二。 胡母班则比较简单,他是党人八厨之一,与陈留太守张邈同列。 董卓历史上派大鸿胪韩融、执金吾胡母班、将作大匠吴循、越骑校尉王瑰等数名朝廷重臣,携带诏书到河内郡,游说驻军于此的袁绍。 以袁绍威加海内的声名尚且不敢滥杀,指示王匡将其收押处决。但王匡亦不敢加害韩融,只将剩下几人公开处刑。 张瑞自度声名与袁绍相差甚远,更不会屠戮此辈朝廷使节。便问道:“彼辈有何事?” “彼辈皆言乃是喜事,却不肯详述。” 贾诩性格不如审配刚烈。这如果是审配在前方总督军事,早就派兵搜身,翻看诏书了。 既然是喜事,张瑞便点头同意,说道:“准其至长安。” 待王昶离去,甄宓问道:“不知是喜事亦或是囍事?莫非欲下嫁公主与夫君?” 张瑞一愣,固有印象,让张瑞以为喜事一般是指官职升迁。 女人的视角确实与男人不同。听闻喜事之后想到的常为情爱婚嫁,喜结良缘。 若是其他人,张瑞还不会怀疑。 但董卓在历史上还真有这么方面的事迹。 在被孙坚屡次大败后,忌惮孙坚猛壮,乃遣将军李傕等往求和亲。请孙坚列疏子弟任刺史、郡守者,许表用之。 被吓破胆的董卓,为了稳住孙坚,只要孙坚同意和亲,随便列亲族子弟名单,出任各州刺史、各郡太守,朝廷尽皆发诏令予以任命。彼时哪怕孙坚任命孙策为扬州刺史,孙权为东郡太守,董卓也会同意。 这种扬州刺史、东郡太守是得到朝廷认可的正式官职。与张瑞上表袁涣为京兆尹、韩馥上表袁绍为车骑将军、袁绍上表曹操为奋武将军,甚至孙坚本人被袁术上表为豫州刺史,这种自行其是的任命有天壤之别。 听闻甄宓之言,甄尧颇为关注。毕竟若张瑞真的取回一位公主,将对自己妹妹的地位会产生极大影响。便一直借口贺喜之名,留在府中,一看究竟。 饷饭过后,甄宓便指挥着下人洒水除尘,清宫除道。甚至一向清冷的蔡琰亦放下竹笔,走出房间,传授经验。 张瑞诧异的问道:“尔等这是作甚?” “天使到来,按礼制,似需沐浴焚香,洒水相迎。”甄宓答道。 张瑞坐在石亭下观赏游鱼,笑着说道:“那若按礼制,吾还需向天使行礼。吾敢行,彼辈敢受否?” 甄宓神情一顿,站在张瑞身旁,侧头问道:“那夫君往日如何接见天使?” 蔡琰在张瑞的要求下,放下其他事情,坐在张瑞身后,以素手为张瑞后背抓痒。微凉的手指,轻薄的指甲,在干燥的皮肤上滑过,让张瑞惬意的仰头眯上了双眼。 回道:“大抵便是这般情形。” 甄宓看了一圈周围,远方是如雕塑般肃立的侍卫。 近处张瑞与蔡琰亲昵的坐在湖边,只有自己站立在一旁。 一瞬间便想象出彼时情景。 自己夫君慵懒的坐在案席之后,单手指节百无聊赖的敲打着桌案。 一旁的天使,毕恭毕敬的捧着诏令,看着自己夫君脸色,斟词酌句,审慎宣读。 “如此是否稍显跋扈?”甄宓担忧的问道。 张瑞笑着摸了摸甄宓的发型。饷饭过后,这位雍容华贵的小姑娘不知何时亦在侍女服侍下改掉了华丽的发型,长发如蔡琰一般束于身后。年纪虽小,却也显几分娴淑慧雅。 为其解答道:“跋扈者,无过于为夫麾下大军围困四万余禁军,天下豪杰皆知胜势在我,乃纷纷投效。此时若为夫向朝廷使节毕恭毕敬,岂不使前线将士困惑?只要为夫不高调称帝称王,一切言行,天下人皆以为理所应当。为夫可以对手下人明言志在天下,却不能当真称帝。小宓能明白否?” 甄宓点了点头,说道:“为诸侯者,需谦逊为人,张扬行事。” “无错。尔治内院,亦需如此。明正典章,威震仆役。” “予定为夫君治洽内院,使家和睦,助国顺兴。” 从湖县至长安,只隔了数县,两百余里(一百余公里),若是后世开车走高速,一个小时便能抵达。 关中平坦,骏马疾驰,速度虽有稍慢,后世半个时辰的路程,一个半时辰亦足以走完。 夕阳西下时,使节一行人顺利抵达长安。 张瑞惬意的在湖边枕着蔡琰双腿闭目享受,倾听蔡琰以清冷悦耳的声音缓缓诵读傅巽上书的监察制度草案,然后让蔡琰执笔在一旁记录批示。 与滋润惬意的张瑞相对,站在一旁的大鸿胪韩融、执金吾胡母班两人则显得风尘仆仆,衣衫头发之中皆有被风吹上的沙尘。 第九十一章万户侯论诛三族 谢玄、胡车儿等一排亲卫背对张瑞站在亭台之前,虎目之中杀气凛然,直直的盯着韩融、胡母班。 能顺利抵近于此,二人已感觉颇为不易。在湖县被数百米铁骑团团包围时,二人差点以为要直接被乱刀砍碎。 若非亲卫队长久经战阵,领着亲卫连拖带拽将二人从马上拽落,令二人举手而立,莫要走动。一行亲卫又双手举刀跪于路边,怕是连开口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被湖县铁骑扣押那一刻,朝廷威严便一塌涂地。被盘问许久,才没被赶出湖县,允许赶至长安。 如今顺利抵达张瑞面前,二人只希望能顺利传达诏令,完全不想节外生枝。 而且论地位,如今张瑞地位确实在二人之上,韩融、胡母班便主动拱手说道:“拜见君侯。” 在这个时代能够裂土封侯,已是人臣极致,光宗耀祖,国以永宁,爰及苗裔。 列侯身份究竟有多难得?不说李广难封的事情。 历朝历代哪怕位居三公九卿,亦没几个人能够享此殊荣。所以当初甄揾言赵云能够封侯拜将,会震惊得赵氏无以复加。 而每一个被封侯之人,皆会被史书详细记载,青史留名。 蔡琰执笔之手一顿,低头望向张瑞。 张瑞舒展了一会儿脖颈,脑袋与蔡琰微凉的双腿亲密接触,找到一个更舒适的位置躺好,抬头望去。 通常这个角度望去,会显得女生较丑。但蔡琰容颜精致秀丽,即便在这个角度看去亦极为惊艳。 赏心悦目之下,张瑞便回道:“勿要看吾,吾亦不知其中缘由。” 韩融拱手奉上一份诏书解释道:“董相国愿与将军止戈修好。为示诚意,诏封君侯为孟侯。此为诏书。” 孟侯,即以孟县为封地的县侯,与公孙瓒的蓟侯,董卓的郿侯,位处同一级。 蓟县、郿县情况如何,张瑞不清楚。 但孟县确认无误,乃是户数过万的大县。换言之,张瑞这一刻已经达到了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地位,史书上大书特书的,万户侯。 公孙瓒因为大破张纯,诛杀了一位自称天子的叛逆方被封为蓟侯。皇甫嵩几乎以一人之力平定黄巾之乱,方被封为槐里县侯。而段文之叔父段颎更是与羌族大小战事上百场,战无不胜,方被封为新丰县侯。 相比而言,张瑞这个孟侯就得到的太过轻松。与张瑞封侯情景最像的其实是孙策。建安三年(198年)袁术僭号称帝。曹操为了笼络安抚孙策,乃表其为讨逆将军,封为吴侯。 谢玄上前接过诏书,检验了片刻,双手捧到张瑞面前,喜气洋洋的说道:“为主公拜贺。” 张瑞接过诏书看了一眼,便丢给了蔡琰,问道:“想过有朝一日会成为万户侯夫人否?” 蔡琰白皙的左手拢在张瑞耳旁,以防其在光滑的纱裙上失衡,右手静静的翻看着诏令,许久,浅浅的笑容挂在嘴角。 这还是张瑞第一次见蔡琰流露笑意。清冷的容颜在那一瞬间仿佛绽放出无数温柔,像是春意骤然吹化了积雪,阳光下温柔绽放的海棠。 张瑞想过官职升迁,甄宓想过喜结良缘。 但董卓还是在一开始便给了所有人一份意外之礼。 张瑞自己可以说,尔辈所追求的荣誉巅峰,不过是我通往王座路上,脚边一朵不起眼的野花。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张瑞这种心境与坚定。 更多人还是需要一步一份激励,才能有足够动力继续向前。 万户侯,张瑞可以不在意。但麾下文武,全府内外,皆会以此为荣。 毕竟若是张瑞都未能封侯,手下其他人又怎么可能达成封侯之愿? 随后蔡琰将诏令收起放至一旁,静静的对着张瑞脸庞凝视片刻,说道:“垂髫之时,曾遥想万户侯何等英气冲霄,风流千古。今日得见,方知亦只是寻常模样。” 张瑞亦深有同感。 推己及人,或许这一刻起,寻常模样的自己,在那些尚未谋面的天下豪杰心中,已是英气逼人,当世雄主,是可望而不可即的的高位者。能投效麾下,为之奔走,便已是人生殊荣。 虽孟县本便是张瑞夙有之地,然孟侯之封仍足见董卓诚意。 张瑞乃问道:“董卓赠孤如此重礼,所求者何?” 韩融拱手,回道:“董相国有一孙女名白,受封渭阳君,嘉兹懿范,国色天香,愿与君侯和亲,结秦晋之好。” 张瑞打了个哈欠,问道:“若如此,孤有一事不明,需向韩先生请教。闻先生曾官居博士,必博学多识,请为孤解惑。” 先生即长辈而有学问者。 韩融连忙回道:“某愧不敢当君侯先生之言。若尽所学能为君侯解惑,某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善!”张瑞笑着抚掌,既而问道:“董贼逆天无道,荡覆王室,孤曾昭告天下必夷其三族,县示四海。若与董白结亲,诛杀董贼全族之时,孤算三族之内否?取孤首级与否?” 韩融瞬间脸色发白,额头渗出一层冷汗。在这平淡的话语里,听出了无法消弭的杀意。当即讷讷不敢再言,以免鹰扬将军将杀意牵连至自己身上。 “既然韩先生不能为孤解惑,便以此问回复董贼。想来董贼既然有此提议,必然知晓结果。” 韩融脸色苍白如纸。传话于二者之间,当真是一件在刀尖起舞的凶险之事。骤闻鹰扬将军杀气凛然的话语,韩融几乎以为鹰扬将军要处死自己这提议之人。 纵然峰回路转,逃过一劫。可若将鹰扬将军之言回复董卓。 韩融几乎不敢想象董卓在听后究竟会怎样暴跳如雷。 董卓残暴远在鹰扬将军之上,尤好将人当众活烹。彼时董卓奈何不了鹰扬将军,将怨气撒于自己身上却易如反掌。 韩融有种感觉,似乎此二人都希望自己死在对手刀下,从而败坏对手名声。所传之言,皆凶险万分。 一旁的胡母班感同身受,犹豫自己的诏令是否继续昭示。 第九十二章水则载舟水则覆舟 胡母班毕竟是党人八厨之一,做不出懈怠使命之事。 犹豫片刻后,主动向张瑞拱手,说道:“董相国曾猜测君侯恐会拒绝和亲。是故还有另一份诏令欲传与君侯。” 终于进入正题了。 无论是册封列侯还是提议和亲,都只是董卓表达和解之意的手段。 但董卓兴师动众,大费周章,既封张瑞爵位,又送张瑞佳人,不可能只为了向张瑞示好。 张瑞只是他董卓的准孙婿,而不是他的亲孙子,若无所求,怎会如此厚待? “讲!”张瑞平淡的回道。 “董相国请君侯撤湖县之围,两家就此罢兵。若君侯应允,相国将册封将军为征西将军领并州牧。” “据某麾下参军汇报,尔是王匡之妹夫?”张瑞未理睬胡母班之言,反而突然将话题转开。 胡母班瞬间跪伏于地,重重叩首,说道:“夫婚姻者祸福之几,今日著矣。死者人之所难,然耻为狂夫所害。请君侯明鉴,王匡所为,实天人共诛,某虽为姻亲,义未同恶。” 张瑞转头看了一眼胡母班,这也是个霉运之人。历史上被妹夫王匡亲自诛杀,现如今没去河内传达诏令,却依旧躲不过王匡祸害。诚如其所言,夫婚姻者祸福之几,今日著矣。死者人之所难,然耻为狂夫所害。 “起身。尔乃天使,代表朝堂威严,岂能向吾一方列侯行礼?” 朝堂威严? 胡母班苦涩不已。若朝堂仍有一丝威严,己等何至于被铁骑围困,险死还生。若尔对朝堂仍有一丝敬畏,何至倚卧美人膝,接听诏令。生死面前,清流所谓的气节、名望,完全不值一提。 张瑞对霉运之人略有共情,便说道:“给尔一个活命之机。与孤直言,董贼粮草情况如何?” 思索了片刻,胡母班回道:“洛阳城内已断粮十余日,百姓以树根、野草、泥土为食,生民死亡无数。函谷关、虎牢关皆有重兵把守,数百万百姓困死于两关之间,求生无路,入地无门,已易子相食。” 闻言,蔡琰脸色苍白,紧紧握住张瑞的手指。 张瑞此时已愤怒站起,恨不得立即持刀将董卓大卸八块。 “函谷关守军粮草供应充足否?” 胡母班垂下头,叹息一声,说道:“充足。董卓荒酒淫色,骄恣无道,或盘游于田,或夜出于宫臣家,淫其妻妾,又妆饰宫人美淑者,内诸比丘尼,皆与其交亵而杀之,合牛羊肉煮而食之,亦赐守军,欲以识其味也。” 张瑞恨得咬牙切齿,说道:“董贼之无人性,不足诛矣!孤势必尽灭其三族!” 随后张瑞无奈的叹了口气,函谷关守备森严,自己大军不能速过。 而且恐怕等自己攻破了函谷关,河南境内这数百万的百姓能近乎死绝。 董卓固然百死不足以泄愤,但让数百万百姓为其陪葬,如此惨重的代价,诸夏实在是难以承受。这损失的全是诸夏精华元气! 沉默了许久,张瑞回道:“孤可以与董贼暂时休兵。然董贼需打开函谷关,给数百万河南百姓开一条乞活之路。” “以渑池为界,渑池以西为孤所辖,渑池以东暂归董贼所治。自渑池至湖县孤皆不设军队。令董贼放心大开函谷关之门,放百姓西进求生。” “君侯仁义,某等替百姓谢君侯活命之恩。” “速去!莫要在某面前多待一刻,否则孤忍不住想杀光尔等!” 韩融、胡母班连忙拜别,离去的身形狼狈不堪。 张瑞却完全没有嘲笑的心情,盯着徐徐笼罩的夜幕,肃立良久。 直至明月升起,星光迷蒙,夜色寂静。 一行沉重的脚步声才缓缓响起,最终停在张瑞身后。 夜幕中,众人皆肃静无言。 许久之后,有人说道:“拜贺主公封侯之喜。” “嗯。” 话音消散,氛围再次陷入沉默死寂。 过了良久又有人问道:“复又因为百姓?” “嗯。” “唉!” 张瑞转过身,看向身后众人。 风尘仆仆的司马贾诩一直低头望向湖面,仿佛漆黑的湖面下有潜龙游动,眼睛一动不动。 长史裴潜似乎有无数话语堵在嘴边,欲言又止。 民部中郎审配脸色铁青,却又似乎一副见怪不怪模样。 张瑞问道:“尔等深夜至此有何要务?” 贾诩依旧看向湖面,似乎只是充数之人,对眼前的政事毫不关心。 裴潜眉头紧蹙,刚要开口,被审配拉到身后。 只剩审配独面张瑞,说道:“关西大旱,灾民无数,数十万灾民等待救济,粮草供应不足,大军恐有断粮之忧,不宜继续兴兵。” “嗯。” “修潼关、修郑国渠、建长安,兴徭役十余万,大兴土木,需偃旗息鼓,休养生息,。” “嗯。” “安置十余万户百姓需四万精兵相助。” “嗯。” “主公已失去诛杀国贼,积天下名望之机会。” 张瑞深呼了口气,说道:“孤知晓。” 审配不能理解,说道:“小民发如韭,剪复生。头如鸡,割复鸣。主公何必如此看重?” “审中郎此言,乃因尔是豪族出身,非小民其中一员。洛阳百姓人相食,以泥土果腹。若审中郎亦身处同境,怕是难出此言。” “然主公亦非其中一员!”审配近乎吼道。 “孤曾是其中一员!”张瑞平静的说道。出身平民宅男的张瑞此刻展现出让人无法直视的坚定气质。 贾诩诧异的从湖中收回目光,凝视张瑞许久,拱手说道:“主公以将门为根基。救济数十万百姓,必然将壮大将门人数,实乃强本之举。” 审配转头望向贾诩,对贾诩的临时变卦深感意外,怒斥道:“欲成大事,岂能半途而废?” 贾诩这次并没有和稀泥,当即否决道:“半途而废?主公于救济百姓之事方是矢志不渝,坚定不移。若常年坚定如今日,足能以人为本!无论霸道、仁道,只需长期奉行,终能成就伟业。” “荀子王制篇传曰: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 “以人为本,未尝便不能载主公行在天下先,终成横扫之势。” 第九十三章并州牧升迁属官征西将军调兵遣将 汉室长期施行郡县两级制。 郡国由朝廷直接统领,虽然面积与后世地级市相近,但地位却相当于省。 九卿与太守秩俸皆为两千石,品级相当。有汉一代,九卿转任太守、太守转任九卿皆司空见惯。 后来汉武帝为监察郡县,将全国划分为十三个监察区,设立刺史。 监察区并不属于行政架构。只是为了方便,从而划分哪几个郡归哪位刺史监察。 此时的刺史,只有监察之权,与行政、军事等权力毫不相干。 虽然后来刺史权力因现实原因,不断膨胀。但刺史最初职能未改,一直是监察之职,无权干预行政。绝不会出现位卑权重的六百石刺史,任命一郡两千石太守的情况。 但随着州牧的设立,情况彻底发生改变。 因为天下大乱,盗贼丛生,无论是跨州连郡的百万青州黄巾贼,还是占据黑山两侧的黑山贼,或者是自称天子拥兵十余万的张纯,甚至十余万白波贼、西凉军,皆不是只有区区数千郡兵的太守能够平定的军情。 刘璋之父,大汉宗亲,刘焉乃向汉灵帝提议“改置牧伯,镇安方夏。” 州一级彻底变成行政区划。自此,起于秦时的郡县两级制正式转化为了州郡县三级制。 州牧凌驾于郡守之上,掌握地方行政权、财政权、兵权。 但情况并不仅于此。 州牧的割据性比郡守更强烈一点在于。郡县两级制时,郡守虽然是县令上级。但并无权任命县令。县令、县丞、县尉皆由朝廷任命,自由调换。 州牧却并非如此。建官惟百,内有百揆四岳,外有州牧侯伯。当州牧设立之后,皇帝便不问外事。一州之地尽托付于州牧,就像古代周天子与诸侯的关系。 周天子不会插手秦、魏、赵、韩等国的郡守任命,同样朝廷亦不会再插手益州、幽州等地的官员任命。 州牧由是可以自行任命太守、县令、郡丞、县尉等等州牧以下一切官员。朝廷无权升迁官员,便导致一州之内所有官员只能向州牧担责。想要继续升迁,必须贯彻州牧的意志。 张瑞如今担任并州牧,自然亦有了任命并州守、相的权利。 毕竟是张瑞麾下一贯的传统了。升官之后,立即封赏麾下文武。一人得道,众人升迁,绝不拖延半日。 在鹰扬将军府变更为孟侯府张灯结彩时,张瑞便已开始下发政令。 河东太守府主簿裴绍,望高一时,贤能抚政,平恒贞干,迁雁门太守。 与之一同赴任的还有张辽麾下整整两万步骑,誓要扫荡雁门境内一切胡服剃发的乌桓、鲜卑等部落。 同时雁门太守郭揾转任上党太守,与之一同赴任的乃是段文麾下一万精锐步骑,将扫平境内一切流贼匪寇。 西河郡太守崔州平依旧任西河太守。在河东、太原、雁门境内,沿西河郡境,汇集了征西将军府最精锐的两万大军。 名将、劲旅云集,势必要联合雁门两万大军一战尽戮西河郡境内二十万南匈奴族人。 大河是孕育诸夏的母亲河,在它的“几”字弯,汇集了湟水、洮水、洛水、渭水、汾水、桑乾河、漳水、滹沱河等众多水系。共同构建了河套地区平坦、肥沃的风貌。 河套南望关中,控天下之头项,得河套者行天下,失河套者失天下,河套安,天下安,河套乱,天下乱。 张瑞如今占据关中,不可能放任异族在河套地区牧羊放马,肆意威胁长安。 攻打西河,兵临河套,势在必行。 南匈奴是张瑞打击的首个胡族异种。除了南匈奴以外,北方胡族势力还有鲜卑与乌桓。 东汉光和四年(181年)鲜卑大人檀石槐死后,鲜卑分裂,西部鲜卑叛离,漠南自云中以东分裂为三部:一为步度根部,拥众数万,据有云中、雁门一带。二为轲比能部,分布于代郡、上谷等地,三是东部大人素利、弥加、阙机等联盟,所领属的若干小部落,散布于辽西、右北平和渔阳塞外。 历史上轲比能部势力最强,位于幽州,通过护乌桓校尉阎柔上贡曹操,发展壮大。屡次与亲魏部落步度根部发生大战。最终幽州鲜卑击败了并州鲜卑,再度一统鲜卑,控弦十余万,侵扰曹魏边境。直至幽州刺史王雄派刺客韩龙刺杀了轲比能,鲜卑又一次分裂。 但如今阎柔在张瑞麾下担任校尉,步度根部区区数万人,盘留于云中、雁门一带。近在雁门郡张辽所部铁骑打击范围之内。 而乌桓一直没有形成统一政权。十部乌桓各自为战,互不统属。战力虽强,势力却是最弱的。 这种局势下,张瑞派出整整四万最精锐的府兵,欲除掉西河郡境内的南匈奴人,没有任何异族能在此时搅动风云,横加阻拦。 有贾诩统筹军事,作战风格一向是先胜后战,虽然大军云集。但并未直接发起攻势,而是以势逼人。派出一队队的使节四处奔走,合纵连横,策反敌酋,阴谋勾结。 这导致长安城内,聚集了无数使节、文臣甚至豪酋、族长。 只不过张瑞率先接待的却不是这些胡族蛮夷,而是一位大汉诸侯。 这位手握重兵的诸侯此时毫无威严可谈,叉开腿箕坐于张瑞殿堂内一处圆柱旁,干嚎卖惨。就差撒泼打滚了。 “贤侄,尔如今裂土封侯,家国永宁矣。却让世叔变成无根之木,晚景凄凉!尔于心何忍?尔当初言需屏障。世叔便帮尔挡汉军,击匪寇!今岁尔言,欲诛国贼。世叔便冒死生之险,陪尔起兵南下,战虎狼之师,敌绝世之将。守仓廪,护粮道,运物资。如今尔功成名就,却便将世叔一脚踹开,夺老朽之基业。尔于心何忍?”撒泼打滚的正是黑山校尉杨凤。 杨凤虽然胸无大志,但眼光还算精准,不然当初亦不会最终选择与张瑞结盟,共击吕布,从而使汉室的并州军情瞬间糜烂无法收拾。 如今随着张瑞逐渐从潼关以东收缩兵力,稳定并州。杨凤果断看出,硬抗并州大军绝无任何出路。毕竟董卓亲自以朝廷精锐禁军、剽悍西凉军做过尝试,战绩惨烈。若是换上黑山军,恐怕结局会一败涂地。 乃只带几名随从便昼夜策马赶至长安的孟侯府。 战场上得不到的,未必谈判便得不到。 因为双方并不曾敌对,不能只看实力,还要看曾经的交情与功绩。 第九十四章劝降 蔡琰端着两杯清茶走进房内。 茶始于汉,兴于唐,而盛于宋。 时下传统泡茶的方法与后世大不相同,是为浓茶。会将葱、姜、枣、橘皮、茱萸、薄荷等大量辛辣之物与茶叶一起熬煮,用这些佐料来掩盖茶叶的苦涩。 喝惯了清茶的张瑞很不能适应这种辛辣浓茶。于是便下令府中侍女炒茶泡煮,使其清淡,虽然工艺与后世相差十万八千里,但总归有些清茶的感觉了。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因为张瑞好清茶,常以清茶待客。很快张瑞治下官员、百姓皆流行起喝清茶的习俗。 清茶的流行,使炒茶工艺不断进步,口感早已不知将张瑞府中侍女甩到那里去了。 此时蔡琰所泡清茶便是长安城内技艺最高的一类,茶香飘渺,清纯鲜爽,茶水清淡透明。平心而论,远超后世张瑞平常喝的五十六一斤的茶叶。 将一杯清茶放于张瑞身前,蔡琰又双手端着瓷杯走至杨凤身前,说道:“世叔且先用茶休息。身体健康安泰才是根本。” 如今已是五月中旬,气温燥热,又逢干旱,关中就像个火炉。杨凤卖惨许久,早已口干舌燥。立即豪吞一口茶水,赞叹道:“瞧瞧,吾这贤侄妇何等知书达理,孝心感煞老夫这把老骨头。” “贤侄妇,这块环佩尔收下,权当老夫首次见面之礼。” “谢世叔。” 张瑞白了杨凤一眼,继续品饮手中清茶。 若只听杨凤之言,张瑞便得坐实了忘恩负义之名。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敌国灭,功臣亡。 然而事实上,杨凤当初为张瑞做屏障是因为他看上了上党,争抢着跑到上党劫掠。 至于起兵讨董,冒死生之险,战虎狼之师,敌绝世之将。守仓廪,护粮道,运物资。 那就完全是在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起兵以来,杨凤就一直在河内吃喝玩乐,完全不理战事。鹰扬将军府的将士在两关之下血肉山河,他在享受袁绍赠送的舞姬侍妾。鹰扬大军在潼关光照日月,他在河内醉生梦死。 最多也不过是派两万黑山军帮忙运送了几次物资,中途却也让黑山士卒整整饱食了数月。曾经骨瘦如柴的黑山贼寇如今都已壮硕起来,在黑山内耀武扬威,吞并了数个小帅部曲。 若张瑞认真与其清算,怕是若没有张白骑当初带着旌旗前往壶关助战,杨凤能不能保住上党还未可知。 所以张瑞十分淡然的看着杨凤干嚎许久,若不是蔡琰进来给杨凤一个台阶,杨凤都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如今喝了侄媳妇奉的茶,又赠送了价值昂贵的玉佩,成功塑造一份慈祥长辈的形象,杨凤才有脸面继续说道:“贤侄真是福星高照,能娶到如此佳妇。” 张瑞没好气的说道:“吾更是紫气东来,才能有世叔这样贤慈长辈。” 杨凤谦逊道:“贤侄谬赞矣。” 张瑞政务倥偬,没时间与其厚颜无耻的漫天瞎扯,便问道:“世叔究竟意欲如何?吾治并州,派遣郡守乃是天经地义之事。世叔总不至于妄想,吾在上党劝课农桑,休养生息,积蓄公仓私廪,然后世叔麾下畅意劫掠、奸(和谐)女、鱼肉郡县这等美事?” “且世叔审时度势,当真有称雄天下之才?今日是吾治并州,是故并未与世叔兵戎相见。若是袁绍治并州,其能容忍世叔盘踞上党否?世叔自度麾下几万部曲,能当威加海内之袁绍否?彼时世叔即便跪于袁绍面前便能苟得性命否?” 接连三个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一个比一个肃杀。 杨凤则底气一降再降。 毕竟杨凤不是一个蠢得无可救药之人,真正愚蠢之人,做不到他这种位置。 只是个人的见识,胸中的野心,以及生活的环境,限制了他的上限。 杨凤作为一个匪寇头目,理想很远大,即做成一方巨寇,尽情劫掠。昼则大鱼大肉,夜则享乐美人。 这份追求已经是杨凤心中所能想到的极限。 就算有人拽着杨凤,让他问鼎天下,登临至尊。 杨凤也会很惊恐的摇头退缩。 凭什么呀?凭什么去登临至尊?就算再怎么给他打气,他也不会疯狂到相信自己能够击败四世三公的袁绍,占据整个河北。更别提还有个凶狠残暴的董卓在中原。 他的人生所有目标就只有张燕。能胜过张燕就行。 甚至于张瑞如果愿意将河内送给他,他都不敢接手。 没有了张瑞的庇护,让他在河内独面韩馥、张燕、袁绍、董卓,恐怕不出一月,他就能被手下人砍了脑袋送给袁绍或者董卓。 张瑞出身并不比其高贵,勇武、胆气更远不如杨凤。但之所以如今形势迥异,不得不说,穿越者的身份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不论穿越者前世如何,穿越到了古代,其立志一统天下的宏远目标,对世家豪族不卑不怯的心胸,都决定了其所作所为,必然会远超一些强梁匪寇。 杨凤低下头,不敢看向锋芒毕露的张瑞,讷讷说道:“然……然,老夫这诺大基业,却不能被贤侄就这样夺去。” “世叔便与吾明言。存这基业究竟为何?是欲裂土封侯?是求高官显贵?亦或娇妻美妾,金银珠宝。” “……老夫……老夫皆欲求之。” “噗嗤。”压抑的笑声在屋内突兀响起。 张瑞严厉瞪去,身后正襟危坐的参军、从事们连忙板正了脸庞,目视前方,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 随后张瑞叹了口气,说道:“裂土封侯,吾亦暂时无力,若世叔信任,将来可期。至于高官显贵,吾拜世叔为九原太守。两千石高官已足以传承官宦世家,光耀门楣。此外再赠世叔钱五千万,美妇两百。至于世叔此前劫掠汉室所得财富亦由世叔全部带走。便安心在长安享受荣华富贵,足以世代锦衣玉食,妻妾成群。如何?” 杨凤沉思。若是由自己继续打拼,将来所得能超过当前否? 张燕在历史上苦战十数年,舍生忘死,逆流而上,结局也不及张瑞提供给杨凤的优渥处境。 杨凤所能畅想的一切宏远目标,除了封侯需等候将来,其他一切都唾手可得。 能躺平,为何还要去奋斗? 随即,杨凤面露笑容说道:“老夫麾下还有几名亲信侍从,请准许其与某一同归隐,在府中做个家丁、护院。” “可!” 第九十五章令君留香千古贤臣 上党郡境内数万黑山军的解甲,足以使上党郡守军压力大减。 大军可以从壶关出击,向黑山方向进军,逐一收复各县,将张燕再次赶回黑山之中。 只是幕府担忧会引起张燕的强烈反击。一旦张燕出兵十余万,战马数千匹。 这战事就会变得极为焦灼。 历史上袁绍也是在得到吕布的帮助后,才成功击溃张燕。 如今征西将军府的主要战略还是收复河套,驱逐黄河两岸的胡虏。 所以张瑞便下军令,命段文严守壶关,同时从上党再抽调五千大军入太原,准备进攻西河。 解决了并州唯一的内部之忧后,张瑞便开始着手解决外部事物。 首先是来自袁绍的质问。 使节是历史上一席话劝说韩馥禅让冀州给袁绍的顶级说客,荀谌。 荀谌字友若,乃是荀彧之四兄。 荀家乃是书香世家,文教斐然。出生于这种家庭,荀谌不但长得斯文清秀,气质亦是温润儒雅。 见到张瑞之后,主动行礼说道:“谌恭问君侯金安。为君侯新贺,愿君侯国以永宁。” “孤安,荀君且入座。” 待荀谌入席后,张瑞问道:“不知荀君在袁车骑府中担任何职?” “谌才疏学浅,只担任从事中郎一职。” 凡将军开府,府中官职都相差不大。如今张瑞担任征西将军,亦为重号将军,车骑将军府架构便与张瑞府中大抵相似。府属有长史、司马各一人,从事中郎二人,掾属二十九人,令史御属三十一人。将军以本号领军的,各有部曲、校尉。 从事中郎即为长史与司马的副官。因此可见,荀谌在人才济济的袁绍麾下亦是身居高位。 只是张瑞对荀谌的弟弟荀彧更加感兴趣。 便问道:“荀君兄弟文若,如今何在?” 荀谌略微惊奇,不知征西将军为何会忽然提到自己六弟。 出于礼仪,荀谌还是介绍道:“去岁,文若被举为孝廉,拜为守宫令。逢董卓之乱,乃求出补吏。除亢父令,离开洛阳便弃官归乡,谓父老曰,颖川,四战之地也,天下有变,常为兵冲,宜亟去之,无久留。会冀州牧同郡韩馥遣骑迎之,文若乃将宗族迁至冀州。如今正在前往冀州途中。” 知晓荀彧行踪无疑是一件喜事,张瑞面露笑容,说道:“久闻文若贤名。孤愿辟其为并州别驾从事,行太原太守。周流宣化于万里,总理并州一州之政务。稍后孤将派遣使节携聘书与薄礼随同荀君一同离去。请荀君代为引荐于文若处。” 哪怕以荀谌之修养,亦被震惊的心神颤动。 别驾从事,乃州牧麾下最高属官。因为地位极高,出行独乘一车,并不与州牧同驾,而得名。已不是位卑权重,而是真正的位高权重。总理并州政务,抚宁内外,显光日月,经国达治,取济生民,振其涂炭。 可谓一朝同风起,扶摇九万里。能够畅抒胸意,凭心中所愿而治政一方。 别驾从事已显赫一时,恩威无二,却又行太原太守。 所谓行太原太守,即其功绩暂时不足以担任太守。只是暂管太守之事。 这几乎摆明了就是要不拘一格重用文若。 任谁不知,文若乃是一介新臣。论举孝廉,能担任县令便已是礼遇非常。断然不可能直接升任太守。 所谓的行太守事,就是向文若传达一种态度。虽然碍于典制不能直接升任为太守。但可以为其不设太守,令其代管一郡政务。无太守之名,却有太守之实。日后升为两千石,不过是水到渠成之事。 荀谌不得不问道:“君侯何意竟如此看重吾弟文若。” 张瑞当然不能说我对荀彧的才能远比你想象得还要了解。只得找个借口托词,说道:“曾闻南阳名士何颙评之曰:王佐才也。孤如今既赈济灾情,救济斯民,又兴兵驱逐胡虏,收复河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诚请文若佐我效仿桓公伟业。” 桓公伟业,即齐桓公故事。齐桓公为春秋五霸之首,重用管仲,尊王攘夷,九合诸侯,一匡天下。 十分贴切汉末的情形,亦十分符合荀彧的志向。 荀彧并不是一个空想主义者,虽然有心匡扶汉室,却并没有选择相助汉献帝。因为汉献帝无兵无权,已经稳不住大汉社稷。 所以荀彧选择与一方诸侯合作,先稳定局势,保住汉室江山,延续刘氏国祚。 立志成为大汉征西将军的曹操,便是荀彧选择的诸侯。 于是荀彧助其精兵足粮,扫平叛逆,稳定汉室国祚,剪除一切试图取代汉室的篡逆者。 曹操亦不负荀彧所望,成功做到了:“设使天下无孤,不知几人称帝、几人称王。” 只是在曹操称魏公之时,才与荀彧的志向产生违背。 荀彧希望曹操能作权臣,扮周公、霍光,甚至哪怕作董卓,但这天下依旧是大汉之天下。 而曹操却希望建国家、兴社稷,避免权臣灭门之祸。 因而《三国志》将荀彧传列于魏志,其实是对荀彧名节的一种折损。 至死,荀彧亦是汉臣。未曾受魏国官印。 荀彧、荀攸虽然皆为尚书令,却完全不同。荀彧乃是汉室朝廷的尚书令。 而荀攸乃是魏国尚书令。类似于李广为汉臣,却受梁国将印。当然,当时大部分的汉室官员如曹仁、张辽、钟繇、崔琰、常林、徐奕、杜袭、卫觊、和洽、袁涣、陈群等等都解了汉室印绶,改受魏国官职。乃是大势所趋,也不能与李广完全类似。 针对荀彧这种忠君名士,张瑞打出尊王攘夷旗号,便如同明言将会“奉天子以讨不臣”。 奉天子以讨不臣与挟天子以令诸侯,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尤其对荀彧而言。奉天子以讨不臣,才是其真正认可的理念。 当然,诸侯的话,没人会全信。 甚至这话说出来,张瑞自己都不信。 奉天子以讨不臣,张瑞着实没有多大兴趣。倒是曹操所行封社稷,兴国家,张瑞兴趣浓厚。 但不妨先将荀彧骗到手下。 就凭自己为天下先,第一个喊出清君侧、为国除贼的义举。至少能给荀彧留下一个良好印象。 第九十六章言辞激烈问心无愧 关于荀彧之事,只是张瑞单独挑起的话题。 荀谌此来是为了讨董大业,在谈完荀彧后便主动开口,问道:“君侯既欲尊王攘夷,何不继续东进,诛杀国贼,奉天子以令天下。反倒偃旗息鼓,放任董卓在洛阳祸加至尊,凌虐百姓。此岂不失天下之望?” 河南数百万百姓死活,这天下诸侯并未有几人在意。彼辈只在意诛杀董卓后,享誉天下的美名、把持朝堂的权柄。目光中只有雄城洛阳,至于城内百姓,死再多亦不会让诸侯们多看一眼。 因而张瑞未与荀谌白费口舌,反倒问道:“自起兵以来,孤助联军攻克平阴,威胁洛阳,震动天下。又孤军夺长安,战匪寇,平三辅,断董卓退路。潼关血战,孤麾下大军三去其一,血染太华,乃败吕布,退段煨,逼近函谷关前。将士血肉山河,昭昭日月,气壮天下。值此时,联军诸侯在做甚?” “王匡媾和,河内屯兵,酸枣诸侯止步于虎牢关前。天下义举,联合除贼。众诸侯却只做壁上观,坐视孤麾下大军一路浴血,杀入洛阳,以坐享其成?” “孤麾下大军已攻至函谷关前,实现围困董卓于洛阳境内之伟愿。围而不攻,乃当初所做部署。何故关东诸侯屯兵虎牢关前每日置酒高会,却要孤麾下将士强攻天下雄关?” “又怎彼辈在虎牢关前置酒高会便是天下义举。孤将董卓围困在函谷关东,便是失天下之望!” “请荀君为孤解惑。” 荀谌早已猜到张瑞会有此说辞,从容回道:“凡事皆需务尽其力。关东诸侯非不愿攻克虎牢关,只力有未逮,乃以困代攻。而君侯麾下大军已围困吕布、段煨,却放任其离去。此非纵虎归山?天下人皆以为,君侯受了董卓封侯拜将之贿,乃与其罢兵言和。” 一旁的参军、从事们纷纷大怒,呵斥道:“贼子,安敢辱我主公!” “主公,请斩此污蔑诽谤之徒!” 张瑞身体后倚,指节敲打着桌案,看向从容淡定的荀谌,问道:“河内在流传孤与董卓媾和之言?” “君侯将大军纷纷从华阴撤离,调转兵锋北上,天下有所物议实情理之中。” 张瑞冷笑一声,道:“孤东进函谷,酸枣困虎牢,河内屯孟津,以困董卓于孤城之中,示天下以形势,乃袁车骑当初所部署。如今孤已使董卓不敢西顾,袁车骑却欲出尔反尔?” 荀谌回道:“然鹰扬将军首倡义军,世人皆以为将军乃是天下义士。半途而废,让天下豪杰如何看待?” 荀谌不愧是袁绍麾下能言善辩之臣,每所开口,必然言辞锋利,让人心神震撼。 这一句若是面对其他追求声名的诸侯,恐怕足以令其自惭形秽。但张瑞却不禁被逗笑,问道:“所谓豪杰只管动嘴,孤便要浴血东进,为彼辈上演一出精彩戏剧?若是真豪杰,何不亲自上阵诛杀董卓?” “如此,君侯诚失天下人之望也!”荀谌叹息摇头,说道:“袁车骑为君侯惋惜。” 张瑞大笑起身,走到荀谌身边,居高临下看着荀谌,说道:“此事易尔。袁车骑既然惋惜,孤可助其一臂之力。孤以水师、大军守孟津,迫董卓于南岸。袁车骑可率大军从关中进军,攻打函谷关!孤为其提供粮草,阻挡西方凉州诸将。袁车骑只需奋勇向前即可!如此袁车骑足承天下之望矣!可否?” 荀谌一直云淡风轻的模样终于不能维持,讷讷不敢回言。 渤海三万大军若在函谷关下有所折损,将会极大影响称雄河北的霸业。 屋内顿时传来文武畅快淋漓的笑声。 张瑞乃负手而立,俯视眼前不敢抬头的荀谌,说道:“袁绍与董卓有国仇家恨,天下人皆思助袁氏而除董氏,共推袁绍为盟主。且问,袁盟主不敢东进函谷,失豪杰之望否?孤亦诚为袁盟主惋惜!” 张瑞不欲与荀谌继续多费口舌,说道:“孤讨董,乃是为天下苍生。如今关西大旱,河南离乱。孤止戈休武,亦是为了拯救涂炭。初心不改,问心无愧。倒是袁氏兄弟,起兵乃是国仇家恨。却一个逡巡不前,一个擅杀诸侯。需认真思量,究竟何以面对天下。闻荀君家族世代贤良,却需认真思虑,这天下诸侯中,究竟谁在欺世盗名,谁又能最终成就伟业!” 早在孟县之时,张瑞就曾幻想过,荀氏子弟,分散投资,押注诸侯,怎么不押注自己。当初张瑞势力薄弱,还不入荀氏眼界。如今张瑞已是一州之方伯,天下十三州占据其一。该是荀氏认真思虑的时候了。 其实荀谌甚至其背后袁绍都不值得张瑞为其解释。历史上诸侯各自裹足不前,曹操大骂“为君等不值”,但诸侯们依旧置酒高会,不予理睬。 更何况张瑞如今已经大败董卓,将其困死在函谷关以东。只等其势力衰弱,便可趁势出击,将其彻底夷灭。完全对得起首倡义军的举动。 但是与荀谌牵连的荀彧,张瑞却比较在意,不得不保持自己的形象。 对荀谌说道:“孤与董卓势不两立,早晚必取其首级,以祭天下万民。然关西大旱,生民涂炭,恐有灾民叛乱之忧,方将大军逐一撤回,镇压地方,分兵三万屯长安,五万屯并州。” 前面的言辞激烈,是向荀谌证明鹰扬大军的功绩与问心无愧。 后面的陈述灾情,则是表明时局之无奈。 有此种种,荀谌再不甘心,亦没有立场继续指责。总不能让征西将军府不顾后方叛乱,一味的的继续猛攻函谷关。 转而说道:“若君侯确不能攻入洛阳,则董贼不可促除。袁车骑欲与君侯共谋长久之计,使海内见中兴之主。如今洛阳虽有幼君,却并非汉家血脉,而公卿以下官吏皆媚事董卓,不足为信!当前只需派兵驻守关津要塞,便足以使其衰竭而亡。北立圣君,太平之日指日可待,” “袁车骑欲以关东诸将名义,拥立大司马刘虞为帝。君侯以为如何?” 这才是袁绍遣使的真正目的。诸侯互不统属,即便袁绍身为盟主亦无资格强令征西将军如何行事。 乃退而求其次,共谋另立新君。 第九十七章决裂袁绍 关于立刘虞为帝,张瑞当然是万般赞同。 此举能极大动摇汉室权威,使豪侠俊杰纷纷择主投靠,以成伟业,取汉室而代之。 袁绍、张瑞这种实力雄厚的野心家,最容易趁机收拢俊才。 只是问题在于,刘虞并不像二人一样,野心勃勃,反倒对汉室忠心耿耿。 知道结果的张瑞当然不会与袁绍一同撞个头破血流。 更何况拥立刘虞虽好,却与张瑞清君侧的口号发生极大冲突。更与荀彧理念相悖。 张瑞只得义正言辞的说道:“奸臣乘衅,荡覆王室,英雄奋节,天下响应者,义也。今袁绍为盟主,因权专利,将自生乱,是复有一董卓也。” “荀君且以此言,原话奉与袁绍!” 荀谌脸色微变,征西将军此言几乎是欲与袁车骑决裂。 一旦此言传出去,天下诸侯将纷纷瞩目观望。 鹰扬将军乃是首倡义兵之人,亦是诛杀董贼最坚决、激进之人。其一言一行都影响天下英雄对讨董之事的态度。 若双方因另立新帝而分道扬镳,将导致天下豪杰纷纷关注,审视二者忠义之别。 若能成功立刘虞为帝则袁车骑将一跃成为匡世济难之贤臣,名望天下无双。 但倘若失败,则征西将军名望大涨,被天下豪杰认定为忠义奋发之英雄,便如当初袁车骑拔刀怒斥董卓之举,获海内之望。 关于结局如何,荀谌不敢断言,只能留待袁车骑自行决断。乃起身告辞,说道:“必将征西将军所言转告袁车骑!” 转不转告袁绍,其实张瑞并不在意,关键是要将这话转告给荀彧。 让荀彧看到自己忠义奋节、维持献帝的政治规划。 随后张瑞亲自起身将荀谌送出房间,笑着说道:“孤派使节携带聘书与薄礼,与荀君一同返回冀州,望荀君能及时引荐于文若处。” 因为此前有所谈及,荀谌并未以为意,只以为是寻常引荐,很淡然的说道:“请君侯安心,谌必尽心为之。” “善!”张瑞笑着抚掌,说道:“荀君正人君子,言出必行,孤无忧矣。” 随着张瑞的掌声,使节、仆从与一辆辆马车停至府前。 荀谌顿时瞪大了双眼,指着眼前车水马龙的队列,吃惊的问道:“此即为君侯所言薄礼?” 张瑞一笑。连刘备三顾茅庐都让关羽、张飞带几分礼物,自己欲请同样顶级的谋士出仕,怎能寒酸了? 乃说道:“文若乃王佐之才,礼薄有失其身份。是故,此礼只略表孤之诚意。” “黄金千镒,锦缎万匹,璧玉百双,舞姬百人,车驾十套,庄园三座,良田千亩等等,不胜凡数。” “且为孤转告文若,孤不知文若人生在世,所求者何。唯以常人所念,高官显爵,娇妻美妾,衣食无忧等,皆已置齐。人生称意,无世俗之忧。所行者,唯心中所想。所为者,仅胸中抱负。君子唯心,救世济民!” 荀谌愣愣的站在原地。 君子唯心,救世济民! 谁不曾想过此等顺心畅意之事? 一生不用为任何庸俗之事分心。家中妻妾成群,锦衣玉食,终生不用考虑贪污、节用之事。朝中深得信赖,官运亨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每日只需顺从本心,思考救世济民之策。 一谋一划,便能活命无数。一言一行,皆能影响天下。 先贤讲君子立于世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士人所求不过是一个一展自己心中抱负的舞台。 荀谌不知道什么样的人会拒绝这种礼聘,但确认这世间绝大多数的士子无法抗拒这种机会。 哪怕礼聘之诸侯出身低贱,十恶不赦,谋朝篡逆,无数士子亦心甘情愿陪其一路坚持到底。 最终落得个身首异处,也不怨主公,只恨自己才疏学浅,不能助主公成就伟业。 数百名黑袍玄甲的铁骑护卫着长长的车队与后方徒步跟随的童仆一路越过渭桥,离长安而去。 审配负手站于张瑞身后,问道:“主公治政以来,似尚未有人礼遇能过荀文若者。” 张瑞一笑,对审配说道:“荀文若之于并州幕府,便如君于征西将军府之重。” “此诚重矣。”审配赞叹道。虽然与主公于庶民性命之事上略有分歧。但审配从来不曾怨恨过自己不得重用。相反,在幕府当中,一直是位高权重,总督将军府政务。 因为军政分离,审配亦从来未插手过河东太守府的内政。所以对荀彧所受礼遇,审配只是赞叹,并不嫉妒。 若真是一位王佐之才,总督并州政务,对征西将军府亦同样有所裨益。审配、裴潜等人对荀彧颇有几分期待。 闲聊了几句荀彧,张瑞便将目光收回眼前,问道:“河南灾民情况如何?” 裴潜立即答道:“函谷关已可正常通行。每日出关百姓少则数千,多则上万。官府、豪族皆已于渑池附近设置救济之所。甚至有胆大者,已将赈济放粥之地,设于新安县境内。” 函谷关就在新安县境内,那几乎是流民出了函谷关便能得到食物。 张瑞诧异,问道:“粥香飘扬,函谷关守军能忍住劫掠、杀戮之心?” 说到这里,贾诩面露微笑,说道:“日前有函谷关守军曾劫掠数百石粮食,克制凶性,只杀两名护卫,砍伤十数人。次日函谷关守将段煨送回三十三枚犯事士卒首级,与黄金、银饼数百斤。” 白银在汉朝亦是贵重货币,只是民间不广泛流通,只作大额贸易时才会出现,更多还是装饰、储藏之用。最典型的就是银印青绶。 段煨不惜赠送黄金、白银数百斤,亦不肯归还区区数百石粮食。看来真的是人肉吃到发寒犯怵了。 贾诩继续说道:“有此震慑在前,函谷关守军再不敢越雷池半步。豪族便安心在新安县设置粥篷,收纳百姓。” “彼辈怎如此热心?”张瑞好奇的问道。 “怎能不热心?”裴潜笑着对张瑞介绍道:“豪族喜悦至极,甚至将此举别称为淘金。” 第九十八章闻丝路思除羌族霍乱 “淘金?”张瑞惊讶出声。 所谓“越女淘金春水上,步摇云鬓佩鸣珰,渚风江草又清香。不为远山凝翠黛,只应含恨向斜阳,碧桃花谢忆刘郎。” 淘金虽自古有之,但素来充满浪漫与希望,象征着财富与积累。 怎么看也与赈济一群灾民毫无联系。 裴潜笑着解释道:“各豪族在新安县境内设置粥篷,同时派遣族人详细记录每名流民详情。” “普通百姓便纳为力士,发薪酬、粮食,聘其参与兴修长安。” 张瑞点头,这早在幕府意料之中。数十万百姓流落京兆尹境内,豪强必然会趁机吸血扒皮,大肆通过青壮劳力敛财。官府亦实现以工代赈,算是豪族、百姓、官府三方获利。 但这与淘金何关? 裴潜笑着说道:“主公可知长安境内,一名技艺娴熟之匠人,日酬几何?” “几何?” “织绫妇人日酬二十钱,织锦妇女日酬二十二钱,织丝绸者,日酬三十钱。” “东市粟米旱灾前一石二百二钱,羊肉一斤十六钱。如今旱灾虽至,粟米亦不过一石三百五十钱。一名妇女一日所得便能买羊肉一斤,粟米半斗,足全家数日之用。” “而青壮男子薪酬更高,能冶铁、制瓷、造漆者,日酬或高达五十钱。” “五十钱,一月便是一千五百钱,一年便是一万八千钱,抵黄金一斤。而这还仅是最普通匠人。其中技艺高超者,数倍于此。不乏有年获十万者。” 张瑞大概猜出来淘金乃是何意了。 裴潜笑着说道:“豪族于新安提前接纳流民,只需偶得有一技之长者,便一年能省钱近万。若气运皆佳,遇一匠人大师,一年便省钱近十万。此辈无需过多,能得百人,便可省钱千万。可不是等同闭眼拾金。” 洛阳乃是京师所在,承平岁月中,有太多技艺高超的匠人居住于洛阳城中。 如今遭逢离乱,纷纷出逃。豪族想聚齐百名技艺高超的匠人并非难事,只要能稍微大胆一点,粥篷比其他豪族更靠近函谷关数里。 “百姓为豪族所获,可有隐藏户籍?” 裴潜答道:“主公且放心,彼辈从湖县以东进入关中必经潼关。军兵官吏皆在潼关严格筛查,必不会有人能够瞒天过海。” 张瑞虽然不待见豪族,但却不会刻意歧视。既然对方恪守法纪,便没有再多加理会。 问道:“豪族竟如此大方,莫非寻到新商路?” 此乃审配主管之事,审配便点头回道:“主公明鉴。关中诸将日前曾与韩遂大战于安定郡,联军大胜。右扶风诸将夺取安定,左冯翊诸将夺取北地郡,韩遂退回金城。凉州北线由是平靖。豪商们打关中三辅旗号,可一路经北线出西域。” “途中塞外诸羌、西凉诸侯、幸存汉民与西域异国,皆会大肆采购手工制品。豪族所赚除战马便是金银,利润惊人。” 张瑞讶然,问道:“羌族与汉室征战百年,亦愿与汉商贸易?” 审配点头,感慨道:“西域诸胡如今亦自食恶果矣。凉州离乱,汉民背离故土,南下汉中、荆州者十余万户。凉州由是荒凉,手工业制成品几乎断绝,诸胡退化,如同野人,衣不蔽体,器皿紧缺。又有诸侯马腾与羌族联姻在前,商队打马腾旗号,羌族主动维系商队安全,敢有劫掠者,诸部共击之。唯恐商路断绝。” 张瑞面露笑容,果然当初没有趁机彻底击溃马腾,是极为明智之举。 虽说丝绸之路如今依旧坎坷不顺,但至少已经有通商的迹象。若当初击溃了马腾,自己不知要花费多久才能逐一扫平沿路的割据诸侯,星罗密布的羌族部落。 哪怕是连通商的苗头都不会有一丝。 随后张瑞问道:“凉州狭长,南北胡虏流虐,商队能一直保持安全否?” 涉及军事,回答的是贾诩。 贾诩面容凝重,说道:“西羌族群甚多,史载有凡百五十种。河西走廊境内彡姐羌、烧何羌、巩唐羌、当阗羌、滇那羌等,尚算平静。然凉州西部酒泉、敦煌境内西夜、蒲犁、依赖、无雷、白马、黄牛、阿色等部族依旧劫掠内外。即便西域诸国亦久受其苦。” “审中郎所言维系商队者便是河西走廊境内诸羌。彼辈西方为剽悍诸羌,东方为关中诸将,劫无可掠,最为凄苦。然西部诸羌因可劫掠西域诸国,却颇为富裕。羌族内双方亦经常发生战事,彼此无可奈何。” “是故商队西行,沿北线行进只是稍微平靖,亦难免财损人亡。只是利润丰厚无比,一次成功往返足抵数回损失,豪族们方才踊跃行商。” 仅听贾诩所言一个个生僻拗口的名字,张瑞就觉得一片繁杂。也就贾诩这种聪明绝顶的谋士,才能记得这么多琐碎种族。而且这还只是其中一小部分,举凡羌族有一百五十多种。 是一百五十多个种族,而非一百五十个部落。至于具体部落名数,怕是没人能够数清。 想想张瑞就感觉头痛不已,真是不知道诸夏先贤是怎样一步一步肃清这星罗棋布的羌族部落的。 张瑞如今是毫无头绪,不论强攻、和亲还是联姻,感觉都不可能一蹴而就,一次性解决一百五十个种族。 必须有人能够以威望将这散乱的一百五十个种族凝聚起来,令其臣服。 甚至哪怕不臣服,汇聚起来,与征西将军府的大军血战一场,一战定胜负。也比这样逐一跑到峡谷险隘、深山老林中逐一攻营拔寨要省心省力。 游击战有多恐怖,每一个后世诸夏子孙恐怕都深有体会。 低谷时期的诸夏便是从游击开始,击溃了一个又一个装备精良的敌军,光照日语、气壮山河,最终打成了世界超级强权。 就在凉州不远处,更是有游击天堂,帝国坟场。 张瑞一点在凉州境内跟这群羌族打游击的想法也没有。 必须派能臣猛将彻底威慑这些羌族。 张瑞审视征西将军府麾下文武,究竟有没有人能为自己分忧。 良久,张瑞眼睛一亮。自己手中似乎的确有这样一张王牌,可以为自己解决纷繁复杂的羌人。 第九十九章神威天将军 羌族杂乱,夷狄禽兽,畏危而不怀德。 历史上能得羌族敬佩的,无不是骁勇善战、勇毅绝伦者。 在这个时代,最出名的便是董卓。 虽然董卓进入洛阳以后,酒池肉林消磨了英雄胆气,历史上甚至被十余万关东联军吓破胆,仓皇逃窜到长安。 但在凉州征战时,董卓其实以骁勇善射,能左右开弓而闻名,曾深得羌族、氐族敬畏。 甚至董卓、李傕麾下主力便是秦胡兵,即羌人、氐人等异族。彼辈因此昌盛,亦因此衰亡。 秦胡兵找李傕索要金银珠宝发放军饷,被贾诩一顿酒宴遣散。李傕由是衰落,最终死于关中诸将手中。 在董卓、李傕之后,能再次威慑羌、氐两族的就是赫赫有名的“神威天将军马超”。 关于神威天将军的称号在历史上是否真实存在不太好确认。 但马超在羌、氐两族的确素有威望,两族频频追随马超起兵,对抗魏国。 甚至在汉中之战中,投降刘备进入蜀中许久的马超依旧能策动氐族雷定七部万余人响应刘备。 《三国志马超传》里亦记载了刘备称帝时对马超的评价“暨于氐、羌率服,獯鬻慕义。以君信着北土,威武并昭”。 历史上马超手中的兵力远不及征西将军府麾下精锐大军,那种情况下马超尚能威震羌族,如今有精锐大军做支撑,马超战绩威名只会更加强盛。 于是张瑞转头对自己的从事杨修问道:“马超如今身在何处?” 杨修博闻强识,立即答道:“前月便已伤势痊愈,被充入军中。骁勇善战,勇冠三军,数有功勋,一路升迁伍长、什长,本月已因功升为队率。” 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距马超受伤已接近半年,近两倍的康复时间,少年人生机勃勃,每日康复进度都是进境千里,曾经奄奄一息的少年,如今早已龙精虎猛。 很快马超便抵达府中,穿着黑袍玄甲的少年英俊挺拔、剑眉星目,看起来英气逼人。 见到张瑞,自信洋溢的拱手,说道:“拜见主公。” 张瑞一扬眉,问道:“主公?尔乃马将军之子,不思归右扶风为父效力,子承父业?” 马超自嘲一笑,说道:“子承父业,如何能轮到某一名庶子。某苟延残喘之际,其不闻不问。等待数月,亦不见其将某赎回。此时令某这多余之人,以何面目归去?” “自某身体康复,便被征入军中,每日练队列、识旌旗,与诸流民、黔首未有任何贵贱之分。是故某已领了长安户籍,在主公军中累功升迁。” 马超这无君无父的性格可能与其身上的羌人血统有关,也可能是由于马腾对庶子的冷漠所形成。历史上马超不顾马腾死活起兵造反,最终害死马腾全族妻儿老少,已可见两者之间淡漠到何等程度。 对马超的爱恨情仇,张瑞没兴趣掺和,随即便转回政务当中,问道:“闻尔曾随尔父屡破羌族,必对羌族颇有了解。欲破羌族,尔以为当如何行事?” 马超英气勃发,说道:“此事易尔。某以为大汉之所以百年未平羌乱,不过是朝廷无能尔。总欲以势逼人,以为凭十万大军便可不战而屈人之兵。主将两年三换,威名未立,便再换新人。导致羌、氐等族毫无畏惧之心。” “欲破羌族,无需大军十万,只需一将奋命,领兵万余,日征夜战,打得羌族胆寒即可。” 张瑞讶然,马超提出的意见,与幕府所想完全不同。 即便贾诩提出的意见亦是大军压境,分化羌族,杀伐戮灭。通过绝对优势兵力,绞杀一切羌族敌对部落。 但马超给出了一个完全不同得思路。即指派一位名将,通过一次次战事,积累主将威望,让羌族不敢闻其威名。 就像匈奴之于霍去病,闻名则胆寒,战战兢兢不敢反抗。 这个方法迥异于兵法正道,张瑞乃问道:“尔何出此想?” 马超指了指在一旁肃立的贾诩,说道:“羌、氐之族,皆畏危而不怀德。贾司马可为某佐证。” 张瑞看了一眼同样诧异的贾诩,对马超详细问道:“作何解?” “故太尉段颎习兵善战,有事西凉,犹十余年,大小战事达一百八十余次,勋烈独昭,威震西土。” “十年威名,使羌人、氐人闻其名则胆寒,无论真假皆退避三舍。凉州三明之事迹,流传甚广。某曾闻贾司马因病弃官,从洛阳返回凉州之际,路上遇见叛乱的氐人,同行的数十人皆被氐人抓获。贾司马自称段颎之外孙,乃威震氐人,不敢加害。而同行数十人尽皆被害。” “是故段颎曾言东羌虽众,而软弱易制。只需立一将之威名,羌、氐之族,闻其至则自溃矣。” 张瑞起身走到地图面前,看着地图上星星点点的胡族部落,背对马超问道:“孤欲讨平胡虏,编户齐民。若令尔担此重任,尔需多少人马?” 马超自信说道:“空口无凭,愿求一千精兵,为主公讨平关中南方氐人。” 羌人、氐人皆是流窜于凉州、司隶、益州山区间的胡族部落。 当初贾诩在汧县被氐族捕获,便是在右扶风境内。 氐人与羌人不同之处在于,氐人更善农耕。在曹丕统治下,关中面貌大变:“编户皆有牛,于田役省赡。”其中能耕善种的氐人与汉族同样居于举足轻重的地位。 而且氐人是五胡十六国中第一个建立成汉政权的异族。后来氐人英雄苻坚更是建立了强大的前秦王朝。 氐族与诸夏皆善农耕,十分容易同化,可以为征西将军府提供充足的优秀兵员。马超提议从关中三辅地区的氐人开始着手,便是打着以战养战的目的。 张瑞说道:“尔既献策有功,孤升尔为军侯,再遣一名军正率兵五百跟随尔。尔便率这一千精兵,为孤扫平子午谷附近群山中数十羌、氐部落。如何?” 马超兴奋的以手捶胸,吼道:“必不负主公所托。” 张瑞对记室参军王昶吩咐道:“为孤传令,命军正夏侯兰领兵五百,跟随马超行事。监察不法,严明军纪。” “诺!” 第一百章震慑左贤王 马超意气风发的领了一千精锐步骑,携带十五天粮草,便离开长安一路南下奔赴接壤益州的群山当中。 在马超离去后,张瑞并未能够清闲。 在长安内有太多的使节需要张瑞接见,更有无数军务、政务需要慎重处理。 伸了个懒腰,张瑞对杨修问道:“当前最紧急政务为何?” 杨修不用翻看册文,当即答道:“分别为会晤荆州刺史刘表使节邓羲,盟誓南匈奴左贤王去卑,检阅《武经总要》以训练三万两千新卒。”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征西将军府能壮大到如今地步,靠的从来不是盟友强大,而是自身兵精将猛。 于是张瑞说道:“便先看看《武经总要》,编撰近年,也该略有雏形。” 《武经总要》由贾诩与王昶负责统筹编撰,便由贾诩回执,介绍道:“《武经总要》共分三卷即上卷《将务兵谋》、中卷《部伍营阵》、下卷《攻守战具》。” “《将务兵谋》重选将,乃将校必精之术。选贤将良才,授审敌强弱之术。使将校能料其彼我之形,定乎得失之计,始可兵出而决于胜负矣。更使其才足以断地之形势,观时之宜利。赏罚分明,申明号令。用兵上神,战贵其速。” 张瑞点了点头,大概能理解。总体而言,上卷《将务兵谋》更接近世人印象中的兵书,教授将领如何用兵上神,战贵其速。在何种地形下进退有度,如何审视敌我强弱,最终定攻防之策,决胜之机。 “中卷《部伍营阵》,即三军通典。大军编成、步骑数量、士卒训练、行军宿营、古今阵法、旌旗锣鼓、斥候侦察、城池攻防、火攻水战、甲具兵刃、开拔距离等。” “下卷《攻守战具》,即营阵、兵器、器械之详情,含橹盾、长槊、三弓床弩、神臂弓、宿铁横刀等。” “仅由某叙述,主公或难见其利,莫如前往军中视察一二。长安城外三万新军正在滈水之畔训阵演武,用的便是《武经总要》之法。” “可。孤便去一观《武经总要》见效如何。” 出行不是一件易事,谢玄、李猛、胡车儿亲卫将校立即开始安排车架,准备旌旗,通知京兆尹净道戒备,出警入跸。 侍卫准备依仗期间,张瑞趁机处理一下其他政务。说道:“令南匈奴左贤王去卑来见孤。” 去卑一人往返,速度极快,片刻后便抵达府中,对张瑞行礼说道:“拜见并州牧。” 南匈奴的情况比较复杂,理论上护匈奴中郎将、西河太守、并州刺史都是监护南匈奴的官员。 甚至汉室权威鼎盛之时,南匈奴单于呼徵,光和元年被立。光和二年,因中郎将张脩与其不和。张脩就随便将其斩杀,更立右贤王羌渠为单于。 羌渠即如今张瑞手中傀儡单于栾提於夫罗之父,前年因派兵相助灵帝攻打张纯,而被国人杀死。 只是随着汉灵帝的横征暴敛,大汉风雨飘泊,狼烟四起。 中央再无力管制并州,甚至出现前任西河太守邢纪、并州刺史张懿皆死于匈奴暴乱当中。南匈奴甚至胆敢无视朝廷册封的单于栾提於夫罗,自行拥护须仆骨都侯单于,无视汉室诏令。 南匈奴势力一时昌盛,如日中天。 但随着张瑞出任并州牧,四万余大军陈军边境,誓要护送单于栾提於夫罗返回美稷重掌权柄。 南匈奴内部顿时乱作一团。 南匈奴全族二十万人口,除去老弱妇孺,青壮最多五万。即便这五万青壮全部参战,拿着骨箭、铜铤,在西河狭隘的战场上,面对用钢刀、铁甲武装起来的并州大军,也只是白白送死而已。 更何况,敌强我弱的情况下,以部落聚集一处的匈奴又怎么可能团结一致? 贾诩派出的一名名使节,早已将南匈奴内部渗透、分化。 左贤王去卑,便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份拉拢、离间。 去卑躬身行礼,张瑞完全不予理睬,淡定的翻看着崭新的《武经总要》,对贾诩问道:“此书如何推广?” 贾诩回道:“某已于长安征募四百余名文吏,日夜抄录,裁定成书,以发放给全军将校。” 张瑞皱眉,说道:“人力抄录,一月才能得书几许?且又容易出错,使文字歧义。将校必徒增疑惑。令裴琚、马钧明日来见孤。” 此时已过良久,去卑行礼之姿不敢稍动,全身麻木,额头冷汗密布。 张瑞又足足批示了三份册文,一一令王昶将其传达。 才对全身僵硬的去卑说道:“免礼。” 左贤王不敢有任何表情,立即回道:“谢并州牧。” “中平五年,匈奴同乌桓共同为乱,攻杀孤麾下西河郡太守。彼时左贤王在何处?” 去卑心中胆寒,这跟当初使者跟自己承诺的境遇截然相反!使者信誓旦旦的向自己保证,当面拜见并州牧,才能获得并州大军支持,保住自己左贤王的位置。可如今并州牧完全不像要结盟的模样,反倒像是要清算旧账。 不得不跪伏于地,战战兢兢的说道:“吾等铸成大错,犯国家威严,如今皤然悔悟,请并州牧宽恕。” 张瑞将《武经总要》合起,推到一边。看着以头抢地的匈奴左贤王,并未制止其举动,反而问道:“然西河郡太守已死,孤麾下大军已陈兵待发,势必清算当年手中染血者,无漏一人。左贤王凭何免责?” 去卑额头上已是鲜血淋淋,猩红的鲜血流过眼角,一路蔓延的满脸血腥,看起来去卑狰狞而又恐怖。恰逢此时其咬牙说道:“某愿将功赎罪,助鹰扬将军诛杀当年每一个手中染血之暴徒,以正家国威严。” 话音未落,谢玄走入房内,拱手说道:“主公,车架、护卫已准备齐全。” 张瑞乃起身,在侍卫、从事、参军们的拥簇下向屋外走去。 直到迈过去卑身边,亦未置可否。 去卑心头剧烈缩紧,心跳几乎停止,冷汗如水般滴落,打湿一地。一旦征西将军远去,自己绝无幸存可能! 脚步声渐行渐远,去卑几乎绝望时才听到令自己激动颤抖的声音:“孤且观尔作为,好自为之。” 第一百零一章《武经总要》练兵成锐 数百名全身黑袍玄甲的铁骑高举着飘扬的旌旗,护卫在张瑞车架之旁。 上百名铁骑高举旌旗、长矛,分成左右两列在前方警戒引导。 车架两侧是十余名高举矛旗的重甲骑士,顾盼之间杀气凛然。 后方是四列阵型严整的铁骑行伍,一面面旌旗与如云的矛旗飘扬。 车架行进间,军威赫赫,仪仗整齐。 长街已被京兆尹官吏清空,密集的百姓站立于长街两侧。在铁骑肃杀目光逼迫下,所有人尽皆低头垂首。此时仰视者将会十分突兀,立即被无数铁骑目光所注视。立即会有官吏挤进人群上前盘问是否意图行刺。 在这种森严的护卫下,车架未遇到任何坎坷,一路奔离长安,向西南秦岭疾驰。 奔行近半个时辰,张瑞遥遥看见远方依山靠水处设立有一座占地规模极大的军营。 军营早已得到消息,知晓主公将前来巡视。 数十名将校已恭候在营前,待车驾抵近,立即以拳捶胸,齐声说道:“恭问主公金安。” 谢玄扶刀先从马车上跳下,目光肃杀的扫视一圈众人,以立威仪,然后转身扶着张瑞走下马车。 张瑞用手遮挡了一下落日前刺眼的余晖,对众人说道:“孤安。随孤入营。” 走入营中,张瑞详细打量一番。营内空旷而又井然有序,数以千计的帐篷鳞次栉比的安置在营内三个方位,似乎成三军之势。以此扎营,绝不会出现全营被席卷的情况。一处有变,另外两处将立即整军备战,以正正之旗、堂堂之阵,扑灭营内的一切混乱。 除了帐篷,粮草、辎重、马厩、饮水、伙房、茅厕等尽皆井然有序。整个大营给张瑞最大的感受就是秩序、干净。没有一丝混乱之处。 便问道:“此营乃是府中精锐大军所立抑或新募士卒所立?” 贾诩出列解释道:“乃老卒率新兵按《武经总要》部署所立。新募三万两千大军中有千余老卒充任队率、屯长、军侯等职。” 一群新卒能将营寨扎得如此严整清洁,《部伍营阵》作为三军通典,可见卓有成效。 士卒只需照章办事,在行军宿营方面,便已不弱于经验充足的老兵。 果然知识传承,才是诸夏辉煌强盛的重要助力之一。 这些知识都是老兵们在无数次生死边缘总结出的惊经验。传承给后来者可以避免很多新兵重蹈覆辙,死于经验不足,从而挽救无数新兵性命。 三万多大军的训练,此前张瑞麾下还没有任何人曾经管理过如此规模庞大的军队。 张瑞亦不会轻易将这支大军托付给寻常将领。负责这三万大军训练的将领必然是张瑞最亲近之人,正是奋武中郎将张瑾。 全军上下,从位高权重的中郎将到孑然一身的普通士卒,没有任何一人资格比张瑾更老。 而且张瑾与张瑞更似亲情的身份,让全军没有任何人会质疑其忠臣与地位。 这位征西将军府第一重将,虽很少亲临前线,攻克战取。却总能使后方稳如泰山。 讨董之际,其稳固河东、太原。如今河东、太原再起兵戈,其则坐镇长安。使众将可以从容攻伐,而无后顾之忧。 张瑞自然便将这三万大军重托于张瑾。 看完扎营,张瑞便对张瑾说道:“扎寨宿营可见士卒颇有章法,前去一观士卒操练。” “诺。请主公移步校场。” 校场占地面积极广,占地数十亩。 远远的便望见校场内一队队的士卒在旌旗下演练阵型变换,列队行进。 喊杀声响彻云霄,口号声热闹非凡。 箭靶前一排排的士卒弯弓搭箭。垛靶旁一队队的骑兵策马奔腾,练习骑射、突刺、劈砍。 整片校场杂而不乱,有条不紊。 看起来并不像是木讷、呆板的冷兵器时代训练,反倒有几分像后世在操场上军训的大一新生。 只是大学校场上只能容纳数千人,而这个大营里足足容纳了三万人。 张瑞乃问道:“各队屯长、军侯自行其是,所得效果如一否?” 贾诩笑着说道:“彼辈皆以《武经总要》为纲,所下指令一般无二。虽各行其是,却最终能达成一致。主公何不试之?” “贾司马既如此自信,孤便一观成效。” 随后张瑞带着一众文武走到校台上,望着校场内旌旗云动的大军,吩咐道:“击鼓。” 雄壮的鼓声如雷响起,校场上正在训练的无数方阵几乎是同时停止了一切训练,迅速整队列阵,步伐整齐的跑步奔向校台下。 一队队的士卒或前或退,获左或右,很快便排列整齐,像是拼图,逐渐拼出一个密集、威严而又雄壮的巨大方阵。一面面旌旗在玄黑色的方阵中间飘扬。旌旗甲胄、光照天地,气壮山河。 张瑞面露微笑,三军已秩序井然,调度有序。 从这一刻开始,便与乌合之众有了本质的差距。 只是《武经总要》具体成效还要再具体检验。 “右军左向。” 五色旌旗飘动,上万大军立即随令而动,步履靠拢、踏地之声震耳欲聋。 “左军右向。” 旌旗飘扬,上万将士立即转向,方阵整齐而又激荡人心。 “中军按旗。” 随着中军的旌旗下垂,上万名将士齐齐卧倒,像黑色的浪潮席卷沙滩,覆盖了整片黄沙。 “击鼓!” 台上一众文武露出略微惊讶的表情,不过随即便兴致勃勃的望向校场内大军。 究竟《武经总要》训练的成效究竟如何,此刻便足以见分晓。 所谓闻鼓不进,闻金不退,举旗不起,按旗不伏,即为慢军。 此前大军虽然令行禁止,但只是平常军令,这一刻士卒面临疑惑困境,究竟能否继续遵守军令,如臂使指? 张瑾、贾诩皆暗自握拳,紧张关注。 但场中士卒却没有校台上文武的悠闲,军令既下,绝无半点儿戏可能。 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亦得坚定向前。 左右两军几乎同时迈步,队列严整的向卧倒在地的中军行进。轰鸣的步履声隆隆响起,烟尘弥漫四起。 趴在地上的中军将士,余光已能看见正向自己踏来的黑色军靴。越逼越近,无需数步便将从己等身上踏过。 数以万计的脚步踏过,被践踏之人绝无半点生还可能。 但军令不下,所有人都只得按令行动,中军士卒虽然惊恐,但依旧死死的趴在地上,没有任何人敢乱动分毫。 而左右两军脚步沉重,下一刻便将践踏至同袍身上。士卒当中有人不禁看向校台。 台上主公依旧负手而立,平静的看着下方,完全没有任何停止的想法。 记室参军王昶劝道:“主公,再不止步,一旦将士惊乱,恐会发生践踏,导致伤亡。” 张瑞目光平静,完全不予理睬。 沉重的脚步声已经在中军将士耳边响起,近的仿佛是有人在耳边敲鼓,震耳欲聋。 脚步抬起,下一刻便将踏至身上,无数中军士卒用尽力气,闭紧了双眼。 清脆的锣声却在此刻响起。 整齐的队列纷纷停顿,肃立原地。 张瑞终于面露笑容,抚掌说道:“《武经总要》终不负孤之所望!以此为用,三军如臂使指!天下何人能当?” 第一百零二章曹氏兄弟 映照天际的熊熊大火在敖仓疯狂蔓延。 火光下是无数奔走厮杀的士卒,曹操被大火烤的脸色赤红,顾不得炎热,对手下将士大吼道:“莫要追击敌军,速速救火,抢收粮食。” 西凉军可以人肉为食,但关东联军却没有这么暴虐。 联军中,酸枣的粮食已经耗光,河内亦处境惨淡。韩馥唯恐袁绍坐大,故意减少军需供应,企图饿散、饿垮河内联军。 因为立刘虞一事导致并州牧张瑞与袁绍决裂,亦不再为河内供粮。 袁绍手下大军无粮可用,不得不仰食路边野枣。 值此时刻,酸枣、河内的联军都急需军粮供给,若无粮草,联军十余万众将不战而溃,各自返回州郡。 一腔热血的曹操不得不率军奇袭敖仓,意图窃掠敖仓粮食为联军供给。 防守敖仓的西凉军主将牛辅见联军一直困守营地,便稍有大意,被曹操成功攻入粮仓一隅。 但西凉军下层校尉、军侯的果决远超曹操意料,粮食宁肯烧掉亦不留下一丝一毫。 烟尘烈火中,脸染焦灰的曹仁走到曹操面前,说道:“孟德,需留下至少三千人防御西凉军反扑。牛辅虽庸,其麾下校尉李傕、郭汜却骁勇善战。随时可能发起奇袭。” 曹操天漫,回道:“粮草方为全军之重。今日若不能抢到粮草,即便敌军不至,联军亦不战而溃矣。敌军若至,则吾等无能为也。无需任何人留守,全军灭火抢粮!” “某亲自领三十甲士于要路广设旌旗、布置疑阵。子孝领兵向外搬运粮草。” 随后又对夏侯渊说道:“妙才速去联军大营请求援军,如今火势冲天,联军诸公岂能一直坐视不理?” 曹操用兵一向兵行险着,浪漫大胆。所以其历史上战绩两极分化严重。若胜则辉煌璀璨,激荡人心。便如官渡一战,火烧乌巢。袁绍的援军都已经抵达身后了,曹操还是奋命向前进攻,彻底击溃淳于琼,从而锁定官渡之战胜局。 但若败也是凶险异常,曾被张绣一路追杀,也曾被马超铁骑困在河中围射,更曾在濮阳城中被吕布麾下一名骑兵俘虏。 没有逆天的气运,敢像曹操一样用兵的,十条命也早死光了,坟前草得有三尺高。 如今曹操的判断虽然精准,但仅靠三十甲士与各种旌旗就想吓住身经百战的西凉军,同样显得极其大胆。 哪怕战败亦不能说曹操军略不如曹仁,只是双方指挥风格完全不同,曹操更加顾全大局。 有曹操坚决的命令,全军万余人立即分散开,在附近取水灭火。 敖仓本就在汴水之旁,水源丰沛,又在粮仓周围遍布水井。上万士卒不顾火势灼热,辛苦两个余时辰,成功扑灭了数十座粮仓的火势。 一身飞灰与汗水的士卒来不及休息,便被赶进火热如炉的粮仓中,忍受焦灼与烫热,扛着一袋袋粮食向外搬运。 无数士卒被烫伤身体,皮肉翻卷,水泡成片。 曹仁并不在意士卒些许的小伤,眼睛里只有一袋袋粮食,拼命催促道:“迅速搬运!莫要磨蹭!哪个敢懈怠,某抽其三鞭!” 曹洪忽然从仓库一角转出,怀里鼓鼓满满的装了大量金银,兜售向曹仁展示,兴奋的全身颤抖,说道:“兄长,某在一座仓库中发现大量西凉军储存之金银。莫如分几百士卒与我,一同将其搬空。即便将来联军溃败,我等亦能凭此再募士卒,重整旗鼓。” 曹洪敛财成性的性格,作为亲兄弟的曹仁再清楚不过,所谓再募士卒,重整旗鼓,不过是其冠冕堂皇之辞。究其根本还是眼热仓库中的金银财宝。 若是数量无多,分其百余士卒亦无妨。曹仁便问道:“仓库中积蓄几何?需几百士卒?” 曹洪兴奋的说道:“或有黄金数千上万斤,皆是西凉军于河南、颍川劫掠所得。此二郡乃天下巨富之地,财富不可胜数。西凉军略一劫掠,便堆满仓廪。若要全部带走,至少需一千士卒。” 兴奋的声音还未消散,曹仁却已面色大变,右臂奋力将曹洪怀中金银珠宝全部推落。 曹洪勃然大怒,问道:“尔这是作甚?这是某辛苦挑选许久方才堆入怀中俱价值连城之物!” 曹仁一把抓住愤怒的曹洪,令其冷静下来,大吼道:“如此巨量之财富,西凉军必然不肯轻易放弃,势必会勾连成军,重夺仓廪。孟德如今只率三十甲士于前方路口设置疑阵,随时可能倾覆战殁。尔速速率兵前去救援。某在这里汇集士卒,准备列阵迎敌。” 事关生死,曹洪怒气方才稍稍消散,吩咐道:“某这便过去支援孟德。兄长在这里等待汇聚士卒之际,帮某收拾这些宝物。” “速去!” 正在布置疑阵的曹操很快便看到策马赶至的曹洪,略吃一惊,问道:“子廉怎会到此?粮食搬运如何?” 曹洪见此间平宁,晦气不已,说道:“子孝言西凉军势必勾连重返,令某领兵过来助君一臂之力。” 曹操知道曹仁性情稳重,绝不是无的放矢之人,其如此安排必有缘由,当即关切的问道:“子孝为何如此安排?” 曹洪还未来得及回答,远方忽然响起密集的脚步声。一旁的士卒纷纷惊恐大喊:“是西凉军!西凉军掩杀至矣。” 曹操连忙转头看去,果然在火光下,一队队红袍黑甲的西凉士卒,蜂拥而至。 两军相距尚远,密集的箭雨便铺天盖地而来。 牛辅曾在太原大军手中吃过箭雨苦头。因而牛辅军中弓弩数量之多,堪称西凉军之最。 曾经险死还生的郭汜,更是将弓弩重视到了极致。 这导致张瑞对西凉军所造成的苦楚,如今全数加倍奉还到了曹操身上。 曹洪带来的三百余士卒,顿时被射杀十余人。 曹操不敢大意,立即下令道:“甲士列阵在前,举盾防御!死守此要道,任何人不得擅退!” 第一百零三章曹操迎战 郭汜历史上曾只率数百人便击溃李傕两万余众。在与张瑞交战时更是曾在赵云铁骑追杀下逃脱性命,一路杀出太原大军的重重包围。 其悍勇,哪怕是张瑞亦颇为认可。 在与张瑞交战的敌将中,吕布无疑是最骁勇善战者,堪称天下无双,陷阵突陈,斩将夺旗,无坚不陷。 论骁勇,在吕布之后便是郭汜,凶焰猖獗,奋固突强,悍勇善战。 如今这位勇不可当的猛将,非但攻如烈火,更兼具弓弩之利。 在交战之前便射杀曹操麾下士卒四十余人。 三十甲士还在举盾防御弩箭之时,郭汜便领了三四名亲卫,手持大棒、巨斧冲到近前。 迅猛无匹的当头砸下,顿时有两名士卒被砸翻在地。 六七杆长矛从盾牌后攒刺向前,郭汜巨斧横扫,将长矛劈至一旁,稍一停顿,便被砍中两刀。 因身披重甲,长刀未能造成实际伤害,郭汜乃狰狞大笑,将巨斧举过头顶,力劈而下。 当面的曹军士卒惊骇欲绝,下一刻巨斧劈下,哪怕身穿铁甲亦未能护住其周全,被郭汜直接砍到在地。 郭汜打开缺口,便扔了巨斧,手持战刀冲入军阵当中,左突右冲,如虎入羊群,力斩四人,绞的曹军阵型略显混乱。 曹洪虽然贪财,却并不怕死,又自恃武力强盛,抽出战刀便冲入阵中,大吼道:“贼子安敢逞凶,曹洪来取尔性命!” 曹洪打的主意便是兵对兵,将对将,由自己拖住敌方主将,以防其扰乱己方阵型。 但郭汜久经战阵,或前或退,战法娴熟。曹洪刚刚与郭汜对劈一刀,就发现郭汜踉跄后退,不假思索的便提刀继续追杀。 却没有发现郭汜已借机与身后亲卫汇合,迎头冲上的曹洪眼中只有郭汜,周围却同时刺出了两根长矛,劈出三把战刀。 曹洪虽身披重铠亦未能全部防住,头盔被战刀正面劈中,力透甲片,劈中头骨,万幸并未砍伤。 一根长矛却刺穿了裙甲,插入大腿之中,血流不止。 曹洪吃了战阵经验不足的大亏,刚一交战便身受重伤。 周围的将士们都识得曹洪,知道这是主公族弟,拼了性命,连拖带拽的将其拖回军阵后方。 但大将的负伤,极度动摇了这数百士卒的勇气。 此时密密麻麻的西凉甲士趁势冲击,巨大的惯性令曹军站不稳阵脚。 悍勇的西凉军一边冲击,一边劈砍,曹军士卒被撞倒二十余人,又被刺死三十余人。 交战许久,至今曹军已损失上百人,剩下的也有近半带伤染血,没人能制止郭汜,整个阵型摇摇欲坠。 伤亡过半,这支军队已在崩溃边缘。 曹操一边焦急的指挥士卒为曹洪包扎伤口,一边仓促指挥士卒迎敌。颓势明显,若无意外,仅凭这数百士卒最多再抵挡西凉军一刻钟,随后胆寒的士卒就会彻底崩溃。 曹操不怕战败,却怕战败的毫无意义。 若不能坚持抵挡住西凉军,让后方士卒尽量搬运粮草,那所有的奋勇与牺牲都是白费力气。 西凉军的长刀、战矛高举如林,森寒的锋刃就在曹操眼前几步处攒刺、劈砍,溅起无数细密的血珠。 危险即在眼前,曹操却半步不敢后退,一旦自己后退,这些勉力维持的士卒就将彻底溃散。 难道自己一身武略来不及施展,就要死在区区一名西凉军校尉手中? 曹操心中充满不甘! 只恨自己手中没有一支千余人的精兵,能在这里奋命坚守,死战不退。 长矛已近至眼前,曹操已不得不拔出腰间佩剑,亲自迎战。 此时身后传来大量密集的脚步声,曹仁一骑当先,大吼道:“孟德勿忧,曹仁来也!” 曹操面露狂喜笑容,转身看去,只见无数身形污秽狼狈的士卒正在向此地急速跑来,人数或多达上千人。 “某还能挡住敌寇!子孝速速列阵!”虽然长矛已经刺到身上,曹操却依旧临危不乱,不顾安危的大喊道。 曹仁见曹操如此奋命,不敢耽搁浪费时间,立即喊道:“全军止步,列圆阵,长矛攒刺上前,弓弩上弦。” 密密麻麻的长矛被竖起,沿路排开三重弧线,像是缩起身子的刺猬,在长矛之后,是数百名手持弓箭的士卒,严阵以待。 阵型还在调度时,前线的士卒已经抵挡不住,纷纷溃败后退。 身为主将的曹操左臂被砍伤,无力继续支撑,右手倒提战刀压住左臂伤口向后方阵型中间跑去。 郭汜击败了曹操,并未鲁莽继续冲击长矛方阵。大吼道:“弩手上前。” 上百名士卒手持弩机列成三排,与曹仁所部士卒遥遥相对。 而后排则树起了一面面盾牌,郭汜完全不在意前方百名弩手的死活,大吼道:“进军!” 弩手边射边前,很快便阵亡三十余人,却也将曹仁所部矛手射杀无数,阵型变得稀疏。 双方抵近,郭汜大吼一声:“冲过去,斩杀弓手。” 一面面盾牌被掀开扔弃于地,突然暴起的西凉军悍勇非常,疲敝劳累的曹军士卒完全无法抵抗,阵型瞬间凌乱。 曹仁就要冲上前去,亲临阵线,曹操却一把将其抓住,皱眉问道:“子孝,莫要冲动,某总感觉战场上少些敌军。” “孟德何意?莫非敌军还有援军?哪部缺失?”曹仁惊疑不定的问道。 曹操皱眉思索,下一刻脸色苍白如纸。 立即吼道:“后军转向列阵,固定长矛,扎稳阵脚!” 曹仁脸色一变,瞬间明悟,究竟少了哪些敌军。 西凉军战力最剽悍,最名扬四海的,西凉铁骑! 西凉军骑兵自始至终未曾出现在战场上。 这一次气运却并未青睐曹操。 早在曹操猜想到西凉骑兵会偷袭之前,李傕便已率领五百余铁骑绕路至曹仁身后。 在烟雾中迷失了方向一段时间后,还是凭着斥候迅捷的速度,在废墟中间找到了正在交战的曹操所部。 策马冲击的马蹄声惊骇了无数曹军士卒。 在曹操喊出后军转向之前,大量后军士卒已经惊恐扭头,发现后方烟尘中逐渐浮现的铁骑。 片刻后,铁骑踏过,上百名士卒来不及防御,便被踩成肉泥。 第一百零四章讽刺如此竟求援孤军 曹军腹背受敌,大量弓手甚至来不及更换武器便被铁骑刺死马下。 士卒胆寒惊恐,军心崩溃在即。 绝望中曹操大吼道:“稳住阵型,奋命搏杀方有一线生机。四散逃窜,必死无疑!夏侯将军已去联军大营请求援军,无需片刻,诸侯十万大军便会抵达此处!” “诸将士,奋勇厮杀,活过今日!” 绝境中曹军表现出了远超平日的奋命与勇武,弓箭手哪怕只拿长弓、箭矢也拼命搏杀,即便牺牲数人,亦要将西凉骑兵拖拽下马,以弓弦活活勒死,或残忍的将箭矢从骑兵眼中插入,将头颅内绞的血肉模糊。 上百名弓箭手的死亡,拼杀了十余名西凉骑兵。 但李傕毫不在意,立即下令骑兵后退,准备再次冲锋,以腾击破敌。 曹操绝望的闭上了双眼,敌军骁勇而善战,将骑兵的优势发挥的淋漓尽致,完全不给己方任何机会。 敌军铁骑只需再冲击两三次,被围困己方将士将全部死于铁蹄之下。 在曹操绝望的煎熬中,铁蹄践踏而过,无数凄厉的哀嚎,响彻战场。 曹仁抓着曹操的肩膀,大吼道:“孟德,败局已定,莫要继续坚守。且跟在某身后,杀出重围。” 曹操脸色惨白,苦涩的说道:“敌军数百人,吾等区区数骑如何能够突出重围?” 曹仁翻身上马,语气坚定,说道:“总需试上一试,岂能在此地坐以待毙?” 曹天人的实力,如今还不被天下所知,哪怕曹操作为曹仁族兄,亦只是略知曹仁勇武远超寻常。但究竟悍勇至何等地步,所有人都没有具体认知。 历史上周瑜率三万大军围困江陵,曹仁遣牛金率兵三百出城,欲趁敌军立足未稳,搓敌锐气。 但吴军人多势众,牛金三百人被重重围困于城下。 守城文武皆以为彼辈身陷绝境,必死无疑时。曹仁却披甲上马,领数十骑冲出城门,直接杀穿东吴军阵,将牛金等人救出。但敌围之中有馀众尚未尽出,曹仁复直还突入,将馀兵从围中拔出,最后又杀敌数人,将敌军击退,才从容退回江陵。 给天下人展示了何谓鬼神之勇。 今日曹仁壮烈而起,军心甚奋,彻底惊艳了整片战场。 只带两名亲卫,便以锋矢阵型冲向了缓缓后退的数百西凉军铁骑。 西凉士卒见敌军只三人便敢冲击上前,皆讥笑轻蔑,不以为意。 下一瞬间,讥笑的西凉将士便为自己的无知而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曹仁策马冲击,猛气咆勃,所向无前,驰马奋矛,左刺右劈,瞬杀十余人。 西凉军后队士卒尽皆披靡,胆寒不已,密集的阵列甚至因为躲避曹仁而崩散,士卒左右逃散。 曹仁奋命突进数十步,当者皆应刃而倒。 李傕大怒,立即指挥全军停止后退,冲锋上前,哪怕一人一矛亦要将曹仁捅穿。 曹仁顿时压力大增,又要护卫身后曹操、曹洪,身上屡屡溅血。 值此时,粮仓内的曹军终于有一支列成阵型,前来救援。 主将夏侯惇大吼一声:“贼子,安敢伤吾主公!过来受死!” 西凉骑兵不愿冲击堂堂之阵,乃纷纷后撤。 死里逃生的曹操连忙向夏侯惇军中汇聚而去。 而此时大量西凉军主力已经从四面八方赶赴而至。 大火蔓延数个时辰,却无敌军趁势掩杀,牛辅终于确信敌军势单力薄,不足为惧。乃派出主力大军,四面围杀。 夏侯惇汇聚了两千余人,要抵抗近两万西凉悍卒,形势岌岌可危。 曹操安慰道:“守住阵型,只需等到妙才引来诸侯援军,吾等即可反败为胜!” 曹军士卒退无可退,不得不奋命厮杀,毕竟西凉军的残暴流传甚广,投降者无不惨遭蹂躏而死。 呛人刺眼的烟雾中,双方大战足足一个多时辰。曹军将士战死数百人,剩下千余人亦多有受伤。 在士卒几乎绝望时,夏侯渊领上百骑冲入阵中。 曹操大喜,抓住夏侯渊的肩膀问道:“妙才,尔何其迟也。再不来吾等便皆战死沙场矣。诸侯派来几万援军?” 夏侯渊来不及解释,一挥手,身后骑士硬拽着曹操、曹仁、曹洪、夏侯惇等将离开军阵,扶到马上。 随后夏侯渊翻身上马,拽着曹操身下战马的缰绳,便向外疾驰。 身后的士卒奋战中回头,却惊愕发现,主将已被强拉离去。 无数士卒发出绝望的哀嚎。 己等被抛弃了! 曹操脸色大变,怒喝道:“妙才,尔疯了?这是作甚?!抛弃三军,将士军心必溃!” 夏侯渊满脸苦涩,回道:“孟德,再无援军矣!” 曹操脸色惨白,问道:“何故如此?莫非诸侯不愿出兵相助?尔可曾向彼辈言粮草之重关乎联军存亡?” “未言。已无需再言!” “飞将吕布奇袭虎牢关下联军大营,诸侯置酒高会,自以为我众敌寡,大意轻敌,被席卷数十营。仓皇的诸侯甚至拜求某来此向孟德求援!” 曹操痛苦的仰天大吼! 自己率孤军为诸侯掠取粮草,一心只待诸侯能派军支援,在自己打开的缺口处扩大阵线,以期彻底夺下敖仓。 却不想,诸侯已然先行战败。竟祈求自己这区区数千残军能回去救援,挽救局势! “如今联军溃败已成定局,吾等区区百余骑即便返回亦无济于事,当投往何处?”夏侯惇惊慌不已的问道。 所有人都在等自己做出抉择,曹操并未继续颓废,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吾等前往丹阳募兵,恢复军势与董贼再战!” “丹阳太守周昕当年辟太尉府,举高第,转任丹阳太守,正是拜家父门路。丹阳精兵,闻名天下。必能再复形势!” 史书记载:“曹公起义兵,昕所前后遣兵万余人助公征伐。” 有上万丹阳兵为部属,即便再庸碌之人亦能成就一番伟业,更何况曹操雄才伟略。 如今虽有败绩,但完全不能磨灭曹操心中热血,纵屡战屡败,亦要屡败屡战。 在曹操南下扬州十日后,远在长安的张瑞接到了来自河南的战报。 但此时的张瑞已经完全无力再关注诸侯之事。 来自内部的军政要务,已经让整个征西将军府忙得脚不沾地,日夜不息。 第一章雕版印刷术与标符断句 军政要务,军在政前。 尤其这乱世,手握一支雄兵,绝大多数困境都会迎刃而解。无论是得天下名望的世族门阀,还是把持郡县的地方豪强。在上万精锐步骑面前都得弯腰礼拜。 毕竟伏惟手中握刀者能作威作福。 如今烽烟四起,征西将军府的主力大军在四面开战,雁门、上党、西河、华阴、京兆尹境内皆有大小战事。 统筹规划乃是贾诩之责。张瑞更多关注的是如何提升大军战力。 因而张瑞打算将《武经总要》大量分发给基层将校。 贾诩征发了数百文字小吏进行抄录,张瑞作为一个后世人,实在是不满意这种手工抄书的方法。 于是便召集了科学院的一众教习,准备创造印刷术。 历史课本上重点强调的印刷术分为雕版印刷术和活字印刷术。 其中活字印刷术虽然更先进,但雕版印刷术则更适合批量生产,而且技术也更加简单。 于是张瑞就将目光盯上了雕版印刷术。 真要推进科技创造时,张瑞才发现自己眼前一抹黑,除了知道“雕版印刷术”这个名字,对具体工艺丝毫没有了解。这也正常,毕竟后世都已经激光打印了,谁会去关注雕版印刷术的工艺? 科研最重要的就是有明确的方向与大量的资金投入。 虽然张瑞只知道“雕版印刷术”五个大字,但对科学院的启迪作用却至关重要。 仅十余天,裴琚、马钧就带着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找到张瑞面前。 裴琚首先展示了一块类似方印的东西,对张瑞说道:“主公日前所言印刷之术,吾等颇受启发。顾名而思其义,其中构造应与铜印极为相像。铜印刻字成型,每用只需染墨按印即可。” “马先生便思,若在铜印上多刻文字,岂非即为印刷之术?” 张瑞颇为讶然,虽然道理好像是这个道理。但你们这也太糊弄了吧? 随后张瑞从裴琚手中接过方印,尝试着在平铺的纸张上按下,果然几十个字迹清晰的字迹印在纸上。 所以印刷之术。即顾名思义,用印刷书? 张瑞皱着眉头,究竟是谁出了问题?为什么每次科学院给出的方案都毫无深奥晦涩之感,反倒是一直简单粗暴。是自己给科学蒙上了一层神圣的面纱,还是因为科学本就是经验之积累? 就像这印刷术,完全是科学院因名造物。将打造官印的经验,随便改了改就拿来印书,而且效果意外的贴合需求。 于是张瑞问道:“此即最终方案?” 裴琚连忙摇头,说道:“此为最初之想,印证主公所言之术。” 随后裴琚又下令几名助手将一面石碑摆在了张瑞面前,说道:“主公外舅蔡中郎善碑铭。为免学子以手抄书错误频发,熹平四年(175年),曾上奏请求正定《六經》文字,灵帝许之,蔡中郎亲自书写经文,刻碑石立於太學門外,世稱“熹平石經”。” “及碑始立,其观视及摹写者,车乘日千余两,填塞街陌。” 张瑞倒吸一口冷气,自己这老泰山可真是影响深远,自己做点文化上的发明创造就能听到他的事迹。 便对裴琚问道:“有何关联?” 裴琚请张瑞走到石碑前,说道:“蔡中郎书法卓绝,自创飞白体。妙有绝伦,动合神功。为世间所崇敬。熹平石经前观视、临摹者车载斗量,便有人以纸墨从碑上取字。世间或称之为碑拓。” “吾等受其启发,乃刻字于碑,以纸取字。却发现,远不如刻印方便。” 张瑞点头,此是必然。 印上文字为阳文,凸出在外。而碑上文字为阴文,凹陷在内。仅染墨效率就不可同日而语。 裴琚接着指向石碑说道:“吾等乃思改石碑文字为阳文,果然大为便捷,一日可印纸数百上千。” 张瑞虽然没见过雕版印刷术究竟什么模样,但确定绝不是这种碑拓形式! 便说道:“孤与科学院钱财数千万计,可大胆尝试,莫要拘泥于以往经验。能使印刷之术便利,足可造福诸夏千年。孤何吝区区数百万钱?” 裴琚拱手,说道:“主公造福万民,吾等自是不敢懈怠。某曾下令百名教习钻研雕版印刷之术,乃有七十余名教习因名造术,刻字于木板之上。竟大收奇效,尤其其中以枣木、梨木刻字者,所得图文浑朴凝重,墨色浓厚匀称,清晰鲜明,印刷之书整洁精美,丝毫不弱于手工抄录。” 张瑞彻底提起了兴致,难道所谓的雕版印刷术就是在枣木、梨木上雕刻阳文,然后印刷成书? 说道:“为孤演示一番。” “请借主公一卷手书,令匠人当场雕刻。” 自从有了蔡琰,张瑞是懒得连手都不愿意抬了。哪有什么手书。正好蔡琰书法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乃是千古有名的才女。 张瑞便对蔡琰吩咐的:“且抄录一页《武经总要》。” 蔡琰奋笔疾书,页面整洁,一气呵成。 张瑞看了一眼刚要下令裴琚拿去刻印,却眉头一皱,伸手从蔡琰手中接过纸张,盯着一气呵成的文字,皱眉对王昶问道:“如何断句?” 王昶立即走近,为张瑞详细解释一番。 有王昶的现场解释,张瑞才略懂一二,让普通将校自行断句理解,怕是一本书能形成千种理解。 这方面的改革,张瑞就用不上其他人了。 毕竟是个文科生,对标点符号的运用,已经深入脑海深处。 立即按王昶所言在纸上标注下符号,将文字断句。 随后张瑞将纸张递给裴琚,令其演示雕刻之术。同时对王昶、蔡琰吩咐道:“随后孤将整理一份册文,名为标符全录。尔二人分别以政令、文教使其流行于孤治下。日后官府行文必须以标符断句。三月内教习不能授标符之用者,免其教书资格。今岁科考,士子标符有误者,策论分数折半。” 策论分数折半,将直接导致本该进入复试的士子直接折戟初试,将来出仕由官员变为胥吏,实有天地之差。而本该进入殿试,将来总督一方政务者,亦折戟于复试。 这么严重的代价,足以使所有士子都对标点符号的运用铭刻于心。 第二章名士的正确用法 匠人拿到蔡琰的手书,将其平铺在一面方正的木板上。 然后小心翼翼的用刻刀将版面没有字迹的部分削去,形成一个又一个字体突出的阳。 匠人速度极快,张瑞喝了盏茶的功夫,已经雕刻出三十余个字。 张瑞对裴琚问道:“此种技艺娴熟之匠人,科学院内数量几何?” 裴琚笑着回道:“此算何技艺?唯手熟而。科学院内此等匠人数百上千。” “善!” 有这么多工匠,鹰扬将军府就可以大举雕刻印版,广泛印刷书籍了。 在这个书籍全靠抄录的年代,大量书籍的出现,无疑是一笔巨大财富。仅靠贩卖书籍,就能为征西将军府带来一份丰厚无比的财政收入。 一个多时辰后,工匠终于将印版雕刻完成。细密、规整的字排列有序,做工十分精致。 一名印刷工匠拿着毛刷在阳上涂抹一层墨汁,另一人将一层白纸铺上,第三人拿另一支干净的毛刷在白纸背面轻轻刷过。 随后便将白纸取出,一行娟秀飘逸的小字便清晰整洁的印在白纸之上。 张瑞面兴奋的抚掌,说道:“善!印刷之术,足以传承诸夏典籍,兴明之光。裴祭酒居功至伟,科学院诸位劳苦功高。孤从府库调拨两千万钱以做奖赏。尔等可论功分配。” “谢主公恩赏!” 随后张瑞转头对蔡琰说道:“稍后尔抄录春秋、孝经、九章算术、武经总要及律疏即法律条五书,认真校阅,交付科学院准备印刷。” “印刷之书,武经总要分配军中将校军侯,律疏发往郡县官吏,春秋、孝经及九章算术交付金曹于官市出售。” “诺!” 雕版印刷术的出现,与造纸术一样,都是有利于推广教、普及教育的重要发明。 张瑞最欣赏一位德皇陛下的名言:“正是由于贫穷,所以我们要办教育。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一个国家是因为办教育办穷了,最后办亡国的。” 因而教事业一直是张瑞非常重视的伟业。 今日正好涉及到教,张瑞便对裴琚问道:“如今孤治下教情况如何?” 裴琚一人肩负三职,除担任科学院祭酒以外,还担任征西将军府治下的总提学官。 裴总台的赫赫威名,甚至张瑞都有所耳闻。 裴琚最近一直忙于造纸术与雕版印刷术,事关教思考了许久,才理清头绪,说道:“如今郡县、豪族、里亭皆设有学堂,百姓子女,男丁多入豪族学堂,于午前识字,午后习武事。女子则多入官府学堂,勤奋好学,力争全县前十,为家族争取免税名额。” 张瑞记得这条政令,每县学业前十者,能免除全家田税。便问道:“可有豪强借机逃避赋税?” 裴琚摇头,说道:“各县提学官每年皆会检验前十名学子学业,倒未曾发现鱼目混珠者。然此行只是当初孟县贫困时,权宜之计。如今府库充裕,税收却为重中之重。宜因时改制,改前十名者免除田税为发放钱粮米肉,以示激励。” 不因循守旧,大胆改革时弊,正是张瑞所赞赏的作风。 这种大胆尝试的风格也是裴琚在科学院能屡屡取得硕果的重要原因。 “然除此之外,主公治下教大业却又有新气象。” 张瑞来了兴致,官府、民间都在大力推广教,男女尽皆入学,甚至蔡琰还在筹划建设女子教习书院。 还有什么是自己没有想到的? 裴琚为张瑞解释道:“主公可曾记得科考首年,晋阳令王机曾言欲为无视贫富、广施教化者赐紫金鱼袋,甚至教化斐然者,建功德牌坊?” 张瑞立即点头,王机的策曾令张瑞眼前一亮。若非司市监刘胜的数算成绩太过惊艳,被钦定为榜首。王机便是首届科考的状元。 “莫非王机建言已生成效?”张瑞问道。 裴琚笑着答道:“然也。因王机之建言,主公重教,兴教化之名广为流传。” “且关西平宁,并州、河东、河内、京兆尹在主公治下岁丰人和,郡县无事,匪寇遁逃,强梁尽灭。实乃乱世桃园。” “因而有大量名士避难于主公治下,定居于闾里、山水之间。以典籍娱心,育人为务,遂建学校,敦崇庠序。教化百姓,诲之以道,使之从善远恶。益者不自觉,而大化隆行,皆成宝器。州闾成风,咸竞为善。” “哦?竟还有如此风物?”张瑞颇感惊讶。 张瑞一向厌恶名士,最主要原因就是反感其好清谈,不务实,在政务上毫无建树。 但今日似乎骤然发现了名士的正确用法。 在这个时代能成为名士的,无论其本质如何,表现在外的品质一定是君子如风。 这种人兴办学校、教化百姓,必然会使数十里范围内民风向善,教斐然。 其作用远远超过其出仕理政。而且大量名士的定居,也能为张瑞提升名声。 向边让那种自寻死路的名士毕竟还是少数。居住在一方诸侯治下,或多或少都要为此方诸侯美言几句。 这个时代的名声由谁掌控?不就是这些海内名士? 若几百位海内名士都夸一句孟侯英武善战,乃当世豪杰。全天下都会相信,张瑞真的是一位勇冠三军的猛将。 想到这点,张瑞一笑,问道:“有哪些名士?” “平原王烈,曾师从三君之一陈寔,望高一时,名扬天下。如今居于河东稷山亭,寓情于山水之间,开设学堂,得卫氏资助,弟子千余人。闻喜县提学官数曾六七次向某提请为其建立功德牌坊。” “北海管宁为避青州黄巾之乱,乘船抵达河内,居于朝歌县山林间。且耕且读,行为师表,学任人师,耽怀道德,服膺六艺,清俭足以激浊,廉白可以当世。追随者数以百计。且难能可贵,彼辈于野,只谈经典而不问世事。做讲解诗经、书经,谈祭礼、整治威仪、陈明礼让、教化百姓。” “善!”张瑞喜悦得抚掌,这种清心做学问,做教育的名士才是自己欣赏的。 清流之辈就应该只谈经典,不要胡乱品评政事。边让就是因为没有分寸,在曹操治下还屡次三番的讽刺曹操,才被就地格杀。 张瑞希望自己治下的名士都能像王烈、管宁一般,大兴教化,不问政事。 若每位名士都清心教学,弟子上千,只需数十位,就能为并州幕府提供数以万计的饱学官吏。 那世族还建什么门阀世家? 于是张瑞说道:“此二人皆赐紫金鱼袋,令当地官府表彰其义行,建功德牌坊。另书籍印刷成册之后,再各赠其春秋千册,九章算术前千册!” 第三章兵戈再起 赠书千册,代表着张瑞的期冀。 毕竟这么多书又不能吃,贮存起来亦毫无价值。 最合理的做法便是将其赠送给不识字之人。书赠送出去,必然要教导受书百姓识字。 不然百姓目不识丁,留着书亦无用处,只能生火引柴。 这一轮赠书就能增加至少上千粗识字之人。 同时也是对其他名士的一份激励。 名士们不好声色犬马,不求锦衣玉食,就对名声格外关注。 其他名士都有了紫金鱼袋、功德牌坊,而自己没有,那怎么面对自己的弟子?出门在外怎么好意思根其他名士打招呼? 众名士相聚,在山水间席地而坐,其他人腰间明晃晃的金袋,自己空空荡荡。怕是这些好面子的名士,能当场气的七窍生烟。 而想要紫金鱼袋,那就努力传道授业吧!至少教导过上千名百姓,再思这等殊荣。 如此多的名士大量避难于并州,让张瑞不由思虑恐怕普通百姓更是流离失所。尤其今岁旱灾严重,灾情严重处的郡县麦苗已干裂于田中,颗粒无收,百姓已经开始为逃避赋税而流亡。 张瑞转向裴潜问道:“如今境内灾民情况如何?” 裴潜面色凝重,说道:“河南尹境内每日流入弘农灾民百千万人。” “右扶风、左冯翊灾情严重,百姓对关中诸将不抱希望,知晓彼辈不会赈济灾情,已拖家带口前往长安,每日沿渭水而至者亦数百人。” “如今六月,境内灾民多达三十二万七千两百余人。七月秋收过后,灾民人数将骤然涨至高峰。一月而至者,灾民或达三十万。境内灾民最终将近百万。而豪族数日前已不再招收力士,只接纳灾民中有一技之长者。待七月过后,恐即便灾民有一技之长亦难求一份活命薪酬。” 百万灾民,一月消耗粮草便高达百万石。 而如今府库中粮草亦不过百余万石,缺口大的让人心惊胆战。 张瑞亦没有信心一定能扛过这一次旱灾,不得不谨慎面对,问道:“豪强招徕灾民人数几何?” “十七万六千八百三十一人。即便将来有所增长,亦不会超过十八万人。” 十八万人,即每月减少十八万石粮食消耗。 每月八十二万石,一年便是接近一千万石粮食。 张瑞问道:“府库中存粮几何?” “一百七十二万五千石,多为盐引开中法纳入,亦有官市开元通宝置换所得。” “郑国渠疏通情况如何?” “贾逵募得百姓五万余人,昼夜抢工,疏通渠道一百二十余里。浇灌良田六十余万亩。” 郑国渠十税其三,每亩能得粮两石余,便是一百二十万余石。 张瑞信心稍微恢复,审配曾算过,今年能得赋税两百五十万石。 因此府库存粮总计约为五百三十余万石。 灾民全年所需之粮食已经解决一半。 剩下一半还有徐州、冀州、荆州可做交易,又有盐引开中法根铸币权可以收割天下财富。 只要谨慎应对,想要度过这次旱灾还是有几成胜算的。 张瑞稍稍舒了口气,思考起这近百万流民的安置工作。 雄城长安正在建设当中,施工、徭役与豪强雇工,至少能在京兆尹一郡境内安置三十万百姓。 其他太原、上党、河东、河内、雁门、弘农六郡亦至少安置三十万百姓。 剩下四十万左右正好是十万户,符合张瑞预期谋划。 张瑞乃望向统筹军事的贾诩,问道:“十万户灾民即将进入征西将军府治下,孤欲取之地,尔等准备周全否?” 贾诩微微躬身,自信洋溢的说道:“四万五千大军已全部抵达出击郡县。十万石粮草即在雁门、太原、河东三郡。” “左贤王去卑已昭示拥护栾提于夫罗,承认其至尸逐侯单于之位。正式与美稷王庭决裂,率部众四万余人迁至离石县。并派遣四千青壮,为我军前驱。” “另护匈奴中郎将王柔亦策反三个部族,率三千甲士及两千匈奴部众,驻扎在大河之畔。只等我军入境,攻击美稷。” 张瑞负手站到地图旁,看着西河郡广袤的面积,暗暗握拳。 自己来到汉末数年,终于使历史产生了从未有过的变化。 黄河两岸的胡尘终于要被逐一覆灭!母亲河,从今往后,您的身旁只有您的骨肉子孙,诸夏苗裔! 于是张瑞重重挥拳,砸到地图上,说道:“为孤收复西河!安置十万户灾民!” “诺!” 数十名头戴翎羽的信使策马奔出长安,一路掀起数十道烟尘直抵西河边境各处军营。 “主公有令:驱逐胡虏!复我山河!进军!” “主公有令:驱逐胡虏!复我山河!进军!” 雄壮的鼓声次第在西河边境响起,一路从南向北,诸夏一族大军慷慨雄壮的战歌响彻天际。 这威严雄壮的声音,是诸夏子民最豪迈雄浑的怒吼,是诸夏同袍复仇的意志,是无数威严甲士的赫赫声威!值此世纪,苍穹之下,八荒之内,北及大漠,南至海崖,东起东海,西至流沙,没有任何其他胡虏蛮夷能当我诸夏大军铁甲锋芒。所当者尽化齑粉,碾为尘埃! 各路大军旌旗招展,甲光耀日,锣鼓轰鸣,声威震天。 一队队铁骑在平坦的草原上尽情驰骋,上万铁骑,川流不息。自高坡望下,在平原、在河畔、在峡谷、在林旁,尽是招展的旌旗,以及奔腾如龙的铁骑队列。 西河郡面积并不大,只是一个郡国。而南匈奴王庭即设在美稷县。 目标已经如此明确,又有无数被策反的部族为大军先驱,这种情况下,数路大军同时进军。 哪怕主将全是李广一类的路痴,亦不可能迷失方向。 因为各路大军的斥候只需奔行数十里便能互相联络,半个时辰就能传达彼此军情。 绝不存在被各路击破的可能性。 这就是一场堂堂正正的正面会战,是诸夏将士以悍勇善战、军纪严明、钢铁方阵,扫清一切魑魅魍魉的一战。 因而张瑞派出了自己手下最擅长打悍仗、硬仗的扬武中郎将高顺作为三军主将。 就是要令其带领诸夏大军,以钢铁般的强硬,凭绝对碾压之势,正面将敌军彻底碾为尘埃。 第四章开赴美稷 高顺所部万余人从河东出兵,沿着黄河一路北上。 两个不同民族间的战争没有什么仁义可讲,上万人一路推进,所过无所遗漏。 顽抗者即死,部落尽被付之一矩,平坦的草原四面八方陆续升起一柱柱乌黑的浓烟,每柱浓烟下都是一个被焚毁的部落。 这是诸夏光复故土的战争,死难者没有一个是清白无辜之人。 一队队的俘虏被用麻绳绑成一串,被驱赶至离石县。 十余万的牛、羊、战马被俘获,汇聚成群,一望无际。 西河郡守崔钧正式走马上任,要在这空旷、平坦的原野上,树旗立政。从空无一人开始,垦荒发展,招徕流民,开垦荒田,收集木材、石料,建设家园。 离石县是西河郡南方重县,高顺率军抵达时,段文已先一步从太原抵达此地。该部一万五千大军作为与高顺所部一般无二,横扫了离石县东方所有部落。 在离石境内还有左贤王去卑麾下四万余部众。左贤王征募了四千勇士为征西大军先驱。 而栾提於夫罗亦被带到离石境内,竖起了匈奴单于的旗帜。 西河郡面积不大,单于的旗帜在境内飘扬的当日,美稷王庭便得到消息。 中平五年(188年)匈奴国人攻杀单于羌渠,拥立须卜骨都侯为单于,次年须卜骨都侯便因病去世,整个南庭再次虚位,由老王主持国事。 数位名王因此而在美稷王庭争吵不休,关于是否应该迎接栾提於夫罗,众人分成两派。 一派主张只有团结在单于的旗帜下,匈奴人齐心协力,才能挡住并州大军的兵锋。如今王庭空虚,各行其是,只会被各个击破。 另一派却质疑栾提於夫罗的身份。迎接这位傀儡单于回归美稷,与迎接并州牧这只猛虎入主美稷有何区别? 在美稷争吵不休之际,离石的征西大军将校却达成了一致意见。 高顺看向地图,地图上一马平川,毫无险隘,只有一条大河将西河郡由北向南一分为二。 这导致战事将会十分简单直白。 大军沿着黄河一路北上,直抵美稷,肃清沿途一切部落即可。 大军缓缓推进,三天亦足以抵达美稷。全军带足十五天粮食,匈奴连骚扰粮道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在美稷王庭前,正面迎战。 高顺于是乃吩咐道:“吾等即刻沿大河一路向北进军,派出铁骑扫清沿路一切部落。同时汇合驻扎于大河之畔的护匈奴中郎将所部。” 段文手指地图,问道:“大河以西部族当如何处置?” “无需理会彼辈。大军一路北上,三四日便足以决出胜负。以胡族部落反应速度,吾等攻破美稷,彼辈恐尚未渡过大河。彼时便可瓮中捉鳖。” “若如此,可令文远备齐粮草,即便将来战事不顺,亦可进退从容。” 高顺思虑了片刻,点了点头,这正是三路进兵的优势之一。各路粮道皆可供粮,不至于被敌军完全断了粮路。 张辽从雁门出兵,攻入西河境内,便距离美稷王庭只有一步之遥。 为避免自己孤军与匈奴爆发决战,张辽沿河黄河设置了大量拒马、陷坑。 又大修营垒,将营地修的固若金汤。 这稳健的部署大不同于往日其胆气振奋、所向无前的风格,充满了大将之风。 因为此战,征西将军府优势极大,大到不需要将校有任何惊艳之举,只需稳步进军即能取得胜利。能将三路大军顺利开拔至美稷,就锁定了胜局。 而三位中郎将则给全军完美的展示了一回,究竟怎样打这种优势极大的战争。 匈奴完全没有任何可趁之机,不愿正面冲击正正之旗的匈奴人只得一退再退,直至三日后,五万四千大军汇聚于美稷城下。 大军分三营扎寨,将美稷从三面包围,遥相呼应。匈奴大军无论攻击哪座营地,都会陷入夹击之势,腹背受敌。 第四日清晨,夏日的第一缕阳光驱散黑暗,雄浑激昂的鼓声便同时响彻天际。 数百面战鼓同时敲响,仿佛天地同震,美稷县内的所有牧民都被瞬间惊醒,战战兢兢的互相倚靠在帐篷一角,等待兵戈结束。 鼓声中,一队队黑袍玄甲的士卒列阵严整的走出营地,列阵于美稷王庭之前。 大军主力是整整一万名身披重铠的甲士,甲光向日,光照天地。 上万名甲士原地立定,气势厚重,稳如重山,成片的矛林被竖起。整个方阵看起来既沉重又锋利。 匈奴人看过大军列阵之后,皆心头沉重,仿佛压了一块巨石。 即便是族中智者,绞尽脑汁,亦想不出究竟什么样的伟力才能稍稍推动这不动如山的巨大方阵稍微后退一步。这是人力能够做到的事情吗? 在上万名铁甲之后是两万身穿皮甲的士卒作为驻队主力,为大军稳固后方,防止前线失利,全军崩溃。 在这三万大军方阵的中间,是上万名牵马站立的骑兵。 四万人的方阵,从远方一眼望去,无边无际,全是黑袍玄甲,肃穆列阵的士卒,与无数飘扬的旌旗。从主将的大纛,至各校尉、军侯的戎旃,再到各屯、队、什的长短队旗,旍旂相照,蔽夺日光。 当面的匈奴人完全无法穿过上百个旌旗招展的方阵找到铁骑所在。 为了守卫美稷王庭,匈奴人出动了两万族人,列阵于美稷城外。 匈奴人并不善城池攻守,在城内龟缩,势必会被并州军各种精巧的攻城器械杀伤无数。 因而匈奴将领选择放弃城池,以期发挥匈奴人弓马娴熟、擅长骑射的优势,在战场上正面击溃敌军。 只是匈奴高层间的争吵,即便此刻亦未结束。 交战之前,匈奴派出了使者请求阵前对话。 高顺有意动摇匈奴军心,乃领三名亲卫,带着栾提於夫罗,策马走至阵前。 匈奴人策马上前两位名王,问道:“西河郡乃大汉皇帝赐予我族休养生息之地。我族亦屡屡为大汉守卫北疆,有功社稷,尔等为何欲大起兵戈,欲置我族于死地?” 第五章匈奴不灭我等无葬身地矣 面对匈奴人的质问,高顺厉声呵斥:“尔等既认可为大汉属臣,又怎敢不认皇帝所立单于?如今至尸逐侯单于,栾提於夫罗在征西将军、并州牧、孟侯大军护送下,返回南庭,尔等不思跪迎单于归位,却聚兵顽抗,不忠不义,岂不自寻死路!” 两位名王中一人羞愧的低下头。另一位却对所谓的并州牧护送单于并不认可,说道:“单于之位乃我匈奴内务,何须他孟侯插手!尔等擅自闯入西河,杀我子民,屠我部落。我等岂能束手待毙?” 高顺脸色肃杀,说道:“天子赋政于外,委吾主以并州牧。吾主乃代天牧民,守境一方,总督并州军、政、赋各方要务!今吾主决议,匈奴南庭,不宜继续牧马西河,改迁云中郡!尔等或迁或降或死,绝无其他任何可能!” “言尽于此,尔等欲生者退出战场,欲死者且一战沙场。” 话毕高顺带着栾提於夫罗返回军阵当中。 而返回军阵中的匈奴名王却爆发了激烈的争吵,最终有数千人从战场中撤离。 匈奴阵中发生的混乱冲突,高顺自然不会错过战机,当即下令道:“击鼓,进军!” 随着雄壮的鼓声,整齐沉重的步履声与铿锵有力的钢铁撞击声同时响彻战场。 上万铁甲的推进徐徐如林,气势天下无人可当。 “全军止步!神臂弓上箭!”随着两军抵近一百四十余步,前线校尉立即大喊。 一排排的弩机被举起,这个距离大大超乎了匈奴人的想象。 强弩射程一般只在百步左右,并州大军怎么远在射程之外近一半的距离就开始列阵架弩? “放箭!” 然而还未等匈奴人有所反应,密集的箭雨激射而近。 一瞬间,匈奴阵中居然有数百人被射翻。几乎前线所有方阵中都有士卒仰面而倒,密集的阵型因此而变得稀稀疏疏。恐怖的杀伤力令所有匈奴贵族都惊骇失色。 而并州大军以三列阵型士卒交替射击,首批弩箭射杀了数百匈奴士卒,第二批弩箭紧随而至,这一次方阵后排的匈奴人亦有受创。 匈奴人并非没有铁甲,只是铁甲都给了骑兵,希望骑兵能力挽狂澜,一击定乾坤。 作为步卒的牧民,少有能披甲者,多只是裹覆平日里穿戴的羊皮衣,便上了战场。 这导致神臂弓的杀伤力被放大到了极致。 每次齐射都能射杀数百名匈奴牧民。 负责指挥的匈奴大将气急败坏,大吼道:“突骑!突骑即刻冲锋!驱散敌军弓弩手!” 数千身披铁甲的铁骑从匈奴军阵中策马而出,汇聚成一条长龙,向沉重、整齐的钢铁方阵发起猛烈的攻势。 这大概是历史上胡虏与诸夏大军交战中最常见的一幕了。 成千上万的胡骑呼啸着冲向列阵严整的中原步兵。 下一刻弩箭齐发,弓弩百步外未能穿透铁甲,却轻松射穿战马身躯,数十匹战马倾倒,马上的骑士被摔得头晕目眩,无数的铁蹄踏过,直接被踩成了肉泥。 弓弩面对铁骑,临阵三发,射翻了上百胡骑。 上百匹战马的尸体严重阻碍了匈奴骑兵的冲击势头,使其阵型略显凌乱,速度大减。 三发齐射过后,弩手从甬道中间退回阵后。 数千只雪亮的长矛被架起如林,方阵之前尽是森寒的利刃。 事实证明,只要步卒训练有素,列成钢铁方阵沉着防御,铁骑绝对打不出摧枯拉朽的战绩。 这时候就是一个勇敢者游戏。 数十个巍巍方阵,上千人排列成一线,阵线长达近十里,哪怕是最前排的士卒,绝大部分亦没有迎接铁蹄践踏的机会。 匈奴主将亦并非痴愚,不会将近万铁骑排列成一条直线,去直接硬撞这钢墙铁壁。那只会导致所有骑兵都死在密集的矛林之下。 因而匈奴骑兵列成了一个锥阵,试图将骑兵的冲击力发挥到极致,通过连绵不绝的冲击,彻底击溃一个方阵,进而倚靠骑兵的速度优势在一个方向上形成人多打人少的局部优势。 数千铁骑冲击,每次只需要面对正前方的步兵方阵。而步兵人数虽多,但大部分方阵都只能列阵在其他方向被动防御。 只有面对彻底的乌合之众,骑兵才会排成线阵全力踏破,一击使敌军全军崩溃。 随着匈奴铁骑狂猛的撞击,双方将士顿时死伤无数。 密集的长矛被折断,十余名重甲士卒被撞飞,十余人被战马踏碎。 但剽悍勇毅的钢铁方阵依旧军容严整,寸步未退。匈奴人期望的崩溃并没有发生。 反倒是无数长矛攒刺如林,失去冲击速度的匈奴骑兵腾挪不便,被刺死数十人。 此时后方军阵中箭雨雷发,密密麻麻的箭雨逆势而上,来不及腾挪的骑兵被陆续射杀上百人。 若是羌人,面对这种局面,就已经军心崩溃了,接下来诸夏大军只需派出铁骑冲击,一战能斩首数千级。段颎最出名一战,无论形势、流程还是结果都是如此。 大唐历史上每每以万余精锐大军便能击破数万胡骑,形势亦大抵相同。 胡虏全靠一腔勇气厮杀,不能正面冲溃敌阵,就争相溃逃,以免被射杀于阵前。 但南匈奴毕竟久居华夏,族中精英学习了大量的诸夏军事经验,兵法计谋。其中佼佼者如提於夫罗之孙刘渊兼知文武,雄图内卷,彻底割据了并州,建立汉赵政权。 汉室又屡征南匈奴兵参与战事,平定叛乱。 此时的匈奴士卒久习诸夏军事经验,已不再是一支纯粹的蛮夷胡骑。 因而这只铁骑在冲击失败后并未立即后退产生碰撞,引发崩溃。而是急速向左右两翼脱离,且退且射,试图躲回步卒方阵之后重整阵型。 在后方观战的段文咬牙切齿,说道:“匈奴不灭,吾诸夏无葬身之地矣!” 高顺面色凝重的点头,仅观匈奴如今表现,已明显具有诸夏大军的作战风格。 败而不溃,在大军阵后重整阵型,再重回战场。通过一次次的出击,坚韧不拔的毅力,彻底击溃敌军。 第六章墙倒众人推 匈奴大军的坚韧不拔,大大超乎诸将预料。 彼辈败而不溃,士卒悍勇,实乃诸夏之生死大敌。 高顺心下更加对主公敬叹不已,难怪主公宁肯稍微放缓争霸大业,亦要彻底覆灭匈奴。 若令彼辈继续休养生息,将来不知要对我苗裔造成何等重创。 虽然主公信心满满,甚至语带调侃,言将来必有一日,游牧胡虏,会在诸夏大军面前变得能歌善舞。 但高顺却猜不出其中究竟,只能肃穆面对眼前胡虏,誓要将其屠戮殆尽。 战场上,密密麻麻的箭雨射杀了无数匈奴骑兵后,匈奴步兵已经趁机拉近了双方距离。 以期能抹消并州大军神臂弓的优势。 匈奴诸人,显然是将张瑞麾下精锐主力看得太简单。 虽然双方距离只剩数十步,再换弩兵上前,会徒费体力。 但作为一支从从太原打到司隶,又从司隶打到关中,最后又杀进匈奴王庭的精锐大军,怎么会拘泥于形势? 阵中令旗飘扬,当即数千人引弓如满月。 “放箭!” “放箭!” “放箭!” 前线校尉雄壮的吼声响起,遮天蔽日的箭雨瞬间从阵中升起。 在无数匈奴士卒瞪大双眼的惊恐表情中,箭雨密密麻麻的覆盖了匈奴的阵型,顿时有数百人身受重创,倒地不起。 “还击!” “冲锋!” 匈奴阵中响起贵族不同的声音。 但很快士卒们便自发的选择了发起冲锋。 因为敌军人尽披覆重铠,原地对射,完全是以卵击石。每次对射,匈奴死伤数以百计,敌军死伤却单手可数,只有被命中面门的霉运之人才会受创。 双方抵近,前排校尉一声大吼:“收弓,举矛!” 雄壮的鼓声响起,三军将士列阵向前,上万人狂呼怒吼:“万胜!” “万胜!” “万胜!” 密集的铜鋌、骨朵与密密麻麻的长矛碰撞在一起。 双方将士皆剽悍勇毅,奋命突陈。 厮杀惨烈非常,每一秒都有士卒身受重创,每一刻都有勇士埋骨沙场。 但并州军的兵刃、甲胄优势实在太大,密集的铁甲迅猛冲锋,每次都能将敌军打的节节后退。 交战一个时辰,匈奴大军被击溃十余个方阵,阵型支离破碎,被击退数十步。 凭血肉之躯完全无法阻拦张瑞麾下的钢铁之师。 匈奴骑兵不得不再次出击,这一次骑兵主力并未正面冲击堂堂之阵。而是分为两队,意图从左右两翼夹击。 张辽立即向高顺请命,说道:“某愿率麾下铁骑,迎接胡骑,必一战将其击溃。” 高顺坚定的摇头,说道:“铁骑继续隐忍不发。某誓必一战尽戮匈奴主力,尔等还需养精蓄锐。令前军后阵,出动二十个方阵防守侧翼。” 前军一万精锐甲士,便是一百个方阵,布成双重,便有五十个方阵并未接敌。接到军令,后阵正在休息的五十个方阵中,立即从左右两侧各出动了十个方阵向前增援。 张辽谨慎的问道:“如此前军压力是否过大?” 之所以将一百个方阵分成两重,就是为了能互相接替,防止一个方阵苦战一日。 身穿重铠,挥舞长矛、战刀一整天,即便是铁打的汉子亦要累的爬不起来。 如今抽调了二十个方阵布防两翼,必然会导致中军方阵要苦战许久。 高顺摆了摆手,说道:“无妨,士卒仍有余力。即便攻势钝挫,亦有驻队可以上前接应。” 但最主要的原因,是高顺相信,匈奴的步卒不可能像骑兵一样坚韧。 在任何势力中,骑兵都是精挑细选,久经训练的精锐。 无论是甲具齐备程度,还是承受伤亡的能力,都超步卒甚远。 骑兵可以做到坚韧不拔,败而不溃。 高顺却不信一群由牧民组成的步兵方阵,未经严格训练,能与全副武装、骁勇善战、军纪严明的征西将军府铁甲精锐鏖战许久,死战不退。 匈奴步兵方阵在接站前便损失近两千余人。 又鏖战一个多时辰,被击溃十几个方阵,战死数千人,伤亡已经近半,即便是为了保卫王庭,牧民的承受能力亦已经到了极限。 这时候征西大军只要能继续坚持半个时辰,甚至哪怕一刻时间,对方牧民就有可能崩溃。 以高顺对士卒的了解,这种激烈程度的战事,距离精锐士卒的疲惫极限还有很大距离。 而随着高顺的调度,铁甲方阵徐徐如林,坚定而势不可挡的推进向前。 两翼胡骑试图骑射袭扰,却被神臂弓射杀数百人,被逼无奈只得再次尝试冲击钢铁方阵。 值此时,高顺一声令下,语气激昂的喊道:“铁骑全军出击,务必全力追杀,不使其主力逃脱!” 张辽兴奋的奋槊上马,大吼一声:“诺!必追亡逐北,不使其轻易脱离!” 随着旌旗飘动,上万士卒同时翻身上马,铁甲撞击之声,即便在喧嚣嘶扰的战场上,亦清晰可闻,如同闷雷响彻。 前线正在奋战的铁甲士卒,随即爆发出狂热的吼声:“是我军铁骑!” “我军铁骑出击矣!” “胜势已定!二三子,军功即在眼前,随某冲击!” 三军士气大阵,匈奴却惊骇的胆战心惊。 鏖战一个多时辰,曾经密集的军阵亦变得稀疏许多,无数残存的士卒身披创伤。能坚持到现在,只是因为战场上,看似还处于势均力敌的状态。 匈奴大军虽然死伤惨重,但只有十余个方阵被彻底击溃,其他人还能勉力坚持,并未形成席卷之势。 但随着敌军难以计数的铁骑加入战场,本就勉力维持的平衡瞬间将会被大破。 前线最普通、愚笨的士卒亦知晓,败势已定。 没人愿意在败势已定的时候还继续白白送死,因而前线的方阵陆续崩溃。 并州甲士再不惜体力,开始狂猛追击。连人带甲数百斤的巨大冲击力,是匈奴血肉之躯完全无法阻挡的恐怖威力。 一片混乱的牧民再无法维持勇气,纷纷开始溃逃。 上万并州铁骑自阵中出击,很快便席卷了来不及脱离两翼的匈奴骑兵。 数万人的战场上,铁骑策马而过,溅起起了无数的鲜血,数以千计的胡骑还在调转马头便被斩落马下。 进而数万铁骑绞杀在一处,平坦的草原上尽是飘扬的旌旗与漫卷的黄沙。 匈奴大势已去,骑兵纷纷胆寒,无数骑兵无心迎敌,只想脱离交战,从彼此纠缠的混乱中脱离出去。 但并州铁骑却战意正盛,养精蓄锐,马力充沛,在宽广无垠的草原上肆意追杀。 并州大军只出动了四万余人,便击溃了匈奴王庭,战力彻底惊悚了所有投诚者。 大营中的所有部族皆主动派出铁骑参与围剿王庭残军,想卖力在新的王庭掌控者眼中留下一个良好印象。 第七章闻算圣惊为天人改行数字 六月的关中干旱炎热,长安城中已如同火炉。 张瑞是个吃不了苦的,早早就带着侯府中家眷及麾下文武来到秦岭山下避暑。 潏水是八水绕长安中的一支,起源于秦岭之上,向关中平原倾泻而下。 瀑布壮美,水湾秀丽。在这瀑布、水湾之旁,修建有一座幽雅宁静而又占地极广的庄园。 上百亩庄园内,亭台楼阁美轮美奂,流水假山点映成趣。 张瑞最喜欢的就是在清澈宁静的池塘旁修建的一处木制水榭。 水榭近水处修的宽敞明亮,工艺十分精湛,木制地板几与流水等高,却能保持碧绿的流水只在地板之旁流过。 宽敞明亮的屋檐下则挂有数十条柔顺的白绸,微风拂过,一片白绸轻轻摇摆,仅观赏如此美景,就让人心旷神怡,愉悦放松。 张瑞坐在胡凳上,入耳是潺潺的水声,身旁是蔡琰用羽扇扇出的微风,只感觉惬意非常,拿着画笔在竖立面前的画板上勾勾画画。 地位到达如今这一步,张瑞已经可以随心自在。 像三条腿树立的画板,皮革包裹的胡凳,一切都不过是因为张瑞觉得绘画理应如此而已。 虽然在当世人看来这种坐姿不合礼制,但没人敢因此而对张瑞大谈教条,所有人都得违心的说一句,孟侯随性洒脱。 张瑞的绘画技术,大概也就停留在了小学水平。简直惨不忍睹,所有人都看不出张瑞究竟要画个什么东西。 废了大概有六七张白纸,张瑞才满意的点头,对周围人员问道:“可能看懂?” 周围人群互相对视,良久杨修回道:“有框有木有珠。似是计数之物。” 张瑞讶异的看了杨修一眼,这他都能认出来?的确是心思敏捷。 “此物名为算盘。只是关于如何运用,孤还未想好。” 不要太为难一个二十一世纪的文科生,虽然小学时貌似学过算盘的运用口诀,但早在毕业时就还给老师了。 从高中三年苦读,到大学四年,至毕业工作,张瑞就再没见过算盘这东西。怎么可能记得算盘的具体用法口诀?后世全国几百万的大学生中,怕是也挑不出几个人会用这东西。 张瑞能画出这东西,那还得感谢算盘造型实在简单。 具体怎么用,手下人自己考究去吧! “珠算,控带四时,经纬三才。” 但忽然响起的清冷声音,几乎将张瑞惊得握不住画笔。 张瑞讶异不已的望向平静开口的蔡琰,她怎么会知道算盘该如何使用?难道她也是一位穿越者?隐藏的未免也太深了! “尔怎知晓算盘用法?”张瑞望着蔡琰问道。 “刘会稽,博学多闻,偏于数学,隶首注术,首创珠算之术。”蔡琰平静的介绍道:“只是其所作算盘似与尔所画略有不同。” 闻言,张瑞舒了口气。 这该死的博学多识,差点让自己误会蔡琰也是一名穿越者。 只是原来在汉末就有算盘了吗? 张瑞便对蔡琰问道:“刘会稽何人?” 张瑞知道孙会稽乃是孙权。孙权长期以讨虏将军,领会稽太守的身份统领江东,因而其手下人常将其称为孙会稽。 但是刘会稽是什么人?张瑞一点印象也没有。 蔡琰解释道:“刘会稽名洪,字元卓,泰山郡蒙阴县人,精通天文、数算。尤其善算,当世无偶,被当世尊称为算圣。” “因其精历理又密于用算,故曾被家父举荐,至东观任职,与家父一同编撰汉律历志。” “如今天下所用月行术《乾象历》,即其所创,于中平五年(188年)取代汉室四分历。其对皓月运行轨迹之描述更加精准。” 算圣!还发明了珠算!还精通天文,改变了整个汉室流行数百年的天文历法。 这个刘洪几乎是张瑞志在必得的人才。 数学是一切科学的基础。张瑞对数学的重视,举境皆知。 “如今刘会稽身在何处?” “中平六年,孝灵皇帝本欲召其入京继续完善历法。然董卓为乱,刘公乃转任山阳郡太守,家父则履任三台。至此交际渐少。” 张瑞恨的咬牙切齿。又是董卓! 这活该千刀万剐的混蛋,对诸夏文明的祸害真是罄竹难书。 不将其点天灯,张瑞绝不罢休。 不过既然知晓是山阳太守了,联络起来就方便了许多,张瑞乃对一旁的记室参军王昶说道:“以孤名义,遣使山阳,向刘公求教天文历法、数算珠算之术。若刘公有弟子,可聘请其进入并州幕府。” “诺!” “稍等,将此份册文,一并赠与刘公。” 说罢,张瑞便在一张白纸上手抄一份九九乘法表。 九九歌虽然春秋战国时期便已有之,但顺序是从“九九八十一”起到“二二如四”。 直到后世才扩充到“一一如一”。 张瑞直接将九九歌一步填齐,同时改繁字为阿拉伯数字,又将一、十、百、千、万、十万至亿、千亿全部誊写于表下。 想来以刘洪之数算天赋,很快便能弄清阿拉伯数字的具体用法。 想了想,张瑞又继续吩咐道:“将此册文抄录规整,印刷成册,附于《九章算术》首页,教导百姓,改用此简体数字。” 阿拉伯数字笔画简单、结构科学、方便实用,能够极大的便利官员核算赋税,促进民间交易。 但更重要的是能够极大促进数学的发展。 “再将孤所画算盘打造成型,一并送与刘公,请其相助设计如何为用。” 有了阿拉伯数字与算盘,张瑞有理由相信诸夏的算数水平能取得极大进步。 历史上,诸夏先驱们就是用算盘算出了原子弹的大量数据。 张瑞不求能诸夏如今数算能一跃造出原子弹,算算水渠流量、冶炼技术便足以。 生产力才是解决一切问题的根本。若数算能使郑国渠再扩大一半,关中每年便能多产出近千万石粮食,能使关中多活上百万百姓。张瑞治下便能提前步入大唐盛世。何愁天下不定? 在张瑞努力丰厚势力底蕴时,手下文武亦未懈怠,奋命效勇,开疆拓土。 贾诩兴奋的赶到张瑞面前说道:“主公,大捷!” 第八章缴获无数喜得汉民 大捷两个字,无论在什么时候都那么振奋人心。 大概没有哪个主君会对大捷无动于衷。 张瑞乃放下画笔,面露笑容,问道:“是何大捷?” 贾诩递上高顺送来的捷报,为张瑞解释道:“西河郡,我军大获全胜。诸位中郎将前后只用不足十日便将各路大军开赴至美稷王庭。” “王庭前一战,三军将士飚勇纷纭,电击雷震,殄灭群丑,肃清沙漠,意气峥嵘,功名熏灼。” “一战尽戮匈奴主力,斩名王及以下贵族十三人,俘获胡虏十万五千余人。另有左贤王及投降部族共计五万四千余人。讨逆中郎将张辽正率领铁骑肃清大河以西,至少亦能俘获万余人。合计得匈奴部族十七万人。” 张瑞满意得点头,西河郡全境南匈奴族人大概为二十余万。如今骤降至十七万人,即一战死伤五万上下,可谓四去其一。 这还是因为匈奴投降得比较快,只在美稷王庭附近发生了一场大规模的交战。 若是左贤王不曾倒戈,双方在西河境内焦灼激烈,二十余万匈奴人,至少要死掉十余万,二去其一。 成功清理了美稷王庭,张瑞再看去卑,眼中就只剩下了厌恶。 就是因为这家伙,导致匈奴人避免了近半的伤亡。若是他的部族尽皆覆灭。 俘获十余万,就比较符合张瑞的预期了。 于是张瑞面露肃杀之色,吩咐道:“令至尸逐侯单于继续册封去卑为左贤王。令左贤王迁族人于云中郡!” 左贤王并不世袭,恰恰相反,每一位新单于继任都会册封自己族中有资格继承单于之位族人担任左贤王。被新封的左贤王一般为单于之子,其次为单于之弟。 除左贤王外,左谷蠡王、右贤王、右谷蠡王亦有资格继承单于之位,被成为匈奴“四角”。 张瑞既然当初答应了去卑会保住其左贤王之位,便不会轻易食言。更不会偷袭友军,强行将其编户齐民。 对那些带兵共击美稷王庭的匈奴部落,五万四千余人。张瑞打算继续发挥其余热,为征西将军府奋战至死。 于是彼辈尽迁于云中郡,去与鲜卑人争夺牧场去吧。 云中郡是鲜卑大人步度根的固有势力范围,匈奴人横插一脚,必然会导致双方兵戈相向。 草原民族自古以来爆发战争,九成以上都是因为争夺牧场。 无论双方谁胜谁负,谁死谁活,对诸夏而言都是一件利好之事。 最好双方打的精疲力竭,同归于尽,诸夏苗裔可以过去轻松接管土地。 而且步度根一旦与匈奴爆发战事,张瑞就有机会挑起与步度根的争端、纠纷。 云中郡为并州所属郡县,匈奴更是奉并州牧本人政令,迁往云中休养生息。你步度根怎敢擅自攻击匈奴,难道欲对抗并州? 实在是鲜卑雄主檀石槐死后,鲜卑分裂,势力衰弱严重。 曾经岁入寇大汉三十余次的草原霸主,如今衰弱到已经连汉室一州之地的雄兵都无法对抗了。 至于双方是否会联盟。 张瑞毫不担心。 任何时候,生产力都是矛盾的根本。 以游牧民族的生产力水平,云中郡就只能供养数万胡人。 双方联盟,谁死谁活?每多活一万匈奴人,就要有一万鲜卑人去死。 步度根敢同匈奴联合,鲜卑人就敢叛乱,换上一位能带领部族驱逐匈奴的鲜卑大人。 而去卑连匈奴同族同胞都不能联盟共处,却能与鲜卑休戚与共?即便他本人相信,鲜卑人亦不会认可。 至于俘获的十万五千名俘虏,用不着张瑞思虑担忧,有前例可循。 此前有太多小部落曾经投靠太原、河东,如何处置,府中文官已轻车熟路。 全部编户齐民,劝课农桑。 十万名匈奴人,按一户四口,亦不过两万余户。 平分到上百个县当中,每县才两百余户。甚至一村当中不会超过十户。 只是户曹官员最近一段时间会比较繁忙,在这乱世谁又能得清闲? 招徕百姓、屯田开荒、兴修城池,招兵买马,有志称霸的诸侯,皆是夙兴夜寐。 “此外,还有一件喜事。西河郡匈奴被大军肃清,在西河境内清点出幸存汉民七千五百余人,及匈奴部族中汉民奴隶一万两千四百余人。” 张瑞眼睛一亮,在这个时代能找到幸存的诸夏苗裔,无疑是一件天大的喜事。足以壮大诸夏实力,恢复生产,甚至组建军队。 两万余诸夏族人,在曹操、刘备手下能征兵两千人。即便张瑞比较宽恤百姓,亦足以征募六百余士卒。 张瑞吩咐道:“从河东运送粮草前往西河,赈济百姓,务必避免百姓缺粮窘困。此外大军缴获如何?” 说到这里,贾诩脸上笑容洋溢,说道:“大军共俘获战马一万七千余匹,马驹三千二百余,种马一千一百余匹。军中再不缺战马矣!” “此外有牛三万四千余头,羊一百一十三万余只。” 张瑞亦面露笑容,南匈奴多年的积累,如今尽归自己所有了! 只是两万余战马,对粮食、草料消耗极大,亦是一个巨大的负担。 战马除了吃草料,还是要喂谷物、杂粮的。像大豆、燕麦、粟米之类,人吃的食物,也是成斗成斗的倒给战马吃。《马说》里面记载战马一食或进粟一石。 这也是为什么小势力完全养不起战马的重要原因。 战马进粟一石,是指战时,没有其他物资可以供应,所以大量倾倒粮食给战马食用。 在成熟的牧场中,一般是将干草、燕麦与大豆混合起来,喂给战马。 思虑了片刻,张瑞吩咐道:“解救之汉民曾久居匈奴,必然擅长牧马,择其中技艺优良者充入牧场,照顾战马、牛羊。将牛分批交付金曹,令彼辈于官市售与百姓。” 曾经张瑞缴获了一批羊,多达数千只,只是当年缺粮严重,不得不将其宰杀,以渡难关。 这次缴获的百万只羔羊,张瑞却无论如何亦不肯再大肆屠宰,杀鸡取卵。 第九章与苻坚极似乃思前秦教化百姓 汉末刘熙所作释名释饮食记载:“酪,泽也,所作,使人肥泽也。” 说明早在汉代,诸夏、胡虏便已开始将马奶、羊奶、牛奶制作成乳制品为食。 上百万只羊,尽皆屠宰,只能解一时之困,圈养起来却能提供源源不断的食物。 张瑞作为一个后世人,还是比较倾向于这种可持续发展路线。 对贾诩吩咐道:“再从牧民中挑选一批忠厚勤劳者,专司牧养羔羊。每日皆收集羊奶,制成乳酪为食。” 羊身上财富很多,除了羊奶,最珍贵的就是羊毛和羊绒了。 羊绒是珍贵无比的纺织材料,有软黄金之称。 但可惜这种羊绒一般只有山羊身上才有,一般羌人、氐人等活跃在高原、深山中的部落会多养山羊。 在匈奴部落中的这百万余只羊,全是绵羊。 绵阳不产羊绒,只产羊毛。在纺织难度上有天壤之别,多用来织毛毯打毛毡。苏武在北海苦难时,就靠吃毛毡为食。 张瑞确定羊毛可以用来织毛衣,便继续吩咐道:“逢羊脱毛之际,亦令其收集羊毛,洗净除垢后收入府库,以售百姓纺织毛毯、毛毡。另传令科学院,研究羊毛织衣之术。” 关于织毛衣,张瑞其实是见过的。甚至后世很多心灵手巧的女大学生,都能为男友手织毛衣、围巾、手套等。 张瑞作为一只单身狗,并未享受过如此待遇。因而十分艳羡的关注过同班女同学纺织毛衣。 无非是几根细长的针棒,对着几根毛线勾勾绕绕。连胡族都能将羊毛编成毛毡,没理由诸夏不能稍加改进织成毛衣。 正好在画板之前,张瑞便手画一张棒针,说道:“令科学院打造此棒针,长约半尺,粗约半寸。悬赏百姓,能以棒针织线成衣者,孤赏钱百万。” 诸夏女子心灵手巧,只要张瑞能为其点名方向,势必会有人达成目标。 织毛衣不会比编毛毡、编竹筐难上多少。 这一点张瑞充满了信心。 便将目光转向了山羊绒。羊绒哪怕在后世亦是珍贵的纺织材料。 如今却在羌族人手中白白浪费,张瑞立即动了心思。 小冰河时期,气温逐渐变冷,历史记载的淮河第一次结冰就发生在汉末,曹丕至广陵检阅十万徐州、扬州大军演习时。 值此时节,若能发明羊绒大衣,必定能活无数诸夏苗裔。 寒灾面前,众生平等。其他胡虏在寒灾中死伤无数,诸夏苗裔却因羊绒、羊毛大衣而死伤减少。此消彼长,就等于在壮大华夏。 因而张瑞问道:“马超对羌族、氐族战事如何?” 贾诩面色凝重,回道:“某正欲与主公言此事。马超率一千精兵,扫荡司隶、益州交界之处,攻破氐人部落三处,羌人营寨两座。每战皆有缴获,共俘虏氐人近千,羌人两百余。如今依旧在群山之间高歌猛进。这俘虏之夷狄,送归长安,平白增加粮食消耗。” 关于氐人,张瑞略有好感。 这个民族善农耕,又不像羌族一样桀骜狂暴,动辄叛乱。 在曹丕时期,氐人在关中广泛活跃,恢复生产,十分温顺。 但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戎狄志态,不与华同”。 哪怕再温顺,夷狄亦不与诸夏同心。 只有将其彻底转变为诸夏族裔,血肉融合,才能避免胡虏祸患。 张瑞是很欣赏大棒兴国的。 诸夏男子多取氐人女子为妻,不用几代就能将其融合于诸夏族中。 但与此同时,官府亦要消灭其语言,灭绝其字,杜绝其一切风俗习惯,淡化氐人的民族印记,大力推进汉化改革。 张瑞坐在原地稍微整理了一下思路,说道:“传令马超,令其区分对待羌、氐两族。羌人多树威,以杀伐羌族族人为主,羁縻笼络其族中贵族、族长为辅。氐人多怀德,笼络其普通百姓,尽诛其酋长,迁其子民进入关中。” 又对贾诩吩咐道:“氐人与我诸夏皆善农耕,可试将其同化。禁绝氐人一切淫祀、习俗、字、乃至语言。移风易俗,推行汉化,使其用我诸夏语言、字,享我诸夏风俗佳节。为此,不惜杀戮氐人族中年老者。使年轻氐人不知氐人传统习俗为何。” 对于移风易俗有没有效果,张瑞最有发言权。 后世的年轻人离开农村,住到城里,就对许多传统民风习俗失去了认知。 二十四节气,少有年轻人能背全。更别提每个节气都有什么习俗。 只要能杜绝氐人习俗十年,氐人身上的印记就会逐渐消失。 就算失败了,也不过是再造一个前秦、苻坚而已。 前秦之所以能建立伟业,就是因为极度推崇汉化改革,重视教育,提倡礼教。 甚至一代雄主苻坚更心怀“混一六合,以济苍生”之志,重视教,广施仁政,打压豪强,减刑免租,抚恤鳏寡,从谏如流,毕生以消除民族矛盾为己任。在南征北战的过程中,未有一次屠城暴行。 以关中长安为霸业之基的苻坚一切作为都与张瑞十分相似。 唯一的不同在于,苻坚开创伟业时,世族已经在几十年前通过九品中正制建立了世家门阀制度。所以苻坚所面临的压力远远超过张瑞数倍。 但苻坚极度推崇汉化改革,使氐人、羌人大量融合于诸夏当中的成功举措,无疑是张瑞可以大胆借鉴的经验。 从三国到前秦,中间只差了区区数十年,豪强、胡虏的危害,并未有太大不同。 如今汉室四百年威严犹在,一汉当五胡的自信犹存。 由诸夏推行氐人的汉化改革,只会更加顺利,更加容易。 “对归化氐人需一视同仁,广施赈济。” “诺!” 贾诩离去不久,民部中郎审配兴高采烈的走到张瑞面前,说道:“为主公拜贺!此前主公亲自所施政务本月终见成效!治下官员、百姓无不沸腾,皆奔走而趋之。” 张瑞着实愣了一下。 自己一向不理政务,安心扮演一位负手而立为麾下武指明方向的英主。 什么时候亲自过问过一份政务。还大收成效? 第十章育种选粮引祸冀州 这几年张瑞经历的事情太多,从招贤纳士,到开垦荒田,从推广文教到合纵连横。 属实记不得自己亲自处理的政务是哪一件。 便问道:“是何事竟得百姓趋之若鹜?” 审配递上册文,笑着对张瑞解释道:“乃此前主公亲自推广冬小麦一事。” 张瑞眼睛一亮,顿时记起这件要务。 关于推广冬小麦种植,是自己坚定决心,顶着世俗巨大压力,强行推进的。 征募种麦百姓千户于大陵县汾河之畔广种冬小麦,又令劝农官亲自下地耕种,总结经验,造术成册。 这件政务事关治下百姓选种高产作物,实现以冬小麦全面替代粟米,提高农业生产力。 “成效如何?”张瑞关切的问道。 “今岁关西大旱,粟米产量皆受影响,亩收仅一石上下。然冬小麦生性更加耐寒,附近又遍布水利。亩收竟高达三石半。” 《后汉书·仲长统传》记载通肥饶之率,计稼墙之入,亩收三石。 即汉代的冬小麦亩产约为三石。 太原大举锻造铁制农具,推广曲辕犁,又广兴水利,兴用堆肥。精耕细作使产量提升了半石,考虑到全年大旱,亩产受到影响。若明年风调雨顺,百姓继续提升农业生产水平,亩产四石亦不是没有可能。 贾诩继续总结道:“大陵县境内千户百姓种麦,共计种麦十万亩。亩收三石半,即得粮三十三万石。官府征税可得粮六万石上下。” 六万石粮食! 随坐的所有人都笑容洋溢。西河之战,征西将军府出动四万余大军,所耗粮草亦未达六万石粮食。 千户百姓就能支撑四万大军发动一次灭国之战,若是治下数十万户百姓全部种植冬小麦,官府每年得粮可多达三千多万石。能活灾民上百万人的同时,依旧维持大规模战事。 但喜讯远不止于此,如今六月,冬小麦已收割完成。 麦收后正好是大豆的种植时间,黄淮地区自古收麦后会种夏豆。 夏豆生产周期短,从六月播种,历经盛夏,九月至十月便可收获。 完全不会影响十月份冬小麦的种植周期。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 曹植的《七步诗》对大豆的深刻了解。就是建立在北方高都发达的农业水平之上的。 审配对此总结道:“《史记·五帝本纪》言黄帝轩辕修德振兵,治五气,五种,抚万民,度四方。北海大儒郑玄为之注释曰,五种即黍稷菽麦稻也。菽即大豆。” “如今冬麦夏收,百姓闲来无事,不可使其无所事事。官府亦劝其耕种夏豆。《管子·重令》有云,菽粟不足,末生不禁,民必有饥饿之色。” “善!”张瑞笑着点头。 在这乱世没有什么是比开垦荒田,广种粮食更能安稳人心了。 而且种豆对百姓还有一份巨大的动力,那就是并无赋税。 张瑞治下,按地亩多寡收税,每亩地征收的粮食是有名数的。摊丁入亩后,通常为每亩地三斗半,灾年有所减免。百姓交足了赋税,再有任何税吏上门征税,便可以向官府告之。 不会出现百姓种一回粮食,官府就上门收一次赋税的情况。 哪怕百姓农耕水平高超,一年在同一亩地上五谷齐丰,收获二十石粮食,一亩地亦只需上交三斗半。富余的粮食全归百姓所有。 这种激励下,百姓种田的积极性将会大增,重麦、种豆、种枣、种桑,各尽其利。 关于诸夏之勤劳,广种粮食,记载最全的出自《诗经》中《国风·豳风·七月》:六月食郁及薁,七月亨葵及菽,八月剥枣,十月获稻,为此春酒,以介眉寿。七月食瓜,八月断壶,九月叔苴,采荼薪樗,食我农夫。 冬麦与夏豆的选种,无疑会极大改善张瑞治下农业生产水平,大幅提高农业产量。 于是张瑞吩咐道:“如今冬麦收成备受瞩目,宜广为推广,使普及各郡各县。凡孤治下,劝农官务必以劝导百姓耕种冬麦、夏豆为要务。” “诺!” 六月份将冬麦收割过后,七月便该收割粟米了。 每逢七月秋收都是张瑞治下要务,尤其今岁旱情严重,灾民遍野。秋收决定了征西将军府是否能够保持稳定,能否赈济灾民。 如今张瑞治下之地,已跨州联郡,并州、司隶皆有辖地,再强行令各县官吏都前往治所议事,将极为不便。 因而今岁的秋收议事,只有各郡太守、田曹掾史与民部官吏参与。 合雁门郡、西河郡、上党郡、太原郡、河东郡、河内郡、京兆尹、弘农郡八郡太守、田曹、民部官吏亦多达数十人。 张瑞转向裴潜问道:“各郡税收官员到齐否?” “已有七郡官员到齐,只余河内郡官员被兵戈迁延。” “嗯?是何缘由?” 裴潜解释道:“河内郡境内多山,山贼为祸严重。河内郡兵又皆随王匡南渡大河,导致山贼愈发猖獗。及主公升征西将军,总督河内军政要务,校尉郭淮、韩浩乃常领兵扫荡山贼。日征夜战,与黑山军尝有大小战事数十场。” “河内官员不得不忙于安置俘虏,分配荒田,供应物资。” 张瑞面露沉思,还是走到如今这一步了。 占据并州、河内的征西将军府,势必会与黑山军爆发激烈冲突。 彼辈以劫掠为生,而自己以打击匪寇为务。势如水火,不能共存。 张瑞料想过双方会兵戈相见,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自己还想留着黑山军去牵制袁绍,让张燕与袁绍激烈斗争,自己在一旁享渔翁之利。 不曾想自己要先一步与张燕交战。 若是将张燕削弱的太惨,将来袁绍无人牵制,岂不是会更加顺利的占据河北? 沉思了许久,张瑞说道:“令高顺统兵两万进驻河内,以泰山压顶之势,横扫一切山贼匪寇,速还河内平宁。令张辽领兵一万五千,出壶关,迅速收复上党郡县。诸军皆谨守郡县,引而不发。” 虽然关西大旱,导致张瑞治下粮草紧张。 但受旱的诸侯又不止张瑞一人。不然张燕也不会顶着双方大战的压力,纵容山贼四方劫掠。 张瑞负担的起三万大军每月耗粮数万石与黑山军遥遥对峙,张燕却负担不起十余万黑山军的巨大靡耗。 一切军事行动都有其背后的政治目的。 张燕与三万并州精锐死战到底,即便惨胜,亦不过是能前往关西劫掠一片受旱灾覆盖的灾区,所能收获甚微。若是战败,更是会死伤无数,根基受损。 与其如此,张燕为何不去更富庶的冀州劫掠? 张瑞不能决定张燕的规划,却能立不可胜之势,因势利导。 将黑山军的祸害引到冀州去。 第十一章贸易荆州笑谈冢中枯骨 想到冀州,张瑞不由的想到了韩馥。 王羽前往冀州已有数月,即便事有坎坷,如今亦应有结果了。 便问道:“王羽出使冀州可还顺利?” 这种杂事,一般由从事负责记录进程,随时为主君解忧。 杨修乃回道:“主公,王从事曾三次回信,言已略见成效。只是韩馥性恇怯又量狭隘。只愿出粮十万石以购纸张,毫无诸侯气度。王从事正试图游说冀州名士田丰,劝其广兴文教,广造书籍。田丰天姿朅杰,权略多奇,对以粮换纸之议,颇为意动。” 听闻田丰之名,张瑞心中赞许。这才是当世英杰,能看出造纸术对推广文教的巨大意义。可惜韩馥不能用之。 既然明修栈道不成,那只得暗度陈仓了。 韩馥的目光浅薄,令张瑞失望,便问道:“上雒令甄尧联络清河国比曹掾朱汉情况如何?” “已大获全功。适逢秋收,朱汉作为比曹掾将隐匿部分税赋,再清理仓库存粮。仅首批贩卖之粮,便多达五十万石!如今甄氏正在重金贿赂麹义,打开郡境。” “五十万石?”张瑞笑容洋溢。 清河国乃是仅次于渤海的大郡,人口十二万户,七十六万人。因为豪强隐匿户籍、田籍,人口肯定远超此数。估计人口亦在百万左右。 以汉室的横征暴敛程度,每年纳税三百万石至五百万石,不在话下。 朱汉首批便敢授给甄氏五十万石粮食,日后交集密切了,恐怕百万石亦不在话下。 其胆量气度,无疑远超韩馥无数。 与其交易数次,就足以极大缓解关西窘困。 张瑞于是吩咐道:“令裴俭、徐晃、张绣率精锐步骑五千至河内待命,一旦买通麹义。即刻随水师东进高唐渡,押送粮草。” “诺!” 杨修又说道:“此外,从事中郎郭安与荆州刺史刘表使节邓羲往返数次,已达成贸易约定。民部官吏造册成文,需主公审视。” 邓羲是刘表麾下治中从事。治中即主众曹文书,居中治事之意。 虽不及别驾从事,但亦是位高权重,张瑞见过其数面。 如今邓羲即将离去,张瑞于情于理都应该宴请其一番,便吩咐道:“设宴,孤为邓治中送行。” 邓羲人在长安与民部官员商议具体贸易内容,抵达避暑庄园还需一段时间。张瑞便趁着等待的时间,了解了一下贸易内容,懒得翻看册文,直接对杨修问道:“荆州以何与孤交易?” “荆州刺史刘表欲求皮甲五万套,长矛十万根,环首刀十万柄,橹盾三万张。此外更求战马两千匹。” 张瑞讶异了瞬间。郭嘉骂刘表为坐谈客耳,张瑞暂时不知其原因。 但仅观刘表如今所购甲具,着实算得上是雄心壮志,与韩馥完全不同。 五万套皮甲,十万长矛、战刀,以荆州之富庶,可以轻松拉出五万大军。这哪有一丝座谈客的表现。 历史上刘表单骑入宜城,从而称雄荆江。先杀孙坚,后常抗曹操,策反益州将领甘宁、沈弥,染指益州,又与交州连年交战。平心而论算的上是一位野心勃勃的诸侯。 若非其病死襄阳,荆州绝不会轻易投降曹操。 尤其刘表还欲求战马两千匹。 战马这种东西,在襄阳以南水网密集的区域毫无用处。唯一的用武之地就是北上进攻南阳。 由此可见,这位荆州刺史虽然摄于联军之威,暂表袁术为南阳太守,但从未彻底放弃收复南阳之心。 张瑞知道刘表在历史上成功占据荆州全境,将袁术赶到了豫州与曹操爆发大战。 这还是在刘表手中战马不足的情况下,如今有了战马,袁术的境遇恐怕会更加糟糕。 “荆州索求如此之重,何以为酬?” “荆州未遭旱灾,且南方盛产稻米,故刘荆州欲以稻米、菽(大豆)相换。合计共三百一十七万石。以丹水为运,丹水出武关而南下,可直抵襄阳,路程不过三日。从襄阳逆流而上,则需十日。” 果然不愧是富庶荆州。三百万石粮食,轻轻松松的就拿出来交易。 公孙瓒在苦寒的幽州,凭右北平、渔阳、涿郡等郡提供后勤物资,建易京死守,粮仓里才存三百万石粮食。 两相比较,差距实在太大了。难怪幽州被称为苦寒边塞,而荆州被称为兵家必争之地,拥帝王之资。 三百万石粮食,大约为九万吨,在后世一艘货轮就轻松装下了。但在这个时代,却要数百艘货船,往返十余次才能搬运完成。 所以说古代车马慢,很多事情都急不得。张瑞自打来到汉末,性格都平静了许多。 又随手画了几张抽象画的功夫,邓羲便已抵达了避暑庄园。 张瑞正在画自认为的仕女图,笑着对邓羲问道:“邓治中,孤这仕女图如何?” 邓羲看了一眼白纸上一片黢黑的粗狂线条,违心的说道:“孟侯之画,意境飘渺,随心由性。可见孟侯今日必然心情上佳。” 没错,正是随心自由! 张瑞起身伸了个懒腰,有刘表提供的这三百万石粮食,一直以来压在张瑞心头的巨大压力,终于烟消云散。 甚至整个征西将军府亦是如此。 盖因王霸伟业之基已成。安顿了数十万的难民之后,只要渡过今年,征西将军府治下便有户籍三百余万,良田数十万顷。进可争霸天下,退可据守关西。进退自如,坐视天下之变,以待天时。 再也不会忧虑因为一场大败,一次变故,而彻底覆灭。征西将军本人更是风华正茂,年轻就是群雄争霸中最大的优势。征西将军府可以一败再败,只要征西将军本人安然无恙,便可坐待天时。 像袁绍,打一场官渡之战,哪怕寸土为丢,实力未损,却骤然去世,亦只能遗憾退出争雄之路。 刘表更是如此,一旦身死,后代直接跪地投降。张瑞有绝对信心,能熬死这位荆州刺史,去欺负他的孤儿寡母。 因此张瑞对邓羲的态度十分友好热情,说道:“闻邓治中为南阳郡章陵人,与孤却是近邻。常言道,远亲不如近邻,日后务要多加走动。” 邓羲客气的应诺,却叹了口气,说道:“然南阳为袁术所据,某恐其从中作梗。” 张瑞轻蔑一笑。袁术论政治、外交、阴谋能力,那是当世顶级没得说。前期势力最强盛的诸侯,三国时期所有人的爸爸不是白叫的。 但若要论及军事能力,没有孙氏父子相助的袁术,基本上是屡战屡败。从刘备、刘表,到吕布、曹操,将袁术是各种花样吊锤。 “但可光明正大贸易往来。孤便不信武关在孤手中,他袁公路敢截孤之物资!邓治中,可回复刘荆州,若荆州有取南阳之意,孤愿助一臂之力!” 第十二章叹黄汉升仍为一卒思游侠豪士 张瑞语气坚定的表态,令邓羲喜出望外。 整个荆州都从未想过征西将军会坚定不移的支持荆州利益。 在名义上,征西将军与后将军袁术才是盟友,皆为讨董诸侯。而荆州刺史刘表,乃是董卓所任命的官员。 更何况,袁术势力强盛,兵强马壮,粮草丰实,堪称天下第一诸侯。其麾下大将孙坚,一路自长沙北上,已经杀过一任荆州刺史,一任南阳太守。 无论如何看,如今荆州一系都不占上风,蔡瑁、蒯越等荆州重臣亦是主张荆州大军布防于襄阳一带,以观时变。 甚至担忧不足以对抗袁术、孙坚,荆州更是不断招兵买马,这也是为何征西将军使节一到荆州,双方便一拍即合的原因。 荆州实在是太需要这些军国重器,以对抗虎踞南阳的袁术。 南阳郡拥有天下最发达的冶铁技术,铁官无数,以一郡之力供应了整个荆州大部分的农具、兵刃、甲胄。袁术割据了南阳郡后,荆州的兵刃、甲胄产量直接腰斩。 征西将军愿意提供十余万套兵刃、甲胄,已经令荆州惊喜不已。 如今还不惜得罪天下第一诸侯,亦欲助荆州收复南阳,这究竟是为何? 莫非征西将军就是刘荆州那位失散已久的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可这,就算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未免对荆州也太友好了一些。 袁绍、袁术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尚且心生嫌隙。 邓羲不得不小心谨慎的问道:“不知孟侯所求者何?” 张瑞一摆手,毫不在意的说道:“孤一无所求,但愿与刘荆州亲善尔!” 毕竟,历史上刘表自己就轻描淡写的赶走了袁术。 现在自己只要张张嘴说几句友善之言,就能收获一位坚定的盟友,开挂开到这种程度,张瑞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这却让邓羲犯难了,这要是如此回复荆州,怕是整个荆州文武都会觉得自己在空口妄言,为自己脸上贴金。 堂堂征西将军、并州牧、万户侯,一无所求,不惜与盟友开战,亦要助荆州夺回南阳! 这种虚妄之言,让众人如何相信?荆州夺回南阳与否关孟侯何事? 邓羲无奈,只得说道:“但请孟侯有所提议,否则荆州文武岂不失道义,有失仁厚?” 这还有上赶着求人薅羊毛的? 张瑞第一反应便是索要一半南阳郡县。南阳郡之富,冠绝天下。人口两百余万的超级大郡,一郡便抵张瑞如今治下全部人口。 但想了想还是作罢,到时候自己在武关吃瓜看戏。荆州军苦侯数年才终于将袁术赶走,转头就要分近半郡县给征西将军府。 自己立即就会取代袁术的形象,成为荆州文武最欲除之而后快的强梁恶霸。 张瑞十分清楚自己的敌人是谁,盟友是谁。所有精力都放在董卓、袁绍、曹操等枭雄身上。 不至于为了区区几个县就与自己盟友交恶,将一位亲密无间的盟友变成兵戈相见的敌人。 想及此,张瑞不禁面露笑容,自己这胸襟似乎要比孙权强上许多。明知道生死大敌是曹魏,还去偷袭荆州。导致盟友反目成仇,敌人拍手称快。 一番令人智熄的操作,硬生生将自己与曹操、刘备平起平坐的诸侯地位,给降成了曹操儿辈后代曹丕手下的大魏吴王。 是魏国的藩臣,而不是汉爵。曹操、曹丕的魏王、刘备的汉中王都是汉爵。唯独孙权这个大魏吴王是魏爵,与之同级的是大吴燕王公孙渊。 论自堕身价,无人能与孙权比肩。导致张昭等人在面对前来敕封,而面有骄色的魏国使节邢贞时,耻辱至涕泣横流。 为了安抚荆州文武之心,张瑞不得不提出一个要求。这要求不能太过分,导致双方滋生嫌隙。 当然也不能太轻飘飘,因为那损失的利益都是自己的。没到手的利益,也是利益! 想了许久,张瑞说道:“某曾闻南阳流民言,南阳人黄忠,黄汉升颇有勇力,孤甚念之。向刘荆州索此一勇士,想来荆州应不会拒绝。” 邓羲斩钉截铁的说道:“刘荆州绝不负孟侯之望!孟侯如此鼎力相助,荆州岂能因一勇士而负孟侯大义?” 张瑞莞尔。怪只能怪黄忠出名太晚,如今连中郎将都还不是。跟刘表索要一位勇士,跟与刘表索要一位悍将的难度绝不可同日而语。 “如此,吾等且赴宴。孤为邓治中践行!” “拜谢孟侯!” 宴席上宾主尽欢,直到日暮邓羲才姗姗离去,带着大量军国重器从长安启程出发,一路沿丹水而下直抵襄阳,胸中可谓是豪情万丈。 待邓羲离去,裴潜对张瑞问道:“主公果真欲募勇士?” 张瑞不置可否,黄忠那是寻常勇士吗?那是能常先登陷阵,勇冠三军的猛将!位列五虎良将之一,阵斩曹魏东、中、西三线之一的西线主帅夏侯渊。 夏侯渊历史上总督的地域比如今张瑞的辖地还要广阔数倍。若有个人能阵斩张瑞,怕是董卓不惜黄金十万斤亦要将其纳入麾下。 但裴潜不是个无的放矢的人,张瑞转而问道:“有何提议?” 裴潜苦笑着点头,说道:“主公若欲募豪杰猛士,请务必多思虑治下游侠!” “哦?似有难言之隐?”张瑞看着裴潜苦笑的表情,不由笑着问道。 裴潜重重点头,无奈的解释道:“自主公起兵以来,广纳灾民,招徕四方。既有名士俊杰将太原视为世外桃源,亦有游侠猛士将其视为躲避汉室追捕之乐土!无数犯事游侠逃避于主公治下。授田于彼辈,彼辈转眼便将其出售,以换酒钱。” “未禁酒时彼辈尚有酒肆可去。及禁酒后,彼辈屡生是非!官府一年增加三次贼曹财政,增加贼曹官吏,还是人手不足,治安下降!” 关于游侠逃窜进太原、河东,审配跟张瑞提过一次。张瑞亦已经给贼曹拨款三次,如今又增加三次贼曹财政,等于两年增加六次! 这些游侠不事生产,却净为自己增加负担! “为之奈何?”张瑞一摊手问道。 关于游侠,张瑞并不打算将其大量纳入军中。 虽然游侠多豪迈之士,武艺高强,身体雄壮。 但自古以来,游侠、罪犯充军的军队战斗力都极为低下。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大宋。 相比较而言,张瑞还是特别钟意良家子。毕竟有恒产者有恒心,无论是纪律、忠诚还是承受伤亡程度,都远超一群性格鲜明的游侠。 一万名纪律严明的良家子组成的军队,正面交战,绝对能轻松碾压一万豪侠、亡命组成的军队。 但也不得不承认,游侠当中的确有许多千古豪士。 最典型的便是关羽!这位游侠,在河东杀人亡命,便投奔异州他郡的豪侠领袖刘备,最终成为千古名将。 张瑞治下虽然损失了一位关羽,但同时境内也汇聚了大汉数州之地的游侠、亡命。 难道其中就无一二能与关羽比肩者? 第十三章权利自下欲建武科 针对游侠不法,裴潜多有思虑,胸有成竹。 对张瑞谏言道:“汉承战国余烈,多豪猾之民。其并兼者则陵横邦邑,桀健者则雄张闾里。肆情刚烈,成其不桡之威。刚烈如此,官府若一味用威,则必致揣挫强伤,摧勒公卿,碎裂头脑而不顾。” 对裴潜所言,张瑞颇为认同。汉代,尤其东汉的豪猾之民危害最大的就是这两者。豪强兼并,凌虐郡县。游侠绿林,乃成赤眉,推翻穿越者王莽所建新朝。 对这两者,尤其豪强,张瑞也是既防备打压又拉拢分化。 通过税法改制,极大的遏制了豪强兼并。对此豪强并非没有意见,只是当初冲突爆发时,将门子弟的战斗力着实震惊了所有世家、豪强。而且张瑞对世家豪强虽然心中敌视,但在表面上却依旧算作和谐,给了世家豪强转型的机会。 能转型为将门者,田税全免,比在汉室还要惬意。只是这一点比较难,全境就几万户人家有这待遇,而且着实要至亲嫡子到战场上浴血厮杀,摧锋陷阵。能得到这种殊荣,那是子孙用抛头颅、洒热血换回来的。富裕到豪强世家那种程度,也不是每个父母、祖父祖母都舍得将家中最受宠爱的宝贝公子送进尸山血海的战场。 而科考的出现则更是极大的满足了大量世家子弟、郡县豪强的利益诉求。 自古选官制度无非世袭制、察举制与考试制三种。 世袭制早被彻底扫进历史的垃圾堆里。察举制也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首先察举制最主要的运作形式便高官显贵来评议。高官觉得一个人才能出众,哪怕这个人目不识丁,也能被举为秀才。但与之相对,那些世族、豪强、富商家的庶子,得不到高官显贵一句点评就只能郁郁终生。 而且察举制中还有一项名为察举责任制,高官举荐的一名贤才犯事,举荐者亦要受到牵连。就导致高官显贵们完全无意举荐那些并不相熟的贤才。结果一方面汉室官员一直不足用,蔡邕不得不提议取消三互法,一方面又有大量的有识之士,不得出仕。 便比如这些豪强、游侠中难道没有俊杰贤士?昭烈皇帝刘备,蜀汉名将关羽,曹魏名将许褚,东吴都督鲁肃,都是出名的豪强任侠,可谓名传千古。但全部都年近三十,依旧白身,连个孝廉都没混上。若非遇上天下大乱,许褚便只能每日在坞堡里牵牵牛,欺负欺负村姑。连打铁、锻刀都没资格,因为盐铁官营。 如何稳定、拉拢这些豪强、游侠是每个势力都要认真思考的政务。 裴潜说道:“豪侠常有大志气节,性格刚烈,不愿躬耕田亩,又无出仕机遇。彼辈之所以屡屡犯我法度,便是因此二者。其所念无非犯法之后,转投他处。” “天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其一,是为变数。吾等需破此豪侠不得重用之铁律,予豪侠一份希望与机遇。令每名豪侠皆有望出仕,担负重任。彼辈顾忌前程,方不会轻易犯法,动辄血溅三尺。” “且豪侠之中不乏英雄,将彼辈引为己用,方能防止彼辈聚众叛乱,再演赤眉之乱。” 张瑞颇为赞同的点头,但还是说道:“如何用之?孤绝不允大举征募游侠从军。国之大事,唯祀与戎。军队必须家世清白,忠心可鉴。此为孤之底线原则!” 所谓有恒产者有恒心。自首战击破晋阳郡兵,张瑞麾下将士再未发生过叛乱变节,便是因为府兵家世清白,有世家世业。这种情况下,任何将领试图掀起叛乱,都会被基层将士砍成碎片。 权力来自于下层,而不是来自于上层。 当一位权臣把控了下层所有官员,那他的上级甚至主君就只是一位傀儡。 同理若一位将军能控制下层所有军官、士卒,张瑞亦只是一位傀儡。 而张瑞以太原、河东两郡之地便能割据一方,亦是因为当初两万基层士卒只认张瑞一人军令。 朝廷,甚至汉灵帝刘宏本人的诏令,在士卒们眼中,还不如茅房里的厕筹有用。 所有基层士卒只认张瑞政令,那些想叛变的将领就只能梦中想想,一旦付诸实践,就会发现他手中的军权就像是建在沙子上的大厦,倾倒只在瞬间。 裴潜恭敬颔首,确认这一点不容挑战。然后为张瑞解释道:“并非大举征召豪侠进入军中,而是择其精锐进入军中?” “有何不同?” “士可举孝廉为官,侠亦可凭悍勇为校。此般制度则可选游侠中精锐,充入军中。” 裴潜的见识还是有时代的局限性,不过倒也的确给了张瑞很大启发。 举孝廉一类察举手段,治政最多危害一县。若套用到军中,一位高官举荐上来一位懦夫,那就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战死沙场了。 相比较而言,张瑞还是更倾向于科考类手段,比如武科。 武举在历史上一直不温不火,可能跟历朝历代重文轻武有关。 但汉代不同于后世,不说多豪猾之民,民风剽悍一事。仅是士人便不同于后世文弱书生,皆胆气雄壮,苦练君子六艺。 君子六艺即礼、乐、射、御、书、数。 射与御在周朝时是射箭与驾驭战车,但到了汉朝就多指骑与射。 这也是为什么所有人印象中的文臣,糜竺以善骑射出名,贾诩亲自操刀上战场厮杀。甚至赫赫有名的司徒王允,都以霍去病、卫青为榜样,自幼苦练文武,亲自披挂上阵,率重兵讨伐豫州黄巾军。 这种民风民俗下,张瑞觉得自己一旦开了武考。 怕是整个民间都能欢欣沸腾了。尤其热血激昂的年轻人和游侠,能把自己吹成当世圣人。 有不长眼的再言辞对张瑞有所不敬,恐怕真的会被游侠活活打死。之后的结果必然是这位行凶的游侠名扬郡县,无数人主动帮其赎刑。汉室民风之剽悍,已经可以预见。 关于武举,张瑞认真思虑了许久,对裴潜说道:“孤欲开武科,例同文科。” 裴潜问道:“主公有何示下?” “首要之务,便是事关何人能参与武科!宜宣示郡县,必身家清白方可。凡曾作奸犯科者,一律不予准考。念游侠多曾有罪,故今岁网开一面,只在孤治下不曾杀人、、放火者皆可。” 裴潜神情一震,抚掌赞道:“若有此法令,将大幅改善郡县治安。日后游侠一辈在暴起犯罪之前必将有所思虑顾忌,彼辈有大志气节,不畏严刑酷法,却必忧虑自身前途名节。” 第十四章文科武考引豪杰激荡 在确定了考生只要身家清白即可参与武科以后,便要定下考试形势。 后世武科流程是先之以谋略,次之以武艺。将军事谋略置于个人骁勇之上,如果在答策的笔试中不及格,便不能参加武试。 但这种流程在汉末却并不适宜。若张瑞直接照本宣科,等于是将几乎所有游侠都堵在了科考之外。 因为汉末的字、兵书普及率极低,绝大部分的游侠都目不识丁,更遑论兵法。 若一项制度在一开始就将大部分应试者堵于门外,那民众就会自方用脚投票,使之形同虚设。 所以张瑞决定先考武艺,再考谋略。 这种流程在汉末有一个独一无二的优势,那就是士子们亦是孔武有力,技艺不凡,未必便弱于一群游侠。尤其将门子弟、良家子,这些身家清白的年轻人只因不欲与豪侠呈匹夫之勇而已。 最典型的例子便是裴俭与兰陵王,皆是相貌丰神俊秀,惊艳当世。这种斯公子骑射武艺、胆识气度、兵法韬略全是卓尔不群。 所以完全不必担心有韬武略者会折戟于武艺考试当中。这种优势是后世弱书生完全无法比拟的。 待豪杰、游侠通过了武艺考试,便要面对谋略兵法的考教。张瑞相信那些成功通过武考,有大志气节的游侠,必然不会退缩,反倒会因此而发奋读书。便比如吴下阿蒙,吕蒙士别三日的故事。 在理清思绪后,张瑞裴潜吩咐道:“自今岁科考始,分县、郡、州、殿四级应试。过县试者为茂才,可为县吏。过郡试者为举郎,可为郡吏县官。过州试者为郎中,可为郡官州吏。县长、县令、太守皆需过殿试,进士出身方可。” “科、武科不分贵贱、可交互参与,过武科州试者,亦可参科殿试。反之亦然,过科殿郡试者亦可参武科州试。四级尽然。” 科、武科交叉应试,是后世皇帝望而兴叹的一项政令。帝王将相们虽然清楚,武交叉才能各得展其所学,武两途,皆得真才。 但重轻武的风气已成,科士子数百年亦未有几人会去武科应试。 所以后世出将入相的人才再难一见。 如今张瑞正处于民风剽悍的汉末,是为数不多的历史窗口,可以形成科武考的局面,自然不会错过。 裴潜问道:“然武科主公欲如何设项?” “武科分四级两类。四级即县试、郡试、州试、殿试四级。两类即武艺,军谋两类。” “武艺考骑射、步射、舞刀、举石、开硬弓、驰马奋矛及负重行军。” “军谋分策二篇、论二篇。策出孙子、吴子及六韬。论出战例,以著名战事因何胜负为论。” “详细内容如骑射几箭几中得分多少,开几石硬弓加分几何,由君与兵部中郎王凌相商。” 裴潜应诺,说道:“如今秋收在即,灾民无数,官府正忙于抢收粮食,救济百姓。莫如科考从九月开始。” “可。然需将考试事宜及早昭示郡县,以安游侠之心。” “主公思虑周全。” 当月,征西将军府治下,各郡县纷纷张贴政令,宣布科考再添形式。 随即引起了轩然大波,无数豪侠热情高涨的围到了告示之下,不厌其烦的听官吏一遍遍讲述武考内容,直到终于弄清其中究竟。豪杰侠士,纷纷仰天长啸,欢呼高歌。 在河东郡境,十几名携刀待剑的游侠脚步兼程,一路疾跑,终于看见远方夕阳下正缓步离去的雄武身躯。 纷纷大喊道:“兄长,且留步!” “兄长,有喜讯!莫要急着离去!” 雄武的身躯闻声停住脚步,看着十几名上气不接下气的兄弟,略微讶然。大步迎向前去,待双方接近,身躯才有所对比。这雄壮的汉子身高足足八尺过半,魁梧奇伟,背宽厚如虎,腰粗壮如熊,一个人在原地一站,就像一座巨山,比三四名游侠绑在一起还要厚重雄壮。 “二三子,有何喜讯?”雄壮的汉子开口,便如洪钟大吕,气势十足。 一名口舌伶俐的游侠立即说道:“孟侯今日昭示郡县,九月始将施行武科。令治下郡县宣教武艺,选其中锐士,授予武职。不论出身,不计名望,唯考实才。兄长之前误会孟侯欲招募豪侠勇士,乃投河东,却一直未受重用。如今孟侯设科考武,以兄长天下无人能当之勇,岂不轻松斩获状元?” 旁边的游侠纷纷附和,说道:“然也。兄长切莫灰心离去。孟侯言出必信,今岁必然会施行武科。是去是留,待武科尘埃落定之后再做打算,亦为时不晚。” 壮汉思考了片刻,说道:“若如此,便听诸位兄弟一言。且与某详述一番,这武科内容如何?” 在长安郊外的一处宅院内,一名士子兴冲冲的推门而入,语气激动的说道:“贤弟!贤弟!为兄今日入长安,闻孟侯广开武科,宣教武艺,欲取锐士豪杰,贤弟一展才华之机至矣!” 宅院内的年轻人放下书卷,微微摇头,说道:“自去年中平六年,189年,某为友报仇,白粉覆面,被发而走,为吏所得,欲分而肢解,险死还生。承蒙党伍共篡解之,乃感激悔悟,已弃刀戟,更疏巾单衣,折节学问。” “贤弟且听为兄说完。科考非仅考刀剑武艺,亦考兵法策论,贤弟久读兵书,深谙兵法,允允武,岂可就此荒废?且科武考,四级互通!贤弟先以科过县试,后以武科过郡试,复转科过州试,终武科夺冠。岂不风流?” 年轻人眼中神采奕奕,跃然欲试,意气风发的说道:“兄长诚为某指一明路!今岁科考,我兄弟二人当一同折桂,兄为科状元,弟为武科状元!” 在太原、在河内、在弘农、在上党,甚至在雁门。西河,一幕幕类似的情景不断上演。今岁科考必然风云激荡! 第十五章一吻未尽羊续悬鱼 在处理了大量政务以后,张瑞最近几天极度清闲,甚至有种百无聊赖的感觉。只等河内官吏抵达长安召开秋收会议。 闲来无事,张瑞便决定去登山看日出。来到汉末两年,都是太阳晒屁股才起,唯有的几回醒在太阳升起之前,都是因为通宵达旦等待战事。 因心情惬意、欣赏美景而早起观赏日出的时刻还一次未有。 具体而言,外出赏景、踏春观光一类的事情都未有几回。 最主要的原因是,张瑞对旅游一事完全不感兴趣。相比爬过千山万水,累的半死不活,看几块陈砖旧瓦。张瑞还是喜欢宅在家里玩玩游戏,看看书籍。 但宅久了,难免想外出走走,换换心情。 在夜里张瑞将想法告诉蔡琰之后,一向清冷的蔡琰难得有了一份热情。 女人似乎都对旅游赏景一类的事情比较感兴趣。 因此,在谈话过后的亲密中,蔡琰尽心尽力,配合了张瑞的各种要求,很是贤惠温柔。 只是,规划的很好。真到早起时,张瑞的起床困难症立即爆发,困得只感觉眼睛都睁不开。 已经梳妆整齐的蔡琰坐在床边,眉头微蹙,看着张瑞说道:“良人,已是时洗漱更衣。” 张瑞困得哈欠连天,说道:“容某再睡一刻钟。” 蔡琰平静从容,并不在意张瑞的拖延,跪坐在张瑞枕旁。素手托起张瑞后颈,将颈下帛枕放于一旁,然后轻柔的让张瑞枕于自己双腿之间。 少女的幽香一直张瑞鼻子里钻,虽然夜里也是抱着这软玉温香的身躯入睡。但此刻还是有些心猿意马。 男人早晨大抵是最经不住诱惑的,很快便有所反应。 张瑞眯着眼看向眼前清冷秀美的容颜,心中火焰沸腾,说道:“给尔一刻钟时间,令某满意,某便起床洗漱如何?” 蔡琰嘴角微微上扬,让张瑞枕回帛枕上,然后趴在张瑞胸口,缓慢凑近张瑞脸庞,红唇相吻。 张瑞眼睛瞪大,享受了片刻,心跳不断加速,热血沸腾。 但蔡琰却含笑起身,玉手牵着张瑞的右手,问道:“良人清醒否?” 张瑞意犹未尽的咬了咬舌尖。自古皆是佳人樱唇,丁香小舌。这些人雅客的用词真是尽得其妙。 随后张瑞握住蔡琰的素手,食指在其手心滑动,问道:“某如今这情况,尔还想出门?” 蔡琰眉眼弯弯,说道:“良人宜赏新景,莫要恋宿床榻。” 宜赏新景,莫要恋宿床榻? 张瑞心跳的更快。虽然知道蔡琰本意跟自己想的绝对不同,但不妨碍自己将其转变为一致! 于是张瑞立即掀开被子,揽着蔡琰的纤腰坐起。 蔡琰乃浅浅一笑,从一旁拿过备好的衣袍,为张瑞逐一穿戴,然后服侍其洗漱。 走出房门时,天色尚暗,张瑞问道:“时间似乎尚早?” 蔡琰秀美弯弯,笑意浅浅的说道:“以予对良人之了解,提早唤醒良人一刻钟。” 张瑞笑着揽住蔡琰纤腰,说道:“稍后再教训尔!” 蔡琰未能猜出张瑞之意,只说道:“先行再谈。” 因为二人都不以体力见长,便在庄园旁找了一座几百米的矮山攀爬。 但张瑞还是高估了自己的体力,爬一座几百米的高山,走蜿蜒山路,九转八弯,还要挽着体力更弱的蔡琰,用了接近半个时辰才爬上了山顶。 侍卫在一块稍微平坦的巨石上铺下了三层竹席与两层纱毯。 气喘吁吁的张瑞立即怀抱着蔡琰坐下,感叹道:“日后再不行此自寻苦吃之事,腿酸脚痛。” 蔡琰便将张瑞鞋子脱下,帮其揉按脚心,望向远方正冉冉升起的旭日,念起了一首诗经说道:“东方之日兮,彼姝者子,在我室兮。在我室兮,履我即兮。” 张瑞由是心情变好,这诗经真是应景。 东方太阳暖,美人貌若仙,在我卧室间。在我卧室间,轻脚来膝前。 随后张瑞便揽蔡琰入怀,佳人欣赏东方暖阳,张瑞欣赏晨曦下美若天仙的佳人。 晨曦中蔡琰秀美容颜上很快染上红晕,无奈的低头望了一眼自己颈下的手臂,问道:“便如此喜欢?” 张瑞左臂搂住蔡琰纤细的肩头,令其螓首靠在自己怀中,右手从容享受一片柔软细腻,惬意的与其并肩远望朝阳。笑着回答道:“男人天性。无论何时、无论何姿势、无论光明黑暗,总能将右手放在该放之处。” “歪理。尔只一人,怎知天下男人如何?” 张瑞莞尔一笑,也不与其争辩。 大概是从未在山林间如此温存过,蔡琰脸颊娇艳欲滴,只得努力找一个话题避免羞涩,说道:“良人,予曾闻,晋国名士祁黄羊,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子,得孔夫子之赞。予可否为良人引荐一二贤士?” 张瑞右手不断作为,以报复蔡琰之前一吻未尽之仇。看着蔡琰娇艳欲滴,咬唇忍耐的模样,露出畅快的笑容,回道:“且言之。” “良人!能否暂停片刻?” “尔但言便可,管某作甚。” “良人,嗯曾闻南阳太守羊续否?” “未曾。” “悬鱼太守,羊续悬鱼可曾听闻?” “羊续悬鱼?”这似乎是个成语,张瑞略有印象。 “中平三年186年,黄巾贼赵慈叛乱,斩南阳太守秦颉,克六县。朝廷乃拜羊续为南阳郡太守。羊续当入郡界,乃羸服便行,仅带童子一人,观历县邑,采问风谣。其令长贪挈,吏民良猾,悉逆知其状,郡内惊竦,莫不震慑。乃发兵击赵慈,斩之,获首五千余级,属县余贼皆跪降。贼既清平,乃班宣政令,候民病利,百姓欢服。” 说起赵慈、秦颉张瑞就有印象了,黄巾之乱中这些人跟张曼成、赵弘、韩忠等人发生不小纠葛。 只是没想到彻底平定南阳黄巾军的人竟然是这位羊续。 “羊续为官清廉,时郡中权豪之家多尚奢丽,羊续深恶之,常敝衣薄食,车马羸败。” “府丞尝献其生鱼,续受而悬于庭,以杜其意。其妻与子曾隐秘一同前往南阳郡府欲与其相聚,羊续闭门,不使其妻子入内。其妻以为羊续不欲与亲人同享富贵,不顾官吏阻拦,强闯郡府。羊续见妻子面黄肌瘦,心中苦涩。乃引其妻入自己房间。其资藏惟有一床破旧布被褥、一套破旧短布衣、几斗麦子、一点盐。” “羊续乃与其妻言,尔已详见,某之财产仅此这些,养自己一人尚难,如何留下尔等?然如此境遇亦好过于境内流离百姓!为南阳太守,必担重负,使百姓衣食无忧,享受太平。若尔母子留于南阳,某需每日为全家三餐发愁,何来心思为南阳老百姓谋福?有何面目为南阳太守?尚不如与尔等回乡种田。其妻子,乃默然离去。” 张瑞听完大加赞赏,这是一位既有才能,又有担当,还清廉俭朴的官员。没有哪个主君会不喜欢。 便问道:“尔怎知晓如此详细?所言竟似当场旁观一般。莫非尔欲向某引荐此南阳太守?” 第十六章论亲疏竟为羊祜亲姨父 张瑞脸上带着笑意,脑海里不由的想起一句诗词,轻拢慢捻抹复挑,从此君王不早朝。 在张瑞的报复下,蔡琰早已脸带桃花,呼如娇喘。 依偎在张瑞怀里,勉力保持清明,继续说道:“中平六年,羊续出任太常卿,病逝于任上,时年四十八岁,谥号为简。一生无所遗留,家无余财。” “其妻女子孙皆以种田为业,生活艰苦,面黄肌瘦。其长子秘、次子衜、三子耽皆博多识,有州郡之才,埋没于田垄,诚为可惜。” 羊耽?张瑞讶异了一瞬间,这个名字自己见过。跟卫仲道一样,都因妻子而出名。羊耽为才女辛宪英之夫。 能迎娶辛宪英怎么看也不是一个庸才,想来在曹魏应该颇受重用。 张瑞便问道:“某与彼辈皆不相识。彼辈如何肯为我效力?” “其次子衜为予之姊夫。若良人不以其为鄙,予愿去信一封,劝其搬至长安。” 张瑞低头看了一眼面容绝美,脸带桃花的蔡琰,皱眉问道:“尔亲生姊妹?” “嗯。” 张瑞内心暗叹一声:“可惜了!大姨子弄丢了!蔡琰如此绝美,其亲生姐妹必然亦为绝色。玩不了姐妹同侍,大被同眠的诱人游戏了。” 失去了大姨子,不能再失去小姨子。 张瑞关切的问道:“夫人姊妹几人?” 蔡琰心思纯洁,想不到张瑞心中那些龌龊思想,开口答道:“唯有一姊,表字贞姬。精通书法、音律。与家父避祸宦官迫害时,于泰山依付羊氏一族。逢衜元配正妻,北海太守孔融之女去世,家父乃将家姊嫁于其为妻。” “羊衜倒是好福气,先娶孔融之女,再娶尔姊。尔姊可曾生子?” “家姊生有一子承。又有孔氏之子发。” 张瑞对羊发、羊承都没什么印象。可惜蔡琰亦不知羊衜会再生一子名祜。即羊祜,晋朝名将,享配武庙,诸夏千古以来最出名的七十二将之一,灭吴首要功臣。 即蔡琰便是羊祜小姨。 张瑞亦不知道蔡琰会为自己带来一位与张辽、关羽并列的一代名将。其宝贝外甥羊祜需称蔡琰姨母,而称呼张瑞为姨丈。 因而很平淡的吩咐道:“便去信一封,邀其迁至长安。吾等皆是家人,请姊夫助我成就一番伟业。让某也见见外甥羊承。” 只是因为如今车马慢,导致张瑞对远在关东的羊衜一家没有什么亲近感。 若是在后世,这是无比亲近的血缘关系。每逢十五、正月,免不了要同去老丈人家一起欢度佳节。 作为外甥,谁不曾去各位大姨、小姨、姨夫家里住过一段时日。更别提一众表兄、表妹,更是从小就一起在姥姥、姥爷家长大。 蔡邕仅姬、贞姬两亲生女,二女朝夕相处十余年,若同住一城,怕是会每日走动拜访。 除了血亲兄弟,没有什么关系比张瑞与羊衜的关系更加亲密了。 此时阳光驱散晨雾,山林间幽静和煦,微风吹过,树叶清脆作响。 艰苦忍耐谈完家事的蔡琰,终于忍不住双臂环住张瑞脖颈,将俏脸埋在张瑞肩头,樱唇紧咬,呼吸沉重。 蔡琰的表现令张瑞不禁面露笑意,问道:“登山难道不是为观日出?尔趴在某肩头,双眸紧闭,能观何风景?” 蔡琰知道他在调笑自己,只闭紧美眸,苦苦忍耐其胡作为非的火热右手。 张瑞环住蔡琰纤腰,令其侧坐于自己腿上,问道:“尔还赏景否?” 蔡琰并不言语,只微微摇头,飘扬的秀发在张瑞鼻尖滑过,幽香扑鼻。 这副任君采撷的模样,张瑞却并不急于折花,悠闲的抱着蔡琰向后一仰,平躺在席上。说道:“那便躺下稍作休息,稍后下山。” 蔡琰趴在张瑞胸口,托腮望着慵懒惬意的张瑞,略微一低头便能看见其在自己襟口使坏的右手。问道:“尔言使河如带,泰山若历,冬雷阵阵,夏雨雪,方思离散。可是真心?” 张瑞看了她一眼,淡淡的说道:“难不成尔还想改嫁他人?” 蔡琰乃眉眼含笑,向前凑到张瑞面前,与之鼻息相对。一双美眸含笑与张瑞双眼对视,樱唇轻柔印下。 “尔何故总是含笑?” 蔡琰眉眼弯弯,说道:“予未有。” “尔此刻还在笑!” “尔若不喜,可闭上双眼。” “那尔为何不闭眼。” “予愿看良人。” 同样的问题,尔为何不闭眼。如今的回答却与首次见面截然相反。 “孤依稀记得,当初谁人答此问,原话乃是,尔为何要亲,唔” 良久唇分,张瑞只感觉胸膛内心跳如鼓,翻身将蔡琰压于身下,平铺开如云般柔顺的青丝。 蔡琰整齐的衣衫已经凌乱,却保持着最后一份清明,压制住腰间束带上的双手,说道:“良人此地不可。” “尔今晨才与某言宜赏新景,莫要恋宿床榻。难道尔不欲体验异样风情?且贤淑些许,如某所愿!” 蔡琰轻咬下唇,犹豫了片刻,最终缓缓松开束带,素手叠放于于腹前。 得到纵容后,张瑞终于面露笑意,脸庞摩擦蔡琰的俏脸,感受着蔡琰沉重的呼吸,激动不已的为其宽衣解带。 山间微风习习,却压抑不住此间的火热与激烈。 情与爱的交融,压抑许久的情欲,最终爆发出最酣畅淋漓的舒适与轻松。 过了许久,张瑞才穿好衣襟,笑着对蔡琰说道:“今日方知为何书中言绝世佳人,温柔如水。” 蔡琰闻言娇羞不已,咬唇叠好身下的纱布毯,又将竹席卷好,捧到张瑞手中说道:“良人,尔亲自拿着。不许交给亲卫!归府后予自清洗。” 张瑞一拍额头,这是自作自受啊! 没奈何只得一臂夹住竹席,一手牵着蔡琰向山下走去。 远方的亲卫见到张瑞穿戴整齐开始下山,立即拥簇过来。好在下山要比上山轻松一些,用了不足半个时辰,众人便赶到山下。 将竹席放于车架上,张瑞方才气喘吁吁的坐于车上,摊着腿说道:“孤的确应该勤加锻炼矣,应找几位剑术教习。” 第十七章内外局势谋定关中 在张瑞提议要强身健体,学习剑术后。很快便得到了府内武的支持。 这个时代论剑术最著名的当然是马超的出手法与刘备的顾应法,流传千古,为剑道五大绝学。 但这是适合战场的剑法,杀气凛冽,非生即死,完全不适合养生健体。 除了此二人,天下亦有不少擅长剑法的剑客。 京兆尹袁涣便认识其中一位,主动进府向张瑞举荐。 在府中二人相对而坐,袁涣说道:“闻主公欲习剑术尚未有合适教习,某请荐一位剑术宗师。” “剑术宗师?”张瑞讶异的问道:“何人?” “前虎贲侍郎,王越。” “虎贲郎似是虎贲中郎将麾下?”张瑞问道。虎贲军主管皇宫守卫、侍从,乃是禁军。难不成自己还能从皇宫挖人? 袁涣解释道:“后将军袁公路乃是前任虎贲中郎将。逢十常侍之乱,公路尝率军杀入禁中。某与公路同族,故曾与王越曾有数面之缘。其人剑术卓绝,名震洛阳。逢董卓之乱,便弃官逃离京师,流落于公路治下南阳。” 跟随故主倒是容易理解,尤其袁术有侠气,最是投这种剑客大侠的心意。 张瑞问道:“能将其招至长安?” 袁涣说道:“成与不成,都无妨一试。最多不过一封书信、一份从事之职。” 张瑞点了点头,说道:“如此便由君代为联系袁术一番。此不过一些无关紧要之事,与孤详述一番京兆尹详情。” 王越哪怕剑术通神,那也只是一名剑客,可有可无。论地位远不及勇冠三军的黄忠与能左右王略的荀彧。 所以张瑞只是轻松带过,便将目光转向京兆尹政务。 关中乃是张瑞参与群雄争霸的基业,长安更是如今建设的重中之重。这才是一位诸侯真正应该关注的重点。 谈及政事,袁涣神情肃然,说道:“如今京兆尹境内流民无数,户籍每日剧增。截止昨日,百姓有十四万三千户,六十三万两千人。此户数已逾越西凉贼寇略三辅之前。由是可知,凉州、左冯翊、右扶风百姓多有逃亡于主公治下。” 张瑞眉头微蹙,京兆尹并不以土地辽阔而著称,更是只有十县。这平均下来,每县都超过上万户,哪有土地可以分给百姓? “百姓能赖以为生否?” 袁涣面色凝重,慎重颔首,说道:“如今勉强尚可。盖因长安城建设耗工靡重,或启山伐林,或修建驰道,或远赴他郡转运粮草,如此种种,赖以为生者或多达三十余万人。” “长安城内多少人?” “居民十余万,徭役、力士十余万,约在三十万左右。” 三十万人,六七万户人家。虽然如今压力极大,但也足以见到长安城建成之后该拥有怎样的繁华与富庶。一城抵一国绝不是虚言。 思虑了片刻,张瑞说道:“分长安城为长安、万年两县。设官吏专司监察豪族,胆敢有虐待徭役者,量罪论刑。” “京兆尹境内土地足分否?” 袁涣摇头说道:“远不足用。为此官府略改均田之策,授郑国渠覆盖之田人家,田亩减半。” “哦?郑国渠如今覆盖面积多广?” “一百七十三万四千亩。然郑国渠修建已遇桎梏。” 张瑞立即关切,郑国渠是关中生产的主力,绝不能有所闪失。张瑞甚至期待一批数学家能为自己测算水流,扩大郑国渠面积呢。如今怎么却连秦朝的面积都恢复不了?更别提汉代扩建之后。 “遇到何等阻碍?” “如今贾逵只修缮了渭水以南区域。然郑国渠尚有大片面积在渭水以北,处于左冯翊境内。关中诸将占领彼处,却不事生产,简直暴殄天物!” 张瑞皱眉,关中诸将,如今跟自己关系密切。 不久前,三辅三郡还各出军兵,组成联军,一同大败韩遂一场。使丝绸之路略有了一丝曙光。 若骤然去夺左冯翊郡县,与当初设定离岸平衡之策便背道相驰。而且恐会激起西凉叛军联合。 张瑞转向贾诩问道:“当为之奈何?” 贾诩亦颇为凝重,说道:“除政务外,还有一事主公需知晓。某近日曾闻流民有谣言,传董卓已册封韩遂为镇西将军,马腾为平虏将军。似是要挑起彼辈与主公之间敌意。” 张瑞眉头已经皱到了一起。韩遂的镇西将军并无多大影响,就算封韩遂为大将军也改不了双方敌对的形势,战争依旧继续。 但马腾的平虏将军却是其中杀手锏。 这等于在直接挑拨马腾与张瑞的关系。 张瑞与韩遂是平级的四征、四镇重号将军。 但马腾却只是一名杂号将军。 究其原因便是因为其与张瑞结盟,董卓故意如此贬低,使马腾产生怨愤心理。 西凉诸将皆强而无义,谁也不知道彼辈在怨愤过后会做些什么。就算现在谣传马腾与韩遂再度联手,张瑞都不会太过惊讶。 董卓不死,张瑞寝食难安。问道:“如今董卓情况如何?” 贾诩回道:“敖仓一战后,酸枣联军大败。董卓士气大振,派兵劫掠豫州,士人百姓纷纷逃离。南下荆州者不可胜数。” “虽董卓主力在东,潼关亦不可不防,如今潼关建设如何?”张瑞说道。 “地基已成,墙高两米余,已不可速过。” 张瑞满意的点头,董卓就交给豫州刺史孙坚去处理吧。历史上孙坚屡次击败董卓、吕布,使董卓遁入长安。如今董卓退无可退,张瑞很期待双方会以如何形势展开大战。 而自己则趁机处理一下关中事务,尤其近在眼前的关中诸将,让长安一直如鲠在喉,寒芒在被。 对于如何对待马腾、梁兴、候选等人,贾诩已有筹划,对张瑞建言道:“虽董卓行离间之计,然吾等切不可自乱阵脚。当初规划应稳步推进。关中之事,宜由我等主导,而非由他董卓调度。” 张瑞颔首。这乱世若是见招拆招,被人牵着鼻子走,那就会陷入极大被动当中。 相较而言,张瑞还是喜欢抓住主动权,积极引导局势。 贾诩继续说道:“董卓所想无非韩遂、马腾联合与我军大战。故我等需确定形势,先韩遂一步引起韩遂、马腾间战事!” 张瑞满意的点头,作为谋士,贾诩无疑做到了运筹帷幄。这些谋划,使局势发展有利于己方,正是谋臣用武之地。 若没有这种谋臣,怕是征西将军府又要派遣大军与十余万西凉叛军血战一场。 前期一郡之地,可以如此粗暴、直接。 如今地跨两州数郡,若还是一位莽撞用兵,必然导致顾此失彼,为敌所趁。 刘备前期便是因为缺少这种谋臣,才导致困于袁术、吕布、曹操之间,总是被动迎敌,顾此失彼,屡屡被各方攻击、偷袭。 第十八章出兵一万西聚诸侯 欲分化马腾、韩遂必须要雷霆迅捷。 西凉诸将虽是强而无义,但不是政治家的脸厚心黑,做不到昨夜还生死相向,次日便修我矛戈,与子同袍。彼辈讲究脸面,即便要重新勾连,亦要有个过程。 这是人之常情,却也是可趁之机。 贾诩乃说道:“宜由主公内合诸侯,外匡凉州,共击韩遂,降服蛮夷。” “作何解?”张瑞思考着问道。 “如今得朝廷封赏者尚仅有韩遂、马腾二人。其他关中诸将尚未有任何官职。主公贵为征西将军,自是有权逐一封其为中郎将。徒一虚名而,却赶在韩遂之前,能为主公拉拢人心。” “既得诸侯之心,乃可汇聚盟师。京兆尹、左冯翊皆聚兵于泾水之旁。马腾若不欲自绝于关中诸侯,必会出兵参与会盟。” 众人立即走到地图旁,泾水即泾渭分明中的泾河。与渭水一同将关中分为三郡。渭水之南为天下雄城长安所在京兆尹。 在渭水之北有左冯翊与右扶风两郡。泾水自西北经凉州向东南汇入渭水,西方为右扶风,东方为左冯翊。 大军汇聚于泾水,若有一方退出联军,就等于被联军兵锋架在咽喉之前。 贾诩又手指泾河,沿河西向,进入凉州。说道:“泾水自陇山而起,沿凉州而入关中,自西北而向东南。分地为安定、北地两郡。若我大军沿河西进,尽取两地。分安定郡与右扶风诸将,分北地郡与左冯翊诸将,则关中诸将势力将各壮大一倍。彼辈必然欢欣雀跃,甘愿为我军屏障。” “且陇山有山高太华三千丈,险居秦关二百重之美称,一旦攻取陇山,则韩遂将被拒于关中之外。有此屏障,我联军进退自如,而韩遂只能疲于应付。” 张瑞摸着下巴思考。征西将军府既封关中诸将以官职,又出上万大军、提供粮草,助彼辈开疆拓土。本来只占一郡的强梁、匪寇们,如今皆扩地一倍,占据两郡。而所有缴获,征西将军府分文不取。这种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好盟友,怎么可能让人厌恶的起来? 若是雄才大略如曹操、刘备,会敏锐的发现,人无所求,必有大志。征西将军府一再出兵西凉,却丝毫不取,动机究竟在何? 但能思考那么远,西凉叛军便不会不修法度,劫掠为生,导致关中八百里秦川人烟死绝。 有人丢过来一个郡,哪怕其中有毒,所有人第一反应也是先吞入囊中再说。 只是有一点还需要考虑,张瑞问道:“彼辈与胡虏蛮夷为伍,出西凉而劫掠关中。如今打回西凉,彼辈能反戈一击,劫掠羌、氐否?” 凉州虽然被战争摧残的荒凉残破,但并非没有人烟。十万叛军中有羌人,亦有与羌人同流合污的豪强。叛军联手将汉室赶出西凉,广阔的土地上便密布着羌人、氐人部落。 贾诩面露嘲讽的笑容,说道:“彼辈强而无义。困窘至极甚至以人为食,凶残无道,杀人之时岂会在意羌人、汉人?之所以未行屠戮,无非担忧蛮夷势大,彼辈不敌而已。只需主公为其击溃韩遂,将韩遂势力赶出关中。以大军首开杀戮之后,彼辈将大举劫掠境内羌人。” 张瑞点头,人性就是如此黑暗。当没有任何势力、律法可以限制一个暴徒时,这个暴徒就会变得格外凶狠与残暴。 一群手握生杀大权的匪寇,在一片隔绝的郡国内,指望他们忍住杀戮、劫掠欲望。比一个宅男面对绝世美女,而坐怀不乱还难。 方略既定,张瑞问道:“三万大军训练如何?” 说到这里,贾诩面有荣光,笑着答道:“苦练三月,已堪一用。” 上次检阅,士兵已经训练有素,如臂使指。如今就只差上战场刀枪见血,生死锤炼一番了。 张瑞便下达决议,说道:“令中郎将徐荣为主帅,校尉赵云为副,领兵一万沿泾水西进,克复陇山。” “再遣使往左冯翊、右扶风召集关中诸将共同出兵,克取安定、北地两郡。” 通过共取凉州郡县使关中诸将同仇敌忾,共同出兵打击韩遂,看似征西将军府并无所得,但是却成功分化了西凉诸侯。使关中诸将矛锋向西指向韩遂,而不是十余万锋芒全部指向长安。 在削弱一群匪寇的同时,也借其手消灭了大量的蛮夷部落。可谓一举多得。 在分化西凉诸将后,张瑞再次将目光看向左冯翊,这应该是当今天下最肥沃的土地了,却在关中诸将手中荒废。张瑞眼馋不已,乃问道:“左冯翊郑国渠所覆盖之地当如何取之?” 贾诩劝道:“主公,或应暂时忍耐。取左冯翊诸县,极易引起关中诸将警惕。” 张瑞眉头紧蹙,还是不甘心。在左冯翊境内若能开垦出郑国渠覆盖之良田百万亩。每年便可多得粮近八百万石。十税其三,官府能得粮两百余万石。两百万石粮食,足够袁术买通吕布十回。足够张瑞麾下所有官员、工匠、教习开支一整年。足够养活二十万百姓,亦足够十万大军血战一年,打半场汉中之战。 民间亦能得粮五百余万石,极大增加民间财富,促使关中富庶。 “难道便毫无办法?任由郑国渠荒废?” 一众文武冥思苦想。任由郑国渠荒废,不仅张瑞心中不甘,一众能臣亦颇为不舍。 良久无人发言,屋内一片寂静。 过了许久,竟是一位武将起身,说道:“某有一想,然为武臣不宜参政,只望能为诸君有所启迪。。” 众人立即寻声望去,发言者丰神俊秀,气宇轩昂。 竟是前来领将令、兵符的翊军校尉赵云。 张瑞眼神一亮,对这位在武侯祠身处武将队列,却身穿文臣袍的名将,颇有厚望。 历史上赵云在刘备麾下屡屡有辅政之言。最出名的当属攻破成都后,以匈奴未灭,何以为家的典故反对将成都田宅分与诸将,而是主张还财产与百姓,以安民心。以及后来反对刘备伐吴。 后世有人质疑赵云的军略能力,却从无人质疑赵云的政治眼光。 于是张瑞说道:“子龙便只提一想法,用与不用乃文臣之事。不计功过,但言无妨。” 第十九章不寒而栗将欲弱之必固强之 赵云走到地图前,指着左冯翊说道:“某曾率兵北渡渭水,攻入左冯翊境内。见过荒废之郑国渠,位于关中平原之上。关中平原一片坦途,可远眺数十里。只需建一望亭,位于其上则数十里之内尽览无余。” “可凭少量军队、官吏管辖大片耕地。因而无需大军入境,即可使民屯田。” 众人皆略显惊讶,看着地图沉思。 屯田之法,在关西并不陌生,汉军在羌地、在酒泉、在敦煌都曾施行屯田。 如今京兆尹境内流民无数,军队又从匈奴缴获数万耕牛,官府更是打造了无数的农具与曲辕犁。 可以说组织屯田的一切要素皆已配齐。 张瑞问道:“关中诸将愿将土地借与我等?” 裴潜立即摆手,说道:“主公,非是借。吾等绝不借地。与当初借上党三县截然不同!关中诸将所辖不过两三县。我等即便只借其一,亦使其如芒在背。如今形势,我军兵多将广,彼辈战战兢兢。稍有不慎,便会引发诸将恐慌、猜疑。” “嗯?有何不同?”张瑞来了兴致。 “若要稳固关中诸将,除要以利益相诱之外。亦需立德,恃强而不凌弱。能强取却与之相商,方可使关中诸将放下戒心。是故,吾等须使彼辈坚信,吾等绝不欲染指左冯翊治权。无论税收、军事、还是政务之权皆归彼辈所有。” 还好张瑞一向比较慵懒,耐心充足。大概了解,治大国如烹小鲜。没有暴躁莽撞的下令大军直扑西凉。奋八万大军一战克灭西凉叛贼。 征西将军府若是不计代价,抽调主力大军西进凉州,有徐荣、高顺、张辽、赵云等名将,击溃韩遂、马腾等联军自然不再话下。 但曹操的悔恨,张瑞并不想重蹈覆辙。 历史上卫觊反对曹操征讨关中,言:“西方诸将,皆竖夫屈起,无雄天下意,苟安乐目前而已。今国家厚加爵号,得其所志,非有大故,不忧为变也。宜吸纳其众,削弱其势,以为后图。一相惊动,地险众强,殆难为虑!” 曹操不理其谏言,强行攻打,虽然用贾诩之计,大败关中联军,但自此双方不死不休。夏侯渊、杨阜、姜叙、赵昂等人与马超大战数年不止。因卫觊、钟繇等能臣治理施政而有所恢复生机的关中,再度打成了一片废墟。 若张瑞被西凉军拖在关中数年,等平定了关中诸将,再回首东望时,怕是曹操已一统中原,袁绍已虎踞河北。 引刀图一快虽然一时畅快,但后续的麻烦,足以毁掉整个争雄伟业。 诚如卫觊所言,关中诸将,皆竖夫屈起,趁乱世而显一时猖獗,既无雄心壮志,亦无治民良才。与这种莽夫使用蛮力,完全是对资源、势力的浪费。温水煮青蛙,徐徐削弱,才是良策。 张瑞不禁一笑,这大概可以归纳为智商上的压制? 乃笑着问道:“为之奈何?” 裴潜重重挥拳,语气坚定的说道:“改借为租!地归其所有,县归其所治。吾等只租其地以供百姓屯田。以我军之兵强马壮,愿与其协商、租地,足以使关中诸将心安,支持我军统领关中,共讨敌虏,是为以德服人。” 以德服人? 裴潜所理解的以德服人,怕是与张瑞所理解的以“德”服人,有天地之差。 真正的以“德”服人,怎会需要考虑这么多? 当足以在局面上形成碾压时,所说的一切都是人间正义。 于是张瑞问道:“以如今态势,需多久才能削弱关中诸将?彻底占据关中。” 裴潜、贾诩对望一眼,贾诩回道:“今岁大旱,乃是天赐之机。闻主公治下开仓放粮,关中诸将之部曲皆有逃亡。只是旱灾所至,流民遍野,彼辈可随时补充。才未有所警觉。” “若将其地扩张至三郡,以彼辈之才必完全无力统筹治下。入目所及三郡之内依旧繁荣,到处是羌、氐部落、汉族豪强。有我大军为助,可尽情劫掠。然我大军一旦撤离,断绝粮草,彼辈便会骤然发现,治下刁民遍野,顺民却流失殆尽,粮草无以为继。其空洞之势,将自行瓦解流散。所需无过一两年而已。” 张瑞看了一眼地图,大感意外,若按贾诩所言,或许连小半个凉州都未用上,便足以使彼辈覆灭于虚假的壮大中。届时彼辈徒有六郡之地作为势力骨架,真正支撑势力的精华与血液却流失殆尽。留下装饰繁盛人烟的全是欲置彼辈于死地的羌、氐部落。 随后张瑞抚掌,说道:“便如此行事。派使节前往左冯翊相商租地之事。” 贾诩对从事吩咐道:“选派使节之时,多带金银财宝,丝绸名器,使彼辈迷失于虚假富庶之中。” 作为汉末顶级谋臣,贾诩的计谋令张瑞不寒而栗。所有计谋环环相扣,步步设伏,在眼花缭乱的各种美好与壮大中,设下了必死无疑的最终杀招,让人避无可避,防不胜防。 将道德经中“将欲歙之,必固张之。将欲弱之,必固强之。将欲废之,必固举之。将欲取之,必固予之”的欲擒故纵智慧演绎的淋漓尽致。 若是没有贾诩亲自在一旁详细讲解,以普通人的智商,绝对不会想到,早在征西将军府开始册封官职,为彼辈谋划美好未来时,便已设计好了,所有人该以何等方式覆灭退场。 坐拥六郡,别说一群西凉匪寇,即便是中原群雄,这也是一份震惊世人的伟业。完全不弱于坐拥兖州的曹操、坐拥淮南的袁术与坐拥徐州的刘备。 然而一群西凉悍匪,就算抓破头皮,亦不会想到,彼辈最强盛辉煌之时,便是覆灭退场之际。 在张瑞惊叹不已,派出使节时。右扶风境内,马腾府中,也在酝酿一场阴谋诡谲。 马腾设宴隆重接待了韩遂的使节,双方相谈甚欢,毕竟有曾经并肩作战的情谊,谈起交情十分容易。 韩遂的使节,乃是其绝对腹心,成公英。历史上韩遂在渭南之战大败而归,反还湟中,所有部众尽皆散去,唯有成公英生死相随。 数年后韩遂病亡,成公英投降曹操。曹操握着成公英的手掌问:“但韩约可为尽节,而孤独不可乎?” 成公英乃下马而跪答:“不欺明公。假使英本主人在,实不来此也。” 曹操感其忠义,封其为列侯,拜为军师。 作为韩遂的绝对心腹,成公英此来与马腾并不止于谈情叙旧,更是为了暗通曲款。 第二十章诸侯富庶密谋背盟 在宴席上,成公英表面谈笑自若,内心却不安至极。 因为马腾府中的繁荣,远远超出了凉州往日水平,甚至达到了令人惊叹发寒的地步。 以成公英之见闻学识,完全猜想不出,征西将军府究竟是何等强盛富庶,仅进入关中半年,便使关中财富骤然提升至如此恐怖地步。 马腾府中锦衣秀服、丝绸华带、漆器玉器之多,简直琳琅满目。来自西域的奇珍异宝,来自东海的明珠、龙涎香,甚至来自南方的山珍海味、果品佳肴,充斥眼帘。 这么富足而又奢华的生活,可以说正是无数关中诸将起兵叛乱所寻求的最终结果。 寻常人真的会有勇气放弃这一切,去与征西将军府为敌吗? 马腾热情的对成公英说道:“请,且一尝这甘橘。乃是从荆州走丹水一路运至长安,某府中仆人星夜采购而来。某曾闻下人言,这甘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往日里在凉州却是不多见。这些卑贱行商,往日里瞧不起我凉州苦寒,不屑来此。自张瑞治长安,物资繁多,交易昌盛,彼辈便如蚁附膻一般,蜂拥而至。” 张瑞? 听闻马腾的称呼,成公英一喜,这说明马腾对征西将军颇有怨气。似乎可以分化离间二者。 关中诸将的联合,使自己主公一方极为被动。前番交战一回,己方大败而归,死伤数千人,导致其他诸侯杨秋、张横等人颇有怨言。 此本不是何大事。自阎忠病故,西凉诸将互相攻伐,互有胜负,死伤数千人只是些许寻常。 但远在洛阳的董卓与近在长安的张瑞都积极插手西凉政务,令自己与主公皆闻到一丝阴谋诡谲的气息。 因而期望能与马腾等将暂时停止兵戈。 成公英乃说道:“吾主此番令某前来是期望能与将军化干戈为玉” 未等成公英说完,马腾已暴跳如雷,怒吼道:“莫要称某为将军!汝主自甘堕落,与张瑞狗贼一般甘为董贼爪牙。一个为征西将军,一个为镇西将军!某却不愿受董贼印绶,做个糟践平虏将军!” 成公英心中大喜,这已经是直言不讳大骂征西将军为贼了。 可见马腾对张瑞心中怨恨极深,此时稍微一挑拨,必然能使彼辈反目成仇。 成公英立即说道:“公之高义,令人叹服,实乃凉州义军之贤者。张瑞、董卓皆为汉室鹰犬,不足为信。我等皆是凉州义军,方是同仇敌忾,同气连枝!” 马腾面色稍霁,问道:“哦?韩约如今终想起乃是义军同袍矣?其受镇西将军印绶时,怎不见他有念义举?” 成公英立即斩钉截铁的说道:“聊慰董卓尔!若能与君共襄义举,吾主即便弃这镇西将军之虚名又如何?愿吾等凉州义军摒弃前嫌,共讨汉室狗贼,踏平长安,尽取长安内泼天财富,此后安享富贵太平!” 闻言,马腾所有的怒气瞬间熄灭,像被一盆冷水浇下,连一点火星都没有残余。 暗地里再怎么怒骂,怎么愤慨叫嚣,都无关紧要,张瑞又听不到,不会产生任何后果。 但真要撕破脸面,跟征西将军府的雄师劲旅真刀真枪的大战一场,马腾立即胆寒。 不是自己不够悍勇,实在时征西将军府实在太过恐怖。 当初双方大战时,是征西将军府最虚弱之时。大军主力分散于河内、弘农、长安三地,既要防御董卓,又要稳定关中,且不熟悉地形,未曾修缮驰道。天时地利人和,彼辈只占了人和一项。 而己等坐拥天时,又占据地利,人多势众,以逸待劳,却被打的措不及防。仓促迎战下,各路大军被奇袭、被劫营、甚至就在官路上堂而皇之的被砍成一地碎片。 最终决战更是一败涂地,若非有猛将庞德左突右冲拦住敌军,自己就当场战死沙场。无数溃军,乱成一片,仓皇逃回城中,完全失去了一战之力。对方将城池四面合围,马腾都已做好了被一鼓而下的准备,随时准备突围逃亡。 若非张瑞莫名其妙的撤军言和,自己如今能不能安然坐在这里享福还是个极大的疑问。 诸将共立盟约之后,不是没有人背盟弃义,意图趁长安空虚,大肆劫掠。但背盟的梁兴,当夜便被立诛,全氏三族首级被挂于营前,鲜血淋淋的教训即在眼前。 现在据闻张瑞已与董卓达成协定,双方各自退军百里,互不侵犯。 这恐怖的杀胚,转眼间就调转刀锋,将西河郡境内数十万南匈奴杀的干干净净。 此时征西将军府兵锋正盛,而无任何战事,八万大军百无聊赖。又将驰道修的四通八达,对关中地形了如指掌。 自己这时候撕破盟约,振臂而起,向张瑞宣战。怕是这八万大军能欣喜若狂,狞笑欢呼着举刀向自己冲过来。 那场景,无数骄兵悍将一边狰狞砍杀,奋勇陷阵。一边大笑着对自己大加赞美,感谢自己送彼辈以军功、财富。想想就令人胆寒。 于是马腾立即开口拒绝,说道:“关中诸将立有盟约,共同守境太平。某非轻狡反复之人,岂可背信弃义?” 成公英被噎的几乎窒息,好一个执节守义马寿成!这恬不知耻的话语张口就来。 沉默了良久,成公英才说道:“张瑞麾下骄兵悍将,又贪得无厌。关中诸将便不担忧其有朝一日背信弃义,强取关中?须知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如今张贼之所以与尔等指渭水而盟,不过是忧惧吾主而已。何不趁吾等尚强势之时,共同击破长安,削弱贼势,以达成平衡。一旦有所迁延,张贼得势,则悔之晚矣,吾等将被其逐一击破!” 马腾眉头紧蹙,成公英所言,关中诸将自然也曾忧虑。实在是征西将军府战力太过恐怖。推己及人,若是己等有此实力,早已杀光所有敌酋,尽夺其妻女,掠其家财,怎会容许彼辈在自己眼前安享太平。因此,关于张瑞能在关中与诸将和睦共处,诸将皆从骨子里有所质疑。雄狮岂会与群羊互不侵犯。 若能一举击破长安,削弱张瑞实力,怕是关中诸将皆会踊跃会盟,以求心安。只是一直不得机会。 马腾心中蠢蠢欲动,以期冀的眼神望向成公英,说道:“汝主韩约一向足智多谋,莫非有何妙计,必能大胜张贼?” “主公!大事不妙!斥候来报,征西将军府一万大军正沿泾水西进,一路向右扶风开拔而来!” 仓皇而入的侍卫几句话语令马腾瞬间一身冷汗,手中柑橘跌落在地,惊恐的目瞪口呆。 这 自己只是想想啊! 怎么想对孟侯不利,也能引来上万大军?! 第二十一章关中欢庆一合诸侯 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得知征西将军府一万大军沿泾水北上,左冯翊诸将与右扶风诸将的反应大不相同。 左冯翊诸将立即派人向前询问缘由,右扶风的马腾则惊恐不已。 好在马腾的惊恐并未持续多久。 长安使节几乎是紧跟着斥候的脚步抵达右扶风。 在马腾还在惶恐时,又一名侍卫进入房中说道:“主公,孟侯府遣使拜访。” 马腾脸色逐渐变白,孟侯府难道通神了不成?这么快就上门兴师问罪! 成公英立即在一旁煽动道:“张贼来者不善,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斩杀使节,正西凉大义,汇聚西凉义士,共讨长安。迟则受制于人矣!” 马腾瞥了成公英一眼,说的倒是轻巧! 一旦与孟侯不死不休,他韩遂可以躲在金城坐观成败,自己驻扎于右扶风,就在长安近前,数万铁骑朝发夕至! 听闻西河郡境内匈奴覆灭,被俘战马牛羊数以百万计。 孟侯如今麾下铁骑之多,怕是当今诸侯之最。自己未有提前准备便与对方撕破脸,不死不休。数万铁骑于右扶风境内平原纵横驰骋,自己想汇聚大军都难如登天。 马腾并未失去理智,十分清楚,即便从军事角度而言,亦不能擅杀孟侯使节,乃对侍卫吩咐道:“备宴,请孟侯使节入府一叙。” 片刻后畅快的笑声扬起,使者还未现身,便先传来喜气洋洋的话语:“为马将军贺喜!” 马腾惊讶,听使节这欢快的语气,完全不像是来兴师问罪的。乃起身走出房间,迎上前去,问道:“喜从何来?” 使者乃是征西将军府从事杨修。为了拉拢马腾这位凉州巨寇,征西将军府十分慎重,派出了最心思敏捷,见微知著的文臣。 杨修立即笑着回道:“恭贺将军喜获一郡。西起大河,南至陇山,东连右扶风,凉州所属,安定一郡今后尽归将军所有矣!” 马腾一时摸不着头脑,问道:“何有此言?” 杨修笑着解释道:“吾主征西将军出兵一万沿泾水西进,汇聚关中义士,欲尽取泾水两岸凉州郡县。其中安定郡与右扶风相连,赠与将军。北地郡与左冯翊相连,赠与关中诸将。” 马腾还未说话,一旁的成公英勃然大怒,说道:“依尔所言,这凉州郡县好似孟侯囊中之物!可曾问过安定郡诸义士是何主张?安定士绅皆愿受吾主统辖,不劳孟侯越俎代庖!” 杨修眉头一挑,对马腾问道:“此乃韩遂使节?” 马腾被杨修所言震撼,点了点头,问道:“诚如其所言,韩遂长期把持安定,当如何处之?” 杨修豪迈一笑,说道:“无他,唯战而破之!我关中三辅各出精兵万余,沿泾水西上,所过之处,或降或死,仅此而已。” 马腾被这份豪气所折服,对攻克安定已有必胜之心。仅剩下心中的疑惑,问道:“泾水两岸尽归关中诸将所有,孟侯所求者何?” 杨修大笑道:“吾等同气连枝,何分彼此?诸君壮大,便是孟侯强盛!合我关西众将之力,同进同退,天下诸侯何人敢不退让?又有何人敢觊觎关西?” 杨修对人心之把握,已臻化境。最后一句几乎是完全切合了马腾心中所想。 应该说,这是关西所有军阀、诸侯共同的宏愿。协力进退,威震一方,使所有人不敢觊觎关西,从而保住自己在关中、凉州的逍遥自在局面。进一步争雄天下,既凶险又劳苦,彼辈没有这勇气与毅力。退一步俯首称臣,彼辈又嫌屈辱。割据一方,不受威胁,最称心合意。 其心中所想便是杨修所言,如今颇有共鸣,马腾不禁感慨道:“孟侯真乃宽厚慷慨之人也!” 再看向成公英时,马腾眼中便充满了鄙夷。 同样是使节,其何鄙也? 自始至终仅凭花言巧语在一旁煽动,欲使自己与孟侯反目成仇,韩遂在一旁渔翁得利。 再反观孟侯,何其慷慨! 出将、出兵、出粮,聚合诸侯,助关中诸将开疆扩土。 古代鼎鼎有名的齐桓公九合诸侯,亦不过是如此而已。 此时此刻,马腾心中对与征西将军结盟的怨愤顿时烟消云散。如此厚道的盟友,真心实意的帮助自己开疆拓土,些许虚名算得了什么? 他韩遂就算被册封为镇西将军又如何,还不是要丢城失地? 这种鲜明对比,让马腾如何能怀疑孟侯有染指凉州之心? 于是马腾对杨修说道:“请转告孟侯,某将精选步骑万人,随孟侯大军一路攻伐凉州!” 杨修未置可否,一指成公英,问道:“韩遂使节,将军欲如何处置?” 马腾略显犹豫,毕竟曾经并肩为战,就此杀戮,有失仁义宽厚。 成公英脸色惨白,连忙拱手说道:“请君念在旧情,容某归乡养育家中父母妻儿。” 马腾面带犹豫,望向杨修,问道:“莫如便饶其一命,令其归家尽孝,先生以为如何?” 杨修淡淡的回道:“一切凭马将军自行决断。某亦将如实回报孟侯,将军将派兵与关中大军同行。却亦留有韩遂使节。” 成公英瞬间脸白如纸,不惜拼命冲向杨修,意图赤手空拳将其打死。 马腾勃然大怒,对侍卫大吼道:“此人意图挑拨某与孟侯之交谊,将其乱刀砍死!” 凄厉的哀嚎,飞溅的鲜血,映衬着马腾的脸色分外铁青。 若一切按杨修所言回禀孟侯,无论孟侯还是关中诸将都会以质疑的目光看向右扶风。 既参与会盟,又留有韩遂使节?尔马腾是疯了,还是图谋不轨?莫非欲里应外合,覆灭关中大军,好与韩遂一同占据关中? 凄厉的哀嚎,并不影响杨修脸上笑容灿烂,说道:“马将军决心之坚定,令某叹服。只需我关中联军万众一心,共同进退,何愁韩遂不灭?驱逐韩遂之后,安定境内财富可任由将军取之,我军分毫不取。” 马腾脸色逐渐好转。自己与韩遂争战许久,难分胜负,杀其一人亦不会使关系更加恶化。 但却因此而交好于孟侯,只出兵一万便能将韩遂击败,全占凉州一郡,可尽情劫掠。这种美事在之前可是想都不敢想! 在马腾下定决心时,左冯翊境内诸将更是欢天喜地,大赞孟侯厚道豪气。 尤其在渭河、白渠附近的诸将,已经乐的数天合不拢嘴。 原来那些荒废的田地还可以向外出租?足以换来大量金银珠宝,锦衣玉食。 早知如此,众人早就求着孟侯来租了。何至于拿战马、黄金等珍贵之物到长安去换开元通宝? 而且令人心安的是,孟侯已经承诺,长安大军绝不越渭水半步。这等于昭示默许渭河以北皆归关中诸将所有,日后大家躺着收租即可。 自打孟侯进入关中,这关中诸将的境遇当真是渐入佳境,蒸蒸日上。 官拜大将,开疆拓土,金银珠宝,锦衣玉食,竟尽数纳入囊中。 这种盟友,怎能让人不安堵欢迎? 第二十二章蓟侯北归太原水利 关中三万联军沿泾水西进之时,张瑞亦终于在长安等来了来自河内的官员。 代行河内太守事的官员是盖勋,这位因浩然正气而名扬四海的官员咸得州郡信服。 由其管理河内政务,士绅百姓尽皆欢庆,尤其世家豪族,无需担心被迫害,政治清明远超王匡之时。 中郎将高顺、校尉郭淮、韩浩等将校率军两万余大军日征夜战,驱逐境内黑山军,剿灭强梁匪寇。 官府又改革税务,免除大量苛捐杂税,百姓生活日渐改善。 虽值乱世,但经过一众文臣武将的悉心治理,河内俨然一副海清河晏气象。远远好过年前汉室治下情形,内有山贼劫掠,外有强梁压境。郡府目无法纪,迫害大族,县府贪污腐败,横征暴敛。 因而张瑞统治河内虽然名不正言不顺,需要借用盖勋贤者声名来堵悠悠众口,但却着实得百姓士绅拥护。 盖勋抵达之后,张瑞立即召集所有官吏,准备召开秋收会议。 在等待众官员抵达期间,盖勋与张瑞对面而坐,递上一卷竹简,说道:“君侯,蓟侯托某带来一封书信。本月其已率军返回幽州。” 张瑞立即打开竹简,上面是公孙瓒笔力苍劲的字迹。 “孟侯足下,瓒伏地再拜白,起居毋恙,久阔不相见。瓒军粮已尽,将反幽州。与君会日虽短,深感意气相投。闻君已破匈奴,瓒深慕叹,愿有一日能执矛戈与君同驱胡虏。天下乱相已是,宜早作图谋,共成王霸业。蒙君款待数月,无以为报,留有幽州突骑两千助君克灭董贼。瓒伏地再拜再拜。” 张瑞颇为感动,公孙瓒竟然舍得再留两千突骑给自己。虽说现在刘虞还未削公孙瓒之权,幽州军兵尽归公孙瓒所属。但这也显得极为慷慨大度。 要知道幽州突骑之精锐在东汉时期达到鼎盛,赫赫有名的大魔导师、汉光武皇帝刘秀就是以幽州突骑为天下强兵,横扫天下。 面对公孙瓒的慷慨相助,张瑞关切的问道:“蓟侯离去时盖府君可曾替孤回礼?” 盖勋点头,说道:“恐传信有所迁延,某便自作主张,替君侯回礼一番。赠蓟侯黄金三千斤,粮草五万石,绫、锦、绢、丝共计四十万匹。” 张瑞叹了口气,说道:“何其薄也!恐有负蓟侯之义,遭幽州将士耻笑。” 不过这也怨不得盖勋,军政分离,如战马、铁甲一类物资全由兵曹管理,没有批示,盖勋也调不出去。能送这么多物资已是盖勋权力下的极限。 盖勋宽慰道:“蓟侯豪气冲天,岂会斤斤计较礼尚往来之价?且幽州苦寒,赠布匹四十万,能为士卒增添十万新衣以过严冬,未尝便弱于赠铁甲、战马。” 闻言张瑞稍稍舒心,打定主意日后对公孙瓒定要再有所补偿。 录事参军赵丰走近,轻声问道:“主公,诸郡守相官员皆已到齐,是否议事?” 张瑞起身,说道:“孤这便过去。” 因为与会人数较少,便安排在一座不大的房间内。 张瑞走进房间,众人立即起身,拜道:“恭问主公金安。” 房间内皆是府中资历深厚、显赫的文臣。 为首者分别为民部中郎审配、征西将军府长史裴潜、雁门太守裴绍、河内太守盖勋、上党太守郭缊、西河太守崔钧、河东太守国渊、京兆尹袁涣、弘农太守崔琳,以及代理太原太守的荀兴。 其中有青史留名的千古名臣,亦有自己挖掘培养的能吏。 一同构成了自己麾下人才济济的局面。 张瑞会心一笑,说道:“孤安,诸君且入座。” 待众人入座以后,张瑞说道:“谈及秋收之前,诸君且先叙述一番境内旱灾情形。” 荀兴立即抢先附和,说道:“主公仁义,惠及山川鸟木。太原百姓无不感激主公恩德。虽今岁旱灾严重,然境内百姓纷纷引水灌溉,得避旱情。” 张瑞讶异了瞬间,太原与长安皆是关西重灾区,在盘算中理应赤地千里,怎么会得避灾情? “且为孤详述。” 荀兴立即从怀中取出一张折叠得地图,钉在了议事的木板上。 众人望去,地图上线条纵横,弯弯绕绕,密布每个角落。 指着地图上标记明显的大湖,荀兴说道:“太原境内大湖,诸君想来并不陌生。当初正是主公亲临战阵,以三千精锐步骑,在大户之畔,一战击溃南部豪强两万联军,从而定鼎太原稳固,成就霸业之基。” 闻言,屋内无数后来加入的官吏皆惊叹不已的望向自家主公,原来自家主公不但雄才伟略,更是能征善战,曾以三千步骑一战克灭两万联军。诚乃当世之英雄。 张瑞莞尔一笑,也不戳破荀兴拍的马屁。这世上最具欺骗性的谎话大概就是这种实话了。每一句都是真话,但连在一起却变成了真实的谎言。 豪强联营数十里,在战场上哪来的两万联军。自己亲临前线是不假,可也只是在前线睡了一觉。具体战事全由段文负责,凭火烧联营,取得胜利。 这种时刻想着为主君塑造英明神武形象的“良臣”,怎能不讨主君喜欢? 在得到张瑞鼓励眼神后,荀兴更加意气风发,手指地图正式谈及政务,说道:“及主公平定太原,科学院立即勘察水纹地势,于当年开凿一纵三横四条沟渠。使灌溉水利惠及一郡十八县,无一遗漏。” “去岁太原承平无事,广收战俘、流民,在编户齐民之前,皆在郡中兴修水利。沿湖十县,近乎家家通渠。及科学院发明龙骨水车,地势再无影响,渠水可由地处翻至高地,乃是所有良田受益。” “今岁旱灾严重,早在二月,太原北部八县便开始大兴沟渠,除引汾水之外,还东引黑山灌流而下之沱水。虑虒、阳曲两县及雁门郡皆受沱水之益。” “闻主公政令,重灾免税,轻灾减赋。然太原南部十县有大湖之利,却无旱灾之患。太原所属,最多不过北部八县减赋而已。” 看着太原南部占地规模极大的大湖,张瑞颇为感慨,难怪后世屡屡修建水库、大坝。有这样一座大湖,的确能活民无数,对农业生产具有举足轻重的影响。 太原拥山水之利,山河表里,府控带山河,踞天下之肩背,为河东之根本,诚王道之基业。 李唐能以太原为基业,横扫天下,对张瑞也是一个极大的激励。 第二十三章布置秋收匹马建城 在谈及太原之后,必然是河东,论富庶河东为天下之最,论农耕同样亦是天下翘楚之列。 表里山河,河东的水利之发达还在太原之上。黄河几字拐角将河东夹在中间,水源之丰沛,在黄河流域独一无二,还有汾水、澜水、浍水等众多支流。 与太原一同构成治世之重镇,乱世之强藩。 为了治理好自己治下最繁华、最富庶的一个郡,张瑞调派了麾下最平恒贞干、秉德纯懿的臣子国渊担任河东太守。 对其委以重任,不仅管河东金曹,更统领河东全郡。 国渊刚正纯良,没有似荀兴一般夸夸其谈,很简明扼要的说道:“河东水源充沛,然水利灌溉并不及太原。郡县官吏曾详细勘察受灾详情,河东有良田一千一百二十五万亩中,未受灾情之田为四百二十二万五千亩,轻灾需减赋之田五百四十三万亩,受灾严重需免除赋税之田一百五十九万亩。” 张瑞眼睛一亮,相对于夸夸其谈的荀兴,国渊言辞虽然简单,但无疑更清晰明了。更凸显河东官吏在秋收政务上之用心尽力。是无数官吏不顾炎日酷暑,在田亩间详细查验,才能有国渊手中如此详细之数据。 一位清正贤能的太守,对整个郡国上下官吏的影响可见一般。 张瑞抚手赞道:“国府君鞠躬尽瘁,为民费心劳力,诚乃河东百姓之福,孤大业之幸。” 闻言,荀兴脸色微变,知道自己落了下风。今日得主公赏识者,必然为国渊无疑。 随后河内太守盖勋起身说道:“河内受旱灾影响轻微,治下良田八百六十八万亩,皆可按律纳税。” 京兆尹袁涣起身,说道:“京兆尹境内灾情严重,治下良田五百五十四万亩,除郑国渠覆盖之田,皆需免除赋税。。” 上党、弘农、雁门、西河皆是新入之郡,久遭离乱,水利荒废,值此旱灾之际,赤地千里。四郡主官发言大抵相似,多需要减免。 于是张瑞大抵弄清形势,自己治下能作为根基的还是河东、太原两郡,以及灾情影响轻微得河内郡。 其他能传檄而定得郡县类似上党、弘农、雁门全是包袱,需要调粮赈济。至于西河,更不用说了,那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百废待兴!西河太守崔钧需要在一片空空荡荡得平原上,重建一个繁华郡国。真的是开局一条狗,建设全靠手。别妄想西河能上缴什么赋税了,不发生暴乱、叛变就算崔州平才干斐然了。 京兆尹若非境内有享誉千古的郑国渠,在农业生产方面因旱灾影响,也是一份累赘。 不过长安城的贸易枢纽地位才是张瑞看中的,足以弥补其他劣势。 了解形势后,张瑞正式开始部署秋收事宜,说道:“今秋无需抢收粮食,各郡官员务必细致梳理秋收、税收详情,切不可一概而论。使受灾百姓切实享官府之恩惠,应减税者减,应免税者免。然该收之税,亦需正常征收。每一份税收,皆关乎一名流民死活。” 说到此处,张瑞变得语气肃杀,将腰间佩剑置于桌案之上,说道:“孤今秋将重设监察使司。若让孤知晓,官员之中,有人徇私枉法,包庇豪族。豪族士绅该纳税而未纳。百姓黔首,应减税而未减。休怪孤乱世用重典,法不容情!” 随后张瑞画风一转,对眼前的诸位嫡系忠臣说道:“如今乱世已现,君等皆孤之肱骨,有望建不世伟勋,封侯万里。切莫因些许铜臭而毁自身大好前程。” 众人立即起身应诺。 张瑞乃点头说道:“诸君各自归郡,慎重秋收之事。西河郡太守崔府君留下。” 一众官员离去后,崔钧躬身行礼,问道:“明公有何吩咐?” “且入座详谈。”张瑞正襟危坐,问道:“西河郡百废待兴,事关重建事宜,崔府君有何规划?” 关于单人匹马重建空城,在汉末这个乱象显著的时代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 归功于曹操的各种“丰功伟绩”,屠城、屠杀、吃人等等,经常导致一郡一县,百姓彻底死绝,千里无人烟,白骨露于野。 再加上中原战乱不休,诸侯残虐百姓,使曹魏的官员在重建郡县方面绝对算是轻车熟路。 其中最著名的分别是扬州刺史刘馥与京兆尹颜斐。 袁术死后,淮南残破荒废,曹操忙于官渡之战,便上表刘馥为扬州刺史,使其到江淮间重建秩序。 刘馥单枪匹马来到空空荡荡如同鬼城的合肥。以此为根基,推行教化,数年中恩化大行,百姓乐其政,流民越江山而归者以万数。 又汇聚儒人雅士,兴办学校,进行屯田,修建芍陂、茹陂、七门、吴塘等土坝蓄水灌溉稻田。 最后建筑高墙坚垒以为城防,积聚木石、编作草苫数千万枚、储存数千石鱼膏等以为防御。 为后来张辽在合肥城下开无双打下坚实基础。 而颜斐则是重建关中,马超之乱后,关中彻底残破荒废。颜斐到任以后,乃令属县整阡陌,树桑果。又令百姓取木材,官府为其造车。令畜猪狗,卖以买牛。一两年间,京兆尹境内家家户户有牛有车。京兆尹治下井井有条,物产之丰富为附近十郡之最。 崔州平被诸葛亮评价为有州郡之才。按推算应该不会弱于曹魏名臣刘馥与颜斐。 所以张瑞打算听一听崔州平的行政举措。 崔州平端坐于张瑞右手旁,条理分明的说道:“西河残破,生民百不余一。若无官府居中调度,百姓相距数百里,将使技艺断绝,民风退化。故某聚合两万百姓居于离石郡。” 崔州平的话语,令张瑞颇为认同。若两万百姓离散于数百里平原之上,明、技艺都会有所退步。即便刘馥也是以一城为根基,才逐渐恢复淮北富庶。聚合百姓,乃是明智之举。 “只是为何选离石县,而非美稷县?” 美稷县作为曾经的匈奴王庭,与护匈奴中郎将驻地所在,在张瑞看来似乎更适合作为根基。 第二十四章学习强军农耕分种 关于为何选择离石而非美稷,崔州平详细解释道:“离石县战国时为赵之离石邑;秦属太原二十一县之一。及汉立,置离石县,属西河郡;东汉永和五年140年西河郡治迁此,灵帝末年,郡县俱废。” “以离石为治,西为涛涛大河黄河,东为太原大湖,与大陵县紧密相连。交通便利,可得太原之助。尤其大陵县铁官众多,官市发达。西河郡可贩卖牛羊、奶酪、奶酒于大陵,换取各种器皿。” “自西河之战至今,某已安顿百姓千余户,皆授予良田。又组织百姓万余人,沿河东郡北境开始向北屯田,广种秋豆。” “此外在西河,畜牧官营。某留有千余户人家不事农业生产,专司为官府牧牛放羊。收集奶品、羊毛。多达上百万之羊,足以使两万百姓无饥患之忧。” 张瑞微微颔首,西河郡与历史上的刘馥、颜斐情况还略有不同。西河郡留有上百万牛羊的基础,非但不用官府调拨粮食前往赈济,反倒会留有结余。 久在西河,对农耕、畜牧皆有所了解,崔州平的确是最适合实现西河郡由游牧向农耕过度的官员。 针对移风易俗,改变生产方式,崔州平继续说道:“西河郡为南匈奴所影响,多有胡虏之风。某以为仅凭学校、名士难以速改民风。故某于民屯之中设有百名教习,百姓以百人为一屯,白日耕作屯田,夜间习我诸夏字,闻我诸夏先贤故事。” 崔州平的这个举措令张瑞大感意外。 民屯与军屯其实差距不大,皆是将百姓聚集到一处开荒屯田。只是军屯在屯田之外会利用闲暇时间练习军阵,演练武艺。 百姓可以在屯田之余演武,便未尝不可以习。 自古习演武并列,崔州平这一番灵性转换,令张瑞脑洞大开。 后世的扫盲运动,也是在集体制下成功普及了教育。 在一棵大树下,挂一个简陋黑板,一群农民围在树旁学习,成为了一代人经典的印象。 张瑞乃问道:“事关教,成效如何?” 崔州平慎重的说道:“百姓对教一事并不热心,然对教习所讲先贤故事却颇感兴趣。其中大禹治水,精卫填海,后羿射日,西门豹治邺,愚公移山,尊王攘夷及冠军侯故事,最是受欢迎,有无数百姓甚至能加以复述。” 张瑞莞尔一笑,这其中不是神话故事就是皇图霸业,可真是符合诸夏五千年以来的审美爱好。 能寓教于乐,增加百姓对诸夏的认同感,张瑞并不反对。只是却不能耽误了教大业,问道:“百姓于教并不热心,识字情况如何?” 崔州平面色凝重,说道:“不容乐观,如今已月余,仍有无数百姓无法书写自己姓名。” 张瑞认真思索许久,集体制下的学习是对学校教育的补充,若对此而设立严刑酷法,会显得极其突兀。 集体的事情,还是要回归于集体去解决。没有什么是一场考试不能解决的。 张瑞乃说道:“教习所传字,每月一考。一屯百人,若有一成不识字,全屯受罚,取消一切娱乐活动,罚其为所有屯田百姓浆洗裤袜。若全屯皆能识断字,则予以奖励,赏羊一只。无论教习、百姓能有大功于教者,孤亲自奖赏之。” 人是最明显不过的社会性动物。当一件事情与集体荣誉挂钩,就十分容易引起人心底的热情。 集体主义便是其中极端,甚至使民众产生了狂热情绪。 当然,在这个百姓目不识丁、民间生产力极端落后,交通基本靠走,通讯基本靠吼的年代,张瑞想搞极端集体主义也没有物质基础。 能调度百姓学习字的热情便已足够,想来没有任何一屯人会想为其他屯浆洗臭袜子,烂底裤。 随后张瑞对一旁的贾诩吩咐道:“西河郡之所为,孤以为甚善。可推行于军中。使每屯士卒皆习字,明大义,学习武经总要之中卷部伍营阵,将三军通典铭记于心。” 贾诩面露思索之色,说道:“屯长中恐不尽能识断字。” 张瑞摆摆手,语气坚定的说道:“全军八万余人,岂能连八百识断字之人尚凑不齐全?选军中士卒能粗通大义、教习字者,分配各屯,拜为军教长,位比队率,专司军中教之事。再设军教司,以军教丞为督,总管军中教务事宜,设立法度、章程、激励与精研学习事宜。归兵部管辖。” 府兵招募一向以能识断字者为优先录取,军中豪强子弟,学院学子,将门豪杰,多有能识断字者,想凑齐八百识断字的军官并不是难事。 贾诩立即应诺,道:“某这便前往设置军教事宜。” 崔州平的举措令张瑞眼前一亮,进而继续说道:“赖君之奇才,西河已得稳固。按孤所筹划,尽诛南匈奴之后,官府将迁十万户灾民安顿于西河,君可有所准备?” “然也!”崔州平自信满满的答道:“此正是某自南向北,沿河东郡边境开垦屯田之缘由。” “哦?作何解?” 崔州平详细解答道:“十万户灾民,自各县迁往西河,队伍绵延数百上千里,即便安顿亦非一日可竟全功,迁延或达数月近年。” “分批安置,欲不误农耕,必有所区别行事。最南方最先得安宁,故种秋豆。” “百姓自南向北安置,在秋豆之北,百姓可于十月种冬麦。” “后续安置之百姓错过冬麦,则可参与春耕,种粟米。” “自南向北分种秋豆、冬麦、春粟,可尽得农时。” 张瑞满意的抚掌而起,对崔州平说道:“孤得崔君相助,足以尽善西河政务,灾民可定矣!” 崔州平连忙拱手,说道:“诚赖主公恩德,灾民乃得渡过灾年。钧不过略尽人事而已,不足为道。” 张瑞一笑,说道:“然尽心仁政者,孤怎忍辜负?赐丝、锦各百匹,玉器、铜器、漆器各十套,以兹嘉奖。” 第二十五章孟侯府五神将 崔州平离去时,天色已暮。 张瑞懒洋洋的舒展了一下身躯,对身后从事问道:“可还有何政务?” 杨修答道:“主公麾下武恪尽职守,政治清明,已并无何大事。若主公闲暇,倒是可以考虑接见几位贤才。” “几位贤才?”张瑞讶异,自己麾下已经强盛到如此境地了?贤才一来便是几位,却还只是闲暇之余的小事? 张瑞心情变得颇为愉悦,问道:“是何人?” “首要之人,乃是主公亲点之猛士,黄忠,黄汉升。” “黄忠?”张瑞笑容更盛,说道:“黄汉升已抵达长安?设宴,孤今日为其接风洗尘。” 杨修答道:“据荆州所赠履历,黄汉升仅一子叙,早夭,因而无后。家财不过陋舍四间,正妻一人,侍妾一人,钱粮少许。数日间便已变卖家产,随荆州首批粮草一同抵达长安。” “荆州首批粮草送来几许?” “约为十一之数,三十万石。据闻船队当中,百舸争流。大量商贩货船杂居其中,一同往长安贩卖粮食、水果及特产。” “乃是豪族手笔?”张瑞笑着问道。 “主公明鉴。荆州豪族势大,蒯、蔡、马、黄、庞、习六大豪族乃刘表统治之基石,彼辈行事即便刘表亦不宜大举干预。” 世家大族这些人,真的要分两个角度去看。 若是在自己治下,必然是深恶痛绝,张瑞恨不得将抑制豪强、打击兼并、削弱世家、征收重税等一切手段都在彼辈身上施展一遍。 但若是在其他势力治下,就跟贪官污吏一样,怎么也不嫌多。 太原、河东、长安大举发展的工商业,最大的消费群体除了境内百姓,就是这些异州他郡的豪强世族。没有这些豪族,想要以工商之利收割其他郡县财富着实难度不小。 闲谈中,侍卫上前禀报道:“主公,黄汉升已抵达庄园。” 张瑞说道:“孤亲往迎之。” 作为五虎良将之一,黄忠担得起这种礼遇。 在一群武的拥簇下,张瑞疾步走至府门前,遥遥便看见庄园门外一位昂首挺胸的雄壮男子。 张瑞乃笑容洋溢的说道:“孤得汉升相助,何愁伟业不成?” 黄忠,甚至府中大部分人都未想过,贵为万户侯的孟侯本人会亲自出门相迎一位无名之辈。 见到在铁甲拥簇中的从容身影,黄忠略吃一惊,连忙拱手行礼,说道:“粗鄙之人黄忠,拜见君侯,恭问君侯金安。” 张瑞亲自扶住黄忠双手,说道:“孤安,汉升舟车劳顿,且随某一同入府稍作休息。” 话毕便拉着黄忠手臂,令其与自己并肩而行。 所谓折节下士,无外乎如此。黄忠完全未曾想过自己会受如此尊重,竟得与堂堂万户侯并肩而行。 须知自己在荆州之时,即便遇见一位县令、一位郡守亦得恭拜行礼。 这待遇实天地之别。 只是不知征西将军究竟看中自己何处? 很快黄忠得疑惑,便被张瑞解答。 进入宴席后,张瑞笑着说道:“孙子兵法言,知兵之将,生民之司命,国家安危之主也。天下有必胜之将,而无必胜之民。故君不择将,是以其国予敌也。” “孤肃清强梁,讨战奸逆,驱胡虏,定关中,更欲开丝绸之路。常思良将为用,以助孤成就伟业。本月与荆州为盟,一州之地生民百万,地广千里,然孤只求汉升一人。正是望汉升之智勇绝伦,能助孤达成所愿。” 黄忠连忙起身,说道:“蒙君侯信重,忠顿首再拜,愿结草衔环以报君侯赏识重恩。” 关于孟侯所言,黄忠心中感动,尤其今日之宴,竟只为自己一人而设。若非信重,何以得如此礼遇? 在黄忠激动不已时,张瑞亦踌躇满志。 五虎上将中赵云、马超、黄忠尽已在自己麾下效力。 五子良将中的张辽、徐晃亦同在军中。 有此五将,足以新设孟侯府五神将。 此外还有高顺、徐荣、庞德、张绣、裴俭、郭淮、郝昭、段、魏越、樊稠等人。 说一句关西出将,再显明彰著不过。 有如此多的悍勇将校,可以说同等兵力下,关东诸侯除了曹操,吕布、孙坚,孙策等寥寥数人,无人能正面一战。 彼辈唯一优势无过兵多而已。 然诸侯不可能天下一心,只要关东诸侯不大举联合,凭关西之精兵悍将,自己定鼎天下的概率极大。能争雄者唯袁绍、曹操、孙策数人而已。 信心是在无数臣武将的投效中一点一点积累的,张瑞相信只要能重用这些将领,必能攻克战取,乃对黄忠说道:“汉升为孤自荆州所求,若不予重任,恐失后人之望。便拜君为假昭武校尉之职,以累功勋。” 征西将军府中武将,如今职位最高者亦不过是中郎将之职。数十近百的校尉都在紧盯着下一位中郎将会由何人升任。 这种情况下,张瑞再信重黄忠亦不会骤然将其升为大将。不是每个人都是兵仙,能压得住无数剽悍将校。 最显而易见的便是马超、赵云、徐晃三人,论才能这三人未必便弱于黄忠。骤然将黄忠升为中郎将,必然会军中沸腾。 而起步便是代行校尉之职,已是起点不凡,霍去病起点亦不过是嫖姚校尉,却以其不世之功短短数年便高居骠骑将军之职。 黄忠勇毅冠绝三军,以此为起点亦无需多久便会位居全军高位。 因而黄忠起身拜道:“忠必不负主公所托。” 主公二字,终于定下君臣名分。 同为五虎良将,赵云在太原认主时颇为曲折、激动,但黄忠今番却只是水到渠成而已。 盖因如今天时、乱象、官职、地位、名望皆与当初在太原时不可同日而语。 除了充满功勋利禄的官面章,张瑞亦不忘以真情笼络。说道:“汉升初至长安,恐怕尚未顾及安顿。孤便送君一套府宅,位于长安城曲池坊中,以做安家之资。家具、器皿尽是齐全,汉升明日便可带领妻妾入住。” “忠拜谢主公。” 黄忠的心理应该是这个时代大部分将领的共同心理了。 效力一方则奋勇尽瘁,算是尽臣子之责。 令彼辈忠贞不二,怕是有些妄想。但令彼辈变节叛逃亦非易事。 所以对这种将领,张瑞觉得只要自己能保持势力昌盛,平日再交以恩情,足以保证其忠心稳定。 第二十六章建安七子杨修宏愿 与黄忠的宴席结束已是夜色已深,长安城已经关闭城门,张瑞想再见几位贤才只得等到天明。便带着蔡琰在庄园内闲逛。 如今思贤才名士,张瑞不由便想起自己的老泰山蔡邕。 蔡邕在学上的影响远远大于其名气。基本上无论经史辞赋,还是天数算,甚至碑铭书法,只要跟化沾边的事情,在汉末这个时代,自己的老丈人都能有所影响,而且是极大促进化的发展。 不然也不会在王允将其诛杀后,长安大臣立即感慨王允必不得长远。 当代学泰斗郑玄听闻蔡邕死讯亦叹息不已,感慨:“汉世之事,再无人能与正之。” 理论上这种海内名士,应该门生故吏无数。但蔡邕因得罪中常侍,一生起起伏伏,避难海内,隐姓埋名,居无定所,实在没能培养几个名徒。 最著名的当然就是东吴丞相顾雍,已被张瑞举为县令。 但只在自己老丈人身上薅下一根羊毛,张瑞哪能满足,便对蔡琰问道:“外舅声名享誉汉室,倾慕者如过江之鲫。一生所教弟子难道便只顾元叹一人?吾欲举而用之,姬可有推荐?” 蔡琰清冷的容颜上颇有几分无奈,自家夫君这目光恐怕难离家父的门生故吏了。 只得为其解释道:“家父一生漂流,并未收几名弟子。能入夫君眼界的亦只有两人。今日之后,夫君便可安心矣。” 张瑞开怀大笑,果然这贤才就像少女的胸口,挤一挤总会有的! 随即笑着抓住蔡琰素手,说道:“便知晓姬总能满足为夫心愿。速将其介绍一番。” “家父生平弟子只有二人,其一为元叹,其二为元瑜。” “元瑜?”张瑞想了想,实在没能想出这是谁的表字。不过只看这与元叹如出一辙的表字,就知道必是蔡邕所起,弟子身份确认无疑。 “元瑜师兄姓阮名瑀,陈留尉氏人。章精炼,名动天下,与陈琳并冠当世。” 阮瑀? 张瑞摸着下巴,属实没有任何印象。 阮籍自己都是听说过,建安七子之一。该不会是父子吧? 一切正如张瑞所猜测,阮瑀正是阮籍之父,同为建安七子之一。 历史上曹操闻听阮瑀有才,召其为官,阮瑀不应。后曹操又多次派人召见,匆忙中阮瑀逃进深山,曹操不甘心,命人放火烧山,这才逼出阮瑀,勉强应召。 曹操做不到的事情,对张瑞尔言却只是书信一封而已的小事。 管他听过没听过,其人与陈琳并列,就像卧龙凤雏一样,若无实才,天下人不会将其并为一处。 张瑞乃笑着轻抚蔡琰后背,说道:“就有劳夫人书信一封,请其至长安效力。” 蔡琰早已料到会是如此,说道:“予一女子不宜代行此信。夫君何不请元叹师兄书信一封?” 张瑞笑着点头,轻轻吻过蔡琰绝世容颜,转而问道:“姊夫之事可还顺利?” 蔡琰微微点头,说道:“某已去信邀请姊夫一家前来关中。算时日,信使应已抵达。” “夫人真乃吾之贤内助也!”张瑞笑容满面的赞叹道 看着张瑞笑容洋溢的脸庞,蔡琰会心一笑,在庄园里闲庭漫步,盯着张瑞的背影,轻声说道:“却是将全部心血皆赋予良人身上矣。” 张瑞转身将蔡琰横抱而起,走向房间,说道:“为夫无以为报,只能将一身精华皆回赠与夫人!” 烛影摇晃,尽情发泄一回,张瑞只感觉神清气爽,周身轻松。 清晨竟然惬意的起了个大早,旭日东升,天晴万里。 张瑞便请杨修一同享用早餐,准备将剩下几位贤才今日一并接见了。 用餐期间,张瑞与杨修闲聊,问道:“如今乱象显著。闻君有高才,依君之见,何以致太平,兴盛世?” 关于如何结束乱相,停止兵戈,使世间恢复太平,显然是这个时代所有有志之士皆曾夙夜思虑过的问题。 杨修亦然,回道:“当今天下之乱,首在董贼。若董贼骤去,复汉室权威,则天下可速定。” 张瑞喝了一口浓汤,思虑了片刻,问道:“然地方诸侯已成,汉室还有何威仪?” 这世间事哪有那么简单,杀了董卓就能恢复汉室威仪?张瑞是不太认可,感觉大汉已是沉疴积弊,不破不立,只有在一次次征战中确立新的权威,建邦立国,才能结束乱世。 杨修解释道:“汉室诚然威严扫地,然若一方诸侯率雄兵十万进入洛阳,则权威骤立。既有雄兵之威,又有朝廷之权。天下诸侯莫能当之。” 张瑞凝眉思考,若如杨修所言。 其实并非树汉室权威,而是树权臣权威。这番想法倒是与荀彧不谋而合。 有十万大军为威慑,等于是权臣恢复了中央对地方的威慑力。天下可以轻视皇帝,却不能轻视为朝廷政令背书的这十万大军。 张瑞不由的放下碗筷,问道:“若按君所言,诸侯提兵进入京都,足以稳定朝政?万一不顺,岂非复一董卓?恐激起天下群雄联合讨伐。” 张瑞其实比较倾向于稳扎稳打,最不愿面对的便是关东诸侯联合讨伐。关西兵精将猛,独对任何诸侯都有胜算。但若要面对袁绍、袁术、曹操、孙坚、刘表等关西诸侯的联合讨伐,就会陷入兵力不足的窘境。 杨修答道:“世间事,风险本便与利益息息相关,岂有完全之策?” 张瑞还待再言,蔡琰递上一枚剥干净的鸡子,放至张瑞碗中,说道:“良人,朝食期间不谈政事,身体方为根本。” 甄宓在一旁忽闪着明亮的双眸连连点头,表示自己极为认同。 张瑞乃莞尔一笑,对杨修说道:“且先安享朝食,稍后我等再详谈。” 如今治下无事,张瑞可以从容悠闲的享受早餐,细嚼慢咽直到阳光明媚,才放下碗筷,走到院中,舒展了一会儿身体,对身后随侍的杨修问道:“王越之事,进境如何?” 杨修神思敏捷,立即回道:“传闻后将军袁术对主公交好荆州颇有微辞。于武关外数里处派军设立鹿角关卡,严查百姓流入关中。” 第二十七章思立大学竟闻司马德操 在境内设卡防止百姓逃离,是乱世每个诸侯都有的权力。 当然袁术设置关卡的权力,张瑞自然也有看不顺眼,将其捣毁的权利。 这乱世,终归到底还是凭实力决定处世之道。 张瑞听闻袁术敌意后,淡定的回道:“黄汉升乃是南阳人,调其入武关,扫清袁术所设鹿角、关卡。” 袁术既然敢封锁关中,自然要有承担后果的勇气。武关在手,张瑞可以从容进退,当然不怕挑起事端。最差结局也不过是双方继续大打出手,袁术接着封锁武关而已。 提及武关,张瑞想起当初曾令傅干为商县令,与阎柔、王忠在武关招徕关中流民与中原名士。 转而对杨修问道:“孤曾派人于武关招徕流民士人,可有成效?” 汉末中原大乱,尤其董卓长期凌虐豫州,颍川、汝南皆被乱兵屠为焦土。 来不及逃走的皆成为刀下亡魂,成功逃脱到冀州、荆州、扬州的则成为了青史留名的名士。 如今孙坚令董卓深为忌惮的赫赫声威还未形成,诸侯中仅有张瑞曾将董卓的颜面踩在脚下蹂躏。 是故关中与荆州、辽东并为如今士人百姓避难之地。 经过长期积累,应见几分成效。 杨修答道:“经武关而入长安之贤才士子不绝于路。自昭示科考分级应试之后,各郡县提学官为显教化之功,竞相争夺士子户籍,有学识者皆被登录在册。” 张瑞满意的点了点头,看来今岁科考自己能见到许多青史留名的能臣了。随后问道:“其中可有若个德高望重、名扬四海者?” 杨修面露笑容,说道:“确有两位海内名士,其一与主公尚为近邻。” “近邻?”难怪杨修面露笑意,张瑞亦不禁笑问道:“这庄园附近竟有此雅士?若有闲暇,孤却要拜访一番。是何人?” “主公曾闻《五经章句》否?” 《四书章句集注》、《五经章句》,都是文史经典,张瑞虽没看过,但大名却有所耳闻。 杨修乃说道:“《五经章句》即名士宋忠,宋仲子所作,如今宋忠居于终南山下,以竹筑屋,开设学院,讲经释义,弟子多达百余人。” 宋忠这个名字可太是令人印象深刻了。通读《三国演义》大概没有哪个人名比这个更加晦气了。想让人不印象深刻都难。刘表死后,刘琮与大将蔡瑁等人遣宋忠向曹操上降表,在返回途中,路过新野,为关羽所获,刘备方得知刘琮已降曹操一事。刘备在斥责宋忠后,将其释放。 演义中一笔带过的角色,在真实历史上却是一位名扬天下的大儒。其弟子尹默、王肃、李撰、潘濬无不是三国时期显赫一时的高官名将。尤其潘濬更是东吴重臣,与丞相顾雍,大将军陆逊齐名并列。 这些名士能教书育人,便是对自己最大的帮助。 张瑞原地踱步许久,说道:“孤治下之名士亦颇具规模,孤欲设一学院,使彼辈专心教书育人,著书立传,尔以为如何?” “制如太学?” 张瑞缓缓摇头,关于太学、国子监一类机构在历史上虽不乏其中有祖冲之这类名士,但大多数时间一直同死气沉沉、贪污腐败等恶劣形象相伴。 究其根本无非两点,其一生源质量差,各种官员后代可以荫功入学,富商可以通过纳银入读。其二学子结业可以直接出仕,却又不能出任高位,受科举出身的官员歧视。 张瑞不反对国家学府学员直接出仕,毕竟是汇聚了举国的精英才俊。但厌恶毫无缘由的就封官就任。 况且也不一定每个人都愿意出仕,适合出仕。 张瑞乃说道:“不同于太学,孤所立学院,其回归教育初心,只负责教书育人。学员需饱读诗书才可考入其中。精研四年,有所建树,方可结业,授予博士之位。若有意出仕者,可直接参与科考州试。能过科考则授予高位,若不能过,则彻查其师长,是否腐败。” “且学院之中,不仅设五经博士,更设其他学派博士,兵家、法家、农家、墨家及孤最重视之数算,无一例外。学员需涉猎其中多数,精通数门。具体名数由祭酒、博士自行核算。” 这种形式其实已经比较像后世的国家顶级大学,张瑞对教育一向十分关注,便说道:“事关长安学院,孤将亲自选址建设学院,担任山长,设立典章。尔可替孤搜寻几位大儒,与孤齐办学院。” 杨修拱手应诺,说道:“主公所思博学多识之大儒,正是某欲谈及之人。乃是避难关中之名士其二,与宋忠并列。” “哦?是何人?” “乃颍川名士人,司马德操。” “司马德操?” 谈及司马德操,即便恃才傲物的杨修亦面露尊崇之色,说道:“司马公名徽,字德操,颍川阳翟人。其人德行清雅,学究天人,能知人论世,可鉴才引贤,得世人之敬重。其博学之广令人惊叹,非但通诸经史,又专精於左氏春秋,更兼知奇门、兵法。” 颍川阳翟人,出名的并非只有郭嘉。 这位司马徽亦同样令人印象深刻,尤其以向刘备推荐了诸葛亮、庞统而广为人知。 整个颍川在董卓暴虐下化为一片焦土,司马徽避难于他州并不让人意外。 只是这位大儒竟然避难于自己治下,而未去荆州,着实令张瑞颇感惊讶。 立即关切的问道:“司马公如今在做何事?” “司马公如今居于华阴县,太华山下,畜牧垦殖,种桑养蚕。” “做何事?”张瑞惊讶的张大了嘴巴,问道:“畜牧垦殖,种桑养蚕?” 这位名士未免也太接地气了。作为一位享誉天下的大儒,你不去著书立传也就罢了,至少教书育人吧?怎么搞起农业生产这类事情了? 杨修郑重点头,说道:“的确如此,司马公之所以未去荆州,便是因为主公治下桑树成林,养桑便利。” 这…… 张瑞分析过能吸引这位名士的原因,首先是己治下平宁,乃是避难桃园。其次是因为自己治下重视文教,广办学院,文风昌盛。 但怎么也没想到,最终压倒荆州,吸引到司马徽的竟然是文教之外的重视农桑。 第二十八章躬耕田亩 对张瑞的疑惑,杨修给出了详细解释说道:“司马公不慕荣华,曾言昔伯成耦耕,不慕诸侯之荣;原宪桑枢,不易有官之宅。何有坐则华屋,行则肥马,侍女数十,然后为奇?虽有窃秦之爵,千驷之富,不足贵也!” “据某所知,司马公如今躬耕于田亩,治田百亩,蓄彘三头,鸡十余,亲采桑叶以养蚕。凡此种种蓄养垦殖,种桑养蚕皆主公治下鼓励之行,司马公足以自持,凭己供养全家,乃移居于主公治下。” 关于躬耕于田亩,历史上不乏记载。最出名的当然是诸葛亮的出师表里面,诸葛丞相曾言自己躬耕于南体情况可能存疑,但司马徽的躬耕田亩记载的实在是太详细了。 庞统年轻时声名不显,闻司马徽之名不远两千里前往拜见,正逢司马徽在桑树上采桑叶。于是庞统出言讥讽:“吾闻丈夫处世,当带金佩紫,焉有屈洪流之量,而执丝妇之事?” 司马徽采桑树上与其交谈,不分昼夜。司马徽由是惊奇庞统之才,称庞统为南州名士之首。庞统自此闻名天下。 刘表之子刘琮拜访司马徽,适逢司马徽躬耕于田亩之中,随从便问:“司马君在耶?”司马徽答:“我是也。”随从见徽衣装简陋,骂:“死庸。将军诸郎欲求见司马君,汝何家田奴,而自称是耶!”司马徽只好回家,梳好头,带好头巾,穿好上衣后再来见刘琮。 随从看见司马徽还是原来的老翁,惊恐地告诉刘琮。刘琮起身向司马徽叩头,并向司马徽道歉。 此外还有推猪与人、临蚕借簇等诸多关于养猪、养蚕的典故。 这无疑是一位真正亲自参与耕作蓄养的名士,完美演绎了何为且耕且读。 对方不好美宅、肥马,不慕荣华、侍女,着实令人敬佩。 尤其身为男人,竟然不好女色,仅这一点,就足以令张瑞惊为天人。 张瑞吩咐道:“以孤名义赠其油一瓮,肉十斤,粮一石。再赠与书籍百册。询问其是否有意入长安学院教书育人。” 谈到书籍,张瑞转而问道:“如今雕版印刷术见效如何?” 杨修答道:“遵主公之意,官府首印孝经、春秋、九章算术、梳律、武经总要五书,各已制书上万册。以一书十钱之价出售,得钱四十余万。” 上万册,听起来不少,张瑞却并不满意。 自己治下百姓四十余万户,想令家家户户皆有藏书,还需要数年才能竟全功。 张瑞便吩咐道:“印刷之术,事关教大业,造福诸夏千古,无需吝啬。令科学院增加人手,加印书籍。在普及所定五书之后,有关数算书籍,皆雕版印刷,其他学派经典商君书、道德经亦广而印制。孤之所愿,百家争鸣,明璀璨!” “诺!” 随后二人又将话题谈回贤才,杨修说道:“除黄汉升之外,尚有一位贤才亦为主公所征,乃是辽东人公孙度。” 张瑞倒吸一口冷气,还真一封信将公孙度征辟到关中了?那辽东怎么办? 没有公孙度镇守辽东,东征高句骊,西征乌丸,威震海外,帝国北疆怕不是要一片糜烂? 张瑞再次感受到自己对汉末局势产生的巨大蝴蝶效应。 历史有其巨大的惯性,也有其偶然之处。都说时势造英雄,但在公孙度身上却不尽然。这位诸侯硬是演绎成了英雄造时势。换一位辽东太守,未必便有公孙度的胆气,割据一方,东征西讨,使辽东变成一片乱世净土。 但关于公孙度的才能,却并不容易下断言。说其无能,其人能一战使高句骊胆寒,俯首听调。说其真有如何将才,却也不见得。从公孙瓒到袁绍到曹操都能轻松将其围困在辽东,甚至公孙度趁中原大乱而攻取的青州郡县如东莱等,在官渡之战后被张辽轻易横扫,全部收复。 总得来讲,这是一位有远见、有胆气的诸侯,但未必是一位良将贤臣。因为缺少了徐荣至关重要的举荐,这位枭雄并未能扶摇直上九万里。 张瑞短时间内亦没能想好该如何任用这位枭雄,对杨修吩咐道:“请其前来一见。” 很快公孙度便被召至。 公孙度并未得到如黄忠一般隆重的待遇。因为张瑞确信,论先登陷阵,勇毅冠三军,十个公孙度也比不上一个黄忠。而性格方面,公孙度也是野心勃勃。 张瑞不至于因噎废食,猜忌每一名部下,但也有心谨慎震慑一番这位历史上的枭雄。 进入房间,公孙度很恭谨的拜见行礼,说道:“粗鄙之人拜见君侯,恭问君侯金安。” 张瑞轻嗯了一声,坐在石亭内望向肃立一旁的公孙度,问道:“君乃是幽州人士,竟肯不远万里赶至关中?” 公孙度立即拱手,说道:“度虽幽州人,然并不受重于幽州。自建宁二年169年,因谣言被免官,居于幽州二十一年,而备受轻侮。闻君侯有雄天下志,度虽不远万里,亦愿追随效力。” 二十一年。 张瑞感慨。难怪公孙度赴任辽东太守后迫不及待的便将曾经轻侮自己的所有官员士绅全部残虐致死。 在这个三十岁便可自称老夫的年代,被无视了二十余年,可以说是蹉跎了半生。 对一个醉心功名的野心家而言,半生郁郁不得志也的确是一种煎熬。在时隔二十多年后,再次受到官府征召,哪怕相隔万里,哪怕前途未卜,也好过在家乡被人轻侮。 对于公孙度的屈辱,张瑞并不在意在意,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若一名诸侯会因为些许曲折人生便改了初衷,那势必不得长久。 因而张瑞脸色依旧平静,望着公孙度说道:“诚如所言,孤有雄天下之心。辽东虽远在万里,孤之兵锋亦终有一日将会抵达。山河一统,逆贼纵远,必将授首,宵小躲匿,亦难逃一死。” 公孙度讶异,一时分辨不出孟侯这是鼓励自己力争高位,他日扬眉吐气。还是威慑自己,莫要叛乱,否则即便逃回辽东亦难逃一死。 只得表示恭谨受教。 士人阶层一直是这般尔虞我诈,阴谋诡谲,虽机关算尽亦只是皮毛之争。真正的腹心,反而在最普通、最温顺的百姓身上。 一旦数百千万的温顺百姓忍无可忍,发出求生的怒吼,足以将一切士人的亭台楼阁化为灰烬。 就在张瑞接见一位位贤士时,远在长安的一处脏乱角落内,却在酝酿着一起震惊关中的叛乱。 第二十九章劳役叛乱号曰乞活 长安城,安邑坊。 占地仅三十余步的仓库灰尘扑扑,堆砌的泥沙、杂乱的木石沾满了仓库的空间。 而就在这碎石与泥沙堆上,却横七竖八的躺了足足有两三百余人。 其中有人疲惫不堪,呼吸吃力,仿佛随时可能咽气。 有人咳嗽不止,声音撕心裂肺,似乎要将整个肺叶吐出喉咙。 但更多的人已经身体冰冷,躺在泥沙碎石之间,彻底失去生机。 在仓库的一角,几名力士坐在阴影当中。 有人率先开口,说道:“豪族愈发不将吾等当人对待,每日自黎明而起,劳碌不休,直至深夜。稍有懈怠便鞭抽杖罚,每日积劳至死者,不胜陈数。吾等若不早做谋算,时日无久亦会化为此间冰冷尸首之一。” 有人阴恻恻的说道:“彼辈何时曾将吾等当人看待?饷饭之中参杂沙石,豪强家中狗尚不食此饭!” 人心不一,即便此情此景,还是有人犹豫,说道:“某曾闻官府屡次下令,需体恤民力。不然豪族亦不至于将尸骸尽藏于仓廪之中。吾等何不向官府揭发?” 有人歇斯底里的大笑,问道:“揭发?如何揭发?这些豪族尽是奉官府之命行事,官绅勾结,沆瀣一气!况且旱灾所致,粮食不足,逃难百姓四方云涌而至,豪族永远不缺顶替之徭役。官面数字精准无误,劳累至死者,全是枉死,有无数难民足以冒名顶替!官府永不足查出缺漏!” “今岁大旱,赤地千里,百姓流离道路,长安转死沟壑,今亡亦死,劳力亦死。为求活命,只有尽取粮仓,释放苦力,开仓放粮!” 随着话音落下,数根火把举起,将角落里映得一片通明。 所有人都看向最后发言之人,说道:“王公素行仗义,咸得灾民、苦役信服。吾等皆信王公之言,愿推王公为主,乞活一命。” 被众人围在中间之人,便是众人口中王公,名波,字孔渠,左冯翊云阳人。 其人身材并不高大,有沉稳之度。气质不似读书人一般儒雅,却亦不似苦力一般粗鲁。这种不上不下的通俗气质,正符合普通劳役对高位者的幻想,又没有读书人的书生意气。 因急公好义而得徭役称赞,在长安城徭役中算是颇有声名。 王波于是起身,对围在周围手举火把的诸位豪士,说道:“天道无情,豪强残虐,吾等去留皆死。今日便以乞活为号,尽诛豪强,开仓放粮。吾疾贫富不均,今为汝均之!” “乞活!” “乞活!” “乞活!” 一声声悲壮的吼声,很快便彻底震动了整个平静的长安。 敢聚集在此阴谋叛乱的皆是各处苦役中素有威望的豪士,有彼辈煽动,乞活的口号很快便在长安城四处回响而起。 成百上千的苦役走上街头,发起叛乱。一片片的火把,一处处的烈火,在长安城内扩散。 平日里残暴不仁的豪强来不及逃避便被劳力从奢华的府邸中拖出,被锄头、镰刀活活打死在街头。 粮仓被打开,劳役们见到粮仓内黄橙橙的粟米,悲愤的仰天嘶吼。 豪族明明有粮,却用参杂着沙石的饭菜来打发苦役。苦役们每天头顶烈日酷暑,片刻不得休息,却连一口饷饭都要被克扣,彼辈良心何在!人性何存? 无数劳役尽诛豪族、奸商之心愈发坚定。 但长安毕竟是张瑞最注重的城池。城内时刻驻扎着四千最精锐的征西将军府百战老兵。 队列昼夜巡视,士卒戍卫要处。 在长安城规划建设时,便设有街鼓、望楼,起警讯之用,击之警众,传示令罢。 几乎是在劳役起事的同时,密集的鼓声便次第响彻全城。望楼之上,一排排殷红如血的灯笼被点燃。 长安一百零八坊,凡是未曾参与叛乱的坊肆立即紧关坊门,将自己隔绝于坊墙之内。 而长街上,一队队的士卒已经开始列阵出击,一名名衙役、备盗亦提着腰刀、哨棒谨守长街要道。 负责守备长安城的校尉是允文允武的士孙瑞。 听到响彻全城的鼓声后,士孙瑞立即开始披覆甲胄。在甲胄还未披覆完成时,亲卫已经闯入帐中,禀报道:“校尉,前线士卒回报,叛乱者乃是豪族劳役,正在攻打豪族仓廪。” “豪族劳役?”士孙瑞脸色肃杀,语气冰冷的说道:“这些豪族皆该杀!” “趁劳役攻打豪族,即刻派兵守卫要道,管控城门,绝不可令叛乱蔓延出长安城!” “即刻派人快马加鞭向主公详报长安之事。” 吩咐过后,士孙瑞匆忙穿戴好甲胄,走向校台。此时校场之中已聚集近半士卒,深夜惊醒的士卒迷惘而又困乏,站在校场上惴惴不安。若非军纪严明,早已沸反盈天。 军情紧急,士孙瑞等不及全军汇集,叛军主要是一群劳役,在未夺得武库之前,彼辈绝不是征西将军府精锐大军之敌手。此时每早一刻进军,便能将叛乱规模压制一分。 于是士孙瑞简明扼要的对台下将士喊道:“城中一群苦役作乱,暴徒逞凶,毫无威胁,火速进军,将其驱散镇压!” 士兵们由是纷纷心安,一群衣不蔽体,手无利刃的苦力,无论如何亦不会是全副武装的大军敌手。 当即列队,跑步出营,火把分散成无数支细长的游龙,散布至长安城各坊之间。 在长安血流成河时,秦岭山下避暑的张瑞正处于睡梦当中,只是却眉头紧皱,被噩梦所困扰。 梦境中,无数叛军明火执仗的冲进长安,面庞染血的狰狞武士冲进孟侯府,将衣衫单薄的自己从孟侯府拖出。 无数叛军举着火把围在自己身边,此起彼伏的大吼:“时日曷丧,诛尔暴徒!” “时日曷丧,诛尔暴徒。” “时日曷丧,诛尔暴徒。” 狰狞的面庞,回响不断的话语,鲜血飞溅的画面,令张瑞一头冷汗,全身一颤,猛然惊醒。在黑夜中骤然起身,倚着墙面大口喘息。 蔡琰被惊醒,连忙问道:“良人可是做了噩梦?” 张瑞还未答话,屋外骤然响起急促的敲门声,谢玄沉声说道:“主公,长安急报。” 闻言,张瑞立即掀开被子,走出房门,见到屋外一队队列阵严整,依旧从容的侍卫,才稍稍安心,问道:“发生何事?” “长安豪族劳役掀起暴乱,号曰乞活,在长安城中四处作乱。” 张瑞咬牙,说道:“传令奋武中郎将张瑾,率两万大军开赴长安,即刻剿灭叛乱!” 随后张瑞重重的一锤墙壁,几乎是吼道:“令裴潜暂放一切政务,去长安彻查!究竟是何残虐之徒,引发叛乱!无论官僚士绅,尽皆处死,一个不留!” 第三十章长安血战 长安城的劳役暴乱并不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 只是几名劳役不甘心面对惨状人生爆发的激烈怒吼。 简单直白的口号,乞活。 却在一夜之间汇聚了无数饱受压榨的苦力,共同爆发出震惊长安的怒吼声。 号曰乞活,劳役们被逼入绝境,毫不畏惧刀兵,因为不胜即死,投降亦死,沉默亦死。 在长街巷尾,一群一群的劳役汇聚,闯出脏乱逼仄的角落,杀向豪族豪宅。 长安施行宵禁,事实上在叛乱爆发的第一时间便有十数名衙役、备盗手按腰刀从长街四面八方汇集过来。 为首的官吏对着数十名持械上街的劳役呵斥道:“尔等犯夜!依律需鞭笞二十。然念尔等尚未远行,若此刻返回居所。可既往不咎!” “吾等只乞活一命!回去必死无疑,冲出去才有活路!杀!” 随着一声大吼,数十名劳役举着棍棒、镰刀便乌泱泱的冲上前去。 十几名官吏完全挡不住这汹涌的人群,双方混战一处,亦无章法,很快便有官吏被打倒在地,数名劳役围在倒地官吏周围,举着锄头、镰刀乱挥而下,鲜血染红了长安街头。 在劳役的暴动中,街鼓响彻了寂静的长安,数十里内声音清晰可闻。 不足半刻,一队巡街的铁甲士卒便抵达施暴现场。 为首的什长眼见劳役暴乱,没有任何犹豫大吼一声:“杀光彼辈!” 十名铁甲士卒的冲击,让劳役们见识到了何为精锐之师。 双方怒吼对冲,但场面却全是一面倒的屠杀。 一方甲具精良,全身披覆重铠,横刀锋利无比,挥舞之下,所中必倒。 另一方却只穿粗布短褐,手持镰刀、锄头,被横刀砍中,必定身受重创,残肢断臂横飞。 且双方对战争的理解亦完全不同,一方一拥而上,完全是街头游侠的打架斗殴,一方阵列严整,如墙推进,刀光闪耀,劳役被成排成片的砍倒。 整条长街血流成河。 若就此发展下去,这数十名阻塞长街的劳役能被十名铁甲全部杀光于此。 但豪族的贪虐实在是超乎了军人们的想象。 当乞活的口号怒吼而出,大量里坊内的劳役应声而起,不甘困死于豪族压榨之下。 在十名士卒还在奋勇向前时,身后坊门大开,数十名乞活的劳役手持锄头、镰刀,涌上长街。 士卒们阵型顿时凌乱,并肩前进的一排士卒,有人正奋勇向前,有人却惊恐转身。 下一刻转身者后脑便挨了重重一镰刀,头上兜鍪被镰刃留下一道细长的缺口,鲜血自额头流满脸颊。 左右的同袍立即拉着受伤的士卒后撤一步,什长大吼道:“结圆阵!” 士卒们训练有素,左右两翼迅速回撤,眨眼间便背对背形成一个小型圆阵,将受伤士卒护在中央。 前后上百名劳役一拥而上,将不足十名甲士淹没于人海之中。 劳役星罗密布的举事,很快遍布了整座长安,类似的征伐在各处长街上演。 崇仁坊内汇聚了整个征西将军府最多的高官富商,因而最激烈的战事亦爆发在此处。 士孙瑞亲自带领两百士卒守卫于长街要道路口。 两千余名徭役阻塞长街数里,怒吼着发起一次次冲锋。 守军箭如雨下,在碎石铺平的路面上留下一地横七竖八的尸体。 又一次将劳役击退数十步,士孙瑞走到密集的军阵前方,对劳役大喊道:“尔辈受人蛊惑,手染鲜血,酿成大错,若能迷途知返,束手就擒,尚有一线生机。否则一旦长安南营两万大军开赴城中,尔等皆死无葬身之地矣!如今局势,尔等进不能进,退不得出,已为瓮中之鳖,所坚持者为何?” 在无数倒地伤兵的呻吟中,一名全身染血的壮汉走出劳役队列,站在空旷的长街上与士孙瑞遥遥对峙,发出癫狂的笑声,吼道:“哈哈,所坚持者为何?这位将军何其浅薄!吾等两千余人皆乃长安富户刘氏之壮力,拂晓搬石木,晌午挖沟壑,正午建房邸,深夜和泥土,一刻不得闲,终日奔波苦!死难者月十去其五,吾等若不乞活,即便今日不死,亦难逃明日、后天!” 士孙瑞能感受劳役心中绝望与凄苦,当即斩钉截铁的回道:“孟侯必会惩治这些不义豪族。长安以工代赈,亦是为尔等能有一口活命之食。尔等需体谅孟侯苦心!” “哈哈!他孟侯高高在上,还需吾等小民忍一身苦难以体谅?今日不劳烦孟侯,吾等劳役自均之!诛豪族,开粮仓!杀!” 无数癫狂的劳役再次怒吼着冲向前去。 士孙瑞绝望的泪流满面,大吼:“尔等这是在自寻死路!一旦大开杀戒,豪族惊惧,关中数十百万难民,再无活命之机!” 一旁的亲卫连拖带拽,将依旧欲劝降的士孙瑞拖回军阵之后。 下一刻,屯长坚硬如铁的声音响起:“放箭!” 密集的箭雨再次覆盖长街,只穿粗布麻衣的劳役毫无抵抗之力,密密麻麻的被射倒一片,长街伏尸积累,厚达数尺。 血水汇聚成河,流入街边明渠,随着渠水灌遍整座长安。 今夜整座长安一片妖艳猩红,伏尸盈城,血流成河。 而并不是每个要道路口,皆如士孙瑞所在这般稳固。 在安邑坊与亲仁坊之间,是丹凤门街,向北直通东市。 上百名士卒列阵于此,亦有百余名衙役手提腰刀,站在士卒之后。 东市内售卖有大量弓箭与长刀。一旦被劳役所获,军兵想再平定叛乱,就再不复轻松了。 王波知道长安武库附近一直戒备森严,即便苦力过万亦不可能动摇守军分毫,因而很早便将目光锁定在了东市之上。 这是劳役获得大量精良器械的最佳选择。 因而王波本人亲自率领了大量的劳役汇集向此地。 士卒的弓箭并不足以彻底击溃劳役,很早之前双方便陷入鏖战。 纵然死伤惨重,但已无后路的劳役亦死战不退。 一名名的劳役前仆后继,顶着巨大的伤亡,终有壮力将骁勇的士卒拖倒,数人一拥而上,手挖牙咬,将倒地的士卒彻底残虐至死。 第三十一章胥吏张既 士卒的惨死,令守军屯长勃然大怒。长安守军每一个士卒皆有以一敌十的骁勇身手,彼辈理应护卫桑梓,驱逐匪寇,建功立业。 如今却被他们奋命守护的百姓所杀,岂能不让人愤慨! 于是屯长再无手下留情之念,大吼道:“荡队出击!冲散彼辈,顽抗者斩尽杀绝!” “万胜!”前军五十名士卒一声大吼。骤然发起反击,铁甲冲撞之下,十数名衣衫单薄的劳役直接被撞飞出去。 长矛攒刺如林,刀刃霜飞,红血星流。 拥堵的劳役被打的混乱冲撞,前方劳役躲避锋刃不得不退,后方力士却拼命向前。 数十人被直接斩杀,上百人被撞倒践踏,阵型向后退却数十步。 在屯长身后,一名长安胥吏劝道:“这位将军,如今叛军云涌,即便所向无前,杀敌数千亦难定胜势。当务之要为谨守东市,而不在杀敌多寡。” 屯长大怒,吼道:“战场之中,岂有尔一胥吏插嘴余地!某久经沙场,征战无数!便未见过哪支乌合之众能死战不退,只需冲击之势猛烈,所向无前,纵以少击众,彼辈亦将溃败。” 这名胥吏眉头紧皱,对方所言诚为兵法正道不假,但并不适合如今局势。 这群劳役已无退路,更无组织,全凭求生乞活之意志为战。即便将彼辈击溃,不出一刻,彼辈还会自发冲向前来。 这区区百名铁甲,能杀百人,甚至千人,但如何改对方四面八方汇聚之势? 于是便说道:“某乃长安司市监吏张既,对东市颇有了解,请带人手前往东市组织商队守卫大门。” 所谓的晨钟暮鼓,在这个时代是截然相反的。是晨鼓暮钟。 鼓以动众,钟以止众。夜漏尽,鼓鸣即起;昼漏尽,钟鸣则息也。 律曰:钟已发矣,当速归,勿犯禁!一禁,即夜禁。钟声一响,街上就禁止行人,违者即为“犯夜”。 长安东市面积极大,必然会有大量商队在钟声响起时,来不及撤出城池,留宿于东市之内。 豪族商队内有大量青壮与护卫,彼辈面对精锐大军不值一提,但聚众守住东市大门却并无多大困难。 屯长想了想,身后衙役、备盗百余名,以彼辈战力,多十余人不多,少十余人亦无多大影响,便说道:“便按汝所言!若敢趁机溃逃,休怪某刀下无情,斩尔辈首级!” 张既立即拱手,说道:“区区一群匪寇岂能敌孟侯两万大军?某便任职于东市司市监,若某擅自溃逃,待平定战乱后,将军可前往长安东市,取某首级!” “张既?某已记住尔姓名,尔且去东市组织人手!” 张既为司市监胥吏,专管东市政务,可谓对东市了如指掌。 进入东市后,张既率先召集市肆内数户作跨州生意的商户。彼辈麾下皆有专司转运的青壮劳力,若是有一支商队留于东市,则守住东市的可能就会骤然提升一截。 待人到齐后,张既开门见山的说道:“劳役暴乱,起因便是豪族为富不仁。彼辈攻陷之处,豪族尽皆惨死。东市一旦被劳役攻入,吾等官员尚有一线生机,尔辈豪商却必死无疑。若尔等不欲身首异处,人财两空,便需踊跃自救!有商队屯留于东市者,立即详报。” 但人性的贪吝,让张既颇为感慨惆怅。 在此生死存亡时刻,豪商们还是舍不得有所损益。皆指望其他人能派出名下青壮去守住城门,奉献他人,保全自身利益。 张既冷笑一声,说道:“尔等任谁也休想置身事外。若能派出商队青壮诚佳,若是不然,尔等需亲自带刀前往大门守卫!东市商户,无一例外!” 话音未落,所有商户都仿佛醍醐灌顶,瞬间就回忆起了所有关于商队的信息。 争相踊跃的说道:“张市监,某忽然记起,有支商队本应今日傍晚出发,但领队倏忽腹泻,有所迁延,正留宿于店铺之中。算时间,彼辈应该有所康复。某这便令其前去守卫大门!” “张市监,尔看这巧也不巧。某亦忽然记起,某麾下有支商队亦应暮钟响起前离去,账房家爱犬却正逢产崽,彼辈稍一耽误,竟也未能离去。某这边令商队众人听君调令。” “这这尔等一个腹泻,一个爱犬产崽!那某当如何?说来张市监可能不信,某这商队马夫,竟于今日得见一三足蟾蜍!甚为惊奇,须知这世上两腿男人遍地,这三足蟾蜍却难得一见。其全神贯注观赏,竟耽误商队出发,被困于东市。某这便去将这蟾蜍踩死,令彼辈安心守卫东市!” 张既懒得与彼辈计较,在组织了足够人手后,便带人强行闯入售卖刀剑长弓之商铺。 有如此多的青壮强“借”兵刃,店铺东家瑟瑟躲于一角,完全不敢出声反对。 但张既是个神思敏捷之人,笑着对店铺东家说道:“还不速开券,某为尔输估!” 所谓输估,即两税法中针对商税的一种。“凡货卖奴婢、马、牛、田宅有券者,率钱一万输估四百入官,卖者三百,买者一百”。 是官府对市场贸易做公证,从而征收的商税。张既为券加盖大印,即证明这批刀剑是官府承认乃是被豪族商队所购买。日后店铺东家可凭此向官府举证,令彼辈交付购资。 略微同于印花税。当然与后世的印花税会稍有一些区别。 这番举动,令东家眼睛一亮,说道:“张市监,某在后宅仍藏有四百余长刀,莫如亦售与诸力士?” 在张既整合东市人力物力时,长街之外的将士却遭遇不顺。 叛军领袖王波亲自指挥作战,下令正面冲击的士卒暂停脚步,熄灭火把。 长街的光线顿时一暗,大半长街陷入黑暗。 只剩下官兵前军手中寥寥十余只火把,在夜幕中十分突兀。 后方的屯长看不清前方发生何事,连忙喊道:“前军止步,退回中军!” 官兵百人手中的火把只有数十只,并不足以照亮整条长街。众人又被前军突兀的处境吸引了目光,未注意到沿着安邑、亲仁两坊的坊墙下,数百名劳役黑暗中扶着墙壁,徐徐抵近方阵两翼。 第三十二章处置叛乱 经过几次血战,暴乱头目早已发现正面厮杀,即便劳役人数多出十倍,亦奈何不得长安守军。 想要获胜,唯一的方法便是四面夹击,令长安守军应接不暇。 但这种情形实在是太难得,百名士卒列阵而守,怎么可能轻易使自己陷入绝境当中。 事实上,长安各处街道中,多数守军都凭借着训练有素,动如雷霆,迅速击溃了暴乱劳役。 以双方的军事素养而言,即便守军曾骄横大意,冲击过猛,导致短时间内露出破绽,一群臃肿的劳役亦抓不住稍纵即逝的战机。 便如东市前的这群守军,若非王波亲自指挥,早作部署。即便守军前军冲击甚远,亦可从容撤退离去。怎么可能陷入一群劳役包围之中? 守军屯长附近的士卒很快便发现左右两侧黑暗中模糊的身影,大吼道:“屯长,两翼有伏兵。” 屯长扫视一眼,不屑一顾的冷哼一声,说道:“一群暗中宵小,何足为道!两翼变阵,射助阵脚!” 屯长的反应乃是兵法正道,但却忘记了前军如今远在数十步之外,他应该做的是上前接应,而非原地固守。 随着一声暴喝,劳役纷纷点燃手中火把,数百根火把在黑暗中骤然亮起,劳役的气势暴涨。 正在徐徐撤退的前军被前方无数根耀眼的火把映得瞳孔紧缩,纷纷以手背遮眼。 下一刻狂暴的劳役怒吼着冲击而至,前军士卒不得不扎稳阵型与其浴血厮杀。 而扶着墙壁抵近的劳役们亦纷纷暴起,狂涌向前,彻底占据了东西长街,将守军分离在南北两侧。前军将士更是陷入了腹背受敌的困境。 守军屯长脸色铁青,吼道:“二三子随我奋勇向前,与前军夹击叛军!” 密集的火把将附近映如白日,在东市望楼上的张既能清晰洞察战场上的详细态势。 随着守军的奋勇出击,后方衙役并不能完全护住军阵侧翼。在劳役汹涌的冲击下,随时可能溃退。 一旦彼辈溃逃,守军后部亦将被劳役团团围困。 若守军战败,对东市内青壮力士军心、勇气将是毁灭性的打击。 此时若不主动出击,坐视守军战败,下一个覆灭的便是东市。 于是张既对楼下众人吼道:“立即出门,相助守军,共退暴民!” 一旁的豪商大惊失色,连忙劝道:“张市监,使不得!使不得!吾等派护卫青壮,只为来此守卫大门,护我家财,可未曾打算浴血战场。” 张既眼中寒芒闪过,右手抓住说话之人的脖颈,提着对方走到望楼墙边。 被提的豪强脸色惨白,猜到张既意图,慌张的抓住张既如虎钳一般有力的手臂,慌不择言的求饶道:“张市监,某同意,某出兵,某上战场,莫要,莫要冲动。” 张既不为所动,手臂奋力,毫不犹豫的便将对方翻墙扔下。 在豪商求饶与惨叫声中,张既手按刀柄,转身望向众人,问道:“还有何人有异议?” 这种情形下,一群养尊处优的豪商哪有勇气反对,连忙出口说道:“一切全凭张市监调度。” 张既乃转身走下望楼,带着数百名青壮冲出东市。 数百名青壮的加入极大稳固了守军后方阵线,密密麻麻的人群与劳役相同皆为乌合之众,双方各有优势,青壮们手握利刃,劳役们战意狂热,双方厮杀只是一片混战,毫无章法可言,因而一时间完全看不出胜负局势。 事实上能决定胜负的力量并不在长安城内,而在长安城外。 在叛乱持续三个时辰后,雄壮密集的脚步声在城南隆隆响起。 一支队列严整,旌旗森严的大军从南门洞开的五座门洞内鱼贯而入,密集的火把如五条长龙绵延不绝。 进入城中的两万大军自南向北,沿长街快速推进。 所有的暴乱,阻塞长街的暴徒,一切的反抗,在森严的大军面前都化为了尘埃。 整齐的脚步声一队队从坊间跑步踏过,沉重的铁甲撞击声令坊内百姓无比心安。 在大军所过后方,一切的纷乱化为平静,熊熊的大火被扑灭,狂暴的劳役被俘虏蹲在长街一旁。 天色初亮,密集的马蹄声再次响起于城南。 一面面旌旗随风招展,密密麻麻的铁骑护卫在车架两侧。在一年中最酷热难当的时节,车架载着张瑞返回了长安。 守城军官远远见到属于主公的旌旗、仪仗,不敢耽误连忙指挥士卒搬开拦路的鹿角。 随着车架抵近,一声大吼:“见礼!” 南门附近,无论城下列队士卒,还是墙上警戒将士,瞬间脚步靠拢,身躯挺直,整齐如一的以手捶胸,垂首见礼。 密集的铁骑护卫着车架快速从城门前通过,张瑞面覆寒冰,见到城池内烧焦的残垣断壁,面色更加阴沉,吩咐道:“无需归府,直接去京兆尹府衙! 京兆尹府衙即在主路朱雀大街以西,沿着大路疾行,依旧可以看到一队队士卒从坊间拖出血淋淋的尸骸。 无数官员胥吏正在奔走于坊间、巷尾,清点伤亡,抚恤灾民。 密密麻麻的尸首被平铺在长街两侧,等待运出长安。 以铁骑为先导,一路畅通无阻,片刻后车架便抵达京兆尹府前。 袁涣已带领众多官吏在府前迎接,拱手说道:“罪臣拜见主公,恭问主公金安!” 张瑞走下车架,语气冰冷的说道:“孤何得安泰?便尔京兆尹治下这些乱相,孤未曾暴毙,便已是万幸!” 袁涣并未有任何开脱辩驳之言,毫不在意自身荣辱,立即谈回公事说道:“主公,当务之急乃是防疫。如今正值七月,尸骸稍微清理不及便会引发瘟疫。” “因昨夜暴乱,军兵官员于长安城晦暗角落内,发现大量死尸。暴乱亦全非恶果,若无此次暴乱,这些被豪族隐匿之尸骸,必然导致长安城内瘟疫蔓延。” 张瑞恨得咬牙切齿,当即下令,说道:“凡涉案豪族,尽皆处死,即日行刑!” 这些豪族欺上瞒下,索求无度,为了赚取利益,不惜各种手段瞒天过海,泯灭人性不杀不足以泄民愤。 豪族的下场无人会有异议,但是关于如何处置暴乱劳役,却是一个难题。 第三十三章完城旦舂 在长安城内发生的劳役叛乱,归根到底还是因为豪族残虐百姓,使百姓没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诸夏大地自古慷慨豪迈,以直报怨的理念流传千年。如果有人让百姓都活不下去,那百姓必然会揭竿而起,将其诛杀。 从夏人的第一次起义,喊出“时日曷丧,予及汝偕亡”的口号开始,百姓就再不会沉默面对残暴的统治者。日子过不下去了,那我们就和你同归与尽! 很早之前统治者就清楚的知道,百姓如水,水则载舟,水则覆舟。 因而,引发叛乱的豪族死不足惜。被处死的豪商、望族多达三百余人,却并未引起任何波澜。 惩治豪族平息民怨过后,就要处置这些叛乱百姓。 既往不咎,绝无可能。虽然百姓已是万不得已,但叛乱终归是叛乱。 袁涣汇报了一番,说道:“昨夜暴乱劳役多达四万余人,被斩杀两万余,俘虏两万两千余人。请尽坑杀于城南,筑京官以警灾民。” 官府对叛乱的态度一向如此,除恶务尽,不留一人,以警天下。皇甫嵩平定黄巾之乱时,攻克地公将军张宝所据守的巨鹿郡下曲阳,俘获十余万黄巾军,尽数坑杀。 面对一片请诛之声,张瑞思索了许久,说道:“首恶尽诛,腰斩弃市。” “然今岁之事,罪在豪族。孤深恤百姓之苦,予其悔过之机。劳役从犯皆判完城旦舂,四岁刑。” 完城旦舂,四岁刑。是这个时代由肉刑向徒刑转变的一种律法,在张瑞看来十分具有进步性。指男犯筑城,女犯舂米,服刑四年。当然实际从事的劳役可能不限于筑城舂米这两种。 完城旦舂中的完字至关重要。意为不损害肉体,不带刑罚工具。 程度更深的则是髡钳城旦舂,即剃光头发,铁圈束颈来完成徒刑。蜀汉名臣彭羕就是接受的这种刑罚。 袁涣建言道:“彼辈本便是在长安筑城,再判此刑恐难起惩戒之用,不足以警灾民。” 张瑞点了点头,说道:“徙彼辈往定襄郡,拓土戍边,以建新城。” 徒刑加流放,已经足以惩戒这些劳役。再过之,只是徒增这些苦难百姓的痛苦而已。 张瑞本心并不是折磨这些劳役。只是希望能够惩前毖后,四年之后,这些百姓能在定襄获取一片土地,安定生存,杜绝其再次暴乱的念想。 定襄郡属并州,《三国演义》中,四大美女之一的貂蝉便是出身定襄郡。 定襄位于雁门郡西北方向,处于雁门郡与云中郡之间,只有善无、中陵、武成、骆县、桐过五县。是一个很小的郡国,如今被鲜卑所占据。 派这两万苦役过去建一座新城,足以成为稳固定襄郡的基石。毕竟定襄郡只有五县,有一座城池为依托,步卒主力一日之间便可抵达全郡各处。 生产力的巨大差距导致太原、雁门两郡可以支撑一万大军不事生产就只屯兵城池内枕戈待旦,不时袭扰定襄郡境内的鲜卑牧场。鲜卑人却不能荒废一年,否则以游牧民族的生产力,不用汉军攻打,牧民便能饿死大半。 这也是为什么只要历史上中原军阀稍一结束分裂,就能将游牧民族赶出塞外的原因。 近在中原坚城范围之内,游牧民族实在是无法安心放牧。 关西的大旱使百姓流离失所的同时,也是官府吸纳流民垦荒拓边的天赐之机。 平日里想迁数十万百姓往并州郡县,可能性微乎其微。 并州郡县中的上郡、云中、定襄、五原、朔方皆是黄河流经的土地,气候、降水皆十分适合农耕。 能重新夺回,足以成为数十百万农耕家庭的世代根基。 汉末乱世飘摇,百姓背井离乡,张瑞的一大宏愿便是能将大量本应亡故的百姓挽救下来,安置于这些空旷郡国,从而一举两得,既占稳了明代的陕西承宣布政使司,又保存了诸夏元气。 涉及到军事部署,袁涣作为京兆尹文官再无发言之权,说道:“主公既有安排,某便无需多言。某治理不力,导致长安有此叛乱,请主公治罪。” 自始至终,袁涣并未有任何辩驳之言。 站在一旁的裴潜叹了口气,站出来为其求情,说道:“主公,长安之事,京兆尹情有可原。其政务之多,恐为治下诸郡之最。” “首当其冲,乃是以工代赈,安置数十万流落关中之百姓。且要合理统筹百姓兴修道路、建设城池。” “然旱情严重,京兆尹一郡之粮不足用,不得不从他州转运粮草,赈济灾民。” “适逢七月,又添政务。官员非但需谨慎面对秋收,还需推行两税新法,征收赋税。” “实在是难以兼顾。” 张瑞轻嗯了一声。君逸臣劳,在长安有所体现。 相比于张瑞的悠闲生活,袁涣身上担负的政务之多,令人敬叹。 对这种宵衣旰食、鞠躬尽瘁的官员,任何一名君主都不可能厌恶。 面对袁涣在长安之乱中的失察之责,张瑞说道:“京兆尹疏忽职守,以致长安暴乱。就地免职,贬为典农都尉,督左冯翊屯田事宜。自京兆尹以下,涉事官吏,尽论罪罚过,皆处以律法典章。” 吩咐过后,张瑞无奈暗叹。堂堂一位穿越者,治下竟然也会发生农民起义这种事情。 自己难道就真没有一丝丝的主角光环吗? 其他穿越者无不是雄才伟略,百姓甘愿为之赴死,文武百官忠贞不二。 自己却先遭亲卫队长哗变,再遭百姓叛乱。 也庆幸自己脸皮够厚,才能尊重律法尊严,坚持依律处置,而不是恼羞成怒的大开杀戒。 袁涣拱手,说道:“谢主公宽恕。离去之前,某尚有最后一事需禀于主公。” “何事?” “乃是欲向主公荐一贤才。名为张既,字德容。昨夜叛乱,其临事制变,干霄凌云,于东市征集数百青壮,骁烈果敢,扶危济难。终使暴徒劫掠东市兵刃意图成空,极大扼制暴乱蔓延,于时有功,可堪大用。” 第三十四章详述监察制度 关于张既,张瑞有所印象。 这位贤臣与贾逵、梁习皆是游戏名人了。尤其在西凉、关中这片文风匮乏的区域,张既那令人惊叹的政治能力,成为整个凉州地区首屈一指的存在。 这份设定的历史根由原于陈寿在《三国志》中将扬州刺史刘馥、兖州刺史司马朗、扬州刺史温恢、并州刺史梁习、豫州刺史贾逵、凉州刺史张既等六人合为一传。 此六位刺史皆精达事机,威恩兼著,故能肃齐万里。 同时张既与贾诩、贾逵、顾雍共列魏晋八君子之一。 这位贤才无论军事还是政治能力皆与贾逵不相上下。是能够一人稳定一州的国士。 张瑞关切的问道:“张既有何履历?孤举而用之。” “张既左冯翊高陵人也。出身寒门庶族,家中殷富,为人有容仪。年十六,为郡小吏。及关中之乱,弃官入京兆尹,被征为司市监胥吏。”袁涣答道。 高陵县即在渭水之北,与京兆尹隔河相望。对张既避关中诸将之难,逃入京兆尹,张瑞并不惊讶。 思索了片刻,张瑞吩咐道:“张既于平乱有功,升为长安令。迁华阴令司马朗为京兆尹,令司马朗安置灾民,谨慎防疫。” 在小小的京兆尹治内,汇聚了曹魏最精达事机的三位刺史。司马朗主管京兆尹诸多事宜,张既专司建设长安,贾逵专司兴修郑国渠水利。 以三位有刺史之才的国士治一郡,足以彻底安稳关中,使京兆尹富庶繁华,成为关中之最。 在处理了京兆尹事宜后,还是要将目光转回灾民。 说小民头如韭,割复生。 豪强世族亦是如此。纵然处死三百余人,但只要没有监管约束,下一批豪强、世族还是依旧敢残虐百姓。 返回长安府邸之后,张瑞召集了傅巽、郗虑。 二人筹划监察制度许久,递交了册文数份,在接见董卓使节马融、胡母班之时,张瑞还曾口述,令蔡琰执笔批。 迁延近年,若是还不能修改至张瑞满意,二人也该考虑退位让贤了。 待二人抵达,张瑞问道:“监察制度修订许久,至今还未见终章?” 二人连忙躬身,头冒冷汗。 绝不是二人拖延,实在是递交的方案,主公一直在批复新增,二人不得不一次次查漏补缺。 傅巽先开口说道:“事关监察制度,某以为今日草案,基干已成,细枝末节可日后再行补充。” “嗯。那便详言之。”张瑞淡淡的回道。 “监察之重,弹击是司,所以重耳目之寄,严纪纲之任,遂能使台阁生风,贵戚敛手。” “今监察一事不归任何官吏所统,独为一部名为督察院,受主公亲自统辖。其重为主公耳目风纪之司。职在纠劾百官,辩明冤枉,提督各道。” 督察院不属于任何人管辖,是张瑞极力主张的。如此才能保证其公正监察的地位。 否则让监察官员去监察主官自己的权臣,那想想就显得滑稽。 此外还能防止监察官员成为权臣党争的工具。明朝中后期,言官、御史沦为党争先锋,将朝堂搅得乌烟瘴气,观者无不愤慨。 吸取了明朝的惨痛教训,清朝就决定约束御史权力,规定御史对百官弹劾要经皇帝裁决。 皇帝决定了御史能够弹劾哪位官员,引而不发的一把利剑握在皇帝手中,会使任何官吏都会对皇帝敬畏不已,也有利于巩固君主集权。 傅巽继续介绍道:“督察主官为左督御史,下设副督御史,以及十三道御史,五科给事中。左督御史与民部中郎、兵部中郎地位相等。” “其中十三道御史督查治下郡国。如今只设并州道御史五人,与司隶道御史六人。” “为防止御史专权转变为各州刺史,各道御史数人皆权责明晰。其中有人专司监督学术文教,监都乡、会试及武举;” “有人专司巡视仓库,查算钱粮,巡视盐政、漕运、关税、屯田。” “有人专司考核,会同吏部对官员是否贤能、有无贪黜渎职违纪等进行监察。” “此数人皆有弹劾之权,皆可风闻奏事,密奏主公案前。以期能翦除豪强败类,正风俗,振纲纪。” 十三道御史在治所则巡视军营、监临乡会试及武举、巡视仓场、内库、长安、轮值登闻鼓、监督朝会。 外出巡按则代表主君巡守,所按州郡县官,大事奏裁、小事立断。 其实对汉代监察制度的改变并不大。只是将大汉十三州刺史的监察权给详细拆分,使一州刺史麾下负责各种事务的属吏,转化为正式官员。以五名御史代替一位刺史。防止刺史权力过重,从而割据一方。 各州御史皆不相等,比如司隶道御史便比并州道多出一人,是因为河东盐场极多,需专设一位御史巡视盐政。 甚至日后治下百姓繁荣昌盛,恢复至五千万人时,十三道御史人数还会增加,翻上一倍,使每道御史多达十余人。 此项监察制度与大汉虽略有不同,但已是自古有之。 但五科给事中则完全是针对征西将军府如今制度的创新。 傅巽说道:“针对民部、兵部、将作监、刑部与吏部,设五科,其中主官为都给事中一人,给事中数人” 刑部与吏部,即司法权与人事权,这份改革十分容易,将法曹与功曹稍微一改便已成型。将作监则将会逐渐改为工部。这些变化大概也就稍改名字,将权力集中,并无太大变故。 关键在于五科给事中。 给事中一职乃是秦汉时期将军府最常见的官员,为列侯、将军、谒者等的加官。张瑞既为将军也为列侯,按制可以设有多名给事中。 如今乱世显著,像刘备甚至可以私设将军名号,如赵云的牙门将军,诸葛亮的军师将军。刘表、刘焉更是设置了天子车架、仪仗,都少有人置喙。 张瑞想设置多少给事中,完全无人会稍加理会一眼。 “给事中掌侍从、谏诤、补阙、拾遗、审核、驳正百司所上奏章,监察五部诸司,弹劾百官,与御史互为补充。” 说起来五科的权力似乎比较简单,不如十三道御史复杂。 但正是这聊聊数十字,却给了五科难以形容的巨大权力。可以说五科当中,就没有彼辈不能过问的事情。 监察五部百官,审查仓廪府库,评定五部官员,清查腐败,风闻奏事,甚至跟在张瑞身边谏诤、补阙、拾遗。 五科主官所下政令,如果给事中觉得有违规、逾制或者不妥,亦可封驳至张瑞案前,使五部官员不敢抗科参而自行其是。 凡治下政务只要彼辈觉得有贪腐、违矩便可以过问调查。 最后傅巽说道:“御史权重如此,更宜严管。凡御史犯罪,罪加三等,有赃从重论,腰斩不赦。” 整体架构基干已成,张瑞还算满意。 第三十五章设立锦衣卫 有十三道御史在外,五科给事中在内。官员的忠诚、腐败等问题都将得到极大的监督。 但无论十三道御史还是五科给事中,都属于官僚内部的自我监督。 虽说官僚与豪强、世族一样,都是一个阶层,而非一个整体,难以做到团结一心。但张瑞觉得还是需要一个外部的监督权力,如一把利剑时刻悬在彼辈头上,使其有所顾忌。 如后世社会高度发达,这个权力被普置于下,政务公开,监督透明。普通百姓一个电话,一个视频,一封检举信,便可以使一名官员被纠察。真正做到了举世无双,全球无一国能与此相比。 但如今这个时代民智未开,文盲遍布,交通、通信全部落后不便,想效法后世,并不具有可行性。 更适合的是权力收之于上,由主君加以监管。 即所谓的君主亲兵。 提起君主亲兵,那就避不开后世赫赫有名的锦衣卫。 绣春刀、飞鱼服,成为明朝最经典的形象之一。 锦衣卫之所以有天子亲军的美名,是因为其前身乃是亲军都尉府,又统辖仪鸾司,掌管皇帝仪仗与侍卫。 其本职只是亲军,负责侍卫与仪仗,并不负责监察,更无任何逮捕、收押、审讯的权力。 是皇帝为了加强君主权威,特令其掌管刑狱,赋予巡察缉捕之权,下设镇抚司。才逐渐演变成其闻名天下的经典的形象。 张瑞如今重设监察制度,为了增强亲军监察的合法性,在设立之初便令郗虑以律法典章,明确了亲军权责。 因而在傅巽谈完监察御史制度之后,郗虑果断开口,说道:“傅君所设监察之法在于官僚之内。某亦查漏补缺,设一监察法于官僚之外。今日请为主公详述。” “讲。” “主公有高洁之志,有孚众之望,深得文武百官敬慕。因而某冒昧请求,主公能为吾等官员执干戈戒棒,剪除官员中败坏风纪之秧,清除官员中贪污不法之辈。便如贤者之治麦苗,拔其野草,除其害虫。使吏治清明,欣欣向荣。” 这就是为什么张瑞一定要等科考舞弊案之后,才设监察制度的原因。 不要太瞧不起官僚士人阶层。这个阶层绝不是人人贪腐,为害一方。还是有许多人存济世救民,山河一统之念的。对贪污腐败的奸臣深恶痛绝。 当官员自己都感觉吏治出了问题,需要监察时,张瑞才能顺天应时,承担这份官员的厚望,为官员剪除同僚中的祸害、败类,使势力欣荣、昌盛,最终一统天下。 不然自己骤然提出要设立亲军监察百官,百官只会厌恶、抗拒。 张瑞淡淡的说道:“请详言之。” “某以为当设主公亲军,名锦衣卫。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监视百官、锐意防奸、探访民情等职。” “锦衣卫直属主公,可直接上奏,不与其他武臣同属。” 锦衣卫可以监视百官、绕过司法部门直接缉拿官员审讯,就注定了这个部门容易权力极易膨胀。 但有明一代,没有任何锦衣卫都指挥使能够像唐代宦官一样威胁皇权、废立皇帝。 最重要的原因便是锦衣卫作为天子亲军,与武将、军队并不在同一系统。无力掌控其他军队。 明朝的军政分离做的十分成功,文臣、武将互不统属。一位权臣再猖狂,也插手不进军队系统。 征西将军府亦然,文武分离,足以保证任何人都不能独揽大权。 而锐意防奸、探访民情则是锦衣卫特务权力的由来。若长安城中若有大量的锦衣卫监察豪族,昨夜的叛乱完全可以避免。 随后张瑞吩咐道:“锦衣卫刑讯之权止于官员,严禁缉拿普通百姓。百姓犯事,皆交付司法有司处理。” 这一点即便是在明朝亦是如此,锦衣卫负责监察百官,通常不会缉拿普通百姓。张瑞如今便是要将这条律令写入锦衣卫明文典制当中。彻底杜绝厂卫骚扰百姓的可能。 关于锦衣卫缉拿之权,绝不是传闻中的随意抓人,无法无天。在明朝,若锦衣卫奉命查办大案,需先一派管领校尉从司礼监处获得驾帖用于抓捕人犯,一张一人。 然后再去刑科找给事中进行批签。 一套流程走完,才有抓人之权。 因而郗虑在设计制度之时,便按张瑞示意,将此有所更改,详细说道:“锦衣卫设都指挥使一人,下设南北镇抚两司。” “其中北镇抚司专理诏狱,即主公亲自下令督察之案件。若无主公下令,锦衣卫无权缉拿官员。为防止彼辈假传政令,擅抓文武臣子。缉拿之前,锦衣卫需派遣校尉前往记室参军处领取驾帖。再前往兵科获给事中批签。无驾帖,无批签,不得抓人。” “北镇抚司可秘密监视、肃反肃贪、行逮捕、侦讯、行刑、处决,不必经刑部。下设五卫,以五校尉统之,是为缇骑。北镇抚司铸有北镇抚司印信,一切刑狱专呈主公,毋须通过指挥使转达。” “南镇抚司则总管本卫刑名、察军士法纪、军纠。主管北镇抚司官员忠诚、贪腐、受贿、违纪等诸多事宜。兼理军匠,研发器械。” “此外还有经历司主文书往来、休沐赏赐。” 锦衣卫的架构大抵如此,剩下的就是关于如何补充兵员了。 郗虑说道:“锦衣卫多取忠良之后,凡殁于王事、忠臣之后、伤兵后代、世代清白之家,子弟可补入军中。此外精通刑名之胥吏,可纳入军中。” “因锦衣卫乃主公亲军,其军服华丽,以锦制袍,秀青织金妆花飞鱼绢,是为飞鱼袍。” “以铭文銮带横刀为用,是为绣春刀。” 张瑞满意的点头,郗虑可谓将自己所批复的内容整理的十分妥当了。依此方案来设置监察,很快便会在自己手中重现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锦衣卫。 足以监察麾下文武百官,使任何官员都不能威胁自己的地位,彻底杜绝司马昭一类篡位之徒。 锦衣卫首位都指挥使位高权重,又关乎锦衣卫日后军风、军纪、传承精神,张瑞不得不谨慎待之。 究竟派谁担任首位锦衣卫都指挥使? 第三十七章分兵进军乃设疑阵 征战凉州,尤其是如今千里无人烟,生民百不余一的凉州。 骑兵是重中之重。可以说骑兵的多寡,直接决定了战争的走向与胜负。 好在无论是征西将军府还是关中诸将,皆以骑兵众多而著称于世。 尤其征西将军府一战克灭匈奴,战马多达三万余匹。 三万匹战马,虽然相较于盛唐时期仅官府手中战马便六十余万匹的恐怖数字,征西将军府这点存量,简直不值一提。 但也已经足够征西大军发动一场奇袭。为骑兵人尽配备两匹战马,此外还每骑配备一匹驮马,装载甲胄、物资。 收复凉州的三万大军中,征西将军府出兵一万,骑兵六千。关中诸将共出兵两万,骑兵四千。 大军沿泾水西上,走出三辅,分兵两路,风格便骤然变得截然相反。 徐荣领了两万步卒,旌旗招展,鼓号震天,但进军速度极慢。 一日行进仅二十余里。 用关中诸将的话说,这就算是一位大家千金郊游,也走赢徐荣了。 任军中流言漫天,徐荣依旧我行我素。按其所言,似乎这河西走廊当中,每一个角落里都藏有难以计数的胡人。 沿着泾水慢悠悠的行军,路过一道河谷,一片森林,都必定会派兵前去清扫一番。 就差没有掀开每一块石头看看,下面有没有隐藏一个羌人、氐人部落了。 这么大张旗鼓的行军,肆意张扬的翻找。导致就算是安定郡最偏远山沟里的羌人、氐人都知道汉室一支规模浩大的军队开进凉州了,势必要扫清凉州境内的每一个异族部落。 于是羌人、氐人部落中的老少爷们儿在刚击败汉军休养了一年的时间后,再一次拿起了骨朵、刀枪、弓箭,汇聚到一起,准备赶走这些“侵略者”,守卫自己刚刚夺下的“家园”。 羌人与凉州豪强的合作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了。这一次羌人再次找到了西凉名士,汉人豪杰,韩遂。 诚感谢三辅联军的主将是个白痴,韩遂两万大军都已经从金城郡一路开赴至安定郡了。三辅联军还在安定郡边境晃悠,沿泾河西进不足百里。 与这两万步兵截然相反的是,赵云所率一万铁骑,一路狂飙猛进,向北进入北地郡后,斥候就再也找不到彼辈的身影。 除了赵云,对战双方谁也不知道这支铁骑究竟身在何方。甚至斥候询问北地的胡人部落,也得不到确切答复。 不要太强求人的记忆,究竟是七天前还是八天前听过一阵密集的马蹄声,没人能确切记清。甚至许多部落都不确定附近是否有这么一支骑兵。 斥候沿途向西探察,又有无数牧民言之凿凿,若有上万骑兵从附近经过,马蹄声便如雷霆一般。自己不可能没有察觉。 斥候简直恨不得骂娘,活见鬼了,就在众目睽睽之下,那么大,确认存在的那么大一支骑兵,他消失不见了! 一连在北地郡境内追查近十天,斥候们本来确信无误的情报,到如今也开始自我怀疑。 在凉州境内真的有这么一支骑兵吗? 有无数部落通风报信,斥候们刮地三尺,这就算对方藏于九地之下,动于九天之上,也该被搜出来了。 当斥候将军情回报给韩遂,韩遂气的火冒三丈,抓着斥候的袍领,大吼道:“全军皆知,三辅联军中上万铁骑已进入北地!尔今日回报某言,可能并无这样一支铁骑?尔当战争为儿戏?” 斥候军官委屈不已,说道:“吾等已将北地搜遍,无数牧民言之凿凿,从未见过这支铁骑。” 韩遂女婿阎行盯着地图,思虑了许久问道:“彼辈是否可能已不在北地郡境内?” 这应该是最合理的推测,韩遂点头,亦有此猜想。 只是很快便推翻,上万骑兵一路狂奔,脱离主力近十日,没有补给,难道骑兵主将疯了,欲自投死路? 而且据韩遂安插在关中诸将身边的细作回报,三辅联军此次出兵的目的就是占据安定、北地两郡。彼辈跑到其他郡县亦毫无意义。 可惜征西将军府霸道无比,完全不曾向关中诸将透露过任何作战规划。骑兵主将带着骑兵一路狂奔离去,完全不与后方大军联系。导致关中诸将亦不知这支铁骑如今身在何方,细作完全发挥不了作用。 这种机密,韩遂并不会轻易透露,只得对帐内众人说道:“贼军上万铁骑远离战场,正是我军决胜之机。合我诸部之力已集结大军三万余人,且每日皆有勇士从各部落汇聚营中。有铁骑七千余,徒卒近三万。当趁此时优势在我,一战击破敌军主力。” 一众酋长纷纷点头,虽然找不到敌军铁骑何在,但可以确认绝不在安定郡战场附近。 此时己等不但人多势众,而且有铁骑优势。 三万徒卒、七千铁骑,在平坦的西凉土地上对阵两万徒卒,这优势太大。足以在敌军铁骑回援之前便杀光敌军主力。 没有了徒卒主力,敌军万余铁骑掀不起什么波澜。 众人达成一致,当日便拔营向东进军。 同样是联军,韩遂一方的西凉联军显得军事素养极高,从高平出兵,只用了两日便横跨半郡,抵达安定曾经的治所临泾,占据了这座荒废许久的荒城。 从而占据了战略优势。因为有一座城池为依托,西凉军已经做到了兵法上所言,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 联军中又有七千余骑兵,完全掌握了战场的主动权。何时进攻,何时决战,完全掌握在了韩遂手中。 正常情况下,中原步兵在沦落到如此境地后,结局就已经注定了。必然会全军覆灭于草原之上。 但画风转到徐荣那里,瞬间就跟西凉联军威严肃杀的画风截然不同了。 两万步兵依旧像往常一样沿着泾水晃晃悠悠的西进,一路上歌声飘扬,战歌欢快。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陷入了绝境。 甚至有酋长不由猜测,这群步兵是不是哼着歌,叉着手来观光郊游来了。 第三十六章任命监察高官 锦衣卫位都指挥使位高权重,位居此位者必须要与主君非常亲近,还要非常忠诚。 忠诚,永远是主君最看中的一项品质。 当谈到一位将领,有人谣言其阴谋叛乱,所有人都会莞尔一笑,不屑反驳时。 这位将领必得主君器重。 在汉末这个以德论人得时代,这种将领并不少见。 最名千古的便是关羽及赵云。 忠肝义胆形容的便是此二位,谈及关羽及赵云的叛变,会与其形象发生极大冲突,没有人会认真思虑。 除此之外,能尽忠死节者还有审配、高顺等人。 这些人中如今在张瑞麾下的分别是赵云、审配、高顺。 将锦衣卫交给任何一人,张瑞都能安枕无忧。 这当中审配的性格无疑是最符合后世锦衣卫都指挥使的形象。 雕心雁爪,铁石心肠,忠烈慷慨,视人命如草芥。 张瑞相信只要将锦衣卫交给审配,不出数月,就能复制后世锦衣卫令人胆寒的血腥威名。 但同时这也意味着,锦衣卫势必会掀起大规模屠杀,沾满血腥。 这绝非张瑞之宏愿。任何后世人,如果要整顿锦衣卫,势必要一改其残害忠良,滥杀无辜,刑罚过重的弊端。 让这支亲军纪律严明,杀伐果断,而不是不择手段,沾满血腥。 审配会使这支亲军对人性的漠视、对人命的践踏,很快堕落至一个令人惊叹的地步,所以审配第一个被张瑞排除在外。 剩下高顺与赵云,高顺不饮酒、清白、有威严,倒是也十分符合锦衣卫都指挥使的形象。且其手下军纪严明,令行禁止也比较符合张瑞对锦衣卫的期望。 高顺本人更是在当初府兵哗变时,坚定不移的持刀护卫在自己身边,忠诚无可挑剔。 但最终张瑞还是选择了赵云担任首位锦衣卫都指挥使。 除了忠诚威严、军纪严明之外,最关键的是赵云身上的一身美德。 赵云谥号是顺平候,柔贤慈惠曰顺,执事有班曰平,克定祸乱曰平。 柔贤慈惠,执事有班。说赵云仁德、宽厚、忠良、谦恭,大概是比较符合其形象的。 以其为锦衣卫都指挥使,让张瑞不由想起历史上最出名的锦衣卫都指挥使陆炳。 在陆炳的带领下锦衣卫走向权力巅峰,甚至让东厂俯首低头。 但陆炳一生礼贤下士,不曾陷害一人,保护良善,庇护孤臣英烈如沈炼、俞大猷等。 而且其才干不斐,致力于治理锦衣卫中的“三冗”现象,以提高锦衣卫的办事效率和节省卫所的开支。 允允武、忠义良善的形象与赵云十分契合。 当然张瑞是绝不会承认自己在刻意提拔大舅子的。 锦衣卫都指挥使一职除了要求忠诚以外,还要与主君非常亲近。 那还要什么关系能比自己娶了赵云妹妹更加亲近的呢? 张瑞感慨一声,自己这也是为了势力昌盛呀,不得不牺牲自己美色。 至于高顺,要怪只能怪,你没有一位腰细腿长的绝色妹妹吧。 随后张瑞吩咐道:“迁赵云为锦衣卫都指挥使,迁司市监刘胜为锦衣卫北镇抚司指挥使。” 刘胜以法家高才的身份被张瑞钦点为科考首届状元,其主张的“法无禁止即可行,法无授权不可为”深得张瑞之心。 任命其为主管逮捕、侦讯、行刑、处决的北镇抚司指挥使,便是期望其能恪守锦衣卫律法,依律办事。 “迁民部中郎审配为督察院左督御史。升傅巽为左副督御史,升郗虑为锦衣卫南镇抚司指挥使。受命之日,宜速建曹司,以为后用。” 如今监察制度已成,是张瑞该履行当初承诺之时,对傅巽、郗虑皆有所回报。二人如今全部位居监察高位,可谓位高权重。 而以审配的性格,张瑞一向认为其适合做监察而不适合管政务。 督察院与锦衣卫不同,其只有监察之权,而无缉捕侦讯,行刑处决之权。 可以发挥审配忠烈慷慨的性格,又避免其擅自缉捕官员。不会出现历史上官渡之战前线战事激烈,审配在后方羁押许攸家属的惨烈情况。 如今张瑞手下人才颇多,其中甚至不乏既廉且贤者。 审配转任督察御史后,民部中郎一职便有所空缺。 这个职位管仓储、税收,乃是征西将军府赖以昌盛繁荣的根本。 张瑞审慎任命,最终决定派遣司马芝出任民部中郎。 司马芝出身河内司马家,声名不如司马朗,但才干却被认为实在司马朗之上。 司马朗乃是曹魏六位最精达事机,威恩兼著,能肃齐万里的刺史之一。 才能甚至在司马朗之上的司马芝也的确政绩斐然。历史上其施政抑制豪强,扶持贫弱,依法施政,秉公执法,重视农桑。 无一不符合张瑞心意。由其来主持民部政务,首先不用担心其违法收税,其次又能盯紧豪族,将两税法落实到豪族身上。 各司官吏皆已到齐,可以筹建曹司,施行政务。唯有被任命为锦衣卫都指挥使的赵云如今尚在凉州。 被张瑞所念的赵云,此刻正在凉州风尘仆仆的行军。 当三万大军沿泾水西进凉州,大军仿佛再次重现数百年前汉军收复河西走廊的一幕。 “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形象的描述了大军一路开拔挺进的风景。 进入凉州,胡风遍地,羌族、氐族的部落随处可见,而幸存的汉室百姓亦被胡风影响,争强好斗,皆习弓马,不习教,生产荒废。 苏则传中记载,因羌族、汉民暴乱,又有豪强势力推波助澜,凉州混乱不堪,百姓或死丧流亡,或窜戎狄,或陷寇乱,及苏则出任金城郡太守,全郡户不满五百。 苏则不得不靠分粮稳定民心,逐渐恢复生产。 苏则因而成为与杜畿齐名的能吏。被评价为:昔杜畿宽惠,河东无警;苏则分粮,金城克复。 这背后是凉州生民百不存一的真实惨状。 张瑞派徐荣、赵云联合关中诸将组建三万联军返回凉州,就是要一改这胡风遍地的局面。 既然汉风衰弱,那杀的胡风尽灭,汉风不就相对昌盛了? 第三十八章再临阵西凉悍将云集 在临泾县一座荒废的田宅里,韩遂与一众酋长围在地图之旁,眉头已经皱得快要拧到一起。 骁将阎行指着地图说道:“我军三千余步骑已绕路东进,占据泾水之畔阴盘、鹑觚两城。彻底切断贼军粮道与退路,贼军在泾水以西,已陷入绝境,插翅难逃!” 氐人首领阿贵听不懂这些弯弯绕绕的兵法,为什么占据了数十百里外的两个城池,泾水旁这两万大军就陷入绝境了。 贼军两万人不还是好好的,跟往常一样悠哉游哉的沿泾水西进? 便问道:“贼军两万人,如今正在作甚?” 阎行指点江山的气势一顿,良久才不情不愿的从牙缝里说道:“正沿泾水西进。” 这导致一众羌人、氐人酋长看阎行的目光像在看傻子。 那你在这里激动什么?夸夸其谈,说的好像敌军马上就会崩溃似的。 原来到最后敌军毫无影响? 阿贵鄙夷的说道:“尔这些汉人伎俩皆不好用!否则,汉军亦不会被吾等豪杰赶出凉州。大人王国甚至带领吾等杀至右扶风陈仓!某以为,还是直接杀将过去,将贼军都大卸八块,一了百了!” 韩遂是懂兵法的,如今自己大军占据坚城,有险可守,又切断了敌军退路与粮道,还有七千铁骑可用,可以说已经彻底的锁定了胜势。 此时战与否对战局都不会有任何影响。 为了安抚联军中的胡族酋长,韩遂决定派一支部队发起猛攻。 己方人多势众,即便前军战败,对战局亦不会有太大损害。若是战胜,则能直接迅捷结束战事。 在一众酋长中间巡视了一圈,韩遂看向阿贵,说道:“闻大帅为安定郡豪杰之翘楚,勇猛冠绝诸部。斗胆请大帅领联军步骑万余为先锋,前往击溃贼军。” 阿贵不满的大声吵吵:“何不全军压上,吾等三万余勇士,近双倍于贼军。以二打一,岂不轻松打赢?” 韩遂头疼不已,战争又不是两人斗殴。不会面对面站成一排,对方出一人,我军出两人,依次排开,公平决斗。 己方人多势众,对方必须有所防备,绝不会主力尽出,否则一旦己方援军奇袭,对方将全线崩溃。 两万大军能出兵一万迎战已是极限。 阿贵率步骑一万余作为先锋,只需进攻,无需防守、无论是阵型宽度还是可用机动人数,皆占尽了优势。 可韩遂实在是没办法与一个叫嚷以二打一的莽夫讲这些兵法部署,只得叹息一口气,说道:“某与大帅一万五千步骑。有骑兵相助,又有大帅远近闻名之豪勇,难道还惧怕贼军区区两万徒卒?” 阿贵骤然涨红了双脸,脖颈青筋暴起,恼羞成怒的大吼道:“某岂会惧怕区区两万徒卒?又非是未曾与彼辈交战过!尔等便在此地瞧好,不用尔等任何相助。某只领这一万五千勇士,便将贼军大卸八块!” 徐荣军中并非两万人皆是徒卒,毕竟征西将军府战马极度充盈,奢华的为步兵配置数百匹战马,配置百余名斥候还是非常轻松的。 有斥候侦察战场,徐荣才能悠哉游哉的沿泾河西进。 所以当斥候侦察到阿贵的部队一路风驰电掣的开拔而来的。徐荣依旧淡定从容,自信的指挥着士卒在河边安营扎寨。 阿贵性格莽撞,行军半日,中午赶到关中联军近前,不顾七月天气炎热,迫不及待的便发起攻势。 征西将军府参与此战的皆为西凉将校,在凉州久经战阵。有庞德、张济、樊稠、胡车儿、杨定、李蒙、王方等诸多悍将。 庞德、胡车儿跟随赵云领铁骑隐匿在外。跟随在徐荣身边的悍将则是张济、樊稠、杨定、李蒙、王方等人。 历史上猛将樊稠独自一人便能领兵击溃韩遂、马腾联军。 如今面对韩遂麾下的一名氐人首领,出动张济、樊稠、杨定等诸多悍将,算是狮子搏兔。 唯一值得徐荣关注的是,前往迎战的一万大军中,隶属鹰扬将军府的精锐士卒只有两千,其余八千乃是关中诸将麾下的西凉军。 若是一万征西大军,军纪严明、队列严整的迎战,这一战恐怕不用到傍晚,就会将敌军屠杀殆尽。 但徐荣也不是特别担忧,因为敌军也并非什么精锐之师。与关中诸将军队构成大抵相同,都是秦胡兵、西凉军。 而关中诸将手下大军显然更专业一些,是一群脱产的强盗,专事劫掠。敌军士卒则多数是刚从部落里汇聚来的民夫。 总的来讲,双方各有优势。关中联军兵精将猛,阿贵手下人多势众,且有骑兵优势。 在泾水河畔,两支相对推进的大军很快迎头撞上。 两千征西将军府的将士被徐荣安排在了右翼。中军为马腾麾下雄师四千人,左翼为关中诸将混编四千人,以成宜为统帅。 说起来似乎右翼最为薄弱,但在战场上看起来却完全不是如此。 两千人排列成二十个方阵,布置成双重,阵列森严,方阵巍巍,旌旗招展,甲光曜日。 敌军从正面望去一样是一眼望不到边际。而且因为队列严整,旌旗森严,看起来气势远比一旁歪歪斜斜的友军更具威严。 上万人密密麻麻的战场,普通士卒被无数同袍的身影包围在中间,哪有视野打量敌军究竟哪里薄弱。 后方士卒眼中就只有前方一排排同袍的乱发与兜鍪。因而只能跟随前方同袍的动作而行动。 随着双方抵近,雄壮的鼓声响起,双方大军同时发起猛攻。 以双方的现实情况而言,也的确是用不了太复杂军队指令。一方草草成军,一方互不统属,指令不通。猛攻是最佳之选。 三军相撞,左军与中军如期与敌军展开了浴血厮杀,双方斧批、刀砍,刀刀见血,断肢横飞,无数将士战死沙场。 但在右翼,场面却陷入了一面倒的屠杀。 为了照顾马腾所部士卒士气,征西大军并未列阵放箭,而是与中军并肩共进,为其士卒提供了稳定的右翼庇护。 即便如此,征西大军一面面橹盾架设如墙,如林的长矛攒刺不断,还是将战争变成了屠杀。 这种军阵完全不是羌人勇士凭匹夫之勇能够冲破的。 往往几名羌人奋勇冲击而来,举着铜鋌、骨朵砸下,钢铁盾墙纹丝不动,而十几杆长矛一齐刺至,却瞬间能取这些身穿兽皮的胡人性命。 第三十九章乌合之众以何为战 在泾河旁,双方大军皆发起凶猛攻势。 列阵近十里而战,身在其中的士卒入眼望去,四面八方全是沙尘与旌旗。 此时的军队调度、士气勇武都已成空谈。 普通士卒能赖以分辨胜负的只有脚步进退。 前后左右的士卒皆在奋勇向前,可知己方优势明显。 若前方一排排士卒皆在节节后退,左右方阵仓皇后撤,甚至密密麻麻的弓箭都已经射到自己脸上了,普通士卒再蠢也能立即判断出己方处于劣势。这时候即便后方的鼓声再怎么响彻如雷,在此形势下,士卒也会随波逐流的后退。 乌合之众的战争就只能如此,没有旌旗、鼓角的具体命令,各个方阵不知道自己该扎稳阵脚,还是列阵向前,或向左向右。只听一成不变的鼓声,士卒只能依照自己的想法行事。 在泾河战场上,阿贵的万余大军便正在遭遇这种情况。 三军交战,各自奋勇。很显然,阿贵手下的羌、氐勇士砍不赢关中联军,一排排的士卒被砍倒,关中联军的悍卒便脚踩着尸体便压了上来,斧劈刀砍,羌人、氐人士卒不得不后退躲避利刃。 而在右翼,密密麻麻的弓箭从盾墙后方升起,使对面的羌人阵型便得彻底凌乱。羌人、氐人没什么军纪的概念,士卒想法质朴,有箭雨袭来,便逃避躲箭。 但在这种人数过万的战场上,数百上千名士卒自行其是,很快便使阵型一片混乱。 正在指挥的校尉樊稠见此良机,大吼一声:“举盾,冲击!” 旌旗飘扬,前排士卒提盾而起,肩膀抵着橹盾向前发起迅猛冲击,一排排长枪在盾牌缝隙处攒刺不断。漫长阵线上,无数的羌人被撞翻,更多的胡人匆忙避让。 后方胡人见前方同僚大面积溃退,更不敢站在原地,尽皆后退躲避,整个左翼士卒皆在溃退。 试图顽抗者,皆被一众悍将领着亲兵迅速击溃,因而一眼望去,征西将军府的士卒皆在列阵向前。队列前方,是无数倒下的旗帜与溃逃的乱兵。 击溃敌军之后,张济、杨定立即率领两个方阵从右翼向胡人中军夹击,是经典的两翼突破战法。 此时阿贵本人正统帅两千余骑兵牵马坐在军阵后方的平原上。还未等到斥候往来几趟详细查看敌军薄弱之处,从而以铁骑发起猛攻,锁定胜势。便已看到大军左翼望风披靡,数千将士疯狂逃窜。 气得阿贵大吼:“前后交战不过一个多时辰!这就算是四千多头猪,让汉军尽情杀戮,一个时辰也杀不完啊。” 韩遂的部下麯演被指派为阿贵副将,此时在一旁立即开口说道:“渠帅,此时应以骑兵游射阻碍敌军追击。逐渐脱离战事,休养一晚,待明日再战。” 阿贵性格莽撞,怎么能接受这种老成稳妥之言,立即翻身上马,吼道:“敌军右翼凶猛,左翼必然孱弱。勇士们,随某冲锋!从敌军左翼席卷敌军。” 两千铁骑狂奔而起,在宽广的战场上,奔腾许久才抵达侧翼。 此时左冯翊诸将麾下的四千大军已经取得了极大的优势,将战线向前推进数十步。 两千铁骑凶猛冲锋,使正在接战的联军发生了明显骚乱。直面铁骑的数个方阵还未接敌便已崩溃,士卒拼命向后逃窜。 这种情况是无法避免的,未曾做好准备,步兵面对铺天盖地冲锋而来的铁骑,溃逃是第一反应。 只有训练有素的步兵才能在原地列阵,硬抗冲击。 左冯翊诸将麾下士卒,显然不能算精锐之师。 随着溃兵的冲击,左翼阵型摇摇欲坠。被左翼联军压制着节节后退的羌人、氐人徒卒立即趁势杀了回来,与骑兵一起冲击联军左翼。 负责指挥左翼的成宜焦急暴躁,破口大骂:“什么百战名将,什么军略奇伟!依某看,征西将军府皆是一群酒囊饭袋之徒!若非赵云将骑兵尽数带离,我等何至于陷入如此绝境?梁兴竟然败于如此无能之辈,更是不堪至极!” 看着左翼阵型逐渐崩溃,成宜亲卫惊恐不已,连忙问道:“将军,吾等如今当如何应对。敌军铁骑即将杀至眼前。” “吾等撤军!后方尚有一万大军,让彼辈来应付这支铁骑!吾等绝不复为彼辈奋命流血!” 随着成宜大纛的后撤,左翼军心彻底崩溃,主将都已逃命了,士卒哪还有勇气坚守。 双方大军奋勇推进,却形成了相对默契的一幕,双方的左翼都被敌军右翼击溃。 近十里的战场,两翼的崩溃并不会立即被全军所知晓,关键在于哪一方能继续扩大战果。 而显然,关中联军在这方面更具优势。马腾所部将士远比羌人、氐人更加骁勇善战,一直占据上风,打的敌军节节后退。 又得到了右翼征西将军府大军的支援,从侧翼夹击,率先一步击溃了敌军中军。 敌军左翼、中军全线崩溃,近万人逃的漫山遍野,丢盔弃甲。 此时阿贵率领的两万骑兵才彻底搅乱了成宜所部四千人。 面对如此局势,阿贵仍旧不肯服输,大吼道:“勇士们,随某冲杀!铁骑踏过,敌军一群徒卒必然狼狈逃窜!吾等可大获全胜!” 但在一群溃兵中间的骑兵行动被极大迟缓,勉强聚集冲向中军时,马腾所部已列阵完成。 不同于左翼联军结构混乱,由多方士卒组成,指挥不顺。 中军皆是马腾一人部下,这支悍勇西凉士卒曾经与最精锐的征西大军血战了一日。惜败于征西大军精良铁甲与锋利战刀。 马腾军中骑兵极多,这些悍卒早已对骑兵冲锋司空见惯。 所以在有所准备,列阵森严的情况下,并未被区区两千骑兵吓得直接崩溃。 正面冲击这种堂堂之阵,骑兵仅在冲击的瞬间便折损了上百人,正面冲散一个方阵后被第二个方阵阻拦住冲击势头。 见此结果,阿贵双目变得一片血红,没有使敌军崩溃,此次冲击便失去了一切意义。 因为己方中军已经崩溃,仅剩一支偏军在此地负隅顽抗,很快便会被敌军包围。 换言之,这一战己方大势已去,自己首战即败。 第四十章冲击方阵露西凉铁骑用兵之道 阿贵蛮横的性格注定其不肯轻易服输,哪怕骑兵冲击不利,还是要重整队形再次发起冲击。 作为副将的麹演再也无法忍受,拉住阿贵劝道:“渠帅,即便欲再战,亦非正面冲击堂堂之阵。骑兵有速度之利,何不绕行一圈,寻敌薄弱之处。” 阿贵暴躁的心情闻言有所平复,调转缰绳便欲领骑兵环绕敌阵,寻找阵型中的薄弱之处。 此时麹演牢牢抓住阿贵战马的缰绳。 都是在西凉久经战阵的豪杰,对骑兵的作用再了解不过。 趁阿贵心情有所平复,麹演问道:“即便渠帅豪勇,以两千铁骑冲击反复,逼迫出步兵薄弱所在,击溃当面之敌又若何?此并非关键之战,并非击破此数千贼军,便可一马平川,肆意劫掠。即便铁骑奋命,击溃此数千贼子,贼军仍有万余大军。彼时再无骑兵可用,渠帅欲如何战胜敌军?” 骑兵并非不能正面冲击堂堂之阵。 事实上,在持续多年的西凉叛乱中,叛军正是靠骑兵的一次次奋勇冲击,才取得了如此辉煌的战果。 靠步兵对垒,一群毫无纪律的西凉叛军,即便数倍于汉军,亦会被汉军轻易击溃。 西凉叛军领袖就是凭骑兵人多势众的优势,将汉军围困在野外,通过一次次冲击锁定了胜势。 其中最著名的战例便是围攻盖勋之战。 当时羌族叛军围护羌校尉夏育于畜官,盖勋与州郡合兵前往救援。至狐盘,为羌族叛军所破。 盖勋收余众百余人,为鱼丽之陈,做最后抵抗。 羌人精骑发动冲锋,官兵死伤惨重,盖勋身被三创,坚定不为所动,指着一棵大树说:“必尸我于此。” 只是羌族首领觉得盖勋乃贤人,杀之者负天,会遭天谴。不敢加害,获胜后派骑兵送其返还汉阳郡。 凡此种种,皆是骑兵一方有巨大战略优势。用骑兵团团围住敌军步兵,能忍受骑兵冲击步兵的巨大代价,以获得最终胜利,在胜利中取尝。 汉军步兵主力覆灭于野外,羌族叛军就可以尽情劫掠凉州郡县。所收获到的利益,远远超过骑兵死伤无数的代价。 但如今以两千骑兵去冲撞敌军四千列阵严整的步兵除了徒增伤亡,没有任何意义。 阿贵不甘的怒吼,说道:“战则复有可能转败为胜,不战今日必败无疑!” 一场战败,对羌、氐联军而言,完全无关痛痒。大军已切断关中联军粮道,若有耐心,可坐观敌军崩溃。 因而麹演劝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今日即便小败一场亦无甚影响,待数日之后,取彼辈项上首级便是。” 可这只是麹演一厢情愿的想法。对阿贵而言,自己夸下海口,欲引大军将贼军大卸八块。却首战即败,岂不成了众人眼中笑话,还有何面目回去与众人相处? 面对麹演的劝慰,阿贵完全不能接受,狂暴的扯回缰绳,对身后骑士大吼道:“勇士们,随某冲锋,以吾等之铁骑,踏破这凉州河山!” 在铁骑重整队形的同时,马腾军中亦在调整阵型,堂堂之阵变得更加严整,更加锋锐。 三个弓弩方阵被调度至前军身后。 铁骑汹涌的再次冲击而来时,一片乌黑的箭雨激射而出。 十余骑应箭而倒,倒下的战马使骑兵冲击的阵型略显凌乱,临阵三发,足足有四十余骑被射死、射翻。 强行发起冲锋的铁骑狂暴撞飞四十余人后还是被列阵严整的步兵凭血肉之躯成功挡住了冲击之势。 军阵后方箭如雷发,羌人骑兵损失惨重。 雄壮的鼓声如雷响起,左右两侧的步兵立即狂涌向前,从左右围杀这支失去速度优势的骑兵。 羌人骑兵胆寒,纷纷自行撤离,阵形大乱。 若关中联军有一支人数五百的骑兵此时发起冲锋,此战足以斩首数千级。 可惜骑兵被赵云尽数带离,面对漫山遍野逃窜的溃兵,联军只能不甘的收兵归营。 大军得胜归营,一群愤怒的将校立即手持鲜血未干的长刀将自行溃退的成宜围在了营帐中。 三军之中多达数百名士卒刀枪染血,围着成宜愤怒的大吼:“诛杀此僚!” “诛杀此僚!” “诛杀此僚!” 被围在中间的成宜脸色惨白,怎么也没想到联军竟然会在敌军有骑兵之利的情况下,还能大获全胜。这导致自己的临阵溃逃显得极为突兀,引起三军愤慨。 甚至兵败的左翼将士亦将所有责任推卸到成宜头上。全军近两万人没有一人为成宜求情,天人共愤无外如是。 更可悲的是,成宜自己都觉得这一切理所应当,完全没有任何可以求饶的立场。 在绝望中,成宜看到了在人群后方抱着胳膊看热闹的徐荣。 这位主将一战彻底刷新了成宜对三军主帅的固有形象认知。 在关中境内,征西将军眼皮底下,这位威名赫赫的昭义中郎将还一切正常。 可大军沿泾河西进到凉州境内后就画风变得极为迥异,一路上大张旗鼓,悠哉游哉。 别人抢占要地险隘,他悠哉前行。敌军截断粮道,他两眼一闭,装作无事。 敌军杀至眼前,他也不理不睬,派出一万大军迎敌后,就在河畔安稳扎营,完全不在意胜败。 甚至眼前营中将士已聚众哗变,他还能抱臂旁观,图一乐呵! 这就算是栓一条狗在主将位置上,能跟他有任何区别? 可正是这种与众不同的风格令成宜升起一丝希望。正常情况下,自己临阵脱逃。被斩首示众,乃是军法铁律,毋庸置疑。 但这位昭义中郎将或许不同寻常呢? 于是成宜连滚带爬的从众人胯下经蹿过,爬到徐荣身边,抱着徐荣的大腿哭喊道:“徐中郎,某一时糊涂,才犯此大错!求徐中郎饶某一命,从今往后,某愿唯征西将军马首是瞻,为征西将军鞍前马后,效犬马之劳!” 有暴烈的马腾军将校愤慨而出,朝趴在递上的成宜身上奋力踹去,骂道:“尔还有脸求饶。因为尔临阵溃逃,几陷吾等于万劫不复之地。不杀尔,如何正军纪,如何平军愤。” 第四十一章神兵天降震惊世人 关于成宜是死是活,徐荣完全不在意。 倒不是徐荣真的玩忽职守。能在人才济济,尤其精兵悍将无数的征西将军府位居五名中郎将之一,而且是实权在握的中郎将。 徐荣显然不是一个无能之辈。恰恰相反,其人无论军略兵法还是胆识气度,皆能得三军宾服。 之所以率两万联军一路大张旗鼓的进军,却没有雷厉风行。 是因为徐荣清楚的知道,联军成分太过复杂,尤其左冯翊诸将凑成的一万大军,更是乱成了一锅粥。 征西将军府的徒卒主力只有四千人。以四千人领一万六千指挥不畅,混乱不堪的联军去与西凉军正面决战。 胜败全凭运气,这绝非一位良将会采用的作战部署。 便如今日一战,胜的风险,败的莫名其妙。 因而在战前,徐荣便将重心放在建设营寨上,立好防御,避免莫名其妙的一战全军崩溃。 战局也如徐荣所料,左翼四千大军面对两千铁骑,完全未加抵抗便自行溃散。险些导致上万大军被敌骑席卷。 若是与韩遂决战时发生这种情况,导致全军倾覆于凉州,将士们有没有闲心杀不杀成宜不好说,征西将军府的武将校怕是会恨不得将自己给生吞活剥了。 上万大军战殁于凉州,自己将瞬间超越张白骑,成为征西将军府葬送士卒最多的败将。 因为不在意这一战的胜败,徐荣对成宜死活便无太大关切。 如今成宜慌不择路,当众宣誓日后愿为征西将军效死,徐荣便决定保其一命,笑着扶起成宜,说道:“成中郎为吾主册封之中郎将,生死大事需由吾主决断。” 成宜喜极而泣,徐荣此言里里外外皆是袒护之意。若军中主将不以军法斩杀自己,待返还关中之后,征西将军又怎会因战场表现,而擅杀一位诸侯盟友。 在自己都觉得自己百死难赎其罪的时候,竟然真的被征西将军府的将校给保下了性命! 成宜不得不感慨一句,征西将军府当真是宽厚仁德! 虽然保下了成宜,但徐荣必须平息军中愤怒,乃说道:“成中郎之生死固然需吾主决之。然依今日表现,若依旧由成中郎统兵,怕是三军决战之时皆心有不安。便由我部校尉樊稠暂统成中郎所部,待战后返回关中再行归还,如何?” 左冯翊诸将总共才出兵万人,隶属成宜的部曲不足三千人。能保下性命就算不要这区区三千人又如何。且征西将军言出必信,必然不会贪匿这区区三千部曲。 成宜立即点头,说道:“久闻樊校尉,武力既弘,计略周备。由其统领我部三千人,足以征战沙场,为诸君建功。” 徐荣宽慰道:“虽由樊稠校尉统领,然所缴获物资依旧归汝部三千人所有。” 成宜由喜极而泣,逐渐变得热泪盈眶。 日后再也不能说征西将军坏话了。这征西将军府上下皆是良善之人啊。 如此安排,自己岂非因祸得福。自身远离风险战场,却依旧能获得丰厚缴获。 征西将军这是何等胸襟?毫不利己,一味利人!能与征西将军为盟,当真是自己这辈子最荣幸之事。 在成宜感动的热泪盈眶之时,远在临泾的羌、氐联军却气氛剑拔弩张。 几名胡族酋长拔刀围在韩遂身前,怒喝道:“刚逢一场战败,尔便想遁逃?将吾等带到此地,置于汉军面前,尔便想一走了之?吾等焉知尔不是与汉军暗地勾结,欲置吾等于死地!” 韩遂心急如焚,完全没有与这些蛮夷酋长纠缠的耐性,大吼道:“适才斥候来报,终于发现贼将赵云行踪,其率领上万铁骑,自北地郡绕路西行,沿大河一路逆流而上,如今已杀入金城郡境内,欲断我粮道,夺我基业!天下岂有如此联合之道?” “某需即刻回师救援,否则金城郡不复为所有!” 骤然听到这个消息,韩遂几乎被惊得魂飞魄散。 大河即黄河起源于羌地,从高原而下,流入汉室,金城郡便是大河流经的第一个汉室郡国。 涛涛大河贯穿整个金城郡后从南向北,过武威、安定、北地,流入并州的河套平原。 赵云甚至无需向导,一路从北地郡极速向西,饮马黄河之后,便可逆流而上直插金城郡腹地。 难怪斥候在北地郡挖地三尺亦找不到敌骑踪影。 敌骑完全不曾有片刻停留,在斥候抵达的七八天前便已策马狂奔,极速离开了北地郡。一群斥候在境内搜寻近日出没的敌骑,当然会被牧民信息所误导。 这正是徐荣与赵云在进兵之时便定下的计略。 由徐荣大张旗鼓的在泾水之畔缓慢进军,吸引韩遂联军的注意力。 而赵云则一骑三马,携十五日之粮,以极快的速度长途奔袭,千里迂回。 毕竟关中联军手中的骑兵优势实在是太大了,足足上万骑,甚至可以影响一场国与国之间的大型战事。 当年汉室三路北伐鲜卑,亦不过出骑兵三万而已。 用这一万骑兵参与正面会战,简直是对骑兵的巨大浪费。 骑兵奔袭千里,果然收获奇效。 当韩遂联军还将目光停留在眼前一隅之地时,彼辈做梦也不会想到,在韩遂刚领兵走出金城郡时,关中联军千里迂回的骑兵已近在金城郡数百里之外。 徐荣、赵云不会知晓,在几百年后,一统北方的天才骑兵将领,北魏皇帝拓跋焘,面对柔然入侵,亦是采用了同样的战法,以轻骑携带十五日之粮,奇袭大漠,大败柔然可汗。终使柔然“怖成北窜,不敢复南,边疆息警矣”。 而且不但韩遂惊惧,金城郡的军民,尤其羌人、胡族,更是直接敬畏不已的跪地敬拜。 诸胡皆以为神,跪拜于路。 本应在千里之外的敌军,如神兵天降一般,毫无征兆的忽然凭空出现在众人面前。 致使迷信的胡族部落,皆以为遇到了天兵天将,毫无抵抗的勇气,直接跪拜于地。城池、粮草、战马、黄金、美女,任凭联军予取予求,绝不敢有任何推脱。 第四十二章万骑冲锋 韩遂的率军离去,对羌、氐联军士气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 主要盟友中途而退,最勇猛的酋长首战即败,各部落酋长都知道再待下去恐怕就要被敌军包围在城池当中了。当日诸部便一哄而散,逃回部落当中。 战败胆寒的胡人再不敢反抗。毕竟组成联军都没能取胜,分散单独的部落更是难以抵抗。只得对关中诸将予取予求。 这是羌族、氐族走出深山的代价。诚然占据了更肥沃、更适宜生存的土地,但也失去了可以作为防御的屏障,没有了进退的空间。一旦战败,只能任人掠夺。 另一方面,离开安定的韩遂,处境亦并未强到哪里。 两万大军星夜兼程,仓皇进军,士卒疲惫不堪。 韩遂、阎行皆是熟读兵法之人,任谁都知晓“卷甲而趋,日夜不处,倍道兼行,百里而争利,则擒三将军。” 可是熟读兵法又能如何?难道能置金城于不顾? 星夜兼程,趁金城被夺的消息尚未在军中散开,趁军中还有几日余粮,尚能有一战之力。 一旦拖延下去,军中将士知晓家属被敌擒获,韩遂纵有不世出之将才,亦难挡军心崩溃。 刘备败淮南,关羽走麦城,无一不是因为后方被其他诸侯偷袭,军士家属被俘虏,导致军心崩溃。 从安定返还金城,需要途经汉阳郡。过了汉阳郡勇士县,金城便遥遥在望。 韩遂大军一路疾速行军,士卒们累的上气不接下气。 阎行不得不找到韩遂劝道:“外舅,我军已离金城郡不远,是否放缓脚步,略作休整,以防敌军强袭?” 韩遂骑马站在一处土坡高地上,向下望去,入眼所见,大军人困马乏,士卒脸上疲态尽显。 以此状态,即便返回金城亦无力作战,无奈韩遂只得说道:“待抵达金城郡边境,全军休整一日。” 对金城担忧不已的韩遂转而问道:“斥候可曾探查到敌军详情?” 阎行点头,说道:“斥候皆言在榆中县附近遭遇敌军斥候。贼军必然就在金城郡以逸待劳。” 榆中县即金城郡边境所在,在彼处遭遇了斥候,说明敌军主力仍呆在金城郡当中。 金城是韩遂的势力根本,多年的战乱中,韩遂在这里建立了极高的威望。因而韩遂相信民望在己,只要自己能率军返还,必然会有义士响应,从而夹击贼军,逐渐收复城池。 敌军想在金城郡以逸待劳,怕是失了理智。等于站在热砧上起舞,势必站不安稳。 但韩遂还未能得意许久,大地便已开始轻微颤抖。 所有将校瞬间苍白了双脸。久在西凉,众人对这种情况再了解不过。 是骑兵,规模超级宏大的骑兵正在全力奔袭而来。 阎行一跃下马,趴在地上,耳朵贴着地面闭目聆听片刻。片刻后,便惊恐的瞪圆了双眼,大吼道:“北方,至少两万匹战马,无需半刻便将抵达!” 北方?是武威郡境内! 敌骑再次大范围迂回,绕过了斥候的侦察。在金城郡边境的斥候只是少量疑兵。 韩遂瞬间分析出了局势,大吼道:“阎行,尔即刻率骑兵前往迎敌,为大军列阵争取时间!” 而此时,负责警戒的斥候才仓皇不已的从远方策马赶回,滚鞍下马跪在韩遂面前,一脸惊恐的汇报道:“将军,吾等于北方二十里处发现敌骑!人数至少万余。” 韩遂恨恨的握紧了双拳,敌军几乎是紧跟随着斥候的脚步赶至。行动之迅捷,简直不可思议。难道是一人双马? 而事实亦正如韩遂所料,近万名骑兵一人双马,策马狂奔,在宽广平坦的草原上形成一道如浪潮般的冲击之势。 韩遂大军行进的队形绵延十余里,完全无法骤然聚集,况且士卒人困马乏,所有行动都有所迟缓。 一马当先的赵云遥遥望见韩遂大军中正在逐渐汇聚脱离的骑兵,立即对身后传令官下令,大吼道:“各军散开!直接冲击!” 随着令旗飘动,近万铁骑铺开一面宽达数里的骑墙。左军,右军各自随旌旗向两翼展开。 阎行勉强聚集的两千余骑兵拦不住如此规模庞大的铁骑,只得选中赵云中军发起冲锋,以期能斩将夺旗,力挽狂澜。 但很显然,这是阎行得异想天开。 赵云所部铁骑早已绕路武威,埋伏多时。 而韩遂大军却星夜兼程,疲惫不堪,双方冲撞的瞬间,便有数百名西凉军被撞落马下。 赵云所部大军在前锋庞德的率领下一往无前,所向披靡。 而左右两翼策马狂奔,已成功抵近一片混乱的韩遂大军主力面前。 铁骑中间雄壮的号角声响起,宽广的阵线上一排排骑矛被挺起。 负责指挥的庞义、胡车儿同时大吼一声:“冲锋!” 旌旗高举,一面面旌旗如云招展,遮天蔽日。近万铁骑在夕阳下狂吼着发起冲锋,一片混乱的敌军再没有勇气面对这铺天盖地的铁骑,纷纷哭喊着溃逃。 下一刻,铁骑如长刀破竹,水银泻地,将数以千计的乱兵碾为尘埃,冲击之势一往无前,肆意追杀着漫山遍野的逃兵。 策马逃离战场的韩遂最后一次转头回望,只见入眼所见全是旌旗飘扬、刀枪明亮的铁骑在策马驰骋,在铁骑高大身影的缝隙中,才能看到些许卑微、渺小的逃兵身影。 韩遂并非没有战败过,但是败得如此彻底,却绝对是第一次。 上万铁骑纵情惬意的碾碎了两万大军,能逃离者微乎其微。 即便韩遂亦是险死还生。曾经一队士卒在遥望见自己大纛时,爆发了热烈的欢呼声,若非敌将强势下令,命彼辈着重追杀溃兵主力。自己能否逃离,尚为未知之数。 这一点,令韩遂留意在心。无论怎么算,追杀主将都比追杀溃兵更有价值。 但敌军领兵将领似乎有意放自己离去,难道鹰扬将军府并不欲置自己于死地? 但无论如何,只要自己成功逃回湟中地区,便可再次召集数万羌、氐大军。 征西将军府大军不可能隔着数个郡国,横跨两州派军常驻金城。 只要赵云率铁骑离去,自己依旧有机会夺回金城,重整旗鼓。 彼时搞清楚征西将军府葫芦里究竟卖什么药,未尝不能再次割据凉州。 第四十三章抗旱除蝗 长安城。 七月的燥热,令张瑞一次次的扯开衣领,扇着羽扇。 蔡琰、甄宓皆被张瑞留在了庄园避暑,导致张瑞身边并无亲腻之人照顾。 男人,大多是这样,将惬意与舒适留给家人,自己默默承受苦难。 在张瑞面前的是新任长安令张既与新任京兆尹司马朗。 这个秋天完美符合汉末的特点,一切事情都多灾多难。 这时候才显现出一个有担当官府的重要性。 面对旱灾,仅官府便筹集了两百多万石粮食,参与赈灾。 汉军一名士卒一月耗粮一石八斗,灾民显然没有这么高的消耗量。用粥做赈济,男女老少平均每人消耗不足一石。 两百万石粮食,足以支撑百万灾民顺利渡过两月。 被召集的京兆尹司马朗便是过来谈论灾民与灾情之事。 张瑞说道:“从冀州流往并州之灾民,数量不过十余万。以河内、河东、上党、太原等郡平均安置,每郡得灾民仅六千余户。无需孤过问,郡县便能妥善安置。京兆尹境内却有灾民无数,尔有何统筹规划?” 司马朗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册,详细为张瑞讲解道:“关西大旱,从凉州、左冯翊、右扶风流落至京兆尹境内之灾民已多达四十三万余人。此外董卓残虐,未曾赈济百姓,西逃百姓亦有五十七万人。” “其中弘农郡安置十三万人。如今在京兆尹境内之灾民总数为八十八万。京兆尹境内百姓亦受旱灾影响,故需赈济之灾民总计约一百一十万。” “典农都尉袁涣领十万百姓北渡渭水,垦田开荒,修缮郑国渠。以屯田管理,如今种秋豆二十余万亩,神农书言,大豆九十日华,六十日熟,凡一百五十日成。待到十月,屯田所部便可获得收成。” “京兆尹境内亦然,百姓种豆一百二十万亩,十月之后,粮食紧缺将略有缓解。” “因而某所行规划多着眼于渡过眼前数月。首要在于稳定京兆尹百姓,鼓励百姓养鸡鸭,官府提供幼苗,谷物。明年春官府收禽肉,而百姓得禽子。” 张瑞扇风的右手一顿,问道:“谷物本就不多,再养鸡鸭岂不是徒增消耗?” 司马朗面色凝重,说道:“今年旱情严重,蝗虫幼崽六月破土,七月成型。不得不提前预防。” 旱灾还没过去,就得应付蝗灾,张瑞压力颇大,问道:“如今境内有鸡鸭多少?” “赖主公之仁政,治下郡县皆蓄垦殖。京兆尹境内百姓每户皆养有鸡鸭六七只,官府又广发鸡苗。京兆尹境内如今鸡鸭至少百余万只。” 一次蝗灾,蝗虫动辄过亿,仅靠百余万只鸡鸭果真能预防蝗灾吗? 张瑞不得不怀疑,问道:“足见成效?” 司马朗郑重点头,说道:“一只鸡每日能捕食蝗虫七十,而一只鸭则轻松捕食蝗虫过百。京兆尹境内家禽百万,一日便可捕食蝗虫近千万。只要蝗灾非一日骤成,则鸡鸭有预防、治理之效。” 这还是张瑞第一次知晓鸭子的灭蝗能力竟然尚在鸡类之上,可见京兆尹官员的确是在用心防治了。 百万家禽一日能捕捉蝗虫近千万,十日便已过亿。蝗灾想蔓延,也的确不是一件易事。 家禽能捕捉蝗虫,人当然也能。 张瑞出生于农村,有丰富的捕捉蝗虫经验,甚至还吃过油炸蝗虫,记忆中味道相当不错。 但长大后,便听说蝗虫有毒的观点,不由问道:“孤欲捕食蝗虫,然听闻坊间言,蝗虫有毒,可是如此?” 司马朗笑着摇头,说道:“此即古人所谓治蝗不如治若虫,治若虫不如除虫卵。蝗灾既起,则蝗虫身带毒液,多以焚烧,少见食用。然蝗灾未起时,蝗虫无毒,多地皆有食蝗之俗。常见之食法为,蒸曝,飏去足翅而食之!” 张瑞大长见识,这是什么神奇物种。平时可以尽情食用,而一旦聚集成灾就会体内产生毒素。 因而问道:“既然可以为食,百姓何不捕食蝗虫,以抗蝗灾?” 司马朗解释道:“蝗灾既成,一日可飞上百里,田稼食尽,百姓无以为继。仅靠所捕获数百蝗虫,不足以支撑数月,方为蝗灾。” 不愧是曹魏最精达事机的六位刺史之一。寥寥数言将蝗灾的形成、危害与结果刨析的淋漓尽致。 哪怕张瑞平日不接触政务,亦对蝗灾有了清晰无比的认识。 “孤欲令百姓捕捉蝗虫,卿以为如何。” 司马朗赞同的点头,说道:“百姓惧蝗灾而不惧蝗虫。蝗灾尚未起时,捕捉蝗虫,可收成效。” 至于会不会浪费府库金钱。张瑞并不在意。 世间事情往往就是这样,花费了大量人力、物力、财力去治理,最后蝗灾的影子都没看见,似乎像是白费力气,徒增消耗。 但若是贪图小利,吝啬省下了这笔开支,坐视不理,祈祷蝗灾不要发生。那今岁大旱过后的蝗灾怕是绝对无法避免了。 于是张瑞吩咐道:“颁布捕蝗令,百姓能纳蝗者,给衣巾钱谷。” 后世惯通的理念,能用钱解决的麻烦就不叫麻烦。 能纳蝗者,即,能向官府缴纳大量蝗虫的百姓。百姓能送给官府一斗蝗虫,官府便奖励一件衣服。能缴纳一旦蝗虫,就奖励铜钱、谷物。 这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张瑞相信很快便会有人以此为业。 至于传说中的百姓畏惧蝗虫,怕引发灾害。在金钱面前一不值。 人,从向来皆是无数个体组成了一个阶级。当有人大胆以捕捉蝗虫而获利时,其他百姓会积极参与还是站在一旁继续畏惧,为所有百姓祈祷不要发生蝗灾?结果不言而喻。 永远不要太高估人性。就像永远不要将一个阶层当成一个整体。 想到蝗虫的美味,张瑞笑着说道:“今岁缺粮,孤便以身为百姓榜样,率先吃蝗虫。传令后厨,收蝗虫以油煎之。” 说到这里,张瑞不由口齿生津,长大以后,就许久没吃过这道美味菜肴了。如今这个时代,作物没有农药,一切都是纯天然、无污染,美味恐怕还要超过记忆里的口感。 司马朗恭敬的拱手,说道:“主公为百姓先驱,主公尚且无惧,百姓又何惧只有。今岁必无蝗灾之患。” 将蝗灾处置妥当后,张瑞记起麾下还得预防另一种灾害,即瘟疫。 旱灾、蝗灾、瘟疫、兵灾、战乱混到一处,汉末乱世,风雨飘摇的景象在这一年间便展现的淋漓尽致。 第四十四结束汉匈四百年纷争之名将(求月票) 乱世中多种灾害混在一处,若没有一个清廉、高效的官府,关中很快便会率乏饥馑,百姓相食。 历史上关中残破,便是因为缺少一位雄心壮志的诸侯。 如今张瑞补上了这个空缺,官府强力治理之下,各自灾害的损失都被压制到了最低的程度。 因而关中人口多达百万,远比历史上八百里秦川人烟死绝要繁华太多。 人口多也意味着需要关注的问题多。 张瑞转而望向长安令张既,问道:“前京兆尹袁涣曾与孤言,需预防长安瘟疫,卿可有防备?” 张既拱手,回道:“官府已集中焚烧所有尸体,又请名医为指导,设置有各种防疫措施。” “哦?有何防备。” “以芳香辟疫为主。苍术、白术熏烧可以去湿,防疫。于屋内熏烧,可以净屋舍、除疫病。加艾叶一起燃烧,还能避免蚊虫。亦可赠加其他药物,制成香包佩戴。官府已制数万份,无偿发于百姓。” “此为名医张仲景所言用苍术同猪蹄甲烧烟,能除恶气,弭灾疹。” 听闻张仲景之名,张瑞大喜过望,问道:“张仲景如今身在长安?” 汉末两大名医,华佗与张仲景,后世人无人不知。 华佗的医术拜曹操的“贡献”而淹没于历史当中。但张仲景的伤寒杂病论却流出千年,成为后世中医的重要理论基础之一。 有这位名医在境内,能够活百姓无数。 张既见主公关切,立即拱手说道:“张仲景曾在长安停留,传授防疫之法后,便前往弘农救治百姓。” 张瑞立即吩咐道:“杨修,遣一名从事前往弘农,礼请张神医前来与孤一叙。” 杨修立即应诺,前往安排锦衣卫与从事一同前往弘农。 随后张瑞才向张既问道:“张仲景为何会在弘农?” “张仲景,名机,字仲景,南阳涅阳县人氏,出身庶族寒门,其父曾出仕汉室。” “自灵帝朝以来,疫情泛滥,尤以建宁四年171年、熹平二年173年、光和二年179年、光和五年182年、中平二年185年为甚。” “张仲景所居之南阳更是灾情重区。据张仲景所言,其宗族素多,有二百余人。疫情爆发,未及十年,其死亡者,三分有二,伤寒十居其七。” “其人自幼厌恶官场,轻视仕途,怜悯百姓,有学医救民之宏愿。桓帝延熹四年公元161年,十岁之际便拜同郡名医张伯祖为师,学习医术。及医术略有所成,便游历各地,研究古籍,以期能获救治伤寒之法。” “董卓为虐之际,百姓西逃,流离死道路。张仲景乃在弘农境内救治百姓。只因听闻长安在防治疫情,方来此短暂教导百姓。在官府采纳其建言后,张仲景便再次返回弘农。” 弘农在潼关与函谷关之间,张仲景不可能翻山越河而去,被找到只是时间问题。 张瑞放心的松了口气,转而继续谈及旱灾,望向京兆尹司马朗问道:“蝗灾、旱灾皆已有所防治,旱灾中百万灾民当如何安置?” 在解决了蝗灾与瘟疫之后,司马朗的压力骤然减轻许多,说道:“只要无后续灾害。旱灾百姓无非施粮赈济而已。虽灾民百万,其中二十余万乃是京兆尹在藉百姓。官府贷粮,彼辈能安稳渡过旱灾。” “余下八十八万灾民,十万前往左冯翊屯田。五十万陆续移居西河。余下十余万皆受雇于豪族及徭役,在长安兴修城池。” “只需平稳供粮,灾年可过。” 灾年可过。闻言,张瑞只感觉畅快淋漓,仿佛一身热气都被吹散许多。 世间一切困难,哪怕看似难如登天,入眼全是绝望,但只要不放弃,脚踏实地的认真处理,终能渡过难关。再回首,自己都会觉得不可思议。 在旱灾之前,骤闻要安置上百万灾民时,张瑞压抑的数日寝食难安。 百万灾民! 在自己核心精华郡国只有河东、太原、河内三郡时,治下百姓亦不过百余万。 几乎是相当于每名百姓都要在旱灾覆盖,收成受到影响的情况下去供养另一名百姓。 这种情况下,在这个时代只有幽州牧刘虞开上谷胡市之利,通渔阳盐铁之饶,才曾经成功安顿了青、徐百万难民。 但在无数能臣干吏夙兴夜寐、鞠躬尽瘁的情况下,征西将军府亦成功建立这一伟业,活遭难百姓百余万!使关中成为一块不弱于幽州的人间净土。 后世评价汉末幽州:“疽溃中平甲子年,蒲蠃桑椹亦萧然。幽州别是神仙土,谷石人间三十钱。” 张瑞相信,在带领百姓渡过灾年之后,自己也将荣获与刘虞一样的美名。 想到刘虞,张瑞不由得想到了袁绍,转而对征西将军府长史裴潜问道:“袁绍拥立刘虞一事进展如何?” 裴潜面露敬叹,说道:“主公慧眼如炬,一切进展皆有利于吾等。” “袁绍遣故乐浪太守张岐等出使幽州,请为大司马上尊号,劝其登基称帝。” “大司马则厉色回叱曰,今天下崩乱,主上蒙尘。吾身受重恩,未能清雪国耻。尔辈各据州郡,不思尽心王室,何故反造逆谋!” 张瑞露出欣慰笑容,大司马这一番话算是盖棺定论了。他袁绍这种行径就是公开的造反谋逆。 那因此而与袁绍决裂的征西将军,必然是有一颗忠君爱国,尽忠王室之心。 此后名士俊杰再坐于一室讨论天下诸侯时,怕是很少有人会再提及张瑞的贼寇之名。 在一系列得杀伐果决之后,张瑞成功做到了,让天下人提及自己,第一时间浮现的印象是“彻底覆灭匈奴之名将!结束汉匈四百年战事之人。” “尽心王室,因拒绝同流合污、参与谋逆,不惜与天下名士袁绍反目成仇。” 有这些印象在,许多立志匡扶汉室的贤才俊杰,将会认真考虑投效征西将军府。 便如曹操,其军队所到之处,无数人奔走投效。至中牟,任俊领数百人投之。至山阳,李典从父李乾率数千人投之。甚至安静待在许昌,名将李通还能不远千里的带着数千部众前往投靠。 这份待遇,天下诸侯怕是没人会不羡慕。张瑞则誓要得通过踩着袁绍名声上位,获取此声名。 裴潜继续说道:“且不仅于此。袁绍、韩馥依旧不死心,又遣使请大司马领尚书事,承制封拜。大司马怒,收斩全部使者。” 张瑞兴奋的抚掌而起。 怒斩所有使节,这将使袁绍彻底颜面扫地。 因为此事,袁绍每一次颜面丧失,都等于在间接增加征西将军在天下人心中的名望。 或许此刻不仅天下士人,即便朝廷公卿中亦会有人觉得征西将军是可以引以为援的忠臣。 第四十五章今秋收获 金秋七月,是个丰收的季节。 虽然旱灾覆盖,农田收成受到严重影响。 但黄河无愧其诸夏母亲河之称。 赖黄河水系中汾河、渭河以及黄河干流中的充沛水量,征西将军府治下大片农田受到灌溉,得以在旱灾中继续保持收成。 在七月末,各郡的收成终于统计完成 代替审配出任民部中郎的司马芝一脸喜意,在房间中不断翻看具体名数,等待汇报详情。 片刻后,张瑞在数名文武的拥簇下走入房间,盘膝坐到胡床上。 汉灵帝是个贪图享乐的皇帝,其昏聩毋庸置疑,但其贪图享乐的过程也的确在一定程度上推进了民生的进步。 《后汉书五行志》所载,汉灵帝好胡服、胡帐、胡床、胡坐、胡饭……,京都贵戚皆竟为之。 若张瑞有机会一统天下,后世史书的记载大概便与汉灵帝相差不大。 因为张瑞也好胡床、胡椅、胡饭之类的东西。 让一个现代人天天跪坐于席,大概没几个人能适应。 而且相比天天吃粗硬的粟米,张瑞的确是更倾向于面所制成的胡饼与脱壳稻米。 当然,若张瑞能一统天下,这些事情都是小事。 大不了发布政令,改胡椅的名字为椅,改胡床的名字为床。 所以张瑞很心安理得的说服自己,这都是推进民生进步。后世百姓谁家还没张床,没几把椅子啊? 端坐之后,张瑞望向民部中郎,笑着说道:“刚进房间,便见到卿脸上笑容洋溢,看来今岁收成不错,且为吾等详述一番。” 司马芝摸了摸自己下巴,笑问道:“如此明显?” 众人笑着点头,贾诩开了个玩笑,说道:“笑容像似新纳了三名美貌侍妾。” 不论位置多高,男人的话题永远离不开女人。 众人皆忍不住发出一阵哄笑。 笑过之后,司马芝正式谈起秋收,说道:“赖水利灌溉兴盛,太原、河东皆未绝产。其中太原有田一千一百余万亩,收粮三百六十万石。” 话音未落,屋内便响起热烈的欢呼声。 三百六十万石粮食,足够灾民支用近四个月。仅一郡税收,便足以支撑八月至十二月的灾民消耗。 “河东未受灾情之田为四百二十二万五千亩,轻灾需减赋之田五百四十三万亩。合计收粮二百二十万石。” “河内郡治下良田八百六十八万亩,合计收粮二百七十三万石。” 河东、河内两郡收粮四百九十三五石,也就是五百万石粮食。 五百万石粮食足以支撑灾民从一月渡过到五月,仅差一个月就能挨到冬麦收割。 但屋内众人皆已知晓,粮食已经完全够用。 因为这些粮食只是官府收税征到的数目,只占民间产粮不足两成。豪强、百姓手中的粮草才是市面上流通粮食的主力。 况且官府在秋收之前,便已存储了两百万石粮食。这个大旱之年在无数官吏夙兴夜寐的努力下,成功渡过。 而作为回报,征西将军府治下增加了近百万的百姓,二十余万户。 户籍过万的县,主官被称为县令。 二十余万户,则需要二十多名县令治理。 二十个县的大郡,如今张瑞麾下亦只有河东一郡有此规模。 但人口过百万的郡国则一个也没有。 这次旱灾虽说为征西将军府平添许多压力,但也等于为征西将军府扩地一郡,丰实了一份底蕴。 如今实力与与征西将军府相当者,只有徐州刺史陶谦、荆州刺史刘表、益州牧刘焉、冀州牧韩馥。 但只看几人的官职,便知道其中陶谦、刘表的统治并不安稳。只是刺史,并不能完全管控全州。 这也是荆州有张羡叛乱、徐州有臧霸割据一方的原因。 穿越在群雄争霸开始之前,实在是为张瑞积累了太大的优势。 正因为有这优势,张瑞才能立下宏愿,一统山河,早日结束战乱,避免五胡乱华。 五胡乱华中的匈奴已被张瑞覆灭,剩下的羌人、氐人皆在关中。 关中也是张瑞治下的重中之重,有河东、河内、太原以供养灾民,关中地区的税收便关乎接下来一年的实力扩张。 所有人都关切的想知道关中税赋如何。 司马芝介绍道:“关中乃天府之国,虽遭旱灾,然仍有郑国渠可以为用。覆盖之田共一百六十七万亩,亩收近七石。官府十税其三,得粮三百五十万石。” 张瑞兴奋不已,赞叹道:“郑国渠诚乃伟业之基也。三百五十万石粮食,足我十万大军、四万战马,人吃马嚼整整一年。” 当然,这一整年是张瑞没有算民夫的消耗。算上民夫转运千里,三百万石粮食大概只足够用半年。 但如今征西将军府所面临的战事亦没有地方需要动用十万大军,更无须转运千里。 只要自己稳扎稳打,不四面开战,这三百万石粮食完全足够接下来一年大军的开销。甚至还能稍有结余。 在谈完田税之后,司马芝转而谈起商税,说道:“河东、太原、京兆尹皆以工商繁华而出名。两税法虽颁布只有月余,但亦已见成效,共计收税一亿两千万钱。” 张瑞对这个概念没什么印象。 长期以来,官府一直在造钱,导致张瑞觉得府库中存钱似乎要多少有多少,并不在意铜钱数量。 当然后世的知识没有白学,张瑞还是清楚货币发行数量跟农业与手工业产值是息息相关的。 最简单的公式就是以货币总额除以货币的流通速度。 货币流通速度通俗的理解是一枚货币在一年内转手几次,转手六次,流通速度就是六。 百姓创造的财富就那么多。财富不增加,而持续造钱就势必造成货币贬值,通货膨胀。 道理张瑞是非常清楚的,但具体施行起来,就出现如今这种情况。 明知道钱不能一直造,却还是觉得府库中钱财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 甚至会产生收税,收铜钱有何用的想法。 好在征西将军府中能臣干吏无数,在税赋改制后,第一时间便为张瑞厘清了头绪。 第四十六章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官府铸币发行,需要切合民间财的得数量。 但民间财富范围太大,一个渺小的人类,怎么可能知道那么多得财富究竟有多少? 这其中关键就在于税收。 在封建时代,税收得主要来源是农业税。有了税收金额,有了税率,自然很容易就能计算出农业的总产值。 征西将军府的田税略高于十收一成半。 今年收粮约计一千万石,民间的农业总产量就在六千万石。 幽州石米三十钱,被称为人间净土。征西将军府治下的粮价却并没有这么低,因为关西大旱,灾民遍野,所以粮价高达五十五钱。 看起来价格奇高,但也看跟谁对比。洛阳城内石米十万钱,依旧有价无市。百姓无果腹之食,董卓却依旧穷奢极欲。 官府知晓了粮价与产量,便能算出农业的总产值约为三十三亿钱。 在汉室其他郡国,基本上流动财富便只有农田产出了。 但征西将军府税收构成会比较复杂,一亿两千万钱,有关税、有商税、有输估、有山泽、盐铁税。甚至在年初还会核算豪商在去年的所得税。 各种税率不一,粗略以十税二估算,盐、铁、战马、手工制品的总财富为七十二亿。 这份粗略计算的财富是比较符合如今征西将军府治下财富分配情况的。 河东、太原、长安皆手工业发达,以工商之利收割天下财富,使各州财富汇聚于关西,从而导致工商财富超越农业财富。 有此工商贸易兴盛的基础,民部中郎司马芝说道:“官府月赋税一亿两千万,若用于采购粮草可得两百余万石。若是采购战马,可得一千二百余匹。如此强军可期!” 一千二百匹战马? 张瑞眼睛一亮,这可不是一个小数字。 别看征西将军府现在麾下战马三万余匹,但那是打劫了匈奴多年积累的财富。即所谓的人无横财不富。 但只是一锤子买卖,并不长久。靠税收去招兵买马,才是源远流长之道。 历史上孙策起兵平定江东的兵力也只有步兵千余人,战马数十匹而已。 给曹操、刘备、孙策任何一人战马一千两百匹都能极大的影响汉末形势。 只要能保持税收稳定,征西将军府仅依靠财政亦能对其他诸侯形成碾压之势。 审配对税法数年如一日的改革,心血终于转化成果实,使征西将军府底蕴丰实,实力日渐昌盛。 作为一名后世人,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已经深入张瑞骨髓了。 如今称王一事,整个征西将军府上下都没人会去思量,无需理会。 剩下需要关注的则是高筑城与广积粮。 长安城、潼关的建设如火如荼,将高筑墙的宗旨彻底贯彻到了实处。 如今就只剩下了广积粮一事,张瑞颇感兴趣的问道:“如今府库中钱粮有多少?” 司马芝面露矜持的笑意,从容展开册,朗声读道:“如今府库中共有黄金一万三千镒,白银两万三千镒,钱四亿八千万,谷一千四百万石,绢、锦、丝、绫等合计两百余万匹。” 这数字的确值得司马芝自矜。 与这数字对比最鲜明的是蜀汉灭国时的府库。户二十八万,男女口九十四万,带甲将士十万二千,吏四万。府藏有米四十余万石、金银各二千斤、锦绮彩绢各二十万匹,余物称此。 人口不足百万的蜀汉,却供养了十万大军,四万官吏。这导致蜀国国库极度空虚,四十万石粮食即便不做任何军事行动,也不足以支撑十万大军消耗两月。 这种情况下,蜀汉连基本的防御调动都做不到,灭国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而拥有户籍五十二万,人口二百三十万,兵二十三万的东吴,数据便比较正常,米谷二百八十万石。 如今征西将军府库中有谷一千四百万石是刚秋收完成的鼎盛时期,供养百万灾民,分发官员、工匠俸禄一年需要一千多万石粮食。待到明年,府库库存亦是只有几百万石。 真正能存下粮食,还需要等到明年秋收过后。而且需要明年风调雨顺,再遇到一个灾年,还是存不下多少粮草。若是不幸遇到洪水或者蝗灾,农田彻底绝产,存粮非但不会增加,反而可能见底。 所以说,在脆弱的小农经济时代,广积粮、缓称王是个连贯性的长期战略。持之以恒的积累,才能物资满仓,最终厚积薄发。 在弄清府库之后,张瑞笑着问道:“如今境内户籍、军队人数详情如何?” 司马芝答道:“如今治下百姓共计四十七万五千户,两百一十三万六千余人。此外还有七十余万百姓未曾安置。” 七十万百姓,按一户五口计算,是十四万户。 那么在明年秋收之前,治下百姓约为六十万户,二百八十万人。 在谈完户籍后,征西将军府司马贾诩说道:“如今军籍人数七万三千人,全军共九万三千人。” “九万三千人?” 贾诩解释道:“其中有雁门、西河、弘农等郡郡兵,亦有护匈奴中郎将所部大军及骑都尉沮授所部冀州骑兵三千人、幽州突骑三千人。” 张瑞点了点头,说道:“幽州突骑尽录军籍,各郡郡兵择其精锐充军,老弱给钱财,遣散郡县。护匈奴中郎将如今何在?” 张瑞决定跟这位护匈奴中郎将王柔详谈一番。 毕竟南匈奴主力都被自己覆灭了,护匈奴中郎将的境遇就稍显尴尬。 这时候王柔大军依然屯留在西河境内,显得非常不合时宜。 贾诩回道:“护匈奴中郎将王公领兵监护匈奴于云中郡,听其号令之匈奴有万余人。” 张瑞讶然,这位护匈奴中郎将还真是足够忠诚。 哪怕匈奴只剩下左贤王去卑等部寥寥数万人,被张瑞赶到了云中郡,王柔还是恪尽职守。 “遣使与王公,请其往长安一叙。” “如今云中郡形势如何?”张瑞问道。 贾诩笑着回道:“举郡鼎沸,乱成一团。匈奴与鲜卑互相征伐。幽州代郡鲜卑大人轲比能有雄才大略,亦趁机攻伐云中鲜卑部落。乌桓见缝插针,在其中抢夺奴隶以换盐引。我诸夏可坐观其血流成河,势力衰弱,最后派遣大军横扫。” 第四十七章关羽好良马以及……良马 胡虏自相残杀固然是诸夏之幸事,但君子还是要自强不息。 只有自身强盛,才是根本之道。 张瑞吩咐道:“尽快落实军籍之事,按七户出一兵,使军籍最终落实于八万五千人。” 怎么说也是大汉十三州的州牧之一。冀州袁绍、荆州刘表、扬州孙权、益州刘焉,哪个不是带甲十万? 甚至苦寒的幽州,刘虞攻打公孙瓒时都是出动大军十余万。 征西将军府虽然兵精将猛,但军队规模也不能差距太大。 而且因为关中占天下之要冲,地接并州、凉州、益州、司隶、荆州五州,境内更是羌、氐等胡族流窜。 大军至少要留下数万守卫郡县要冲。能用来征伐、开疆拓土的大军应该只在五至七万之间。距离凑齐十万甲士还有一段距离。 想到甲士,张瑞问道:“如今府库中神臂弓、明光铠、战马数量几何?” 事关存储本应该由兵部中郎王凌来答复,但因为只有些许内容,从事杨修便未派人前往召见王凌,代尔答复道:“府中有兵部库存册副本,某有所印象。神臂弓八千张,明光铠一万八千套,战马三万八千匹。” 张瑞面露欣慰笑容,明光铠一万八千套,下一场大战,便可以组建一支人数过万的铁甲骑兵了。 以这独步天下之铁骑,踏破万里河山! 在汇报之后,杨修继续说道:“主公,某还有一事需汇禀。” “何事?” “主公曾关注之将,关羽如今已返还河东,正于宗族祭祖。” “关羽?”张瑞兴奋出声。 这位千古名将,张瑞可是心慕已久。 谈及三国必然不能绕过关羽。 整个三国有史明确记载的能于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者仅此一人而已。 而且这位万人敌非但勇武过人,军略亦是才干非凡。 襄樊之战,曹仁主动发起进攻,却被关羽以步制骑,数万大军折损至数千人,被迫困守樊城。 随后关羽又水淹七军,覆灭于禁。 要知道关羽达成这一切辉煌胜利,所凭不过手中三万荆州军而已。 曹仁既然敢主动进攻关羽,手中部队无论如何都不会低于三万,又加上于禁所统七军三万人。 双方大战一场,曹魏最精锐的雄师劲旅六万余人,到八月就只剩下了“仁以人马数千人守城,城不没者数板。” 许昌以南“梁、郏、陆浑群盗或遥受羽印号,为之支党,羽威震华夏”。 堂堂曹魏荆州刺史胡修、南乡太守傅方不战而降。 若是关羽能一战覆灭征西将军府六万大军,张瑞一样得思考更换治所之事。 虽说襄樊之战,最终以关羽战败而结束。 但这一战关羽正面抗住了曹魏诸多名将一波又一波的攻势,又经历了盟友偷袭,内部叛乱。在三方势力的绞杀下关羽才惜败襄樊,已经打出了名将的风采。 更让人欢喜的是,这位名将一生对刘备忠心耿耿,生死不离。 哪位君主会不喜欢这种将领? 于是张瑞说道:“请其前往长安一叙。” 杨修略微一顿,说道:“还望主公心中有所准备。据郡县回言,关氏宗族,男女老幼皆曾游说关羽投效征西将军府。关羽至今并未有所答复。” 张瑞皱着眉头思索。 关羽肯回乡祭祖并不足以为奇。 从关羽犯事流亡幽州投靠刘备,到在刘备麾下崭露头角,参与讨伐黄巾,至今群雄讨董激荡,已近十年。 在这个宗族祭祀无比重要的年代,关羽有机会光明正大的走到自己父母坟前祭祀一回,实在是很难拒绝。 常言道父母在不远游,但哪怕父母亡故,坟茔对游子亦是一份牵挂。 更何况关羽近十年未曾在父母坟前上香、祭拜。 汉代以孝治天下,一直有事死如事生的习俗。 传闻中关羽忠义无双。但张瑞很好奇,若是忠义与孝道发生激烈冲突,这位名将会做出如何抉择? 便回道:“无妨,待其祭祖过后,与宗族团聚数日,再请其入长安。再将关羽履历及其父母、祖父母相关案卷一并为孤取来。” 针对拉拢关羽,张瑞从来不是一个人在孤军奋斗。 是有整个河东郡县两级官吏群策群力。无数官员、胥吏甚至关羽宗族子弟日以继夜的研究,将关羽的身世背景查的一清二楚,对其喜好,性格,处世之道剖析得淋漓尽致。 想到关羽喜好,张瑞不禁莞尔。 这是一位纯粹到极致的诸夏男儿,全身洋溢着豪迈雄风。 人生喜好两样东西。一样是良马,另一样也是良马。 这跟鲁迅的“院子里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棵也是枣树”完全不是同一个意境。 张瑞不得不转向裴潜问道:“孤曾记得牧场中有数千近万匹马驹,可曾养出雄壮非凡之骏马?” 裴潜点头,说道:“中原牧场所养之马远比草原雄壮,便是因为牧场中非但喂马驹以牧草,更辅助以黑豆、麸皮、谷物以及粗盐。常出现高大威武之良驹。太原牧场中便有三匹骏马雄壮非凡,能日行千里。” 日行千里,在后世看来,这是个虚词。 但在古代,这就是字面意思。史记赵世家记载:“缪王日驰千里马,攻徐偃王大破之。” 造成这种差异的不是因为马种退化了。而是度量衡的问题。周朝时期一里只有后世一华里的六成,即略接近三百米。 日行千里即后世日行二百九十八公里。相当于汽车在高速上跑了两个小时多一点点。 因而在汉末能被称为千里马的骏马着实不少,比如吕布的赤兔马,曹操的绝影、爪黄飞电,刘备的的卢。 吕布也就罢了,赤兔是董卓给他的。 但曹操、刘备的千里马就比较清奇了。 的卢在张瑞印象中,似乎是刘备在荆州得到的。荆州也能产千里马?刘表要有这养马本事,还需要花费数百万石粮食往关中求购区区两千匹战马? 曹操名马数量比刘备稍多,是因为其占据了中原,养马买马稍微比荆州方便些许。 但张瑞手中战马数量至少是曹操占据兖州时的十倍。 以曹操作参考,有骏马良驹乃是张瑞意料之中。 第四十八章糜芳归来 没有名将会不爱骏马。 在战场上胯下有一匹骏马,就等于多了无数军功,甚至是震惊天下、留名青史的军功。 汉末三国时期,史书上记载战马陷阵最清楚的应该就是吕布及赤兔马了。 “燕精兵万余,骑数千匹。布常御良马,号曰赤兔,能驰城飞堑,与其健将成廉、魏越等数十骑驰突燕阵,一日或至三四,皆斩首而出。连战十余日,遂破燕军。” 带着几十名骑兵就敢冲击上万大军,还没有浪死,吕布诚需感谢胯下千里赤兔马。 然后另一位骑着赤兔马的名将关羽,更强的不可思议。 “羽望见良麾盖,策马刺良于万众之中,斩其首还,绍诸将莫能当者,遂解白马围” 整个三国,正面冲进万军丛中,一路杀穿,浴血杀到敌军主将面前,斩首而还,敌军众将拦之不住,唯此一人。 有这种猛将在,纵然身边万军环绕,都不一定安全。 此二人诚然勇猛无敌,但胯下赤兔马亦出力良多。 能以自身勇武改变一场战争局势的也就吕布、关羽、典韦、张辽等寥寥数人。 对关羽,张瑞怎能不喜欢,便吩咐道:“调此三匹骏马往长安,孤有待他用。” 关羽除了爱好骏马,另一项留名的爱好则是喜好俊马。 在攻破下邳之前,曾数次向曹操讨要吕布部将秦宜禄之妻,结果引起曹操的好奇,导致曹操食言而肥,抢了关羽钟意的人妻。 所以张瑞决定送关羽几名美女侍妾。 送女人俗不俗? 俗,简直俗不可耐。 但奈何,男人就喜欢这个。远比送金银财宝更加戳中人心。 干脆而果决,让人欢喜的很,毫无抵抗力。 即便是现在张瑞位居高位,有人送进府中三名腰细腿长,容颜秀丽的少女,一样能让张瑞开心的心跳加速。 税政司所征收的商税中有一项名为:凡货卖奴婢、马牛、田宅有文券者,率钱一万,输估四百人官,卖者三百,买者一百。 因而长安治下是有奴婢买卖的。 以这个时代的生产力而言,彻底杜绝奴婢交易,只是名义上比较好听,未必就是仁政。会导致无数本来有机会活命的少女惨遭饿死。 而且一夫一妻多妾制不改,去禁绝奴婢交易,只会使光明正大、受到官府监督的奴婢贸易转为地下,使交易变得黑暗而又血腥。 至于为很么不改一夫一妻多妾制?这个混乱而又血腥的年代,青壮男性死伤惨重,一次长安暴乱就导致数万最青壮的男丁被张瑞亲手抹杀,其他地方更是屠杀、屠城无数。 这种情况下强行推广一夫一妻制,诸夏恐怕有亡国灭种之危。 随后张瑞说道:“从孟侯府出资,前往官市购买三名秀美侍女。给别院令其独居。” “诺!” 说话间,门外传来记室参军王昶兴奋的声音,说道:“主公,喜讯。糜从事自徐州返还矣。” 这个时代车马慢,一趟远行,动辄数月经年。 糜芳三月离去,到如今已是七月底,马上八月。 这一走就是接近半年。 糜芳这一趟远行不仅要处理私务,更肩负了联络徐州的使命。 张瑞十分关切,乃笑着说道:“糜从事千里赴我,可谓情深义重。孤今亲迎之。” 不过关羽、糜芳还真算得上不是冤家不聚头。 正谈及关羽,这位糜国舅也正巧归来。 糜芳历史上的背叛导致关羽战败,其中究竟归怨于二者何人,是非难断。 但前期糜芳对刘备的生死不离是做不了假的。 行百里者半九十,糜芳与于禁都是在功成名就、裂土封侯的前一刻背叛,成为可惜。 二人本都有机会从一而终,名留青史。皆是一念之间铸成大错。 如今糜芳不远千里、意气投效,张瑞没道理因一人而绝天下之望,很从容的给了他应有的待遇。 张瑞胸襟不算宽广,但绝不算小肚鸡肠。做不出因为担忧人才将来可能会叛节,而拒绝人才投效的蠢事。 走到府门前时,张瑞已从容淡定,心中所有的思绪都平静压下,大笑着迎向糜芳,说道:“子芳这一别便是半年,真可谓山高路遥。一路可还顺利?” 糜芳立即恭敬的拱手,答道:“赖明公威德远播四海,徐州百姓敬慕崇敬,芳此番徐州一行极为顺利。” “哦?且入府详叙一番。” 糜芳拜谢,说道:“竟劳烦明公亲自相迎,芳不胜感激。” 依礼,孟侯作为主上,在麾下一名官员外出公干归来后,孟侯是完全没有出迎的义务的。 但孟侯依旧纡尊降贵,出府相迎,糜芳怎能不心情激动。 虽然糜芳自幼便对金钱不甚在意,但一朝倾家荡产,变卖家财,还是会心中忐忑,对未来有一丝迷惘。 但孟侯如今的礼遇,让糜芳心中笃实许多,知道自己并非托付于一名薄情寡义之人。 产生这种想法是因为如今的征西将军府,并非是张瑞一人休息的府邸。 而是占地面积颇广的府衙,前为诸曹司办公之所。后庭才是张瑞家眷居住之地。 其结构、布局已经略似于宫殿,一如长乐宫、未央宫、紫禁城。前殿为皇帝、官员、内阁大学士理政之所,后殿为皇帝居住之所。 只是张瑞提倡节俭,所以府衙建的比较简单,并不奢华。 作为一位开府,且府中掾属二十九人,令史及御属三十一人的重号将军,张瑞出府相迎,并不是像普通官宦人家一样,走出卧室、前厅,经过庭院便抵达了府门前。 而是穿越了大片的行政、办公区域,被无数官员、胥吏所瞩目,才一路走到府门前的。 这也是为什么古代的达官显贵一旦出府相迎,总是会被大书特书,天下传唱。 因为若非真心纡尊降贵、折节下士,哪个主君也不愿意大费周章的走这么一趟。 走进府中,糜芳便明显能感受到无数来自同僚探视的目光,所有人都在好奇,究竟是何人,有何功劳能得主公大费周章的出府相迎。 第四十九章设散官以聚财 关于糜芳的功劳,不论其他人如何看待,张瑞是高度认同的。 并非一定要斩将夺旗、攻城掠地才能叫做功劳。 臣的抚境安民、充实仓廪,亦同样于国有功。 糜芳并未曾劝率垦殖,但其更加直率,直接向仓廪中捐献物资,将充实仓廪的功绩直接转换为字面意思。 捐官在全世界各地,历朝历代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从“秦得天下,始令民纳粟,赐以爵”开始,经历四百年大汉,制度逐渐成型,此时民、吏“得入粟补官,郎至六百石”,名曰株送徒,是为补郎。 此后历经唐、宋、元、明等朝,皆有纳捐为官者,与科考制度形成互补。 但是这些朝代的捐官与汉灵帝的卖官鬻爵有极大不同。 捐官财政进入国库,而卖官鬻爵所收钱财皆进入了汉灵帝的私库。 而且捐官有常捐与大捐之分。 常捐只捐出身与虚衔,大捐则卖知府以下的官。汉灵帝则直接疯狂,连最顶级的三公九卿都公开拍卖。 讲道理,张瑞觉得有人捐赠大笔钱粮,官府奖赏一个荣誉虚衔之类,并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 甚至都两千年以后了,英国贷款换爵位的丑闻依旧闹得沸沸扬扬。 只要不像大清一样直接授予知府一级的高官,并不会导致腐败猖獗。 张瑞如今治下还未设置散官,所以制度依旧略同于大汉。 皇帝授与纳捐者郎官,张瑞则授予从事。其地位大抵相似,皆是随侍在主君身边。 在这乱世当中,有一项能充实府库、增强实力的政策,张瑞自然不会错过。 从糜芳升任从事开始,征西将军府就已经开始策划设置散官一事,以期吸收民间财富。 在这方面,征西将军府实在是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因为征西将军府并不歧视工商,导致工商业发达,民间从天下收割了大量财富。 人的需求层次总是层层递进,在积累了大量财富后,豪商们自然开始追求尊重、地位与自我实现等。 这是人性,古今中外,任何居住于社会当中的人类都无法避免这些。 设立武散官,能极大的切合百姓需求,同时为官府增加财政收入。 能有这种效果,并不是凭空出现的,而是张瑞自进入汉末以来,便一路扎扎实实的推进制度进步,才积累出如今滚雪球一样的巨大优势。 在散官制度形成以前,糜芳应该就是征西将军府最后一位因纳捐而出任从事的官员了。 张瑞领众人回到府中后,便坐回床榻,望向糜芳问道:“如今徐州情况如何?” 糜芳答道:“徐州如今海清河晏,五谷丰登。陶使君选贤任能、励兵秣马,欲天戈直指,以澄清天下。” “今岁天下群雄讨董,徐州亦有参与,陶使君及东海国相刘馗、彭城国相汲廉、沛相袁忠等徐州守相共举大军两万前往酸枣会盟。却折戟于飞将吕布,折损数千将士,已于六月返还徐州。” “天下群雄折戟,却唯有君侯连战连捷,克取关中、弘农,西困董卓于函谷关,天下无不膺服,徐州亦广传君侯之威名。” 陶谦的军事能力一直是块短板,有此战败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或许能促使其更注重武将,选拔几位良将,而不是一直用曹豹、笮融一类废物统率天下有名的丹阳兵。 徐州的政务,张瑞不方便插手,只稍谈即过,关于糜芳的事情,才是真正值得关注的。 糜芳继续说道:“赖君侯之威名,芳于徐州行事颇为便利。共筹得粟、稻、豆、麦等六十七万石,战船四百八十一艘,黄金三千斤,白银四千斤,童仆四千人。” 六十七万石粮食,即便按关中粮价亦不过三千七百万钱,在徐州只会更低。算上黄金、白银,大概是一亿钱左右。 战船、童仆价格难以计算。 粗略估算一下,糜芳资助总数超过一亿钱,但绝对不到两亿钱。 比较符合糜氏的身价。 毕竟平日里,糜氏不可能将所有家产豆变现。更多的资产应该是良田与府宅。 糜芳数月间将田宅全部交易成物资,有所亏损是正常的。 而且糜芳出仕之前在长安、太原、河东都还有手工作坊与商队,算下来糜芳的身价应该在三亿钱至四亿钱之间。 糜芳说糜氏资产主要在糜竺手中,可以推算糜竺的身价应该在十亿钱以上。 张瑞不由得想到了自己家的小富婆甄宓。糜氏家财在十亿往上,甄氏有河东、太原盐利,财富只会更多。 当初甄宓嫁往太原,仅随从便多达三千人,而且其中有上千名工匠与上千名容颜秀丽的侍女。 至于具体的嫁妆,张瑞没有详细去看。 张瑞还不至于没出息到成天盯着自己妻子的嫁妆盘算。 即便要筹钱,也是光明正大的通过税收征集。 甄氏今岁便将搬迁至长安,十多亿的身家,通过两税法常年征收,怕是甄氏一族缴纳的赋税金额,价值要比数万百姓的田税还要高。 张瑞怎能不欣喜。 至于外戚免税,甚至发放俸禄? 别异想天开了。 就算汉献帝刘协来到征西将军府治下,也得交税! 所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征西将军府若不能兴盛,所谓的外戚、宗室,什么荣誉、尊严都留不下。 缴纳赋税既是为了征西将军府的伟业,也是为了维持宗室、外戚们的崇高地位。 这方面张瑞看的无比清明,真为他们免税,导致他们称为势力顽疾,如同明朝宗室一样成为拖累,最终只能导致他们跟随整个势力一同沉海。 总之,外戚纳税算是付出一点小利,顾全了大局,最终保全了更大的利益,。 不但外戚,推而广之,豪族、豪商莫不如是。 虽然缴纳了些许钱财,但换来了长远的平宁、安定与繁华,保存了家族富裕及生命。 若没有征西将军府作为庇护,羌人、氐人、匈奴,以及暴虐的董卓,任意一方都会将他们拨皮抽筋,霸占其家财,其妻女。 只是可惜世人多庸碌,很多豪族看不到那么远。一边享受着安定繁华,一边痛骂着征西将军府贪残暴虐,导致豪族“民不聊生”。 恨不得一钱赋税也不交。完全没想过洛阳富户殷族正处于怎样水深火热的地狱当中。甚至只要董卓击败张瑞,这一切都会发生在他们头上。 第五十章最普通之宅男穿越亦贤比汉高祖 汉末鼎鼎有名的豪商河北甄氏、徐州糜氏皆已在征西将军府辖境扎下根基。 足见张瑞重视工商,提高工匠、商人地位的政令已见成效。 先贤有言“治国如治水,为川者决之使导,为民者宣之使言。” 每下发一道政令,都会逐渐产生效果,对治下变化产生深远影响。 这也是为什么张瑞穿越到汉末,未曾如关羽、张飞一样陷阵杀敌、斩将夺旗,亦未曾像荀彧、诸葛亮、郭嘉一样奇谋百出、运筹帷幄,却缔造了以上众人皆未曾有过的伟业。 因为张瑞自始至终都很清楚,自己的优势究竟在何处。 一位后世宅男,文不成,武不就,最大的优势就是信息时代,对历史上各种政令的了解。 作为主君,可以从容选择一项项有利于自己壮大的政令颁布。选择一位位自己熟悉的历史名人去施行。 哪怕一个宅男的识人之明与曹操、刘备、诸葛亮差距甚远。 但在这个时代,穿越者的用人之明,就是堪比汉高祖刘邦一样的恐怖存在。 使荀彧镇国抚民,给饷馈,不绝粮道,使贾诩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使张辽、徐晃、黄忠、高顺等人联十万之众,摧锋陷阵,攻必克,战必取。 做到这些,哪怕张瑞天天风花雪月,诗酒长歌,征西将军府亦能年年壮大,问鼎天下。 所以张瑞一直觉得一位穿越者,后世的宅男穿越而来,不好好在家生孩子,跑去冲锋陷阵。简直是拿着核弹当烧火棍去械斗,费劲不已,打不死几个人,还有可能把自己给炸死,最终还把历史搞得一片狼藉。 当然,穿越成吕布、赵云这种的例外。 张瑞若有赵云那身手,也会忍不住冲进万军丛中浪一回。 而糜芳捐赠的这些钱财,其根本也是为了帮助张瑞招募更多类似赵云一样的名将。 当初甄揾成功打动赵丰前往太原出仕,其中重要一点就是,甄氏赞助了大量的黄金、丝绸以及无数名贵礼物。 这个世界就是那么真实,哪方势力富庶昌盛,府库充实,哪方势力就猛将如云,就更容易一统天下。 六十七万石粮食,黄金三千金,白银四千斤,童仆四千人,这些资产给任何一位诸侯,都能立即拉起一支上万人的精锐之师。 给到征西将军府,则极大的充实了府库,足够征西将军府派遣五万大军,征伐整整一年。 张瑞欣喜,笑着说道:“孤设下宴席为子芳接风洗尘。子芳且与孤一同赴宴。” 糜芳连忙拱手,说道:“拜谢君侯,然还有一事某需禀报君侯。” “哦?何事?” “事关陶使君使节一事。此番,陶使君闻君侯亲善之意,正式派遣使节回礼,请求拜见君侯。” 所谓回礼,张瑞思考了片刻,立即反应过来。 糜芳这次返回徐州,并不是孤身一人,亦非仅为了私事。其身居征西将军府从事一职,自己派遣了足足百名甲士为其壮势。在徐州,糜芳拜见陶谦便不再是私下拜访,而是代表征西将军府的正式会见。 陶谦遣使回礼亦是情理之中。 张瑞还是有些期待陶谦遣使都会提出哪些诉求的。 便笑着回道:“陶谦使节何人?请其前来一叙。” 糜芳介绍道:“乃是治中从事王朗。” 王朗? 张瑞不禁莞尔,王司徒大名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鬼畜区才气一石,王司徒独占八斗。与诸葛孔明的骂战,即便在两千年后亦被津津乐道。 糜芳见张瑞忽然面露愉悦笑容,感觉不明所以,怎么主公听见王朗之名,笑得如此开心。便问道:“主公曾闻王朗之名?” 张瑞止住笑容,说道:“曾闻过些许民间戏言,当不得真。子芳且为孤介绍一番王朗。” “王朗,字景兴。东海郡郯县人,早年师从太尉杨赐,因通晓经籍而拜郎中,任菑丘县长。中平二年(185年),太尉杨赐逝世,王朗因而弃官为其服丧。服丧期满后,获举孝廉、受官府征辟,皆不应命。” “及陶使君掌徐州,乃举其为茂才,任治中从事。王朗为人高才博雅,而性严整慷慨,多威仪,恭俭节约,德实充塞于内,知谋纵横于外。” 糜芳的评价比较公允,王朗能位居三公,其才能是毋庸置疑的。 之所以后世以滑稽印象而传世,主要是因为其前期出任会稽太守,单独领兵对抗孙策。 让一位不通兵法的文臣领兵对抗这个时代最顶尖武将之一的孙策,王朗能打出“列阵固陵县,孙策数度水战,不能克”的战绩,已经是殊位不易了。 等曹操平定了了北方,召王朗为官,王朗在曹魏朝堂则屡上建言,功绩昭著,甚至死后与曹真等人因功得以配享曹操庙庭。 用《三国志》的评价,王朗、华歆二公于扰攘之时,抗猛锐之锋,俱非所能。然处于治世朝廷,则能德实充塞于内,知谋纵横于外。算是一时之能臣。 张瑞看了一眼在身后端坐的从事杨修。王朗乃是杨氏故吏,曾师从杨修祖父杨赐。 稍后如果有谈判,请杨修出面,王朗怕是很难拒绝。 片刻后王朗昂首挺胸走进房间,其人身躯挺拔,举止从容。见到张瑞,很端正的拱手行礼,说道:“徐州王朗拜见君侯,代吾主陶徐州,恭问孟侯金安。” 张瑞笑着回道:“孤安,王治中且坐。” “谢君侯。” 待王朗入座后,张瑞笑着说道:“且替孤答谢陶使君,数次运粮往关西,活我关西无数子民。” 王朗拱手,回道:“陶使君亦令某答谢君侯。有君侯所售战马,徐州骑兵初步成军,横扫境内之强梁,尽灭逃窜之宵小。” 如今双方亲善,免不了要说几句冠冕堂皇的客套之言,以确定友好、和谐的氛围。 这些官面文章,虽然意义不大,但绝对不能免。 因为这决定了双方这是友好出使,还是剑拔弩张的谈判。 并州与徐州显然没有什么利益相冲的地方,双方很容易便确定了关系融洽的氛围。 张瑞便不再客套,直入主题问道:“王治中此番前来为何?” 第五十一章交易与会盟 徐州与并州的距离有多远? 如果实力不够,这中间就是无法逾越的巨大鸿沟。 历史上曹操围吕布于下邳,坐拥河内的张扬就只能隔着黄河,望而兴叹。 但当实力足够时,从河内孟津渡出发,下一站就是徐州。 船队顺黄河而下,途经东海,舰船上高扬着征西将军府的旗帜,没有任何人敢拦河打劫。 首先黄河流域的诸侯,就没几个人会组建水师。 有能力组建水师的,如冀州牧韩馥、青州刺史焦和是真没胆量去惹征西将军府。 很有可能月初拦截了征西将军府的船队,不用月末,境内就出现了三万当世最精锐的铁甲突骑。 三万铁骑随便在两州境内劫掠一个郡国,物资都是船队财货的数十百倍。 要抵挡三万铁骑需要多少大军? 这还有必要认真思虑吗?只要开战,无论动用多少大军,官府、民间的损失都是一笔天文数字。 所以没人会冒着巨大的风险去掠夺这点蝇头小利。 正因如此,徐州才会隆重派出使节,与征西将军府交流各种事宜。 身负徐州使命,王朗直言重点,说道:“此番前来,某身负两份使命。其一乃是陶使君听闻糜从事言,君侯欲售我徐州战马、弩机、长矛、战刀、皮甲各五千套?” 张瑞笑着点头,说道:“糜从事还有遗漏,孤便不再添入贸易当中。还有弩箭四十四万支,算孤赠与陶使君。” 汉室的制式弩箭与神臂弓所用箭矢并不通用,神臂弓的箭矢要比弩箭要粗长近一倍。 留在府库中除了腐烂,没有任何作用。 四十四万支弩箭,足够为每名弩手配备两袋箭矢,还余下数万支。 但通常弩手不会带这么多箭矢,冷兵器时代,绝不会出现一袋弩箭都已射光,战斗还未结束的情况。 所以这四十四万支弩箭足够充实徐州的府库,一两年内皆无需为弩箭之事费心。 王朗立即起身,向张瑞拱手,说道:“某代吾主拜谢君侯慷慨。” 张瑞摆摆手,说道:“不值一提。关于交易,陶使君有何想法?” 王朗组织了一下措辞,说道:“君侯肯售如此军国重器,我徐州官员无不感激涕零。然徐州招兵买马,靡费巨大。实在是拿不出如此多之物资相换。” 五千匹战马,即便征西将军府不溢价出售,亦高达五亿钱。捆绑销售,是四亿钱,以关中粮价而言,能换粮草七百多万石。 并州、徐州亲善,陶谦怎么好意思按关中粮价来交换战马。所以仅战马价格便高达上千万石粮食。 此外还有战刀,仅一把便抵粮食百石。弩机、皮甲的价格只会在战刀之上。 若是全部买下,陶谦切切实实要拿出上千万石粮食了。 徐州不比征西将军府治下,改革税制,按田亩多寡收税。徐州征收的还是更赋、算赋、口赋等人头税,豪强隐匿户籍,使税赋征收困难。 即便岁岁民悦年登、粳稻丰积,官府府库中的存粮可能亦不超过千万石。 而且这些粮食,不可能全部贩卖给征西将军府。 张瑞无奈一拍手,问道:“陶使君意欲如何?” “陶使君欲出粮草四百万石,黄金万斤,白银万斤,丹阳兵四千人,大船五百艘,水手一万人,作为交易之资。君侯以为如何?” 张瑞仔细思虑了片刻。 征西将军府不收五铢钱已是天下皆知,徐州出黄金白银两万斤亦算是诚意十足。 黄金白银两万斤,大概能抵两亿钱。 两亿钱,即便以一州之富,亦不是一个小数目。 汉末幽州刺史部应接荒外,资费甚广,岁常割青、冀赋调二亿有馀以足之。 汉室为了平衡幽州财政,每年从青州、冀州征调两亿赋税运往幽州。 徐州承平多年,两亿钱是拿的出来的,但只怕今年的财政就留不下任何结余了。 这也是如今各地州郡的常态。各路诸侯为了招兵买马无不是在大举透支财政,当府库被用光,财政赤字便劫掠百姓、盗墓挖坟。 而除了真金白银的现金支付,陶谦出身丹阳郡,以丹阳系官僚统治徐州,自然也少不了其得天独厚的特产丹阳兵。 丹阳兵是汉末强兵之一,民多果劲,好武习战,高尚气力,与精兵悍将无数的关西大军气质极搭。 有张辽、高顺这种悍将带领,丹阳兵才能发挥出其应有的实力。 而不是在陶谦手中屡战屡败,被曹操手下一群刚投降的青州兵打的四散而逃。 至于大船与水手,就是徐州的算计了。 因为要一趟趟搬运这些物资,肯定少不了船队。 船队卖不卖给征西将军府,都要为征西将军府搬运物资。卖给征西将军府既能充为交易筹码,又能省一笔薪资费用。 何乐而不为呢。 在仔细盘算后,张瑞笑着点头,说道:“如此便按陶使君之提议。” 达成一项协议,无疑会一定程度上增进双方交情。 王朗成功达成使命,身心都轻松许多,笑着说道:“除相商贸易,吾主令某前来,还欲与君侯相商国家大事。” 张瑞神情一振,大汉十三州之二,终于要越过天子,展开外交了。 当大汉的臣子已经无视天子,私下自行合纵连横,朝廷的威严与正统,便被诸侯们彻底踩在了脚底下。 王朗说道:“如今形势与春秋何其相似。天子暗弱,无力掌控天下,诸侯强盛,各占一方。天下汹汹,扰攘之际,正需贤人义士联合,才能维持山河秩序,匡扶天下安宁。” “陶使君有何提议?”张瑞好奇的问道。 “春秋之时,四方侯伯皆曾聚合诸侯,设立盟约。天下德政所在唯,敬服王命,以绥四国,纠逖王慝。孟侯既为方伯,又为君侯,何不承天下之望?” 所谓“敬服王命,以绥四国,纠逖王慝”意为“恭敬地服从周天子的命令,安抚四方诸侯,监督惩治坏人”。 是指晋楚城濮之战后,晋文公重耳承天下之望,被推举为侯伯,即诸侯之长,会盟天下诸侯,共立天下共同遵守的盟约。 盟约的形式不止这一种,反而多种多样,齐桓公所立盟约最具代表性,诸侯共同约定:不准把水祸引向别国;不准因别国灾荒而不卖给粮食;不准以妾代妻;不准让妇女参与国家大事。 内容中有些是各国在经济上互相协作的要求,有些则明确了诸夏数千年的宗法统治秩序。 陶谦所言维持山河秩序,匡扶天下安宁,显然就是要以尊崇天子的名义,而定立一个共同进退的军事同盟。 第五十二章扫清鲜卑通幽并之路 王朗作为使节,其言语必然有所考究。 既然以晋公受推侯伯为比喻,就说明陶谦联络的四方诸侯绝不止张瑞一人。 张瑞好奇的问道:“志安天下,恐非孤与陶使君区区二人之力便可成事。陶使君还联络有何人?” 王朗答道:“蓟侯亦有匡扶天下之志。” 公孙瓒? 张瑞颔首,历史上公孙瓒与陶谦的确是盟友。 在袁绍、袁术争雄天下的早期,公孙瓒、陶谦、孙坚都支持袁术。 而曹操、刘表则与袁绍抱团。 前期的形势为袁术一方势力强盛,兵多将广,物阜民丰。但总是打败仗,有公孙瓒败于界桥,有袁术败于匡亭,更有陶谦在徐州一败再败,但总的而言还是凭借实力强盛,跟曹操等人对峙了多年,压制的曹操极为难受。 直到袁术称帝之前,曹操所能掌控的郡国亦只有兖州与豫州的各一部分郡国。剩下的部分则在袁绍与袁术手里。 袁术的骤然称帝,导致其部下的丹阳太守吴景、豫章太守孙贲、骑都尉孙策等孙氏将领骤然叛乱,割据江东。盟友吕布倒戈,在徐州虎视眈眈。 又赶上了淮南大旱,这才使袁术一方逐渐落败。 而作为对手的袁绍、曹操、刘表等人,虽然势力稍弱。但奈何袁绍之攻,状若鬼神。曹操韬武略,纵横中原。就完全凭借军事能力,强行逆天翻盘,最终占据了黄河两岸。 如果张瑞同意与陶谦结盟,就会导致局势变成并州、幽州、徐州从三面合围中间的冀州与兖州。 冀州袁绍、兖州曹操形势会比历史上还要被动。 至于是否与陶谦结盟,张瑞几乎不用思考,必然同意。 总不能与袁绍、曹操结盟吧?那简直是养虎为患。 联弱制强、远交近攻乃是外交正道。 虽说公孙瓒与陶谦在征战方面难望袁绍、曹操项背。但三方毕竟是占据了合围之势。彼此为对方牵制是毫无问题的。 袁绍北上与公孙瓒交战,张瑞就派兵从南方袭扰邺城。曹操敢到徐州屠杀,张瑞就敢派兵渡过黄河,去偷袭兖州。 总之让对方不能全力进攻一个方向。 心中定下方略,张瑞便起身郑重的说道:“且答复陶使君,孤愿受盟约,与徐州共进退。” 这次的结盟并未像讨伐董卓一样大肆张扬,歃血盟誓。 因为虽然双方嘴上说着“敬服王命,以绥四国”,其实所有人都知道,这就是诸侯为了利益,为了扩张而达成的军事同盟。 双方高层知晓便已足够,没必要声张至天下皆知。 潜在的威胁,才更具威胁力。 曹操永远不能确定其进攻陶谦时,张瑞会不会背后偷袭,这种如芒在背的感觉,能极大影响曹操的军事部署。 当然张瑞也不是急公好义,结盟只为了相助陶谦、公孙瓒。 事实上张瑞与袁绍、曹操等人势必会有一战。 征西将军府固然兵精将猛,但也不敢说就一定能碾压袁绍、曹操。 在双方大军对垒,僵持不下之时。若公孙瓒、陶谦能从后方发起攻势,将瞬间改变战场局势,助征西将军府锁定胜势。 本来就是要与袁绍、曹操对决,能拉拢到夹击对方的势力,张瑞当然不会在意这两位盟友较弱,因为有所助力,便比孤军迎战袁绍、曹操等当世人杰要更具有优势。 王朗顺利达成使命,在长安待了三日,增加了一番交情便告辞离去。 而通过这次会晤,张瑞则正式确定了一位盟友,徐州刺史陶谦。 公孙瓒作为堂堂蓟侯,其态度、立场不是张瑞、陶谦能代为决定的。 即便猜到其多半会参与会盟,还是需要张瑞遣使,前往正式拜访。 如今张瑞欲联络公孙瓒大为便捷,张辽带兵肃清了雁门郡境内的数个乌桓部落,斩首数以千计。 幸存的乌桓与鲜卑族人并未选择在雁门郡、汉军的城池近前与并州军决战,选择了暂避锋芒,向雁门以北迁移。 雁门之战之所以如此顺利,除了并州大军兵精将猛,超过东汉边军以外,最大的原因在于张瑞的统治核心在太原,而汉朝的统治核心在司隶。 肃清雁门之战,无论是出兵还是运粮,作为割据诸侯的张瑞都远比汉室要便利。 因为攻击路线不足百里,张辽的大军每次进军都能朝发夕至,在雁门郡境内的胡虏部落完全来不及反应。 一方甲具精良、训练有素还有攻其不备的优势,一方兵民不分,盔甲短缺,还要仓促应战。 以张辽之才,统帅两万大军肃清雁门胡虏,过程便如秋风扫落叶。 毕竟这位猛将,历史上在白狼山之战中一战便阵斩了乌桓单于蹋顿,俘获二十余万。 如今就在其家乡作战,还只是驱离几个彼此纠纷不断的普通胡族部落,张辽战绩没有任何值得书写的。 当初兵部功曹递交给张瑞的功勋册上对雁门之战的记录只有寥寥数言:“讨逆中郎将张辽,领精兵万余,击雁门胡虏,破之。乌桓、鲜卑怖成北窜,不敢复南,雁门由是山河锦绣。” 至于作战过程,所用计谋,只字未提。 大概兵部官员的想法是,就这?就这?乏善可陈,不值一提! 在扫清了雁门境内的胡族部落后,并州就打通了前往幽州的道路。 因为历史上汉末胡虏流窜的原因,导致很少有人会将并州、幽州联系到一处,似乎两州之间是一条天堑、鸿沟,难以交流往来。 其实事实远非如此,并州的雁门与幽州的代郡就紧密相连。水流充沛的治水,便流经两郡,所谓一衣带水,无外如是。 这两个郡国的联系对诸夏而言较少,对胡虏,尤其鲜卑却极为密切。 占据幽州代郡、上谷等地的中部鲜卑大人轲比能就经常进攻占据云中、雁门一带的西部鲜卑大人步度根。 雁门、代郡皆为鲜卑所占据,所以才形成了并州、幽州被隔离的印象。 如今张瑞扫清了雁门鲜卑,欲联络幽州公孙瓒,只要派使节从雁门出发,便可直抵幽州。 第五十三章用威用德优劣难分 在汉末这个时代,用威还是用德,哪种方式能安定一方,很难一言而断之。 张瑞的主张是用威,胡虏蛮夷,不降即死,绝无其他出路。所以征西将军府治下烽火四起,将士们日征夜战,无一日安宁。 在关中,在京兆尹,在弘农,在征西将军府与凉州、益州、荆州接壤之处,马超、赵云、徐荣等数十位将校,与羌族、氐族等征伐不断。鲜血染红了关中大地,一个个部落被焚烧,一批批抵抗胡虏被处死。 在并州,西河一战,征西大军主力尽出,动用近五万大军,征伐戮灭。在雁门、在定襄、在武都、在云中,一队队的铁骑四处征战,覆灭、驱逐了一个又一个乌桓、鲜卑部落、 这无数的杀戮使胡虏闻张瑞之名而胆寒。据锦衣卫报告,四方蛮夷,皆画张瑞画像,驰骑射之,中者咸称万岁。 但与此同时,来自羌人、氐人、乌桓、鲜卑的抵抗也从来没有停过。 并州、关中至今未得消停,烽烟每日从四方飘起。 而作为并州友邻,幽州牧刘虞则主张施行德政,务存宽政,布施恩惠。民夷感其德化,自鲜卑、乌桓、夫余、秽貊之辈,皆随时朝贡,无敢扰边者,百姓歌悦之。 幽州河清海晏,民悦年登,成为人间净土。 往来幽并之间的商队,在并州还可能遇到犯边劫掠的胡虏,但在幽州却完全不必担忧胡虏行凶。 张瑞从来不觉得自己的路线走错了,但结果却的确是并州离乱,幽州太平。 这导致张瑞看刘虞极度不顺眼。 联络幽州时,直接绕过了刘虞,联系了公孙瓒。 这位蓟侯对胡虏的态度一向是除恶务尽,每闻有警,辄厉色愤怒,如赴仇敌,望尘奔逐,或继之以夜战。 这种态度十分对张瑞的脾气。 于是张瑞派出了使节携带了十万石粮草,两千套铁铠,上万套皮甲前往拜访公孙瓒, 一旦张瑞与公孙瓒达成了盟约,处在二人势力中间的刘虞,就会如坐针毡。 一左一右两位将军都是杀胡虏不眨眼的屠夫,主张施威镇服异族。只有中间的刘虞主张怀德,怕是刘虞自己都要审视是否要更改自己的政策。 如今征西将军府日益庞大,武群臣往来不断,在使节东去的次日。 来自西方的武将则终于返回长安。 徐荣、赵云、庞德等人顺利攻取了安定、北地两郡,大军凯旋而归。 张瑞亲自设宴,犒赏诸将。 凉州一战,虽然不是征西将军府规模最宏大的一战,却的确是行军路线最长的一战,铁骑奔袭上千里,极大的扩展了将士们的胸襟气度。与那些在一郡范围内小打小闹的蝇营狗苟之辈,气度有天地之别。 所谓国之重将,就是在一次次这种大型战事中锤炼出来的。 这种将军的视野与军略,永远是那些在一县范围内械斗的军阀所无法比拟的。 赵云便是其中变化最大的一人。被提拔于微末之中,赵云此前从未经历过这种人数数万,纵横千里的大战。 之前虽然气度温润,但难免有些拘束,如今大战过后,其身上有着从容的大将之风,仅昂首扩胸坐在席上,便足以让人侧目关注,安静聆听其言。 作为凯旋之宴,必然谈及凉州,赵云说道:“今岁铁骑驰骋凉州,奔行千里,方知当初司徒崔烈提议放弃凉州之际,为何壮节侯傅燮慷慨奋烈,怒斥斩之。” “上帝不宁,命汉作凉。陇山以徂,列为西荒。南排劲越,北启强胡。是故凉州既弃,即以三辅为塞。三辅为塞,则关中不宁,此不可之甚者也。” “主公若欲以关中为基业,凉州不可不占。且凉州不唯是军事重地,凉州为河西都会,襟带西蕃、葱左诸国,商旅往来,占尽地利。” 张瑞点头,问道:“若欲占稳凉州,君等以为需几万大军?” “两万足以。” “两万可定。” 赵云、徐荣同时开口。 “哦?作何解?” 徐荣久在凉州,更加清楚凉州民风,开口解释道:“今西州边鄙,土地瘠埆,鞍马为居,射为业。两万大军可为居中震慑之用,逢战只需号令四方臣民,即可共破逆贼。” 张瑞微微颔首,这是大唐安西都护府的方法,逢战号令四方胡虏随军一同讨伐叛逆。 历史上唐军在安西都护府设立的精锐驻军便是两万四千人。 凉州边鄙,百姓百不存一,残存的数万百姓都无法充实凉州一个郡,更别提全州,而且大量的百姓还在向关中逃难。 在凉州驻扎太多军队,供给也是个大问题。 想到要靠两万大军震慑整个凉州,统治境内星罗密布的胡族部落,张瑞不得不关切,问道:“如今关中诸将在西凉有何作为?” 赵云皱眉,直接回道:“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胡虏的处境完全无法引起张瑞共情,这个乱世连诸夏百姓都身处离乱苦难,张瑞有限的同情心,一分也给不了异族。 因而张瑞说道:“且让关中诸将尽情为虐,彼辈对凉州荼毒越深,吾等将来收复凉州之时便越得百姓拥护。徐中郎早作筹划,取汉阳、武威两郡,分散关中诸将实力。” 以关中诸将如今胡作非为的程度,激起民愤暴乱只是早晚之事,军队分散在六郡范围内广阔的土地上劫掠,当征西将军府大军撤离,关中诸将恐怕就要陷入四面楚歌的境遇当中了。 随后张瑞对赵云说道:“赵校尉此战奔袭千里,一战尽戮敌军,功勋卓著,升为锦衣卫都指挥使,为孤之亲军,为孤监察不法。” 历史上孙夫人以权妹骄豪,多将吴吏兵,纵横不法。刘备以云严重,必能整齐,特任掌内事。赵云果然不负所望,成功整顿了东吴吏兵。 张瑞相信,赵云升任锦衣卫都指挥使后,必然能整肃贪腐,而又公正廉明,使锦衣卫兼得官员尊崇与敬畏。 赵云立即起身应诺,说道:“云必不负主公所托。” 第五十四章关羽善待卒伍而骄于士大夫 征西将军府的武往来不断,除了徐荣、赵云的凯旋归来。 府中还有大量人员的往来,需要张瑞关注。 在宴会后的次日一早,张瑞刚惬意的伸了个拦腰走出房门,新任锦衣卫都指挥使赵云便迎接上前,说道:“主公,据郡县回报,关羽已从河东解县动身出发,今日便可抵达长安。” 终于要见到这位鼎鼎有名的武圣了,张瑞心中豪迈,吩咐道:“派锦衣卫前往风陵渡迎接,今日孤便要见到这位关云长。” 随着张瑞的命令,上百名锦衣卫铁骑高举旌旗,鲜衣怒马,一路远离长安,沿渭水而极速东去。 风陵渡,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扼黄河之要,素有“鸡鸣一声闻三州”的美名。 随着黄河两岸胡虏被驱离,曾经的兵家重地,如今暗淡了刀光剑影,远去了鼓角铮鸣。 演变成为黄河几字形拐角处最繁华兴盛的渡口。 张瑞的基业在河北,尤以太原、河东、河内三郡为精华。 治所却设在了长安,因而大量的物资、财富需要通过风陵渡从河北转运进关中。 当初为了战事,华阴县令司马朗扩修过一次风陵渡。当升任京兆尹之后,司马朗发现曾经扩修的规模远远不够,河东、太原兴旺的工商业需要运送大量物资前往长安贸易。 长安建设也需要大量的资源从河北转运而来,因而在司马朗的提议下,风陵渡再度被扩建。 乃有如今规模,每逢晴日,大小舟船往来于河上,有客船、货船、游舟,星罗棋布,飘忽无定,煞是繁华壮观。 在一艘规模庞大的货船上,一名稚嫩少年站在最高层,远望山河水气,入目满眼尽是繁华与壮阔。 大船行驶在宽广的河面上劈波斩浪,却又平稳安全。少年不禁赞叹道:“父亲,早前只曾闻孟侯麾下雄兵劲旅冠绝当世,今日一见方知,其富庶繁华亦天下少有。有此根基,以父亲伟才,很快便能建功立业。” 少年人的父亲抚须站在一旁,其人身材之高大,远超常人。身高九尺,负手而立,便如一尊铁塔。正是赶赴长安的关羽,说话的少年乃是其嫡长子关平。 作为汉末三国唯一一位孤身于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的猛将,关羽有一副匹配其勇猛的雄壮身躯。 汉尺一尺为后世231厘米。身高九尺的关羽足足高达两米有余,在一众身高七尺的百姓中间,这个身高便如鹤立鸡群。普通士卒身高堪堪到达其胸口,交战时甚至需要极尽仰视才能看到关羽手中的刀矛,压迫感可想而知。 关羽右手抚须,左手背负于身后,气度沉着自若,望着河面上船只往来不绝的繁华景象,淡淡的问道:“谁人跟尔言为父有伟才?” 关平掰着手指,说道:“各位叔伯兄长以及姑母、叔母皆曾言,说是父亲若投效孟侯,则功名利禄,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关羽冷哼一声,说道:“彼辈利欲熏心,其言不足为信。” 关平不解,问道:“可若非如此,孟侯何以大费周章征召父亲?” 赤子之言,最是真诚,能见问题真章。 以孟侯堂堂万户侯之尊,不避曲折,费心征召,除了真心以为自己有盖世之才外,实在没有其他理由。 关羽自矜且气傲心高,然而如今却一事无成,心中壮志未酬,一身傲气完全不得舒展。 孟侯的器重与重视,令关羽颇有契合之感。这是除自己主公刘备外,唯一一位能赏识自己一身勇武的诸侯,待自己以国士无双。 关羽就是这样一位傲气且骄矜的名将。历史上诸葛亮去信给关羽,夸其为美髯公,表示马超兼资武,雄烈过人,一世之杰,可以与张飞争锋,却不如关羽。关羽省书大悦,立即将书信传示给宾客观赏。 能得关羽好感的人,一定是那些由衷认为关羽身具伟才之人。 如曹操能得关羽感激,便是因为曹操真心爱惜关羽之才。 而关羽善待卒伍而骄于士大夫,也是因为如此。 这个年代的名士崇尚隐逸之风,尊崇的是有志节有名望却归隐的士人。如边让、阮瑀、祢衡之类的眼高于顶的士人,连曹操都看不起,肆意辱骂,又怎么会看得起关羽这种莽夫。 对一个气傲心高的人而言,有人敢瞧不起他,那就等于触犯了他的逆鳞。 而与之相反,士卒行伍皆推崇能勇冠三军的名将,对关羽一身勇武敬佩不已,这种尊崇敬佩就极容易引发关羽的好感。 所以关羽会对卒伍与士大夫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 一众族人的势利虽然让关羽厌恶,但却足以见到孟侯究竟有何等重视,才使族人如此疯狂的游说。 这种赏识与推崇,令关羽心情颇为舒畅。 唯一令关羽疑惑不解的是,孟侯究竟在何处听闻自己才干,会如此隆重相召。 想了许久,关羽也想不出究竟,只得淡淡的说道:“孟侯相召其意难测,吾等只需临机应对即可。” 说话间,随行的解县主簿走上前来,说道:“云长,船只即将到岸,请随某一同前往舱门,准备下船。” 关羽只以为是寻常准备,未以为意。轻嗯了一声,便转身跟随主簿向下层走去。 可随着行进,关羽敏锐的察觉到,情况极为不同。 本该拥挤的船舱内肃静而又宽敞,乘船的百姓皆被胥吏拦在了船舱左侧。 数十名胥吏负手跨立,为关羽行进隔离出一条平坦的道路。 无数百姓挤在一侧,伸长脖颈望向从容行进的关羽,心中艳羡流露于表。 以关羽如今的身份,距离出警入跸显然有一段极大的差距。出军者皆警戒,入国者跸止,这种待遇是混迹底层的关羽从来未曾经历过的。 而走下船,岸边的情景更是再一次冲击了关羽的情绪宁静。 只见停船处的渡口被清理的干干净净,只有上百名军人身穿绣制飞鱼的黑色锦袍,腰胯长刀,高举旌旗,列队原地。 此间的肃穆整齐与其他渡口的繁华忙碌形成鲜明对比。 为首的军官衣衫华贵整齐,向前一步,拱手扬声说道:“奉征西将军、并州牧、孟侯之令,恭迎关云长入长安。” 第五十五章长驱直入徐晃终面关羽 在孟侯府,张瑞终于见到了千古闻名的蜀汉名将关羽。 张瑞身高只有七尺半,一米七稍过的身高,站在魁梧雄壮的关羽面前,不及关羽肩高,像是青涩少年在仰望英姿挺拔的英雄将军。 然而最终却是魁梧雄壮的将军向眼前纤弱身影主动躬身行礼,拱手说道:“羽拜见君侯。” 张瑞一瞬间有些恍惚。 在自己生命二十多年的时间里,只曾弯腰恭拜过关二爷。未曾想过有朝一日,关二爷竟也会亲自躬身向自己回礼。 震撼了瞬间,张瑞笑着扶起关羽,意味深长的说道:“迷惘踟蹰之际,孤曾数次念君之名。今日得见云长本人,请略备宴席亲自款待云长一回。” 待入座之后,张瑞寒暄道:“云长离去故乡有几年矣?再归来,解县可还熟悉?” 关羽感叹一声,说道:“羽自光和四年(181年)斩杀欺压百姓之郡豪吕熊,流往幽州,辗转天下,如今已近十年。若非君侯宽赦,羽今生亦不知能否返回故里,祭祀父母坟前。” “再回故里,却几乎不识故居。河东安居乐业,政治清明,再无豪强欺凌百姓。而阡陌连野,桑树成林,教化斐然,诚为人间净土。” 张瑞笑着说道:“河东虽风貌大改,然故乡之音却犹在。孤曾闻一老者作诗言,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书中悲凉与感慨,即便首次听闻,众人亦有所感慨。关羽尤甚。 关羽出生于延熹三年(160年),如今已经三十一岁。 在这个三十岁便可以自称老夫的年代,关羽一事无成,想要功成名就返回家乡,怕也要如诗中老者一般两鬓花白。彼时,今日自己曾经鄙夷的族人多已化作一捧黄土,而曾经儿时熟知的玩伴,见到自己亦不相识。 诸夏两千年当中最精华的一首返乡诗句,将游子归故乡的心情写的情绪万千,动人心弦,感人肺腑。 在此诗面前,没有任何人会不思故乡之情。 征西将军府的文武群臣是幸运的,征西将军治下广袤平宁,大部分文武官员家乡即在治下,若是愿意每年皆可返还故里,扫墓祭祀,会见亲友。 可关羽则不然,千里迢迢在外,如何能够轻易返还家乡,没有功成名就,又如何会告老还乡? 一首千古名诗过后,张瑞成功调动了关羽的惆怅之情。 张瑞并没有简单的以为一首诗便能打动关羽,继续掌控话题节奏。 谈到乡音,自然免不了谈故人。张瑞乃对关羽说道:“孤治下颇有多位河东俊杰,请为云长引荐。” 关羽拱手,说道:“劳烦君侯。” 张瑞手指卫觊说道:“卫觊,字伯觎,乃孤麾下民部主事之一。” 卫觊为人宽宏儒雅,很随和的向关羽拱手,说道:“幸会。闻君侯言,云长乃万人敌。我征西将军府,精兵强将无数,还望能与云长多加交流。” 一口地道的河东口音,令关羽倍感亲切。拱手回道:“幸会。” 随后张瑞手指徐晃说道:“孤麾下校尉徐晃,字公明,治军严整,有周亚夫之风。” 有周亚夫之风,这评价在汉代,已是对军人最顶级的褒奖之一。 即便以关羽之骄傲,亦不禁侧目,打量一眼徐晃其人。 被打量的徐晃为人威严有度,很平静的起身见礼,说道:“幸会。望有朝一日能领教云长军略。” 只是话语中暗藏的刀光剑影,令关羽一凛,拱手,回道:“幸会,若有一日,还望徐校尉不吝赐教。” 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张瑞如此赏识关羽,当然引起一部分骄兵悍将的不满。 骄横的悍将,虽然碍于主公面子不能直接挑衅,但还是有意试探关羽虚实,徐晃乃问道:“还不知云长如今官居何职?” 关羽不卑不亢,回道:“高唐县门下贼曹。” 门下贼曹,即贼曹主官省称。因与长官关系亲近,故冠以“门下”,为门下五吏之一。 关羽赫赫有名的马弓手官职,只是罗贯中在演义里编撰的。事实上汉末并没有马弓手这一职位,其更似一种兵种。所以演义里公孙瓒在介绍关羽的时候,说关羽充马弓手,乃充军之意,而非拜马弓手。 要直到刘备出任平原相,关羽才被升为别部司马。 平原相乃平原国国相,与太守平级,乃是青州九位守相之一。 如今刘备只是高唐县令,自然无权任命别部司马一职。 县令麾下的属官聊聊无几,分别是主簿,县府门长,管众事。廷掾,督乡事。主记室,管文书。少府,主财用。门下贼曹,主兵卫。门下议曹,参议诸事。 适合关羽的官职中,门下贼曹已经是最高一级了。汉末乱世,县令有权自行招兵对抗黄巾军,关羽这个门下贼曹,手中亦能管理数百人。 可即便如此,也无法改变关羽如今职位还只是不入流的胥吏而已,连官都算不上。 徐晃问关羽官居何职,其实已是高抬。 随着关羽话音落下,满堂文武一阵哗然。主公兴师动众迎接之人,竟只是一名不入流的胥吏? 在座一众文臣麾下,哪个不管理数十百千名胥吏。 而徐晃则眉头紧皱,问道:“君侯言尔乃万人敌,尔曾亲赴万人浴血之战场否?” 关羽冷哼一声,说道:“某曾追随吾主平定黄巾之乱,久经战阵,区区万人何足道哉。” 徐晃顾及主公感受,不再出言询问,望着关羽意味深长的说道:“君在高唐县,若是机缘巧合,数月之内,某必领兵向云长讨教。” 关羽心高气傲,当即回道:“某必不使徐校尉失望而归。” 听闻二者对话,张瑞不禁莞尔。 历史转了一圈,又回到了起点。 襄樊之战,正是徐晃正面击败了关羽,拔关羽所设围堑鹿角十重,打出了长驱直入的战绩,解樊城之围。成语长驱直入就是在这次战役中产生。 而且连两人关系都未曾改变。 历史上襄樊之战时,由于关羽和徐晃是同乡而且关系很好,战前两人阵前遥遥对话,但只说平生,不及军事。 不久徐晃下马宣军令:“得关云长首级者,赏金千斤。” 关羽惊怖,问:“大兄,是何言邪!(大哥,这是什么话?)” 徐晃回答:“此国之事耳。” 随后徐晃进军破之。 关羽大败退走,部下慌乱中自投沔水而死者难以计数。 要知道历史上徐晃只带了三万新兵,就打出了这个战绩。 如果关羽不投效征西将军府,战争发生在高唐县。 领了五千精锐征西大军在高唐渡口转运冀州粮草的徐晃,真去找关羽讨教,刘备一方怕是会非常惨烈。 第五十六章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不论乡音、乡党还是乡情,都只是一份牵挂。 真正能牵动关羽的还是其祖宗坟茔,家族祭祀。 张瑞看过关羽的卷宗资料,其祖父关审,字问之,号石磐公,冲穆好道,常以易经、春秋训子。 而其父关毅,字道远。性至孝,父审卒后,在墓上结庐守丧三年,除丧。 关毅字道远,可见其父对关毅之厚望。 “王望道而未见,是真见矣”,道之一字,蕴含了易经、春秋里太多的儒家之道。 汉代以儒治天下,首重孝道,关毅也不复关审所望,孝道至远。 若是其家族显赫,以关毅性至孝的评价,足以被郡里举为孝廉。 但关羽家族乃是寒门庶族,显然无缘河东郡孝廉名额。 为此,张瑞对关羽说道:“孤曾闻云长尊祖父石磐公冲穆好道,常以易经、春秋为家训,令尊性至孝。由此推断,想必云长亦为孝悌之人,必通晓春秋大义。” 关羽以手抚须,骄矜的轻微颔首,说道:“羽好左氏传,讽诵略皆上口。” 春秋三传分别为的左传、公羊传、谷梁传。 三传侧重点略有区别。谷梁、公羊两传侧重阐发春秋中的微言大义,左传则侧重历史细节的补充。 张瑞笑着回道:“夫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云长既通晓史籍,又性孝悌,孤为河东之长,不可使云长之才埋没,便举云长为孝廉,以嘉关氏三代孝悌。” 汉代官场腐朽,察举制败坏,经常会出现举孝廉,父分居,举秀才,不识字的恶劣情况。 张瑞便淡淡的望向关羽。关审性至孝,教育出的子嗣关羽,熟读春秋,究竟会作何反应? 被官府举为孝廉后,是否能抛弃父母、先祖坟茔,愧对孝廉之名,追随刘备奔波万里。 被孟侯平静如水的目光注视着,关羽抚须的动作缓缓停下,正视孟侯审视的目光。 孟侯说的很清楚,举孝廉乃是因为关氏三代孝悌,家风高洁。 关羽即便不为自己,也要为祖父与父亲考虑。 一旦婉拒孝廉,就等于作为子孙者,亲口否定了尊者大人的德行与品节。 为人子者,若行此举动,真可谓是欺师灭祖、数典忘祖。 关羽熟读春秋,春秋的基本原则与态度便是“为尊者讳,为亲者讳,为贤者讳”。尊尊亲亲,尊重尊贵的人,亲近血脉相近的人。 其孝与义,皆注定关羽无法拒绝孟侯举孝廉的任命,立即起身,拱手说的:“羽拜谢君侯推举。” 举孝廉只是一个出身,就像后世的举人、进士,距离担任官职还有一段距离。 但在这个时代,一旦接受举荐,举主长官便与被举荐之人形成了门生故吏关系。 便如曹操举荐魏种,当时曹操攻徐州,兖州皆反,以投吕布。曹操信誓旦旦的断言,唯有魏种不会背叛我。 在其逻辑之下,这种门生故吏关系,除了董卓那种毫无底线的恶徒,很少有人会背离。 而关羽此时亦已断定,孟侯有意征辟自己。 孟侯所引诗句,乃是劝说自己莫要漂流异乡。举自己为孝廉,则是为征辟铺垫基础。 若是寻常人,断然难拒孟侯安排。 但关羽叹息一声,孟侯并不知晓自己与主公情谊。主公素有大志,且仁义无双,自己曾立誓,誓死要助主公成就大业,匡扶汉室。 如何能中途变节? 很显然,张瑞的准备远超关羽想象。 张瑞不但知晓关羽同刘备的情谊,更知晓其忠义与决心。 因而绝口不谈征辟之事,笑着问道:“如今四方扰攘,不知云长志在何处?” 一众武将纷纷侧目关注,关羽职位低,可能是因为怀才不遇。如赵云、徐晃为遇主公之前,皆身处微末,一日投效,便手握重兵,总督一方,气度截然不可同日而语。 但若志向亦庸庸碌碌,或者夸大其词,就难得众人之认可了。 关羽的志向究竟是什么,张瑞其实非常好奇。 刘备志存高远,而心怀天下,其一力主张的蜀汉政治目标明确无误,乃是匡扶汉室。 匡扶汉室,跟刘协是没什么关系的。 如太尉周勃在大汉即将改姓之际,以雷霆之势诛灭吕氏宗族,立刘氏血脉汉帝即位,算是匡扶汉室。 汉光武帝刘秀,有汉室血统,其一统天下,登基称帝,亦算是匡扶汉室。 张瑞觉得,刘备的匡扶汉室,志向应该是学光武帝刘秀。 毕竟小时候刘备就曾在村口,指着亭亭如盖的大树立豪言壮语:“吾必当乘此羽葆盖车。” 羽葆盖车即天子车架。 那么作为蜀汉决策核心的关羽志向是什么?学周勃? 关羽抚须,下巴微扬,说道:“羽无功利之念,毕生余愿,只在辅佐明主,平定山河,匡扶汉室。” 辅佐明主,匡扶汉室。这个志向符合大汉养士四百年的正统思想。 连大清在灭亡之前,尚有无数仁人志士欲救亡图存,富国强兵。 大汉四百年,必然会有大量豪杰义士思索救亡之法,不相信大汉会就此分裂、灭亡。 以关羽之志向,评价一句国之义士,绝不虚言。 屋内众臣,闻其言,并未随意品评,只是有人问道:“云长所谓明主是何人?莫非高唐县令?” 关羽颔首,说道:“然也,吾主乃天家贵胄,志存高远,而心怀天下,必能安定时局。” 臣们皆微微摇头,武将们却忍不住发出一阵嗤笑。 徐晃笑而问道:“云长言贵主必能安定时局。某冒昧求教,青州黄巾军百万,贵主为高唐县令,吏不过十,兵不足百,平贼方略,如何规划?攻防进退,如何部署?” 徐晃的言谈便如其军事风格,长驱直入,直指要害。 刘备有安定天下之心,那怎能对眼前流虐的青州黄巾贼视而不见? 即所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但真要扫清百万黄巾,又岂是区区一名县令所能为之? 第五十七章刘备有大志而无详谋 按徐晃所谈,刘备的志向似乎与其行为极为不符。 志安天下,却连眼前青州黄巾贼都不思平定。 关羽却毫不动摇,大义凛然的说道:“吾主虽只占一县之地,然从未敢忘忧。于高唐外御寇难,内丰财施,士下者,必于同席而坐,同簋而食,无所拣择,于是众多归焉。” “以坚韧之心,汇聚仁人义士,内积底蕴,外平寇乱,积跬步以行千里,则终有一日将安定天下。” 徐晃的言谈充满了征西将军府的特色,重实务,虚清谈,将一切的宏图伟业都拆分成一段一段的目标,去逐一实现。 因为有这种务实风格,所以征西将军府陆续凑齐了从七月到来年六月流民每月生存所需的粮草,实现了安置百万灾民的宏伟壮举。 而关羽所谈则重大义,义之所至,一往无前,纵有坎坷,亦终能成就伟业。 作为穿越者,张瑞信服关羽所言。因为历史上,蜀汉集团正是在这种坚韧不拔的精神下,最终三分天下。 不过,没有张瑞外挂的视角,众文武却对关羽之言并无多少认可。 一旁端坐的征西将军府长史裴潜张口发言,说道:“闻云长之言,可知贵主,政无规划,军无详略。非霸王之才,乃欲以西伯(周文王)自处,其败无日矣。” 张瑞侧目,这些顶级文臣的心思,都已经通透到智多近妖的程度了。 前后数言,大概了解了一下高唐县军政详情及外部形势后,立即就能下断言,而且推断的精准无误,着实令人敬叹。 说刘备政无规划,军无详略,是没有冤枉他的。从高唐县令开始,历平原相,至徐州牧,刘备一直没有什么详细的军政规划。 尤其在陶谦将徐州禅让给刘备以后,长达一年的时间内,刘备既未严明律法,亦未征召能臣猛将,屯田强军之类更闻所未闻,一年间没做任何值得史书记载的事情。 曹魏有屯田,有求贤令,有奉天子以令诸侯。孙吴有保江东,有将军部曲私兵制度。皆有具体势力特色,能积蓄实力。只有蜀汉在遇到诸葛亮以前除了一句空洞的匡扶汉室以外,毫无规划。 因而在高唐,堂堂昭烈皇帝竟败于一群拖家带口的黄巾军。 在徐州,有顶级谋士陈群辅助,手握数万丹阳兵,却依旧被吕布轻易便夺得经营了一年的基业。 然而关羽对裴潜的断言,却并不信服,高傲不已,说道:“有某及张翼德在高唐,摧锋陷阵,无人能挡,纵百万之众,亦不值一提,吾主岂会轻易败于一群贼寇?” 裴潜不屑反驳。 张瑞好奇的问道:“裴长史以为高唐县令才略如何?” 裴潜恭敬答道:“使居中国,能乱人而不能为治也。若乘间守险,足以为一方之主。” 裴潜的评价不可谓不高。刘备现如今只是一名县令,裴潜说他能成为一方之主,就是将其与张瑞比肩。 要知道张瑞如今亦只是雄踞关中一方而已。 如果现在有人对刘备说,刘县令将可与征西将军对垒沙场,刘备自己都不敢相信。 征西将军府麾下猛将如云,谋臣如雨,雄师劲旅接近十万。 而高唐将不过关张,兵不过数百,甲胄、兵刃更是紧缺不足。这种情况下,将二者相提并论,天下间怕是也没几个人能信服。 但对这个评价关羽并不满意,说道:“高祖皇帝得天下之前不过一亭长,吾主如今为县令,未尝便不能匡扶汉室。须知能为一方之主,则可遣重将,挥师定鼎天下。” 这世界最难得便是将一个人得想法强加到另一个人脑中。 因而张瑞起身,笑着摆了摆手,说道:“这事关天下安宁,岂是吾等聊聊数人便能断言?闻云长有平定天下之意,孤亦有救世济民之宏愿,便赠云长以宝马,以救济斯民。世俗良言,良将辅明主,宝马配英雄。今日必有美谈应验。” 随后众人走出房间,行至孟侯府宽敞的庭院前。 两排锦衣卫胯刀列队站在庭院两侧,在中间的空地上,有数名牧民牵着三匹雄壮的战马精心照料。 负责掌管征西将军府牧马的是典厩署,典厩令常林乃是审配转任之前推荐的一位清廉能臣。 众人来到战马前,常林立即为张瑞介绍道:“主公,此三匹战马即太原牧场中最高大雄壮之骏马。” 张瑞兴致勃勃的看向战马,千里马的故事在诸夏实在太出名。历朝历代都会有一些骏马与名将一同传世。 然而眼前三匹骏马虽然皆能日行千里,形象却大不相同。 其中最高大者乃是一匹赤红色骏马,极其雄骏,其头壮颈高,四肢长而有力,皮薄毛细,步伐轻盈。 最俊美者是一匹雪白骏马,全身毫无杂色,身如雪练,鬃毛茂盛,马蹄宽大。 最奇怪者是一匹黄骠马,养的十分肥润,但肋条依旧显露在外,遍体黄毛,却如金细卷。 看完之后,张瑞好奇的说道:“为何孤麾下同一水土,所养战马差距如此之大?” 常林笑着解释道:“此诚因明公武功赫赫,缴获四方之故。其中赤红者,乃是汗血宝马,缴获自河东。孝灵皇帝为平黄巾之乱,曾将西苑汗血宝马赏以三河骑士,终为我军所得。” “雪白者乃是凉州马,凉州以盛产高头大马而闻名,缴获自羌族部落。” “而金黄者,略显怪异,乃是缴获自匈奴,初时羸瘦毛长,筋露于外又养不肥。直至喂其以盐巴、谷物,其体型才逐渐非润,然肋条依旧显露。虽怪异如此,其却是众多战马耐力最佳者,日行千里仍有余力。” 简单的介绍里,暗含了三段精彩的战事。 征河东、平关中、灭匈奴。征西将军府的壮大从来不是坐享其成,而是通过一次次的浴血杀戮,打败了一个又一个的强敌才终有今日昌盛。 张瑞胸中激荡,意气风发的对关羽说道:“此乃孤肃清一方所得,云长可从中挑选一匹。算是救济斯民一途,孤赠云长之助力。” 关羽拱手,回道:“羽诚拜谢君侯美意,然无功不受禄。羽未尝为君侯立寸功,何敢受君侯如此重礼?” 张瑞笑着摆了摆手,说道:“孤赠宝马,只是敬云长英雄才气。以云长之器量,何必如此拘谨?” 关羽洒然一笑,说道:“是羽拘礼了!如此,便诚拜谢君侯。” 第五十八章长安虽好忠义难弃 在后世,关羽的形象一直是身穿绿色战袍,胯下赤红千里马。 但那只是艺术加工,取自庄子外物:“苌弘死于蜀,藏其血,三年而化为碧”。 因而碧绿有忠义的含义。 真的不是因为曹操抢了他钟意的妇人。 在这个时代,富贵人家多穿绛红色长袍,高官大臣则穿玄黑色长袍。 普通的百姓则多穿褐色短衣。 以关羽的出身与阶层而言,显然是赤红色更符合其目前身份。 因而关羽最终选择了那匹最雄壮高大的赤红色战马。也只有这种高大骏马,才能载动关羽那九尺多的身高。 牵着战马走到张瑞面前,关羽再次拜谢,说道:“君侯赏识,羽日后必有回报。” 张瑞微微一笑,问道:“可曾为战马想好名字?” 关羽颔首,说道:“其身赤红,其形雄壮,某为其取名赤骥。” “云长可往长安试马,孤于曲池坊为云长仍备有惊喜。” 在关羽上马之后,张瑞负手仰望这位当世无双的猛将,笑着说道:“人生得意,孤再赠云长一诗。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书中意境极尽写照了关羽的生平。 十年落魄,流亡他乡。一朝进入长安,得遇赏识,施展才华,建功立业皆唾手可得。 关羽一路策马疾行,心中激荡。 待抵达曲池坊时,几名小吏已恭迎在坊门前,为首的小吏见关羽仪表堂堂,主动上前问道:“可是关云长义士?” 关羽驻马,说道:“正是,尔等有何贵干?” 领头的小吏笑着说道:“清晨孟侯便令吾等在此恭候,可是等到义士。义士且下马,随我等前往坊中。” 关羽下马将缰绳递给旁边的一名小吏,然后随众人走进坊内。 曲池坊在长安城南,乃是长安最秀美清净之处,坊内绿柳成荫,流水潺潺,高门大院彼此间隔颇广,院落间栽有各式的绿植,壮丽的建筑美轮美奂。 入目美景赏心悦目,关羽感慨道:“孟侯治下繁华如人间仙境,需何等福气才能居住于此。” 一名小吏笑着回道:“关义士的确好福气,这曲池坊如今寸土寸金,地契千金难求,寻常人家根本无途经购买。如今空闲的几处房产,只在孟侯手中。孟侯轻易不赠与人,却在今日赠与关义士一处。” 闻言关羽沉默,默默的跟在众小吏身后。 在池陂旁的一处华美豪宅前,几名小吏停住脚步,为首的官吏取出一册书与丹砂、毛笔,对关羽笑着说道:“关义士,劳烦在此处回执,证明吾等已领义士到此,吾等亦好回去复命。” “若是不通字,按手印亦可。” 关羽善待卒伍,对这些基层胥吏很友善,立即接过毛笔蘸了红丹在册上为其签了姓名。 在签过数次之后, 奇_书_网 _w_w_w_._q_i_s_u_w_a_n_g_._c_o_m 小吏笑着将其中两份册抽出,递给关羽,说道:“此便是关义士府邸之房契、地契,请关义士务必收好。” 关羽略吃一惊,问道:“不是签字回执?怎么变成签字画押?” 一众官吏笑着回道:“皆是一样,皆是一样。使命已成,吾等便不多叨扰义士,告辞。” 说罢,不等关羽有所反应,众人便极速离去。 关羽国士无双,并没有与几位小吏计较,随手将房契收好,便推门走进府内。 开门声吸引了屋内众人的注意,立即有三名秀美侍女步履轻盈的走至庭前,齐齐的向关羽拜礼,说道:“拜见男君。” 声音千娇百媚,模样绿肥红瘦,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任何男人看了都会爆发强烈的征服欲。 关羽并非没有见过貌美侍女,但这么多属于自己的千娇百媚、任凭施为的侍女,还的确是首次。 最具诱惑的是,这三名美婢可以任凭自己施为,这种征服感,成就感,越是英雄豪杰越难以抗拒。 最终关羽深呼了口气,说道:“无需行礼,速速请起。” “谢男君。” “男君用膳否?” “男君沐浴更衣否?” “父亲,父亲!”关羽还未回答,便听到关平兴奋的声音。 一袭锦袍的关平从屋内脚步欢快的跑到关羽面前,兴奋的说道:“父亲可是已投效孟侯?日后是否吾与母亲便可常驻与此?这是三位阿姊赠平之锦袍,华美否?” 关羽慈爱的摸了摸关平的头顶,问道:“吾儿钟意此地否?” “钟意!”关平重重点头,说道:“平日做梦亦未曾想过,有朝一日能住此仙境般华宅。” 关羽微微颔首,说道:“甚好,日后吾儿便与母亲常驻于此,需好生照料母亲。” “嗯!父亲征战沙场,儿自当细心照料母亲,躬行孝道。” 关羽面露欣慰笑容,又用力摸了摸关平头顶,默默转身离去。 一刻后,关羽策马返回孟侯府。 张瑞还在府中观赏战马,见到关羽这么快返回,笑着说道:“云长端的是铁石心肠。三名千娇百媚之佳人,尔便舍得令其独守空房?” 关羽重重拱手,一脸严肃的说道:“君侯今日恩赐,羽来日必将报答。” 张瑞笑意收敛,问道:“云长依旧欲离去?在长安有何不好?春风得意,尽享荣华。既举孝廉,孤可拜尔为校尉,以云长之才,无需数战便可官拜中郎将。封侯拜将,指日可待。” 关羽脸色肃然,说道:“长安虽好,荣华富贵唾手可得,然某已与吾主誓以共死,愿同筚路蓝缕。” 能享荣华却依旧选择与故主共同披荆斩棘,关羽之忠义令张瑞赞叹。 随后关羽说道:“承蒙君侯举某为孝廉。虽自古忠孝难两全,然某不能损孝悌。因而某将留子关平于君侯治下,替父行孝,与其母胡氏一同,年年扫墓,祭祀先祖。” 张瑞眼神一亮,自己看过关羽卷宗,其子关平生于光和元年178年如今已经十三岁,是个可以当家的小男子汉了。 关键是关羽的妻儿都留在了河东,一旦刘备覆灭,关羽是极有可能千里相投的。 历史上关羽之所以投靠曹操,就是因为小沛之战,极其惨烈。 根据三国志先主传记载:建安五年,曹公东征先主,先主败绩。曹公尽收其众,虏先主妻子,并禽关羽以归。 小沛一战刘备全军覆没,甚至妻子都被曹操所俘虏。导致关羽以为刘备战死,才选择了投降。 以关羽之骁勇,若是知晓刘备依然存活,完全可以像张飞一样突围而出。 种种记载表明,刘备若死,关羽其实是有可能投降的。境遇一如张辽,在吕布死后尽心效力曹操。 张瑞眼中熊熊火焰燃烧。 自己待关羽不薄。既然刘备死讯传出后,关羽可以降曹,未尝不可以降张。 唯一需谨慎的一点是,必须要确保能斩杀刘备。不能像曹操一样,功败垂成,所造成结果是死讯,而不是事实。 第五十九章省后宫万人方有科学院恢弘 八月,关中热浪散去,没能清爽几天,便又刮起了狂风。 杜甫作诗“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布衾多年冷似铁,娇儿恶卧踏里裂。床头屋漏无干处,雨脚如麻未断绝。” 书中情景描写的还是大唐气象,在汉末,这个生产力更为低下的时代,百姓的生活其实更为艰苦。 关中、并州,在张瑞的强力推动下,曲辕犁、钢铁农具大为普及,改种小麦之后,农业生产水平应该紧追大唐水平。 于是张瑞便趁这个稍微安宁的秋天,将目光转移到了工业生产上。 工业生产与手工业生产,差别最大的便在于以机器代替手工劳动。 第一次工业革命正是以发明珍妮纺纱机为开始的标志。 衣食住行,衣在首位。 民间“布衾多年冷似铁”的情况,也是时候改一改了。 为了提高纺织技术,张瑞此前数次下令科学院参与研究。 尤其马钧,被张瑞抱以厚望,令其回归老本行,专思织绫机改进工作。 绫是丝织业的一种,“绫罗绸缎”都是丝织品,其主要区别在于纺织时经纬线的交叠关系不同,即工艺和纺织难度略有差别。 早在河东时,民间就将工艺改进到了三十蹑织绫机,纺织速度提升了近乎一倍。 但织绫机仍有极大的改进空间。 八月中旬,张瑞趁天气晴朗,离开长安城,在大量锦衣卫的拥簇下,抵达渭河河畔。 科学院最新的院址就设在渭河之畔。之所以未设在山脚下,更多考虑的还是利用渭河充沛的水力,以及便利的水运。 科学院占地数千亩,虽然比不上后世的首都大学,但在这个时代也算是规格宏大了。 在科学院内,教习、助教、仆役、力士、以及工匠多达两万余人。 人一多,就有商机,在科学院以东不足百米处,百姓便自发的形成了一个小集市。 这种集市不在市坊当中,被称为草市。管理这种草市的官员叫草市尉,隶属司市监。 周易:“日中为市,致天下之民,聚天下之货,交易而退,各得其所。” 一名小吏管理这么大的市场,当然不会任由其胡来。 官府对此有详细的征税规定,是类似于后世天朝的集市管理。按商贩占地大小,征收摊位费。 通常一个摊位一钱,占地面积极大者才会收两钱。 除此之外,小商小贩交易不再征税。若是有较大的交易,需要官府公证输估,则按输估征税。 不过集市中大多是只卖一些瓜果蔬菜,少有需要用到输估的时候。 车架经过时,张瑞瞩目了许久,才从集市上收回目光,看向科学院。 关中天府之国,山清水秀,科学院建造的也是充满自然风光,绿树成荫。 正门树荫旁一块巨大的石碑上用阳雕刻着科学院的宗旨:“圣人传道,执其中、妙在惟精惟一。放则周流弥六合,卷则退藏于密。格物致知,正心诚意,静里包皇极。居仁由义,应机不费毫力。” 在石碑下,科学院祭酒裴琚、首席执教马钧领着数名科学院管事,亦恭候许久,见到张瑞车架立即行礼,说道:“拜见君侯,恭问君侯金安。” 张瑞走下马车,摆了摆手,说道:“孤安,且起身。” 看着规模宏大,秀丽壮美的科学院,张瑞面露笑意。 司马炎宫室妃嫔上万人,孙吴灭国前宫室美女五千余人。 而自己坐拥百万之众,侍妾不过蔡琰一人,以及童养媳甄宓一人。 正是这其中的巨大差距,为征西将军府硬生生的省出了一座规模宏大的科学院来。 张瑞踌躇满志,伸展双臂迈进大门,说道:“科学院诚乃孤最大之心血,即便今岁府库吃紧,军队战事尚有所节制,亦未曾少过科学院丝毫用度,乃有今日所见规模。裴祭酒,且为孤详述一番科学院如今详情。” 赵云身穿锦袍护卫在张瑞身后左侧,裴琚便站到张瑞身后右侧,为张瑞详细介绍道:“科学院如今占地六千三百二十六亩,有人员两万一千七百七十八人。” “其中精通数算、格物、天、农学、医学之教习六百六十五人,研习助教之教习,一千三百五十四人。工匠技艺通神者,八十二人。精熟工匠三千三百二十七人,学子、力士、铁官、仆役、家眷等共一万六千三百五十人。” 诸夏科学注重实用性,为统治者而服务,因而自古以来的四大学科分别是农学、医学、数学、天学。 张瑞对科技进步、发明创造比较重视,所以科学院当中便有五大学科,多了格物一科。 在裴琚的管理下,科学院既像一个庄严肃穆的研究机构,也像一个规模宏大的生产基地。 一切的新技术、新发明以及军国重器都是从这里问世、生产。 便如神臂弓的组装,只有科学院十数名教习知道规格,百余名工匠精熟组装流程。 听闻裴琚之言,张瑞略感惊讶,问道:“科学院内还有学子?” 裴琚点头,说道:“有两千余人。然说是学子不如说是学徒、门徒。各教习只传授两三名弟子,彼辈专精一道,如数算、医学。精研学问尚可,为官理政,恐不足用。” 裴琚以为主公会失望,却不曾想张瑞竟然兴奋的抚掌,高声赞扬道:“善!凡此类精研一道之学子,科学院每月奖以钱粮。” 这正是自己在有了科学院后,还要继续设立大学的原因。 大学学子习五经、数算、律法、军略、农学,广泛涉,将来可出仕为官。亦可选择一面继续精研深造。 而科学院学子则专精一面,专精学问、科研,不被官场世俗所打扰。 研究方面,哪怕到了后世,硕士、博士也是手工业模式的个体传道授业,不成规模化。 因而科学院如今的传授模式,几乎与后世教授带领研究生没有任何区别。 而这些跟随教习精研的学子,少有出仕之心,为了激励彼辈有精研之心,无需为生计发愁,奖以钱财对张瑞而言,完全不会心疼。 第六十章 机杼进步 在裴琚的带领下,众人漫步在科学院绿茵成片的科学院内。 入目风景各不相同。 有学子与教习席地而坐,在树下传道授业。 有教习领了十数人在田垄间精细照料作物。 也有教习在河水旁组织了数百名妇人利用机械纺织布匹。 张瑞立即停下了脚步,站在众人面前认真观察。 正在指导的教习立即唤起众妇人,说道:“速速起身拜见君侯。” 数百名妇人没想到眼前这位还不如自己孩子雄壮的年轻公子便是执掌数百万百姓生死的孟侯,纷纷惊讶出声,起身在机杼旁行礼,杂声说道:“拜见君侯。” 张瑞如今气度自成,在原地负手而立,淡淡的回道:“孤安,尔等继续劳作。” 随着命令,数百名妇人皆坐回机杼之前,以脚踏锭,转动线轮,而双手则持梭熟练的织线成布。 数百名衣袂飘飘,长发束背的妇人整齐纺织,无数蚕丝被织成一条条洁白的布匹,大规模生产的魅力让人赏心悦目,心情豪迈。 随后,张瑞莞尔一笑,果然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自己为蔡琰所束发髻,短短数月便流行于治下。而自己喜好工业化生产的魅力,纺织业的进步亦日新月异,官营纺织业极速发展,生产力迅速提升。 仅驻足这段时间,织布便已长达数寸。仅眼前这数百名织女一天的工业生产所得,便足以收割关中诸将大量财富。 一方大规模工业化生产,制造财富无数,一方只懂劫掠,无以为继。 无需一两年,双方的底蕴差距便会天差地别。 张瑞因为心情愉悦,在一旁认真观赏了许久,负责调度的教习便为张瑞详细解释道:“君侯,此间机杼乃是科学院采民间技术改进而成,名为三锭脚踏纺车,效率远超手摇纺车。” 听着教习的介绍,张瑞不由便想起了:“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不闻机杼声,唯闻女叹息。” 木兰所用机杼便与眼前纺车大抵相似,皆是以脚踏锭,纺织布匹。 木兰抗击柔然,应该是慕容鲜卑所建北魏的子民,距今倒是不远。 事实上,这倒是张瑞小觑了中国古代的纺织技术。 三锭脚踏纺车在张春华《沪城岁事伤歇》里便有记载。作为司马懿的妻子,张春华所用织机便已如同北魏织机。 张瑞嘉奖道:“卿所行甚善,能改善机杼,官营纺织,将大增工业产出,积累诸夏财富。” 随后一行人才缓步离去,张瑞对裴琚问道:“为何不与其多增加人手?纺织一事,不与他同。从不患产出太多,甚至愈多愈善。” 裴琚立即回道:“非是不舍妇人薪酬,实在是蚕茧不足。” “蚕茧?” 裴琚从随从手中取过一枚雪白、椭圆的蚕茧,递给张瑞说道:“民户以桑养蚕,蚕蜕变结茧,便是眼前之物,名为桑蚕茧。其最外一层线圈名为茧衣,为贱料,可以织绢纺。茧衣之下,丝圈排列规整,方为蚕茧精华,可织丝绸。” “凡每一枚蚕茧皆是一只桑蚕所结。主公治下虽广种桑树,然桑苗却未成树,因而所结蚕茧只够百姓自家纺织。如今官府采购之蚕茧,主要靠太原供应,略有不足。” 这就是底蕴积累不足,需要靠时间慢慢丰实。 不过张瑞略微诧异,自己印象中征西将军府治下是桑树成林呀。 便问道:“桑树需多久长成?” “桑树长势快,喜肥水,一年便可长至一丈有余,八至十年便可能长成大树。” 难怪自己印象中桑树成林,一年便能长两米多,已经有树的模样了。后年,整个征西将军府治下便可以大规模提供蚕茧了。 而且桑树还有个巨大的优点,它无需幼苗,是靠种子播种的。非常神奇。 这也是张瑞、朱元璋都可以强制下令百姓种桑的原因,买一斤种子,有二十多万粒,可以种满一亩良田,培育出数百棵桑树。 正因为种植成本低廉,才有诸夏百姓数千年来都房前屋后植树种桑的传统。 不是张瑞自夸,征西将军府麾下的桑林面积绝对是天下之最。若征西将军府治下都提供不了足够的蚕茧,其他势力更不值一提。 想到家家户户妇女皆在养蚕纺织,张瑞心情振奋。木兰当户织的缩影所展示的,正是数百千万的勤劳妇人以双手创造了诸夏无数的财富。 因为有这上百万妇人的辛勤劳作,征西将军府才能府库充盈,张瑞才有资本收割天下财富。 看到了机杼的进步,看到了成规模化的官营纺织业,张瑞心情大好。 神情轻松的谈起此前的安排,对马钧问道:“马先生,孤曾托尔改进织绫机,如今效果如何?” 马钧恭敬上前,说道:“禀主公,已略见成效。如今某与诸君正在苦思,如何进一步提升。” “哦?先说说,进境如何?” “某已改六十蹑织机为十二蹑织机。再进一步,苦无思绪。” 张瑞闻言,诧异的看了一眼马钧。 这位马先生,可真是国士无双! 没有思绪太正常了,因为你已经将织绫机改进到尽头了,后世两千年都没有任何改进。 在农业社会,织绫机的技术不可能再有多大进步了,张瑞不能让这位马先生将精力白白浪费,便吩咐道:“织绫机改进至十二蹑织机已经略微足用,马先生可将此事宜转交他人,而马先生再研究一些其他利国之器。” 孟侯没有失望,马钧稍稍舒了口气,立即拱手行礼,说道:“诺。谨遵君侯示下。” 作为一名技术官僚,马钧对目前的生活无比满意。既能施展所学,又颇受重用。 可以断言,这天下除了在孟侯麾下能有此待遇,在任何其他势力都不会被如此重视。 汉室以儒道治天下,注重的是德行、品节,诸侯们吹捧的是名士、是清流甚至是门第。总之无一是马钧擅长之务。 因而以马钧为代表的一大批技术官僚与工匠,是对孟侯府最忠心耿耿的一个阶层,是最不希望孟侯府衰败的一群人。 第六十一章官营纺织思开互市 十二蹑织机展示之处,亦同样有数百名妇人在大规模生产,一匹一匹的绫丝被纺织成型,在一旁堆积成一座小山。 恢复秩序,组织生产,积累财富,的确是最能愉悦诸夏子孙的事情。 因而张瑞心情极佳,兴致勃勃的沿着河边又继续向前观光。 汉代一直有“渭水不洗口赋起”的溺婴传统。 为此张瑞曾下严令,整治生子不举,又配合以赋税改制,彻底杜绝征收婴儿人头税的情况,渭水沿岸便的溺婴之风才被遏制。 如今的渭水一片清宁秀丽,两岸生机勃勃,充满了美好与希望。 足足上千名妇人聚在河边梳洗羊毛,很快便吸引了张瑞的目光。 上千名妇人勤劳贤惠,笑语欢声,所形成的安稳生活,蓬勃形象,让在场军人皆与有荣焉,众人浴血奋战,厮杀战场,所为的不就是创造这种安宁局面马? 张瑞远望河边欣欣向荣、蓬勃发展的场面,笑着说道:“此诚孤之所愿也,百姓生活稳定,财富与日俱增,子民皆笑语欢声。” 裴琚笑着说道:“若主公知晓彼辈正在作何事,主公将会更加欣慰。” “哦?且为孤详细介绍一番。” 裴琚手指一袋又一袋的羊毛,说道:“此皆乃西河郡月初送来之羊毛。” 黄河干流穿越西河郡,而且水流平稳,从河套平原南下,直到黄河几字形拐角之前皆是水运黄金要道。 西河郡的物资走水运可以顺黄河而下,然后在渭水汇入黄河之处,直接拐进渭水,送达长安沿线渡口。 所以科学院在研究羊毛纺织方面具有极为便利的优势。 因而裴琚详细的掌握了大量资料,为张瑞解释道:“羊毛一年可剪三次。白羊三月得草力,将脱去冬毛时,剪第一次。五月天渐热,羊将再次脱毛时,剪第二次。八月初胡葈〔xi徙子未成时,剪第三次。” 张瑞讶异,原来薅羊毛还有这么多讲究,不是想薅就薅。 “剪得羊毛之后,欲制成衣需经四步,先于渭水洗净,去其油脂、芜秽。烘干之后以,以铁梳将其梳成条状,同时去其木棍、沙石,最后以纺线之纺车将其拉长、卷绕,便制成毛线。” 显然这些妇人在做的便是将羊毛洗净制成毛线的工艺。 将羊毛制成毛线与将丝制成丝线的工艺差距不大,但毛线太粗,适合织毯而不适合织布。 作为穿越者的张瑞早就为此提供了解决方案。便关切的问道:“孤令科学院研究以毛线织衣,如今可得成效?” 裴琚拱手,说道:“幸不辱命,主公请看。” 随着裴琚的吩咐,几名随从便从背筐里取出一件件毛衣。 其中最显眼的便是一套黑色的毛衣。其造型明显是为军中士卒所准备,造型与士卒征袍类似。 因而看起来,造型与后世毛衣几乎一模一样。 张瑞接到手中细细打量,甚至入手刺人的感觉都与后世极为类似。 是自己印象中手工制成的毛衣无误了! 新毛衣刺人的问题不用太在意,洗过几次之后就柔顺了。 后世买的毛衣尚有这种问题,在这个时代,能庇护百姓渡过严寒,这点小缺点就更不值一提了。 张瑞兴奋不已,吩咐道:“日后毛衣皆按此形式编制,毛裤亦然。如今毛衣产量如何?” “眼见为实。”裴琚信心满满的回道:“请主公移步,随某前往一观。” 织毛衣的妇人并不在河边,而是端坐在一间宽敞的房内。 一圈圈线团井然有序,一排排妇人心灵手巧,针织娴熟。 妇人们手中所拿的正是张瑞凭记忆所设计的拔针杆。科学院工匠极为严谨,在打造完成后还进行了淬火,将织针上的所有毛刺都去处干净。 因而妇人们手舞如飞,毛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成型。 裴琚说道:“这毛衣编织之术实在太过简单,简单至没有任何一名妇人学不会。此间妇人专司编织,快者一天便能编织一件,最慢者亦无需一天半。科学院曾找民间妇人试验,即便其以闲暇之余针织毛衣,亦无需七天。” 这么快吗? 张瑞惊讶不已,看来自己对手工业的产能严重低估了。 事实上这个速度还是科学院严格把控针脚密度的缘故。后世一名孕妇,悠哉游哉的用各种颜色编织一件造型精美的毛衣,亦无需两天时间。 这个时代,为军队、百姓针织毛衣,只需要实用、保暖,哪需要考虑什么颜色、花纹与图案,只需要用黑色一种颜色以最快的速度编织成型即可。 科学院妇人的速度其实还有很大提升的空间。 张瑞虽然没编织过毛衣,对此不清楚。不过对于激励工人,张瑞却是十分拿手的。 毕竟随便在后世抄一两种制度便远超如今的奖赏制度。 因而张瑞吩咐道:“妇人薪酬莫要一视同仁,按件计薪,能者多得,如此才能调动妇人效率。” 随后张瑞看向身后一众臣,吩咐:“不唯此间织衣妇人,推而广之,孤麾下各部,无论制弓、制甲,还是锻刀、晒盐,莫不如是。” 众人立即应诺。 官营手工业的产能令张瑞颇为信息,便吩咐道:“民部逐年扩大生产,将官营纺织业逐渐壮大。及有织女上万人之前,孤誓必打通丝绸之路!” 纺织技术在科学院的研发下有所成效,进一步扩大产能必然会转交给民部官员。 如纺布、织衣一类工作与制造神臂弓不同,科学院只负责研发、改进与检验成效,在项目造册回执后便不会再继续生产。 民部中郎司马芝立即回道:“某即日便组建织染署,官营纺织业,改进工艺,增高产量。” 在司马芝说完后,随从的官员中审配却主动开口,说道:“主公若欲享工商之利,以纺织品收割他国财富,实无需等候打通丝绸之路。” 张瑞眼睛一亮,问道:“正南是何意?” 审配自信从容的拱手回礼,说道:“可开互市!” 第六十二章虚假的互市真实的初级资源产地 关于互市,最著名的当属茶马互市,“中原掌榷茶之利,以佐邦用;凡市马于四夷,率以茶易之。” 但如今的高原上还在刀耕火种,茹毛饮血,羌族时不时还能西进抢劫一回,所以与茶马互市在这个时代是不具备基础条件的。 虽然如此,这个时代也有其独特的优势。 那就是有大量的部族内附,羌人、氐人、乌桓、匈奴,都适应了与诸夏贸易,甚至为诸夏征战、平定叛乱的生活。 随着征西将军府逐渐肃清并州,收回西河、雁门两郡,强势插手定襄郡版图,匈奴、乌桓与鲜卑的势力范围都在一直向北退缩。 此时在云中郡、在五原郡、在塞外草原,游牧民族都已经乱作了一团,为了争夺牧场,异族征伐、同室操戈的事情每日都在上演。 在这种混乱中,诸夏也不能幸免于难,为了获得生存的物资,乌桓、鲜卑也不时会南下雁门郡、西河郡劫掠。 审配说道:“开互市,并不仅仅为交易与税收,更是为了拉拢分化异族,削弱鲜卑。” “某建议主公召见贾司马、并州武、护匈奴中郎将王柔及诸胡族酋长详细商议联合讨伐鲜卑之事。” 汉末的民族问题非常杂乱,北望山河,在边境上有鲜卑、匈奴、乌桓等诸夏数千年来都耳熟能详的胡族。也有夫余、濊貊、沃沮、濊人之类,普通百姓听都没听过的部落。 征西将军府可以一次次的出兵打击乌桓、匈奴,扫清漠北,但只要大军凯旋,空余的土地很快便会被一些奇奇怪怪的部族给填满。 所谓按下葫芦浮起瓢,就是如此。 而且如今形式已经开始形成,随着征西将军府对并州境内西部鲜卑、匈奴及乌桓的一次次剿灭与驱逐,幽州境内的中部鲜卑已经开始强势崛起,不断西进掠夺人口、物资与财富。 军事的事情审配只是一言而过,转而继续谈及政务说道:“事关互市与胡虏,名士应劭与大将军掾韩卓曾在朝堂有所辩论,得百官及天下信服。” “应劭言,鲜卑隔在漠北,与犬羊为群。没有君长统帅,没有庐落之居,而天性贪残暴虐,不讲信义。所以数次进犯边塞,没有安宁岁月。只有互市之时,才来靡服。彼辈只想中国珍宝财货,并不是畏威怀德。计获事足,便继续危害。因此,国家绝鲜卑于外而不让鲜卑入内。” “主公外舅蔡中郎亦曾上书言:自匈奴遁逃,鲜卑强盛,据其故地,称兵十万,才力劲健,意智益生;加以关塞不严,禁网多漏,精金良铁,皆为贼有,汉人逋逃为之谋主,兵利马疾,过于匈奴。” 现在的情况是鲜卑成为了北部边疆地区的草原一霸。既不利于边疆稳定,也不利于诸夏掌控草原。 作为兵强马壮、财富鼎盛的诸夏,显然应该聚合草原部落,共伐鲜卑。 对互市张瑞有所思绪。后世大明开互市,北方边境上百年再未发生大规模战争,南方倭寇亦被平息。张居正的改革正是在这种南北安宁的背景下才顺利进行的。 甚至直到后金崛起,大明军队都可以安心在东北作战,而无需抽兵与北方蒙古部落征伐。 若是并州开互市,只允许乌桓、匈奴等部族前来贸易,显然能够拉拢到匈奴与乌桓部落。 彼辈抢不了中原,就会去抢鲜卑。争夺牧场,是游牧民族刻刀骨髓里的天性。 但争夺牧场以后,用来养何种牲畜就值得思量了。 以前,养马、养牛、养羊对游牧民族而言并无多大区别,都能供奶供肉。 游牧民族亦不是完全的军事狂人,诚然养马能增强军事实力,但养马的根本原因还是因为马亦能提供肉奶。如果马不能供奶,只作为一种成本高昂的军事物资,游牧民族战马的数量将会在数年内削减到比诸夏还少的地步。 可是随着毛衣的出现,这种情况无疑将发生巨大改变。 当中原大量收购羊毛时,养羊的利润将会一举超越养马与养牛。 逐利的天性,是不分种族的。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的生活更加舒适。 养羊既能供应肉奶,还能多一份羊毛收入。 牧民们会立即用脚投票,抛弃养马与养牛。 乌桓与匈奴抢占的牧场当中将会大规模的养羊,以收集羊毛参与互市。 而且审配曾经修改过的盐引开中法,至今仍在生效。 异族想要获取盐引,必须以能左右开弓的奴隶相换。 这是铁律,不容商量。势必将会引起游牧民族之间的征伐。 当中原宣布出兵讨伐哪一个部落时,必然会有大量的部落牧民自带干粮、武器随军行动,充当奴隶贩子,去抓捕俘虏。 作为诸夏贵裔,张瑞一向瞧不上胡虏的财富。这是由生产力所决定的,匈奴所生产的财富,也就堪堪能养活几十万牧民。 不要看霍去病、卫青一次出兵便能俘获牛羊百万,这已经是胡虏的全部家底了。诸夏获得这百万牛羊,就意味着有十余万的牧民会被饿死。他们的财富就是这么捉襟见肘。 府库?积蓄?怕是所有胡虏百姓都要问一句,那是什么东西。 因而双方在互市时,就不存在什么贸易平等。胡虏提供的物资都是诸夏可有可无的东西,而诸夏提供的布匹、盐巴与茶叶却都是事关胡虏生死的至关重要之物。 怎么看这交易都是诸夏吃亏,而胡虏占尽了便宜,所以彼辈上百年不愿生事端,绝口不提打劫之事。 但随着毛衣的出现,工业产能的提升,以及盐引开中法的收割效果。 这种贸易不平等的情况将会逐年发生改变。 因为,此时的互市已经远远不同于封建时代的互市。 反而更像后世工业强国,对资源殖民地的掠夺。 没有任何一个工业强国会不喜欢掌控在手中的初级资源产地。 依靠胡虏提供羊毛,诸夏以工业产能将其制成工业品,再依靠工业品的利润差价从胡虏那里收割战马、皮革等财富,才是诸夏真正发挥工业实力的手段。 至于游牧民族是否会自己生产毛衣?张瑞淡然一笑,胡虏总共就几十万人,以他们的生产力,大量人员来从事手工业,谁去放牧养羊? 工业产能的基础,永远是农业的高度发达,有大量粮食可以供养工人脱离农业,从事工业生产。 第六十三章三晋工商传统 羊毛交易除了能掠夺胡虏财富之外,对诸夏也是一件好事。 杜甫诗中言“布衾多年冷似铁”。 可见诸夏在衣裤需求方面也是极大的。 后世出土的汉室居延关信简中,士卒抱怨最多的便是寒冷。 求兄弟过来接替徭役,向朋友借裤子暂穿,都是因为单薄的衣裳抵御不了冬季的严寒。 衣食住行,衣排在首位,后世张瑞父母一辈还经历过一条裤子兄弟姐妹四五人穿的经历。哥哥穿完传给姐姐,姐姐穿完传给弟弟,弟弟穿完再传给最小的妹妹。一年年下来,等最小的妹妹接手时,裤子上已经打满了补丁。 那还是两千年后的工业社会,在汉末这个时代,任何能增加衣裤产出的举措,都是一项能造福诸夏的功绩。 汉末正处于小冰河时期,气温一年比一年冷,毛衣、毛裤的出现无疑会庇护大量本该冻死的百姓。 所以羊毛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嫌多。 诸夏收购这么多羊毛,将逐渐引导周围蛮夷部落的转型,使彼辈从放羊牧马逐渐转变为以放羊为主。 其有限的军事力量,还需要争夺牧场以牧羊获利。去往各处捕捉能左右开弓的牧民,以换取盐引。 这将导致游牧民族的精英族人逐渐被诸夏所收割,而剩下的则是比较温顺的牧羊牧民。诸夏军务压力将会骤减。 当边疆稳固后,剩下的就是化认同与民族融合了。 大唐盛世时,周围无数少数民族争赴大唐效力,后世米帝一张绿卡收割世界人才。 在这个诸夏强盛辉煌的时代,张瑞有心胸去同样收割异族的精英人才。 汉语流利,精通诸夏典籍如春秋、孝经者,可蓄发右袒,搬入长城以南居住,赐汉室户籍。 胡虏精英中善善武德者皆被诸夏所收割,剩下的牧民除了安心养羊,也难有很大作为。 而且开互市还有一个巨大的便利,便是容易管控物资,增加税收。 互市并不是简单的设置一两个集市便算作开互市了。而是有一整套相匹配的章程规范。 对此审配有详细规划,说道:“于北疆开互市,则设土堡围市集于墙内,形式如市坊。边境贸易只得在市坊内进行,一旦发现有人私商于外者,买卖双方尽皆处死。” “于市坊大门处派遣税监、市监官吏严格查验进出货物。有私杂违禁货物者,枭首挂于城门示众。” “而欲前往边境行商者,必须取得工信司所颁发执照。若无执照而私往边境者,罚以重金。” 工信司少尹杜畿无疑是一位能臣,在其治理下,工信司高效而又清廉,征西将军府治下工商业日益兴盛。 工信司本就管理工商之事,由工信司管理互市商队,可以使贸易井然有序,杜绝商队肆意前往边境行商,官府能立即将监察范围缩小数百倍。 从而避免关塞不严,禁网多漏,精金良铁,流落鲜卑这种恶劣情况的发生。 当然,不能否认,这种制度最打动张瑞的还是方便税收。 因为交易都在指定的土堡内进行,税监把控大门,可以做到详细记录所有货物进出详情,然后对几百户商铺挨家挨户征收商税。 这种税收源源不断的场景,张瑞略一设想便心情愉悦。 稳定且盈余的税收是一个政权强盛的最根本保证。 后世出名的话语“没钱一切都是白谈”,诚可谓人间真理。 只要府库满仓,军队战败,可以重新招募精锐。贪污腐败,可以派能臣整顿。强敌压境可以选派贤臣抵御。诸夏最不缺的便是人才,只要能以充盈的物资支持,会涌现无数李牧、岳飞这种国之干城。 所以在民部税政司府衙前,立有一块巨大的石碑,碑上刻有张瑞亲笔蔡琰代笔写下的题词“税乃天下之根本”。 此外资源产地与工业产品倾销地往往都使一个地方两个名字的真实悲剧。 互市一旦将胡虏地区变为羁縻州,那么广袤的草原都将称为诸夏工业制成品的倾销地。 河东、太原即古代晋国所在之地,因矿产丰富、位置便利,早在春秋之时,便有将盈余工业制成品销往他国的传统。 国语晋语四详细记载了晋国的工商政策,总结为:“轻关易道,通商宽农。”此时的商业贸易被描述为“日中为市,致天下之民,赞天下之货,交易而退,各得其所” 以至晋南绛邑富商“其财足以金玉其车,错其服,能行诸侯之贿。”“平阳、泽、潞,豪商大贾甲天下,非数十万不称富”, 河东平阳豪商在春秋时富甲天下,在如今亦然。 在后世更是衍化成大名鼎鼎的晋商。 晋商产生的背景与当下极为类似,皆是因为矿产资源丰富,手工业和加工制造业已初具规模,而且官府在北疆打开互市。 但如今征西将军府治下工商业发展,有一项便利远超后世。 那就是以税制改革,彻底碾碎了所有豪族“以末起家,以本守之”的顽固思想。 晋商真是因为这一顽固思想而限制了发展。 在征西将军府治下便没有这方面的可能。 因为占地越多,缴纳的税也就越多。占地数千亩而不耕种,每年光是缴纳赋税便足以令豪族们心疼不已。 所以征西将军府治下的豪族如今更倾向的置业方式是开办手工作坊以及承包政府工程。 大量手工作坊的兴起,无疑急需更广阔的倾销市场。 长安的繁华,很大程度上便是因为其被山带河、府控关中的重要交通枢纽地位,契合了众多商人的实际需求。 驰道、水运的开辟,使大量物资可快速而又便利的从太原、河东直接送抵长安,在长安倾销往关中、凉州、荆州与益州。 这些地方都是如今相对比较和平,可以作为倾销市场的区域。 而广袤的平原一旦成为羁縻州,其庞大的市场,无疑将会进一步促进张瑞治下手工业的兴盛与繁华。 第六十四章贾诩巧言文王伟业 互市的提议得到了张瑞的高度认可,便对审配回复道:“互市章程便由卿与民部中郎司马芝共同负责。至于羁縻各部共讨鲜卑一事,孤返回长安后会与贾司马详议。” 审配立即应诺,说道:“事关官营纺织业与互市,某几日后便造册回执主公。” 张瑞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贾诩,是时候组建内阁制度了。 其一是帮自己处理这纷繁复杂的各种政务,其二则是为了将贾诩、裴潜这种心思通透的能臣汇聚到一处,令彼辈发挥才智,群策群力。 当然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是,加强集权。 张瑞一向正视自己的智商,绝对不如贾诩、裴潜等人。 便比如通过关羽之言,张瑞感觉刘备在高唐外御寇难,内丰财施,似乎颇得人心,完全看不出刘备败亡的迹象。而裴潜却能通过寥寥数言断定刘备政无规划,军无详略,败亡在即。 这种差距,若要张瑞自己去面对这些心灵通透的谋士,怕是被利用了还不自知。 张瑞的一向做法是,才气不足,便借助制度。 无论府兵制、两税法还是均田制,都是张瑞自知武不及吕布,才不如曹操,名气不如袁绍的情况下,改进了制度,以增强自身实力。 所以在增加集权方面,张瑞毫不犹豫的便决定组建内阁。聪明绝顶谋士的心计还是让那些精才绝艳的臣去应对吧。 内阁制度算是提高臣地位,能够施恩于下,所以张瑞便没有通过官员之手设立,而是自己主动开口。 说道:“如今征西将军府治下政务愈发繁杂,孤一人之精力有限,无力全面顾及。故而孤欲设内阁,以重臣辅之。” “内阁设三至五人,有议政之权,可参预机务,顾问政事,辅助孤处理册。” 内阁制度算是后世比较知名的制度了,大概对历史感兴趣的诸夏子孙都能谈个一二。 但莫名的有个误传,说内阁首辅权力比宰相还要大,内阁极大的限制了皇权。 这恐怕就对内阁制度产生了什么奇怪的误解了。 内阁其存在本身就是为了增强皇权,分割相权。 汉代丞相权力有多大?用陈平的原话描述为:“宰相者,上佐天子,理阴阳,顺四时,下遂万物之宜,外镇抚四夷诸侯,内亲附百姓,使卿大夫各得任其职也。” 因而宰相具有有决策权、议政权、行政权和人事权。 这恐怕是任何后世诸夏苗裔都不能接受的恐怖存在。 宰相集决断、行政、人事各项权利于一身,可以说是将政务的各个环节都把控在手中,皇帝权柄稍弱,就会被架空。两汉权臣把持朝政,架空傀儡皇帝莫不是因为于此。 但内阁却只有议政权,行政权归六部,决断权、人事权皆归皇帝。 当然大明的人事权分为两部分,一部分叫廷推,这是提议权。另一部分则由皇帝决断,决定任用哪一个臣子。 如果廷推的结果皇帝不满意,便会驳回重推。便比如万历二十七年,吏部廷推人选送达万历皇帝处后便得不到批复,一直到万历二十九年,万历皇帝才另行任命自己钟意的官员入阁。所以皇帝还是牢牢把我人事权。 内阁最重要的作用就是将建议是写在一张纸上,贴在各位臣子上奏的册上,被称为票拟。而皇帝用红字做批示,称为“批红” 内阁大学士,仅为皇帝提供意见,不置官属,不得专制诸司。 这就决定了内阁大学士的实权可能还不如张瑞这个开府,下设掾属的将军。 而且最明显的一个例子。 那就是假如某位内阁大学士将一份没有批红的奏折转交给六部,让六部前去执行,可以想象当时六部官员的反应大概能问一句你是疯了吧?然后能立即将奏折扔到内阁大学士的脸上,同时参一本这位内阁大学士有违规制,逾越皇权,谋逆之举确凿无疑。 有内阁制度,张瑞才可以安枕无忧,不用担心被权臣架空。 随后张瑞说道:“内阁学士暂任命贾诩、裴潜、审配三人。日后遇重臣出缺,由诸卿重臣及五科给事中,祭酒等人公推二或三人,报孤圈用,若不合孤心意,则再次重推。” 内阁的名字比较先进,究其本质还是谋士团制度。 关于谋士团制度,在汉末这个时代,最出名的当属袁绍与曹操。袁绍有田丰、沮授、郭图、审配、辛评、许攸、逢纪等一种谋士团。曹操则原封不动的抄袭了自己大哥的制度,有荀彧、荀攸、贾诩、郭嘉、程昱等五大谋士。 谋士团中的谋士提出建议,袁绍、曹操可选择用与不用。因为有这项先进制度,所以袁绍、曹操快速崛起为汉末争霸中原的两大势力。 而刘备正是缺少了这种发挥谋士才智的制度,全凭自己才智决断,所以前期屡屡碰壁。 内阁制度并不是太复杂的事情,所以张瑞三言两语便一概而过。 贾诩、裴潜、审配三人都才智过人,很快便领会了制度的精髓,无非是参与既要,顾问提议。与谋士的基本职权并无太大变化。 因而纷纷向前拱手,贾诩代为回道:“谨受命,愿尽微薄才智,助主公成就王伟业。” 张瑞侧目注视贾诩,面露笑容。 这贾诩自从与荀兴亲善交好之后,说话是越来越有水平了。 “成就王伟业。” 这句话无论怎么理解都可以被认为是一句赞美之言,挑不出一丝瑕疵。 天命未至时,可以解释为,周王为西伯,乃天下诸侯之长。“周王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周之德,其可谓至德也已矣”。对忠于汉室者,可以理解为张瑞虽势力昌盛,仍然宾服汉室,实乃当世贤人。 天命降临时,则顺天应人。对治下野心勃勃者,这无疑是一个极大的动力。周王可是被历代人墨客推崇为奠定周朝基业的至贤至圣。 简单的一句话,却将征西将军府治下各种志向不同的官员心凝成一股,聚合群臣之心。 尤其是类似于荀彧这种忠于汉室的臣,对他直言欲取汉室而代之,怕是会离心离德。 但若说欲成王伟业,就显得极为通畅。张瑞亦有心膺服天下诸侯,虽三分天下有其二亦忠于汉室。张瑞不反,则天下无人敢谋朝篡位。这不是正符合荀彧的理想与志节? 但等到真平定了天下之泰半时。“汤武革命,顺天应人”那还不是张瑞一个眼神的事? 有无数臣会将这种事情铺垫的无比顺畅。 第六十五章汉末的正确打开方式 在观光了大量的纺织业技术后,天色已黑,张瑞便直接留宿在了科学院当中。 科学院院内山清水秀,也是一个踏青的好去处。 待到晚饭时,裴琚找到了张瑞,笑着说道:“主公日前描述之铜锅,科学院已经打造成型,主公是否来尝试一下?” 张瑞眼睛顿时雪亮。 所谓铜锅就是后世的火锅,在这个时代叫做慕斗。 但是因为青铜技术不达标,传热性能不佳,所以吃起来并不方便。 张瑞要求科学院制作的铜锅则是以铜为主,科学院尝试着在中间加上了钢胆,以增加使用寿命。 没有什么是比吃一顿火锅更享受的事情了。 作为大吃货帝国的传人,张瑞穿越汉末数年,早就对火锅挂念已久。 其实火锅造型很简单,以科学院工匠的水准,闭着眼睛也能打造出来。难的是如何使金属具有良好的导热性。 最简单的当然是用黄金打造,金的传热性比铜还要高。遇事不决,上黄金、白银准没错。就像后世美帝为了推进曼哈顿计划,制造原子弹,直接用白银作导线圈,消耗白银一万四千吨。换算到汉末就相当于五千六百万斤,而张瑞府库中总共才有白银三万斤。 以张瑞的底蕴,打造一套黄金火锅,完全不会有任何负担。但这种奢华风气一开,整个征西将军府治下的简朴之风将再不复存在。 因而张瑞还是一力主张用铜。于是科学院只得不断改进炼铜技术。西汉《淮南万毕术》中记载,“白青得铁则化为铜”,就是最著名的水练法冶铜。 这无疑是为水法炼铜奠定了一个极好的基础,因而科学院在此基础上不断改进,使炼铜技术不断提升。 早在太原时,漆器、铜器、铁器便是工业生产的重要制成品,随着科学院技术的改进,铜器与铁器的产量都在每日提升。 在任何时代,钢铁的产量都是一个势力实力的最直接体现。 正是因为于此,张瑞才能安心吃这一顿火锅。 当张瑞带着蔡琰返回房间时,每个案席上都已经摆上了热腾腾的火锅,与后世的铜炭火锅造型没有任何区别。 在铜锅中间燃烧的是木炭,东汉许慎《说文》所言:“炭,烧木留性,寒月供然(燃)火取暖者,不烟不焰,可贵也。” 但科学院为了改善火锅体验,中间使用的木炭并不是普通木炭,而是银霜炭,其炭白霜,无烟,难燃,不易熄。 所以最终摆在张瑞面前的火锅便是如今模样,只有涛涛白气而无任何烟灰。 张瑞坐到桌案前,低头闻了一下,香醇的骨汤味扑面而来,里面点缀有姜、枣、葱、枸杞、莲子、肉桂以及豆蔻。其丰富程度的确大出张瑞意料。貌似自己后世吃的火锅里也没有这么多点缀。尤其乳白色的骨汤,看起来十分纯正,香味扑鼻。 孔子在《论语??乡党》中就说过:不得其酱,不食。 而张瑞作为一个地道的北方人,最钟意的蘸酱必然是芝麻将。 当然除了芝麻将也有其他的点缀,那就是葱花、蒜泥、茱萸以及香油。 “骞经历之,知其习,始得大蒜、蒲萄、苜蓿”。感谢张骞的出使西域,大蒜在这个时代已经普及。 而“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中的茱萸便是这个时代的辣椒。 曹植《浮萍篇》:“茱萸自有芳,不若桂与兰。”显然便是对茱萸推崇不已。 至于涮锅的材料,那就更丰盛了,张瑞好肉食,因而后厨准备了大量薄薄的牛肉片、羊肉片、猪肉片以及鹿肉片。 此外还有牛舌、毛肚、河虾、黄喉、鸭肠、蟹肉、鹌鹑蛋。 所有食材都是现杀现宰,厨师、侍女在厨房精心洗净,拼盘精美的排在了张瑞面前。 毛肚、鸭肠、牛肉等张瑞后世喜爱又没钱敞开吃的食才,如今摆满了案席。 这丰盛而又精美的食材,令张瑞心情极佳,随后才打量一眼蔬菜。 长安以南的秦岭盛产竹子,因而蔬菜拼盘中最明显的便是切割整齐的竹笋,随后是莲藕,蕹菜,蘑菇、木耳以及百菜之首的葵菜。 除了没有张瑞钟爱的金针菇以外,其他蔬菜齐全。 张瑞兴致勃勃的调好了蘸料,笑着对一众文武说道:“人生之乐没有什么能超过吃一顿火锅,没什么忧愁是一顿火锅所不能解决,如果一顿不行,那就两顿!诸君,请享用此美食。” 杨修才思敏捷,立即笑着回道:“日暮汉宫吃毛肚,家家扶得醉人归。” 众人笑着称赞,然后纷纷动箸。 张瑞则立即夹了两片毛肚下锅。吃毛肚最出名的当然是七上八下了。切的匀称整齐的毛肚在滚烫的火锅里涮过十五秒,就可以尽情享用了。 在芝麻酱里滚上一圈,夹入口中,肉质的鲜嫩,底料的热汤,芝麻酱的醇香,入口一起化作了美妙的味蕾享受。 张瑞惬意的闭上双目享受,这才是正确的汉末打开方式呀。 但显然,张瑞的惬意美好生活才刚刚开始。 待张瑞睁开双眼时,蔡琰已经涮好了几片薄薄的牛肉,如羊脂般白皙的皓腕上带着玉镯,亲腻的将肉片夹到张瑞面前的碗碟中,笑意盈盈的说道:“良人好肉食,且尝尝这肉片可还鲜美。” 张瑞惬意的揽着蔡琰纤腰,说道:“必然没有文姬鲜美。” 蔡琰脸色微红,低声说道:“大庭广众莫要胡言乱语,待夜里再说。” 待夜里再说? 说甜言蜜语还是? 不能再想了,果然是饱暖思X欲。 后世多少清纯的小姑娘,因为一顿火锅而失身。在酒足饭饱、全身暖洋洋之后,实在是太容易发生一些亲密的事情了。 李白的诗:“绿蚊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这当中的温暖舒适,透露在字里行间都让人放松惬意。 而如今征西将军府蒸蒸日上,张瑞显然没有后世那么大的压力,与李白一样悠闲、放松,因而“兴”致盎然。 吃完火锅后,便在屋内点燃了几根蜡烛,与蔡琰亲昵了许久。同时也说了很多夜话,有的让蔡琰笑容甜蜜,耳鬓厮磨,有的则让蔡妍娇羞不已,捂耳埋首。 第六十六挤一挤就没了 次日上午,张瑞惬意的伸了个懒腰,在蔡琰的服侍下起床更衣。 今日的蔡琰,打扮令张瑞眼前一亮。其穿了一身白色男士长袍,发髻盘起插了一根发簪,露出大片雪白的玉颈。 张瑞伸手在蔡琰身上摸了摸自己平时最喜欢摸的地方,感慨道:“这真的就像海绵一样?挤一挤就没了?” 蔡琰脸色微红,说道:“绑了束带。可有异样?” 张瑞摇摇头,说道:“你现在比男人都平,完全看不出来。” 蔡琰舒了口气,回道:“那便好,唯恐引人瞩目。” 之所以女扮男装,是因为张瑞决定今日便服去市场探访一下民风。 昨日在车架经过市集时,张瑞便瞩目了许久。 所谓“城市烟火气,最抚凡人心”,通过市集,最能看出一个区域的繁华程度。 待从容吃过早饭,张瑞便领着一行人走出房间。 为了降低声势,张瑞只带了自己的侍妾蔡琰,内阁贾诩,长安令张既,锦衣卫都指挥使赵云,以及谢玄、胡车儿等十几名侍卫。 但近二十人前呼后拥走在路上还是有些张扬。 张瑞问道:“这样会不会显得有些官里官气?” 贾诩笑着回道:“无妨,只需百姓猜不出主公身份即可。至于究竟是大户人家还是普通官员,百姓不会太在意。” 倒是也有道理,即便百姓一眼看出众人乃是大户人家出行,也不会多加关注。在长安,高官显贵,豪商大族太多,百姓早已司空见惯。 草市并没有设置围墙,走进市肆时正逢草市尉在收摊税。 张瑞便驻足在一旁观看。 草市尉手里拿了个竹筒,竹筒里装满了长短不一的竹签。 每走到一个摊贩前便抽出一根竹签递给行商的小贩,大多数时候,摊贩都是直接上交一文铜钱。 也有行商的妇人大声嚷嚷:“张市尉,某这摊位何来两丈,为何要交两文钱,一文钱便足以。” 这位张姓市尉面露无奈,回道:“尔这摊位论大小在市集中名列前茅,若只征一文钱,何来公正?” 妇人不依不饶,说道:“某这摊位虽大,利润却低,若征两文钱,今日便白费功夫矣。” 张瑞抱臂在一旁兴致勃勃的围观,近二十人驻足,立即引起了大量百姓凑热闹的兴趣,很快便将这里围堵起来。 草市尉见引起了百姓瞩目,更不敢大意,立即说道:“某按律行事,尔莫要胡搅蛮缠。若是不服,某这便现场为尔丈量尺寸。” 但妇人哪肯同意,当即就撒泼叫嚷起来:“不能丈量!官府横征暴敛啊!某要去伸冤,某要去找孟侯主持公道!” 蔡琰以纤纤玉指轻轻捅了捅张瑞,脸上笑意满满,眉眼都弯成了绝美的弧度。 张瑞也感觉好笑,汉末说曹操,曹操到的风气有点严重啊。 很显然这位草市尉并不清楚他的最高长官,孟侯正在关注着他的言行。 因而这名草市尉依旧从容的站在原地,说道:“孟侯有言,税乃天下之根本。某依法征税,尔要么缴纳摊税,要么收拾东西走人。” “某便不走!便在这里待着,尔还敢强拆某摊位不成?” 看着撒泼的妇女,张瑞眼睛一亮,很好奇这位张市尉会如何处置。 因为重视税收,税政司的地位水涨船高,被抬高到了一个无与伦比的地位。 因而张瑞最担忧的也是税收官员横征暴敛,残虐百姓。历史上很多改革的失败,都归根于基层官吏的腐败。 这方面,张瑞不得不防微杜渐。 张瑞看向身边的锦衣卫都指挥使赵云,问道:“这种斗食小吏,锦衣卫如何监察?” 凡为朝廷失人心、促国脉者,皆出于吏贪。小吏因为直接接触百姓,其行为最容易导致官府失去民心。 所以整顿贪污腐败,一般以整顿吏治相称。 赵云乃说道:“胥吏者,遇廉勤之官,则暂且收敛手脚;遇庸官,则窃权揽政;遇贪官,则与之狼狈为奸。因此,治吏先治官。锦衣卫会定期前往官僚手中收取考评。” “考评?” 赵云点头,说道:“给予官僚评价胥吏之权。” 张瑞认真思虑了片刻。 汉之天下失于贵戚,唐之天下失于宦官,宋之天下则弊于吏奸。 关于胥吏贪污腐败、架空官员,最昌盛的朝代便是宋朝。 在秦汉之时,官员、胥吏并无贵贱之分,共同维系政务运转,胥吏也可以通过各种途径转换成官员,公卿多出胥吏。 便比如随同在侧的长安令张既便是胥吏出身。 给官员评价胥吏之权,能影响胥吏的升迁与免职,能很大程度上避免官员被架空。同时以现官现管,也能避免宋朝那种大面积胥吏的腐败问题。 随后张瑞问道:“若官吏沆瀣一气,狼狈为奸若何?” 赵云回道:“贪腐实乃无法避免之事,有狼狈为奸者已在锦衣卫设想之中,因而锦衣卫北镇抚司设有采风使,大量锦衣卫白日巡游于治下,接纳百姓揭发。自下而上纠察。” 张瑞一笑,这倒是锦衣卫的老本行,窃听民情,记录物议。 在二人说话间,草市尉已经从怀中掏出了一本《梳律》,翻到了其中一页,向众人公示,说道:“律令第二十七条清晰无误,尔若再继续纠缠,某便有权依法将尔所售之物收缴。” 妇人是文盲,不识几个大字。旁边却有科学院的学子,开口说道:“某已看过律令,诚然如此,尔若继续纠缠下去,即便闹到孟侯那里去,尔也讨不到便宜。” 妇人本意也只是想通过撒泼来减免一文钱赋税,见撒泼占不到便宜,也就只能嘀嘀咕咕的从荷包里取了一文钱递给市吏,抱怨道:“威风什么?吾儿可是军籍府兵,某不也从未声张。” 却引起众人一阵哄笑。你这还不叫声张? 张瑞招了招手,将草市尉招到眼前,问道:“遇到这种事情是否焦躁?” 草市尉毫不在意,笑着回道:“此算何大事,某每天至少遇见三四回,这位公子一看便是养尊处优,未经历过各种叫骂坎坷。” 第六十七章公卿多出胥吏的最后节点 这位草市尉与三教九流打交道久了,眼光的确毒辣。 从张瑞穿越汉末以来,还真没人敢这样在他面前这样撒泼无赖。 上一个态度张扬的还是李大目的使者,如今使者跟李大目坟头草都有三尺高了。 这位胥吏明显是长期摸爬滚打于草市当中,对草市情况无比了解。 张瑞便问道:“这位妇人言,日收两钱,则一日徒劳,可是事实?” 张市尉指着妇人摊上的竹筐、竹篮与各种竹笋,说道:“君且看其所售之物,皆伐山所得。孟侯开山河之利,允许百姓进河捕鱼,上山伐猎,造福于百姓。因而彼辈成本微乎其微,所售多为利润,谈何徒劳?” 说话间,两个圆滚滚的小东西从妇人身后的竹筐中爬了出来。 张瑞倒吸一口冷气,这东西都能掏出来卖吗? 其憨态可掬的模样,立即引起蔡琰的注意,拉着张瑞的衣炔,指着两个小东西,其意不言而喻,就是想将这两只圆滚滚的食铁兽买回家中宠溺。 张瑞问道:“此物卖的多否?” 草市尉看了一眼蔡琰所指,说道:“此物为貔,《大雅·韩奕》中记有献其貔皮,赤豹黄罴。其成年之后,能生撕虎豹,少有人能捕获其幼崽。且其毛黑白,能以舌舐铁,须臾便数十斤”。 张瑞舒了口气,这要是被捕绝了,自己可就成了民族罪人了。 因而虽然张瑞对其憨态可掬的模样极为心动,还是坚定不移的拒绝了蔡琰的请求。 这东西一旦自己买回府中,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将会有大量的高官显贵,高门名媛,以养食铁兽为荣。 秦岭中的食铁兽怕是很快就会被捕猎至绝种。 随后张瑞转头对贾诩说道:“貔之凶,可生撕虎豹,吞食生铁,某以为百姓捕猎此物甚有风险。” 甚有风险,究竟是百姓有风险,还是食铁兽有风险? 贾诩心思通透,几乎立即猜到了主公意图,当捕猎对双方都有风险时,那作为官府必然要引导其规避。 而官府的引导手段是什么?必然是立法。 随即贾诩回道:“官府诚然应立法禁止百姓猎貔。” 张瑞面露笑容,未置可否,转而与草市尉交谈起来,问道:“这草市当中,卖何物者居多?” “主要是些手工制品,如竹筐、胡凳、布帛。多是公子这般富贵人物用不上之粗鄙物件。富贵人家常逛长安东市,少有来草市者。” 张瑞略有惊讶,问道:“尔知我显贵,却不好奇某是何家子弟?” 张市尉平淡的回道:“即便尔为达官显贵,某亦无所求,便无谄媚之心。” “哦?须知若讨了某些显贵开心,一句话,尔便可青云直上。” “官吏升迁,自有法度。某尽忠职守,一应升迁可问心无愧。何必阿谀媚上?” 张瑞赞叹抚掌,问道:“敢问君出身?” “去岁科考不第者,无颜夸耀姓名。仅过一轮,按律授予胥吏。” 科考的巨大成就,再次震撼了张瑞。 一名落榜的考生都有如此心胸气魄。网罗麾下所有人才,再不是一句空谈。 若是依旧惯用察举制,怕是这位庶族子弟至今无出头之日。 张瑞乃继续问道:“尔升迁之路将来规划如何?” 这没什么可避讳的,张市尉很坦诚的回道:“若两年考核为最,可升迁至司市监为吏,再两年为最,可担任司市监官员,之后历经县、郡、州级司市监,或者转迁户部曹司。某只需兢兢业业,便得升迁,何须折了骨气,阿谀谄媚?” 张瑞重重拍了拍草市尉的肩头,说道:“某期待有朝一日,能与君同庭为官。” 张市尉淡然拱手,回道:“借公子吉言。” 待这位张市尉从容离去继续征收摊税。张瑞才转头对众人说道:“设使孤麾下文臣皆如此清正,武将皆悍不畏死,则天下太平矣。” 贾诩回道:“徒善不足以为政,徒法不足以自行。此非仅仅因为其德行高洁,更因为法度健全,官员胥吏皆有出人头地之典制。” “君之言诚可谓鞭辟入里。”张瑞十分庆幸自己并未插手太多政务,没有完全照搬后世的科举制度。由这个时代俊杰所推行的科考当中仍然保留了秦汉遗风。官员、胥吏互不相轻,公卿多出胥吏。 后世,九品中正制下,胥吏被视为不入品的“流外”、“杂流”,官与吏之间的鸿沟拉大,“儒吏殊途”的局面出现。 及至大宋,王安石推行“募役法”(免役法),将原本由乡村上三等户承担的“职役”,改由官府雇人承担,于是,大批被招募来在官府任职的办事人员转而成为胥吏的一部分,吏与役合流,更是让胥吏的社会地位一落千丈,降至最低点。 若是照搬后世的科考制度,怕是也会形成胥吏社会地位低下,升迁无望,转而腐败的恶劣情况。 如今诚可谓赶在了胥吏、官员升迁畅通的最后节点上。 征西将军府治下的名臣张既、司马芝、杜畿等人在历史上都是以胥吏出身,最终而官居要职,显赫一时。 若是在陈群提出九品中正制后,再开科考,怕是就很难让落榜学子们出任胥吏,日后恪尽职守,逐步升迁了。 后世的科举太多人,宁肯白发赴考,也不愿意出任小吏,就是因为官员、胥吏地位差距太大,想要升迁难如登天。 随后张瑞又领着一群人继续闲逛集市,很快张瑞便在一个卖粮的摊贩前停下脚步。 蹲在小摊前,张瑞从布袋里抓起一把黄橙橙的粟米,粟米从指缝间滑落,粒粒饱满。 张瑞问道:“冒昧请问,家中粟米可足用?为何要向外出售。” 小贩看了一眼围在周围的十数人,兴致缺缺,说道:“足用。” 张瑞好奇,问道:“某向尔询问生意,尔为何如此敷衍?” 小贩答道:“这位公子一看便不是会关心柴米油盐之人。某即便再热情,尔也只问不买。” 张瑞被逗笑,自己是看电视看多了。想想也是,剧中那些达官贵人对着一名不认不识的普通百姓一阵盘问,百姓还能热情耐心的详细回答。这百姓可也真是够耐心的。 事实上百姓终日奔波,只为营生,哪有达官贵人那些悠闲时间,站在道边上与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张瑞便笑着说道:“如今吾等十余人围在尔摊前亦的确耽误尔生意。这样,某买下尔一袋粟米,尔回答某几个问题可好?” 这恶臭的有钱人德行……可实在是太受人欢迎了。 小贩立即在脸上挂满了笑意,客气无比的回道:“这位公子,您但问无妨。某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第六十八章粮价保护于囤积居奇的辩证关系 用钱能解决的问题,果然都不叫作问题。 张瑞转头看了一眼赵云,说道:“子龙,付钱。” 小贩笑容满面,连忙对赵云说道:“这一袋粟米是一石,一石粮食值五十钱,承惠。” “五十钱?”张瑞讶异,问道:“怎么会如此便宜。据某所知,一石粮值五十五钱。” 小贩兴高采烈的一枚枚数着手中的钱币,确认无误后,脸上笑容愈发灿烂,露出两排参差不齐的黄牙,回道:“嗨,原本是五十五钱,但众人皆想趁粮价高,将手中粮食卖掉。这草市中粮价便一日比一日低,就怕哪天价格低到二十钱以下,那种田利润便所剩无几矣。” 随后小贩手脚麻利的用麻绳将袋子口扎紧,看向众人,想询问由谁携带。 一名侍卫举重若轻的将一石粟米提在手中,数十斤的重量,在其手中仿佛轻若无物,表情轻松自若。引得小贩惊叹,说道:“这位壮士好力气,下田干活定是把好手。” 那可不,毕竟是从全军中挑选的精锐,力气体魄都是全军翘楚,杀人如饮水,这种人去干农活,嗯,就像用宝剑刨地,暴殄天物啊。 关于谷贱伤农,《汉书·食货志上》的观点是:“籴甚贵,伤民;甚贱,伤农。民伤则离散,农伤则国贫。” 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也能演变为灾害,小农经济的脆弱可见一斑。 对这个问题,封建社会实在是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但在后世却有,那就是以强大的工业能力反哺农业。 国家通过工业创造的巨额财富,直接施行粮价最低保护制度。当粮价低于某一红线时,国家直接打开国库,将市场上过量的粮食统统收归国有。 然后向农民发放粮食直补,以及各种各样,名目繁多的农业补贴资金、农业保险等。 总结起来就是,向农民发钱。 “用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叫作问题。”这一人间真理不但张瑞认可,国家也认可。 如今征西将军府治下,工商业蓬勃发展,倒是也拥有现如今最发达的工业产能。 但这份初级的工业生产,距离全面补贴数百万农民,差距还太大。 张瑞便对贾诩问道:“粮价过低时,由官府出面大量收购,施行最低粮价保护制度,君以为如何?” 贾诩还未说话,小贩先插嘴,说道:“那可是人间善政,我等小民便再无需担忧粮食卖不出去价格。” 事实上,粮食最低价格保护制度,对官府而言,最终可能还并不是一份负担,反而可能为官府创收。 以小农经济的脆弱性而言,今年丰收,明年便可能减产。 而官府凭借雄厚的资金,广袤的仓库,在丰年储存大量的粮食,然后在灾年出售,既能拉低灾年粮价,也能为官府创造一份巨额的财政收入。 这与商人的囤积居奇并无太大差距,只是官府的大规模运用,将会起到调节市场,稳定粮价的作用。毕竟灾年时,官府不可能等粮价一直攀升,在最高点出售。而是在粮食不足,粮价开始上涨的时候便打开府库,平稳粮价。 贾诩思虑了片刻,回道:“以如今储藏技术而言,谷物最低能储存七年。但是,这世道却绝不可能连续七年风调雨顺。若官府施行君所言之粮价最低保护制度,足以拉平上下波动之粮价,且有一份巨额财政收入。” 小贩叹了口气,说道:“若官府皆如二位一般通情达理,我等小民日子便舒坦矣。果然名士所言没错,吃肉者皆……皆什么来着?” “肉食者鄙。”张瑞笑着说道。 “对,对,就是这个,还是公子有文化。” 旁边的锦衣卫忍不住呵斥,说道:“尔一无知愚夫,亦敢妄论公卿?当心被截舌!” 显然锦衣卫魁梧的身躯及一身的杀气,极具压迫感,小贩被呵斥,诺诺不敢反驳。 张瑞挥了挥手,让锦衣卫退下,并没有跟一名普通百姓计较,和颜悦色的问道:“刚才所谈乃是丰年收获时官府应对之策。今年却是旱灾严重,尔家中粮食足用否?怎舍得拿出来贩卖。” 小贩不敢再胡言乱语,恭恭敬敬的回道:“某家良田被郑国渠所灌溉,今岁受旱灾影响不重,粮食收获颇多,因而想趁着粮价高,赶紧卖出,多赚些钱。” “买粮者多否?” “唉,官府救济灾民,多数灾民并不愿买粮。若是官府不再救济,这粮价才会继续涨起来。” 小贩的抱怨,逗得众人不禁一乐。 以邻为壑,可真是人之本性啊。每个人都想赚国难财。 也不想想,若官府不救济灾民,流民为了乞活,揭竿而起,普通百姓的财产能保的住吗? 张瑞也是一笑,并未搭理小贩的抱怨,问道:“灾民不买粮食,那尔余粮一般卖给何人?” “最主要便是那些豪族管事与科学院教习。这两者雇工颇多,会采购粮食,为力工、织女提供饷饭,自从长安叛乱后,官府严肃整顿,豪族不敢再克扣伙食,采购粮食便愈发频繁。再有便是那些安家落户之流民,彼辈不愿向官府贷粮,便以钱财购买粮食。” 这么说起来,还是工商业发展,消耗了农业积累,若是这强大的工商业不能从外部收割大量财富,最终恐怕反倒会损害农业发展。 张瑞乃拍了拍手,从摊前起身,对贾诩、裴潜安排道:“尽早将互市安排妥当。凉州事务亦早作安排,孤希望后年便能打通丝绸之路。” 二人立即拱手应诺。 又在市场上走了片刻,张瑞讶然在一处书摊前停下脚步,翻看着做工粗糙的书籍,对书摊后面的小贩问道:“尔竟会印刷书籍?在何处习得?” 小贩看了看张瑞身后密集的侍卫,谨慎的说道:“某这可是正经所得,不曾作奸犯科。” 张瑞笑着回道:“造书印字,能普及教化,尔但可放心,某绝无恶意。只是据某所知,这印刷之术,似乎只在科学院有流传,不曾想民间竟亦得造书之术?” 第六十九章当世最顶尖之数学家 张瑞身后毕竟有十几名侍卫,若真的要找麻烦,不至于如此和颜悦色。 况且印书一事,也的确没什么可避讳的。商贩乃说道:“印刷一术,并非什么复杂之事。当初大批科学院教习请工匠雕刻印版数十张,童仆、工匠一看便能学会。因而附近乡民皆会雕版印刷,造书出售。” 张瑞详细的打量了一番手中做工粗糙的书籍,裁边不齐,有些地方印字还被墨染,但整体而言,并不耽误阅读。 便问道:“这本书售价多少?某买了。” “三十钱,除了公子手中《孝经》外,还有《九章算术》、《许商算术》二十六卷、《杜忠算术》十六卷、《周髀算经》全套。若公子一并购买,可有优惠。” 三十钱倒是不贵,才相当于一石粮食而已。即便后世去图书店买一本书籍的价钱也能买几十斤大米。 民间粗制滥造的书籍虽然不如官府制作的精美,但却更适合推广普及,让更多贫寒家庭读书识字。 “尔这售卖书籍怎么多是些数算方面的算经?” 小贩热情洋溢,说道:“众所周知,孟侯治下科考最重数算,这要精通数算,能得满分,策论、政论随便写写,也能过县试。若数算一道学究天人,仅凭数算便能一路闯进殿试。” “因而算经乃是最畅销之书,只要印刷,必然不愁销路。” 数算被民间重视到如此程度,令张瑞颇为欣喜。 数学乃是科学的基础,只要数学能在诸夏不断进步,天文学、水力学、建筑学等都会随着一起水平提高。 此时一名侍卫走近,附耳在赵云身边说了几句。 张瑞收起书籍,转头看向赵云,问道:“何事?” 赵云面露笑容,回道:“两件喜事。” 竟然双喜临门,张瑞来了兴致。 赵云说道:“其一乃是山阳太守刘公已遣弟子回使关中,今日抵达长安。” “山阳太守刘公?”张瑞愣了片刻,山阳郡在兖州,自己在关中,怎么跟山阳太守扯上关系了。 蔡琰在一旁提醒道:“山阳太守刘公,讳洪,曾经与家父一同补齐《汉书·律历记》,善天文、数算,被尊为当世算圣。良人曾遣使前往求教数算之道,请刘公帮忙制作算盘使用之术。” 张瑞立即有了印象,自己还曾向这位当世算圣赠送过一份完整的九九乘法表,以及大量书籍。 曾经下令,让使节聘请刘洪的弟子出仕关中。 作为征西将军、并州牧,有大量的职位可以安排算圣弟子。而且张瑞如今的声名,节节攀升,对人才的吸引力也是与日俱增。 所以张瑞还是蛮好奇,究竟这次会礼聘到哪些贤才。便回复道:“孤这便返回科学院,速请刘公弟子前往科学院一叙。” 科学院距离距离长安只有二十余里,骑兵纵马疾驰,半个时辰后,张瑞便见到了刘洪的几位得意门生。 刘洪弟子共四人,以一名中年男子为首,见到张瑞后恭敬的行礼,说道:“拜见君侯,恭问君侯金安。” 张瑞笑着摆了摆手,说道:“孤安,君等不远千里而来,情意深切,孤甚为感动。何人为孤价绍一番众君详情?” 四人中最年轻的一人出列,恭敬的拱手,开口说道:“四人当中,某年纪最小,辈分最低,便由某为君侯引荐各位师长吧。” 这位最年轻的青年嘴角长有细密柔软的胡须,显然刚加冠不久。 虽然年纪小,但其气度从容,谈吐清晰,倒是令人颇有好感。 张瑞便笑着说道:“那先介绍一下尔自己吧。” “在下阚泽,字德润,会稽郡山阴县人士。” 阚泽? 张瑞愣了一下,这不是孙权手下大臣吗? 《三国演义》中,似乎就是这个家伙第一个识破了周瑜、黄盖的苦肉计,欣然向曹操献诈降书,面对曹操质疑,一番妙语连珠,让曹操相信了苦肉计。 东吴群臣太多太杂,孙十万又败绩太多,导致除了赫赫有名的几位如周瑜、陆逊、鲁肃、吕蒙、甘宁、太史慈、顾雍等,张瑞也记不得太多,对阚泽的印象基本停留在了演义当中。 然而,历史上阚泽的地位与成就却远超《三国演义》中的寥寥数笔。 阚泽家中世代务农,但阚泽至爱学习。因家贫无以为资,便常为人所雇用抄书,以此换取纸笔。抄完书后,他也就将那部书全部诵读完毕。 他追记先生论讲,探究博览群书,并且通晓天算历法,由此声名显扬。 虞翻评价其生性矫杰,盖蜀之扬雄。儒术德行,亦今之仲舒也。以扬雄与董仲舒类比其德行与才学。 阚泽在东吴官运亨通,历经西曹掾、尚书、中书令、侍中、太子太傅,但其最大的成就还是在文化方面,推行了乾象历,使刘洪一生的心血终于普及于世。 此外阚泽对圆周率的研究,更是使后世受益,祖冲之对圆周率的精确计算就是借鉴了他的成果。 张瑞没想到自己人在家中坐,羊毛却能从天上来。跟刘洪交流一下数算、天文等学术方面的问题,还能薅了孙权好粗一根羊毛。 阚泽在简单的自我介绍后,手掌指向为首的中年人,说道:“此乃家师,徐公讳岳,字公河,东莱人。师从刘山阳,精通天文、数算,著有《数术记遗》,详细介绍算法十四种,堪称未满百言,而骨削质奥,思纬淹通,依然东京风骨。” 张瑞眼睛一亮,能够著书立传的数学家! 可以说,这是自己穿越汉末以来,得到的最重要人才之一。 张瑞立即起身,对徐岳说道:“徐先生,当世伟才,请出任孤麾下科学院数院院长一职,待孤麾下大学兴建完成,再请君担任数算博士。” 知识,尤其是领先时代的知识,一直是一个民族的瑰宝。 因而在诸夏,即便是帝王将相也会对真正博学多识的学者礼遇有加。 一名儒家博士,可能张瑞不会多看一眼。但一名数算博士,张瑞能将其奉为至宝。 因为就这一位人才,就能推动诸夏科技进步一大截。 历史上阚泽所推行的乾象历,正是由徐岳所彻底完善。 第七十章开创华夏数千年之历法体系 徐岳历史上的成就,也不愧对张瑞的重视。 正是这位算圣高徒,在诸夏历史上首次为珠算定名,又发明了全世界最早的游珠算盘。 听闻张瑞任命的一个又一个官职,徐岳恭敬拱手,回道:“谢君侯举用,岳必不负君侯所托,殚精竭虑以助力天文、数算进步。” 随后徐岳从背后行囊中取出了一个算盘,说道:“家师令某代为答谢君侯所赠书籍。有数百册书籍相助,则山阳可多数百名识文断字之人,文教可更盛一分。为答谢君侯恩义,家师已经为君侯算盘设计一份使用方案。” 张瑞心喜,这位算圣果然不负自己所托,成功设计了一套算盘的用法。 有了算盘,诸夏的数算水平将会得到极大的提升。 这是数算史上具有跨越性的一步。 因而张瑞满怀期待的说道:“劳烦徐先生演示一番。” 徐岳将算盘摆在张瑞面前的桌案上,将所有算珠清盘归零,指着算盘最右侧一栏,说道:“此算盘从右至左,每一栏分别代表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乃至于千亿。上珠两颗,每颗代表五,下珠五颗,每颗代表一。” “数算时,由四进五,逢十进一……” 张瑞只感觉头大如斗,怎么前面还听得懂,后面就一团浆糊了。 果然文科生就不配理解数学是吗。 浑浑噩噩的听徐岳讲完,张瑞立即抚掌,说道:“善!日后这珠算一事,便交由徐先生教导给科学院诸教习,尔等自行研究即可。” 这种学术上的事情,还是不要来找自己了! 但想要完全避开也不太可能,张瑞铺开纸笔,将竖式加减乘除法,及一元一次方程式,至三元二次方程式解题步骤写在了纸张上。 说道:“徐先生先可与科学院数算教习一起研究一番,若有不懂之处再来问孤。” 随后张瑞又在纸张上写下切圆的圆周率,为三点一四一五九二六。 思虑了许久,以张瑞的文科生水平,暂时是想不到还有什么可以教这位汉末数学家的内容了。 当然,科学之所以备受重视,便是因为其能以最合理的方式规划建筑布局,与工程结构。 在得到了当世顶尖的数学家后,张瑞怎么能让其一直呆在象牙塔里作研究? 几乎是毫不停歇的吩咐道:“关中之利在于郑国渠,郑国渠每覆盖一亩良田,便相当于孤麾下多开垦了数亩荒田。郑国渠多灌溉百万亩,则能多活数十万百姓。” “因而修缮郑国渠乃孤麾下重中之重,烦请徐先生领数算教习,助孤麾下能臣贾逵,详细计算关中水利,合理设计闸门,将郑国渠覆盖面积增加至极致。” 这是一项无比重要的工程设计,徐岳不敢大意,肃穆的回道:“某必殚精竭虑,严谨计算,审慎查验。” 因为正处于小冰河的缘故,汉室原本使用的历法明显有些不合时宜。徐岳老师刘洪本来便受灵帝之命,受召前往洛阳完善历法。因为董卓之乱,而被耽误,迁为山阳太守。 但由此可见,现行的历法的确不再适合如今的气候。 作为一方诸侯显然不是招收几位猛将,招收几位名士,再派大军去攻城略地就算合格了。 在这乱世,并不是仅凭兵锋强悍就能赢得天下。 吕布足够强悍,从出离长安开始,便只用少量部队而纵横天下,甚至与曹操在兖州打的胜负难分。 但一朝后勤跟不上,便不战而败。 天文、地理、水利、农耕、甚至民风、教化,这些都是一名合格诸侯需要关注的事情。 因而张瑞对徐岳问道:“听闻徐先生还精通天文?” “禀君侯,某曾追随家师一同按数术成算,创乾象历,四分于天疏阔,又制迟疾历以步月行。” 张瑞一直以为自己算是个文化人,但显然到了天文这方面,连徐岳究竟在说什么都听不懂。 事实上徐岳所言,具有极大的科学意义,乾象历不但使传统历法面貌为之一新,且对后世历法产生巨大影响。由此,开创了数千年的中国古代历法体系。 在创新制度方面,张瑞可以笑傲古人,但真到了具体的学问研究方面,张瑞只得恭敬让贤。 说道:“那便烦请徐先生在关中推行乾象历,完善天文历法,历象日月星辰、敬授民时。” 天文历法听起来很遥远,但却与农耕息息相关,观象授时是一个势力正统性的重要来源之一,也是作为帝王的首要任务。只有历法到达相当精确的程度,才能满足了农耕、渔猎以及日常生活的需要。 一位学识渊博的天文学家与数算家,对整个征西将军府实力的提升都是无与伦比的。 所谓国之瑰宝,国士无双,无外如是。 徐岳恭敬的回道:“谨受命。” 随后张瑞转头对赵云吩咐道:“从孤亲军中抽调十人,专司警卫徐先生与马先生安全。孤绝不允许,此两位国士有任何闪失。” 相比于其他诸侯重名士、重清流,张瑞显然还是更注重这些具有重要科研能力的国士。 马钧与徐岳,两人所创造的价值能敌精甲雄兵上万。 每人分五名锦衣卫守卫,既能防止敌军细作刺杀,又能显示尊重,这将极大的增强对饱学之士的吸引力。 赵云恭敬应诺。 待张瑞不再有新的吩咐后,阚泽继续介绍道:“这位亦是吾师尊弟子杨公,讳伟,字世英,冯翊人,亦精通数算、天文。” 杨伟这名字,也是满常见的。与征西将军府治下另一位贤臣杨俊一样,都是司空见惯的名字。 但显然这位杨伟也是名字普通,为人却一点也不普通。 后世鼎鼎有名的四舍五入法,便是这位杨伟所首创。其在编写景初历时,明确记载了“半法以上排成一,不满半法废弃之”。 最后阚泽又介绍了一下最后一人,说道:“此位乃是韩公,讳翊,字文弼,尤善天文。” 第七十一章铸币权收割天下 杨伟与韩翊都是算圣高徒,虽然不如徐岳伟才,但也是如今这个时代顶级学者一列。 如果徐岳的地位类比诸葛亮、荀彧,那杨伟、韩翊则能类比法正、荀攸。 一个势力需要荀彧、诸葛亮、徐岳这种最顶级的人才规划势力方向与方针大略,也需要法正、荀攸、杨伟这种顶级人才负责具体事务的推进。 人才没有人会嫌多,张瑞也没有因为得到了徐岳就轻视杨伟与韩翊。 对学者的尊重,是诸夏文明传承五千年的重要原因。因而张瑞对杨伟、韩翊很客气的说道:“二位先生伟才,亦请出任科学院教习,负责数算、天文、历法方面事宜。” 二人恭敬的拱手回礼,说道:“吾二人仅能以所学,以报君侯赏识。” 随后张瑞看向阚泽,问道:“尔如何?欲从政还是欲治学?” 阚泽思虑了片刻,回道:“三位师长皆学问渊博,文丽日月。有三位师长钻研数算、天文,某之学问可有可无。愿助君侯理一方政务。” “可。那便先暂任并州牧府从事一职。” 张瑞如今官居征西将军、并州牧,开府下设掾属。因而在征西将军府、并州牧府都有从事等官职。甚至孟侯府还有给事中等加官。 一般而言,擅长军事、精通兵法的人才会被任命为征西将军府的从事。 类似阚泽这种德行高尚、平恒贞干的内政人才就会出任并州牧府从事,其中最典型的便是张瑞抱以厚望的荀彧,被任命为并州牧府别驾从事。只是不知道最终能不能招募到这位伟才。 作为从事,经常跟随在主君身边,因而最容易露脸,也最容易被主君观察到才敢如何。杨修以其才思敏捷便得到了张瑞的充分认可。 阚泽立即恭敬的行礼,说道:“泽必恪尽职守,以报君侯重任。” 随后科学院的童仆领着徐岳、杨伟、韩翊三人前去安置落户,诺大的科学院提前建有一批空房,专供新聘请的教习以及技艺通神的工匠居住。 在安家之后,最重要的便是前往民部登记户籍,这种重要人才必然要登录户籍,以将其绑在征西将军府治下。 这种顶级学者,民部亦给予了高度重视,派出一名小吏上门登录造册。 除了尊重,张瑞也没有忘记真金白银的利益赏赐。毕竟天下那么大,人才们去哪里不可,为什么一定要到征西将军府效力? 必须要有足够的吸引力! 这方面,张瑞想法很豁达,不拿出足够的利益,凭什么吸引天下人才? 便对杨修吩咐道:“此三名学者,每人赐钱百万,绫罗绸缎百匹,粮千石,侍女两人。” 有句俗语,清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 这么丰厚的赏赐,是普通官员永远也不可能得到的。 张瑞并不想看到治下所有百姓都一门心思的只想投身官场。其中应该有大量精英投身于教育、科研。 因而,张瑞除了拔高学者的地位,更给与了其无与伦比的待遇。 想要百姓投身科研,必然要令百姓看到其中的巨大利益,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只有做学者的巨大利益能与做官员相媲美,百姓才会趋之若鹜。 当然,这巨大的利益也能招募到天下各方的学者。既然在哪里都可以做学问,为何不到征西将军府治下做学问,还有一份巨额的收入,能保证全家衣食无忧。 便比如科学院首席执教马钧,就因为家贫而从事科技研发,被科学院所发掘。 这天下间一定还有大量的学者如马钧一样为生活所迫,会被征西将军府的人才待遇吸引到关中。 将三名学者安排的面面周到后,张瑞才想起来,赵云所言有两件喜事。 便问道:“孤记得子龙言,今日双喜临门,还有一件喜事为何?” 赵云笑着说道:“主公,董贼在长安废五铢钱,改发行小钱,使司隶、豫州、兖州、冀州、荆州一带钱货不行,交易退化至以物易物。开元通宝价值每日剧增。” 话音落下,屋内传来一阵响彻云霄的欢呼声。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铸币改革耗费了征西将军府无数的人力、物力,终于到了收获的季节,这一次铸币将收割天下! 历史上董卓六月便发行小钱,如今直到八月中旬才推行,显然长安被张瑞占据,起到了极为重要的影响,没有了始皇十二金人为基础,董卓搜集铜铁耗费了极大的时间。 史书有名的始皇十二金人被自己保存了下来,张瑞颇为自豪,乃问道:“董贼行如何手段发行小钱?” 赵云答道:“董贼极尽手段搜刮境内铜人、铜货、铜钟、铜器等,皆被毁坏用来铸钱。又挖掘皇室、公卿、殷富之家陵寝,尽取陪葬之铜铁,以铸造小钱。同时以皇帝诏令,昭告天下,废行五铢钱。河南境内数日间,粮食一石高达上百万钱。” 最令人关切的是开元通宝的购买力现在如何?在董卓废行五铢钱之前许久,开元通宝便已经在大河两岸流行,因而在洛阳、在冀州、在荆州、在中原等一切与征西将军府有所交易的地方,必然都流行有开元通宝。 在这货币混乱的时节,最糟糕的莫过于其他州郡彻底放弃货币体系,鼓励民间以物易物。虽然早晚都会被并州铸币权所收割,但恢复贸易体系期间的时间就被白白浪费了。 张瑞便关切的问道:“开元通宝如今流通如何?可能买到粮食?” 面对众人关切,赵云点头,回道:“开元通宝价值每日攀升,关东出现钱荒,粮价甚至比关西还要低,一石二十钱。” 张瑞兴奋的握拳。 这里的一石二十钱,显然是指二十枚开元通宝。若用小钱购买粮食,则一石需要上百万钱。 作为仍然能够流通的开元通宝,各州郡商人、百姓乃至官府都需要使用,其价值因为稀缺性而有显著提升,这就是典型的通货紧缩。 后世给通货紧缩下的定义就是:市场上流通的货币量少于商品流通中所需要的货币量而引起的货币升值、物价普遍持续下跌的状况。 在关东,完美符合这种情况。 第七十二章铸币以侯财富上门 至于为何在五铢钱与小钱皆不被认可的背景下,开元通宝依旧能畅通流行,甚至出现用钱慌现象。显然不仅仅是因为简单的货币改革。 要知道历史上曹魏来回变过数次货币样式,最终却都收效甚微,不得不长期以布帛作为货币。 因为钱货不行的根本原因还是在于商业经济的衰颓,董卓铸造小钱发行,只是加剧了这一结果的形成。 作为一种货币,最主要的价值在于能度量商品的价格。官面一点的解释,货币价值,是因为交易中产生对的公衡物的需求,和这个公衡物的信用背书。 显然这两点,征西将军府都完美达成了基础。 征西将军府繁荣的工商业,产出了无数的财富。这份巨额财富,是开元通宝流通的根本基础。而征西将军府的公信力背书,则为开元通宝的流行加上了最稳妥的保险。 繁盛的工业,足以保证,任何人,只要拿着开元通宝到征西将军府治下便能换到等价的商品。 而征西将军府的公信力则保证了这种交易的有效性与强制性。任何人,都绝不允许拒收开元通宝。违令者,司市监必将处以重罚。 这才是开元通宝在关东流行的根本原因,关东富商相信,拿着开元通宝到关西可以购买到充足的物资。 有这种认知存在,富商才会依旧收取百姓手中的开元通宝。 张瑞乃笑容满面的对从事吩咐道:“传令民部,增铸一批铜钱,储存于府库当中。” 为什么要增铸铜钱? 原因太明显了,关东商人即将大批抵达关西。 就算什么都不买,也要送来一大批货物。 因为此时,征西将军府治下流通的铜钱,就是最值钱的货物。 一石粮食,卖到征西将军府治下,至少能赚五十枚铜钱。 而带着这五十枚铜钱返还关东,轻松便能收购接近三石粮食。 马克思曾经说过,“如果有百分之一百的利润,资本家们会挺而走险;如果有百分之两百的利润,资本家们会藐视法律;如果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那么资本家们便会践踏世间的一切!” 这事态的发展,很显然进入后世米帝最精熟的环节。 只要在家里躺着印钱,各方势力都排队将物资送上门,然后欢天喜地的带着钱币返回。 屋内一众文臣纷纷敬叹,说的:“主公实乃渊图远算,雄才伟略。于河东之际一力主张货币改制,方有今日收割天下之局面。” 收割天下之言,丝毫没有夸张。 征西将军府只要打开工坊,轻松铸造几日,关东富商为了利润便愿意用民间辛辛苦苦积攒多年的大量财富来交易。天下财富之半,要流入张瑞的口袋当中了。 当然,在货币紧张之际,关东必然也会私自铸币。以此来谋求利润。 以征西将军府的巨大体量,显然不会在意这点。 就算有硕鼠铸币数百万甚至数千万从关中换走了大量的财富。也敌不过征西将军府数十亿枚货币从从关东换取到的财富。 反倒是其铸币行为,将会进一步推动开元通宝在关东的流行。 张瑞意气风发,普通百姓显然没有这种从容。 在张瑞目光所注意不到的远方,冀州常山郡一处粮铺前,一名村落里来的农夫脸上充满了彷徨与忐忑。 常山今年亦遭受旱灾影响,虽不如关西严重,但粮食也大面积减产。 又逢董卓之乱,钱货不通,导致商人趁机大发国难财。 百姓手中铜钱作废,只得抱着各种财物来粮铺换粮,但财物具体能换多少粮食完全由商人决定,导致交易迅速失衡,民间财富迅速流向豪族囊中。 农夫名叫刘仲,显然其父母没有什么文化,伯,仲,叔,季,即老大、老二、老三的排名,最出名的当然是大汉高祖皇帝刘季。 刘仲作为家中老二,老大刘伯早夭后,便成为一家之长,肩负着全家父母妻儿姐妹活下去的希望。 家中已经断粮,若今日不能买到粮食,恐怕这个贫困的家庭便再也支撑不下去了,不得不考虑卖儿鬻女。 可贫困的家中实在是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就连身上穿的裤子,还是因为要出远门,父亲让给自己的。 粮铺里面的豪族庸(没写错)人上下打量了一眼空手而来的刘仲,立即挥了挥手,就像像是赶苍蝇一般,说的:“去去,这店铺不收铜钱,只收实物,莫要挡在这里耽误我等生意。” 刘仲血丝布满双眼,哀求道:“求求尔了,某家中实在没有什么值钱货物了。尔不收小钱,看看这种精良铜钱可否?往日里尔辈豪商可是最喜欢这种铜钱。” “说过不收铜钱!尔再怎么说亦没用。” 刘仲绝望的跪到对方面前,重重叩首,说道:“求求尔,卖给某吧。若今日买不到粮食,某全家便再无力支撑,父母子女都会被饿死。” “求求尔,行行好。” 很快其额头便在坑洼的泥面上磕的血肉模糊,鲜血淋淋的模样令人哀怜。 能托庇于豪族部曲的,也是出身贫寒之人,能感受到同为贫苦人家的无奈。卖粮的庸人面露不忍,说道:“尔先起身,某帮尔问问东家,若东家不允,某亦没有办法。” 刘仲连忙起身,从怀里取出数十枚色泽光润的铜币交道庸人手中,说道:“往日里,豪商大族最爱收此铜币,尔看一看,现在还能否换粮。” 随后庸人走到柜台前,小心翼翼的看向正在惬意喝茶的店铺管事。 管事喝的是清茶,据说这种喝法风靡于权贵豪族阶层,只有真正权势无双的贵人懂得享受。 庸人觉得这说法特别准确,管事就是那种说一不二的贵人,在这个粮铺中,他就像无人胆敢忤逆的皇帝。要是其心情不好,便会拿着木杖对一众庸人肆意殴打,被打的庸人们龇牙咧嘴,亦不敢哀嚎反抗,否则会招来更严重的毒打。 当然贵人的权势并不止殴打庸人这一点,当其要发泄怒火,有时候也会拉着铺子里的女工刘元、李昭等人去后庭发泄。 在这个店铺里,管事就是无人敢违抗的皇帝,可不就是权势无双的贵人? 庸人心中艳羡,若自己有朝一日能够腾达,也要像管事一样喝清茶,睡刘元。 第七十三章一叶落而知秋之将至 管事最近大发一笔国难财,心情非常愉悦,抬眼以余光看了一眼面前小心翼翼的庸人。 其谨慎、畏惧的模样,令管事颇为欣慰,自己在这店铺的权威愈发强盛,没有任何人胆敢试图挑战。 随后管事才压着嗓子,装腔作势,不温不火的问道:“尔不去做事,在某面前作甚?莫不是想偷奸耍滑?” 庸人紧张不已,连忙摇头,说道:“东家,并非如此。实在是某被一名愚夫纠缠的不行,不得不来询问东家,这种钱币铺里收不收?” 管事只是豪族家中的一名童仆,被派遣来负责此间粮铺,东家之称,只是店里庸人为了讨好这位脾气暴躁管事的恭维之辞。 这声东家,令管事大为受用,面露满意的笑容,说道:“这世道太乱,除了真金白银,什么货币都不好使。还是收实务放心!一群贱民能拿出什么值钱货币?” 庸人连忙将货币摆在管事面前的柜子上,说道:“就是这种。愚夫言,豪商大族最爱此种钱币。” 管事漫不经心的从桌子上捡起一枚硬币,看了一眼,说道:“做工倒是精致。就是从来未曾见过。还刻着字,让某看看,开,元,通,宝。” “咦?”管事惊讶出声:“这便是开元通宝?某之前倒是听说过,还真从未曾见过。听闻郡中豪商大族便认可这种铜钱。也不知晓如今世道乱成这样,郡中豪商大族还认不认。” “这么说,愚夫所言没错,豪族富商的确最爱这种铜钱?”庸人问道。 管事只是黑山脚下一个偏远县城里的豪强部曲,连开元通宝都未见过,又怎敢推断豪族富商行事,因而回道:“无论郡中豪商收还是不收,都与我等无关。此愚夫既然手握这种铜钱,必然是曾经与豪族做过交易,令其自行去找豪族买粮去!吾等依旧只收实物。” “东家明鉴,那某便如此回复愚夫。” “嗯,以后莫要再拿这种小事来打扰某清净,否则某拿木杖抽尔。”管事不耐烦的说道。 庸人连忙收起铜钱,回道:“知晓了,某这便退下。” 刘仲关切的望着返回的庸人,紧张不已的问道:“大兄,如何?东家愿收否?” 庸人恼怒的将铜钱扔给刘仲,回道:“尔差点害某受一顿皮肉之苦!赶紧拿着铜钱离去,当初谁给的尔铜钱,尔便去找谁换粮去!” 刘仲关切的神情逐渐僵硬,绝望笼罩了全身,只感觉全身都失去了温度。 这已经是全家最后的希望了,钱币废行来的太突然,自己仓促间根本来不及前往郡中买粮。而且就算自己不吃不喝徒步上百里抵达了郡治,背着粮食返回时,亲人也已经全部饿死了。 失魂落魄的刘仲只得绝望沿街出城,准备返回村子,凄凉的盘算着究竟是将儿子还是女儿卖身为奴。 落魄中,刘仲连迎面而来的驽马都未注意躲避,骑马的骑士不得不狼狈御马躲避,以免闹出人命。 但驽马性情急躁,不通人性,哪有那么容易驾驭,仓皇急拽下,骤然仰着前蹄站起,骑士骑术疏松,双腿夹不住马腹,连人带鞍一起滑落马背。 这情景引得路人一阵哄笑。 出糗的骑士勃然大怒,举起马鞭便朝刘仲身上抽去,大吼道:“尔走路不长眼睛?眼珠留着无用,某帮尔挖去!” 明明是骑士策马狂奔之错,但刘仲作为一名底层百姓完全不敢反抗,被打的抱着头连连惨叫。 但骑士并未施虐太久,便收了鞭子,骂道:“若非乃翁今日还有要事,非要抽死尔这蠢彘不可,日后莫要让乃翁见到尔,否则见一次抽一次!” 刘仲诺诺不敢发声,拖着鲜血淋淋的身体捂头逃离。 随后骑士将马鞍披到了马背上,疾速离开原地,完全不担忧被殴打者前往告官。 因为自家家主便是县中贼曹史,只要不闹出人命,贼曹史便能将案情压下。 而骑士策马赶赴的地方,正是刘仲离去的粮铺。 摇头晃脑喝茶的管事见到来人,连忙仓皇起身,恭敬的问道:“监奴怎忽然莅临,可有何吩咐?” 监奴即管家。中常侍张让有监奴,典任家事,威形喧赫。 孟达之父孟佗家财丰饶,跟这位监奴结为好友,孟陀倾尽所有馈赠给他,对其他家奴也一样巴结奉承,毫不吝啬。 奴仆们都很感激,问他想要什么,孟佗说:“我希望你们向我一拜就够了!”家奴们满口答应。 当时,每天求见张让的宾客,门口车辆常有成千上百辆车,有一天,孟佗也前往晋见,稍后才到达,车辆无法前进。 于是那位监奴就率领手下仆人前来迎接,在路旁大礼参拜,引导孟陀驶进大门。 宾客们见此情景,大吃一惊,都认为孟陀和张让的关系非同寻常,便争相送给孟陀各种珍贵玩物。孟佗将这些馈赠的物品中的一部分送给张让,张让非常高兴,因此任命孟佗为凉州刺史。 作为豪族当中仅次于家主的存在,监奴的地位远非管事能比,因而监奴毫不客气,从怀中掏出几枚钱币,吩咐道:“在粮铺外张贴告示,专收这种钱币,粮一石二十钱。” 管事大惊失色,问道:“开元通宝?” 监奴讶异,问道:“尔一粗鄙之人,竟亦识得开元通宝?” “家主要此种货币作甚?”管事问道:“不是已不收钱币?” “不收钱币?笑话!开元通宝已成如今郡中最流行之钱币,有此钱,往中山等国可以轻松收购大量粮食,等同闭着眼收割财富。” 待监奴离去,管事立即对刚才的庸人吩咐道:“快,速去请那位农夫回来!将其手中开元通宝全部换购!” 刘仲全身带伤,行动不便,很快便被庸人追上。庸人激动的说道:“尔今日要发财矣!手中开元通宝可还在?速与某返回粮铺,为尔全换成粮食,一石二十钱!” 峰回路转的事态发展令刘仲大喜,问道:“怎么又肯收取铜钱?” 庸人说道:“开元通宝如今值钱矣。尔若能收集到大量开源通宝,则将一夜骤富。”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关于开元通宝,当初流通时,刘仲便听闻豪族言乃是产自太原,太原必不缺此货币。常山太原只有一山之隔,若是顺利两三天便可往返。 听闻关西旱情比常山还要严重,若能肩负一石粮食卖往太原,岂不是一夜便可骤富? 很显然,事情的发展已经极大超出了张瑞的意料。关东的钱荒,导致连刘仲这种升斗小民都想着背负一袋粮食前往关西换钱。 整个关东的士绅、豪族则更加疯狂,往关西运送粮草的车队塞满了道路 第七十四章黑山军转行豪族隐匿财富 大量粮草的到来,极大减轻了关西的供粮压力。 征西将军府治下,粮价已从每石五十钱降到了每石四十三钱,而且粮价还在持续走低。 但令征西将军府所有文武都没想到的是,在这一次铸币收割天下的机遇中,除了征西将军府,收益最大的竟然是黑山军。 早在八月末,黑山军就主动结束了在河内、上党与征西将军府的对峙与战事,甚至连打家劫舍都暂停了活动。 整个黑山都做起了跨州贸易。 在并州、冀州之间,贸易往来,赚取差价。 关西缺粮,关东缺钱。 而黑山军只要拿着粮草到关西贩卖给百姓、豪商、甚至官府,就能得到大量金钱,用这份金钱,在富庶的冀州,随随便便就能买回数倍的粮草。 这比打劫都快。 初时,张燕得到消息,黑山大量子民都“不务正业”,做起贸易时,张燕勃然大怒。好好地山贼,不去劫掠,转而规规矩矩的做起贸易,简直给黑山丢脸! 但直到他手下的一名渠帅也参与其中,按惯例上贡给张燕,一次性缴纳了上万石粮食。 张燕震惊的差点把眼珠子瞪掉了。仅是上贡就缴纳了一万石粮,这渠帅自身不得有五万多石?这把冀州哪个县城给攻破了?就不怕引来冀州大军的讨伐? 当张燕气势冲冲的前去问罪时,这名渠帅还在给部下作动员,气势十足的宣扬,要做一票更大的,一顿吃饱,十年不饿。 吓得张燕大惊失色,你还要来一票更大的,怎么?难不成你们还想把冀州州治给劫了,还是想把冀州牧韩馥的小妾给抢了?不引来冀州大军是不满意了? 直到误会解释清楚,张燕再也无法保持淡定。 打劫? 什么叫打劫? 以前那也能叫打劫?充其量那只能叫血汗打工钱。如今黑山军做的贸易这才叫打劫! 抢官府府库都没这个快。 因为官府府库里的粮食不会自己跑到黑山军口袋里。现在这份贸易却会!数不尽的豪商带着粮草来到黑山脚下与黑山军合作,毕竟横跨冀州、并州,没有哪里比黑山更便捷了。 待时间推进到九月初,曾经猖獗一时的黑山军,彻底在冀州、并州、兖州与司隶境内销声匿迹。 三晋地区是有经商传统的,尤其并州境内还不歧视商人,许多黑山的渠帅,摇身一变就成了并州境内的豪商,带着大量曾经的部曲,就专门从事货物转运的生意。 这批人本来就是河北最剽悍的劫匪,没有任何不长眼的小股匪寇会去劫掠他们。因为谁也不知道这些外表看似忠良的行商脚夫,会不会在被打劫后的下一瞬间,从货物底下抽出大量腰刀、骨朵,然后现场给后辈们表演一下,打劫的正确示范。 可以说,这批渠帅,是抓住了当下最合适的机遇。 因为在河东、在太原,并不仅仅有铸币权之利,还有冠绝当世的工业产能。当大量货币被转运到了关东,关东货币不再紧张。 百姓手中持有充足的货币,终于敢将货币拿出来交易了。 这是货币紧缩缓解后的正常反应。 曹魏历次货币改革失败,就是因为没有充足的货物来维持商业经济的繁荣,货币失去存在的价值。 开元通宝,显然不存在这个问题。 当大量的开元通宝流回关西,河东、太原、京兆尹境内的大手工坊主们,惊喜的发现,来自关东的订单暴涨数倍。 于是豪族们纷纷投资手工作坊。无论是制瓷、纺织、冶炼、还是制作漆器、铜器、木、竹、藤、棕、草制品,甚至于矿产、煤炭、皮革等冷门行业,都全面蓬勃发展。 似乎一夜间,关东的财富多到不可胜数,就没有什么东西是关东豪商不买的。 神奇的是,在官府大量增铸货币的同时,关西的粮价却在节节降低。 这种反常的现象,引起了官府与学者的密切关注。 科学院与户部组织了大量精英联合考察民风、推断议事。 铸币增加的只是货币量,不会增加社会财富。但显然,如今天下的财富都骤增了一截。 而调研很快得到了原因,民部中郎司马芝亲自向张瑞回禀结果。 司马芝说道:“禀主公,民部官员彻查赋税、府库与官市,下有推断。铸币之利,使官府、民间财富骤然增加,其根源出在粮价下降。” “粮价下降?”张瑞认真思虑,官府增铸货币后,粮价理应迅速攀升,结果却持续在下降,的确颇为反常。 “粮价下降,说明民间粮供过于求。”司马芝言简意赅的说道。 “可是今岁旱灾,理应缺粮,怎会供大于求?” 面对张瑞质问,司马芝解释道:“原因在于关东豪强、世族出售了平时隐匿之粮,以换取铜币。” 关东豪强的家财究竟有多少? 这个问题恐怕除了太一上神,没有任何人能回答出来。 但显然在关东,豪强才是最强盛的势力,得豪强者得天下绝不是一句虚言。 “豪人货殖,馆舍布于州郡,田亩连于方国。”便是豪强势力昌盛的写照。 豪强、世族隐匿了大量户籍,侵占了郡县半数以上的田地,却几乎不纳赋税。 与一年所产尚不足果腹的平民不同,豪强才是关东真正能积累下财富的势力。 因而豪强虽少,多年积累的财富却占据关东财富之泰半。 能换出豪强隐匿的粮食,无疑会极大充实民间的财富。 司马芝继续说道:“粮食既足,关西大量手工作坊又产出无数物资,乃使民间财富骤然增加无数。” 手工业跟工业虽然差了一个字,但产出的财富是做不了假的。 河东、太原、京兆尹三郡有盐铁之利,有繁盛的工商业,所产出的物资都是关东豪强所需要的。因而关东豪商才会心甘情愿换取开元通宝。 这一次收割关东,张瑞诚需要感谢董卓。 尤其黑山沿线,大量渠帅领着部曲改行做起了行商,使征西将军府的军事压力大减。 当初部署在这里的四万大军,泰半得以被解放出来,抽调到其他战线。 第七十五章烽烟四起议平北疆开互市 汉末乱世,任何势力都无法独善其身,即便张瑞所统领的征西将军府,也是兵戈起于四境,狼烟浓烈于八方。 东方,在弘农郡境内与董卓的战事并未停止,只是为了给河南数百万灾民一条乞活之路,张瑞暂缓了围攻函谷关。 在并州,刚刚解除了对黑山军的防备,但北疆的压力犹在。胡虏异族为生计所迫,不时便会有铁骑南下,劫掠郡县。 而在西方,马超与羌族、氐族的战事还未结束,内阁已经开始策划下一场对凉州的战事。 在南方,征西将军府与后将军袁术的摩擦越来越大,到如今,已经到了大军对峙,大战一触即发的地步。 今日议事,除了商谈黑山军事宜,另一个重要的内容,便是定下,从黑山方向空闲下来的这数万大军,究竟派遣往何处战场。 民部中郎司马芝继续谈及黑山军,说道:“官府即将于雁门郡开设两处互市土堡,与乌桓、匈奴贸易。某以为可与黑山军几份名额,令其参与互市。” “其一可削减黑山贼实力,化盗为民,使一部分渠帅领部曲转为行商,往来贩卖于互市。” “其二,雁门地广人稀,有胡虏骑兵流窜,亦的确需要商队有自保之力。” 张瑞点头,说道:“可。互市设于何处?” “一处设于平城县,一处设于强阴县。” 平城即当初刘邦被匈奴冒顿单于四十万铁骑所围之处,境内有赫赫有名的白登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当年匈奴四十万铁骑围攻七天七夜也拿不下刘邦的先头部队,被选为互市之地,在情理之中。 但是强阴,张瑞很少听闻,便问道:“为何选择强阴作为互市之地?” 司马芝答道:“《汉书·地理志》盐泽在东北,有长丞。池水澄渟,渊而不流,东西三十里,南北二十里。强阴县境内之盐池仅次于河东盐池。只鲜卑、匈奴不能用而已。” 强阴盐泽即后世岱海,东西三十里,南北二十里,这巨大的面积,即便在地图上也是无比显著。 河东盐池被形容为“沟塍畔畹,交错轮群,若稼若圃,渔兮鳞鳞,逦弥纷属,不知其根”,强阴的盐池其实也不遑多让。 只是晒盐是一精细的技术,还要求有大量工人脱离生产,长年累月待在盐泽附近持续生产。这两个条件,哪一个都不是如今的胡虏所能满足的。 因而胡虏虽然流虐雁门,却并未能物尽其利,挖掘盐泽的潜力。 而故雁门太守郭缊在雁门境内数年,对雁门地理了如指掌,在交接时便特意向并州牧府强调了强阴盐泽的重要地位。 民部官员在考察地利时,便立即将强阴作为一处重要的互市地址。 盐泽附近有大量工人,必然会修建土城以作依托,互市所在亦会设立土城,再加上强阴县城。一县境内便有三座土城。 历史上建兴三年,蜀汉丞相诸葛亮复南中,斩高定,擒孟获,取城大小五十七。 一个小小的南中便有大小城市五十七座,显然很多城池便只是如互市一般,垒起了一座土墙,可以称为土堡,也可以称之为土城。 而后世大隋强盛时,在西域更是修建了密密麻麻的土堡,以作为隋军府兵统治西域的基础。 这种土堡与坞堡类似,都是小型的防御工事,但还兼具了一定的生产功能。 强阴县是雁门郡最北方的一个县,是张瑞治下,唯一一个在汉代长城之外的县,修建这么多土堡,无疑也是作为长城的前哨,与长城共同构成北疆的防御体系。 张瑞望向贾诩、审配,问道:“内阁什么意见?” 参与议事的有各部高官、将军府的诸位中郎将以及内阁的三位辅臣,这十数人达成一致,基本上就足以决定征西将军府的重要政务。 审配是内阁成员中资历最老的,因而被任命为首辅,其代表内阁发言,回道:“平城互市地点亦设在长城外五里处,靠近代郡高柳县,是否过于激进?” 平城县是被长城庇护在南方的。同一道长城横穿幽州代郡、并州雁门郡以及并州定襄郡。因而顺着平城县境内的长城一路向东便可以抵达代郡高柳县。 这并不是什么好事情,因为并州大军可以沿长城向东进入幽州,幽州大军亦可以顺长城西进攻入并州。 而不幸的是,在长城沿线居住的恰恰是对并州带有敌意的鲜卑族。自高柳以东,濊貊以西,有鲜卑数十部。诸部共同盟誓,皆不得以马与中国市。 历史上鲜卑大人素利违盟,出马千匹与官,于是遭到轲比能攻击。 田豫恐怕轲比能趁机兼并素利部落,为害滋深,认为应该救善讨恶,以示信于众狄,于是出兵相助素利部。 可是堂堂名将田豫,竟然被一群胡虏断了后路,不得不用计脱离,退守马城,被鲜卑围之十重。天幸,大汉骄兵悍将最擅长打依托城池反击,才在田豫的指挥下,一战击溃鲜卑,追杀二十余里。 而高柳正是轲比能的辖地,历史上统一了鲜卑的轲比能,如今同样不曾消停,不止一次从高柳出兵,向西掳掠雁门、云中境内的乌桓、鲜卑部落。 并州境内的鲜卑大人步度根便久受其苦,若非征西将军府一再拉偏架,铁骑无数次袭扰代郡鲜卑,并州境内的鲜卑势力会更加衰弱。 平城县的互市地点设在长城以北,内阁十分担忧会被高柳县境内的鲜卑所趁,双方实在太近,骑兵突袭,无需半个时辰便能抵达,雁门守军甚至连救援都来不及。 司马芝回道:“久守必失,平城有白登山之险。互市设于此,必将吸引轲比能部前来劫掠,我大军如今并无战事,可趁机一举将其击溃,削弱敌势。” 张瑞在一旁轻松的喝茶,惬意的看着满堂文武俊杰,高谈阔论。 如今征西将军府勉强算是步入正轨了,滚滚战车将会自行席卷天下,张瑞只要放权给手下众臣,就可以坐享其成。 现在很显然,民部更倾向于解决北疆战事,削弱所有胡族。因为当胡虏被削弱,并州牧府便可以堂而皇之的要求长城以南所有不肯编户齐民的胡虏,退出长城。 这不但会开疆扩土,还会增加大量户籍。 第七十六章精兵悍将南征猛将如雨 民部的提议除了能开疆拓土,增加户籍。 北疆的安稳,互市亦将步入正轨,将会收购到大量的战马、耕牛、羊毛、皮革。 战马可以充实牧场,耕牛可以改善农耕,皮革可以制作甲胄,羊毛有利于纺织业发展,这些全将转化为民部的政绩。 所以民部官员对北疆战事热情高涨,恨不得立即越过军政界限,指挥征西将军府的五位中郎将带兵北上。 但内阁还是倾向于保守,审配说道:“如今尚未联络匈奴右贤王去卑、鲜卑大人步度根,及乌桓各部,我军贸然与幽州鲜卑开战,并不稳妥。” 司马芝不欲与审配争辩,转而看向兵部中郎王凌,问道:“若欲平定北疆,兵部能出将士人数多少?” 兵部具有调兵权,征西将军府的五位中郎将则具有统兵权。 因而司马芝询问的对象正确无比,如果将这个问题抛给征西将军府的中郎将们,显然作为指挥层的诸将给不出答案。 作为五军都督府的前身,这五位中郎将主要职责是,规划行军、作战方案。至于能抽调多少士卒参战,只有兵部那里才有具体数字。 如今征西将军府大军分散的太过凌乱,周边战事又太多,即便王凌亦得认真盘算一会儿,方才答道:“能出徒卒两万,铁骑一万。” 司马芝立即看向高顺、徐荣等将,问道:“诸位将军,我征西铁军三万,以逸待劳,伏击幽州鲜卑,足以获胜否?” 虽说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任何一位将军也不敢肯定自己便一定能必胜。 但当一方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就会将胜率极大得提高。如今征西将军府兵强马壮,粮草充足。 派遣三万大军在平城严阵以待,与鲜卑一战胜率极高。 因而几位中郎将商量片刻,由高顺起身回答道:“若幕府决定全力北上,诸将士必浴血沙场、马革裹尸,誓必破鲜卑于长城脚下。” 决定征西将军府前进方向的便是眼前这寥寥十余人,因而廷议当中可以畅所欲言。 民部中郎司马芝虽然已顺利将北疆战事的全部流程走完,审配还是不急不躁,说道:“然南阳之事当如何解决?” “因为铸币收割天下财富之缘故,后将军袁术与我等彻底决裂,派遣数万大军封锁武关与丹水,以阻止南阳财富流向关中。荆州走丹水的贸易航线亦被切断,若我等视若无睹,天下诸侯将无不以此为样,设立管卡,阻断财货外流,征收巨额税赋,使经商无利可图。” 张瑞侧目关注。关税过高无疑会极大削弱征西将军府铸币权的优势。商队赚取不到利润,商业活动便会逐渐断绝。这也是后世为什么工业强国总是强行要求别国降低关税的原因。 而像袁术这样直接围困武关,那更已经是踩在征西将军府脸上践踏了。 袁术自起兵至今,还未遭受过任何挫折,其部将孙坚一路杀荆州刺史王睿、南阳太守张咨,甚至占领豫州大片郡国。 可以说袁术此时风头正是如日中天,其心态已经有些飘飘然,睥睨天下英雄。 张瑞当初不屑得对荆州使节治中从事邓羲断言,可大大方方往来,便不信袁公路敢拦征西将军府物资。 显然张瑞有些高估了袁术的理智,在黄忠带兵拆了南阳设在武关前的鹿角后,袁术非但没有收敛,反而针锋相对的派出了数万大军,要逼张瑞就范。 与袁术的战事并不仅仅是征西将军府的颜面之争,更涉及立威、立信,以免冀州、荆州、益州、凉州的诸侯全部有样学样,彻底切断商队与关西的贸易往来。 审配说道:“某还是主张,先只开强阴互市,以联络鲜卑大人步度根、匈奴右贤王去卑以及乌桓各部大人,达成盟约共讨幽州鲜卑,再推行北疆战事。” “当务之急在于解武关之围,熄灭袁术嚣张气焰,为天下立威。通荆州商路。” “如今僵持难下,便廷议表决,从众议之多者。” 在内阁制度下的投票表决,并不是后世的民主。因为内阁本来就是为了加强君主集权,其所有制度都是为了防止大臣专权,增强主君权威。 廷议僵持不下时,会摘要奏闻以奏主上作裁决,所以张瑞的决定才是最终方案。 张瑞如今还算比较勤快,会主动参与廷议过程。哪天张瑞犯懒,或者觉得无关紧要、两者皆可时,才会不予过问,遵从多数人的意见。 便比如此次廷议,很快从事阚泽便统计出了表决结果,公示道:“附议南阳战事者九人,附议北疆战事者六人。” 这个结果也比较符合张瑞心意,所以面对众臣请示,张瑞很大度的表示:“既然此乃诸卿之共识,便按诸卿意愿行事。” 当众文武决断了作战方向后,具体作战方案便交由诸位中郎将来规划了。 这个便不再需要廷议,专业的事情就交由专业的人员来做。 两日后,高顺上呈册文,详细规划了主将、左中右三军将领,前锋人选,部队编成,所需粮草物资、后勤选址以及行军路线,各部进攻目标。 内阁贾诩在册文上贴了一张纸条,提出一条建议,张瑞审阅过后,没什么可提点的,便批复执行。 大军雷厉风行,九月初下定决断,九月中旬,中郎将高顺便领了精锐步骑三万,沿丹水而南下,开赴武关。 先锋将领庞德领甲士三千先行,高顺统领中军在后,左军主帅为中郎将段文,右军主帅为中郎将徐荣。 中层校尉更是难以胜数,黄忠、郭淮、樊稠、张济、魏越、郝昭、成廉、阎柔、杨定、庞会、士孙瑞、韩浩、候成等等,无一不是历史上声名显赫的悍将。 内阁学士贾诩亲自监军,统筹粮草供应,严明赏罚、军纪。 而在南阳的袁术还不知道他要面临一支怎样恐怖的大军。 因为武关大门紧闭,守军严肃隔绝内外,导致关外的南阳大军,对长安援军的到来一无所知。 第七十七章困纪灵围点打援 武关“扼秦楚之交,据山川之险。道南阳而东方动,入蓝田而关右危。” 其重要地位就是如此直接显白,为兵家所必争。 关中占据武关,则南阳、荆襄不稳。 荆襄占据武关,则八百里秦川,可长驱直入。 袁术、孙坚当初忙于争夺南阳、豫州,无暇顾及武关。 而关中长安被张瑞占据,武关守军并没有选择顽抗,在被赵云三千铁甲围困后,孤军一支的守军很果决的选择了了投降。 所以当高顺率领大军抵达武关时,武关依旧是往日里沉默雄伟模样,没有一丝战争硝烟气息。 袁术虽然狂妄,嚣张跋扈的踩着征西将军府颜面践踏。 但他手下的将领头脑还十分清晰,在扎营、防御方面,保持了绝对的理智。 没有将数万大军全部围在武关前,不然一旦遭遇关西铁骑突击,数万人将尽皆覆灭于此。 围困武关的是袁术麾下悍将纪灵,领兵五千于武关前试图设立鹿角、沟堑。 从八月以来,武关守军与纪灵所部无日不战,尸骸堆满沟堑。以黄忠之骁勇,征西大军之剽悍,纪灵所部虽然数次设伏却也并未占到太大便宜。 而南阳军主将张勋则统帅主力驻扎在后方的南乡县。 南乡县就在丹水与均水的交汇处,境内水网密集。很显然,选择此处做为驻扎地,就是为了限制关西铁骑的纵横驰骋。 征西将军府每逢大战,动辄出动上万铁骑,这种巨大的骑兵优势,导致任何对手都不得不谨慎应对,稍有不慎,这上万铁骑就能抓住战机,一举锁定胜势。 毕竟不是每个诸侯手下都有麴义这种擅长应付骑兵的悍将。征西将军府的骑兵主将也不会冒然用上万铁骑去冲击步兵堂堂之阵。 而只要骑兵不盲目自大的冲击步兵方阵,拥有骑兵优势的一方实在是具有太大的战略优势。 为了克制征西将军府的骑兵优势,张勋又派了副将桥蕤领兵一万驻扎在均水旁的析县。 如此布局将借助丹水与均水交叉的三角地带,实现困阻征西大军于丹水、均水之间的战略目的。 一旦征西将军府的上万铁骑突破封锁,在南阳境内纵横驰骋,那南阳数万大军就只能疲于围堵,很快便会陷入被动,最终被铁骑尽皆碾为尘埃。 南阳之富庶,有人口两百余万,冠绝天下,这种情况下铁骑连补给都不需要带,只要就地劫掠便已足够支撑铁骑征战数十日。 张勋能看到的战略布局,征西将军府无数谋臣名将自然也分析的淋漓尽致。 可有时候能看清局势,不代表就能解决困境。 上万骑兵的优势实在太大,大到纪灵连求救的信使都派不出去,就堂而皇之的被围困在了武关之下。 高顺的战法依旧是那么简单直接,简单到敌人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却依旧毫无还手之力。 征西将军府的战斗风格就是这样堂堂正正,比拼的便是兵精与粮足。 纪灵大军被困在武关下,一困便是半个多月。 三万大军,半个月耗粮不过三万石,这点损耗对长安府库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 但对纪灵而言这半个月却是度日如年,不单单是粮草即将见底,更麻烦的是天气。 双方从八月便开始兵戎相见,当时还能算作秋高气爽。 可九月中旬围营一起,转眼便已进入冬季。 在小冰河时期,十月份究竟有多冷? 史书记载,曹丕欲南征东吴,入广陵故城,临江观兵,戎卒十余万,旌旗数百里,有渡江之志。吴人严兵固守。时大寒,冰,舟不得入江。曹丕见波涛汹涌,叹曰:‘嗟乎,固天所以限南北也!’ 甚至涛涛淮河都能在十月份结上一层厚厚坚冰,战船不能入水。 在维度更高的南阳,气温更低,纪灵营中冬衣不足,粮草断绝,士卒又冷又饿,已有上千人还未接战便已死于寒冬。 作为南阳军主将,张勋身上压力极大。 此时究竟要不要派遣主力前往救援纪灵,成了事关全军生死的一个决断。 若是见死不救,必然全军士气大泄。而且坐视五千大军被困死在武关城下,张勋也无法向后将军交代。 但若是要救,就要冒着随时可能被骑兵偷袭的危险,在野外与征西将军府主力大军打一场堂堂正正之战。 若这都能打赢,后将军还会害怕董卓,不敢进兵? 张勋要是有这才能,袁术也不至于在匡亭一战被曹操打的“流离迸走,几至灭亡”,一路被追杀六百余里,逃到寿春才算安稳。 而且显而易见,征西将军府大军对纪灵围而不攻,就是有围点打援的意图。 这场战事,从开始之时便极为不公平。关中占尽了天时、地利。武关守军的严防死守,导致纪灵对征西将军府援军的抵达一无所知,近五千人的前锋部队,一夜之间便陷入重重包围当中。 战争的错综复杂,导致南阳军一处受制于人,则全军处处被动。 张勋还算有大将之风,连夜赶赴宛城,向袁术详述战场情况。 但袁术擅长阴谋、联合,对战场之事并不精通。 反倒是怒不可遏的向张勋质问道:“某任命尔为大将,以敌张瑞。如今张瑞未至,仅一偏将而已,尔便畏敌如虎!如今战场之事,尔究竟能否决之?如若不能,便退位让贤!” 畏敌如虎? 张勋心中苦涩。 当前局势只不过遥相对峙而已,谈何畏惧。 征西将军府大军亦稳扎稳打,停留在武关之前,难道也能算畏敌如虎? 面对袁术的骄横跋扈,张勋尝试着劝说道:“征西将军府铁骑纵横于野,南乡、析县援军数次尝试接近皆被铁骑所击退,彼辈骑射无双,步兵主力甚至来不及布阵便损失惨重。至今尚未试探出敌军铁骑具体数量,每次接战,敌军铁骑都游刃有余,以此推断,征西将军府至少出动铁骑万余。” “明公自度两万南阳军能胜一万关西突骑否?” 第七十八章强行插手指挥露南阳战事决胜之关键 突骑强悍的战斗力在大汉光武皇帝时期便已经是天下皆知。 凭借麾下强悍无比的幽州突骑,光武皇帝横扫天下群雄,再塑大汉山河社稷。 而就在今年,董卓麾下飞将吕布更是带着关西突骑大破酸枣诸侯。 突骑的恐怖战果犹在眼前,容不得袁术不谨慎应对。 张勋的询问,让袁术沉思许久,问道:“依尔所见,当今之计,应为之奈何?” “如今两军相持,皆未敢大起兵戈,所担忧者无非是实力相当,一旦战事失利,则局面崩溃。因而我军应当派遣援军,逐渐增加胜率。” 这也是各国武将通用的绝活之一了,战事不决,找上级要兵、要粮、要增援,古今中外,莫不如是。 袁术经历的战事并不多,而且也不好兵法,所以很耿直的问道:“尔还需多少兵马,才能将张瑞小儿贼军赶出南阳?” 如今张勋连征西将军府究竟出兵多少都枚试探出来,哪有底气确定援军数目? 因而张勋含糊其辞的回答道:“孙豫州为世之虎臣,有孙豫州相助,必然能击溃关西贼军。” 孙坚大军战力颇得袁术麾下将校敬服,不然孙坚也不能一路杀伐戮灭,推进到南阳。 但袁术对这个提议极为不满,说道:“难道某麾下便无一能臣?驱赶一区区黄毛小儿,竟还需孙文台相助!” 况且孙坚正在鲁阳整顿兵马,准备占据豫州,抵抗董卓,怎么可能大费周章班师返回南阳,去参与对武关合围。 通过这番交谈,袁术已经看出张勋并没有必胜之心。以袁术的跋扈性格,怎能接受这种事情,当即说道:“尔既然无有信心,某便亲自指挥战事!某再遣陈简、雷薄领兵万余相助尔等。四万大军云集于两县,即便排阵亦能排到武关之下,何惧突骑袭扰?” 袁术并不是一名会虚心纳谏的主公,相反其性格骄横跋扈,所做决定完全不容人质疑。 出动四万大军与征西将军府贸然决战已经是不可更改的决定。 张勋只得劝道:“明公,若大军主力北上与征西将军府决战,则襄阳不可不防。刘表虽看似宽厚恭顺,实则野心勃勃。极有可能趁我决战之际,夺取南阳郡县。” 袁术不屑的回道:“刘景升守成之犬,何足道哉。岂敢犯我袁氏凌盛天下之威?便是不设一兵一卒,他刘表亦不敢踏足南阳半步。尔不见,其为向吾等示好,主动表某为南阳太守?” 可以说这一战袁术将能犯的忌讳全部倘了一遍。 战前未分析形势,未制定详细战略,便轻启战端。 到了战时,战略上,又骄狂大意,轻视所有对手。 战术上,则贸然插手指挥,强行下令出兵。 这一切的根本原因都在于袁术的性格猖狂跋扈,自以为英雄侠气,瞧不起天下任何人。对内,他瞧不起自己的将军,所以插手指挥。对外则瞧不起各路诸侯,所到之处几乎一直是四面开战。 伴随着袁术拍脑袋做出的部署,四万余南阳大军在深深的无力感中主动离开了固若金汤的防线,在冰天雪地中,向着敌军设好埋伏的区域极速行进。 事实上,当南乡县与析县的守军主动出城的第一时间,高顺、徐荣、段文等将便收到了消息。 征西将军府有上万铁骑,斥候已经可以做到众目睽睽之下就在两县县城前大摇大摆搜集情报。 只要骑兵不攻城,守军毫无办法。 总不能派骑兵出城去驱散他们。派大队骑兵出城,敌军斥候立即就作鸟兽散,追都追不及。 而派小股骑兵与其游斗,那完全是在给对方送军功。 关西铁骑本就是骑射冠绝天下,斥候又更是铁骑中佼佼者,甚至很多人都能在马上左右开弓,哪怕南阳骑兵两倍、三倍于敌军,追逐不了多久,就会被被对方一一射落马下,然后追杀者与被追杀者就调换了身份。 这种情况导致斥候很快便压制了南阳大军斥候的活动范围,将南阳军队的详细情报搜集完成,递交到中军大帐。 在看过敌军分布与进军路线后,三位中郎将不约而同的将目光盯上了析县桥蕤所率领的一万大军。 这几乎是送到嘴里的肥肉。 南阳一战的决胜战机,就在这一万人身上。 徐荣说道:“析县守军万人,守城足以固若金汤,然而其莫名其妙走出城池,向我军开赴而来,这必不是大将深思熟虑之布局。反倒像临时改换战略,由固守转为进攻,仓皇间其未能做好周全准备,势单而力孤。我大军当趁此良机,一战尽灭其众。” 高顺认同的点了点头,敌军的攻防转换太仓促,导致部署显得极为突兀。 桥蕤所部跨过均水西进武关,中间大片土地内并无水网,正是铁骑驰骋之所。以征西大军行动之迅捷,足以在敌军反应不及之前将其击溃。 唯一要担心的是,从南方南乡县沿丹水北上的南阳军会不会星夜驰援。 面对高顺忧虑,段文回道:“某愿领铁骑三千袭扰南乡县张勋所部,令彼辈不得不谨慎行军。有数千铁骑在侧,彼辈必不敢散乱阵型,火速进军救援。阵型一乱,铁骑骤然袭击,纵敌军两万亦可一战而溃。” 随后高顺拍板,说道:“便如此决议,段中郎引铁骑袭扰张勋,某率部围困纪灵,徐中郎则领精兵悍将,以庞德、黄忠为先锋,一战克灭桥蕤所部。” 众将立即起身应诺。 当日徐荣便亲自领了一万徒卒,七千铁骑极速向东方进军。 徐荣本以为会打一场伏击战,毕竟析县大军的意图极为明确,必然是要兵进武关,解纪灵之围,最后再与征西大军一决死战。 但桥蕤作为主将还是体现了极高的军略兵法素养,纵然因为袁术的强行指挥,导致战略意图被敌军所洞悉,其还是布下疑阵。行军路线忽南忽北,让征西将军府的将校亦无法断定其真实想法,究竟是要分兵进军,还是要与张勋合并进击。 值此军情紧急之际,时间便是胜利,因而徐荣没有耐心再等下去,放弃了伏击,主动领兵向前正面迎敌。 第七十九章骑射之威骑兵之用 上万人的战场无边无岸,尤其交战双方皆是训练有素的大军。 战场上一眼望去,军阵森严,矛刃如林,旌旗甲胄,光照天地。 一切的阴谋诡谲,最终还是要靠将士们用手中刀矛在战场上决出胜负。 虽说袁术为桥蕤下的命令是主动进攻征西大军,但在战场上,桥蕤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摆出了守势。 徐荣则雷厉风行,一开战便将半数方阵压上,五十个方阵徐徐向前,气势如虹。 而这一战与往日还有极大不同,那便是铁骑并未等步卒取得优势才出击,而是从一开始便活跃在两翼。 黄忠、庞德各领了两千铁骑在左右两翼游射。 在土地冰冷僵硬的战场上,双方将士浴血厮杀,滚烫的鲜血暴露在寒冷的空气中,升起缕缕白气。 而大量汇聚的鲜血非但没有结冰,反倒浸软了大地,蔓延成河。 尤其左右两翼,征西大军列骁骑重铠,奋长枪钩杆,数次在步兵转向不及时,铁骑践踏而过,将南阳军整个方阵碾为齑粉。 让中原士卒彻底见识到了传说中的关西突骑的恐怖。 不,应该说,征西将军府的突骑远比传闻中还要恐怖。 因为有高桥双蹬马鞍的存在,征西铁骑的冲击力要远远超过曾经威赫一时的幽州突骑。 而稳定在马腹上的骑士,骑射亦威力不凡。 这种规模浩大的战场上,南阳军中的弓箭手射程完全无法覆盖两翼。 因而拥有机动优势的铁骑,可以尽情抵近南阳军的步兵方阵,近距离攒射。 铁骑的机动优势注定了是战是退完全由铁骑掌控,步兵只能疲于应付。 战场上,到处是这种场景。 为了打开缺口,在右翼黄忠亲自领了五百铁骑策马狂奔,那种一往无前的气势仿佛要将眼前所有的敌军尽皆碾为尘埃。 惊恐不已的步兵方阵立即挺着一丈多的长矛开始转向,三个方阵被铁骑的汹涌气势所惊骇,战战兢兢的握着长矛等待恐怖的冲撞,前排将士甚至绝望的闭上了双眼。 但黄忠只是在空中转了转手,五百铁骑立即跟随旌旗调转马头,堪堪在方阵前十数步处向右拉出一个漂亮的弧线,策马而去。 然而还不等南阳士卒庆祝死里逃生,密集的箭雨便覆盖到了阵地上。 与步兵方阵一阵一阵的箭雨不同,骑射的箭雨连绵不绝。 五百名骑兵列队从方阵前绕过,每一批抵达方阵前的骑士都会射出一支劲风呼啸的羽箭。 相当于短时间内,这个步兵方阵密集的承受了五批箭雨。骑射的输出效率在机动性加持下,在这一刻明显超出步兵长弓数倍。 十余步距离上,被五百支羽箭所覆盖,这个步兵方阵士卒顿时死伤惨重。 令人绝望的是,这支骑兵在绕行一圈后,再次气势十足的冲了过来,矛刃如林,旌旗蔽日,铁骑如墙推进而至,士卒们瑟瑟发抖,用血肉之躯,真的能挡住这种无敌铁骑吗? 方阵中的屯长面色惨白,艰难的咽下一口唾沫,大吼道:“二三子,万万不能撤退!两条腿绝对跑不过四条腿,一旦溃散,吾等必死无疑!扎稳阵脚,挺住长矛,只有稳住阵线,骑兵才不敢冲击,吾等才能活下去!” 南阳大军亦算是训练有素,绝不是乌合之众,刚才铁骑的退缩,众人亦看在眼中,因而众人虽然恐惧,却依旧瑟瑟发抖的聚在一起,高举长矛。 但铁骑的机动优势实在太大,黄忠见此次冲锋依旧没有将敌军惊骇至崩溃,还是下令士兵调转马头,以骑射迎敌。 于是如林的长矛被收起,密密麻麻的箭雨再次覆盖了这个方阵。 前后近千支利箭覆盖在这百人身上,使大量士卒中箭伤亡,军心、士气崩溃在即。 后方骑兵屯长敏锐发现敌军阵型的散乱,于是一声大吼:“列线阵,冲锋。” 当连绵的箭雨散去,残存的徒卒甚至来不及喘息,便猛然发现正前方如惊涛骇浪一般狂涌而来的铁骑,密集的铁骑甲光曜日,长矛如林。 而徒卒的方阵却被箭雨所杀伤,士卒淅淅沥沥,完全来不及聚拢。这种情况下,士卒没有了左右战友,心中底气消散大半,这几乎是等同于要每个士卒都要有勇气孤身面对成百上千的铁骑。 很显然,这极度违背了人性与恐惧,大部分士卒无法做到。 没有了伍长、失去了同袍的士卒,终于扛不住恐惧,丢下长矛转身逃离。 下一刻,凄惨的哀嚎响起,整个方阵皆不复存在,彻底被铁骑碾为了尘埃。 在这种战术安排下,四千铁骑纵横驰骋,杀伤效率甚至高过了正面战场上的五千徒卒,鏖战四个时辰,桥蕤麾下大军两翼率先崩溃,铁骑驱赶着溃兵冲击中军方阵,席卷之势形成。 徐荣军略不凡,立即察觉到决胜时机已至,毫不犹豫的投入了所有正在轮换休整的部队,全军发起猛攻。 近万名徒卒,六千余铁骑,高举着一面面旌旗如黑潮一般从正面压上,合围之势显而易见。 在南阳军阵当中举目向四方望去,近乎全是征西将军府高扬的玄黑色旌旗,要将一众胆战心惊的南阳将士包围在中间。 哪怕是一名普通南阳小卒亦知晓,己等败局已定,无数方阵自行崩溃,意图趁包围尚未完成,从后方缺口逃出升天。 但这些普通士卒显然不懂什么叫围三缺一,以骑兵之机动优势,要完成合围,挤挤挨挨的徒卒怎么可能来得及逃出去。 这个缺口正是徐荣故意留给南阳军的希望,数以千计的士卒脱离了军阵,如同一盘散沙一样逃出了缺口。 而在冰冷的大地上,六千余名铁骑在骄阳下依次举起了明亮的长刀。 铁骑人数几乎与溃军等同,这种情况下南阳军想要逃亡无疑是痴人说梦。 铁骑仅追杀二十余里,便彻底扫清一切敌军。 征西大军一战斩首数千级。敌军自主将桥蕤以下,尽皆被俘。缴获粮秣、器械、旌旗、甲胄数以万计。 第八十章以步击骑 析县桥蕤所部万人被彻底击溃时,来自南乡的张勋所部也遇到了十分棘手的麻烦。 自该部大军离开南乡县开始,就遇到了关西铁骑的层层阻击。 上千名铁骑在平原列阵如墙,策马冲锋,旌旗招展,刀枪明亮。冲锋的气势,光照日月,气壮山河。 这种情况下,前军丝毫不敢大意,数千步卒立即布阵防御,弓弩上弦,严阵以待。 但是当步兵大费周章的列阵严整后,铁骑远远的便停止了冲锋之势,当着数千徒卒的面,淡定从容的撤退到了五里之外。 汉代一步为一米五,一里为四百多米,五里两千多米的距离才一千三百余步。沿着丹水平坦的河畔,南阳军士卒可以清晰看到千步外下马休整的铁骑士卒,若是南阳军中亦有三弓床弩,在原地绞弦射击,就能射杀铁骑。 这么近的距离,步卒完全不敢解散阵型,只能列阵徐徐向前推进。 全身披甲列阵,心理高度紧张,南阳军士卒无论是精神还是体力都在快速消耗。 连续两天,前军便已露疲态,张勋不得不调左军充任前军,让前军士卒回中军休整。 南阳军没有《武经总要》这种步兵通用操典,每支军队都因为主将性格影响,带有独特的作风气质。 左军主将散漫不羁,豪放张扬。因而该部皆奋勇争先,军纪散漫。平时充任左翼自是没什么问题,能快速自左翼突破敌军。 但转换为前军之后却并不适宜,面对骑兵的反复试探,在僵持一段时间后,这位新任前军主将竟然意气奋发,趁铁骑后撤,率全军发起猛攻,意图打敌军一个措手不及。 骑兵校尉魏越胆气雄厚,下令士卒坐在原地,不得擅退,给徒卒接近的机会。 于是南阳士卒体验了一回后世大学生一千米体能测试的痛苦,还是双份。 大量士卒全副武装,身披甲胄,手持刀矛,高举旌旗,奋勇争先,狂奔两千米。 要知道后世地表最强陆军,年度考核也不过是负重奔跑三千米,而且耗时十三分钟。 后世陆军使用热武器,狂奔三千米后动动手指,还能勉强保持战斗力。 但如今的南阳士卒却要拿着刀矛奋臂搏杀,狂奔两千余米,阵型一片散乱,士卒上气不接下气。 在双方相距数十步时,成廉下令士卒从容上马,铁骑排列如墙,一排排长矛被端平,旌旗一面面依次树起。 雄壮的鼓声如雷响起,马蹄逐渐开始加速,随后铁骑狂涌如黑潮,势不可挡的冲进一片混乱的步兵人群当中。 南阳军因为前军主将的冲动,付出了惨重无比的代价。上千人被阵斩,余众溃不成军。 直到南阳军的骑兵上前接应,征西大军铁骑方才从容离去。 千余步的距离,视线中清晰可见的敌军,触手可及的交战,最终连在一起,却演变成了一场大溃败。 前军将领莽撞的进攻气的张勋怒火中烧,下令将前军主将鞭笞五十,以警示全军。 死伤千余人的代价倒是不大,步兵面对骑兵有这种战绩很很是正常。 后世大宋与金国的战争中,甚至出现过两千宋军被十七名金军骑兵击败的传奇战例。 张勋不怒其战败,却怒其擅自行事,莽撞出击。 但在鞭笞过后,张勋无奈的叹了口气,前军的战败只是整场战争的一个缩影。 征西将军府的骑兵优势太大,若南阳大军没有应对之策,前军的战败很快便会在整支大军身上重演。 南阳并非没有骑兵,以南阳之富庶,后将军袁术购买了多达五千余匹战马,组建了一支颇具规模的骑兵。 但骑兵并非有马就能叫做铁骑。士兵的骑术、射术,骑兵的战术,甚至双方的武备都不在一个层次。 张勋手中有骑兵三千,却不敢言能稳胜征西铁骑千人。 若是莽撞派这三千铁骑出击,一战覆灭,彻底失去了骑兵掩护,征西将军府的骑兵就彻底毫无顾忌了。 张勋的谨慎是十分明智的。 征西将军府的骑兵有马蹄铁、有双蹬高桥马鞍,无论冲击力、机动力还是骑射水平都远超南阳骑兵无数。 双方骑兵交战,南阳骑兵必然会被彻底击溃。 没有了这三千骑兵的牵制,征西将军府铁骑将会立即派出游骑骚扰南阳军粮道。 张勋深感无力,这一仗之所以打得如此艰难、被动,归根到底还是因为自己主公后将军袁术的胡乱指挥。 封锁武关,是整个南阳文武一致的决断。毕竟关中铸币之利太大,若不采取措施,南阳财富将会源源不断的流入关中。 在做决断之前,南阳谋臣也分析过敌我形势。 征西将军府虽然幅员辽阔,横跨并州、司隶两州,有雁门、西河、上党、太原、河东、河内、京兆尹、弘农八郡。 但其所占之处,皆地广人稀,久经战乱。即便最富庶的河东,因为白波之乱,人口也不过五十余万。 至于西河、雁门、上党、京兆尹这种郡国,更完全是累赘,要耗费无数人力、物力、财力去建设才能收取成效。现如今除了浪费征西将军府的精力外,提供不了任何助力。 今年关西大旱,赤地千里,在南阳谋士看来,征西将军府能稳定住灾民不使其叛乱就已是极限。长安的叛乱,无疑极大程度上佐证了南阳谋臣的观点。 而最终使袁术下定决心封锁武关的,则是外部环境。 征西将军府幅员辽阔,便注定了其周围强敌环绕,司隶东面的董卓,并州东面的黑山军,北方的鲜卑、乌桓,西方的韩遂,西南方向的羌人、氐人,皆虎视眈眈。这就注定了征西将军府大军要分散驻守各地。 这是幅员辽阔所带来的必然结果,当初征西将军府在与董卓交战时,便暴露过一次这种弊端。 进攻时可以从容调度军队还不明显。一旦遭逢突袭,漫长的战线上大军便会调动不及,不得不以寡敌众。 而征西将军府的弊端却尽是南阳郡的优势。 第八十一章铁骑南下围樊城 虽然南阳只有一个郡,但这一个郡便能抵征西将军府治下八个郡。 南阳郡领三十六县,户数五十二万八千五百五十一,人口二百四十三万九千百六百。 这还未算上大量豪强隐匿的户籍。 仅算纳税户籍,不算流民,征西将军府治下八个郡人口相加亦远远不及南阳。能提供兵员的精华郡国河东、太原、河内三郡,人口不足两百万。 而且与征西将军府十税一成半的温和税收方式不同,后将军袁术不修法度,以抄掠为资,直接纵兵大举劫掠南阳百姓。所征收的财富远远超过征西将军府。 二百四十三百姓,按三国时期的征兵比例,能得兵二十四万,即便按征西将军府的征兵比例亦能征兵七万五千。 而与征西将军府四面环敌的情况不同,南阳周围并无强敌,可以全力应付征西将军府。 纵然关西兵精将猛,南阳亦有极大胜率。 但这一切的前提条件都是战事由各位将军指挥,稳扎稳打,极力遏制关西铁骑的优势。 随着后将军袁术的插手指挥,一切的规划与部署尽皆作废,大军匆忙出击,在野外正面迎敌关西铁骑,有败绩实在是在所难免。 张勋不得不重申军令,大军谨慎行军,以求安稳抵达武关前,与关西大军打一场胜负难料的决战。 想到自己竭尽全力,所能做到的也不过是与敌军展开一场胜负难料的决战,张勋便对此战前景充满了悲观。 南乡与武关相聚不远,毕竟当初大军部署是张勋一手规划,其本意便是能互为犄角,困死武关。 因而张勋所部虽然步步为营,缓缓进军,还是在三日后抵达了武关之下。 然而令张勋惊诧不已的是,武关前再无任何关西大军的身影,甚至纪灵所部大营也依旧屹立不倒,营中旌旗飘扬。 仿佛一夜间,关西大军全部缩回了武关之后。 张勋立即派人进营侦察,很快一脸憔悴的纪灵便亲自领了亲卫出营联络。 见到张勋,纪灵激动的热泪盈眶,说道:“若无张将军救援,吾等几乎要被困死于营中。” 张勋与纪灵寒暄几句,方才不安的问道:“征西将军府大军都在何处?怎一个敌军身影也未曾见到。” 纪灵满不在乎的说道:“从今晨,贼军便消失的无影无踪,或许是恐惧我南阳大军主力即将抵达。先莫要管这些,军中可带有粮食、美酒?我营中将士又冷又饿,急需物资补充。” 张勋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便只能下令先救济营中将士。一车车的粮食,一壶壶美酒被送入营中,为将士们饱腹驱寒。 同时下令士卒立即扩建营地,准备安置后续大军。 而武关城墙上,一众征西将军府将校士卒望着南阳军大营已经馋的口水直流。 不为美食,只为美酒。 早在河东之时,张瑞便下令禁酒三年。到如今已经两年,豪迈的关西将士们已经足足有两年未尝过美酒滋味。 随着斥候回报,南阳军大营中运来大量美酒,士卒们恨不得立即出战,将南阳军砍为碎片,夺了对方美酒,尽情享用。 只是,南阳大军有意愿打一场胜负难料的决战,征西将军府的将军们却无兴致奉陪。 段文为人幽默,与一众将校远眺南阳军大营,满脸笑意,说道:“待攻克南阳军大营时,都给某小心些。哪个将美酒打破,某罚他刷一个月茅房。” 高顺不饮酒,但意气风发,笑着回道:“听闻段中郎之言,这南阳军大营仿佛已是囊中之物。” 段文、高顺被合称为太原双壁,因为都是出身汉军边军的缘故,二人关系一直颇为融洽。 段文乃肆意大笑起来,手按武关箭垛,指着远方规模宏大的南阳军大营,自信洋溢,说道:“诚然如此!援军越多,我军缴获便越丰厚!某已迫不及待想要畅饮美酒!哈哈!” 武关墙上一群悍将笑声肆意而又张狂,支撑这猖狂笑声的是征西将军府中郎将徐荣所部六千铁骑纵横驰骋的雄伟英姿。 在击破析县桥蕤所部万人后,徒卒主力押着俘虏、缴获退回武关以西,六千铁骑却片刻未停,立即策马东进。 当日便攻克析县,斩杀袁术所属县令、县丞,次日破骊国县、冠军县,三日克穰县、安众县。 一路攻伐戮灭,斩杀令、丞,焚烧府库,狼烟冲天。 南阳郡各县官员无不惊悚,甚至当铁骑继续南下时,新野县、朝阳县、邓县官员纷纷弃印而逃。 历史上曹魏精锐虎豹骑出南阳,一日三百里进攻刘备,向荆襄地区豪杰展示了一番何为天下骁骑。 打的刘备仅与诸葛亮等仅以十数骑逃离。 诸葛亮说曹魏铁骑一日百里,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所以给了刘备与孙权从容联合的时间。 徐荣所领征西铁骑显然没有这方面的问题。大军一路南下,前无敌军,后无追兵,铁骑一日百里,徐徐如林,尽显从容。 当铁骑开赴到新野县时,南阳郡南方郡县官吏已经开始弃印而逃。 因为铁骑来得实在太快,别看一日百里对骑兵而言不过是策马狂奔一两个时辰的路程,对步兵而言,却是无论如何也追不上的存在。 让步兵跑断腿,一天也跑不了这么远。后世地表最强陆军中的王牌万岁军,就是因而十四个小时急行军七十公里,而得此美誉。 袁术手下将士若能比肩万岁军,张瑞绝对会老实本分的龟缩在武关之后安心种田,袁术不死,大军不出关中半步。 很显然这种事情绝不可能发生,因而徐荣一路像是观光旅游一般很从容的自析县一路打到了樊城。 襄阳、樊城自古为防御重镇。 因为关羽赫赫有名的襄樊之战,导致诸夏常将襄樊两城相提并论。 但事实上,这两座城市无论在防御程度、还是地理界限,甚至行政归属都有极大的差异。 至少在如今这个时代,襄阳、樊城百姓彼此之间还未有很大的认同感。 . 第八十二章战南阳究竟为何 樊城最早是西周分封的樊国。襄阳最早是楚国北津戍,也就是在汉江岸边设立的防御北方敌人的军事据点。 关于周王室与楚国的关系,可以参考史记。 楚王熊通三十五年,楚伐随。随曰:“我无罪。”楚曰:“我蛮夷也,今诸侯皆为叛相侵,或相杀。我有敝甲,欲以观中国之政,请王室尊吾号。”随人为之周,请尊楚,王室不听,还报楚。 于是楚人自立为武王。 樊城地处汉江北岸,乃是周王室属臣。 而襄阳在汉江南岸属于楚国,在楚国势力扩张到北方之前,两岸长期处于敌对状态。 秦汉行郡县两级制。樊城、襄阳也是一南一北分属两个郡,以汉江为界,北边为南阳郡,南边为南郡,樊城归南阳郡,襄阳归南郡。 在这种情况下,两地百姓很难对彼此有什么认同感。 直到曹魏设立襄阳郡,襄樊才终于被联系在一起。 而直到刘表入主荆州,在故襄阳城东北方向修筑了如今的雄城襄阳。才有后世鼎鼎有名的襄阳城。 关于荆襄防线,有句名言叫铁打的襄阳,纸糊的樊城。 便是因为樊城在汉江以北,要直面北方势力强盛的骑兵,容易被团团包围。而襄阳在汉江以南,有天险作为屏障。 如今袁术手下大军也面临了同样的困境。 六千铁骑,旌旗招展、甲光曜日的列阵于樊城之下。 直到被包围,樊城守军也没搞清楚战事的具体形势,南阳大军不是在武关城下跟征西大军对峙吗? 怎么忽然之间就形势急转直下,大量郡县望风而降,两三日内,敌军便打穿了整个南阳郡,从南阳最北方的飘雪山路,攻到了南阳最南方的汉江沿岸。 在樊城驻守的将领是梁刚,受袁术之命,引军五千负责防御江对岸的刘表。 但刘表那里还风平浪静,来自身后的征尘却先一步包围了樊城。 在城墙上看着远方耀武扬威的铁骑,由不得梁刚不愤怒,北方的战友都是一群酒囊饭袋吗? 败不可耻,可耻的是,败得如此狼狈而又无声无息,导致南方郡县毫无准备,纷纷失守。 若非敌军铁骑徐徐如林,一天只进兵百余里,恐怕樊城也来不及布好防御。 铁骑包围形成后,校尉黄忠便策马上前,停在城门前十数步处大吼道:“暴徒袁术奢姿无厌,征敛无度,劫掠百姓,南阳士绅黔首皆饱受其苦。吾主征西将军顺天应时,遣雄师十万解南阳百姓之倒悬。” “十万大军已尽克南阳,尔等速速开门投降。否则大军合围,顽抗者皆斩不赦!” 一口地道的南阳口音,令守城士卒极为亲切。 而话语中所谈内容,也道出了无数南阳人心中的苦楚。 《三国志·袁术传》记载,南阳户口数百万,而术奢淫肆欲,征敛无度,百姓苦之。 袁术的暴行,极不得南阳人心。 所以历史上,袁术仅占据南阳三年,便被刘表赶到了豫州。 而且这个过程竟然是一步一步推进的,并非一蹴而就。 初平元年(190年)时,刘表还只能固守襄阳,以观时变。表袁术为南阳太守,汉江以北尽归袁术所有。 初平二年(191年)时,刘表就能联合袁绍断绝孙坚归路和粮道。 孙坚治所在南阳郡最东北方向的鲁阳县,要断绝孙坚粮道,荆州军要从最南岸的樊城一路攻伐到宛城以北,比历史上关羽的战线要往北数百里。 而且孙坚回师进攻刘表,荆州大将黄祖选择的防线也是在樊城与邓县之间。 战场还是在汉江以北。 可见袁术之不得人心,宛城以南的郡县纷纷叛变,投向刘表。 等到了初平四年(193年),袁术的粮道已经彻底刘表切断,在匡亭战败于曹操后,竟然不敢返回近在咫尺的南阳,而是带着溃兵一路逃到了六百里外的寿春。 这转进的本事,与枭雄刘备相比也不遑多让。 梁刚不知黄忠所言真假,惊慌的下令道:“射死他!莫要听其胡言乱语,后将军雄师十万,岂会轻易败于张瑞小儿?” 但士卒们却对黄忠所言极为信服,不但是因为征西大军已包围樊城,更是因为黄忠所言内容,正是南阳百姓心中所期盼的结果。 而黄忠胆气雄烈,策马赶到护城河前,沿河而走,张开双臂,侧身面向守军,大吼道:“某便在此,某倒要看看谁敢射箭!顽抗者,城破之后,力斩不赦!” 面对黄忠锐利肃杀的眼神,城上守军纷纷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弓弩更是无力的垂下,没有任何人敢引弦。 非但因为黄忠一人之杀意,更是因为其背后征西将军府的十万把长刀。 黄忠一人而震慑樊城全军,令梁刚惊恐不已,士气低落至此,若无援军,樊城绝无可能守住。若非梁刚亲卫有数十名名袁术从洛阳带来的虎贲军,南阳士卒恐怕已经阵前哗变。 而梁刚所念的援军,此刻却刚刚收到南部郡县丧地数百里的消息。 在南阳郡治,宛城。 后将军袁术已经愤怒的摔碎了两个瓷杯,歇斯底里的大吼道:“一群酒囊饭袋,四万大军却连防御都做不到,被贼军连克近十县,一路杀穿南阳!某岂不成天下诸侯之笑柄!” 死去的部下与被焚烧的物资,袁术并不心疼。 袁氏四世三公,门生故吏无数,有无数士人可以任用为官。南阳百姓数百万,在袁术眼里也都是待宰羔羊,只要愿意,可以随时劫掠到无数物资。 但丢掉的颜面,却令袁术恼羞成怒。 当初自己强势下令围攻武关,将征西将军的颜面踩在脚下践踏。引得天下诸侯瞩目惊叹。 然而得意不过数月,征西将军府就予以了极为羞辱的一个回击。大军从北向南,杀穿了整个南阳! 若不能诛杀这支铁骑,自己必然会被天下诸侯所耻笑,尤其那个贱婢所生之子袁绍,必然会于宴席间与袁氏其他门生引为笑谈。 因而袁术大吼道:“即刻派兵向南,围杀这支贼军!” 主簿阎象顾不得袁术暴虐,忠义奋发,劝谏道:“将军,万万不可。关西铁骑孤军南下,绝非为了攻城拔寨!日前所失郡县,皆因各县并无防备。如今只需令各部谨守县城,贼军无能为也!” “不为攻城拔寨,那汝说,贼军究竟为何!”暴怒的袁术一把揪住阎象衣领,杀气凛然的问道。 . 第八十三章会盟荆州樊城举义 陈寿评价袁术为“无毫芒之功,纤介之善,而猖狂于时,妄自尊立,固义夫之所扼腕,人鬼之所同疾”。 这个评价无疑十分贴切,后世人可以说史官不懂军事,一通乱写。但没有人会说史官不懂评人。 评定是非,总结功过,盖棺定论,乃是史官最精熟的事情。 路中悍鬼袁长水,其性格平时还有所收敛,盛怒之下,骄横、猖狂、暴虐等一切特点都同时爆发。 阎象的反对令袁术暴躁而又杀气蔓延。 被袁术逼问的阎象深知自家主公何其跋扈,容不得忠言逆耳,只得为其分析道:“将军,据将士回报,征西将军府大军已龟缩于武关之后,仅剩一支铁骑纵横于南阳境内。即便其一路攻城拔寨,然所获城池如何能守?其意必不在攻城略地。” 阎象并没有直言关西铁骑意图何在,却简单明了的分析了战场局势。 有这种谋士,即便主君是一名匹夫也能深刻的了解形势。 数千铁骑,即便围了樊城也不会攻城。作为一支孤军,更不会在任何城池中留守。 南阳大军只需紧守城池,层层防御,这支铁骑很难有所作为。最多在野外劫掠一番,却连物资也带不回武关。 但袁术不是匹夫,相反其有侠气,以气高人,瞧不起天下任何人。绝不能接受大军固守城池,看着敌骑在城外耀武扬威。 因而杀气凛然的回道:“不论敌骑意图为何!立即派遣大军,限期围杀这支贼骑!以其首级,泄我心头之恨!” 陈登在劝刘备领徐州牧时,曾经说:“鄙州殷富,户口百万,今欲为使君合步骑十万,上可以匡主济民,成五霸之业,下可以割地守境,书功于竹帛。” 徐州五郡六十二邑,人口为四十七万户二百八十万人。 而南阳一郡就有五十二万户,二百四十三万人,因而,袁术很轻易的便招募了一支八万人的大军。 除了武关下的四万五千人,在樊城的五千人,以及在其他郡县分布驻扎的一万人,在郡治宛城,袁术还剩下两万人。 关西只有铁骑留在南阳境内,因而袁术完全不惧敌军攻打郡治宛城。强硬的下令:“命宛城大军分一万五千人与各地驻军汇集,即刻向樊城进军,为某诛杀贼骑!” 以袁术的骄横跋扈,显然漏算了某些事情。 关西铁骑诚然不会攻城,但不代表其他势力也不觊觎南阳。 在汉江之旁,徐荣派遣军中校尉阎柔渡过了江水,抵达刘表治所襄阳。 在襄阳城头,荆州文武能清晰看到汉江北岸列队严整、旌旗招展的威严铁骑军阵。 阎柔一叶扁舟渡江,却受到了刘表极高规格的礼遇。 上千军士高举旌旗,列队出城,夹道数里欢迎。 治中从事邓羲亲自出城五里,迎接阎柔入襄阳。 作为一方诸侯,刘表极有威仪,其身长八尺余,姿貌温厚伟壮。身躯比阎柔还要高大,像极了雄主模样。 双方见面,阎柔赞叹一声,躬身行礼,说道:“征西将军府麾下破虏校尉阎柔,拜见刘使君。” 刘表很热情的回道:“阎校尉快快请起,不知阎校尉此来何意?” 阎柔意气风发,说道:“后将军袁术贪虐无道,擅起战端。我主挥师讨贼,铁骑纵横南阳,一路自武关南下,连克近十城,南阳防务一片糜烂。樊城守军惊慌胆寒,不敢发一矢。” “我军主将徐中郎乃遣某渡江询问刘使君可有取樊城之意?若欲取之,则我军为荆州困之。若无意取之,则我军即将撤围东进,继续攻略南阳东部郡县。” 征西将军府铁骑已经出现在汉水沿岸,便是对阎柔所言最有力的佐证。 若非优势极大,关西铁骑绝不会如此从容淡定的围困樊城。 满堂荆州文武无不赞叹,蔡瑁感慨道:“征西将军与后将军交战不过数月,便已贯穿南阳,诚可谓天下强军!” 邓羲亦感慨道:“于长安时,某曾听闻孟侯言欲助我荆州取南阳,却未曾想不过半年,我双方大军已能会盟于汉水之畔。黄汉升可在军中?” 黄忠就是当初双方会盟的见证。作为答谢征西将军府相助荆州取南阳,荆州派遣黄忠到征西将军府中效力。 只是荆州文武,谁也没想到,一名武夫而已,竟然这么快便收到征西将军府的回馈。 谈及黄忠,阎柔敬服赞叹,说道:“黄校尉亦在军中,其豪勇堪称当世无双,孤身一人而威震樊城,使守军数千无人敢发一矢。” 闻言,主簿蒯良立即起身,对刘表劝道:“使君,樊城守军胆寒至此,实乃天赐之机。天与不取,反受其咎。” 蔡瑁亦赞同道:“袁术起势,无非借助其家世盛名以撼天下。交战数月而已,却被贯穿南阳全境。可知其才浅薄,不足为惧。某愿领兵两万北渡汉水,收复南阳郡县。” 襄阳是防御北方的军事重镇,城中驻军多达三万,无需汇聚各路大军亦可立即出兵。 局势如此明显,刘表又图谋南阳许久,立即做出决断,吩咐道:“那便如德珪所言,即日出兵两万,渡汉水北上收取南阳郡县。某在襄阳聚各路军兵,以为后盾。” 荆州水军强盛,首批大军五千人当日便成功登陆汉水北岸。 如云的旌旗飘扬于樊城城下,守军无不惊骇,怎么援军未至,敌军先到。 莫非樊城以北的南阳郡县果真已经被征西将军府所攻取? 为了撼动敌军信念,襄阳水师当夜逆流而上,在远离樊城的邓县登陆汉江北岸。 于是次日上午,一支人数上万的大军便旌旗招展、大张锣鼓的在无数樊城守军注视下,开赴围城大营之中。 这次大张旗鼓的进军,彻底使樊城守军相信袁术已经败亡,十万征西大军已经陆续从北方南下,合围南阳最后一个仍在抵抗的樊城。 袁术劫掠百姓,不得人心,守城将士并不愿为其效死。当夜守城士卒发生哗变,将梁刚及其亲卫捆绑送出城外,举城请降。 . 第八十四章日三百里朝南暮北铁骑状若鬼神 在樊城军民举城投降的次日,徐荣便汇聚三军三万余将士,列阵于樊城南方的汉水之旁。 三万大军列阵严整,旌旗招展,所有士卒都神情肃穆的望着汉水河畔。 徐荣一身甲胄,脸色肃杀。身后是被捆绑跪在汉水旁的梁刚及其亲卫。 作为官职两千石的中郎将,徐荣是三军中官职最高的将军,因而便享誉负责此次三军誓师。 寒风凛冽,徐荣却亢奋激烈,扬声说道:“后将军袁术,奢淫放肆,残虐南阳,人鬼之所同疾!南阳百姓久受其苦,故吾主征西将军与荆州刺史共襄义举,除此逆贼,解南阳之倒悬!” “义师所至,郡县望风而披靡,豪杰云起而景从,乃有连番大胜。今日便以贼将梁刚首级祭旗于汉水,愿以其血洗山河,致南阳河清海晏!而后三军共发,以讨残贼!” “行刑!” 数十把钢刀落下,数十枚人头滚进涛涛汉水,飞溅的鲜血染红了江边一线。 以梁刚及其亲卫授首的事实,宣示了南阳军民反抗袁术暴政的义举。从这一刻开始,南阳军民对后将军袁术正式举起叛旗。 无论徐荣所描述袁术大军仅为残贼的情况是否属实,樊城军民都已不能回头,势必会被后将军袁术视为叛逆。 以张瑞后世人的身份,对待长安叛乱的态度尚且是必须平定,袁术绝不会更加宽容。 因而樊城军民只能坚定的追随征西大军与荆州大军,一同将袁术赶出南阳。 梁刚的尸体被就地埋于汉江之旁,以警示后来的残暴统治者,若不恤民心,四海困穷,则天禄永终。即便贵为君侯名将,亦将死不若匹夫。 但身首异处的梁刚,到死也不会想到,他碎碎念念的援军在他死后的第二日便抵达邓县境内,离樊城仅有一步之遥。 后将军袁术从郡治宛城派出了一万五千大军,又征调了其他县城驻军五千余人,合计两万大军星夜开赴至邓县,誓必要与樊城守军里应外合,一举歼灭征西铁骑于城下。 当南阳大军向樊城开赴时,蔡瑁也领了两万五千大军逆势而上,双方激战于邓县、樊城之间。 而被袁术咬牙切齿所惦记的六千铁骑,却早在前一日便已悄然离开战场。 六千铁骑,足以影响一场大型决战的胜负,就这样游离在外,简直是对战力的极大浪费。 庞德勇冠三军,对此扼腕痛惜,找到徐荣问道:“徐中郎,吾等便就此离开樊城?有六千铁骑相助,完全可以等荆州军与袁术军鏖战一日,再从袁术军背后杀出,必可大获全胜!” 此诚然为兵法正道,但徐荣笑着问道:“如此卖力,吾等有何益处?” 庞德瞬间结舌。 徐荣继续笑着问道:“庞校尉难不成以为吾等兴师动众,当真只为相助刘表夺回南阳?” 庞德勇武豪迈,是典型的关西猛将性格,遇战则奋勇争先,所思所想仅为战而胜之。 如今面对徐荣提问,很是摸不着头脑,问道:“莫非主公欲取南阳?” 这倒也是一件好事,南阳户籍百万,光武皇帝便是以南阳为根基开始逐鹿天下。 徐荣摇了摇头,事实上,战事部署的复杂程度远超庞德想象。铁骑纵横数百里,南进北上,惊艳绝俗,徐徐如林与其疾如风之间转换无常,让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 这么复杂的战事规划,显然也不是出自五位中郎将之手。整个征西将军府中有此伟才,能以数千铁骑调动整个南阳部署的只有一人,那就是内阁学士贾诩。 万幸征西大军中,强制普及教育,让士卒读书识字,才能勉强完成贾诩的部署。 张瑞也是在此基础上,才同意了贾诩当初的票拟。不求能打出三渡赤水的恐怖战绩,只要能完成一次南北转换,就足以吊打袁术麾下文盲壮丁组成的军队。 庞德彻底陷入迷惘,问道:“主公不取南阳,亦不助荆州取南阳。那吾等在南阳日征夜战,究竟为何?” 徐荣露出欣慰的笑容,说道:“大事定矣,连我军校尉尚且猜不到大军兵锋所指何处,则袁术更无所防范!” 眼见庞德迷惘不已,徐荣笑着解释道:“南阳紧邻关中,如此重地怎能令其安稳?袁术占而有之,则虎视关中,围困武关。” “若我军助荆州占据南阳,焉知不会除狼而得虎?” “故我军南下围困樊城,只为引起袁术与刘表争端。唯有袁术、刘表征战不休,才能使袁术、刘表皆无力图谋关中。” 庞德惊讶的目瞪口呆,之前全军将士都以为铁骑南下是为了袭扰南阳,发挥铁骑纵横驰骋的优势。未曾想,这背后还有这么复杂的安排。 可随后庞德问道:“徐中郎,那吾等如今欲前往何处?” 徐荣剑指北方,意气风发的说道:“宛城!” 征西将军府铁骑压抑许久的机动能力,终于在一朝尽情爆发,一日惊艳所有荆楚豪杰。 铁骑一日急行三百余里(一百三十七点七公里,约合三百四十四汉里,高铁二十分钟,高速开车一个小时),从樊城神兵奇袭宛城。 此时,在邓县、樊城之间的袁术、刘表大军还在激烈对战。 骑兵再次显示出其无与伦比的机动能力,将其疾如风展现的淋漓尽致。 冬日里夜幕降临的极早,当征西将军府铁骑纵横三百里抵达宛城时,夜幕已经笼罩了整个南阳。 黑夜加深了南阳守军的恐惧心理,任谁对这神兵天降一般的恐怖情景都会惊恐不已。 袁术身穿貂绒毛裘站在宛城城墙上,望着城外烈焰冲天的大火,森寒与恐惧却从骨髓深处向全身蔓延。 内心想法遏制不住的蔓延,孟侯之攻,状若鬼神,奋武攻伐而南下,烈火疾风天降于宛城,日穷月急,不遑启处。 此时,别说将士们不敢出城迎战。 即便将军请战,袁术亦不敢答应,一旦守军覆灭于城外,则自己将沦为阶下之囚。 性命面前,所有的荣誉耻辱都不足一提! 全身胆寒的袁术问道:“城外大火起于何处?” . 第八十五章神匠胡伯 面对袁术的询问,手下人艰难的吞了口唾沫,低下头小心翼翼的回道:“是铁官所在。” “啊!”袁术悲愤怒吼! 宛城铁官,是南阳,乃至于汉室,甚至整个世界,规模最宏大最繁盛的冶铁中心! 自战国以来便有记载,“宛钜铁釶,惨如蠭虿”,盛赞宛城冶炼兵器之盛景。 而《汉书》更是详细记载了,大汉孝武皇帝在西部、西南部新设的十七个郡最需要的财资、铁器等物品皆由南阳铁官调运。 历经多位南阳太守的励精图治,南阳冶铁技术冠绝当世,规模宏大前无古人。 更重要的是,大汉以举国之力,在南阳铁官中培养了无数技艺通神的工匠,能打造神兵利器的大师,甚至有仅凭手工便能打造形态记忆金属的神匠(越王勾践剑的技术)。 如今这一切都要为征西将军府所得! 事实亦如袁术所想,在城外烈焰冲天的铁官所在之处,征西将军府铁骑团团围困了所有铁官徒。 雄壮肃杀的关西将士,一个一个将铁官从坊内提出。数十名铁官在熊熊火焰下,屈膝跪在冰天雪地当中。 徐荣令士卒给每人下发了纸笔,然后倒提着长刀走到一众铁官面前,神情肃杀的说道:“立即写出铁官徒中技艺最高超之匠人,按技艺排名依次书写,与其他人所写内容不同者,立斩!” 明晃晃的刀锋在烈焰中闪耀着致命的寒光,一众铁官无不胆寒。 一旦写错便死,实在太过恐怖,容不得任何人不谨慎面对。 这时候,只能用最真切的态度去思虑,稍有弄虚作假,立刻会身首异处。 所有人胆颤心惊的在纸上写下第一个名字。 站在铁官身后的士卒立即开始依次诵名。 “冶铁胡伯!” “冶铁胡伯!” “冶铁胡伯!” “制槊拓跋虎!” “冶铁胡伯!” “制槊拓跋虎!” “制槊拓跋季!” “冶铁胡伯!” …… “制槊拓跋季!” 听着一声声雄浑有力的诵名,铁官们惊骇不已,作为管理整个天下最繁盛冶铁中心的官员,铁官们识字乃是情理当中。 但一群粗鲁蛮横的军人居然也有大量士卒识字,确实是太过耸人听闻。 随着结果公示,很快便有三名铁官因所写名字迥异于他人,而被拉出队列,士卒手起刀落,将其斩首于一众铁官面前面前。 喷溅的鲜血落在无数铁官身上,温热的血液却令所有铁官感觉到一种彻骨的寒冷。 随后军中军教长将数据统计完成,向徐荣拱手回道:“将军,书冶铁胡伯者二十三人,书制槊拓跋虎者二十二人。” 徐荣立即向士卒吩咐道:“将此二人尽皆找出。” 在不远处,成片的铁官徒被披甲持矛的士卒分离看押,所有俘虏都抱头蹲在雪地当中。 一名名士卒走进俘虏人群当中,大声呵斥,询问道:“冶铁胡伯与制槊拓跋虎可在?能指认者,可免于一死!” 在求生的欲望下,很快二人便被其他铁官徒指出。 胡伯即胡家老大,拓跋虎则是大汉俘获的鲜卑族俘虏。 很快士卒便在名册中找到了二人的资料。 阎柔读完,眼中仿佛有烈焰燃烧,神情振奋不已,对徐荣说道:“徐中郎,此番立大功矣,返回长安之后,主公必有重赏。” 如此奇伟?仅两人便能得到重赏? 徐荣关切的问道:“此二人有何神异?” 阎柔激动的脸色潮红,回道:“冶铁胡伯者,已近乎天人,达随心所欲之境。在其手中,铁锭可随意变换,无不能造者。尤需在意者,其所造之物,尺寸分毫不差!” 徐荣眼神热切,征西将军府麾下文武,无人不知自家主公,所好者究竟为何。 最常念的便是工业生产! 而最在意的便是工业生产中的标准化与规模化。 新莽铜卡尺,便被主公推崇不已。 这位胡伯,其最大的意义,并非其近乎天人的锻造技术,可以锻造各种神兵利器。 而是其可以为征西将军府统一度量衡,尤其微末细小处在一寸之下的度量衡。可以制造大量统一规格的标尺,以促进主公最关切的工业生产。 无论是郑国渠的闸门,还是科学院的冶炼,甚至军中甲胄、神臂弓都将受益良多。 仅此一人,便能极大提升征西将军府治下各项事宜进步。 徐荣立即吩咐道:“将其家人一并找出,分一队士卒妥善照顾!” 一队士卒五十人,有五十名铁骑护卫在侧,即便遭逢大败,也绝不会令其有任何闪失。 甚至只要有一人将消息传回武关,届时武关数万大军哪怕屠戮南阳数百里,血流成河,也要将这位胡伯接回关中。 而这位名字略显老态的匠人,如今却只有三十多岁,正当壮年。 徐荣亲自走到其面前,说道:“恕吾等冒昧,请胡先生移居于关中。若胡先生有何心愿,可告知于某,某定竭力满足。” 见对方主将如此礼遇客气,胡伯方才稍稍安心,犹豫了片刻,拱手说道:“吾父年老,某若不在身旁尽孝,恐难熬过今冬,能否请将军一并带其入关中?” 徐荣语气坚定的宽慰道:“胡先生但请放心,君之家人吾等将会无一遗漏,全部带往关中。若令尊年老体弱,某将寻一马车,充当座驾。吾主征西将军重视学者匠人,胡先生此去关中,必然将充任科学院教习。下次相见,可能便是某向先生行礼矣。” 这种待遇不仅仅是地位,更是尊重。科学院首席执教马钧,马先生,为军中打造无数神兵利器,活无数将士性命,可谓尽得三军之敬服。 关于征西将军重工匠的传闻,胡伯有所耳闻。 有清流嘲讽其为工匠将军,好奇淫巧计,而不尊贤人名士,实为竖夫崛起,无才无德。 一向认为清流比官府可信的胡伯,这一次却并未听信清流之言。 作为匠人,胡伯太清楚,士农工商四级排序中,匠人究竟受到何等歧视。 而且胡伯坚信,只有匠人才能有朝一日真正使社稷改天换地。 征西将军重视工匠,绝不是无才无德。反而是一项善政,最有可能厚积薄发,称雄于天下。 . 第八十六章精锐骑兵必配长槊 胡伯在冶炼上近乎天人的技术让一众征西将军府将校惊艳不已,随后众人对能与之比肩的拓跋虎更加感兴趣。 拓跋虎,又名拓跋季,也是按兄弟排行次序命名的名字,名季说明其乃是拓跋家最小的儿子。 随着拓跋虎被士卒带到众人面前,众人已经很难在其身上看到鲜卑族的影子,其人一身粗布麻衣,蓄发右袒,与诸夏苗裔并没有很明显的区别。 阎柔对着资料读到:“光和四年(181年),鲜卑大人檀石槐死,其子和连继位,亦数次寇略边境。后出攻北地郡,廉人善弩射者射中和连,即死。拓跋虎于此役被俘,因其善制槊而被扭送铁官。” 汉军骑兵的制式装备长期为卜字戟,而与之相对,鲜卑则以槊为主要格斗兵器。 对于槊强悍无比的战力,史书记载最通俗直白的一次是“群贼数千,精甲曜日,奋跃争进。朱龄石所领多鲜卑人,善步槊,并结陈以待之。贼短兵弗能抗,死伤者数百人,乃退走。” 精甲曜日的数千重步兵奋跃争进,却被手持长槊结阵的鲜卑人打的不能相抗,死伤数百退走。 可见长槊在破甲方面的确具有强大的战力。 这是因为长槊的槊刃非常长,长达近两尺,远远长于普通的枪、矛类武器。槊锋具有明显的破甲棱,上好的槊刃也会同八面汉剑一样,有八个面。普通的鱼鳞锁子甲、铁圜甲、明光铠,在破甲的槊刃之前,一击而破。 除了槊刃,上等马槊,往往也会使用柘木做槊身。宋朝最著名的武器,神臂弓,用的是桑木,《容斋三笔》卷十六《神臂弓》:神臂弓,其法以桑木为身。 而柘木——又名桑柘木,是桑木之中名贵的一种,被视为槊的首选,其硬度与柔韧度均极其出色。 选用这么高档的材料后,其加工工艺也十分复杂,以发挥高档材料的实力。 首先是取上等韧木的主干,剥成粗细均匀的蔑,胶合而成。再把细蔑用油反复浸泡。泡得不再变形,不再开裂,方才完成了第一步。 而这个过程耗时将近一年,一年之后,将蔑条取出,荫凉处风干数月。 后用上等的胶漆胶合为一把粗,丈八长,外层再缠绕麻绳。 待麻绳干透,涂以生漆,裹以葛布。 葛布上生漆,干一层便继续裹一层,直到用刀砍上去,槊杆发出金属之声,却不断不裂,如此才算合格。 然后去其首尾,截短到丈六左右。前装精钢槊首,后安红铜槊纂。不断调整,合格的标准是用一根麻绳吊在槊尾二尺处,整个丈八马槊可以在半空中如秤杆般两端不落不坠。 这样,武将骑在马上,才能保持槊尖向前而不费丝毫力气。 如此制造出来的槊,轻、韧、结实。武将可直握了借马力冲锋,也可挥舞起来近战格斗。只是整支槊要耗时三年,并且成功率仅仅有四成,因此造价高得惊人。 丈八长槊,换算起来长达四点一米,若非有这么多的优点,即便是关羽、赵云这种猛将也挥舞不顺畅。 当然也正是因为其巨大无比的优势,才能成为天下最精锐骑兵的制式武器。手持四米长槊冲锋,敌军铁骑与步兵枪阵,甚至来不及接触己方精锐骑兵,便已被长槊挑飞。 这么精良的武器,对每个武将而言都是极为珍贵的存在。 所以在赤壁之战前夕,曹操即将一统全国,最意气风发之时,得意洋洋的酾酒临江,横槊赋诗,对身边群臣说:“我持此槊,破黄巾,擒吕布,灭袁术,收袁绍,深入塞北,直抵辽东,纵横天下,颇不负大丈夫之志。今对此景,甚有慷慨。吾当作歌,汝等和之。” 而赵云在长坂坡一战,被罗贯中浓墨重彩的写出一句,砍倒大纛两杆,夺槊三条。将夺槊与砍倒大纛相提并论。 要知道这个时代普通将领是没有大纛的,只有高级将领,一军主将才会有大纛。可以想象若于禁督七军征伐,被一员敌将孤身一人砍倒了七军中的两杆大纛,那该是怎样恐怖的战绩。而夺槊三条,其荣誉竟能与此比肩。 征西将军府精锐铁骑数以万计,战力冠绝当世,与长槊最是搭配,面对能制槊的人才,徐荣十分关切,问道:“其具体才能究竟如何?” “技艺通神,三年制槊两千六百九十二根,其成功率超过八成,两倍于寻常工匠,且速度极快,一日能造槊三支。以上皆为其一人之力,若给其学徒、仆役,为其解决搬运、清理、绦洗等杂务,其一日甚至足以制槊四至五根。令其教导大量学徒、弟子,一日或能制槊二十余根。” 周围一众将校皆呼吸沉重,这意味着三年之后,征西将军府将会有一支人数近万的铁骑,装备精良马槊与明光铠,配以角弓、横刀,这天下何人可当? 胡伯的技艺关乎整个征西将军府壮大,对文臣、学者意义极大,将校们只是尊崇。但拓跋虎不同,其技艺切实关切到铁骑战力,影响着每个人的军功。 因而徐荣眼神热切的望着拓跋虎,问道:“君可有何要求?” 拓跋虎脸上并没有一丝背井离乡的伤感,南阳本就不是其故乡,其只是被俘虏发配至此,对南阳也没有任何感情。 在此刻拓跋虎脸上竟然流露出一丝贪婪及欲望,盯着徐荣问道:“是否某提任何要求,尔辈都能满足?” 徐荣淡然一笑,人才有欲望对一个势力而言是一件好事。正所谓有欲望才有动力。以征西将军府之富庶,用钱砸也能砸的人才忠贞不二。反倒是一名人才,无欲无求,才是真正棘手。 因而徐荣回道:“直言无妨。” 拓跋虎咧嘴发出得意的笑声,指着一名铁官说道:“某思慕其妻数年矣,其妻高贵白皙,某无数夜里遐想要将其鞭挞征伐!” 徐荣淡然的挥了挥手,对身旁士兵吩咐道:“允之,将其妻带出。” 很快一名丰腴水嫩的妇人被带出,送到拓跋虎面前。拓跋虎粗糙枯瘦的双手忍不住在妇人身上游走,引起妇人竭力反抗拍打。 拓跋虎一朝心愿达成,发出猖狂的笑声,对徐荣说道:“尔辈遂我心愿,某不能无所回馈。在木材堆中,某曾暗藏五百余支槊杆,尔等若现在去取犹时未晚。待返回关中,某为其装上槊刃,便可成型,装备骑军。” . 第八十七章名门子弟仓皇求救 待拓跋虎领着妇人离去,黄忠朝其背影重重的吐了口唾沫,骂道:“小人得志。苍天未开眼,竟将神技赐予如此奸人。” 徐荣负手而立,笑着说道:“某倒是期望这种卑鄙小人能多一些,满足其欲便能投效关中,助力我大军如虎添翼。能得此十人,便能早一年结束战乱。” 这点黄忠倒是认同,有十名这种等级的工匠,征西将军府武备,将精良至让人惊叹的地步,足以迅速扫平天下诸侯。 况且如今天下大乱,死难百姓数以百万计,夫妻相食的事情每日都在发生,仅南阳此战便死伤军民百姓便多达数万,黄忠愤慨一句后便不再感叹。 征西将军府麾下大将性格各不相同,如锦衣卫都指挥使赵云则仁义谦恭,中郎将高顺则威严清白,张辽则骁烈刚毅,段文则慷慨弘毅。若统领铁骑的是这几位中郎将,今日南阳必然会减少许多罪恶。 但五位中郎将与内阁还是一致推选了徐荣领铁骑劫掠南阳,便是看中徐荣的铁血与冷漠。 出身西凉军的徐荣,无疑沾染了西凉军残暴冷酷的风格,历史上徐荣大败孙坚,生擒颍川太守李旻,将其活烹。 正是因为这种性格,在劫掠南阳时才能做的更彻底,缴获更加丰厚。 换赵云、张辽统兵,适才必然会毫不犹豫的拒绝拓跋虎要求,因而会引起拓跋虎怨愤,与五百长槊失之交臂。 徐荣显然做的更残酷,更淋漓尽致,满足了两名人才的要求后,立即心如铁石的望向余下铁官说道:“继续书写能工巧匠性命。与众不同者,这三具尸骸便是下场。” 很快下一名工匠的姓名被写出,冶铁李适。 阎柔找到李适资料,诵读道:“李适,善锻精金良铁,凭此所造长剑,十数年不腐不锈,长剑永不弯曲,能自复其形,谓为神技。” 永不弯曲?徐荣讶异,亲手试验了一番长剑。长剑抵在铁甲上,扭曲近九十度,但卸力之后,剑刃立即反弹平直。详细打量,长剑依旧锋利笔直,形态丝毫未改。 这简直突破了众人认知常理,因为金属具有极强的塑形性,一把剑如果被砸弯曲,必须要回炉精细锻打,才能恢复笔直。 就像钢筋,如果强力将钢筋两端拧到一处,变成一个圆形,钢筋绝不会瞬间反弹,变成一条笔直的长棍。 而眼前长剑确实做到了永不弯曲。 徐荣惊叹不已,立即派人将其找出,妥善护卫。 随后一众铁官又陆续写出十余个姓名。 锻甲徐玮,擅长锻造甲片,一日所造甲片,足供数十人串联,将其制为铠甲。 善农李鲍,擅长制作农具,所作锄头、镰刀坚固耐用,百姓数年无需修缮。 力士张重十,擅长抡锤,每次锤炼,力度相同,有其抡锤,锻造速度可增数倍。 这些人看起来不像奇人异士,其技艺也朴实无华,但却都是能切实提高产能的实用技艺。是征西将军府最欢迎的一类人才。 在天亮之前,徐荣又从一众铁官手中逼问出三百余名能供巧匠的姓名。 其中或擅长锻刀造剑,或能制强弓硬弩,或能打造各种攻防器械、井栏冲车床弩,亦有人会制作马槊、斧钺等各种利器,不一而足。 可谓是将南阳巧匠中的精英一网打尽。 此外铁官作坊内,铁骑还缴获了两千余套铁甲,五千余强弓,二十余万羽箭,极大的充实了铁骑的武备。 下半夜数百名将士驱散了余下的铁官徒,将宛城铁官工坊付之一炬,数百处同时点燃,大火很快便蔓延的无法收拾,火光映红了整个天际,黑夜亮如白昼。 天亮之后,徐荣下令阎柔率一千铁骑护卫数百名工匠远离战场。 然后剩下的五千余人便开始展开攻城,铁官营地内缴获的云梯、井栏正好派上用场。 关西铁骑以骑射为掩护,两千余人披覆铁甲下马步战,开始填平护城河。 看着旌旗招展,甲光曜日的大军,以及无数排开的精良攻城器械,城中文武,一日数惊。 自视甚高,不愿沦为阶下囚的名门子弟袁术,彻底抛弃了颜面,一日六七批的派出信使,向属下发出召集令,命令各处大军星夜回援宛城。 武关下的张勋、鲁阳的孙坚、樊城的乐就,皆收到了袁术严令,命各处大军不计一切代价,立即返回宛城。 武关前南阳军大营中,几位南阳大将对着书信皆是绝望不已。 纪灵性格冲动,大骂道:“这军令岂不是让吾等去送死?乃翁干尔老母!这是哪个竖子所发军令?” 陈简脸色阴沉,大概已经猜到发令者正是后将军袁术本人,但却并未出言制止,实在是这道军令太过愚蠢。 难道武关中的征西大军全是土鸡瓦狗吗?岂会坐视三万大军仓皇后撤,而不理不睬。 事实上,所有人都能预料到,众人一旦仓皇撤离大营,数万关西大军会立即趁势掩杀,一场大败已不可避免。 作为主将的张勋,深感绝望。 与征西将军府一战,因为主公的胡乱指挥,南阳大军甚至未曾正面接敌,便已尽落下风。 先是不顾军事部署,强令大军由防守转为进攻,数日之内便折损了桥蕤所部万人。 自己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率众抵达武关城下。 然而关西大军避而不战,为遵循主公军令,南阳大军不得不亲冒矢石,猛攻天下雄关武关。 士卒死伤无数,全军士气低落。 然而还未等众人做好部署,主公又蛮横的下令全军不顾一切从武关城下撤离。 这种情况下匆忙撤离,那与要求众人赴死有何区别? 张勋深深叹息一声,问道:“如今之计,诸位可有何对策?” 雷薄怒骂道:“能若何?只能趁夜逃离,祈求关西铁骑放下屠刀,饶吾等一命!” 纪灵暴躁的踢翻桌案,吼道:“深夜逃窜,军心不定,敌军只需派数百人于四面擂鼓呐喊,我三万大军便将不战而溃!” . 第八十九章陈简投降南阳军崩溃 面对纪灵的暴跳如雷,雷薄烦躁不已,大吼道:“难道某不知晓?军情如此,能奈若何?若是白日撤退,关西铁骑甚至无需呐喊,只在一旁虎视眈眈,吾等便将被冻死于冰天雪地当中!” “干他老母!这奇蠢无比之军令!”纪灵怒吼。 此时此刻,众人已无心关注纪灵是否恶意侮辱主公。 能成功活着逃离武关,再思考其他事情吧。 撤离之艰难,除了因为自家主公的胡乱指挥外,还与征西将军府强悍无比的铁骑息息相关。 关西铁骑,肆意游荡于南阳大营周围,密切监视着南阳大军的一举一动。数万大军行动,规模浩大,想逃过关西斥候侦察,绝无丝毫可能。 最终还是张勋发扬大将之风,部署了一个较为稳妥的方案。 说道:“若欲三万大军神不知鬼不觉撤离武关,乃是异想天开。必须壮士断腕,以顾全大局。明日某将派遣全部铁骑,外出绞杀征西将军府骑兵斥候,以封锁敌军眼线。” “而后,需有人率部殿后,猛攻武关以吸引敌军注意,以免敌军发现我军正在陆续撤离。” “诸君,何人愿引军殿后?” 纪灵、陈简、雷薄三人同时沉默,此时此刻留下殿后,无疑是九死一生。 以征西将军府大军之战力,数万人发起猛攻,南阳军绝对抵挡不住。 桥蕤所部万人的覆灭,已经证实了这一点。 论骁勇善战,荆州士卒确实不如关西雄师。 张勋目光在三将中间巡视许久,纪灵与雷薄皆暴跳如雷,唯有陈简一直脸色阴沉,默然不语,有良将之风。 张勋便起身走到陈简面前,躬身一拜,说道:“非将军无以安时局,请君率部作为殿军,如何?” 陈简脸色阴郁,说道:“以五千弱旅而当关西数万雄师,某亦不敢断言能做到全军败而不溃,退而不乱。” 雷薄与陈简关系密切,立即插嘴说道:“军情危急至此,又非吾等之过错!能迷惑敌军诚善,若事有不顺,便及时抽身而退!何人有颜面埋怨?” 这等于是直言劝陈简若军情紧急,便弃军而逃。 若是平日里,张勋绝不会容忍这等扰乱军心之言。 但南阳大军如今被自家主公指挥的一片混乱,陷入险境,还谈何士气。 因而张勋只当并未听懂雷薄之言,充耳不闻。 但张勋显然看错了陈简。所谓吠犬不咬人,疯狂叫嚣者,往往只是徒有其表。真正能做出凶狠决断的,往往是陈简这种沉默阴郁之人。 历史上陈简便未曾对袁术忠贞不二,曾主动背叛袁术落草于潜山。 建安四年(199年),袁术为曹操所击败,想要往潜山投靠旧部陈简,却为陈简所拒。 袁术败死后,陈简与雷绪、梅乾等人聚众数万在江淮一带掳掠。建安十四年(209年),陈简、梅成再次以氐六县反叛曹操。曹操便派于禁、臧霸等讨伐梅成,派张辽督张郃、牛盖等讨伐陈简。 这种沉默、阴狠之人,才会真正做出叛乱的决定。 在陈简担任殿军后,张勋又详细规划了各路大军的撤离路线。纪灵所部伤亡惨重,为前军,率先离去。张勋所部主力一万五千人随后为中军,雷薄五千人最后离营,为后军。 次日拂晓,雄壮的鼓声便响彻云霄。 营中伙夫为雷薄所部五千人准备了丰盛的肉食与美酒。 五千士卒饱食之后,便开赴向武关之下,开始猛攻武关城防。 张勋所部三千铁骑尽出,游弋于大营附近三十里处,绞杀一切潜藏的征西将军府斥候。 当武关处响起了沸反盈天的喊杀声后,南阳军大营中的将士亦开始依次列队离开。 近三万大军抛弃了一切辎重物资,仅携带三日粮草,便轻兵兼道以出,急速向东方离去,开赴宛城。 但南阳大军刚刚离开大营不足十里,便发现一道道狼烟在大军周围飘起。 冲天的狼烟,令张勋如坠冰窟。 这必然是潜伏在大营附近的关西斥候所发出的警讯。 只是敌军为何会在南阳军大营附近设置狼烟?莫非早已料到己方会仓皇撤退?那陈简所部攻城围困,阻拦敌军斥候返回武关还有何意义? 森寒笼罩了张勋全身,立即对传令兵大吼道:“传令全军,疾速离去。趁陈简所部仍在奋战,全军远离武关,开赴析县驻扎!” 当一道道乌黑的狼烟飘荡于蔚蓝的天空。 此醒目景象很快便引起武关守军的一阵欢呼。 段文兴奋的冲到武关关墙上,对三军将士大吼道:“二三子,敌军一切部署,果如我军庙算所料,其败亡在即!即刻出关追杀敌军!敌营中美酒、美食,今日尽皆归吾等所有矣!” 顿时武关内鼓声如雷,南阳大军苦攻多日未曾打开的关门,如今洞开到底。 无数黑袍玄甲的精锐士卒,列阵严整,长矛如林,高举旌旗,从门洞中步履整齐的跑步而出。 无数面旌旗连绵不绝,一队队甲士鱼贯而出,大军声势浩大,战意高昂。 这种雄师劲旅完全不是五千孤军所能抗拒的。因而陈简很果断的下令,全军投降,不得顽抗。 四千余大军密密麻麻的跪伏在武关之下,道路两旁。 旌旗被卷起仍在士卒膝盖旁污秽的泥地当中,长刀皆被双手举过头顶,四千余人,无一人敢抬头仰视队列严整跑步经过的大军。 视线中只有无数只雄厚沉稳的脚步,以及无数精光曜日的甲胄。 作为陈简的至交好友,雷薄完全未曾想过陈简会毫不抵抗便率全军向武关投降。 因而当关西铁骑疾速追杀而至时,雷薄所部完全未曾防备。 铁骑毫无阻碍,势如狂澜一般冲进雷薄军中。 五千人措不及防,被一战击溃,阵斩千余人,雷薄当场战死,余众漫山遍野的四散逃窜。 后军密密麻麻的溃兵极大动摇了张勋所部中军的士气。 中军甚至不清楚敌人从何而来,连列阵都来不及,后军便已崩溃。本就是仓皇撤离,如今又连敌军数量都不清楚,导致中军军心动摇。 仓促应战,两万大军仅坚持了一个时辰,便全军崩溃,张勋仅以身免,逃离战场。 . 第九十章缴获丰盛令人惊叹 南阳军大营,如今已经高高飘扬起征西将军府玄黑色的旌旗。 无数征西将军府将校兴高采烈的聚集于帅帐当中,往来不断的信使传回一个又一个令人振奋的捷报。 “禀将军,我部校尉郝昭率军逼降敌骑千三百人,俘获骏马一千四百余匹。” “禀将军,我部校尉郭淮率铁骑俘虏贼众三千五百余人。” “禀将军,我部校尉侯成率铁骑斩首两千余级,俘获敌将五人,夺大纛七杆,获强弓、硬弩数以千计,重铠上千套。” 比及日暮,铁骑追杀三十余里返还,大营中已升起无数处篝火,一坛坛美酒被搬出,无数粮食被分发,大块烤肉、大盆粟米、大碗肉汤、可以尽情享受。 甚至还有上头猪羊被宰杀,供士卒在篝火上翻烤。 南阳之富,为当世翘楚。与南阳发生战事,一次酣畅大胜,不但填补了大军开拔、征伐所消耗的府库物资,甚至缴获还有大量富余,能极大充实征西将军府财政。 若每次战事都能有这种缴获,征西将军府怕是能对战争乐此不疲。也难怪北方胡虏总是想南下劫掠,只要一战获胜,缴获到的物资,能使整个部族都能滋润的活过数年。 这种诱惑,除了确实打不过中原以外,没有任何其他因素能克制。 胡虏也是人,也会害怕。兴师动众数万,抢劫了中原边境一笔财富,结果不到明年,中原就调来了十几、二十万全副武装的大军进行报复,整个部落无论男女老少斩尽杀绝。 这种血腥恐怖震慑下,大部分时间胡虏都是很消停的。 之所以看史书会有北方胡虏长期袭扰中原边境的印象。那是因为中原政权与胡虏的战争,在纪事上有极大不同。 中原王朝是以一个朝代为标志。比如大明三百年,大汉四百年,只要有大败就是载入史册的耻辱。 而北方民族则是以一个领袖为标志。只要这个部落头领打赢中原一次,就是历史性的人物,哪怕之前已经被斩尽杀绝了十八个部落,也不会有人问津。 征西将军府将士亦亲身经历过这种境遇。并州境内被驱离、斩杀的乌桓、匈奴、鲜卑族人,连个名字都未留下,只有一串冰冷的数字呈现在册文上,没人会多问一句。 而在史书上的记载也会是简单无比,“时胡虏为害,北疆不靖,初平元年,并州牧张瑞逆击之,大克,斩首数千级。” 多少将士的浴血厮杀、军功荣誉、流离苦难,只化为史书单薄一句。 但活在时下,军人们却还是兴高采烈。南阳军大营中,将士们围着温暖的篝火,慷慨高歌。有热烈者已经左手持肉,右手端酒,在篝火中间扭起了腰腿,舞起了步伐。 不同队伍之间甚至派出了代表,在两队的篝火缝隙间斗起舞来,引得无数士卒围观、喝彩、欢呼。 军人们的豪情热烈直冲云霄,士气高涨如虹。 围观着士卒载歌载舞的将校们也笑容满面,实在是这一战的收获太丰厚。 比及夜幕,缴获详细仍未统计完成,不过初步的报告已经足够让人振奋,高顺拿着册文对贾诩说道:“此战,我征西将军府出动三万大军,共斩首七千一百余人,俘获战马两千四百余匹(加上析县桥蕤所部数百匹),俘虏一万四千五百余人,逼降六千四百余人。” “此外大军尽获南阳大营物资、析县、南乡县之府库,共计粮草二十五万石,黄金两千三百斤,白银四千二百斤,强弓七千三百张,强弩两千两百副,铁甲六千八百套,皮甲三万五千七百套。长矛七万六千根,战刀六万两千柄、各式盾牌一万一千余面。” “武钢车三千三百辆,马车、牛车合计两千两百辆,驽马、驮牛两千余,猪羊三千余只。” 这份巨大的收获,令贾诩由衷感慨道:“南阳人口数百万,位居天下中央,富庶繁华,财税足抵一州,又有规模宏大之铁官,其富庶程度,令人惊叹。” 高顺重重点头,六千八百套铁甲,即便相比征西将军府也不遑多让。 今秋清查府库之时,征西将军府总共才有一万八千套铁甲,征西将军本人还曾经感慨终于能够组建一支人数万人的玄甲精骑了。 如今十月,算上铁官新造的铁甲,征西将军府全军所拥有铁甲亦不过两万五千套左右。 仅一战缴获,就接近征西将军府数年积累的两到三成。 果然是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战争诚可谓发家致富的捷径。 此外投降、俘虏士卒多达两万余人,这些都是最年轻力壮的劳力,足以为征西将军府增加两万户籍。 高顺甚至玩笑道:“若能每季出武关与南阳大战一场,无需两年,则关中府库充实矣。” 一众将校莞尔,这是将袁术当成肥羊了? 随后段文笑着说道:“如今酣畅大胜,今夜只谈美酒美食,不谈政务。诸君且尽情享受胜利与喜悦。” 三军欢庆,将士无不尽兴。 次日全军向东开拔,沿着南阳军溃败的方向一路进军,直逼宛城。 三日后,征西将军府三万大军会师于宛城城下,将宛城围的水泄不通。 有大量攻城器械可以使用,大军当日便对城池展开猛攻,士气如虹的将士数次攻上城墙,宛城岌岌可危,随时可能沦陷。 袁术这位名门公子,在军事上的无能再次震惊了征西将军府将校。 以五千将士,数万民夫守城,却几乎被一鼓而下,这实在是有负袁术英雄侠气传扬天下的盛名。 贾诩不得不紧急调整军事规划,转而派大军剪除宛城周围郡县,清缴南阳府库。 同时派五百里加急,一日一夜横跨半个南阳与半个京兆尹郡,向张瑞请示,是否还继续攻打宛城。 以袁术目前表现而言,再继续围攻宛城,很有可能会将袁术削弱至抵挡不住刘表的程度。 导致刘表迅速收复了南阳。 这只能说,贾诩还没见过袁术在匡亭之战的表现。 数万大军被兵力弱小的曹操仅用一战便轻而易举击溃。 . 第九十一章段文跋扈 征西将军府如今连关中、并州都没有安稳下来,北方胡虏、东方董卓、黑山张燕、凉州羌族、氐族与关中诸将,无不是虎视眈眈。 不可能继续占据南阳,与据地数千里,带甲十余万,称雄荆江的刘表继续纷争不休。 在内阁辅臣的规划中,最好的局面是南阳袁术与荆襄刘表在南阳争斗不休,持续一两年时间。 因为贾诩所设的弱敌之计,需要一至两年时间才能解决关中诸将,稳定关中。 拥有了稳定的后方之后,征西将军府才能出雄兵与袁绍、曹操等人争雄于天下。 再此之前稳定的南阳,并不符合征西将军府利益。 所以无论南阳尽归于袁术还是归于刘表,都有可能对关中造成威胁。 尤其是很难想象刘表在站稳整个荆州后,能够一直默守城池,丝毫不扩张,死心塌地的做征西将军府东南壁垒。 所谓的座谈客,守成之人刘表,可并不像评价一样老实本分。 在历史上其曾经挑动益州叛乱,使益州将领甘宁、沈弥、娄发等人掀起叛乱。多次联合张绣进攻曹操部署的南方大将曹洪于叶城,更与交州连年征战不休,任命部下赖恭为交州刺史,任命部属吴巨为苍梧太守。 张瑞没有考验人性的想法,因为人性最经不起考验。 尤其是野心勃勃的诸侯,都是眼中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征西将军府铸币收割荆州财富,一旦刘表占稳了南阳,恐怕同样会封锁武关,阻止荆州财富流向关中。 因而张瑞当日便做出回复,暂缓进攻宛城,遣使与袁术商谈停战事宜。 张瑞完全是打着走之前再薅一次羊毛的主意,无论是否能成功,大军都要撤回武关之后。坐视袁术部将孙坚与刘表在南阳境内大战一场。 但袁术却给了张瑞一份极大的惊喜。 当听到征西将军府遣使议和时,袁术惊诧至不敢置信。 甚至怀疑征西将军府使诈,有谋臣分析,或许是因为一南一北两路大军即将回援宛城,导致征西将军府大军有可能会陷入腹背受敌的险境,因而征西将军胆寒,才主动提议罢兵。 无数文武纷纷表示,此乃天赐良机,此时绝不能议和。 然后在次日,征西将军府便递上了南方大军统帅乐就的大纛。 乐就统帅的两万余人,倒并非败于征西大军之手,而是败给了蔡瑁、黄祖统帅的荆州大军。 荆州军本就人多势众,蔡瑁才能亦远在乐就之上。 历史上孙坚因为冒进,乘胜夜追黄祖,黄祖部兵士从竹木间暗射孙坚,杀之。袁术由是不能胜刘表。 这段记载,很直白的说明了袁术麾下众将,除了孙坚,便没人能挡住荆州军。 更何况因为袁术的胡乱指挥,导致乐就所部仓皇后退,被蔡瑁趁势掩杀,崩溃乃是必然之事。 上万溃军一路溃逃,又在新野遭遇近万关西铁骑突袭,能逃脱者寥寥无几。 这种情况下,袁术的嫡系死伤殆尽,仅剩下孙坚一路援军。 而孙坚是外将,并非袁术嫡系,能否指望的上还犹未可知。 即便赖孙坚之勇,成功解了宛城之围,袁术又有何面目再指挥孙坚。 因而在收到乐就大纛后,袁术立即遣使回复,愿意和谈停战。 征西将军府派出了堂堂中郎将段文作为谈判使节,进入宛城。 在上百名甲士的护卫下,段文一身崭新玄黑色战袍,气度威严,雍容大度。 昂胸阔步的走进袁术奢华的府邸,啧啧叹道:“尔辈战场厮杀不见本事,这奢侈享受倒真是一流。” 一名袁术部将怒斥道:“狂徒,在我主公府上还敢出言不逊,当心吾等治尔不敬之罪!” 段文桀骜不驯的扬着下巴,斜眼看了一眼说话之人,啧了一声,轻飘飘的吐出三个字:“杀了他!” 南阳文武惊诧的互相对视,皆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可下一刻,五名征西将军府甲士同时拔出耀眼的长刀,在众人都惊愕不已之时,大步向前。 下一刻白刃霜飞,红血星流。残肢断臂与喷溅的鲜血伴随着凄惨的嚎叫声,充斥整个庭院。 顷刻间袁术的这名部便被乱刀砍为碎片。 此时,一众围观的南阳文武才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怎样恐怖之事,纷纷惊恐胆寒,连忙后退逃窜。 走廊与庭院中陆续涌出数十上百名侍卫,手持刀枪、弓箭对准了段文等人。 百名甲士瞬间结成圆阵,将段文护卫在中间。 但段文大笑着推开身前的甲士,沉着自若的走到圆阵前方,对着南阳文武嘲笑道:“某便站在这里,何人敢杀某?” 一众南阳群臣吃力的咽了口唾沫,终于见识到何为骄横跋扈。 征西将军府中尽是这种骄兵悍将,战力如何能不冠绝当世。 在宛城被对方大军团团包围之际,南阳文武怎敢诛杀对方使节,尤其对方还身份高贵,乃是征西将军府中最位高权重的五位中郎将之一。 一旦将其诛杀,即便征西将军本人有议和之心,也不得不抚慰军心,下令强攻宛城,以报此血仇。 最终袁术主簿阎象叹了口气,说道:“此乃其言行不当,引发误会。就此揭过,还望段中郎严格约束部下,莫要再发生此类事情。否则,某亦难保宛城将士不会哗变。” 所谓哗变,显然只是一个托辞、借口,意在威胁段文,莫要继续嚣张跋扈,否则南阳大军亦将不惜代价将其诛杀。事后托以军士哗变,导致征西将军府中郎将死于叛乱之中。南阳群臣虽然惋惜,亦无可奈何,万望征西将军节哀。与后世米帝的神经病枪手有异曲同工之妙。 段文终于正眼打量了一番南阳群臣,对阎象赞道:“袁术麾下竟还有先生这等忠烈贞干之贤臣,可惜其却不能用,否则何至于一败涂地。先生可有意向投效吾主?吾主英姿勃发,雄才伟略,心怀天下,正是能令先生一展才华之明主!” 阎象重重冷哼一声,说道:“忠臣岂事二主!收回汝那无稽之谈。” . 第九十二章苛刻条件 阎象的回答早在段文意料之中,之所以有此提议,不过是故意离间而已。 一位连对手都敬重的贤才,却被己方君主所忽略,日后君臣当如何相处? 自此敬重有加,引以为心腹重臣,言听计从? 看起来似乎很合理。 但却不符合人性。 大部分人的第一反应应该是恼羞成怒。 尤其那些位高权重,割据一方的诸侯,无不是心高气傲之徒。 这种事情岂不是会显得自己愚蠢无能,没有识人之明? 袁术的心胸,不论怎么看应该也是不如袁绍的。 袁绍历史上不用田丰之计,导致兵败官渡。袁绍军既败,狱卒都对田丰说:“君必见重。” 田丰则回道:“若军有利,吾必全,今军败,吾其死矣。” 袁绍返回邺城后,果然恼羞成怒,对谓左右众臣说:“吾不用田丰言,果为所笑。”遂杀之。 这是人性最经典的例子。 作为君主,袁术从头到尾目睹了段文言行,面容不动声色。 待双方入座后,袁术问道:“孟侯何意欲罢兵停战?” 段文身躯笔挺,当即回道:“后将军怕是有所误会,吾主并未答应停战。我三万大军随时可以继续猛攻宛城。我军数次遣使,也皆是询问后将军可有停战之请求?” 袁术冷哼一声,回道:“我宛城中仍有大军数万,谷支十年,何须请求停战?” “那便告辞!吾等战场上兵戈相见!”段文立即起身,平静告辞。 袁术被气的脸色铁青,恨不得立即将段文赶出府邸。 所有南阳文武都能看得出段文只不过是一名粗鲁行伍,并不善交际辞令,一切言行作为无非是挟征西将军府大胜之威而已。 此时放任其离开,最多令其回营被训斥几句。 但南阳的军政要务却要继续糜烂,宛城被围,导致后将军威严有损,难保郡县、豪强不会趁机叛乱。 更需要担忧的是,名望扫地的后将军,还能否折服孙坚。刘表在南部的寇略,要夺取南阳多少领土? 袁术还在思虑实力保存与颜面意气究竟哪个重要,阎象已经忍不住开口,对段文挽留道:“段中郎何必急于离去,不妨坐下交流一番,究竟如何才能双方罢兵,使南阳、关中重归于好,双方军民免受苦难。” 袁术面色铁青,没有出言反对,保持了沉默。 段文如此才大气从容的坐回案席上,看向阎象,说道:“尔等擅起战端,围困武关,实乃恶劣至极。然吾主念生民之不易,恤南阳百姓生活之艰辛。故对尔等网开一面,只需尔等签署一份协议,双方就此罢兵。我军所占郡县,尽数归还。” 最后一句,令满堂文武无不欣喜悦然。 以如今南阳战力之凋敝,想从征西将军府手中夺回郡县无疑是痴人说梦。此前所有人都以为和谈是在默认宛城以西郡县归征西将军府所有的基础上进行。 如今对方居然不图一城一县,甚至将所占领的郡县都归还给南阳,实在是令人喜出望外。 即便袁术的脸色都缓和了许多,开口问道:“孟侯有何要求?” “其一,南阳不得再围困武关,需保持商路畅通。” “可!”袁术立即答道。 这一点乃是南阳文武意料之中。征西将军府大军正是因此而兴师动众,若不答应,对方绝不会善罢甘休。况且,以南阳军队如今情况,也无力再继续围困武关。任何一位将领都不敢再领兵前往武关附近。 此战,率部赶往武关的四名将领中,一降,一死,一俘,只有主将张勋仅以身免,死里逃生。 这战损率实在太过恐怖。足以使残存的所有将领胆寒。 “其二,三年内南阳不得设置关津税。” 在秦汉,征税的重点一直是人头税,商税在整体税赋当中占比极小。关津税更是在税赋总值中占比微乎其微。 事实上关津税这个税种的设立本就违反朝廷法度,乃是乱世中诸侯自行增加的税赋名目。 关于关津税,在周朝以前是:“关讥而不征”。设置关卡不在于征税,而在于稽察“异服、异言”的行人。春秋战国时期,诸侯割据,商旅众多,关卡开始征税。 秦朝一统六国后,在全国范围内取消关税。汉承秦制,关梁无阻。 所以在初平元年,天下群雄并起,讨伐董卓之前,汉室并不存在什么关津税。 袁术设置关津税不足一个月,南阳大军便已围困了武关。 如今要取消这条政令,对南阳而言并无太大困难。 只是阎象好奇的问道:“为何是三年?三年后又该如何?” 段文耸了耸肩,说道:“三年之后时局如何谁又能知晓。或许南阳已不为尔辈所有,一郡三十七县尽归于荆州。” 袁术重重的哼了一声,回道:“区区刘景升何足挂齿!即便征西将军府消散,我南阳亦稳如泰山!” 段文一笑,懒得与其逞口舌之利。 继续说道:“其三,因为尔辈擅启战端,需赔付我大军开拔之资,共计黄金万斤,白银万斤。” 袁术勃然大怒,呵斥道:“尔等占我郡县,夺我物资,焚我府库,如今竟还敢开饕餮之口!何其厚颜无耻!” “后将军莫急躁,何不听听还有何条件?说不定听完便会觉得这些不值一提。”段文笑着说道。 袁术深深呼了口气,强压怒火,望着段文问道:“有何言谈,能令某不再以黄金白银万斤为念?” “其四,南阳需每月向关中输送粮草二十万石,为期三年。如何?后将军听完之后,是否感觉此前所言不值一提?” 看着段文挪揄的眼神,袁术勃然大怒,吼道:“气煞我也!来人,为某诛杀此獠!” “将军息怒。” “将军息怒。” “将军一旦斩杀使者,便与征西将军府不死不休矣。城外三万大军将即刻猛攻宛城,我等将危如累卵。” 无数文臣武将连忙出席劝谏。 屋外的侍卫站在门前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7017k 第九十三章肉食者鄙 宛城外的三万大军就是段文肆无忌惮的最根本底气。 面对暴怒的袁术,段文不急不躁,说道:“其五,岁给赋黄金五千斤,为期三年。”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面对南阳文武的愤怒,段文还敢火上浇油,继续逼迫。 袁术怒发冲冠,大吼道:“诛杀此僚!诛杀此僚!” 命令已如此坚决,门外侍卫不得不进入房间意图擒拿住段文。 虽然身在敌营,段文却并未束手就擒,其升迁之路,完美演绎了何谓猛将必发于行伍。 面对两名上前的侍卫,段文显得游刃有余,随手一巴掌便将其中一人扇倒,牙齿混着鲜血洒了一地。又抬起右腿,奋力将另一人踹飞,巨大的力道撞倒了两张桌案,使堂内一片狼藉。 侍卫们没想到段文一人还敢孤身逞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余下一众侍卫立即拔出腰刀,谨慎的呈扇形围了上来。 为首的屯长,声色俱厉的警告道:“汝若再不束手就擒,小心刀剑无眼。” 段文啧了一声,笑着对袁术嘲讽道:“数十百名侍卫面对某孤身一人,却畏手畏脚,不敢动刀。士卒胆寒至此,后将军以为,宛城还能守几日?这富贵奢华,后将军又还能享受几日?” “摸摸脖颈,这大好头颅,说不定明日便已不在项上!”段文说完,一脸挪揄戏弄的表情。至于面前的几十把钢刀,完全被其无视。 士卒们义愤填膺,纷纷大吼,挥舞钢刀就冲向了段文,誓要将其碎尸万段。 但袁术却脸色铁青的制止了一众侍卫,语气僵硬说道:“尔等皆退下!” “住手!” “住手!” 一众南阳文武纷纷大喊,连忙拦在了段文与士卒之间。制止了士卒们的暴行。 安全之后,段文重重才的舒了口气,身上一片冷汗。骤然面对无数匹夫杀意迸发,的确是恐怖无比。 可惜,自古以来,这种热血与慷慨,往往只出现在最底层士卒身上,而顶层的肉食者,却往往沉迷享乐,苟且偷生。 袁术挥了挥手,将所有侍卫、文武都赶出了大堂。随后紧紧盯着段文,说道:“汝所提要求,实在是欺人太甚!是可忍熟不可忍?” 段文当然清楚自己所提条件有多苛刻过分。这种协议,基本上给任何人看了,都会义愤填膺,不能接受。 但是很遗憾,也仅仅是任何人看了都不能接受而已。 封建统治官僚的无耻与下限之低,令人发指。 作为整个统治阶层,却能够苟且妥协。 损失不过些许金银、粮草而已,又不影响统治者的奢侈享受。最多继续增加税赋名目,加大税收力度。苦难的是底层百姓,与上层君主、官僚有何影响? 所以当两日后,张瑞接到前线回报,被震惊的不敢置信。 只感觉三观被震碎,对封建统治阶层的无耻程度有了崭新认识。 难怪大宋、大清,都能轻而易举的签订一系列在百姓看来绝不能接受的条约。 作为百姓,义愤填膺,想的是捐躯为国。但作为封建统治阶层,想的却是如何能继续维持稳定的统治,享受奢靡的生活。 作为个人,想的是对外争取尊严。但作为腐朽的统治者,想的却是维持对内的统治。 在统治地位面前,其他一切都要向后排序。 很显然,没有任何封建腐朽的统治阶层,会因为所谓的苛刻条件,而放弃自己的统治地位。 袁术亦然。 在蔡琰读完册文后,张瑞无限感慨。只感觉命运如此奇妙、精彩。 前世看史书时,自己对这种腐朽的封建官僚,最是深恶痛绝。 实在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会扶持襄助这种苟且腐朽的诸侯。 因为在册文的最后,段文继续转达了袁术的提议。 袁术孤身与段文密谈,表示可以接受征西将军府条件。但要求征西将军府售与其一批兵刃、甲胄。 财富、粮草,南阳都可以通过劫掠百姓获得。兵丁也可以强行征募。 但随着宛城铁官作坊化为灰烬,大量郡县府库被征西将军府铁骑劫掠焚毁,武装士卒所需的器械却不可骤得。 若没有全副武装的军队,袁术担忧军队压制不住内部百姓叛乱,挡不住外寇刘表入侵。 所以袁术索要三万套皮甲,六万根长矛,五千张长弓。 张瑞问道:“内阁什么意见?” “审学士票拟建议,欲进一步增强袁术实力。售与其皮甲八万套,长矛二十万根,十万柄环首刀,橹盾两万面,强弓一万张,羽箭四十万支。助力其数月之内恢复八万大军,以震慑孙坚、刘表。南阳在袁术手中,形势远强于在孙坚、刘表手中。” 审配倒是真不怕资敌。 给袁术八万套皮甲,以及数以十万计的兵刃,怕是不用半年,袁术势力就能恢复如初。 这乱世,制约军队规模的只有两者,其一是粮草,其二是甲具。 以袁术那种残暴统治方式,完全不体恤百姓艰辛,是不会顾及百姓压力的。招收多少军队,完全只看府库里有多少粮食与多少甲胄、兵刃。 当然也没必要因此嘲笑袁术,这乱世当中,大部分诸侯都是如此。不然也不会春秋战国打了五百五十年,却人口大爆炸,一路暴涨到三千五百万。而从董卓乱政到三国建立,区区数十年,人口却从六千万骤然暴跌到仅剩八百万。 除了天灾、瘟疫以及豪强隐匿户籍,最重要的原因便是这些残暴诸侯的无道统治。 于是张瑞说道:“驳回。令内阁重新票拟。有孙坚在,刘表不足以威胁袁术。能保持袁术勉强压制孙坚便已足够,无需提供太多甲具。袁术征兵八万,除消耗南阳财富以外,毫无用处。” 杨修前去口述传令,就待在内阁等待审配重新修改票拟。很快内容便修改完成,皮甲数量腰斩,长矛、环首刀总共给四万,橹盾五千张,强弓、羽箭取消。 随后张瑞才批复执行。次日,高顺、贾诩便收到政令。 因为这个数量,仅大军缴获便足以支付,所以物资直接留在了大军营中,大军便开始准备向武关返还。 7017k 第九十四章最惨烈一战 若按袁术与张瑞的协议,一切便已到此为止,双方罢兵言和,征西将军府继续高筑墙、广积粮,图谋关西。南阳则陆续向关中输送物资、财富。 但谁也没有想到,变故居然发生在孙坚处。 孙坚的治所在南阳郡最东北方向的鲁阳县,虽然堂堂豫州刺史,治所在荆州南阳,看起来比较清奇怪异。 但这个混乱世道,却的确是如此。其根源是因为孙坚的豫州刺史乃是袁术这个南阳太守自行表奏的。 历史上,初平元年(190年)冬,孙坚与官属会饮于鲁阳城东,董卓步骑数万猝至,坚方行酒谈笑,整顿部曲,无得妄动。后骑渐益,坚徐罢坐,导引入城,乃曰:“向坚所以不即起走,恐兵相蹈藉,诸君不得入耳。”卓兵见其整,不敢攻而还。 但这个冬天,孙坚还未等到董卓的步骑数万,却先遇到了征西将军府的三万步骑。 来自宛城后将军袁术的强硬军令,使孙坚不敢耽误,只用了两天时间便召集了全军三万余人,挥师一路南下。 大军行至博望县,一份份战败的报告便如雪花般纷至沓来。 孙坚曾跟随车骑将军张温在凉州征战,对骑兵之利,无比了解。 看过战报便已知晓,南阳军全是败于铁骑之故,武关城下被铁骑突袭,南方郡县被铁骑劫掠,甚至上万溃兵在新野附近一战被近万铁骑彻底碾为了尘埃。 于是孙坚果断采取了袭营战术,白日里在博望县广设旌旗,让关西大军以为该部要在博望县驻扎对峙。 却于当夜急行军五十余里,横跨两县向征西将军府大营发起了猛攻。 《三国志·魏书·典韦传》:“布有别屯在濮阳西四五十里,太祖夜袭,比明破之。未及还,会布救兵至,三面掉战。时布身自搏战,自旦至日昳数十合,相持急。” 这一战,曹操大军夜间急行四五十里,血战一夜攻破吕布军别营后,又与亲自冲锋陷阵的吕布从清晨打到下午两三点,太阳西斜,互相冲击数十次。 孙坚大军的战力亦毫不逊色,三万大军神兵奇袭,四面围攻,使规模庞大的关西铁骑完全来不及出营。 因为双方已经握手谈和,征西将军府将士们已收到军令,明日便将返还关中,导致将士们并未想到会遭到突袭。 这场战事本完全可以避免,却演变成了征西将军府自孟县立军以来,最残酷、最惨烈、最焦灼的一战。 数万名骄兵悍将感觉自己受到了南阳人的欺骗,怒气冲天,战意奋发,与孙坚大军打的极为激烈。 而夜袭成功的孙坚亦苦不堪言。 敌军防范之严密,彻底震惊了孙坚手下豫州军无数将士。 沟堑、陷坑、水渠、鹿角、矛阵等等星罗密布,极大的消耗了大军锐气。 但这些大军还能克服,最可怕的是敌军的反应速度。 角楼、营墙上火把通明,无数士卒身躯笔直的站岗警戒,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士卒在营墙上来回巡视。 在豫州大军翻越沟堑时,便被敏锐的警戒士卒所发现,暴喝一声:“何人在沟堑处?报上口令!” 随着话音有十几支火矢射到,明亮的火光暴露了黑暗中密密麻麻的无数士卒。 几乎在下一刻,沉重的牛角号声便响彻云霄,在黑夜中似乎要遍布整个天际。 然后整座大营便化为一座不夜城,无数篝火、火把被点燃,照耀得黑夜亮如白昼,一队队的甲士陆续从营帐中鱼贯而出,在空地上汇聚成一个又一个的方阵。 虽然豫州军袭营成功,顺利杀入大营,但来自敌军的抵抗,极其激烈。 豫州军将士每一步进军都要沾染无数鲜血,要击退一个又一个的方阵。 鲜红的血液很快便汇聚成无数条潺潺小溪,在坚硬的营地中蔓延。 孙坚亲临战阵,领兵击退了三个方阵,只感觉不可思议,敌军屯长、队率一类底层军官灵活而善战,无需将校指挥,便能据险而守,进退有度。 战事如此激烈,孙坚见过死伤惨重、徐徐后退的方阵,还从未见过彻底被击溃,一哄而散的方阵。 随着战事推进,守军很快便陆续汇聚完成,一个个方阵在将校的带领下汇聚成大型方阵,开始发起反击。 杀红眼的将士们,完全没有在意时间,不知何时,火把都已经熄灭,太阳高高升起。 营内已经惨烈到可以流血漂橹。 最惨烈的争斗发生在四面营墙上,尤其东面营墙,已经几乎看不出城墙模样,一块块木板支离破碎。 在城墙内侧,插满了密密麻麻的箭矢。 这是征西将军府一度失去营墙控制权时,十几个方阵进行的箭雨覆盖。导致营墙上的豫州军士卒根本站不住阵脚,盾牌都被射裂崩碎,持弓的士卒被密密麻麻的弓箭钉死在了营墙上。 整个营墙尸首铺了三四层,已经没有落脚之处。 但即便如此,摔倒在尸首上的双方将士还是凶狠的与对方生死搏杀,刀戳、牙咬、锥刺、锤砸,无所不用,不时有一具具倒地的尸首从营墙上坠落。战场已宛如修罗地狱。 刀枪剑戟染血猩红,弩箭利矢星流破空,更不时有大片的箭雨覆盖彼此双方军阵。 死亡在这里随处可见,鲜血是最耀眼的颜色。 鹅毛般的雪花从中午就开始飘落,初平元年以来,最大的一场雪,却在血水中连一点踪迹都留不下。 双方将领皆悍不畏死,一次次身先士卒,领着军阵向对方猛烈冲击。 黄忠勇毅冠绝三军,血战一日,其须发已被彻底染成红色,手中长刀斩杀百余人,推锋必进,领兵击溃敌军数个方阵。 庞德则勇不可挡,奋烈挥刀,一往无前,斩将夺旗,阵斩孙坚妻弟吴景,大将韩当。 孙坚同样勇挚刚毅,披发浴血,阵斩庞德之兄庞会。 三名关西校尉被无数豫州军围困,乱刀砍死于阵前。 大战激烈如此,双方皆不肯后退,乃是因为征西将军府大军退无可退,大营绝不允许有失。 豫州军则是不敢后退,在营地中混战,双方还能僵持,一旦退出营地,上万铁骑纵横驰骋,报仇雪恨,数万豫州军将尽死于野外。 7017k 第九十五章陷阵营出击 鹅毛大雪越下越大,营外积雪已经有数寸厚。 一直端正坐在营帐里的高顺缓缓起身,重甲发出沉重的撞击声。随后高顺缓缓带上钢盔,语气沉重的对贾诩说道:“天不助我,如今雪势太大,铁骑已难以驰骋。可令骁骑徒步列阵作为驻队,以稳定局势。某将率两千陷阵营从南方杀穿敌阵。” 贾诩惋惜不已的叹息一声。天公不作美,实在令人惋惜无限。 以征西将军府大军之精锐,守住大营完全不在话下。 毕竟全军仅缴获的铁甲重铠就多达八千八百多套。三万将士,披覆铁甲重铠的士卒,多达一半以上。 大军甲坚刀利又有神臂弓与大量强弓,列阵而战完全可以支撑到豫州军疲敝,开始撤退。 彼时,熟悉地形的铁骑追杀一群仓皇撤离的敌军,敌军将彻底被击溃,斩首数以万计。 但一场大雪,令此前规划完全作废。 雪越来越大,铁骑机动能力被极度削弱,在这种情况下强行去追杀敌军,因为雪天路滑而损失的骑兵会远超收取到的利益。 即便在富庶的征西将军府,骑兵也是无比精贵的兵种,不能轻易折损。 两千陷阵营,本是军中的预备队。既可以随时战场救援,以免某处战线崩溃。亦可以在双方大军都主力尽出时,投入战场,展开致命一击,为铁骑打开出营道路。 但随着大雪纷飞,铁骑不再出击,便可以接替陷阵营驻队使命,陷阵营则需要投入战场,提早结束战事。 贾诩起身为高顺壮行,说道:“敌军如此悍勇善战,必然不是袁术麾下南阳军。依某推测,应为孙坚所部。孙坚向恃武轻狡,见陷阵营奋烈勇进,必亲领士卒迎击。高中郎,可趁机令陷阵营以神臂弓攒射杀之,为主公除一心腹大患。” “某必全力以赴。”高顺重重颔首回道。 当披覆一身重甲的高顺走出大帐,两千正席地而坐的铁甲精锐同时起身,严整密集的钢铁方阵瞬间形成。 周围喧嚣的喊杀声传到这里仿佛都变得沉寂,两千铁甲肃穆而立,气势刚毅如山。 高顺一身重甲脚步沉重,肃立于钢铁方阵之前,虎目扫视两千面容刚毅的将士,沉声大吼道:“陷阵之志!” 两千将士同时并脚,右拳重重捶胸,满怀激烈的大吼道:“有死无生!” 高顺脸色肃杀,抽出腰刀,向南一指,将令简单无比,却气吞山河,大吼道:“杀!” “万胜!” “万胜!” “万胜!” 伴随着将士高亢雄浑的呼喊,整齐的脚步声与沉重的钢铁撞击声同时响起,盖过整片战场的喧嚣。 引得无数正在厮杀的将士侧目探视。 正在南方鏖战的征西将军府将士,顿时传出一片欢呼声:“是陷阵营!” “万胜!敌军败局已定!” “收拢阵型!为陷阵营让路!” 随着前线军官的指挥,一个个方阵逐渐脱离,很快南方大片区域的防线便被空置出来。 但面对这种求之不得的局面,豫州军将士却并没有贸然向前。 负责指挥的祖茂,通过敌军表现,敏锐的察觉到新来的这支敌军恐怕极不简单。 而且自己部下与敌军厮杀许久,士卒疲敝,对方却是新到之师,养精蓄锐。 若无增援,自己麾下将士恐难以支撑。 于是祖茂立即喊道:“全军止步,列阵防御,扎稳阵脚!” 一面面盾牌被竖起,一排排长矛林立,豫州军士卒很快转变为防御阵型。 在布置稳妥后,祖茂对亲兵吩咐道:“速去孙使君处请求援兵!敌军派出增援,请孙使君亦派锐卒相助。” 然而无需等祖茂请求,孙坚已亲自率领最后一支预备队,抵达祖茂阵线之后。 血战一天一夜,孙坚眼睛布满血丝,双眼一片血红。 此战的惨烈实在是出乎意料,此刻孙坚对一战而胜已不抱希望,只愿能稳住阵线,以待天黑,逐渐与敌脱离,从而退回宛城。 这一战死了太多江东子弟,不能再出现溃退,导致更多伤亡。 可是战事的发展还是极大的出乎了孙坚的预料。 敌军这支全身玄黑的重甲步兵,精锐异常,驽箭齐发,奋烈勇进,摧锋陷阵,无所不破。 祖茂所部十余个方阵列阵防守,却几乎在同时瓦解。 入目所见,敌军所向披靡,豫州军将士一排排被砍倒,整齐的军阵很快便被砍得支离破碎,一个一个方阵陆续崩溃,一面一面旌旗飘落。 孙坚恨得钢牙几乎咬碎,自己刚刚心想,不能再出现崩溃,导致江东子弟大规模死伤。 这支玄黑重甲敌军,就当面斩杀己方数百名将士。真当孙文台软弱可欺? 于是孙坚大吼一声:“匹夫休得猖狂!”随着怒吼,孙坚勇猛剽悍的冲进战场当中。其亲卫一时间竟追之不及。 孙坚自恃其勇,孤身陷阵,已经成为其习惯了。 早在讨伐黄巾军时,孙坚就曾在乘胜追敌之际,单骑深入,受伤堕马,卧于草中。若非他的战马极具灵性,回营带来了援兵,孙坚早在讨伐黄巾之战中就已经被射死。 《吴书》记载:坚乘胜深入,于西华失利。坚被创堕马,卧草中。军众分散,不知坚所在。坚所骑骢马驰还营,踣地呼鸣,将士随马于草中得坚。坚还营十数日,创少愈,乃复出战。 这么惨痛的教训却并没有改变孙坚喜欢单人独骑追击穷寇的习惯。 在围困襄阳的战事中,击败了黄祖,又单人独骑追击,导致被黄祖部下无名小卒所射杀。其部下追之不及,甚至连为其收尸都做不到。 《三国志》记载初平三年,术使坚征荆州,击刘表。表遣黄祖逆於樊、邓之间。坚击破之,追渡汉水,遂围襄阳,单马行岘山,为祖军士所射杀。 堂堂一军主将,竟然单马行岘山,最终死于无名小卒,诚令人叹息。 而这一次,孙坚又是如此,身先士卒正面冲击陷阵营的钢铁方阵。惊得祖茂一身冷汗,连忙率领亲卫上前支援。 7017k 第九十六章临机应变围困孙坚 孙坚奋烈振勇,浴血厮杀,却只感觉到深深的无力感。 面对如钢墙铁壁一样玄黑厚重的敌军,纵自己奋力厮杀,立斩十余人,其结果亦只是长刀斩钢。 厚重的钢墙徒留下几道痕迹,而长刀却随时可能崩折。 孙坚有单人独骑冲锋陷阵的勇气,自然也是有能够浴血而出的本事。 随着战事进行,孙坚敏锐发现到自己周围的将士正在逐渐溃退,这导致自己的压力越来越大,不得不独面敌军森严方阵。 敏锐的直觉救了孙坚一命,苦战一天一夜的豫州军完全挡不住陷阵营的攻势。 若孙坚再晚察觉一刻,继续向前冲锋,就会陷入陷阵营的团团包围当中。 就在孙坚缓缓停止攻势,不再陷阵突陈的同时,数个豫州军方阵被精锐陷阵营彻底碾碎,大量士卒挺不住被屠杀的恐惧,崩溃逃窜。 恐惧跟随溃兵一同向四处蔓延,一个接一个的方阵瓦解崩溃。 以神臂弓、横刀、明光铠所武装起来的陷阵营展现出无与伦比的强悍战力,在高顺的指挥下,强弩雷发,奋烈勇进,每所攻击,无不破者。 祖茂所统率的南方战线,在陷阵营的猛攻下彻底崩溃。 没有任何方阵能挡住陷阵营的前进步伐。 宽广的玄黑色方阵排列如墙,所过之处一切反抗者尽被砍倒,踩在脚下。钢铁阵线前方是密密麻麻仓皇逃窜的溃兵,身后是一片空荡与寂静。 陷阵营的意图一目了然,便是要一举荡清大营南侧,然后从南侧向北夹击豫州军。 若其战术目的达成,双方的战争便会由势均力敌演变成自豫州军自南向北溃散。 孙坚不但勇武非常,军略兵法亦是当世之翘楚。 面对一群溃败的士卒,并未强行将生力军投入战场,那只会使锐气正盛的预备队卷入溃兵浪潮当中,被消磨了锐气。 而是选择自身汇聚了数百名士卒且战且退,掩护后方援军布阵。 援军在孙坚的要求下,在大营南门外设立了一个口袋阵,方阵之间留出两条甬道供溃兵从容离去。 就是明摆着向陷阵营挑衅。若敢出营,就要做好被三面夹击的准备。 豫州军的部署在战术上无疑获得极大成功。断绝了关西大军出营的意图,成功掩护了大军主力的安危。 但唯一不妥的是,孙坚不应该自恃骁勇亲自断后。 在观察了孙坚的部署后,高顺立即更改了作战规划,顺势将出营夹击,改为了瓮中捉鳖。 汉末公认的两大军事家,分别是曹操与诸葛亮。 曹操在总结兵法时言:“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临敌变化,不可先传也。故料敌在心,察机在目也。” 无独有偶,武庙十哲之一的孙武也总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 高顺距离军神还有很大一段距离,但其亦是一名指挥过大小战事数十战的良将。征西将军府因为实力雄厚,为高顺提供了太多带兵打仗的经验。 兵法都是以精兵强将为资本锻炼出来的,所以猛将必发于行伍。 经历了这么多次战争,高顺的兵法也有了很大的提升。虽然难称军神,但已经可以做到临机应变。 孙坚身为三军主将,却亲自断后,陷阵营何须舍近求远,与敌军士卒征伐不断?只需要能斩杀孙坚,则敌军数万人将立即崩溃。 在判断了时局后,高顺立即下令道:“命调黄忠、庞德、成廉、魏越立即率领左右两翼全力进攻,突破敌阵,占领营墙,死守南营营门!今日誓要斩杀孙坚于营中!” 黄忠、庞德、成廉、魏越四将已经算是如今大营中最勇猛的四名校尉。 黄忠、庞德在历史上都得到过勇冠三军的评价。 对一名历史人物盖棺定论,乃是史学家赖以求生的最根本技艺。 所以史书中有记错的战事,却没有评错的人物。 任何一个时代,能得到勇冠三军这个评价的猛将,必然都是勇毅绝伦,惊艳当世。 而成廉、魏越则曾经与吕布一同,以十数骑冲击张燕上万人的军阵,日复三四次,一连十余日,皆斩首而出。 这四名猛将无不是杀人如饮水的骁勇之辈。 以四将之骁勇,配以陷阵营之善战,左右两翼的进军很快便如摧枯拉朽一般展开。 早在即将反击时,高顺便已调集了一批悍将,令其稍事休整。本来意图是令彼辈率领铁骑展开追击,荡清敌军。 随着大雪纷飞,这批悍将无法率领骑兵出击,便被编入了陷阵营当中,作为最锋利的反击刀锋。 阴差阳错之下,这批悍将竟然发挥出更大的效果。 只能说,孙坚今日阖当命绝于此。 两翼摧枯拉朽的形势,使豫州军愈发恐惧,溃兵疯狂的向营门逃窜,意图逃出升天。 孙坚为其轻狡大意付出了惨重代价。 生力军只能在营外看着溃兵躁乱,逐渐堵塞了营门,惊恐的目睹自家主公的大纛逐渐消失在密密麻麻的人头与遮天蔽日的玄黑色旌旗当中。 黄忠、庞德终不愧其勇冠三军的评价。 在二将悍不畏死的攻势下,豫州军尽皆披靡,陷阵营大军顺利从左右两翼凿穿敌阵,合围于营门之下,大量士卒被团团包围,困死于营中。 而成廉、魏越则顺利带兵抢占了营墙,营墙残破,积累了数层尸骸。陷阵营欲结阵放箭,不得不将大量尸骸推到墙下,密密麻麻的尸骸就像下饺子一样,成片被丢下。 这一幕极大的激怒了陷阵营将士。 这些伤亡本可以避免!同袍们本可以在新年前返还关中,回家过节。 一切都因为南阳人的出尔反尔,才导致如此惨烈后果。 不将敌军斩尽杀绝,无以祭祀亡去英魂! 将士们心硬的如铁,用盾牌将敌军铁桶般团团围困,密集的长矛疯狂攒刺,鲜血四处飞溅,一批一批的豫州军被屠杀于阵中。任凭豫州军将士如何哭泣、哀求,屠杀亦毫不停歇。 . 第九十七章鬼神之勇孙坚突围 血腥屠杀就发生在孙坚面前,飞溅的鲜血,凄厉的哀嚎令其怒发剑指、目眦尽裂。 疯狂怒吼着便冲向陷阵营将士,长刀竖劈,巨力之下,盾牌直接被斩为两段,一道巨大的刀伤贯穿持盾士卒胸腹,大量鲜血从伤口泉涌而出。 这一幕,令周围陷阵营将士无不后背发寒。下一刻被激怒的陷阵营将士怒吼着展开回击,十几根长矛刺向孙坚。 双方都血脉偾张,怒发冲冠,下手绝不留情。十几根长矛凌厉凶狠,誓要取孙坚性命。 孙坚却毫不畏惧,长刀抡出,将十几根长矛砸到一旁,其力大无比,又身手矫捷,格挡住十几支长矛后,在士卒还来不及反应时,便侧身而上,重重一脚踹在盾牌上。 持盾的士卒被巨力直接踹倒,震退了身后三名士卒。 在所有人都以为孙坚欲趁势而上时,孙坚却猛然侧身,贴到了右侧盾牌处,长刀横扫,砍飞三颗首级。 这位江东猛虎,在狂怒中爆发了令人震惊的恐怖战力,或劈或砍或刺,瞬杀十余人。 北侧一整个方阵百人,被其孤身斩杀十之一二。 但陷阵营亦无愧其精锐雄师的身份,毫不胆怯,列阵而上,长矛、弩箭齐发,在孙坚身上留下各种恐怖的伤口。 孙坚部将祖茂带着亲卫冒死将孙坚拖回后方,看着状若疯狂、全身浴血的主公,祖茂虎目含泪,跪在孙坚身前,更咽道:“主公,是吾等无能,才致主公于如此绝境!主公莫要再做困兽之斗了,趁敌军合围未稳,杀出南门吧!” 孙坚握住祖茂臂膀,重重将其拽起,说道:“何须自怨?能与尔等同生共死,乃某之幸事!手握长刀,血战沙场,豪情如此,纵死何妨?!” 周围将士无不感其壮烈,豪情顿生,一改绝望、哀嚎气象,纷纷拔刀奋烈振勇,舍命冲向包围的钢墙铁壁。 祖茂亦心怀壮烈,大吼道:“能追随主公乃是某一生之幸,今日我生贼死,贼存我亡!唯愿主公能杀出重围,来日为我等报仇雪恨!” 激荡的话语久久未散,绝望而又壮烈。 话音中,祖茂一人一刀,形单影只的迈向威严肃杀的钢铁方阵。 孙坚双拳握的铁青,指甲深深嵌入血肉当中,眼前一幕仿佛永恒定格。 玄黑色旌旗猎猎飘扬,雪亮的锋刃攒刺如林,滚烫的热血飞溅而起,将军不甘的怒吼咆哮如雷。 “不报此仇,某俾坠其命,无克遗育!”孙坚歇斯底里的大吼。 被逼入绝境的孙坚,爆发出绝世悍勇,脚步沉重的向营门外奋进,无一人能当其锋刃。 前后十几名士卒被其生生砸飞,而在其身后,更是留下一路鲜血淋漓的尸骸。 猛将魏越亲自向前抵挡,竟被孙坚砸的胸膛下陷,肋骨断折,被几名亲卫拽着肩膀拖出了战场。 营门外的豫州军只见到营门内人头攒动,无数士卒一个又一个的被砸飞上天。密集的军阵快速的崩散,一排排将士被砸飞、被砍倒,如林的长矛旌旗逐渐倾倒瓦解。 很快士卒们便能清晰看到自家主公勇如鬼神一般的表现,将校士卒无不欢呼振奋,舍命冲入营门接应。 残阳如血,惨烈的战事终于落下帷幕。 豫州军趁着夜幕前最后一缕余晖缓缓撤离了大营,返回宛城。 而疲敝不已的征西将军府士卒则纷纷直接躺在了横尸无数的战场上。 这一战之残酷,即便征西将军府铁军亦深感疲惫、麻木。无数士卒感慨,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从那炼狱一般的战场上存活下来了。 而将校们更脸色铁青,无数人围在大营南门,详细观察着一路披靡的陷阵营士卒尸骸。 被砸飞的士卒脑袋撞裂在营墙上,头骨断裂,留下大片血迹。 被砍死的士卒则身披重创,巨大的伤口深可见古,鲜血淋淋。 徐荣深深吸了口冷气,说道:“孙坚竟如此悍勇?其人不死,将来必为吾等之大敌。” 高顺面色凝重,眉头紧皱,说道:“令其逃脱,乃某之过错。某将详述战报,向主公请罪。” 贾诩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仅入目所见便知,孙坚之勇,鬼神难当,高中郎不必自责。然其虽有鬼神之勇,却轻狡无备。某可断言,其必死于今日!” 高顺、徐荣、段文同时转头,紧紧的盯着贾诩,问道:“监军何意?” “孙坚勇烈,观其生平,向来愈挫愈勇,其人败而不退,今夜必反自出其不意,继续劫营。” 诸将校皆大吃一惊,这实在太出乎众人意料。 血战一天一夜,就算是铁打的将士也熬不住了,豫州军还敢来劫营? 高顺握紧双拳,问道:“豫州军疲敝尚在我军之上,孙坚真有伟才,可令士卒继续前来劫营?” 贾诩缓缓摇头,回道:“诸位恐怕有所遗漏,还有一支大军未曾参战!” “宛城守军?”徐荣惊讶的问道:“袁术肯将士卒交付孙坚指挥?” “袁术绝对不会首肯。”贾诩坚定不移的回道:“然荆州刺史王睿、南阳太守张咨,又何人曾答应借部众与孙坚?” 众人眉头紧皱。诚如所言,荆州刺史王睿、南阳太守张咨都拒绝了孙坚的请求,最后却皆被孙坚所杀,吞并其众。难保如今暴戾愤怒中的孙坚不会再行杀戮,斩杀袁术,强夺南阳部众。 若孙坚一意孤行,以袁术之才,断然难以抵挡。 “监军可能确定孙坚今夜必来袭营?”高顺作为主将,全权负责战事,不得不全面考虑,说道:“若推测有误。敌军今夜在宛城休养生息,而我军士卒今夜忍冻受困,不得修养。全军疲惫,明日断难抵挡敌军攻势。” 贾诩笑着问道:“高中郎怎还需某立军令状?今夜孙坚必至!” 下定断言后,贾诩说道:“大军疲敝,无需与敌军交战。只需备好强弓硬弩,抹上毒箭,见人就射即可。孙坚恃勇轻狡,必然一马当先!孙坚一死,其身后兼并之南阳部众,军无战心,将不战而溃。” 7017k 第九十八章孙坚之死 贾诩已经分析的如此透彻,高顺一笑,怎么会要贾诩立军令状。 毕竟谋士只是负责提议,真正对战事负责的是主将高顺。用与不用全凭主将决断。 即便孙坚未来,徒劳一场,那也是主将的选择。要谋士立军令状,徒显主将没有担当而已。 于是高顺摆了摆手,说道:“监军此实玩笑之言。决断在某,怎能使监军担责?某即刻便安排陷阵营整备弓弩,添置棉袍,出营设伏。” 当一方的意图被另一方识破,形势便会极为被动。 孙坚率军撤回宛城,诚然避免了这个冬夜露宿野外的悲惨情况,却也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当贾诩算定其将要夜袭大营时,其行进路线便已可以推算。 关西将士饱食一顿过后,未稍作休整,便离开大营,埋伏于孙坚大军必经之地。 猎人已张开长弓,备好了陷阱。 而此时被算计的孙坚却经历着贾诩所诉说的一切。 贾诩这位汉末最顶级的谋士,算天、算地、算时局、算人心、算权谋,可谓算尽了一切。 孙坚所面临的遭遇,及其必然的反应都与贾诩所算完全切合。 洗尽一身血污的孙坚,草草包扎了伤口,便立即找到袁术,说道:“将军,某与关西贼匪血战一天一夜,其军必然疲惫不堪,抓紧时间养精蓄锐。今夜某再率兵袭营,必能攻敌不备,大获全胜!” 袁术欣喜,孙坚的表现实在是出乎自己意料之外。 率领三万豫州军,舍命死战,竟与征西将军府大军打的难舍难分,足足血战了一天一夜。 若南阳将领皆能如此善战,自己何至于答应张瑞小儿那羞辱至极的条件。 于是袁术笑容满面的回道:“文台如此忠义勇烈,某不甚欣慰,便在城中设宴,为明日文台凯旋庆贺。” 孙坚咬牙切齿,说道:“某定尽诛关系匪寇,以祭祀我部将士在天之灵!” 看着孙坚面目狰狞的模样,袁术不寒而栗。打定主意,明日获胜后,便将孙坚大军迁到城外。让这样一只猛虎留在卧榻之边,实在是让人心有不安,如寒芒在背。 孙坚眼中充满仇恨,满脸杀意迸发,恨不得立即带兵夜袭,因而很直接的对袁术说道:“那便请将军予某虎符,某带兵出城夜袭。” 闻言袁术大惊失色,尤其配以孙坚杀意漫延的表情,更是令袁术胆战心惊。 给孙坚虎符?这怎么可能!将南阳大军尽托付给孙坚,那岂不是自己一身生死安危,全系于孙坚一念之间? 尤其孙坚如今一副疯狂暴戾模样,杀红了眼,怎能保证其不顺势诛杀自己,占据南阳? 毕竟南阳太守张咨、荆州刺史王睿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孙坚这斑斑劣迹让人如何敢信? 于是袁术仓皇拒绝,说道:“文台何不率本部兵马前去袭营?指挥调度亦更加顺畅。” 孙坚愤怒的眦目,语气激烈,回道:“某部将士亦是血肉之躯,鏖战一天一夜,连行动尚且困难,如何能袭营?如今将军坐拥精锐大军,有雷霆之威。进退之间,能决断生死,左右胜负!难不成欲作壁上观?” 袁术不能自安,说道:“莫如便就此作罢?某与孟侯已罢兵言和,何必再生事端?” 这一刻,袁术才恍然察觉,似乎还是与征西将军府罢兵言和更稳妥。毕竟损失些许钱财不会危及自己统治南阳。但继续交战,把部队都交给孙坚,自己却有性命之危。 两相对比,该如何抉择,显而易见。 孙坚彻底暴怒,拍案而起,怒吼道:“谈何就此作罢?某奋不顾身,跨百里而驰援宛城,只为能对将军尽忠。为此,我部将士死伤无数,我部将校身死敌营!如今汝却言就此作罢?那我部将士岂非白白送死?” “今日不能为我部将士报仇雪恨,某不惜一死!” 话毕,孙坚怒目咬牙逼向袁术,很显然已彻底癫狂,不顾后果。 袁术坐于案席,仓促间来不及起身,竟仰面向后跌倒,不得不正视孙坚越来越近己的恐怖身形。 浓郁的血腥味铺面而来,一身杀意几乎凝为实质。 袁术惊恐不已的断定,若自己继续拒绝,孙坚恐怕真的会匹夫一怒,血溅三尺。 于是袁术连忙回道:“便依文台所言。某即刻派五千将士随文台前去袭营。” 孙坚报仇心切,来不及细思后果,其性格轻狡,注定行事,莽撞而略有急智。 能逞一时之威,却难有长远之基业。 夺了虎符,孙坚便大步离去,当初斩杀荆州刺史王睿,兼并其众,流程亦是如此,孙坚并未察觉有何不妥。 后方的袁术却面色阴狠,立即命仆役前去召集部将、谋臣,准备诛杀孙坚,屠戮其部众。 程普、黄盖、孙贲、朱治、孙静、宋谦等将在外面等候,见到孙坚,立即迎向前去问道:“主公,可还顺利?” 孙坚高举虎符,振臂大吼:“说道,随某前去夜袭敌营,此次必建奇功!” 程普、黄盖等人满眼血红,一脸杀气,大吼道:“为同袍报仇雪恨!” 寒冬中依旧飘着大雪,孙坚心中火焰却腾腾燃烧,一马当先,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冲击关西军大营,大肆杀戮。 敌军人困马乏,这一次必然不会有之前的警觉。更何况,即便被发现,血战了一天一夜的一群疲敝之师,也难以做到迅如雷霆,绝对挡不住己方大军猛攻。 忽然响起的沉重鼓声,打破了孙坚的筹划,铺天盖地的箭雨连绵不绝的只射向孙坚一人,对后方更密集的军阵完全不予理睬。 这种情况下,孙坚完全无法躲闪,顷刻间全身插满箭矢,暴露在铁甲外的面部、咽喉、腿部皆被弩箭射穿。 孙坚部众纷纷发出惊恐绝望的呐喊,敌军怎么会如此断定一马当先者便是自家主公?若判断有误,大量箭雨倾斜到一名普通士卒身上,这次伏击就等于前功尽弃了。这太不合理! 而南阳军士卒见孙坚已死,更心无战意,顿时一哄而散,逃回宛城。 7017k 第九十九章黄金七万五千斤 孙坚的战死,同时震撼了征西将军府张瑞与后将军袁术两人。 随着孙坚的战死,南阳失去了最后一支可以抵抗征西将军府的军队。 豫州军群龙无首、南阳军溃败混乱,虽然袁术趁机兼并了残存的两万余豫州军,但宛城内却已经军无战心。 而城外数万征西将军府大军经过休整,却势如惊涛骇浪。感觉己方遭到南阳人戏耍的将士,将宛城团团合围,发起了狂暴的攻势,誓要将宛城官员斩尽杀绝。 将士怒意奋战,当日便攻上了城墙,在城头浴血厮杀,宛城形势岌岌可危。 绝境中,袁术斩杀孙坚之弟孙静,以孙静人头向城外大军请和。将一切责任都推卸给了死去的孙坚与孙静,同时表示愿意倾尽府库赔偿大军损失,以平息大军怒意。 但愤怒的将士完全不肯罢休,攻破了宛城,同样可尽取府库财富,甚至能荡清后将军袁术府邸财富。 绝望之中,袁术不得不许下种诺,愿给付征西将军府黄金五万斤,以求罢兵言和。 黄金五万斤,深深震撼了高顺、贾诩。 征西将军府积攒了数年,秋收时统计财富才有黄金一万三千镒,合一万六千二百五十斤。汉代一金万钱,即一亿两千五百万钱。 另外府库中还有钱四亿八千万,白银两万三千镒。白银重八两为一流,直一千五百八十钱。 全部相加,整个征西将军府的府库中,财富亦只有六亿九千五百八十五万钱。 无限接近七亿钱。 每月的商税约一亿两千万,也就是从七月到如今十月,府库财富刚刚到达十亿钱。 而袁术一次性就贡献了征西将军府一半的府库。 这还未算协议中那笔黄金、白银各万斤的大军开拔之资,以及每年五千斤的岁赋。 如果全加到一起,这一战从袁术手中总共可以获得黄金七万五千斤,白银万斤,以及粮草七百二十万石。 粮草高顺并不担忧,南阳有户籍二百四十三万人,每人缴纳三石粮食便足够为用,而且这还是为期三年,平均到每年,一人只需交纳一石粮食。 但南阳当真能拿出黄金七万五千斤? 于是高顺立即派遣使者前去确认。 袁术仿佛抓住了救命的稻草,火速命官吏捧着宛城的卷宗送给高顺观看。 卷宗记载的是灵帝朝时期,荆州刺史徐璆弹劾南阳太守张忠贪污的事迹。 汉室刺史“奉诏六条察州”,六条中的第二条便是“察二千石不奉诏,遵旧典,倍公问私,旁诏守利,侵渔百姓,聚敛为奸。”即督察郡守的以权谋私、贪污不法行为。 时,徐璆为荆州刺史,董太后姊子张忠为南阳太守,因势放滥,臧罢数亿。 临危之际,董太后,亲自遣中常侍向徐璆求情。徐璆对曰:“臣身为国,不敢闻命。” 很显然,这位徐璆的事迹拯救了袁术一命。 南阳太守张忠,仅靠贪污就能敛财数亿。如今袁术不但贪污腐败,而且还横征暴敛,纵兵劫掠,想凑齐数亿钱,简直轻而易举。 但事情亦如此巧合,历史上袁术身死军破,也正是这位徐璆得其所盗传国玉玺,送还许都,上交皇帝。 确认详情之后,高顺立即派信使星夜返回长安请示如何处置。 骤闻南阳战事,张瑞惊讶不已,从蔡琰手中取过册文,亲自阅读。 实在没想到,孙坚竟会死于自己之手。 乱世风雨飘摇,张瑞想过自己早晚会诛杀某位赫赫有名的诸侯。却没想到诛杀的第一位诸侯竟是东吴政权奠基人之一。 征西将军府辖地在大汉最西北,而东吴在大汉最东南。二者可谓天各一方,竟也能阴差阳错产生交集。 孙坚之死令张瑞颇为感慨。 对于孙坚的历史评价,《魏略》与《吴书》因为立场问题,有云壤之别。魏国官员极尽损贬,吴国官员则极尽赞美之言,称忠规武节,未有如此其著者也。 众多评价中,陈寿在《三国志》中的评价应该算是最客观中肯:“勇挚刚毅,孤微发迹,导温戮卓,山陵杜塞,有忠壮之烈。” 孙坚与董卓一样都是孤微发迹,致有权势,最终名动天下。 虽然二人皆生性残暴,但选择的道路却截然不同。董卓讨好士族,残虐百姓。孙坚则抚境安民,残虐高官名士。 无论如何整个汉末,天下皆举兵向卓,而能以躯命与卓争生死者,孙坚而已。其次则曹操而已。 仅能与董卓争生死这一点,便值得张瑞敬其一声英雄。 虽然孙坚被自己所诛杀,导致董卓少一大敌,但自己将代替孙坚,继续奋烈武节,誓必诛杀董卓。 于是张瑞吩咐道:“令高顺接受袁术提议,率大军返还关中,准备参与凉州战事。速平关西,以图东进。” 无论袁术还是刘表,甚至袁绍、曹操都不是张瑞如今的生死大敌。 这些人即便结不成盟友,也不至于立即与征西将军府决一生死。 南阳之战的爆发,完全是在征西将军府文武意料之外,由袁术的骄横跋扈所引发。 张瑞真正欲除之而后快的,只有董卓与西凉诸将。 诛董卓是为了取得大义,董卓残暴,且把持朝堂,诛杀董卓,张瑞能获得天下之名望,同时挟天子以令诸侯,获得战略优势。 而诛杀西凉诸将,则为了切实利益,稳固势力。西凉诸将的存在,令整个征西将军府如寒芒在背。若不除之,张瑞坐立难安。繁华长安直接暴露在西凉贼寇兵锋之前,是任何文武都不能接受的形势。 西凉偏远,凉州诸将在地方盘根错节,纠连异族,为害甚大。 张瑞决定只待稍微安顿南北方局势后,就付诸全力,一次性将凉州事宜彻底解决,剪除身后之忧,然后挥师东进,参与群雄逐鹿的中原战场。 南方跳脱的袁术被征西将军府大军按下消停,张瑞便将目光转移到北方。 在南阳战事进行的同时,北疆各项事宜亦在稳步推进。 . 第一百章令外戚科考走仕进正途 对北疆的廷议,需要等南阳的几位中郎将返还,同时还有征西将军府至关重要的阁辅大臣贾诩。 在等待期间,张瑞颇为闲逸。 蔡琰便找到了张瑞,说道:“良人,最近一段时日颇有闲暇,可否设宴接见一番家姊与姊夫。” “姊夫一家已经抵达长安?”张瑞讶然问道。 在这个时代的姻亲关系是一种极为重要的纽带。 与张辽、关羽一同享配武庙的晋朝名将羊祜就是因为姐姐羊徽瑜嫁给了晋景帝司马师,所以晋升之路才像坐火箭一样,而且一直身居要职。 以中领军开始步入中枢,统领御林军,兼管内外政事。到最后升任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负责指挥平定东吴,一统全国。 其人德名素著,百姓闻其死讯罢市痛哭,街巷悲声相属,连绵不断。后来为了避羊祜的名讳,百姓把房屋的“户”都改称为“门”,另把户曹也改为辞曹。后世很难想象这种当世贤人竟然是靠裙带关系升官受用的。 不仅魏晋两朝如此,蜀汉四相之一的费祎,也是因为姻亲关系进入了蜀中。 费祎自幼丧父,随族父费伯仁生活。费伯仁与费观之姑嫁于刘焉,乃是刘璋之母。 刘焉死后,刘璋继位,蜀中不稳,为了巩固统治,刘璋乃遣使往江夏迎接费伯仁、费观、费祎等人进入蜀中,委以要职。 张瑞虽然对未出生的羊祜并不知晓,但对羊续的其他子嗣却颇为期待。 羊续在这个时代的名声实在太大,又经过蔡琰的详细介绍,张瑞对羊续事迹有了更多了解。 其人最声名显赫的一次是,汉灵帝刘宏派使者升刘虞为太尉,封容丘侯。刘虞固辞不受,并举荐益州牧刘焉、豫州牧黄琬、南阳太守羊续担任此职,但刘宏最终还是拜刘虞为太尉。 无疑羊续便是张瑞最欣赏的那种既贤且廉的人才,其担任堂堂两千石南阳太守,家资只有一床破被、些许粗盐、与几斗粗粮。妻室与子嗣皆被饿的面黄肌瘦,以耕田为业。 要知道在南阳太守一职上,羊续的前辈张忠,因势放滥,臧罢数亿。后辈袁术,奢姿无厌,贿赂敌军黄金七万斤。 唯有羊续能廉洁奉公,抚境安民,其德行如此高尚,家风必然高洁,家族子弟至少廉洁是没什么问题了,值得重用。 见自己夫君颇为热情,蔡琰欣慰,解释道:“姊夫一家,三日前便已抵达长安,彼时良人正忙于南阳战事,予便未打扰,暂且将姊夫全家安置于府中。如今已得清闲,方才提议。” 张瑞不满的说道:“即便政务繁忙,又岂会毫无空闲,怎会无暇接见姊夫。快请姊夫一家过来相聚,一同吃一顿家宴。” “不敢因私废公。”蔡琰平静的答道。 张瑞笑着轻抚蔡琰后背,不再计较,问道:“姊夫一家都有哪些人前来?” 蔡琰一一列数道:“羊公长子秘,携妻室,及二子羊祉、羊繇。” “次子衜携家姊,及二子羊发、羊承。” “三子耽,尚未加冠。” 羊衜就是娶了蔡贞姬的羊氏二公子,当然也是千古名将、晋朝顶级政治家、军事家、文学家、羊祜之父。 关中既能避乱世,又能展才学,补家用,无疑是投奔亲戚的极佳选择。 以费观、费祎与刘璋的关系,真的是绕了七大姑、八大姨,还能进入蜀中倍受亲用。 张瑞与羊氏兄弟的关系无疑要更亲密直接。 张瑞乃对蔡琰说道:“姊夫全家来到关中,乃是对某之信重,某欲授以令、长之职,卿以为如何?” 起步即为县令、县长,已经是等同孝廉,升迁恐怕将会比孝廉还快,足以展现信重。 蔡琰咬唇思虑了片刻,缓缓摇头,说道:“予虽知晓姊夫才能,却恐引府中文武物议。如今十月,科考县试已过,即将郡试。莫如令姊夫兄弟三人皆参与郡试。能过郡试,则足证才学。若不能过郡试,徒授官职,却有损良人伟业。” 这个建议令张瑞颇为动容。 在汉室,外戚轻而易举就能封侯,拜任大将军。 而张瑞只是拜几名外戚为县令、县长,从基层官员开始升起,着实不能算什么过分之举,这若是能引起物议,征西将军府的文武对张瑞未免太苛责了一点。 但蔡琰之言,无疑更为稳妥,走的是仕进正途。 张瑞不能保证今后每一名外戚都贤良如羊氏子弟,若尽授予一县之长,难免会导致为害一方。 令其参与科考,则等于为此设置了一份筛网。 有才之士的出仕朝堂,不使其因为外戚身份而埋没。而且因为走的是仕进正途,将来在升迁时也不会被官员歧视出身。 无才之辈,则老老实实的回家享福,别出来祸害朝政,以免出现何进、曹爽这种废柴,弄丢了祖宗基业。 张瑞便微微颔首,赞同的说道:“夫人所谈实乃辅国之言。如此便按夫人所言处置。令羊秘往河东赴考,令羊衜往弘农赴考。” 直接参与郡试倒不是多大的问题,在张瑞的规划中,大学学子毕业,甚至可以直接参与州试。 能过科考方论才授职,若考不过则追究大学教习责任。外戚考不过虽然不用追究责任,但也只能老老实实回家继续苦学。当然,也有可能也少不了一顿父母的毒打。 谈及郡试,张瑞方才想起今年科考改制,改为县试、郡试、州试、殿试四级制。 所以考试时间是从秋收后九月便陆续开始,九月县试,十月郡试,十一月州试,来年二月中旬春暖花开时,举行殿试。 之所以州试、殿试之间空闲这么久,接近四个月,是为了方便士子赶赴征西将军府治所。 如今征西将军府治下面积已经十分广阔,从雁门最北境的长城外强阴县,赶赴关中长安县参与殿试,路途长达两千余里,在这个车马慢的时代,即便坐马车亦需要二十天以上。 历史上岭南学子从岭南出发,赴北京赶考,仅路途便需要走三个月。 征西将军府辖地虽然不及交州、岭南,但将来必然也会扩张版图。所以殿试间隔近四个月,算是为此早做准备。 . 第一百零一章十万士子赴考 武考与文考的时间被安排在同一天,以免出现一个人同时参加文科武考,导致录取的名额不足。 在具体时间上,武考时间会比文考延长三天。 前三天考教武艺,第四天考教军略兵法。 若是通过了考试,在下一级科考的选择上却可以自由抉择。 文考过了县试,若是对自己勇武有信心,郡试完全可以参与武考。 同样,若武考过了州试,认为自己学识过人,殿试中也可以参与文考。 文科武考成绩互通,最适合的就是辛弃疾这种“文能作词千古传唱,武能跃马扬鞭抗金”的超级猛人。 在征西将军府习文尚武的风气下,必然会有豪杰才俊演绎一出“文能执笔安天下,武能马上定乾坤”的绝世风流。 今朝是征西将军府成立以来规模最宏大的一次科考,对此张瑞颇为关注,问道:“今岁科考人数几何?” 蔡琰回道:“良人麾下八郡,上百县,文科武考人数接近十万。” 近十万人? 这规模着实令人震惊。 不过略微思索了片刻,张瑞觉得也在情理之中。 如今征西将军府治下人口近三百万。又强制推行教育,识文断字者大幅增加已在意料之中。 张瑞最近闲来无事,在蔡琰的陪伴下读了一本《四民月令》。 《四民月令》是本朝名士崔寔创作的叙述一年例行农事活动的专书。 张瑞则更多是当传记在读,领略大汉的风土人情。 《四民月令》详细记录了豪强庄园地主经营的家历。种植作物广泛;牲畜种类多;手工业包罗万象;纺织业;制造业;学校等,自给自足,闭门位市。宗族、亲戚、宾客提供劳动,也是武装力量。 其中最令张瑞诧异的是,早在张瑞强制普及教育之前,《四民月令》便详细记录了豪强庄园内所设乡村学社的详情。其教育理念非常之先进,深度切合当下社会的农业生产力。 教学时往往会避开农忙季节,“贫子冬日乃得学书”,确保了普通百姓极高的入学率。 除了豪强庄园主兴办的乡学以外,这个时代重隐士的风格,导致私学极为昌盛。 大量名士如司马徽、荀淑、王烈、郑玄等人皆不愿出仕,选择隐居一方,教书育人,德化百姓。其中的荀淑开创了鼎鼎有名的颍川书院,王烈有弟子上千人,郑玄有门徒数千人。 正是有这些人教化一方,才使得汉末三国豪杰层出不穷,人才璀璨辈出,成为诸夏历史上最耀眼的时代之一。 因而有汉一代,百姓如果想进学,门路甚至比后世某些朝代还要方便,至少要比大清文风昌盛。 野蛮黑暗的大清,民间识字率尚且高达百分之十,很难断言大汉的识字率与之相较孰高孰低。 在张瑞强制普及教育之前,进学多靠百姓自愿。这是因为察举制这种选官制度不看出身,只要通过了经学考试就有入仕的机会,这就极大地激发了平民子弟读书的热情。 但张瑞一直将德皇腓特烈·威廉三世的经典名言奉为人生至理:“正是因为贫穷,所以要办教育。我还从未听说过一个国家是因为办教育而办穷了的,办亡国了的。教育不仅不会使国家贫穷,恰恰相反,教育是摆脱贫困的最好手段。” 哪怕条件艰苦数十上百名大小孩童只能分到一个教习。哪怕物资不足,教习不得不以沙盘教授懵懂稚子识字,征西将军府治下还是强制普及了教育。 不要瞧不起这种简陋的教书方式,北宋政治家、文学家、享誉千古的唐宋八大家之一的欧阳修,幼时家贫,便是用沙盘当纸,用芦苇秆代笔,跟随母亲读书认字。最终学业有成,考中进士,位列枢密副使、参知政事、兵部尚书。 教育一事能否成功,只看决心,而从不在于条件有多优渥或者有多艰苦。 条件之艰苦者比比皆是。欧阳修母亲画荻教子,孙康、车胤囊萤映雪,匡衡凿壁偷光,无不是贫苦人家努力向学的典范。甚至羊续三子,羊秘、羊衜、羊耽亦皆是自幼家贫、面黄肌瘦,不得不且耕且读,最终分别位列曹魏京兆尹太守、曹魏上党太守以及曹魏太常,迎娶辛宪英。 论条件之优渥,人类有史以来,没有任何国家能与米帝相提并论。然而坐拥无数财富的米帝,却教育糜烂,基层百姓文盲率节节攀升,少年犯罪率屡创新高,反智言论层出不穷,震惊世界。 在张瑞的一意孤行下,教育被强制普及,使征西将军府治下的识字率再提升一截。即便整体仍不及唐宋,亦绝对超过了大清。 所以今岁文科武考两项凑齐十万人,也符合情理。只是不知道通过武考的豪杰们,究竟会有多少人折戟于兵法军论。 这可能是人生中最遗憾的事情了,一身勇武尽得县中父老惊艳与认可,却因为斗大的字不识一筐,最终不得不面对考官遗憾的摇头。 相信今岁武考过后,民间向学之风将会更加兴盛。 当从军、选将、从政、出仕等等一切出人头地的途径都需要识文断字,民间百姓必然会对学习蔚然成风。望子成龙,乃是每个诸夏父母刻在骨髓里的信仰。 后世父母无不希望子女考上大学,那么当今的父母就会以同样的态度来督促子女。 而且官府可不会像后世那么温和,一再的温言相劝。子女肯进学的管饷饭,不肯进学的,则父母直接杖刑二十。 别说是汉代这个以孝治天下的朝代,即便是后世,再混账的孩子,也不敢害得父母被拖到大庭广众之下,凶狠殴打二十下。 自古小杖则受,大杖则走。杖刑用的全是大杖,被杖刑二十下,父亲尚有可能忍住,作为母亲绝对痛苦难当、涕泪横流。 这种情况下,哪个熊孩子敢不进学,能被父老乡亲指指点点一辈子,永远抬不起头来。 正是有这么多前人、后世普及教育的手段共同作用,才有征西将军府治下十万考生赴考。 张瑞可以豪情万丈的断言,自己麾下人才底蕴之深厚,天下诸侯皆望尘莫及。 即便四世三公的袁绍亦无法媲美。 这是人才选拔制度、是百姓民心、是政令法度的全方面优势。 7017k 第一百零二章皇权不下乡豪强可以洗洗睡了 同蔡琰稍微聊了一会儿科考事宜,张瑞蓦然想起蔡琰在文教一事上一直非常上心,意图做出一番事业。 便问道:“卿之前有宏愿,意图建女立子教习学院,如今筹划进度如何?” 谈及自己的事业,蔡琰美眸中有亮光闪过,回道:“自予全权负责一项政务,方知其中之错综复杂。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 “女子身份不便,又牵挂甚多,实在难以远离父兄异地求学三年。而若就近在各县设置学院,又靡费巨大” “是故予思虑先在各州州治设立女子教习学院,分别为长安女子教习学院与太原女子教习学院,吸纳各州郡愿意进学之女子。先养成女子进学之风,为天下女子之榜样,再推而广之。” 先设点试验,设立榜样,再推而广之,条理倒是十分清晰。 张瑞问道:“此乃卿一人所想?” 蔡琰轻轻摇头,说道:“乃是元叹师兄提议,审阁辅完善。” 顾雍和审配? 这两人一个是东吴丞相,一个是河北治中别驾,并总幕府。 都是总督一方政务的顶级内政贤才,有其出谋划策,难怪方案如此稳健清晰。 张瑞乃问道:“如何确保女子教习能被学社所聘用?” 蔡琰回道:“审阁辅建议规范教习执教资格,设教习考试。类似于科考过县试取得茂才身份方可任职,教习通过考试取得侍讲身份,方可任职学院教习。” 张瑞皱了皱眉头。征西将军府治下教习本就供不应求。若严格规范教习资格,恐怕有些学社里便连一个能勉强教百姓读书识字的先生都没有了。 教育不平衡这方面,哪怕后世也无法完全避免。在这个时代,这方面问题更加严重。 征西将军府治下,有些豪强所设学社,富丽堂皇,风景秀丽,豪族子弟跟宗族乡党在里面习文尚武,聘请了十几名资深教习,每人负责讲授一门课程,有《孝经》教习,有《数算》教习,有《梳律》教习。在演武方面,更是聘请了残疾、退伍的府兵,专门教导行伍队列、军事经验。 对这种情况,张瑞不鼓励但也并未压制。因为这显著提高了教习的社会地位、薪资待遇,又使残疾老兵有了养家糊口的工作。在许多方面,也算是造福于民,推动了张瑞十分关切的教育发展。事态发展都是有利有弊,总体而言这种形势还算是利大于弊。 除了这种奢华的豪强学社,征西将军府治下的大部分学社都相差不大,得益于太原、河东、长安强大的工商业,基本普及了纸、笔。 但在某些偏远乡村却也依旧存在着以沙盘当纸,用芦苇秆代笔的落后学社,勉强有一名粗识文字的教习教书育人。一旦规范教习执教资格,这种学社受到的影响最大。 于是张瑞慎重的问道:“若按审配之言,严格规范教习资格,教习数量岂不是更不足为用?如此恐怕有损教育普及。” 蔡琰淡然一笑,在书架上取下一份数据档案,递给张瑞,说道:“良人应该看一番这份册文具体详情。” 张瑞打开看了一眼,里面记录了大量密密麻麻的数据。 如今征西将军府治下的政务太多,许多数据档案基层官员造册回执以后,张瑞完全不会去看。 便比如此次科考各县的报考人数,官员皆有详细造册,上报长安。张瑞完全没有闲心去看看各县具体的报考人数。 这些数据一般都是由杨修、阚泽这些从事记录在心,以供张瑞咨询。 蔡琰天天为张瑞诵读各种册文,经常答疑解惑,所以也会经常翻阅各种数据,熟记于心。 必须要承认,人的记忆力是有差距的。张瑞看过一遍的数据转眼便忘,而像蔡琰、杨修、阚泽这种天才,却皆过目一遍就能将各种数据记忆的丝毫不差。 阚泽为人抄一本书,抄完就熟背于心了。蔡琰历史上流离涂炭十几年,却依旧能默写十几年前看过的珍贵藏书四百余册,没有丝毫差错。 所以张瑞看了片刻便合上档案,扔到了桌案上,对蔡琰说道:“挑重点为某讲讲。” 蔡琰乃回道:“今岁科考男子近十万人,据各县提学官统计,能识文断字之女子亦有两万三千六百余人。” 女子识字率只有百分之一,这个数字看起来十分不起眼,但这份数字背后所在展现内容却足以震惊整个时代。 大汉之所以强大,国恒以弱灭,而独汉以强亡,就是因为大汉能详细的统计到治下大部分的百姓数目,征到足够的赋税,募到充足兵员。 这一点乍看平平无奇,却是后世许多朝代望而兴叹的强悍存在。 尤其大明朝,从隆庆元年到天启七年的六十余年中,居然只有三个年份的户、口数字略有差异。除此之外半个多世纪里,大明王朝的人口数字竟然几乎没有变化!《明实录》中的5900余万人,一用就是半个多世纪。但后世史学家普遍认为明朝人口应该突破一亿。满清二十万人,击败了上亿人口的大明,引得后世无数人扼腕叹息。 别说半个世纪,就算隔了一年,民部中郎敢告诉张瑞去年一整年,征西将军府治下户籍没有任何变化。张瑞就能亲自监督锦衣卫将其法办,以儆效尤。 在张瑞刚睡服蔡琰的时候,谈论女子教习时,张瑞给出的数字还是两千余人,这是指从学社结业的女子。 但到了如今,这个数字涨到了两万三千。除了今年版图急剧扩大外,最重要的原因是官员的组织力与积极性得到了极大发挥。 提学官平日里并不是一直高坐大堂,喝茶品酒,而是切实详细的走访各个学社,挨家挨户检查稚子入学与父母识字情况。 这才有了这精准的数字,两万三千六百余人。统计到了民间每一个识文断字的女子。 这数字代表着官府极为强大的组织能力与管控能力。皇权不下乡,在征西将军府这里就是个笑话。 科考的出现,除了选拔出了无数学识出众的进士外,也为郡县筛选了一大批胥吏。 类似科学院附近草市尉一样的基层胥吏,全出自科考。豪强想通过胥吏把持乡里,那只能是白日做梦。 7017k 第一百零三章规范教习蔡琰起舞 征西将军府治下这两万三千名识文断字的女性,哪怕有十分之一能够取得侍讲资格,便足以极大充实教习人数。 蔡琰乃为张瑞解释道:“规范教习资格将会分三年逐渐达成,以沙汰其中不足以为人师表者。这期间虽有阵痛,但却能逐渐规范教习聘请资格,使女子教习能大规模正式进入学社任职,为将来领地扩大,教育发展奠定典章基础。” 张瑞听完以后,心情澎湃,惊叹不已。 果然不愧是合蔡琰、审配、顾雍三人之力设计的制度。 在以前杂乱无章的教习制度下,没有设置准入门槛,各大学社混乱不堪,而且因为不了解应聘者才能,往往喜好招募男教习,只有迫不得已才招募女教习。 但随着侍讲资格的规范,学社的聘请情况顿时一片清明,有侍讲资格存在,男女教习都可以任职,这将成规模化的促进女子进入学社执教。 这将极大发挥女子的作用,解放男性压力,从而促使整个文明进步。 诸夏有德女子也应该从女红、刺绣中脱离出来,做点有进步意义的事情了。 而且为期三年施行,足够之前的教习考出侍讲资格。三年间也会有大量学子结业考取侍讲资格,以替代那些难为师表的教习继续执教。 整体而言,这份方案张瑞没什么可以补充的地方,便笑着说道:“稍后将详细内容整理成册,某将交付内阁廷议。” 蔡琰欣喜应诺,美眸里神采奕奕。很显然,不论男女达成自己的事业都会有充分的成就感。 即便张瑞身为征西将军、并州牧,也不可能一直跟一名少女一直聊政治、军事、外交等军国大事。 所以张瑞便将话题转回日常,问道:“今日家宴用何佳肴?” 屋外依旧大雪纷飞,寒风呼啸不止。 这种天气无疑十分适合全家人坐在一起谈些轻松话题,暂时放一放家国大事。 蔡琰乃回道:“予令后厨备下火锅,招待姊夫一家。姊夫家在关东,还未品尝过良人改善过后之火锅。” 自从张瑞改良了火锅,蔡琰就成了这种美食的忠实拥趸者。 而且与张瑞偏好肉食不同,蔡琰荤素皆宜,看得出来是真的喜欢这种美食,每一样食材都吃的津津有味。 看一位清冷绝美的少女,挽住袖口,皓腕白箸,樱唇贝齿,斯文品尝热气腾腾的菜肴,倒也非常赏心悦目。 所以自从发明了火锅,征西将军府中隔三岔五就会吃上一顿。 今天家宴蔡琰用火锅招待姊夫一家,倒不令张瑞以外。 厨房的效率很高,在客人还没抵达之前,便已将一个个铜炉架设齐备,冒起了滚滚热气。这么高的效率,正是因为平常吃的频繁,导致后厨早已轻车熟路。 炭火的温度和滚烫的热气在屋内蔓延,使整个屋子暖气洋洋,张瑞便坐回自己专属的小胡椅上,惬意的摊着手脚享受起来。 最近张瑞着实比较清闲,便对蔡琰鼓励道:“夫人来为本君侯舞上一曲,本君侯今夜重重有赏。” 蔡琰脸色微红,娇嗔道:“良人心中怎净这些事情。” 那这不是很正常?守着国色天香的美女不想这些,恐怕是哪里有点问题。 张瑞便问道:“哪对夫妇没有些许闺房之乐?某以为娇妻为夫君起舞,乃是人伦常情。况且,夫人不为某起舞,难道欲展身姿于他人?” 哪个女朋友没有为男朋友唱个歌跳个舞?蔡琰这绝美的身姿,长发飘飘的气质,没见过她起舞总归是遗憾。 “良人总是有理,予辩不过。”蔡琰无奈的回道。 张瑞嘿嘿一笑,懒洋洋的趴在桌案上,惬意的说道:“速来,速来。” 热恋中的少女对恋人的娇纵宠溺程度足以令人惊叹,为了能让自己爱慕之人愉悦,少女们通常会竭尽全力付诸各种努力。古言女为悦己者容,却往往忽视了上一句的士为知己者死。这两句话连在一起,才能理会其中的情感。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李延年这首诗将李夫人能歌善舞的绝世风采写的淋漓尽致。 张瑞不知道当初汉武帝看李夫人翩翩起舞是什么心情,但看着蔡琰身姿曼妙,秀发飘飘,旋转之际,裙角飘扬,风华绝代,张瑞只感觉心中满是成就感与愉悦感。 果然能令男人愉悦的东西永远就只有两样,征服感与X。 一曲舞罢,蔡琰气息微喘,眉眼间笑意盈盈,望着毫无形象趴在桌案上的张瑞问道:“良人可还满意?” 张瑞对蔡琰眨了眨眼,笑着回道:“满溢!满溢!” 虽然听起来没问题,但看着张瑞坏笑的模样,蔡琰便知自家夫君又在调戏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这夫君每天脑子里都在想写什么。 “仅观文姬之舞身形轻快,面容恬静,便知文姬生活令人艳羡。” 蔡琰还未来得及回张瑞之话,便听到身后响起一道清冷的声音,连忙转身望去,房门前赫然已站立一名面容秀丽的妇人,正是自己的姐姐蔡贞姬。 张瑞目光亦从蔡琰曼妙的身躯上转移,看向房门,略微打量了一下闻名许久的蔡贞姬。 蔡贞姬的面容与蔡文姬有八分相似,也是一名国色天香的美人。 但当二人亲腻的牵手站在一起,蔡贞姬的魅力却完全无法与蔡琰相提并论。 蔡文姬一身白裙锦绣,肤如凝脂,皓腕玉颜,面色红润,显然饱经滋润。 而蔡贞姬粗布荆钗,虽然容颜与蔡文姬八分相像,但脸颊被冻的红硬,双手有冻疮,皮肤也枯黄暗淡,生动的展现了汉末农耕家庭的穷苦形象。 蔡琰这几日早已见过自己的姐姐,因而并没有急于交谈,立即为张瑞介绍道:“良人,这便是家姊贞姬。” 张瑞起身,见礼笑着说道:“见过阿姊。” 蔡贞姬则恭敬回礼,说道:“拜见君侯。” . 第一百零四章扎根汉末蓝田玉暖 “阿姊莫要如此拘礼。”蔡琰亲腻拉着蔡贞姬的双手说道:“皆是亲人,家宴中以亲情论即可。” 张瑞笑着点头,说道:“文姬之言甚善,阿姊莫要拘礼。” 蔡贞姬出身名门,落落大方,乃回道:“那便依妹夫所言。” 随后蔡贞姬便为张瑞介绍了自己的丈夫羊衜,羊衜容貌甚伟,仪表堂堂,虽然粗布麻衣,但不掩其英气。 张瑞并没有仗着自己位高权重便大摆架子,而是很客气的先向羊衜行礼,说道:“见过友婿。” 两婿相谓曰亚……又曰友婿。 这么奇怪的称呼,张瑞听都没听过,是蔡琰提前给张瑞科普的知识。 一般后世几位女婿在老丈人家见面,都是互称连襟或者干脆以兄弟相称。 所谓友婿这称呼,也就孙策跟周瑜用的上了,这两位豪杰分别纳了大乔、小乔,能够彼此互称一声友婿。 张瑞推测,孙策与周瑜私下里大概也不用这奇怪的称呼,更多的还是称呼彼此表字。 但张瑞与羊衜首次见面,就直呼蔡琰姐夫的表字会显得有些倨傲无礼。 而张瑞才十九岁,还未加冠取字。理论上作为一方君主,张瑞不用完全遵守二十岁加冠这一习俗,可以提前加冠取字。 但张瑞还是一力坚持,待二十岁那年在大汉举行一次正式的加冠礼,已祭奠自己逝去的宅男身份,之后更全力以赴的融入到汉末生活当中。 何况,就算张瑞有表字,以张瑞的身份,也不会有谁真当面以表字相称。 友婿这奇怪称呼,大概还要使用许久。就像外舅,待日后见到老泰山蔡邕,也要每天称呼外舅。 张瑞只能安慰自己,虽然奇怪,但喊着喊着或许就适应了。 就像羊衜,完全不觉有异,很自然的回礼,说道:“见过友婿。” 随后羊衜又逐一为张瑞介绍了羊秘和羊耽。羊秘身形高大,面容沉稳,有一家之主的风范,羊耽则聪明伶俐。 这两位与张瑞的关系稍远,算是张瑞的姻亲。即所谓的姻兄、姻弟。 总的而言,羊氏三兄弟并没有令张瑞失望,皆有其父遗风。将来为张瑞治理郡县完全不在话下。而且基本不需要担心这三人的廉洁与忠诚问题。 倒是之后的环节,令张瑞开怀大笑。 张瑞今年十九,还未加冠,更未生子。 羊衜两个垂髫稚子羊发、羊承却十分乖巧的向张瑞行礼,拜道:“拜见姨父,恭问姨父金安。” 两个小家伙便是张瑞的内甥,这一声姨父喊得张瑞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张瑞与蔡琰相处的时间也就仅半年而已,前世今生二十多年的单身宅男生活,导致张瑞对忽然就成为别人父辈这件事,完全没有准备。 愣了好长一段时间,张瑞才察觉到,穿越到汉末,自己生活中改变的不止是政治上的风云激荡,军事上的的金戈铁马,还有亲情中的无数羁绊。 自己再也不是曾经那个孤身宅在家中,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孤独宅男了。 也不是那个刚来汉末时孤身面对这个陌生世界的异乡客。 现如今自己已经有了一个小家,有了许许多多的亲人。也正是因为这些亲情网络根植于汉末,自己才算真正扎根在了这片土地之上。 蔡贞姬一家的到来,不仅仅是为张瑞提供了一个庞大的外戚人才库,更是让张瑞对汉末有了更高的归属感,生活中多了几分烟火气。 于是张瑞笑着吩咐道:“来人取两枚蓝田玉来,权当见面礼,送我两位小内甥。” 蓝田玉是中国四大名玉之一,另外三种分别是和田玉、岫玉和独山玉。 其中蓝田玉产自京兆尹蓝田县,和田玉产自西域即后世新疆,岫玉产自辽东,独山玉产自南阳。 玉器的生产一直是国力和财力重要标志之一。尤其随着征西将军府治下的安定,工商业高度发达,各种财富层出不穷。蓝田的玉器很快便脱颖而出,成为征西将军府府库中仅次于盐、铁的第三大财富支柱。 关于蓝田玉最著名的诗句必然是李商隐的:“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将良田日暖、玉器生烟的朦胧美感与爱情的唯美完美切合。一诗而使蓝田玉千古皆知。 张瑞实用主义发挥,直接盗用了李商隐的《锦瑟》,全诗就题在蓝田县碑记上,供所有行人观看。 因为这首诗,蓝田玉的身价倍涨,倍受豪族阶层追捧,蓝田县的税赋收入一跃成为关中第二,仅次于长安。 当然,在盗诗的时候,张瑞很自觉地隐去了作者姓名。更没有厚颜无耻的宣传乃是自己所作。 因为仅第一句“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就无法解释,明显不切合张瑞身份。 如今张瑞风华正茂,怎么可能去思华年? 两位小家伙倒是十分懂事,知书达理,知道长者赐,不敢辞。立即拱手拜谢,说道:“谢过姨父。” 看的张瑞喜爱不已,打算今晚就跟蔡琰加班造娃。 随后张瑞笑着说道:“皆入座,来尝尝我征西将军府美食。” 这寒风凛冽的冬天,全家人同处一室享受热腾腾的火锅,的确能让人身心放松,惬意不已。 尤其还有两个可爱孩子惹人喜爱,使这次家宴的氛围十分和谐,完全不像是高官侯府森严模样。 宾至如归,是羊氏众人的切实感受,更稳固了在关中安家之心。 待众人饱食过后,蔡琰便带着蔡贞姬与几名孩童前往后院歇息,张瑞则趁机与羊秘、羊衜讨论了一番科考安排事宜。 羊衜信心十足,说道:“吾等在信中已知科考之事,正是自信能过科考,方才搬至关中,出仕一方。” 在关东郡国,如今还是靠举孝廉才能迈入仕途。但随着羊续死去,没有名望,没有关系,羊氏想靠举孝廉出仕已经完全没有可能。历史上也证明了这点,羊氏兄弟三人,无一人有举孝廉经历。 这时候便显现出一个先进的人才选拔制度,对人才的吸引力究竟有多么强大了。 张瑞笑着回道:“科考能过郡试不难,难在过州试、殿试。今岁科考有十万人参与,科考改制后题目数量及难度皆大幅增加。尤其数算,乃重中之重。望二位兄长能早做准备。” 十万人? 羊秘、羊衜对视一眼,同时心中震撼。 诸夏从不缺人才,只是缺少能让人才脱颖而出的制度。 所以古人言千里马尝有,而伯乐不常有。 十万人当中,必然有无数具有真才实学的俊杰。 只要科考能成功将其筛选出来,并委以重任,那征西将军府的腾飞之势,将是任何人都无法阻挡的。 二人远本信心十足,这一刻却不得不认真思考张瑞之言,或许当真需要苦研数算一道了。 否则连州试都不过,岂不成了千里迢迢前来丢人现眼。 . 第一百零五章马超的大棒兴国战略 居长安大不易。 随着长安城的逐渐建设完善,以及大量顶级富商、豪族的到来,长安城房价不可避免的跟着上升。 自秋收以后,民部官员在安置流民、人才时已经不再给长安户籍,而是安排在京兆尹其他九县。 羊氏一族的田地、房宅都被安置在了杜陵县。 杜陵县在长安以南,蓝田县以北,境内有潏水、浐水流过,顺着潏水可以直抵长安。 长安驻军的南大营,就在潏水之旁。 驻军于此,不仅是因为水源便利、地近秦岭,还是为了扼守秦岭当中的子午谷。 子午谷奇谋因为魏延而世人皆知。 但诸夏历史上不乏有兵行险着者,率兵走子午谷。 其中最惨的应该是明末闯王高迎祥。比魏延幸运的是,高迎祥差不多走通了子午谷,虽然用了十五天,比当年魏延预计的十天慢了五天,但也总算到了谷口。 但比魏延悲剧的是,高迎祥仅仅走到了谷口,在黑水峪便遇到了孙传庭埋伏在此处,以逸待劳的一万兵马,一头扎进了孙传庭布置的口袋阵中。 大战四天四夜后,崇祯九年七月二十,高迎祥在子午谷的山洞中被俘,终于走出子午谷,被押解到北京,凌迟处死。 这个谷口,不但历代统治者重视,在征西将军府军事地图上,这里也是一块醒目之地。 征西将军府的大军连续数月在此处征战戮灭。 马超率领部众千人,一直在剿灭谷中山洞、营寨里的氐人和羌人。 尤其是氐人,一直居住在益州与关中平原之间的山区,西起武都,东至右扶风、京兆尹。 随着关中会盟,征西将军府与关中诸将并立向西,活跃在关中边缘的羌人、氐人形势都十分严峻。 每当关中诸将为了筹集物资,便会派兵劫掠蛮夷部落。征西将军府虽然不缺物资,却也会安排大军严格清剿。 从右扶风至京兆尹,数百里范围内都有烽火狼烟,一队队的军人明火执仗冲进氐人、羌人部落中大肆杀戮。 京兆尹是氐人活跃范围的最东方,在剿灭时,马超所部压力并不大。 为此,张瑞召见了马超,询问一下战事情况。 长期独掌一面的马超,面色上少了许多凶狠,多了几分沉稳。进入房间后,马超立即向张瑞行礼,说道:“拜见君侯。” 张瑞卷起册文,抬头看向马超,回道:“免礼,先抖抖雪。” 马超这才迅速整理了一下毛发、肩头上积累的雪花。 面对英气勃发的马超,张瑞并未直言战事,先问道:“尔识字否?” 马超拱手回道:“军中军侯以上考核识字率,某亦粗通文字。” 张瑞便将手中册文丢到马超脚下,说道:“那看看这份册文,军正所记录尔自领兵以来触犯之军法。屠杀俘虏,坑杀平民,洗劫府库,甚至尔还收奸三名妇女?” 马超对脚旁册文看都没看一眼,显然对军正记录的这些事项不以为意,淡然的解释道:“这些事项皆是某秋季所为。夷狄畏威而不怀德,经历某一秋之屠戮,行雷霆之罚。及至冬季,只需某站在羌、氐两族营寨之前,胡虏便胆寒不已,完全不敢反抗,予取予求。” 张瑞手指悠闲的敲击着桌案,打量着冷漠平静的马超。 军正在记录马超违犯军纪的同时,当然也记录了马超的各项功勋。 诚如马超所言,自从马超各种屠戮后,只要马超孤身往胡虏营寨前一站,羌族、氐族就完全不敢抵抗,纷纷主动打开营门,胆战心惊的听从马超处置。省了无数将士的厮杀伤亡。 当然马超也很清楚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所处置的是异族胡虏。军正详细记录了自己的屠戮,便是因为征西将军府中,还没有哪个将校曾经如此目无军纪,猖獗嗜杀。若是自己敢将这些杀戮施加在诸夏苗裔身上,即便自己有九个脑袋也早被砍光了。 仅奸(和谐)淫三名妇女一条,就是军法铁律,必死无疑。 即便是异族,张瑞也有些厌恶,问道:“那尔收奸三名妇女是为何?” 马超解释道:“收奸妇女一事,全军仅某一人如此,士卒军纪依旧严明。君侯欲西克羌、氐,不可一味用威,需有人能与胡虏联系,取信于胡虏。据某所知,君侯麾下文武群臣,未有一人娶羌族女子为妻。” 张瑞沉思,马超历史上家破人亡,又郁郁不得志,所以年仅四十七岁便病故去世。即便按四十七岁算,他也至少还有三十年的寿命。 任命他为平羌总督,征西将军府至少有三十年的时间可以从容解决西方胡虏问题。 作为总督平羌事物的重将,娶几名羌人妇女为妻妾,无疑会更容易取信于胡族。 张瑞乃问道:“尔意欲收多少羌族妇女为妻妾?” 马超想也没想,答道:“应不会低于四五十名。” “嘶~”张瑞吸了口冷气,果然武将更“精”力充沛是吗? 你这大棒兴国的政策,可真是……太令人满意了。 在大清在统治蒙古时,规定蒙古人家中若有五个孩子,其中四个要去当喇嘛,仅有一人可为娶妻生子的平民。 马超虽然没搞这么花里胡哨的操作,但也是釜底抽薪。 对羌人事物处理,男性直接屠戮坑杀,女性则收入后宫。 直接从根本上断绝羌人繁育后代的权利。 张瑞转头对杨修说道:“去请审阁辅及民部中郎过来。” 论雕心雁爪,审配也是其中佼佼者,以盐引为诱导,导致北方胡虏彼此之间完全不得安宁,偷袭捕奴之类的事情每天皆有发生。 相信审配与马超在处置胡虏方面会有很大共鸣。 等待期间闲来无事,张瑞问道:“征战数月,成果如何?” 马超答道:“克灭羌族部落十三,氐族部落二十二,共斩首四千三百人,俘虏一万四千人。获战马三百二十二,马驹一百二十,牛羊一万五千,谷物三万石。” . 第一百零六章氐族与诸夏之同 马超所报缴获,很有羌、氐两族的特色。 其中羌族既不是完全的游牧民族,也不是完全的农耕民族。这个民族以擅长牧羊而闻名,却又懂得插秧种田。 所以马超的缴获中既有牛羊,也有谷物。 当然这些谷物多出自氐族。 氐族在《汉书·地理志》中名为夷种,氐之所居,故曰氐道。但这却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农耕民族,姓氏也皆为汉姓。 为安置氐人,汉室在氐族聚居区设置的道、县有河池县、武都道、氐道、故道、平乐道、沮道、嘉陵道、循成道、下辨道、甸氐道、阴平道、刚氐道、湔氐道、略阳道等。 其中刚氐道、甸氐道属广汉郡,湔氐道属蜀郡,其余的全在武都郡、陇西郡、阴平郡。 这些郡县当中如下辨、武都、陇西、阴平、蜀郡、广汉郡都是熟悉三国的人耳熟能详的名字。 而且在后世,这些郡国中居住的也基本是诸夏百姓,完全不闻氐人之名。 原因不是诸夏将氐人杀的干干净净,而是氐人完全融入了诸夏当中。 这两个民族实在太像、太容易融合,氐人以农耕为业,以汉姓为姓氏。 双方除了民族服饰、民间习俗与庆祝节日略有区别外,连使用的语言都相同。《魏略·西戎传》记载其与诸夏杂居,则言汉话。其自还种落间,则自氐语。 此外肤色、发色、瞳孔与诸夏也没有很大差异。 有服章之美谓之华,有礼仪之大故称夏。 这一点即便后世米帝亦极为认同,一个个智囊团提交报告,认为诸夏是个文明,而不是一个普通的国家。 所以张瑞觉得针对氐族,不应该以杀戮为主,而应该推行教化,移风易俗,最终融入诸夏文明当中。 逐渐改变其“父没则妻后母,兄亡则纳嫂”之类的陋俗。历史上从苻坚推行礼教后,氐人就已经做到“婚姻备六礼,知书疏”,俗与中夏同。显然这一点不难做到。 另外关于改变氐人的服装打扮,张瑞觉得并不是什么难事,甚至无需官府用法令规定。 这点有太多的案例可循,在后世,曾经有段时间,举国都觉得绿色军装裤就是时尚与潮流。几十年后,不分民族,都觉得黑丝就是人间真理。而旗袍更是一个时代的经典印记,是当时所有民族都认为最美的服饰。这些服饰的改变与流行,没有任何政令的推动。 目光转回当下,张瑞当初以白色发带为蔡琰束的发髻,成为征西将军府治下妇人最流行的发型。 想要移风易俗,有时候只需要一点点美感以及当权者的喜好,很容易便能风靡民间。 想着,张瑞对马超问道:“除羌族外,尔如何看待氐族?” 马超整理了一下思绪,回道:“氐族土地险阻,有麻田,俗能织布,善田种,畜养豕、牛、马、驴、骡。出紬、绢、精布、漆、蜡、椒等。其人半秦,多勇戆。有瞿堆百顷险势,氐傁常依之为叛。” 越听张瑞越觉得自己所思可行。这完全就是居住在山地的诸夏嘛!种麻织布,善种田垦殖,养猪、养牛、养马、驴、骡,还能制作漆器与绢布,与诸夏哪有什么区别? 于是张瑞说道:“不谈军事,不谈叛乱。尔与某讲讲氐族审美及喜好。” 显然马超关注的重点全在军事战争与财富缴获上面,面对民生与民俗,绞尽脑汁思考了许久,说道:“氐族各有王侯,多受中(和谐)国封拜。衣服崇尚青﹑绛色。服饰方面,缘饰似羌族,而衽露又似吾族袍服。” 崇尚绛红色?张瑞欣喜,本朝也是崇尚绛红色,甚至氐族长袍也是衣襟右袒。只要把他们身上那些类似羌族的乱七八糟装饰去掉,就足以减少区别。 张瑞脑海中略有了一丝想法,认真思虑起来。 直到侍卫通报:“主公,审阁辅及司马中郎求见。” “请其入内。” 审配与司马芝联袂而入,恭敬的拱手说道:“拜见君侯。” “免礼,赐坐。” 从事立即搬来方杌置于二人身后。 随着征西将军府的愈发强盛,文臣规定的礼仪制度也愈发详细。 便比如从事搬来的方杌,就是一种类似凳子的坐具,但中间坐处并非实木,而是改用厚实绢布,这样坐起来舒适而又体面。文臣坐方杌,引自《史记·孝文本纪》:“二三执政,举贤良方正直言极谏者,以匡君上之不逮。”以此来激励文臣德行,方正贤良。 武将则坐实墩,引自“非弘不能胜其重,非毅无以致其远。”以此激励武将弘毅致远,事无苟免,不为利挠,有死之荣,无生之辱。 但不论文武,都非随意赐坐。如今能坐而议事的就只有五部中郎、内阁辅臣、工信司少尹、左督御史、锦衣卫都指挥使以及五位中郎将。 这种制度的设计倒不是无聊的为了展示特权,而是为了树立权威。 如今征西将军府大军八万五千,官吏四万多名。 仅校尉一级,就有八十多人,军侯一百七十多人,令长以上官员数百人。日后随着势力扩张,官员会越来越多。 这些人即便中枢高官也不可能全认识,也不可能有闲暇与每个人当面问答,培养忠诚。 所以就必须在彼辈接触中枢时,树立威信,明确尊卑之别,扼杀其妄想之念。 这个信息流通不便的时代,一旦地方官员产生中枢也不过如此,与我似乎没有什么不同的观念,叛乱的心思就会日渐疯涨。 马超亦是如此,虽然以马超的地位从不曾见过审配与司马芝,可是仅见其待遇,便知道二人身份远在自己之上,便很主动拜见行礼,说道:“军侯马超,拜见审阁辅,拜见司马中郎。” 审配扫视了一眼马超,没有什么特别反应,轻嗯了一声。 司马芝却面露笑容,说道:“某听吾部官员数次谈论过尔,招徕氐人上万,充实左冯翊民屯户籍数千,功绩甚佳,宜当勉之勉之。” 马超连忙拱手,说道:“谢司马中郎激励。” 张瑞说道:“既然听过马超功绩,那议事更佳方便。请两位来此,便是商讨羌、氐之事。” . 第一百零七章羌族新娘 张瑞令马超将羌、氐情况为两位忠臣详细介绍了一番。 稍微等侯二人整理了一下认知后,说道:“孤以为马超纳羌女之举确实有利于家国苗裔,审阁辅可有何建言完善?” 审配是一众辅臣中跟随张瑞时间最久的,也是观念、性格、处事与张瑞最像的。 除了对仁爱诸夏百姓方面的差异,可以说一切理念都与张瑞极为契合,而且忠心耿耿,克己奉公。 在张瑞询问建言的瞬间,审配便已猜到其中深意,必然是意图亡其国,灭其种,绝其苗裔。 因而审配不禁面露笑容,思考了片刻,说道:“某月初查过府库,虽未及年末,各地府库及税收、支出明细尚未统计清楚,但府库盈余已是显而易见。” 民部中郎司马芝赞同的颔首,毕竟府库盈余,乃民部最重要也是最根本的政绩。 “官府不同于豪族,彼辈将铜钱尽皆堆于地窖中只为满足其贪婪之欲。铜钱堆在官府府库当中除了发霉生锈,毫无用处,不如发与百姓。” “嗯?”张瑞好奇。 不要觉得古时候官府给百姓发钱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事实上,当社会极度富裕,府库堆积满仓的时候,官府经常直接的给百姓发钱,发粮、发布、发油。而且是无论男女老少,只要户籍在册,人尽有份。倒不是一次性全国尽皆如此,而是今年发河北,明年发江南,后年发关中。 这方面,做的最多的便是隋炀帝。没错,就是被后世评价为千古第一昏君的杨广。哪怕是唐朝史官修的隋史,对杨广极尽抹黑。这方面的记录也并没有隐去。 在三次远征高句丽之前,史书记录杨广直接为百姓发钱、发粮事迹不可胜数。免税、免赋,几乎年年都有。而且有时候,大手一挥就是全国百姓的赋税全年皆免。官府不但分文赋税不取,还为某个地区的百姓发钱发粮。 大隋国力就是如此昌盛,皇帝就是如此任性。 不过征西将军府目前显然没有跟大隋比肩的资本。生产力水平方面,征西将军府或许能达到盛唐水平,略超大隋,但底蕴与积累,还差许多。 如今在谈论羌、氐事物,审配也不可能莫名其妙的提议给全民赏赐钱粮布帛。 审配乃详细解释道:“官府牧民,所凭者二,其一威禁,其二利导。” “威禁者,为民立规矩疆界,使民知可为及不可为。利导者,引民前行,掌控方向。” “生子不举,必面重罚,即是威禁,使民知何为不可为。” “百姓生子女三人以上,官府嘉之以钱帛米肉,即为利导。” 张瑞面露笑容,猜到了审配言下之意,问道:“卿意用钱帛米肉嘉奖民间能纳羌女为妻妾者?” 审配颔首,回道:“汉、羌两族通婚并不少见,便如马军侯,似便有羌族血统。” 马超立即拱手答道:“某之祖母乃是羌人。” 张瑞笑容满面,这就是大棒兴国啊。睡了人家羌族姑娘,生出来的后代,却对羌族没有任何归属感,从身到心都完全而又彻底的认为自己是诸夏苗裔,诛杀起羌族来,心狠手辣,毫不手软。 若诸夏百姓睡了十万个羌族姑娘,就等于多了数十万马超这种心向诸夏的后代,这就是最简朴、最有效的同化。 至于如何努力让诸夏苗裔睡上十万个羌族姑娘,审配说道:“凡纳羌女为妻妾者,官府一次给钱一万。三岁之内,每年赐粮十二石,肉十斤,帛三匹,油两瓮。” 张瑞快速盘算了一下。府兵从军时,官府会给发两万五千钱,作为买战马的补贴。 显然一名普通羌族少女价值远远不如一匹战马,也不如一名骁勇善战的精锐骑兵。 根据《汉书·食货志》的记载,美婢和壮奴大概两万至三万钱;普通奴仆约在一万钱左右。 这个价格也符合长安的情况,当初豪族大举兴办手工作坊,抢购流民时,价格也并未溢出,只有技艺高超的工匠,身价十万钱。 一万钱给到百姓,百姓不用添钱就能买一名普通羌族姑娘作新娘,甚至还略有盈余。 这等于官方鼓励去买越南新娘,说错了,是羌族新娘。 以十万羌族姑娘计算,官府需要支出十亿钱。 张瑞不禁莞尔,十亿钱,从南阳袁术那里压榨的财富,还未捂热就全发给百姓了。 不过相比于东汉朝廷与羌族绵延上百年的战争,军费两百四十多亿钱,这十亿钱又显得微不足道。 但若羌族少了十万妇女,恐怕连种族延续都成很大的问题。 羌族总共才有多少人? 在西汉时期,西北地区的汉阳、金城、安定、北地、陇西五郡羌族人口达二十五万九千户、一百万人。但随着羌人内迁,逐渐分布到凉州、关中以及益州各处。比如蜀郡便发政令命羌族首领造头等率羌族五十余万口迁移蜀郡,一次吸收羌人五十多万。 又历经汉羌百年战争,东羌被名将段颎斩杀无数。所以关中、凉州地区的羌人应该不及百万。 这一点马超的战绩应该亦能佐证,这位悍将几乎肃清了京兆尹境内的所有羌族、氐族,两族累计的斩首与俘获也不足两万人。 当然羌人、氐人都是越往凉州方向数量越多。 但总体而言而言,在陇山以东的安定、北地、左冯翊、右扶风、京兆尹境内,八百里广袤秦川中羌族人口绝对不会超过五十万。 适龄能生产的妇人不会超过二十万。这其中必然会有会一部分死于征西将军府讨伐羌族的战争当中,最后又被诸夏娶走十万。 剩下的妇人的确很难维系羌族的种族繁衍。 于是张瑞抚掌,说道:“善,稍后卿将此议总结为政令,传示各郡县。” “诺。” 可以预料,这条政令一旦发布。将会有大量的将门子弟、豪族富商立即发现新的商机。 那就是捕奴、贩奴、贩卖羌族新娘。 征西将军府不禁弓弩刀剑,民间豪侠可以直接在官市中买齐一身装备,如战马、长刀、硬弓、羽箭等。 五六个游侠,只要带着装备往羌族领地转一圈,偷偷摸摸绑一个羌族少女返回关中,立即就能赚到一万钱。 如今关中粮价已经降到了三十七钱,只要绑到一名羌族少女,就能换取二百七十石粮食。 足够五户家庭吃上一整年。若是单身汉,每天胡吃海塞,也能支撑两年半。这一切的前提都是五名游侠均分一名羌族少女的收益。 若是能孤身一人抓到一名羌族少女,不但瞬间释放了二十多年压抑的欲望,自此下半身幸福有了着落,还能领一万钱,三十六石粮,三十斤肉,九匹布帛,六瓮油。仅这笔收入就足够夫妻二人体面的生活三五年。 如果夫妻二人勤快,以这笔钱为基础,加上田里的收入,很快就能置办起一座砖石房宅,摆脱茅屋,自此不忧风雨寒冬。 游侠都是些胆大包天的,千辛万苦跑到羌族营地,怎么可能只抓一名羌族少女?至少也会抓五六人,转手卖给其他百姓。 这些还只是个人的小打小闹。当将门子弟联合、豪族纠集起捕奴队,出动数百骑,直接踏破羌族部落,抓捕上百名羌族少女,一次就能收益百万。 直接就打破了算缗税(个人所得税)的四十万上限。这种来钱速度,足以让所有大族疯狂。 羌族将彻底见识到诸夏苗裔的剽悍与善战。 7017k 第一百零八章法为主体儒农兵墨为用 对待羌族的政策比较简单直白,不惜一切手段,灭其国,亡其种,绝其苗裔即可。 不论是军事手段上的杀伐戮灭,还是政治、经济上的断绝其繁衍,都是直接从数量规模上逐渐削减其苗裔,最后彻底消亡。 对待氐族显然不能这么粗暴,需要祭起文教与礼乐。 这种政务的推广,说容易也容易。因为有迹可循,氐人建立的前秦帝国,就在这方面取得了巨大成效。一代明君苻坚便推崇儒学,奖励文教,知人善任,由王猛等人辅政,得以集权中央,国势大盛,史称“关陇清晏,百姓丰乐”。 但说难也的确困难。因为那些政策着实令人一头雾水,简单的不可思议。 史书寥寥数言:“重视儒学、兴办学校、广修学宫,用大儒执教,并强制公卿以下的子孙入学读书。” 仅仅这样就能将偌大的氐族迅速转化为诸夏苗裔?张瑞一头雾水。 如果不是史官造了假,那就是儒学的同化包容能力太强了。 若是后世有文官为张瑞立传或者修本纪,张瑞所得到的评价必然是远远不如苻坚的。 因为屁股决定立场。张瑞与苻坚有太多不同。 首先就是苻坚承认魏晋以来的士人特权地位。 而张瑞则将此彻底碾为尘埃。士人敢跟自己讲特权?是你们飘了,还是老子提不动刀了? 另外,苻坚推崇儒学,重用的大臣全是儒家子弟。 而张瑞则是最明显不过的法家拥趸者。 在征西将军府治下,上至高官显贵,下至黔首黎民,都知道征西将军本人最注重严明法纪、规范典章。 官员们年年能听到张瑞强调依法治政。“法无禁止即可为,法无授权即禁止”的宗旨人尽皆知。但几乎没人听闻过张瑞大谈礼教、道德、善恶一类的事情。 当然张瑞对儒学也并不排斥,比如《孝经》与《春秋》便得到了张瑞的高度重视。 儒学观念中的“徒善不足以为政,徒法不能以自行”张瑞亦颇为认同。 儒皮法骨大概不足以形容张瑞的施政理念。 更像是以法家为主体,儒家、兵家、纵横家、农家、墨家等为用,它们仅仅是达成法家目标的一种方法或工具。 所以当需要时,张瑞也可以毫不犹豫的便祭出儒家的看家本领,包容兼并、礼乐教化。 张瑞乃看向审配,说道:“对氐族,孤欲以教化为主,令其仰慕中(和谐)国文化。有能知礼义,愿为臣民者,与中夏之人抚养无异。最终实现归我者永安于中夏,背我者自窜于塞外。审阁辅有何建言?” 这个问题张瑞询问的对象有些差错。 审配连诸夏百姓的性命都不在乎,对蛮夷羌狄的性命就更加不在乎了。 回道:“《诗经》曰,戎狄是膺,荆舒是惩,则莫我敢承!” 《史记》作者司马迁对这句诗推崇不已,意思是对于戎狄荆舒等野蛮的国家,要去攻伐它,使它归服于我国,不敢抗拒王师。 张瑞问道:“关中、凉州凋敝,我诸夏苗裔百不余一,克复凉州之后,审阁辅欲如何充实凉州土地?若我诸夏百姓不能尽占其土,则必为羌人、鲜卑、匈奴等异族所侵占。” 这显然是一个很值得深思的问题。 偌大一个凉州,东西近三千里,总疆域面积上百万平方公里,占后世天朝面积九分之一。 但这么大的面积上居住了多少人?《晋书》记载:凉州如汉故事,至晋不改。统郡八,县四十六,户三万七百。 一州户籍三万七百,不如长安一个城,不如关东两个大县。 这还是晋朝一统天下,人口有所恢复,如今凉州饱受叛军、羌人摧残,究竟还有多少户籍,实在很难猜测。这种情况下,拿什么去守凉州? 张瑞的意向是将凉州地区的氐人编户齐民,学习前秦与北魏,开创解散部落制度,离散诸部,其君长大人皆同编户。吸纳氐人,以压制羌人。 审配认真思虑了许久,还是回道:“某以为欲教化氐族以定凉州,需先戡祸乱制夷狄之武,然后修礼乐垂宪度之文。” 先立威后礼教? 张瑞指节敲着桌案,思虑片刻,望向马超,问道:“尔以为欲征服氐人,需耗时多久?用兵多少?” 马超自信的答道:“氐人不同于羌族、匈奴,其俗聚族定居,开荒垦殖。对其中愿意归顺者,给其田迁于平坦郡县便可充实户籍,不复为忧。对于不肯归顺者,则以袭扰为主。农耕时出兵袭扰,秋收时抢割其谷。自关中而往西凉逐个郡县平定,无需兴师动众,十年内便可彻底肃清凉州。” 在对西凉形式有深刻了解后,诸夏文武的解决思路多有相似。 历史上曹魏西线文武的思路与马超不谋而合。 夏侯渊曾率军攻击武都下辩的氐人,收氐谷十余万石。 雍州刺史张既曾到武都,徒氐人五万余落出居扶风、天水二郡界内。 武都太守杨阜又前后徙武都汉民、氐民万余户于京兆、雍、天水、南安、广魏等郡县之内。 总体而言,都是迁氐人远离深山,安置于平原地区。 在处理异族这方面,东吴大概是三国中,教科书一般的存在。 数十年如一日的抓捕山越,以充实户籍,最终使山越彻底融入江东。 这就是张瑞所追求的结果。 于是张瑞说道:“善,便定此策。孤稍后会令兵部考功司核算尔之功绩,论功升迁。尔且退下。” 马超立即拱手,回道:“拜谢君侯,超先行告退。” 军事征伐定下之后,审配继续谈及礼乐教化,说道:“氐人人数少则数十万,多则百万。某以为单凭学校并不足以善教化之事。彼辈在学校习诗书、用汉话,然而一经返回其家则复以氐人习俗相处。如此只流于形式而已。欲真正令氐人以中夏文化自处,某以为还是需要形成一种风气。” 风气? 审配言简意赅的总结一语道尽张瑞所思所想,令张瑞仿佛醍醐灌顶。 . 第一百零九章教化光环 以张瑞的视角,审配之言无疑比那些立场不正的史官要靠谱。 学社教育与社会严重脱节,必然造成事倍功半。这方面最明显的例子便是后世的英文学习,成为无数学子之痛。在学校里学英文,可整个社会都在讲汉话,英文教育必然不顺。 但与之相对,圣诞节却倍受追捧。因为无数女人形成了过圣诞的风气,所以这个与诸夏毫无联系的异域节日也能流行起来。 而魏晋阴柔之风的盛行,甚至能使男人崇尚化妆。名士何晏便是其中最著名者,被赞为“粉白不去手,行不顾影”,甚至留下傅粉何郎的美称。 所以说究竟想让百姓如何行事,完全看官府如何规划民间风气。 当官府舆论全部展开,各种官府公告、媒体、短视频、专家、教授、学者、公知、知名艺人、微勃、朋友圈,众口铄金、口调一致的贬低某一节日,民间会产生立竿见影的效果,不再会有人愿意去过这个节日。 汉末虽然没有后世那么发达的传播手段,但却也有一份后世无法比拟的优势。 那就是极具权威名望的清流、隐士与名士。 百姓简直对这些名士之言奉为圭臬。 米帝懂王说喝消毒剂能防疫,无数米国人就坚信不疑。 在这个时代,清流、名士的威信有过之而无不及。 若所有名士都保持一致,对氐族身上的挂饰面露厌恶,很快活跃在征西将军府治下的氐人就会尽去挂饰。 就像齐桓公喜欢穿紫色的袍子,于是全国上下都偏爱紫色纺织品,使得紫色纺织品价格急剧上涨。 风气这种东西想要形成,有时候也简单无比。 对此,审配问道:“君侯还记得名士王烈否?” 张瑞点了点头,征西将军府治下著名隐士。师从三君之一的陈寔,因青州黄巾军之乱,避难于征西将军府治下。貌似一直在教书育人,令张瑞极为欣赏,亲自下令为其立功德牌坊,以示赞扬。 审配乃从容说道:“据官员回报,王烈自定居关西以来,以典籍娱心,育人为务,遂建学校,敦崇庠序。” “其教导百姓,皆因其性气,诲之以道,使之从善远恶。益者不自觉,而大化隆行,皆成宝器。州闾成风,咸竞为善。” “仅因其一人,其所在郡县皆成向善之风。教化弟子、百姓数千人。所谓风气,不过如此。” 张瑞讶异的侧目关注,仅一人便能教化百姓咸竞为善,郡县之间向善乘风。 有点像开光环,一个人就影响方圆一片。那汇聚了大量这种名士,安置于凉州郡县各处,光环岂不是能覆盖整个凉州? 这想法成功将自己逗笑,不过张瑞也大概明白了审配的言下之意,问道:“君意迁清流名士于氐人聚居之地,教化氐人?” 审配颔首,说道:“正是此意,彼辈在何处隐居不可?关中、凉州并无差距。” 大概是有的吧? 关中富庶繁华、安定平宁,而凉州贫寒窘困、有兵戈离乱。要让这些娇生惯养的名士们选择,那肯定是选择留在关中。 所谓的彼辈居住再何处并无差距,完全是对你审配而言吧? 张瑞在名士清流那里本就形象不佳,再强迁彼辈,怕是要彻底被清流、名士诋毁成野蛮、匪寇、暴徒一类了。 但这些也的确算不上诋毁,因为张瑞本来就是土匪出身……只能说,他们重复了无用的废话。 审配为人慷慨忠烈,让他负责征调名士,绝不会给名士们任何开口拒绝的机会。 张瑞决定还是将这项政务交给民部中郎司马芝,毕竟五部官员负责执行政令,名正言顺。 “司马中郎,尔稍后按审阁辅之言,对比户籍名册,提前征集清流名士。务必刚柔并济,不可一味用威。” 在移风易俗方面,名士起的是潜移默化作用。 官府的作用则更加直接,可以规范与禁止。 张瑞乃说道:“令各地严厉打击淫祀,无论汉民、氐人,一经发现处以重罚。” 任何时代,哪怕后世,节日与祭祀也都是紧密联系的。 很多节日若是不祭神,完全就无法举行。比如除夕,夕作为一种凶兽,若是不准被提及,除夕该怎么进行?更明显的则是财神节,灶王节,若是不允许祭拜财神与灶王爷,这两个节日很快就会消失。 在这个封建愚昧的时代,君子以为文,而百姓以为神。无论汉民还是氐人都有一些重要的鬼神信仰,只要严厉打击淫祀,氐人的许多节日就会被迫取消。 仅仅取消氐人的祭祀还不足够。 张瑞要引导氐人也庆祝中夏节日,所以需要拔高中夏的节日地位。 便继续吩咐道:“此外孤欲为官员、百姓增加节日休沐时间。” 这一条最主要的是为百姓增加休沐时间,使百姓有闲暇、有机会参与到节日庆典当中,哪怕生活压力窘迫,也要感受到这一天与平日里的不同。 此外官员的集体放假、豪族的外出庆祝,也将会极大促进消费,改善百姓民生,能提升节日氛围。 在这方面张瑞信心充沛。征西将军府治下手工业发达,税收完善而又先进,岁入十余亿。因而官员胥吏俸禄都颇为丰厚,采取的是高薪养廉策略。 完全不同于汉室官吏薪资微薄,五日一休沐,迫于生计还需要趁休沐这天上山狩猎或者去山上砍柴,然后将这些卖掉以维持家里面的生计。 除了五日一休沐,汉室官员明文规定的假期还有许多。时间最久的是丧家,官员丁忧。按规定“既葬三十六日,除服起视事”,为避免耽误政事,丁忧只有三十六天假期。 但随着儒学的兴盛,到如今丁忧已普遍长达三年。 丁忧三年这一点,张瑞在前世便不能忍受,更何况如今。 不容拒绝的更改了法令,丁忧只有十五日。逾期不归者,辞退。而且永远不要想官复原职。 再想出仕,老老实实的从基层爬起。 . 第一百一十章种田种田 除了丁忧这种突发假期,汉室还有一些节假也包含在固定的休假制度内,如“冬夏至之日,不省官事,故休吏”。 “冬至前后、君子安身静体,百官绝事,不听政”。 “日夏至,礼亦如之”、 还有伏日,因为万鬼出行需避之,也成了假日。 至于立春日、腊日则是祭祀之日,朝廷百官亦不问政务。 这么多假期,张瑞不希望官员同自己一样宅在家里,至少也要出去逛逛,消费一番。 因而对此做出了一点调整,说道:“孤麾下假日,逢春节休沐八天,逢清明休沐三天,逢夏至、冬至休沐一天,逢端午休沐一天,逢孤生日休沐三天,逢中秋节休沐三天。” 成书于两汉的《周礼》便已经记载了,先秦时期“中秋夜迎寒”、“中秋献良裘”、“秋分夕月(拜月)”等活动。发展到如今,又形成了在中秋或立秋之日敬老、养老,赐以雄粗饼的活动。 所以中秋节已经有了雏形,张瑞便干脆以政令的形式将其定下。汉代以孝治天下,中秋敬老、团聚成为重要节日十分符合情理。 除了中秋节,这其中最自恋的当然是张瑞生日前后休沐三天。但若张瑞能做到山河一统,那设置个国庆日就显得很正常了,毕竟后世国庆可是足足放七天。 “逢以上节日,官员、胥吏、手工业者、庸人等皆休沐,且薪酬照领。需继续工作者,薪资三倍给之。节日期间,取消宵禁,市不关门,坊不禁闭。禁酒令过后,百姓可随意聚集,畅饮美酒。” 欢庆佳节,不仅仅是休沐那么简单。节日期间的商机与娱乐,也是吸引百姓一起欢庆的重要因素。会顺利吸引大量氐人参与其中。 当氐人说汉话、穿汉服、过中夏之节、用中夏之礼、居住汉室郡县、同样缴纳赋税,张瑞很难想象氐人会因为什么原因而掀起反叛。 教化成功与否只能等逐步实践来检验了。 但可预见的收获却着实不小,民部中郎司马芝赞道:“收氐族百万之民,足设二十余万户,征雄兵三万余,吾等实力将愈发昌盛。” 三万步骑。 提到这五个字,张瑞仿佛就看到了金戈铁马,看到了大漠万里黄沙。 待将来功成之日,征西将军府治下大军就多达十余万。 十余万精锐步骑在冷兵器时代便已经足够兴师灭国。 大唐贞观之治,李靖、张公谨、柴绍、薛万彻等领兵十余万远征突厥,一战便涤荡北疆清明。 而在汉末,一战能出动十余万步骑,且战而胜之,便已能够决定天下形势。 不过这个乱世征募十万大军并非什么难事,难的是如何维持这支大军的供给。 粮食,切实决定着民生、军事、外交等方方面面。 张瑞关切的问道:“如今冬麦已种,民部可有统计良田规模?” 司马芝从袖中取出一份册文,说道:“某今日来正欲与君侯汇禀此事。” “哦?且为孤详细叙述一番。” “大陵县今岁收麦三十万石,官府已购买其中二十万石作为种粮,平价贷给各郡县百姓,不收取利息,只需在纳税时还上即可。如此从六月至十月,历经五个月,方才将种粮分与各郡县百姓。” “今岁大旱,百姓种粟得粮仅一石余,而大陵县百姓种麦却得三石余。有此对比,各地官员、百姓皆对种麦热情高涨。” “北起雁门,南至大河,东连黑山,西抵关中。八郡上百县近三百万百姓,尽种冬麦。” 张瑞抬手打断司马芝叙述,说道:“各郡户籍与田亩可有具体名数?孤对雁门郡、上党郡、西河郡之类新纳郡国目前形势颇为好奇。各郡百废待兴,历经一年休养生息,情况如何?依旧需长安赈济,还是已能上缴赋税?” 司马芝拿着册文稍微整理了片刻,对张瑞说道:“如此,某请为君侯自北向南逐一介绍各郡详情。” “可。” “最北方之雁门郡,领县十四,有户两万三千八百,口十万九千余人,田两百零四万六千亩。” 张瑞皱眉,问道:“雁门郡人口怎不增反减?” “巅峰时期雁门郡有户三万一千,口二十四万九千。然经历熹平六年汉室三路讨伐鲜卑失利,雁门军民便饱受战争创伤,生民死伤惨重。故雁门太守郭府君多年修养生息,人口勉强恢复十余万。” “君侯所言不增反减,便是对比此时户籍。然及君侯出任并州牧,牧民一方,迁匈奴于云中,又令胡虏蛮夷牧羊于塞外。各部胡虏便经常抄掠为资,劫掠雁门。雁门百姓恐复现十余年前军民死伤惨重情况,因而纷纷避祸于太原。” 张瑞咬牙,说道:“待来年气温稍微回升,某必挥师北伐胡虏,肃清北疆。尔继续讲其他郡国。” “雁门南方之西河郡,已设立六县,安置归化匈奴及受灾难民功五万七千户,二十七万八千人。开垦荒田八百八十三万亩。” “良田远多于户籍数,可是有屯田?” “大约三百万亩。” 张瑞思考了片刻,问道:“及明年春耕种粟能安排多少百姓?” “冬季严寒,茅屋搭建缓慢,最多再安置两万户,十万人。” 目前看来,明年雁门便已能够提供稳定赋税。 西河郡则显然还差距很多,还有近半的灾民没有安置,至少要到后年才能上缴赋税。 继续向南的太原、河东、上党、河内才是重中之重,是征西将军府的精华腹地。 张瑞精神一振,期待司马芝能汇报一个令人振奋的数据。 司马芝面露笑容,对着册文从容念到:“再向南乃是太原郡,作为主公起兵之地。太原政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农业发达、工商繁盛,共同铸就太原富庶繁华景象。” “太原领县十八,共有户籍十三万三千,口七十三万一千余人。开垦良田一千两百三十万亩。且太原新修池陂七处,使所有良田皆受水利灌溉,能极大减免寒灾损失” . 第一百一十一章民心所向 太原的户籍情况果然没有令张瑞失望。 领十八县,有十三万户籍,说明各县户籍都在缓缓上涨,有近半的县已经户籍过万,主官可以被尊称为县令。 张瑞还记得当初太原刚刚平定时,能被称为县令的只有一个晋阳县。 而且十三万户,七十三万人,一户近六人的户籍人口比例,说明人口的增长不仅仅是因为安置了流民,还因为民间近年有大量婴儿诞生。 这才是真正能体现民间财富情况的数据。百姓若是没有存粮,生活朝不保夕,是不愿大肆生育的,即便生了也容易夭折。 这么多的新生儿,至少说明太原百姓生活稳定,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所谓的得人心,就是指这种形势。百姓生活安逸,确定明年生活会更好。 百姓的目光并不长远,谈及未来太过空泛,也不敢确定未来形势会如何变换。但只要能感觉明年的生活会比今年更好。 那今年的普通百姓就绝不会冒着杀头的危险去叛乱。 这既符合情理,又契合人性,所以才叫民心所向。 民心这种东西,比较虚无缥缈。 其意义在平时的确很难察觉有何用处。但每到时局有变,仅这一项便能左右形势。 比如太守叛乱。从太守亲卫到官僚军兵,乃至普通黔首都不愿放弃安逸平宁的生活,去叛乱打仗。那结果必然是白天太守宣布倒戈向冀州,晚上脑袋就被各路义士联合割下。 目前的征西将军府说一句深得百姓民心并不骄狂。 司马芝接下来的汇报亦颇能验证:“河东领二十县,有户十一万,民六十三万,田一千二百万亩。” “河内领十八县,有户十万,民五十二万,田一千一百万亩。” 河内的户籍与良田都激增无数,显然要感谢今岁的旱灾,有大量难民从冀州流往河内。 开仓放粮对灾民而言就是最大的吸引力。 “上党领十三县,有户四万八千,民二十一万,田三百八十万亩。” 张瑞转头望向审配,问道:“上党已全占其境?” 审配笑着点头,回道;“黑山军忙于赚取钱粮,部众逃窜者过半。余下士卒有更佳出路,亦不愿死守城池。大军出壶关,只小战一场,余众便皆弃城而走、收复过程十分顺畅。” “善!” 黄河以北的情况令人欣喜,司马芝继续谈及关中,说道:“京兆尹长安城中新设万年县,故京兆尹领十一县,有户十四万,民六十七万,其中仅长安城便有六万七千户,民三十八万三千余人。” 长安城两县六万七千户,尚不如西汉时长安的八万八户,距离盛唐长安的九十二万人更是差距近三倍。 今岁为了赈济灾民,官府以工代赈,兴百姓十余万以建长安。又承包大量工程给豪族、富商,彼辈雇工亦近十万。 两者相加,足足动用了二十余万灾民,以建长安。 在大量工人挥汗如雨的建设下,长安城的规模要远超汉代长安,周回四十多里,占地面积高达八十四平方公里。 可容纳的人口堪比大唐,户籍将来至少还能翻一倍。 为了养活百万人口的长安,张瑞也是煞费苦心,一直在疏通郑国渠,同时令科学院汇聚大量水利专家及数学家,一同计算扩大郑国渠面积,重修关中六辅渠,新建大量池陂湖泊水库。 这方面,司马芝详细汇报道:“京兆尹共开垦良田一千两百万亩。其中郑国渠灌溉一百九十万亩。在左冯翊屯田之百姓亦开垦良田两百万亩。共计约四百万亩良田受郑国渠灌溉。” “最后弘农郡,征西将军府所领县六,户籍八万三千,口四十一万人,有田四百三十万亩。” 六个县四十多万人,显然安置了大量自河南逃难而来得百姓。 当初河南粮尽,人相食,为了能使河南百姓活命,张瑞毅然收兵后退百里。 这么大的代价,张瑞十分关切结果如何。问道:“自河南出函谷关,流往关中乞活之难民有多少?” “禀君侯,官府共计收纳难民百余万,其中三十余万安置于弘农,二十余万安置于京兆尹,十余万分散安置于河东、上党、河内,十余万于左冯翊屯田,三十余万迁于西河。” 张瑞抚掌而起,兴奋得在屋内漫步,笑声张扬而又自豪。 安置百余万难民! 这一举措不亚于刘虞在幽州安置百万青徐难民。 这个结果令张瑞不禁产生极大的使命感与成就感。 自己穿越到汉末,除了皇图霸业以外,总算做了一些有意义的事情,至少拯救了上百万百姓的性命。 历史上董卓迁都长安,驱迫洛阳百姓数百万口同行,步骑驱蹙,更相蹈藉,饥饿寇掠,积尸盈路。 直到李傕、郭汜惨死,西凉军灰飞烟灭,关中八百里秦川已人烟断绝。 这数百万百姓都惨死于董卓及其麾下的残忍暴虐。 张瑞可以直接下断言,若没有自己穿越而来,这上百万百姓皆会惨死。是自己率领一众仁人志士,自强不息,改变了其惨死的命运。 这远比称孤道寡更有意义。 司马芝亦赞扬道:“此百万黎民皆赖君侯仁义而活。是岁之后,君侯仁义威望皆与日具高。贤名扬于四海,功绩传于郡县,堪称德高望重之贤良重臣。” 张瑞嘴角上扬,若是大汉依旧承平,仅凭自己如今的名望,就能与刘虞、羊续、黄琬等人比肩。 假使大汉十三州何处有叛乱,朝廷会很自然的选派自己前去担任刺史,抚平叛乱,安宁郡县。 而汹汹叛乱的百姓,在听说自己履任刺史之后,将会慕名而归化,不复离乱。若是出仕并州、幽州刺史,异族也会因为自己名望而不敢侵扰,主动朝贡。 即便是如今乱世,这种名望也不是一无用处。 随着征西将军府实力的昌盛,征西将军本人贤名的流传。许多因为战乱而举兵自保的小势力,并无争雄天下的野心,会纷纷选择率众投靠往征西将军府治下。 便比如曹魏名将李通。 李通字文达,以游侠闻名于江汝地区,和同郡人陈恭起兵于朗陵,四方很多人都来归附。 李通自度没有一统天下的才能。所以率领所有部众主动投靠往曹操。 当征西将军府逐步扩大,雄视天下,逐鹿于中原。在扩张过程中,必然会有大量豪杰率部主动投靠,押注于张瑞身上。 . 第一百一十二章良田千万抚恤孤寡 各郡户籍与田亩都汇报过后,司马芝合上册文,总结道:“如今征西将军府治下,共有户籍七十一万四千,民三百五十六万八千,良田六千四百二十万亩,郑国渠灌溉之田四百万亩。” 这份数据令屋内众人皆大感惊讶。因为各项数据全都大超众人预期。 其中最明显的便是人口,张瑞一直以为自己治下人口不足三百万。 却没想到已经超出了五十多万。 这部分差额大部分应该是出自平日里各郡各县招徕的流民。 并州会安置卸甲黑山军,弘农会安置河南流民,京兆尹则会安置凉州、三辅难民。归化的氐人、羌人、匈奴、乌桓等更是被打散安置于各郡各县。 每个县增加一百人,八郡一百零六县就是增加了十万户藉。 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则是为雁门、上党、弘农三郡户籍的统计完成。上一次汇集户籍,还是审配出任民部中郎时,张瑞清楚的记得,当时无论征兵、赈济、还是缴纳赋税,都没算上这三个郡。 历经多月,这三个郡也已经统计完户籍、田亩了。 征西将军府基本算是初步稳固了当地的统治。 在古代,新征服的郡县,往往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将其吸纳,转化为实力。 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官府统计不到户籍具体数字,赋税征收不上来。 这一点大汉无疑要比大明强上许多。 大明官员甚至弄不清楚郡国的虚实,数据完全是一团浆糊,靠臆测收税,他国库不缺钱都没天理。 征西将军府民部官员这么快统计出了户籍详情,能力让张瑞颇为满意。十分确信如今势力正处于上升期,官府高效而廉洁,军队骁勇而善战。 良田六千八百多万亩这个数据也令人心安。 征西将军府占领并州、司隶、关中等大量精华郡国,耕地应占全国面积的十分之一以上。但受制于人口数量,耕地数量稍显不及。 大汉王朝在西汉巅峰时有耕地八亿三千万亩,进入东汉这个数字就一直在下降,永元十七年(105年)就只剩下了七亿三千万亩,直接少了一亿亩。建康元年(144年),减少到了六亿九千万亩,又减少了四千万亩。 但随着耕地面积的减少,人口却在一路激增,永寿三年(157年)仅官方统计的人口就有一千零六十万户,五千六百万人。 不可能人口增多,数亿亩地却没人耕,导致荒废。 这减少的数亿亩地,显然全进了豪强们的口袋。 整个征西将军府才六千多万亩良田,而豪强隐匿的田地却多达数亿亩。 这让张瑞心中感慨,豪强的当诛。当然这也代表征西将军府治下还有大量土地没有开发,可以继续为百姓授田。 大隋开皇之治时,全国有耕地十九亿四千万亩,大唐开元盛世时全国有耕地十四亿三千万亩。 征西将军府如今所有的田地相加堪堪也就大隋耕地的零头,前边还有接近十九亿的差距,至少上百年内无需为田地的事情担忧了。张瑞想开创盛世只要努力为诸夏保存元气,存活更多百姓即可。 因而张瑞愈发坚定了自己以人为本的理念。 这方面审配则不同,其铁腕更关注争霸天下,问道:“如今户籍已达七十万,按七户出一兵,可征十万大军,尚有一万五千差额,是否补齐?” 张瑞沉思了片刻,回道:“暂时无需扩大军队规模。诸夏鼎盛时有上千万户、六千万人,难不成官府要征兵一百三十万?” 说道这里,张瑞瞬间一顿。这不就是杨广吗?二十四卫大军总集平壤,凡一百一十三万三千八百人,号二百万,其馈运者倍之。 真真正正的府兵甲士上百万,民夫馈运者数倍之。 随着张瑞之言,审配、司马芝皆是神情震撼,在此之前无人曾经想过真的能聚百万铁甲锐士。但府兵制却真的提供了这种可能。 张瑞不得不止住审配的遐想,说道:“军队够用即可。按规划,近两年内并无大型战事,征兵之议暂时延后。为民间、为百姓积蓄数年财富。” 平定凉州,需要的是精锐骑兵,确实用不上太多军队,将府库资金投入铁骑,增加铁骑数量,改善铁骑甲具,远比招募一万五千大军更佳合理。因而审配便未继续多言。 倒是司马芝笑着说道:“主公仁善,自税赋改制以来,民间财富倒的确逐年增加。” “哦?作何解?”闻言,张瑞心情愉悦 “主公可还记得《诗经.七月》?早在春秋之时,我诸夏百姓便已深知按季种植,勤劳耕作。诗曰,同我妇子,馌彼南亩。田畯至喜。……四月秀葽,五月鸣蜩。六月食郁及薁,七月亨葵及菽,八月剥枣,九月筑场圃,十月纳禾稼。” 张瑞点了点头,《诗经》这一篇在之前选夏豆、冬麦时提过。 司马芝乃继续解释道:“民部税政司全年只七月征收一次田税。百姓其他月份所获粮食尽归其自家所有。据某所知,仅今岁种菽(即大豆),勤劳之百姓便皆有数十石收成。此外枣、葡、葵、粱之类各自不等。” “善!如此则民间不缺粮矣。”张瑞笑着说道:“粮食既足,百姓还有何忧?” 显然这一点,张瑞想的有些简单了。 衣食住行,无一不是百姓需要奔波劳累的。 司马芝说道:“如今民间所苦者严寒也。大雪连绵,百姓茅屋被压塌者数以千计。” 提到这里,张瑞神情一凛,不再为些许功绩而洋洋得意。 汉末小冰河时期,温度骤降,伤寒病疫严重、天灾战乱频仍,任何一项都足以令百姓家破人亡。 于是张瑞吩咐道:“传孤之令,命各地官员妥善赈济灾民。为百姓修缮房屋,给其布帛、薪柴。” “再令各地官员抚恤孤寡残疾,赐钱粮布油,年末前抚恤完成,统计造册,岁岁如此。” 审配、司马芝同时躬身行礼,赞道:“主公仁义。” 张瑞负手站在窗前,看着屋外飘扬的大雪,不由感慨,也不知道会冻死多少百姓。 除了冻死冻伤,大雪还带来另一个灾难。 常言道瑞雪兆丰年。 尤其征西将军府治下,普遍耕种冬小麦。大雪对冬小麦的影响最为明显,历经冬季这连绵不断的大雪,明年小麦必然极度丰收。 难免会谷贱伤农。 . 第一百一十三章常平仓及永安仓城 瑞雪兆丰年,看似十分美好。 但在小农经济时代,却也十分容易演变成谷贱伤农的灾难。 张瑞不得不提前预防,转向司马芝问道:“今岁大雪,明年冬小麦必然丰收。粮价保护制度设计如何?” 司马芝立即答道:“民部官员已有草案。” “哦?且略述要点。” “民部欲令各州郡县设置常平仓,置常平监。各郡按人口多少,量留上供赋税一二百万钱至三四十百万钱为买粮之资财。” “每岁夏秋谷贱,则增市价三五钱收粮。遇谷贵则减价卖出。若三年以上未经卖出,即回充粮廪,易以新粮。” 考虑到张瑞最讨厌模棱两可的政令,什么叫夏秋谷贱,何为粮价太高,若没有统一章程,基层官员必然糊弄了事,甚至作奸犯科。 司马芝特意强调道:“因各地粮价略有不同,不宜中枢设置统一粮价标准。故民部欲将指导权限下移于各州常平监。由州常平监官员调研各郡谷价情况,设置各郡粮价标准,从而确定各常平仓是收是卖。” 民部的官员的设计显然是考虑了贪污腐败的情况。 虽然无法保证州一级官员必定清廉。但官员官位越高,人数也就越少,私下与士绅串联的概率也就越低。 若由各常平仓官员自己决定是收是卖,大量基层官员具有决定权,官绅勾结乃必然之事。一项善政也会被这些基层官员变成暴政。 而且随着人数减少,督察御史与锦衣卫的监察范围也会缩小。强有力的监察能显著减少官员贪污腐败。 依法治政的好处就在这里。官府将各种政令明确而又具体的公示,官员各司其职即可。 今岁政令规定谷价低于二十钱则入,当谷价低于二十钱,各常平仓官吏便立即批量收粮。若谷价高于三十钱则出,各常平仓官员便立即向市场卖粮。 条文清楚,数字明确,能减少许多官员的私下操作空间。 张瑞点了点头,说道:“可。还有其他举措否?” “常平仓之设,乃是由上而下,管控粮价。官民部官员欲设义仓制度。鼓励各闾里设义仓,自行稳定仓储,躲避灾年。” “义仓?”张瑞来了兴致,民部官员无疑给了自己一个惊喜。 竟然主动上奏,请求推广施行一项制度。 这意味着张瑞本人的压力将会大减,而征西将军府却更加昌盛。 张瑞只要从容稳坐,各位官员将会上奏一份份奏章,请设各种制度,请推行各种法令。例如请禁裹足令,请推行互保法等等。 很多张瑞一人未曾思考到的制度,官员们都会逐一补充,从而使制度更加完善,府库更加富裕,百姓更加安定,势力更加昌盛。 民部提出的义仓制度,无疑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司马芝详细解释道:“征西将军府治下,皆按贫富为差户出谷一石以下,储之闾里以备凶年赈给,名为义仓,凶年赈给或贷民为种,待秋熟后纳还。” 义仓的形式很简单,便是丰年储备,灾年赈济。 以法令的方式,规定各户百姓在平时纳粮储备,以免百姓不加节制,将粮食全部吃光,没有存粮度过灾年。 而且是各闾里百姓自己储存的粮食,官府无权调度,也不用担忧官员腐败。 这一制度能极大程度补充常平仓制度,令百姓度过灾年。 张瑞笑着称善,说道:“此制度可行,稍后总结造册,上奏孤与内阁审视之后,即日推行。” “明年粮食必定丰收,民部可多设谷仓以储粮,再及时推广常平仓及义仓。” 司马芝走到一旁的地图前,为张瑞详细介绍道:“关于府库仓廪,主公可放心无忧。民部已在治下修建三处仓城,六处大型府库。” “在长安城北侧,民部修有关中最大之府库,名为永安仓城,东西长五百丈,南北长两百丈,占地八百余亩,内设粮窖七百座,可储存粮草一千一百六十六万石。” 随后司马芝手指河东风陵渡口北方黄河沿线,说道:“在河东,民部修有黄河以北最大之府库,名为含嘉仓城,东西长四百丈,南北长两百五十丈,内亦设粮窖七百座,可储存粮草上千万石。” “在河内,民部则修有回洛仓城,东西长三百五十丈,南北长两百八十丈,内设粮窖六百座,可储存粮草九百余万石。” “另外在太原郡晋阳县、雁门郡马邑县、西河郡离石县、河东郡平阳县、弘农郡华阴县以及长安县,修有六处大型府库。仓城及府库,足以储存明年赋税总额四千万石。” “常平仓及义仓开设之后,亦能储存粮食数百万石。” 司马芝之言,令张瑞心情极为愉悦。 深挖洞、广积粮,这就是种田党最大的快乐啊,因而问道:“粮窖工艺如何?能储存粮食多久?” 司马芝笑着解释道:“粮窖乃是科学院教习所设计,工艺很是高明。于通风干燥之处挖掘环形基槽,粮窖内径四丈、外径五丈、深四丈。” “窖壁分三层隔离。先以火烧烤整个仓窖窖面,烧烤完成,在窖壁上涂一层青膏泥。次于墙壁上铺设一层木板。最后于木板外面固定一层席子。层与层之间皆填充草木灰以隔绝湿气。” “科学院教习言,以此为用,粮窖存粮可保证二十年不腐不烂。” 张瑞抚掌,说道“善。民部官员恪尽职守,鞠躬尽瘁,能为孤尽善政务,使孤府库无忧。调钱三千万以作嘉奖,凡民部官吏无论职务高低皆有其分,由民部自行统筹分配,年终之际,新年之前发放。” “今后年终之时考核功绩,五部中作风最廉洁、政绩最突出者,量府库之存余,予以嘉奖。” 三千万钱即便对征西将军府而言也不是一笔小数目,但若因为三千万钱而成功激励官员勤勉处政,减少贪腐。无疑是一笔极为划算的支出。 司马芝立即拱手,回道:“某仅替民部官吏向主公谢之。” 全部事宜处理完毕,审配与司马芝便一同起身告辞。 心情愉悦的张瑞打算去找蔡琰探讨一下生命的奥义,还未出门,从事杨修便说道:“主公,锦衣卫北镇抚司指挥使刘胜、督察院副都御史傅巽求见。” . 第一百一十四章飞鱼斗牛为贵 锦衣卫跟督察御史皆有纠察风纪之责。 如今锦衣卫、督察院的主官同时拜访,显然是征西将军府治下有什么恶劣事情发生。 张瑞好奇,是有官员巨贪还是有太守变节? 自穿越以来,争霸途中的军队哗变、百姓起义都经历过了,就差太守叛乱了。 不过很难想象这些太守会叛变向何处,又有哪方势力敢接纳他们。征西将军府治下郡县基本都在平原,平叛铁骑数日可至,就算有其他势力接应,又能坚持几日? 张瑞思考了一圈,感觉自己任命的太守中,应该没有这么愚蠢莽撞的。 心中便安定许多,说道:“召二人入内。” 很快刘胜与傅巽便在侍卫带领下进入屋内,一起拱手说道:“拜见君侯。” 因为心中平静,张瑞并不着急询问,甚至有闲暇打量了一会儿二人的服饰。 后世讲衣冠禽兽,其实这个词最初是个褒义词,与高官显贵完全是同一个意思。源自官员官服上会绣制飞禽走兽。文官官服绣飞禽,武官官服绘走兽。级别不同,对应的飞禽走兽也不同, 文官儒雅:一品绣仙鹤,二品绣锦鸡,三品绣孔雀,四品绣云雁…… 武官威猛:一品绣麒麟、二品绣狮子,三品绣花豹,四品绣老虎…… 所以在早期衣冠禽兽是令人想往的存在,就像被朱佩紫。只是后来吏治腐败,导致百姓对官员极度痛恨,才逐渐沦为贬义词。 但无论衣冠禽兽还是被朱佩紫,都证明后世是以服饰来体现官员等级。 在汉室,却并非如此。 汉室官员无论职位高低皆穿黑袍。官员等级主要体现在冠绶之上,即冠帽及佩绶两种。 如武冠,又称武弁大冠,诸武官所戴。 法冠,又称獬豸冠,獬豸一角,能别曲直,故以其形为冠,执法者所戴。楚王曾获此兽,制成此冠,秦灭楚后赐执法近臣,汉沿用为御史常服。 作为督察御史傅巽便穿戴了一身黑袍,头顶獬豸冠,系青绶银印。让人一眼便能看出其乃监察御史中顶级高官。 而作为锦衣卫高官的刘胜,其打扮更具特色。作为武官,尤其是亲兵武官,其袍服更加束身,一身黑袍绣制飞鱼,头戴武士冠,与张瑞看过的经典电影《绣春刀》中锦衣卫打扮极为类似。 张瑞走到刘胜面前,详细端量了一下,说道:“锦衣卫有纪闻风宪之职,尔且为孤叙述一番,民间穿衣风俗。” 刘胜拱手回道:“民间主要服饰有袍、襜褕(直身的单衣)、襦(短衣)、裙等。有汉一朝因织绣业发达,富贵人家多穿绫罗绸缎等华美服饰。普通人家多穿短衣长裤,而贫穷人家则多穿短褐(粗布做的短衣)。” “百姓喜好何种颜色?” “富贵人家尚绛红色及玄黑色,普通百姓则多穿褐色。” 褐色即红色与黄色之间的一种色调。 张瑞好奇的问道:“为何会流行此种奇怪颜色?” 傅巽博学多才,在一旁解释道:“此与汉室推崇有关,汉室曾经历三个不同正朔,分别为水德、土德、火德,因而民间所崇尚的颜色亦经历了从黑到黄再到红之过程。” “然而正朔更改并未使前一种颜色消失,随时间推移,三种色彩通行于汉室,得到百姓普遍接受。因此,高官显贵常用黑、黄、红三色。百姓无力频繁更换颜色,故取红黄色之间。” 张瑞微微颔首,看来的确是需要为官员、百姓定一个高贵服饰了。 让征西将军府治下百姓,无论高官显贵,还是普通黎民,不分汉民氐人皆推崇备至。一统各地风俗。 这方面汉室都能做到令百姓尚红、尚黄,张瑞只要令百姓审美一致,对某种服饰趋之若鹜即可。 因而张瑞拍了拍刘胜的肩膀,说道:“尔身上这飞鱼服倒是英气,稍后送几套往孤府上。” 飞鱼服是补色为飞鱼的袍服,也是袍服的一种。飞鱼并不是所说的那种海鱼,而是一种近似龙首、鱼身、有翼的虚构形象。飞鱼类蟒,亦有二角。 在飞鱼之上的是蟒服,飞鱼之下是斗牛服。 蟒服、飞鱼服及斗牛服,因服装的纹饰,都与皇帝所穿的龙衮服相似,本不在品官服制度之内,而是明朝内使监宦官、锦衣卫、宰辅蒙恩特赏的赐服。获得这类赐服被认为是极大的荣宠。 因而张瑞决定日后皆穿蟒服,亲信的官员可以同亲军锦衣卫一样穿飞鱼服,普通百姓则允许穿斗牛服。 形成一种风气,斗牛服为贵。就像后世男性成年之后都会买一两套西装衬衫挂在衣柜当中,逢重大场合穿戴。 虽说张瑞是征西将军府文武的君上,但也不是完全不接地气。 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在讨论军国大事,见到同僚英气唯美的服饰一样会互相之间攀谈、赞扬一番。 得到主公盛赞,刘胜笑着回道:“君侯若是喜欢,某稍后令兵士将四季常服皆送到府上。” “善。给傅御史也送上一套。” 傅巽恭敬行礼,说道:“谢君侯恩赐。” “无需多礼。言归正传,尔等求见是为何事?” 傅巽拱手回道:“臣等官忝风宪,任廉戎旅,有为主公纠察风纪之责。此来乃是欲向主公禀奏治下豪族风纪之事。” 刘胜亦拱手说道:“锦衣卫探视民风,亦有大量基层官员反馈,豪族风纪糜烂,已严重违反政令法规。” 张瑞深深叹了口气,又是豪族! 这群人真的是稍微不察觉,就能惹出事端来。 就在数月前,这群人逼得长安徭役乞活一命,发起叛乱。官府一口气诛杀了上百名豪强。 这才几天,这群人又被监察御史及锦衣卫盯上了。 也幸亏及时设置了这两个风宪机构,不然也不知道这群豪族要捅出多大的娄子来。 张瑞面露杀气,说道:“彼辈又作何等违法乱纪之事?对此无君无父、不仁不义之辈,皆论重典!” 傅巽信誓旦旦,保证道:“吾等必依法论刑。然律法规定此刑罚需主公亲自出面。” 张瑞一愣,什么刑法需要自己亲自执行? . 第一百一十五章豪族骄奢淫逸 征西将军府治下律法森严,各种条令在《梳律》中皆有明文规定,官员只要各司其职,通常不会麻烦到张瑞本人。 但傅巽却提及有一处刑罚需要张瑞本人监刑。 张瑞惊讶了瞬间,随即想起其中典故,在河东工商兴盛时,农田产出不足。为了解决粮食危机,张瑞不惜下令禁酒三年,同时严禁民间奢侈浪费。 敢有违令者,郡县将其押送至张瑞面前,张瑞亲自监刑杖罚。 法令到今年才第二年,这么快豪族就忍耐不住,要顶风作案了? 于是张瑞问道:“事关豪族骄奢淫逸?” 傅巽回道:“君侯明鉴,豪族广殖财货,家财亿万,以至骄奢淫逸,竟相炫耀。” “竞相炫耀?”张瑞重复,感觉似乎亦没有多大问题,问道:“与孤说说其中详情。” 刘胜言简意赅,说道:“彼辈接该杀。” “长安县豪族田氏,为求美味,家猪皆以人乳喂养。其家主扬言以此所养乳猪,肉味鲜嫩异常。” “为与其斗富,万年县豪商张氏,以饴糖水洗锅,以蜡烛代柴,用椒泥涂屋,赤石脂泥做墙。” “河东石氏,一餐价值一万钱。家有婢妾八百人,个个满身兰麝芳香,披戴绫罗绸缎。即便其家茅房中尚有十余名冰肌玉骨之少女,身穿锦绣、打扮艳丽。” “太原富商张氏喜好骏马,为购买马场跑马,以铜钱一枚一枚铺满整个马场将其买下,又以云锦绸缎编为路障,围其马场四十里。” “河内豪族李氏……” “莫要再说了!”张瑞愤怒的大吼,只感觉太阳穴一阵阵胀痛。 “令锦衣卫亲自督办此案!凡此奢靡之辈,尽押其往长安!孤亲自监刑于府前!” 一餐价值万钱,云锦围路四十里,蜡烛为柴,饴糖水洗锅,美女充盈茅厕。 彼辈怎敢! 如此穷奢极欲,早晚有朝一日,会穷途末路如同袁术,连喝一口蜂蜜水都是奢求。 雪花依旧漫天纷飞,但当张瑞愤而踢翻了桌案,愤怒自征西将军府扩散而出,一队队身穿玄黑色飞鱼服的锦衣卫铁骑不顾寒风暴雪,同时从镇抚司衙门云涌而出,化为数十队同时奔赴各郡各县。 铁骑英武而又肃杀,将张瑞的意志贯彻往治下各处。 最先被缉拿的乃是长安豪族田氏的族长田蒙,作为长安本地土生土长的豪强,田蒙享尽了长安地利。 早在张瑞亲率三万大军从校尉杨儒等人偷开的城门杀入长安那一刻,田氏就确定关中再没人能抵抗并州大军。 因而十分主动的解散了部曲,配合官府清查了田籍。 征西将军府治下并非容不下豪族,即便其手中有大量田地、财富,只要能依法纳税,官府并不会强征其土地及财产。 田氏的配合,令其保存了大量的财产。 当征西将军府击败马腾,稳固了关中。田氏迎来了第一次财富暴涨,曾经庄园内自给自足的手工作坊,同时迎来大量订单。 手工业制成品畅销于关中、凉州,一时间供不应求,田氏利用手中保存下来的财产及时抓住机遇扩建手工作坊,从而赚取了大量财富。 随着长安的扩建,田氏迎来了第二次,也是最辉煌的一次财富暴涨。 在扩建长安时,田氏敏锐察觉其中商机,组织了一批一批的难民前去承包官府工程,又购买了大量的长安地契修建豪宅。 置办大量长安房产,无疑是一次豪赌,田蒙就是赌征西将军府能愈发昌盛,长安稳固无忧。 田蒙的豪赌无疑取得了极大的成功,征西将军府大军捷报如同雪花一般纷至沓来,诛梁兴于左冯翊,败董卓于太华山,西征凉州,南破南阳。 每一次大胜消息的传扬,都伴随着长安房价的一次大涨。 仅仅这些房产,就足以令田氏成为关中最富有的豪族。而且可以作为家族世代相传的基业,造福子子孙孙。 古人言“以末致财,用本守之”,然而这一切对田蒙而言完全是个笑话。家族百世基业早已在自己暴富的途中便已达成。 可以说,只要征西将军府一日不倒,田蒙便可一日安枕无忧。只要躺在房契上,财富就会以其他人望尘莫及的速度增长。 田蒙曾经也想继续奋斗,毕竟不能坐吃山空,靠变卖房产为业。 但当打开账簿,在一笔笔账单的字里行间,田蒙仿佛看见了一条金河在流淌。大量手工作坊及承包官府的工程,每月能为田氏带来上千万的财富。 如今一月所得,是过去封闭庄园数十年亦积累不下来的财富。 哪怕每顿饭都吃掉一万钱,花掉的财富亦只占收入的一成。 就算天天酒池肉林,财富亦会疯狂堆积。唯一需要谨慎的是,征西将军府治下禁酒,不能真的搞出酒池来,不然密密麻麻的铁甲明火执仗涌入府中,有再多的财富,自己也没命享受。 空有无数财富,却没有任何宣泄方式,不能畅饮美酒,不能纸醉金迷。 为此田蒙绞尽脑汁,想要尝试究竟能否达成财富消耗超越赚取速度。 但尝试了整整三个月,田蒙只能无奈承认失败。 在此期间为了取乐,田蒙曾下令家中婢女不着寸缕与彘同厩,又购买十余名哺乳妇人,令其昼夜赤身跪于厩舍当中,一直哺育刚出生之猪仔,直到长至三月再将其宰杀。对此种妇人,田蒙赐其名曰母彘。 虽然消耗财富的尝试失败,但母彘之举,令田蒙名声躁动,长安无人不知田氏之富,无数豪族富商主动上门拜访,宴席间达成无数桩交易,使田氏财富增加速度又暴涨一大段。 虽然期间被监察御史登门警告过一次,被罚亲自种桑三株,服徭役一天。 但田氏之富,稍微流露出些许,就足以买通负责徭役的官员。 徭役地点就被安排在长安城外田氏承包的工程旁边,田蒙大手一挥,给自家所有工人都放了假,过来替自己做活。 数百名力士的加入,使官府工程进度极大加快,负责监督的官员又得了好处,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真拿辫子抽田蒙,令其下地劳作。 而田蒙就只是在工地上打着遮阳伞坐了一整日,期间还有十数名美婢前后伺候,喂食葡萄、西瓜、甜枣、肉脯等,好不惬意。 只在日落收工之前,田蒙才去工地上沾了些许灰尘,以方便官员交差。 . 第一百一十六章嚣张跋扈 田氏的财富越积越多,田蒙的名声也越来越大。 家财万缗(一千万钱),府库充盈,岁入无数,田蒙实在想不出怎样才会家道中落。 就在田蒙以为自己奢华富贵的生活能世世代代传承不休时,雷霆般的震动,却将田蒙从美梦中惊醒。 寒冷的冬季,床榻上有两名美婢抱着田蒙的双腿为其取暖。 然而寒气却顺着洞开的房门涌入屋内,瞬间吹散了屋内所有的暖意,令田蒙全身颤抖的打了个寒颤。 田蒙瞬间勃然大怒,对着仓皇闯入屋内的的仆役大骂道:“某定要抽死尔这个蠢彘!这深更半夜,使某不得安宁!” 仆人来不及告罪,连忙大喊道:“男君,锦衣卫……大量锦衣卫闯入了府邸!” 锦衣卫刚刚成立不久,还未负责过任何大案,所以赫赫威名还未传扬。 因而田蒙完全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何等严峻形势,屋内寒风涌入,令其十分烦躁,大吼道:“什么宵小匪类都能擅闯我田氏宅院?给某赶出去!立即送我名刺往京兆尹府衙,找京兆尹王主簿,请王主簿其治擅闯民宅之罪!” “可……可是……彼辈皆带了刀,蛮横撞开府门,正一路向后院闯来,言欲拿男君问罪。” 田蒙怒火中烧,一脚踹开身边暖床的侍女,披上长袍便从架子上取下一把作工精粮的八面汉剑,大吼道:“狂徒好大口气!唤醒所有仆役,带上刀剑棍棒,随某去会会这些狂徒!某倒要看看,谁有本事治某之罪!” 田氏府宅占地上百亩,乃是长安有数的豪宅。宅内有婢女、仆役三百余人。 田蒙很快便聚集了近百名仆从,皆手持棍棒、刀剑,一路气势汹汹的向前庭走去。 遥遥便能看到大量身穿黑色绣袍的军人相向而来,站满了庭院走廊。 被打到抱头鼠窜的仆役看见田蒙一众走来,气势顿时恢复,叉腰站在锦衣卫面前,叫嚣道:“尔等还敢猖獗!也不看看吾家男君是何人?长安城最富盛名之望族,无数高官显贵之座上贵宾!即便征西将军本人见到吾主亦要客气三分!尔等一群无名鼠辈亦敢擅闯我田氏府宅,定让尔等吃不了兜着走!今日不向吾主跪下求饶,绝不放过尔等!” 脚步急促的锦衣卫顿时止住身形,为首的军官正是锦衣卫五名校尉之一的谢玄,虎目凶狠的盯着叫嚣之仆役,对身边锦衣卫大声吩咐道:“拿下此僚,记录下他刚才辱及主公之言,将其一并带回。” 两名如狼似虎的锦衣卫立即向前,仆人意欲反抗,却完全不知发生了何事,便一阵天旋地转,被卸了胳膊,腿弯被重重踹上两脚,毫无反抗能力的屈膝跪地。 直到此时肩膀处的剧痛才剧烈袭来,令其抑制不住的痛苦哀嚎。 这羞辱的声音令田蒙暴怒,抽出利剑指着谢玄,嚣张跋扈的说道:“狂徒不但擅闯吾府宅,还敢当吾面逞凶!某定要让尔等跪地求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谢玄不屑的冷哼一声,从怀中取出驾帖亮于田蒙面前,说道:“奉令缉拿田氏族长田蒙,尔等立即束手就擒,若再敢顽抗,视为叛逆!” 叛逆之罪,顿时令一众仆役慌了手脚,胆战心惊的向后退缩。 若对方强闯民宅,自己等人按律可将其格杀勿论。 但对方若真的是奉命缉拿,己等顽抗,即便被杀都是枉死。 看着驾帖上鲜红的大印,田蒙气势一顿,却犹不死心,大吼道:“在长安城仅有京兆尹官员有权缉拿收押,某与京兆尹王主簿乃是至交,绝不可能被官府缉拿。尔等定是假造公文,来人将彼辈赶出府衙!” 谢玄啧了一声,对身旁官员吩咐道:“再记录下其言,京兆尹主簿有收受贿赂之嫌,转交督察院。” 提及御史风宪,田蒙终于略有忌惮,连忙辩解道:“某与王主簿君子之交淡如水。绝无行贿枉法之事。” 谢玄充耳不闻,随意的挥了挥手,立即有两名锦衣卫向前将田蒙拿下。 仆役们被彻底震慑住,完全不敢反抗。 只有田蒙大喊道:“放开某!尔等得罪我田氏,我田氏必令尔等在长安寸步难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无知的话语令一众锦衣卫皆面露嘲讽的笑容,只留下十余名士卒看守,其余人等分散于府内搜集罪证。 田蒙骄奢淫逸之处实在太多,即便数十人一同搜集,历经一个多时臣亦未搜集完成。 谢玄从容的坐在田氏府宅内当着田蒙之面啜饮清茶,叹道:“尔倒是会享受,这清茶比孟侯府还要醇香!” 田蒙咬牙切齿,骂道:“装腔作势,某劝尔立即为某松绑,向某磕头认罪。否则即便是征西将军本人亦救不了尔!” 门外一名锦衣卫走进屋内,禀报道:“校尉,京兆尹主簿赶至府外,是否允其入内?” 田蒙激动的颤抖,大吼道:“尔等死期至矣!某非但要令尔等死无葬身之地,更会在尔等死后**尔等妻女!” 谢玄放下茶杯,叹道:“尔如此愚蠢,难怪会顶风作案,骄奢淫逸。德不配位,纵趁势而起,亦难保富贵。如今孟侯治理关中,早已不是尔等豪强能鱼肉百姓之时!允京兆尹主簿入内。” 很快一命身穿黑袍、佩戴冠绶的官员便走进屋内,看到被捆绑的田蒙,略吃一惊。 连忙恭敬的向谢玄拱手说道:“拜见谢校尉。” 王主簿恭敬的姿态令田蒙惊恐到面色发白,自己最大的依仗居然对锦衣卫如此恭敬,那自己刚才的威胁恫吓,岂不是自寻死路? 谢玄放下茶杯,淡然问道:“据闻王主簿与田蒙乃是至交好友,莫非此来乃是为其求情?” 王主簿一头冷汗,就算借自己一颗熊心豹子胆,也不敢阻拦孟侯亲自吩咐收押的要犯。这要传到主公耳中,自己一辈子就别再想升迁之事了。 立即解释道:“谢校尉误会。田氏仆人深夜将某唤醒,请某为其张势。某猜测其必然不识法度,恐持械顽抗,冒犯君侯威严。故疾行而来,令其认罪伏法,以免引起杀戮,有所损益。” 听完主簿之言,田蒙彻底绝望,面色惨白如纸。 在京兆尹,王主簿的权威仅次于京兆尹司马朗。连王主簿都如此恭谨谦卑,自己却大放厥词,当真是疯狂的自寻死路。 绝望中,田蒙哀求道:“谢校尉,谢校尉,求尔饶过某。某府中有资财无数,某愿献其半数与谢校尉,求谢校尉高抬贵手。” . 第一百一十七章杖刑立威 与田蒙类似的一幕在征西将军府治下各个郡县上演。锦衣卫的首次亮相,就以其雷厉风行的风格给所有军民留下深刻无比的印象。 七十六名享誉郡县的豪族,以其凄惨结局铸就了锦衣卫令人谈之色变的赫赫威名。 最开始,富商豪强们以为被拖出温和的暖室就已经足够凄惨,可是直到被锦衣卫捆住塞到囚笼里,他们才知道苦难只是刚刚开始。 十一月的寒冬,北风凛冽,雪花纷飞,数十名豪商就只穿着一身单衣,坐着囚车,被押送往长安,每天皆被风雪蹂躏,却只准吃一碗冰冷的粗粮。 无数豪族家人、仆役追赶在囚车之旁,哭爹喊娘、苦苦哀求,只求锦衣卫能稍加通融,允许己等为自家男君送上一件冬衣,一份热食。 但锦衣卫得了铁令,绝不允许对富商豪强有任何一点优待。 张瑞有意让这些豪族亲身体验一下为富不仁的下场。 如今的待遇虽然看起来凄惨,但依旧比历史上野蛮黑暗的形势好上太多。晋朝因为奢侈成风,财富被大量浪费,极大消耗了诸夏元气,最终所有的纸醉金迷都被胡人野蛮撕破。大量富商被虐待致死,妻妾女儿皆被凌辱,甚至晋朝皇后都被送入军营凌虐。 后世编撰《国史大纲》,为晋朝修史,评价了历朝历代最无情的一句话:“君臣男女,无廉耻节,犹不如胡人略涉汉学,粗识大义”。 仅此一次,张瑞要给治下所有豪族留下深刻入骨的印象,让所有男女军民,皆见识到为富不仁究竟会有怎样惨痛的后果。 即便不能一劳永逸,但是至少要让所有豪族在数年内不敢再骄奢淫逸。 十一月九日,最后一名豪族被押赴长安。 正逢征西将军府大军从南阳返回长安,一车车黄金璀璨而耀眼,一袋袋稻堆积如山,无数财富被连绵不绝的送进了长安府库。 征西将军府之富,一时间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都。 为了给治下众臣文武、士绅百姓都敲响警钟。 张瑞不惜特意颁布一道政令,命京兆尹所有官员,军中军侯以上军官,及各县三老,豪族富商皆亲赴长安,现场观刑。 三千余名军人被出动,将征西将军府前长街上的积雪扫的干干净净。 空旷的广场上,密密麻麻的排列了数以千计的官员豪族,从东、西、南三侧将广场围得水泄不通,只留下北方征西将军府大门处空空荡荡。 大量锦衣卫身穿玄黑色飞鱼服,气质威严雄壮,胯刀持旗,列队站于人群之前,将密集的人群隔离在队列之后。 而在空旷的广场上,已经有数十名衣衫单薄的囚犯趴在了冰冷的地面上,所有囚犯皆露出了白花花的屁(和谐)股。 这滑稽的一幕却并未引起围观者的任何笑声,因为在每名囚犯身旁都肃立了两名满脸肃杀的锦衣卫士卒。一人手持绛红色木杖负责行刑,一人胯刀负责按住囚犯。 北风卷着雪花呼啸而过,寒意令所有人都紧紧了袍服。严寒似乎使现场肃杀的氛围更凝重一筹。 所有人都陆续失去了交谈的意愿,默默看向场地中央七十多名瑟瑟发抖的豪族,现场逐渐肃静下来,只有寒风吹动旌旗发出猎猎声响。 直到一阵密集的脚步声从征西将军府中由远及近的传来,侍卫雄壮的声音同时响起:“征西将军领并州牧、孟侯到!” 随着声音传扬,上千名跨立的锦衣卫同时整齐一致的并拢脚跟,雄壮的声音令人热血澎湃,身形挺拔如枪,在飞鱼服的衬托下,上千人格外英气威严。 张瑞身穿墨缎平金绣蟒袍面色冷峻的站到府门前,大量身穿黑色云锦飞鱼服的官员从府内涌出肃立在一旁。 数千人瞩目围观向府门前,这一刻众人仿佛看到了一支出鞘的绝世利剑,剑气直指云霄。 无需任何言语,妆花云锦织衣就在众人心中留下深刻的英气高贵印象,飞鱼服所代表的高贵形象成为所有人的共识。 但再多的身影也遮掩不住张瑞身上直冲云霄的英气,不怒自威的身形,仅肃立在原地,就令所有人都不自觉的低下头颅,不敢直视。 万籁俱寂。 张瑞沉声开口,语气肃杀,说道:“俭,德之共也;侈,恶之大也!故孤曾三令五申,治下百姓需以节俭为荣,使百善俱兴。严禁奢侈放纵,以免百恶俱纵。” “今仍有豪强富商,骄奢淫逸,荒淫无度,为富不仁,败坏风纪!” “若不行雷霆之威,无以匡正民风、尊崇节义。今日便以此七十六人之杖刑,使臣民男女,皆知名节、尚廉耻,扼杀骄奢淫逸之风!” “此辈荒淫无度,为害一方,人皆杖刑五十!” “行刑!” 杖刑在北周北齐之后被列为五刑之一,南朝梁武帝定鞭杖之制,杖以荆条制成,分大杖﹑法杖﹑小杖三等。 所谓小杖则受,大杖则走。 是因为长辈用小杖打到身上,虽然看起来留下一道道淤痕,惨不忍睹,但却都是皮外伤。熊孩子即便被抽的屁股开花,也是用不了三天就能继续混账调皮了。 但大杖不同,大杖打到身上,打死打残打成重伤皆是司空见惯,即便侥幸不死,活下来也要在床上静养数月,才能尝试下床走动。 杖刑五十,足以打的所有人臀肉尽脱,鲜血淋淋,至少半年以上时间要趴在床上下不了床,给其留下一个深入骨髓的恐惧印象。 之所以未杖刑一百,直接往死里打,是因为豪族不可能杀绝。除非搞平均财富或者实现天下大同,不然一定会有富商豪族诞生。但这二者,前者是自寻死路。后者连张瑞都没见过,不可能在这个时代实现。 与其让后来者毫无顾忌,还不如留下这批豪族,至少短期内,其不敢胡作非为。 听着现场无数的哀嚎,张瑞负手沉思,靠立威终究不是长久之策。 若一味立威就能得偿所愿,那朱元璋就无往不利了,大明也不会灭亡了。 . 第一百一十八章被迫骄奢淫逸 征西将军府前各种哀嚎哭喊连成一片,围观者无不心有戚戚焉。 都是有头有脸的豪族,谁也不想被按在冰天雪地中体验如此痛苦羞辱的经历。 征西将军所言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无非是让大家节俭一些,不要太过分的骄奢淫逸。 又不是让大家吃糠咽菜,原本一顿百斤鹿肉,现在大不了用三斤,反正自己最多吃一斤。原本家养三百名婢女,如今改成三十名也不是不可以,一天临幸一个,还要轮一个月呢。 省下的钱就当是为儿子、孙女积累家财了! 犯不着为了这种不触及原则的小事与征西将军针锋相对。说不定哪一天征西将军自己就想开了,带着大家一起享受呢? 在众人胆战心惊的煎熬中,哀嚎几乎同一时刻停止。 锦衣卫北镇抚司指挥使刘胜肃立到征西将军府前台阶下,拱手说道:“禀君侯,杖刑五十已全部行刑完毕。杖毙者三人!” 张瑞面色平静的望向众人,说道:“望二三子以此为戒。今后征西将军府治下官吏,敢有骄奢淫逸者,立即免官,永不叙永。豪族首犯者杖五十,再犯者杖百,再三者,抄家!” 数千人连忙拱手应诺。 张瑞乃挥了挥手说道:“各自散去!” 密密麻麻的人群陆续散去,被打豪族的家人才哭喊着冲进血肉模糊的刑场,逐个辨认自家家主,小心翼翼的抬着血肉模糊的身躯离去。 张瑞驻足在一旁观看许久,深深叹了口气。 钱可真是个神奇的东西。 这些豪族一个个为富不仁,却依旧有大量仆役忠心耿耿的周全伺候。 难怪有人感慨“世人奔波忙碌,只为碎银几两。偏这碎银几两,能解万种惆怅。” 可是这些豪族坐拥亿万家产,却怎么就不能将钱用到有意义的地方? 若有益于国家,以大量钱财为引导,世人为之奔波,何愁不能国富民强? 只懂得用来欢娱享乐,就必然导致中原衰败,胡虏霍乱,最终淫其妻女。 见张瑞一直站在风雪中沉思,贾诩走上前来,问道:“君侯在忧思何事?诩愿能为君侯分忧。” “孤在想,凡创业之君,莫不以俭约而兴;败国丧身之主,莫不以奢侈而亡。自孤起兵以来,力行节俭,食不过四菜,妾不过一人,不曾流连美酒,未有沉迷声乐。然收效却甚微,民间依旧奢姿无厌,荒淫颓废。” “孤甚忧之,唯恐有朝一日,百姓皆沉迷享乐,君臣男女,皆无廉耻节,尚且不如胡人略涉汉学,粗识大义。” 贾诩劝慰道:“诚如所言,贤名无过君侯。故能躬上圣之资,合至神之化,最终结束乱世,一匡天下。” 张瑞侧目看了看贾诩,这家伙自从跟荀兴混熟以后,这拍马屁的功夫是越来越娴熟了,也越来越直白。显然是有自污之意,不愿背负任何威望。 注意到张瑞审视的目光,贾诩立即止住夸赞,谈回正事,说道:“关于民间骄奢淫逸一事,并不仅仅因为风气。” 张瑞颔首,自己也有这种感觉。官府三令五申的强调节俭美德,不可能毫无成效。社会风气最容易因为舆论而发生改变。 当周围人群全在谈论节俭时,人们会不自觉地的就去行节俭之事。 豪族之所以骄奢淫逸,明显是因为其财富太多。抱着征西将军府大腿,豪族们在其他州郡收割了太多的财富。 这么多的财富,使豪族完全无后顾之忧,哪怕天天纵情声色犬马,财富也与日俱增。 能躺平,彼辈就完全没有了奋斗之心。 贾诩却与张瑞关注点不同,说道:“某以为豪族之骄奢淫逸,亦乃被迫之选。” “被迫之选?”张瑞被气笑,问道:“怎么还有人逼着他们荒淫无度?” 贾诩笑着说道:“倒也并非如此。只是君侯可曾想过,若有朝一日卸下军国政务重担,会如何享受?” “那还用说?自然是广收最美之佳人,醉生梦死!” 贾诩立即抬手制止,说道:“此想恐怕行不通,因为君侯治下禁酒。” “那便睡国色天香之佳人,每日一人,夜夜做新郎。”张瑞不假思索的回道,反正也是闲聊,先把牛皮吹出去再说。 周围的文武皆发出一阵哄笑,这梦想怕是任何男人都曾想过。 贾诩亦莞尔,说道:“即便主公天赋异禀,每次皆一个时辰。然一日中余下十一个时辰作何消遣?” 众人笑声陆续沉寂,顺着思考起来。 毕竟都是过来人,所有人都知道,男人一旦发泄过后,进入贤者时刻,再美的女人入眼也只是一堆肥肉。 有文艺的答道:“或许可以游山玩水。” 张瑞立即摇头,无论前世今生,自己都对旅游提不起兴致来,上次陪蔡琰去观日出就后悔的不行,仅看了片刻,就探讨起生命奥义了。但显然,不可能时时刻刻都探讨生命奥义。 这两项都被排除在外。 有耿直的汉子答道:“可以策马练武,某每日习射,舞槊,御马,举石,不觉间便已过数个时辰。” 张瑞懒得辩驳他。自己每天去举上百斤的大石头干什么,这又不是玄幻世界,需要突破人体极限。 终于有个人提出了一个稍微靠谱的提议,说道:“或许可以去射猎。体验带兵打仗之乐趣。” 张瑞眼睛一亮,这个提议不错。 后世战争模拟游戏、战棋策略游戏、竞技对抗游戏,都是让男人体验运筹帷幄的感觉,让男人畅享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氛围。 自己穿越到汉末没有后世缤纷复杂的娱乐方式,却没有感觉无聊,也正是因为可以亲自参与决策,每个决策都将对势力产生极大影响。又亲自派兵去征服一个又一个的强敌。 可以说男人喜欢的征服与X,自己畅享到了极致。所以每天从蔡琰身上爬起时,皆心情愉悦,身心轻松。 历史上曹丕便酷爱射猎,经常出外游猎,有时到半夜才回宫。直到被王朗指责“近日车驾出临捕虎,日昃而行,及昏而反,违警跸之常法,非万乘之至慎也”,曹丕才逐渐放弃游猎。 . 第一百一十九章马球利国 针对打猎的提议,贾诩面露嘲笑,问道:“谁去打猎?那些大腹便便之豪族?还是所有力气都折腾在女人肚皮上之富商?” 打猎虽然是这个时代最精彩的消遣活动之一,但显然不具有普适性。 说到普适性,张瑞不由的想到了讨董联军中的酸枣诸侯,每天置酒高会,最大的娱乐项目居然是投壶。 所谓投壶,就是把箭向壶里投,投中多的为胜,负者照规定的杯数喝酒。 起源于君子六艺中的射礼。春秋战国时期,诸侯宴请宾客的礼仪之一就是请客人射箭。那时,成年男子不会射箭被视为耻辱,主人请客人射箭,客人是不能推辞的。后来,有的客人确实不会射箭,就用箭投酒壶代替。随着时间推移,投壶就代替了射箭,成为宴饮时的一种游戏。 这种游戏之所以能够在士大夫阶层普遍流行,极为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带有了些许的竞技性。 历史上流行一时的活动也都带有强烈的竞技性,如皇帝们最爱的斗鸡、斗蟋蟀、蹴鞠。这些皆被士大夫们批评为玩物丧志。 但当一项活动带富有极强竞技性,又能带给男人带兵打仗的满足感,那么这项活动就不再是玩物丧志了,反而必然会被士大夫们吹捧为艺术,比如围棋、象棋。 想到这里,张瑞自信一笑,说道:“孤知晓应如何解决豪族骄奢淫逸矣!” 张瑞不反对享乐,这一点,张瑞自己就可以作为例证,自己也喜欢享乐,喜欢睡美女,喜欢看小说,也喜欢金戈铁马的成就感。 人从来不是为了吃饭而活着,当然某些吃货例外。 但总体而言,人活一世,总要有些精神追求,所以人类社会才诞生了各种各样的娱乐方式。 征西将军府如今面临的形势,显然是治下物质生活丰富,却没有对应的精神生活。 以一州之地,而收割天下财富,使豪族们再无需为财富而拼搏。闲下来的豪族们举目四望,却发现完全没有任何可以发泄之处,甚至连喝酒都做不到。 想要体验男性最向往的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要么真的走上战场,要么暗募死士,阴谋造反。但显然这两项皆极容易娱乐至死,豪族们没有这份勇气。 就只能通过挥霍财富,获取一些成就感。斗富归根到底也不过是一种消遣的方式而已。 张瑞一直在感慨,若豪族手中的财富能做些有益于社会的事情,无疑能极大促进国富民强。 有这种想法的,历史上肯定不止张瑞一位君主,但纵观历史却很少见到豪族们真的慷慨利国,多数时间彼辈都是蝇营狗苟,为国之囊虫。 这大概是因为能利国者,皆与豪族利益相悖。甚至可以说,打击豪族就是对家国天下最有利之事。自古打击豪强,抑制兼并,无不得史书赞扬。 所以要想令豪族稍微做点有益于国家之事,必须投其所好。 这些士大夫的喜好,甚至足以影响一个国家得基本国策。 比如大宋就因为朝廷贵族好吃羊肉,朝廷专门在汴梁附近设立牧场养羊。宁肯养羊也不养马,形成了“羊吃马”的恶劣局面,导致王安石不得不推行保马法。 事情总是可以分两面看待,既然可以“羊吃马”,意味着一样可以“马吃羊”。 其中关键在于如何令豪族们追捧战马,急需战马。 马肉是很少拿来吃的,所以骏马最好是能极大满足豪族们的竞技娱乐需求。 综合考量之后,张瑞立即想到了马球。 当豪族们沉迷于马球比赛,将会花重金培育高大雄壮又耐力持久的战马,以获取比赛优势。 骏马解决之后,豪族们必然也吝千金一掷,争夺一名骑术超绝,技艺高超的骑手。 当豪族们投入重金,为生计奔波的百姓必然也会投入到马球比赛当中。 这种事情完全有迹可循,历史上唐宋元三代,马球都极为兴盛。 尤其大唐,历代皇帝都对马球推崇不已,中宗、玄宗、穆宗、敬宗、宣宗、僖宗、昭宗都亲自下场参与马球,天宝六年(747年),唐玄宗甚至专门颁诏,令将马球作为军队训练的课目之一。 马球的兴盛,使大唐百姓骑术完全不弱于周围游牧民族,有唐一代,骑兵一直战力超绝,铁骑横扫万里,威震四海。从来未曾听闻,大唐骑兵打不过游牧骑兵。唐朝铁骑与长槊,成为一个朝代永恒不灭的经典记忆。 在汉末也有马球,三国时曹植的《名都篇》中描写“连骑击鞠壤,巧捷推万端”就记载了马球的比赛场景。 只是以魏国的国力及政策,经常驱赶大量百姓前往屯田,显然支撑不起士大夫们充裕的物质生活条件,马球也就不具备流行的条件。 征西将军府如今收割四方财富,豪族们财富挥之不尽,又地近凉州、并州,能购买到无数精良骏马甚至汗血宝马,百姓们又民风剽悍,骑射无双。具备了一切马球普及的物质条件。 只要能令豪族们爱上此种娱乐项目,豪族们会立即将奢侈荒淫的财富转移到马球上来。后世荒唐时,为了一只斗鸡,一只蟋蟀,士大夫们都能豪掷千金。在马球上的花费只会更大。 这既能使豪族们减少了铺张浪费,又有益于家国天下。 无论在什么形势下,大力养马都是一件极为正确的事情。 文彦博曾言:“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戎之事中马政为重。“ 大量财富的投入,将使征西将军府治下战马数量迅速增多,同时百姓骑术迅速提升,从而使军队战斗力能够长期保持。 而且豪族的财富也通过这种方式流露出来,分给了百姓,一定程度上也有利于解决民间贫困。 通过推广马球,从而抠出豪族手里的财富,实现遏制豪强奢靡,提升军队战斗力,增加百姓财富。 张瑞觉得这个想法十分可行,问题的关键在于如何使马球流行起来。 而且要不同于历史上那种平平淡淡,竞技性不强的流行方式。 张瑞希望征西将军府治下流行的马球竞技性、荣誉性极强,豪族们极为狂热,纷纷砸重金参与。 . 第一百二十章马球联赛 想到荣誉性与竞技性,张瑞不由得就想起了后世男性无所不知的足球世界杯与NBA篮球联赛,以及多少男孩的梦想,英雄联盟全球总决赛。 杯赛与联赛都具有极大的观赏性与竞技性。仅是观看就能让观众热血激昂,崇拜不已,更遑论亲自参与其中。 一路披荆斩棘,风云激荡,最终问鼎冠军,想想就让人豪情万丈。 后世的大富豪们,谁人手底下没有一支球队或者战队? 因为富豪们的重金投入,也导致队员们身价不菲,大量百姓涌入其中,巴西、阿根廷人民完全将踢足球视为走出贫民窟的希望,美国人则干脆以打篮球作为一份职业,受到全民尤其全体黑人的追捧。即便诸夏,亦有大量青春热血少年怀着满腔热情投入到电子竞技职业选手的梦想当中。 但无论足球、篮球、还是电子竞技皆不能显著提高军事实力。 马球在冷兵器时代却具有这个重要的影响力,百姓大量参与马球,绝对称不上玩物丧志,反倒能使诸夏武德昌盛。 所以张瑞决定要为各地豪族都提供一个广泛参与的平台。 那就是马球联赛,分郡级联赛,州级联赛以及举国联赛。 通过三级联赛将各地的豪族都调动起来。联赛战事比较持久,一支战队需要跟所有战队都主客场打上一轮,以积分定名次,能给豪强更大的参与预感。 之所以选择联赛而不是杯赛,是因为一般联赛都会设定杯赛作为补充。而杯赛就很少再设置联赛一同进行。 所以张瑞决定先用联赛调度起各郡县的马球热度,然后每逢三年再举行一次诸夏联盟杯,凡诸夏境内注册在案的马球队皆可报名参与,羁縻州里的臣服部落亦可以派出球队参与,通过小组赛、淘汰赛、八强赛、总决赛决出最终冠军,赐予高度荣耀。 邀请异族参与倒不是多大难事,故宫博物院的的《便桥会盟图》,就专门描绘了大唐与突厥两国进行马球比赛的场面。 贫穷的永远是底层百姓,诸夏的豪族富商,胡虏的部落酋长,都有财富无数,热衷于一切能带来享受的娱乐活动。 马球联赛的规划,张瑞已经有了草案,但如何将其推行出去,却又是一个难题。 不可能张瑞说征西将军府治下要举办马球联赛,豪族们就踊跃报名。 于是张瑞看向贾诩、审配,说道:“孤治下豪强家财万缗,富可敌国。然而彼辈却终日无所事事,以至于挥霍财富,祸害百姓。孤欲为其找一份消遣,引彼辈参与马球比赛,其一可富国强兵,其二可遏制彼辈骄奢淫逸。然而却不得头绪,如何才能形成开端?君等可有何教我?” 审配出身豪族,对豪族心理最为了解,淡淡的说道:“此事易尔。人性本就是欲望之集合。尤其豪族皆骄矜自大,唾手可得之物,彼辈视如草芥。愈是得不到之物,越是高贵完美。设一场马球比赛,却不允其参与即可。” 张瑞只感觉思维受到极大冲击。我要推行马球联赛,你却不让豪族参与?那他们能有什么热情? 贾诩在一旁详细解释道:“并非官府发布严令不允豪族参与,而是令其感觉,资格不足以参与。” “有何不同?”张瑞问道。 “主公欲令马球得以在豪族中间流行,必须令豪族切实感受其中尊贵。只有征西将军府治下最顶级之豪门才有机会参与角逐比赛。马球将自然流行于豪族阶层。即便豪族不好此道,亦会养一支马球队伍装饰门面。” 意思是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珍贵? 可张瑞还是觉得有点不靠谱,不,应该说完全与自己的筹划相反。 自己本来是打算大力推行马球的,向豪族宣扬马球比赛中的竞技性与荣耀性。 结果两位阁辅却都主张,让豪族们在一旁观看己等激情对抗,盛享荣誉。 贾诩笑着说道:“左右不过数十天之事,主公何不试试?” 张瑞点了点头,的确如此,反正推行马球也不是什么刻不容缓的大事,就当自己率先享受马球的乐趣了。 “那尔以为可以召集哪些豪门?” “此乃荣耀之事,有利于提高其家族名望。故某以为不可轻授,需要邀请与主公亲近之豪门。” “例如?” “弘农杨氏,太原王氏、河东卫氏、河东裴氏。” “嘶。”张瑞惊叹。这四个名字一同出现,完全无需多言,顶级豪门富贵逼人的形象就扑面而来。 这一瞬间,张瑞就有点相信审配所谈内容了。 如果有什么娱乐活动在这四姓中间流行,哪怕这些娱乐活动再枯燥,也能被其他豪族吹捧不已,引以为高雅时尚。 更何况马球具有极强的娱乐性与竞技性。 “那便依二位之言。首次马球比赛,设十二支马球队,参与角逐。冠军赏钱一百万,亚军赏钱五十万,季军赏钱十万。” 赏金多少从来都不是这些豪族们在意的,相比于其亿万家财,百万赏金不过是其茶余饭后消遣的开支而已。 但这份激情与荣誉,却是其他活动所提供不了的。 张瑞问道:“关于十二方人选,诸位有何提议?” 贾诩说道:“征西将军府必须占其一位。” 这个在意料之中,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要推广马球,张瑞本人的喜好极为关键。 “平虏将军马腾,可占其一位。” “左冯翊成宜可占其一位。” 张瑞讶然,问道:“为何单独只与成宜?其他关中诸将如何处之?” “选关中诸将谁人皆可。主要目的在于离间彼辈关系,令彼辈谁也不服谁。”贾诩耐心解释道。 “如此挑拨,其他诸将岂不记恨我等?” 贾诩笑着回道:“已是时间为收复西凉做铺垫。因而需由其与我等决裂,否则我等将背负背信弃义之名。” 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谋士的作用就是走一步,看三步,提前规划好未来的所有事宜。 贾诩在这方面无疑做的极为出色,张瑞满意的点头,问道:“还有何推荐?” . 第一百二十一章买通麹义 十二支队伍定下了七支,还有五支没有定下。 贾诩思考了片刻,说道:“太原郭氏,世代公卿,可以占一席位。” 郭氏即郭淮家族,以名望而言,稍弱于之前的四大家族。但郭氏在当初张瑞起兵时,慷慨相助,极大稳定了阳曲局势。而在张瑞出任并州牧之后,郭氏当代家主,雁门太守郭缊又极为配合。 所以征西将军府理应投桃报李有所回报。 张瑞微微颔首,赞扬道:“此议思虑周全,甚得孤心。” 审配插言,说道:“亦不能全引名门望族,欲避免财富浪费,需要有三成为豪商富族。” 十二个位置,还剩下四个,正好占三成。张瑞便问道:“君有何推荐?” “中山马商张世平,为君侯治下贩马出力良多,去年便已搬迁至太原。宜占一席位。” “可!” “京兆尹韦氏,拥有君侯治下规模最宏大之手工作坊,应占一席。” “韦氏?”张瑞好奇,平时还真不曾听闻这个名字。 审配解释道:“韦氏发迹于大汉孝武皇帝时期,时韦贤为丞相,晋爵为扶阳侯,享始平食邑七百户。汉地节三年(公元前68年),韦贤以年迈辞去相位,归于食邑地京兆尹安度晚年,去世后谥号为“节侯”。从此,其家人便定居于京兆尹,成为显贵家族。” “该族家主韦端于凉州、关中皆有盛名,然却未曾出仕,故一直在关中治产业,抚恤流民、兴办作坊,贤名昭著。” 审配的评价略有保守。韦端何止于在凉州有盛名,事实上韦氏作为关中望族之首,其在凉州的影响力,如今没有任何家族家族能够媲美。 在曹魏政权韦端、韦康父子曾接替出任凉州牧,以安抚凉州诸将。 这不是刘焉父子那种割据一方,父子相传。而是曹操亲自任命的凉州牧,父子二人接替担任凉州牧,韦氏之影响力可见一斑。 后来韦康被马超所围。坚守城池八月,援军未至。不想百姓受饥饿之苦,于是向马超投降。结果马超违约,将其杀害。州民在得知死讯后,莫不凄然愤慨。 向马超复仇的姜叙、杨阜、王异等十余人皆是韦康的故吏。 张瑞非常欣赏其救济百姓,开设手工作坊的作风,便回道:“可。” “河内郡作为君侯治下精华郡国,若名单中没有河内豪族,恐使河内百姓离心。故某举河内望族张氏。” 贾诩之所以有这种担忧,是因为征西将军府对河内的统治并不具备合法性。 当初若非河内太守王匡残暴不仁,豪族富户渴求安宁,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张瑞派官员去治理河内。 所以必须要稳定河内民心,强化其对征西将军府的认同感与归属感。 河内张氏,张瑞倒是清楚,自己麾下能臣张范就出自河内张氏,乃是汉朝留文成侯张良之后,其祖父张歆为司徒,父亲张延为太尉,皆位及三公。 当然若只是如此,还不足以被贾诩所推荐,因为名额要让给豪族富商。 张氏无疑便符合这一点,该家族族人众多,守着平津渡,运送河东、太原的盐铁、手工业品往中原、徐州,极具地利,因而成为征西将军府治下最大的豪商之一。 历史上就是这个家族资助了司马氏,更嫁族女张春华给司马懿。 “可。最后一个名额推荐给何人?” 贾诩莞尔,笑着说道:“有一家族,乃君侯治下最富裕之望族。该族家风高洁、族人弘毅,更数次慷慨相助,解官府之危难,匡世济民,善举无数,阖当受此荣誉。” 张瑞不禁被逗笑,说道:“行了,孤已知晓尔所言乃是何人。甄氏已搬迁至长安?” 贾诩点头,回道:“童仆、婢女陆续抵达长安者,人数两万余人。” “两万余人?”即便有所预料,可真当听到这个人数,张瑞还是有些讶然。 家产钜亿,童仆万人,是史书对糜竺的记录。 没想到甄氏财富竟然还在糜氏之上。 贾诩解释道:“甄氏用近一年时间陆续变卖田产、家宅,是故财产损失不重。仆役、婢女众多乃是因为其将祖宅、田契皆换成了财富。” 张瑞好奇的问道:“甄氏既已搬迁至长安,为何不见甄俨来拜访?” 作为甄宓的兄长,甄俨搬迁到了长安,于情于理都应该往征西将军府上拜访一次。可张瑞却一直没有见到其人,甚至若不是贾诩提及,张瑞都不知道甄氏已经陆续在往长安搬迁。 这有些不合情理。 贾诩乃解释道:“之所以君侯不知甄氏之事,乃是因为搬来者皆是一些仆役,无需惊扰君侯。甄俨本人如今还未抵达长安,而是身在高唐。” 高唐? 刘备那里? 张瑞思索了片刻,恍然大悟。当初甄氏定下的阴谋,买通清河国比曹掾朱汉,从而收购冀州粮草。运粮走的正是水运高唐渡 便问道:“已经买通麹义?” “然也!甄氏游说数月,甚至甄氏族长甄俨亲自上门拜访,终于说动麹义,为吾等买清河国粮草放行。” “且不唯如此,麹义与冀州牧韩馥不合,已有背叛之心。” “善!”张瑞抚掌。 有麹义在前面吸引韩馥目光,自己才能更加方便的购买冀州清河国粮草。 韩馥是比较无能,历史上面对麹义叛变,亲自领兵平叛却落得大败而归。一番阴谋诡谲之后,竟然拱手将冀州让给了袁绍。 如今的麹义得到了征西将军府提供的一批物资,能够招兵买马,战果只会更加辉煌,说不定能一路打到魏郡,兵临邺城。 “即刻召裴俭、张绣、徐晃三名校尉从平津渡赶赴长安,孤有命令当面向其示下。” 张瑞还记得徐晃曾当面跟关羽说过若有机会,要在战场上讨教一二。 这个机会如今到来了。 裴潜评价刘备“使居中国,能乱人而不能为治也。” 那么就由征西将军府铁骑,送其早日退场吧。 张瑞规划的宏图中并没有赤壁之战一类战事,能早日结束纷乱,就能为诸夏保存一份元气。 前期群雄逐鹿,刘备在与不在没有什么影响。 自己已经杀过东吴的奠基人了,不在乎再多杀一名蜀汉的奠基人。 而且诛杀了刘备,还有极大可能获得一位名将关羽,这何不顺手而为之? . 第一百二十二章孤身取一郡 在解决了豪族的骄奢淫逸后,张瑞便将精力转向战后封赏。 大军从南阳凯旋,张瑞豪不拖延,立即下令犒赏士卒。同时命令兵部考功司尽快核算战功,定下奖赏。 此次南阳之战大军缴获极为丰盛,仅黄金就高达七万五千斤,此外还有无数白银、谷物,以及大量张瑞最注重的人才。 以如今征西将军府的制度而言,只要坚持以人为本,就能创造大量财富。如今的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都是为了将来的厚积薄发,迅速结束乱世。 张瑞心目中的统一之战应该像大唐立国一样,迅速横扫各方诸侯,建立国本。然后以内战锻炼出来的骄兵悍将,横扫草原万里,使四方蛮夷臣服,主动纳贡。 绝不能像曹操一样,动不动就经历一场大败,最终功败垂成。 以人为本的理念,当初也得到了贾诩的支持。所以贾诩在这方面非常重视,知晓张瑞重视人才,便在庆功宴上主动开口,说道:“此番南阳之战,除了缴获颇丰外。大军最重要的战果便是收获了大量人才,某请为君侯引荐一名贤士。” 张瑞兴致勃勃,自己终于要见识到汉末顶顶有名的贤臣荐才情景了吗? 关于属下荐才,这方面史书上记载极多。 东吴有周瑜推荐鲁肃,蜀汉有徐庶推荐诸葛亮。被推荐的二人皆为主君提出了明确的战略方向,最终使刘备、孙权建国称帝。 而推荐贤才最著名的则当属荀彧,荀令君为曹操接连举荐了郭嘉、荀攸、钟繇、陈群、赵俨、杜袭、杜畿等大量名臣,无一不是一世之美士。 于是张瑞说道:“审阁辅忠心善事,辅孤大业,孤心甚慰。但请推举,孤必举而用之。” “此人乃是南阳郡吏,我军驻扎于宛城时,其主动入营投效。某与之交谈,深觉其博学多识,才干不俗。不忍其才埋没,故此向君侯推荐。” 贾诩说完,堂内文武皆发出惊叹。 孤身一人却不惧兵戈之威,主动往军营投效。可见其人不但眼界深远,而且胆气不俗,平恒贞干。不然绝不敢如此行事。 张瑞挺直了身躯,关切的问道:“此人如今身在何处?” “某将其带入府中,安排于侧室,随时可以面见君侯。” “请其前来一见。” 很快一名身材高大,容貌俊朗的青年便步入堂内,见到张瑞很恭敬的拱手行礼,说道:“南阳李严,李正方拜见君侯。” 李严? 张瑞嘴角上扬。果然这个时代的大臣一般不轻易推举贤才,可一旦推举就必然是才能不菲,国之干臣一类的贤士。 李严的名声流传极广。基本上喜欢三国的人都或多或少听过他的名字。 其人与诸葛亮一并在白帝城被刘备委任为托孤重臣,担任尚书令。 尚书令职位之重,毋庸多言。如今这个时代,一名权臣想把控朝廷,录尚书事乃是必须掌控的权力。 而长期为曹操稳定后方,曹操势力当之无愧的第二人,荀彧官职也是尚书令。 但与荀彧不同,李严还担任中都护,统管内外军事,封都乡侯、假节、加光禄勋。 不得不佩服刘备的识人之名。 他所任命的两位顾命大臣,远比曹魏任命的顾命大臣司马懿靠谱上百倍。 这两位托孤重臣,皆是至死不曾背叛蜀汉,而且全都能力不俗。 诸葛亮的才能,被历朝历代君王将相所认可,更是位列武庙十哲,享誉千古。 与诸葛亮并列的李严同样文韬武略,为一世之杰。 早在益州初定时,因为刘璋的治理,益州法纪松弛,德政不举,威刑不肃。兴业将军领犍为太守李严便与军师将军诸葛亮、扬武将军暨蜀郡太守法正、昭文将军伊籍、左将军西曹掾刘巴等五人一起制定了《蜀科》,后来成为了蜀汉的法律体系的基础。 仅定一国律法之体系这一条就足以让人刮目相看。 而且在其任上,大力整治了都江堰与六水门等大型水利工程,直到南宋这一盛举依旧被人所称赞。 其人文韬武略,在军事上亦才干斐然。刘备在汉中与曹操激烈征战,焦灼两年。蜀国南方发生叛乱,贼众数万。李严不等后方发兵,便只率本郡招募的五千兵马前去平叛,一举斩杀所有叛乱首领。 其人功绩之显著,被评价为“其太守,汉兴以来,鲜后显者”。整个蜀汉,直至灭亡,亦没有任何一名太守能与其相提并论。 面对这位文武全才,张瑞心情不错,问道:“自董卓乱政以来,国乱岁凶,四方扰攘,群雄并起。仅荆州便有后将军袁术、荆州刺史刘表,各拥百万之众,带甲十万。君为何不投彼辈,而不远百里,投效长安?” 李严正色回道:“汉统衰落,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以致社稷变为丘墟,苍生饱受涂炭之苦。各方诸侯趁势而起,竖夫得志而已,皆无雄天下意。如南阳袁术,贪图享乐。荆州刘表,坐守一方。” “故某环视天下英雄,能结束乱世,救济斯民者,唯诸侯一人。” 张瑞身体向后一倚,抬头望向肃穆而谈的李严,说道:“善,孤确有意汇聚仁人志士救济斯民,一统山河。尔既然投效,必是欲为孤助力。尔以为能在何处为孤效劳?” 众人皆笑着打量向这位年轻人。这个问题十分考验一个人的气度才干。 回答必须要足够得体。既不能好高骛远,夸夸其谈,提出太高的目标,留下轻浮的印象。也不能妄自菲薄,令人轻视。 但李严却十分从容,回道:“某以为如今乱世风雨飘摇,欲一统山河,需秉戈执耒,宜为足兵足食之思;牧马饭牛,盍讲且战且耕之政。” “故某以为能为君侯增兵、增食者,即能助力君侯山河一统。” 张瑞点头,十分欣赏李严的干练与眼界。直指争霸根本,而没有扯道德、仁义一类的东西。 想要一统山河,最重要的就是这两样,有兵、有粮,然后可碾压群雄。 “尔欲如何增兵、增食?” 李严信心十足说道:“今豪杰并起,各拥部众,而无所归。愿向君侯求一太守之位,孤身为君侯取一郡之地。无需两年,则四方百姓归心,仓廪丰实,以增兵、增粮助君侯大业。” . 第一百二十三章上郡保甲 李严所言,令众人讶异。其不攀附征西将军府这棵大树上的现有官职,而是欲为这棵大树增枝添叶,的确是助力于征西将军府壮大。 若有人能带着一郡之地向征西将军府投效,为征西将军府增加大量人口,提供大量粮食及兵员,张瑞当然不吝赐予其郡守之位。 于是张瑞问道:“尔欲取何地?” “上郡!” “取地图来。” 随着张瑞的命令,侍卫四人立即抬着一副钉在木板上的巨大地图进入堂内。 张瑞走到地图前,认真审视了地图上的布局。 上郡这个名字远不如太原郡、上党郡、河东郡一类郡国鼎鼎有名,以张瑞前世的读书见闻,几乎未曾闻汉末上郡之名。 但上郡的确是并州最重要的郡国之一,就在西河郡西方。司隶左冯翊郡的正北方。洛水经过上郡汇入黄河,乃左冯翊郑国渠重要水源之一。 一旦征西将军府平定关中,收复三辅。上郡就与征西将军府辖地连成了一片,乃是关中北方最近的门户要地。 套用后世一句名言:“征西将军府不能失去上郡,就像西方不能失去耶路撒冷。” 李严指着上郡对张瑞介绍道:“上郡,最早为战国时期魏文侯所置。秦惠王十年(前328年)魏献上郡十五县于秦,为秦初三十六郡之一,郡治在肤施县。” “项羽三分关中,封秦朝降将董翳于上郡为翟王,都高奴。汉高祖二年(公元前205年)翟王降汉高祖,汉又置上郡,治肤施县。” 张瑞惊讶,叹道:“上郡竟为三秦故地?如今却鲜闻其名。思厥先祖父,暴霜露,斩荆棘,筚路蓝缕,以启山林,方有尺寸之地。子孙视之不甚惜,举以予人,如弃草芥。后代不肖如此,诚令人扼腕叹息。” 三秦故地来源于项羽灭秦之后,将秦朝关中土地分封给三位秦朝降将,分别是率领骊山刑徒大败陈胜吴广、诛杀项梁的秦朝最后名将章邯,以及司马欣、董翳。 其中董翳受封翟王,封地即在上郡。可见上郡早在战国时期,便已是诸夏精华土地。 李严介绍道:“上郡乃关中门户,汉室在此设有牧场,常受胡虏抄掠。景帝中元六年(公元前144年),匈奴劫掠汉室在边郡所养之苑马。上郡太守李广率百余骑出巡,与数千匈奴骑兵遭遇。于是爆发著名上郡之战,李广佯为诱兵之计,率十余骑出,射杀匈奴骑白马之主将。匈奴以为李广乃是诱敌,身后仍有援军,不敢围攻,半夜退兵而去。” “然汉室失统,无力持续在上郡抵抗胡虏。灵帝中平元年(184年),羌胡大掠上郡,上郡郡治徒往洛阳,自此不复治上郡。” 张瑞被气笑,上郡在并州,为边疆门户,结果郡治在洛阳,也亏朝廷想得出来。四海穷困,刘氏天禄是时候永远断绝了。 但张瑞还是低估了汉室朝廷的无耻,李严所不知道的,汉献帝建安十八年(213年)上郡改入冀州管。汉献帝建安二十年(公元215年)又彻底废除了上郡。 祖宗筚路蓝缕打下的基业,干脆就不要了,完全送给了胡人。 汉室能轻而易举的抛弃土地,作为后世人,张瑞内心的良知却令其完全无法同流合污。 于是张瑞对李严问道:“尔有信心孤身收复上郡?” 李严重重颔首,说道:“某详细翻阅过《汉书》,平帝元始二年(2年)时,上郡领县二十三,有户十万三千,人口六十万六千。及至顺帝永和五年(140年),领县十,有户五千一百六十九,人口两万八千五百九十九。” “区区百年人口十不余一,数十万百姓不可能全死于战乱,必然有大量官府统计不到之百姓,仍于上郡苦苦挣扎求生。” “只需某能抵达上郡,高举官府大旗,必能汇聚渴求安定之民,恢复统治,进行屯田,发展生产,兴修学校。使上郡再复诸夏服装之美、礼仪之大,成为君侯治下精华之地。” 张瑞对着地图审视片刻,在上郡招徕难民,恢复生产,还有一个重大利好。那就是会吸引左冯翊大量难民。 有京兆尹在左冯翊南方,上郡在左冯翊北方,会加速左冯翊百姓更快的流往征西将军府治下。 在内政方面,李严所说没有什么问题。若仅是如此,张瑞随便任命一位贤才担任上郡太守,都能轻易收复上郡。 但事实却是,数月以来,征西将军府一直未向上郡派遣官员。 这当中重要的原因就是防御上郡的成本太高。 整个征西将军府的内政精力大部分放到了西河郡,为了安置十万户灾民,每月往西河运送的粮草高达数十万石,征发了数万徭役。 如果再派两万铁骑到上郡驻扎,又要征发大量徭役。 西河、上郡两郡的统治就会极大影响征西将军府的内政。大量百姓不能从事生产,浪费在徭役输送粮草的路上。 那开发新郡国的成本就极大超过了所获利益。一项善政也会变成恶政。 之前征西将军府能勉力支撑西河郡的开发,是因为旱灾导致大量难民流往关中,征发徭役可以以工代赈,救济灾民。 但随着十月冬麦的开垦,已经有大量难民被安顿。难民的减少,导致长安城建设都减缓了速度。 这个冬天,征西将军府的战略规划是休养生息,派兵往上郡的确不在本年度的计划当中。 因而张瑞问道:“羌胡劫掠尔欲如何应对?” “上郡既定,某欲令百姓保甲自守。凡各村落住户,不论主户或客户,每五户成一保设保长,五保为一团,设团练。五团为一都,设都伯。皆配弓箭,农闲时集合弓手,进行军训;夜间轮差巡查,维持治安。” “乡兵?”张瑞总结道。 李严恭敬的拱手,说道:“乡兵无需任何开销,平时亦不集结,皆居于村落当中。仅羌胡来犯,方征召迎敌。若羌胡劫掠,某为君侯吞之。若羌胡大举入侵,某为君侯拒之。” . 第一百二十四章高顺拜将 李严的眼光与规划都极为精准。作为郡守,他只要能防范住羌胡小规模的袭扰就已足够,若能进一步击败敌军,将俘虏安顿,则已可以算作政绩斐然。 羌人汇聚了数万人进入上郡,征西将军府绝不会强求李严将其击退。 难得羌人汇聚了大量人员,从四面八方的偏远山地走出来,聚集于上郡境内。征西将军府会立即抓住机遇,派出数万铁骑,将其尽灭于境内。 这个时代,诸夏与胡虏的战争,困难从来不是正面打不赢。而是路途太远,敌军不肯迎战。 段颎为了击败东羌,不得不带十五日粮草,远离汉地数千里,从彭阳直往高平,漫长的远征、岌岌可危的后勤补给,是考验大军的最重要难题。 但只要正面短兵相接,先零诸种迎战于逢义山。哪怕段颎所部诸夏大军只有一万余人,依旧能轻松大败羌人大军,斩首八千余级,获牛马羊二十八万头。 张瑞转身看向李严,说道:“若尔能单人独骑收复上郡,孤何吝破格提升尔为太守?” “来人,取飞鱼服,及上郡太守的银印青绶来!” 并州九郡,除了云中太守作为虚职被授予黑山校尉杨凤之外。每方银印都代表着极高的权威。 雁门太守裴绍、上党太守郭缊、西河太守崔州平,无一不是德高望重之人。 此外太原太守之位为荀彧而空悬。余下定襄、五原、朔方三郡,则与上郡一样还未收复,境内胡虏流窜,百姓十不余一。 张瑞亲手从侍卫手中捧起银印,郑重的递交于这位“自季汉以来,鲜有后者”的贤士,说道:“两千石不轻授于人。望尔能不负孤所托,早日尽取上郡之地。” 李严双手托住银印,躬身回答道:“一日不取上郡,某一日不还关中。一年不取上郡,请君侯斩吾首级!” “善!且入座。” 李严正色答道:“上郡百姓尤未得安宁,某不敢稍有懈怠。请即刻北渡渭河,为君侯平定上郡全境。” “可!”张瑞面色肃穆的赞叹。设使官员皆如此干练积极,则天下何愁不定? 寒风凛冽,大雪纷飞。李严却毫不在意,大步踏入风雪之中,单人独骑离开了长安,一路向北,径直奔向了毫无根基的上郡。 李严的插曲结束后,众文武又将兴致转回到庆功宴上。 南阳之战确实是征西将军府成军以来收获最大一战。 不但收获了无数的财富,还收获了大量的人才。 而且不仅壮大了征西将军府势力,同时也削弱了周围诸侯,减轻了征西将军府的防务压力。 贾诩负责战后局势总结,对张瑞说道:“如今武关之前再无任何阻碍。商队可自由通行南阳,荆州商队、南阳商队皆踊跃往关中赶赴。及大军返回关中时,武关之前车水马龙,行人不绝于路。” “善!”张瑞笑着赞叹,随后问道:“如今袁术、刘表战局如何?” “刘表大军已攻克新野,正向南阳东南攻伐,欲尽取新野以南各县,使南郡、南阳郡、江夏郡三郡连城一片。” “袁术大军新败于我军,不敢南下迎敌,故龟缩于宛城,厉兵秣马。” 张瑞眉头微皱,荆州军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很快就能占稳南阳南方郡县。到时袁术绝不是刘表的对手。这对征西将军府而言,并不是一个良好形势。 贾诩倒是乐见如此,说道:“袁术处于弱势,其实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以袁术之才,若优势巨大,难免会疏忽大意,导致大败。但其身处弱势,谨守郡县,纵有小败,而无大祸。层层固守,反倒能坚持时间更久。” 倒是也有道理。袁术打优势的进攻战就没怎么赢过,出征豫州,导致大意丢了南阳,出征徐州,导致兵败折将。反倒是称帝后,被四方群雄围攻,身处劣势。在曹操、吕布、孙策等人的联合进攻下,还坚持了数年。 吕布都已经身死白门楼,袁术还在淮南苟活,直到被刘备堵截了北上投奔袁谭之路,才吐血而死。 庆功宴结束五日后,兵部考功司核算军功完成。 高顺因功正式升任裨将军。 偏将军、裨将军都是杂号将军,是杂号将军中最低一级的名号。 通常以偏将军为尊,位列鹰扬将军、奋武将军等军职之下。 但即便如此,裨将军与中郎将亦有了天地之差。 裨将军品质再低,也是封侯拜将中的将拜将一列,乃诸夏最高的荣誉之一。 汉室与后世不同,将军并不常设。在汉末官职泛滥之前,中郎将通常就是普通军人能达到的极致了。 皇甫嵩统领大汉最精锐的禁军,三河五校去平定黄巾之乱,汉室给的官职也不过是中郎将而已。 吕布诛杀了丁原,带领全部并州军投靠董卓,所封也只是中郎将。 作为征西将军府治下最忠诚、资历最老的军人,高顺升任裨将军,实至名归。 同时这也给了其他将校极大的激励。主公慷慨大方,只要忠勇奋战,封侯拜将皆指日可期,绝不会吝啬区区将军之位。 在册封将军这方面,最大方的无疑是刘备。 同为重号将军,左将军刘备也可以封各种杂号将军。 赤壁之战后,刘备封了关羽为荡寇将军,领襄阳太守,张飞为征虏将军,领宜都太守。 其地位仅比刘备稍低一级。 而赵云则被封为了牙门将军,一个刘备首创的杂号将军,不知所谓。直到桂阳之战后,赵云才被封为了偏将军。 可以说高顺只用了三年的时间,就走完了赵云在刘备帐下十数年的升迁路程。 高顺之下,另外两名中郎将徐荣、段文则只能算是从高顺击袁术于南阳,论功还不能升迁。 自中郎将以下,军功更加均匀,并未出现以少击众,上阵上获得情况,所以军兵皆各自积累军功。 除了军功外,此战共发放勋田七千三百亩。相较于征西将军府治下的近七千万亩良田,所占仅万分之一,也足见勋田之珍贵难得。 . 第一百二十五章胡姬与朝贡 南阳的事情结束后,征西将军府众人立即将目光转向了北疆。 年末前,这应该是征西将军府最后一次召开大规模的廷议,因而有资格议事的人员全部到齐。 从内阁辅臣,五部中郎,五部给事中,到工信司少尹杜畿,典厩令常林,副都御史傅巽,以及军队中的五位高级将领,全部出席。 在讨论北疆战事之前,民部中郎司马芝先开口,说道:“在雁门郡开设之互市,已初见成效。” “自开设已来,乌桓、鲜卑、匈奴皆不绝于路。其中最盛时,有乌桓大人将三千余骑,驱牛马七万余口前往互市。” “另有乌桓大人交付诸汉民在乌桓者五百余家,民部已将其安置于雁门境内。” “鲜卑亦遣汉民千余家居雁门。” “自开互市以来,蛮夷遣还汉民近万人。” 这也算是互市的另一个益处了。只要中原强盛,又肯开互市。胡族为了表示友好与忠诚,一般都会遣还一部分境内的汉民。 即便是一向桀骜不驯,控弦十余万骑,为害魏国边境的轲比能,在早期也是向曹魏臣服,积极参与互市,派骑兵帮助曹操平定关中,更遣送遣魏人千余家,使居上谷郡。 西河郡平定时,在匈奴境内统计出汉人两万余。 在云中、朔方、五原、塞外等鲜卑、乌桓境内,汉民数量只会更多。 随着互市的稳定,鲜卑、乌桓两族会逐年交付更多的汉民,遣回关内定居。 “胡族如此踊跃,牛马七万余口,我中原商品足以置换否?” 工信司少尹杜畿开口,回道:“我部官员曾于互市内考察商队数量及频率,已发放三十七份牌照,允许行商运送货物往返互市。互市土堡内,设有商铺一百二十二座,足以满足交易需求。” “商铺上百座?”张瑞好奇的问道:“主要卖何货物?” “中原售以茶、盐、糖、蜜、酱、醋、竹、玉石、药材、姜、桂、玳瑁、珠玑、香料、陶器、瓷器、漆器、麻布、丝绸等。” “胡虏则售以毛皮、筋角、马匹、牛羊、胡姬等。” “胡姬?”张瑞立即察觉到其中貌似出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杜畿解释道:“容貌俏丽之胡姬,极受豪商喜爱。故胡虏经常往返西域抓捕胡姬,以售卖于官市。” 当中原衰落,西域诸国的生活也会随着恶化,没有了宗主国维持公正和平。西域小国必然会遭受游牧铁骑的频繁袭扰。 这也是为什么曹魏刚打通凉州,大军还未进入河西走廊,远在西域的鄯善、龟兹、于阗等国家就纷纷派遣使节进入洛阳,表示对曹魏政权的臣服。 一个强盛的中原政权,是整个东亚地区和平稳定的重要基石。 张瑞不由猜测,若征西将军府能打通凉州,这些小国恐怕也会迫不及待的主动遣使进入长安,联络朝贡之事。 朝贡体系后世误解颇多,最著名的误解就是,一些小国拿一些不值钱的地方特产,到中原进贡,然后中原回赐与大量的金银珠宝、丝绸玉器。 事实上,这是因为国家弱化了历史上对周边国家的体系印象,偏重宣传封贡体系下的贸易部分,对更重要的册封做了淡化处理。 所有人都关注朝贡体系这个名字,却很少有人知道朝贡体系又名为宗藩体系。 真正使这个体系从公元前三世纪就开设流行,一直维持到十九世纪,流行两千多年的原因,在于体系上层的册封与宗藩。 册封是典型的君—臣体系,意味着接受册封的国家在名义上最高领导人是中夏天子。接受册封的国家对中夏有政治、军事、外交等方面上的义务,以此换取中夏在各种方面予以回馈。 是从政治、经济、军事到外交,全要听从中夏命令。 这也是为什么唐朝只要遇到战争,各大都护府就能轻易调度数万胡骑从军征战的原因。 名义上那是胡骑,事实上那确是西域诸国、胡族部落,最精锐的正规军。 此外各国之间发生战争,中夏可以居中调停。 当然被调停者可以不听,这就意味着他需要面对中原大军,以及他周围所有国家联军的共同讨伐。也就是史书中所谓的胡骑数万。 至于倍受诟病的贸易部分,张瑞莞尔一笑。 征西将军府如今怕贸易失衡吗?显然事实截然相反。 如今的征西将军府天天盼着能够与他方贸易,甚至恨不得立即打通丝绸之路,向其他各国倾销盐铁及各种手工业制成品。 游牧民族对西域诸国的荼毒越深,西域诸国就会越渴求进入长安朝贡,征西将军府对西域的掌控能力就会越强。 想到羁縻异族,张瑞问道:“互市中羊毛贸易如何?” 民部中郎司马芝说道:“时值冬季,胡虏羊毛存量不多,已被收购一空,堆积满长安两座府库。按此情形,明年必有大量部族增加养羊数量。牧场不足,彼辈便会向互市中大量出售牛马,以腾出牧场养马。” 难怪会有乌桓大人一口气出售了七万余头牛马,这是在为提高牧羊数量早做准备。 张瑞问道:“如今征西将军府有多少牛马羊?” 典厩令常林答道:“民间数量难以统计。在官府牧场有骏马六万三千匹,马驹一万六千匹,种马四千二百匹。有牛十二万五千头,羊一百五十三万只。” 民部中郎司马芝答道:“民间骏马数量或许难以统计,耕牛数量民部却有详数,共二十十七万五千一百二十六头。” 张瑞对这数量并不满意。征西将军府治下七十万户,平均三户才能有一头耕牛。 曹魏能臣颜斐治理京兆尹时,不但家家有车,更是户户有牛。 要推广曲辕犁,提高生产力,民间必须有足够多的耕牛。 因而张瑞对常林吩咐道:“民间耕牛数量远远不足,从牧场中取出部分耕牛送往官市,卖给百姓。” 司马芝劝慰道:“关于耕牛数量,君侯不必急切。民间百姓会互相租牛耕田,只待今岁秋收后,百姓家有富余,将纷纷往官市购置。故某建议今岁牧场耕牛先送往民部,由官府管理,租牛与百姓,收合理之赋税。” . 第一百二十六章牧民并州 北疆的局势比较复杂,并州境内五原、云中、朔方、雁门、定襄等郡都有鲜卑、乌桓、匈奴混居。 出了并州继续向北的塞外,就是诸夏眼中的化外之地,主要游荡着鲜卑部族与一些西伯利亚、贝加尔湖附近的野蛮部落如丁零、屠各、坚昆、敕勒、乌揭等。 但随着小冰河时期降临,塞外游牧民族都在南迁,力图进入塞内。 这当中乌桓与匈奴被汉室允许居于塞内,鲜卑则不被允许进入中(和谐)国。 塞内的鲜卑人如云中郡步度根、代郡轲比能等全是违法定居。 其结局也不尽相同,当曹魏崛起,步度根主动臣服,得以继续留在了云中。轲比能先臣后叛,就被曹魏大军赶出了塞外。 如今征西将军府面对的局势比曹魏还要复杂。 曹操统一了北方,无论幽州、并州都归其管辖,护乌桓校尉,护鲜卑校尉可跨越两州统筹规划。 而张瑞官职仅并州牧,只占领了并州部分郡县,所以并州境内的鲜卑、乌桓还算相对消停、臣服。 西河郡一战,征西将军府直接出动五万大军,一战覆灭了南匈奴王庭,成功震慑了并州境内的所有胡人。 既然征西将军府可以随随便便拉出五万把钢刀,那并州境内的蛮夷部落只能老老实实的认可征西将军府老大的地位。 谁也不想用部落所有人的性命去试验征西将军府的钢刀是否锋利。所有人都清楚,自己号称的数万铁骑,那只是号称而已。但征西将军府不同,他是真的能拉出数万甲具精良、全副武装的铁骑来。而且只要铁骑出动,必然是斩尽杀绝。居住在塞内,众人连避不应战都做不到。到时候,连逃跑都是一种奢望。 这可是实在太恐怖了。 选择了塞内的安逸生活,就必然要为此付出相应的代价。 所以并州牧如何牧民,各部落只能臣服听令,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劫掠一方。 相比于并州胡虏的温顺臣服,幽州鲜卑、乌桓就显得极为猖獗。 数次进入并州劫掠,攻伐并州鲜卑,为害北疆。所依仗的就是彼辈身处幽州,为刘虞所宽厚。征西将军府再强盛也不会跨州讨伐。 此次征西将军府廷议,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解决幽州鲜卑步度根。 正式谈及北疆各部落,审配起身,拱手说道:“谈及北疆,左部鲜卑大人步度根遣使献马,请求入长安拜见君侯。” “步度根?云中鲜卑?” “正是,云中郡如今兵戈不断,又经常遭逢幽州鲜卑轲比能部劫掠。步度根不胜其扰,欲请求君侯主持北疆事宜,恢复北疆安宁。” 张瑞不禁一笑,这家伙也太不经折腾了。 自己刚把匈奴和乌桓赶到了云中,希望他们在里面厮杀消耗,结果厮杀刚开始,这家伙就躺平投降了。 “步度根献马多少?” “献战马千匹,种马二十。” “倒也不能算小气。允许其进入长安,另外召集云中匈奴左贤王去卑及各部乌桓大人,皆赶赴长安,议北疆之事。” “诺!” 之所以张瑞可以召集各部大人前往长安议事,是因为雁门郡的互市极大安稳了并州境内的胡虏,使彼辈宁肯互相厮杀,也不愿与征西将军府为敌,以免破坏互市。 游牧民族入侵,看似是一个军事问题,其本质却是经济问题。 游牧的生产方式,生产力远比农耕落后,这就注定了其在抵抗天灾方面,比小农经济还要脆弱。 稍有波动,就导致游牧经济崩溃,牧民们活不下去,不得不南下劫掠。 互市的存在,可以使牧民们无需抢劫就能获得活下去的物资。 游牧民族譬如婴儿,互市则类似哺乳。绝其哺乳,则立可饿杀。 所以当有互市时,即便发生天灾,游牧民族也多选择忍耐,而不挑起战争。 这形势,乍一看互市似乎是在为游牧民族输血,但其实只是拉高了游牧民族的下限,减少了游牧民族在天灾中的死亡人数而已。 若是没有互市,游牧民族虽然在天灾中损失惨重,但天灾过后,人口很快就会恢复,还是会继续南下劫掠。 中原王朝一存在就是两三百年,会历经游牧民族多次周期性的破产,必然会经历一次又一次的游牧入侵。不是只靠断绝互市,就能彻底削弱北方游牧部落。 所以张瑞选择了开互市,而且是在羊毛贸易兴起以后开互市。 通过互市中的羊毛贸易,引导游牧民族逐渐放弃养马、养牛,专心养羊。这样即便将来发生天灾,一群牧羊的牧民也没有战马可以南下。 为此,张瑞不惜在日后下令,限制草原各部牧马数量,逾制者,各部共击之,均分其牧场。 征西将军府掌握着并州各部胡虏的哺乳命脉,游牧民族各部也就不得不听从征西将军府调度。 针对这些臣服的部落,张瑞说道:“工信司对参与互市之汉民行商有所规范。孤欲对胡虏部落亦有所规范。居于塞内者,占尽精华之地,免受风寒之苦,沐浴天恩雨露。不可再参与互市,与塞外部落争利。” 审配颔首附议,说道:“诚然如此。塞内胡虏,居我精华之地,享我大军庇护,无风雪之灾,无刀兵之忧。必须缴纳重赋,凡一岁以上牧民,每岁皆需缴纳一百二十钱为算赋。逢秋,则每人缴纳两百钱,为牧税。逢冬,每户出一丁,参与徭役,修建长城。” 后世对历史的总结:“汉之天下失于贵戚,唐之天下失于宦官,宋之天下则弊于吏奸。” 所有人都清楚大汉的横征暴敛问题十分严重,百姓饿殍遍野,流亡他乡。但横征暴敛却不被认为是大汉灭亡的主要原因。 是因为大汉百姓面对横征暴敛可以流往他处,可以托庇于豪强世家。 审配的建议,看起来不利于长治久安,其实是绝户之策。 根本目的是逼迫游牧民族牧民流往塞外。进一步迫使各部酋长主动请求,迁往塞外居住。 逐利天性是不分民族的,塞外虽然苦寒,但若塞内更加艰辛,众人还是会选择往塞外定居。 至于有激进的部族举兵叛乱,在塞内很难掀起什么风浪来,结果将会是征西将军府铁骑趁机将该部落彻底斩尽杀绝。 . 第一百二十七章出兵规划 张瑞欲将所有塞内的游牧民族都迁出塞外,但事实上被誉为蛮荒之地的塞外亦并非无主。 自光和四年(181),鲜卑首领檀石槐死,鲜卑就逐渐分为三部。 与征西将军府最亲近的是据有云中、雁门一带,拥众数万的步度根。这个部落经历了雁门之战,云中纷乱,实力削弱也最惨,所以该部首领步度根选择了躺平,撤出了雁门郡,龟缩在云中郡等待征西将军府主持北疆事宜。 步度根的军事能力比较一般,但政治眼光极为精准。确认鲜卑牧民在塞内绝不是中原大军对手,因而主动表示臣服。在臣服之后,步度根笃信征西将军府不可能任由北疆一直混乱下去,所以在牧场争夺中极为克制,保存了部族实力。 鲜卑中最强盛的则是幽州轲比能部,分布于代郡、上谷等地。与步度根不同,轲比能比较莽撞,才能在鲜卑中无人能出其右。所以意图以武力统一鲜卑,四处征伐。但夷狄之豪杰,如何能比得上诸夏名将?因此该部命运最为坎坷,一再败于曹魏名将田豫、牵招、梁习、秦朗、曹彰等人,一次次远走漠北。 鲜卑中最混乱的则是东部鲜卑大人联盟,素利、弥加、阙机等若干酋长,散布于辽西、右北平和渔阳塞外。 并州大量游牧民族被迁出塞外,必须要有充足的牧场予以安置。 张瑞作为牧民一方的州牧,要牧民于塞外,必须给各部找到足够生存的牧场。不然全靠军事威慑,只会导致战火连绵。 征西将军府召集一众文武廷议,也是为此做好部署。 面对一众自信从容围坐在一旁的文武高官,张瑞开口说道:“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因此,孤以为即便塞外蛮荒,亦需有德者方能游猎放牧。” 至于什么是有德者? 那还用说,当然是向征西将军府滨服的部落。 至于不向征西将军府滨服的部落,即便心向王化,那也是无德无才之辈。 一众官员莞尔一笑,纷纷颔首。 审配起身,回道:“主公微言大义。中部鲜卑大人轲比能,夷狄禽兽也,率兽食人,长城内外苦其久矣。请主公代行雷霆天罚,汇聚边境各部,共讨轲比能。除此贼酋,分其牧场与有德部落。” 这算是为战争定下了正义性。 不然实在很难解释,为什么并州牧要征召数万胡骑,横行数百里远征幽州。 在诸夏的儒学价值观下,一个人道德败坏,禽兽不如,就该被天打雷轰。 而若有人能代行天诛,则被称为维护正义。 这一套逻辑,哪怕两千年后,也是完全说的通的。 这世界上,没有任何其他国家,能将文明、价值观、是非观流传五千多年,唯我诸夏。 所以,如今的张瑞就是有这种推行普世价值观的实力。 后世米帝讲你不民主,不自由,所以我要铲除你。 然而早在数千年前,诸夏就将这套玩的娴熟,你不道德,活着都是错,所以我必须代天刑罚! 诛杀了别人,还要作《诗经》歌颂。《诗经》“戎狄是膺,荆舒是惩”,就是人间正义。因为你是戎狄,是南蛮,所以我诸夏君子,就是要惩戒你。 在确定了出兵的正义性后,张瑞说道:“去信给大司马刘虞。轲比能屡犯我并州边境,劫掠我并州百姓。大司马若能节制,速交出轲比能首级。若是不能,孤代为管之!” 话语中的霸气,令众人豪情万丈。征西将军府势力之昌盛,足以睥睨四方群雄。 提到刘虞,张瑞不由想到公孙瓒,问道:“孤之前遣使往幽州联络蓟侯,蓟侯可有回复?” 审配答道:“幽州大雪,车队往来极慢。但幽州已派遣信使来报,结盟事宜颇为顺利,蓟侯遣其弟公孙越回访,不日即将抵达。” 刘虞赴任幽州牧期间,在蓟城精简部队,上报朝廷撤掉各地驻防屯兵,只留公孙瓒将步骑万人屯右北平。 后来讨董之战时幽州有所扩招,但大部分部队还是掌握在公孙瓒手中。 张瑞与公孙瓒结盟,征讨代郡、上谷的鲜卑部落时,则无需担忧刘虞会从中作梗。 幽州部队不足为虑,张瑞便将目光关注向自己的部队,毕竟决定战争胜利的最根本因素,还是自己实力强盛。 张瑞看向兵部中郎王凌,问道:“此战欲击破轲比能部,兵部能出兵多少?” 王凌起身,拱手答道:“兵部出兵人数,取决于主公欲几月发动战事。” “嗯?有何不同?” “若是三月之后,兵部可出动三万精锐铁骑,皆一人双马,其疾如风,一日可纵横数百里。” “若是三月之前,便只能出动两万铁骑,且一人只能配一马。” “这是为何?”张瑞好奇的问道,这中间整整差了四万匹战马。 四万匹战马,这是一个当今大部分诸侯连想都不敢想的数字。 王凌解释道:“乃是因为西凉战事。贾阁辅已成功联合关中诸将,趁年后春耕之际,出精锐铁骑两万,每人双马,远征凉州。” “韩遂与关中诸将不同,其以名望统合羌胡。羌人、氐人在春耕之时,皆要卸甲返回田中耕作。趁此良机进攻,可攻敌不备。迅速拿下凉州武威及汉阳两郡。” “且羌、氐两族耽误了春耕,今岁无以为食,下半年必定发动叛乱。我大军撤出凉州后,关中诸将需独自面对汹汹十万叛军。” 张瑞惊叹,这仗还没打,贾诩连战后的叛乱都安排好了! 显然,叛乱中的交战双方,都成了贾诩手中利刃。 彼此之间交战,会极大消耗双方实力。为征西将军府接手凉州,造就良好形势。 征西将军府谋士团与关中诸将在智商上的差距已经拉大到了难望项背的程度。 以成宜、马玩等人的眼界,绝不可能今年还没过完,就能推测出明年的形势。 以他们贪图享乐的作风而言,恐怕连如何拿下两郡的谋划都没有。 所有人都知道,征西将军府必然会作必胜部署,只要听从征西将军府指挥就必然能够大破敌军,尽情劫掠,享受财富及美女。那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去思考怎么打赢。更遑论胜利近一年之后的事情发展。 . 第一百二十八章定襄太守 打蛇不死,自遗其害。 若不能一战将轲比能部覆灭,留下祸根,轲比能誓必会频繁袭扰并州。 对鲜卑之战,可以晚,但不能缓。必须泰山压顶,雷厉风行,斩草除根。 于是张瑞说道:“那便将对鲜卑战事安排在明年三月之后。也趁这数月召集并州胡族铁骑,一同征伐幽州鲜卑。” 王凌赞同道:“君侯英明。合并州鲜卑、乌桓、匈奴三族,至少可汇聚两万铁骑。以五万铁骑猛攻幽州鲜卑部落,轲比能部插翅难逃。” 年前最后一件大事算是成功定下,出兵规模、出兵日期皆已定下。 剩下事情只需交给各位参军及军队五位将领便足够,彼辈会规划一份详细的作战方案。 张瑞问道:“可还有何事情需要廷议?” 几位文臣对视一眼,皆没什么大事。 倒是武将中的张辽,起身说道:“君侯,某有一事需禀报。” “哦?”张瑞笑着问道:“文远竟有大事?且详述。” 张辽回道:“数月以来,某一直总督并州北疆战事,致力于驱逐胡虏,收复郡县。在本月,基本已收复定襄郡,可以派遣太守前往治理。” 定襄郡是处于雁门郡与云中之间很小的一个郡国,只有五个县。 之前被几个小鲜卑部落占领,从属于左部鲜卑大人步度根。 长安叛乱之后,官府只诛贼首,从众数万苦力皆被遣送至云中筑城,以驻军袭扰鲜卑牧场。 很显然这几个部落比较识趣,没有在定襄硬抗征并州铁骑。而是选择了遵从并州牧命令,向北迁往云中。 收复郡县,算是捷报。张瑞心情不错,身躯向后一仰,望向众人说道:“那便廷推一位定襄郡太守。” 廷推以吏部为主,会同五部中郎、五科给事中、内阁辅臣,及典厩令、工信司少尹、督察御史等人一同推举出两到三名官员,最后由张瑞圈选一人任命。 吏部前身即功曹,作为掌管人事升迁的重要职位,每一位功曹掾都深受张瑞器重。最早担任功曹掾的是裴绍,作为第一位襄助孟县政权的官员,裴绍担任功曹掾乃是众望所归。 随着势力壮大,裴绍独掌一郡,接替裴绍的是裴潜。 裴潜升任内阁辅臣后,如今掌管吏部的官员是王机。 王机出身首届科考。 在首届科考中脱颖而出的人才们,如今都已经身居高位。 榜首法家弟子刘胜担任刑部中郎。榜眼王机则担任了吏部中郎。 作为掌管人事升迁的吏部中郎,王机对征西将军府官员了如指掌。 立即开口推荐道:“某推举民部政法司长丞卫觊,卫伯觎出任定襄郡太守。” 王机的推荐顿时令张瑞眼睛一亮。 果然势力的壮大还是需要群策群力,若非王机提及,自己几乎都已经忘记了这位贤才。 卫觊历史上为曹操坐镇关中,发展生产,极大的恢复了关中实力。 作为总督一方的官员,去治理只有五个县的定襄郡,能力完全不在话下。 在王机之后,审配推荐道:“某推荐故河东郡北部督邮孙资,孙彦龙。科考舞弊案中,孙资被免职,便一直再未受用。其毕竟有功于太原,若就此赋闲于家中,恐损太原老臣之心。” 当初的科考舞弊案,完全是张瑞借题发挥的工具,意欲借机设立监察使司和锦衣卫。 以汉室督邮权限之杂乱,监视一个崭新的科考制度,有疏忽乃是必然之事。 可是就这样起复官员,还升迁一级,会在官员中形成一种极差的风气,官员犯错,毫无影响,只需要免官回家休息一段时日,将来就能顺利官复原职。 这种风气一开,很快官员就会对律法权威就没有什么敬畏之心,将会一如宋明官员一般懈怠松散。 因而张瑞坚定的拒绝道:“孙资有过在身,又寸功未立,绝不可贸然授予重任。念起有功于太原,任命其为定襄郡治下中陵县县长。” “日后官员皆同此例。起复之后,降职叙永!” 孙资被否决,工部中郎裴辑开口说道:“某举荐工部都水司长丞贾逵。贾逵其人忠壮有谋,隠然方面,立国立疆,递为耕战,功绩斐然。绝不负定襄郡守之职。” 作为魏晋八君子之一,贾逵的才能,张瑞是十分认同的。但如今贾逵正负责整治关中水利,更需要与科学院数算教习一同勘定水纹,扩大郑国渠面积。关中的富庶繁华,重要性显然远超一个荒无人烟的定襄郡。 因而张瑞在此出言否决道:“贾逵负责郑国渠事宜,正是关键时刻,此时不宜将其调离关中。待关中水利建设完成,再毕录其功,论功授职。” 见主公接连否决了两份提议,众人便知道主公心中已有决断,再无人进行推举。 稍侯了一会,没人再开口,张瑞才说道:“既然无人再推,便任命卫觊为定襄郡太守。任命阮瑀接替卫觊担任民部政法司长丞。” 阮瑀作为蔡邕弟子,顺利被顾雍一封书信召到了长安。其千里迢迢来效力,张瑞必然不能亏待。不然晚上都不好意思爬蔡琰的床。 解决了定襄郡太守任命之后,众人便再无什么大事要谈。 于是张瑞便起身,说道:“那今日廷议便到此结束。君等各反职司,恪尽职守,安稳渡过本年度最后一月。” 众人立即起身,纷纷应诺,随后陆续离去。 待各位重臣离去,锦衣卫都指挥使赵云找到张瑞,说道:“君侯,此前曾寻找的剑术宗师王越,近日已抵达长安。是否接见?” 听到王越之名,张瑞感慨,看来南阳之战影响极为深远。 袁术是袁氏四世三公的嫡子继承人,其威名被天下人所仰望。 在讨董联军中,袁术是官职最高的一人。而讨董之后,袁术也算是前期最强盛的诸侯。 但南阳一战,却惨败于征西将军府。其赫赫威名,都成了征西将军府的垫脚石。 甚至连王越这种虎贲郎都抛弃了袁术,投奔征西将军府。 可见,如今的征西将军府的确声名显赫,被无数豪杰所看重。 . 第一百二十九章练剑练气 这个冬季,张瑞有两项技艺需要学习。 其一是学习剑术,强身健体,其二是学习马球,形成风气。 亲身经历告诉张瑞,史书绝不能尽信。谁说君主喜欢一项娱乐就是沉迷享乐,荒淫误国的? 至少为了练习马球,张瑞完全靠毅力在支撑。 在这寒冬腊月的里练习骑马,完全找不到一点乐趣。 寒风中,张瑞深刻领悟了一个道理,那就是考驾照一定要趁早。 好在征西将军府骏马、马驹数以万计,各种品相无所不含,高大威武、温顺灵性者应有尽有。 张瑞的坐骑无需高大雄烈,容易驾驭才是最重要的特性。 牧监千挑万选,从中选出了一匹最温顺灵性的红色骏马。 于是张瑞大手一挥,赐其名为小红。 骑小红,让张瑞总有一种恶作剧得逞的愉悦感。 不过虽然张瑞喜欢恶搞,作为牧监从近十万匹骏马中挑选出来的最具灵性者,小红却极为可靠。 即便张瑞这个初学者也能坐稳马背,一扯缰绳,就能缓缓减速。一踢马腹,就知道该向何处转向。 这为张瑞省了极大的精力,可以将主要精力都放在马球练习上。 对张瑞身体力行去参与马球,府内表现出了高度的赞扬与崇拜。 每次张瑞练习,蔡琰、甄宓都带领几名婢女全程围观。 一旦张瑞进球,少女们就在一旁热烈欢呼、喝彩。 这情景给了张瑞极大启发,少女们的追捧与欢呼,永远是男人们拼搏的动力。 为此张瑞下令,在长安城内修建一处规模宏大的马球场,广设坐席,提前将首场马球比赛的门票分发给了长安城内的达官显贵们,允许其带领妻女一同观看。 如今长安城内并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官府举办大型马球赛,极大吸引了这些清闲的贵戚名媛,即便不喜欢马球,去看看热闹,看看英姿勃勃的将门子弟也是好的呀。 无数大家千金的关注,誓必会引起大量俊杰投身马球比赛。 而张瑞在寒风中练习完马球,练剑就比较舒适了。 空旷的暖室中在四角都点燃有一处火盆,墙边还设有龙涎香。屋内香气怡人,温暖舒适。 张瑞便脱了练习马球时穿戴的绒袍,只穿了一身干练锦服。 剑术教习正是王越,作为剑术大师,王越的武艺并不适合战场厮杀,其技艺精巧,倒是比较适合小范围的擒拿搏杀。 投效长安之后,王越便被派往锦衣卫担任军侯。平时在北镇抚司听令效命,固定时辰在征西将军府内教授张瑞剑术。 王越是个官迷,作为锦衣卫军侯,虽然不算高官显贵,但也已经管理五百多人,要远远强于其作为虎贲郎时手下一人没有的情况。 因而王越颇为满意,深感自己决断英明,及时从南阳脱身,投到了征西将军府下。 张瑞也极为满意,王越这种剑术大师,在战场上面对铁骑长槊,或许起不到多大作用,但在近身护卫方面,绝对是首屈一指的存在,自己安全保障得以更进一步。 王越踌躇满志的在长安安顿之后,立即便修书一封,送给了自己在洛阳的高徒史阿,邀其一同效力于征西将军府。 所以如今师徒二人皆在暖室内陪张瑞练习剑术。 相较于扶刀跨立在墙边的一排雄壮亲卫,王越与史阿的身形更加挺拔飘逸,也更符合张瑞心中的剑客形象。 练剑多是为了修身养性,虽然《汉书·艺文志》载有《剑道》三十八篇,详细记载了剑术的击剑要领。 但随着铁甲大规模普及,以及骑兵重要地位的提升,环首刀的劈砍效果成为杀敌手段,因此环首刀迅速取代了长剑的地位。 在教授张瑞剑术时,王越也是更注重练气与修身,很少教导张瑞各种花里胡哨的剑法。 练气,是个曾经被妖魔化的名字。 但自从公元二零一零年,国家健身气功管理中心召开全国健身气功管理工作会议,全国三十一个省区市、西域生产建设兵团体育局和五个计划单列市以及教育部、体育总局有关部门的代表参加会议后。气功总算是被正名,成为一门科学,而非玄虚之事。 事实上在晋朝之前,气功的发展还很正常,无论《皇帝内经》还是《素问》皆将其视为治病养身的一种手段。 直到晋朝以后,宗教在中国兴盛起来了。宗教利用了气功,把气功神秘化了。本来气功是练气修德,很具体很实际,可是宗教化以后,就追求修炼成神、成仙、成佛了。 至少王越向张瑞讲解剑法时,并没有提到任何玄而又玄的事情。 在张瑞练剑、吐息片刻后,详细的询问道:“君侯练剑,可有感觉到腹鸣,指间酸、麻、涨、热?” 张瑞点了点头,说道:“有些许热、涨感。” 王越回道:“此乃正常,击剑使血脉变得柔和,有利于血液流通循环。” “练剑,姿态提肛缩阴,腹实胸宽。有利于正脾脏,胸部紧张沉闷感下移至腹部,使腹部松弛而充实,肺部舒适,从而有利于调节呼吸。” 张瑞赞扬道:“剑术一道,的确有助于修身养性。自练剑之后,孤呼吸平缓,即便身处如此闷室,孤亦不觉胸闷气短。气温燥热,却心静自然凉,神清气爽。” 这一点,张瑞尤为佩服。 即便前世,张瑞亦经常会胸闷气短,尤其身处人群密集、狭小空间或者图书馆博物馆这类空间中,通常都会会有闷、燥、晕。 有些人在这种环境中呼吸正常,心静气和。但张瑞就呼吸不畅,头晕烦躁。 王越这段时间教导的练气、练剑,的确使张瑞神定气畅。 身体强健的好处是,即便在蔡琰床上,时间都悠长了许多。导致蔡琰不止一次的央求张瑞再纳一房妻妾。 关于娶妻纳妾,张瑞已经有了安排。 无论是蔡琰、甄宓都只是妾,但显然征西将军府需要一位正妻。 这位正妻家族不能太过强盛,以免权倾朝政。但又必须有一定的实力,能帮张瑞稳固局势,保持朝臣忠诚。 . 第一百三十章确定提亲 穿越汉末数年,张瑞的的改变极多。 不知不觉间,已经学会了一切事情都要考虑政治影响。 婚姻,最应该考虑的本应该是爱情。 但张瑞考虑的各个方面,却全是政治。要避免联姻导致朝堂失衡,又要通过联姻稳固忠诚。 就是没考虑正妻本人如何,是否漂亮,是否有情愫。 这本是一场纯粹的政治联姻,但张瑞无疑是幸运的。 最符合政治需求的少女,恰恰也是张瑞心慕已久的女神。 符合张瑞政治联姻需求的,正是赵云之妹,赵虞女神。 赵虞家庭背景简单,只有两名兄长,赵丰与赵云。 赵丰官居录事参军,是征西将军府传达文书政令的基层官吏,没有与任何高官显贵有牵连。 赵云则身居锦衣卫都指挥使,是亲兵首领,更是监察高官。独立于军队、文官之外,其不具备掌控朝政的政治基础。 无论文官还是军队都不会同意一名不属于自己派系的锦衣卫高官执掌朝政。 但也正因为如此,才符合张瑞的另一点需求。锦衣卫不可能与文官、军队沆瀣一气,一位姻亲担任锦衣卫都指挥使,绝不会屈从于其他权臣一起颠覆自家的统治。 锦衣卫不叛变,张瑞亲军犹在,其他权臣就构不成威胁。 五千锦衣卫,随时可以发动突袭,将任何权臣斩杀。这能极大震慑官僚的不臣之念。 这也是明朝的皇后多为锦衣卫千户、指挥使、都指挥使之女的原因。 张瑞明年正式加冠,也是时候正式三书六礼,准备婚礼流程了。 著名的汉乐府诗《孔雀东南飞》描写了一个凄婉故事,女主角兰芝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知礼仪,十七为君妇。却被公婆嫌弃,被遣送归家。 结果被庐江太守得知其名,遣主簿前往下聘礼。于是兰芝哥哥便逼其改嫁。最终兰芝“揽裙脱丝履,举身赴清池”而死。 兰芝嫁的人是府吏,是太守之子。 一个相当于征西将军府府中的文吏,一个相当于征西将军府治下太守之子。 二者地位与堂堂征西将军、并州牧、万户侯完全无法相提并论。 而作为嫁妇的赵虞,其资质亦远超兰芝,虽然容貌没有办法一较高低,但同样十七岁的赵虞,可不仅仅能织素弹琴,更是饱读诗书,知书达礼,儒雅贤惠。 因而礼仪必然更加隆重,绝不是遣一名主簿就能下聘的。 为此张瑞请来了自己的长辈张瑾,以及三位内阁辅臣,详细商量一番礼仪制度。 理论上嫁娶这种事应该由父母操办,但张瑞的便宜父亲张牛角是个坑崽的,早早去世之后,还所托非人,差点导致张瑞死于张燕之手。 这导致如今诸多事宜,皆没有了主导之人。 不过这也不算什么大事,汉末诸侯在嫁娶上都有强烈的自主联姻意向。 刘备娶糜竺之妹,刘表娶蔡瑁之妹,显然也都不是父母之命,而是与麾下谋臣仔细盘算后做出的抉择。 张瑞已打定主意娶赵云之妹,来稳定群臣的忠诚。毕竟任何时候,有人谈及赵云叛变,都是一件会令人不禁莞尔一笑的事情。 但还是需要跟麾下主要谋臣商量一番,看看有没有人强烈反对。 四人落座后,张瑞便说道:“明岁孤便加冠成人,亦是时候立一正妻,为家国天下之表率,稳定伦理,调和内外。” 四人同时颔首,审配说道:“君侯所谈乃谋国之言。君侯可心有所属?” “孤欲迎娶锦衣卫都指挥使赵云之妹,君等以为如何?”张瑞看向四人问道。 听闻张瑞之言,张瑾笑容和蔼,贾诩默不吭声,审配毫不在意,只有裴潜开口说道:“主公何不广选秀女,择其中贤惠得体者?” 张瑞看向裴潜,微微一笑,问道:“裴阁辅以为,秀女应出自何处?” “自是各官员士绅家中贤惠淑女。” 张瑞默不作声的看向裴潜,所谓官员士绅,得利的全是那些官员、豪族,士人阶层这么快就盯上国本了? 如今征西将军府重视法度,提倡务实。最不受欢迎的就是那些大谈仁义礼教,而无真才实学的腐儒。 但士人中,恰恰以儒家子弟居多。 显然彼辈已有曲线救国的打算,改变不了张瑞的思想,就改变储君的思想。 若储君出身豪族,显然会对豪族更加宽容,其母族出身士人阶层,储君也会更亲近士人。 任何一名臣子大权在握后,都想推行自己心目中的政治理念。 很显然裴潜就是一名典型的儒学官员,相比于法度严禁,其更倾向于推行教化,稳定伦理。其心中完美国家,绝不是以律法约束百姓,而是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 张瑞不会因为一名官员的政治理想不同,就将其驱逐。裴潜自效力以来恪尽职守,不曾有任何懈怠,其所愿也是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 能包容兼并,才是一个势力壮大的重要气质。 思考了片刻,张瑞坚定回复道:“如此大张旗鼓,恐有扰民之忧。如今天下未定,暂不宜如此张扬。” 暂时不宜,算是给裴潜以及士大夫阶层的安抚。 在这个夭折率极高的年代,作为一方主君,生育更多子女,保证势力后继有人,就是对势力最大的贡献。 所以张瑞将来必定不止于一妻一妾,必然会娶各个阶层、各个民族的女子,以稳固人心。 听闻张瑞之言,裴潜不再坚持,算是选择了附议。 见再没人反对,张瑾笑容满面的说道:“婚嫁迎娶乃是喜事,宜早不宜迟。早日为张氏诞下后人,亦好令老主公含笑九泉。” “依某看,应当立即选一名德高望重之人作为媒人,登门纳采。” 贾诩赞同,说道:“录事参军赵丰曾为狼孟县县令甄揾故吏,担任狼孟县主簿一职。可请甄揾出面说媒。” 审配亦起身,拱手说道:“若君侯不以某为鄙,某愿与甄县令一同前往赵府提亲。” “可!” . 第一百三十一章南方传喜讯(求月票) 征西将军府的所有命令与文书都是从记室参军处下发,而赵丰正是在记室参军部下出任文吏,担任录事参军。 所以,政令还未发出,甄揾尚且不知道自己要上门提亲时。被提亲的赵府已经知晓了提亲的全部内容。 一众同僚的贺喜声,让赵丰从震撼中清醒过来。 两年前,甄揾信誓旦旦保证“封侯拜将”之言犹在耳边。如今自家妹子,就已经可以嫁入侯府了? 若是两年前,在真定县一个偏远村落里,有人跟赵丰说,汝家妹子,贵不可言,两年后会有万户侯上门提亲。赵丰只会当一句荒谬之言。 作为最底层的农户,赵丰能帮赵虞找到一个有地有牛、家境殷实的老实夫家,就已经十分满足,若能嫁入豪强家,更是攀上枝头。曾经暗慕赵虞的屠户之子,才是两年前与赵虞般配的良人。毕竟如张飞这种屠户豪强之家,家境殷富,还真不一定愿意娶平民之女。 可是仅仅之用两年时间,曾经一介白身的赵氏,就已经能与万户侯联姻! 这种提升速度,当真是如梦似幻。 每每想到如今赵府的富庶繁华,赵丰都感觉是自己在大梦一场。 因为这一切来的太不真实,当初甄揾携带厚礼抵达真定就极不合理,更像是一个美好的幻想,天降贵人。从那开始,赵府的升迁之路,就一直莫名其妙。 先是自己莫名其妙从最底层县吏,一跃而至最顶层权力中枢。后是自己弟弟赵云,从一名武将,骤然提升为亲兵统领,担任最具权威的监察高官。 一切都极为不合理,像极了梦境中的虚幻。 可偏偏有一种情况能解释一切。那就是君侯很早之前就属意自家妹子小虞。 莫非君侯早有安排,提亲之事并不是突发奇想? 怀疑中,赵丰便向记室参军请了个予告假。 想到这个予告假,赵丰更坚信了自己的想法。 所谓予告,乃是告假的一种,考课为最者,会给予官员一份休假。告假的另一种为赐告,汉制,请假三个月免官,经赐告者可延长假期而不免官。 自己一介文吏,对军事完全不通,却连续两年被记室参军考核评价为最,明年必定会升迁。 如今看来,这其中显然有一些特殊原因。 见到青天白日,赵丰回到家中,赵氏惊讶不已,问道:“良人怎会忽然还家?不是说考核为最,升迁在即,要恪尽职守,给吏部留下良好印象?” 赵丰犹豫了一下,问道:“小虞在何处?” “在闺房读书。良人问小虞为何?” 赵丰张了张嘴,思考了许久,问道:“汝可曾跟小虞谈过婚嫁之事?” 说到这里,赵氏叹了口气,回道:“今年有数位媒人上门。但每当予同小虞谈起,小虞便黯然不语,予已不敢与其再谈。” 赵丰却开怀大笑起来,看来自己猜测没错。 赵氏面露不满,自家妹子婚嫁已成难题,自己夫君有何可笑? “夫人且去将小虞唤出,某有事与其商谈。”赵丰大笑着说道。 “莫非有人向良人说媒?良人可不要同小虞乱讲,不然小虞又要黯然许久。” 赵丰大笑着摇头,说道:“不可说,不可说。” 赵氏疑惑不已,问道:“什么叫不可说?夫妻之间有何不可说?” “政令虽经吾手,然政令抵达赵府之前,某如何能与他人谈之?” 虽然拗口,但赵氏还是听明白了,自家良人在征西将军府自己给自己写了一封书信,但需要其他人送到赵府。在信件抵达赵府之前,提前泄露信件内容,乃是渎职泄密。 已经走出了数十步,赵氏蓦然回首,激动的全身颤抖,惊喜不已的问道:“良人,莫非……?” 赵丰连忙抬手制止,说道:“夫人慎言!” 赵氏慌忙不迭的点头,一路急促的走到赵虞闺房,不容赵虞询问,便拉着她的素手,将她带到了前堂。 赵虞与蔡琰气质截然不同。 蔡琰因为跟随父亲颠沛流离,又遇人不淑,所以性格清冷,淡若幽兰。 而赵虞则自幼倍受两位兄长宠爱,所以明眸善睐,巧笑嫣然。 见到自家大哥,立即笑容洋溢的行礼,问道:“兄长怎会忽然回府?” 兄妹三人父母早亡,所以赵丰可以说是长兄如父,一直将自家妹妹当女儿一样呵护。 看着自家妹妹如今亭亭玉立,不知不觉间已同自己等高,不由感慨万千,竟然有几分不舍,眼角红润,回道:“并无什么大事。就是忽然想起小虞已到婚嫁之龄,可有钟意郎君?” 赵虞瞬间羞红了脸,连忙拿书挡在自己面前。 赵氏拉着赵虞的手,笑着说道:“小虞莫要羞涩,嫁娶乃是正常之事。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其他豪门子弟,大家闺秀之间亦会互相结识,甚至鸿雁传书,互赠香囊、玉佩。小虞这媒妁之言,三书六礼,乃是明媒正娶,有何不敢面对?” 赵丰附和道:“为兄就是想问问,小虞对孟侯如何看待?” 赵虞将书籍一点一点从面前下移,最终只露出一双美眸看向前方,入眼是身体前倾、关切不已的兄长及大嫂,正满面笑容的注视着自己。 于是赵虞立即猜到了其中深意,美眸弯弯,低声说道:“长兄如父,长嫂汝母,小虞听兄嫂安排。” “哈哈!善!” “善!” 风花雪月的事情总是令人愉悦,张瑞以为这个冬季的最后一个月就会在平淡与柔情中结束时。 来自南方的使节队伍,却给张瑞带来了一份巨大,不,是天大的惊喜,无数欢呼声响彻整个征西将军府。 甚至影响到了今年、明年两年度的军事规划。 使节抵达的当日,一名名休假的军官便被紧急征召,数万全副武装的大军再次被集结。 大军雷厉风行,数万人只带了十五日粮草,便紧急开赴出长安,一份丰厚到足以改变天下局势的大礼,等待着征西将军府前去接收。 . 第一百三十二章盛大献礼 征西将军府两万五千大军一路疾驰南下时,整个长安也在张灯结彩。 一排排角楼望台的飞檐都挂上了喜庆的灯笼,主干路朱雀大街上也系上了艳红色彩锦。 这喜庆非凡的一幕,让整个长安城都知道有大事发生。 在大军离去的次日。 天刚蒙蒙亮,一队队甲胄明亮的士卒便跑步进入朱雀大街,整齐的脚步声如雷轰鸣。 无数百姓被惊醒,纷纷穿上衣袍出门打探,家有阁楼的则登上二楼推开窗户向外打量。 只见旭日还未露头,刚在天边出现一缕晨曦,而各坊坊门已经早早打开。 在坊外的朱雀大街上,已经整齐列队有两排威严雄壮的士卒。 所有士卒皆一手扶矛,一手扶旌旗,跨立在朱雀大街两侧。 清扫长街的杂役一队队出动,很快便将长街清扫的干干净净。 当旭日升起,长街上整洁而清净,只剩下威严肃立的士卒,与随风招展的彩锦。 一声悠扬的钟鸣自长安城内传出,隆重而盛大的礼乐同时在长安城内外响起。 乐者,天地之和也;礼者,天地之序也。 诸夏文化自古以来便非常重视礼乐,逢隆重场合必然奏乐以壮耳威心。 如今在长安这威严隆重的场合,磅礴礼乐演奏的正是《诗经·大雅·文王之什》。 “文王在上,于昭于天。周虽旧邦,其命维新。有周不显,帝命不时。文王陟降,在帝左右。” “明明在下,赫赫在上。天难忱斯,不易维王。天位殷适,使不挟四方。” “文王受命,有此武功。既伐于崇,作邑于丰。文王烝哉!” 文王之什,共有十篇,全是歌颂国君英明神武,文功武德的壮丽篇章。 随着壮丽乐章的传扬,百姓们立即知道这是有喜事发生,再不惧怕一排排盔甲明亮的士卒,纷纷涌上街头,站在士卒队列之后探头围观。 百姓们并未等待太久,三百名身穿玄黑色云锦平金飞鱼服的锦衣卫便从南门而入,列队为先导踏上朱雀大街。 在锦衣卫之后是上百名高举旌旗的甲士,以及两百余名演奏盛乐的侍从。 随后今日主角隆重登场,为首的文臣手捧托盘,托盘上的银印青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文臣身后一左一右分别跟随一文一武,文臣托着堆成一座小山的案牍,武将则托着一柄长剑。 见此情景,百姓们欢呼雀跃,这必然是有郡县向长安归附了。 如今已经有人携整个郡国向征西将军府投效,难怪礼仪如此隆重。 这意味着,征西将军府不再仅仅是百姓、贤士心目中的强盛势力,更是各方诸侯眼中能山河一统的众望所归。 这将使征西将军府威望更上一层,大量郡县将望风而降,无数豪杰将云集景从。 队伍一直走到朱雀大街尽头的朱雀门前。 朱雀门后方是宫殿区,尚未建设,但雄伟的城墙已经隔开了长安城内外。 在高大威严的朱雀门门楼上,张瑞身穿墨缎平金绣蟒袍负手而立,威严的注视着城门下锦衣卫先导队伍向左右分散排列。 然后三名使节手捧托盘从锦衣卫留下的宽敞平台上向前,屈膝跪在朱雀门前,高举托盘,大声喊道:“汉中郡主簿赵嵩,恭谨以事,敬县汉中一郡九县于孟侯。” “汉中郡八万七千三百四十四户,四十一万九千二百五十一口,尽愿听从并州牧政令。” “汉中郡五千三百将士,皆愿尊奉征西将军军令!” 张瑞上前一步,面对数以千计的军兵文武,扬声说道:“汉中太守苏固,养民力、谨邦赋,因地之利,任土作贡、自献封疆,有勤于上。胜残去杀、累仁恩於百年;保大定功,启明圣於千载。” “故封其为镇宁中郎将,领汉中太守。” “汉中郡主簿赵嵩,辅国谋言,德化之隆,斐然于时,封汉中丞。” 随着传唱的声音远去,很快整个长安城都已知晓汉中郡已举郡归附征西将军府,四十二万人成为征西将军治下之民。 整个长安都在欢呼沸腾,民众们仿佛看到了山河一统,举世太平。豪商大族们则欢喜又多了一处广阔的市场,汉中四十二万人,物阜民丰,将为豪族们提供数以亿计的财富。关中的手工作坊,将会又迎来一波爆发。 而百姓们在欢呼时,征西将军府内,却并没有外人想象的那么欢庆。 大量征西将军府文武与汉中使节相对而坐。 今日盛大隆重的献礼,只不过是双方共同需要的一次表演而已。 征西将军府需要天下归心的名望大势,汉中官吏则需要征西将军府向天下公示庇护汉中稳定,维持汉中官员利益。 而造成这一形势的竟然是一名妖巫。 是妖巫,而不是巫妖,更不是“污妖王”。 有玄学色彩,但却是最真实的历史纪实。 张瑞高坐在主位,淡品清茶。 下方相对而坐的两队文臣已经开始正式谈判。 征西将军府文臣队列中,审配率先起身说道:“我征西将军府向不语怪力乱神,为避免误判,有所损益,在议事之前,烦请赵郡丞详细为吾等介绍一番汉中鬼道,以及妖巫张修。” 赵嵩起身,向张瑞拱手,说道:“谈及鬼道,需先谈及天师道。君侯曾闻张陵否?” “未曾闻。”张瑞平淡的回道。 作为红旗下长成的红色接班人,张瑞对怪力乱神之事一向敬而远之,深信即便有灵异事件,也可以用物理手段解决。什么灵异也挡不住数万杀气凛然的精锐大军,否则历代君王也不会有权限,堂而皇之的昭告天下,册封一位位正神阴司。 天地正神,城隍阴司都由诸侯君主册封,普通灵异就更没资格令张瑞感到畏惧。 所以对赵嵩所谈,张瑞完全不以为意。 赵嵩乃解释道:“张陵,即张道陵,因开创天师道,又号张天师,沛国丰邑人。光武皇帝建武十年(公元34年)出生,永寿二年(公元156年)升仙而去,时年一百二十三岁。” 谈及张道陵,张瑞终于侧目。张天师的赫赫威名,在后世可是如雷贯耳,张瑞曾屡有耳闻。 只是没想到首任张天师竟然是东汉人?而且竟然活了一百二十多岁。就离当今不远,甚至许多父亲一辈人,皆与其同代生活, . 第一百三十三章汉中巴郡 赵嵩继续讲解道:“永和六年(141年),张道陵著作道书二十四篇,自称太清玄元,收徒设教,奉其道者,须纳五斗米,时称五斗米道。” “汉安帝元年(142年)张道陵托言太上老君亲降,授三天正法,命其为天师;又托言太上老君于汉安帝二年下二十四治,分上八治,中八治,下八治,嘱天师张道陵奉行布化,于时张道陵在巴蜀建二十四治,进而设立祭酒,分领其户,有如宰守。” “传言张陵在青城山除鬼,并在青城山改造鬼城,以鬼道治民。” “张道陵之子乃张衡,其妻兼挟鬼道,以鬼道见信于益州牧刘焉。” 谈到这里,张瑞有了印象,问道:“张道陵之孙乃是张鲁?” 赵嵩拱手,说道:“君侯远见万里。” “据孤所知,张道陵祖孙三代,虽以鬼道领部众,却皆不曾反叛朝廷。”张瑞问道。 “确如君侯所言。然自熹平以来,妖贼大起,三辅有骆矅,东方有张角,汉中有张修。骆矅教民缅匿法,张角为太平道,张修为五斗米道。” “至此五斗米道渐为贼人张修所掌控。中平元年(公元184年)秋七月,妖巫张修反,寇郡县。为吾主苏汉中所败,被迫离开汉中,南下巴郡传道。” “然如此妖巫,近日却被益州牧刘焉任命为巴郡别部司马。张修因而得势,数月以来一直厉兵秣马。扬言只待开春便北上汉中,必杀吾主,以报中平元年之仇。” 别部司马? 张瑞咋舌,这可不是一个不入流小官。 刘备担任平原相时,关羽便担任别部司马,统领平原大军。 巴郡不比平原国贫弱,是个超级大郡。仅当年迁入的氐人就有五十多万人。 一郡十四县,官府统计到的人口有三十一万零六百九十一户,人口一百零八万六千零四十九人。 没有统计到的五斗米教徒,氐人部落民众,人口只会更多。 张修这个别部司马,至少可以招募数万大军,完全不是关羽那个统领千百人的别部司马可以媲美的。 苏固只有五千郡兵,很难抵挡住益州大军。 历史上张鲁、张修一同出兵汉中,在斩杀太守苏固后,张鲁又袭杀张修,兼并其众,最终占据了汉中、巴郡两地。以此两郡为基础,继续大力发展五斗米教,对抗整个益州,屡次大破刘璋。 如今的益州牧是刘焉,一直有心断绝益州与中原的联络。 张修掌控汉中、巴郡两地的五斗米教徒,成为刘焉阻隔汉中的最好选择。 可是刘焉算计好了一切,就是漏算了人心。 汉中太守苏固不可能坐以待毙。历史上关中残破,百姓流往汉中者数万家,苏固没有外援可找。 可如今征西将军府占据长安,且征西将军本人一直享有美名,吸引了无数豪杰投效。 于是汉中主簿赵嵩便向苏固建言,值此群雄逐鹿之际,征西将军府必广收人心。 只要能举郡向征西将军府投效,必然性命无忧,且依旧保持荣华富贵。 南方的益州牧要取自己性命,而北方的征西将军却保证自己安全,又许以荣华富贵。刘焉已经帮苏固做出了抉择,总不能坐以待毙,然后让一群妖贼爬到自己妻女床上,淫乱祸害! 于时苏固立即派出了主簿赵嵩赶赴长安,商谈投效事宜。商谈的重点在于苏固等官员的官职问题。 张瑞听到赵嵩意图时,惊讶的几乎不敢相信。 汉中太守苏固竟然率领全郡军民四十余万人,向征西将军府归附! 双方此前并没有多少联系,忽然归附,让人不得不怀疑其中有诈。 但三位阁辅却在一瞬间达成共识,立即派遣大军,兵分多路进入汉中。 哪怕有诈,最多其中一路受阻,其他几路大军却可长驱直入。 攻取汉中,难处不在于敌军究竟有多少军队,有何阴谋诡计,而在于山川险阻。 如今汉中主动打开了关防,大军一旦进入,敌军哪怕反悔亦为时已晚。 时至不迎,反受其殃! 如此天赐良机,一旦错过,日后再想进入汉中便千难万难了。 无论如何也要先将益州门户掌控在征西将军府手中,即便暂时不图谋益州,亦要为将来打下关键基础。 汉中与一片坦途的南阳不同。 作为山城,汉中只需要派遣少量部队守住战略要点,纵然益州有十万大军亦无能为力。 在崇山峻岭后方的汉中盆地可以安心发展生产,成为征西将军府的重要粮仓。 征西将军府最不缺的便是精兵。 连张鲁据险而守都能轻松大败刘璋数次进攻,换上征西将军府精兵,战绩只会更惊艳。 历史上,刘备手下部将霍峻曾只用数百人就挡住了张鲁上万大军一整年。 益州军战力还不如汉中军,张瑞绝不相信一群益州弱旅能攻破征西将军府精兵把守的雄关险隘。 占稳了汉中,征西将军府就可以顺势南下,继续收取巴郡。 巴郡即后世最著名的山城重(和谐)庆。 汉中、巴郡两地就是历史上张鲁曾经统治的区域,这两处占据益州最高点,俯视西南方向广袤的成都平原,易守难攻。 作为后世最著名的山城,巴郡地形险要,人口众多,能将汉中完全遮掩于北方。 在后世山城一个市常驻人口就高达三千万,在这个时代,亦同样是天下有数的大郡,官方统计人口上百万,加上氐人及豪强隐匿,或许人口能高达一百五十万。 位居成都平原东北方向,居高临下,巴郡将成为征西将军府图谋益州的前沿重镇。 后世有天下未乱蜀先乱,天下未定蜀已定的谚语。 面对懦弱的刘璋,张瑞谋算可以在不影响大局的情况下,派遣一支偏师逐步占据整个巴蜀地区。 拥有整个巴蜀作为后方,就等于征西将军府拥有了一座巨大的粮仓,可以专注于统一战事,而无需为后勤担忧。 所以在赵嵩请求归附后,征西将军府大军没有携带任何辎重,只带了十五日粮草,就轻装简行向汉中疾速进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占据汉中要地。 大军出动之后,双方细节方面的谈判才慢慢展开。 7017k 第一百三十四章占稳汉中 汉中举郡归附,是征西将军府之前并未经历过的事情。 为了稳定汉中郡局势,审配向赵嵩保证道:“征西将军府如今下辖十一郡,各郡事务皆由太守处理。汉中亦然,一应文官皆官位原职,分毫不动。日后官员升迁,一如征西将军府其他官吏。” 汉中官员,最关注的就是这一点。最怕投效征西将军府以后,征西将军重用嫡系,将汉中官员纷纷罢黜。 如今得到了保证,众人利益无损,又请到两万余征西将军府大军作为庇护,使汉中免受兵灾,家族财富不被乱兵劫掠。 众人对投效征西将军府的决定再满意不过。 赵嵩立即向张瑞拱手行礼,说道:“吾等必为君侯效死。” 张瑞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得诸位贤才干臣相助,实乃孤之幸事。” 政治家的话,也就随便听听。 在座数十人,张瑞除了知道为首的官员叫赵嵩外,其他人连名字都记不住,所谓幸事也就冠冕堂皇之言。 汉中郡举郡归附,维持稳定才是第一要务。至于把持汉中政务的官员,只要数年内陆续将其升迁,调出汉中,很快征西将军府就能掌控全郡。 问鼎天下的道路,是以年为单位,并不急于一时。太过急促,往往会适得其反。张瑞有耐心缓缓图之。 政务上的事情可以互相妥协,军事上的事情却是原则,绝不容任何商量。 审配说道:“我征西将军府采用府兵制,迥异于其他郡县。是故汉中五千郡兵需全部遣散,其中校尉、军侯可保留官职,统领我府精锐大军。君等可有异议?” 汉中郡是诚心归附,而且不论文武官员,利益都得到了保持,所以并没有人提出异议。 更何况,征西将军府数万大军已经开赴进汉中,就算众人统领郡兵,又能翻出什么浪花?有那战力,郡兵独自抵抗张修便可,何必向征西将军府请求庇护。 张瑞在一旁笑着喝茶,目光瞥了一眼审配,笑而不语。 审配的话中,显然故意疏漏了最重要的一点。 汉中校尉与军侯能保留军职不假,有统兵权也是不假。可是最重要的考核,审配只字未提。 作为军官,《武经总要》是需要熟记于心的,考核不过立即罢黜。 不但考核《武经总要》,军侯以上还要考核文字,考核不过,同样降职到军侯之下。 连马超、谢玄这种鬼神难当的绝世猛将,都要用蒲扇大手小心谨慎的端着书籍在灯下苦学文字,其他人更不会有任何有待。 汉中校尉与军侯,考核不过将会被就地免职。 若是考核通过,那等于军中收获了一名人才,继续担任军职当之无愧。 后方的政治官僚长袖善舞,阴谋诡谲、利益交换,用尽各种手段。 前方的将士则纯粹的多,三军慷慨豪迈,将士大雪弓刀。 指挥这两万五千大军的是名将徐荣。 对徐荣,张瑞给予了高度信任。毕竟这位中郎将在历史上曾经先后击败孙坚、曹操两位枭雄。打的这两位汉末首屈一指的名将,皆仅以身免,靠着部下祖茂、曹洪的舍命相救,才逃出升天。 让徐荣率领两万五千当世最精锐的大军进攻张修、张鲁之流,断然不会出现任何差错。 在徐荣的带领下,两万五千大军风驰电掣,中途没有任何耽误。 十二月十五日,偏师率先走出子午谷,占据了汉中郡中部重镇西城县,将汉中分为东西两部。 十六日,大军主力的先锋铁骑走出箕谷,占据褒中县。 十七日,大军进驻汉中郡治南郑县,徐荣将征西将军府政令亲手交付汉中太守苏固,就地解散南郑三千郡兵。 大军在南郑稍作休整,便继续东进,十九日便占据成固县。 二十一日,占据上庸县、房陵县。 至此,征西将军府彻底掌控整个汉中。 一郡九县四十二万人,彻底归附于征西将军府治下。 而此时,关中大军进入益州的消息才刚刚传出汉中,还不被巴郡所知晓。 征西将军府的铁骑掌控了所有交通要道路口,五斗米教的教徒完全不敢走官道,只得绕行小路,爬山涉水。 因为绕行,又要经常伏于草中,躲避斥候,导致虽然五斗米教的教徒孤身一人,速度却远远比不上可以光明正大走最短路径的征西将军府大军。 数十名教徒通风报信,总算有人成功克服重重险阻,将消息上报给了张修。 但此时已为时太晚,以徐荣之干才,早已派遣上万大军把控了所有战略要地,扎好营垒。 贾诩曾经观战颜良与段煨交锋,评价出关东诸侯与征西将军府大军战力对比。 得出结论,两千全副武装的征西将军府大军列阵而守,即便上万诸侯大军亦无可奈何。 这一点袁术的南阳军与孙坚的豫州军都用惨重的代价予以了证实。 南阳最后一战,孙坚夜袭得手,成功突入了营中,却在征西将军府大军的铜墙铁壁面前撞得头破血流。 征西将军府大军列阵而守,血战一天一夜,豫州军亦没能推进半步。若非天降大雪,导致高顺部署的铁骑无法出击,数万豫州军能被上万铁骑追杀上百里,斩尽杀绝。 如今关中大军占据了地利,又有神臂弓在手,与张修部众的战争完全是屠杀。 张修三次尝试攻取战略要地,前两次在距离关中大军上百步的距离外就被神臂弓射的全面崩溃。 五斗米教教徒身上的皮甲,完全挡不住神臂弓射出的箭矢,而有些教徒连皮甲都没有,穿着粗布麻衣上战场,直接就被神臂弓的弩箭洞穿了身体。 直到第三次进攻,征西将军府大军射光了箭矢,因为大军轻装简行,未曾携带任何辎重,士卒箭矢无以为继,张修部众才有机会趁势掩杀,与征西将军府铁甲精锐短兵相接。 这也是张修损失最为惨重的一战。 双方鏖战一上午,张修部众锐气消散。徐荣派出了数百精锐士卒忽然发起猛攻,导致五斗米教教众大溃,士卒自相冲撞践踏,死者数以千计。 . 第一百三十五章叔母大人十五岁 信使快马兼程,总算是赶在年末前将汉中的捷报送回了长安。 正逢年末最后一天,家家户户都在贴桃符,扫庭院。 而官府尤为繁忙,这种繁忙已经持续了近一个月,今天是年前最后一天,必须完美收尾。 在民部,官府准备了大量物资,需要官员前去抚恤鳏寡孤独。 在吏部官员准备了大量礼品、年货、粮油肉布等,分发给所有官员。 在兵部,官员们同样调度了大量物资,需要慰问伤残府兵之家。 而在征西将军府中,也是年味十足。 张瑞与赵虞的婚事已经过了纳采、问名、纳吉(合八字)三礼,基本已经算是议定。 所以在年前,少不了要往新娘家送一份贺礼。 甄宓出身的甄氏也收到了一份贺礼。甄氏家大业大,对些许礼物并不会太在意。但征西将军府同富贵的心意,却令甄氏极为满意。该族千里迢迢搬至长安,为的就是将来有朝一日能随着征西将军府一同富贵显赫。 内眷中,只有蔡琰父亲蔡邕还身在洛阳,没有收到年前张瑞的心意。 所以张瑞便将蔡琰带在了身边,一起看下人们立神荼与郁垒。 神荼与郁垒就是这个时代的门神,地位大抵相当于秦琼与尉迟恭。 汉室民间相传神荼与郁垒为一对兄弟,专业捉鬼,只要有恶鬼出来骚扰姓,他们就去把鬼抓来喂老虎,人们为了驱邪,便把两兄弟画在门上,用来驱鬼辟邪。 张道陵之子、张鲁之父,张衡在曾提及此事:“度朔作梗,守以郁垒,神荼副焉,对操索苇。目察区陬,司执遗鬼。” 可以说,在汉室,任何地方拜神荼与郁垒都没什么问题。 唯独征西将军府贴这两个门神极为怪异。因为徐荣正率领两万五千大军与张修部下鬼道大军征战不修,屠杀教徒无数。 门上贴鬼道大将,不得不说是一种嘲讽。 但张瑞也没有因此而下令禁止民间立神荼与郁垒,所谓正神阴司,哪个不是由官府册封的? 要是连这点小事都要介意,张瑞哪有勇气重用关羽。 除了各家各户私人的除夕活动,官府也举办有重要的除夕仪式。 最重要的就是每年年末举行的跳傩仪式,朝廷举行的叫做“国傩”,民间庶人举行的就是“大傩”。 跳傩起源于周朝,是非常重要的祭祀典礼,也是周礼的重要组成部分。 到了汉朝,“卒岁大傩,殴除群厉”已成了固定模式。 随着征西将军府势力的强盛,已经可以按正式举行国傩。 国傩会选择官员家中子弟年十岁以上,十二以下,百二十人为侲子,皆赤帻皂制,以桃弧、棘矢、土鼓,鼓且射之,以赤丸、五谷播洒之。 意思就是选一百二十个熊孩子,穿着黑色衣服,带着红色发巾,拿着用桃木制作的短弓,荆棘制作的箭矢,一边打鼓跳舞,一边射火堆,再朝火堆里扔五谷杂粮,以驱鬼除厉。 这深刻说明一件事,那就是连怪力乱神都厌恶这些熊孩子。 为了举行国傩,征西将军府中汇聚了一百二十名熊孩子,所以极为热闹。 尤其熊孩子的头领羊承,乃是蔡琰内甥,这个冬天就一直住在小姨家里,对征西将军府的布局比张瑞本人还熟悉。 在其带领下,一群熊孩子来无影去无踪。居然跟大人们玩起了兵法虚实。 国傩开始前,刘胜出动了上百名锦衣卫搜索也没找到羊承究竟躲在在何方。 直到张瑞亲自点燃了薪堆,国傩正式开始。 羊承才带着躲起来的十数名孩童凭空出现在人群当中。 得意洋洋的向张瑞炫耀,说道:“姨父,这就是兵法所言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 于是立即被其母蔡贞姬揪着耳朵一顿收拾,拿着竹杖在屁股上狠狠的打了十数下,打的熊孩子哇哇大哭。 张瑞这才大笑着回道:“小内甥,这就叫你大人,永远是你大人!” 蔡琰劝住蔡贞姬,摸了摸羊承柔软的头发,说道:“阿姊莫要再打了,国傩旋即开始,先让羊承入列准备吧。” 羊承泪眼婆娑,望着蔡琰说道:“还是小姨好,又温柔又优雅。某将来娶妻便娶小姨这般贤惠女子。” 蔡琰嘴角微扬,轻轻捏了捏羊承的小脸,说道:“剩下的国傩过后再打。” “哇!”熊孩子的泪水顿时如决堤,哭喊道:“女人皆是魔鬼!越美丽越可怕。” 熊孩子的倒霉模样令所有官员皆开怀大笑。 随后国傩在欢乐氛围中展开,上百名赤子围着薪火且鼓且射,礼乐雄壮。 不论是否有殴除群厉的作用,至少生机勃勃、热闹非凡看上去的确令人心情愉悦。 透过孩子们青春活力的身影,众人仿佛能看到如今征西将军府治下的安宁稳定,可以看到将来的美好与希望。 这一瞬间,张瑞知道为什么家国天下每逢重要节日要举行庆典了,这种庆典的背后,所展现的正是国泰民安,时和岁丰。 跳完国傩之后,队伍要将点燃的薪柴送出城外,意为除疫。 长安城面积巨大,进出一趟耗时良久,当队伍返回时,天色已黑,热闹了一天的官员百姓便各自返回家中,与家人共享年夜饭,一同守夜。 征西将军府也准备了一顿丰盛的年夜饭,多达十二个菜,远超寻常的丰盛。 这是因为今年张府一起出席年夜饭的人数骤然增加数倍,再不复张瑞、张瑾相依为命情形。 除了张瑞与妾氏蔡琰、甄宓,还有张瑾一家人。 征西将军府治下的富庶繁华,令张瑾终于宽心,无需再不舍得吃,不舍得穿,为张瑞积攒府库。 终于在今岁冬季的时候,续弦一名正妻,李氏。是当初张燕归还的张牛角部曲中一户人家的女儿。 出身绝对算不上高贵,但却是张瑞嫡系,属于绝对不会叛变的那种死忠之民。 李氏容貌秀丽,勤劳贤惠,张瑞各方面都十分满意,但只有一点,李氏今年刚十五岁及笄,即便过了新年,也只是十六岁破瓜之年。 张瑞过了今夜便已二十,却要叫一名十六岁的少女叔母,略有尴尬。 . 第一百三十六章甄宓的虎狼之言 老夫少妻在这个年代十分正常。著名的一树梨花压海棠,全诗就是“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 张瑾今年四十八岁,已经位居奋武中郎将之职。只要张瑞势力壮大,张瑾就会一路跟着水涨船高,官拜奋武将军、封亭侯乡侯之类的事情已经是可以预见。而且完全不需要去作任何拼搏,只要保持忠诚,这一切唾手可得。 以其地位而言,想娶征西将军府治下任何的女子都是轻而易举。会有无数家族求着嫁与其族中嫡女。 所以张瑾选一名十五岁的少女为妻,整个征西将军府除了张瑞感觉别扭以外,没有任何人觉得有何不妥。 想想曹丕、曹植,张瑞也就看开了。 曹操那个老色鬼,后宫妻妾中十四五岁的少女至少数十人。三四十岁的曹丕、曹植不一样要拱手见礼? 只能说汉末这个时代的礼法,的确不能用后世眼光来看待。 这是张瑞在汉末过的第三个新年了。 第一年时形单影只,只能在太原郡府看着魁梧如熊的谢玄与身高一米五的萝莉妻子恩恩爱爱。 第二年时总算不形单影只了,而是在十万大军的军营中与一群热烈豪迈的军人围着篝火一起跨年,所有人勾肩搭背,“满身大汉”。 今年是第三年,总算是在万家灯火中,有了一处归属之地。 因而张瑞在年夜饭开始时便笑容洋溢,说道:“瑾叔,以前一直是我叔侄二人相依为命,苦苦求生。直到今岁才算稍得安稳,心有归处,宜其室家。这唯美生活算是开始,今后亦必然会越来愈好,愈加幸福!” 张瑞今日的话语完全不像是出自牧民一方的州牧,没有任何冠冕堂皇。更像是乡间豪强地主,在年终时浅白的愿望。 最惊讶的当属李氏,小心翼翼的打量着笑容洋溢的张瑞。 前几日李氏还听过长安城中流传的孟侯慷慨言辞。在汉中归附的盛大献礼上,孟侯昭告四方之言,激荡风云,气吞天下。 没想到私下里竟也是这般直白浅显。 张瑾双目湿润,感慨道:“终是未曾辜负老主公所托,成功看到主公成家立业。某即便是死,亦可以瞑目矣。” “说什么晦气话!这新春佳节,万象更新,以后生活只会更好!瑾叔您也要多加勤奋,延续香火,无论如何也不能断后。您只管生,某皆保其富贵!” 张瑾大笑,说道:“某老矣,为张氏开枝散叶,还要多依赖主公!” “哈哈!那家国天下事,我叔侄二人都不能闲下。来吧,我等一起用餐!” 十二道菜摆齐一桌,极有过年的氛围,也是鸡鸭鱼肉,大碟小盘堆砌。 但五个人,也就张瑾一位老年人还算有战斗力。 甄宓年纪还小,从头到尾虽然一直拿着筷子,但也只吃了寥寥几片蔬菜。 蔡琰、李氏也没吃下多少,大部分时间都在给自家夫君夹菜、剥虾、切肉。 张瑞属于眼高手低,感觉自己能吃半头牛,事实上也每道菜尝上几口就饱。 倒是张瑾作为武将,虽然人过中年,却依旧能大口吃肉,拿着小刀在羊腿上一片片的切肉,蘸盐之后以手塞入口中,很有武将豪迈风度。 吃过年夜饭府中锦衣卫便准备好了大量的竹子,堆在一起点燃,劈里啪啦的响声不断。 初平元年就在爆竹声中彻底结束。 新年伊始,蔡琰、甄宓便一同向张瑞贺岁。 蔡琰说道:“愿良人身体安泰,万事顺意。履现鲲鹏鸿鹄之志,惜时勤业,展望天地日月之光。” 张瑞笑着从怀中取出一份压岁钱,递给了蔡琰,说道:“惟愿吾爱:康兮、安兮、福兮、悦兮。” “哦,还有,愿吾爱,今岁能怀喜脉,早生贵子。” 蔡琰脸颊微红,从张瑞手中接过压岁钱,轻声说道:“愿如良人所言。” 甄宓随后同样恭恭敬敬的向张瑞拜福,说道:“愿夫君吉庆遂心,身体安泰,疫病不侵,霉晦长远。” 张瑞拍了拍甄宓的小脑袋,将压岁钱递到甄宓摊开的小手上,笑着说道:“为夫只愿小宓能早日长大。” 甄宓将压岁钱放入小胸脯前,一脸认真的说道:“夫君,小宓虽小,亦能行妻妾之职。文姬阿姊与夫君所行之礼,小宓亦可。” 张瑞没好气的在甄宓光洁的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说道:“莫要爬你蔡琰姐姐墙角。此事待汝长大再议!” “要多大?” 张瑞看了一眼蔡琰亭亭玉立的饱满倩影,张开双手在甄宓面前比划了一下,说道:“文姬那么大!” 随后不等甄宓再吐任何虎狼之言,张瑞便将其赶回屋中睡觉。甄宓这些姐妹,每天都教了甄宓些什么?这几个小姐妹是不是每次聚在一起,都大谈虎狼之词? 一群黄花少女,没有任何实战经验,这言谈理论倒是异常的丰富精彩。 早晚有一天,自己也要过去听听,这群少女每天是如何飙车。 守岁过后的新年,最重要的事情无疑是朝贺。 官员们甚至没有机会在家等待后辈依次敬酒,便已早早来到征西将军府准备朝贺。 如今长安城的官员数以千计,张瑞已经没有可能依次接见,是故便设置了宴席,一同招待。 这种情况下,普通官员也只是露个脸,只有各部高官才能起身贺词。 官员的朝贺有条不紊,张瑞亦沉稳回复。 新年朝贺本便是礼仪性环节,不会起什么波澜。 张瑞以为会一直如此安逸平淡,但民间士绅的朝贺却给张瑞展示了意料之外的精彩。 在太原新年朝贺时,代表民间士绅向张瑞贺礼的是太原王氏族老以及郭泰之子郭安。 一个是德高望重的名门族老,一个是文坛泰斗之子,皆是无人可以置喙的太原名士。 但随着征西将军府的壮大,如今治下横跨凉州十一郡,再想简简单单的找两人代表民间士绅,却不再是一件容易之事。 经过各方的综合考量,讨论了许久,才定下今日站在张瑞面前的两人。 . 第一百三十七章岁定凉州 能使整个征西将军府治下无数名士、豪族膺服,从而代表民意向张瑞朝贺,眼前这两人没有一人是简单之辈。 汉室以右为尊,站于右侧之人,先向张瑞拱手说道:“敦煌太守赵歧,拜见君侯。愿君侯万事顺意,五谷丰登,海清河晏,民安乐业,边尘永息,大吉大吉!” 张瑞诧异的侧耳,敦煌太守是什么意思? 怎么自己治下还冒出一个在任的两千石太守? 蔡琰跪坐在张瑞身后,立即附耳向前,为张瑞详细解释道:“赵岐乃是良人治下京兆尹长陵县人。少时即有才艺,以善经学而问名天下,取马融族女为妻。” 张瑞诧异,问道:“天下大儒马融?” “然也。即三辅右扶风郡人马融,其设帐授徒,不拘儒者礼节,门人常有千人之多,卢植、郑玄等皆其门徒。” 卢植即汉末三名将之一,与皇甫嵩、朱儁齐名,是公孙瓒与刘备的老师。 郑玄则是如今的文学泰斗,天下最具名望的经学家。 赵歧娶马融族女,其名望必然为天下士人所敬重,即便其人德行烂如袁术,也能轻而易举成为这个时代最顶级的名士。 张瑞认真思考了一下,却发现对赵歧印象不深,很显然不是汉末鼎鼎有名的诸侯。 蔡琰没有任何耽误,迅速为张瑞解释道:“赵歧以才名见世,又廉直嫉恶如仇,为官员所惧怕。曾先后出任三公掾属,及大将军梁冀幕府,后拜并州刺史。黄巾之乱爆发时,汉室解除党锢,赵歧被任命为议郎。” “中平二年(185年),车骑将军张温西征关中,命赵岐补任车骑将军府长史。” 张瑞瞩目,车骑将军府长史,这可是一个位高权重的官职,是车骑将军之下第一人。 在征西将军府改制五部之前,审配也担任长史一职,可谓政治、军事全部大权在握。 “后大将军何进又举荐赵岐任敦煌太守,其在路经襄武县时,与新任命之诸郡太守数人俱为被反贼边章等人抓获。边章欲胁迫赵岐出任叛军大帅,赵岐费尽口舌诡辩方得以幸免,辗转到陈仓时,又遇到乱兵,只能裸身自救,躲在草丛中十二天不进食,历经磨难,展转返回长安。” 十二天不进食?恐怕是靠吃草、吃土才坚持下来的吧。 不过那也比其他郡守强太多,其他数郡郡守被西凉叛军抓获,或降或死,只有赵歧活着返回了长安,官职仍在,名节得存。 难怪他有底气自称敦煌太守。 蔡琰所言只是叙述了赵歧一生,其赫赫声名,张瑞并没有什么具体印象。 历史上,袁绍、曹操与公孙瓒争夺冀州,历经龙凑之战、巨马水之战等,大战不断。初平三年(公元192年)赵歧持节从长安出使,抚平天下。 袁绍、曹操听闻赵歧到来,立即停兵,一同将兵数百里奉迎。 然后赵歧又写信给公孙瓒为言利害。 于是袁绍、曹操、公孙瓒各自罢兵归去。自此汉末的版图形成,袁绍占据冀州,公孙瓒占据幽州青州,曹操占据兖州。 可以说是赵歧以一己之力,划定了汉末北方三大枭雄的势力分布。 面对赵歧,张瑞很从容的回礼,说道:“借君吉言,愿天下河清海晏。” 在赵歧左侧之人,身材魁梧,雅度弘毅,开口说道:“京兆韦端,拜见君侯。愿君侯万象更新,和气致祥,丰年为瑞,大吉大吉。” 韦端张瑞倒是有印象,之前选十二支马球队伍时,贾诩便推荐了韦端。汉末关中第一望族,享誉关辅凉州。 该族连续两代出任凉州牧。就是不知道究竟是哪一年会被朝廷任命。 当韦端名字出现时,才显露出此番朝贺安排的深意。 二人全是与凉州相关的名士,一个是现任的敦煌太守,一个是即将赴任的凉州牧。 敦煌郡在凉州的最西侧,再往西就是西域长史府的辖区。 征西将军府只要打着护送敦煌太守赴任的名号,大军就可以横穿整个凉州。 正好配合了春耕时节的军事行动,征西将军府将出铁骑两万,配合关中诸将攻取凉州两郡。如今有了赵歧,连出师大义都安排妥当了。 而韦端与赵歧的一同的出现,鲜明透露了整个征西将军府文武的意愿,今岁的战略目标就是克取凉州,安定后方,从而为东进,参与群雄逐鹿造就稳定局势。 见张瑞未立即回复,蔡琰以为在等自己详细介绍,乃说道:“韦端,字休甫,京兆杜陵人。与金尚,金元休,第五巡,第五文休,一同并列为京兆三休。” 京兆三休的名号张瑞没听说过,但金尚的名字张瑞有印象,这名字在《三国志》中出现过,而且是出自《武帝纪》,这是只要打开《三国志》就不可能避开的内容。 于是张瑞立即问道:“金尚详情与孤叙述一番。” “金尚,字元休,京兆长安人,世为汉臣,为汉相金日磾之后,忠诚显著,名节累叶。金氏为京兆望族,族中子弟金尚、金旋皆为一时之俊杰。” 一时之俊杰?谁?金旋? 张瑞莞尔一笑,大概可以确认金尚就是自己知道的那个人了。 金尚、金旋,一个败于曹操,一个败于刘备。 拜《三国演义》浓墨重彩的描写,喜欢三国的人都知道长沙太守金旋手下有黄忠、魏延两位大将,却败于刘备手中。 历史上他的形象跟演义里也相差不大,赤壁之战后,刘备表刘琦为荆州刺史,引兵攻取荆州南方四郡,于是金旋举郡投降。论政治能力及眼光还算可以,但论军事能力,绝对担不起一时之俊杰这个评价。 而金尚在《三国演义》里虽然笔墨没有金旋那么多,但在正史的记载中则沾了曹操的光,十分详细。 初平三年(192年),也就是明年,汉室任命了一批州郡刺史,其中金尚担任兖州刺史,在兖州汇集兵马与自领兖州牧的曹操交战,被曹操击破,南下投奔袁术。 这乱世朝廷的任命虽然有效,但远不如诸侯手中军队好用。 曹操哪怕扯着嗓子喊几声:“我人妻曹日后就是兖州牧了!”但他手中有军队,又能征善战,就可以堂而皇之的占据一州之地,赶走朝廷任命的正式州郡长官。 从金尚的履历中也可以推断出同为京兆三休的韦端升迁情况。恐怕也不用等到明年就可以担任凉州牧了。 历史上韦端无疑要比金尚幸运许多,以其在关辅凉州的赫赫威名,没有任何人能阻止他出任凉州牧。而且其与关中诸将、韩遂、马腾等人相处融洽。 甚至在官渡之战前,作为凉州牧的韦端与关中诸将皆不知道袁绍、曹操谁能最终取得胜利,于是韦端便代表所有诸侯,遣使杨阜前往许都察看。 杨阜返还后,关右诸将问袁、曹胜败孰在,杨阜断言:“袁公宽而不断,好谋而少决;不断则无威,少决则失后事,今虽强,终不能成大业。曹公有雄才远略,决机无疑,法一而兵精,能用度外之人,所任各尽其力,必能济大事者也。” 杨阜笃信曹操雄才大略,决机无疑,法令统一,部队精良,能重用人才,又得人才尽力辅助,必能成就大业。 所以关中诸将皆向曹操表示臣服,向钟繇献马。官渡之战中,钟繇才得以送马二千馀匹给军。 总结起来,这乱世法令统一,部队精良,即便蛮横占据了一州之地,朝廷任命得官员也无可奈何。 韦端轻易便向曹操臣服,也不是那种野心勃勃之人。而且其家世、宗族、祖宗坟茔皆在京兆尹,也没有与征西将军府敌对的底气。 征西将军府占据凉州之后,韦端很难做出决断彻底与征西将军府为敌。 张瑞有意借助韦端在关辅凉州的赫赫威名,从而在今年快速收复、稳定凉州,因而笑着回道:“借君吉言,也祝君宜室宁家,和气致祥。此前相邀马球比赛,君家准备如何?” 韦端雍容大度,笑着回道:“某已精练一支球队,只待开幕,便纵横驰骋,直取冠军之位。” 张瑞大笑,回道:“那恐怕韦君不能顺意了,孤也精炼了一支球队。众人皆热烈激昂,信誓旦旦必定折桂。” 韦端笑着回道:“那此次必然会有一场龙争虎斗矣!” 在士绅朝贺之后,宴饮正式开始。今岁是禁酒的最后一年,官员、士绅都十分关注禁酒令今年是否能取消,毕竟宴会无酒,的确令人无法慷慨欢庆。 张瑞笑着安抚众人,只待六月秋收后便公示结果。立誓今岁丰收,必然取消禁酒。 这激发了所有官员、士绅的热情,在春节结束后,就自发的积极劝课农桑。 这其中豪族甚至比官员还要上心。各宗族族老,拿着竹杖挨家挨户督促,任何族人敢闲散懒惰,荒废田业,不说二话,拿着竹杖就往懒汉身上招呼。 甚至有无数平时为富不仁的豪族,竟然无偿将耕牛借给族人耕作,即便不是族人,其他乡党借牛,也只需缴纳微乎其微的酬金即可。 因为戒酒,最痛苦的便是这些为富不仁的豪族。酒色就是这些豪强赖以维生的最重要消遣。 如今有机会打破戒酒令,一众豪强无论如何也不肯错失。 . 第一百三十八章焦土政策 新年刚过,征西将军府这台巨大的战争机器就开始隆隆运转。 两万精锐铁骑被征调,人尽双马,机动能力当世无双。最适合在凉州这种平原广袤的地方纵横驰骋。 去年征凉州,大军走的是泾水,今年并未重走故路,而是沿着渭水逆流而上,一路杀进汉阳郡。 再由汉阳郡北上,攻入武威郡境内。 统帅这两万铁骑的是征西将军府治下最擅长指挥骑兵的骁将张辽。 而军中校尉则多是西凉悍将,尤其武威郡乡党张济、张绣、李蒙、王方等。 除了武威乡党,还有大量勇冠三军的猛将,如马超、庞德、成廉,皆可令羌、氐闻风丧胆。 大军只用了两天时间便横穿了右扶风郡,进入凉州汉阳郡境内。 风驰电掣的铁骑进入汉阳郡之后,所过之处无所遗留。 靠近右扶风的东南方,上邽、陇县、西县、望垣、略阳五县被铁骑用十日时间,彻底化为一片焦土。 完全无需羌人、氐人行坚壁清野之策,征西铁骑代为执行。 五县境内所有的异族无论羌人、氐人、羯胡、还是异域胡人,凡剃发异服者斩尽杀绝。 所有麦苗、粮食甚至草木都被付之一炬。 征西将军府铁骑不留俘虏、不要缴获、焚烧府库,军令清晰明确,那就是任何有生机的东西全部灭绝。 在西方诸族眼中,这支军队完全就是灭世而来的。不容商量,不留余地,像极了神话中上神灭世的长鞭。 即便野蛮的羌人也从来不曾想过一支军队可以残忍到这种程度,怎么可以连草木都不放过?整个汉阳郡东南方向,遍地都是被烈火焚烧过的焦黑痕迹,随处可见被焚烧只剩一截焦炭的树干。 出兵十日后,铁骑进入汉阳郡郡治冀县,在这里铁骑总算收敛了一些杀戮。 汉阳郡即曹魏的天水郡,马超历史上就是攻克冀城后,方才声威大震。自称征西将军,领并州牧,督凉州军事。官职竟然与张瑞一般无二。 作为凉州曾经最后的州治,冀城聚集了凉州大量残存的百姓。有据坞堡而守的汉民豪强,也有野蛮占据冀城的羌人、氐人子民。 大量人员的汇集,使人心极为复杂。团结一心是所有人连奢想都不敢有的形势。 这种情况下,因为担忧残忍的杀戮会降临在自己头上,所以冀城在豪强杨阜、尹奉、赵昂的率领下,主动向在城外杀戮毁灭的两万大军投降。 约定只要张辽不屠戮凉州百姓,冀城便打开城门,恭迎征西大军入城。 张辽立即信誓旦旦的保证,只要冀城县投降,必然秋毫无犯。 但铁骑入城之后,张辽却忽然违背盟约,决绝的下令屠城。凡冀城百姓,剃发不留头,留头不剃发。 羌人氐人被杀者上千家,五千余人。 听闻消息,杨阜大惊失色,不顾一切的去找张辽劝谏。 当其抵达冀城州府时,征西将军府数十名将校正在对着军情议事。 成廉出身并州,对关中诸将最不客气,直言不讳的骂道:“关中诸将把吾等视为何物?任劳任怨为其卖命的奴隶?还是将吾等当作愚夫玩弄?从年前便约定共同出兵,如今已过半旬,吾等在汉阳郡打死打生,流血负伤,彼辈却聚集两万大军,尽皆驻扎在安定郡逢义山看吾等笑话!” “彼辈难不成还想一直这样置酒高歌,等我军打穿汉阳郡,再攻破武威郡,最后将两郡及各种缴获拱手奉上?” 张济作为武威人,不忍心这种杀戮过段时间发生在自己家乡,便出言附议,说道:“某也不理解府中诸公究竟在想什么?为何辛苦打下的城池,缴获的丰富物资皆要拱手让人。由吾等占据武威不是更合适?某可以代为联络武威豪强,令彼辈一同投靠征西将军府。使君侯立得一郡,征募万余部众!” 张辽看着地图不动声色。 廷议上的高层决策,当然不会透露给这些中层校尉。 要想立即统治整个凉州,征西将军府没有那么多的精力,时刻驻兵四万人,前往各个角落里剿灭胡虏,平定三天两回的叛乱。毕竟这是整个汉室花费了两百四十亿军费都做不到的事情。 征西将军府的商税一年总收入亦只有十五亿钱。即便加上算缗税、农税等只入不出也要数年才能攒齐两百四十亿钱。 别说数年,被耽误一年,都有可能改变天下形势。 所以在接手凉州之前,需要一个缓冲,征西将军府不能以征服者的姿态进入凉州,而是需要以解民倒悬的仁义之师身份进入凉州。 需要将凉州交给关中诸将一段时间,彼辈既残暴又富有精力。出身西凉,熟悉地利,大军人数众多,可以从容剿灭那些远远躲藏在大山、峡谷中的异族部落。 以其残暴激起民怨后,征西将军府大军再顺天应时,驱逐暴政,解民倒悬进入凉州,一举缴灭所有汇聚一处的胡虏,然后发布政令,禁止劫掠,恢复民生。 这样才能稳固羌、氐两族数年。至于数年之后,天下形势也应该已经确定。可以从容处置羌、氐两族的任何叛乱。 张辽作为这个战略的执行将领,一切部署都是以此为准则。 屠戮异族、焚烧府库、毁灭生机,就是绝不给逢义山上的关中诸将留下一个完整郡国。 便不信在这种情况下,关中诸将还能稳坐钓鱼台。 没有了劫掠对象,彼辈这次出兵便没有了意义,所以彼辈必然无法忍受事态继续如此发展,不得不派兵前来汇合。 不然让张辽继续杀下去,可就真的什么财富也剩不下了。 在众人争吵间,亲卫向张辽禀报道:“将军,冀县豪强杨阜求见。” “请其入内。” 很快杨阜便大步迈入房中,顾不得房中争吵,立即开口说道:“张中郎,请快快制止城中屠杀。如此行事,势必会激起胡、汉敌视,彼此之间杀戮不断,无需多久,胡虏便会报复我诸夏百姓,必然导致凉州百姓流离失所,背离凉州。” “这不是吾等所愿?” 杨阜愣了一下,没有理解其中含义,不由问道:“什么?” 张辽咳了一声,辩解道:“某意思是,这可不是吾等所愿!必须下令停止屠杀!” 至于什么时候下令? 那当然是城内最后一名异族被斩杀之后。 . 第一百三十九章釜底抽薪 杨阜才智不俗,立即发现了张辽话语中的漏洞,说道:“那便请张中郎即刻下令,大军即刻归营,停止屠城。” 张辽咋舌,这家伙还真是不好糊弄。 只得摆好纸墨,奋笔疾书,很快便写好一篇榜文,递于杨阜,说道:“如此便可以了。即刻张榜安民,令士卒退出营外。” 杨阜看完,大怒,问道:“这是军令?” 张辽立即点头,笑着问道:“如何,这回总该满意了吧?” “满意?”杨阜紧紧握住手中榜文,问道:“某请问张中郎,何谓二三子,若是无事,便立即退出城外!” “意思为……若是无事,全军立即退出城外?” “汝也知晓,人难免遇到三急。法不外乎人情,即便军中亦要体恤士卒紧急。” 这是什么狗屁之言!士卒看到军令可完全不会这么想,不将羌、氐杀光,彼辈绝不会退出城外。 你一个统帅统帅两万人的堂堂主将,不考虑军国大事,去只想士卒排泄那些微末细节! 难道有人出恭耽误了出城时间,还能有人来指责你吗? 杨阜深呼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张辽劝道:“张中郎,大肆屠杀并不利于征西将军府统治凉……” 张辽立即抬手,说道:“某觉得汝可能是有些许误会,我征西将军府并不欲占据凉州。” 杨阜愣住,问道:“尔等攻陷冀县,却不欲治理?那大费周章来冀县作甚?” “襄助关中诸将克取凉州。” 关中诸将是什么德行,杨阜在凉州深有了解。正是因为彼辈流毒州郡,才导致凉州残破,生民百不存一。于是彼辈不得不前往关中劫掠。 杨阜立即说道:“陇右诸将,皆无才无德,如何能安稳凉州?如今征西将军府大肆屠戮胡虏,始作俑者,其无后乎?彼辈必然继续残虐胡虏,逼到极致,胡虏便会叛乱反击!” 张辽抚掌微笑,赞叹道:“君所言甚是。嗯……堪称字字珠玑,切中要害,实乃高瞻远瞩!” 杨阜彻底呆住,自己前来劝谏,是以为征西将军府统兵主将残忍暴虐,没有远谋。担忧其大肆屠戮导致胡虏暴乱,将来报复汉民。 可现在看来,张辽非但对局势清楚无比,甚至谋划要比自己所见还要长远。 一时间,杨阜亦找不到任何可以劝谏的理由。喃喃自语道:“始作俑者,其无后乎?胡虏报复,凉州百姓当如何求生?” 张辽主动开口,向其说道:“曾闻君与同郡的尹奉、赵昂皆声名在外,乃百姓心中贤士。何不劝凉州百姓前往关中定居?凡百姓至我征西将军府治下登录户籍,男女皆授良田四十亩。无钱粮者亦可向官府贷粮,秋收后偿还即可。” 杨阜眉头紧皱,叹气说道:“故土难离,百姓岂肯轻易搬迁?” 安土重迁是诸夏传统,但传统显然敌不过现实的困境。自灵帝朝以来,凉州叛乱不断,流往关中、荆州、益州百姓十余万家。 如今仍能在凉州居住的,多是一些坞堡坚固的豪族,普通百姓早已在战乱中或死或逃。等到苏则出任金城太守时,全郡才只有不到五百户人家。 汉阳郡即便比金城郡情况稍好,也不会有太大不同。整个郡普通百姓不会太多,只要能劝动豪强中的佼佼者搬离凉州,很快汉阳郡就会流失大量百姓。快速完成釜底抽薪之计。 因而张辽继续劝道:“羌族若举大军报复,即便豪强龟缩于坞堡中亦难保周全。如今征西将军府声威日隆,关中诸将绝不敢设卡阻拦百姓前往关中。汝等需妥善思量。” 杨阜缓缓点头,回道:“请容我等思量。” 安土重迁,除了乡情,还要极大的原因是舍不得家财。 豪族并非看不清凉州局势,然而历经多年战乱却依旧未离开,很大原因便是在郡县中世代垦殖的数千上万亩良田。 征西将军府授田四十亩的政策能吸引到普通贫民,却很难让让豪族舍弃万亩良田。 张辽也仅是出言提醒一番,豪族是否采纳,并不影响贾诩的策略。 凉州生民已经百不余一,总不能仅为了照顾这些人的利益便放弃整个凉州规划。 在张辽停顿于冀县境内的第五日,来自安定郡逢义山的使节终于抵达。 坚定不移的表达了关中诸将的出兵决心,同时客气委婉的向张辽请求,能否稍微收敛屠戮?留下些许财富,供关中诸将劫掠。 张辽终于达成目的,方才领兵继续向西进军。 因为去年关中诸将已经占据了凉州境内的安定、北地两郡。 所以出兵之时,彼辈便已身在凉州,距离武威一步之遥。 大军不再执行焦土政策,机动力得以发挥,仅用三日便打通了通往武威的道路。 武威郡最东方的县名为祖历。 是西凉骁将张济与张绣的故乡,张绣年轻时甚至在县中担任过县吏。 二人率领铁骑返乡,简直是如鱼得水。 当夜便有祖历的豪族与羌酋派人劳军。 说百姓箪食壶浆有些夸张,但豪族是真的一车一车粮肉往军营中送。 大军在汉阳郡的残酷杀戮已经传到了武威郡境内,武威郡实在不想化为一片焦土,不得不谨慎讨好这支大军。 河西四郡境内各郡县都有羌人,武威郡境内的羌人主要是南山羌、先零羌、岸伟羌,以及最强盛的卢水羌。 这里的羌人与居住在山中的羌人不同,因为地形广阔,畜牧发达,所以战马众多。 历史上数次出动羌骑八千,羌骑一万二等大规模骑兵。 越过祖历县境边上的黄河,便抵达汉长城附近。 大汉长城的修建极尽地利,将所有精华适合农耕的土地都圈在长城以内,长城以北就是诸夏第四大沙漠,腾格里沙漠。 在沙漠深处有赫赫有名的都野泽,也就是匈奴口中的休屠泽,匈奴最著名的休屠王驻地便在这里。休屠王降汉后,休屠王子金日磾深受汉武帝重用。休屠王故地则成为大汉武威郡一部分。 卢水羌赖以生存的卢水便贯穿了武威郡治与休屠泽。因而羌人尽占匈奴故地,又占据诸夏精华郡国。采两家之所长,卢水羌不但族人兴盛,而且战马众多。 这一战即便张辽率领两万铁骑也不得不小心谨慎,势必要跟羌人打一场人数过万的超大规模骑兵会战。 . 第一百四十章找最狠的人挨最毒的打 祖历县与安定郡的逢义山紧密相连。 关中诸将大军前锋已经踏入祖历县境内,后军转头依然能清晰看到后方高大雄伟的逢义山轮廓。 这么近的距离下,在张辽率军抵达祖历的次日,关中诸将便彼此谈笑着进入进入祖历城内。 一名名剽悍将领雄壮勇烈,谈笑自若,意气风发。 彼辈的确也有骄傲的资本。 作为统领人数上万的诸侯,彼辈尽享威严权势。 无论豪强、百姓还是羌胡面对彼辈皆需恭敬俯首。荣华美女,任彼辈随意享受。 陈琳面对彼辈强盛,不得不感慨:“近者关中诸将,复相合聚,续为叛乱,阻二华,据河渭,驱率羌胡,齐锋东向,气高志远,似若无敌。” 似若无敌,绝非虚言。在遇到曹操之前,关中诸将在关中凉州尽情骄纵驰骋,无敌于世间,凡所面对,皆需向其叩拜行礼。彼辈看心情决定他人死活。 但谈笑声进入县府之后便一瞬间沉寂,两队人泾渭分明的前后进入房内。 先进入者乃马玩、李堪,二人皆脸色不善,也没有打任何招呼便自行找了个席位坐下,抱臂在胸前,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后面进来的两人,乃是马腾、成宜部将。虽然没有将厌恶表现得如此明显,但见礼也极为生硬,再不复去年和谐融洽模样。 在贾诩的刻意安排下,关西诸将包括征西将军府在内,都已是大业未成,而先行内讧。 成宜在去岁的战事中负责指挥左翼战场,却自行撤退,差点导致全军大败。面对义愤填膺的将士,靠抱着徐荣的大腿信誓旦旦保证为征西将军府效死,才苟活一命。 但就是这种货色,今岁征西将军府在安排马球比赛时,却给了他一个席位,而无视其他关中诸将。让其他诸将如何能不气愤?如何能忍受,位居其下? 因而在今岁的征讨凉州战事中,马玩、李堪便极不配合,大军驻扎在逢义山坐看征西将军府铁骑在汉阳郡孤军奋战。 马腾、成宜两人的部将也模糊感受到了征西将军府的挑拨离间,内心时刻排斥戒备。 若非这一战乃是为关中诸将谋取财富,增强实力,诸将无论如何也不会与征西将军府会师,一同出兵。 今日众人进入祖历城,除了听听征西将军府的军事部署外,更是想探察征西将军究竟有何阴谋。 待众人都入座后,张辽说道:“既然人皆已到齐,某先介绍一番武威详情。” “且打住,汝算何东西?吾等关中群雄,凭何听尔大放厥词。换去年主将徐荣过来,某等还能勉为其难一听。尔一无名小卒,亦配指挥吾等?” 帐内传来一阵哄笑,发出笑声者竟然全是征西将军府麾下校尉。 张辽亦不禁莞尔,将手中卷宗扔到了桌案上,抱着手臂扫视关中诸将,说道:“刚才发言者乃是马玩?来,且起身,让吾等瞧瞧这位群雄。” 马玩冷哼一声,拍案而起,身躯雄壮,面颊上胡须黝黑,坚硬如针,一看便是一员凶残猛将。 盯着张辽,挑衅的说道:“便是某所说,汝待如何?” 征西将军府诸校尉没一个人愤慨拔剑,反倒所有人皆在起哄欢呼。 作为诸夏历史上最鼎鼎有名的关西大汉之一,张辽身高虽然不如关羽那么夸张,两米有余,但同样也身高近九尺,是一米九有余的超级猛男。没有这种身体素质,也打不出历史上那些如同神话般的恐怖战绩。 鬼神之勇在任何军队中都能迅速脱颖而出,有张瑞重用,张辽出战的机会实在太多太多,甚至无数次独掌一军,总督一方。 征西将军府五位中郎将,皆久经战阵,军略方面,士卒们实在难以比较高低。因为这五人统帅精锐铁军征伐一方,都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但若论骁勇,征西将军府近十万大军,却公推张辽乃是五名中郎将中的第一人。甚至张辽就是无数士卒心目中的全军神勇第一人。 作为猛将,张辽曾无数次亲自冲锋陷阵,完全靠个人勇武为三军打开缺口,锁定胜势。 无论是中原大军还是北境胡虏,敌人无不闻张辽之名而胆战心惊。 尤其闻喜一战,在敌我双方数万人的注视下,张辽血战一夜,全身浴血,亲手斩杀白波贼精锐上百人,徒步杀穿了敌阵,将白波主帅郭太拖到暴雨长街上斩杀。 骁勇的简直非人,鬼神难当!一战让三军将士皆惊叹,崇拜,被誉为全军第一猛将。 所以如今这位自称群雄的关中诸侯马玩竟然当面挑衅张辽,征西将军府诸人非但没有愤怒,反倒感觉万分滑稽,这可真是找最狠的人,挨最毒的打。 张辽笑着向马玩招了招手,说道:“且上前一步,汝以为自己英雄?” 马玩扬着下巴向前,说道:“我关中群雄……” “轰!” 整座房间都在一股巨力下剧烈颤抖,土木构造的屋舍顿时落下大片灰尘,一块块泥石簌簌落下,砸到众人脚旁。 房间西侧,整面墙上都是密密麻麻如蜘蛛网一般的裂痕,看起来整面墙都随时有可能崩塌。 在裂痕的中心处,是大口大口吐血不止的马玩,甚至眼角、鼻孔与两耳中皆有鲜血渗出。 曾经威武雄壮的汉子,如今只能痛苦的抱着腹部蜷缩成一团,腹前刀剑难入的坚硬重甲,如今却深深凹陷一大片。 张辽从容收回右腿,负手而立,不屑的说道:“就汝这般货色,某亲手斩杀者便不下百人。也配称英雄?如今这天下,英雄已经如此不值?” 这一幕实在太过惊悚,一旁的李堪坐立不安,手脚并用的爬了起来,连忙不跌向张辽拱手敬拜。 即便马腾、成宜部将亦未想过征西将军府主将会如此杀伐果断,连表面和谐都不愿维持。 过去一年中,一定有什么关中诸将不知晓的变故发生了,否则双方关系绝不至于急剧恶化到如此地步。 这哪里还像什么并肩作战的联军? 众人甚至担心,在与羌人大战之前,关中联军先一步自相残杀。甚至征西将军府干脆就地斩杀关中诸将,趁机吞并两万大军。 征西将军府将己等汇聚在祖历县究竟是意图为何?诸将没有探察出征西将军的阴谋,反倒陷入了更大的疑惑。 . 第一百四十一章故布疑阵 面对关中诸将的疑惑,张辽没有任何解释,仿佛刚才发生的剧烈冲突不曾存在。 神色平静的吩咐道:“将马玩拖回来。某接下来讲武威之战详情。” 两名士卒向前,一左一右拖着蜷缩成一团的马玩带回李堪身旁,运动牵动了马玩五脏六腑,导致马玩头冒冷汗,只能在坐席上痛苦呻吟。 张辽视若无睹,拿起卷宗,讲解道:“由于尔等在逢义山逡巡不前半月有余,导致武威郡叛逆可以从容聚集。如今叛逆数部汇聚,人数多达十万。” 听闻这个数字,关中诸将没什么反应。 己等出兵四万也号称八万。这种套路已经司空见惯,敌军十万多半也是夸张。 见关中诸将不以为意,张辽乐见如此,继续说道:“其中人数最多者,乃羌人诸部,仅卢水羌伊健妓妾、治元多两部便聚叛贼三万余,胡骑七千余。其他诸羌参与叛逆者数万余。此外还有韩遂党羽杨秋、侯选两部,各出精兵数万。” 杨秋、候选的到来,终于令众人打起了精神。 关中诸将以马腾为首,西凉诸将以韩遂为首。双方彼此攻伐,到如今已是第三年。 关中诸将取得了压倒性优势,以至于武威这一战,杨秋、候选等人战败之后就只能苟延残喘。而关中诸将若败,却影响不大,随时可以卷土重来。 李堪等人再自大也清楚,势均力敌的双方如今形势差距如此之大,完全是因为征西将军府的缘故。 即便双方不合,逐渐背离,关中诸将也不曾否认征西将军府一直有着令人惊叹的军事部署。 征西将军麾下大军骁烈悍勇,将校能征善战。这么出色的部众,可惜主君却愚蠢可欺,竟将战果拱手让人,相助离心离德的盟友扩充实力。所有关中诸将都达成一致意见,征西将军一直是一个宽厚仁义的好人。 只是这个好人今年忽然变了脸,阴谋、离间、威慑,各种手段无所不用。 到现在众人也不知道征西将军究竟打什么主意。将大军聚在祖历究竟有何打算? 这容不得众人不小心谨慎。在大河对面的敌军,仅杨秋、候选两部便与众人旗鼓相当,再多上数万羌人,众人无论如何也不是对手。 若张辽不给出一个合理的安排,休想众人听其调度。 参军早已分析好形势,因而张辽对关中诸将所想了如指掌,笑着说道:“大军欲自祖历继续西进武威,需要跨过大河。如今在大河对岸鹯阴县,敌寇已布防数万大军,胡骑上万在鹯阴渡口巡视。” “某无需汝等亲率部曲先登渡河,只需在岸边大张旗鼓麻痹敌军即可。我征西将军府大军将趁良机一举跨过大河。” “武威一战,我军负责击溃敌军,汝等负责追击清扫残寇,如何?” 关中诸将所有人都眼睛一亮,这是征西将军府一贯的作风了! 去年大战,还需要众人亲自参与正面战场掩护主力铁骑决胜。今岁连正面参与大战都免了,只要派兵收缴战利品就足够了。 追击清扫残寇?那不就是跟掠夺财富同一个意思? 李堪立即起身,向张辽拱手行礼,说道:“张中郎之部署,甚是精妙合理。吾等深感认同,愿听从张中郎调度。” 张辽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再次说道:“若如此,尔等即刻便可往大河之畔佯攻渡河,麻痹敌军。我铁骑将出其不意,全军渡河,一举击破敌军。” 话毕,张辽又走到马玩身前,居高临下的俯视马玩,嘲讽问道:“如何,这位英雄?佯攻总不至于也做不到?” 马玩不敢与张辽对视,暗自握拳,阴恻恻说道:“佯攻自是没问题,只是不知尔等何时渡河?吾等亦好有所规划。” “此乃军事机密,无可奉告!”张辽摆明了不信任马玩。 李堪怕马玩再挑衅张辽导致帐内见血,连忙扶起虚弱的马玩,向张辽告辞,说道:“那吾等便先行告辞。张中郎若有差遣,可随时派信使向吾等告知。” “诸位请便。” 四人不敢耽误,立即脚步匆匆的离去。 两个时辰后,斥候进入屋内,禀报道:“将军,关中诸将联军已向东后撤三十余里,分成两营扎寨。” 屋内众人大笑,说道:“如今形势,即便邀请彼辈来祖历县,彼辈也不会再来了。” 张辽点头,说道:“战事宜早不宜晚,立即在城墙上广布旌旗。以快击缓,在关中诸将立营未稳,还未有闲暇梳理形势之前,结束战事。” 部将们笑着感慨,问道:“如此会不会太过不仁道?彼辈还未从今日震撼中冷静下来,战事已经推进至决战结束。彼辈恐怕会目不暇接,不知所措。甚至连阴谋诡计都来不及实施。” 张辽笑着回道:“此正是吾等此战征调两万铁骑之原因。何况,彼辈尚可前往泄露军情,亦算是参与此战。” 早春的深夜,静谧而幽长,春风吹拂,夜黑风高。 这种深夜正适合阴谋诡谲,行为不法。 祖历县两处风暴同时上演。 本该禁闭的县城西门却在深夜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偷偷打开。 十几名身穿黑色紧身戎袍的士卒静悄悄的骑马离开城池,在城门周围详细探察一番后,发出布谷鸟“咕咕”的声音。 钱起《南溪春耕》中写道:“郊外杏花坼,林间布谷鸣”。 在春耕期间,有布谷鸟报春的声音再是合理不过。 可是这次布谷鸟的报春声,并未布谷催耕,唤出无数农夫勤劳耕种。 而是召唤出了无数黑袍玄甲的精锐甲骑,列队严整的从县城西门鱼贯而出。骏马上,所有骑士皆披覆重铠,腰挂长刀,倒提长矛,面容冷峻而又肃杀。近两万骑兵,绵延不断。 这样一支冰冷肃杀的铁骑,抵达任何地方都将掀起大片腥风血雨,带去无数杀戮与死亡。 但在祖历县的另外一处风暴中心,却有人风火中烧欲陷这两万铁骑于死地。 . 第一百四十二章武威犁庭 当初在长安,面对关中诸将,贾诩很无所谓的向张瑞提出谏言说:“唯离间而已。” 关中诸将,皆是一群强而无义的竖夫,为利苟合,要离间彼辈实在是太容易。 双方的智商差距太大,大到贾诩都无需有什么复杂操作。彼辈内部就为了一点小事而敌视对立。 在祖历县,关中诸候联军中,泾渭分明的分为两派,李堪与马玩两人单独扎营。 联军四万人,却分成了三个营地,不得不说也是一种讽刺。 马玩躺在床榻上养伤,越想越气愤,脸色涨红,说道:“某自起兵以来,未曾受过如此屈辱!某誓要报复张辽,让这厮,不得其死!” 李堪对张辽一脚踹飞马玩的一幕仍然心有余悸,那剧烈的视觉冲击感,旁观时甚至比马玩这个当事人还要惊恐。 便劝道:“算了,征西将军府兵精将猛,吾等得罪不起。张辽身边两万精骑,甲光曜日。若是得罪太狠,双方皆生死相搏,吾等恐怕会被铁骑碾为齑粉,死无葬身之地。” 马玩虽然气愤,但还未疯狂,不至于正面去冲击两万精锐铁骑。乃说道:“某欲借羌人之手,趁彼辈半渡而击之。张辽自恃勇武,必然身先士卒,率先过河,被胡骑所突击,必将横死于胡骑蹄下。” 李堪看着马玩狰狞的面孔,大惊失色,问道:“尔欲将征西将军府作战部署告知武威?若是战败,吾等岂不错失武威?” “哈哈……咳咳……”剧烈的情绪波动令马玩一阵咳嗽,声音撕心裂肺,剧烈的疼痛加深了马玩的恨意,说道:“没错!羌人胡骑就在大河对岸巡视,只要吾等佯攻之时暗中派遣几名信使渡河,就能将张辽部署和盘托出。” “羌骑针对部署,必然能斩张辽首级!送征西将军府一场惨痛大败。” “汝不认为征西将军府太过强势?借武威胡虏之手削弱张瑞实力,亦有助于我等安全。张辽不正是自恃强盛,才敢威胁我等?” 李堪面露犹豫。 征西将军府的强盛,看在所有关中诸将眼中。 去年其刚进入关中时,军队不过寥寥两三万,与马腾一战甚至被迫以少击众。骑兵全是轻甲,与马腾一战,靠的还是步兵主力正面击溃马腾中军。 可到了今年,征西将军府仅骑兵便出动两万余,且人尽披覆明光重铠,列阵于凉州,旌旗甲胄,光照天地。看着便令人不寒而栗。 以这种壮大速度,或许明年征西将军府一家便能出动十万大军,踏平整个凉州。 这不能让关中诸将不担忧。 李堪思考了许久,问道:“武威该如何拿下?武威郡仅卢水羌便有数万人,全郡人口至少十万以上。拿下武威,能极大充实吾等实力。就此放弃,岂不可惜?” 马玩一阵大笑,说道:“征西将军张瑞是个宽厚淳朴之人。早晚还会派兵助我等攻取武威,不过稍晚些时日而已。” 李堪缓缓颔首,觉得马玩所言有理。最后问道:“汝曾亲眼见过张瑞否?其当真宽厚淳朴?莫要被其表象所诓骗。” 马玩皱眉,摇了摇头,说道:“某未曾见过,其他人必然见过。整个关西都在流传张瑞宽厚仁义之名,据闻其不杀俘虏,不纵兵劫掠,应是如此,做不了假。” “似乎也屠杀过匈奴及羌人。尤其匈奴单于已投降,其依旧纵兵大肆屠戮。可见其亦并非谆谆君子。” 这句话令马玩心中微微颤抖。阴谋算计一名谆谆君子与算计一名冷酷小人的压迫感可完全不同。 前者最多道德谴责,后者却真的会带着长刀上门,血溅三尺。 犹豫了许久,马玩咬牙,说道:“某意已决。不出此恶气,某心意难平。到时彼辈兵败,张瑞又如何知晓,是某泄露了军情部署?” 李堪刚要开口,却忽然眼睛一转。征西将军府不知道,但自己知道啊。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自己只要悄悄透露这个消息给征西将军,就可以看彼辈鹬蚌相争。征西将军曾盟誓不进入关中,不吞并关中诸将部众。若马玩被诛杀,自己就可以趁机吞并其部众及势力、财富。 听闻马玩之妻姿容秀丽,自己就可以代马玩好好安抚了。至于怎么安抚这梨花带雨的未亡人?自己一介武夫,又不通文墨,当然只能靠舞枪弄棒了。 于是李堪缄口不言,坐看马玩安排手下行事。 但交战双方都在武威郡境内黄河附近阴谋苟且时,张辽已经意气风发的率领两万铁骑策马驰骋于数百里之外。 形势仿佛穿越回了四百年前,大汉王朝辉煌鼎盛时,大汉名将们率领数以万计的铁骑纵横草原,拓土河西。 意气风发的铁骑迎着春日暖阳,在凉州广袤的平原上迅疾如风,数万人如浪潮踏过万里黄沙,卷起漫天烟尘。旌旗漫天招展,铁骑铺天盖地。 武威郡境内的任何势力都不会想到,曾经交战不断的对手,张瑞、韩遂二人,竟然早已暗中勾连,苟且言和。 关中诸将一群莽夫完全没有长远规划,断然不会想到,早在征西将军府与彼辈结盟打击韩遂之前,便定下将来会与韩遂结盟掉过头来对付彼辈。 当初金城之战,赵云强势坚决的制止了关中联军铁骑追击唾手可得的韩遂,就已经注定了今日这出乎关中诸将意料的形势。 这导致征西将军府铁骑毫无阻碍的通过了所有人以为的绝地,金城郡。 就在韩遂亲自目光注视下,两万甲光曜日的铁骑沿着黄河逆流而上,从容越过了黄河天险,从武威郡的西南方向,直插武威郡西北腹地。 进入武威郡后,两万铁骑顺着卢水展开屠杀,所有羌胡部落无论男女老少皆被斩尽杀绝。 部落里的牛羊也被全部屠戮,尸体上还不忘下毒,连肉都不肯留下。 而本该守卫部落的青壮男子却在族中大人的带领下驻扎在数百里外的武威郡最东方,死守鹯阴渡口,与负责佯攻的敌军偏师隔河对峙。 张辽负责的武威犁庭,使整个武威郡一片焦土。彻底打掉了羌人安稳生活的所有美好希望。 且耕且牧的羌人,所有牛羊都被毒死于牧场,所有家眷都被屠杀于田垄之间。没了畜牧,又错过了春耕。彼辈除了造反,没有一丝活着的意义。 . 第一百四十三章哀兵必胜 姑臧县,曾是武威的郡治。 这里也是整个武威犁庭行动策划者贾诩的故乡。 除了贾诩,军中还有大量军兵将校都出身于姑臧。 可是随着汉室官府被驱逐,一个个游牧民族部落占据了曾经炊烟渺渺的土地。 时过境迁,再返故乡,众人只能看到大量倒塌的房屋,结满蛛网的村落。 年轻时爱慕的姑娘,如今已经身披兽皮,身怀胡种,表情既欣喜又惊恐,张开双臂拼命庇护着身后胡服异发的孩子。 有军官手握钢刀,执掌刑杀,泪水却已悄然滑落。 无数士卒驻足围观这悲情无力的一幕,三军士卒的愤怒如熊熊烈火。 蛮夷毁我家园,占我故乡,杀我父老,淫我淑女。 将士们恨不得立即与胡虏决战,将彼辈斩尽杀绝! 人群之密集,甚至惊动了张辽,亲自出面调节。 张辽穿过数百名身披铁甲,手持钢刀的士卒,走到人群中间,望向眼前身穿兽皮,胆战心惊的秀丽妇人,问道:“汝乃诸夏贵裔,某可以特令带汝离去。汝意下如何?是同我等离去,还是继续待在这里?” 正面被数百名全副武装,长刀染血的剽悍士卒包围,妇人身躯颤抖。听闻张辽之言,面露犹豫,看了一眼曾经相识的军官,又揉了揉微微隆起的小腹。最终坚定的说道:“某在这里等他归来。” 话音落下,所有人心头沉重的像铁,呼吸压抑。 张辽双拳握的铁青,良久才缓缓松开,说道:“按蛮夷习俗,他若死于战场。则其子,妻其后母;若无子,则其弟,皆取其妻妻之。汝可知晓?” 妇人缓缓低下头,良久低声回道:“知晓。” 现场一片寂静,只剩下所有人压抑的呼吸声。 所有人都面露不解,为什么? 为什么曾经纯真美好的淑女,如今却甘愿与夷狄禽兽为伍? 明明其夫君野蛮粗鄙,无才无德,简直一无是处,而她却自甘堕落,陪其不知廉耻。 沉默许久,张辽开口说道:“入夷狄则夷狄之。下次大军再临武威,汝便是夷狄禽兽矣,屠刀之下一视同仁。今次,念汝曾贵为诸夏苗裔,放汝一条生路,汝且去吧!” 妇人立即拜谢,深深看了一眼曾经相熟相知的军官,带着身后孩子匆匆离去。 待妇人远去后,张辽转身,向着数百名压抑怒火的士卒大吼道:“看到了吗?这便是为何主公要驱逐胡虏!我等若不奋力杀胡,胡虏便淫我妻女姐妹!令我族淑女化为禽兽,供其淫乐,为其繁衍后代!” “杀!” “杀!” “杀!” 数百将士们振臂大吼,恨不得吼出心中所有压抑与愤怒,无数把钢刀在阳光下寒光闪闪。 大军一路下来,看过太多悲愤情景,沦陷于胡虏,导致有太多惨剧发生,父老被虐杀于乡间,姐妹被栓于部落,幼童被圈养于羊圈。 将士们杀气凛然,战意高涨,誓要将胡虏斩尽杀绝。 所谓哀兵必胜,张辽没有任何犹豫,立即调遣大军主动东进,主动迎击仓皇回援的羌胡铁骑。 双方相遇于河西走廊广阔平原上的苍松县。 数万胡骑仓促迎战完全来不及打探战场形势,就与征西将军府前锋五千铁骑正面遭遇。 双方顿时爆发激烈战事,血战整整半个时辰,征西将军府铁骑寡不敌众,仓皇后撤。 丢下了多达五千余匹战马。满山遍野的战马,迷住了所有胡人的心神。 这笔巨大的财富,别说是胡人,即便是天下最富的诸侯袁术、韩馥,也能在一瞬间激动的不能呼吸。 一匹战马,价值十万钱。 十万钱! 可以买五千石粮食,足够五口之家吃上整整五十五年。 五十多年无衣食之忧。 甚至可以奢侈的去购买三四名秀丽婢女,从此过上大被同眠,夜夜笙箫的无忧无虑生活。 若是能抢到五匹,即便在征西将军府治下也已经是超级富豪,算缗税按顶格征收。 可以买十几名秀丽侍女,只需要醉生梦死,临幸淫乐即可。十几名妇人纺织的收入,便已足够其这一辈子挥霍。这些妇人一边要供其淫乐,一边还要为其创造财富。这种生活,没有任何一个男人会不向往。 而这一切唾手可得,只要比其他人快一点点就足够了。 羌人骑兵平时都是牧民,并没有什么军纪之说,见到漫山遍野的战马,疯狂的向前争抢。 起初部落头人还努力制止,因为头人们过的便是这种生活。并不缺战马财富。 可连鞭带抽,打倒了十数人也没有制止后,头人们也加入了其中。 大部分都认为那漫山遍野的五千铁骑,便已是敌军全部。 战场上,没有人能详细确认敌军人数。在羌胡印象中,从来没见过汉军出动这么大规模的骑兵。 都不信敌军还有更多的骑兵。 此时不抢战利品,将来独守冰冷空床,能悔得肠子都青了。 疯狂的羌人追逐着战利品一路很快便冲过了苍松县境内著名的沙阜。 沙阜即是苍松县境内的一处独特风景,是沙石在苍松的阻挡下形成的一处小山,“种松夹石道,紆组临沙阜”形容的便是这种风景。 东晋永和三年(347),后赵将石宁、麻秋等据大夏,略前凉河南地,前凉将领张重华将杨康等与石宁战于沙阜,石宁败绩,乃引还金城。使这里成为史书种一处著名战场。 今日这里再次见证了决定西凉局势走向的一次决战。 当羌胡大队人马疯狂的从沙阜下疾速跑过后,张辽率领上万铁骑从沙阜后方缓缓登上土山顶端。 密密麻麻的铁骑高举着一面面玄黑色旌旗勒马列阵,阳光下明光甲胄熠熠生辉,如林的长矛闪烁着耀眼的寒光。 土山下方策马狂奔的胡骑只感觉时间仿佛被一瞬间延缓无数倍,所有人脸上逐渐显露的惊恐、绝望神情都是那么清晰可见。 山顶上队列严整的铁骑煌煌甲光照耀天地,一支支长矛次第被放平,很快便连成一片锋利的矛林,无数面长矛上悬挂的玄黑色矛旗在风中猎猎飞舞。 . 第一百四十四章上郡初定李严治郡 张辽一身明亮重铠站于全军之前,身后是排列如墙的威严铁骑,旌旗招展如林。 面对身前慌乱成一团的胡骑,张辽高举手中长槊,大吼道:“戮灭胡虏,即在今日!全军将士,随某冲锋!” 激昂的鼓声雄浑响起,上万铁骑陆续开始提速,一排排精甲铁骑如浪潮般从土山上狂涌而下,直插羌骑侧翼。 迅猛的冲锋如长刀破竹,水银泻地。羌胡铁骑侧翼完全来不及反应便被贯穿,整个阵形被分为前后两截。 当战场上雄厚的鼓声响彻时,负责假败诱敌的征西将军府铁骑亦调转了方向,开始向后夹击羌胡。 双方血战一个时辰后,征西将军府一直按兵不动的最后五千精骑被投入战场,绕路从羌人后方忽然发起了猛攻,将铁骑的机动性与突然性发挥的淋漓尽致。 这一次又一次突然的袭击,彻底使胡骑军心崩溃,不顾一切的逃离战场。 征西将军府两万铁骑疯狂追击上百里,斩首八千余级,阵斩羌人大帅治元多及西凉将领候选。西凉军将领杨秋被迫率众投降。一战缴获战马七千余匹。 西凉大胜的消息还未传到长安,另一份喜讯却先一步抵达征西将军府案前。 贾诩兴高采烈的对张瑞说道:“恭贺君侯,上郡已获平定。并州牧府已初步恢复上郡统治。” 张瑞面露兴致,李严这效率很快啊,三个月就初步恢复了官府的权威。 当然这只是最初步的统治,百姓认可了官府的统治,不再割据一方,据城而守。李严作为上郡太守,可以将各方势力统合到一处,不至于各方豪强彼此攻伐劫掠。百姓可以卸甲,努力发展生产。 全郡有了统一的法令与税赋,没有大队暴徒再继续劫掠百姓。 “李严如何收复的上郡?”张瑞好奇的问道。 贾诩对李严才能颇为赞叹,详细解释道:“上郡境内有羌胡、敬宗等部落万余家,恃众阻险,不宾王命。李严到郡之后,亲身赴营宣慰,示以祸福。敬宗等既恐大军征伐,又感李严恩厚,乃相率归附。” “于是李严任用豪强敬宗为上郡主簿,总督内外,推行恩化,募民垦田。数月间阖境清晏,寇盗寝息,边民怀之,襁负而至者千余家。” 张瑞抚掌,高兴的问道:“如此上郡户籍岂非已有民上万家?” “有民一万三千余家,人口四万余。李严恳请君侯能为上郡免赋税一年,以安稳民心。” “回复李严,孤允之。其还有何要求?” 贾诩顿了片刻,说道:“李严招募一千乡兵,请示长安是否能资助其千余套甲胄兵刃。” “嗯?”张瑞好奇,问道:“李严要这么多精良甲具作甚?” “上郡境内盗贼寝息,却仍有豪帅各聚众数百千人自守,不肯归化,李严欲率众讨之。” “乡兵愿意冒死生之险而随其远征?” 乡兵可不是什么正规军队,既没有军饷也没有激励,参考明末的边军,毫无战意,临阵能射一箭就算对的起皇上了。 尤其百姓刚得安宁,为了守卫桑梓还有可能听令战斗。可冒着生死,跟随李严远征数十上百里,又没有好处,恐怕彼辈不会什么积极性。 “倒亦不算困难。李严曾下令,凡征讨不臣,乡兵斩杀敌众,则尽有其财富,尚其妻女。” 张瑞开玩笑,问道:“若其妻老丑粗鄙当如何?” 贾诩为人比较沉稳,不像张瑞这么清奇,显然没思考过这个问题。乃笑着回道:“若主公感兴趣,某可票拟回复上郡,垂以此问。” 张瑞哈哈一笑,李严要是收到这种回复,恐怕得是一头雾水。中枢的关注点为什么会如此清奇,难道中枢如此悠闲吗? “大可不必,某只是随口一问。批复兵部予上郡皮甲,长刀,长矛,弓箭各千套。” 贾诩笑着点头,说道:“某会提醒李严,严管皮甲、长矛,平时收于府库,战时方才分发。” 张瑞思考了片刻,说道:“区区千余乡兵,无需过度防范。上郡形势复杂,准其便宜行事。兵刃、甲胄分发何人,登录造册,明年逐一回收即可。” 上郡首年要自负盈亏,又要自行负责防御事宜。若严格按照征西将军府垂直郡县的管理方式,并不利于上郡的稳定。 随着中枢实力的愈发强大,张瑞底气更加充足,对这种类似羁縻州的郡国便有了更大的容忍度。 藩镇虽然不利于中央集权,但的确有利于拓土开边,稳固边疆。 若当初不给李严一郡的军政大权,李严绝不可能招募上千乡兵逐一讨伐割据军阀,充实人口。 张瑞其实并不厌恶都护府制度,但一切的前提是,中枢能有强大的实力,随时收回都护府权限。 进一步给李严便宜行事的权力,就是令李严更好的治理上郡,征讨不臣,招徕百姓,增强统治稳固性。 给李严两三年时间治理好上郡后,再将其调离上郡,同时取消上郡的都护府权限。 张瑞不相信李严仅凭上郡一个郡,外加区区一千乡兵就能叛出征西将军府。 况且上郡本便是治外之地,即便叛乱,也没什么影响,最多派兵征服,直接获得一个完整郡国,远比从头治理要好上许多。 贾诩颔首,说道:“君侯宽厚,实乃州郡之福。有此便宜行事之权限,李严必能安稳上郡,积蓄实力。” “还有一件喜讯。李严平定上郡,获骏马两百余匹。其献马百匹,以资军用。” 张瑞满意的点头。汉末乱世,果然还是人才最重要。 仅一名人才投效,便为张瑞拓土一郡,增民数万,献马百匹。 这还只是首年,两三年后,上郡大治,至少能为征西将军府提供数千兵员,数万石粮草。 有大量这种人才投效,征西将军府必然迅速壮大。汇聚十余万大军,就算平推,也能推平天下诸侯。 张瑞甚至有些迫不及待的想清点府库,准备挥师征讨其他诸侯。 . 第一百四十五章府库富余思兴基建 征西将军府初平二年(191年)的首次廷议在二月首日举行。 之所以定在这一天,是因为民部税政司会在年初对去年全年度的豪族富商征收算缗税,历时近一个月,各郡县总算核算完成,上计于长安。 这次廷议,最重要的便是定下初平二年的财政预算。 为此民部中郎司马芝携带了数十份册文数据及档案草案,准备应对问询。 十几位高官正襟危坐于堂内,杨修、阚泽等从事手持一份又一份的府库数据,分发给所有官员,说道:“君侯令吾等将府库详情抄录于白纸上,分发予诸君一览。在君侯到达之前,望诸君能熟记于心。”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蔡琰、杨修一样,各种资料看过一遍便能熟记于心。所以张瑞给了所有官员充足的时间去了解府库详情,构思度支方案。 直到练完马球,张瑞才进入廷议大殿。 众人同时起身,说道:“拜见君侯,恭问君侯金安。” 张瑞坐到案席之后,随意的摆了摆手,说道:“孤安,诸君且入座。府库详情可都有了了解?” “皆已有所知悉。”众人纷纷回道。 “那最后由民部司马中郎再复述确认一遍,诸君比对一番,是否了解有误。” 司马芝立即起身,拿起数据说道:“去岁商税、关税,及山泽曹所辖矿税、盐税、铁税、酒税等共计征收赋税十六亿四千万钱。算缗税共计十四亿三千万千。除去支出,俸禄,以及赏赐,还盈余十八亿五千万钱。” “此外大规模官营手工业,共有俘虏及雇工两万六千余人,生产绫罗绸缎、瓷器、玉器等共营收两亿三千万钱。” “官府铸币发行,收割关东财富,亦使府库物资极度充盈。” “凡此种种,如今府库中共有钱二十四亿六千万,黄金十三万三千镒,白银八万四千镒。” “各大粮食仓城及府库中共有粮一千三百万石。这其中有六百万石是保命粮,需供给各地灾民渡过六月,无论如何都不能动用。可用之粮有七百余万石。” “此外府库中还有绫一百三十万匹,罗一百二十万匹,锦三百三十万匹,缎二百七十万匹,绒、绢、纱、葛、纺、绨、呢等共计一千二百万匹。” 云锦跟绸缎都是飞鱼服、蟒服的主要材料,所以一直是征西将军府治下最重要的纺织品。 《孔雀东南飞》的悲情女主角兰芝,三日织五匹,公婆大人犹自嫌迟。 征西将军府治下妇女效率也不敢比其稍慢,仅官营作坊里的纺织女工,一年便能织布七百五十九万两千多匹。 因而,征西将军府库中才能有这么多的布匹。可以说征西将军府治下如今的纺织业发达水平已冠绝整个天下。 但事情从来都是有两面性,工商业的发达,也势必会影响农业。 大量人员从事工商业后,农业积蓄便增长缓慢。 相比于府库中数十亿计的铜钱,上千万的布匹,粮食就岌岌可危,可用之粮只有七百余万石。 值得警惕的是,即便这七百余万石粮食,也不是全部产自征西将军府治下农田,其中至少近半乃是征西将军府工商业收割的关东财富。 封建王朝自古以来重农抑商,就是因为工商业发达,会影响农业积蓄。没有财富,百姓最多过的穷苦一些,并不会影响高官显贵们骄奢淫逸。但若没有粮食,百姓们就只得造反,这就影响了高官老爷们的利益。 对此,封建王朝选择一刀切,重农抑商。而作为穿越者,张瑞则坚信后世理论,生产力才是一切问题的根本,竭尽全力提高农业生产力。 所以才会有如今凡尔赛的一幕,面对七百万石粮食,张瑞感慨何其薄也。 但在关东,除了韩馥、陶谦以及刘虞,恐怕任何诸侯都拿不出七百万石粮食。 冀州能谷支十年,征西将军府如今也能谷支两年了。 只要不是连续两年,经历旱灾绝产或者水淹州郡,官府就有能力施粥放粮,救济灾民,渡过荒年。 张瑞感觉自己应该不会那么惨吧,真能遇到连年旱灾?考虑到自己一向倒霉的运气,张瑞觉得还是谨慎些好。 于是在司马芝总结之后,开口说道:“如今府库中积累大量财富,若不能妥善利用,徒为一堆破铜烂铁而已。君等对今年财政开支,有何意见,各部都谈谈己部规划。” 几乎是张瑞话音刚落下,工部尚书裴辑便挺身而起,恭敬的拱手,笑意盈盈的说道:“君侯,工部已编撰出今岁财政预算,请君侯斧正。” “可,与吾等详述一番。” 得到允许,裴辑脸上笑容更加灿烂,从身旁取出数份厚厚的册文,说道:“这是我工部规划草案。” “首先,我工部已与科学院详细勘探完关中水纹,精心计算之后,规划了郑国渠扩建草案。共可兴修六百万亩灌溉设施,涉及三辅地区及潼关以西大片区域。分为三白渠、丰利渠、泾惠渠、广惠渠、通济渠、龙洞渠等共六段。” “再加上之前已有的郑国渠及白公渠,关中水利共有八渠九百万亩,利用河流十七支,开凿池陂湖泊二十四处。” “郑国渠只占水利三成,某建议君侯为此水利总赋其名。” 兴修水利这种事情也算利国利民,张瑞笑着问道:“提议不错,工部可有备选名字?” 裴辑回道:“有三个名字以供君侯参考,分别为永济渠,关辅八渠,以及孟侯渠。” 古代大量的工程都是以人名进行命名,比如已经存在的郑国渠和白公渠就是分别以郑国和白公的名字为名。 但张瑞觉得自己不能止于孟侯之位,孟侯渠这名字显示不出自己的宏伟志向。说道:“便取名为永济渠,希望其能永济关辅,如都江堰一般造福千秋百代!” 随后张瑞关切的问道:“如此浩大工程,工部欲如何完成?孤绝不允许官府大肆征发徭役,浪费民力!” . 第一百四十六章兴修水利统筹规划 诸夏泱泱五千年历史,拥有无与伦比的的一大优势。 那就是先辈已经将所有雷区都替后人淌过一遍了,各种形势,各种经验教训都深刻鲜明的记录在了史书之上。 与征西将军府同样富裕强盛的大隋,就是因为拥有大量财富,所以不恤民力,疯狂的大搞基建。 虽然其各项工程都造福千古,但却严重超出了当时百姓的承受能力,导致大隋二世而亡。 隋亡教训,张瑞不得不引以为鉴,如今乱世还未统一,自己可不想大业未成而半道崩殂。 裴辑立即宽慰道:“主公请安心。修建此水利,并非大规模征召徭役汇聚一处参与兴修。亦非简单将各地工程承包于豪强之手。而是由工部统筹规划,细分各处工程于各县、乡、里。” “嗯?”张瑞来了兴致。 穿越这件事情终于显露出了其有趣的一面。 很显然,穿越并不仅仅是送了一名穿越者过来,一同到来的还有各种各样不同的视角,迥异的价值观,以及各种独有的行事风格,与方法理论。 整个汉末在影响张瑞方方面面的同时,张瑞也不知不觉在改变着汉末各种事务。 便比如整个征西将军府的运转方式,以及官僚的思维理论。 很多张瑞习以为常的东西,其实在汉末其他地方完全不曾存在,官员们亦无法理解。 为什么要在年初设定全年度工作规划?那不是在给自己徒增麻烦?万一没完成该怎么办? 其他郡国的官员们还是习惯于懒散的工作方式,一切工作随心所欲。心情好了,看看公文,为民做主。心情不好,管他洪水滔天。就算百姓急十万火急,与我何干? 而征西将军府的官员们,至少张瑞身边能接触到的一圈官员,早已经进步到了统筹规划这一层次。 毕竟官员们找张瑞禀报政务时,张瑞是真的会详细询问,政务的目标为何,有何手段,具体详情,以及最后能达成的结果如何。 张瑞问一项,官员言辞模棱两可,问一项,官员回复含糊其辞。张瑞只会一头雾水,然后一脸问号的感叹,你究竟在搞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然后下令这名官员免职走人。 所以官员们,不得不被迫进步。 工部这方面也早已在草案中有了详细规划,以应对张瑞问询。 如今听到张瑞果不其然问起了详细部署手段,裴辑从容一笑,回复道:“在勘察水纹地利之时,工部官员及科学院学者亦一同绘制了分段地图,数算教习详细计算好每段工程所需要人数。最后结合地图,将各分段分包于各县、各乡、各里。” “由官府拨付资金与各县、乡、里以为储备。百姓自发前往工地施工,做活半日便可赚取一枚工签,前往官府换取最低薪酬二十钱。满一日则可领两枚工签,赚取四十钱。” 听起来十分理想,可张瑞还是指出问题关键,问道:“若官员腐败该当如何?” 在封建时代,你永远可以相信一名官员的贪婪腐败。 只要有机会,必然会有人上下其手。 若天下能完全按照中枢意志运行,那么自古以来也不会有那么多百姓疾苦了。 这套工程,最简单的贪腐方式便是,官府贪墨了这笔钱财,然后强行征召百姓参与徭役。最后好处是官员的,辛苦是百姓的,恶果全由官府承担。 裴辑回复道:“此乃工部专项财政,掌财官员皆出自工部。彼辈既管理财务,又总督各处工地,依据图纸,指导施工。其无权调度百姓,亦无权指挥地方官员。更需对工程负责。” “以科学院数算教习计算,分发金钱左右相差不会超过一成。若资金已尽,却未能完成工程,需要该名官员向工部详细解释缘由。” “此外,亦请君侯派遣督察御史及锦衣卫,明察暗访各处工地。工部已将各处工地编号区分,只需对号排查,有贪污腐败,将立即被纠察。” 张瑞认真思绪了片刻,感觉找不出什么问题。 任何一项方针都有成功与失败的可能性,只有试过才能知道结局如何。 若是施行途中,有小问题则及时加以改正。有大问题则及时废止。 总不能因噎废食,放弃这项利国利民的善政。 兴修水利,发展农业,任何朝代都会做,没理由拒绝。 张瑞便点了点头,问道:“工部需要多少预算?” 裴辑面露兴奋之色,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乃君子宏远。自己终于达成所愿,格物致知,修身治国。 这么大的政绩,为国为民的重大工程,今日便经自己之手达成。巨大的成就感,使裴辑身心亢奋。 深吸了一口气,裴辑说道:“此项工程共需要动员百姓四十万人,前后历经两至三年,逐渐达成。总预算为十九亿六千八百万钱。” 张瑞莞尔一笑,说道:“工部倒是好大胃口。孤以为府库有钱二十四亿,无论如何也花费不完,没想到工部一张口便要去其中一半。” 裴辑连忙深深拜揖,恭敬的向张瑞行礼,请求裁决。 张瑞沉思,手指不由自主的疾速敲打着桌案,毕竟征西将军府还从未经历过如此规模的宏大工程,由不得张瑞不谨慎。 良久问道:“四十万人,前后三年?确认不是同时征募四十万人?不会如长安一般虐待百姓,激起民变?” 裴辑再拜,说道:“关中三辅,如今只有京兆尹可以施行工程,主公可以先试察之。” “可!永济渠之议,孤准之。诸君可还有何疑问?” 永济渠是科学院与工部官员多次论证,苦心规划的方案,在工程上众人找不到什么可以质疑的地方。 而且九百万亩旱涝饱受的良田,也确实值得投入重资,只谈经济效益,三年间农田的.产出也超过了十九亿钱,征西将军府存在显然不会止于三年。更不提其他稳定民心,防灾救灾等方面的巨大价值。 所以其他重臣又询问了一番具体监管细节后,便不再多问,一致通过。 张瑞以为基础建设投资仅到此为止,欲与其他各部商谈度支规划时。裴辑却恭敬的拱手,说道:“工部还有另一份规划,需君侯过目。” 一言落地,顿时引起无数官员指责。总共二十四亿钱,工部一次性便索去十九亿钱,还不满足? . 第一百四十七章俘虏修路 官府府库有大量财富富余,推行一份基建,张瑞是十分赞同的。 可也不能无限制的投入,大肆消耗民力。毕竟这时代没有大型器械,一切徭役工程,动辄要动员上万百姓,而且极容易产生死伤。 面对工部尚书裴辑又一份财政草案,张瑞慎重的问道:“工部还有何规划?” 裴辑展开了一幅画卷,画卷上正是征西将军府如今治下地图,各郡各县勘探的极为详细,山川水泽尽皆有标注。 手指地图中长安,裴辑说道:“如今君侯治下有三大工商重镇,分别为京兆尹、河东、太原。以及三大交易中心,分别为京兆尹长安两市,雁门郡强阴县互市,河内郡河阳县孟津渡。” “然而这六者之间,并未有驰道相连,各郡道路规划各行其是,商队行商不得不多走许多弯路。” “工部意图统筹道路规划,以人字形将强阴、长安、孟津渡三者相连。驰道自雁门、太原南下,左经河东、京兆尹,右经上党、河内,可串联君侯治下主要精华郡国。” “无论行商,通政,亦或军事,皆大有益处。” 裴辑说完,气愤难平的诸位官员中,兵部中郎王凌率先坐回坐席,不再出声。 修建驰道,受益最大的便是征西将军府铁骑。只要道路平坦,有马蹄铁保护马蹄,铁骑可一日疾行数百里。三日五百,五日一千不再是空谈。 五日,步兵能做些什么?可能连一个县城都还没打下。 而且最重要的是机动性与突然性,敌对势力绝不会想到自己刚刚打入征西将军府治下数天,八百里加急报信的信使抵达长安,数天后铁骑就能从长安跨越上千里神兵天降。必然不曾防备,导致被铁骑长途奔袭得手。 这可以省下征西将军府无数军费,主力驻扎于军事重镇,边境只需驻扎少量军队警戒防御即可。 也有利于加强中枢权威,防止边境大将拥兵自重。 在王凌之后,坐回案席的是民部中郎司马芝。要想富,先修路,是任何官员都清楚的事情。 驰道连接了征西将军府治下主要的精华郡国,又将三大贸易枢纽直接联系在一起,商队一路沿着驰道行进,便能抵达另外两处贸易重镇。这能极大促进商队往来,使更多商队互通有无,降低物价,增加商税。 这些都是民部的政绩! 工部出力,民部受益,司马芝就默许了其提案。 五部中,只剩下刑部与吏部,但这两部的财政规划都用不了数亿钱。在兵部、民部中郎都坐回后,二人纷纷开口,说道:“二十四亿钱,十余万黄金、白银,工部总不能全占!无论如何亦需为吾等留下一笔财政富余。” “是极。总不能只工部之事要紧,我等政务也关乎君侯治下长治久安。” 裴辑拱手,回道:“二位中郎但可放心。修建驰道,不与兴修水利相同。不动用府库金钱,只动用少许粮食即可。” “嗯?是何意?”张瑞好奇的问道。 裴辑解释道:“用俘虏修路。” “鬼薪白粲?”张瑞问道。 所谓鬼薪白粲是指秦汉与曹魏的一种著名刑罚手段。 比张瑞的杖刑要高明许多,原意是男犯要为祭祀鬼神而去上山砍柴,女犯要为祭祀鬼神择米做饭。 但随着社会进步,祭祀活动远不如先秦时期那么繁重。 鬼薪白粲更多的是指徒刑,要比城旦舂刑法等级略低一级。 更像是官府强制征召的徭役,不给其上刑具,却要一直从事官府指定的繁重体力劳动。 相比于后世的战俘营,这种鬼薪白粲有一个巨大的好处,那就是战俘明确知道自己赎刑过后,就能得以释放,摆脱繁重的劳役。 所以后世经常能听到战俘营暴乱,奴隶暴乱,却很少听到鬼薪白粲暴乱。 因为有希望,所以刑犯们并不愿意去拼死命。 张瑞选择杖刑,是为了警戒后人。同样为了激励战俘,也可以选择鬼薪白粲。 便问道:“如今治下有大量战俘?不是一向直接安置?” 内阁审配起身,说道:“此事亦为今日廷议内容之一。汉中徐荣上奏请示,其俘获至少四万余人,该如何安置。” “与往常不同,徐荣俘获四万余人中大部分为汉中隐匿羌人,亦有一万余人乃是五斗米教教徒。这四万人若直接安置,必然留下祸根。羌人桀骜难服,恐有叛乱。五斗米教徒皆是宗教狂信徒,若直接安置与普通百姓混居,必然蛊惑百姓。” 张瑞咋舌,自己麾下这些将校总是不按套路出牌。经常不声不响的就搞出一份惊喜。 最近张瑞一直在关注西凉战事,却疏忽了汉中的徐荣。 也没见其提交什么军事报告,还以为他在安安静静的谨守险隘,阻挡妖巫张修进攻。 没想到,他前边用精锐大军守住了隘口,转头就调集主力大军,大举清扫身后汉中群山中的羌人部落。 张瑞问道:“汉中羌人多否?” 审配详细解释道:“难以计数,至少十万人以上。尤其靠近凉州武都郡处,武都羌种流返于两郡,为害甚重。” “且不唯羌人,氐人亦人数众多。氐人有王,所从来久矣。自汉开益州,置武都郡,排其种人,分窜山谷间。” 汉中郡、武都郡是后来蜀汉重要的前线军事重镇。为了抵御刘备,曹操曾使征西将军夏侯渊等,率精甲五万,及武都氐羌,巴汉锐卒,南临汶江,扼据庸蜀。 在这一片区域,羌人、氐人汉人杂居,胡风昌盛。 若直接将羌人迁出山区,居住于汉地,等于是给了胡人大片精华土地,供其休养生息。 至于移风易俗?胡风不改变汉民风俗就已经是幸事。 审配说道:“汉中郡府已按长安指示,招徕羌、氐两族愿意归顺者。然彼辈却恃险自守,不服王命。徐中郎所俘获正是这些桀骜者。若直接安置,授其土地,则有损官府威严。其他各部,将有恃无恐,皆会先凭险而守。尝试不敌后,再从容投降,领取土地。” “是故,某以为,必须有所区分。令俘虏为我治下修路铺桥,开河凿渠,有所建功后,再量功授田。” . 第一百四十八章关陇牧马 在封建时代,汇聚大量劳力于同一处,永远是一件风险极大的事情。 尤其长年累月的繁重劳动,极容易发生叛乱。 张瑞问道:“以战俘修路,如何避免长安叛乱一类事情?” 裴辑详细解释道:“可对战俘示以鬼薪白粲之刑。刑期三年,前两年修路造桥,第三年屯田种粮,所获一半归其所有,以积累积蓄。若是表现良好,德化斐然,可择其中杰出者,提前结束鬼薪白粲,示以嘉奖。” “此外,不同于兴修水利,百姓分散于各处。鬼薪白粲数万人皆汇聚于一处,宜派遣数千精锐甲士驻扎在旁监视,以武力震慑,以免战俘暴乱。” 恩威并举,这项草案设计还算周全。 张瑞最后问道:“此提议,需动用多少府库物资?” “以如今战俘规模而言,一年需粮草五十一万六千石。算上转运消耗,一年所需粮草不会超过六十万石。” “克复凉州之后,将会增加大量战俘,一年消耗约在两百万石上下。” 一年两百万石的粮食消耗,府库规模完全可以支撑。 用异族战俘的血汗,建设诸夏的家园,张瑞对这种模式十分赞许。 便回道:“可。许工部运行此事。” 裴辑拱手,回道:“拜谢君侯。此外某手中还有数份草案,乃是长安城建设支出及潼关建设支出,此早在去岁便已审核完成。稍后某将提交记室参军,请内阁及君侯过目。” 张瑞点头,问道:“潼关自去岁二月开始修建,至今已长达整整一年,进度如何?” “目前已高达五丈三尺,最晚夏季便能完工。” 潼关设计的关墙高达六丈,十二米高,在这个时代已经是非常雄伟的城墙,仅攀爬十二米险峻的云梯,耗时便要良久。 想靠人力正面强攻打下潼关,难度无异于登天。 为了修筑潼关,征西将军府直接征调了五千多名工匠,华阴县征募了两万徭役。 这与其他工程不同,这是官府最直接参与的徭役建设。 整整两万五千人经年累月的修筑,对民力消耗极大。 能早日结束,可以极大减轻百姓负担。 张瑞思虑了片刻,说道:“华阴百姓克己奉公,不避艰辛,有利国邦,今岁为其免田税一年。曾参与徭役之人家,复再增一年。” 曹植的《谏伐辽东表》认为魏国要想积蓄实力,主要政务在于省徭役,薄赋敛,劝农桑。 华阴百姓整整一年都忙于徭役,可谓忙于王事,不得稍闲。 相比于其他郡县,华阴百姓无疑更加贫苦,人心更加浮动。 为百姓免去两岁赋税,在可遇见的两年内,百姓没有任何会被官府、胥吏惊扰的事宜,有利于稍微安稳百姓,使百姓人心安定。 司马芝立即起身,回道:“民部稍后便下政令与华阴县,令百姓闻此善政,安心休养生息。” 随着裴辑入座,工部的事情算是结束。 典厩令常林随后起身,说道:“君侯,典厩署有份马政度支草案,请君侯审阅。” 自古有天下国家者,莫不以马政为重,故问国君之富者,必数马以对。 典厩署负责的马政关乎整个势力的强盛与辉煌,尤其征西将军府以精兵骁骑纵横于关西。 战马质量与数量极大决定了征西将军府军事实力的强弱。 这方面不唯典厩署关注,兵部、民部以及内阁亦十分关切。 张瑞立即回道:“请为吾等详述。” “去岁以来,大军征伐羌胡,缴获牛马近二十万。又开互市,大收北境胡虏战马及耕牛。如今典厩署中,仅战马便将近十万匹。牛羊数以百万计。” “现有之牧场已完全不足为用,且太原人烟茂密,牧场占据大片土地,不利于增加民富。故典厩署新设一份草案,欲在其他郡县重新建立牧场,益造苑马以广用”。” 若是普通增设几个牧场,典厩令只要上书就会得到批复。 但典厩令常林却郑重其事的在廷议上提出此事,张瑞一瞬间有种金库不保的感觉,这绝对是有大动作。 设立牧场倒是不费人力,毕竟草原就在那里,但是典厩署官员跑马圈地,将土地征走,少不了要赔付百姓费用。 近看常林郑重其事的表情,这绝对是大规模的圈地,不是几万亩土地能打发的事情。 好在张瑞不是守财奴,金库、牧场、战马都能算作是自己的财富,只不过是将财富从左手倒到了右手。 便问道:“典厩署有何规划?” 常林手指地图,挥斥方遒,说道:“吾等欲效仿汉室,于边郡设六牧师苑令,建三十六所马场,分布于陇西、汉阳、安定、北地、西河、上郡等六郡,供军马之用。” 张瑞倒吸一口冷气,果然没猜错。典厩署就是准备了一份大手笔。 三十六处马场!这是要养多少匹战马? 关于诸夏究竟能养多少战马这个问题,恐怕很难统计。 但有史记载的最高纪录,应该是北魏太武皇帝拓跋焘在朝时期。 这位不世出之名将,堪称所处时代骑兵将领第一人,被称为英图武略,事驾前古。 亲自领兵逐一攻灭胡夏、北燕、北凉,征伐山胡,降伏鄯善、龟兹、粟特等西域诸国,驱逐吐谷浑,统一中国北方。北逐柔然,驱敌万里。 仅击破柔然一战,便得民三十余万落之多,所获牛马百余万匹。 然后其一统关中,大力发展马政。 《魏书·食货志》记载:“太武皇帝(拓跋焘)定秦陇,以河西水草善,乃以为牧地,畜产滋息,马至二百万余匹。” 两百万余匹战马,数量之多,几乎可以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而拓跋焘所用来养马的地方与汉室相同,就是秦拢河西之地,即陇西、汉阳、安定、北地、西河、上郡。 这六个郡一路自西向东,连城一条直线。也是征西将军府即将攻取的凉州诸郡。 安定、北地已经在去岁掌握在关中诸将手中,汉阳今岁被张辽化为焦土。 还未踏足的只剩下了陇西,那里有位凉州军阀宋建,自称河首平汉王,聚集部下于枹罕,改元,置百官。 这位宋建大概是西凉军阀中最惬意的一位,在汉末天下大乱中,趁势建国称王,逍遥三十多年才被夏侯渊攻破斩杀。 . 第一百四十九章治理风沙 以征西将军府如今战马不到十万匹的情况用不上设立六牧师苑令,兴建三十六处牧场。 典厩令常林所提及的六个郡中,如今在征西将军府治下的亦只有西河、上郡两处。 因而常林向张瑞谏言道:“吾等欲在西河、上郡两地内设十二处牧场,专司养马。此两地皆地广人稀,且草场茂密,气候干冷,适合牧马。” 张瑞对着地图打量了一番,上郡、西河两地都是地形广袤的平原,而且在上郡西北方向还有大片的沙漠。 这两个郡都靠近黄河,尤其西河郡,黄河直接从西河郡中央穿过。 在这两处退耕还林还草,也有利于防止风沙及水土流失 如今的黄河还不叫黄河,而是叫大河。就是因为在黄土高原上的西河郡并未大面积开垦荒田,没有很严重的水土流失。 在黄河两岸开设牧场,植草造林倒的确有利于造福后代。 因而张瑞回复道:“牧场之议,孤准之。另外孤再交付尔等一项重任,牧监官员除在牧场内种植苜蓿外,还需要广种白杨于阡陌之间,河流之旁,尤其要在沙漠沿线种植,以此治理风沙,逐步减少沙漠面积。” 苜蓿是如今最优秀的牧草,后世被誉为牧草之王。其优点在于耐干旱,产量高而质优,又能改良土壤,可以用制干草、青贮饲料或用作牧草。 是西汉张骞出使西域时引进中原的,以培育大汉军马,在大汉的各大牧场中皆广泛种植这种牧草。 与苜蓿相同,白杨的主要优点也是耐干耐旱,改善土质,防止水土流失。 之所以要治理风沙,倒不是张瑞后世的环保文艺气质泛滥。 而是定居关中的每一个王朝都要面临的问题。长安被沙尘暴笼罩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早在西汉就已经开始“大风从西北起,云气亦黄,四塞天下,终日夜下着地者黄土尘也。” 而到了大唐,关中地区的繁华,导致沙暴更加严重,唐诗里记录沙暴的句子数不胜数,其中仅著名的便有“大漠风尘日色昏,红旗半卷出辕门”,“平沙日未没,黯黯见临洮”,“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 关中西北方向的沙漠属实是有些多,近在长安之前的是上郡沙漠,向西还有武威郡的沙漠与张掖郡的沙漠。 趁如今府库充盈,早点开始治理,总比亡羊补牢要强。 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张瑞说道:“民部每年会调拨五千万钱与牧监专司造林种草,孤希望这五千万钱能早收成效,孤会每年派遣锦衣卫及督察御史前往牧场核点战马,查验绿林。” 常林立即拱手应诺,说道:“吾等必不负君侯之望。” 常林之后,刑部中郎起身,要求扩大刑部下属督捕司官员,即备盗、贼捕等基层官员。 张瑞无奈,这已经是刑部三年第七次要求扩编了。 征西将军府治下这些游侠,当真是需要严厉政治一番了。 张瑞决议,只待今岁武举结束,便下令官府整顿风纪,严查不法。 想到武举,张瑞问道:“武举可已准备妥当?” 兵部中郎王凌起身,答道:“已准备妥当。场地设在长安城外校场,本月中旬武举,武举之后进行马球比赛。校场设有坐席,主公可亲自观之。” 张瑞点头,有志节、有气度的游侠基本上都被武举筛选出来了。 武举的典章中明文公示,严禁有作奸犯科者参与。在这种情况下还有游侠不法,显然这些犯法者不会有什么气度才干。正适合杀鸡儆猴,以儆效尤。 刑部之后,吏部中郎王机却提出了一份截然相反的财政规划。 王机竟然要求缩减财政开支,裁撤一批冗余官员,尤其是一些汉室遗留的官职,权责不明,官职重复,譬如郡丞、县尉、文学史、左曹掾、尉曹掾、学经师一类,其中许多官职张瑞听都没听过。同时进一步增加五部编制,尤其刑部、工部与民部,以增加官府行政效率,维持民间稳定。 于是张瑞问道:“吏部计划裁撤多少官员?” 王机坚定的说道:“共裁撤官吏八千三百二十二人,新增官吏五千四百二十六人,共计减少官吏两千八百九十六人。” 削减官员数量,却能提升官府行政效率,这是一件善政。 张瑞赞许的回道:“孤允之。王中郎不避毁谤,尽忠职守,鞠躬尽瘁。赏黄金五百镒,云锦一千匹,赐紫金鱼袋。” 王机却固辞不受,说道:“此乃某职权之内,职司如此,岂敢居功?” “王中郎曾闻子贡辞金,子路受牛否?”张瑞严肃的问道。 张瑞极不待见儒学后来的发展,但对孔子,张瑞却是极为敬佩的。所谓“天不生夫子,万古如长夜”,对夫子而言也不算夸张。 尤其在子贡辞金,子路受牛这两件事中,夫子的传道解惑,可以说彻底塑造了张瑞的人生价值观。进一步说,后世诸夏苗裔的伦理价值观都受夫子影响。 所谓子贡辞金,是指春秋时鲁国法令,有鲁国百姓在其他国家作奴隶,有能赎之者,可前往鲁国官府领取奖励。但孔子的弟子子贡赎回不少鲁人,却拒绝了国家奖励。孔子严厉批评了子贡:“自今以往,鲁人不会再赎人了。领取奖励,不会损害品行;但不领取,就没有人再去赎回同胞了”。 而子路受牛,则是孔子的另一位弟子子路,曾救起一名溺水者,那人送了他一头牛以示感谢,子路收下了。孔子赞赏道:“鲁国人定会更勇于救落水者”。 张瑞很少跟麾下文武泛泛而谈,讲理想谈忠诚,更多还是以利益为诱导,便是受此影响。 王机今次作为官僚一员,却能罔顾官僚利益,大刀阔斧的改革官制,利国利民。若不奖赏,日后又怎么会有官员站出来,整顿官场吏治。 张瑞不希望日后征西将军府治下的官员都紧紧抱成一团,互相包庇维护。 因而必须奖赏这种恪尽职守,忠贞廉洁的官员。 王机不敢再推辞,恭敬拱手说道:“拜谢君侯赏赐。” . 第一百五十章甄氏之富纳税过亿 廷议耗时两天,才将各方面的事情解决完。 在忙完政事之后,府内文臣稍事休息后,精力又投入了盛大的典礼当中。 本年度的各种盛典,竟然阴差阳错都排在了初平二年(191年)的二月。 时间最近的是二月十六日,张瑞的加冠典礼。 为此,本来应该定于二月十五日的文科武举殿试也只能向后延期,排到了二月十七日。 武举会举行四天,在武举结束后,隔一天的二月二十二日,会举行马球大赛。 令官员们庆幸的是,张瑞与赵虞的婚礼定在了阳春三月。 不然这个二月,能将官员们忙的脚不沾地。 考虑到日后会有越来越多的盛大典礼,越来越正规的朝廷祭祀,张瑞正式设立礼部,任命国礼为礼部中郎。 国礼字召源。是首届科考中与刘胜一同脱颖而出的士子,因为不在前三甲之前一直在地方履任。 如今新设礼部,廷推礼部中郎时,吏部中郎王机自然便推荐了这位同届重臣。 作为首届科考的嫡系,国礼名字出现,张瑞没有任何犹豫便画圈通过,让其出任礼部中郎,正式筹建礼部。 国之大事,唯祀与戎。 随着礼部的设立,征西将军府越发有堂皇恢弘气象,明显区别于普通聚众万千人就割据一方的军阀诸侯。 隋末乱世,人才们纷纷投靠大唐,却很少会有人去投靠那些占据一两个郡的草莽叛军,就是因为所有人都能看出大唐有一统天下的气度,更有前途。 随着庆典的临近,大量的豪族显贵、诸侯使节也纷纷汇聚于长安。 在繁碌的征西将军府中,所有人都是脚步匆匆,热火朝天。 反倒是作为庆典主角的张瑞本人比较悠闲,坐在凉亭中与人闲聊。 与张瑞对坐的,是甄氏族长甄俨,即甄宓的哥哥。在安排妥当冀州之事后,甄俨终于赶在张瑞加冠之前来到了长安。 张瑞如今的妾氏虽然只有蔡琰一人,但在长远规划中却有深度布局。一妻两妾中,正妻赵虞,出自锦衣卫都指挥使之家,有助于稳固朝堂,保证臣子忠心,防范一切权臣把持朝政。 妾氏蔡琰,出于诗书礼仪之家,重文教,兴礼乐文化之风。 另一名妾氏甄宓,则出于巨富之家,重工商,助力征西将军府治下经济繁盛。连征西将军本人都取商人之女,不以商人为鄙。治下官员百姓,再谈商人贱业,就会有犯忌讳之嫌。 此外后宫中还差将门虎女及豪族千金等。这些都不着急,张瑞今年才刚年满二十,并不想收太多后宫,显得自己沉迷酒色。 闲聊中,甄宓领着两名婢女端来几盘果品甜点摆放于石桌之上。 张瑞赞叹道:“及遇小宓,某才知世间女子,确有雍容华贵,风华绝代者。” 甄俨笑着回道:“能嫁于妹夫,小宓才能永享尊贵荣华。” 张瑞摇头,说道:“据某所知,小宓自嫁入征西将军府,锦衣玉食却远不如在甄氏之时。如今其婢女不超十人,何及在甄氏时,仆从成百上千。” 甄宓笑意盈盈的将一份甜品放到张瑞盘中,说道:“良人这便是对予有何误解矣。虽然出嫁时,予有婢女上千,然在中山时,予之婢女仅二十余人,与如今相差无几。” 张瑞一笑,反而看向甄俨,说道:“总归是有所不及。甄氏嫁小宓及我,必是希望能朱门绣户。” 甄宓虽然早熟,但对政治上的事情并不清楚,心满意足的笑着回道:“予三千珠履、衣绣昼行,已是富埒王侯,这天下女子有几人能在予之上?” 甄俨却听出了张瑞的话外音,说道:“哈哈……那倒是兄长们托了小宓福气。小宓稍减几名侍女,兄长们却堆金积玉,远胜从前。稍后,某便赠小虞婢女百人,以示感谢。” “哦?如此说来,兄长搬迁至长安,财富未有减损?”张瑞兴致勃勃地问道。 甄俨笑着问道:“妹夫可知去岁甄氏上缴赋税几何?” “愿闻其详。” “商税六千万五百万,算缗税一亿一千万。”甄俨挺直胸膛,笑着说道。 张瑞倒吸一口冷气,合计近两亿钱的赋税! 这是什么概念?幽州刺史部应接荒外资费甚广,岁常割青、冀赋调二亿有余以给足之。 这要是在汉室,仅甄氏一家提供的赋税,就足以填补整个幽州刺史部的财政赤字。 算缗税一亿一千万,表明去岁整个甄宓的收入在两亿三千万钱以上。 虽然交的税赋远比在中山高出上万倍,但收入同样也远远不是在中山时可以比拟的。 甄俨说道:“自中平六年9189年),甄氏商队便遍布于妹夫治下郡县,手工作坊千余处。仅织锦女工便有上万人,岁产锦两百余万匹,值数亿钱。仅此一项,甄宓一年利润便在上亿钱之上。” 难怪甄氏在中山抛弃了所有田产,全置换成了仆役,迁往长安。 这有上万名女工在手,大兴纺织业,财富来源速度远不是靠种粮能比的。 随后甄俨说道:“且托小宓之福,妹夫治下盐引、采矿、互市、经商,甄氏皆得以参与。甄氏如今甲第连云,金玉满堂,富贵无忧,远非在中山可比。” 这当中,甄俨最在意的便是富贵无忧。甄氏一笔一笔的收入来的干干净净、清清白白,民部税政司有详细记录,再无需面临几个斗食小吏就能上门寻衅滋事的恶劣情况。 而且托庇于自家妹夫治下,也不用提心吊胆,担忧家财会被其他强权显贵暴力夺取而去。 张瑞赞叹,说道:“兄长纳税如此之巨,实乃吾治下百姓之榜样。在忙完大典之后,礼部将于四月正式颁布散官仪。设置九品散官,以示勋荣。某必为兄长授予散官高位。” 谈及政务上的事情,甄俨便不肯再与张瑞相对而坐,起身拱手,严肃说道:“俨拜谢君侯。此外,如今二月,黄河冰面已逐渐解冻。水师已可以前往高唐渡,准备运送粮草。” 张瑞肃容,这件事情早在去岁就一直在谋划。 十月黄河冰冻,水师一直不能东下,才拖到今年二月。 . 第一百五十一章驱虎吞狼表奏太守 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 进入二月,黄河陆续解冻,虽然还有黄河独特的凌汛现象,但已经可以行船。 因此张瑞召集了裴俭、徐晃及魏越三名校尉。 这三人兼资文武,足以统合方面,指挥大军,打一场形势变幻莫测的战事。 其中负责陷阵突陈的猛将本来是张绣,但西凉战事推进到了张绣的故乡武威,于是张绣便被抽调前往凉州参与战事,以魏越相替代。 另外两人裴俭与徐晃皆有大将之风,精通兵法,军略出众。 三名将领排成一列,恭敬的站在石亭前,等候张瑞下达军令。 与自己的嫡系军人,没有什么可以拐弯抹角的,张瑞直接说道:“此去高唐渡,搬运粮草之余。还有一件要务,尔等需务必达成。” “裴潜曾言,刘备居中原能使乱而不能使治。故尔等务必诛杀此乱臣贼子,以免其割据一方。” 裴俭即裴潜的兄长,对裴潜的识人之能极为认可,当即恭谨受命,回道:“吾等必不负君侯所托。” 刘备一生亲自经历大小战事无数,曾经历战败也有过全军覆灭,但却从未被人俘虏过。 连曹操、吕布、陆逊等人都不曾将其重伤,而张瑞今次却欲将其阵斩于沙场,必须要全力以赴。 因而张瑞面容严肃,说道:“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尔三人率五千人东进,领两千骑兵,人尽三马。务必不得有失!” 三人同时内心惊诧,骑兵人尽三马,这还是征西将军府任何骑兵都没有享受过的待遇。以此配置可见主公对刘备杀意之坚决。三人不敢稍微大意,立即坚定应诺。 待三人离去,站在一旁的甄俨说道:“月初冀州大将麹义已经举起叛旗,如今便举兵屯于清河国界桥处,与广宗守军遥遥对峙。” “界桥在清河国?”张瑞问道。 甄俨见张瑞感兴趣,便说道:“清河国以清河流经而得名。以清河为界,西方为巨鹿郡广宗城,东方为清河国。汉室为增强两郡联络,于清河之上设界桥,长达数十丈。” 清河国与青州交界,地处冀州的最东南角。 界桥既然在清河国境内,就说明袁绍与公孙瓒爆发的界桥之战,地点深入冀州腹地,远离幽州前线。 在界桥之战爆发前夕,公孙瓒的威名的确在袁绍之上。 作为威震北疆的名将,公孙瓒本来就威名赫赫。后来又率领两万步骑,逆击百万青州黄巾军于东光南,大破之,斩首三万余级。 黄巾贼弃其车重数万两,奔走度河。公孙瓒又半渡而击之,贼复大破,死者数万,流血丹水,收得生口七万余人,车甲财物不可胜算,威名大震。 以此赫赫之威进攻袁绍,冀州诸城无不望风响应。 公孙瓒本有机会一举拿下冀州,然而就是麹义的存在,令其所有努力功亏一篑,结果袁绍只用了短短几年就统一河北。 张瑞问道:“如今甄氏可还能联系到麹义?” 甄俨点头,说道:“仍有甄氏族人居于清河国,联络冀州官员。” “替孤传话于麹义,孤表其为扬武将军领渤海郡太守。渤海郡人口百万,可募雄兵十万,据之可为一方诸侯,足以与韩馥、袁绍分庭抗礼。” 汉末诸侯,彼此之间经常互相表奏对方领一州州牧,一郡太守。这当中,袁术曾表孙坚领豫州刺史,陶谦曾表刘备为豫州刺史,袁绍对自己的发小曹操最够义气,先表为行奋武将军,再表为东郡太守。 这种表奏,更像是以实力为某一方壮势。比如曹操的东郡太守,如果有人不认可曹操地位,就要正面与袁绍相抗衡。 所以虽然这种表奏形势不是很正式,但在汉末乱世却的确行之有效。 张瑞表麹义为渤海郡太守,就等于在用征西将军府的所有威信,在为麹义背书。 若有人要从渤海郡驱逐麹义,就等于正面与征西将军府为敌。 当然,若有人真的能将麹义赶出渤海郡,也等于是当着天下人的面狠狠给了征西将军府一巴掌。 之所以张瑞敢赌上所有威信与颜面,一力扶持麹义成为一方诸侯,是因为张瑞确信,麹义久居西凉,精习战事,其战力远非河北的关东诸侯所能媲美。 这种行为有个通俗的名字,名为开挂。 毕竟麹义在历史上已经用其赫赫武功证明了,其乃是当之无愧的河北第一悍将。 渤海太守是袁绍在汉室的正式官职。 可因为袁绍各种野心勃勃的行为,屡次欲立刘虞为帝,又自称为车骑将军,得到天下诸侯认可。 导致袁绍很难再自称为渤海太守,现在袁绍除了手中的印绶以外,继续统治渤海郡名不正而言不顺。 这种情况下,张瑞表麹义为渤海太守,能极大威胁袁绍的统治,使双方生隙。从而阻止麹义成为袁绍部将。 这是张瑞第一次对外用到汉末这个表奏权力,具体能收到什么效果,张瑞也很期待。 冀州就像一个巨大的蛋糕,而韩馥又懦弱无能,导致冀州附近的所有强权,都想在这块蛋糕上谋取一块巨大的利益。 这当中有人身处域中,彼此利益剧烈冲突,比如韩馥、袁绍、麹义三人,谁多吃一口,都会导致其他人利益受损。 但也有人身处域外,那就是西方并州的张瑞,与北方幽州的公孙瓒。 这两者作为盟友,只要没有鲸吞之心,各取冀州一块,那么二人非但不会利益冲突,反倒能通过合作,使关系更加亲密。 如今大雪融化,公孙瓒的使节速度增快不少。 年前张瑞询问时,使节公孙越还被风雪困于幽州,近日已经抵达了长安。 张瑞在会见完自己亲戚甄俨后,便下令设宴接待公孙越,打算与公孙越详细谈谈结盟后的军事部署问题。 公孙越乃是公孙瓒堂弟,二人外貌相似,皆是身高八尺仪、表堂堂,但气质却截然不同。 公孙瓒嫉恶如仇,暴烈似火,而公孙越则相对随和谦逊。 这可能也是其能代表公孙瓒出使征西将军府的原因。 . 第一百五十二章相邀围猎冀州 诸夏重礼仪,出使友邦断然不会空手而至。 此前张瑞派使节出使幽州,整整携带了十万石粮草,两千套铁铠,上万套皮甲。 两千套铁甲,上万皮甲,有此为用,可以直接组建出一支建制完整的精锐大军,绝不是黄巾军那种乌合之众。这上万精锐大军由名将指挥,可以轻松击溃数万起义的叛军。 礼尚往来,公孙瓒亦不会使公孙越空手而来。 因而双方见礼后,公孙越便说道:“此前君侯慷慨相赠,家兄不胜感激。故略备薄礼,以答谢君侯高义。闻君侯好长槊,家兄特从鲜卑处搜集长槊三千支,获善制槊匠人百人,特令某转赠与君侯。” 张瑞笑着回道:“蓟侯有心,孤不胜感激。” 虽然鲜卑人善制槊,但想搜集三千根长槊,上百名制槊匠人,也不是一件易事,毕竟这些物资不会聚集在一处,等着公孙瓒去拾取。 几乎可以断定,公孙瓒为此至少纵兵劫掠了十数个鲜卑部落。这也难怪其公孙越直到数月后才姗姗抵达长安答复。 在公孙瓒辖境的鲜卑是素利、弥加等东部鲜卑大人联盟,势力远不如代郡的轲比能。面对公孙瓒这位暴君,一群松散联盟只能选择含泪忍耐,或者去找刘虞告状。 想到刘虞及鲜卑,张瑞说道:“次月,孤将派遣铁骑前往幽州剿灭代郡及上谷郡鲜卑,还望君能及时转告蓟侯,以免我双方大军意外兵戎相见。” 公孙越立即回道:“君侯出兵,可需吾等相助?作为盟友,吾等义不容辞。” 张瑞思考了片刻,衡量其中利弊。 若是刚结盟就要求公孙瓒派遣大军与顶头上司作对,派兵远赴数百里之外,与并州大军一同屠戮幽州百姓。这是否会显得征西将军府不仁不义? 鲜卑人在张瑞及公孙瓒眼中,都是夷狄禽兽,绝对算不得大汉臣民。 但刘虞不同,刘虞理政仁厚,素有恩德,所以民夷皆感其德化,自鲜卑、乌桓、夫余、秽貊之辈,皆随时朝贡,无敢扰边者。所以在刘虞眼中,鲜卑绝对算得上是忠厚老实的幽州臣民。 轲比能也的确精明事理,为了维持刘虞在上谷郡开的互市,从不曾劫掠幽州,却一直跑到并州来劫掠。 幽州所有胡虏的对策都是牢牢抱紧刘虞大腿,而向其他方向征伐,其根本认知都是断定其他将领碍于刘虞威名,不敢对其征伐。 张瑞决定给这些胡虏一个深刻教训,那就是即便有刘虞庇护,彼辈敢擅自劫掠诸夏,也要遭受雷霆惩戒。 于是张瑞说道:“那便请蓟侯率兵屯于居庸关,以切断鲜卑逃窜往幽州之路。再出铁骑与我等一同剿灭鲜卑余孽。” 居庸关是汉代防御鲜卑的第二道防线,东连卢龙、碣石,西属太行山、常山,自东北向西南延伸,将代郡与上谷分割于幽州西方。 这道雄关自秦代就开始修建,秦始皇修筑长城时,将囚犯、士卒和强征来的民夫徙居于此,取“徙居庸徒“之意。 公孙瓒派兵堵住这里,就使鲜卑被围困在了并州与幽州之间的一片封闭区域内。 西方是铺天盖地的五万铁骑,东方是重兵把守的雄关,而北方整个边境都是连绵不绝的长城。 鲜卑一族将为擅自徒居关内付出惨烈的代价。 听完张瑞部署,公孙越眼神一亮。但犹豫了许久,还是起身说道:“如此部署,吾等实在受之有愧,占尽便宜,实在无颜担当盟友之名。还请君侯重新规划,以示公允。” 张瑞摆了摆手,笑着说道:“无妨,若蓟侯不出兵,鲜卑一心逃窜。吾等断然不能尽诛其众,与其让彼辈逃往塞外,不如送与蓟侯。” 这个交通基本靠走,通讯基本靠吼的年代,想指挥两支分属不同的大军跨越上千里精准联合作战,那简直是在异想天开。 而鲜卑人又主要居住于靠近并州的代郡、上谷两地。所以战事必然是以并州铁骑率先猛攻鲜卑为开端。 鲜卑战败后向东一路逃窜,横跨两郡,地广数百里,并州铁骑不可能一路追击到底。不仅浪费马力,还要考虑政治影响。并州铁骑在幽州境内横行四野,刘虞就算是泥人捏的也要怒发冲冠了。 这批一路向东成功脱险的鲜卑精英及战马,最终都将成为公孙瓒大军的战利品。 虽然这些战利品公孙瓒不参战,张瑞也得不到。 但既然公孙瓒参战了,却轻而易举便获得这么多战利品,难免会让人感觉不公。 人心便是这么古怪。 张瑞是考虑政治影响,所以借花献佛,拿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赠与公孙瓒,补偿其与顶头上司刘虞作对的名誉损失,以激励其为盟约尽力之心。 但公孙瓒历史上曾经斩杀刘虞,显然公孙一族对名节之事,并不看重。因而公孙越笑着回道:“若君侯执意如此,那吾等只得却之不恭。然请允我等分其所获半数分与君侯,请君侯务必接受,莫要推脱。” “却之不恭。”白给的好处张瑞没理由拒绝。 在谈妥了张瑞的政治诉求后,公孙越正式谈及结盟的政治规划。 双方都是一方诸侯,结盟不可能全是因为意气相投,作为一种政治行为,更多的还是出于利益考虑。 公孙越说道:“吾等当初定立盟约之时,曾相约敬服王命,以绥四国,纠逖王慝(安抚四方诸侯,监督惩治坏人)。然冀州牧韩馥不敬天子,大逆不臣,屡次欲立大司马刘虞为尊。” “此举实乃天下义士所不能忍,故家兄欲提燕、代之卒,锐锋南下,诛灭逆贼。家兄特令某相邀君侯,一同出兵冀州。” “诛灭逆贼之后,我双方以漳水为界,漳水以北常山、中山、河间、渤海四郡归我幽州。” “漳水以南,赵国、魏郡、巨鹿、清河四郡归并州。中间之安平国,我双方南北均分之。” 听闻公孙越提议,张瑞莞尔一笑,这是刘备与孙权以湘水为界的翻版? 只是公孙瓒将事情想的也未免太过简单了吧? . 第一百五十三章都想将张瑞当刀使 面对公孙瓒瓜分冀州的提议,张瑞不为所动。 历史上公孙瓒刚开始南略冀州,韩馥就将整个冀州让给了袁绍。 若并州、幽州一同袭扰冀州,只会加快这一进程,使袁绍更迅速的上位。 袁绍一生大小战事无数,可谓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直到在官渡一战,出现内鬼,被曹操火烧乌巢,大将张郃、高览又临阵投降,才兵败官渡。 过早的使袁绍掌控冀州,只会令其更快的扩张,极度不符合征西将军府的利益。 因为今岁征西将军府主力大军都要调往凉州,一举荡平凉州及西域的所有羌胡叛军。 不能放任各种胡虏蛮夷在诸夏土地上继续作威作福。 这一点既符合征西将军府的稳固、壮大及利益,也符合张瑞的价值观及人生追求。 驱逐胡虏,戮灭蛮夷,避免五胡乱华的惨剧,是张瑞最宏远的政治追求。 所以对关东诸侯,张瑞都是采用外交、阴谋等手段予以限制、安抚。 为此,哪怕张瑞不喜欢麹义,其为人桀骜不驯,居功自傲,可还是表奏其为顶级大郡渤海郡的太守。 形势如此,张瑞为公孙越分析道:“韩馥素性恇怯,若见我大军压境,会作何反应?” 公孙越想了想,回道:“应是据城而守。冀州谷支十年,以数万大军守城,吾等围攻,纵数年间亦未必能下。” 张瑞摇头,说道:“韩馥乃袁氏故吏,必会将冀州转让与袁绍。” “哈哈……君侯何出此荒谬之言?”公孙越大笑着问道:“偌大冀州,富甲天下,岂会轻易与人?” “那汝以为袁绍图谋冀州否?” “冀州富庶,韩馥无能,无异于小儿抱金过市。这天下强权,谁人会不觊觎?”公孙越语气坚定的说道:“正因群狼环绕,我等才应果断出手。合幽、并两州铁骑,南北夹击,则无需数月冀州形势可定。郡县在手,其他人只能徒叹奈何,此为先下手为强!” 张瑞眉头紧皱,幽州完全不相信韩馥会将冀州转增给袁绍,所以规划与部署与自己完全相反。 袁绍就在等其他人先动手,从而逼迫韩馥倒向自己。这时候对冀州宣布用兵,完全是在为袁绍造势。 张瑞最后一次尝试对公孙越解释道:“既然知晓袁绍亦对韩馥虎视眈眈,何不等袁绍与韩馥兵戈相见之后,吾等再行出兵?如此既彻底断绝了韩馥禅让冀州与袁绍,又可攻敌不备。合我幽并两州突骑,难道还需担忧袁绍抢先占领冀州?” 耐心的劝解还是没能起到效果。公孙家若真能听进忠言劝谏,历史上也不会短短数年从威震天下堕落到日薄西山。 公孙越固执的着眼于韩馥匡怯可欺,此时出兵必然能轻易夺取大量郡县。 张瑞懒得再同其辩解,说道:“韩馥大军主力尽在魏郡邺城,与河内、上党咫尺之遥。今番总不能也要求我征西将军府先行出兵?” 公孙越见张瑞不再反对,立即起身,意气风发的说道:“怎敢一直让君侯麾下大军死战,而我等在一旁坐收渔利。此次我燕代锐卒,先行出兵,一路攻渤海、河间、中山、巨鹿等郡。” “若冀州大军出邺城,则我铁骑于平原踏平之。若冀州大军固守城池,则烦请君侯派轻骑扰其粮道。” 这种固执的盟友令人深感无奈。 见事已不可挽回,张瑞也没有再多费口舌,只努力将损益控制到最低,极力拖延袁绍得到冀州的时间。 因而不容置疑的说道:“攻打冀州需在讨伐鲜卑之后。在肃清鲜卑之后,我等再商议讨伐时间,以免蓟侯后方不稳。” 公孙越已经达成了此行的主要目的,见张瑞面色不虞,便不再追问具体出兵日期事宜。在其想来,无非信使加急往来数日的事情。没必要为此惹得孟侯进一步不快。 在任何关系中,敢于发怒,敢于翻脸的一方,都容易占据强势地位。 因而公孙越不再提政务之事,联络了一会儿情谊,便主动告辞而去。 次日,天朗气清,和煦风光吹散了张瑞心头那些许不快。 毕竟也不算什么大事。自己又不是皇帝,不可能所有人都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 就算自己不同意公孙越提议,公孙瓒也可以同历史上一样,自行发起攻势。 至少自己还成功拖延了公孙瓒进攻冀州的时间,已经算是众多结果中最有益于征西将军府的一个。 这世间事岂能事事顺心? 张瑞心平气和的练了一会儿剑术,只感觉身心轻松了许多。 可是刚走出校场,从事杨修便走上前,说道:“君侯,袁绍使节荀谌求见。” 最近一段时间,在长安聚集的使节的确有些多。 张瑞将利剑交给一旁的侍卫,然后问道:“为何事而来?” 张瑞与袁绍的决裂已天下皆知。甚至可以说,因为立刘虞为帝一事,张瑞是踩着袁绍的名望上位,狠薅了袁绍一把羊毛。 这种情况下,袁绍遣使而来,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事。 杨修答道:“其不肯明言。某推测为冀州之事。” 张瑞侧目,袁绍这是想用自己来逼迫韩馥? 难道自己很像一把刀吗?所有人都想把自己当刀使! 如果是别人,张瑞连见一面的兴趣都没有。 可来者是荀谌,张瑞正好有事相询,便说道:“请其过来一叙。” 荀谌就在征西将军府内等候,很快便被召到张瑞面前。 此前双方相见时,荀谌乃是车骑将军府从事中郎,位高权重。 而张瑞刚刚任命为征西将军府领并州牧,下只有太原、河东两郡,河内还是袁绍阴谋赏给张瑞的。 可是时过境迁,讨董诸侯纷纷离散,曾经威加四海的联盟盟主袁绍,如今连军粮供给都成问题,不得不仰韩馥鼻息。 而张瑞已经扫平了并州的大部分郡县,兵精粮足,雄踞一方。 形势的逆转,并没有使荀谌灰心丧气,反倒精神焕发,一见面就笑容洋溢的说道:“恭喜君侯,贺喜君侯。” 说客这套先声夺人的手段,张瑞已经司空见惯,因而绝口不问喜从何来,反而面容严肃的说道:“友若竟然犹有面目向孤道喜?” . 第一百五十四章荀彧音讯割地魏郡 张瑞坚信一个理念,人可以表达愤怒,但不能愤怒的表达。 即便孔夫子那种圣人都说过,以德报德,以直报怨。 人活一世,不可能永远不遇令人愤慨之事。没必要遇到愤慨之事,却一直委屈求全。 以直报怨,只要坦然直接的说出自己心中怨愤,而不是愤怒的大吼大叫,那依旧是翩翩君子。 君子敢于直言心中怨愤,而不是担忧得罪人便一直不敢发言。 所以面对张瑞的愤怒,荀谌也保持着淡然自若的平静,没有任何尴尬神情,回道:“某不曾有负君侯。今日又为君侯送喜而来,有何不敢面对?” “未曾有负?”张瑞关切,问道:“孤托付友若礼聘文若,为何至今迟迟未有答复?” 荀谌义正言辞,回道:“文若正侍奉大人,一路辗转前往冀州。难道仅为君侯一封聘书,便作那不孝不义之人,抛弃尊大人,来长安享荣华富贵?” 因为担忧西凉军霍乱颍川,荀彧曾谓父老曰:“颖川,四战之地也,天下有变,常为兵冲,宜亟去之,无久留。”乡人多怀土犹豫,会冀州牧同郡韩馥遣骑迎之,莫有随者,于是荀彧独将宗族至冀州。 历史上及荀彧至冀州,袁绍已夺馥位,待彧以上宾之礼。彧兄弟谌及同郡辛评、郭图,皆为绍所任。 这个行进速度显然出乎了张瑞的意料之外,后世人很难想象从河南到河北竟然需要走接近一年的时间。毕竟坐高铁,可能连一个小时都用不上。 可是这个时代,扶老携幼,拖家带口,行进速度的确快不起来。 再赶上冬天,彼辈也无法继续行进,不然荀彧父母真不一定能熬过那寒风凛冽的恶劣气候。 流民不是军队,做不来安营扎寨的事情,露宿寒冬的野外,会导致大量的伤亡。 张瑞一向不以口才见长,面对被荀谌这位汉末顶级说客,一时间反驳的哑口无言。 好在荀谌出使而来,不欲使双方关系僵硬,进而说道:“不过文若对君侯颇有好感。托某向君侯道谢,若非君侯赠以黄金千镒,去岁董卓废行五铢钱时。几近买不到粮食。” 张瑞大喜,这可谓是救荀彧于危难之中,必然能收荀彧感恩之心,进而将其收入麾下。 荀谌见张瑞表情兴奋,微微一笑,下一句话便将张瑞心情打落云端,说道:“当然若非君侯赠以舞姬百人,文若亦不至于粮草不足。毕竟以文若之才,草已算好一路所需粮草。” 张瑞感觉到了荀谌的故意戏耍,这家伙就是仗着智商高以及信息不对等,在挑拨自己情绪,从而占据主动权。 于是张瑞也收敛了情绪,微微一笑,转而谈及其他,问道:“袁车骑还没被饿死呢?孤若是韩馥,便绝其粮草,断其供给,将其饿杀。容孤猜猜,袁车骑军中还有多少粮草,千石?百石?还是早已断粮?” 荀谌不为所动,淡笑着回道:“所以韩文节乃是天下名士!” 嘶!张瑞倒吸一口凉气,自己真是蠢,干嘛要跟荀谌这种天下最顶级的说客去作口舌之争。 他总能轻飘飘的一句话使自己落到下风。 他韩文节继续供给袁绍,所以高风亮节,为天下之名士。 言下之意,自己所说就卑鄙无耻,坐实了小人之称呗! 张瑞清楚知道,自己的真正优势在何处,那就是自己兵精粮足,无需求助于任何人。 能顺利与他人联合,有助于自己称雄天下。联合不顺,无非晚几年问鼎称雄。 找到方向之后,张瑞彻底放松了身心,绝口不提政事,与荀谌畅聊各种风土人情,天下趣闻。 令张瑞佩服的是,肩负使命,荀谌却完全不急不躁,一聊便是一个时辰,似乎完全不在意使命紧急。 但随着一批一批的官员进出房间向张瑞汇禀事宜,请求批复。荀谌平心静气的涵养,终于无法维持,露出了一份焦急。 此时形势已经十分紧迫,一旦征西将军接到一份稍微重要的政务,就会借口离去,再想当面沟通便千难万难了。 荀谌不得不主动开口将话题谈回政务,说道:“此前有份贺喜,尚一直未能说与君侯一听。” 张瑞终于露出笑容,任你惊才绝艳,在大势面前还不是要妥协屈服? 于是张瑞淡淡的回道:“看来亦非什么紧要事情,便无需再说了。” 荀谌无奈,说道:“君侯岂不闻兼听则明?君侯连何事都不知晓,怎就断言并非大事?” “无非是阴谋诡计,孤与袁本初道不同,不相为谋。见荀君一面,亦不过是看在昔日交情。” 荀谌立即起身,说道:“君侯此次却是误会袁车骑。袁车骑乃是欲赠冀州半数郡县与君侯。邀君侯共同出兵冀州,事成之后我两家均分冀州之地。” 张瑞面露鄙夷,问道:“袁本初便是如此对待汝等口中天下名士?” 形势所迫,这回终于轮到荀谌哑口无言。良久才说道:“天下无主,唯有德者居之。” “袁本初如此恩将仇报,亦能算有德者?”张瑞嘲笑着问道。 普通人被当面如此嘲讽早已羞愧难当,但荀谌作为顶级说客,却振振有词,说道:“袁车骑威加四海,名高望重,足以安定冀州,使冀州民乐其业,河清海晏,进而讨逆国贼,诛杀董卓,实乃天下之大德。” 张瑞一副看玩笑的笑意表情,完全不在意荀谌说了些什么,笑着说道:“荀君此前可是信誓旦旦言不曾负孤,如今却煞有其事的对孤欺诈。请荀君手抚良心,告诉孤,尔等在幕府商议时,当真是确定欲将冀州分半数与我征西将军府?” 一直淡然自若的荀谌终于无法保持淡定,面露惊疑之色。征西将军此言何意?对方怎会知晓幕府议事详情?莫非幕府中有征西将军府细作? 荀谌立即就要张口否认。 张瑞却抢先一步伸出手指,制止了荀谌的开口,说道:“摸着良心说!荀君,孤可是视汝为旧友,若继续诳骗,真不会良心作痛?” 荀谌终于默然不语。 沉默良久之后,向张瑞深深躬身拱手,说道:“某所言绝对为肺腑之言。若君侯愿助袁车骑夺取冀州,袁车骑愿赠以魏郡。” 张瑞撇嘴,问道:“袁绍倒是好谋划,他取冀州一州,而孤取魏郡一郡?” . 第一百五十五章荀氏投注围困巴郡 袁绍得到整个冀州,而张瑞却只能得到一个魏郡,这份交易无论怎么看都不合理。 荀谌不得不解释道:“君侯不能只着眼于所获多少。亦需清楚,君侯无需任何代价便得到一郡之地。若不相助袁车骑,即便这一郡之地君侯亦无法得到。” “无需任何代价?”张瑞问道。 “然也。君侯治下上党郡、河内郡与冀州治所魏郡紧密相连。只要君侯陈兵在侧,韩馥必然胆寒慌张。毕竟铁骑朝发夕至,转瞬间便可围困韩馥于邺城。”荀谌信誓旦旦的保证道:“如此,有君侯大军在西,麹义叛乱在东,我等有把握劝说韩馥让出冀州。” 张瑞终于面露笑容,托自己那好盟友公孙瓒之福。自己无论如何都需要配合其陈兵在冀州边境。 有公孙瓒在,袁绍夺取冀州已经是避不可免。能延迟袁绍夺取冀州的时间,并从袁绍手中夺取一个魏郡,已经是最好的局面。 但张瑞尤不死心,说道:“只一个魏郡,相较于袁绍所得冀州,稍显薄弱,孤还欲取常山。” 荀谌不急不缓,回道:“若君侯索取无度,那吾等只得去询问蓟侯公孙瓒是否愿意南下。先与君侯相商,只因考虑君侯治下距邺城最近,最容易逼迫韩馥而已。却并不是非君侯不可。” 此前派出这些说客的时候还没感觉如何。直到今日张瑞亲身面对这些能言善辩,巧舌如簧的家伙,才感觉到深深的无奈。 彼辈滑溜的就像泥鳅,完全不给人拿捏的机会。 此时记室参军王昶进入房间,附耳在张瑞身旁,小声说上几句,张瑞面容一正,转而起身对荀谌说道:“与友若之谈,甚是尽兴。可惜孤政务倥偬,不能再奉陪。冀州事宜便按照汝等所言行事。” 荀谌立即拱手拜别,说道:“君侯有政务处理,某便先行告辞。” 荀谌转身离去,张瑞忽然开口,问道:“荀氏以为这天下大乱,究竟何人能肃清天下,一统山河?” 荀谌离去的身形一顿,背对着张瑞说道:“这天下皆是大汉之天下,天命犹在,汉室必能中兴。” “那荀氏以为何人是匡扶汉室中兴之臣?” 荀谌犹豫了片刻,回道:“此乃天数,犹未可知也。” 这句回答令张瑞极为满意,犹未可知,就说明荀氏亦不敢笃定袁绍最终就能定鼎天下。必然不会将所有人才都派遣到袁绍手中。以如今征西将军府的强盛而言,得到荀氏的分散投注已是理所应当。 考虑到征西将军府郑重遣使礼聘荀彧,那极有可能荀氏宗族分配投效张瑞的人才就是荀彧。 张瑞终于达成所愿,不再询问,放任荀谌离去。 在荀谌离去后,王昶才正式对张瑞说道:“君侯,方才收到汉中急报,前线大胜。” “妖巫张修率众攻打徐中郎数十日,久攻不下,士卒疲敝。徐中郎亲选精锐,趁夜掩杀,一战斩首数千级,追杀上百里,沿潜水一直追杀至巴郡郡治江州。” “如今徐中郎已围困江州,正在猛攻,骤然间不可急下。其派信使昼夜加急,向长安请示是继续攻打巴郡,亦或全军返还汉中?” 张瑞被逗笑,说道:“他徐荣已经围困江州,才想起来问孤是继续攻打还是撤回关中?直言吧,他想要多少援军。” 王昶拱手,笑着回道:“君侯慧眼如炬。徐荣请增兵万人,再请君侯派遣一位中郎将相助。江州城措不及防,城内守军规模不大,陷落乃是早晚之事。然而益州援军却不得不防备。” 以徐荣之干才而言,独立攻下巴郡并非难事。其请求另一位中郎将相助,显然不仅仅是因为军事,更是为了表达忠诚。 加上一万援军,远在益州的征西将军府大军便已高达三万五千人。还未有任何一名征西将军府治下的中郎将曾独立统领这么大规模的军队。 为了不引起猜忌,主动开口,乃是求全之策。 张瑞想了想,说道:“那便令段文领兵一万南下援助徐荣。” 大军从长安出发,一路南下,即便行动迅速也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看起来很久,其实对一场大战而言,只是其中一小部分。 这个年代,一旦战事推进到了需要攻城拔寨阶段,那动辄便数月经年。 即便张瑞麾下太原大军,当初围困孤城晋阳时,亦迁延近半年。 更别提,冷兵器时代最常见的战术就是据城而守,以拖待变。 大唐统一之战时,李世民率十万大军进攻洛阳。王世充无论如何也不敌李世民兵锋,于是干脆就率数万大军死守洛阳城,等待天时有变,或者李世民粮草不济从而退兵。 让张瑞头疼不已的盟友公孙瓒,面对袁绍大军压境时,想的也是同样招数。率精兵干将在易京筑城而守,屯粮三百万石,可以轻松等到城外袁绍大军粮草不济从而退兵。 这个招数虽然被动而又消极,但在冷兵器时代是着实好用。只要守军建制完整,死守城池,城外的围攻大军着实没什么好办法。 所以,哪怕段文行军一个月,前线战事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考虑到徐荣是孤军深入,张瑞不得不问道:“前线具体形势如何?” 王昶打开徐荣的册文,详细为张瑞解释道:“徐中郎一路追杀甚急,推锋必进,只用八日便抵达江州城下。将江州城团团围困后,徐中郎派遣校尉郝昭率军五千向西攻取垫江、安汉、阆中数县。欲令大军驻扎于阆中抵御葭萌关方向益州军。” “又使校尉郭淮率军五千向荆州方向攻取枳县,以稳固侧翼。涪陵、朐忍、临江等县率众请降。” 张瑞看向地图,徐荣上报的军情中,形势非常明显。大军主力从北方汉中郡一路径直南下,将巴郡一分为二。 西方靠近益州的一侧因为有援军可期,所以抵抗非常坚决。 而向东靠近荆州一侧,因为被隔断了与益州联系,独自面对五千大军,所以主动举城投降。 . 第一百五十六章加冠盛典表字世明 处理了内政、忙过了外交、部署了军事。 忙碌的二月终于推进到了中旬,张瑞加冠的日子。 随着天色微明,整个征西将军府便忙碌起来。 这个庄严的日子,张瑞也早早起床,挺直身躯端坐在床榻之前。 蔡琰带着四名侍女,为张瑞逐一穿戴上玄黑色采衣。采衣即纯缋之意,全身不带一点杂色,唯有边缘有朱红色缘。 隆重的礼服穿戴在身后,蔡琰手捧一条缁纚(zī lí),亲自为张瑞束发,插上金笄。 侍女端上木盆,透过清水中的倒影,张瑞能清晰看到头上玄黑色的发巾。这种缁纚采用玄黑色并非因为张瑞偏爱,而是大汉加冠礼一直采用这种玄黑色的发巾。可见玄黑色一直是大汉隆重场合流行的颜色。远比祭春时的绿色发巾更加庄重。 当张瑞走出屋子,门外走廊上已经肃立了上百名衣着威严的锦衣卫一,以及无数文武重臣。 冠礼之所以被张瑞抬到如此高的地位,绝不是因为仅仅一己之私。 后世对冠礼耳熟能详,但在历史上冠礼却曾几经沉沦。 汉用周礼,所以冠礼在大汉算是最重要的五礼之一。 诸夏五礼:吉礼、嘉礼、宾礼、军礼、凶礼。 冠婚之事为嘉礼,意味着男人成年最重要的两件事。 但随着魏晋乱世冲击,中原完全陷入五胡乱华的空前动荡。直到大隋一统山河,复诸夏礼仪文章,中间数百年时间冠礼被一度废行。 到大宋,佛教剧烈冲击民俗,司马光痛心疾首,冠礼之废久矣。 元代统治中华,但礼仪不废,元之五礼,皆以国俗行之,惟祭祀稍稽诸古。宫廷没有冠礼,而民间仍有保存。 随着大明驱逐胡虏,再复中华,明朝迅速恢复了被破坏的华夏礼仪制度,冠礼实现了第二次复兴。就冲这一点,大明有再多的黑点,也是值得诸夏赞扬千古的赫赫王朝。 但随着神州陆沉,满清强制命令剃发易服,诸夏礼仪服饰全被废弃。冠礼彻底淹没于历史洪流当中。 张瑞一直矢志不渝的在推动治下其他民族用诸夏之礼,习诸夏风俗。 为此不惜高调提高冠礼规格,广宴宾客,除了麾下文武参与,治下士绅、三老、豪强、望族、名士、名师尽皆受邀。 礼部中郎国礼亲自指挥礼仪流程,高呼一声:“冠礼即始,祭宗庙!” 汉代的冠礼一直是在宗庙内举行,为此征西将军府历经数月扩建了张氏的宗庙,虽然内中只有张牛角一人灵位,但宗庙修得规模极为宏大。 是长安的首座宫殿建筑,仅台阶就高达上百阶,宽达十余丈。 中间玄黑色的宗庙威严壮丽,宗庙之下各种轩廊楼阁望台连城一片。 而在台阶之下,已经密密麻麻的沾满了观礼的宾客,密集而又整齐的分成左右两部。 在道路左侧巨大的方阵为征西将军府麾下文武群臣,人尽穿戴墨缎平金织绣飞鱼服。 道路右侧的巨大方阵为征西将军府治下勋贵豪族,人尽穿玄黑色锦服,亦有大量人身穿云锦斗鱼服,可见张瑞的风俗一统已初见成效。 在中间的道路两侧,是威严肃立的锦衣卫,所有锦衣卫皆胯刀立旗,间隔而立。 在礼部中郎的引导下,张瑞从人群中间的道路上严肃走过,缓缓踏上台阶,最终登顶宗庙之前。 宗庙只有一个神主位,即张牛角灵位。灵前已备香案,设香烛酒盏,桌下置有奠池。 作为张瑞唯一的亲长,张瑾当仁不让担负起主持祭礼的职责。 用郁鬯之酒灌地以降神,取其馨香恭敬祭拜,然后沉声说道:“瑾率告于张氏先祖,张氏嫡长子瑞,将责为人子、为人君、为人长、为人夫者,故今日责成人礼焉也。” 张瑞随之上前上香,敬拜道:“敬告先祖,瑞必孝、弟、忠、顺之行立,而后为人。” 祭拜完之后,二人走出宗庙,于宗庙前的广阔平台上,正式加冠行礼。 汉室加冠,从天子至士庶,各阶层不同的冠礼冠服制度。 “公冠四加,三同士,后加玄冕。天子亦四加,后加衮冕。” 公与天子前三次加冠都与士人相同,区别主要在第四次加冠的款式上。 以张瑞如今身份,只要不衮冕加身,无论怎么改变加冠习俗都会算僭越。 所以在加冠之前的加元服环节,张瑞正式改变元服款式为墨缎平金绣蟒服。 在这庄严宏大的盛典上,亲身穿蟒服,让蟒服、飞鱼服的高贵形象深入人心。 张瑞身上的纯色采衣被脱下,四名侍女高举柔顺如水的锦缎蟒服迎风走向张瑞身后,细致的服侍更衣。 仅这严谨有序依次穿戴的一幕看起来便赏心悦目,四名侍女恭谨的围在张瑞周围帮其抚平裙摆,挽好袖口。所有围观者都不禁感慨,这便是我诸夏服装之美! 随着四名侍女退下,张瑞双手一甩袖口,威严而又英气的转身,面向台阶下巍巍方阵,目光扫过人群中所有人,肃穆而立。 此时旭日高升,阳光正面照射在张瑞身上,柔顺亮丽的锦袍上仿佛有熠熠金光流动。 台下所有人,都被光芒所耀眼,不得不侧目,无法直视。 视线移开之前,一个威严而又英气的形象留在了所有人心中。 礼部中郎国礼此时扬声喊道:“始加冠!祝曰,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在这美好吉祥的日子,给你加上成年人的服饰;请放弃你少年儿童的志超,造就成年人的情操)” 初次加冠,加的是缁布冠,象征将涉入治理人事的事务,即拥有人治权。缁布冠为太古之制,冠礼首先加缁布冠,表示不忘本初。 张瑾端着一顶缁布冠戴到张瑞头上,扬声说道:“弃尔幼字,正字世明!” 世明就是从今往后张瑞的表字。取自《尚书??舜典》:“(舜)辑五瑞,既月乃日,觐四岳群牧,班瑞于群后。” 既月且日,即为明。 世明也表明了张瑞的政治宏远,唯愿世间河清海晏。 张世明与袁本初,显然都是在加冠时予以的表字,皆有宏伟的政治远望。 . 第一百五十七章减赋一年 随着礼部中郎国礼的高呼:“再加冠,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第二次加冠开始,这次张瑾端来的是冠与剑。 嬴政十三岁即秦王位,但是直到二十二岁,“冠,带剑”,方才亲政。从天子至士庶,冠礼都是“成人之资”,未行冠礼,“不可治人也”。 祝辞曰:敬尔威仪,淑慎尔德。所以此次加的是皮弁,象征将介入兵事,拥有兵权,这也是为什么加冠仪式上会有利剑出现。 缁布冠被褪去,张瑾将皮弁带到张瑞头上,亲手将系带在张瑞下颔系紧。然后双手托着利剑端在张瑞面前。 张瑞伸出右手握住剑鞘,然后高举于空中,以示四方。 下一刻,山呼海啸般的声音响起:“万胜!” “万胜!” “完胜!” 军人们热烈狂暴的吼声,使无数士绅大惊失色。 可是还未等士绅们缓口气,右方的人群中随即便传出同样的欢呼声,是将门子弟激动不已的欢呼,也是关西将门歇斯底里的狂欢。这就是自己英武的君主,就是在这位英武君主的带领下,己等才能统治偌大的疆土,将豪强、世族、贵戚、名门等统统踩在了脚下。 “万胜!” “万胜!” 在无数雷霆般的欢呼声中,所有士绅豪族都艰难的咽了口唾沫,终于见识到征西将军在关西究竟有怎样的赫赫声威。无比庆幸,自己未曾挑战征西将军的统治权威。 否则在场这些狂热嫡系,能轻松将自己全家挫骨扬灰。 张瑞放下胳膊,收回长剑,负手而立。下一刻如惊涛骇浪般不可遏制的欢呼瞬间停顿。 这份如臂使指,收发自如,令无数诸侯的使节惊叹不已。尤其在人群中观礼的荀谌,默默对比了征西将军及车骑将军两人形势,瞬间握紧了拳头。先不论关西与冀州究竟谁富谁强,仅年龄方面,刚刚加冠的征西将军,就有太大的优势。 征西将军可以一败再败三败,哪怕连败七次却还有无数机会可以卷土重来。 而车骑将军,哪怕雄踞河北,势卷天下,但只要经历一次战败,就内部崩散矣。 年龄,实在是群雄争霸中最大的优势。 年轻气盛的孙权哪怕在合肥城下败绩数不胜数,但依旧可以凭着年轻熬到称王称帝。 而席卷天下的袁绍,在官渡之战后患病,迅速离世,偌大的家业分崩离析,被远比其弱小的曹操花费七年时间全部收入囊中。 荀谌不得不甚重思考征西将军此前提出的问题,荀氏以为何人能够肃清天下,一统山河。 之前荀谌以为袁绍是最有希望结束乱世之人,但现在看来,征西将军的可能性似乎要比袁绍还高一筹。 在荀谌认真思虑时,礼部中郎再次高呼:“三加冠,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以成厥德,黄老无疆,受天之庆。” 这次加的是爵弁,拥有祭祀权,即为社会地位的最高层次。 汉承秦制,爵位制度依旧保留,下层的爵位有些崩坏,但上层的列侯、关内侯爵位依旧神圣。 作为天下有数的万户侯,张瑞的爵弁与皇帝的衮冕形式仅差在九旒上。 衮冕,青珠九旒,以组为缨,色如其绶。而爵弁,玄缨无旒。 所以身穿玄黑色蟒袍,头戴爵弁的张瑞,与汉武大帝的形象差距只在帽子前方那九串青珠。 正式加冠完成,张瑞负手持剑站立于台下众人面前。 所有人抬头看到张瑞形象的瞬间,都仿佛见到了一位君王正在审视他的子民。 张瑞面容肃穆,扬声说道:“三苗髽(zhuā)首,羌人括领,越人劗鬋(zuān jiǎn 泛指胡服易发),唯我诸夏冠笄!冠者表成人之容,正尊卑之序!凡我子民,无冠礼不以成人!凡我治下,非加冠不得婚配!违令者,判鬼薪白粲三年!” 这条法令就是张瑞为治下羌人、氐人、匈奴、鲜卑等异族设定的。从今往后,所有居住在征西将军府治下的胡人,都不要想保留什么奇奇怪怪的发型了。 统统正衣冠,行诸夏冠礼。除非能做到一直不婚配,才能躲开这条法令。 但哪个男人能一辈子不想女色?如果有,那一定是名扬四海的圣人。这么有名的胡族圣人,张瑞将兴致勃勃的请他体验一下什么叫莫须有之罪。 为了让所有人都对加冠留下深刻无比的印象,张瑞说道:“今岁逢孤加冠,故减治下田税之半!” 口头上倡议百次,不如切实利益一回。当秋收时,所有百姓都感受到了上缴赋税的大幅度减少,家里余粮的显著增加,都将会回忆起造成这一切的重要原因。 冠礼的重要印象将会再一次强化在所有人心中。 尤其与去岁关西大旱,家中粒米无存相比,今岁秔稻丰积,对比将更加鲜明,印象将更加深刻。 这对匈奴、氐人亦然,西河郡去岁投降的匈奴,以及数万被俘获的氐人都错过了去岁的秋收。今岁在征西将军府治下的第一个秋收,所获粮食之丰,将彻底打破彼辈数十年生活的认知。 原来粮食是可以充足到供全家饱食之余,还能卖出去少扯几匹布为全家添置新衣! 在小农经济时代,卖粮买布几乎是普通百姓最主要的商品交易,这也是为什么百姓一旦穷苦,就会没有裤子可穿。 征西将军府田税本来就不高,今岁又减免一半,这种美好生活,会一瞬间冲击到匈奴人及氐人。再不想回到过去的生活,甘愿以诸夏习俗而居。 盛大的加冠典礼持续了近两个时辰终于结束。 文武官员各归其职,士绅豪族们纷纷返回居所,有些人甚至要参与第二场加冠典礼。 毕竟是令月吉日,汉用周礼,于二月加冠,今日又是二月中的黄道吉日,所以可能是诸夏百姓加冠最多的一天。不过参加普通人的冠礼就没有参加张瑞冠礼这么严肃了。 这盛大的冠礼,甚至张瑞也不得不全身紧绷,维持威仪整整一上午,导致背都有些酸痛。 . 第一百五十八章与蔡琰的加冠成年之乐 盛典结束,张瑞终于可以放松身心,趴在床榻上,枕着蔡琰的美腿,惬意享受蔡琰的揉捏。 蔡琰轻锤着张瑞的后背,轻声问道:“夫君今日之后便再非少年矣,有何感想?” 淡淡的幽香一直萦绕在张瑞鼻尖,让张瑞感觉身心一片空灵,不禁发出一阵舒爽的呻吟,说道:“汝不提,某都快忘记。《周礼》以婚冠之礼亲成男女。今日加冠成年,行周公之礼更加名正言顺了!” 蔡琰无奈一笑,侧身看向张瑞面庞。 张瑞抬眼,看向正前方清冷秀美的容颜,问道:“看什么?某看到汝那绝美容颜会'兴'致勃勃,难道汝看某亦会忍不住想亲近?” 蔡琰淡笑着回道:“予看看夫君怎会在人前人后差距如此之大?顷刻前加冠时英气神武,肃杀威严,纵万人之众而无一人敢直视。怎一到予面前,便这般……” 张瑞转过身,仰面枕在蔡琰玉腿上,望着蔡琰精美的容颜,笑着说道:“哪般?男人至死是少年,知好色便慕少艾,从不曾改。不像汝等女子,唯一不变之事,便是善变。这方才区区一年,便已嫌弃为夫!” 蔡琰眉眼弯弯,笑着摇头,说道:“胡言。予便只见夫君沉迷于此事。” “汝这便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同张瑞争辩这种事情,无论怎么说都是蔡琰吃亏,于是蔡琰便淡笑着回道:“未有嫌弃,夫君如此英武,予敬仰不已,怎会嫌弃?” 这话是典型热恋中少女对恋人的奉承。跟老公好帅之类没什么区别。 所以张瑞充耳不闻,干脆将右放到了自己平日里最喜欢放的位置上,轻拢慢捻抹复挑。 蔡琰低头看了一眼凌乱的衣衫,无力问道:“其他人亦如夫君一般无事便如此作为?” 张瑞用力点头,说道:“成年男女,周公之礼,有何不可?汝问问贞姬,她也是如此!” “家姊从未经历过。”蔡琰低头看向张瑞,眼神明亮的说道。 “汝怎确定?汝问过?” 蔡琰犹豫了一下,轻轻点头。 张瑞扑哧一笑,果然姐妹闺蜜间的聊天内容,永远要比男人想象的更加深刻啊。 被现场戳穿张瑞也不在意,笑着问道:“那汝是更喜欢这种亲密?还是更向往相敬如宾?” 蔡琰紧咬樱唇,不肯回答,努力抵抗张瑞使坏的右手,脸色愈发红润。 张瑞于是翻身将蔡琰压到了身下,亲吻蔡琰的玉颈。 蔡琰嘤咛一声,抱紧张瑞后背,说道:“夫君,还是白日正午!” 随着衣带纷飞,张瑞含笑说道:“加冠成人,总需做些应该做的事情!” 可能是因为今天确实是值得纪念的一天,蔡琰极为配合,一直温柔听从张瑞摆布,令其极为尽兴。纵情享受,惬意仰视,蔡琰长发飘飘的绝美风采。 次日,张瑞身心轻松,走路仿佛带风,干劲十足的开始处理政务。 对杨修问道:“明日科考准备如何?” 杨修回道:“已布置妥当,文科考子三百二十九人。武科考子一百三十二人。” 这六百人就是从十万考子中脱颖而出的俊杰。武科张瑞并不在意,关西出将,各地将门子弟实力相差不会太大。 但文科,张瑞不得不过问,以免教育失衡:“文科考子分布形势如何?” “三百二十九人,两百八十一人出自司隶,四十八人出自并州。这四十八人中,又有三十五人出自太原。” 这种形势,张瑞已有所预料,并州作为边郡,一直是武德昌盛,文风衰微。教育推广并非一朝一夕可成,上党、雁门、西河等郡去岁才被纳入治下,文风还没来得及推广便参与科考,能出十三人已经殊为不易。 这些都是科考自世家大族旁系子弟中精心筛选出来的人才。若没科考,这十三名人才,也得淹没于并州武德昌盛当中。 “并州武考情况如何?”考虑到并州文风衰微,武官中至少也得提拔一批太原嫡系。 杨修立即答道:“武考一百三十二人,并州占据七十一人,仅太原一郡便占其中之泰半,有四十七人。” 这结果出乎张瑞意料,司隶文风昌盛的同时,武考竟然也与并州平分秋色? 要知道雁门郡这种地方无需培养,便能产出张辽这种绝世猛将。整个并州的猛将不知道要有多少。 司隶是如何能与其并驾齐驱的? 杨修为张瑞解释道:“余下六十一人,出自司隶者四十五人,多为三河骑士。有十六人并非君侯治下户籍。乃逃亡君侯治下之游侠。” 为游侠而开的武考,游侠通过者竟然只占十分之一? 张瑞问道:“游侠何故如此之少?” “游侠并非只此十六人,多数游侠过州试之后便已入州郡户籍。此十六人多为桀骜不驯之徒。然亦有惊才绝艳,震惊提学官者,彼辈待价而沽,尚未决心投效,君侯可稍加关注。” 惊才绝艳震惊提学官? 张瑞面露笑容。 李世民指着科考鱼贯而入的进士意气风发的感慨:“天下英雄,尽入吾彀中矣”。 今日张瑞亦心有同感。科考的大网洒下,终能网罗到一批绝世猛将。 翻看了一会儿殿试名册,张瑞眼神一亮,这其中文臣武将,彪炳青史者,不可胜数。 尤其几个被红笔标注的名字,简直如雷贯耳。 见张瑞心情愉悦,杨修趁机说道:“主公,朝廷使节与董卓使节求见。” 张瑞眉头一皱,合拢了殿试名册,问道:“董卓使节?” 这可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董卓使节还敢出现在自己面前? 杨修明言了朝廷使节与董卓使节,就说明这是鲜明可辨的两批人。 “朝廷使节乃是大鸿胪韩融,董卓使节为骑都尉并州人李肃。此二者皆为庆贺主公加冠盛典而来,昨日便请求拜见。” 张瑞有些好奇,董卓是看李肃不顺眼吗,敢让李肃以他的名义出使长安。 思考了片刻,张瑞蓦然想到了一种可能,不可思议的望向杨修。 难怪李肃到现在还能活蹦乱跳的活着! . 第一百五十九章忠贞张瑞威严汉室 大鸿胪韩融已经是张瑞的老熟人了。上次代表董卓出使长安的便是此人。 这位大鸿胪虽然后世声明不显,但在这个时代却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其声名甚盛,五府并辟,成为世间佳话。 五位开府的高官同时征辟韩融为属官,亦可见其才。 得见张瑞,韩融立即拱手,说道:“拜见君侯,恭问君侯金安。” 张瑞从容回道:“孤安,赐坐。” 见此情景,韩融深深叹了口气。 韩融今年已经六十五岁,坐在方杌上身形已经略显佝偻。 犹豫了片刻,韩融还是说道:“君侯如此,非人臣礼也。” 张瑞注视着韩融,淡淡的说道:“汝站起来。” 韩融以为激怒了张瑞,不得不起身拱手赔罪。 房间内陷入了沉寂,黑云压城一般凝重的氛围,使韩融额头很快便出现一层细密冷汗。 “坐吧。”稍过片刻张瑞淡淡的说道。 韩融深深呼了口气,拱手再拜,说道:“拜谢君侯。” “朝廷这般软弱,让天下诸侯如何敬服。”张瑞问道:“汝拜谢为何?为孤没有杀汝?” 韩融张了张嘴,却发现无言以对。 “朝廷默认天下诸侯理应无礼,却大谈人臣礼节!” “大鸿胪以为,这天下乱相究竟为何?” 韩融沉默了许久,天下大乱难道仅因为一名董卓吗? 显然原因并非如此简单,最明显的便是眼前的征西将军。早在董卓霍乱朝堂之前,征西将军便已在并州揭竿而起,攻陷了太原向朝堂请求招安。 更不提东方张纯自称天子,西方凉州叛众十万,更有黄巾贼寇,跨州联郡,叛众百万。 汉室天下乱相已久,在下有豪强大宗盘踞乡里,为害一方。在中有贪官污吏霍乱朝堂,鱼肉百姓。在上还有皇帝昏聩无道,卖官鬻爵。 四海穷困,天禄永终。 但所有人都不肯承认是己等导致的大汉天下变成如此模样,却一口气将所有责任都推到了董卓头上,是董卓逼得各方诸侯蜂拥而起,是董卓导致天下生灵涂炭,也是董卓导致君臣不分,尊卑无序。 最终韩融叹息一声,说道:“其他诸侯忠义难辨,罔顾人臣礼节便罢,却唯君侯不可。” “哦?” “朝堂之上,衮衮诸公皆以为君侯乃是汉室忠臣。君侯之乡人,司徒王允更是为此奔走高呼。” 张瑞莞尔,那朝堂诸公可真是瞎了眼,这就像拜司马昭为曹魏忠臣。问道:“孤与董卓死生之敌,不死不休。王允如此行事,便不怕董卓残虐屠戮?” 韩融沉默许久,低头深沉说道:“正因如此,衮衮诸公才坚信君侯乃是汉室忠臣。君侯首倡义旗,汇聚义兵。群雄讨董中,又唯君侯一力奋战,更显忠义。” 张瑞向后倚到胡椅上,注视着韩融面庞,沧桑的面孔上满刻着饱经风霜的皱纹,已过知天命之年的官僚,眼神中有平淡,有睿智,更多的还是无奈。 这种人不可能看不出张瑞起兵的真实目的何在。但还是选择了随波逐流,与其他人一起宣扬,张瑞忠君爱国。 现实有时候就是如此的虚假,又那么令人无奈。 两权相较,众人只能自欺欺人。 相较于董卓那种残忍暴虐、毫无底线的暴君,张瑞名声不能再高洁,不**,不滥杀,更不吃人,公卿的安全与性命皆有所保证。哪怕天子的威严也远好过在董卓手上。 现在最渴望张瑞掌控朝堂的,恐怕就是这群衮衮诸公了。当然,最厌恶张瑞掌控朝堂的,也是这批人,一个都不会有差。 当实力强大了,所有人都想利用张瑞成事,成功之后再将张瑞一脚踹开。 不遭人妒是庸才,对此张瑞已经习以为常。 因而对于韩融所言,张瑞不置一词。 韩融继续说道:“至于担忧董卓荼毒?君侯自以为与董卓不死不休,董卓却未必如此认为。” 这也是张瑞先接见朝廷使节的原因,必须搞清楚董卓究竟在洛阳怎么编排自己? “袁绍欲立刘虞为帝,此不忠不义之举,大失人心,有负天下之望。君侯为此不惜与袁绍决裂,天子甚嘉之。群臣及董卓无不交口称赞,王允一直为此奔走宣扬。” “董卓交口称赞?” 韩融解释道:“君侯此举既维护董卓所立天子权威,又使讨董盟军盟主失去道义,实乃董卓年内最得意之事。岁末又与后将军袁术大战于南阳,大获全胜。一年内将袁氏两兄弟名望尽皆踩于脚下践踏,董卓喜不自胜。数次对朝堂重臣扬言,君侯已与其罢兵归好,暗立盟约,一同讨伐袁氏。” 没想到董卓也精通此道,说话九分真一分假,听起来的确似模似样。 张瑞为了给河南百姓一条活路,退兵潼关是真的。与袁绍、袁术关系不合也是真的。 但暗立盟约,那就纯属无稽之谈了。便淡淡的问道:“天下皆知,孤与董卓不死不休,会有人信此无稽之谈?” “信与不信,无关紧要。各方如何看待,完全只凭利益需求。” 这倒是说到了重点,天下诸侯、衮衮诸公,都是一群政治家,对一件事无论信还是不信,都不重要,采取什么态度,完全只看如何宣传才对自己有利。 董卓作为造谣者,显然不会相信双方罢兵归好,暗立盟约,可依旧不耽误其如此宣传,以稳固人心,威慑天下。 了解了董卓的动作后,张瑞才转回正事,问道:“朝廷遣大鸿胪前来所为何事?” 韩融立即起身,从怀中取出一份诏书,恭敬的打开,打算宣读。但看了一眼慵懒安坐的张瑞,又看了看诏书中的内容,只感觉一个个文字如此刺眼。 犹豫了一瞬间,韩融叹息一声,合上诏书,拱手奉上,说道:“君侯自己看吧。” 一旁肃立的锦衣卫校尉胡车儿立即上前,接过诏书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无害,才恭敬的双手奉送到张瑞面前。 韩融只感觉眼前一幕如此刺目,天子下发的诏书,却要经过侍卫的严格检验,才能传递到臣子手中。汉室权威,竟已衰落至此。 更讽刺的却是诏书中那一行行文字,以及那字里行间的殷切期望。 . 第一百六十章张右军假节仪同三司 “诏曰:大汉中平二年二月,征西将军张瑞,动则思忠,行则思义。值袁绍废立谋逆之际,气节奋发。休烈朔土,顾定疆宇,虎视河外。凡我汉臣,莫不景附,戮力乃心,共奖王室。除暴戡乱,讨逆驱虏。诏迁为右将军,开府,假节钺,仪比三司。受命之时,宜忠义奋发,克扫暴逆,使海清河晏,山河永固。应天顺时,受兹明命!” “忠义奋发,克扫暴逆!”张瑞笑着将诏书收起,问道:“董卓竟能允许天子下发这种诏书?这岂不是在明言,令孤提军向东,进攻董卓?这天下还有第二个暴逆之徒?” 韩融十分清楚,张瑞绝不是皇甫嵩那类忠正纯臣。 但为了形势,朝堂诸公却不得不将其塑造成天下第一忠臣的形象。以此为基础,张瑞在地方,则董卓不敢祸加至尊,篡位夺朝。张瑞在中枢,则地方不敢不敬天子。 这种违心之事,在朝堂司空见惯。 乃为张瑞解释道:“董卓当然不满,但无法反对。否则岂不是自己坐实暴逆乱臣之名,否决其所言与君侯修好结盟之事?” 张瑞啧了一声,说道:“朝堂诸公,治国理政的才能未见多少,这阴谋诡谲,尔虞我诈的政治伎俩倒的确精熟。” 考虑到这一点,张瑞更加犹豫要不要奉天子以令诸侯。 尔朱荣的前车之鉴实在太过惨烈,作为外藩,尔朱荣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势力昌盛,平定北方。但一入朝,很快就被皇帝诛杀。 而且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权臣,声名都一片狼藉,曹操、尔朱荣全被列为奸雄。尤其曹魏,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却被认为得国不正。 这方面张瑞自己虽然拿不定主意,不过已经有了解决思路,马上就能出结果,便未立即对韩融有所答复。转而关注向诏书中的册封。 诏迁为右将军,开府,假节钺,仪比三司。 右将军是四方将军之一,排序在四方将军中第二名。 四方将军的排序为前、右、左、后,如今的四位四方将军分别是前将军董卓,右将军张瑞,左将军董旻,以及后将军袁术。 这当中,最令人惊异的官职无疑是董卓,与其权倾朝野形象不符的一点是,其终生所领将军职位也只是前将军,从未曾当过大将军。 相比于后来权臣司马师的迁大将军,加侍中,持节、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 董卓的履历很简单,也很粗暴,先升太尉,兼领前将军,假节,赐斧钺、虎贲,更封郿侯。 紧接着便自拜相国,入朝不趋,剑履上殿。 这也是为什么袁绍要自领车骑将军。车骑将军已位在董卓之上,可以指挥军队讨伐董卓。 倒不是董卓不能为自己封更高的将军位,而是其一步到位升到了相国,再去升将军职位,会显得多此一举,信心不足。 结果就是如今的四方将军中,两人是董卓兄弟,两人是讨董联军诸侯。 除了董卓那个自拜的相国外,汉室给张瑞的封赏已经大抵同于董卓。 二人皆是四方将军,开府,假节,赐斧钺,封县侯。 唯一缺少的就是赐虎贲,原因很可能是皇帝自己的卫队都不足用,怎么可能拿出来赏赐给张瑞。 为此,汉室补偿了张瑞一个仪同三司。让张瑞自己去组建卫队、仪仗队去。 通过这些官职、仪司配置,也能看出来,汉室高官究竟是怎么区别看待张瑞与董卓的。 那就是完全没有任何区别,都是一丘之貉。 朝廷对张瑞这种地方诸侯的了解其实十分精准,但奈何孱弱的王室掌控不了局势。所以哪怕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曹魏皇室还是要一再给司马昭加官进爵,给予最关键无比的假节,录尚书事。 假节,就是持节的意思,皇帝将符节赐予大臣,代表着皇帝亲临,象征皇帝与国家,可行使相应的权力。 但汉末这个封赏泛滥,基本上后世有名的诸侯都有这么一根符节,除了增加权威以外,号令不了任何其他诸侯。 符节实物上为长八尺的竹竿,最上头装饰着旄羽,颜色上在汉初为赤红色,如今改为明黄。在竹竿外面也裹有金质铜身,类似金刀铁券之类,极盛装饰之能事。 而斧钺则比较简单,是一把长柄大斧,树立起来比张瑞还高,非猛将不能使用,是军权和统治权的象征。 假节钺的意思就是张瑞所到之处,军政要务皆可自行决断。杀伐戮灭,不必请示天子。当然,这些事情本来也没请示过刘协。 所以假节钺更像是对既定现实的追认,实力到达一定程度,这种威仪无需请求,自然而然便会赐予。 倒是仪同三司这个事情,张瑞还比较满意。 这其实是完完全全的一个恩荣性质的赏赐,论实用还不如假节钺。 但奈何这个东西跟张瑞本人息息相关,是这个时代人臣最高调的出行方式。 张瑞出行虽然也是出警入跸,但其实很安静。 仪同三司则不同,仪仗队的最前方是武骑五对,分执大旗一对,长槊四对。 而在武骑后方则是文骑,十二名文骑会排成横吹队列,横吹是西汉时出现的一种源于西域的军乐队,以鼓、角乐器为主。鼓角齐鸣,礼乐雄壮。 紧接着便是六队持旗护卫,旌旗招展,浩浩荡荡。此旗为队旗,引导军队的前进后退。 仅这三十四名先导铁骑的气势,就足以令所有人心潮澎湃,热血沸腾。 旗队之后是旌节,张瑞假节的符节便高举于此处,八名铁骑高举门旗、龙虎旌、符节、斧钺、麾枪、豹尾等。 旌节之后便是张瑞的车架,周围会护有数十百名铁骑。会携带五方旗,传递张瑞指令。 车架之后是舞乐队,十二人,会弹奏大鼓一对,分列左右,一人背鼓,一人击鼓。 另八人分别持拍板、笛、箫、琵琶、箜篌、笙、腰鼓,演奏礼乐。 在舞乐队的后方则是大队密集的卫士,长槊、横刀、强弓、铁甲等一应俱全。 这种队列一旦出行,不但气势雄壮,同样也是礼乐高扬,将位极人臣的荣誉展现的淋漓尽致。 吕布诛杀董卓后就享有这种仪同三司的待遇,只是不知道他在逃往徐州后,是否还依旧保持。 . 第一百六十一章倾城国色渭阳君入长安 征西将军府走廊内,被召见的李肃终于等到了从房间内走出的韩融,立即向前问道:“汝跟孟侯都说了些何事?为何会如此之久?” 韩融面露厌恶,说道:“某乃朝廷使节,何须向尔一小小骑都尉汇禀?” 李肃愤怒的握紧双拳,盯着韩融恶狠狠的说道:“汝敢猖狂!小心回到洛阳,某告相国汝阴谋不轨!” 韩融冷哼一声,说道:“汝先活着走出长安再想其他。” 这句话让李肃一身气势顿去,后背发寒。孟侯对董相国的厌恶,天下皆知。己等可以自欺欺人,但是欺骗不到孟侯身上。 孟侯如果不由分说,就下令将自己乱刀砍碎,那自己真的是连叫冤求情的余地都没有。 一旁的锦衣卫不耐烦的催促道:“不要磨蹭,速度行路!” 李肃咽了口唾沫,再不敢多言,紧跟着锦衣卫脚步走进张瑞房中。 房间内,张瑞正在舞动巨大的斧钺,练剑练气使张瑞气力大了许多,这三十多斤的大斧子也能挥舞几下。 倒是吓得周围一群锦衣卫军官脸色苍白,唯恐张瑞失手,弄伤自己。这巨大锋利的斧钺一旦砸下去,至少也要断几根手指、脚趾。 那是因为这种巨斧并不只是礼器,更是凶威赫赫的兵刃,在大宋,这就是军队中最重要的武器之一。 金朝名将金兀术曾总结:“宋用军器,大妙者不过神臂弓,次者重斧,外无所畏。” 宋军精锐重甲步兵,全部身穿重达五十八斤的步人甲,手持神臂弓,次带大斧。 之所以摒弃了长矛、刀剑一类的东西,唯一的根本原因就是,金朝铁浮图、拐子马用长矛、刀剑根本砍不穿。 金朝的甲骑具装的重骑兵,兵皆重铠甲,戴铁兜牟,周匝缀长檐,号“铁浮屠“;以铁骑分左右翼,号“拐子马“,皆女真为之,号“长胜军”,专以攻坚,战酣然后用之。自用兵以来,所向无前。 宋军常规军队与金军屡战屡败,直到抗金名将刘锜,率领精锐重步兵,“以枪标去敌骑兜牟,大斧断其臂,碎其首,士殊死斗,入其阵,刀斧乱下,敌大败”,才一举击溃金朝赫赫有名铁浮图,使金军“弃尸毙马,血肉枕藉,车旗器甲,积如山阜”。 但这个时代的其他诸侯可没有神臂弓、步人甲,军队常用的配置还是长戟加环首刀。 张瑞不由得想到了甲骑具装,重骑兵在远赴草原、奇袭千里得战事中用处不大,但在逐鹿中原的战事中,面对这种普通军队,却具有极大的意义。 金兀术说除了神臂弓与重斧,外无所畏,是有其底气的。其率领甲骑具装的重骑兵纵横中原十五年,未尝大败,直到遭遇刘锜的神臂弓与重斧,才铁骑败北。 魏晋南北朝时期,甲骑具装一直是中原决战的主力军种,精骑践之,众皆披靡,成为常态。 而在汉末,这种甲骑具装的威力便已初现,官渡之战时,曹操感慨袁绍有马铠三百具,吾不能有十具。此时甲骑具装的威力便已经引起诸侯的瞩目。 以曹操部队之善战,官渡之战前期却在短兵相接的合战中被打的与战不利,这其中袁绍甲骑具装部队的功劳不可忽视。 以如今征西将军府的冶铁能力而言,打造一支三千人的甲骑具装部队,并不是太大问题。 配合重甲步兵,在敌军疲惫时,战酣然后用之,打出金朝“自用兵以来,所向无前”的战绩并不是不可能。 张瑞思考军队编制时,李肃已经满身冷汗,斧钺代表杀戮,孟侯当面舞了这么久的斧钺,究竟意图为何?莫不是想假装失手,将自己砍死? 这倒是李肃胡思乱想了,张瑞真的要杀他,哪需要多此一举,直接下令侍卫将其乱刀砍碎,天下人不会有任何人觉得不妥。毕竟张瑞已经成功给天下人留下了对董卓厌恶不已的形象。 斩杀使节这种事,虽然不妥,但奈何一方一直如此嚣张跋扈,天下人改变不了张瑞的言行,也就只能将这种情况看作情理之中。人总会对强权霸道,有更高的容忍度。 片刻后,斧钺重重砸在了李肃的两腿之间,浮光掠影,刺耳轰鸣,吓得李肃心脏骤停,全身颤抖。 直到许久之后,李肃才反应过来,死里逃生,躲过一劫,摸着胸口,剧烈的喘息着。然后又连忙恭敬的拱手,说道:“拜见君侯,恭问君侯金安。” 一旁的锦衣卫立即向前收走了李肃身前的沉重斧钺。 张瑞则坐回了胡椅上,喝了口清茶,看向李肃说道:“汝如此怕死,居然也替董卓出使长安?” 李肃讷讷不敢发言。洛阳城中出身并州的官员并不多,吕布此前在潼关残虐征西将军麾下将士,若出使长安,绝对一个字也来不及说便被凌迟处死了。 而其他西凉将校,与征西将军更毫无交集,来长安必然十死无生。只有自己出身并州,与征西将军有乡党之谊,勉强算是九死一生。 所以这份苦差就只能落到了李肃头上。 张瑞见恐吓的差不多足够,才缓缓说道:“说吧,此来何事。” 李肃连忙回道:“乃是为君侯送亲而来,渭阳君今岁已及笄。董相国立即将其送抵长安,与君侯结秦晋之好。” 张瑞皱眉,还真如自己所料。当初面对韩融提亲,自己问过若与董白结亲,诛杀董卓三族时,是否取自己项上人头。韩融不敢回答,自己便令他将此问回复董卓。 没想到董卓还真给出了答复,真是毫无底线,毫无情感,十恶不赦。 为了造谣成势,稳固朝堂,使世人相信其已经与征西将军府修好结盟,从而威慑天下,哪怕送自己亲孙女去死也在所不惜。 张瑞皱着眉头,说道:“孤曾言必诛董贼三族,其还敢将亲孙女送往长安?” 李肃恭敬的回道:“董相国言,女既嫁则从夫,如何处置全凭君侯心意。哪怕斩首示众,亦为君侯家事,斩一侍妾而。” 张瑞愤怒的将手中茶杯砸到了李肃身上,咬牙切齿的说道:“禽兽不如!虎毒尚不食子!” . 第一百六十二章董白命运富贵一生 茶杯破碎的声音响亮而又刺耳,被洒了一身茶水的李肃不敢有任何反应。 恭恭敬敬的向张瑞说道:“渭阳君出嫁,乃是奉天子诏令,已在兰台通过,昭告天下。天子加君侯为光禄大夫,赐黄金百斤,缣帛百匹,玉器十双。” 光禄大夫虽然属于正式官职,秩为比二千石,但从东汉开始,便因为权臣不复寇此衔,逐渐成为宋散之职,只表地位尊贵。 若是在洛阳,这个官职至少一年还能混一千两百石粮食的俸禄(比两千石是指俸禄超过千石,月奉百石),但在长安,这份俸禄还是张瑞自己出,除了显示尊贵以外,没有任何意义。 看天子这寒酸的赏赐,便也能体会到刘协在洛阳的处境究竟有多艰难。 相比较天子寒酸的赏赐,董卓就丰盛许多。 李肃说道:“董相国赠嫁妆黄金两千斤,白银两千斤,缣帛两万匹,侍女两百人,武士两百人,珠翠、宝器、动用、帐幔等十余车。” 这份嫁妆虽然不能与甄宓相比,但也算丰盛,配得上渭阳君的身份。 尤其侍女、武士各两百人,很有诸侯嫡女的风范,与刘备所娶东吴孙夫人类同。 究竟如何处置董白,张瑞一时拿不定主意。按情理,应该立即将少女从婚车上拉下来,就地斩首示众,以十五岁少女的鲜血,以示自己与董卓势不两立。 但情感上,张瑞又觉得愧疚。自己不能立即诛杀董卓,却先将屠刀挥向一名刚加笄,对婚姻爱情抱有美好幻想的少女。 这令张瑞迟疑不定,斩杀一名无辜少女,真的能展现所谓的意志、决心与正义吗? 如果说正义要靠斩杀一名刚加笄的无辜少女来体现,那真的是所谓的大义吗。 张瑞不得不下令,将贾诩请来咨询一番,遇事不决,为之奈何,这是作为君主的权利。 贾诩听完张瑞讲述疑惑后,笑着问道:“君侯之所以未询问审阁辅,可是担忧其铁石心肠,必劝君侯斩杀?” 张瑞点了点头,以审配那雕心雁爪的作风,几乎是必然力劝张瑞斩杀董白,以示天下。在他眼中,风华少女跟路边草芥没有任何区别,阻其脚步者,统统碾为尘埃。 贾诩笑着劝道:“这便是君侯误会审阁辅了。审阁辅只是漠视人命,但不会刻意去屠戮人命。若渭阳君当死,审阁辅绝不会手下留情。但若渭阳君不当死,审阁辅亦会劝谏挽留。” “那贾阁辅以为,渭阳君当死与否?” 贾诩笑着说道:“君侯治下法度严谨,诛杀人命,总需有合理罪名。渭阳君罪在何处?” 张瑞沉思,显然自己治下没有一条法令,因为一个人出身不正,便将其诛杀。 贾诩说道:“主公欲杀渭阳君,至少需将董卓明正典刑,清算其罪之后,方能以谋逆论族。在此之前,渭阳君乃天子赐婚,主公岂能推辞?” 张瑞皱眉,这形势就有些突兀了。 自己一边睡人家姑娘,一边要杀人家父母、祖父母。 这可太像欧洲那边的贵族战争了,战前女婿、岳父、姑妈、叔叔叫的亲热,转头就在战场上浴血奋战,不把自己岳父、姑妈的头拧下来绝不罢休。 当然了这种事在汉末也不少见,张飞强娶了夏侯渊在外樵采的从女,也不耽误张飞与曹魏一众姻亲打死打生,血战不休。 刘备娶了孙夫人,一样要挥师东进,誓必娶大舅哥的首级。 曹操儿子曹整娶了袁谭之女,结果曹操转头就逼死了亲家,砍下袁谭首级。 政治家的无耻,当真不能以人情常理度之。 张瑞最后问道:“如此,董贼奸计岂非得逞?” 贾诩颔首,说道:“主公大军若不能攻克函谷关,董贼便可凭此在洛阳随意编造谣言。其奉国家以令天下,却有如此便利。” 董卓还真找到了天子的正确使用方式。 张瑞只能说道:“那便见见这位凭天子赐婚,为董卓稳定朝堂的渭阳君!” 李肃立即拱手,说道:“夜间便将渭阳君送至府上。” 之所以是夜间送妾氏上门,倒不是为了方便张瑞的兽行。 而是因为唐代以前,婚礼都是以黄昏为期,在晚上迎亲。 “士娶妻之礼,以昏为期,因而名焉。阳往而阴来,日入三商为昏。” 这就是为什么名叫婚礼。 华灯初上时,张瑞进入渭阳君房间。 作为侍妾,并不会因为其地位高贵就有什么仪式。 此时董白已端坐在床榻前,见到张瑞推门而入,全身僵硬的坐在原处,不知该如何是好。 张瑞走到近前,详细端量了一番这位渭阳君。 作为娇生惯养的千金,其肤白胜雪,的确对得起董白之名。 而其容颜则天资国色,一双晶亮的凤眸引人瞩目,双眼明净清澈,眼神柔美羞涩。 与蔡琰清冷幽兰的气质不同,董白更像懵懂纯真的百合。无需多言,其眼波流转,便将千金大小姐单纯、无知的气质展现的淋漓尽致。 张瑞叹了口气,拉过一旁的胡椅坐在董白面前,望着少女璀璨明亮的凤眸,说道:“汝知晓为何会被送到孤府上否?” 不大的声音,却使董白全身一颤,望着张瑞小心翼翼的点头,回道:“祖父言能保予一生平安。” 这份回答倒大出张瑞意料之外,靠到了椅背上,问道:“汝族父都同汝谈过哪些?” 这审讯似的一幕,瞬间令董白凤眸中有充盈的泪光,似乎在下一秒就会滑落,像极了温室中的花朵,在第一次经历风雨时,柔弱的坚强,努力的矜住泪水,弱弱的回道:“祖父言,若……夫……夫君……君,最终得势,予便是董氏唯一能存活之人。若祖父最终获胜,予余生更安稳无忧,且能护……夫君一命。” 张瑞无力的捏着眉头,这还没开始谈,就泫然欲泣,再谈下去恐怕就要梨花带雨了。 看着董白一双明亮璀璨的凤眼,张瑞不得不感慨,这少女的确有富贵命。 就像董卓所说,无论最后张瑞、董卓最终谁率领大军,踏平天下。董白都能坐享富贵荣华。 . 第一百六十三章祖孙相残春宵一刻 若是可能,董白宁肯不要这份荣华富贵。这一切,都是以骨肉相残的惨痛代价才换来的结果。 自己的丈夫与自己的父母、祖父母生死厮杀,谁胜谁负,结果对董白而言都是难以承受之重。 张瑞沉默了片刻,方才注视着董白泫然欲泣的双眸,说道:“本应是良辰美景,风花雪月。然有些话还是需与汝说清,以免汝抱有不切实际之奢望。” 董白紧紧握住袖口,低头沉默望着张瑞蟒袍上气势威严的平金织绣蟒纹。 “汝祖父,残虐百姓,毫无人性,天人共愤,孤曾昭示天下,必诛其三族。故若孤麾下大军杀入洛阳,誓必会将汝三族至亲,斩尽杀绝。” 话语落下,董白脸上便默默留下两行清泪,泪水如断线的珠帘,啪嗒啪嗒的不断低落到床榻之上。 良久董白方才抬起头,樱唇已经惨白无颜色,望着张瑞问道:“祖父能庇护夫君性命,夫君便不能饶过祖父?” 张瑞叹了口气,缓缓摇头。 董白明澈的凤眸失去了所有神采,最后楚楚可怜的望着张瑞,说道:“夫君与祖父皆为盖世英雄,为何一定要互相残杀?结盟不好吗?若是结盟,祖父必定会偏爱夫君,赏赐以各种富贵,封夫君为大将军,一同统治天下。” 张瑞苦笑,抚摸着董白的发髻,说道:“男人的事情,汝不懂。” 董白泪流满面,无力的低下头,喃喃道:“为何一定要打打杀杀,全家人和睦友爱,不好吗?” 张瑞倚靠在胡椅上没有解释。没有当着一名梨花带雨少女的面再去指责她祖父究竟如何残暴不仁,如何罄竹难书。 全家人和睦友爱当然好,可是那数以百万计死在董卓之手的百姓该如何瞑目? 在董卓享受天伦之乐时,可有想过有多少百姓因为他的残暴,而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他造成人间宛如炼狱,天下生灵涂炭,若依旧数世同堂,内外和睦,这世间正义何在? 默默垂泪许久,董白止住了泪水,哽咽道:“那予希望,最终是祖父得势。如此,吾等全家便皆可安享齐全。” 张瑞没有吭声,若董卓真的自以为占据上风,就不会将你送到长安了。 被困死在洛阳尺寸之间,董卓除了把持皇帝以外,一无所有,沦落到以人肉为食。这种情况还能支撑多久? 沉默了片刻,董白开口问道:“夫君谈完政治否?” 在少女新婚夜谈这些,张瑞也觉得有些愧疚,连忙说道:“谈完了,谈完了,不再说这些煞气话。” 董白哀伤的心情总算稍微缓解,说道:“那便熄灯就寝吧。” “可。” 张瑞立即吹灭了蜡烛,躺在了董白身旁,隔着蚕丝被还能感受到少女僵硬的身躯。 这种蚕丝被是董白的嫁妆,早在春秋战国时期,王侯宫廷便开始以蚕丝、鸭绒填充衣衾。 但这项工艺极为奢侈,要数十百名妇人依次抽丝剥茧,将蚕茧上的长丝一根一根地抽出来,再逐一将其捋平,压实。 这么复杂的工艺,要消耗大量人力物力,所以一直是上层王侯才有的待遇。 即便张瑞平时盖的被子,也只是填充了羊绒、鸭绒一类。而再往下,普通百姓就只能往被子里赛鸡毛、鸭毛、布絮。 也只有皇宫与董卓府上才会不计成本,缝制这种极尽享受的被子。 张瑞思索间,忽然右臂一沉,一个柔软的身躯缓缓靠了过来,环绕住自己的右臂,清香的秀发覆盖在自己肩头。 “夫君,这便是夫妻就寝吗?” 张瑞侧头看了一眼埋首在自己腋下的轻柔少女,深吸了口气,这应该怎么跟她解释? 思考了一下,张瑞问道:“入府前侍女可曾教过汝什么?” 董白默不吭声,许久才微不可察的轻轻点头。 张瑞这才起身,脱去了身上的蟒服以及贴身衣物,一身清爽的重新钻进被窝当中。 不得不说,丝绸为面,蚕丝为里的新被子极为光滑舒适,在被子里行动完全不受影响。 董白看到张瑞坦白相对的模样,顿时发出一声轻呼,紧紧闭着凤眸,羞涩的侧头到另一方。 张瑞重新进入被子里,便压到了董白身上,摸黑帮其解开束带,扔到了床下。 董白羞涩不已,身体僵硬的躺在张瑞身下,紧张的屏住了呼吸。 很快外衣便被扔出了被窝,紧接着是长裙,襦衣,抹胸。 各种丝绸华丽的衣衫被扔了一地。 此时董白已紧张的气喘吁吁,手足无措的看着俯趴在自己身上的张瑞,一双凤眸在黑夜中璀璨如星。 张瑞不得不笑着宽慰道:“放松一些,汝这样像是在赴刑。” “哦,哦。”董白紧张的回道:“夫君,能不能不要在予身上乱摸?予感觉心跳剧烈,呼吸不顺。” 张瑞笑着吻下,少女顿时瞪大了凤眸,眼睛里像有星河流转。一双玉手不由自主的扶到了张瑞腰旁。 许久之后,瞪大的凤眸开始弯曲,眉头渐渐痛苦的皱到一起。 随着一声痛苦的闷哼声,两人终于抱在了一起。董白轻轻环住张瑞腰身,柔弱的说道:“夫君,疼。” 张瑞说道:“放松一些,稍后便好。” 董白一片懵懂,只能听从张瑞建议,轻柔环住张瑞的身躯,全身放松,任其驰骋。 许久后少女紧蹙的眉头终于缓缓舒展,发出一声声轻微的喘息,豆蔻一般的脚趾紧紧的扣在了床榻上。 夜朗星稀,直到明月高悬,屋内才终于回归平静。 高贵单纯的少女终于作成他人妇,在床榻上沉沉睡去。 张瑞却睡意消散,低头看着趴在自己怀中沉睡的少女,不由沉思起洛阳事宜。 也不知道等待她的究竟是什么结局。 好在这个结果马上就将见分晓。 这不仅关乎儿女情长,更是关系到右将军府上上下下每一个人的生死荣辱。 当府内众臣达成一致,将决定整个势力的争霸方向。 思虑了许久,张瑞才不知何时进入梦乡。 . 第一百六十四章奉勤于商还是挟天子以令诸侯 无垠的湖面向远方一直蔓延,直到清澈的湖面与碧蓝的天空连成一线。 清澈湖水倒映着湛蓝的天空,使天空与湖水难分彼此。张瑞坐在清澈的湖面上垂钓,鱼线甩下,却像是将鱼饵垂入了天际。 随着剧烈的抖动,张瑞收起鱼竿,一条金色锦鲤浮出水面。在湖水里的天空倒影中,像极了从碧空中跃出的锦鲤。 张瑞赞叹:“好一副鲤鱼跃龙门景象” 锦鲤晃晃悠悠的游到张瑞面前,与张瑞鼻尖相对,说道:“我在水里游的自在,你却非要拉我出来,你这是逆势而为,小心被大势碾得粉身碎骨。” 张瑞向前凑了凑脸庞,与锦鲤相对而视,说道:“就你一只小小锦鲤,能翻出多大浪花?还将我粉身碎骨,口气倒不小。” 下一刻,锦鲤化为巨龙,吐出无尽水浪将张瑞冲飞。 无尽的黑暗笼罩了张瑞全部视线。 随即张瑞一声惊呼,从梦境中惊醒过来。 此时屋外天色已经大亮,明亮的光线径直照进屋内。 但一旁的董白依旧在安静熟睡,素手摊在枕侧,青丝铺撒颈旁,呼吸轻柔又恬静。 张瑞不由得摇了摇头,这位还真是个大小姐命。遭遇这么大变故,还能恬静酣睡。 无奈张瑞只得自己掀开被子,走下床榻。 翻身的动作惊醒了熟睡得少女,董白连忙起身,却露出娇躯一片雪白,惹得董白又一声惊呼,连忙将被子捂在身前。一脸无所适从的表情,望着张瑞问道:“夫……夫君,起床了?” 张瑞回头看了看手足无措,呆在床上的少女,显然这位千金大小姐也是一向等着人伺候的主,完全不知道这会儿应该做些什么。 便说道:“汝继续躺着休息吧,孤今日还有要事处理。” “哦,哦……”董白呆呆的点头。 张瑞莞尔一笑,去衣柜里取出衣袍穿戴整齐,打开房门。 值勤的锦衣卫军官立即令侍女端上了盥洗器皿,等候张瑞洗漱。 张瑞洗之前说道:“去请贾阁辅过来。孤有事询问。” 贾诩的理政之处就在右将军府前庭,接到传唤很快便来到张瑞身旁。 张瑞放下早餐,对贾诩说道:“孤昨日梦到一幻境,垂天而钓,出鱼能言,化龙而将孤吞噬。贾阁辅以为此梦何解?” 贾诩思虑了片刻,回道:“垂天而钓,高而不危,此乃吉兆,所以长守贵也。” “今君侯位重山岳,势若雷电,而怀德者群,畏威者众,殆非小心翼翼多福之仁。此乃履道休应。非卜筮之所明也。” “愿君侯上追文王六爻之旨,下思尼父彖象之义,流光六合,万国咸宁。” 张瑞点头,虽然梦境是吉兆,长保尊贵。但作为一方君侯,还是广布恩德,才能势力昌盛,流光六合。 于是张瑞问道:“今日殿试准备如何?” 贾诩说道:“桌案已准备齐全,只待君侯殿前策问。” 殿前策问的题目早在去年张瑞便已定下,所以张瑞这里也没有任何问题。 一切准备妥当,科考考子正式入场。 考子所在的大殿名为文渊阁,是专门为殿试设置的场所。 和煦的阳光照入大殿内,使殿内光线通明而柔和。在大殿四周,设有数十处熏香,淡淡的幽香使大殿内空气清新而又舒适。 一名名考子鱼贯而入,三百二十九人依次坐满整个大殿,的确是赏心而又悦目。天下英雄进入我瓮中矣的成就感,远非察举制每年举荐一两人所能媲美。 三百二十九名士子皆正襟危坐,身躯笔挺,此时正是给孟侯留下良好印象的关键时刻,谁也不敢疏忽大意。 而在房间四周,已肃立十余名督察御史,六科给事中及锦衣卫高官,专司负责纠察风宪,监督舞弊,维持礼仪。 这时候如果殿前失仪被御史给纠察,那大好前程就彻底与自己无缘了。 一名名红袖添香的侍女端着礼部特制的殿试空白答卷,逐一下发给所有士子。 随后开始发放笔墨,这种笔墨即是韦诞墨与张芝笔。张瑞的老泰山蔡邕,写书法时,非韦诞墨、张芝笔、左伯纸三绝齐聚,不肯动笔。 随着科学院改进造纸术,左伯纸被竹纸所取代,于是殿试中的纸墨笔砚便是当今天下最顶级的书法三绝,以供士子们尽情发挥。 时到巳时,守卫在殿外的数百名侍卫同时挺直身躯,脚步靠拢的声音整齐宏亮。 下一刻,锦衣卫军官宏亮的声音响起:“右将军,领并州牧,加光禄大夫,孟侯到!” 所有人士子立即纷纷起身,皆略微惊叹,直到昨日参与科考之前,众人所知孟侯官职还是征西将军领并州牧。 怎么今日一睁眼,孟侯便已高升右将军? 右将军已是重号将军中的最顶层一级,除负责军事外,还参予朝政。距离位极人臣,就只差卫将军、车骑将军、大将军三级了。 张瑞一身蟒袍极为容易辨认,所有人立即拱手,拜道:“拜见君侯,恭问君侯金安。” 在一众文武的拥簇下,张瑞走到众士子前方,笑容和煦,对一众士子礼遇非常,说道:“诸君无需多礼,都且入座。” 众人立即拱手拜谢,说道:“拜谢君侯。” 张瑞看向挺胸端坐的三百余人,这些人日后都将士自己麾下的栋梁之臣,将陪伴自己整整一生,长达数十年。 可以说,这些人便是与自己共荣辱同富贵。他们的忠贞与否,将极大决定了自己治下是否问道。 于是张瑞端正温和的说道:“诸位皆孤治下惊才绝艳之俊杰,头角峥嵘,溥渥殊恩。” “集诸君之才智,必能助孤肃清国贼,山河一统,河清海晏。” “今日便请诸君试论,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及奉国家以征天下。” 这一次,殿试的策论终于不再局限于张瑞治下,而是将目光转移到了天下。 同时这也是张瑞一直在思考的问题,究竟是自强不息,从藩镇开始讨平天下,还是学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 今日是时候有所决断。 . 第一百六十五章路线优势法正出现 随着考题的公布,所有士子都陷入沉思。 以服事殷与奉国家以讨天下,虽然都是遵奉天子,但却代表了两种争霸路线。 以此为论,显然就是让众人写出自己认为更适合孟侯肃清天下的一种路线。 这两种路线同时也代表了所有人对天下大势的看法。 那就是天下是否还犹敬天子?遵奉天子究竟能否在短短数年内,迅速一统天下。 这一观点认知,将决定了这两种路线孰优孰劣。 若认为汉室天命未失,只需讨平一二不臣诸侯,余下传檄可定,那么奉国家以讨天下,无疑就是最优选择。 众人环思天下群雄,设孟侯诛杀董贼,遵奉天子,其他诸侯是否会敬服王命? 若孟侯下令,天下诸侯全部解甲,遣散军队。召袁绍、袁术、张燕、韩遂、公孙瓒、刘焉、陶谦、刘表、韩馥、刘虞等各方诸侯入京,这当中有几人会果断奉诏? 可以确认的是袁绍、袁术、张燕、韩遂、刘焉这五人绝不会奉诏。 公孙瓒、陶谦、刘表、韩馥这四人,可能会婉拒诏令。 环视天下,竟只有大司马刘虞有可能会奉诏入京。 那逐一讨平这些诸侯需要花费多少时间? 这么长时间把持朝堂,架空天子,该担负如何的骂名? 而若认为汉室天命已失,把持天子并不能传檄而定四方,那奉天子以讨不臣,就得不偿失了。 选择这一方针,前提必然是普天之下,皆敬奉天子,只要讨平一两个不臣服者即可。 若天下皆是不臣者,就会变成挟天子以令诸侯。 周天子虽贵,却调不动七国诸侯大军一卒。 所有人都能理清思路,究竟如何选择,如何落笔,就只看众人对天下大势究竟是何看法了。 汉室自中平元年(184年)黄巾起义开始,方有乱相。 中平六年(189年)灵帝驾崩,堪堪有朝堂不稳。 到如今,董卓进京,霍乱朝堂也仅有两年。 着眼天下形势,有人依旧忠奉汉室,安定一方,处世与两年前没有丝毫不同。 有人则聚兵割据,断绝王命,自立一方。 亦有人大胆攻伐,诛杀刺史、太守。 天下究竟会何去何从?这是每个活在当下的士人,都要思考的问题。 明日是恢复成两年前的安稳局势,还是激烈动荡,忽然间改朝换代? 随着思绪逐渐清晰,陆续开始有人动笔。 每个考生都被下发了两张稿纸,可以在稿纸上写下自己的草案,然后再认真誊写于答卷上。 学子们奋笔疾书时,张瑞也打开了殿试座位名册,开始寻找自己感兴趣的人物。 拿着朱笔,在名册上面依次圈出,然后开始对着名册逐一下去视察。 首先看的是羊衜,这个时代,外戚永远是一方势力的重要助力,也是一位君主的死忠之臣,值得张瑞格外关注。 成功培养了羊祜这种千古名将的羊衜,才干自然也是不俗,挥墨间立意沉稳,经营以势:“治兵以讨不宾;建学而延胄子。遂能开疆河右,抗衡强国。道由人弘,抑此之谓。秉至公以服天下,扶弘义以致英俊……” 这是一个坚定的地方诸侯派,主张稳固自身,经营势力,开拓陇右,强化关中。通过整治军队,推行教化,招贤纳士,最终一统天下。 虽然没有特别精彩的内容,但胜在沉稳,尤其主张开拓陇右,深合张瑞之心。或者说,比较符合张瑞的历史经验。 大唐一统天下的战争之路便是在攻克长安后,迅速解决陇右一带的军阀,稳固了整个后方,然后才挥师东进洛阳,逐渐收复中原。 与大唐相比,张瑞有优势,也有劣势。 优势在于,龙兴之地的太原,李唐曾经一度失守,作为精锐腹地的整个河朔地区一片糜烂。但如今天下,没有任何势力可以威胁到张瑞最精华的郡国。 有雁门及长城在手,张瑞可以从容派兵整顿北疆局势。无论鲜卑、乌桓、还是匈奴,都不敢像突厥一样,大肆入侵关内。否则中原铁骑的报复,足以让其整个部族,彻底被碾为尘埃。 但劣势则在于,益州并没有像李唐一样,立即投降,而是需要张瑞派遣大军进去逐一收复。而且无论汉中还是巴郡,都是异族众多,占领之后也需要派官员认真治理。 张瑞虽然在大局观上并不及荀彧、诸葛亮这种无双国士,可以在纷乱局势中一眼看出势力前进方向,但重点在于,张瑞可以抄答案啊。 对着标准答案,去寻找类似合理的解决方案,这还是很容易的。 张瑞只会按图索骥,做不到结合实际,因地制宜,但不妨事,有人才会。 只要找到这个人才,并将其方略拿出来,跟众文武商量一下,一份后世标准答案,就完美切合了当下的形势与实际。 看了片刻,张瑞还算满意,便不动声色的接着走动起来,继续观看其他士子的答卷。 连看几人,张瑞皆面无表情,这当中有人主张讨伐董贼,克服王京。有人主张匡扶汉室,掌控朝堂。 很显然其中主张奉国家以讨天下者居多。 这不仅仅是因为奉天子以讨不臣更容易平定天下,还因为掌控朝堂后,受益最大的便是右将军府治下官员。 挟持天子,把控朝廷后,右将军府中官员,本来只能管一府的,立即就能管理整个天下。本来为高官的,能够升为九卿高位。本来担任县令的,足以能担任郡国高官。 至于把持天子可能背负的骂名,这关他们一群基层官员何事。 后世只会骂曹操奸雄,有谁会骂荀攸、张辽是奸臣? 官僚阶层显然不会为了君主的名声而损碍自己的利益。 看过数人后,张瑞在一名年轻士子身边挺住了脚步,脸上终于神采奕奕。 因为答卷的首行,寥寥数字,就足以引起所有穿越者的瞩目。 “殿试举郎臣法正,年十七岁,系扶风郿县人,由中平元年九月应县试茂才,中平元年十月应郡试郎中,中平元年十一月应州试举郎,中平二年二月应殿试。” “令将三代脚色并所习经书开具于后。” “祖父真,字高卿。” “父衍,字季谋。” “一习《春秋》,二习《梳律》,三习《孝经》……” . 第一百六十六章开局五百户结局打通河西走廊 法正是三辅右扶风人士,距离长安只有一步之遥,乘船由渭水而下,半日便能抵达。 不惜耗费半日时间,到长安赴考,而不直接投效占据右扶风的马腾。这在法正看来理所当然。 作为一名饱学之士,投靠马腾完全是自污名声。 且士人投靠西凉军又能有何作为?跟随彼辈一起劫掠百姓,然后荒废所学,醉生梦死? 以法正见识而言,可以断定关中诸将皆命不久长,竖夫崛起,逞一时之威而已。 反倒是一衣带水的长安,气象恢弘,法度严明,志向高远。 各项政令皆在努力恢复官府权威,发展农业,兴修水利,推广教化,训练军队,招贤纳士。 这才是成大业的势力,不会如蜉蝣一般朝生暮死,迅速消亡。 两相对比,关中士人们全体用脚投票。 张瑞早在之前翻看科考名册,看到法正名字时,便眼神一亮,如今当面看见其人奋笔疾书,更是十分满意。 法正之名,读过《三国演义》的后世人,都不陌生。 但在正史上,法正的表现远比在演艺中更加出彩。 在战略上,法正力主进攻汉中,一力劝说刘备发起了汉中之战,为蜀汉夺得了至关重要的蜀中门户。 在兵法战术上,法正更是蜀汉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在汉中之战中,各种奇谋诡计,层出不断。打得夏侯渊、张郃等人应接不暇,顾此失彼,大军往返调度,阵线破绽频出。 声东击西、放火劫营、据险守要、神兵突袭等等各种策略,将兵法中“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演绎的淋漓尽致。 蜀汉军队的战术从未曾如此精彩高绝过,军队战力在汉中之战彻底达到了最顶峰。最终一战斩首曹魏西线最高军事长官夏侯渊。 以致于,曹操听闻汉中之战的过程后,发言感慨:“吾故知玄德不办有此,必为人所教也”,进而惋惜“吾收奸雄略尽,独不得法正邪” 最终陈寿在《三国志》中评价其为“着见成败,有奇画策算”,堪比魏国名臣程昱、郭嘉。 蜀国版的郭嘉,其才能可见一般。 但这样一位有才之士,一生却极为坎坷,由于关中之乱,郡县饥荒,法正不得不同好友孟达避难于益州刘璋麾下。 在益州长期怀才不遇,又被州邑中的人诽谤,不曾举孝廉一类,多年以后才堪堪作上县令。 直到遇到刘备才得以施展所学,但建安二十五年(220年),刚打完汉中之战,达到人生最高光时刻的法正便英年早逝。 法正之死令刘备十分感伤,一连哭泣数日。随后追谥其为翼侯,赐其子法邈爵为关内侯。 因而法正也是刘备时代唯一一个获得谥号之人。 例如法正、荀彧、郭嘉、贾诩、诸葛亮、司马懿这种人才,每一个都是能影响历史走向的国士。 先不论其在右将军府中能发挥多大作用,只要不予右将军府为敌,就能极大减少右将军府山河一统的阻力。 令张瑞满意的是,法正志向高远,并未像其他士子一样,着眼于汉室高位。 而是坚定的主张效仿文王伟业,以关中为基业,征讨强敌,威慑四海,折服豪杰。 强敌以精兵良将破之,豪杰以盛势服之,贤才以功名招之。 使强敌崩散,豪杰率众来投,人才奔走归之。 最终奋三军悍勇骁烈,振俊贤慷慨志节,立周王室八百年之基业。 看到最后,张瑞哑然,难怪史书上说法正善于奇谋,然不以德素称也。 虽然其所写方略慷慨弘远,但表达上太不含蓄。 在座三百二十九名士子,皆能看出张瑞志向,但却全托口于文王美德。 只有法正,大咧咧的将取刘氏而代之,成就张氏八百基业,堂而皇之的写到了试卷上。 政治上的事情,一向是高调做事,低调做人。 可以高调的一统山河,但不能高调的妄自称帝。 不然张瑞在出考题时,何须用“以服事殷,与奉国家以讨天下”为题。 看完,张瑞只能莞尔一笑,然后向下一位人才走去。 这位人才也是张瑞极为关注的人才,巧合的是,这位人才也是扶风郡人。 看着旁边奋笔疾书的年轻俊杰,张瑞甚至为马腾惋惜,扶风郡人才何其多也。若马腾肯任用贤士,恢复生产,发展农业,推广教化,未尝不能使这些人才帮助治理郡县。 但关中诸将,皆一味的劫掠百姓,鱼肉乡里,最终失去人心,治下空有治国安邦之才,却完全不能用之。 这位能治国安邦的人才便是苏则,字文师,扶风郡武功县人。 苏则在《三国志》中与杜畿并传,是张瑞印象非常深刻的一位文臣。完全不弱于袁涣、国渊、司马芝等人。 这当中杜畿政绩常为天下之最,只可惜因为是荀彧所举荐,所以不受曹操重用,多年如一日担任河东太守。 而在张瑞治下,杜畿担任工信司少尹,总督右将军府治下的全部工业、商业之事,可谓位高权重。 苏则才能也并不弱于杜畿,后世屡屡将二人相提并论,称:“杜畿宽惠,河东无警;苏则分粮,金城克复。” 但与寒门出身杜畿的纯文臣不同,苏则出身豪族,少便以学问品行,闻名于世,其人文韬武略,堪称文武全才,完全不弱于蜀汉太守李严。 之所以不如李严出名,完全是因为其性格风烈矫矫,不惧权势,敢于直谏,使曹丕极为忌惮,将其贬出朝堂。 在苏则履任地方,出任金城太守之前,金城郡人口不足五百户,但就凭借这五百户为基础,苏则“出境围陇西,服李越,救武威,击张掖,诱麴演,斩张进,降黄华,平河西,以一郡守出境讨贼,立功如是,不第为边境之贤太守,且为智勇兼全之名将也”。 开局五百户人家,最终平定整个西凉,打通河西走廊,降服西域诸国,平定无数叛乱。小说都不敢这么写。但史书却一字一句的全记录了下来,就是因为现实他不需要合理性。 . 第一百六十七章关中之重事涉西域 对于苏则,张瑞抱有特殊的期待。 那就是他历史上曾经打通了河西走廊,使曹魏重新掌控了西域长史府。 西域在后世诸男儿眼中,那就是一个富裕的远方天堂,仿佛那里的河水中都流淌着牛奶与蜂蜜。 自从班超彻底打服了西域三十六国,后世中原王朝只要能占稳凉州,西域诸国就会主动臣服,几乎不需要去征讨。 之所以是几乎,是因为偶尔也曾有国家试图反抗过,但结果都是使中原暴富一次,大将功成名就,大军缴获无数财富,名利双收而归。 而丝绸之路更从西域送来无数商品,是中原以精良的手工制成品从异域他乡收割财富! 这是张瑞最在意的一点,以诸夏的工业制成品收割异域财富,意义源远流长。 无论如何,张瑞都要将后世工业社会先进的理论在当下确立起来,为后世子孙树立一个良好的榜样。 让后世诸夏王朝看到,诸夏工业在收割西域时,究竟能创造多大的财富,提供多高的赋税。以免后世不肖子孙,重本抑末,放弃河西,放弃西域。 而苏则在策论中也提到了一点,其明确反对奉国家以讨天下。尤其反对大军开进洛阳,因为大军一旦进入洛阳,治所势必就会转迁往洛阳。 而坚定主张,右将军府治所就应该留在长安。认为长安有人口三十余万,足以影响整个关中。 以关中为基础,右将军府能坚实掌控关中、河西、陇右、三河一带,仅这一片区域便能养活至少八百万人。进可争雄天下,立不世伟业。中可据险守要,坐待时变。至不济,亦可保子孙富贵,安稳无忧。 而治所一旦进入洛阳,却去掌控何地为基业? 周围山川险隘尽为天险,所能掌控的仅京畿附近一隅之地,一旦形势有变,便如董卓,自陷于死地。 而且定都于长安,关中丰实,人口众多,才能使凉州这种荒凉边地,逐渐变得繁华。 而凉州繁华,人烟稠密,才能安稳西域,通过丝绸之路,使关中财富源源不断。 这种便利,绝非治于洛阳所能媲美。 当然这种主张也跟他出身右扶风有关,亲眼目的了自中平元年(184年)以来,凉州叛军一次次入寇三辅,劫掠关中。苏则无比希望朝廷能将禁军常驻于长安。 当汉室以长安为京时,大军交战的前线在凉州、在上郡,绝不会在长安附近。 而以洛阳为京,长安才是汉军防御的前线,车骑将军张温、前将军皇甫嵩都曾坐镇长安防御西凉叛军,却何曾想过长安西方的右扶风、左冯翊军民是何感受? 这种地域之争,门户之见在任何势力都不可避免。 像蜀汉有东州派、益州派,孙吴有江东集团、淮泗集团。 再推广到全国,更有关西、关东之争。 张瑞治下显然也少不了这种,只不过如今张瑞治下还是关西派一家独大,无论文武重臣,基本上全出身关西。 只有审配出身关东,但以他的性格而言,当真比关西人还要像关西人。而且其位高权重,忠贞不二,深得信赖,没有任何人敢找他麻烦。 不然审配绝对会让对手感受到,什么叫今天你让我不爽,明天我灭你全家。 苏则对西域的重视,被张瑞记在心中,已钦定其首任安西节度使的位置,命其管理整个安西都护府。 对于安西都护府,张瑞决定给其一定的政治、军事自主权限,而紧抓人事任命权与财政权。 对节度使制度,张瑞并不是望而生畏。毕竟安禄山叛变也是身兼三镇节度使以后才有的心思。 右将军府治下暂时只设一个安西都护府,管理西域各国,张瑞不信苏则能凭借这一个都护府发起叛变。实在是历史上,也从未听过有人敢凭西域都护府起兵叛乱中原的。 西域远离长安数千里,如果垂直管理,事事都要请求长安同意,只会导致行政军事效率极为低下。 这个时代,受通讯条件限制,就必须要有所取舍。 想保证中央对西域的绝对权威,那就誓必要牺牲大量的效率与利益。想保持西域的利益与稳定,就要适度放权。 张瑞只能选择适度放权,总不能历史上从未发生过的西域都护府叛乱,就发生在自己治下吧? 同时苏则允文允武,风烈矫矫,也的确适合总督一方。 其文能抚境安民,折服西域君王百姓。武能征讨不臣,平定叛乱。两相结合,能最大限度的调动西域诸国军队,平定西域事务,尽量减少中原跨越数千里出兵。实在是再合适不过。 看完苏则的答卷,张瑞继续观看其他士子答卷。 下一个引起张瑞关注的是一位名叫第五兼的少年。这少年的名字张瑞从未听过,但看其在试卷开头所写的三代脚色,张瑞却立即对其背景有所了解。 第五兼父亲便是京兆三休之一的第五巡、第五文休。 第五家族在历史上也是威名赫赫,尤其族中名士第五伦历经王莽之乱,被大汉光武皇帝刘秀所赏识,历任多职,治绩卓著,最终官至大司空。 其族人第五儁便跟随盖勋抵达太原,如今正在张瑞军中担任校尉。 第五兼的答案与大部分士子相同,皆是主张迎奉天子,以讨不臣。 但与其他人不同,第五兼并不仅仅着眼于皇帝身上,更着眼于自身,浓墨重彩得强调,当今之务在于蓄垦殖。奉国家以讨天下,要以国家为重。分挟天子而令诸侯与畜士马以讨不庭两方面。 写道:“今天下分崩,国主失仪,生民废业,饥馑流亡,公家无经岁之储,百姓无安固之志,难以持久。今韩馥、刘表,虽士民众强,皆无经远之虑,未有树基建本者也。夫兵义者胜,守位以财,宜奉天子以令不臣,脩耕植,畜军资,如此则霸王之业可成也。” 其最终所言,夫义兵者胜,亦颇令张瑞赞叹。 这才是张瑞真正希望看到的文章,经辩双方,各引经据典,详论优劣,使自己兼听则明。 . 第一百六十八章活民百万终现国士 殿试一个时辰如白驹过隙,张瑞还未看完自己重点关注的几名士子,督察御史便已鸣锣。 所有士子无论答完与否,都不得再写。 走到殿试这一步,众人只有名次之争,而无罢黜之虑,所以众考子皆十分从容,无论是否写完都已停笔。 提学官开始依次上前收取考卷,然后在督察御史及锦衣卫双方的监督下,为每一份试卷裱糊姓名。 考子们一直安坐于席,直到提学官当众将所有试卷裱糊完成,殿试才算最终结束。 士子们离去,考官们正式开始审阅试卷。 科考阅卷官是一项殊荣,非执政官不得阅卷。 今岁负责阅卷的有六部中郎,及三位内阁阁辅。 每份试卷都会经由三位考官依次审阅。三位考官会在答卷上留下自己的官职、姓名及评分。 若遇到精彩文章,则会拿出来同其他官员一起品评,推荐成为一甲、二甲。 一甲三人,分别为状元、榜眼、探花,称“进士及第”。 二甲七人,称“进士出身”。 余下的皆为三甲,统称为“同进士出身”。 所以前十名的试卷,必然是得到所有阅卷官一致认可的文章,在试卷上指定区域会留下一排九列整齐的红笔文字,详细列出所有阅卷官的官职及姓名。 华灯初上时,礼部中郎国礼捧着十份试卷,来到张瑞面前,笑容洋溢的说道:“君侯,此十份试卷即吾等所推选之最佳者。请君侯审阅。” 科考盛典,为国取士,这是值得所有人欢欣愉悦的盛大典礼。 所以不仅张瑞心情愉悦,其他执政官员看到这种欣欣向荣的景象也是欢欣鼓舞。 更不提如今征西将军府中张灯结彩,长安城中灯火通明。 无数士子热切期待,无数千金贵妇闻风而动。 提前一晚,张贴皇榜的告示处,便已经被无数豪车仆役给围得水泄不通。 今晚长安城不设宵禁,无数人都彻夜难眠,对明日充满希望。 张瑞也笑容洋溢,从桌案上拿起一份试卷,准备阅读。 心中豪情无限,这就是制度的先进之处! 无数俊杰贤士,任自己挑选。 若是还在固守察举制,张瑞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详细记得苏则、法正祖籍都是何处,更别提逐一将其举荐,聘入麾下。 事实上,到如今为止,张瑞主动派遣使节去某一郡县聘请的人才仅赵云一人而已。 实在是常山赵子龙的名声太过响亮,后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种人才不拿下,简直愧对张瑞穿越者的身份。 而科举制的兴盛,使汉末这些鼎鼎有名的人才,皆主动跑到了长安参与科考。能凭自己本事位居高位,这些心高气傲的士子,如何愿意靠被别人品评而出仕? 这也导致,张瑞甚至可以对别人求之不得的人才随意挑挑拣拣。 以前是张瑞吐哺握发,以求贤若渴。 到了今日,终于变成人才极力展示才学,以求张瑞认可。 一项制度的改变,所带来的不仅仅是一纸公文,寥寥几行文字。更是整个势力形势的变化,是人心的向背。 心情愉悦的张瑞,缓缓打开试卷,却被映入眼帘的首行文字震惊的无以复加。 九位高官一致推选的状元,既不是法正,也不是苏则,更不是张瑞曾听说过的任何历史名人。 陈凡! 一个非常陌生的名字,张瑞确定,自己看过的《三国志》、《三国演义》甚至玩过的任何三国类游戏中,都没人叫这个名字。 一般取名为凡的人,通常都极为不凡。比如后世顶顶有名的叶凡。 张瑞不得不问道:“陈凡是何背景?” 一旁的锦衣卫都指挥使赵云开口,说道:“今科考子身家背景某皆有所调查。陈凡字建平,年二十岁,京兆长安人氏,父、祖皆以经商为业。其县试、郡试、州试皆以武举而应试,因其为家中独子,故最终殿试应文考。” “嘶!” 张瑞倒吸一口冷气,这是什么妖孽! 比苏则有过之而无不及,同样的文武全才。 恐怖的是,这家伙四级科考,前三级以武举应试,最终却在文考的殿试中却夺了魁首状元! 果然名字叫凡的全是妖孽! 之所以历史上没有出名,很有可能是因为其父、族皆以经商为业,商人子弟出仕不便。 他这身份,在张瑞治下算是一个典型的富二代。 但在诸侯眼中,却只能算作被劫掠得对象。 历史上董卓占据长安,主要劫掠的便是这些金帛财产、殷积满仓的富户贵戚。 去岁尚未加冠成年的陈凡,恐怕很难带领全家躲过董卓魔爪。 科考历经三年,终于在茫茫人海中发掘出了文韬武略远超历史人物的英雄俊杰。 张瑞的到来,改变了数以百万计百姓原本的命运,这百万人才中,又岂会无一二豪杰俊秀? 随后张瑞正式看向陈凡的册文。 “臣对: 臣闻圣君之临驭宇内也,必有经理之实政,而后可以纪束人群,错综万机,有以致雍熙(和乐升平)之治。 子曰,唯器与名,不可以假人,君之所司也。 洪惟我圣主右将军,睿智原于天授,刚毅本于性生。 草昧之初,即创制设谋,定万世之至计; 底定之后,益立纲陈纪,贻百代之宏章。 考盘之高蹈,颍川之治理,必旌奖之,以风有位; 浚民之鹰鹤,虐众之枭虎,必摧折之,以惕庶僚。” …… “恭惟明主右将军,毓聪明睿智之资,备文武圣神之德,握于穆之玄符,承国家之鸿业,八柄以驭臣民而百僚整肃。 …… 顾身托江湖,有闻焉而不可言,言焉而不得尽者。今幸处咫尺之地,得以对扬而无忌,敢不披沥以献! 臣谨对。” 恢宏两千八百余字,堪称字字珠玑,一字千金,将张瑞万世之计,百代基业剖析得淋漓尽致,直指王道根本! 创制设谋,定万世之至计;立纲陈纪,贻百代之宏章。纪束人群,百僚整肃! 这不正是张瑞一直在孜孜不倦所推动得吗? 这才是右将军府真真正正能够成就不世伟业的根本。 . 第一百六十九章忠烈慷慨共同富贵 陈凡的文章仿佛振聋发聩一般,令张瑞再不迷惘。 这才发现,自己原来陷入了历史价值误区。 的确,荀彧、贾诩、沮授等人都曾力主挟天子以令诸侯。而曹操也的确通过挟天子以令诸侯,取得了压倒性得战略优势,最终一统北方。 可是,挟天子以令诸侯适合曹操,却不一定就适合自己,不一定适合右将军府治下。 难道自己就已经如此迫不及待,想要爬上那至高无上得九五之位? 张瑞握着试卷,兴奋的起身。自己能取得如今恢宏势力,靠的从来就不是天子威名,不是汉室朝堂。 而是一个个先进的制度,一条条严明的法纪。 靠的是三军效死,凭的是文臣尽节! 自己若挟持了天子,日后还如何要求手下人尽忠死节?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想想曹魏,汉献帝的感慨:“百尺竿头望九州,前人田土后人收;后人收得休欢喜,更有收人在后头。” 这就是必然的天命,也是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造成的必然恶果。 如今,张瑞可以意气风发,可以问心无愧的对着十万大军振臂高呼。 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这十万大军也能够忠烈慷慨,一往无前。 因为,尽忠效死,乃是三军将士的信仰。张瑞完全不曾有负任何人,不曾亏待任何将士! 彼辈生而尽忠,死亦无忧,张瑞会为每一个忠义之士,照料好后事,使其父母妻子皆富贵荣华,衣食无忧。忠义,就是其家族的荣耀,是其光耀门楣,妻贵子富的根本! 但当挟持天子,张瑞的一切言行都会变得名不正言不顺。 自己靠不忠不义位极人臣,却要部下保持忠义,前去赴死。 如何能让人信服? 事实上,凡是靠阴谋诡计篡位夺朝的朝代,都绝口不谈忠义。 曹魏高喊唯才是举,却不得不任人唯亲,历任都督皆为曹魏亲族。哪怕夏侯惇一败再败,败绩无数,甚至被几名降兵堂而皇之的在军营里劫持,却依旧能高居大将军。哪怕曹爽那种废物,连几根烂木头都舍不得给一代名匠马钧,却依旧能总督全国政务。 最后使得曹魏天下落于司马氏手中,但司马氏也是得国不正,背信弃义,当街弑君。后世司马家的皇帝听说祖先作为,自己都羞愧的以面覆床,感慨:“晋祚复安得长远?” 皇帝的感慨可谓明见万里,因为得国不正,所以晋朝一样大封宗室亲族,导致八王之乱,西晋末代皇帝死前极度屈辱,被分配去茅房拿厕盖,最终还是百般屈辱后被毒杀。 另一个得国不正的朝代,自然是大宋。因为得国不正,所以极度防范,有北宋一朝,赵家不敢跟官员谈忠之一字。 因为心虚,所以处处防范,重文轻武,极度分权。导致冗官冗政,积弱积弊。 结果靖康之难,两位皇帝,无数妃嫔宫室被俘虏。皇帝屈辱的坦身参与牵羊礼,皇后、公主、妃嫔,在俘虏的路上便被小小的千户所奸污侮辱,为了争夺女子,金兵甚至争风吃醋,大打出手。 所以说,忠义轻佻,不可以君天下! 靠制度、靠律法、靠忠义取得天下,虽然步步坚信,但一路走来踏踏实实,能得到文武百姓得一致拥护。时机成熟,百官自然便会用户张瑞称公建国,进一步登临至尊。 哪需要像曹操,为了称魏公,都被群臣所反对,不得不大举屠刀,甚至逼死跟随自己数十年的至交好友荀彧。 于是张瑞说道:“陈凡所对,乃金玉良言,准其为今科状元!” 随着状元的任命,右将军府的争霸路线也终于尘埃落定,凭借制度律法,立纲陈纪,汇聚人心,壮大势力,最终建国称帝,一统天下。 大唐坐拥关中之后,便建国称帝。 张瑞自认为不及李世民惊才绝艳,闪耀千古,那在占据关中之后,继续占据巴蜀、朔方、陇右、河西、凉州、西域、司隶等地再称公,这应该算是稳妥了吧。 同时,这也不仅仅是张瑞一个人的目标与路线,也是整个右将军府众臣的抉择。 既然众人经过协商,选择了陈凡的文章为榜首状元,说明众臣也认同其所言,一致决定稳扎稳打,占稳关西,然后再进军中原。 有这种战略抉择,榜眼的位置便可以预见,不出张瑞所料,乃是苏则。其稳固关中,充实凉州,图谋西域的举措,足以成为整个右将军府接下来一段时间的政治方针。 第三名探花则是石韬。石韬这个名字,张瑞有些陌生,但看了其表字之后,立即知道其乃何人。石韬,字广元,豫州颍川人,避董卓之难,逃到了南阳。在南阳,面对南下或西进时,选择了西进,避难于关中。石广元,就是赫赫有名的诸葛四友之一,与崔州平同列。 翻完前三人,张瑞便对九名官员的排序有了一定的认可,放下册文,说道:“便按君等排序公示吧,后面二甲七人都是何人?” “第四至十名,分别为羊衜、严象、郑浑、羊秘、第五兼、裴绾、法正。” 羊氏两兄弟,果然没有辜负张瑞的厚望,皆成功考入了二甲,日后可以名正言顺的予以重用。 倒是法正有些出乎张瑞意料,张瑞还以为他会被筛落,毕竟文风那么大胆,实在有损德行风仪。 但九位高官最终还是将他排在了二甲之末,显然也是非常看好他的真才实学。但凡他稍微谦逊、恭谨一些,一甲前三名都有其一席之地。 看来,相对于品行,一众高官还是觉得实才比较重要。之所以将他排在了二甲末尾,可能也是给他一个教训,挫一挫他的锐气。 随后张瑞又了解了一下其他几人背景,问道:“裴绾是?” 赵云立即答道:“裴阁辅幼弟。” 也就是裴潜的弟弟,这裴氏还真是豪杰俊秀,层出不穷。 如今在右将军府担任高位的便有科学院祭酒裴琚,内阁阁辅裴潜,工部中郎裴辑。 此外还有校尉裴俭在指挥五千军队沿河东下,准备进攻高唐。从事裴徽,跟随在张瑞身旁。 如今又多了新任进士裴绾。 说不定裴氏会在张瑞麾下提前达成一门数将相的成就。 在这种情况下,裴氏、羊氏怎么会不支持张瑞的统治? 投效张瑞之前,这两家是什么形势? 羊氏穷苦的以耕田为业,母亲、妻子皆有菜色。历史上,羊衜之子,羊发、羊承同时患病,蔡贞姬无力两全,无奈选择全力照顾羊衜与孔融之女所生的羊发,最终羊发痊愈。而蔡贞姬的亲生儿子羊承却因病而死。 而裴氏,被白波军兵灾所扰,面临骨肉分离,裴俊马上就要跟随姐夫前往蜀中避难。是张瑞打下了太原、河东,安定了一方,才使其能够安于故土。 可以说,是张瑞彻底改变了这两个家族的苦难命运,带着这两个穷苦家族一同富贵,两族子弟皆出仕高官。 这种情况下,彼辈怎能不鞠躬尽瘁? . 第一百七十章不眠之夜准备武考 二甲榜中七人,五人张瑞都了解了详情。 只剩下严象、郑浑两人。 郑浑的名字张瑞见过,这人在《三国志·魏书》中出现过,与张瑞欣赏的名臣苏则同传,笔墨不如苏则丰富。 所以张瑞虽然印象不深,但却知道这人是魏国历代数十万官员中,最出色的几十人之一。 毕竟魏国长达数十年,官员换了一批又一批,但最终能青史留名的却就那么几个。 这绝对是一个人才,张瑞便开口问道:“郑浑背景如何?” 赵云答道:“郑浑字文公,河南尹开封县人,名儒郑众曾孙、名士郑泰之弟,去岁避董卓之难,自函谷关逃亡关中。” 听闻郑泰之名,张瑞暗叹可惜。 郑泰在去年干了一件大事,轰动一时,讨董联军诸侯都曾听闻其名。 去岁三月,郑泰联合名士何颙、荀攸共谋诛杀董卓,可惜事情泄露,导致何颙、荀攸被关押,而郑泰则出逃南阳,投奔了袁术。 张瑞不由感慨,如果出逃关中的是荀攸该多好。 这便是典型的人心不足蛇吞象。 郑浑虽然不如荀攸名望世人皆知,但也是一位出色的政治干才,被魏文帝布告天下,誉为天下楷模。而且为官清廉,清素在公,妻子不免於饥寒。 其担任阳平、沛郡太守期间,兴陂遏,开稻田,顷亩岁增,税赋倍常,民赖其利,刻石颂之,号曰郑陂。 事实上,这是一个比荀攸还要适合右将军府的官员,非常适合在右将军府治下兴修水利,开垦农田,使农田产量随增,赋税连年提升。 最后张瑞问道:“严象详情如何?” “严象字文则,京兆长陵人,与敦煌太守赵歧为至交,少聪博,有胆智,兼资文武。”赵云答道。 张瑞侧目沉思,听这段形容,这可不是一个寻常人啊,关中另一位被评价为兼资文武的可是马超。 严象与马超都出身关中,同时,兼资文武,可马超闻名千古,而严象为什么却默默无闻? 事实上,兼资文武也是分有侧重点的。如马超,显然就是更偏重武事。而严象则更偏重文事,不然殿试也不会来参与文考。 历史上严象被荀彧举荐为督军、御史中丞,负责讨伐袁术。 适逢袁术病死,于是严象又拜为扬州刺史。 赫赫有名的大魏吴王孙权,就是被严象举荐为茂才,才走上了仕途之路。 若对手是孙权,严象也有机会像后来的扬州刺史刘馥一样,名垂青史。可惜严象面临的是当世小霸王孙策,建安五年,严象便被东吴所诛杀。 若严象同马超一样偏重武事,说不定还能与孙策大战一场,但严象却偏重文事,最终只能来不及施展便匆匆退场。 如严象这种文官,在后方担任郡县官员处理政务是没什么问题的,一定要让他们去平定孙策、麹义、公孙瓒、马超这种诸侯,就有些强人所难了。 征西将军府显然用不到这些文官上战场,哪怕历史上曾数次率军平定凉州叛乱、赫赫有名的凉州刺史张既,在张瑞麾下也只是出任长安令,担任普通文官而已。 打仗的事情,还是交给那些剽悍勇烈的将门子弟吧。 想到将门子弟,张瑞问道:“武举情况如何?” 将门子弟可是自己立足天下的重要根基支柱,这群人忠诚热切,自负武备,扛着刀槊强弓,替自己砍碎一切反对者。拉拢住这群憨憨,自己就可以高枕无忧,躺赢天下了。 赵云答道:“今日乃是武举首日,考的是负重行军,进展顺利。明后日分别考骑射、步射、舞刀、举石、开硬弓、驰马奋矛。最后一天,考军谋兵法。” “安排车架仪仗,今后三日,孤皆亲赴武考现场,为孤麾下豪杰猛将,喝彩助威!” 用三日时间一直陪伴,足以让将门子弟感受到张瑞的重视,会产生一种孟侯与自己亲如一家的感觉。因为往往来为将门子弟加油打气的都是至亲好友。 张瑞以主公之躯,却亲自下场为其鼓舞喝彩,显然就是向所有人昭示,自己与将门的特殊关系。 这或许会令某些游侠、世族不满,但张瑞并不在意。 这世间事,总不能尽善尽美,让所有人都满意。 是选择千千万万的将门,还是选择寥寥十几名游侠,轻重不言而喻。 而且选择将门还有一项巨大的好处是,这群人在关键时刻会坚定护卫自己,在平时却又安稳无声,不用担心彼辈把持朝政。 张瑞治下的将门,与历史上的将门有一项巨大差别,那就是只在张瑞下令时,彼辈才能负责统领军队。远不同于西魏八柱国,上马统军,下马治民。 今夜显然是一个不眠之夜,在张瑞做出决断后,官员们忙碌着制作榜文,准备张榜公告四方。 而锦衣卫则忙碌着准备车架,核点仪仗、卫队及各种器械,以确保张瑞仪同三司后的首次出行,声势浩大而又顺利。 当然更激动的还是今岁科考的士子及其家人。 无数人家,全家都焦急的坐在屋内,等候天明。 怎么会不焦急? 一甲进士及第,可以直接管理右将军府最重要的政务。像去岁的状元贾逵,如今全权负责关中八百里秦川的水利建设,完工之日,论功绩升迁至少也是六部中郎一级。 可若是三甲同进士出身,就要到地方担任官员了。汉中、巴郡、上郡、西河、定襄等大量新拓郡国需要无数官员脚踏实地的扎根治理,至少两年内,三甲同进士出身的官员是无缘返回中枢了。 虽说无论在何处都是为国效力,也敬服那些远赴边疆,耕耘一方的官员,可大部分人还是希望这些默默奉献者是别人,而自己身处中枢,位居高位。 那些户籍便在长安的士子家中,更是聚集了所有的亲属,祖父祖母、叔伯姑嫂,甚至外祖父、外祖母以及各种姨母、姨丈,兄弟姐妹全部到齐,就等着天亮揭晓结果。 一旦考中状元,或许无需几年就能进入内阁了,整个家族都跟着与有荣光。 出门跟人打招呼,我侄子、我外甥乃是内阁阁辅,那种成尊荣与待遇,能让周围所有人肃然起敬。 . 第一百七十一章御街夸官收获定情信物如山 陈凡就是家在长安的士子,陈家父母两族,数十口人都聚集在了陈家庭院中,彼此交谈着等待天明。 陈凡之父无心与人交流,一次次抬头望天,打量天色,焦急的等待着天明。 也无怪其如此心态,长安去岁才被张瑞纳入治下,到今年也不过一年而已。 多年生活在重本抑末社会中的陈家,还没能来得及适应农商平等的社会环境,一转眼自家嫡子就有可能位居高位了,任谁也不能保持淡然。 这种变化实在太大,有天地之别,云壤之分。 一介富商子弟,怎么忽然就有可能执掌权柄,掌控数十百万百姓之生死荣辱了? 陈凡之父,心绪万千。既希望这不是一场梦,又希望陈凡能够高中状元。 倒是陈凡比较淡然,安静的坐在石亭内,仰望月色。此次科考自己已经尽展所学,能位列榜首固然可喜。名落三甲也无妨,只能说明自己才学不足,日后再勤勉向学即可。 几名弟弟妹妹跑到陈凡面前,问道:“兄长,兄长,听大人言,兄长能出仕高官,威风八面,是也不是?” 陈凡摸了摸几位弟弟妹妹的脑袋,笑着说道:“读书并不仅为高官厚禄,威风八面。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才是读书之宏愿。” 童言无忌,还是问道:“所以兄长究竟能否威风八面?某见过县君出行,前呼后拥,端的是威风凛凛。吾等皆惧怕之游侠李虎,见了县令却连动也不敢动。县令走后却又朝吾等耀武扬威,骄横呼喝。” “兄长,兄长,这世间县君便是最大的官员吗?” “兄长能出任县君吗?那吾等便无需再惧怕游侠李虎了。” 陈凡抱起一位虎头虎脑的弟弟,笑着回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所以这世间最高贵之人乃是天子。东至东海,西涉流沙,日月所照,皆为汉土,江河所至,皆为汉臣。” “那这世间最最具有权威之人便是天子咯?天子有惧怕之人吗?天子与县君谁更威风?” “……”陈凡哑然,果然是童言无忌。可是念及自己科考时所对册文。陈凡还是诚恳答道:“如今最具权威之人应该是孟侯。” 一群孩童顿时疑惑起来,怎么兄长所言,前后矛盾? 立即有人跑去询问自己父母,这世间究竟谁最厉害?是天子更大还是孟侯更大?亦或者是县君更大? 可随即就挨了父母的毒打,这话传出去不是为家族招灭门之祸吗? 直到熊孩子哭喊着嚷嚷,是陈凡兄长说的孟侯比天子更具权威,长辈们才手足无措的停手。 陈凡最差也是同进士出身,他的言论,众人不得不认真思虑,难道孟侯如今已经可以与天子相提并论了? 可随着纷闹,深刻的印象也印在了所有孩童心中,那就是原来孟侯真的比天子更具权威。 当纷争结束,旭日的第一缕光线终于照进了长安城。 整个长安终于沸腾起来,陈家的仆役也在人流中闯进了庭院,大喊道:“男君,男君,长安无数豪族家主及千金皆已开始涌向朱雀大街,吾等亦应速去,否则提前两日所排位置便被人占去矣。”” 陈父立即向前,问道:“汝怎么折返回府?前面可还有人占位置?” 仆役焦急的回道:“还有一人在勉力维持。人群太过汹涌,某若不回来请援,坚持不了许久便会被冲散。男君快领少君一同前去吧。” 陈父不敢耽误,立即带上三名身体健壮的族人,护卫着陈凡前去榜文处等待。 之所以要汇聚六名青壮男子护卫考生,是因为去岁已有前车之鉴。有数名考子,刚得知成绩,便被豪族富商强抢回家中。几名娇俏少女完全不给考子拒绝的机会,便一拥而上,将考子骑在身下,硬生生把生米煮成了熟饭,怀上了身孕。 陈凡状貌瑰伟,风度翩翩,若位列前茅,将会立即成为大量豪族的争抢目标。面对一群风情万种的少女,陈凡打不打,骂不能骂,很容易就被人占了便宜。所以陈家不得不谨慎对待,以防自家嫡子被那些粗鄙豪族给抢去。 走上街头,果然如仆役所言,朱雀大街上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好在京兆尹及锦衣卫出动了大量人员在现场维持秩序,所有向榜文方向而去的人群都要靠右侧行进。朱雀大街左侧留待出城之用,不过令人瞩目的是左侧也有寥寥不多的行人逆向而行,锦衣卫及京兆尹府吏皆视若无睹。 仆役惊讶不已,说道:“某回府之前还未有官兵维持秩序,可自由同行,男君容某向前打探一番。” 已经无需打探了,左侧道路上锦衣卫已经开始沿街宣传,喊道:“孟侯特赐殊荣,御街夸官。凡殿试考子可凭借鱼符,自朱雀大街左侧从容向前观榜。” 鱼符是古代一种符契,《老子》言“是以圣人执左契而不责于人。” 鱼符分左右,使用方法是,左符放在官府,作为“底根”;右符由持有人随身携带,作为身份的证明。 效果同虎符相差无几,不过鱼符更多,可以用来作为官员的信物凭证,以免有人冒名顶替。 数百名士子从数千里外远赴长安赶考,官府若不做些防范辨别举措,很容易便会被人钻了空子。 陈凡手持鱼符对身旁负责警戒的士卒说道:“某乃今科考子陈凡,请求核验。” 士卒立即出列,招来了负责核验的官吏,确认了陈凡容貌与鱼符上描述一般无二后,当即恭敬行礼,侧身放行。 随着陈家一行人拥簇着陈凡走上街头,众人终于感受到了何谓特赐殊荣,御街夸官。 长街右侧无数安分排队的人群,纷纷将艳羡的目光投向了身处长街左侧,特权可以从容通过的一行人。 愤世嫉俗的人并不是真的怨恨特权,而只怨恨拥有特权的人不是自己。 万众瞩目之下,所有人都印象深刻的记住了这一天,长街上进士的无限尊荣。 而陈凡英俊挺拔的气质,也为其平添了无数瞩目,一位位贵族千金向其抛来了香囊绣帕,数量多到两名随从都抱之不下,在怀里堆积成山。这一幕惹得无数围观百姓眼热不已。 . 第一百七十二章胡女抢亲嫁女甄姜 当陈凡抵达张榜处,此地已经肃立了数十名锦衣卫,围出了一片空地,等候礼部官员前来张贴皇榜。 在锦衣卫围成的警戒线之前,密密麻麻的站满了热切的人群,陈凡甚至还看见有数名肤色瞳孔迥异于汉人的胡族女子挤在人群当中,激动的欢呼。 这一幕令陈凡不禁扭头遮眼,感慨胡族女子之奔放。在人群拥挤之下,几名胡族女子身上的襦裙早已被挤得凌乱不整,胸前身后也数次被一些龌龊污秽之人趁机猥亵过。 可这群胡族女子竟完全不在意,依旧在人群中热切的探头打量,看向长街上的士子。 陈凡英俊挺拔,很快便吸引了几名胡族女子的注意,凑在一起热切激动的对着陈凡指指点点。 这让陈家所有人都如临大敌,绝不能让自己嫡子被这群奔放的女子抢去,不然一名翩翩公子还不得被榨成人干? 旭日东升,金色晨曦布满长安时,礼部官吏终于在一行铁甲士卒的护卫下手捧皇榜,来到张榜之处。 人群顿时沸腾,无数健壮的仆役拼命的向前涌动,意图抓到今科的状元,大笔的赏金,就等看谁眼快手疾了。 皇榜张贴的瞬间,一名壮汉就激动的大吼:“某抓到榜眼苏则矣!某与苏则同乡,早料到其闻名天下,必然高中,欲联姻者,速……嗷~~~!!!” 随着男人撕心裂肺的哀嚎,痛苦不已的捂着下身在地上翻腾打滚。在场的所有男人都感觉双腿一紧,胯下凉风飕飕。 而五名胡族女子已经迅速从男子手中抢下苏则,将苏则高举过头顶,抬着便向人群外跑去。 还余下一名最靓丽的少女留在原地,得意的叉腰哈哈大笑,面向众人露出雪白的小虎牙,娇凶的威胁道:“某乃朔方乌桓大人之女,谁要敢与某抢夫君,某便亲手将他折断,让他做不成男人!” 这一幕看得一旁无数壮汉目瞪口呆,既想上前体验一下少女所说亲自上手的感觉,又怕真的做不成男人。 稍一耽误,今岁科考的第二名,堂堂榜眼便被几名胡族少女给抬出了人群,一路留下银铃般的笑声,逐渐远去。 这令人大笑的一幕还未能持续多久,更热切的欢呼声便响彻长街。 陈凡作为长安子弟,实在有太多相邻认识他的模样。 当陈凡今科状元的身份被确认,无数长安城乡邻,疯狂的涌向愣在原地的陈家众人。 自家嫡子……当真中了状元,一步登天了? “快,快,老夫乃汉中李氏,为老夫抓住陈凡者,老夫赏十万钱。” “哪来的乡野村夫,也敢妄自开口?老夫乃京兆田氏,能为老夫抓住陈凡者,老夫不吝千万之赏!” “田蒙?杖刑这才过去多久,汝臀上肉长全否?亦敢出来丢人现眼?老夫京兆金氏族老,只要陈凡贤侄愿娶我族族女,老夫赠嫁妆黄金两千斤,良田三千亩,长安豪宅十座,再送滕妾十人,侍女三百人!夜夜做新郎,一年无重复!” “呸!汝个老不羞!汝这是嫁女还是开后宫?陈凡贤侄莫要沉迷这种庸俗之乐!吾族淑女,天姿国色,风华绝代!一人之乐,足抵庸姿俗粉三百人!吾族再送手工作坊十座,骏马五十匹,黄金白银各千金!” 庸俗之乐? 旁边众人听得直咽唾沫,自己也好想过这种庸俗生活。就让自己一生溺死在这种庸俗当中吧。 陈凡完全没有拒绝余地,身边的父亲及族中青壮,早已被汹涌人群冲散的不知所踪。 十几支胳膊紧紧的抓着陈凡衣袍,更有甚者干脆就死死的抱着陈凡大腿,今日不给赏钱,休想令其撒手。 而一旁十几个豪强富商已经吵得不可开交,唾沫横飞,大有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的架势。 随着右将军府势力愈发强盛,甚至都已经出现有人举郡归附,天下豪杰俊秀,奔走投效。豪族们皆已断定右将军府最有可能肃清天下,山河一统。 这时候越早抱上征西将军府的大腿,便越容易尊贵荣华,世代无忧。 尤其有大量豪族去岁被杖刑的先例存在,所有人都深刻体会到,在朝中有一个了解政策风向的靠山是多么重要,以免全族直挺挺的向着雷区疯狂作死。 所以今岁的状元之争,谁也不肯放弃。 纷争一直持续到一队人从后方的右将军府方向气势汹汹的挤了过来,才令所有人止住话语。 这队人为首的青年身披墨缎平金织绣飞鱼服,腰挂紫金鱼袋,一看便贵气逼人,完全不同于身穿普通斗牛服的一众豪族。 能穿飞鱼服者,除了锦衣卫不是高官便是显贵,更何况他还腰挂紫金鱼袋。这种东西,每一个的下发,都由右将军本人首肯。 所以可以断定,此人不但高贵,而且有功于右将军治下。 现场的喧嚣顿时沉寂,一众官兵也纷纷低头行礼。 青年走到陈帆面前,仔细的上下打量一番满意的点头,随后看到陈凡身上横七竖八的手臂,眉头微皱。 衣袍衬托下,明明是个儒雅的年轻人,却也不怒自威。十几支手臂立即纷纷撤了回去,就算是抱着陈凡大腿的赖汉也讪讪的松开双臂,帮陈凡扯平了衣衫,然后迅速退到一旁。 “在下甄俨,特为舍妹说亲而来。舍妹五人,除一人嫁于孟侯之外,还有一妹年芳十五及笄。陈君可愿与我族结为秦晋之好?” 随着甄俨话语落下,所有豪族皆怅然叹息,知道自己绝对争不过甄氏了。 毕竟甄氏可是嫁了嫡女给孟侯,此时娶甄氏之女为妻,便等于同孟侯结为姻亲。 陈凡本身便是状元,又与孟侯结为姻亲,很快便能位居高位。 甚至其所生子女,平日里无事便能前往右将军府居住一段时日,天天跟在小姨、姨父身旁。下一代的富贵荣华也已可期。 谁能拒绝这种联姻? 面对甄俨的主动提亲,陈凡客气的拱手,回道:“婚姻之事,某需听从父母之言。” 甄俨于是面露笑容,陈凡若不明确反对,其父母怎么会拒绝如此完美的婚姻? . 第一百七十三章首思大被同眠 清晨,张瑞一边吃着早餐,一边听着赵云娓娓叙述榜下抢亲的趣事。 听闻苏则被几名胡女举在头顶,抬跑回府,不由乐的大笑,问道:“这几名胡女是何身份,怎会如此剽悍?” 一旁的董白也捂嘴偷笑,没想到自己夫君治下竟然还有如此趣事。长安城如此的安定和洽,万众瞩目的才子当街被女子抬走,众人也只当玩笑,完全不担忧会有命案发生。 再对比洛阳,每天死伤数百上千,屠戮流血四处上演,痛苦流泪已司空见惯,诚可谓是人间炼狱。 董白笑容便逐渐淡去,陷入深深的纠结。这种情况下,祖父最终获胜,真的是一件喜事吗?若祖父大军进入了长安,今日这欢欣愉悦,热烈有趣的一幕是否就是世间绝唱,再不可能再重现了。 不同于董白的纠结,右将军府治下官员皆兴高采烈,赵云笑着回道:“抢人者乃朔方乌桓大人鲁伦之女。” “朔方乌桓?”张瑞吃饭的动作一顿。 朔方郡就是并州尚未收复的三个郡之一,另外两个分别是云中郡与五原郡。 这三个郡都是后世鼎鼎有名的大郡,其中朔方节度使郭子仪,就是带着朔方军几乎平定了安史之乱,逐一克复长安、洛阳两京。 云中郡在汉武帝时期,曾经无数次见证了汉朝与匈奴的攻防战事。 至于五原郡,号称飞将的吕布就出生于五原郡九原县。 可惜的是,随着汉灵帝下令边军内迁,这些郡县如今全成了胡族的跑马场。 云中郡本来是西部鲜卑的大本营,但随着张瑞的调度,云中郡是现在最乱的一个郡,鲜卑、乌桓、匈奴在里面快要把狗脑子都打出来了。 而吕布的故乡则被屠各部落所占据,屠各也是匈奴的一支,但不同于南匈奴,乃是一支别种。不归属于南匈奴单于管辖。 同时这支别种的战斗力也远高于归顺的南匈奴,中平五年(188年)三月,就是这支屠各别种,攻杀并州刺史张懿,又与南匈奴左部合流,杀南匈奴单于。可以说是整个并州混乱的罪魁祸首。名将公孙瓒之子,公孙续也是死于屠各部落之手。 而朔方,则是被乌桓所占据。汉末曹操迁幽州、并州所统乌丸万馀落,悉徙其族居中(和谐)国,帅其种众与征伐。由是三郡乌丸为天下名骑。 张瑞也曾经亲眼目睹过一次大军与乌桓人的战争,对乌桓人的悍勇不畏死,骁勇善战留有深刻印象。 这个民族只要能组织起来,绝对配得上天下名骑的称号。但若守卫部落,仓促应战,就只是一群乌合之众。 一旁的蔡琰博闻强识,为张瑞解释道:“朔方乌桓盘踞已久。桓帝永寿中,朔方乌桓与屠各并畔,中郎将张奂击平之。延熹九年(166年)夏,乌桓复与鲜卑及南匈奴寇缘边九郡,俱反,张奂讨之,皆出塞去。” 寇缘边九郡,这显然是鲜卑强盛时,鲜卑大人檀石槐带领蛮夷干出的壮举。 张奂是凉州三明之一,与段颎齐名,竟然能一战大败游牧民族联军,将彼辈全部赶出塞外。 张瑞皱眉沉思,这肯定只是击退了劫掠的游牧大军而已。绝不可张奂只带领区区几千人就将幽州、并州、凉州境内的所有胡虏全部赶出塞外。 这属于治标不治本,张奂一旦卸任,胡虏便会卷土重来。 而为了根治北疆糜烂,张瑞动用了三万精锐铁骑,尚不敢保证一定能成功。 所以便关注的问道:“朔方乌桓大人之女,为何会出现于长安?” 赵云答道:“年前最后一次廷议,决定召集北疆各部族大人前往长安议事,以相约出兵,共讨幽部鲜卑。彼辈正是因此而来,正居于长安等候召见议事。” 张瑞眼神一亮,通过苏则被抢,忽然产生了一个有趣的想法。 自己或许能给北疆的胡虏找一个不错的发财之路。苏则如今乌桓大人女婿的身份,正好负责代替自己同这群蛮夷胡虏谈判。 此次召集了这么多胡虏酋长,张瑞不可能亲自与其谈判,那也太有失身份了。 人多嘴杂,斤斤计较,甚至为了利益破口大骂,若张瑞全程参与,完全没办法保持威仪。 最合理的方式是,得力官员与彼辈谈好一切,张瑞最终露面,下达命令,统筹全军,协力东进。 想到这里,张瑞吩咐道:“兵部与胡虏议事时,召苏则来见孤。” 一旁的从事立即拱手应诺。 吃完早饭,张瑞起身对身旁三位侍妾,说道:“收拾打扮一下,随孤前往校场,为考子助威喝彩?” 蔡琰惊讶不已,为国选士,竟然要带女眷一起观看?这可不是自家夫君的一贯作风。问道:“可需吾等女扮男装?” 张瑞摆了摆手,说道:“无需乔装,就只穿方便襦裙便可。武举不同于文考,一切成绩皆清晰可见,考官当场给出成绩。故今次,孤并非以考官身份前去检阅武考,只以亲族身份前去为将门子弟助威喝彩,既然是亲情喝彩,便直接如同其他家族,全家一起上阵。” 这么做,张瑞就是要坐实了自己是将门这个大门阀的族长身份,所有将门子弟,皆是自己的同门子弟后代。 张瑞也是有如此行事的资本,没有张瑞就没有将门的存在。同时拥护张瑞,也就是在保护整个将门的利益,切实关系到将门中每个家庭的利益。 听闻能够出去看热闹,尤其与自己夫君一同出门游玩,甄宓最为高兴。第一时间告退,回到房中梳妆打扮,褪去了稍显成熟的雍容华贵服饰,换上一套素绿色轻便襦裙,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露出玉颈前大片白皙的肌肤。 蔡琰依旧是一套素白色襦裙。将“要想俏,一身孝”,演绎的淋漓尽致。 最后出来的董白则穿了一身紫色长裙,紫色一直有贵气之寓意,倒也是符合其身份。 三人皆是天姿国色,亭亭玉立于张瑞面前,的确是姹紫嫣红,环肥燕瘦,各种风情。 只可惜甄宓如今还只是一个美人胚子,不然今晚张瑞便可以大被同眠了。 想到今晚的美好时光,张瑞心跳加速,只希望白日早些结束,大手一挥,说道:“出发!” . 第一百七十四章车架出行军乐练军 全家人出行同乘一架,对普通人家是很司空见惯的事情。 但对公侯而言,这却只能存在于想象当中。 汉用周礼,乘架礼仪有严格规范。天子车與有五路,分别是玉路、金路、象路、革路和木路。 王后车與有两翟三车,分别是重翟、厌翟、安车、翟车和辇车。 而作为仪同三司的张瑞,其实也有一种恩赐的车與名为“夏篆”,主要是车轮上有彩绘雕漆装饰,非同一般。 在这种象征威仪与庄穆的车上,是不可能出现女子的。《礼记》规定:“妇人不立乘”。 何况,这种宣示四方威仪的时候,张瑞在车上左拥右抱,莺莺燕燕,成何体统?百姓乍一看还以为来了一个荒淫无道的将要亡国之君呢。 蔡琰、董白、甄宓三人坐的是女子常坐的安车,是一种比较华丽舒适的车驾。车舆上加以雕饰,上面立有“容盖”,用以遮风避雨,以求舒适。 真正与张瑞同乘一架的是右将军府首席大将高顺,作为将门的典型代表人物,高顺也被张瑞邀请,一同去为将门喝彩助威,以示将门内部的团结。 将门的首席大将都忠心耿耿,那些有异心的将门子弟,也会暂时熄了野心。 张瑞从来没幻想过,所有人都会忠心耿耿,毫无异心。毕竟,诸夏自古以来就有那种与生俱来的傲气,天皇老子老大,我老二。从不缺壮志雄心的野心家。 凡是相信手下人全体忠贞不二的,结局必然是被手下架空成傀儡,或者干脆砍了首级。 当面的时候,所有手下文武都一副忠贞效死的模样,恨不得将忠义二字刻在脸上。作为主君,通过寥寥数言,也很难确定这当中谁是忠贞之臣,谁又是司马懿、安禄山之流。 所以张瑞能做的,还是掌控大势。只要整体稳定,大势所趋,即便有人心有异志,也只能在阴暗密室里自己偷偷想想。有人敢付诸实践,张瑞就敢砍下他的脑袋警示四方。 同乘一架,已经算是这个时代人臣的顶级殊荣之一。曹操得到刘备效忠后,十分礼重,每次出则同舆,坐则同席。这种待遇,便是关羽也未曾得到过。 车架启程,仪仗队中的文骑武骑率先策马向前,数十面玄黑色方旗迎风招展,以为全军先导。 在旌旗之后,是一排排树起的长槊,锋锐如剑的矛刃,在阳光下排列如林,折射着耀眼的寒光。 随后雄壮威严的礼乐响起,激昂的鼓点,震撼的旋律,似乎要让所有人热血沸腾。 这还是张瑞第一次听到这种旋律,像极了后世大军的进行曲,张瑞觉得完全不弱于赫赫有名的《装甲兵进行曲》。 听着这种旋律,伴随着铿锵的铁甲撞击声,以及雄浑厚重的马蹄声。 张瑞只感觉内心热血沸腾,有种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感觉。 便对一旁的高顺问道:“将军可知这是何乐?” 高顺点头答道:“乃是《诗经·大雅·常武》,赫赫业业,有严天子。王舒保作,匪绍匪游。徐方绎骚,震惊徐方。如雷如霆,徐方震惊。王奋厥武,如震如怒。进厥虎臣,阚如虓虎。铺敦淮濆,仍执丑虏。截彼淮浦,王师之所。” 赫赫业业,王师之所。如雷如霆,王奋厥武。进厥虎臣,阚如虓虎!张瑞赞叹,当治下人才越来越多,法度礼乐日渐完善,终于逐渐重现诸夏鼎盛时期的赫赫武功。 军乐一直是军队战斗力极大的组成部分。 后世拿破仑通过改进军乐,军队踩着鼓点进军,步兵团的行进速度从每分钟七十二步提升到了每分钟一百二十步。每小时能走五公里,一天下来能走三十公里。汉代一里才相当于后世四百一十五米,每日行进三十公里,就相当于这个时代日行进七十二里。 这个时代的军队,若不急行军,一天的行军速度也就只有三十里而已。 《孙子兵法》言:五十里而争利,则蹶上将军,其法半至;三十里而争利,则三分之二至。 三十里急行军已经是《孙子兵法》中值得警惕的一个数值。 刘备从新野逃亡当阳的路上,带着百姓一天行军的路程甚至只有十余里。 若右将军府大军能日行七十二里,甚至日行六十里,对其他诸侯而言,都是迅雷不及掩耳的神速。 因为战争从来不比绝对数值,比的是相对数值,是一个乌龟撞蜗牛的事情。只要自己大军比其他人稍快一丝,就足以取得极大的战略优势。 既然早在春秋时期,诸夏大军便有军乐存在。张瑞决定在此基础上,结合后世经验,形成诸夏独有的军乐指挥体系,以军乐统一军队行进步伐,指挥进攻、撤退及列阵,与旌旗指挥体系相辅相成。 而且这套系统有个好处,那就是不怕游牧民族偷师。以骑兵为主的游牧民族不可能抽调大量步兵,花费大量时间与精力来训练步兵军乐指挥体系。至少也需要等他们进步到了金、辽那一层次才能考虑这种事情。 但即便如此,这套军乐指挥系统,对以步兵为主的诸夏大军战力的提升,也远远超过对北方游牧国家,可以进一步拉平南北战力差距。 于是张瑞吩咐道:“即日起,从陷阵营中抽调三千人,配以军乐训练。使士卒踏鼓点而行进,闻军乐而识进退。孤稍后会下令礼部、兵部抽调高明乐师,配合军队改进军乐。将军务必统合各项,使大军更加严整,更加迅捷,而后推广全军。” 军乐、锣鼓、号令都是已经存在的东西,如何将这些东西整合到一处,这就考验高顺的能力了。 张瑞作为主公,只负责提出问题,至于如何解决问题,这不是张瑞应该做的事情。 不过高顺曾从无到有,亲手建立了精锐劲旅陷阵营。如今有明确指示,只是将各项事宜统合到一处,对其而言并非什么难事。 张瑞相信,右将军府治下第一重将,绝对不会辜负自己的期望。 . 第一百七十五章长安繁华远望镜问世 朱雀大街上热闹拥挤的人群还未散去,当听到激昂澎湃的军乐,站岗的锦衣卫士卒最先反应过来,立即振奋精神,挺起胸膛,身躯站的笔直。 密集的脚步靠拢声从北向南快速蔓延,长街左侧热闹的人群,被这铿锵的声音吓了一跳。 即便站在一旁的京兆尹官吏也被身边锦衣卫忽然间的巨大声势搞得一头雾水,纷纷看向眼前这一排沿着长街蔓延到视线尽头的严整队列。 怎么忽然间就军容肃立,矗立着像一根根笔直的标枪? 很快众人疑惑便有了答案,伴随着雄壮的军乐声,一队队甲光明亮的玄甲铁骑,严整而又迅捷的从长街踏过。 队列中一面面旌旗迎风招展,无数根长槊树立如林。雪亮森寒的刀刃与玄黑厚重的队列,形成鲜明的反差,让人只看一眼,便深刻记忆了队列中的黑色坚甲与明亮利刃。 喧嚣的长街顿时陷入沉寂,所有人都恭敬的垂首行礼。 仰面视君者,有意刺王杀驾。因为这种理由而被队列中的铁骑所问责,还真不容易解释与开脱。 车架中,董白与甄宓还是第一次陪同张瑞出行,皆好奇的看向路旁风景。 甄宓看到的是金戈铁马,威仪天下。董白却看到了长安繁华,人烟鼎盛。 整齐有序的建筑高大而又华美,亭台楼阁相映成趣,飞檐翘角威严辉煌。各种建筑共同构成了长安城的恢宏与繁华。 当然长安城的繁华,更多的还是人烟鼎沸。董白听过晏子使楚的故事,故事里晏子言,齐之临淄三百闾,张袂成阴,挥汗成雨,比肩继踵而在。 董白一直以为是夸张之言,因为哪怕在大汉帝都洛阳,街上行人亦寥寥无几,整个世界仿佛都是灰白色一片,路边甚至不时能看到瘦骨嶙峋的百姓跪倒在树旁,脸上麻木而绝望。 但直到今日,看见人眼鼎沸的长街,看到密集到摩肩擦踵的人群,看到长安城一百零八坊的一角,董白终于相信,人间真有书中所言繁华盛世。 行人可以安然自若,无需担忧被无辜杀害于街。百姓热闹聚集,脸上笑容洋溢。 董白不禁好奇的想,这些百姓究竟为何而笑?如今不是乱世吗? 见惯了生离死别,看过无数凄苦百姓,董白实在想不清楚长安百姓怎么会有闲情逸致在这里欢庆盛典,热闹非凡。 明日的生活尚不知道会有如何剧烈变化,前路未卜,心情压抑下,如何欢笑?如今董白自己便浮躁不安,甚至有些惧怕张瑞开口,唯恐张瑞一开口,便谈及自己父母亲人全陪同祖父被斩尽杀绝。这……才应该是乱世常态啊。 可为什么长安百姓如此安逸?完全不忧虑明日变故,安居乐业,人心安定,没有一丝乱世之相。 恍惚了许久,董白还未理清其中缘由,车架已经进入了长安城外规模宏大的校场。 校场入口处已经排起了长队,多是考生亲族。大量考子的家人都来到了长安为自家考子喝彩助威。 武考考子不同于文考考子,绝大多数都身家富庶,很多将门子弟完全就是从过去的豪强转变而来,家中良田千亩,有仆役数人。参加武举,就是为了考取一份军籍。跟后世士子发愤考取一份功名没有任何不同。只是考到功名后,一方要去从军,一方去从政而已。 而那些父亲本就是军籍的,家中良田数百亩更是完全无需纳税,年年盈余亦积累了可观的财富。 在这种形势下,考生的家人们才有财力远赴长安,主要是为了给自家嫡子喝彩助威,顺道也看看治所长安的盛世繁华。 进入校场之后,张瑞发现内部环校场设置了大量坐席,以如今的生产力而言,坐席真的就只是一条条草席。刘备织席贩履,织的便是这种席子。 好在张瑞有所准备,展开了胡牀就安然坐在其上,高顺、赵云同样展开胡牀坐在了张瑞身旁。 胡牀是军中常见的一种可折叠坐具,类似于马扎。曹操在渭南之战,浪漫英雄主义爆发,亲自率三百人为大军渡河殿后,结果前队刚渡河,马超等人便率铁骑掩杀而至,曹操却依旧悠闲的坐在胡牀不起,直到大军全部渡河过后才最后登船。要不是许褚一手撑船,一手持鞍护卫,曹操就得被马超铁骑射杀于渭河之中。 一群女眷却没有这么豪放,还是本本分分的跪坐在草席上,从食盒中取出了各种糕点、水果,与高顺夫人任氏,一起轻松交谈。 高顺是有夫人的,毕竟张瑞曾经不止一次给麾下文武官员直接赏赐侍女。规模最大的一次便是甄宓入府的当日,上千名容颜秀丽、风华正茂的侍女被张瑞直接赏赐给了所有文武。 而在此之前,高顺便已在太原时便已娶妻生子,主要目的是带领府兵在太原安家落户,以稳定人心、军心。 所谓有恒产者有恒心,有了妻儿子女,忠心便有了保证,人心也容易安定。不会胡思乱想,轻易叛变,四处漂流。 张瑞从侍卫处取来三根望远镜,递给了一左一右的高顺、赵云,说道:“试试将此物放在眼前,看远处景色有何不同。” 高顺、赵云将长筒放在眼前,打量向远方校场。 随即传来二人的惊呼,高顺略显激动,说道:“此诚可谓军国利器也,凭此物远景清晰可见。斥候能够更早一步发现敌军。” “更关键在于指挥战场,再无需等候信使往返禀报军情。将军只需坐镇高台,持镜远望,便可将战场局势尽收眼底,从容调度令旗即可。再配以君侯所设军乐制度,纵十万之众,亦可如臂使指!抓住战机,以快打慢,轻易击败数倍之敌。” “某敢断言,两军厮杀,动数万之众,用堂堂之阵,正正之旗。这天下无有任何人能当我大军锋芒。” “那孤便将这远望镜送与高将军了,望此物能助高将军摧锋破敌,无往不胜。”张瑞笑着说道。 不得不承认,许多发明都是因为娱乐而产生的。便如这望远镜,平时张瑞也不上战场,也没什么偷窥癖好,所以一直未曾记起望远镜的事情。 直到要观赏武举,张瑞才骤然想起这项军事利器。 望远镜的构造并不复杂,一个圆筒,两个镜片而已。 玻璃大汉是没有的,张瑞也不会烧,只听说似乎是沙子烧出来的。以张瑞浅薄的化学知识,实在想不明白沙子怎么会烧成玻璃。这两者有什么联系吗?所以,只跟科学院提了一次,至于结果如何,张瑞不抱过多期待。 虽说没有玻璃,但张瑞如今富有十余郡,已占天下十分之一。找几块天然水晶还是不在话下的。所以望远镜的材料很快便被集齐。 至于望远镜镜片的排序结构,不要为难张瑞了。什么凹面镜,凸面镜,凹凹、凸凸、凸凹、凹凸之类的排序,让科学院自己去排去吧。 排序方式总共也就那么四种,科学院工匠只用了一盏茶的功夫便测试完成,制作出了张瑞手中的望远镜。 . 第一百七十六章猛将典韦力压众人 今日武考的首项是举石。武考的流程一般是将体力消耗大的项目排在前面,体力消耗小的排在后面,如此稍加休息便不影响发挥。 昨日的负重行军,体力消耗最大,所以全日只考了一项。 随着举石项目开始,赵云对张瑞说道:“君侯,请多关注最右侧之豪杰,昨日负重行军,其披覆四十斤重铠,手持长矛,背负橹盾,腰挂长刀、强弓及五十根羽箭,赢三日之粮,半日而绕行长安行百里,为众人之冠。” 这些条件看似都与魏武卒相差无几,但其实差距极大。 最主要是计量单位的大幅度变换。比如丈,周朝时一丈为一百八十厘米,所以成年男子在周朝时名叫丈夫,而到了汉朝,一丈就长达二百三十一厘米。鼎鼎有名的关羽,身长九尺,身高就已经超过了两米。而到了后世,一丈长达三点三米,成年男子也只能称为七尺男儿。 同样,春秋战国时期的一里,也比当今少一截,魏武卒要求半日而行百里,用的是战国时的尺度。套用汉里,其实要比魏武卒多出近十分之一。 日中而趋百里,这是士卒个体能行进的距离,并不代表整支大军能行进这么远。 日中而趋百里,一日便行进两百多里,相当于后世一百五十多里。 世界军事史上,能徒步一日行进一百五十多里的军队,要一直等到近两千年后,朝鲜战场上,诸夏的万岁军,才创造了如此奇迹。 张瑞举起望远镜,看向校场,细看之前对身旁女眷笑着说道:“孤出一题,考教一下尔等。试看谁是最聪慧之人。” 几名女眷兴致勃勃的看向张瑞,果然还是全家人一起出来会比较有趣。 “试问汝等,昨日负重行军中,汝超过最后一名,汝名次为第几?” “倒数第二名!”董白抢答道。 张瑞嘴角上扬,举着望远镜,说道:“再仔细想想。” 透过望远镜,张瑞终于找到了校场上,最右侧的豪杰,视线中这名汉子魁梧雄壮,隆起的肌肉将戎服一块块撑起。其他人需要吃力才能举起的举石,在其手中仿佛轻若无物,随手便高举过头顶。 而手托数百斤的举石,其站在原地却稳如一棵苍松,纹丝不动。考官随之为其一次一次加大重量。 到最后一次,赵云说道:“其所举巨石高达一千八百斤,乃是兵部特意为其所设。” 张瑞赞叹,说道:“今日终见膂力过人,力擎千斤之豪士。” 后世举重冠军记录为四百七十五公斤,换成汉斤为一千九百斤。其能力举一千八百斤,已接近人类极限。 随后张瑞问道:“其人背景如何?” 赵云回道:“其人名叫典韦,乃陈留己吾人。有大志气节,性格任侠。因为友杀入,去岁便避难于河东。” 张瑞点头,在武考名单上见到典韦之名时,便已大概猜到了缘由。 早在前年还在太原时,张瑞便因为黑山贼之名而吸引了大量游侠逃亡治下以躲避汉室追捕,当张瑞剿灭了白波军,这种势头达到鼎盛。 名士、游侠、流民纷纷逃往治下避难。为了应对不法游侠,贼曹掾曾一年数次请求增加治安拨款,以招募胥吏,维持治安稳定。 甚至武举就是为了稳定这些游侠而设,明文规定,游侠有犯罪不法者,不得参与武举。希望以此来约束有志节的游侠安分守法。 显然,典韦也是曾经避难于太原、河东的游侠。 张瑞所不知道的是,自己曾经差点就与典韦失之交臂。若武举再晚颁布数日,典韦就离开了河东。是一群游侠奔走相告,典韦才决定留下试试武举。 关于典韦,张瑞印象极深。当然,可能任何一个喜欢三国的人,对其都印象极深。 托《三国演义》之福,典韦的事迹广为人知。 而且难能可贵的是,典韦在《三国演义》中得事迹,基本与其历史事迹相同。比如赫赫有名的八十斤双铁戟。 这个跟关羽的青龙偃月刀不同,历史上典韦的兵器就是八十斤双铁戟。 为此《三国志》特意记载了,典韦好持大双戟与长刀等,军中为之语曰:“帐下壮士有典君,提一双戟八十斤”。 当然由于罗贯中的一贯作风,《三国演义》里毁了极多的名将。因为罗贯中对军事的误解,导致其凡是夸赞的名将,必然武力极为突出,从而薄弱了其他环节。 比如赵云,明明是一位仁义勇智信全面均衡的名将,在《三国演义》里,就被设定成了武力近妖的不真实武将。 而典韦也是如此。明明是一位类似张辽能带兵打仗的猛将,却被《三国演义》设定成了类似许褚的亲军统领。 在陈寿的《三国志》记载中,典韦形貌魁梧,膂力过人,因单臂举起军旗而被司马赵宠所赏识。 最初从属于夏侯惇,四处征战,数次杀敌有功,被拜为司马。 因濮阳之战,正面击溃吕布大军而闻名天下。当时曹操击破吕布别营,被支援赶来的吕布大军反包围在营中。曹军大战一天一夜,又面临吕布亲自冲锋陷阵,相持甚急。 曹操征募勇士,陷阵突陈。典韦率先在人群中应募,随后有应募者数十人,皆重衣两铠,弃楯,但持长矛撩戟。 当时西面战情告急,典韦突进挡敌,吕布军弓弩乱发,矢箭如雨,典韦因身披两重重铠,所以尽然无视。及敌军近至十步,典韦手持十余支小戟,大呼而起,以戟掷敌,所投者无不应手而倒。吕布军稍退。 此时刚好是日暮之时,曹操才得以引军而去。 考虑到敌军打的曹军节节崩溃,而典韦要一直等距离近至十步才发小戟,敌军很有可能就是身穿重铠的陷阵营。毕竟弓弩齐发,这一点也跟高顺率军平定郝萌之乱的描述一模一样。 因为此战,典韦一战成名,被曹操所赏识。《三国志》所记载:“韦既壮武,其所将皆选卒,每战斗,常先登陷陈。” 总体而言,典韦在军中的地位,与张辽、乐进都极为相似,是率军先登陷阵,浴血在前,而不是一直护卫中军。 哪怕是宛城之战,典韦也是率军守在城门处,而不是护卫在曹操身边。 后世对典韦的评价也是:“典韦雄武壮烈,不在张辽、许褚之下”。 这是一个可以率领步兵跟敌方大军激烈厮杀的猛将,而不仅仅是一名保镖。 事实上,这个时代的将领没有谁就一定是头脑简单的保镖头子。 哪怕赫赫有名的虎卫许褚,刚从军的时候也是做的先登陷阵的工作。 “许褚及麾下诸侠士,从征张绣,先登,斩首万计”。 . 第一百七十七章射艺美感将门风采 典韦有大志气节,像徐荣、高顺一样统领三万大军独掌一面,或许短期内力有不逮。 但在军中充任校尉,统领千人先登陷阵,斩将夺旗是绝对没问题的。 猛将必发于行伍。任何将军都是靠战场厮杀,统兵作战培养起来的。 像赵云、段文,前期也都是只带领区区数百人。但历经一次次大战,段文已经能率领万余人独掌一面。赵云也曾率上万铁骑,千里奔袭,以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损失,一战击溃韩遂数万大军。 多经历几次战事,此二人也未尝不能似徐荣一般,独掌三万大军,攻伐一方。 与赵云同样的起点,典韦也未尝不能有朝一日统领上万大军征伐。 有大志气节的人是不会嗜酒如命的,历史上宛城之战的失败,完全归咎于曹操的大意与贾诩的奇谋。典韦并未醉酒,更未失去大铁戟。战斗中曾“以长戟左右击之,一叉入,辄十馀矛摧”。只是其他营门的失守导致典韦被前后夹击,才力战而死。 典韦究竟能否重用,还需日后考量,但通过这项举石,典韦就确定了一马当先的地位。 其昨日负重行军也是首名,可以说分数已经令其他人等望尘莫及。 随后的开强弓环节,典韦依旧名列榜首。 陆游《秋风曲》描写的“鸿门霸上百万师,安西北庭九千里。百斤长刀两石弓,饱将两耳听秋风。” 在冷兵器时代,能开两石强弓就已经是猛将。 宋石大,而汉石小,所以典韦不但拉开了如今的两石强弓,还将三石强弓,引如满月。 三项成绩皆位列榜首,甚至将无数将门子弟的风头都压了下去。 导致校场内喝彩助威的声音寥寥无几。 蔡琰担忧张瑞不悦,便趁机转移话题,问道:“夫君,刚才问题的答案究竟为何?超越最后一名,名次为第几?” 张瑞放下望远镜,转向几人问道:“尔等都以为是第几名?” 甄宓看了看董白,犹豫了一下,还是照顾了董白的面子,说道:“小宓不知。” 高顺夫人任氏亦好奇,问道:“不正是倒数第二名?” 张瑞看向蔡琰。 蔡琰智力超绝,这个问题对其而言,太过简单。但考虑到董白与任氏皆张口答错,便说道:“予亦以为是倒数第二名,夫君快说答案。” 张瑞乃笑着摸了摸甄宓脑袋,说道:“小宓答案正确,不知其名次第几。” 董白感觉自己从进入长安,大脑便一片浆糊。明明是必然的事情,怎么会出现奇怪的答案?问道:“超过最后一名,不就是倒数第二名,其身后身前还有何人?” “绕长安而行百里,需不止疾行一圈。追上最后一名,说明已经领先一圈。有可能是第一名,亦可能是第二,第三,甚至第十名。” 董白羞涩的捂脸,若非大家都答错了,可真是没脸见人了。 这一幕逗得所有人都不禁欢笑,董白从指缝间偷偷打量,不明白他们在笑什么,明明你们也答错了,有什么好笑的? 长安的人,总是莫名其妙发笑。董白自己内心下定结论。 张瑞笑着将手中的望远镜奖励给了董白,说道:“汝是冠军,奖赏给汝,观赏去吧。” 自己是冠军?董白莫名其妙,为什么呀?大家都答错了,为什么自己是冠军? 董白对张瑞手中的器物感兴趣已久,只是一直未敢开口。如今有了借口,便立即接到手中,兴致勃勃的打量起了远方。 张瑞笑着摇头,这可真是一个天真浪漫,迷糊大意的千金小姐。 很显然这次测试,没有测出谁最聪慧,却测出了谁最迷糊耿直。 “呀~” “厉害~” “厉害!” “啊~神技!” 众人都笑着看向董白,看她在一旁一次次捂嘴惊呼。 片刻后,董白取下望远镜,送到甄宓面前,说道:“小宓,汝也看看,那位皂衣公子,不仅风度翩翩而且箭术近乎超神。” 甄宓将望远镜平置于双腿上,望着董白无奈的叹息。深深感觉,这位大家千金,不但智商迷糊,情商也令人堪忧。尚不如自己一个垂髫少女心思通透。 董白不明所以,问道:“小宓,汝不看吗?那位皂衣公子的确箭术超绝,艳惊四方。” 这惹得任氏都忍不住在一旁捂嘴偷笑,感觉君侯这位侍妾当真是天真的有些可爱。 如董白所言,校场上终于响起了无数热切的欢呼。 显然是将门子弟在大展身手,终于在校场上搬回一局。 张瑞从甄宓手上取过望远镜,轻轻在董白光洁的额头上敲击了一下,没好气的问道:“风度翩翩?比之为夫如何?” 董白吐了吐舌头,终于知道甄宓叹息为何。捏起一份糕点,眉眼弯弯的笑着送进张瑞口中。 张瑞没有跟这个小迷糊一般计较,举起望远镜看向场中,此时已进行到了步射环节。 无数考子弯弓如满月,气定神闲的射击远方箭靶。 像之前的举石与拉硬弓,除了后天训练,更多依靠的还是天生神力。 将门子弟寥寥数万人,不足以比肩整个天下的英雄豪杰,乃是常理之中。 但当进入考教技艺的射术环节,便进入了将门子弟最擅长的领域。 无数士子意气风发,气度从容,举止干练。 无外乎董白发出一声声惊叹。 这一幕即便张瑞看了都觉得赏心悦目。也正因为这种美感,射箭才得以流行数千年,乃至后世那个“核平”的年代,射箭馆依旧遍布各大繁华城市。热恋中的男男女女都将射箭馆作为约会的一个重要去处。因为女子射箭而走红的美女,在某音上更是数不胜数。 这说明自古以来数千年中,对射箭的浪漫追求,始终刻在诸夏基因的深处。 高顺为张瑞指明了方向,说道:“君侯,如今上场的二十三人中,右数第七人。其人箭术超绝,已连续十箭命中靶心,且曾四箭命中同一处,只留下一个痕迹。” 张瑞惊叹,问道:“都已射过十箭,为何场上还有二十余人。” 高顺笑着手抚胡须,说道:“此二十三人,皆十发十中。考官不得不一次次增加靶距,如今已是九十步。场上二十三人,全是将门子弟,无一名游侠。” . 第一百七十八章神技心射胜负难分 近百步还能十发十中,而且人数多达二十三人。将门子弟的实力令张瑞惊叹。 问道:“九十步尤能看清靶心?” 《三国演义》中吕布曾经辕门射戟,一百五十步而射中画戟小枝,但那只是演义,《三国志》对辕门射戟的距离并无记载。 但哪怕是张瑞麾下的精锐大军,弓箭也是靠密集射击,从而覆盖敌方。上百步以外的精度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高顺回答道:“当射距超过五十步,靶心在射手眼中便不及铜钱方孔大小。九十步大约只眼中一点。” 一百步外,眼睛视力稍微不好,连看都看不清。至少张瑞现在转头看向远方,完全无法看清远方百步外士卒究竟是握拳还是伸指。甚至连二十米外,自己都看不清铜币是正是反。 就这还是托了穿越的福,穿越之前近视的张瑞坐在教室中甚至看不清黑板上的字迹。那个字迹可是数十倍于铜钱方孔大小。那可是距离不超五米,看拳头大小的字都看不清。 考虑到教室才寥寥数米,根本不可能有人能横跨数十个教室,看到黑板上的字迹。 后世小区楼房间的距离少有超过百米者,谁能从自家看到对面楼房家中硬币的正反啊? 这种情况下还怎么射? 张瑞好奇的问道:“九十步,靶心微小如点。如何射中?” 高顺语气坚定的回道:“凭心射。” “心射!?” 你糊弄鬼呢? 张瑞一脸质疑的表情。 这是历史位面,不是玄幻位面,不讲究唯心主义。 赵云是历史上鼎鼎有名的神射手,射艺超绝。 张瑞便看向赵云,希望赵云能给自己一个更靠谱的回答。 却不曾想,赵云亦十分坚定的点头,回道:“的确靠心射。五十步外,肉眼已不太可能区分靶标,只能靠心射。” 张瑞倒吸了一口冷气,你们这是给我开玄幻小课堂呢? 这就是张瑞不爱好体育带来的结果了。 心射在奥运射箭圈是极为普遍的一件事情。后世曾代表诸夏两次取得奥运金牌的射击冠军王义(和谐)夫,裸眼视力只有零点一,看标靶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参加残奥会都绰绰有余。 但就是这样一位视力比平常人还要差数百倍的选手,却能在射击比赛中,力压全球,折桂夺冠。 所以人体身上的事情,有时候的确很唯心。 后世有孩子被压车底,母亲徒手抬起小轿车,救出被压的孩子。 如今有孙坚决死爆发,竟然杀死十余名身穿重铠的陷阵营,突破了重围。 再多一个心射,张瑞哪怕再不信,也只能无力接受。 这些将门子弟就是能射中,引得全场欢呼的热浪一阵高过一阵。 张瑞一个五体不勤的人,实在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赵云详细为张瑞解释道:“射为君子六艺,所需者不唯目视一点。其姿势平衡,手臂稳定,以及风速感知更为重要。勤加练习,射箭数千上万次,无需观看靶心。仅对正箭靶,闭目而射,亦能中靶。君侯可举远望镜观察,考子多已闭目感知风向,便知吾等所言不虚。” 张瑞随即举起望远镜看向众多士子,果然多数士子已经拉开弓箭,却只保持拉弓的动作,双目微闭,全身纹丝不动。 这一幕使张瑞莞尔,你们这是作弊!这明显是将门子弟,在凭经验碾压游侠。 这跟后世计算子弹弹道有何区别?只要确定了自己跟箭靶的位置,算好抛物线必定能稳定中靶。所需要关注的就只剩下了风速。 或许这群将门子弟不会计算风速,但成千上万次练习,肯定知道在各种风速下,如何调整角度才能命中目标。 果然卖油翁说的没错,无他,唯手熟而。 观察中,张瑞亦忍不住为场上将门子弟而喝彩,高呼一声:“善!” 九十步距离中靶者,比比皆是。 随着成绩公示,整个校场四周,响彻欢呼声与喝彩声。 很快校场上考官,便将靶距拉到了一百步的距离。 这个距离已经可以说是百步穿杨了,场上考子依旧有十七人。 这个成绩,即便是同科赴考的游侠们亦心服口服了。 若一人可能是舞弊,考官偏向将门子弟。 但这整整十七人,总不能也全是作弊吧? 己等只能射中数十步,那是因为自己习艺不精,世间确有能百步穿杨者。 考子又射过一轮后,百步而中者还剩下十一人。 显然即便考子也没曾想过,都射到百步了,还没能分出胜负。 要知道绝大部分游侠,在三十步的时候就已经被淘汰。五十步的时候,就只剩下了将门子弟的较量。 之后每提升十步,难度都骤然提升一截。 而今相距百步命中靶心,难度与之前已有天地之差。此时场上任何一名考子出现在其他诸侯麾下,都会被任命为都尉、校尉。 薛仁贵三箭定天山,就是靠三箭射杀了三名铁勒大将,导致铁勒大军士气崩溃。 善射永远是冷兵器时代将领最重要的武艺。如李广、董卓、吕布,史书上对其武艺的记载全是善射。 “李广家世世受射,广以良家子从军击胡,用善骑射,杀首虏多。” “吕布便弓马,膂力过人,号为飞将。” “董卓有才武,膂力少比,双带两鞬,左右驰射。” 当将门子弟成批的出现这种膂力过人,能左右开弓的善射之将,甚至数量多到需要从基层立功升迁。 右将军府大军中一名普通屯长、军侯的射术、勇武就能比肩关东诸侯麾下都尉、校尉甚至大将。 关东诸侯军队与右将军府大军的战力差距就已经可想而知。 随着标靶被放置到了一百一十步的距离,剩下的十一名考子皆面色凝重,神情肃穆。 场上士子沉思许久,才陆续有人搭箭上弦。 张瑞立即关注的望去,弯弓搭箭的正是董白惊叹的那位风度翩翩的皂衣青年。 其人搭箭上弦后,屏息凝神,仅闭目感受片刻,便引箭而发。 利箭在空中呼啸旋转,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正中靶心! “神技!”张瑞亦不禁发出跟董白一样的感慨。 立即对身边赵云问道:“穿皂衣者,背景如何?” . 第一百七十八章汉末各位皇族子弟 所谓“男要俏一身皂,女要俏一身孝”。 从穿衣打扮上看,这位射术超绝的男子必然家道殷富。 场上剩下的考生都是将门子弟,家中都算殷富。 但明显其人殷富远超他人,甚至连练功的戎服都是一身锦绣。 张瑞经常身穿墨缎平金云锦的蟒服,那是因为张瑞是堂堂万户侯,仅孟县上万户人家缴纳的赋税,就是一笔天文数字。 但普通的将门子弟,只靠几百亩良田不可能富庶到披着云锦练习弓马。 赵云掌管锦衣卫的好处得以体现,对各种人物的背景了如指掌,为张瑞解答道:“其人名刘从钧,字文扬,太原晋阳人。” “刘从钧?”张瑞复述了一遍,随即惊讶的问道:“皇族子弟?” 汉代取名以单字为贵,比如曹操、袁绍、张瑞、荀彧等等,几乎所有人都已单字为名。 但也不是没有双字,皇族子弟就愿意起双字为名。 最著名的无疑是汉宣帝刘病已。 刘病已作为汉武帝的曾孙,却因巫蛊之祸,而自幼流落民间,曾遍游三辅,深知百姓疾苦,故成为历史上有名的贤君。 其统治期间,政治清明、社会和谐、经济繁荣、四夷宾服,综合国力最为强盛,史称“孝宣之治”或者“孝宣中兴”。 当然后世更出名的则是其与妻子许平君“故剑情深”的忠贞爱情故事。 因此,据传闻刘病已也是女频历史小说中最常见的男主,仅次于鞑清的四阿哥。(据传闻,具体请咨询自己女性好友) 赵云回道:“主公明鉴,其为代王刘参之后。” 张瑞更加讶异,代王一系可是大汉正宗嫡系,汉文帝刘恒即位之前便是代王。因而张瑞问道:“代王之后,怎会居于太原?” “文帝三年(公元前177年,汉文帝没有年号,年号是从汉武帝以后才开始有),有司请立皇子为诸侯王,于是当时诸子皆立为王。其中刘参被立为太原王,孝文皇帝另一子刘武被立为代王。文帝五年,刘武转徙为淮阳王,代地尽归太原王刘参,刘参号遂易为代王,建都于晋阳,代王藩系从此肇基。” 淮阳王刘武的大名,张瑞还是有所知悉的。害的李广终生难封列侯,被汉景帝刘启玩弄于股掌之中,替大汉将七王之乱的叛军挡在了淮南国境内的睢阳城下。 太原郡、代郡如今都是郡而非国,显然是代王藩被汉室所取缔了。 赵云说的:“代王藩历经六代,及代王刘参五世孙,刘如意及位两年,改封广宗王,取推广宗子之意。代王藩至此而废。新莽窜朝,王莽托古改制,广宗国亦废。” 广宗国即如今的巨鹿郡广宗县,黄巾军曾以此为大本营与汉室对峙。 但诸侯国废除,不代表诸侯王子孙亦被不存于世。代王一系毕竟没有参与谋反,所以在国都晋阳、封国广宗皆有大量子孙后代遗留。 类似刘从钧这种身份的人士,汉末其实有很多。最著名的当然是刘备,中山靖王刘胜是个大仲马。《史记》记载“胜为人乐酒好内,有子枝属百二十馀人。” 仅史书记载的儿子便有一百二十多人,加上女儿还不知道有多少。 所以如果姓刘,并穿越到汉末,可以尽情扯上自己中山靖王之后的名声,很难被人识破。 另外一位类似的皇室子弟就靠谱许多,曹魏名臣刘晔,是光武帝刘秀之子阜陵王刘延的后代。 汉末有数的战略家,更被人称为有王佐之才。在曹魏屡献妙计,对天下形势的发展往往一语中的,料事如神,筹谋画策,又慧眼识人。 最令人钦佩的是,这样一位谋臣,武艺胆识也堪称天下翘楚。 十三岁时就按母亲遗命,斩杀了父亲宠信的侍者,而后又坦然向父亲请罪。 二十多岁的时候,江淮地区出现一位著名的豪侠郑宝,占据巢湖,拥众一万余人,所处之地丰饶,庐江一代的士人百姓大多投奔他,为一方所忌惮。 鲁肃曾经考虑要投奔郑宝,将要行之被周瑜所邀才前往了江东。 但就是这位拥众上万的大豪侠,因为欲逼迫刘晔,被刘晔设计斩杀于营中,砍下了脑袋。其部署上万人不敢妄动,最终还欲推举刘晔为新的领袖。 大汉四百年,皇室子弟一直娶最优秀的女子,传承最优秀的基因,从概率上讲,民间也应该出现一批类似刘病已、刘晔这样的人才。 只是因为其皇室背景,以及如今的人才选拔制度,才使大量人才被埋没于闾里之间。 赵云继续说道:“刘从钧乃是代王刘参十五世孙,代王藩废除已久,故刘从钧只以家中田产为业,勤练弓马,与将门子弟无异。” 张瑞点头,这倒也正常。君子之泽,五世而斩。传到刘从钧这一代,都过了十五世了,确实跟南阳刘秀这一系打不上什么关系了。 刘从钧与刘晔不同,刘晔家族就是刘秀后裔,乃是正宗的东汉宗室。 反倒是与刘备村子里那些同宗兄弟类似,大家都清楚自己是刘邦后人,但除了刘备,没人天天把中山靖王之后挂在嘴边,生活该怎么过还怎么过。刘备祖父刘雄被举为孝廉,官至东郡范令,走的也是官途正路,没有一丝宗室的待遇。 赵云这番话,显然是担忧张瑞因为刘从钧皇室血统而有所猜忌,所以才强调了其与将门子弟无异。 但张瑞怎么会在意这些,刘晔以汉室宗亲的身份尚能为曹操效力,成为曹魏忠心耿耿的三朝重臣。自己又怎么会去怀疑一个与东汉皇室十四竿子打不着关系的普通青年。 汉室宗亲并不是想认就能认的。哪怕天天将中山靖王之后挂在嘴边的刘备,高居左将军之位,当面见过汉献帝也没有得到宗室身份。 所谓的刘皇叔,全是罗贯中杜撰。而且极不严谨,刘协是汉景帝的十四世孙,刘备自称十八世孙。论辈分,刘备要喊刘协曾祖父,皇叔的称呼完全没有可能出现。 随着二人交流,前方考子成绩亦陆续呈现,一百一十步而射,中靶者五人,但命中靶心者仅刘从钧一人,成绩立见分晓。 步射结束,今日的武举便到此为止。 . 第一百七十九人骑射争冠武举精彩 科考进行到第三日,进入最精彩的环节,骑射。 在火枪完善之前,骑射在数千年中一直是军队战斗力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之一。 利用战马的机动优势,骑射可以在单位时间内对同一目标造成最高的杀伤效果。 因此,优秀的骑兵将领,总能利用骑兵优势造成步兵阵型的混乱,打开一个缺口。 尤其面对异族及乌合之众,骑射的精准程度,就直接决定了一支骑兵部队的战力高低。 武举的战马由右将军府提供,时至今日,关西铁骑强悍无比的原因已不是秘密。 高桥双蹬马鞍与马蹄铁的技术已经流传到了各方有心诸侯军中,就是胡虏异族亦不例外。 文明具有扩散性,当一项先进文明诞生,其他民族都会纷纷偷师,从而缩小文明代差。 张瑞在当初发明双蹬马鞍及马蹄铁的时候就已经料到了这种形势。 汉末的背景,这种技术扩散,受益最大的并不是游牧民族,而是各地的诸侯。 因为仅冶铁一项,就极大制约了游牧民族的文明进步。 现如今最强盛的游牧民族是鲜卑,但张瑞老丈人蔡邕总结鲜卑为患的一个重要原因,也是关防不严,精金良铁流往鲜卑。 当今时代,无论汉室还是胡虏,冶铁能力都极为低下,大汉钢铁产量一年为五百万斤(两千五百吨),这产量还不足后世河北一个县的百分之一。整个河北产钢两亿五千万吨。两亿五千万吨比如今的两千五百吨,多出十万倍。 但就这两千五百吨钢铁在这个时代已经碾压四海八荒,足够支撑诸夏军队装备铁甲、钢刀之余,为战马四蹄都装上马蹄铁。 而一个胡虏部落,一年的钢铁产量可能也不足一万斤,不到五吨。 五吨看起来很多,但后世一辆小型轿车,中空结构便高达一吨。 纯钢铁实心结构,五吨钢铁还没有一辆轿车大小,用来打造铁甲一年产量才只能打造二百五十套。可是除了铁甲外,战刀、长槊、箭头等一切军国利器也都需要钢铁。 南匈奴在西河战场已经用鲜血与牺牲向天下所有胡虏都证实过了,用骨质箭头对抗中原全副武装的铁甲,只能被中原大军所屠杀。 钢铁如此捉襟见肘,胡虏怎么舍得将其制成马蹄铁,用来保护草原并不稀缺的战马。 倒是中原诸侯,凭借先进的冶炼技术,极大的提高了麾下铁骑实力。 尤其陶谦手下的上万铁骑,纵横徐州四方,无人能挡。以徐州刺史的身份,彻底掌控了整个徐州,徐州六位守相全部宾服,陶谦权威之盛宛如州牧。 这种形势下,双蹬马鞍及马蹄铁在右将军府治下极为普遍,通过迎来送往,游侠们也已适应这种骑乘方式。 能一路闯到殿试,场上的这些游侠,对骑射也算熟稔,三十步而射皆能中靶。 至于命中靶心,这是强人所难,在战马上颠簸,弓箭精准度大幅降低,即便将门子弟也不敢保证必然命中靶心。 这时候,将门子弟更多展示的还是各种射技,左右开弓,回身射,速射,连珠射一类。 这其中左右开弓的难处最大,对人身体协调性要求最高,董卓就因为能左右开弓而留名史书。 回身射则是最重要的战术动作,蒙古铁骑在多瑙河畔,就是用回身射的战术骚扰的欧洲重骑兵疲惫不堪,最终蒙古重骑兵一击决胜。 场上数十名将门子弟跃马张弓,箭如流星,一次次引起校场上热浪般的欢呼。 张瑞也看得目不暇接,赵云在一旁为张瑞介绍道:“适才以连珠箭,四箭皆命中靶心者,名郝萌,河内荡阴人。” “五十步而射中靶心者,名曹性,亦河内人。” “三箭齐发者,赵发,太原狼孟县人。” “赵发?”张瑞好奇,这个名字自己可从没听过。 赵云答道:“赵发乃归化乌桓人,取汉名赵发,其人射术闻名于太原。” 归化胡人,听到这里,张瑞便释然了。骑射是胡人自幼便精通的技能,很多人从小便骑羊射鼠,有惊艳表现也不足为奇。 张瑞昨日关注的刘从钧,在骑射中亦有精彩表现,能左右开弓,三十步处连续五箭皆命中靶心,引起围观者热烈的欢呼,令一众游侠敬服不已。 骑射以中靶多少为优劣,中靶心者得两分,五十步而中者亦得两分,中靶心得三分,每人十只箭,限时半刻钟射完。 随着众考子一次次的策马奔腾,所有人分数都迅速攀升。 归化胡人赵发十只箭还未用完便得到了十六分的惊艳成绩。 武举随之紧张热烈起来,为了争夺榜首,各考子纷纷各施手段,力图增加自己的分数。 每一箭都极为珍贵,将决定了榜首的归属。 张瑞转向高顺问道:“将军以为骑射一项,谁将折桂?” 高顺笑着回道:“应亦是刘从钧。” “哦?为何?” 高顺答道:“相较于其他考子,刘从钧一直镇定自若,自始至终于三十步处射靶,以确保皆中靶心。如此便稳得二十箭。” “可其他考子于五十步而射,皆射中亦是二十分,一旦命中靶心,则成绩将超过其二十分。如此,岂不是败局已定?” “若步射的确如此。然五十步,目视已难辨清箭靶,即便步射亦需靠心射。骑射颠簸,又时间紧促,命中靶心可能微乎其微,脱靶可能性却极大。刘从钧所为,深谙兵法正道,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 高顺解释完不久,赵云放下远望镜,说道:“刘从钧胜矣,适才风起,赵发脱靶一箭,即便后面命中靶心,分数亦不足以超过刘从钧。” 张瑞兴致勃勃,问道:“若如此,今岁武举状元,岂非已归刘从钧所属?” 毕竟典韦是一名游侠,后面的武举策论,考教兵法、军略,很难胜过专门研究带兵打仗的将门子弟。 然而,张瑞的断言委实下的太早了。 今岁的武举,实在是充满了各种变故。 . 第一百八十人徐庶出彩策问答题 骑射之后的环节是舞刀与驰马奋矛。 明朝武举考教考子刀枪剑戟及拳击、击刺,但张瑞所设科举没有那么复杂。 只考教刀法一项,步战杀敌,远靠弓弩覆盖,近靠长矛列阵,只有贴身时才会考验到士卒的搏杀技艺,此时用到的只可能是刀法。 所有考子都上台演练了一套搏杀刀法。 看考子演练刀法,完全不同于看后世那种软绵绵、慢腾腾的表演。 考子的刀法又快又狠,一招一式之间都有戾气俨然。 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 利刃霜飞之间,仿佛能见到,一位位肃杀奋勇的猛将,在战场上左冲右突,刀光剑影,掀起一片片腥风血雨。 典韦善双戟长刀,在舞刀这一项,典韦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即便围观的群众,看到典韦在校场中刀光凛冽,力猛而势重,亦感觉全身森寒。实在很难想象,究竟什么样的勇士,才能正面挡住持刀奋杀的典韦。 一旦这位猛将身披重铠,头戴兜鍪,持刀展开冲击,必然所到之处尽节披靡,瘦弱士卒甚至会被其凶猛撞飞。 究竟什么样的人,能挡住这种凶蛮勇士,武举随即给出了答案。 那就是排列成林的精锐铁甲骑兵,哪怕蛮族悍勇,嗜血狂暴。中原铁骑亦将披覆铁甲,挺起矛阵,将一切血肉之躯,尽数碾为尘埃。 这对应的正是武举中的驰马奋矛。 为了显示尊荣,所有考子都被分配到一杆马槊。 这种做工精良,耗资不菲的战争利器,能最大程度展现骑兵碾压一切的战力与气势。 武举到这一刻,非但没有定下状元归属,反倒使竞争者又多了一人。 典韦通过负重行军、举石、开硬弓及舞刀取得了四项榜首, 而刘从钧则通过步射、骑射压倒性的优势扳回一城。 谁也没想到此时会有人异军突起,在各项考核都表现平衡的情况下,一举拿下驰马奋矛一项的榜首,从而将成绩提升到了名列前茅。 赵云为张瑞介绍道:“此项榜首者,名为徐庶,字元直,豫州颍川人,曾弃其刀戟,更疏巾单衣,折节学问。因与文考探花石韬亲如兄弟,故其最终选择参与武考。” 徐庶在魏国的官职为右中郎将,这位蜀汉鼎鼎有名的军师,更擅长的却是军略与兵法。 张瑞也的确不曾听闻徐庶有什么治国理民的事迹,以徐庶善刀戟的情况而言,武举要远比文科更适合。 赵云继续介绍道:“徐庶在此前六项中,虽皆非榜首,然成绩皆稳定名列前茅,直至驰马奋槊,技艺精湛,方异军突起,有问鼎之资。” 驰马奋矛比拼的是枪法技艺,这一点恰好是游侠的长处。 将门子弟们多数精力都放在了骑射与兵法上,需要主将亲自持矛冲锋陷阵的情况并不常见。 而且军中及将门都不鼓励一位饱读兵书,深谙战阵,辛辛苦苦培育出来的将领,亲自冲到第一线先登陷阵。 除非有张辽及赵云之勇,能辟易千军。否则即便徐晃、裴俭这种校尉,也是居中指挥居多。 倒是游侠经常舞刀弄棒,在这方面占据了优势。而典韦则是吃了骑术不精的亏,马上厮杀非其所长,所以徐庶脱颖而出。 徐庶的脱颖而出,令张瑞心中有所展望。 历朝的武状元中,最着名的无疑是郭子仪。 出身太原郭氏的郭子仪,以武举高第而入仕从军,以朔方节度使的身份开始平定安史之乱,克复长安、洛阳两京,击败吐蕃,威震天下,成为诸夏千古传扬的名将。 或许整个汉末都没有将领能到达郭子仪的高度,但武举的出现,无疑使发掘这种人才成为了可能。 徐庶这种文韬武略的人才,正适合经过武举而被培养成为名将,从而诱使更多的豪杰投身武举,早晚有一日会发掘出一位类似郭子仪这种的不世出之名将。 历经三天考核,武举的武艺测试结束,典韦暂时位列榜首,刘从钧紧随其后,第三名的徐庶反而最有希望折桂。 因为随后考核的军谋是与武艺分数等同的大项,各占武举评测之半数。 如负重行军、步射、骑射、驰马奋矛等都只是武艺中的具体分项。 按公示的武举典制,军谋这一科也分策与论两项。 策是考兵法,出自《孙子》、《吴子》及《六韬》。 策问有两篇,今岁考的第一篇为《孙子兵法》中的第二章,作战篇,“凡用兵之法……” 考子需完整答完后面的:“驰车千驷,革车千乘,带甲十万,千里馈粮。则内外之费,宾客之用,胶漆之材,车甲之奉,日费千金,然后十万之师举矣。” 并在其后标注解释,考教考子是否能够精通兵法。 第二篇则是《六韬·龙韬·军势》里的“攻伐之道奈何?” 考子则需完整默写出:“资因敌家之动,变生于两阵之间,奇正发于无穷之源。故至事不语,用兵不言。且事之至者,其言不足听也;兵之用者,其状不足见也。忽而往,忽而来,能独专而不制者,兵也” 并给出注释。 策问这两道题,不算难也不算容易。 之所以如此说,是因为对文科考子而言,这实在是不能再容易了。《孙子兵法》、《吴子兵法》及《六韬》,三本书加起来也只有寥寥数万字,如阚泽,蔡琰之类天才,只需要看一遍便能永记于心。哪怕普通士子,用心去记,一两月亦能熟记于心。 《出师表》七百多字,后世普通学生几节课的功夫就能背的滚瓜烂熟。三本兵法,用心去背,耗时近年,怎么能也熟记于心。 但武举中不少人都是手指比铁杵还粗的猛将,如典韦、张飞这种,其本身端坐在桌案前读书就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更别提还要熟记于心,融会贯通,然后在今日全部写于答卷之上。 所以当徐庶、刘从钧等大批考子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答完时,典韦还眉头高耸,咬着笔头,一字一顿的思索着,连策问第一题的默写环节都没写完。 同时答卷上的涂改痕迹,就像鬼画符一样,看得考官都直摇头。 汉末之并州匪政 第一百八十一章军谋策论武考成绩 武举策问结束,就只剩下了最后一项,军论。 军论讨论的是古今战例的胜败得失,今岁武举考了两个战例。 分别是韩信的井陉之战与赵括的长平之战。 这两个战例有各共同点,那就是都粮草短缺,防守方贸然出击,最后成就两位军神的不世伟业。 但经过与结果却完全不相同,其中井陉之战是进攻方粮草不足,韩信远征千里,粮不足十日,结果防守方赵王贸然出击,兵仙韩信背水列阵,以弱胜强取得空前大胜。 长平之战则相反,是防守方赵军粮草不足,赵括临危受命,贸然出击,被白起屠杀四十余万。 今日军论,就是分析其中得失。 兵者,国之大事也,不可不察。 试问通过有限的军事力量,百战百胜能否以弱胜强,最终创造一个伟大的盛世? 张瑞的看法是可以,贞观之治就是只用了少量的军队打出了偌大的疆土,打出了大唐的赫赫声威,造就了李世民天可汗的声名。 同样赵国名将李牧,在长平之战后,也带领赵军一次次击败如日中天的秦军。 但不曾想,除了几名游侠,几乎所有考子都一模一样的态度,坚定予以否决。 《孙子兵法》中的慎战、不战成为众人一致的观点。 尤其徐庶,观点鲜明的表示,右将军府壮大到如今这一步,并非靠战争打下的偌大疆域,而是靠政通人和,靠民心所向,靠众望所归。 就差总结出来,战争是政治的延续了。 认为孟侯从孟县起兵,但经历的战事在乱世中并不算多,大规模的血战应该也只有潼关一战与西河一战,各动用了近五万的军队。 其他时间,大部分都是靠政治解决问题。 起兵时领了五百士卒、三千流民能在孟县占稳跟脚,是因为府兵制与均田制。 解决太原南方十县,也是靠政治分化了太原王氏,靠税制改革稳定了豪强之心。 至于河东郡战事,更是民心所归。白波军被豪强百姓虐杀,甚至不得不主动找太原大军投降。河东二十县,十三县举城而降。几乎白波军一离开城池,身后城中的豪强与官员就高举义旗。 其他河内郡是政治交换的条件,上党郡是黑山校尉杨凤认清现实安享富贵的筹码,长安是汉军校尉杨儒等人对董卓的叛乱,汉中郡更是汉中太守苏固举郡归附。 哪怕以右将军府军威之盛,也是将战争放在了政治之后。 徐庶的见解,深得考官们认可。 刘从钧则认为百战百胜的背后必定存在一个政治清明,高效廉洁的官府,否则哪怕前方将领百战百胜,也打不出一个盛世强国。 前方军神攻城拔寨,后方领土烽烟四起。军神身死之日,便是势力灭亡之时。 张瑞承认,自己被刘从钧所描绘的景象成功说服了。 一位昏君手上,哪怕手握韩信、李靖两位军神,也压不住帝国广阔疆域内此起彼伏的叛乱与接连入寇的外敌。 大明倒是有一位军神加军事家,加军事工程家,加兵器发明家,戚继光。南平倭寇,北御胡虏,空闲之际还整编新军,编撰兵法,创造步兵操典,编写练兵总要,改进武备,发明新式火器。 可以说,即便一位穿越者,能做的也不会比他更出色。 但这样一位名将身死之后,部队就因为讨薪,被蓄谋已久的朝廷借口“蓟州兵变”一夜屠杀殆尽,随之明朝迅速灭亡。 在关注戚继光百战百胜的同时,必须关注到是张居正在朝执政,使整个朝廷廉洁而又高效,才为戚继光提供了强大的后盾支撑。 李牧能屡败秦军,也是因为昏聩的赵孝成王终于病死,国君换上了雄心壮志的赵悼襄王。 让张瑞评选状元,张瑞一定选择刘从钧,因为刘从钧所描述的情形太过具体形象,让人一眼看到了帝国舆图上的烽烟四起,与军神旌旗高扬的四处平叛。 但按官员给的评分,徐庶涉及政治、军事、外交的军论显然更胜一筹,所以官员给的排序为徐庶状元,刘从钧榜眼,其后十余人都是将门子弟,典韦因为糟糕的军谋成绩,已经排到了十名之外。 张瑞倒是比较欣赏刘从钧这种职业军人,军人就该考虑军人的事情,于是强势将刘从钧调到了状元的位置,又将典韦调到了第十名。 毕竟是选拔武举状元,官员们对刘从钧成绩担任状元没有多少异议,而且其是将门子弟,势力嫡系,由其担任状元,也符合势力整体期盼。 但要将典韦调到第十名,兵科给事中极力反对,并将典韦的答卷递交张瑞案前。 看到典韦那鬼画符一样涂涂抹抹,墨迹斑斑的答卷,即便张瑞的厚脸皮,也觉得没办法强行通过。 即便张瑞相信,有些人不读兵法,野蛮生长,靠经验也能成为一位名将,但这个理由实在说不通麾下官员。 刘备被裴潜评为“使居中国,能乱人而不能为治也”,就是因为刘备在人员任命上,有极大的个人随意性,靠人格魅力汇聚人才,而不靠制度规范。 典型的便是赵云无论能力、忠诚还是追随时间都在刘琰之上,但在刘备帐下,刘琰的地位长期高于赵云。刘琰担任卫尉,后将军时,赵云才担任杂号的翊军将军。到刘琰升任车骑将军,赵云才终于勉强获得重号将军之位,升为镇东将军。此时刘备都已经去世。 刘琰是什么人,张瑞再清楚不过,一个座谈客,在张瑞麾下至今仍在郡吏一级摸爬滚打,而赵云已经高居锦衣卫都指挥使一级,与督察院左督御史,并为两大监察最高长官。 最终关于典韦的名次调整,张瑞选择了放弃。动用了自己另一项特权,将其召至锦衣卫。 作为君主亲军,锦衣卫职位的调整,全由张瑞随心所欲。哪怕明天张瑞任命典韦为锦衣卫都指挥使,只要张瑞放心,没有安全之忧,亦无人会置喙。 不过在此之前,张瑞得同典韦当面见上一见,跟他谈谈他的成绩以及未来。 以免这位猛将因为名次不佳,干脆投效他处。 . 第一百八十二章会武宴上有人欢喜有人忧 右将军府灯火通明,随着成绩公示,今岁科考正式结束,张瑞设下会武宴,宴请所有参与武举的考子。 文考早在四天前便已结束,所以宴请文考考子的琼林宴在前日便已举行过。 今日宴请便专门为武将们而设,宴会上考子们热情极盛,今岁武举,将门子弟取得了辉煌的成绩。 一甲三人,两人为将门子弟,二甲七人,尽出将门。 但游侠们亦见到了出人头地的希望,新科榜眼徐庶便是游侠出身,一朝中榜,便高居校尉之职,距离中郎将只有一步之遥。 中郎将,这种职位绝不是普通游侠们往日里可以奢望的。 汉室将军不常设,中郎将长期是军人们能达到的最高位置。 作为出名的中郎将,护匈奴中郎将,可以决定匈奴单于归属,监察指挥整个南匈奴部族。 度辽中郎将更是负责整个北疆战事,调度乌桓、匈奴、鲜卑三族军队及战事。 在往日,无论如何,堂堂匈奴单于也不会向一名低贱游侠卑躬屈膝。 能出任中郎将的,要么是太原王氏这种世家豪族子弟,比如王柔。 要么是皇甫嵩这种名将之后,才干为整个天下所认可。 总之与普通游侠是搭不上边的。 即便随着乱世加剧,三国将军之位增多,徐庶终其一生的官位也止于中郎将而已。 而如今徐庶起点便是校尉,距离中郎将一步之遥。 所以徐庶如今踌躇满志,欲定居于长安,以期建功立业。 当然,有人欢喜则有人忧愁。 典韦的名次,已经在三甲,只能以屯长的官职开始立功升迁。 其实这个官职已经属于军官一列,并不算低。唐朝的武举,“异等”也是授予从九品下,左卫长等官职。 从九品下,按九品中正制算,是官员的最低一级,对应军官大概为队率或者什长,远不及屯长。 相较于典韦历史上以军士起家,屯长的军官职位已经是不错的起点。 但这世间事,最怕的是给了希望,又将希望破灭。 曾经遥遥领先的典韦,一连数日都以为状元之位,自己胜券在握。却没想到在军谋一项上,自己败得一塌糊涂。 别说状元,便是二甲都与自己遥不可及。 校尉与屯长间的巨大落差,令典韦无限惆怅,连晚宴都没吃上几口。 直到夜深,会武宴结束,典韦才起身,失望的同一众士子一起离去。 这与会百余人,却无一人与自己相熟。典韦感觉到了一种独在异乡为异客的悲凉,不禁想起家乡的兄弟。既然不受重视,还不如回归故里,至少还能与乡党对酒当歌,也好过在这里独面一群将门子弟。 唯一令典韦犹豫的是,右将军府势力昌盛,若就此离去,恐怕会错过一份建功立业的机会。 典韦是个率直的豪侠,连识字都是为了武举而艰苦练习的。论政治眼光,远不如那些远见万里的文臣,看不清这乱世将如何发展,右将军府又是否有成龙之势。 这也是为什么乱世中一些小势力里会有超级猛降,却罕见顶级谋士。 猛将他看不清究竟哪个势力能够一统天下,只能去尝试哪个势力会重用自己。 典韦当初来到河东,便是因为张瑞黑山军的名声远近皆知,招徕安顿了无数的黑山豪帅,游牧部落。这让典韦以为张瑞与汉室为敌,招收犯法猛士。 如今舍不得离去,则是因为右将军府治下精兵无数,有上百精兵配合,典韦有信心面对上千敌军打出所向披靡的战绩。 但通过会武宴,典韦已经看见了将门子弟们构筑的那一道看不见的隔阂。 不是将门子弟,外来人很难融入其中。这种情况下,以屯长之职,奋命振勇,但真能得到升迁吗? 走出府门,将门子弟们纷纷跨上骏马,意气风发的策马而去。 作为将门新生代,彼辈有骄傲的资本,哪怕只暂居屯长之职,未来亦大有可期。作为嫡系,其一切军功都不会被忽视。 受到冤屈,即便一名屯长亦可亲赴右将军府寻求主公亲自主持公道。这就像孩子收到了委屈,找父母哭诉是一样的情境。右将军绝不会坐视自己最亲近的嫡系遭受不白之冤。 而在一旁的典韦则束手在夜风中,只能徒步返回。 游侠的家资远远不能与一群将门子弟相提并论,匹马十万钱绝不是普通游侠能负担的。 一同留下的还有徐庶,身为游侠的徐庶同样买不起骏马。注意到典韦宽阔的背影,徐庶心思微转。 若是能将这位猛将拉入自己军中,以其悍勇配以自己之军略,何愁不能建功立业? 作为新科榜眼,向兵部申请调遣一位屯长军官,应该很难被拒绝。 而且徐庶确定,状元刘从钧绝不会与自己争抢。出身将门的刘从钧,必然更倾向于重用将门子弟。通过任命十几名精熟文字,熟读兵法的将门军官,从而提升整支军队的战力。 然而徐庶还未来得及上前,一名锦衣卫军官便走到典韦面前,说道:“典进士,君侯有请。” 典韦诧异的打量了一下四周,无论策马远去的将门子弟,还是零零散散的游侠出身进士,都没有受到邀请。 显然自己是独自受邀,于是典韦不动声色的跟在了锦衣卫军官身后,绕行到右将军府侧门进入府中。 只有徐庶观察到了这一幕,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离去,知道自己招揽典韦的打算落空了。显然典韦的勇武引起了孟侯注意,有单独任命。 典韦进入府中时,张瑞已经在房内备好了清茶,笑着对典韦说道:“清茶有利于消食,会武宴以肉为主,难免油腻,喝杯清茶有利身体。” “谢君侯赐茶。”话毕典韦站着将清茶一饮而尽。 张瑞望向典韦,魁梧的身躯壮如铁塔,仅在原地一战,屋内的光线便暗上三分,这身形完美阐释了猛将究竟因何而猛。 张瑞开口,问道:“汝对武举如何看待?” . 第一百八十三章宝甲赠豪杰 以典韦的勇武,却无缘武举状元,甚至连二甲都未进入。 若是心胸狭隘,恐怕会忍不住揣测其中存在舞弊,或者右将军府歧视游侠,偏向将门。 所以张瑞有意听听典韦对此结果的看法。 典韦十分直率,回答道:“虽是武举,但并不以武为主。” 张瑞等了许久,也不见下文,才知道这典韦竟然是个寡言之人。 貌似有大志气节的人都寡言语,喜怒不形于色,其中典型便是刘备。 张瑞只好继续问道:“不以武为主,汝以为游侠还会踊跃否?” 典韦回道:“必然,哪怕名次最差只能担任屯长,亦享有免赋免税,富贵可期,远非无业游侠可比。” 这大概是后世营长与小混混的区别。 以府兵享有的特权而言,说是团长亦不为过。 一名身家清白的少女,是嫁给一位军队校官,还是嫁给一名小混混,这一目了然。 武举出身如此重要,所以考核中以军谋、兵法、射技为主。 以典韦的出身、学识及能力而言,如今名次其实是完全贴切的。 让他如同徐庶一般指挥千人,列阵有序,指挥有度,进退得当,以典韦才干显然也力有未逮。 张瑞看中的是典韦在历史上的成长,从一名军士开始,在军中屡建功勋,最终率众击退吕布大军,以率众先登陷阵而闻名。完美演绎了,何谓猛将必发于行伍。 他的这种可进步性也是张瑞单独予挽留的重要原因。 若只是勇武,其实并不值得张瑞特别关注。在上万人的战场中,勇武能起到的作用着实有限。猛如孙坚,决死爆发,亦不过杀了十几名陷阵营士卒而已。强如吕布,在潼关前,有北军五校三百精锐铁甲配合,亦只是杀了几十名士兵。高顺率四千人列阵而战,吕布便毫无办法。典韦再勇猛,上千铁甲合围,亦难逃一死。 张瑞真正在意的是张辽那种既有勇武,又有军略的猛将。可以带领八百人直冲十万大军,可以率铁骑阵斩敌军主将,俘虏二十余万。 一步步从士卒升到都尉的典韦有这方面的潜质,于是张瑞说道:“今日会武宴,与孤麾下麾下英杰相处如何?可有商谈,欲往哪位校尉麾下效力?孤麾下校尉对武考进士们可是渴望非常,皆希望能多分配几人。” 典韦不置可否,说道:“依某见,校尉们渴求的都是将门子弟。” 张瑞很欣赏典韦这个直率的性子,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直接的跟自己说过话了。 便回道:“将门子弟熟读兵法,深通大义,又世家世业,忠贞不渝。受军中将校欢迎,乃理所当然。” 随后张瑞笑着问道:“不过,汝以为何为将门子弟?” 这个问题让典韦愣了一下,思考片刻,回道:“世家世业,军中显贵。” 张瑞莞尔,回道:“汝以为今科榜眼徐庶,今后子嗣算将门子弟否?” “必然。”典韦理所当然的回道。 徐庶如今功成名就,只要在长安落户,分了田宅,那可不就是最典型的将门子弟?而且是其中佼佼者,升到中郎将后便能与赵云、张辽类似。 张瑞喝了口清茶,问道:“那为何汝不能是将门?” “须知将门子弟,一向心胸豁达,从未排斥过兼容并蓄。许多将门便是由豪强派出家中嫡子从军效劳,从而转变成将门嫡系。” “汝若亦落了长安户籍,分配了田宅,又与其他将门子弟何异?难道还担忧孤军中会徇私舞弊,无视军功?” 典韦立即拱手,说道:“某不敢。” 不敢跟不曾,可不是同一个意思。 张瑞便拿起桌案上两份任命文书,说道:“此处有两份任命。其一乃是锦衣卫都指挥使征辟,以勇武而论,任命汝为锦衣卫军中军侯。以汝之悍勇,正适合亲军一职,战时护卫在孤身旁,以防敌军猛将突袭。平时带队缉拿要犯,当面短兵相接,制服穷凶恶极之徒。” “另一份乃是兵部任命,以将才而论,任命汝为军中屯长,随军征战沙场。” “汝可有抉择?” 典韦毫不犹豫的回道:“某愿征战沙场,以军功发于行伍。” 虽然论勇武自己能高居军侯,论将才自己只能位居屯长。但典韦依旧毫不犹豫。 在科考中,典韦已经认清了自己在兵法、军略上的巨大差距,否则也不会与状元失之交臂。 若依旧抱着勇武混日子,终生成就恐怕也就只是锦衣卫军侯或者锦衣卫校尉。 典韦有大志气节,更倾向于在军中学习经验,观察那些校尉、中郎将如何管理士卒,如何排兵布阵,如何运筹帷幄。 只要对统筹军队有所了解,配以自己之悍勇,很快便能以军功而迅速升迁。 典韦给自己定了一个小目标,先能够像其他校尉一样,如臂使指的调度一千精锐甲士。 张瑞抚掌而起,说道:“典屯长雄心壮志,孤心嘉之。来人,取我甲来!” 很快四名士卒便抬着一套玄黑色精良明光铠进入屋内,张瑞说道:“宝甲配豪杰,这套明光铠孤赠与汝。望汝能披此宝甲,为孤先登陷阵,无所不破。” 玄黑色的明光铠挂在立架上仿佛一位威严的将军踞腿而坐,相比于典韦身上的褐色麻衣,这套明光铠显得精良而又沉重。 当然这套明光铠的造价,也是普通平民一生也换不来的财富。 典韦望着威严的铁甲,只要自己接受,从今往后便是将门一员。这个时代,皆讲信重义,一旦效忠,不到绝境不轻易叛变。吕布、司马懿的骂名,都是因为其轻易背主,才被天下人所鄙夷。 片刻后,典韦重重抱拳,向张瑞单膝跪拜,说道:“韦愿为军侯尽忠效死。” 最终典韦还是决定留下来从军入伍,毕竟孟侯已经亲自招抚。再去其他诸侯处,自己还能得到更好的待遇吗?或许连其他诸侯的面都见不到。 张瑞扶起典韦,笑着说道:“那稍后,典军侯记得前往京兆尹登录户籍。” . 第一百八十四章军纪严明只取青州特产 右将军府最近几日算是与有大志气节的英雄撇不清关系了。 长安城,张瑞刚安顿了一位豪杰俊迈的典韦,次日,远在上千里外的青州,高唐渡口,右将军府又欲按下另一位喜怒不形于色的英雄。 时间已经是二月下旬,马上就将进入人间三月盛世颜。 高唐渡口,几名放荡不羁的游侠靠在树荫下看向渡口方向。 数百艘高大威严的巨船堂而皇之的占据了大河两岸的所有停泊位,密密麻麻的军人列队岸边,警戒四方。明晃晃的长刀及矛刃,禁止一切平民迎来过往。 入眼的这一幕幕,都极大侵犯了游侠们的利益,很多游侠们就靠码头上那点渔业交易,收取些许微薄的例钱赖以为生。 可是对方在此处一占就是十余日,火把昼夜不息,人群络绎不绝的往船上装运粮草。 无数游侠羡慕的口水直流,这要是给自己一成,这辈子也衣食无忧了。 利令智昏,就有人胆大包天的上前讨要好处,毕竟对方影响了自己的生意,给点补偿也合情合理。 于是那个胆大包天的倒霉蛋就被吊在了船头,吹了三天三夜的冷风。 这一幕,立即让所有游侠确认,对方不是一个讲道理的好对象。 游侠们很从心的选择了面对现实,毕竟渔民们也没有下河打捞。 没有渔获,就等于没有例钱。 没有例钱就等于自己没有损失。 至于为什么没有例钱。 因为没有渔获! 为什么没有渔获…… 靠着这种循环,游侠们成功说服了自己。 面对强权,人们总是能很容易找到开脱的理由。不然怎么办?一群游侠冲过去杀光那密密麻麻的精锐铁甲? 游侠头目王焘在心中默默劝导自己时,一旁的一名游侠忽然说道:“兄长,今日形势有些不对。” 王焘问道:“嗯?有何不同?” “兄长,某怎感觉东岸船只增加不少?而且东岸巡逻之骑兵人数亦明显有所增加。” 王焘立即仔细观察了一下,好像的确如兄弟所言,船只及士卒人数皆有所增加。 可王焘毫不在意,说道:“彼辈已经在这里待过半旬,完全不曾为害,就算有所戒备亦与吾等无关。” 另一位游侠惊讶的手指渡口方向,说道:“彼辈似乎正在列阵,欲走出渡口。” 随着游侠们的指指点点,裴俭已经率领五百步卒向岸边开拔。 王焘连忙拦在了路中间,笑脸相迎,对裴俭说道:“将军,将军,没有我刘县君之命,尔等不得离开渡口。” 裴俭面露笑容,看着面前战战兢兢的游侠头目,抽出腰间雪亮的佩刀,架在对方脖子上,问道:“如今吾等可以过去否?” 一旁一队队列阵而过的士卒,看着举手跪地的游侠头目发出一阵哄笑。 王焘咽了口唾沫,还是坚定的回道:“没有我刘县君之命,汝等不能离开渡口。” 裴俭惊讶,笑问道:“汝不怕死?”说着锋利的长刀便在王焘的脖颈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王焘被吓得面无人色,却回道:“怕死,然愿为刘县君赴死。汝等离开渡口,究竟为何?” “汝以为呢?”裴俭眉头一挑,淡淡的问道。 “莫不是欲往高唐县城?”王焘小心翼翼的问道。 “嗯,买些青州土特产。”裴俭淡淡的说道。 王焘不疑有他,实在是裴俭部下大军的迷惑性太强。 所谓“匪过如梳,兵过如蓖”。 但这五千大军,在高唐渡口待了半旬,非但从未有人外出劫百姓,而且不设警戒,高唐百姓可以随意观看。 别说游侠王焘,便是县令刘备也觉得这支军队并无害处,只是在高唐渡口忙于搬运粮食。 在这个乱世,县城附近有一支数千人的军队,即便是同一势力,也免不了劫掠。 吕布大军被围困在下邳,候成一样能劫掠到十馀头猪。曹操军队的军纪就更别说了,烧杀劫掠无恶不作。青州兵发起狠来,连友军都劫掠,更别提普通百姓。 但裴俭硬是做到了半月多的时间,没让士卒出去祸害任何一个百姓。 原因其一是大军军纪的严明,士卒敢出去违法乱纪,奸淫掳掠,军正们就敢取其首级传示三军。一人犯法就杀一人,一队犯法便尽诛一队,千人尽犯,便千人尽斩。 在这么决绝狠辣的力度下,法不责众都不是逃避的借口,从高级军官到普通士卒无一能逃过军法,一视同仁。所以士卒们实在是找不到一点点动力源泉,能鼓动其下定勇气做点违法乱纪的事情。 其二则是将士们的富庶,也的确瞧不上劫掠普通百姓那点资产。一两只鸡鸭,缝缝补补的烂衣,几十枚不能流通的铜钱,哪值得士卒们冒着失去军籍的风险去抢? 这导致,整个高唐县都对这五千人的大军放下了警惕。大军就在十余里外,但县城大门洞开,百姓进出从容,一如平日。 渡口搬运粮食的事情已不是秘密,对方都有数十万石粮食了,还会惦记百姓手中那区区几斗粮吗? 刘备也是抱有这种想法的一员,自己与右将军张瑞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他继续他的合纵连横,自己管好自己治下的小县城,完全不会产生任何交集。 就在刘备以为会相安无事时,一名游侠跑进县府,气喘吁吁的对刘备说道:“县君,县君,渡口处一支五百人甲士正列阵向县城开拔而来。” “五百甲士?”张飞站起身惊叹:“五百副铁甲,这右将军张瑞还真是富得流油!若是能打上一仗,抢了这五百副铁甲,组建五百精兵,由兄长与某带头冲锋陷阵,必将所向披靡。” 关羽默不吭声,没有跟张飞讲在长安看到那铁甲如云,甲光向日的一幕。毕竟实在是太打击自家士气。 看到那威严肃穆的钢铁方阵,密密麻麻如林的铁骑。关羽甚至都想不到凭自家势力究竟如何才能击败这种钢铁之师,从而与之争夺天下。似乎唯一可行的方式,就是冲入万军丛中,将右将军本人斩首。 但是,以右将军对自己之恩厚,自己又如何下得去手? . 第一百八十五章裴俭跋扈刘备妥协 张飞的异想天开,没有得到任何人附和。 先不提凭高唐县数百乌合之众,打不打得赢这五百甲士,就算打赢了,渡口那数千大军又该如何面对? 一旁刘备微微皱眉,问道:“彼辈为何而来?” “游侠王焘言似是欲进城买些青州特产。” “仅这五百步卒?没有其他铁骑?”刘备问道。 “仅这五百徒卒!其他大军都留在了渡口。” 没有铁骑,仅五百徒卒,这的确像是没有恶意。 刘备是高唐县令,所以高唐县是个户籍过万的大县,城墙高达两丈余。不带攻城器械,就无法攻入城中。不带铁骑,就无法防止众人突围。 而青州远离长安上千里,只要官员暂时离开县城,右将军府大军不可能一直占据在青州郡县。 双方理应没有什么冲突,但刘备却说道:“今日某一直心中不安,神思不宁。恐有祸事发生,故今日闭不见客。” 县中主簿简雍问道:“那可同意这五百甲士进城?” 刘备犹豫了片刻,说道:“难断。汝意下如何。” 允许这五百甲士进城,刘备的直觉告诉自己恐怕会有祸事发生。但若不允,一旦激怒敌方,则等于是自己造就了这场祸事。 简雍思虑了片刻,建议道:“诈拒之,观其作何反应。若无恶意,则复允其进入城内。” 刘备点头,说道:“或许是某多虑。某与右将军两不相干,彼辈未必会与吾等为敌。” 张飞以丈八长槊点地,大声说道:“彼辈若敢有歹心,某便将彼辈全部戳死在城下!” 汉代一丈为两米三一,丈八正好是四米出头精制长槊的尺寸。因而这跟丈八长槊,一直是张飞手中的得意神兵,近十年来驰马奋槊难遇敌手,所以张飞对真正精锐大军的战力并不了解。 在刘备定下主意后不久,裴俭便率领五百精锐甲士抵达高唐县城下。大门紧闭,裴俭只好喊道:“吾等欲进入城中采购,汝等速开城门。” 关羽站在城门楼上,手扶胡须,说道:“汝等欲求何物?吾等代为购之。汝且带士卒退后。” 裴俭望向城上美须髯的大汉,反而不着急,问道:“汝便是关羽?听闻汝有万夫不当之勇?” 关羽骄矜的瞥向城下,说道:“既闻吾名,还不退下?” 城下随即传来一阵哄笑,士卒们纷纷调侃道:“他还当真了?他居然当真了!” “好一个万夫不挡之勇!缩在城头上的万夫不挡之勇?” “笑死。一偏远乡村之莽夫,未曾扬名立万,却还真以为自己是一风云人物。” “这位万夫不挡之勇!吾等若不退下,汝欲待如何?在城头上用眼光瞪死吾等?” 关羽瞬间满脸涨红,大吼道:“某这便下去杀光尔等!” “兄长,某与汝同去!”张飞在一旁大吼道。 简雍连忙劝阻,拉住二人衣袖欲止住二人。 暴怒的关羽、张飞,用力一扯衣袖便将简雍轻易拽倒,随后便大步向城门楼下走去。 刚下石阶,便见到面无表情的刘备正肃立在城门下。 二人不得不止住脾气,同时向刘备拱手行礼,拜道:“见过主公。” 三人恩若兄弟,但终归有主从之别。张飞因关羽年长,以兄事之,称为兄长。却从未冒昧的称呼刘备为大哥。 刘备看了一眼二人,未多言语,带着二人走上城墙,扶起坐在地上揉伤的简雍,问道:“伤势如何?汝二人还不过来向宪和赔罪。” 关羽、张飞不情愿的走到简雍面前拱了拱手。 张飞怒气冲冲的说道:“贼子欺人太甚!主公容某下去教训一番彼辈!” 刘备转头望向城下,五百甲士虽然叫嚣的凶狠,其实并未列方阵而严守,依旧呈行军队列等待城中答复。 未等刘备发言,裴俭先行开口,问道:“汝便是刘备?” “正是在下,汝等关西兵不待在长安,来我青州作甚?” 裴俭无所谓的说道:“来青州采购粮草,便顺路买些青州特产,带回长安。汝等为何一直不允吾等入城?莫非是担忧吾等劫掠?” 青州特产当然是刘备的项上人头。这项特产如果带不回去,裴俭甚至不知道该如何答复孟侯。 裴俭自诩为胆大包天,可以从容面对九死一生的战场。但却着实没有勇气面对孟侯平静如水的目光,因为这目光虽然平静,可一旦失望流露,做出决断,就代表着十死无生。连一点抗拒都做不了,争取不到一丝的生机。 所以,哪怕裴俭也不得不拼命。 带五百人就是为了诈城,便是赌刘备不知道孟侯对其所抱有的凛冽杀机。 能诈城成功固然上佳,即便失败也已经靠近了县城,防止刘备弃城而逃。 不然直接从渡口派攻城器械围城,刘备很远便会逃之夭夭。 刘备在城上思虑片刻,回道:“右将军治军甚严,怎会发生劫掠百姓之事。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裴俭骄横跋扈的说道:“汝一破县城,难道还有何值得吾等觊觎之物?婆婆妈妈!再不开城门,吾等便打进去!以我大军之威,谅汝等亦拦不住!” 关羽勃然大怒,吼道:“匹夫猖狂!某今日誓取汝首级!” 裴俭的威胁终于还是起了效果,高唐境内有数千关西大军,若双方撕破脸皮,关西大军硬要攻城,高唐守军绝对守不住城池。这是右将军府统帅严格比对了双方战力做出的部署。关西大军本就远在关东之上,如今又以十倍围之,就是确保,哪怕最后裴俭无计可施,凭实力攻城也能以蛮力破之。 有这种实力对比,刘备不得不妥协。毕竟双方此前没有任何交集,对方又一直军纪严明,且只带五百步卒,表现得没有任何恶意,刘备很难想到双方今日会大战一场。 最终刘备还是低估了关西精锐铁甲的实力,以为有自己及关羽、张飞两位万人敌大将存在,区区五百徒卒掀不起任何波浪。 所以刘备拉住了关羽手腕,下令道:“开门放行!我等与其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没必要生死相向。会使太多自家兄弟白白送死。彼辈五百人最多劫掠一场,不可能屠城。激怒彼辈,对我等实力及高唐百姓皆为祸事。” 关羽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吾等愿死,亦不愿主公受辱!” “这有何辱与不辱。彼辈无非说话骄狂一些,因此便令将士、百姓枉死,某于心何忍?” 一旁的士卒游侠闻言,皆激动的望向刘备,感动不已。 刘备则皱眉望向列队进城的铁甲,说道:“某心中不安愈发强烈,云长、翼德,汝二人带士卒看住彼辈,严防彼辈为恶作乱。” “诺!” 然而,关羽张飞还未来得及调度士卒,城门楼下的甲士却先一步发难。 无数钢刀、长矛,同时刺向毫无防备的守卒。 “快!快!围住城门,莫要走了刘备!” 身穿黑袍玄甲的右将军府大军,这一刻仿佛心都是黑的,锋锐利刃挥动不断,仿佛留下一道道乌光,带来无数黑暗血腥的屠戮。 刘备万万没想到,敌军竟然如此狠辣果决,对千里之外、毫不相干的人也会痛下杀手。 而且所有士卒都高喊着自己的名字,看来誓必要斩草除根。 情况比自己预想过的最坏结果敌军劫掠一场还要糟糕。 . 第一百八十六章斩刘备者赏千金赐良田万亩官升三级 “啊!背信弃义之小人,给某受死!”张飞气的大吼,举着长槊便冲向正在厮杀的甲士。 裴俭站在城门楼内指挥调度,令士卒更快的通过城门,冲进城内。 见到张飞手持丈八长槊,嘴角上扬,对一名队率说道:“率队上前以长刀围杀之。” 五十把雪亮长刀同时高举,对张飞横砍竖劈,片刻张飞便肩头染血,节节后退。 造成这被动局面最主要的原因是张飞手中的丈八长槊,在城门楼前这拥挤的狭窄地形内,张飞手中的四米长槊完全无法施展,不是碰到友军,便是被墙角、树木所阻挡。 张飞从军至今虽然接近十年,但着实没打过多少攻坚战。 以刘备的资本也不足以供手下打几场攻坚战,因而张飞手中平时宝贝不已的长槊便成为其最大的负担。 而作为张飞对手的精锐甲士,则经验丰富许多,白刃霜飞,红血星流,张飞不得不一次次后退,以躲避一把把锋利的长刀。 数把锋利的战刀迎面劈下,张飞避无可避,只得横举长槊格挡,金铁交际中传来张飞愤怒的大吼,一根断裂手指凌空飞溅,猩红的鲜血顺着槊杆淅沥流淌,而在断指旁则是一把锋利染血的战刀。 这么多战刀的劈砍,张飞握槊的双手终究是未能全部避开。 关羽转身,拼着身中一刀亦冲向张飞,挥矛为其挡下了数把凌空劈砍的利刃,将张飞护在了身后,吼道:“翼德,某为汝挡住,快用环首刀。” 张飞见到关羽背后鲜血淋淋的巨大创伤,虎目血红,后退数步抽出环首刀便要向前拼命。 关羽连忙大吼道:“快带主公离去!敌军甲坚刀利,又悍勇善战。仅靠我三人,难以获胜!” 城门前兵荒马乱的景象已经结束,百姓留下一地簸箕、竹篮与二月初生的野菜,而属于高唐县的士卒多已倒地,只剩下密密麻麻的黑色玄甲士卒,手持一把把染血利刃合围上前。 关羽深呼了口气,己等所面对的仅仅是数百名关西甲士而已。在长安,这种精锐大军数以万计!更有数万闻名天下的关西突骑。 主公欲匡扶汉室,实在是任重而道远。 仅今日难关,便是道生死劫。若是不能度过,己等三人怕是便要葬身于此。 张飞听闻关羽大吼,怒气稍有遏制,立即冲向城墙石阶处,欲与自己主公刘备汇合。 刘备面色阴沉,在石阶上且战且退,一双八面汉剑舞的密不透风,身上留下数处血污,细看却都不是刘备的伤口。 论表象,救援的张飞要远比刘备要狼狈。 张飞一声狂暴大吼,从侧翼杀入猛攻台阶的甲士人群当中。 这声大吼声如雷霆,使数十名甲士皆头晕耳鸣。 就在这众人耳鸣的瞬间,张飞已手起刀落,砍下三颗头颅。 飞溅的鲜血如铁雨幕,喷洒到了所有人身上。 滚烫的鲜血却没有一个震撼到任何一名甲士,因为所有甲士身上都披覆着冰冷的铁甲,头上戴着厚重的兜鍪。厚厚的护颈不但隔绝了滚烫的鲜血,更阻挡了张飞的刀锋。 这也是为什么,张飞占据偷袭,又趁甲士耳鸣,却才只割下了三颗首级。 环首刀在砍第四套铠甲时,崩断成了两截。 张飞因为偏好丈八长槊,所以配刀并不是什么名刀,只是一把普普通通的制式环首刀。其硬而直,主要杀伤对象一直是没有铠甲的匈奴、羌人以及叛军乌合之众。 正面砍穿精钢重铠三套,等于砍破了六套精钢重铠,以及大量骨肉。 这已经严重超出了这把刀的承受能力。 无头的尸体倒向一旁,张飞趁势夺取了无头尸体手中的长刀。 入手的瞬间,张飞便感觉到手中一沉,敌军战刀既长且沉又锋利无比,难怪自己身上铠甲轻易便被砍穿。 长刀在握,张飞底气充足许多,横刀直视眼前数十名肃杀的甲士。 二月的天,说变就变,之前还只是阴天,如今却迅速积聚了乌云。 电闪而过,整片天地一片雪亮,闪电过后良久才传来响彻天地的隆隆雷声。 十几名士卒同时大吼一声,挥刀砍向张飞。 “杀!”张飞同时大吼,凶猛无匹的逆向冲击。 一瞬间,张飞身上多了数处深可见骨的伤痕,右腹下甚至能见到身体里蠕动的肠胃。 但张飞也成功击杀了三名精锐甲士。 孙坚能突出重围,是因为他身边有祖茂,有大量精锐的豫州军为其拖延,抵挡陷阵营致命的刀锋。 但张飞并没有这个待遇,孤身面对十几名魁梧悍勇、久经训练的关西大汉,受伤是不可避免的。 刘备在台阶上双目血红,不发一言便放弃最大的地利,跳下台阶,汇聚到张飞分旁。 “刘县君莫慌!县卒来也!” “贼子,安敢伤我县君!” 随着一声声大吼,数十名乌桓突骑迅疾如风的策马而至,身后长街上数百名县卒争相奔赴战场。 “射杀敌骑!”裴俭沉着下令。 数十名甲士立即列阵于路上,立成三排,皆平举神臂弓,三排森寒的箭矢在乌云下闪烁着雪亮的光明。 面对凶猛而至的铁骑,三排士卒冷静沉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乌桓铁骑脸上却已产生了绝望惊恐的表情。双方越来越近,敌军迟迟不肯放箭,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当双方近至三十步,密集的箭雨遮蔽了前排乌桓士卒的眼帘。 以神臂弓强悍无比的穿透力,四十步距离便能射穿重铠,乌桓人哪有钱穿戴重铠?只披覆一身兽皮而已。 如今三十步距离。一瞬间便有七八名骑兵,连人带马皆被洞穿。 泥土县路,随即被横七竖八的骑兵尸骸所遮挡。 乌桓突骑被困阻,再不复此前汹涌气势。 “收弓,举刀!随某冲锋,杀光彼辈!” 裴俭在城门洞下,神色复杂的看着前方屯长一声大吼,带着数十名精锐甲士逆势冲锋,对赶来的县卒展开了近乎屠杀的战斗。 这一刻,裴俭对裴潜的识人之名又有了新的认知。 终于明白,为什么孟侯要不远千里,大费周章的来高唐诛杀一位籍籍无名的县令。 刘备诚可谓得人效死。 无论是那名阻路的游侠,还是这些不离不弃、生死相随的县卒,都证明刘备绝对是潜龙在渊! 裴潜曾言,刘备若乘边守险,足为一方之主。使居中(和谐)国,能乱人,不能为治。 裴俭完全看不出其中究竟,但仅通过今日之所见。刘备得人心如此,一旦给其机会,哪怕在中原亦有可能成为一方之主。 若乘边守险,其麾下万众效死,即便右将军府主力尽出,怕是亦难突破关隘天险。 自己所领军令,就是务必要将其诛杀,以免其割据一方。 这天下,经不起长达数十年的战乱,还是由右将军府早日结束战乱吧! 裴俭于是大吼一声:“全军,围杀刘备!君侯已下明令,斩刘备者,赏千金,赐良田万亩,官升三级!” . 第一百八十七章士皆相随毁家纾难 密密麻麻的甲士围向了刘备、张飞,高举的长刀在雨幕中森寒而又凛冽。 五百人,看似是个小数目,但只有身在其中,才能感受到究竟是怎样的人山人海。 入眼望去,前方全是乌黑的甲胄,雪亮的利刃,刘备、张飞不得不且战且退,完全没有向前冲击的可能,这远比游侠间打斗更为血腥。因为游侠打斗只为利益之争,而战场上每一刀都是为了杀人而出。 刘备好任侠,年少争附之。因而刘备经历过太多次游侠之间的战斗,也曾带关羽、张飞二人只身打入数十名游侠中间。 但那种战斗与今日相比,简直像是好友间温情脉脉的寒暄。 关西大军的骁勇狠辣,超过了刘备在关东见过的任何一支军队,哪怕丹阳兵比之亦远远不及。 丹阳兵武备简陋,全靠好勇斗狠,会胆寒,会崩溃,但战斗到现在,刘备没见过任何一名关西士卒有所退却,彼辈就像一群屠夫杀神,冷漠的屠杀一切对手。 “贼子!莫要伤我刘县君!” 刘备已身处绝境,但仍有数名游侠站在民宅墙上向甲士射箭。 甲士中一名军官立即下令,喊道:“分一什人,杀光彼辈!” 十名甲士离开队列,在沉重甲胄的庇护下,完全无视几名游侠的猎弓,数人合力撞开了房屋的木门。 但撞开木门后领头的什长却楞了一下,在战场上纵横捭阖、令行禁止的军人首次出现了犹豫。 两名幼年的孩童泪眼婆娑的躲在一名战战兢兢的妇人怀中,皆惊恐望向破门而入的数名乌黑甲士。 什长犹豫,己等接下来就要当面斩杀其父伯叔亲? 这些游侠不顾生死,追随刘备,却使整个家庭如何继续维系? 难怪孟侯誓要诛杀刘备,刘备若三十年不死,尚不知有多少户人家会重蹈今日覆辙,家中青壮为其死于战场。 什长的犹豫并未能持续,一柄利剑刺向了其面庞,为其结束了所有的思虑。 什长的负伤,彻底激发了余下士卒的愤怒。 几名甲士立即冲上前去,怒吼着将所有游侠砍成了碎片。 后方两名士卒则拖着什长的肩膀将其带出了宅院,大吼道:“军医,军医!” 队列中指挥围杀的军官,诧异的转头望了一眼负伤的什长,怒不可遏,呵斥道:“死了算了!堂堂什长,领十名甲士围杀几名游侠,还能受伤!” 一旁的军医无奈摇头,说道:“剑已入颅,即便神医亦无力回天。” 军官呆立当场,自己只是怒其不争,完全没想过部下真的会战死。 全副武装,甲胄森严,怎么会死于几名游侠之手? 此时远处传来大吼:“刘县君勿慌!高唐义士来也!” 随着大吼,街角处又冲出数十名屠夫、侠士。 五百甲士已经全部进入城中,裴俭登上城门楼,开始居高指挥战事。 立即下令道:“分五十人,将彼辈驱散。” 仗义每多屠狗辈,游侠与屠户皆是轻生死重情义之辈,哪怕刘备节节后退,死亡在即,彼辈也敢于伸出援手,义气相随。 “快速向前,合围刘备等人!”裴俭在城墙上语气肃杀的喊道,游侠与屠夫的接连出现,令裴俭心中产生一丝阴霾。今日围杀刘备绝不能出现任何差错。 “贼子,受死!”随着一声暴喝,一根长矛破空呼啸,激射向裴俭的面庞。 裴俭面色沉着,面对这致命一击,坦然面对。 这么快的长矛,躲避毫无可能。裴俭平静的目视关羽,就是赌其所掷长矛无法命中。这超过三十步的距离,仓皇间射出,弓箭尚且难以命中,便不信长矛能命中。 长矛的劲风,掀起了玉树临风公子耳鬓的几缕长发,却在脸庞右侧数寸处呼啸而过。 主将风华绝代,如有神助的一幕,令所有关西将士士气大振。 关羽失望的叹息,贼子命不该绝,随后抽出腰间环首刀准备作最后一搏,难道今日己等便要死在此地了吗? 但即便到此绝境,刘备依旧没有放弃,其不屈不挠的坚定意志,深得人心的气节名望,仅在为人方面,远比张瑞更有人君之象。 而意志坚定,就总能熬到曙光。 一颗大树轰然倒塌,从房屋后面倒向城墙,拦腰砸进甲士队列当中,数名甲士躲之不及直接被大树砸倒。 变故还未平静,路边的房子也被推倒,密集的烟尘、大量的瓦砾遮盖了整片战场。 上万百姓当中,又岂能没有一二知恩义之人?终有人毁家纾难也要相助刘备逃离。 当烟尘散去,刘备已经在屋舍之间消失了身影。 十几具染血的百姓尸骸倒在了追杀的甲士面前。 裴俭手扶眉间,深深吸了口气,说道:“调集全军,入城搜索!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校尉,某建议封锁城门,以免其逃出城池。”一旁的屯长谏言道。 裴俭摇头,说道:“若刘备欲逃,轻装简行,策马而去。吾等重甲徒步,完全赶不及封锁城门。” “那刘备岂不是必然逃出生天?”有人担忧的问道。 裴俭面色凝重,说道:“城外无需担忧,速度调兵搜查高唐。” 亲眼目睹了己方什长被百姓所杀,高唐军民毁家纾难,慷慨赴死。裴俭只感觉后背发寒,刘备论势力远不如马腾,但论潜力却远在马腾之上。 裴俭曾经轻松带一千铁骑踏平了马腾麾下两千人的军营。给自己两万大军,裴俭可以拍着胸脯保证,必取下马腾首级以报孟侯。 但面对刘备,裴俭却没了信心。刘备得人心如此,哪怕一次一次的战败,也能一次一次的崛起于其他郡县。 但为了追杀刘备,究竟要将多少郡国卷入战火? 今日不杀,他日必成祸患。 在裴俭调度大军时,刘备终于在游侠的帮助下汇合了关羽。 以关羽武艺与体力,一心想逃,身披重甲的关西士卒完全追之不上。 刘备部下皆是且战且退,战事发展的太快,关西大军完全来不及合围。 论逃跑,当世除了曹操,没几个人能与刘备相提并论。 . 第一百八十八章甘愿赴死浑水摸鱼 刘备亲手帮张飞包扎了断指处,然后才打量周围。 仍汇聚在身旁的部下除了关羽、张飞,还有简雍及数名乌桓骑兵。 此外有十几名游侠并非部下,也热心的围在了附近。 简雍早在战事开始时,便逃向了县府。县卒便是在其调度下,才及时赶赴到了战场进行支援。 而简雍本人则领了数匹战马,以防战事不利。 右将军的赫赫威名,在青州也有所流传。关西大军的战力,天下有目共睹。 事实证明,简雍的谋划并非杞人忧天。 前线战事的失利,很快便传到了简雍耳中。刘备在高唐县乐善好施、深得人心,所有百姓都心向刘备。所以不论前线如何恶劣,简雍都能掌握消息。虽然如此,简雍却也无能为力,正面厮杀救出刘备、张飞等人毫无可能。 直到百姓突发奇想,以巨树及房屋倒塌阻拦了追兵,才解众人必死之局面。 简雍紧张的开口说道:“主公,右将军府不会长期霸占高唐县,吾等宜暂时离去,以避其锋芒。” 刘备面色沉着,说道:“以右将军张瑞之作风,除恶务尽,斩草除根。城外必有铁骑埋伏。” 简雍大惊失色,问道:“游侠不是有监视渡口?敌众自始至终未曾出动。” 刘备语气坚定,说道:“游侠白日能监视,夜间又当如何?何况,彼辈若下定决心,必不惜军舰转移,铁骑有太多地方可以登陆。” 敌军决心坚定吗? 众人皆达成一致意见,何止决心坚定,简直不死不休。 张飞不理解,骂道:“张瑞狗贼得了失心疯?千里迢迢派兵而来,誓取吾等性命。” 这一点刘备、简雍也百思不得其解,双方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何会忽然痛下杀手,欲斩尽杀绝。 简雍只好说道:“敌军不杀吾等,誓不罢休。必然派大军搜索县城,继续留在城中等同束手待毙。冲出去还犹有一线生机。” 刘备点了点头,说道:“也好。某继续留在城中,徒为百姓招致祸难。尔等游侠,速速返回家中,不拿兵器,关西将兵不会与尔等为难。” 游侠们无马,跟不上刘备的步伐,只得拱手告辞。 刘备等数人则骑着骏马迅速离城而去,一路向东狂奔。 之所以选择向东,是因为东方有着数以百万计的青州黄巾军,一行人可以弃马躲在黄巾军统治郡县下。但关西的上千铁骑,却无法在黄巾军治下横行无忌。 黑夜又赶上了连绵阴雨,使夜色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即便如此黑夜,刘备等人也未能疾行多久,密集的弓箭破空声便笼罩了所有人头上。 黑暗中,果然有骑兵埋伏。 万幸天色极黑,伏兵只能听声辩位,弓箭射的不准。 尖锐的哨声在黑暗中响起,周围大量马蹄声汇聚而来,哪怕摸黑也要将刘备揪出来。 简雍深吸了口气,对刘备说道:“主公,彼辈听声辩位,请主公及云长、翼德徒步谨慎离去。某率众士卒,牵马而去,吸引彼辈注意。” 刘备一直不行声色的脸上,终于出现动容,望向简雍说道:“某怎能让宪和冒此生死之险?宪和一旦策马离去,必然会引得彼辈穷追不舍,斩尽杀绝。” 黑夜中简雍见不到刘备的脸色,只低头叹息一声,说道:“继续留在一起,亦必死无疑。主公,这是某最后能为主公所作之事,望主公为天下惜身,最终匡扶汉室,拯救天下万民于水火。” 张飞率先下马,强拉刘备,说道:“主公难道欲令宪和白白送死吗?” 刘备双眼含泪,握紧双拳,说道:“宪和,某必为汝报仇雪恨,取张瑞首级祭汝灵前。” 简雍重重拱手,说道:“万望主公保重。” 话毕便拉着刘备三人战马策马南下,身后数名乌桓突骑,无一人退缩,皆一往无前。 围剿的铁骑发现声音,立即大吼道:“贼子正在向南遁逃。一屯留守继续警戒,其余人随某追杀!” 刘备、关羽、张飞三人瞬间脸色铁青,敌骑没有被简雍完全吸引,仍有人在埋伏警戒! 刘备深吸了口气,对身后二人说道:“还未到绝境,吾等不能放弃。绕远一些,走田间野草区域。彼辈区区千余人,只能守住主路,不可能漫山遍野。” 关羽、张飞二人觉得有理,皆小心翼翼的离开了土路,躲到野草中。 “什么人?”一声大喝,惊得三人全身冷汗。 张飞当即要起身与敌军拼生死,关羽连忙用胳膊压住张飞,捂住其嘴,说道:“彼辈不可能这么快发现吾等。此乃诈喝!” 刘备俯身将耳朵贴紧地面,硕大的耳朵认真聆听了片刻,说道:“此非诈喝,的确有人,大队人马正在向此处赶来。” “右将军府大军正在警戒此地,汝等速速亮明身份。无关人等,立即离去!” “右将军府?哈哈!乃翁杀的便是汝等右将军府之人。” “吹牛角号,召集全军,有敌袭!” “杀!”“杀!”“杀!” “后撤,游射,游射!” 张飞探出脑袋打量了一下路边的战斗,漆黑的夜色中看不清战事,但却能感受到那种漫山遍野的气势。 似乎到处都有人在喊杀,脚步声嘈杂而洪亮,黑夜中听起来人数似乎高达数万。 刘备一把将张飞、关羽拽起,说道:“丢了兵器,甲胄,拣几块石头。” 关羽反应过来,问道:“是青州黄巾贼?” 刘备点头,说道:“高唐渡口数十万石粮食,必然引起青州黄巾贼之觊觎。只是未曾想,彼辈会在今夜赶至。” 张飞捡到石头过来递给刘备,开心的说道:“依某看,此乃是主公吉人自有天相!” 刘备叹了口气,说道:“只可惜了宪和。” 密集的黄巾贼从三人身边经过,见到三人全身染血,手持石头,便猜到三人可能是畏战躲在了一旁,便放其离去。实在是三人身上的血迹有些多,彼辈经历了这么多厮杀,众人觉得即便后退也已仁至义尽,换成自己可不能厮杀到这种程度才后退。 以青州军毫无组织的情况,上百万人拖家带口,且耕且战,士卒间不可能认识彼此。黑夜中远处的渠帅也看不清三人模样。 三人最终侥幸得以浑水摸鱼。 . 第一把八十九章长安球赛猛士威武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 阳春二月,一场春雨过后,关中长安洗去了所有浮躁与灰尘。 路边杨柳抽枝发芽,野外绿草如茵,春风吹拂,鸟语花香。 清晨一早,大量长安百姓便驾着车马开始出行,尤其令人瞩目的是,人群中不时能见到一辆辆纹饰秀美的安车。透过墙幕,偶尔能见到车上皮肤白皙,容颜秀美,好奇打量外面的少女。 这种白皙与普通村姑皲裂干燥的肤色不同,明显是十指不沾阳春水,水嫩而又白净。 仅通过这一点,从安车旁经过的百姓便能确定,安车中端坐的必然是大户人家千金。 只有那些不用为生计操劳,每天读书学艺的大户千金,才能有这么白皙秀美的外貌。 有人好奇,对身边人问道:“这群豪族欲往何处去?” “今日是孟侯所举办马球联赛开幕之日!”邻居答道。 “马球联赛?” “唉,不用想了!只有孟侯治下最顶级十二家豪门才受邀请,长安田氏都没资格参与。” “哈哈……那田蒙没有气至暴毙?其一直自诩富可敌国,却连参与顶级盛宴之资格都没有。” “听说其已组建一支马球队,彪炳自己亦是豪族。” “唉!这马球哪里都好,就是太贵!组建一支球队,至少数百万钱,完全不是吾等平民可以参与。” “安知此并非孟侯本意?汝等饭吃饱否,还想玩物丧志!赶紧下田去,莫要操心这些与吾等无缘之事。” 被百姓们所念的张瑞,已经早早出现在了校场当中。 苦练一个寒冬,每天顶风浴雪,就是为了今日亲自下场,为马球额外吸引一份关注。 今日比赛的两支队伍分别是右将军府与弘农杨氏。 考虑到影响,队名肯定不能直接叫右将军府队与弘农杨氏队。 所以十二支队伍都给自己取了响亮的名字,弘农杨氏为球队起名为华阴大风,张瑞给队伍起名为孟县猛士,此外还有长安虎威,安邑云扬等等。 基本上都是县名加一个吉利、威武的词语。 华阴杨氏的大风,明显是出自刘邦的《大风歌》,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黑色的球服在十二支球队中都极为普遍,为了区别双方球员,张瑞今日穿了一身白色的球衣,披覆了一身暗红色的皮制护具,看起来十分厚实,很难受伤。 队员们在场下休息,张瑞却先一步进入场中。 嘈杂的坐席上无数观众立即注意到空旷的球场中出现一名步履从容的球员,身上厚重的皮具前后都缝制了一块方巾,上书硕大清晰的“1”字。 简体数字的运用至今已是第二年,很多人都认识这种新颖简单的计数方式。 无数贵族千金都对着场上的球员指指点点,互相之间开起玩笑。 当张瑞走到了球场中间,四周同时响起了清脆的钟声,编钟齐鸣,赖金以动声,是礼仪活动的必备乐器。 所以当钟鸣声响起,场上的大族子弟立即清楚是有礼仪活动要举行,嘈杂的声音随之逐渐沉寂。 一名锦衣卫端着托盘,为张瑞送上一个铜制号筒。 号筒即喇叭,因其特殊的形状能使声音传播中能量更加集中,所以具有扩音效果。 这东西造型简单,工匠不费吹灰之力便为张瑞打造了一个。 手持号筒,张瑞大声喊道:“伏惟圣朝,以武安疆,以文治国。赖文臣鞠躬尽瘁,将士血战沙场,方有孤治下之海清河晏,郡县富饶!” 随着话音落下,场上无数人惊呼,都探头望向球场中央,欲一览右将军尊容。 尤其深闺少妇,待嫁少女,皆眼神明亮,欲看看传闻中英姿勃发,天纵神武的孟侯究竟是何模样。 张瑞在场上继续喊道:“孤闻与民共其乐者,人必忧其忧;与民同其安者,人必拯其危。今岁丰人和,郡县安宁,故吾等能共享治世之平宁,孤办马球联赛与君等同享安乐!” “鸣俦啸匹侣,列坐竟长筵。连翩击踘壤,巧捷惟万端。”张瑞出口成章,华美的诗句华美描述了如今的繁华盛宴,四周的筵席上,随即传来男女的欢呼声。 建安七子之一的阮瑀发挥了其重要作用,歌颂盛典,粉饰太平,将马球与盛典描绘的绚烂光辉。 在坐的这些豪族子弟,都沉浸在诗句的唯美与马球的荣耀当中。任谁也看不出,这是张瑞的刻意引导,目标就是筵席上列坐的这些豪族子弟。就是以各种唯美与荣耀,将彼辈套死在马球圈中,省的彼辈浪费财富,欺男霸女。 张瑞深知这些观众最烦的便是有人唠唠叨叨,因而很干脆的说道:“马球联赛,即时开始!” 话音落下,两队骑士便策马从球场两侧进入,猛士队的球员还牵着一匹骏马来到场上。 当看到张瑞走到球员中间翻身上马,接过马球的球杆,四周观众爆发出更加热烈的欢呼。 孟侯竟然亲自上场,仅这一幕便值得众人回去吹嘘好久。 孟侯曾经为我表演击球,你们没见过吧? 马球使用的球杆又叫偃月杖。形状类似镰刀,但比镰刀长许多,而且都是木制的钝器。主要是靠前面的圆弧来运球。 随着一声哨响,马球比赛正式开始。 孟县猛士本局具有第一球的进攻权,所以比赛由张瑞发球开始进攻。 随即所有骏马都奔腾起来,马蹄急踏,策马奔腾,意气风发。比赛刚开始,马球就以极高的观赏性俘获了无数人的倾心。 随着众人策马奔腾,马球在空中留下一道道美妙的弧线,激烈的对抗,引起一阵阵欢呼。每一次马球进门,都引来无数人的叫好。 张瑞显然是被球队特殊照顾,因为所有球队都是刚刚成立,围观的百姓还未定下心中所属,张瑞便是众人最熟悉之人。由张瑞进球,能最大程度调动所有观众的参与感与归属感。 所以球队一次次创造了机会,将马球传给了张瑞,而张瑞的进球也确实引起了无数人的欢呼。 看到自己钟意的球队,自己熟悉的球员进球胜利,观众心中不由自主的产生一种参与感与荣耀感。 尤其当最后球队以碾压的态势获得胜利,观众们甚至兴奋的高呼着猛士队的名字,高呼威武,万岁。 猛士威武,成为今日长安讨论最多的话题,哪怕一些未曾参与的豪族也忍不住打听猛士威武是什么意思。 马球的热度,仅一日便风靡整个长安。 . 第一百九十章虽败无悔议定北疆 三月草长莺飞时,船队从青州返回了长安。 裴俭安顿了军队,便自奉剑、绶、银印,进入右将军府告罪。 曾经意气风发的绝代公子,如今变得苍白而又瘦削。 见到张瑞,裴俭默默双膝跪地,高举剑、印过头顶。 沉默了片刻,张瑞深深叹息一声,问道:“怎么会?五千精锐步骑!五千精锐步骑!” 裴俭垂首,未有辩解,说道:“某办事不利,有负君侯重托,甘领责罚!” 张瑞握紧双拳,盯着裴俭,问道:“责罚?汝之责罚如此贵重?能换回来什么?能改变刘备逃离之结果否!” “能否!” 意义这么重大的事情,一句责罚就能轻飘飘的带过吗? 张瑞深深呼了一口气。刘备的逃离,是张瑞万万没想到的。 作为汉末枭雄,张瑞对刘备给予了极度的重视。 应该说对所有的汉末诸侯,张瑞都给予了高度重视。 知道匈奴单于刘渊可能会为害一方,张瑞不惜从其祖父开始杀,祖父、父亲、叔伯一个不落,一直杀到刘渊一系,血脉彻底断绝。 知道刘备可能会割据一方,借着在高唐渡口运冀州粮草的时机,便派出了右将军府最骁勇有谋的三位校尉,带领了整整五千精锐步骑,就是为了彻底断绝刘备屡败屡战的人生。 一位开国枭雄就在自己屠刀之前,哪怕知道结果,穿越回去再选一次,自己还是会坚定派兵,挥下屠刀。 放任可能危害自己的对手存活发育,从来不是张瑞的性格。 只要有机会,张瑞绝对会坚定挥下屠刀,无论选择多少次,自己都会作出同样的抉择。 可三千精锐铁甲,两千铁骑,一人三马,这种全力以赴的形势,怎么还会令刘备逃走? 裴俭深深敬拜,说道:“君侯,某纵万死亦难赎罪。然刘备之深得人心,亦请君侯务必留心。马腾、董卓之流皆残暴不仁,骤然得势,难以持久。将来能与君侯争天下者,必然刘备无疑。” “万死?” “呵……万死!裴俭,因为汝办事不利,何止万名百姓因此而死!汝裴俭一人,能抵几万百姓性命?” 裴俭苍白的面孔彻底失去颜色,低头愧疚的已经咬碎了银牙,流出满嘴血迹。 张瑞叹了口气,说道:“杖刑一百!若汝能熬过杖刑,则贬为士卒。若熬不过,汝妻子孤养之。汝虽有负孤之重托,然孤不会有负尔曾经功绩。” 裴俭语气坚定,决绝的说道:“刘备不死,俭绝不咽气!” 裴俭长期担任段文部下,更在诛杀南匈奴之战中,一战令段文在评定中郎将时功冠全军。 因而段文主动开口为其求情,说道:“君侯,高唐战役战报,某曾前后看过数遍。裴俭几近成功,五百铁甲已经与刘备短兵相接,再有数个呼吸便能斩杀刘备于高唐。然高唐百姓毁家纾难,伐树断路,确实不在任何人意料之中。” “即便如此,刘备逃脱,铁骑亦与其仅咫尺之遥,已诛杀甘愿为刘备赴死之随从。再有一刻钟,亦能于黑夜中揪出刘备。然青州黄巾军……” 说到这里,连段文都忍不住叹息一声。谁能料到青州黄巾贼会在这个时机出现在高唐附近?裴俭已经将能做之事做到了极致,屠刀已经砍到了刘备咽喉,这种情况下却还是功败垂成。 只能说刘备人心所向,军民愿为其死。又气运加深,命不该绝。 “君侯,裴俭此战大败数万青州黄巾贼,斩首上万级,亦算有功,可否为其减刑二十?”段文深深无力的说道,这已经是自己能做到的极致。 功过相抵毫无可能,有负军令,放走了刘备,即便裴俭大败十万青州黄巾贼,也是功难抵过。因为再多的战术功绩,也抵不上错失战略目标的罪过。 杖刑八十与杖刑一百,差距极大。接受一百杖刑者,少有人能活下来,甚至都已经是在鞭尸。而接受杖刑八十,咬咬牙还是有很大机会的。 裴俭却语气坚定,说道:“某甘认罪责,请君侯杖刑一百,刘备不死,某使命未成,绝不咽气!” 张瑞深深的看了一眼裴俭,挥了挥手。四名锦衣卫立即上前,依次为裴俭脱下身上甲胄,随后一人奉甲,一人奉剑印,两人押其外出赴刑。 青州军队返还治下,等待许久的北疆战事终于可以开始议事。 众将及内阁首辅、兵部中郎刚到齐入座,赵云走到张瑞身边,附耳说道:“君侯,裴俭扛过杖刑一百,虽气若游丝,然的确未咽气。” 张瑞点了点头,说道:“赠其一份伤药,待其康复之后,贬为士卒,调入张白骑麾下效力。” 张白骑因作战勇猛,如今已升为屯长,再经历一次战事积功就将升为军侯。 这两个代罪之人,凑在一起,能彼此更深刻的提醒自己曾经犯下的失误,进一步知耻而后勇。 对这两人,张瑞有失望,但不至于有多少恨意。毕竟自己不是神,这世间事不可能事事顺心,所能做者仅竭尽全力,不负于心而已。 随后张瑞转向议事的各位重臣,说道:“如今已三月,是时候解决北疆幽州鲜卑侵略边郡之形势。兵部,且详细介绍形势。” 兵部中郎王凌立即起身,说道:“幽州鲜卑轲比能部占据代郡、上谷两郡,拥众四万余人。去岁尝劫掠雁门、云中七次。尤其云中鲜卑大人步度根久受其扰。” “故奉君侯之令,今岁合并州义师,将胡骑两万,与我右将军府铁骑三万,共伐步度根,以定北疆安宁,使民乐其业,士安其家。” 这些事情都是去岁最后一次廷议时确定下的内容。 但廷议之后,又有了极大变故。 右将军府文武都未曾想到汉中太守苏固会举郡归附,为了争夺险隘,占据巴郡天险,从东北向西南俯瞰成都平原,徐荣带走了长安整整两万五千大军,后来段文又率领了一万大军增援。 所以仅在巴蜀山地,右将军府就投入了三万五千大军。 出动了这么多军队,所有人都关注北疆战事是否会受到影响。 . 第一百九十一章战事部署君臣共富 右将军府的军队在去岁接收难民时扩编到了八万五千人,此后虽然经历了几场规模不大的战事,但都是优势明显的胜局,所以损失不重。 在益州抽调了三万五千人后,在各地还剩下整整五万人。 但这五万人既要驻守长安,又要严防潼关天险,还要守卫数座粮食仓城,数十座府库,十余个郡国,上百个县。 五万大军兵力并不是很充足,再抽调三万人参与北疆战事,就会使各地防御捉襟见肘。 这也是为什么,北疆议题要一直等到青州的船队返回。 五千人在八万五千大军中显得微不足道,但如果只有两万守军驻防,这五千人就会显得举足轻重。 关于兵力数量,王凌向众人介绍道:“中郎将张辽所率凉州大军早在马球联赛开始之后数日便已顺利返还长安,至今休整已有十余日。大军并未卸甲,随时可开赴并州。如今只需再从各地抽调万名骑兵,便可发起北疆战事。” “巴蜀多山地,故徐荣、段文两位中郎将皆未多率骑兵。如今在长安驻防之军队便有五千铁骑,此外可下令潼关守军死守城池,只守不攻,亦可抽调两千铁骑。雁门、云中、定襄等郡驻军,凑齐三千铁骑亦非难事。” 王凌的一笔笔数字清晰无误,众人很快便了解了形势。 只是几名将军心有疑虑,高顺开口,说道:“从各处抽调如此多之骑兵,各地驻防情况可还稳妥?若是防御吃紧,北疆战事可减少一万骑兵。” 张瑞倚靠在胡椅上,默不吭声,扫视众人,等候众人陈述建言。 审配坚定的摆手,说道:“北疆不能减少大军数量。少一万骑兵,分路进击、战果俘获都会减少,而将士伤亡及战事时间都会大幅增加。一万铁骑,影响实在太过巨大。” 贾诩亦开口说道:“如今潼关、武关、散关皆在我大军掌控之下,司隶、荆州、益州大军皆不能越过天险进入关中。所需担忧者,仅冀州韩馥、凉州关中诸将。然韩馥匡怯,不足为虑。而凉州诸将忙于劫掠新占郡县,必然不会在此时放弃嘴边肥肉,到京兆尹与吾等血战不休。大军可从容出击,无需担忧后方有失。” 张瑾负责长安防御,问道:“必然?一旦推测有误,凉州诸将兵临长安,则为害重矣。” 巨城无防,长安暴露在凉州诸将的兵锋之下,实在是令人如寒芒在背。 不解决关中诸将,右将军府自上而下皆寝食难安。 张瑞望向王凌,问道:“长安守军有多少?” “除五千锦衣卫外,还有四千七百八十五名徒卒。” 五千锦衣卫是亲军,多着礼服,五千人中披甲之士只有两千。而且轻易也不会踏足战场。 一众将军皆无奈的手抚眉心,缓解头痛与焦虑。 一旦接受兵部的兵员调度规划,将军们就要承担起用四千八百步兵守卫住长安的任务。 军中无戏言,认可部署之后,众将就要承担起责任,稍有差池,便是将军们要用性命来为此担责。 汉中的归附,的确打乱了今年的军事部署。发生在益州的战事,完全不在众人规划当中。 在冷兵器时代,想要同时负担两处战事,还继续保持稳定无忧,本就是一件极为艰难的事情。 好在贾诩一生算无遗策,历史上君主只要采纳其建议必然无往不顺。 张瑞才稍稍安心,看向几位将军,具体战争的事务还是咨询专业的将领负责,问道:“我大军不可能长期两线作战。北疆战事,汝等以为多久结束?” “四月前,吾等必返回长安渡过清明节。”张辽信心满满的说道。 “嘶~”张瑞倒吸一口冷气,情不自禁的来回打量了张辽数次。 你这个立旗行为,很是作死! 上一个说圣诞节前回家的将军,可是被耗在了冰天雪地中足足数年。 你张辽要是把右将军府最精锐的铁骑耗在北疆数年,整个右将军府就不用谈什么称雄争霸了。 张辽注意到张瑞怀疑的目光,立即起身,严肃的说道:“代郡、上谷皆在长城之内,舆图一览无余。骑兵携三日之粮,足以踏破两郡每寸土地,若不能速克鲜卑,某提头来见!” 三日。 显然张辽是想来一次大规模的长途奔袭。 作战风格就是迅疾如风,让鲜卑完全来不及组织军队便碾碎于马蹄之下。 五万骑兵分成数十路策马奔腾,各自奔赴预定的作战目标。 鲜卑人作为警戒的部落刚被其中一路大军突袭,报警斥候还来不及派出,部落周围已经有十数路并州大军烟尘滚滚的踏马而过,无视了交战中的部落,奔袭向鲜卑腹地。 这种情况下,腹地的鲜卑人连前线交战消息都还没得到,会仍以为前线安稳,将会在完全没有防备时便被铁骑碾为了碎片。 交战的时间将会很短,真正浪费时间的是往返行军的日子。 大军无法抽身的时间并不长,留给关中诸将的机遇窗口只有很短一段时间。 这个比烂的世界,张瑞不相信关中诸将能抓住这个转瞬即逝的机遇,因而大胆的赌上了一回,最终拍板,说道:“既然贾阁辅断言局势将会是波澜不起,那便按兵部规划部署。诸位中郎将即日制定作战方案。” 诸将立即起身,重重以手捶胸,行礼之后告辞离去。 剩下几位文臣,众人也闲不下来,还要继续接见北疆各部胡虏的大人、酋长。 张瑞吩咐道:“将苏则一并唤来。” 等候期间,张瑞烦躁的问道:“益州战事进展如何?还需多久才能结束。难道将来凉州战事亦需与益州战事同时进行?” 张瑞虽然贵为一方君侯,但也避免不了人的本性。 若生活变得不再稳定可期,一眼望去不知明日情况如何,同样会人心浮动,心烦气躁。 相对于那些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喜怒皆不形于色的枭雄,张瑞表现在一众文臣眼中无疑更有烟火气息。虽然称孤,但并不是冷冰冰的孤家寡人。 所以审配、贾诩等人目前都相信张瑞是可以与大家同患难,共富贵的君主,并不会像刘邦一样大杀功臣。 能做出这个判断,除了张瑞身上的烟火气,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张瑞实在太年轻了。 贾诩、审配都已经四十多岁,高顺、段文都已年过三十。 只有张瑞今年才刚刚二十,风华正茂。 可以预见,一起打江山的臣子,绝大多数都会老死在张瑞之前。 所以张瑞完全没有必有屠杀功臣。 . 第一百九十二章巴郡治理发现甘宁 面对张瑞的烦躁,兵部中郎王凌及时汇报了一个喜讯。 说道:“巴郡战事已有进展。二月初,段文率军增援巴郡,如今已有月余。数日前已抵达巴郡郡治江州,与徐荣所部大军合围于城下。” “三万关中大军合围,守军断定刘焉必然无力野战击溃关中大军,解江州之围。守军已杀太守而降。” “此乃巴郡降臣名册,请君侯过目。” 张瑞接过王凌准备的名册,深深的叹了口气。 益州战事可真是符合这个时代行军打仗的特点。战事只占了战争中很小的一部分,行军却成为了战争的主要内容。 从长安到益州,短短数百里,整支军队整整走了一个月。 但走到战场,仅露了一面,战事便有了决定性的变化。 张瑞翻着名册浏览,同时问道:“既然江州城已攻下,三万大军为何仍留在巴郡?” 王凌解释道:“巴郡十四县,西方仍有阆中、充国、安汉三县尚未攻克。刘焉已集结三万余大军正驻扎于葭萌关,欲重夺巴郡。徐荣不得不率军与之对峙。” 阆中即历史上张飞长年驻扎之处,乃益州兵家必争之地,一面靠山,三面环水,并且江水对面是大片良田,易守难攻,从古至今都有屯兵的传统。 张瑞、刘焉任何一方占据了此地,便可凭险而守,阻挡敌方大军。因而双方将士皆对此战略要地势在必得,战事格外激烈焦灼。 “此外巴郡境内,仅迁入之羌人便有五十余万人。山林间氐人亦不计其数。巴郡百万人,不服王化者占总人口之泰半。” “彼辈趁乱劫掠,杀害百姓,袭扰粮道。要解决凡此种种,三万大军或许数月近年都不得调动。” 张瑞眼神一亮,问道:“巴郡百万人口?仅此一项价值便不弱于凉州。整个凉州能有多少户籍?” 审配答道:“黄巾之乱前,巴郡十四县在册户籍三十一万户,一百零八万六千余人,历经战乱百姓多逃亡山林之间。如今大军攻克巴郡,居高临下俯视西南,易守难攻。可派精兵把控险隘要地,然后派兵进山搜寻隐匿百姓,开垦荒田,兴修水利,发展农业。无需两年,巴郡将成为君侯治下之重要粮仓。” 重要粮仓是做不了假的。巴郡即后世山城,在后世能养活三千万人。在当下,只要政治稳定,百姓下山复耕复垦,百万百姓能为张瑞提供数百万的粮食的税赋。 而作为山城,巴郡易守难攻,右将军府可以以极小的代价守住这里。 巴郡与南阳最大的不同是,巴郡难攻易守,平定整个巴郡或许需要动用大规模的军队,耗费数月的时间。但守住这里,只需数千精兵,一员有勇有谋的偏将,一位平恒贞干的太守便可,不会消耗右将军府太多实力。 而南阳则是一片平地,易攻难守。右将军府大军跑马圈地,或许半个月就能拿下南阳。但要挡住虎视眈眈的刘表,至少要有三万大军常年驻防在南阳。若遇到战事,还要继续增兵。 巴郡的形势令张瑞心中欣慰,便笑着吩咐道:“那今秋凉州战事徐荣所部无需参与,占稳巴郡即可。力争十月之前稳定局势,恢复生产,种上冬麦。巴郡太守,可有提议?” 贾诩回道:“吏部昨日提议廷推,主公与诸部大人、酋长议事之后,便能见到结果。” 张瑞点了点头,继续翻看着手中的名册,蓦然间张瑞双眼精光绽放,神采奕奕的指着名册中一个名字,问道:“此人情况汝等谁人了解?速为某详细陈述一番!” 众人看了一眼名册上的名字,皆摇了摇头。 远在巴郡的胥吏,与众人相隔太过遥远,众人对其才能、背景皆不曾了解。 过了许久,副都御史傅巽开口,说道:“督察院监察百官,故对官吏身家背景皆有所记录。巴郡郡府传来之册文,对其生平有简略记录,并不确定属实。” “但言无妨!” 此时赵云从屋外进入房内,走到张瑞身边说道:“君侯,各部大人、酋长皆已到齐,是否动身前去议事?” 张瑞坚定的摆手,说道:“让彼辈候着。傅御史,继续讲。” 傅巽努力的搜索着记忆。傅巽没有蔡琰、阚泽那种过目不忘得本事,只能记得大概,说道:“甘宁,字兴霸。巴郡临江人,少有气力,好游侠,招合轻薄少年,为之渠帅;群聚相随,挟持弓弩,负毦带铃,民闻铃声,即知是甘宁。” 头戴鸟羽,腰悬铜铃,时人闻铜铃声便知锦帆贼到,果然是那个赫赫有名的锦帆贼甘宁。 傅巽继续说道:“甘宁少时好名声。所在城邑官员若隆重接待,甘宁便倾心相交,可以为其赴汤蹈火;若礼节不隆,甘宁便放纵手下抢掠对方资财,甚至贼害官长吏员。” “甘宁如此不治行检,及至二十岁方止,颇读诸子。后出仕郡县,以临江县计掾而发迹,开始升迁。” 计掾只是甘宁的起点,数年之后甘宁甚至做到了蜀郡郡丞一职。若非接受了刘表挑拨,对刘璋掀起了叛乱,甘宁甚至有可能升到益州某郡太守之职。 甘宁的赫赫威名,张瑞可是如雷贯耳。 这位猛将在历史上做出过百骑劫曹营的壮举。带着一百个手下,拔掉鹿角,冲入曹军大营中,斩首数十级后,又从容撤离。 乐得孙权抬出了生死大敌张辽进行赞扬,表示:“孟德有张辽,孤有兴霸,足相敌也。” 如今机缘巧合,张辽、甘宁竟然都投靠到了右将军府麾下。 张瑞笑着对赵云吩咐道:“调甘宁入锦衣卫,暂充假军侯一职。” 赵云立即应诺,派南镇抚司指挥使郗虑下发征召文书。 甘宁到手令张瑞心情极佳,果然收服名将最重要的途径还是攻城略地啊。 尤其像汉中、巴郡这种未经激烈抵抗而整体投降的郡国当中,发现一两位自己熟悉的历史名人太过容易。 . 第一章私掠许可完璧归赵 在正式会见胡虏之前,苏则先一步在会前向张瑞详细介绍了一番形势。 说道:“君侯,各部胡虏皆已答应出兵。其中护匈奴中郎将王柔将率匈奴骑兵四千遵从右将军府军令。步度根出鲜卑胡骑一万,朔方乌桓大人鲁伦将出乌桓突骑六千,此二者皆由我军将校指挥调度。” 张瑞问道:“步度根只出兵一万?” 同样是鲜卑大人,轲比能围困田豫的时候,可是出兵数万,围城十重。 苏则回道:“步度根部战马不足,出兵一万已是极限。” “战马不足?”张瑞惊讶,游牧民族只会缺少牧民,竟然也会战马不足? 苏则面露喜悦,回道:“步度根部本有牧民数万落,近十万人。然先失雁门又退守云中,所占牧场大幅减少。曾驱牛马七万余至互市交易,如今牧场中多牧绵羊,以赶在三月脱毛前收割一批羊毛。” 这是鲜卑人整体向羌人转变得一个进程。 所谓羌,羊穜也,西戎牧羊人,从人从羊。 这个民族以养羊为主,并且常用羊角来作为自己的头饰。 《诗经·商颂·殷武》:“昔有成汤,自彼氐羌,莫敢不来享,莫敢不来王。” 经济生产明显改变了北方胡虏的生活方式,削弱了胡虏的军事能力。 仅看《诗经》中的诗词,便知道羌人、氐人在战斗力上是远不如北方游牧民族的。北疆胡虏逐渐羌人化,以牧羊为主,能极大减轻中原在北疆的防务压力。 最后,张瑞问道:“某令汝与诸部所言之事,谈妥否?” 苏则迟疑了一下,说道:“已初见成效,乌桓大人鲁伦愿遵从君侯之令,前往西凉镇服不臣。匈奴则意欲出塞,而鲜卑则意图合并幽州鲜卑,抢占上谷、代郡两地牧场。” 镇服不臣,只是一个好听的说法。 后世米帝对此有个更粗暴的说法“私掠许可证”。 就是在右将军府大军开拔进凉州之前的这段时间,允许北疆胡虏到凉州、西域大肆劫掠。 凉州的羌人以牧羊为主,拥有大量的生产物资。乌桓、鲜卑等劫掠后,可以获得大量绵羊生产羊毛。 这能使北疆胡虏,右将军府都获益良多。 社会财富总量是有限的,两方人增加了财富,就必然有人要遭受损失。 这个受损的就是羌人。结局将是羌人部落被踏平,男性被屠杀,妇女及牛羊被劫掠。 最终结果乌桓人得到奴隶、牛羊,右将军府得到了凉州土地。只有羌人彻底消失于凉州大地之上。 通过北疆胡虏的残暴,也能突显右将军府统治的仁慈,让凉州氐人、西域小国死心塌地的紧抱右将军府大腿。 张瑞说道:“步度根倒是打得好主意。从右将军府到匈奴、乌桓,皆出兵助其击败强敌,而后其安稳占据牧场?” 苏则点头,说道:“麻烦之处在于牧场地处幽州境内,不归并州管辖。击溃轲比能之后,便有牧场空闲。势必会有胡虏部落趁虚而入。” 张瑞恨不得拿鞭子狠抽刘虞。造成这结局的便是刘虞的宽仁政策,在塞外也就罢了,塞内领土也让胡虏任意侵占。 思考了片刻,张瑞进入议事房间。 随着侍卫的高呼,屋内十数名右将军府校尉立即挺身肃立,脚跟靠拢的声音响如闷雷,惊得几名胡虏酋长差点跌倒。 军人们整齐的以手捶胸,神采飞扬,喊道:“拜见君侯。” 几名酋长亦连忙起身,以不同礼节问候道:“拜将方伯,恭问方伯金安。” 张瑞摆了摆手,说道:“免礼。出兵方案都已知晓否?可有异议?” 众人连忙摇头,说道:“无等无异议。” 张瑞看向几名酋长,问道:“何人是步度根?” 步度根立即出列,回道:“在下步度根,不知方伯有何示下?” “汝部鲜卑欲搬离并州?” 步度根是个黝黑精悍的胡人,身高只有七尺,刚刚超过一米六,在一众身高八尺左右雄壮亲卫的注视下,神情格外拘谨。 小心翼翼的回道:“某久在并州,多有叨扰,至今不胜惶恐。吾等岂能长期占据中原百姓农耕之田?故欲将云中郡归还方伯,请方伯应允。” 这个借口倒是找的好。 物归原主,完璧归赵,将云中郡归还给并州牧府。 但打下幽州前,怎么不见你步度根有这觉悟? 张瑞不容拒绝的说道:“汝所言甚是在理。早在冒顿单于之时便曾言,长城以南,冠带之国。云中郡乃我诸夏精华农田之所,汝部占据许久,使我族人不得耕种,官府不得税赋。如今汝等欲离去,需将此前税收补上。” 步度根看了看一旁校尉雄壮高大的身躯,又对比了一下自己的短小四肢,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为了将来的美好生活,有所妥协。 只要能离开并州,占据幽州两郡广阔牧场,一代人过后,自己麾下人口就会再次增加到数万落,近十万人。 于是步度根谨慎问道:“不知方伯欲吾等如何补偿?” “牛羊牧民全部带走,战马留下五千匹。” 步度根犹豫了一下,最后确认道:“吾等将来还可以参与互市?” “可!” “若如此,便依方伯所言。”只要有牧场,五千匹骏马无需三年便能重新生长出来。但羊毛贸易,却是错过了就再不会有。这一点步度根想的很清楚,绝不会为了区区几千匹战马就与右将军府翻脸,导致互市断绝。 步度根离去后,苏则在张瑞身边轻声建言道:“并州鲜卑吞并幽州鲜卑,占据牧场。无需二十年,步度根将再次为祸。” 这就是草原的常态,只要农耕民族不能立足草原,就誓必会有一个一个的部落占据牧场,趁虚而起。 靠杀伐,能止一时,而不能治一世。 因而张瑞便笑着望向匈奴左贤王去卑,说道:“左贤王,许久不见。” 见到张瑞笑容,去卑全身一寒,顿时预感到接下来绝对不会有好事。 果然,张瑞继续说道:“听闻左贤王欲领部众前往塞外?塞外苦寒,孤于心何忍?” . 第二章调匈奴东进劝乌桓出塞 若能看到一丝希望,去卑也不想带领匈奴远出塞外,到那冰天雪地里与狼群为伍。 但继续逗留在并州,则完全是死路一条。 并州牧对引弓之民的牧民方式完全与温情脉脉不搭边,一再驱赶匈奴与其他部落争夺牧场。 更是对国民征发无度,只要北疆有战事便会征调匈奴族人,此次便是完全不考虑匈奴感受,征发了足足四千铁骑。匈奴青壮总共也没有几个四千。 这四千人战死沙场,匈奴便有灭种之危。 若非去年才尝试过,匈奴并非右将军府大军对手,匈奴早已发起叛变。 如今见张瑞不肯放匈奴出塞,去卑内心惊颤,难道右将军真的要对匈奴斩尽杀绝? 不得不硬着头皮问道:“方伯何意?” “孤在想,我大军击破幽州鲜卑之后,这牧场岂不空置?” 去卑小心翼翼的回道:“方伯不是已将其交予步度根?” “交予步度根?何时?”张瑞问道:“步度根只跟孤言其欲离开云中郡,孤焉知其欲往何处?” “嘶……”去卑吸了口冷气,没敢继续发表评论。 话虽如此,但谁不知步度根打的便是幽州主意。 张瑞继续说道:“当然,若匈奴不敢兴趣,便当孤未曾问过。毕竟幽州之事不归孤所管辖,亦不归护匈奴中郎将管辖。” 去卑双拳一紧,关切的望向张瑞问道:“斗胆请问,方伯最后之言……是何意?” 护匈奴中郎将对南匈奴的约束实在太紧,就像一道金箍紧紧束缚在历代单于的头上。 “哦,汝是问护匈奴中郎将王公?孤在想,王公劳苦功高。若匈奴东进幽州,其无事可做,孤欲任命其为云中郡太守。若左贤王欲北出塞外,便当孤未曾谈及此事。毕竟幽州有州牧,孤治下之官员不宜进入,这塞外却大不相同。” 去卑立即坚定立场,信誓旦旦的回道:“某适才又认真思索了一番。塞外苦寒,的确不适宜国人居住。这轲比能被驱逐,其所占牧场,便是无主之地。某愿率部族前往定居。” “欲往何处,乃汝等自由,与孤无关。孤为并州牧,只管并州事宜。” 去卑眼睛一转,与右将军无关?不论真假,至少右将军不会透露匈奴动向给鲜卑人。步度根并不知道匈奴动向,若此时匈奴趁乱袭击,岂不是能占据更多牧场?这并州实在是是呆不下去了,右将军不怀好意,虎视眈眈。自己必须在幽州有所发展,远离右将军兵锋。 至少也要等到右将军去世,匈奴再想如何饮马黄河,圈占牧场吧。 不得不承认,有时候一位君主的生死的确能影响天下大势,影响所有民族的抉择与兴衰。 匈奴人离去后,屋内只剩下了乌桓大人鲁伦。 张瑞蓦然想起,这不是苏则的老丈人吗?难怪会支持苏则的提案。 乌桓人是汉末天下有名的强兵,这个民族只有勇健能理决斗讼者才能担任大人。 没有子承父业,也没有兄终弟及。大人的推选,主要看一个人是否勇武,是否公平。其中勇武乃是主要的选拔标准,这保证了乌桓人极高的单兵素养,当然也使整个民族凝聚力、组织力非常低下。 出兵打劫能扬长避短,避免本土作战组织力低下,发挥乌桓人的勇武,所以乌桓人对凉州的事情十分感兴趣。 对乌桓与羌人的战事,张瑞没什么想说的。两败俱伤才好,就算不能两败俱伤,至少也要加剧羌人的叛乱时间和规模。 倒是对朔方乌桓的安排,张瑞想跟鲁伦谈谈,便说道:“鲜卑将被联军五万铁骑所屠戮,塞外之地多有空余。汝可有意退出塞外?东起并州,西至西域,广阔万里之牧场,皆可分与乌桓。” 鲁伦却立即摇头,回道:“塞外苦寒。如今天气愈发寒冷,居于塞外,牧民们怕是难抗冬季严寒。” 张瑞不再多言,起身拍了拍苏则肩膀,率众离去。 苏则眉头紧蹙,无奈的叹了口气。 鲁伦不明所以,问道:“贤婿叹息为何?” 苏则虽然被抢了亲,但态度十分坚决,异族胡虏,只可能为妾,不可能为妻。 堂堂诸夏科考榜眼,取一名异族女子为妻,能被整个朝堂文武视为笑话。 所以要说苏则对乌桓部落有多大的认同感与归属感,那完全是无稽之言。毕竟与苏则有亲密关系的就那位娇蛮的侍妾,其他部落子民在何处,什么模样,苏则一概不知,从哪产生什么认同感? 对鲁伦,苏则不可能冒着仕途风限,透露任何军事机密。不可能告诉鲁伦,你现在安全是因为右将军府忙于整顿凉州事务,用不了多久就会调集大军踏平朔方。 思考了许久,苏则说道:“孟侯曾与某言,翌日某将会调往西域。汝固守在朔方,恐怕再难见女儿一面。塞外万里牧场,能养活之牧民远胜朔方一郡。虽然冬日严寒,但受罪者亦非汝堂堂乌桓大人。汝认真核算一番,设塞外能养牧民十万,每岁冻死两万人,存活之牧民亦为朔方之数倍。” 鲁伦不悦,说道:“每岁冻死两万子民,某如何安稳人心?凭何要冻死我族两万子民,而让汝等冠带之民安享太平?” 凭何?当然是凭诸夏年产五百万斤钢铁、数亿石粮食,可以轻松拉出一支五万人的钢铁雄师。所以自古以来内诸夏而外夷狄。 道理很简单,但苏则说道:“汝究竟是欲成为十万部落之主,还是在意两万子民死活,汝自行思量。某言尽于此,拜别。” 最后一句话,令鲁伦摸着下巴沉思许久。随着鲜卑部落败退,塞外大片牧场空余,苦是苦了点,但又冻不到自己。 但因此而崛起,引弦十万,什么温暖优渥的地方自己不能去抢? 只是右将军府真的会放任自己壮大? 右将军的牧民手段令所有引弓之民都不寒而栗。这就不是一位会放任引弓民族强盛的中原君主。 关于出塞鲁伦需要仔细想想,不能中了中原人的圈套。 . 第三章长安学宫薪火传承 北疆各方势力的阴谋诡谲,停留在了边境烟尘当中。 张瑞此时已将注意转移到了中夏繁华,历经长达一年的筹备,长安城又迎来了另一项喜讯。 长安城外的长安学宫终于建设完成。 长安学宫仿大学而建造,大学与太学,一点之差,但所设内容差距却极大。 太学以讲经释义为主,而大学则突出了一个大字,是一个综合性学院。包括了数算、律法、天文、地理、农学、医学、文学等各个方面。 长安学宫的建成,是张瑞在推行教育方面又一项重要尝试。要明显区分于颍川书院这种讲经释义的儒家学院,欲重现历史上稷下学宫曾经容纳了当时道、儒、法、名、兵、农、阴阳等诸子百家的辉煌。 张瑞意图通过长安学宫,逐渐打破独尊儒术的传统风俗,使数算、律法、农学等成为与儒学一样的显学。 为此,张瑞特意为长安学宫挑选了一位博学多识,兼知经史、奇门、兵法、阴阳的大祭酒,正是司马徽,司马德操。 祭酒是个官职,汉代有博士祭酒,为博士之首。 这是个管教学的职务,除了大祭酒,张瑞还任命了一位监丞陈凡,管理学校的行政事务。 堂堂科考状元来管理长安学宫,足见张瑞对学宫之重视。 长安学宫挂匾仪式办的很是隆重,自内阁以下,六部中郎,众卿官员,科学院祭酒,提学官,京兆尹、长安令等人全部列席。 在数十名博士、教习,近千名学子,以及无数官员的围观下,张瑞郑重揭下牌匾上的丝绸,长安学宫正式落成,面向天下。 背对着牌匾,张瑞望向众人说道:“古有稷下学宫,致千里之奇士,总百家之伟说。今孤建长安学宫,望尔等饱学之士能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句话在右将军府治下并不陌生,但当亲身参与其中,还是会给每个读书人带来难以抗拒的震撼感。 就是学宫中这些博士、学子,担负起了为天地立心,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使命。 每个人身上,都背负了光荣而又沉重的使命感。 诸夏文明就将在这里而进一步弘扬与光大,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将为诸夏文明的进步与辉煌增砖添瓦。 统合四方学说,一统经义正理,为天地立心立命,这种事情,是任何其他单独讲课传道的学者所不能比拟的。 因为即便郑玄这种文学泰斗,其所讲经学,亦只是一家之言,乃是私学。百姓信则信,不信,其亦没有任何办法。 但在长安学宫,有右将军府支持,有数百万甚至上千万百姓接纳,所讲道义、传授之真理,将会彻底普及天下,传承千古。 士人们可以不慕官府,不图权贵,但着实抵抗不了这种文化传承方面的诱惑。 不可能存在一个学者,钻研各种高深学问,创造各种经义,只为自娱自乐,不让任何人知晓,随着自己一起下棺入土。 假使有这种人,在旁人看来,其也无益于文明进步,配不上称为学者,最多是个爱幻想的狂徒。 司马徽也是因此而接受了官府的邀请,出任长安学宫大祭酒,不参与任何官府管理,只负责推广教化,弘扬学术,规正德行,阐述大义,传承文明。 挂匾仪式后,张瑞在司马徽与陈凡的带领下参观崭新的长安学宫。 长安学宫就建在科学院西侧数里处,两处文化圣地相隔极近,风景也大体类似,都是山清水秀,滨临渭水。 为了保卫这两座文化圣地,张瑾特意从为数不多的长安守军中抽调了一千人,就扎营在两院中间的空地上。 看风景期间,司马徽向张瑞解释道:“长安学宫各学院设置还未完全,如今还只有数算学院、天文学院、地理学院、律法学院、医学院、农学院、兵学院、工程学院、墨公学院(墨家与公输家、格物)、文经学院、历史学院、纵横学院、艺术学院、还有教习学院,共十四个学院,四十三位博士。” 这个学院设置还是蛮出乎张瑞意料的,仅文经、历史两院就令张瑞大感意外,自古经史不分家,是古代读书人必须通读的书籍。诸如有名的五经博士,春秋博士,诗经博士,都是归于经史一类。 但将这么多系别,这么多博士,统合成两个学院,可见司马徽的确有魄力,彻底贯彻打破独尊儒术的决议。 此前张瑞一直以为长安学宫中会设置四书学院,五经学院,诗经学院一类儒学特色产物。 随后张瑞问道:“这个兵学院是作甚?难不成,还培训军队将官?” 司马徽笑着解释道:“这倒并非如此。兵学院乃是兵家博士所创之学院。某以为,行军打仗,并非粗莽之事,而深有学问。需兵家博士及学子,研究战争规律,总结军事理论,提升军事水平,从而使诸夏更精熟于战争,常胜不败。” “此外,亦传承军事文明,可使后世子孙有文明为鉴,不辜负前人鲜血与牺牲,薪火传承,精益求精,文明更加辉煌昌盛。” “仅司马祭酒此寥寥数言,孤便确信,由君坐镇长安学宫必将不负孤之殷望,使我诸夏文明薪火传承,辉煌昌盛!”张瑞感慨道:“若能如此,孤此生无憾矣。” 司马徽拱手,说道:“君侯谬赞,唯愿能助力君侯,一同开万世之太平。” 张瑞颔首,转而问道:“长安学宫可建有藏书阁?洛阳有兰台藏书上百万卷,孤早晚将取之尽存于长安,以供天下学者观览。” 当然了,如何认定天下学者这方面,就要看张瑞怎么解释了。 什么?你说你博览群书,学富五车,通晓古今?不好意思,在藏书阁书吏看来你就只是一个野人。连户籍都没有,你还好意思说自己学究天人?万一这么珍贵的学简给了你,你转头就回山洞里生火了,那可是整个人类文明的损失。 此时一旁的民部官吏就会贴心的上前提供一份纸笔。来签了这份户籍,上面写着你是天下有名的大学者。这样,你拿着户籍再向右跨出一步,走到书吏那里,书吏不就知道你是学者了? 放心,长安百万藏书,绝对向“天下学者”敞开展示! 科学没有国界,但学者他有呀! . 第四章张瑞的文明培育与发展 在两汉还没有张瑞所谈及的国家图书馆一类设施。 这个时代虽然朝廷有发达的藏书机构,但东观、兰台、石室、仁寿阁、宣明殿等,都处于皇宫之内,属于皇家藏书,大臣非经特许,无缘接触这些图书。 只有少数学者可以参与整理、校订,比如蔡邕、伏无忌与议郎黄景都曾校定中书五经、诸子、百家艺术。 总体而言,朝廷对藏书持封闭保守状态,皇室子弟可以阅读,官员、百姓却无缘接触。 这方面,张瑞无疑比刘氏开放许多,知识就是用来传播的。少数人对知识的垄断,是对整个文明的发展的阻碍。 对长安学宫的藏书机构,司马徽介绍道:“某仿太学,亦设有雍台阁,藏图书三万余卷。” “如此之少?”张瑞问道。 雍台阁与兰台等藏书机构不同,是对学宫内博士、学子开放的,所以其中每本书都至少有三卷,三万卷,代表长安学宫的藏书不会超过万册。 司马徽解释道:“抄书较慢,雍台阁如今有文吏三百人,每日仅能抄书百余册。欲藏书百万,至少需要三十年。” 抄书三十年啊。 张瑞皱眉,小农经济时代,真的是一切工作都要靠手工来完成。 “孤为雍台阁再增添七百文吏,此工作简单细致,无需强求男子从事,可招募女子心细而严谨者。” 以人为本的好处终于有所体现,想要有所发展,必须要有充沛的人力资源。 就曹操那种到处屠城的做法,中原十不余一,连打仗都兵源不足,又哪有余力来进行文明建设? 司马徽拱手,说道:“某谨为天下人谢君侯慷慨。若雍台阁有文吏千人,某冒昧仍有一请。” “哦?但言无妨,事关藏书之事,孤无所不允。” 司马徽立即答道:“河间献王刘德曾向民间高价征书,从民得善书,必为好写与之,留其真。即请人精抄一份,将正本留藏,抄本归还原主,于是四方人士纷纷献书。” “献王所得多为古文先秦旧书,最终致使献王藏书与皇家藏书数量相差无几。” “雍台阁亦可因循此例,高价征书。然吾等仅精抄其书即可,真品原物奉还。可省大量钱财。” 张瑞赞同的点头,雍台阁里的书是用来给人阅读学习的,不需要保留大量高价值的古迹真品。保存古迹,应该是博物馆的工作。 便回道:“可,稍后孤将令民部中郎与学宫商议增加财政度支。” “拜谢君侯。” 雍台阁中很多书籍都是只需要保存几份,不要断绝即可。用不到大规模印刷,为此大费周章的雕刻一张印版还不如手抄省力。 张瑞不得不考虑活字印刷术。活字印刷术的技术也很简单,雕刻一个个汉字,然后像拼积木一样将其拼成一页。 只是材质具体用什么,还有待考察。张瑞打算一会儿返回长安时,顺路去科学院看看,跟裴琚聊聊活字印刷术的技术,同时看看科学院有没有什么重大发明值得关注的东西。 张瑞思考间,司马徽继续建议道:“自光武中兴,笃好文雅,明、章继轨,尤重经术,四方鸿生巨儒,负帙自远而至者,不可胜算,石室、兰台,弥以充积。” “除皇室藏书外,这天下藏书最多者便是名士大儒,君侯可考虑发布政令,昭示四方,允许大儒参与校阅书籍。必有名士驾牛车,载万书,远赴千里而来。” 张瑞不禁莞尔,那自己恐怕要提前发明创造出,汗牛充栋这个成语了。 不过这个提议倒是的确值得考虑,孔子出行时就会在牛车上装满书简,一边赶路一边读书。 孔子是春秋时期的人,距离当今已经八百年左右,快有近千年的历史。文明进步了近千年,当今大儒的藏书肯定远远多于孔子时代。 张瑞确定的是,自己老丈人蔡邕就有上万卷藏书,仅是赠给王粲就赠送了六千多卷。老丈人漂泊流亡了大半辈子,还能有这么多藏书,那些扎根在一方的名士、大儒,书籍只会更多。 唯一令张瑞迟疑的是,这么多大儒过来,别把自己的雍台变成了儒家的大本营。到时候,其他诸子百家的书全被废弃,然后摆上儒家的各种经典。 知晓张瑞的忧虑,司马徽笑着说道:“君侯过虑矣,雍台阁有馆室数十间,儒学经典与其他百家书籍并不处于一室。” 馆室数十间? 张瑞颇有兴致,说道:“一同过去看看。” 当走到雍台阁,张瑞才发现这名为雍台阁的藏书馆,其实是一大片宫殿区。 数十座壮丽雄伟的建筑连接成片,走廊、望台、角楼、馆阁错落有致。 张瑞步入其中一间,发现高大宽敞的书架上,藏书还寥寥无几,大部分书架还空空荡荡。 司马徽说道:“工部言每次加盖费用都将提升多倍。一步到位,修建齐全,虽然有所空置,但修建成本亦远低于一次次加盖。故书架多有空闲。” 工部显然是想趁着长安城中还有大量免费劳力,建筑材料丰富,规模化下各项成本都较为低廉时,一次解决了长安学宫数十年的建设需求。 不然将来一次次从各地召集徭役,采购物资,保护学宫已有建筑等,耗费财政更大。 这是合理的统筹规划,张瑞并未呵责浪费。 随后走到书架前浏览了一下藏书,此处房间内是张瑞最在意的数算,有藏书数千册。 想要塞满这个馆阁,至少还需要十数万册。 张瑞好奇的问道:“数算学院如今有博士几人?数算能有十数万册图书?” “有徐岳、杨伟、李林等五位数算博士。算经一事,并无儒家一般权威之言,各家皆不同见解,浩繁复杂,仅《许商算术》便有二十六卷、《杜忠算术》有十六卷,《九章算术》、《周髀算经》等全套在列,更有《七略》等亦包含术数略。” “据某所知徐岳亦著有《数术记遗》、《算经要用》。正是由于如此多之数算学者,各尽其力,数算一道,才有所发展。不似儒家,至今已有八百年,还在在研究孔子微言大义。” 张瑞内心忍不住给司马徽点了个赞,这个吐槽满分。八百年啊,孔子说的话就算是金玉良言,也该研究完了吧。 所谓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 这么多数算家,写出一本一本的著作,放在这里供人观览,才有交流进步的可能。 众人通过交流,其中正确的内容,将会推动文明向前进步。错误的内容,也将被大家所知晓,避开雷区,省的他人及后人继续犯错。 文明就是在这种方式下,一点点的向前进步。 张瑞作为穿越者,可以发明些许后世科技,但那只是昙花一现。 这种扎扎实实的文明进步,才是整个文明辉煌的基石。 . 第五章医学院、医学馆及张仲景 文明与种田类似,都是从无到有,一点点积累。 攀科技是文明的体现,但这些学者与学术研究才是文明的基础与底蕴。 整个文明没有深厚的底蕴,即便张瑞清楚的知道火枪原理,也造不出火枪来。 因为以当今科技,就造不出一体成型的钢管,更不提雕琢火枪里面的纹路。 张瑞也知道一硫二硝三木炭的火药配方,先不提这种配方的火药粉威力比烟花粉大多少。但谁为张瑞以及科学院的人解释一下什么叫硝酸钾。 天师道的人现在还在抓鬼,太平道的人还在烧符纸,道士们连炼丹的技能都没点出来,就要他们点火药技能,跨越实在太大了。 灌钢法能够成熟,是因为在汉末就已经开始运用这种技术,后世只是将其改进成熟。 宿铁刀也是因为两粹法极为简单,动物尿液与动物油脂分别冷淬。 明光铠更是工匠们本来就会制作,张瑞只负责为军队选定了铠甲样式。 张瑞一介文科穿越者,一人之力能对文明进步做的贡献就是这种在边边角角推动一下。 真正起关键作用的还是为文明提供一个稳定的政权,以及强有力的政策支撑。 有强力的官府扶持,无数学者将通过一项项积累,推动文明的全面进步。 有这一项项文明进步,能极大提高生产力,使诸夏文明更加稳定。 张瑞不由得摸着下巴揣测,要是自己设立的各项制度运行良好,后世子孙再有一两个不那么昏聩,与时俱进,稍加完善。 自己建立这个王朝,存在时间应该能超过三百年吧?或许能达到三百五十年? 当然,各项制度都还有改进的余地,自己连关西都没占全,官职还只是右将军,对生产力的促进方面还有太多地方无力顾及。 还有无数举措可以完善,能为王朝续命。 但至于说整个王朝永垂不朽,张瑞可没这么大的宏愿。 这种事情交给未来世界人类联邦的伟人吧,张瑞有限的见识里,还没见过哪个国家能永垂不朽,永远强盛。 尤其小农经济时代,生产力提升速度永远跑不赢人口提升速度,作为生产资料的土地,开垦到极致,也养不活越来越多的百姓。定期爆发叛乱,不可避免。 自己只能小心翼翼的避免后世发生外族入侵,神州陆沉一类的事情。 但明知道人口提升速度过快,不利于维持稳定,张瑞还是不得不关注保证民生的事情。 那就是医疗,总不能让诸夏子民的平均寿命一直维持在东汉的二十二岁这个水平。 二十二岁的平均寿命,听起来极为不可思议,但却是惨淡的现实。 先不论穷苦百姓家如何,王安石变法时的宋神宗,生育有十四位皇子,十位公主,其中皇子早殇八人,公主早殇六人。活下来的也没几人长寿,宋神宗幼女徐国长公主年仅三十一岁便亡故。 三十一岁,后世才正是水嫩成熟的少妇,在封建时代却已亡故,这样却依旧算是皇室子弟中长寿者。 民间的情况如何,可想而知。 张瑞问道:“医学院情况如何,孤所聘请医学博士张仲景在否?” 司马徽答道:“某曾往弘农亲自拜请张仲景,请其担任医学院祭酒一职,负责提升医学水平,传授医术,其已身处长安学宫当中。” 张瑞好奇,问道:“张仲景顺利应允?” 印象中这种悬壶救世的医者,是不愿为几斗米折腰的,很少会为官府效力。 司马徽笑道:“君侯怕是对隐者贤士有所误解。张仲景并非愚钝倔强之人。以其见识,了然清楚,一人之力能救治之百姓有限。而在学宫提升医学水平,著书立作,传授医术,培养医者,才能救治更多病患。” “其不愿为官,只因其志不在此,亦无治才而已。在学宫能使更多百姓受到救治,张仲景岂会婉拒?不然岂不是沽名钓誉之徒?” 沽名钓誉。 张瑞细细品味,似乎也有道理。 汉末重隐士之风,这导致很多人故意拒绝官府征辟,以增加名望。 《管子·法法》:“钓名之人,无贤士焉。” 就是这群沽名钓誉之徒,使太多真正贤者被人误解。 这种事,连诸葛孔明都不能免俗。 三顾茅庐这种事,有着深刻的汉末风俗背景。 不论愿不愿意出仕,都要先婉拒上几回再说。 还好右将军府如今推行科举制,要当官自己过来考,别跟个大爷似的在家等人去请。要真抱有这种想法,就在家待一辈子吧。 沽名钓誉的事情,张瑞不再去关注,转而谈回学宫之事,问道:“张仲景在医学院情况如何?” “按监丞陈凡所设典章,张仲景提交今年之规划有三,其一收集病理、疗法及医书,其二著作医学典籍,其三教书育人,传授医术。” 要说攀科技张瑞还算是一知半解,对医学真的就是一无所知了,连医书具体什么模样都没见过。盲猜一下,应该也是各种病例,配以人体器官、穴道图片,分析疾病产生的原因,该用什么药,如何治理,有何注意禁忌。 具体是不是,张瑞也不敢肯定,只得说道:“学术一事,忌讳闭门造车,学宫宜为其搜集大量医书,助其博采众家之长,总结经验,再现良方,创立新作。” 对于张仲景在医术总结这方面,张瑞抱有极大信心。 毕竟《伤寒杂病论》的名声,连张瑞这个医药圈外之人都有所耳闻。 中医是一个以经验、实践为主的学科,神农尝百草就是在大量科学试验的基础上总结分析。所以,只靠张仲景一人,对医学的推动,会比较缓慢。 这不像是数学,一位数学天才,一个人就能推动整个数学界向前狂飙猛进。 张瑞吩咐道:“为医学院多招募几位博士,除著书立传,教书育人外,亦开设一所下属医馆。平时由学子坐诊,实践所学,积累经验。遇疑难杂症,由医学博士,医学祭酒共同研究。” 与其让张仲景四处奔波寻找病例,倒不如让这些病人主动上门。 由学子进行筛选,普通病症直接处理,疑难罕见病例则递交给张仲景,这样张仲景既增加了书中病例也提高了效率。 一批批病例记载于书籍,一次次经验传授于学徒,曾经的疑难杂症就会成为学徒眼中熟知病例。 更多百姓将有机会延长寿命。 张瑞不求医学院像后世医学那么精细,对学子要求也没有后世医生那么高,十个病患能救治五个,也能为每个病人延寿数年,推动平均寿命增长一年半载。 . 第六章尚未出嫁的烈女王异 在长安学宫了解了许久,直到日暮西山,张瑞一行人才姗姗离去。 要返还长安,必须要经过科学院。所以车架几乎是刚起程,便在三里之外停下了脚步,驻扎在科学院当中。 见到科学院祭酒裴琚,张瑞笑着说道:“裴祭酒,今日孤又要夜宿科学院了,多有叨扰。” 裴琚哈哈一笑,说道:“科学院诸同僚对君侯莅临无不欢迎至极。” “科学院之火锅,孤可是已垂涎许久。” “君侯请稍后,吾等这便着手准备。” 人间三月芳菲始,又是一年花开时。 在科学院准备火锅期间,张瑞没有急着去看科学院最近成果。 忙了一整天,都在讨论文明、学术,张瑞便趁日暮前带着蔡琰在科学院内闲逛。 蔡琰与傻白天真的董白不同,实际上是担任着张瑞身边从事中郎的职位。 右将军府未设长史与司马,所以管事的最高职位是两位从事中郎。 其中一位是郭安,早在去年,为了方便出使荆州,达成粮草贸易,张瑞特意拜其高位。 但郭安并非张瑞嫡系,所以平时只能管管右将军府的家事。地位与历史上刘备手下的赵云相当。当时孙夫人以权妹骄豪,多将吴吏兵,纵横不法。先主以赵云严重,必能整齐,特任掌内事。 郭安管理的这个家事并不止甄宓与董白的几十名侍女,还包括张瑞名下的诸多产业,诸如孟县的庞大赋税,战俘、隶臣妾等从事的纺织、制瓷、冶铁等官营手工作坊。 在郭安之外,另一位从事中郎,并未任命。但右将军府从事都清楚,这个职位之所以空置,就是因为蔡琰在代行此职。府中其他从事立功,升迁都是出府从政,负责一个具体曹司,或者担任地方郡县。 而蔡琰过目不忘,才干不菲,也着实适合这个秘书长的职位,所以经常跟在张瑞身边。 闲逛了一会儿,张瑞问道:“长安学宫已落成,汝所建之女子教习学院情况如何?” 蔡琰笑着答道:“早在正月便已落成。并非何大事,便未打扰良人。” 正月,张瑞想起来,那时候整个右将军府的视线都关注在汉中,徐荣赶在年前最后一天将汉中捷报传回,随后便与鬼教妖巫张修展开战事。 长安不但要忙于统计汉中粮草,还要为徐荣布置粮道。毕竟出发时,大军只带了十五日粮草。那时候的确是心无旁骛。 如今闲下来,张瑞问道:“两座学院祭酒是何人?” “太原学院祭酒乃是王氏族中女长者,王媪,字文惠,四十七岁,善经义文史,熟于音律,性平淡素雅,端操有踪。” “长安学院祭酒乃是王异,字子柔。年十五,其人博学多识,蕙质兰心。尤精于数算,《诗经》及《女戒》。” 张瑞诧异的望向蔡琰,问道:“即便其端操有踪,年十五,能服众?” 蔡琰安慰道:“这有何不可?其所教女子亦仅年十五左右。闻道有先后,岂能因年纪便有所轻视?” 考虑到刘晔十三岁就敢杀父亲的宠臣,夏侯惇十四岁就敢杀侮辱他师傅的人,而马超十六岁已经在军中担任军侯,杀人无数。 更早熟的女子十五岁,去管理一群尚未及笄的少女,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 更何况,蔡琰今年也才仅十七岁,风韵及气质与十八岁女子没什么不同,除了皮肤更水嫩。 有时候得承认,世界上有些女子一样很优秀,不弱于蔡琰。 等等,不弱于蔡琰? 张瑞蓦然想起这个王异是何人了。不就是后来帮助丈夫打败马超的那个西凉烈女? 这位烈女与马超同代,但考虑到马超还没叛乱,她都已经生了三个孩子,最小的女儿都有六岁了。 这位长安女子教习学院祭酒,很可能就是历史上那位与马超有血海深仇,互相屠杀对方满门的英烈女子。 张瑞倒吸一口冷气,蔡琰这是给自己治下可爱的女学生们找了一个怎样恐怖的院长啊。 王异以极度贞烈而被记录于《烈女传》,同郡人梁双叛乱时,抓了王异和她的子女,杀了她的两个儿子,王异为了她的女儿忍辱负重,没有自杀。言:“吾闻西施蒙不洁之服,则人掩鼻,况我貌非西施乎?”于是披上一件曾浸在粪水的麻衣,吃很少东西令自己看上去又瘦又弱,度过了一整年。 粱双与官府和解后,王异将女儿送到官舍,便不再前进,立即服毒自杀,幸亏有人提供了解药,强行灌进王异口中,才免于一死。 后来马超叛乱,凉州刺史韦康投降被马超所杀,王异丈夫被马超收编,儿子赵月被作人质。 王异因为烈女的名声,而与马超妻子杨氏相熟,为马超出谋划策,帮助丈夫博取了马超的信任。 然后就在马超外出与杨昂等人作战时,对自己丈夫一力主张不用在乎儿子死活,发动叛乱。最终将马超妻子及所有子嗣斩尽杀绝。作为报复,马超也将王异丈夫一族及其亲生儿子,全部斩杀。 对自己和自己亲儿子的性命都如此漠视,说死就死,说杀就杀,这种人物别说管理一个女子学院。张瑞怀疑,让他掌控一支军队也不在话下。诸夏历史上女皇帝不多,女将军、女叛贼可着实不少。 这两位女子学院的祭酒一位平淡素雅,一位英烈狠辣,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性子。也不知道将来会培育出什么风格的女教师。 只希望能正常点就行,张瑞对女子没什么太高的要求,能教习文字,抄录书籍,核算数字就行。 从不指望她们搞太高端的天文、地理、格物,毕竟即便后世,在科研这方面,女人的成就也远远不及男人。 “为何汝不担任长安女子教习学院祭酒?”张瑞随口问道。 蔡琰望着张瑞眉眼弯弯,问道:“予去担任祭酒,谁人为夫君提醒事宜,记录数据,答疑解惑。” 这个回答令张瑞心有暖意,惬意的伸了个拦腰,然后顺势拦住蔡琰纤细的腰身,说道:“夫人如此柔情绰态,孤只能竭力报答,相邀今夜共游山水。” . 第七章不要信床上男人的只是睡觉 蔡琰的声音一向清冷淡雅,所以张瑞特别喜欢将这种声音变得软糯诱人。 烛火摇曳中,房间内蔡琰声音连绵而又诱人。 即便蔡琰自己,也记不清究竟是从哪一天开始,再不压抑自己对张瑞的爱意,敞开了自己的心扉。 到如今,蔡琰已经不再含蓄的压制自己的声音,一声声娇吟自然而又幽长。 软糯、诱人、幽绵、激荡、高亢的声音交替上演,仿佛一曲交响乐持续了许久,才在深夜归于平静。 柔情似水,讲的便是此刻的蔡琰。 亲腻过后,蔡琰柔柔的环绕着张瑞身躯,主动亲吻张瑞的唇角,眉眼弯弯,笑意盈盈,然后将脸颊贴在了张瑞胸前。 张瑞手放在佳人温润的娇躯上,入手一片柔软光洁,细细感受着温润如玉这个词的韵味。 作为夫妻,蔡琰无疑是极为合格的伴侣,无论是感情、事业、还是生活,都给了张瑞无微不至的照顾。 事业上,其完美践行了从事中郎的所有职责,精准提供各种档案、数据、情报支持,及时提醒各项事宜,念诵官员册文,代执笔回复各种决议。但又从不表达自己意见,不左右张瑞决断,不干预政治,不提拔任何官员,不培养一名嫡系。 在感情与生活上,也一心一意,虽然性格清冷如兰,但内心却柔软善良,从身到心,只要张瑞提出的要求,其都奉默宠溺,一一予以满足。 良好的家教,柔软的内心,以及当今时代女子的美德,使蔡琰完美贴近男人心中的窈窕淑女。 张瑞十分喜爱蔡琰一头柔顺飘逸的青丝,忍不住便轻轻抚摸。蔡琰却会错了意,樱唇从张瑞胸口向下一路吻去,丝滑的长发如瀑布般倾泻在张瑞身前。 张瑞惬意的呼了口气,问道:“夫人,贞姬亦会如此否?” 蔡琰将额前秀发捋到耳边,微微抬头,思考了片刻,摇摇头,说道:“予亦不知。良人怎一直关注家姊?” 这关注别人的老婆,不是很多男人的本能吗。 不过张瑞谈及蔡贞姬倒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便笑着回道:“不要瞎想。孤对贞姬无非分之想,更何况其已随姊夫前往巴郡任职。” 巴郡是一个人口可能突破百万的大郡,所以在任命太守时,吏部廷推了四名郡守备选,分别是新丰县令顾雍,长安县令张既,民部度支司长丞崔琳,以及工部通事司长丞张范。 张瑞毫不犹豫的选择了顾雍。毕竟蔡琰这位师兄历史上掌管了整个吴国两百多万人。 同时为了辅助其掌管庞大的人口及税收,张瑞给其派了一位得力助手担任即蔡琰姊夫羊衜,蔡贞姬数天前便已同丈夫一起前往了益州。 张瑞伸手握住蔡琰一缕青丝,笑着说道:“孤与汝皆熟稔之妇人仅贞姬一人。因此才有所询问,汝以为他人闺中之乐情形如何?” 蔡琰干脆堵住樱唇,不予回答。 张瑞含笑拍了拍蔡琰臻首,说道:“闺房中不谈房事,难道要谈天下事?” 蔡琰被逼无奈,说道:“一定要谈,不如谈谈董白,董白亦与良人相熟。” “汝不是见过?” 张瑞随口答道。 蔡琰俏脸一红,轻轻咬了张瑞一口,说道:“予亦是太过信任良人!说什么只是一起睡觉。” 张瑞不禁一笑。 其实将蔡琰、董白一起大被同眠,并不需要太复杂的安排,只需要运用一点点逻辑顺序思维。 董白刚入府不久,所以除了闺房无处可去。 张瑞次日应与蔡琰同屋,便借口不忍心冷落新人,让蔡琰去董白屋里一同入睡。 蔡琰心地善良,担忧董白孤身在长安,独守空房会半夜流泪。 便在张瑞的一再请求下,去了董白屋中同眠。 蔡琰以为真的只是和衣而睡,实在是没想过张瑞会如此荒唐。 事实证明,男人的保证,只是一起睡觉,什么也不做。还不如母猪会上树具有可信度。 睡下不久,张瑞就开始对蔡琰动手动脚。 之所以不选择董白,是因为蔡琰发现张瑞的动作后可能会主动退避,返回自己房间,给董白提供侍寝的机会。 而挑逗蔡琰,只要不是一上来就太过分,蔡琰的性格都会默默忍受,宠溺张瑞的各种行为。 这就是个温水煮青蛙的事情,一开始张瑞还只是将手放在了最喜欢放的位置,蔡琰也不觉得有何异常,平日里都是这种姿势入睡的。 蔡琰只以为是张瑞不适应三人同床,无法入睡,所以才一直在不停的轻揉慢捻。 可是这么长时间的挑逗,蔡琰怎么会毫无感觉,逐渐便开始全身发热,双腿紧夹,呼吸变得沉重。 虽然一次次按住张瑞意图向下的右手,但意志一直在瓦解,终于在一次失神期间全身失守。 随之蔡琰沉闷的呼吸逐渐加重,不时咬紧樱唇发出一声声闷哼。 当张瑞压到身上时,蔡琰才发现自己所有衣襟已被解开,只剩两袖还遮掩着前身,余下衣物皆已被压在了身下。来不及拒绝,张瑞便压了下来。 蔡琰余光还能见到面红耳赤缩在一旁的董白。羞怯难当便要扭动身体。 此时张瑞强势的吻了下去,连绵而幽长,让蔡琰瞪大了美眸,很快便大脑一片空白。 等吻完,蔡琰急促的换气时,才发现自己已经紧紧的环绕住了张瑞后背,自己夫君已经在自己身上耕耘许久。 旁边的董白已经呼吸急促,情不自禁的夹紧了双腿,眼睛直直的望向此处。 事已至此蔡琰只能羞怯的闭上双眼,缩头做起了鸵鸟,任由张瑞去随着自己心意折腾。以其性格,最终还是选择了宠溺张瑞作为,而没有大发雷霆。 而无处可去的董白,只能被迫围观了张瑞长时间的征伐,听着蔡琰全程娇喘低吟。变得全身如火,双腿紧绷。 初经人事的少女,完全蒙在了现场,直到张瑞强势的压了上来,脱去其全身衣物,亦没有反应过来,未有任何动作。 动情的少女获得的体验,远远超过新婚当夜,飘飘欲仙中,大脑一片空白,娇吟高亢不休。 两名绝色佳人都已动情,张瑞才放松起来,尽情享受,体验了一回玉体横陈,桃源处处。 以张瑞的智商,却能有如此缜密的安排。 只能说明,男人在骗女人上床这方面,智商当真堪比爱因斯坦。 . 第八章文明代差制帖防盗 清晨,张瑞精神抖擞的起床,与蔡琰兴奋的晨练了许久,才留下瘫软的娇妻,去科学院处理起政务。 等裴琚与马钧到达,张瑞问道:“雕版印刷术如今情况如何?” 裴琚回道:“雕版印刷并非难事,无非工艺有所差距而已。早在去岁科学院便已将雕版印刷工艺交付工部,工部只需增加工匠便可增印书册。” “除工部外,民间亦纷纷开设工坊,印刷书籍。长安城中书肆至少有十间。” 张瑞颇感兴趣,问道:“长安还有书肆?孤向往倒未曾闻。” 裴琚笑着答道:“赖君侯治下繁华昌盛,故有书肆流行。自光武帝中兴于洛阳,书肆便在洛阳有所流行,文学大家王充家贫无书,便常游洛阳市肆,阅所卖书,一见辄能诵忆,遂博通众流百家之言。” 张瑞咋舌,有汉一代是真的不缺这些过目不忘的天才。 仅自己知道的便有王充、蔡琰、阚泽三人,不知道的还不知有多少。 将来自己开放藏书供天下人观览,这必须要采取一些措施,防范游牧民族偷师。 文明具有扩散性,这是不可避免的。 当中原王朝繁荣鼎盛,必然有周边其他民族过来学习,遣隋使、遣唐使都是其中代表。 后世腐国爆发工业革命,成为鼎盛王朝,种植园经济的米帝、小农经济的诸夏也都进行偷师,或者称山寨,然后快速拉平与其文明代差。 国恒以弱灭,唯汉以强亡的背后,是因为中原与周围游牧民族具有难以跨越的代差。 张瑞如今要做的事情,除了继续提升中原文明,拉大代差外,还要想办法限制游牧民族提升文明的速度。 念及此,张瑞暂时没有谈活字印刷术的事情,转而谈起了身份识别。 问道:“据孤所知,孤麾下官员都有识别之物。官员腰挂鱼符,将领配虎符,提学官配腰牌,有卓越贡献者则挂紫金鱼袋。这百姓如何区分,只凭户籍?” 从事杨修解释道:“百姓居于乡里村落,多为相熟之人,通常无需标识。此便是为何有陌生逃犯隐匿,亭长即可率众缉拿。若百姓需远离故土,则需向官府申领传,此即公验。” “汉《二年律令》有律,越塞阑关者,或处于鲸刑,或斩左趾,罚为城旦舂。” 张瑞思考了片刻,问道:“此律令如今形同虚设吧?凉州、关中百姓流离益州、荆州者十余万户。青州、徐州、兖州流离幽州者上百万人。” 杨修回道:“君侯明鉴,然在君侯治下,此律依旧森严,百姓无传而私自越关者,罚为城旦舂。” 《梳律》中的律法条文,千千万万,张瑞做不到全部了然于心,这也是从事们存在的意义,提供咨询,查漏补缺。 这条法令带有明显的重农思想,将普通百姓牢牢捆绑在土地上,防止百姓逃亡。 张瑞说道:“将因此罪而判刑之囚徒尽皆释放,半年后取消此法令。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国不以山溪之险。百姓欲前往何处尽皆自由。” 杨修谏言道:“君侯,此举恐造成百姓流亡,治安混乱。” 这倒不是杨修危言耸听,诸夏百姓太多,其中难免有些思维清奇者,就是向往其他诸侯名声,逃亡向其他诸侯治下。 不过张瑞相信,大部分人还是能分清关中、关东形势。在右将军府治下轻徭薄税,政治清明,少有人会逃向关东体验人间炼狱。 至于治安混乱,张瑞说道:“今日便请科学院诸君设计一套百姓身份凭证,令官府可以查验。半年内推行,以配合律法取消。” 张瑞有限的知识也清楚,工商的发展,离不开大量自由流动的劳动力。摊丁入亩,按地亩多少征税,已经为劳动力的流通打下了基础。 百姓当中或许有某个个体比较愚昧,但作为一个整体,必然是逐利的。如果种田的利益,超过工坊雇工,那么百姓必然会死守农田。 若为工坊劳作,所获收入超过农田,那么百姓就会分流前去从事工商业。 这是朴素的生产关系调整,也就是经济结构的变化。 毕竟生产力增长速度是远远跟不上人口增长速度的,势必会有大量劳力富余在农业生产之外,与其让其迅速爆发,还不如提前布局进行工业生产,从而收割外部财富。 有鱼符、公验制度,裴琚能立即理解张瑞的想法,就是创造出一套能明显辨别普通百姓的身份凭证,即便将来通缉时,亦一目了然。 裴琚开口,回道:“可为百姓制作照身贴。” “先秦时,商鞅变法曾制定法令,行人投宿需有凭证,否则关不得放行,店不得留宿。” “及秦孝公死,秦惠文王即位欲诛商鞅。鞅走至函关,天色将昏,扮为商旅投宿,店主求照身之帖验之。鞅曰,吾无照身帖。店主曰,吾邦商君之法,不许收留无帖之徒,如有受者,与无帖之人同斩,决不敢留!” 张瑞听过这个典故,问道:“照身贴与传有何不同?” “照身贴由官府所造,为一光滑竹板,上刻头像及姓名籍贯。之所以难以伪造,是因为由中枢凭郡县所报户籍向下逐层发放,有民部、郡府、县府三层加印。此既有利于中枢掌控全境百姓人数,亦防止有人私造。” 防止私造,这个很容易理解,没有户籍只是个隐匿罪,只需要从事几个月的徭役。 但要是仿制中枢、郡府、县府三级的大印,这个罪过就太大了。 后世办个身份证还要半个月,这个时代的效率,慢一点也着实正常。 张瑞随后说道:“此外裴祭酒为外国商旅亦制作一份特殊符贴,严格标注其入境原因,以及停留时间。孤会下令锦衣卫巡街时严格抽查外籍符贴,有逾期者立即驱逐出境。” “此外通知长安学宫,雍台藏书区别门类,数学院、兵学院等军国藏书,严禁外族观览。” 7017k 第九章发明活字印刷术改进神臂弓 谈到雍台阁的藏书,张瑞正式谈及自己此来目的。 说道:“孤欲为雍台阁改良印刷工艺,方便其少量,快速印刷不同书籍。孤为此工艺命名为活字印刷术。” 裴琚思虑了片刻,不得其解,问道:“君侯既然已为其命名,想必有所设想。不知其形式如何?” “形势大概与雕版印刷术类似,以木板、泥塑或者其他材料雕刻一个个阳文文字,平时以木匣储存,需要时拣字排列成雕版,开始印刷。至于具体材质,科学院自行研究。” 听闻张瑞介绍,裴琚、马钧都纷纷皱眉,这种技术仅听起来便纷繁复杂,雕刻数十万个文字,其成本必然远超雕刻几千张雕版。组装起来更是麻烦非常,一本书十万字,认真浏览每个字都要整整两个白昼,逐一挑字拼接起来至少要一两个月。 裴琚迟疑了一下,问道:“君侯,何故要制作此工艺?似乎并不省时省力。” 张瑞叹息,说道:“虽然听起来麻烦,其实方便程度亦远超手工抄录。雍台阁内许多藏书,印数十万份太多,抄百十份则太少。” “尤其如《算数记遗》这种经典书册,批量印制,百姓并不需要。然长安学宫、科学院内博士、教习、学子、学者皆需要有所了解,数量多达数千册,全靠手工抄录,又浪费人力。” “活字印刷术正当其中。且印刷完成后,可继续组装其他书册。一人费时一两月拼接,印制成册。可省数十百人抄录之力。” 工业超过人工最大的体现就是在这里,可以规模化,批量化生产。 一个人组装完一套模板所耗时间内,或许能抄录书籍一遍甚至两遍。但后期的效率就天差地别了,继续凭手工抄录,或许只能抄录第三遍。而印刷已经印刷出数千册了。 这也说明一件事,教育强国。没有大量学习过文字的百姓,就算有活字印刷术,也没人来排列活字雕版。 其他诸侯想得到识字人才多靠征辟。这种礼聘请来的人才,都抱着位居高位,大权在握的准备,结果让其去拼接活字雕版?骄矜的人才们会立即隐退,同时向四方宣扬,此方诸侯昏聩无能,毫无识人之明。大概荀彧、郭嘉离开袁绍后怎么骂袁绍的,这些人才就能怎么骂这位诸侯。 马钧回复道:“某将安排教习尝试以不同材料雕刻,比对效果,择其嘉者予以改善。” 张瑞点了点头,这已经是科学院一向的作风了。 也不知道是这个科学院太粗犷,还是自己对科研有什么误解。 总之,每次让科学院攀科技,科学院的做法总是那么简单粗狂。但每每经过与结果,都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尤其关于印刷术这方面,科学院发明雕版印刷术的过程简直彻底打破了张瑞对印刷术高端、先进、文明形象的认知。 真的就是完全靠名字推导出来了技术原理,拿着雕刻大量文字的大印在自己面前形象展示了什么叫做“印”“刷”“术”。 还有曲辕犁就是把直辕改成曲辕,靠数据从众多造型中精准选出最正确的那款。完全是用大量人力,模拟代替了数百年的时间流逝。 可能这就是大智若愚吧。 张瑞毫不怀疑,马钧这种方式能发明出活字印刷术。 只要不出现硝酸钾这种,张瑞在内,所有人通过名字想象都想象不出来的东西,科学院就能凭资金、人力优势,通过穷举法将其变为实物。 解决了长安学宫的事情,张瑞正式开始关注科学院的事宜。 问道:“最近科学院可有何成果?” 裴琚笑着回道:“倒是有几样发明。不过马先生就在眼前,请马先生先为君侯陈述一番其最近功绩。” 张瑞眉毛一挑,望向马钧。 这情形,倒是有些像后世的首席兵器科研专家,向一方首脑展示最新的科研武器。 马钧拱手,笑着说道:“愧不敢称功绩,某只是恪尽职守而已。其中最关键者,还是君侯所关注之强弩。” “赖君侯拨付物资及随从,某又继续改进神臂弓,如今射程已高达一百八十步。” 一百八十步,已经超过如今弓弩约八十步,但远不是神臂弓极限。 神臂弓极限是二百四十步,这是宋制,若按汉制,将会更远。 而且宋朝面对的对手都是身披重甲的精锐部队,所以神臂弓的强劲穿透能力亦无与伦比。远远不同于汉制强弩,射程百步,五十步以内才能射穿皮甲,二十步以内才能射穿重铠。 张瑞回道:“射程尤可以继续改善,穿甲情况如何?” “一百五十步内皆可穿透皮甲,七十步内可穿透重铠。”马钧自信洋溢的答道。 “善,远超当今强弩。”张瑞鼓励了一番,继续问道:“生产情况如何?可有减缓?” 征西将军府治下大部分兵器、铠甲都归兵部管辖与生产,但唯独神臂弓是由科学院生产。因为采用的是流水线生产,各个部件都有标准尺寸,最后由科学院资深工匠在军人监视下于密室组装。 马钧答道:“只是稍改了其中几个部件材质及尺寸,故影响不大。如今每月依旧能保持生产四千副。” 月产四千副,每天生产一百三十副,人均才组装十多副。算不上高,但张瑞也没有要求继续改进。 全军总共八万五千人,骑兵还用不到,一年产量基本就足够全军消耗。 这种强弩有强烈的右将军府风格,更注重对步兵的打击效果。强悍的穿透力与射程,是以射速为代价换来的。 因为右将军府本身就具有一支规模庞大的骑兵部队,不像蜀汉有强大的骑兵压力,所以并没有像诸葛连弩一样追求射速。 兵器发明都有所取舍,诸葛连弩注重射速,所以射程就比较短,远不及汉室制式强弩。与骑兵对战尚可,与右将军府列阵严整的庞大步兵对阵,则必然处于劣势。 . 第十章积蓄实力以拖待变 展示完神臂弓,科学院牵来了一匹全副武装的战马,战马身上披覆有全套甲光明亮的马铠。 曹操感慨“本初马铠三百具,吾不能有十具”,羡慕的便是这种军国重器。 裴琚向张瑞介绍道:“此乃科学院依汉室马铠改进而成,依旧采用流水线生产。铁官批量冶炼甲片,工匠以绳编连。“ “全套马铠包括面帘、鸡颈、当胸、马身甲、搭后、寄生六部分。” “其中面帘保护马脸,鸡颈保护马颈,当胸保护前胸,马身甲保护躯干,搭后保护马臀,寄生竖在马尾。使战马除耳、目、口、鼻以及四肢暴露以外,全身都有铠甲的保护。” 张瑞围着战马转了一圈,可以看到战马被庇护的的确十分严实。刀剑正面劈砍也不一定能砍破,远程弓箭更不可能射穿重甲。 强大的防护力背后,则是机动力降低的巨大代价。身披这种沉重铁甲,战马不可能长途奔袭。 这种玄甲骑兵,真正的用途是在战场上一击决胜负。像李世民在虎牢关之战一样,趁敌军疲敝之时,三千玄甲骑兵发动突袭,一战击溃敌军十万,生擒敌军主将。 这种精兵,三千就能影响十万人规模的主力决战,整个汉末也没爆发几次十万人规模的决战。 所以张瑞打算只组建三千人的甲骑具装部队。在与关东诸侯对战时随步兵主力行动,参与野外决战。 以右将军府的战马充裕程度,即便六千匹战马全程陪伴步兵行动,依旧能组建上万精锐铁骑负责战略机动,断敌粮道。 甲骑具装的情况,张瑞有所了解,进而问道:“马铠产量如何?” 裴琚答道:“甲片只需要批量制作即可。有模具一名铁官徒每日可产甲片数百枚。慢在工匠以绳编制,二十名工匠,一日产马铠仅有五套。” 这凡事只要涉及手工制作,就会比较缓慢。二十名工匠编制马铠,日产五套,还是每人都只负责一种甲具编制。这效率也就是说一人想编制一套马铠,至少要四天以上。 每日五套,一年一千八百套,两年才能组建一支三千玄甲骑兵,算算时间也还来得及。张瑞便未催促。 争霸这种事,怎么也要有个时间积累,慢慢沉淀。 孙策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内部杀的豪门胆寒,不敢反叛。外部没有强敌外患,这样用了七年还未彻底平定江东。 张瑞穿越到汉末,到今年才第四年,能有今日局面已经很是不易。剩下的就交给时间去积累了,无论是府库粮草,还是高顺的训练新军,都只要坐等成果就好。 劳碌了这么多年,张瑞终于可以体验一回无为而治,从容积蓄实力。 可张瑞不催促别人,别人却不肯放过张瑞。 张瑞在科学院观光了半日,又看到许多项目改进,虽然并不是什么跨越时代的重大项目,但的确能看到在大量资金、人力的推动下,各项技术都在缓慢提升。 这代表着当今右将军府治下的生产力正在缓慢却坚实的步步提升,远远超过了汉末的生产水平,这是张瑞争霸天下最根本的底蕴。 但就在下午,张瑞准备返回长安时,却收到了一封加急快信。 是来自的潼关的信件,潼关守将韩浩五百里加急,上报了张瑞一个关键情报。 今日清晨,骑都尉沮授,收到韩馥军令,要求沮授返回邺城,参与平定麹义之乱。 讨董之战,在名义上还没结束。 盟主袁绍依旧驻兵在河北,董卓大军也陈兵函谷关与潼关遥遥对峙。 历史上这个时间,孙坚与董卓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因为张瑞的缘故,董卓没有了孙坚东方的压力,所以大军堆砌于西方函谷关。 为了防备董卓再次偷袭,沮授作为客军,一直在相助守卫潼关。 也正是因为沮授的相助,兵部才能从潼关抽调两千铁骑参与北疆战事。 可是为了河南的难民,函谷关的战事确实已经停止,关中陆续接受河南难民五十余万,至少还要在秋收前接受三十余万难民,河南百姓才能收获今年粮食。 这种情形下,韩馥要调回沮授,张瑞找不到任何借口反对。 可一旦放任沮授返回冀州,这位顶级谋士便会落入袁绍手中。 那不仅右将军府会错失一位顶级人才,也会直接壮大敌人实力。 张瑞无论如何也不愿发生这种事情,所以当即立断,选择了以拖待变。 只要能拖到四月份,韩馥在沮授返回之前便将冀州禅让给袁绍,沮授投效右将军府便没有了任何障碍。 时下人看重忠义,故主犹在,绝不肯变节。如吕布一般名声,张辽也是一路追随到底,直到吕布被杀,才投降曹操。 沮授在历史上被曹操俘虏都不肯投降,坚持返回河北,效力袁绍。 如今韩馥犹在,张瑞拉拢过数次,其也未曾变节。 在选择以拖待变后,张瑞将具体事宜交付给了贾诩。要与沮授这种顶级谋士对弈,还是需要贾诩这种同样水准的谋士操盘。 贾诩临危受命之后,立即派遣监察御史与锦衣卫五百里加急,当夜前往潼关与华阴,传递紧急政令。 中枢听闻风声,潼关前线存在粮草贪腐情况。 监察御史本就有闻风奏事的权力,只是这份权力平时被张瑞严格收束。不希望言官搞得朝堂乌烟瘴气,官员心浮于事,没有精力认真处理政务。 监察御史郑重其事的抵达潼关前线,所有官员都严正以待,不敢有任何大意。 所以各大府库以及粮仓、账簿全被封存,管粮官吏全被召集问询。 这样一来,彻底断绝了所有兵马调度的可能性。 任何情况下,都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潼关守军早在北疆战事开始之时便收到军令,只守不攻,死守潼关,影响还不大。 但因为监察御史的到来,沮授的规划却彻底被打乱。 因为沮授要返回冀州,并不是孤身返回即可,还要带走三千冀州铁骑。 . 第十一章返乡比取经之路还困难重重 在任何势力中三千铁骑都是一支无法忽视的强大战力。 即便以冀州之富,骑兵亦不过万余。沮授若将其中三千铁骑遗落,孤身一人返回了冀州。 韩馥恐怕能将沮授生吞活剥。 三千铁骑,仅战马就高达三亿钱,再算上铠甲、武器、人员、训练,武装这一支铁骑,花费的冀州财富或多达五亿钱。 诛杀沮授三族,也换不回这五亿钱的财富。 所以沮授收到返回调令,必须要筹措足够粮草,供三千铁骑一路用度。 可偏偏此时,监察御史与锦衣卫抵达潼关,征召了所有管粮官吏,封存了所有府库。 沮授想征集十五日粮草成为一件无比困难的事情。 一连三日,事情毫无进展。沮授拜访了潼关所有官员,官员们都礼遇有加,尊重而又客气。 可无一例外,都表示了愿意相助,筹集粮曹。 但诡异的事情发生了,潼关上下,所有官员都表示愿意出力,信誓旦旦的表示明天或许就能有结果。 但一连三天,全体官员没有任何人筹集到一粒粮食。 按彼辈当面所表现的热情,恐怕就算是私人募捐赞助,也能凑齐数千石粮食了。 但别说数千石了,沮授连一粒粮食也没见到。 可即便如此,官员们还是热情恳切,比沮授还上心,大包大揽,信誓旦旦的保证明天,明天一定能筹集到粮食。 本来沮授都有所怀疑了,可见到官员们众口铄金,一致表示明天必定能有粮食。 沮授又犹豫了,或许官员们的确是收到了明确消息? 倒不是沮授才智不如这些官员,而是双方如今毕竟是盟军,沮授内心还是倾向于相信盟军信誓旦旦的保证。 多等一天,对沮授而言,没有什么特别的影响。冷兵器时代,行军打仗动辄一两月,早一天晚一天差距不大。韩馥与麹义还远未到立即决胜负,分生死的时候。 沮授就想看看盟军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当次日沮授上门拜访时,官员们笑容洋溢,再不提明天了。因为真的有粮食到来了,只是如今监察御史在审查粮曹,发放有些慢。每天只能给三千石。 汉军一名士卒一月耗粮一石八斗,战马消耗的粮食与干草重量通常为士卒的三到五倍,之所以会有这么大浮动,是因为战马除吃干草外还会配以谷物。 谷物吃得多,消耗干草就少,谷物吃得少,消耗干草就多。 粮草这两个字,分粮与草。往前线输送的物资中是包含干草束的。只有紧急情况下,才会以全谷物喂养战马。若平时一直用谷物喂养,战马能吃的任何势力破产。 宋朝二十一万匹战马,一年光消耗的粮食就有就五百三十四万两千石,此外还包括了干草五千万束,重约一千万石左右。 沮授部下三千铁骑,人吃马嚼,半个月至少要粮草一万零八百石。 仅是发放一万石粮草就要耗时三天。 至此,沮授哪还看不出来右将军府就是在故意拖延。 只是沮授想不清楚,右将军府这么拖延是为了什么?往后拖延三天,冀州还能在三天内覆灭不成? 冀州的局势如今看起来依旧安稳,虽有麹义之乱,但只是廯疥之疾,凭冀州之富庶,即便略有小搓,终能将其覆灭。 这一点,沮授不信右将军府文武看不清形势。麹义可以屡战屡胜,只要一次失败,便会缺兵少粮,陷于被动。 其以臣背主,掀起叛乱,不可能得到任何贤良之士效忠。 常人实在是很难想象韩馥坐拥冀州,谷支十年,带甲百万,竟然会拱手让与他人。 于是沮授选择再等待三天,已经等四天了,不差多等三天。 可正因为这个决定,沮授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无耻。 为了申领粮草,沮授不得不走访一个又一个曹司。流程繁琐而反复,仅度支司沮授来回去了四次。明明可以一次盖章完成,但官员们偏偏不提醒沮授,直到流程需要,才令沮授折返,继续盖章。 这来回折腾了两天,沮授才精疲力尽的将流程走完。 等申领粮曹时,却被告知,他领的只是粮食许可,要申领干草,这些流程还要再走一遍。 沮授当场大发雷霆,几乎拔剑斩杀当面官员。 但偏偏官员们笑脸相迎,态度、服务都热情无比,甚至为了让沮授消气,拿出了珍藏的茶叶,亲自为沮授泡茶,为其消气。 这种情况下,沮授握剑颤抖了许久,还是没有斩杀官员。 而是气冲冲的找到了潼关守将韩浩,要求韩浩予以解决。 韩浩听闻沮授近日境遇,勃然大怒,将所有官员都喊到屋内,当着沮授的面,狠狠训斥了一番。 骂的彼辈猪狗不如,上愧对君侯重托,下愧对黎民百姓。直言,自己要是他们,就立即自杀,以谢天下。 官员们却异口同声,千错万错都是监察御史的错,没有他们来纠察,怎么会有这么麻烦?若是平时,半个时辰就能走完所有流程。 提到监察御史,韩浩也没有了办法,只能向沮授表示心有余而力不足。 要不您还是继续回去走流程? 沮授再好的修养,也控制不住情绪形,露出杀人的眼神。 韩浩不得不有所妥协,怕将这位骑都尉逼急了,干出什么冲动的事情。 亲自陪同沮授去走所有流程,要求所有曹司能在一处解决的问题,不得故意拖延。 但即便如此,走完各曹司,也已经过去大半日。 等沮授取得了所有粮草全军开拔,距离韩馥令其返还已过去整整十日。 沮授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在潼关整整逗留了十日才开拔出动。若当初一切顺利,今日自己都已经进入冀州境内。 可是大军刚开拔至风陵渡,又遇到了新的麻烦。 风陵渡守军未得到长安军令,不肯放冀州军通行。怕沮授强行通过,风陵渡守军将船只全停泊到了大河北岸。冀州军想过河,除非划舢板。 可惜《西游记》还未问世,不然沮授能感受一回取经路上的困难重重。 无奈,沮授只得令大军驻扎在风陵渡,自己孤身前往长安,请求张瑞应允己等离去,不然过了风陵渡,还不知道要遇到怎样的刁难。 可惜沮授刚到长安,便赶上了张瑞的大婚典礼。 整个长安都张灯结彩,右将军府上下都忙于婚礼仪式,哪有人有闲暇处理沮授的政务? . 第十二章亲迎新娘 三书六礼走到三月下旬今日,时间已经过去半年。 这个安排已经很紧凑,即便后世结婚,从双方父母见面定亲,到确定日期,到迎亲,正常流程走一遍也要半年左右时间。那种领个结婚证就闪婚的不算。 三书六礼中,三书指聘书、礼书和迎书,聘书就是订亲之书,礼书就是彩礼数量及明细。 严格算起来,从下聘书那一刻,婚礼流程就已经隆重开始 而六礼指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和亲迎。 纳彩、闻名、纳吉分别是询问对方是否有意,询问对方闺名,以及生辰八字。 确定双方合适后,纳征送上聘书、礼书,与大量的聘礼,正式确定双方婚姻关系。 对女方而言,这一步反倒是婚礼中最隆重,最热闹的一次。 右将军府张灯结彩,只是因为最后一礼,亲迎对男方十分隆重。 结彩就是挂上各种喜庆的丝带,与后世有所区别的是,这个时代新郎家必定会以青布幔搭成青庐,用以举行交拜之礼。新郎从此处出发,迎亲返回后也在这里举行仪式。 “魏武曹操少时,尝与袁绍好为游侠。观人新婚,因潜入主人园中,夜叫呼云:‘有偷儿贼!’青庐中人皆出观。魏武乃入,抽刃劫新妇” 书中记载的曹操与袁绍抢人新娘,就是在这个地方抢人。 张瑞站在青庐中,不禁想笑,自己结婚,应该没人来抢新娘吧? 也不知道有没有暗慕赵虞的青春热血小伙,与好友一起,奋不顾身跳出来把新娘婚车的车轴打断,强行抢亲。 想着,张瑞终于忍不住笑出声,自己这是被某部小说,给洗脑了啊。 在一旁撒桂枣的侍女们,都不禁偷笑,君侯今日新婚,当真是开心无比,笑容都抑制不住了。 见侍女们笑容洋溢,张瑞也没有多说,结婚本就是个喜庆的日子。随后张开双臂,展开衣袖,让侍女们扔的桂圆、莲子、荔枝、枣子、五谷等东西洒遍全身。 这便是迎亲的首个仪式,撒帐礼。除了祝福之外,也有避邪除煞的寓意。 撒帐礼之后,便是醮子礼,父母正襟危坐,新郎向父母行拜,然后父亲赐酒祝福。 但是张瑞父母皆已故去,这一步就变成了张瑞向父母灵前祭拜。 天色已近黄昏,在拜祭过父母过后,迎亲队伍正式出发。 婚礼以黄昏为期,是因为黄昏是“阳往而阴来”,婚礼的一切都合着迎阴气入家,调和阴阳的含义。 包括张瑞穿的衣服都是玄黑色,但为了表现喜庆,玄黑色的长袍以鲜红色为缘。这种服饰成为张瑞见过的最熟悉的一种衣袍,后世的汉式婚礼,新郎穿的都是这种服饰。 新郎迎亲,并不骑马,也不用八抬大轿,而是用的婚车。路人都可以看到新郎自己一人坐在婚车右方,怀抱铜雁。这样,旁人便知晓这是去迎亲的路上。坐在密闭的轿子里,路人哪知晓这是迎亲还是返回? 铜雁是送给新娘父母的,赵虞也没有父母,所以这个铜雁便只能送给赵虞的长兄、长嫂。这是送贽礼,表示今后对新娘诚信和尊重。 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停在了赵府门前,周围无数孩童绕着迎亲队伍奔跑,笑语欢声将迎亲的氛围显得更加喜乐欢庆。 至于叫门一类的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因为,双方三书六礼,丝毫未差,是明媒正娶,堂皇正式,没有一丝苟且。 这套流程走完,新娘家人会以此婚姻为荣,乐于向周围邻里展示,不可能有任何刁难,否则不是显得这桩婚姻不美满幸福? 因而赵云已经早早立在了府门前,很隆重的迎接张瑞进门。 张瑞进入前堂,赵丰及赵氏已经端坐在了案席后方,等候张瑞送上贽礼。 铜雁送上,两人皆露出喜庆的笑容。 然后一对女郎提着红灯先一步从后庭进入堂内,在侍女后方,一身华服的新娘赵虞款款走到等候在前堂的张瑞身旁。 当下婚礼都只有红黑两色。红男绿女,身穿翠绿新娘服饰的风俗要等到唐朝才形成。赵虞是新娘,但服饰依旧以玄黑色为主,只是华服边缘上绛红色的区域要比新郎多上一些。 可惜赵虞手持黑色羽扇遮住了俏脸,只露出了一双美眸,徜徉着一泓秋水。 张瑞安慰自己,这却扇礼至少比红盖头要强,还能见到新娘的眉眼。后世红盖头一遮,不到洞房之时,完全不知道新娘究竟什么模样。 至少现在双方还能眼神交流。 比如张瑞眉头一抬,双眼睁大,很清晰的向赵虞表达了,“接下来做什么?” 赵虞则回:“你在干嘛?” 很显然,眼神交流失败! 接下来其实是拜新娘家宗庙,在赵云的引领下,新婿张瑞给赵氏列祖列宗上香祭酒。 《礼记.昏义》:昏礼者,将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庙,而下以继后世也。 这也是女子少数可以进宗庙的时间。 婚姻大事,从来不是男女简单的情爱之谊,更是两个家族的交好与结合。必然需要得到列祖列宗的祝福与认可。得不到宗族先人祝福的婚姻是不会幸福的。 然后赵丰趁势又说了一些吉利的话语,列祖列宗们没有反对,这亲迎便算成功了。 张瑞一个后世人,觉得这种流程可真是糊弄鬼。列祖列宗能怎么反对?总不能灵牌倒塌,香炉裂开吧?那新郎,得做多少孽事?董卓那种恶贯满盈之辈,也不至于遇到这种事吧。 但在时下,人们讲究事死如师生,这道流程无论如何都不能省去,新婿迎亲,还是需要让列祖列宗见一见。 在赵府得流程也就到此为止,张瑞终于迎到了新娘,开始返程。 张瑞老丈人蔡邕曾经在婚礼上开心的写下了《协和婚赋》“嘉宾僚党,祁祁云聚,车服照路,骖马非如舞,既臻门屏,结轨下车,阿傅御竖,燕行蹉跎”。 这是迎亲归来时的喜庆场面,新郎新娘结轨下车。 所谓的结轨,是一根红绸,右边牵着张瑞,左边牵着赵虞。 . 第十三章解缨结发 新郎新娘进入右将军府大门,便开始沃盥之礼,此时赵虞的却扇礼终于可以结束。 因为从进门那一刻起,赵虞就生是张府之人,死是张府之鬼了。百年之后,碑铭、牌位亦不再有赵虞之名,而改称张赵氏。 诸夏礼仪自古注重盥洗清洁,在任何正式的礼仪中,盥洗都十分隆重。 但沃盥之礼有点冲突张瑞一贯的思维,并不是女子服侍男子,而是新郎为新娘服务,或许这是表达了新郎对正妻的尊重与疼爱。 侍女端着的是瓷质盥盆,这质地也着实隆重。因为是瓷质的,所以盥盆不大,仅能放进双手。 张瑞要先为自己洗净手脸,擦干之后。再为赵虞浸湿布斤,然后拿着浸湿的布斤走到赵虞面前,握住赵虞的纤纤玉手,为其擦手、净面。 微凉的玉手在握,张瑞认真的为赵虞擦拭着面庞。 赵虞微微侧头,躲避开宾客,轻声说道:“夫君,可以了。再擦脸上予脂粉便没了。” 张瑞笑着回道:“夫人天生丽质,哪需脂粉装饰?” 如今大婚,赵虞不能一直避着宾客,只好轻咬樱唇,任由张瑞摆布。 不过也没多久,张瑞便为赵虞擦去了脸上的大多数脂粉。 张瑞本意是想还原赵虞清秀丽质模样,却不想阴差阳错将浓妆脂粉变成了淡妆。 原本厚厚一层的脂粉被抹去,只剩淡淡一层留在了赵虞脸上,既看不出脂粉的痕迹,又使赵虞变得更加白皙。 当赵虞面向众人时,所有宾客都被新娘绝美容颜所惊艳。此时此刻赵虞白皙的俏脸上,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 今日聚集于右将军府的整个长安城勋贵男女皆为其倾倒,倾国倾城,绝不虚言。 擦手净面之后,张瑞牵着赵虞进入殿堂,行礼对坐。 在坐席中间的桌案上已经摆好了茶与肉。 “共牢而食、合卺而饮,所以合体同尊卑,以亲之也。” 按习俗共牢合卺礼仪中,双方会通吃同一种肉,合饮同一种酒。 但右将军府治下禁酒,律法森严,绝不有任何含糊。所以无论平民百姓,还是高官显贵,在需要用酒的地方,都是以茶带酒,包括祭祖也是一样。 张瑞更不会凭特权而有所践踏律法,反而以身作则,维护律法尊严。 喝完茶,张瑞便将手伸向了赵虞臻首之旁。 喝茶不会让人酒后乱性,张瑞也没有那么迫不及待,只是亲手摘下了赵虞发髻上插的许婚之缨,使赵虞柔顺的青丝如瀑布般散开。 然后手持红剪站在了赵虞身后,手握一缕青丝,剪下一段。 青丝滑落在手,张瑞的心跳骤然加速。 忽然明白为何自古解缨结发,都是爱情与婚姻美好的象征。 这天下有几名女子,会安安静静的跪坐在你身前,让你可以自由剪断其发丝。 尤其古代,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是至爱之人,怎会允许其手持剪刀站在自己身后对自己珍爱的发丝为所欲为。 剪完赵虞发丝,张瑞又剪下一段自己的发丝,交到了赵虞手中。 赵虞慧指兰心,很顺利的将发丝结到了一起。又打开锦囊,将发丝放入锦囊,与张瑞一同系紧锦囊的线绳。 这个锦囊会一直保存在赵虞的妆奁当中,汉末魏晋男女都爱涂粉,傅粉何郎也就是在这个时代成为典故。 今后赵虞对镜涂粉时,便能见到这份锦囊,见证结发夫妻的感情。直到某一天,双方感情破裂,才会打开锦囊,将发丝剪断,示以恩断义绝。当然这一点,张瑞估计赵虞应该是用不到了。 张瑞虽然品行算不上高洁,但确实能算当今时代的好丈夫,不抽烟(五石散),不喝酒,不嫖(和谐)娼,不赌博,更不打女人。没有任何不良嗜好。 唯一的乐趣就是爱好女色,有三名侍妾。 但一夫一妻多妾制,在当下本来就是风俗典制。以张瑞身份,就算张瑞钟情,部下们也会逼着张瑞多娶妾,多出后代。 当下幼子的夭折率高的吓人,在少帝刘辩出生之前,灵帝的皇子们都已夭折,所以皇子辩出生后没有养在皇宫中,而养在道人史子眇的家里,不敢叫他的刘辩本名,称他为“史侯”。刘辨因此才没有早夭。 皇帝尚且如此,其他家族子嗣的夭折率便可想而知。就算赵虞一年生一个,传承也有风险。 所以纳妾,并不失德。 结发夫妻,到这一步便已经结成。 自此,张瑞与赵虞便算是得到父母宗族认可,所有宾客祝福,以及约定俗成的正式婚姻夫妻。 只不过,婚姻除了必要的流程,还有许多蕴含着美好希望的仪式。 便比如接下来的执手礼与交换信物,不属于婚姻的必备流程,但却是任何新婚男女都不愿落下的仪式。 在赵虞收好锦囊后,张瑞便伸出右手,拉着赵虞的左手,将其扶起。 然后执手与其对视,说出了那句自问世便在诸夏男女中流传数千年的唯美诗句。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而后,张瑞从袖中取出了玉镯,戴在了赵虞干净白皙的皓腕上。 赵虞则取出了一块温润洁白的玉佩,帮张瑞挂在了腰间。 当婚礼进行到这一刻,天色已暗,新娘被送入了洞房。 亲身经历了一次汉式婚姻,张瑞只感觉增加了许多见闻。 至少有一点,为张瑞解答了二十多年的疑惑。 那就是为什么小时候看古装电视剧,白天迎亲,拜个堂的时间,喝几杯酒,天就黑了。 曾经,张瑞百思不得其解,这新郎从中午喝到深夜,不得喝死了? 现在才知道,那些狗屁编剧根本不考究历史,哪来的大白天新郎去迎亲? 若是黄昏去迎亲,拜堂结束,入洞房的时间在夜里就合情合理了。 翌日,赵虞早早的就梳洗打扮好,等待府中所有人来拜见。 本来今日,应该赵虞去拜见姑嫂叔伯的,这一步在时下极为看重。 但张瑞孤身一人,没有这么多亲戚,赵虞便省了一道流程。 只要等待府中众人来拜见正妻即可,从今往后,右将军府诸内事便皆有赵虞作主。 . 第十五章太华山下人间胜景 郭安不知道张瑞心中已经打定主意要将其撸掉,继续平静的为张瑞解释道:“这一百万三十万石粮食中,一百零七万石乃是孟县两万余户百姓缴税所得。” 孟县是张瑞起兵之处,当初因为开仓放粮而招徕了无数百姓,被安置之后使孟县成为人口有数的大县。 按一夫携五口而治田百亩算,两万户人家有两百万亩良田,换种冬麦之后亩收三石以上,税收至少一百零五万石。 孟县水利发达,亩产绝对超过了三石。所以这份赋税对百姓而言,算不上多。 此外地里一般都有桑葚、圆枣、大豆、瓜果一类东西,百姓只要勤劳,想发家致富或许不太可能,但仓廪殷实绝对不成问题。 杜甫诗中“小邑犹藏万家室,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描述的封建社会富庶景象,在孟县历经张瑞四年治理后是可以实现的。 也正是因为有这么丰实的物质基础,才能产生刘从钧这种文韬武略的将门子弟。 想实现这种盛世景象不难,只要官员不贪,轻薄赋税,百姓田里产出的粮食很快就能堆积满粮仓。 但难的是如何能使官员不贪,使君主不横征暴敛。 为了使官员不贪,张瑞不仅采取了高薪养廉政策,还提倡简朴务实之风,更进一步设立了监察御史与锦衣卫。这一项又一项的措施,不敢说治下官员个个廉洁,但整体廉洁程度必然超过大部分朝代。 这才能有孟县上百万的税赋。 不过一百零七万与一百三十万之间还有不少差距,张瑞问道:“余下二十余万石粮食,是从何而来?” 郭安解释道:“乃是籍没所得。仅长安之乱期间,便有上百名豪强因引发叛乱被诛杀。按制,籍没所得归君侯私库,不归官府公仓。” 籍没即后世人印象中的抄家,意思是把罪人的家产充公,是一种附属的经济性刑罚,一般都伴随在主刑之后。 不存在单独的抄家这项刑法。任何朝代,抄家所得都是归君主处置。通常会直接送进君主内帑私库,但若君主大方,也会分一部分给户部,推进一下基础建设,兴修水利、修建驰道等。 解释清楚了府库,郭安继续介绍其他财产,说道:“君侯治下还有作坊三百余间,隶臣妾两万余人。在科学院指导下,大规模从事纺织业与制瓷业。隶臣妾多出自异族俘虏、囚犯以及因连坐而充任官婢者。” “此外长安城中君侯有地契两千余处,合计三万余亩。宅邸上千处,房屋数万舍。” “良田情况如何?”张瑞关切的问道。 郭安沉默了片刻,望着张瑞认真的回道:“兼并良田,乃与民争利。故某自作主张,未曾为君侯收购任何良田。右将军府治下良田仅君侯名下二十亩露田。” 张瑞舒了口气,这郭安总算是干了一件正确的事情,没有带头进行土地兼并。 以末致财,用本守之。是汉室以来最普遍的理财方式,也正是这种守富方式,导致剧烈的土地兼并。 在张瑞的努力推动下,税法改为以地亩多少为征收对象,严格针对掌控大量土地的豪强。这种土地兼并风气才有所改变。 不敢想象,若右将军府带头进行收购土地,这刚刚有所衰退的土地兼并之风会恶劣到何等程度。 除了这些常见的东西,郭安又列举了无数其他财富,张瑞有清晰印象的是。 府中有骏马六百余匹,各式车架四辆,玉器、瓷器、铜鼎等合计数千套。 郭安介绍完,张瑞望向正妻赵虞,希望赵虞能给出一份合理的支配方案。 赵虞思考了片刻,对张瑞说道:“夫君,今世乱而多宝物,义难立世。又左右皆饥乏,不如以谷振给亲百姓邻里,广为恩惠也。” 这份观点,张瑞十分认同。四海穷困,天禄永终。整个天下百姓都在饥馑穷困,却唯独君主富庶奢华,这份富庶就会像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断然难以持久,结局将会与晋朝王室一样被百姓所遗弃,困死在皇宫中。 不过说四海穷困有些夸张,整个右将军府治下都在恢复生产、欣欣向荣,百姓、豪族、官员财富都在增加,张瑞作为君主,府中财富增加也是理所应当。 若张瑞的财富一直在减少,那只能说明自己所听到的民间富庶情况存在弄虚作假。 这么多的财富,以前张瑞不清楚也就罢了。 如今了然清楚,张瑞绝不允许这么多财富堆积在府库中发霉。 天下还有许多难民在涌向右将军府治下,连长安城中的普通豪族都在积极招徕难民,发展生产。 张瑞希望自己手中的财富也能借此再次返回民间,使这个社会的财富更加平均,社会更加公平。 只是赵虞说的广振百姓,张瑞不太认可。任何情况下,张瑞都不主张直接向民间发钱,那不能增加社会财富,只会造成物价上涨。 于是张瑞说道:“广为恩惠并无过错。然不能直接赈济,孤以为还是需要使百姓自食其力,不能养成好逸恶劳,坐享其成之风。” 赵虞思考了片刻,说道:“予有一念,望夫君予以斧正。” “哦?说来吾等一起商议一番。” 赵虞回道:“天下饥乏,所缺者有三,其一缺食,其二缺衣,其三缺住。” 张瑞点头,一个社会的财富无非也就这些。即便后世再发达,购房也要耗尽百姓半生积蓄。 只是丰富的美食,靓丽的鲜衣弥补了住房不足的财富漏洞。 但基本上增加粮食产出,提高布匹产量以及兴建房屋住所,便算是增加了社会财富,能极大缓解社会矛盾。不用一定要等工业革命,才能增加财富。 小农经济时代,财富的增加与积累虽然缓慢,但也是切切实实的在增加。这中间差距,无非是工业时代可能一年产生一百财富,小农经济一年只产生十几二十。 “汝欲如何增民富?” 赵虞咬着樱唇思虑了片刻,回道:“衣食住行,衣为首。予愿在太华山下开设大型纺织作坊,招募上万流民。” “嗯?为什么是太华山下?”张瑞好奇的问道 “夫君不知?” “的确不知,有何不同?” 赵虞起身,笑着说道:“正巧夫君休沐半旬,莫如亲自去太华山下看看?如今太华山下已成为夫君治下一处人间胜景。” . 第十四章狗大户张瑞 因为首次会见府内众人,所以赵虞的妆容雍容华贵,优雅端庄。 只是这位雍容华贵的正妻,坐在张瑞身旁脸色还是有些羞红,轻声问道:“夫君,昨夜诸事当真皆在情理当中?” “咳……”张瑞被呛了一口,怎么忽然问这个。 当然符合情理了,能者多劳嘛。 你可是赵云之妹,武艺超凡,无论体力,骑射都是当今翘楚。 张瑞清咳了几声,说道:“周公之礼,乃人伦大事,上以事宗庙,而下以继后世也,有何不妥。” “哦……”赵虞被糊弄住,轻声自语道:“怎么与嫂子教予内容不同呀?多了许多奇怪地方。” “什么?”张瑞没有听清,好奇的问道。 赵虞连忙摆手,说道:“没事,没事。” 说话间,府内众人便已陆续抵达,赵虞只得收住胡思乱想,正襟危坐。 作为府中女主人,赵虞正妻身份所享受的待遇与张瑞是平等的。 其他人如何对待张瑞,便如何对待的赵虞。 这种二元制的权力关系,其实很像后世的夫妻关系平等。 而后人固有的男尊女卑印象,似乎男人才是一家之主,并不是因为权力划分,而是因为社会风俗,即班昭所著《女诫》的影响。 《女诫》七章分别为卑弱、夫妇、敬慎、妇行、专心、曲从和叔妹。 其中卑弱、夫妇、敬慎、妇行、专心都是讲女子要敬顺丈夫,以阴柔、卑弱、从夫、专一为女子美德。 基本上蔡琰宠溺、柔顺的性格就是受《女诫》影响而形成的,大家闺秀的良好教养下,符合当下淑女的完美形象。 所以,男子讲娶妻娶贤,就是娶符合《女诫》七章的淑女,有利于维持家庭和谐。 赵虞出身清白之家,自幼有兄长疼爱照顾,赵云、赵丰皆品行端正,在这种家庭氛围长大的赵虞一直是明眸善睐,巧笑倩兮。 今日虽然正襟危坐,但并没有古板威严,反倒是让人如沐春风。 右将军、孟侯正妻,锦衣卫都指挥使之妹的身份,使赵虞完全不需要再刻意立威,在府中只要以恩信德化行事,就能得到所有人的敬畏与尊崇。 府中女眷的事情轻十分简单,侍女们吃几颗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挑战正妻权威。而三名侍妾中,甄宓还是个孩子,董白是个傻白甜。赵虞虽然单纯,拿捏这两人也是易如反掌。最后剩下的蔡琰,相比侍妾更像是从事中郎,精力都在政务当中,完全无心内庭斗争。因此,赵虞可以轻而易举的掌控内庭。 不过,作为正妻,有调和阴阳,承辅夫君的责任,主要精力也不可能一直放在争风夺宠上。 略微了解了府中女眷情形之后,赵虞便将精力放在了府中各种事务上。 首要之务是对这个家庭基本情况要有所了解。家庭里有多少人,还有多少积蓄。总不能明日便断炊了,自己一介新妇却毫不知情。 谈到这里,张瑞也兴致勃勃的坐在一旁的胡床上旁听。新婚大喜,右将军府给张瑞放了半旬的休沐假。这半旬当中,除非紧急政务,不然文武群臣中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张瑞本人。 其一是为了张瑞享受新婚燕尔,其二则是为了躲避沮授。待休沐结束,已是四月,冀州之事已定。 但在此期间,内阁的票拟依旧是送到张瑞面前的。哪怕张瑞看都不看,直接画圈通过,这也能够确保内阁阁辅只有议政权,决定权牢牢掌握在张瑞手中。 右将军府不设长史、司马,如今掌管府事的是从事中郎郭安。 为了汇禀府中事宜,郭安带了厚厚的三大本账簿,以及无数地契、房契一类档案。 郭安简单客套了一番恭贺新喜的话语,便转入正题,说道:“禀君侯、夫人,夫欲平天下者,必先齐家,而后治国。故家国虽常为一体,亦有所别。否则界限不清,纲纪不明,家国混为一用,将使国之不国,家之无家。” “自君侯起兵于孟县,便有家业。后开府历经建议中郎将府,鹰扬将军府,征西将军府,右将军府,累积至今,家业颇丰。” “有黄金六千金,白银八千斤,钱两亿六千三百万,粮一百三十三万石,绫罗绸缎等各种布匹两百七十万。” 赵虞暗自惊讶,以前听说侯门家藏万金,今日看来果然不是一句虚言。 张瑞喝茶的动作也停顿了片刻,这些财富显然都是自己一人的财富,没有包括甄宓、董白的嫁妆。这两位侍妾出嫁,每人的嫁妆也都高达数千金,是名副其实的小富婆。 家藏万金,在长安城算不上最富庶的家族,甚至只能算中游。如甄氏、田氏那种巨富之家,仅一年缴纳的算缗税(百分之四十八)一项,就能抵孟侯府四年积累的全部资产。 户部税政司对右将军府治下富豪家产有初步核算,算缗数十万、数百万的豪族车载斗量。当然,这是指所有财产累计,包括良田、作坊、地契、房契等,不是纯铜钱与黄金。 作为整个势力的君主,财富还不如治下豪商一年缴纳的赋税,这并不让张瑞感觉有何不平,因为张瑞本来志向也不在这方面。 真正令张瑞义愤填膺的是,怎么会有一百三十多万石粮食。 因为动用了六万五千大军在右将军府辖境一南一北最两端开战,右将军府的粮食库存又开始吃紧了。 六万五千大军,加上六万多匹战马,算上徭役每月耗粮四十三万石。这还是在境内作战,徭役不重。等大军开赴凉州,千里之外作战。三名徭役才能供养一名士卒,每个月仅消耗在凉州战事上的粮食便多达上百万石。 征西将军府有驽马数万匹,马车及武钢车数万辆。这数万辆的车队,每月都要往返于长安、凉州之间运输物资。右将军府辛苦积累了一年的粮食,不用多久就会被搬空。 鲍信参加讨董联军凭一郡之力,携带五千辆物资车便被称赞一时,但与右将军府集十数郡之力在凉州发起的这种大规模战事相比,简直就是毛毛雨。 当然从另一个角度看,张瑞自己一人的府库,便能支撑凉州战事一个月,也的确值得瞩目以及高度警惕。 张瑞便问道:“府中怎么会有一百三十余万石粮食?” 这一点令张瑞对郭安极度不满。自己作为一名诸侯,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政务上,不可能天天盯着自己的小金库,蹲在里面数钱币,闻铜臭。 民部中郎几乎是每个季度都会向张瑞汇报府库情况,但郭安掌管右将军府事,一次也没汇报过府中积蓄如何。 这导致张瑞竟然也体验了一回,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情况。 那么多灾民等着救济,结果郭安宁可将金银堆在府库里生锈,粮食放在府库里发霉,也不肯拿出来以工代赈,救济灾民。 到底不是嫡系,郭安这种旧体制官僚,哪怕仅让他管理内事,他都不能尽职。 张瑞打定主意,以后这种清流官员,要么继续凭名声出使其他诸侯处,要么就改行做言官。不要再想负责什么具体政务了。 . 第十五章华阴风物 太华山离长安只有几百里路,后世走高速,只需要两个多小时。 但这个时代车马慢,张瑞一行人用了三天时间才抵达华阴县。 山北水南谓之阴,华阴县顾名思义就在太华山北面的山脚下。 华阴杨氏是这里有名的望族,当初董卓在洛阳的残暴统治惊骇了整个关中。 所以张瑞麾下大军开赴关中时,关中豪族几乎可以说是箪食壶浆相迎。 事实证明,这些豪族当初的决断极为明智。 在右将军府治下,治安稳定,匪寇绝踪。九州道路无豺虎,远行不劳吉日出。 更关键的是,这些豪族财富也没受到任何损失。无论金银还是土地,只要按律交税,右将军府秋毫无犯。 甚至于,若整个家族能顺应大势,不再一味的追求土地兼并,而是将财富转移到手工业生产中,所获财富远远超过从前。 这是天下一统之前,绝佳的黄金时间,可以搭着右将军府的顺风车,收割关东大量财富。 华阴县,便是站在浪尖上的一个地方。整个华阴县,乃至太华山脚下广袤区域内,无数百姓都在华阴杨氏的带领下,搭上了右将军府的快车,快速积累着财富。 进入华阴县不久,张瑞就感受到了这里迥异于京兆尹的乡风民情。 华阴县给张瑞最大的印象是,这里高度的整齐与干净。 一片片农田鳞次栉比,田间阡陌修的横平竖直,而且作物也非常的统一。 张瑞一路望去,发现农田似乎被人所规划。同一区域内,都只有一种作物。一片片绿油油的麦田一望无际,途经旅人皆被这份美感所征服,仿佛已经能看到秋收时的万亩金黄。 这就是和平环境下农业生产的发展,是社会财富的积累。 而这一路给张瑞感触最大的还不是农田,而是驰道。宽敞的驰道平坦而又笔直,车架一路都未经历过颠簸。 在驰道两旁,种有两排整齐的桑树,可以看出桑树还是去年刚种下的,所以都只有两米多高。嫩绿的桑叶下还未结出桑葚。再过两三年,桑树长成。驰道旁就会有高大的桑树为荫,桑葚垂挂于路。旅人远行,可以悠闲品尝路边野果。 曹孟德行军路上因为践踏了麦苗,所以割发代首。 张瑞则完全无此之忧,宽敞的驰道可以快速通过十余列大军。而麦田在驰道两侧,被桑树所隔开,完全无需担忧士卒践踏到麦田。 车架抵达华阴,张瑞并没有下榻在华阴杨氏,而是驻扎在华阴山脚下的一处村落当中。 难得有空闲离开长安,摆脱日夜琐碎的政务,张瑞有意亲眼看看,在自己的治理下,关中百姓生活状况究竟如何。 村落名叫云底村,是一个典型的山村,住在华阴山脚下,全村两百多户人家,九成姓白,据说祖上是先秦望族白氏后人。 孟西白是秦穆公时期秦国的三大望族,其中白族善耕战,在整个关中开枝散叶。 有这种传统,村子里在去年出了一名府兵,是一名寡居妇人之子。这可是很了不起的荣誉,因为绝大部分府兵都是出自并州。 右将军府虽然进入了关中,但只征过一次兵,还是以三河及并州为主。在关中,仅征募了一万五千人。整个关中三十余万人加上难民上百万人,争夺这一万五千个名额。竞争激烈程度可想而知,几乎算是龙争虎斗。 白底村能抢到一个名额,还是因为妇人出身于寒门,粗识文字,嫁妆中有几份书简。母子相依为命,成功教导了孩子识文断字。 在竞争激烈的府兵招募中,其子因为识文断字,在上百人的粗鄙汉子中脱颖而出,被征募士卒的官员当场拉入营中单独考核。确认其的确识文字,知大义后,便单独予以录取。 成为府兵之家,按律会予以田税减免。虽然商税、算缗税一类依旧要交,但平民家庭哪会涉及到算缗税。 所以这三十多岁的妇人立即成了附近十里八村最抢手的婚媒对象,比待字闺中的少女还要受欢迎。 官府鼓励寡妇再嫁,妇人便挑了同村相熟的一位老实庄户结了婚。 车架扎营在白底村之旁,里正便特意带了这庄户过来拜访。表明云底村也是派出了村子里最青壮的男丁追随右将军,为右将军府伟业在出汗流血。 张瑞与里正刚聊不久,一名头顶雁翎的信使便疾驰进入营中,直驱张瑞帐前。 片刻后,赵云兴高采烈的走到张瑞面前禀报道:“贺喜君侯,北疆大获全胜。讨逆中郎将张辽,率铁骑五万大破鲜卑。追杀两百余里,斩首上万级。俘获战马两万余匹,牛羊一百五十余万头,掳众八万人而归。” “轲比能率余众溃逃,在上谷郡被蓟侯率军所破。斩轲比能以下名王六人,俘虏鲜卑精英族人八千余人,战马上万匹。” “讨逆中郎将留一万铁骑辅助雁门太守处理俘获。主力大军已经开始返还。” 张瑞满意的抚掌。张辽清明前返还关中的豪言壮志,到底还是没有演变成立旗行为。 北疆的战事,难在前期的准备以及行军上。 张辽在战前估算,战事可能只有三天。五万铁骑同时奔赴目标,数百里范围内各路大军齐头并进,长驱直入。最前方的营寨刚刚接战,其他各路铁骑已奔袭鲜卑腹地深处。 这种情况下,鲜卑不可能有什么抵抗之力。 轲比能的剪除,对右将军府有极为重大的意义。 从今岁起,右将军府大军便可以专注于中原统一大业,再无需担忧兄弟阋墙,外人得利。 张瑞便进而吩咐道:“传令给张辽,令其率军前往河内,在冀州边境陈兵演武。” 如今已是三月下旬,等张辽率军抵达河内,就已是三月末。 河内与邺城一衣带水,军演的事情当日便能传达到韩馥耳中。 四月初,冀州的事情便能有所结果。 到时北方、东方都将偃旗息鼓,大军便可以抽调至长安,准备彻底解决凉州事宜了。 . 第十六章良家生活 日落黄昏时,云底村家家户户炊烟渺渺。 一名名扛着锄头的农夫陆续返回村中,屋舍前妇人的呼儿唤夫声此起彼伏。 里正向张瑞拱手表示歉意,说道:“乡野村妇,言行粗鄙,难登大雅之堂,让君侯见笑了。” 张瑞哈哈一笑,说道:“民风淳朴而已,孤亦出身乡野,并非何等高雅之人。” 汉制百户为一里,十里为一亭。 里正基本上便管理着这百余户人家,与各户百姓都相熟,串门进家轻车熟路。 有里正为引导,张瑞得以很方便的进入百姓家中查看生活情况。 “这户人家家主名白陶,家中排行第四,生有子女五人,早夭三人,仍有一儿一女。”里正介绍道。 张瑞跟着里正推门进入屋舍内,里正在庭院内朝屋里大喊道:“白季,白季,在否?来客矣。” 张瑞则趁势打量了一下庭院,院子还是个土院,黄扑扑的尘土飞扬。 在院子东南角架设有脚踏式的舂米碓,以及数个供蚕结茧的簇箔。可见这户人家的女主人非常勤劳贤惠。 “里正,往日里都是直接进屋。今日怎如此生分,还在屋外叫门?”随着声音传来,一名黢黑男子从屋内走出庭院。 见到身穿蟒服的张瑞,男子变得极为拘束,连忙拱手,说道:“白陶拜见公子。这……公子,这登门是为何呀?” 以白陶的见识,并分不清蟒服、飞鱼服以及斗牛服究竟有何区别。 但无论哪种锦服,穿在一位年纪轻轻的公子身上,对方都不太可能是普通人。尤其对方身后还跟了两三名同样衣着锦绣的侍卫。 白陶想不清,这种贵公子到自己家中能有何事。 里正笑骂道:“让汝多读书,却是不听。能穿蟒服者,哪是什么公子,这是右将军当下。” 什么?右将军! 白陶更加惊愕,做梦也没想过有朝一日会与右将军面对面交流。 张瑞笑着说道:“哈哈,看来孤是一员恶客呀,至今仍被拒在门外。” 白陶不禁大笑,没想到右将军这么随和,还会主动开玩笑。 连忙开口说道:“将军快请入内,屋内简陋,还请将军不要介意。” 简陋都是白陶过誉了,屋内的光线可以用昏暗来形容。 粗陋的茅屋还是以黄土为壁,屋顶铺有几层厚厚的茅草,只有房门处可以透进些许光线。 屋内的家具亦十分简陋,只有两个柜子,一张床榻,一张桌案,两条草席。 时下讲究分餐而食,但这个平民之家,完全没有士大夫的那么多瞎讲究。 白陶的妻子及一儿一女都围在了桌案之旁。 两名小家伙吃的正香,见到张瑞这个陌生人进屋才拘谨的抱着碗筷,怯生生的望向门口。 入眼这一幕,让张瑞确定了工业生产的必要性。 这个家庭以后世人眼光来看,的确是贫苦凄惨。但在当下,这并不算赤贫阶层。甚至可以算是良家子弟,至少风雨无忧,有家宅田产,包括良田百亩,桑树成林,还有妻室子女。 远比关东鬻儿卖女的大部分穷苦百姓境遇好上太多。 但以张瑞观察,这个家庭还需要太多东西,或者说需要积累大量财富。 比如盛饭的器皿还是土陶,孩子使用的仍是陶罐与木箸。 张瑞麾下大将徐晃,在军中有著名的评价,士卒抱怨说,不得饷,属徐晃。 是嫌徐晃练兵甚重,士卒没有吃饭的时间。于是徐晃笑骂:“我捶破汝钨錥邪?” 钨錥就是这种陶制的饭碗,与釜、瓮等都是民间平民百姓最常用的工具。 但在张瑞印象中,随着时代推进,后世封建朝代即便平民家中也是有瓷碗的。 当今瓷器、漆器还是公侯豪强家中才有的器具。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随着生产力的进步,这些东西才会逐渐普及到百姓家中。 此外像床榻、衾(被子)枕、桌案、镜台,甚至牙刷、皂角之类,从大到小都极为短缺。 弘农与河东,仅一河之隔,在财富积累上却有着极大的差距。 现有的财富,甚至不足以让这个家庭有足够的衣衾抵御冬季严寒。 至于让后世人来过这种日子,恐怕所有人都会感觉不可接受,必然怒气冲冲的质问,这是人能过的日子吗?没有棉被,没有绒服,甚至连个像样喝水的杯子都没有。 而这些困境,当下都要靠手工业生产来解决。 张瑞走进屋内,摸了摸虎头虎脑的男孩,难道要让诸夏苗裔一代代都居住在这种环境当中?难道自己穿越而来,就是为了那空洞的皇图霸业? 张瑞相信只要自己肯跟豪强、世家妥协。争霸天下之路,将会一帆风顺。 但那样的自己,与曹操、孙权何异? 有何颜面,面对眼前少年淳朴善良的眼神。 既然自己如今有机会改变无数人的命运,那不到最后一刻就绝不能轻言放弃,誓必要使诸夏的百姓活得更加体面,更加有尊严。 这是一个后世穿越者应有的觉悟。 随后张瑞蹲在男孩面前,问道:“跟某讲讲,汝平时都以何为食。” 男孩的母亲拘谨的站在一旁,两手无措的抓着裙摆,只能以眼神安慰男孩。 可能是张瑞的态度比较随和,男孩并没有太畏惧,将陶罐从怀中推了出来,放在张瑞面前,说道:“某吃粟与豆,汝看,就是这个。” 张瑞低头看了一眼,土黄色的陶罐里还有半碗黏糊糊的粟米与豆瓣,在昏暗的光线下,看起来像是黑暗料理。 但这个只有七八岁的孩子却吃的津津有味,似乎是人间最美味。 张瑞眼眶湿润,问道:“能吃饱吗?” 男孩兴高采烈的重重点头,笑容幸福明媚,说道:“能。母亲曾言,可以尽情吃。再无需像去年一样每顿喝粥。就是不如肉好吃,要是能顿顿吃肉就好了。” “哦?汝还吃过肉?” “吃过,是彘肉。汝不知晓吧,今年彘肉亦比去年好吃许多。” 张瑞笑着摸了摸男孩的头顶,自己怎么会不知道,将猪阉割,就是自己强制下的命令。 猪虽然自古是六畜之一,但其肉质一直不佳,具有明显的骚腥味。 按周礼,天子食太牢,牛羊豕三牲俱全,诸侯食牛,卿食羊,大夫食豕,士食鱼炙,庶人食菜。 猪肉长期排在牛羊肉之后。 而解决猪肉骚腥的方法也很简单,将公猪阉割了就好。被阉割之后,公猪就会性情大变,再不复于厩粪中拱来拱去的模样。 反而会像常人印象当中一样,在猪圈里懒洋洋的一动不动,吃完睡,睡完吃,从而养一身肥肉,肉质也没有任何异味。 这不但解决了猪肉肉质问题,也大幅提升了猪肉的产量,所以平民阶层偶尔也可以改善肉食。 . 第十七章令人艳羡的地主老财生活 粟饭与黄豆算不上什么美食,只是能让人果腹。 后世常言:人不是为了吃饭而活着,而是为了活着而吃饭。 但这句话在当下并不适用,对普通百姓而言,一切的工作,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能吃饱饭。 吃饱饭之后,再说其他的事情才有意义。 张瑞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脑袋,起身对白陶问道:“可有税吏扰民?” 白陶连忙摆手,紧张的回道:“华阴官吏,一年只来一回。有里正陪同,绝不多收。” “家里存粮可还足够?” “去岁旱灾,存粮不太多。但能买到。” “有多少存粮?” 白陶便带着张瑞走到私仓前,掀开舱盖,让张瑞亲自观看。 私仓内黄橙橙的粟米堆积,厚达数尺。 白陶笑容洋溢,说道:“这是两石粟,此外还有一石豆,配以野菜、蔬果,勉强足够某及妻子吃三个月。” 三个月? 张瑞立即推算出,三个月后就是冬麦收获的六月。 三石粮食,对士兵而言,勉强足够两个月的消耗。 但百姓不同于士兵,会有大量的配菜。勤劳妇人在野菜当季时能挖数十斤野菜。此外蔬菜、水果,一个季度怎么也能有数十斤。 所以这一家人的伙食,三个月合计能有六石左右。 符合白陶所言,不太多,但勉强够用。 张瑞问道:“买三石粮食要花费多少铜钱?” 闻言,白陶一脸心疼的表情,说道:“某买这些粮食花费近百钱,如今一石却只要二十七钱,多花费数十钱。” 张瑞好奇,问道:“近百钱,汝何来如此多铜钱?” “去太华山下。” 太华山下。张瑞又听到这个词。 太华山下究竟有什么? 怎么所有人都将目光关注到了太华山下。 张瑞好奇的问道:“太华山下有何不同?” 白陶摸了摸后脑,说道:“某亦说不清。太华山下很大,很奇怪,与白底村很是不同。将军还是要自己去看才能看清。” 张瑞点头,自己来太华山下,就是要看看赵虞所说的人间胜景究竟是何模样。 随后张瑞问道:“今年地里庄稼如何?” 说到这,白陶满脸幸福,回道:“今年遵华阴官吏要求,种上了麦苗,据说亩产能高达三石。今岁风调雨顺,麦苗长势喜人。又赖将军减免一半赋税,秋收后粮食必然能堆满仓库。” “种了多少亩麦苗?” “某家分的是露田,某及妻子共有六十亩。考虑轮耕,某开垦有三十亩麦田。” 张瑞看了看白陶家的私仓,笑着说道:“若如此,需及时加盖粮仓。三十亩麦田,减去缴纳之赋税,还剩下七十九石五斗粮食。汝这只装数石粮之粮仓,可装之不下。” 闻言,白陶呆在了当场。七十九石五斗粮食? 那全家要吃多少年! 三石粮食吃三个月,七十九石五斗粮吃多久?七十九个月?是多少年? 一年十二月,两年二十四月,三年三十三月,四年五十……随后白陶便算不出来了。 但至少在五年以上! 粮食能存放这么久吗? 要是卖一些,扯几匹布,为细君及儿女裁一身新衣,会不会被骂不会过日子。 自己就算了,裤子补一补,还能穿。哪怕有几个补丁,那也是裤子。比之其他没有裤子可穿的贫苦人家好上太多。 等白陶从美好憧憬中缓过神来,屋内已不见了右将军府身影。惊诧的问道:“右将军呢?” 一旁的妻子没好气的说道:“汝在想何事?右将军跟汝道别,汝都没有反应,着实失礼。也就右将军大人有大量,不与汝一小人一般计较。” “悔矣!”白陶悔恨的一拍大腿:“诚失礼甚矣。某适才在想,今秋收粮之后……” 在白陶一脸憧憬的与妻子畅想今秋之后的美好生活时,张瑞已经又走访了数户人家。 村里其他庄户的生活与白陶差距不大。略有的差别在于,白陶家种桑养蚕,其他人家除了种桑外,亦有人蓄殖,有人养牛,有人养猪,更多家庭则养鸡鸭。甚至有一户人家孩子的饭碗里还有一个鸡蛋。 可以看出,右将军府治下百姓的生活,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改善。而太原、河东两郡百姓,更是早在两年前便过上了白陶如今正在憧憬中的美好生活。 封建时代,想改善民生,真的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只要官员不扰民,官府轻徭薄税,百姓能够通过勤劳耕种逐渐积累起财富。 看过六七户人家,张瑞大体感觉满意。这当中,存粮多的有十余石,存粮少的也有一两石。 看完之后,张瑞对里正问道:“百姓中可有贫困家庭?” 里正诚恳的回道:“这天下百种人有百态人生,怎会没有穷困人家。彼辈不勤耕种,游手好闲,穷困理所当然。” 张瑞点头,自己不是上帝,不可能带着所有人都衣食无忧。制度下,大部分如白陶一般勤劳朴素的百姓,能摆脱饥寒交迫,就已算合格。 随后便问道:“里间最富庶百姓是哪户?” 里正笑着回道:“是游侠儿李仲。李仲不愿种田,整日与其他游侠,游走于亭里。曾经数十日未见身影,邻里皆以为其被仇家所杀。然两月后,其却抱得三名美人而归。” “据传言其伙同其他游侠一同趁夜纵火毁灭一座羌族营寨,掠得数十羌女。最终分得钱数万,其买粮上百石,婢女三人。在田里种了百亩桑树后,自己便在家享受起来,每日皆与一名婢女宣淫,让另外两名婢女采桑织锦。” 这地主老财的生活,还真是令人艳羡啊。无忧无虑,生活可期。 有良田百亩,美妾三人,家中财富年年积累,用不了几年就能再买一房小妾,一边供其享受,一边为其织锦赚钱。 不过张瑞也没有觉得这种生活有何不妥。这一切都是其靠杀戮胡虏换来的,有功于诸夏,才有此惬意生活。 要覆灭羌族一个部落,甚至覆灭整个羌族,消耗的费用是一个天文数字。 汉室二百四十亿财政投入进去,结果羌族越打越强,整个凉州都失守了。 而张瑞只给了这个叫李仲的几万钱,其就与其他游侠一起为张瑞覆灭了一个羌族部落。 有功则赏,受此功劳事实上还有些轻了。 . 第十八章情报导致的灯下黑 听完里正对李仲生活的描述,张瑞忽然发现其中一个疑点。 那就是李仲买妻妾织那么多锦绣,他卖到何处去? 要知道白底村只是一个山村,李仲更只是一名普通游侠儿,按张瑞制定的法度,为了体恤普通百姓,像他这种作业模式,叫家庭手工业,不用缴纳赋税。只有那些豪族开设的手工作坊才需要缴纳商税。 以他的地位,所处的环境、背景,以及所能带来的见识而言。他怎么有那么大勇气,把所有的露田都种上桑子,然后靠养蚕织锦生活。 之前审配向张瑞介绍过,桑树的生长周期与习性。大量桑树种子种下去,这些树一年就能长一丈高,四五年就能成型。 虽然桑树种子十文钱就能种满一亩地,并不值钱,但种满百亩良田也要上千钱。更何况,如果养蚕织锦不能赚钱,最终其还要伐树垦田,这可是一个巨大的体力消耗。 所以,李仲究竟是在哪里得到的见闻,让其确信,采桑织锦必然能发家致富? 张瑞问道:“李仲织锦都卖与何人?” “这某便不知了,其每隔三五日便会赶着驴车,载着锦绣,前往太华山下。”里正答道。 又是太华山下? 张瑞对这里越发感兴趣。 当炊烟散净,天色已暗,山村里百姓舍不得点灯,各户百姓都早早入睡。 四方一片漆黑,张瑞也有些明白,为何古代生育率那么高了。 这刚吃过晚饭,就要入睡,不造人能干什么? 像李仲家那种有三个侍妾的,又舍不得点灯。妾氏们独守漫漫长夜,怎么可能不争宠吃醋。 这不是喜不喜欢李仲那根牙签的事情,是对黑夜的畏惧,是一个人最基本的情感需求。她们在茅屋里,黑夜中能找到的情感寄托就只有自己夫君这一个人。争风吃醋,是必然的事情。 这一点,张瑞在夜里有了深刻的体会。 因为是安营扎寨,所以张瑞与赵虞、蔡琰睡在同一个营帐里。 早早躺下后,任谁也无法立即入睡。在床上搂搂抱抱,亲亲腻腻,很快就有了情愫。因为是夫妻,周公之礼合情合法,充分自然,所以很快就滚到了一起。 一折腾,就是深夜。 尤其赵虞的表现,惊呆了蔡琰。张瑞提出的要求,其全身心的予以满足,没有拒绝过任何一个。 直到第二天清晨,众人洗漱完后,赵虞偷偷拉住张瑞,问道:“夫君,吾二人行礼,当真一切皆在情理当中?予怎感觉,文姬甚是惊讶。” 这……事情要分怎么看了。 你要看符合谁的情理了。 对一个后世见过各种小视频的男人来说,跟自己妻子尝试三种以上不同体验,那肯定在情理当中。 对于汉末女性而言,自己就不知道了。毕竟自己接触过的女人不超过三人,作为一方君主,汉室列侯,侯门中的女人,还不如后世许多男性恋爱的对象多。 想了想,张瑞摸着赵虞的脑袋,说道:“武帝先宠幸韩嫣、韩说兄弟二人,后又宠幸李延年兄妹。李夫人被赞为,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龙阳断袖,先不提。料想武帝之宠幸李夫人,便如孤与小虞之亲密。” 李延年的《北方有佳人》为当下名篇,赵虞亦读诗书,对诗中华丽唯美曾经艳羡许久。只是,直到今日被自己夫君解释了一番,才知道诗中还有这种背景。 赵虞忽然就发现,自己再无法直视李夫人倾国倾城的形象了。一想到李夫人白皙的身躯,与汉武帝做那种事情,赵虞就觉得这首唯美的诗词仿佛被玷污了。 不过,显然张瑞的说辞,成功再次说服了赵虞。 似乎自己不是孤例,至少李夫人的闺中之事便与自己相同。 赵虞的小疑惑被张瑞三言两语解释清楚,随即便放松了身心,不再纠结与嫂子所教内容不同。 很快便将身心放回到了今日的主题上,即启程前往华阴山。 赵虞作为正妻,是可以与张瑞同乘一车的。只要别在路上搂搂抱抱,百姓都能看出,这是右将军夫妇出行巡视。 按理,双方要并肩正襟危坐在车上,威仪挺拔,伴随着礼乐,一路前行。 只是张瑞不愿受这份拘束,还是握住赵虞的右手,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看着赵虞微红的俏脸,张瑞笑着说道:“不用那么紧张。我二人也是夫妻,坐在车上说几句话并不犯法。” 赵虞轻轻呼了口气,说道:“保持威仪,可真是太累了。” 张瑞被逗的哈哈大笑,这还是当初那个与自己面对面大眼瞪小眼的可爱小姐姐。 乐观开朗,明媚可爱的性格并没有因为成为右将军府夫人而有多少改变。 在人前故作威仪的时候,还会偷偷转头悄悄的跟身后爱人吐槽,这装腔作势可真是太累了。 张瑞笑着问道:“当初见面时,没想过作右将军府夫人会这么累吧?” 赵虞冲张瑞努了努可爱的琼鼻,说道:“哼,登徒子,就知道汝见予第一面便心怀不轨。” “哈哈……最终汝还不是被孤一口吃掉。” 调笑了片刻,张瑞谈回正事,问道:“夫人怎么知晓太华山下之事?” 赵虞回道:“夫君治下,可能只有夫君及府中众人不知晓太华山胜景。” “哦?灯下黑?”张瑞惊讶的问道。没想到自己有监察御史监管四方,有锦衣卫探查民风,更有无数官员上报大小事宜。竟然会成为最容易漏过情报的一人。 赵虞回道:“倒不是疏漏,各级官员必然皆曾向夫君汇报过太华山事宜。只是官员所提及之事,与百姓所看之事,并不一致。” 这可爱妹子,居然还能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张瑞笑着问道:“哦,汝知晓官员向孤所报何事?” “不知,然很容易推测。那予问良人,河南难民经何处入关中?” “潼关无疑。”张瑞理所当然的回道。潼关天险,为关中门户。若东方众人能绕过此处,张瑞怎么可能安枕无忧的派数万大军去上千里外发起战事。 “过潼关后,安置于何处?” 这,张瑞一顿,自己怎么会关注每一个难民安置到何处。就算问民部中郎,司马芝也不可能详细报出每天的难民都去了何地。 张瑞好奇的问道:“哦?小虞知晓?” 赵虞得意的眨眼,dian继续问道:“那夫君可知晓予身上衣袍产自何处?” “莫不是太华山下?” 赵虞笑着点头,说道:“夫君治下,可能只有右将军府诸人从不过问府中器皿究竟从何而来。” “长兄,仲兄,赠予美丽衣裙、发簪、发巾,予皆会惊喜问询。” 张瑞点头,人之常情了。少女见到礼品,惊讶的问一句哪来的漂亮衣服。 就算是普通人去店铺里买布匹,买瓷器之类,也会问一句产自何方。 . 第二十章 送弓与童 通过与赵虞的一番交流,张瑞对太华山下的胜景有了大概的推测。 可是当车架抵达太华山与黄河交界处,此地的风景还是大幅超越了张瑞的预期,难怪白陶说不清这里的情况。 只见广阔区域内,一块一块方正的良田内种满桑树,鳞次栉比的桑田整整齐齐的占满所有视界,一路向太华山上蔓延。桑树漫山遍野,占据整个世界。 当张瑞以为此地就是桑树的种植园时,前行十数里后,又看见一块块低矮的麻田与苎田,麻与苎都是极为重要的纺织材料。 蚕能织丝,能制成绫罗绸缎,是高端的纺织材料。 而麻与苎则是低端的纺织品,粗布麻衣、指的就是用麻、苎、葛等材料织成的衣服,是平民主要穿戴的衣服。 观察过一段距离后,张瑞对身边的赵云问道:“这太华山脚下,皆被开垦成此种桑田?” 弘农郡太守会向中枢汇报治下开垦出了多少良田,但张瑞不可能在浩瀚的文书数据当中,注意到太华山脚下的良田数量。 赵云作为锦衣卫都指挥使,对太华山脚下百姓的活动范围是有了解的。回道:“禀君侯,北起大河,南至太华,广袤区域内皆已开垦成良田。且耕田范围在向西不断蔓延。” 赵云所形容的画面壮阔唯美,也就是说如果站在太华山上向西方远眺,入眼的万里河山全是齐整平坦的良田,种满了桑、麻、苎、葛等作物。 渺渺白云下,高大的桑林、笔直的阡陌、平坦的绿田,以及清澈蔚蓝的河流、湖泊共同组成一幅盛世太平画卷。的确当得起人间胜景之说。 路边田里的百姓见到大队车骑并没有任何慌张,纷纷站在田边阡陌中打量旌旗甲胄、光耀天地的队列。 甚至有胆大的孩子带着一大一小两只黄狗在田间阡陌中,跟着车队前行的方向一路疾跑。 张瑞笑着与其打招手,熊孩子开心的一蹦三跳,赵虞被逗微笑,然后下令一旁的侍卫送给他一份糕点,一副弓箭。 或许后世人看来,送弓箭比较突兀。 但汉用周礼,送给男孩子最常见的礼物就是弓箭。 《礼记·射义》:“男子生,桑弧蓬矢六,以射天地四方。” 其实这一点,在后世那个核平时代也有所流传。家中若生了女孩,门上就会挂上粉色丝带缠绕的桃枝,寓意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若家中生了男孩,就会在门上挂一副小小的弓箭,寓意男子执射天地四方。 这个时代,男孩子生长当中,从父亲那里收到的第一个礼物,不是木刀、也不是木剑,通常都是一副小小的弓箭。 男孩得到弓箭兴高采烈的向旁人展示,旁边百姓都笑看着孩子欢乐喜悦。 易子相食,兵过如篦。去年还常见的事情,如今却恍如隔世,一切都离人们太远太远。 车队行进不久,赵云再次来到张瑞车架旁,禀报道:“君侯,华阴县令正在赶来,距离车架还有十里。” 张瑞笑着说道:“华阴县令消息倒是灵通,在路边休息,等等他。” 随着张瑞命令,队列停止了行进,众人纷纷下马,靠右侧三三两两站在了路边。 阳春三月,路边有不知名的野花盛开,赵虞带着蔡琰及几名侍女去了田中采集花束,几名鲜衣长裙的少女握着花束无忧无虑的在绿野中徜徉,看起来赏心悦目。是所有军人们立志守护的美好。 华阴县令未至,一队浩浩荡荡的商队先行从南方赶来,与车架行进的方向正好交错。 张瑞负手站在路边仔细观看了商队的规模,商队中马车多达三百余辆,一路蜿蜒前行,长达三里有余。 商队中还有几十名背弓带刀的护卫,只是见到了车架中的旌旗节杖,远远的所有人便下了马,牵马步行而过。 商队的主事第一时间带了两名随从,提了一篮水果,一篮桑枣,向张瑞拜访问候。 见面后,主事很恭敬的拱手行礼,说道:“安定皇甫霖,拜见君侯。” 安定皇甫家,这是凉州很强盛的一个宗族,族中名将辈出。 张瑞好奇的问道:“皇甫嵩是汝何人?” 皇甫霖恭敬回道:“是某之叔父。某之曾祖讳旗,曾任扶风都尉,为叔父之祖父。” 张瑞盘算了一下,也就是皇甫霖的祖父与皇甫嵩的父亲是亲兄弟。 皇甫霖继续说道:“吾曾祖生有三子,长子讳节,生子讳嵩。次子名规,任大司农。三子即家祖父,讳成,曾任北地都尉。” 果然是名将辈出啊,皇甫规就是凉州三明之一,皇甫嵩更是汉末三大名将之一。 张瑞好奇的问道:“汝怎会在孤华阴治下?” 皇甫霖解释道:“董卓在洛阳残暴不仁,致使民不聊生,百姓逃亡,某自函谷关西出,欲返安定故居。然行至潼关,便闻安定已被关中诸将所占,故定居于华阴。” 张瑞指了指远方绵延不绝的车队,问道:“孤见车队中载有大量布匹、瓷器,欲售往何处?” 皇甫霖笑着答道:“大部分乃是运往巴郡。巴郡五十余万羌、氐,彼辈纺织工艺不如中原,所需布匹数十万计。亦有部分运往长安,售往四方。” “孤观商队中仅车马费用便上千万钱,还有大量护卫、随从,这一趟运货,能盈利多少?” 皇甫霖犹豫了一下,回道:“大概只有千余万。” 千余万,那也不少了。一年往返三趟,就是三千万钱。三年就达成算缗十万的成就。 聊了片刻之后,皇甫霖便告辞离去。 赵云说道:“其人并未坦诚回答。以为君侯乃是董卓之流,会图谋其些许钱财。彼辈马车三百余辆,所运丝、帛、锦、绣等多达三万匹,瓷器、漆器数千件。行商一次,至少三千万钱。而车马皆其所有,并无多少成本。盈利何止千万?” 张瑞笑着摆手,说道:“无妨。千万也好,三千万也罢。至少可见其获利极丰。况且三千万钱,纳税亦近乎一千五百万,其所言亦不算有虚。” 赵云点了点头,显然这些豪族是右将军府治下的主要纳税大户。 豪族累巨万,而贫者食糟糠的背景下。右将军府一直致力于打击豪强,抑制兼并,抚恤百姓。 说话间,华阴县县令已抵达张瑞面前,恭敬的拱手,说道:“审固拜见君侯,恭问君侯金安。” 汉末之并州匪政 第二十一章 不一样的屯田生产 华阴县令审固姓审但与审配没有任何关系。乃是杨俊同乡,河内人。 历史上审固为杨俊所举荐,历任各郡太守。在张瑞兴科考之后,其与杨俊同届,但名次远不如杨俊,所以出任地方。在司马朗高升京兆尹后,代替司马朗出任华阴县令。 见到审固后,张瑞赞扬道:“审县君治理华阴,颇见功绩。孤一路行来,发现阡陌沃野,良田成片。百姓不荒废于田,大族繁茂于工商。诚可谓百废俱兴,欣欣向荣。” “孤记得,大军刚入华阴时,县君还只能称为县长,如今华阴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恐怕早已不止参差十万人家了吧?” 审固笑着拱手,回道:“十万户人家未有,但二十余万人却只多不少。某不敢居功,有此结果多赖前任县君司马伯达之功,某只不过因循其制而已。” 张瑞笑着等待审固继续介绍。参差十万人家,说的是宋代杭州。宋代东南地区经济发达,且在鱼米之乡,所以能在一个地区养十万人。 关中与东南地区相似,同样是工商业发达,同时有天府之国作支撑,要养十万户人家并非不可能。 所谓天府之国,如今还是指关中。这也是诸夏历史上第一个天府之国。 有发达的工商业,丰厚的米粮作底蕴,才有可能发展出繁华、发达的经济圈。 审固接着说道:“君侯一路走来还未见多少百姓吧?” 张瑞点头,说道:“入眼多是桑田、麻田,田间有纺织作坊,确实并未见多少百姓。” “然也,此地按司马县君所规划乃是种植田区,再向南行二十余里,便可见到华阴县最大之工坊区及市肆区。” “与孤讲讲司马县君所设之规划。” 审固一指东方巍峨高耸的太华山,说道:“华阴地处太华山之侧,东、南皆为太华山,西方为渭河,北方为大河,有风陵渡之地利,有潼关之天险。” “司马县君久在华阴,考察气象、地理后,结合华阴县民情,与弘农杨氏之威望。纠合民力,集中生产。” 搞集体制?张瑞惊讶。 集体制跟军屯、民屯差不多,也不是搞不出来。 但在封建时代,搞集体制能行得通吗? 审固接下来的话为张瑞解答了疑惑,司马朗并非在搞集体制,而是规模化生产。 审固说道:“司马县君以杨氏族人为说客,逐一说服大量华阴百姓,将农田交付与官府打理。由官府派人种田,每亩良田,保证其所分粮食不低于三石。不足者,官府及杨氏共补之。” “数十万亩良田,司马县君哪来百姓耕作?” 审固笑着回道:“所以司马县君精达事机,才干奇伟。其招募潼关难民进行耕种,而令华阴百姓投入工坊,获双份之利。” “君侯必然是想问,难民耕种亦需有所回报,粮食何来吧?” 张瑞点了点头。司马朗的作为,在张瑞看来有些莫名其妙。收了大量百姓的农田,却让流民来种。而令百姓去工坊做工。 若能皆大欢喜自然好,流民有了工作与收入,不会无所事事,引发叛乱。华阴百姓得到了地里收成,又取得了工坊工钱,双份获利。 可是问题是,地里的收入只有那么多,怎么能足够供两个群体分配。 审固右手重重一挥,说道:“凭官府统一管理,规模生产。” “集合数百户百姓之田,多达数百顷。若让百姓耕种,杂乱而又效率低下。大量精力、时间皆被浪费。” “而司马县君令流民皆以牛耕垦田,一头牛只需一条方向走到底即可。两人一牛,一日可耕数里远。” “数百顷田,上百头耕牛同时拉动曲辕犁,只需齐头并进一路走到底便可。” “如此耕种,所需流民数量远少于自耕农数量,却耗时更短。” “然后司马县君又派专人掌管水利,避免百姓抢夺水源,各处良田都得充分浇灌。” 张瑞叹了口气,模式是个好模式。可惜难以推广。 也只有司马朗、审固这种清廉能吏,才能在华阴县这一处范围内施行。 张瑞若是敢将这种模式强行推广到治下,必然引起大量腐败与官绅勾结。豪强必然会在其中上下其手。 毕竟不是每个官员都有司马朗这种能力,也不是每个豪族都像华阴杨氏一样志向高远,不与百姓争利。 最后审固说道:“麦田正常年份产量在三石半左右,去年下有瑞雪,今年又风调雨顺。产量必然超过三石半,分百姓三石。余下分与流民。” 张瑞皱眉,问道:“流民如何能满意?其辛苦一年,竟只得半石粮食。” 审固连忙解释道:“君侯有所错估。流民扶牛一日开垦数里,故能以极少之人,照料最多之田。均分之后,每名流民能分六十亩良田,得粮三十石。而华阴百姓每人皆二十亩良田,仅能得粮六十石。” “即便如此,亦不过百姓之半。” 审固深深叹息,说道:“这世间事,岂能事事公平。若非司马县君行此制度,流民安置不及,连三十石粮食亦未有。更何况,君侯可知汉室屯田制度?” “倒是未曾闻。劳烦审县君为孤解惑。” “汉室屯田,官府与百姓五五分粮。若百姓租牛,则官府六成,百姓四成。” “屯田制下,百姓消极怠工。一人耕田尚不足二十亩,不及民间一夫携五口而治田百亩,每人能耕种二十亩。关东仍以种粟为主,亩收一石五斗。以二十亩算,总产量亦不过三十亩。而与官府分成之后,仅能得十五石,若租有耕牛,更是只能得十二石。” “百姓辛苦一年,却只能分得十二石粮食,每月一石。自己一人尚且食不果腹,更遑论喂养妻儿子女。” 张瑞倒吸一口冷气,难怪曹操手下屯田百姓纷纷流亡,叛乱此起彼伏。这对百姓的剥削也太狠了。百姓除非是走投无路,活不下去了,不然绝不会去参与屯田。 事实上,这完全是是张瑞对曹操过高的美誉了。 六四分,是汉室跟晋朝的屯田模式。 到了曹操那里,七分、八分才是常情,百姓能靠吃野草不饿死,就是万幸。 《晋书》:且魏、晋虽道消之世,犹削百姓不至于七八,持官牛田者,官得六分,百姓得四分,私牛而官田者与官中分,百姓安之,人皆悦乐。 官、民收成到了六、四分账的地步,老百姓竟然还人皆悦乐。 那相比之下,右将军府的田税只略高于一成半,简直是人间天堂。 倒是曹丕对曹魏的屯田制度有清晰的认识,总结为:经郡县,历屯田,百姓面有饥色,衣或裋褐不完,罪皆在孤;是以上惭众瑞,下愧士民。 这句上惭众瑞,下愧士民,总结的感人肺腑,令人泫然欲泣。 然后屯田制度依旧,官府恶意驱使百姓破产,限制其进行屯田。 汉末之并州匪政 第二十二章 西河乳酪的销路 在司马朗的安排下,流民所得虽然不如百姓。但至少为流民找到了耕种的土地,又获得了粮食。 三十石粮食,省着点吃足够跟妻子支撑到次年秋收,渡过最困难的一年。 这虽然不是尽善尽美之策,但却是切切实实的解决问题之策。 因为这世界上任何制度都不可能尽善尽美,能物尽其利已经是极大的善政。 张瑞对这项制度是高度赞扬的,可以说司马朗用最少的生产物资,生产了最多的财富,不仅农业生产力得到了提升。百姓更是大量投入到手工业生产当中,生产了大量的布匹以及其他器物。 衣食住行,司马朗改善了其中两样。 张瑞十分好奇,华阴的手工作坊区究竟是何模样,便对审固说道:“华阴农桑之事,孤已有所了解。之后,便请审县君领吾等观摩一下手工作坊区域。” “固所愿也。” 之前审固说车架距离工坊区与市肆区有二十多里,但一行人只前行十余里便能远远望见一栋栋占地面积极广的手工作坊。 一座座工坊沿路排开,像是整齐的蜂巢,密密麻麻的行人在工坊中进进出出。 仅看这一幕,就能知晓为何人类仅用刀兵便能在各种狮虎猛兽的威胁下,占据四海八荒。 蜂群在这人潮之下,简直微不足道。 兽潮?别开玩笑了,什么野兽敢冲击这么严整有序的人潮。那简直是在给恐怖两脚兽投食。 而入言所见这一切,却只是整个工坊区域的一隅之地。 审固介绍道:“君侯此刻所见,乃是纺织作坊。有纺织作坊三百余座,聘用女工八万余人。” 张瑞极目远眺,还是看不尽纺织区的所有作坊。 三百余座工坊,雇佣女工八万多人。即便平均来算,每座工坊也要雇佣近三百人。 能装下三百人与三百多台纺织机的设备有多大?张瑞记得自己后世上的小学都没有三百人。 而这其中必然有雇工上千人的大型纺织作坊。一排排织机整齐排列,大量蚕茧、蚕丝堆砌,无数女工往返搬运,这建筑面积无论如何也不能小了。当然,张瑞怀疑如今的建筑技术能不能达到这种水平。或许这种豪族雇工千人,需要修建数座房间充当工坊。 八万女工能产多少布匹,张瑞不太关注,总之肯定是个天文数字。可以预期,右将军府治下的布匹价格将会缓缓下降,再不会出现百姓过冬没有裤子可穿的情况。甚至于有这么多布匹,民间的布衾也会大幅增加。 这个时代的布衾(被子),就是在夹层中间填上鸡毛、鸭毛。民间百姓多有养家禽,填充物不太缺,布匹便宜后,民间被子会大幅度增加。 张瑞比较关注的是这么多女工,每月耗粮十万余石,哪来的粮食。 虽然同七万精锐步骑远赴千里作战,士卒、战马及数倍的后勤徭役,月耗粮一百一十多万石相比,这八万女工月耗粮十万余石只占个零头。 但对一个县而言,这也是一个极大的负担。吕布、曹操争夺兖州的时候,整个兖州赤地千里,别说十万石粮食了,连一万石粮食都没有。而华阴县,一个县却每个月都要有至少十万石的粮食储备。负担之大,不敢想象。 于是张瑞问道:“能为这八万女工及时供粮吗?一旦供粮不足,将会饿殍遍野。” 这也是封建时代,官员们不爱搞工商业的一个重要原因。类似这种工坊,稍有差错就会导致死伤无数,乌纱帽不保。还是重农抑商简单,百姓就算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也不会对官老爷们有任何影响。 审固点头,说道:“这八万女工半数以上是河南难民,即便不聚集于此地,亦需要官府赈济。如今在此处被豪族所雇佣,能省官府无数赈济之粮。” 张瑞好奇的问道:“豪族到何处筹集粮食?依孤所见,此地每日皆需要数千石粮食。” “从西河。” “从西河?”张瑞更加好奇,据自己所知,西河自身还是百废待兴。刚刚收获了一轮秋豆,为了赶农时,南方先安置的百姓种冬麦,转过年才安置的北方百姓则春耕种粟。 这种情况下,哪来的粮食供给华阴工坊? 审固笑着解释道:“是乳酪。西河有牛羊数以百万计,挤乳制酪却只能保存数日。往日里,要想尽皆售出,毫无可能。然自从豪族在此地兴办作坊,便有豪商盯上乳酪。大量自西河采购,乘船顺大河而下,至华阴县风陵渡,再转运至此地,作为女工饷饭,全程耗时不超三天。” 张瑞不得不感慨,有些场合,真的需要这些商人去周转。无商不活,绝不是一句空话。 他们总能在各种隐藏的深沟角落里找到最经济、最优惠的那个方案。 这可真的是帮了官府的大忙,一举两得。既供养了难民,又解决了西河奶制品的销路问题。 尤其乳酪的保存期限只有几天,运不出去就只能白白浪费在牧民手中。 华阴豪商们,每日都采购数千石,十万多斤。西河郡牧民再无需担忧乳酪会坏在手中,只要放心大胆的生产即可。 张瑞感慨:“彼辈当初是如何找到太华山下这处风水宝地的?” 审固笑着回道:“却也是时势使然。当初河南难民拼命西逃,直至越过潼关方才脚步停歇,云聚于太华山下。司马县君恐其作乱,便将男丁抽调,参与垦田。” “而剩下女眷则被杨氏所雇佣,进入工坊参与纺织。” “及后来潼关下百姓越聚越多,司马县君所开垦之麻田、苎田亦开始收获,豪族们便纷纷来此设立工坊。毕竟女工及原料皆唾手可得,彼辈只需建几座房间,便能收获大量财富。” 张瑞咋舌,没想到自己当初的一个政策,中间竟然有这么多的波澜起伏,更影响了这么多家庭的命运走向。 一纸政令推行,要求接受河南难民。最终在官员、百姓、士绅、豪族的各方影响下,形成了这样一片广袤的工坊区域,以这种形式使河南难民得以安置。 汉末之并州匪政 第二十三章 弥漫的雄性荷尔蒙 越过广袤的纺织作坊区域,是一处热火朝天的工地,工地上到处是袒臂露胸的健壮汉子挥汗如雨,浓郁的男性荷尔蒙气息弥漫在整个空气中。 张瑞有种错觉,这群人怎么像发情的孔雀,极尽可能的在展示自己的雄性魅力。 事实上,张瑞的感觉并没有错。 审固笑着说道:“此处有八万女工,自然吸引有大量男子青睐。自从纺织工坊设立,便阴盛阳衰。乃有豪爽之士,率亲邻乡党于此处挖矿谋生。” “女子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男子又追求窈窕淑女。很快便结成数十对夫妻。后便陆续有大量男子在此地开矿冶铁,采集石材。” 张瑞莞尔,求偶的本能是刻在每个男人基因深处了。 不过这也不怪当下,即便后世,纺织厂周围也经常驻扎有军队,不就是为了方便男女解决婚姻大事吗。 念及此,张瑞便未再关注这些男女之事,问道:“太华山有矿石与石材?” “颇为丰富,有金、铜、铁、铅等矿类。” 这方面张瑞还真不清楚,没想到太华山下竟然有这么丰富的物资。铅、铜是制作铜钱最重要的两种金属。而金与铁,意义就更不用说了,哪个诸侯想争霸天下,都绕不开这两种金属。 只是当今的科技水平还比较落后,太华山二十五种矿藏,只能利用四种。此外还有稀土、铀矿等,在后世可是重要无比的战略物资。 “至于石材,太华山石材质量之佳,冠绝关中。长安城建设所需之石材,皆取自太华山,沿渭水以船运至长安。” 长安的地利再次得到体现,以古代的运输水平,想要运送大量岩石是极为困难的一件事。全靠百姓肩扛,牛车驮送,往返数百里运送能将人与牛马累瘫。除了长城不计代价外,很少会有君主舍得耗费如此大的人力物力、 但长安有发达的水利,华阴县的石材只要运送一小段距离到渭河之畔,剩下的数百里路都可以走水运,省极大人力。 审固指着远方挥汗如雨的采石工人,说道:“此间有采石匠人六千余,采金匠人上千人,其余矿匠七千余。此外还有冶铁、制陶、制瓷、烧炭、打猎等匠人近两万人。” 张瑞略一盘算,说道:“男子只有三万余人?怎数量远远不及女子。” 审固领着张瑞继续向前,解释道:“男子匠人数量较少,乃是因为市肆之故。” 随后审固一指远方人流涌动的市集,说道:“男子不仅从事工业生产,亦大量投身商业贸易,商队护卫等职。此间大部分规模稍小之工坊,只产出商品,并不组织商队远销。” “便有豪族在此地设立商铺,专司收购其他作坊产出。附近村民产出之布匹、陶器、铁器等亦会送往此处销售。” “而有些大工坊更是会开设店铺,展示所有产出。供其他郡县商队采买。” 这是义务小商品市场的加强版啊,买卖双方在这里都能找到理想的目标。 张瑞没有忘记自己来的目标,除了看一看太华山下的繁荣胜景,同时将右将军府钱财米粮,投资出去,雇佣更多的难民,解决民间饥寒,改善百姓的生活。 便对审固问道:“孤欲增加民富,减百姓饥寒之忧。审县君以为,应当如何行事?” 审固思考了片刻,回道:“中枢大事,某不敢妄言。然若在华阴境内,君侯若欲增加民富,所需行事唯二。” “但言无妨。” “其一设工坊纺织。衣食住行,衣在首位。如今即便君侯治下,亦还有大量百姓仍衣不蔽体。去岁旱灾,使多数人庭存粮仅能维持生计。想卖粮买布,成为奢谈。至少某治下华阴百姓,仍无力购买衣裤。” “布匹增多,能降低布价。使更多户人家冬季可以添衣。” 张瑞点了点头,说道:“与孤所想相同。每一匹布产出,都是积累我诸夏财富。只要不经战火大量焚毁,民间布匹将与日俱增。早晚有一日,民间将再不缺衣庇寒。” 审固拱手,说道:“若有此一日,百姓诚邀天之幸。天下将无不感怀君侯,人心归附,四海升平。” 能不能有此一日,张瑞自己都不敢确信。只能尽力而为,说道:“为此,孤将派人于太华山下开设工坊,招徕上万难民。” 随后张瑞转头对身边的赵虞吩咐道:“孤开设工坊不为盈利,所得利润三成直接发与女工。五成用于建设房屋,供给贫民之家。只留两成以为不时之需。” 衣食住,改善了三样。 剩下的显然就是到了行之一事。 审固笑着对张瑞说道:“曾闻君侯牧场中骏马近十万,驽马不可计数。这增民富之二则请君侯拨驽马千余匹,以便民往来。” “自此处往返风陵渡,百姓步行需两日。若有驽马搭乘,则半日可至。这所省一日半时日,制造产出大量物资。” 张瑞莞尔,终于知道这个县令今天那么积极的前来拜访,又是介绍又是导引,究竟所为何事了。 原来所有的热情,最后都是为了打自己马匹的主意。 不过在风陵渡与太华山之间设置一处驿道也的确是个不错的主意。 邮驿在春秋战国时期便已经存在,彼时还有“遽”、“驲”、“置”等各种名字,直到大秦一统六国,统称为邮。然后在驰道上,沿路设置驿站、离宫、馆舍和各种军事设施。 汉承秦制,也保留了这些制度,只是更加统一,以马为主要工具,改称马递。 但具体内容都相差不大,无非是在两处驿站之间往返。 汉室三十里一置,审固没那么大野心,只想建好华阴县境内的两处驿站,让货物及百姓可以更快的往返两地之间,从而增加手工产出。 张瑞笑着问道:“审县君辛苦一日,说吧,要多少驽马?” 审固立即深深拱手,说道:“某诚为华阴百姓谢过君侯。只需驽马一千两百匹便足够。某将制成马车,租赁与百姓。” 汉末之并州匪政 第二十四章 趁敌乱而出兵 张瑞用了几天时间看完太华山下风景,难得有时间,便打算爬一下太华山,一览秀丽风景。 可是繁忙的政务最终还是没能让张瑞如愿以偿。 在张瑞休沐的第十天,贾诩带领数十骑兵一路疾驰赶到了张瑞营中。 见到张瑞,贾诩很遗憾的说道:“吾等深感歉意。当初相约君侯休沐十五日,没有要务绝不打扰君侯清闲。然昨日传来紧急军情,着实需君侯回长安主持政务。” 能清闲十日,张瑞已经十分满足,这已经相当于十天的带薪年假与蜜月假。 张瑞便对贾诩摆了摆手,说道:“无妨,跟孤讲讲有何紧急军情。” “凉州发生叛乱,张掖人和鸾、武威人颜俊,以及陇西郡李进等聚兵合众数万人,攻城略地。羌人、氐人云从而景随,四方举兵劫掠者不可胜数。” “关中诸将聚兵与之合战不利,战殁数千人,已退守武威鹯阴县。” “敌众治下叛乱,正是我等进军克取西凉之际。不得不请君侯返回长安。” 这就是没有强力统治的恶果,大量叛军风起云涌,小股劫掠的匪寇遍布郡县。凉州现在可以说是乱成了一锅粥,不破不立。 张瑞问道:“关中情况如何?” 贾诩说道:“关中一日三惊,左冯翊、右扶风百姓已经开始拖家带口逃离。凉州难民也在向关中流亡,无需多久就会进入京兆尹。” “建武中郎将张瑾已派遣三千甲士向西驻扎于渭水、泾水交汇之处,以警戒边境。” 张瑾能调度这三千人,是因为张瑞给了张瑾总督长安防御的权力。张瑞不返回长安坐镇,右将军府其他大军连基本的调度部署都做不到,更遑论进一步的攻略布防。所以张瑞并没有耽误,立即下令车架返还。 铁骑疾行,次日下午便开赴进长安城中。 战事就在相邻不远的西方,但长安城依旧繁华平宁。 往来的商队络绎不绝,踏青归来的青年男女脸上笑容明媚,似乎所有人都感受不到战争到来的紧张氛围。 张瑞这才察觉到内阁将张瑾所部大军派往边境的重要意义。 长安的富庶繁华,绝不能受到战乱的影响。 这场战事,起于关中诸将治下,就应该止于边境,战火绝不允许蔓延至京兆尹治下。 等张瑞进入议事厅,内阁阁辅,兵部中郎以及各位将军皆已到齐。 会议还未开始,门外却先传来激烈的争吵。张瑞向门外看去,可以看到锦衣卫新任假军侯甘宁,正带着四名士卒阻拦一名男子。 张瑞问道:“屋外何事?” 赵云立即回道:“禀君侯,是骑都尉沮授,听闻君侯返还。要强行闯入,拜见君侯。” 张瑞恍然,自己躲到了华阴山下,沮授又没有卫星监视,当然找不到自己。这一晃,已经过去十多日,已是四月初。 便转头对审配问道:“冀州之事如何?” 审配起身,答道:“乱成一团。有传言韩馥已让冀州与袁绍,亦有传闻袁绍、麹义已合兵屯于巨鹿郡。” “此外还有确切消息,蓟侯已合骑兵五千,徒卒三万,共三万五千之众而南下。韩馥与战败绩,冀州震动。蓟侯乃改易守令,冀州长吏无不望风响应,开门受之。” “冀州北部郡县,常山国、中山国、河间国皆已归附蓟侯麾下,如今蓟侯正在率军猛攻渤海郡。若渤海郡亦下,则冀州北境所有郡国则皆为蓟侯所有。” 张瑞看向地图,按公孙瓒如今的进军情况而言,整个冀州一半的领土都已纳入麾下。 其当初一力主张趁韩馥暗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平分冀州。如今看来,其当初所规划内容几乎已经达成。 只要再拿下渤海郡,公孙瓒就可以安枕无忧了。按约定,南方的魏郡、清河国、赵国与巨鹿郡为右将军府所有。 剩下最后的安平国,双方以漳水为界均分之。 冀州两大精华郡国分别是魏郡与渤海郡分别归双方所有。渤海郡人口众多,超过百万。魏郡有邺城,繁华富庶。双方可谓皆得所需。 因而这两个郡国都是双方志在必得的战略要地,公孙瓒不可能不打渤海郡。 只是这样,张瑞当初用来限制袁绍的麹义,就要正面迎上公孙瓒了。 这让张瑞颇感兴趣,在自己影响下的冀州割据局势变换后,会有怎样的发展。 公孙瓒还会败于麹义之手,被赶出冀州吗? 到目前为止,公孙瓒的形势与历史上没什么变化,倒是袁绍被张瑞削弱了一分,少了一位大将,不知道还能否稳住冀州。 可惜自己也被凉州的战事束缚了手脚,西凉叛军若是放任不管,必然会重演寇略三辅的形势。十万大军进入京兆尹,围困长安。右将军府多年的心血与精力就付诸东流了。 不然右将军府一定会配合公孙瓒进一步削弱袁绍,至少要保持双方的平衡。不能让公孙瓒迅速占据幽州、冀州、青州,但也不能让袁绍迅速击败公孙瓒,一统河北。 既然已经削减了袁绍一位大将,那对袁绍的谋臣,张瑞自然也不能放过,说道:“请沮先生入内……不,孤亲往迎之。” 话毕张瑞起身走出门外,迎向沮授。以沮授之战略眼光及真才实学,当得起这份礼遇。 折节下士,求贤若渴,是一个诸侯成就伟业的必有素质之一。 至少,对沮授而言,张瑞的亲自出迎,熄灭了其很大一部分怒火。 有此礼遇说明右将军不是而已戏耍自己。 当张瑞走近,甘宁立即带着锦衣卫退到一旁。 张瑞站到沮授面前,笑着说道:“公与先生,许久不见。” 沮授此刻与关羽辞别曹操的心情十分类似,自去岁入关中以来,沮授受到太多尊重与礼遇。 以沮授之神思敏捷,当然能看清对方求贤之心。 只是,人怎能背弃忠义?故主犹在,而因为功利转投他人,与小人何异。若能因为功利而转头右将军,将来是否能因为更高的地位而转投他人? 最终,沮授心中的惆怅皆化为一声叹息,拱手说道:“拜见君侯。某已在君侯军中叨扰多月。如今吾主相召,某不得不向君侯拜别。” 汉末之并州匪政 第二十五章 出兵部署 沮授在长安已经等待张瑞十余日,一直未能得到召见。 这件事情,对急于返还冀州的沮授而言,必然心有怒火。 但沮授却挑不出任何质问的理由,贾诩的安排也不可能给对手留下任何可乘之机。 就算是后世那个生活节奏快上百倍的时代,新婚夫妇出去度蜜月,也可以不理任何工作上的事情。 更何况当下这个时代车马慢,生活节奏舒缓。张瑞新婚燕尔的出去观光太华山胜景,连政务都交给了官员。 这种情况下,张瑞有足够的理由不忙工作,只休沐放松身心。 沮授更找不到任何底气,一定要张瑞放弃度蜜月的时间,返回长安见为其解决各种手续问题。 其他官员也不可能帮沮授传递这种要求。就算是董卓甚至皇帝,也不敢这样命令右将军。 成年人都清楚,自己或许有难处。但这个世界不可能因为自己有难处便遵循自己的意志而运转。 面对诚恳的沮授,张瑞也坦诚相见,说道:“公与先生忠义,孤甚是钦佩。既然公与欲返还冀州,孤即刻下令沿路郡县、关卡皆予以放行。此外孤再赠冀州将士九千匹布帛,感谢冀州将士一直以来鼎力相助。若公与粮草不足,孤明日便让华阴守军赠与粮草两万石。” 沮授没想到事情会如此顺利,立即拱手,说道:“授顿首再拜,感谢君侯慷慨解难。” 张瑞扶起沮授,说道:“公与先生无需客气。然而事关冀州,有个消息需要告知公与。冀州牧韩馥近日已将冀州让与汝南袁绍。” 沮授眉头微蹙,注视着张瑞问道:“君侯莫不是戏言?” 张瑞沉着自若的与沮授对视,回道:“此事看似荒诞,然却是事实。若公与不信,可派人返回冀州打探消息。” 闻言,沮授眉头锁紧。以沮授的经验来判断,那些越是荒诞的事情,就越有可能是事情真相。 右将军若要诓骗自己,断然不会拿这种天方夜谭的事情做借口。否则,实在经不起稍加探查。 只是若韩冀州已经让出整个冀州,自己又将何去何从? 张瑞见沮授默不吭声,乃说道:“袁绍如今已占据冀州,公与匆忙返回,恐怕是自投罗网。孤诚邀公与先生留在长安,共襄大业。” 沮授客气的拱手,回道:“某如今心乱如麻,不敢草率答复君侯。请君侯允某探查一番故主详情。” 忠义的臣子总是受君主欢迎。张瑞笑着摊手,对沮授说道:“公与请便。” 事已至此,沮授基本已经可以断定,冀州已失。否则右将军不会一改常态,为自己尽开前往冀州之路。 沮授派出了自己的家仆与亲兵前往冀州探查后,便被张瑞带进了议事厅。 如今沮授暂时不急于返回冀州,张瑞当然不会让这位顶级谋士闲置,便令其一同参与西凉战事部署当中。 议事正式开始,张瑞问道:“如今西凉形势如何?” 西凉事务的布局,各种阴谋阳谋的穿插都是贾诩在全权负责。因而此番议事便是由贾诩主导,立即回道:“军情变化不大。张掖人和鸾、武威人颜俊合众三万余人依旧与关中诸将对峙于大河两岸。只不过叛军每日皆在壮大,羌族、氐族两族部众,成群结队投奔往叛军营寨。” “陇西人李进则率众开赴出陇西,一路招纳小股羌族叛军。某推测其兵锋所指必然为安定郡。意图占据泾水沿岸,切断关中与凉州联络。从而将关中诸将大军困死在武威境内。” 叛军的战略与兵法不会像贾诩一样高端莫测,其部署简单明了。就是发挥叛军人多势众的优势,四面进击,意图演变成十面埋伏。 要是关中诸将行动果断迅捷,大军如同右将军府纪律严明的铁骑,或者哪怕如同汉室专业禁军。叛军的这种部署都是自投死路。会演变成乌合之众被精锐军队各路击破,就像黄巾之乱,各地叛乱风起云涌,结果汉军从容逐一剿灭,最终规模浩大的起义没有一年便被平定。 张瑞便问道:“叛军形势已大体清楚,说说关中诸将,彼辈情况如何?” 贾诩缓缓摇头,说道:“不容乐观。彼辈聚集于武威便是意图趁叛乱初起时,以泰山压顶之势剿平一切叛军。结果与战不利,战殁数千人。” “败绩一传出,苦其劫掠久矣的羌族、氐族部落立即掀起暴乱。西起武威东至京兆尹,上千里境内,星罗密布之胡虏部落,暴乱者占其泰半。” “羌人、氐人皆各有数十万人,若尽揭竿而起。关中诸将数万之众,恐怕连浪花都掀不起,便会被蜂拥而至的胡虏砍为齑粉。” “一旦关中诸将战败,数十万胡虏便将涌入关中烧杀劫掠,血流成河。” 张瑞靠在胡椅上轻呼了口气,果然还是死掉的胡虏才是好胡虏。不杀光彼辈简直愧对天下苍生。 于是张瑞肃杀的问道:“孤之铁骑在何处?” 兵部中郎王凌立即起身,回道:“禀君侯,铁骑自北境返还。其中一万驻扎于河内,两万驻扎于长安。皆齐装满员,可以随时上阵。” 张瑞满意的点头,问道:“西凉战事,兵部共能调度多少步骑?” 王凌回道:“凉州广袤,战事必然迁延日久。又人烟稀少,粮草全靠长安供给,粮道迤逦上千里,粮草消耗难以计数。故兵部欲减少战马数量。” “此战共出动精锐步骑四万人,战马两万匹。” “骑兵一人一马?”张瑞问道。右将军府骑兵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局促过了。一人一马也能叫做骑兵?那骑马步兵应该是什么配置? 王凌点头,说道:“一匹战马每日消耗粮草能抵三名士卒。若出动四万精兵,四万匹战马。消耗等同十六万大军,配以双倍徭役。每月征发百姓数十万,耗粮上百万。一次西凉战事,便会使君侯治下元气大伤。” 听完王凌简单的计算,张瑞便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消耗也太恐怖了。难怪汉中之战,使整个益州男子当站,女子当运。 汉中之战时,汉中与益州紧密相连。如今凉州地广人稀,不能再劫掠,粮草要随大军远出千里之外,这份消耗必然是个天文数字。 汉末之并州匪政 第二十六章酒色掏空了身子 随着长安定下军事部署,四月中旬,右将军府四万精锐步骑便抵达京兆尹边境,沿着渭河扎营驻防。 同时官府在渭河沿线设置有十余座难民营,收容关中、凉州难民。既防止彼辈冲击长安繁华,也为了方便将来遣返彼辈。 这次右将军府出兵四万,不同于以往,是打定主意要逐一收复三辅、凉州。让这些难民可以重返家园。 所以在渭河沿线,景象极为热闹。除了队列拥挤的难民,还有大量载着辎重粮草的车队从长安运往渭河沿岸的驻军营地,粮草、弩箭、长矛、铠甲堆满了一个个营帐。 同时,数百支队列在渭河沿线日夜巡视,监督难民排队进入京兆尹,维持沿岸秩序,严防发生暴乱。 军营帅帐内,高顺、段文、徐荣三名将军正皆围在地图旁,认真的聆听贾诩讲解战略规划。 贾诩全权负责西凉平定事宜,因而作为监军跟随在前线。战事上的事情,由将领专职负责,贾诩并不过问。 但对战略规划与出师大义,还是需要跟几位将军讲清楚。 贾诩乃说道:“关中诸将名义上还是我军盟友。所以我军才驻军于此,并未立即进入关中。” 高顺问道:“阁辅,吾等要等到何时?” 贾诩双手十指交叉合拢,说道:“凉州就像某之双手,关中诸将与西凉叛军此刻彼此交叉混战在一处。交战越激烈,整个凉州的疼痛苦楚便越剧烈。” 随后贾诩双手合十,说道:“吾等便要等整个凉州都痛苦不堪时,率军进入,诛杀所有叛军与诸侯,扫平所有战乱与苦难。使凉州合为一体,尽为我右将军府所有,不留任何破绽与缝隙。” 段文挠挠头,问道:“贸然进入,岂不是会背负偷袭盟友之名?” 贾诩笑着摇头,说道:“所以某在等一契机。契机一至,吾等便会顺天应时而入,解民众之倒悬。” 众人商议期间,校尉张绣怒气冲冲的进入帐中,禀报道:“将军、阁辅,渭河对岸难民聚集,引来关中诸将部曲,正在奸淫掳掠,难道吾等坐视不理?” 贾诩叹息一声,一脸怒其不争的表情。 说道:“君侯何曾对百姓苦难视若无睹过?我右将军府治下无数名臣良将呕心沥血,十万将士血战沙场,披荆斩棘奋斗至今日,为的可不是让尔等将士束手束脚!” 张绣眼中精光跃动,一脸兴奋的望向贾诩。难道贾阁辅的意思是…… 徐荣都看不下去了,吼道:“还在等什么?蠢材,去杀光彼辈!驱逐强梁,庇护百姓,君侯还能为此而惩罚尔等不成?” 张绣连忙拱手告退,虽然被骂的狗血淋头,但却神情振奋。 出了营垒便对自己的部下高喊一声:“二三子,渡河。强梁动刀兵者,立斩不赦!” “万胜!”震天的欢呼声响起,数百把钢刀被高举过头顶,将士热烈的向着正在奸淫掳掠的乱军杀去。 一支烧杀抢掠的部队,战力如何不好评论,但长期的欺软怕硬,使这支军队的战斗意志几乎消磨殆尽。 面对列阵严整,甲胄耀日的右将军府大军。 关中乱军完全没有一决生死的的打算,远远的便扔下了施暴的对象,仓皇失措的提着裤子跑路。 在无数难民的关注与欢呼声中,乱军就像逃犯遇到了刑狱贼曹,散乱惊慌的夺路而逃,漫山遍野尽是一个个丢盔弃甲的乱兵。 而张绣所部精光耀日的甲士,完全未经历什么战事,只是绕着渭河沿线走了一路,便将所有的关中乱军驱离了人群。 右将军的车架旌节就停在了渭水河畔,张瑞从头到尾目睹了关中诸将手下乱军的表现。 对西凉之战的胜利多了一份信心。 双方军队,一方是开国之师,纪律严明,骁勇善战。一方是军阀匪寇,劫掠为生。 右将军府大军有太多可以腾转的余地。 冷兵器时代的战争,无论天灾地震、还是人祸瘟疫,甚至降雨、降雪导致的补给供应不及,药品不足等,都有可能影响战争胜负。 但以今日表现来看,右将军府精锐甲士,可以承受更多的苦难,凭纪律严明与坚韧不拔,于艰难中博取获胜的希望。 而凉州的乱军,可能一个石子绊倒了一名骑士,一支凭空出现的箭矢射中一名军官,甚至深夜无法辨别的喊杀声,都有可能导致这些贪生怕死,欺软怕硬的**自行逃窜,进而引起全军崩溃。 随后张瑞车架进入军营之中。正在部署的众将立即出帐相迎,纷纷行礼说道:“拜见君侯,恭问君侯金安。” 张瑞摆了摆手,说道:“孤适才在渭河之畔详细目睹了对岸战事。关中诸将麾下大军,战力怎么会下降的如此厉害?” 高顺笑着回道:“这才理应是诸侯军队常态。彼辈已有两年时间外无强敌,内无忧患。每日每夜皆纵情酒色,不但被酒色掏空身体,甚至已经忘记了如何打仗,遇到劫掠便一拥而上。将校不严明军纪,士卒不操练武艺,哪还记得如何列阵,如何迎敌。” 果然,纪律才是一支军队战斗力最重要的保证。 一旁的贾诩好奇的问道:“君侯今日怎会忽然来巡营?” 张瑞立即谈回了正事,说道:“某今日来此,并不是为了巡营。而是有个消息欲告诉君等。” 众人立即肃立,等候张瑞示下。 张右手握拳,深呼一口气,沉声说道:“吾等所等之契机已至。左冯翊诸侯成宜,已率众向典农校尉袁涣投降。” 贾诩露出兴奋的神情,这意味着右将军府大军可以名正言顺的插手凉州战事了。 成宜作为关中诸将,不但有权利占据凉州郡县,更是有责任平定整个凉州的叛乱。 右将军府与成宜交好,“赠送”其数千上万大军,助其自保,总不能也要被别人指指点点吧? 刘表可以给刘备大量军队,让其屯兵新野,守卫荆州北方。右将军府同样,也可以赠送成宜大量军队,让其守卫关中边境。 只是成宜没有刘备那种本事,镇服不了部下精兵,这事就无可奈何了。只要成宜不宣扬,关中诸将也发现不了其中详细形势。 . 第二十七章关中诸将的投降 人一旦跪下过一次以后,就很容易再次跪地。 成宜当初为了活命,慌不择路的抱着徐荣大腿,信誓旦旦保证唯张瑞马首是瞻。 从那时开始,成宜就已不将自己视作与张瑞平等的诸侯了。毕竟活命都要赖张瑞庇护,又怎么有底气与张瑞再兵戎相见。 如今整个凉州、关中乱成一团。叛军声势浩大,胡虏四面丛生。 成宜所占据的武威、北地、左冯翊三郡十余县,仅在叛乱爆发的当月,便大部分失去了掌控。 汹汹叛军四面合围,而成宜手中大军分布在各郡各县,近在身旁的军队只有三千余人。 三千人,还是纪律涣散,纵情酒色的三千弱旅,要面对四面八方数十万的胡虏,十余万的叛军。 成宜率先溃逃的缺点再次爆发,不与其他诸将商量,便十分果断地率众返回了左冯翊。 至此,成宜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能力管控三个郡国。就连自己治下有多少壮丁,有多少胡虏,自己都弄不清楚。 叛乱一起,成宜感觉手下似乎一个支持自己的百姓也没有,全是要置自己于死地的叛贼。 总有刁民想害孤! 自己不就抢了他们所有的财富,霸占了他们最美丽的妻女,又杀光了他们的父母吗? “这么点小事”,也值得他们跟自己拼命? 成宜一边暗骂这些泥腿子,一边想方设法处置叛乱。毕竟自己的命还是很珍贵的,不能跟这群泥腿子轻易交换。 经过漫长的思考,最终在四月,成宜选择率众向右将军府投降。以前向右将军跪下过一次,已经将面子丢下了。这次的投降,完全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军营之中,张瑞说道:“成宜率众五千余户向在左冯翊屯田的典农校尉袁涣投降。故大军需迅速渡过渭河,在左冯翊境内布防,将叛乱挡在凉州。” 贾诩点头,说道:“成宜之后,必然还有其他关中将领会在败于叛军之后,向吾等投降。吾等只需妥善安置其将领,吸纳关中诸部并非难事。” 高顺问道:“关中诸将败亡在即,是否会与叛军同流合污?毕竟马腾此前已有过此类行为,身为官军却领兵叛徒,与韩遂共同为祸一方。” 贾诩笑着说道:“有此担忧乃是正常,但此次绝不能如此。事实上,马腾是继成宜之后,最有可能投降之人。” “以往西凉叛乱,皆是针对汉室贪官污吏,所以马腾才能与彼辈同流合污。但此次叛乱,祸起凉州境内。完全是马腾等人与治下豪强、胡虏之矛盾冲突。” “马腾作为关中诸将之首,乃是叛军欲诛杀之首要人选。其他人尚有可能与叛军合流,马腾绝无可能。” 闻言,众将皆眼前一亮。 关中诸将也是有实力之分的。马腾就是关中诸将众实力最强盛的。早在并州大军进入关中以前,关中诸将便以马腾为首,与以韩遂为首的凉州系将领互相征伐。 等贾诩提出弱敌之策后,其他关中诸将合占三郡。马腾却是一人独占右扶风、安定、汉阳三郡。 所以马腾所面临的压力也是最大的。叛军主力的一支,陇西人李进一路已经杀穿了汉阳郡,正向安定境内的泾水进发。 而马腾治下南方为氐人聚集地,西方为羌人聚集地。胡虏叛军的主力就在马腾治下。 如今恶劣的局面,便是马腾当初贪心所种下的恶果。 张瑞望着地图,心怀激荡,说道:“若马腾投降,则关中三辅一朝之间尽为吾等所有。八百里广袤秦川,可安置数百万难民,开垦良田数十万顷。三年之后,关中便将成为天府之国。” 贾诩断言道:“马腾必然会率众投降。孤身面对凉州叛军有死无生,而向长安投降,却依旧能保持其作为讨虏将军的荣华富贵。马腾会如何抉择一目了然。” 张瑞觉得贾诩对形势的判断十分精准,便说道:“与其等马腾来投降,不如主动对其招降。派使节拜访马腾,若其愿意归附,孤表其为卫尉。马腾为关中诸将之首,若其率众投降吾等,将促使其余关中诸将效仿,纷纷率众归附。” 为了吸引马腾投降,张瑞也是下足了成本。 卫尉,这是汉室九卿之一。主要掌管宫门和宫内,与掌管宫外的执金吾相为表里。 在长安没有皇宫,也没有皇帝。所以马腾担任这个卫尉,完全没有任何工作。没有工作就不需要担责,而不需要担责就绝不会有性命风险。 这种任命就是向马腾表明一个态度,只要你率部归附,就可以在长安城安枕无忧的享受荣华富贵。 尽享九卿尊容与富贵,还可以确保一辈子都平平安安。这种待遇,足以抹杀大部分人的雄心壮志。 尤其历史上曹操还远在中原,马腾就扛不住压力,拖家带口的去邺城当了卫尉。 如今马腾面临生死压力,长安又近在眼前,张瑞的名声更远比曹操好上百倍。 张瑞相信面对招降,马腾会做出明智的抉择。 各种事情布置妥当之后,大军便开始渡河。 左冯翊与京兆尹之间只有一条渭河算是阻碍,其他地方都是一马平川。 所以大军渡河之后,只用了两天时间便推进到了凉州边境。 为了保证大军粮草的供给,长安甚至调来了数百艘船只,就停泊在渭水、泾水当中。 凉州叛军不可能有水师,所以右将军府大军的粮草供应几乎可以说是万无一失。 战争,从来都不是一群莽夫拿着刀剑打打杀杀,而是两个势力综合实力的全方面比拼。这方面,右将军府显然占尽了优势。 后勤粮草供给稳定,军队训练有素,只要将领不犯巨大错误,必然能够获得战争胜利。 因而张瑞对西凉战事稍稍放心,只需安心等待结果,不用多久首个捷报就会传来。 如今张瑞所辖之地也算是非常广袤,各种消息纷至沓来。 张瑞等待期间,西方的捷报还未传来,东方先传来了喜讯。 . 第二十八章冀州人才逃亡 五月上旬,冀州各种消息纷至沓来。 韩馥在经历了一个多月的苦难、惊骇、彷徨之后,终于被荀谌、高干游说成功,禅让整个冀州给威加海内的袁绍。 于是袁绍自领冀州牧,表韩馥为奋武将军,但不给韩馥任何属吏,更没有一兵一卒。 冀州牧府十余名从事弃官而逃,长史耿武、别驾从事闵纯则以刀杖抗拒袁绍进入邺城,被袁绍所杖杀。 长史、别驾从事是整个冀州除了韩馥官职最高、权力最大的两个官职,二人深受韩馥恩厚器重,这种结局也算是用性命报答了韩馥的知遇之恩。 但杖杀了耿武、闵纯的袁绍,自身境遇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在原本的历史种袁绍是与公孙瓒相约平分冀州的。在韩馥禅让了冀州之后,袁绍为了稳住公孙瓒,缓和双方关系,将自己的渤海太守银印青绶全送给了公孙瓒的从弟公孙范。 任命了公孙范为渤海太守双方才偃旗息鼓,公孙瓒大破青州百万黄巾军就是因为青州黄巾军要向渤海郡方向劫掠。 可是现如今,袁绍请的是右将军府大军来威慑韩馥。 讨逆中郎将张辽也确实率领了上万精锐步骑在河内与魏郡的边境练兵演武。 这导致整个冀州,有三方势力插手。 若是任由公孙瓒占据北部四郡,再将魏郡划让给右将军府。 那袁绍这个名义上的冀州牧,手中就只剩下了四个郡。 可就这四个郡还处于孟侯与蓟侯势力的南北夹击之中,西方有百万黑山军,东方有百万青州军。 四面楚歌,都不足以形容彼时的境遇,更确切的说是陷入绝境。 这种绝境,非匡世济民之伟才不足以解困境。 危难之中,袁绍表现出了一位英君明主应该有的气质风范。 在占据冀州后,袁绍既没有急于清点财库,也没有大肆封赏。 而是带着大量丰厚的礼物,亲自登门拜访隐居一方的田丰,用谦恭尊敬的态度,请田丰出山辅佐自己。 “袁绍以卑辞厚币以招致丰,而田丰以王室多难,志存匡救,乃应绍命,以为别驾。” 这对君臣因此而成为享誉天下的贤君良臣典范。 别驾从事是冀州除袁绍以外官职最高、权力最大的官员,田丰因为这两件事而名望达到鼎盛。 出任冀州别驾之后,田丰展现出了无与伦比的战略、战术能力。 首先是劝袁绍,坚定的履行当初盟约,将魏郡分毫不差的划给右将军府,甚至邺城府库亦尽皆封存,纹丝未动。 右将军府正在忙于凉州战事,此时只要冀州不恶意挑衅,右将军府的大军绝不会轻易调转兵锋参与冀州战事。 田丰以坚定的态度,压制了所有蠢蠢欲动的同僚。 不要为了些许利益而得罪右将军府,否则右将军府铁骑从西南而来,公孙瓒大军自东北而南下。 冀州军就要面临幽州突骑与并州突骑的两面夹击的处境了,彼时可以说万事皆休,大势已去。 而后田丰又劝说袁绍,认可张瑞表举的渤海太守麹义,甚至将袁绍所有得渤海太守印绶都送给了麹义,让麹义这个渤海太守当的实至名归。甚至比自称冀州牧得袁绍还具有合法性。 这两项举措一公布,因为冀州易主导致的人心浮动,立即大为舒缓。 当袁绍摆脱了被两面夹击的处境后,冀州士人无法再继续笃定袁绍必败无疑。因而不再逃亡、叛变,都抱有审视得目光等待形势进一步发展。 这极大的舒缓了袁绍的颓势,此前那种形势再维持一个月,恐怕不用公孙瓒过来攻打,袁绍的势力就自行瓦解流散了。 而袁绍这里止住了颓势,公孙瓒那里却遇到了大麻烦。 麹义不愧为河北第一悍将,当袁绍的任命昭示以后,整个渤海郡都成了麹义的势力范围。 为了守住自己的地盘与财富,麹义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 率领五千余人死守郡治南皮城,公孙瓒派遣大军日夜猛攻,死伤无数也拿不下城池。 南皮城的血战,为袁绍争取了太多时间。 趁这段时间,袁绍派遣部将曹操、崔巨业、颜良、文丑、淳于琼等人在巨鹿成功整编了韩馥麾下冀州大军。 然后令崔巨业,曹操、淳于琼三将各自率领五千人的偏师分路进军,收复公孙瓒占据的常山、中山、河间三郡郡。 袁绍本人则亲率四万余大军,以颜良、文丑为先锋,驰援渤海郡。趁公孙瓒大军在南皮城下死伤惨重、士卒疲敝之际,发起进攻,一战斩首四千余级。 公孙瓒一战败绩,向北连撤数十里,驻扎于章武重整旗鼓。 在袁绍与公孙瓒进行举世瞩目的激烈大战时,张瑞则十分低调平淡的收获了一大波财富。 最直接,最简单,同时也是最重要的收获是,骑都尉沮授率三千铁骑投效到了右将军府治下。 张瑞直接任命其为魏郡太守,让其重整魏郡政务,安稳官员百姓之心。 骑都尉秩比二千石,比郡守稍低一级。但沮授率领三千铁骑投效,官升一级也合情合理。 由沮授担任魏郡太守,极大的稳定了官员之心。 因为沮授本就是邺城的官员,与魏郡内许多官员皆是同僚,有多年情谊。 所以听说沮授担任太守,魏郡几乎没有官员逃亡。 而且大量韩馥的故吏不愿投靠袁绍,纷纷逃亡到魏郡,帮助沮授治理郡县。 其中仅韩馥任命的从事便有刘子惠、李历、赵浮、程涣等人,除了这些韩馥的府吏,还有大量的冀州官员也因为局势动荡而逃到了魏郡。其中张瑞一眼就能认出来的名臣就有崔林、崔琰、高览、朱灵、韩莒子、吕威璜等人。 外郡人士都已经逃亡魏郡效力。魏郡本地的豪强自然也无法置身事外,邺城豪族辛氏,辛评、辛毗都出仕于魏郡。 当前形势,右将军府统治魏郡的大势已经无法阻挡。魏郡的豪族必须要及时为自己寻找出路,要么适应右将军府的税制、法度,改按人头收税为按地亩多少收税。 要么就举兵对抗,战场上见分晓。关于这一点,豪族们对结局无比清楚。能担任豪族族长的人远比平常人更有自知之明。 一个普通宗族算上所有族人、部曲也就区区千余人,就算全族皆反,区区千余乌合之众,在右将军府平叛的上万精锐大军面前也连朵浪花都激不起来。 至于扶持其他势力与右将军府对抗…… 要扶持谁?袁绍自身难保,公孙瓒残暴劫掠还不如右将军。总不能去扶持黑山军与黄巾军吧? . 第二十九章荀彧抵达 袁绍卑辞厚礼登门,请得田丰出山辅佐,君臣美名盛传一时之际,张瑞也厚礼聘来了自己最顶级的谋士。 因为西凉战事的缘故,张瑞离不开长安,但还是亲自率军出城十数里相迎。 渭水渡口处,无数甲士肃立两岸,旌旗招展如云。 随着渭水中挂着旌旗的船只缓缓靠岸,一声悠远的钟声响起。 数千甲士瞬间双脚并拢,身躯肃立。 钟声、鼓声交响,雄浑壮阔的横吹依次开始演奏,拍板、笛、箫、琵琶、箜篌、笙、腰鼓同时交响出一曲盛大恢弘的礼乐。 走下船头的青年身材修长,玉树临风,白皙的面庞上胡髯飘飘,俊朗如画。 见到这盛大的仪式,青年不禁心生澎湃,此诚可谓国士之礼遇也。在这里,自己必将受到极致重用,将能够尽展心中抱负,施行自己的治国理念。 旌旗下,张瑞也在打量着走下船头的青年。这就是汉末最顶级的谋士之一荀彧,荀文若。 作为顶级谋臣,荀彧可以说是各项能力都达到了极致。其左右王略,发言授策,无施不效,建功累绩,用披浮云,显光日月。 战略上,为曹操制定了完整的统一战略与军事路线,无论是“深根固本以制天下”还是“迎奉天子”,都使曹操成功的区别于其他草莽诸侯,成为天下英雄,有望统一天下,引得无数豪杰主动归附。 战术上,面对吕布、张邈之乱而保全兖州三城,护住了曹军文武的家眷,避免了曹操全军崩溃,成为丧家之犬。决胜中原时又出奇谋扼袁绍于官渡,奠定了胜利的基础。平定南方时,又规划了险出宛、叶而间行轻进,以掩其不意,奇袭荆州。铁骑遵其规划,一日三百里,打的刘备仅与诸葛亮、赵云等十余骑出逃。 在政治上,更居中持重长达十数年,处理一切军国事务,成为名副其实的内政主官。 此外,还向曹操举荐了钟繇、荀攸、陈群、杜袭、戏志才、郭嘉等大量顶级人才。 可以说,荀彧与诸葛亮相比,唯一的缺憾就是一生不曾带领过一兵一卒。这是荀彧与曹操的分工所导致的,曹操管军队、武将,荀彧管文臣、内政。 但这个缺憾,恰恰是张瑞所欣赏的。右将军府治下文武分离,军队由专业的将领负责统率。文臣绝不能干预武事,以文治武的情况绝不允许发生。 就算诸葛亮投效了右将军府,也不能一边管政,一边带兵。要么像荀彧一样,总督各种政务。要么就进入军队,发挥武庙十哲的能力,当一名专业统兵的将领。 这种情况下,荀彧无疑是最适合右将军府的文臣。 与袁绍厚礼聘请田丰出仕的情况相同,早在一年前张瑞便对荀彧以厚礼相聘。中途更是两次与荀谌提及。直到今年,荀彧刚带领家人抵达邺城,韩馥便将冀州让给了袁绍。紧接着袁绍又按约定,将魏郡让给了张瑞。 最终,荀彧及父母妻女全落入了张瑞手中。 无论是出于张瑞的礼聘、荀氏押注的安排,还是现实的形势考虑,荀彧都注定了要来长安一趟。 在新任从事中郎羊秘的亲自引领下,荀彧走过甲士列队的甬道,走至张瑞面前。很谦恭的拱手行礼,说道:“荀彧拜见君侯,恭问君侯金安。” 淡淡的熏香在空气中萦绕,让人心旷神怡。张瑞面带微笑,望着眼前须髯飘飘的俊朗文士。 荀彧今年已经二十九岁了,在这个人均寿命只有二十二岁,三十岁就可以自称老夫的年代,荀彧可谓既有年轻人的朝气蓬勃,也有中年人的从容稳重,正是风华绝世之时。 随后张瑞亲手扶起荀彧,说道:“文若不必多礼,孤盼文若到来久矣。” 荀彧这才挺直身躯,气度从容冷静。时值盛夏,酷热难当,但与荀彧对面,所有人都被其冷静平和得气质所折服,感觉心静气凉,仿佛燥热都被驱散,一身清爽。 亲自迎接了荀彧之后,返回途中,张瑞却并未与荀彧同乘一车。 这是因为,荀彧身份乃是别驾从事。别驾者,地位显赫,独乘一驾,周流宣化于万里。 别驾从事乃是刺史属官,属官与汉室的正式官员不同,不需要政绩考核,也不需要排资论辈。所有升迁都由刺史一言而决。所以属官往往不会称呼自己举主的官职,而是以明公相称。这是典型的汉室二元制权力结构。 因此对于别驾从事的任命,所有君主都可以随心所欲。只要自己信任,哪怕任命一名大字不识一个的村夫担任,也无人能够反对。最多那些没有被重用的属官在背后嘀咕几句主上没有识人之明。 别驾从事,归根到底还是一名从事。权力的大小完全由刺史决定。这也是为什么田丰刚刚被征聘,就可以担任别驾从事的原因。 至于荀彧的权力大小,荀彧自己早已了然于心。 张瑞哪有精力去过问并州的具体政务,荀彧担任并州牧府别驾从事,就是代替张瑞在总督并州所有政务,除了军事不能过问,其权力与并州牧并无任何区别。 二十九岁就实质担任一方州牧,这种待遇不可谓不厚重。 若按历史轨迹,荀彧这个时候在袁绍手下的官职还名不见经传。他所看好的英雄曹操,甚至连东郡太守都不是。联合讨董时混了个假的代理奋武将军名号。荀彧投靠曹操后,就一直担任奋武将军府司马一职。 就这种职位,还是名不正言不顺。因为曹操那个代理奋武将军,本来就是假的,是袁绍照顾发小,随便表举的,汉室朝廷完全不曾承认。 一位几乎等同并州牧的显赫高官,与一名虚假的奋武将军司马,这之间差距犹如云壤之别。 文士出仕,最看重的便是自己是否深受重用。为此,势力强弱还要排在其次。使势力变得更强盛,更富庶,不正是君主任命自己总览政务的原因吗? 至于政治理念,恐怕还要排到更靠后的位置。这毕竟只是诸夏内战,只要不像袁术一样贸然称帝,各方诸侯在道义上都没有什么高低之分,说的到底不过是为了称雄争霸。 张瑞未曾谋朝篡位,更没有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相反一直以来,军纪严明,对百姓秋毫无犯。更大力讨伐董卓,坚定驱逐胡虏。算得上是诸侯中忠义仁厚的一列。 荀彧在受到张瑞如此礼遇之后,短期内完全找不到离开的理由,只得忙碌于并州政务当中。 . 第三十章百足之虫彻底消散 历史在初平二年(191年)仿佛被按下了快进键,一直平稳流淌的历史长河,在这一年变得波涛汹涌,湍流激荡。 整个天下都被狼烟所席卷,讨董联军解散之后,各地诸侯之间征战不休。 从北向南,诸夏与鲜卑之间爆发了人数近十万的大战,最终以鲜卑惨淡退出幽州而结束。 而幽州的烽火余烬还未熄灭,燕代铁骑便滚滚南下,将冀州北部自西向东四个郡国卷入了战争之中。 公孙瓒与袁绍之间人数超过五万的会战爆发三四次,双方在渤海郡杀的血流成河。 冀州动荡,东西两侧的黄巾军、黑山军便趁虚而入,大肆劫掠郡县。杀人防火、奸淫劫掠、挖坟掘墓等各种暴行遍布于曾经平静祥和的土地。 比之更残忍的则是董卓麾下大军,在豫州、兖州境内所过之处,无所遗留,只剩一下一片鬼蜮焦土。 张瑞甚至都不能理解,为什么董卓能够这么残忍,这么愚蠢。仿佛诸夏所有族人都与其有杀父夺妻之仇,导致他恨不得杀光每个普通百姓。这种作为,天怒人怨,怎么能得善终? 而怒骂董卓的张瑞,也的确有足够的底气与充分的道义。 董卓在屠戮诸夏苗裔时,张瑞正以身化长城,将所有的胡虏野兽都挡在了长城之外,庇护了身后数百万的诸夏百姓。 五月下旬,右将军府四万大军在高顺、张辽、段文、徐荣四名大将以及数十位剽悍勇烈校尉的带领下,进驻到安定郡境内的陇山附近,沿山设营,将凉州的叛乱牢牢锁死在了凉州境内。 叛军渠帅李进率领三万羌、氐部众,开赴至泾水附近,打算切断凉州与关中联系。但却在泾水河畔被徐荣所袭,血战一日,三军溃败,被阵斩三千余人,俘虏上万人。庞德率领三千铁骑一路追杀上百里,斩首七千余级而归。三万叛军,近乎全军覆没。 说是被袭,其实徐荣完全未曾遮掩过自己的行踪。 李进大军抵达泾水河畔,徐荣便按军令率军前去攻击。大军风驰电掣,迅捷如风,当前锋抵达泾水河畔时,叛军甚至还没列阵完成。 羌人、氐人都是为了反抗关中诸将而从数百上千的部落里汇集来的。彼此之间互不相识,数万人漫山遍谷,只能跟着人潮前进后退,连停住脚步都十分困难,死于践踏者多过死于刀剑者数倍。 这种情况下,徐荣大军前锋只一次凶猛突击,便打得叛军濒临崩溃。李进全力以赴才勉强维持住了阵线的稳定,将战事拖入僵持。 但叛军已经用尽了全力,徐荣却还未开始施展,只是在战事僵持时,简单的派出了两队铁骑从两个方向夹击叛军。 混乱的叛军完全看不清战场形势,入眼除了周围密密麻麻得人头,就只有远方三个方向高高飘扬的玄黑色旌旗。 感觉自己被包围的乱军士卒,慌乱胆寒中只能向没有玄黑色旌旗的方向逃窜。 最浅显不过的围三缺一之法,任何将领都能看得出来,但叛军毫无组织,自行其是的士卒却纷纷耿直的一头扎了进去,被伏兵斩首无数。 三万叛军,在战场上连个水花都没有激起,便被右将军府精锐大军轻而易举的覆灭。 但在战场之外,这种结果却引起了轩然大波。 首当其冲的便是各路小股叛军,再不敢猖狂肆虐。三万人连一日都没有坚持住,规模更小的叛军就更不安全了。恐怕数千人的叛军遇见了右将军府铁骑,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 叛军的攻势迟钝之后,被围困在武威的关中诸将联军立即向东突围,企图逃回关中。 数万大军一路被各种叛军偷袭、伏击、下毒,为了逃命,士卒们甚至丢弃了大部分的辎重甲胄。 可是这支狼狈不堪的大军逃到了陇山,本以为算是成功逃出升天时,却被沿线驻扎的守军告知不允许通过防线。 至于为什么不允许?这种问题基层的士卒如何能知晓,士卒们只是奉命办事。 你们有任何疑问,去找成宜沟通。 但作为名义上陇山驻军的主将,成宜却在防线后方数百里外的长安城中享受美人歌舞。 关中诸将面临的几乎是一个死节。 要想越过防线,必须要跟先成宜沟通。而欲跟成宜会面,又必须要先渡过防线。 当然关中诸将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最简单的便是振奋士卒,强势的打通陇山防线,回归关中。 现实就是如此讽刺,正是因为打不穿陇山防线,所以才需要攻打陇山防线。 若关中诸将战力足够穿陇山,那还需要回关中干什么,凉州数十万乱民等着他们去劫掠。 好在关中诸将们,大智慧、大战略虽然没有多少,但见风使舵,见缝插针的小聪明却从来不缺。 粮草、辎重、甲胄都丢失殆尽的诸侯们,略一合计,要重新武装部曲的费用,怕是要掏光自己的家底,继续劫掠残破的凉州,无论如何也弥补不了亏损。 这诸侯的事业再维持下去,只会损害自己的财富与利益。那大部分将领都用脚投票,选择投降享受荣华富贵。 很快便有人向驻军表示自己不打算联系成宜了,而是打算率众投效孟侯。凉州这么危险,匪寇丛生,叛军遍野,实在不是自己这种良民应该待的地方。像自己这种奉公守法的良家子弟,就应该在孟侯治下长安观赏马球比赛,品评歌舞美女。 到六月中旬,便有两万余人向沿线守军投降,献上战马四千余匹。 而关中诸将之首的马腾,也在僵持了十余日后,选择了接受张瑞的招降条件。 除了因为张瑞给出的待遇丰厚无比外,另一个重要原因是马腾麾下近两万大军已经彻底断粮。 此时再不投降,饿到两眼血红的将士真的有可能会发动叛变,砍了马腾首级向右将军府请功。 随着马腾的投降,曾经昌盛一时的关中诸将彻底云烟消散。 五万余大军投靠到了张瑞麾下,提供战马八千多匹。 但与这强大的军事力量相比,意义更大的是政治影响。 这些强梁、匪寇再也不会凭险恃远,如同顽疾一样,在凉州发起一次次的袭扰了。 凉州本就是边徼之地,夷夏杂处,凭险恃远,易扰难安。 若再有大量孰知地理,深得名望的豪杰,整个凉州就完全不可能安定了,将成为右将军府极大的负担。 关中诸将的投降,意味着右将军府终于不用顾及这些凉州豪士会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可以全力应对剩下的凉州叛军。 . 第三十一章粮食丰收粳稻丰积 凉州战事的进行,并没有影响右将军府内政事务的继续运转。 六月上旬,右将军府治下十余郡范围内,广袤的冬小麦开始收获。 这是极为壮观,又极为赏心悦目的一幕。 烽烟四起的乱世中,在汉室疆土西北方向广阔土地上,布满了大片金黄的麦田。数以百万计的百姓,同时忙碌在丰收的大地上,一捆捆金黄的麦穗被运送回百姓家中,一石石饱满的粮食填满了百姓的私仓。 而官府府库前也已经排出一列又一列推车前来缴纳赋税的百姓。 一座座粮仓被堆满,一处处府库被丰积,占地极广的储粮仓城中一队队士兵开始巡逻,严格检查各个粮窖。 一直忙碌到六月下旬,近一个月的时间,民部才统计完各地税赋。 民部中郎司马芝一脸兴奋的向张瑞汇禀道:“贺喜君侯,今岁秋收极为丰厚。所谓瑞雪兆丰年,去岁十月开始便大雪不断,转到今年又风调雨顺,是故良田皆获丰收。百姓秔稻丰积,公仓私廪俱为丰实。” 张瑞面露欣慰,穿越四年了,百姓终于遇到了一个平平安安的年份,没有旱灾、没有洪涝,可以收获大量粮食,缓解一下多年的粮食短缺情况。 而后张瑞问道:“民部核算百姓收粮多少?还清此前欠债之后,可还有富余?” 久困必有欠债,连续多年的粮食短缺,使大量百姓都有所借贷。有人是向官府贷粮,有人则是向豪族借债。 今岁丰收,百姓将要用大量的粮食用来偿还债务。 司马芝十分笃定的回道:“君侯但请放心,今岁秋收,百姓亩收皆在三石五斗左右,五口之家即便近半良田休耕,亦能收获一百七十五石粮食。偿还债务之后,至少还能剩下上百石粮食,能支撑全家用度两年。此外除了秋收,百姓还会轮种其他作物。今岁粮食富有盈余。” “常平仓亦能佐证某之所言。荀文若下令,常平监调查粮价,公示粮食最低收购价格后,各地常平仓陆续收购有粮食六百余万石。” 六百余万石。闻言张瑞极为惊诧。 右将军府府库里的粮食在经历了凉州战事后,全部存粮也没有六百万石。 如今只常平仓的村落就有六百多万石,可见今年粮食极为丰收,否则百姓不会如此大量的出售粮食。 张瑞问道:“常平仓所设粮食保护价格为多少?” 司马芝打开册文翻看了片刻,说道:“各地价格略有差距。长安设定价格为每石二十三钱,河东为每石二十二钱,太原每石二十一钱。其他各处亦相差不大,最高者为雁门郡,每石二十七钱,最低者为弘农郡,每石二十钱。” 这个价格相比于去年石米五十钱便宜了一半有余。这使常平仓六百万粮食的收购总值才只有一亿三千余万。 相对于右将军府财政每岁近四十亿的收入,这一亿钱的支出,对财政完全没有任何压力。 谈到了财政,张瑞关切的问道:“如今民部府库如何?孤麾下可有何变化?” 这一点司马芝有详细的准备,立即开口答道:“禀君侯,今岁并州安稳,变化不大。主要变化还是在司隶,确切而言是在关中。” “并州如今有籍二十九万三千户,口一百三十二万人。比去岁增加二十四万人,主要是西河后续安置之难民,以及俘获鲜卑人数万。共计开垦有良田两千七百余万亩。” “司隶在册户籍便有五十七万余户,口二百七十三万人。比去岁增加五十余万人,主要是河南与凉州难民。此份数据,并未录入右扶风、左冯翊以及近来流往关中之凉州难民。” “此外益州新拓巴郡与汉中两郡,共有户籍二十七万户,一百二十一万余人。” 这份数据与一直以来天下人对张瑞的印象其实略有差别。 天下大部分人都将张瑞视为盘踞并州的诸侯,是守卫边境的将军,类似于公孙瓒那种形象,部队能征善战,而内政薄弱困窘。 但数据才能反应事实,相比于人们感官的错觉,数据真相更符合地理、水纹、人口密度等各项情况。 天下人都以为张瑞是以并州为根基,其实并州的人口只占了张瑞统治人口的四分之一,甚至五分之一。 并州九郡,大部分郡国都是新附之地,类似上郡、云中、定襄等郡都只有寥寥数万人。 而再稍早一年归附的雁门郡、上党郡人口也只有一二十万。 真正支撑并州人口的只有太原与西河,人口达到了五十万左右。 自古以来,并州一带一直是地广人稀。后世整个并州所在的陕(和谐)西,全省人口只有三千七百万人。而长安,一个市便有一千五百万人。巴郡所在的山城更是一个市就有三千万人口。 这是气候、水纹与地理环境所决定的,司隶地势平坦,降水丰富,所以河东、河内、京兆尹、弘农郡都是人口五六十万的大郡。 即便如此,这几个郡的人口也只占了鼎盛时期的一半左右。关中能养活六百余万百姓,而三河骑士所在的河东、河内、河南三郡,都是有县二十个左右的大郡,人口可以轻松超过百万。 相比于河南郡人口两百余万,河内、河东的五六十万,还远不是上限。 就连右将军府只占了两郡的益州,人口都几乎与并州持平。这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出自巴郡,后世山城养活了三千多万人,如今的巴郡也成功养活了上百万人,只是官府还没能详细的统计到每一个躲在深山险远里的羌人、氐人。 待战事结束,官府稳固了对巴郡的统治。右将军府治下益州人口会立即一跃超过并州。 彼时张瑞这个名义上的并州牧,就会变的名不副实,并州户籍将成为右将军府户籍总数中占比最小的那一部分。 这种情况,对一个开拓进取的势力而言算是一个良好的趋势。只有人口众多,幅员辽阔,治下文武才会积极开拓进取。而不是将精力都浪费在了内耗当中。 蜀汉政权,东州派、益州派官员矛盾剧烈,益州派与东吴世家一样,都自视尊贵,鄙视外来者。 但在张瑞治下,没有任何益州官员敢朝张瑞展露一丝这种念头。谁敢对张瑞说,我益州官员天命高贵。张瑞就能立即将其免职,让其收拾行礼滚蛋。 这是因为张瑞治下领地广袤,并不以益州人治理益州。相反,有大量益州官员被调往了其他州郡任职。 利益的交换是相互的,他州人士占了益州的官职,同样益州的官员也出任了其他州郡官职。 利益并没有受到损失,官员们就能放下利益之争,心胸更加宽广,着眼于天下,开拓进取。 . 第三十二章天倾西北地陷东南 交代了一下各州情况后,司马芝总结道:“如今君侯治下,共有百姓一百一十三万户,五百二十六万人,开垦有良田一亿一千万亩。” 张瑞感慨万千,历经四年,自己终于实现了治下户籍百万,良田沃野千里。 人口五百余万,虽不及历史上关中一隅便有六百万人的胜景,但也已经极具规模。 经历了数十年战乱后称帝建国的三国中,魏国人口就只有四百余万人,吴国二百余万人,蜀国最少只有九十多万人。 张瑞现在称帝实力是足够了,只是天下人心还未思变,大部分还是本能的习惯汉室统治天下,若有人称帝建国,所有人都会觉得很怪异。此即汉室天命未失,汉德犹在。 但只要张瑞能安稳渡过前期,等到建国时,就必然是史书浓墨重彩记载的一代君王,将有属于自己的皇帝本纪。 北齐文宣帝高洋,志识沉敏,外柔内刚,遂使北齐成为当时割据的三个政权北周、北齐、南梁中最强盛的一个国家,有户口三百多万户,两千多万人。以此为根基南征北战,无所不克,被胡虏尊称为“英雄天子”。 以张瑞如今的形势来看,只要建国称帝,北方臣服的各个胡虏部落,也会很自觉地送上“圣人天子”、“天可汗”一类的尊称。 至少张瑞现在已经可以做到“征伐四克,威振戎夏。投杯而西人震恐,负甲而北胡惊慌。” 将门与府兵制,保证了右将军府的军事实力成为天下最强的一方。 随后张瑞对司马芝问道:“孤治下百姓一百一十三万户,按典制能征兵十六万人。孤体恤民力,故只征半数八万余人,如今四方扰攘,百姓遭难,孤欲迅速平定天下,增兵四万,至十二万人。民部府库可有困难?” 司马芝从容自若的回答道:“如今民部府库中有黄金十五万三千斤,白银十一万六千斤,钱十六亿五千万,征兵四万人完全不在话下。” “此外今岁丰收,仅田税便有六千三百万石,虽因君侯加冠盛典,田税减半,然犹征得田税三千两百万石。加上此前府库剩余,以及常平仓所得。君侯治下共有四千万石存粮。足以支撑十万精锐步骑在凉州征战三年。” “甚至哪怕天灾绝产,这四千万石存粮亦能支撑君侯治下五百万百姓渡过半年。” 张瑞兴奋得抚掌,说道:“善!即刻传孤政令与兵部中郎王凌,再征雄兵四万。使全军人数增至十二万五千人。” “有旌旗十万,天下何人能当孤一统山河?” 随着张瑞的豪言壮语,整个天地都在剧烈震动。 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覆;天人合发,万化定基。 这一刻天倾西北,地陷东南。 还不等张瑞从剧烈的震动中有所反应,数十名锦衣卫奋命勇烈冲到张瑞身旁。 赵云不由分说得便将张瑞拉到了宽阔的背上,谢玄、李猛两人高举盾牌护在张瑞头顶,四五个厚实的手掌用力的抵在张瑞后背上,推着张瑞与赵云竭尽全力的向屋外奔跑。 巨大的石块从天而降,浓密的灰尘冲天而起。 但一行人完全不顾前方阻碍,不顾一切的向屋外冲刺。 浓烈的烟尘呛得张瑞剧烈咳嗽,眼泪不受抑制的流淌。 被所有人护在中间的张瑞尚且如此,其他人情况更加狼狈。 一根巨大的横木砸落,前方开路的两名锦衣卫一瞬间被砸断了脖颈,重重摔倒在了烟尘当中。 横木之后,有大量的碎石、瓦片坠落,又有一人被砸烂了脚掌,跪倒在地发出凄厉的吼叫。 两边的士卒立即抓着他的肩膀将其从碎石下拖出,碎骨、烂肉、以及污血在地上流下一道血腥恐怖的痕迹。 但此刻的人群完全来不及顾及这些细枝末节,因为下一刻从天而降的巨石便砸断了一名救援士卒的肩膀。 其身后的锦衣卫不敢耽误,几乎在巨石滚落的同时便架着受伤的士卒带其继续逃离。 而张瑞的运气也并没好到哪里去,大量石块砸落在盾牌上,碎石顺着两面盾牌的缝隙砸中张瑞右颈与头颅。 张瑞虽然被烟尘迷住了双眼,但还是能感觉到大量鲜血自伤口往外喷涌,黏糊糊的血液沾着灰尘在皮肤上流淌,带来格外恐怖的体验。张瑞全身寒毛炸立,仿佛已经能感受到死亡脚步的迫近。 不,应该说,张瑞还没有资格等待生命的流逝。一行人生死未卜,随时有可能在下一刻被滚落的横木、举石砸死于当场。 眼睛被沙石刺得剧痛无比的张瑞,耳边还能听到不时传来的惨叫声,似乎每时每刻都有人遭难。直到背负自己的赵云忽然一个剧烈趔趄,下一刻滚烫的鲜血喷到了张瑞脸上,踉跄数步后,二人同时跌倒在地。 张瑞不甘的握紧了双拳,难道自己就要死于今日了吗? 自己呕心沥血,方有如今形势,麾下谋臣如云,猛将如雨,铁甲十万,府库满积。 正要大展宏图,却死于地震天灾。 自己死后,整个右将军府将会何去何从? 谁将掌控整个右将军府?或者近十万大军是否会四分五裂,彼此之间互相攻伐? 只是五百余万百姓却要就此受难了。 自己因为穿越而来,所以才坚持以人为本,体恤民心,改善民生。 但继任者,却不一定会继续坚持自己的路线。 诸将一旦互相攻伐,将右将军府治下所有郡县都卷入战火当中,必然会使生灵涂炭。 十室九空的结局下,四百余万人将会死去。只剩下五十余万人困守关西。 张瑞不禁自嘲,没想到自己穿越了四年,最终却什么也没有改变。一切又变得同原本历史一模一样。 等十几年后曹操一统中原,挥师二十万进兵关西时,面对只剩下五十万人口的关西,是否会感慨、后怕当初右将军府的强盛辉煌。 在最后,张瑞又想起了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妻子。 刚刚新婚的赵虞该何去何从? 而改变了命运的蔡琰,是否又要历经苦难流离。 或者,这些绝世佳人,最终都要成为别人的玩宠? 大概董卓、袁术、甚至西凉叛军以及北疆胡虏都十分乐意通过征伐这几名女眷,来实现报复张瑞的成就感。 . 第三十三章张瑞一身之重定鼎天下安危 平日里安然无事的时候,张瑞还没有发觉自己的重要性,似乎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名宅男穿越者。 直到死亡在即,张瑞才蓦然发现,自己已经深刻的影响了整个天下的局势。 自己在,右将军府文武就能团结一心,开拓进取。 残暴的诸侯,北方的胡虏,四方的流寇,甚至治下的豪强,都要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臣服,不敢掀起任何杀戮。 可自己一旦死去,所有的野心分子都将陆续跳出来烧杀抢掠。 于是张瑞忍着剧痛强睁双眼,挣扎着从地上艰难爬起,后脑的伤口令张瑞头晕目眩,大量的失血则使整个四肢都乏力可用。 这一幕令所有逃生士卒都精神一振,只要右将军还健在,众人便不畏惧一切艰险困境,哪怕天降灾祸,亦不过有死而已。众人只管奋勇向前,身后妻儿父母,都会有右将军照顾。 左臂断折的谢玄扔下了盾牌,单臂将张瑞夹在了腋下,奋命向前,一跃数步,闭着眼睛向屋外的方向猛突,这使谢玄后背、额头都被碎石数次砸中。 只是这位猛将冲击的势头形成,完全没有被影响,拼着伤痛,连续数步一跃跳出了废墟。 张瑞虽然头部要害被谢玄躬身护在了胸前,但腰腹及双腿还是数次被碎石砸中。几十斤坚硬的石头砸到身上,砸倒哪里,哪里便是一处重伤。 而在后方,其他锦衣卫士卒亦振奋精神,两名士卒扶着满头血污,昏迷不醒的赵云,紧跟随在谢玄身后。 一行人刚冲出房间,身后高大壮丽的建筑彻底倒塌,掀起大量黄土与烟尘。 张瑞只感觉双眼被沙石刺的一片模糊,像针扎一样疼痛,脑袋一片混沌眩晕。 强撑着精神问道:“死伤如何?” 司马芝在一旁为张瑞清理着伤口,答道:“锦衣卫死亡六人,伤十七人。锦衣卫军侯李猛不幸遇难,校尉谢玄身受重伤,都指挥使赵云生死不明。” “令……令医学院救……”话未说完,张瑞亦昏死过去。 “君侯!” “君侯!” “将军……” 惊呼声、哭喊声响彻一片。 慌乱直到内阁首辅审配抵达才被稍微遏止。 内阁以及行政诸司的办公区域都在右将军府前庭,庭院里在修建时为了美观没有什么高大建筑,哪怕被泥瓦砸中,也不至于身受重伤。 所以内阁官员及诸多文官反倒没有什么大碍,审配身心皆未受到任何影响,神思极为清明。 抵达现场后,立即吩咐道:“稍后可能还会有余震,立即将君侯搬至空旷处。官吏立即去水井打几桶清水过来,锦衣卫军中军医何在?君侯当初所设护理队,如今正当用处,立即过来照料伤员。” “锦衣卫立即派人,去科学院及长安学宫医学院,将首席教习、祭酒皆请入府中,途中严禁泄露君侯伤情,违者诛九族。” “传令给锦衣卫北镇抚司指挥使刘胜与建武中郎将张瑾,立即派遣大军管控全城,敢有趁乱劫掠者立斩不赦。” “命京兆尹发榜安民,疏散百姓,远离房屋、树木,躲到空旷之处。” 审配临危不乱,众人仿佛都找到了主心骨。 其实若是不考虑张瑞伤情,现在的运转形势与平日里也没有多大区别。 平日里张瑞也只负责决策,不管具体政务,一直是审配等内阁官员主持具体政务的运转。 但哪怕张瑞什么事情都不过问,仅在右将军府坐着喝茶。 整个右将军府的官员将校们也心有底气,意气风发的雄视天下,一统山河。 如今一切依旧,所有人按令行事的时候却都心中焦虑,对未来迷惘未知。 审配也正是考虑到这一点,才严禁任何人谈及张瑞伤势。否则一旦人心变动,凉州的战事就要遭受变故了。 而凉州之战,事关右将军府稳定后方,逐鹿中原,绝不允许有任何差错。 审配抵达不久,赵虞亦带着几名女眷抵达张瑞身边。 右将军府的内眷们要远比张瑞幸运,地震来临时,正妻赵虞正带着几名侍妾在后院里摆放花草,引线织绣,以准备全家一起渡过七月初的乞巧节。 “汉彩女常以七月七日穿七孔针于开襟楼,人俱习之。”七月的乞巧节非常流行,人俱习之。 是少女们向男性展示心灵手巧、传达爱慕之情的重要节日。 在娱乐程度上而言,这是诸夏最受欢迎的节日,还在春节之上。 后世男女流传的《鹊桥仙·纤云弄巧》,所提及的正是乞巧节。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这首千古绝唱,将真挚、细腻、纯洁、坚贞的爱情描绘的唯美华丽,令所有男女都倾慕不已。 但虽说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所有人却都还是希望能长相厮守。 赵虞、蔡琰已经抱着张瑞的身体哭了许久,泪水已经打湿了衣襟。 看着自己的爱人全身污血,生死未卜,任谁也忍不住心中悲切。 关于这场地震,张瑞的老丈人,蔡琰的父亲蔡邕曾有过论断。 初平二年(191年)六月二十三日,长安地震。董卓问对于蔡邕,蔡邕答曰:“地动者,阴盛侵阳,臣下逾制之所致也。前春郊天,公奉引车驾,乘金华青盖,爪画两轓,远近以为非宜。”于是董卓放弃乘坐青盖金华车,改成皂盖车。 但显然这只是儒家学说天人感应那套说法。张瑞倒是恪守法度,从未坐过青盖金华车一类逾制车架。可是长安依旧发生了地震,所以究其原因还是由板块运动所致。 整个板块的运动就像冰河时期的降临一样,不以人力为转移。张瑞哪怕改变了各种天下大势,也无法抗拒冰河时期的到来。 前年的暴雨,去年的干旱,都是冰河时期常见的灾害。今年风调雨顺,整个右将军府文武都以为能渡过一个祥和年份。 却没想到今年的灾祸更加严重,直接砸到了右将军府最重要的君主头上。 这形势还不如继续干旱或者蝗灾,至少在右将军的坐镇下,众人还能万众一心,渡过灾难。 可若没了右将军,接下来该何去何从,众人都拿不定主意。 谁能一统众议,定下克复了凉州之后,势力应该向何处发展? 第三十四章历经磨难张瑞有后 张仲景快马加驰一路疾行赶到了右将军府庭院,此时张瑞已在军医的护理下清洗了头颈的污血,名贵丝帛精心包扎好了伤口,止住了流血。 周围文武没有拉着张仲景说任何废话,救治右将军的重要性已不言而喻,关乎数百万百姓的命运安危。 所有人都让开了一条通路,令张仲景可以迅速抵达张瑞身边。 仔细检查了一下伤势,张仲景没有任何解释,立即开出药方,说道:“按此药方抓药,煎之为君侯内服。” “然后按此药方抓药熬制,外敷为君侯止血。” 等士卒拿着药方离开,张仲景说道:“君侯身上要紧伤口有三处。其一在于脖颈右经筋被碎石所擦伤,万幸未伤到血脉。只是会引起头晕、无力以及虚弱等,君侯昏迷便是由此引起。” 闻言审配重重的舒了口气,看着右将军头上鲜血淋淋的伤口,还以为是右将军头部受了重创,那问题可就严重了。 张仲景接着对头部伤口介绍道:“君侯头部伤势,显然是碎石所致。应是盾牌间隙漏入,所以只是外部受伤,并未伤及颅内。鲜血淋漓,血流满脸无可避免。但静心调理,不会留下大碍。” 一旁的谢玄说道:“某与李猛再护卫君侯时曾特别留意君侯要害。某可以确信,并无巨石砸中君侯头颅。李猛身死,某之断臂便是将一块巨石隔往了一侧。” 张仲景赞扬道:“与其说是君侯逢凶化吉,不如说是能得人效死力,方才一路披荆斩棘,冲出险境。” 随后张仲景指着张瑞肋骨及胃部,说道:“此处乃君侯最严重之伤口。肋骨最下侧断裂,极有可能伤到胃部。” “哪怕君侯苏醒,此处亦会留有风险。还需继续观察。” “其他各处瘀伤需要以《五十二病方》中角法拔除。以针灸、火罐调养之后不会留有病根。” 赵虞忧心忡忡的说道:“颈部、胸腹皆有创伤,孟侯苏醒之后岂不是会各处疼痛难当?” 张仲景遗憾的沉重点头,说道:“尤其颈部之伤不能动怒,否则会头晕昏迷。” “那君侯何时能够苏醒?”审配关切的问道。 右将军一刻不苏醒,整个右将军府就都心浮气躁,无法重回正轨。 张仲景望着昏迷虚弱的张瑞,谨慎的回道:“最晚不会迟于明日。” 医者的断言肯定不能朝最乐观的方向判断,要比张仲景预估的时间早上数个时辰,夜色正深时,张瑞便悠悠苏醒。 明晃晃的烛光,绛红色的帐幔,以及远方的黑暗,令张瑞迷惘不已。这是什么地方? 自己怎么在一个漆黑的环境中呆在一片红色围帐里,周围还有昏暗摇曳的烛光,这种环境不用再装饰,直接就有了灵异的氛围。 “夫君,汝终于醒了。” “嘶~”张瑞倒吸一口冷气,只感觉钻心的疼痛。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瘆人呢。 还好几根火把立即凑了过来,大量的人员涌入帷帐当中。 张瑞这才看清周围环境,自己没在某个灵异现场,而是在右将军府庭院当中。 刚才说话的正是自己的正妻赵虞。 张瑞挣扎着起身,却感觉脖颈剧痛无比,不禁皱紧了眉头,痛苦的闷哼一声。 赵虞连忙轻按张瑞肩膀,说道:“夫君,医学院张祭酒言汝颈筋受创,需要躺下静养。” 张瑞眉头紧蹙,问道:“外面形势如何?” 守候在一旁的是内阁阁辅裴潜,立即回道:“审阁辅令大军戒严全城,正在主持赈灾事宜。已严格管控君侯受伤消息,如今还只有府中众人知晓。” 张瑞大脑浑浑噩噩,裴潜之言入耳,但大脑却完全留不下印象,只能看着裴潜嘴角一张一合。 在大脑空白许久后,张瑞说道:“令审配全权主持政务运转。记室参军王昶代孤执笔批红,从事中郎羊秘盖印通过。” 张瑞如今的状态显然不适宜再继续处理政务,放权是在必为。但选择的这三个人,却还是心中的本能倾向。 其中内阁首辅审配慷慨忠烈,能忠贞死节。记室参军王昶是张瑞一手提拔于年幼,嫡系亲臣。而羊秘则是张瑞姻亲,是张瑞掌权的既得利益者。 总而言之,这三个人都是张瑞信任的忠臣。 所谓忠臣,一半是品德、操守,另一部分则是利益纠缠。这其中,王昶的叛变成本太高,没有天大的利益,以及必然成功的事实,其不会轻易踏足此路。而羊秘则是有极大的利益,只要还有一丝可能,其也要继续维持张瑞的统治。 至于审配,则是真正的忠贞死节之臣,操守值得信任。这世界,虽然蝇营狗苟,但还是存在那么一丝美好。张瑞心中还是有那么一处纯净的地方,相信世界存在寥寥几个品节高尚、宁死不叛的忠臣的。就像信任赵云,绝不会相信别人对自己说赵云谋反的事情。 过了许久,张瑞想起了凉州战事,便吩咐道:“将孤旌节赐予高顺,令其节制凉州所有军兵,由贾诩辅助其克定凉州。” 基本上近卫亲军有赵云,内有审配处理政务,外有高顺掌管军权,右将军府各项事务都能有条不紊,不会出现太大差错。 直到这一刻,张瑞才想起来,赵云似乎也受了重伤。便问道:“子龙伤势如何?” 赵虞回道:“家兄头骨碎,张祭酒言至少需要昏迷三月,两年内需要静养” 张瑞叹息一声,说道:“能活下来便好。子龙还年轻,即便三年以后再上战场亦为时不晚。由北镇抚司指挥使刘胜代管锦衣卫事务。谢玄代管府中卫戍。” 直到最后,张瑞问道:“孤伤情如何?” 听赵虞复述了张仲景之言后,张瑞苦中作乐,笑着说道:“孤这也算是年轻时胃部受了伤,注定了日后只能吃软饭。” 不论张瑞内在伤情如何,至少表现出来的是乐观具有活力。 这极大的安稳了文武官员之心,哪怕右将军不理政务,每天躺在床上康复身体。 众人在感情上亦有了寄托与信仰,纷纷安心的处理起各种政务,右将军府各种效率顿时突飞猛进,长安灾情被以极高的效率处理。 倒是张瑞心中感慨万千。这可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董卓在历史上也曾经占据了长安,也经历了这场严重的地震,但结果董卓依旧活蹦乱跳。甚至史书都没有浓墨重彩的记录这场地震,只是一笔带过。 而张瑞亲历了这场地震,才知道汉末民生之多艰。这么惨烈的灾难,在史书中竟然不值一提。 而类似的灾难,几乎每年都有发生。中平六年连续五个月的大水,初平二年天倾地陷的地震,全部在史书中一笔带过。 后人只关注了公侯将相的争雄称霸,可却没几人在意汉末这灾难频发的恶劣气候。 如曹操一类军阀,大军杀伐而过,看似攻城略地,雄图四方。但在其扩张的背后,却是大量百姓死于各种天灾人祸之中。而各方诸侯都要在灾害频繁的环境下互相征伐,逐鹿中原。 张瑞觉得有必要尽快结束这乱世,乃说道:“吩咐兵部中郎王凌,即刻开始征兵。另外,让魏郡太守沮授来见孤。魏郡有必要为天下一统,奉献一份实力。” 强撑着一口气说完,张瑞无力的闭上眼睛躺着继续休息。 裴潜拱手,说道:“君侯,如今政务方面并无要紧事宜。请您务必静心休养,调理好身体方为第一要务。” 张瑞无力的抬了抬手,裴潜乃行礼告退。 蔡琰则端来了一篮食物,摆在身前,准备喂张瑞进食。 见张瑞虚弱无力,赵虞轻轻握着张瑞左手,说道:“有个喜讯要通知夫君,但夫君还是要保持平静心态。” “嗯?”这种哀嚎遍野的灾难中还能有喜讯? 赵虞乃说道:“今日大量医者来府中为所有人探查身体,确认予及文姬皆怀有身孕。按时间推算应是两月前在太华山下。” 太华山下,张瑞略一回想,那不是在野外宿营的时候? 三人每天日落而息,难怪会同时怀孕。 看来适时的外出放松身心,的确有利于身体健康。 张瑞便笑着说道:“看来日后,要多带汝及文姬去野外郊游几次。” 赵虞与张瑞在一起的时间尚短,还没有领悟其中含义。 蔡琰则十分了解张瑞喜好,一瞬间便听出张瑞言下之意,无奈的说道:“夫君已如此状况,仍不忘此事?” 赵虞反应过来后,倒是目露欣慰,说道:“夫君还有余力想此事,便说明身体并无大碍。” 张瑞轻轻呼了口气,能让内外安心已经是自己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这一刻,张瑞觉得自己貌似已经能担负起做父亲的责任了。 在穿越之前,若是自己也身受如此重伤,绝对没有能力默不吭声,忍下所有痛楚,令所有关注自己的亲人同僚坦然安心。 只是不知道这两个孩子将来会是什么模样。 想到会有两个孩子叫自己父亲,张瑞心中还有些许忐忑以及期待。将来该怎么安排两个孩子的人生? 第三十五章张瑞最后的底牌 地震发生十日后,受灾情况终于统计出来。 北起黑山,南至汉中,皆有强烈的震动,尤其上党受灾最为严重,大片道路被堵塞。 消息一经传来,中枢文武哗然。 上党郡就在黑山之侧,上党郡受灾严重,那黑山必然也深受灾害影响。 河东、上党、黑山都是因匪患严重而被史书所忽略的地方,史书连京都长安受灾都仅一笔带过,这三处都被叛军所占领,史书更不可能详细记载受害详情。 可是仅观张燕、于毒等将领在历史上的表现也能知晓,此次黑山地震黑山军必然损失惨重。不然不会在界桥之战刚打完,袁绍声威正隆时,黑山军发兵偷袭了袁绍的老家邺城。然后暴怒的袁绍轻松自南向北扫荡黑山上千里。 如今魏郡、上党地处黑山东西两侧,河内位于黑山正南方。右将军府辖地几乎将黑山南脉团团包围。 这种情况下,中枢的官员不得不考虑与黑山军的大规模战事。 但问题严峻之处在于,益州、凉州两处战事已经抽调了右将军府七万五千人的部队。 剩下一万人既要守卫长安,还要守卫各战略要地。实在是抽不出部队再与黑山军进行大规模的交战了。 即便有军队,徭役也已经无力输送物资了。 为了供给七万五千精锐步骑,右将军府每月都要抽调十余万的难民与青壮。 益州背靠巴郡与汉中两郡,形势还算缓和。这两个郡都是人口大郡,而且战事就在跟前。运粮队伍五六天便能抵达,并不会消耗太大民力。 但凉州战事已经推进到了陇山,中间的安定、北地、右扶风、左冯翊等郡百姓多有逃亡。一片荒凉的土地上,要供给凉州的四万大军,只能千里迢迢从长安运输粮草。 可是关中的地震,又毁坏民房、道路无数,无论是征发徭役、还是运输粮草都困难重重。 在百姓遭灾的情况下,如果右将军府还要大兴刀兵,派遣大规模军队前往黑山作战,那就几乎堕落到了与马腾、曹操、袁术等军阀相同的程度。 这一点,主持政务的审配也不能作主,找到了张瑞请示问道:“君侯,黑山军遭灾,必然有大量房屋倒塌。灾民汇集成群,又缺少衣衾避寒,劫掠已成为必然。据某推测,黑山军极有可能劫掠魏郡。” “为何是魏郡?”张瑞艰难问道。 受伤这种事情很奇怪,往往是刚刚受伤时痛觉不是很明显,可越是修养,各处的疼痛便会迅速体现。 休养了十日,张瑞现在只感觉全身似乎没有一个轻松的地方,心情十分烦躁,完全无心处理政务。就越发佩服司马师,眼珠都突出来了,还能强忍苦楚带兵平叛。 审配答道:“河内、上党皆归附已久,君侯乃民心所向,根深蒂固,且境内有将门存在,军事实力强悍。黑山军若攻城,必然在将门脚下撞得头破血流。去岁黑山军袭扰,曾有过此种经验,今岁必然会有所回避。” “而魏郡乃新得之地,民心还未归附,官员尚未安稳。正乃可趁之机。” 张瑞努力的练习张仲景及王越所传授练气之术,争取让自己平心静气。 练气是这个时代重要的医疗手段,能保健、养生、祛病。张仲景传授张瑞的练气书与王越略有区别,是出自《黄帝内经》,主要以治病为主。王越的练气法是配合练剑,让人呼吸幽长,身体健康,延年益寿。 《黄帝内经》主张,提挈天地,把握阴阳,呼**气,独立守神,肌肉若一。 独立守神,令张瑞总算能稍微静心,冷静的思考了一会儿。问道:“孤下令魏郡太守沮授来长安上计,其所在何处?” 审配回道:“信使昨日返回,言沮府君请用一两日安排郡中事宜便动身出发。算路程,明日应该便能抵达。” “兵部征兵情况如何?” “兵部七日前便已递交征兵计划。内阁与记室参军、从事中郎检阅通过。此番征兵四万人,以关中为主,征家境富庶而又识文断字之良家子一万五千人。并州征锐卒一万人,益州征兵五千人,司隶征兵五千人,魏郡征兵五千人。” “无论何处征兵,皆以识文断字、知晓大义者优先。” 谈完征兵具体数字,审配进一步解释道:“这其中长安与益州所征两万人大军,必须接受长期训练才能奔赴战场。但并州与司隶所征一万五千人,稍加训练便是一支精锐之师。” “此两地征兵主要以太原、河东为主,两地百姓多曾参与冬训,对旌旗、指令、列阵皆有所了解。又布有大量将门子弟充任军官。战力或许不及君侯麾下精锐大军,但绝对不弱于关东诸侯军队,只要配以一员名将,击败黑山匪寇更不在话下。” “只是魏郡所征五千士卒,多是新卒。不经历半年以上训练,无法投入战场。” 张瑞想了想回道:“从关中诸将投降部曲中精选三千锐卒,调往魏郡。数万人都用作运输粮草未免有些可惜。这其中想来也有一批识文断字,心怀忠义的人才。” “另外,调荀彧前往河内。居中统筹魏郡、河内、上党三郡军政事务。” “至于统军主将,任命校尉徐晃总督三郡防务。” “为避免征用大量徭役,劳民伤财。数万新兵先不急于派往战场。在长安,孤还有三千全军精锐王牌。” 审配深深诧异的看了一眼张瑞,怎么君侯还有精锐嫡系握在手中,自己作为内阁首辅,竟然毫不知情。 万幸没有人趁君侯患病在床而掀起叛乱,否则这忽然出现的三千全军精锐恐怕能杀的叛军血流成河。 “如今百姓受灾,不宜再大兴刀兵。仅精选三千西凉降卒为辅助,再配以孤之三千精锐铁甲即可。” “这三千人有两千虎贲甲士,其悍勇、迅捷、严整、军阵皆远超普通士卒。更有一千甲骑具装,皆披覆重甲,手持长槊。” “有此三千人,令徐晃任主帅,刘从钧、徐庶统帅虎贲甲士,甘宁暂领甲骑具装。纵乌合之众数万人,亦能一战破之。” 听闻刘从钧与徐庶之名,审配眼神一亮。 自从今岁二月武举之后便再未听过今岁武举状元与榜眼之名,原来君侯将其调往了精锐嫡系当中,而且很有可能那位悍勇如同鬼神的猛将典韦也在虎贲甲士当中。这说明这支精锐嫡系的受训时间至少在四个月以上。 暗中训练了这么久,却一点消息都没有泄露,君侯的城府越发深沉了,令人深深敬畏。 只是为何君侯会如此信任甘宁?令其统帅全军最精锐的一千甲骑具装。 仅因为甘宁在地震中同样奋不顾身冲进房间中护卫君侯? 审配立即否决了这种想法,当时冲进房间护卫君侯的锦衣卫多达数十人,死去的士卒全家都被赏赐黄金百斤,粮食布帛无数。但活下来的数人,虽然都连升数级,却也并未立即从锦衣卫调往军中。 尤其谢玄,一跃成为锦衣卫指挥同知,辅佐赵云指挥锦衣卫事务,名副其实的亲军第二人。 可偏偏甘宁被调出了锦衣卫,担任甲骑具装的校尉。 恐怕这甘宁也必然有着过人之处。就如同锦衣卫都指挥使赵云,往日里声明不显,但首次进入战场,就敢率领六百亲军侍卫骑长途奔袭上万白波军,一战彻底定鼎河东郡南境战事,省去了太原大军无数人的征战与厮杀。 这才有后来的大军迅速围困西凉军,俘虏徐荣、贾诩、张绣、张济、樊稠、杨定、李蒙、王方等大量名臣猛将。 审配还是低估了甘宁的能力,以甘宁的骁勇,用过人之处来形容,完全不能体现其惊艳青史的表现。 孙权将其与张辽类比。 张辽打出来的那些战绩,若不是被记载在史书中,那与玄幻也没有什么差别。 他与刘秀的战例,都可以当作玄幻神话来看待。 只不过刘秀又是陨石,又是水淹,是个魔导师。 而张辽全靠一身骁勇,壮气毅然,所向披靡,是个铁甲骑士。 甘宁与张辽类似,同样是勇冠一时的猛将。领了百余人就敢冲击曹操军营,吓的曹营惊骇鼓噪,举火如星。这种危急情况下,甘宁还能带领百余人杀出营门,返回营中。 南阳宛城之战,孙坚突出重围的表现,令右将军府所有文武都惊诧不已。 但甘宁完全不弱于孙坚,由其带领甲骑具装,定能带来一份令所有人惊喜的捷报。 有最后一支精锐王牌,有大量名将、谋臣,黑山军绝非右将军府敌手。 能战方能言和,张瑞乃说道:“如今天灾降世,我诸夏皆受其苦。黑山军亦是缺衣少食方才外出劫掠。战胜之后,招降敌军。兵戈之事,能免则免。若不肯投降,可以用布帛与其首领交换部曲。” 曹操能整编三十万青州军,张瑞未尝便不能整编三十万黑山军。 毕竟张瑞还是出身于黑山,同根同源。 只是现在天下人谈及张瑞,更多想到的是一位投杯而胡虏惊惧的关西强阀。很少有人会第一时间想到这是一个土匪头子。 但在与黑山军攀其渊源时,这曾经的出身还是能带来一些好感与便利的。 第三十六章掘发丘陇与文王之仁 沮授是在深夜抵达长安的。 因为军情紧急,守门士卒仔细核验过身份后便依律为其打开了城门。 张瑞因为身体不适,无法入睡,便在深夜接见了这位河北名臣。 见面之后,沮授拱手行礼,说道:“拜见君侯,愿君侯身体早日康复。” 张瑞强撑笑颜,说道:“借君吉言。孤便开门见山,统筹情报之后,诸位同僚都认为黑山军极有可能劫掠魏郡。沮府君对魏郡形势如何看待?” 沮授点头附议,说道:“某亦以为黑山军劫掠必然选择魏郡。上党有壶关天险,当初汉军千人守关,黑山校尉杨凤数万人猛攻数月甚至连壶关关墙都遥不可及。君侯麾下千人守关,黑山军一旦久战疲敝,或许会被守军突袭,斩首数以千计。此情形,任何黑山渠帅,都不会愿去尝试。” “而河内郡多山,守军对地理了如指掌。黑山军进入河内,恐怕会被神出鬼没的守军打得晕头转向。” “只有魏郡,地势平坦,而又民心未附。一郡十五县富庶繁华,数十万百姓略有积蓄。能极大缓解黑山军之困境。” 张瑞面露笑意,果然不愧是名臣,将各方形势分析的淋漓透彻。 能将形势看的这么清楚,张瑞不信沮授能不想几条对策。 果然如张瑞所料,虽然形势紧迫,但沮授依旧从容冷静,回道:“然,黑山军数十万之众不可能同时涌入魏郡。依某推断,黑山军鼎盛时期或有部曲、家眷共百万人。而历经君侯多次招徕百姓垦田,多有黑山百姓返回家乡,开荒垦田,恢复生产。而渠帅率众归附者亦不鲜于时。经此种种黑山军如今部众可能只有几十万人。” “数十万之众,若云集于一路。任何人都无法保证后勤,必须分散铺开,方能就食于路。” “而且黑山军亦不得不考虑战败风险。若全军云集于魏郡,一旦战败,粮草供应不急。整个黑山军数十万人将死伤殆尽。” “因而某断言,进入魏郡之青壮必然为其中一支偏师,最多十余万人。” 张瑞觉得沮授之言极为在理。黑山军不可能孤注一掷全部进入魏郡。稍有差池,这数十万人的供粮问题就会造成一个天大的灾难。 除了魏郡还有赵国、常山国、中山国等都是黑山军活动的范围。发挥黑山军人多势众优势,分路进兵才是黑山军最佳的选择。 曹操率领几千部队就能大败于毒、白饶等黑山军将领十余万部众,公孙瓒率领两万人就能打的百余万青州黄巾军哭爹喊娘。 徐晃、荀彧、沮授、典韦、徐庶、刘从钧、甘宁这么多名臣猛将,率领六千人还打不赢区区十来万黑山贼,就可以集体引剑自裁,以报张瑞重用了。况且这六千人中,还有三千全军最精锐的王牌,怎么也不可能输。 “与孤讲讲魏郡形势。” 沮授立即回道:“魏郡十五县,共有户籍十一万六千户,百姓六十四万三千人。郡兵皆已被袁绍带走,府库却被封存完好。有黄金三万三千斤,白银六万七千斤,粮食两百万石,丝、锦、布、绢等共计三百余万匹。此外还有各类兵刃四十余万,铁甲上万套,皮甲十余万套。” “当今形势在于百姓民心未附,官员人心不稳。据城而守,可能会导致百姓民心浮动,官员弃城而逃。” 张瑞思考了片刻,问道:“汝以为应当主动出击?” 沮授点头,说道:“敌军十万之众,狂涌而至,若消极固守,恐终将被汹涌浪潮淹没。某以为当以精兵强将搓敌锐气,使敌军自相冲撞,被迫后撤。” “敌军只需撤过一回,锐气便失,士卒混乱,再想聚集十万之众,发起攻势,便千难万难矣。” 张瑞困得打了个哈欠,说道:“便按沮府君所言部署。孤听闻冀州官员纷纷逃亡魏郡,这其中可有一二贤才能助孤伟业?” 沮授虽然连续奔行数日,但却精神焕发,这主要是因为其在右将军府深受重用,几乎全权按照自己的心意在整顿冀州事务。能尽施才华,干出一番事业,沮授现在是动力充沛。 因而立即向张瑞介绍道:“倒是有几名贤才。首先是武将高览,其与张郃俱为河间名将,武艺、兵法不相上下,常并冠于军中。仅论兵法而言,高览、张郃未必弱于名将麹义。只是麹义久经战阵,又有一支精兵在手,方才力压河北众将。” 猛将必发于行伍,麹义显然是因为久经沙场,积累了大量得经验,才在各方面碾压了高览、张郃。 作为后世有名的河北四庭柱,高览与张郃在韩馥手下并未有什么作战经验。 但张瑞相信,将其调入右将军府军中,久经各种战事,高览最终也会如同麹义一样成长为一代名将。 因而问道:“高览在韩馥军中身居何职?” “高览与张郃俱为军司马。” 军司马熟于典型的汉朝军制,军中不置校尉之部,单设军司马一人。 在右将军府的军制中,是垂直指挥层级,所有人自下而上等级分明,隶属明确。 军司马换到右将军府军中,大概低于校尉一级。 与高览情况类似的张郃,也是以兵归袁绍。袁绍以张郃为校尉,使拒公孙瓒。瓒破,郃功多,迁宁国中郎将。 张瑞如今在与袁绍争夺韩馥旧臣,无论如何也不能比袁绍小气了。 乃说道:“迁高览为校尉,统领一千凉州精兵,听从徐晃调遣,参与击破黑山军。” 介绍完武将,沮授继续介绍:“此外还有一名贤臣,请君侯务必与之一见。” “哦?是何人?” “其人名叫崔琰,字季珪,清河郡东武城人。其人有伯夷之风,史鱼之直。贪夫慕名而清,壮士尚称而厉,斯可以率时者已。” 张瑞侧目,贪夫慕名而清。这个评价不可谓不高。 官员能恪守本心,保持廉洁就已经很不容易。崔琰却能树廉洁之风,令麾下官员都清正廉洁,这种评价,张瑞似乎只在诸葛亮身上见过。 “且不仅仅在于崔琰一人。崔琰出身清河崔氏,乃河北望姓。提前与其交好,亦有助于将来君侯攻略河北。” 清河崔氏啊,这又是五姓七家之一。不过张瑞对这个家族的感官较差。 羯族建立后赵之后,清河崔氏子弟纷纷出仕后赵朝廷,为夷狄胡虏效力。 羯族是五胡中最残暴的一个民族,所以几乎被冉闵杀光。石勒、石虎全是有名的残暴之君,杀人如麻,征役无时,大兴土木,荒淫无度,著名的两脚羊就是石勒、石虎搞出的产物。 至于仁慈,那对后赵而言,完全是个陌生的概念。 豪强、世族们敢对曹魏、东吴趾高气昂,颐气指使,但对后赵完全不敢有一个字抱怨的。残暴到了极致,也是一种令人畏惧的权威。 至于特权?利益?世族们还有资格想这些?羯族将领奸淫他们妻女,劫掠他们财富,他们都得忍气吞声。哪还敢向羯族索取利益。 有时候张瑞也想干脆举起屠刀,杀的这些世族不敢各种掣肘,还世间百姓一个清净。 朱元璋大肆屠戮官员、士绅,也没见这些软骨头敢跳起来叛乱。 但最终张瑞还是没有这么冲动,社会生产力没提升到社会大同,天下公平的时候,豪族巨富杀完一批还会有下一批成长出来。 但一旦举起过屠刀,再想令这些豪族乖乖主动配合,可能性就微乎其微了。 现如今这些豪族虽然时不时就做一回死,引得张瑞杀戮一批。但整体而言,已经相当配合右将军府的各种政策。 将大量财富投入到了手工业生产当中,提高了诸夏的财富产出。 又承包右将军府的各种项目,大搞基础建设,造福民生。 最后还全体投身于马球联赛狂欢,分富于民,马术强军。 这一切,都比一群豪族整天无所事事,去兼并土地,欺男霸女好太多。 张瑞对这些豪族没什么过高的要求,能配合右将军府各种政策,多做一些有利于民生、百姓的事情便足矣。 尤其崔琰还是个品德高尚,既廉且贤的能臣。作为主君,张瑞最欣赏的就是这种臣子。 便问道:“崔琰为何会逃离袁绍,至孤麾下效力?” 沮授解释道:“袁绍士卒士卒横暴,掘发丘陇。崔琰乃评之曰,昔日孙子曾言,士不素教,甲兵不利,虽汤武不能以战胜。今道路暴骨,民未见德,宜敕郡县掩骼埋胔,示憯怛之爱,追文王之仁。” 文王之仁,屡屡被儒家士子所提及。但很显然不是每个诸侯都能做到军纪严明,秋毫无犯。军纪严明的背后要有深厚的势力底蕴作支撑,做到赏罚分明。或者有一位军神、武圣坐镇治军,比如岳爷爷的岳家军,冻死不拆屋,饿死不虏掠。 至于汉末这些诸侯,如董卓、曹操、袁绍都穷到要去掘发丘陇了,哪有资格谈什么军纪严明,更别提文王至仁。 相比之下,军纪严明的右将军府,的确更符合士人们,甚至一个正常人对任君的期待。 “令崔琰来长安见孤。” 第三十七章淇水河畔甲骑具装首战 七月初长安做好了部署,七月中旬大军便迅速开赴进了魏郡。 这种行军速度惊呆了刚刚返回魏郡数日的沮授,自己才刚刚返回,政务还没处理多少。徐晃就带着三千大军紧随而至。这是寻常军队应有的行军速度吗? 大军之所以有这么快的行军速度,要归功于两方面。其一是长安发达的水利,大军从长安登船,在渭河顺流而下,半日便抵达风陵渡。 从风陵渡赶往魏郡只要跨过河东、河内两郡即可。有宽敞平坦的驰道,大军疾行速度极快。 而徐晃所率领的三千精锐甲士又是受过高顺长期训练、整合的新军,踩着鼓点行进,一分钟走一百二十步,一日能行进七十里。 可是大军抵达之后,却意外的陷入了无所事事的状态。 至今日,地震发生亦不过二十余日。 二十余日,哪怕右将军府也只是初步知道了哪些郡国受灾,对灾情的救治工作依旧如火如荼。 黑山军的效率只会更慢,张燕仅是为了将各部渠帅从灾情中召集到一起就花费了近十日时间。 灾情导致黑山中的道路被落石堵塞,各部之间联络困难不说,还有些营落为了乞活,迁移到其他地方避寒就食。信使不得不在崎岖的山路中翻山越岭寻找那些不见了踪迹的黑山义军。 张燕只是黑山军名义上的共主,不可能强制分配每个渠帅作战任务,只能彼此之间互相协商。 等协商完,又是三天时间过去。 这其中最浪费时间的一个环节就是,到底由谁去魏郡劫掠。 渠帅们笑意盈盈,你推我让,好一幅和谐谦恭的氛围。 看似想把魏郡这个冀州最富庶的郡国让给其他同袍,实质上是所有人都不想去魏郡触霉头。 抢劫魏郡简单,关键是抢劫魏郡之后该如何? 张瑞发起疯来,调集数万精锐大军,深入搜山,那众人多年经营的家业与营地就毁之一旦了。 大家都是黑山军,对彼此之间再清楚不过。张瑞若是花费重金悬赏,有无数黑山贼会争先恐后的将黑山军各部的布局、情报出卖的一干二净。 到时候劫掠魏郡的黑山部众,必然会被张瑞血腥报复。 打不打得赢张瑞,经过这两年大量的小规模战事,黑山军渠帅们早已心中如明镜。 以前得战果都不能用败绩来形容,完全是被右将军府将士各种花式吊打。 而小规模战事,其实还算是黑山军的优势所在。 可随着右将军府的增兵,大军战力也会指数级上升,参与战事的人数越多,战事规模越大,右将军府的优势也就越大。 一万黑山军或许能与一千右将军府大军打的有来有回。 但十万黑山军面对三万右将军府大军,不用打,所有人也知道结果。对面上万铁甲在原地布阵,长达数里,厚的跟一堵钢墙铁壁似的,任有多少黑山军将士冲过去也冲击不动对方军阵分毫。随后黑山军就要面临一场屠杀了。 濒临黑山的几个郡分别是常山国、赵国与魏郡。 这其中赵国只有邯郸、易阳、襄国、中丘、柏人五个县,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黑山军若是不打魏郡,就几乎要全部涌入常山国方向。 数十万黑山军全进入常山国,恐怖的后勤压力就能直接压垮黑山大军。 所以劫掠魏郡势在必行。 为了安稳人心,张燕提议由一位德高望重的豪帅领军,黑山各部都要分兵跟随。将来张瑞报复,黑山各部谁也逃脱不了罪责,一同出兵抵抗。 经过推举,最终于毒被推选为魏郡方向主帅。因为于毒所部义军宗旨是反抗官兵,打富济贫,保护百姓。作为一支有宗旨、有理想的义军,该部军纪严明,作战勇敢。是黑山军中战力首屈一指的一支精锐。 而且于毒义军据险守要,屯驻朝歌西山一带,南起沧水北岸的青岩山(云梦山),北到淇水南岸的青岩绝,大本营驻扎中部鹿肠山。山中有座名叫老虎岭的高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于毒带领能工巧匠,建寨山顶,将“老虎岭”打造成“老虎寨”,黑山军称之为“于毒寨”。 这种地势,哪怕右将军府大军想要攻下亦绝非易事。 此外这块区域正好卡在魏郡与河内郡之间,并州与司隶都不方便进行管辖。 义军向西可进入司隶,向东可进入冀州,向南数十里跨过大河便进入兖州东郡。将来哪怕战事不利,亦可从容撤退。 于毒对自己部下大军抱有充足信心,当初代表张燕前往河内与张瑞会面,协商请和时,其部下战力便得到了张瑞的高度认可。一直认为该部是黑山军战力之翘楚。 也正是因为有这种战力,于毒才能攻破邺城,又攻破东郡,以至军威大振,成为义军主力。袁绍数次讨之不能胜。 看过讨董之战时的并州大军,于毒自认为双方除了甲具方面,战力并没有太大差距。 若黑山军其余各部战力皆如自己麾下大军,有步骑十万,于毒甚至有信心一战覆灭张瑞三万精锐,挫一挫右将军府的锐气。 但于毒显然错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右将军府大军的战力并非像黑山军一样长期停滞不前。 在黑山军忙于跨越黑山两地倒卖物资时,右将军府大军在四处南征北战,经历的战事是黑山军难以想象的。仅久经沙场的经验,就远远不是讨董之战时那支新兵可以媲美。 最关键的是,右将军府大军被贯彻了学习型军队的风格,全军每百人都会设置一名军教长,严格教导士卒识文断字,通晓大义。 一个个有知识、有灵性的士卒,对军令的执行程度,对伤亡的忍耐程度,以及基层军官灵活强悍的作战风格,都远非一群左右不分、愚昧迟钝的壮丁军队所能媲美的。 于毒从黑山军中又挑选了两名作战勇敢的渠帅白绕、眭固为副将,才施施然的准备出发。 黑山军各部从方圆数百里汇聚到于毒大本营苍岩谷时,时间已是地震发生后的一个多月。 在这中间相差的十余日时间里,徐晃所部斥候、探子,早已将于毒大本营附近的地形绘制成了精确的舆图,甚至买通了十几名黑山贼寇,知晓了黑山军大量情报。 最重要的是,其中一人乃是一名小渠帅的亲卫,这位小渠帅嘴巴也没个遮拦,大大咧咧的便跟自己的亲近之人说出了大军开拔日期这种重要情报。 孔子说:“乱之所生也,则言语以为阶。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机事不密则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 黑山军为其谋事不密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前锋白绕三万人,按约定刚走出黑山要渡过淇水进入魏郡,便在渡河时遭遇了徐晃所部精锐大军的突袭。 一千甲骑具装在树荫里休整了一上午,在正午太阳毒辣,黑山军疲劳虚弱时,旌旗招展,刀枪林立的缓缓出现在了淇水西岸。 当密密麻麻的刀枪与旌旗缓缓出现,上万黑山军不战而溃。 被太阳暴晒了一上午,燥热、疲惫严重消耗了这支匪寇的精力,如今被人半渡而击之。所有人都知道,不跑只能被屠杀。 可是一群疲敝的士卒,又怎么逃得过养精蓄锐的甲骑具装部队? 日落前夕,所有反抗的贼寇被精锐铁骑在河边尽数碾为了尘埃。全军阵斩五千余级,俘虏八千余人。 折断的长矛、染血的旌旗、横七竖八的尸体与密密麻麻跪伏的士卒,在夕阳下布满了整个淇水河岸。 而渡过淇水的上万黑山军在目睹了背后惨烈的屠杀后,很快也迎来了自己的死亡。 两千精锐虎贲甲士随着雄壮激昂的礼乐自淇水东岸缓缓开赴进战场,两千精锐王牌,旌旗甲胄光照天地,将上万黑山军堵在了淇水河畔。 白饶不肯服输,想效仿韩信背水而战。但其对兵法一知半解,只做到了背水,完全没有威胁到徐晃大军的后方营寨。 结果徐晃所部两千精锐甲士一往无前。背水冲击的黑山军在钢墙铁壁前撞得头破血流,自相蹈藉,落水而死者上万人。 猛将典韦勇气甚奋,所向披靡。率部众连破黑山军十数营,斩首数百级。阵斩黑山军前锋大将白饶,夺得黑山军前锋大纛。 渡河成功的黑山军,结局竟然比对岸的同袍还要凄惨,上万人被挤进了水里,上千人被阵斩,能投降活命的仅有三千余人。 获胜的右将军府大军从容打扫了战场,甚至指挥上万俘虏妥善埋葬了数千战死的黑山军士卒尸骸,方才姗姗离去,退到了淇水以东。 但这份战果在黑山军中却引起了轩然大波。于毒被震惊的坐立不安。 就在众人眼皮底下,整整三万大军不到半日便被敌军给挫骨扬灰了,能逃回大营者寥寥无几。 挫骨扬灰,这个词是一点都没有夸张。为了避免天气炎热,积尸于野,在魏郡引起瘟疫,战死的黑山军士卒都被集中焚烧成灰,最后挖坑掩埋。 而更令于毒焦虑不安的是,将上万黑山军碾为尘埃的,竟然只有一千骑兵。 之前黑山军悲观的估计一万人才能与一千右将军府大军打的有来有回。 现在看来,那根本不是悲观,而是盲目乐观。一万黑山军,遇到一千右将军府大军,连一丝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至于于毒曾经夸下的海口,要消灭三万右将军府精锐大军。 于毒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当初是得了什么失心疯,居然能有这种离奇的想法!于毒现在就只想回山中好好待着,躲进大山的怀抱。外面的世界实在太危险了。 在山里诚然可能受冻挨饿,但至少还能苟活下去,不会这样毫无反抗之力的便被碾为尘埃。 第三十八章曹将军入东郡 鹿肠山内,一群黑山渠帅面面相觑。 淇水之战的结果,极大的动摇了所有人的信心。 昨天三万同袍的音容笑貌还仿佛停留在眼前,今天就已经尸骨无存了。 三万人!黑山军众渠帅中,只有于毒部众有三万人。 也就说,其他人只要遇到敌军,必死无疑。连求援的机会都没有。 于毒比较有头脑,审时度势后,望向众人,小声的说道:“某感觉这魏郡不是一个好去处,吾等莫如暂时先南下进攻东郡?” “东郡太守桥瑁被兖州刺史刘岱诛杀后,新任太守王肱亦上任不久,未得人心。有上千兖州百姓逃至某麾下,有彼辈为向导,攻克东郡并非难事。” 众人立即交口称赞,去哪都比去魏郡送死强上太多。 但副将眭固有意同于毒争夺权威,问道:“白帅之仇便此作罢?就这样狼狈退走,岂不让人笑话?” 笑话不笑话的,一群匪寇哪会在乎这些? 青州黄巾军精选士卒三十万入侵渤海,结果公孙瓒率步骑二万人,逆击于东光南,大破之,斩首三万余级。黄巾贼弃其车重数万两,奔走渡河。公孙瓒又因其半济薄之,贼复大破,死者数万,流血丹水,收得生口七万余人,车甲财物不可胜算,威名大震。 人家三十余万人被公孙瓒斩首三万级就很识趣的赶紧跑路,黑山军十万人损失三万人跑路更合情合理,有什么可丢脸的。 于毒一点也不想在大河之畔重演被魏郡大军突袭的惨烈情形。再死七万人,这十余万人就几乎全军覆灭了。到时候别说劫掠东郡,能不能活着回到鹿肠山都犹未可知。 这一点,其他渠帅也是相同想法,在生死面前,脸面不值一提。 但有些事,大家心里清楚,却绝对不能付诸于口。若大家说,白饶死了就死了,不用管他。那这支大军的人心瞬间就崩散了。连同袍死活都可以不顾,还怎么一起同甘共苦? 于是于毒慎重的说道:“白帅之仇,不可不报!眭帅之言,足见情深,令吾等感动不已。如此,便由眭帅带部众继续劫掠魏郡,为白帅报仇雪恨。吾等攻取东郡,为眭帅提供粮草。” “眭帅义薄云天,吾等佩服。” “是极,是极,眭帅与白帅兄弟情深。由眭帅为白帅报仇雪恨,再合适不过。” 众人倒不是真觉得眭固有多义气深重,只是为白饶报仇一事,他眭固不去,就得其他渠帅去,那众人立即统一立场,还是你眭固去吧。不然一旦乱了立场,挑选起来,这必死的任务就有可能落到自己头上了。 眭固没想到众人会如此无耻,你一言我一语,人声鼎沸,完全不给自己插话一句话的余地。 于毒重重的一拍手,说道:“既然没人反对,那此事便如此定下。大军兵分两路,某率众渠帅南渡大河,攻打东郡。眭帅率众东出淇水,劫掠魏郡,为白帅报仇雪恨。” 众人立即一哄而散,数名渠帅拉着眭固大加赞扬,盛赞其义薄云天,表示愿与其深交,甚至有数人直接表示今后愿以兄事之。 当应付完周边恭维的渠帅后,眭固发现自己边走边聊已经远离了营寨。气的眭固破口大骂,别以为自己看不出这群人是何居心!只不过自己一个人的声音,独木难支,抵抗不了所有人的一致决定。 若有可能,眭固倒真想大喊一声,白饶的死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才不去送死! 很快消息就传遍了全营,眭固的亲卫得知己等要孤身前往淇水以东面对魏郡大军时,一个个不敢置信的围着自家渠帅。 “渠帅,吾等当真要独自前往魏郡劫掠?” “是啊,渠帅。您是哪里想不开,会做这种抉择?” 我这不是想趁机削弱于毒权威,争取名望吗?怎么会知道这些人如此无耻,众口一致的将报仇之重任丢给了自己。我那点反对的声音,在沸反盈天的背景里,连个水花都没激起来,就被碾压了。 “渠帅,您知道营里在怎么议论您吗?” 眭固望着出声的头目,问道:“有何言论?” 头目右手食指敲了敲脑袋,说道:“营中皆流传,您这里可能……” “啊!气煞我也!”眭固大吼一声:“谁敢胡言乱语,皆驱逐出营!让彼辈在山野受饥寒而死!” “这倒不用渠帅吩咐。营中士卒不愿去魏郡送死,多有逃亡。” 眭固无力的坐回了胡牀上,捂脸问道:“汝等是否亦觉得某头脑不清?” 一群士卒站着围在眭固身边,俯视着中间低头捂脸的眭固,回道:“不是吾等,是全营近十万将士,皆如此以为。” 这若是往日里,一群亲卫绝对不敢这样直白的跟眭固说话。暴怒的眭固会立即会将冒犯自己的人全部处死。 但权力永远是自下而不由上。当所有的下属都抛弃了眭固,作为堂堂渠帅的眭固却指使不动一名士卒,此时论权威眭固尚不如一名伍长。 很快眭固便下定决心,说道:“某不会带汝等去与右将军府为敌。某打算顺大河东下,进攻驻扎于黎阳的度辽将军耿祉,尽夺该部物资,以解我等饥寒之困。” 耿祉虽然担任度辽将军,但并非什么名将。历史上南匈奴单于於夫罗被袁绍遣麹义大败于邺城之南后,匈奴溃兵,一路南逃到黎阳,攻破了耿祉所部,军势复振。匈奴盘踞许久,直到被东郡太守曹操所败,才离开黎阳,继续逃往袁术麾下。 听说不去与右将军府大军为敌,众人总算恢复了些许士气。 但一群从未远离过黑山的普通士卒,却并不知晓自家的渠帅故意隐藏了部分信息。黎阳县虽被度辽将军耿祉所占据,但在行政归属上依旧属于魏郡。 汉军将领可以将其视为驻地,并不代表一群黑山军也可以随意进出。 右将军府暂时没有解决度辽将军所部,只是因为魏郡刚刚归顺,又适逢黑山劫掠。 但黑山军开赴黎阳,将彻底吸引魏郡境内所有文武的目光。 这些基层士卒,吃尽了没有文化、没有见识的亏。 被眭固几句花言巧语,便带入了毫无退路的绝境当中。 在眭固带着大军沿黄河顺流而下时,于毒所率领的黑山军终于发挥出了其强悍无比的战斗力。 在越过黄河之后,三战三捷,大败王肱所率郡兵,攻克大量县城。 义军所过之处,戮杀豪强,尽诛世族,分粮食、布帛与百姓,裹挟大量难民,军威大振。 袁绍乃表曹操为东郡太守,分其五千士卒,上千车辎重粮草,令其整顿东郡军政,击破黑山军。 虽然这份表奏莫名其妙。袁绍在汉室的官职只是一个渤海太守,哪怕其自领的车骑将军、冀州牧,也无权管辖兖州事务。但袁绍还是堂而皇之的赞助了自己的发小。 而且不但表奏了曹操为东郡太守,此前还表奏了周昂为九江郡太守,周?为豫州刺史。 只能说袁氏四世三公的巨大名望,以及关东联军盟主的地位,给了其太多便利,令其肆无忌惮的插手关东事务。 曹操如今的官职是代理奋武将军领东郡太守。这两个官职跟长沙叛贼区星自称将军差距不大。都是没有得到汉室认可的官职。 但这不耽误有才华的人建功立业。 得以独自领军的曹操,发挥出了他能征善战的才华。 八月,曹操进入东郡,在濮阳大败黑山军前锋,解了濮阳之围。 很轻松的就兼并了濮阳城内残余郡兵,并斩杀了刘岱所任命的东郡太守王肱。 击败黑山军前锋后,曹操立即派出一支大军大张旗鼓,作出一副要大举进攻于毒本营鹿肠山的态势。 于毒等人主力尽出,在黄河以南劫掠白马、燕县、濮阳等地,骤闻曹操不管东郡百姓死活,引兵去了鹿肠山,纷纷匆忙回援。 在对待得失方面,黑山军与曹操有天壤之别。 在鹿肠山的家眷、营地、财富都是黑山军难以割舍的牵挂,历经多年才营造的家园。绝不能允许官兵进入去肆意焚烧自己的田宅,劫掠自己的财富,侮辱自己的妻女。 但曹操却只是一个被袁绍表奏的东郡太守,占据东郡名不正而言不顺,东郡百姓的死活跟现在的曹操还没有任何关系。哪怕黑山军杀光了东郡百姓,曹操眼睛也不会眨一下。 所以在这一次战争中,黑山军远比官兵更有人性,更具有正义性。黑山军更像保卫桑梓的正义之师,而官兵作战只为了混口饭吃,或者进一步为了烧杀劫掠。 白马县因白马山而得名,是东郡在黄河之畔最重要的战略要地。 官渡之战时,袁绍屯兵黎阳,派遣大将颜良渡河,攻打的便是白马县这个战略要地。 为了伏击匆忙回援的黑山军,曹操亲自率领了夏侯渊、曹仁、曹洪、史涣等所有能征善战的将领参与伏击。 只有夏侯惇单独领了一支军队在另一处大张旗鼓进军,吸引黑山军的注意力。 伏兵所在之地,曹洪担忧的对曹操问道:“将军,吾等只有四千人,埋伏数万黑山军,是否有些冒险?” 7017k 第三十九章天选之子曹操 曹洪的才能在曹操麾下将领中只能算一般,无论兵法、骁勇都没有特别出色的地方。 但曹洪的地位可一点都不一般,不是因为他曹氏宗族的身份。而是因为曹洪对曹操事业的各种鼎力支持,是仅次于卫兹的赞助人。 在起兵之前,曹洪就担任过蕲春长,家财万贯。曹操在讨董之战战败后,遭受重创,仅率数十人仓皇而逃。 此时曹操的境遇与刘备并没有多少差距,都已一无所有。 不同的是,刘备只能不断辗转,投靠他人。而曹操却一直有贵人相助。 在这关键时刻,是曹洪拉来了两千部曲,然后令这两千部曲尊崇曹操为主,自己甘为曹操之下。 换给张瑞,张瑞绝对舍不得在起兵的时候,将自己凭一己之力招募的两千人送给别人,让他们尊别人为主。 讨董之战战败后,曹操带领一行人前往扬州募兵。时任扬州刺史的陈温与曹洪是至交好友。 “扬州刺史陈温素与洪善,洪将家兵千馀人,就温募兵,得庐江上甲二千人,东到丹杨复得数千人,与太祖会龙亢”。 曹洪不但做了,还做的很彻底。自己的家兵、借的庐江兵,全给了曹操。 但偏偏曹操不争气,这些新募的士卒与丹阳兵夜里谋反,“兵谋叛,夜烧太祖帐,太祖手剑杀数十人,馀皆披靡,乃得出营。其不叛者五百馀人。” 经过一夜叛乱,不叛者仅五百余人。 曹操的一顿瞎折腾,不但新兵尽失,甚至将曹洪的家兵都逼反了五百余人。不得已曹操又回到老家招募了千余人,就投靠到了袁绍麾下。 但令人羡慕的是,曹操的气运的确算是天选之子。 同样是率兵归附袁绍,袁绍将张郃任命为了校尉,却将曹操任命为了将军。直到数年后彻底击败了公孙瓒,张郃的官职才升到宁国中郎将,跟曹操还相差十万里。 若是没有特殊情况,曹操就跟张郃、麹义一样,成为袁绍麾下的一名将军了,为袁绍四处征伐作战。 但偏偏就出现了特殊情况,袁绍对他这个发小、小弟非常的照顾有加。 表他为代奋武将军还不够,十分义气的又表他为东郡太守。给军队,给钱粮,给辎重,让曹操去开疆拓土。 任何人有袁绍这么一个两小无猜的发小,都是足以幸慰平生了。于是曹操“满怀欣慰”的将袁绍子嗣斩尽杀绝,强占了袁氏女眷甄宓。 如今作为袁绍手下一名附庸诸侯,曹操埋伏在这里的四千人,一小半是曹洪当初资助的部曲,剩下大半都是袁绍赠送的部队。战力并不出众,跟河对岸黎阳的魏郡大军完全不能比拟。 魏郡大军战绩传来时,简直惊呆了曹营众人。 三千人,就那么堂而皇之的将三万黑山军碾为了碎片?这战力究竟有多恐怖? 但与此同时,这也给了曹操极大的信心,敌军三千人能做到的事情,自己四千人未必做不到。于是选择大胆的豪赌一把。赌赢了,那这数万黑山军都将被留在大河以南,逃无可逃。 设使俘虏三万人,便能精选士卒三千余人。如此,自己麾下便能有近万大军,可凭此建功立业。 至于赌输了,大不了返回大河以北,再找本初要兵。 风险是袁绍的,利益是自己的。 曹操的浪漫主义军事风格立即拉满,一脸笃定的对众将说道:“诸君,黑山贼近日方于大河之畔惨败于张瑞。必然会格外注重沿河防御,以防被半渡而击之。吾等在彼辈抵达大河之畔前,路途中发起突袭,彼辈定然措不及防。诸将士只需奋烈效勇,必然建立奇功。” 大部分将校粗人完全听不懂兵法,但看自家主将自信激昂的模样,总算是安稳了军心,这仗能赢! 至于为什么能赢?因为主将说了能赢啊,而且他那么激动,看起来就很可信的样子。能赢大家还怕什么,跟着主将上去砍人就行了,安全的很。若是中途砍不过了,看到主将逃跑,大家先一步逃跑就行了。世世代代打仗不就这么些事? 曹操一行人,并未等待多久,火急火燎的黑山军就从伏兵脚下匆忙的跑过。乌泱泱的人头,看得曹洪面色苍白,艰难的咽了口唾沫,问道:“将军,吾等是否出击?” 曹操立即摆手,说道:“莫要着急。如今只是敌军前军,若吾等现在攻击,敌军中军、后军便有充足时间列阵而战。吾等待敌军中军抵达,再发起猛攻,将其拦腰截断。使其前军、后军皆来不及列阵,且首尾不能相顾。” 仓促行军的黑山军完全没有发现在险隘处的伏兵,出身草莽的黑山军将校终究还是不如袁绍、李世民这种精读兵法的世家子弟,对斥候、行军的部署都充满了粗狂的草莽风格,并不肃杀严谨。 曹操在看到于毒的大纛后,立即确定,自己的这次大胆冒险必将取得丰厚的回报。 待于毒进入弓箭射程,曹操激动的一跃而起,拔出佩剑指着于毒方向大吼道:“射杀贼酋!” 上千把强弓被竖起,密集的羽箭,大量的落石,覆盖了于毒周围。 矢石如雨的打击下,黑山军一片混乱,主将的战死更是极大的打击了全军的士气。 曹操果断抓住战机,大吼道:“全军!随某冲击敌阵,金银财宝尔等尽取之!” 听到主将慷慨的悬赏,四千士卒士气大振,狂吼着跟随曹操向山下发起了猛烈进攻。 由于主将被矢石所杀,接不到军令的黑山军反应十分迟钝,本就被分割成了两处,如今更没有了互相协同。 曹操迅速击溃于毒中军后,立即猛攻黑山军前军。战事十分激烈焦灼,于毒所部士卒亦军纪严明,骁勇善战。曹军虽然占据了优势,却很难迅速将其击溃。 若非于毒已死,后军反应迟钝,曹军这区区四千人就要陷入重围当中了。 激战中,曹操砍下了于毒的脑袋,用长矛挑着首级,来到黑山军前军阵前。 大吼道:“于毒已死!尔等还不速速投降?继续顽抗者,便如于毒下场!” 主将身死的消息,使前军士卒军心浮动。大量士卒本能的便转身逃跑,完全不看战场形势。在大部分无知的士卒心中,主将都战死了,那必然是己方处于极大的劣势,再不逃跑,难道在原地等死? 随着漫山遍野的溃卒逃窜,后军士气迅速降低。 前军、中军这么快时间就崩溃了,难道后军将士能力挽狂澜? 自古兵败如山倒,溃败的形势一旦形成,所有人的胆气与战意都会快速消散。 不是没有能力挽狂澜者,但黑山军中终归还是没有于禁一类名将。 最终数万大军为曹操伏兵所败,数万人一路撤退,曹操紧追猛打,日征夜战。 东郡之战,曹操展现出了极强的军事能力。 带着四千部队,咬紧牙关,奋尽全力,日夜征战三日。白日里猛攻黑山军援军,不使败军有休整喘息之机。夜里则数次劫营,使黑山军不得睡眠休息。 连战三日,双方尽是又困又乏,无数士卒甚至跑着跑着便能睡过去。 但曹操硬是凭借着强悍的军事实力,将四千大军隐藏在了暗处。 黑山军斥候探查不到官兵所在,无法发起反击,只能消极被动的等待官兵突然袭击。 兵法云: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故能自保而全胜也。 农民起义军,最终不敌曹操这种久读兵法的官宦子弟。 三日后不断败退的七万余黑山军彻底崩溃,疲惫的士卒不愿再继续逃窜,数万人直接跪在野地里向曹操投降。其余大量士卒分散逃逸往东郡各地。 曹操一战击溃近十万黑山军,声名大振,名扬大河两岸青、冀、兖、司隶四州。 而后曹操从俘虏的近五万士卒中,精选了五千余精兵。 麾下上万部众的曹操,一边发榜安民,一边训练士卒。逐渐占稳了东郡,实力接近讨董之战时东郡太守桥瑁的实力。 初平二年(191年),曹操终于华丽登场,晋级为一方诸侯。 就在曹操日征夜战的同时,在与曹操一河之隔的北方,眭固也完成了他人生最华丽的一次转变。 一跃从一个名不经传的匪寇,晋升成为了右将军府首位从五品朝散大夫,配紫金鱼袋,见官不拜,可直接上书张瑞奏报政事。 之所以有这么丰厚的封赏,甚至成为第一个受封的散官臣子。 是因为这个脸厚心黑的渠帅,率领了上两万余部曲,一战击溃度辽将军耿祉所部,俘虏耿祉及以下将士六千余人,战马四千余匹。并部曲两万人,一同交付给了魏郡太守,向右将军府请降。 两万黑山军远离故土,又被魏郡大军切断了后路,这才知晓己等被眭固花言巧语所蒙骗,只得无奈投降。 在得知于毒战死后,眭固又率领徐庶所部千人进入鹿肠山于毒寨,尽收于毒所部家眷及妻女数万人。 徐庶所部尽迁黑山军家眷出山,屯于朝歌,又一把火烧掉了黑山营地,彻底荡平了黑山南脉所有山贼。 张瑞对这个心狠手辣,厚颜无耻的黑山渠帅,极为防范。 亲自下令,不允许授其任何实职。恰逢礼部向张瑞正式提交散官制度,张瑞便下令对其厚加赏赐,同时授其散官以示尊荣。 眭固的投降绝非真心实意,这一点右将军府所有文武都看得清清楚楚。 其只是被形势所迫,不得不行此下策而已。 这与另一位黑山渠帅雷公的投降完全不同。当初在河东,雷公投降,就是奔着张瑞赏赐的荣华富贵而来的。没有任何异心,也不要任何官职。 而眭固只是被同僚、部下逼到了必死的绝境,他不想死就只能坑害别人。通过出卖别人,作为进阶之资。 但一有机会,他绝对还会叛变。 眭固的名声奇差,以至于张瑞不记得刘琰、崔林这种名臣,也记得眭固做那些破事。 这位黑山渠帅在东郡战败于曹操后,投奔了袁术。与袁术一同在匡亭复败于曹操后,又投靠了张杨。杨丑杀了张杨,眭固又杀了杨丑。 饶了一圈,这家伙借壳生蛋,吞并了河内太守张杨的所有部众,最终被史涣、徐晃、于禁、曹仁等诸多名将联手所败。 其一生的精彩、阴险程度也不稍弱于吕布。 7017k 第四十章散官制与收割财富 眭固的从四品中大夫是右将军府新推行的散官制度中一级。 按张瑞当初规划,新婚过后,四月份就应该及时推出散官制度。 在张瑞看来,散官制度只是新设几个官职而已,并不会消耗多少精力。 但真正开始规划,张瑞才发现这其中牵扯之多,开创之复杂,远超想象。甚至比高顺推行军乐改革,强化全军战力还要困难数倍。 从去岁秋天开始,礼部、民部、吏部就抽调了大量能臣干吏筹划这件事情,到如今秋天八月,时间都已经过去了一年有余。 官员们十数易其稿,内阁数次驳回,甚至张瑞亦三次亲自执笔批复。 仅“唯器与名,不可以假人,君之所司也”这一点,就使所有官员慎之又慎。 孔子这里说的器是指礼器,名是指名爵。 但到了如今更多是指权位与权力的运行秩序。 司马光在《资治通鉴》里浓墨重彩的为皇帝剖析了这段话。希望皇帝能“鉴于往事,有资于治道”。 而其中道理,对任何君主都是一样,君主是秩序的核心,授予特定个人以官职,赋予其一定权力,是非常慎重的事,必须由君主本人操作,不能假手他人。 这即所谓“为国者慎器与名,为家者畏怨重祸,俱慎名器,则下服其命;轻用怨祸,则家受其殃。” 俱慎名器,为国为家。使这项制度迁延了足足一年多的时间,才初步开始推行。 散官制度,还是借鉴了一部分九品中正制的内容。 最高从一品,最低从九品下。正一品官员,那是元代以后才有的。从大隋、到大唐、乃至大宋,都没有正一品。唐朝的宰相尚书仆射也就只是正三品官。 张瑞抵制的是九品中正制的选官制度,以及其造成的世家门阀垄断政治的恶劣后果。 但只说将官员划分品级这一点,张瑞还是蛮欣赏的。哪怕到了后世,世界上大部分的国家也是对官员有等级划分的。比如国家(和谐)公职人员,便有二十七级区分。对应的唐朝散官,也有二十九级。 张瑞觉得攀升等级这件事还是蛮有趣的。从九品一路攀升到一品,会给人带来巨大的成就感与事业感。 这一点,仅看各类玄幻小说、修仙小说便能略知一二。相当多的力量体系都是从九品开始往一品攀升,或者从筑基开始,一路向飞仙攀升。 归根到底,都是一个逐步升级的过程。这一点,看别人逐步升级都能给人带来巨大的愉悦感,更何况亲身投入其中。 二十九品散官制度下,官员们每次升官都会有一定的成就感。在升到顶级之前,几乎不用考虑官员叛乱的问题。 听说过正一品高官谋反的,的确很少见到从五品某位官员举兵叛乱的。 相对于散官,正式为右将军府处理军国政务的官员则是职事官。 每个职事官都对应一个散官品秩以表明等级与俸禄。 右将军府嫡系官员只要官职升迁,散官等级就会跟着一同升迁。 但若是买官,或者眭固这种投降的官员,一概都只授予散官,不授任何实职。 张瑞还未称帝,所以对应的是从一品,开府仪同三司。 张瑞以下,六部中郎对应正三品,金紫光禄大夫。 而眭固从四品的朝散大夫,已经与各郡太守平齐。意味着,整个右将军府与其地位相等的只有寥寥十余人,地位超过他的更是只有寥寥数人。 当眭固的地位传开,长安豪族们欣喜若狂。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平时里就很厌恶对右将军府官员行礼。 一群粗鄙之人,因时得势而已,却要高贵的世家泰斗,向其恭敬行礼。一群眼高于顶的豪门族人,嘴上不敢说,心里早已不知骂上多少回了。 如今终于有了这个散官制度,只要自己买了高级品秩,就再也无需向这群粗鄙蛮人行礼了。甚至,撕破了脸面,强行计较起来,一群普通官员,见到自己还需向自己行礼。当然,没哪个豪族会愿意走到这一步。 县官不如现管,人家毕竟是职事官,大权在握。被逼行礼过后,找起豪族麻烦来,那几乎一抓一个准。哪个豪族没有一点龌龊事?只要对方铁了心要查,不用一***着对方行礼的豪族就得乖乖进入大牢。 在散官制推出一个月内,右将军府的府库里就多出了七百多万石粮食。比右将军府专门设立的常平仓储粮还要多。 与此同时,右将军张瑞黑心扒皮的名声,也在豪族间彻底流传开来。 因为这个散官的价格,即便是财大气粗的长安豪族们看了以后,也心疼的直哆嗦。 但这套散官的售卖制度一点也不复杂,所有豪族去打听了一遍,就能铭记于心,甚至能将所有品秩的价格了然于心。 规则很久简单,就四个字:“溢价四成。” 也就是说,二十九级散官制,每一级比前面一级高四成。 最低级的武散官从九品下,陪戎副尉,只需要一千石谷物。 从九品上,陪戎校尉,只需要一千四百石谷物。 但到了正六品昭武校尉,就需要十五万五千石粮食了。 而想升到眭固的从四品,足足需要一百一十七万石粮食。 长安豪族们掏光了府库,拼上了老命四处采购,也只有关中豪族之首京兆韦氏,买到了这个等级的散官。买的是与眭固相同的文散官,中大夫。以彰显他们高贵的文人风骨,士人风流。 而想买到与六部中郎相同地位的正三品金紫光禄大夫,需要耗费四百五十万石粮食。 这么多粮食,已经不是靠积累,甚至靠买卖能得到的了。 任何一个豪族,若是在右将军府治下,搜刮了这么多的粮食。 张瑞都不介意大开杀戒。这已经严重扰乱了民生。 也没有哪个豪族会真的这么蠢,收购四百五十万石粮食,来买个散官。 仅囤积居奇,扰乱粮价,就够官府上门抄家灭门数次了。 之所以留下这么一个数字作为豪族的念想,张瑞是希望有朝一日,关中豪族能前往西域,通过商业买卖,将域外大量粮食搬回诸夏。 为此,张瑞甚至可以网开一面,允许豪族累积捐献。能从境外多次累积搬运五百万石粮食返回凉州者,赐正三品金紫光禄大夫。 但是张瑞的苦心孤诣显然没有得到豪族们的理解。心疼到哆嗦的豪族们,暗地里纷纷吐槽,饕餮都没有孟侯邪恶。咱们豪族辛辛苦苦积攒多年的财富,全流进他孟侯的小金库里了!他也不怕撑死自己! 撑死自己?张瑞当然不怕这个。甚至巴不得豪族们多送点粮食。 不逼他们一把,永远也不知道这些豪族究竟暗戳戳的藏了多少财富。 有时候张瑞甚至怀疑,这些豪族是属仓鼠的吗?藏富的本事简直令人惊叹。 不过略一估算,张瑞就发现百万石粮食对那些良田累阡陌的豪族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 按粮食存储七年算,要储存百万石粮食,只需要每年储存十四万石便足够。关中有郑国渠,在种粟的时候就能亩收六石,种麦之后,亩产七石(一百八十九斤)。与其他土地平均,哪怕按亩收三石、四石算,也只需要不到四万亩良田。 一夫携五口而治田百亩,耕作四万亩良田,就只需要四百户人家。 四百户人家,也敢称豪族世家? 许褚一个普通豪强,都有宗族两千余户。如糜竺那种,童仆直接数万人。 关中豪族之首的韦氏,能威震整个凉州。在张瑞入主关中之前,不知道隐匿了几千户的人口。想要积累大量粮食,绝非什么困难之事。 张瑞甚至怀疑,再挤一挤,韦氏应该还能再拿出数十万石粮食。 只是这逮着一只羊疯狂的薅羊毛着实有些不太合适,张瑞方才悻悻作罢。等这只羊养肥一点再来薅一次! 九月秋高气爽的时候,张瑞在庭院里缓缓舒展腿脚,锻炼身体。 伤筋动骨一百天,从六月到九月,张瑞的伤势也几乎要痊愈了。 毕竟张瑞今年只有二十岁,活力旺盛,新陈代谢发达,身体康复速度极快。又有当下最顶级的护理与滋补,身体康复形势更加喜人。 经历了这次灾难,张瑞更加确定,身体健康才是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最重要基础。所以更加注重修身锻炼。 与此同时,锻炼也是为了陪同两位挺着大肚子的夫人一起散步,以有助于分娩。 十月怀胎的说法在生理学上并不是很准确,因为孕妇的怀孕周期通常都是二百八十天左右。 从三月新婚,到如今九月深秋。已经过去了七个多月,两百多天,距离分娩不远,所以赵虞、蔡琰都是挺着肚子,慢慢悠悠的同张瑞一起散步于庭院。 俗言道酸儿辣女,自从怀孕之后,蔡琰就越发喜欢吃辣了。一个淡若幽兰的清冷佳人,每次吃火锅,都是以清冷淡然的神情开始,吃到最后脸色红润娇艳结束。令张瑞每每都能想起冰火两重天这个词。 而赵虞则比较奇怪,既不爱吃酸,也不爱吃辣,反倒越发喜欢甜食。好在赵虞虽然喜欢,但还是比较克制,偶尔才会吃上一点。 令张瑞眼神一亮的是今日两人的服饰。襦裙自古以来都是诸夏女子的最爱。这个时代,女子襦裙的束带一般系在腰间。 二女因为怀孕不便,就改了系带的位置,改在了胸上。这是典型的齐胸襦裙穿法,并不流行于时下,而是流行于盛唐以及张瑞生活的那个后世。 就张瑞后世所见,大部分的汉服都是齐胸襦裙。所以今日见到两位夫人的穿法,倍感亲切。因为深秋,所以二人都披了一件绛红色绣金云锦披衫。 淡色飘飘襦裙,搭配鲜红的披衫,穿在两名绝代佳人身上,鲜明的反差,如梦似幻。漫步庭院时,仙气飘飘,美的不似人间风景。 张瑞打量着两位佳人,暗自沉思。民间男性的服饰已非常统一,飞鱼服、斗牛服倍受推崇。哪怕那些嘴上、心里都傲娇不已的豪族,也口嫌体直的穿上了飞鱼服。 彼辈花大价钱买散官,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能把斗牛服换成飞鱼服。墨缎云锦飞鱼服,是当下最受推崇的服饰。 在长安街头,无论巡城军兵还是行商百姓,只要见到骑着高头大马,身穿墨缎云锦飞鱼服的男子。都会立即抱以尊崇、羡慕、敬畏的表情。 因为,能穿这身行头的,不是右将军府高官显贵,就是右将军府治下豪族族长。无论哪个,都是富贵不凡。 豪族们简直爱死了这种表情。项羽那种级别的英雄,尚且都认为:“富贵而不还乡,如衣锦夜行,谁知之者!” 豪族们富贵发达了,追求的不就是所有人都知道,好炫耀一番。 右将军府又不让大家斗富,不能炫耀自己的财富。如今有了飞鱼服这种方式,豪族们很快便趋之若鹜。 相比于男性,女性的服饰就显得没有什么潮流。 齐胸襦裙或许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这种款式,不仅流行于盛唐,甚至在两千年后那个女子衣服花样繁多的时代,也能成为流行时尚,可见其具有极高的美感。 至少穿在赵虞、蔡琰身上,莲步轻移时,仙气飘飘,极具美感。 这就足够了,世间上永远不缺东施效颦的女子。一件衣服在别人身上穿起来得体美丽,很多女人会立即买买买,穿到自己身上试试效果。 见张瑞望着自己发呆,赵虞在张瑞眼前晃了晃素白的玉手,问道:“夫君,在想什么呢?” 张瑞上下打量了一下赵虞唯美的身躯,微笑回道:“与夫人所想相同。” 赵虞贝齿轻摇樱唇,犹豫了一下,说道:“这样不好吧?张祭酒言,如今不宜行房事。” “嘶~” 张瑞诧异的望着赵虞,所以我们俩想的好像并不是同一件事情吧! “孤亦觉得不宜……” 看着张瑞诧异的眼神,赵虞立即猜到自己被张瑞诱导了,气的恨不得上前大义灭亲,娇嗔道:“夫君,汝复又骗予!” 我冤枉啊!你自己思想不纯洁,却倒打一耙。我只是在想移风易俗,增加百姓认同感的事情啊。 第四十一章纳妾王异大桥、小桥入府 跟赵虞开了会儿玩笑,张瑞谈起正事,问道:“子龙如今伤势如何了?” 赵虞笑着回道:“仲兄已经苏醒,只是医者言还不能剧烈运动。” “孤记得子龙两年内不能上战场,便趁此时机完成婚姻大事吧。” “夫君有合适人选?仲兄亦的确应成家了。” “以子龙锦衣卫都指挥使身份,不适宜联姻重将,亦不适宜联姻权臣。” “若娶平民之女,又恐与子龙身份不般配。” “孤千挑百选,方为其寻到一位般配淑女,乃长安学宫大祭酒司马徽之女,夫人以为如何?” 高官显贵与学院学者的联姻,是张瑞愿意看到的。这两者之间的政治联姻,不会影响朝堂的稳定。还有利于提升学者的地位。 张瑞希望看到治下的将军、大臣们纷纷娶学者之女,或者干脆就娶各学院、学社的女教习。 为赵云介绍这桩婚事,也有利于张瑞接下来的谋划。 赵虞听完张瑞解释,也觉得这是一份良媒,回道:“稍后予便邀长兄与长嫂至府上商议一下此份婚事。” 张瑞点了点头,接着刚才的话题说下去,说道:“欲提高学者及女教习地位,只靠子龙一人有些势单力薄。孤打算纳长安女子教习学院祭酒王异入府,与子龙婚事一同提高声势。” “一月内,两名学者女子嫁入权贵府中,民间百姓必然趋之若鹜,纷纷使女子读书向学。” 白居易《长恨歌》里写,姊妹弟兄皆列土,可怜光彩生门户。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 为了能嫁入豪门,百信们会在利益的驱使下,让家中女儿多读书,多出任教习。 张瑞没法改变人逐利的本性,却可以改变人逐利的方式。 后世为了取悦达官显贵,父母甚至会给女儿裹脚。 相比于引导百姓裹脚,张瑞还是倾向于引导百姓读书。通过知书达理而嫁入豪门,总好过通过裹脚取悦于男人。 张瑞说完,赵虞扑哧一笑,说道:“夫君真正的的意图原来是这里,想纳王异入府。” 你这反应就很奇怪。你不应该醋意大发嘛?笑是怎么回事? 早知道这么容易,自己早就开口了。 这个时代的正妻,还是具有很大权力的。内院的事情,理论上丈夫是完全没有权力插手的,全权归正妻处置。 但现实中,丈夫身份尊崇,自然也会强势一些。就像张瑞,若是硬要纳大乔、小乔为妾,赵虞除了生闷气,也无力一直反对,总不能为此离婚吧。 只是,张瑞觉得夫妻和睦才是王道。结婚以来,跟赵虞的感情也是琴瑟之好。没有必要为了一点小事,惹得自己怀孕的妻子生闷气。 张瑞问道:“夫人同意了?” “予读书,尝闻昔黄帝子孙蕃育,盖由妾媵众多,乃获斯祚耳。所愿广求淑媛,以丰继嗣。(这是甄宓的原话,甄宓实在太小了,就先借给其他妻妾用一下。但文昭皇后真的是非常贤淑啊,特意在此标注一下)” 听闻赵虞之言,张瑞不由得想起了后世得一个笑话。 “据说古代,妻子一般到了二十九岁都会对相公说,官人你我年龄也不小了,你也该娶个小妾的了,要不左右邻舍肯定说我不懂事。相公看书,头也不抬地说:没见我天天在忙么,哪有空想这事。妻子说:要不我帮你相一个,你看中就点个头,剩下的我去操办行不?相公仍不抬头,说:你看着办吧……可惜,这么优秀的传统文化,居然丢了,哎!” 没想到今天居然真的遇见这种情况了。 所愿广求淑媛,以丰继嗣。 这是愿意主动帮张瑞操办纳王异入府的事情。 张瑞笑着握住赵虞玉手,说道:“夫人当真是贤良淑德,宜事宜家。” 赵虞宠溺的回道:“予及文姬怀孕在身皆不便侍寝,近来也的确是苦了夫君。董氏已数次向予提及,其一人难以支撑夫君征伐,请为夫君再求淑媛。夫君不提,予亦正在为夫君挑选淑女。” “哦?可有中意人选?” “倒是有两人。乃是南阳降将桥蕤之女,姐妹二人皆是天生丽质,玉质天成。只是长女大桥年芳十二,尚未及笄,小桥则与小宓同岁。予在想,夫君愿纳小宓,应亦会喜欢小桥。” 张瑞额头一团黑线。这个误会可大了,我可不是萝莉控!至今也没碰过甄宓! 长孙皇后十一岁嫁给了李世民,就已经够年轻了。自己又不是饥不择食,不至于去祸害比长孙皇后还年轻的小桥。 哪怕大桥比长孙皇后大一岁,也还是太年轻了。张瑞对这种小萝莉,实在是下不去手,至少也要等到及笄才能嫁人。 大桥、小桥都姓桥,而不姓乔。 孙策爱开玩笑,曾经从容戏周瑜曰:桥公二女虽流离,得吾二人作婿,亦足为欢。 这两位绝代佳人,是孙策打下扬州庐江郡的皖城时虏获的。一同虏获的还有的袁术家眷和刘勋家眷。 之所以会在庐江郡俘获二桥,时因为袁术败亡后,其从弟袁胤、女婿黄猗率其部曲奉袁术灵柩及妻子投奔刘勋于皖城。刘勋又俘虏了想要投奔孙策的张勋、杨弘等人。 作为袁术部曲的桥蕤,家眷也跟着一路颠沛流离,从南阳到豫州,又从豫州到寿春。袁术战败后又跟着袁术往青州投靠袁谭,被刘备所败,最终颠沛流离又辗转到了庐江。 孙策与桥蕤是故交,孙策为袁术击破庐江太守陆康时,桥蕤、张勋皆倾心敬。所以孙策才会感慨桥公二女颠沛流离。 在右将军府与袁术爆发的南阳之战中,桥蕤在战场上被俘虏,随上万俘虏一并进入了关中。 生活看似不如在南阳优渥,但却改变了二桥颠沛流离的命运。 都已经有了一个童养媳了,不怕再多两个。大桥再过三年就及笄成年,有花堪折。 张瑞觉得这个童养媳非常值的培养,对赵虞说道:“内庭之事,孤便尽托付于夫人了。” 赵虞淡笑着回道:“予尽力使内庭和睦,使夫君不为内事分忧。” 蔡琰是个淡若幽兰的性子,不争不抢,闻言说道:“家和万事兴,予等不会拖累夫君伟业。” 这一点张瑞十分欣慰,如今内庭的关系的确算得上是比较和谐。 府内几名夫人中,赵虞同蔡琰的关系最为亲近。蔡琰敬重赵虞为正妻,赵虞则敬慕蔡琰学识。 再加上,两人长期同睡一床,亲密接触,又同时怀孕。经常一起衣袂飘飘的散步游园,赏书观景。 而董白则与甄宓的关系比较亲近。董白是个心思简单的大小姐,进入府中也不善与人交流,经常自己一个人独自发呆。 见过董白数次孤身坐在竹亭下的情景后,甄宓便趁府内众人无人问津时,偷偷将董白请回自己屋中。 在帷帐中,几个小姐妹围在一起瞪着充满求知欲的大眼睛,向董白讨教各种亲身经历,询问各种经验、感受。 以前众人都是空谈主义者,空有虎狼之谈,没有任何实践经验。如今有董白这个有亲身体会的实践者,众人都对其感受充满了好奇。事实与己等往日里猜想的是否相同? 董白虽然年纪虚长几岁,但与雍容华贵、知书达理的甄宓相比,神思心智都没有高出多少。 交流数次,二人关系意外的和谐。闺中密语,董白懵懵懂懂的回答了甄宓各种好奇。 尤其最近数月,都是董白在侍寝。侍寝过后,能向甄宓确切描述其中体验与感受。 甄宓趁机提出一些主意与想法,由董白去实践,然后次日一起总结经验与效果。 短短数月,董白、甄宓与其幕僚小姐妹们都大受裨益,各种理论知识、经验技巧都突飞猛进。 各种形势发展下来,右将军府的内庭,算不上亲亲密密,但也相安无事。彼此之间,井水不犯河水。 张瑞又陪了两位夫人半个时辰,便离开了庭院,召来新任从事崔琰,问道:“孤刚才在府中谈及降将桥蕤。孤记得治下降将似乎为数颇多?” 崔琰拱手,回道:“君侯明鉴。自君侯起兵以来,施威万里。豪杰奔走而归附,诸侯俯首而景随。” “如今投效君侯帐下之汉室重将有平虏将军马腾,度辽将军耿祉。” “除两位重将外,还有护匈奴中郎将王柔、黑山校尉杨凤、汉中太守苏固、敦煌太守赵歧。” 平虏将军,度辽将军都是汉室朝廷正式认可的杂号将军。 按品秩而言,只比张瑞的重号将军低一级。 在汉室,将军并不常设。放眼天下,袁绍、曹操、陶谦、刘表、刘焉等所有耳熟能详的诸侯,都没有得到汉室正式封赏的将军职位。 这种情况下,有两位大汉位高权重的将军投降于右将军府,对张瑞名望的巨大提升程度,难以估量。 基本上每个势力在谈及右将军府时,都会考虑到这个情况。 这绝不是一个普通的割据诸侯,普通诸侯不可能得到汉室大将的投效。 在天下群雄并起的时候,能得到其他人投效的,都是有望一统天下的强阀。 例如二袁之争,天下诸侯都分成两个阵营,分别以袁绍、袁术为主,争霸天下。 袁绍得到了大将麹义,袁术得到了大将孙坚。 南阳一战,张瑞极大的削弱了袁术的声望。 在天下人认可的有望一统天下的三个诸侯中,本来是袁术、袁绍、张瑞排序。 但经过南阳之战后,就变成了张瑞、袁绍、袁术排序。 第四十二章使持节督并、凉、司、益四州诸军事 汉末有望一统的势力,每一个都极不简单。可谓是得四方归附,诸侯臣服。 比如曹操,在势力壮大以后,许褚、李通、李典、臧霸等诸多名将,直接率部归附,为其效力。 尤其其中臧霸,独领一支泰山军,号称“步骑万人,必能横行江表”。在官渡之战中,仅凭一人之力为曹操挡住了袁绍在青州的所有大军。 袁绍麾下幽、并、冀、青四州。并州残破,袁绍只占了半个太原、一个上党,非但不能提供助力,还要消耗袁绍数万精兵去守卫。幽州亦是同样,袁绍只是初步平定了公孙瓒,占据了辽西苦寒之地,能提供的帮助有限。 官渡之战,袁绍能调用的实力,只有冀州与青州两州。 而“臧霸数以精兵入青州,故太祖得专事绍,不以东方为念。” 这样一位名将,不但自己投降曹操,还为曹操招降吴敦、尹礼、孙观、孙观之兄孙康等诸多将领。 另一位有望一统天下的袁术,投靠他的诸侯就更多了。从名将孙坚、吕布,到匈奴单于於夫罗,黑山军眭固、白饶,白波军杨奉、韩暹。各种诸侯名将,投奔者络绎不绝。 相比之下,主动投靠右将军府的诸侯少之又少。 平虏将军马腾、度辽将军耿祉都是陷入绝境才投降右将军府的。 张瑞皱着眉头思考,没道理啊。就连刘表虎踞荆州,都有郑宝想要驱略数万庐江百姓越江表而投之。 右将军府招降了数位将军、中郎将,声望、军威都盛极一时,绝对算得上是当今首屈一指的强阀。怎么就没有诸侯,积极主动的率领数万人,来投靠自己呢? 面对张瑞疑惑,崔琰笑着说道:“时机未至而已。孔子曰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一统山河,并非全在于兵革之利。选贤任能,修德养民,奖励农耕,兴办学校,轻徭薄赋,播仁政于四方。必能使,民怀其德,近者悦服,远者来附。” 自从听崔琰谈完一番文德服远,张瑞最近几日就一直在思考这项事情。 内容倒是不复杂,依旧是轻徭薄赋,发展生产,深根固本,以服天下。 但是这样真的能形成近者悦服,远者来附的大势吗? 张瑞没能思考几日便被另一件大事打断了思绪。内阁阁辅审配与锦衣卫都指挥使赵云联袂找到了张瑞。 赵云身体虽然还不能上战场,但处理政务,巡视长安是没什么问题的。 以张瑞的身体素质,现在都能锻炼身体,练剑练气了。赵云作为顶级武将,也早已经可以点卯执勤。 二人见到张瑞,赵云先开口说道:“君侯,锦衣卫刚刚传来确切消息。天子使节抵达京兆尹韦氏,拜韦氏族长韦端为凉州牧。命其前往凉州,平定叛乱。” 审配拱手,说道:“君侯,韦端出任凉州,必将扰乱如今各方局势,吾等需早作部署。” 凉州叛乱,席卷一州数十万人,叛军十万余众,右将军府四万大军至今尚未彻底击溃敌众。 就凭汉室的一纸任命,韦端一个人,拿什么平定叛乱?他韦端又不是东吴骠骑大将军步骘,可以只带武射吏千余人就能平定交州。 张瑞问道:“孤虽不嗜杀。但据孤所知,占据郡县者,戮杀朝廷所属州郡官员并不罕见。” 这方面,袁绍、曹操、袁术等人都有做过。袁绍杀了朝廷任命的冀州牧壶寿,曹操大败朝廷任命的兖州刺史金尚,袁术则斩朝廷任命的扬州刺史陈温。 张瑞不嗜杀,但不代表脾气比袁绍、曹操、袁术等人好多少。 韦端要是敢堂而皇之的妨碍自己一统山河,自己绝不介意取其首级,警示四方。 审配点头,说道:“的确如此。然韦氏乃关中豪族之首,若擅杀之,恐不利于吾等统治凉州。能不杀,尽量不杀。” 张瑞莞尔,笑着望向审配,打趣道:“难得审阁辅,竟然亦有劝某不伤人性命之时。” 审配一向比较肃杀冷漠,脸上古井无波,完全免疫张瑞的调侃。冷静的接着分析道:“君侯任右将军、领并州牧。督司隶政务已有所勉强,若再继续督凉州军事,着实名义不正” 何止是名义不正,这官职听起来就别扭。 右将军领并州牧,督凉州军事、督司隶政务。 张瑞说道:“与其乱作一团,不如合各州事务于一处。官职改为使持节、督并、凉、司、益四州诸军事、并州牧,将军如故,封孟侯。” 审配皱眉思考了片刻,问道:“如此合并,等于正式确立四州幕府。再无法以并州官员管辖河东、河内一类郡国,难道君侯欲任命四位州刺史?” “这简单。自今日起,孤治下,取消刺史、州牧一类官职。新设承宣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与都指挥使司。” “其中承宣布政使司,中枢有德泽、禁令,承流宣播于州,以下于有司。” “提刑按察使司,理一州司法刑狱、监察按劾、治理驿传等。” “都指挥使司,管一州之军籍、军事、布防、战事等。” 这三司的权责很简单,就是分别管行政、司法与军事。 这是制度的进步,张瑞不可能辛辛苦苦统一四方后,还保留州牧、州刺史一类官职。 尤其州牧,位高权重,行政、军事、人事、司法、税务一把抓。仅看担任州牧期间的自己德行,以及所作所为,张瑞就不可能允许再有人将这么多权力统统握在手中。分权势在必为。 审配问道:“此三司秩比几品?” “皆从三品。” 从三品低于六部中郎的正三品一级,由一位总督一州政务的封疆大吏再升一级进入中枢朝堂,总管全国政务。晋升之路,顺畅合理。 审配回道:“请君侯容内阁与吏部详细商量一番官职架构。” “可。” 审配继续说道:“合并四州政务之事暂且不提,当务之急是平定凉州。叛军层出不穷,韦端影响深远,皆不利于吾等稳定凉州。” 赵云待审配说完,打断了一下二人的交谈,说道:“君侯,刚才锦衣卫来报,韦端求见。” 张瑞、审配同时望向赵云。这韦端好快的速度,这边侍卫刚刚回报他府上的情报,他后脚就紧跟着侍卫的脚步,来到了右将军府求见。中间相差不过半个时辰,己等还没商量好该怎么应对他呢。 张瑞笑着说道:“既然来访,便请其入府一叙。看看这韦端有何意图。” 在两名锦衣卫的带领下,韦端很快便来到张瑞面前。 见到张瑞,韦端没有任何犹豫,立即躬身将手中印绶举过头顶,说道:“拜见君侯,臣中大夫韦端,请献凉州。” 张瑞背靠胡椅,右手托着下巴,注视着韦端,未发一言。 韦端咬紧牙关,全身紧绷,无比庆幸自己来的及时。 孟侯默不吭声,说明右将军府众人也没想好该如何应对这份凉州牧的任命。 其实仓促之间,韦端也没想好应该如何处之。 但韦端知道,无论如何,选择权都不在自己。 平时里,豪族们可以自视甚高,以彰显自己的士人风骨。士人嘛,傲娇一点,只要不是太跳脱,右将军府文武不会认真与豪族们计较太多。彼辈一群人,目光都放在山河一统上,轻易不会大肆屠戮治下百姓。 但若是妨碍了彼辈一统山河,触犯了其根本利益。一群赳赳武夫,必然会二话不说,拔刀入户,诛杀满门。 而韦氏就处于京兆尹境内,逃都无处可逃。至于举兵叛乱,韦端还没疯。长安南大营驻扎了一万五千京兆尹新募的府兵,训练已有数月。这时候叛乱,那不是把脑袋送到对方刀下找砍吗? 而一旦右将军府文武商议好对策,确定杀意,那自己无论献不献凉州牧印绶,都会被右将军府大军所得。 怎么看都是死路一条,还不如将处置权交给右将军本人。 韦端自称的中大夫,最终影响了张瑞的抉择。 这个自称,说明他认可右将军府的统治,以右将军府臣民自居,或者说,至少当着张瑞之面,是表示愿意臣服的。 若他堂而皇之的自称凉州牧,拜见并州牧。 那张瑞就得认真考虑动刀杀戮的事情了。这种说法,明显就是要与张瑞平起平坐,意图将凉州十二郡从右将军府治下抢夺出去。 这别说张瑞不能忍,换任何一个诸侯过来都不能忍。 最终,张瑞接着韦端的说辞回应了下去,说道:“韦公献凉州十二郡与孤,有功于邦国天下。孤甚嘉之,升从三品银青光禄大夫,赐黄金一千金,云锦五千匹。” “端拜谢君侯。”韦端客气的行了一礼。 可是过了许久,张瑞也未等到韦端请求告辞。对待这位功臣,张瑞也不好意思直接撵人,好奇问道:“韦公可还有要事?” 韦端拱手,说道:“端愿尽微薄之力,助君侯平定凉州叛乱。” 这位韦氏的族长,不可能不知道这句话究竟有多大风险。作为朝廷任命的凉州,与凉州事务交集过深,十分容易招致猜忌,从而惹到杀身之祸,可其还是说出了此言。 是意图用这种方式,两全其事。既保住了自己家族的安全,也算是不负汉室委托使命。 张瑞抬头看了一眼韦端,淡淡的说道:“那韦公先谈谈如今凉州形势吧。” 想要参与凉州平叛,首先要有能力掌握如今右将军府及叛军在凉州的部署与形势。这一点都弄不清楚,就没必要再谈下去了。 第四十三章六郡良家子与五陵少年 作为关中豪门之首,韦氏有独特的情报来源。 韦端从容自若的向众人侃侃而谈,+说道:“据某所知,君侯治下大军平定左冯翊、右扶风、安定、北地四郡已有一两月。左冯翊太守为石韬,右扶风太守为第五兼,安定郡太守郑浑,北地郡太守严象。” “渭水河岸难民已经陆续返还故里,开垦荒田,准备种植冬麦。” “大军之所以未动者,只因在等待冬麦耕种完成。” 张瑞默默望着韦端,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对右将军府的形势与部署,韦氏情报十分精准。 右将军府的军队、官员的确都在忙于将渭河附近十几个难民营里的难民遣返回关中与凉州。 四个月的时间,大军顶着地震,战绩辉煌,不但迫降了关中诸将,还斩首数万叛军,拓地四郡。 但开疆拓土是为了充实实力,而不是为了荣誉虚名。 凉州如今算是一片不毛之地,打下来的土地上,百姓流失殆尽,农田荒废成片。 这景象诸夏苗裔看后无不扼腕叹息。 于是官员都将精力忙于恢复秩序当中,安置难民返乡,重新授予田地,恢复农业生产,鼓励百姓生育,建设学校,推广教化。 官员们可谓竭尽全力,夙兴夜寐,只为了能在十月冬麦种植结束前,开垦出更多的麦田,以恢复凉州生机。 至少有一片支撑明年活下去的农田,百姓才能安稳下来。 为了恢复凉州生机,内阁请准,为凉州免田赋三年。同时,百姓每生一个孩子都可以向官府领三十石粮食,五斤肉,两匹布。 自古休养生息,无非也就是奖励耕种,轻徭薄赋等几种手段。 虽然战事就在凉州,但官府体恤凉州百姓不易,还是没有大规模征发百姓参与徭役。 而是发出榜文,昭示各乡、里,冬麦种植过后,愿意帮官府运粮者,一月给薪三百钱。难民刚刚安置,家里多有缺粮。官府这么优厚的招募条件,引得无数百姓向往不已。 凉州粮价略高于长安,谷一石三十六钱,一个月三百钱,能买八石粮食。辛苦三个月,获得的粮食就可以勉强支撑夫妇二人一年。再用六个月忙于农耕,明年、后年的生活就会逐渐好转。 百姓不怕辛苦,就怕辛辛苦苦劳累数年,生活还是毫无希望。 在轻徭薄赋、鼓励生育的政策下,凉州百姓勤劳开垦,热火朝天。没有任何人感觉不到希望,选择躺平。 韦端对右将军府形势的精准分析,让张瑞颇为期待韦氏关于叛军部署的情报。 韦端继续说道:“关于叛军,某先告知君侯一个关键情报。叛军内部,上月发生过一次火并。” 这个情报还是庭出乎众人意料的,右将军府没有任何这方面的消息,这说明前线的贾诩也没有得知这个情报。 “武威人豪杰王秘斩杀武威叛军首领颜俊,兼并其众。” 听到这个,张瑞皱眉,这并不算什么重要情报。叛军都是一些强而无义之徒,以下克上时有发生,首领经常更换。 关于西凉叛军领袖,仅张瑞记得的便有边章、王国、北宫伯玉、、阎忠、韩遂等一大堆。 韦端不慌不忙,继续说道:“表面看来,这只是一次普通叛乱。实则乃是叛军分裂之始,王秘乃韩遂昔日门客。” 审配敏锐察觉到其中关键。韩遂乃是昔日凉州诸侯,与如今这批热血叛军完全不是一路人。 韩遂与右将军府曾经有一段交情,当初击败韩遂之后,马腾一家独大。赵云强势制止了骑兵追杀韩遂,令韩遂返回金城,进一步压榨羌人。将边远羌人汇聚到其营中。 随后双方为了共同削弱关中诸将,便暗中勾结到了一处。 武威之战,张辽率领的骑兵就是在金城郡绕路到了武威,打的卢水羌措手不及,被阵斩数千人。 关于凉州的离岸平衡,贾诩全程部署的极为顺畅。 韩遂强盛时,右将军府与关中诸将联手,一同打击韩遂。 马腾与关中诸将强盛时,右将军府又扶持韩遂与叛军削弱马腾。 两年下来,曾经强盛的凉州十将纷纷凋零,战死的战死,投降的投降。 如今只剩下了韩遂与貌合神离的叛军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于是审配问道:“如此,武威、金城皆落入韩遂之手。叛军岂不是被韩遂所部与我军包夹于中间陇山脚下?” 韦端颔首,说道:“的确如此。自武威以西、酒泉、张掖、敦煌等地叛军皆已与故土隔绝。” 张瑞足足深深吸了三口气,才稍微按耐住激动的心情,带领着所有文武从事走到地图前。 随着参军在地图上浓墨重彩的圈出叛军营地以及韩遂军防线,入眼所见,地图上狭长的凉州被韩遂军一切为二。 河西走廊,自武威以西全部被隔绝。大片的叛军营地聚集在了武威东方,安定郡境内的陇山脚下。 仅地图上的营地,就密密麻麻的标注满了一大片。 真实的凉州大地上,必然是漫山遍野的遍布有无数叛军部众。 张瑞指着乌泱泱的叛军营地,说道:“只要叛军断粮,十余万叛军,羌、氐两族最精华的青壮族人,都将被一举消灭于安定郡境内。” “十余万胡虏青壮!羌、氐两族,最精华的族人!一朝覆灭,三十年内凉州再无需担忧胡虏叛乱!” 张瑞一次次握紧双手,实在按捺不住心中激动。对身旁众文武问道道:“可有办法,令韩遂配合吾等?只要其愿意为我军截断叛军粮道,拦住十万叛军退路。哪怕表其为车骑将军,新丰县侯,新丰县全县两万户赋税世代归其所有,孤亦在所不惜!” 韦端摆了摆手,笑着说道:“君侯莫要激动。如今韩遂割据一方,如鱼得水,未见紧迫。君侯即便表奏其为大将军,封其为凉州王。韩遂亦不会俯首听从君侯调度。” 张瑞盯着地图,眉头紧皱,实在不甘心放过这个天赐良机。将胡虏精华青壮,一战消灭殆尽,关乎日后凉州数十年的长治久安。 十几万人,这个数字看着不多。但要知道羌胡总共也就百余万人,适龄男性青壮,只有二三十万。一战消灭一多半,羌胡的男女比例将一瞬间变成一比三,甚至一比四。 这结果将比毛熊的卫国战争结果还要惨烈数倍,男女比例严重失衡,至少两代人三四十年的休养生息,才能恢复实力。 这些该死的军阀,难道就不能有一点深明大义吗? 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 后世军阀,互相之间打的你死我活,外敌入侵,却能一致抗战。 而眼下这些军阀,除了烧杀劫掠,纵情享受,什么道义也没有。 张瑞杀气凛然的说道:“既然利诱不成,那就威吓。告诉韩遂,孤指渭水而誓,他若敢放叛军离去。即便南走越,北走胡,孤也要将其生擒,凌迟处死,灭其九族。” 无能狂吠与现实威胁,区别在于能否实现自己的话语。 有十二万精锐大军作为后盾,张瑞立此狠誓,背后是森寒的压迫感。 如今司马懿还未指洛水为誓,却最终食言而肥。家国天下,对这种指山川、鬼神盟誓的誓言,有极大的敬畏心理。 这誓言立下,不论韩遂信不信,右将军府的文武是都相信,君侯必然会言出必信。韩遂敢放走叛军,肯定会被灭九族,凌迟处死。 韦端拱手,安抚道:“君侯,莫要激动,莫要动火气。威逼、利诱都只是能算是用术。这天下事,常被称为大势。纵阴谋诡谲,谋术无双,亦不及改变大势。” 张瑞赞同,右将军府一向喜欢以大势逼人。 论术与势,张瑞当然是更倾向于用势逼迫。 威逼、利诱等各种奇谋诡术,或许其他势力经常用,有时亦会出奇效。 但张瑞不喜欢这种将命运交付给别人的感觉。 乃问道:“韦公,可有何教我,能改变根本,引导大势?” 韦端点头,说的:“有。君侯可曾闻六郡良家子与五陵少年?” 五陵少年,这是一个曾经沉积了许久的词。 五陵,即汉高祖长陵、惠帝安陵、景帝阳陵、武帝茂陵、昭帝平陵。 西汉时“徙豪杰诸侯强族于京师”,并将其作为基本国策持续执行。被迁来的豪族都被安置于五陵附近以充奉陵邑,守卫宗庙。 如今关中的长陵县、安岭县,阳陵县等都是在此基础上发展出来的。 出生于五陵的少年,都是官宦子弟,张扬着豪侠精神和少年意气。 因为大汉王朝的开拓进取,边疆战事不断。所以这些张扬着少年意气的官宦子弟,并没有在家乡斗鸡遛马,为害一方,而是投身于战场,在边疆为国抛洒热血。 与大汉王朝类似的是盛唐,关中将门子弟,纷纷投身戎马,慷慨报国。 诗仙李白对关陇军事集团的彪悍精神便非常向往,曾经写下了《少年游》:“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 唐伯虎也曾经写道:“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随着右将军府占稳了关中,大量将门子弟搬迁到了京兆尹。 银鞍白马的将门子弟意气风发,豪气干云,成群结队的出现在关中各地。曾经落寞的五陵少年,再次鲜明活泼了起来,成为右将军府统治的一大特色。 第四十四章关中第一豪门的正确用法 如果说出身关陇军事贵族的五陵少年是军中低层军官,那么六郡良家子就是大汉与盛唐最强悍的兵员。 有恒产者有恒心。 身家清白的六郡良家子,世家世业,因而忠诚、坚毅、剽悍、善战。 正是将门子弟与六郡良家子的结合,才有了大汉、盛唐,彪炳千古的辉煌武功。 韦端向张瑞介绍道:“六郡良家子即天水郡、陇西郡、安定郡、北地郡、上郡及西河郡六郡良家子之总称。” “西河、上郡、北地、安定四郡如今都在君侯治下。” “余下还有陇西、天水两郡。鼎三年(公元前前一百一十四年年),汉析陇西郡地置天水郡,永平十七年(公元七十四年),天水郡改称汉阳郡。” “如今这两郡皆在安定郡西南,被叛军所占据。” 张瑞深深的叹了口气,赫赫有名的六郡良家子啊,诸夏苗裔读历史时谁不曾听过这享誉千古的名字。 在汉室的昏聩政策下,西河给了匈奴,上郡被遗弃,安定、北地尽是羌胡,陇西、天水皆是胡夷氐。 只有曾经威名远扬的诸夏良家子弟,消散了名字,丢失了故土,自此在历史中化为一捧黄土。 这更坚定了张瑞收复凉州、关中的决心。不说别的,只要恢复了六郡生机,凭六郡良家子强悍的战斗力,关东诸将,凭什么来与自己争雄天下? 韦端停顿了片刻,语气笃定的说道:“某能为君侯取下陇西、天水两郡。” 张瑞眼中神彩闪烁,直直的盯着韦端,对方一脸坚定,神情凝重,显然是极有把握。 “韦公如何取此两郡?” 韦端脸上略显骄矜,说的:“我韦氏在凉州尚有几分影响。六郡良家子中,多有我韦氏故吏。陇西、天水两郡,并非尽被羌、氐所占,仍有豪强据守于坞堡。若君侯信任,某只需只身前往,便能聚集义士,汇聚部曲,献两郡于君侯。” 张瑞觉得韦端这说辞可真是谦虚过头了。作为关中豪族之首的韦氏,那能叫做有几分影响力?那可是能只身进入凉州,镇服所有关中诸将,担任凉州牧的超级望族。 这一刻,张瑞似乎发现了世族豪强的正确用法。 有这种豪族族长在,关系错综复杂。让他利用影响,去其他郡县劝降,的确是不二法宝。 哪个郡县的豪强,能不给关中豪族之首的韦氏几分薄面? 尤其陇西、天水两郡的豪强,被羌族、胡虏困在了坞堡之中,连出门踏青都是一种奢望。张瑞不信这些豪强不希望恢复统治。乱世人不如太平犬,对这些豪强也是一样的。被羌、氐所凌辱的日子,绝对不会舒心了。 韦端继续游说道:“韩遂如今之所以游刃有余,从容不迫。乃是因为叛军愚昧,不曾发现其后路已被韩遂所断。吾等要做的便是,提醒叛军关注韩遂动作,使双方敌对。然后逼迫韩遂不得不阻断其退路,甚至乞求吾等出兵,尽灭叛军于安定。” “而夺下陇西、天水两郡,将使叛军彻底被孤立于安定。叛军领地,只剩下武威以西张掖、酒泉等郡。粮道全要经过武威。” 张瑞看向地图,凉州地势狭长,叛军所在的安定处于关中平原,十余万叛贼与右将军府大军对峙于关中西方门户陇山。陇山东方尽是右将军府辖地,陇山西方的武威郡则卡在了河西走廊中间,将叛军包围在了两者之间。 现在的形势是,叛军不但供粮要经过武威,甚至平时也要在武威劫掠,才能维持供给。 以叛军的军纪,若粮道走武威,粮道沿线必然天天被叛军劫掠。这与占据武威的韩遂利益极为不符。双方一旦爆发冲突,叛军就会愕然发现,自己的粮道这不是随时可能会被韩遂所切断?哪怕为了自身安全,也不能让韩遂继续掌控武威。 十余万人的生死安危,全掌握在另一个声名狼藉的军阀手中。这任谁都会寝食不安,背后发寒。 若因此爆发战争,得利的必然是右将军府。 若是没有发生战争……不存在,没有爆发战争。 张瑞笃信,谁都不敢将十几万人的生死寄托于别人的没有恶意。 这种信任,实在太昂贵,昂贵到需要十余万人以性命来担负。 即便退一步而言,韩遂隐藏的深,没有暴露自己,也没有威胁十万人的粮道。 韩遂敢放任这十万人战败以后从自己的领地上逃往武威以西吗? 随着陇西、天水的反叛,武威以东,尽为右将军府所有。 叛军能逃的地方,只有武威以西。 到时候,韩遂的金城、武威两郡,就陷入了右将军府与叛军的夹击之中。 所以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韩遂都不可能放任叛军从武威逃离。 张瑞转过身,对韦端说道:“陇西、天水两郡,孤便托付给韦公了。孤将亦将威逼利诱韩遂,使其不敢放叛军离去。” “取此两郡在公,败凉州叛军在孤。今次必尽平凉州叛乱,造就数十年平稳之基业。” 韦端庄重的拱手行礼,然后正式告辞离去。 剩下张瑞、审配等人,张瑞问道:“凉州战事如今情况如何?” 审配答道:“一切平稳,君侯可放心。战争一事,本来就比双方谁犯错更少。” “如今前线大军稳扎稳打,每月皆有战果。后方稳固安定,正在恢复生产。不会犯下何等大错。” “而叛军劳师远征,粮秣不足。陇西、天水拨乱反正以后,其粮道便远在千里之外。” “跨越千里而远征,内部又矛盾重重,有太多犯错可能。” “一场大雪,一次迷路,一次劫掠懈怠,就有可能导致粮草延误,十余万大军断粮,不战而溃。” 张瑞点了点头,觉得颇有道理。 在冷兵器时代,组织一场跨越千里的远征,尤其还是在寒冷的冬天进行一场人数规模超过十万的大战。不用开战,先输七成。粮草、严寒、疾病、瘟疫、水土不服等太多困难,都可能导致一场大败。 剩下那三成,要靠天时、地利、人和齐占,才能创造奇迹。没有一个富庶高效的政府,以及大量精明强悍的将校,这种奇迹想都不要想。 而恰巧,西凉叛军在这些方面一个都不占。 右将军府大军只要少犯错,就能等到对方自己因为某个原因崩溃大乱。 第四十五章君侯说话怎如此难听 “夫君,予可以问汝一个问题吗?”散步期间,蔡琰一脸懵懂的说道。 张瑞点了点头,说道:“当然。” “家姊与姊夫略有纠纷,惹得姊夫不快,搬回了长安。但姊夫究竟为何不快,予及家姊都不甚明了。” “说说缘由。” “几日前,夜里家姊在读书,姊夫问可否耽误家姊盏茶时间。” “家姊便褪下衣服,摆好姿势。然后姊夫就怫然不悦。这究竟为何?” 张瑞一头黑线。这可真是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的一个问题啊。 这要是蔡琰在读书,自己过去抱着她要跟她商议个问题,说:“亲爱的,可以耽误你一分钟吗?” 然后蔡琰就开始脱衣服,自己也会感觉受到莫大的侮辱。 笑了片刻,张瑞组织了一下言辞,说道:“大概是因为姊夫心中烦闷,需要多锻炼身体。” “当真?就如此简单?” “让贞姬多给姊夫泡点枸杞吧。” 赵云的到来,解救了张瑞的尴尬,不然让一个年轻气盛,悠长持久的年轻人,为妻子讲解中年人的无力,还真不太容易。 告辞了两位孕妇,张瑞走到赵云身边问道:“有何事?” 赵云回道:“君侯,安定、北地等郡豪族联袂拜访,求见君侯。” “嗯?一群豪族求见孤作甚?”张瑞好奇的问道。不会真的以为自己很待见他们吧? “据说是为土地而来?” 土地?一片不毛之地,能有什么事? “让彼辈去前堂候孤。” “诺。” 等张瑞走进前堂时,房间内已经挤挤挨挨站了数十人。但张瑞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过了良久,终于反应过来,这群人穿的衣服基本都是绛红色与玄黑色锦袍,并不是自己常见的飞鱼服。 豪族们见到张瑞,表现得还算恭敬,立即行礼,说道:“拜见君侯,恭问君侯金安。” “孤安。不知诸位不远数百里而来,所谓何事?” 众人彼此对视一眼,最终由一名身穿紫袍的中年男子上前,说道:“在下安定胡氏族老胡昭,请君侯为吾等主持公道。” 安定胡氏,听起来不如五姓七家那么声名显赫,但却是著名的门阀世族。是最普遍的郡望,有“天下胡氏出安定”的说法。 最强盛时期是在北魏拓跋焘在任期间,拓跋焘在任期间,大力打击清河崔氏、范阳卢氏、荥阳郑氏等世家大族,安定胡氏则趁机一跃而起。先后有八人封王,二十多人为将军、太守、刺史、三公九卿,还有四个皇后和太后等。 当然,由于九品中正制还未诞生,所以安定胡氏如今还只龟缩于安定,并没有成为门阀世家。壮大安定胡氏的胡奋、胡烈、胡质等名臣也还未发迹。 张瑞虽然内心极为反感这些豪族,却还是撑着耐心,问道:“有何冤屈,四郡太守皆不能决,需要汝等来找孤主持公道?” “君侯,这四郡太守处事不公。吾等在四郡内世家世业,有数十万亩良田。有地契为证,太守们却都不肯承认。将其分给了一群贱民。” 胡昭说完,其他豪族族老立即附和,纷纷叫嚣道:“是极,是极。君侯,吾等数十万亩良田,无论如何都需还给吾等。” “君侯,需知四郡境内如今民怨沸腾。若是处置不慎,恐引起民变啊。” 好一个民怨沸腾!张瑞被气笑。 原来所谓四郡太守处事不公是假,威胁自己改变授田政策是真。 张瑞被气的发笑,问道:“孤听懂汝等言下之意了。意思是,我右将军府四万大军,浴血疆场,奋勇厮杀,才从叛军手中夺下的一片荒弃土地。汝等什么不做,张口便要从孤手中,要去数十万亩。是这意思吧?” 一名豪族族老怫然不悦,谴责道:“君侯说话怎如此难听?什么叫张口便要?那本就是我等之家业。” 说话难听! 张瑞气的胸口发闷,忽然就理解孙策为什么要斩杀于吉了。敢有人如此挑战自己权威,不杀简直不配做一名诸侯。 赵云连忙为张瑞拍打着后背,说道:“君侯莫要动气,身体为重。” 张瑞深呼了口气,对其他人说道:“与此人想法相同者站着,与其不同者跪下。” 话音落下,一群豪族纷纷脸色变白,这仿佛恶意侮辱的话语,本意就完全不希望豪族中有人会跪下。 所有人都依稀感觉到了一种杀意,只是所有人都不相信,难道孟侯敢对豪族大开杀戒? 法不责众,这么多“德高望重”的凉州大人在这里,孟侯若大开杀戒,日后还怎么统治凉州?又如何取信于天下豪族? 大部分人都坚信,孟侯绝不敢得罪整个凉州豪族。 只有寥寥几个人,敏锐的察觉到了孟侯平淡话语背后森寒的杀意。顾不得屈辱,在身旁鄙夷的目光下,果断跪伏。 张瑞的耐心远比豪族们想象的更差,完全没给众人认真思考的时间。话音落下不足三个呼吸,张瑞便重重挥手,说道:“全部押入锦衣卫诏狱,严查彼辈叛国通敌之罪。招供之后,三族皆斩,抄没全部家财!且不允赎刑!” 所有人豪族瞬间变得面无人色,后果比想象中的还要恶劣百倍。孟侯不但敢杀人,而且将所有人全定了谋逆之罪。 立即有人不甘的大吼:“汝血口喷人。吾等何时曾通敌?” “汝如此滥杀忠良,便不怕遭报应?” “不曾通敌?忠良报应?”张瑞冷冷的说道:“去诏狱里说吧!叛军占据四郡时,从不见汝辈去找叛军索要田产。孤刚打下凉州,汝辈就成群结队来阻碍政务。还敢跟孤扬言不曾通敌!” 大队的锦衣卫冲进房间,任何还敢口出不逊者,立即被一拳打掉了下巴,押着离开了房间。 喧嚣鼎沸的房间,顷刻后变的针落可闻,只有地上寥寥数名以额头贴地的豪族族老,余光还能看到身旁几颗掉落的牙齿,以及一片片猩红的鲜血。 张瑞随意扫了一眼,蓦然发现,作为豪族领头人的胡氏族老胡昭居然还活着,战战兢兢的跪在了原地。 这再次刷新了张瑞对这些软骨头下限的认知。 第四十六章打击豪强鼓励垦荒 看着战战惶惶,汗出如浆的胡昭,张瑞十分怀疑,自己是不是对这些豪族太过宽仁大度了。 如果现在统治凉州的不是自己,换成任何一名汉末诸侯过来,例如董卓、曹操、孙策、袁绍、袁术、公孙瓒,这些豪族族长绝对不敢成群结队的过来索要田宅。 孙策杀的江东豪族战战兢兢,不敢稍有异动,唯恐孙策有一点点不满,将目光关注到自己身上。 袁绍在冀州割剥富室,收考责钱。横责其钱,钱不备毕,家破人亡。 至于董卓、曹操、公孙瓒,都是有名的屠户,大举屠戮任何反对者,杀人满门司空见惯。 但这些人哪个在意治下豪强叛乱,又有哪个豪强真敢在董卓、曹操、孙策、袁绍等人手底下掀起叛乱。 于是张瑞指着胡昭,说道:“汝等作为一方郡望,叛军来时,不能率百姓护卫桑梓。反倒卑躬屈膝,将田产、妻女皆赠与叛军,以求苟活一命。孤刚平定凉州,欲恢复生产,安稳民心。汝等便跳出来,侵夺百姓良田。怎么,是以为孤好欺负?以为孤杀不得人?” 胡昭不敢狡辩,惊恐的以头抢地,不断磕头,很快便在地上留下一片血迹。 张瑞不耐烦的说道:“汝等不是要民怨四起,掀起民变吗?且回凉州,孤给汝等机会反抗。孤倒要看看,汝等一群豪强,究竟有多大能耐。能否在孤十万大军刀下,叛乱成功!” “孤的确很好奇!” “希望汝等不要令孤失望。” “君侯,吾等……” 胡昭努力想解释,张瑞完全没有听下去的欲望,挥了挥手,说道:“退下吧!” “君侯……”胡昭的话语被锦衣卫堵在了嘴里,跪地的几人皆被拖出房间,屋内终于恢复清净。 只剩下了嫡系,赵云担忧的问道:“君侯,若真尽诛三族,是否会引起豪族惊骇,不利于凉州稳定?” 惊骇是必然会惊骇了。 关于豪族在战后侵占土地,张瑞不是没有经历过。 在河东时,就有大量豪族干过这种事情。当时作为河东太守府主簿的裴绍,一力主张维护律法森严,不以刀剑强行扭曲是非正义。令官府官员认真调查田亩所属,一切照章办事,不偏不倚。 最终得到了河东百姓的极大拥护,稳定了民心,使豪强解甲,百姓悦服。 但如今的凉州,情况与河东远远不同。 当初河东豪强,纷纷爰举义旗,踊跃投军作战,用性命与血汗助力太原大军驱逐白波军,占稳河东。 而凉州豪强自始至终都干了些什么?叛军胡虏屠杀百姓,他们束手旁观。夷狄禽兽,占据凉州土地,他们默不吭声。 直到右将军府大军,奋命流血,拿下了凉州,赶走了叛军。他们一群缩头乌龟,终于舍得从坞堡里走出来了,一张口就要从张瑞这里索要数十万亩良田。侵占无数百姓汗流浃背才开垦出来的田地。 这张瑞要是能答应,能容忍,趁早就找把利剑抹了脖子吧。 张瑞没好气的说道:“孤养汝等十二万大军难道是为了当摆设装饰?凉州不稳,就给孤杀到没有任何人敢侧目跳脱。” 赵云碰了一鼻子灰,也不敢再多言。看得出来,今天上午君侯是真的动怒了。万幸,君侯还能保持冷静。做到了,可以表达愤怒,而不是愤怒的表达。 “派人去请内阁阁辅及民部中郎、兵部中郎过来。” 很快审配与王凌、司马芝便从前庭赶了过来,见到张瑞好似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不慌不忙的行礼,说道:“拜见君侯。” 张瑞挥了挥手,说道:“免礼。适才发生之事,汝等听闻否?” 审配回道:“已有所耳闻。数十名豪族族长被君侯关进诏狱。” “汝等如何看待?” 几人对视一眼,审配回道:“君侯在担忧彼辈是否会叛乱?” 张瑞点了点头,不然也不会将兵部中郎王凌也一并召集过来。 审配回道:“君侯低估彼辈豪族的无耻程度了。豪族中有句名言。” “若汝一刀未能将吾砍死,吾又活了下来。吾二人依旧可以继续交好,只要有利可图。” “彼辈不在乎任何道义、荣辱,眼中只有利益,唯利是图。” “起兵造反,其宗族都会被牵连,并无任何利益。而束手就擒,仅其父族、母族、子族寥寥数十人受难而已。彼辈会如何抉择,一目了然。” 这世界上居然还有这么令人作呕的阶层? 张瑞不敢置信,说道:“彼辈当中,难道便无一二有血气者?兵部中郎,汝以为如何?” 王凌出身世家大族王氏,对审配的发言极为不满。说道:“世家子弟,精忠报国,贤良贞干者比比皆是。审阁辅之言,充满偏见。” 审配看也没看王凌,只淡淡的说道:“某不曾否认世家子弟中有德才兼备者,但作为世家整体,蝇营狗苟,无需多言。难道王中郎以为凉州豪族发起叛乱,便能算作贤良贞干,精忠报国?” “审阁辅,汝这是混淆视听……” “够了!”张瑞冷冷的说道:“孤问的是,汝等以为凉州是否会发生叛乱,不是让汝等在这里为世家大族纠缠不休。” 王凌拱手告罪,然后说道:“某以为其中应该会有几族掀起叛乱,不得不防。” “只有几族?”张瑞问道:“那汝以为是否需要向凉州增兵?” 审配嗤笑一声,抱臂在一旁冷眼旁观。 王凌犹豫了一下,说道:“莫如派三千新兵进入凉州,其一通过行军练兵,其二一旦有叛乱发生,也可让新兵见血,增加战场厮杀经验。” “好了。汝等意见孤已知晓。增兵的事情就算了,通知高顺,抽调五百铁骑坐镇北地郡。” 就王凌的那份提议,明显是在强撑颜面。他要说不需要派兵,显得跟自己此前说法冲突。但要真大张声势的派兵,结果却没有大规模叛乱,只会削弱他的权威,让所有人都觉得他看不清形势。所以只能派三千新兵去凉州,装装样子。 安定、北地、左冯翊、右扶风四郡中,安定境内有最精锐的右将军府大军,叛军恐怕刚叛乱就被碾压了。左冯翊、右扶风都在京兆尹近前,与长安一水之隔。平叛铁骑上午从长安出发,下午就能将叛军满门斩尽杀绝。 所以只有北地郡需要防范,有五百铁骑坐镇,刚刚冒头的一群乌合之众,掀不起浪花来。 谈完凉州可能的叛乱,张瑞说道:“孤一向对豪族还算宽厚。只要遵纪守法,按律纳税,从不曾收考责钱,强夺其财。然孤心存仁善,豪族却并不曾怀感恩之心,反倒以为软弱可欺。故,孤打算在凉州推行新政,以民为本,注重公正,惠及百姓。” “凡百姓前往凉州垦荒者,皆免赋三年。其所开垦荒田,只需耕种三年,便尽为其所有。而豪族田亩,连续三年未曾耕种者,尽收为公有,授予百姓。所谓一鲸落而万物生,彼辈是时候吐出多年所积攒的民脂民膏了。” 这是张瑞第一次颁布政策性法令,正式打击豪强。 此前的税赋改制,虽然一直致力于抑制兼并,但从未侵夺过豪强的固有资产。 今天,张瑞实在是厌恶了豪族们时不时就会跳出来作死的一贯风格。 而且作为手握十二万精锐大军的一方军阀,张瑞也有了一定的底气,尝试着打击豪强,改革弊端。 打击豪强,抑制兼并,是任何王朝都要努力去做的,哪怕后世也是如此。不可能放任豪族们野蛮生长,侵夺民间财富。 如今生产力低下,豪族们侵占的多一分,百姓们分到的就少一分。 这份改革,自己不做,后世子孙也要做。张瑞只能一力肩扛起这份重担。 会不会引起豪族叛乱,张瑞也无法确定,但如今军容鼎盛,总要去尝试一下。 兵部中郎王凌刚才着实灰头土脸了一回,因而便想挽回形象,说道:“某以为此政令可以推行。如今凉州局势之关键在于生机凋敝。需要倾力扶持百姓,使良家子弟逐渐增多,以充实空旷土地。” “以如今形势而言,正是削弱凉州豪强最佳时机。生民百不余一,豪强若发动叛乱,无法裹挟平民,只能依靠自身寥寥数百或上千名部曲。正是最虚弱之时。” “待削弱了豪族,六郡良家子逐渐增多、繁盛。有数十万清白家庭受惠,悦服君侯统治。豪族即便掀起叛乱,亦会被轻易拍灭。” 张瑞点头,这正是自己期待的局势。希望能与众文武倾力合作,最终形成这种局面。接着问道:“兵部对于六郡良家子征兵,可有规划?” 王凌说道:“已有初步草案,只等民部公布六郡户籍,就能形成征兵规模。” 张瑞看向民部中郎司马芝,问道:“在凉州征战这么久,战果如何?户籍增加多少?” 司马芝立即回道:“凉州凋敝,生民百不余一,户籍增加有限。但战俘却增加极多,这其中多是胡虏部落子民,被集中于俘虏营中。如何处置,还需请君侯示下。” 第四十七章俘虏安置与屠杀 凉州的情况是诸夏苗裔或逃亡或隐匿,或者像豪强一样结坞自守。而羌、氐两族则有大量部落混居在各处。 高顺率四万大军犁地而过,如马超、庞德、黄忠一类猛将都曾率领本部千人频繁出击,涤荡胡虏部落,将一串串的俘虏捆绑,牵到俘虏营地。 在这个时代,没有后世那么明,屠杀司空见惯。著名的帝国坟场,毛熊、米帝都无法征服。但大唐与阿拉伯军队却可以轻松镇压,就是因为任何反抗都可能招致军队犁庭。 军队或许解决不了问题麻烦,但能解决制造麻烦的人。 张瑞问道:“俘虏有多少人?” “安定、北地、左冯翊、右扶风四郡,共俘获羌、氐两族族人十四万五千人。其中青壮一万八千人。” 张瑞三观还是比较正常的,做不来大肆屠杀俘虏营地的事情。问道:“如今在如何处理?” “正在分批处理。男子被押送至左冯翊铺路修桥,参与兴修永济渠。为修永济渠,至少还需要十万俘虏。” 像修建永济渠这种遍布整个关陇的大型水利设施,肯定少不了征用大量青年男子。用异族俘虏,总好过用诸夏百姓。这也算是用异族的骸骨,铺就诸夏繁荣富庶之路。 “而成年女子则被征发,参与军粮运输。男子当战,女子当运。既然掀起叛乱,所有人皆需出力赎罪。” “但如今面临问题是,老人及孩童当如何待之?” 张瑞看向众人,问道:“诸君有何提议?” 良久也没人吭声,要抚养数万老人、孩童,要耗费几十万石粮食。将这么大一笔财富,白白消耗在胡虏身上,所有人都感觉不值。 张瑞看向审配,说道:“内阁有议政之责,辅政之要。难道就没有任何提议?囤积大量俘虏在营地,白白消耗粮食,这是什么解决方式?靠拖延能解决问题?” 大概今天所有人都要挨训,这转了一圈,终于轮到自己了。审配只得无奈起身,拱手回道:“并非内阁拖延,不予处置。内阁早便曾建言,将胡虏老弱坑杀。如此既可绝其风俗,又能断其苗裔。可谓最佳方式。但次日便被驳回。” “请君侯恕内阁愚钝,实在找不到更好方案以安置胡虏老弱病残。只能将彼辈圈禁在俘虏营地当中,数量越攒越多。” 原来绕了一圈问题出在自己身上,难怪民部要请示如何处理,张瑞思考了片刻,说道:“凉州境内尚有数十上百万胡虏,还需给彼辈留下一个榜样。若投降即死,还有何人敢降?孤不可能供养俘虏经年,派教习进俘虏营地教化胡虏吧。三月内,能学会我诸夏语言或者字者,编户齐民。三月后,既不能精习字,亦不能使用汉话者,尽皆处死。” 审配庄重严肃的提醒道:“君侯,此非一劳永逸之法。仇恨一经种下,早晚会爆发。这些俘虏营中归化百姓并非真心诚意,早晚会掀起叛乱。” 张瑞点了点头,所谓民族融合,不就这么回事吗?臣服,叛乱,杀戮,然后再臣服,再叛乱,再杀戮。几经波折后,融为一体。 “孤知晓。但孤相信还是诚心归化者多,再经历一次叛乱,心怀怨恨者死去,存活者尽将融入我诸夏。凉州百万胡虏,审阁辅总不能全部屠杀一空。筛选、杀戮两三次过后,最少亦能剩下三十万人编户齐民。” 归根到底,还是张瑞足够年轻。有时间,有资本,亲眼监督着胡虏逐渐融进诸夏当中。只要自己高坐朝堂,凉州就不可能爆发大型叛乱。与三十万编户齐民的百姓相比,张瑞可以忍受一两次小型叛乱这种代价。 每个人思维都是不同的,审配慷慨豪迈,不太在意三十万百姓。还是觉得高举屠刀,将所有胡虏斩尽杀绝一劳永逸。 但问题是凉州实在太缺人了,那么大的土地,上百万平方公里的面积,总要有人耕种吧。 这个问题,民部有详细情报。司马芝说道:“除却胡虏,在四郡中还有十四万百姓。左冯翊有一万两千户,五万三千人。右扶风有九千户,四万一千人。安定郡有四千户,两万一千人。北地郡有四千七百户,两万五千人。” 偌大个安定郡,四千户人家,两万人口。 这是一个郡啊,这些人口即便都堆砌到一个县里都显少。主官只能称为县长,称不上县令。 张瑞的封地孟县,一个县就有两万户人家。而渤海郡八个县,每个县都是人口过万的大县。 将安定、北地两个郡的人口加在一起,还不如渤海的一个县,不如张瑞封地的一半。 凉州必然需要充实人口,不然那么大的面积,只靠区区四万人劳师远征,断然守不住。 张瑞问道:“关于充实凉州户籍,民部有何提议?” 司马芝回道:“民部提议迁河南难民五万户,以充实北地、安定两郡。” 北地、安定都是六郡良家子所在郡国,就气候而言并不算苦寒,百姓迁过去不会受苦。 迁百姓充实凉州,大汉王朝以及后世历朝历代都做过无数次了。政策上是可行的。 张瑞关心的是河南难民,还有五万户吗? “孤前番去过弘农太华山下,据孤所见,太华山下已安置近二十万难民。自函谷关而逃亡关内之难民,还有五万户?” 司马芝答道:“长安城中还有数万力士在修建城池。民部建议,击溃叛军后,以俘虏置换百姓。令胡虏修建城池,令百姓前往凉州安置,再每月收拢函谷关难民数百上千户,两年内实现安置五万户百姓于凉州。” “可,民部此提议颇为稳重,孤心甚慰。” 关于安置百姓,兵部中郎王凌开口,说道:“适才提及胡虏老幼安置之事。某亦有一事请报于君侯知晓。” “何事?” “据兵部军籍统计,军中遗孤已有四百余人。其父祖皆死于王事,母亲亡故,因而幼无可依。” 第四十八章神策禁军建立军校 谈到军中孤儿,所有人都立即想到了建章骑营。 建章骑营以警卫建章宫得名,后来更名为为羽林骑,取其“为国羽翼,如林之盛”之义。 《汉书》曰:“武帝太初元年,初置建章营骑,后更名羽林骑,属光禄勋。又取从军死事之子孙,养羽林官,教以五兵,号羽林孤儿。” 羽林骑兵的赫赫威名,无需多言,后世诸夏子孙,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支两千人的骑兵部队,尽取从军死事之子孙为兵员,教以五兵,授以兵法。在这种培养模式下,整支部队战力无与伦比。 张瑞看向身后的从事中郎羊秘,问道:“孤在长安可有园林?” 羊秘立即答道:“君候在长安有园林十七处,占地六万余亩。” “合并两处庄园,更名建武苑。凡军中死王事者遗孤尽取之收养于苑中,以其为兵员建军名为神策禁军。” “同时在建武苑开设军事学校,名为长安军事学苑。令长安学宫兵学院教习前往长安军事学苑传授兵法。令军中大将,轮换前往学苑讲解实战战例。” “今后军中升迁至校尉以上者,必须至长安军事学苑学习两年,方可担任军职。” “同时派学苑教习为神策禁军所有成员传授兵法,教习五兵。” 一个孩子若自幼便接触军事,那他将来的成就会有多高? 冠军侯霍去病、唐太宗李世民、三宝太监郑和都是其中典型。 作为军事院校,张瑞不打算任命任何人为祭酒,而是由自己亲自担任。 这份担任,并不是只遥遥挂个名。而是像处理政务一样,亲自处理学苑中的各项事宜。 学校的重大事宜,全部陈文造册,与其他官员的奏文一样,传递到张瑞案前。 国之大事,唯祀与戎。军队将领,绝对不能承情于他人。若任命其他人掌管军事学苑,所有长安军事学苑毕业的将官都尊崇祭酒为恩师。到时候,他们是听陌生的君主调令,还是听自己恩师的谆谆良言?忠、孝、名、义冲突时,他们怎么保证忠诚? 尤其神策禁军也受学于长安军事学苑。哪个君主都不能容忍自己的嫡系禁军被他人染指。 谈到了嫡系禁军,张瑞打算一并建立一支中央禁军,作为常备军。 府兵制下,府兵农时耕种,战时自备武器参战。有些全兵皆农的意味,还没有脱离农民军的本质。 每次解散之后,再次征召都迁延日久。而一有战事,某一个郡国的府兵就要被大规模征召,民间深受其扰。 当然,建立一支常备军最大的好处还是可以维持大量职业军人,有利于长期保持军队战斗力。 几千官军能撵着几万、十几万农民起义军四处乱窜,靠的就是职业军人强悍的战斗力。 随后张瑞看向兵部中郎王凌,说道:“孤打算自府兵中挑选两万四千人,组建中枢禁军。” “创建左武卫与右骁卫,每卫一万两千人。皆配齐精锐虎贲甲士、甲骑具装与轻骑、游骑,再为其配置橹盾、神臂弓、强弓、弩车、战车、工兵营与医护营。” “凡此一军,即为建制齐全、配置完整之野战军。务求一军能破寻常诸侯军队三万以上,能败匪寇乌合之众十余万。” 豪言我徒卒一千能击胡骑数万的是李世民。 张瑞麾下将领即便不如李世民,但我强军一万能击敌军数万总不算过分。 王凌回道:“以君候治下武德之昌盛,精选两卫大军并非难事,配其所需重铠、甲骑、强弓、硬弩、战马亦轻而易举。然这两卫将士如何运转、如何架构,君候可有设想?” “关于两卫大军具体编制,兵种构成,上下层级,交由将领及兵部议定。” “而两卫大军运转及构成,孤意以征兵为主。府兵愿意长期从军者,给其薪资,以三年为一期。三年期至,士卒欲解甲,则多赏一笔钱财允其退役。若欲继续从军,则提高其薪酬。每多从军一期,则薪酬增长一份数额。最高不得超过七期,四十一岁。” 兵部还在思考,民部先高度关注起来。长期以来施行的府兵制,实在是非常省心。府兵且耕且战,自负武备,几乎不怎么消耗民部物资,更对民部财政没有造成多大的压力。 这使民部财政年年结余,民部每年躺着就能获得大量政绩。 官僚一大特点就是喜欢因循守旧,反感一切变化。 中枢禁军的建立势在必行,司马芝不方便直接反对,便委婉提醒道:“君候,两万四千精锐大军,哪怕不参与任何战事,仅驻扎在长安,一年耗粮便高达五十一万八千四百石。” “若给付薪资,按每名士卒一月五百钱算,一年的薪资便高达一亿四千四百万钱。其中军官、将校、军教长等薪资皆远超士卒,全军全年薪资或高达近两亿钱。” “故仅维持此两卫大军,不参与任何战事,一年便须耗粮五十二万石,两亿钱。想来君候将来不可能只设立这两卫禁军。” 张瑞点头,说道:“孤欲设十二卫禁军。” “那以十二卫禁军算,每年仅维持便须消耗三百一十二万石粮草,十二亿钱。这对财政度支而言,压力是否过大?” 司马芝话音落下,王凌立即表示反对,说道:“即便以如今府库而言,三百万石粮草、十二亿钱,亦谈不上何压力。据某所知,府库中有粮四千余万石,常平仓亦有六百余万石。负担这十二卫大军完全不在话下。钱财更无须说,工部仅永济渠一项,支出钱财二十余亿钱。” “民部绝对有余力负担这十二卫禁军开支。” “况且,亦非立刻建立十二卫禁军。如今仅建立左武卫与右骁卫。全年耗粮不过五十二万石,两亿钱。民部连这份支出也且无法承担?那民部诸卿皆可引咎辞职矣!” 王凌的言辞激烈不难理解,建立禁军,能大幅增加兵部权柄,王凌作为兵部中郎,是受益最大之人,他当然不能看着民部将这项政策搅黄。 第五十章煤炭初用与豪族之罪 深冬十二月,北风呼啸,大雪飘扬。 但坐在暖室当中,气温甚至有些燥热,更令人心烦的是副都御史傅巽汇报的消息。 仅长安城中,因烧煤中毒而死者上百人,焚毁房屋十数间。推广至整个右将军府治下,今岁冬天因为烧煤而死者,至少上千人以上。 并州即后世山和谐西,是举国闻名的产煤大省,煤老板的豪气曾经显赫一时。 右将军府辖地,太原、雁门等地许多煤矿当下直接暴露在地表。 这么丰富的煤炭资源,张瑞不可能将其闲置浪费。 在当下百姓主要的取暖方式是伐木烧炭,数十百万人要在关中生活,如今地靠秦岭还能供给,但往后人越来越多,等人口到了六百万,为了烧炭就能把树林给砍光了。 张瑞不得不强制下令,推广使用煤炭。 百姓对烧煤倒是没有多大的抵触,后汉书记载:“县有葛乡,有石炭二顷,可燃以爨。” 用煤烧饭都已经存在,用煤取暖也没什么可惊奇。 这个时代的矿井已经可以打到地下八米深,采矿也并非难事。 但难点在于运输成本令人不敢直视。 从太原开采的煤炭,一路运到长安,价格高达每石三十钱,比一石粮食还要高。 而且因为烧煤导致的一氧化碳中毒案例,亦频频出现,已经累计到了上百人。 可即便煤炭这么多缺点,张瑞还是顶着压力继续将其推行,只因其能取暖御寒。 民间百姓也没有什么抱怨,相比于冻得全身僵硬,寒冷致死,无声无息的中毒而死显得那么温和。 至于那区区百余死亡人数,在被冻死的人数面前更不值一提。哪怕后世,全国每年因烧煤中毒而死的人数也高达一千五百人。 至少要能活下去,才能计较所谓的安全与品质。在冰河时期,严峻的生存压力面前,一氧化碳中毒那点可怜的概率,已经是微乎不计。 傅巽面色凝重,为张瑞分析道:“君侯如今取消关税、商税、矿税,煤炭才能有每石三十钱之价。待往后,关税、商税、矿税都提升,煤炭价格还将持续攀升。百姓恐怕无力负担。” 张瑞微微颔首,说道:“孤已知晓,会责令民部谨慎考虑颁布律令,仿照粮食优惠,对煤炭予以税率减免。” “那臣先行告退。” 傅巽离去,关内顶尖豪族族长田蒙进入屋内。两人迎面交错,田蒙心怀畏惧,谨慎的向傅巽拱手行礼。 上次就是这些监察御史打的报告,令自己屁股血肉模糊。如今见到督察御史副总宪,田蒙不可能不惊惧。 傅巽见到田蒙像自己行礼,有些愕然,想了许久才回忆起眼前躬身行礼的胖子是何人。 督察院的一大职责就是监督这些豪强大族,田蒙可以说正是监察御史的监督对象。因而傅巽没有对其还礼,而是说道:“田蒙是吧?最新可有为富不仁,违法乱纪?” 田蒙连忙拱手再拜,说道:“副宪放心,某绝无为富不仁之举。” 汉室称御史府为宪台,右将军府的督察御史也被称为宪臣,督察院主官左督御史被敬称为总宪。傅巽的副都御史,则被称为副宪。 这是唯一一处,会副字重点突出的官职。因为这象征着极大的荣誉,副都御史位高权重,独占一份品级。 面对田蒙保证,傅巽毫不相信,挥手说道:“行吧,某知晓矣。稍后会令监察御史详细调查一番田府诸多事宜,若被查出不法,必罪加一等。” “副宪,副宪,高抬贵手!哪家豪族府中没有些许龌龊事宜,经不住严查啊。”田蒙连忙慌不迭口的央求道。 傅巽冷哼一声,说道:“汝这是讽刺我宪台诸卿皆尸位素餐,不能正汝辈蠹虫清正向善之风?” 田蒙只感觉自己倒霉透顶,怎么会在今日就偶遇督察院副宪? 但不龌龊还是豪族吗?若豪族一个个天天行善积德,怎么会引得孟侯隔三岔五就大开杀戒,甚至专门设立监察御史纠察豪族风纪。 一时间田蒙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复。这么说来,似乎豪族确实不占理。总是在作死边缘反复试探,然后积小成多,被明正典刑。这是图个什么? 可是平日里,逾越雷区时,自己不是这么想的啊。总觉得自己所作所为没有问题,错的是整个世界。 怎么与督察院副宪当面对峙,想法就全变了? “等着被督察院监押审讯吧!”傅巽语气冰冷坚硬,话毕拂袖而去。 田蒙痛苦无奈的一拍额头,确定每次见到监察御史就不会有任何好事。 随后田蒙进入房中,正式对张瑞拱手行礼,说道:“拜见君侯,恭问君侯金安。” 张瑞放下手中官员上报的册,看向田蒙,问道:“适才又被副都御史训斥一次?” 田蒙苦笑着点头,说道:“副都御史已决定派监察御史进田府调查。” “说说吧,汝又犯下何罪?监察御史也政务繁忙,汝坦白交代,便无需劳烦监察御史上门逐一取证调查了。” 田蒙陪着笑容,说道:“亦无什么大事。就是纳了一房小妾。” “强和谐奸。” “慷慨帮几户仇敌搬了新家。” “纵火焚屋!” “帮长安李氏嫡子长了长血性。” “杀人未遂。” “教训了一下几名仆人。” “滥用私刑。” “就这些,就这些。“ “还有!快点交代,不然等监察御史查出来,罪加一等。” “还有还有,藏了三根长槊。” “谋反,还有!” “真真最后一个了,某收藏有几个精致木雕、土俑。” “巫蛊!” 张瑞上下打量一下田蒙说道:“汝还真是无恶不作啊。杀人放火,奸和谐淫暴虐,巫蛊谋反。汝有几个脑袋够督察院砍?” “君侯冤枉,某当时只是觉得理所应当,率性而为。”田蒙苦着脸,说道:“君侯这些事尽皆不是某之过错。是这婢女勾引于某。她身躯窈窕,躬身翘臀背对某整理床榻,某这血气方刚,如何能把持住?” “还有那李氏嫡子竟然敢当某面口出狂言,说该族乃是长安第一豪族。如此猖獗无知,某如何能忍?必然要教训一二。” “孤亦觉得汝猖獗无知,是否能随意教训汝?等着被诛三族吧,藏三根长槊,还设置巫蛊,汝在诅咒谁?在诅咒孤?” 田蒙立即跪下,哭嚎道:“君侯,某便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亦不敢诅咒君侯啊。收藏长槊,只因其备受推崇,能彰显豪门贵气。至于巫蛊,某诅咒之人乃京兆韦氏。” “孤便不信,汝在扎木偶时,未曾念过孤的名字。” 这一刻,不管有没有,哪怕时刀架在脖子上,田蒙也不敢承认,立即重重的以头撞地,不断叩首,坚定的大吼道:“君侯,苍天为鉴,某绝不敢有此大逆不道之举。” 张瑞看着额头血肉模糊的田蒙,叹息一声微微摇头。 说他坏吧,他干这些破事估计任何一个豪强都没少干。红楼里,贾府少爷们软硬逼迫侍女陪床,被当作风流趣事。至于争强斗胜,意气相争,打的头破血流,更是纨绔们的家常便饭。 他最大的罪行,其实是画个圈圈诅咒你。弄几个木偶、草人,写上仇家的名字,每天夜里一个人一边诅咒,一边拿着银针发愤似的扎着小人。 唯一肃杀严酷的罪行恐怕是那个私藏长槊。 按律:私藏甲一领及槊五根,流二干里;私藏甲三领,枪槊达十,绞。 但这其中又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界限,顶级将门家中都有一两根长槊以练习武艺。 不然长槊也不会备受推崇,能彰显豪门贵气。 因为,的确是右将军府治下最顶级的将门家族,才能摆上一两根长槊,而不被官府追究。 但若说他田蒙人畜无害,那简直是对这个词的侮辱。 总结起来,他这就是豪族的恶习难改。豪族九成都这副德行,张瑞怎么能不反感厌恶。 礼仪教化之路,任重而道远。 张瑞问道:“汝捐赠给府库一亿钱,求见孤一面,就是为了求孤给汝减免这些罪行?” “额能减免吗?” “当然不能,等着被督察院审讯定罪吧。” “那便不是,这些罪行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意外插曲。” “微不足道?” “不,不,还是有些严重的!”见张瑞逐渐不耐烦,田蒙连忙转回正事,说道:“某捐赠这一亿钱,乃是为了补贴百姓买煤。” “嗯?是何意。” “百姓买一石煤炭需三十钱,价格昂贵。但若官府每石给其十钱,则百姓买煤炭只需二十钱。如此煤炭将大量畅销于关中。” 张瑞眉头微蹙,问道:“汝干脆一石煤卖二十钱便可,何须多此一举?” “这这还是有些不同的。某手中无煤。” 张瑞上下打量着田蒙,说道:“汝不会跟孤讲,汝在行善积德吧?” “冒昧请问君侯,凭此能免除罪责否?” “不能!汝究竟在作何图谋?” “额某手中并无煤矿,只在京兆尹略有几分薄产。” 第五十一章商人运粮凉州边地 田氏作为长安豪族,能成为关中巨富,身家钜亿,最关键的一次投资是在并州大军进入关中时,没有激烈抵抗,选择了服从张瑞统治。 张瑞也不是个残暴的诸侯,豪强只要按律交税,不会蛮横的去侵占剥夺对方财富。 田氏因此而得以保存了一些田宅,家产。 有这些长安的不动产在,田蒙实在是有太多机会可以发家致富。 这一次亦是如此,同样占了田宅的便利。 田蒙望着张瑞,小声说道:“某在长安城北,有片空地,建有大量仓库。官府不允许煤炭随意堆放,说是会侵污耕地,所以整个长安煤炭近五成屯于某族仓场。另外五成,则屯于韦氏仓场。” “汝诅咒韦氏,便是因为韦氏抢了汝生意?” 田蒙底气不足的点头。 “看汝表现,还有其他原因,说吧。” “吾族行商,故还有一支船队,往返运输煤炭。但渭水河畔渡口多为韦氏所有,为争夺煤炭生意。彼辈对吾族船队百般刁难。” 情况已经是显而易见了,田氏虽然不直接卖煤炭,却是煤炭生意最大受益方之一,无论仓储还是运输都获利极大。关中煤炭销量越大,他赚得钱越多。 为此甚至不惜拿出一笔利益,来补贴煤炭价格,以期有更多豪族去开发煤矿。 这些豪族的钻营手段,当真是让人感觉惊叹,可谓无孔不入,绝非官府的积极性能媲美。 张瑞扫视了一眼田蒙身上的飞鱼服,问道:“汝是何散官品秩?” 田蒙一脸骄傲,回道:“从四品上,太中大夫。” 闻言,张瑞甚至都不得不盗用李云龙的感慨,真他娘的有钱啊! 从四品上,比各郡太守的职位都要高,捐粮要足足捐赠二百一十七万七千多石。 张瑞问道:“汝哪来这么多粮食?” “从荆州啊,某不止有一支船队。北方船队走汾水、大河、渭水,经过太原、河东,运盐、铁、羊毛、煤炭等进长安。” “一支走丹水,运盐、铁等顺流直下,两天便能抵达襄阳。荆襄缺盐,多稻谷,世家大族竞相与某交易盐铁。” “甚至某还运粮往凉州。按盐引开中法,只要某能将粮草运到安定前线大军仓储营地,便能领取盐引,比直接购买盐引划算至少三成。” “今岁某还在安定招纳流民、氐人,进行边屯,粮食明岁直接就地送与大军,能省运费无数。” 张瑞彻底被震惊,这是个老鼠吧?各种门路,就没有他不知道的。难怪他这么能赚钱。一亿钱,可以负担一支齐装满员的精锐左武卫大军一整年的全部开支。他连眉头都不眨一下,就捐给了官府,只求见自己一面。 震惊了许久,张瑞才回神,问道:“汝见孤意图为何?” “其一是希望官府能补贴百姓,降低煤炭价格。其二就是希望君侯能出面调停韦氏,让彼辈堂堂正正竞争,莫要耍些无赖手段。或者干脆,君侯允许某在渭水沿岸再修建三处渡口。” 张瑞暂时没有答应田蒙所请,问道:“汝不担忧督察院?汝所犯罪行,若督察院细究,即便腰斩亦不在话下。” 田蒙偷偷抬眼看了一下张瑞,小声回复道:“这不是有赎刑吗?” “有钱便可为所欲为?” 田蒙不敢吭声。毕竟有凉州豪族先例在前,孟侯一句话,不允赎刑。哪怕凉州豪族搜刮了凉州近半财富,富可敌国,也只能看着族人被诛杀三族,而毫无办法。 张瑞又问道:“汝便不怕孤将汝抄家灭门?” 田蒙又偷偷看了一言张瑞表情,见张瑞并无肃杀神情,方才稍稍舒了口气,连忙表忠心,说道:“君侯远见万里,怎会行此屠戮。即便抄没田氏所得,亦不过金银钱财些许死物而已。但若某死去,谁人为君侯每年购买荆州数百万石粮草?谁人为君侯,运送军资。又有谁人进行边屯助军,出资降低煤价,惠及百姓?” “不要说得自己跟圣人一样,做这些汝亦不过为了获利而已。汝死去,大量其他豪族会兴高采烈的接手各项事务。” 但田蒙今天敢来见张瑞还是有几分从容与信心的,便说道:“君侯怎能确保其他豪族便强于某?某虽荒淫,但从不杀人,更不思叛逆。若其他豪族经手数百万石粮食,君侯能安心?焉知彼辈不会被荆州豪族所离间?又有几人能拿出上亿钱补贴百姓?” 张瑞不置可否,也不指望一个天天想着斗富的豪族,懂得什么叫财不外露。 便回道:“汝先去督察院受审吧。活不下来一切都是妄谈。” 三日后,田蒙判刑公布,果然田蒙的罪责中,纳妾、打架等都因其事后补救,达成谅解而不被追责。但巫蛊及私藏长槊,确认无误,本人被处以极行,家人流放上千里,至云中郡充实边疆。 田蒙不得不以“官当”及“赎刑”两种手段一起来免罪。“官当”是以官爵抵罪,同时还有“俸赎”,是允许官吏以薪俸赎罪。著名的罚俸三年,就是“俸赎”。 田蒙的散官是没有俸禄的,所以只能将他从四品上,太中大夫的官爵交付给官府抵罪。 也就是说因为他闲着没事拿银针在小人上泄愤那几下,弄丢了两百余万石粮食,以及赎刑的八千余黄金。 这公示看得其他豪族心惊肉跳。 杀人偿命对豪族的压迫感当真没有多大。豪族里最不缺的就是人了,死掉一个族人还有千千万万的族人。 可要罚整个豪族数百万石粮食,近亿钱,那就能让豪族全体族人心疼到流血了。亲情?亲情能值几个开元通宝?除了血亲,没几个人在意。罚的钱财却是在自己身上割肉啊。 活下来的田蒙则因为这次对右将军府的赞助,而受益良多。首先是司隶承宣布政使司正式批准,田氏在京兆尹、左冯翊、右扶风三郡各新设一处渡口,以方便行船停泊。 而右将军受其启发,同样出资一亿钱,补贴百姓买煤炭。整个关中煤炭的使用量大幅增加。 在这愈发严寒的冰河时代,右将军府治下竟然实现了冻死人数大幅减少的逆势发展。 第五十二章张瑞长子张嘉 腊月末最后一两天,往年里右将军府此时都在张灯结彩,准备新年。 但今年府内年味并不浓厚,只是简单的贴了新符,打扫了庭院。 整个右将军府,不但府内众人,甚至所有文武都将注意力关注到了府中两位夫人即将诞生的婴儿身上。 这关系到整个势力的传承与稳定。 两位夫人虽然应该是在同时怀孕,但分娩时间却略有差异。 蔡琰首先产生了宫缩痛,于腊月二十九日开始产子。 这期间,张瑞也放下了各种政务,专心陪在蔡琰身旁。 稳婆是长安城内最著名的妇人,自己一生诞下有四儿三女,又帮助别人引产过数十个婴儿,极富经验。 对张瑞宽慰道:“君侯,这宫缩可能会持续一两天,您莫要紧张。” 张瑞坐在床榻旁,握着蔡琰素手,问道:“可有什么方式能缓解疼痛?” 稳婆回道:“有的,用温毛巾为夫人擦拭肚子,既能加速生产,亦能缓解疼痛。只是夫人不能一直静卧,还要起身多走动几步。” 蔡琰面露笑容,对张瑞宽慰道:“夫君莫要紧张,其实予痛觉并不强烈,只是过一段时间才会有所痛感。” 张瑞扶着蔡琰起身,说道:“莫要宽慰孤,孤从未听闻这生子还有不痛的。” 稳婆张了张嘴,没敢多言。 蔡琰笑容淡然,回道:“是真的并不强烈。夫君陪予走动几步吧。” 张瑞小心翼翼像搀扶老佛爷一样搀着蔡琰,却惹得蔡琰噗嗤一笑,说道:“从未见过夫君如此谨小慎微模样。” “是吗?”张瑞笑着回道:“可能第一次紧张吧。” 在稳婆的建议下,蔡琰几乎不怎么在床上休息,一直在地上来回踱步。休息时也是静坐,由稳婆以温热绢帛擦拭肚子。一桶一桶的热水被送进屋内,保证了温水水温的恰当合适。 夜里张瑞担忧不已,蔡琰却依偎在张瑞怀里睡得香甜安稳。 张瑞有些相信,蔡琰可能的确是并没有多大的痛感。 宫痛间歇性持续到了三十日夜里,疼痛来的越发短促、频繁,于是张瑞被赶出了房间。 赵虞陪在张瑞身旁,对紧张、焦急的张瑞宽慰道:“夫君莫要紧张,文姬必然会安然无恙。” 虽然是宽慰之言,但这种时候也足以缓解焦虑,人都是选择偏信自己想要相信的结果。 但二人并没有交流多久,时间绝对不到半个小时。 张瑞便听到里面稳婆、侍女们传来一阵欢呼,随后传来一声轻柔微弱的啼哭声。 很快稳婆便走了出来,对张瑞说道:“君侯,是位公子,母子平安,您快进去看看。” 这顺利的让人不敢相信,张瑞连忙闯进房间。 蔡琰并不像张瑞印象中那么虚弱,好似全身虚脱,一动不能动。 相反,蔡琰脸上带着笑容,正抱着自己的儿子,母性光辉璀璨。 张瑞走到床榻边,看着绸缎包裹的小小孩子,皱巴巴的稀疏头发上还有不敢用力清晰留下的血污与秽迹,肤色青紫,闭着眼睛沉沉睡眠。 蔡琰笑容明媚,轻声说道:“夫君,汝看孩子更像谁?” 张瑞又端详了一会儿孩子,说道:“这么丑,大概像孤吧。肯定不像汝倾国倾城。” 蔡琰莞尔,笑着回道:“夫君,初生幼儿都是这番模样,要细看眉眼。” 赵虞站在张瑞身旁,艳羡的望着沉睡的婴儿,说道:“眉眼看不出来,不过这淡然宁静的性子真像文姬。” 张瑞也想逗逗孩子,只是可惜这孩子一直在沉睡,并不睁眼。不过这并不耽误张瑞膨胀的亲情感觉,看着这个小小幼子,想到他是自己的骨血,一种莫名的亲近感、宠溺感便充沛全身。 婢女端来了清粥与温水,说道:“君侯,祭酒言夫人此时需要补充饭食。” 张瑞连忙让开位置,自己也不是个会伺候人的,与其笨手笨脚耽误功夫,还不如让婢女麻利为蔡琰补充营养。 蔡琰喝粥期间,赵虞问道:“夫君,可曾想过为孩子想好名字?” 张瑞笑着点头,说道:“名嘉。敬尔威仪,无不柔嘉。仲山甫之德,柔嘉维则。将来便字子柔。柔嘉者,柔和善美。” “敬尔威仪,无不柔嘉。”赵虞复述一遍,觉得这十分适合张府长子的身份。 五天后,张嘉已经可以睁开眼向张瑞微笑时。赵虞终于有了疼痛反应,但与蔡琰的淡然从容相比,赵虞的生产就显得极为不顺。 不但疼痛剧烈,而且腰背痛的无法挺直,一次次痛到握紧张瑞双手,满头冷汗。 张瑞焦急不已,责令医学院祭酒与稳婆立即想法解决问题。 但张仲景无力的摇头,对张瑞回道:“君侯,此乃胎儿体位不正,只能靠夫人忍耐。” 稳婆亦劝慰道:“君侯,胎儿只是腹背面向不同,还能顺利生产,节外生枝,难民引起其他后果。此时夫人只有忍耐,别无他法。” 除了忍耐,别无他法。赵虞听闻稳婆说法,只得咬紧樱唇苦苦支撑。 可是这个孩子却像故意与母亲为难,产前整整两天两夜,赵虞都未曾安稳入睡上半个时辰。一次一次在深夜疼痛而醒,紧紧握着张瑞双手,清泪不禁流淌。 张瑞最终无法平静,再次唤来两名稳婆一同为赵虞诊断。 新来的两名稳婆,怕耽上罪责,不敢信誓旦旦,模棱两可的表示,可能会有风险,令张瑞早做准备。 只有最初为蔡琰接生的稳婆不敢轻易改弦易辙,坚持向张瑞说道:“君侯即便万不得已,再另作准备亦不迟。夫人如今虚弱,最应当是为其补充粥水。让夫人保持体力,莫要放声哭喊,将气力留待生产。” 张瑞拿不定主意,亲自咨询张仲景。张仲景回道:“君侯,这世间妇人产子,多是游走在生死边缘。一动不如一静,既然稳婆言还能顺利生产,何不耐心等待?以如今情况而言,所谓早做准备,难道还能改善夫人境遇,使母子双全?” “汝言之有理!任何准备,都只会导致情况变差。孤不能放弃,必须追求母子尽皆平安。” 第五十三章 陇西、tiansh 赵虞的疼痛一直持续到第三日下午。 稳婆、婢女们都胆战心惊,一直劝赵虞忍耐,节省力气,莫要呼喊。 但阵阵的剧痛,还是引得赵虞忍不住痛呼呐喊。 时至傍晚,张瑞被请出了房间,只能在屋外焦急的徘徊,听着房间内妻子撕心裂肺的喊声。 一盆盆染血的绸缎被送出房间。 看着鲜血淋淋的绸缎,张瑞焦急的对婢女问道:“夫人情况如何了?” 婢女战战兢兢的低头回道:“稳婆言还算正常。” “正常怎么会有这么多鲜血?”张瑞愤怒的问道:“文姬几日前哪有这么多波折?” 婢女低头不敢回话。 张瑞控制了一下焦急心情,说道:“汝对孤坦言,夫人情况究竟如何?” 侍女被吓得连忙跪地,回道:“君侯,夫人的确一切安稳,流血不可避免。” 此时屋内传来一阵欢呼:“已经能看见头发,夫人继续用力。” “深吸一口气,夫人用力!” 但是从侍女们的欢呼开始,一直过去近半个时辰,房间内还是能听到赵虞歇斯底里的呐喊声,只是这喊声一声比一声微弱。 张瑞焦急的在门外来回踱步,没想到同样是生子居然差距如此之大。后世有些女学生未婚先孕,在寝室上个厕所,孩子就能出生。 直到又过去一盏茶的时间,屋内才再次传来欢呼。 稳婆的坚持得到了丰厚回报,母女尽皆平安,因而率先冲出房间,兴高采烈的走到张瑞面前说道:“贺喜君侯,母女平安。也只有夫人体力充实,才能坚持这么长时间。换成等闲女子,早已坚持不住。” 张瑞没心思搭理稳婆的絮叨邀功,连忙进入房中。 赵虞脸色苍白,满头冷汗,正望着孩子愣愣发呆,眼角两行清泪无声流淌。 张瑞吃惊的坐到赵虞身旁,问道:“母女平安,好好的夫人哭什么?” 赵虞扑进张瑞怀中,痛哭流涕,说道:“是个女婴,予对不起夫君。” 张瑞笑着拍了拍赵虞的后背,说道:“孤一直是喜欢女儿啊。女儿是父亲前世小情人。” “夫君莫要宽慰予,予知道右将军府所有文武都在期待予诞下一位嫡长子。” 张瑞笑着在赵虞耳边低声说道:“这是好事。生下一女,才有利于我夫妻二人多做运动,继续努力。这是督促夫人,日后更加勤奋。” 赵虞破涕为笑,说道:“夫君总是能为偷懒找到借口。” 什么叫偷懒,这叫合理享受生活。 张瑞拍着赵虞后背说道:“夫人今岁才十八,三岁生两子,三十岁之前还能生八个孩子。” 赵虞撒娇回道:“夫君净胡言,这怎么可能,予又不是猪。” “所以要夫人多运动嘛,变不可能为可能。” 赵虞心情终于好转,张瑞才有空去看自己的贴心小棉袄,未来的帝国长公主。 孩子被婢女放在了赵虞臂弯中间,小家伙小小一团,看起来也蛮丑的。 不过有她母亲的底子在,将来怎么也不能丑了。想到一个粉雕玉琢的小萝莉,天天抱着玩具坐到自己怀里,趴在自己肩头,张瑞就会心一笑。感觉自己对女儿的柔情,远远超过对儿子的宠爱。 赵虞问道:“夫君可曾为女儿想好名字?” “已想好,早已想好。早在汝等怀孕之时,孤便期盼过一女,名为玉环。” 如今诸夏四大美人还没有凑齐,张瑞便毫不客气的借用了一下杨玉环的名字。 哪个父亲不希望自己的女儿长得亭亭玉立,姿容秀丽? 长不长得成先不谈,美好得祝福先许上绝不会错。 “玉环?两个字,好奇怪得名字。有何寓意?” “寓意其将貌比西施,美若昭君。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这诗意境好美,只是予还是不甚理解玉环与昭君、西施有何关联。” “就是孤一种心愿寄托。” “好吧,予不问了,肯定是夫君现想的名字。” “来,来,汝现想一个名字,再配上一首唯美诗句给孤看看。” “嘻嘻嘻,予做不到,但夫君英明神武,天纵奇才,想来做到不难。” 张瑞被逗得大笑,夫妻关系和谐的一大重要因素就是妻子崇拜丈夫,这种关系下,家庭会相对比较和睦。若是一位妻子,内心鄙夷丈夫,十分瞧不上,那可以想象妻子会有多刻薄,蛮横。 张瑞是比较幸运的,先不论外人怎么看待他这位孟侯,至少妻妾经常会夸赞几句英明神武。满足一下张瑞小小的虚荣心。 毕竟听一个阿谀奉承的臣子恭维,成就感肯定不如听几个千娇百媚的佳人一脸崇拜的夸赞。 至于是真是假重要吗?活得开心才是最重要。 一整个正月,张瑞都陪伴在两位坐月子的夫人身旁。 以前,张瑞一直以为坐月子就是女人生完孩子休养身体,什么也不干,就躺在床上吃各种好吃的。 直到亲身经历了一回,才知道原来所谓的坐月子,是将亲戚从七天延长到了一个多月。 清闲安逸了一个月,张瑞甚至有些不想投入到乱世各种纷繁复杂的政务当中。 无比期待乱世能够早日结束,让自己及所有百姓都过上安逸舒缓而又没有任何压力的日子。 但到了二月,哪怕张瑞再慵懒,再享受安逸,也不得不开始视政理事。 首先,是陇西、汉阳两郡的拨乱反正。 得到这两个郡国,并不是仅仅为了名义上的开疆拓土,而是为了切实的增强实力。 这两个郡在去岁错过了冬麦的种植,所以在初春补种了粟种。 为了使这两个郡国快速恢复生机,右将军府从长安抽调了上千头耕牛以及数十名劝农官到两郡助力春耕。 在初步恢复了两郡的农田生产后,右将军府立即大刀阔斧的改革两郡政务。 大力打击豪强,清查隐匿户籍,解散豪强部曲。 两郡的豪强一向有凉州剽悍之风,感觉到不满,毫不犹豫的便发动了叛乱。 豪强本意是只是以叛乱威胁右将军府改弦易辙,并不是真的想一决生死。但没想到右将军府的态度无比坚决。 第五十四章 陇山防线大军尽皆出动 陇西、汉阳两郡的战事从正月一直打到二月,厮杀十分激烈。所有豪强都宣扬右将军府强而无义,出尔反尔,要剥夺豪强们的特权。任凭韦端怎么解释,右将军府只解散部曲,不侵夺财产,两郡豪强亦置之不理。 归根到底,还是豪强自以为有功于右将军府,觉得没有彼辈,右将军府断然不可能轻松拿下两郡。叛乱是彼辈往日里威胁汉室最常用的手段,往往郡中豪杰一闹,汉室官员就会服软妥协,以维持两郡统治。 郡县因为不满中枢政策,降而复叛,十分常见。无论是汉光武帝刘秀,还是天可汗李世民都经历过这种事情。 豪强叛变的果断,右将军府的处置也毫不拖泥带水。 就一个字,杀。 哪怕其曾经有功,也不是叛乱的理由。而且张瑞相信,当初韦端招降彼辈时,不可能没有谈过利益与保证。如今对方一言不合,便发起叛乱,显然不是真的无法忍受右将军府的统治,而是想要争取更多的特权。想跟张瑞玩会闹的孩子有奶吃这一出,张瑞绝不肯妥协。 自己能打下这么大的领地,靠的从来不是妥协,而是麾下大军战力剽悍。于是张瑞亲自下令,撤回一切谈判沟通的使节,打到豪强彻底服软,不敢再提任何条件为止。 从地方开始一统天下的好处在这一战有所体现。所有领土都是一点一点蚕食进来的,若是不适应新的政策,叛乱的面积也会比较小,不会发生大面积的叛乱。 陇西、汉阳两郡的叛乱,要独自面对右将军两万余大军。哪怕激烈抵抗,玄黑色的浪潮还是缓慢而又坚定的从两郡首府开始向四周扩散。 因为当初的归附,导致右将军府大军直接驻扎在两郡当中,叛军无险可守,只能直面平叛大军的兵锋。形势非常不利。 在陇西战事如火如荼时,安定郡陇山险隘上的士卒正抱着长矛躲在巨石后方,躲避春寒料峭的寒风。 几名士卒各举一个皮囊,里面装满了屠苏酒,豪迈的仰头痛饮。 这是兵部为每名府兵都新配备的制式装备,将校们都宣称这是用皮革制成的,但军中一直流传,其实内里是猪牛胞(猪、牛的膀胱)所制。 但士卒们也不太关注真相,就算是猪牛胞制成的,众人难道还能去找兵部大员诉苦不成? 堂堂主帅将军都用这个东西,一群士卒也没什么可不满的。 更何况,这个东西可以轻便的携带大量烈酒,那就更让人满意了。 从去岁右将军府治下丰收开始,全境就陆续解开了禁酒令。 屠苏酒就是在烈酒里添加了大黄、白术、桂枝、防风、花椒、乌头、附子等中药浸制而成。具有滋补强健,防病疗疾,驱邪避瘴等诸多功效,最适合在凉州这苦寒之地驱除风寒。 据说这酒是一个无孔不入的商人送到营中的。不论真假,这烈酒在军中大受欢迎是事实。 几名士卒大口灌下几口烈酒,有人起身望了一眼山脚下的乱哄哄的乱军大营。一股寒风吹来,吹散了其全身因烈酒刚刚涌起的热意,又连忙缩回石头后面。 士卒紧了紧衣领,抱紧长矛与烈酒,说道:“亦不知晓这战事何时能结束。某已经两年未曾回过家乡,亦不知女儿是否还认识某。” “汝才两年?某自太原便跟随君侯,到今年已经第五年,与妻子团聚时间总共亦不到半年。” “哈哈!那汝妻可是凄惨,嫁给汝岂不是在守活寡?” “去!去!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难怪汝已二十多岁,亦未摸过妇人胸脯!” “大兄,来跟某说说这妇人啥滋味?是不是软软的,香香的?” “这汝可问对人矣!那滋味咋说?就是……” “快说呀……” “快说,快说,张胡子,莫要卖关子!” “急什么!容某想想咋么形容……就像鸡子……鸡子吃过吧?那剥掉壳,就像脱衣服,汝剥开一块,就像脱掉一件,露出什么?那叫一个白,一个滑……” “别说了,改日再说!” “让他说,为什么不让说?”有人咽着唾沫焦急的反驳道。 “屯……屯长……” 听着张胡子结结巴巴的话语,所有人立即一跃而起,身躯站的笔直。 走到众人中间的年轻屯长,身躯挺拔,玉树临风,正是被谪贬的裴俭。 能这么快从一名府兵一路升到屯长之位,裴俭在战场上的表现可一点也不像他外表那么斯文清秀。 每战皆斩首数级的恐怖战绩,与冷酷血腥风格,使整个屯内所有老兵都对其敬畏钦佩。 偏偏这么血腥的人,平时说话又温文尔雅,这格外凸显话语中的杀气:“某知晓汝等皆思念故乡妻女。中枢已经昭示,打完凉州一战,便休养生息,让汝等归家安享一年太平。” “在归家之前,汝等可愿再立功勋,带一份丰厚赏赐回去,给妻儿子女丰衣增食?” “愿之!”所有人大吼一声。 “穿戴甲胄,由吾等去彻底结束凉州战事!” 随着士卒们列阵整齐,汇聚成军,依次走出陇山防线。 队列中的士卒偷偷拽了拽张胡子的衣袖,问道:“张胡子,汝从军五年了,可能看出如今到底有多少人参战?” 张胡子环视了一眼四面八方无边无际的旌旗,咽了口唾沫,说道:“仅某能看见的校尉部旌旗就有十几面,而在远处还有密密麻麻的旌旗甲胄,怕是整个陇山防线大军皆已出动。” “乖乖类。整个陇山防线全军出动,那不得光照山河?” “让汝平日里好好读书,汝却就知道想女人。那是光照日月,气壮山河!” 张胡子引用的军中豪言壮语十分贴切,当视线拉高,从云端向下望去。 只见一个个严整雄壮的钢铁方阵排列整齐,在宽广的平原上布成一条笔直的钢墙铁壁长达十数里,徐徐如林的向前方推进。行进间,旌旗甲胄,光照天地。 在钢铁方阵后方,一队队的士卒牵马而行,每名坚毅的士卒都一脸肃杀。 汉末之并州匪政 第五十五章一张纸就能统治一郡 面对光照天地的陇山大军,断粮已有六七日的西凉叛军完全不敢出营迎战。 可即便守营,军心涣散的士卒也抵挡不住士气如虹的精锐大军。 冬季的严寒、断粮的饥饿、以及屡战屡败的形势,早已使这支叛军处于崩溃的边缘。 右将军府将士慷慨激昂的冲进叛军大营,将所有的抵抗都碾碎在了钢铁方阵面前。 身先士卒的裴俭很快便率众突入营中,稍一打量局势,裴俭站在全队面前大吼道:“敌军战意涣散,军功只待尔等去抢,何处人多,便随某冲击何处!” “诺!” 作为指挥过五千人大军得校尉,裴俭得判断极为精准。敌军哪怕挤在一处,也无法齐心协力。臃肿的人群,只是一群待宰羔羊。 心无战意的叛军并没有进行激烈的抵抗,只交战片刻,大量士卒便丢了武器向后方逃窜。 与之相对,战意高昂的右将军府士卒,为了彻底结束战事,猛攻猛打,力求给叛军造成更大的伤亡。 叛军唯一的优势就是人数众多,但为了打通武威方向的生路,数万叛军被抽调往了西方。 陇山方向的叛军饥饿疲惫,只能被动守营,无力互相救援,这种情况下战场中的叛军人数也占不到优势。 大战多日,叛军补给断绝,连溃逃都做不到。 前线大捷传回长安时,张瑞正在校场观看一年一度的武举。 兵部中郎王凌兴高采烈的带着僚属走到张瑞身边,贺喜道:“君侯,凉州大捷。凉州叛军粮草不济,我大军趁机猛攻,斩首五千余级,俘虏九万余人。” 对凉州大捷右将军府早已有所预料,这结果也符合众人的预期。 官渡之战,袁绍出动十万大军,粮草被焚烧后,八万余大军投降曹操。 叛军的战斗意志肯定不如袁绍麾下精选的十余万步骑,所以战损必然要低于袁绍的大军。 对投降的九万人,王凌请示道:“君侯,降卒如何处置?” “按惯例吧。修路铺桥,兴修水利,修建驰道。” 所谓手里有粮,心里不慌。养九万俘虏,对右将军府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如今的右将军府的农业生产力及人口都超过长平之战的秦国。 从秦国出兵上党开始,到长平之战结束,耗时整整三年。秦国动用了近六十万军民,劳师远征,补给一直充足。 养俘虏九万人压力绝不会比长平之战的秦国压力更大。张瑞也有些不能理解屯田多年的曹操,怎么连八万俘虏都养不活,要全部坑杀。 十余万叛军战败的消息就像一阵飓风,横扫了凉州各郡。 首当其冲的是各郡胡虏再不敢手持兵杖,违抗郡县官员的命令。战争的失利,令所有胡虏都选择了暂时臣服。右将军府官员只要带着官吏进入郡县,很容易就能将各种命令推行下去。 随后陇西、汉阳两郡的豪强大部分很识时务的选择了投降,配合右将军府官员解散了部曲。剩下的顽抗者,有人被部曲刺杀,向平叛大军献上了首级。有人则直接战死沙场,被平叛大军碾为了尘埃。 两郡豪强中叛首不论投降与否都被按律诛杀,这政令远比当初打击豪强,解散部曲更过分,但豪强们却再也不敢以叛乱相威胁。 此时的凉州形势,已经彻底倒向了右将军府,顽抗只会被大势所碾压。 这种形势最明显的地方就是武都郡。 武都郡在三国时期,先属魏国,后被蜀国所夺,常与汉中郡一同作为蜀国征战的前线。 该郡地处汉中郡西方,陇西君南方。境内羌人、氐人多达近二十万,常年不服官府调令。 但右将军府就那样堂而皇之的派遣了太守与县令进行统治。 武都郡太守是法正,这位奇谋百出的太守进入武都郡后却并没有使用什么阴谋诡计。 在进入武都郡后,法正就张榜公示,右将军、持节督并、司、凉、益四州军事、孟侯将派恢复武都郡秩序,施行统治。凡武都郡境内百姓皆需服从官员命令,遵守右将军府法度,改变过往习俗。 愚昧的百姓并不懂那一长串的官职有什么含义,纷纷惊奇,邻里族人们逍遥自在了这么多年,这随随便便来个人贴一张纸就要统治我们了?可我们为什么要听他们的,还要向他们纳税? 若一张纸这么好用,我们干嘛不贴?堂而皇之的宣布,武都郡以后都要听我的,每个人每年都要将一部分钱财送给我。 百姓虽然愚昧,各个部落的酋长却并不愚蠢。 在法正发出邀请后,一大半的酋长都很给面子的到了官府参与议事。 挤挤挨挨的豪酋站满了房间,各种胡族语言交汇在一起,使整个房间充满野蛮粗鄙的氛围。 步履轻快的法正走到房间门口眉头一皱,对这种粗蛮环境很是不满。 进入房间后,法正拍了拍手,试图引起豪酋们的注意。 但一群豪酋见法正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完全不予理睬,依旧大吼大叫着互相交谈。 法正揉了揉眉头,从身后护卫腰间抽出佩刀,手起刀落砍倒了一名眼前正在手舞足蹈的羌人。 凄厉的惨叫声瞬间打破了屋内鼎沸的喧嚣,所有人都吃惊的望向惨叫发声的地方,喧嚣为之一滞。 法正随手将佩刀丢给了一旁的护卫,不急不缓的说道:“某说话时,汝等最好闭嘴。再敢有多言者,有如此例。” 氐人的语言有两种,在外则说诸夏语言,在部落内则以氐语交流,所以完全听得懂法正所言、 法正身后的一名郡府官员,将法正所言翻译成了羌人语言重复了一遍。 这时两族胡人这才知道这个面容阴鸷的年轻人居然就是武都郡的太守,尽皆肃容,再不敢有所轻视。 法正不苟言笑,直接开口说道:“唤汝等来,是有几项政令需要通知汝等。” “首先,有服装之美谓之华,有礼仪之大谓之夏。武都郡境内,自今日起禁止再穿汝等两族服饰。无论男女,皆需蓄发右袒,改穿我诸夏服装。” “禁止再言汝等两族话语,一律改用我诸夏语言。” “禁止再出现,父死,妻其后母;兄弟死,皆取其妻妻之。” ……整个房间一片死寂。 7017k 第五十六章文武状元 没有顾忌胡虏们的感受,法正林林总总的一口气说了六七条移风易俗方面的政令。 直到说完,法正肃杀的总结道:“半年之后,武都郡境内仍有人胡服异发,口吐蛮言,斩立决。” “汝等可有异议?” 什么叫没有异议?豪酋们恨不得揪着法正衣襟问一问,凭什么?吾等在这武都郡逍遥自在长达数年,无忧无虑。 汝等区区百余人不请自来,随便找了个房间将吾等郡内豪酋召集,就指手画脚的让我近二十万族人不能说族语,要学习拗口的诸夏语言。不能穿以前的服饰,要花大量钱财去制作诸夏服饰。甚至连婚嫁都被禁止。 更过分的是,半年后学不会汝等语言字,就要被汝等斩首。 这世间还有公平可言吗? 有豪酋立即开口,嘲讽道:“我等就不遵从,汝能奈我何?” 法正无所谓的回道:“无他,全族皆斩而。顺便,回去之后帮某通知那些不屑来郡府听令者,三日内不来郡府朝见。我右将军府左武卫大军将逐一点名,上门清剿。” 谈到右将军府大军,所有豪酋声势顿时萎靡,纷纷缩回脑袋再不敢挑衅。 眼前这个乳臭未干的太守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随时可能开赴进武都郡的数万右将军府大军。 对方刚刚在数百里外大败十余万最精锐的羌、氐两族青壮联军,威震整个凉州。 十余万精锐联军,人数几乎堪比武都郡两族所有的男女老幼,妇孺病残总人数。 这让豪酋们毫无抵抗的信心,不接受对方统治又能怎么办? 十日后,在陇西郡境内的左武卫大军五千余人开赴进了武都郡。 大军雷厉风行,三日内荡平了两座恃险而守、不服王命的部落,整个武都郡再不敢有任何阳奉阴违。 胡虏们最初的想法很正确,正面交战我们羌、氐两族供给不足,打不赢你们右将军府大军。 但凭险守要,你们右将军府大军能耐我何? 但是这一切想法施行的条件都是交战双方军事实力相差无几。现实是普通的羌人、氐人部落只有数百人,多者亦不过千余人,面对五千余武装到牙齿的精锐职业军人,哪有死守的能力。 百人的钢铁方阵高举橹盾,这种坚实的防御,胡虏稀疏的矢石造成的伤害微乎其微。 而一旦这百人前锋克服地势险阻,砍开了部落木门,大批全副武装的精锐甲士进入营中,剩下的就是一场屠杀。 身穿兽皮麻衣的部落族人,在数倍铁甲军人的围困下,只有被大肆屠戮的结果。 武都郡是凉州有数的大郡,随着武都郡的平定,更远方的张掖、酒泉、敦煌等郡胡虏、豪强、匪寇等相加亦不过区区数万人,更没有能力反抗右将军府的统治。 部落里的大人酋长、最勇敢的豪杰、欺男霸女的游侠都臣服易俗,普普通通的百姓看见之后,虽然不明所以,却也不敢独自反抗,只能跟随移风易俗。 各郡官员上任后,很轻松的便将右将军府统治推行下去。 三月中旬,张瑞正式召开廷议。 右将军府逐渐接管了凉州政权,整个凉州都关注着右将军府将如何治理凉州。 接下来右将军府推行的所有政策,都将影响着整个凉州未来的走向。 主持这次会议的是右将军府从事中郎杨阜,也是今岁科考的状元。 在明清,状元一般会被授予翰林院修撰。翰林向来都是皇帝的秘书机构,各个皇朝的翰林院的组织机构和作用大同小异。 翰林与从事的地位大体相当,所以杨阜被任命为了主管从事的从事中郎。 这个职位算位卑权重,一直待在张瑞身边,能经常参与机要。 就像今日的会议,关乎整个势力的政策制定,耳濡目染,对一名官员的视野能力都有极大提升。 杨阜姓杨,但并不是出身于华阴杨氏,而是出身凉州汉阳郡。 作为汉阳名士,杨阜很早便与与同郡的尹奉、赵昂声名在外。去岁凉州叛乱,杨阜逃难到了京兆尹,便在京兆尹参与了科考。其本意是为全族找一个安稳归处,却不想才干着实不菲,一路过关斩将,最终殿试折桂,高中状元。 这位状元不如贾诩、马超一般威名赫赫,但在历史上也是一位狠人。张鲁派杨昂率军万人协助马超征战凉州,马超又召集羌、氐两族勇士,并自己麾下大军,总共数万人进攻杨阜家乡冀县。 杨阜率领官员及宗族子弟胜兵者千馀人,于城上作偃月营,与马超接战。死守城关,从正月打到八月。救兵不至,郡守及刺史不顾杨阜反对,向马超投降,城池方才陷落。 马超背信弃义,杀死凉州刺史韦康引起杨阜叛变。此战杨阜引兵与马超交战,身被五创,宗族昆弟死者七人。于是马超遂南奔张鲁。 与杨阜韬武略情况类似的是今岁的武举状元王锐,同样也武双全,见高识远。作为一名武举状元,不但兵法不凡,而且极有谋略,对天下大势见解不凡。 归其原因,是因为其出身于太原王氏。 张瑞穿越至今,改变了太多人的命运。整个关西,本应该是人相食,千里无人烟。但如今人口多达六百余万,可以说张瑞治下五百余万人,都被张瑞拯救了性命,有机会青史留名。 这导致科举中,张瑞认识的名字比例迅速下降。这位新科状元王锐,就是张瑞完全陌生的一个人。太原王氏上万族人,五年前就获得了安宁与稳定,一直可以从容教育子弟。 数千家族子弟无天灾人祸之忧,只要专心习尚武即可,所以这个大家族开枝散叶的一房子孙中,很容易便诞生了一位将门俊杰。 整个王氏所有族人都在感慨,这位王锐威猛博学,韬武略几乎是王允年轻时的翻版。 如今王允在洛阳已经高居大汉太傅,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位年少时敬慕卫青、霍去病威猛气度的大汉王佐之才即将干出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有机会力挽大厦之将倾,扶社稷于危难,实现大汉王朝的中兴。 王允威震天下的时间还未到来,王锐却先一步独领风骚,以武举状元的身份,在整个关西将门扬名。 第五十七章右将军府上台统治凉州之策(一) 廷议开始之前,杨阜先向在座的所有官员介绍了一下凉州如今的形势。 “自我大军于安定大破十余万叛军,威震凉州。各郡县无不望风归顺,请派守令。如今安定、北地、陇西、汉阳、武都、张掖、酒泉、敦煌八郡太守皆已到任。” “武威郡太守正配合右骁卫攻打姑臧,最迟月末便可收复武威。” “如今凉州十郡已下九郡,只剩金城郡犹在韩遂掌控之中。” 张瑞面容和煦,说道:“凉州之战至今日已是第二年,终于涤荡各路烟尘,河清海晏在即。能有此功绩,全赖诸郡精诚合作,奋力效命,孤甚嘉之。” 众人连忙起身回礼,说道:“吾等不敢居功,此全赖君侯威加四海,德化昭然。” “且入座。凉州初定,但距离长治久安还相距甚远。今日召集君等议事,便是定下右将军府上台,将如何治理凉州,推行何种政策。” “众卿可畅所欲言,绝不因言获罪。贾阁辅一力平定凉州,就由贾阁辅先谈。” 贾诩再次起身,对张瑞及众人拱手行礼,说道:“那某便抛砖引玉,说几点愚见。” “如今凉州初定,但在各地仍有胡虏、匪寇,据险而守,不服王命。如宋建便盘踞于陇西枹罕县,自称河首平汉王,置百官臣属,仍据险而守,不肯归附。” “某以为当务之急,是将左武卫、右骁卫大军拆分成二十四支,由善战校尉率领,剿灭隐匿于各处之强梁、匪寇,恢复各地治安,保证交通安全。” “言之有理,这凉州推行的第一条政策即清除匪寇,恢复治安。” 左武卫、右骁卫两支大军都是建制完整的职业军队,军中两万四千人尽是久经沙场、闻战而喜的老兵。 由右将军府最骁勇善战的校尉马超、庞德、张绣、黄忠等人率领,要剿灭一群马匪、山贼,便如牛刀杀鸡,轻而易举。 贾诩之后,审配说道:“各郡安定之后,宜令各郡守统计户籍,清查隐户,招徕流民,劝百姓从深山返还故乡耕种。” 凉州生机凋敝,但不至于一个郡只有几百户人家。大部分百姓或者是为了躲避战乱躲到了山里,要么是干脆成为了豪强的隐户。 晋朝一统天下以后,太康初年(280年)人口有一千五百万,但到了太康三年(283年)在册户籍就高达两千三百余万。 三年间人口增长八百多万,比整个三国时期魏蜀吴总人口还多一百万。 这当然不是自然增长,而是官府统计出来的隐户。 晋朝立国是靠世家门阀支持,九品中正制下,门阀享有无数特权,隐匿了大量的户籍。这种情况下官府还能在三年间统计出八百万的隐户。 右将军府在凉州的户籍清查,效果将会十分显著。偌大的一个州,地广千里,占地上百万平方公里,占后世全国面积的九分之一,人口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只有寥寥几万人。 胡虏、流民、匪寇、以及豪强的隐户相加,这次户籍清查至少能在凉州统计出上百万的人口。 民部中郎司马芝起身说道:“清查户籍乃我民部本职,但凉州初定,官员轻装上任,对郡县掌控必然不如君侯治下郡县。某请为全凉州皆减免三年赋税,以吸引百姓返乡,争取民心。” “可。” “关于吸引百姓返乡,还有何人有所提议?” 裴潜建言道:“百姓返还故乡一大难点在于并无积蓄,无以为生。某以为宜赐予各郡太守盐引,使商人运耕牛、粟谷前往各郡换取盐引。若有百姓返乡,则官府供给其粟谷耕牛。勤耕积粟,以丰殖凉州。远民闻之,必日夜竞还。” 司马芝回道:“君侯,若推行此政,凉州将成为巨大负担,不但征不到赋税,还将减少整体盐税以及消耗大量府库米粮。” 张瑞无比庆幸今年选择了休养生息,否则战事、徭役以及凉州巨大的负担怕是能拖垮整个右将军府。 随后张瑞回道:“无妨,今岁本就选择休养生息。财政投入,就算作恢复凉州生机,发展生产了。” 审配赞同的说道:“没有重金投入,凉州很难快速恢复生产。待凉州百废俱兴,吾等将年年于丰收中取尝。” 做出决断后,右将军府将对凉州倾注重资,促进凉州生产恢复。 审配继续说道:“凉州从中平元年(184年)开始叛乱,至今已近十年。究其根源,乃是凉州豪强勾结羌胡,为害一方。借大胜叛军、威震凉州之际,宜令各郡官员打击世族,限制豪强。” “审阁辅有何措施?” “某以为应当直接干脆,迁凉州世家大族于并州、司州各郡。” 搬迁豪族并不是什么不可接受的事情。 唐代名将薛仁贵出身的河东薛氏便是晋灭蜀后,被从蜀地内迁至河东的一支豪强家族。 东吴著名的吴郡四姓朱张顾陆,除了顾氏,其他三氏也是被迁至吴郡的。 搬迁豪族可谓是釜底抽薪之计,直接更换了豪族生存的土壤,能极大的削弱豪族影响力。势力强盛,占地广袤的好处有所体现。 推行这项政策,最关键的一点在于中枢实力要十分强盛,强盛到豪族不敢举兵叛乱。 张瑞思索了片刻,如今自己实力是否强盛?在凉州的优势能否与晋朝在蜀地的优势相比。 略一思考,张瑞果断拍板推行。 关中与凉州一衣带水,平叛的铁骑从关中出发,一个月内能踏平凉州所有的豪强叛乱。就不信这些豪族敢顶着这种压力发起叛乱。 更何况右将军府大军刚刚在凉州大败十余万叛军,声势如日中天,豪族若没有疯狂,断然不敢在这个时间违抗长安政令。 “令凉州各郡太守推举郡中豪强名单,将其一部分迁往并州、司州各郡。一部分充实长安周围长陵、霸陵、阳陵、高陵等县。” 与乎州郡之豪杰,五都之货殖,三选七迁,充奉陵邑。这是西汉时期著名的国策,凭此而极大削弱了地方豪强实力。张瑞便毫不客气的套来用一下。 第五十八章右将军府上台统治凉州之策(二) 打击豪强、限制世族,这是历朝历代都在做的事情。 关于东汉,后人形成一个粗暴的印象,汉亡于豪强,好像汉朝对豪强束手无策。 这种观念也不知道是谁先提出来的,知识碎片化的时代,很多人不假思索的便加以认同。 事实上东汉对豪族的管制一直不曾放松,宋朝君臣史官总结的经验教训是汉之天下失于贵戚,唐之天下失于宦官。 在黄巾之乱前,豪强没有兵权,让他们暴力抗税,他们是能够做到的。 但让他们割据一方,对抗朝廷,这就是拿他们的性命在开玩笑了。 后世王朝中央朝廷有一支人数十余万的禁军,再没有哪个王朝听说过豪强能左右朝堂。 即便是黄巾之乱后,大汉特有的豪强势力盛极一时,汉灵帝刘宏还是成功削减了关东各郡豪强的兵权。中枢颁布政令,地方郡国其有军功为长吏者,当沙汰之。刘备也是在这次打击豪强的政策下,成为大浪中挣扎的一员,鞭打了督邮,弃官而逃。 此时的大汉禁军刚刚平定了席卷全国的黄巾军,又被凉州叛乱束缚了手脚,河北还爆发了人数百万的黑山军叛乱。 但地方豪强武装势力还是不敢起兵推翻朝廷,被朝廷顺利削减了武装。 直到刘焉提议设立州牧,朝廷将人事权、行政权、财政权、司法权、监督权、军权尽皆下放给地方,割据势力才一跃而起,豪强不再受中央管制。 在董卓乱政以后,到九品中正制施行之前,地方豪强势力达到了历史巅峰。 九品中正制推行以后,豪强势力立即被世家门阀所碾压。 而科举制推行之后,门阀世族又逐渐被官员士绅所取代。 汉末之后豪强势力退出历史舞台,并不是这个势力忽然良心发现,而是制度发生了重要更改。 张瑞欲治理治下豪强,迁移豪族之类只是手段,推行科举制与税制改革才是根本。 而税制改革,最重要的便是土地分配。 有十几万府兵在,张瑞并不担忧豪强们掀起什么浪花来。 便说道:“凉州地广人稀,无需恪守均田之法。百姓可尽全力开垦荒田,只需能种满三年,土地便归其所有。” “对豪强田地则课以重税。田亩超过三百亩者,每百亩税率增加一成。至七成乃止。” 之所以选择七成这个税率,是因为曹魏实践过,亩收八成,百姓还能活下去。 张瑞本意不是逼的百姓民不聊生,而是为了抑制兼并。 加税的起征点也是超过三百亩之后的田地,这给良家子以及普通退役府兵留下了极大的缓冲余地。 三河骑兵多出身于良家子家庭,世代且耕且战,也有几百亩良田。 按汉室阙名三十税一,实则十税五而言。 即便加税之后,在右将军府的税率也要七百亩以上的良田才能超过汉室的税率。 但近千亩的良田,显然逾越了良家子的阶层,被官府限制亦属于正常。 这项政令在凉州以外的郡县并不起多大影响,平均授田使豪强们手中良田没有百姓租耕,各大豪族就已经开始纷纷转型,放弃土地兼并,投重资于手工生产。 乱世过后往往大治,就是因为大量百姓死去,再度太平后,百姓有田可种,无需再作为隐户托庇于豪强。 张瑞不靠谱的猜测,说不定乱世过后,官府能顺利征税的百姓人数,要比乱世之前还要多。 至少在右将军府治下,情况如张瑞所猜测。 汉灵帝时期,汉室在关西能够征税的百姓绝对没有六百万人。在汉室自己统计的户籍中,并州总人口只有几十万,凉州一个郡人口只有几千户。 但在右将军府不以人头税为征收重点后,并州人口上百万。即便减去安置的难民和胡虏,并州的人口也在乱世中实现了逆势增长。 这显然是因为豪族隐户减少所造成的结果。 谈完治下百姓跟豪强,所有人便将目光关注到了胡虏身上。 审配说道:“各郡太守皆已召集胡虏部落酋长,令彼辈于部族中推行移风易俗。但胡虏安置却并非如此简单,税赋、教化、礼仪等各个方面皆需谨慎考量,需审慎制定政策。” 张瑞接着话题问道:“诸君以为,安置胡虏当以何为重?” 众人意见不一,有人认为是税赋,有人认为是教化,有人认为是一视同仁,也有人认为是兵戈威慑。 张瑞却不由想到了南朝名将陈庆之。 史书中陈庆之有“名师大将莫自牢,千军万马避白袍”之称。关于他的那些战绩,南朝史书灌水太严重,甚至出现几千人大败北魏三十万大军的神话。 但他他以七千之众攻克北魏首都,纵横三个多月,经历四十七战,尽败魏国名将,平定三十二城,所向无前,的确堪称当世名将。 这位当世名将攻克北魏都城洛阳,目睹了洛阳礼仪兴盛、人才济济的风貌后感慨:“始以为大江以北皆戎狄之乡,比至洛阳,乃知衣冠人物尽在中原,非江东所及也,奈何轻之。” 彼时的胡虏已尽化为诸夏,礼仪、服饰、文章、才气都不弱于南朝,可谓教化俨然。 这番盛景,在凉州未必就不能重现。 对于推行胡虏汉化,官员们无所适从,张瑞却可以照抄北魏孝文帝的改革。 孝文帝的改革在经济上施行授田制,政治上以采用邻、里、乡、党等制度,抑制地方豪强荫庇大量户口。 而最关键的则在于汉化改革,首先是强制下令所有鲜卑人取汉姓,然后又禁止再说鲜卑语。 朝廷发布正式政令:“今欲断诸北语,一从正音。其年三十已上,习性已久,容不可猝革。三十已下,见在朝廷之人,语音不听仍旧;若有故为,当加降黜。” 北魏孝文帝能做到的事情,张瑞也有信心能做到。 不是张瑞自觉比孝文帝更有才华,而是如今右将军府推行汉化改革,没有任何顽固贵族暗中作梗,横加阻拦。 在统治凉州方面,右将军府上下一心,全部致力于胡虏的汉化,不但有严刑峻法,亦有谆谆教导。效果必然会优于北魏,再现陈庆之口中盛景,实现衣冠人物尽在凉州。 第五十九章册封天地正神(今天五更) 因为有制可循,张瑞对教化凉州胡虏习诸夏语言文字抱有信心。 这决定了接下来对胡虏的税赋政策。 张瑞吩咐道:“令各郡太守皆清查胡虏部落,对各部牧民编户齐民。税率一律等同我诸夏子民。” 贾诩建言道:“各部牧民安置不难。但各部豪酋未必甘愿放弃优渥特权,接受官府编户齐民。” “此亦情理之中。允各部酋长留其牛、马、羊等牲畜,再给其三倍之田,以安稳其心。” 温言在前,必然少不了大棒在后。 张瑞继续说道:“如此优惠,足以令其成为富家翁,衣食无忧,未必便差于其作为豪酋与人生死相争。若其依旧不知进退,欲壑难填。令郡县报于长安,迁其往关中充实陵邑。胆敢反抗者,调禁军诛之。我诸夏豪强尚且听令解散部曲,怎可容忍一群胡虏依旧聚众自守?” 贾诩说道:“若如此君侯需心中有所准备。凉州必然会出现大小叛乱,一两年间难以安定。” “孤所求者,凉州长治久安,而非妥协得一时安宁。左武卫、右骁卫大军剿灭流寇匪患之后,便分散驻扎于凉州各郡县。有任何叛乱,直接出兵平叛。” 工部中郎裴辑起身,说道:“无论大军平叛还是供粮补给甚至整个凉州稳定,都迫切需要便利交通。某提议由工部修缮连接各郡之驰道,郡县自行整治郡内阡陌。” 提议是相当好的,只是有个问题,张瑞问道:“修建驰道之徭役从何而来?莫要打降卒主意,长安修建至今已是第三年,不能再迁延。这九万降卒需全力修建长安城,力争两年后将长安城初步修建完成。” 裴辑楞了一下,没有这近十万的降卒,工部也找不到更合适的劳力了。整个右将军府都在休养生息,去哪再征集数万徭役,修建驰道? 僵持了片刻,裴辑亲兄弟,内阁阁辅裴潜起身,说道:“某有一议,凉州初定,染胡虏剽悍之风,多豪猾之民。匪寇、游侠乃至胡虏必然多有犯我律法者,其中死刑、极刑、诛三族及城旦春、隶臣妾等皆充以徭役,在凉州铺路修桥。人数少则有数千,多则有一两万。” “可。” 裴潜刚坐下,礼部中郎国礼便起身,说道:“凉州之所以染胡虏之风,乃是教化不足。某请于凉州设立学校,推行教化,尊崇士人,鼓励向善。” “此乃应有之义。” 张瑞以为到此结束时,国礼却提出了一个震惊了张瑞的议案。 国礼义正言辞的说道:“凉州久经戡乱,百姓心无所属,观念混淆,不分是非。故某请君侯册封四方山水正神,以正民间祭祀,安定民心。” 听完之后,张瑞心中深深震撼。 不知不觉间,自己终于走到了这一步,开始正式册封四方天地正神。 无论是五斗星君,五岳正神还是江水正神、城隍阴司,若是得不到朝廷的册封,就统统是淫祀。 比如张瑞册封凉州的山水正神,就肯定不会册封湟水、焉支山这两处为天地正神。 湟水羌以湟水为母亲河,焉支山更是匈奴心中的信仰,著名的《匈奴歌》中,失我焉支山,令我妇女无颜色。 这两处对羌胡而言算是心中具有重要意义的信仰,但得不到官府册封,所有祭拜都统统为淫祀,一经发现会被处以重罚。 而昆仑山这种诸夏名岳,自然会被册封为天地正神,成为凉州最重要的祭祀活动之一。 统一的信仰,相同的祭祀,会使百姓是非观念逐渐趋同,认同感逐渐增强。 当数十年后,凉州境内所有的百姓说着同样的话语,穿着同样的服饰,做着同样的农耕,信仰着同一位正神,连肤色、发色都一模一样,又有谁能认出自己身边的人在几代之前,先祖可能出身于胡虏部落奴隶。 不过又有谁会在意这些,会闲着没事问问自己身边亲友你爷爷当年是什么出身? 张瑞吩咐道:“由礼部全权负责此事,先勘定凉州山水正神,再进一步推而广之,遍及右将军府全境,而后册封普天之下。” 这个说法其实细究起来很成问题。 汉室犹在,祭祀天地之事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右将军府众人来进行。 但张瑞不假思索的说了,在座的文武高官一时间也没觉得有何不妥。 所有人都认为,右将军府必然会鲸吞天下,问鼎神圣。 不然何至于右将军府上下所有文武都紧绷心弦,又是发展生产,又是整军备武,还要休养生息。像益州刘焉那样,安然享受不是更轻松? 诸部都提议过后,张瑞看向最后的兵部中郎王凌,问道:“关于凉州募兵,王中郎有何意见?” 王凌起身,回道:“凉州凋敝,故兵部暂时不打算在凉州征兵。只在六郡良家子中每郡征募两千人,共计一万两千人。” 张瑞赞同,回道:“六郡良家子战力卓著,可以组成一支新卫军,赐名左翊卫。” “诺。” 随着廷议结束,事关凉州的税赋、农耕、户籍、教化、祭祀、军事等各项政策全部昭示全境,开始施行。 在免税、授田、奖以耕牛、粟米等各项政策的激励下,百姓纷纷走出深山峡谷,返回故乡修缮曾经的故居,开垦新的良田。 时隔多年,有些幸运的百姓居然还能在故乡见到一两名幼时一起长大的玩伴,这不得不说是一种幸运。再重逢,所有人都觉得恍如隔世。 幸存的人,对战争的苦难深刻不已,更加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和平与安宁。 当百姓厌战,不愿再生波澜,所有的匪寇、强梁就成了无根之木。裹挟不到百姓的匪寇,被官兵击败一次,就实力大损,再也无法东山再起。这与当初黑山军杀之不绝,春风吹又生的情况截然相反。 官兵并没有陷入连绵不断的战事,反而是以秋风扫落叶之势,迅速荡清了绝大部分匪寇。 返乡的百姓与村落里的邻居都是乡党邻里,互相之间绝无害人之心,打家劫舍的匪寇又被官兵所荡清。一时间,凉州境内许多村落里竟然实现了夜不闭户的盛景。 第六十章都是貂蝉惹的祸 三月中旬右将军府定下了休养生息的各项政策,关西逐渐变得政通人和,河清海晏。 关西逐渐安宁之际,关东却风起云涌,形势激荡。 四月,青州黄巾军攻入兖州,斩兖州刺史刘岱,兖州震动。东郡太守曹操部将陈宫谓操曰:“兖州今无主,而王命断绝,宫请说州中纲纪,明府寻往牧之,资之以收天下,此霸王之业也。” 陈宫因往说别驾、治中曰:“今天下分裂而兖州无主;曹东郡,命世之才也,若迎以牧州,必宁生民。” 百万青州黄巾军的巨大压力下,兖州世族、豪强对此不置可否,既不赞成,亦不反对。豪杰名士们只将曹操做替死鬼。曹操能抵挡青州黄巾军更好,挡不住也能削弱黄巾军实力。 于是兖州只有曹操好友鲍信与州吏万潜等至东郡,迎曹操领兖州刺史。堂堂兖州的归属,竟然只有一名州吏出面,可见兖州世家豪强究竟对曹操有多漠视。 但被寄予厚望的曹操,率军与青州军首战便落得大败而归。靠鲍信死战才侥幸逃离战场,而鲍信则尸骨无存。 随后兖州战事进入焦灼,贼众精悍,操兵寡弱,曹操抚循激励,明设赏罚,承间设奇,昼夜会战,战辄禽获,贼遂退走。 曹操日征夜战时,汉室都城洛阳内亦阴云诡谲。 在司徒府中,王允与吕布相对而坐。 二人都是并州人士,所以私交甚好。王允是天下名士,又是当朝司徒,而吕布只是一名武夫,官职只是区区中郎将。王允要交好吕布,只要和颜悦色,善待吕布,很容易便能吸引吕布的好感。 心思耿直的吕布完全将王允当作慈善长者,尽吐胸中不快,说道:“吾义父性刚褊,某尝小失其意。义父便拔手戟掷之,若非某拳捷避之,几乎身死。求教司徒,某平日当如何处之,方能使义父满意,保全自身?” 王允笑着说道:“此事易尔,少做少错。董相国忍于诛杀,诸将言语有蹉跌者,便戮于前。任谁亦无法保证不会出现差池,只能少言少语,。” 吕布心中压抑,说道:“诚如司徒所言,谁能保证不犯过错。稍有蹉跌,董相国便无情诛杀。某时时刻刻跟随在相国身边,岂不是时时刻刻有性命之危?” 王允喝酒的动作一顿,望向吕布,说道:“闻奉先之言,似乎还有其他过错。” 吕布连忙否认,说道:“未有,未有,某只是担忧。” 王允笑着放下酒杯,说道:“奉先与某还遮遮掩掩,同出身并州,某还能去董相国处告发汝?只为帮汝出谋划策,分忧解难而已。” 吕布随即释然。王公高居司徒,怎会与自己一个小小中郎将为难。皆为并州乡党,做这种事情有害无益。 叹了口气,吕布回道:“亦不瞒司徒。某的确还犯有一处罪过,相国令某守中阁,某乃与一名傅婢有染,乃是相国所霸占之宫中女官貂蝉。自私通以来,某心中益不自安。” “一旦东窗事发,以相国性情,某恐性命难保。求教司徒,某当如何避免被相国知晓?” 王允起身望着吕布,脸上尽是怒其不争的表情。踱步良久,才深深叹了口气,说道:“唉!汝血气方刚,会犯此过错,亦在情理之中。” 伴随着王允怒其不争的表情,与无奈的话语。吕布感觉王司徒简直是一位睿智宽容的长者,句句说到自己的心坎里,无比理解自己的懊悔与无奈。 内心更加感觉冤屈,情况本来就是如此,自己血气方刚,看着董相国荒淫无道,自己如何能管住下身?犯这种错误不是理所当然? 于是吕布起身向王允拱手敬拜,说道:“请司徒为布指点一二。该如何才能瞒住相国,使布免于罪责。他日,布必有厚报。” 王允无力的摇了摇头,说道:“此事难矣。奉先以为,相国一旦知晓汝曾与其内眷巫山云雨,能饶过汝否?” 想到自己给董卓带了那么大一顶绿帽子,吕布惊颤,坚定的摇头,说道:“若相国知晓,某其无葬身之地矣。” 王允又说道:“一旦有一丝风声流传,以相国性情,必然酷刑审讯。奉先以为貂蝉能抵住酷刑,不招待奉先事迹否?” 吕布绝望的问道:“若如此,某岂不是必死无疑?” 王允宽慰道:“亦并非必死无疑。若奉先只与貂蝉私会过一两次,应该无人能发现,传不出流言蜚语。” 吕布无力的瘫坐回席位。王允嘴角微微上扬,早已笃定年轻气盛,精力充沛的吕布绝不可能只与貂蝉私通一两回。 果然吕布低着头,语气悲凉的回道:“某与貂蝉幽会过多次,难保绝没有人看见。” 王允终于露出杀招,说道:“董贼如此残暴,使官员、百姓皆人不聊生。某与司隶校尉黄琬、尚书杨瓒密谋诛之。奉先何不与吾等并力,既匡扶大汉社稷,又能保得自身周全,还能与貂蝉长久相好。” 吕布面色犹豫,问道:“如父子何?” 王允义正言辞,说道:“君自姓吕,本非骨肉。今忧死尚且不暇,何谓父子?掷戟之时,岂有父子情邪!” 吕布遂下定决心,问道:“司徒欲如何诛此国贼?” 王允语气肃杀,说道:“陛下大病初愈,将会群臣于未央宫。尚书杨瓒将自书诏以授君,彼时由君奉诏讨贼。” “董贼以君屯卫周匝,扞卫前后。由君骤然发难,董贼仓促间反应不及,必定授首。” 吕布踌躇了片刻,脸上杀意逐渐凛然,重重拱手,说道:“愿助司徒除此国贼!” 四月,丁巳。 皇帝会群臣于未央宫。 董卓清晨便换上朝服,打算前往宫中赴宴。 但刚骑上坐骑,战马便忽然栽倒,摔了董卓一身泥泞污秽。 董卓母亲劝道:“马失前蹄,不宜出行。莫如便不去宫中。” 董卓亦有此想。一旁侍卫的吕布开口说道:“此乃义父威严日重,即便骏马亦难承载之故。” 董卓随即大为宽慰,说道:“某威震天下,神人共惧。其因区区凶兆,便有所畏惧?传出去,某因凶兆而不敢出门,宫中群獠,不知要怎样欢庆取笑。” “容某更换朝服,乘车而入。” 第六十一章董卓身死抚慰关西 董卓的确有猖狂的资本,整个洛阳都在其淫威下瑟瑟发抖。 其朝服乘车而入,陈兵夹道,自营至宫,左步右骑,屯卫周匝,令吕布等扞卫前后。 所有军队都效忠于董卓,剩下寥寥几名心怀鬼胎之匹夫在这么多的铁甲面前,掀不起任何波澜。 但就是董卓所轻视的这寥寥几名匹夫却在关键处要了其性命。 车架刚经过北掖门,十几名伪穿卫士服的勇士一拥而上,纷纷以戟刺董卓及战马。 董卓内裹甲胄,长戟不难刺入,只手臂受伤坠车。 疯狂攒刺的长戟,令董卓勃然大怒,十几名刺客居然能穿着卫士服饰出现于宫中,这必然有宫中尚书参与其中。 待自己诛杀了刺客,必然要大戮群臣,找出真凶。 “吕布何在?” 随着董卓的高呼,吕布走到董卓面前,从怀中取出诏书,大吼道:“有诏讨贼臣!” 董卓没想到自己恩若父子的义子会背叛自己,大骂道:“庸狗,敢如是邪!” 吕布不理会董卓的大骂,持矛刺中董卓面门,然后下令:“李素、秦谊、陈卫、李黑,速上前斩其首级。” “狗贼,汝背义弑主,不得好死!”董卓主簿田仪护住董卓尸首冲吕布大骂道。 吕布恼羞成怒,直接持矛刺死田仪。站在董卓尸体面前,吕布又一连斩杀三名欲向前之军吏,董卓麾下嫡系方不敢乱动。 而后吕布高举诏书,高呼道:“诏讨董卓耳,馀皆不问。” 董卓之不得人心在此刻体现的淋漓尽致,陈兵夹道,左步右骑,其嫡系大军上万人,却没有任何人上前诛杀吕布及其部下区区十余人。 吏士皆正立不动,大呼万岁。百姓歌舞于道,洛阳城中士女,卖其珠玉衣装,市(买)酒肉相庆者,填满街肆。 为了泄愤,洛阳军民将董卓暴尸于市。四月天气逐渐炎热,董卓一身肥脂肥肉,脂流于地,守尸的官吏,点燃一根火烛,放于董卓肚脐中燃烧,光明达曙,一连数日不曾熄灭。 董卓既诛,朝廷乃以王允录尚书事,总朝政。吕布为奋威将军、假节、仪比三司,封温侯。 王允执掌朝堂之后,大赦天下,遣使者张种抚慰关东,周奂抚慰关西。 这次的大赦天下,影响十分深远,为将来的祸患埋下了至关重要的一个伏笔。董卓部将皆分散在外,尚未伏法。因而并不在这次匆匆忙忙的大赦当中。 而当将来董卓部曲遣使洛阳求赦时,官员们便需思考一年之内岂能大赦天下两次,朝廷威严法度何在。 四月中旬,洛阳抚慰关西的使者大鸿胪周奂还未动身,在长安的张瑞已经知晓了洛阳的政变。 在董卓死亡的次日,函谷关守将段煨因惧怕被朝廷连坐诛杀,便率众五千余人向右将军府投降。 段煨的动作十分迅捷,哪怕洛阳与函谷关只有一县之隔,李肃奉诏书抵达函谷关时,段煨便已及时率部离去。 函谷关在弘农郡最东侧,潼关在弘农郡最西侧。若李肃果断率兵出击,右将军府在潼关的数千守军,在请示长安之后,完全来不及救援段煨所部。 但李肃完全没有一丝追击的想法,右将军府大军的战力,当初洛阳禁军不是没有领教过。连飞将吕布率领的北军五校都折戟沙场,李肃对自己有几斤几两十分有自知之明。 冒着触犯右将军的风险,去追杀一名董卓部将,就算成功了亦不会有何功劳。而一旦右将军发雷霆之怒,调兵围困函谷关,洛阳却极有可能拿自己脑袋去平息右将军的怒火。 这种有害无利的事情,李肃才没有兴趣去做。 其实董卓的身死在天下所有人的意料之中,荀彧对董卓有过最精准、直接的预言:“董卓残暴已经超出常理,一定会因祸乱暴毙,不会有什么作为。” 事实也如荀彧所预言,董卓暴虐已甚,必以乱终。执掌十余万雄师劲旅的董卓,却被区区十余人刺死在马车之下。自始至终,为其赴死者只有主簿田仪等区区三人。 四月下旬,朝廷天使大鸿胪周奂抵达长安。 这一批天使脸上都洋溢着骄傲、自豪之情,董卓的伏诛,使汉室朝廷声威大震,再次向天下昭示了乱臣贼子不得好死的结果。 张瑞是不太在意洛阳朝廷这短暂的自我陶醉,但天下诸侯却纷纷震怖。 朝廷如今诛杀威凌天下的国贼,又有数万精锐禁军,天子诏讨不臣,没有哪个诸侯此时敢不服王命。 若王允不曾居功自傲、反复无常,大汉如今的形势要远好于安史之乱后的大唐,因为朝廷手中还掌握有一支嫡系禁军。 大唐在安史之乱又存续一百五十二年,期间有元和中兴、会昌中兴、大中之治等三次中兴。 大汉手握禁军,还有地方忠臣遣使朝奉,未必便不能实现建安中兴。 只可惜,王允在诛杀董卓前后,判若两人的表现,使大汉彻底失去了最后一次中兴的机会。 大鸿胪周奂在抵达长安的次日,终于见到张瑞。 首次出使长安的周奂没有韩融的经验丰富,很不能忍受右将军府的怠慢,见到张瑞气愤难平的说道:“孟侯居然怠慢天使,次日方才迎诏,如此行为岂有人臣本分,与近日受诛之国贼有何区别?” 张瑞毫不犹豫的起身,衣袖一甩,便转身离去。 周奂一脸迷茫,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直到一名从事带着四名锦衣卫走到周奂面前,客气的一拱手,说道:“大鸿胪得罪了。” 周奂还未反应过来,一桶冰冷的井水便当头浇下。 “啊!汝等这群乱臣贼子!”全身冰冷湿透的周奂愤怒的大骂。 “君侯令吾等帮大鸿胪冷静一下心神,何时摆正了心态,何时再去拜见君侯。朝廷令汝抚慰关西,而非来关西作威作福。” 最后一句随着冰冷的井水,浇灭了周奂心中所有的愤怒。 朝廷实在是再经不起一次关西强阀的摧残了。 若刚刚诛杀了董卓,又引来了一位关西诸侯率兵攻入都城,那自己就算百死亦难赎其罪。 第六十二朝堂征召对右将军府官员的忠贞检验 洛阳天使滞留在长安的消息,在右将军府内庭亦有所传闻。 赵虞一般不过问政事,这次也忍不住找到张瑞,问道:“夫君,如此怠慢天使,是否会引起天下物议?” 张瑞正坐在凉亭里跟王异下象棋,闻言无所谓的摆了摆手,问道:“天下能议论孤什么?” 相比于袁绍直接斩杀朝廷使节,袁术拘禁太傅马日磾,抢了其符节,令其忧愤而死。 张瑞仅仅是冷落周奂真的是非常宽厚了。 赵虞忧心忡忡的说道:“今时不比往日,朝廷毕竟威震天下。某听闻天使正在长安举荐官员,征召夫君麾下重臣前往洛阳。夫君便一直不予理会?” 张瑞一直低头看着棋盘,表情淡然,说道:“有何可在意?夫人亦未免太小瞧汝夫君,孤治关西已达五年,深根固本,雄视四方。难道区区一个朝廷使节就能关西分崩离析?” “可就这般任由使节暗中阴谋,针对夫君,予总是心有不安。” 张瑞莞尔一笑,抬头看了看赵虞亭亭玉立的娇躯,说道:“常言‘****’,夫人汝这可是名不副实。” 赵虞性格比较明媚,闻言也没有与张瑞一般计较,站到张瑞身后扇着轻罗团扇,为二人一并驱散凉意,同时打量着二人的棋局。 此时正逢张瑞支士,把士支到主帅之前,张瑞手指敲打着棋子,对身后的赵虞问道:“楚河汉界,将天下一分为二。各方势力井然有序,汝可曾想过,如果某一棋子叛变,需要多久才能威胁王位?” 赵虞趴在张瑞肩头,俯身看向棋盘,认真细数,良久亦未得出结论。 张瑞宠溺的摸了摸赵虞脑袋,说道:“告诉汝吧,没有任何棋子两步之内可以威胁王位。哪怕双士最靠近将帅,为将帅近卫,彼辈叛变,只要君王安居王位,彼辈亦永远不可能威胁君主。此暗含治国、治军之道。” 赵虞眼神一亮,惊讶的说道:“呀,果真如夫君所言。只要稳坐王位,双士永远亦不可能威胁将帅。” “所以清楚孤为何安稳不动了?” “夫君一直这般英明神武。”赵虞笑容明媚的说道。 张瑞伸手到肩头,在赵虞光洁的额头上轻弹了一下,说道:“就汝一直嘴甜。” “董白情况如何?” 赵虞起身,微微叹息,说道:“予一直严令府中所有人等谈论洛阳之事。董氏尚在懵懂之中,不过洛阳使节一直滞留,其亦心有忧虑。” 张瑞敲打着被杀下场的棋子,思虑片刻回道:“纸总归包不住火,择机告知其实情。董白不能一直作为一名千金大小姐,这世间还有数万人之性命与希望,皆寄托于她肩上。” 旁人很难理解,为什么董卓死后,其子孙后代都没有聚集董卓嫡系大军进行反抗。 但张瑞觉得,十余万西凉军,其中怎么也该有一两万是念董卓之好,承董卓之情的吧? 董白作为董卓在世的最后一名嫡系血亲,受封渭阳君,应该能在将来的混乱中吸引一批西凉军投效。 二人说话间,远方忽然传来喧嚣,一身鹅黄色齐胸襦裙的董白不顾侍女劝阻,双手提着裙摆,一路小跑到凉亭下,俏脸微白,紧张的望着张瑞,问道:“夫君,予记得,予祖父派往长安之使节,无不战战兢兢,片刻不敢多待。今次朝廷使节一直滞留在长安,是否洛阳发生了变故?” 张瑞放下棋子,叹了口气,说道:“是汝最担忧之事。” “予最担忧之事……”一瞬间,董白俏脸尽失颜色。 平日里董白便有些畏惧张瑞开口,唯恐有朝一日从自己夫君嘴里听到自己祖父及所有亲族皆被诛杀。 没想到,平日里担惊受怕的场景,最终还是成为现实。 张瑞虽然需要借用董白身份去重整董卓旧部,但也没有在这一刻同悲切的少女详谈。 赵虞作为正妻主妇,必须维系内庭氛围,便带着王异将董白扶回房间温言宽慰。 乱世死人是常态,只是作为个体,谁也不希望这种事发生在自己家中。 张瑞在其他妻妾宽慰董白之时,唤来了蔡琰。 董白与亲人生离死别的境遇,让蔡琰心有余悸,与张瑞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起,欲将蔡邕接往长安。 毕竟平日里一直薅老丈人的羊毛,这关键时刻也是应当表表孝心了。 于是张瑞对蔡琰说道:“汝写一份书信给外舅,邀其往长安团聚,见一见外孙。孤亦将同时致函朝堂王允,请其派遣外舅到孤治下履任。” 蔡琰从善如流,很快便写好一封书信,交给了张瑞。 再次召见周奂时,这位大鸿胪再无任何骄矜之色。 堂堂朝廷天使,持节抚慰关西,却在长安进退不得,着实不是一件有颜面的事情。 这多日当中,周奂曾数次登门求见,却皆无法见到张瑞。而若就此返回洛阳,皇帝、朝堂听闻自己骄横跋扈,致使非但没有抚慰关西,还惹得右将军对朝廷抱有极深成见。将会有何结局,已不难想象。 见到张瑞,周奂很客气的行礼,说道:“拜见君侯,恭问君侯金安。” 张瑞淡淡的回道“无需多礼。听闻大鸿胪近日在长安颇为活跃,与孤讲讲,都有何结果。” 周奂脸色微微一变,谨慎打量了一下张瑞淡然的表情,见张瑞似并不以为意,方才说道:“某举荐有数位官员、征辟有数位名士” “哦?都有何人?” “凉州牧韦端韦端升任太仆、河内太守盖勋升任光禄勋、汉中太守苏固升任尚书、京兆名士金尚为兖州刺史,赵戬为河南尹。” 麾下官员接受朝堂征召,前往中枢效力。这是任何势力,面对其他势力挟天子以令诸侯,都必须要经历的一项磨砺。 即便王允不征召关西官员,其他人把控皇帝,也会吸引大量关西士人、官员前往朝堂效力。大汉四百年,汉德未衰,有大量士人还心系汉室。 张瑞对此并不在意,能被朝廷征召走的,都是心向汉室的。朝廷的征召,可以说是对右将军府官员忠贞的一次检验。 弃我去者,不可留。这些三心两意的家伙早点离去,留下的都是心向右将军府的官员,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第六十三章遣使贡奉都督四方不臣 随便与周奂聊了聊,张瑞便谈回正事,问道:“朝廷使大鸿胪抚慰关西,有何诏令?” 周奂立即严肃的回道:“自董卓乱政以来,国乱岁凶,四方扰攘,百姓流离失所,天下凋敝生机。王司徒以不世出之奇才,再兴大汉王室。朝廷政通人和,故遣使抚慰地方,以期地方各安其职,四海安定平宁。” “地方既安,需循例向朝廷缴纳税赋,以恢复礼仪秩序。” 张瑞听懂了周奂的言下之意,就是要地方遣使朝奉。 关于遣使朝奉,这方面汉末诸侯做的还是比较多的。 初平三年(192年,即今年)荆州刺史刘表遣使贡献。于是朝廷封刘表为镇南将军、荆州牧,成武侯,假节。 一次朝奉,为刘表换来了极为丰厚的政治资源。中枢赞其:“圣朝钦亮,析圭授土,俾扬武威,乃遣御史中丞钟繇即拜镇南将军,锡鼓吹大车,策命褒崇,谓之伯父;置长史、司马、从事中郎,开府辟召,仪如三公。 同年又复遣左中郎将祝耽授节,以增威重,并督交、扬、益三州,委以东南,惟君所裁。” 陶谦遣使奉贡,朝廷诏拜谦徐州牧,加安东将军,封溧阳侯。 最著名的则是孙策,曾经前后两次遣使贡奉许都,第一次朝廷封其为骑都尉,袭父爵乌程侯,领会稽太守。第二次朝廷诏封其为讨逆将军,吴侯。 贡奉多少倒还是其次,朝廷主要在意的还是地方诸侯臣服的态度,愿意承认刘氏依旧是天下之主。 张瑞望着周奂问道:“据孤所知,朝廷似乎并不缺物资。仅抄录董卓府邸,便得有金二三万斤,银八九万斤,锦绮奇玩积如丘山。” 两三万斤黄金,近十万斤白银,还有堆积如山的绫罗绸缎。董卓用自己的残暴,帮汉室搜刮了大量豪强、宗室的钱财。 崇祯要是有董卓这种狠劲,大明朝怎么也不会灭亡,何至于军队发不下去粮饷。 而有这么多钱财,王允甚至可以参照右将军府禁军的武备程度,组建一支人数多达四万八千人的禁军。 只要粮饷充足,全副武装、训练严明的中央禁军,战力必然为天下之最。这一点可以参照明军。没有粮饷的明军,临阵放几支箭就一哄而散。而有粮饷的明军却战力剽悍,轻轻松松击败大量叛军。 有皇甫嵩、吕布、卢植等名将,要实现这一目标并不困难。 只是王允、吕布能有这份魄力吗? 周奂对张瑞解释道:“洛阳不缺钱财,但府库中积粟不足,若君侯能遣使贡奉,朝廷必将厚赏君侯忠心。” 张瑞好奇的问道:“朝廷还能如何奖赏?孤已是万户侯,朝廷还能封孤为太原郡公,弘农郡王不成?” 刘邦当年与天下诸侯刑白马而誓:非刘氏而王者,若无功,上所不置而侯者,天下共诛之。 如今朝廷声威鼎盛,威震天下,断然不可能允许张瑞封公、称王。 周奂一时语塞,良久才回道:“若君侯愿为天下诸侯表率,率先遣使贡奉。封赏之厚,必为诸侯之最。” 王允、吕布的败亡指日可待,张瑞完全不担心会资敌,导致大汉中兴。 便无所谓的说道:“可,孤允之。将派遣从事中郎杨阜与校尉刘从钧携孤奏章拜谒洛阳,并贡奉二十万石粮食,百万钱,绫罗绸缎两万匹。” 周奂没想到事情会如此顺利。孟侯雄踞整个关西,虎视天下,却依旧尊崇大汉朝廷,而且一次贡奉便向洛阳进献二十万石粮食。这将极大缓解朝堂的粮食危机。 亦极大的有利于提升朝堂权威,值此朝堂威震天下之际,孟侯尚且俯首,其他诸侯怎敢蔑视王室? 看着一脸激动的周奂,张瑞嘴角上扬,说道:“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尚且殷服事商。孤作为大汉列侯,更愿意尊崇天子,讨伐不臣。为一方牧伯,惩戒任何乱臣贼子。” 周奂语气兴奋的回道:“某必将君侯之言如实转告天子,请天子授君侯都督四方之权,讨伐叛汉之臣,剿灭乱民之匪。” “君侯可还有何请求,若某力所能及,定将转告朝堂。” “倒是有一个。左中郎将蔡公之女嫁于孤府中,孤请朝堂任命蔡中郎前往关西履任。众所周知,孤孑然一身,家中并无长辈。唯有蔡中郎一名亲长,如今正处于洛阳。若蔡中郎有何差池,便等同朝廷将孤长辈斩尽杀绝。” “到时……” “某以性命担保,绝不会出现此种情景!”周奂斩钉截铁的说道。 若真发生这种事情,朝廷将地方诸侯的宗族亲属斩尽杀绝,官逼民反。那大汉都城就等着再次被烽火狼烟笼罩吧。来自关西的雄师劲旅,将再一次滚滚涌入洛阳,血流成河。 将一位遣使贡奉,能作为天下表率的诸侯,逼得举兵叛乱,围困京师。这种事情,绝不是朝堂上那些自诩稳成持重的老朽重臣能够做出来的。 “那孤便将蔡中郎之女的书信交付给大鸿胪了,望大鸿胪能派人星夜兼程,将消息传达朝堂。” 随着朝堂稳定了河南、弘农,天下平宁的好处再次显现。 从长安到洛阳七百七十余里,一片坦途,信使一日一夜便顺利抵达。 《大唐六典》中记载的长安、洛阳作为盛唐最繁华的两个城市,彼此间邮驿,耗时无需一日。 也就是说在洛阳的侯门,如果想向长安亲戚子女家中送点瓜果、荔枝、水产一类的东西,清晨出发,晚上另一处家庭就能围在餐桌旁一同享用螃蟹、荔枝等美食。 当然这种邮驿耗资靡重,绝不是普通百姓能负担的,更多的还是担负运送紧急文书一类任务。 这次的七百里加急,便是两地军队皆予以支持,允许其沿途换马,所以才能一日一夜抵达。 张瑞有些期望能在有朝一日,通过驰道链接上洛阳,中途设立大量驿站、驿舍、驿马,从而将洛阳、长安紧密联系到一处。 第六十四章正式修史以定正统(今天五更) 五月初,张瑞见到了自己闻名已久的老丈人蔡邕。 蔡邕出生于阳嘉二年(133年),如今已过六十耳顺之年。 对这位老丈人,张瑞曾无数次听闻麾下文臣提过其赫赫威名。无论是改革纸张、雕版印刷,还是数算、天文,乃至于书法、艺术,只要涉及文化方面的事情,几乎都能见到他的身影。 朝廷给蔡邕的官职御史中丞。 御史中丞有两人,其一别在殿中,举劾案章,休有烈光。其一外总部刺史郡国二千石,所贬退称进,白黑分明,明法直绳,内外震肃。 理论上大汉十三州刺史都接受御史中丞管辖,从而监督全国上百郡国。 御史中丞也与司隶校尉、尚书令别称为三独座。 任命蔡邕为御史中丞也有令其巡视关西,监察一方的意味。 但就像各州刺史完全不听御史中丞命令一样,关西受不受御史中丞的监察,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让一个老丈人去监督自己的女婿。那报告中,恐怕八百里秦川上全是人畜无害的小白兔,没有一个乱兵匪寇。 这项任命,更多的还是朝廷为了颜面进行的妥协。毕竟由地方诸侯上书请求一位官员到自己治下履任,朝廷怎么也得考虑官员物议。 派一名官员到关西效力,与派一名官员前往关中监察诸侯,同样是派往关中,但这传出去的影响却完全不同。 在蔡邕抵达后,张瑞特意设宴为老丈人接风洗尘。 两名女儿都殷勤的侍奉在左右,令蔡邕一直脸带笑意。一生的颠沛流离,蔡邕已有多年未见过两名爱女,如今团聚,尽享天伦之乐,蔡邕只感觉尽享晚年和乐。 倒是张瑞对出现在府中的蔡贞姬颇感意外,问道:“贞姬还住在长安?” 蔡贞姬脸上笑容一滞,神情不自然,回道:“过段日子便回巴郡。” “姊夫没来接汝?” “他政务倥偬,哪有时间关注我母子。” 张瑞笑着回道:“放心吧,随后孤会下令巴郡为姊夫休沐半旬,令其前往长安上计。顺便将汝接回家。” 蔡邕正在逗弄自己的小外孙张嘉,脸上的褶皱都笑成了一团。见蔡贞姬待在一旁便笑着开口说道:“贞姬,在谈论何事呢?快来看看汝小内甥。” 蔡贞姬连忙应诺,走到蔡邕身边伸手逗弄着侍女怀抱中的小张嘉。 待二女都去照料孩子,蔡邕走到张瑞身边,说道:“老夫颠沛流离半生,妻女皆随老夫饱经苦楚,未曾想年老之时,竟还能托子女之福,享受天伦。老夫于情于理都应向君侯道谢。” 张瑞笑着回道:“外舅客气,在家中不论官职。” “那老夫便恭敬不如从命了。世明如何看待如今洛阳形势?老夫自洛阳而来,或许能为汝解惑。” 张瑞着实是愣了一下。 自从加冠盛典取字之后,长达一年多的时间里,还没有人称呼过自己的表字。 即便是蔡邕,张瑞也以为他会称呼自己为贤婿。 这确实是第一次经历,一位长辈亲切称呼自己表字的情况。 笑了笑,张瑞回道:“听说王允既诛董卓,自以为无复患难。及在际会,每乏温润之色,杖正持重,不循权宜之计,是以群下不甚附之。” 蔡邕点头,回道:“然也,老夫因董卓之死而有所感慨,便被押至廷尉处问罪。老夫为求写成汉史,便陈辞谢罪,愿承受刺剑削足之酷刑,以渡余生。马日磾专程前往王允住处,为老夫求情,王允亦不肯赦免。若非世明相助,老夫几身死狱中。” “及本月初,老夫离开洛阳之时,听闻西凉将校李傕、郭汜等人忧惧不安,遣使到长安乞求赦免,王允却十分轻视,以一岁不可再赦为由,拒绝赦免彼辈。听闻彼辈已经起兵,自河南、中牟、豫州等地停止劫掠,正在反攻洛阳。” 张瑞点了点头,说道:“情理之中,孤对董卓旧部中泯灭人性之徒是何态度,彼辈一清二楚。如今孤雄踞凉州,李傕、郭汜等人断然不敢逃回关中。不得洛阳赦免,彼辈西凉将校夹在洛阳与关东诸侯之间,必然死无葬身之地。反攻洛阳乃情理当中。” 蔡邕问道:“世明为当世名将,兵锋所到之处,尽皆披靡。汝以为西凉贼子能攻克洛阳否?” “以王允之骄傲自大,群下不甚附之,恐怕是守不住洛阳。” 蔡邕大惊失色,问道:“若如此,天子岂不是将再次落入西凉豺狼匪寇之手?” “怕是境遇还不如董卓之时。” 蔡邕用力的抓住张瑞双手,说道:“当今能挥师十万众,抵挡西凉乱军者唯世明一人。世明可愿率兵进京,护卫天子?” “先不提孤是否愿意。他王允、吕布敢打开函谷关,让孤麾下大军进京?” 这给问题,答案清晰可见。 蔡邕无力的垂下双手,叹道:“为国大臣,不能禁暴御侮,使白刃向宫,良心何安?” 张瑞莞尔,自己这位老丈人还真是重感情。若说汉室与董卓对他有多么器重的确算不上,在汉室他饱受宦官迫害,被迫四海逃亡。在董卓那里,他的计谋亦从不被重视,逼得他想间行逃离关东。 可董卓死他叹息不已,汉室蒙难他心中悲切。 这或许就是文人、艺术大家的文青气质吧。 张瑞笑着问道:“外舅经历这么多坎坷还心系汉室?难不成当真打算恪守御史中丞职责,监督我右将军府众文武?” 蔡邕知道这是张瑞的打趣,便回道:“世明尽拿老夫戏言。老夫这御史中丞,能管得了汝右将军府文武?今后,老夫便打算不问政事,写成汉史。” 张瑞对这件事情十分关注,说道:“修史一事事关重大,孤将在长安学宫为外舅开设一处学院,专司修史。班固写成《汉书》,为一代大典,为国家纲纪,使经典流传。” “右将军府上下将全力支持外舅修史,同时希望外舅亦能记录我右将军府诸多事迹。” 修史是一个朝代正统性、合法性的重要体现,正统朝代都会设置史官。魏国有《魏略》,吴国有《吴书》。 右将军府终于也迈出了修订史书的这重要一步,这一步将从侧面显示出右将军府的强盛与辉煌。 抽调出大量人力、财力、物力进行修史,这绝不是那种朝生暮死的普通诸侯会做的事情。 第六十五章太尉府领骠骑将军 张瑞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一年之内,竟然会接受两次函谷关守将的投降。 五月末,凉州叛军李傕、郭汜等人合西凉诸部数万人进攻洛阳。王允依旧对其十分轻视,乃派西凉降将胡轸率主力军团东出虎牢关主动迎敌,意图一战歼灭西凉叛军。 今岁五月初,朝廷诏拜皇甫嵩为车骑将军。此时在朝堂中,既有武庙七十二将之一的皇甫嵩,也有号称汉末第一猛将的吕布。 但王允却十分莫名其妙的,两者都不肯重用,而是派了西凉降将胡轸率领洛阳禁军主力前往迎敌。 至于其究竟是怎么想的,远在长安的张瑞,绞尽脑汁也猜不出来。也幸亏徐荣投降了右将军府,否则这一战,徐荣就会与胡轸一同领兵出击,结果遭遇部下叛变,战死沙场。 而没有了徐荣,胡轸很轻易的便与李傕、郭汜等人合兵一处,反攻洛阳。 六月初,西凉叛军抵达洛阳城下,大军围攻八日,吕布军中有叟兵反叛,为西凉军打开城门。 于是李傕、郭汜等人引军入城。吕布与战城中,不胜。 巷战持续两日(历史上的巷战持续了两到三天。长安之战总共十余天,八天在攻城,剩下的时间都是在巷战),李傕等人攻至南宫掖门,杀太常种拂、太仆鲁馗、大鸿胪周奂、城门校尉崔烈、越骑校尉王颀等。吏民死难者万馀人,狼藉满道。 城内叛乱的叟兵,就是蜀兵。汉代谓蜀为叟。刘璋便曾赠送曹操三百叟兵。 至于为什么吕布手下会有一支蜀兵,是因为吕布率领的是朝廷最后的禁军。 益州牧刘焉曾赠送给朝廷一支卫戍部队,而且刘焉三子皆留戍洛阳,刘范为左中郎将,刘诞为治书御史,刘璋为奉车都尉,刘范与刘璋都具有统兵权。 但这支蜀兵也有可能是前将军赵谦的部下,赵谦是蜀郡人。李傕、郭汜攻入洛阳,赵谦立即从前将军高升为司徒,这速度几乎与董卓当初的升迁速度相当。 叟兵会叛变,归根到底还是因为王允骄傲自大,群下不甚附之。 当初,吕布劝王允尽杀董卓部曲,王允回复:“此辈无罪,不可。”吕布又欲将董卓财物班赐公卿、将校,王允又不同意。 二三万斤黄金,七八万斤白银,若王允能听从吕布建议,拿出财富一成来分给将校士卒,蜀兵也不至于发起反叛。 洛阳城破,吕布将董卓首级系在马鞍上,与数百骑出逃南阳。而司徒王允、司隶校尉黄琬等人则被李傕下狱杀之。 己未,朝廷再次下令大赦天下,以李傕为扬武将军,郭汜为扬烈将军。 李傕、郭汜在洛阳大肆屠戮并州男女,守卫函谷关的并州将领李肃,毫不犹豫的便投降了同为并州人的张瑞。 这次右将军府有了准备,数千大军马不停蹄的开赴进函谷关,在李傕、郭汜还未反应过来之时,便占据了这座天下雄关。 这座雄关与洛阳中间只隔了一个谷城县,右将军府大军驻扎在雄关当中,可以随时从容出击,打李傕、郭汜一个措手不及。 而为了防止右将军府大军攻其不备,十余万西凉军就必须枕戈待旦,时刻派遣重兵驻扎在函谷关下监视关上大军动向。 但这种监视,所有将领都清楚,必然会有疲惫、大意、疏漏的时候。所谓久守必失,一次失误,就会导致数万大军命丧疆场。 要想改变这种困境很容易,有两个方法。最直接,最有效的方法,当然是打下函谷关。 但这简直比蜀道还难。函谷关本来就有近万守军,右将军府又增兵数千。上万大军把守天下雄关函谷关,就算将洛阳大军士气打崩,也攻不破这道雄关。 另一种方法则是远离函谷关,用充足的距离换取足够多的反应时间。 但这种方法更不靠谱,洛阳城就在那里屹立,难道还能将他搬走了? 于是李傕、郭汜选择了谈判。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讲道理,这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道理了。 六月初李傕、郭汜打下了洛阳,中旬朝廷的使节便抵达了长安。 而出使长安的使者正是司徒赵谦。 对这位从前将军一跃成为司徒的蜀郡人,张瑞抱有极大的怀疑,问道:“洛阳叟兵叛乱,打开城门使西凉军攻入城内。可是汝所指使?” 赵谦立即否定,说道:“绝无此事,君侯误会。” “那如何解释李傕刚攻入洛阳城中,便令汝代王允为司徒?王司徒此前可是总掌朝政。而汝现在又为李傕奔走出使?” 赵谦信誓旦旦的保证道:“一应升迁,乃是朝廷诏令,皆有陛下深意。如某出使长安,便是受陛下所托,答赏君侯忠心贡奉。” “陛下以为君侯遣使贡奉,忠心可鉴,堪为天下诸侯楷模,故拜君侯为太尉,领骠骑将军、司隶校尉、持节、都督司、并、凉、益四州诸军事,增邑五千户。” 太尉领司州牧、骠骑大将军,这个官职可以说是已经全权都督中外军事。北魏大臣穆亮,曾经担任过这个官职,但却是在死后追赠。 张瑞如今春秋鼎盛被封了这种官职,可见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出自皇帝之手。 这完全是李傕、郭汜等人被逼无奈,想要缓和与右将军府的关系,至少希望右将军府此时不要出兵攻打洛阳。 张瑞发现这些把持皇帝的军阀,非常喜欢将比自己强盛的诸侯封为太尉。可能是因为这个官职,名义上管军事,实际上却是个文官,不能直接指挥军队。只负责评定全国武官的功绩高下、以为升降的依据,以及作为皇帝的最高军事顾问。 曹操迎奉天子以后,忌惮袁绍,于是就拜袁绍为太尉,同时作为袁绍的小弟,又认可袁绍自领的车骑将军。 彼时袁绍的官职便是太尉领车骑将军,只是袁绍耻为曹操大将军之下,辞不受。然后曹操大惧,让位于绍。使将作大匠孔融持节拜绍大将军,赐弓矢节钺,虎贲百人,兼督冀、青、幽、并四州。 但如今汉室没有大将军,五月初,朝廷刚拜皇甫嵩为车骑将军。 所以李傕、郭汜只能将拜张瑞为骠骑将军,这个官职才是真正能指挥军队,总督军事的职位。 第六十六章凉州安稳充实人口 六月是冬麦收获的季节,今岁张瑞为全境免赋税一年。轻徭薄赋下,百姓皆收获一份丰收。 各家各户都至少有上百石粮食的存储。而如府兵之家、良家子等家庭,粮食更是高达两百余石。 勤劳耕种,能为一乡一里之楷模者,官府还会奖赏以上百钱,两匹布,两斤肉。 这个秋天,只要家中不是游手好闲,好逸恶劳,百姓皆仓廪丰实。 更难能可贵的是,今岁并没有太大的自然灾害。 在冰河时期,想要完全避免灾祸是不太可能的。尤其长安还地处陕西,这片区域只要遇到冰河时期,必然多灾多难。 初平三年春,连雨六十余日。 王允正是借着这次连绵不断的阴雨,登台请霁时,才与杨瓒等人相聚,定下了刺杀董卓的计谋。 关于这场阴雨,被形容为:“自岁末以来,太阳不照,霖雨积时,月犯执法,彗孛仍见,昼阴夜阳,雾气交侵。” 好在这场阴雨虽然连绵六十余日,但没有形成大水,而且范围有限仅西河、河东、上郡、左冯翊、长安一带有所影响。再往西,右扶风就气候正常。 如今张瑞治下疆土极广,五个郡受灾,粮食减产,并不影响大局。 整体而言,今岁已经算是张瑞穿越以来,最安稳、最平宁的一个年份。 当然也可能跟张瑞麾下疆土扩大有关,若麾下只有京兆尹、河东等郡,一次大雨便是覆盖全境的巨大灾害。而如今张瑞督并、司、凉、益四州,这场灾害就只算作影响一隅之地。 每逢秋收过后,民部中郎都会向张瑞汇报治下详情。 七月初,司马芝带着厚厚的资料,坐在方杌上,逐一向张瑞汇报道:“今岁君侯为百姓免赋税一年,因而民部存粮并未增加。只常平仓陆续收购有八百余万石谷物。” “为安置凉州,奖励生育,今岁已消耗一千五百余万石,至年末预估还需要两千余万石粮食。” 这个数字可真是令人心颤,动辄千万石级别的消耗,要是用来支撑战争,能打两三场汉中之战。 张瑞皱着眉头问道:“消耗怎会如此严重?” 司马芝解释道:“相对于规模庞大之人口而言,此消耗并不算严重。” “百姓每生一子女,便奖励十石粮食,两匹布。自政令颁布至今,新出生幼子已高达三十余万,仅此一项便耗粮三百万石。政令去岁冬季颁布,民部估计新出生婴儿会在八月、九月达到峰值。今岁仅新出婴儿一项,耗粮便达千万石。” 张瑞谨慎的问道:“新出生婴儿增多是一件好事,只是确保百姓中没有人图赏而杀子?” 汉承战国余烈,多豪猾之民。张瑞十分确认,必然会有人在领取奖赏之后,偷偷将孩子杀死,然后靠生子发家致富。 这种靠生孩子赖以为生的做法,在后世西方都屡见不鲜。在如今更无法避免。只是后世父母不敢溺婴杀子,这些汉室百姓却敢生子不举。 司马芝说道:“此类事情早有预防,发放赏赐时便曾对所有夫妇进行训诫。后监察御史及各地官员又查出有数百幼子被摔杀。此类事情,一经发生。男女尽皆以谋杀论处,男子被送往凉州修建驰道,女子被贬为隶臣妾,昼夜纺织,尽抄没其家财。” “律法森严,绝不姑息。凡靠生子骗赏者,皆为图利。如今生子不举,有损其利益,弃子之风有所遏制。” 数百幼子被摔死,这情况虽然惨烈,但相比当年“渭水不洗口赋起”的溺婴成风情况已经好太多。 其中关键还是右将军府如今不再对人头征税。 随后司马芝继续说道:“另一项重要开支则是安置凉州百姓。偌大凉州,生机凋敝,人口寥寥无几。官府鼓励百姓前往凉州,凡凉州定居者一户给粮三十石,此项亦耗粮五百余万石,估计还要消耗三百万石以上。” “元鼎二年(前115年),大汉孝武皇帝初置张掖、酒泉郡,而上郡、朔方、西河开田官,斥塞卒六十万戍田之。《汉书·沟洫志》记载,朔方、西河、河西、张掖、酒泉皆引河及川谷以溉田。河西走廊一带水源充沛,且土地平整,实乃肥沃之土。因而此地至少能安置六十万百姓。” 张瑞看向地图,张掖、酒泉、敦煌都已在凉州的最西侧,是河西走廊上最狭窄的那一段。便问道:“此数郡人口如何?” “历经招徕胡虏,安置百姓,如今张掖有六千五百余户人家,酒泉有一万两千余户人家,敦煌有七千四百户人家。此三郡合计约有两万六千户人家,十万人口。” 张瑞无奈一笑,问道:“三个郡才两万余户?即便是孟县一个县亦有两万余户,更不提长安这种县,一个县人口数十万。” 司马芝颔首,答道:“此数郡虽土地肥沃,然地处边疆,历来人口稀少。” 张瑞感慨道:“内地人口迅速增长,早晚会土地不足。官府多鼓励百姓前往凉州安家,同时尽量流放百姓前往凉州。武帝时期,张掖、酒泉等地戍田塞卒便有六十余万。凉州及西域,至少能安置三百万百姓。” 大英帝国流放罪犯,结果建设成了著名的袋鼠国。关中罪犯流放凉州,未必便不能建设一个塞上明珠。 司马芝回道:“囚犯流放凉州,古已有之。孝武皇帝曾数次迁赘婿、商贾、游侠、囚犯等充斥边塞。之所以未见成效,多因为战乱。胡虏流虐,一次叛乱,便使塞上平原数十年之基业毁之一旦。” 张瑞深以为然,说道:“为镇抚凉州,孤将在酒泉、张掖、敦煌等地常驻两支精锐卫军,共两万四千人,长安只管人事权与财政权,允其全权负责军事,决断战机。” 这几乎就是决定效仿节度使制度了。是疆域扩大以后必然要面临的抉择。 关中将门强悍,有六郡良家子、五陵少年、关中府兵以及三河骑士,张瑞麾下的大军主力全在关中附近。有这么强悍的根基,没有必要担忧安西都护府区区两万四千人的叛乱。 而且给凉州一定的自主权,未必便是坏事。唐朝安史之乱后,哪怕中枢衰微。在凉州的军人依旧心向大唐,归义军节度使张议潮率军打通河西走廊,重新联络到了朝廷。于是“西尽伊吾,东接灵武;得地四千余里,户口百万之家;六郡山河,宛然而归” 第六十七章禁军三万六千人府兵十二万五千 基本上只要朝廷不胡乱干涉前线军事,诸夏的边军还是能打出十分强悍的战力的。 只是想在凉州维持一支两万四千人的精锐野战军,只靠张掖、酒泉、敦煌三郡区区两万六七千户人家完全无力负担。 张瑞便问道:“凉州从去岁三月便开始陆续平定,到如今七月,已过去十六七个月。户籍是否有大概统计?” 司马芝翻开另一份册文,回道:“凉州每月都能清查出一批部落胡虏,以及深山中百姓,所以户籍一直在变动。及至六月统计结果,凉州十郡共有十六万七千户,七十六万八千人。” “这七十六万人中,胡虏约占五十万。流民、百姓、迁户共计二十余万人,凉州本地百姓约只有十余万。” “估计至年末,胡虏、流民以及迁往凉州之百姓,共能有人口百余万。” 张瑞微微颔首,说道:“凉州凋敝,百万人口,胡虏占比六七十万。教化为重中之重,汝曹当勉励为之。” 司马芝恭敬应诺,随后司马芝向张瑞介绍道:“为发展凉州,府库花费大量物资。如今府库中存粮还剩余两千余万石,至年末估计仅能剩下数百万石。外加常平仓内八百万石粮食,共计一千余万石粮食以供明年秋收前用度。” 一千余万石粮食,足够大军用度了。今岁不同往日,这些粮草可以全部交付给军队。 民间有大量存粮,给官员、工匠发放俸禄,能够买到充足的粮食。 张瑞欣慰的问道:“如今孤治下户籍情况如何?” “并州如今有籍三十一万三千户,口一百五十万人。人口几乎无多大变化,只是新生婴儿增多,总计增加约十余万人。” “司隶在册户籍六十三万四千余户,口三百零七万人。人口比去岁增加三十余万,主要是因为左冯翊、右扶风纳入治下,以及函谷关以西部分弘农郡县归附。” “益州巴郡与汉中两郡,共有户籍三十二万户七千户,一百五十三万余人增加二十余万,多是官府清查出来的羌人、氐人部落牧民。” 张瑞莞尔,这一步他还是到来了。益州两个郡,人口比整个并州人口都多。 不过这也正常,巴郡本来就是益州人口最多的郡国之一。益州别称巴蜀,就是因为巴郡与蜀郡最大,人口最多。是大汉有数的几个人口超过百万的郡国。 至于南阳、汝南、颍川等郡人口更是超过两百万,比并州、凉州两个州的人口总和还要多。 “如今君侯治下共有一百四十四万三千余户,六百九十三万人。” 六百九十三万人,这已经无限接近七百万人了啊。 不过北齐三百万户,人口有两千多万人。如今关西一百四十四万户,却只有七百万人。还有数百万的人口差距。按北齐的户籍比例,关西应该有九百六十万人口。这中间差的两百万,还是要靠休养生息,才能慢慢补上。 司马芝离去,张瑞便召见了兵部中郎王凌,问道:“适才民部中郎告诉孤,在孤治下共有百姓一百四十四万户,按律应该能征募二十万府兵。兵部如今军籍有多少?” 王凌拱手,说道:“君侯主张体恤民力,故兵部一直未按顶级比例来征募兵员。如今共有左武卫、右骁卫、左翊卫三卫禁军三万六千人,以及府兵十二万五千人,锦衣卫五千人,神策军四百五十二人。共计十六万六千四百五十二人。” “其中府兵十二万五千人已解散九万余人,只留下三万人守备各地,等候轮换执勤。” 张瑞关注的问道:“神策军四百五十二名军中遗孤都已接到建武苑?” “皆已安置妥当,开始着手训练。” “走,同孤一起去看看这些孩子,这可是将有孤一手养大的孤儿。” 王凌立即应诺。锦衣卫准备依仗期间,张瑞唤来赵虞,说道:“为孩子们准备一些糕点、礼品。与孤一同去探望一下,孤的这些孩子。” 女人在亲近孩子这方面,天生就比男人有优势。想想陪张瑞一同去看孩子的若是审配、王凌等位高权重的大臣,不怒自威,仅静静注视着一个人,一群剽悍的将校猛士都心虚胆寒。孩子们哪还有什么亲近感。 建武苑在长安南方,以终南山北坡和九崤山南坡、关中八条大河及附近天然湖泊为背景。 苑内既有山川水流、茂密林木,也有湖泊田地、农业园林,还有规模宏大的军事基地、院校楼宇、建筑宫苑。 车架沿着平坦的道路一路疾行,很快便进入建武苑境内。 抵达长安军事学苑附近,张瑞走下车架,对身后王凌问道:“长安军事学苑建设情况如何?” “工部将其承包给了长安豪族,六月官员检验时,质量严重不合格。刑部一口气关押上百人,斩杀三人,抄没其全族家产。然后又将工程转交与另一户豪族,预估要耽误一段时间才能建设完成。” 张瑞甚至被逗笑,这些豪族真的是三天两头就会挑起点事情,然后被官府整顿一次,砍几个人头。永远也猜不到这些人接下来会在什么地方作死一回。 事关军事学苑这种军国重务,这些豪强也敢上下其手,贪污腐败,然后以豆腐渣工程糊弄了事。 张瑞对随侍一旁的审配问道:“审阁辅一向肃杀,汝以为要杀多少豪族,才能使这些豪族稍微安分一段时间?” 审配拱手,说道:“杀伐能解决大部分问题,却不能解决所有问题。豪族并不是天性本恶,只是习惯性逐利,究其根源乃是往日缺乏监管。” “如今隔三岔五,便有豪族犯法,其实并非坏事。可知君侯治下律法愈发公正、严明,能监管往日逍遥法外之事。监察官员,弹击是司,遂能使台阁生风,贵戚敛手。” 张瑞讶异,还能从这个角度来看待问题吗? 不过略一思考,张瑞觉得好像也颇有道理。如刘表这种诸侯,要靠世家豪强支持,才能稳定统治,哪有余力去管豪强事务。豪强族长打死一个部曲、仆人,所有人都不会觉得有何不妥。 而在关西,即便如田蒙这种顶级豪强,强睡了一个丫鬟,事后为了息事宁人,还要给其一个侍妾的名分。至于打死府中仆人这种事,借给他十个胆子,他也没那个勇气。 这的确是律法、监管以及文明的全面进步。 第六十八章你能打几寨匪寇 看完长安军事学苑,一行人抵达神策军驻地时,四百余名少年正在站立军姿。 平坦的校场上,四百身形稚嫩的孩子如标枪一般钉在原地,身形一动不动。 二十多名教官虎视眈眈的在队列中间来回巡视。 七月正是天气炎热之时,全身紧绷的少年们,脚底下已经被汗水打湿一片。炎炎烈日下,每一名少年脸上都是坚毅、执着的表情。 这绝不是一支娇生惯养的禁军,汗水伴随着其训练的每个日夜。坚毅是其根深蒂固的品质。 在这种刻苦训练下,将来在战场上必然能够忍耐更多的痛苦,经受更大的伤亡,然后以艰苦、忍耐以及无与伦比的军纪获取最终的胜利。 不是张瑞骄狂自大。等这些孩子长大成人,训练成军,哪怕有千年的代差,也不是清末那些骨瘦如柴,胆小懦弱的烟枪兵所能媲美的。 两相对决,这支禁军即便做不到全员战死,亦能在战损十之三四的情况下,继续浴血奋命。而那些天天吸食大烟的清兵,恐怕死几百个人就能一哄而散。 这真不是张瑞在黑清军,庚子国变后,清军士兵每天吃的小米里有沙子,但因为长官贪污军饷,就这种小米都吃不饱,士卒每天饿的发慌。 八国联军攻破京都,京津地区的溃兵向保定流窜,清军最精锐的武卫右军,注意,这是清军最精锐的军队。一路败退沿途抢劫,甚至为了争夺某华贵少妇的金镯子,活活把少妇的胳膊砍掉。然后一群乱兵为了哄抢这沾着血的金镯子又大肆火并,互相射击,最后死了一连士兵。 保定土匪蜂起,淮军数千人去剿匪,结果被一群匪寇打的四处乱窜,败退时自相践踏死伤无数。还有的淮军被土匪打散后如无头的苍蝇一般,脱了军装往民房面缸里扎。 这种部队连一群匪寇都不如。 但没有任何匪寇敢对府兵们瞪一下眼睛。被激怒的府兵,能够轻而易举的将一群欺软怕硬的匪寇堵在营寨中大肆屠杀。 张瑞率众走到队列之前,负责训练的军官一声大吼:“全军集合。” 四百人行动干脆迅捷,几个呼吸间便收拢了队形,列成八个队列严整的方阵。 军官转身向张瑞庄重行礼,喊道:“禀君侯,神策军全军列阵,请君侯阅武。” 张瑞将目光从少年们身上收回,看向负责训练的军官,一瞬间有些讶异,没想到自己军中还有这种头发花白的老人。 打量了片刻,张瑞蓦然惊讶的说道:“汝是张白骑?” “有罪之将,张白骑拜见君侯。”张白骑低垂着头颅,语气深沉的回道。 张瑞再次认真打量了一下这位曾经位在高顺之上的重将。 当初在孟县起兵时,孟县军中只有四名将领。张瑾是张府世代老臣,所以一直坐镇后方。掌握军权之重,除了高顺任何将领都比不了。其长期执掌整个长安的军事防御,坐镇长安南大营,保证数万府兵的忠诚与稳定。 张瑾之下便是张白骑,因为出身黑山军,作为嫡系,其地位曾经长期在高顺之上。而高顺可是亲自指挥了张瑞起兵以来的所有大战,无论是战潼关、灭匈奴,还是伐南阳、平西凉,都是出动人数数万的大战。 四名将领中,排名最末的晟武已经于潼关战死,被砍为人彘,溺死于粪坑。 最初的班底有人已位高权重,有人已战死沙场。只有张白骑因为当初的骄傲自大,导致兵败折戟,府兵战死近两千人,被贬为士卒,重新开始军旅沉浮。 上次见面时,张白骑还是伍长,一头茂密黑发漂白,身躯微微佝偻,眼中满是血丝。 这次见面,这位曾经意气风发的重将已经头发花白一片,脸上带有久经沧桑的痕迹,只有眼中偶尔流露的锋芒,让人确信这依旧是一位剽悍骁烈的猛将。 张瑞感慨不已,问道:“汝怎会在此地?” “某历经大小数十战,共计斩首一百七十二级,已被升为军侯,凉州之战结束,某被升为校尉。按律升校尉应到长安军事学苑进修两年。学苑仍在建设当中,故某暂且在神策军中担任教官。” “斩首一百七十二级。”张瑞叹道:“亦是殊为不易,这几乎是以命相搏。” 不要被项羽、李存孝、杨再兴这种千古闻名的百人斩混淆了认知,自古想要斩首百人都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张辽以八百士卒大败孙权十万大军,斩首亦不过数十级。 而不如项羽、张辽的普通将领,想斩首一百七十二级,就等于是上百次游走在死亡的边缘。或许敌军的刀锋再进一寸,其就能迎接生命的终结。 斩首上百级还活下来,概率虽然不比连续扔硬币一百七十二次,每次都是正面那么渺茫。但情形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因为扔硬币扔错了最多重新再来,战场上死了就是死了,人生没有重开的机会。 “从汝被贬至今,几年了?” “中平六年(189)至今已四年矣。” 四年,一路凭军功再次从士卒升到了校尉。 张瑞拍了拍张白骑肩膀,说道:“时隔四年,汝再次担任校尉,孤心甚慰。汝其勉之。” 一旁的赵虞说道:“张校尉自孟侯起兵便生死相随,乃元老重臣。孟侯大婚时未能见证,诚为可惜。改日定要来府上一聚,吃顿便饭。” 张白骑感动不已,连忙拱手,说道:“某一介粗人,怎敢让夫人折节招待,实不敢叨扰夫人清净。” “说些没用的,什么折节。当初起兵时,你我二人同上战场,谁不是将脑袋别在腰上?当初汝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来救孤时,孤有何高贵可言?来府中坐坐,吃顿饭,还要客套。” 张白骑心情激动,立即以拳捶胸,高声应诺。 随后张瑞看向神策军,问道:“神策军训练如何?” 张白骑十分为之自豪,说道:“神策军之战力,绝非河东之战时府兵战力所能媲美。此四百余孩童,皆习文尚武,聪慧机敏。旌旗、军乐、队列、进退,皆一学便通。” 第六十九章张瑞震惊众人的演说 张白骑说神策军战力远非河东之战时府兵所能媲美,张瑞是相信的。 这四百五十多名孩子全是军中遗孤,一直习文尚武,自幼便学习文字,了解兵法。其机灵、见识、活跃以及精神都不是当初河东之战时一群目不识丁的府兵能媲美的。 可以说这四百多孩子,每一个都是按照将门嫡子的待遇在培养。将门嫡子都是些什么人,李世民、杨素、李靖,韩擒虎。 张瑞心没那么高,不求这些孩子能成长成为李世民、李靖这种千古无二的名将,能成长为韩擒虎这种灭国名将就足够了。 “整整复斜斜,随旗簇晚沙。 门外韩擒虎,楼头张丽华。 谁怜容足地,却羡井中蛙。” 杜牧不愧是青史留名的大诗人,这首诗既写出了陈后主亡国时的荒淫无道,藏身井底躲避隋兵。也写出了韩擒虎的豪勇骁烈,率领精锐铁甲,攻势迅捷如风,在敌国皇帝尚且来不及逃跑时,便率领数千铁甲涌入了皇宫。 诸夏将门子弟是是不缺璞玉的,给予其高质量的教育,以及发挥才干的机会,必然会涌现出一批名将。 随后张瑞走到神策军一众少年面前,说道:“孤曾闻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强则国强;少年雄于四方则国雄于四方。潜龙腾渊,鳞爪飞扬。乳虎啸谷,百兽震惶。鹰隼试翼,风尘吸张。干将发硎,有作其芒。天戴其苍,地履其黄。纵有千古,横有八荒。前途似海,来日方长。美哉我少年中国,与天不老!壮哉我中国少年,与国无疆!” “望汝等能以霍去病为榜样,征战为国,与天不老,与国无疆。” 随着张瑞话语落下,周围文武群臣皆被震撼的无以复加。 赵虞侧头对一旁的蔡琰低声问道:“这是文姬为夫君所撰写文案?” 蔡琰从震撼中回神,钦佩不已的说道:“夫君所讲内容意气风发,壮哉千古,振奋豪气,这是予一女子无论如何已写不出来的。大概是其他从事中惊才绝艳者为夫君所撰写。” 如果说“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是点名了读书人的使命与理想。 那这次的《少年中国说》则是激昂了所有少年人心中的英雄志气。无论此前神策军中孤儿有何悲惨身世,如何懦弱胆怯,在这篇《少年中国说》的激励下,所有人都定下了一份大志气节。 一众神策军少年心中激动,眼神明亮。这是太尉特意赐给吾等的激励。吾等就是要自强不息,纵横千古,与国无疆!为太尉,为国家,为整个诸夏,开疆拓土,雄视四方! 至于张瑞引用了梁启超的《少年中国说》,这次张瑞心中并没有一丝苟且。相信若能与梁公当面,告诉他,自己将他的激励之语,提前上千年送给了我中国少年。梁公必然不会介意。 这一次,张瑞并不为自己,而是为整个诸夏少年树立品质精神。想想后世那个人人如龙的年代,每个男子都在学过这篇文章后,知道了奋发图强,自强不息。有一股心高气傲的精神,愿祖国繁荣昌盛,身处巅峰。 诸夏的军人武德之昌盛,不可思议。在战场上仅以简陋的装备,就打服了十七国联军。在边疆高原上与敌国发生冲突,仅用冷兵器就打死二十多,俘虏上百人。而鼎盛到,米帝的大总统换选之际,为防止诸夏误判形势,米帝军队高层不得不提前联系诸夏,一再保证自己绝不会与诸夏发生战争。 在这种激励下,所有神策军少年都齐声高呼:“誓不负君侯激励,愿以此身,化为国之干城。” 张瑞笑容满面的抚掌,赳赳武夫,公侯干城。仅这些少年的话语、志气与追求,就明显区分于关东诸侯手下那些愚昧、麻木的兵丁。 随后张瑞转向所有教官,说道:“神策军中所有子弟,其父祖皆战殁于王事,有功于孤之大业。所有少年皆功臣之后,汝等必须善待之。若有人敢虐待、侮辱,孤决不轻饶!” “诺!但请君侯放心。” “孤为孩子们准备了一些礼物。今日让孩子们休息一日。” 神策军少年们坚毅刻苦不假,但不代表少年们不喜欢休沐。 随着张白骑一声令下,所有少年热烈的欢呼起来:“太尉万岁。” 张瑞莞尔,万岁的太尉,吸引力还是比不上赵虞手中的玩偶与糕点。一群少年兴高采烈的围在赵虞身边,欢呼雀跃的挑选礼物。 有木雕,有泥人,也有马球、蹴鞠等等,都是些小孩子常见的玩具。 这一刻,这些少年不是什么坚毅军人,只是一群童心未泯的孩子。 或许命运对他们比较残酷,但张瑞还是希望他们能感受到人间的温暖,心向光明。以他们的坚毅与血汗,换来长久的和平,避免有更多的孩子重蹈他们的覆辙。 看了一会儿,张瑞发现人群中居然有身穿戎袍的女孩子。而且不止一个,至少二三十名花木兰! 便对王凌问道:“怎军中会有女童?” 王凌答道:“军中女童亦是死王事之后代。兵部一并将其收于军中,参与训练。不过将来会被编入十二卫禁军医护队,不参与战事。” 张瑞赞道:“兵部思虑周全,孤心甚慰。” 随后张瑞问道:“神策禁军究竟该是如何编制,兵部可有规划?” 王凌详细介绍道:“神策禁军注定人数稀少。故与左武卫等十二卫禁军不同。以左武卫为例,全军一万两千人,有精锐重装步兵四千人作为列阵主力,轻装步兵两千人快速机动,弥补阵型空隙。甲骑具装部队一千人,精锐轻骑两千人,神臂弓手及弩车共计两千人,医护队两百人,工兵营八百人。” “神策禁军编制类似于精锐轻骑。战时与某一卫禁军野战军一同行动。以为大军探查敌军情报,袭扰敌营,追杀溃兵。” “此外神策军最重要的一项职责,便是在必要时,汇集各卫禁军骑兵,指挥这支上万人的骑兵部队千里奔袭。” “在平时,则由神策禁军戍卫君侯寝宫。” 第七十章镇服天下四海八荒 听完王凌介绍,张瑞吐槽之魂熊熊燃烧,自己有个屁寝宫。 仅通过这方面,骠骑将军府就理应该一统天下,荡平四方诸侯。 同样作为统治万民的君主,张瑞一直主张勤俭节约,没有修建过任何一座大型宫殿园林。长安的宫殿区被规划出来许久,一直还在朱雀门后方空置,一片废墟。 省下来的财政全部投入到了基础设施建设,改善军队武备,发展生产,文明推动当中。 所以才有如今的关西灌溉设施发达,农业生产先进,教育文化昌盛,驰道四通八达,军队战力剽悍。 再看看其他那些统治者,“魏明帝曹叡大治洛阳宫,起昭阳、太极殿,筑总章观,大修芳林园,起陂池,引谷水,起景阳山于芳林园。” 这是芳林园,还有华林园。 “华林园内有崇光、华光、疏圃、华延、九华五殿;繁昌、建康、显昌、延祚、寿安、千禄六馆。园内更有百果林。林各有堂,为桃花堂、杏间堂之类。有古玉井,悉以珉玉为之。园有丁壶、蓬莱曲池。” 有了宫殿还需要有宫女。 于是“又于列殿之北,立八坊,诸才人以次序处其中。贵人、夫人以上,转南附焉,其秋石拟以百官之数。帝常游宴在内,乃选女子知书可付信者六人,以为女尚书……自贵人以下,至尚保及给掖庭洒扫,习伎歌者,各有千数” 有千数人就已经够过分了。然而却是八坊各有千数人。一个园林内宫女就近万人。 曹魏如此,孙吴当然也是有样学样。 孙皓是出了名的残暴荒淫,在位期间一直大修宫室、广选美女、滥杀大臣。 一个建业城竟然有两大宫殿群,太初宫与昭明宫。其中昭明宫繁华绮丽,极尽奢华,以珠玉为饰,方五百丈。 为了修建这座新宫,孙皓让两千石以下的官员都到山林里监督伐木。破坏营房,周以围墙,布置亭榭石木,穷极伎巧,费用以亿万计算。 又因盛夏兴工,颇废农时。为修这座宫殿,无数百姓颗粒无收。整个东吴花费了极大的代价、历经六个月才修好这座宫殿。 费用亿万,足够长安再武装四五支甲具精良的精锐禁军,而在东吴却只修了一座宫殿。 这种差距下,真是活该曹魏不能一统三国,活该东吴被灭。 关东诸侯在抱怨、惶恐关西辉煌强盛时,完全没有考虑过,这份辉煌强盛可不是从天而降的。而是张瑞持之以恒的提倡节俭,省下财富,重金投入到了生产中。 历经五年才有,关西亩产三石半的先进农业,昌盛普及的教育,以及战无不胜的大军。 这份强盛,保证了无论是关东诸侯,还是世家豪强,都不敢轻易挑衅张瑞怒火。 如今关西安宁,张瑞很轻松的在神策军中待了一天,上午给孩子们发放礼品糕点,下午则看孩子们举行了一场马球比赛。 十多岁的孩子骑着战马激烈角逐,连翩击鞠,巧捷电掣,奋觉星流。 看着这一幕,兵部中郎王凌感慨道:“在此前,吾等皆以为引弓之民,幼子方能骑羊射鼠,精于骑术。及至君侯大力推广马球,方知我诸夏孩童少年,亦能骑术精湛,不弱于人。” 张瑞不无自豪。是的,这一幕退到两年前,众人谁也不敢想象大量诸夏十多岁的孩子能够像游牧民族一样,骑马激烈对抗,在马背上使用各种各样精妙、高超的动作。 指着场中进球后意气风发的少年们,张瑞说道:“待彼辈加冠成年,哪个不是能左右开弓,驰射如飞的猛将?” 若有朝一日,神策军中两千人,每个人水准都如李广、董卓,擅长骑射,能左右开弓,这支军队的战斗力究竟有多恐怖,已经没法估计。 李广、董卓都是出身于六郡良家子。当目光推广到整个关西,在马球兴起后,擅长骑射的猛将必然层出不穷。 更不提连续两年武举状元刘从钧、王锐都并非历史名人,而是张瑞治下将门自行培养的允文允武的天才将领。 这趟神策军之行,让张瑞对自己的势力有了更清楚的认识。 关陇军事贵族在历史上创建了西魏、北周、大隋、大唐四个朝代。 由自己一手创建的关陇军事集团,必然会推动着自己问鼎那最神圣的位置。整个关陇军事贵族都将会致力于帮助自己对抗汉末天下强悍的世族、豪强集团。 自己绝不是像王莽一样,孤军奋斗。 骠骑将军府的强盛,很快便得到了一次又一次的认证。 九月中旬,长安为西凉的右骁卫大军举行了隆重的献俘仪式。 分散驻扎在凉州的右骁卫大军中,数部在陇西完成一次集结,六千人进攻了陇西郡最西北方向的偏远县城枹罕。这个县已经在青(和谐)藏高原脚下,是汉室疆土的最偏远、边疆地带。 六千大军战力剽悍,一战击溃盘踞在枹罕多年的西凉军阀宋建。俘虏自称河首平汉王的宋建及以下群臣数百人。 缴获黄金白银数千金,牛羊战马十万余,俘虏数万人。 宋建被押送到长安,在献俘仪式过后,便被张瑞下令斩首示众。一同被斩首的还有三百多名伪朝所属官员。 历经此事,张瑞声望一时大涨。 不论如何,这都是一位建国称王的人物。其被斩于长安,使整个天下都是一震。令所有野心家都清楚的知道了一件事,只要太尉张瑞仍在,敢僭越称王称帝者,必然会被明正典刑。 宋建首级被传送洛阳,朝廷大悦,再次遣使往长安进行封赏。 当初张纯自称天子,刘虞、公孙瓒败之。刘虞从幽州牧一跃便升为太尉,封为县侯容丘侯,位极人臣。公孙瓒也从一名长史一跃高升两千石中郎将,封都亭侯。 张瑞如今已经位极人臣,朝廷又被李傕、郭汜所架空,能用来赏赐的只有虚名。 所以朝廷口头上十分大度,直接为张瑞加封一千户,允许张瑞“参拜不名、剑履上殿”。 这也是朝廷实在封无可封了。连张瑞现在完全用不到的“参拜不名、剑履上殿”,都已经搬出来送给了张瑞。 第七十一章西域诸国遣使朝贡 九月中旬,河首平汉王被长安斩首,传示朝廷。 十月下旬,长安又传来一件令张瑞声望大涨的事情。 西域焉耆、龟兹、车师前部,车师后部四国,遣使朝贡长安。 这四个国家一直比较亲善汉室。东汉建宁三年公元170年,凉州刺史扶风孟佗孟达父亲遣从事任涉将敦煌兵五百人,与戊己司马曹宽、西域长史张宴将焉耆、龟兹、车师前部,车师后部,合三万馀人讨疏勒,攻城四十余日不能下,乃退。 这是汉室在西域最后一次有记录的调兵遣将。从建宁三年,到如今初平三年,已经过去二十二年,西域已经太久不见中原王师。 今年年初,关中大军大败十余万西凉叛军,逐一收复了凉州郡县。然后大军分散剿灭匪寇,恢复了交通秩序,对凉州掌控能力大幅增强。 最关键的是,左武卫一支校尉部一千人护送着敦煌郡守赵歧成功赴任敦煌。 在东汉,西域长史府虽然管辖面积极广,多达近两百万平方公里,但行政级别比较低。一直归属凉州刺史下属的敦煌郡直接管辖。 敦煌太守赵歧的赴任,很快便引起了西域诸国的震动。 随着汉室衰微,西域诸国过的也并不太平。各国互相之间攻伐不断,强行兼并附庸。 如南道西行,且志国、小宛国、精绝国、楼兰国皆幷属鄯善也。 戎卢国、扞弥国、渠勒国、皮山国皆幷属于寘。 中道西行尉犂国、危须国、山王国皆幷属焉耆。 姑墨国、温宿国、尉头国皆幷属龟兹也。 桢中国、莎车国、竭石国、渠莎国、西夜国、依耐国、满犂国、亿若国、楡令国、捐毒国、休修国、琴国皆幷属疏勒。 北新道西行,至东且弥国、西且弥国、单桓国、毕陆国、蒲陆国、乌贪国,皆幷属车师后部王。 仅看这些纷繁复杂的名字,就知道西域各国乱成了一片,没有长期的战争,是划分不出这种势力归属的。 尤其疏勒国,汉室亲自出兵,将西域各国联军三万人围攻疏勒王都,尚且攻之不下。 此时于阗、焉耆、疏勒是西域三大强国。 疏勒国一国便有户籍两万七千多户,算上附庸的小国,人口多达四万多户,二十多万人。 在赵歧出任敦煌太守后,各国皆密切的关注着敦煌太守的各种政令,从而判断如今占据凉州的这位诸侯究竟实力如何,能否扎实掌控凉州。 河西地区已经脱离中原统治近二十二年,本地的事务早就被各路贵族和豪强大户所把持,底层民众受长期欺压而无处诉苦。 赵歧上任的首件事情就是以铁腕压制当地豪强,将大户们多余的田地分给少地无地的农民耕种。 这一幕让无数西域国王为之捏了把冷汗,关陇豪强一向剽悍狂暴。一言不合,便率众持械对抗。西域各国的国王平日都不敢得罪彼辈。这位新任敦煌太守却一上任便直接拿刀子在彼辈身上割肉。所有人都担忧这位新太守会半夜被砍死在府邸当中。 但令西域各国国王惊掉下巴的事情发生了。一向剽悍狂暴的河西豪强,连汉室朝廷任命的官员都敢不理不睬。这次却变成了温顺的小花猫,不但接受了官府的要求,分多余土地给平民。还十分配合的解散了部曲。 敦煌豪强们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整个敦煌也就不足两万人,有胡虏,有关中移民。豪强们能影响的本郡人口十分有限。 寥寥数户豪强叛变,能乐得官府官员奔走相告。上千全副武装的禁军不用一两天就能平定叛乱,然后将豪强族长斩首示众。 到时敦煌就能实现境内一片清宁,寥寥数户豪强一战尽除。 归根到底,还是如今的关西官府能统计到的人口比汉室时期多出太多。虽然历经战乱,但关西的实力相比于汉室时期反倒是增长三四倍。 汉室能在关西有效统治的百姓只有区区百余万,而张瑞在关西能有效统治的人口多达六百多万。 这种碾压性的巨大差距下,地方豪强实在是没有反抗的余地。 豪强俯首,百姓悦服之后。官府立即重申律法公正,公平断案,实施宽仁的律法休养生息,一改原来大兴冤狱的病态司法状况。 整个凉州与西域都因此而和睦轻松许多,百姓、商人不再担惊受怕会被无辜迫害,路上行人活跃,生机逐渐恢复。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影响。在生机恢复后,官府对往来西域和内地经商交流的各族胡人加以善待和慰劳,用官府的钱财与彼辈公平交易,还经常派铁骑护送商队安全。 这是官府重资投入,要重开丝绸之路。 西域诸国纷纷借机派出商队,前往关中长安作贸易。 随着凉州的叛乱,来自中原的丝绸锦绣、绫罗绸缎、瓷器漆器等都在西域断绝许久。哪支商队能率先带回长安的物资,哪支商队就能一夜暴富。 从西域到长安,要跨越整个凉州。商队往返走了六个多月,去时驰道还未开始修建,返回时驰道已经在各地动工。 往返六个月,这个速度算不上快。永光五年前39年,官员李忠丢失了一份重要公。为防止不法之人获此以从事不法活动,朝廷向全国发通报悬赏,要求获此公者必须尽快上交官府,否则要严加惩处。这份通报从六月乙亥7月23日发出,七月庚申9月6日到敦煌,走了四十六天。 如今凉州交通荒废,商队的速度大幅下降,足足走了半年。 等商队将长安繁华,鼎盛人烟,以及辉煌壮丽告知各国国王。 西域国王们终于下定决心,遣使朝贡。 据传言,长安精锐大军有近二十万。仅军队人数,就比西域第一强国疏勒国总人口还多。那些附庸疏勒国的小国,一对比,蓦然发现,似乎长安的大腿更粗壮。 于是西域各国纷纷遣使长安,请长安重设西域长史府,主持西域公道,限制疏勒等小霸王国度压榨其它邻国的行为。 第七十二章设立安西都护府 疏勒国及附庸小国的人口相加,超过了二十万。 这个数字在中原,算不上是一个强势诸侯。小一点的郡,户籍人口大约也在二十万。大一点的县,比如渤海郡的八个县,每个都是人口十几万的大县。 但西域距离长安实在是太过遥远。其中稍微近一点的尉犁国,距离长安六千七百五十里。稍远的卑陆国,距离长安八千六百八十里。而最远的一侧,皮山国距离长安一万零五十里,乌贪訾zī离国距离长安一万零三百三十里。 跨越上万里的距离进行征伐,鼎盛时期的中原王朝并非做不到。哪怕如今的长安,不顾代价,同样能供应两支禁军两万四千人攻入西域。 但所获收益,远远追不上所付出的代价。 为了能强力统治西域,继续让西域长史和戍己校尉归属于敦煌郡管辖,已有点不合时宜。 于是张瑞征召了自己早已为西域事务准备好的人才,初平二年的科考榜眼,苏则。 西域各国遣使朝贡后,苏则被单独征召,心中就已大概猜到自己即将被赋予的重任。 见到张瑞,苏则慷慨行礼,语气激动说道:“拜见太尉。” 张瑞笑着打量了一下这位历史上著名的金城太守。开局五百户人家,结局打遍凉州,打通河西走廊。 其才能无比适合张瑞对西域形势发展的期盼。开局给其一千精锐步骑,再不需要自己操心西域事务,几年十几年后,他拿下整个西域,以回报此重任。 “免礼。西域诸国遣使朝贡的事情可曾听闻?” “禀太尉,已有所耳闻。此诚赖太尉威加四海,德化天下。”苏则恭敬的回道 张瑞莞尔,说道:“不用说这些虚言。今天召见汝来,是为了切实处置西域事务。” “请太尉示下。” “孤打算合并西域长史府与戍己校尉,更名为安西都护府。秩比从三品,与各种布政使司品秩相同。” 苏则惊讶,一脸不可置信。 以前的西域长史府隶属于敦煌太守,如今竟然一跃与各州主官品秩相当。这几乎相当于一名县令一跃与州牧平级。 不过这对自己而言是一件利好之事,毕竟孟侯早就跟自己说过,将会委以西域诸事。 于是苏则没有多言,只问道:“太尉打算如何安排。” “孤打算表汝为安西节度使,总督安西都护府军政两方要务,一应政务部署、征伐调度,无需请示长安。” 苏则仔细揣摩着孟侯这两句话。 孟侯言总督安西军政两方要务,其言下之意可能是自己只能管这两方面。其他人员升迁,司法审判,赋税调用还是要长安派官员管理。不可能任由安西节度使掌管一应官员生死,不加请示便随意征兵扩军,任命将领。 但仅政务部署、征伐调度都无需请示长安,这也是极大的权力,当然也是极大的风险。只要有一丝不慎,被监察御史参上一本意图谋反,就有可能身首异处。 除此之外,全权负责安西事务,只要出现战败,那连推卸的余地都没有。中枢追究责任,只会唯自己是问。 背负着这么大的风险,当然也有无与伦比的好处。 作为安西节度使,将能够总览安西的所有军政要务,完全凭自己的能力平定一方。只要政绩斐然,将来必定青史留名。 思考清楚,苏则拱手回道:“某才疏学浅,一人恐难掌管安西都护府众多事宜。请君侯派遣提刑按察使司,税政司及监察御史一并出任安西,掌管刑名、税务、监察等诸多要务。” 张瑞满意的点头。苏则的觉悟十分通透,这对安西都护府而言是一个好事,等于奠定了一个良好的开端。 安西都护府具有行政权与军事权,只要能保证忠心,想要壮大并非什么难事。 “关于安西都护府各级官员人员升迁,汝可上书长安吏部。只要合情合理,吏部都会通过。当然若长安有更合适人选,亦会直接派遣令其前往安西赴任。” “安西都护府在征兵两万四千人之前,汝可自行用安西都护府财政进行扩军。若将来需要扩招,汝可上书兵部,由兵部决断。” “此番汝前往西域,孤暂时只能从禁军中抽调一千精锐步骑划拨给安西都护府。汝可有信心凭此千人,为孤逐渐拿下西域?” 苏则立即挺身,说道:“禁军士卒皆久经战阵,无不能以一当十。有此精锐为用,某必不负太尉所托,逐渐壮大安西都护府。” “善。汝那乌桓侍妾如何了?可曾说服乌桓部随汝西去?” 苏则担任安西节度使还有个好处就是,他的侍妾是乌桓大人之女。可以抽调乌桓胡骑为随从,跟随安西都护府精兵进行作战。 苏则一言难尽,说道:“某这侍妾甚是刁蛮。不过亦有好处,那便是其父亦抵挡不住其任性要求,已同意率部西进,至西域一带游牧。” 张瑞笑着回道:“孤此前承诺依旧作数。只要乌桓退出塞外,自并州至西域广阔塞外牧场皆划给乌桓。” 苏则拱手,说道:“某替外舅谢过太尉厚赏。某必劝乌桓部族以牧羊为主,以羊毛获利。” 牧羊的好处现在已被所有游牧部落所熟知。 游牧民族牧羊、牧牛、牧马并不是为了打仗,而是为了喝奶、吃肉活下去。 都能产奶、产肉,牧羊还多一份羊毛收入。北方的游牧民族都在羌人化,逐渐以牧羊为主。 而羌人则更进一步,开始向西部高原搬迁。 这是因为羊绒的价值远高于羊毛,无论是舒适、保暖、还是珍惜程度上,羊绒都远远超过了羊毛。 但普通的绵羊并不产羊绒,只有山羊会在外表皮层,掩在山羊粗毛根部的产出一层薄薄的细绒。入冬寒冷时长出,抵御风寒,开春转暖后脱落。 这种真正的羊绒后世以克来计价,被誉为是“纤维宝石”、“纤维皇后”。 羌人在发现这种高价值的作物后,立即开始开拓高原。 这使长安能够收割财富的面积极大扩大。 第七十三章巡查团与朝贡体系 确定了成立安西都护府,任命苏则为安西节度使。 张瑞必然要跟苏则谈谈究竟应该如何治理广袤的西域,控制这数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 安西都护府的设立,就是要一改往日里汉室对西域的治理模式。 无论汉室还是魏晋,甚至南北朝时期一个地方性小国前凉都设置了西域长史府。 这些朝代对西域的掌控,基本都是名义上的。 只设置几名管理官员和驻扎少量军队,想彻底掌控西域也完全没有可能。 此时的中原政权驻军主要是保护商路畅通以及商旅安全,对于各国内政税收人口虽有一定管理,但是远不如内地; 这些西域小国很多都是绿洲城邦,根本无力自卫,所以中原政权驻军另一项重要使命则是提供保护,这也使中原设置西域长史府在西域极受欢迎。 真正强力掌控西域,还是要等到唐朝时在西域设立安西都护府与北庭都护府。两大都护府,仅驻军就高达四万四千人。这么强力的驻军,中原才能够真正掌控整个西域。 如今的关西,在曲辕犁、钢制农具、堆肥,以及农学院各项措施的普及后,农业生产力水平按推算应该略高于大唐。 这给张瑞提供了同样掌控西域的底气。盛唐在凉州屯田的粮食收获,足够支撑西域战事数十年,骠骑将军府的屯田只会更进一步, 张瑞便对苏则说道:“孤将安西都护府品秩提升,便是给予高度重视。希望安西都护府能切实掌控西域,不再似以往只流于表面。安西都护府可募兵两万四千人。有如此强兵,汝打算如何屡现孤之殷望?” 苏则自科举高中之后,就一直在思考西域事务,因而不假思索的回道:“夫攻取者先兵权,建本者尚德化。” “哦?尚德化?” 苏则从怀中取出一副西域地图,说道:“请为太尉详细展示。” 张瑞走到地图前,详细打量了一下,似乎已有些年份,至少不是科学院改进以后的地图模样,仍是汉室以往的形式。 苏则解释道:“这地图是凉州豪族家藏,自韩遂、边章叛乱以来,已多年未曾校对,仅能作参考。” 几名从事帮忙将地图挂在支架上以后,苏则对张瑞说道:“某以为欲攻略整个西域,需先治理国家然后动武。太尉且看,在汉室,西域长史府治所在龟兹,它乾城。戍己校尉治所在车师前部,交河城。” “自它乾城以东,至凉州敦煌,有龟兹、车师前部、车师后部、鄯善等四大国。此四国各附庸数个小国。” “其中车师前部、车师后部、鄯善等已遣使朝贡。” “某以为安西都护府进驻西域之后,需公正律法,德化俨然,使靠近凉州的西域各国皆心悦诚服,定期朝贡。” “凭朝贡所得,安西都护府逐渐扩充军队,以府兵标准,从各国青壮中征募精锐。然后以军教长在军中教导彼辈诸夏字、大义。” 张瑞皱着眉头,说道:“除军教长之外,似乎与汉室治理西域并无多少不同。” 苏则说道:“太尉有所误会。至此,尚不如汉室之统治西域。汉室西域长史府能详细清楚西域三十六国各国户籍。” 张瑞讶然,没想到汉室对西域统治这么深入,竟然能统计到各国的户籍。 苏则笑着回道:“此并不难。许多小国只绿洲中一座城池,依赖于丝绸之路,从中获利。故会与西域长史府交好,定期申报户籍。” “那汝打算如何治理西域?” “某以为应设巡查团制度。西域各国彼此之间实在太过遥远,若设立官员常驻于各国,必定会导致官员贪污腐败,隐藏税收,或者鱼肉百姓,凌辱国王。故每年派遣巡查团,前往各国巡检税收,清查人口为上。” 张瑞没想到苏则会反其道而行之,竟然不设安西都护府官员。这能够更进一步管理西域? 见孟侯一直眉头紧皱,苏则连忙解释道:“太尉,不妨换种角度思考。将西域各国国王当作地方官员,巡查团为监察御史。这便与内地并无不同矣。” 张瑞蓦然眼睛一亮,果然换个角度一想,苏则这份提议就靠谱很多了。 毕竟即便在中原,长安也不会派遣中枢官员入驻每个郡县监察,而是设立十三道监察御史定期巡视各方郡县。 苏则笑着继续说道:“西域各国之间,相距上千里。想垂直管理,毫无可能。但若由各国国王管理,有民怨则归于国王。有税赋,则可安然取之。若哪国国王隐瞒税赋,虚报人口,或治国不当。则由安西都护府报于长安,申请更换之,与更换官员并无不同。” 张瑞微微颔首,问道:“汝言下之意,是由长安册封彼辈官职、印绶?” 苏则坚定的点头,说道:“此乃应有之义。四方胡虏、小国,皆应遣使朝贡,受长安印信。为君侯牧民一方。若能胜任,则位居单于、国王之位。若德行欠缺,则罢其名爵,收其印信。” 这是朝贡体系中最经典、也是最重要的上层结构,也是朝贡体系又名为宗藩体系的原因。 后世饱受诟病的朝贡贸易,只是这个朝贡体系中最下层的经济结构。 见张瑞认可对西域各国的处置方式,苏则继续说道:“由安西都护府常年治理西域,西域各国必然逐渐接受诸夏化、风俗,然后由凉州向西逐渐修建驰道,将重要、肥沃之地设为郡县。” 想一口吃成一个胖子是不太可能的。即便到大清左宗棠收复西域,对西域的管辖也并不如内地牢固。火车发明之前,中原王朝对万里之外的西域管辖注定就只能以羁縻为主,战略重地转化为郡县。 张瑞说道:“恩威并行,足可使西域诸国膺服王命。只是汝想清楚否?长安攻略西域究竟为何?大量官员、军队、财政投入到西域,吾等能否从中获益?孤并不注重虚名,若只为王朝霸业,而无实际利益,孤宁可不进西域。” 第七十四章一改宽仁成性施政用威 开拓西域,无论在帝王将相的治武功中有多重要。其对张瑞最重要的意义还是增强骠骑将军府的实力,帮助骠骑将军府争霸天下。 如果一直只有投入,不见回报,这对张瑞而言就是一个徒耗实力的事情。 苏则谨慎的回答道:“安西都护府或许短期内无力派遣军队进入中原帮助太尉争霸天下。” “然即便如此,攻略西域亦并非没有意义。” “首要获益的便是骠骑将军府府库。西域三十六国,少者一两千户,多者数万户。仅疏勒、车师、鄯善、于阗、龟兹等国人口便接近十万户,其余三十余国人口合计亦有数万户。因而各国户籍相加,少在十万户,多则二十万户。人口在五十万至百万之间。” “有百万之众,仅每岁所纳岁供,亦颇为可观,足以充实府库财富。” “西域既定,丝绸之路重开。关西繁盛之工商业可赚取大量域外财富,丝绸之路能为府库增加大量税收。” 谈到丝绸之路,张瑞叹了口气,说道:“丝绸之路诚然能为我诸夏带来大量财富不假。但这条商路最大问题在于,商人逐利,所贩卖多是奢侈之物。诸如夜光杯、葡萄酒、明珠、琥珀、水晶、香药、沉香、象牙、犀角、玳瑁、猫眼石、金银器、珠玑、以及各类珍禽异兽。此类东西,皆可有可无,除了令豪族更富以外,对民生益处不大。” 苏则笑着说道:“若任由商人逐利,的确是如此。但丝绸之路亦曾为我中原带来大量民生重物,如葡萄、苜蓿、石榴、胡豆豌豆、蚕豆、胡麻芝麻、胡瓜黄瓜、胡蒜大蒜、胡桃核桃、胡荽suī香菜、芫yán荽、胡椒、胡萝卜、菠菜、棉花、西瓜以及汗血宝马等” “这其中苜蓿、汗血宝马极大强壮我中原骑兵战力。据某所知,典厩署在边境六郡设六牧师苑令,建三十六所马场,所种牧草皆为苜蓿,牧场中不乏汗血宝马。” 张瑞点了点头,随着边境六郡被收复,在六郡良家子的故乡,典厩署当初规划的三十六处牧场都已经被建立起来。骠骑将军府十余万战马当中,的确有数百匹汗血宝马。西域遣使朝贡,也送了两匹汗血宝马的种马。 可以预见,随着丝绸之路逐渐繁盛,西域的汗血宝马会越来越多的贩卖到中原。 但任何事情,如果只有官府收益,就必定不能得到长远。 张瑞希望丝绸之路变成一条脐带,能源源不断的壮大中原实力。而不是变成一条黄金之路,堆砌大量财富到关中。 苏则说道:“太尉,其实丝绸之路当前情况,收益最大的便是官府。只要丝绸之路一日不断绝,官府税赋便源源不断。有稳定税赋,便能征募足够军队,维持长治久安。” 张瑞诧异的忘了一眼苏则。这话几乎就等于直说,丝绸之路有利于维持皇室的统治了。当然这个皇室是张瑞后人,而不是刘氏后人。 明朝皇室失去天下的惨痛教训,让张瑞一直以来都无比重视税赋。这个道理非常浅显,也非常通俗实用。有钱,就有军队,有战斗力,能镇压一切叛乱。若大明财政充裕,轻松组建三十万大军。边军也不至于一直顾此失彼。在平叛与守卫辽东之间来回奔波。 而丝绸之路,就能为长安带来源源不断的税赋。这对于未来的张氏皇族,具有极为重要的意义。 张瑞郑重的说道:“孤曾闻,四海穷困,天禄乃终。若不能造福于天下万民,即便府库充裕,亦终有一日会精疲力竭于叛乱此起彼伏。” 闻言,苏则深深躬身,说道:“太尉仁厚,实乃关西臣民之福。” “孤欲使丝绸之路更多造福于平民百姓,汝可有提议?” 这次苏则认真思考了许久,才缓缓回道:“百姓所需者衣、食、住、行。某以为可以从此四方面着手。” “哦?与孤详细说说。” “首先衣者,百姓所需之首。丝绸之路顾名思义,以商队往返贩卖丝绸而得名。既然丝绸可以贩卖,其他布匹亦无不可。某以为可规定胡商往中原贩卖麻布、毛呢、毛毯、布帛一类物资。以我中原少量贵重之丝绸,换取大量低廉之布帛。最终使布帛价格更加便宜,百姓买得起更多衣服。” 这显然是工业强国对财富的收割。用高附加值的商品,换取更多价格低廉的商品,从而使诸夏民间衣裳价格逐渐下降,增强开元通宝的购买能力。同样一百钱,将来能买到更多的布料。 “汝欲如何行之,使域外胡商大量贩卖布帛进入中原?欲免税?亦或欲财政补贴?” 苏则无奈的笑了,犹豫着对张瑞说道:“太尉之仁慈宽厚,或许已常然若性。” 嗯? 张瑞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苏则小心翼翼的望了一眼张瑞,见张瑞没有动怒的意象,才谨慎的提醒道:“太尉征伐四克,威振戎夏。投杯而西人震恐,负甲而北胡惊慌。威加四海,震服八方。诚可不必对天下,一直怀柔以德。” 张瑞皱眉,望着苏则。这是在委婉的提醒自己不够霸气? 苏则谨慎的说道:“借太尉之威,官府可直接下令,凡胡虏商队欲自安西都护府进入凉州,必须带够一定份额之布帛。天下莫敢不从。” 张瑞委实惊讶了片刻。似乎自己的确进入了一定的误区。 一直以来,自己对商业、对胡虏甚至对豪族都太过宽厚。做什么事情,都一直是因势利导。 这毋庸置疑是一个巨大的优点。治大国如烹小鲜,只有符合其他势力的利益,才能使一项政策更加长久。 可是到了如今这一步,关西如此强盛,已经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设置各种法令、规范,要求所有人无条件执行。 这一点从赵歧进入敦煌开始,张瑞就依稀有了这种感觉。 第七十五章自身升迁与豪族叛徒 赵歧作为敦煌太守,新官上任三把火,完全没有束手束脚。直接颁布政令,豪强必须将多余的土地分给贫困百姓。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豪强要么接受,要么被大军碾平。 当初张瑞便有些莫名怪异的感觉,直到今天被苏则提醒,张瑞才蓦然发现,原来臣下们,早已经切身体会到了骠骑将军府的强盛。 已经可以打破约束,以最佳方案,处理各种政务。 豪强、商贾,要么接受官府限制,让利于百姓。要么干脆被官府所封杀,失去一切利益。 如今强盛的官府,再不被任何豪强、世族或商贾所威胁。 哪怕强盛如太原王氏,若自己以为一家独大,可以威胁骠骑将军府。那等待王氏的也是萧条衰落。 只要张瑞下令,凡王氏族人,三代以内不得出仕。强盛一时的太原王氏,其衰落也将比红楼贾府还要迅速。 关西有太多读书人、将门子弟以及豪族世家将会取代王氏子弟所留下的位置。 而回到西域商队这件事当中,官府强势要求所有商队自域外返回,都必须带够一定份额的布帛,无论是胡商还是诸夏,都必须遵守此令。 这无疑不符合所有商人的利益。但却没什么道理可讲,官府就是要从商人的利益中取出一部分,匀给普通百姓。 商人们要么选择接受这个条件,从而获得丝绸之路的入场权。要么干脆无缘入场,不要妄想贩卖诸夏丝绸前往西域获取巨额财富。 商人,尤其这种跨越上万里进行贸易的豪商,通过骠骑将军府稳定的社会秩序,道路治安,获得了天价财富,必须担负起一定的社会责任。 不能任由彼辈一直依附在骠骑将军府身上吸血,自己脑满肠肥,却对平民百姓无所益处。 张瑞赞扬的对苏则说道:“汝之提议令孤醍醐灌顶,孤以往的确对豪族太过仁善。稍后孤将召集内阁阁辅以及民部中郎,认真商讨豪族究竟该如何造福诸夏子民。” 其实张瑞特别反对一种看法,那就是所有官僚都沆瀣一气,所有世族、豪强子弟都鼠目寸光。整个阶层铁板一块,所有人都为了阶层利益,完全不顾百姓死活,国家危难。或者说所有人都为了阶级利益,完全不在意自己的个人得失,生死荣辱。 后世许多无良公众号,完全不看史书,为了流量,怎么危言耸听,怎么信口开河。 在其描述下,整个封建时代的官员,全是蝇营狗苟之辈。为了官员利益,为了世家大族,反对一切有利国家的政策。亦不顾自己个人受宠升迁、身后青史名誉。 先不说有多少仁人志士,为了救亡图存,富国强民,前仆后继。 就范正公,“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说法,这些人都能视而不见。 为了能够使国家强盛,为了百姓富足。范仲淹主动上书,请求削减官员俸禄,精简官员,减少恩荫。为了国家利益,带头削减官僚福利,这一刀一刀的全是砍向自己所处官僚阶层。 在范仲淹的改革下,宋朝政局面貌一新,迅速精简了官员机构,强化了军事武备,科举一改清谈之风,实才大兴。全国各地,学校纷纷兴起。 于是范仲淹被评价为:“公以王佐之才,遇不世出之主,竭忠尽瘁,知无不为,危言鲠论,建明规益,身虽可绌,义则难夺,天下正人之路,始公辟之。” 无论是“竭忠尽瘁”还是“天下正人之路,始公辟之”,都证明范正公的确是一身正气,为国为民。 或许很多普通人自己做不到很多善事,但并不妨碍人们愿意相信,这世间的确有公忠体国的官员。有人在边疆默默无闻,奉献一生。有人在中枢朝廷,大刀阔斧改革。完全不在意世族、豪强那些蝇营狗苟。 一位官员,他可以出身世族,但不代表他本身脑子里时刻想着的都是维护豪强利益。很多时候,整个阶层的利益,与官员个人的利益并不完全一致。 哪怕汉室大部分官员出身豪强、世族,上台之后,推行的政策也是限制豪强,抑制兼并。 张瑞相信,若是自己坚定立场,要从豪族的利益中取出一部分匀给普通百姓。会有大量官员,为了受到赏识,快速升迁,投自己所好,提出行之有效的方案。而这些官员中,也不乏一些出身世家大族的子弟。 苏则已经预料到了自己这份提议,将导致整个天下的豪族、商人都利益受损。但那又如何,自己因此而受到了孟侯的赏识,一跃高居从三品安西节度使,作为封疆大吏,掌管西域上百万百姓生死荣辱。无数豪族、商贾都要看自己脸色,才能顺利通过丝绸之路。甚至自己整个家族都跟随着飞黄腾达。 这么大的利益,孟侯可以赏给自己。难道豪强们也能赏给自己?那简直是开玩笑,有这份能力掌管百万人命运,彼辈自己就能够飞黄腾达,还需要拉拢苏氏? 于是苏则进一步坚定了内心,继续为张瑞出谋划策,说道:“衣之一事解决,接下来便是粮食。长安官员皆知晓太尉一大夙愿,便是能收割域外粮食,补给我诸夏子民。” “此事,某以为则不能一味以政令逼迫豪族商贾。激起彼辈逆反心理,彼辈必然只按最低份额来输送。某以为可参考太尉此前在太原所设免税、减税之令。凡商队自域外运送果蔬、牲畜、谷物至中原者,按份额予以减免赋税,甚至分量极大者,予以免税。” 张瑞深以为然,这项政令是具有可行性的。商队运送这些牲畜、谷物、瓜果、蔬菜,并非无偿捐献给官府。 而是依旧归其所有,可以自由贩卖,依然具有利润。无非是利润不如那些奢侈品。 但这有个很方便得解决方法,那就是扩大商队规模。商队规模越大,其他奢侈品得数量也就越多,整体减免的赋税也就越多。 简单得数学曲线,很容易就能算出商队规模多大时,减免的税赋将超过运粮成本。 而官府也能算出,在多大规模时予以商队免税,能最大限度的增加粮食收入,又不会亏损太多赋税。从而引导商队尽可能地在运输成本,与赋税减免之间,取得合理数值。 毕竟这个时代,丝绸之路一切运输都靠人力、畜力。若官府设置一百万石粮食才能免税,这豪族们直接就放弃了。要运输一百万石粮食,需要动用数万人,完全不是豪族们可以实现的。 所以说,数算是重中之重。各行各业进步,官府管理的完善,都离不开数算的发达。 第七十六章苏则的财政补贴与荀彧任命 说完关乎民生最重要的衣与食,苏则继续说道:“能解百姓衣食之忧,丝绸之路便已算是功莫大焉。” “住之一事,不应寄希望于流动商旅。倒是行之一事,某有一提议。” “哦?但讲无妨。” “关乎出行,君侯可曾想过为何丝绸之路多胡商?” 张瑞思考了一下,问道:“莫不是因为我诸夏安土重迁,重农抑商?” 苏则缓缓摇头,说道:“若是在其他州郡,确实有此原因。但在关西,四民平等,农夫并不比工匠与商人高贵。关西工商兴盛,然远出西域者仍然寥寥无几。” “某以为这其中重要原因在于,我诸夏豪族很难供养数百上千驮马与骆驼。而胡虏多戈壁原野,不宜耕种,故牲畜极多。似鲜卑者,一次互市便有三千骑驱牛马七万余头赴市。故胡虏部落中通常能凑齐数百骆驼及驮马走过丝绸之路。” 这当中显然有个机遇成本的问题。诸夏内部高度繁荣,豪族们通过手工作坊及农田产出就能赚的盆满钵满。无需投入重资畜养上千驮马、骆驼前往西域博取财富。 只有那些真正的大族,底蕴充沛,完全不在意成本,只为更高利益,才能轻松组建大型商队。 而且在诸夏内部,哪个豪强养了上千匹马,不论他意图究竟是什么,都很容易被官府所关注。上千匹马,以及骑马的佣人、伙计,这能很轻松的就拉出一支千人的骑兵部队。 或许张瑞有自信,不在意这战力孱弱的千骑。但对其他诸侯而言,这一千骑就能改变一场战争的结果了。哪会允许其掌握在一个豪强商人手中,要么杀了商人吞并其资。要么豪强率这支部曲为诸侯征战。 张瑞认真思考着苏则所言,西域胡虏有动力也有实力往返于丝绸之路,这是一件好事。越繁茂的商路,诸夏受益越大。只是马车不能只有一个轱辘转,得想办法增加诸夏商队得数量,共同造就丝绸之路的繁盛。 对此,苏则建议道:“某以为行之一事,可由官府出资补贴。所谓行之一事,无非多有牲畜。胡虏贩卖骏马、骆驼、驴一类牲畜至我中原,可退其输估、关税。” 输估是官市商税得一种,凡买卖奴婢、牛马、田宅,有文券的大买卖每一万钱要抽税四百,卖方出三百,买方出一百,叫做输估。 苏则所提议的内容,就是对牛、马、骆驼等进行退税补贴。使西域的牲畜大量贩卖进中原,从而提升中原的交通便利性,方便百姓、商人出行。 苏则继续说道:“除普通牲畜外,西域亦盛产骏马。某以为对贩卖骏马往中原者,不仅可以退税,还可官府予以补贴。例如贩卖一匹汗血宝马至中原,除其所获利润外,再进一步退还一切商税、关税,官府再奖赏其十万钱。” 十万钱,张瑞咋舌。能买四千多石粮食,足够两三百人用度一年,就这样轻飘飘的赏给了域外胡虏。 可是再转念一想,一万匹汗血宝马,才付诸十亿钱。这比武帝兴师动众讨伐大宛耗资无数才获得战马三千匹,又省财富太多。 于是张瑞说道:“可,稍后汝陈情造册,孤会下发给内阁,令彼辈商讨,然后颁布法令。” “诺。” 谈完西域各国事务,苏则继续谈到:“为善西域诸事,某以为还需深根固本。只有安西都护府本身强盛,才能令西域各国俯首听令。因而某打算大兴屯田。” “某打算在西域、凉州招徕流民于西域施行民屯。再请君侯流放罪犯、囚徒至西域,设犯屯。” 张瑞点头,说道:“中原刑徒,孤将逐一将其迁至凉州、西域一带。” 苏则躬身行礼,保证道:“某至西域必定先保证丝绸之路畅通,商旅往来安全。然后逐一震服各国,使西域诸国皆遣使朝贡。若一切顺利,一两年内,府库将见成效。六七年内,西域安宁。而后可助力于君侯霸业。” “善。孤等候汝之捷报。” 苏则在寒冬腊月、北风凛冽的时候离开了长安,一路西行,要来年二月才能抵达安西。 在这个车马慢的时代,这一去可能就是十多年。要孤身在一片陌生的环境披荆斩棘,最终创建一份宏伟基业。积攒数十万石粮草,训练两万四千大军。 而在腊月,长安也召开了年后最后一次廷议,各部皆要在此次廷议上总结本年度的政绩与成果。 今年休养生息了一整年,十二万府兵,几乎全部解散,各线战事都逐渐消停。励精图治这一整年,也该有所成效。 会议开始之前,张瑞对一众重臣说道:“廷议开始之前,先为诸卿介绍一位同僚。荀彧,荀文若。如今担任太尉府从事中郎,司隶校尉部别驾从事。” 随着张瑞的声音,荀彧立即起身向众人拱手行礼。 所有人都看向温文尔雅,须髯飘飘的荀彧。 这位臣子,极受太尉重视已经是众所周知。甚至为了安排这位荀文若,整个关西官场都经历一场大费周章的调整。往日里,一般都只有将军府,今岁特意开辟了太尉府。 太尉是三公之一,三公皆有开府的权利。 汉代名士出仕的一个重要途径便是被公府征辟。如汉末顶级大儒郑玄,便曾同时被三公征辟。 长史、司马一类官员,位高权重,张瑞的幕府当中一向不再设置。 所以为了使荀彧这位资历只有一年的官员参与中枢,张瑞特意任命其为从事中郎。待遇堪比新科状元杨阜。 为了安排荀彧,张瑞也是煞费苦心。 其资历尚浅,因而无法担任正式高官。长期以来都是担任张瑞幕府府吏。之前张瑞任并州牧,便将荀彧任命为并州牧别驾从事。 张瑞转任司隶校尉后,立即将荀彧迁为司隶校尉别驾从事,主管京畿地区所有政务。 同时之前荀彧代行太原太守之职。为此张瑞特意升京兆尹司马朗为并州承宣布政使,然后调荀彧代管京兆尹诸事。 所以现在的荀彧,虽然正式官职一个没有。但所具备的权力之重,却几乎无人能比。 从幕府到中枢,到州郡,及至都城,所有政务荀彧都能插手管辖。 第七十七章盛世的基础 荀彧所担负的所有职位都是府吏,幕府中吏员的任命全看张瑞心意。官员们虽然羡慕不已,但没有任何置喙余地。 介绍过后,张瑞说道:“今次由荀从事主持廷议。” 荀彧正身肃容,对众人说道:“岁入以来,关西一直休养生息,罢兵役,减徭赋,以蓄民富,深根固本以雄视天下。今岁末上计,请诸君详述所部形势。” 内阁审配首先起身,说道:“比岁以来,太尉德化俨然,虽不再大兴刀兵,版图却有大幅扩张。先是成功克复凉州九郡,再降服有西域诸国。并州朔方郡乌桓退出塞外,司隶弘农郡拓土至函谷。益州徐荣已尽占巴郡各县,阻益州军于境外。” “由是河清海晏,四方膺服。” 张瑞抚掌,说道:“此诚赖诸君公忠体国。” 众人纷纷谦虚。而后吏部中郎王机起身,说道:“吏部自年初便开始精简机构,裁撤冗官。至今已裁撤官员三千八百余人。新增官吏两千六百余人。从中枢至郡县,一应官职皆形成我关西,军、政、财、司法、监察各自独立之特色。三五年内,关西再无需进行官制调整。” 三五年内再无需组织结构改革,走到这一步也是殊为不易。 平日里今天增加一个官职,明天更改一份行政架构,不知不觉间。整个关西已经对官职架构进行了很深的改革。 州牧、州刺史一类官职彻底被取缔。各郡太守被剥离了军事权、司法权、财政权。六部官吏走马上任,逐步接管整个关西。 又进一步设置了提学官、锦衣卫、工信司,如今的关西官制与汉室已经渐行渐远。 可以说现在只要张瑞愿意,整个关西立马可以同汉室完成切割。称公建国,毫无阻碍。 这一步对官员的影响十分深远,唯器与名,不可假于人。官员们十分清楚,自己担任的官职就是孟侯所赐。毕竟出了关西,汉室都不存在这种官职。这让众多官员,完全无法对汉室保持什么忠心与认同。 吏部之后,民部中郎司马芝起身介绍道:“自君侯入主长安以来,关西大治。百姓殷富,秔稻丰积。诸君可能对此没有直接认知,某说一项数据,君侯起兵之前,人口万户以上大县,能被称为县令者,仅有河东安邑、平阳两县。” “亦即是,整个关西二十余郡,近三百县,户籍全部不过万,没有一名县令。” “但自君侯施政以来,及至最近一次统计户籍,户籍过万之县已有二十余个。” 司马芝话音落下,屋内传来一阵惊呼。有些事情细思,真的会打破人一贯的认知。 县令作为最常见,最为人们所熟悉的官员,似乎司空见惯。但整个关西居然只有两名县令。 简直不敢想象若将所有县的主官聚集在一起,彼此之间互相称呼对方狼孟长、高都长、长安长、华阴长、陈仓长、郿县长,该是怎样的画面。 而如今二十个县户籍过万,仅这二十个县就有二十多万户人家,上百万人。 杜甫的诗“忆昔开元全盛日,小邑犹藏万家室。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这种盛世景象,关西正在一步一步的接近。当关西三百县,尽皆户籍过万,就是盛世到来之时。 民部之后,工部中郎裴辑起身说道:“今岁关西轻徭薄赋,故而民间青壮富余。豪强承包之工程,快速推进。比岁以来,兴修水利灌溉良田上两百余万亩,驰道三千余里。” 水利的进程还算符合当初预期。只是这个驰道未免太短了点,三千余里,每天也就十里左右。三百个县同时修建,每个县每天也就修003里,也就是说每个县一天只修几丈远。 当张瑞算完,裴辑笑着解释道:“君侯,并非百姓偷懒。事实上百姓也想多赚一笔薪酬,只是百姓平日要参与农耕。兴修水利时,各户都拼劲全力抢先修建水利,以期来年自家良田有水利灌溉。所以驰道进度便有所耽误。” 张瑞愈发感受到体恤民力的重要性。今岁休养生息,民间劳力尚且如此紧张,一旦再兴师动众,大修土木,民间的民力恐怕会越发不足。 张瑞说道:“民力不足,已极大约束我关西发展。诸君此次廷议结束后,宜仔细思量,明岁我关西向何处拓土,方才能解决民力掣肘。” 待其他几位中郎也依次汇报了政绩之后,张瑞郑重开口,说道:“今次召集诸君,除上计今岁政绩外。还有一重要议题,即如何使豪族世家,匀利于百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豪族累钜富,贫者食糟糠。此不公之事,自今日起,该有所改变了。” 众人纷纷陷入沉思,良久审配起身,说道:“君侯,以如今形势而言,想令天下大同,毫无可能。只要官府不能赡养每一个百姓,财富仍由民间所创造。吾等便须承认,人才能不同,所能创造之财富多少便不同。有所差距,乃是必然之事。” 张瑞点头,说道:“这一点孤知晓。只要农业、手工业生产力达到完全富裕,天下贫富有别便是正常之事。孤亦不是要求卿等彻底解决贫富不均之事。” “孤之所想,豪族财富钜亿,堆砌在地窖中亦是发霉腐烂。官府该如何使豪族担负起社会道义,救济贫困。毕竟彼辈之财富,亦是得益于我关西治安平宁,百姓勤劳耕作。” 审配立即说道:“对豪族征税。税收才是解决财富不均之最根本途径。” 张瑞摆了摆手,说道:“以如今情况而言,关西对豪族税赋已经十分苛刻。不算商税、关税、矿税等经营税赋,仅算缗税便百收四十八。若税赋超过一半,豪族积极性便将大幅下滑。孤鼓励公平,但不限制生产。” 这个问题使众人颇为棘手,这本就是一件颇为矛盾的事情。 最终备受张瑞信重的荀彧站起身,说道:“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此乃汉室叛乱四起之根由。某以为我关西,如今最大善政便是使普通黔首皆有田可耕,有此基础,无需十年盛世可期。” “而如今君侯所思者豪族累钜富,某以为亦应当由此着手。” 7017k 第七十八章荀彧的一鸣惊人 封建小农经济时代,最重要的经济基础永远是土地生产。官府最首要的任务,也是保证所有百姓有田可耕。 在耕者有其田,农业生产力高度发展之后,再去想什么工商业发展,社会公平,调节收入差距。 荀彧所主张的也正是这方面,说道:“百姓自耕自种,对灾害抵抗能力十分脆弱。虽然如今百姓皆有其田,但一场天灾就可能导致百姓颗粒无收,鬻儿卖女。” “不知君侯可曾听闻一句话,每一次天灾,皆是小民之噩梦,豪强之盛宴。” “天灾降临,小民们粮食颗粒无收。但豪强、官府丝毫不理会小民之艰辛,该交赋税分文不少。而豪强大户有田有粮却往往不承担赋税,小民少田缺粮却要承担赋税的大头。” “无可奈何,小民只得卖田售宅,或卖儿鬻女,或易子相食。” “而豪强、世家却趁此时机,上下其手。低价从百姓手中购买田产,扩充奴婢。百姓死难逃亡,而田籍却皆隐没于豪族名下,不纳赋税。但官府所征赋税不会减少,只能转嫁到其他小民身上,形成恶性循环。纳税之小民日渐减少,赋税日渐增重。” “于是豪族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 仅听完荀彧诉说的这寥寥几句,张瑞就感觉头皮发炸,恨不得杀光所有豪强。 在这种模式下,官府能统治的自耕农只会越来越少。而豪族占据了绝大部分的田地,却不纳赋税。 国家怎么能不灭亡。 这涉及到民部的征税问题,司马芝不得不起身,对张瑞解释道:“太尉,在汉室按人头收税,的确是如此,豪族哪怕占田上万亩,亦只需与小民一样交一份人头税。但我关西,按田亩收税,这种情况已有所衰减。” “民部税政司,敢以全体性命保证,在太尉治下,绝无占地上万亩之豪族,而无需纳税。” 张瑞看了一眼王凌,说道:“绝无此类情景?不见得吧?据孤所知,府兵便无需纳税。王中郎,军籍中可有占地千亩之将门?” 王凌笑着拱手,说道:“君侯过虑矣。府兵严格管控户籍,一户之中不得有两名青壮子弟。即便将门亦未有人囤积大量田地。实在是无人耕种。” 荀彧打断道:“如今无人,不代表将来亦无人耕种。只要趁灾收购大量良田,哪怕给佃户九成,剩下一成亦是将门白得之利润。而佃户只需上交一成租金,此税率甚至比官府还低。” 审配、王凌、司马芝等重臣纷纷震撼,终于被荀彧高瞻远瞩所折服。 难怪这位荀文若能得到孟侯如此信重,仅这份眼光境界,以及与所有将门作对之勇气,便堪称当世之伟才。 王凌不得不辩解道:“府兵一旦退出军籍,将来便要依律纳税。其所治田产,将来终会逐渐归还于民间。” 荀彧再次打断,说道:“府兵的确如此。然王中郎能确保将门子弟,不会出现子承父业情况?兵部能数百年如一日清廉奉公?” 所有人面色凝重。不要说王凌无法保证,就是在座诸卿,都无法保证这一点。赵云子孙继续戎马一生,似乎理所当然。典韦之子,不从军入伍,难道去舞文弄墨? 荀彧终不负张瑞苦心孤诣的大加提拔。这位当世顶级的政治家,一鸣惊人,首次廷议便找到了张瑞推行制度的漏洞。 张瑞看向赵云问道:“子龙,汝家有多少田产?” 赵云仍在震撼中,实在不敢相信,自己家族有朝一日会变成一直以来,所有人都痛恨不已的豪强蠹虫。听闻张瑞询问,赵云拱手,惭愧的说道:“某一直以来从未关注过这方面,实在不知。” “诸将,何人知晓家中田产多少?”张瑞环视众人问道。 一群剽悍慷慨的将军实在是没有人会去关注自家究竟有多少田产。众人面面相觑许久,亦无人能回答。 最终在一旁执勤的校尉谢玄拱手,说道:“太尉,这个问题,某或许能为诸君解惑。” “讲。” “某自孟县跟随太尉,刚落下户籍,官府便授予某及细君共八十亩露田,某家中有耕牛,故多有十五亩。共计九十五亩。此份数额,府兵、将门皆大抵相同。” “自从军以来,某共计获勋田四百余亩。普通军功并不奖以勋田,只有中阵上获以上,才会奖以勋田。故诸位将军、校尉,所获勋田应也在此份额左右。即便超出,亦不会超出太多。” “但勋田仅能世代相传,不能转让,故一般需三四代以上,一户将门勋田才能超过千亩。” “将门真正想治家业数千亩,还是需要如荀从事所言,收购百姓手中良田。” 张瑞转头看向荀彧,说道:“文若既然已察觉此弊端,想必亦有解决之策。” 荀彧点头,说道:“某以为府兵乃太尉麾下中流砥柱,直接削减其利益,乃是动摇根本。故绝不可更改府兵免税之特权。” 张瑞赞同的点头。府兵、将门如今都是最拥护自己的阶层,正是因为有彼辈支持,张瑞才可以一路碾压豪强、世族。若削减将门利益,等同于自毁长城。 荀彧进而说道:“虽不宜直接抑制将门兼并,却可引导将门避开这兼并之路。在兵部征募府兵、禁军时,可以设置征召条件,家有良田千亩以上者,不可参军入伍。” 王凌思考片刻,说道:“可。改革不可能不触犯某些利益,但君侯治下良家子、三河骑士、将门子弟,良田皆在数百亩,并不受此令影响。绝大部分将门、府兵,依旧拥护君侯。而良田千亩以上,还有何脸面妄称自己是良家子?” 司马芝亦缓缓点头,说道:“某以为从利益出发,将门亦会严格把控家中田亩数量,控制在千亩以下。” 荀彧继续说道:“此时正是豪族财富用力之时。需知买卖双方,从来不是一方面强求。既约束将门兼并之心,亦需克制百姓授田之念。” 张瑞看向荀彧,大感惊讶,用豪族财富,来克制百姓卖田之念? 这似乎有用豪族财富来约束将门兼并的意味。一改往日里,张瑞用将门来约束豪族的特点。 果然是没有完全无用的阶层,只有不会引导的政策。 第七十九章如何使豪族每逢灾年捐献十万石粮食 廷议所谈及的豪族,是指张瑞治下那些因关西安稳、工商兴盛,投重资于手工作坊、商业贸易获利无数的大豪商、大家族。 彼辈从整个关西平宁、安稳中获益,必然也要承担一定的社会责任。 荀彧打算利用豪族这些财富救济贫民,抑制兼并。实在是出乎众人意料,关切的望着荀彧,打算看看他是何想法。 荀彧侃侃而谈,说道:“比岁以来,关西轻徭薄赋,秔稻丰积,公仓私廪俱丰实。这么多粮食,按其存储之地,可分为四类。官府官仓,百姓私仓,常平仓以及义仓。” “诸君可知义仓储粮有多少?” 张瑞对义仓有印象,所谓义仓,是当初设立常平仓时,一并设立的一种民间储粮仓库。百姓里、坊之间设置义仓,平常年份,百姓按户出一石粮食存之。凶年赈给或贷民为种。 司马芝作为民部中郎,对天下粮储有大概了解,说道:“义仓设立至今已有两岁。按两百万户算,存粮应在四百万石左右。此粮储乃民间之粮,官府并不插手管理。” 荀彧说道:“的确如此。官府插手,难免会有贪污腐败。但司马中郎可曾想过,此义仓,可能会为豪族所用?” 司马芝诧异,说道:“如何可能?此义仓乃民间百家之粮,如何能让豪族上下其手。若发生此事,官府断然不会坐视不理。刑部早已不知砍下多少人头。” 荀彧摆了摆手,说道:“司马中郎位居中枢,怕是没进入地方实地看过。某自总督并州政务以来,发现此种事务不可胜数。” 众人尽皆皱眉,这事情论性质无比恶劣,豪族上下其手,侵没百姓救命之粮,为何在整个关西并没有产生什么波澜。难道中枢衮衮诸公当真失去对地方掌控了? 张瑞好奇的问道:“豪族是使如何手段欺上瞒下,避免了律法追责的?” 荀彧拱手,说道:“因为彼辈所为的确没有触犯任何律法,甚至对百姓有益。农人少利,一岁所收之粮,除了要供全家用度外,还会卖往官市,以换钱财购买布帛、盐铁、器皿等各种用具。” “所以彼辈往义仓所存储谷物,必然是当年价格最低之粮。比如去岁是大豆,今岁是粟米。但所有谷物价格并非一成不变,去岁大豆价格比粟米低,今岁粟米却比大豆高出数钱。五谷丰登,只要关西不发生动乱,便必然会有某种谷物价格比往年低。” “于是豪族便趁机以今岁价格低廉之粮,换义仓中去岁存粮,从中牟利。每石粮相差三钱,利润便高达上千万钱。而为了防止官府追责,通常豪族换粮时都会多遗留数石粮食。积少成多,并州义仓内粮食每年能多出数千石。” 张瑞被震惊的无以复加,这些豪族真的是属老鼠的吧?还有彼辈找不到的发财门路吗?就百姓的那点义仓,他们都能玩出花样来。 但就这么边边角角里面的利润,却高达上千万石、而且随着将来人口增多,年份储粮增多,这份利润会迅速膨胀到上亿,甚至上十亿。能负担整个十二卫禁军每年的军费。 张瑞重重捶案,豪族从中收获这么大的利益,张瑞作为关西之主都眼红,要是不做出点贡献来,别怪自己挥动屠刀。 于是张瑞问道:“若以为该如何使豪族财富造福于民生?” 荀彧说道:“义仓之事,归根到底还是商业中最常见之行为,囤积居奇。某以为堵不如疏,允许豪族一定程度囤积粮食。此粮豪族可用,但不归其所有,而是如同义仓一般,归百姓所有。” “具体施行方式为,官府下令,豪族算缗十万以上者,必须设立仁善仓,存储至少十万石粮食。算缗不足十万之豪族亦可向官府申请土地,供其建立仁善仓。” “每座仁善仓必须保证有十万石存粮。官府只监督、检查数量,并不参与管理。一应进出完全由豪族自行运营。所获利润亦归豪族所有。” “但若遇逢灾年,这仁善仓之粮,必须由官府监督,无偿赈给百姓。以避免百姓在凶年,无粮可用,不得不卖出田宅。” 张瑞认真思考着荀彧的提议,这项政令无疑是兼具恩威。 其本质还是官府强势下令,各豪族必须无偿捐献十万石粮食,以为储备。逢灾年赈济灾民,避免百姓在凶年破产,不得不卖出田宅,从而导致土地兼并。 只是这项政令包裹了温和的外衣。粮食平日里还储存在豪族手中,豪族甚至可以凭此囤积居奇,从中获利。等于官府白给其土地,供其盈利。 不然,这项命令简直是要了豪族们的命。 袁术用二十万石粮食,就能诱惑吕布去攻杀刘备。吕布成功将刘备赶走之后,袁术又心疼这二十万石粮食,不肯践行誓言。 二十万石粮食如此珍贵。而张瑞却推行政令,向每户豪族募集十万石粮食。 自古逢灾,官府向豪族们募集粮食是什么结局众所周知。豪族们巴不得官府没粮,即便迫不得已捐献,也是象征性的捐献百石,五百石。 直接从豪族手中抠出十万石粮食,绝无可能。 而荀彧的建议,使这种不可能变为了可能。 毕竟不可能年年有千里绝产的大灾祸。就算有大灾祸,这么多豪族平摊压力,也不可能十万石粮食全部发放出去。 而囤积居奇的利润却是年年都有。十年、二十年,哪怕更慢一点,三十年,早晚会赚回某一灾年损失的粮食。 只是有一点张瑞还抱有担忧,问道:“一旦发生灾祸,豪族们彼此推脱,谁也不肯动用粮仓内储粮,当如何?” 荀彧笑着说道:“此事易尔,让某一粮仓,对应某些户籍。精准扶持困窘,逢灾年哪户百姓卖田而未受赈济,官府立即追责,十倍罚之。” “孝武皇帝时期,大儒董仲舒曾言,邑有人君之尊,里有公侯之富,小民安得不困?或耕豪民之田,见税什五。故贫民常衣牛马之衣,而食犬彘之食。” “如今我等反其道而行之,各邑人君,各里公侯,各坊富户,必须赈济邻里乡亲。以豪族之富,确保同里贫民不得破产。” 张瑞皱着眉头苦思。这项政策似乎名叫精准扶贫,后世工业社会才有的东西。在封建时代,绝对不曾听闻过。 发达的工商业,到底是带来了某些先进的财富分配模式。 最终张瑞慎重的说道:“先在长安施行,若行之有效,推广至司隶,而后普及整个关西。此事交由荀从事全权负责,若运行出现问题及时调整。” 第八十章亲自领兵十五万出征 年前最后一次廷议结束后,很快便进入了新年。 初平四年(193年)也是赵虞嫁入张府后的第二个年份。去年年末因为生孩子,首个新年过得比较平淡。所以今年赵虞特意操持着过的红红火火,氛围十足。 八月的时候,在赵虞的望穿秋水与身体力行中,终于又怀上了一胎。 所以整个新年期间,赵虞都是挺着肚子,散发着母性的光辉,在指挥府中众多事宜。 张瑞则同蔡琰躲在了屋内,逗弄张嘉与玉环。 两个小家伙如今都已一岁,可以在床上慢吞吞的爬动。 常言说男孩喜动,女孩喜静。 但在这两个小家伙身上,却截然相反。 作为嫡女的玉环活泼好动,一直在练习翻身,仿佛有使不完的精力。 但长子张嘉却一向文文静静,眼睛平静的看着妹妹在床榻上欢闹。 赵云走近,张瑞一脸笑容,招呼道:“子龙,快来看汝这小侄女,如此欢腾。将来怕是很难成为一名淑女。” 赵云笑着打量了一会儿床上闹腾的婴儿,说道:“太尉大可放心。夫人小时候亦是如此顽皮,十岁之后知书达理,便逐渐淑静端慧。” 张瑞眉毛一扬,笑着说道:“小虞小时候竟如此顽皮?稍后子龙与某讲讲,某去同她说说这些幼时糗事。” 玩笑了一会儿,张瑞起身离开房间,留下蔡琰照看两个可爱的孩子。 门外北风凛冽,雪花飘扬,一片银装素裹。 二人靠在门户旁,张瑞叹了口气,问道:“何事?” 赵云回道:“实在不愿于春节打扰太尉雅致。但锦衣卫最近接连收到几分关东情报,某不敢再耽误。” “关东有何变故?” 赵云一脸凝重,说道:“首要变故是李傕、郭汜,彼辈一反常态,忽然派遣大军猛攻函谷关,已连攻十余日。” 张瑞皱眉。李傕、郭汜疯了? 关西大军不去找他们麻烦也就罢了,他们竟然还敢主动挑起战端。 而且这天寒地冻的时节,大肆兴兵,士卒冻死、冻伤恐怕比战场上伤亡还要严重。 他们这是意图凭借离洛阳更近,补给方便,一战攻克补给不便的函谷关? “兵部有何提议?” “兵部提议即刻征集府兵,前往函谷关增援。王中郎欲调集十五万大军,于战场上彻底击败李傕、郭汜所部十万西凉军。内阁辅臣审配、贾诩以及太尉府从事中郎荀彧,皆附议此举。” “但民部中郎司马芝激烈反对。春耕将至,抽调十五万大军,以及数十万徭役,将极大影响春耕。内阁辅臣裴潜坚定支持司马中郎。” “如今内阁吵得不可开交,票拟迟迟未定。” 看着屋外纷纷洒洒的大雪,张瑞只感觉头疼不已。这些人也疯了吧?这种时候征调十五万大军,去冰天雪地里与李傕、郭汜决一死战。 张瑞手指揉着眉心,问道:“内阁阁辅及兵部中郎为何要大肆兴兵?” 赵云说道:“审阁辅及贾阁辅皆断言,李傕、郭汜猛攻函谷关背后必定有所图谋,考虑到天子还在李傕、郭汜把持之中,洛阳朝廷恐怕有重大变化。必须尽快击败函谷关前十余万西凉军,才能根除祸患。且不论李傕、郭汜背后究竟有何图谋,河南户籍百万,人口密集。是最适宜解决我关西人力不足困境之地。乃是年前廷议后,诸位大臣一致定下的攻略方向。此次出兵,一石二鸟。” 既然不论李傕、郭汜搞不搞阴谋,关西都要进攻洛阳。此时出兵还能提前避免朝廷变故。那张瑞也只能同意这些绝顶谋士的意见。 便说道:“既然审配、贾诩、荀彧三位重臣皆一力如此主张,便令兵部发布军帖吧,点兵出征。” 十五万大军,张瑞只感觉头皮发麻。这可是自己麾下的全部主力了,这一刻张瑞终于理解,为什么古代皇帝总是对前线将领疑神疑鬼了。 这要是统领十五万大军的主将叛变,统帅这十五万大军,可以轻松碾平沿途郡县,一路攻至长安。自己穿越以来多年积攒的所有家业就毁于一旦了。 而且现在有个很大的问题,关西还没有任何将领曾统领过这么多军队。统兵最多的将领分别是高顺、张辽、徐荣,这三位将领最巅峰时都统领过五万左右的大军。 蓦然让其中一位统领十五万大军,另外两人难免不服。 张瑞看向赵云,问道:“这一次,孤是否又要亲自领兵出征了?” 赵云坚定颔首,说道:“的确如此,恐怕除了太尉,没人能顺利统领这十五万大军。” “令张辽率领长安城左翊卫大军为先锋,即刻去增援函谷关。其他各部大军及府兵往长安汇聚。” 关西大军总共有近十七万人,留下两万人守卫各处要地。剩下的十五万人,没有两三个月也汇集不到一处。 但这个车马慢的时代,其他诸侯也同样快不到哪里去。可能关西各路大军汇集到了长安,李傕、郭汜那边的行动才刚刚展开到一半。 随后张瑞问道:“还有何事?” “函谷关大起兵戈,武关亦不平静。” “武关?”张瑞惊讶的问道:“南阳方向也有变故?袁术又意图挑起事端?” 赵云摇头,说道:“这倒不是。历经南阳一战,袁术对我关西大军恐惧还未消散。即便再过一两年,恐怕其也不敢围困武关。是袁术与刘表战事有变故。” “袁术得到吕布投效,于新野大败刘表大军。之后袁术给吕布增兵至五千人,袁术、吕布联军连败刘表三场,斩首万余级。荆州军已退回汉水以南,固守襄阳。吕布军纪恶劣,纵兵劫掠。大量南阳难民因战事而自武关逃亡关中。” 张瑞谨慎的问道:“吕布没认袁术为义父吧?” 赵云着实愣了片刻,这是什么问题?太尉为什么会关注吕布认没认袁术为义父?这有什么值得关注的吗? 当然非常值得关注。若吕布没有认袁术为义父,那他的军队应该也就只于五千了。 但若他吕布认了袁术为义父,那这个问题就很大了! 第八十一章关东形势之变 不要看历史上吕布威名赫赫,曹操也将“破黄巾,擒吕布,灭袁术,败袁绍,深入塞北,直抵辽东,纵横天下,无人能及”作为一生的重要功绩。 但吕布手下的军队其实一直非常少。远不及关东赫赫有名的诸侯袁绍、袁术、曹操、刘备中的任何一个人。 吕布离开都城时,仅仅带着数百骑兵与董卓首级逃出了武关。与袁绍共同击破张燕后,吕布仗恃自己的战功,再次向袁绍要求增加军队,袁绍不答应,而吕布手下的将领士兵凶恶残暴,劫掠百姓,袁绍很头疼,意图杀掉吕布。 于是吕布又匆匆忙忙带着部下逃亡中原,终于在兖州一展拳脚。 此时吕布的部队人数应该是达到了巅峰。仅兖州最后一战,吕布与陈宫率兵从东缗出发,所部就有万余人。此战曹操部下士卒皆外出取麦,在者不能千人,屯营不固。曹操不得不客串一回妇女主任,用妇人守陴,悉兵拒之。最后使用空城计吓退了吕布。 等吕布败退到了徐州,与袁术交战时,军队就只有兵三千,马四百匹。 刘备领徐州时,陈登说今欲为使君合步骑十万,成五霸之业。 吕布自始至终也没有享受过这种步骑十万的待遇。 史书说官渡之战,曹操兵不满万,而大败袁绍十万大军。那是在给曹操脸上贴金。说曹操某一营将士兵不满万还有可信度。 毕竟曹操仅迫降的青州军青壮就有三十万,再加上兖州、豫州、司隶、徐州的军队,他曹操全部军队应该也有步骑十万。除去各地守军,官渡战场最少也有七八万人,不然不会有荀彧坐镇后方,而且粮道更短,却先一步粮草耗尽。 仅通过简单的粮草计算,便能知道这种记载有多不靠谱。一万人的粮草消耗,十分容易计算。一个月耗粮一万八千石而已。一年也就二十万石。 孟县田税十征一二,一个县缴纳给孟侯府的田税,一年尚且有上百万石。以曹操十征七八的残暴,就算只占据许都一个县,也能支撑一万大军在官渡奋战一年,不会粮草不济,更何况他占据了四个州、数十个郡。 曹操有这么多军队,灭人数较少的吕布尚且十分吃力。 若吕布认袁术为义父,吞并了南阳百万之众,征募步骑十万,一跃就会成为令张瑞非常棘手的军阀。 步骑十万,在其他诸侯那里很容易实现,倒不是这些人比励精图治的关西有何更高明之处。 而是这些军阀,完全不在意百姓死活,毫无忌惮的征兵。南阳只有百万人口,他们却能强征十万大军。没有军粮就劫掠百姓,百姓也没有余粮,就去吃人。 率兽食人的,有时候不单单是那些关外胡虏酋长,还有可能是关内这些泯灭人性的诸侯。 这种泯灭人性、竭泽而渔的残暴统治,才是令张瑞真正头痛的地方。 听到锦衣卫确定吕布没有认袁术为义父,张瑞舒了口气,问道:“南阳百姓流亡关中者有多少人?” 赵云答道:“百姓绵延数十里而不绝。至少十万人以上。” “如此多百姓,吕布没有趁机劫掠?” “武关守将阎柔派步兵树旗于道路两侧,沿线警戒。又派出数百游骑与吕布所部骑兵交战数次,互有伤亡。吕布见守军态度坚决,便率军去往了其他郡县劫掠。” 张瑞无奈,感觉自己简直分身乏术,洛阳那边有李傕、郭汜大肆屠城,南阳有吕布四处劫掠,曹操马上也要在徐州疯狂屠杀,凡杀男女数十万人,泗水为之不流,所过多所残戮,鸡犬亦尽,墟邑无复行人。 要制止这接连发生的屠戮,自己真的是心力憔悴。 随后张瑞深深呼了口气,说道:“司隶别驾从事、代京兆尹荀彧有王佐之才,将武关难民安置之事,全权交付其处置。南阳之事,孤便不再过问。关东还有何情报?” 赵云说道:“去岁十二月,曹操追黄巾至济北,悉降之,得戎卒三十馀万,男女百馀万口,收其精锐者,号青州兵。朝廷闻知刘岱战死,任京兆金尚为兖州刺史。曹操逆击败之,金尚乃出逃南阳,投奔袁术。如今曹操已尽占兖州全境。” 张瑞不禁一笑,这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刚想到曹操的屠城,这边就传来了曹操的消息。 得戎卒三十馀万。戎卒即战兵的意思,青州黄巾军一向拖家带口,且耕且战。这三十万戎卒大概就是青州黄巾军的主力。 哪怕按照关西七户出一丁的府兵比例,这三十余万降卒也能征募四万至五万精锐。曹操绝对不可能按照这么低的比例征兵,所以青州军至少也在六万以上。 偌大一个兖州,八个郡,三四万军队还是有的。 毕竟光李典家族,私人部曲就有上万人。其叔父李乾,气概雄伟,曾在乘氏县率部众击败吕布。李乾死后,李典堂兄李整继续统帅这支部队。李整死后李典接手,继续统帅这支李家军。 类似李家军这种情况的,曹操麾下还有不少。所以私军、郡兵、州军、青州军相加,如今的曹操手下绝对有十万步骑。 吕布、曹操都是张瑞的心头大患,就是不知道这两个祸害,最终谁能祸害了对方。 曹操如今距离自己还太远,有些鞭长莫及。 张瑞只能转而关注向其他方面,问道:“还有其他事吗?” 赵云点头,说道:“青州黄巾军被曹操所降服,于是青州成为无主之地。袁绍、公孙瓒皆在争夺青州。” “如今公孙瓒与袁绍战况如何?” “互有胜负。界桥之战,袁绍大败公孙瓒。后袁绍部将崔巨业领兵围故安,久攻不下。撤退时被公孙瓒派三万人追击,在巨马水大破袁绍军,杀七八千人。” “其后公孙瓒乘胜追击至平原,以田楷为守将。以刘备为平原令。” 刘备?这家伙辗转了一圈,还是投奔到公孙瓒那里了。 第八十二章检阅大军方阵数十里 农耕时节发起战事,实属迫不得已而为之。 不过好在长安与洛阳之间距离比较近,驰道又修了三年,已经基本完工。信使从长安一路策马疾驰,到洛阳只需一天时间。所以损害被严格管控在了长安与洛阳之间。 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为供应十五万大军的人吃马嚼,从正月开始,徭役就分批次搬运粮草往函谷关所在的新安县。 徭役的主力是弘农郡青壮,毕竟运粮的起点在弘农郡西侧,运粮的终点在弘农郡东侧。动员弘农郡徭役是最优选择。 正是因为这种情况,所以古代贫民百姓无比害怕周围的兵灾。只要战争发生在周围,官府必然会就近征发徭役,运送粮草。不仅百姓劳苦,还会耽误农时。 因为是春耕时期,官府也极力体恤百姓艰苦。所以官府下令,只要百姓愿意参加徭役,官府为其全家免田税三年。同时每人每个月还给百钱。 百钱大概能买四到五石谷物,干三个月能买十多石粮食,至少半年内全家不用担忧饿死。可以赶上秋收后的下一次种秋豆。 百姓一合计,三岁的税赋远比今年减产数字更多,才不再抗拒徭役。只是辛苦了家中的父母与妻女,今岁春耕锄草、采桑养蚕要辛苦一些。 全家辛苦这一个春天,换来未来三年无忧无虑的美好生活,很多人都心甘情愿。 动员了弘农郡徭役后,官府又通过盐引开中法吸引豪强往弘农运粮。 这项法令一颁布,可是乐坏了弘农郡大大小小的豪强们。 盐引开中法的运作形式很简单,只要能将粮草运送到官府指定的位置,就可通过粮食向官府换取盐引。 但如今的战场在哪里?就在弘农郡大小豪强的家门口啊。这等于官府在给弘农郡豪强们发钱、发福利。 豪族们掏光了地窖里的每一粒粮食,花费几天时间陆续送到新安城官兵后勤大营,就可以拿着盐引前往河东支盐。没有任何商业买这个来钱更迅速,更方便,更安全了。 仅华阴杨氏一族,就捐献粮食三十多万石,足够十五万步骑支撑近一个月。同时也节省了徭役百姓大量的精力与时间。 因为是短期工程,所以豪强们着急运送,给的薪酬也比较高,百姓们从中获利颇多。 在运送粮草的同时,四面八方的府兵也陆续开拔至长安附近。 阳春三月,张瑞正式从长安誓师出征。 左武卫、右骁卫与锦衣卫三支禁军在城内参与誓师,然后陆续向城外开赴。 宽阔的朱雀大街被净空,但这挡不住数十万长安百姓的热情。 百姓们纷纷登上阁楼,爬上坊墙,甚至爬到屋顶、树杈上观看自家子弟兵的盛大军容。 而在百姓的热切期盼中,一支规模宏大的骑兵部队,率先列队严整的从朱雀门方向陆续沿着朱雀大街向城外缓缓开拔。 数以万计的骑兵列队成六列缓缓前行,密集的马蹄践踏,仿佛整个长安城都在震动,宏亮的脚步声激荡人心。队列中一面面迎风招展的旌旗,绵延不绝,旌旗下锋刃雪亮的长矛列阵如林。 随着队列的前行,整支军队像是一个在移动的钢铁方阵。 长安城的南城门永宁门高达二十多米,五座高大的门洞全部洞开,一列列铁骑从高大壮阔的门洞中云涌而出,高扬的旌旗连绵不绝。 在铁骑之后,是人数更多、更加严整的精锐步兵方阵,整齐的脚步声每次同时响起,都仿佛雷霆响彻在长安城中。 士卒身上甲胄明亮,弓箭在腰,密集的长矛林立,一眼望不到尽头。玄黑色的钢铁方阵,布满了整条长安大街。 长街两旁的百姓忍不住发出欢呼,为这威风严整的大军热烈喝彩。 正是有这些威严雄壮的大军,长安城才能历经多年,再未见过任何兵戈。整个关西才能河清海晏。 在五方旌旗的引导下,张瑞的旌节、斧钺、麾盖、大纛、军旗等依次高举。 张瑞亲自骑马,从壮阔的永宁门下缓缓走出,举目远望向前方绵延不绝的旌旗军阵。 在驰道南侧,早已有十余万府兵精锐步骑列阵在道路一旁。一个个严整、厚重的军阵不动如山,将士们肃立在如云招展的旌旗下,接受自家主君的检阅。 十余万大军,列阵数十里,一眼望去,玄黑色的军阵,飘扬的旌旗,无边无际。入眼所见旌旗如海、矛如苇列、盾如重墙。 这一幕使每名关西将士都极受震撼,忠诚得到了极大的加强。 因为面对这一幕,想到这无边无际、密密麻麻的每一个士卒都效忠于自己主君同一个人。 所有士卒心中都不自觉的为自家主君增加了一层神圣光辉。 若不是神圣贵人,怎么会有这么多忠勇士卒同时效忠于其一人? 任何人想到要与太尉为敌,就要面对这无边无际的十余万将士,心中那一丝丝蠢蠢欲动的熄灭的干干净净。 而更多忠诚的将士,则感动的心潮澎湃,热泪盈眶。这无边无际的将士,就是与自己共同进退的同袍,有这么多同僚与自己效忠于同一位主君,为了同一个目标而奋斗。有此伟力,吾等能改天换地,天下何人能挡? 密集旌旗下的张瑞,端坐在马背上徐徐前进。 真切感觉到了自己在这乱世中逐渐发生的改变。刚穿越时,自己无论是内心还是身体都是标准的宅男模样。当初为了追赶裴县令的步伐,不得不小心翼翼趴在一匹小马驹背上。 小心翼翼就是当初自己气质的写照,无论是内部的豪强暴乱,还是外部的强敌外患,都有可能将自己覆灭。 而历经六年,自己在王越的教导下,练气练剑,身体素质已经大幅度改善,如今已经可以英气神武的亲自率领十五万大军征讨其他诸侯。 曾经谨小慎微的懦弱气质,也逐渐蜕变成了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当然,为了这一次激荡人心,鼓舞士气的出征仪式,长安也是承担了极大的后勤压力。 十几万雄壮军人汇集在一处,为保证供应,长安城北的永安仓城每天要向外运输上万石粮食。 在军事上这样部署,是极为不明智的。但在政治上却极具意义。 观看过十余万士卒从清晨便开始披霜带露,为接受检阅而列阵。长安城所有文武大臣,豪族百姓,都确认太尉张瑞将有极大可能平定天下,一统山河。 这极大的增强了所有势力对长安的拥护与认同,减少了很多不必要的叛乱。 这就是所谓的大势与气运。在大势面前,许多事情都会变得更加顺利。 7017k 第八十三章洛阳之战 三月末,张瑞率领的十余万步骑抵达新安县。 上百名军中高级将校云集一堂,猛将如云在这里完全不是虚言。 仅史书上记载有勇冠三军这个荣誉的猛将就有黄忠、庞德、张绣、胡车儿四位。 而千古闻名的猛将更多,张辽、马超、赵云、甘宁、典韦、徐晃、郝昭、郭淮等等。 三国二十四名将,在张瑞麾下的有八个,占总数的三分之一。 但关西比历史上多出了五百多万人口,这五百多万人口中涌现出来的将领也未必便弱于这些青史留名的将领。 尤其这些将领多出身于将门,文武双全,以武举状元为首的刘从钧、王锐等人与徐庶、徐荣、裴俭一样都是顶级的儒将,不仅骑射无双,更精通兵法。 上百名将校中,仅将门子弟就占据了泰半。 当然了关西武德昌盛的同时,谋士自然也就稍微弱了些许。关西出将,关东出相也是千古传统了。尤其科举并不注重阴谋诡计,选拔的人才都是精通数算、治国的内政贤才,多在地方履任。 所以随军的谋士便比较少。但也不要小看这寥寥数人,全是当世顶级。 除了审配坐镇长安外,贾诩、荀彧、法正、沮授都跟在军中。 随着张瑞走进房间,上百名将校立即挺直身躯,上百双沉重的军靴重重靠拢在一起,所有人整齐行礼喝道:“拜见太尉。” 张瑞摆了摆手,说道:“坐。” 上百名剽悍的将校同时正容端坐,铠甲碰撞声铿锵整齐。 张瑞看向高挂的潼关附近舆图,说道:“现在由参军法正公示作战部署。” 法正立即出列,站到地图前方,负手面向众人说道:“此份军事部署,乃是五位将军及数十位参军历经数十日规划完成,由太尉审阅通过。各部必须尽心竭力,万众一心,以完成此份作战任务。” “洛阳城高垒固,仓廪富足,轻易不可速克。固我军采取围困孤立,断其臂膀,步步紧逼之战略。” “中郎将张辽,率步骑三万,出函谷关,经谷水,克平阴,以扫清洛阳北侧外围敌军。掌控北邙山,隔绝孟津渡,切断洛阳与粮仓之间联系。” “中郎将徐荣,率步骑三万,出函谷关,沿南侧向洛阳进军,渡涧水以克新城,拔伊阙关,以绝洛阳南援,占据洛阳南方高地,居高临下威胁洛阳。” “裨将军高顺,中郎将段文,率大军主力,正面猛攻西凉军营寨,打通前往谷城县之路。” “克谷城之后,前往洛阳需经慈涧,此地地形狭窄,不利于我军发挥人多势众优势。由校尉典韦率所部精兵千人,杀穿敌阵,为我军夺下展开阵势之地形。” “及我大军主力开赴至洛阳城下。三军开始合围洛阳,中郎将张辽南下占据偃师、巩县,切断洛阳东线援军。” “中郎将徐荣,攻大谷关、轩辕关,彻底扫清洛阳周围一切营寨。” 法正说的很复杂,但其实对将校而言,这份部署很容易理解。 那就是十五万大军全线出击,攻克一切顽抗之敌。 关西励精图治这么多年,如今武德昌盛,不仅军队比对方更剽悍善战,就连人数都比对方多。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这种情况下,最稳妥的方式就是凭实力碾压过去,全面进攻对方所有防线。 所以并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东西。 将校们解散之后,向部下们介绍战略部署,完全没有法正那么复杂,耐心点的会说我军要负责北线(南线)战事,剪除敌军侧翼,最终围困洛阳。 那没耐心的将校就一句话:“兄弟们,军事部署很简单,大军所到之处,或臣服或死,入眼所见,所树旌旗非玄黑者,攻之。” “当然,汝等这群混球,莫要寥寥数十人给乃翁冲向洛阳城去。到时候死了,乃翁可不去救!” 四月一日,洛阳之战正式爆发,十五万大军从函谷关出击,各路大军齐头并进。 像一滴玄黑的的墨水滴到了平坦的地图上,玄黑色的大军迅速向四面八方扩散,占据了大片的土地。 大军进展的格外顺利,张辽所部迅速攻破了敌军三四个营寨,斩首四千余级,俘虏两千余人,大军风驰电掣只用三日时间便攻至黄河沿线,占据了曾经令天下震动的平阴城。 在初平元年(190年)王匡在讨董联军水师的帮助下,强渡了大河,占据了平阴,兵锋直指董卓咽喉。只要再进一步,就有可能攻灭董卓。但王匡最终却选择了与董卓虚与委蛇,结果被董卓鼎烹而死,一万多河内士卒尽皆被董卓所虐杀。 如今关西大军再次攻克了这座县城,绝不会再一次错失良机,这次必然要拿下洛阳城。 在南线,徐荣所部强渡涧水,连战连捷,血战两日攻克了守军只有数百的伊阙关。站在关上向北遥望,就能看到洛阳盆地那广袤平原上一个个星罗密布的村庄。 当斥候返回,禀报了山下的具体详情。徐荣震撼不已,于是连夜返回中军大营,向张瑞禀报斥候发现的紧急军情。 此时的中军大营已驻扎在了谷城城下,近十万大军出函谷关以来一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已经顺利合围了谷城,只等明日一战而克。 下半夜张瑞已经睡下许久,却被赵云亲自唤醒。 困意使张瑞头痛、眼酸,胸中沉闷,呼吸不畅,十分烦躁。 问道:“孤养汝等十五万大军,谋臣武将无数,能出现什么重大差错,要深夜将孤唤醒?任何一路战线,在这种碾压之战中还能出现惨败,无需请示,直接斩首示众!” 赵云深刻了解张瑞一向有起床气,任他发泄了一番,才说道:“太尉,各路大军皆连战连捷,并未出现战败。是洛阳城有变故,徐中郎甚至留下了军队,星夜返回禀报军情。” 张瑞诧异了一瞬间,起床气迅速消散,是什么重大军情,能让徐荣抛下军队,不顾一切的返回中军,把自己从睡梦中唤醒,也要当面禀报。 第八十四章意料之外的迁都 张瑞用凉水洗了洗脸,冰凉的清水令大脑逐渐清明。 然后张瑞对赵云说道:“令徐荣来见孤。” 四月的深夜,天气仍然有些凉,徐荣大步进入营帐,带来一阵冷风。 这股凉风,彻底吹散了张瑞心中的所有困意。对徐荣问道:“徐将军,什么紧急情报,要汝堂堂一军主将不顾一切深夜返回中军,当面禀报?” 徐荣顾不得礼节,干脆直接的说道:“太尉,洛阳附近一片鬼蜮,十室九空。据幸存百姓传言,李傕纵兵步骑驱蹙,尽徙洛阳百万人口东出成皋,二百里内无复孑遗。天子及百官尽皆被郭汜所劫持,一路东迁。” 张瑞心中震撼不已。长久以来的固有思维,导致张瑞一直觉得迁都就只能在洛阳、长安之间进行。 只有在这里定都的王朝,才能真正的长治久安,哪怕曹魏从许都起家,正式建国之后也定都于洛阳。 但李傕、郭汜显然不在乎什么长治久安,能保持当下的逍遥快活,才是其唯一的考虑。 这导致其行为大出所有人意料之外。 只是还有一个疑惑,张瑞问道:“若李傕、郭汜大肆焚烧洛阳,火光数十里可见,函谷关守军不可能毫无察觉。” 徐荣立即回道:“太尉,此二贼为恐打草惊蛇,并未大肆焚烧洛阳,只驱赶公卿、百姓向东而去。其出兵攻打函谷关,就是欲令吾等以为洛阳依旧稳固,能为大军供粮。” “只是某好奇,此二贼劫持天子能前往何处?” 赵云在一旁思虑片刻,斩钉截铁的说道:“必然是豫州。锦衣卫曾收录过李傕、郭汜二人情报。当初李傕、郭汜奉命率数万大军劫掠颍川,所过无所遗留。太尉府从事中郎荀彧家族便是为避此祸而辗转冀州,而其刚到魏郡,韩馥已禅让冀州,魏郡归我所有,荀从事方才被请入长安。” “而王允诛董卓之后,李傕、郭汜二人亦正是从颍川起兵,一路攻杀至洛阳。颍川乃此二人势力所在,必定会迁都于此。” “同时大军屯于成皋之口,重演楚汉成皋之战。” 成皋之口即后世传闻中鼎鼎有名的虎牢关。历史上成皋荥阳之战,刘邦项羽在这里对峙两年零三个月。为争夺成皋,双方爆发三次战争,期间大战七十,小战四十。 这里是关中势力进军中原最关键的锁钥,李唐能定鼎天下,最重要的一战也是在成皋这里爆发。李世民在虎牢关一战擒双王,彻底扫清了李唐统一天下最大的敌人。 “如此说来,函谷关前并无多少敌军,只是敌人虚张声势之计。难怪各路大军攻克战取格外顺利。”张瑞恍然大悟。 徐荣立即劝道:“太尉,即便是敌人虚张声势,为了骗过函谷关守军,敌军人数亦不会低于三万。某以为,当即刻传令左右两翼合围,防止敌军溃逃到成皋以东,为将来大战徒增难度。“ 张瑞点头,说道:“即刻传令张辽,令其迅速实施下一步军事部署。进军攻克偃师、巩县。徐将军立即率兵从伊阙关进攻洛阳。” “大军进入洛阳,率先查验兰台藏书是否有损。孤推算,李傕、郭汜并无雄图远略。目光必然只在府库金银财富上,不会在意兰台藏书。” “诺” 徐荣不顾疲惫困倦,再次带着亲卫一路疾驰返回自己伊阙关大军所在。 张瑞也顾不得士卒抱怨,立即对赵云吩咐道:“立即令中郎将段文率领营中轻骑,绕过谷城、洛阳,向东继续进发,找到李傕、郭汜及百姓行踪。” 这个时代行军本来就慢,带着百姓只会更慢。董卓挟持献帝迁都长安,从二月开始实行,到四月二十六日,皇帝的车驾才抵达长安,耗时三个月左右。百姓走得只会更慢。 而顶顶有名的刘玄德携民渡江,更是一日只行十余里。从八月,刘备开始从樊城出发,到九月,历时两个月,还没走出南郡。确切的说,只走过了襄阳、邔国[qi]、宜城、当阳四个县。 李傕、郭汜从正月开始派兵攻击函谷关,阻绝洛阳方向的消息。到如今四月初,也就两个多月的时间。从决定迁都,到组织军队驱蹙百姓行进,百姓走过的距离不会比刘备远多少。 任何时代,要组织数十上百万百姓迁徙,都是一件极为考验组织力的事情。以关中无数名臣能吏,齐心协力,夙兴夜寐,当初为了迁徙五十万百姓到西河,也耗时整整一年。 此时轻骑追击百万洛阳百姓,必然能留下大部分百姓。 深夜营中人喊马嘶,一队队披甲持矛的军队从营中跑步奔过,数以万计的铁骑策马奔腾跨出营门,绵延的火把像一条巨龙,照亮了远方的黑暗。 很快营中将士便纷纷惊醒,猜测着究竟发生了何事。 但猜测没能持续多久,五更天,夜色还未驱散,聚将鼓便在营中雄浑响起,同时饭香味也逐渐飘来。 士卒们纷纷整装齐全,穿戴好甲胄前往列阵。 当点卯完成,士卒们便带着钨錥、饭钵一类器皿前往营中准备就饷。 可打到饭菜,一众士卒们就惊呆了,后勤官这是不打算过了?大战刚开始,饷饭就如此丰盛。每个人除了满满的一盆粟饭外,还配有一枚鸡子,一大块猪肉,一碗菜汤。士卒若是吃的习惯,还分配有一大块乳酪。这伙食怎么看都不正常。 有经验的老兵立即断定,这是要进行一场惨烈的大战了,立即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以补充体力。 果然,大部分士卒还未吃完饷饭时,一支禁军就在万众瞩目中率先列阵严整,开拔出营。 一名老兵,一边往嘴里塞着粟饭,一边对身旁的战友感慨道:“别看这些禁军平日里待遇好,地位高,一个个嚣张跋扈。大战到来,先上的也是这些人啊。” “老子有那待遇,老子也第一个上。一个士卒,一年就有三千六百钱。能买接近两百石粮食,够自己一个人吃十年了。汝干不干?” “没卵子的才不干!他老母的,干三年,别说吃穿了,买个细君都够了!” 7017k 第八十五章战锤、巨斧砍穿土墙 在这个时代,防守方只要军心不散,死战不降。攻城大军想要攻破城防十分困难。 禁军猛攻谷城一个上午,从凌晨打到中午,数次登上城头打开缺口,又数次被守军成功守住。 这轻飘飘的一句,背后却是无数将士付出了鲜血与性命的代价。 那些所有先登陷阵的勇士,要么被乱刀砍碎,要么被推下了城池,摔成重伤。 禁军几次登上城池,就经历了几次这种结局。 但张瑞如今麾下大军十倍于敌,已经有资格与敌军主动进行消耗战。 中午大军略作休息,下午又一支禁军被调上战场,三面猛攻城池。 谷城不是一座大城,,驻扎了上万西凉军,因而防守也是极其森严,双方交战极其激烈。 傍晚,残阳如血,张瑞站在军阵后方,详细目睹着横尸无数的战场。 终于明白,为何兵法云,攻心为上,攻城为下。 谷城只是万千城池中微不足道的一个,关西大军以最犀利的兵锋,最高涨的士气进行攻城,尚且不能速克。那些天下雄关,想要攻克就更难如登天了。 敌我双方统帅都以为,今日的谷城之战结局应该就是一场血肉消磨了。 连高顺、贾诩都觉得,今天打下谷城的希望微乎其微。 但深夜里,响天彻地的欢呼声,惊醒了敌我双方所有将领。 张瑞从梦中惊醒,立即对守卫在营帐旁的锦衣卫问道:“发生何事?” 很快赵云大步走入营中,兴奋的说道:“太尉,前线传来消息。府兵士卒振奋士气,悍勇非常。谷城城墙硬生生被砍出一道豁口。” 说话间营中已经有大量兵马在调动,一队队全副武装的禁卫甲士高举着密集的火把列阵跑出营外,沉重整齐的脚步声令人血脉贲张。 张瑞起身走出营外,同样冰凉的天气,这一次却完全没有让张瑞感觉到寒冷。 胸膛中沸腾的热血,让张瑞只感觉全身燥热。 关西府兵的战斗力,这一次甚至令自己家统帅、将领、谋士都被震撼不已。 张瑞不得不认真比对自家府兵与隋唐府兵的战斗力。 隋军一百一十万征辽东,虽然大败而归,但最主要原因是隋炀帝杨广的神经病似的命令。 事实上隋军府兵打的还是十分出色。高句丽重兵防守的城池,全部被府兵攻上过。但只要隋军占据了优势,马上将要拿下城池。守军就举旗投降,受制于杨广的命令,军中有专人负责接受辽东人投降。于是府兵便不得不退出城池。守军就趁此机会,重新布防。但府兵还是能再三攻上城池,逼迫对方再三诈降。 可见重兵防守的城池,在隋军府兵面前,并不是什么障碍。 那唐朝府兵就更不用说了,李二凤那句“我徒卒一千,可击胡骑数万”成功让他装到了。成为数千年诸夏大军战力之巅峰。 当然,也不能说他装,唐军府兵是的确有这个战斗力。同样是伐辽东,安市城之战,面对来援的十五万高句丽、靺鞨联军,唐军仅出动了三万人,就阵斩两万多级,逼降三万六千八百人,坑杀俘虏三千三百多人。 还缴获马五万匹,牛五万头,铁甲一万领,各种器械若干。高句丽举国震惊,后方多座城池军民皆弃城而逃,数百里内断绝人烟。 府兵制度是一模一样的,灌钢法、明光铠,张瑞麾下府兵一样不落。甚至在刀刃上,放弃了宁折不弯理念的关西横刀,要远比唐横刀更坚韧。 在甲具方面,关西府兵完全不弱于隋唐。在文化程度、战斗意志方面更不用说了,强势推行的军教长制度,使府兵全员识文断字,粗识大义。如今的关西府兵只会比隋唐府兵更加灵活、强悍。 很快,前线负责指挥的将领返回营中,正是关西首届武举的状元刘从钧。 见到张瑞,刘从钧重重抱拳,语气激昂,说道:“禀太尉,末将幸不辱命,已为太尉攻克谷城。” 张瑞颇为感兴趣,说道:“为孤说说,汝是如何攻破谷城的。” 说起战事,刘从钧十分沉稳,回道:“禀君侯,并无什么奇谋诡计,全靠将士用命。井栏高城墙一丈,数百强弩手身披重甲,于井栏上从容放箭,神臂弓强弩雷发,中者必倒。” “有井栏掩护,冲车、云梯齐上,我禁军将士屡次登上城头。” “护卫攻城器械之甲士,无视矢石,以战锤、大斧、横刀奋力挥砍,竟砍断城墙一截。” 随着刘从钧的描述,张瑞仿佛亲临战场目睹了当时的画面,数万大军举火如星,黑夜映如白昼。 数十上百架高大的攻城器械,在密密麻麻的方阵推动下,靠上了城池,数以千计的剽悍府兵,狂呼酣吼,高举着长刀跳上城墙。 在城墙下,上千全副武装的重甲士卒,完全无视头顶上稀疏的矢石,高举战锤、大斧、长刀一类武器,一次次在板筑的泥墙上奋力劈砍。 泥土夯实的城墙,尘土飞扬,被一片片砸飞,墙壁上凹坑越来越深,裂痕越来越大,最终某一片区域彻底崩塌。 《史记·黥布列传》记载:项王伐齐,身负板筑,以为士卒先。 所谓板筑就是筑墙的一种用具,以两板相夹,填土于其中,用杵捣实。 秦汉时期,绝大多数的普通城池,都是以这种方式建筑的土墙。只有长安、洛阳、军事关卡等才会用石砖等材料构造。 这也是为什么首次合肥之战,城墙会崩塌,守军不得不以草苫和棕榈叶补上城墙。 但城墙崩塌之后的事情就完全不同了。 同样率兵十余万攻城,孙权在合肥城墙已经塌陷的情况下选择了撤退。而在谷城这里,刘从钧甚至觉得后面的事情没什么可讲的。 城墙打开了缺口,数万全副武装的精锐府兵云涌而入,守军会有什么结局已经不言而喻。 清晨,张瑞迎着旭日在无数将校的拥簇下,走进了血流成河的谷城。潺潺的血水,汇聚成小溪,甚至淹没了张瑞靴底。 所有顽抗者都被府兵尽皆砍碎,数千人选择投降,守军主将李傕的侄子李利被生擒,而后斩首示众。 谷城之战,彻底惊骇了洛阳沿线所有抵抗的西凉军。 无数将校,想破头也想不清楚,守军上万的谷城,究竟是怎么被轻易攻克的。 胆寒之下,所有守军纷纷逃离,前往洛阳之路一片坦途。 第八十六章洛阳之战最大收获 四月中旬,张瑞亲自率领十余万关西大军踏入了曾经的汉室帝都洛阳。 攻取洛阳之战,十分顺利,或者说十分符合这个时代行军打仗的特点。 从正月开始的这场战役,前三个月都在集结、行军,只有四月爆发了一场决定性的战役,谷城之战。 数万身披重甲的禁军步卒,无视稀疏的弓箭,以战锤、巨斧耗时一日劈开了谷城泥质城墙,以一种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方式,迅速结束了谷城之战。 谷城之战结束,后方不明所以的守军纷纷惊骇,自行逃离。 于是,曾经的大汉帝都、整个帝国的掌上明珠,就这样不设防的向张瑞敞开了怀抱。 洛阳城高大雄伟,尤其大量的皇室建筑群,更为这个城市增加了极大的威严壮丽。 皇甫嵩的曾孙皇甫谧在《帝王世纪》里记载:城东西六里十一步,南北九里一百步。 《汉书》记载睢阳城方圆七十里,制同京师。 方圆七十里(汉里),面积远远不如正在兴建的长安城,面积高达八十四平方公里。 洛阳城中,真正贵重的是大汉皇室数百年以来积攒的文明结晶。 函谷关掌握在关西手中,李傕、郭汜完全不敢大肆焚城,否则关西大军趁势攻击,一片火海、混乱无序,又无险可守的洛阳,将会瞬间失守,全军崩溃。 这导致洛阳近乎完好无损的被遗留下来,遭受的损失远远低于原本历史线中的结局。 西凉军将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发诸帝陵寝及公卿以下冢墓上。而宫庙、官府、居家以及洛阳城中大部分建筑都得以保存。 但也仅此而已,西凉军的兽行还是给这座城市留下了无数令人触目惊心的痕迹。 在郊外,无数坟冢被挖开,大量尸骸被曝尸于野,道路暴骨、无骸不露。 在城内,大量百姓被残杀于道路两边、门户内外。四月天气渐热,蚊蝇已生,整个城中到处是腐烂的尸体,乱爬的蝇蛆,臭气熏天。 张瑞完全不敢在城中停留,直接率军进入了皇宫。 皇宫中没有想象的富丽堂皇,反倒略显衰败,被砸烂的门户,倒塌的宫灯、橱柜等,都显示出这里曾经经历过怎样粗暴的乱象。 宫中绝大部分值钱的货物都被劫掠一空,但东观、兰台、石室、仁寿阁等藏书机构并未遭受太大的损坏。 张瑞进入兰台时,数以百计的军中文吏正在扶起书架,收拾满地散落的书籍。 见到张瑞,负责整理的军官立即汇报道:“禀太尉,藏书中竹简基本完好。但以缣帛所写书卷尽皆遗失,恐为乱兵取作车帷或行囊。” 张瑞点了点头,能保存下来这些竹简就已是殊为不易,问道:“藏书有多少卷?” “至少数十万卷,按记载,藏书分为内外两篇。共计三万九千八百零七篇,其中六艺类九千三百六十九篇。诸子类一万两千九百七十二篇。诗赋类三千九百五十四篇,兵书类两千三百七十篇,数术类(占卦)七千五百八十四卷,方技类(医药)两千六百零四卷。” “如今已发现内篇有《六艺志》、《记传志》、《子兵志》、《文翰志》、《数术志》;外篇为《道佛志》、《方技志》等。” 张瑞面露兴奋笑容,仅听军官粗略所言,就知道这次收获极丰。 诸子百家文章,一万两千九百七十二篇,这都是后世绝传的书籍。此时此刻,张瑞比天下任何人都有资格说那句继往圣之绝学。 长安学宫通过这些书籍,将新设数十名百家教习,使长安的文化繁荣程度,一夕之间骤然提升无数。 而兵书类两千三百七十篇,数术类(占卦)七千五百八十四卷,方技类(医药)两千六百零四卷。这些东西简直就是无价之宝,不传之秘。是胡虏、异族绝对不可能过目的伟大文明结晶。 保守估计,这些书籍将使长安的军事理论、数算水平、医疗水平往前迅速推进二三十年。 在长安学宫,这些书籍发挥的价值与意义,将远超藏于汉室皇宫中数倍。 张瑞立即对身后的贾诩安排道:“从长安学宫、科学院抽调学者,立即将这些书籍整理送回长安。” 贾诩回道:“仅学者恐怕并不足用。当年光武皇帝定都洛阳,从长安长安运来书籍两千余车。后经过明、章两帝近三十年经营,兰台藏书至少三倍于当年,至少多达六千车。” 张瑞兴奋的抚掌,说道:“哈哈!善!善!调用军队!以军队护送这六千车书籍,返回长安。” 见到自家主公如此兴奋,贾诩笑着感慨道:“当年讨伐董卓,鲍信以徒众二万,骑七百,辎重五千馀乘,而被时人所敬重,望高一时。” “但如今太尉以书卷六千余车运往长安。纵诸夏千载万古,亦必会浓墨重彩记录此事。” 张瑞点头,永远不要小瞧诸夏对文化典籍的重视。 光武帝刘秀从长安搬运两千车书籍被史籍浓墨重彩的歌颂。而董卓之乱,献帝西迁,图书缣帛,军人皆取为帷囊。所收而西,犹七十余车。两京大乱,扫地皆尽。也将董卓彻底钉在了耻辱柱上。任何人都无法洗白。 安排好了最重要的图书事宜,贾诩说道:“太尉,城中腐尸无数,蝇蛆遍布,十分容易产生瘟疫。某建议只留一支军队戍卫宫中,您先退出城外。同时征调百姓掩埋城外尸骸,派遣军队进城焚烧艾草,驱除邪祟。” 这个时代,巫医不分家,很多巫术中也隐藏着一定的医学道理。 便比如燃烧艾草,除了巫术上的驱除邪祟外,也有消毒杀菌的作用。 只是仅做到这一步还不够,张瑞说道:“派遣医护队进城,医学院对如何防疫有深刻研究,烧烟、雄黄、生石灰、除鼠等诸多手段,宁滥毋缺,绝不可让瘟疫兴起。” 烧烟是古代最主要的防疫手段,等张瑞离开城池时,城中各处已经开始焚烧陈艾、苍术、白芷等药草。 浓烟遮蔽天空,药香迎面扑鼻,一时整个城中都是草药的芳香,迅速压制住了尸体腐烂的恶臭。 关西历经多年的财富积累,在此时显露无余,军中辎重药草五千多石,十万多斤,一次性在洛阳燃烧,极大的遏制了瘟疫蔓延的可能性。 7017k 第八十七章若能以三千骑一战破曹操、袁绍联军十万 汉室洛阳皇宫内,曾经落败寂静了许久的宫殿,再次变得灯火通明。 无数火把明晃晃的照耀下,大量军人在宫中往返奔波,人声鼎沸。所有忙碌的人群,都拿着木桶,麻绳一类东西,在水井里打捞东西。 几名统兵校尉没有参与打捞,聚在一处闲聊。 能驻扎在皇宫的,都是张瑞麾下嫡系禁军。 甚至其中三名校尉都出身于太原,校尉郭淮出身于太原阳曲,校尉刘从钧出身于太原晋阳,校尉王锐出身于太原祁县。 这种精锐嫡系,宗祖祭祀、家族根基全在太原,是绝对不可能叛变的。 唯有校尉典韦出身于关东,但典韦有大志气节,心思简单,品节忠贞,一心一意只想建功立业,上战场所向无敌,斩首无数。因此数次下阵上获,军规铁律,直接晋升,才迅速升任到校尉。 这种情况下,典韦一身能力发挥的淋漓尽致,封侯拜将指日可期,保持忠诚的收益远远超出叛变数倍。 因此典韦是关西强盛的直接受益者,感慨道:“进入关西之前,某便是做梦,也未曾敢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然能夜宿皇宫。” 事实上别说是典韦,就算出身于公卿世家的郭淮,也没想过自己会堂而皇之的率军攻入皇宫。 大汉四百年威严,就这样轻易的被己等踩在了脚下。 这一刻,所有在军中的将校都有一种感觉,这天下似乎就在吾等关西军人掌控之中。 只要太尉进入皇宫登基称帝,所有人就会一跃成为公卿重将。 哪怕刘从钧是皇室后代,但这一刻也切实感受到,似乎太尉称帝,自己才能收获更大的益处。 刘氏称帝,自己不过是一名普通百姓,有皇族后代之名,却连一名县中小吏都不如。 但若太尉称帝,明日自己怕就能封侯拜将。 于是刘从钧谨慎的问道:“汝等以为,太尉是否会于皇宫登基?” 王锐眼界宽广,博学多识,立即回道:“不要胡思乱想,太尉起兵才六年,怎么会骤然登基?将来再议此事。” “六年!”刘从钧感慨道:“已经为时不短了,楚汉相争不过短短五年。从高祖斩白蛇起义,到称帝亦不过八年而已前209年至前202年。” 作为诸侯想要迅速统一天下,手底下一定要有一位军神级别的名将,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以近乎神迹的表现迅速击败所有强敌。刘邦有韩信,所以统一天下耗时八年。李唐有李世民,所以统一天下只耗时七年。 关西名将辈出,但到目前为止,确实还无人能比肩韩信、李世民,能够惊艳绝世,只带两三千军队就大破敌军十余万精锐大军。 当然了,若有人真能只率三千骑兵,就一战击溃曹操、袁绍十余万联军,并擒获袁绍、曹操。张瑞绝不介意,直接封其为上将军,万户侯,位居所有将军之上。 这个话题比较沉重,于是众人立即转移了话题。王锐问道:“听闻太尉打算重新改变军制,任命一批中郎将、将军。郭校尉乃是元老重将,想必清楚其中究竟,能否与我等说说?” 郭淮笑着说道:“某也是道听途说。” 这个成语其实很有趣,道听途说。 这种军中机密,只有寥寥几个人知晓。就以郭淮的身份,他在道上听到的消息。众人几乎能想象出来当时的画面,关西五位地位最高的将军中一人,与他郭淮边走边谈,讨论着即将推行的军制改革。这可不就是道听途说。 众人再一想,中郎将张辽与郭淮的姻亲关系,几乎就能断定,这消息必然是张辽告诉郭淮的。 郭淮也感觉这个成语好像有点问题,笑着说道:“诸位都是太尉麾下禁军嫡系,某也就不瞒着各位了。太尉一职金印紫绶,掌武事,天下武官之首,执掌全国武官功绩考核、评定,以为升迁。” “故太尉有权更改任何武官官职。因而太尉打算开府,专司负责军队战事指挥。不再名为太尉府,改称大都督府或五军都督府,据说太尉倾向于五军都督府,为督前、后、中、左、右五军之意。” “五军都督府只有战事指挥权,没有调兵权,调兵权依旧归兵部。而五军都督府之下,设十二卫禁军。每卫禁军设大将军一名,秩比正三品与六部中郎平齐。大将军之下设两名将军辅佐,每名将军之下再设两位中郎将。” “因而禁军不再如往日一般,一名中郎将指挥十二名校尉。而是一名大将军,两名将军,四名中郎将,十二名校尉。” 三人闻言,同时向郭淮贺喜,说道:“郭校尉功勋卓著,此番升任左武卫将军已是顺理成章。” 郭淮笑着摆手,说道:“还未最终定下方案。这只是吾等私下所探讨之草案,太尉不一定推行。” 众人都爽朗一笑,知道这是郭淮客气之言。太尉府上都传出即将推行军制改革了,说明这套草案早已被确定下来。 退一步想,郭淮敢堂而皇之的将这份改革说出来,未必便没有得到高层的授意。 毕竟自古以来,改革总会提前泄露出风声,让底层提前知晓。以提前确定众人态度,从而在方案最终出台之前及时修改议论比较多的地方。 随后众人立即盘算起自己究竟能担任一个什么职位。 随着洛阳被拿下,若铁骑能追到正在动迁的百姓,那将立即增加百万百姓。 百中选一,禁军也会再新建一支卫军。 到时候就有四支禁军,会任命四位大将军,八位将军,十六位中郎将。究竟哪些校尉会高升? 众人心头火热,盘算着自己高升的希望。 郭淮的高升已是必然,所以最为淡然,抬头看了一眼月色,说道:“也不知道太尉让禁军在皇宫兴师动众的清理水井究竟是为了什么。” 王锐说道:“大概是防止水中有腐尸吧。想想若士卒所饮井水中浸泡着一具尸体,也是够惊悚,且容易引起瘟疫。” 第八十八章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几名校尉聚在一起推测着太尉张瑞令禁军清理宫中所有水井的原因时。另一边几十名负责清理宗庙甄宫的士卒,在甄宫前的水井内打捞出一具女尸。 这深更半夜,漆黑一片,从井中捞出一具尸体,着实是一件恐怖无比的事情。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为首的屯长大骂晦气,问道:“有没有人喝过此井中生水?” 众人连忙摇头,军中铁律,不准饮用生水,所有人喝的都是随身皮囊中的白开水,以免染上疫病。 屯长松了口气,说道:“这井不能用了,立即标注上禁止取水。去两人,将尸体搬到停尸处,明日运出城外焚烧掩埋。” 被点名的两人只得无奈上前,为女尸摆正了身体,准备抬着手脚将其搬走。 当女尸翻过身,所有人都看到其怀中抱着的一个方正木盒。 屯长说道:“这么华贵的盒子,里面装有何物?打开看看。” 一名胆大的士卒上前,意欲取下盒子,但简单尝试了一下,却完全拿不下来,女尸死前似乎对此物有极大执念,哪怕身死,也紧紧抱着这个盒子。 一旁的其他士卒嘲笑道:“汝怎么混进的禁军?力气还不如一个女人。” 取盒子的士卒恼羞成怒,说道:“汝有本事,汝来!少在一旁说风凉话。” 被这话一激,顿时有三四个士卒上前,要试试能否从女尸怀中取下盒子。 但女尸僵硬的胳膊牢牢抱紧方盒,不损害对方尸骸,还真不容易拿出来。 屯长挥了挥手,说道:“算了。这方盒对她而言可能是无比贵重之物,留在她怀中吧。打开看看里面究竟是何物。” 明亮的火把举了过来,士卒掀开方盒,火把柔亮的光芒被里面东西折射而出,一时间光芒奕奕。 一名士卒双手捧着里面的玉玺举到众人面前,只见玉玺方圜四寸,上纽交五龙,上一角缺,补以黄金。 所有人咽了口唾沫,这玉玺看着就很贵重,得卖多少黄金啊?难怪对方死都不肯放手。 “屯长,玺上有字。” “什么字?” “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嘶”周围顿时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一瞬间,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种磅礴、堂皇又无比宏大的天命。 什么人才能承载如此宏伟的话语。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普通人得到此物,恐怕瞬间就会因为无法承受这沉重的天命而殒命身亡。 有人吞着唾沫,问道:“屯长,这么霸气的话语,这东西应该很值钱吧,我们该怎么处理?” 屯长看着玉玺上沉重的八个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那宏大的天命感仿佛浓郁成实质,让人忍不住低头,不敢直视。 屯长全身颤抖,说道:“这东西恐怕不止值钱那么简单。某觉得某无力承担,若敢私藏,一旦被发现,总感觉会祸及全家。上交给校尉吧,看校尉如何处置。” 很快一群士卒就护卫着玉玺来到几名校尉面前。 刘从钧一眼认出这是自己的部下,问道:“何故成群结队来此?” 屯长从怀中取出了玉玺,捧到刘从钧面前,说道:“校尉,吾等于井中发现此物,似价值不菲。上面还刻有字。” “何字?”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刘从钧捧着玉玺的双手一颤,瞬间将玉玺严实捂在怀中,吞着唾沫,问道:“当当真?” 屯长不知所以,问道:“当真啊。校尉知晓这是何物?可有何不妥?” 郭淮一旁听的真切,只感觉心跳骤然加速,胸膛血脉贲张,立即对这名屯长问道:“还有谁见过此物?” 屯长回道:“只有吾麾下将士,已皆在此地。” 王锐立即说道:“所有人列阵,一个不准落下,跟吾等去见太尉。” 典韦不明所以,问道:“什么东西?汝等这么紧张。” 郭淮怕不告诉典韦,他到处瞎问,便小声解释道道:“传国玉玺,赶紧送给太尉。每多保存一刻,便多一分可能会被猜忌。” 典韦瞬间双眼瞪得滚圆。即便自己再粗狂,也知道这东西意味着什么。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这难道是天意?己等刚刚在讨论太尉登基称帝,马上就找到了传国玉玺。 一行人不敢耽误,策马疾驰,很快便离开皇宫,抵达城外的大军营地。 锦衣卫营地前,赵云皱着眉头上下扫视着这群风尘仆仆的将士。 深更半夜,大量禁军士卒围在主帅营前一个劲要求见太尉,却不肯对普通士卒说明缘由,着实有些可疑。 若非认识郭淮,赵云甚至已经忍不住要命令士卒将彼辈拿下。 郭淮知道赵云亲妹妹乃是主公正妻,是主公最亲近之臣。因而主动向前,将赵云拉到一旁,小声说道:“子龙莫要见怪,吾等找到了传国玉玺,委实无法声张。” 赵云甚至以为自己听差了,不敢置信的盯着郭淮。直到郭淮再次重重点头,方才确认,的确是自己听到的那句内容。 “玉玺在何处?”赵云关切的问道。 “在校尉刘从钧怀中。” 赵云点头赞许,说道:“不知太尉态度之前,谨慎保管是明智之举。尔等与我同去见太尉。” 张瑞深夜被赵云唤醒,揉着疼痛的眉头,对赵云问道:“这是出征以来,子龙第几次深夜将孤唤醒了?在长安待这么多年也不及出征这几日。” 果然行军打仗全是生死大事,一军主将面临着太多稍纵即逝的战机。张瑞暗下决心,以后尽量不再亲自领兵出征。 赵云顾不得解释,直接双手捧着玉玺摆在张瑞面前,说道:“太尉,禁军将士在宫中找到了传国玉玺。” 张瑞大脑一瞬间清醒,这么快找到了,不枉自己为其指明了方向。 随后张瑞从赵云手中接过来这个代表皇权天授、正统合法的镇国之物。 传国玉玺并不大只有四寸,这张瑞是知道的,毕竟是从和氏璧上取下来的,不可能大到哪里去。 只是张瑞没想到这方玉玺竟然是乳白色,一直以来张瑞都以为其应该是明黄色或者青玉色。 但完璧归赵的故事佐证了块玉玺就是传国玉玺。完璧归赵,是蔺相如诓为秦王指出玉璧上的一处疵瑕,才将和氏璧取回到手的。可见和氏璧必然是洁白无瑕光彩照人,一点不匀和杂色都没有。 当然,若张瑞见过后世出土的吕后印玺,就更能接受这种玉玺颜色了。 汉灭秦,传国玉玺成为汉室国宝。皇后印玺,必然会参照皇帝印玺。吕后的印玺,便是乳白色的一块方印。 第八十九章对玉玺的保留意见 传国玉玺握在手中,张瑞也说不清自己心中究竟是何感受。 凝重、激动、豪情、贪婪、责任、天命,各种念头混杂在一起,填满了胸膛,似乎连呼吸都不顺畅。 尤其玉玺上“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大字,一种宏大壮阔的天命感,让张瑞思绪良多。 握有这方玉玺,就是握住了整个诸夏的命运起伏。 任何人掌握这方玉玺,一言一行都会影响无数人的命运荣辱。 张瑞将玉玺放到一旁,说道:“去请贾阁辅及荀从事过来。” 究竟该如何处置这方玉玺,张瑞委实拿不定主意。 即便深夜,贾诩、荀彧也被亲卫急促的唤醒。听闻主公急招,二人不敢耽误,匆匆洗了把脸,便迅速赶到帅帐。 贾诩先一步赶到,对张瑞拱手行礼,说道:“太尉虽戎马征尘,日理万机,但也需保重身体。如此深夜还未入睡,某恐有损太尉身体安泰。” 张瑞摆了摆手,说道:“孤也是刚被唤醒。禁军在宫中找到了传国玉玺,贾阁辅以为当如何处理?” “传国玉玺?”贾诩惊讶出声。 张瑞从一旁拿过圣洁乳白的传国玉玺,托在掌中。 “为太尉贺,此乃天命,伏惟太尉能护我国祚,佑我苗裔。” 张瑞愣了一下,说道:“孤以为,汝会劝孤将此物归还朝廷。” 贾诩笑着说道:“若是太尉只有寥寥数郡之地,某必力劝太尉将玉玺归还朝廷。传国玉玺,非人臣应有之物。” “然,太尉,吾等已远非当初那孱弱诸侯。如今太尉麾下四州近三十郡,虎踞关西,雄视天下,不宜妄自菲薄。公正而言,太尉便是天下第一强阀。即便袁绍、袁术、曹操亦不能比。” “此时昭示天命所获收益,远超膺服汉室。” “汝言下之意,非但不掩饰传国玉玺在孤手中,反倒大大方方公开?”张瑞问道。 贾诩点头,说道:“理应如此。得此传国玉玺,吾等不曾用任何卑鄙手段。汉室失德,流离失国,丢此神器。而太尉大军扫除离乱,重定洛阳,得传国玉玺,实乃天命所归。” 张瑞不由想起袁术,得到传国玉玺之后,袁术也以为天命在己,尤其代汉者当涂高的谶言下,袁术直接称帝,最终被群殴至死。 便问道:“这天命之说,虚无缥缈,能当作军国大略?” “何来虚无缥缈之谈?所谓天命,即指大势。如今阖当我关西大军席卷天下,神器在手,更能让天下豪杰认清形势。且不说其他,待太尉昭示天下,玉玺已置于洛阳皇宫。凡我关西领土周围郡县,必纷纷主动献城归附。天下豪强义士,云涌而入洛阳为官。” 玉玺还有这好处?张瑞十分惊讶。 此时荀彧进入帐中,躬身行礼,问道:“拜见太尉,不知太尉相召有何要事。” 张瑞展示了一下传国玉玺,说道:“禁军找到了传国玉玺,孤拿不定主意,想听听荀从事意见。” 荀彧认真看了一眼张瑞手中代表天命的玉玺,说道:“此国之重器,再次回归,实乃我诸夏之幸事,必将护我诸夏气运,佑我国祚。” 庇护诸夏气运绝不是一件妄谈,玉玺在诸夏手中,无论皇室、朝臣还是百姓,都愿意相信朝廷正统,从而安居乐业,减少叛乱。 而若朝廷手中没有传国玉玺,如三国、南北朝一些小国,从公卿到臣民都不知道朝廷明天还在不在,家园明天还能不能保存,哪有心思安稳生活,所以一般短短十几二十年,就会发生弑君叛乱。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凡登大位而无此玺者,皆被讥为“白版皇帝”,显得底气不足而为世人所轻蔑。这些叛乱将领就不认为那些没有玉玺的君主算什么正统皇帝 司马家当街弑君,被骂千古,司马氏皇帝自己都觉得这简直是污点,是道德、忠诚、贞节等一切品德的沦丧。但那些小朝廷,杀皇帝跟喝水一样,也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哪怕到千年之后,人们也会觉得,那些割据政权的皇帝能叫皇帝? 换句话说,传国玉玺自带属性“政治10,民心20,名望等级3,财政税收10”。 但就如贾诩所说,这么贵重的东西非人臣应有之物。张瑞堂而皇之的占有玉玺,这天下群雄、朝堂公卿该如何看待?恐怕会被无数人诬陷为乱臣贼子,意图僭越。当然这应该也不能算诬陷,张瑞确实是有这想法。 荀彧是个坚定的保皇派,张瑞问道:“荀从事以为是否应该将玉玺归还朝廷?” 荀彧点头,说道:“理应归还朝廷。” 贾诩皱眉,说道:“荀从事,为人臣者当公忠体国,岂能感情用事?将玉玺归还于朝廷,除增加离乱,使群雄蔑视朝廷颠沛流离外,某看不到一丝益处。但由太尉掌管,却能稳定天下之心,使群雄知晓,这天下依旧是我诸夏之天下。我关西,依旧能奉国家而讨不臣,扫灭一切叛臣胡虏。” 荀彧重重颔首,说道:“诚如贾阁辅所言,太尉坐镇洛阳,雄视天下,能极大压制一切魑魅魍魉嚣张气焰。” “然某所言,是将玉玺归还朝廷,而非归还天子。如今天子蒙尘,东迁于路,朝廷不复存在。某意将玉玺置于洛阳皇宫,由太尉合四州之地,收英雄之才,拥百万之众,号令天下,以讨未复。而后待天子重返朝堂,复宗庙于洛邑。” 张瑞抚掌,说道:“果然英雄所见略同,此前贾阁辅亦建议将玉玺置于皇宫,而后昭示四方,使近者悦服,远者来附。” 定下如何处置玉玺之后,荀彧便告辞离去,但贾诩却刻意放缓了步伐。待荀彧远去,贾诩返回营帐,向张瑞拱手,问道:“太尉,可知传国玉玺由来?” 张瑞执掌关西这么多年,政治经验已经长进许多,立即察觉到贾诩去而复返,绝不可能只是为了向自己讲讲传国玉玺的历史故事那么简单。 恐怕贾诩接下来讲的才是真正的谋国之言。 便立即正襟危坐,说道:“愿闻其详。” 第九十章得民七十三万 贾诩庄重严肃的说道:“秦王政十九年(公元前228年),秦破赵,得和氏璧。后统一天下,嬴政称始皇帝,命李斯以小篆雕刻传国玉玺,正面刻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自此成为帝皇正统神器。”“秦子婴元年(公元前207年)冬,沛公军灞上,子婴跪捧玉玺献于咸阳道左,秦亡。及高祖诛项籍,即天子位,因御服其玺,世世传受,号曰汉传国玺。”“外戚王莽篡权,时孺子刘婴年幼,玺藏于长乐宫太后处。王莽遣其堂弟王舜来索,太后怒而詈之,并掷玺于地,破其一角。王莽令工匠以黄金补之。”“及莽兵败被杀,禁卫军校尉公宾得传国玺,趋至宛,献于更始帝刘玄。”“更始帝刘玄三年(公元25),赤眉军杀刘玄,立刘盆子。国玺易主刘盆子。”“后刘盆子兵败宜阳,传国玺拱手奉于光武皇帝。”介绍了传国玉玺的历史之后,贾诩郑重其事的说道:“因此荀从事所言,侯天子重返朝堂,复宗庙于洛邑,并无过错。”“传国玉玺,必须经由大汉天子传于太尉,方为传国玉玺。方能……得国匡正!”最后四个字说出口,帐内所有人都身躯一震。忠臣嫡系,终于明确了整个势力得最终目标。张瑞没有否认,而是郑重得点头,说道:“孤明白,在此之前,孤会努力维系汉室正统。”诸夏历朝历代虽然混乱,但总体而言其实有一个十分明确得传承脉络。正统一说,看似飘渺,但其实可以理解为某样实质性的东西。最初秦始皇一统六国,拥有了正统性。项羽灭秦,刘邦灭项羽,于是汉朝抢到了正统性。曹丕接受汉献帝禅让,于是曹魏篡汉成功。等于汉朝将正统性这种东西让给了曹魏。所以史书称,魏晋南北朝,魏为正统。之后司马炎接受曹魏禅让,晋国等于在曹魏那里接手了正统性。而衣冠南渡之后,东晋依旧坐拥三百多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且传国玉玺被晋军将领得到,送往了建康,于是东晋依旧为正统。之后刘裕接受晋朝禅让,正统地位算赠给了刘宋,宋齐梁陈一脉相承。南陈被隋朝所灭,正统性就归于杨坚。隋唐之后,时局比较混乱,但脉络依旧清晰。朱温接受唐哀帝禅让,建立后梁。李存勖灭后梁建立后唐,后晋又灭了后唐,后汉又灭了后唐建立后汉,最终郭威以下克上建立后周,传为柴荣。柴荣身死,赵匡胤陈桥兵变,建立北宋,从后周接手了正统性。之后北宋、南宋、元、明、清的正统性传承十分清晰。张瑞想建国称帝,最理想的方式就是接受汉献帝禅让,由汉献帝手捧传国玉玺让位给自己。在此之前,要确保汉室的传承存在,不能让皇帝被一名普通军阀随意杀害。否则自己就沦落成与袁术一样地位,拿到玉玺就僭越称帝。这种皇帝毫无正统性,根本得不到天下认可。在确定了将玉玺放置于洛阳皇宫之后,大量禁军又花费两天时间整理了汉室的皇宫,然后主力便退出了城外。在城外的大军则修葺了汉室帝陵,清扫了汉室宗庙,祠以太牢。这些举措之下,洛阳曾经露骸于野,死尸遍地的景象终于有所改观。渺渺祭祀香火,昭示着这个混乱黑暗的区域已经恢复秩序,百姓纷纷走出地窖,离开山洞,逐渐汇聚成稀疏的人流,重返故里,恢复生产。在张瑞率众祭祀了汉室宗庙两天后,前线传来大捷。关西铁骑,在巩县东方虎牢关下截获数十万百姓。说是截获,有些不太恰当,确切的说,是虎牢关守将见到关西铁骑出现,立即严阵以待,关紧了大门,将数十万百姓拒之于门外。通常而言,若有敌军杀至,百姓被拒在关外,必然会歇斯底里,但这次被拒之门外的百姓却是弹冠相庆。虎牢关的大门,在百姓眼里完全就是鬼门关。这些被虎牢关拒在门外的百姓,等于是在鬼门关前游历了一圈,又侥幸活了下来可以重归故里。近百万百姓纳入麾下,张瑞喜不自胜,甚至为此暂停了军事征伐,命令官员全力安顿百姓。洛阳百姓的安置远比当初难民要轻松,其一是因为关西如今强盛,存粮有上千万石,能够支撑这近百万百姓整整一年。其二则是,洛阳紧挨着河内郡境内的回洛仓城,大量粮食可以十分便捷的从河内运送到洛阳。民部官员忙活了三个多月,总算将洛阳百姓安置齐全。民部中郎司马芝兴高采烈的向张瑞汇报道:“太尉,截止七月中旬,巩县以西洛阳百姓户籍已登录完成。河南尹境内洛阳、粱县、新城、谷城、河南、平阴、平县、偃师、缑氏、巩县,十县共有十三万七千户,七十三万人。”张瑞关切的说道:“孤近日刚看过官府此前存档。顺帝永和五年(140年),河南尹辖区范围内,户二十万八千四百八十六,口百一万八百二十七。这仅是官府在册户籍,洛阳境内多是大户豪门,家家户户仆役、婢女、部曲无数,实际人口或许多达数百万!董卓乱政至今,不过短短三年。人口只剩下了七十三万?”河南尹究竟有多少人口,张瑞不清楚,但是史书记载的明明白白,董卓迁都长安时,驱赶百姓数百万。挥师十五万进攻洛阳时,张瑞一直以为自己能够得到百万之众,没想到却只剩下了七十三万。司马芝叹息一声,说道:“董卓霍乱洛阳,百姓死者泰半,又被李傕、郭汜驱赶往关东一批,能救下七十三万百姓已是殊为不易。”十三万七千户,七十三万人,只有全盛时期河南尹的一个零头。这已经是乱世的一个缩影,随着乱世发展,以后即便想要再得到一个人口七十多万的郡国也十分不易了。司马芝接着说道:“人口之事安置不难。但洛阳之战,还有另一项丰厚战果,此前一直未有先例,民部亦一直未来得及处置。今日请太尉示下。” 第九十一章洛阳空城的拍卖 听完司马芝所言,张瑞笑着问道:“司马中郎所说财富是指洛阳城吧?” 司马芝点头,回道:“我关西十万大军攻入洛阳。入城之时,偌大一座城池尽是空城。按理这整座洛阳城内诸多宫殿、府宅、市铺、作坊,皆为太尉所有。” 这是理所应当的,整座空城洛阳都是关西大军的战利品。包括各种皇室宫殿群,将来张瑞也只打算将南北宫还给天子。 皇室尚且如此,那些民间的建筑更不用说了。除了返回洛阳的百姓允许其重归故宅,剩下的空置府宅全归张瑞所有。 可是这么多建筑,若是长期荒废在原地,不进行修缮维护,风吹雨打下很快就会逐渐出现破洞,甚至倒塌。 司马芝问道:“不知太尉打算如何处置这些府宅?” 对这些田宅,张瑞已经有所设想,因而自信洋溢的笑着说道:“官府一类建筑尽皆划拨给有司。余下各类建筑,孤打算暂时成立一个曹司,名为帝都限购司,专门负责竞拍出售这些建筑。” 司马芝摸不着头脑,问道:“如今大量府宅积压在官府手中,正应该大量出售。太尉怎反其道而行却大肆限购?” 司马芝无疑是个能臣,但对商人、对人性的把握,却远远比不上后世那些资本财阀。 这要是官府说批量处理洛阳城中的建筑,那些豪族必然趁势压价,甚至干脆无人问津。 买涨不买跌一向是国人投资的趋势。 但若挂名帝都限购司,所有豪族都会认真思考,这个帝都二字究竟是什么意思?莫非太尉将来打算定都在洛阳?不然干嘛限购? 而随着一些豪族的入场购买,必然会引起其他人跟风。 归根到底,在洛阳购买房产,不会是一件赔本的买卖。 洛阳城周围本就有七十三万人口,将来即便不作为帝都,也会成为陪都。所以房价必然会逐渐上涨。 关中豪族田氏,当初不就靠着大量田宅积累了无数财富,从而有资本投资各行各业,成为富甲一方的超级富族。 限购将会极大加速豪族购房的趋势。也将帮助张瑞从各大豪族身上狠狠薅一把羊毛。 随着北方互市畅通,丝绸之路重开,这些豪族通过关西兴盛的工商业已经获取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天价财富。 是时候从这些豪族身上收割一波财富了。同时,张瑞也希望自己的作为能给后世子孙一个启发,让他们看到定期收割这些积累巨富的豪族,到底能收获多少财富。别天天把目光盯在底层那些随时可能破产的小民身上。 为了方便这次收割,张瑞甚至不惜将妻妾子女都接到了洛阳团聚,以形成要在洛阳长居久住的景象。 同时也是为了安慰自己的正妻赵虞,因为这次赵虞怀孕生下的又是一名嫡女。 去年七月怀的孕,赵虞在四月就生下了孩子,当时正是攻占洛阳的关键时刻,张瑞也无法返回长安。 八月,赵虞带着太尉府府中众人抵达了洛阳。 张瑞见到自己的小女儿还是十分开心的,笑容洋溢的将小女儿举高高,小姑娘却十分认生,一直哇哇大哭。 赵虞笑容明媚的气质也淡了许多,眉间多了一份浓郁不化的忧愁。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作为正妻,却连续两胎都是女儿,赵虞不可能没有压力。 张瑞出征以来,已经近半年不知肉味。 赵虞到来,张瑞再忍耐不住,跟孩子亲腻了一会儿,就对赵虞说道:“夫人,为夫在洛阳发现一只小狗,会后空翻,要不要与为夫去房中看看?” 甄宓听得眼睛一亮,说道:“小狗会后空翻?小宓也要看。” 王异捂嘴偷笑,识趣的带着其他人去后院安置行李。 赵虞脸色微红,娇嗔道:“夫君,汝找借口能不能上上心。姐妹们都知道了,予这正妻威严可该如何维持?” “关键是借口吗?关键是去房间!走走走,天色已暗,该睡觉了。” 赵虞咬着樱唇看了一眼外面明媚的正午阳光,默默认可了张瑞天色已黑的说法。 等张瑞折腾完,天色的确已经是深夜。 烛光下,赵虞面色白皙红润,既有少女的娇羞明媚,也有少妇的风情万种。 张瑞惬意抚摸着赵虞平坦的小腹,说道:“为夫这半年积蓄都给了夫人,十拿九稳夫人又能怀上一胎。” 赵虞闻言,趴在张瑞怀中,问道:“夫君,若又是一个女儿可该如何是好?” 张瑞笑着说道:“如今夫人才十九岁,到三十岁怎么还不生几个儿子?” 曹操一生二十六个孩子,仅卞夫人就生了四个儿子。 自己比曹操最大的优势便是年轻,怎么也不能在这方面落后。 况且张瑞的确不希望这嫡长子出生的太早,自己如今才二十二岁,即便以六十岁去世算,这孩子也要当三十多年的太子。 若自己一不小心活到了八十多岁,那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天下岂有六十年之太子? 张瑞一点也不想重蹈废后杀子的悲剧。 听闻丈夫如此体谅,完全不介意孩子性别,赵虞压力才算缓解些许,跟张瑞闲聊道:“夫君,幼女还未起名呢,闺名叫什么?” 张瑞笑着说道:“叫玉奴吧。” 后世玉奴也泛指美女,著名的词牌名《念奴娇》据说就是得名于唐朝著名美女念奴。 赵虞扑哧一笑,说道:“长女玉环,次女玉奴,三女是不是也是以玉为名?” 张瑞笑着说道:“三女就叫玉真。” 赵虞拼命摇头,说道:“才不要,下一次定要生个嫡长子。” “好,好,生嫡长子!一定生!” 安慰了赵虞,张瑞问道:“孤令夫人请甄宓兄长甄俨一同来洛阳,夫人可将信传到?” 赵虞点头,说道:“甄俨已同吾等一路抵达洛阳。夫君要见其,直接政令相召便是,何故要通过小宓传话?” 张瑞笑着拍了拍赵虞脑袋,说道:“不一样,孤有事要与其私下交谈。若直接通过官府相召,会被所有豪族所关注,效果就将大打折扣。必须让其他豪族误以为甄俨购买洛阳房产是得到了内庭夫人提前透露消息,而非孤授意。” 7017k 第九十二章归化胡人的地圆说 在张瑞的有意安排下,甄俨很快便获得了召见。 若只看外表,谁也想不到这位年仅二十多岁,儒雅斯的年轻人居然是整个关西,甚至整个天下最富有的豪族族长。 与田蒙那种高调张扬,甚至恨不得四处炫富的豪强不同。甄俨一直十分低调,平时不参与任何政治活动,也不与各豪族互相攀比勾连。一直在家中读书,最大的乐趣是马球比赛,据说在其麾下有三支马球战队,精于骑术的球员有上百名。这上百人在球队退役后,很容易便会因为强悍的身体素质,高超的骑术而通过府兵选拔,增强军队实力。 但与其低调为人相比,甄氏的商业投资却十分高调。提起甄氏商业,整个关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完美演绎了什么叫做,低调做人,高调做事。 仅其兴办的各类手工作坊就有上千家,男女雇工保守估计十万人。 每年生产布帛绫罗绸缎上百万匹,推进水利工程十余万亩,兴修驰道上千里。 此外在关西三十郡,数百县的官市当中,都有甄氏设立的商铺,买卖盐、铁、酒、布、粮、马以及各种手工业生产品。 可以说其无数财富,从不投入土地兼并,而是尽数投入手工业生产当中,尤其是张瑞最在意纺织业生产,其雇佣女工多达数万。 这种情况下,张瑞对这位外戚无比满意。 在见面后,张瑞笑着说道:“兄长如今的生活真是令人艳羡。毫无忧虑,纵情生活,可以随心所欲,做一切自己想做之事。” 甄俨笑着回道:“都是托妹夫之福。当初在中山国时,甄氏虽富,但却是整日提心吊胆。唯恐官府上门,征商贾、赘婿一类去边疆服兵役。直到进入长安,某才算安枕无忧。” “不知道兄长最近在忙什么事情?” “某最近深感甄氏风不足,空有外物,而无内涵。故在长安设客馆三十余区,以待学士。凡有才学者,皆可在登台授课。某时常在座,受益良多。” 张瑞笑着说道:“不错,道理不辨不明,学问不讲不清。这人之事,还是应该交付人来做。其中可有何趣事?” 说到这里,甄俨眼神一亮,说道:“某倒是的确见到一件打破认知之事,说出来恐怕妹夫不信。” “哦?说来听听。” 甄俨犹豫着说道:“吾等都听过天圆地方,妹夫可曾想过吾等所居住之地并非方形,而是一球形?” 张瑞笑着说道:“哪位学者提出如此伟见?” 甄俨连忙回道:“皆是一家之谈。若是妹夫不喜,就当是读书人癔症发作,莫要与其一般计较。” 在甄俨看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君权天授,这些东西都是官府最看重的神圣权威,容不得有人胡言乱语。 但张瑞笑着摆了摆手,说的:“不必忌讳,孤雄视天下靠的是百姓归心,大军骁勇,而非这些神鬼谶言。” 甄俨如此才放心,说的:“是一位归化秽貊人所言。其之前乃是一名鲜卑奴隶,居于塞外雪地,经常仰望夜空,善画星图。其发现在塞北,帝星高居天上,而在长安,帝星则无比贴近人间帝星即紫微星,也就是北极星。这是亚里士多德的理论,越往南,北极星越靠近地面,是球形大地的有力证明。” “而后其又在渭水证明这一点,船从东方来总是先露船帆,然后才露船身。若天圆地方,似乎不会出现这种情形。” 张瑞抚掌,说的:“待兄长返回长安,替孤赏其百金。转告他,孤甚嘉之。愿其以格物致知为己志,在即物而穷其理。” 甄俨立即拱手应诺,随后问道:“妹夫召某来洛阳,可是有何处能用得着某效劳?” “倒的确是需要兄长帮个忙,洛阳新设一处帝都限购司来出售洛阳各处房产,故希望兄长以甄氏名义去官府购买。只要官府出售,甄氏便想尽一切办法,合理去收购。” 甄俨是一位久经商海的顶级豪族族长,立即猜到了张瑞的打算。一直以来,都有大量豪族跟着甄氏屁股后面进行投资。 甄氏在弘农投资手工作坊,大量豪族也在弘农种桑设坊。甄氏承包永济渠,这些家伙也一拥而入,纷纷雇工兴修永济渠。 豪族们的想法很简单,甄氏是太尉张瑞的外戚,他肯定能得到官府最重要的内部消息,从而投资到最赚钱的地方。 这种作法也的确帮助他们赚取了天价的财富,无论是当初跟着甄氏一起购买长安房宅,还是跟着甄氏一起承包官府投入二十亿钱兴修的永济渠,都让这些豪族赚的盆满钵满。 当甄氏疯狂的重金投入到洛阳房宅时,这些豪族的资本必然会无脑跟进。 甄俨不安的问道:“妹夫,如此欺骗这些豪族,将来是否会被其怀恨?” 张瑞笑着摆了摆手,说道:“放心吧,这些豪族将来非但不会埋怨,反倒会感恩戴德。洛阳在孤手中不会衰败,只会更加繁荣。此时哪怕其天价入场,将来房宅价格亦会逐渐攀升。” 洛阳作为陪都的事情张瑞已经下定决断,因此洛阳房价必然上涨。李唐时期,仅一个洛阳城人口就超过百万。是中外全球历史上首个人口超过百万的城市。 张瑞的施政手段一直在照抄盛唐作业,哪怕只抄个及格,洛阳也会有六十万人口。 一座城池人口六十万,这是什么概念,连长安城人口目前也只有四十多万。 而现如今河南尹境内,包括洛阳在内的十个县人口也只有七十三万。 所以将来洛阳城的房价必然会暴涨。 豪族虽然现在花费了巨资购买了天价房宅,但等于是用财富帮助洛阳恢复生机,更早的收回成本,然后获得盈利。 甄俨知道事情恐怕没张瑞说的那么简单顺利,但张瑞已经吩咐下来,甄俨也不敢拒绝,只得恭敬回道:“既然妹夫已有长远规划,那某必全力以赴。” 张瑞说道:“兄长,莫要计较一时得失,看长远些,只有我诸夏整体国富民强,豪族才能长富久贵,财富越攒越多。所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相信孤,若四海穷苦,率先倒霉的必然是那些为富不仁之豪族。” “妹夫所言实乃人间至理,某必将此言广而告之,使豪族更了解此大义。” “那就留在府中一起吃顿家宴吧。” 第九十三章曹操、袁绍连体行为(为欢度国庆加四更祝大家节日快乐) 这个秋季,张瑞在忙碌时,其他诸侯也没有闲着。 去岁十一月曹操迫降了百万青州黄巾军,拿下了整个兖州,休养生息了半年。今岁秋收获得粮草之后,曹操十分果决的开始扩充版图。 兖州西部是盟友张邈的地盘,北面与张瑞、袁绍领地接壤,所以曹操只能向东方、南方进攻徐州。 尤其在今年六月,下邳阙宣聚众数千人,自称天子;徐州牧陶谦与共举兵,取泰山华、费,略任城。 泰山郡、任城国都是兖州东部郡国,兖州东部不同于兖州西部豪杰林立,当初这里深受青州黄巾军摧残,济北相鲍信甚至直接战死沙场。所以兖州东部郡县顽固豪强势力实力大减,曹操势力可以顺利掌控这片区域。陶谦攻占此处,等于触犯曹操根本利益,使曹操出兵变得顺理成章。 六月,陶谦攻略了任城国。 七月,曹操便誓师出征,大军主力齐出。 为了赞助自己的发小,袁绍又双叒派兵来相助了。 在创业初期,这发小俩简直像是连体婴儿,背靠背守望相助,一有战事便联军一起进退。 这次是袁绍派遣了朱灵督三营兵前来助战。初,清河朱灵为袁绍将,太祖之征陶谦,经使灵督三营助太祖 袁绍、曹操联军人多势众,且曹操深谙兵法,所以大军攻入徐州,连拔十余城,迅速攻至徐州第一战略重地彭城。 当年项羽在彭城之战以三万骑兵半日大破刘邦联军五十六万,成为骑兵战史中无比辉煌的一个战例。 陶谦打算重演此战例,以徐州强大的骑兵军团,在彭城大破袁绍、曹操联军。 这一战陶谦信心满满。徐州曾经分两次在张瑞那里买进大量战马,第一次是顺利买进三千匹,第二次更是全面,一次性买进战马、战刀、长矛、弩机、长弓各五千。 这三年间,徐州跟关西又发生无数次交易,积少成多也有数千匹战马的交易。 到如今徐州已有一支人数多达一万三千人的骑兵军团,在关东无人能及。 除了有冠绝关东的骑兵军团,出身于丹阳的陶谦,手下还有一支人数多达数万的丹阳兵。 丹阳兵是汉末天下强兵,曹操在讨董战败后便曾前往丹阳募兵,结果遭遇丹阳兵哗变,一夜暴乱之后,曹操手下四千多军队只剩下了五百人。 以曹操求而不得的丹阳兵,去对阵曹操训练只有一年的青州兵,这一战陶谦信心满满,不论步骑自己都占据极大优势。 所以陶谦有信心独自击溃袁绍、曹操联军,而没有去求助自己的盟友张瑞、公孙瓒。 八月,彭城会战正式爆发。 袁绍、曹操联军六万余人自微山湖北方沿泗水西侧而下,列阵于彭城北方。 这种布阵可以看得出,曹操对战胜如今风头极盛的陶谦也没有充足把握。 列阵在泗水西侧,一旦交战不利可以直接向西撤军,经沛国返回兖州济阴郡。 否则列阵于泗水东侧,陶谦战败后连向东逃窜都做不到,只能向南逃入下邳。 而与之相对,陶谦则信心爆棚,亲率步骑五万,放弃守城。同样在泗水西侧列阵。完全没考虑过战败之后该如何撤军。 袁绍、曹操的军队人数虽然多出一万,但在气势上却完全无法与徐州大军相比。 徐州大军五万,其中铁骑一万,剩下的四万人全是丹阳兵。 本就骁勇善战的丹阳兵,如今更是人尽披甲,矛刃如林。其中中军五千余人甚至披覆重铠,铁甲森严,不动如山。 这种旌旗甲胄,光照天地的威严军阵,完全不是曹操那草草成军的几万青州兵所能媲美的。大量的青州军手中只有一杆长矛,身上片铁未覆。 此时曹操手下的军队,无比像当年张瑞刚扩军完成,进攻河东时的模样。全军士气高涨,但披甲率却只有可怜兮兮的四成。 战场上,没有绝对的公平可言。无论双方是否准备齐全,士卒踏入战场就只能拼尽生死。 这种大规模的会战,在战前主将自然少不了阵前谈话,打击一下对方士气,申扬一下己方大义。 陶谦海内名士,自视甚高,因而十分鄙夷曹操,率先开口骂道:“曹操,汝一赘阉遗丑,无懿缺德,好为祸乱,妄起刀兵,致使兵灾泛滥,百姓失所。今日孤必取汝项上人头,以祭徐州万民!” 曹操勃然大怒,骂道:“老匹夫,汝先攻我泰山,又略我任城。自行掀起兵戈,今日又倒打一耙,端的是皓首匹夫,苍髯老贼!孤今日必将汝千刀万剐。” 在互骂这方面,曹操无论从出身、名望还是名字,都实在是不占优势。 纵观整个曹操的人物生平,就是一部挨骂史。打的过他的,骂他赘阉遗丑。打不过他的也要骂几句曹贼,奸佞。 最后曹操恶狠狠的说道:“老匹夫,今日让汝知晓何为慕虚名而处实祸。” 陶谦没明白曹操所说含义,只以为曹操被自己骂的不敢接话,因而意气风发的大笑。返回阵中便直接下令,大军全线出击。 曹操同样不甘示弱,数万大军徐徐如林,向前推进。 两支军队正面相向,很快便进入弓弩射程,双方皆是箭如雨下,密集的羽箭在两支军队之间交错射击,遮蔽了整个天空,甚至有密集的箭矢在空中相撞,跌落沙场。箭雨之下,无数士卒伤亡倒地。 这一战,得到富庶冀州资助的曹操大军与富庶的徐州大军,完美展现了什么叫做训练有素官兵之间的战争。 密集的箭雨遮天蔽日,严整的军阵互相冲撞,无数长矛攒刺如林,数十里的战线上到处是流血、哀嚎与死亡。 血战持续两个多时辰,战线再不复刚开战时的严整笔直,变得犬牙交错,错综复杂。 双方将士各有胜负,推进程度不一,但整体而言还是徐州丹阳兵更占优势,击溃了更多的青州兵方阵。 但这种程度的优势并不足以彻底击溃人数多达六万的袁绍、曹操联军。 第九十四章张瑞的影响 兖州大军战阵后方,曹操心情焦急,不安的在原地来回踱步。 若陶谦能稳住心态,一直这样稳扎稳打,兖州军的崩溃、战败迟早会到来。 烦躁的曹操觉得上天是如此不公。 同样是举兵数万,袁绍在冀州轻松一战击溃数万久经战阵的幽州大军,从而迅速定鼎冀州乾坤。 也正是因为有这个例子在前,自己才敢率领六万大军与陶谦一决雌雄,以期迅速解决徐州局势。 毕竟六万大军劳师远征,加上数倍徭役,每个月就要耗粮三十万石左右,刚刚经历青州黄巾之乱的兖州,根本无力负担长期战事。 可是没想到袁绍能轻松做到的事情,在自己这里却遇到了大麻烦。 徐州大军四万步兵主力全线猛攻,打的兖州军节节溃败。 最关键的是,徐州一万铁骑至今还未投入战场。 这一万铁骑不投入战场,所有兖州军都如寒芒在背,谁也不知道究竟哪些方阵会被铁骑突袭。这种屠刀高悬的形势,导致兖州军军无战心,士气浮动。 全身浴血的史涣快马跑到曹操面前,气喘吁吁的说道:“明公,前军已有二十三个方阵被击溃,求明公给某一支援军,否则前军支撑不住一个时辰,就将彻底崩溃。” 曹操面色坚毅,看了一眼全身浴血,甚至散发着缕缕蒸汽的心腹将领,知道史涣并非怯懦畏战,但还是语气坚定的说道:“支撑不住也要咬牙支撑!中军、后军两万主力必须在敌军全军投入后,才可以出,一击决定胜负。四万大军,只要不发生溃败,徐州军就算砍也要砍上三天。” 史涣脸色苍白,绝望的拱手,说道:“吾等将士只能舍此性命,为明公守住阵线。愿此身能助明公旗开得胜。” 话毕,又孤身绝望的返回了前军阵线。 看着史涣离去时充满死志的背影,朱灵感慨道:“曹将军真明主也,能得豪杰效死,将士用命,何愁此战不胜?” 曹操却没朱灵这份淡然,这次出征几乎是赌上了兖州全部主力,三万青州兵,一万州军,一万豪强私兵,再加上朱灵所部一万人。 若此战溃败,至少要回兖州花费半年时间强征壮丁,半年时间进行训练,将会导致一年内毫无作为。 关键是陶谦必然会趁势进兵兖州,整个兖州东部都将被其所夺。 到时兖州西部被州郡豪强控制,东部被徐州占领,自己能掌控的郡县只剩下东郡附近,还谈什么争雄天下? 此战关键在于,陶谦大军究竟什么时候才会全军出动,锐气丧尽? 另一边,陶谦要比曹操还要烦躁,眼见着徐州大军一次次击溃敌军方阵,胜利触手可及,却总是差那么一丝。 对面摇摇欲坠的阵线就硬是吊着最后一口气,交战到现在已经三个时辰,无数次陶谦以为其下一刻就要崩溃了,其最终却都挺了过来。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陶谦再一次想出动骑兵一锤定音,却被大量从事、参军、校尉、别部司马所坚决制止。 校尉陈登坚定的说道:“方伯,曹军交战至今从未向前线派过一次支援,至少还有数万人士气高涨、阵型严整。便是等我铁骑投入战场,全军精疲力竭之际,趁势发起反击。” “以我徐州大军步兵之骁勇善战,击破敌军只是早晚而已。我等占尽优势,只要静候战局优势扩大即可大获全胜。人生苍茫百年,何须计较这一两个时辰?若方伯不弃,愿与方伯对弈一局。对弈结束,大战亦获全胜矣。” 陶谦虽然烦躁,却觉得陈登所言极为在理,只要静候一个时辰,整个兖州唾手可得,自己将成为继骠骑将军张瑞之后第二位地跨两州的强阀,有什么做不到的? 自己总不能连一个普通人都不如。相信给一名普通人五千斤黄金(九亿软妹币),让他不准说话,安安静静看一个时辰的风景,所有人都能做到。 于是陶谦说道:“去城中取盘棋过来。” 战场剧烈的喧嚣,使陶谦完全无心认真博弈。八月白日渐短,徐州大军血战一日,直到日暮亦并未彻底击溃兖州军。 这个时代,双方将领不犯什么错误,想用一日时间击溃敌军数万人属实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尤其兖州军在曹操的统帅下,韧性极高,从午后就开始摇摇欲坠的阵型,硬是坚持到了日暮。 这让整个徐州文武都刮目相看,称赞不已。 治中从事王朗感慨道:“曹操的确是一位帅才,以青州军乌合之众,竟能抵挡丹阳兵猛攻一日,实在是不可小觑。” 事实上,这是王朗对徐州军队战力有了过高的认知。 是张瑞既卖给徐州战马,又卖给徐州异常锋利的横刀,还有五千多套弩机,以及难以计数的皮甲,才将徐州军队武装到了一个远超当下的水平。 历史上的彭城会战,没超过一日,徐州大军就被彻底击溃,一战被斩首上万级,陶谦退守郯县,守城不敢复出。再不敢与曹操大军野战。 彭城会战能有当前局面,不是徐州将士能征善战,而是张瑞有意以锋利兵刃进行武装的结果。 但陶谦却看不清局势,再次忍不住要派出骑兵,说道:“彭城地势平坦,正是骑兵用武之地。如今敌军血战一日,锐气已失。此时派出突骑踏阵,必然大获全胜。此乃霸王当年破高祖之形势。” 众人连忙劝阻,陈登再次说道:“曹军前军锐气虽失,但后阵一直在养精蓄锐。天色已暮,何不鸣金收兵等待明日再战?今次曹军前军损失惨重,已不堪再战,明日必定遣后军迎战。彼时铁骑出击,可万无一失。” 陶谦怒道:“午时孤欲出动铁骑一击定乾坤,汝等劝孤等候一个时辰,说必见结果。孤等过一个时辰,汝等复劝孤不急于一时。到此时天色已暮,汝等又劝孤等到明日!待到明日,汝等必然又要孤一等再等!” “孤看汝等就是畏缩怯战!孤有一万铁骑,只要投入战场,必能一战定乾坤!来人,举令旗,下令铁骑出击!” 7017k 第九十五章终使天下诸侯敛暴止戾 在张瑞看来,自己给徐州提供了那么多雄峻战马,无数把锋利横刀。 徐州大军步兵有当下关东最剽悍善战的丹阳兵,骑兵有关东无人能比的上万铁骑。 精良甲具的武装下,徐州步骑兵皆是当世一流,只要交付给一名合格的将领统帅,实现臧霸豪言“横行江表”完全不在话下。 但张瑞实在是没有想到,人数超过十万的彭城会战,只一日就分出了胜负。 陶谦指挥下,一万徐州铁骑直接撞上了曹操严阵以待的两万精锐步兵方阵。 自古骑兵大败于步兵,都少不了一个以铁骑正面冲击步兵堂堂之阵的指挥官。 陶谦自以为的一锤定音,却是令骑兵直面曹操一直压在后阵养精蓄锐的两万精兵。 结果自然不言而喻,骑兵被阵斩三千余人。 徐州骑兵溃退后,曹操大军全线发起反击,两万养精蓄锐的大军彻底左右了战场形势。 这场超过十万人的大会战,最终由最后投入战场那支生力军决定了胜负。 如果陶谦能像曹操一样,谦逊一点。留下一万人的军队作驻队,这一战胜利的还会是徐州军。 如果陶谦有一点耐心,将战事分成两日进行,这一战胜利的依旧是徐州军。 哪怕死守城池,等待曹操军粮不济时发起进攻,彭城会战的胜利还将归属徐州军。 可以说,陶谦有九十九种赢的方法,哪怕陶谦立即病死,徐州军都能获胜。 但偏偏在陶谦的指挥下,徐州军以唯一一种战败的方式迎来了彭城会战的惨烈结局。 五万人被阵斩上万级。 阵斩上万级,连张瑞的关西大军都打不出几次如此辉煌的战果。 当初与十万西凉叛军交战,陇西防线四万精锐步骑齐出,也只斩首五千余级。 徐州军被阵斩上万级,受伤死亡的人只会更多,再加上俘虏以及溃散,可以说陶谦手下这五万大军在这一战中就主力尽丧,最终能回到陶谦手中的人数必然不及两万。 这也导致曹操在徐州境内彻底横行无忌,纵兵杀掠徐州百姓,仅彭城附近,曹操便驱赶数万人至泗水,泗水为之不流。 而后又进军取虑、睢陵、夏丘等县,曹军所过,鸡犬皆尽,乡邑无复行人。 下邳国淮陵县,曹军将领曹洪、于禁率领一支偏师打下了淮陵县。 面对满城俘虏,于禁心有不安,问道:“曹校尉,当真要屠城吗?越是屠杀,某越心有不安。听闻太尉张瑞对屠城深恶痛绝。其当初与董卓不死不休,便是因为董卓流虐百姓,残暴屠杀。” 提到张瑞,曹洪也是不禁身体一颤。 经历过彭城会战,曹洪对兖州军与关西军究竟有多大战力差距已经有了深刻了解。 徐州军只不过是手持关西兵刃而已,就打的兖州军苦不堪言。 真正面对明光铠、横刀、神臂弓、马槊、甲骑具装武装起来,训练有素的关西军,兖州军别说以少击众了,就是以众击少,也坚持不到黄昏。 如果这个时候,兖州五万余大军仓促对上十五万关西大军,结局必然是一面倒的屠杀。 听闻于禁之言,曹洪惴惴不安,问道:“汝觉得张瑞会因为数千里外几万百姓而与吾等兵戈相见否?” 于禁沉思了片刻,摇了摇头,说道:“张瑞肯定不会立即与我等交战。但某敢确信,屠城这种行为深受其恶。一旦其解决成皋、荥阳一线战事,下一个目标必然是吾等。” “纵观其起兵以来所伐诸侯,若并非十分残暴,通常都是小惩大诫。袁术、刘焉都曾主动向其进攻,但其略施惩戒便引军回撤。” “但若流虐百姓,屠戮无数,其态度一直是不死不休。这其中尤其以董卓与西凉羌胡为首。西凉羌胡导致凉州千里无人烟,张瑞就以血还血。经岁以来,西凉究竟多少胡人被其明令所屠杀,已经不可胜数。” “而董卓使河南、颍川死难无数,其曾昭告天下,必诛杀董卓。” “吾等继续屠杀下去,恐怕会以极快速度吸引其仇恨,引来关西十五万大军。” 都是军中将校,没必要强撑颜面,说什么不惧十五万长安大军一类壮胆的话。 不怕是不可能的,十五万大军进驻魏郡,不用十天,东郡在大河以北,与魏郡接壤的顿丘、东武阳、聊城、阳平、博平、发干、乐平、卫国等八县就会不战而降。 当然大河以南的濮阳、白马等县倒不是忠心耿耿,只是消息还没传过来,他们还没来得及投降。 兖州最大的问题,准确说是对兖州牧曹操势力而言最大的问题在于,其能有效管控的核心郡国东郡,大部分精华领地位于大河以北,直接暴露在魏郡铁骑之下。 这种情况下,就算曹操文韬武略,也没法跨越天险,取得战场优势。 曹洪说道:“难道从今以后停止屠杀?” 于禁点头,说道:“校尉,难道还未察觉?环视当今天下,各方诸侯都已收敛暴戾,不敢再行屠戮。” “如袁绍、公孙瓒争夺青州再激烈,亦不敢有组织屠杀青州百姓。袁术、吕布再贪婪,亦从未屠杀过荆州难民。皆是怕步李傕、郭汜后尘。如今仍在屠杀百姓者,只剩下吾等。” 曹洪倒吸一口冷气,莫名有种感觉,己等现在绝对已经位列太尉张瑞必杀名单第二名。 杀了李傕、郭汜,十五万关西府兵绝对不会撤回长安,马不停蹄的就会杀向兖州。 于是曹洪当机立断,对部下说道:“暂且饶过这些百姓一条性命,仅将其钱财米粮尽数掠走。” 曹洪只是一名偏将,只能暂且饶过百姓性命。屠杀是曹操下的命令,能不能停止屠城,曹洪还要派信使去请示曹操。 于禁提出的建议,所以曹洪就干脆派遣于禁这名副将去与曹操交流。 听于禁讲完观点后,曹操叹了口气,说道:“恨早不闻文则之言。” 于禁大惊失色,问道:“明公,难道太尉张瑞已经向吾等出兵?” “并未出兵,但相差无几。张瑞得到传国玉玺,归还于洛阳宫室,奉国家以安天下。大河以北郡县纷纷向其献降表。军中粮草亦即将断绝,吾等需即刻撤军返回兖州安稳局势。否则兖州会在张瑞威吓下分崩离析。” 7017k 第九十六章郡县纷纷请附关西 被曹操所念的张瑞,如今正心情愉悦的在洛阳城中,听取内阁汇报喜讯。 贾诩面带笑容,说道:“自四月太尉军入洛阳,得传国玉玺,重定山河,祭祀宗庙,到如今九月已过去四月有余。” “关西强盛之势已深入天下人心,郡县豪杰皆以为关西乃天命所归,无不期盼太尉能一统山河,重定乾坤。” “故周围郡县纷纷遣使奉表请降。” 张瑞负手走到地图前,看着地图上大片涂黑的土地,说道:“离乱人不如太平犬,人心思定是好事。更有利于吾等一统山河,使强者更强。今次都有哪些郡县归附?” “首先是兖州,东郡大河以北八县尽皆易帜。自此兖州牧曹操所辖郡县皆在大河以南。” “然后是冀州赵国,赵(献)王刘赦感于太尉修葺帝陵,重扫宗庙,因而诛杀袁绍所任命国相,遣使入洛阳请太尉派遣一位国相治理赵国。” 张瑞侧目,问道:“这位赵王心思恐怕并不单纯吧?” 贾诩点头,说道:“如今天子失国,流离关东,至今未定国都。天下人心浮动,赵王此番明显是投机行为,意图入主洛阳。” 张瑞凝神思考,问道:“孤为太尉,且有传国玉玺,在洛阳扶赵王为天子似乎亦无不可。天子、朝廷、国都、玉玺一应俱全。只要再任命一位司空与司徒,朝廷便运转如常了。” 贾诩笑着点头,说道:“如太尉所言。然这天下诸侯有几人会认太尉所立天子?” 张瑞略微一想,就只得作罢。怕是刘虞、袁绍、曹操、刘焉、刘表、李傕、郭汜都能趁机骂自己乱臣贼子。 万一这些人再组成一次联军,来讨伐自己。那就得不偿失了了。 归根到底,关西如今并不缺天子那份大义。 只要天下不同仇敌忾,关西的优势就会一天比一天扩大,早晚将这些诸侯逐个击破。 稳住别浪,才是关键。 张瑞笑着说道:“赵王这次投机,注定是要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贾诩建议道:“赵国虽小,只有五县,但毕竟是一郡国。有整整一郡归附,无论如何吾等亦需保证其安全,以为后人之典范。” 说到这里,张瑞有些担忧。 东郡、赵国两地相加,归附到关西的县也有十三个。 十三个县,吕布从入主徐州那一天开始,手中也不知道有没有十三个县。自始至终,吕布能掌控的区域也就只有下邳周围一带。 直到吕布大败袁术三万大军,广陵太守陈登、琅琊相萧建也都对吕布爱答不理。 气的吕布写了一封信威胁萧建,信中说:“莒(萧建所在)与下邳,相去不远,宜当共通。”并威胁萧建“莫要以为郡郡作帝,县县自王!” 郡郡作帝,县县自王,也是这乱世的写照。 曹操说:“设使天下无孤,不知几人称帝,几人称王”。也不是一句虚言。 十三个县这么大的面积,张瑞一次性从袁绍、曹操身上夺取过来,也不知道这两个好发小会有什么反应。 他俩要是连体婴儿起来,一同向魏郡进攻。 关西必须得停止成皋、荥阳一线战事,抽调十万府兵到冀州魏郡一带进行作战。 张瑞问道:“关东十三县降孤,贾阁辅以为冀州、兖州会有何反应?” 贾诩站到地图旁,为张瑞分析道:“说是十三县归附,其实这十三县并非在一处。赵国五县在黑山沿线,而东郡八县则在大河沿线。中间隔有整个魏郡。” “损失五县对袁绍而言并非什么不可接受之事。在青州,袁绍与公孙瓒相争,每月得失亦不止五县。某以为袁绍不会在此时与公孙瓒激战正酣之际,将军队从幽州、青州抽调往冀州,再与吾等掀起战端。腹背受敌,并非良将之选。” “曹操如何?” “若袁绍不出兵,曹操断然不可能跨越天险与我等争夺河北郡县。” 张瑞点了点头,说道:“一时安宁而已。孤预感将来袁绍、曹操必然会组建联军,与孤战于关东。” 贾诩望着地图上被夹在袁绍、曹操之间的东郡,说道:“绝不能将战场设在东郡,否则我军腹背受敌。” “如今乱世,时不我待,各方诸侯皆朝夕相争,意图先解决周围桎梏,从而取得战略优势。我军必须尽快攻克成皋、荥阳一线,从而使大军能够从兖州南方进军。牵制曹操不得向北。” 看着地图上得军力部署,张瑞对成皋、荥阳战事有充足信心。 哪怕重演汉高祖故事,这一仗也并不难。 虎牢关能挡住洛阳方向不假,但河内方向却没有这种天堑。 应该说往日里是有的,这道天堑就是横亘在河南、河内之间的大河。 但黄河不是长江,他在冬天是会结冰的,铁骑可以直接踏冰南下。 尤其赶上冰河时期,天气更加寒冷,冰层也就越厚。 十五万大军只有五万屯兵在洛阳附近,而其余十万都驻军于河内,就是等十月份大河结冰。 当年刘邦屡战失利,也是从成皋逃到了河北,偷偷潜入韩信大营,夺取韩信将印和兵符,从而剥夺了韩信的军队,重整旗鼓再次南下攻取了成皋、荥阳。彻底取得成皋、荥阳之战的胜利。 张瑞没必要妄自菲薄,如今关西实力远远强盛于刘邦。李傕、郭汜更不配与项羽相提并论。 所以成皋之战,虽然规模浩大,双方各出动十余万大军,但结局却能清晰预见。 说完关东这些诸侯,贾诩又指向地图上的荆州,说道:“在武关附近,丹水、析县、南乡三县皆已归附于我关西。” “如今三县境内难民多否?”张瑞问道。 贾诩点头,回道:“约有十余万,正是因为有如此多难民,三县县令才主动请降。若无关中救济,三县豪强都将被这些乱民所冲击,损失惨重。” 张瑞惊奇,笑着问道:“竟然还有豪强主动要求归于关西?” 贾诩莞尔,说道:“太尉也莫要觉得关西政令,便一定不合于豪强。此三县皆在丹水沿线,受益于关中、荆州贸易,此三县从商队中获得财富无数。无论谷粮、丝绸、盐铁、瓷器、陶器还是各种手工制品、奇珍异宝,都远远超过其困守三县,兼并土地,盘剥百姓。” 张瑞感慨道:“这是享有地利,尽享关中、荆州两地之财富。按理说,凉州亦是如此。凉州连接西域、关中两地,尽享丝绸之路便利,如今生机恢复如何?” 7017k 第九十七章丝绸之路一日仍在则粮食收割不绝 谈及西域、凉州,贾诩详细介绍道:“到今岁,丝绸之路重开已是第二年。商队往来络绎不绝,驼铃声回响于路。” 张瑞好奇,问道:“为何要以驼铃声来形容商路繁盛?” 贾诩博学多才,为张瑞解释道:“西域、凉州许多地方都是戈壁黄沙,大型商队一般以骆驼为脚力。十七头骆驼被绳子拴在一起叫做一连子。一连子中最后一个骆驼脖子上系有一个叮铃,大商队基本由五至六连子组成。即便有绳子拴在一起,但走在艰难道路或遭遇黄沙亦难免绳子断裂。驼铃声仍在,商队主人便知晓商队中最后一匹骆驼仍在,商队安稳。” “也就是说听到驼铃声,至少也有十七匹骆驼?” “可以如此说。按官府规定,无论胡虏、诸夏,想在丝绸之路经商,都需要带够一定份额布帛进入关中。运粮还有减税激励,所以商队规模如果太小,将会得不偿失。” 张瑞关切的问道:“一百匹骆驼能带多少石粮食?” “骆驼被誉为沙漠之舟,一匹骆驼能携十四石八斗(两百千克),日行百里(四十公里),连续走三日。” “空身时,其每个时辰可跑七十五里(三十公里),连续四个时辰不停。” 张瑞惊叹,这个耐力真是绝了,如果马也有这么强的耐力,骑兵的战斗力将会有翻天覆地的提升。 一匹骆驼能带接近十五石粮食,一个商队一百匹骆驼就能携带上千石粮食。 张瑞惊叹,问道:“仅十个商队每月往关中运粮就能接近一万石?关中每月能从丝绸之路获粮多少?” 贾诩笑着说道:“此乃最佳情形,事实上商队运粮达不到如此夸张比例。要二十个商队左右,才能运粮一万石。” “即便如此亦获利颇丰啊。”张瑞笑容洋溢:“只要丝绸之路不断绝,几乎每日都会有商队抵达长安,等于源源不断有粮食送抵诸夏。” 贾诩点头,赞同道:“的确如此。按民部税政司上报免税额度来算,每月从西域运往诸夏之粮食大约在五万石左右。这些粮食多就地贩卖在凉州。是故凉州生机正在迅速恢复。” “但凉州现在有一个极大的问题亟待解决。军阀韩遂盘踞金城,六月以来数次袭击我武威郡,劫掠百姓,打劫商队。短短三个月,其劫掠粮食及财富多达十余万石,数百万钱。有此财富为用,其实力迅速壮大,募有数万胡虏,为害一方。” “其所占区域虽小,但打劫使其不缺金银,不缺粮草,数万人兵强马壮,完全不弱于关东一些盘踞数郡之诸侯。” 六月,正是关西收获冬麦以后,丰收富足的时候。而关西主力十五万大军被征调往关东参与洛阳之战。 凉州只有几千驻军,既要威慑胡虏,又要维持治安,还要护送商队。 韩遂趁机劫掠,驻军无可奈何也在情理之中。 张瑞没有生气,说道:“韩遂倒是好大胆子,还真敢出来劫掠。解决韩遂,孤有一人选,正好在洛阳等候孤召见,贾阁辅亦与其见见。” 贾诩好奇,问道:“是哪位能臣?” “上郡太守李严。” “李严?”贾诩蓦然眼睛一亮,这位匹马取上郡的壮勇太守,还是自己在南阳之战后所举荐的。 当初李严出任上郡太守,全权掌管军中政务、军事、征伐,就是为安西都护府的设立作尝试。 其任期最长只有三年,如今已经是第三年,该转任他处了。 很快身材雄伟的李严便大步走入房中,见到张瑞恨恭敬的拱手行礼,说道:“拜见太尉,恭问太尉金安。” “孤安。时光匆匆,真是如白驹过隙,转眼间,李府君已担任上郡太守三年。今日上计,便与孤详细说说上郡如今情形。” 李严如数家珍,立即回道:“上郡荒废近十年,某夙兴夜寐三年,总算是初见生机。如今上郡设肤施、龟兹、白土、桢林、奢延、高奴、定阳、雕阴、漆垣九县。共有户籍两万八千户,人口十二万八千八百人。” “总共两万八千户,为何要设九县?一县才三千余户人家。” “禀太尉,此乃应典厩署官员所请。广开土地,以设牧场。赖太尉天威,羌胡俯首,因而上郡西方再无羌胡袭扰。” “上郡管辖面积一直向西,越过沙漠,与凉州北地郡接壤,以大河为疆。” 张瑞看了一眼地图,河西走廊只有狭长的一段,在河西走廊以北,黄河流经的区域有大片面积并不归汉室所属。 上郡显然是来了一次地图开疆,在黄河几字形中间的区域,将大片荒漠划到了自己郡内。也就是说上郡东西两侧都以黄河为疆。 诸夏官员在塞外划出一片面积,堂而皇之的宣示,这片区域以后归我诸夏所有,官府将在这里设置郡县,派遣官员进行管辖。 这种开疆拓土,具有合法性吗? 答案是,当然具有合法性。 你拳头大,随时能拉来数万铁骑,你就算说整个黄河流域都是你的,胡虏们也只能捏着鼻子承认。 敢过去放牧,官府就敢处罚。敢不接受处罚,暴力对抗,后面就有军队过来赶尽杀绝。 酒泉、张掖、武威、敦煌等郡就是这样开拓下来的。 地图开疆很简单,但问题在于之后的管理成本。 仅想想,在一片荒漠上设置官府,派遣官员,维持治安,发展生产,这些巨大的管理成本,就让人心悸。 随着距离越远,行政管理成本越高,超过了所获收益,用不了多久中原王朝就会在当地失去统治,这里也就成为了中原王朝的管理极限,也就是所谓的边疆。 张瑞好奇,典厩署大张旗鼓的向外开拓边疆是为了什么? 李严为张瑞解答道:“是为开拓六牧师苑令所领牧场。上郡为边境六郡之一,既有六郡良家子,亦设有六处牧场。遵循太尉之命,六牧师苑令官员、胥吏、牧民,皆在上郡境内广植白杨树,遍种苜蓿。” 7017k 第九十八章防止水土流失与设立军府 上郡境内有一片面积极广的沙漠,即鼎鼎有名的鄂尔多斯沙漠。 但不要觉得附近有沙漠就一定很荒凉,事实上,上郡处于农耕文明与游牧文明交界处,整个郡国境内有大量河流,无论黄河、洛水、奢延水、走马水等都是鼎鼎有名的河流。 唐代就在沙漠附近建立了宥州城,经济之繁茂一直延续到宋朝。 这里水土肥沃到诸夏可以农耕开垦,只是容易造成水土流失。 但若在这里发展畜牧业,则水源充沛的有些过剩。 六牧师苑令牧场设在此处,以当地水土之肥沃,牧马效果会远超北方草原。 但因此设立郡县,似乎全是行政支出,完全看不到什么收益。 张瑞问道:“让六牧师苑令官吏自行管理牧场即可,何故要向西设置郡县?” 贾诩开口,为张瑞解释道:“此涉及行政管辖与监督之责。按典制,典厩署除负责牧马、放羊之外,还有一项太尉所授予重任,即植树种草。” “关中平原,边地六郡,以及并州、凉州各郡所属典厩署官吏,都要沿河栽种树木,大面积播种苜蓿。” “这些植树、种草区域十分容易与地方豪强产生冲突,必须有官府官员进行协调。此外,典厩署官员不能每年拿着大量财政拨款,而自说自话。其究竟是否在推进植树种草一事,平时由官府监督造册。每年年中会有十三道监察御史巡视各郡。” 谈到植树种草,张瑞眼睛一亮,这是一个关乎长治久安的大工程。 关中平原的盐碱地以及水土流失问题十分严重,在秦汉时期,关中八百里秦川还被誉为诸夏最肥沃的天府之国。 到了隋唐,关中粮食就不足以供应朝廷所需。而到了宋明之后,关中再不复有繁华经济。 陕西年年大旱,几乎愁坏了明庭。 这块区域若不注重保护,风沙、盐碱、水土流失很快就能使耕种条件迅速恶化,使大河变成黄河。 张瑞兴致勃勃,问道:“孤记得,在孤治下有条法令。凡百姓犯法,除死罪外,皆需于家门前或闲田之中种桑树一至数株,视栽种情况酌情减少量刑。此律令还在否?” 贾诩拱手,说道:“禀太尉,仍在全境推行,无有例外。” 这条法令推行的桑树种植方式与桑田还有所不同。 桑田里的桑树,一般是批量种植,是整齐的埋下桑树种子,培育成林。 但百姓犯法以后,需要让官府迅速看到种植结果,所以采用的是硬枝扦插方式。 所谓硬枝扦插,就是指在桑树上砍下一截枝条,插在地里,然后浇水灌溉 没错,桑树就是这么神奇,有树根它们能种植。有种子它们能发育。哪怕只有一根树枝,你插地里,精心照顾,他们也能顽强活下去。 也正是因为其种植成本低廉,培育方式多样,且容易存活长成的特性,才在关西迅速实现桑树成林的胜景。 不要看桑树养成容易,其经济价值却高的不可思议。 最重要的功能当然是养蚕,正是有关西桑树成林的胜景,才有关西繁盛发达的纺织业,为丝绸之路提供源源不绝的商品。 而除了养蚕,桑皮是一味重要药材,也是造纸的重要原料。 桑木质地坚硬,除了能做家具、乐器、雕刻外,还还能做成曲辕犁的辕犁。 若以为桑木就这些用处,那实在是太小瞧桑木了。 桑木最重要的作用是制作神臂弓。 宋朝神臂弓“其法以桑木为身,檀为秢,铁为蹬子枪头,铜为马面牙发,麻绳扎丝为弦。弓之身三尺有二寸,弦长二尺有五寸,箭木羽长数寸,射二百四十余步,入榆木半秥。” 在科学院的一次次尝试下,关西神臂弓的材质正在迅速接近宋朝神臂弓。 至少现在科学院教习无比确信,神臂弓以桑木为材质,是最优选择。 此外桑葚是百姓重要的食物,也是酿酒的重要材料。 关西一大特产就是桑子酒,是普通百姓喝的最多的一种酒类。 最不可思议的是,这种神奇的作物除了经济价值外,还在维护生态方面有令人惊讶的效果。 其在后世,是治理荒漠化、石漠化首选物种之一。 此外还具有治理重金属污染、盐碱地以及消落带生态恢复等功能。 以及无比重要的防止水土流失,古代、后世,在驰道、公路两旁都会种植桑树,以防止水土流失、保护公路路基。 桑树的治理重金属污染这一项,关中短期内大概是用不到了,荒漠化、石漠化离关中也比较遥远。 但防止水土流失、治理盐碱地,无疑是极度契合关中需求。 张瑞吩咐道:“如今关中承平,教化俨然。再有违法犯科,属实不应该。传孤之令,百姓犯罪之后,减刑所需种植桑树翻倍。” 以桑树那微乎不计的种植成本而言,这项法令颁布后,并不会对百姓财产造成多大损失,只是其要多耗费一些力气,多砍几段枝条种到河边。 这项行政命令,对当下或许并没有多少意义,但相信将来子孙后代会感谢其先祖,在关中平原种满大片桑林。 使渭水、泾水、大河等都保持了清澈,使关中土地一直肥沃。 关于关中水土保持,只是一个小插曲。 谈过之后,张瑞便将注意力再次转回政务当中,对李严说道:“孤打算任命汝掌管凉州都指挥使司。” 都指挥使司与承宣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合称三司,分别掌管一州之军事、行政、刑名。 让李严去主管凉州军事,平定韩遂势力,能发挥他文韬武略的才干。 都指挥使司负责扩充军籍、训练府兵、屯田巡捕、检阅军备、严整甲具、漕运粮储以及军中刑狱等事。 一般而言,都指挥使司有整军训练之权,而无调兵作战之权。战时中枢会令五军都督府派将军过来负责指挥战事。 但李严也算文武全才,张瑞打算将战时指挥权也一并交付给他。 说道:“凉州军事,孤便尽皆托付于汝。汝此去凉州,除讨伐韩遂外。还需整顿府兵军籍,设立军府,名为折冲府。” “每府设置折冲都尉一人,左右果毅都尉各一人,长史、兵曹参军各一人,这是府一级架构。府以下,五百人为一曲,曲有军侯;百人人为屯,有屯长、军教长;五十人为队,有队率、队副;十人为什,设什长;五人为伍,设伍长。” “上府一千五百人,中府一千人,下府五百人。” 7017k 第九十九章地跨七州虎视何雄哉 折冲府是府兵最基层的组织,是配合禁军改制对兵役制度的完善。 唐朝鼎盛时期有八百多个折冲府,仅关内道即关中附近就有二百八十九个折冲府。 这二十多万关中府兵,保证了大唐中枢对地方压倒性的优势,所以府兵制崩溃之前,大唐对地方叛乱具有非常显著的威慑效果。 如今张瑞治理下,关西最显著的优势是工商繁茂,当然这可能是每个穿越者都会带来的必然改变。极力提高农业生产水平,然后在此基础上大力发展手工业,进而将手工业中的手字去掉,变成发展工业。 在这种工商兴盛的背景下,官府极力限制兼并,引导豪族投资进行手工业生产。 所以关西的土地兼并一直保持在极低的程度,这对府兵制的运行而言,是个强有力的保障。能够使府兵制维持的时间比历史上更长。 历史上府兵制维持了两百年,在张瑞治理下,豪族投身工商,兼并之心不强烈,府兵制的运行时间说不定能翻一倍。 至于四百年后,府兵制崩溃了也就崩溃了。诸夏应该有开拓进取之心,怎么能够寄希望于一套制度运行四百年还不过时落伍? 张瑞绝不允许后世子孙慕古守旧,抱着宗祖制度不肯改动分毫。 军府制度的设立,虽然增加了大量官员,但也是为了更有效的管理府兵军籍。让府兵时刻处于可集结动员状态。 当军府设立,府兵与西汉征兵制的差距,也就仅在于府兵并不需要完全脱产,去守卫地方郡县。 按据《汉书》记载,西汉男子二十岁傅籍,此后每年服劳役一月,称“更卒”。二十三岁以后开始服兵役,役期一般为两年,一年在本郡、县服役,称为“正卒”,另一年到边郡戍守或到京师守卫,称为“戍卒”或“卫士”。如遇战争需要,还须随时应徵入伍,至五十六岁才能免役。 府兵也是需要轮换到长安戍卫的,但并不需要一年什么事也不干就在郡县里持戟看守大门。 张瑞觉得这简直是对人力的浪费,以这个时代车马慢的特点,就算遇到叛乱,现集合府兵都来得及平叛。 至少现在关西运行的这套兵役制度下,百姓都以参军为荣,而不是被强征入伍。两相对比,士气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而十二卫禁军,则是进一步将府兵中热爱戎马、能征善战的士卒收到了禁军,类似于后世各国的士官制度。而服役年限到达,想要退出的府兵又可以定期退役,这对官府,对百姓都是一件好事。 如今交通基本靠走,就算官府恢复征兵制,长期保持一支规模庞大的常备军,也不可能分散在各郡县,必然要集结,光是集结的时间就要消耗数月,无法训练。 一年当中有几个月在行军,无法训练。与其浪费这人力物力,还不如让折冲都尉就地在每年秋收过后组织冬训。 若大规模征召全府府兵,则折冲都尉领军出征。若只征召部分,则由左右果毅都尉中一人领兵出征。 府兵制度,或者说张瑞微调过后的府兵制度,不一定是古今中外五千年中最完美的制度,但一定是最适合当下关西的制度。 李严在凉州试点军府制度后,如果没有太大的漏洞,就会逐渐推广到全境。 到时候在关中也会设立两百个以上军府,与十余万禁军一同形成中枢对地方的压倒性优势。 为此张瑞召集了民部中郎司马芝、兵部中郎王凌以及负责整个京畿地区军政要务的司隶别驾荀彧,打算趁十月份黄河结冰之前,先将内政的事情安排一下。 三人抵达后,张瑞先对司马芝说道:“司马中郎最近一直忙于安顿洛阳百姓,处置洛阳田宅。难得今日能有空来与众人议事,先谈谈今岁秋收后民部府库及户籍详情。” 司马芝起身,说道:“在此之前,且先允许某为诸位说一下太尉治下总体情况。如今太尉在并、凉、司、益、冀、兖、荆七州皆辖有郡县。大汉十三州,已有七州与太尉有所关联。” 话音落下,众人皆惊。 不论在这七州中究竟占据了多少的郡县,仅地跨七州,这就是一个令人惊叹的事实。 这是除了天子,任何人都无法实现的情况。 汉室不可能任命官员管辖七州之军事、行政、司法、人事、监督等一切权力。 而普通流寇首领、地方军阀也不可能达到如此高度。 所有人都想到一个词,秦王扫六合。 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挥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 虽然听起来豪情万丈,但张瑞自己清楚,自己距离这一步还有一段距离。 自己只是比关东诸侯先一步积蓄了实力,所以行动快上一分。 在曹操、袁绍还一无所有时,自己先抢占了太原、河东两郡。 但讨董之战,大家处在了同一起跑线之后,自己的发展速度就不再占据多少优势。 自己拿下来凉州,袁绍、曹操也分别拿下来冀州、兖州。自己进军司隶,袁绍、曹操也分别进军青州、徐州。 如果曹操不那么残暴,占据兖州、徐州,又有百万青州黄巾,其所领人口,并不会少于关西。 袁绍统领的冀州,更是富庶无比,一个州能抵司隶加上并州、凉州。即便在张瑞殚精竭虑的治理下,并州人口也是只有一百多万,凉州更别提,只有几十万。 汉室六千万人口,关西不足一千万,剩下的都在关东,这些诸侯但凡收敛一些残暴,对关西就是压倒性的优势。 但这些诸侯也的确是残暴到了一定程度,居然硬生生的造成了人口低于关西的形势。 这使当前的局面有些像李唐在洛阳之战以前,关西虽然占据了优势,但关东仍有王世充、窦建德等强悍诸侯,天下归谁所有还未可知。 袁绍是否强于窦建德还不好说,但魏武帝的文韬武略绝对不是王世充能比拟的。 所以张瑞还十分谨慎,没有狂妄自大。 7017k 第一百章为建国盛世奠定人口基础 名义上张瑞所领辖地的确是地跨七州。 但这七州中,荆州兖州都只占了几个县。冀州益州都分别只占了两个郡。 剩下的凉州并州司隶才是张瑞真正的基本盘。 司马芝说道:“虽然地跨七州,但吾等亦莫要骄矜。迄今为止,尚未有任何一州被吾等所彻底平定。在并州,仍有屠各部落占据五原郡。屠各部落乃匈奴别种,战力远非匈奴可比。当年并州刺史张懿战死,便是拜屠各部落所赐。” “凉州仍有韩遂割据金城为祸,其劫掠丝绸之路,使其仓廪充实,兵强马壮。拥兵数万,而无后勤之忧,这是任何流寇甚至诸侯都不能比拟。” “而就在我等眼前,河南尹境内成皋荥阳一线仍有近十万西凉军为祸。” 众人顿时神情肃穆,再不复此前欣慰笑意。天下仍然兵戈四起,距离山河一统,河清海晏还任重而道远。 关西不应该得意于击溃几名显赫一时的军阀,而应该将志向定于宏远,彻底消除天下各地强梁匪寇,使天下安宁和乐。这天下还有无数类似韩遂那种占据一隅之地就称王称霸,为害一方的强梁宵小。就算逐一派大军平定亦需耗时多年。 张瑞安慰道:“亦不要灰心丧气,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欲平定天下,先平定关西。凉州韩遂,孤已派能臣前去剿平,不出意外,很快就能得到韩遂首级。” “十月黄河冰冻,成皋荥阳战事亦能见分晓。” “明岁至少能平定司隶凉州。中原战事结束,孤会任命一位北庭镇抚使,督护匈奴鲜卑乌桓夫余秽貉真番等北疆各部胡虏。由其统帅一支禁军,调集各部胡骑,共讨五原屠各部落。” 北庭镇抚使就就是汉室护匈奴中郎将乌桓校尉与度辽将军的整合。 随着羊毛贸易的发展,北疆胡虏迅速羌化,战斗力直线下降,若不统合其实力,恐怕一群牧羊人很难打赢如狼似虎的屠各部落。 督护这些胡虏的北庭镇抚使将会统兵一万五两千人,但与安西节度使不同的是,北庭镇抚使驻扎在关内,所以只有作战指挥权。 除作战指挥权之外,征兵权行政权人事权财政权等一切权力,北庭镇抚使都不享有。 这就是一支完全由朝廷供养的职业军队,专司督护北方胡虏。 张瑞说完,众人纷纷心中踏实。这也是一位主君最重要的存在意义,其不需要有多少奇干伟才,亦不必一定能征善战。只要信心十足,为整个势力定下前进的方向。势力中的文武就能踏实笃定的向这个方向群策群力。 因而司马芝继续说道:“如今太尉麾下共有安定北地天水陇西武都武威张掖酒泉敦煌。太原上党西河上郡雁门定襄云中朔方。河东河内河南弘农京兆右扶风左冯翊。汉中巴郡赵国魏郡东郡。共计二十九郡,外加南阳三县,总共三百零四县。(司隶九十五,凉州七十九,并州七十六,益州二十三,冀州兖州二十八)” “凉州九郡共有十八万七千户,八十九万七千人。并州如今有籍三十二万三千户,一百五十八万人。司隶在册户籍便七十八万四千余户,口三百九十三万人。” “益州巴郡与汉中两郡,共有户籍三十四万九千户,一百六十七万五千人。冀州兖州以及南阳三县人口共计十九万七千户,九十五万人。” “总户籍共计一百八十四万,人口共计九百零三万两千人。” 二十九郡,三百零四县,一百八十四万户,九百零三万两千人。这就是张瑞在乱世里征战足足六年才一点一滴积累下来的实力。 今年人口骤增上百万,主要原因是大军进军到了关东,无论洛阳南阳兖州冀州都是人口富庶的区域。 仅洛阳附近就有百姓七十三万,魏郡东郡赵国南阳人口的累计,使张瑞治下百姓马上就要突破一千万大关。 如果张瑞能有李唐席卷天下之势,那么最终山河一统时,能为诸夏挽救下来两千万苗裔。 东晋太康初年一千五百万人,清查户籍两年后,太康三年人口两千三百万。 关西查不出多少隐户,所以将来只能在关东清查隐户,或许没有八百万这么夸张,但也应该能查出五百万左右。 想到这里,张瑞面露笑意,也就是说自己将来建国时人口应该略高于晋朝的两千三百万,在两千五百万至三千万人口之间。 有这个基础,张瑞乐观估计,自己或许也能创造一个贞观之治,甚至于开元盛世。 自己的穿越,将减少上千万诸夏苗裔死亡,这也不枉重活大汉一回。 见张瑞面带笑容,王凌起身大胆建议道:“太尉,如今有户籍一百八十四万,按律能征兵二十六万两千八百,但如今府兵加禁军亦只有十七万,相差接近十万。某建议提升军籍数量。至少提升至二十万。” 张瑞想了想,觉得颇有必要。若出兵洛阳之前,关中就有二十万大军,留有五万人守卫关中,韩遂的嚣张气焰必然要收敛许多。 于是张瑞说道:“民生多艰,尽量减轻兵役之扰。禁军先不扩招人数,先增加三万府兵军籍,准备将其划归军府,在军府接受训练。” 增加三万府兵军籍,绝对算不上是扰民,甚至某种意义上说这是对百姓的恩惠。 因为府兵只要不征召出战,就一直是待在故乡且耕且训。农忙时种田,农闲时在折冲都尉组织下练习武艺,参与训练。 尤其军府设立以后,战马长槊铠甲旌旗鼓号硬弩橹盾等军事利器都存放在军府当中,百姓自备横刀弓箭骏马。 这使百姓既可自己在家磨练自身武艺,亦可全军一起演武练阵,极大提高训练水平。 而进行这一切的同时,官府已为其全家免除了田税。使其无需出征作战,还享有免税之利。 官府则得到了一支训练有素的府兵,一举多得。 所以说一项出色的制度,才是势力强盛的根本保证。 7017k 第一百零一章免除农税的初次展望(为盟主凡人3109加更) 确定下府兵扩招,张瑞看向司马芝,问道:“军籍扩招至二十万,民部财政是否有压力?按理推算,粮草应该十分富足吧?” 司马芝从容答道:“太尉请宽心,民部府库十分充裕。如今民部仍有黄金九万斤,白银八万斤,钱十九亿六千万,粮七千三百万石。” 粮食今岁秋收后增加不少,但无论黄金白银还是铜钱都有大幅度下降,尤其黄金减少了数万斤。 张瑞问道:“黄金白银都减少数万斤,用往何处了?” 司马芝解释道:“是用于修建永济渠。到如今永济渠已开工至第三年,各豪强所承包工程基本已接近尾声。官府检验合格后,陆续发放薪金。” “孤记得当初永济渠计划动用约二十亿钱?” “太尉博闻强识。工部预算为十九亿六千八百万钱,实际消耗二十一亿三千五百万钱。” 二十一亿钱,能买近亿石粮食,一百三十多万吨。虽然在后世也就运粮公司几艘船的事情,但在这个年代,近亿石粮食无疑是个天文数字般的财富。 这些粮食足够关西绝产的情况下,所有百姓支撑一年。 换言之,官府有这么多存粮,就能够抵抗一次赤地千里的旱灾。 只要不是连续两年大旱,关西就不会爆发大规模起义。 而这么大的财富投入到基建中,换来了一个惠及整个关中的大型水利工程。 司马芝说道:“如今永济渠惠及关中良田共计八百万亩。如郑国渠一段,三百六十万亩,皆亩产八石左右。其他良田亩产亦在四石以上(汉石小,只相当于二十七市斤,亩产才一百零八斤。东汉一亩相当于06915市亩,换算一下一市亩产量是一百五十六斤。现代小麦亩产在七百至八百斤)。” 耗资如此巨大的永济渠,自然意义重大。 《史记》《汉书》都记载:“郑国渠就,用注填阏(淤)之水,溉舄卤之地四万余顷,收皆亩一钟,于是关中为沃野,无凶年,秦以富强,卒并诸侯。” 一钟为六石四斗,这比黄河中游亩产粟米一石半,要高许多倍。 在张瑞入主关中之前,河东太原的粟米产量都是只有一石半。也就是说,在仍然种粟的关东,百姓亩产量还是只有一石半。 而关西改种粟米为种冬麦,一般亩产在三石半左右,水利发达的关中能高达四石,乃至最顶级的郑国渠,水流里有大量泥沙,养分充足能达到八石(亩产三百一十六斤,效果是化肥的三分之一略多)。 永济渠灌溉八百万亩良田,就意味着仅关中地区,每年产量比关东就多出三千四百万石粮食。 而且发达的水利,也有利于增强农田的抗灾能力。 这气候异常的冰河时期,旱涝保守的八百万亩良田,每年稳定提供四千六百四十万石粮食,能极大稳定人心。 而每年四千六百四十万石的收入,两年就能让永济渠收回成本。第三年开始,就是盈利。 当然这四千六百四十万石粮食,绝大部分都是百姓的,不归官府。 但同样,二十一亿钱的支出,也并非会尽数消耗。 其中近半会以算缗税的形式收回到官府。 张瑞问道:“豪族今岁获得如此多薪金,能收回多少?十亿?” 司马芝微微摇头,遗憾的说道:“豪族亦会想方设法合理避税。其会尽量以不同族人身份来承包一项一项工程,尽量减少薪金给到同一人,从而避免上缴大量算缗税。” 避税都已经是豪族们的本能。 谁也不想自己辛苦赚了一亿钱,年初一盘算,要交出四千八百万(比个人所得税高百分之三)。 这种事情,在后世都无法避免,这个监管能力远远不如后世的时代,张瑞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要豪族不是太过分,官府也没法做到逐一侦察,毕竟豪族不可能找上千个人来作假账,人多嘴杂会使整个郡县都知道其在试图逃税,最多找三五个亲信之人。 而岁入四十万钱以上,税率就是百分之四十八。真正的顶级豪商无论如何也逃不过这一刀。 但就算有人通过逃税避开了官府监察,也莫要高兴太早,这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一旦其犯有某些其他罪行,被官府注意到。官府或许做不到监察每个豪族的漏税情况,但重点侦察一个家族,必然一查一个准。 如今律法可不像后世那么温情脉脉,一旦被查出逃税,到时候豪族们付出的代价,就远远不是逃税那些金额能补偿的了。 司马芝说道:“二十亿钱并非一年给付,所以这一项明年预估为五亿钱左右。明年算缗税大概为二十四亿钱上下。” 张瑞惊讶,问道:“怎会如此之多?二十四亿钱算缗税,全拿来买粮,已经足够所有百姓一年之需。” 司马芝详细解释道:“算缗税首年征收额度为十四亿三千万,随着关西壮大,民间财富增加,三年以来算缗税年年递增。今年又开丝绸之路,以及永济渠结算全部薪金。所以才达到二十四亿钱之数。” 张瑞不可思议的问道:“关西会有如此多财富?” 司马芝挺直身体,从容自若的说道:“此不难算出。太尉所虑无非粮食而已,关西百姓一户五口而治百亩,得粮约在三百石至四百石。而五口之家一年消耗约在六十石,是故每户都有一些余粮能够存在仓廪当中。” “公仓私廪俱丰实,最普通之百姓,一户储存粮食亦在百十石之数,绝不止供应百姓一年。” “此外义仓慈善仓常平仓等粮仓亦储存有数千万石粮食。民间财富的确在逐年提升。” “此项,只是关西所产。关西工商繁盛,铸币权收割四方,每年皆能从西域胡虏关东收割大量粮食。” 诸夏果然不愧是一个勤劳节俭的民族,只要政权稳定,恢复生产,很快就会产出大量财富。 张瑞立即兴致勃勃的问道:“仅算缗税一项便能抵数百万普通百姓田税,此外还有工商盐铁矿税关税等。从豪族身上所征赋税,似乎已能支撑官府运转。能否取消百姓田税?” “据孤所知,大汉孝文皇帝,曾下诏免除全国农税十三年,而官府府库却依旧年年增加,以至于京师之钱累巨万,贯朽而不可校。太仓之粟陈陈相因,充溢露积于外,至腐败不可食。” 荀彧笑着,说道:“太尉所谈乃是太宗孝文皇帝十三年所下诏书,曰,农,天下之本,务莫大焉。今勤身从事而有租税之赋,是为本末者无以异也,其于劝农之道未备。其除田之租税!”(大概意思是,农业是天下之本,现在勤勤恳恳务农还要交田税,显得本末没有差距,农商没有区别,为了重农抑商,诏令免除田税。) 7017k 第一百零二章藏书三百万册(今日四更) 荀彧果然不愧是王佐之才,连帝的诏令内容都记得清清楚楚。 张瑞立即关切的问道:“如何?有此先例,我关西能免除田税否?” 荀彧遗憾的摇了摇头,说道:“孝皇帝所免田税与关西田税不尽相同。在关西,农户一户所需缴纳所有赋税都折算到农税当中,十收一二之间。” “而大汉向来轻田租而重赋于民。除田税外,还有口赋、算赋、徭役、兵役等。” “是故汉书食货志言:汉室减轻田租,三十而税一,常有更赋,罢癃老弱病残咸出,而豪民侵陵凌。分田劫假勒索地租。厥名三十税一,实什税五也。” 汉书是汉朝大臣班超为汉室修的史书。对苛捐杂税,只会有所隐晦,而不会有任何夸大。 到了王朝末年,恐怕已经不止十税五。 因而,关西的赋税足足比关东低数倍,也无怪关东百姓纷纷向关西流亡。 荀彧为张瑞分析道:“汉室所免者,仅三十税一之田税。其他更赋、口赋等十税五并未减免。而太尉若减免关西田税,每岁将减少八九千万石粮食。” “而且有个显著弊端,当农税免除,豪强见有利可图,誓必会有大量兼并。无数关西官员夙兴夜寐、殚精竭虑,方才将土地兼并压制在极低水平,一旦此法令通过,将前功尽弃。无需数年,将导致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 张瑞后背一寒,还好还好,自己没有盲目通过这项法令。 否则真不一定是在恩惠百姓,反而有可能加剧土地兼并。 认真思考了片刻,张瑞问道:“孤记得,在孤治下有条法令,田地增加会逐渐增加税率。可否设置一条准线,例如百亩以下免税,百亩以上征税?” 荀彧摇头,说道:“某以为不可。如此豪族依然会土地兼并,无非将土地挂名在破产百姓名下而已。其田中所得,依旧归于豪强。” 兵部中郎王凌也开口说道:“且免除田税,对军心亦是一个极大打击。府兵最吸引百姓之处便在于能够免除田税。若太尉尽皆免除百姓田税,府兵兵员将大幅减少。” 张瑞没想到一个免除田税竟然牵扯这么多事情。果然任何决策都不是一个宅男一拍脑袋就能定下,势力稳步壮大还是需要这些平恒贞干的辅政臣。 免除农税的首次展望,显然以失败而收尾。 但荀彧主动开口,建议道:“吾等皆知太尉体恤耕者疾苦,免除农税暂不可行,减税却未尝不可。某以为可暂时将百姓田税降到十税一,以观成效。若兼并涌现,则回调田税,缓慢调控,最终确定合理税率。” 张瑞抚掌,说道:“卿此议甚善。此事便交付给民部,务必认真调查降税之后民间土地兼并情况。” 司马芝提议道:“荀从事所提议,某有一处补充。” “讲。” “某以为,照例还是将这十税一之税率保留在三百亩以下。三百亩以上,数值完全不予更改,起征税率便是十税二。” 意思是加税的起征点还是按照以前的税率来,并不是从十税一开始增加累进税。 荀彧拱手,说道:“臣附议。” “臣附议。”贾诩随后开口。 “臣附议。”王凌亦随之开口。 张瑞满意的点头,至少在如今,限制豪族,抑制兼并,是整个关西武将相的统一共识。 自己要做的便是将这个优良传统一直传承下去。 随后张瑞说道:“可,便如卿等所言。” 生产力的限制,让张瑞想为百姓谋求福祉都如履薄冰。等返回长安,张瑞觉得有必要去长安学宫与科学院看看。 以张瑞有限的见识,实在是想不出什么更完美的制度,来改善生产关系了。那就只能从根本上来尝试缓解这个问题,一切的矛盾都能用生产力提升来缓解。 说不定生产力大幅度提升,工商业的财富大幅超过农田兼并,豪族们也就不再盯着百姓手里那点活命田了。 想到这里,张瑞对司马芝问道:“如今每年给长安学宫及科学院多少财政拨款?” 司马芝露出苦笑,说道:“每年皆是天数字。长安学宫监丞陈凡今岁分两次共从民部支出九亿钱。” “科学院祭酒裴琚从民部支出六亿钱。” “累计十五亿钱,比四万八千禁军还要多出三倍有余。这么多财政支出,若投入到军事当中,能使太尉所设想十二卫禁军皆齐装满员。” “万幸如今关西昌盛,才能负担如此巨大开支。某甚是担忧,将来有朝一日府库不足,财政压力巨大,再无法负担两院开支。” 张瑞哈哈一笑,说道:“司马中郎应该宽心。长安学宫与科学院如此巨大之消耗,就是为了预防将来有一日会出现司马中郎所担忧局面。有学者推动各项技术进步,生产力提升,民间财富才会逐年增长,府库方能愈发充盈。” “不过陈凡怎么会分两次申请民部拨款?” 司马芝解释道:“是为了整理书籍。洛阳近百万卷藏书皆被运往长安学宫雍台阁中储存。各学院祭酒皆找到无数典藏名卷,因而纷纷加印书籍。据闻雍台阁中如今藏书超过三百万卷。” 三百万藏书!这可是治方面一个前无古人的伟大丰碑。 张瑞心潮澎湃,说道:“待孤返回长安,必然前往长安学宫看看这三百万卷藏书究竟是何壮观景象。” 王凌小声嘀咕道:“何其不公也。如今乱世,给科学院及长安学宫每年拨款尚有十五亿钱,而我兵部二十万大军才只有四亿余钱。” 司马芝与王凌已经是一对老冤家了,闻言立即说道:“何谓给兵部拨款只有四亿钱?这四亿钱仅是四卫禁军之薪金。士兵训练、后勤补给,以及采购战马、兵刃、长槊、硬弩、甲胄、横刀、橹盾、旌旗、鼓号等各项开支亦高达十亿有余。这些都不算做兵部开支?” 王凌立即针锋相对,说道:“这怎么能算作兵部开支?这最多算作民部合理采购!” 张瑞被扑哧一声都笑,好一个民部合理采购。 司马芝遇到这种无赖兵和谐痞真是有理说不清,冷哼一声说道:“总之今岁已给付兵部十五亿钱,休想再从我民部申请一钱预算。” 张瑞拍了拍手,说道:“行了,莫要再争执。司马中郎言之有理,装备采购应算作兵部开支。兵部如今财政占比才算正常,只有军械采购、训练补给费用超过士兵薪金,方能使我关西大军一直能征善战。” 第一百零三章踏冰列阵 兵部财政没有超过教,并不是张瑞不重视军事。 而是明显受制于关西有限的人口。九百万百姓,供养二十万大军,绝对不能算作轻松了。 在刚刚起兵于太原时,张瑞龟缩在孟县中,可完全未曾敢设想过有朝一日能够率领二十万大军。 得益于关西工商业兴盛,手工业发达,工匠地位提高,产出物资极为丰富。 所以军队人数虽然不多,甲具却十分精良先进,辎重充盈富裕。 大军整体战力剽悍,将士能征善战。 麾下有此强兵,十月天气渐冷,黄河大面积结冰时,张瑞正式率十万大军从河内郡准备南渡黄河。 黄河冬季结冰会使南北通畅,这一点不仅张瑞清楚,在洛阳附近居住三年的西凉军也十分清楚。 为了防止关西大军渡河,西凉军每日皆派出大量军队沿河凿冰。 这是北方政权最常用的备敌手段。 西魏、北齐并立,以黄河为界。被尊称为“英雄天子”的高洋活着的时候,每到冬天,西魏宇泰就会派人刨开黄河的冰,以防止高洋派军队突然越过黄河;但等到高洋死后,每到冬天,北齐就派人不断刨开黄河的冰,生怕西魏军队突然越过黄河。初,齐显祖之世,周人常惧齐兵西度,每至冬月,守河椎冰。及世祖即位,嬖幸用事,朝政渐紊,齐人椎冰以备周 西凉军的做法与西魏、北齐也没什么区别。 数万大军监督着十余万衣衫单薄的百姓昼夜守在黄河边缘凿冰。每日溺死、冻死者数以千计。 僵硬的死尸,被残忍的西凉军士卒直接丢进凿开冰面后冰冷的河水里,鱼虾纷纷抢食人肉,下游百姓无数次在鱼腹中发现人的毛发、指甲。 十月张瑞准备率军从河内渡河,但直到十一月中旬,大军仍陈兵岸边。 主帅营帐中,地图上密密麻麻的画满了各种标识,无数将校正襟危坐。 参军法正对着地图讲解道:“自十月黄河冰冻,至今已有四十余日。我大军日夜出战,试探南岸守军虚实。如今基本已经探清敌军布局详情。” “西凉军大概将十余万百姓分为八十至一百二十营之间,每营人数八百至一千五百人不等。” “这百十营士卒,自西向东分别负责成皋、荥阳、卷县、原武四县近两百里冰面开凿。” 众将校看向地图,黄河南岸一排标注明显的营地,密密麻麻。 有人问道:“西凉军能有如此掌控能力?如臂使指调动上百营百姓?” 法正赞同的抚掌,说道:“此言甚是。西凉军终究还是为其残暴付出了代价,上百营百姓,每营每天冻死十人,一天亦多达千人。事实上,百姓衣衫单薄,又整日处在冰面上迎接风寒。军中将士曾经在北岸认真清数过百姓死伤,一营百姓一日死伤约在三十人左右。” 高顺皱眉凝思,问道:“若如此,这四十余日,南岸十余万百姓岂非死伤殆尽?” 法正点头,说道:“的确如此,西凉军主将残暴成性,完全未曾体恤民力。绝不曾设想过,十余万百姓,分散开之后会在短短一月半旬时间内几近死绝。最近西凉军士卒皆忙于在南岸搜罗百姓充实营地人力,所以大河沿岸,凿冰进度每日皆在迟滞。” “此时大军佯装要从荥阳渡河,进攻荥阳境内汉室最大治粮仓敖仓。西凉军人力捉襟见肘,即便知道不妥,亦必须将其他地方人力抽调往荥阳,集中凿开冰层,以防大军强渡。” “而中郎将张辽则率领两支精锐禁军,绕路到河南最东侧原武县暗渡大河。以如今天气而言,只要原武县三天不凿冰,冰层即可深达数尺,大军渡过安稳无恙!” 这一点张瑞赞同,长津湖的冰面上甚至能跑美军坦克。在冰河时期,三天足以冰冻出一条允许士卒通过的道路。 于是张瑞起身,说道:“李傕、郭汜残忍暴戾,流虐百姓,致生灵涂地,民生涂炭,此辈当受天诛。诸将士,渡河之后,为孤尽灭其九族!” 所有将校瞬间起身,整齐的以拳捶胸,豪气干云的大吼道:“必为太尉诛杀此暴孽之獠!” “出战!” “诺!” 随着军令下达,三万余身穿冬袍、甲胄的士卒开始于河岸列阵,三万大军列阵长达二十里,从北岸开始向南逐步推进。 刘备在夷陵之战,以五万人联营数百里。而关西大军却将这三万大军密集部署在二十余里的面积内,阵型显得十分厚实。 一排一排士卒鳞次栉比,连绵不绝,甲光曜日,旌旗遮天。 不用任何人多说,南岸所有西凉军都知晓,河内大军打算在荥阳方向试探过河了。 郭汜亲自率兵抵达岸边,抓来正在岸边监督的校尉,问道:“冰层可尽皆凿碎?” 校尉不敢直面郭汜,低着头支支吾吾的说道:“已经尽力去凿,不确保有些地方是否已被冻实。” 郭汜大怒,举起马鞭就向校尉身上抽去,骂道:“汝敢玩忽职守?若有区域未被冻实,关西大军冲过来,吾等所有人都有性命之忧!” 校尉被抽的惨叫连连,冤枉不已的回道:“将军,将军饶命。非是某玩忽职守,实在是无人可用。一名百姓要负责凿开数丈长度之冰层,又无趁手工具。百姓手指、脚趾都被冻掉,效率一天比一天低。” “啊!气煞某也,即刻去其他营地征调贱民过来凿冰!” 安排好凿冰之事,郭汜一抬头望向远方,心脏差点从嗓子里蹦出来。 对岸的关西大军已经踏过大河冰面绝大部分区域,距离南岸不足三十步。只有前方是肉眼可见的一层薄薄碎冰。 显然这一点,指挥作战的段也没有预料到。 西凉军人力已经如此捉襟见肘了居然仅凿碎了岸边三十步距离的冰层。 但既然已经推进到了这一步,段再不客气,立即下令道:“全军架弓弩。” 激昂的军乐响起,前线方阵立即开始列阵,重整队形。 第一百零四章箭阵庇护百姓于射程之内 有军乐指挥,很快士卒便列阵整齐,漫长的阵线笔直的像一条玄黑色钢铁长城。 一声哨响,一架架神臂弓次第被举起,闪烁着森冷锋芒的箭头对准了南岸所有人群。 郭汜大吼道:“把百姓驱赶上前,以百姓为人盾。彼辈追求仁义,必然不会射箭。” 事实上也的确如郭汜所猜测,当数以千计的百姓出现在岸边,段愤怒的握紧了双拳,一脸铁青。 不要看关西大军在凉州以血还血,屠杀胡虏无数。 但从建军到今日,从不曾屠杀过数以千计的诸夏百姓。 哪怕这数以千计的百姓就在冰冷箭矢前三十步的距离彷徨失措,未得到命令的,数万将士就只默默的列阵在原地,一箭未发。 很快去营中请示的信使返回段身边,面色凝重的摇了摇头。 段拳头握的吱吱作响,恨不得生啖郭汜血肉。 蓦然间,后方军阵忽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未得军令,士卒怎么会忽然变阵? 段立即转头望去,却见密集的军阵正有序向两侧收拢,让出一条甬道。 甬道内一队高举太尉旌旗、节杖的铁骑正快速向阵前推进。 很快段就见到了铁骑护卫中间骑着战马脸色冷峻的张瑞。 段立即行礼,大吼道:“拜见太尉。” 张瑞摆了摆手,从战马上跳下来,站在全军阵前,遥望前方被逼到岸边凿冰的数千百姓。 见到饱受苦难的百姓,张瑞并没有责怪他们,毕竟这群人深受苦难,也是被西凉军所胁迫。 若有朝一日,自己与亲人被强梁用刀胁迫去在寒冰上作业。张瑞希望站在眼前的军队,是来救助自己的,而不是高举大义的名义对自己举起了屠刀。 随后张瑞遥遥望向远方的郭汜,语气平静的说道:“郭汜,若孤能渡过大河,必将汝千刀万剐,绝不食言!” 平静的声音并不像怒吼那样响亮,但却像有不可动摇的意志,传出许远,无数百姓、士卒都听的真真切切。 郭汜不得不派出亲兵向前询问凿冰的百姓,张瑞究竟说了些什么。 待亲兵将清晰无误的内容回传给郭汜,郭汜顿时脸色惨白。骠骑将军虎踞关西,雄视天下。他若铁了心要攻入河南尹,大河能拦住其一年、两年,却绝不能拦住其一生。早晚有一日,自己要面临被千刀万剐的命运。 在郭汜惊惧之时,张瑞振臂高呼:“我关西将士绝不屠戮诸夏百姓。我大军之剑,斩的是强梁胡虏。我大军之盾,庇护的是桑梓同胞。” “诸位百姓,孤指大河为誓,孤与孤麾下十万大军会一直站在此地陪伴汝等。绝不使强梁猖獗,伤汝等性命。所有百姓卧倒,让我军以强弓硬弩将彼辈驱散至两百步之外。” 指大河为誓?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问道:“这位将军,汝会一直在此地以弓箭庇护吾等性命?” 张瑞拔出利剑,随手插在了身后冰面上,语气坚定的对三军将士喊道:“百姓未获平安之前,孤若退后此剑半步,三军将士皆可持此剑斩孤首级,以谢万民。” 北风凛冽,黄河两岸顿时肃然,无数人都望向这位负手站在全军阵前的年轻将领。 大量黄河南岸的百姓泣不成声,大喊道:“吾等有救了!” “吾等得救了!这位将军会一直站在这里庇护吾等!” “趴下,快趴下!” 河边的喧嚣很快引起后方列阵西凉兵的惊疑,立即有人向前呵斥道:“吵什么!都给某站起来,去凿冰!” 张瑞无比庆幸,如今还是一诺千金的时代。 司马懿还未做出指洛水而誓,却食言而肥的破事。 家国天下都对这种指山川鬼神发出的誓言有所信服。所以百姓纷纷相信张瑞的誓言,或蹲或趴,为神臂弓让出了射界。 看着耀武扬威的西凉兵,张瑞一扬手。 下一刻,万箭齐发,密密麻麻的弩箭如云而起。 神臂弓强大的惯性下,数十支利箭射到那名士卒身上,直接将其洞穿。 而在其后方,无数士卒哭爹喊娘的转身逃窜。只恨父母只给自己生了两条腿,不能更快的逃出弓弩射程。 幸运的士卒能看到耳边嗖嗖飞过的箭矢,一边手脚并用的向后方逃窜,一边祈求箭矢不要射中自己。 但绝大部分的士卒没有那种逆天的运气,祈祷不久就戛然而止。无数人死前的一幕都是一支支近在眼前的染血弩箭。是强劲的弩箭贯穿了整个头颅,从面庞带血而出。 郭汜不可思议,怒吼道:“他张瑞怎么敢射箭?来人,布阵上前,射死那些贱民!且看他张瑞如何猖狂?” 让郭汜去与张瑞对阵,他是不敢的。关西的箭阵一向冠绝天下,两军对射西凉军绝不是对手,必然死伤惨重。 若只是远远射死几千名身无寸铁的百姓,郭汜还是有信心的。 但郭汜显然低估了科技进步带来的巨大代差。 科学院砸进去数以亿计的科研资金,才慢慢发展、改进出来的神臂弓,射程已经接近两百步,远远超出西凉军弓箭射程近百步。 西凉军的弓弩手还未完成列阵,大量士卒就被密密麻麻的箭矢成片射倒,血流成河,密集的军阵迅速变得稀稀落落。 郭汜气的在原地暴跳如雷,大吼道:“废物,一群废物!尽皆给某披覆上铁甲,某便不信关西箭阵还能在两百步距离箭透重铠!” 这一点,神臂弓确实达不到。神臂弓的破甲射程只有百步左右。 但是神臂弓做不到的事情,不代表其他武器也做不到。 郭汜的暴跳还未停歇,数十支巨大的弩枪呼啸而至。一瞬间几十人被弩枪串成了肉串,尸体随着弩枪滑行十余步,被一支支弩枪彻底钉死在冰冷的地面上。 甚至有倒霉的士卒直接被呼啸旋转的弩枪搅碎了头颅,各种红白相间的污秽飞溅数尺高,淋了郭汜一头。 滚烫的鲜血淋在头上,郭汜却感觉全身发寒,牙齿哆哆颤抖,惊惧不已的转头看向河面。 只见河面上不知何时已经推出数十架四轮弩车,一名名士卒正端起巨大的弩枪放到弩车上,准备重新上弦。 张瑞负手站在全军阵前,面色平静的望向大河南岸,眼神中杀意滔天。 郭汜知道,今日该是拼命之时了,一旦冰层冻坚实,张瑞率十万大军渡过大河,那自己的死亡就可以开始倒计时了。 第一百零五章张瑞对军魂的影响 郭汜十分清楚,若自己再意气行事,想要射杀百姓恶心张瑞,而忽略了真正的军国大事,破坏冰层。 那距离自己的授首时间不会超过三日。 于是郭汜大喊道:“全军回撤,让彼辈在这冰天雪地里站着吧!吾等养精蓄锐集结大军再过来凿碎冰层。” 随着西凉军撤走,百姓发出震天的欢呼声。 “吾等得救了!” “将军威武!” “为将军贺!” 看着百姓们欢呼,张瑞面露笑意,对亲卫吩咐道:“去营中取绵衣、被衾、酒囊与胡饼扔过去分给百姓。” 法正走向前,问道:“太尉,吾等真要在这里陪同百姓站上几天几夜?” 张瑞点头,语气坚定的说道:“孤既然承诺会以箭阵庇护百姓生命,就必然会率全军死守在这里,不使西凉军能抵近伤害百姓。” 法正劝道:“让将士守在这里即可,太尉一身之重,关乎天下安危,何必受此苦楚,万一染上风寒,关西震动。其影响,怎是区区数千百姓性命能比?” 张瑞抬眼望了一眼法正,说道:“所有百姓皆寄厚望于孤一身,孤却回营躺着怡然享受,无视百姓苦难。然后孤在营中对汝说,孤心系天下万民。汝信否?” 法正一时哑然,不敢回话。 张瑞也没有继续为难他,问道:“汝以为这些百姓能扛过三天否?” 法正望向黄河南岸正在欢天喜地包裹衣衾的百姓,点头说道:“虽然小民命如蝼蚁,但蝼蚁亦有求生之志。有衣衾、热食,应该会有大量百姓能挺过此难。” “既然百姓都能挺过此难,孤有更精心之照料,有热酒、姜汤可饮,凭何会扛不住区区三日?孤” “所谓千金子坐不垂堂……” “行了,莫要再劝。汝是参军,并非十三道监察御史。规谏左右,以匡人君,并非汝之职责。想想接下来的军事部署吧。” 被张瑞如此严厉训诫,法正不敢再多言,正式谈回军事,说道:“西凉军只是暂时撤军。毕竟大河汹涌,水流湍急,此前已凿碎冰层,不会数个时辰便冻实。某断定,西凉军必然会持盾披甲过来凿冰。” 民间谚语“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 想要在湍急的黄河上结实一层厚厚坚冰,让大军通过,绝非容易之事。需要时间的积淀。 而西凉军只要定期过来凿破刚刚结上的冰层,却十分容易。 只要郭汜肯舍得伤亡,这一点必然能做到。如今冷兵器时代,哪怕神臂弓再强悍,亦无法同自动化步枪相比。死于远程武器的人数,必然远远少于短兵相接人数。 法正建议道:“如今天寒地冻,即便弓弩亦有可能被冻僵,拉不开弓弦。某建议将全军分成八队,每队列阵半个时辰。以防西凉军过来凿冰。” “西凉军凿破冰层,既令吾等无法渡河,彼辈同样亦无法偷袭吾等。故可以布三排线阵,以提升神臂弓箭矢密度与杀伤力。” 张瑞惊讶了一瞬,问道:“不再列方阵防御,只布置弓弩手杀伤敌军?” 法正点头,说道:“难得对岸百姓不足,凿冰只凿到离岸边二十步处,吾等得以贴近大河南岸。此时只要弓弩齐发,阻吓西凉军不能靠近大河岸边,既能保护岸边百姓,亦可顺利渡河。可谓一举两得。” “可,便按汝所言部署,弓弩手尽量密集,列成三排攒射,务必使西凉军不得靠近大河沿岸。” 随着军令下达,一队队士卒转身,整齐的跑步离开河面。 百姓们大惊失色,以为河对岸的军队要抛弃己等。 可所有人都看到那位年轻将军依旧仗剑站在原地,才稍稍安心。很快众人就发现,在退后大军方阵中间的甬道内,一队队的方阵跑步向前。片刻之后,密集的方阵再次站满了此前的阵线。 百姓们发出一阵阵热切的欢呼。 所有人都热泪盈眶的望向河面,这支大军真的做到了,一直守护在己等身前。 百姓们见识浅薄,但却有着淳朴简单的价值观。无数人心中,同时形成一个憨厚的想法,似乎这才应该是军队的模样。西凉军那些人,简直是禽兽暴徒。 三个时辰过去,大军一次次列阵从湖面上跑过,交替换岗。 张瑞却一直坐在胡牀上,依靠着长剑望向南方。 河岸边上,大量百姓已经被寒风冻得没有了任何兴致,瑟瑟发抖的躲在了衣衾里。 河面上有几十名士兵手持两丈多长的竹竿在向前试探冰面厚度。所有士卒腰上都绑着一根六寸粗的麻绳,这是为了冰面断裂,士卒跌入水中以后,后方士卒能将其拖出河流。 张瑞刚在猜测士卒绳子是否结实,一名士卒便一声惊呼,腰身以下跌进了河里。万幸两丈长的竹竿卡住了冰面,其抱紧竹竿,并未全身沉没到河里。 急促的哨声响起,后方上百名士卒抓紧了绳索,竭力将其拖出了水面,向后拉到坚实的冰层上。 几名士卒一拥而上,为其包裹了厚厚的衣衾,然后就将其抬回了营中烤火热身。 竹竿停留在了原地,标注着此处危险,冰层厚度不足。其他数十名士卒却完全没有被这个插曲所影响,依旧在向前试探。 一名名士卒落水,但不是每个士卒都有好运,能被平安拖回。有些人遭遇冰层下随河水而下的坚冰,直接就被重创了身体。有些人则被暗流卷走,只剩下空空荡荡的绳索。 张瑞面无表情,一直坐在胡牀上,默默看着手下军人前仆后继。以忠诚、无畏、勇敢、奉献的品质,探索出一条条逐渐靠近南岸的道路。 主帅的性格、品质的确会影响自己手下军队作风。 张瑞相信,若自己残忍暴虐,劫掠成性,这支军队绝对没有今日的军纪与军魂。 汉末不仅在影响着自己。自己的一言一行,也在影响着无数人的观念与品质。 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死而后已。 7017k 第一百零六章人必自重而后人重之 天色入夜,月朗星稀。 一队队肃杀的士卒列阵于冰面,仿佛沉默的雕像。无数百姓裹着衣衾躺在岸边。大河两岸陷入一片寂静。 然而陆续响起的野蛮、粗暴的叫骂声,打碎了这片宁静。 声音传来的方向,次第举起无数支火把。 冰面上所有人目光都投向了火把之处,在火光下是无数被冻至一脸铁青的瘦削百姓,人数多达上万人。 张瑞扶着利剑,试图站起身来。但腿脚却被冻僵,身形一个踉跄。 一旁的赵云连忙扶了张瑞一把,张瑞惋惜的说道:“刚才应该听子龙之言,起来活动活动腿脚。” 赵云安慰道:“此时亦犹时未晚。” 被赵云扶着站稳了身形,张瑞望向南方。 只见南岸又有上万衣衫单薄的百姓被西凉军以刀剑驱赶至岸边。 在百姓身后,是数千全副武装,披甲持盾的西凉军士卒。 郭汜也是下了狠心,亲自披甲在军中督阵,不破冰层誓不撤军。 张瑞遥遥看到郭汜大纛,便朝郭汜喊道:“郭汜,汝如此残害百姓,便不怕被天诛?” 郭汜推开亲卫,走到阵前,一脸凶狠蛮横,对着张瑞喊道:“张贼!这都是被汝所逼!” 随即郭汜又对前方上万被冻僵的百姓吼道:“都看向前方!汝等今日要在这冰天雪地里凿冰,就是拜眼前之人所赐!是他提兵十万南下,才害的汝等不得不凿冰备敌。” 无数百姓一脸麻木的望向张瑞,眼里有恨意,也有绝望。 张瑞眼中杀意滔天,死死盯着郭汜,喊道:“狗贼,汝最好日夜祈祷!祈祷这大河能拦孤百年。否则,待孤渡过大河,让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郭汜拔出刀,一刀捅死眼前一名百姓,说道:“张贼,汝继续猖狂!某今日就在这里大开杀戒,看汝能奈我何?汝不是号称仁义吗?汝不是最厌恶诸侯屠杀百姓?某今日就当汝面屠杀!来人,杀一千个贱民给骠骑将军助助兴!” 数百名西凉军举起刀剑就要屠戮。 张瑞立即向前,负手立在冰层边缘,盯着所有西凉军士卒,冷冷的呵斥道:“孤今日就站在这里,看看汝等谁敢屠戮!今日举刀者不赦,尽诛九族!” 正准备屠戮的西凉军士卒脚步纷纷一顿,两位将军的恩怨,可没必要牵扯到自己一群小卒身上。 大家打仗不过为了升官发财而已。骠骑将军跟自己又没有多大恩怨,将来即便战败,大不了投降。骠骑将军不杀俘虏,所有人性命都安然无忧。 可今天要是举起了屠刀,就等于跟骠骑将军不死不休了。将来战败,其他人能够卸甲归田,自己却得不到赦免,要被诛九族。 出头的椽子先烂,这种危险的事情还是交给别人吧。 但一军之中总有死忠之人,数十名西凉军士卒完全不顾张瑞威胁,举着刀剑冲进人群中大肆屠戮。 郭汜猖狂的大笑,向张瑞嘲讽道:“来啊!来啊!继续威胁!看看到底汝之唇舌,能否利过某之刀剑。” 张瑞负手站在全军阵前,冷冷的盯着郭汜,杀意凛然。 谁也没想到,意外竟然发生在百姓中间。 白日里被张瑞救下那数千百姓中,居然有人不惧刀兵,扔下衣衾站起身,对西凉军阵前被胁迫的百姓大喊道:“西凉军残暴成性,从董卓进京开始,我等河南乡党死伤何止百万?汝等不自救,难道还希望西凉军能够大发善心,饶过汝等?“ 郭汜大怒,吼道:“来人,射死他!” 几名持弓士卒立即向前,混到百姓人堆里,弯弓射箭对准了岸边振臂高呼的百姓。 西凉军久经战阵,武艺精通,寥寥几箭就射中了这位振臂高呼的百姓。 但西凉军猖獗的笑容还未维持多久,士兵们得意洋洋的举着弓箭返回郭汜面前邀功时,河岸边又一名百姓站了起来,扔下了厚实的衣衾。 此时大河两岸,所有人都能看到他的身形容貌。 这名百姓赤着脚,十根脚趾已经冻掉泰半,剩下的也都已经糜烂轻肿。全身僵硬青紫,惨不忍睹。 其人站起来歇斯底里的大吼:“西凉军杀吾等父母,吾等忍了!” “西凉军将吾等妻女推进屋内奸淫,吾等忍了!” “西凉军将吾等襁褓中孩子活烹为食,吾等忍了!” “西凉军以刀剑逼着吾等送死,吾等还是忍了!” “吾等还要忍到什么时候?” “如果汝等不愿走在前面,请汝等跟紧队伍;” “如果汝等不愿跟着队伍反抗,请汝等为吾等默默喝彩;” “如果汝等不愿喝彩,就趴下在一旁围观!” “如果这些都做不到,那亦请汝等闭上眼睛,坐下来享受吾等为汝等拼搏来的一片安宁晴空。这是……” “杀了他!射死他!射死他!”郭汜歇斯底里的大吼。 百姓身中数箭,口吐鲜血却依旧不肯倒下,大吼道:“这是吾等之安宁,亦是汝等之平安!吾等所争取之希望,亦是汝等之阳光!” 无数人泪流满面,河边顿时又站起上百名百姓,对着西凉军阵前的百姓大吼道:“够了!汝等难道还要为虎作伥?以身体庇护身后那群畜生?趴下!让吾等射死这群人形禽兽!” “趴下!” “趴下!” “射死他们!”郭汜暴跳如雷的大吼! “射死他们!”无数西凉军惊恐的大叫。 一时间百姓愤怒的呐喊与西凉军惊恐的怒吼,交杂在一起,响彻黄河两岸。 被西凉军推出来作人盾的上万百姓泪流满面,有人不顾一切的向后冲击,扑倒一名毫无防备的西凉军,疯狂在其身上撕咬。 有人不顾一切的向河岸方向逃窜,大部分人则就地一趴,卧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郭汜面色惨白,惊恐的望向对岸,火把照耀下,其眼中倒映出一个恐怖无比的画面。 张瑞热泪盈眶,右臂握拳,振奋高举。 在其身后,上百名士卒掀起了弩车上蒙着的牛皮,露出数十架并排列阵的弩车。一名名士卒抬着寒光凛凛的弩枪架到了驽车上。 一排排将士端平了神臂弓,密集的箭头在火把下闪烁如寒星,连成一条绵延的星河。 右臂猛然下挥。 方阵中整齐的军令响起:“放箭!” 下一刻,万箭齐发,箭如雨下! 第一百零七章谢玄指军医脑袋为誓的新发明 活在后世的百姓可以通过荧幕看到战场上激烈的枪林弹雨。 但活在冷兵器时代,除了军人,百姓确实没有多少机会近距离围观万箭齐发是怎样一种壮观景象。 这一刻,大河岸边,无数百姓瞪大了双眼,一眨不眨的望着头上飞过的那密密麻麻的箭矢。 即便趴在冰天雪地里,所有人都血脉贲张,正是这密集而又连绵不断的箭矢,在不断射杀着西凉禽兽,庇护着己等安全。 西凉军面对这密集的箭雨,一瞬间鲜血飞溅,伤亡上百人。士卒不得不高举盾牌,龟缩在一起。 郭汜被亲卫持盾护在中间方才稍稍安心,大吼道:“众将士莫要担忧,吾等高举盾牌,又身披重铠” 话音刚落,一根箭矢便劲透橹盾钉在其面前,箭头寒芒凛冽与其面庞相距不足半尺。直接将郭汜剩下的话语堵回其喉咙。 神臂弓射二百四十余步,仍能入榆木半秥912厘米。 都知道榆木疙瘩,榆木是出了名的木性坚韧,极难砍伐。 神臂弓两百四十步外尚且能射入半秥,西凉军的橹盾只是木头上蒙了一层兽皮,更挡不住神臂弓在百步范围内的强劲攒射。 很快郭汜就能听到四面八方传来的惨叫声。 惨叫声让郭汜怒不可遏,使其忘却了最最关键的一件事情。 而这个疏忽,令郭汜最终面临了不可承受之重。 死忠的西凉士卒虽然躲在盾牌之后,却依然扶着郭汜的大纛。 黄河两岸,所有人都能见到这在盾墙上方高高飘扬的巨大旌旗。 冰面上,数十名军中参军走到弩车旁认真比对弩车上的校准刻度,精确计算着每一部弩车的射击角度。 神臂弓的箭矢如雨而下,导致西凉军完全没有勇气露头去看一眼黄河冰层上的敌军究竟在做何部署。 久经战阵的西凉老兵都清楚,敌方弩箭穿透力如此强悍,必然要花费极大力气去拉开弓弦。敌军士卒就算拼尽全力,也不过十余箭就臂膀无力了。 到时候己等再举盾上前,方才万无一失。 郭汜亦是如此打算,骠骑将军想仅靠弓弩就阻断西凉军上前凿碎冰层?真是异想天开! 就在郭汜得意盘算时,如雷霆般的呼啸声炸响在黄河上空。 听着这声音,郭汜忽然一阵心悸,如寒芒在背,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全身。 下一刻,数十根巨大弩枪覆盖了大纛所在之处。 郭汜在死亡之前,仿佛看到了时间的凝滞。 巨大的弩枪缓缓转动,卷起肉眼可见的气流。 破碎的橹盾带着无数木屑溅射四方,断裂的手臂横空旋转,飞溅的鲜血染红长空。 而后弩枪以不可阻挡之威,瞬间洞穿郭汜身体。 这位残忍暴戾的西凉将领,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刚刚还在阵前疯狂叫嚣挑衅,前后不过一刻就以这样一种近似屈辱的方式落幕收尾,窝囊的死在了盾牌之下,被弩枪一点一滴的搅碎胸膛,血肉飞溅一地。 响彻云霄的欢呼声在黄河两岸响起,狂欢声震如雷霆。 无数躲在盾牌下的西凉军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直到郭汜亲卫惊恐不已的大喊:“将军,将军,不要死!” 可周围的士卒仅看了一眼,就士气尽丧,整个胸膛都被洞穿,怎么可能活得下来? “将军死了!吾等速速逃命去吧!” “什么?将军已经阵亡?那吾等为何还要在这里承受箭雨?快逃!” 看着四散逃窜的西凉军士卒,张瑞舒了口气,身心轻松的坐回胡牀上。 赵云笑着劝道:“太尉适才刚说过要运动一下手脚。” “什么运动手脚!回营!吃火锅去!”张瑞拔起身后利剑就转身向营中走去。 法正问道:“对岸百姓如何处置?” 张瑞挥了挥手,说道:“西凉军已经溃散,不用担忧被半渡而击之,就算划独木舟,也能把这十万大军运过去!” “万胜!” “万胜!” 冰层上无数军人兴奋的振臂高呼。 很快大军就主动凿碎了通往对岸的冰层,无数扁舟被扔进了碎冰中间,然后以绳索捆在了一起,虽然依然摇晃,但已经可以在上方架设木板与铁索。 南岸的百姓配合着军人将铁索钉在地面上,耗时一夜,总算成功架设出一条勉强能行人的浮桥。 而张瑞此时已经裹着被子坐在了大营床榻上,吸溜着两条长长的鼻涕。 在其身前已经摆下了一条低矮桌案,桌案中间是热气腾腾的火锅。 张瑞端着碗筷,对赵云说道:“子龙也陪孤在冰面上站了三个多时辰,一起坐下吃顿火锅吧。” 赵云看了一眼张瑞流淌的鼻涕,连忙摆手拒绝道:“云怎敢与太尉同席。适才想起,营中布防还未巡视。某这便去监察一番。” 张瑞说道:“营中无数参军、将校,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坐下,一起吃顿火锅热热身体,别染上风寒!” 赵云无奈坐到了张瑞面前,看着张瑞鼻涕已经快要流到筷子上,只感觉头皮发麻。自己就算不吃这顿火锅也不会患病,倒是太尉,哪怕滚烫的食物下腹,怕是一场风寒也不可避免。 谢玄端过来一碗姜汤,对张瑞劝道:“太尉,不如先将这碗姜汤喝了,再吃火锅?” 张瑞摆了摆手,说道:“喝了这么一大碗姜汤,哪还有肚子吃肉!多丢点姜片到火锅底汤中就行了!” 似乎已经猜到张瑞会如此说,谢玄放下姜汤就从身后取出一个比他脑袋还大的完整生姜。 抽出一把匕首,就要为张瑞现切到火锅当中。 张瑞被惊得目瞪口呆,连忙拉住谢玄,问道:“汝这是干嘛?汝要把这生姜全切碎丢里面?” 谢玄咧嘴一笑,说道:“那不能,太尉。这铜锅最多能装下这生姜一半。” 张瑞这才坐回床上,舒了口气,原来只要一半就能把火锅装满,吓死了,还以为他要把整个生姜都切碎丢进去。 嗯? 装满? 似乎哪里不对! 可是张瑞来不及细想,又连忙拉住谢玄,问道:“汝这匕首没杀过人吧?” “太尉放心,这是某刚从军医那里取来的崭新匕首,烈酒擦拭过,绝无半点污秽!”谢玄刀刃纷飞,头也不抬的回道。 等张瑞回过神,再看锅中,姜片已堆积如山,甚至高出了铜锅边缘,迟疑着问道:“汝管这叫火锅?” 谢玄拍了拍胸脯,坚定无比的说道:“某以军医性命发誓,这是其新发明之生姜火锅。” “为什么以军医性命发誓,而不以汝性命发誓?” “哈哈,这只是细枝末节,并不影响誓言内容,无关紧要,无关紧要,哈哈。” 第一百零八章无德者必受天罚 浮桥连夜搭起来之后,段立刻率领了禁军六千人迅速渡过浮桥。 只要禁军能在南岸布好防线,护卫住这座浮桥,使源源不断的关西大军渡过黄河,西凉军就大势已去。 这一点不仅关西将校明白,西凉军将领也看得清清楚楚。 天色刚亮,守卫敖仓的西凉军就倾巢出动,甚至不惜放弃敖仓这个无比重要的粮仓也要将关西大军堵在浮桥以北。 郭汜作为西凉军第二人,负责指挥整个成皋荥阳防线,郭汜身死,敖仓守将胡轸立即成为西凉军地位最高之人,顺序接手了战线指挥。 胡轸与杨定都是凉州有名的豪强,历史上董卓曾以其为大都护,领骑督吕布及众多步骑校督,率五千步骑进攻孙坚。因其性急,扬言此次出兵要斩一二“青绶”高官整肃纪律,导致吕布与其不合,故意散播谣言,军中不战自乱。孙坚趁势进攻,大获全胜,斩杀其帐下都督华雄。 孙坚在南阳被贾诩以弓弩射杀,胡轸便未经历过大败于孙坚的事迹,在王允任命其率领洛阳主力军团征讨李傕、郭汜时,其直接率军与李傕、郭汜同流合污,从而成为西凉军第三号人物。 看着西凉军军容浩大,旌旗蔽日,段面色凝重,对麾下校尉说道:“敌军将领绝非庸碌之辈,刚经历郭汜战死,一夜之后便能果断作出决断,派数万大军来争夺浮桥,这一战恐怕不会轻松。” 徐庶看了一眼后方混乱疯狂的难民,立即说道:“当务之急是维持秩序,不能任由难民疯狂挤上浮桥,否则密集的人流将导致浮桥崩塌,吾等将成为一支孤军。” 段点头,说道:“便由汝部去驱散难民,尽快恢复浮桥秩序,让后续大军渡河前来支援。” 徐庶立即拱手应诺,率军冲向人群中间。 难民对西凉军的残暴恐惧不已,见西凉军再次杀了过来,不顾一切的向桥上拥挤,意图逃到对岸。 这种情况下,徐庶如果不让百姓渡河,百姓会直接暴乱。 因而徐庶大喊道:“我大军在前方列阵死守,只要听从某指挥每个人都能过河!都给某排好队列,从浮桥右侧渡河!” “继续拥挤,而不听指挥者,即便爬上浮桥,对面守军亦会将其赶回南岸!” 随着徐庶的大喊,上百名士卒列阵开始向桥头冲击。身形单薄,骨瘦嶙峋的难民,完全挡不住全身铁甲的雄壮禁军冲击。 上百名甲士守住桥头,以刀鞘对着冲击的难民猛抽,成功制止了难民的暴动。 堵不如疏,徐庶知道若杜绝了百姓的希望,这好不容易维持住的秩序会瞬间崩溃,便喊道:“排好队列,依次从浮桥右方渡河。” 北岸的军人给所有百姓作出了示范,一个个密集的方阵列阵于浮桥另一侧,士卒身披重甲,手持利刃,两人一排沿着浮桥左侧跑步经过浮桥,留出了右侧一半的空间让难民经过。 有军人在侧,百姓总算稍稍安心,纷纷开始排队。 但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总有人试图挑战权威,硬挤上桥。 一名中年妇人,蛮横的挤到桥头,对着被挤的少年喊道:“没学过尊老吗?一看便是父母惨死,没有家教!去后面待着去!” 少年人瞬间湿红了眼眶,被对方戳中心里伤痕。自己父母的确是为了保护自己而惨死在西凉军手中。 少年人后方队列中,一名老者怒不可遏,骂道:“汝这妇人,心肠怎么如此歹毒?此处难民,何人不是被西凉军所残虐?汝口出恶语,伤人心神,小心遭天谴!” 妇人叉腰骂道:“汝个老不死!某哪句话说错?汝问问他,他是不是有人生,没人教?还男子汉大丈夫,汝一老一小两个不知羞,不敢找西凉军拼命,却就敢在这里欺负某一妇道人家!带把的话,别在这里跟吾等一群妇人抢位置,去杀西凉军去呀!” 老者被骂的脸色涨红,羞愤不已。 妇人做法,顿时引起人群中无数讨伐之声。 “吾等振奋义气,引领百姓反抗时,汝在何处?” “吾等不顾西凉军箭雨,慷慨陈词时,汝在何处?” “对西凉军唯唯诺诺,却只敢对乡党言语歹毒,汝这种恶毒妇人,没有被西凉军祸害至死,真是苍天无眼!” 众愤难平之际,一队甲士走到队列当中,直接将妇人提出了队列带到大河之畔。 领队伍长揪着妇人头发,直接将其按到冰冷的河水中。怒斥道:“苍天无眼,就由吾等来代行天罚!所有人都能守序排队,为何汝却敢擅自插队!” “汝辱骂其他人之前,怎不先掂量一下自己?汝对西凉军唯唯诺诺,却要求其他人手无寸铁去送死?” 妇人脑袋被按在冰冷的河水中,疯狂的拍打着军人的手臂,咕噜咕噜吐出无数气泡,窒息、死亡、冰冷各种恐怖的感觉笼罩了其整个大脑。 死亡前的这一刻,其心中只剩下了悔恨。苍天有好生之德,给了自己一条活路。 但终究是自己无德无福,不配享受这种苍天眷恋。 嘴上无德,怎能积福长寿? 妇人的反抗逐渐微弱,拍打的双手一次比一次缓慢,即将失去所有力气。 抓着她头发的有力大手才终于抬起,将其提出水面。 已经翻白眼的妇人,终于接触到新鲜空气,贪婪的大口大口呼吸着。 伍长像扔死狗一样将其丢在了岸边,怒骂道:“若非太尉仁厚,视所有百姓皆为血亲同胞,某今日定将汝溺死在这冰冷河水里!其他人,再有拥挤向前,扰乱秩序者,皆如此例!” 队伍中随即传来一阵欢呼。不仅仅是因为军人惩治这名恶妇大快人心,也是因为众人对将来生活充满了希望。 连这种恶毒妇人,对方都不愿意杀戮,因其身具诸夏血脉,而给其改过自新机会。众人再不用担忧将来会面临西凉军一般残暴统治。 民心所归,绝不是一句妄言。尤其经历了关东诸侯残暴统治的百姓,无比希望能在关西统治下恢复平静生活,从此安居乐业。 关东诸侯的统治越残暴,百姓这种期待就越强烈。 得民心者得天下,这天下绝大部百姓还是希望今诸侯中能有仁德宽厚之人,济世救民,结束这炼狱一般的乱世。 第一百零九章禁军远超当下的军事战法 在徐庶努力恢复浮桥秩序时,南岸列阵防御的五千禁军也与两万余西凉军逐渐靠近。 西凉军不但身经百战,而且也是这天下与关西交战次数最多的一支军队。 从当初在河东的大阳之战开始,双方交战长达五年189年193年,这五年来,双方大小战事无数,尤其潼关一战,双方参战人数多达十万人。 西凉军早已对关西大军的作战风格有所了解。 关西大军甲具精良,最擅长打堂堂之阵,尤其箭阵冠绝天下。 至今未曾听闻当今有哪支部队在与关西大军的对射中占到上风。 因而胡轸特意针对关西大军作出部署,两万人中派出五千人以巨大橹盾、两丈长矛正面缠住敌军,使其犀利兵锋得不到发挥,然后再派铁骑游击两翼。趁敌军变阵不及,发起猛攻,大量杀伤敌军人员。 两丈长矛接近五米,超长矛步兵一直是训练有素汉军常用的战术。 段在阵前只看了一眼,就露出嘲讽的笑容。 整个西凉军的战术风格都受自己族中先辈太尉段颎所影响。 当年自己叔祖太尉段颎就是令全军张镞利刃,长矛三重,挟以强弩,列轻骑为左右翼。凭借这种军阵战法,一战击溃东羌联军,斩首八千余级,获牛马羊二十八万头。 对面的西凉军主将一定不知道负责指挥这支禁军的将领就是段氏后人。段氏将领,既然会创造这种阵法,就必然对这种阵法的优劣了如指掌。 况且禁军可不仅仅是甲具精良那么简单,作为关西最精锐的步骑混合野战军,有兵家学院日以继夜专司研究军事理论,禁军的战术战法,早已不知领先府兵多少年。更何况,西凉军还在使用几十年前的战法。 随着两军越来越接近,段从容的下令,各方阵举弩射击。 令旗飘扬,瞬间箭如雨下。密密麻麻的弩箭激射而出,西凉军整齐的军阵立即倒下上百人,阵列变得稀疏缺漏。 但后方士卒并未被恐惧吓倒,迅速有士卒上前捡起橹盾,补齐第一排盾墙的缺口。 负责指挥这支方阵的将领华雄露出兴奋而又残忍的笑容,大吼道:“将军料敌如神。以橹盾重甲为前锋,敌军箭阵之威十去七八!只要吾等冲过去,必然能以多胜少,杀光敌军!” 所有士卒兴奋的大吼,闻名天下的关西箭阵,一次齐射,己方损失寥寥无几,大部分士卒甚至都没见到周围有人受伤。 这使所有西凉军将士皆士气如虹,笃信这一战必能大获全胜。 与西凉军的大呼小叫相比,段所部左武卫禁军表现的则十分淡然,似乎对这结果完全不在意。 其实这战绩与昨夜射杀郭汜时并不多大不同,关西箭阵虽然犀利,但自始至终关西将校都清楚在当下,面对全副武装,披甲持盾的敌军,弓弩杀伤力远不如短兵相接。 关西大军从成立那一天开始,就从未将远程弓弩作为最主要的杀敌手段。纪律严明的坚韧步兵与骁勇善战的天下骁骑,才是关西大军真正战无不胜的最强悍战力。 至于所有人都印象深刻的关西箭阵,那完全是因为绝大部分的乌合之众根本没有机会与关西大军对阵鏖战,临阵之前的箭雨就足以让大部分敌军崩溃。 所以胡轸才会觉得关西大军只有弓箭之利,一旦进入短兵相接,就会成为软脚虾。挡住了关西冠绝天下的箭阵,就能击败关西最精锐的禁军。 其实这也不能怪胡轸、华雄一厢情愿,人性本就是如此,总是倾向于相信自己想相信的内容。 也正是靠向士卒灌输这个信念,才能支撑着无数西凉将士顶着万箭齐发,一步步推进到关西禁军面前。 若没有这个信念,所有人都绝望的得知,对方近战之后优势会比两军对射还要大,那西凉军的士气直接就崩溃了。不会有人再尝试列阵向前,不会有人再有勇气与对方决一死战,整支军队将一触即溃。 此时,西凉军士卒面色狰狞残忍,狂呼酣吼,像极了一群兴奋野兽,顶着箭雨造成的不断伤亡,迅速向左武卫军阵推进。 左武卫军中激昂的军乐忽然变得雄厚低沉,随着军乐转换,所有前线方阵立即整齐的变阵。 所有弓弩停止了射击,第一排将士动作一致的半蹲于阵前,举神臂弓于面前。 第二排士卒挺身肃立,平端弩机,摆出最经典的射击姿势,森冷的箭头连成一排直线。 而第三排士卒则向前一步,高举神臂弓,弩箭架在前排士卒肩头。 后方数十排士卒整齐的引弓如满月,无数羽箭遥指碧空,即将抛射。 西凉军气势一滞,知道这将是双方短兵相接前,敌军最后一次也是最密集的一次弓箭打击。前排持盾士卒,蜷缩着身体尽可能躲在橹盾之后。后排手持两丈长矛的士卒则一手持矛,另一只手臂尽可能的挡住头部要害。 禁军中军所在,段从眼前收回远望镜,笑容嘲讽,随意的摆了摆手。传令的旌旗向右倾斜,前方军阵中立即同时响起整齐的军令:“射箭!” 数以千计的箭矢同时向右方激射,箭雨之下,鲜血横飞。神臂弓四十步距离内的强劲攒射,即使敌军披甲持盾,亦被一瞬间射得七零八落,阵型一片混乱。 而完全不等西凉军士卒从这次溃灭性的打击中缓过士气,箭雨还在空中,中军便响起激昂的军乐,左武卫禁军将士全线展开猛攻。 剽悍勇猛的禁军将士,誓要让这群暴徒野兽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王者之师,什么叫做善战劲旅。 而禁军右翼,直面敌军七零八落左翼的部队正是典韦所部。 典韦披覆两层重甲,手持双铁重戟,身先士卒,勇冠三军。 只几个呼吸的时间,便率部冲进了一片凌乱的超长矛方阵中间,铁戟翻飞,当其刃者无不应刃而倒。该部将士左突右冲,完全视敌军如粪土。 敌军大阵腹地的超长矛方阵甚至还来不及调转矛头,就被典韦率部拦腰截断,无数西凉军士卒在一脸迷惘惊惧中就结束了性命。 大量西凉军士卒像被割麦子一样屠杀,典韦所部锋刃所到之处,敌军无不披靡,大量超长矛方阵连一个敌军都没杀死,甚至锋刃都未对准典韦所部将士,就被乱刀砍成了碎片,方阵迅速瓦解。 区区千人,却在典韦的率领下,于西凉军中如入无人之境,左冲右突,使敌军全军大乱。 第一百一十章指挥系统上一刻钟的差距 左武卫禁军的表现彻底惊呆了胡轸。在战前,设置这五千长矛大盾方阵是为了能拖住关西大军的主力,使其在两丈长的超长矛面前,无法发挥甲具精良优势,只能与超级长矛血肉消磨。 但未曾想,敌军竟然集中弩箭,一次齐射就将左翼射得七零八落,随后敌军灵活骁烈的方阵就趁势冲进了矛阵中间,左冲右突,完全不是笨重的超级长矛方阵能够抵挡。 气的胡轸大骂道:“华雄这厮就是个废物。五千大军被数百敌军打的毫无招架之力!传令,让其率领亲卫拦住阵内冲撞敌军!” 华雄的亲卫并不是超长矛步兵,只要华雄率领亲卫甲士挡住敌军锋芒,长矛方阵就不会迅速崩溃,左右两翼骑兵出动牵制住敌军,足以使战斗陷入鏖战,发挥出西凉军人多势众的优势。 华雄接到命令,只感觉脸上无光,自己率领五千大军,却被敌军数百人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竟然引得主将亲自关注。 便对亲卫大吼道:“举旗向前,随某亲赴前线,击退敌军!自某以下,敢擅退半步者,立斩!” 主将振奋士气,大纛一路向前推进,而非节节后退,这使慌乱的西凉军士气有所振奋。这说明全军士气并未崩溃,主将依旧奋烈昂扬。 所谓将是兵之胆,一名悍勇骁烈的将军,能极大激励士卒的战意。 越是逆风,这种效果便愈加明显。 西凉军虽然军纪残暴,但不得不承认,这些西凉军将校远远强于关东将领。悍勇敢战的将校士卒,共同构成了西凉军当世一流的战力。 典韦在阵中很快便发现了敌军的异常,敌军方阵的抵抗意志有所恢复,剽悍残忍的西凉军士卒扔下超长矛,只举一把单薄的环首刀,就敢冲击左武卫禁军全副武装的重装虎贲,前赴后继的死在禁军长矛、横刀之下。 变故发生不足一刻,典韦军中参军便拉住典韦,说道:“校尉,中军令旗传达指令,让吾等立即向右进军。” 全身浴血的典韦不问缘由,便大吼一声:“诸将士,随某冲锋!” 典韦被坚执鋭,为士卒先,战輒摧锋陷阵。西凉军固然残忍,但却完全拦不住重装虎贲一般的典韦。 亲手斩杀二十余人后,典韦率部击破两个超长矛方阵,其全身沐浴热血,在这寒冷的冰天雪地里,散发着屡屡热腾腾的白色雾气。 参军亲眼在其身后目睹这鬼神之勇,敬佩不已,今日才明白勇冠三军,所攻必克究竟是何壮景。 攻破两个方阵后,参军再次拉住典韦,说道:“校尉,中军刚刚传达指令,全军转向向南,奋勇破敌,只进不退。” 随着方阵调转方向,典韦远望前方,立即看到矗立在一个个长矛方阵中央的那杆敌军大纛。 周围尽是转向不便的长矛方阵,在方阵中间的空隙内,典韦所部直面正向前线奔赴的华雄亲卫。 典韦感慨道:“这远望镜真是指挥利器。有此物在,斩将夺旗,易如反掌。” 而华雄所部亲卫则纷纷陷入震惊,己方正在以行军队列向前推进。一刻钟以前,传令兵报告的敌军位置绝对不在自己前方!这支身披重甲,全身浴血的敌军是怎么忽然出现的? 一刻钟 战场局势瞬息万变,一刻钟以前的军情,早已赶不上局势变化! 有这一刻钟,左武卫禁军都能改变战场局势了。 典韦露出兴奋而又狂热的神情,大吼道:“将士们,斩将夺旗,丰功伟绩,就在眼前。随某向前,杀光敌军!” “万胜!” 数百将士振臂高呼,密密麻麻的森寒利刃在空中折射出耀眼的寒光。 华雄紧张的吞了口唾沫,自己虽然悍勇无畏,可不代表看不清局势。自己所率亲军正在行军,完全未来得及列阵,这时候双方遭遇,每个士卒都要单独面对敌军橹盾坚墙与密密麻麻的横刀、长矛。交战的结局必然是一场屠杀。 但禁军将士完全不给其反应机会,数百人如墙推进,很快便冲到华雄亲军面前,巨大的橹盾向前冲撞,硬生生将全身铁甲的西凉军士卒推后数步,随即长矛在橹盾上方如林攒刺。哪怕华雄亲卫身披铁甲,也陆续被密密麻麻的长矛捅穿,留下巨大的创伤窟窿,鲜血飞溅。 绝不能说铁甲毫无用处。事实上若是两支全副武装的精锐甲士交战,数万人血战一日,可能伤亡就只有数千人。 华雄亲卫便占了铁甲的便利,虽然被打的节节后退,但并没有像超长矛方阵一样迅速崩溃。 禁军的攒刺,并不能每一击都斩杀一名西凉甲士,只有典韦如暴虎冯河,挥舞铁戟,如秋风扫叶,每次砸出,都有一名亲卫被砸飞。 华雄被亲卫护卫着不断后退,焦急的大吼道:“去向胡将军求援!请其立即派出铁骑,骚扰敌军后阵,为吾部争取一个喘息之机。” 铁骑能否奏效,华雄并不清楚,但华雄知道若再不能挡住敌军的推进之势,西凉军士卒看到主将与大纛不断后退,很快就会崩溃。 于是华雄拖着长刀,冲上第一线,一跃而起,长刀力劈而下,拼着全身被四五根长矛刺中,也要将禁军盾阵劈开。 举盾的禁军士卒被直接劈碎,橹盾碎片飞溅四方,巨大的声势瞬间吸引了交战双方所有人的注意力。 典韦一脚踹飞挂在长戟上的尸首,收回铁戟望向相距不远的华雄,立即笃定这便是敌军主将,大吼道:“某素好用大双戟与长刀,汝既好长刀,可敢与某一战?” 华雄没想到,敌军主将占尽优势还会主动与自己交战,喜不自胜,大喊道:“贼将速来受死!” 双方将士都对自家主将豪勇钦佩不已,认为其勇冠三军,斩将夺旗正是其常有之壮举,从而率领麾下将士以少击众,迅速击败敌军,获得战功无数。 所谓猛将必发于行伍,豪勇将士最受军中尊敬,正是因为跟在其后方能以最小代价,获得最大功勋。 斩将夺旗为军中首功,其背后当然也有着无比巨大的风限。 以典韦、华雄勇冠三军的表现,一旦谁被对方斩杀,都会对自家大军士气造成毁灭性的打击。所有士卒都将会惊骇于自家勇冠三军的猛将都被对方所阵斩,从而惊惧敌方将军该神勇到何种地步? 第一百一十一章温血斩华雄 参军拉住典韦说道:“校尉一身之重,关乎上千人士气,何须与对方作匹夫之争,禁军将士向前,攒刺如林,一队人便能将其刺死。” 典韦豪迈的大笑,扔下一根大铁戟,豪情万丈的说道:“区区一名野兽暴徒而已,某抬手可擒。若被其逃窜,贻害无穷,徒增禁军伤亡。就算太尉知晓今日之事,亦不会怪罪某。毕竟某只是一名校尉,而非中郎将。好勇斗狠,正是基层将官应有之气质!参军且观某几息之内取其性命!” 话毕,典韦便高举铁戟向华雄一跃而去,这一刻其气壮山河,雄气盖世。交战双方都折服于其豪勇虎烈。 华雄震惊不已,发现对方居然有泰山压顶之势,完全无法躲避。 迫不得已只得举刀迎敌,双方拼得便是膂力魁梧,气势猛烈。这是猛将之间最直接,最热血的对抗,完全没有一丝花里胡哨。 仿佛有透明的气浪自双方交击之处向四方扩散,巨大而又刺耳的声响震得无数人头晕目眩,不得不痛苦的捂住耳朵。 只一击,华雄便双手虎口崩裂,鲜血四溅。 但典韦却豪迈的大笑,完全不受影响,长戟与长刀交错之后,便以双臂下压,戟刃与刀锋摩擦出无数星星点点的火光,卜字戟的小枝直接割断了华雄的咽喉。 鲜血飞溅三尺,血洒长空。 “吼!万胜!”禁军将士歇斯底里的振臂高呼,为自家主将这鬼神一般豪勇狂热呼喊。 “万胜!” “万胜!” 与之相对,西凉军士卒则彻底失去了勇气,如坠冰窟,战战兢兢。 自家主将勇冠三军,却连对方一击都没有挡住,直接毙命? 敌军主将身上沐浴的西凉将士鲜血还温着,就将自家主将迅速斩杀了?这名熊虎之将,仅一人就要要斩杀己方多少将士?又有谁能挡住其锋芒? 典韦雄猛豪烈的一声大吼:“谁敢当我?” 无数西凉军士卒全身一震,丢下兵器便转身逃窜,主将都已身死,普通士卒继续坚持还有什么意义? 典韦立即要率部追击,参军却连忙拉住他,说道:“校尉,中军刚才变换旌旗,令吾等向右列阵防御。” 典韦转头望向中军,果然代表右翼的巨大旌旗端正树立,这是右翼列阵的意思。巨大右翼旌旗下方的五方旗帜中,只有向右的旌旗飘扬。两面旌旗共同形成一个清晰的军令,右翼向右列阵迎敌。 虽然不清楚中军看到了什么,但禁军将士遵循军令的本能已经刻到了骨子里,近千士卒立即列阵右向,严整的盾墙,密密麻麻的长矛,共同构筑成一道钢铁防线。在防线前方,是三排平举神臂弓的弓弩手。 将士列阵完成半刻钟之后,飞溅的泥雪才在前方升起,是大量骑兵正在向此处冲击而来。 西凉军两万余人,列阵长达十余里,就算骑兵奔腾亦要许久。从侧翼夹击而来的西凉铁骑,在出击之前接到的军令还是敌军正与步兵混战,骑兵上前袭击其后阵。 可是刚抵达战场,能看清前方形势,无数西凉铁骑就纷纷破口大骂,这叫敌军正在混战? 敌军这堂堂之阵,不能够再严整了! 无数西凉铁骑一头撞上了禁军钢墙铁壁般的防御上,铁甲橹盾长矛强弩所构建的钢铁防线,完全不是一支轻骑兵能撼动的。 羌族铁骑曾用数以十万计的族人性命,向整个天下证明了,以骑兵冲击步兵方阵会有什么后果。西凉铁骑中无数羌胡人,今日再次重现了这悲惨的一幕。 鲜血染红河岸,热血融化了积雪,汇聚成一条条小溪,而后又逐渐蔓延成河,西凉军遗弃的橹盾被大量血水浮起,漂流过整个战场。血流成河,流血漂橹,等诸多词汇,今日全演化为现实。 西凉铁骑士气受挫,禁军阵中却再次响起激昂雄壮的军乐,整整一千名甲骑具装骑士,自左右两翼缓缓踏入战场。 甲骑逐渐加速,明亮的甲胄飘扬的旌旗以及如林的长槊,使整个天地都暗无颜色,天下间只剩下了甲骑具装部队冲击的光耀山河。 胡轸脸色苍白,大骂道:“华雄误我!若长矛方阵仍在,敌军铁骑怎敢如此明目张胆冲击?让铁骑后撤,我军人多势众,步兵扎稳阵线,仍有一战之力!” 西凉军不同于黑山贼寇的一点就是步卒并不会见到甲骑具装就瞬间崩溃。一千甲骑具装能够一战碾碎上万黑山贼寇,却无法踏平西凉军依旧坚守的残军。 胡轸笃定,这支甲骑具装部队目标是自己的铁骑,绝不会正面冲击其他西凉军步卒。 除了华雄所率领的五千超长矛方阵,西凉军两万大军中还有上万步卒列队于左右两翼,以西凉军剽悍之战力,绝不会如此被轻易击败。 但结局大出胡轸意料之外,这支光照天地的甲骑具装部队竟然势不可挡的冲向了西凉军步兵。 胡轸大喜,兴奋的大吼道:“敌军骄狂自大,自以为区区千余铁骑就能踏破我上万步卒。战局胜败,将因此而改!” 重甲铁骑奔腾,铁蹄踏过大地,蹄声隆隆如雷,仿佛整个天地都在震动。 胡轸刚刚有所恢复的神情再次变得凝重,这绝不是千余铁骑能造成的声势,而且蹄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哪来的这么多铁骑? 一名亲卫忽然发出绝望的哀嚎:“将军,快看身后!” 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在胡轸心头,缓缓扭动着僵硬的脖子向后方看去,只看一眼,胡轸便头晕目眩。 只见后方铺天盖地的铁骑如黑潮一般云涌而来,甲骑具装部队不可胜数,铁骑无边无岸。飘扬的旌旗遮天蔽日,高举的长槊密集如林。这一刻,敌军光照日月,气壮山河! 历经两日,张辽终于趁西凉军毫无防备,率领两支禁军在黄河下游原武县顺利渡河。以八千铁骑,于黄昏时分,突然出现在胡轸大军身后,一击决定胜负。 大量铁骑迅猛冲击,使西凉军连转身投降的机会都没有。前后夹击下,西凉军一战被斩首上万人,俘虏三千余人,缴获战马五千余匹。 关西十万大军终于渡过黄河,进围成皋荥阳一线最重要的军事重镇,敖仓。 7017k 第一百一十二章高顺正式接手十万大军级别战事 十一月下旬,关西大军顺利渡过了大河,大军围困敖仓之后,立即开始部署粮道供给线。 此时西方的虎牢关仍在西凉军掌控之中,关西十万大军的补给全要靠大河北岸的河内郡供应。 夫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 所以在渡河之后,大军首先做的就是修建了一处大型渡口,以防备攻城不顺,明年开春以后,粮草运不过来。 事实证明,这个决策极为明智。 在修建渡口期间,围攻敖仓的战事并未像预期一样顺利。 敖仓曾经是汉室最重要的粮仓,其城墙建筑用的是砖石,而非泥土板筑,又遇到寒冬,城墙极为坚硬。防御之坚固几乎不弱于虎牢关,府兵将士猛攻数次都因为西凉军作困兽之斗而损失惨重。 当然,最大的问题还是出现在关西大军的高层武身上。 所有高级官员都惴惴不安,心无战意。 督察院副都御史傅巽亲自抵达前线,对张瑞劝道:“太尉,些许西凉残匪,早晚可擒。太尉还需以身体为重,早回洛阳修养为上。” 而此时的张瑞浑身打着冷颤,紧紧裹住被子,故作从容的说道:“不不防事。谁一生能没病没灾,偶尔风寒感冒,是正常之事。” “子龙,将军医的诊断结果,告知副咳咳副都御史!” 赵云面色凝重,说道:“军医言风邪为百病之长,机体卫外不固,寒性收引,邪郁于肺卫。建议太尉祛风散寒,宣肺止咳。” “听到了吧?多出汗,多喝些热水即可!” 傅巽回道:“军营艰苦,营帐内只能生活驱寒,如何能积热出汗?成皋荥阳战事,相距洛阳不过数十里。信使走大河水路前往洛阳,太尉在洛阳依旧能实时掌控前线战局,还能调养身体。某亲自率十三道监察御史在前线监军,绝不会使军心出现任何变故。” 赵云亦劝道:“副都御史所言极是。即便以兵法而言,十余万大军扎营亦连绵数十里,太尉在洛阳亦与全军将士同处一片战场,不会使士卒军心有变。” 何止不会使军心有变?简直能极大安定军心,至少全军将校不用再担忧主帅的身体安危了。 张瑞咳嗽的头晕目眩,实在是争吵不过,只得说道:“让各位参军及辅政大臣过来,孤安排完作战事宜,便返回洛阳。” 赵云喜不自胜,立即安排亲卫去传唤军中高层武,同时下令锦衣卫立即准备车架、行囊,准备返回洛阳。 很快军中高层便齐聚于帅帐之内,张瑞强撑精神,问道:“如今战事进展如何?” 高顺出列回道:“禀太尉,西凉残匪困兽敖仓,不敢出城迎战。我大军正在日夜猛攻,拿下城池指日可待。” 张瑞大脑一片空白,问道:“为何要强攻敖仓,何不干脆派军围困,让大军主力绕路而行?” 一群武面色凝重的对视一眼,太尉的病情已经严整影响其心神,完全没有精力再回忆过去。 贾诩出列,再次耐心向张瑞解释道:“敖仓乃成皋荥阳战事最重要之军事重镇,攻克之能使整个河南尹境内西凉军断绝补给,士气大降。同时敖仓之粮,可极大缓解我军粮草转运压力。” “成皋、荥阳、敖仓互为犄角,守望相助。每座城池都因为当年战事,修建的极为坚固。若我军畏惧伤亡,不敢强攻敖仓,将使其他两城坚定防守决心。” “围困成皋我军能分兵三万,游刃有余。继续围困荥阳,依旧能分兵三万,大军仍具有优势。但到了成皋,再分兵三万,我军便无兵可用。” 张瑞终于回想起当初所谈内容,敖仓卡在了关西大军进军的必经之路上,若敖仓不肯猛攻,那荥阳攻不攻?成皋攻不攻?总不能见到城池就绕路而行,那大军的粮道将受到一个个城池内西凉军的威胁。 到这一刻,张瑞也觉得自己继续待在前线担任指挥有些不合时宜了,不得不被迫临阵换将。 于是张瑞说道:“高顺听令!” “末将在!”高顺立即正身行礼。 “孤任命汝为左武卫大将军,总督成皋荥阳战事!” “末将领命,必尽诛西凉残匪,以奏太尉捷报!” “张辽听令!” “末将在!” “升汝为右骁卫大将军,统领左军三万人!” “末将领命!” “段听令!” “末将在!” “升汝为左翊卫大将军,统领右军三万人!” “末将领命!” “成皋荥阳战事,孤便托付给三位将军了。” 三人同时挺身捶胸,庄重的回道:“必不负太尉所托!” 午后时分,张瑞的车架缓缓离开前线大营。 随着车架的旌节、仪仗越走越远,前线将领身上的压力则越来越大。当张瑞抵达洛阳开始调养身体,也意味着,高顺正式接手十万大军级别的战事。 这对高顺而言,是一个极大的挑战。在此之前,高顺指挥过的最大规模战事是西河之战,剿灭匈奴时各方大军汇集共计六万人。 从剿灭匈奴至今已过去多年,高顺读过的关西典藏兵法不计其数。长安学宫兵家学院教习,为军中高级将官讲授的军事理论课时,长达数百个时辰。武经总要,已经烂熟于每名将官心中。 如今终于到了检验其成效的时刻。 十二月下旬,黄河渡口终于修建完成,同时大河南岸军营里终于积攒了三十多万石粮食,足够大军支撑两个月左右的战事。 高顺立即开始调整部署,全线展开猛烈攻势。其本人亲自督大军猛攻敖仓,段率领三万大军猛攻荥阳,张辽则率右骁卫禁军攻略中牟、阳武、新政等南方诸县。 同时黄忠、马超、徐晃三名禁军校尉率领禁军三千人及府兵一万五千人,共计一万八千人开赴虢亭。 虢亭是位于荥阳与成皋之间的一个战略要地,占据虢亭便能切断荥阳与成皋之间的一切联系,从而分割战场,使关西大军占据战略优势,逐一击破。 西凉军自是不肯坐以待毙,成皋、虎牢关守军组成联军上万人,试图夺回虢亭,打通与荥阳联系。 双方于正月十三日展开激战,三万余大军于冰天雪地血战一日一夜,最终黄忠勇毅,推锋陷阵正面披靡敌阵,马超骁烈,夺敌大纛而舞,诸军争奋,遂破敌阵,斩首四千余级。 经此一战,成皋荥阳一线西凉守军,不敢复出,只得各自死守城池,意图耗到关西大军粮草不济退兵到黄河以北。 第一百一十三章荀彧对曹操的看法与所料必中 阳春二月,午后阳光温暖和煦,庭院里柳枝抽芽,绿草芬芳。 张瑞的病情也随着天气变暖逐渐好转。 这个时代没有抗生素,全靠中医调理,一次普通的风寒感冒,也可能绵延多日。 不过好处是,能大幅增加抵抗力。中医一个重要治病原则就是扶正固本,扶正就是扶助正气,固本就是调护人体抗病之本。以达到正复邪退、治疗疾病的目的。 据张仲景诊断,张瑞三年内都会对风寒抵抗力大增。 张瑞只能一边注意保养身体,一边大力资助长安学宫医学院的发展。 不为别的,就为了自己小命安全,也要投入重资。 不然一次严重的风寒感冒,绵延半年多,实在是有些恐怖。 张瑞还算注意锻炼身体,一直在练气、练剑,所以六年来患病次数屈指可数。 但谁也无法保证,五年内不染任何疾病。 医学对其他势力可能还可有可无,因为其政治理念大体相同。 但对穿越者而言,却是至关重要。关西很多远超时代的施政理念,都是根据张瑞意志在推行,所以张瑞绝不能有所闪失。 这绝不能称之为怕死!张瑞赐予其一个专属概念,宜惜此身以成伟业! “太尉似乎心情不错?”见张瑞嘴角含笑,荀彧上前笑着询问道。 “想到一些有趣之事。”张瑞舒展了一下胸阔,只感觉胸口压抑感减去许多,说道:“文和恐怕不知,这是数月来,孤首次走出房间,到这湖边沐浴一会阳光。” 荀彧笑着说道:“久卧容易积病,外出呼吸一下自然之气,的确有利于身体康泰。” 这自然之气的形成可是极具匠心。在湖边,不应该说整个皇家别院内,树木蔚然,草木茂密,空气中氧气含量明显高于周围许多。 张仲景特意安排张瑞在这里调养身体,就是为了防止寒气凝脂,皮毛闭塞,闭塞皮毛,邪郁于肺卫,肺失宣降,卫阳失于温煦。 呼吸着这么清新的空气,氧气浓度数倍于周围,张瑞胸肺间的压抑感,减轻无数。 闲聊过后,张瑞问道:“文若来有何事?” “某为太尉府从事中郎,代太尉整理文书,察觉有几分册文关乎天下形势,需禀报太尉。” “嗯,且略述之。” “其一,国家失度,天子流离,已有数月。今日得到消息,李傕已劫持天子,安置于许县。改年号为兴平元年。” 张瑞皱眉,问道:“颍川被西凉军所屠戮,所过无所遗留,数百里尽是一片鬼蜮。天子定于许都,能得安稳?” 荀彧摇头,叹道:“天子恐怕依旧要流离失所。自我军斩杀郭汜,围困敖仓,西凉军颓势昭然。李傕便丢下天子,亲自率领麾下主力前往河南增援。” “听闻许都凋敝,无可为食,宦官、宫女尽出城去剥树皮、掘草根食之。官员尚书郎以下,皆自出城樵采,多有死于颓墙坏壁之间者。” “若我军不能速破西凉军于河南,天子恐不知被哪家诸侯劫去。” 谁会劫持天子? 张瑞第一反应是曹操,必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操实在是太有名了。 张瑞便问道:“会否被曹操劫掠而去?毕竟陈留与颍川两郡紧密相连。” “曹操?”荀彧摇了摇头,说道:“可能性微乎其微。” 张瑞顿时来了兴致,要知道曹操可是荀彧在历史上最看重的英雄。怎么现在荀彧就断定曹操几乎不可能挟天子以令诸侯了? 荀彧解释道:“虽然陈留与颍川近在咫尺,但陈留郡并不归曹操所属。甚至整个兖州西部皆不归曹操所属。兰台档案记载,陈留郡下辖十七县,每县皆户籍过万,在册人口八十六万九千四百三十三人。” “今雄杰并起,天下分崩,张邈以千里之众,当四战之地,抚剑顾眄,亦足以为人豪,必不会轻易屈服于曹操。” “因而曹操无力跨过兖州西部豪强,南下迎奉天子。” 张瑞笑着问道:“文若如何看待曹操?” “如何看待?”荀彧不解其意,问道:“一方诸侯而已,太尉是指哪方面?” “据闻其是当世英雄,文若详细说说对其看法。” “谁人评价其为一方英雄?”荀彧好奇的问道。 “哦?文若似乎并不认可?” “以曹操目前表现来看,只能算作流寇首领。其恃兵强而占据兖州,道义有亏。若诚能造福百姓,亦算保境一方。然从初平三年至今兴平元年(192年-194年)已有三年,未曾闻其治政一方有任何亮点,既无兴修水利,亦无屯田垦殖(196年曹操开始屯田),只格外注重军事,征募有数万青州军。” “只征募士卒,不恢复生产,与各地强梁并无太多区别,是故去岁战徐州,陶谦已败退守东海郯城,曹操却因为缺粮而不得不返回兖州。” 张瑞点头赞同,曹操首次征伐徐州,没有任何人对其有所掣肘,却依旧因为缺粮而班师撤军,这番表现的确不尽如人意。 这可能是因为其征募了太多的军队,也有可能是因为他在内政方面根基不稳。若能切实掌控户籍,踏实分配土地,兖州上百万人,以及青州黄巾军百万人,一年怎么也能给其提供数百万石粮食。 要知道枣祗募民屯田许下,仅十余万人便得谷百万石。足够十万大军征伐半年以上。 随后荀彧说道:“若仅如此,其仍不失为一方诸侯。然其屠杀百姓,使其自绝于民,不被底层百姓所拥护。典厩署长丞杨俊之恩师,边让,乃海内名士。曹操无故杀之,又使兖州震动,士人惶恐。如此种种作为导致其,既自绝于民,又不容于士,俊杰离心,豪强厌恶,又与其他州郡嫌隙,某以为其必不得长远。甚至大胆断言,其难撑过今年。” 张瑞抚掌,荀彧这料事如神的本事,并没有因为改换了主公就有所削减。依旧是所料必中,算无遗策。 “曹操最近有何动向?” 荀彧叹息一声,说道:“此人真不当人子。去岁其父曹嵩仍避难于徐州琅琊郡,曹操便大军攻入徐州,屠戮百姓数以万计,导致徐州乡邑无复行人,与陶谦结下血海深仇。今岁曹嵩听闻消息便连夜收拾家财逃亡兖州,却被盛怒之陶谦派遣麾下全部铁骑数千人前去赶尽杀绝。” “曹嵩死讯传来,听闻曹操不顾农时,已再次起兵进攻徐州。” 张瑞哑然一笑,看来陶谦也是动了真火气,为了截杀曹嵩,把全部骑兵家底都派了出去。 谈到曹操第二次进攻徐州,张瑞问道:“吕布在何方?依旧在袁术麾下?” 7017k 第一百一十四章刘协中兴的契机 谈到吕布踪迹,荀彧说道:“此正是某欲与太尉所谈第二件要事。袁术在吕布助力下击败刘表,意图围攻襄阳。然吕布麾下骑兵在襄阳周围汉水一带无法发挥实力,非但未能攻破襄阳,反倒落得一场大败。” 张瑞点头,多少北方大军在襄阳铁壁前撞得头破血流,吕布攻不下襄阳,在情理之中。 “这有何值得在意?” 荀彧说道:“因为此次战败,吕布大肆劫掠百姓以补充实力。袁术大怒,欲诛之,吕布不得不率兵逃亡北方。袁术大军不敢追击,一路将其礼送出境,故而大军阵型严整。” “汝南与南阳相连,又是袁术故乡,豪强世族与其有千丝万缕瓜葛,见袁术大军阵容严整,驻军于边境,以为其欲攻打汝南,纷纷望风归附。袁术遂轻易夺得汝南。” 袁氏四世三公扎根于汝南,袁氏嫡长子要割据汝南,并非什么难事。 鼎盛时期汝南一郡三十七县有人口两百一十万,经历过各种战乱,到如今即便没有百万人口,六七十万人应该也是有的。 荀彧说道:“占据汝南,将极大增加袁术军力。豪强虽然隐匿人口,但对袁术而言,这并非不可接受之事。盖因许多豪强将直接率部曲与袁术合作。以汝南豪强根基之深,出现两三位豪强拥众上万,不足为奇。仅此一项,袁术便将得到三四万军队。” 这等于是得到三四位李典、李通、臧霸这种人才,确实导致袁术得军事实力提升不少。 南阳、汝南都曾经是汉室人口两百万得大郡,如今全归于袁术,袁术不可能没有动作。 张瑞问道:“袁术最近可有大举扩张?” “顺利得到汝南,袁术骄狂大意,立即派兵北进,却在陈国长平被陈王刘宠所败。袁术遂领兵东进,进攻九江郡。太尉府最新一封册文上报,袁术已攻占寿春。” “陈王刘宠?”这个名字张瑞还真没听过几次。 荀彧为张瑞介绍道:“陈王宠为陈孝王刘承之子,陈国第六位国君。素有勇力,善弩射,十发十中,中皆同处。” “中平年间,黄巾之乱,郡县官兵皆弃城逃走,时刘宠有强弩数千张,于是征召境内兵士,出军都亭。国人素闻陈王善射,不敢反叛。故陈国独得完存,百姓归之者众十余万人。” “后虽经朝廷削减,陈国依旧有雄兵上万,强弩上万张。初平元年(190年),各州、郡起兵讨伐董卓,陈王刘宠乃率领军队屯驻于阳夏,自称辅汉大将军,众达数万。” “刘氏豪杰何其多。”张瑞感慨道:“若朝廷能出现一位明君,不再昏聩腐朽,重用贤士,未尝不能复兴。” 荀彧赞同道:“如今逆臣郭汜已被太尉所诛杀,李傕亦被吸引至河南。朝廷完全由天子作主,素闻天子贤明聪慧,若有军资为用,或许能再兴汉室。” “还有何事?” “还有最后一件事。”荀彧面色凝重,说道:“入春之后本应春雨连绵。但是岁以来,关中滴雨未下,大旱恐不可避免。” 张瑞头疼不已,这恐怖的冰河时期,真是一年也不得消停。 张瑞不由得想,历史上汉献帝在关中,是怎么渡过这场大旱的。 而事实上,被张瑞揣测的汉献帝,在这次旱灾中的表现,甚至不弱于张瑞本人,十分有明君之资。 兴平元年(194),关中大旱,谷价腾贵,一石至钱五十万,宽安中人相食。 七月,献帝令侍御史侯汶出太仓贮米作粥施舍饥民,但侯汶克扣粮米,饥民死者如故。 献帝生疑,亲自于御座前量米做粥,遂知有诈。乃使侍中刘艾追查,将侯汶治罪,自此之后,饥民多得保全。 若没有郭汜、李傕二人为害,汉献帝未尝没有可能会延续汉室国祚。 张瑞乃吩咐道:“文若此前曾提议慈善仓,今岁大旱正是检验其成果之时,令关中严查各慈善仓储粮情况。同时令常平仓准备放粮,平息物价。” 荀彧点头,说道:“关中已承平数年,百姓薄有积蓄,只要能管控粮价,百姓断不至于饿殍遍野。” “对了,前线战况如何?”张瑞问道。 荀彧说道:“前线详细军情报告在五军都督府,太尉府仅知晓战略态势。” “讲讲大概情况便可,具体战事内容,孤亦无需知晓。” “如今开封、中牟、新政等县已主动投降关西。右骁卫大将军张辽率领黄忠、马超、徐晃、庞德等校尉引军三万,于京县修葺城防,阻止李傕率军驰援成皋-荥阳一线。” “而成皋-荥阳战事,则被我大军分割成为两处战场。西侧为成皋、虎牢关,守军不敢复出,龟缩于城池。东侧为敖仓、荥阳,高顺、段文正在率军猛攻。” “将士士气如何?” “军中有传闻,此战过后,将任命一批禁军将军与中郎将。封侯拜将即在眼前,无数校尉奋不顾身,亲赴矢石,先登陷阵。听闻校尉典韦曾孤身一人在荥阳城墙上支撑一刻钟,身负十余创,斩杀三十余人,后继无援,万不得已方才退下城池。” 张瑞嘴角上扬,为了能够封侯拜将,这三军将士是真的拼上身家性命了。 前有马超奋命突阵,夺敌大纛而舞,如今又有典韦在荥阳城上孤身死战不退。 随后张瑞感慨道:“将士如此用命,这坚城却依旧难下,这场战事不知何时才能结束。” 荀彧宽慰道:“城防坚固有利有弊。我军固然难克荥阳、敖仓,李傕亦绝不可能攻破张辽重兵防守之京县。时间愈久,我军后勤优势越大,早晚能攻克敖仓。” 二人聊到此时已有段时间,远处太尉府正妻赵虞便关切的走了过来。荀彧乃主动结束奏事,告辞离去。 赵虞走到张瑞身边,柔声劝道:“夫君,汝身体刚刚有所好转,不能长时间在外面吹风。” “好的,夫人,为夫谨受教。这便回屋去修养。”张瑞搀扶着赵虞,带着笑意回道。 去岁赵虞从长安到洛阳团聚,半年未见,二人小别胜新婚。所以赵虞又顺利怀上了第三胎。 有些人就是易孕体质,蔡琰经常与赵虞一同侍寝,但蔡琰至今也只怀了一胎,而赵虞已经是第三胎。 赵虞娇嗔道:“夫君是否亦觉得予是一霸道妇人?” 张瑞惊讶不已,赵虞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 7017k 第一百一十五章大桥的配合到底 张瑞虽然不太关注后院之事,但印象中后院还算和谐,赵虞、蔡琰、王异属于诗书文雅少妇系,甄宓、董白属于千金小姐系,而大桥、小桥则属于天真浪漫系。 这三个派系之间一项井水不犯河水,连财务的利益纠纷都没有。赵虞掌管太尉府财政,每个月会给其他人发放例钱。大桥、小桥属于童养媳,没有任何道理能够与正妻争执。董白、甄宓都是嫁妆高达数千金的大小姐,完全不在乎府上那些许例钱。 所以这些人之间应该不会有任何纠纷。 赵虞怎么会觉得自己是个恶妇? 张瑞便伸手揽过赵虞,令其坐在自己双腿上,问道:“夫人怎会有如此怪异想法?” “夫君,予是正妻,却已连怀三胎,而众侍妾皆风平浪静。若是传出去,百姓如何看待予?要笑话予霸道善妒,未有贤良淑德。” 张瑞被逗的哈哈大笑,问道:“仅仅因为此事?” 赵虞不满的牵着张瑞右手,说道:“何谓仅仅?公卿大臣恐怕都在议论予没有淑仪气度,自私霸道,专宠任性。” 张瑞无奈的说道:“这些大臣就是爱瞎管闲事,孤不好射猎,不玩物丧志,亦不大兴宫室,彼辈还是能挑出毛病。指责孤不重礼教,言辞粗鄙,就差直言骂孤文盲!” “若什么事情都听他们意见,怕是要活成一个老学究。” 赵虞扑哧一笑,说道:“夫君的确应该读读书,五经十四博士(十四个研究学派),《易》、《书》、《诗》、《礼》、《春秋》,夫君竟然一本亦未读过。” 张瑞一拍手,说道:“这就是区别,御史有匡正之责,上书建言,规谏补阙,乃是其指责所在。孤完全不会放在心上,事实上彼辈亦不见得就真希望孤去读《礼记》、《诗经》,但总要找点事情做,不然显得彼辈白拿俸禄,尸位素餐。但汝却极为听从,顾虑太多,给自己徒增压力。” “予一妇人气量怎能与夫君相比?”赵虞明眸善睐,巧笑倩兮。 这番笑意盈盈的话语直接将张瑞逗笑,捏了捏赵虞的鼻子,说道:“孤不宠夫人,去宠谁去?” “不行,不行,夫君还是要让其他侍妾怀上子嗣。” 张瑞笑着说道:“那怀不上亦不能强求。汝怀孕期间,不一直是蔡琰、王异、董白侍寝?” “这天下女子又不仅此三人,总要多试试才是。诸夏百姓通常于二月加冠、及笄,如今阳春二月,大桥亦及笄成人,夫君欲冷落其到何时?因为未曾侍寝,大桥、小桥一直在府内谨小慎微。” 张瑞一拍额头,说道:“近年以来,孤政务倥偬,戎马征尘,实在是无心关注府内之事。大桥孤前后亦未见过几面,实在是记不清这些细枝末节?内庭诸事,就有劳夫人了。” 赵虞面带笑意,说道:“予知晓夫君忙碌,故尽心竭力务求不让夫君为内庭事情分忧。这几日,予便不再侍奉夫君,让大桥来为夫君端茶送药。” “可。” “那予这便去吩咐大桥送药事宜,夫君及时回房间修养,莫要再被风吹进寒气。” 其实张瑞的身体已经大概康复,但张仲景为了稳妥还是让张瑞继续喝一段时间,权当固本正气。 中药药性温和,除了苦一点,也没有太大的伤害。 张瑞便也没有固执己见。没错,换言之,就是惜命。 春天是个万物复苏的时间,一同复苏的自然还有某些原始本能。 时间过去不久,一名少女便低头端着药进入了房间。 张瑞放下手中册文,转头看了一眼这位千古闻名的女子,大桥本月刚及笄,身体有着少女独有的纤细窈窕。但亦有着沉甸甸的饱满,鼓鼓的胸脯撑着齐胸襦裙形成一道唯美曲线。 于是张瑞脱口而出:“汝奶名为何?” “啊?”大桥一愣。 “不……不。”张瑞连咳几声,连忙改口:“汝芳名为何?” 大桥立即将药放下,跪坐到张瑞身后,为张瑞轻柔拍打着后背。直到张瑞呼吸变得平顺,才说道:“予名为莹。” “桥莹?” “嗯。” “汝妹闺名为何?” “名为乔倩。” 寥寥几句话,却让张瑞对大桥、小桥二人增添许多亲近感。这个时代女子的闺名不示于人,但桥莹、桥倩都将名字告知张瑞,可见虽然接触不多,但二桥都已形成观念,张瑞便是其夫君。 张瑞索性收起了册文,轻松的跟大桥闲谈起来,问道:“平日里可曾想过孤是何种脾气秉性?” 大桥低着头,微微颔首,说道:“英明神武,玉树临风。” “哈哈,那孤与汝所想似否?” 大桥迟疑,然后又再次微微点头。 “说实话!” 大桥全身一颤,又连忙摇头。 片刻后,大桥想到其中含义,这不是说夫君不够英明神武?便又连忙抬起头,焦急的摆动着双手,解释道:“夫君,予不是这意思,予……予只是觉得夫君同予平日所想不同。” 看着大桥胸前这“摄人心魄”的壮观情景,张瑞只感觉血气上涌,于是顺势便倒向大桥怀,头,说道:“唉,被汝这句伤心了,忽然感觉病情加重,头晕目眩,别动,让孤静心修养片刻。” 大桥脸染红霞,双臂撑在身后,不敢挪动分毫,看着紧贴自己胸脯的张瑞,紧张的说道:“夫君,该喝药了。” 难怪西门大官人把持不住,这种妖精,换谁来也把持不住啊。 张瑞用力的摇了摇头,说道:“不行,这药太苦,孤喝不下去。” 大桥不知所措,小心翼翼的问道:“夫人说,夫君平时便是这般喝下去的。” “今时不同往日!” “那该怎么办?予去添些蜂蜜?” “不用那么麻烦,孤教汝。” 当张瑞在大桥耳边说完,大桥顿时娇羞不已,红霞一直蔓延到了白皙的玉颈。 “那予先去漱口。” 说是漱口,等大桥回来时却明显沐浴了全身,一身芬芳。手上还捧了一方洁白的丝绸。具体用途不言而喻,少女首次行房事都需要这个以证清白。 张瑞嘴角上扬,到底是夫妻,自己这边刚想到了怎么骗大桥接吻,大桥就配合到底了。 7017k 第一百一十六章关西下一代人才的培养 阳春三月,张瑞的病情总算是彻底康复。 微风和煦,张瑞与蔡琰一起坐在庭院里,看着不远处的张嘉在草坪上舞剑,一招一式,有模有样。 蔡琰性情淡若幽兰,又是千古有名的才女,生出来孩子也继承了他的性格,沉稳有度,平和宁静。 不过张嘉并不好学,一直对卫青、霍去病的故事十分感兴趣,三岁的孩子经常在庭院里舞剑习射。 蔡贞姬生出的孩子羊祜,为晋朝名将,享配武庙,是诸夏千古以来最能征善战的七十二名将领之一。 按理说,张瑞与蔡姬生出的孩子,用心培养之后应该比羊祜更优秀。 但张瑞也没想过自己作父亲之后,会对孩子如此溺爱。 曾经规划将孩子送到神策禁军中与其他孩子一起学习,一起成长。 但每每看到孩子可爱的模样,就将这种想法抛之脑后了。 虽然有父亲在一旁观赏,张嘉还是一如往常的舞完一套剑法,然后才收起木剑,跑到石亭里,抱着张瑞的右腿。撒着娇说道:“给父亲请安。” 张瑞一弯腰将张嘉抱到了腿上,笑着说道:“吾儿真乖,有汝母之风,贵气天成。” “这全靠父亲恩泽。”张嘉眉眼弯弯,笑着说道。 张瑞脸上笑意便没断过,高举着张嘉在空中转圈,逗得张嘉传出一阵阵清脆的笑声。 嬉闹了一会儿,张嘉趴在张瑞大腿上,仰着头看向张瑞,问道:“父亲,可否赐儿一把宝剑?某不想再用木剑,那是幼童之玩物。” “哈哈,汝不就是幼童?” “儿不是,儿是大将军,执剑为父亲驱逐匈奴,封狼居胥。” 张瑞笑着摸了摸张嘉的小脑袋,说道:“可是匈奴已经被乃父驱逐出塞外,不足为患矣。” “那便执剑为父亲镇压叛乱,打跑坏人。” 蔡琰嗔道:“身怀利器,杀心自起。汝乳臭未干,拿什么利剑?” 张瑞无奈的一拍手,说道:“汝母亲不同意,父亲亦无可奈何。” 张嘉又跑到蔡琰身边,拽着母亲的裙摆,撒娇道:“母亲,儿乳臭味已干。不是小孩子了。” “兄长骗人,小环前天还见到兄长在小奴喝奶时凑过去吸乳娘奶水。”随着话音落下,一个娇小的身影迈着小碎步直直扑到张瑞背上。 张瑞哈哈大笑,立即背起背上的小棉袄。正是自己的嫡长女玉环。 张嘉大囧,说道:“妹妹当时亦一起喝过,吾二人可是一起喝过奶之交情,怎能胳膊肘向外拐?来闻闻,吾身上哪有奶香味?” 玉环趴在张瑞肩头,调皮的冲张嘉吐了吐舌头,说道:“就算是一起喝过奶之交情,小环亦永远与父亲站在一起。” 果然女儿才是父亲永远的小棉袄。张瑞感觉心都要被萌化了。 “哈哈,好,父亲的千金小宝贝。汝可有何心愿?父亲必帮汝实现。” 玉环抱着张瑞张瑞的脖颈,奶声奶气的说道:“那玉环想要父亲赐兄长一把宝剑。” 后面的赵虞身怀六甲,慢慢走近石亭,无奈的摇着头,说道:“夫君又中了小环的小把戏,这已经是本月第几次?” 张瑞笑着将嫡长女抱进怀里,脑袋用力磨蹭着女儿粉雕玉琢的俏脸,笑着说道:“架不住孤总是喜欢自投罗网。” 玉环被逗的咯咯大笑,在张瑞怀里拱来拱去。 正如赵虞所说,这位嫡长女一向古灵精怪,活泼好动。每天都是笑声不停,无忧无虑。 每每看到玉环开心的跑来跑去,张瑞就感觉压力消散大半,同时也羡慕不已,不知道她每天怎么过的那么欢乐。 难道没有压力的人生,就是这般惬意轻松? 赵虞坐到石墩上,无奈的说道:“看看小环被夫君娇惯成何样?每日跑来跑去,像个野孩子。是时候教几个孩子读书识字了。” 张瑞摆了摆手,说道:“孩子才刚刚三岁,玩闹是天性,何必给其太大压力?” 赵虞娇嗔道:“夫君要溺爱到何时?家兄之子赵统比小环还小一岁,已经能背诵孝经。看看小环每天还是只知道古灵精怪。” “孩子模仿而已,完全不懂其中含义,没必要如此。孤觉得小环这样便挺好。夫人便是例子,听子龙言夫人六七岁时还与玩伴在村头摸鱼捉虾,骑竹马打仗,如今不一样温柔贤淑,贤良淑德?” 赵虞俏脸微红,娇羞不已的说道:“夫君在教育孩子呢” 玉环却开心的大笑,从张瑞怀里跳下去,抱着母亲的大腿,问道:“母亲何时亦带小环去捉鱼虾?” 这孩子没法教育了! 眼见赵虞生气,张瑞只能对这位身怀六甲的娇妻妥协,说道:“管!管!管!返回长安,孤便下令长安学宫筹建一个幼教班,每天花时间来给这些五陵少年们授课。” 听闻张瑞说法,赵虞又担忧道:“去长安学宫学习?学业压力会不会太大?听闻里面有数十学院,上百博士。 “不学太高深内容,听教习讲讲先贤故事,了解一下学问之浩瀚渊博。” 说到这里,张瑞关切的问道:“如今武大臣中,都有哪些育有幼子,将来可以陪同张嘉、玉环一起去学宫学习。” 赵虞说道:“右骁卫大将军张辽生有二子,张虎与张令,年岁比张嘉大一两岁。左武卫大将军高顺生有一子一女,长子高恭,幼女高媛,长子比张嘉大三岁。奋武中郎将张瑾亦生有一子,名张琼,比张嘉还小一岁。左翊卫大将军段生有一女,与小环同岁。此外夫君治下三位阁辅,六部中郎基本都育有子女。” “听闻裴阁辅之子裴秀,生而聪慧,一岁能言,两岁能,三岁能诗,被誉为神童。” “不错,不错。孤仿佛看到十几年后这些子侄带刀持戟,为孤守卫宫门之景象。” 一般勋贵子弟都会被在禁军当值一段时间,充任主君卫士,然后才陆续外放。 不管是羽林郎、千牛备身、还是锦衣卫,都少不了这些勋贵子侄的身影。 下一代人才济济,用心培养,勇武或许不一定比得上父辈,但兵法、韬略绝对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不管是神策军也好,还是这些勋贵子弟,亦或五陵少年,只要有任何一方涌现出一位霍去病、李世民、王忠嗣这种绝世军神,就能使张瑞的盛世更加璀璨。 于是张瑞说道:“待返回长安,夫人宴请一下各家正妻,告知其子侄前往长安学宫进学之事。” 第一百一十七章率兽食人者终死于关西刀下 在张瑞在满怀憧憬的为下一代规划美好明天时,关东局势却在各种因素推动下,发生着张瑞意想不到的变化。 历史有的地方依旧保留着强大的惯性,有些地方却已经在一个个势力的推动下,偏离了原本的历史轨道。 汉献帝从去岁四月被李傕郭汜劫出洛阳,到今岁已过去接近一整年。 天子狩猎于许的消息传出,各方诸侯并没有立即前去营救。 历史上献地东迁,从长安出发往洛阳,短短几百里路,却走了一年多,除了白波军被征召参与护驾,其他诸侯完全没有劫持皇帝之心。段煨张杨以及河内太守王邑都是遣使供奉肉粮布帛等,以换取皇帝册封列侯。 如今关东诸侯对挟持皇帝的压力更大,因为前后两任挟持皇帝者董卓李傕都被关西猛烈攻击,怎么看挟持皇帝也都是一个无比危险的事情。 在张瑞的影响下,皇帝也不是一个毫无权力的傀儡。其能掌控的军队,远比历史上能掌控的羽林虎贲两军人数更多。 在王允掌控朝政时,张瑞曾经遣使朝贡,一次便赠送给皇帝二十万石粮食。 有这批粮食,朝廷顺利扩充了军队人数,羽林郎虎贲郎多达两千余人。 只是长期的流离,朝廷百官以及其浩大的家眷亲属,使这些粮食消耗殆尽,颍川又一片废墟,无法补给。刘协才无法在许都恢复汉室统治。 但随着朝廷遣使抚慰关东,这种情况迅速发生改变。 正月,与颍川紧密相连的陈国率先遣使朝贡。诸侯王陈王刘宠,效仿周朝时期,诸侯朝贡天子,向天子进献粮五万石,布帛八千匹。 刘协对其大加赞赏,正式册封承认其自称的辅汉大将军,同时封陈王为天下诸侯之长。 颍川虽然曾经极为富庶,但面积不大。与陈国一样,都是几百里的郡国。 天子对陈王的册封,很快便传出了颍川。 与颍川紧密相连的陈留,太守张邈听到消息后,立即遣使供奉,献上八万石粮食,两千多斤肉。同时派军队进入许县,帮助皇帝修葺宫殿。 有了这两位诸侯的供奉,朝廷总算能够正常运转。 黄门侍郎钟繇建议天子在许都周围进行屯田,可惜人言轻微,未被采纳。朝廷考虑大臣考虑,屯田毕竟不是常态,若天子脚下大规模屯田,将使四方百姓感觉朝廷没有稳定。 于是朝廷让百姓各自谋生,再派官员重置郡县,编户齐民。 此时的黄门侍郎中人才济济,另一位黄门侍郎荀攸,因为刺杀董卓失败被关押入狱。董卓被诛之后,官复原职,跟随刘协一路抵达许县。 作为天子近侍,荀攸主动向天子建言就算不屯田,亦应该扩充禁军,交由公卿大臣统领,以免再出现军阀凭借军队把持朝政。 大臣们再次表示反对,并引用先贤名言:“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国不以山溪之险,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寡助之至,亲戚畔之;多助之至,天下顺之。” 欲省出费用继续遣使关东,召集诸侯保卫王事,以天子名分汇集天下诸侯之力,共讨不臣。 儒家大臣,对复古礼的崇拜简直刻到骨髓里了。当前情况下,不思富国强兵,却意图恢复天子那套居中而治,诸侯牧民一方的等级礼乐制度。 好在刘协亲身经历了西凉军把持朝政的黑暗局势,一力支持荀攸提议,方才将军队扩充至五千人。 五千人的禁军并不算多大规模,但这却与五百人有本质区别。 五百人的部队,连守卫天子都捉襟见肘,哪有余力去作战防卫。 而五千人的部队却能堂堂正正的外出作战,守卫城池。 所有进攻许县的诸侯,都要面临一个进攻天子的罪名。 作为一方臣子,却与天子的军队作战,与叛乱何异? 如今天下未定,群雄逐鹿,谁也不愿担上这种罪名。 有了军队,有了百姓,又正逢春耕,颍川在朝廷的治理下总算磕磕绊绊的开始恢复生机。 虽然官员依旧贪腐,御史在赈灾时仍旧上下其手。 但天下都仿佛看到了汉室在乱世中爆发出的蓬勃生机,天子正在重建秩序。 二月,颍川南方的诸侯袁术在权衡利弊之后,也遣使朝贡,从汝南向朝廷供奉二十万石粮食,上万匹布帛。 供奉车队浩浩荡荡,绵延于路。 天子大喜,下诏册封袁术为车骑将军,这也等于正式昭告天下,袁绍自称的车骑将军只是一个伟号。 袁绍终究还是为其欲立刘虞为帝这一举措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天子的册封,使袁术袁绍之争愈发激烈。 如今形势,袁术为袁氏嫡子,又占据朝廷大义,地跨荆州豫州扬州三地,形势占据了上风。 尤其袁术派出了年轻的将领孙策,出兵进攻丹阳庐江等地,使其版图扩张极快。 袁绍虽然地跨冀州幽州青州三地,但其强敌公孙瓒犹在,使袁绍无法积蓄实力。 兴平元年,最惨的诸侯无疑是曹操。 张瑞袁绍袁术都在竭力攻击当面强敌,以扩充版图,地跨数州,准备争雄天下。曹操却连已经占有的版图都没能守住。 刚开年,徐州便传来噩耗,陶谦将其父亲曹嵩截杀。 曹操为父报仇,攻入徐州再次大肆屠杀百姓。这次的屠杀规模是去年十倍,冤死百姓多达数十万。 屠杀有没有让曹嵩原谅这个不孝子不得而知,但曹操这番作为使天怒人怨,曹操为此付出了惨痛无比的代价。 刚入四月,兖州便发生叛乱,一夕之间席卷全境。 陈留太守张邈遣使朝贡,朝廷册封其为镇东将军领兖州牧定陶侯。 于是张邈便联合从袁术那里逃窜到兖州境内的吕布以及曹操亲信谋臣陈宫,掀起叛乱。 曹操的顶级谋士荀彧早已效力于张瑞,没有荀彧出力,曹操连三县亦未保全。 其最重要之城池甄县被张邈直接骗开城门,夏侯惇又双叒被生擒。 唯有枣祗驻守的东阿,与程昱驻守的范县才得以保存。 但这对百姓而言,绝不是一件幸事。 曹操大军从徐州返回,粮草不济,程昱乃略其本县,供以军粮,颇杂以人脯。 这番暴行,使天下群情激愤,谴责者不绝于时。 毕竟关东诸侯一向自诩仁义,讨伐董卓的一个重要名义就是董卓残虐百姓。 结果董卓刚死两年,第二位率部食人的诸侯就出自当年的讨董联军。 这番作为与董卓何异? 这是生而为人最基本的道德观念,所有食人者都为其残暴作为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西凉军在这方面一直走在曹操前面。 府兵围困荥阳两个月,荥阳便已弹尽粮绝。寻常势力此时早已投降,但残暴的西凉军以城中百姓为食,硬是又坚持了一个月,到四月初被段文率大军攻破。 大军破城之后,张瑞亲自下令,所有西凉军推至敖仓前方斩首示众。 这些西凉军还与当初的黑山军不同。 黑山军李大目所部,是迫不得已,才互相偷袭,兄弟相食。哪怕最穷凶极恶的暴徒也清楚,食人是罪大恶极之事。听闻有谷物作饷饭,痛哭流涕的选择了投降。 而西凉军则完全是有组织有预谋的批量屠杀百姓为食。 这其中区别就像刘备兵败于广陵,下邳为吕布所偷袭,军队饥饿困踧,没有劫掠百姓,而是营中吏士大小自相啖食。张瑞不会怪罪这些底层军人。却绝不会宽恕曹操程昱这种主动屠杀百姓充作肉脯的高官。 此时关西大军与西凉军已经是血海深仇,双方彼此之间不斩尽杀绝,绝不会善罢甘休。 五千余名西凉军被脱光了甲胄,以麻绳牵至敖仓之前。 密密麻麻的人头跪满了敖仓南方的广袤平原。 五万禁军列阵于敖仓之前,巍巍方阵连绵不绝,旌旗甲胄,光耀天地。 段文亲自策马于敖仓之前,指着城上大军吼道:“守城将士听好!若及时投降,还有一条活路!冥顽不灵,待我军攻破城池,荥阳守军今日惨状,便是汝等明日之结局!” “行刑!” 随着段文一声大吼,五十名刀斧手举着钢刀走到跪地的西凉军俘虏身后。 一声哨响,五十颗头颅落地。 五千人,跪着不动让人砍,究竟要砍多久? 今天西凉军以身试法,给了天下人一个答案,刀斧手换了一批又一批,杀戮从中午一直持续到黄昏。 那一次次响起的凄厉哨声,成为无数西凉军一生挥之不去的恐怖梦魇。 到了这一步,双方已经没有任何讲和的余地。 毕竟攻城之前,为了防止守军负隅顽抗,都会给守军一个活下去的希望。 但这一次,关西大军却将这个希望彻底堵死了,不降即死。持续一整天的杀戮,验证了这个无比血腥的现实。 西凉军若能万众一心,敖仓必将成为人间炼狱,将士的鲜血将洒遍城墙每一寸土地。 但显然西凉军士卒不是什么心怀抱负的有志之士,那一声声的哨响成为无数西凉军睡梦中的梦魇。 当夜西凉军便发生了最恐怖的营啸。 营啸是冷兵器时代军中一种突发事件,士卒精神长期处于紧张状态,凌晨或深夜的一个异常情况可能是风吹草动,也可能是士卒梦魇尖叫,就瞬间导致全军精神崩溃。士卒为了保命见人就砍,自相残杀。 一夜之间,西凉军损失六千余人,比白日里斩首的西凉军还多。 经历这一次营啸,西凉军基层士卒军心彻底崩溃,再不愿耗在城中等死。 关西大军从去岁十一月下旬开始围城,西凉将士坚守了近半年,已经十分对得起李傕发的俸禄。 于是中层将士发起了叛乱,诛杀了胡轸向城外大军请降。 对这残余的三千余西凉军,张瑞虽然恪守承诺没有屠杀,但也没有直接赦免,全被送到了凉州修建驰道,刑期高达三年。 7017k 第一百一十八章西凉军最后一战 四月中旬,敖仓陷落。 但就在当日,关于下一步军事部署,军中将校文武产生了不小的分歧。 按此前规划,打下荥阳、敖仓之后,大军应该开赴成皋、虎牢战区,彻底荡尽河南境内的所有西凉军。 但参军法正极力劝阻,对统军主将高顺劝道:“将军,大军已拔敖仓、荥阳,自此再无后顾之忧。河内粮草可以顺畅送往前线。我大军挣脱束缚,可纵横驰骋。何必再前往成皋、虎牢坚城下徒作消耗?” “值此天纵之机,李傕顿兵于京县城下,不知我军已克敖仓、荥阳。何不大军轻装兼行,攻其不备,间道袭之。” 高顺久经战阵,立即领会了法正提出的战略建议。 近十万大军,轻装兼行,分左右两翼大大范围包抄敌军,然后攻敌不备,一战彻底覆灭西凉军主力。 这个提议虽然大胆,却有极大可能彻底根除残暴的西凉军,使其不再能为祸一方。 有参军反对道:“何必要管关东死活?吾等按照此前部署,攻克敖仓、虎牢,便能彻底占据司隶、关中。据雄关而坐看关东诸侯自相残杀,精疲力竭,而后轻易取之。岂不稳妥?” 这两份部署,一个胜在稳妥,一个胜在收益丰厚。 高顺望向贾诩,问道:“监军如何看待?” 贾诩说道:“某赞同法参军提议。关东早晚要取,西凉军早晚要灭。既然如此,便趁此良机,一举覆灭西凉残匪,为诸夏多保存一份元气。” “况且,我关西一直以来,所忧者便是人力不足,这数万西凉军俘虏,能为凉州修建上数千里驰道。仅此一点,便不能放走西凉军。” 作为军中主将,高顺考虑的与贾诩这种文臣不同。将士们为了封侯拜将,都渴求战功,求战心切。克灭李傕所部数万人,将为将士们增加无数战功。这无疑更符合军队将士需求。 于是高顺下定决断,吩咐道:“太尉一直以来立志救世济民,吾等岂能放任西凉军再为祸关东?故,某决议,大军即刻进军京县,三军合围李傕!” 众将立即起身,以拳捶胸,大吼道:“谨遵将领!” 随后高顺开始安排军事部署,雷厉风行的下令道:“校尉甘宁,领三部禁军三千甲骑具装,沿汴水西岸南下,绕路于李傕营地后方!” “末将领命!” “左翊卫大将军段文,率部自汴水东岸南下,自右翼包围李傕所部。” “诺!” “校尉张绣,领铁骑五千疾行绕过京县,前往密县、新郑一带布防,阻击一切溃兵向颍川逃窜。务必尽诛西凉匪寇于颍川境内!” “末将领命!” “余下人等,随本将亲自猛攻李傕所部左翼!” 随着高顺命令下达,一队队铁骑率先开拔出营,旌旗高扬,士气如虹。 而在铁骑之后,一队队铁甲云涌而出,迅速分成两条长龙,向南方疾速进军。 这应该是关西成军以来,最大规模的一次军事会战。 关西出动了近十万大军,在广袤的平原上大范围包抄敌军。 高顺、段文两部以禁军主力为先锋,放弃了一切辎重粮草,急行军向李傕所部展开了钳形攻势。 河南尹本身就只是一个郡,面积有限。 大军疾行,段文与高顺所部抵达战场的时间,前后只差了两个时辰,各自在战场附近休整。 而战场上的主角无疑是右骁卫大军,为了缠住李傕所部,右骁卫禁军在张辽的亲自率领下,全线发起猛攻。 十数里的战场上,右骁卫各部皆高歌猛进,诸军争奋,所向披靡。 战事无比激烈,血流成河,而西凉军主将李傕却龟缩在主帅营帐中,闭目神神叨叨。 周围有女巫歌讴击鼓下神,营帐中央设有祭祀六丁,其上摆放符劾厌胜。 晦暗神秘的氛围被粗暴打破,满头血污,披头散发的将领胡封闯进来,焦急的喊道:“舅父,敌军养精蓄锐多日,今日攻势如潮,我军正节节败溃,请舅父派出飞熊军挫敌锐气,给将士一个喘息之机。” 飞熊军乃是董卓最精锐之嫡系部队,一直由李傕统领,全军五千人,无不是能以一当十的勇士。 更尽皆披覆玄铠重甲,长矛、橹盾、利刃、强弩一应俱全,是西凉军最骁勇善战的一支精锐。 也正是因为统领这支精锐,李傕才能横扫颍川,裹挟十余万大军反攻洛阳,大败吕布,劫持皇帝。 但李傕勃然大怒,骂道:“五千飞熊军能打败五千关西禁军否?更何况当面右骁卫大军多达一万两千人!孤当前所做之事,求得神灵相助,方才是败敌之上策!汝毛毛躁躁,万一干扰降神,能担负恶果吗?” 当前西凉军与关西大军实力差距太过悬殊,李傕只能将所有希望寄托于神秘莫测的神力。除了神灵相助,李傕也实在是想不出任何能够打败关西大军的方式。 在京县前这支五万西凉军,是李傕能掌控的最后一支军队。 鼎盛时期,西凉军有十余万人,雄踞函谷关以东。 但随着骠骑将军本人亲自领军十五万东进攻打洛阳,一场场战败,西凉军人数不断锐减。 到了成皋-荥阳会战时,郭汜、胡轸已经率领了除李傕所部所有的西凉军前去守城,前后八万余西凉军被关西大军或斩杀或俘虏,或围困。 这导致李傕信心尽丧,完全不敢靠自己的决断带着这五万人去迎敌。 女巫早已看出李傕的怯战,因而专挑李傕喜欢的来说。 一名女巫装神弄鬼的一直剧烈颤抖着,三片龟壳随着颤抖逐渐从其手中滑落。 女巫看完卦象,大惊失色,连忙对李傕说道:“今卜击盗聚若干人,足肣首仰,身首内下外高,不胜。卦象大凶,上神示警,宜去远避难。” 胡封一脸血污,凶神恶煞的盯着女巫,恶狠狠的说道:“汝敢动摇军心!” 这番话却正中李傕下怀,李傕早就不想再跟关西打下去了。只是碍于西凉军情分,不得不前来救援被围困的同袍。 如今有了借口,更方便其撤离。 7017k 第一百一十九章俘获一名自家主公地位相当的俘虏 眼见李傕对女巫的话深信不疑,就要下令撤军。 胡封焦急的劝道:“舅父,如今战事焦灼,中军一举一动都有可能影响胜负。临阵退兵,将导致全线崩溃!五万人,能逃离者不超过半数!” 闻言李傕有些犹豫,这五万西凉军已经是李傕搜刮了所有青壮老幼,才凑齐的一支部队。 若损失在此处,就算自己逃到关东也很难东山再起。更何况,关东诸侯与西凉军素来敌对,若没有一支规模庞大的军队,自己必然会被四面八方的敌人撕成碎片。 激昂雄壮的鼓声帮李傕中止了犹豫,鼓声自四方响起,仿佛西凉军已经陷入重重围困当中。 李傕火速离开营帐,走上营墙看向战场。 只见广袤平原的东西两侧,尽是密密麻麻的方阵,一面面旌旗迎着骄阳,招展。 在骄阳下,旌旗仿佛染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队列严整的军队甲光曜日,征袍齐整,与穷途末路、满脸血污的西凉军形成鲜明对比。 这一幕使正在迎敌的西凉军军心直接崩溃,一个个方阵次第瓦解,士卒拼命的向大营逃窜。 数十里广袤平原上,西凉军狼奔豕突,关西大军竭力追杀,铁骑驰骋。 数以千计的西凉士卒被阵斩,上万人就地投降。 这时候李傕也顾不上什么大军了,继续困守营中,被铺天盖地的关西大军围困,到时候就插翅难飞了。 骠骑将军要将自己千刀万剐、挫骨扬灰的誓言,已经众所周知了。李傕宁肯死也不肯落到关西大军手中。 于是李傕立即下令胡封率领将士继续坚守营门,自己则带着五千西凉军偷偷从南门向颍川方向逃窜。 好在飞熊军为西凉军精锐,虽然仓促得令,但依旧阵容严整,甲具齐全,护卫着李傕狼狈逃离战场。 数支追击关西铁骑都被飞熊军箭阵击退。 李傕的侄子李暹负责率部殿后,击退数次追击的敌军后,李暹状态也极为惨烈,左肩中箭,血流不止。更糟糕的是,大军匆忙逃离,未能携带任何药材。李暹只能折断箭杆,任由伤口流血。 这种情况下,李暹完全不敢脱下铠甲取出箭头,敌军铁骑随时可能突然杀至,没有铠甲庇护必然会死于对方骑射的箭雨之下。 面色惨白的李暹不得不找到李傕,商议对策。 李傕见到本应该在殿军指挥的侄子出现在自己面前,勃然大怒,问道:“汝不在后方指挥,跑到中军作甚?难道汝怕死怯战?” 主将带头临阵溃逃,全军将士哪个不怕死? 但李暹不敢反驳,连忙说道:“叔父,后军箭矢已经射光,没有任何补给,敌军铁骑再次出现,吾等便只能原地承受敌军箭雨。一旦被铁骑缠住,敌军主力追至,吾等便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了!” 李傕面露绝望之色,关西素来以铁骑闻名于世,敌军骑兵比飞熊军全军还要多出数倍。 这种情况下,想安然逃离,难如登天。 李暹劝道:“叔父,如今想逃过追杀,必须轻骑疾行,赶在敌大军合围之前,离开河南尹。” 逃过一次,逃跑对李傕而言便不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 一次次的打击,让李傕对未来的期望越来越低,从率领五万大军安全撤离,到率五千精锐东山再起,到如今,李傕只想保全性命。 惊慌的李傕,立即说道:“孤率五百铁骑先行,李暹汝率领大军在这里挡住关西铁骑!” 闻言李暹面色惨白,无论谁率领这支飞熊军都挡不住士气如虹的关西大军,此时留下与送死何异?李暹没想到自己叔父竟然如此狠毒,关键时刻,六亲不认。 但李傕、李暹还没来得及调整部署,沉重雄壮的马蹄声便再次响起。 二人大惊失色,连忙向后方看去,却见后军方向风平浪静,列阵防守的士卒面面相觑,弄不清情况。 凄惨的叫声从前军方向传来:“是甲骑具装!” “甲骑具装铺天盖地!” 李傕连忙转头,看向前军方向,只看一眼,李傕便肝胆俱裂,只见前方铺天盖地的甲骑具装,精光曜日,长槊如林,旌旗甲胄,光照天地。 正处于行军队列的飞熊军完全来不及变阵便被势不可挡的铁骑尽数碾为尘埃。 甲骑具装领军主将甘宁面覆精甲,杀气凛然,带着上千铁骑毫不停歇,一路直奔李傕大纛所在。 飞熊军虽为西凉军精锐,却无一人能挡甘宁片刻,所有挡路者尽皆被甘宁左刺右劈,斩杀于马下。 上千甲骑攻势如潮,直接冲进飞熊军中军所在。 李傕彻底胆寒,转身便仓皇逃窜。 数千飞熊军乱成一团,李傕在其中并不显眼。兵荒马乱之下,甘宁本未发现李傕踪迹。 但李傕万不该下令后军前来阻挡甲骑冲击。 先不论后军是否能在乱军中逆流而上,站稳阵脚。 他这番指挥就成为所有骑兵将领的眼中钉、肉中刺。 骑兵冲击步兵,就是要彻底打乱步兵的指挥系统,从而将步兵阵型彻底打散,使之成为一盘散沙。 任何试图指挥的将领,都会受到大量骑兵的围攻。 甲骑具装中三个百人队放弃了追杀眼前的逃兵,自发集结起来向李傕展开追杀。 甘宁一马当先,带着一队士卒狂暴杀散李傕所有亲卫,数十人对骑马逃窜的李傕穷追不舍。 甲骑具装一直在原地养精蓄锐,马力充沛,追击了五六里,甘宁贴近李傕身旁,丈八长槊横扫,直接将其扫落马下。 直到士卒一拥而上,将摔得头晕目眩的李傕压倒在地,众人才终于发现李傕腰间的紫绶金印。 压着李傕的士卒顿时发出最狂热的欢呼。 青绶银印就是汉室极为尊贵的两千石高官,现在压在身下的这个家伙紫绶金印,这是万石高官啊! 只有三公、大将军、骠骑将军,才有这待遇。 在汉代骠骑将军的地位与大将军等同,位比三公。无论俸禄、权利都远不是车骑将军能比拟的。所以就连车骑将军的印绶是青绶银印。 众人欢呼的原因就在这里,这意味着众人抓到一个地位与自家主公相当的俘虏! 甘宁也推开面甲,面露笑容,已经可以笃定这个被按在地上像条死狗的中年将领,就是西凉军领袖,汉室皇帝册封的大司马、开府、卫将军、领豫州牧、假节、池阳侯! 第一百二十章战后的硕果累累 六月,是冬麦收获的季节。 硕果累累的不仅是关西百姓,还有整个关陇军事集团。 从去年四月开始的这场洛阳之战,历经一年零两个月,总算在六月,随着成皋陷落,而落下帷幕。 十五万最精锐的将士,阵亡六千余人,受伤一万三千余人。折损战马九千余匹,消耗粮食一千七百零一十万石,草料五百二十七万束。 这么大的消耗,当然也换来了无比辉煌的战果。 大汉三公之一的李傕,在战场上被生擒。 对这位为祸一时的军阀、权臣,张瑞没有将其押解给朝廷。 而是亲自在洛阳城外监刑,在三万将士,十余万百姓的注目下,将其凌迟处死。 无数百姓喜极而泣,现场高呼万岁之声不绝。 凌迟持续了两天一夜,足足有数万百姓不眠不休,一直驻足于刑台前,看着李傕从痛苦哀嚎,到声音嘶哑,到最后气若游丝。 张瑞的这个决断,收到了无比丰厚的回报,洛阳百姓家家户户都与西凉军有血海深仇。百姓对西凉军有多仇恨,对张瑞就有多感激。这使这片新拓之地,民心彻底倒向了张瑞。 而在洛阳之外,也产生了极大的震动。天下诸侯都见识到了流虐百姓的恶果。 若说以前诸侯们还只是担忧,这一回是真切见识到了惨烈的现实。再没人敢有侥幸之心。 李傕、郭汜与张瑞个人间其实并没有多大矛盾。甚至李傕为了拉拢张瑞,不惜封赏以三公高位,骠骑将军之职。 但张瑞态度坚决的将所有西凉将校斩尽杀绝,毫无温情脉脉,协商善待一类的事情,究其根本还是西凉军毫无底线的兽行触犯了张瑞的底线。 这个原因说出来略显自大,但事实却就是如此。张瑞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独善其身的孱弱匪寇,到了如今地位,张瑞可以拍着良心说,自己已经过的很好,并且希望自己的作为,能使他人生活更加幸福。 这是后世那个高度发达的社会,潜移默化给绝大部分人留下的善良烙印,也可以总结为,生而富足,礼义自备。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人总要有所追求。 当然除了声望这类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切切实实的收获也着实不少。 十余万西凉军虽然死伤泰半,但仍有四万余俘虏被生擒,这些人身负罪恶,若自此卸甲归田,安享和平,简直是天道不公。 在刑部的详细审讯下,罪孽深重者终生为隶臣妾,一辈子都要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罪孽稍轻者被派遣至工部,前往凉州兴修驰道、水利,刑期三到六年不等。 也有数百人的罪行罄竹难书,天怒人怨,直接被刑部批示,斩首弃市,以泄民愤。 西凉军是当世强军,政治短缺,并没有值得一提的内容,但军事方面却极为强悍。 此战,仅缴获的铁甲便超过三万多套,绝大部分都是当初董卓进京时,从洛阳武库搜刮的财富。大汉上百年的积累,辗转五年后,最终都流进了张某人的口袋。 除了这三万多套铁甲,还有两万多匹战马,三十多万根长矛,五万多张强弓,十几万套皮甲,二十多万把环首刀,以及上万副强弩。 毫不夸张的说,这些缴获给关东任何一位诸侯,对方一年内就能拉出一支规模十万的大军,而且是武备当世一流的强军。训练一年就能与曹操、袁绍一争天下。 为了安置这堆积成山的物资,张瑞特意下令在荥阳修建一座巨大的武库。 荥阳自古是军事重地,也是关中大军牵制关东的重要枢纽。 七王之乱爆发,汉景帝便以窦婴为大将军,屯兵荥阳监督齐、赵方面战事。 在荥阳安置了一座巨大的武库,著名的敖仓便被废弃,不能将粮仓与武库设置在同一处,不然一旦有叛乱,叛军既有甲具、又有粮草,规模会迅速扩大。 在西凉军的祸害下,敖仓储粮本就所剩无几,粮仓的储粮技术与关西粮食仓城亦相差甚远。于是在官府的命令下,这座见证了秦汉两代辉煌,全国最大的粮仓,彻底被废弃,淡出了历史舞台。 而与此同时,另一座粮食仓城的重要地位则与日俱增。那便是河内的河洛仓城。 这座粮食仓城不但要供应洛阳附近居民的生活用度,同时也要供应将来的河北战事,重要地位不言而喻。 此次的洛阳之战中,后期为大军供粮的一直是河洛仓城,耗粮上千万石。几乎将河洛仓城储存消耗一空,直到冬麦收获,来自河东、太原、上党、河内、魏郡、赵国、东郡等地的粮食,才再次将河洛仓城填满。 有此基础,十五万大军便并未解散,除了伤亡的两万人返回关中休养。剩下的十三万大军分别驻扎到了河内与荥阳。 大军征战了一年,将会休整几个月,让士兵放松一下紧张的精神。然后继续开赴关东继续作战。 到今年已经是张瑞穿越的第七年。七年时间,李唐已经一统天下。 张瑞手下没有李世民这种军神级别的将领,时间翻一倍,十四年也该一统天下了。 这个时间大概比刘秀的十二年还要长两年。 大家都是开挂,只不过刘秀把外挂加到了自己身上,张瑞将外挂点在了制度上,统一天下这件事上,怎么也不能相差太多。 在展开下一场大战之前,这段空闲的日子里,关西自上而下所有人都在清点收获,笑得合不拢嘴。 这也算是诸夏内战的一个特点了,那就是有利可图。所有区域都是诸夏精华土地,只要攻克占据,就能极大扩充实力,增加财富。 以当前的分配模式而言,毋庸置疑,站在权力顶端的张瑞就是收获最大的那一位。 七月中旬,民部中郎司马芝带着抑制不住的笑意,向张瑞禀报道:“太尉,洛阳城历经一年,田宅房产已卖出八成。曾经偌大一座空城,如今大部分皆已有主。这其中收获之丰厚,恐怕会给令太尉震惊不已。” 第一百二十一章民部令人惊叹的财富 听闻司马芝夸张的言谈,张瑞自信一笑,放马过来吧,自己什么大场面没有见过?会被区区钱财震惊? 司马芝笑着说道:“洛阳城将重返帝都地位之消息一直流传,故境内豪商、百姓皆疯狂购买洛阳田宅,价格一日高过一日。尤其入夏以来,大军诛杀李傕,天子近在咫尺。田宅价格连翻数倍。” “共售有黄金二十四万三千斤,白银十五万五千斤,钱四十五亿九千万!” “多少?”张瑞激动的抚掌而起。 “回太尉!”司马芝笑着一字一顿的说道:“黄金二十四万三千斤!” “白银十五万五千斤!” “钱四十五亿九千万!” “哈哈!” “哈哈哈!发财了!”张瑞兴奋的无以复加。 王莽篡朝时,史书记府库中“黄金万斤为一匮,尚有六十匮”。也就是说新朝开国时,整个国库也只有六十万斤黄金。 汉斤比较小一斤222.73克,二十四万三千斤黄金,约合五十四吨黄金。 五十四吨黄金,相当于四百五十个海昏侯墓被霍光废黜的昌邑王刘贺,海昏侯墓出土的黄金高达一百二十公斤,换算成汉斤约等于黄金五百余斤出土黄金总量,相当于国家黄金储备的三十六分之一。 当然说这些都没什么意义,就算只有一吨黄金摆在一个人面前,也足够让一个人头晕目眩,血脉沸腾。 这等于张瑞将后世帝都给卖了,收获了相当于国库三分之一的财富。 按最具有价值的换算方式,有这一批黄金,张瑞至少能册封四百五十个列侯。 当年张世平、苏双资助混迹在涿郡的游侠头目刘备,一出手便是黄金数百斤,战马数十匹。张瑞这一次等于是收到数百个张世平这种豪强的赞助。 张瑞笑着感慨道:“这些豪族真是富庶。倒也是件好事,能将豪族财富从地窖、坟墓里收割出来。不然彼辈一次下葬便高达数百斤,死千余户豪族,关西便会黄金短缺。” 司马芝笑着答道:“赖太尉重开丝绸之路,西域黄金、珠宝、玉石源源不断流入关中,豪族之富庶,远超过往。” 张瑞仿佛已经见到自己重现大隋富庶盛世的场面,说道:“今岁关中大旱,为关中百姓每户发百钱,布帛一匹,谷十石。” 虽然府库中金银堆积满仓,但在使用上张瑞还是比较谨慎的。发百钱不是因为张瑞小气,而是发太多会直接导致百姓手中铜钱贬值。本来只用三十钱就能买一石粮食,大量发放铜钱,可能导致粮食直接飙升到六十钱。 这对赤贫百姓没有多大影响,但对那些家中有数百钱积蓄的平民家庭而言就成了灾难,会发现官府赈济过后,能买到的粮食反而下降了。 没有财富产出,而官府增加货币,只会造成通货膨胀。 民间生产财富的速度有限,张瑞只得从官府中取一部分谷粮布帛,配合着这次的赈济,一起发放。 随后张瑞问道:“此次关中旱灾,灾情如何?” 司马芝宽慰道:“太尉请宽心。审阁辅在长安调拨有七百多万石粮食赈济百姓,常平仓以三十钱每石价格向外出售一千三百余万石粮食。慈善仓亦运转正常,百姓在灾情中能够勉力维持生计。” 张瑞关切的问道:“常平仓大量出售粮食,可有豪族趁机囤货居奇?” 司马芝点头,说道:“的确有此类为非作歹之徒,不过未等官府上门屠戮,豪族便支撑不住。官府粮仓粮食源源不绝,豪族完全看不到粮价上涨之希望。若不能及时脱手,待明岁丰收,粮价下跌,豪族今岁囤积多少,便要亏损多少。于是豪族纷纷趁高价出手,转而承包官府以工代赈之工程。” 背后有极度充裕的府库作后盾,会使官府做一切决策都自信从容。就算出现小型差池或困难,亦能靠着充裕的资金碾压过去,实现最初本心。 说起来轻松,仿佛这场旱灾不足为道,轻易可以渡过。 事实上监察御史与锦衣卫给张瑞递交的报告,都是关中赤地千里,甚至水库、湖泊都出现了干涸,干裂的土地上百里不见尽头。 只有永济渠从黄河、泾水、渭水等主干河流引来的河水才勉强浇灌了几百万亩良田。 可以说去岁完工的永济渠,在这次赈灾中居功至伟,作用比官府赈灾还要大,极大缓解了民间存粮短缺。 历史上关于这次旱灾的记载十分简单,却格外残酷,:“关中大旱,饥民相食。” 这么大的灾情,官府如今看起来仍能勉力支撑,完全是因为关西有多年积累,底蕴充足。 司马芝向张瑞继续介绍道:“关于此次以工代赈,审阁辅听从工部意见,兴修数十处池陂、水库,以辅助永济渠完善水利。入岁以来,长安府库已向工部拨付五亿钱。” “随着这一批工程结束,下次干旱再出现,就难以形成旱灾。在官府强势干预下,干旱、水患等各种天灾,将在关中极大减少。” “善!”张瑞欣慰的称赞。 汉末乱世,之所以年年闹灾,与官府的管理能力下降也有很大关系。本来一些小型的异常气候,不足以形成灾害,但水利荒废,官府淡漠,一点天气波动,就会导致影响扩大,最终形成水、旱之灾。 关中在张瑞麾下无数能臣的治理下,终于即将再次形成天府之国的优渥环境。 在司马芝的任期内,民部获得了这么大的政绩,不论主要原因是不是他,但这功劳怎么说也要分他一半。 张瑞不的不有所表示,便很庄重的说道:“司马中郎于任内夙兴夜寐,鞠躬尽瘁,终使府库充盈,仓廪丰实,孤甚嘉之。” 司马芝闻言,立即知道自己即将论功升迁了。连忙起身,恭敬的行礼,说道:“能为太尉效力,某不敢居功,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次日,太尉府下发政令,司马芝公忠体国,功绩至伟,升从二品光禄大夫,赐紫金鱼袋,拜内阁阁辅。 并州布政使国渊升任民部中郎,接替司马芝掌管关西府库。 第二章想要关西支援的代价 八月秋高,大风怒号,气温骤降。 一同降温的还有张超那颗曾经火热激荡的内心。 在与吕布、陈宫共同举事占据兖州时,张超只以为能够迅速除暴戡乱,从而雄踞一方。 前期的确是如此,曹操之不得人心,令人惊叹,偌大兖州,八郡七十县(应该有七十八县,八个县在黄河以北,归附关西),仍旧愿效忠曹操的只有两个县。 就算是残暴的董卓,死之前还有三名嫡系为其前赴后继。曹操占据一州之地,有一两名死忠之臣并不意外,若没有才不正常。 兖州诸公以及吕布都觉得,曹操掀不起什么浪花。 若是没有这一场席卷全境的旱灾与蝗灾,事情的发展会如同众人所料。 即便曹操仍手握数万大军,但只有两县,供给不足,这数万大军将会迅速消散。 兖州诸公,以一州之地而进攻两县,困也能将曹操困死。 但接连的天灾将双方拖入了同样的绝境,而曹操能够率部吃人,又有当今天下最强大诸侯之一的袁绍相助,很快就占据了优势。 兖州诸公若不能找到外援,所有人都将死于曹操之手。以曹操之残暴,众人背叛了他,没人相信曹操会一笑泯恩仇,大度的宽恕众人。 所以张超见到张瑞,态度十分恭敬,行礼说道:“超拜见太尉,恭问太尉金安。” 张瑞随意的回道:“孤安,免礼。汝不在兖州,到洛阳作甚?” 张超立即说道:“曹操残暴不仁,屠杀百姓近百万,流虐兖、徐两州,人神之所同嫉,天地之所不容。故我兖州义士共襄义举,剿戮曹凶。” “然曹贼势大,又有强阀袁绍为援。彼二人狼狈为奸,残害生灵,狼戾不仁,罪恶充积。我义师遭逢天灾,与战不利。” “方今汉室陵迟,纲维弛绝;圣朝无一介之辅,股肱无折冲之势。能匡正天下道义,除暴戡乱者,唯有太尉一人,故超仅代兖州数十守令,此来洛阳,请太尉助我等驱逐此僚,还千里太平。” 张瑞注视着张超,平静的说道:“汝口才很好。” 时间仿佛停滞,张超最后在内心鼓起的动力一瞬间消散,挺拔的身躯逐渐变得佝偻,无力的跪坐到席上。 太尉的这种说法,就是表明了自己刚才所言,即便天花乱坠,也不足以打动其真金白银的相助兖州。 身负使命,张超不甘的问道:“难道太尉就坐观曹操这赘阉遗丑,续遇董卓,侵官暴国,流虐天下?” 张瑞一笑,说道:“汝若欲继续逞口舌之利,孤便不再奉陪。他张孟卓应当不至于如此幼稚,以为寥寥几句话就能从孤这里骗去如山辎重。” 张超无奈,如今关西强势,占据了谈判主动权。救与不救兖州,对张瑞而言,只是利益多少之区别。而对兖州诸公,却关乎生死。 双方如何能公平谈判? 张超只得将底线和盘托出,说道:“若太尉愿助我等击破曹操,我等愿与太尉共击袁绍。此外,克灭曹操之后,吾等愿以陈留为报酬,以谢太尉倾力相助。” “何须如此?曹操暴毙,乃孤之所求。孤分文不取,即刻赠送汝等粮草三百万石。克灭曹操之后,为答谢诸位,孤再将东郡八县都交还给兖州!”张瑞淡淡的说道。 张超惊喜的全身颤抖,心脏怦怦剧跳,满脸不敢置信的表情,慌慌张张的起身行礼,说道:“太尉真乃当世义士,吾等誓与太尉同指山河。” “嗯。” 见张瑞反应平淡,张超脸上笑容僵住,小心翼翼的问道:“这……太尉,吾等该如何交接这三百万石粮食?” “哦,这个。粮食就在河内,汝等可尽情去取。河洛仓城有存粮两千万石,汝等只要能取走,想搬多少搬多少。” “额……太尉莫要戏言。河内十几万大军驻守,吾等如何能取到粮食?” “善!汝亦知晓此乃戏言?这天下可有能向拥兵十万之诸侯要债成功者?”张瑞没好气的说道:“汝等倒是好算计,一切报酬都等孤助汝等击破曹操方才兑现。汝等若悔不认账,孤还要亲提十五万大军才有要债资格?” 后世黑心老板都不敢这么画大饼啊。 哪怕再黑心的资本家,绩效工资、业绩分成等等大饼画的天花乱坠,也得给员工一份基本工资。 结果,张超这家伙,竟然完全在空手套白狼。 一堆天花乱坠的许诺,然后什么没有付出,就想让张瑞送给他天文数字般的钱粮辎重。 张邈、张超虽然都姓张,但都不叫张嘉,不管张瑞叫爹。张瑞也没这种便宜大儿子,没义务那么娇惯他俩。 张超只得小心翼翼的问道:“不知太尉有何提议?” “兖州立即将陈留、东郡两郡交付关西。孤不仅给汝等粮草三百万石,皮甲五万套,长矛十万根,环首刀五万柄。还即刻出兵东郡,进驻濮阳。帮助汝等切断兖州、冀州之间一切联络。兵锋威曹操北方,使其再不能从大河沿岸进攻汝等侧翼。” 张超立即在脑海里回忆兖州的郡县分布。若关西大军陈兵于东郡,将使兖州大军左翼变得极为安全。 这绝不仅仅是安全感方面的影响,更重要的是士气与兵力部署。 得知有关西相助,兖州大军将士气大振,重新恢复军心。曹操军队将会变得畏手畏脚,大部分兵力要用于驻防。而兖州大军则可以安心将兖州北境一带守军抽调出来,在正面战场上形成巨大优势。 仅一瞬间,张超就断定,太尉张瑞必然已对兖州战局已经关注许久。这种影响整个兖州军事战事的布局,绝不是一拍脑袋就能想出来的。必然有无数参军、无数幕僚以及大量久经战阵的将校,对着陌生的兖州地图日夜研究,才能在这种关键节点驻军,从而影响一州战局之走向。 这一点,张超的判断极为精准。 事实上关于是否插手兖州战事,关西文武分歧极大,为此双方拍案而起,殿前失仪,在张瑞面前吵得不可开交。 监察御史一口气弹劾了十五位将校,六位参军,七位文臣。 军方顶级重将高顺及段文被罚俸三年,参军法正、别驾荀彧、阁辅裴潜被罚俸半年。 其他将校文官皆被罚俸三个月。 只看被罚俸人员的地位与数量,就知道这次争执究竟有多激烈,双方动了多大的火气。只为公事,双方断不至于闹到这种地步。 第三章文武纠纷严惩军人干政 关西文武的纠纷,与固有印象不同。是文臣主张强势干预,绝不能让曹操取得优势。而武将则不愿干预,清晰的表达了愤怒。 这形成了一个极为恶劣的后果,军人干预了政治。所以对高顺、段文的处罚远高于文臣数倍。 虽然张瑞清楚军人的本心并不是干预政治,只是要以血还血,但还是不能纵容这种苗头产生。若军人干政的第一次行为没有被严厉惩罚,日后这条铁律便不再是一条雷池,军人会一次次的尝试越过这条线,去干预政局。 在与张超定下了协议的大致框架后,剩下的具体细节内容,张瑞便不再关注,交由内阁辅臣司马芝去与张超详细协商,该如何交付物资,双方如何交接郡县。 而后张瑞则召集了麾下文武,筹措另一件大事。 高顺、段文最近都在休假,抵达时其他人还没有到府。见到张瑞,二人恭敬的行礼,说道:“拜见太尉,恭问太尉金安。” 张瑞继续看着手中册文,对二人完全不予理睬。片刻后对赵云吩咐道:“让其他人先在偏殿等候。” 高顺、段文躬身行礼的姿势不敢稍动,额头上顿时浮现一层冷汗。 作为军中重将,主公嫡系。在众人面前,主公无论如何都会照顾其颜面及权威。但若四下无人,二人都清楚必然要面对主公狂风暴雨般的训斥。 平静了这么多天,二人可谓是倍感煎熬,显然今日就要面临主公怒火了。 待房间里只剩下三人,张瑞愤怒的将册文砸在了桌案上,右拳重重捶案,怒喝道:“说啊!汝二人不是很能说吗?孤当初如何定下的制度?文人不得指挥军队,军人不得干预政治!” “啊?汝二人意气风发的豪迈呢?指点江山的慷慨呢?现在又在孤面前装聋作哑?” “说啊!” 二人连忙回道:“末将知罪。” “知罪?孤看汝等不是知罪,而是知错!知道一切过错都是因为孤之存在,限制了汝等才能,让汝等不能出将入相。如今汝等羽翼丰满,可以尝试挑战孤之法度了!” 二人立即推金山倒玉珠一般的跪下,重重的以头撞地,无比庄重的说道:“太尉,吾等绝不敢有此大逆不道之念。明神上帝,山川百神,其明鉴之!” 张瑞右臂用力一挥,将桌案上堆积成山的册文扫到二人面前,说道:“自己看吧!这几日以来,十三道监察御史,六科给事中,参汝等嚣张跋扈,弄权僭越,结党营私,目无君上的奏折!” 二人只能以头贴地,不敢申辩。都无比清楚,若非主公压着,这些内容,任何一项坐实,都不是自己罚俸三年能够抵偿的。 毕竟是自己的嫡系,不然张瑞也不会为其压下所有御史的弹劾。给了二人一个深刻的教训,张瑞便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只此一次,若下次再犯,交了印绶,回家颐养天年吧。” 终于熬过了这场狂风暴雨,二人皆暗自深深松了口气,连忙说道:“末将必牢记于心,不敢越雷池半步。” “起身吧。其余十三名参与此事之将校,若在此次升迁名单,则尽皆罢黜。下一期禁军退役,将其尽皆清出军籍。” 张瑞终究不是个残暴之人,有功将士只是被安稳退役,可以归乡安享荣华富贵。远离政治漩涡,洗净戎马征尘,对普通人而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二人起身应诺,再次感受到了嫡系的优待。 作为嫡系,最大的好处就是,哪怕君主通篇都是训斥之言,到最后的结尾也定然是允其戴罪立功,下不为例。 而非嫡系,自始至终君主亦不会恶言相向,通常还会安慰勉励,但最后的结局却一般无比生硬,允其免职归家,颐养天年。 私下里没有他人,二人亦不再有何顾忌,高顺坦诚的说道:“太尉,吾等并不敢干预政治。只是欲救济吕布那厮,吾等仍旧气不过。晟武在潼关死的何其凄惨,其死前该何等痛苦?吕布与吾等有血海深仇啊!” 张瑞伸出手指,感受着桌案上一刻一划留下的痕迹。这是自己听闻晟武死讯后亲手刻下的字迹:“吕布残虐,不得其死!”深深的痕迹,可见其中恨意。 张瑞说道:“晟武之仇,孤不敢稍忘。必令吕布亲身感受晟武死前绝望!” “只是如贾阁辅所言,既然吕布早晚必死,孤何必急于一时?先杀曹操与先杀吕布,对吾等有何区别?” 这也是文官的主张,一人之仇,如何能比得上兖州数十万百姓性命?让曹操占据兖州,对关西有百害而无一利。 不要看吕布是个关西猛将,但其心不如曹操狠辣。不敢得罪兖州豪强,这就注定了他对兖州的统治流于表面。无根之木,一战可擒。 而曹操不同,他是真的敢屠戮豪强,切实掌控户籍。而且让曹操占据了兖州,且不提有多少百姓被屠杀,仅大量百姓被当作军粮这一点,就让人不能忍受。 且在战略上,曹操占据兖州将与袁绍守望相助,组成联军,一同攻打关西。 这种局面,恐怕是任何穿越者都不想面对的。去与汉末最强大的两大诸侯袁绍、曹操组成的联军作战。张瑞恐怕要重演赤壁之战的惨淡结局。 文官并非不为晟武报仇,只是主张暂缓半年左右,在合力击破曹操这个屠杀近百万人的屠夫之后,再去进攻吕布。 对于魏武帝曹操,张瑞比对任何人都重视。不惜使出十二分精力。 兖州之战,是曹操最虚弱的时刻。 击败吕布之后的曹操,一直坐拥大军,无任何后顾之忧。到时候,张瑞就要与全盛的曹操打一场中原会战了。 所以张瑞坚定支持了文官的提议。此时,张瑞身上的诸侯特质,明显压过了张瑞的人性。 个人情感,快意恩仇,热血冲动,在皇图霸业面前,都要靠后。 曹操为了霸业能善待有杀子之仇的张绣,张瑞没有曹操那种胸襟,只能做到将向吕布报仇的时间往后推延半年。 第四章大封武将与北衙禁军 看着高顺、段文依旧从容自信的坐在圆墩上,在偏殿等候了许久的众人便知晓,这两人还是恩宠未失,依旧是从前那两位张扬骄横的将军。 作为跟随主公从孟县开始打江山的老臣,只要忠诚没有问题,不犯忌讳。其他人完全动摇不了彼辈的地位。 待所有人入座,张瑞说道:“刚才孤同两位将军谈论了一下此次升迁将领,有所调整。由左武卫大将军高顺为诸位公示。” 高顺立即展开手中的名册,说道:“此番升迁,以禁军军职为主。左武卫、右骁卫、左翊卫三军主将不变。升为郭淮左武卫右将军,马超为左武卫左将军。徐晃为右骁卫右将军,黄忠为右骁卫左将军。甘宁为左翊卫右将军,典韦为左翊卫左将军。” 徐荣、庞德等悍将顿时脸色一变,不敢置信自己连一名将军之职都未能获得。 张瑞笑着摆了摆手,说道:“诸君稍安勿躁,此仅三卫禁军内部人事变更。还有更重要位置调整。” 高顺从容更换了一份名册,继续念道:“太尉感将士之赤胆忠诚,举武扬威,奋命尽忠,故于全军挑选忠贞之士,豪勇之杰,组建禁军左右千牛卫,左右监门卫。。” 不要看张瑞组建的禁军不少,其实身边护卫并不多。 神策军相当于建章营,只守卫一座宫殿。锦衣卫按规划是类似于大内侍卫,巡视皇宫内部。但问题是,没有一支类似于御林军的军队守卫各个宫门,以及负责宫城防御。 固然张瑞现在还没有修建皇宫,但长安城朱雀门后空余了那么大一片宫殿区,早晚是要兴建的。 总不能等到基称帝,再去组建禁军。于是张瑞便打算趁此次机会组建完成禁军。 其中左右千牛卫,左右监门卫是北衙禁军,不统领全国府兵,只负责警卫内外,是张瑞私军。 而前十二卫,则是南衙卫兵,是国家军队,遥领全国府兵各个军府。 张瑞结合后世的士官制度,将府兵制与募兵制统合到一处。从府兵中遴选愿意长期服兵役的士卒组建南衙十二卫禁军。 将来只要战事规模不大,张瑞就可以指派一卫大将军,例如左武卫大将军率领一万两千禁军,以及其遥领的折冲府府兵出征。可以轻松拉出五六万人。 哪怕经历战败,其他十一卫大军依旧完好,可以继续出征,而让左武卫缓慢恢复实力。 以当前的社会生产力而言,国家不可能养五六十万脱产的职业军人。那将给财政造成极大的压力,无法投资科研、教育、卫生、基建等各方面,导致社会停滞不前。 府兵制与禁军的结合,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但也不要就此小瞧了府兵的战斗力。长槊、铠甲、橹盾、战马、强弩都存放在军府之中,每到农闲时间,折冲都尉就会组织府兵训练。而府兵家中自备横刀、弓箭、战马,又能练习武艺。 这种形式的府兵,就是大唐的开国之师,战力足以碾压大多数朝代的职业军人,远不是宋朝厢军、明朝卫军那种从不训练的职业军人能比拟的。 而北衙禁军更是精锐中的精锐,千牛卫以千牛刀而得名,是一种帝王随身携带的防身御刀,出自《庄子》,寓意“锐利可斩千牛”。 改良过的关西横刀,显然当得起“利斩千牛”的美誉。 高顺继续念道:“张瑾升任左千牛卫大将军,庞德为左千牛卫右将军,魏越为左千牛卫左将军。谢玄为左监门卫大将军,郝昭为左监门卫右将军,刘从钧为左监门卫左将军。” “以下中郎将分属于各卫禁军。左武卫中郎将,徐庶、樊稠、王锐、阎柔,右骁卫中郎将张绣、士孙瑞、候成、段煨,左翊卫中郎将张济、公孙度、第五儁……张!白!骑!” 随着高顺最后一字一顿念出的名字,无数人都转头望向安静坐在宫殿一角的白发将领。 关西大军如今高达二十万,战区地广上百万里,许多新晋将校如刘从钧、徐庶、高览、典韦等人都不认识这位默默无闻的同僚。不清楚为何军方首席大将,要如此郑重的介绍一位中郎将。 纷纷好奇的向身边前辈打听,这位张白骑有何不同。当听完其传奇军旅生涯,所有人都发出一声声惊叹。没想到这位头发雪白的将领,竟然曾经长期位居左武卫大将军高顺、右骁卫大将军张辽、左翊卫大将军段文之上。这简直是活在身边的传奇。 张瑞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带头缓缓抚掌。 从一名士卒开始拼搏,历经六年,这位曾经剽悍跋扈的将军,通过一次次的拼命搏杀,在刀矛如林,血肉横飞的战场上,斩首无数,立功升至中郎将,再次位居高位。 张白骑立即起身,以拳重重捶胸,向张瑞行了一个无比庄重的军礼。 肃穆了片刻,高顺继续念道:“左千牛卫中郎将,胡车儿,曹性,韩浩,王越。左监门卫中郎将,成廉、夏侯兰、高览、桥蕤。” 最后一人,基层将官并不熟悉,甚至听都没听过。 但帐内的高层文武,却面带笑意,这位显然不是靠军功晋升的。 不过汉室能够将外戚封为大将军,张瑞将只是将外戚封为一名中郎将,而且是看守皇宫城门,不领兵打仗的中郎将。这番作为也无可厚非。 毕竟人家女儿大桥成功怀上了主君血脉,仅保证势力传承稳定这一功劳,也足够晋升桥蕤为中郎将了。 除了桥蕤,其他所有将校,都是凭浴血厮杀,戎马疆场,才得到如此高位。 这么多的将军、中郎将,仅念名字就念了许久,可知张瑞麾下武德之昌盛。汉末人才,至少三分之一的名将,已经被张瑞收入瓮中。 而诸如裴俭、马岱、杨秋、郝萌、赵发一类良将以及大量新晋将门子弟还在校尉一级等待提拔。 可以说论将领实力,这天下任何诸侯都不能与关西相比。 战事规模越大,分兵路数越多,关西的优势也就越大。张瑞可以各路大军齐头并进,而曹操、刘备麾下能独当一面的将领就只有曹仁、夏侯渊、关羽、张飞等寥寥数人。 就算是夏侯渊、张飞率领一万人的偏师,也不一定能挡住关西这些将校马超、张辽、黄忠、徐晃等人率领一万府兵的进攻。 第五章徐荣重任与嫡长子张佑安 直到念完中郎将还没听到自己的名字,徐荣不动声色,却心中诧异不已。不明白为何单单漏下了自己的名字。 绝不是因为自己军功不足。自己就算在洛阳之战表现不如段文、张辽出彩,但出任一名将军亦是足够。 在樊稠担任校尉时,自己已经是关西五位位高权重的中郎将之一。连樊稠都担任了中郎将,自己再不济也能出任一名禁军中郎将。 不过徐荣一项冷静,而且因为并非出身嫡系,作事一项低调。虽然心中有无数疑惑,徐荣仍安安静静坐在原地。 徐荣的这番表现,淡定从容,不因不公而愤怒,令张瑞十分满意,算是通过了张瑞特意设下的考察。 于是高顺坐回席位之后,张瑞亲自开口,说道:“据孤所知,徐将军乃是幽州人士?” 徐荣立即起身,平静的回道:“禀太尉,某乃幽州玄菟人。” 说完,徐荣内心揣测,难道是因为自己幽州人士的身份而倍受排挤?可是没有道理啊,自己此前还在军中担任要职,若遭排挤早便被挤下中郎将之职。 断然不可能率领三万大军,开拓汉中、巴郡两郡,独立负责益州战事。 张瑞问道:“可是在猜测为何独汝不升迁?” 徐荣连忙躬身回道:“伏惟太尉能作威作福(原意是只有君王才能独揽权威,行赏行罚,跟后世的意思不一样),某绝不敢胡思乱想。” 张瑞笑着回道:“不将汝调入禁军,是因为汝另有重用。孤打算合护匈奴中郎将、乌桓校尉与度辽将军之职,设北庭镇抚使,位比十二卫大将军,所部一万两千步骑,专司督护北境诸胡。治所设在五原郡!” 听完徐荣便眼神一亮,这意味着自己将成为整个北方边境的最高军事将领,全权处理胡虏事务。实际管控疆域数千里。 一项谨慎的徐荣连忙推辞,说道:“末将才疏学浅,实不堪当此大任。” 掌握这么多军队,管控这么大面积,想不被猜忌都难。徐荣不明白为什么要将如此重要的职务交付给自己。 张瑞十分满意,乃继续说道:“无妨,兵部会辅助汝征募士卒、安排将领,补给后勤。汝只需负责战事即可。” 至于为什么任命徐荣作北庭镇抚使,原因很简单。只有他曾经连续击败曹操、孙坚两位当世名将。 曹操军队战力如何先暂且不提,孙坚军队的战斗力是毋庸置疑的。被徐荣击败后,孙坚收拢残兵就能打的除徐荣外,所有西凉军哭爹喊娘,董卓惊恐的想要和亲。 有这种能力,张瑞十分放心将北疆胡虏交付给徐荣。 而且徐荣是幽州人,将来其麾下大军以及所征调北方诸部胡骑,将是攻打幽州的先锋主力。 听完主公所言,徐荣方才卸下压力,清楚自己只有军事指挥权,没有财政权、人事权、征兵权之类的其他各项权利。与安西节度使有本质区别。 于是徐荣拱手,说道:“末将必肃清北疆,保境安民,以报太尉重望。” “在此之前,汝需先扫平五原郡境内屠各部落。这便当作是对汝之考验。” 徐荣立即挺身,以拳捶胸,自信洋溢的说道:“区区一群胡虏,某必速奏主公以大捷!” “善!且入座。” 等徐荣坐下,张瑞才起身,负手站在济济一堂的文武官员面前。 之所以要在此时将各项封赏定下,是因为接下来,张瑞马上就要亲自率军进入颍川,去觐见天子。在此之前,先通过封赏提升一下麾下诸将的忠诚度与满意度。 一口气封赏了两位大将军,一位镇抚使,十位将军,二十位中郎将,将使军队的忠诚达到一个巅峰。只要军心稳固,关西就出不了大乱子。 随着西凉军的剿灭,天子重回帝都之路已经再无障碍。张瑞作为当朝太尉,再不能对近在眼前的皇帝不理不睬。 张瑞对众人说道:“吾等克灭西凉军亦有两月,通往许都之路彻底扫清。国家重定宗庙有望,山河一统不远。故孤决议进军颍川,朝奉天子!” 众人立即齐声应诺。 安排好朝奉事宜后,众文武次第解散。 张瑞孤身站在宫殿下宽广的高台上,看着高台之下铁甲林立,离去的文武密集如潮。 “夫君……” “夫君。” “夫君!” “啊?” “夫君在为何事出神?”赵虞为张瑞披上一件绒袍,没有看台下文武,而是是看了一眼深秋落日,夕阳美不胜收。 “孤之大功臣,汝怎么走出来了?千万莫要着凉!”张瑞立即将赵虞揽入怀中,用厚实的绒袍将其包裹在怀中。 之所以亲切的称呼赵虞为大功臣,是因为赵虞第三胎终于生下了一个儿子。 即张瑞的嫡长子张佑安,同时也是整个关西最合法的继承人。 哪怕张瑞现在病故,赵云、高顺、审配等忠贞文武也能扶着幼主守住关西。 对这个孩子,张瑞没有太大的要求,只要他能平平安安就行。 所以特意为其取了两个字的名字,佑安。 就是张瑞怕自己会重蹈朱元璋覆辙,自己还健在,自己最宠爱的太子却先一步去世。 对于太子监国,张瑞并不反对。以朱元璋之残暴,尚且允许朱标从成年开始就代自己处理政务。令朝廷一切政事并启太子处分,然后奏闻。 以张瑞如今在军中的威望,说小屁孩张佑安能像李世民一样夺权篡位,完全是天方夜谭。 李世民能夺权,那是因为大唐江山最大的疆域是李世民打下来的,其战无不胜,在军中具有无与伦比的威望。 而张佑安哪有这条件,最大可能是其还没成年,张瑞就已经山河一统。 赵虞笑着说道:“哪有夫君所言如此夸张?予已休养两月,身体早已康复。” “佑安怎么样?” “佑安能吃能睡,十分安心。倒是夫君看起来心事重重,予连唤三声,夫君亦未听闻。在想何事?” 张瑞手指高台下如蚂蚁一般的文武群臣,说道:“孤在想,若与天子并坐,这些人会向何人行礼?” 第六章进军帝都之路 听闻张瑞之言,赵虞脸带笑意,宽慰道:“夫君之言,自己或许不觉有异。其实已昭示结局。” “哦?”张瑞好奇,不知道赵虞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得,便笑着问道:“夫人作为女子,如何看待此事?” “夫君在想,若与天子同坐,文武官员会向谁保持忠心。”赵虞巧笑倩兮,问道:“这天下臣子,难道不应该皆向天子效忠?可夫君与天子同在,所有关西官员都会首先想应该先向夫君行礼还是向天子行礼。当此念产生,还谈何对天子之忠心?” 张瑞认真思考了一下赵虞所言,片刻后笑着捏了捏赵虞得鼻子。果然是笑容明媚,巧笑倩兮得阳光少女,想法非常乐观。 张瑞不得不承认,自己得想法的确没有赵虞豁达。 关于官员究竟是尽忠于自己,还是愚忠于汉室。张瑞此前一直关注在,其中是否会有人心向汉室。这是比较消极或者说比较天真得想法。 人的感情那么复杂,又不是游戏,怎么能要求所有官员忠诚度都是一百。 站在自己得角度上看,有些官员或许会心向汉室。但站在皇帝得角度看,这些关西官员,全是一些不忠之臣,乃是张瑞党羽。 归根到底这就是一个比烂的世界。或许自己不够完美,但相较于对手,实在是好上千百倍。 政治上就不能太较真,分不出个非黑即白。 赵虞说道:“夫君若是担忧,便别去朝见天子了。万一天子加害,吾等孤儿寡母如何为生?” 张瑞笑着抱紧赵虞,说道:“刚夸汝心态阳光,汝便胡思乱想。孤杀子龙可否?” 赵虞莫名其妙,问道:“夫君为何要杀家兄?家兄忠贞可鉴,又并无过错。” “那天子为何要加害于孤?孤所作所为,亦从不曾有过错。董卓祸加至尊,孤起兵伐之。李傕、郭汜侵凌天子,孤率兵诛之。既克复洛阳,孤修葺先帝陵寝,使先帝得以安息。又奉还传国玉玺于宫,扫清宫室等候大驾,有功于刘氏。如今孤供奉朝见,天子以何理由杀孤?” 刘协虽然贵为天子,但做事也不能毫无顾忌。以刘氏如今的落魄局面,掌握在手中的利器,就剩大义了。刘协若自己主动加害心向汉室之臣,这天下诸侯谁还敢继续效忠汉室? 但凡朝廷诸公,还有一丝理智就不会同意刘协这么做。 杀了董卓的后果,西凉军攻入长安,死尸积路,一路杀到了在宣平门下围住刘协,这种局面刘协恐怕不会想再经历一次。 张瑞在,整个关西大军还能军纪严明,是一支仁义之师。若张瑞被天子加害,这支剽悍的大军发狂,将会比西凉军还恐怖。 随后张瑞拍了拍赵虞脑袋,宽慰道:“放心吧,孤远比汝所想象要更加惜命。面见天子之前,必然会派禁军取代羽林军戍卫皇宫,然后觐见。” 刘虞感慨道:“天子之存在有时亦带来不少麻烦。” 张瑞看向远方,宫阙万千之间,夕阳虽暗,却依旧洒下万千光辉,将富丽堂皇的宫殿染的熠熠生辉。说道:“但天子必须存在。天子就像这落日余晖,虽然孤已占据了宫阙万千,天子有无并不影响这万千宫阙矗立在此。但只有天子为孤渲染道义,这宫殿才会光芒万丈,金碧辉煌。” 就如贾诩所言,这江山必须从刘协手中接过来,才具有合法性、正统性。 在此之前,张瑞不会卑侮王室,反倒会学周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仍殷服事商。 以此为后世臣子榜样,想要谋朝篡位之前,先想想,自己是否有当年太祖皇帝与周文王之德行、威势。 八月下旬,驻扎于河内的大军率先出动,由张辽率领三万人东进,途径魏郡、东郡,进驻黄河南岸兖州重镇濮阳。 张瑞则率领十万大军从荥阳出发,沿鸿沟故址进入陈留。然后再由陈留,南下经尉氏直插颍川、陈留边境的许县。 这个行军路线,并不是最短路线,但却有着极大的军事、政治意义。 对陈留的影响倒还简单,陈留的豪强见到这支甲光明亮,队列森严的浩荡大军,所有抵抗之心随之烟消云散。 十万人这个规模,着实是太恐怖了些。 这意味着,仅是这支军队的人数,就比一个县内所有的人口都多。 陈留鼎盛时期户籍高达十七万七千户,八十六万九千人。 在张邈的统治下,陈留没有经历过太多的战争,不论董卓之乱,还是青州黄巾军,甚至曹操复仇,都没有打到陈留境内。 但是今岁接连而起的旱灾、蝗灾使百姓纷纷逃离,前往河南就食。 每逢灾难,都是豪强的狂欢盛宴。豪强们在这次灾难中,兼并良田无数,隐匿部曲上万。 若非害怕曹操将几个月前在徐州的大肆屠杀在兖州重演,豪族们谁也不愿意投效关西。 不论关西将来前景有多好,大部分豪强都是短视的,舍不得数以千计的部曲与数万亩良田。 所以对本月进入陈留的关西官员,豪族们一直阳奉阴违。甚至有豪族重演了以前对付汉室的手段,聚众武装抗税,死守坞堡不理官府政令。 太尉府文武对这些破事有所预料,关东豪强可不像关西豪强那样单薄。只派几名官员,就想让部曲上万的豪强俯首听令,必然困难重重。 所以十万大军的行军路线特意绕路经过了陈留郡。 钢刀在手,比温言万语,更有说服力。更何况,这是十万把钢刀。 想想曹操寥寥数万人,在徐州杀的乡邑无复行人,死者近百万。这十万精锐之师,若要诛灭一两户顽抗的豪强,上午出兵,下午就能攻破坞堡,将豪强全族斩首示众。 于是在大军离去后,陈留豪强纷纷解散部曲,上交了各种违禁武器与甲胄。 这十万大军带来的除了威慑,还有满满的安全感。哪怕普通黔首也确信,有这十万大军在侧,再不会有乱军杀入陈留境内了。 第七章左翊卫将士奉太尉之令拱卫天子 八月下旬,荥阳十万大军从河南出发,只用了三天时间,禁军主力就疾行两百余里,从陈留向南斜插到许县城下。 这宛如神兵天降的一幕,直接震惊了朝堂上的衮衮诸公,打了朝廷一个措手不及。 信使快马加鞭,才在昨天将关西大军从荥阳出发的消息传回了朝廷。 不能说衮衮诸公不重视,朝堂公卿紧急商讨了数个时辰,深夜做出决断,不能任由关西大军粗暴野蛮入京。 太尉张瑞觐见天子需将大军停留在边境,自己率领文武入京朝拜。 哪有边军随随便便进京的道理?如此既能防止军阀弄权,也有利于提升天子威严。 孤身进京的诸侯,不论势力有多大,性命都握在朝堂诸公手中。 于是朝廷紧急派出安集将军董承,率领四千大军,前往颍川、河南边境拦截。四千天子王师,拦不住李傕、郭汜的十万西凉军,但却有可能拦住战力更强的十万关西大军。 张瑞并非李傕、郭汜一般残暴军阀,不会下令大军进攻天子王师。因为张瑞的狼子野心更大,心存大志,不会不会做这种自污名声的事情。 但是关西大军折转的行军路线,以及迅如雷霆的行军速度,使朝廷的一切计谋都成为一场空谈。 董承拼尽全力,连夜动员集齐虎贲军,一上午向西北行军不到三十里。当日下午左翊卫禁军先锋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北方陈留跨过郡界,神速进军至许县。 斥候探查到关西禁军的消息,焦急的向上级一层层汇报消息时。 左翊卫先锋大将甘宁已经率军攻入了皇宫。 五军都督府选择段文作为前军主帅,显然是考虑到了段文对汉室的仇恨。由段文指挥大军,会以最果决的态度,拿下皇宫。 而左翊卫将军甘宁,是出了名的脾气差,性格恶劣。在益州之时,别人对他不够恭敬,都是他拔刀杀人的理由。 许县一片残废,张邈派来修建皇宫的军队,在兖州内战爆发后便已经撤回。 到如今,别说城墙了,皇宫的宫墙都没修好,只有几座宫殿矗立在城中,勉力维持着天子的威严。 数以千计全副武装的黑袍玄甲禁军如潮水般涌入,很快就将寥寥几座宫殿团团包围。 十几名羽林军在一名军官的带领下,背靠背拔刀拦在甘宁面前,为首的军官胆战心惊的问道:“汝等是何人?为何要围困皇宫?可知冲撞天子,乃是诛九族之罪。” 相比于羽林军的色厉内荏,甘宁十分从容的自队列中走出,胯刀站在羽林军士卒面前,意气风发的说道:“左翊卫将军甘宁!奉命护卫天子!” “左翊卫将军?闻所未闻!按例应有我羽林军护卫天子,汝等擅自闯入禁中,便是谋逆!” 甘宁勃然大怒,自己可是整个关西位高权重的十名将军之一。能因军功升至左翊卫将军,这是甘宁一直以来无比骄傲、自豪之事。 事实上这也的确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在洛阳、在关西甚至在太尉张瑞治下七州,二十九郡,三百余县,这都是无比荣耀的事情。 无数豪族使劲浑身解数欲与甘宁交好。联姻的说客几乎将甘宁府宅门槛踏破。 结果一个不知名小卒,竟然敢当面鄙夷甘宁最自豪的成就。 暴怒的甘宁直接伸手,一巴掌扇到对方脸上。重重的一掌,直接将这名军官扇的头晕目眩。但甘宁犹不解气,又一脚踹到对方腹部,直接将其踹飞,撞倒三四名羽林军士卒。 羽林军士卒战战兢兢的举刀对着甘宁,却不敢向前厮杀,反倒随着甘宁紧逼的步伐节节后退。 甘宁朝被打倒的军官脸上重重吐了一口浓痰,呵斥道:“就汝等这怯懦模样?还敢跟某谈守卫天子?某赤手空拳,汝等都不敢反抗,如何能为天子挡住其他如狼似虎之诸侯?滚开!自今日起换防,由我左翊卫将士负责宫禁守卫。” 其他羽林士卒敢怒而不敢言,你是赤手空拳不假。可你身后那无边无际的虎贲甲士可是全副武装啊! 一旦发生冲突,皇宫附近这寥寥百余名羽林军,连一刻钟都坚持不上,就会被乱刀砍成碎片。 整齐的脚步与沉重的铠甲撞击声环绕于宫廷周围。 在宫殿内,无数大臣胆战心惊的围在了天子刘协身边。朝廷百官,天子嫔妃,都对这种军队独有的浑厚声音,有着无比巨大的心理阴影。 每次天子周围传出这种声音,都会死尸积路,血流成河,进而皇室威严扫地,天子跌落尘埃。 但是很快,这整齐沉重的脚步在同一时刻重重一顿之后便陷入沉寂。 皇宫异样的寂静,仿佛宫殿外空无一人,除了秋风凛冽,旌旗猎猎作响,宫殿内的天子百官再听不到任何声音。 众人对视一眼,守尚书令杨彪(历史上还都洛阳之后,献帝以杨彪代理尚书令)开口对献帝说道:“陛下,虽不知外面是何处乱兵,但对方至今无冒犯之举。继续待在宫中,有失威严,不如展天子威仪于众人之前?” 刘协虽然年轻,今年只有十三岁,但极为聪慧,知晓作为天子不能一直战战兢兢的躲在房屋里,作个缩头乌龟,那只会让外面的士卒轻视。 于是刘协主动起身,由杨彪扶着,尽量装作平静的向宫殿外走去。 但刘协的努力,还是在走出宫殿的一刹那,前功尽弃。其颤抖的瞬间,被无数将士清晰目睹。 事实上不仅是刘协,就算是胆气雄壮的杨彪,在走出宫殿的那一瞬间也是被惊骇的全身一颤。 寂静无声的宫门外,却像雕像一般,列阵整齐的站满了一片密密麻麻的黑袍玄甲大军。 所有士卒都军容严整,一脸肃穆,排列成严整的队形,一排排方阵将所谓的皇宫围得方方正正,水泄不通。 只看这一幕,杨彪便立即对局势有所了解,低声对天子说道:“陛下,如此精锐之师,必然是太尉张瑞麾下大军。” 刘协诧异不已,问道:“今日清晨,虎贲军不是方才启程前往拦截关西大军?彼辈怎会忽然出现在宫中?” 对此杨彪亦无从而知,只得深吸一口气,对台下质问道:“臣无作威作福,将军乃放纵,欲何为乎?” 甘宁上前一步,身躯笔直,气势雄烈的拱手,大吼道:“左翊卫将士,奉太尉之令,拱卫天子!” 第八章张瑞是臣朕是君 十三岁的刘协,眼中充满怒火。 这一幕让刘协想起了史官为自己讲解的汉书历史。 刘氏与吕氏相争,同样是太尉周勃冲入北军高呼:“为吕氏右袒,为刘氏左袒。” 名义上太尉周勃是为刘氏而战,结果惠帝刘盈当世仅存之四子,皆被周勃所杀。 其中甚至包括当朝天子,少帝刘弘。 一句少帝非人子少帝不是惠帝刘盈的亲生儿子,不知道哪来的孽种,年幼无助的少帝兄弟几人便被夏侯婴带着军队推进小巷中,乱刀砍死。 当年高祖皇帝在彭城被项羽大败,逃难途中几次将惠帝姐弟两人扔下下马车,夏侯婴几次下车抱起姐弟两人。结果夏侯婴却在周勃指使下将惠帝子嗣占尽杀绝,导致高祖嫡系血脉彻底断绝。 眼前铁甲重重,令刘协仿佛感受到三百年前,少帝与弟弟瑟瑟发抖的抱在一起,被推进皇宫深巷时弱小无助的境遇。 于是刘协甩开杨彪,走向前方,孤身站在台阶上,直视台下铁甲林立的一幕,对甘宁呵斥道:“退下!张瑞是臣,朕是君!不用他为朕代为决断!” 秋风萧瑟,旌旗。但在旌旗下的数千将士,却安静的像是冰冷的雕像,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完全没有理会天子的怒斥。 主将甘宁更是连拱手行礼的姿势都没有改变,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刘协的怒火再也压制不住,走下台阶,站到身材魁梧的甘宁面前,怒斥道:“朕令汝等退下,难道汝等欲违抗君令,欺君罔上,卑侮王室?” 甘宁面色肃穆,眼神平静,仿佛完全未听见天子斥责。 这无声的沉默,比西凉军的残暴粗鲁,还要令人望而生畏。 西凉军的残暴粗鄙,能够让朝堂诸卿一眼看到,那是一个个贪而无义的暴徒组成的联盟。虽然强盛,但就是一盘散沙,早晚会崩散。 但如今的关西铁甲,整齐的像是一块冰冷坚硬的铠甲,完全找不一点突破口。 刘协愤怒的从甘宁腰间抽出横刀,架在一名士卒脖子上,将领可以被张瑞收买。就不信一名普通士卒也能对张瑞忠贞不二。 于是刘协威胁道:“退后,不然朕杀了汝!” 被刘协威胁的士卒立矛站在原地,完全不为所动,连眼神都没有看向刘协,依旧直直的望向前方。 握刀在手的刘协只感觉骑虎难下,内心满是惊骇绝望。 自己天子的威严,却连关西一名小卒都不能调动。那在关西,自己与张瑞究竟谁是君,谁是臣? 想要收买关西士卒人心,现在看起来没有一丝一毫可能。 刘协虽然聪慧,但还是年轻气盛,没有学会帝王将相在政治中最重要的品质,那就是耐心。 傀儡皇帝并非没有任何权利。事实上如果皇帝要通过某些任命,任何权臣都不会彻底拒绝。 作为傀儡皇帝,最需要的就是耐心。用十年、二十年去妥协与利益交换,从而期待在某个关键契机,联络到其他派系,一起除掉当朝权臣。 但冰冷如一个整体的禁军将士,让刘协看不到一点希望,也想不到短期内有什么办法能够分化对方。 于是刘协选择了极限施压,抬起横刀,气势决绝的说道:“朕最后说一次,退下!”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从刘协抽出甘宁佩刀,到举起横刀,前后不过数息时间。年轻人的冲动干脆,完全不在杨彪料想之中。 等杨彪从高台上向前欲阻拦时,刘协横刀已经狠狠劈下。 刺耳的摩擦声响起,但士卒依旧一动不动站在原地,一身精良明光铠,使其完全无视刀剑劈砍。 在战场上,就算剽悍勇烈的关西禁军,遇到全身重铠的敌军,也要连续劈砍才能砍断对方甲片。 谢玄、典韦都曾身披重甲,身先士卒,于万军之中奋勇血战,就是因为一身重铠的猛将,实在是太难击杀了。 经验丰富的老兵都知道,对付这种重甲,长槊、大斧、战锤、铁锏才是首选,最不济也要用长矛。横刀是万般无奈才会用的选择。 剽悍的军人尚且都难以一击砍穿铁甲,天子只有十几岁,更不可能砍穿精良的明光铠。 所以被威胁的士卒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内心甚至有些鄙夷。 这就是天子? 威势似乎与太尉有天地之差。 关西二十万将士没有任何人敢直面太尉审视的目光。 但这位传说中有天威之怖的天子,却连区区一名士卒都奈何不得。 被逼急了,竟然只能拿刀上前砍人。真是弱小无力。 当长刀落下,杨彪陷入深深的无力当中。汉室再难中兴了! 刑不可知,则威不可测! 天子之威,就是要让所有人难以猜测,才能保持威慑力。让天下人敬畏。 悬而未落得利剑,才最让人震怖。 可是随着天子得鱼死网破,所有关西将士都亲眼目睹了天子的苍白无力。这将导致所有人都对天子失去神秘感与敬畏感。 所谓的帝王威严,所谓的天子皇帝,一旦失去神秘面纱,不再让普通士卒抱有敬畏感,那距离被拉下天子之位,就近在咫尺了。 张瑞若是也在现场,一定会摇头叹息。极限施压,这是米帝懂王最喜欢的手段。 若是能成功,固然可以收获极大威信。可是一旦失败,就会暴露出虚假威严神圣背后的无力与破烂。 这两人的共同点都是位居至尊,聪慧、机智,但又莽撞、幼稚。 刘协一脸苍白,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利剑铿锵跌落在地。 原来自己已经衰弱到这种程度了,连一名普通士卒都无可奈何。 直到这一刻,刘协才终于明白,少帝刘弘在皇宫深巷里,面对铁甲森严的屠夫,究竟是怎样的苍白无力。 甘宁终于有所行动,却完全不是对天子有所反应,而是俯身将佩刀拾起,插回刀鞘,便继续挺身肃立。 一切的态度,都表明了眼前的天子,地位还不及其腰间一把佩刀。 第九章关西禁军令董承惊叹的战力 董卓进入洛阳之时,步骑不过三千,自嫌兵少,不为远近所服。乃一连四五日,夜辄遣兵出四城门,天明则陈旌鼓而入,诓言西兵复至,以为壮势。 但关西禁军完全没有这些花里胡哨的手段,数千禁军一直列阵肃立于皇宫之前。 在皇宫之外,一队队的禁军入驻城中,络绎不绝。人喊马嘶,举火如星。恢弘壮大的场面,在皇宫高台上向外远望,一览无余。 严整的队列高举火把,如一条条火龙,站满了许都残破、狭窄的街道。无数火把将黑夜映照得宛如白日。 深夜,天子刘协仍旧无法入睡,身躯笔直的端坐在龙榻上。附近臣子皆暗自叹息,都能看出来这已经是天子最后的倔强。 大殿里寂静的氛围仿佛凝滞,漫长的寂静使众人已经无法感受时间的流逝。 黑暗中,刘协主动开口,问道:“外面可有变化?” 黄门侍郎荀攸向前一步,拱手回道:“回陛下,殿外禁军依旧纹丝不动,已列阵长达七个时辰。” 刘协咬牙切齿,说道:“这些将士还真是对张瑞忠贞的很!一道军令下达,全军肃立一日有余。比朕之羽林军还要尽职,羽林士卒持戟值勤皇宫亦不过一日而已!” 猎猎秋风淹没了皇帝的话语,没有臣子能够搭话。汉室威严,已经衰落的仿佛一伸手就能戳破。 所谓君忧则臣辱,君辱则臣死。可是臣子们实在是想不出该如何扶助幼主,重兴汉室了。 僵硬的氛围持续到下半夜,宫殿外终于传出声响,有了异样的争吵。 有变故便比绝望让人更加期待。 很快争吵平息,急促的脚步声逐渐接近宫殿。 片刻后黄门侍郎钟繇从门外走近,对刘协拱手说道:“陛下,是安集将军。” 刘协眼中终于出现一抹亮光,立即说道:“安集将军?董承已经率大军前来救驾?” 钟繇内心暗暗一叹,说道:“还是让安集将军亲自与陛下说吧。” “快请安集将军入内。” 很快董承便步履沉重的走近殿内。 刘协见到董承脸上血迹,期冀不已的起身问道:“将军可是已击退关西乱军?” 董承深深一叹,拱手说道:“末将无能,未能拦住关西大军。为见陛下,臣不得不将大军停驻在城外。” 刘协所有的期冀,所有的期盼,脸上的精神,都随着董承的话语而缓缓消散。最终垂头丧气的坐回了龙榻上。 “难道这朝堂又要被关西军阀所把持?” 董承只感觉脸上擦伤火辣辣的疼,事实上这并不是在战场上受的伤。而是之前意图率军闯过关西禁军防线时,双方冲突所受的伤。 关西禁军之剽悍,战术之精湛,简直匪夷所思。对方区区数十人,在军官的指挥下猛烈冲击,自己亲卫上百人直接被冲散。 前后数息时间,董承还没反应过来,等准备指挥时,便已发现自己与身边几名亲卫已经被隔绝于大军之外。 数十名关西禁军冲散亲卫之后,已在自己身后列阵三排,像一道钢铁防线阻拦了大军主力的救援。 身前身后都是敌军方阵,几人的反抗连个水花都没激起。几名亲卫直接被打倒。董承想据理力争,却直接被几名士卒按倒在地,脸贴黄土,丝毫不能反抗。 然后虎符、印绶、佩剑一类东西便全被收走。 董承说自己无能是真的。但说将大军停驻在城外,就完全是强撑颜面。 事实上董承现在已经失去对许县这支唯一的部队最后的掌控权。这支部队成军只有寥寥数月,大部分士卒甚至都不认识高高在上的安集将军,只认虎符。 董承连凭借威望调度这支部队的可能性都没有。 出身于西凉军的董承,也算是久经战阵,但有生以来,董承从未见过哪支军队有如此战力。侵略如火,其疾如风。等闲军队根本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董承甚至怀疑,若两军对垒,同样五千人。关东诸侯手下那些乌合之众,连关西禁军的一次冲击都抵挡不住。 想要光明正大的击杀张瑞,已经没有一丝可能。 董承说道:“陛下,张瑞还未抵达许都。此时无论吾等作何事,都难以撼动其根基。不如等张瑞觐见之后,知道其想法,再定对策?” 钟繇亦安慰道:“陛下,安集将军所言有理。太尉张瑞至今未杀任何大臣,未对陛下有所冲撞。与董卓、李傕之流或许不同。” “不同?能有何不同!关西强梁,皆是一丘之貉!”刘协捂着脸,绝望的说道。 房间内再次陷入难堪的死寂。 哪怕清晨的阳光亦无法驱逐宫殿内的灰败。所有人在这种环境下,都感受不到一丝希望与生机。 荀攸站在黑暗中,神思万千,究竟是为何,大汉衰落到如此地步? 之前自己以为是董卓乱政,于是自己谋划行刺董卓。哪怕以失败告终,但自己在狱中亦不曾后悔。因为自己相信,诛杀了董卓,大汉就会重新太平,使天下河清海晏。 可诛杀了董卓,又出现了李傕。更加残暴,更加野蛮。 残暴的李傕没能坚持几年,便被太尉张瑞所诛杀。 此时朝堂清平,荀攸以为汉室终将于许都重现生机时。 来自关西的大军,再次将这种希望掐灭。冰冷、坚硬的事实,让荀攸看的无比清楚,这天下已不归汉室所有。 就算诛杀了张瑞,南面还有拥兵十余万的袁术,北面有地广三州的袁绍。任何强阀,都能把持朝堂。 这天下,已经是这些诸侯之天下。能重新定鼎山河稳固的,是这些诸侯,而不是苍白无力的天子。 荀攸发呆许久,直到明亮的阳光逐渐照射进宫殿内。宫殿之外,一声整齐的铠甲撞击声响起。仿佛无数军人在一瞬间同时立正行礼。 荀攸还在猜测,随即便听到山呼海啸的声音响起:“拜见太尉!” 片刻后,一个英武的身影,背着耀眼的阳光站在宫殿的大门前。 “太尉、骠骑将军,领司隶校尉,开府、假节钺,督并、司、凉、益四州军事、孟侯觐见!” 第十章周公辅政不是张公辅政 其他穿越者要面对的尴尬,向皇帝跪拜行礼,对张瑞而言完全没有困扰。 因为早在上次遣使供奉之时,朝廷就赐下了“剑履上殿,赞拜不名”的特权。 所谓赞拜不名,是指臣子朝拜帝王时,赞礼官不直呼其姓名,只称官职。 刚才侍卫一连串的官职也止于孟侯,并未加上张瑞的姓名。 尊贵如此,名字已成禁忌,世间无人敢直呼张瑞姓名。 而剑屡上朝,更是人臣荣耀极致。 整个大殿内,天子群臣皆束手而立。 唯有张瑞腰挂利剑,步履从容,缓缓走至刘协身前。 真正的权势面前,刘协再无法作威作福,畏惧使其本能的站起身,以免引得张瑞不满。 张瑞站在刘协面前,平静的目视着刘协。 这位少年天子脸上稚气未消,眉眼都还未长开,身子也比较单薄。唯一值得称道的是,眼中那份倔强。像极了那些虎头虎脑,不肯服输的熊孩子。 随后张瑞拱手,说道:“臣拜见陛下,恭问陛下圣安。” 刘协连忙回道:“太尉免礼。给太尉赐坐。” 汉室皇帝的赐坐,并不是关西的那种方墩,而是一种跪坐的蒲席。 算下来张瑞已经有五年未曾跪坐过了,因而便对抱着坐席低头上前的宦官摆了摆手,说道:“下去吧,孤站着即可。” 冷淡的声音,吓得小宦官全身一颤,完全不敢多嘴,立即躬身行礼,小碎步向后方退去。 张瑞并未觉得有何不妥,自己坐不习惯便不坐。 可是在当下,皇帝赏赐,臣子哪有拒绝道理。除非这位权臣对皇帝极为不满,以此表达态度。 刘协脸色惨白,问道:“朕可是有何不妥之处,令太尉不满?” 张瑞没领会刘协意思,说道:“陛下是君,臣为臣子,臣怎敢有所不满?” 蓦然刘协想起来昨日自己对着左翊卫禁军怒斥自己是君,张瑞是臣的行为。太尉重复此言,难道是对此而不满? 若如此,太尉岂不是打算废黜天子? 此前便有大臣上奏,赵王向太尉张瑞卑躬屈膝,以图大统。 而张瑞手中有传国玉玺,有太尉金印,大司马金印,有骠骑将军金印。 朝廷最高等级的印绶,三公,大将军,骠骑将军金印,大部分都已在洛阳。 只要张瑞愿意扶赵王在帝都洛阳登基为帝,其有天子,有帝都,有传国玉玺,甚至还有三公印绶,合法性要远高于偏安于许都的小朝廷。 这彻底吓到了年幼的刘协。自己皇兄被废以后是什么结局,自己可是亲眼目睹。刘协一点也不想重蹈被毒杀的覆辙。 连忙走下台阶,站到张瑞面前,十分恭敬的拱手说道:“太尉绝非臣子,而是辅政之公,一如周公辅成王。” “形势如此相似,周公辅成王时,成王十三岁,朕亦十三岁。周公掌管国家大事,代行天子之职,终造就成康之治。望太尉亦怜朕年幼,代管朝政,已成就兴平盛世。” “朕立即拜太尉为大将军,录尚书事。辅佐朝政,掌管王事。” 张瑞惊讶的望着刘协,不明白他怎么这么激动? 东汉与西汉各方面差距极大。除了都以汉为名,皇帝姓刘之外,无论政治制度、经济基础、还是兵役形式,都没有任何共同点。 在东汉,太尉是个虚职,只掌管武官功绩考核以为升迁。实际上不统领军队。 真正掌管军事的是大将军,统领全国军队。可以说所有的军事权利,都在大将军手中。基本上只要大将军能力合格,很轻易就能将皇帝架空。比如赫赫有名的大将军粱冀,掌权二十多年,骄横气盛到了极点。 百官迁召,皆先到粱冀府中笺檄谢恩,然后才敢诣尚书。各种大小机要事务,皆是先征询他的意见,然后才做出决定的。 汉桓帝大权旁落,天子恭己而不得有所亲豫。基本上皇帝就跟周成王一样,什么事情也不能过问,只能待在宫中数云彩。 而录尚书事,则是掌管所有朝政。东汉三公都是虚职,皇帝又大多年幼。朝廷大事,没有人能够决断。于是皇帝一般任命太傅(小皇帝太子时期的老师)为百官之首,位在三公之上,录尚书事,从而决断朝政。 刘协同时任命张瑞为大将军与录尚书事,等于是将军事权、行政权,全送给了张瑞。 张瑞一头雾水,小皇帝这是不打算亲政了?任命自己为辅政大臣,全权管理朝政。 粱冀又残暴又跋扈,还能掌管朝政二十年。 张瑞觉得自己身后有整个将门支撑,怎么也不能弱于粱冀吧? 只是大将军录尚书事这个组合一看便是权臣的配置。有专权跋扈的嫌疑。 张瑞可不打算背负这种骂名。便说道:“臣德行浅薄,不敢独揽朝纲。还望陛下另择高明。” 刘协斩钉截铁的说道:“非太尉不能担此重任。” 张瑞力辞不受,说道:“臣此来颍川,乃是为了迎奉陛下重返京都,不敢奢求高位。” 当然了,政治家的话也就随便听听,不敢奢求高位那纯粹是因为不满意。满意了立即就是,臣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但这句话还是令刘协眼睛一亮,大喜过望,说道:“太尉欲迎朕返回洛阳?” “先帝陵寝,宗庙社稷,宫廷祭坛,传国玉玺皆在洛阳,陛下理应返回洛阳,重定正统。岂能流离于荒废之野?” 刘协忐忑的内心终于放下,只要自己不被废,不被毒杀,就是最好的结果,连忙说道:“太尉有重定社稷之功,不予封赏,朕如何能够服众?” 张瑞终于坦露期望,郑重的说道:“臣愿效仿先贤魏相,辅佐陛下重现孝宣中兴。” 孝宣中兴即刘病已统治时期的盛世。魏相作为丞相,辅助刘病已彻底铲除把持朝政二十多年的霍光集团。 刘病已流落民间的情况与刘协流离失都的情况略有类似,都是民间天子重返帝都定下正统。 刘协将自己代入汉宣帝,立即便清楚了张瑞所言之意,说道:“孝宣中兴实乃我大汉之丰功,望太尉能担任丞相,辅朕重现先君伟绩。” “臣必鞠躬尽瘁!”张瑞如愿以偿。 同样是权臣,张瑞坚定拒绝大将军录尚书事而选择丞相,是因为丞相这个官职具有无与伦比的意义。 第十一章让天下见识一下锦衣卫的恐怖 只有位居丞相,张瑞才能名正言顺的处理朝政,避免弄权跋扈的恶名。 汉末两位鼎鼎有名的丞相分别是曹操与诸葛亮。 尤其诸葛亮在出师表中形象的描述了相权与君权的关系:“宫中府中俱为一体;陟罚臧否,不宜异同”。 这是因为相权自带议政权、行政权、军事权、人事权、司法权、考察权、财政权等除了监督权以外的所有权利。 这相当于,有人同时兼管关西内阁的议政权,六部的行政权,五军都督府的军事权,张瑞手中的人事任命权,以及关西所有府库,粮食仓城,军府物资的使用权。 所有政务、司法、军事都先由丞相过目,丞相处理后,定期向皇帝汇报工作即可。 当然最恐怖的是,丞相还有封驳权,认为皇帝下发的诏令不不合理,直接将皇帝敕令驳回,不予执行。例如汉哀帝时,丞相王嘉就退回了皇帝要加封董贤的诏书。汉景帝时,曾想要封皇后兄王信为列侯,被丞相周亚夫驳回。 不但皇帝害怕丞相,百官也害怕丞相。因为丞相掌控司法权,直接掌管百官的生死。九卿之一的晁错犯错,宰相申屠嘉向文帝请求诛杀晁错,但文帝不同意。事后,申屠嘉懊悔不已,坦言:“应该先斩后奏。却先请示,这才误事。” 所以哪怕曹操的一生之敌,刘备在自称汉中王时,上表献帝的表奏里,用“寇贼、穷凶极逆、恶直丑正、包藏祸心、篡盗已显”将曹操骂了个遍,但也决口不提曹操像董卓一样,卑侮王事,欺凌天子。 作为丞相,曹操所做的一切事情,任用的一切官员都合理合法。相权就是给了曹操这些权力,不但曹操有,大汉此前四十四位丞相都具有这些权力。只是曹操将这些权力用的淋漓尽致。 所以曹操能够居于外藩而掌控朝政。曹操打下河北以后,就常年待在邺城处理政务。一切军国大事的奏文都会送往邺城,而无需送往许都。 虽然不知道小皇帝刘协脑补了些什么,将辅政大权交给了自己。但张瑞也毫不客气,担任丞相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改革官制。 宣布废除尚书台,尚书令、尚书仆射、六曹尚书之类的全部取消。 这也意味着皇帝彻底失去了理政能力。无论是接收奏折,还是下发诏书,都失去了合法渠道。 汉室彻底进入周公辅政时的状态,天子未成年不理政事,任何决策都不会参与,任何任命也不会下达。 军国政务都交给丞相处置。 此时张瑞最需要做的事情是尽快结束战乱,然后取汉室代之。 像李渊一样,快刀斩乱麻,将辅政时间尽量缩短,建立新朝。 皇帝只是建立新朝之前短暂的过渡,为禅让与合法性逐一展开铺垫。 不然张瑞贸然称公,称王,会给后世留下一个非常差的先例。只要坐拥大军,割据一方,就能自行封公,称王。 而想要接受皇帝禅让,怎么也要有张瑞一样重定九州,立纲陈纪,救济万民的功勋。 九月,皇帝回归洛阳皇宫,昭示着朝廷重新回归稳定,各方诸侯宜及时臣服,停止叛军行为。 如今的朝廷,可是比光武皇帝立国两百年以来任何时期都要恐怖。 朝廷直接掌控有并、司、凉、益、冀、兖、豫、荆八州大片郡县,对基层、对户籍、以及对税收掌控能力无与伦比。 中央有二十万禁军,随时可能扑灭一切地方叛乱。 十月中旬,朝廷初步回归稳定。 屋外大雪飘扬,张瑞与赵云并立在窗边。 张瑞说道:“兄长,可还记得当初甄揾登门时转述之话语?” 赵云笑着说道:“记忆尤新,当初甄县君言某必将封侯拜将,着实震惊了所有乡邻。” 张瑞拍了拍手,赵虞亲自手托木盘走到二人身后,木盘上一枚金印熠熠生光。 赵云略吃一惊,立即猜到了其中意义。 “永昌亭侯,食邑两百户。” 赵云不敢居功,说道:“某如何敢受此封赏?” 张瑞笑着说道:“安心收下。除汝之外,五位禁军大将军皆被封为亭侯,享邑两百户!” 封侯拜将,当年与张瑞一同从孟县起兵,忍饥挨饿,奋命打拼的将领,张瑾、高顺、段文、谢玄、张辽以及赵云,都实现了这诸夏百姓千古以来梦寐以求的最高夙愿。 赵云立即单膝下跪,垂手说道:“某必为丞相结草衔环,死而后已!” 张瑞笑着扶起赵云,说道:“关西文武无数,孤最信任之人只有瑾叔、兄长、高顺将军以及审阁辅寥寥四人。” “如今孤即将返回长安。十三万大军驻扎于关东,朝廷百官云集于洛阳。形势如履薄冰,若无亲信重将坐镇,孤实在是不能安心。故孤打算留兄长在洛阳坐镇,既镇压洛阳百官不轨之心,亦监督关东十三万大军!” 是时候让这个天下见识一下锦衣卫的恐怖能力了。 官员敢密谋造反?皇帝敢玩衣带诏?不轨之徒想联合关东颠覆张瑞?怎么不上天呢? 怕是阴谋家们还在密室里商议,锦衣卫就已经破门而入。 无孔不入的锦衣卫,专门监察高官显贵。官员连昨天宠幸的哪名侍妾,用的什么姿势,有没有强迫侍妾叫爸爸,都能分毫不差的出现在锦衣卫案卷上。 而只要官员谋反的事实被确定,锦衣卫就将直接抓人。进了诏狱,锦衣卫的手段能让这些官员把小时候偷看姨母洗澡的罪行都交代的一清二楚。所有同党必然被一网打尽。 整个洛阳的官员,都将在锦衣卫的阴影下瑟瑟发抖。使朝廷保持稳定,不发生任何变故。 当然赵云作为锦衣卫都指挥使,是关西监察长官之首,除了监察朝廷诸卿,也负责最关键的事情,监军关东。 十三万大军远离长安上千里作战,无论如何都要有所监督。主将忠诚倒在其次。高顺、张辽、段文叛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主要是监督军队军纪,以免整支军队在远方没有管束,整体堕落。 只要这十三万大军不出差错,统一伟业就不会出现太大波折。 赵云立即拱手,说道:“某必不负丞相所托,使关东稳如泰山。” 赵虞看着窗边两位身躯挺拔的最亲近男子,面含笑意说道:“夫君,仲兄,谈完政事,便回来吃饭吧。后厨准备了木炭与鹿肉,予亦温了一壶酒,正适合这大雪天气一同享用。” 第十二章收买人心的结果 兴平元年十一月。 张瑞率大量文武顺利返回长安,颁布政令,大赦天下,凡诸夏百姓,穷凶恶极以外,死刑以下者,年满五十岁,免去其刑罚。 同时,免除全国赋税、徭役一年。无论财富累钜亿之豪族,还是治田百亩之农夫,皆受此恩惠。 仅此一项,顶级豪族一年能够少交上亿钱之赋税。 于是关西沸腾,无数豪族豪掷千金,设流水宴款待相邻,盛赞丞相仁义宽厚。 卖掉了整个帝都洛阳,张瑞有充足的财政供自己来收买人心。 除了收买百姓之心,适逢年末,张瑞又对所有官员、军人大发福利。 从内阁阁辅以下,至最基层的草市尉、求盗、亭卒,所有官员胥吏今年额外发放半年俸禄,领十八薪。 禁军大小将校士卒皆津贴倍之,府兵之家每户发布帛三匹,云锦一匹,粮食百石。 鳏寡孤独,尽皆发布帛一匹,粮食二十石,钱一百。 凡此政令,悉数送达天下所有郡县。 随着这项政令下发,天下风起云涌。 关西百姓感恩戴德,欢庆新春假节,到处都是狂欢的景象。 年末家家户户添新衣,办年货。杀猪宰羊,热闹非凡。 而出了关西,天下则暗流涌动,怨声载道。 豪强们心胸狭隘,忘恩记仇,不记得诸侯统治到底给自己带来了多少利益,只怨恨的关注眼前,朝廷统治下的豪族一分钱赋税都不用纳。安心享受着和平稳定,从西域流进的金银珠宝,从关西产出的精美手工制品,华美丝绸,摆满了全家。全家和乐美满,生活恬静舒缓。 而诸侯统治下的豪强,不敢走出坞堡,活得单调枯燥,跟奢华富贵的关西豪族一比,关东豪强们简直像是乞丐。 都已经是叫乞丐,诸侯们还要上门催缴沉重的赋税。 于是心态失衡的豪强们,直接以朝廷政令为由,武装抗税,拒绝承认诸侯统治。 南阳、豫州、兖州、冀州、青州、幽州、益州都出现了豪强斩杀诸侯所属长吏,归附朝廷的行为。 彼辈名义上是归附朝廷,但大部分都是以此为名,豪强割据郡县,独立于一方。 吕布形容为:“县县称王,郡郡作帝”。看起来都是一群拥兵数千,就割据一方的军阀,不足为道。 但是千万不要小觑这些人。 这些人是真正做到了独立于诸侯之外,自成体系。 一位诸侯例如曹操、吕布之流,拥兵也不过数万人而已。 这些豪强拥兵数千割据一县,拥兵上万割据一郡,不听诸侯调令。诸侯的确是没有太好的办法。 若逐一去攻打,仅作战的粮食消耗就能让诸侯们崩溃。 只要豪强拥众五千人,死守县城半年以上,诸侯们就会因为粮草不济而退兵。 这种事经历两三次,诸侯们的军粮断绝,就不用想逐鹿中原的美事了。 在这个时代,抵御强军最好的方法,永远是死守城池。只要对方粮草不济,大军撤回上千里之外。失去多少郡县,都能轻而易举的再次夺回来。 但也不是没有真心归附朝廷的郡县。 反应最激烈,规模最宏大的归附出现在益州。 十二月,刘焉痈疽发背,病笃于成都。 益州一片混乱,益州牧别驾从事赵韪上表长安,请求任命刘璋益州刺史。 张瑞亲自批示,不允! 并发布政令告知益州,即日起取消益州刺史部。 消息传回益州,益州立即爆发了超级大规模的内战。 被徐荣击退的鬼教教徒张鲁鄙视刘璋怯懦,率先掀起叛旗。 不满于刘焉、刘璋一系东州人士统治益州的本地豪强、官吏纷纷响应。 刘璋惊恐失措,处置失当,又使其部下将领沈弥、娄发等人掀起了叛乱。 刘焉死后不足一个月,整个益州分崩离析。连东州兵内部都有将领叛乱,刘璋完全不知道应该做什么? 其怯懦的本性,使其完全不敢无视朝廷诏令与风起云涌的叛乱,强势自称益州刺史,然后派军队逐一平定各地叛军。 怕战火蔓延到自己境内,巴郡西侧的广汉郡直接宣布归附朝廷,等候朝廷任命太守。 于是一月份,张瑞正式任命顾雍为益州承宣布政使,贾逵为益州指挥使,羊衜为益州按察使,左千牛大卫将军张瑾率领三万府兵,护送官员前往益州上任。 大军从长安出发,走陈仓道直接进入武都郡,然后顺嘉陵江而下,抢占了益州门户之一的葭萌关。 葭萌关两万守军在主将庞羲的率领下直接投降。 贾逵并未剥夺庞羲兵权,而是下令庞羲为先锋,率军两万人向成都进军。 有朝廷诏令,更重要的是有三万府兵在后方压阵,沿途郡县完全不敢抵抗,纷纷主动投降。 十余座关卡城池,主动打开城门。 正月出兵,二月大军已经兵临成都城下。 此时的益州军本土军队已经扩张到了三万人,加上三万府兵,六万大军围困成都。 赵韪还想抵抗,刘璋却无法拿定主意。 但一切都随着二月十四日,成都本地豪强打开城门而落下帷幕。 守军益州派系三千余人叛变,打开成都东门,放朝廷大军进入城池。 数万人猛攻而入,赵韪被生擒,刘璋选择投降,交出了东州兵的指挥权。 成都的陷落并不意味着益州的平定。 事实上益州是个超级大州,后世为东汉绘制益州刺史部地图,地图会分为两部分。 东汉益州刺史部北部地图与东汉益州刺史部南部地图。 成都所在的蜀郡、蜀郡属国、投降的广汉郡、广汉属国、汉中郡与徐荣攻克的巴郡在地图上都属于益州北部。 犍为郡、犍为属国、牂牁郡、越巂郡、益州郡、永昌郡等属于益州南部。 属国即属国都尉所管理的区域,是汉室为降附或内属的少数民族聚集地设置的行政区域。属国都尉上马领军,下马治民。“治民比郡”,与太守情况类似。其中蜀郡属国设置四县,广汉属国与犍为属国都设置了三县。 真正难以征服的是益州南部这六个郡国。而且益州的胡虏众多,南蛮入侵是所有三国爱好者都耳熟能详的词语。 如今战乱最激烈的地方,也在益州南部。 第十三章司马宣王的殿试 视线离开荆棘遍地、瘴气丛生的益州南部山林。 在诸夏如今最壮丽堂皇,富庶繁华的超级都市长安,威严明亮的宫殿内,熏香缭绕,纸墨留香。 二百六十一张桌案鳞次栉比的排开,每张桌案前方都有一名气宇轩昂、玉树临风的锦衣士子在奋笔疾书。 前两年的科考因为张瑞亲自领兵在外而有所耽误,所以朝廷当年便颁布法令,文科武考都改为三年一次。 如今大部分官员春秋鼎盛,年年科考会产生大量预备官员,无职可任只能留待吏部补官遴选。 三年一考也能减轻各地年年举办科举的政务压力与财政支出。 今年是第三年,经过三年的积累,领地的扩大,今年科考士子的质量有大幅度提升。 其中有大量张瑞认识的历史名人,更有几个名字震的张瑞心潮澎湃。 比如张瑞从殿试开始就站在原地一直审视的这一位。 毁誉争论两千年不休的一代权臣。被孙权誉为“善用兵,变化若神,所向无前”,有天挺之姿的绝世名将,三国顶级政治家、军事家,司马宣王,司马懿。 年轻的司马懿心中惊诧万分,据自己从族兄司马芝那里得知的消息,丞相在殿试时会浏览众士子文章,绝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开考近半刻钟,一直站在一名士子身边。 这导致殿中的所有辅政大臣,监察御史,锦衣卫都将目光盯在了司马懿身上,审视着这位年轻才子究竟何处不妥,令丞相一直眉头微蹙。 事实上张瑞只是思考的太过认真,犹豫着要不要杀了司马懿。 以张瑞一向除恶务尽的习惯,对一切潜在威胁都会果断举起屠刀。 刘备在上千里外都躲不过这一刀,若司马懿具有威胁,绝对是在劫难逃。 可是问题就在这里,司马懿在关西真的具有威胁吗?存在一丝谋朝篡位的可能性吗? 关西没有九品中正制,这就使豪强不可能演变成门阀世家。司马家赖以生存的政治土壤就不存在。 而且关西一向极力打击豪强,在关西不存在真正的世家豪门。 所有官员都通过科举产生,从科举稳固之后的大宋,到明、清,就不存在一名能谋朝篡位的权臣。 张瑞倒不是对自己的后代有什么过高的期待,这完全是对制度的信心。 制度之下,就不可能有人能挑战皇权。 哪怕司马懿身居阁辅,他也不掌握军权,不掌握行政权,只有议政权。 张瑞想不出来司马懿身居何职才能篡位成功? 实在是历史上没有这种先例。 说后世那些文臣带兵能力不如司马懿,张瑞还相信几分。但要说政治能力,司马懿比王安石、张居正一类千古名相更强,张瑞是绝对不信的。 后世无数顶尖文臣都做不到的事情,司马懿在当代都不算做绝世,至少还有诸葛亮能与之匹敌,想要实现这种谋朝伟业,可能性更微乎其微。 张瑞站在司马懿身后这么久,就是在仔细思考自己记忆里的后世文臣,谁曾经威胁皇权。 以张瑞的智商,如果空想一个情况,让司马懿谋朝篡位成功,是想不出来的。以目前的制度而言,实在是找不出一个职位能够使司马懿大权在握,左右朝政。 所以只能在历史中找寻先例,这也是穿越者最好用的外挂,检索史书,以找到应对方法。 可思来想去,张瑞都在有限的知识里找不到一个成功的先例。 最终张瑞决定暂时放下屠刀,不同这个小屁孩一般计较。 按司马懿在答卷卷首写的自述,他出生于光和二年(179年),到如今兴平二年(195年),只有十七岁,也就是去年十六岁刚刚从学堂结业,就参与了科考。 一路在温县、河内、司隶应试及第,今年到长安参与殿试。 今岁殿试的题目是长安学宫帮张瑞出的,类型变得更加丰富,不再是只写一篇策论即可。 而是分成了两大模块,即学识与策论。形式极为类似后世的国家公职人员考试。 前面分门别类的罗列出了上百道题目,从天文到地理,从历史到诸子百家经典,以及张瑞最为重视的数算。 密密麻麻的题目布满了四页白纸,难度比郡试、州试等级直翻数倍。 第一题就给了所有考子一个下马威,是张瑞普及的三元二次方程,当年张瑞将公式写给了算圣弟子徐岳,历经多年,徐岳显然已经完全掌握,并加以推广。 第二题张瑞则完全看不懂,是的张瑞完全看不懂,作为一个文科生,张瑞其实学过高数,但并不及格。 但即便如此,张瑞也有远超这个时代的见识,完全看不懂就着实是震惊了张瑞,不知道当今的数算究竟是发展到哪个时代了。 是蔡琰博学多识,为张瑞解释了一番,第二题考得是“招差术”。是三元二次方程的进一步研究,四元高次方程理论,把常数项放在中央(即“太”),立天元一于下,地元一于左,人元一于右,物元一于上,“天、地、人、物”这四“元”代表未知数。 也就是后世宋代数学家朱世杰提出的招差公式,在朱世杰之后三百年,牛顿提出了一模一样的插值公式。 张瑞唯一能确定的事情是,现在的数学理论已经大幅超过了一个文科生能够理解的上限。 就算蔡琰耐心的一遍遍在张瑞面前详细解释,玉手一步一步的询问,是否听懂? 张瑞也只能看着蔡琰樱唇一张一合,完全理解不了她在说些什么奇奇怪怪的傻话。 为什么天元与下,地元于左,就能得出人元于右?这之间的必然联系在什么地方? 为什么x+y+z+w=0,就能得出那么长的公式Nn(x)=c0+c1(x??x0)+c2(x??x)(x??x1)+??+(x??x0)(x??x1)??(x??xn??1)? 但到了这一步,想要通过殿试考试,显然只有初高中生水平的数学储备是不足够了。 这也是为了选拔出更优秀的官吏,去管理仓储、财政、税赋等各项问题。 尤其算缗税、累进税的推行,越是数算高超的官员,越能提升民部的工作效率。 此外也有助于工部的工程计算,兵部的后勤补给等各项专业领域变得更加精细可靠。 张瑞放过司马懿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这个小家伙一气呵成的在卷子上写出了密密麻麻的一片答案。 第十四章 郭嘉、庞统迥异的风格 殿试中除了张瑞特别重视的数算,还增加了天文、地理、节气、律法、诸子百家经典理论与历史典故等内容。 坦白讲,张瑞虽然是主考官,但若由张瑞来做这套卷子,可能只得个位数成绩。 在司马懿身边驻足良久之后,张瑞向其他士子走去。 下一位让张瑞驻足的士子是长安学宫大祭酒司马徽的得意高徒,号称卧龙凤雏得一可得天下的顶级谋士,庞统。 司马徽清雅素朴,曾采桑於树上,庞统坐在树下。 作为长安学宫的大祭酒,司马徽位高权重。庞统问他:“丈夫处世,当带金佩紫,焉有屈洪流之量,而执丝妇之事。” 司马徽宽宏大量,不计较小家伙嘲讽自己做治丝妇女的事。回答他:“昔伯成耦耕,不慕诸侯之荣;原宪桑枢,不易有官之宅。” “何至于坐则华屋,行则肥马,侍女数十,然后才算与众不同?” “这正是隐士许由、巢父感慨之原因。亦是清廉之士伯夷、叔齐长叹之来由。” “虽有窃秦之爵,千驷之富,不足贵也!” 于是庞统瑾受教,与司马徽操共语,自昼至夜。司马徽甚异之,称庞统为南州士人之冠。 这位凤雏与司马懿同岁,都是光和二年(179年)出生,而且也是司隶士子,走的是长安、京兆、司隶科考之路。 于是二人被并称为中州双子。 在长安学宫里进学数年,庞统的学问极为扎实,虽然不似司马懿一样一气呵成,但每一步都极为严谨,有条不紊的推进答题进度。 看了一会儿,张瑞十分满意,这正是自己欣赏的类型,踏踏实实,每一步必收成效。 庞统自己评价自己,论王霸之馀策,览倚仗之要害,吾似有一日之长。 目前来看,其才能不仅在于分析局势,出谋划策,在政务上也将会具有非凡才干。 看完庞统踏实严谨的风格,再看下一位士子,风格就变得截然相反。 这位大才子一字一段之间,都洋溢着潇洒豪放的风格。 就比如第一题,其他人都一段一句的整齐写下答题步骤。 这位则豪放的写下答案,前面还加上了其描述:“某料定,答案必是如此!” 张瑞看了一眼后面的数字,倒是与司马懿、庞统相同。 但可想而知,阅卷主官,那些总督关西政务,手握大权,端庄稳重的大臣们看到这份答卷会有何感受。多半会将其成绩折半,慷慨刚烈者如审配,绝对给其零分。 这位潇洒豪放的大才子,正是鬼才郭嘉。 郭嘉就功绩而言,在魏国并不出众,《三国志》排名第二十七位,不仅在荀彧、荀攸、贾诩等人之后,甚至在国渊、袁涣、张范、司马芝、华歆、王朗等人之后。与程昱、董昭、刘晔、蒋济、孙资、刘放并传。 但架不住曹老板喜欢,意气相投。赤壁之战后,一句:“若奉孝在,不使孤至此!”直接将郭嘉送上了神坛。 郭嘉去世的当年,诸葛丞相经历了三顾茅庐,出山辅助刘备。于是后世有奉孝不死,卧龙不出的说法。 但这位鬼才,在当下却是十分不顺心。郭嘉以“袁公徒欲效周公之下士,而未知用人之机。多端寡要,好谋无决,欲与共济天下大难,定霸王之业,难矣”为由离开袁绍,一直在家乡赋闲。 如今是兴平二年(195年),郭嘉已经在颍川赋闲了整整五年。 历史上郭嘉赋闲六年后,才在戏志才死后,建安元年(196年)被好友荀彧推荐给了曹操。 如今荀彧效力于长安,与颍川相距数千里,即便有心,也无法关照这位故友。 直到关西大军去岁开赴进颍川,十万大军光照日月,气壮山河的形象,深深的震撼了在家乡隐居的郭嘉。 十万大军,人数比颍川全郡人口都多。 于是郭嘉笃定,能安天下者必是张瑞。 同时天子返回了朝堂,天下十三州,朝廷已经掌控了八州的部分郡国。这意味着整体上朝廷已经基本恢复了秩序,只剩下部分叛军还未剿灭。 这与天下诸侯逐鹿中原完全不同,乾坤已定,朝廷即将恢复秩序,其他叛军被平定的日期不远。 这种情况下,郭嘉主动参与了提学官在颍川组织的科考。 成功以豫州最优秀士子的身份,来到长安参与殿试。 只是殿试的难度还是超过了郭嘉的预料,在关东士子们学的都是经学,以儒家典籍为主,没有多少人会如此重视数算。 哪怕郭嘉博学多识,也只能算是有所了解,读过《周髀算经》与《九章算术》。 殿试第一题,郭嘉完全不得其解,只是直觉是这个数字,然后反推验证无误,至于解题步骤,总不能写灵光乍现。 第二题则完全超过了郭嘉的理解范畴,读了许久郭嘉甚至没明白题目的意思究竟是什么。 郭嘉恨不得揪着出题人的衣领问一问,这出的是什么破题? 这么深奥的数算有何用? 难道研究透彻了,去买菜? 政务、案牍、战略、奇谋诡计、合纵连横,哪个用得到这个? 郭嘉的无奈,也能看出科举明显还是有收买人心之用,明显偏向于关西子弟。 而关西子弟也不负朝廷期望,涌现了不少卿相干才。 张瑞的起兵之地,太原出现一位内政能臣。 即曹魏最精达事机,威恩兼着,能肃齐万里的六位刺史之一,太原祁县人温恢。 曹魏六位最平恒贞干的刺史,兖州刺史司马朗,豫州刺史贾逵,凉州刺史张既,扬州、凉州刺史温恢,扬州刺史刘馥,并州刺史梁习。 除了刘馥与梁习,其他四位都已经出仕于张瑞麾下。 由此也能管中窥豹,推测一下关西内政该是何等清明稳固。 温恢比司马懿、庞统大一岁,本该去年就能参与科考。因为科考改为三年,所以一直以来厚积薄发,在今次的科考中表现十分亮眼。答题如行云流水,让人赏心悦目。 这大概就是一州之地,文考状元的风采。 张瑞特意在其身边多站了一会儿,以资鼓励。 没有任何可多说的,这就是自己龙兴之地的乡党。就如丰邑百姓之于刘邦。是绝对不可能叛变的死忠。 是乡音无改的故土情深。 汉末之并州匪政 第十五章 灭亡高句丽统治半岛的准备 关西的人口比例已经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在汉室掌控下,关西只有百余万人。 而在张瑞治理下,关西人口多达六百万,至少有四百万百姓应该死去,而被张瑞救了下来。 这就导致科举当中,文士绝大多数是张瑞闻所未闻的名字。 二百一十六人的殿试名单,张瑞能认识的名字不超过两成,剩下的全是如陈凡一般惊才绝艳的陌生人。 其中又有超过一半人员,并不出身于豪强、世家,而是出身于各种学院、学堂、长安学宫。 到今年是张瑞推广教育、开办学校的第八年,终于初见成效,寒门、平民子弟超过了世家子弟。 不过今年的榜首倒是没有爆冷门,是长安学宫大祭酒的高徒,庞统。 榜眼是司马懿,探花为温恢。 二甲进士出身分别是王质、房奕、赵靖、杨琳、黄权、赵俨、郭嘉。 郭嘉的排名是张瑞特意为其提高了,以郭嘉豪放不羁的答题风格,他的分数排名到了上百名开外。 对此,内阁首辅审配与张瑞认真探讨了一回。 郭嘉名次这么低,审阁辅的贡献功不可没,最低分全是审阁辅给的,大量的零分。 以审配的意见,郭嘉并不适合给这么高的名次,让他骤登高位,以他的风格很难认真去处理政务,很容易耽误政事。 若丞相一定要钦点郭嘉为二甲进士出身,作为主考官们,大家可以认同。但是作为辅政大臣,内阁意见,不能授予其政务要职。 要么在丞相府作从事,要么去军中作参军。 考虑到郭嘉那病秧子身体,张瑞没有派他去军中作参军,而是在锦衣卫负责情报、刺杀工作。 郭嘉在历史上官渡之战中,精准的预言到了孙策会死于刺客刺杀,其中原因不得而知,但可能也有几分情报的作用。 至少他这种豪放不羁的性格正适合接触游侠、死士,让彼辈引刀图一快。 除了郭嘉,二甲进士出身的另外六人,张瑞只认识黄权与赵俨,剩下的四人名字闻所未闻。而黄权、赵俨都不是关西人。 赵俨与郭嘉是同乡,颍川阳翟人。黄权则是益州巴郡人。 二甲的人员分布也能看出如今张瑞治下势力的分布,关西仍是统治核心,精华之地。但关东、南方的人口占比也在逐步增多。 文科关东还能与关西一起精彩纷呈,但到了武举就完全是关西子弟的天下了。 大量惊才绝艳的将门子弟,弓马娴熟、武艺不凡,更自幼接触军事指挥,精研兵法。 豪族为此不惜一掷千金,花费大价钱兴办学堂,给乡党子弟免除学费,管饷饭,赠弓刀,只为了让乡党子弟进豪族学堂,陪同豪族子弟们练习军略指挥,排兵布阵。 这种花费重金培养出来的将门子弟,可以说每一个都是弱化版的李世民。他们与李二凤唯一的差距,就是没有李二凤那绝世天资。 不世出之名将,除了培养环境,天分也占极大比重。 而且这些豪族子弟并非是在学院里纸上谈兵。豪族们不惜花费重金承包了本地军府在冬季冬训时府兵的饷饭,赠送给官府大量谷物。只求在冬训时,自家子弟能跟府兵一同演练队列变换,掌握旌旗鼓号,学习军中作战理论。 这种尚武精神的影响下,哪怕是屡征辽东、收复汉四郡、大破高句丽、灭亡辰韩,使中原几乎完全占据朝鲜半岛的曹魏镇东大将军毋丘俭,在武举中的表现都平平无奇,毫不出彩。 只有张瑞在观看武举时,特意关注了一下毋丘俭。 对于曹魏的这位镇东大将军,张瑞抱有非常高的好感。虽然他在诸夏内战中表现平平,在淮南三叛中继王凌之后发起了第二次反对司马家统治的叛乱,结果战败被杀。 但这也不能怪他,诸夏内战的水平实在太高。司马师亲自领举国之师进攻,邓艾、王基、诸葛诞、胡遵等诸多大将率军合围,司马家总兵力超过二十万,接近三十万。 而淮南大军只有六万。这不是诸侯争霸时期的战争,规模只有几千几万。例如吕布与袁术争霸淮南,能拿出的全部家当也只有兵三千,马四百匹,靠个人武力就能影响一场战争走势。大型战事比拼的是综合实力,大军规模、战略指挥与粮食后勤。 以六万打二十余万,战败了也在情理之中,不能每个人都是周瑜、关羽这种名将,能率领几万人,大败曹魏无数名将。周瑜打出个华夏是震,关羽打出个威震华夏。否则,各个国家拼命的增强实力,扩张军队还有什么用? 但毋丘俭在外战中表现得极为精彩,不,应该将对周瑜得评价送给他,“扬国威德,华夏是震,蠢尔蛮荆,莫不宾服”! 在司马懿的指挥下,魏军攻破辽东郡。结果魏军爱屠杀的破毛病又犯了。城中男子年十五以上七千余人皆被杀,筑为京观。 辽东公卿以下皆伏诛,戮其将军毕盛等二千余人。收户四万,口三十余万。 辽东郡虽然成功收复,但是在战争期间以及之后,大量军人死亡、平民迁徙以及战争期间的屠戮。使幽州的东北部地区诸夏人口减少,出现了势力真空,反而不如公孙家族对当地的控制力、影响力。 以高句丽为主的外部势力趁机发难,开始侵扰边境,蚕食魏国土地。 正始五年,高句丽趁虚犯边,袭破西安平。毋丘俭组织魏军展开报复,亲率万余精锐步骑兵出玄菟郡讨伐高句丽,高句丽王,位宫引军两万迎击。 虽敌众我寡,实力悬殊,“俭为方阵,决死而战”,先后在沸流水、梁口两度大败高句丽军,杀死高句丽军一万八千余人,位宫携妻子及千余骑逃向东沃沮避难。 毋丘俭没有追击东川王,转而进军其国都丸都山城,勘察地形,因山城西北山体陡峭,守兵空虚,旋即采用避实就虚的计策,正面佯攻,西北偷袭,选派善于攀登的精卒,携带兵器长绳,摸上山崖,杀死守兵,智取北门。“束马悬车”,攻破了丸都,焚毁宫殿,处死大批官吏,摧毁其统治中心。 破城后,魏兵“屠丸都”,杀死八千余人。 正始六年,流亡的位宫迁都复辟,意图再次反叛,毋丘俭率军再征高句丽。位宫望风而逃,奔买沟。魏军摧毁其陪都不耐城。 毋丘俭决心扫荡远东,将高句丽经营数百年的势力连根拔除,同时震慑四夷,于丸都城墟兵分两路,一路派玄菟太守王颀带兵继续北上寒地,夺取句骊北部地区,顺带搜捕东川王。 另一路由乐浪太守刘茂、带方太守弓遵率军南下,扫荡朝鲜半岛,清除高句丽的同盟、附庸势力。 自领余部,坐镇丸都,降服周边地区。 北路军王颀所部深入苦寒,过北沃沮再度追击千余里,经挹娄国,一直抵达肃慎南界(后世毛熊滨海),打的位宫军死伤惨重,溃不成军。高句丽名存实亡。 另一支南征魏军也是连战连捷。弓遵、刘茂先是协力击溃濊貊各邑联军并逼迫不耐濊侯举邑投降,与高句丽断交,勒令其定期至郡城向魏国官员宣誓效忠,并接收濊貊当地居民户籍、税赋、劳役。 从而将东汉初年废弃的临屯郡(在今半岛中东部)故地也再次收入版图。 魏军传檄布告半岛,要求南部的辰韩等八国归并魏国乐浪郡。 因翻译有误,招致诸韩起兵反抗,攻击带方郡。 弓遵、太守刘茂一同带兵南下平叛,合带方、乐浪、新地三郡之力,彻底打垮韩军,并灭亡辰韩,成功镇压韩人起义,结束了半岛战争。 中原王朝对朝鲜半岛的实际统治版图、控制力度达到了空前的规模。 也正是魏军在半岛战无不胜的绝世风姿,彻底惊吓住了半岛附近的所有胡虏蛮夷。 倭女王卑弥呼与狗奴国男王卑弥弓呼素不和,便遣使诣郡向魏军讲述扶桑战况,请求援助。 于是魏国遣塞曹掾史张政等授其诏书、黄幢,传檄扶桑。 檄文内容不得而之,但来自中原的命令明确无误传达扶桑是可以确认的事实。 可以说这位几乎凭一己之力打垮辽东胡虏,收复汉四郡,镇压韩人起义的名将,是三国时代灭国最多的将领。 外战的精彩表现,让张瑞决定给其一定的特殊照顾。 出身于河东闻喜的毋丘俭,如今还十分年轻,年纪只有十七岁因而在举石、开硬弓、负重行军等环节分数都仅仅合格。 若不关照,他恐怕要在基层摸爬滚打许多年才能出头。 倒是他的老对手,率军参与平定淮南三叛的曹魏征东将军胡遵因为年富力强,表现更为精彩。 只是胡遵出身于安定胡氏,上次这个家族在凉州平定后,作死的找张瑞索要良田,很是恶心了张瑞一回。 虽说政治家没有感情,只有利益。但张瑞就是想随心所欲一回。 同时也让王凌关照关照一下其事业的后继人。 八十多岁高龄的王凌掀起了淮南首叛,带着毋丘俭走上了叛乱的不归路。今天就补偿一下吧。 张瑞便对坐在一旁的王凌说道:“安定胡氏在凉州侵田之事中,为一众贼子之首,却果断跪伏,似并未受到任何惩处。明日策论,将胡遵册文评级减一档,加予毋丘俭。” 汉末之并州匪政 第十六章 此乃孤之韩擒虎也 削胡遵一档评级,王凌能够理解。但为何要加在毋丘俭身上? 校场中毋丘俭表现并不出彩,完全看不出其有何不同。 王凌立即应诺,同时打定主意之后关注一下这位名叫毋丘俭的后辈。 谈到场中考子,张瑞问道:“王中郎以为今岁考子,谁将能够夺冠?” 王凌竟然毫不犹豫,立即斩钉截铁的给出回复道:“必为长孙素!” “哦?让孤瞧瞧,是何等俊杰才秀,居然让王中郎如此看中,在场上何处?” 王凌指着校场西侧,说道:“西侧第六位,穿麻衣者。” 张瑞举起远望镜看了一眼王凌所指考子,与大量身穿墨缎云锦斗牛服的将门子弟不同,这位长孙素只穿了一身麻衣短褐,甚至在裤腿上还有一块土褐色补丁。 张瑞没有看其接下来表现,放下了远望镜,叹道:“孤治下竟仍有百姓衣带补丁?” 王凌宽慰道:“百姓有衣可衣,有食可食,已是人间盛世。” “此类百姓多否?” “这……臣不知。” “不知还是不敢说?”张瑞很直接的问道。 王凌立即选择了沉默,这又不是自己分内之事。为官最忌讳的就是僭越,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作为监察御史,上书丞相仁政不足,民间疾苦。指责丞相施政失当,国家积弱。甚至直接骂丞相文盲,有失礼教都毫无过错。毕竟这就是他们的职责,若作为监察御史不敢规劝君上,不敢针砭时政,那国家任命你作监察御史干嘛? 可自己说这些,不论对错,那都是愤青,僭越,被贬也是理所应当。 张瑞叹了口气,算了,也没有回复的必要了。结果很显然,距离所谓的人间盛世还差的远。 不过这也没什么可耻的。张瑞小时候的衣服上还打过补丁,再往前推七零后、八零后小时候的衣服上有补丁司空见惯。至于父母辈的五零后,六零后,一条裤子从哥哥、姐姐一直穿到弟弟、妹妹,穿过几代人十几年。 张瑞穿越才八年,能够极力发展手工纺织业,让百姓出门的时候有条裤子可穿,已经是极大的进步。 当年贾逵来参加科考,还是穿的姐夫的裤子。 这位长孙素裤子上虽然有个补丁,但洗的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绝对是自己的裤子。 以贫民的经济水平,若是借的裤子,绝不敢去洗,洗坏了赔偿还是个麻烦。 张瑞问道:“豪族无孔不入,怎不资助此子?一旦其高中状元,立即便是将门显贵。豪族们应不会如此短视才是?” 王凌笑着说道:“此正是其难能可贵之处。不为钱财所动,能守得初心。并未投效于任何豪族。” “同孤讲讲其事迹。” “长孙素弘农华阴人士。” “哦?”张瑞惊讶,说道:“华阴杨氏所在之地?此地可是富庶非常,司马朗治理之下,华阴桑田成片,农业发达,工商繁盛。太华山下胜景,实乃关西之明珠。长孙素怎会如此贫穷?” “长孙素母亲便是华阴杨氏宗族之女,虽不算显贵,但至少是大户人家。却私自嫁于一名豪侠为妻。” 张瑞看了王凌一眼,他对这位长孙素还真是看重非常啊。 所谓聘则为妻,奔则为妾。 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么可能嫁人为妻? 王凌继续说道:“然侠以武犯禁,长孙素幼时便丧父,之后事母至孝,其母患病,其常年守候在旁,因而家境困窘。” “若在汉室治下倒是可以举孝廉。” 王凌不禁一笑,说道:“丞相戏言了。郡国满二十万户准举一孝廉。即便弘农杨氏,族人上万,每年亦只有一人能举为孝廉。如何能轮到长孙素?” 张瑞也不禁一笑,说的没错。这也是科举制前期能那么顺利推行得原因。 寒门子弟、平民百姓,根本就无所谓,不论察举制、科举制前期都与他们关联不大。 最欢迎科举制的就是世族子弟。上万族人,要是一年一年的等,等到死也轮不到自己。 更何况弘农郡守哪敢年年将孝廉名额送给华阴杨氏?这种特权要等到九品中正制确立以后,世家门阀们才能毫无顾忌的互相授授官职。在察举制下,孝廉人选怎么也得在郡内几家豪族之间轮换一下。 这就导致各大世族子弟出仕的概率更低了。二十年出生上万人,可能只有两三人能出仕。 这种情况下推行科举制简直是比推恩令还要无解的阳谋。 不,在今年之前,科举制就不应该叫科举制。应该叫士族子弟出仕制。首年科举殿试前二十名,祁县王氏就占了四个。世家子弟怎能不欢迎科举制推行? “若无意外,这对母子应该死于中平二年关西之大旱。但丞相亲自率军兵临华阴城下,是时王匡刚率军渡过大河,剑锋直指洛阳,天下震动,讨董联军威势鼎盛,于是华阴不战而降。” “太原政务遂普及至华阴,豪族纷纷招收乡党子弟陪同族中嫡子习文尚武。” “长孙素时年十四,逐渐展现出无与伦比之军事才华。其人容貌魁岸,有雄杰之表,骁勇彪悍,又有志向气节,可谓壮勇非常,似有其父遗风。仅习弓马三年,便能左右开弓,百步穿杨。” “时关中尚武,贵游子弟咸以相矜,每共驰射,时辈皆出其下。” “但其人不仅射术无双,更以骁勇善战及气魄惊人而闻名。” “文风虽不如武略。但亦勤奋好学,兵法、军略、经史百家略知大旨。” 张瑞大笑起身,举起望远镜望向场上的长孙素,暗赞一声,此孤之韩擒虎! 虽然比不上李二凤,但培养一下,也能成为韩擒虎一级的当世名将。 此时场上的长孙素正在进行步射,一百三十步的距离,肉眼绝对看不见靶心何在,全靠心射。 但长孙素几乎是在以连珠射的方式,疾速将手中十根箭矢射完。 十箭皆中靶,三箭正中靶心。引起全场直冲云霄的狂热欢呼声。 这也让其他欲一拼高下的考子们彻底放弃。 一百二十步心射中靶都已经是极为不易。当初武举状元刘从钧完全就没比拼到一百三十步,就已经夺得步射桂冠。 将门子弟虽然也练习过一百三十步射靶,但越是接近巅峰,就越理解其中差距。平时心射想命中一百三十步外的靶标都十分困难,经常会脱靶。 像长孙素一样连珠射更是不可能的事情。 张瑞放下远望镜,满意的点头,这就是自己的武考状元。习兵善战,勇冠一时,期望他将来领兵攻伐,能够战无不胜。 汉末之并州匪政 第十七章 周虽旧邦其命维新 武举结束之后,兵部递上来了状元及第及状元出身名单。 张瑞看了一眼,忽然一笑,对兵部中郎王凌问道:“探花关平可是关羽之子?” 王凌点头,回道:“禀丞相,的确为关羽之子。” “关平今年年岁几何?” “关平出生于光和元年(178年),今年十八。” “其人能力如何?” 王凌认真回忆了一下,说道:“体貌魁伟,弓马精熟,熟读兵法,算是一员将才。” “将关平调入张辽军中充任甲骑具装校尉。令其参与关东战事。” 敢打敢拼的年轻人最适合甲骑具装部队。关平应该算是首个效力军中的名将之子,新一代的将校能否不弱于父辈豪勇,张瑞非常期待。 看完关平,张瑞又随意看了看,大部分人都不认识。 不过这并不是一件坏事。这说明有大量类似关平一样情况的将门子弟,开始崭露头角。 很多年轻人在家族倾力培养下,勇武、射艺、兵法都造诣不凡。 这是关西尚武精神多年熏陶的结果。八年时间,本来一名十岁孩童会被家族送去拜清流为师,或者在家乡飞鹰走马。但在关西却都投身于武艺,苦练弓马,学习兵法。 在尚武精神下,所有人都以射艺自矜。舌灿莲花、能说会道,不会有人多夸一句。但若在聚会上,射艺超绝,力压众人,却绝对会引来欢呼与崇拜。收获无数迷妹推崇。 这说明张瑞作为穿越者已经深刻改变了这个时代,历史已经严重偏离了原来的轨道。 当然,任何改变都有利有弊。 这么浓厚的尚武精神下,周边的胡虏异族就别想入主中原、饮马黄河一类的美事了。张瑞信心十足,只要自己建立的王朝仍在,就绝对不会发生神州陆沉一类的事情。少数民族们,都要变得能歌善舞。 但弊端是,一旦王朝发生分裂,诸夏内战的残酷可能吓坏周边小朋友,战争还能如此恐怖? 随后张瑞问道:“毋丘俭成绩如何?” “同进士出身第二十三名。” “兵部打算授何职?” “折冲都尉,掌管军府府兵训练,战时领兵出战。” 张瑞想了想,说道:“将他调到徐荣麾下,担任一名军侯。让徐荣为孤培养一下他,多令其领兵巡视北疆,参与战事。” “诺!”王凌完全没有多问。 “对了。北庭军队组建如何了?” 王凌答道:“已在雁门、太原、朔方、定襄、云中五郡征募一万两千人,正在云中郡整编训练。” 王凌的用词十分精准,征募一万两千人。 这支军队并非是府兵制,而是征兵制。这也是张瑞给后世子孙留的一个小彩礼。 虽然府兵制现在看起来运行十分稳健,土地兼并微乎其微。但一项制度不可能运行四百年还能跟上时代。 万一王朝末年府兵制崩溃,皇室可以比对北庭镇抚使所部的募兵制改进。 纵观古今中外五千年历史,兵役制度无非也就是征兵制、募兵制两种制度之间来回摇摆。 将来形势会如何,就算诸葛孔明也看不到四百年之后。张瑞只能将这两种制度的模板,都给后代备份。 张瑞可不会像朱重八一样,设立一套制度,让后代子孙一直沿用。 毕竟张瑞就是靠改革制度,从而拥有了对其他诸侯压倒性的优势。 如果张瑞登基,一定会给后代留下祖训:“周虽旧邦,其命维新。” 一代人应该比一代人更强,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 不断自我纠错,改革弊端,与时俱进,才能适应社会。别天天想着在祖宗留下的那点老本上混吃等死。祖宗都死多少年了,哪管得了你们几百年后这些破事。 关西有这些能臣名将,确实不需要张瑞过多关注,随后张瑞问道:“兖州战事如何?” 王凌答道:“去岁兖州成功接受我关西物资,已整编五万大军,在济阴郡定陶县训练数月。如今天气转暖,春耕已过,张邈、吕布等人全线发起攻势,曹操正在节节败退。” “小心曹操诈败,用骄兵之计。孤甚是担忧这五万人遭遇埋伏,全军覆灭。” 王凌一脸疑惑,不知道为何丞相对曹操如此重视? 战争虽然有奇间设伏,但最终比拼的还是兵精粮足。 兖州大军得到关西支援,一口气拉出五万大军,加上之前兖州军的数万人,总计接近十万人。对曹操拥有绝对优势。 很多时候,优势实力不是一两个计谋就能抵消的。因为仅正面推进,战场厮杀,曹操就抵挡不住。 王凌便宽慰道:“丞相请放心,根据情报,兖州大军并非汇聚在一路,而是兵分数路进军,每一路皆战绩斐然,绝不会出现中伏全军覆没之事。” 张瑞又担忧道:“小心曹操各路击破。” 王凌诧异问道:“曹操有如此奇才?辗转上千里,神兵天降,还战而胜之?” 魏武帝的军事才能,张瑞也不敢笃定。虽然看起来匪夷所思,但万一真让他做到了呢? 看到张瑞的神情,王凌就了然了,丞相还是在想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 便问道:“那提前让大军插手兖州战事?” 府兵十三万人就驻扎在兖州境内,只等兖州军与曹军交战激烈,也加入战场,彻底覆灭曹操。 二十多万大军,彻底保证曹操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 张瑞想了想,点头说道:“出兵吧,以免夜长梦多。” 王凌最后劝谏道:“若此时出兵,将会极大减少兖州军伤亡,保存吕布实力。增加日后克灭吕布之困难。” 张瑞坚定的点头,说道:“吕布当年人多势众,吾等尚能战而胜之。如今我军不但兵精将猛且人多势众,何惧之有?铲除曹操为重中之重!” 王凌无奈,只好说道:“若丞相下定决断,便可通过五军都督府向大军下令了。” 张瑞还没来得及召唤记室参军下发政令,王昶却先一步走进房间,拱手说道:“丞相,前线大捷。” 张瑞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王昶许久,问道:“汝这平静淡然神情,哪有一丝大捷应有之兴奋热烈模样?” 汉末之并州匪政 第十八章 关西之人心所向与曹操的穷途末路 大捷这两个字没有任何势力不喜欢。 一般伴随着大捷的都是欢呼热烈,举国狂欢。 但王昶这一副不足为道,平平静静的模样,着实是让人怀疑大捷的真实性。 王昶笑着说道:“虽是大捷,但皆已在预料之中,与前线将士关系不大,全赖丞相威德。” “哦?是何处大捷?” “是凉州,凉州都指挥使李严上奏,韩遂女婿阎行率部两万人归顺朝廷,与我凉州大军一同进攻韩遂。韩遂大败,仅以身免。” “全军共斩首八千余人,俘虏上万人。收金城之众两万户,十一万人。” “此外缴获战马上万匹,牛羊二十余万头。” 张瑞莞尔,韩遂的这位女婿可真是心向朝廷啊。 在历史上就一再劝韩遂归顺朝廷,韩遂不同意,阎行便协助曹操攻打自己的老丈人。 这么说来,张瑞在凉州可是远比曹操更得人心,阎行这么干脆就叛变了。 不过也可能跟曹操治所在邺城,张瑞治所在长安有关。 与曹魏忽视关中不同,张瑞一向注重发展关中、凉州,又重开丝绸之路。 整个凉州、关中都一片承平,欣欣向荣。 哪怕韩遂自诩为反抗暴政,但这也不妨碍所有凉州百姓、豪杰世族都将他当作跳梁小丑,打家劫舍的劫匪。 这也是地盘太小的弊端,势力内所有文武自己都自卑,出去攻打别人就像是劫掠的匪寇。 像阎行这种有志节的将领,肯定是心有不甘。不会相信韩遂的宣传。 金城士人都明白,朝廷统治整个凉州势不可挡。韩遂率领的这几万人不可能打败关中十几万府兵,也不可能给凉州带来比当下更好的环境。无论韩遂如何折腾,都是在祸害凉州,得不到好结局。 对于阎行这种有大局观的将领,张瑞觉得可以继续重用。至少自己拥有优势之时,不用担心他莫名其妙的叛变,以及糊里糊涂的投降其他诸侯。 便吩咐道:“金城户籍,诸夏百姓皆就地安置。其余胡虏不赦,迁安西都护府屯田。至于俘虏皆送往凉州修建驰道。缴获之牛羊、战马转交陇西、天水等边郡六牧师苑令。” 剩下最重要的便是对阎行以及其部下两万人的安置。 张瑞认真思考了片刻,说道:“任命阎行为右武卫中郎将,加授从四品下散官明威将军。从其部下两万人中精选两千士卒,组建右武卫禁军。” 给阎行这么高的待遇,其一是因为阎行非常骁勇善战。据《魏略》记载,阎行年轻时有一定名声,作为小将跟随韩遂,韩遂与马腾发生冲突时,曾经试图用矛刺马超,矛折断了,接着阎行用断矛击打马超脖子,几乎杀死马超。 当然最重要的是其率领部下两万人投降,这是非常值得赞赏的行为。张瑞希望通过封赏阎行,给关东将领留下一个良好的先例。 若于禁也能率万余人投降关西,那么曹操的势力将被一举削弱近半。 至于让阎行暂时统领这两千人,也有利于安稳阎行与其部下之心。表明朝廷没有卸磨杀驴、过河拆桥的意向。 过一段时间,所有人都安稳下来,在关西成家立业,再将阎行迁任其他禁军即可。 张瑞如今麾下二十万大军,胸襟也随之宽广了许多,没有患得患失的考虑这两千人在阎行率领下叛变之类的事情。 且不论这两千人有没有勇气面对二十万大军而选择掀起叛乱,就算叛变了也不过是花费一点点时间去平定而已。 随着凉州彻底平定,关西终于有了安稳的大后方,可以全力以赴向东、向南一统山河。 稳固的后方,能够源源不断的向前线输送大量兵员与粮草、物资。 三月,来自长安的命令正式传达东郡,全军向兖州进发,攻灭自称兖州牧之贼寇曹操。 去岁曹操在袁绍相助之下,从濮阳撤兵之后,打下了靠近青州的东平国、济北国、泰山郡三郡。 东平国是个小郡,治下只有五县,还紧邻东郡十万关西大军,于是曹操主动放弃了这里。主力撤回到济北国与泰山郡。 但是即便只守这两个郡国,曹操也遇到了极大的麻烦。 那就是泰山郡再一次爆发了反对曹操统治的叛乱。 这已经是泰山郡第二次对曹操发起叛乱。原因还是归咎于曹操的残暴与滥杀。 前任泰山太守应劭,算是一位贤臣能吏,一直在泰山郡境内恢复生产,保境安民。初平二年,黄巾三十万众攻入郡界。应劭纠率文武连与贼战,前后斩首数千级,获生口老弱万余人,辎重二千辆,贼皆退却,郡内以安。 但是去年曹操之父前太尉曹嵩和儿子曹德从琅琊国入泰山郡,应劭派兵接应,兵还未到,而徐州牧陶谦素来怨恨曹操数次攻打,就使轻骑追击曹嵩父子,并杀之于郡界。 以曹操之残暴,吓得应劭完全不敢解释,立即出逃,奔向冀州牧袁绍。 在乱世中失去这样一位允文允武的太守,泰山军民无不悲切惋惜,因而对曹操怨恨极大。 当初陈宫之叛,泰山郡便全郡参与叛乱。 曹操虽然打下了泰山郡,但是无法获得泰山郡民心。 今岁张邈、吕布大军大举进攻,泰山郡立即便掀起了叛乱,数名曹操任命的县令被泰山豪强所杀。 曹仁率领一支军队驻扎在泰山郡最南部的南城县防御兖州方向任城国的敌军,结果泰山郡中部数县爆发叛乱,这使曹仁所部与泰山郡北部彻底失去联系。 而屯兵于济北国境内的曹操主力大军还在泰山郡的西北方向,已经完全失去了对泰山郡的掌控。 此时的曹操简直愤怒欲狂,想不明白怎么整个世界都在针对自己,所有人都欲与自己为敌。 但却完全忽视了,其脚下这片土地,便是当初济北相鲍信怀着理想赠送给他曹操的。 为了理想,为了兖州,济北相鲍信不惜战死沙场也要救他逃出战场。 若鲍信泉下有知,看到曹操如今作为,挖坟掘丘,率兽食人,使整个兖州烽火连天,生灵涂炭,也不知道是否会后悔当年奋不顾身死战,救曹操离开战场。 汉末之并州匪政 第十九章 兖州之战胜负却系于豫州 兖州东平国,大野泽附近,自从鲁哀公十四年春,“西狩于大野,获麟”数百年之后,这里的水岸再一次被密密麻麻的旌旗、甲士包围。 十万关西大军,旌旗战鼓遥遥相望,绵延上百里。 主将高顺与大量将校、参军站在大泽之畔,远眺大泽数百里波涛琳琳的水面。 法正出身于关中,对这片数千里外史书上浓墨重彩记述的大野泽兴趣十足。当然若是关羽来此,可能会更有兴趣。 《春秋》绝笔于获麟。便是因为鲁哀公西狩获麟,孔子涕泪曰:“吾道穷矣。”“麟之至,为明王也,出非其时而见害,吾是以伤焉!”孔子因《鲁史记》作《春秋》……及西狩获麟,孔子伤周道之不兴,感嘉瑞之无应,遂以此绝笔。 高顺听法正讲完西狩获麟的故事,立即一拍手,笑着说道:“麒麟出非其时,周道之不兴,倒是与如今汉室衰微相似。传令,全军在大野泽附近扎营,看看能否为丞相也狩获一支麒麟。长安学宫正在修史,若我关西史书能以东狩获麟为开篇,亦为一桩美谈。” 段文以手扶额,无奈的问道:“又扎营?前日借口是某疑似身患绝症,驻军不前。昨日借口是汝水土不服,疑似痢疾,恐兴瘟疫,全军修整。今日又全军驻扎在大野泽旁寻找麒麟。” “军中锦衣卫看吾等眼神已经十分古怪,随时可能参吾等拥兵自重。” 高顺笑着说道:“无妨,某已经去信给子龙。如今张邈、吕布形势一片大好,与曹操鏖战不休。吾等完全没必要火速进军,参合进去,让彼辈自相残杀吧。” “如今吾等已遵循太尉之令,进军至东平国,距离济北国只有一步之遥。哪怕张邈战败,吾等再去收拾残局亦为时不晚。” “昨日某还去信洛阳,与贾阁辅商议,暂时不北上济北国。而是东进拿下鲁国。” “鲁国?”段文惊讶的问道:“鲁国不是豫州刺史部?” 法正点头,说道:“虽是豫州刺史部。但鲁国位在济北国之南,泰山郡之西。攻占鲁国能同时威胁曹操两翼。” 段文问道:“豫州刺史郭贡有兵数万,如此进攻豫州郡国,是否会引起郭贡敌对?” 高顺摆了摆手,说道:“郭贡哪有心思管鲁国之事。我关西十三万大军,如今在东平国境内只有十万。另外三万屯于陈留边境,威胁梁国安危。郭贡所部主力皆屯于梁国,以保卫其核心领地梁国与沛国。” 法正叹息不已,说道:“若郭贡有见识,应该趁吾等大军主力都在与曹操作战之际,主动献城归附。此关键之时,其献一州之地归附,其必然能获得极高赏赐,不低于九卿之位,且必然封侯。若吾等拿下兖州,兵临豫州城下,其方才想起投降。九卿、封侯一类美事皆不用再想。能封个散官、虚职,就已是丞相仁义。” 高顺遗憾的摇了摇头,说道:“这天下最不缺短视固执之人,虽然洛阳已派出鸿胪寺少卿王羽前往梁国劝降郭贡,但某不认为能有何结果。” “若郭贡有远见卓略,无需劝降,其便会主动请附朝廷。若郭贡顽固短视,即便专人劝降,其亦将不为所动。” 这也是法正所想,大部分人都是得过且过的性格,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思变。常言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可郭贡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有远虑的人。 作为前线主将,高顺有非常大的自主决断权。 选择什么进军路线攻打曹操,远在长安的张瑞并没有插手微操。 且不说关中对兖州东部地形一无所知,就这上数千里的路程,就让张瑞没法干预。信使来回奔波要五六日,总不能让大军动一步停一步。 高顺不清楚为何主公要下令大军提前展开攻势,但长安的情报与战场附近所见到的情报有三日以上的时间差。 大军近在战场附近,高顺对战场的局势的掌握远比长安更清楚。 无比确认,如今的兖州军正各路奋进,胜利频传。只要继续一段时间,很快就能将曹操围困。 这场战事,从关西插手开始,便打破了平衡。曹操等于是用数万之众,对抗整个兖州与关西。 兖州大军兵精粮足,步步为营,以势破巧,面对任何阴谋诡计都是上万大军压过去。虽然有小败,但却完全不影响大势。 此时关西大军即便进入战场,亦无用武之地。还要与兖州军抢攻城池。 高顺完全没有兴致参与这种血肉消磨得攻城战,就让张邈、吕布的军队去血洗城墙吧。 所以高顺一直进军速度缓慢,甚至特意绕了个路,没有从东郡直接进兵济北国,而是抢占了东平国,然后一路向东,走走停停。 在贾诩回信赞同后,高顺又进一步向东绕圈,攻入鲁国境内。 鲁国只有六个县,郡治在鲁县,泗水从正中贯穿鲁县,地势并不险峻。 鲁县虽然是一座历史名城,城防坚固,但守城豫州军人数不足。关西数万大军围攻之下,只用了三日便攻破城池。 高顺随意指派了一名校尉去南方武装游行一回,便占领了鲁国全境。 然后请张辽亲自率领三万大军沿泗水东进,占据了泗水下游的卞县。 除了驻守东郡、东平国、鲁国各地的军队,在鲁国境内还有八万余大军。 高顺命令全军广布旌旗,大帐锣鼓、军乐,大军声势浩荡,营垒、旌旗绵延数十里。 只用了短短几日,徐州、兖州、豫州三州各路诸侯都清晰知晓,在泗水之畔有无数关西大军,看声势,似乎确有关西所宣称之二十万大军。 高顺驻扎的鲁县与北部济北国只有一县之隔,张辽所驻扎的卞县则与泰山郡紧密相连,毫无间隔,顺着泗水东下,就能进入泰山郡境内南武阳县。 在高顺指挥下,关西大军有条不紊的派出了斥候探查地形,打探曹军部署详情,为最后决战做好准备。 汉末之并州匪政 第二十章 唇亡齿寒刘备入局 关西以铁骑之骁勇独步天下而闻名。 当今汉室凌迟,唯一可能与关西铁骑一争天下的势力就只有幽州,但幽州军又是关西盟军。 所以,关西大军的对手尽皆对关西铁骑无可奈何。 高顺大军主力尚驻扎在泗水沿岸,而探查地形、打探敌情的铁骑已经深入济北国、泰山郡境内上百里。 这形成了一个恐怖的事实,曹军的斥候、游骑在野外非常容易遇到同样散布的关西斥候。 而只要双方遇见,立即就会是一场一面倒的屠杀。 曹军斥候无论骑术、射术、勇武、战马还是甲具、兵刃都比不过关西精锐斥候,大量游骑被射杀,数十名散兵被俘虏。 有俘虏口供,高顺只用了几天时间就对当前战场形势一清二楚。 于是高顺召集了将校、参军,正式召开作战会议。 挂在木板上的地图还是汉室落伍的形式。 看着地图,坐在帐内一角的新任校尉关平,由衷感慨,这天下是时候重归一统了,从进入长安开始习文尚武,关平已经太久没有见过这种粗糙简陋的老式地图,诸侯分裂,已经严重阻碍了天下随着关西一同进步。 而坐在帐内的无数文武将校,看着这简陋的地图,内心都无比坚定,只有关西统一汉室才能再统度量衡,为整个天下带来进步与文明。 高顺拍了拍手,引起所有人关注,然后站在地图前,说道:“地图是在鲁县所缴获,比较粗糙简陋,诸位且将就。待吾等一统兖、豫,再派专司详细绘制两州地图。” “据斥候探查,俘虏招供,吾等已查清济北国主要部署。曹操大军主力屯于济北国国都卢县,全军约有万余人。” “比岁以来,曹操一直亲自督建城防,增高城垛,加固城墙,又扩宽护城河。城防十分坚固。” “而张邈一众兖州军则分为两部,一部屯于蛇丘,以汶水为依托,增强补给。另一部则攻入泰山郡,驻扎于岱山之下,准备进攻泰山郡郡治奉高。” 段文看完地图上的标记,微微颔首,说道:“吕布虽然人品不济,但着实算是知兵善战。汶水自济阴郡向北经大野泽贯穿济北国、泰山郡两地。兖州军沿河驻扎,能确保后勤补给稳定。从容攻克泰山郡,剪除曹军侧翼,最终将曹操困死在卢县。” 张辽问道:“曹军有何反应?” 高顺摇了摇头,疑惑的说道:“曹军未有任何反应,每日只派出少量斥候探查情报,主力一直驻扎在卢县。以曹操此前军略,应不至于如此消极被动才是。” 张辽亦点头,说道:“丞相如此重视曹操,不惜联合二十万大军将其攻灭,其绝不至于无能怯懦,仅死守城池。” 高顺点头,说道:“不论曹操有何阴谋诡计,吾等都需做好万全准备,以绝对优势将其困死在济北国境内。” “故某决议,段文所部继续向北进军,率左翊卫禁军驻扎于汶阳。” 汉室地图不是很精准,但段文还是能看出汶阳与蛇丘相距极近,问道:“若某率军驻扎于汶阳,岂不是与蛇丘境内兖州军紧密相连?” “不错。汶水贯串蛇丘、汶阳,汝部便是要与兖州大军咫尺可见。兖州军驻扎于汶水以北,我军驻扎于汶水以南。” “如此能取信于兖州军,我军不会轻易渡河击之。又能作为兖州军之坚实后盾,使其踏实向前进攻,即便遭逢大败,我军亦能为其挡住敌军。” 段文没好气的骂道:“这回要喝兖州军之洗脚水了!” 帐内顿时传出一阵哄笑,段文一直有十分搞笑的天赋,只要丞相不在,他总能天马行空的想出许多幽默话语。 张辽立即关切的问道:“汝等一直驻扎在我右骁卫上游,没向水中撒尿吧?” 段文大笑,说道:“此前未有,一会儿便去!” 总体而言,如今胜势明显,诸将校心情还比较轻松,高顺笑着说道:“放心吧,军中军纪严明,饮水如厕都有严格规范,没人会污染水源。” 段文也是随口一说,污染水源是防守方经常会做的事情。大军长期驻扎,一定会就地打井。驻扎在汶水之旁,往地下挖几米就能打出井水,安全又便利。 高顺继续说道:“驻扎在汶阳,除了稳定济北国局势之外,亦要注意侦察泰山郡战事。若曹军出兵救援泰山郡,立即将其拦下。让兖州军可以从容在泰山郡境内死战,攻灭曹军侧翼。” 段文立即应诺。关西大军在野外作战,战力剽悍,能以极低代价打败曹军偏师。但若攻城,总免不了伤亡。高顺进军鲁阳,其中一个用意便是坐观兖州军主力攻城,消耗其实力。 而所处位置决定了,兖州军哪怕察觉高顺想法亦无可奈何。兖州内战,关西大军可以从容抽身而退。但张邈、吕布若放过了曹操,养虎为患,一旦曹操、袁绍联合,张邈、吕布都要死无葬身之地。 张辽一名亲兵在张辽耳边轻语几句,高顺看了一眼,并未在意,继续说道:“接下来讲泰山国部署……” 张辽叹了口气,站起身打断高顺发言,说道:“高将军,泰山郡战事恐怕要重新部署了。” 所有人皆惊讶的望向突兀站起的张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高顺皱眉,问道:“有变故?” 张辽点了点头,说道:“刘备亲领四万余徐州大军,以为徐州百姓报仇为旗号,自琅琊攻入泰山。其前锋关羽所部骑兵已抵达费国县,同我右骁卫轻骑爆发激战。” 段文勃然大怒,说道:“这厮狼子野心,名曰为徐州百姓报仇,实则是相助曹操,以免我关西大军占据兖州。” 主将高顺相对平静,说道:“唇亡齿寒,徐州若不想步兖州后尘,放下此前恩怨,救助曹操是极为明智之举。难怪丞相当初强硬要求诛杀刘备,此人胸襟宽广,有壮志雄心。未能根除,方有今日之祸。” 汉末之并州匪政 第二十一章 南衙禁军各不相同的作战风格 听闻高顺感慨,右骁卫将军徐晃只感觉双脸发麻,仿佛火辣辣的疼。 徐晃扪心自问,在关西,在主公麾下,自己从未因出身白波贼而被同袍歧视。 甚至于主公只任命了十位将军,自己就占据了其中一位。 随着继续积累军功,哪怕十二卫大将军的官职亦指日可待。 常言道,一日落草,终生为寇。 但自己却摆脱了贼寇之名,且进一步建功立业,功成名就。徐晃十分清楚,这一切都是丞相信重之故。 但在诛杀刘备一战,自己却辜负了丞相的期望。 主将裴俭一力承担了所有的罪责,否则自己绝对坐不到如今的位置。禁军将军之职,理应有裴俭一位。这位丰神俊秀的年轻将领,曾经孤身一人逼降了南匈奴王庭,当时之风采,惊艳全军。 可是所有的荣誉,所有的风姿,都因为刘备而有所蒙尘。 徐晃至今记得当年百姓为了刘备毁家纾难的激荡,其部下亲卫甘愿为其赴死的壮烈。 在徐晃看来,仁义的刘备是要比残暴的曹操更具威胁的存在。 曹操军略无双,但不得人心。其优势之时,等闲诸侯挡不住其兵锋,但逆势之时会轻易分崩离析,叛乱四起。 而刘备则不同,其深得百姓之心,豪杰能为其效死。无论顺风、逆境,其都能最终崛起。 哪怕其七战七败,却都能凭着百姓拥护卷土重来,只要大胜一次,就能割据一方。 因而徐晃立即起身,说道:“将军,某请领兵前往迎击刘备。愿立军令状,此次必不惜此身,奋命死战,不胜刘备,即马革裹尸!” 高顺摆了摆手,说道:“徐将军且坐,某自有安排。” 徐晃不甘,说道:“高将军,刘备绝非等闲之辈,若不重视……” “放肆!”张辽一声大喝,斥道:“大将军如何部署,轮得到汝一将军置喙?!简直给我右骁卫大军丢脸!难道我右骁卫大军皆如汝一般目无军纪,无法无天?回去领三十军棍,刷一天茅房” 徐晃满脸涨红,立即以拳捶胸,大吼道:“诺!” 高顺笑着说道:“文远此言可是夸大。关西二十万将士,谁人不知汝右骁卫大军乃是主公最欣赏的剽悍骁烈之师,哪次作战不是以汝等为先锋?” 如今关西组建的三支南衙禁军,风格都深受主帅影响。高顺统帅的左武卫大军其徐如林,堂堂正正,最擅长打堂堂之阵,正面碾碎敌军。没有任何多余部署,只正面推进,却所攻必破。 段文所率领的左翊卫大军则不动如山,坚韧弘毅,最擅长打防守反击,其步兵线坚韧无比,能血战山河,寸步不退,而甲骑具装则狂暴如潮,拥有全军最擅长指挥甲骑具装的将领甘宁。 任何敌军若不能迅速击溃左翊卫正面阵型,待到日暮,全军疲敝,甲骑具装发起反击,就只剩下被屠戮的命运。 而张辽所率领的右骁卫大军则赏侵略如火,其疾如风,是一支最擅长打进攻战,突袭战的部队。关东诸侯大军遇到其他关西大军还能勉强支撑一段时间,但若遇到张辽所部右骁卫大军,绝对会以最快的速度崩溃。 在张辽的指挥下,右骁卫大军的战事最具观赏性,几乎是所向披靡。在后方若不用远望镜观察,只能看到黑色的浪潮迅速淹没成片绛红色的方阵。这个速度是肉眼可见的速度,十分令人震撼。 张辽不无自豪的抚摸着刚硬的胡须,说道:“高将军莫要再夸,这些骄兵再夸下去就无法无天了。” 高顺对徐晃点了点头,说道:“徐将军亦是为主公立功心切。但只靠徐将军一人之力,恐怕难速灭刘备。战事错综复杂,顺心万变,为免变故,某决议左武卫、右骁卫两支禁军疾速前进,先破刘备所部徐州军。” 张辽问道:“只我两支禁军?” 高顺点头,说道:“只禁军突袭,速战速决。” 张辽立即明白高顺所说含义。 禁军战力与府兵略有差异,最主要就是在军乐的使用上。 禁军长期接受军乐训练,踏着鼓点行军一日能疾行七十余里。而府兵从去岁便被征召参战,还未来得及普及军乐训练,所以双方在行军速度上略有差异。 这一点在突袭颍川,迎奉天子时,全军将校便有所关注。禁军前锋已经攻下皇宫,府兵主力还在陈留境内行军,直到次日主公轻骑先行,才赶到颍川。 若是两支禁军带上府兵,行军速度会被拖累。而只禁军疾行,绝对能打刘备大军一个措手不及。 不仅仅是因为行军速度,还有个重要原因,那就是装备配给导致的扎营方式不同。 在兵部的配给下,每名士卒都分配一条毡装。这种毡装是唐代府兵标配的行军扎营用具。是以宽大的毛毡为铺盖,加以被衾构成府兵单兵的宿营被褥。 兵部中郎王凌长期撒泼无赖,从民部那里每年抠出十几亿的海量资金,投入军备采购,在日积月累下终于形成了卓尔不凡的成效。 这种新式毡装里裹了大量从羌族那里贸易而来的羊绒,保暖性极佳。而在科学院的设计下,毛毡、被衾连为一体,算是最简易的睡袋。 所以禁军每日都能省出大量扎营时间来行军,夜幕只要士卒打开单兵毡装,就能保暖御寒。 在这种行军模式下,禁军每日的行军路程还能再加十里,达到日行八十里至九十里。虽不及骑兵强行军一日一夜三百里。但也远超于当下这个时代近一倍,能出乎所有敌军统帅的意料,形成突袭之势。 这么迅捷的行军速度,哪怕敌军斥候汇报了关西大军的动向,敌军聚集军队的速度都比不上关西大军的进军速度。禁军依旧能以快打慢,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 这恐怕是这个时代最令人绝望的事情。明明已经发现了关西大军的动向,但大军的集结、行进速度就是比不过关西禁军。敌军主帅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关西禁军迅猛扑来,将己方主力砍成碎片。 汉末之并州匪政 第二十二章震惊敌我的行军速度 三月二十九日清晨,左武卫大军从鲁县出发。 一万两千名禁军中,精锐轻骑兵有两千人,甲骑具装部队一千人,重甲步兵四千人,轻装机动部队两千人,弓弩手、弩车部队两千人,各种工兵、医护人员、技术军人一千人。 看似需要战马的地方不多,骑兵只有三千,但仅这三千骑兵就配备了六千匹战马,一千匹驽马。 而步兵部队也每人皆配备了一匹驽马以驮运物资,共计八千匹。 这只是分配给一支禁军每个士卒的驮马、战马,便高达战马六千匹,驮马九千匹。 为了运输补给,全军还额外分配了四千匹驮马。 所以一支军队便有战马六千匹,驮马一万三千匹,两支禁军共计有马匹三万八千匹。虽然暂时还做不到为每个步兵都提供一匹战马作为脚力。但此时的左武卫大军已经是轻装上阵,士卒重铠都存放在驮马箩筐当中。 后世马拉松比赛四十二公里,冠军的纪录是一小时五十九分钟,也就是说不到一个时辰,人类能跑完汉里上百里。 左武卫大军行进速度与此相距甚远,但全力行军的左武卫大军还是震惊了高顺与张辽。 清晨大军从鲁县出发,只用了两个时辰,中午大军便抵达了卞县,与右骁卫大军成功汇合。 三个时辰之后,大军进驻泰山郡费国,与刘备大军相距只十余里。 此时天色方才黄昏,这行进速度别说刘备预料不到,关西大军的参军们亦始料未及。 高顺下令大军原地休整,然后召集了张辽、法正与荀攸,打算统一一下共识。 荀攸本是黄门侍郎,掌侍从左右,给事中,关通中外。其主要职责是传达皇帝和尚书令之间公事处理意见。但尚书台被张瑞废黜,负责沟通皇帝与尚书令的黄门侍郎自然也在那批废黜职位当中。 只是对这位曹魏最顶级的军事指挥谋士,张瑞可没有一同废黜。而是将其高升一级,担任右骁卫大军参军。 正三品大将军的参军,官职高达从四品,与各地郡守的等级相当。等于是将荀攸从六百石官职,直接提拔到了两千石。 这番任命,不可谓不礼重。 荀攸也一直想找个机会证明自己的实力,如今正是时候。待高顺讲完形势之后,荀攸力主立即展开攻势,说道:“我大军虽然疲敝,但关西禁军战力冠绝当世,无不以一当十,哪怕战力十余一二,亦能与关东诸侯大军战力相当。” 对此法正没有表态,高顺、张辽却十分赞同的点头。这不是骄傲自大,而是对部下实力有十分清晰的认知,甚至荀攸所言已经十分含蓄谨慎。 号称英雄天子的高洋,曾经组建一支精锐军队,名为“百保鲜卑”,每一人必当百人,任其临阵必死,然后取之。 这就意味着一名鲜卑士卒要同一百个人进行决斗,任其临阵必死,然后一个一个的挑选出能够以一当百的鲜卑武士。 关西禁军虽然没有进行过这么残酷的选拔,但要知道入选禁军的条件必然是从军多年的府兵。仅府兵挑选时严苛的选拔就能淘汰一大批人。而这些府兵在战场上厮杀多年后,又优中选优从二十万人中挑选了三万六千名府兵,差不多也是十选一的比例。 让这些剽悍将门子弟,精锐府兵老卒去与关东士卒作战,以一当十,绝对是十分谦虚的说法。若是以一对一,府兵们稍微有点力气,就能轻松一刀格杀关东士卒。 荀攸问道:“将军以为士卒轻装行军一日后能提刀否?” 高顺理所当然的说道:“禁军皆是剽悍士卒,又不是大家闺秀,别说提刀,让将士扎营亦不在话下。哪怕诸侯手下乌合之众,一群山匪强梁,行走一日亦能提刀杀人!” 荀攸点头,继续分析道:“只要士卒仍能提刀杀人,我禁军战力便不弱于关东军队。将军设想,若刘备军队毫无防范,被曹军突袭,刘备能不溃败?” 于是高顺立即坚定的握拳锤掌,说道:“全军休整一刻钟,立即展开猛攻!” 徐州军占据优势,正面同曹军交战都打不赢,更何况被曹军神兵突袭。 荀攸所设想的一切战力都是按最低水平作参照。高顺不信关西最剽悍、最雄壮的禁军,轻装上阵,走路一天就能将体力消耗至十不余一。关西大军也不是没有经历过血战一天一夜的大战,当年辛苦何止今日十倍。 可惜张瑞不在这里,不然一定能给全军打气。将士们,不能连娇生惯养的少女们都比不过。哪个少女逛街一天会累的提不动包?更何况人家穿的还是高跟鞋,从未接受过负重行军训练。 张瑞的欢乐,禁军将士们是感受不到了。 在禁军们抓紧时间休整,食用肉脯、面饼、腌菜、水果、烈酒时,几名军中将校凑在了一起。 左武卫大军的甲骑具装指挥校尉长孙素拍了拍关平的肩膀,问道:“是何心情?” 关平腋下夹着沉重的兜鍪,痛苦无力的抓着头发,说道:“某只能祈求,莫要遇上家父!” 长孙素取下腰间酒囊递给关平,说道:“来,一醉解千愁!” 关平无奈的以手背推开眼前的酒囊,说道:“大战在即,某如何能烂醉。不孝已经是十分不堪,如何能不忠、不义。” 长孙素打开酒囊,痛饮一口,说道:“正是大战在即才要饮酒,疏通血脉,活跃气血。此番可是吾二人首战,需惊艳全军才是。” 作为同届武举的状元与探花,长孙素与关平都是禁军中唯有的几个后辈子侄。而且二人都是自幼与父亲相离,所以关系比较亲密,颇有欲一同建功立业的风采。 只是没想到两位意气风发的少年俊杰,首战便面临如此沉重的局面。父子各属一方,敌对厮杀。 甲骑具装部队指挥官是没有自主指挥权的,甲骑踏过,必然前后左右都是敌军,指挥官面对千军万马,如林剑戟,也没法看清战场全貌,只能遵照中军令旗所指方向踏破一切当面之敌。关平必然会在令旗指挥下猛攻敌军薄弱之处。 而徐州军勇冠三军的猛将关羽,必然会努力救援薄弱之处,以免阵型崩溃。 这就导致关平将有极大的概率,长槊扫向自己的父亲。 前方是生父,后方长安是自己的生母。长孙素想想都为自己这位好友头痛。 只能安慰道:“汝所作所为亦为忠、孝、信、义。汝父知晓汝如此品质,不会怪汝。” “全军集结!” 随着一声令下,关平只能抛弃所有杂念,将兜鍪戴到头顶,放 第二十三章突袭刘备军大营 两支禁军以最快速度披覆甲胄,跑步列阵,只半刻钟一支甲光曜日,旌旗高扬,长矛如林的大军便列阵完成。 高顺亲自策马站在全军之前,大吼道:“荀参军言汝等疾行军一日,体力十存一二。但某与张将军却皆不认同!” “与马腾一战,汝等披覆重甲,血战一天一夜,破西凉悍卒!” “潼关血战,汝等鏖战四天三夜,血染太华,气壮山河,正面碾碎北军五校!” “与孙坚一战,汝等冒寒风大雪,血战一夜,击溃江东猛虎!” “以上种种,哪次艰辛不是今日百倍?虽吾等疾行上百里,但某依旧坚信,汝等骄兵悍将,必有余力,轻松击破一群徐州弱旅!” 随即全军传出山呼海啸般的声音:“万胜!” “万胜!” “万胜!” 高顺满意的点头,三军士气如虹,军心可用。 甚至听着这气壮山河的声音,高顺便有了必胜的信心。这信心来自于多年以来的沙场经验,只要关西大军爆发出这种热烈大吼,便无所不破,战无不胜。 于是高顺拔出佩刀,大吼一声:“击鼓,进军!” 十余里路的距离,刘备军哪怕听到鼓声也已经来不及调度军阵了。 以快打慢,是关西最擅长的作战手段。 关西大军发起攻势之时,刘备大军正在扎营筑寨,没有关西禁军的武备,徐州军每到一处必然要扎营安寨。 日暮时分,行军一天的徐州军大部分已经解散了队列,忙于生火做饭,砍伐树木。 刘备早期的统军能力比较一般,在进入益州以前,刘备亲自指挥并载入史册的战事共有大小十六场,共十一负五胜。分别败于张纯、青州黄巾军、曹操、袁术、吕布、高顺及张辽、曹仁等诸多将领。 其中曹操是刘备最大苦主,五次照面,一次没赢,其中还有两次没敢交战便主动败走。在徐州直接扔下了妻儿、关羽、张飞,投奔了袁绍。在汝南,听闻官渡之战结束,曹操打算亲征汝南,立即南下归附刘表。 高顺、张辽则是刘备最惨的苦主。建安三年(198年)春,吕布使人赍金欲诣河内买马,被刘备部下所钞。吕布由是遣中郎将高顺、北地太守张辽等进攻刘备。刘关张三位猛将率领上万人,以及前来支援的曹军大将夏侯惇所部,皆被高顺、张辽以绝对劣势兵力击破。遂破沛城,刘备再次单身而走,获其妻息。 在自称徐州牧之前,刘备掌控最大规模的一支部队是四千人的丹阳兵,屯驻于小沛。 如今部队规模骤然扩大了十倍,刘备却完全无法流畅指挥。这是指挥能力的问题,要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才能适应。 强如高顺,也是从指挥五百人开始,逐渐适应一千人,三千人,一万人,三万人,五万人,最后全权指挥十万大军。 突然指挥规模扩大十倍的部队,导致后勤补给、安营扎寨这些琐事就已经让刘备焦头烂额,对斥候的详细情报更无法洞察异常。 撒出去的斥候已经有近两个时辰未向中军汇报军情。这种事情若是发生在关西,如何应对《武经总要》里写的清清楚楚,哪位将军没有立即增加斥候,派骑兵巡逻,导致战败,战后军法铁律会严惩不赦。 而刘备对此却完全没有提高警惕,自进入泰山郡以来,斥候与关西铁骑的交战已经发生过无数次。徐州斥候通常都会整队被射死在野外,无数个战败的案例已经麻痹了徐州大军的警觉性。 刘备只以为又有关西斥候在营地附近徘徊,猎杀徐州军斥候。 忽然响起的鼓声,惊得在处理竹简的刘备一惊,立即问道:“何处在击鼓?” 张飞陪伴在刘备身边,拱手说道:“主公,容某出去查看一番!” “有敌军~” “天啊!是关西禁军!” “关西禁军杀过来啦~快逃!” 张飞还没走出营帐便听到外面人仰马翻的各种慌乱声音,可是这种杂乱很快便被一种震撼人心的整齐给压了下去。 沉重的脚步声仿佛同时落下,那压迫人心的感觉仿佛一次次踏在所有人心头。伴随着雄浑壮阔的军乐,脚步声越来越近,铠甲撞击声铿锵震耳。 已经不需要向外去看了,这种精锐之师,除了关西禁军,绝不可能是其他部队。 张飞连忙提起木架上挂着的明光铠奔向刘备,这种铠甲是关东将校最常见的的甲胄。会打造明光铠的工匠各州都有,毕竟明光铠的样式在汉室早已存在,只是各地诸侯以前并不知道应该选用哪种甲胄。 直到关西大军彻底舍弃了一切其他甲胄,全军只装备明光铠。诸侯们立即偷师,管他具体原因是什么,关西大军战力当世最强,学他们肯定没错。高桥马鞍、马蹄铁都偷师了,还在乎铠甲样式? “主公,快披上甲胄,关西禁军抵近之前,必有箭雨覆盖。” 张飞的预料极为准确,刘备穿戴完甲胄走出营帐时,就已经看见漫天的箭雨覆盖了夕阳最后的余晖,密密麻麻的箭矢遮天蔽日。 随后箭矢覆盖了正在扎营的士卒,无数士卒倒地哀嚎。 全军一片慌乱之际,徐州军大营后方,一队军阵整齐的士卒列阵举着橹盾抵达前线,护卫着伤兵、溃兵依次向后方退去。 很快一名威严雄壮的将领从队列中走出,正是徐州军最知兵善战的将领关羽。 刘备忙于案牍,关羽便一力扛起了巡视军营的重任。自出兵以来,关羽一直起在全军之前,睡在全军之后。每次扎营必然率部巡视全军,直到全军每个士卒都安顿下,方才入睡。 所以骤临突袭,关羽所部阵容严整,没有任何慌乱。远远听到鼓声,关羽所部就开始向营门方向集结。 关羽亲身经历过一次与关西府兵的战事,当适时,府兵五百人突袭入城。高唐县兵前赴后继,不可谓不勇猛,高唐义士层出不穷,此起彼伏,不可谓不豪迈。 但四面八方的围攻却尽皆在府兵坚硬冰冷的军阵前伏尸遍地,血流成河。 如今关西府兵再一次战力提升,数十万府兵中精选出眼前这支精锐禁军。 关羽十分清楚,凭自己所部区区数千人绝对挡不住敌军猛攻,便立即走到主公刘备面前,说道:“主公,某率本部士卒挡住敌军。主公速恢复军心,在后方布阵。” 刘备素来沉默,喜怒不形于色,闻言果断的说道:“云长小心!” 第二十四章丹阳兵的背叛投降 在关羽指挥下,三千余士卒列阵于营地西门,依托着半成型的营墙,准备拦住关西禁军攻势。 禁军前锋依旧是右骁卫大军,前线将领黄忠见到关羽列阵,完全没有任何犹豫,立即下令全线猛攻。黄忠推锋必进,劝率士卒,金鼓振天,欢声震野。 每一个墙壁缺口都成为双方争夺的战略要地,一批批士卒倒在了残垣断壁之上。 右骁卫中郎将张绣亲自领兵冲击营门,密密麻麻的长矛根本无法躲避,矛刃数次刺中其精良的明光铠,有的被成功格挡,有的则顺着甲片偏离,刺进其身体。 最重的两处伤口,一处在其右腹,留下宽达数寸的伤口,另一处则贯串其兜鍪,在其脖颈上留下一道血痕。 仅张绣身上便被长矛刺中这么多次,对面的徐州军要面对多少长矛、巨斧就可想而知。 张绣拼着身受如此重伤,亲自格杀八名徐州军士卒。 这一幕简直吓傻了坚守的徐州军将士,一向承平的徐州军从来没见过如此剽悍的大军。与关西禁军剽悍的风格相比,凶狠的曹军简直像是温和、清纯的小白花。 敌军所有人都穿着武装到牙齿的精良明光铠,入眼所见一片尽是密密麻麻的黑袍玄甲精锐。长矛刺在他们身上仿佛毫无效果,不是被隔开便是被无视,哪怕他们铠甲染血,依旧凶悍无比。虽然也有禁军士卒倒下,但微乎不计的死亡似乎对彼辈而言完全不算恐惧。 而徐州军士卒就没有这份从容了,甲胄、刀刃、格杀技巧、血战勇气以及全军士气没一样能比得上对付。 双方在营门前只交战一刻钟,便有上百徐州军士卒被砍死,整齐的军阵凹陷了一大片。 换言之,只用了一刻钟,这群悍不畏死的禁军精锐就砍碎了徐州军方阵,突入了营门一大块区域。 冲锋陷阵对关西禁军而言已经成为一种本能,无需过多的指挥,只靠默契就打出了眼前效果。 关羽以为自己至少能坚持半个时辰,却没想到只过了四分之一的时间,营门就已失守,剩下的三刻钟要如何去守? 万般无奈,关羽只得亲自提起长槊,期冀能刺敌军主将于万军丛中,以挽回颓势。 张绣虽然勇猛剽悍,但关羽一眼就看出其只是冲锋将校,真正负责指挥的是后方十几步处正在劝率士卒的黄忠。 于是关羽不避矢石,一手举盾,一首高举一面徐州军的牙旗站到了辕门之上。 牙旗即牙门之旗,凡军始出,立牙竿必令完坚;牙门旗竿,军之精也。 赵云便长期为刘备担任牙门将,后来刘备干脆为赵云自创了一个牙门将军。 牙旗耸立,便代表此处防御未失,敌我双方数千将士都关注到了关羽这一壮举。 黄忠眼神杀气凛然,立即对身边士卒下令道:“射死他!” 上百名士卒调转的箭头方向,暂时停止抛射杀伤徐州军士卒,纷纷对准了辕门上的关羽。 “放箭!” 一声令下,弓弩齐发,未能命中的强劲的箭矢纷纷钉进辕门的木桩上,一时间木屑纷飞。 关羽则从容的放下了手中橹盾,主将不惧矢石,豪气干云的一幕振奋了其部下数千士卒。全军将士前仆后继,极大的遏制了节节败退之势。 关羽放下橹盾之后,剑指对着黄忠大喝道:“无名匹夫,可敢上前送死?” 黄忠一笑,问道:“汝便是关羽,听闻丞相爱汝之才?” “既知吾名,还敢犯我天威?” 黄忠豪迈一笑,说道:“猖狂匹夫,今日边让汝葬身于此!”话毕黄忠一挥手,上百名士卒奋力掷出手中长矛。 关羽双眼一眯,这一式为何如此熟悉?似乎在何处见过。 蓦然关羽想起高唐之战那位风华绝代的关西将领,面对自己掷出的长矛,便衣诀飘飘的站在城楼上,纹丝未动,淡然看着长矛从其耳旁飞过。那一幕同样使其麾下士卒士气如虹。 这支军队竟然为此苦练了掷矛之术,以报当年之仇。关羽只感觉全身一阵森寒,由此推断,当年冲突似乎并不是基层将校的自行其是,而是一场关西有预谋的袭击。关西最精锐的禁军甚至特意训练过如何围杀己等。 被这支最知兵善战的禁军暗中盯了这么多年,哪怕关羽也觉得后果恐怕会极为惨烈。 于是关羽再顾不得士气,从辕门上一跃而下,朝后方军阵大吼道:“注意其他营门防备,敌军来者不善,不会如此简单便被挡在营外!” 但军事实力的巨大差距,完全不是关羽一位将领的军事素质能拉平的。 关西禁军进兵神速,哪怕关羽所部一直整装待命尚且一刻钟便被攻破了营门,其他方向的守军根本来不及列阵,就被禁军冲散。 在关羽大吼之时,禁军滚滚钢铁洪流早已杀进了营中,大军见人就杀,慌乱的徐州军士卒毫无反抗能力便被刺死在路旁。 在关羽还在竭力对抗时,北门守将曹豹率领五千余丹阳兵果断跪降于大营一侧,密密麻麻的士卒跪满了营地内一大片土地,所有人都偃旗膝旁,高举双手,看起来巍为壮观。 投降并不止于北门,事实上四万徐州军大部分人都选择了投降。 徐州军政共分为两个派系,徐州士人构成的本土派与陶谦乡党构成丹阳派。陶谦在位期间一直都是人数更少的丹阳派占据高位,早已引得本土派不满。 因而本土派的代表糜竺与陈登便拥立了刘备出任徐州牧,以压制丹阳派。 刘备的徐州牧之职完全没有得到朝廷认可,有益州的前车之鉴,刘备也不敢上表给张瑞。 本就名不正言不顺的刘备,为了占稳徐州只能进一步削弱丹阳系将领,拉拢徐州本地官员,才能站稳徐州。 积攒了一肚子怨气的丹阳派将领完全没有为刘备赴死之念,曹豹更是素与张飞不合。 如今关西禁军神兵天降,丹阳系将领就地投降,毫无心理负担。 战事的顺利大大超乎了高顺、张辽的预期。 第二十五章天王盖地虎法海压蛇妖 当初高唐之战的战报,高顺、张辽、段文、徐荣等军中高层将校数十人都日以继夜的研究过数十次。 裴俭、徐晃、张绣三位校尉,以及军中十名军侯都被五位中郎将要求,详细汇报战事的每一个细节。 当时裴俭是继张白骑之后,军中第二次遭遇重大折戟。 可以说高唐之战的每个细节都被军中将校、参军、幕僚们研究的淋漓尽致,战报上的每个字都被所有人认真品味。 探寻当时的指挥是否存在失误,如何改进才能防止刘备逃离。 认真比对过之后,高顺、张辽都一致承认,裴俭的指挥已经做到了极致,将校的勇武也毋庸置疑。猛将张飞被砍断手指,几乎身死。猛将关羽身受刀伤,血洒疆场。 只是刘备之得人心,能的人效死力,才使其隐匿于城中茫茫人海。 但即便如此,刘备一行人本也无望逃脱追捕。是青州黄巾军的突然出现,才最终使刘备鱼目混珠,失去行迹。 这样一个能得人心,又仿佛有气运加深的野心家。 关西无数将领都将其视为生死大敌,无比重视。 在开战之前,高顺、张辽、法正、荀攸都以为会是一场最激烈,最残酷的战事,将士们必须奋命弘毅,咬牙坚持,极尽忍耐,才能获得最终胜利。 但事实却是完全相反,战事的顺利远超众人想象。 徐州军一触即溃,只有西门的关羽所部抵抗了一刻钟,其他各门投降的将士密密麻麻,抵抗的士卒寥寥无几。 法正敏锐的发现,投降的俘虏几乎都是建制完整的一支军队,立即对高顺谏言道:“大将军,刘备似乎能亲下而不能容于上。徐州豪强、将领并不对其归心,只观敌军投降之齐整,便可知一二。绝不能放虎归山,否则无豪强掣肘,其能轻易拉出上万士卒。” 没有顽固豪强掣肘,主将能顺畅指挥每名士卒,大军能发挥出何等战力,关西将校最是清楚不过。因为关西大军便是这种架构形式! 高顺立即说道:“传令给营外骑兵,严格追杀每一名俘虏,不跪地投降者,就地格杀!今日务必要抓住刘备!” 与此同时,右骁卫禁军的参军荀攸也在向张辽谏言,说道:“大将军,徐州大军溃败,刘备逃窜本领当世一流,某断言其必然会自投武水,顺流而下。” 武水是泗水的一条支流。泗水比较弯曲,从鲁国北上横穿泰山郡之后又急转直下,流经琅琊国,东海国,汇入徐州治所彭城国。而武水则比较笔直,起源于泰山郡南武阳,直接南下,在琅琊国开阳县直接汇入绕了一圈的泗水。 所以只要刘备投入武水而侥幸不死,就能一路漂流顺利返回彭城国。 刘备行军打仗没有曹操那么天马行空,比较刻板保守,一举一动都深谙兵法,扎营安寨都参照兵法,依山傍水。因此费国县境内的徐州大营便在武水之旁。 张辽立即上马,说道:“言之有理,某亲自率领一千轻骑疾赴河岸巡视,令中郎将段煨领另外一千轻骑四散搜索。甲骑具装校尉关平领甲骑居中策应,百人为一队,任何地方有战事,即刻前往驰援。一切反抗,就地格杀!” 营外的六千铁骑得到军令之后,立即一队队散开,星罗密布的散布于数十里内,严密排查每一个角落。 每块石头,每个村庄,每棵树木,每个房间都被严格搜查。 这一次周围再没有能为刘备毁家纾难的百姓了,刘备插翅难逃。 为了防止像上一次一样出现另外一支军队搅局,高顺特意派出了五千大军向南方推进,严防南城县的曹军北上。 在初步稳定了营地俘虏情绪后,高顺只留下了三千士卒看管手无寸铁的俘虏,剩下一万步兵也被派出了营地参与搜索。 疾行军一天,又大战一场的士卒们,却毫无抱怨,不顾身上疲惫,热情高涨的参与了搜索行动。 不是自己没原则,实在是将军他们给的太多了。 擒获刘备者,赏千金,封关内侯! 关内侯虽然是最低级的侯爵,而且没有封邑,但这也是封侯啊! 关西大军二十万人,只有五位大将军以及锦衣卫都指挥使被封侯,这就意味着谁获得了关内侯,就将一跃成为全军第六人。 如果是某位将军或中郎将,那么只要不犯错,保证忠诚,必然会在日后顺利晋升大将军之位。 而若是一位士卒,那么赏赐千金,封关内侯,就足够其光宗耀祖,锦衣玉食数代人。有大志气节者可以继续从军厮杀,普通人则可以在下一期退役时选择退役,安享荣华富贵! 梦想谁都有,谁都希望自己能成为那个万里挑一。 于是全军将士不顾疲惫,举着密密麻麻的火把在战场附近极尽细致的搜索着所有降卒的踪迹。 今日全军誓要将刘备捉拿。 但直到下半夜,全军还是未能找到刘备的踪迹。 所有将校都变得逐渐暴躁,三军主将高顺抓着骑兵主将马超的衣襟问道:“汝率所有铁骑游弋于营外,确认未有任何俘虏顺利逃脱出去?” 马超斩钉截铁的回复道:“六千铁骑巡视于四门,某确认敌军溃逃之前,绝对未有任何人单独逃离营地!” 高顺恶狠狠的说道:“搜!今日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找出刘备踪迹!” 而在武水岸边巡视的张辽则一遍遍的清点着俘虏,数以千计的俘虏意图投河而下,被提前赶到的铁骑逐一拦下,大量中箭的尸体倒在了河岸浅滩,鲜血即便在夜里也十分妖艳。 似乎每次追捕刘备,都会遇到这种苍茫夜色。 张辽不甘心的下令道:“看好俘虏,其他人继续巡视河岸,但有任何风吹草动,直接射杀!” 荀攸谏言道:“大将军,时间在我,而不在刘备。只要吾等稳住防线,时间约久,搜索便越详细,待到天明,光线清晰,刘备必无所遁形。” 张辽点头,说道:“某知晓,当务之急便是严守河岸,某这便再调一千甲士过来,沿河站岗,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便不信刘备还能逃脱!” 很快一队士卒便跑步抵达河岸沿线。 张辽亲自吩咐道:“今夜口令,天王盖地虎,法海压蛇妖。凡是答错者,一律就地格杀!” 很显然,军中这些乱七八糟的口令,都是出自张瑞之手。其中关联性,除了张瑞,其他人抓破脑袋,也推测不出来。 两支禁军都动用了一切手段,不惜一切代价,誓要将刘备困死在包围圈当中。 第二十六章张飞之死 兴平二年,三月三十日。 这三月的最后一天对无数人而言,都格外煎熬,格外漫长。 破晓的第一缕阳光洒向大地,煎熬了一夜的关西将校士卒们脸上稍微增加些许生机。 搜查到现在,关西大军已经有一天一夜不曾休整。 士卒们饿了就在马背上吃一口肉干,渴了就喝口烈酒,不敢耽误分毫。严明的军纪,使这支军队一直保持着最高的警惕性。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引起大量士卒的关切。 这一战禁军爆发出了无与伦比的坚韧,忠诚、刻苦、弘毅、奉献等一切军魂品秩都在每个士卒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没有任何人抱怨,也没有任何人喊累。随着光线的越发清晰,士卒们搜查的也就越发仔细。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紧接着便是尖锐的竹哨声。 声音清脆悠扬,传出上百丈。 周围一队队士卒立即慷慨、兴奋的向声音传出之地围去,一队队铁骑从四面八方策马合围。 随即现场便爆发了激烈的金铁碰撞声,与长矛断裂声。 显然被围困的溃兵并非是人畜无害的小白鼠,而是十分剽悍凶残的困兽。 一队队铁甲还未赶到,便看到几名禁军甲士被陆续砸飞。 缺口处一名红袍玄甲的悍将夺了一匹马匹策马突围而出。 数十名士卒完全不顾战马安危,立即弯弓疾射,一人一马都身中数箭。 但关西战马健硕的体魄有所展现,作为天下最优秀的战马,身中数箭后依旧在竭力奔跑。 “追!速追!” “莫要走了贼子!” 很快便有数十骑赶至,对着前方猛将且追且射。箭矢激射,卷起无数气流,一次次在前方猛将身边飞过。 很快前方猛将背后便挂了十几支利箭,有的洞穿重铠,嵌入骨肉当中,有的则卡在了甲片之上。 其胯下战马也身中十数箭,奔腾之势大为衰减。 这导致越来越多的关西骑兵围了过来,左武卫甲骑具装校尉长孙素亲自率领一队百人甲骑抵达。 长孙素骑射之术冠绝左武卫全军,见到敌将仍在逃窜,立即从马鞍上取过长弓,连珠射出三箭,皆命中前方战马,第三箭甚至射中了马腿。 于是战马终于支撑不住,跌倒在地。 密密麻麻的甲骑高举长槊将敌将围得水泄不通,在无数丈八长槊的锋刃前,摔得头晕目眩的将领拄着长槊从地上爬起,脚步蹒跚。 长孙素倒提长槊,上前问道:“汝是何人?刘备何在?” 被围的悍将剧烈的晃了晃脑袋,甩开脸上泥土、青草,大喝道:“燕人张翼德,但上前决生死!” 张翼德?张飞? 长孙素听过这个名字,传闻是刘备麾下最得力大将之一。 虽然不是刘备,但也是一员重将。 长孙素乃开口说道:“投降吧!汝等全军皆败!已无力回天!” “但死而已,何降之有?”话毕张飞便高举长槊,一跃而起,欲刺死长孙素,继续再战。 长孙素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位猛将已逃窜一夜,滴水未进,又身受重创,血流十余里。从战马上跌落之后,头晕目眩到连身体平衡都掌握不好,除了一身勇力,实力十不余一。 何必要自行送死? 随后长孙素迅速刺出长槊,三尺锋刃洞穿了张飞的胸膛。 一代名将张飞战死沙场,至死其残缺的手掌依旧紧握相伴一生的丈八长槊。 “忠贞不降,死战不退,亦值得敬佩。收拢其遗骸,妥善安葬。”长孙素吩咐道。 张飞的战死极大鼓舞了全军的士气,作为徐州军重将,张飞还在包围圈内,以此推断刘备应该也未能逃脱。 长孙素大声激励道:“继续搜索刘备。张飞在此,刘备相距不会太远!” 无数士卒兴奋的大吼回应:“诺!” 一队队的铁骑再次散开,在各处巡逻。 军中的锦衣卫也批量出动,严格搜查着蛛丝马迹。 大量军队包围了数十里内的所有村落,士卒逐一登门认真检查。 左武卫禁军兴师动众,大举搜查每个角落时,右骁卫参军荀攸则笃定刘备会自投武水。 因而天明之后,右骁卫禁军再次抽调了两千甲士,一千甲骑具装,在武水沿岸警戒。 此时在武水沿岸的右骁卫大军已经高达三千甲士,两千铁骑,可以说右骁卫禁军能够主动搜寻的军队,半数都压在了武水沿岸。 整整一夜,右骁卫士卒已经阻止三千余人自投武水。 冷兵器时代,经常会出现大军战败后,军队自蹈河水,坠水而亡者数以万计,导致河水为之不流的情况。 右骁卫禁军也算是无心之举,挽救了数千士卒的性命。而这些人都是徐州本土士卒或者刘备嫡系,与丹阳兵不是同一派系,是刘备的统治支柱。将这些人扣押,即便刘备逃离,东山再起的资本也会薄弱许多。 张辽眉头紧皱,对一旁的荀攸问道:“俘虏中还未有刘备身影?” 荀攸面色凝重,摇了摇头,说道:“还未找到刘备踪迹。不过其中有几人是刘备亲兵,据言丹阳兵大举投降之际,关羽率领最后嫡系护卫刘备离去,有数十骑。” “数十骑?”张辽皱着眉头说道:“若有数十骑护送,刘备极有可能转移十余里,趁我军守备不足,强闯河岸,冲入水中。” 荀攸点头,说道:“河岸守备依旧单薄,着实应该继续增加警戒士卒。” 作为参军,荀攸极为优秀。但毕竟是刚刚从军,张辽对其才能没有了解。犹豫着要不要听从其意见,孤注一掷,将所有军力抽调到河岸。 此时已经旭日东升,火红的朝阳像是迷恋着晚春最后一日的风景,晨曦久久不肯散去。 宁静中,河边大量士卒看到一队铁骑征袍染着晨曦,颜色火红像是那残春里的艳阳。 无数人爆发欢呼,仿佛看到骄阳临尘,光芒万丈。 一队队士卒欢呼着向铁骑前方围去,欢呼声震天动地,响如雷霆。 徐州军主将刘备终于出现了! 第二十七章禁军基层军官的积极主动性 望着河岸边欢呼云集的禁军士卒,刘备脸色铁青。 刘备并非没有打过败仗,当初平原刘子平素知自己勇武,乃推荐自己于青州从事,一同前往讨伐自称天子的张纯。 结果大军遇贼于野,自己身受创伤,不得不佯死于战场。贼去后,故人以车载之,方才幸免于难。也正是在这场战事中,自己以军功被封为中山安喜尉。 在救援陶谦时,自己有兵千余人及幽州乌丸杂胡骑,又略得饥民数千人。结果在郯县,再次惨败于曹操。 可以说不论仓皇逃离,还是战场装死,自己都经历过。 但没有一次情况像今日这么严峻,敌军筛查之仔细不敢令人置信,数万人不眠不休,恨不得将每一片区域都掘地三尺,以寻找任何可疑踪迹。 刘备想不明白,双方有多大仇,多大怨,以至于对方必须要置自己于死地。他们最仇恨的对手不应该是曹操吗? 自己只是本着唇亡齿寒的战略,出兵救援曹操,顺便拿下泰山郡扩充实力。这也是徐州扩张实力最具可行性的方案。 徐州南方是袁术,拥兵十余万的袁术已经入侵到了淮南,徐州很难与其争锋。 而北方则是关东最大诸侯袁绍所占据的青州。在刘备自领徐州牧之时,徐州曾遣使陈登等人诣袁绍,以示友好。 袁绍则投桃报李,回复:“刘玄德弘雅有信义,今徐州乐戴之,诚副所望也”。这才使徐州缓和了与兖州的关系,令刘备坐稳了徐州牧之位。这种情况下,徐州也绝不能向北进攻。 于是刘备只能选择重走陶谦老路,向兖州攻略泰山郡,为曹操解泰山郡之围。这也是刘备缓和与袁绍、曹操关系后,表现出的一份善意。意图合青、冀、徐、兖之力,挡住关西兵锋。 但是徐州大军刚进入泰山郡,惨淡的现实就给了刘备当头一棒。 本应远在百里之外,身处豫州鲁国境内的关西禁军,神兵天降一般出现在了泰山郡境内,突袭了毫无防范的徐州军大营。 全军仓皇失措,又遭逢曹豹等丹阳系将领叛变,于是发生溃败。 以刘备的战败经验,溃败逃脱本不是什么难事,哪怕经历了这次战败,只要自己能逃回徐州,实力损失亦不大。投降的主要是丹阳系将领,自己再重新招募士卒,能够更有力的掌控全军。 但刘备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敌军竟然如此果决,大范围包抄搜查。 刘备之前率部躲在一片山谷中,泰山郡境内山峦、丘陵众多,找到一片藏身之地并不难。 可是随着对方铁骑早早包围数十里,无数甲士逐片搜寻,这藏身之地很快就变得不再安全。 刘备不得不率领所有随从,作最后一搏,冲击河滩,遁入水中,生死由命。 “二三子,莫要恋战,闭上眼睛,策马冲锋。能冲进河滩,便有一线生机!”刘备大吼一声,便趴在了马背上,完全不顾前方密集的军阵,与空中激射横飞的箭矢。 在马蹄正前方,是数十名笑容洋溢的士卒,各自举着神臂弓与强弓对着疾驰而来的骑兵攒射。所有人脸上都没有对骑兵的恐惧,全是对功勋的向往。 黄金千金,关内侯啊!能否抢到,就看自己的弓箭能否射中刘备,这比抽奖还要激动百倍。 在士卒们不顾一切的疯狂攒射下,十几名骑士来不及冲到禁军身前便已被射落马下。 听着耳边的哀嚎,刘备完全不敢回头,只能孤注一掷,冲向河滩。 “绕开敌阵,对方只聚过来区区数十人,吾等能冲过对方警戒!”刘备兴奋的大吼。 禁军们同样兴奋的大吼,看着刘备等人从阵前绕开,所有人振臂高呼。 刘备敏锐的察觉有异,可是已经来不及,大量战马被陷坑绊倒,马失前蹄,刘备也腾空而起,重重摔在泥土当中,青草与泥土的芳香充斥其口鼻。 刘备实在是太小觑禁军基层军官的积极主动性了,全军都强制识文断字,普及教育。这使禁军士卒的头脑灵活性,战术主动性,远超当下任何关东军队。 数以千计的士卒在岸边封锁警戒,准备拦截徐州军冲击河滩。 士卒们怎么会木讷蠢笨的站在原地? 在无数基层军官的指挥下,禁军沿河滩修筑了大量的防御工事,陷坑、沟堑、水渠、绊索、简易拒马等各种防御设施密布整个岸边。 这一切完全没有麻烦张辽与荀攸部署,士卒们就已经自发这么做了起来。 哪怕问他们原因,他们也说不出来具体为什么,就感觉理应如此,防御的时候不就应该设置这些东西吗?不是兵书上这么说的,就是大家伙吹牛的时候设想的。反正,大家就是觉得这也理所当然! 士卒们立即向前,准备擒拿刘备。 所有人都以为功勋即在眼前,却突生变故。 刘备身后一名身高九尺的超级猛将从战马上一跃而起,挥舞着长槊从天而降。 一名冲在最前方的士卒被长槊当头砸中,脖颈直接断裂,整个头颅都陷入了胸膛当中。 如此勇猛的将领正是刘备麾下第一猛将关羽。 身高九尺的关羽仿佛一座人行铁塔,将刘备护在了身后,独面前方身高只到其胸膛的密密麻麻禁军。 “杀!” “万胜!” 怒吼声同时响起,双方皆一往无前,有死无生。 关羽爆发了无与伦比的战斗力,三名士卒一照面便被其砸飞。 随后面对密密麻麻的长矛,关羽大吼一声,全身用力,抡圆了长槊直接向前扫去。巨大的力道砸断了五六根长矛。 面对惊愕的禁军,关羽毫不停顿,挺槊便刺,洞穿两名禁军士卒的胸膛。 但禁军悍不畏死,扔下断矛便立即抽出佩刀继续向前。 密密麻麻的长矛、横刀疯狂刺砍,雪亮的利刃在阳光下反射出一片寒光。 双方皆奋命死战,关羽便身受十几创,全身铠甲尽是鲜血。 但与此同时,关羽之豪勇亦深深震撼了整个河岸上千人。 其孤身一人,几乎杀光了拦在身前的三十多名禁军士卒,虽然步履蹒跚,但依旧屹立不倒。护卫着刘备站在飒飒春风中,孤高面对前方六名仍然死守不退的禁军士卒。 此时甲光曜日的甲骑具装终于抵达战场,密密麻麻的长槊被放平,倒挂在长槊上的矛旗在空中猎猎飞舞。 所有人都驻马凝视,敬佩不已的望着战场中央那个全身浴血的伟岸身影。 第二十八章投降曹操吕布不是投降张瑞 指挥这支甲骑具装的校尉正是关平。 看着父亲全身浴血,步履蹒跚,却依旧护在刘备身前。 关平泪流满面,取下兜鍪走到关羽身前,推金山倒玉柱的跪了下去。悲切不已的大喊道:“父亲!” 关羽抹干脸上血水,妖艳的鲜血染红了其容颜,但是依旧能清晰的看到其脸上悲切与震惊。 “平儿,汝怎会是关西统兵将领?” 关平流泪说道:“父亲,某侍奉母亲在长安生活,多年受丞相照顾。母亲言不能知恩不报,某便在长安参与武举,高中状元及第,被任命为禁军校尉。” “父亲,莫要再继续抵抗了。甲骑具装踏过,一切尽皆会化为齑粉。” 关羽染血的双手,颤抖着摸了摸关平脸颊,说道:“有死而已,舍生取义,为父之所愿也。只要能护送主公离去,便是粉身碎骨亦在所不辞。” 关平绝望的拼命摇头,呐喊道:“父亲,徐州牧逃不掉了。战鼓一响,六千铁骑已火速向此地汇集。全军将会一直沿河游射追杀,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那已是为父死后之事!为父只要一息尚存,便不会背弃主公苟活。”关羽一脸决绝的说道。 此时一只温厚的大手从后方拍了拍关羽肩膀,说道:“足矣。能与云长相识,乃是孤一生之幸事。” 随后刘备丢下双股剑,扶起关平,笑容和煦,劝慰道:“痴儿,还不速将孤束缚?想必擒住孤也是大功一件,否则这数万将士不至于如此热切。” “主公!”关羽悲切的呐喊。 张辽策马上前,向刘备拱手说道:“丞相素来敬重玄德公,我等不敢失之以礼。至于束缚大可不必,请玄德公随吾等入营。” 刘备这才从关平面前收回双手,问道:“不意丞相亦知我刘备之名?” 张辽没有多言,摆出手势请刘备返回大营。 擒获刘备的消息很快便传回了营中,随即全军沸腾,关西多年来的夙愿终于达成。士卒们也终于可以放松紧绷的心弦,休息一段时间。 对于刘备,就如张辽所言,军中没有任何虐待,将他单独安置在一顶营帐中。 士卒为其脱去了甲胄,便不再理会,只留下百名士卒日夜看守。 刘备唯一受限的就是不能离开营帐,无论吃喝还是如厕,都需要在营帐内解决。有专人为其清理溺器。 刘备战场被擒的消息很快传遍了青、徐、兖、豫四州。 如果说有谁比张瑞还要兴奋,那必然是袁术。 毕竟袁术一直将徐州视为囊中之物,屡次侵犯、睢陵、盱眙、淮陵等县。于是得知刘备被擒后,袁术迫不及待的派出大军向徐州扩张。 随着刘备的投降,曹操的穷途末路。当世仍然割据一方的诸侯越来越少,局势也越来越明显。 三位最强大的诸侯中,张瑞占据关西,势力刚刚向中原染指,统治未稳。 在中原北方是占据河北之地,拥兵十余万的袁绍。 在中原南方,是虎步江淮,同样拥兵十余万的袁术。 其余公孙瓒、刘表虽然称雄一方,但不足为道,且都被境内豪强大族所困扰。幽州军直接陷入内战,刘虞部下聚众近十万人进攻公孙瓒。 而荆州蔡、黄、蒯、庞等大族则处处掣肘刘表,使刘表难以聚十万之众北上逐鹿。 天下各路豪杰都在暗中盘算,究竟应该投奔这三为诸侯中的哪一位。 毋庸置疑,丞相张瑞实力最为强劲,二十万关西大军战力卓著,又坐拥朝廷大义,是最有可能一统天下的势力。 但是关西哪里都好,唯有一点让天下豪强们倍感厌恶。关西律法森严,严厉限制豪族特权。豪族们不但要解散部曲,还要缴纳高额田税。关东豪族们良田万顷,部曲万人,俨然一方土皇帝,实在不想到关西接受约束。 想想要抛弃以前随意打杀仆役、强掳女眷的日子,豪杰们就感觉不可接受。怎么杀个仆役还是犯罪?强睡一名婢女也是过错?那大家跟普通黔首有何区别?关西这律法,实在是不可理喻,荒唐至极! 除了张瑞,如今最强的势力毋庸置疑是袁绍。袁绍历经五年,已经基本占稳了冀州,并击败了强敌公孙瓒,掌控了大半个青州。麾下户籍数百万,也能够拉出二十万大军。 随着张瑞统一步伐的加快,袁绍也将目光从幽州收回,放任幽州军内部自相残杀,而将主要精力放在了精选士卒上。 面对关西大军,臃肿的乌合之众显然不堪一用。比岁以来,袁绍一直在精简士卒,训练军队。意图精选大军十万,战马万匹。 这规模的部队攻入关西或许不足,但守住冀州还是不在话下。 袁绍清楚,有自己的“好兄弟”袁术在,张瑞不可能将二十万大军都派入河北决战。 袁绍的“好兄弟”袁术,自然也就是第三位有望一统的诸侯。实在是袁术近年来的发展速度令人震惊不已。 自从接纳吕布效力之后,袁术的发展速度就像脱了缰的野马。 在吕布助力下迅速击败了刘表,将荆州大军赶到了襄阳以南。 吕布离开不久,袁术就再得一名猛将助力。那就是关东猛虎的长子孙策。 靠着孙策悍勇作战,袁术轻松获得了汝南、九江、庐江等一大片郡国。今年年初,孙策又率军渡过了长江,继续向江东开拓,一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显然若没有其他人制约,整个扬州很快就会落入袁术手中。 而除了孙策,袁术本人也在向徐州攻略,占据了江淮大片土地。 如今袁术也是地跨荆、豫、扬、徐四州的超级诸侯。 如此形势之下,各地豪杰各自奔走,投效自己心目中的明主。 而形势最为激荡,选择最为迫切的无疑是兖州。 随着刘备四万大军被关西一举覆灭,所有兖州豪杰都看清了关西大军的战力。 继续顽抗显然不是一个明智的抉择,哪怕曹操的嫡系,忠诚也开始动摇。 第二十九章刘备战败的影响 济北国卢县,惨烈的攻城战已经持续多日。双方将士的尸骸铺满了城墙,鲜血凝结成一片片血污,入目所见,满目疮痍。 可即便如此,双方依旧血战不止,来自兖州的大军前仆后继的涌向城墙。 守军强弩雷发,矢石雨下,抵抗极为激烈。 在卢县北方,济水沿岸,同样也在爆发一场极为惨烈的大战。 于禁、乐进二将率领三千余人死守在济水沿岸的军营当中,正是这里仍然在坚守,所以才使卢县屹立不倒。 来自青州平原郡的补给,通过济水源源不断的运输到卢县,才保证了卢县围城这么久以来未出现弹尽粮绝的情况。 于禁是一位良将,其最高光的一战是在官渡之战。时于禁率领两千人沿黄河拒守,刘备以徐州叛,曹操东征之。袁绍攻禁,禁坚守,绍不能拔。曹操破刘备之后,乃引军还官渡。 曹营众多将领,能挡住袁绍攻势的寥寥无几。于禁却只率领两千徒卒就守得固若金汤,使曹操有机会安然剪除侧翼刘备,可以说在官渡之战中居功至伟。 但这位名将此刻气喘吁吁,全身浴血,坐在死尸相枕的战场中间一脸绝望。 残阳如血,敌军缓缓退去,而于禁已经没有余力派出一支军队趁势掩杀。 连绵多日的战争,使每一名曹军的士卒都身心疲弊。 况且对方不但知兵善战,且人多势众,即便勉强出营追击,亦容易遭遇敌军埋伏。 此时的于禁已经没有心思去思考如何力挽狂澜,即便击败了眼前这支敌军又如何? 不用两三日,敌军又会派来上万大军。击败了兖州军,后面还有关西大军。 于禁可以鼓起勇气,思考一下如何以三千疲敝之师击破一万兖州军。却绝不会胡思乱想,三千残兵大败五千关西禁军。 这种事,断然不可能发生。五千关西禁军,即便遭遇曹军突袭,亦能死战不退,扎稳阵线。有数百甲士保持了阵型稳定,精疲力竭的曹军,就要面对被砍到全军崩溃的结局。 乐进拖着满是缺口的横刀走到了于禁身旁。 这把横刀是乐进最珍贵的缴获,是在与陶谦的彭城之战中,乐进从战场上拾取到的。 虽然历经多次大战,刀刃上已经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缺口,但依旧锋利远超环首刀。手握此刀,今日乐进斩杀十几名兖州军士卒。兖州军普通士卒穿戴的皮甲,在刀锋之前状若无物。只要被横刀砍中身体,必然身受重创。 乐进就地坐到了于禁身旁,从身下尸体的衣袍上撕下一块粗布,认真擦拭着手中的横刀。低着头对于禁问道:“怎么不去巡视全军?此并非汝一贯作风。” 于禁看了一眼乐进,没好气的说道:“别擦拭汝那把破刀了!说不定明天就崩断,就如同你我,还不知能否看到明日夕阳!” 乐进叹了口气,问道:“将……主公,可有何军令传来?” 乐进本来是想称呼曹操为将军,可是蓦然想起,朝廷已经昭告天下:曹操聚凶谋逆,叛乱一方,残暴生灵,以致社稷变为丘墟,苍生饱受涂炭之苦,诏令兖州郡县立即平定此叛逆。 自从关西大军迎奉天子返回神京洛阳,这朝堂气象就为之一新。中枢威仪浩荡,对地方强势无比。 朝廷连“国乱岁凶,四方扰攘”一类的词汇都已不再提,强势的拒不承认一切自称郡守、州牧、将军的名讳,统统斥为叛逆。此时称曹操为将军,所有人都觉得名不正言不顺。就像当年,叛乱分子称呼长沙叛贼区星为将军一般。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从前,汉室鼎盛时,郡县起义势力自称将军,却被天下都视为叛逆。 这让乐进非常迷惘,若自己认可的英雄曹操战死于卢县,丞相张瑞迅速平定天下,是否意味着曹操的定位便与区星之流叛逆毫无区别?千年之后,谁会记得区星手下有哪些将领? 不,就算是当下,也没几个人关注区星、张纯等叛逆麾下曾经有哪些英雄豪杰。随着彼辈战败,所有浴血厮杀的英豪,都被归为一个名字——叛逆。 乐进心有不甘,难道自己浴血厮杀,奋命尽忠,最终却只能带着叛逆的名声,死于济水之旁?尸体倒在路边,打扫战场的士卒看都不屑的多看一眼,甚至不值得割下首级请功。 于禁的绝望与乐进如出一辙,叹道:“除了让吾等死后营寨,还能有何军令?” 乐进喃喃道:“某当初跟随主公时,何等意气风发?天下诸侯讨董,各部皆钝兵虎牢关下,唯主公奋命,攻破敖仓,堪称当世英雄。” “可怎区区数年光景,吾等便堕落至如今窘迫境界,将无战心,兵无战意,与叛逆无二?” “哈哈!英雄!”于禁苍凉大笑:“英雄?汝见过哪个英雄屠杀成性?上至海内名士,下至黔首百姓,只要不合其意,便大举屠杀!” “为何我等攻入徐州腹地,大败陶谦、刘备,却一无所获?连下十数城,却最终一城未占?” “为何兖州八十县,尽叛者七十余,只有两县仍然坚守?” “又为何泰山郡地广千里,地势险峻,易守难攻,吾等却不敢据守泰山,而要死守济北国区区弹丸之地?” 最后一个问题,乐进亦有所思索。泰山郡在应劭治理下物阜民丰,又多山峦丘陵,易守难攻,远比只有区区五县的济北国更适合死守。 可是己等并未将主力投入泰山,甚至曹仁被叛乱所阻,亦自始至终未曾派兵前往救援。 于禁完全没有顾忌,直接开口,说道:“为何?哈哈?为何?因为主公亦知,泰山郡民心不在吾等!主公虽然不肯明说,但其亦已知晓,屠杀乃是其穷途末路最根本之原因。其清楚知晓,只有济北国其未曾屠杀,才有一丝死守可能!” “若不屠杀,何至于偌大徐州,寸土不得?若不屠杀,何至于兖州一州之地尽叛?” “甚至于,若不屠杀,关西大军为何不计一切代价,诛杀李傕、郭汜,便马不停蹄攻入兖州?难道他曹某人,比拥兵十余万之袁绍威胁更大?比四世三公子弟之袁术名望更高?” “兖州、关西二十万大军以泰山压顶之势而来。他能如何抵抗?最终只能龟缩在济北国,靠着故人余荫死守一隅!只可惜吾故主济北相鲍公竟将济北国托付给此残暴之人,连累济北百姓深陷兵灾。” 第三十章于禁、乐进请降五子良将已有其四 于禁的分析让乐进无法反驳,只能愤慨的说道:“于校尉!主公纵有千般不是,吾等作为臣子如此指责亦为不忠不义!” 于禁低头望着死者相枕的战场,一脸麻木,说道:“若乐校尉感觉某有失臣节,便以汝手中利刃斩某首级吧。即便今日不死,亦逃不过明日。刘备四万大军都已战败,吾等又何必作无谓挣扎?” 乐进脸上愤慨一滞,即便自己不满于禁对主公不敬,亦不至于斩其首级。更何况,皆是校尉,自己贸然斩首于禁,其他人如何看待?怕不是以为自己要独吞兵权? 最终乐进无力的弯曲了脊背,盯着破败的残刀,喃喃道:“难道最终只剩下断裂之结局?” 于禁问道:“某不惜一死,但却不愿死后亦被人唾弃。文谦以为,若败亡之后,百姓见到你我尸首,会作何反应?” 乐进无心细想,一个词语却蓦然涌现在心头。 大快人心啊! 百姓非但不会有所怜悯,反而会弹冠相庆! 乐进不甘的嘶吼:“不!某即便不曾如张丞相一般救世济民。但亦不是董卓之辈,残忍暴虐,毫无人性!为何会有如此结局?百姓见吾死,而彼此欢庆,对着某尸体唾弃践踏!” 于禁一拳砸到乐进脸上,瞬间乐进眼角崩裂,血流不止。 面对愤怒起身抓着自己衣襟的乐进,于禁死气沉沉,毫不反抗。 这个反应,令乐进暴怒的气势有所松动,举起的拳头缓缓放下,问道:“何故动手?” “这一拳替徐州百姓打汝!汝不曾残忍暴虐?屠杀徐州近百万百姓,汝未曾挥刀?” 乐进瞬间全身一颤,终于彻底无力的放开了于禁。 可是于禁甩手便一巴掌扇在了乐进脸上,说道:“这一巴掌,为兖州百姓报仇。吃人之时,汝可曾保有人性?汝将兖州百姓残忍烹食,却问百姓为何对汝唾弃践踏?” 乐进终于崩溃,痛苦的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再回首自己短暂的一生,真是罪孽无数。 自己年轻时的梦想,青年时的义气,壮年时的志节,统统化为了灰烬。 曾经自己幻想过自己一生会是什么模样,会是仁义礼智信的俊杰,会是顶天立地的丈夫,会是戎马沙场,保家卫国的军人! 可是为什么最终自己成为了一个毫无人性,残忍暴虐,以人为食,屠杀百姓,被人唾弃的十恶不赦之徒? 一旁的士卒被乐进的痛哭所吸引,纷纷围了过来,对着乐进指指点点,讥笑不断。 于禁对着围观的士卒大喝道:“汝等所笑为何?为自己被百姓唾弃而笑?还是为随时可能战死沙场而笑?” “残暴如西凉军,前车之鉴不远!天下之大,却无一寸容身之地!哪怕战败,亦因残暴而被追究刑罚,斩首示众!” “汝等还有心情讥笑?事实上汝等连战败投降资格都没有!兖州军士卒抓到汝等,必然将汝等残虐致死!希望汝等到时仍能笑容如今!” 一名士卒也已破罐子破摔,骂道:“吾等走到如今地步,还不是拜汝等将校所赐?汝有何资格在此处嘲讽吾等?看什么?乃翁大好头颅便在此,汝若不满,便砍去!乃翁早已受够!” “哈哈!算某一个!来,朝此处砍!反正早晚要死,不如死个痛快!”又一名士卒伸长脖子,用手刀比划着脖颈。 于禁抬手一掌将其扇倒在地,引得无数人群情激愤,拔刀在手,一场火并已在所难免。 乐进依旧盯着地面,涕泪横流,已经对身后的兵变完全不在意。 可是于禁振臂高呼,吼道:“汝等活够了,某还未活够!某受够这种无休无止的战事,故打算退出济北国,向西数十里进入东郡,投降朝廷!” 即将爆炸的氛围顿时仿佛被泼上了一盆冷水,无数士卒气势萎靡。 发起兵变,宣泄一场,众人还是有胆量的。 事后主公追究,也只能怪于禁没有带兵才能,激起士卒叛乱。法不责众,参与叛乱的士卒不会被追究。 但若掀起叛乱,背叛主公。所有人都肝胆俱寒。 不得不承认,残暴到了极致,也是一种权威。 所有人想到叛变失败,被主公报复的恐怖后果,都胆寒不已。 于禁继续说道:“面对关西禁军,徐州四万大军连一日都未能支撑!汝等凭何以为区区数千人能挡住关西十万大军?” “若汝等愿在此地等死,某绝不阻拦。某自行去东郡请降!” 刘备的战败的确极大震撼了曹军将士。 曹军总共亦不足四万人,对付张邈、吕布的兖州军尚且力有未逮,更何况战力更强的关西大军。一旦双方交战,恐怕众人一样连一日都坚持不住。 无数士卒环视彼此,入目都是一个个面容疲惫,全身血肉淋漓的同袍。说这种疲敝之师能挡住上万精锐甲士的进攻,没有人能相信。拿什么去厮杀?手中残破的刀剑吗?连关西精良的明光铠都砍不穿。 于是于禁本部的上百士卒率先开口,说道:“某等愿意跟随校尉。吾等早已不愿为曹操这种暴虐之人,残害兖州乡党!更何况曹操被困在卢县当中,能否活下来还未可知。” 最后一句话为无数士卒鼓舞了勇气。 没错,主公被围困在卢县。即便现在便知晓己等叛变,追击亦来不及。 只要己等行军迅速,向西数十里渡过大河就能进入东郡聊城县。 聊城县属于大河北岸东郡八县之一,早已是关西所属,无论袁绍、还是曹操都不敢派兵擅闯。到时自己便彻底安全。 于是越来越多的士卒高喊:“愿意追随校尉!” 随后于禁从地上扶起乐进,说道:“走,离开此地,去投靠关西!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前半生吾等残害百姓,后半生便追随丞相,为立纲陈纪,救济斯民而战!” 乐进眼神迷惘,问道:“丞相能宽恕吾等此前罪行?” 于禁拍了拍乐进肩膀,说道:“汝只是军中一校尉,听令从事。丞相怎会与汝一般计较?函谷关守将,西凉中郎将段煨率部投降,丞相不亦赏罚分明?汝率部投降有功,至少亦能功过相抵” 第三十一章曹操存在的意义 于禁、乐进的投降并没有引起张邈关注。就像当世豪杰们并不会关注一个普通叛军将领的叛降。 但这对整个兖州战场的局势却产生了极为重大的影响。于禁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自己率领残兵开赴到东郡不及五日,来自青州的袁绍大军便沿济水北上抵达济南国边境历城县,与济北国只有一步之遥。 这导致袁谭全军都被兖州军阻隔在了济水以北。 青州大军的主帅袁谭站在济水北岸,遥望南方设置齐整的军营,叹道:“曹军此前守将是一位知兵善战之人,营垒设置的面面俱到,无懈可击。可惜吾等来晚一步,守将已经叛逃,这处营垒如今已归吕布所有。” 郭图与袁谭一同站在济水河畔,遥望南方守军忙碌如蚁,宽慰道:“使君不必强求自己,自初平三年(192年)至今,不过短短四年,使君便独立拿下整个青州。” “甚至比岁以来,为支援兖州,又提前进攻北海,自春至夏,流矢雨集,戈矛内接,大军不顾伤亡,血战数月,便击破孔融。无论使君还是将校皆已竭尽全力。” 袁谭的青州刺史同样是自称的。不过与曹操的完全自领兖州牧不同,袁谭自称为行青州刺史。 他自称代理青州刺史的底气在于,他并不像曹操一样名不正言不顺。 刘备代领徐州牧之后,为了结好袁绍。将举秀才名额给了袁谭。 刺史一职位卑权重,只有六百石,与大县的县令品秩相当。只略高于大县县丞与县长的四百石俸禄。 按品秩而言,举秀才之后任命为一州刺史,负责监察那些两千石的高官并不违制。于是袁谭便在谋士郭图的建议下,先自称行青州刺史。向百姓表明,自己并非叛军头目,只是青州刺史的任命还在抵达青州的途中。 至于朝廷究竟什么时候会任命袁谭为青州刺史?文臣武将们,果断选择忽略。这辈子大概是等不到朝廷任命了。大家伙只好先拥戴袁谭帮朝廷代管着青州,等候朝廷想通的那一天。 正因有这种区别,袁谭非常瞧不起南方那个被围困的曹叔父。 本来就只是一个赘阉遗丑,无才无德,不在家中享受富贵,非要出来参与群雄割据。 袁谭便叹道:“也不明白父亲为何要一再提携这位旧友。从讨董开始,便力表其为行奋武将军。其并无干才,哪怕被表为将帅,亦一败再败,不得不托庇于父亲帐下。” “父亲最不应该给其军队、粮秣,表其为东郡太守。其赘阉遗丑,犭票狡锋协,好乱乐祸,在兖州、徐州大举屠杀,败坏我袁氏名声。” “致使朝廷对我袁氏误会极大。甚至某亦被其连累,青州刺史之职无法得到朝廷认可。” “如今吾等却依旧要以德报怨,来救济这个被部将背叛的无能之辈。” 郭图微微摇头,说道:“使君此言怕是有些小觑方伯了。” 因为皇帝对袁绍拥立刘虞行为的敌视,在颍川之时故意趁袁术遣使供奉,封袁术为车骑将军。 这导致袁绍一系的所有官职都名不正言不顺。所有人对袁绍的称呼都绞尽脑汁。 袁车骑一称,显然不能再用。 现在提起袁车骑,哪怕袁绍一系官员第一反应也是袁术。 于是袁绍的嫡系府吏,都直接称呼袁绍为将军。管他什么将军,随便吧。豪强、世家在虚与委蛇时,哪怕一个强梁头目,也会敬称对方一声将军。这方面张瑞经验丰富。在太原时,一个个世家、豪强,打不过张瑞麾下府兵,都是违心的称呼将军。 而其他太守、刺史、将军的幕僚、属吏,都称呼袁绍为方伯。不管是不是朝廷名义上任命的冀州牧,但事实上袁绍的确算是牧民一方。方伯一词实至名归。 文武官员们如此苦心积虑,却依旧跟随在袁绍身边,就是认为袁绍英明神武,有极大希望最终一统天下。 郭图继续说道:“使君当真以为方伯是因为旧友情谊,方才令使君前来救援曹操?” “哦?”袁谭面露兴致,问道:“难道不是?” 郭图坚定的点头,问道:“使君以为方伯与曹操如今谁更有望一统天下?” “这是何话!”袁谭皱着眉头说道:“曹操如今还有望一统天下?被兖州军、关西军,近二十万大军合围。其性命安危尚且不保,吾等不救之,其随时可能城陷而死。其哪有资格与家父相提并论。” 郭图笑着点头,问道:“如此显而易见之事,使君能看清,关西无数能臣谋士,满朝公卿将相,无一人能看清?” 袁谭虽然因为袁家四世三公而骄矜,但绝不至于狂妄到瞧不起关西满朝文武。 二十万关西大军的恐怖战斗力,让整个天下都心惊胆战。 说统帅这么多精锐大军,打下天下泰半的关西将相尽是庸才,谁都不会相信。 袁谭立即神色一正,问道:“先生言下之意是?” 郭图一指南方,说道:“吾等救援曹操正是因为其生性残暴。只要曹操一日不除,关西大军主力便不会北上进攻吾等。” “以方伯之雄才伟略,冀州之富庶繁茂,决战时间越晚,对吾等越是有利。” “张瑞之所以如今有如此优势,便是因为其比吾等先一两年积蓄实力。但其决断不明,为区区数百万百姓性命,便意气用事,贻误战机,放任吾等在河北积蓄实力,而将战略重点放在了兖州。” “曹操只要能坚持一两年,就能帮助吾等追赶上此前一两年之差距。实现实力反超关西。” 袁谭虽然不算残暴,但对百姓性命也不甚在乎。听闻郭图口中“区区数百万百姓性命”,并没有觉得有何不妥。不就是几百万人吗,在汉室鼎盛时期,才占人口总数一成左右,如今也只占两三成而已,死光了很快便能恢复。 便笑容洋溢的说道:“此诚可谓天赐之机,让吾等实现实力反超。某这便发兵进攻,渡河救援曹操。让这残暴之人一直活跃在兖州,以拖住张瑞精力。” 第三十二章郭嘉惊人的刺杀准备 袁谭率领近五万青州大军介入兖州内战,使兖州内战局势更加激烈。 兖州几乎成为各方势力的棋盘,各大势力都参与其中进行角逐。 消息传回长安时,张瑞几乎被关东纷至沓来的情报淹没。 郭嘉负责情报搜集与暗杀指挥,却也忙中添乱,不为张瑞梳理好各种情报,却语出惊人,对张瑞说道:“丞相,某已成功在刘表身边安插两名死士。其中一人乃是刘表贴身侍卫,被某策反。一人乃是锦衣卫细作,混入其府中担任庖厨。若进行刺杀,有八成以上几率成功。” 张瑞倒吸一口冷气,上下打量了一下郭嘉,这位鬼才效率也未免太高了点。难怪历史上曹操刚刚南征,刘表就病笃。剩下孤儿寡母只能无奈投降。 只是现在刺杀刘表并非合适时机。牵制袁术倒在其次,主要原因是益州的大军还腾不出精力,从长江顺流而下,占据荆州。三万府兵与益州大量本地军队都被束缚在了平定益州南部六郡的战事当中。 张瑞揉了揉眉头,丢下册文,问道:“懒得看了,文姬同孤讲讲,益州战事如何?若刘表猝死,益州能抽调多少军队沿江东下。” 蔡琰博闻强识,立即回道:“前日五军都督府上报战事进程。益州大军已分别从蜀郡、巴郡出兵攻入犍为郡江阳县,占据水运关键节点。” 张瑞对益州南部地图不熟悉,问道:“江阳县有何不同?” 蔡琰答道:“江阳境内有益州南部最密集之水网。从江阳出发,顺流可抵达越巂郡、犍为属国、牂牁郡,三郡。此三郡皆平,则益州只剩下永昌郡与益州郡两郡。” 张瑞如今也算是颇通战事,闻言立即掌握了战事进程,也就是说大军还处于前期准备阶段,并未各路并进,展开攻势。 便问道:“战事进程有些缓慢,益州指挥使司何故拖沓?” “因为后勤补给困难。大军深入南中,粮秣为重中之重。供粮全靠益州府库,因而益州指挥使司一直在调渡巴郡、蜀郡、汉中、广汉等地府库粮草。” “同时益州军队规模庞大,刘璋投降之后,益州本地军队超过六万,加上三万府兵,人数接近十万。以此规模南下,后勤补给将会直接崩溃。” “故而益州指挥使贾逵在极力精简军队,精选士卒三万人,留一万府兵镇守要处。余下两万府兵同益州三万军队合计五万人南下。” 张瑞点了点头,五万大军基本上就是蜀国机动部队的人数上限了。益州的府库能够以一己之力长期供应五万大军的攻伐用度。 至于五万人平叛是否够用? 这毋庸置疑。刘备率领五万人打的东吴节节败退。 无当飞军五千人屡屡平定属国境内蛮族的叛乱。 唯一需要注意的是,这五万大军南下容易因遭遇水土不服,遇到瘴气、痢疾等一系列传染疾病。 不过益州指挥使贾逵是个能臣,曹魏最顶级的六位州刺史之一,鼎鼎有名的魏晋八君子中的第二名,仅次于贾诩。 由他居中调度,统筹规划,怎么也能考虑的极为周到,尽量减少非战斗减员。 而且军中有军医、医护人员,《武经总要》里面关于防疫、防病、熏香、禁饮生水等方方面面写的极为详细。 水土不服导致的战斗力削弱能被限制在最低程度。 显然,大军关注于南中战事,顺流而下占领荆州的事情就力有未逮了。 张瑞只得对郭嘉说道:“刺杀刘表一事暂时搁置,继续收买死士以待将来。” “诺。” “别仅将目光放在刘表身上。袁绍、袁术方为生死大敌,可有死士能刺杀此二者?” 郭嘉一摊手,说道:“刘表在荆州根基不深,被荆州各大家族渗透,锦衣卫方能见缝插针。而袁氏四世三公,袁绍、袁术贴身侍卫皆为袁府世代家臣,收买极为困难,刺杀成功可能系微乎其微。” 刺客可以说是这个时代的一个常见的存在了。 魏蜀吴三国君主,都跟刺客有“过命”的交集。刘备在平原担任平原相,郡民刘平不服从刘备的治理,唆使刺客前去暗杀。刘备毫不知情,还对刺客十分礼遇,刺客深受感动,不忍心杀害刘备,便坦露实情离去 曹操在官渡之战时,刺客徐他等人想要谋杀曹操,因许褚总伴随在左右,不敢下手。一直等到许褚离开休息期间,徐他等怀揣利刃来见曹操。当时许褚在家里心神不宁,就立即回到曹操身边。徐他等入账见到许褚,大惊失色,许褚见状况不对,即刻斩杀徐他等人。 孙策更是直接被刺客行刺成功,亲卫队及时赶到才救下了孙策。 对这些刺客,张瑞一直以来也是非常防范。也正因此,张瑞才力主娶赵虞为正妻,任命赵云为锦衣卫都指挥使。 不论别人跟张瑞怎么参奏, 奇_书_网 _w_w_w_._q_i_s_u_w_a_n_g_._c_o_m 没有确凿无误的证据,张瑞都不会相信赵云会变节,去毒杀自己亲妹妹的丈夫。 可能有人怀疑赵云的兵法、勇武,但还没人怀疑过赵云的忠义、品节。话题具有争议性才会引起争执。但谈论赵云的忠义,说赵云心肠歹毒,如吕布一般狼子野心、轻狡反复、唯利是视,一开口别人就笑了,完全不屑的反驳。 所以张瑞非常信重赵云,能力可以培养,忠义、品质才是主君最看重的。 把郭嘉打发离开了,张瑞才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位大才子真是不让人省心,就是因为这位大才子的放荡不羁,张瑞才再次把蔡琰带到了身边,主持从事事宜。自蔡琰生下张嘉,一直在相夫教子,已经很久不管从事方面的事情。 但郭嘉做事随心所欲,完全不考虑张瑞普通人的智力,实在跟不上他那天才的大脑。那纷繁复杂、牵连极广的情报,他看一遍就能记住。张瑞却要一点一点的梳理。 还是蔡琰淡若幽兰,平和淡然的性格适合辅佐政事。 于是张瑞问道:“让郭嘉一打岔,孤大脑一片浆糊,接下来应该处理哪些政务?” “政务有内阁票拟,夫君若不想看可简单画圈。但有件事夫君一直关注,予建议夫君先处理一下,舒缓一下心情。” “何事?” “刘备昨日已抵达长安,夫君令予提醒夫君接见。” “是极,孤想起此事。立即请其入府一叙。” 第三十三章张瑞与刘备心境、眼界的区别 刘备的形貌并不夸张,身高与张瑞相差无几。 这本不是什么值得关注的事情,但张瑞却暗中一乐。 投降关西的势力其实并不少,但无论马腾、杨凤还是雷公、段煨,都身材高大,体貌雄伟。 张瑞如今地位虽然不需要身形来彰显威仪,但总感觉有所缺憾。 直到见到了刘备,张瑞才有了心理慰藉。原来这个时代另一位英雄,也不算是身材魁梧。 至于另一位鼎鼎有名的英雄曹操,更是出了名的身材矮小。 若三国君主身高排名,孙权形貌奇伟应该是最高的。张瑞与刘备都是普通人身高,而曹操则是最矮的那个小矮子。 刘备喜怒不形于色,虽然看到丞相从见到自己那一刻脸上就带着笑意,还是恭敬的拱手,说道:“败军之将刘备,拜见丞相,恭问丞相金安。” 张瑞这才将注意力收回,暗笑自己可真是思路清奇。 见到这位“怕应羞见,刘郎才气”的千古英雄,竟然没有想比文治武功,皇图霸业,而是想着与对方比一比身高。 但张瑞没有发现,这才是文治武功的最显赫功绩。 这天下,已经没有任何人能够在意指山河,鲸吞天下方面能够与张瑞相提并论。 刘备虽然是千古英雄,但后世史书中,张瑞恐怕会更进一步,成为一代明君。 刘备在此时此刻唯一能与张瑞比较的就只剩下了身高。 张瑞便笑着回道:“无需多礼,赐坐。” 一旁的从事们讶异的互相对视一眼,赐坐? 在关西,除了六部中郎、禁军大将军与内阁阁辅,所有人觐见都是站着问对。 没想到这位刘备,居然有此待遇。 从事中郎荀彧思考了片刻,决定派人给刘备递上武将坐的圆墩。这也表明,自始至终,朝廷不认可其徐州牧的称号,只是一名拥兵割据的将领,类似关中诸将。 刘备察言观色,立即发现了从事们脸上的惊叹。虽不理解赐坐有何讲究,但确定这绝非寻常待遇。 被俘虏以来,刘备已经多次听闻丞相张瑞对自己格外重视,自己已经做好被关押、囚禁的打算。但为何却有如此礼遇? 圆墩刘备没有见过,但军中胡牀刘备还是非常熟悉的,便在圆墩上挺身坐直。传闻丞相张瑞好胡床、胡凳、胡椅、胡饼一类果然不假。 看着刘备像是在坐军姿,张瑞莞尔一笑,问道:“关东此类东西多否?” 刘备不苟言笑,平静回道:“不常见。”刘备确实也是没想到丞相会以这种闲聊的方式来与自己交谈。 张瑞点了点头,说道:“天下大乱,实在是有碍整个天下与时俱进。” 刘备皱眉,却最终缄默。 张瑞笑着问道:“玄德有异议?” “臣不敢。” “但言无妨。虽不知关东如何传孤名声,但总不至于颠倒黑白,骂孤是滥杀之人。” 刘备立即起身,拱手说道:“丞相宽厚仁义之名,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张瑞摆了摆手,说道:“且坐,不用紧张。孤只是与汝闲谈半日,不论尊卑。” 如此刘备方才稍微放松,说道:“胡床、胡椅皆夷狄之风,有害我诸夏礼仪。” 显然尊崇汉室的刘备,对汉室礼仪之大、服装之美格外重视。 张瑞笑着从桌上取出一本书籍,让从事递给了刘备,说道:“此书名为《几何原本》,是长安学宫校对、翻译后所制。据闻是一名胡商从安息贩卖而来,是安息更西侧之大秦人(罗马)所著。长安学宫奖励给这名商人黄金八千斤。” 事实上《几何原本》并非罗马人所著,而是比罗马人更古老的古希腊数学家欧几里得所著。它是欧洲数学的基础,当然也被广泛认为是历史上最成功的教科书。对后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它标志着几何学已成为一个有着比较严密的理论系统和科学方法的学科。 两千多年来,《几何原本》一直是学习数学几何部分的主要教材,是欧洲除《圣经》以外,流传最广的书籍。 基督教如今还不是罗马国教,所以连《圣经》数量都不如《几何原本》,因而几何原本是罗马人家中最常见的书籍,这使西域胡商误以为《几何原本》是大秦人所著。 而刘备没有关注这本书的内容,却瞬间双手一颤,几乎拿不住这手中之书,震惊的问道:“黄金八千斤?” 黄金八千斤是什么概念?倾尽徐州府库,刘备都也拿不出八千斤黄金。有这么多黄金,刘备又何至于受制于曹豹等丹阳兵将领,可以直接再征募五万大军。凭借硬实力,剥夺曹豹等人的军权。 这薄薄的一本书籍,拿在手中却仿佛无比沉重,这是五万大军啊,是称雄天下的最大凭仗。 可八千斤黄金就这样轻轻松松的送给了一位不知名胡商。 这不就是千金买马的再现?有此显赫先例,怕是当今天下,哪怕数万里之外的藏书,也会被有心人搜集,然后卖入长安学宫。各个国度的精粹,各个民族的精华,都会汇集于长安。 刘备也说不清,千金买马,与千金买书,究竟谁对谁错。 难道关西已经强盛到了武德昌隆,不需要再买马提升武备,可以有所庆余,将资金投入到书籍与知识当中? 张瑞说道:“这本书便赠与玄德了。日后多认真研习。开眼看世界,看看中原以外是否尽皆落后愚昧。所谓夷狄之物,是否就有害我诸夏。这群雄割据局面,是否有碍天下与时俱进。” 刘备眉头紧蹙,有些不理解丞相所言。但仍能感觉到,虽然双方同处一室,但心境、眼界都已不在同一境界。 自己还在关注关东所谓的争霸、财富、霍乱时,丞相关注的内容已经是文明、世界与千古。 刘备虽然不甘,但也不得不承认,这类东西,是自己一生从未想过的。从前的出身与经历,也让自己没有机会想这些。以前所想的一切都是如何功成名就,如何扬名立万。 想来大部分关东诸侯都是如此,所有人想的都是如何搜刮百姓财富,如何建立军队,如何攻打郡县。哪位诸侯会有闲心去思考如何推进学识发展,推动社会进步?这对争霸有何益处? 忽然之间,刘备明白了何为气度、心胸,何为令人折服。 难怪他张瑞能够力压天下,担任丞相,令天子退居皇宫,让天下群雄俯首。 这天下由张瑞执掌,或许的确要好于由关东诸侯执掌。 第三十四章刘备必将佩大汉丞相金印 等刘备将《几何原本》收入袖中,张瑞看了一眼他身上的斗牛服,问道:“汝身穿斗牛服,是何人主意?” “这……是下邳人陈登,陈元龙之主意。”刘备性格温厚纯良,并没有奸诈耍滑。 很显然陈登是想用这种方式向张瑞表明,刘备已经臣服,主动接受张瑞设下的一切风俗、典制,以期给张瑞留下好感,最终保刘备一命。 张瑞笑着倚在靠背上,问道:“那同孤说说,徐州文武以为孤会如何处置汝?” 刘备正容,说道:“今日见丞相,方知吾等皆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敢污丞相金耳。” 张瑞不再询问此事,转而问道:“玄德扪心自问,这一生可有残虐百姓?” 刘备拱手,说道:“某自知才德浅薄,一生不曾于百姓有所善益,故不敢对百姓有所损害。不敢以善小而不为,不敢以恶小而为之。” 张瑞抚掌,说道:“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玄德此言甚善,乃君子修身正道。” 不论刘备是不是真心如此,但刘备一辈子都是在以此为准则,恪守处世之道。 哪怕他本心是个伪君子,但一辈子都在践行仁义,对百姓而言,他就是真真正正的君子。 非要讨论君王本心问题,争执于君王是不是伪君子,那都是耍流氓行为。 百姓完全不关心君王的本心,就像百姓完全不关心张瑞是否是一个伪君子。 哪怕张瑞内心又腹黑又好色,天天想着晚上如何折腾赵虞、蔡琰,天天想着怎么给自己树立道德美名,想着怎么收买人心以取代汉室。 但对关西百姓而言,这个虚伪的伪君子张瑞,就是当世最仁义的君王,是道德堪比古之贤者的君子。 关西上千万百姓,只要脑袋清醒,都会拥护张瑞统治,没人希望关东那些劫掠百姓的残暴诸侯来取代张瑞统治关西。 正因如此,张瑞才知道一生都恪守仁义的原则究竟有多困难。所以也就格外看重刘备。 今日若是残暴的曹操被俘虏在殿中,张瑞完全不会这般笑意从容。 随后张瑞又从桌上翻出了一份册文,让从事递给了刘备。 “此乃孤麾下锦衣卫所搜集玄德起兵以来所有情报,从安喜县县尉,到平原相,到最后自称徐州牧。” 刘备打开扫视一眼,瞬间双目一缩,后背发寒。 这份册文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自己的所有经历,很多事情自己都已经遗忘,却没想到被对方记录在案。 这……锦衣卫究竟暗中关注自己多久了? 自己将来难道就要与这种恐怖对手为敌? 刘备只感觉前途一片黑暗,自己的情报被对方掌握的如此细致,而自己却对敌手一无所知,这种情况下任何抵抗都是螳臂当车,会被彻底碾为齑粉。 “以孤所观,玄德的确未曾残虐百姓。因而孤打算相信汝游说袁绍之言。” 刘备顿时额头一片冷汗,锦衣卫连徐州使节与袁绍交谈的内容都知道了?岂不是袁绍处亦有关西内应?是何人? 随后刘备谨慎的看向册文靠后的位置,果然详细记下了陈登等人游说袁绍的情形。 陈登等人诣袁绍曰:“天降灾沴,祸臻鄙州,州将殂殒,生民无主,恐惧奸雄一旦承隙,以贻盟主日昃之忧,辄共奉故平原相刘备府君以为宗主,永使百姓知有依归。方今寇难纵横,不遑释甲,谨遣下吏奔告于执事。” 绍答曰:“刘玄德弘雅有信义,今徐州乐戴之,诚副所望也。” 这意味着丞相已经知晓自己曾经臣服袁绍,以袁绍为尊对抗朝廷。 于是刘备立即起身,五体投地,跪拜道:“备死罪,请丞相责罚。” 张瑞注视着刘备,难怪所有人见到刘备都感慨刘备有英雄气度。 这位蜀汉昭烈皇帝,的确是雄姿杰出,品质高贵。 自始至终,其不曾轻狡奸猾,而是淳厚坦诚,直面责罚。 张瑞摆了摆手,说道:“罢了,起身吧。关东似汝一般屈于时势者车载斗量,若每名将领投降,孤都予以重惩,关东还有何人敢降。袁绍麾下十余万大军,还有何人敢归附朝廷。” 刘备暗中舒了口气,起身拱手说道:“拜谢丞相。” 张瑞随后问道:“听闻玄德一直立志匡扶汉室?” “臣不敢,有丞相辅佐朝政,这天下终将山河一统,河清海晏。某无才无德,如何敢自诩匡扶汉室?” 张瑞认真的盯着刘备,说道:“不,孤必然会一统山河,匡济天下。但与玄德匡扶汉室并不冲突。” 刘备面露疑惑,到了如今年纪,刘备不相信任何忠贞品节,只相信大势所趋。 张瑞一统天下以后,绝不可能轻易将辅政权送给自己。关西无数文武,都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那丞相此言是什么意思? 张瑞从腰间取下系在玉带上的丞相金印,摆在桌案上,对刘备说道:“大汉丞相金印,不用多久便会佩戴在汝身上。” 刘备大吃一惊。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竟然真是自己断言绝不会发生的事情。 紧张的开口问道:“丞相,这……这……” 张瑞面色平静,说道:“据孤所知,关东无数人骂孤乱臣贼子,意图僭越,废除天子。” 即便事实如此,刘备亦无法当面指责张瑞,只得开口说道:“或许只是一些无知之人妄言。” 张瑞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对刘备说道:“的确如此,谣言止于智者。孤可以对汝坦言,有孤在一日,大汉便不会灭亡,天子亦会安坐皇位。而汝将佩戴汉室相印,辅佐天子,处理军政要务。” 刘备凝神静思,涉及官印,没有人会疏忽。一般若是放弃眼前金印,便表明已经有了更高的期待。 可是普天之下,比汉室丞相印更高贵的便只剩下了传国玉玺。 但丞相偏偏又说大汉绝不会灭亡。 难道……蓦然刘备想到了一种可能。 见刘备若有所思,张瑞说道:“四海困穷,天禄永终。大汉起于汉中一隅之地,历经四百年而天下困苦,州郡凌迟,因而终将退回一隅之地。” “天子居于洛阳为天下之中,却不能德披四海。故居于洛阳还是居于辽东,对天下并无差距。” 第三十五章汉城刘协的归宿 刘协,大汉孝献皇帝,曹魏山阳公。 对于这位末代皇帝,曹丕十分厚道,将河内之山阳邑万户奉汉帝为山阳公,允许其在封邑内行汉正朔,以天子之礼郊祭,上书不称臣,京都有事于太庙,致胙。 曹丕还很客气的对刘协说:“天下的好东西,我跟你可以一起享受。” 张瑞打算进一步,将刘协与汉室的藩王、臣子都迁到朝鲜半岛的最南方,取代辰韩,与东瀛隔海相望,到半岛最南方建立一个叫汉的城市,汉城。 同时也如曹丕一样,允许刘协在国内保持天子之礼。 随后张瑞进一步参考周王室对商朝遗民的处理方式。周武王灭商之后,帝辛(商纣王)的叔父箕子率领商朝遗民在朝鲜半岛建立的政权,史称箕子王朝或殷氏箕子王朝。 汉室从汉中一隅之地而进有四海,如今四海困穷,其天禄已终,是时候回归到一隅之地了。效仿箕子朝鲜,迁去半岛最南方延续国祚吧。 对刘协而言,这其实未尝不是一种更大的自由。 作为天子,刘协如今能管理的区域只有皇宫内那区区一小块面积。换一块地方生活,其依旧是天子,管理的地方却扩大了上万倍。 无论名义、还是时势,刘协都没有损失。 唯一失去的就是那个早已不属于他的天下,祖宗筚路蓝缕打下的天下,张瑞呕心沥血统一的山河。 但这方面,汉室实在是经验丰富。 西河、上郡、云中、朔方、五原、定襄等郡,都是汉室皇帝亲自下令遗弃的地方,让给了胡虏生活。 凉州是朝廷一步步丢失的领土,大汉司徒,三公之一的崔烈曾当众谏言放弃凉州。 哪怕是幽州,刘虞也是一再对胡虏妥协,将上谷、代郡等地划给鲜卑居住。 汉室朝廷已经放弃了十三个州中的三个,面积减少了三分之一。 最多对刘协而言,这汉室领土,又放弃了一大部分,其能掌握的领土经过一割再割之后,只剩下了一隅。 张瑞之所以要任命刘备去匡扶汉室,就是希望给这个龟缩在半岛东南角的小政权一份动力。 不要成为偏安一隅的小朝廷,要记住你们的根是在中原,后代皇帝要心念中原,光复故土。 不能被蛮夷所同化,最终放弃诸夏文明。 当然在刘协搬迁到半岛最东南时,张瑞也会将大量中原儒生打包一同扔过去。 既能促进中原百家争鸣,也能发挥儒家的特长,去将诗书礼仪教化给半岛夷狄。 儒家有这么强的同化力,也不是没有缺点。 汉室小朝廷充斥着大量夸夸其谈的儒生,基本上就等于自废武功了。 儒家不是没有文韬武略的英杰,但是腐儒实在是太多了。半部论语治天下,一本《论语》一群腐儒能研究两千多年,实在是令人惊叹。 所以腐儒一词绝不是浪得虚名。对军队战斗力的侵蚀无与伦比。 或许打打半岛本地土著居民还不在话下,想北上光复故土,绝对能被府兵打的溃不成军。 而与汉室朝廷偏安一隅的同时,张瑞则在中原建立新朝,由刘协亲自将中原正朔、传国玉玺禅让给张瑞。 两个朝廷,一个一统山河,有传国玉玺,有王朝正朔。一个偏安一隅。 天下百姓会尊谁为正统,也就不言而喻。 张瑞自始至终没有终结汉室,是百姓们纷纷背弃了刘氏。这也应了那句:“四海困穷,天禄永终。” 而听完张瑞所言,刘备立即断定一切果如自己所猜测,张瑞放弃丞相金印,果然是图谋更高级的传国玉玺。 或许汉室唯一还能让张瑞图谋的,也就剩下了传国玉玺这一项。 想到这里,刘备心头一紧。一切确如张瑞所言,其并未灭亡汉室,亦并未废黜天子。 但这天下却随着传国玉玺,一同落入了他手中,不复为汉室所有。 难怪他要自己去匡扶汉室!这大汉堕落到如此地步,的确需要匡扶。 随后刘备问道:“丞相为何选某辅佐天子?” 张瑞眼角一弯,笑着说道:“孤敬玄德为英雄。” 刘备皱眉,问道:“某亦能享英雄之名?” 张瑞起身望向窗外,背对着刘备说道:“这天下群雄纷起,然能当得上英雄一词者,只有两人。” “敢问详情。” “只有汝刘玄德与江东孙伯符。” “孙伯符?”刘备讶异不已。孙策此时官职只是折冲校尉,行殄寇将军。是袁术麾下一名不起眼的基层军官。 不明白为何丞相会对区区一名校尉如此重视。 张瑞笑着说道:“拥数万之众,而军纪严明,于百姓秋毫无犯。在当今军纪败坏,四方扰攘之际,孤便敬汝二人为英雄。此即为何,汝能站在这里同孤闲聊。而非如李傕一般,被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刘备没想到原因竟如此简单,无关大志气节,无关势力强弱。居然只是看待能否严明军纪,无犯百姓。 甚至刘备觉得,可能都无关个人喜恶。眼前这位丞相不一定真的对自己抱有好感,其内心可能对自己十分厌恶。 只因为自己不曾虐待百姓,所以才配坐在这里问对。 刘备出神期间,张瑞开口说道:“对了,汝最近一段时日需进宫陪同天子。且命汝麾下将领关羽先到孤麾下听令。” 刘备默然片刻,知道这是自己必然要付出的代价。自己接下来一两年都要孤身在宫中陪同天子,自己出入宫禁都十分不便,总不能还带着一名猛将一同入住皇宫。 哪怕是霍光、何进,进出宫闱也是孤身一人,哪有大臣带着侍卫住在皇宫的道理。那是皇宫还是大臣府邸? 而且刘备十分清楚,若自己拒绝这个要求。以锦衣卫手段,有太多机会让自己暴毙于宫中,撇清与丞相的任何关系。到时关羽作为无主之臣,依旧会效力于张瑞。 于是刘备最终开口,说道:“某会说服云长效力于丞相。” 张瑞负手望向远方山河,淡淡的说道:“甚善,汝下去吧。汝之妻息,孤将为汝带到长安。” “备拜谢丞相。”刘备立即拱手告辞。 刘备无论是否愿意接受汉室失去天下人心的事实,都已经抵挡不了人心、大势。 张瑞特意将今后打算告知刘备,就是希望刘备能将此言转达天子。让刘协早点认清现实,为禅让早作铺垫。 相较于其他朝代的王朝更替,张瑞对刘协无疑十分优厚。不断绝汉室国祚,不废黜汉室天子,只从刘协手中接过来了传国玉玺。但即便这块传国玉玺,也是张瑞找到的。 周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仍殷服事商,张瑞一统山河,方才顺天应时,建立新朝。 因此就道德而言,张瑞并不弱于文王先贤。后世也没法指责张瑞谋朝篡逆,不然怎么解释文王伟业,武王伐纣? 而且张瑞毕竟不是刘协爸爸,没义务一直护着他步履蹒跚,护着他取得民心拥护。 张瑞给了刘协一切,但民心背弃汉室,这总不能归怨于他人。 纣贵为天子,死曾不若匹夫。没有了民心的天子,退居一隅之地是必然之事。 这方面,就连心向汉室的荀彧都保持了缄默。 即便荀彧也觉得,张瑞的一切做法无可挑剔。 如今国乱岁凶,四方扰攘,州郡凌迟。天子年幼,无力躬圣资文武,一统山河。因而将政务交给丞相,效仿周公辅政,平定四方。这是符合荀彧内心理想的。 当今天下,首先需要思考的是如何能够维持山河一统,防止各地诸侯建国立邦,分裂州郡。 大一统,是诸夏士大夫们扎根内心的政治诉求。 而张瑞无疑是符合荀彧期待的政治家,目前看来,张瑞阻止分裂,一统山河,维持大一统的决心最为强烈。 至于一统山河之后的事情,民心向背,荀彧亦无可奈何。 最多忠于汉室者,将来依旧选择效力天子刘协。 而真正要反思的无疑应该是刘氏子弟,为何大汉统治天下四百年,百姓却纷纷背弃刘氏,选择起兵不足十年的张瑞。 待刘备离开之后,荀彧问道:“丞相已有将刘备妻息接到长安之对策?” 张瑞缓缓摇头,说道:“大概方略已有。具体对策,孤没有细思。就交付给徐州文武吧。” 荀彧说道:“听闻徐州主力大军投降之后,徐州一片混乱。袁术大军趁势入侵,已攻入广陵、下邳二郡,只靠徐州文武恐怕难以挡住。” 张瑞微微一笑,这一次荀彧恐怕有些小觑徐州英杰了。 论防守作战,徐州还真有人堪称当世一流。 随后张瑞说道:“大军主力在兖州平定曹操之乱。徐州之事鞭长莫及,以徐州之力守徐州乃是孤定下之方略。具体详情,孤打算听听徐州文武意见。” “召集徐州降臣前来问对。” 徐州大军主力在泰山郡被关西禁军一战击败,自主将刘备以下投降者三万余人。 这当中不仅有士卒、将领,还有大量的谋臣、名士,可谓将徐州精华一网打尽。 张瑞要做的就是,将这些刘备不能合理任用的名士、名将,摆放到正确的位置。从而不消耗关西实力,只用徐州人才、军队、府库,便平定无主的徐州。 第三十六章刘备能用与刘备不能用的徐州豪杰 刘备因为屡战屡败,给人的感觉似乎实力很弱。 但事实上刘备先后履任豫州刺史、徐州刺史,论人才储备、军事实力、府库物资都不一定弱于兖州牧曹操。 赫赫有名的关羽、张飞实力毋庸置疑。在汉末之前,夸赞猛将必称有信布之勇,以纪信和栾布为武将豪勇之代表。而汉末之后,夸武将豪勇,必称有关张之勇。 在赤壁之战以前,关羽、张飞万人敌的名声就在曹营广为流传。 所以刘备麾下并不缺猛将、万人敌。 而谋臣方面,刘备麾下一样不缺。无论是顶级的战略家,中层的战术家,还是基层的内政官员,刘备都以杰出的人格魅力网罗了一批精英。 这其中有建立九品中正制,影响诸夏数百年选官制度的陈群。这是被后世评价汉末人物中,少数能在名讳后面坠上“政治家”头衔的顶级谋士。 哪怕曹魏赫赫有名的五大谋士,荀彧、荀攸、贾诩、程昱、郭嘉五人,亦只有荀彧有此殊荣。 同荀彧一样,陈群不仅精通内政,亦擅长战略规划,为整个势力引导发展方向。 只可惜刘备并不能像曹操一样从善如流,采纳顶级谋士的建议。 时刘备为豫州刺史,临豫州沛国,辟陈群为别驾从事。陶谦病死,徐州拥立刘备为徐州牧,刘备欲往。 陈群谏刘备曰:“袁术尚强,今东,必与之争。吕布若袭将军之后,将军虽得徐州,事必无成。”刘备不听,遂东进徐州。后与袁术交战,吕布果袭下邳,遣兵助袁术,大破刘备军,刘备方恨不用陈群之言。 除了这位顶级的战略家,刘备手下还有另一位顶级的军事战术家,那就是陈登。军事战术指挥能力不弱于曹魏最顶级的军事指挥谋士荀攸。 吕布伏诛之后,陈登以功加拜伏波将军,广陵太守。甚得江、淮间欢心,于是有吞灭江南之志。 建安四年(199年),孙策在攻下皖城后,主动向陈登部发难,派东吴大军跨江进攻陈登所守匡琦城。 江东大军初到,旌甲覆水,广陵守军皆以今贼众十倍于郡兵,恐不能抗,可撤军避之,留空城一座给敌军。 陈登镇静自若,命守军闭门自守,示弱不与战,将士衔声,寂若无人。 随后陈登乘城望形势,知其可击。乃申令将士,宿整兵器,昧爽,开南门,引军突袭江东大军,步骑钞其后。 东吴大军主将周章,刚刚结阵,来不及撤回船上。陈登亲自擂鼓,纵兵乘之,遂大破敌军,敌众皆弃船迸走。陈登乘胜追奔,斩虏以万数。 曹军将领大败东吴大军,本不是一件稀奇之事。陈登后来亦大败孙权,斩首万计。 但是陈登之所以区别于其他曹军将领,是因为陈登击败的是孙策进犯。 江东小霸王孙策,即便曹操也要感慨一句狮儿不可与之争锋。孙策手下的军队与孙权手下的军队,虽然成员相差无几,但战斗力却有天壤之别。 曹魏将领可以对着孙权手下大军疯狂刷战绩。但却没有几人敢正面对垒孙策手下大军。 因而陈登斩首孙策军队数以万计,就显得尤为不凡。 至少由陈登守卫徐州,挡住袁术不在话下。张瑞绝对不相信袁术手下那支烧杀劫掠的军队,战力能比得上孙策手下那支军纪严明、对百姓秋毫无犯的军队。 而除了陈群、陈登,刘备履任豫州刺史、徐州刺史,手下还有一批的基层人才储备。例如陈到、孙乾、糜竺等人。 这其中陈到是蜀汉名将,名位常亚于赵云,所督白毦兵是蜀汉著名的西方上兵。 而除了这些刘备能统领的人才,徐州还有一批刘备所不能指挥的英豪。 比如丹阳兵将领曹豹、许耽。 比如号称“步骑万人,必能横行江表”的泰山兵将领臧霸,与其好友孙观、吴敦、尹礼等人。 《后出师表》里,诸葛亮曾经列举曹操战败,其中便直言“曹操五攻昌霸不下”。 曹军都打不下臧霸据守的城池,袁术军就更不可能了。 臧霸如今还跟小伙伴们据守在琅琊国,不理任何势力招揽,对刘备这位自称的“徐州牧”更是爱答不理。 但张瑞相信,自己给他一份太守任命,让他守卫徐州,他会很识时务的遵从张瑞军令。 这不仅仅是因为张瑞的任命具备正统合法性,更因为兖州那十万战力当世无双的关西大军,足以让臧霸没有拒绝的勇气。 张瑞知晓自己的当面大敌是袁绍,不会与臧霸大动干戈。 但臧霸可不能洞悉张瑞态度,哪怕双方交战的概率只有万分之一,一旦发生对臧霸而言就是灭顶之灾。 天下如棋,张瑞已经占据了最大的优势。所以张瑞敢小赌怡情,赌臧霸不敢拒绝,哪怕失败,亦无多大影响。而臧霸却没有与张瑞对赌一次的资本。一旦其赌输,不但荣华富贵尽去,还要搭上自己的项上人头,连累亲族好友与至交故旧都要一同赴死。 有张瑞召令,徐州降臣很快便抵达丞相府。 几人文臣以陈群为首,武将以关羽为首,见到张瑞立即恭敬的拱手,说道:“拜见丞相,恭问丞相金安。” 张瑞目光从窗外收回,转身看向几人。 关羽身高九尺,在一众人群里鹤立鸡群,十分明显。 张瑞目光便在关羽身上打量了片刻,这位万人敌身上还绑着纱布,伤势十分严重。 不过凡是了解这份伤势背景的人,无不肃然起敬。 孤身一人,独面关西禁军军阵,阵斩三十余人,几乎杀光一队禁军。 这恐怖战力,简直猛如鬼神。 若让这种猛将冲入关东诸侯军中,怕是能辟易千军,无人能挡,正面斩将夺旗,透阵而出。 张瑞没有立即谈公事,而是笑着问道:“云长可曾回府探视妻子?汝子关平可是有汝遗风,勇冠三军,功勋卓著。我关西二十万大军,关平乃是第六位封侯之将领。” 这一点关羽感受颇为复杂。自己戎马疆场,南征北战,浴血厮杀,历经十数年最终却一无所获,非但没有任何官职,反而沦为阶下囚。 而自己的儿子效力于关西,刚刚十八从征入伍,就封侯拜将,受封关内侯。 关羽从未后悔追随主公刘备,只是事到如今,主仆皆已被俘,不得不反思,匡扶汉室或许确实是一条歧路。 第三十七章平定徐州的军政部署 父白身而子封侯,对寻常人家而言,这无疑是一桩光耀门楣的美事。说明一代比一代更有出息,望子成龙的夙愿得以达成。 就像后世刚开高考时,农民家庭里出了一位大学生,像是飞出了一只金凤凰。 但在这乱世,父子分别效力一方,同在建功立业,这就未必是一件美事了。 关羽内心思绪万千,却只化为了一句:“此全赖丞相提携。” 张瑞一笑,说道:“孤给每一名军人机遇,但关平亦有得天独厚之优势,方能建功立业。汝等亦然。” 关羽毕竟是武将,对政治并不敏感。 而陈群是汉末顶级政治家,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即明白,张瑞口中的汝等亦然是何意思。 自己一众得天独厚的优势不就是徐州官吏吗? 因而陈群立即开口,说道:“丞相大军已至兖、豫,所到之处,郡县皆平,河清海晏,百姓安居乐业。唯我徐州仍离乱未定,饱受苦楚。吾等愿为丞相马前卒,为丞相梳理徐州局势。” 张瑞面露微笑,说道:“善。汝是何人?” 陈群拱手,说道:“回丞相,某颍川陈群,字长文。家父故尚书令,讳纪,字元方。” 张瑞点了点头,说道:“既有为朝廷效命之心,孤任命汝为丞相府东曹掾,都督徐州各郡。” 丞相府的属官非常多,仅长史就有两人,长史之下还少史、征事等。又设西曹、东曹、奏曹、集曹、议曹等机构,分管官吏迁除、郡国事务、章奏谋议、征集租谷等事。 这其中东曹掾排名第二,对应着领郡国事,外出督州郡,秩俸比四百石。 虽然俸禄等级非常低,只有四百石,但是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 没人会真的把东曹掾同一名县长相提并论,作为东曹掾,他外出就都督州郡,权责地位哪是一名小县县长能比的? 关西各州都设有承宣布政使司,所以张瑞的丞相府基本上就是一个空壳子,只有荀彧主管着丞相府的各种文书事宜。 如今徐州不在掌控之中,正适合任命陈群为丞相府属吏,去全权都督徐州政务。 陈群也心思通透,十分清楚自己这个丞相府东曹掾管不了关西各州郡,只能都督徐州六郡事务,很清晰的表达道:“臣必为丞相抚平徐州六郡,使徐州重新归于安定。” “善!”张瑞从容说道:“然徐州内有叛贼割据一方,外有强梁虎视眈眈。只靠汝都督州郡,怕是难以勘定乱局。” 此时陈登主动开口,说道:“臣愿为丞相效劳,以重整徐州军威,内剿匪寇,外挡强梁。” 张瑞大概已经猜出陈登身份,但还是平淡的问道:“汝何人?” “臣典农校尉陈登,字元龙。”陈登拱手回道。陈登不同于陈群,其官职乃是陶谦所授,正统合法。 张瑞抚掌,说道:“陈元龙之名,孤早年便曾有所耳闻。张掖太守糜芳对汝推崇不已,曾对孤言,是时,世荒民饥,汝为徐州典农校尉,巡土田之宜,尽凿溉之利,乃使徐州粳稻丰积,富庶繁华,成为王霸之基业。” 陈登心中诧异,没想到丞相对自己印象如此深刻。连忙拱手,回道:“此乃糜府君之谬赞,某实不敢当。” 张瑞一笑,说道:“总归是有功于徐州百姓。汝既拨乱反正,率军投降,愿为孤前驱,孤暂任命汝为行徐州都指挥使,为孤整顿徐州军务。” 殿内所有人都瞩目望向陈登,这应该是首位非关西嫡系,而出任一州三司高官的士人。 虽然只是代理徐州都指挥使司,但所有人都清楚,若陈登能够独立平定徐州,将袁术从徐州驱逐,震服所有官员、世族、豪强,使徐州六郡心向关西,那这个代理徐州都指挥使马上就会变成货真价实的三司高官。 陈登亦震撼不已,自己在陶谦、刘备两任徐州牧手下都未受到多少重用,却不想首次面对丞相,便被委以一州军务。陈登内心激荡,有些明白古人为何会感慨士为知己者死。 随后陈登郑重的拱手,说道:“臣愿为丞相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张瑞点了点头,意味深长的说道:“千古勋名,争之顷刻。师不再举,时不再来。君其勉之。” 若陈登足够聪明,就能明白,这是张瑞向他发出的延请,将他纳入关西嫡系。是留名青史,封侯拜相的终南捷径。 不仅仅是因为陈登才干斐然,还因为张瑞已经将行政、军务都交付给了徐州降臣,三司最后的按察使司,负责律法、刑名的官员,张瑞并不打算再交付给徐州人士。 关西律法之森严,与关东截然不同。按察使会将关西一切的律法、制度都复制到徐州。 限制豪族,抑制兼并,鼓励工商,奖励发展等等一切制度都有严格条律。 正因此,关西才能在扩张中逐渐吸收转化新拓州郡。 张瑞想要的徐州,是一个制度、律法、尚武、人文等方方面面都与与关西相同的徐州。而不是一个豪强割据地方,世族盘踞官场,只名义上服从中央的地方势力集团。 张瑞之所以将陈登任命为行徐州都指挥使,就是为了将陈登拉入嫡系,只有军权掌握在手,才能铲除一切顽抗的世家、豪强,使关西彻底掌控徐州。 与整个徐州豪族为敌,虽然会有一些困难,不如与徐州豪族结盟方便。 但要知道,铲除徐州顽固阶层,张瑞是没有任何成本的。 没有派遣一兵一卒,只是派遣了按察使司的官员,就使得徐州人士内部之间激烈斗争起来。愿意顺从关西统治的陈登、陈群等人会为张瑞平定一切反抗的徐州本地世家。 关西只需将主要精力放在袁绍、袁术身上,然后等过一段时间过去接收完全顺服的徐州六郡即可。 张瑞相信陈登能够为自己达成这一目标,曹操率领几万人残暴的将徐州大小豪族、百万百姓屠杀一空,也没有任何豪族敢跳出来指着曹操大骂,与曹操拼个你死我活。 陈登有十万关西大军为后盾,而且没有曹操那么残暴,目标也从不是欲将豪族赶尽杀绝。 当年与曹操你死我活时,软弱的豪族们都没有勇气反抗。如今被曹操极大削弱的徐州豪强,更不可能为了区区利益之争,就起兵反抗。 第三十八章关羽的任用 徐州的按察使,张瑞其实有个很好的人选,那就是狠辣果决,威严允惮,折冲厌难的司马懿。 这是汉末顶级的政治家,由他去对付徐州豪族,完全是杀鸡用牛刀。 但是有个很大的问题,那就是司马懿资历太浅,无法骤登高位,总督一州刑名律法。 张瑞只好将这个人选改为司马朗,由司马朗担任徐州按察使,司马懿担任司马朗的下属参政。 司马朗才能虽然不如司马懿,但也是曹魏最顶级的六位刺史之一,能够总督兖州政务。 在张瑞麾下效力的司马朗最大功绩便是将华阴县建设成了关中明珠,太华山下人间胜景,让张瑞惊叹不已。 这种能臣孤身一人就能轻松摆平徐州虚弱的豪强,再听听司马懿狠辣的建议,就能让徐州虚弱的豪族们噤若寒蝉了。 行政、军务、律法都安置妥当,张瑞便关注向了军队。 按典制,都指挥使司是不负责军队指挥的,只负责组建军籍,练兵备御,以及巡检军器,检查仓库,以及屯田漕运等事。 真正发生战事,是由五军都督府委任的将军过来统兵作战。 简单言之,都指挥使司就像地方的兵部,有调兵权。统兵权在五军都督府的将领那里。 张瑞对徐州的规划也是如此,由陈登在徐州创建数十个折冲府,任命折冲都尉。调集军队,部署防御,确定作战方针。 而带头冲锋陷阵的将领,张瑞则钟意关羽。 平定益州的战事亦是如此,益州都指挥使贾逵在精简士卒,筹集粮草。 而真正统领五万大军南下,进攻南中的将领是左千牛卫大将军张瑾。 于是张瑞便对关羽说道:“孤正在组建右武卫大军,云长曾经统领数万徐州大军,便先在右武卫充任一名校尉吧。徐州近四万降卒,左武卫大将军高顺已精选一万步骑。孤依旧交由汝统领,望汝能助陈指挥使平定徐州乱相。” 关羽的官职其实非常难以任命。 按说他曾经统领过数万徐州军,论能力是足够担任禁军中郎将了。 但问题在于,刘备除了县令、县尉以外,所有的官职都是表奏的。无论谁公孙瓒封他为平原相还是徐州拥护他为徐州牧。都不被张瑞所认可。 认真考究一下,关羽能被关西诸将认可的官职,真的如他当年初见张瑞时所言,门下督而已,或者军中一马弓手。 给他中郎将官职则关西诸将不平,给他一个屯长、军侯职位,又对他不公。 所以张瑞只能折中,封他一个校尉之职,同时增加他的统兵人数,以发挥关羽的将才。 对于这位蜀汉第一名将,张瑞十分信任他的才能。 论将才,关羽肯定不能与卫、霍相比。张瑞对他也没有这么高的定位。 按关羽功绩,如果他顶住了孙权、吕蒙、陆逊等人的背刺,那么他的定位在陆抗、羊祜之上,可以与孟珙、韩世忠、刘锜相媲美。 如果关羽拿下了刘表故地,那么功劳不逊于李光弼。 如果关羽平定了中原,逼得曹操退守袁绍故地,那么功劳不弱于郭子仪、李世勣。 如果关羽平定大汉故地、远征大漠,西进楼兰,那么他就是当世卫霍。 可关羽并没有做到这些,他只是以三郡之兵,打得曹魏天下震动,七军尽丧,五位名将俘虏两人,围住一个,然后被徐晃、吕蒙前后夹击失败。 所以他只是关羽,那位威震华夏的三国名将。 张瑞从来没期望过关羽能像李靖一样用兵如神,只率领少量军队就横扫天下。 对关羽,张瑞的定位是,这是一员军事水平超过绝大部分汉末将领的名将。 既能够率领关西大军以碾压之势击败绝大部分的对手,也能以少胜多,打出令人惊艳的史诗之战。 论军事实力,关西除了久经战阵,指挥过十万人战役的高顺、张辽,也没有谁一定能稳压关羽一级。 而且论统领徐州军队,负责徐州战事,关西将领也没有任何人比关羽更加合适。 这些就已经足够张瑞重用关羽。 倒是关羽没想到张瑞会如此慷慨大度,让自己连拒绝的理由都找不到。 这个任命,从头到尾就显示了丞相一个态度。 徐州的军队,你继续带走。徐州的平宁,也要靠汝等徐州人士来守卫。 关羽眉头紧蹙,注视着眼前这位英武的天下主宰,想不通对方怎么会有如此气度与胸襟。 思索了许久,关羽亦不得其解,只得开口问道:“丞相便不担忧关某引兵复叛,割据徐州再次与丞相为敌?” 张瑞淡然一笑,说道:“云长能提出此问,孤便知晓云长并非奸诈之人。” 关羽还是不能理解,但观陈群、陈登皆低首俯心,似乎完全对这个问题不感兴趣。 张瑞一挥手,说道:“云长且去与家眷团聚吧,其余人亦退下,陈登且留。” 众人立即拱手,退出房间。 关羽同陈群认识最久,深知陈群才能。离开房间,关羽便走到陈群身边,问道:“长文,丞相最后之言是何意,为何便知晓某并非奸诈之人?” 陈群叹了口气,说道:“乃是因为汝复叛之言。可不就是心思耿直?” 关羽皱眉,问道:“关某此言说错?长文何故叹息?” “本是一件开疆拓土之大功,封侯拜将不在话下。可云长一句复叛,便使功绩折损泰半。徐州何时曾经叛过丞相?” 关羽作为将领,对政治上的弯弯绕绕实在弄不清楚。己等不是曾经与丞相交战?这不是叛乱? 陈群无奈的摇头,说道:“汉室凌迟,州郡拥兵,豪杰并起,乃是世间常态。此即为何丞相允许关东州郡归附朝廷,而非将所有人定为叛逆。” “吾等此次返回徐州便是为丞相开疆拓土,举徐州六郡归附朝廷,何来叛逆之说?又何来复叛之言?徐州本就不在丞相手中啊!” 听到最后,关羽终于恍然。 这根本无关胸襟、气度。难关丞相不担忧自己割据徐州。 哪怕自己有负丞相之恩义,丞相亦无所损益,徐州本就不是其所属郡县。 而若自己奉守忠义,则直接为其拓土六郡。 这等于丞相永远不会输,确有可能豪赢。 第三十九章陈登对关西制度的震撼 张瑞单独留下陈登,主要是为了跟他单独谈谈徐州都指挥使的职责。 陈登是首位非关西嫡系而出任三司高官的士人,很多律法陈登都不甚了解。 张瑞说道:“作为徐州都指挥使,汝最首要之务是在徐州建立三十个折冲府。” 三十个折冲府,只是张瑞按照徐州人口百万大略估算的数字。按七户出一兵,百万人口能征兵三万一千七百左右。 折冲府有上中下三等,上等一千五百人,中等一千人,下等五百人。所以具体的府兵数额可以根据陈群清点出的隐户,在一万五千人到四万五千人之间调节。 陈登立即应诺,问道:“折冲府容易建立,但是军械该如何配给?” 张瑞说道:“徐州彭城国即在鲁国之南。关西十万大军物资皆屯在鲁国,四万徐州降兵亦滞留在鲁国境内。孤稍后会下令左武卫大将军高顺将军中备用辎重分一般给汝,由降卒搬运回徐州,足够配齐府兵甲具。” 闻言陈登心中极为震撼,关西大军后勤如此充沛?仅备用军械之半,就能武装一支三万人左右的部队? 事实上,张瑞给陈登的辎重可不仅仅是三万人的份额,而是能够足足武装四万五千人的份额。 十万关西大军,仅备用长矛就多达三十多万根,横刀十多万把,能够轻松配齐府兵最基础的需要。 剩下的明光铠、马槊、橹盾、强弓等会由后期的徭役逐渐从荥阳运送至鲁国,再转交给徐州。确保府兵冬训之前,甲具齐备。 陈登不禁暗思,丞相不忧徐州叛乱,可能不仅仅是因为徐州未附。 更有可能是因为其底气十足,以关西大军武德之充沛,即便徐州叛变,亦可轻松平定。 只看这十万大军后勤补给之充足,便可想象其军容之鼎盛。 有此精锐之师,或许在丞相眼中,这天下皆不足定矣。 张瑞不知道陈登心中震惊,继续说道:“府兵如何选拔,如何训练,《武经总要》皆有详细记载,能识文断字者优先,除军阵演武外,府兵最重要之制度便是军教长制。全军每百人设军教长一人,教习全军识文字,知大义。孤会派遣今岁科考之俊杰庞统,辅佐汝订立府兵制度。” 随后张瑞又强调了一下军官的学习考核,兵法检验与军队军纪,巡检制度。 陈登将所有政务皆牢记于心,然后深深感慨道:“在关东某以为徐州与关西相差不大。合步骑十万,亦能与关西争锋一时,逐鹿中原。然今日切实了解关西制度,方知差距之大,难望项背。以前所想,不过井中望天。” 张瑞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此只冰山一角而已。汝刚才所知仅府兵制度,禁军制度远比府兵制度更加先进完备。” 对此,陈登深信不疑。亲身经历过同关西两支禁军的战争,才能切实体会到关西禁军究竟有何等战力。 其疾如风的进军速度,侵略如火的狂暴攻势,以及坚如磐石的作战意志,使这支禁军能创造出远超关东将领想象的战果。 寻常将领完全掌握不了这支军队的作战意图。情报显示这支军队还在数百上千里之外,很有可能自己刚得到斥候的情报。当夜这支军队就紧跟着斥候的脚步,神兵天降发起了突袭。 当守军还以为能以逸待劳,坚守获胜时,这支军队却能爆发出无与伦比的意志力,比守军还要坚韧,从而血战将守军击溃,连逃亡的机会都不留给对手。 陈登不得不无奈承认,即便到如今,陈登也不知道究竟该怎样才能战胜关西禁军。 无论人数规模、战斗素养、还是军纪意志,关西禁军都远超关东军队。 野战想要击溃关西禁军几乎毫无可能,陈登能想到的唯一方法就是死守城池,耗到关西禁军粮尽退兵。 当然,张瑞为陈登讲解的这么详细,就是要为陈登坚定忠诚之心。 下属还是需要鼓励的,只有让其见识到君主绝对优势的实力,才会令其死心塌地的跟随建功立业,断绝叛乱之念。 对聪明人尤其如此,以陈登之智,不会看不出关西大军对徐州碾压之势,因而他绝不会莫名其妙的叛变。 聊完了都指挥使的职责,张瑞打算听听这位雄气壮节、名重天下的陈元龙对抚平徐州乱局有何见解,便问道:“元龙以为平定徐州六郡当作何部署?” 陈登胸有成竹,立即回道:“徐州久经离乱,又经曹操屠戮,无论士绅百姓皆渴望稳定,崇慕仁政,只需昭示朝廷已委派官员,到徐州推行关西之政。百姓必然欢欣雀跃。” “徐州百姓被曹操屠戮者近百万,无主良田甚多,将良田授予百姓,百姓必然拥护朝廷统治。得数十万百姓之心,则徐州北部四郡可定。” “而后可将主要精力放在下邳、广陵两郡,以驱逐袁术为要务。” 徐州现在应该算是无主之地,没有任何军阀诸侯自称徐州刺史、徐州牧。 谁能占据徐州,就看谁兵多粮足,谁能获取徐州得民心。 显然这两方面,关西都占据优势。 张瑞点了点头,继续问道:“袁术亦是当今强阀,地跨四州,带甲十万。汝打算如何挡住袁术兵锋?” 陈登从容说道:“袁术因地广而势强,兵力超过十万。但其亦因此而受扰,无论荆州南阳、豫州汝南还是扬州九江等地,都与其他势力接壤,其誓必要留大军驻守各郡以防丞相与刘表。其能派往徐州之军队有限。” “由某在徐州北部四郡整军备武,由关羽、陈到等人率军进攻下邳,臧霸、孙观等人率军进攻广陵。打败袁术手下乌合之众不难。或许年内便能奏以捷报。” 张瑞点了点头,说道:“汝返回徐州,可替孤传达任命给臧霸,若其愿为孤效力。孤可封其为广陵太守或右武卫中郎将,此二职位其可任选其一。” 第四十章不搞刺杀的郭嘉又盯上了掀起叛乱 谈完政务,张瑞打算关注一下陈登的私事。 这位雄气壮节的名士因为爱吃生鱼片,导致腹内有虫数升,哪怕华佗为其医治,吐出三升生虫,但依旧难以根治,最终英年早逝。 张瑞不想辛辛苦苦培养的一位都指挥使因为这种小事便英年早逝,浪费自己无数精力。 便问道:“久闻元龙出身于徐州世家,必然对美食颇有研究。可有何徐州美食推荐于孤?” 政事问对结束,闲谈起来陈登便放松了身心,闻言立即兴致勃勃的向张瑞介绍道:“自古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荀子·礼论》曰,大飨,尚玄尊,俎生鱼。吴王闻三师将至,治鱼为鲙。以丞相之尊,饮御诸友、赏赐下臣,正适合鱼脍。” 听陈登这么细致的介绍生鱼片文化与历史,张瑞就知道这家伙平时没少吃。 于是便兴致勃勃的说道:“既然云龙如此推崇,孤与元龙一起尝尝。来人,令后厨准备鱼脍。” 但命令刚传下去,庖厨还未动身,一群负责起居注的长安学宫史官、长安医学院教习与大量监察御史便围了上来。 人到的这么整齐,显然是张瑞早前的刻意安排。 长安学宫医学院祭酒张仲景说道:“医学院早已对生食有所研究,总结理论,肉未停冷,动性犹存。旋烹不熟,食犹害人,况鱼脍肉生,损人犹甚。为症瘕,为痼疾,为奇病,不可不知。” 张瑞影帝附身,斩钉截铁的说道:“元龙雄气壮节,湖海平生豪气,怎会害孤?” 陈登亦被这浩大声势所惊,连忙跪伏在地,说道:“臣绝无行刺之心。” 张瑞亲自扶起陈登,说道:“孤深信元龙忠贞气节。” 张仲景佯装大怒,说道:“若如此,丞相便是以为吾等医学院教习、成百上千之学者皆尸位素餐,谗言陷害忠良?” 张瑞暗中给张仲景演技点了个赞,笑着说道:“孤怎会有此念?医学院教习夙兴夜寐,孜孜不倦,乃是当今医学权威。” 陈登亦开口说道:“是登愚昧无知,不识医患,才致有所误会。请医学院诸君海涵某这愚昧无知之人。” 监察御史立即开口,说道:“以陈元龙之才气,尚且不知鱼脍之害,可见天下百姓对此多有无知。请丞相宣布政令,昭告天下,生肉生鱼,未烹不熟,不宜入腹,有害体魄。” 张瑞立即从善如流,对这方面,张瑞确实没什么好感。不能理解,怎么会有人喜欢吃削薄的生牛肉、生羊肉。古人平均寿命二十二岁,跟这些不良的生活习惯也脱不了关系。 对此治理,张瑞也没下什么严刑酷法,只是以官府来引导天下观念,形成生吃肉、血、鱼是一种野蛮习俗,诸夏为文明之邦,理应鄙视这种野蛮习俗。 后世百姓没有经历严刑酷法在认识的生吃鱼肉的危害后,也缓慢的抛弃了吃生鱼片的习俗,张瑞只是将这一进程加快。 这也不是什么很难实现的事情,在张瑞穿越前,很难想象几个男性三五好友,跑去扶桑料理店吃生鱼片。基本上不陪女人,很少有男人会踏足去吃。 实在是有人喜欢吃生鲜,例如陈登这种,张瑞也没办法强求,毕竟每个人都有追逐兴趣爱好的权利。 只能靠这种形式,给陈登留下一个记忆深刻的印象。 待张瑞登基之后,会再次找陈登聊聊这个事情。让他只要吃生鱼片,就会想起意图弑君的恐怖罪名。 怕是从今往后,陈登都能对生鱼片有心理阴影。 最后陈登离开前,张瑞郑重的吩咐道:“既然生鱼片有害体魄,元龙亦应当戒此习俗,调理身体,君其勉之。” 陈龙立即郑重应诺。 对于陈登这种有雄气壮节的英杰,尊崇主君意志,尽忠听令是能做到极致的。 岳武穆也有个嗜好,酷爱饮酒,曾经写诗:““豪杰必有真情,大丈夫岂能无酒量!” 对金国屡战屡胜时对部下说:“直抵黄龙府,与诸君痛饮尔!” 只是这位武圣酒品不太好,喝多了以后会打人。江南兵马钤辖赵秉渊陪武圣喝酒,酒后差点被武圣打死。岳武穆也因此受到了降级处分。 这件事闹得比较大,当朝皇帝赵构得知后,对岳武穆谈过一次,你是领兵大将,经常喝酒容易误事,还是少饮为妙。 于是酷爱饮酒的武圣一生从此滴酒不沾。 张瑞相信陈登也会因此而忌食生鱼片。 陈登等人离去,郭嘉主动找到张瑞,说道:“丞相,徐州文武身边随从皆有人已被锦衣卫收买。” 张瑞点了点头,锦衣卫就是干这个工作的。 专司负责监察百官与顶级豪族,不论对方有没有叛变的意向,都会搜集他们的情报。 这种事,只要问心无愧,完全没必要在意。 就像审配完全不在意身边有没有锦衣卫暗探。 作为关西最受信任的辅政大臣,其行得正,坐得端,更不会暗中谋反。 所以哪怕督察院左督御史,锦衣卫都指挥使当面,其也完全没有顾忌。 以张瑞对郭嘉的了解,他不是这种一板一眼的刻板之人,不会为了这种分内之事来汇报。 便问道:“汝还有何事?” 郭嘉意气风发,立即从袖中取出一份地图,展开在张瑞面前,说道:“丞相之前示下刺杀袁绍、袁术一事,锦衣卫诸君仍在奋力之中,但某整理情报期间,却有其他收获。此乃袁术势力草图,锦衣卫探子曾回报,其麾下大量郡国长吏,地方豪强不满于袁术不修法度,以抄掠为资,奢姿无厌。” 张瑞看着地图上画的密密麻麻的标记,眉头一扬,问道:“这些都是对袁术不满之人?” 郭嘉重重点头。 张瑞不禁一笑,那袁术还有什么资格参与群雄逐鹿? 这一幕就像襄樊之战前后,坐拥无数大军的曹操却一脸迷茫。 在豫州、在许昌、在南阳、在邺城,在四面八方都爆发了各种各样的叛乱,也就是所谓的群贼南附。 第四十一章诸葛亮智多近妖的原型 汉末的这些诸侯,军事水平如何不太好评价,但治国理民水平都奇差无比。 不然也不会只用了短短几十年就将全国人口从六千万,打到了官府在册户籍只有八百万。 大部分诸侯都不得民心,所以经不起战败,一次战败就会令其万劫不复,再无东山再起的机会。 这其中袁术因为不修法度,奢姿无厌,以劫掠为资,是其中代表。 一个汉末前期最强大的诸侯,竟然能够不修法度,不征收赋税,全靠劫掠百姓来维持奢侈生活。十余万大军补给没有稳定供应,灾年时要靠吃河蚌田螺来维生。 这种行为在张瑞看来简直不可思议。这种人就算对手全部不堪一击,他的军队在统一全国的路上也会因为缺粮而崩溃。 事实上也的确实如张瑞所想,从建安二年(197年)春,袁术势力达到鼎盛,僭号“仲氏”开始,到建安四年(199年)六月袁术病死。不过短短的两年时间,袁术就从不可一世的汉末第一大势力瞬间跌落谷底,似乎是一眨眼的功夫,曾经那么辉煌强大的袁术派系就灰飞烟灭了。 而这期间,袁术更是只在建安二年(197年)同吕布、曹操先后打了一仗,就彻底衰败,一蹶不振。 建安三年(198年)开始,曹操就开始攻灭吕布,放任袁术在淮南自生自灭。 走投无路的袁术,想前往灊山投奔他以前部曲雷薄、陈兰,却被雷薄等人拒绝。 六月盛暑,袁术欲得蜜浆解渴,又无蜜。穷途末路的袁术自己感慨怒吼道:“袁术怎么会到这个地步!”最后呕血斗余而死。 看着地图上密密麻麻标记出来的潜在叛军,张瑞凝神静思片刻,凝重的对郭嘉问道:“这是否意味着只要孤派遣大军进入淮南,袁术麾下将叛乱此起彼伏?” 郭嘉郑重的点头,说道:“锦衣卫已联系无数江淮豪杰。江淮豪强李通,南阳豪强孙狼,汝南军阀刘辟、何仪,扬州军阀郑宝等,皆愿纠连附近郡县豪杰十余户发起叛乱,助我大军断绝袁术粮道。” 张瑞看了一眼地图,问道:“那袁术还能稳妥掌控在手中的郡县还有哪些?” “还有庐江、丹阳、吴郡三郡,锦衣卫还未给出回信。” 丹阳郡、吴郡,这是孙策打下来的江东郡国。 如果袁术真的穷途末路,不见得孙策还能对袁术保持忠诚。 倒是庐江张瑞非常关注,庐江的前任太守是陆康,也就是东吴大都督陆逊的从祖父。陆逊幼时丧父,一直跟随这位从祖父在庐江治所舒县读书。 这位庐江太守对朝廷非常忠义,刘协即天子位后,其不顾天下大乱,陆康冒险派遣孝廉进贡朝廷,被加封忠义将军,秩达中二千石。 张瑞掌控朝廷之后,这位庐江太守还曾经遣使来贺。愿张瑞能效仿周公,辅佐天子平定四方。 只是袁术割据一方,屯重兵在邻郡九江郡的郡治-寿春,双方断绝联系。 后来袁因为军队缺粮,向陆康索要米三万斛。陆康认为袁术是叛逆,闭门不与之来往,而且整修战备准备迎敌。 袁术大怒,派遣孙策攻打陆康,将庐江城池层层包围。 陆康率军队固守,手下士兵之前有休假外出的,闻讯皆返庐江,乘夜爬城墙回来帮助守卫。 去年年末,城池陷落。之后月余,陆康就病逝,时年七十岁。陆康宗族百余人,逢此战乱及饥荒,死了近一半。 今年年初朝廷壮其守城的气节,拜其子陆俊持戟郎中。 张瑞问道:“陆康族人如今在何处?” 郭嘉回道:“陆康只有两子,长子陆俊,次子陆绩。如今陆俊在洛阳皇宫当值,陆绩年幼跟随长兄居于洛阳。” 张瑞对陆俊毫无印象,但对陆绩这个名字却如雷贯耳。 这是入选《二十四孝》的著名大孝子。陆绩怀橘的典故,千古流传。主角便是陆绩与袁术。 陆绩六岁时,随父亲陆康到九江谒见袁术,袁术拿出橘子招待,陆绩往怀里藏了两个橘子。临行时,橘子滚落地上,袁术嘲笑道:“陆郎来我家作客,走的时候还要怀藏主人的橘子吗?” 陆绩回答说:“母亲喜欢吃橘子,我想拿回去送给母亲尝尝。”袁术见他小小年纪就懂得孝顺母亲,十分惊奇。 但这个孩子不仅仅是孝顺这么简单,而是他正史上的真实才智几乎就是《三国演义》神话后的诸葛亮。 陆绩成年后,博学多识,通晓天文历法,星历算数无不涉览。虽然统军作战,但虽在军中,不仍废著作,曾作《浑天图》,注《易经》,撰《太玄经注》。 能写出这么玄学的著作,陆绩对天下大势也是研究的极为透彻,近乎是能掐会算。受命南征时,在交州染上疫病,死前感慨:“由今开始,六十年以后,车可同轨道,书可同文字,遗憾我不能看见。”精准预测到了晋朝一统天下的时间,一年不差,陆绩死后六十年,晋军十二月起兵伐吴,多路并进,逼近建业,东吴投降,天下一统。 至于东吴大都督陆逊,在陆绩面前也只能甘拜下风。 陆绩论辈分是陆逊的从父,但比陆逊小六岁。陆逊在陆康死后,念陆绩年幼,为其为之纲纪门户。 但就是这种情况下,陆绩少年成名,学识远超过比他年长的人,同顾邵齐名,更胜过陆逊、张敦、卜静等人。 陈寿为陆绩作传,直言陆绩博学多识,星历算数无不该览。陆绩之於扬玄,是仲尼之左丘明,老聃之严周矣。 可惜这位智多近妖的名将,年仅三十二岁便因为南下交州染疫而亡。 不然这位名将成就不一定弱于陆逊、羊祜。 张瑞继续问道:“与陆俊、陆绩一同在洛阳者,还有何人?” 郭嘉说道:“陆绩族子陆逊,与陆绩同住,为其纲纪门户。” 张瑞想了想,说道:“调陆俊为丞相府从事,迁其入长安,给其户籍。如今陆氏族长何人?” “便是陆康长子陆俊。”郭嘉答道。 “传令给陆俊,朝廷怜其家族忠贞壮节,允其全族从吴郡搬迁至长安。将陆绩、陆逊全送往长安学宫进学。” 第四十二章张瑞章句集注 郭嘉离开之后,蔡琰却没让张瑞继续处理政事,坐在张瑞对面,注视着张瑞说道:“夫君不仅仅是大汉之丞相,亦是一家之主。这国事有数以万计之官员、将校为夫君处理,可以暂缓。但这家事,只有夫君能决断,难道夫君就彻底不管不问?” 张瑞立即拉着蔡琰的玉手,笑着说道:“管,管,管!这国事是事,家事亦是事!” “不跟夫君磨嘴皮,绕口令。适才谈及长安学宫,夫君尚且记得为其他家族子嗣进学,却对自家孩子不闻不问。去岁便说过,返回长安便下令长安学宫筹建幼教班。大夫人已经联络文武大臣各家正妻,约定将家中子嗣皆送往学宫培养,但夫君却一直没有音讯。” 张瑞心虚不已,为了诛杀曹操,自己可谓是殚精竭虑,全力以赴,每日都被关东浩瀚的公文所淹没。一晃数月,便将此事忘得一干二净。 如今于禁、乐进请降,袁绍大军被兖州军阻在济水以北,双方在济水沿岸血战不断。曹操被彻底困死在了卢县,不用多久就会弹尽粮绝。 张瑞终于可以稍微放松一下身上的压力,便立即开口说道:“这就去,孤这就带汝等去往长安学宫。” 很快得到消息的赵虞就带着家中几个孩子赶了过来,玉环还是一如既往的活泼,一蹦三跳的扑到了张瑞怀中,撒娇卖萌的抱着张瑞,问道:“父亲真的要带吾等出去游玩吗?” 张瑞笑着将玉环举过头顶,说道:“没错,带玉环去长安学宫见识一下长安最恢弘浩荡之文化学府。” “那小环要同父亲坐同一辆车。” 赵虞走过来,训诫道:“女子不乘高车,汝怎能与父亲同坐?” 玉环却不管那么多,抱着张瑞胳膊就撒娇道:“不嘛,不嘛,就要与父亲一起。” 张瑞十分担忧,这位帝国未来的长公主让自己再娇惯下去,恐怕要比唐朝那些公主还要剽悍。 于是张瑞默默下定决心,说道:“好吧,就听玉环之言,不过这是玉环最后一次任性。” “父亲万岁。”玉环亲切的抱着张瑞大腿撒娇。 赵虞气鼓鼓的嘟着脸颊,对张瑞说道:“夫君,汝不能如此娇惯玉环,这已是汝本月第二十三次说这是最后一次!平均每天至少说三次。” 张瑞吸了口气,有这么多吗? 这次绝对是最后一次。下次一定!一定不能娇惯! “父亲,快来。予想骑大马。” “玉环,不能骑父亲脖子上,父亲要保持威仪!”赵虞开口。 “没错,女孩子家有失体统。”张瑞坚定决心,绝不能再娇惯了。 “呜呜呜……” “好,好,好,骑,骑,骑!别哭了!这是最后一次!” “夫君!” “这次绝对是最后一次。下次一定!” 雄壮的礼乐响起,张玉环终于不再闹腾,趴在张瑞臂弯上,忽闪着大眼睛望向长街两侧壮丽的长安风景,问道:“父亲,长安城大还是丞相府大?” “当然是长安城大啊。长安城长二十三里,宽二十一里,周长八十八里(三十六点七公里),占地四百八十三平方里(面积八十三点一平方公里)。” “父亲,长安城是四海之内最大城市吗?” 张瑞从容一笑,摇了摇头,说道:“不是四海之内。而是四海八荒,普天之下,最宏伟之城市。” “没有任何城市比长安更大?” “没有!”张瑞坚定的说道。当今世界,中外各国,长安城就是最宏伟的城市。 “哇,真是威风啊!这便是吾等之长安。” “没错,这便是吾等之长安!”张瑞随着张玉环的视线一起向远方望去。 一轮璀璨金日高挂苍穹,光辉普照之下,长安城亭台楼阁,鳞次栉比。辉煌的建筑与精美的园林相映成趣。清澈见底的渠水静静流淌,郁郁葱葱的绿植树木点映两旁。 整个长安城既威严雄壮,又生机勃勃。 任何人看到这雄伟繁华的长安,都会对未来充满希望。 一个威严强盛的帝国,正是在这里将权力扩散到四海八荒。 整个长安城动用难民数十万计,劳力、俘虏长年维持在十万人以上,历时整整六年,前后消耗人力上百万,钱财数十亿,终于即将完工建成。 玉环好奇的问道:“父亲,长安城建完了吗?” 张瑞摇头,说道:“尚未完工,还有玉环的家没有建。” “玉环的家?那不就是父亲的家?为什么我们的家要最后才建?” 张瑞笑着摸了摸玉环的脑袋,说道:“因为这天下还不太平,我们已经有房子可住,要先将财富用在来帮助那些无房可住的百姓。” “这个予知晓,母亲说要让天下每个人都有房子可住。这是父亲之名言,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 张瑞一笑,将玉环举到自己面前问道:“玉环一垂髫小儿,亦曾闻父亲之言?” 玉环一脸得意,叉腰鼓着胸膛,骄傲的说道:“母亲说这是父亲彪炳千古之言,世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玉环能全部背诵。” “哦?全部?那玉环告诉父亲,还有哪些名言?” “父亲章句集注——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美哉我少年中国,与天不老;壮哉我中国少年,与国无疆!” “内外诸夷,凡敢称兵者皆斩。” 张瑞哈哈一笑,感觉有种听孩子背唐诗三百首的感觉,问道:“这是谁教予汝?” “是母亲。母亲说,这天下谈及父亲,必会谈论此四句,玉环不可不知。” 张瑞面露欣慰,一个垂髫小儿都能将自己的名言背诵朗朗上口。可知自己苦心孤诣的营造形象没有白费,声望没有白刷。 这天下谈及这四句话便会想到当朝丞相,谈到当朝丞相,便会想起这四句话。 第四十三章张瑞儒家圣人(今天四更求月票) 张瑞本人当然没有百姓想象的那么伟大,但一直以来施政处世也并未有所背离。此时就显露千古名言的意义了,这四句话将会极大升华张瑞在天下人心目中的伟岸形象。将在天下人心中缔造一个超脱世俗、理想完美的圣君印象。 但凡心存正气,不为家族那点利益蝇营狗苟的士人,都会对张瑞尊崇不已。 会将张瑞奉为当世明君,古之贤者。 这对关西伟业将会有极大的助力。将吸引天下德才兼备之士,效力关西。 留在袁术、袁绍麾下的那些人才,要么是本地世家,以家族为重。要么就是郭图、许攸这种,注重利益,品节败坏的士人。只有极少数田丰这种人才,会感于主公重用,一直效死。 另一方面,舆论、道德的高地也将彻底被张瑞所掌控,从今往后没有任何名士、世家,敢像当初一样居高临下的评价张瑞所作所为。 当初讨伐董卓时,张瑞还需要扯上盖勋的大旗,以免别人抨击议论。但到如今所有士人、清流都要低下高傲的头颅,品评时事,清谈政务,评议士人,都需要反过来扯上张瑞的大旗。 尤其儒家非常喜欢将道德与治国相结合,一个道德高尚的人,必定是一位清官能吏。 张瑞经过这四句基本已经树立了至高无上的道德形象。 清流们在讲经释义时必然会牵强附会,将张瑞声望、道德与儒家经义结合到一起,然后作为范例讲解给弟子听。 这方面儒家的包容性为诸子百家之首,只要一个人道德高尚,儒家就肯定能在自己的理论中找到合理解释,然后再反过来强化自己学派的正确性。 张瑞倒是不排斥这种作法,因为这对自己的形象具有非常大的促进意义。 关西在逐渐废黜独尊儒术不假,可是从未想过将儒家彻底抹杀。作为一个学派,儒家存在对于华夷大防、礼仪德化、有教无类、推广教化方面都有重要意义。 他应该从独一无二的地位退下来,重新回归诸子百家之一,与其他学派一起百花齐放。 截止目前为止,儒家最推崇的人是周文王与孔子两位先贤。 儒家学子口中必提的两件事便是文王伟业,与崇古复礼。 张瑞乐观的期待,有这些千古名言为自己刷声望,恐怕用不了多久自己的声望就会赶上周文王了。成为儒家学派继周文王与孔子之后,第三位倍受推崇的圣人。 成为一位活着的当世圣人,圣人天子。 甚至因此,自己都可以省下为自己造神的周章。 刘邦斩白蛇起义,将自己神话成了赤帝之子。 张瑞完全不需要这些,人设就是一位应天顺时,肩负天命的圣人天子。 虽然这位圣人天子又怕疼,又好色,还腹黑,懒惰,对政务最多的处理方式就是画圈,最感兴趣的事情是睡腰细腿长胸大的小姐姐。 但是谁在意呢。 清流们只在意自己通过夸赞这位当世圣人增加声望,增强学派的法理性。 百姓们只在意拥护这位圣人天子,从而减少赋税,改善生活。 将门子弟们则只在乎跟着英雄天子建功立业,封侯拜将。 至于张瑞究竟是不是真的伟岸辉煌,大家都漠不关心,天下只是需要这样一位想象中完美无缺的天子。 张瑞对自己形象的揣测颇为精准,一次次刷声望的行为,让治下百姓也都相信丞相张瑞是心怀天下的。坏的都是地方官员与豪强,丞相不清楚地方蝇营狗苟,才导致地方有苦难发生。 这种观念下,百姓遭受冤屈,不至于立即爆发起义。他们还有最后的希望,去长安,去长安求见丞相,丞相一定会为自己主持公道,惩治贪官污吏,处决豪强劣绅,还人间公道正义。 只是张瑞天性比较宅,很少出门,这导致百姓很难见到张瑞,也很难直接走进丞相府与张瑞当面伸冤。 从返回长安,到如今已经大半年过去,张瑞终于在妻子的逼迫下走出了府门,为自己孩子解决一下上学难的问题。 可是张瑞抱着张玉环还没笑多久,车架就紧急刹停,张瑞紧紧抱着女儿重重撞在了车辕上。 剧烈的变故吓得张玉环大哭不止,紧紧的贴在张瑞怀中。 密密麻麻的铁骑立即紧促的围在了车架两旁,一面面橹盾密集的将车架包围在中央,甲光曜日的铁骑顷刻间结成圆阵,密密麻麻的长槊向外端平。 在军阵前方传来尖锐的哨声,一队队铁骑从车架旁策马而过冲向前方,密密麻麻的锦衣卫从四面八方涌来,很快现场便被彻底掌控,氛围一片肃杀。 赵虞提着裙摆从后车焦急的跑到张瑞车上,关切的问道:“夫君没事吧?” 张瑞将大哭不止的张玉环抱给赵虞,晃动着撞伤的右肩,感觉了片刻,说道:“没事,只是撞了一下,擦破点皮。看看玉环有没有事。” 锦衣卫北镇抚司指挥使刘胜此时走到车架旁,脸色青的发黑。 发生这种冲撞车架的事情,无论怎么说都是自己有所疏漏,若因此而在丞相心中留下办事不牢的印象,自己就仕途无望了。 听着孩子惊恐的哭声,张瑞极力压制怒火,瞪着刘胜,低声呵斥道:“光天化日之下,刺客冲撞车架!汝锦衣卫北镇抚司指挥使就是这般尸位素餐?是否刺客成功将孤刺杀,汝才能重视?” 刘胜低头不敢辩驳,立即请罪说道:“臣死罪。” “怎么回事?哪来的刺客?” 刘胜拱手回道:“丞相,并非是刺客。而是一名妇人与两名孩童。锦衣卫与左监门卫将士巡查时都确认此人并无任何威胁,却没想到其会突然冲出,跪拦车架。” “跪拦车架?”张瑞面色凝重,说道:“带路,孤亲自过去看看。” 刘胜有些犹豫的看了一眼朱雀街两旁密密麻麻的人群,因为有变故,此时已聚集了无数围观的百姓。 若有刺客混迹其中,逆天行刺,那自己可就不是死罪那么简单了。 愤怒的文武大臣能够将自己三族全部诛灭。 张瑞斥道:“汝有何可犹豫?难道锦衣卫平时果真在尸位素餐?数以千计亲军侍卫,还拦不住刺客,能让孤被当街行刺?” 刘胜立即退后,请张瑞下车。 这不仅仅关乎自己一人性命,更关乎锦衣卫全军的清誉。 在都指挥使赵云的统率下,锦衣卫全军奋武扬威,鞠躬尽瘁,恪尽职守。自己绝不能让全军将士的流血流汗付水东流。 第四十四章忠于王事者的悲惨身后事 事实上,对刺客的担忧其实是有些杞人忧天。 长安群众对当今张瑞的统治再满意不过,如果有人鬼鬼祟祟,意图行刺,不用锦衣卫去抓,长安群众就能自行携刀带弓将其扭送官府。 在将士列阵的甬道中走了数十步,张瑞才看到前方被锦衣卫擒拿跪地的妇人。 妇人身旁一男一女两名孩子只有七八岁,女孩被吓得瑟瑟发抖,男孩却对着锦衣卫胳膊不断挥拳,小虎牙用力撕咬着锦衣卫士卒的胳膊。 愤怒的大吼:“坏人!放开吾母亲!放开!” 张瑞眉头紧蹙,立即对擒拿妇人的两名锦衣卫呵斥道:“何至于此?一名柔弱妇人而已,放开!” “诺!”两名锦衣卫立即退到了一旁。 小男孩随即从锦衣卫身上跳下来,扶着自己的母亲站了起来,然后护在母亲身前,警惕望向周围层层林立的铁甲。 张瑞笑着蹲到了小男孩面前,赞道:“真是一名勇敢男子汉,汝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对帮助自己的张瑞抱有一丝好感,因而挺着胸膛说道:“吾姓王,名忠。” 王忠,很普通名字,就像后世建国、建华、爱军一类的名字,但正是这种普普通通充满爱国情怀的百姓,才是一个国家的基石与栋梁。 张瑞笑着夸赞的:“王忠,忠于王事,天实为之,王事敦我,政事一埤遗我,好名字。告诉孤汝为何会在此处?” 王忠握着拳,小小的脸上尽是泪水与狠意,说道:“保护母亲,为父亲报仇!” 张瑞起身,看向一旁的妇人,问道:“汝是何人?何故当街阻拦孤车架?” 妇人立即向张瑞行礼,眼含泪水,说道:“民女王张氏,河东猗氏[yī]人,乃府兵王虎遗孀,请丞相为民女主持公道。” 张瑞立即神情严肃,一名府兵遗孀,不远千里从河东来到长安伸冤。 究竟是多大的冤屈,才使一名母亲不顾荆棘险阻,带着两名孩子走到这一步? 张瑞立即看了一眼三人的衣着打扮。妇人头发枯败,只以一根枯黄的树枝作发簪系在一处,头发中间还杂着各种枯草。 身上衣服破败不堪,一处处破洞根本没有修复,露出皮肤上大量的淤青与伤痕。 躲在其身后的女童眼神卑怯闪躲,脚上的草鞋露出三个大洞,左脚大拇指露出一块,而右脚相同的位置处却空空荡荡! 空空荡荡! 张瑞一瞬间怒发冲冠,再看向勇敢的小男子汉王忠,其双腿暴露在外,根本没有裤子。而最明显的伤口在其脖子脖颈右侧,还有一条长达五六寸的刀疤。 这是府兵遗孀,遗孤?这是自己三令五申要善待的忠臣之后? 张瑞只感觉双脸火辣辣的疼,王忠这个名字,好像是对张瑞最尖锐刻薄的嘲讽。 他的父亲死于王事,他的子嗣忠于社稷。 但最终忠诚却换来了这种悲惨的结局! 张瑞咬着牙说道:“有什么冤屈,汝全部告诉孤!今天,就算是杀的血流成河,孤亦要还汝等一个公道!” 听闻张瑞之言,王张氏终于忍不住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哭声撕心裂肺,好像要把受到的所有苦难与凄凉全部倾斜出来。 张瑞指着一旁的刘胜说道:“去!将内阁首辅,兵部中郎,刑部中郎,副都御史,全部给孤喊过来!!” 哭了良久,王张氏将身后女童推到了张瑞身前,说道:“这是府兵李固之女。” 闻言,一瞬间所有官员都只感觉头皮发麻。 而军人们则纷纷呼吸变得粗重,双眼一片血红。 这意味着遭殃的府兵遗孀,远不止一家! 张瑞俯身,想要抱起这个女童。 但女童却惊恐的躲到王张氏怀里,瑟瑟发抖的呜咽。 张瑞眼睛发直,不敢置信的望着少女,这不应该是少女应有的哭声。 刚才张玉环哇哇大哭的声音嘹亮尖锐,绝不是这种低沉的呜呜声! 王张氏流着泪,说道:“她的舌头被人割去了!” 张瑞再也抑制不住眼中热泪,深吸一口气,沉声问道:“是何人?” “猗氏孙氏!”王氏悲切的说道:“亡夫与李固皆为猗氏府兵,在同一屯从军。李固是稷山亭人,亡夫是介山亭人。” “前岁征鲜卑,李固殁于王事,还是吾夫君前去送的遗骸。其妻李刘氏年芳十九岁,哀痛不已!” “然去岁败李傕之后,吾夫君休假归家前去探望时,便发现李刘氏已身怀六甲!” 王张氏紧紧的抱紧了怀中女童,痛哭流涕,说道:“其被孙氏族人所奸辱!府兵战殁之后,能为家人免田税十年,这群畜生便看中此间利益!” 张瑞握紧双拳,杀意凛然。 所有军人皆能感受到张瑞的冲天怒火,血流成河就在今日。 张瑞极力压制着怒火,对王张氏问道:“王虎为何不告知郡县?有府兵身份,郡县绝对不敢无视。” “正是郡县官吏要了吾夫君性命!”王张氏悲切的大喊,声音如杜鹃啼血。 “亡夫得知同袍遗孀被污,立即向官府告发!” “但孙氏却抓了李固子女,威胁李刘氏,不允其前去作证。” “子……女?李固还有一子?”张瑞声音颤抖的问道。 “死了!被孙氏当着亡夫之面活活掐死!”刘氏悲切的呐喊:“他们就站在门后一步处,当着亡夫之面,活活掐死那三岁孩子。” “吾夫君救人心切,冲进府中救人。他们就打断了吾夫君双腿、双脚。” “《汉律》无故入人室宅庐舍,欲犯法者,其时格杀之,无罪。” “然后他们便抓着吾夫君断臂杀死李刘氏,诬陷吾夫婿欲谋财害命,侵夺李固遗产。官府与其狼狈为奸,将吾夫婿下狱,毒死在狱中!” 张瑞问道:“汝如何知晓这一切?” “便是吾怀中李固之女小文,偷偷跑出府宅,将一切告知于某。某上午去官府告官,下午孙氏便到吾家抓走小文,割去其脚趾防止其再逃跑,割去其舌头防止其再说话。” “小文能留下一命,还是因为其乃是李固唯一后人,圈养其可享受十年免税!” 圈养! 第四十五章你们挖孤根基孤就要你们性命 圈养! 国渊才刚刚从河东调离几年?河东就出现这么大的烂摊子。 张瑞咬碎银牙,你们挖孤根基,孤就要你们性命! “锦衣卫!” 刘胜立即大吼一声:“臣等在!” “将孙氏众人,以及猗氏县所有刑名官员、猗氏县令全部关入诏狱!孤要彼辈血债血偿!” “诺!” 周围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长安最不缺的便是府兵与将门之家。无数府兵家人对王张氏所遭遇的悲惨经历感同身受,因而同仇敌忾。 张瑞的做法无疑再一次证实了众人所想,丞相极为重视所有府兵生活与利益,遭遇不公找丞相必然能顺利伸冤。 在百姓大快人心时,内阁首辅审配、兵部中郎王凌、刑部中郎王机与督察院副都御史傅巽穿过人群走到现场。毕竟张瑞车驾刚启程,离丞相府前庭的办公地点很近。 四人抵达的很迅速,但是脸色却极为难看。 这种事情发生,需要丞相来主持公道,是整个官僚体系的污点,意味着臣子的无能。 张瑞神情肃杀,说道:“汝等既然无能,孤亲自为万民作主。长安朱雀门前设立登闻鼓,允许百姓击鼓鸣冤,但有冤民申诉,孤亲自受理,官员如有从中阻拦,一律重判。” 周围百姓再一次欢呼不已。登闻鼓的设立,说明丞相愿意接触每一个普通百姓,会与普通百姓站在一处,一起惩治贪官污吏,豪强劣绅。日后,再也不用担忧官绅勾结,互相包庇了! 四位高官立即应诺,不敢在这个时候触张瑞霉头。 但显然丞相的怒火不会因为设置一处登闻鼓就有所平息。 平息怒火? 如果孙氏族长现在在长安,张瑞就能亲自持刀上去把他的舌头和脚趾全剁下来。 不以直报怨,以牙还牙,怎么平息怒火! 张瑞指着审配说道:“今日亦没什么可避讳,就当着百姓之面,将此事彻底解决!孤功臣之后,遭此毒手,受此欺凌,当如何善了?” 审配很明智的没有劝张瑞,说这是刑部之事,丞相主掌天下,不应该过问此等小事。 每次武举,张瑞都会带着全家妻子前去喝彩助威。就是意图塑造自己乃是将门、府兵这个阶层大家长的形象。 天下不法的事情很多,再过两千年人群中亦不乏恶意歹毒之人,天朝坚定抵住全世界压力,坚决拒绝废除死刑。 若是死于普通仇杀,张瑞不会如此愤怒。杀人偿命,其既然敢一怒杀人,张瑞就坚定维护其合法权益——为别人偿命,这是他生而为人的权利! 这种事,普通百姓、普通官吏都能决断,也不会闹到张瑞这里。 但这次的事件不同,府兵、将门是张瑞争霸天下最重要的根基。 世族可以不拥护张瑞,豪强可以发起叛乱,哪怕财政都可以崩溃。 只要府兵还死心塌地跟随张瑞,愿意授田耕战,那张瑞就可以安枕无忧。强悍的府兵会逐一砍碎叛乱的豪强世家,征服富庶的郡国,改善崩溃的财政。 但若府兵根基被人挖断了,张瑞贵为丞相,死亦不若匹夫。 于是兵部中郎王凌率先上前,对王张氏说道:“丞相一直亲待府兵将门,此前数有太原、河东子弟直接登府诉说不公之事。所以汝不必担忧,绝不会因言获罪,可大胆诉说所有冤屈。” 王张氏哭诉道:“孙氏非但鸩杀吾夫君,还欲强迫吾嫁于其族人。吾不从,其便将吾强掳入府胁迫!” 王凌愤怒的握紧双拳,问道:“汝是如何逃出?” “孙氏聚族而居,里间尽是其族人,掳有十几名府兵遗孀。吾等三四名妇人一起分头逃离,欲往长安。若丞相首次得知此事,那便是其他姊妹皆已遭毒手。” “鼠辈敢尔!”张瑞愤怒的暴喝。 事态严重性,一次次超过众人想象。 最初,张瑞以为是一名府兵遗孀被欺侮。 可是很快便得知有两户府兵之家遭殃,甚至有府兵被陷害身死。 但到了现在,仅被发现的府兵遗孀就有十几人。 这是恶意针对府兵遗孀的一个豪强家族。强迫、拐卖府兵遗孀十余人。 这么恶劣的情况,河东官府、折冲府都没有关注到,张瑞绝不相信。 唯一的解释是,孙氏打通了河东官府的所有关系。 河东郡实在是太富裕了,这个郡自古便被称为表里山河。 其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水纹条件,让河东具有无与伦比的农业生产条件,农业开垦水平相同的情况下,其产粮总量是太原的两到三倍。是关西最重要的粮仓之一。 而其除了具备无与伦比的农业产能,还是关西最重要的盐铁产地,这一项没有之一!河东的盐铁产量就是以一己之力而占据了整个关西半数以上。 仅这些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就足够让河东积累无数财富。 更关键的是,河东还依托着这些地利,发展出了关西最繁盛的工商业。无论产盐、产铁、缫丝、还是冶炼瓷器、漆器、丝绸、农具,河东都十分发达。 这是一个类似后世魔都的超级郡国。农业、工业、教育、人口、水利、资源、矿产都冠于全国,所以河东多年以来都是关西数一数二的富庶郡国,能够与京兆尹一争高下。 可以说河东郡内的豪族全都富的流油,稍微从指缝里漏出一点财富,就足够收买一些意志不坚定的官员。 为了掌控好这个郡国,张瑞长期令自己最满意的内政大臣、既廉且贤的能臣国渊坐镇在河东。 可是刚刚将国渊从河东主官升为主掌全国财政的民部中郎不久,河东就发生这种恶劣事件。 王张氏哭诉道:“丞相,孙氏族人数百人,皆携弓带刀,聚族而居,其族长便是里正。全族为害乡里,拐携人口,贩卖私盐,完全不理官府政令。吾介山亭亭长曾来救某,却被其打得重伤。” 审配立即拱手,说道:“丞相,发生此等恶劣之事,河东郡府不可能不知。如今看来,河东吏治已经糜烂,某建议立即派遣钦使,前往河东整顿吏治。” “准!由锦衣卫校尉率军千人护送佥都御史崔琰前往河东,扫清一切豪强,整顿所有庸吏。孤过往对豪强、贪官实在太过仁善,今次必用重典,为天下之典范!” 第四十六章忠孤爱国从举世皆敌打到举世皆寂 派遣钦使虽然大快人心,但只是给百姓看的面子工程。 要真正解决问题,还是需要设立制度。 府兵遗孤、遗孀都被锦衣卫送回丞相府妥善安置,张瑞则与审配、王凌同坐一车,认真聊起如何防范此类事情。 审配宽慰道:“丞相,贪腐之事,自古有之,再往后千年,只要还未天下大同,此类事情便不可避免。” 张瑞点了点头,这也是自己虽然愤恨不已,但没有对审配、王凌等人发雷霆之怒的原因。 作为中枢高官,审配、王凌等高官每日经手的费用数以千万计,但中枢却依旧保持了清廉之风。 无论监察御史还是锦衣卫,都没有一次上奏过审配、王凌等人贪污枉法。 但要将这份清廉推广到天下郡县却实为不易。 张瑞问道:“对今日之事,汝等有何建议,能减少此类?” 王凌率先开口,说道:“某建议加强府兵地位,由兵部设立检校法庭。日后府兵在地方犯事,郡县无权审问,需转交给军队,由军队审理。” 张瑞点了点头,后世各国都普遍设立军事法庭,地方无权审判军人,这是一项成熟的制度。 如果地方无权关押府兵,那么王虎身死的恶劣结局就可以避免。而只要王虎未死,那么一切的真相都能在军事法庭得以水落石出。 “可,诏令兵部及各州、各郡皆设立军事法庭。” 随后张瑞认真的说道:“孤打算增加军教长职权,更其名为政教长,其除教导全军文字之外,还主管全军政治,维护府兵权益。” 王凌不解,问道:“主管全军政治?军中已有军事主官,主掌军事。政教长管何政事?” 张瑞自信从容的说道:“将校管军事,政教长管生活。从忠孤爱国,到华夷大防,到忆苦思甜,关爱士卒,维护权益,组织学习,都要由其主管。” 一句“忠孤爱国”,让王凌立即明白了政教长的最关键职责。很显然,这是丞相进一步增强对军队忠心的掌控能力。 但其实王凌有些小觑政教长的存在意义了。 不否认,张瑞设置政教长,是有加强忠心教育的目的。 但随着政教长的设立,全军战斗力、组织力、凝聚力以及学习能力都会有质的飞跃。 关西大军将凭此实现“从举世皆敌,打到举世皆寂”! 而且不仅战斗力得以突飞猛进,士卒的个人权益,身心良好都得以保证。 绝不会再次出现府兵被地方郡县审判,而无专人过问的情况。 随着关西文字的普及,全军识字率的上升,政教长这种远超时代的先进制度,终于可以尝试推行。 张瑞说道:“政教长一职致,不仅设立于屯中,而是设立于全军。自屯长以上,大将军以下,每一级皆设政教长,五军都督府设政教司。” 谈完军事,张瑞便关注向吏治,对审配问道:“王中郎有治军良策,审阁辅可有辅政良言?” 审配抚摸着胡髯,思索着说道:“适才以来,某一直在思索河东之事。河东明明有介山亭亭长这种忠贞之臣,为何却压制不住孙氏这种劣绅豪强?” 张瑞思索了片刻,不得其解,问道:“审阁辅以为是为何?” “某以为是其势单力薄。如王张氏所言,一些忠贞之士,上午报官惩治不法劣绅,下午便被劣绅报复打压。还有何人敢维持正义?” 张瑞说道:“十三道监察御史不是正管理此事?” 审配点头,说道:“但十三道监察御史主要监管高官、豪族。似孙氏这种劣绅,只盘踞于乡里,很难被监察御史所发现。” 也有道理,而且考虑到文官们的积极性,他们能维持整体的清廉就已十分不易,像孙氏这种地方劣绅,显然不可能被一群清官大老爷所关注。 但正是这些基层的劣绅污吏,才最容易败坏民心,影响百姓对官府的观感。 张瑞问道:“审阁辅有何提议?” 审配说道:“某以为钦使便是一份不错制度。地方并不缺能臣干吏以及忠贞正义之士。只是其平日被同僚、上司所掣肘,使其无法伸张正义。” “钦使抵达,地方很快就能将利益纠葛,陈年旧案统统了断。便是因为钦使不受地方掣肘,给了许多官吏伸张正义的途径。” 张瑞皱着眉,说道:“总不能各处派钦使?” 审配问道:“为何不能?丞相,钦使不需要有多少才能。不需要皆如崔琰一般,能令贪夫慕名而清,壮士尚称而厉,可以率时者。” “只要丞相每年往各州郡派遣一批钦使,令其与十三道监察御史一同视察郡县,督察各种案件。给各地刑名官员一个申诉之处便可。” 张瑞认真思索着,问道:“如何能确保,这些人便不与地方同流合污?” 审配说道:“丞相,还是需相信这世间有忠贞清廉之年轻才俊。令钦使司皆收录精于律法,意气风发之新科才子。其根基不深,而胸怀大志,不易于地方勾结。每年轮换巡视之所,为民伸冤,清查腐败。以两届科举为时限,不断补充新鲜血液,淘汰腐坏之人。” “监察近在咫尺之钦使司,远比监察天下郡县劣绅更容易。” 张瑞看了一眼审配,这位首辅可真是老谋深算,坏到根里了。连年轻人的热血纯贞,为国为民都算计。 不过张瑞对此也十分认同,正是有青年人的热血忠诚,才有民族与国家的希望。 刚踏足官场的新科才子们,的确是更容易保证清廉。 “可,便依审阁辅之言,设立钦使司。” 钦使司与督察院职责有些相似,但运行模式还是有极大不同的。督察院是主动去监察地方,搜寻各种重大贪腐,监视官员、豪绅。是类似监察机关,法院一类的常驻机构。 而钦使司更像是巡视组,被动接受监察御史搜查不到的边缘角落。 如果说这两处机构有冗官之嫌,也的确是有些许。 但多几十名监察官员,从而减少腐败,张瑞觉得这种负担也值得。 只要这些年轻官员在巡视十三州时,发现一名贪官、劣绅,其所侵吞的财政、税收,就足够支付这几十名官员十几年的俸禄。 更不提还能造福于百姓,提升民心。 第四十七章锦衣卫今日就为杀人流血而来 对贪腐一事,审配总结道:“丞相,贪腐自古有之,以某之见,将来亦不可避免。此事全靠禁绝,必然会有漏洞。” 张瑞点头,不过这种事,就看执政者抓的严不严。 政策管控严格,贪腐就会明显减少一些。政策管控松懈,就会腐败泛滥。 张瑞说道:“孤打算借此次机会,在治下全部郡县推行廉政考察,打击腐败,清查劣绅。” 关西一直以来都推行高薪养廉制度,官吏军兵都是关西十分令人艳羡的职业。 这么多年以来,也足够树立恩德。 是时候让关西所有官民都见识一下雷霆之威。 只有随时可能失去,才会让这些官员更加感受到官位之珍贵。 河东官员,薪酬、福利都堪称天下之最,一名官员薪资能抵普通工坊劳工两三人,足够养活全家都衣食无忧,还年年有余。 这种情况下,他们却敢依旧敢与劣绅勾结,贪赃枉法,未尝不是因为当初张瑞对他们太仁慈,让他们感受不到贪赃枉法的严重后果。 审配说道:“倡导廉政之风,永远于民有利,能争取民心。某以为可由督察院主导,锦衣卫辅之,稽查天下不法官员。” 张瑞摇了摇头,说道:“不够,远远不够。改廷尉为大理寺,任命盖勋为大理寺卿。改太常为太常寺,任命裴绍为太常寺卿。以刑部、督察院及大理寺三司共同稽查天下贪腐官员,此三司之中,只要一司官员查到贪污者,三司便皆需予以重视,一同审查。两司定罪成功,便可对官员问罪。” 审配一惊,只要一司官员检举,另外两司都要交叉审查,这意味着再没有人可以徇私包庇。也意味着审查的官员数量将大幅增加。 便慎重的问道:“如此,会否导致官员压力骤增,被案牍埋没?” 张瑞面色凝重,思考片刻,说道:“此三司会审只持续两年。况且,大理寺、太常寺平时亦没有什么政事,这两年便辛苦一些。” “督察院主要便是负责监察百官,此乃其本职工作,忙于此事乃理所当然。稍后孤会同副都御史傅巽谈谈此事,视情况为其增加御史数量。” 审配点头,这次任命的官员十分有深意,显然对于反腐倡廉,丞相思考也周密部署。 大理寺卿与太常寺卿都是九卿之一,任命的盖勋与裴绍都是元老功勋,且心存浩然正气,能显著匡正官场之风。 张瑞继续说道:“三司主刑名,太常寺则与礼部一同推行礼教。加强对官员教化,助官员树立廉政之风,使士皆慕清廉朴素,耻贪污腐败。” 德化与律法的的统一,对维护社会稳定与官府廉洁具有至关重要的意义。 贪腐永远是符合个人利益的,但千古以来,仍有无数仁人志士选择拒绝贪腐,廉洁克己,便是因为德化使所有人知廉耻,知道廉洁才是道德所倡导。 这方面,张瑞没有打算搞一个教派,不然直接将贪腐设为宗教原罪,也是一个很不错的手段。 太常寺与礼部则会替代宗教,加强对全国官员的思想教育。 对于一些贪腐官员,或许这种礼教并没有任何意义,但对于那些还未堕落的官员,这种礼教无疑有防微杜渐的作用。 贪腐这种事情,除了严苛律法的威慑,周密制度的监察,官员的慎独可能还尤为重要。 至少从上而下都在倡导廉洁,提倡廉政之风时,所有的贪腐都会变得收敛许多。 “另外,加强各州按察使司职权,令各州按察使司官员监察下属郡县官员。以两年清查腐败为界,两年之后,若监察御史、锦衣卫、钦察使司官员查到郡县贪污枉法之事,而地方按察使司对其无所察觉。当地按察使司相应郡县官员考核为殿,两年内不得升迁。” “若连续两年考核为殿,官降一级。上级官员同样考核为殿,两年内不得升迁。” “若连续三年,同一州出现中央查到贪污枉法,而地方不知情。按察使官降一级。” 最后一点,官降一级都有些轻了。 年年同一个州、省有贪污腐败,而地方毫无作为。张瑞觉得锦衣卫、监察御史就可以认真调查这个州的官员结党营私问题了。恐怕能牵连出一大片犯法官员。 张瑞在平静商讨反腐倡廉之际,河东却是陷入了一片刀光剑影之中。 锦衣卫从长安出发沿渭水而下,只半日便抵达了河东风陵渡。 而登岸之后,崔琰毫不等待,果断率领二十余骑先行,一个时辰便抵达了猗氏县。 猗氏县城门前的几名士卒遥遥看见数十名锦衣卫向着城门策马狂奔而来,气势肃杀。吓得大惊失色,连忙大喊道:“散开,都散开,莫要挡着城门!” 百姓们也听过锦衣卫的赫赫威名,立即退到道路两侧,把通道让了出来。 数十名铁骑毫不停顿,径直从城门洞中穿过,密集践踏的马蹄声隆隆震耳,卷起的剧烈气流让所有人闭紧了双眼。 但一同绷紧的还有所有人的心弦。猗氏县发生了什么?让这群锦衣卫如此肃杀出动,他们身上的杀气都已经仿佛要凝结成实质了。 这可是锦衣卫!只要出动,必然会掀起血雨腥风,而这么多锦衣卫带着杀意出现在猗氏县,怕是要带来无尽的杀戮。 百姓们纷纷围在守卒身边,意图打探一下内情,看看这些官吏兵丁,是否清楚一些内幕。 但是热闹的气氛还未升起,就被剧烈的震动所覆灭。 所有守卒都战战兢兢的望向远方,这如雷霆般的轰鸣声,地动山摇的恐怖景象,是大规模骑兵出动的特征。 所有人皆随着守卒的望去,只见刚才锦衣卫来的方向,密密麻麻的玄黑色锦衣卫铁骑一眼望不到尽头。飘扬的旌旗,明亮的铠甲,如林的长矛,无不昭示着这支丞相亲军就是来杀人的! 县卒伍长像是被火烧了屁股,“嗷呜”一声跳了起来,大吼道:“让开,让开,快让路!” 第四十八章血洗稷山 在锦衣卫铁骑围城之前,崔琰带着二十余人一马当先冲进县衙当中。 县衙执勤的所有文武官员,看到身穿云锦飞鱼服的锦衣卫一脸肃杀冲进大门,都吓得两股颤颤。 猗氏官员十分清楚自己做过些什么,看到锦衣卫进门,所有人都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无数人绝望的瘫倒在地。这一刻,所有瘫倒的官吏都被懊悔充满了肺腑,为什么自己要贪那些豪强的贿赂。 堂堂正正的位居高位不好吗?见到锦衣卫也不用提心吊胆。 无数的福利虽不足以让自己锦衣玉食,但也衣食无忧,雍容富贵。 主簿是县令心腹,强撑着勇气带人向前阻拦,问道:“县衙重地,关乎一县之权威,汝等未经许可何故擅闯?” 崔琰脚步不停,完全不理会主簿的虚张声势。 而锦衣卫则没有那么客气,两名锦衣卫立即上前,粗暴将对方推到一旁,大喝道:“佥都御史崔公奉丞相诏令整顿河东政务,让开!” 佥都御史! 主簿一身胆气尽散,这意味着督察院与锦衣卫一同巡视猗氏县,所有罪行都会被查的一清二楚。 进入县衙正堂,崔琰一挥手,下令道:“封存所有文案,羁押所有官吏!” “诺!”如狼似虎的锦衣卫立即四散,县衙顿时一片鸡飞狗跳。 崔琰面色冷峻,站在县衙内平静的看着所有人或战战兢兢,或哀嚎求饶,但就是没人敢暴起反抗。便对河东事态便有了初步掌握,自己特意只带二十余名锦衣卫进县衙,就是看看这些官吏有没有勇气孤注一掷。 但很显然,这些官吏在中枢注视不到的角落里,蝇营狗苟还有些许胆量。正面敌对中枢刀锋,任何人都提不起勇气。 内院忽然传来一阵大声的喧哗,很快便有锦衣卫哨声响起,一名名锦衣卫持刀冲进后院。 片刻后,两名锦衣卫羁押着一名腰系银印的县令走到崔琰面前。 一名锦衣卫拱手,说道:“禀崔御史,县令意图吞金自杀,被吾等及时制止。” 崔琰盯着县令腰间的银印,面色肃杀。汉制人口万户以上的县,县官称县令,秩六百石至千石;万户以下的称长,秩三百石至五百石。 猗氏县县令腰佩银印,说明其秩比千石。关西改汉室俸禄品秩为九品二十七级,所以给猗氏县县按品级是从六品上,令其管理着猗氏县这个人口两万户的大县。 “汝这寡恩薄义之人,腰佩银印,牧民一方,整个关西四十郡、数百县,满朝文武公卿,地位高于汝者寥寥不过百余人。丞相如此信重于汝,汝就这般回馈丞相?” 猗氏县县令哀嚎道:“崔御史,某一时糊涂啊,有负丞相重托,只求一死……” “只求一死?”崔琰正色凛然,呵斥道:“无数百姓被汝残害,死不瞑目,汝却想简单一死了之?作何春秋美梦,去诏狱认罪吧!押下去!” “诺!” 猗氏县县令被抓,最重要的元凶便被俘获,剩下的刑名官吏,一个也没有逃脱。 这些官吏还在妄想法不责众,有县令作抵罪羊,锦衣卫便不会认真稽查一些微末小吏。 结果上千锦衣卫进入城中,对着名册逐一上门捆人,一个不落被带到县衙看管。 崔琰已经得到了铁令,所有官吏,凡是参与不法者,一个不能放过。廉洁奉公者,当场升迁。 留下专业审讯人员审查贪官污吏,崔琰又马不停蹄的带着上千锦衣卫奔赴稷山亭。 曾经尽忠职守的介山亭的亭长王季,被崔琰官升一级担任了乡游徼,主管治安备盗。 以王季为向导,锦衣卫直扑孙氏所在乡里。 王张氏说孙氏聚族而居,携弓带刀,霸占乡里,绝不是一句虚言。 见到锦衣卫策马而至,孙氏族人堂而皇之的设置路障,上百人拦在路口,吵吵嚷嚷。 崔琰策马向前,呵斥道:“简直无法无天,一群刁民竟然敢阻拦王命,还不立即跪下服罪!” 一名孙氏宗老,向前叫嚣道:“我孙氏族人何罪之有?总不能汝等奸臣污蔑陷害,吾等便要跪下受命。” 崔琰眼神冰冷,杀意迸发,语气果决的说道:“汝等残害忠良,拐携王事遗孀,罪不容诛,立即跪下认罪,否则休怪某血洗稷山。” “哈哈,血洗稷山?”孙氏叫嚣道:“这稷山祖祖辈辈都是我孙氏做主,何时轮得到汝等一群官吏大放厥词!” “善!试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崔琰一抬手,怒喝道:“凡未跪地俯首者,尽斩!” 下一刻无数甲士整齐的弯弓引弦。 孙氏宗老眼角崩裂,惊恐的骂道:“狗官,敢尔?激起民变,汝亦难善其身!” “民变?一群刁民恶徒,死不足惜!杀!” 话音未落,箭如雨下。孙氏族人没想到锦衣卫会如此杀伐果断,顿时纷纷中箭哀嚎。 崔琰拔出佩剑,身先士卒,带着锦衣卫铁甲下马冲过路障,果决斩杀三名顽抗刁民。 孙氏族人从未经历过这种刀刀见血的战事,往日里都是恃强凌弱,数十人欺负一两名老弱妇孺,真正面对精锐甲士,才知道什么叫杀意果决,什么叫钢铁意志。 百余名孙氏族人,只被斩杀三人,其他人就彻底胆寒,慌不择路的转身而逃。 毕竟大家都是为了壮威而来,从来没想过跟别人决生死。锦衣卫刀刀见血,着实吓到了这些欺软怕硬的刁民。这不是大家平日里的叫骂械斗,这是真的杀伐战争!这不应该是一群村民应该参与的事情。 但锦衣卫杀意果决,坚定贯彻军令。凡是未跪伏者尽皆射杀,哪怕其仓皇而逃,亦毫不留情。 一群人渣,在锦衣卫面前装作弱小可怜,但平日里却尽是残忍恶毒,残害忠良,侮辱王事遗孀,不值得宽恕。 崔琰说血洗稷山,绝不是一句虚言,凡是顽固抵抗者,锦衣卫连问都不多问一句,直接挥刀砍死。 唯一有优待的是孙氏族长,他持刀顽抗,锦衣卫没有一刀砍死。 而是迅速的将其乱刀砍碎,完全不给上层官员插手阻止的机会。 崔琰看着胳膊被砍成六段,膝盖被砸碎,脚筋被挑断的一滩烂泥,皱着眉头,问道:“汝等确定他膝盖、脚筋全被挑断,还能逃跑?以至于汝等要逐一斩断其脚趾?” 一名锦衣卫队率信誓旦旦的保证道:“我全队五十名士卒皆可作证,吾等砍断其九根脚趾,其依旧在用最后一根脚趾挪动!” 好一个全队五十名士卒皆可作证。你往那里一站,就算说他舌吐庚金气,能百步之外取人首级,这些锦衣卫也能面不改色的作证。 还没等崔琰开口,这名锦衣卫队率又说道:“哪怕其十根脚趾皆被砍断,其依旧意欲反抗,意图以舌杀人,险些害将士性命。故某将其舌头亦一并砍下!” 崔琰实在不能想象,眼下这堆烂泥究竟怎么才能差点用唇舌刺杀一名全副武装的锦衣卫士卒,便无奈说道:“汝所说这些,估计说服不了任何人。” 但锦衣卫队率挺直胸膛、自信从容,回道:“但唯独能说服丞相。” 随后这名军官又慷慨豪迈的的说道:“吾等亦只需取信于丞相。” 崔琰深色一凛,再不多言,下令道:“为其包扎止血,押赴长安明正典刑!” 第四十九章西域各国、周围胡酋的爸爸 这场历经各种波折意外,规划了大半年的长安学宫之行终于达成,张瑞的车驾顺利抵达了学宫门前。 长安学宫作为当今天下最恢弘庞大的第一学府,建筑风格却并不威严压抑,而是用的惬意舒适风格,宫殿楼宇之间距离颇广,建筑一旁还有绿水流过,岸堤上绿柳点缀,风帘翠幕。 看过这个风景,张瑞压抑的心情都放松了许多。 感觉在这里没有世俗生活的压力,没有皇图霸业的冰冷,有的只是恬静闲适,是无忧无虑。 或许正是在这种环境里,士子、教习才能心无旁骛,无拘无束的从事学术研究。 走下车架,张瑞笑着对迎接的司马徽说道:“大祭酒,若是有余力,请务必给孤亦留一套房间,孤年老之后便将政务全转交给佑安,专心来这里安享晚年。” 司马徽拱手,说道:“得丞相如此青睐,实乃长安学宫之幸。” “哈哈,善。” 然后张瑞又走到长安学宫监丞陈凡面前,用力的拍了拍陈凡得肩膀,感慨不已,说道:“赖汝多年如一日,默默耕耘,鞠躬尽瘁,方有今日之长安学宫。数千载之后,天下文明可能不记得骁烈一时,震怖诸侯之名将,不记得运筹帷幄,算无遗策之谋士。却必然会记得汝长安学宫监丞陈凡,从无到有建下一所恢弘学府,使文明璀璨辉煌,一日千里。” 陈凡拱手,说道:“某不敢居功,此全赖丞相德化,方有学宫从无到有起于渭水之畔。” 张瑞一笑,说道:“有功必赏,乃关西之善政。稍后便与亲朋好友,门生故旧聚一聚,过几日返回长安,赴任鸿胪寺卿。” 鸿胪寺卿,又是一位九卿,主管外交事宜。 但这个外交事宜,可是同后世的外交事宜截然不同。 作为当今独一无二的天朝上国,没有任何国家、民族能够与诸夏平等相处。 所以鸿胪寺卿的主要责任是:凡四夷君长、使价朝见,辨其等位,外吏朝觐,诸蕃入贡,与夫百官使臣之复命、谢思,若见若辞者,并鸿胪引奏。 简而言之,在张瑞手下担任鸿胪寺卿,主要负责的就是诸蕃封册,兴灭国,继绝世。 各国国王生死存亡,进贡礼仪、藩王等级,全由陈凡掌控。 西域各国、周围胡酋,可以不知道当朝内阁首辅是谁,但绝不能不认识陈凡,这就是他们的太上皇! 走进长安学宫,张瑞必然要去看一看那个藏书三百万册的雍台阁。 雍台阁占地数百亩,数百亩是何概念,站在中央,四方平坦,亦要极目远望。 而雍台阁一座座高大的建筑坐落在园林山水之间,与绿柳红棠错落相映,完全看不到尽头。 张瑞随便走进了一座建筑,屋内宽敞明亮,高大整齐的书架紧贴着墙壁,在高大书架前还有带木轮的移动云梯,一名少年站在云梯顶端,认真翻找着书架上浩瀚的书籍。 在房间的桌案上,摆有水晶花瓶,透明的花瓶里插着生机勃勃的绿植与洁白的花朵。 而最令人惊艳的则是在房间靠窗处竟然有一株灿烂绚丽的海棠树,围着海棠树精致的设置出一块园林区,有绿草清渠,有碎石桩篱。 张瑞感慨道:“长安学宫竟然如此精致,这番装饰恐怕花费不少吧?” 司马徽笑着回道:“此全赖陈监丞平恒贞干,这海棠本便生在这里,建阁之时,只稍加修剪,便将其围在房中,还省去不少挖掘力气。” 张瑞颇感兴致,问道:“那插花之水晶作何解?” 司马徽笑着摇头,说道:“此并非水晶,乃是科学院研究烧瓷工艺时偶然之所得,其莹如水,其坚如玉,故科学院将其命名为水玉。” 张瑞走上前去用手指弹了一下,一脸古怪,这工艺如果不是水晶的话,那只有一种可能,这就是粗制玻璃! 水玉什么的应该说玻璃在古时的称呼。 玻璃的制造工艺要追溯到古埃及时代,但大规模的运用还是在公元四世纪,罗马人将其应用在门窗上。 张瑞并不清楚玻璃的历史,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玻璃应该用在哪方面。便对随行的荀彧说道:“从孤府库中划一笔拨款给科学院,让其继续研究这个水玉。孤感觉其将来或许会大有用处。” “诺。”荀彧对此毫无波动,实在是张瑞的私人金库规模太宏大了。已经到了支出远远拉不平收入的程度。 但这一切并不是张瑞追求的本意。当初张瑞为了平均财富,极尽全力的投资。 为此张瑞与赵虞特意走了一趟太华山之旅,设立了十几座大型纺织工坊,雇佣女工上万人,并将所得利润三成直接发与女工。五成用于建设房屋,供给贫民之家。自己只留下两成,以为战略储备,防患可能的灾害。 孟县每年上交给张瑞的粮食上百万石,张瑞更是一口气建了三十多座慈善仓,逢灾年,无偿发放给百姓。 可是这些举措,非但没有让张瑞的财富有所减少,反倒让张瑞财富极速膨胀。 因为福利好,无数女工争抢着要进丞相府纺织工坊,赵虞不得不年年扩大纺织工坊规模,如今雇工已高达三万多人。 人数不是关键,关键是大量精英女工被吸收进来。而赵虞对女工们没有任何苛待,环境十分轻松,而且将所得利润三成归于女工。这种计件分配利润的模式,直接引爆了女工们的生产热情。 女工们在维持了一段时间的极限生产效率之后,很快便陆续有人发现维持当前的生产模式,拉不开与其他人的差距。 穷则思变,事物到了尽头就要发生变化。于是女工们开始尝试改变纺织方式,毕竟失败了东家承担,会更换新机器,而成功了收益都是自己的。 这种好事,女工们没有任何负担。 很快纺织机器就出现了各种各样的改进,虽然还未大幅度更改纺织方式,但无疑已经开始陆续提升纺织生产力。 这导致工坊的纺织工艺提升的同时,产量也在上升。 然后纺织品沿着大河、沿着驰道、沿着丝绸之路销往四面八方,带来无比丰厚的财富。 第五十章张府赞助的各项关键技术 荀彧不是郭安那种尸位素餐的清流,对待这么多财富不能放任其堆在府库里生锈。 便继续投资于造福于百姓的衣食住行等各个方面。 除了扩大纺织业,改善百姓穿衣困境,荀彧将大量财富拿出来在各地兴修住宅,改善百姓的住房困境。 可是规模化效应下,很快就形成了坊市、里乡,引来无数豪族的跟风投资。 这导致荀彧为这些民居配套建设的市肆、仓储、工坊价格都节节攀升,被各豪族抢购一空。 堆积如山的财富,让荀彧不得不继续扩建慈善仓,保证百姓粮食安全。 可要知道,慈善仓本来就是对豪强的一项既打压又拉拢的政策。灾年时,各个慈善仓要无偿分粮食给百姓,而寻常年份时允许其高卖低买,所以也是有盈利的。 最终,面对不断上涨的财富数字,荀彧决定将其投入到解决百姓出行的难题上,建设大量的驿站,船队。 百姓出行,能够以极低的价格乘坐马车、牛车,往返于两地之间。往返渡口,也可以用极低的价格乘船渡过。 这项政策,无疑是一项重大投入,市政建设、公共交通,往往都是亏损的。 但是,偏偏在荀彧这里出现了问题。 因为此前还并未有过类似的福利,只用一文钱就能从里、亭坐到县城,百姓们纷纷坐上牛车将打到的野物皮毛,新鲜果蔬、河鲜鱼虾送往县城贩卖。 一趟牛车往返能拉十余人,赚十几钱。 荀彧的本意是造福于百姓,所得收入五分之四归于驿夫,丞相府只留少量钱购买牧草,同时避免腐败。毕竟多数钱都归驿夫所得,你杀牛、腐败也是损害自己的利益。 可却不曾想,这份举动使驿夫积极性大增,竭尽全力的照顾牛、马,从而多走几趟。为了养肥牲畜,驿夫自发去野地里割嫩草给牛马喂食。 御术精湛的驿夫,一天能驾两三头牛马,往返三四次,运气好能赚近五六十钱,运气不好也能赚二三十钱,远超种地卖粮。 这可是羡慕坏了无数邻里乡亲,这活计没有任何体力要求,坐在牛车上挥鞭子就行,能从十七八岁干到七八十岁。 一名五十多岁的老驿夫宋伯,本来是个跛子,一直娶不到妻,但自从丞相府怜悯其生活不易,招募其作驿夫之后,只用了半年便娶了一名二十三岁的俏寡妇。那妇人嫩的好似能捏出水来。 有这活计,宋伯也不让这妇人下地,把地租给了别人,只收一份口粮,靠着驿夫的收入每年数千钱,一家人活得有滋有味。而且其没有体力消耗,夜里回了家便折腾到半夜。把这小妇人滋润的愈发水嫩,让无数庄稼汉看的直流口水。 一名普通老翁都受益如此明显,整体驿站、船队的收入便可想而知。 这项政策之所以发生偏差,公共交通产生盈利。最重要的原因在于百姓家中骏马稀少,一个村庄、里亭当中,有骏马的家庭只占少数。官府公务传递性驿站向私人载客盈利性驿站转变,相当于公共交通兴起的早期,私家车较少,交通线能持续产生盈利。 这项政策在可预见的将来内还能持续盈利,但随着帝国繁盛,国力蒸蒸日上,家家户户有马、有车之后,就会逐渐转为亏损。 不过只要张瑞后人还没傻到盈亏不分,就能及时调整中止。这也是这项政策的另一大优势,资金不走国库,而是张家私库,调控灵活,不需要统一群臣意见。 除了赞助水玉项目,张瑞的私库还赞助了科学院的造船技术、煤炭开采技术、纺织机改进技术、钢铁冶炼技术、以及最重要的火药技术。 不过火药技术的发展并不乐观,可以说举步维艰。数千万的资金砸进去,科学院也只是花费无数代价在西域火山口搜集了一些硫磺石。 而硝还处在理论研究阶段,硝究竟是一种什么东西,所有人都一头雾水。 这一点也别问张瑞,就算将KNO3写在张瑞面前,张瑞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 文科生的所有技能树都点在了历史、制度与用人上了。 张瑞有信心迅速一统天下,最大的两个依靠就是更加先进的制度以及堪比汉高祖的用人之术。 荀彧、审配镇国家,抚百姓,给餽饟,不绝粮道。 贾诩、法正、荀攸运筹策帷帐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 高顺、张辽、徐荣、徐庶等人连精锐之众,战必胜,攻必取。 将这些人杰放在最合适的位置上,张瑞每天的工作就是画圈。 张瑞对化学的理解还不如高数,至少作高数的卷子时还能写个“解”,化学连符号都不认识啊! 因此,张瑞便格外重视长安学宫与科学院里的学者,当今天下对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了解,没有人比自己更深刻。不是张瑞自夸,自己一个人对生产力的解放,能抵历史百年进程。而要提高科技水平,发明改进工艺,完善各种学术理论,还得依靠这些学者。 随后张瑞对司马徽问道:“这是哪家藏书?” “禀丞相,此乃名家学院藏书,正前方这座书架是名家离坚白派一系著作,著名先贤是公孙龙。其左侧书架是合同异派一系著作,著名先贤为惠施。再往左侧书架是坚白同异派,主要先贤为墨子、杨朱。” “墨子?”张瑞好奇,问道:“墨子不是墨家学派?” 司马徽对自家主公的文盲程度有所了解,这位传说中的当世圣人,事实上对诸子百家,诗经春秋,七窍只通了六窍,一窍不通。 便笑着解释道:“先秦之时,并无名家之称。先秦诸子著作当中多称其为辩者。如《庄子??天地篇》辩者有言曰,离坚白,若县寓。《天下篇》曰,惠施以此为大观于天下,而晓辩者。天下之辩者相与乐之。” “停!停!停!大祭酒,不需要说的如此详细,孤并非长安学宫学子。” 司马徽乃简单解释道:“至汉室方有名家之说,司马迁之父司马谈《论六家要旨》中首提,名家苛察缴绕,使人不得反其意。故诸子百家皆有名学(逻辑学),杨朱、墨翟,只不过对此研究更为深刻。” 张瑞抽出一本书籍,看了一眼目录眼界一亮,名家十题中有几个论题张瑞看后也觉得颇有思考价值“大同而与小同异,此之谓小同异;万物毕同毕异,此之谓大同异”、“无厚不可积也,其大千里”。 而辩者二十一事,则更有趣“一尺之椎,日取其半,万世不竭。” 这显然是涉及到数学的等差数列问题,一尺长的木椎,每天只截取其二分之一,永远取之不尽。 名家对逻辑学和认识论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张瑞将图书放回,管中窥豹,可见一斑,一个默默无闻的名家,都有如此浩瀚藏书,其他学院只会有过之而无比及。 随后张瑞问道:“兵家学院在何处?军事理论研究关乎我诸夏文治武功,文明延续,乃国之大事,不可不察。带孤过去看看。” 司马徽立即伸手,说道:“丞相这边请,兵家藏书在雍台阁最深处。” 前往兵家学院之路,总算让张瑞见识到了雍台阁究竟有多大。 一座座建筑错落于四方,雅致的小路阡陌相连,路旁有各种芬芳的树木与花草点映成趣,整个雍台阁静谧而优雅,恢弘而浩大。 这是整个诸夏文明精华所在,也是这天下最大的财富。 看着这一切,张瑞就动力十足,一定要极大的解放生产力,开拓民智,让诸夏鼎盛于东方。以免将来不肖后代,一把火烧掉这天下最珍贵的文明结晶。 抵达兵家学院附近时,环境变化不大,但大量执勤巡逻的士卒还是为这里平添了一份肃杀。 几名士卒以长戟相交,拦在了道路中间。 为首的伍长很端正的向司马徽行了一个军礼,却依旧十分正式的说道:“大祭酒,请出示通行证。” 张瑞笑着对司马徽问道:“士卒认识汝也不能放行?” 司马徽点了点头,答道:“此乃规制,士卒只认证,不认人。哪怕是某与陈监丞忘记携带通行证,亦无法入内。” 张瑞笑着点了点头,随后讶异的问道:“那孤怎么进去?” 司马徽笑着回道:“当面为丞相办一个。” 随后一名小吏拿着一叠竹符从陈凡身后走到司马徽面前,司马徽从腰间取下刻刀在竹符上刻下张瑞的名字与官职。 张瑞问道:“这便可以?” 司马徽笑着摇头,说道:“相差甚远。这只是丞相在长安学宫之身份竹符。” 原来这只是一个身份识别证明啊。可就是这个身份识别证明上就盖了三个红印,分别是长安学宫政务司行政印,长安学宫政务司郎中官印,以及长安学宫监察厅监察印。 随后又一名小吏递上一叠竹符,司马徽再次在竹符上刻下张瑞的名字与官职,然后再次盖上三个印章,分别是长安学宫大祭酒司马徽的印章,兵家学院祭酒的印章以及长安学宫监丞陈凡的印章。 如此折腾一番,张瑞总算是拿到了身份证明与通行证明。 张瑞以为如此周折,兵学院内会比较冷清。 却不想刚踏入兵学院内部,便听到喧嚣的争执声,无数年轻学子围在一起争论不休。 “诸葛孔明,汝这八阵图完全是臆想,不切实际!” “羊仲子,需知事在人为,有志者事竟成!不尝试一下,汝怎能断言?” “好!某这便去央求小姨,请姨夫调兵三千给汝一试,让汝死心!” 第五十一章 诸夏千古唯此十人 羊仲子就是张瑞的内甥羊承。 羊衜有三个儿子,长子羊发是羊衜与孔融之女所生,字伯子。次子羊承,是羊衜与蔡琰姐姐蔡贞姬所生,字仲子。当然还有一个未出生的孩子叫羊祜,晋朝名将,享配武庙七十二将,诸夏千古以来最杰出的将领之一,西晋战略家、政治家、文学家,表字叔子。 这三人的表字便是按伯仲叔季的顺序来排序的,与司马伯达、司马仲达一样的赐字方式。 只是历史上羊衜比较穷困,以耕田为业,所以来羊发、羊承同时生病,蔡贞姬知道不能两全,就专心照顾羊发,最后羊发痊愈,羊承病死。 羊承口中的小姨夫,当然就是张瑞。 有当朝丞相为亲戚,关西官员俸禄、福利又当世一流,蔡贞姬就不需要面临那种艰难的抉择。 因而羊承便顺利长大,也算是被张瑞改变了命运的万千百姓之一。 千古名将,在家中排行老二的几率极高。 这简直像是一个奇怪的规律,比如武庙十哲的诸葛孔明便是家中次子。被赞为“善用兵,变化若神,所向无前”的司马宣王也是家中次子。 当然最着名的还是李二凤,被伟人评价为“自古能军无出李世民之右者,其次则朱元璋耳”,也是家中次子。 羊祜究竟什么水准,张瑞不清楚,但作为羊祜同父同母的二哥,羊承自幼便表现出了无与伦比的兵法天赋。 当初新年跳傩舞,羊承带着一群熊孩子在张瑞府中躲藏。哪怕赵云亲自指挥数以千计的锦衣卫,都没有找到羊承究竟藏在什么位置,更没有察觉他又是如何在关键时刻带着人准时出现在张瑞面前。 虽然当初羊承被蔡琰、蔡贞姬联手教训了一顿,哀嚎着总结了一句:“越是漂亮的女人越可怕。” 但显然这并没有影响他与自己小姨的亲密关系。这会儿还胆大包天的想找张瑞调兵三千作实验。 张瑞立即推开门走了进去,再争执下去这熊孩子怕是要无法无天。 进入房间之前,张瑞以为是学子课间的闲聊争执。 可看清房间内的情景,张瑞才发现,原来屋内有教习,至少三名教习身处学子中间。 只是这三位教习一脸凝重,低头盯着一幅图画凝神苦思,眉头皱的几乎拧成了山形。 而在画作两端分别站着两名少年,一人白衣如雪,儒雅斯文。一人玄黑色斗牛服笔挺锋利,一只脚踩在桌案上,俯身看着画作,意气飞扬。 张瑞开口,斥道:“学学人家,谁像汝一样脚踩桌案,飞扬跋扈?”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羊承不由得一惊。立即将脚放下,全身站的笔直,脸上挤出笑容:“姨……姨父……姨母……小姨。” 姨母称呼的并不是蔡琰,而是赵虞。毕竟赵虞才是丞相府正妻。小姨才是称呼的蔡琰。 在一夫一妻多妾制下,连张嘉也要称呼赵虞为母亲。 作为丞相府正妻,赵虞性格比张瑞要好太多,笑着说道:“正是年轻气盛,意气风发之时,可以理解。长大便会逐渐沉稳。” 寥寥数语,便以少不更事将羊承袒护下去。 都是从这个年纪走过来的,张瑞不由便想起自己小时候,一样的指点江山,挥斥方遒,成天一副天王老子老大,我老二的模样。 便没有多言,对装模作样站的笔直的羊承问道:“汝刚才在讨论何事,还胆大包天想调动三千军队?” 谈起这个,羊承忍不住又意气风发,说道:“姨父,您是当世名将,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来帮吾等评评理,这孔明所创八阵图是否为纸上谈兵?某以为行师用兵之要,不必取孙、吴而闇与之合。当存乎一心,因事设奇,谲敌制胜,变化如神。岂能因循一法,而固守其宗?” 张瑞没搭理羊承的夸夸其谈,反而对眼前这位一身白衣如雪的少年颇感兴趣,问道:“汝表字孔明?” “回丞相,某复姓诸葛,名亮,字孔明。” 张瑞心中一震,立即有了决断,你对,你说什么都对,不用听羊承小屁孩的叫嚣。 至于为什么? 武庙十哲的地位在这里摆着呢! 关于诸葛丞相是否精通兵法,直到二十一世纪之前,确切说是网络发达之前,还没有人提出过质疑。 毕竟只用了区区几万人,就打得“善用兵,变化若神,所向无前”的司马懿畏蜀如虎。被历朝历代明君将相推崇不已,与大唐战神李靖同列于武庙十哲。 说诸葛丞相不会用兵,打死张瑞都不会相信。 这不是“网庙十哲”,赵括,杨广,朱由检,魏忠贤这些人。 而是真真正正的武庙十哲,千古以来被所有名将能臣最为推崇的十位军事家。 诸夏五千年,连大一统朝代都不止十个,能被列入武庙十哲的军事家却只有十位。 而武庙十哲唐宋两代有所更替,其中唐代左列为:秦武安君白起、汉淮阴侯韩信、蜀汉丞相诸葛亮、唐尚书右仆射卫国公李靖、司空英国公李积。右列:汉太子少傅张良、齐大司马田穰苴、吴将军孙武、魏西河郡守吴起、燕昌国君乐毅。 到了宋朝,武庙十哲变化为东侧西向:管仲、孙武、乐毅、诸葛亮、李积。西侧东向:田穰苴、范蠡、韩信、李靖、郭子仪。 连武安君白起,《吴子兵法》作者吴起,这种超级名将都曾经被更替,而诸葛丞相却一直稳坐在武庙十哲当中。 诸葛丞相的军事才能究竟如何便可见一般。蜀汉对其盖棺定论,谥为忠武。离诸葛丞相最近的晋朝文武,对其追封也是武兴王。 只是蜀国的国力严重束缚了诸葛丞相发挥的空间,蜀军经历不起任何大败。 蜀军能北伐的总并力也不过五六万,若蜀军损失两三万人,就相当于府兵战殁了近十万人。 这种代价丞相承担不起,所以一直求稳。 但除了战术指挥求稳之外,哪怕蜀国的国力束缚,也能看出丞相在治军、练兵、军事理论、军备改进等方方面面都惊艳当世的才干。 于是他的对手魏国君臣将相评价丞相用兵:“及其兵出入如宾,行不寇,刍荛者不猎,如在国中。其用兵也,止如山,进退如风,兵出之日,天下震动,而人心不忧。” 在诸葛丞相治理下三军军纪严明,对百姓秋毫无犯,进退如风,行止如山。出兵之后,天下震动,而人心不忧,百姓不担心兵祸杀戮。 凭此一项,就足够诸葛丞相位居武庙十哲之列。 在张瑞规划下,无数关西将校呕心沥血,殚精竭虑,也只不过是做到了这一步,三军军纪严明,进退如风。 汉末之并州匪政 第五十二章 诸葛亮对新朝的军事意义 见到诸葛亮,张瑞心情极佳。 给这位武庙十哲之一的军事家二十万精锐禁军,去打一场灭国之战,绝不用担心他会像曹操浪漫主义精神爆发,遭遇赤壁之战一类的惨败。 这一点,对建立新朝以后的军事行动尤为重要。 新朝建立,张瑞必然要派兵扫平四方,南征蛮夷,北灭群虏。 数十万大军深入南方瘴气丛生的林地,东出辽东千里雪地,西征大漠戈壁黄沙,哪一项都凶险无比,严格考验一个将领的全方位军事实力。 有武庙十哲之一的名将作主帅,再配以关西精兵强将,张瑞可以安枕无忧。 新朝不至于像杨广一样败师辽东,或者李广利一样折戟西域。 随后张瑞看向司马徽,问道:“此子怎会进入长安学宫?” 司马徽莫名其妙,问道:“丞相是指哪方面?其一切手续合理合法。” “孤是问,他怎会出现在长安?” 怎么出现在长安?关东定居在关西的百姓数以百万计,诸葛亮是这其中一员不是很正常?有什么值得关注的? 司马徽还是没明白丞相在好奇什么。 诸葛亮也不明白为什么丞相会有此问,自己不能进入关西吗? 张瑞只得对诸葛亮说道:“孤听汝口音似不是长安人,怎么会来到长安?” 原来丞相是关注自己的经历。诸葛亮立即介绍道:“某随叔父一同辗转来到长安。家叔讳玄,现任定襄郡太守。” “定襄太守?”张瑞惊讶的问道:“汝叔父不应该在荆州?” 诸葛亮彻底愣住,问道:“为何会在荆州?这任命不是出自丞相?” 张瑞彻底凌乱,看向蔡琰,这是怎么回事? 蔡琰连忙附耳到张瑞一旁,说道:“这的确是夫君画圈通过之提议。” 我绝大部分时间画圈完全不看票拟内容啊!张瑞无奈感叹,哪知道票拟的具体内容。 蔡琰解释道:“去岁夫君总览朝政之后,便开始大举更换关东各郡太守。诸葛玄为袁术所表豫章太守,朝廷以朱皓替之。为奖赏诸葛玄举郡归降,内阁乃提议任命诸葛玄为定襄太守。” 豫章郡张瑞知道,这是扬州郡国,历史上孙策最后一个打下来的郡国。刘繇亡於豫章,士众万馀人未有所附,太史慈就是在这里安抚整编的刘繇部众义气归降于孙策。 张瑞问道:“朱皓是何人?” 蔡琰答道:“乃是名将朱儁之次子。朱儁长子朱符任交州刺史,次子朱皓任豫章太守。” 张瑞觉得自己以后很有必要认真的多看看内阁票拟,这为什么又要任命朱符为交州刺史? 幸亏蔡琰博闻强识,过目不忘,耐心的为张瑞解释道:“内阁票拟所言,光和元年(178年),交州群盗并起,州郡软弱无能,不能禁止。交趾梁龙率众万人与南海太守孔芝一同反叛,攻破郡县。” “朝廷乃任朱儁为交趾刺史,朱儁拣选家兵、部曲,合五千人,分两路进兵交趾,旬月之间,斩杀梁龙,逼降数万人,州郡皆平。朝廷封其为都亭侯,食邑一千五百户。任用朱符,便是挟其父威名,速平交州。” 关西的内阁这么能才干斐然吗?不知不觉就平定了一个州? 张瑞惊讶的问道:“也就是说交州、豫章如今都已被朱氏兄弟平定?” 蔡琰摇头,回道:“交州名义已降,但地方割据蛮夷犹在,政令不出城池。而豫章太守朱皓已被中郎将笮融所诈杀。如今豫章太守为朝廷所任命华歆。” 终于出现了一位自己认识的历史人物,号称龙头的华歆,华子鱼,曹魏司空,太尉。 大概理清了脉络,张瑞对诸葛亮问道:“汝并非自徐州而来?” 诸葛亮点头,解释道:“某之前随家父生活于泰山郡,家父在某八岁时病故,某便随叔父生活于豫章。” 张瑞被气笑,再不相信那些破公众号之言了,摔!都是些什么胡言乱语! 什么曹操在徐州的屠杀给十四岁的诸葛孔明心中留下了无法磨灭的心理阴影与刻骨铭心的仇恨。 感情诸葛亮从来就没经历过曹操的屠杀! 事实上诸葛亮的经历还不如陆逊周折,陆逊至少亲身经历了庐江之围。 而诸葛亮虽然是徐州琅琊人,但是其父亲诸葛珪担任泰山郡丞,诸葛亮八岁以前随父亲生活在兖州泰山郡。而其父亲死后,诸葛亮一直跟着叔父诸葛玄生活。在诸葛玄被袁术表奏为豫章太守后就去了豫章。 曹操的落魄,张瑞还记得。当年所有诸侯都在迅速扩张,张瑞、袁绍、袁术都在扩张版图,唯有曹操连基本盘都丢失殆尽。 这种情况下,诸葛玄早早就去了豫章,诸葛亮哪有机会经历徐州屠杀。 张瑞的困惑得以开解,倒是诸葛亮眼中精光一闪,问道:“丞相为何会以为某自徐州而来?某似乎并未说过自己是徐州人士?” 张瑞暗吸一口冷气,开挂开习惯了,终究免不了露出马脚。 心神急转间,张瑞笑着说道:“孤今日方才同一群徐州文武交谈许久,汝等口音十分相似。” 这个理由顺利说服了所有人,听起来合情合理。 张瑞便立即转变话题,问道:“汝等在争执何事?” 谈到这里,即便诸葛亮儒雅斯文亦不肯服输,说道:“此乃某根据先贤阵列,改进之八阵图,某以为可练兵用之。” 八阵图啊,这可是如雷贯耳的阵列。 至少在唐代以前八阵图的军事意义还是被高度认可的,诗圣杜甫便曾作诗《八阵图》赞曰:“功盖三分国,名成八阵图。” 唐代之后倒是不八阵图失去了军事意义,而是李靖在《唐太宗李公卫问对》中认真梳理了八阵图的历史脉络,与列阵形式,总结为“大阵包小阵,大营包小营,隅落钩连,曲折相对”,“内圆外方”。 然后在此基础上创立了六花阵,归总于《卫公兵法》,一同构成唐代府兵巅峰鼎盛的战斗力。 诸葛亮怕张瑞误以为八阵图是自己书生意气幻想出来的东西,便解释道:“八阵乃汉军常设阵列。大将军窦宪《封燕然山铭》曰,勒以八阵,莅以威神,玄甲耀日,朱旗绛天。” “若某能尽善八阵图,乃至巅峰,某坚信必能助丞相重演——封狼居胥,勒石燕然!。” 汉末之并州匪政 第五十三章 诸葛亮的小目标与郑玄西来 重演封狼居胥,勒石燕然。 房间内所有人都当诸葛亮是不知天高地厚,说的是意气之言。 但只有张瑞清楚,眼前这位豪情壮志的年轻人不是骄狂自大,而是过分谦虚。事实上这个目标定的有点低了。 你应该自比管仲、乐毅,这才是与你地位相当的武庙十哲。 霍去病只是武庙七十二将之一,至于窦宪,完全榜上无名。 在关西,注定你的成就会超过这两位先代名将! 在所有人震惊不已的目光中,张瑞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孤等汝升任上柱国大将军,督二十万大军为孤扫平四方不臣。” 上柱国,原为楚国武官之首,时立覆军杀将之战功者为上柱国。 关西十六卫大将军再升一步就是上柱国大将军,平时不再统兵,而是坐镇五军都督府。逢大战才总督数卫禁军作战。 但截止今日,军中还未有任何人有望升任上柱国大将军。 谁也没想到,第一位被丞相给予厚望的竟然是眼前这位儒雅斯文的少年人。 羊承一脸见了鬼的表情,这位平日里一直与自己难分高下的同窗,竟然有望升任上柱国,统领二十万大军征伐四方?这家伙究竟哪里不凡? 张瑞继续说道:“汝之八阵图,孤可以调拨三千禁军精锐步骑为汝演练一回。不过不是现在,若有一日汝将八阵精简完善至六阵,成功创立六花阵。便可带上阵图来找孤,孤亲自观汝演练六花阵。” 诸葛亮立即拱手,说道:“亮必夙兴夜寐,不敢有负丞相厚望。” “善!孤赐汝千牛备身,与羊承一起为孤侍卫左右,供御兵仗。” 所谓千牛备身,就是张瑞为将门子弟特意创造的职位,名额只有六十人。掌管宿卫侍从,掌执千牛刀备身左右。 将来赵云、高顺、张辽、张瑾、刘从钧、徐庶、典韦等人的子弟都会担任这个职位,胯刀持槊站在宫殿屋檐下,为张瑞戍卫执勤。 一群人天天带着千牛刀跟随在张瑞身边,就能想象张瑞对这些人有多信重。 虽然千牛备身这个官职没有任何实权,但无疑能迅速拉近这群青年才俊与张瑞的亲密关系。有这个经历,升迁会明显快过其他人。 诸葛亮就是张瑞为千牛备身注入的新鲜血液,不仅将门子弟可以进入备身府,长安学宫青年才俊,民间贤士一样能进入备身府。 诸葛亮心智过人,立即清楚自己已经被丞相所赏识,恭敬的拜道:“臣必结草衔环,以报丞相恩重。” 倒是羊承一脸沮丧,以自己的身份不用去站岗,一样能够升迁迅速。这次自己被这个死对头拖累惨了,以后要经常穿着全身玄甲,持槊胯刀,顶着烈日酷暑,寒风大雪在丞相府里戍卫执勤了。 到了如今,张瑞终于不再羡慕李世民。 武庙十哲一级的不世出之名将,自己终于不缺了。 只要为这位名将配齐二十万或者三十万精锐大军,必然会扫清天下,山河一统。 让诸葛亮统军或许会有些浪费这位千古名相的政治才能,但张瑞现在就是麾下人才济济,可以任性。已经有了荀彧、审配、顾雍、庞统等诸多顶级内政能臣,完全不缺一位丞相。 在兵家学院里观光了一段时间,张瑞便带着司马徽离去。 参观学院只是顺带为之,张瑞没有忘记自己此来的最初目的,对司马徽说道:“孤打算在长安学宫设立一处附属启蒙学堂,为长安幼童启蒙。” 司马徽问道:“以长安学宫学识为学童启蒙,是否会太过深奥?” “倒不需要教导学童太多,只要让学童知晓长安学宫恢弘背景,文化之浩瀚无穷即可。让每一学童都对文化、学识有敬畏之心,崇慕之情。” 司马徽笑着说道:“丞相是想自幼为这些少年树立崇慕学识之心?” 张瑞点了点头,说道:“只有所有百姓内心皆崇慕学识,我诸夏文明才不会固步自封,不至于闭关锁国。” 更何况从长安学宫毕业的这些将门后代,将来十之八九会参与朝政,这些人自幼接触浩瀚文化,才会崇慕科学,不至于再次视科技进步为奇淫巧计。 司马徽对此颇为认可,说道:“学童自幼受文化熏陶,将来无论执政一方,还是领兵作战,都会格外理性精明,的确有利于文明推进。” “只是不知丞相打算如何设置这启蒙学堂?” 张瑞笑着说道:“对孩子总是需要一些耐心,青年才俊、中年妇人恐怕难当此任。” “孤属意年轻女教习与资深博士。” 当然这个资深博士不是指年老腐儒,而是能深入浅出,寓教于乐,将道理化为故事的和蔼名宿。 之所以张瑞一定要来长安学宫寻找这种名宿,就是因为在长安学宫,有最繁盛的百家争鸣。 这里罢黜了独尊儒术,各家思想可以畅所欲言,学术交流极为密切频繁。 一位资深博士如果勤勉好学,能够博览众家之所长,为学童们讲述最广泛、最全面的各家典故趣事。 从而让学童们自幼开阔眼界,对百家学术都有懵懂认知,从而凭兴趣选择自己将来要学习的道路。 而不是兆亿人,历经两千多年,全部皓首穷经,对着一本论语研究一辈子。 张瑞问道:“大祭酒可有推荐之人选?” 司马徽认真思索了片刻,说道:“若说涉猎广泛,最善教书育人者,当世莫过于郑玄。” 郑玄的大名,张瑞实在是听臣属议论过太多次。 因而立即拒绝道:“不可,据孤所闻,郑玄似推崇古文。” 司马徽笑着解释道:“学问到郑玄这般境界,已无偏好之说。其着书满屋,从学数万。若只精通一门学问,如何教授数万人?其教书之时,多以采取、问难、启发为主,学子究竟偏向何方,全凭本心。此正适合丞相所想,只对学童启蒙,而不传授任何内容,不偏向诸子百家任何一家。” 倒是有些许道理,只有真正的学究天人,精通百家,才能不偏不倚。 汉末之并州匪政 第五十四章 为五陵少年建立学籍档案 张瑞觉得既然希望这位教习不偏不倚,首先自己就要对诸子百家一视同仁,不能因为郑玄研究过经学就对其有所厌恶。 便端正了态度,对司马徽问道:“郑玄儒家学识丰厚孤有所耳闻,只是其对诸子百家涉猎情况究竟如何?” 司马徽说道:“先王之时,并无儒家之言。君子皆习六艺,礼、乐、射、御、书、数。” 张瑞点头,最晚在周礼中就已经明确提出了这六门必修课。 而孔子还要等到春秋时期,才提出复古礼,儒家学派的发展时间更加靠后。 司马徽双手一拍,说道:“早在郑玄年轻时,从关西名士马融处游学结束返回关东,马融便曾感慨诗书礼乐皆东矣。” “因而郑玄早在数十年前便已精通数算、音乐、礼仪、射术、文学、书法等方方面面。” “此后数十年郑玄一直博览各家经典,博采众家之长。对天文、历法、地理、奇门、音韵、训诂、校雠、词汇皆有所涉猎。” “郑玄对长安学宫各学院学术可有了解?”张瑞问道。 司马徽点头,说道:“今岁年初,袁谭攻破北海,孔融经徐州投奔朝廷,郑玄心慕长安学宫三百万册典籍,便随孔融一同抵达长安。如今郑玄一直在长安学宫之中博览各家经典。” 闻言,张瑞颇为欣慰,当初设立雍台阁,便是期望有朝一日能实现这种情景。将汉室皇家藏书公诸于众,让四海八方的学者都有机会汲取先贤智慧。 这一幕的实现,将使前人智慧得以流传,使文明水平得以发展。 当然,最直接的利益还是,吸纳天下学者为长安所用。 郑玄这种文坛泰斗都被吸引到了长安,张瑞相信还有更多学者加入了长安学宫。 “既然是大祭酒力荐,那便由郑玄为关西学童启蒙。随后孤将会送张嘉与张玉环前来进学,关西文武将校家中幼子一会一同进学。” 随后张瑞郑重的说道:“孤今日在此立下规章,学校便是学校,各项事务皆以教习为尊。任何官员文武不得以权势干预,学员之中敢有人飞扬跋扈,飞鹰走马,直接罢黜。” “凡学院罢黜之人,无论文科、武考,皆不允许参与。” 借着这次设立启蒙学童,张瑞有意梳理整个教育体系,逐渐规范化学校教育模式,避免学堂逐渐堕落成后世私塾模样。教习在上面枯燥读书,纨绔子弟在 为天下每个学子建立档案的宏伟目标还实现不了,但为这群五陵少年建立一份档案,长安提学司还是富有余力的。 规范化的学校教育,既能促使这些学子认真求学,也能帮朝廷沙汰一群不学无术的废物。 连最简单的遵纪守法,认真向学都做不到,还想去牧民一方,统兵打仗?回家做梦去吧。 定下了长安学宫附属启蒙学院一事,张瑞总算是得以清闲,又在长安学宫待了三四天放松心情。 期间张瑞还见了见享誉天下的海内名士孔融,不过这位名士在政治上着实是没有什么奇才伟见。 张瑞与其聊了一刻钟,便将其打发离去。 从头到尾这位名士都在讲礼仪,讲道德,讲儒家那套经典理论:“虽一介之善,莫不加礼焉。” 难怪他带领北海官军,却先败于黄巾贼张饶,后受困于管亥,更只用了短短数月就被袁谭彻底击败。 青州黄巾贼的战斗力,天下有目共睹。巨寇管亥,能围困孔融,却被刘备只派了三千援兵就轻松击败。高唐一战,裴俭率五千府兵全力以赴追杀刘备,随便抽出一点余力就大败数万青州黄巾贼,斩首数以千计。 孔融能败于这种战力的黄巾贼,张瑞只能说腐儒那一套理论,用来修身、齐家非常周备,治国、平天下真的不合适。 不过作为建安七子之一,张瑞对孔融的文学素养比较赏识,便将他丢到了长安学宫舞文弄墨去了。 如今的建安风骨还比较正常,尚未被曹老板拐偏,还没有人妻之好。 张瑞打算扶持一把,争取让新朝的文风能够与唐诗宋词并誉史书。补上汉赋、唐诗之间晋朝缺失的空当。 不过张瑞的清雅惬意时光并没有维持多久,从事中郎荀彧便找到了张瑞,说道:“丞相,长安急奏,幽州有变,内阁无法作主,需丞相主持政务。” 张瑞点了点头,忙里偷闲在长安学宫待了四五天,也该满足了。 作为总揽朝政的大臣,总会隔三岔五的遇上一些大事。尤其乱世,政务繁多。或许要等到山河一统,才会天下无事。 什么时候张瑞闲了下来,这天下也就真正安稳了。 “让车架准备,立即返回长安。召集各部大臣,内阁阁辅,参与幽州廷议。” 等张瑞返回丞相府时,内阁阁辅、六部中郎、副都御史、六科给事中、工信司少尹、九卿高官都已到齐。 在张瑞的改革下,三公九卿制改成了明代的六部九卿制,过渡了中间的三省六部制。 但在明代,六部九卿只是一个词汇,并不是像汉代一样,仍有九位公卿。 六部九卿多指六部主官与通政使司长官通政使、大理寺长官大理寺卿、都察院长官左都御史。 而在这九位官员之下,还有九位重要官员,分别是太常寺卿:主要负责礼乐、郊庙、社稷、坛壝、陵寝之事。 太仆寺卿:主要负责掌管全国马政。 光禄寺卿:主要负责祭祀、朝会等宴会的采办准备事项。 鸿胪寺卿:主要负责外交事宜。 以及詹事、翰林学士、国子监祭酒、苑马寺卿、尚宝司卿等职。 张瑞因为还未登基,所以鸿胪寺卿之后的詹事府、尚宝司卿、翰林学士、国子监祭酒、苑马寺卿都未设置。 当然张瑞也不打算设置,自始至终,张瑞都未想过照搬哪个朝代的制度。 因而在长安,最位高权重的几位官员分别是内阁辅臣:审配、贾诩、裴潜、司马芝。 总督丞相府政务、文书的从事中郎:荀彧。 六部主官:兵部中郎王凌、民部中郎国渊、礼部中郎国礼、吏部中郎王机、工部中郎裴辑、刑部中郎裴俊。 大理寺卿裴绍、副都御史傅巽、锦衣卫都指挥使赵云、工信司少尹杜畿、提学总台裴琚、太常寺卿盖勋。 以及从典厩署长丞升级为太仆寺卿的常林。 这些人基本上就构成了关西朝廷的主要执政团队,唯一还差的就是通政使,这方面只要加强记室参军的职权就足够,记室参军王昶可以随之升迁。 人到齐之后,张瑞问道:“幽州有何要事?” 汉末之并州匪政 第五十五章 幽州六郡十万大军请附 幽州在汉末的存在感不强,尤其决定北方归属的关键一战,官渡之战中,幽州基本从头到尾在打酱油。 除了一位对胡虏无比强硬的白马将军公孙瓒之外,基本乏善可陈。 这也是张瑞比较好奇的地方,幽州有什么大事内阁不能决断? 公孙瓒如今在易京当宅男当的好好的,有张瑞这位盟友在,公孙瓒一点不慌。 用他的话说:“我昔驱叛胡于塞表,埽黄巾于孟津,当此之时,谓天下指麾可定。至于今日,兵革方始,观此非我所决,不如休兵力耕,以救凶年。兵法百楼不攻。今吾诸营楼樐千里,积谷三百万石,食此足以待天下之变。” 这位白马将军毕竟有功于诸夏,曾经驱逐叛胡,更与张瑞意气相投。 只要张瑞扫清诸侯,一统山河。已经被袁绍打成宅男,彻底失去争霸之心的公孙瓒,依旧可以从容献城投降,仍不失公侯将相之富贵。 所以哪怕刘虞部下众人合麹义共计大军十余万人在幽州攻打公孙瓒,公孙瓒亦从容在易京楼上凭栏远望,品酒观景。 建安四年(199年)三月,黑山帅张燕与公孙续率兵十万,分三路相救公孙瓒,公孙瓒出兵会合,联络信件被袁绍截获,趁势伏击,才使公孙瓒主力尽丧。 而如今才兴平二年(195年),公孙瓒在易京当中悠哉惬意,打定主意死守,绝不出击。坚信关西二十万大军能够扫平幽州、冀州两地诸侯。 因而公孙瓒可谓是稳如泰山,张瑞都没有他安稳惬意,张瑞实在是想不出幽州会有什么变故。 记室参军王昶负责呈转封驳内外奏章,对张瑞介绍道:“幽州鲜于辅遣使上表,请求归顺朝廷。” 张瑞说道:“这算何大事?准其归附即可。” 审配说道:“鲜于辅并非直接归附,而是欲为朝廷平定幽州。” 这听起来是一件好事,但事实却并不是如此。 荀彧断言道:“此乃鲜于辅借刀杀人之计。借朝廷威名,削弱公孙瓒势力。使公孙瓒麾下文武骇于大势,迫于大义,纷纷离散。” 无论如何,在关键时刻捅盟友一刀,都有损道义。 况且,张瑞对这位盟友还十分欣赏,还期望一统山河之后,公孙瓒能进长安军事学院,向将校们讲授驱逐叛胡的经验。 尤其在幽州,这位白马将军具有最资深丰厚的对外作战经验。是一份独一无二的宝贵财富。 裴潜说道:“某以为绝不能婉拒鲜于辅之请。作为地方诸侯,主动请求归顺朝廷,而朝廷不允,天下英雄,幽州豪杰该如何看待此荒诞之事?” 张瑞看向贾诩,这位庶乎算无遗策,所料必中的谋士,是张瑞最重要的定海神针。 只要贾诩开口,便没有判断失误过。 张瑞问道:“贾阁辅以为,鲜于辅是真心归顺否?” 贾诩点了点头,说道:“某亲自同幽州使节田豫谈过,某以为其归顺之心不假。” 随后贾诩说道:“内阁有一份幽州情报,其中有一部分关于鲜于辅,某请发给诸位同僚一观。” 张瑞点头应允,一名内阁从事便端着一叠纸张走到六部九卿面前,逐一分发资料。 贾诩说道:“这是鲜于辅详细资料,诸位且先观之。” 张瑞亦拿到一份,这资料其实是锦衣卫提交给张瑞的,备份之后又下发给了内阁。 展开资料,张瑞看了看,资料上写着:“鲜于辅,幽州渔阳人,故幽州牧刘虞从事。初平四年(193年),公孙瓒斩杀刘虞,使州郡离心,鲜于辅乃与鲜于银等集结州中军队为主报仇。于潞县之北,斩杀公孙瓒所属渔阳太守邹丹,及其部下四千余人。” “乌桓峭王率种人及鲜卑七千余骑,随鲜于辅南迎刘虞之子刘和,与袁绍将麹义合兵十万共攻瓒,破公孙瓒于鲍丘,斩首二万余级。于是代郡、广阳、上谷、右北平各杀瓒所置长吏,复与鲜于辅、刘和兵合。公孙瓒军屡战屡败,乃退守易京。” 待众人看完资料,贾诩说道:“及公孙瓒败退,鲜于辅为国人所敬重,共推其行太守事,领幽州西部六郡政事。” “鲜于辅虽总督幽州六郡,但并无叛逆之心。如今天下雄杰并起,鲜于辅莫知所从。便是田豫劝其曰,终能定天下者,必丞相也。宜速归命,以免祸期。鲜于辅乃坚定信念,遣田豫出使长安。” 众人听完,纷纷点头,如此看来,的确不像是诈降。 有些人是否有雄心壮志,一两句话就能看出来。 总督幽州六郡,若是如刘备、孙权一般枭雄,绝对不会出现“莫知所从”的情况。 张瑞在这方面深有感触,为什么要从属于别人?生逢乱世,有军队、有钱粮、有人才,当然是奋武扬威,一统天下啊。宁做鸡头,不为凤尾! 可是对大部分普通人而言,张瑞这种想法才是特殊。 遭逢乱世,当然是找一个强盛的势力,托庇于对方羽翼之下,从而跟着英君明主一同打下天下,安稳封侯拜将,富贵荣华。 这也是为什么刘秀一起兵,就有无数人带着部下部曲前去投靠。瓦岗寨强盛,四面八方投靠者络绎不绝。李唐有鲸吞之势,天下豪杰纷纷归附。 对大多数人而言,大树底下好乘凉才是谋生至理。自己带着几万人横扫天下群雄,杀人百万,登基称帝,是不敢想象的事情。 或许袁绍、曹操、刘备都想过一统天下,但其他那些小诸侯如汉中太守苏固、豫章太守华歆、北海太守孔融,绝对没想过一统天下之类的壮举。 包括兖州刺史刘岱这种坐拥一州的大诸侯,在公孙瓒与袁绍交战时,也是被两家逼迫,不能决断,惶恐向程昱咨询,自己应该向谁亲善。脑子里完全没想过自己也是一方刺史,能扫平这两方强阀。 如今的局势很明显,若同意鲜于辅所请,这位幽州从事,就会挟朝廷之令逐渐剪除公孙瓒羽翼,最终抚平幽州战事,然后奉幽州六郡及近十万大军归顺朝廷。 幽州辽西郡以西郡县皆可顺利归附,张瑞只需要派兵剿灭辽西、辽东、乐浪、玄菟等地的各方胡虏即可。 但是偏偏这种波澜不起的美好结局,却令满堂公卿眉头紧蹙。 汉末之并州匪政 第五十六章左骁卫大将军广武县侯 令满堂文武皱眉的不仅仅是背信弃义,十万大军,幽州六郡,比一个公孙瓒重要太多。 鲜于辅的态度才是朝廷最关注的事情。 审配最为慷慨忠烈,率先开口说道:“鲜于辅因私仇而废公事,此事绝不可开先例。他凭何敢要挟朝廷?是否若朝廷不允其平定幽州,他便拒不归顺?某以为,必须将鲜于辅调离幽州!没有商量余地。” 裴潜皱眉,问道:“如此恐将鲜于辅推向袁绍一侧。十万幽州大军,若与袁绍联合,将会影响天下大势。” 虽然两者意见相反,但这也是召开廷议的意义,道理不辨不明。 总要广开言路,兼听则明。 张瑞看向荀彧,问道:“文若是何意见?” 荀彧谨慎说道:“二位阁辅所言皆有道理。鲜于辅所部十万幽州军归属,将极大影响天下形势,还是要极力拉拢。但若鲜于辅因此便居功要挟朝廷,某以为绝不能姑息其猖狂之志。” 贾诩点头,说道:“臣附议。” 归根到底,关西大军有信心凭借自身实力碾碎天下所有叛军,奋武扬威,一统山河。 鲜于辅的投靠只是锦上添花,而非雪中送炭。 关西精兵强将无数,给满朝文武提供了无比坚厚的信心。 那就是当今天下,没有任何势力有资格同关西谈条件。大不了双方战场上相见,以刀剑定结局。 有群臣这坚定的态度,张瑞内心轻松从容,问道:“卿等以为当如何答复鲜于辅?” 荀彧说道:“既然朝廷态度已定,不允鲜于辅平定幽州,总要试试鲜于辅态度。” “幽州使节是田豫?” 贾诩点头,说道:“正是田豫,此人本公孙瓒部将,公孙瓒败退之后,降于幽州大军。鲜于辅素与田豫相善。及其被国人推为太守,便任命田豫为长史。亦正是这位田豫,成功劝鲜于辅归顺朝廷,并代其出使长安。某以为与田豫相谈,便可知鲜于辅态度。” “那便召田豫过来,一并与诸卿谈谈。” 等候田豫期间,张瑞笑着说道:“孤令长安学宫创办一所附属启蒙学堂,一所附属学堂。教导幼子读书进学,诸卿家中子嗣都可入学。望诸卿莫要溺爱家中子嗣,要及时进学才是。” 众文武都是当了父母的人,对家中子嗣教育亦是颇为重视,纷纷应诺,然后闲聊起来。 审配说道:“听闻裴阁辅家中幼子裴秀生而聪慧,博学强记,无文不通?若是进入学堂,必然亦如裴阁辅一般人中龙凤。这裴氏当真是世有俊杰啊。” 裴潜笑着回道:“不敢当,不敢当。贾阁辅方才是代代头角峥嵘,长孙贾模,聪敏睿智,允文允武,听闻已经能弯弓习射。” 殿内欢声笑语,势力后继有人,总是一件令人欣慰的事情。 贾诩蹉跎了多年岁月,所以在一众辅臣中年纪最大。 其长子贾穆已经二十多岁,补了一个千牛备身的荫职,在张瑞身边执勤戍卫。 而其嫡长孙贾模,虽然名字与西晋权臣贾模相同,但并不是同一个人。 另一位贾模是西晋妖后贾南风的族兄,也就是贾逵的孙辈。 不过贾逵也不是外人,同样在关中效力,担任益州都指挥使。也就是意味着,张瑞若活得足够久,就能见到贾逵的孙女,一代妖后贾南风。 不过也说不准,历史被张瑞改的面目全非,连羊祜都不一定能出生,将来贾逵就算生出一个孙女取名贾南风,可能性格也完全不同。 张瑞略想了一会儿贾南风的事情,侍卫便禀报田豫抵达,张瑞立即收拢了心神,允其入内。 田豫见到张瑞,很恭敬的拱手行礼,说道:“臣田豫拜见丞相。” “免礼。”张瑞说道:“看汝言行,还自认是大汉之臣,认某为丞相。” 田豫惊讶,问道:“丞相何出此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幽州文武自是朝廷之臣,所以才主动请附。” “哦?孤还以为,若朝廷不能满足汝等索求,汝等便打算干脆起兵对抗。” 这番话让田豫心中一震,清晰感受到了丞相对幽州的不满。不过随后便冷静的回道:“我幽州文武皆心向朝廷,绝无此叛逆之念。若丞相信任,我幽州文武愿为丞相镇守北疆。若丞相另有安排,我幽州文武亦必忠心奉令。” 这番话让满堂文武面露笑意,若是这种臣服态度,那么幽州之事可定。 张瑞平淡的态度顿时尽散,脸上充满赞赏,说道:“鲜于公真乃当朝国士,不世出之忠良。” 审配亦赞道:“丞相,鲜于公因地之利,任土作贡、自献封疆,有勤于上。在幽州胜残去杀、累仁恩於百年;保大定功,启明圣於千载。有此功绩,不厚赏不足以服众望。” 张瑞点头,说道:“言之有理,鲜于公有功于王事,升其为左骁卫大将军,封广武县侯,食邑两千户,赐紫金鱼袋,赏黄金两千斤,钱五千万,云锦三万匹,侍女十人,骏马五十匹!” 广武县是裴潜当年治理的第一个县,就在太原北部,境内地势平坦,水利发达,农业先进。 在这里食邑两千户,足够鲜于辅家族世代富贵,仅每年的农业税就有谷十万石。此外还有算缗税这个最大的税种,一户豪族就能提供数百上千万的税赋。如甄氏这种顶级豪族,每年仅算缗税要上交数亿钱。 不过列侯不是诸侯。 虽然有封地,但封地行政由中央派官吏治理,列侯不得预闻。列侯多居京师,与所封之地关系淡薄,奉命“就国”(回到封邑居住)者,反似贬逐。 即便如此,此时的封侯的含金量也远超后世,这是有实际封邑、能世代相传的侯爵。 而到了隋唐之后,哪怕被封为郡公、国公,也没有实际封国,多为虚封,且不可世袭。 鲜于辅是张瑞封的第一个县侯,食邑两千户,远超张瑞麾下诸将。 这也是张瑞千金买马的一个典型,十分类似于曹操对张绣的厚赏。曹操统一北方时,时天下户口减耗,十裁一在,诸将封未有满千户者,而唯张绣特别多,封邑高达两千户。 鲜于辅的功绩无疑要远高于张绣,毕竟鲜于辅这是献上几乎整个幽州,又率十万大军向张瑞投降。 这天下总共也就只有十三州,部众超过十万的诸侯屈指可数。 鲜于辅的归顺配得上这份封赏。 若封个县侯就能招降一名诸侯,张瑞毫不介意立即大封诸侯。 最多不过区区万户,就能天下一统。因此而挽救的百姓,何止百万。 第五十七章整编幽州军 封鲜于辅为左骁卫大将军,这意味着鲜于辅要进长安述职,将幽州的军权转交给关西将领。 但这也并不是要彻底剥夺鲜于辅的军权。 十万幽州军对张瑞的忠诚度大概只存在于一张嘴上。 他们一张嘴,说出的词是忠义,那就勉强看看张瑞的政令。 但若他们张嘴说的是反叛,那么十万大军操起刀枪就能跟关西大军血战不休。 这近十万人如今都是惴惴不安的状态,对将来迷惘不已。唯一能安抚住他们,让他们忠于朝廷的人就是鲜于辅。 所以鲜于辅必须还是这支军队名义上的统帅。 这种事在其他州郡可能比较困难,但在关西却十分便利,有完整的典制章程。 十二卫南衙禁军,都会遥领数量不等的折冲府。 比如左武卫多统领关中府兵,右骁卫多统领并州府兵,右武卫多是徐州府兵。 而这支新建的左骁卫则对应着遥领幽州府兵。 这对幽州十万大军而言,是一件足以安心的事情。 统领他们的将军依旧是鲜于辅,只是十万幽州兵将要精选士卒,沙汰老弱,组成府兵。 鲜于辅部下这些人并不是职业军人,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必然也有许多人想要解甲归田,安享太平。 当幽州军安稳的接受了朝廷统治,想继续打仗的编入府兵,想解甲归田的借机回家,那朝廷便算安稳住了这十万大军。 府兵被编入折冲府,大量折冲都尉会严格管控着每个军府千百人。 那调兵权也就顺利过渡到了兵部手中,跟鲜于辅就没什么关系了。 这些折冲都尉可不会听鲜于辅的命令,没有兵部调令,哪怕左骁卫大将军也调不动府兵一兵一卒。 这便是先进制度的优势,能够极大避免将领拥兵自重,防止权臣掌控军权。 王凌详细将左骁卫禁军的构成,以及府兵的运作模式同田豫讲清。 田豫立即向张瑞拱手拜谢,这已经极大超过了自己来前与鲜于辅所料想的结果。 自始至终,田豫与鲜于辅便没有想过要投靠袁绍。 天下十三州,关西在并州、凉州、司隶、益州、兖州、豫州、徐州、交州都占有绝对优势。 哪怕在冀州、荆州这种袁氏根深蒂固的地方,关西也占有大量郡县。 可以说天下之泰半都已归于关西。 此时关西政治清名,农业发达,经济繁盛,税赋满仓,更兼大军军纪严明,剽悍善战,谋士如云,猛将如雨。军队战力无与伦比,就连军队规模都远超关东诸侯。 田豫绝不信只有冀州一隅之地的袁绍能够打赢关西,坐拥天下。 能够以对手三分之一的军队,十分之一的财政实力,百分之一的补给,打出战必胜,守必固,来去自如,仿佛在自家花园闲庭漫步的军事家不是没有。 可惜这人在关西效力,名叫诸葛亮,而不叫袁绍。 况且以武庙十哲的水平,也难改大势。以寡敌众,以弱击强,攻守异体,必使功业陵迟。盖天命有归,不可以智力争也。 若袁绍敢只带三五万大军主动进攻关西,远征上千里杀入关中平原,数十万府兵能将袁绍全军都砍碎在关西境内,一个也逃脱不了。 不存在畏敌如虎一说,拥有绝对骑兵优势的关西铁骑能轻轻松松派出数万骑兵掐断袁绍绵延上千里的粮道。 而若袁绍做不到这些,无法破坏关西雄厚的战争底蕴。 那么冀州就必然处于战略劣势。 当年楚汉相争,已经完美演绎过这种形势的结局了。 高祖皇帝哪怕屡战屡败,但来自关中的增援源源不断,大军源源不绝,粮饷充沛无忧,可以一次又一次的发起攻势。 所谓久守必失,强如楚霸王项羽,一生战无不胜,也未曾攻入汉军腹地关中,所以只能消极对抗汉军一次一次的进攻,最终四面受敌,被围在垓下,自刎乌江。 困守冀州的袁绍,又能比霸王项羽多坚持几年? 多坚持几年?田豫心如明镜,开什么玩笑? 当年是楚军战力强,汉军与诸侯联军人数多,项羽一直战无不胜,所以才坚持了五年。 但如今形势是关西既战力强悍,又人多势众。关东诸侯不但战力远远不及,连军队规模都比不过关西。 不被速灭都是天幸,还敢想比西楚霸王坚持更久?做什么黄粱美梦。 丞相张瑞在升任丞相之前可一直担任的是领兵大将,一生战绩完美演绎了什么叫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在升任丞相之前,还亲自领兵十五万,荡清十几万残暴西凉军。 而这支只支撑了一年零两个月的西凉军,却在当年的讨董之战中,打得以袁绍为盟主的关东诸侯大败而归,死伤惨重。 最终田豫说道:“某代鲜于公拜谢丞相厚赏。吾等必尊崇丞相号令,尽忠王事。” 张瑞笑着点头,说的:“汝能导人向善,忠于朝廷,亦为大功一件。迁任北庭中郎将,封都亭侯,食邑两百户,赏黄金五百斤,云锦千匹,侍女三人,骏马十匹。” 田豫的封赏跟鲜于辅如出一格。有这种先例,其他诸侯身边的谋士,会积极游说主公归顺朝廷。 便比如曹操征荆州时,刘琮身边那群大臣纷纷劝刘琮投降。赤壁之战前夕,孙权身边大量文武力劝孙权投降。 关西富庶非常,张瑞不介意为这些功利之人添一把柴,让他们胸中火焰烧的更旺,更卖力的去游说主公归附关西。 田豫猜到自己这份任命背后的深意,因而没有拒绝,拱手拜谢道:“臣谢丞相厚赏,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张瑞点头,说的:“北庭中郎将隶属北庭镇抚使。若无意外,便由北庭镇抚使入驻幽州,接管幽州六郡。” “臣必尽力使交接平顺,幽州安稳。” 这无疑是一个立功的好机会,田豫在这期间牵线搭桥,沟通双方,使幽州十万大军安稳整顿。 必然会获得大量功勋,从而获得升迁。 这也是张瑞有意对田豫的栽培,对于田豫张瑞不但抱有好感,还有极大的厚望。 第五十八章受降城长城的进攻型军事重镇体系 张瑞之所以如此看重田豫,不仅仅因为他曾经威震北疆。 作为魏国名将,田豫屡次大败鲜卑豪酋轲比能,讨伐乌桓,剿灭边境巨寇,挑拨鲜卑内战,这些虽然是巨大的功绩,可以说是讨虏名将,但并非不可替代。 换上刘从钧、王锐、长孙素、徐庶一类武举状元及第,也并非做不到。 这不是张瑞盲目乐观,而是对将门子弟、对府兵禁军以及对军事制度的充分信心。 有高度先进的军事理论,有多年钻研军事兵法的专业将领,有职业化、训练有素的军队。 这三者结合,诸夏军纪严明,甲具齐备的正规军,绝不是还处于部落时代的游牧牧民所能够抵挡的。 真正让张瑞非常重视的是田豫的幽州出身。幽州人士数以百万计,名将亦不可胜数。 但没有任何人能如田豫一般对地利如此了解。 哪怕蜀国的五虎上将,出身幽州的张飞也无法与田豫相比。 其最用兵如神的一战是成山之战,这一战不仅显示出了田豫对陆上地利的高度掌握,更对沿海口岸,季风洋流,两栖登陆具有非常高明的理解。 这一切让田豫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一个封建愚昧的古人,反倒像是一位后世高度专业化的军队将官。 成山之战爆发在太和六年(232年),公孙渊反叛,魏明帝令田豫持节,都督大军征讨。 结果孙权派将军周贺率领一支规模浩大的舰队前来支援并且采购战马,浮舟百艘,甲士万人。 魏明帝惧怕敌军众多,诏令田豫退军。 但就在这关键时刻,田豫果断拒绝魏明帝的命令,没有带着军队后退,而是带着军队来到成山。 田豫审视天时地利后,断定“岁晚风急”,东吴舰队必将顺着季风洋流返回东吴。 而此时渡海,一旦遭遇风浪,东面无岸可依,肯定要到成山避浪。 成山地势平坦,无藏船之处,舰队只能依傍岸边行进。他观察好地形,在各个山岛的险要之处,布置军队防守,他亲自到成山,登上汉武帝所建的楼观。 东吴舰队返回时,果然遇到大风,船只大都触山沉没,幸存者飘荡到岸边,无处逃窜,全军为田豫所俘虏。 起初军中将士都讥笑田豫不知兵,竟然在空旷平坦的平地上等候敌军。 结果,成山一战证明了田豫无与伦比的远见卓识。 田豫的这种才能对将来的幽州战事具有非常重要的作用。 伐辽东、伐辽西、伐高句丽都要大军远出上千里,水陆大军并进。 有田豫在,能保证大军充分掌控地利。 只要补给不出现问题,大军能找到水源,坚韧弘毅的府兵在战场上能轻松击败所有敌军。 归根到底,冷兵器时代行军打仗,行军永远排在打仗之前,能保证行军顺利,中原大军抵达战场,顺利砍碎其他胡虏都不是难事。 有田豫及毌丘俭作为徐荣的左膀右臂,打回徐荣的故乡玄菟郡,指日可期。 想到徐荣,张瑞对王昶问道:“徐荣的北庭军队组建如何?” 王昶回道:“早已整训完成,其对匈奴屠各部落发起攻势已有月余,只是不知如今跑到了何处。” 不要笑话王昶。 朝廷掌控不了前线的军情很正常,这也是为什么和平时期的皇帝对边军将领格外防范的原因。 他们带着军队远出上千里,杳无音讯,谁知道他到底跑到哪里干什么去了。 可是前线将领也有难处,带着数千铁骑一路追亡逐北,大雪满弓刀。只有向导知道全军的位置究竟在哪里,信使离队连大军主力都找不到,更何况远出上千里向朝廷报信。 李广领着数万骑兵都能在塞外迷路,想让信使孤身一人在陌生且风景数百里一模一样的塞外草原上准确找到回去的路,着实有些强人所难。 张瑞只得问道:“最近一次回讯是什么时候?” “九日前,信使捷报,大军已过受降城,徐荣率领一千铁骑,三千胡骑,正在追杀屠各本部青壮。” 受降城,这是一个不应该被诸夏遗忘的名字。 这个城池记载着太多诸夏军事上的辉煌功绩,也最能体现长城的进攻性意义。 受降城又称三降城,唐时亦称河外三城。汉朝时为外长城进攻系统的一部分,初以接受匈奴贵族投降而建,至唐朝时因后突厥汗国的兴起,成为黄河外侧驻防城群体,皆筑于北纬40度线以北的河套北岸及漠南草原。 三受降城体系是唐朝建立的进攻型军事重镇体系,控制了漠南,使后突厥汗国的根据地、政治军事经济的中心地区成为唐朝北疆内的军事地区,被唐朝控制,严重削弱了后突厥汗国。 但凡有人说诸夏大军一直龟缩在长城以内,看着长城外胡虏耀武扬威,都是对受降城的亵渎。 徐荣已经追杀过了受降城,说明大军已经遥遥北出长城数百里。 这片区域,从熹平六年(177年)八月,汉军三路北伐鲜卑惨败而归以来,已经有近二十年没有诸夏大军踏足。 在这个汉室百姓平均年龄只有二十二岁的年代,胡虏一代人的寿命只会更低。足足有一代人,对这片土地充满陌生。 这也就意味着,如果不是本地胡虏,哪怕随军的三千胡骑也不熟悉附近地形。 名义上徐荣全军是四千骑,但是因为军纪不严,落队、迷路的胡族骑兵必然也不在少数,能一直跟在徐荣身边的骑兵,能有两千多就极为不易。 张瑞关切的问道:“战事可还顺利,徐荣不会惨败于塞外吧?” 荀彧笑着说道:“丞相多虑了。徐将军特意选春季用兵,便是攻敌于最虚弱之时。” “读史使人明智,汉匈大战,为我诸夏将校提供太多经典教例。” “《史记·匈奴列传》记载:其明年春,汉以卫青为大将军,将六将军,十馀万人,出朔方、高阙击胡。” “其明年春,汉复遣大将军卫青将六将军,兵十馀万骑,乃再出定襄数百里击匈奴。” “其明年春,汉使骠骑将军去病将万骑出陇西,过焉支山千馀里,击匈奴。” 这一排排的“其明年春”,昭示着胡人的悲哀。一到了春天最虚弱的时候,十余万全副武装,剽悍雄壮的汉军骑兵,就会准时操着长矛大刀出现在草原上,对所有匈奴部落给予血与火的洗礼。 第五十九章追亡出塞北大雪满弓刀 诸夏选择春季出兵草原,有几个十分重要的原因。 第一个当然是因为此时匈奴马瘦。冬天的时候,草原上的游牧民族面临饥饿和严寒,中原王朝却可以在这个时候用存储的粮食养马练兵。 等到开春的时候,中原开春早,战马甚至可以吃上第一茬青草后,再带着一冬天养起来的膘肥体壮的身体就驮着骑兵北伐,而此时的草原,刚刚化冻,人马都挨冷受冻了一整个冬天,瘦弱疲乏。 秣马厉兵中的秣马就是指为战马养的膘肥体壮。 双方此时交战,骑兵的战斗力有天壤之别。中原骑兵能轻松实现战力上反超游牧骑兵。 另一个重要原因则是,此时的草原部落都分散在各处。 游牧民族,之所以称为游牧,是因为他们平时并不是长期聚族而居,待在一块牧场。 寒冷的气流从西伯利亚冰原南下,经过塞外草原时,若这些牧民仍带着牛羊待在平原上,人与牲畜都会被大量冻死。 长期的游牧经验,让这些牧民知道在秋季时,一定要将畜群赶到距离山区较近的秋季牧场放牧,同时收割牧草晒干备用。 在冬季到来之前,牧民会将畜群赶到山区避风,山区没有什么草料,畜群就只能依靠秋季储备的干草和体内储存的脂肪熬过寒冷的冬季。 所以中原骑兵春季发起攻势,这些游牧民族都还带着瘦弱的牲畜在迁徙返回春季牧场的路上。 这时候哪怕匈奴单于也不知道各个部落究竟在什么位置。 在迁徙途中的游牧部落,遭遇神兵天降的中原骑兵会有什么结果,就可想而知。 当然,到了秋季,这些游牧民族也会一改受欺负的悲惨境遇,兵强马壮的游牧铁骑,会主动在秋季南下劫掠中原,比闹钟还要准时。 这时候中原如果不够强盛,就准备好“防秋”吧。 究竟是春季攻势还是防秋御敌,取决于中原王朝是否强盛。 毕竟组织大量铁骑远征,不论胜负都是一件亏本赔钱的事情。 游牧民族实在太穷了,中原出兵得不到什么经济利益。 但草原南下劫掠,只要不是败得太惨,主力尽殁,就是大赚。 而哪怕草原大军死伤十几万人,也不是什么坏事。除了当时的草原霸主会被其他部落取代。其他不会有任何变故。 对草原整体而言,还减轻了草场的负担,游牧民族又可以安心生活二十年,不用为食物发愁。 二十年后,草原人满为患,食物供给不足,则再次组织大军南下,试一试中原王朝是否依旧强盛。 打输了,再死十几万人,大家继续在草原上过没羞没臊的繁衍生活。 而一旦中原王朝陷入了虚弱,大军劫掠成功,那就彻底实现了一夜暴富。草原的整体财富会骤翻数十上百倍。一直持续到中原王朝崩溃,新朝建立。然后大家就等着年年被十几万中原铁骑拿着长刀大斧问候吧。你若安好,便一刀劈死! 而之所以新朝建立前后,会有这么大的反差。 最关键是因为新朝建立之初,朝廷能掌控的户籍远远超过王朝末年。 便比如关西,人口只有区区千万人,只有汉室的五分之一。 但张瑞能直接强力掌控这上千万人,税收征到每一个个体,兵役均摊到每一户家庭。 所以关西府库要比汉室还要富裕,军队规模比东汉还要庞大。 周围的胡虏在此时只能选择学习一项歌舞技艺,使自己变得能歌善舞起来。 有充沛的府库支撑,徐荣打败屠各部落,变得理所当然,不值一提。 至于用什么手段打败的屠各部落,是汉武帝那种泰山压顶似的庞大攻势,还是李靖那种三千铁骑突袭,以点破面。全看将领风格,自由发挥。 很显然,这方面,只要君主不过分干预,前线将领的指挥都比较专业。 当初张瑞将北庭镇抚使事务托付给了徐荣,首项考验就是让徐荣自己想办法收复五原郡。灭屠各一战,张瑞早就将作战自主权交给了徐荣。 王昶向张瑞介绍道:“灭屠各一战,徐将军变化若神,因敌制胜,实在是精彩非常。” “屠各诸部分散,北庭将图进取,徐将军乃于雁门郡召集诸胡部落。骑兵数万,莅以威神,玄甲耀日,旌旗蔽天,声势浩大。” “然屠各皆嘲笑徐将军迟钝,有此声势,屠各部落焉能不知?于是各部准备秣马厉兵,与北庭一战。” “但徐将军却亲率骁骑三千,自朔方郡出其不意,直趋九原以逼之。” “雁门郡在五原郡以东数百里,中间隔有云中郡。而徐将军却自五原郡西方之朔方郡杀出。屠各毫无防备,见朝廷大军突至,尽皆大惧。” “屠各豪酋纷纷顾相谓曰:中(和谐)国若不倾国而来,徐荣岂敢孤军而至?” “于是屠各部落一日数惊,皆以为西方有我关西二十万府兵,东方有数万胡骑。各部牧民惊惧溃逃,诸部叛离。” “而后徐将军五战五胜,将屠各驱逐出塞北。“ “大军既胜,雁门郡胡骑再无远征怨言,争相追逐,以掠夺屠各财富。” “胡骑未经战事,一直养精蓄锐。因而徐将军择其中精锐三千人,随其中军千人杀出塞外。” 张瑞满意的点头,这也应了自己所想。 只要自己不隔着数千里进行微操,给前线将领足够的作战指挥权,这些征战多年的沙场宿将通常都能奏以捷报。 以少胜多的战役之所以那么出名,就是因为以少胜多实在是太难了。 所有军事家与名将都推崇一句话,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孙子兵法·行篇》:古之所谓善战者,胜于易胜者也。故善战者之胜也,无奇胜,无智名,无勇功。故其战胜不忒,不忒者,其所措必胜,胜已败者也。故善战者,立于不败之地,而不失敌之败也。 关西的整体军事实力超过胡虏太多,有充足的府库支撑,胜利是十拿九稳的事情。 哪怕其中有挫折,比如徐荣偷袭失败,遭遇小搓。最终还能依靠数万胡骑碾压过去。 只是经过徐荣的指挥,大军以最小的代价,取得了最大的战果。 想到关西的整体军事实力,张瑞兴致被提起,对兵部中郎王凌说道:“似乎已有数月未关注关西军力,如今凉州、益州、徐州、幽州皆新设一批折冲府,如今关西大军达到何等规模?” 第六十章军队规模与人心(今天加更) 不要怪张瑞俗气,像一个不知兵的草莽一样,一味的关注军队规模。 想要一统山河,没有规模宏大的军队,压倒性的实力,很容易就遭遇挫折。 刘邦、刘秀开创两汉,军队规模都高达五十万。隋灭陈,水陆大军共计五十万。 唐一统全国,军队规模稍微小一些,但他有两位战神级的人物,李世民、李靖。这俩人可以保证,战必胜,守必固,相同规模的军队,无所不克。所以李唐统一之战格外顺利。 除了李唐这种妖孽,就算一直被鄙夷的晋朝,灭蜀之战也是出动十八万大军。灭吴之战,出动二十万大军,兵分六路,水陆并进,三个月打完,一统山河。 而倘如军队规模不足,只有五六万,就别想统一了。没有哪个政权能只凭五六万人,实现大一统。没有足够的兵力分兵,实现正合奇胜。就会像诸葛丞相一样,被对面以绝对优势兵力挡在战线附近。 或者像曹丞相一样,打赢了至关重要的官渡之战,却要花费七年时间,才能一统河北。就这还是袁绍身死,袁绍几个子嗣互相征伐的情况下。若袁绍不死,或者袁绍果决立嫡长子为继承人,就算给曹丞相十年,也不一定能打下河北。 究竟是三月灭国,还是僵持十年,这其中极为重要的一个影响因素就是军队规模。 关西若有五十万大军,连对手都会觉得,张瑞乃是人心所归,这天下就应该是关西的。己等拿什么抵抗? 若关西只有五万大军,而袁绍有三十万大军。那人心向背,就会立即反转。哪怕关西屡战屡胜,天下震动。袁绍一方还是会死守城池,不与交战,拖着张瑞不让其攻入河北腹地,熬到张瑞老死。 郭图、许攸之流,会十分淡然的在千里之外安抚人心,评价曰:“瑞素有大志,进欲龙骧虎视,包括四海,退欲跨陵边疆,震荡宇内。又自以身死之前,未能攻入河北、抗衡上国者,是以用兵不戢,屡耀其武。” “然瑞所与对敌,或值人杰,或以寡击众,故虽连年动众,未能有克。盖天命有归,不可力争也。” 总结,哪怕张瑞军纪严明,屡战屡胜,神武赫然,征伐四克,威振戎夏。投杯而胡人震恐,负甲而河北惊慌,袁氏所属人不解甲,马不释鞍。但是!大概统兵作战,不是他的长处吧。我袁氏才是光明至德,泽被无疆,天命所归啊。 为了防止这种逻辑不通的言论出现,并被无数人所信奉,张瑞必须关注军队规模。 兵部中郎王凌立即起身,对众人详细说道:“众所周知,我关西大军二十万,威震天下。” “去岁动用十五万大军伐西凉匪类,阵亡六千人,伤一万三千人。” “比岁以来,康复仍能作战者九千五百八十二人。兵部又自关中征募兵丁,补齐缺额,所以各军府如今皆是齐装满员。二十万大军未有所缺。” 审配满意的抚着胡髯,面带笑意,对张瑞说道:“兵部诸卿,恪尽职守,忠于王事。王中郎平恒贞干,素业纯固,致兹荣任。实乃我关西之干吏能臣也。” 张瑞点头,王凌不愧是被评为文武俱赡,当今无双,能与司马懿一竟高下的曹魏太尉。 有这样的下属,恪尽职守,精明能干,省了张瑞太多的精力。 正是因为有这种能臣,关西大军才能时刻保持巅峰战力,张瑞才能切实掌控全军。 说完关西大军的根基,王凌继续说道:“自我大军奏以凯歌,奉天子还于帝都。天下震动,纷纷归附。” “我大军屡扩规模,先是设立右武卫禁军,中郎将阎行整编凉州所部两千人,关羽整编徐州所部一万人。至此右武卫大军齐装满员,共计一万两千人。” “幽州大军即将整编为左骁卫禁军,至少一万两千人。” “同时谢玄所部左监门卫禁军一万两千人整编完成,张瑾所部左千牛卫禁军还未组建。” 这也就意味着,仅是禁军规模便增加了三万六千人。 说完禁军,王凌继续说道:“自折冲府设立,并、司、凉、益四州皆在整编折冲府。折冲府禀内重外轻之原则,举关中之众以临四方。故关中折冲府数量最多。占全军总人数三成以上。” “京畿三辅、良家六郡,共设置折冲府八十九处,预期增设至二百八十九处。” 这个数字引得廷议诸卿一阵惊呼,二百八十九处折冲府。上府一千五百人,中府一千人,下府五百人。 即便按平均数字千人算,二百八十九处折冲府,也高达三十万府兵。 民部中郎国渊第一个不肯同意,说道:“府兵三十万户不纳田税,民部少征田税至少千五十万石!” 千五十万石就是一千零五十万石粮食,让所有人动容。 对这个庞大的数字,王凌却完全不在意,说道:“以我关西如今之富庶,难道还差这一千万石粮食?更何况,如今关西折冲府只有八十九处,剩余两百处会分三十至六十年来增设。六十年后,关西府库怕是会堆积满仓,岂会在意这区区千万石粮食?” 国渊坚定拒绝,说道:“王中郎只看数十年后财富之增加,却未看数十年后消耗之陡增。十六卫禁军近二十万人,外加长安公侯将相,居民百万,每年耗粮难以计数。” “民部每少征一石粮食,便需额外花费数倍代价,从其他郡县运往长安。” 张瑞点头,觉得国渊说的有理。 更何况长安仅禁军便高达近二十万,再加上三十万府兵,这规模的确太庞大了些。 五十万府兵就等于五十万户不纳税的家庭。虽然相比唐代一千三四百万户的户籍总数而言,这五十万户才约等于二十八户出一丁,四倍于如今的七户出一丁。 也就是等于约一百五十个人养一名士兵,相比于蜀汉的十民一兵,对财政而言,不是什么压力。 但问题是这五十万户籍全出在关中,这将会极大削减关中的田税。 第六十一章新的行政区划 以纯军事角度而言,王凌这个方案,无疑是最稳妥的安排,有五十万大军坐镇中央,地方叛乱不值一提。 但小农经济时代,严重限制了军事的发展水平。高度先进的军事部署,可能对财政形成破坏性的后果。 面对国渊的反对,王凌据理力争,说道:“天下承平,三十万府兵都会解甲归田。难道这些人消耗朝廷亦要负责?若如此而论,凡关西百姓数百十万,皆是朝廷之负担。” “事实上,朝廷所要负担者仅二十万禁军之粮!” 给王凌反驳国渊的最大底气就是府兵的且耕且战制度。 这三十万户府兵不在战事时,都在家乡耕田垦殖,与普通百姓仅有的区别在于冬季会进行为期数月的冬训,以提高军事素养。并且不缴纳田税,全家崇文尚武,以勇武为最可靠的谋生技能。 府兵家庭虽不直接缴纳赋税,但会间接向长安城出售余粮,比官府征税还要省心省力。此外这三十万府兵家庭亦必然会大量售粮往常平仓,只不过换个途径送往长安而已。 但国渊还是反对,说的:“关中作为朝廷所在之地,赋税无比重要。关中每多缴纳一石粮食,便能省五六石从关东转运之费用。此关乎长治久安,非几万大军所能相抵。” 张瑞最终拍板,支持国渊提议。说道:“国中郎所言在理,更何况难道太原便并非孤根基之所?” 太原作为张瑞起兵之地,将来新朝建立必然会进一步提升政治地位。从而成为龙兴之所。 在张瑞的规划中,长安是新朝毋庸置疑的心脏,帝都所在。 而洛阳是帝国陪都,从而保持三河地区的繁盛,为三河骑士提供经济基础。让三河骑士与六郡良家子、五陵少年一样成为帝国军队最鲜活的血液。 而太原、晋阳、孟县则成为帝国的龙兴之地,以及帝国北方的军事重镇,后勤中心。 此外也能提升朔方将门在军方的影响力。朔方将门,是帝国尚武精神的中流砥柱。靠近边地的将门,勇武豪迈必然远超腹地。有他们在则能保证军队的剽悍气质。 所以张瑞说的:“关中折冲府数量分一批给太原、河东两郡。” 三十万大军的数子如果平分到并州、司隶、凉州三地,那就更加合理了。三辅、六郡良家子中本就有西河、上郡两地属于并州,再加上河东、太原等于在并州、司隶两州各增加一个名额,并不显突兀。 如今等于凉州陇西、天水、安定、北地四郡,司隶京兆尹、左冯翊、右扶风、河东郡,并州上郡、西河郡、太原郡,共十一个郡来分三十万府兵的名额。 平均每个郡两万七千人,这对太原、河东、京兆这种超级大郡而言,完全不值一提。 而且这里的府兵,早就能作到自备横刀、弓箭、战马从军,且人人习文尚武,是极佳的兵源。 只是另外八个郡久受疲敝,百废待兴,所以府兵数量受限。 王凌说道:“但并州、司隶本就有折冲府设置,继续增设折冲府,可能会影响朝廷中枢威重。” 张瑞看向荀彧,问道:“荀从事有何提议?” 荀彧说道:“国中郎所言有理,长治久安不能过于侧重军事。至于并州军权过重,某以为可重新规划行政分布。” 荀彧的提议,让张瑞眼前一亮,问道:“荀从事以为当如何划分?” “沿大河南北流向,新设直隶州,重新规划直隶、司隶、并州三州分部。” “其中原并州所属,朔方、西河、上郡划归直隶,凉州所属北地、安定、天水、陇西亦划归直隶。凉州武都郡划归益州。” “潼关以西弘农郡县尽划归京兆尹。” 张瑞看向地图,认真思索着。 荀彧提出的这个两京十二布政使司的行政规划,倒是颇为符合定都关中王朝的行政布局。 首先是新设的直隶地区,将极大扩充关中的版图。这十分类似于大唐的关内道与京畿道分布。 这种行政区划对保持河朔地区稳固,增强边防有极大的好处。 黄河以西的所有区域被圈进直隶地区,将进一步加强河朔与关中的联系。 关于河套地区的重要性,之前辅政大臣向张瑞介绍过。 河套南望关中,控天下之头项。 得河套者行天下,失河套者失天下,河套安,天下安,河套乱,天下乱。 将西河、朔方等地划归直隶,就无需再担忧后世不肖子孙会像汉朝皇帝一样,大手一挥,把这些精华地区送给胡虏。 毕竟就算守不住,要逐步后退,层层防御,朝廷也不会先放其京畿重地。而是有一个由外到内,由轻到重的顺序。 而只要河朔、关中、陇右地区还掌控在张氏子孙手中,有一个类似汉宣帝的皇帝,或者张居正这样的辅政大臣,新朝立即就会再次崛起。最差也是秦王扫六合的局面,能再次平定关东。 大唐在安史之乱后一次次的中兴,有两个主要原因。经济上改革了两税法,税收比此前大唐一百多年的税赋总额还多。军事上,牢牢掌控着朔方镇,以及关中腹地。可以组建一支神策军,扫灭四方不臣。 当然具体原因比较复杂,张瑞又不搞学术研究,没有详细关注。 但无论对错,将朔方镇划归京畿地区,是极为高明的一个行政举措。 顾炎武评论过:河套地迥迥占千里,其土肥沃,可耕粟,三面组合敌难入,面战可防守。 这片易守难攻的土地,之所以在盛唐之后,屡屡被放弃,很大的一个原因是大军支援不便,朝廷诸公不予重视。 将其划归京畿重地,军队在一个行省、一个州内调度,势必会更加便利,指挥作战也会更加流畅。 不需要数州官员之间的来回推诿扯皮,只要任命一位刚正威严,位高权重的大臣担任直隶都指挥使,将会立即改善京畿地区的军备情况,提升军队训练水平,沙汰老弱,精选士卒,清除腐败。 从而为负责指挥作战的五军都督府将领提供一支军纪严明,训练有素的作战部队。这种情况下,后代子孙守住京畿地区完全不再话下。 而且朝廷定下“举关中之众以临四方”的政策后,河朔地区被归为朝廷直隶重地,将会给予大量府兵名额,增强守备力量。 但若其属于地方州郡,“深根固本、强干弱枝”的政策下,河朔的防御力量就会变得比较虚弱,容易被胡虏渗透侵蚀。 第六十二章大军三十万 除了河朔、上郡一带被划归直隶地区,一同增加的还有西凉四郡,这将增强六郡良家子的数量,提升四郡的繁华程度,一如河东、河内与河南的关系。 西凉被拿了四个郡,其实并不是坏事。 为了保持平衡,西凉的大量官员、文武都会将精力放在西方,从而向西域增设郡县。比如魏国就曾在敦煌北部,也就是西域长史府的东北方向,新设伊吾县。 当初设置安西都护府时,张瑞就跟安西节度使苏则商谈过,安西都护府的一大重要职责就是教化百姓,从而自东向西逐渐推行郡县制。 京畿直隶地区向西扩张,无疑是将朝廷的影响力在向西延伸。 中原统治西域的困难不在于西域抵抗力强大,而在于距离西域实在太远,动辄上万里。 随着朝廷中枢向西扩张,北地、安定、天水、陇西四郡府兵数量扩充,那帝国能够有效掌控的边疆也会向西挪移。这便为凉州郡县向西发展提供了一定的便利条件。 盛唐能打穿西域,以血与火一遍遍洗礼中亚地区,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帝国的权力中枢长安,相比于其他王朝更靠近凉州与西域。 当然并州也是同样道理,朔方、西河、上郡被划给了京畿重地,这三个郡的军事实力将会大幅增强。 从而给并州的军事扩张提供强有力支撑,这对云中、五原、雁门而言是最有效的强心剂。 以前发生战争,援军要从长安赶来,相距上千里。并州将校能守住边疆就心满意足。 但如今大军就在朔方,紧挨着五原、云中等郡。 那将校们就没什么怕的了,不用担心自己前线被围困,长安大军要几个月以后才能过来给自己收尸。 现在一郡之隔的朔方郡就有数万大军随时能前来救援,并州将校就敢于打出长城,深入更远的草原腹地。 至少派数千人外出长城,依托受降城建立一个完整的进攻型军事重镇体系,不再具有危险性。 三千人守着受降城,再不用忧虑数千里外,长安城那数十万大军能否顺利过来救援了。近在眼前就有一支规模宏大的朔方军。大家只要守住三四天就足够了。 守三四天与守三四个月,对大军士气的影响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前者每个人希望满满,等着跟随大军一起冲杀,建功立业。 而后者则使每名将士心中都充满灰暗麻木,对战争倍感疲惫厌恶。 张瑞点头认可荀彧新的行政规划后,下辖朔方、西河、上郡、京兆尹、左冯翊、右扶风、陇西、天水、安定、北地十一个郡的直隶州就算初步成立了。 这个州看起来比较大,但面积相对较小。最主要的版图是关中区域的八百里秦川,然后加上河朔地区。但这个州在地图上却特别容易辨认,基本上就是黄河几字形中间的那片区域。 陇西在黄河几字形最左下角的起源处,朔方、西河位于几字形中间,而几字形下方广袤的区域就是关中平原。 对于新直隶州,张瑞内心无比自豪。 张瑞可以拍着胸脯说,这就是自己穿越以来,最大的功绩。 这其中的西河郡,是自己从匈奴那里夺回来的。 朔方郡,是自己从乌桓那里夺回来的。 上郡,是自己从羌胡那里夺回来的。 若没有自己,这些郡国,从汉室开始,往后数百年都不为诸夏所有。 而凉州四郡、三辅地区,更是被凉州叛军、关中诸将祸害的千不余一,百姓人相食,死伤殆尽,八百里秦川人烟断绝。 而如今的直隶地区,十一个郡皆欣欣向荣,人烟繁盛,经济繁华。水利灌溉齐全,农业高度发达,工商业蓬勃发展,教育礼仪周备。文明之光,在这里璀璨绽放。 这份功绩,无疑比争王称霸,杀戮凶威更有意义。 张瑞相信,后世史官但凡还有一丝良心未泯,对自己的评价就必然会高于那些靠屠杀百姓、血腥权谋割据一方的帝王。 这个横跨原并州、司隶、凉州的新直隶,再加上河东、太原两个,来均摊三十万府兵,那每个郡的规模就显得非常合理了。 平均每个郡两万三千户府兵,但事实上兵部不会完全一刀切。 例如京兆尹、左冯翊、右扶风、河东、太原这种人口繁盛的郡国,肯定会分配更多的府兵。 尤其京兆尹坐拥长安这种巨城,一个郡人口接近两百万,府兵三万户、四万户、甚至五万户都有可能。 而陇西、北地这种小郡,一个郡人口可能只有一万多。 张瑞认真思索了一下,以府兵那种近乎没有消耗的制度模式,丝绸之路旁边的富庶郡国,培养一万多户府兵绝对不会有任何压力。 关东普通的郡国,没有任何背景支撑,能拉出两三万军队来。 当然还有东吴这种国家,人口两百三十万,军队二十万。 两相比较,关西享有天下财富,朝廷治下各地府库源源不断流向长安,有这么雄厚的经济基础,关西一个郡才设置一万多消耗轻微的府兵,简直是人间桃园。 当然,就算这一万多户,也是数十年后帝国鼎盛时期才有的数字。 兵部中郎王凌整理了一下数字,关中只设有八十九个折冲府,平均到每个郡只有寥寥数千户府兵。 王凌说道:“兵部会按照丞相所新划行政区域重新规划折冲府部署。但只是折冲府归属有所更改,折冲府总数未曾改变。” “比岁以来,并州、司隶、凉州、益州四州改设折冲府后,共新增府兵五万五千户。其中主要增加于凉州与益州。” 廷议诸卿一阵惊叹,二十万大军已齐装满员。再加上三万六千禁军,五万五千府兵,与北庭镇抚使征募的一万两千大军。 也就是说关西大军的总数已经超过三十万。这还没包括幽州、徐州整编的军府。 在关东看起来,张瑞似乎兵力捉襟见肘。 那是因为张瑞还在分兵对抗各地的小型叛乱,比如益州南蛮,并州北方胡虏,豫州的郭贡,兖州的曹操。 若真的爆发决定天下归属的大战,张瑞能迅速聚集三十万大军,让对手惊骇的肝胆俱裂。 以各战线捷报频传的情况来看,距离彻底剪除侧翼,发起决战的日期已经不远。 第六十三章各线战事情形 兵部王凌这雄心勃勃的三十万大军整编报告过后,所有人都心潮澎湃,壮志雄心。 一幅光明辉煌的明日画卷已在众人面前缓缓铺开,在座的诸卿,用不了多久都将成为新朝的开国功勋,封侯拜相,开宗作祖即在眼前。 稍过片刻,众人陆续收拢了心神,行百里者半九十。 越是这关键时刻,越要稳住心态,从而竟善全功。 随后众人看向民部中郎国渊,关西府库究竟能否支撑这三十万大军奋武扬威,一统山河? 若没有充实的府库作为根基,那再多的军队,也是无根之木,轻易便会消散。 国渊起身,从容向众人介绍道:“虽然我大军正在四面交战,但民部可以确保,绝不会出现供给不足。” 感觉这么说有些夸夸其谈的意思,国渊详细为众人解释道:“为一统山河,我大军四面出击,虽然稍显凌乱,但各方战线却十分清晰。” “首先是益州战事,动用军队五万。这一侧战事赖益州都指挥使贾逵精明能干,统筹调度益州各郡府库,以一州之粮草供应五万大军各项用度。基本无需消耗长安财政。” 众人点头,益州北部各郡并没有遭受太大的战争荼毒。巴郡、汉中两地还被关西官吏深度开发过,精准统计户籍,均田给百姓,改种粟为种麦,农业发展水平有所提高。 综合来看,益州北部六郡的税收、钱粮、府库还要超过刘焉时期。 而刘焉统治益州时是能够与荆州一争高下的强大诸侯,皆是地广数千里,大军十余万。 调五万军队南下平定南中,益州府库能轻松供应。 南蛮的战斗力相对于汉军而言不值一提,建兴三年(225年)春,丞相率军南征,其秋悉平。 府兵无论战力、甲具还是训练水平都远超汉军,打赢南蛮并不是什么难事。 可能唯一的差距就是张瑾的统兵能力远远不及诸葛丞相。 但对平定南蛮而言,也不需要多高超的指挥能力。 只要张瑾严明军纪,谨慎行军,能将军队顺利开拔到战场附近,剩下的战事乏善可陈。 无非是甲具精良,训练有素,规模庞大的府兵,在战场上轻松砍碎那群赤裸上身,拿着刀叉棍棒的部落蛮夷。这是铁器时代军队对石器时代军队的碾压。 与其说是一场战争,不如说这是一场行军考验。 行军打仗,行军一直排在打仗之前。 这方面,张瑞对张瑾有信心,其性格沉稳持重,威严有度,不会犯什么过错。 而且以他的地位,完全不需要像张白骑、张辽一样,要靠建功立业来证明自己的能力。 他只要不犯错,就必然位列关西最顶级大将一列。 所以他不需要贪功,也不需要着急。只要扎扎实实的带着军队向前推进就行。 有求皆苦,无欲则刚。 张瑾心态平缓,就能以硬实力碾压南中。或许不会像丞相那么夸张,春季出兵,秋季悉平。但必然能稳步平定南中。 谈完南中战事,国渊继续开口,说道:“另一处战场则在塞北,但五原郡已平定,胡骑亦已返回部落,只余北庭镇抚使徐荣亲率四千骑兵在塞外一路追杀屠各余孽。吾等连徐镇抚使如今身在何处尚且不知,更遑论为其提供粮草。” “幽州属于平稳归顺,无需负担太大压力,只要解散军队,开仓放粮,赈济灾民即可。” 这里的解散军队,不是指将军队彻底打散,而是整编成府兵后,让其归乡种田,遇到战事再集结作战。 暂时把供应军队的粮草,拿出来分给百姓。幽州内战多年,必然有不少被兵灾荼毒的灾民。 幽州当前要务是偃旗息鼓,消弭战事,然后抚恤灾民,授田垦殖。 此外还有公孙瓒那个宅男大宝贝。 已经被袁绍打得彻底自闭,自言观此形势非我所决。天天与侍妾躲在家里,男人七岁以上就不允许入内,积谷三百万石,以待天下之变。 如今幽州形势已变,是他最脱困的最佳时机。 对于公孙瓒会不会选择对抗关西,继续坚守。没有人有所担忧。 公孙瓒在等天下之变,可是天下已经再不会有什么变化了。 鲜于辅已经率十万大军向关西投降,幽州归属只有两种情况。 要么归于张瑞,要么归于袁绍。 关西大军进入幽州,他公孙瓒不赶紧投降,还想等到什么时候?等到袁绍攻进幽州? 至少关西大军进入幽州,等于是盟军到来,为其解了易京之围。 若他继续选择坚守,与关西大军为敌。这世间,就没有任何援军会来救他了。 袁绍若是攻入了幽州,可不会对他有什么善待,一把火就把他全家烧死在楼上。 此时他趁势交了军权,把三百万石粮食奉献出来,赈济百姓。可以到长安安享富贵,摆脱宅男身份,到处游山玩水。只要不阴谋叛乱,张瑞不会对他有任何杀意。 应了那句话,此时解甲来降,仍不时以礼待之。 张瑞还会与其寒暄交流一阵,顺便问问他为什么男人七岁以上就不能进你高楼? 你是在高楼里跟侍妾玩些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吗?还是曾见过八岁男童跟侍妾做过什么奇怪的事情。 好奇心挺强的,求老司机带带路。 国渊不知道表面上一本正经的张瑞,关注点已经跑歪到奇奇怪怪的地方。 继续说道:“而徐州军政,吾等鞭长莫及。政务皆托付给陈群,军务皆托付于陈登,行军打仗则由关羽负责。彼辈能平定徐州固然是好事一桩,无法平定亦无所谓。吾等早晚会与袁术一战,击败袁术,徐州顺势可平。” “是故,民部府库真正要负担之战场只有兖豫一线,大军十三万人。” “河内之河洛仓城,与东郡一衣带水,过东郡百余里便是曹操死守之城池卢县。兖州降将于禁、乐进所部便驻扎在此处,修缮道路,巩固粮道。” 谈到这里,众人神情一肃。 上面所说的各处战场,无论胜负都不会影响大势。 前线大捷,固然能助力于关西迅速一统天下。但遭遇挫折亦不会影响关西筋骨,无非拖延一段时间,等关西大军主力腾出手来,开拔过去轻松将敌人乱刀砍碎。 但兖州战场不同,这里云集了关西最精锐的十万大军,这里若有闪失,将会天下震动,关西一统山河的时间至少要向后推延两到三年。 第六十四章诸侯们的新名字 就如国渊所说,为了照顾后勤补给线,高顺、张辽已经正式率领十万大军进入济北国。 大军从济北国南方挥师进入,却一路向西北进军,驻扎在济北国最西北面的茌平县。 济北国是一个只有五个县的小型郡国。 但是这个郡国的疆域分布却极为怪异,对着地图看的话,能逼死强迫症患者。 这个郡国只有五个县,却横跨三条重要河流,自北向南,分别是黄河、济水、泗水。 而他的地形则像是一个极度扭曲的葫芦,除了茌平县以外,其余四个县都在下葫芦下肚,只有茌平县自己在葫芦上肚。 若只是如此,还不至于说他极度扭曲,但他的葫芦腰特别狭窄、细长。 西南的东郡与东北的平原国各自向中间突出一大片区域,即将连在一起。 但就是茌平县一条十余里宽的葫芦腰将东郡与平原国分成了两片。 而在葫芦腰的上侧,茌平县又膨胀出一大片面积,硬生生挤在东郡与平原国之间,就像是从两个郡国上扣下一大片面积,强行分给了济北国。 若不细看,还会以为茌平县是东郡下属县地。 更夸张的是,济水、黄河都横穿茌平县,硬生生将茌平县大片面积分割到了黄河以北,与东郡八县连为一体。 可是偏偏他的县治就在黄河南岸几里处。 被这种行政布局所逼迫,茌平县不得不在境内修建大量渡口,以方便百姓南北同行,同时加强对黄河以北区域的管辖能力。 高顺、张辽便是看中这里的黄河渡口,才率十万大军开拔到此地。 同时关西的所有水师、舰船都驻扎到了这附近。河洛仓城的粮食自孟津渡装船,次日便能送抵军中。 这也是水运的最大便利之处,顺流而下的船只,无需人力、畜力推动,在夜间也能行进,极大的节省了人力,提高了运输效率。 有十万关西大军在侧,沿着茌平县境内的济水而下,就能攻击袁谭所部,袁谭的青州大军终于收敛了气焰,不敢再大举进攻济水南岸的兖州军。 因此,张邈、吕布终于有了喘息之机,集结主力猛攻卢县,欲彻底铲除曹操,解除时刻悬在头上的利剑。 到了如今这一步,不论关西朝廷,还是张邈、吕布,都不敢放曹操离开。 谁也不知道放虎归山之后,这位当世名将,会迅速发展膨胀到什么地步,从而回来报仇雪恨。 当初兖州全境皆叛,曹操只余两县。但只用了不到一年时间,其就在袁绍支持下,收复了大量郡县,割据于兖州东部。 若非张瑞及时支援了一波物资,张邈、吕布可能就要被赶出兖州了。 如今曹操虽然只剩一县,但袁绍却比当年要更加强盛,若不能彻底铲除曹操,给他留下喘息之机,不用明年,张邈、吕布,就又要思考,是逃亡徐州,还是去归附关西。 针对困守孤城的曹操,张瑞非常重视,问道:“兖州大军围困曹操多日,还未能攻破卢县?” 兵部中郎王凌回道:“自于禁、乐进投降,曹操才算是彻底被兖州军所围困。近日以来,兖州军在分兵抵抗袁谭所部,卢县攻势有所迟滞。” 吕布在下邳还坚守了三个月,曹操有袁绍相助,守住卢县,张瑞并不感觉意外。 便说道:“曹操乃当世名将,孤深忧若兖州军攻城疲惫,阵列不整,曹操趁势出城掩杀,兖州军大败而归。” 这也是冷兵器时代常见的战例。 守城方抽调精锐,等候敌军猛攻一日,全军疲敝,士气涣散。日暮时分,出城猛攻,趁势掩杀,打得攻城方溃不成军,死尸相枕,绵延数十里。 张瑞非常欣赏的名将田豫、陈登都曾经打出过这种战绩。 王凌宽慰道:“丞相放心,兖州军亦有知兵之人,深知兵法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故已扎实营垒,即便遭遇突袭,攻城部队溃败,亦能撤回营中,依托营垒固守。” “且最近关东降雨,兖州军有意掘开济水,淹没卢县,彻底困死曹操。” 张瑞讶异了瞬间,难道真是天道好还? 曹操水淹下邳擒获吕布,这吕布就水淹济北,围杀曹操? 不过张瑞不能任由兖州军这么胡来,因为一场战争而水淹千里。 便吩咐道:“让高顺派铁骑巡视济水,不允许任何人挖掘岸堤。否则数百里泽国,我关西铁骑之优势便一朝尽丧。” 关西如今之所以能轻松惬意的看着吕布、张邈互相厮杀,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关西铁骑就驻扎在战场附近,一旦兖州军有所差池,关西铁骑能立即救场,关西大军可以随时接手战事。 若水淹济北,关西铁骑无法驰骋,兖州军遭逢大败,关西大军连救援都来不及。 记室参军王昶立即应诺,下去传达张瑞命令。 关注完各方战事的粮草供应,国渊继续向众人介绍内政详情,道:“如今朝廷已经全部占据幽州、并州、凉州、司隶、交州这五州全境。幽州辽东四郡太过遥远,怕是要等山河一统之后才有余力图之。交州亦同理,朝廷已名义收复,但若想遂行关西统治,少不了要派一支精锐大军前去荡平各方蛮夷匪寇。” “而除这五州之外,益州朝廷已平定汉中、巴郡、蜀郡、蜀郡属国、广汉、广汉属国、犍为郡等七郡。” “冀州魏郡、赵国两地已归附朝廷。” “徐州已平定琅琊国、东海国、彭城国以及下邳国北部。徐州大军正在淮南与袁术争夺广陵郡与下邳国南部郡县。” “兖州陈留、东郡、以及东平国(即高顺十万大军进军路线大野泽附近区域,只有五个县,无盐、寿张、须昌、富城、章县、东于陆、宁阳)皆被我大军所取。” “豫州颍川郡、鲁国两地亦已为朝廷所有。” “扬州离朝廷较远,只有豫章郡归附。” “荆州由于袁术、刘表强盛,赏只有武关附近三县归附。” 随着国渊话语落下,所有人都喜上眉梢。 大汉十三州,朝廷在每个州都有掌控的郡县。 这基本上已经意味着朝廷已经恢复了对全天下每个州的统治。 那些割据一方的诸侯,袁绍、袁术、刘表再无法与张瑞相提并论。 从今以后他们有了新的名字,地方叛乱! 第六十五章历史好像一个圆 关西文武称呼诸侯们为地方叛乱,不是因为骄狂自大,而是朝廷曾经经历过近乎完全相似的局面。 张瑞穿越至今八年,但八年的征程,好像是绕了一个圈,天下形势又再一次回到了八年以前的模样。 中平五年(188年),张瑞刚穿越而来,天下烽烟四起。 在并州有汹汹十万匈奴叛军,劫掠西河、太原,斩杀并州刺史张懿。 在冀州有张纯自号天子,拥众十万劫掠幽州、冀州、青州、徐州。 在西凉,十万剽悍叛军围困陈仓,猛攻三辅,威震关陇。 在益州,有益州贼马相、赵祗等起兵绵竹,自号黄巾,杀刺史郤俭,进击巴郡、犍为,旬月之间,破坏三郡,有众数万,相自称天子。 在青州、徐州,黄巾军复起,青州黄巾军聚众百万被陶谦击退。 当然,还有人数百万的黑山贼,劫掠太行山两侧郡县。张瑞便是这支黑山军中不起眼的一支,趁着乱世,混在流民队伍中流浪到了并州。 但在当时,汉灵帝威严犹在。无论地方豪强,还是世家大族,甚至地方叛军都在皇帝的威严下瑟瑟发抖。 彼时说皇帝是世家大族的傀儡,就是一个笑话。 士大夫们刚刚从党锢之祸中缓过一口气来,唯恐得罪皇帝,刘宏再次下令,凡党人皆不允出仕。 整个士大夫阶层,都在党锢之祸中元气大伤。 宦官、外戚、地方官员遵循着皇帝的意志,对党人所属的世家大族残酷迫害。 哪个世家敢说这天下再非朝廷之天下,无需朝廷动怒,地方官员就能将其连根拔起,斩尽杀绝。 车骑将军皇甫嵩目光所到之处,所有叛逆全部被碾为齑粉。 虽然四方并不太平,但在经历过黄巾之乱席卷天下的朝廷看来,地方叛乱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 朝廷禁军去往任何战场,都能迅速将叛逆扫平。这天下依旧稳如泰山。 在天下豪杰眼中,形势也是如此。朝廷掌控着大汉十三州,任何地方叛乱都无法威胁朝廷根基。 变故出现在了董卓进京,西凉军阀董卓太过优待世家大族,没有继续坚持灵帝打压世家的政策,反而重用了一大批士人。 结果这些士人借助朝廷任命,迅速膨胀,掌握了军队,从而掀起了叛乱。 但乱世因董卓给世族军政大权开始,也因张瑞废黜世族军政权力结束,一切又回到了中平五年的形势。 关西政令下,世族、豪强被强悍的孟县大军用刀剑指着,一个郡接一个郡的解散了部曲。 从孟县到太原,从太原到河东,从河东到荒废的长安,进而滚起了雪球,后期的弘农郡、雁门郡、上党郡完全没法抵抗三四万的并州大军。 大量的流民被张瑞安置,极大的壮大了张瑞的军事实力。世家大被解散了部曲,稳定了人心,杜绝了叛乱。 因此,关西朝廷固若金汤,天下人再次感受到了朝廷的强盛,地方叛乱完全无法威胁朝廷的根基。 关西禁军开赴到何处,何处的叛乱就会被迅速扫灭。 形势虽然相似,但实力却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东汉募兵制下,朝廷常备军北军只有寥寥数万人,算上各种临时征召的部队总共也就十万多人。 而关西大军多达三十万。 所以张瑞负手持剑站在宫殿高台上,雄视四方。天下再无一人敢如中平五年一般,竞相自称天子。 称王建朝者,皆被押送长安,斩首示众,名王以下官员被斩首数以百计。 哪怕袁术再迷信“代汉者当涂高”的谶语,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天命之人,还是极力压制着自己的冲动。 袁术并不觉得自己能打破关西大军战无不胜的神话。 说关西大军战无不胜,是没有问题的。 虽然张白骑曾兵败河东,晟武曾崩溃于潼关,裴俭曾折戟高唐,但这些都是历次大战中的战场边缘一角。 放眼关西大军真正经历的太原之战、河东之战,弘农之战、南阳之战、陇山之战、洛阳之战、泰山之战等大型战事,关西大军都是以摧枯拉朽的战绩碾碎敌军。 可以说,人数越多,关西大军组织优越性就越得以突显,战力也就越强悍。 在小型战事中,关东诸侯还能凭借无与伦比的勇武,惊艳非常的计谋,取得一定优势。 而在大型战事,比拼双方综合实力、绝对战力的战事中,关东诸侯对军纪严明、组织先进、战力剽悍的关西大军可谓毫无办法。 也正是因此,关东诸侯与朝廷的差距,再次扩大到了当年地方叛军与朝廷禁军的差距。 掌控大汉十三州的朝廷公卿,已经基本恢复了当年的心高气傲,只等时间推移,大军逐一平定各州的小型叛乱,就彻底实现河清海晏。 今日廷议审视民部,再不像往日,一点一点的清算着关西的家底,这个郡是我们的精华,那个郡是我们的拖累,某几个县是我们从其他诸侯那里占据的。再不复如此!天下十三州,百余郡,全都是朝廷领土,只是州郡地方盘踞了一些地方叛军。 如今,民部可以堂而皇之的宣布,民部就是朝廷的民部,掌管天下户籍,朝廷国库。 所以国渊一张嘴,便是一个惊人数字,说道:“如今朝廷在册户籍共计三百八十三万七千户,一千八百二十六万三千人!” 朝廷在册户籍,当然也就是指关西已经掌控的那些州郡的户籍。 而不在册户籍,则是那些被诸侯割据的郡县。 但这也彰显出国渊的气度,这天下已为我关西之天下,大汉十三州的百姓都是我朝廷治下之民。 只是被叛军扰乱了地方纲纪,朝廷暂时无法清点那些战乱地区的人口。 按如今人口一千八百二十六万人算,张瑞建朝之后的总人数必然要超过晋朝太康三年的人口两千五百万。 不过这也正常,毕竟张瑞穿越的第一年天下还没有大乱,从董卓进京到如今也只七年。 七年的战乱,中原大地还不至于惨烈到赤壁之战那种情况,全国在册户籍几百万。 还有个重要原因,那就是关西严厉清查户籍,世家大族,地方豪强无法藏匿隐户,所以关西还未一统全国,便有一千八百万人口。 第六十六章为开发江南、交州的提前准备 对这三百八十三万七千户,一千八百二十六万三千人的分布,国渊详细向众人介绍道:“如今人口最多之地,依旧是司隶,在册户籍八十二万四千余户,三百九十八万人。” “其次便是益州。根据兰台藏书记载孝桓皇帝永寿三年(157),全国人口达到巅峰,共有户籍一千零六十七万七千九百六十户,五千六百四十八万六千八百五十六口。” “其中益州无论土地还是人口皆为天下之冠。益州十二郡一百一十八邑,共有一百五二十万户,七百二十四万口。此数据不含豪强隐户,胡虏部落牧民。” “自中平元年黄巾之乱以来,益州亦数次发生叛乱,但益州牧刘焉治下,益州战事较少,远比中原平宁。凉州、关中流入益州者数十万人,赫赫有名之东州兵便是刘焉收编南阳、三辅等地流民所组成之军队。” “朝廷如今已占据益州七郡,又清查隐户,对胡虏编户齐民,故益州七郡总人数三百二十七万人,六十九万户。” “凉州十郡共有二十二万七千户,一百零三万七千人。并州如今有籍三十五万三千户,一百七十八万人。” “冀州十九万七千户,九十五万人。兖州十七万户,八十九万人。荆州五万户,二十三万人。豫州七万八千户,四十五万人。” “交州五十万户,两百万人。” “停!”听到这里,张瑞动容。 印象中一片瘴气,灌木丛生的交州恶地,竟然有五十万户人家? 张瑞惊讶不已,问道:“交州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口?” 国渊对数据了如指掌,不用翻看资料,便解释道:“交州官员仅能名义掌管交州各郡,政令难出城池,这份数据乃是官员提交永寿三年数据。交州全境有七郡五十六邑,在鼎盛时期有五十万户,两百万人。” “朱儁平定梁龙之乱时,仅降卒便有数万人,可见官府数据不假,交州的确人口众多。” “黄巾之乱后,中原战火连天,百姓纷纷南逃。按推算交州百姓只会比当年更多,是故民部便采纳交州官员数据。” 张瑞凝神静思,交州在汉末的存在感不高。 张瑞能想到与交州相关的几个人,首先是交州刺史士燮。只要玩过《三国志》系列游戏,就对这个势力不陌生,非常恶心。一统中原的势力想要统一全国,总要在这里折戟碰壁,交州的烂地实在是太难走了。 除了士燮,下一位是苍梧太守吴巨。刘备在当阳战败后,被曹老板撵着到处逃窜,慌不择路便想投靠老相识,苍梧太守吴巨。幸亏鲁肃拦住了刘备,让刘备与孙权联合,抵抗曹操,才有后来赫赫有名的赤壁之战。 而除了这两人,就剩下最后一位东吴顶级贤才,步骘。 步骘与顾雍、陆逊齐名,相继担任东吴丞相,而且与陆逊一样,是允文允武,出将入相的顶级贤才。 步骘最著名的事迹就是只带了区区千人,便为东吴打下了整个交州。 另一件事则是与同龄的广陵人卫旌(出生于177年)相识交好,二人单身穷苦,白天靠种瓜自给自足,在晚间则一起努力研习书籍。 两个单身狗之间的基情,好像要从字里行间满溢而出。 步骘是临淮郡淮阴县人,这个郡许多人翻遍汉室地图也找不到究竟在什么地方。 这是因为临淮郡在汉室被并入了下邳国,而西晋一统全国后,太康元年(280年),分下邳国在淮河南岸的县置临淮郡。 陈寿作为晋朝臣子,写史书要以晋朝法度为标准。 也就是说步骘如今就在徐州下邳,所以他才能与广陵人卫旌相识交好。 面对一片未知的交州,以张瑞的识人之能,很难找到一个文武大臣,能妥善解决交州事宜。 那就只能开挂,让曾经解决过这个问题的人去处理。 或许有人能做的比步骘更好,但张瑞没有兴趣去赌一把自己知人善任的本事。 反正步骘作的也不差,只用了寥寥千余官吏、兵丁,就平定了交州。 于是张瑞暂停了廷议,去其他房间单独给一名锦衣卫屯长下令,命其前往徐州传令给陈群,让他将步骘送往长安。 至于原因,张瑞哪需要向陈群解释。 作为当朝丞相,每天有无数部门像张瑞汇报大量资料,还有锦衣卫、监察御史这种专门搜集情报的部门向张瑞递交密报。 其他臣子不知道张瑞从何得到的情报乃是理所当然。 作为君主,保持一层神秘面纱,毋庸置疑会增强部下的敬畏感。 对于交州,张瑞并没有多大的急迫感。 在政务历程上,交州的顺位明显要落后于辽东、西域、江南等地。 没错,江南的排序还在辽东、西域之后。 如今的江南可不是后世那个富庶繁华的江南水乡,而是瘴气丛生,穷山恶水的地方。 东吴建国数十年,数十年如一日的在深山老林里跟山越作战,抓获的山越部众数十万计。 东吴将领完全是将打山越作为增强部曲实力的一个最重要途径。 张瑞有生之年,能够将江南开发程度提升一半,就算是政绩斐然了。 宋朝的土地面积远不如大一统王朝,但宋朝的人口却一点也不比汉唐少。 最明显的一点,史学界对宋朝人口是否过亿争论不休。认同者引经据典,考究史书,推算出巅峰人口一亿两千万。反对者则据理力争,认为只有八九千万。 但无论一亿两千万,还是八九千万,都证明一个事实,宋朝人口极多,巅峰时期或许在一亿左右,否则不会产生这种争论。 这一点看汉唐两朝便知,史学界完全没有争论的动力,主流人群都认为汉唐人口达不到一亿。所以即便有人提出汉唐人口过亿的观点,大家也都是互相尊敬。秉承着一个理念:“虽然不认同你说的内容,但我尊重你有自己的想法。” 张瑞觉得,如果自己能用数十年时间,推动诸夏将江南开发成功,有大宋时期一半的水平,就能将全国范围的人口推向一亿的峰值。 自己死前或许能见到,诸夏苗裔万万人的胜景。 而辽东排在江南之前,则是关系到军事战略。 将辽东方向所有军事强国碾碎,是每个大一统王朝都矢志不渝的事情。 一个高句丽,从隋文帝杨坚开始,到隋炀帝杨广、唐太宗李世民、唐高宗李治,四代皇帝一次次用兵,无数次斩首数以万计,打得高句丽彻底消散在历史长河当中。 西域则关乎诸夏的文明开放,一个民族强盛与否,不能只看人口数量。 如大唐那种恢弘自信的气度,文明璀璨的盛世,才是一个强盛民族应有的风采。 诸夏独占大陆以东所有精华土地,将北胡、东夷、南蛮、西戎尽皆驱离,赶到了苦寒之地。 那西域就是中原对外交流的最重要窗口,张瑞期望自己建立的新朝是一个文明开放的国度,而不是一个闭关锁国的腐朽帝国。 一个自信、开放、文明、强盛的民族,哪怕人口只有八千万,实力也远超一个人口过亿,但却腐朽、愚昧、麻木的民族。 第六十七章残阳如血 说完各州户口,廷议进入尾声,只剩下了最后一项,官府的府库库存。 张瑞返回房间后,一群人正兴高采烈。 张瑞问道:“汝等在笑谈何事?” 兵部中郎王凌回道:“吾等感慨,乱世正在远去,河清海晏不远矣。” “哦?从何而知?” 王凌笑着说道:“从军籍占比而知。朝廷在册户籍三百八十三万七千户,按七户出一丁,军籍应有五十四万八千,近六十万大军。而关西军籍却只有三十万,近乎十四户出一丁。” 听到这里,张瑞也面露笑意,民间的确正在逐渐远离战争状态。 近七十人供养一名军人,对百姓的负担大幅下降。而且府兵运行模式本就没有什么消耗,分担在每名百姓头上的赋税压力就更低了。 鸿胪寺卿陈凡(前文六部九卿漏了鸿胪寺卿已经加上)就是长安人,对此感受最为深刻,说道:“近日某回家还曾听闻家人感慨,长安已六年未见兵灾矣。” 审配亦颇为感慨,说道:“今国乱岁凶,烽火连天,而关西郡国太原、河东、长安等地却已六七年未曾见过战乱,丞相恩荫万民,功莫大焉。” 张瑞看向国渊,说道:“关西承平多年,民部攒下多少财富?” 国渊打开手中账簿,郑重念道:“府库有黄金三十一万七千斤,白银二十六万五千斤,钱四十四亿八千万,谷粮九千八百二十万石,绫罗绸缎等共计三千三百万匹。” 这惊人的财富,张瑞听完却没有感觉到欣慰,黄金、白银到好说。有汉室先例在,国库黄金上百万斤,民部这些黄金到不算多。 而且国库稳定持有一批黄金储备,不是坏事,能稳定财政,镇定人心。关键时刻能够解决危难,维系官府运转。 但国库里的铜钱无疑有些太多了,这么多铜钱堆在国库里,除了浪费财富,就只能当作一堆破铜烂铁。 国渊十分从容,为张瑞解释道:“四十四亿钱,是今岁民部提请新铸之钱。关东逐渐归附,民间钱荒现象有所提升。故民部打算将这批开元通宝送至幽州、益州、徐州、豫州、兖州等地,平稳置换民间财富。力争不损害民富。” 听完国渊解释,张瑞大为欣慰。 如今六部九卿的运转显然已经非常流畅,各部主官都有了自己的行政追求与施政理念,很多措施已经走在了张瑞之前。 便比如兵部的军府计划,民部的备钱御荒,内阁的收复交州等。 基本上这些政策,各部都向张瑞提交过报告,只是张瑞极少过目,直接画圈通过。 但哪怕张瑞只画圈,朝廷的运转也非常顺利,形成了非常显著的政绩。 随后国渊说道:“难得今年风调雨顺,岁丰人和,朝廷亦未减免赋税,估计秋收之后,府库谷粮会进一步翻倍。但以如今府库、谷粮而言,已明显存不下这么多粮食,故民部提请增设粮食仓城。” 张瑞立即从善如流,面上笑容不止。总算知道为什么大隋在全国各地修建粮仓了,岁丰人和的时候,天下财富确实是在缓慢积累。 关于粮食仓城的选址,张瑞说道:“诏令各州、郡、县,加增府库。同时此次新设之粮食仓城,以晋阳、洛阳、长安、蓟城为主。” 蓟城即后世帝都,是长城防线附近毋庸置疑的军事重镇,在这里设置粮食仓城除了防备北方胡虏以外,也是为征辽东作准备。 晋阳也是同理,张瑞打算将其设置成征伐北方胡虏的军事重镇,与后勤补给中心。 谈及征伐北方胡虏,必然少不了骑兵。 廷议结束前,太仆寺卿常林起身,说道:“如今朝廷六牧师令苑共有战马十八万八千匹,汗血宝马三千两百七十二匹,驽马十六万三千匹,马驹十一万三千匹,牛七万五千头。” 张瑞点了点头,笑着对常林说道:“太仆寺卿任重而道远啊,要力争战马数量能够达到全军将士数倍。” 拓跋焘可是有战马两百万匹,张瑞没这么高的要求,但也不能少于盛唐的七八十万吧。至少也要能保证每名士卒都能配备一批战马,步兵能够骑马抵达战场,下马列阵而战。 常林苦笑着应诺。这种“合理”的要求,恐怕也只会出现在关西了。 关东诸侯大军十万,战马不能万匹。曹操全军鼎盛时,军中战马也不知道有没有五千匹。士卒数目数倍于战马数目,乃是司空见惯之事。 唯有在关西,情况截然相反,战马数目要求数倍于全军将士,骑兵人尽双马,步兵亦要有代步骏马。 常林虽然苦笑,但内心却豪情万丈,正是有这么繁盛的府库物资,战马储备,关西才能有雄心壮志,欲肃清寰宇,一统山河。 廷议结束,群臣纷纷离去,张瑞也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 站在屋檐下,张瑞眺望长安城远方,万丈高楼平地起,长安城一片繁华,天边落霞与孤鹜齐飞。 只是不知道在同一片天空下的关东诸侯,是否跟自己一样心情,欣赏着这美丽的大好河山? 落霞与孤鹜齐飞? 大好河山? 张瑞的闲情逸致,曹操是感受不到了。 站在卢县城头,望着同样的天边晚霞,纵使曹操这位汉末文学家,也写不出“落霞与孤鹜齐飞”的唯美篇章。 城头伏尸无数,大量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了箭垛上,入目所见到处是残刀折戟,断矛裂箭,污血染红了整座城池。 视线尽头,一支绛红色的军队正缓缓离去。 所以看着远方连天一色的风景,曹操只能想到一个词汇,残阳如血。 走到今天这一步,被无数大军团团围困在一座孤城当中,曹操心中怎么可能不后悔。 可是曹操还是想不清,为什么一群卑贱的小民,会如此深重的影响着自己的命运。 当初自己屠杀徐州百姓近百万,也没任何人敢指责自己的暴戾。 在曹操看来,百姓皆是蝼蚁,只有王侯将相才能显赫风云,影响局势。一群卑贱蝼蚁哪怕死上数百万,也不值一提,十几年后便又密密麻麻,等待公侯们去劫掠屠杀。 曹操与刘备可谓是两个截然相反的极端。 刘备宽厚仁善,深得百姓拥护,所以哪怕屡战屡败,也能一次次东山再起。只是其前期作战指挥能力一般,所以在战场上被关西禁军生擒。 而曹操用兵如神,但残忍暴戾,不得百姓拥护,更不得士人之心。哪怕其军容鼎盛,整个兖州还是举州背叛。 所以曹操只能胜,不能败。曾经恢弘十万大军,经历一次次削弱、背叛、逃散,到如今只剩了卢县城内这区区数千人。 事到如今,曹操纵然心中万般不甘,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失败了。所有的雄心壮志,所有的皇图霸业,都已淡去,只剩下了日薄西山。 第六十八章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 英雄迟暮的曹操已经再没有了称雄争霸的心境,不禁反思争霸之路,自己曾经三次有机会称雄于一方。 第一次是攻打徐州之时,当时曹操刚破黄巾于济北,迫降青州黄巾军百万。当此之时,曹操意气风发,谓天下指麾可定。率十万之众攻入徐州,连克十余城。军事上屡战屡胜,后勤却出现困窘,粮草不足为继,又遇贼子张瑞奉还传国玉玺于皇宫,天下震动,东郡八县望风而降。于是不得不引军退兵。 错过了这次最佳时机,曹操第二次攻入徐州,整个兖州举州尽叛,再一次削弱了曹操的势力。十万将士逃散者数以万计,蒸蒸日上的势头骤然倾颓。 可是曹操没有放弃,第三次奋武扬威,壮大实力,借着旱灾、蝗灾,赤地千里,民不聊生。曹操组织军队以人肉脯为食,打得吕布、张邈节节后退,托庇于袁绍威名,占据了靠近青州的数个兖州郡县。 这一次,曹操以为万无一失,必然能扫清所有叛逆,将所有曾经背叛过自己的人凌虐处死。 但张瑞却再一次从中作梗,不顾与吕布的宿怨,也要干预兖州内战,支援叛逆们粮草、甲具、武器、辎重无数。于是兵多粮足的叛逆,毫无意外的再次占据了上风。 看着眼前死尸相枕的战场,曹操蓦然发现,自己每次势力要腾飞之时,都是张瑞横插一脚。打断了自己的上升之势。 而且诡异的是,每次张瑞都插手在关键之处,起到四两拨千斤的效果。就好像他能未卜先知,对自己的处境一清二楚。 曹操认真审视之后发现,若没有张瑞的一次次干预,自己绝不至于沦落到如此地步。 那些卑贱小民,也不会如此深重的影响着自己的兴衰荣辱。 曹操面露狠意,自己的失败全败张瑞所赐,自己不能就此任命,必须要对张瑞复仇。 天色日暮,曹操却一直死死的握紧双拳,站在城头上遥望西方天际,数千里外的长安,张瑞是否也在跟自己一样看着这同一个残阳? 夏侯渊脸色枯败,颧骨在瘦削的脸庞上高高突起,抱着双臂站在城垛的阴影里闭目养神。 城中补给早已断绝,而战事却一天比一天激烈,夏侯渊已经没有心思想任何事情,只想活下去。 但仅这个人最基础的需求,在此刻都是一种奢望。 似有似无的喊杀声随着风声飘到了城头。 夏侯渊立即睁开虎目,扫视城中。 此时城中已经有一处处火光在窜动,浓烟在日暮下无比刺眼。 夏侯渊立即踢醒脚边已经在尸体中间疲惫入睡的亲卫,说道:“起来,又有豪族叛乱!” 士卒们之所以如此疲惫,刚刚结束战事就能在冰冷的尸体中间睡过去,并不仅仅是因为兖州“叛军”的攻城。 曹军将士白天要应对张邈、吕布的猛攻,晚上却也不得清闲,要疲惫的应对城中此起彼伏的叛乱。 事实上城中已经没有多少活人了,都是一群老鼠一样的豪强,带着部曲躲在地窖、地道里,趁着夜色一次次突袭曹军士卒。 亲卫们顶着灰暗的眼圈,麻木的提着刀枪,在城头上列队,然后走进被烧成残垣断壁,仿佛一片鬼蜮般的焦黑城池。 如果普通人目睹这一幕,能被吓得连作三天噩梦。这些面色灰败,全身死气的士卒,像极了游荡的阴兵,巡逻于在黑暗诡谲的鬼蜮当中。 到了这种境界,双方早已没了什么理念之争。 什么豪强特权、什么世家垄断、什么重用寒士、打压世族,在双方眼中都已经不值一提。 双方交战的唯一原因,就是曹军要吃掉这些还残存的卢县百姓。城中百姓之所以还未死绝,不过是曹军的有意放纵,就像圈养的牲畜。如果一次全部宰光,剩下的时间,大家只能吃腐尸。 而百姓抵抗的原因也不是为了什么正义、豪强傲气,只是不想被曹军吃掉,要里应外合,趁自己被吃掉之前,打败曹操。 曹军还没有崩溃的唯一原因,是离开这里,天下也无容身之地。 兖州大军攻破城池,无论张瑞、张邈还是卢县百姓都不会放过这群吃人成性的恶鬼。 如果应对一般势力,这种固守城池的作战部署,无疑是有极高胜率的。 寻常势力没有足够的粮草,供应一支大军长期围城。 只要曹军坚守,围城大军早晚会粮尽退军。 解围之后,这大好山河,曹军可以逃亡四方。 但偏偏张瑞插手了兖州内战,充足的粮草供应着兖州大军完全无后顾之忧,不破卢县誓不罢休。 历史上曹操围困邺城半年,直到审配的侄子审固偷开城门,曹操才拿下了邺城。 如今兖州军围困卢县才数月,粮草供应完全没有压力。 对于城内的叛乱,曹操已经逐渐习惯,完全没有理会,依目光肃杀的盯着西方残阳如血。 但曹操没有注意到,夏侯渊离去之后,其身边的几名士卒对视几眼之后,脸上逐渐浮现狰狞的表情。提着残刀、断矛,一步一步走向正在发呆的曹操。 几名士卒偷偷举起刀矛,曹操却先一步拔刀,猛然转身一劈、一刺,斩杀两名士卒。 鲜血喷溅了曹操一脸,曹操却面色狠辣,语气奸诈,说道:“孤早在等候汝等叛变。孤这一生,经历之叛变何其多,汝等区区几名士卒敢班门弄斧?” 几名士卒歇斯底里的大笑,嘶吼道:“反正今日不死,明日亦会死在守城之战,杀了汝这狗贼,吾等还有活命机会!” 曹操恶狠狠的骂道:“狡辩!借口!都是汝等贪生怕死之借口!” 骂罢,曹操便举刀向前,力劈数人,将几名士卒砍倒在地。 魏武帝哪怕穷途末路,也不是几名士卒能凌辱的。 两名士卒捂着残躯,拼命的将内脏、肠子往身体里塞。 曹操却奸诈的大笑,嘲讽道:“奸贼,还敢叛乱否?” 一名士卒口吐鲜血,不甘的哭骂道:“汝这狗贼,注定不得好死,怎就不能学学霸王?自刎于故人之前,将分尸与吾等?” 楚霸王项羽在乌江一战,惊艳华夏千古。独杀汉军数百人,身上伤达十余处。 穷途末路的项羽知道时日无多,所以在看到汉军骑司马吕马童的时候大喊:“若非吾故人乎?(这不是我老朋友吗?)” 吕马童见到项羽,便对王翳汇报,指着项羽说这便是西楚霸王。 项羽说:“吾闻汉购我头千金,邑万户,吾为若德。(听说刘邦悬赏千金买我的人头,还要给万户的封地。我今天就成全老朋友吧。)” 乃自刎而死。王翳取其头,馀骑相蹂践争项王,相杀者数十人。 最其后,郎中骑杨喜,骑司马吕马童,郎中吕胜、杨武各得其一体。五人共会其体,皆是。 故刘邦拆分万户侯封赏,每人封两千户,封地为五:封吕马童为中水侯,封王翳为杜衍侯,封杨喜为赤泉侯,封杨武为吴防侯,封吕胜为涅阳侯。 曹操对士卒的叫骂完全没有所感,从未想过舍己利人,癫狂大笑道:“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 第六十九章连绵不绝的背叛 穷途末路时,人心易变。 曹操本就不是一位如刘备般能以义气凝聚人心的诸侯,天下豪杰追随曹操,更多的是相信曹操是一位英雄,能安时势者必斯人也。 可是这位英雄如今却因为任性屠杀,先自绝于百姓,后自绝于世族,受困孤城。 于是叛乱此起彼伏,曹操刚屠杀了几名叛逆。 远方就传来轰隆巨响,大量烟尘在城墙附近冲天而起。 城墙上的守军,一眼就看出这是城墙倒塌的模样。 曹操勃然大怒,又是叛逆! 自己已经派人设水缸,监视城墙附近,以防有人在地下挖掘沟堑,暗通城中。 但如今对方工事塌陷,却没有任何士卒上报军情。 这些逆贼分明是想与城外叛军里应外合,将功补过! “曹昂,汝率本部兵马,去守住城墙!” 如今曹操依旧能相信的只有这些宗室大将了。 曹昂作为曹操长子,无论如何也不会被叛军收买。城陷之后,曹氏宗族三族皆诛,曹昂也逃不过一死。 曹昂没有退缩的余地,只能带上五百名部曲前往城墙塌陷处死守。 夏季白昼更长,日暮时间格外绵延,夜色迟迟未能降临。 已经结束的攻城战,因为城墙坍塌再次激烈爆发。 一支养精蓄锐多日的兖州军在张超率领下卷土重来,趁着夜幕杀向了城墙缺口。 但争夺并非局限于城墙缺口一处,曹昂命令弓箭手守在缺口两侧的城墙上向下射击兖州军。 兖州军便派出了云梯、井栏,意图一鼓作气全面占领城墙空间。 数百米的城墙上,二十多座云梯被架起,密密麻麻的士卒蚁附而上,各个区域都全面开战。 激烈交战中的双方,谁也没有发现在城北上千米外的一座山丘上,几十名甲胄森严的关西将校一直关注着战场形势。 高顺放下眼前的远望镜,感慨道:“可惜了,兖州军挖掘地道失败,未能挖入城中。否则数千士卒趁夜进入城中,里应外合必能拿下城池,吾等能瓮中捉鳖,将双方全困死在城中。” 随着高顺的感慨,法正向身后看去,在山丘后方,是密密麻麻威严列阵的玄甲大军,一片片耸立的如林的整齐长矛。 看着这军纪严明、不动如山的大军,法正宽慰道:“影响不大,禁军将士能够以手中刀剑碾碎一切抵抗。” 在另一侧,张辽、荀攸远眺兖州军大营。 热闹的营地中正炊烟渺渺,无数士卒三三两两拿着头盔、钨錥、盆钵等去伙夫处取饷。 张辽转头对亲兵问道:“左武卫禁军可有消息传来?” 亲兵统领立即答道:“禀大将军,还未有任何消息传来。” “兖州大营呢?” 荀攸回道:“兖州大营已派出暗使联络吾等,内应已做好准备,只待吾等进攻,其便趁势作乱,放火烧营。” 随着荀攸话音落下,一场震惊兖州的大阴谋缓缓浮出水面。 不会真的有人相信高顺、张辽、法正、荀攸、赵云、郭嘉、荀彧、贾诩、审配等诸多顶级文臣武将,就放任这十万大军在战场周围无所事事,观光赏景吧? 那张瑞苦心孤诣,将这么多当世顶级人才升任高位意义何在? 一群人毫无建树,事事要张瑞指导,又凭何被称为当世英杰? 事实上这么久的忍耐,完全是为了厚积薄发,等候着这一天的到来。 锦衣卫早已帮助高顺同曹军、兖州军大将取得暗中联系,成功策反双方重要将领。 而城墙的崩塌才是众人意料之外,不过这更进一步提升了计划成功的概率。 策反曹军将领并不难,以关西财富从指缝中间稍微露出一丝,就足够让曹军将领狂热失去心智。 而且是曹军重要无比的重将,是曹操无论如何也不会防备的亲信。 若高顺愿意,早在半月之前,就能让内应打开城门,关西禁军滚滚杀入城中。 只是高顺按住了这种冲动,耐心的在等待,等待一个将双方一网打尽的机会。 高顺相信,只要给锦衣卫机会,必然能成功策反兖州将领。 这是大势、是实力、也是人性的必然。 关西一统天下之势已经不可阻挡。 兖州破碎,以残存的几个凌迟破败郡县,想挡住关西大军毫无可能。 “当一艘船即将沉没时,首先离开它的总是老鼠,也许它们并不知道船破裂了,它们只是很不舒服地感觉到恐惧,于是就跑掉了,当然心里还想着马上就会回来。” 名言之所以是名言,是因为他有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共通性。 兖州势力的覆灭已经可以预见,忠贞之士会与之同死,但那些首鼠两端之人,却会想方设法的逃离。 所以兖州内应的出现即在情理之中,又出乎众人意料之外。 之所以如此说,是因为兖州军的内应并非锦衣卫成功策反的,而是主动联系的关西大军。 同样是一位位高权重的大将,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卢县的战事依旧激烈焦灼,曹军与兖州军杀的天地无光,伏尸盈城。 谁也没有注意到,就在城池的另一个方向,曹军将士悄无声息的打开了城池北门。 洞开的大门向城外的大军昭示着此处已经不设防御,敞开了门户欢迎大军入城。 于是密密麻麻的甲士沉默着涌入城中,一队队的铁甲穿过瓮城,玄黑色的浪潮延绵不绝。 当密密麻麻的矛林从瓮城穿过,顺利攻入城中,卢县的失守已经再不可避免。 全副武装、甲具森严的关西禁军人数比曹军全军还要多,曹军完全抵挡不住。 “敌袭!” 当曹军凄厉的惨叫声响起,玄黑色的浪潮已经覆盖了卢县北方大片的土地。 整齐的队列登上城墙,如云的旌旗飘扬城头,城北只有一个颜色,威严的玄黑! 关西禁军已经成功杀入城中! 曹操怒不可遏的向城北望去,满眼血红。 这一刻,曹操才发现,原来自己这一生不是败给了张瑞。 而是败给了连绵不断的叛逆,自己这一生究竟要被多少人背叛? 就连自己最信重的大将,也背叛了自己! 第七十章将星陨落 鲜血染红了整座城池,天公亦不作美,雨季的大雨说下就下。黄昏时天上还有晚霞映照着卷积云妖艳如血,夜幕云彩便被染黑,大雨倾盆而下。 曹军将士的鲜血随着雨水几乎流遍了城池,这是一场不公平的战斗,不,这根本就是一场屠杀。 关西禁军甲具森严,骁勇善战。更关键的是,关西禁军实在是太擅长打这种夜袭之战了。 曹军的夜盲症,完全不存在于关西禁军当中。 为了准备今夜一战,关西禁军一直在秣马厉兵。 秣马是为战马养膘肥壮,而厉兵自然也少不了这方面的准备。禁军伙食长期供应果蔬、肉类与畜禽脾脏。这导致本应该普遍存在于这个时代的夜盲症,被关西以充裕的后勤补给,几乎人为消灭殆尽。 而且相较于曹军,关西禁军在绝对意义上是真真正正的久经沙场。 这种大规模的夜战,曹军几乎没有经历过。 而关西禁军自立军以来,已经打过太多次夜战,甚至《武经总要》都已经详细记录到了每一屯、每一队应该注意哪些事情。 于是战争爆发,关西禁军所向披靡,无数曹军将士被甲胄森严的禁军砍碎在了城池当中。 一身血污的夏侯渊冲上城楼,抹了一把头上的血水,对曹操劝道:“将军,关西禁军势不可挡,吾等撤吧!” “撤?”曹操目光诡异,盯着夏侯渊问道:“还能撤往何处?卢县已经是孤最后掌控之地。莫非汝亦想学曹洪叛变?将孤带离城池,然后砍了孤脑袋向张瑞邀功?” 叛变的北门守将正是曾经鼎立扶持了曹操的曹洪,曹操无比信任的宗族大将。 曹洪曾经自评曰,性无检度知足之分,而有豺狼无厌之质。 曹洪的爱财,昭著于魏国。 这位爱财如命的曹氏宗亲,曾经对曹操给予厚望,将全部资产押注到了曹操身上,以期曹操能够以英雄之名扫荡乱世,从而于胜利中取尝。 虽然因为曹操的任性屠杀,导致被困卢县,无数家财付水东流。 但曹洪是对得起曹操的,自始至终,曹洪没有主动背叛曹操。 反而锦衣卫前后数次联系曹洪,承诺破城之后保全曹洪性命,不牵连其家小,曹洪才被说动。 时至今日,曹军普通士卒也能看得出来,被围困在孤城,惨死已经不可避免。 曹洪为了活命,才不得不同意打开城门。 至于锦衣卫不断提升的砝码,最终许诺的那云锦两万匹,铜钱五千万,究竟起了多大作用,就只有曹洪一个人清楚了。 夏侯渊也没有想到那个骁勇敢战、倔强憨厚的兄弟,竟然会屈膝投降。 至今夏侯渊还记得在敖仓之战,大火连天的战场上,曹洪不顾烫伤抓着粮草搬到粮车上的忠毅,在仓库找到黄金时的欣喜。大火烤热的金饼被其紧紧抱在怀中,烫的其龇牙咧嘴,也不肯撒手。 但就是这样执着的情况下,其听说主公有难,却毅然决然的放下了金饼,再三嘱托兄长曹仁帮其看好,然后便带兵上前去救援。 可是为什么曾经如此忠贞执着的手足兄弟,却最终选择了打开城门? 看着眼前疑神疑鬼的曹操,夏侯似乎想通了一些原因,可又似乎没有想通。 眼前这个奸诈诡异、残忍暴戾的陌路枭雄,真的是曾经那个壮志气节、意气风发,意图拯救大汉于水火,立志成为大汉征西将军的英雄吗? 夏侯渊还未想通,密集沉重的脚步声与铿锵雄壮的铁甲撞击声便已包围了城楼。 “止步!” 军官一声令下,数千士卒重重顿足,随后整齐的军阵肃立于城门楼下,氛围一片肃杀冷峻。 曹操、夏侯渊同时向城门楼下望去,只见方阵巍巍、铁甲森严,无数黑袍玄甲的士卒已经将城楼团团包围。 领军的将领伸出手,一名士卒立即从怀里取出一个牛皮袋严密包好的圆筒。 随后这名将领便打开了牛皮袋系绳,从中取出一份玄黑的的绢缣,然后滚动展开。 在电闪雷鸣中念道:“诏曰:大汉兴平二年,逆贼曹操,豺狼成性,近狎邪僻,好乱乐祸。又特置发丘中郎将、摸金校尉,所过隳突,无骸不露。率兽食人,污国害民,毒施人鬼。是以兖州有无聊之民,天下有吁嗟之怨。 历观载籍,贪残酷烈,于操为甚!人神之所同嫉,天地之所不容!故丞相张瑞受天之命,应民之请,还师振旅,驰命四方,诛曹操三族,以正天下之纲纪,还人间之公道。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显然诏文早已下达,不然不会黑夜当中读的如此顺畅流利。 这一切不过是明正典刑的仪式,昭示着贪残暴虐者不得其死,率兽食人者岂能善终? 曹操持刀走到城头,直面城下威严大军,呵斥道:“孤之功过,留待千古来评,岂是张瑞一介小儿能评判?” 禁军前方,高顺右臂高抬,面色肃杀的说道:“汝之功过,自有后人盖棺定论。然汝之善恶,吾等却能吊民伐罪!杀!” 随着高顺手臂重重挥下,密密麻麻的铁甲涌上城头。 密集的刀光,飞溅的鲜血,不甘的怒吼,伴随着这位汉末最顶级的枭雄一起,在一道照亮天地的雷霆下,彻底消散。 雷霆响彻天地,一瞬间天地亮如白昼,但人间却再也没有了那位照亮一个时代的魏武帝。 城头一片碎尸,这位以刀兵霍乱兖州、徐州两地百万百姓的诸侯,最终也难逃死于刀兵的命运,被无数士卒乱刀砍碎。 一切仿佛都是因果使然,当一位诸侯以刀兵护卫桑梓,未曾残虐百姓,那么百姓也会拥护爱戴,承托其善始善终,君临天下。 但若一位诸侯善弄刀兵,残虐百姓,最终也难逃被百姓所报复,最终死于刀兵之下。 随着曹操身死,高顺心中去一大包袱,下令道:“取其首级,送往长安,奏捷于丞相。” 高顺暗思,随着曹操身死,丞相心头大患已去,或许就要着手准备称公建国事宜了吧。 第七十一章当世顶级猛将的碰撞 在左武卫大军攻入卢县,诛杀曹操后,传递的信使快马加鞭冲入张辽阵中。 确认曹操死讯,右骁卫大军再无后顾之忧,可以放开手脚大战一场,彻底平定兖州乱局。 只是今夜的大雨打乱了此前部署,这大雨倾盆的情况下,内应能够顺利放火烧营吗? 天空电闪雷鸣、乌云密布,让张辽不禁想起当年在河东闻喜的雨夜血战。出师未捷,便遭遇雷击。 一种阴霾浮现在张辽心头,莫名有种压抑感,这次出兵真的会一帆风顺吗? 见张辽许久未下令出兵,荀攸焦急的说道:“大将军,军情如火,刻不容缓!” 张辽久经沙场,对危险已经有了一种近乎直觉的预警本能,说道:“某总感觉此战或遇风险。况且天降大雨,内应该如何与吾等联系?” 荀攸力谏说道:“一切阴谋诡谲,最终皆要由将士手中刀剑定乾坤。如今天降大雨,即便对方阴谋设伏,弓弩亦疲软难用。终究要与吾等列阵而战。” 毋庸置疑,大雨天并不适合两军交战,迎风一侧,甚至连眼睛都睁不开。 但下雨天又非常适合作战,非常适合精锐军团突袭敌方大军,以少胜多。比如日本战国最著名的桶狭间之战,就是织田信长趁大雨突袭大名今川义元,奠定了其掌控日本政权的基础。 在听完荀攸分析后,张辽信心倍增,纵敌军巧计设伏,我右骁卫禁军也能列阵破之。 于是张辽上马,对列阵雨中的大军喊道:“进军,今日必击破兖州叛逆!” “万胜!”一声大喝,数千甲士迈步向前,旌旗如海、矛如苇列,整齐的铠甲撞击声铿锵震耳,巍巍方阵迈着沉重的步伐向兖州军营地开赴。 隆隆雷声、哗哗雨声掩盖了军人的脚步声,大军如同沉默的钢墙铁壁,整齐的向兖州叛军营地平移。 兖州军的地位十分尴尬。 曹操称呼他们为叛逆,朝廷一样也视他们为叛军,地方叛乱。 自始至终,张瑞也未与张邈签订任何盟约,倒是对吕布有不共戴天之仇。 双方只是因为有曹操这个共同目标,所以才默契的没有互相攻伐。 如今曹操已除,立即就到了双方见生死的时刻。 夜色如墨,黑色的玄甲大军与夜色几乎完全融为一体。 直到大军抵达兖州军大营前数十步,辕门上的守军才依稀感觉到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存在。 对黑暗的恐惧,令其声音颤抖,以大声吼叫掩饰自己的惊恐:“谁……是人……是鬼?” 但是雨声湮没了其颤抖的声音,没能传回军营,倒是引来了十几支小戟、利斧。 雨夜弓弩受影响,但禁军中不乏豪杰,善飞戟、飞斧的精锐立即有了勇武之地。 随着警戒士卒被利刃命中,一旁的守军终于确定黑暗中是有一支军队,立即敲响钟鼓。 雄浑的钟声随风入夜,终于惊动了营中守军。 整座营地陷入了喧嚣,无数士卒慌张的穿戴上甲胄,从营帐中走出。 但黑夜限制了所有人的视野,完全不知道敌军在何处。 右骁卫将军黄忠亲自劝率士卒,领兵冲进兖州军营地。 但预料中一片仓皇的景象并没有发生,营门前方一片寂静。 士卒列阵向前,各处皆传来一阵惨叫。 “啊!有陷坑!” “救我!我大腿被刺穿了!” 黄忠眉头紧蹙,敌军竟然有了防备! “哈哈!”黑暗中传来猖狂的笑声:“某吕奉先早已料到汝辈会前来偷袭吾等!” 只能说有些人背刺习惯了,经验实在丰富。 不过脸厚心黑,是政治家的必备素质。双方本就没有盟约,曹操一死,立即决生死。这种觉悟不仅关西有,吕布也不是没想过偷袭关西大军。 只是考虑到关西军营防御森严,吕布选择了趁机设伏,埋伏关西禁军的袭击。 黄忠没有理吕布的猖狂,大吼道:“列盾阵,稳住阵线!” 这个命令无疑是非常正确的,既然敌情不明,任何盲目进军都有可能被敌人包围。 那便发挥禁军甲具精良的优势,先占稳营地一角,只正面迎敌,以禁军之骁勇绝不会被正面击溃。最差也能稳定局势,然后徐徐撤退。 这也是兵法所言:“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 虽然黑夜笼罩,视线不明,但禁军将士还是凭借着高度默契顺利举起一面面橹盾,一支支长矛架在橹盾之上,军阵不动如山。 大雨影响了弓弩,不仅禁军无法使用弓箭,兖州军亦然。 吕布恼怒了瞬间,大吼道:“投矛,向辕门处投矛!射死他们!” “防御!” 一声军令下达,铿锵整齐的铁甲撞击声响起,密密麻麻的橹盾被高抬,一队队士卒贴到了橹盾之后。 巍巍方阵迅速变成了一条紧凑狭窄的线阵。 漫天的长矛从前方掷来,但浩大的声势,却没有形成多大的战果,惨叫声寥寥无几,甚至金铁交击声也并不密集。 实在是兖州军从来没训练过掷矛之术,寻常军队根本不会训练这种数百次战斗也不一定会用到一次的技术。 而且长矛一旦掷出,以兖州军补给之脆弱,又怎么补充?拿什么去砍穿关西禁军装备精良的明光铠? “杀!杀过去!杀光敌军!”眼见没有多大战果,吕布暴怒的下令。 很快黄忠便听到了各个方向爆发的激烈战事,很显然敌军知道哪个位置没有陷坑。 黄忠大吼道:“守住阵线!杀光敌军!” “匹夫受死!”吕布大喝一声,竟寻声找到了禁军的指挥将领黄忠,铁戟虎虎生威的向黄忠砸去。 这种孤身陷阵,鬼神辟易,一人打崩敌阵的事情,吕布尝试过太多次。 早在孟县之战时,张瑞挥下大军就曾经在吕布这种战术阵线分崩离析。 吕布故技重施,就是想起了当初孤身一人在孟县守军中无人能挡的经历。 但吕布显然小觑了关西大军多年的发展。 关西大军虽然以整体战力而闻名,少有猛将孤身陷阵,表现豪勇的机会。导致关西大军将领并不以个人勇武闻名于世,但并不意味着关西没有顶级猛将。事实上如今的关西大军猛将如云,冠绝天下。 吕布疏忽大意之下,黄忠长槊挥出,完全以臂力将吕布长戟扫开,下一瞬间,以腿猛踹吕布腿弯。 不可一世的汉末猛将吕布,终究为其轻敌大意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只感觉一股巨力袭来,不可抗拒的右腿一弯,单膝跪在阵前。 双方距离拉近,黄忠就势舍弃了长槊,抽出腰间横刀,双手握刀,深吸一口,力斩而出。 一瞬间,雪亮的刀光仿佛划破了黑暗,照亮了整片战场。 明亮刀光下,妖艳的鲜血飞溅长空。 “啊!”凄厉的惨叫声久久回荡在战场上空。 第七十二章俘虏军官三四亩俘虏士卒十余亩 漆黑夜色,对双方都形成了不可忽视的影响。 黄忠刀如匹练、气贯长虹,但黑夜中无法完成精准枭首,这一刀从吕布右肩砍下,从其左腹切出。鲜血淋漓的伤口斜贯吕布整个胸膛。 偷师自关西的精良明光铠为吕布挡下了这致命一击。 刀剑很难对铁甲造成杀伤不假,可是数千年以来军队都没有舍弃佩刀,就是因为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刀剑上阵也能砍开甲胄。 而黄忠拼尽全力劈出的这一刀,更是对铁甲造成了毁灭性的创伤。 吕布捂着胸口竭力向后方退去,剧烈的疼痛让吕布心中烦躁不已。为什么每次与张瑞部下交战,自己都会被偷袭受伤! 这种神勇骁烈的猛将,怎么会毫不知名?无耻狗贼,竟再次趁自己疏忽大意暴起偷袭! 黄忠不知道吕布心中的清奇想法,大意轻敌竟然也能怪对手无耻偷袭。 这是性格使然,有些人敦厚弘毅,克己奉献,无论何种境遇都忠诚永存。 有些人却阴鸷轻狡,叨贪反复。自己永远不会错,错的都是别人。吕布便是这种性格,所以他总心安理得的叛变背刺。 黄忠、吕布都是当世有数的顶级武将,性格却截然相反。 黄忠作为能够一刀枭首夏侯渊的猛将,勇武未必弱于吕布。因而仅仅将吕布砍伤,黄忠并未满足,立即对身后一屯将士大吼道:“贼将正在败退,二三子跟某追杀!” 这一声大吼,让整个战场形势都有所转变。 兖州军实在是不敢相信,以自家主将鬼神不当之勇,竟然刚交战就身受重伤,落荒而逃。 吕布之豪勇,已经成为整个兖州军将士的信仰。在这种信仰下,兖州军屡战屡胜,士气高涨。 可如今信仰坍塌,所有人都对打败自家主将的敌军产生一种不可名状的恐惧。 而关西大军却齐声高呼:“万胜。” 被埋伏的恐惧再不复存在,三军士气高涨,果然一切魑魅魍魉都会在关西大军钢铁方阵前被彻底碾碎。 战场形势瞬间逆转,不得不承认,虽然关西并不鼓励阵前斗将,但只要战争还需要短兵相接,那阵斩敌军主将就是最有效的取胜手段。 随着黄忠率军一路紧跟吕布败退路线深入兖州军阵中,兖州军的攻势大幅迟缓,被关西禁军牢牢挡在了方阵前方。 双方僵持不久,其他方向陆续响起剧烈的喊杀声。是右骁卫大军正在猛攻其他营门,战事非常激烈。 但很快,喊杀声便从四面八方响起。 即便是右骁卫禁军将士也面面相觑,暂停了砍杀,望向兖州大营内部。 喊杀声就像野火蔓延一样,莫名其妙的充斥于整个兖州军营四面八方。 “快逃啊!近十万关西大军从北方杀过来啦!” “四面八方都是关西大军!吾等被包围了!快投降吧!” “张邈这个懦夫,他弃军而逃了!吾等被抛弃了!” “不好了。吕将军身死了!吾等该如何是好?” “投降!吾等投降!某不想死!” 随着各种煽动性的口号,令本就士气低迷的兖州军士卒彻底军心崩溃。 四面八方都是关西大军,友军正在溃败,主将张邈逃窜、吕布战死,那大家还有什么可坚持的? 一众兖州士卒不知所措时,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某乃兖州从事中郎陈宫,张邈已逃、吕布已死,某顺序掌管全军!某命汝等放下刀剑,向关西大军投降!” 陈宫话音刚落,四面八方就响起了士卒的声音“陈宫将军令吾等投降关西!” “陈宫将军下令全军投降!” “陈宫狗贼!汝复叛兖州!汝不得好死!孤乃兖州牧张邈,将士们莫要受其蛊惑!” “张邈逃了!却依旧令死士蛊惑吾等为其战死!卑鄙可耻!” 营中逐渐陷入纷乱,各种流言喧嚣尘上,哪怕大雨声也无法掩盖。 士卒们实在弄不清现在的情况,主将张邈究竟有没有逃? 为什么营中有截然相反的两种声音?吾等应该听从哪方命令? 似乎喊张邈已逃得声音更多? 一片混乱中,士卒会听从哪方得声音? 这时候靠什么? 靠威信?靠军纪?还是靠忠诚? 不。 全靠士卒本心,靠士卒愿意相信哪一个。 十万关西大军围营,士卒们当然是选择相信自己愿意相信得那个。 放下武器,就不用跟关西大军作战了,能苟全性命。 这时候就算张邈亲自出现在士卒们面前。 士卒们也能一口咬定,这是假的,死士伪装的。 最骁勇的将军吕布都已经战败,三军将士皆无战心。 到处是喊杀声,仿佛十万关西大军已经攻入营中,导致全军士气崩溃。 这种情况下,士卒们很从心的选择了放弃武器。 即便一个普通小卒也知道,打了这么久的仗,该归顺朝廷,安享和平了。 人心思安,乃是大势所趋。 混乱的雨夜直到阳光刺破乌云方才陆续安宁。 等大雨停歇,乌云散去,混乱了一夜的士卒才发,时间已经过了清晨,进入上午。 一片狼藉的营地中,营帐、旌旗、盔甲、刀剑、长矛横七竖八的丢了一地,浸没在泥泞的土地中。 更醒目的是一眼望不到尽头,密密麻麻蹲满营地的俘虏。 右骁卫中郎将张绣笑着开玩笑总结道:“一战俘虏军官三四亩,俘虏士卒十余亩。” 整个兖州军几乎被一网打尽,只有吕布带着数十骑趁乱逃窜,不知所踪。 大汉任命的兖州牧、征东将军、假节、定陶侯张邈,被一群兖州士卒捆得严严实实压到了张辽面前。士卒领头之人正是兖州从事中郎陈宫。 陈宫手捧张邈旌节、印绶与佩剑,对张辽恭敬行礼,说道:“幸不辱命,吾等已为丞相擒获叛贼张邈,平定兖州叛乱。” 张邈双眼血红,盯着陈宫歇斯底里的骂道:“陈宫,汝一次次叛变兖州,狼子野心,轻狡反复,唯利是视,必不得好死!” 没错,主动联系关西大军,愿为内应的兖州大将正是陈宫。 而且在今夜一战,这位内应也起到了举足轻重得作用。 第七十三章平定兖、豫 陈宫的背叛,或许出人意料,但总是符合他的最大利益。 陈宫一生经历的变故主要有三次,第一次是刘岱身死,兖州无主。于是“刚直烈壮,少与海内知名之士皆连结”的陈宫,主动游说兖州。帮曹操取得了兖州刺史之位。 但是在这次权力交替中,居功至伟的陈宫却并没有获得足够的利益,帮曹操拿下了整个兖州,却连一个太守之位都没有获得。 于是在曹操率军主力东出徐州时,作为曹操最信任的部将之一,陈宫主动去游说张邈,说:“今雄杰并起,天下分崩,君以千里之众,当四战之地,抚剑顾眄,亦足以为人豪,而反制于人,不以鄙乎!” 可以说,正是这句“亦足以为人豪,而反制于人,不以鄙乎!”彻底坚定了张邈的叛乱之心。 只是历史上被陈宫予以厚望的将领吕布,并没有展现出无与伦比的军事才能,反倒被曹操迅速赶出兖州。 陈宫不得不随吕布败退徐州。但在吕布军中已经位高权重的陈宫,还是出人意料的与郝萌一同谋划造反,欲诛杀吕布。 吕布赫赫有名的厕所战神,就是在这次谋反中被坐实。 “建安元年六月夜半时,布将河内郝萌反,将兵入布所治下邳府,诣厅市合外,同声大呼攻合,合坚不得入。布不知反者为谁,直牵妇,科头袒衣,相将从溷上排壁而出,诣都督高顺营,直排顺门入。” 郝萌一个基层带兵将领却能在吕布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率兵围困下邳治所,吓得吕布半夜光着身子、披头散发带着妻室从厕所逃跑。 这显然是不合情理的,一定是有位高权重的中枢指挥将领,为郝萌大开方便之门,让其能够一路顺利带兵进城,而没有被阻拦。 以高顺之能征善战,轻而易举的平定了郝萌之乱。 战后哪怕吕布也能察觉其中不合理之处,便审讯中途拨乱反正的郝萌部下曹性。问“与郝萌谋者悉谁?” 曹性回答陈宫同谋。“时宫在坐上,面赤,傍人悉觉之。” 最终结果清晰无误,为郝萌大开方便之门的高官就是吕布首席谋士陈宫。 只是吕布以陈宫为大将,不与追究。 为什么作为大将,就能不追究叛变这种性质恶劣的事情?吕布的想法令人捉摸不透。 但对于陈宫的背叛,张瑞能够理解。 兖州军这艘大船显然已经破败,继续待在船上,与张邈、吕布一同赴死,并不符合陈宫的利益。 而率部作内应,配合右骁卫禁军击败兖州军,从而在关西获得高位,无疑是一条更光明的道路。 只是在接到前线战报后,张瑞对这位野心勃勃的谋士可没有再次选择重用。 关西搜罗天下英才,荀彧、荀攸、法正、贾诩、审配、沮授、诸葛亮、陆逊、陆绩、司马懿、郭嘉、庞统等各个年龄的谋士已经构成了数个年龄阶层、绵延数朝的布局,实在不缺陈宫这一位谋士了。 于是张瑞亲自下令,郭嘉派遣一队锦衣卫,去兖州将陈宫请至长安,任鸿胪寺少卿,辅佐陈凡一起去祸害数千上万里外的异族吧。 从一州从事,升任九卿副官,算是绝对意义上的高升。然后张瑞又封其为永安亭侯,食邑两百户。 这奖赏着实有些丰厚,哪怕陈宫奉上了数万兖州大军,其实也不配裂土封侯。 但这是内阁有意提升了陈宫的奖赏规模,因为这天下所剩诸侯已经寥寥无几,厚赏陈宫是对袁绍、袁术挥下文武的一次强烈诱惑。 连陈宫这种道德有亏,屡次叛变的野心家,归顺朝廷都能裂土封侯。其他人还有什么可忧虑的?只要能够拨乱反正,覆灭袁绍、袁术。封侯待遇怎么也不会差于陈宫。 兖州的军事实力,无论如何也不能与袁绍、袁术相提并论,所以只要能够重创袁绍、袁术,富贵可期! 这种裂土封侯的机会就只剩下一两次了,时至不迎,反受其殃。裂土封侯的时机就摆在眼前,却不珍惜,那战败后被当作死忠嫡系、叛乱的核心分子,就只能遭殃被清算了。 这一点,作为反面的典型,张邈、张超都被张瑞下令腰斩处死,明正典刑。 既然选择了叛乱,不主动投降归附朝廷,那就要有承担后果的觉悟。 叛乱绝不会被姑息! 关于一方诸侯被斩首,没什么可瞻前顾后的。 剩下的几方诸侯,袁绍、袁术无论如何都不会主动屈膝投降。 张瑞就算给张邈再高的待遇,也不足以劝服其他诸侯解甲。 那便干脆行雷霆之威,让这些诸侯挥下文武看到叛乱的后果,震慑这些人。 让他们选择,是拨乱反正,裂土封侯。还是顽固抵抗,被明正典刑! 这套赏功罚过之后,效果可谓立竿见影。 张邈的惨烈结局吓坏了与其紧密相连的豫州刺史部。 兖州军巅峰时期近十万人,就这样不声不响的一战主力尽去,连点涟漪都没能掀起。 甚至于豫州文武官员们都不知道双方什么时候大战了一场。 双方不是一直在默契合作,攻杀曹操吗?怎么忽然之间,曹操与张邈就一同被明正典刑了。 中间发生了什么?战事爆发于何时、何地?经过如何? 一切统统不知,只知道数万兖州大军一战尽殁,堂堂兖州牧、镇东将军、假节、定陶侯,张邈被生擒,随后腰斩处死,明正典刑。 豫州刺史郭贡认真比对了一下,兖州牧、镇东将军、假节、定陶侯,这四项哪一个都不是自己一个小小的兖州刺史能够比拟的。 连这种一方牧伯、重号将军,假节替天子督一方军务的重臣都死的稀里糊涂,郭贡觉得自己一个小小的六百石刺史可能扑腾不了多久就会被关西大军随手捏死。 郭贡寝食难安了半个多月,最终一场叛乱迫使郭贡下定了决心。 说是叛乱其实不太合时宜,沛国相完全是无视了郭贡的存在,直接上表朝廷,请求归顺。 作为豫州刺史,郭贡对各郡国太守、国相的掌控能力本来就有限。如今下辖二十一个县的的顶级大郡沛国绕过了郭贡,归顺朝廷。郭贡能掌控的实力就更加虚弱。 甚至虚弱到了,郭贡已经不足以自称诸侯,袁术麾下随便一名太守就能将其轻易覆灭的程度。 第七十四章身受九锡 豫州刺史部只有六个郡国,分别是汝南郡、颍川郡、沛国、鲁国、陈国、梁国。 这其中汝南是与南阳并列的超级大郡。南阳下辖三十六个县,汝南更进一步,下辖三十七个县。鼎盛时期,这两个郡的人口都多达两百多万。 可是如今这两个郡都在袁术手中,这也是袁术历史上敢于称帝的最重要资本。 汝南之后,便是沛国,下辖二十一个县,曹操的老家就在沛国谯县,当然在这里还有另一位名将,赫赫有名的虎候许褚。 基本上汝南郡、颍川郡、沛国就是豫州刺史部最繁华的地区,豫州人口多数聚集于这三地。 但颍川郡、汝南郡都在董卓之乱中被荼毒深重,且颍川郡、沛国被朝廷占据,汝南郡被袁术占据,不为郭贡所有。 剩下的梁国、鲁国、陈国都是只有寥寥数县的小郡。这其中陈王刘宠被封为辅汉大将军,作为堂堂大将军,完全不可能听从一个小小六百石刺史的命令。 鲁国早在攻打曹操时便已被高顺拿下,奇袭刘备的关西禁军就是从鲁国出兵。 在沛国相归顺朝廷后,郭贡作为名义上的豫州刺史,实际能有效掌控的只有梁国八个县。 占据八个县,也想在乱世中称王称霸,群雄逐鹿? 哪怕张瑞当初在太原占据太原北部八县,推行了府兵制与税制改革,也是非常孱弱,担惊受怕,唯恐被朝廷冰冷威严的目光多看一眼,导致被朝廷无情碾碎。 一个只掌控八县,又被豪强架空的虚浮军阀,哪有资格同坐拥三十万大军的张瑞争雄天下? 于是郭贡只能投降,向朝廷遣使献表。 一切应了当初法正、高顺所言,世人多顽固愚昧,并无远知灼见。 在关西大军与曹操决生死的时候,郭贡若能举豫州投降,朝廷必不惜九卿之位,如鲜于辅一般位居实权高位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是郭贡顽固愚昧,守着豫州刺史之位而进退无度,只想守好自己的豫州之地,当一方作威作福的诸侯。 这种人乱世里实在太多,被评价为竖夫崛起,而无雄天下意。 乱世中怎么可能会允许这种守成一隅的诸侯一直轻松惬意。 随着兖州之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结束,郭贡还没来得及调整心态,就蓦然发现天下形势已激烈变化,再不复当初局势。 当初能影响天下的豫州刺史,如今连拼死一搏的机会都没有。 到如今,郭贡的投降归顺,象征意义已经远远大于其实质意义。 区区八县,关西大军数日可取,抬手可灭,对关西实力几乎没有损益。 只是朝廷需要郭贡这个豫州刺史的名号,向天下宣布,旬月之内,兖州、豫州皆已平定,朝廷一统天下之势乃昭昭天命。 因此郭贡才被封为城门校尉,替刘协看皇宫大门去了。 当然即便为刘协看大门,这也是各光杆司令。如今守卫皇宫的是锦衣卫,郭贡调度不动任何锦衣卫士卒。 事实上汉室的中央宿卫禁军系统,城门校尉、执金吾、北军中候,光禄勋,全被张瑞清空,一个兵员也没有。 之所以这么果决,是因为张瑞并没有打算长期把持天子,这一切都留给天子去辽东自行组建吧。 去岁十一月张瑞将天子安顿在洛阳,今岁七月,张瑞已经开始为封公建国作铺垫了。 许褚抵达长安丞相府时,丞相府正张灯结彩,一队队侍卫、侍女踩着梯子在装饰锦缎、灯笼与鲜花。 这是为了迎接天子赏赐的九锡。 九锡是指:衣服(包括佩刀、玉饰、色履)、车马、弓矢、斧钺、秬鬯、玉珪瓒、朱户、纳陛、虎贲三百人。 所谓“宗臣有九命上公之尊,则有九锡登等之宠”。 九锡加身,乃以承天命之意。 这也是朝廷九卿对天子的奏请,丞相张瑞平兖州、豫州,诛屠戮百万黎庶之恶煞曹操,拯救数百万百姓性命,宜受天命之宠。 当然了,张瑞辅政,掌控朝堂,天子哪有拒绝的余地。只能答曰:可。 于是张瑞便准备迎接九锡,承天之命。 虽然这个流程等于张瑞左手接收册文递给皇帝,然后右手又从皇帝那里取回了册文自己加盖大印,略显幽默。 但张瑞的这个九锡之赐,天下人可未曾觉得有丝毫轻浮。 蜀汉大臣李严曾上书劝诸葛亮宜受九锡,进爵称王。 而诸葛亮回道:“今讨贼未效,知己未答,而方宠齐、魏,坐自贵大,非其义也。若灭魏斩睿,帝还故居,与诸子并升,虽十命可受,况于九邪!” 以诸葛丞相之忠义,也觉得若能攻灭魏国、抚平天下,那即便十锡亦可接受,更何况九锡? 所以张瑞身加九锡,是深孚众望,是天命所归,是平定天下大部分州郡,救济上千万百姓应有的上公之尊,登等之宠,名副其实! 随着兖州、豫州被平定,张瑞扫平的面积已经远远超过魏国面积。 尤其铲除了屠杀狂魔,杀人百万,率兽食人,掘墓盗丘,毒施人鬼的暴君曹操,为张瑞增加了无与伦比的声望。 兖州、徐州两地,数百万百姓对张瑞歌功颂德。张瑞这时候就算直接登基称帝,兖州、徐州百姓也会鼎力支持。 声望什么的,还比较虚,难以令人直接感受。 最直接的则是朝廷百官对此的态度。 朝廷百官的官职被张瑞改的面目全非,有独属于关西的特色,这导致百官对汉室没有任何认同感,所有人都清楚知晓,自己的官职就是张瑞赐予的。 于是官员们坚定支持张瑞身受九锡,然后准备称公建国。 将关西的官职全部搬到公国去,从而实现公国与汉室的完全切割。 到时候众人便是接受公国印绶,属于公国官员。内阁、六部九卿、五军都督府、南衙禁军、北衙禁军、天下府兵、两京十二布政使都是公国军政架构下的职位。 然后公国从汉室那里接过来法理正统,一步取代汉室,天下波澜不起,无缝衔接。 第七十五章圣人形象的形成 许褚是被张瑞征召到长安的,没有任何繁琐的征聘礼仪。 朝廷掌控天下,征召治下一名豪强到长安,政令威严浩荡,容不得任何人反抗拒绝。 哪怕许褚聚少年及宗族数千家,共坚壁以御寇,面对朝廷征召,也没敢玩一出,据坞堡而守,不奉朝廷政令的戏码。 这实在是太强求豪强们了,面对朝廷官军,豪强们真的没有以身试法的勇气。 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太守,一位太守就能彻底将地方豪强碾为尘埃。 豪强部曲与朝廷官军的战力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许褚就是最具代表性的例子。环顾天下豪强,许褚应该算是豪强中战力巅峰。或许有豪强部曲人数比许褚多,但很难找到战力比许褚更强的。跟随许褚效力曹操的这数千宗族门客,最终在魏国有数十人官封将军,数百人封都尉校尉。 可即便这种战力一流的豪强,以当世猛将,容貌雄毅,勇力绝人的许褚为统帅,面对一群贼寇,也是苦不堪言。 当时汝南葛陂贼万馀人攻褚壁,褚众少不敌,力战疲极。 区区万余人的贼寇,就打的这著名豪强精疲力尽,以“力战疲极”而陷入困境。 许褚的坞堡窘困到什么地步?已经弹尽粮绝。 兵矢尽,乃令壁中男女,聚治石如杅斗者置四隅。褚飞石掷之,所值皆摧碎。贼不敢进。粮乏,伪与贼和,以牛与贼易食。 也正是这次以牛与贼交易,让许褚名噪一时。 贼兵把牛迁走后,又自己跑了回来,许褚便去阵前,拉着牛的尾巴行走百余步,贼兵大惊,不敢再来取牛。 由是淮、汝、陈、梁间,闻皆畏惮之。 淮就是许褚的家乡沛国,另一位谯县豪强曹仁也曾经亦阴结少年,得千馀人,周旋淮、泗之间。 沛国、汝南、陈国、梁国等豫州郡县豪杰听到许褚就感觉畏惧害怕。 可是这种战力顶流的豪强,也就只能精疲力竭的守住坞堡,对上万贼寇无可奈何,任由其来去自如。 但若身份替换,如果上万贼寇遇到三千汉军,恐怕连一战的勇气都没有。 至于驻扎在兖州、豫州的十余万关西大军,已经成功实现了贼寇闻风遁逃的地步。 高顺、张辽还未派兵征绞匪寇,各地的匪寇就已经纷纷南逃,去投奔袁术了。 没有哪个匪寇会神志不清,觉得自己能挡住关西十几万大军的围剿。 许褚在丞相府待了许久,才得以见到张瑞。 不过许久未敢有任何不满,立即恭敬的行礼,拱手拜道:“许褚拜见丞相,恭问丞相金安。” 张瑞随和的一笑,说道:“孤安,免礼。孤适才有要事被耽误,等焦急否?” 许褚连忙回道:“丞相政务倥偬,能得见丞相已是甚幸。” 张瑞坐到床榻上,端起蔡琰送过来的清茶喝了一口,笑着说道:“政务倥偬可真是不假。这半月以来,孤几乎片刻不闲。” 感叹一句,张瑞问道:“汝对陈王刘宠如何看待?” 沛国与陈国一衣带水,而许褚的家乡谯县,就直接与陈国接壤。 许褚作为地方豪强,对陈王刘宠有所了解,说道:“陈王宠有勇,善弩射。” 张瑞莞尔一笑,这还真是充满武将特色的回答,便说道:“不谈勇武,陈王名声如何?” 作为陈王刘宠的近邻,许褚对陈王的印象才能最接近陈王的真实形象。 这也是当今社会的局限性,统治者无法直接观察地方,只能通过物议情报,来了解一个地方。 许褚这才发觉自己回答显得有些憨,丞相又不需要以武力争雄,怎么会像自己一样专注于武力对比? 便立即答道:“陈王以勇闻名,除勇力之外亦曾如丞相一般开仓放粮,救济斯民。” 想了想,许褚补充道:“然仁义之名,远不如丞相被誉为当世圣人。” “当世圣人?”张瑞问道:“何人之言?” “某之州人三君之一陈纪,月旦评许邵等海内名士,皆曾言丞相承天之命,一扫宇内,救济斯民,秉统天机,思齐先代,殊异贤者,为当世圣人也。” 张瑞淡淡一笑,这些清流名士,真是将清谈演绎到了极致,抓住一切机遇刷名望。 不过这种情况,对张瑞未尝不是一桩好事。 张瑞儒家第三位圣人的地位,总要有人提出来。这方面张瑞不可能自己去宣扬,想要广为人知,就必然要由这些名士之嘴说出。 许邵的月旦评能够评议当今天下士人,但说他能够评价一人为圣人,并被引进儒家典籍,与周文王、孔子并列。那实在是太高估他了。 所以豫州的士人联袂而动,一起提出张瑞为当世圣人的说法,然后依靠众口铄金将此变为统一。这是借着张瑞的威名,在给自己狠刷声望。 将来世人讨论到张瑞的圣人之位,就会谈到首提这种说法的名士,陈纪、许邵。 百姓、士子、豪强们不信官府公告,但对这些名士的话语却尽皆奉为圭臬。 便比如眼前的豪强许褚,他并不知道海内名士们为什么尊崇张瑞为当世圣人,甚至连张瑞赫赫有名的四句真言也没怎么理解。 但这不妨碍,他觉得名士们说的对,陈王刘宠就是声名不如丞相的当世圣人。即使他对张瑞文治方面的名声两眼一抹黑。 众口铄金,随着名士们提出这种观点,普通百姓会迅速接受,并强化其概念。 三五百姓坐在一起,几杯黄酒下肚,立即就会开始讨论天下大势,上到诸夏千古,下到群雄逐鹿,乃至各方豪杰。哪怕平日里最沉闷得闷葫芦,也会滔滔不绝,发表一下自己对政治军事的看法。诸夏苗裔,五千年了,这个习俗从来未改。 谈到张瑞,会立即有人高声论断,张瑞这个人英雄了得,是当世圣人! 至于为什么是当世圣人,百姓们说不出个所以然,但依旧能十分自豪的说,名士XX,XX,也是这么认为的。 其他人想反驳,就要拿出同等的论据,哪位名士曾经大骂张瑞,将其扁的一文不值。 反正儒家清流们大概是没这个勇气跳出来大骂张瑞禽兽不如的。 而其他诸子百家,在张瑞废黜儒术,鼓励百家争鸣的背景下,都受益良多,更不会跳出来骂张瑞。 因此张瑞当世圣人的形象正在儒家名士清流的推动下,迅速被世人所接受。 第七十六章魏王依旧在只是非故人 当世圣人的形象对张瑞益处极多,比如这次的加九锡之议,便非常顺利。 海内承平,没有物议之声,四方豪杰也不觉得张瑞作为当世圣人身加九锡有什么不妥。 当然反过来,身加九锡之后也在加强张瑞的威名。都身加九锡了,谁还敢说张瑞不是圣人?不是圣人,为什么会有九锡之尊,登荣之宠? 也正是借着如今威名正盛,张瑞打算解决陈王刘宠的事宜。不能放任这位诸侯王一直在地方拥兵自重。 张瑞对许褚问道:“若孤将陈王刘宠调离,汝以为淮泗豪强会跟随陈王起兵否?” 这也是张瑞特意召见许褚的目的,只论军事实力,陈郡不足以与朝廷对抗。但朝廷顾及豫州形势,豫州毕竟是不战而降。没有经历血与火的洗礼,很多顽固份子并不死心。而且这种投降也并不符合每个人的利益。 若陈王刘宠起兵叛乱,必然会有豫州野心家参与合流,恐怕会使刚刚安定下来的豫州再次卷入战火。 作为豫州豪强,许褚的看法能代表很多豪强的态度。 许褚斩钉截铁的答道:“陈王刘宠不会叛变?” “哦?”张瑞好奇的问道:“为何?” “因为骆俊不会应允!”许褚解释道:“陈王刘宠虽然名噪一时,但陈王并不直接掌控陈郡,此乃汉制。诸侯王只有封爵之名,食邑之利,而无裂土之实。” 这里又关乎两汉的军正制度,两汉都以汉为名。西汉、东汉,只是后人为了方便记忆给与的名字,事实上两汉的国号一模一样。 但除此之外,两汉在军政制度、经济基础、税收形式方面都尽不相同。 东汉的诸侯王并没有西汉诸侯王那么大的权力,一手掌控封地军政、人事、财务大权。 东汉的诸侯王以郡为国,并无执政权与军权,亦不治民,只是食租税而已。但即使食租,也不是王国全部田租。自明帝之后,诸子为王,皆减旧制,各只食租谷二千万。对于诸侯王来说,王国、侯国只是食邑等级。 基本上相当于一个封地更大的列侯,真正掌控军政大权的是诸侯国国相。 国相由中央任命,对诸侯王没有任何臣属关系,反倒要监督、教导诸侯王的言行,地位与地方郡守没有任何区别。 汉末三位最著名的国相分别是济南相曹操,济北相鲍信,以及陈国相骆俊。 在担任国相期间,这三位名臣都做到了显善劝义,禁奸罚恶,理讼平贼,恤民时务,堪称一时之能臣。 尤其曹操,在担任济南相期间,尽展能臣之风采,完美符合后人对他的印象,治世之能臣,乱世之英雄。 济南国在汉末的时候已经彻底混乱不堪,官员、奸吏、豪强互相勾结,最严峻的是这里设立了六百多种淫祀,假借淫祀对百姓敲骨吸髓般的疯狂剥削,百姓已经彻底活不下去了,饿殍遍野。 长吏受取贪饕,依倚贵势,历任济南相不敢管理。但就是济南相曹操,彻底扭转济南国形势,济南全郡贪官污吏,大小豪强,咸皆震怖,奸宄遁逃,窜入他郡。然后曹操毁坏祠屋,止绝官吏民不得祠祀。及至秉政,遂除奸邪鬼神之事,世之淫祀由此遂绝。 正是曹操在青州济南国的这次毁灭淫祀的事迹,才有了后来曹操能劝降百万青州黄巾军的资本,也是为什么青州军只听从曹操一人命令,连曹丕都不搭理。 可以说曹操的文治武功,张瑞非常的欣赏,对曹操的雄才大略,也非常佩服。若非《三国志》、《后汉书》、《资治通鉴》都详细记载了曹操的屠杀行为,曹操就是张瑞最欣赏的汉末英雄。其次才是孙策、刘备。 三位国相中,骆俊与曹操截然相反。这位国相没有曹操那么显赫的文治武功,但仁厚爱民却与曹操是两个极端。 在骆俊治理下,陈国社会安定,百姓对骆俊的政令乐于顺从。官民相安,农民勤事生产,天公作美,粮食连年丰收。 别的地方天灾人祸接连不断,只有陈国境内家家户户安居乐业,有吃有穿。 邻近的郡县群雄割据,战争频繁,导致民不聊生。骆俊居安思危,协同刘宠做好防御,保障民众的安全。 临郡沛国贼人横行,连许褚这种豪强都被困在坞堡当中,汝南黄巾军也曾与鲍洪大战于葛陂湖周围。两地都因与陈国相近,灾民纷纷涌进陈国境内。 骆俊对外来的饥民,像对待陈国的百姓一样慷慨解囊,满腔热情。下令打开公仓,将粮食拿出来分发接济。致使数以万计濒于饿死的难民能够活下来。 骆俊还把自己的薪俸捐献出来,缝置了大批衣服,施舍给受冻的灾民御寒。 也正是因为骆俊的约束,陈王刘宠并未能参与群雄逐鹿的争霸战争。 许褚向张瑞详细介绍了骆俊的情况后,说道:“骆国相爱民如子,不会允许刘宠因一己之私将陈国所有百姓拖入战火。尤其朝廷改封陈王为其他藩王,乃朝廷之权。骆俊为朝廷之官员,而非陈国之臣属,必会维护朝廷权威。” 张瑞满意的点头,经过许褚对家乡风物的描述,张瑞对豫州形势有了更清晰的认识,说道:“善,听君一席话,孤信心倍增。” 次日朝廷正式发布诏令:“汉高祖受命之初,分裂膏腴以王八姓。斯则前世之懿事,后王之元龟也。陈王刘宠天资忠亮,命世作佐,深睹历数,达见废兴。封魏王以彰显烈。” “陈国相骆俊,忠素内外,政教大行,一郡清平,升豫州承宣布政使。” 魏王以魏郡为封地,随着朝廷政令发布,自此魏郡便更名为魏国,与一旁的赵国为邻。 魏郡的富庶无需多言,河北最繁华的城市邺城就是魏郡郡治,日后将作为魏国国都。 用这么富庶的郡国作为刘宠封地,就是要确保陈王能够接受这份任命,离开陈郡。 “是时诸国无复租禄,而数见虏夺,并日而食,转死沟壑者甚众。夫人姬妾多为丹陵兵乌桓所略云。” 黄巾之乱以来,诸侯王已经拿不到封国赋税。便比如曹操掌控兖州,就不会同意将济北国赋税交给济北王。 而刘宠若是接受了魏王封赏,以魏郡之富庶,无论如何都不会缺少刘宠这两千万钱的俸禄。 用两千万钱换刘宠离开陈国,放弃乱世以来掌控的军权,从而令朝廷进一步掌控豫州,张瑞觉得非常划算。 第七十七章出兵三十万 前往豫州颁布政令的是新任锦衣卫军侯许褚,以他为使者,就是用他“淮、汝、陈、梁间,闻皆畏惮之”的威名震慑陈国附近豪强,令彼辈不敢趁势作乱。 随许褚一同前往豫州的还有朝廷近三十万大军。 除了在南中平定南蛮的三万府兵,其他幽州、徐州、并州、司州、凉州等地的军队都陆续抵达宛洛、淮南一线。 动用近三十万大军,显然是一场超大规模的战事。 这场战事剿灭诸侯还在其次,主要目的是为张瑞称公建国刷声望,凭借大胜之威进位为公。 所以这一战,不但张瑞亲自挂帅出征,而且要求干脆果决,容不得半点坎坷,必须以雷霆万钧之势,横扫对手。 是以朝廷所属各州,除了留下必备的守卫之外,各卫禁军,各州军府几乎倾巢出动。 “倾巢举落,望德如归”正是这一战的使命。 当今天下所剩诸侯寥寥无几,能为张瑞增加巨大声望,从而进位称公的诸侯只有两人,分别是占据冀州、青州的袁绍,以及地跨荆州、豫州、扬州、徐州的超级诸侯袁术。 内阁与五军都督府的建议都是攻打袁绍,随着幽州归附,公孙瓒投降,朝廷大军可以最大限度的借用幽州之力。 三十万大军从幽州、并州、司隶、兖州、徐州五个方向对袁绍发起攻击,让袁绍首尾不得兼顾。甚至若五军都督府足够大胆,军队可以在冀州东部渤海等地登陆作战。 六面合围袁绍,让袁绍顾此失彼。 但张瑞思考再三,还是决定选择袁术。 无关乎袁绍什么好谋无断,外宽内嫉之类的。 恰恰相反,是张瑞高度重视袁绍,作为汉末最强大的诸侯,袁绍曾经举兵十余万打得魏武帝岌岌可危,覆灭在即。 若没有许攸、张郃、高览等人接连的叛变,官渡之战的结局就要改写了。 而且公孙瓒作为汉末最能征善战的将军之一,驱胡虏、平黄巾,当是时,谓天下指麾可定。可就是这样一位掌控幽州突骑,久经沙场的名将,却被袁绍硬生生打成了一个宅男,惊恐的感慨:“袁氏之攻,状若鬼神,梯冲舞吾楼上,鼓角鸣於地中,日穷月急,不遑启处。” 贸然举三十万大军与袁绍一决生死,且要速战速决,张瑞觉得并不稳妥。 倒是袁术是出了名的不善军事,历史上匡亭之战,袁术近十万大军被曹操轻而易举的击溃,一路追杀六百余里。袁术自己总结这一战的落魄为“流离迸走,几至灭亡”。 而除了打败刘备之外,袁术面对曹操、刘表、吕布等诸侯都是一败再败。尤其淮南之战,吕布只用了三千步兵,马四百匹,就大败袁术。 吕布甚至幽默十足,写了封信去嘲讽袁术,说他鼠窜寿春,喜为大言,以诬天下。 原因很多,但归根到底,就是柿子找软的捏。 数十万人级别的大会战,并不是袁术擅长的事情。 而且袁术不修法度,以抄掠为资,导致其统治并不牢固,豪强百姓对其不满者甚众。 郭嘉负责情报暗杀以来,最大的两个功绩,一个是准备好了对刘表的刺杀工作,一个是策反了袁术挥下大量豪杰。 只等张瑞誓师出征,攻入淮南,这些豪杰比如汝南李通、南阳孙狼、庐江郑宝等人就会掀起叛乱。 许褚离开的三日后,册封九锡的诏书也正式抵达丞相府。诏曰:“盖圣王之法,以德设爵,以功制禄;劳大者禄厚,德盛者礼丰。故叔旦有夹辅之勋,太公有鹰扬之功,并启土宇,并受备物,所以表章元功,殊异贤哲也。” “惟丞相张瑞天资忠亮,命世作佐,深睹历数,达见废兴。忠肃内发,款诚外昭,信著金石,义盖山河,朕甚嘉焉。今加君九锡,其敬听后命。” “以君绥安天下,纲纪内外,民夷安业,无或携贰。是用锡君大辂、戎辂各一,玄牡二驷。” “君务财劝农,仓库盈积,是用锡君衮冕之服,赤舄副焉”。 “君化民以德,礼教兴行,是用锡君轩县之乐。” “君宣导休风,怀柔百姓,是用锡君朱户以居。” “君运其才谋,官方任贤,是用锡君纳陛以登。” “君忠勇并奋,清除奸慝,是用锡君虎贲之士百人。” “君振威陵迈,宣力四方,枭灭凶丑,罪人斯得。是用锡君鈇钺各一。” “君文和于内,武信于外,是用锡君彤弓一、彤矢百、玈弓十、玈矢千。” “君以忠肃为基,恭俭为德,是用锡君秬鬯一卣,圭瓒副焉。” “钦哉!敬敷训典,以服朕命,以勖相我国家,永终尔显烈。” 随着诏书下达,张瑞正式身加九锡。 天下人都以为张瑞会庆祝一段时间时,张瑞却以答谢天子为由,抵达洛阳。 紧接着张瑞便在洛阳宣告天下,正式讨伐不臣,挥师百万平定袁术。这极大的出乎了所有诸侯的预料,无论袁绍还是袁术都未能提前有所准备。 百万大军当然是号称的,但要供应这三十万大军,动用的民夫也确实高达六十多万。因而挥师百万又不算是完全子虚乌有。 三十万大军并没有聚集在同一个战场,而是兵分三路,分兵进击。 左路大军以徐荣为主帅,率领北庭军以及幽州、凉州府兵等从长安出发,大军规模近十万,出武关进攻南阳。 徐荣早在六月就从塞北返回,整顿了幽州大军后便按长安调令,率领幽州大军南下。也正是有幽州大军组成的一万两千禁军与三万府兵,这次讨伐袁术的军队规模才能接近三十万。 幽州这三万府兵虽然成军时间尚短,但战斗力却十分强悍。因为这三万府兵不仅挑选自鲜于辅部下近十万大军,还包括了公孙瓒所部精锐军队。白马义从、幽州突骑中的精锐都被整编进了折冲府。 中路军则以高顺为统帅。这支十万人的部队是毋庸置疑的关西嫡系,全军精锐。数以万计的百战老兵几乎从头到尾全程参与了,张瑞起兵以来所有的关键决战。 这就是全军尖刀,战争主力。哪怕只有这十万人,高顺也能正面碾碎袁术的所有抵抗。所以他们为中军主力。从豫州全面向袁术展开攻势。 而右路军则以张辽为主帅,统合三万精兵,以及徐州的一万禁军、三万府兵,共计七万人,从徐州南下。 当初进攻曹操时,关西共出动大军十三万,都是绝对意义上的精锐之师。除了十万人由高顺统领,从豫州进攻外。 剩下的三万人都被划归了张辽的右路军,这其中包括张辽部下最精锐的右骁卫禁军。 环顾袁术部将,张瑞实在想不出谁能挡住张辽统帅的一万两千精锐禁军。 所以虽然右路军人数最少,但张辽却最有可能建立奇功,在侧翼打袁术一个措不及防。 通过这三路大军的分布,也能看出张瑞为什么坚定决心选择袁术为攻打目标。 当初王凌详细列举的关西嫡系三十万大军并没有全部聚集在战场上。三十万大军中,关西精锐只有二十万左右。 另外十万主要是幽州、徐州刚组建的府兵,虽然战力要高于关东诸侯的军队,但距离关西嫡系无疑有非常大的差距。 率领这些新编府兵与袁绍决战,并不稳妥。所以张瑞有意通过与袁术之战,磨合一下这些新编府兵。严明肃杀其军纪,使其精熟牢记军阵、旌旗。 没有哪支部队刚整编完成就有非常出众的战斗力,都是在血与火的洗礼中逐渐完成蜕变。 当然还有个重要原因,就是通过这次战争,将幽州、凉州军队汇集到一处,强化这两支新军当中的政教长制度。 通过数月的战争,让政教长且训且教,为士卒提升文化知识水平。 而且在打赢袁术后,张瑞不打算解散这支部队,会直接将其拉到河北沿线,秣马厉兵。 历经数月的战事洗礼,再经过一年左右的专业整训教导,这两支新军就能逐渐拉平与关西嫡系的差距,然后挥师进攻袁绍。 毕竟这两支新军,都是精选士卒挑出来的沙场老兵,在战场厮杀、身体素质、果烈敢战方面,不比讨董之战前的太原府兵差多少。 差距只在军纪列阵、识文断字方面。整整一年的专业整训足以填补这方面的不足。 任何一支冷兵器时代军队,经历长达一年的专业整训,都足以成为精锐之师。 哪怕后世的现代化军队,新兵训练也只有三个月,军事改革后,陆军强化训练,新兵期延长了一倍,但也只有六个月。 这次对袁术之战,这些新兵的主要作用是维护粮道稳定与驻守城池。 此战要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平定袁术,关西的嫡系精锐部队没有时间在后方经营局面,稳定人心。需要大量的部队直接驻扎在攻克的城池中,震服所有蠢蠢欲动的野心家。 晋灭吴之战,出动军队二十多万,前后三个月左右,逼降东吴。 张瑞相信出动近三十万大军扫灭袁术,即便袁术不投降,时间也不会延长多久。 第七十八章势如破竹 兴平二年八月,关西三十万大军在天下诸侯都猝不及防时,全线发起了对袁术的攻势。 之所以这次战事会有这么强的隐蔽性,最重要的原因是中路、右路大军一直处于战争状态。 无论是在兖州作战的朝廷禁军,还是在徐州与袁术争夺下邳、广陵的府兵,都人未解甲、马未释鞍。遵循军令便杀入了淮南境内。 而左路军从长安出兵,身处关西腹地,很难被关东诸侯所察觉。 直到近十万大军开拔出武关,袁术在南阳的守军才终于察觉。但此时为时已晚,这个通讯基本靠吼,交通基本靠走的年代,南阳大军的集结速度完全跟不上关西大军的进兵速度。 尤其左路军中汇聚了大量北庭精锐骑兵与幽州突骑、白马义从,骑兵战力非常强悍。 一支从随县方向支援宛城的五千人军队,被铁骑突袭,五千人全军覆灭。 不能怪袁术军将领不谨慎,武关在南阳的最西北方向,而随县在南阳的最东南方向,这支五千人的军队是负责防范江夏郡的荆州军。 关西大军大举进攻南阳,将随县方向守军调回宛城,参与守备,是非常正确的抉择。 可是任何袁军将领都没有想到,关西铁骑竟然敢如此大胆的深入,南阳中部的宛城还没有陷落,关西铁骑便游弋到了南阳东部。 袁术军将领以为的大胆,在徐荣看来却十分稳妥安全。双方军力差距已经扩大到了无法弥补的地步。 关西铁骑人数多达两万余人,对南阳骑兵具有碾压性的优势。只要骑兵将领没有头脑发昏,正面冲击步兵的堂堂之阵、正正之旗。骑兵就安全无忧,可进可退,来去自如,牢牢掌控着战场的主动权。 应对敌军的骑兵优势,最好的方法当然是步兵结阵,正面碾碎。宋朝步兵便经常依靠上万人的步兵方阵击溃金国、辽国铁骑。史载宋军作战:“万弩射之,流矢蔽日,契丹人马死伤塞路”、“万弩齐发,飞矢蔽地”、“连发不绝,繁如雨注” 若没有这种血肉山河的正面步兵,稍次的手段就是依托坚固城池进行防守,深沟固垒,以耗敌锐。 袁术军将领审视南阳局势,深感无力,关西大军从武关突然杀出,南阳守军仓促迎战,完全来不及集结,无法做到汇聚数万大军列阵与关西铁骑正面交战,因而只得下令各地守军依托城池死守。 可这正是徐荣派出大量铁骑的目的,将各地守军困死在城池中,从而各个击破。 十万大军分兵进击,在各个方向都占据绝对优势。 一个月后,南阳三十六县,投降三十三县。只剩下了宛城、樊城与鲁阳三县未降,成为三座孤城。 然后徐荣汇聚主力,五万大军围困宛城,发起猛攻。 宛城城高池深,正常攻城,至少也要一两个月才能攻破。 但城内豪强孙狼发起叛变,夜里为关西大军打开了城门,数万大军云涌而入,血战一夜拿下城池。 随后樊城守将投降,只剩下鲁阳一地仍在坚守。 徐荣留下田豫率三万大军抚平南阳事宜,自己则率领主力继续向淮南进军,准备从左翼夹击袁术。 南阳盆地数百里一马平川,易攻难守,这种战果在关西文武意料之中。不然当年关西大军击败袁术也不会退出此地,留袁术、刘表在这里厮杀。 但与左翼顺利的战事不同,没有武关这种雄关作掩护的中路战事,可谓一寸山河一寸血。 早在关西大军平定兖州、豫州之时,袁术就调集了重兵守在江淮一线。 这也是情理之中,任何人看到十几万大军拿着刀枪在自家邻居境内耀武扬威,都不可能不作防备。 袁术在江淮的势力渗透极广,最重要的领地自然是汝南郡,汝南三十七县尽归袁术所有。 然后是沛国、下邳、广陵一线,这三个郡国的南部都被袁术所侵占。 名义上这三个郡都已归朝廷所掌控,但现实不是游戏,偌大的郡国面积广阔,下辖十几个县,并不是地图上小小的一个城池。 袁术的势力范围囊括了这几个郡南方靠近淮河的大片区域,如龙亢、睢陵、盱眙、广陵等十几个县。 依托着淮河,袁术布置了坚固的防线。袁术军打定主意死守城池,无视关西大军任何计谋兵法,等着关西大军来攻城。 但即便如此,关西大军也是势如破竹,一路攻城拔寨,碾碎所有抵抗者。 九月下旬,关西大军奋武扬威,一路血战,全面推进到了淮河沿线。 只有袁术的家乡汝南郡仍在抵抗,这个郡是个超级大郡,叛乱的豪强不少,但选择死守的顽固分子也人数众多。左军、中军都都派遣了大量军队进驻,意图彻底剿灭一切顽抗之敌。 关西大军骁勇善战,已攻破了近十座城池。张瑞下令将俘虏的敌军文臣、武将,统统处死,传首于继续坚守的城池。 这份刚烈果决,着实震怖了无数守军。 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这一战朝廷是怀雷霆之怒而来的。不降即死,毫无商量余地。守军坚决抵抗决心有所动摇。 十月初,张瑞抵达了淮河北岸的下蔡县。 下蔡县是扬州九江郡下属的县,南方隔着淮河与下蔡遥遥相望的就是九江郡治寿春。 也就是说只用了两个多月,关西大军就将袁术在豫州的势力几乎连根拔起,只剩下几个城池仍在顽固死守。淮河以北,尽被朝廷收复。 这当中没有什么阴谋诡计,全赖将士骁勇善战。 张瑞在下蔡县翻看着高顺所部战报,内容平淡如水:“九月二十三日,大军南下克龙亢。” “二十九日,大军克向县、虹县,沛国一境皆平。” “十月二日,大军开赴扬州九江。” “七日,克下蔡、平阿。” 战争的胜负,最终还是要由将士手中刀剑来决定。什么天堑地沟、城防壁垒,都被关西大军以绝对战力踏平。 中路十万大军的战绩,配得上其百战劲旅、军中精锐的名号。 而袁术军的战败也和绝大多数战败势力一样,因为弱小而战败。 没有太多的投机取巧,就是在正面战场上,挡不住关西大军的钢铁洪流,败于堂堂之阵。 兵力不如人,甲具不如人,武备不如人。科技、资源、人心、士气、军事理论、军队组织都不如关西,被赶到淮河以南理所当然。 第七十九章士别三日 淮河北岸,上万丢盔弃甲的袁术军混乱的挤在一处,仿佛一群惊弓之鸟。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导致这支溃兵彻底崩散。 这支部队是从平阿、下蔡一线撤离出来的淮河北岸守军。随着关西大军以滚滚钢铁洪流南下,势不可挡的碾碎一切抵抗。 淮河北岸的袁军固守之心大为削弱,准备逃到南岸寿春。 外无必救之师,则内无必守之城。 北岸的守军都清楚,寿春不会再派遣部队往淮河北岸支援。 所以不肯投降,又不敢死守城池的部分将领,便带着军队向南逃离。 联络南岸的信使在寒冷十月,不顾严寒淌过冰冷的淮河,向寿春请求派出船只接应。 但袁术回信:“今救汝等,则四方守军皆不肯力战,只等救兵接应。不救汝等,则守军必勉力死守,君等其勉之。” 袁术的回答充分显示了他世家门阀子弟的偏见与高傲,士卒在他眼中只是卑贱的工具。 以袁术之傲气,完全没有设身处地的想过士卒的感受。 淮河北岸守军接到回信军心几乎崩溃,如今形势袁军将士,皆已土崩瓦解。其之所以能相守坚持,无非是顾恋其居处老小,所以才依旧坚持奉袁术为主。 袁术设定坚壁清野,旷日坚守的战略,就是希望能耗到关西大军退兵。待张瑞退兵之后,四方之众必复可合。可是如今袁术的作法等于失其根本,孤在草野。以淮人守淮的战略,从根基开始崩溃。 袁军还在想方设法逃回淮河南岸,便听到远方传来激烈的厮杀声。 是殿后的后军与追杀的朝廷大军爆发了激烈的大战,河岸边的大军随即陷入惊慌之中,这支溃军短期内完全无法恢复组织架构,重振士气。 后军的崩溃比所有人预料的都要更快,不足一刻钟,上千甲光曜日、刀槊森寒的甲骑具装部队出现在了淮河之畔。 一面面飘扬的旌旗下方,甲骑具装校尉长孙素策马上前,推开面罩,露出年轻的面孔。 对着一片混乱的袁术军,长孙素大吼道:“跪地免死!顽抗者,斩尽杀绝!” 关西的口音与淮南相差甚大,一群惊恐慌乱的士卒对长孙素这么长的话语无法完全听清,但最后的斩尽杀绝却印象深刻。 于是袁术军将领大吼道:“敌军欲对吾等斩尽杀绝,吾等与彼辈拼了!” “杀!” “死之前拉个垫背的!” 群情激愤的袁军乱糟糟的大吼,也有士卒绝望的哀嚎,转身投入冰冷的河水。 看着乱糟糟举着刀矛大吼的袁军,长孙素不明白为什么敌军士气有所回升。作为一员将领,长孙素十分清楚不能任由对方再继续狂躁下去。 当即拉下了面甲,右臂高举长槊,大吼道:“吹号,冲锋!碾碎敌军!” 雄壮、沉闷的牛角号声响起,上千甲骑具装端平了手中长槊,奋长槊重铠,势如洪流。 上千甲光曜日的铁骑轻松碾碎了前方乱糟糟的敌军,狂暴的冲锋浪潮让这支溃败完全无法抵挡,袁军士卒自相蹈藉,坠淮河而死者过万人。 密密麻麻的尸体铺满江面,顺流而下。沿淮河流过九江,流入徐州。 淮河下游的守军见到这密密麻麻友军尸体,纷纷士气大跌。 在下邳郡盱眙县,张辽、陈登、关羽等朝廷将领站在淮河北岸,不时还能看到漂流而下的尸体。 陈登开口说道:“中路大军必然有一场大捷,袁军落水而死者数以万计,不然不会在徐州仍能见到浮尸。” 张辽点头,说道:“淮河流经千里,这千里范围内,袁术军必然不能守的固若金汤。如今中路大捷,下游守军震怖,正是吾等渡河之时。” “某意从盱眙渡河,然后沿淮河西进,接应中路大军渡河。汝等以为如何?” 陈登建议道:“大将军,某乃徐州人,对徐州地理还算了解。某以为此战虽目标在于诛除寿春袁术。然决胜之关键却不在扬州九江,而在徐州广陵!” “哦?作何解?”张辽毕竟是关西将领,对徐州天文、地理不是很熟悉,今日由此问,便是想听听徐州豪杰的意见。 陈登说道:“大将军可知七王之乱经过?” 张辽点头,说道:“景帝削藩,导致吴王刘濞造反,众达数十万人。然吴多步兵,步兵利险;汉多车骑,车骑利平地。刘濞兵屯聚而西,无它奇道,难以立功。被梁王刘武挡在睢阳,二十万叛军蚁聚梁地。汉将军周亚夫遣轻骑断吴王粮道,于是一战击溃吴军主力二十万,平定叛乱。” 陈登略微惊讶了瞬间,没想到关西将领的学识竟然如此扎实。 一位将领通晓兵法并不足为奇,但一位将领能将历史典故说的如此精炼、准确,就颇为令人意外了。 读史使人明智,陈登深知此道理,对关西将领的素质再有改观。这不是一位只凭悍勇拼杀便位居高位的剽悍军人,而是一位学识丰厚、颇有谋略的儒家。 若右骁卫将士知道陈登所想,一定会惊掉下巴!儒将? 你见过哪个儒将能拿着横刀,身先士卒,杀穿一个个敌阵,从城头砍到城尾,抓着敌方主将的头发拖到街上枭首? 你见过哪个儒将能带着五百骑兵正面一次次冲击上万人的匪寇方阵,定鼎战场局势? 你以为的儒将,只是如今身居高位,被军纪约束着不能带头冲锋了,弃其刀戟,折节学问而已。看起来博学多识,随和宽厚。但真到了战场上,发起冲锋,他依旧是那个万夫不当、勇冠三军的神将。 这也是关西军政制度的先进之处,军侯以上将领都要学习文字,考核兵法。被逼着学习的将领,日积月累都积累了一定的学识。 孙权劝学,于是吕蒙从一位只懂战场厮杀,悍勇作战的吴下阿蒙,变成士别三日,令人刮目相看,甚至于击败关羽的东吴大都督。 张瑞可没工夫一个一个的对将领劝学,在制度鞭策下,关西数以千计的将领都要折节学问。学识长进不弱于吕蒙者大有人在。 这也是为何张辽能言出有物,震惊陈登。 第八十章命中注定的合肥之战 因为通读史书,所以张辽暴烈的性格有所收敛,耐心的听陈登讲述历史详情,以史为鉴,了解兴替。 陈登介绍道:“七王之乱以吴王刘濞为首,而吴王刘濞之所以受封吴,便是因为淮南王英布造反,刘濞以骑将身份从军,随高祖皇帝击破英布,因功受封吴王。” 张辽感慨道:“淮南之叛何其多也。” 陈登说道:“淮南叛军虽众,但自古以来江淮平坦,叛军难以在平地挡住朝廷精锐禁军,故高祖战淮南王,数次挥师猛攻,每战必克。淮南王英布弃军而走,逃遁南方。” “吴王刘濞因军功受封吴王之后,故国都邗城几近荒废,洪水泛滥,猛兽四出,一片蛮荒。刘濞乃新建广陵城以为国都。” 张辽动容,问道:“广陵在徐州,却为吴国国都?” 陈登重重点头,说的:“的确如此。广陵便是吴王刘濞所建,位在长江以北。” 张辽面色凝重的在淮河边上来回踱步,终于明白,为什么陈登说战场在扬州九江,但决胜关键却在徐州广陵了。 右骁卫大军只要沿着广陵郡南下,一路攻到广陵城,就能沿长江逆流而上,切断袁术军后路。 重现当年七王之乱时的情景,双方大军主力对峙于江淮,叛军后路却被朝廷所截断,哪怕袁术军二十万大军也将被困死在寿春城中。 通过一次战争彻底诛除袁术,防止其逃窜南方,继续为害。 陈登说道:“绕开淮河,进攻徐州下邳、广陵,将得徐州豪杰之助。徐州本地士族皆厌恶袁术抄掠百姓,必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右骁卫参军荀攸向张辽颔首,表示同意陈登之言。 徐州文武很多人都是出身于下邳、广陵两郡,在徐州本土作战,这些地头蛇能发挥最大作用,联系两郡境内的亲朋故友,助右骁卫大军攻克城池。反倒是作为守城方的袁术军,陷入了不利局面,被徐州本地豪杰所排斥,随时有可能被城内豪强叛乱,偷开城门。 陈登继续说道:“尽复下邳、广陵之后,大军可兵分两路,一路从下邳东城县出兵,直逼合肥,将九江郡一分为二,彻底围困袁术于寿春。一路自广陵江都县出兵,直逼历阳,阻隔长江以南扬州援军。” 历阳就是当初孙策起兵渡江的地方,袁术给孙策一千旧部,马二十余匹。孙策便率领这支部队至历阳,向江东进发。 长江天堑不仅是江南的防御壁垒,也是北方的一道防御阵线。 只要朝廷部署一支军队在长江沿岸,大量铁骑游弋,南方部队登陆很容易被半渡而击之。已经登陆的部队列阵未稳,援军不能登岸在船上焦急等待,这时候一支悍勇大军发起迅猛攻势,登陆的水兵恐怕会有全军覆灭之危。 现在唯一的忧虑是,右路大军从长江沿岸深入敌后,是否会被袁术军重兵包围? 张辽沉思了片刻,壮气甚奋,纵敌军二十万,吾亦敢率军破之,何惧被困? 于是张辽下令,说的:“进军,某亲自率军攻合肥,以切断袁术军后路。关羽率军驻历阳,阻隔江东援军。” 随着张辽军令下达,仿佛中冥冥自有注定,张辽要在合肥城下打出一场震惊世人的战绩。 十月初,右路张辽所部七万大军全线渡过淮河,猛攻江淮之间的徐州城池。 在徐州豪杰相助下,十月中旬,张辽所部便尽复徐州全境,将袁术军赶回了扬州九江境内。 张辽亲自率领右骁卫大军为全军锋锐,迅猛追杀溃败撤退的袁术军败兵。 这高歌猛进的大军,顿时吸引了战场双方的注意力。 袁术想不关注也不行,数万大军狼奔豕突,被区区万余人一路追赶,丢盔弃甲的模样就发生在了袁术的面前。 东城县,相距寿春只有阴陵、西阳曲两个县。 这是什么概念? 就相当于张瑞坐在长安城,对手已经打到了渭桥边上。而数万大军却连抵抗都不敢抵抗,狼狈的丢弃了一切旌旗、甲胄,在都城附近拼命逃窜。 袁术在华丽的宫殿内,疯狂暴躁的跳脚,大吼道:“敌军区区数万人,便长驱直入,视汝等为草芥!汝等还有何面目苟活?” 一群将领低头默不作声,全军崩溃离散,还不是拜你所赐? 军队失去后镇,将士都知晓没有援兵,哪还敢坚守? 明明淮南大军人数占优,但士卒却要孤军迎敌,被迫以少敌众,士卒没有立即投降,都是因为顾恋其居处老小。 车骑将军府主簿阎象主动开口,说道:“将军,如今四方将士,皆已土崩瓦解。值此之时,当重振军心,示其必救之势。若仍坐守孤城,将军之危,可立待也。” 袁术怫然不悦,怒喝道:“汝言下之意,是孤处置失当,方才导致四方大军瓦解崩溃?” 一群将领恨不得跳起来喝彩,主公您能发现这个真相可真是不易! 本来淮南大军便不敌朝廷禁军。经袁术一顿指挥,全军将士,军无战心,士无战意。 将军们辛辛苦苦布防的淮河防线,让高顺所部最精锐的十万大军都举步维艰,不得不血战山河,一个一个的攻打坚固城防。 一众将领打算在大量消耗敌军锐气之后,再调集重兵严防死守寿春,将战事拖延下去。 若朝廷三十万大军皆被拖在了淮南,北方拥兵数十万的袁绍绝不会坐视不理,很有可能挥师进攻洛阳,迎奉天子。 到时袁氏双雄合力进攻关西,天下形势将随之大变。 可是经过不善军事的袁术一通指挥,全军士气崩散,徐州方向一支偏师数万人就一路高歌猛进,杀入了九江境内。 淮南大军连回转的余地都一朝丧尽,要么死守寿春,熬到敌军退兵,要么被朝廷禁军碾为尘埃。 阎象作为臣属,懂得为尊者讳的道理,没有过多纠结于此前指挥失误,说道:“当务之急在于止住军队继续崩散溃败之势,不能任由敌军在寿春后方横行无忌,肆意驱赶我军士卒,搅乱军心。” “若合肥城近在眼前,敌军只数万人围攻,吾等都置之不理,其余守军又如何敢继续守城?到时,九江后方防御将彻底崩溃,所有城池守军都将逃窜,吾等亦将被彻底困死在寿春一座孤城之内。” 第八十一章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 想到自己被困孤城,几十万关西大军猛攻不休,而四方没有任何军队来支援自己,袁术终于体会到前线将士心中的苦楚与绝望。 认真的对阎象问道:“当如何解此困境,止住四方大军崩散之势?” 阎象语气坚定的说道:“必须示四方必救之势,各方将领并非困守孤城。此时徐州偏师正在进军合肥,吾等必须前往驰援,以激励将士之心。” 袁术只感觉全身一寒,惊颤的问道:“主动与关西大军交战于野?” 一群将领尽皆眼观鼻,鼻观心。这种必死无疑的任务,谁也不愿去接。 淮南大军若是能以堂堂之阵打赢关西大军,便不会选择坚壁清野,死守城池了。 阎象说道:“若一支偏师,吾等聚十倍之众而不敢围剿,纵坚守城防又有何胜算?” 袁术立即猛烈摇头,说道:“汝一介文臣不通军事。便是有十万大军,仓促间亦无法展开,必然被敌军突袭。” 说到底,即便袁术自己也不信,自己举十万之众能在正面战场打赢能征善战的关西大军。 无奈阎象只得退而求其次,说道:“至少亦需派出援军支援合肥,能顺利入城则能鼓舞士气。若不能进城,则退而求其次,扎营在合肥城外,坚定守军守城之信心。” 这个提议袁术可以接受,只是派谁去呢? 行军打仗并非儿戏,营垒也非仓促可成。若在野外遇到关西大军,营垒没有及时立起来,就要与关西大军打一场正面会战了。 阎象语气坚定,说道:“举十万之众与敌军一决生死,非将军本人不足以担此重任。” 十万大军,这种规模的部队交付给其他将领,一旦有变,整个势力便大势尽去。汉末以来,还没有哪位诸侯将这么大规模的部队交付部将。 哪怕张瑞几乎不参与军事作战,当初兴兵十五万进攻洛阳,也是亲自领兵出征。 如今袁术麾下大军土崩瓦解,将士军心不稳。这时候若将十万大军交付给其他人,主将非常容易干脆率军投降。参照鲜于辅的待遇,率军十万投降,在朝廷位居正三品大将军,位高权重,显赫尊贵。这种诱惑,寻常将领完全无法抵抗。 袁术认真想了想,也觉得将十万大军交付给别人,很不安心。 暴躁的袁术发出不甘的怒吼:“我袁术怎沦落到如此地步?进亦凶险,退亦绝路!” 屋内的众人眼睑低垂,脸色晦暗,为什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只能借用贾长沙为汉文帝所作《过秦论》里面的经典名句: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 时国乱岁凶,四方扰攘,豪杰并起,跨州连郡者不可胜数。 张瑞据河东、太原,袁术据南阳。论人口数量,论财富总量,论冶铁规模,甚至天下威望,袁术都完胜张瑞。 南阳作为天下第一大郡,人口两百余万,两倍余太原、河东的人口总数。数百年来,汉室在南阳建有最先进、最发达、最庞大的冶炼中心。 袁术凭袁氏四世三公之威望,门生故吏遍布天下,振臂一呼,从者云集。更带甲十万,雄视天下。 当是时,天下皆以袁术为最强诸侯,将横扫群雄,代汉而立。袁术自己也深信代汉者当涂高的春秋谶语。 可是在如此巨大的优势下,袁术竟然不修法度,以劫掠为资,导致丧失民心。更奢资无厌,纵情享受。 而此时张瑞却在关西艰苦拼搏,颁布最严禁酒令,积蓄粮食,重建长安,安抚百姓,扫荡强梁,开拓领地。将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发挥的淋漓尽致。 如今张瑞顺天应时,承天下之望,一统山河,挥师三十万南下。 一直纵情享受,不恤民心,不积粮秣,令军人以河螺、蒲赢为食的袁术,凭什么不陷于险境? 这种形势,能拼死一搏,扭转形势,都是天幸。 十月二十七日,袁术布置好淮河一线防御,正式率军从寿春出征合肥。 出征这个词,完全是因为袁术过度紧张才导致的。 事实上,合肥与寿春距离只有百余里,中间只隔了一个承德县。 十万大军旌旗战鼓遥遥相望,绵延数十里。从这规模宏大的行军阵列便能知晓,这完全是一次在自家门口的防御作战。前军踏过合肥边境,后军才刚刚离开寿春,抵达承德。说出征着实有些夸张了。 正率领三万关西最精锐大军围攻合肥的张辽,很快便从斥候那里得知了袁术亲率十万大军前来进攻的消息。 右骁卫大军文武将校齐聚一堂,荀攸作为参军,为众人详细介绍军情,说道:“袁术一改消极怠战之态,从寿春出兵,正迅速南下,明显意图增援合肥。我军若继续攻城,将陷于敌军夹击之中,腹背受敌。” 右骁卫将军徐晃问道:“袁术大军规模如何?” “人数尚不能确定,斥候回报袁军旌旗无数,连绵不绝。因此推算,人数或为我军数倍。” 面对数倍敌军的战事,关西大军不是没有打过。但关键是如今大军身处敌军腹地,若稍有差池便是全军覆灭的结局。所以众人才如此谨慎。 徐晃问道:“吾等是否先深沟固垒,做好防御?” 徐晃倒不是怯战,而是右骁卫大军已经打出了非常大的功绩,一路高歌猛进,将九江防御搅的天翻地覆。不但切断了扬州援军,还将寿春守军引出了城池。 关西三十万大军,没有哪一路是一群庸才。此时只要己等深沟固垒,立于不败之地。左武卫、左翊卫等精锐禁军很快就会突破淮河防线,二十万大军云集南下,能以泰山压顶之势,灭亡袁术。 先胜后战,是徐晃特别推崇的军事理论。 但张辽起身,语气振奋,说道:“不,吾等向前。袁术此时必然也是这种想法,以为吾等会深沟固垒,死守营地。定不能料到吾等身处险地,却敢发起猛攻。此战攻敌不备,必奏以奇功!” 第八十二章王师骁卫大将军张辽在此 张辽作为一军主将,下定决断,没人能够违抗军令。 随着军令下达,三万大军迅速调整阵型,从攻城序列逐渐退出,列阵向北方极速进军。 合肥城头,幸存的守军瘫坐在死尸相枕的战场中间,无数人神情恍惚,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挡住了那些狂暴悍勇的关西猛士。 至于出城追击,不要开玩笑了。守军对右骁卫禁军几乎有了心理阴影,守城战都打得如此艰难,死伤惨重。若出城而战,怕是对手三千人就能将所有合肥守军挫骨扬灰。 张辽亲自率领五千铁骑作为全军锋锐向袁术军发起进攻,五千铁骑人尽双马,策马疾驰,迅疾如风。 只半个时辰便能看见袁术大军先锋,此时袁军斥候刚刚向大军传回关西铁骑来袭的情报,上万前锋精锐正在收拢行军队列,准备列阵迎敌。 张辽壮气奋甚,大吼道:“不要理会敌军前军,随某直插敌中军!” 五千先锋铁骑,绕过敌军精锐前锋,直插敌军心腹,无疑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作战方案。 若战事不顺,五千铁骑被敌军中军缠住,然后敌军前锋从后方夹击,关西大军就会陷入重重包围之中。 这种情形就会像乌巢之战,曹军五千精锐猛攻淳于琼一万大军把守的乌巢,战事僵持不下之际,袁军增援的骑兵已经合围而至。左右皆惧,请求分兵抵抗。曹操怒气奋发,大吼:“贼在背后,乃白!(敌人到了背后,再来报告)”于是曹军士卒皆殊死战,方大破淳于琼等人。 但张辽并非莽夫,而是一位久经沙场的宿将,这看起来危险重重的形势,是其认真比对双方战力做出的胆大心细的决断。 五千铁骑迅如疾风,绕过了敌方前锋,直插敌军心腹,敌方中军以为先锋还在交战,必然不曾做好准备,仓皇迎战,必遭重创。 即便战事不顺,后方的右骁卫大军行军速度也远超敌军前锋,必然能够迅速击破敌军先锋,解张辽所部铁骑之围。 这一战不会大败,却有可能大胜,张辽愿意奋力一搏,毕竟战场瞬息万变,谁也不能保证十成胜率,有七八成胜率便足以果断出击。 “举弓,举弓,举弓!”铁骑阵列中纷纷响起雄壮的军令。 五千铁骑次第弯弓搭箭,当经过敌军方阵左翼,漫天箭雨倾泻而下,铁骑的高度机动性与战场灵活性发挥的淋漓尽致,仓促列阵的袁术军方阵完全无法抵御一波一波连绵不绝的箭雨。 袁军左翼军阵在短时间内承受了数以万计的箭雨,至少五个方阵变得支离破碎。 此时若铁骑趁势突击,至少能杀伤数百敌军,打开一个阵型缺口。 袁军将领惊恐不已,连忙调集援兵前去支援,至少也要稳固住阵型,严防左翼彻底崩溃,乱军四散冲击。若形成这种形势,左翼三千人将被迅速席卷。 好在左翼的崩溃没有发生,五千铁骑如洪流般滚滚而过,抛射了大量箭雨之后便极速离去。 袁军将士深深舒了口气,只有直面这支威震天下的钢铁之师,才能切实感受到那种来自关西的剽悍与杀意。这支部队简直像是锐利不凡的庚金气,哪怕只与他们短暂接触,也会锋利入肉,瞬间死伤惨重。 可是众人还没轻松多久,就蓦然惊恐想到,这五千铁骑绕过了己等,直插后方,岂不是要突袭中军? 若中军崩溃,己等还是免不了一死! 《三国演义》将战争描述的奇谋诡计无数,但真实的战争,远没有那么多巧间设伏。 《孙子兵法》总结到最后,最精髓的就只有四个字“先胜后战”。 当张辽率军极速抵达袁军中军,看到袁军士卒一片慌乱,仓促间连最基础的方阵都没布置成功,张辽便知道,这一战必将斩获无数。 五千铁骑突袭而来,成功达成了全军以快打慢,局部战场以多打少的战术优势。 张辽身先士卒,大吼道:“二三子,不世勋功,争之顷刻,随某冲击敌阵!” “万胜!”士卒们雄壮的大吼,五千铁骑在一面面旌旗引导下,迅速展开阵线。 漫长的阵线仿佛浪潮狂涌,无数面旌旗猎猎飞舞,明光重铠甲光曜日,密集的长槊平端如林。 万马奔腾,势如雷霆,侵略如火,其疾如风。 看到这种景象,袁术士卒军心彻底崩溃。 一群每天吃河螺、蒲赢的瘦削兵卒,实在没有勇气抵抗这黑云压城一般的重铠铁骑。 无数人转身便逃,步兵连方阵都没有布置,骤然遭遇铁骑突袭,除了战死,没有任何其他可能。逃跑虽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但至少比站在原地等死多一丝活下去的希望。 步兵不是不知道面对铁骑,列阵坚守才是活下去最好的方法。事实上若是布阵成功,即便是乌合之众也能站在原地,举矛列阵。因为即便前排想退,也穿不过后方密集的阵型。铁骑也冲不开层层叠叠,一排排的严整方阵。但问题的关键在于,现在没有列阵成功。不逃必死无疑! 汹涌的铁骑无情踏过,无数逃窜的袁军士卒被长槊洞穿,但更多的士卒被战马无情践踏,碾为碎泥。 张辽亲赴战阵,手刃十余人,壮气激荡,率领铁骑狂飙十余里,一次次击溃试图抵抗的袁军方阵。 袁术军早已发现这支铁骑规模有限,若能稳住阵线,必能将其困死在重重包围之中。 可是张辽作为沙场宿将,在临阵指挥方面实在超出袁军将领太多。 历史上无论是白狼山之战,还是逍遥津之战,张辽都是率领精锐军队在敌军阵中左冲右突,打得敌阵大崩,死者相枕。 如今张辽率领关西最精锐的骑兵,来如天坠,去如电逝,或乘虚冒乱,或雷霆奋击。袁军将士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抵御。 似乎各个方向都被铁骑猛攻,但好像每个方向袁军将士交战都处于敌众我寡的劣势局面。 以至于张辽一声怒吼:“王师骁卫大将军张辽在此,叛军受死!”袁军士卒便身心俱颤,胆寒崩溃。 第八十三章平定淮南 冷兵器战场的混乱远超后世,尤其这种规模超大的骑兵突袭战,被铁骑践踏碾碎的溃兵漫山遍野。 冰天雪地里,到处是冰冷的尸体,覆地的旌旗,断裂的刀矛,以及遗弃的甲胄、兜鍪。 激战两个多时辰,袁军已被气夺,不敢应战,铁骑所至,皆披靡溃败、闻风丧胆。 率领五千精锐关西铁骑突袭袁军,获得大胜,张辽并不意外,但张辽意外的是,激战这么久,一直没有见到袁术中军大旗。 五千铁骑已经分散,主力虽然依旧在冲击袁军后方阵列,但已有数支偏师开始四散游弋,巡视战场周围。 此时战场广阔数十里,铁骑一路下来,既踏过了河流小溪,也越过了丛林沟壑,更绕过了数个村落、丘陵。 阅览了无数风景,可就是未见到袁军的指挥旌旗。 乱军中,黄忠一眼便看到张辽那高扬醒目的大纛,策马赶至张辽面前,对张辽问道:“大将军,袁术是否可能已经丢弃帅旗?” 张辽点头,说道:“极有可能,敌军战意涣散,进退无度,明显是没有得到军令调度。” 黄忠断言道:“若如此,何处抵抗激烈,袁术便极有可能在何处。” 张辽觉得黄忠言之有理,立即下令道:“传令全军,停止追击,围剿敌军溃兵。” 现在铁骑所面临的形势是,若袁术已逃,那铁骑已经追之不上。合肥距寿春寥寥百余里,袁术疯狂逃窜,两个时辰已经可以逃回寿春。 张辽只能赌一回,袁术还在战场中,没能及时逃走。 随着军令下达,不久之后,战场一隅便爆发了热烈的欢呼。 黄忠所部士卒找到了袁术遗弃的大纛、旌节,斩将夺旗都是军中首功,虽然这面大纛已经被践踏的污秽不堪,甚至沾染了大量污血,但在士卒眼中,这就是堪比千金的价值连城之物。 大量铁骑闻讯而动,聚集在寻到袁军大纛的战场附近,大纛在,袁术应该相距不远。 事实如张辽、黄忠所料,面对张辽率军突袭,袁术远没有孙权一般胆气。 逍遥津一战,张辽率军猛攻打乱了吴军阵型,将孙权围困在山冢上。孙权便高树帅旗,率军架起长戟死守高处,然后指挥大军围困张辽。 而袁术作为世家子弟,见到张辽率军狂暴突袭而来,果断扔下大纛,弃军而走。 虽然跟孙权相比,袁术的表现非常不堪。但也不太适合就此鄙视袁术,相比于袁术曾经的表现,今日其实已经有了非常大的长进。 历史上蕲县之战,袁术率军进攻豫州,听闻曹操来伐,远远的就弃军而逃。留下桥蕤、李丰、梁纲、乐就等人守卫蕲县被曹操斩杀。 至少这一次袁术亲临战阵,是看到铁骑突进,大军土崩瓦解之后才丧胆窜逃。已经是勇气可嘉。 勇气水准大概相当于昭烈帝刘备在徐州,看到曹操的旌旗,才单骑而走。(备初谓公与大敌连,不得东,而候骑卒至,言曹公自来。备大惊,然犹未信。自将数十骑出望公军,见麾旌,便弃众而走) 此时的袁术披头散发,右股后侧还中了一箭,十分狼狈,与亲信两人躲在泥坑中,不敢稍动。 一队队铁骑策马从不远处跑过,马蹄践踏,袁术能看清眼前泥石随之颤动,这说明只要铁骑再近些许,就能看见泥坑中的众人。 好在每次蹄声隆隆震动之后,铁骑都已远去,没有注意到这不起眼的一角。 又一次铁骑策马而过,袁术甚至能想象到马上骑士义气风发的模样。这些高傲的骑兵,雄视四盼,策马奔腾,注定忽视脚下的风景。 一切如袁术所想,铁骑如风,如雷的马蹄声正在逐渐远去。 袁术深深呼了口气,揪着的心弦稍微放松。可是蓦然间,感觉光线一暗,连忙惊恐的抬头望去。眼前是一名面庞青涩,嘴角刚刚长出一层绒毛的年轻骑士。神情中带着好奇与期盼。 袁术所有的轻松,所有的心绪都不翼而飞,全身都被惊悚所笼罩,恳求道:“千万莫要声张,孤能给汝黄金万两,保汝荣华富贵!” “孤?”年轻士卒眼睛一亮:“汝是……啊~” 年轻士卒明亮的眼神逐渐暗淡,脸上欣喜的表情还未展开便彻底凝固。 一柄利剑自其下颔穿过,刺入其头颅。 飞溅的鲜血喷了袁术一脸,袁术被惊得尖叫一声,对持剑偷袭这名士卒得亲信大吼道:“汝杀他作甚?他都未带杀意,说不定已被孤劝服!” “将军,死人才不会开口!” 袁术被顺利劝服,只能抹了把脸上鲜血,说道:“速速将尸体搬下来,别被其他人发现!” 三人吃力不已的将这名全身披甲的士卒拖进泥坑,然后绝望的发现在不远处还有两匹战马。显然这名士卒是骑兵队列中的一员,抱着以防万一的心态,到这里多看了一眼。 袁术还未想好怎么处置战马,一大队骑兵便从远处策马返回。 队列中传来军官肃杀的声音:“就在这附近落队一人,严密搜查。” 两匹战马如此显眼,很快便引起铁骑关注。 “屯长,关西战马!” “过去看看!” 听到这里,泥坑中的袁术彻底绝望。 大队士卒沉重的脚步声响起,随后无数阴影覆盖了泥坑上方。 三人惊恐的抬头,只见十几名关西士卒脸色铁青,面带杀意。同袍的尸体就在泥坑当中,发生什么事情不言而喻。 士卒们默契的举起手中长矛,杀意迸发,就要将泥坑中的三人刺死。 袁术惊恐的大吼:“不要杀我!我乃车骑将军袁术,献上我能令汝等荣华富贵!” “啊~”惨叫声响起,却是袁术两名亲信被刺死。 随后一群士卒抽出绳子跳进泥坑,将袁术绑的结结实实。 袁术被俘虏的消息很快便传遍全军,虽然各处仍有战斗发生,但全军还是传出热烈的欢呼,这意味着淮南之叛,已经基本宣告结束了。 第八十四章袁绍袭扰 袁氏两兄弟作为汉末前期最强大的两位诸侯,一人占据淮南,一人占据河北。 若能齐心协力,袁氏夺得天下,可立待也。 但这两兄弟却关系非常恶劣,汉末群雄之争前期的主线就是袁绍与袁术之争。袁绍、曹操、刘表结盟与袁术、公孙瓒、陶谦对抗。 袁绍在河北听闻张瑞誓师讨伐袁术,兴奋的大摆宴席。 这种欢庆,直到巡视青州的田丰返回,给袁绍浇下一盆冷水。 在袁绍大宴宾客的宴会上,风尘仆仆的田丰闯进宴会,直言道:“亲亲,仁也;敬长,义也;无他,达之天下也。如今将军之至亲受难,将军不思救之,却大摆筵席,此实违背人伦道义,岂是仁主之行?” 当着这么多人被自己手下训斥,袁绍面覆寒霜,缄口不语。 袁绍的另一位谋士许攸,见缝插针,为袁绍开脱道:“为人主者岂能儿女情长?张瑞、袁术皆为将军一统天下之宿敌。此二人互相攻伐,死伤惨重,吾等于河北积蓄实力,岂非天助我等扫灭强敌?” 田丰以杖捶地,怒斥道:“何其缪也?袁术不修法度,不著德行,焉能与关西相抗衡?若吾等不救之,其倏忽可灭。到时吾等便是以冀州、青州一隅之地而抗衡天下,形势危如累卵!” 实在是张瑞的出兵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七月加受九锡,中间毫无间隔,八月便抵达洛阳宣布出兵扫灭袁术。 河北群臣都在殚精竭虑的发展政务,选贤任能,抚慰百姓,发展农业,精选士卒。 在田丰的巡视下,冀州、青州两地,政教肃然,百姓安心,府库积粟,军队严整。 袁绍势力迸发出十分蓬勃的活力,与袁术那种混乱的统治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但田丰毕竟分身乏术,其在地方巡视之时,便不能规劝中枢。 当其听闻关西出兵淮南,便立即停止了长达近一年的巡视之行,星夜返回袁绍身边。看到袁绍反应迟钝,甚至设宴欢庆,实在是痛心不已。刚烈的开口怒斥。 袁绍听闻田丰之言,怫然不悦,质问道:“当初定下广积粮草,精选士卒,与关西决战之策者不正是汝田丰?” 田丰怒斥道:“时也,势也!岂能因循一策,墨守成规?关西号称出兵百万,其守备必然空虚,此时无论出兵长安亦或出兵洛阳,都将建立奇功,震惊天下。何至于在此地置酒高会,清谈误事!” 置酒高会,清谈误事。 这等于将酒宴上所有的文武都骂为只会夸夸其谈的座谈客。 无数人脸色阴沉,对田丰极度不满。 曾经献计为袁绍从韩馥手中夺下冀州的谋士逢纪起身,驳斥道:“这天下难道仅汝田丰一人远见卓识?关西满朝文武皆酒囊饭袋之辈,不知道留兵守卫险要?” 随后逢纪向袁绍拱手,说道:“将军,万不可听信田丰之言。当初天下联合讨董。十余万大军屯兵河内,猛攻洛阳两关,死伤无数,亦未曾攻破。如今关西府兵战力更强于西凉兵,其据险而守,不可速克,一旦迁延,关西数十万大军回援,吾等进退维谷,必陷于险境矣。” 逢纪的说法明显有危言耸听的意味,完全是为了与田丰唱反调。 河北大军即便拿不下洛阳,至少魏郡、河内、东郡一线可以轻松攻克,更甚至于逼近关西精华之地河东、太原,极大削弱关西的战争潜力。 随后荀谌起身,对袁绍力谏道:“将军,万不可因怒兴兵。如今关西强而河北弱,关西跨带九州,根蒂滋蔓,平除未易。吾等守土防御尚有一战之力,若兴兵主动进攻,必陷险境。自古未闻以弱迎强,而主动进攻者。以一州之弱,而攻九州之强,焉能获胜?” 田丰勃然大怒,斥道:“竖子,妖言惑主,其心可诛。将军,请斩荀谌,以正忠义。” 荀谌反唇相讥,斥道:“汝这厮心中有鬼,便看所有人皆为逆臣。汝一意孤行要仓促出兵,居心何在?是否想里应外合,葬送我河北大军主力?” 逢纪、郭图皆眉头紧皱,这不是一个好兆头,议政论事,有争议分歧是十分正常的。道理不辨不明,大势不讲不清。可是现在互相污蔑对方为叛逆,这已经超出了争论的范畴。或者说,河北文武已经有人在想投降关西,不然不会有这种言论。 这点对比关西便能知晓,若关西文武探讨如何平定河北,文武大臣有所分歧,但绝不会互相污蔑对方暗通河北,想里应外合。 比如贾诩骂荀彧不忠,勾结袁绍。荀彧反唇相讥,说贾诩是袁绍内应,居心不良。这种情况想想都滑稽。 但在袁绍面前,这种情况却堂而皇之的发生了,而且所有人都在认真思考其中可能性。 袁绍再迟钝也知道不能让任由这种言论继续下去,否则将会动摇殿内所有文武的信念,给百官心中种下思乱的种子。 于是袁绍愤而起身,说道:“都闭嘴,将此二人杖责三十,赶回家中!” 随着两人被侍卫架出大殿,袁绍方才与文武暂停欢庆,商议应对之策。袁绍问道:“如今张瑞与袁术战于淮南,卿等以为吾等当如何处之?是战是守?” 一直是文臣发言,武将一列不甘沉寂,袁绍外甥高干起身,说道:“是战是守,不应只关注于吾等,亦应视敌形势。若敌众守卫森严,吾等纵起大军亦难克险隘。不如起兵攻魏国、赵国,以试敌军虚实?” 逢纪点头,说道:“张瑞天资神武,军威严肃,于天下鼎沸之际,横扫诸侯。贸然举兵与其决战,的确并非良策。尤其吾等尚不知淮南形势如何,若其已获大胜,而吾等出兵远阻,恐有倾覆之忧。” 袁绍沉吟片刻,说道:“若如此,便令颜良、文丑各领兵万余,进攻魏国、赵国,尽复冀州之地。若敌军空虚,则继续进军河内。” 第八十五章得国极正 十一月初,随着张辽率三万大军大破袁术十万大军,阵掳袁术的赫赫战功传扬,淮南守军纷纷放弃抵抗,寿春守军正式向张瑞请降。 张瑞留下张辽率军十万抚慰淮南,自己则率大军主力疾赴河北。 袁绍派遣大将颜良、文丑进攻河北关西所属郡县,拔赵国、魏国、东郡十余城,被关西大军挡在了邯郸、梁期、邺城一线。 这一战于禁功勋卓著,率部千余人固守梁期县,挡住颜良五千余人的攻势,使赵国、魏国能够互相联络,守望相助,没有被袁军分割包围。 梁期县是邯郸与邺城之间的一个县,像是一个联系枢纽,将两郡连为一体。只要梁期县未陷落,袁军就不能全力进攻魏国、赵国任何一地。 两地关西守军能互相支援,形成犄角之势。 赵国、魏国两地守军虽然不多,但相加亦有近五千人,血战一个多月,还剩下三千多人。 魏国国相沮授十分壮勇,以身为表率,将邺城的上千守军转交给了于禁,自己只率数百士卒与国人壮丁守卫邺城。邯郸受其激励,也将近千名士卒交付给了于禁。 这种部署保证了于禁手中有一支可堪一战的机动部队,规模接近三千人。 无论邺城、邯郸何处被围攻,于禁都敢率部支援,与袁军打堂堂之阵。 颜良便因轻敌大意,攻城之时被于禁猛攻侧翼,斩首两千余级,近乎全军崩溃。 十一月中旬,张瑞大军主力伴随着淮南大胜的消息一同抵达河北,袁军将士震怖,连夜撤回巨鹿郡。 在邺城,张瑞召见了此战居功至伟的于禁与沮授。 张瑞笑容和煦,对于禁嘉奖道:“于校尉韬略不凡,壮勇敢战,有守御安民之功,升左侯卫中郎将,赐黄金百斤,长槊一柄,战马十匹。” 于禁立即拱手,说道:“拜谢丞相,禁愿为丞相尽忠效死。” “免礼。于将军对此战袁军战力如何评价?”张瑞颇感兴趣的问道。 于禁斟酌了一下词句,说道:“袁军战力不及曹军,但后勤补给略有胜之。能久战,而不能苦战。” 听过于禁之言,张瑞有所思绪,似乎与袁军进行战略决战是一个不错的选择,通过一次关键战役,鏖战一场,从而击溃袁军主力,让袁军势力一蹶不振。 同于禁聊过几句,张瑞便令其离去,然后与沮授交谈起来。 这位河北最顶级的谋士之一,没有辜负张瑞对其信任,成功为张瑞守住了关西门户,使河北大军被挡在了魏郡境内,没能前往河内、太原等精华区域祸害。 张瑞嘉奖道:“沮府君抚境一方,功勋卓著,孤便将冀州承宣布政使司托付于卿了。” 沮授拱手,说道:“拜谢丞相,某必殚精竭虑,不负丞相所托。” 张瑞点了点头,说道:“卿乃冀州人,对平定冀州有何高见?” 沮授回道:“朝廷如今定鼎天下,跨有九州,地广四海。宾服之民千万,带甲之众勇冠当世,粮草辎重积盈府库,贤士猛将充列朝廷。值此之时,天下挥师可定。袁绍以一隅之地而抗拒四方,必不能全。朝廷只需深根固本,稳定时局,则袁绍一战可擒。” 张瑞若有所思,沮授所言没什么具体战术规划,都是直指根本的战略见解。 只要朝廷能稳定人心,不出现霍乱,那么三十万大军四面进击冀州袁绍,天下可立定。 至于怎么稳定人心? 当然是正君臣名分,定文武归属。 再不复跟汉室纠葛不清,臣属不知所忠。 也就是称公建国,公国的官员归公国,汉室的官员归汉室。 虽然张瑞迎奉天子只有一年时间,但也不算短了。 李渊从义宁元年十一月攻入长安,到义宁二年五月二十日登基称帝,中间升丞相、封唐王,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身加九锡等一系列流程迅速走完。 但此时李渊的势力范围只有太原、河东、关中与巴蜀,论势力、论人口、论兵力都不足以与如今的张瑞相比。 张瑞也没必要事事以先人为例,到了如今地步,张瑞就是后世的楷模。 论德行,张瑞被称为当世圣人。论威望,张瑞被称为天资神武,定鼎天下。论实力,张瑞麾下有雄师三十万。 所谓得国正与否,最关键还是手下是否有一支能征善战的大军,能够扫清顽固阶层,为百姓授田授业。 经历汉末乱世,生民死伤惨重,从近六千万人口骤减至如今的一千多万人。世家大族、豪强劣绅都在这场大乱中元气大伤。 张瑞手握三十万大军,能够震服一切顽固势力,然后为百姓平均授田,恢复生产。 所谓的封建盛世,无非也就是这种环境。大乱之后大治,百姓有田可种,有房可住。哪怕赋税沉重,靠着被授予的荒田,也能暂时缴纳赋税。 现在交到张瑞手中的,便是这样一个残破的天下。 张瑞想缔造一个所谓的封建盛世,十分容易。哪怕晋朝那些皇帝,能够说出何不食肉糜这种话,但晋朝前期也繁荣昌盛,被赞为太康盛世。 太康盛世究竟有多繁盛?时人谓之“天下无穷人”。当时“贾竖皆厌粱肉,”“婢妾被服绫罗”、“贱隸乘轻驱肥”,这些说的都是地位低的商人和佣仆生活的情况。 所以才有了石王斗富、奢靡无度的情形发生。 张瑞的志向显然不止于建设一个所谓的“封建盛世”,而是将后世更先进的理论贯彻到这个时代,致力于真真正正的改善生产关系,促进生产力提升。 当然,在此之前,张瑞如今要做的是,先从汉室手中接过来这个破败倾颓的天下。从张瑞穿越至今,所做的一切努力,不论是深根固本,发展关西,还是平定强梁,扫除群雄,都是在这一步做准备。 如今到了正式接收成果的时间了,十一月张瑞将大军布置于幽州、冀州、兖州、徐州四地,作好对袁绍的军事部署。 十二月,张瑞返回长安,正式开始称公建国流程。 第八十六章称公建国建康元年 十二月二十八日。 整座长安城皆张灯结彩,官府设置贺礼,长安一百零八坊的坊门前都整齐摆放有一排排礼品。 有颜色艳丽的绫罗绸缎,有造型精美的瓷器漆器,有精良锋利的横刀长弓,也有一袋袋米面粮油。 长安百姓只要拿着户籍、照身帖便能到坊门前找里正领取一份丰厚的礼品。 只看这礼品样式便能知晓,这是张府私库里的财富,大量隶臣妾产出皆归张瑞所有,所以才会有这么多漆器、瓷器、刀剑。 这是张瑞个人给整座长安城发放的福利,没有动用分文官府府库。 后人如何评价张瑞的封公建国不得而知,活在当下的长安百姓皆喜气洋洋,巴不得张瑞天天加官进爵。无比拥护张氏统治关西。 天子使节是郭贡,因此郭贡被官升数级封为御史大夫,持节至长安册封张瑞。 看到长安一片欢庆,百姓笑语欢声,而无任何悲伤缅怀,郭贡便知晓汉德已衰。 当郭贡抵达丞相府时,丞相府内已济济一堂,文武官员皆穿飞鱼服等候在府中。 长安学宫史官也已经铺好纸墨,等候记录这光耀史书的一刻。 披甲持槊的士卒戍卫廊下,每名士卒脸上都神采飞扬。 郭贡左手持节,右手奉诏,默默叹息一声。 唯器与名不可假于人。可如今长安已设立史官,掌控军队,册封官员。与新朝已并无多大区分,可以说已有其实,今日只是为其正名。 堂皇大势如此,容不得汉室官员有不甘情愿。 张瑞身穿玄黑色蟒袍,在众人拥簇下站于丞相府前庭中央。 在前庭四方,房屋飞檐之下,站有一排排穿戴整齐的文武官员,一同目睹这个属于关西所有人的国度自今日诞生。 八年以来,不惟张瑞一人殚精竭虑,雄图一方。无数文武官员也为关西呕心沥血,承托着张瑞一步步迈向高位。可以说公国的建立,是张瑞的使命,也是所有人的期望。寄托着无数臣子官员的身家性命,宗族荣辱,千古声名。 郭贡走到庭中,站在张瑞面前很恭敬的行了一礼,然后说道:“孟侯,某受天子之命,持节策命,升孟侯为孟公。” “制诏:今将授君典礼,其敬听朕命。” “使持节丞相领司州牧孟侯,朕以不德,少遭闵凶,越在颍川,迁于鬼蜮。当此之时,宗庙乏祀,社稷无位;群凶觊觎,分裂诸夏,………实乃天佑,诞育丞相,保我皇家,弘济于艰难,朕实赖之。” “昔者董卓初兴国难,群后失位,以谋王室,君则摄进,首启戎行,此君之思,于本朝也。” “后李傕、郭汜专用威命,又赖君勋,克黜其难,复我洛邑,造我京畿,设官兆祀,不失旧物,天地鬼神于是获安,此又君之功也。” “袁术叛逆淮南……曹操逆乱天常……马腾、韩遂……鲜于辅、公孙瓒……刘璋、张邈……鲜卑匈奴,重译而至,单于白屋,请吏帅职,此又君之功也。” “君有定天下之功,重之以明德,班叙海内,宣美风俗,旁施勤教,敦崇帝族,援继绝世,旧德前功,罔不咸秩;” “虽伊尹格于皇天,周公光于四海,方之蔑如也。” “朕闻先生并建明德,胙之以土,分之以民,崇其宠章,备其礼物,所以蕃卫王室,左右厥世也.” “今以直隶、并州、凉州、益州四州封君为孟公。其以丞相领司州牧如故,今更下传玺,肃将朕命。” “孟国置丞相以下群卿百僚,皆如汉初诸侯王之制。君往钦哉!敬服朕命,简恤尔众,时亮庶功,用终尔显德,对扬我高祖之休命。” 从这一刻开始,张瑞正式升任孟公,建国家社稷,宗庙祭祀。 孟侯升孟公是比较常见的升迁方式。 自古以来,国号的确立方式基本可以分为五种。 一是以封地与开国之君发迹的地方来定国号,比如秦的祖先为“嬴”姓,因养马有功被周封于秦地,遂以秦为国号;宋朝的开国之君赵匡胤曾在宋州任节度使,因此建国后便称为“宋”。 二是根据开国之君所封爵名定国号。这种国号历史上类似朝代最多。如汉高祖刘邦被项羽封为汉王,故称王后便以“汉”为国号。三国时魏国创建者曹操曾受封为魏王,儿子曹丕承袭爵位后建国,仍以“魏”为国号。 三是根据开国之君发迹地的特产定国号。如辽国开国之君耶律阿保机的发迹地产铁(“辽”在契丹文中为“镔铁”的意思),于是建国后即以“辽”为国号。 四是根据谶语或文义定国号。如元朝的国号取《易》中的“大哉乾元”之意,而由蒙改称为元。 五是以其他各种原因确立国号。如后周太祖郭威自认为是周朝王族姬姓的后裔,便以“周”为国号。王莽篡汉时,自认为“天下一新”,即以“新”为国号。 张瑞的封号明显是结合了第一点与第二点,既以孟县发迹,又封爵孟侯。直接升孟公顺理成章。 之后从汉室接过传国玉玺,孟公国就会一跃成为孟朝。 青史之上,会记载:“诚是大孟光明至德,泽被无疆,自古以来,未有之伦也。” 张瑞对孟这个国号非常满意,庄周晓梦迷蝴蝶,这能提醒自己,前尘往事如南柯一梦,自己是穿越历史的一支蝴蝶。 必须有别于封建王侯,扇动翅膀,给天下带来不一样的变化。 孟国建立,转过新年,张瑞便宣布大赦天下,并免赋税一年。 不过这次在大赦、免税之外,还有一个新的变化。 孟国正式颁布属于自己的年号,建康元年(公元196年)。取建斯民小康之意。 小康一词早在《诗经》中便有提及,《大雅·民劳》中有“民亦劳止,汔可小康”的句子。 张瑞如今也可以堂而皇之的说:“如得斯民小康,孤之愿也。” 建康盛世可期,只是张瑞并不满足于一个封建时代所谓的“盛世”,矢志于将其推向一个历史上从所未有的高度。 第八十七章孟国的军政架构 张瑞一向的原则是,赏功罚过当及时。 这也是关西的经典传统了,张瑞升迁之后,会立即为手下人加官进爵。 不过这次的加官进爵有别于已往,这次授的不是汉室官爵,而是册封孟国官员。 赵云作为张瑞的外戚,与张瑞荣辱一体。大将军之位若仍在,赵云就会顺理成章的升任孟国大将军,与粱冀、何进等人身份类似。 于是赵云首先封辞汉室官职,转任孟国锦衣卫都指挥使,进封宜昌乡侯食邑一千户。 随后内阁宰辅审配辞汉室官职,任孟国武英殿大学士,出任内阁首辅,进封万岁亭侯,食邑四百户。 武英殿就是长安朱雀门后方宫城宫殿之一。随着孟国建立,长安城废置已久的宫殿区终于开始动工。 工部秉承着汉初三杰之一萧何的建造理念,“夫天子以四海为家,非壮丽无以重威,且无令后世有以加也。” 通过这一次兴修宫殿将宫殿区全部建满,令后世子孙无法加盖。 关西几乎所有的异族俘虏、隶臣妾、刑徒等十余万人都被投入了这项浩大的工程。 华阴、长陵、蓝田、长安、万年等十几个县,三十多户豪族参与承包,向长安运输木材、石料。 首先兴建的宫殿有武英殿、文渊阁、华盖殿、文华殿,分别对应着内阁辅臣审配、贾诩、裴潜、司马芝。 内阁之后,六部九卿官员同一日辞汉室官职,转受孟国印绶。 六部九卿除了封侯赐爵之外,并没有太大的变动。 而转到军方,则情形大不相同。 首先是五军都督府,正式确定五位都督。中军都督张瑾,负责督察直隶、司隶、并州、荆州一带军纪军容,战事指挥等。左军都督高顺,负责凉州、益州、西域等地军容整训,严明军纪。右军都督张辽负责兖州、豫州、徐州、淮南一带战事指挥,纠察风纪。前军都督徐荣负责冀州、幽州、青州、辽东一带战事指挥。后军都督段文负责扬州、交州、夷州等沿海地带防御。 兵部与五军都督府的职责划分十分明确,兵部管理折冲府军籍、武备、训练、调度等事宜,具有调兵权。 五军都督府则监察折冲府训练情况,巡查腐败,统兵作战,具有统兵权与战场指挥权。 假如交州有战事发生,后军都督府就会派出专研交州战事的将领,统领兵部调集的数十个折冲府兵员,前去平定叛乱。 坐镇五军都督府的将领必然是军中宿将,且在长安军事学院进修了两年军事理论,既有战场厮杀的经验,又掌握兵家学院最先进的军事理论。 能在保持军队忠诚稳定的情况下,最大限度的发挥军队战力。 基本上以中原王朝的军事实力,军队不哗变,顺利开赴疆场,胜利就已经唾手可得。 历朝历代,皇帝对军队忠诚的要求都超过了战力。因为战力不足,可以靠增加军队规模来解决。但若军队忠诚不可靠,将领能够拥兵自重,就会导致朝廷极尽可能的打压武将地位,最后出现“贼配军”的情况。彻底导致军队丧失尊严与战力。 张瑞可以料见,百年之后军队的战斗力肯定不如当今的开国之师,将领长期统兵,将校军兵知根知底。 但张瑞不是一个完美主义者,一味追求完美往往会适得其反。这种统兵权、调兵权分离的军事结构,虽然无法让军队始终保持在最高水准,但足以令其长期保持在一个较高的水平。这就已经够用,配以精良甲具、将门干才与政教长制度,全军皆训练有素,粗通文字,通晓大义。这支军队的战斗力仍将碾压四方。 军队是张瑞的根基,对军队的奖赏,张瑞十分大方。 文官只升到了亭侯,而十六卫大将军全被张瑞封为乡侯。 随着淮南平定,天下只剩下冀州、扬州未定,军队已经开始按照举国范围进行整编。 淮南之战前张瑞便做好规划,今年不兴战事,全军都在厉兵秣马,整训士卒。 所以趁着这个空挡,张瑞正式建立十六卫禁军。 北衙禁军左右千牛卫,左右监门卫。其中左千牛卫大将军张瑾,左监门卫大将军段文已经在职。新增的右千牛卫大将军为刘从钧,右监门卫大将军为郭淮。 南衙十二卫禁军分别是左武卫大将军高顺,右武卫大将军马超。左骁卫大将军徐晃,右骁卫大将军张辽。左翊卫大将军段文,右翊卫大将军黄忠。左侯卫大将军甘宁,右侯卫大将军典韦。左领军卫大将军徐庶,右领军卫大将军王锐。左威卫大将军庞德,右威卫大将军魏越。 这十六卫禁军齐装满员共有十九万两千禁军,加上锦衣卫近万人,也就是说长安城仅禁军人数就超过了二十万。 完全无需府兵上藩戍卫,能为百姓减免大量兵役之苦。 当然维持这么庞大禁军部队的费用也着实不低,每年仅固定军费开支十七亿钱,粮食消耗五百万石。 也只有工商繁盛,天府之国的关中才能提供这么充足的财政。 除了给这些顶层大将封侯拜将,对下层的军官张瑞也没有忽视。 权力自下,而不由上。只有切实得到基层将士的拥护,张瑞才能君临天下,而不被架空。 大将军之下,关中数十万军只有三十二位将军,六十四位中郎将。 这是整个朝廷的将军数量,哪怕将来取代汉室,也不会再有所增加。 所以张瑞十分大方,所有将军皆封亭侯,食邑两百户。所有中郎将封关内侯。 关内侯只有其号,但无封国,是侯爵中最低的一档,且不世袭。地位与中郎将十分般配,中郎将也是将军中最低一级,但又不享有将军之名。 《三国志》:太祖破吕布於下邳,张辽将其众降。拜中郎将,赐爵关内侯。 可以说中郎将配关内侯是最合适的爵位封赏。 最后全军校尉以下,本年度再额外发放三月俸禄,以嘉奖孟国将士。 第八十八章惟精惟一允执厥中 建康元年二月,孟国军政官职体系架构完成。 时诸将文武皆受孟官号,唯有一人仍任汉官,那便是荀彧。 在这次的封公建国事宜中,荀彧并没有激烈反对。 倒不是荀彧多赞同张瑞称公,而是荀彧的地位并不足以决定关西政策大势。 荀彧能够激烈反对曹操称公,是因为曹操势力军政结构非常清晰,曹操主军事,以谯县军事集团为核心。荀彧管政务,以颍川文士集团为核心。 但在张瑞麾下,武将以关西将门为绝对核心。文臣则有两派,一派是元老重臣如审配、贾诩。一派是科考贤才如裴辑、陈凡。这两派元老重臣在内阁占据优势,科考新秀则牢牢掌控六部九卿。 但无论哪一派,都不是荀彧能顾左右的。 荀彧的地位完全是因为张瑞鼎力支持,才能位居中枢,参与军政。 荀彧也清楚这一点,颍川系的士子去年才刚刚参与完科考,还在基层摸爬滚打。荀彧孤身一人位居高位,人言轻微,无法左右大势。便未对关西整体官僚将相做出的决策表态反对。 二月阳光明媚,张瑞坐在湖边水榭当中,享受微风拂面。 荀彧站在张瑞身旁,主动捧还印绶,说道:“京兆郡已划归孟国,某只得奉还印绶,望丞相于孟国再择良才,治郡安民。” 荀彧身上的职位有三个,丞相府从事中郎,司州牧别驾从事,行京兆尹。 这三个职位让荀彧能过问从举国的军政要务,到地方一州政务,到最后总览一郡事宜。 张瑞舒展了一下臂膀,感觉身心惬意,呼吸畅快。 天下鼎沸、纷乱压抑的乱世即将结束,张瑞心情着实放松了许多。 随意看了一眼荀彧,问道:“汝只辞京兆尹印绶,是有志终生为汉臣?” 这没什么不可直言的,都是坦荡君子,没有扭扭捏捏、遮遮掩掩,荀彧说道:“功不再赏,臣难两忠。当年李广受梁国印绶,武帝终生不封其功。某已受汉室印绶,实难再为孟国之臣。” “文若还是以为孤不应进位孟公?” “丞相本兴义兵以匡朝宁国,秉忠贞之诚,守退让之实;君子爱人以德,不宜如此。” 张瑞没有与其争辩,问道:“汝虽辞孟国印绶,但仍视丞相府事,扬州之事,汝如何看待?” 荀彧思考了片刻,回道:“孙策堪称时之英雄,有霸王之勇,又有高祖之仁。” 张瑞点头,说道:“此实乃盖世英豪啊。去岁一年连败扬州刺史刘繇,中郎将笮融。一路破梅陵、湖熟、江乘等地,直捣刘繇治所丹阳曲阿。占据丹阳、吴郡两地。” 荀彧说道:“其不仅兵法卓著,更有英主之资。既破刘繇,便下令安抚诸县,晓喻百姓,凡刘繇部下归降者,一概不问罪,百姓乐从军者,家中免除赋役,旬日之间,收兵二万人,马千余匹。若朝廷不速除之,必为祸患。” 张瑞看着水榭前方碧绿的湖面,小荷才露尖尖角。淡然的说道:“今晨记室参军上报,扬州刺史刘繇屡败之后,已请附孟国。” 诸侯降孟,这与大唐一统天下,诸侯纷纷降唐,入附关中是相同的形势。 军报清晨才送到张瑞案前,荀彧还没来得及听闻这个消息,骤闻此言,心中一惊,拱手说道:“为丞相贺,这天下十三州,只剩袁绍、刘表仍割据一隅。” “河北沿线三十万大军,列营百数,旗帜蔽野,尘埃连天,钲鼓之声数百里可闻。”张瑞看向荀彧,说道:“待明年袁绍授首,天下平复,孤已匡朝宁国,海清河晏。” 荀彧不理解张瑞跟自己说这个是为了什么? 张瑞问道:“这四海平宁之世,孤若将其交还给刘氏,会发生何事?” 荀彧默然,很显然的事情,汉室失德,天子并无威仪。 一旦孟国大军返回国中,在关西休养生息。天子执掌天下,关东将立即重返乱世,四方一片火海。 难道到时候要张瑞再次出兵关东,平定群逆? 以关西大军之强盛,这一切不难做到,最多再花费数年,将诸侯逐一剿灭。 可是之后呢?再将天下交给刘协,让生灵涂炭? 张瑞看抬头看肃立一旁的荀彧,说道:“这天下非一家之天下,而是天下人之天下。若孤昭告天下,将还政于刘氏。关东百姓悲泣哀怜者将不可胜数,扶老携幼逃入孟国者将充斥道路。” 随后张瑞笑着一拍手,说道:“此似乎乃是汝等儒家之言,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国不以山溪之险。刘氏皇帝总不能派兵封锁我孟国边境,不让百姓流亡孟国?” “域民不以封疆之界。”荀彧喃喃自语。 人心向背如此,荀彧实在无奈。若百姓皆心向孟国,刘氏虽为天下之主,又奈天下笑何? 随后张瑞感慨万千,说道:“孤近日听闻审首辅向孤讲述三王之治,颇为震撼。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 荀彧博览群书,闻言心神剧烈震动。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出自《尚书·大禹谟》,记载着三王治国之道,与三王禅让时的经过。这句话正是尧舜禹禅让时的嘱托。 远比西方“上帝说要有光,世界便有了光”更恢弘浩大。寄托着诸夏千古以来最光明、最崇高的气节抱负。 在这句话之后,便是那句著名的“四海穷苦,天禄永终”。 张瑞起身离去,走之前手指敲了敲荀彧手中的印绶,说道:“惟精惟一,允执厥中。四海穷苦,天禄永终。三王先圣,有功诸夏,尚能禅位让贤。刘氏导致四海穷困,凭何以一家之私而误天下?” 荀彧站在原地,已经对将来之事有了清晰的预见。 在法先王的渲染下,刘氏禅国家于当世圣人张瑞。 天下百姓欢呼雀跃,官僚将相拥戴新朝。 想到这里,荀彧不禁自嘲一笑,难道自己的理想抱负就是跟随刘氏去辽东蛮荒之地与野兽为伴? 荀彧不禁思索,放弃天下万民,追随刘氏前往辽东的意义是什么? 自己未曾摒弃刘氏,为何效忠刘氏却必须要绝离天下万民? 百思不得其解,荀彧暂时收回了京兆尹印绶。 第八十九章要什么假齐王要封也是封真齐王 建康元年,天下虽仍然未定,但已经有了盛世到来前的一抹太平气象。 时人论之曰:建康元年无大事。 天下版图已基本大定,袁绍的部署与其他的割据政权并无多大区别,据险首要,以抗上国。只是天堑从长江变为了黄河。 张瑞拓定九州,能沉稳持重,不仓促出征,务求平稳走完统一之路的最后几步。 至于在天下一角,孙策与严白虎、王朗的战争,只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很难影响天下大势。 群雄割据的局面被扫除,那些曾经割据一方的诸侯自然也少不了被明正典刑。 这方面任何有志于大一统的王朝都不会心慈手软。 三月,朝廷正式公布袁术种种罪行,以流虐百姓,涂炭生灵之罪腰斩处死。 一同处死的还有上百名袁术嫡系,淮南官员。 但其中不包括任何献城投降的官员,哪怕袁术之子,张瑞也没有杀戮。 因为袁术被俘之后,袁术之子便被部下裹挟,率寿春全部守军向关西投降。 淮南之战,朝廷摆出了最坚决的态度。 顽固抵抗者尽皆处死,一个不留。而若有功之士,哪怕只献上一座县城,亦绝不问罪,安全无忧。 袁术与袁绍的部下有很大的同质性,相当一部分都是袁氏四世三公的门生故吏,彼此之间关系密切,有书信往来。 这些人安稳无忧的消息传到亲朋旧友那里,能极大打消一部分人投降的疑虑。 四月,关于另一位诸侯吕布有了确切消息,卢县一战,吕布趁雨夜逃出大营,投奔了近在咫尺的袁谭。 袁绍、袁谭对吕布的品行皆有所忧虑,但朝廷的压力,如利刃悬于颈上,让袁氏不得不暂时摒弃对吕布品德的厌恶,与其协力对抗孟国大军。 河北大地,地形平坦,正是骑兵纵横驰骋,所向无前之所。袁绍需要以吕布的才能来抵抗关西铁骑。 在袁绍得到一位当世顶级猛将效力的同时,张瑞也被迫招揽了大量关东豪杰猛将。 被迫这个词,形象的描述了张瑞此刻的心情。 若是刚穿越而来那段时间,张瑞能够刚烈的下令,出动十万大军,将这些人全部乱刀砍死。 但如今,张瑞脸上完全没有一丝怒气,完全是如汉高祖刘邦一般的宽厚笑意。 九年的时间,张瑞大概是将脸厚心黑的特质已经刻到了骨髓深处。 站在张瑞面前的这些人全是关东豪强,而且是那种拥兵数万的豪强。 拥兵数万,听起来或许有些不可思议。但在乱世中,这种豪强确实存在。 这些豪强个人能力有限,但若资助一位英雄,却能显著改善一位乱世英雄的待遇。 便比如刘秀与刘备。汉光武帝刘秀能迅速一统天下,而汉昭烈帝刘备拼搏终生却也只能割据一方。 这其中有几个重要原因,其一自然是双方的军事指挥能力天差地别。大魔导师刘秀所攻必克,实在非人,堪称当代韩信。刘备无论真实的军事能力如何,他前期打不赢曹操、吕布是毋庸置疑的。 而另外一个原因,则是二人的起兵资本相差甚大。刘秀有个豪横无比的老丈人,河北大豪族刘杨。 刘秀派人去争取拉拢刘杨,刘杨直接回复,我支持你们家主公刘秀也没问题,但有个条件。条件便是刘秀要娶刘杨的外甥女郭圣通为妻。当然了,不让刘秀白娶。郭圣通带嫁妆,这嫁妆可不是钱、黄金之类的东西。而是一次性十万大军。 这就算是张瑞一介宅男,有人送个美女媳妇,再送十万大军,张瑞也能在乱世里混的风生水起。 生逢乱世,让这些豪强,直接走到舞台中间,率兵参与群雄逐鹿,他们大概是既没有能力,也没有胆量的。 于是这些人便托庇于一方诸侯羽翼之下,率兵为其征战。 随着张瑞迅速平定兖州、豫州、徐州、淮南等地,治下便冒出大量这种拥兵数万的豪强。 比如在泰山周围影响深远的臧霸、孙观,这两人部下有精兵万余人。臧霸号称,有步骑万人,必能横行江表。 在巢湖盘据一方,有家数万户,带甲之士上万人的豪杰郑宝。鲁肃投靠孙权之前,就曾经打算投靠这位豪杰。只是中途被周瑜拦住,引荐到了江东。 在汝南威震一方,掌控数县,精兵数千的李通。这位曹魏名将,在赤壁之战后,表现非常耀眼。周瑜和刘备围曹仁于江陵,又别遣关羽绝北道(断绝北方救援之路)。李通通率众击之,下马拔鹿角入围,且战且前,以迎仁军,勇冠诸将。 以及宾客数千家,部众两万余人的兖州豪强李乾。 李乾这个名字不太出名,但其侄子却如雷贯耳,是曹魏名将李典。李典便是在李乾死后,率领这支部队为曹操征战。 朝廷初定关东,这些人迫不得已,只能臣服。 但是皆表示,大小将士,部曲宾客,相狎弥久,不愿离去,希望能保留部曲,率部为朝廷征战。 张瑞将这些人聚集到长安倒不是想要大开杀戒。 而是面若和风,笑着说道:“汝等忠于朝廷之心,昭昭可见,孤心甚慰。孤焉能失仁人志士之望?寒忠臣贤良之心?剿灭袁绍,还需卿等相助。” 众人立即拱手,说道:“愿为孟公效死。” 政治家与豪强的话,若是真的能信,这世界早已天下大同。 张瑞之所以对这些豪强有所宽仁,完全是张瑞在学刘邦。刘邦与项羽决战的关键时刻,韩信向刘邦要假齐王,刘邦说出了千古名言:“要什么假齐王,要封也是封真齐王。” 但是等刘邦即天子位,这些异姓诸侯王的结局一个比一个凄惨。很快刘邦就能够刑白马而誓,非刘姓而称王者,天下共击之。 有些人就是永远也想不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千万不要跟天子谈条件。 关西大军去年才平定关东,如今还有强敌袁绍未除,张瑞不会在这个时间将这些豪强逼迫的太狠。 否则前方大军与袁绍决战于冀州,后方兖州、豫州、徐州纷纷叛乱,大好形势就会迅速糜烂。 张瑞的笑容能够持续到袁绍覆灭,多一刻都不会继续保持。 等诛除袁绍,天下太平,没有了强敌环,大军坐镇兖州、豫州,张瑞能够逐一清算这些拥兵自重的豪强。 在此之前,张瑞打算极致发挥这些豪强部曲的余热。 这些人不是口口声声愿为孟公效死吗? 张瑞会认真满足他们的愿望。 在平定袁绍之战中,五军都督府已经做出决断,将派水师登陆冀州渤海一带,显然这么危险的事情张瑞不会交给自己的嫡系。这些豪强的部队便是一个不错的人选。也省的他们跟在大军主力旁边,图谋不轨,危害大军安全。 第九十章非壮丽无以重威 登陆冀州的部队张瑞找齐,接下来便是要为其配备一支规模庞大的舰队。 张瑞还不至于黑心到让这些人去冀州送死,不为其提供补给。 汉末的航海技术十分发达,东吴无数次派舰队前往辽东,更发现了鼎鼎有名的夷州。所以依靠舰队为冀州军队提供补给并不是什么难事。 应该说,自古以来诸夏的造船、航海技术都十分发达。只要官府肯投入重资,巧夺天工的匠人们能够轻松为帝国打造一支规模庞大的舰队。甚至可以远出大洋,开辟海上丝绸之路,抵达中东圣城。 只是绝大部分时间,中原王朝没有兴趣向海上去拓张,一群蛮夷,为帝国提供不了多少财富。 此次灭袁绍之战,张瑞打算初步检视一下当今的航海技术发展到了什么地步。 这只是初步尝试,舰队会沿着陆地航行,哪怕遭遇不测,距离岸边几百米,一群水手也能游到岸上。 之所以张瑞只关注航海技术,而不太在意造船技术。 是因为此前张府便曾大力资助过造船技术、钢铁冶炼技术、火药技术、水玉(玻璃)技术等。 与火药技术的举步维艰不同,造船技术突飞猛进。 技术的突飞猛进一般有两方面原因,一个是需求,一个是研发。 在关西,商人们迫切需要更先进、更可靠的船只以运送货物。 长安有八水环绕,水运发达。又有泾水流经凉州,渭水贯穿司隶,丹水连接襄阳,还有黄河、汾水连接并州、河东。 这么发达的水道,为商人们行商提供了非常便利的条件。 很早之前,商人们就发现了水运要比使用畜力、人力更加便利实惠。 给太华山下织工运送乳酪,为长安运输煤矿,这些商人都走的关中水运。 有经济需求,便有强大的动力推动造船技术发展。 另一方面,荀彧将大量张府财富投入到了造船技术研发当中。科学院受此赞助,一代代推陈出新。关西的造船术已经在徐州战舰的基础上有了长足发展。 对当今的技术不要有误解,以为南方的造船技术要比北方发达。 经济中心位于北方,确切说,位于这个时代的天府之国,关中。必然导致最先进的技术出现在北方。 所以关中虽然是北方,但造船技术却远远先进于长江以南。 不过这方面只局限于排水量四千石以下的小船,四千石折合五十二吨。 这个数字与后世动辄排水量几十万吨、百万吨的巨轮相比,实在是相形见绌,就像军舰前的一条小舢板。大象脚边的一只哈士奇。 一切都讲究以大为美的诸夏,研发这种小船也是迫不得已。 北方的水利毕竟不比南方,船只太大,吃水太深,有些航道便无法经过。 归根到底,一切的技术都要服务于现实,服务于本国实情。 随着关东被逐渐平定,束缚关中造船技术的瓶颈终于被打通。 朝廷掌控了广袤的沿海地带,造船厂可以设置在沿海港口,科学院教习、匠人终于可以设计建造更大、更强、更坚固的船只。 诸夏与法兰西简直是两个极端。法兰西喜欢小巧精致,大街上全是两厢车,甚至核潜艇、核动力航母都是袖珍版。 而诸夏则几乎所有的东西都以大为美,买车能买b级不买a级,能买三厢不买两厢。就连手机都要挑个大屏ps版。 到了船只、军舰方面,那更不要说,科学院内部早已不知道画了多少巨舰的草纸。 只是苦于渭水水流有限,不能造船检验。 早在徐州平复之时,科学院就向张瑞提交过报告,科学院有个小目标,先建一百艘万石巨舰(一百三十吨)尝试尝试! 今日张瑞正式召集科学院、民部高官与徐州本地官吏,探讨这份方案。 议事的地点在宫城的太华殿。 东吴末代皇帝孙皓穷奢极欲建设昭明宫,历时半年便建筑完成。 长安的宫殿群以壮丽为特点,但并没有太多奢华装饰。 历时四个多月,太华殿便是宫殿群中先行完工的一处宫殿。诸夏宫殿群一般都是“前朝后寝”的布局,太华殿便是处于宫殿群前方,为处理政事之用。 非壮丽无以重威,张瑞当初对壮丽这个词没有太直接鲜明的了解。 直到张瑞见到了太华殿,作为王室建筑,太华殿将壮丽演绎到了极致。 长安的宫殿群依旧采取当下最流行的高台式建筑风格。 这种建筑风格一直在唐朝灭亡之前都非常流行。 沿着干净整齐的台阶一路走到宫殿门之前,高度已达数十丈,而恢弘的宫殿同样十余丈高。 站在宫殿之前,要极尽仰望头颅才能看到一扇扇高大木门的上沿。这也就意味着仅这些宫殿门就高达四丈(约九米,具体画面参考帝都大会堂,大门就是这种感觉)。 每个人站在宫殿门前与之相比都十分渺小,不及其木门高度的五分之一,能更深刻感受皇家之威严。 从这种布局便能知晓,这些宫门永远不是臣子能够打开的。 在宫殿前的石栏处,每隔一丈便站有一名身披精良玄黑明光铠,胯刀持槊而立的左千牛卫将士。 这些身高八尺,魁梧有力的精锐军人,才是开关一扇扇宫殿大门的人选。 而众人进入太华殿,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高大宽敞明亮的房屋布局,穹顶高达近十丈,一种恢弘磅礴的气质扑面而来。大国气度、皇室威严、雄心壮气,在这里尽得显现。 在宽敞明亮的房间内铺有颜色明亮的鲜红色地毯,鲜红的地毯铺满整座房间。 而在房间内部则摆有一张一张宽大的坐塌。坐塌是关西的最新款式,四条支腿与扶手还是木制的,但靠背与座垫都已经以锦绣包裹,内部填充有羊绒、鸭绒。 在张瑞孜孜不倦的推动下,胡床、坐塌终于普及于关西,这种形式类似沙发的高级坐塌已经倍受关西高级官员与豪族们的喜爱。 房间内南面、西面、东面的坐塌都并为整齐的一排,只有北面一副巨大的屏风上画着泽国江山绘象图。 屏风前单独摆放一张明黄色的坐塌,坐塌靠椅前方还放有一个舒适的靠枕。 显然这处议政之所是按照张瑞的意愿来布置的。 随着关西日渐繁盛,议政大臣们坐圆墩、方杌等也随之升级。 (ps:后面还有一张太华宫的图片。七百多章正文也就只发了三个彩蛋章,第一次是出兵十五万时的出征视频。一次是昨天的军队风采视频,还有今天的太华宫壮丽图。这两天有些赶巧,短期内后面应该都不会出现彩蛋章了。) 第九十一章开发江南与江南船宫 “孟公到!” 随着侍卫一声雄壮的高呼,太华殿内所有文武群臣同时拱手行礼,说道:“拜见孟公,恭问孟公金安。” 张瑞坐到单独属于自己一列的坐塌上,神情轻松的摆了摆手,说道:“免礼,都入座吧。” “拜谢孟公。” 张瑞看了一眼在座的大臣,除了内阁辅臣贾诩,还有兵部中郎王凌、民部中郎国渊、工部中郎裴辑、科学院祭酒裴琚、科学院首席教习马钧、徐州布政使陈群、徐州都指挥使陈登,以及张瑞特意点名的右武卫中郎将关羽。 作为骑兵战力无双的关中势力,孟国能策马奋槊,左右开弓的猛将,车载斗量。 可是会训练水军,指挥水战的将领着实挑不出几人来。 这方面天下诸侯都一样,包括正在扬州的孙策、周瑜。 这些将领的主要精力都还放在平定陆上城池,水军尚不在目前考虑范围当中。只占据了丹阳、吴郡两个郡的孙策,连战船都没有几艘,对水战的理解还不如关中。 至少关中舰船多,水手多,大军经常乘船沿渭水而下。 张瑞对着兵部将领名册审视了许久,以期找到一位能够从无到有建设一支水军的将领。 于是关羽的名字脱颖而出。 刘备势力也是一个北方武将集团,但刘备手下却有一支水师,在当阳之战战败时,能够以甲士万人,战舰数百,安稳接应刘备南撤。 这支水军正是关羽所训练的,而且在襄樊会战,关羽的水师又大放异彩,沿汉水北上,阻隔江面,运送军队围困襄阳、樊城。 可以说关羽一人便支撑起了蜀汉的水军发展。 虽然二爷是一位关西大汉,但莫名的他就是会训练水军,而且能训练水军。更可怕的是这些水军并不像东吴水军一样,到了陆地上就成了软脚虾。 蜀汉的水军到了陆地上也能击败拥有骑兵优势的曹魏军队。 但反观曹魏,占据了荆州北部,有汉水之利,有无数将军,可就是没人能够训练出一支合格的水军,能够与吴蜀交战。 所以张瑞特意点名了关羽来参与这次关于水军建设的廷议。 待众人入座之后,张瑞说道:“五军都督府日前向孤提交一份平定冀州的作战方案,其中一处必须要有一支规模庞大的水军舰队。今日召集汝等,便是谈一谈水军建设事宜。” “孤欲在徐州建立水军基地,汝等有何建议,可畅所欲言。” 工部中郎裴辑率先开口,说道:“若欲建大型水军基地,工部需先派精练干吏去徐州考察水纹,以设立基地与船宫(造船厂)。” 陈群因为相助朝廷抚平徐州,因功从丞相府东曹掾升为了徐州承宣布政使。这位能臣才干不菲,接着裴辑的话语说道:“工部诸君无需大费周章,设置口岸与船宫,某有两处推荐。” “水军基地某建议设置在东海郡朐县(后世连云港)。” “船宫某建议设在广陵郡江都县。” 裴辑问道:“这两处有何特殊?竟得布政使如此青睐,大力推荐?” 陈群解释道:“徐州新附,裴中郎对徐州情况或许不曾了解。东海郡朐县自先秦以来便是徐州重要通商口岸。朐县境内更有徐州最大之豪商糜氏。” 说到糜氏,裴辑有了印象问道:“可是张掖太守糜芳出身家族?” 陈群点头,说道:“正是。糜氏当初以船队贩盐运粮于并州、徐州之间,船队便是自朐县出发。此地北方有二十余里长的连岛作天然屏障,南以云台山为依托,更有五里余之海峡,可以驻兵把守。无论水纹、气候皆非常优渥,终年不冻,是水军基地、商路贸易之极佳选择。” 听完陈群所言,裴辑点头,说道:“工部会联合科学院派遣技术官吏、博学教习过去实地勘察,若地利明显,此处将是水军基地首选。” 水军基地主要由工部建设,但船宫这种技术工程显然要由科学院负责。 裴琚便问道:“江都有何特殊之处?” “江都造船业自汉室以来便无比发达。文帝时吴王刘濞开山铸钱,吴国之富甚至超过朝廷。长江以南蛮荒落后,长江以北却尽得吴国精华。” “江都便在长江北岸,为吴国造船技术最发达之所,亦为吴国最繁盛之地。当年吴王曾于此地建广陵船宫,设官监制造船。吴国虽灭,但造船匠人却得以保留。” “即便到如今,徐州亦受此恩惠,徐州船只多出自江都。” 张瑞兴致勃勃,江都这个地方,在长江北岸边上。隋炀帝杨广就一直留恋江都繁华。三次承龙舟南下江都。 直到唐朝之后这里更名为扬州,是唐朝后期的造船、纺织、制白瓷业中心,烟花三月下扬州成为永远流传的千古名句。 对这个长江三角州地区的经济明珠,张瑞当然十分欣赏。 这里水陆两路交通便利,造船业、丝织业、制瓷业都具有非常便利的发展条件。 张瑞对裴琚说道:“船宫无需考察他处,便设在江都。孤会任命一位最精干之江都县令,配合科学院在江都建造船宫。望科学院诸卿,莫要辜负孤之厚望,早日研发出坚固、平稳、先进之巨舰。” 巨舰大炮是每个男人的浪漫。在这个时代,东吴就能造出高达五层的大船,可容纳三千多人,马八十余匹,这无疑证明了当今造船业的发达。 张瑞给科学院投入了重资,又为其配有大量数算博士,能工巧匠,无论如何也不能落后于孙权吧? 在铁甲舰之前,造船技术发展还是十分迅速的,所需只是一个灵光乍现的灵感,与坚持不懈的资金投入。 随着衣冠南渡,南朝期间江南等地就已经可以建造千吨级别的大船,相当于七万石。 南齐大科学家祖冲之,又建造了千里船,“于新亭江试之,日行百余里”,这就是装有浆轮的船舶,也称之为“车船”。其原理不是利用自然风力航行,而是利用人力以脚踏车轮的方式推动船舶前进。为后来船舶的动力改进方面扩宽了视野,提供了新的思路。 若是科学院也顺利研发出千吨级别的大船,一次运粮七万石。张瑞觉得自己关于南洋的许多想法就能尝试实践了。 第九十二章江南船宫与水军建设(二) 君主专制制度有很多弊端,但是必须要承认,若为帝国执剑的君王是一位英君明主,帝国会爆发出极高的行政效率。 便比如水军、船宫之议,由于张瑞的强势推行,没有推诿扯皮,没有拖延迟缓,整个帝国将以最高的效率推行这两项政务。 随着张瑞的目光放向海洋,帝国丰厚的财富都将投向海洋开拓。无数能臣干吏,将推动整个时代的海洋发展。 科学院对船宫选址在江都没有任何疑义,只是说道:“请孟公为船宫赐名。” “江南船宫,以此船宫助力于朝廷开发江南。” “诺。” 随后张瑞看向贾诩,说道:“广陵太守、江都县令,贾阁辅可有良臣向孤推荐?要最精明强干之臣,能极速推动江都发展者。” 贾诩认真思考了片刻,回道:“广陵太守,需平恒贞干,清和干理,有几个人选供孟公抉择,十三道御史之一钟繇,民部市税曹长丞诸葛瑾,鲁阳令毛玠。” “就鲁阳令毛玠吧。”张瑞下定决断。 毛玠就是为曹操提出“奉天子以令不臣”这一战略规划的谋臣,是陈留平丘人。 不过这位眼界宽广的谋臣,在张瑞从张邈那里平稳交接了陈留之后,命运发生了一定的转折。 其并未逃难荆州,更未曾被曹操所征召,而是效力于张瑞麾下。 其作为关东士人,对关西的科考形式实在不擅长,其官职一直在从地方升迁,而不像郭嘉直接从中枢起步。 张瑞之所以直接指定毛阶为广陵太守,就是看中他的清廉正直。 曹魏的官场风气,政治环境是出了名的黑暗腐败。但毛阶能推行德化,激起天下廉洁之风,一改朝中奢华风气。 与崔琰是曹魏黑暗政局中,少有的清廉高尚之能臣。当然了,在曹操手下,这种人一定没有好结局。崔琰被杀,毛阶被下狱,不久而死。 张瑞却对这种人十分欣赏,崔琰受张瑞钦命前去河东整顿局势,血洗稷山。然后便顺势就任河东太守,掌管关西最富庶繁华的大郡,使豪强震怖,贪吏敛手,政教为之一肃。 广陵郡将来必然会得到朝廷大量拨款,有一位清正廉洁的太守,能极大程度肃清江都船宫的腐败问题。 “江都县令某提议寿春令刘馥。”对于一名小小的县令,贾诩就没有什么避险之类的考虑了,只提出了一个最合适的人选。 淮南之战后,刘馥因为成功劝服袁术部将戚寄和秦翊带部队向关西投降,所以因功被封为寿春令。 贾诩看过淮南的政务奏折,刘馥在寿春政绩斐然,其政令严明,恩化大行,百姓乐其政,流民越江山而归附者以万数。 孟公既然有意推动江都发展,刘馥的确是最佳人选。 张瑞听后也颇为满意,这可是匹马收复淮南,建起合肥城,为张辽逍遥津之战打下坚定基础的曹魏最顶级六位此时之一的扬州刺史。 随后张瑞说道:“可,令二人早日赴任。” 开发江南显然不是一个一蹴而就的事情,历史上江南得以开发,是因为衣冠南渡,大量的中原人口填满了江南,历经晋、宋、齐、梁、陈五代才发展出了江南的繁华风光。 就目前情形来看,张瑞想发展江南,必须先发展淮南,将长江北岸的经济、物质、文化基础打劳,然后才能从北向南逐渐推进。 对于将江都发展成后世扬州那种经济重镇、南方经济、政治、文化、技术中心,张瑞其实有八九成把握,能够压缩数百年的历程,加快这一进程。 这种想法看起来有些天马行空,急于求成。但却是有一定的基础条件的。至于能否推动成功,就要看张瑞的操作水平。 这种基础条件首先是人口,朝廷在统一淮南之前,在册户籍是一千八百万。如果待明年统一了人口大州冀州、荆州,那么人口可以轻松突破两千三百万,再加上幽州东部、与扬州南部,人口绝对超过了两千五百万。 注意这两千五百万人,只是初步统计,人口就高于晋朝统一时的一千七百万人。 清查隐户、安顿流民、以及深山大湖里的百姓返回故居,将会使孟朝人口接近三千万。 在当初休养生息时,审配、贾诩、司马芝就力劝过张瑞,关西每年新出生婴儿近百万,已经足以抵消关东诸侯的杀戮,力谏张瑞为百姓修养一年,深根固本,平稳结束乱世,以防欲速则不达。 这还只是当初关西的婴儿出生率,待全国一统时,这个出生率会翻一到两倍。 张瑞的穿越,还是极大改变了汉末的人口死亡数字。 隋朝大业五年(609年)人口八百九十万户,近五千万人。到了唐武德元年(618年),人口就只剩下了一百八十万户,不到一千万人。 也就是说短短九年,人口五去其四。 张瑞穿越至今也有九年,虽然还未一统山河,但多挽救的百姓性命高达一千多万人。 也就意味着建康之治会比贞观之治底蕴多一两千万人。 以三千万人口为发展基础,每年人口出生率减去死亡率,增长率会十分喜人。 尤其关西医术的发展,使人口平均寿命从二十二岁开始向后逐渐增长。 这一切都将导致孟朝人口迅速恢复。 当孟朝人口突破四千万,就能够有大隋的人口条件。 足以充分开发长江以北的土地,将发展水平推向一个崭新的高度。 人口充足之后,就能够积累社会财富。 张瑞对自己最满意的一项政绩就是极大的提高了农业生产水平,从而一定程度上解放了手工业的发展。 工业能最大程度的增加社会财富,随着初级手工业的不断发展,在江都形成规模庞大的造船业、制瓷业、纺织业,会迅速提升江都的繁荣程度。 所谓盛世,所谓的经济中心,无非也就是这种情况,经济高度发达,有规模宏大的工业生产,从而进一步衍生出城市经济,文化生活,让无数文人骚客流连忘返。 这些也是张瑞敢有“痴心妄想”的底气,充足的人口能够奠定盛世基础,合理的政策引导是张瑞为这个时代开挂,引领正确的发展方向。手工业为整个社会积蓄财富。 归根到底,张瑞很少插手军务,就是张瑞知道自己并不擅长这方面。而为整个社会增加财富,使势力安稳,百姓富庶,形成强盛的国家实力,才是张瑞一直埋头奋斗的方向。 愿建康之治能够使国泰民安,社会富足,百姓安享平宁,而无离乱之心。 第九十三章江南船宫与水军建设(三) 国泰民安这一词太过恢弘浩大,张瑞觉得自己一力担之,实在太过沉重。 这天下终归是天下人的天下,要想整个社会富庶繁荣,还是要全天下百姓,所有文武官员一起齐心协力。 不能自己一个人成天胡思乱想,奋斗终生。 用这个借口成功说服了自己,张瑞立即心安理得的将政务丢给了贾诩、陈群、司马芝等人。 转而心情轻松的同马钧交谈起来,大舰巨炮是每个男人的浪漫,张瑞也不能免俗。 谁不想拥有一艘属于自己的风帆战列舰,然后招募水手,组织部下,扬帆出海,征服四方? 尤其如今四方蛮夷都比较落后,一艘风帆战列舰停在岸边,放下一批登陆船只,送两百甲士登陆,就能顺利征服广袤的土地。珍珠、美玉、宝石、黄金、白银、皮革、象牙、香料、金器、银器、琥珀、鱼翅、水晶等各种奇珍异宝还不是随便往中原搬? 不要说张瑞野蛮,原始的积累就是充满了血腥。 只要天下还未大同,手工业发展水平初级,那就注定了社会无法消灭战争。 诸夏若不积累财富,其他野蛮强盗就会冲进中原,劫掠中原物资,掠夺中原女子。 反正杀戮无法避免,张瑞觉得与其让别人强大了来劫掠自己,还不如自己主动出击,提前削弱这些民族的财富底蕴。 如果谁一定要跟张瑞讲礼义廉耻,张瑞一定会主动认输,你说的对。 诸夏需要你这种道德高尚的君子。 而张瑞要做的就是,保证诸夏稳定昌盛,给这些正人君子们义正言辞发声的舞台。 五胡乱华,神州陆沉期间,绝不会有任何诸夏百姓能慷慨陈词,讨论杀戮的正义性与文明进步性,制止诸夏百姓屠杀异族。 中亚战场上,那些被超级大国以血与火一遍遍洗礼的难民也不会想礼义廉耻、道义仁慈。 只有真正强大的国度才会人认真思考天下大同,文明礼仪,与泽被天下。 如今张瑞有了实现这一切的基础,当然是兴致勃勃的想要去付诸实践,组建一支庞大的舰队。 关于风帆战列舰,张瑞没有详细研究过。不过《加勒比海盗》系列,张瑞还是看过几季的。 在张瑞印象中,风帆战列舰也是木制的战舰。 只要还是木制的,无非也就是各部位组合方式的不同而已。 只要肯投入资金与人力,经过时间的沉淀,早晚能够推演出来。 古代工匠能够发展出郑和下西洋时期的宝船,长度近一百五十米,排水量上万吨,就说明诸夏并不缺造船天赋,只是需要官府投资鼓励。 张瑞当然愿意扶持一把,对马钧说道:“海船不同于河船,海上风大浪急,要更加注重吃水深度与稳定性。科学院宜研发一种战舰,至少能在海上航行数月,而无需检修。” 关于战列舰上的火炮,暂时还不具备条件,可以用经典的弩窗矛孔相替代。不过张瑞觉得这个弩窗矛孔其实能够用到的机会也不多。 环顾四方,实在是找不出哪个国度能组建数百艘军舰与诸夏在海上争霸。 战舰的稳定性、航海时长与载重量才是当下更应该关注的事情。 马钧说道:“这方面科学院在长安学宫雍台阁有所了解。汉室东观藏书曾记载武帝七次巡海,海船与河船大不相同。科学院设计有十几种草图,将会在长江口出海尝试。” 张瑞笑着点头,说道:“善。孤盼望科学院早日研发出能够在海上航行半年之战舰。” 稳固,稳固才是最关键的事情。哪怕这艘战舰规模比较小,只能载百余人。只要他足够稳固,以中原帝国强大的经济实力,也能以量变催动质变。既然一艘船只能载百余人,那便组建一支战船两百艘的舰队,一样能凑出两万大军。 涉及经济实力,所有人都看向民部中郎国渊,造船业不同于纺织业,几个工匠就能对织机修修改改。 一艘风帆战舰,动辄数十近百米,没有充足的财政拨款,招募数以千计的造船工匠,想推动造船业发展就是痴心妄想。 虽然朝廷府库充足,国渊还是精打细算,说道:“江南船宫前期以建工坊、招募匠人为主,用不到太多资金。某认为首期拨付钱财五千万足以。视情况而追加度支。” 徐州布政使陈群说道:“关于造船匠人,无需担忧。徐州沿海有不少造船匠人,只要征募数千人,船宫可立即开工。” 马钧也说道:“在长安学宫、科学院亦有不少专业教习、匠人钻研造船,只要船宫建设完成,可立即开工造船。” 国渊看向张瑞,问道:“孟公可有示下?” 张瑞大手一挥,说道:“孤信任毛阶,必能监察地方清廉。将江南船宫拨款翻倍,尽快组建一支船队。”“谨遵孟公训令。”国渊没有多言。 随后张瑞看向王凌,说道:“孤麾下似乎有一支船队,规模多大?” 王凌立即回道:“在河内孟津,的确驻扎一支船队。徐州牧陶谦前后两次与吾等贸易战马,共获船只近三百艘,水手上万人。” 值得注意的是,这些人只是水手,负责操作船只,并不是负责作战的水师。 包括高唐之战,裴俭也没让这些人下船围杀刘备。 张瑞对关羽说道:“孤打算将组建水军之重任托付于汝。这三百艘船只,万名水手便是汝之基础。” 关羽一向知晓孟公对自己信重非常,虽然不清楚具体原因,但仍心存感激之心,立即起身郑重的回道:“某必为孟公训练一支精锐水师,进可下九洋射杀蛟龙,退可入疆场血战杀敌。” 张瑞笑着点的的头,说道:“孤先为汝批两万四千人之编制。暂时以孟国第一舰队为名。” 王凌问道:“这两万四千人皆如府兵待遇?” 张瑞坚定的摇头,说道:“一群农夫如何有志远离农田,拓展四海?皆如北庭故事。” 这也就意味着关羽手下这批两万四千人的军队,以及上万名水手,都是走募兵制的路线。 第九十四章江南船宫与水军建设(二) 长安朝堂寥寥数人定下一项政策,远在数千里外的徐州却有数以万计的百姓被影响。 首先是官府张榜招募数以千计的造船工匠,每人每月两百钱,年末再奖以布三匹,肉十斤。 徐州粮价在官府从河内调来大量粮食后,已经从每石三万钱,迅速跌落到了每石三十钱。 之所以有近百倍的差距,最重要的原因不在于粮食,而是是朝廷彻底废除了民间流通的小钱。关东各种乱七八糟的货币五铢钱、小钱(董卓铸的货币)通通被回收。然后改行开元通宝。 对五铢钱的回收比例是一比十,对小钱的回收比例为一比百。 看这汇率便知晓,这么整齐的汇率无法作到完全公平。 但也不能强求太多,关东的货币制度已经近乎崩溃、瘫痪。官府还肯回收货币,已经是在尽力减少百姓的财富损失。世间事哪能尽善尽美? 董卓、汉室做的恶,理应由这些人来偿还。关西肯帮其收拾烂摊子,已经仁至义尽。 大部分百姓、豪强都能认清这悲惨的现实。只能无奈接受现实,前几年遭受的祸难,真的贻害无穷,自己的积蓄都随着霍乱、战火而消散殆尽。 也有一部分人顽固不冥,觉得朝廷就是想趁机收割徐州财富。送来一批新式货币,就要强行将徐州所有铜钱收走。等于关西工坊开动机器铸币,就买下了整个徐州。也不想想,他们手中的货币不能流通,那也是一堆破铜烂铁。 不用多想,有这种抱怨的当然是豪强大族。倒不是这些人贪欲无度,而是在这次货币置换中他们损失的财富最多。很多豪族地窖中铜钱堆积如山,数以亿计。眼看着祖祖辈辈世代积蓄的财富一朝缩水百十倍,这些人难免心态失衡。 这也是为什么势力越大,改革越难。船大难掉头,太多的豪强受益于固有的经济模式,太多沉疴弊病影响一项正常的制度改革。而当初在太原、河东两地进行货币改革就完全没有这种问题,一比一兑换五铢钱,豪强利益也未曾受损。 对闹事的豪强,陈群没有姑息绥靖。很坚决的将彼辈处以重刑,尽皆抄没财产,判为刑徒,前往江都营建船宫。 这雷厉风行的处置方式,如当头一棒,让无数豪强瞬间警醒,看清了乱世的本相。 这才是乱世诸侯正常的治理模式,以抄掠为资。豪强一朝族灭,财富尽失也是常态。 相比之下,朝廷依旧允许兑换,已经是一项仁政。 因为陈群杰出的政治才能,徐州得以迅速安定。 随后朝廷调来大量谷物,从而将粮价逐渐从石米三千钱,变为了石米三百钱,石米百钱,石米八十钱、六十钱、四十钱,最终稳定在了石米三十钱。 这平滑的粮价曲线可知,关西豪商在这次平息粮价中出力良多。 尤其那些先期将粮食从关西贩卖到徐州的豪商,获利之丰厚,已经突破寻常百姓想象的极限。石米三千钱,其收获的利润,完全是一个天文数字。 若能抓住机遇,迅速送来十万石粮食,一次便能赚取三亿的资金。 对于这些无孔不入的大豪商,难得张瑞这次没有厌恶。 因为石米三千钱的粮食还能卖出去,是因为徐州真的缺粮。朝廷默认粮价三千钱合理。想要尽快送来粮食,救活百姓,必须要给这些大豪商充足的利益。 在此基础上,官府每次有粮食送到,都会狠压粮价。比如官府首次有三十万石粮食送到,立即将粮价压到了石米三百钱。 百姓们见到官市中有便宜粮食出售,立即前去抢购。于是关西大豪族们纷纷跟着降价。 就算石米三百钱,豪族也有十倍以上的利润。这时候能多卖一石粮食,就是多收获一份巨额财富。 关东豪强不认开元通宝,但这种货币在关西可是绝对的硬通货。关西发达的农业发展水平,繁盛的工商业撑着这种货币的流通价值。 其购买力无比坚挺! 因而徐州百姓非常认可这种货币,听说官府以百钱每月征募匠人。 工人们一合计,全年两千四百钱能够买八十石粮食,除去全家田税三十五石,还剩四十五石。 百姓们是既欣喜,又疑虑。 世间真的有这种美事? 一人劳作,便能为全家抵税? 在汉室统治下,税赋日渐繁重。往往全家人辛苦耕种一年,所有收获才刚刚足够缴纳赋税。所以贫者食糟糠,饿殍遍野。 如今一人收获便能抵消所有田税,还尤有剩余。田里的产出便尽归全家所有。 百姓们觉得这情况若是真实靠谱,那这就是所谓的天下大同了吧? 在什么样的仙境,才能实现地里产出尽归自家所有啊? 更别提,年末非但没有税吏加收税赋,反而还额外发三匹布,十斤肉。 朴实的百姓们一致觉得,这布跟肉不能拿啊。已经过上这么美好的日子了,还贪心不足,必然会遭报应。凡事太尽,缘分势必早尽。这种美好的日子,大家若索取无度,万一很快结束了呢? 朴实的百姓让人既喜爱又感伤。这个民族屹立在世界之东方数千年,实在是经历了太多的磨难。 陈群亲自巡视地方,向百姓们保证,该发给百姓的俸禄必然分文不少。 只要大家拥戴孟公,安心生产,日子只会越来越好,不用担心区区几百万钱朝廷会无法供应。 真的只是区区几百万钱而已,因为船宫初建,规模有限,朝廷前期只招募了三千六百名工匠。 这些人全年的俸禄也只有八百六十四万钱。 可以说朝廷只要诛杀一位为富不仁、罪行累累的无良豪强,就能供应整座江南船宫所有工匠安稳生产,推动一个时代的海军发展与海洋探索。 这方面,张瑞看过陈群的奏折之后,早已坚定决心。 豪强阶层,作为一群为富不仁,残害百姓,趴在整个社会吸血荼毒的蠹虫,张瑞绝不介意每年清理一批,然后将收缴的财富用来推动造船业、航海业发展。 第九十五章亿万身家之女 建安元年七月,阳光明媚,桑树上有清脆的蝉鸣声。 在江都新修的驰道上,一支车队缓缓而来,哒哒的马蹄声清脆悦耳。 一支素白的玉手掀开了安车的窗帘,看向外面热火朝天的景象。 无数工人赤膊袒着上身,挥汗如雨在路边夯实地基。驰道的左面也有无数工人推着车子,运送着一批批圆木、工具与物资。 只是所有人看向车队的眼光都充满敬畏,因为在这安车周围,有二十多名骑士护卫前后。 每名骑士都穿戴着整齐的玄黑色锦袍,携带最精良的弓刀,身姿挺拔,顾盼之间,双眸精光如电。 朴实的百姓完全不敢与之对视,遭逢乱世的百姓都知道,拥有这种杀人目光的人,都是尸山血海的炼狱中爬出来的。是普通百姓绝对不能招惹的存在。 二十多名骑士前呼后拥,亦颇有声势。 只是谁也没想到指挥这支骑士的竟然是一名声音软糯的少女。 安车中素白玉手的主人开口,问道:“李叔,还有多久能抵达江都县城?” 护卫在安车身旁的一名高大骑士,放缓了骏马脚步,说道:“东家,就快到了。已经能看见江都县城墙轮廓。” 安车的窗帘彻底被掀开,露出一张娇艳明媚的俏脸。正是甄氏第二女甄脱,也就是甄宓的二姐。 关西律法愈发严苛,关西官员的同户亲属不得经商。 甄氏次子甄尧如今已高升孟国左冯翊太守,所以甄俨、甄脱等人都已经与甄尧分户。 关西政令鼓励女子参与经济生产,外出工作。 女教习、女账房、女织工、女沽酒等都是常见的女性职业,“文君当垆”的盛景在关西有所重现。 作为张瑞的外戚,甄氏理所当然的要以身作则支持关西政令。 所以甄脱自及笄之后,便开始尝试帮兄长甄俨打理族中商事。 如今甄脱十七岁,已经能独掌一面。 这次江都之行,便是甄脱主动请命,来负责甄氏的造船业务。 听闻甄脱的打算,张瑞非常赞赏,鼓励她成为一代女海王。 因此张瑞特意为甄脱介绍了一名悍勇护卫,孟县良家子李森。 李森之前是禁军中一名屯长,只是在战场上受了重创,左手手筋被砍断,无法弯弓搭箭,亦无法持盾与同袍一同列阵。所以被迫退役。 但他只是不适合战场列阵而战,并不代表他一身武艺也被荒废。在猛士如云的禁军当中,他能够担任屯长,就能想象其悍勇。寻常蟊贼,三五人还不够他一只手砍的。生死搏杀,他拿一把横刀,至少能杀死十几名浪荡地痞。 于是甄氏花重金礼聘其作为甄氏护院。李森又不是文人墨客,没有什么不为五斗米折腰一类的文青想法。甄氏出重金相聘,李森也不想一身武艺荒废在田地里,便应了甄氏的聘请。 事实证明,这位护卫队长请的十分值当。 李森曾跟随大军闯荡南北,无论是行进路程,还是感知方向都十分精熟。 硬是护送着一位未曾出过远门的少女顺利跨越数千里路程,从关西抵达江南。 刚答复完甄脱,李森双目一凝,说道:“有大队骑兵正在奔向此地。” 所有护卫都默契的握住刀柄,关东初定,还不平宁。兖州、豫州、徐州、淮南都是望风而附,朝廷十万大军就驻扎在淮南。一路上众人见过无数支行进的大军,征伐四克,剿灭匪患。谁也不知道这支极速而来的大队骑兵是否有恶意。 但很快众人便放松了神情,因为对方一行人都穿着官吏服饰,明显是江都县的行政官员。 一队人驻马在甄氏车队前方,一名儒雅的中年男子拱手,说道:“在下江都令刘馥,敢问可是甄氏女郎在前?” 女郎与女子便是这个时代对年轻少女的敬称。最有名的便是那句乐府诗“同行十二年,不知木兰是女郎”。所谓的小姐一词,至少要到宋朝才会成为对官宦人家女子的敬称。 甄脱掀开安车幕帘,弯腰走出车门,抬头的瞬间,娇艳明媚的秀丽容颜仿佛让盛夏失去颜色,蝉鸣失去声音。无数江都官吏心跳加速,感觉有绝世佳人遗世独立。 甄脱向刘馥拜了个万福,说道:“正是小女,不知刘县君有何吩咐?” 刘馥虽然是新附之臣,但早已在关西同僚那里听过,甄氏就是所有关西地方官员的仕途贵人。 只要能成功游说甄氏在自己所管辖地投资一笔,那就等于大量政绩砸在了自己头上,坐等升迁就行了。 刘馥打算深度开发江都,正缺这样一位富可敌国的金主支撑。 因而刘馥十分客气的回礼,说道:“听闻甄氏有志开发江南,投资造船,某作为东道主,愿为甄氏引荐一番。” 甄脱巧笑嫣然,回道:“如此便麻烦刘县君了。择日不如撞日,吾等这便去实地考察一番如何?” “敢不从命。” 随后双方合流,一同奔赴江都县南方。 站在长江北岸,刘馥指着宽广的江面为甄脱介绍道:“此即长江,又名扬子江。江都县位于扬子江下游,与出海口相距约百里。既得水运之便利,又无浪潮倒卷之忧虑,实乃设置船宫之最佳之所。” 甄脱问道:“江南船宫在何处?” 刘馥手指东方,说道:“此地往东四十余里。” “为何刘县君带吾等至此地,而不前往江南船宫附近?” 刘馥耐心解释道:“江南船宫以造军舰为主,需吃水较深,且几乎不考虑盈利目的。” “而此处则不同,此地有支流从高邮、广陵汇入长江,且有邗沟连接广陵、海陵。在此设船宫,将深度融合广陵郡南部经济脉络。无论是运送圆木还是贩卖商船,甚至囤积物资,开发江南都极为便利。” 邗沟是中国开凿最早的人工河道,由吴王夫差所建,也成为大运河的起始河段,并沿用至两千年后,几乎是诸夏使用时间最久得运河。 只是邗沟曾经多次改道,如今这条邗沟是吴王刘濞所修建。史载“王濞开邗沟自扬州茱萸湾通海陵仓及如皋蟠溪,此运盐河之始。” 毛阶、刘馥接手广陵政务后,考察了广陵地形,立即对此地无比重视。打算疏通水道,沟通长江、淮河,彻底打通两淮地区与长江区域的经济脉络。 第九十六章京杭大运河自不经意间而始 “秋,吴城邗,沟通江淮。”公元前486年,吴王夫差开挖邗沟的第一锹土始,扬州便开启了从“蛮夷”通向繁华的道路。 两千五百年来,邗沟被视为扬州的文明“源头”,亦是大运河的前身及开端。 《吴越春秋》云:“吴将伐齐,北霸中国,自广陵掘江通淮,运粮之水路也。” 《左传》杜预注:“于邗江筑城穿沟,东北通射阳湖,西北至末口入淮。” 杜预就是如今孟国工信司少尹杜畿还未出生的孙子,晋朝军事家、经学家、律学家。 这也是中国历史上唯有的被天下人认可,可以同时进文庙、武庙的不世出之奇才。 另一位同时进文庙、武庙的人是诸葛丞相,只是诸葛丞相进武庙无人质疑,但进文庙就有点让人无法信服。后世也就缄口不提丞相进文庙的事情。 诸葛亮进文庙是清朝雍正时期的事情,众所周知《三国演义》是清朝将领最喜欢的军事指导书。后金一本《三国演义》打天下,也是著名的历史梗。 历代清朝皇帝都对诸葛丞相吹捧不已,一再抬高其地位,直到雍正达到了顶峰,觉得诸葛丞相这种千古圣人,怎么能够数千年来只待在武庙中?于是大手一挥,硬凭自己喜好,将诸葛丞相抬进了文庙。 但事实上,除了诸葛丞相,只有杜预同时进文庙、武庙是得到千古以来所有君王将相一致认可的。 这位晋朝名将因为被羊祜力荐而担任灭吴统帅,一统天下,彪炳青史。 其对邗沟的重要作用与地理分布的认识,堪称一个时代的精华。 如今他的父祖辈英杰,站在了同样的位置上,很快便得出了相同的意见。 必须疏通邗沟,从而使之成为淮河、长江两流域,共同交流的最重要经济命脉与黄金水道。为北方财富南下,开垦江南打好基础。 但战乱极大消耗了天下财富,历经秦末大乱、楚汉战争,汉朝初立,甚至天子不能具钧驷(毛色纯一的驷马)。 徐州亦饱受战乱之苦,尤其广陵郡南部,从笮融之乱,到刘备与袁术战于淮南,到关西大军滚滚而过,碾碎淮南袁军。广陵郡南部经历了一场又一场的战事,民生凋敝,百废待兴。 官府真的是有心无力,无法抽调大量百姓来疏通这条关键命脉。 若运河不定期疏通,十分容易淤塞。邗沟恐怕将再次重蹈历史上的覆辙,被淤泥彻底阻塞,无法通行。 甄氏的到来,让刘馥看到了改善这困境的曙光,或许能够暂时舒缓一下,战乱以来,邗沟的阻塞问题。 甄脱虽然年轻,但却也不是一个傻白甜少女,不会完全听信别人之言,非常有主见的说道:“予乃关中人士,对徐州了解浅薄,不知刘县君可有舆图?” 刘馥立即从身后官吏那里取来一份精美舆图,说道:“甄女郎且看,这便是科学院在徐州新绘画之地图,误差极小,十分详细。” 甄脱认真打量了一下,的确是关西最先进的地图样式。用这么精准的地图作讲解,可见刘县君是真诚相谈。 刘馥指着地图上的河流与长江交汇处,说道:“吾等如今便在此地。船宫设在此地,所造船只向西可逆流而上经扬州、荆州,然后沿长江支流抵达各处。” “向东可直接出海,北上青州、冀州、辽东。” “沿邗沟北上则能贯穿广陵郡经济腹地,沟通淮河。” “向南则能够直抵江南,进入丹阳、吴郡、会稽。” “实乃经商、囤货之极佳去处。且江南船宫就在不远处,徐州指挥使驻兵五千在附近,完全无需担忧安危。” 甄脱认真的点了点头,看得出来这位刘县君眼界并未局限在江都一隅,而是放眼四海。 其规划的行商路线,无疑非常符合甄氏这支行商天下的超级豪族。 甄脱笑着对刘馥说道:“刘县君将如此风水宝地推荐给我甄氏,只是不知我甄氏该何以为报,才能拿下此地?” 刘馥舒了口气,身心放松了许多,鱼已咬饵,剩下的就只是谈判角力了。 刘馥早有盘算,说道:“实不相瞒,如此交通便利之地,徐州豪强亦极为心动,无数豪族屡次三番向江都县提请开发此地。东海豪族糜氏,便曾提请出资亿钱。” 甄脱虽然声音软糯,但话语之间却气度超凡,说道:“东海糜氏当年的确能与我甄氏一争高下。只是其广蓄垦殖,良田万顷,如今在关西税制下,累进田税能压得其全族喘不上气来。又遭逢货币废置,资产十不余一。其财富投入江都开发恐怕捉襟见肘。” “我甄氏首期便愿投入一亿钱,往后年年追加不少于五千万。” “予打算在此地建三座船宫,一座生产河船,一座生产海船,一座生产渔船。雇佣匠人不低于三千人。” “然后在船宫之侧,设工坊纺纱。余听闻江南女子善浣纱,我甄氏将在江南采购蚕丝,组织女子纺织。” “有船、有工坊,我甄氏将在此地设仓储,转运瓷器、粮食、丝绸、珍珠、玉石,贩卖往江南。” 这正是刘馥所追求的,刘馥双手一拍,说道:“如此,某便替江都百姓欢迎甄氏到此设坊。不过有件事情需要告知女郎,邗沟东西段自海陵至广陵还算畅通。而南北段自长江至淮河,有些区域已经有淤泥堆积。行船之际当谨慎小心。” 甄脱毕竟是女子,对军国大事不甚了解,说道:“转走他处不是即可?” 刘馥笑着说道:“并无他处可走。荆州、扬州皆未平定,通船受限。而水军还未勘测东海海图,走海路亦不安全。甄氏若欲在开发此地,成为将来通商四方之基础,最方便路径便是邗沟。” 很显然,这也是刘馥故意留给甄氏的一个难题。 甄氏若想抢在其他豪族之前拿下这交通要地,必须先疏通邗沟。若甄氏不肯出力,刘馥也不会将这风水宝地让给甄氏。 事实上,刘馥只会将此地批给愿意疏通邗沟的豪族。 甄脱莞尔一笑,说道:“我甄氏还算对开发工程有所擅长,曾大量承包关西工程。邗沟淤塞,我甄氏便为刘县君一力解决了。只是刘县君如此欺负予这一弱女子,心中可能过意?这邗沟疏通之后,受益者可并非我甄氏一家。” 刘馥苦笑,跟女子打交道便是这点不好。自己跟对方谈生意,对方就谈情谊。自己跟对方谈情谊,对方就讲道义。 刘馥连忙摆手,不想纠缠下去,说道:“作为补偿,某私人向甄氏介绍一位人物。必能大幅推进甄氏各项开发事宜,只是如何拿下此人,就需甄氏自行想方设法了。” “请刘县君赐教。” “此人名叫薛州。” 第九十七章新的流民安置方式 甄氏的大本营虽然在关中,但是作为一个经商脉络遍布四海的大豪族,其在徐州早便有所布局。 很快甄脱便从家族在徐州雇佣的工人那里了解到了薛州的详情。 这位江都令一力推荐的薛州竟是一位声名在外的海贼。 《三国志·陈登传》:登在广陵,明审赏罚,威信宣布。海贼薛州之群万有余户,束手归命。 甄脱作为一名大家闺秀,生活中全是鲜花锦绣,诗书礼乐。 别说割据一方的巨寇了,就是偷鸡摸狗的宵小之徒也没见过几个。 原来独立开拓一方事务,要面对如此复杂的局面,这么多奇人异士? 思考了良久,甄脱也没想明白,江都令向自己提及这个名字究竟是何意。 百思不得其解,甄脱对李森问道:“李叔之前为禁军,对军旅剿寇之事多有了解,能否猜到江都令向予引荐薛州是何意?” 李森最骄傲的便是他那资历丰富的军旅生涯,说道:“某为孟公封邑之民,跟随孟公多年,更亲自参与无数次剿灭匪寇。孟国大军所到之处,贼寇尽皆披靡,一群土鸡瓦狗而已……” 甄脱内心无奈的暗叹一口气,自己妹夫引荐的这位侍卫队长哪里都好,只是为人十分偏执,或者说精神执拗。 只要一有机会,就会大谈特谈,自己从军作战的英雄往事。或许是因为手筋断裂的缘故,曾经的荣耀就成了他如今最引以为傲的历史。 而且对孟公极为狂热,用他的话说,孟公就是一代圣人,是孟公将他在即将饿死的边缘救活,并给了他美满幸福的生活,带着他一路诛除豪强恶寇,扫除异族胡虏,为天下百姓亲手缔造了一个光明璀璨的未来。 任何人敢当者他的面说一句孟公坏话,他火爆的脾气立即就会点炸,是真的抄刀便上去砍人。 在豫州沛县,一行人在酒肆停留用餐。隔壁桌几个豪强喝多,抱怨了一句孟公田税苛刻,乃是暴政。 李森当即摔了酒杯,吓得甄脱全身一颤。 然后甄脱都拦不住他,事实上甄脱也不太敢阻拦。一介少女,从来没见过哪个男子在自己面前流露出那种杀意。 拔出横刀的李森,对着醉酒后吆喝大叫的豪强,二话不说直接动刀。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口出不逊的豪强被连刺十余刀,吓得同桌所有豪强一身冷汗,噤若寒蝉,所有人都瞬间酒醒。 甄脱都直接吓傻,这真的是为了孟公赴死,而在所不惜吗? 直到沛县的备盗赶来,认真检查了豪强的伤口,一脸古怪。开口第一句便问李森是否有军籍。 李森回复,今年刚退役,还有九年的军籍时间。 大概了解了事情的起因经过之后,备盗便宣布无权管理李森,这点小事也不至于麻烦军事法庭,便只口头教育了李森。然后反手将身中十几刀的豪强捆绑,押入大牢。 因为这名豪强虽然身中十几刀,却没有一处致命伤,伤情评估只是轻伤。但考虑到他在诽谤孟侯,妄议君上,李森的作法便情有可原。就算闹到刑部、大理寺、督察院那里去,也不可能给李森定罪。 于是甄脱深刻理解了一位百战军人,对人体要害究竟有多了解,对孟公到底有多狂热。在他回忆跟随孟公作战,征伐四克的光荣岁月时,只能耐心的听他讲完。 李森十分满意甄脱耐心听自己絮叨往事的态度,进而说道:“这文官的心思,某一介武夫猜不出来。但对剿匪的流程,某跟随孟公经历过太多次。” “别管他怎么虚张声势,号称有部众几万人。但匪寇就是匪寇,大部分都是普通百姓活不下去,才去落草的。” “按孟公的流程,只要派遣大军过去,将贼首薛州杀掉,再诛杀掉其中罪孽深重的暴徒。剩下人就会逐一安置,通常是将一群乌合之众聚集在一起进行屯田,然后待彼辈有所积蓄,逐一打散至各乡里。” 说到这里,李森一拍腰刀,说道:“某知晓了!江都令这是让吾等去诛杀这海贼薛州,还一方太平!某这便去召集兄弟们,准备奇袭海贼!” 甄脱倒吸一口冷气,你们就二十多个人就敢去偷袭数万海贼? 无奈甄脱拉住李森衣袖,说道:“李叔,予不是质疑汝之豪勇。只是您觉得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说江都令言下之意,是让我甄氏去联络一下薛州?” “联络?”李森一愣,说道:“我孟国大军从不与匪寇谈判!联络他们作甚?” 甄脱无奈的一拍额头,说道:“可吾等只是孟公治下一商队。真若要缴平海贼,如何轮得到吾等一群商贾?” 李森右手抚着下巴,关系到孟国大军战力,难得他没有反驳。问道:“联络彼辈作甚?” “当然是予以安置啊。”甄脱连忙开口说道:“李叔先放下刀入座。” 待李森坐下,甄脱说道:“以往剿灭匪寇都以屯田予以安置。可是如今徐州粮食有所紧张,想供应数万海贼屯田安家必然不足。” “但若由我甄氏雇佣彼辈疏通河道,建造船宫,打造船只。不是正好供养彼辈生活所需?然后官府只要到工地对着名册登录户籍,分配土地便可?” 李森一愣,问道:“这么说不用某去冲锋陷阵了?” 甄脱连忙摆手,回道:“不用不用。李叔还是想想如何统领这些人,让其分工合作,疏通水道吧。” 李森自信的拍了拍胸脯,说道:“就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沙场老兵,某亦能管的服服帖帖,更遑论一群区区海贼。东家便放心吧,某必令其俯首帖耳,不敢闹事。” 去联络薛州的人选,甄脱没有敢派李森,深怕这位李叔一言不合跟对方血溅当场。 在甄脱决定派人联络薛州之后,江都县令刘馥就派了一名官吏过来,以向导为名实际上就是代表官府一同参与谈判的人选。 谈判过程,完全不值一提。就像李森所说,这个年代落草的百姓都是迫不得已,大部分是为了躲避赋税与战乱。 在听闻甄氏愿为其提供一份营生,安置家小。朝廷也承诺为他们授田百亩之后。 薛州立即决定带领大家解甲归附。 至于顽固抵抗,跟孟国十万大军打一场? 快别开玩笑了。有这本事,一群百姓何至于流往海外,早揭竿而起了。 随着薛州率部束手而归,江都县增加户籍一万三千余户。 更重要的是,这一万余户在安置的同时,省了广陵郡大量徭役,避免了疏通河道扰民的情况。 甄氏一力负担了这些人的安置工作,上万青壮开始疏通运河。 京杭大运河的首段工程,就在所有人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展开了。 第九十八章一战决定天下归属 在徐州官员、甄氏上下、四方百姓都如火如荼建设江都的时候。 九月,张瑞也在关西接见了一位孟国大将,左千牛卫大将军张瑾。 这位帝国重将从去年正月率兵入蜀,一路征伐南下,平定南中,历经近两年的时间,终于初步碾平了益州叛军。 这速度跟诸葛丞相的春季率兵南征,其秋悉平,当然是没法比。 但张瑞对张瑾也没有过高的要求。关西兵多将广,粮草充足,雄厚实力远胜丞相南征时的情况。只要扎扎实实,抚平南中即可。 张瑾虽然比丞相多消耗了一年时间,但最终结果还算完美。 张瑾向张瑞说道:“我大军军纪严明,于南中百姓秋毫无犯。南中百姓闻王师至而无惊扰,安心种田恢复生产。尤其春季之时,叛军纷纷回乡春耕,人数大减。” “我大军趁势进兵,诛贼酋十三人,斩首六千余级,掳众三万余。叛军由是势弱,大军进击,五战五胜,遂平南中。克城三十余座,获南蛮男女二十万人。” 仅听张瑾所言,便能知晓,其平定南中之战,着实没什么奇谋巧计。 就是趁春季叛军都回家种田,实力削弱之时出兵,一举诛杀叛军贼首,剔除南蛮中的叛乱分子。 剩下的老实本分百姓,编户齐民,然后安定一时。 只要官府不是过分相逼,苛捐杂税,导致民不聊生,南中至少能安稳十年左右。 然后再出现叛乱分子,大军再次前往平定。 血与火一遍遍洗礼,反复数次,摧残了本地的文明流传,中原文化传入,最后融为一体。 张瑞笑着说道:“此战瑾叔劳苦功高,升上柱国大将军,加封千户。” 劳苦是毋庸置疑的,功高不功高就全看张瑞一张嘴了。 这么高的封赏,明显就是张瑞借机给身边老臣谋福祉,以回报其一直以来的忠诚跟随。 再加封千户,张瑾便是十六卫大将军中封邑最多的一位了,高达两千五百户。 然后是赵云的两千户,高顺、张辽的一千八百户,段文的一千六百户。 至于其他的十六卫大将军,虽然也是乡侯,但封邑数量远远差了一个等级。 张瑾立即拜谢,然后向张瑞介绍道:“平定南中之后,某便依照五军都督府之命,率六万大军开赴至荆州秭归县,将指挥权转交给左领军卫大将军徐庶,然后返回长安。” 秭归县是荆州南郡靠近益州的一个县,在其西方是南郡巫县,因靠近巫山而得名。紧挨着秭归县东部就是赫赫有名的夷陵之战爆发之地夷陵。 张瑾问道:“大军自巴中沿长江水路东出,攻入荆州上百里,莫非要与荆州开战?” 张瑞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并非欲与刘表开战。秭归位于长江险要,驻兵六万在此,将会吸引整个荆州关注。刘表将不得不派主力大军到此防范。” 张瑾点了点头,立即明白了朝廷与袁绍的决战即将爆发。 进兵荆州只是佯攻,吸引刘表精力,让其无法派兵北上中原,干扰河北决战。 事实正如张瑾所想,从去岁十月朝廷大军平定淮南,至今年九月,已经过去接近一年。 朝廷三十万大军秣马厉兵,士卒训练了一整年,军纪严明,骁勇善战。如今该是彻底结束乱世的时候了。 随着朝廷做好各项准备,各路大军皆高举旌旗,士气高涨的开赴向指定作战区域。 整个河北中原,宽广平坦的驰道上尽是旌旗飞舞、军列整齐,列阵而行的一路路大军。 步兵阵列,甲光曜日,长矛如林。骑兵队列,蹄声轰鸣,震天动地。 十月,参与决战的二十万最精锐大军开赴至赵国、魏国、东郡一线。 大军列营百数,旗帜蔽野,尘埃连天。 十一月,部署在幽州的五万大军完成集结,在徐荣的统帅下进抵涿郡,一同抵达的还有四万胡骑。是北庭镇抚使征调的鲜卑、乌桓、匈奴各族骑兵。 九万大军随时可以挥师南下,威胁冀州中山国、河间国等地。 十一月下旬,驻扎在兖州、徐州的军队完成集结,分别开赴至青州边境。 兖州境内的五万大军由右武卫大将军马超统帅,从泰山郡出兵,进攻青州西部平原国、济南国等地。 徐州境内的三万大军为偏师,是由臧霸、孙观、李通等人的部曲组成,由琅琊国向北单独进兵,攻击青州的北海国、东莱郡等地。 青州即古之齐国,地势南北狭窄,东西宽广。 西面经常与魏国相争,齐国孙膑、魏国庞涓便是出了名的宿敌。 东面则与楚国接壤,齐楚交战,楚国出兵则是从徐州方向向北进攻。 当年西楚霸王远征齐国,其国都彭城被汉军攻陷。项羽率三万骑兵从齐国返回,大败汉军五十六万,杀的泗水为之不流。 如今孟国大军亦出兵三万,只是方向与霸王项羽进兵方向正好相反。从彭城方向,向齐国进攻。能否打出项羽一样的战绩,就完全看臧霸、李通的表现了。 而水军关羽所部则已经驻扎于东海朐县。 李乾、李典、郑宝等人的部队在此等候登船,绕过青州半岛,登陆渤海郡阳信县。攻击袁绍后方薄弱之处,切断冀州与青州之间的联络。 袁绍以为朝廷大军无论如何也会等待开春之后,天气转暖才会出击。 但十二月,张瑞正式昭告天下,传檄冀州,出兵平定袁绍叛逆。 这个时节出兵,充分证明了朝廷对后勤保证的信心。 三十万大军皆已配发冬袍、冬靴,物资十分充盈。这是关西背后繁盛的手工业发展给关西朝廷的底气。 关西的综合国力,远非冀州所能比拟。 朝廷文武就是有意将冀州守军拉入最艰难的困境,比拼双方的绝对实力。 将战争从单纯的军事对抗,扩大到各个方面。 无论是抗寒物资、士卒坚韧刻苦、还是组织能力、运输能力、药材供应、物资储备,方方面面都考验着双方在最恶劣情况下的运行水平。 很显然,以上这些方面,关西都具有绝对优势。 袁绍势力当初设想的,依靠冀州人口众多、粮储丰厚,便能与关西一教高下的战略,刚开战就遇到了严峻的考验。 冀州除了军队规模能勉强与关西大军相比,其他方面都落入了绝对下风。 在冀州战场,面对二十万关西精锐的全面进攻,冀州军战线全面崩溃。大量城池失陷,土地失守,哪怕深冬腊月,关西大军的推进速度亦十分惊人。 第九十九章事后诸葛亮也看不懂的时局 让天下瞩目的河北决战,朝廷出动水陆大军四十二万(冀州二十万,幽州九万,兖州五万,徐州三万,水军两万,登陆三万),五路进军。 天下人都以为会是一场规模庞大,惨烈非常的决战。 但战事的发展,却出现了“事后诸葛亮”都看不懂的情况。 这形势特别像李唐军神李靖的作战风格。哪怕是一群“事后诸葛亮”,对着他的行军作战报告,也看不懂发生了什么。 两个月灭梁,平定萧铣。三个月北灭东突厥,四个月西定吐谷浑。 没有任何花里胡哨,总结起来就四个字“进军,克之”。 同样是府兵军队,孟国大军打出了一模一样的风格,二十万大军在冀州全线发起猛攻,大军剑锋所指,所向披靡。 当第一份战报传到张瑞面前时,张瑞几乎以为大军中了敌军诱敌深入之计。 “右骁卫大军攻常山守将淳于琼,大军四战皆捷;尾袭于井陉南,又捷;战于清国亭,又大捷,横尸十五里。袁军大将淳于琼趋中山国,右骁卫设伏于房山待之。夜,锦衣卫百人黑衣混袁军营中扰之。袁军惊,自相攻击。右骁卫以骑兵八百、步兵两千,掩杀,大破之。阵斩淳于琼,遂复常山。” 要不是整整一支河北大军被右骁卫大军在冰天雪地里砍成了碎片,任谁看这战报都会以为前线中了诱敌深入之计。敌军每战必败,一退再退。而右骁卫大军进境神速,刚接战不到一个月,就几乎从南到北打穿了冀州。 如果说张瑞还只是惊奇,那在信都的袁绍则完全是惊怒、震惊,暴跳如雷。 因为有清河国、巨鹿郡作阻隔,安平国境内的袁绍还未曾直面关西大军犀利的兵锋。 对着满堂文武大骂道:“一群废物,开战不及一个月,被人彻底击溃,由南到北打穿冀州。这就算是几万头猪,驻扎在常山境内。关西大军四处追捕,也追捕不尽吧!” 一众文武都垂首不语,猪可不会主动向关西投降。 关西锦衣卫都指挥使赵云为常山人,其年幼时便曾在郡中颇有威望。如今关西大军兵临常山,赵云指挥锦衣卫进入常山,出入郡县如履平地。 在锦衣卫奔走之下,大量常山官员举城降孟。这也是为什么淳于琼还在撤退的路上,右骁卫大军就已经能提前设伏,袭扰敌营。 眼见官员们都默不吭声,袁绍知道自己再对这些人怎么训斥,他们也会无动于衷。 袁绍已看清形势,自己非误国之君,而臣下却皆是误国之臣。 随后袁绍看向许攸,问道:“孤决议亲自提兵前往广宗,迎战关西大军。如今信都已经集结多少部队?“ 许攸连忙回道:”因为关西大军于深冬腊月突然出兵,我等猝不及防。只集结有六万余人,马五千余匹。“ ”风雪严重阻碍大军行进。士卒顶风沐雪,眼难视物。在路上行进速度迟缓。“ 袁绍勃然大怒,呵斥道:”难道只有河北士卒受大雪迟滞?关西大军调度怎就不受影响!全是借口!“ 许攸不敢反驳。 这能相提并论吗?关西出资数千万在魏、赵之间修建驰道,道旁树木郁郁葱葱。 而此时河北文武在干什么?豪强侵吞田地,官员中饱私囊,军队仰食桑葚。当然,作为其中佼佼者,许攸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这天下豪强数百年来都是这么过来的。 荀彧评价许攸贪而不治。就连袁术都鄙夷许攸,凶淫之人,性行不纯。 许攸只是感慨河北不够富庶。若如关西一样富庶,何至于拿不出钱财来修建驰道? 想到这里,许攸心中亦不乏失落。若河北官府亦肯出资数千万兴修斥道,咱一众豪强能够获利多么丰厚?至少能获得六七成,家家户户分上千万钱,岂不比剥削几乎小民更畅快? 历史上官渡之战,袁绍虎踞四州之地,拥众数十万,以审配、逢纪统军事,田丰、荀谌、许攸为谋主,颜良、文丑为将帅,准备攻打许都。 但如今的袁绍势力大为削减,尤其面对关西精兵,河北也在努力精选士卒,裁汰老弱。所有人都清楚,一群乌合之众,在关西强军面前,可能连对方铠甲都砍不碎。 在田丰曾经的努力下,河北男子当战,女子当运。所以河北淘汰了老弱之后,又强征了大量青壮壮丁。极力将军队规模维持在了十八万左右。 这支军队论战力,肯定不能算当世一流。毕竟很多士卒都是强征壮丁拉入军中的。 可是相较于其他诸侯的老弱残兵,这些人又的确算是年富力强,是精选士卒的结果。 许攸作为谋主,对这支军队的战斗力还算了解,因而说道:”某以为不宜与关西大军在野外决战。应依托信都城高池深,与关西大军进行僵持。关西即便再富庶,亦无法供应数十万大军,上百万徭役常年累月作战。“ 许攸虽贪,但在大局观念上还是对得起袁绍委以谋主之重任的。 袁绍的另一位谋主荀谌主动开口,说道:”将军能打下整个河北,兵法为诸将之冠。论统兵作战,无人能与将军相提并论。此时关西大军进军神速,高歌猛进。若将军不提兵迎战,谁人能遏制敌军猖獗之势,力挽狂澜?“ ”河北各地守军皆在观望将军举措,若将军不披坚执锐,阻敌锐气。其他部将又如何能坚守死战?” 袁绍点头,觉得荀谌所言在理。 袁绍有英雄气节,值此板荡之际,河北守军节节溃败。袁绍相信唯有自己能堪当重任,是真丈夫,拔剑起,败敌军,挫敌锐,然后拯时局于危难。 若自己一味固守信都,这四方局势就彻底糜烂了。 田丰眉头紧蹙,说道:“将军,敌军兵多将广,且兵锋正锐。此时与敌决战并非良机,宜依托坚城,消耗敌锐之后,再一击破敌。” 归根到底,经过寒冬腊月一战,谋士们已经发现,河北已经没有与关西全面争雄天下的实力。这不仅仅体现在军队人数上,更是方方面面的差距。 只有袁绍还不甘任命,想要力挽狂澜,以个人能力正面彻底击垮关西大军,然后再与关西大军争雄于天下。 第一百章最终决战 许攸、田丰的建议最终还是没有被心高气傲的袁绍所采纳。 袁绍作为曾经作为联军的盟主,威加四海的天下英雄,如何肯懦弱的守在城墙之后,看着关西大军在城下耀武扬威? 于是正月初一,举国欢庆新年的时候,袁绍正式誓师出征。率领信都主力大军六万,向南抵达了巨鹿郡广宗县。 这里为交通要冲,一隅之地,而锁安平、巨鹿、清河三郡之钥。 袁军位于清河西侧,据界桥而迎清河国境内关西大军主力。 高顺在探查到了袁绍军动向之后,迅速收缩兵力,从巨鹿、清河、魏国、赵国等地将兵力集结于广宗县。 除了张辽率领的右骁卫大军等近五万人,从南向北一路打穿了冀州,攻入了中山国之外。 剩下的十五万关西绝对主力,都在陆续向广宗城附近开赴。 这一次与淮南之战不同,关西大军没有任何以少击众的打算,就是要集结主力堂堂正正的碾压过去。 决定天下归属的关键一战,在正月十二日爆发。 关西大军的行进速度远超河北军,几乎是袁军抵达广宗的同时,关西大军也迅速收拢了战线。 除了距离太远的部队未能抵达战场外,高顺成功汇聚了十二万大军,跨过了界桥,主动攻向了袁军。 广宗城地形平坦,大军列阵能排开数十里。 当年扫平黄巾的决战,广宗之战。皇甫嵩鸡鸣驰赴其阵,战至晡时,大破之,斩人公将军张梁,获首三万级,赴河死者五万许人,焚烧车重三万余两,悉虏其妇子,系获甚众。 袁绍与公孙瓒的首次决战,界桥之战也发生在这里,双方各出动大军数万人。 这就是一片最合适决定天下归属的天然战场。 今日这里再次旌旗密布,长矛如林,重甲如墙,厚重的军阵无边无岸。 这种平原大决战,让人首先想起的就是蒙古西征,在多瑙河畔,蒙古铁骑与匈牙利军、日耳曼军、波兰军、萨克森军组成的十余万联军激战一场,大败欧洲联军。 在这种宽广的平原上正是骑兵用武之际。公孙瓒在这里的界桥战场上,以骑兵骑射扰乱袁军的战术并没有失误。 之所以界桥之战败得那么惨,完全是因为公孙瓒骄傲大意。改骑兵骑射战术,让骑兵正面冲击步兵的堂堂之阵。 当时公孙瓒瓒兵三万,列为方阵,分突骑万匹,翼军左右,其锋甚锐。 袁绍令麴义领精兵八百,强弩千张,以为前登。 公孙轻其兵少,纵骑腾之。麴义兵伏楯下,一时同发,巧合射死骑兵指挥官严纲,并获甲首千余级。 自古以来,骑兵大败于步兵,都少不了一个让骑兵正面冲击步兵堂堂之阵的主帅。 高顺作为关西将领,麾下强军无数,对步兵的坚韧善战,骑兵的机动骁勇,都有深刻的认识与了解。 所以关西虽然有独步天下之铁骑,高顺也没有以骑兵为锋锐,去冲破袁军阵型缺口。 而是摆出了恢弘浩大的堂堂之阵,一队队精锐甲士列阵严整,旌旗蔽日,正面徐徐如林的推进向袁军。 骑兵尽数牵马而行,跟在步兵方阵之后。打算在步兵交战之后,从两翼杀出,从左右两侧袭扰包围袁军阵列。 对面的袁军也是几乎一模一样的布置,大阵层层叠叠。 只是为了防止关西大军铁骑的包抄,袁军阵型特意进行了前后延展,前军三千余人举盾架弩。中军三万余人列阵在三里之外的一处矮坡上。左军、右军各万人相距中军数百步。 双方大军接近二十万,占地方圆数十里。 随着战鼓雷鸣,关西大军率先向袁军发起进攻。 浩荡的钢铁方阵全线展开推进,旌旗甲胄,光照天地。 高顺的中军设在十几里外的一处山坡上,将台高筑十余丈。 将台下方是浩浩荡荡的的步兵大阵,这是驻队将士,列阵防御。全军甲胄森严,列阵齐整,旌旗飘扬。 将台上除了高顺还有十几位参军与数十位持令旗肃立的传令官。 这里的旌旗,将是指挥方圆数十里战场十余万大军的核心之一。另一大核心则是将台下方,规模宏大的军乐队。 仅看将台周围的陈设,就知道双方在军事素养方面究竟有多大的差距。识旌旗,闻金鼓,所以大军调度顺畅,进退森严。 高顺放下眼前的远望镜,由衷的发出感慨,这真是战场指挥的利器。 袁绍还对十几里外的军情一无所知时,自己已经能对前方战况了如指掌,并及时下达了作战指令。 袁绍军焉能不败? 在观察完战场局势后,高顺对一旁的参军法正、荀攸探讨道:“袁军以前军三千人为支点,意图以小搏大,待我大军合围猛攻其前军三千人时,中军杀出。与其前军里应外合,大败我军主力。” 法正面露嘲讽,说道:“不自量力。其区区三千人就想拖住我关西强军?正适合杀鸡儆猴。” 高顺点头,说道:“某亦是此意。敌军所有部署皆依托前军为支点,意图以中军主力彻底击溃我军。故中军厚重,而两翼薄弱。某打算趁其前军败绩,军心惊恐之时,掩杀其两翼。汝等有何建议?” 荀攸说道:“某以为大将军之部署,必能击破敌军。宜令骑兵与步兵协调进攻,无需节省马力。” 法正想了片刻,说道:“某附议。如今我军以泰山压顶之势而来,当有必胜之信心。宜尽早展开骑兵,在两翼袭扰敌军,及时展开追杀。力争一战覆灭河北主力。” 既然两位关西最顶级的参军都是如此建议,高顺便从善如流。下令道:“树旗,令两翼改为进攻阵列,立即发起猛攻。” “令中军列箭阵,以全弓弩之阵,立即击破敌前军。” 随着将台上令旗变换,漫长阵线上步伐整齐,徐徐如林的大军,阵型猛然一变。 左右两翼最前方的弓弩手整齐止步,侧身而立。在弓弩手之间留出的甬道内,一队队举着橹盾、长矛的士卒迅速向前。随后橹盾长矛架起,密集的方阵迅速向前推进。 而中军将士则站在了敌军前锋阵前百余步的位置,面对敌方架弩、持盾的密集阵列,无数士卒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第一百零一章比五胡乱华还要严峻的局面 面对袁军三千士卒密集举盾,如同龟壳一般的阵型。 关西大军阵列后方推出了决战的关键武器,上百台弩车。 只是这百台弩车明显不同于以往的造型,在巨大的弩枪前端绑着一根粗壮的圆筒状物件,两面狰狞的恶鬼面具将圆筒包围在一起。这使整根弩枪看起来神秘而又恐怖。 军中士卒见识过其威力,都将这种弩车命名为霹雳车。 在弩枪推到驽车上绞弦之后,却没有立即发射。 一名屯长高举手中红色角旗,百名士卒举着火把一同点燃了面具 随后红色令旗重重麾下,百支弩枪拖着烟雾火光飞过苍穹,扎进了袁军盾阵。 橹盾经不住弩枪巨大的力道,纷纷倾斜,有的甚至直接四分五裂。 军阵中数十名士卒被弩枪射穿,血流如注。 局势到这一步还算是正常,所有袁军士卒都习以为常,知道这是战事的常态。 但随后的事态发展,彻底击溃了袁军的军心。 在袁军密集的橹盾下方,弩枪射入后火光四射,震耳轰鸣。击震天地、铅子如电,矢如雨霰。 从来没经历过这种情况的袁军只以为有鬼神之力,心神为之气夺。 事实上这只是关西研制出来的最初级的火药,勉强有了爆炸效果。充其量算是在弩枪后面绑了一根大号烟花炮仗。 对身穿重甲的袁军士卒杀伤力略等于无。 不然禁军也不会拿出这么多新式武器,只为了对付区区三千人。 所有的目的不过是为了惊骇袁军士气而已。 从未见过这种新式武器的袁军将士,惊骇莫名,阵列大乱。 随后禁军将士万箭齐发,箭雨遮天,矢石覆地。 这才是真真正正造成杀伤力的手段,改进到了极致的神臂弓,在百步距离上轻松穿透袁军重铠。 袁军先锋,先遭火药突袭,惊骇了士气,又被万箭齐发杀伤了大量人员。 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袁军将士只感觉一瞬间自己就经历了毁天灭地的打击,军心彻底崩溃。 上千人不顾一切的向后逃窜。 数万袁军士卒都亲眼目睹了这一幕,双方还未接战,己方前军就瞬间崩溃。 这极大的动摇了所有袁军的士气。 各军主将也完全搞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还未来得及稳定军心。 一队队剽悍雄壮的关西大军便压了上来,对左右两翼同时发起了猛攻。 大量铁骑铺天盖地,越过袁军两翼,对袁军后方阵势展开了猛烈袭扰。 这导致袁军骑兵还未来得及出战,便被困死在军阵中央。 在方阵之间的甬道上,袁军铁骑自相阻塞,完全冲不出关西铁骑的绞杀。 高顺站在将台上举境远望,只见视线内袁军阵形到处土崩瓦解,无数士卒被仰面砍倒,密集的长矛、旌旗倾覆,关西大军高歌猛进。 心高气傲的袁绍,为其骄狂付出了惨烈的代价。 袁军的首次出战,被关西大军迎头痛击,节节败退。 高顺立即下令说道:”奏决胜乐,全军出击!“ 激昂雄壮而又振奋人心的恢弘乐章响彻整片战场。 一面面旌旗高高扬起,无数坐立在地的士卒迅速起身,排列成最严谨的军阵。十二万大军倾巢出动。 俯瞰这片平整的大地,无数面玄黑的旗帜高扬,旌旗下昂扬雄壮的士卒奋勇向前,一个个玄黑方阵如洪流碾过积雪的大地。 正月二十六日,前线捷报传回长安。 孟国大军伐河北袁绍,袁军出兵六万迎击。双方战于广宗,孟军大胜。斩首万余级,横尸三十里,俘虏两万余人。 袁绍仅以百余骑身免,返回信都。 俘虏袁军将领张郃、牵招、颜良、高干、韩猛等数十人。阵斩袁绍次子袁熙。 看完战报,张瑞只感觉身心格外轻松,自穿越以来的所有压力、所有枷锁,都在今日一朝尽去。 待张瑞手握战报走进内廷时,赵虞正在教育调皮嫡长女张玉环。 如今二十二岁的赵虞,一身明亮雪白云锦襦裙,外面披着一件颜色鲜红的开襟丝绸长袍,正是风华正茂。 张瑞笑着抱起瘪着嘴泫然欲泣的张玉环,深深的呼了口气,对赵虞问道:“夫人,准备好母仪天下了吗?” 赵虞虽然有设想过可能会有这样一天,但没想过这一天会来的如此迅速。惊讶的问道:“夫君,河北已经大捷?” 张瑞点了点头,说道:“袁军首战失利,已经退回信都。各路大军高歌猛进,势如破竹。河北各地望风而降,平定袁绍指日可待。” 赵虞关切的问道:“镇南将军刘表仍雄踞荆州,夫君不慎重关切一下?” 张瑞笑着高举张玉环,张瑞说道:“刘表垂垂老矣。锦衣卫已经买通荆州大量世家豪族,通过彼辈彻底渗透镇南将军府,安插有大量死士。一旦刘表病故,荆州豪族将立即扶幼主归顺朝廷。” “这群雄割据,残破不堪的天下,已经是时候终结了。接下来,便由吾等一同建设这大好河山。” 春日,阳光明媚,赵虞素手挽过额前秀发。笑看张瑞迎着阳光,高举帝国未来的长公主,二人笑容和煦明媚。 这漆黑绝望的乱世终于要终结了,天下将迎来新的篇章。 与家人轻松了片刻,张瑞便正式将目光投入四海八荒。 虽然说是开启了新的篇章,但压在张瑞身上的担子依旧沉重,想要四海升平,依旧任重而道远。 甚至可以说张瑞的压力要比晋朝皇帝更大。 因为张瑞的穿越,导致各方诸侯都被极大削弱。此消彼长,四方胡虏就大为猖獗。 据幽州上报,辽东扶余、高句丽、鲜卑都鼎沸于一方。没有了公孙度的压制,整个幽州辽西郡以东,都不复为汉室所有。大量汉人工匠、百姓被高句丽、鲜卑等俘虏。 张瑞是真的担忧高句丽迅速膨胀为一方大国,从此尾大不掉。 而江东的山越就更不用说了,到现在张瑞也没想好该怎么处置山越。没有东吴将领私兵,持之以恒的去山中抓捕山越扩充部曲。由中央朝廷连年不断的派兵征剿,足以拖垮整个帝国的财政。 荆州武陵蛮、蜀中南蛮等也是同理。 张瑞已经预料到了,因为自己提前结束了乱世,之后的皇帝生涯会格外“精彩”。 大量的胡人、南蛮侵蚀着整个帝国。若是处置不好,说不定孟朝的胡人叛乱,要比晋朝的五胡乱华还要惨烈。 第一百零二章按死吕布于粪坑 建康二年,乱世的黑暗气象正在逐渐从中原大地消弭。 春季阳光明媚,沐浴在阳光下,更让人有种劫后重生的感觉。 无数百姓从豪强坚硬黑暗的坞堡里走了出来,感受着久违的和平与安宁。 随着河北决战以孟国大军获胜而告终,所有人都知道孟国一统天下再无任何阻碍。 河北除了几座仍在坚守的城池外,大片大片郡国直接降孟。 尤其是从渤海登陆的李典、郑宝所部,直接插入了冀州与青州的接壤处。拦腰将两州从薄弱处切开。 这导致青州的大量官员与冀州袁绍失去了联络。 投降关西的许多官员,与袁绍麾下大量官员同为袁氏的门生故吏,纷纷写信劝降河北的亲朋好友。 这其中也包括了袁氏的族人,袁绍的兄弟袁遗、袁涣等人。 二月,关西十五万大军包围了袁绍治所信都。 袁绍竭力抵抗,强征城中壮丁数万人守城,拆房屋、壁垒以为落石、滚木。 但正如袁绍所想,自己非误国之君,而臣下却皆为误国之臣。 被围攻十余天后,关西内应荀谌为大军打开了城池北门,大军云涌而入,轻松拿下了信都城,俘虏袁绍及其妻女。 荀谌为孟国内应,田丰、逢纪皆已有所察觉。 决战前的数次关键会议,荀谌都在混淆视听。尤其最终一战,其力主离开城池,正面迎击孟国大军。这才导致河北主力六万人尽殁于广宗平原。 只是袁绍内心高傲,不肯承认是自己决断失误,才导致形势崩溃。所以格外维护荀谌,坚决不认同部下所指责,荀谌献计有误。否则不就是直接证明了,他采用荀谌建议的袁绍昏聩无能,遭人耻笑? 但袁绍也依稀察觉到荀谌有问题,便明升暗降,剥夺了荀谌的实权。 袁绍的优柔寡断再次坑害了他自己。如果是曹操猜忌一个人,必然会果断的举起屠刀,不留后患。 袁绍只剥夺了荀谌的实权,却没有杀戮荀谌,从而为信都的沦陷埋下了祸根。 荀谌为了保命,不得不更将进一步配合孟国大军。因而其主动游说了大权在握的许攸。 袁绍手下如今的三大谋主,分别是荀谌、田丰、许攸。 荀谌被猜忌,田丰因刚愎而被厌恶。所以许攸便独揽大权。 但这位贪而无义的谋臣,已经看出信都沦陷只是早晚之事。无论自己开不开城门,孟国大军都会攻破城池。 于是许攸果断同意了荀谌的游说,以信都为自己投效关西的筹码。配合荀谌打开了信都大门,迎接孟国大军入城。 孟国大军十二月正式出兵,二月攻破了信都,三月河北基本平定。 历时四个多月,彻底剿平了袁绍势力。 四个月的时间与曹操耗时七年相比,可谓天差地别。 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军队规模。 孟国出动四十万大军,着实让大部分人失去了抵抗的勇气。 包括袁军的主要谋士荀谌、许攸等人都觉得孟朝一统天下是大势所趋。河北普通官员的心态就可想而知了。 袁绍统治河北多年,并不是没有忠贞死节之臣。比如武安长尹楷、安平主簿李孚等十数人便坚决的死守各地城池,不肯背叛变节。 但是当关西十余万大军开赴城下,这些官员就明白了什么叫苍白无力,什么是螳臂当车。 十余万甲光曜日,旌旗蔽野的大军,规模比城中全体军民还要多出数倍。 顽抗的官员也清楚的认识到了,煌煌大势,孟朝一统,已经非人力所能阻挡。 这与曹操统一河北之战的形势完全不同。 部队规模有限的曹操,论实力甚至不一定强过袁谭、袁尚。 河北官员谁在意曹操是谁?所有人都想着击破另一位袁家公子,从而一统河北,再次南下与曹操争雄。 曹军开赴城下,就想让守军投降?完全都没有可能。仅邺城之战,曹军就打了半年。壶关之战,曹军打了三个月。而且这都是曹军主力齐出,所有名将全部上阵的大战。 如孟国一般,一路偏师就有十万人,能轻松碾碎所有抵抗的情形,曹军完全不敢设想。 面对孟国大军的攻势,名将吕布倒是一直坚守在清河国东武城,不肯也不敢投降。在数万大军的猛攻下坚守了三个多月,但是对整体战事毫无影响。 只在破城之后,被大军屠戮了三族。这位名字被张瑞亲手刻在桌案上,立誓其“必不得其死”的汉末名将,最终被无数禁军亲手砍断了四肢,削为人彘,溺死在了粪坑之中。以牙还牙,报了潼关血战,晟武之仇。 入夏后,袁绍及亲族都被押送至洛阳,在无数官员、百姓的围观下,当众枭首。 这位显赫一时的强大军阀用性命向所有人展示了与孟国顽固作对的下场。 洛阳的汉室官员尽皆颤栗。当月上表,向张瑞请辞的官员数以百计,大量士人辞官下野。 张瑞没有为难这些人,全部批复同意,并给予一笔财富封赏。只是大多数人都没有接受。 这些人多数是世食汉禄,深受汉恩的公卿世家子弟。秉忠贞之志,守谦退之节。 见到袁绍的下场,他们清醒的认识到,与孟公为敌,大概是没什么好结局的。 可就此变节,食孟朝俸禄,很多人又良心难安。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不为孟朝效力。 这也是内阁选择在洛阳公开处刑袁绍的目的。 大家道不同不相为谋。 关西官员多是将门子弟,科举新秀,与汉朝关联不大。这些执掌孟国的新锐阶层,热切企盼着孟公进一步登临至尊,从而实现所有文武一跃成为朝廷公卿,执掌朝堂,布政天下。 而大汉养士四百年的嫡系,既然不愿投效孟国,那就赶紧下台,将位置让出来。自此双方,井水不犯河水。 以孟代汉,最令张瑞心安、满意的一点就是,这次朝代更替,并不是因为张瑞一个人的野心与阴谋。 而是整个势力的利益诉求,无论是将门子弟还是科举士人,都强烈期盼着这种结局。 所以张瑞与那些意图谋朝换代的权臣大不相同。这些野心勃勃的权臣一死,整个势力就烟消云散。 而孟国则有着强大的势力阶层,如一辆奔腾的战车碾碎一切反抗者,最后推动着张瑞顺利登基。 整个改朝换代进程坚定而又平稳,没有任何波澜兴起,能改变这煌煌大势。 第一百零三章山河一统 夏季,关西大军初步平定了河北。 兵部从六月开始,分批逐渐解散府兵。 长期维持四十万大军,对府库、徭役、民力都是极大的浪费。 这些府兵才是最有资格享受乱世之后和平、宁静生活的一群人。是这些人用鲜血与性命,铲除了四方残暴诸侯。因而也是从他们开始,先感受和平的岁月。 七月,朝廷诏令天下:“自中平元年(184年)以来,天下鼎沸,四方扰攘。百姓苦于战乱,士卒繁于王事。孟公奋神武天资,一扫宇内,德被四海,恩泽鸟木。故天下有平宁之世,百姓有丰和之年。赐天下府兵返还乡里,乐享天伦,团聚妻子。凡府兵家庭,尽皆赐布帛三匹,丝绸一匹,云锦一匹。” 府兵顺利返乡休沐,但那些热衷金戈铁马、享受军旅生活的禁军却并未休整。 八月,冀州、青州的禁军纷纷开赴南下,大军直抵荆州沿线。 孟国对荆州之战,绝不是常人印象之中的南北政权之战。 完全不同于曹操征荆州,也不同于金国、蒙古南征。 而是一个大一统王朝对地方叛乱的全力平叛。 五军都督府首先部署了四支禁军在南阳,驻扎在樊城附近。 站在襄阳城头,遥望江水北岸,就能看到禁军旌旗甲胄、光照天地的队列。 禁军将士演兵练武的钲鼓号角,在襄阳城中清晰可闻。襄阳城一日数惊,拖家带口逃难而出的百姓不计其数。 虽然关西大军军纪严明,不会屠杀。 可是围城一起,百姓还是会深受兵灾影响。城中粮草供应不足,百姓们就只能夫妻相食。 有先见之明的百姓果断逃离了城池,躲进深山巨泽之中。等战争有了结果再返回。 而一些想法比较简单的百姓,则投奔到了其他亲友家中,在异地他乡避难。 但很快这些人就不得不为自己的短视付出代价,再一次流离逃难。 九月上旬,关西一支禁军抵达扬州庐江郡。庐江在长江以北,地处淮南,与江夏郡紧密相连。 铁骑策马驰骋,完全不是荆州士卒能够抵挡的。 所以江夏百姓要比襄阳百姓还要惊恐。 因为襄阳有汉水为天堑,孟国大军暂时还无法渡江。而庐江的铁骑却随时可能会策马越过疆界,攻入江夏境内。 九月下旬,另一支禁军出现在豫章郡与长沙郡的边境处。无数旌旗在边境附近迎风招展,漫长的军阵威严浩荡。 这让荆州百姓知晓,即便躲在荆南都不一定安全。 再算上驻扎在夷陵附近的徐庶所部左领军卫禁军。 荆州就处于三面被夹击之中,唯一能逃亡的地方交州,在名义上也归附于朝廷。 人性的丑陋在这一刻显露无疑。 无数人选择性的遗忘了镇南将军刘表曾经给这些人带来的稳定与平宁,中原战乱时这些人在荆州安稳农耕,岁丰人和。 而对眼前的苦难充满怨恨,将自己的流离逃难归怨于刘表的顽固抵抗,割据一方。 气运一说,虽然虚无缥缈。但即便普通荆州百姓也能察觉到,孟公的确是承天之命。一统天下,乃是必然。 这是因为大一统的观念已经铭刻在了每个诸夏苗裔的基因深处。 所有人都理所当然的认为,孤悬于外的荆州总不能就一直这样割据下去吧?天下一统乃理所当然。 孟公就是那位承天命一统天下的气运加身之人。 至于为什么不是刘表? 别闹,谈正事呢。最浅薄的愚夫也不信垂垂老矣的刘表,能够击败传说中天资神武、锐意进取的孟公。 更加精明的荆襄豪族,丝毫不想战火摧残了自己在荆州的无数产业,损害自己的利益。 决战爆发之前,无数人就力劝刘表投降。 一如赤壁之战前夕,东吴无数文武大臣,尽皆主降。主战的东吴官员只有两人,一个是周瑜,一个是鲁肃。 人性都是共通的,就如鲁肃所言。官员们归附朝廷,“犹不失下曹从事,乘犊车,从吏卒,交游士林,累官故不失州郡也” 在哪里当官对这些官员都一样,依旧主政一方,郊游士林。 曹操在赤壁之战前夕,后方有关中、凉州未附,马超、韩遂虎视眈眈。 益州刘璋、荆州刘备、刘琦、交州吴巨等军阀都还割据一方。 但如今天下十三州,哪怕最偏远的交州都已经归顺朝廷。 只剩下荆州半隅之地处在了朝廷的四面包围之中。 所以官员们纷纷劝刘表投降,这些人倒也不是完全自私自利,很多人是认真的为刘表谋划。 以荆州目前的实力,的确是抵挡不住关西强军。 关西五军都督府甚至有底气将禁军分散部署到三个方向,就是对禁军实力有绝对的信任。 禁军步骑上万,能抵荆州大军无数。 这种情况下,派主力去迎敌,意图各路击破。先不提能不能打赢,其他两个方向该如何坚守? 而分兵把守,一旦将兵力分散,就会出现久守必失的情况。 官员们无论出于真心实意还是虚假算计,都在劝刘表投降。 但刘表气愤难当,扬言自己堂堂大汉宗室,刘氏血脉,岂能投降于乱臣贼子? 这是否是刘表的气话不得而知。 因为这句话的出口,刘表彻底得罪了荆襄世族。 单骑入荆州的刘表,势单力孤,从其班底组建之时,便无奈包含了太多世家部曲。 这是刘表当初平定荆州时便埋下的祸根。 刘表哪怕如孙策一般,率军千人渡江,也不至于被世家大族威胁生死。亲卫队可以忠心耿耿的护卫住其安全,轻松砍死所有人刺客。 十月初,刘表在汉水检阅襄阳大军,遭遇锦衣卫暗杀,不幸落水。 三万天下最精锐的水师护卫周匝,却硬生生的未能救起这位荆州之主。 三军将士表示非常遗憾,待精熟水性的士卒从水下捞出刘表时,这位荆州之主已经溺水而亡。 荆州文武们众口一致,一定是山川水神显灵,助孟公一统天下。镇南将军刘表,因为违背大势,与气运加身的孟公为敌。所以被水神困在了江下。 这个故事讲的惟妙惟肖,又生动非常,被无数百姓所信服。 据官员们一致说辞,已经淹死的荆州牧刘表,至死也一直竖着三根手指。意为立还年幼的第三子刘修为继承人。 于是“忠诚”的荆州文武官员们,完全不考虑年纪更大的刘琦、刘琮。而拥立尚在襁褓中的幼子刘修为荆州之主。 这完全是因为尚在襁褓中的刘修便于掌控,不会违背荆州大族的意志。 在拥立刘修之后三天,荆州官员们便正式上表请降。 天下十三州,已尽归张瑞所掌控。虽仍有一两郡有叛军袭扰,但一统山河之宏愿已经实现。 第一章禅让准备 建康二年(197年),十月中旬,飘飘洒洒的雪花吹拂在长安城上空。 这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但长安城中没有一丝萧条寒意。 相反,长街上极为热闹欢庆。 欢快喜悦的礼乐响遍全城,百姓歌舞于道。长安城中市酒肉相庆者,填满街肆。 酒肆当垆的胡姬笑弯了眉眼,举杯畅饮的豪杰满街皆是。 抱着酒壶沽酒回家的老少妇孺排成长队。 在屠夫案前割肉的百姓围成一圈,所有人脸上都喜气洋洋。 因为随着荆州的归降,这天下终于山河一统,兵戈消散。 所有人都可以过上太平的日子,一年年积累财富,生活愈发富足。 太华宫,这威严壮丽的宫殿今日也多了一份喜庆。 一名顽皮的女童声音欢快,一蹦一跳的从恢弘的房间内跑出。 后面跟随着的六名宫女提紧张不已,提着裙摆小心翼翼的跟在身后,劝道:“翁主,翁主,您慢些,莫要摔着。” 能在太华宫这种威严重地调皮捣蛋的当然是张瑞嫡长女张玉环。 “左武卫大将军、左军都督、南乡侯高顺觐见。” 随着侍卫的嘹亮的高呼。 高顺出现在宫殿门前。一名小小的身影却先一步跑进宫殿内,躲在张瑞怀里。 张瑞笑着起身,对高顺说道:“且入座。” 高顺拜谢之后,笑着对张瑞说道:“翁主还是这般顽皮。” 张瑞无奈的苦笑一声,低头看了一眼像树袋熊一样挂在自己身上的张玉环,说道:“都被孤与她母亲惯坏了。整日无法无天,唯一还让她有些惧怕的就剩下汝跟瑾叔了。” “日后没有战事,汝可要多进宫替孤管教管教这个孩子。” 在一旁的蔡琰将张玉环抱起,说道:“汝父亲要与大将军谈政务,予带汝去其他宫殿玩耍。” 待张玉环离去,张瑞对高顺问道:“大战经年,汝从兖豫转战河北,又跨越千里南下,可还能适应?” 高顺笑着回道:“吾等一群粗人,只要有一口吃的便能苟活。” 张瑞叹道:“我诸夏百姓向来如此坚韧刻苦。如今山河一统,吾等今后就要带百姓过上更舒适和睦、更富足安乐的生活。” 高顺起身,对张瑞恭敬行礼,说道:“吾等军人,按律不得插手政治。君上剑锋所指,便是吾等血战之地。但将士皆有赤诚之心,愿为君上效死,支持君上践天子位。” 张瑞笑着摆了摆手,令高顺入座,说道:“将士拳拳之心,孤已了解。自孤起兵之时,汝便跟随在孤身边。吾二人风雨同舟,方有今日。受禅一事,孤也不会与汝遮遮掩掩。” 就算是竖夫也有一二心腹。无论是汉高祖刘邦进天子位,还是朱元璋建国称帝,甚至哪怕赵匡胤黄袍加身,这些事情都是要与心腹部下相商的。而不是一个人偷偷摸摸的就将这件事完成。 张瑞部下猛将如云,谋臣如雨。 但若说张瑞绝对信任的几个人,也就是自己的外戚锦衣卫都指挥使赵云,武将之首的高顺、张瑾,与内阁首辅审配。 人生在世,周围会有太多形形色色的路人。但能有二三真心相交的挚友,便算是一件幸事。 因而张瑞说道:“审阁辅亦已经同孤谈过此事。天下已山河一统,孟国无数文武都在等待更进一步。应期受禅,非孤一人之好恶,而是无数官员之意愿。” “但毕竟正统国祚,神圣威严,不容仓促轻侮。此事孤打算交由汝及审阁辅操办。审阁辅推动受禅流程,汝维持天下稳定。” 高顺起身,说道:“某必不负孟公所托,誓保受禅之事稳如泰山。” 张瑞点了点头,从桌案上取出一份册文,递给高顺,说道:“此乃审阁辅递交之官员任命,汝务必要保证此份任命稳妥交接。” 高顺慎重的接过这份册文,直到离开宫殿,才缓缓打开。 自古权力由下而不由上。 天子之位,虽然至高无上,但其尊贵却来自下层官吏的衷心拥护。 张瑞意图君临天下,关注的目光却不在那高高在上的龙椅上。 而是认真的埋头耕耘,部署下级官员职位。 最关键的两京十二道布政使官员,全部被张瑞换上了绝对嫡系。 直隶承宣布政使是张瑞的姻亲,蔡琰的姐夫,孟朝未来名将羊祜的父亲羊衜。 司隶承宣布政使是张瑞老丈人蔡邕的得意高徒,与张瑞关系密切的宰相之才顾雍。 并州承宣布政使贾逵,凉州承宣布政使张范,益州承宣布政使温恢,荆州承宣布政使杨阜,冀州承宣布政使司马朗,青州承宣布政使裴绍,幽州承宣布政使张既,兖州承宣布政使郑浑,豫州承宣布政使黄权,徐州承宣布政使陈群,扬州承宣布政使王机,交州承宣布政使布骘。 这十四位布政使除了交州的布骘、徐州的陈群因为有特殊原因被留任,以及顾雍因为蔡邕的关系被特殊信任,剩下的所有官员都出身于科考。 唯器与名不可假人。 张瑞在这方面做到了极致。这些人的出仕,与汉室扯不上任何关联。自然也就没有为汉室尽忠守节的义务。 天下十四州稳固如山,所有臣民都心向张瑞,那么受禅就会稳妥平顺。不会出现杨坚代周立隋,结果地方贵族官员不满,尉迟迥、王谦和司马消难等人起兵叛乱的情况。 当然更不至于像司马家一样,面临淮南前后三次的叛乱。 内政方面安排稳妥,军事方面张瑞可谓安枕无忧。 关陇将门集团就是张瑞以孟代汉最大的受益者,将会有大量文官武将得以高升,然后执掌一方。 有无数将门子弟在军中掌控局面,军队绝对不会出现任何波澜。 忠于汉室的官员只要脑子还有一丝清醒,就不会幻想煽动禁军发起叛乱,反过来为汉室讨伐张瑞。 在一切部署妥当之后,十一月,高顺率领三万余大军进驻洛阳,更加森严的把持宫禁。无数士卒肃立宫门前,严禁皇宫内外一切联系。 同时驻扎在其他各地的禁军皆取消休假,在营中保持警备,枕戈待旦,随时准备开赴一方,平定任何可能突发的情况。 第二章舆论造势 关于禅让,张瑞一直没有很清晰的认识,流程究竟是怎样的。 印象中,似乎只有臣子三次固辞。 这也是诸夏自古以来的传统了,不论内心多么急迫。总要谦让一下,固辞三次。 表示这绝不是自己的意愿,都是大家一直坚持。我坚定的推辞了三次,实在推辞不过,才不敢辜负大家的期望,勉为其难如此。 其他内容便一无所知,张瑞甚至以为是在洛阳宫殿中,刘协当面亲手将传国玉玺交给张瑞。 好在关西有无数学识丰厚的能臣干吏,长安学宫藏书更详细记录了尧舜禹的受禅经过。 完全无需张瑞过问,在审配的主持下,一切事宜皆有条不紊的向前推动。 十二月三日,为黄道吉日。 天子刘协自将辅政大权交给张瑞后,首次离开皇宫,告祠高庙。 仅看汉室宗庙威严、明亮、干净的环境,便知晓,张瑞着实未曾亏待汉室。对汉室祭祀,派遣了大量人员,使规格极高,香火兴盛。 刘协对列祖列宗焚香告祠过后,使御史大夫郭贡持节奉玺绶禅位。 众所周知,持节便代表着如天子亲至。 而奉玺绶,便是带上了传国玉玺。这是承托正统天命的信物。 皇帝的首份诏书:”汉道陵迟,世失其序,降及朕躬,大乱兹昏,髃凶肆逆,宇内颠覆。幸赖祖宗之灵,危而复存。然仰瞻天文,俯察民心,炎精之数既终,行运在乎张氏。是以孟公既树神武之绩,又光曜明德以应其期,是历数昭明,信可知矣。“ ”夫大道之行,天下为公,选贤与能,故唐尧不私于厥子,而名播于无穷。朕羡而慕焉,今其追踵尧典,禅位于孟公“。 孟国记室参军出诏文:”以示外,薄德之人,何能致此,未敢当也;斯诚神明之幸,固非人力也。“ 到这一步,张瑞还能理解,首次谦辞嘛。 但后面的事情,就令张瑞大开眼界了。 这次的推辞,并不仅仅是为了展示谦逊美德。 最重要的是前边的三个字”以示外“。即昭示于天下官员。 当孟公的回复公示之后,大量官员立即上奏:”定天下者,孟公也,神之所命,当合符谶,以应天人之位。“ 然后各方官员纷纷上奏,引经据典,考究符谶,畅谈时势,并发明创造大量祥瑞,向张瑞证明,孟公受禅,乃是天命所归。 整个天下都在为张瑞受禅造势,无数官员、士绅、百姓、名流都在探讨张瑞是否应该接受禅让。 当然了,这时候若谁脑子一根筋,当众发表张瑞不应该受禅的言论。 无数官吏、军兵、锦衣卫就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现场,将其捉拿归案。 至于罪名,莫须有或者腹诽,你自己在牢狱里选一个。 狱卒也会以打量弱智的眼光好好审视一下这位思路清奇的人才。是得了什么失心疯,敢在这种关键时候发表奇怪的言论。 只用了短短两天的时间,长安、洛阳沿线就形成了统一共识,孟公就应该应期受禅啊! 无数人痛心疾首,孟公就是道德太完美了!当世圣人一样的人物,不愿断绝汉室国祚。 可是这难道不是辜负了天下百姓的期望吗? 长安学宫数万学子打着横幅闯进长安朱雀大街,站在朱雀门前向张瑞请愿,跪请张瑞为天下计,为百姓计,承接受禅。 至于为什么教习没有阻止这些赤子之心的学生,让一群学子冲进了长安? 因为在队列前排,那些高举横幅的就是长安学宫教习。 这支游行队伍前后甚至有禁军净路,两侧有禁军维持治安。 学子们的游行能不顺利吗? 这声势浩大的声援,直接将舆情推上了一个新的高度。 百姓们对禅让一事再不陌生。 所有人都有了牢固的认知,孟公受禅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百姓再不会有突兀之感。不会一觉起来,惊奇的发现孟公要受禅了。统治天下四百年的大汉忽然就亡了。 张瑞亲自走到朱雀门上,言辞恳切的劝导长安学宫学子:”儣牛之驳似虎,莠之幼似禾,事有似是而非者,今日是已。鷪斯言事,良重吾不德“。 看这文邹邹的台词就知道,这所谓的”劝导“,完全是内阁为张瑞拟写的台词。 张瑞甚至连是什么意思都读不懂。 但长安学宫的学子们皆学识丰厚,很快就理解了其中含义,无奈叹息。 深感孟公之仁厚,道德之完美。也认可了张瑞所说,这些符谶、祥瑞,皆是似是而非,以孟公之光明至伟,岂能因为这没有明确的天意,就强制受禅? 当然这话反过来理解,就是如今的造势还不足够,若有了更清晰,更明确的天意,天下万民,皆能看到孟公受禅乃是承天之命,一切不就水到渠成? 长安百姓不甘的承认这一事实后,官府立即开始收买人心。 时腊月岁末,新年将至。朝廷大发福利,凡年满六十岁者皆赐油一瓮,肉三斤,粮十石。 鳏寡孤独,皆有抚恤。 养老扶弱,此乃毫无疑问之善政。 刚有所沉寂的舆论再次被引爆。 无数人扼腕叹息,孟公这般仁善的圣人,若是升任天子,这天下百姓不就有了期望?何至于像汉室往日一样,赋税沉重,徭役频繁。甚至贪官当道,战乱频繁。百姓民不聊生。 越是相比以前黑暗绝望的汉室统治,百姓越是急迫的想让孟公进天子位。 这一点关东百姓甚至比关西还要急迫。 只有亲身经历了关东黑暗绝望,让人看不到一点未来与光明的乱世,越是珍惜眼前这岁丰人和的盛世。 以前年末是所有百姓最紧张害怕的时候,因为存粮已经见底,官府却年年想方设法增加赋税。百姓只有向外缴纳保命粮的经历,何曾想过还有能往家里搬东西的时候? 那些鳏寡孤独、老弱病残,逢人便夸孟公仁义,是当世圣人。 听说天下都在讨论孟公是否应该受禅? 这还用讨论?那些说孟公不宜受禅的人都没有良心! 百姓的良心究竟有多贵重?在这乱世刚过的年代,大概就值一瓮油,三斤肉,以及十石谷粮。 第三章控弦百万(求月票) 孟公应期受禅乃是天下臣民之所望,千万百姓民心之所归。 民意汹汹,天下鼎沸。 于是为了顺应民意,建康三年正月初二,洛阳皇帝刘协再次遣使持节奉玺绶,前往长安禅位。 皇帝这次又改了说辞,诏曰:“咨尔孟公:昔者帝尧禅位于虞舜,舜亦以命禹,天命不于常,惟归有德。汉道陵迟,为日已久。暨于朕躬,天降之灾,遭无妄厄运之会,值炎精幽昧之期。董卓乘衅,遂使九州幅裂,强敌虎争,华夏鼎沸,蝮蛇塞路。” “赖孟公神武,拯兹难于四方,惟清区夏,以保绥我宗庙,岂予一人获乂,俾九服实受其赐。” “朕闻昔虞舜有大功二十,而放勋禅以天下;大禹有疏导之绩,而重华禅以帝位。汉承尧运,有传圣之义,加顺灵只,绍天明命。使持节行御史大夫郭贡,奉皇帝玺绶,公其永君万国,敬御天威,允执其中,天禄永终,敬之哉。” 这一次是皇帝亲自向天下人证明,汉室失德,国祚将终。孟公神武,拯兹难于四方,功莫大焉。 汉承尧运,有传圣的义务。理应将禅让盛举传递下去。 功莫大焉这一次绝不是夸张之言。 一统山河的张瑞,对这个时代,对天下百姓都有不世之功。 仅大一统,天下平宁,这一点,张瑞就有资格三辞乃受。 从洛阳到长安,漫漫数百里路,都一片平宁。当初张瑞的宏愿,在长安与洛阳之间修建一条驰道,设置大量驿站,使信使一日便能抵达另一处,终于成为现实。 清晨,信使从洛阳出发,傍晚孟公府再次出诏令:“当奉还玺绶为让章。孟公愿守知足之明分,禀高节而尚义,轻富而贱贵,以期书名千载。求仁得仁,仁岂在远?” 上一次婉拒,是让臣民知晓,孟公受禅应天时,顺民意,合符谶。 这一次则是为张氏将来的统治增强稳固性。 虽然张氏代汉,乃天命所归,众人所望。 但作为受禅之人,还是禀谦逊之节,躬让之态。 不然将来有人觉得自己承天之命,合乎民心,是否就能堂而皇之的取代张氏称帝了? 有了这一层含义,剩下的步骤就恨明确了。 后世人什么情况下能取代张氏皇帝? 很简单!只要有孟公当世圣人一般的道德,一统九州的功勋,就可以了。 否则一定是名不正,言不顺! 但每一个权臣看到这两项前提,估计都是一脸的绝望。 当世圣人,一统九州。哪个也不是寻常人能够轻易实现的。 无论如何,一个稍有志向的权臣,都必须要给自己改善一下形象,善待一下百姓。 一个如曹操一般经常屠杀的权臣,大概终生是没有颜面要求张氏皇帝禅让了,只能留给下一代。 而权臣只要经过两代人交接,就太容易被掀翻。 很多势力都是以一位权臣的个人威名所凝聚在一起。权臣死亡,其子嗣往往不具备与其父相同的威望与凝聚力。 在制度完备的情况下,皇帝很容易在权臣后代手中收回权力。 为了实现这一目的,朝廷两百多位文武百官、列侯纷纷上书,力劝张瑞为天下计,接受禅让。 谓之曰:“汉氏以天子位禅之陛下,陛下以圣明之德,历数之序,承汉之禅,允当天心。” “夫天命弗可得辞,兆民之望弗可得违。臣请会列侯诸将、髃臣陪隶,发玺书,顺天命,具礼仪列奏” 到这一步初步实现,张瑞登基禅让既合天命,又符人望。但仍守谦退之节,辞受禅之圣。 长安奉还玺绶之后,正月十六日,皇帝再次遣使前往长安。 这次诏书便严厉了许多:“天讫汉祚,辰象着明,朕祗天命,致位于公,仍陈历数于诏册,喻符运于翰墨;神器不可以辞拒,皇位不可以谦让,稽于天命,至于再三。” “且四海不可以一日旷主,万机不可以斯须无统,故建大业者不拘小节,知天命者不系细物,是以舜受大业之命而无逊让之辞,圣人达节,不亦远乎!今使郭贡奉皇帝玺绶,公其钦承,以答天下向应之望焉。“ 四海不可以一日旷主,万机不可以斯须无统。 意味着汉室皇帝已经放弃统治四海八荒,将天下已经加到了张瑞肩上。 当然,这份诏书也是描述了一份实情。 汉室失德,使天下百姓离心。自董卓乘衅,九州幅裂,强敌虎争,华夏鼎沸。当斯之时,尺土非复汉有,一夫亦不复为刘氏之民。 至此这意味着整个天下都已是无主之物,刘协放弃了整个天下。 随后内阁及天下所有官员上书,推张瑞为天下共主。称“陛下应天受禅,当速即坛场,柴燎上帝,诚不宜久停神器,拒亿兆之愿。” 三辞之后,孟公府终于不敢违天下臣民之愿,回复曰:“可”。 于是昭示天下,正月二十九日,为黄道吉日,孟公将登坛受禅。 凡公卿列侯、藩臣属国受孟朝册封者,皆需抵达长安参与仪式,陪位祭天。 事实上,这个时候外国使臣早已差不多都抵达了长安。 早在审配开始推动禅让流程时,鸿胪寺卿陈凡就下发政令给四方胡酋,藩国国王,召其前往长安朝见。 虽然陈凡没有向这些藩臣解释为何将其召入长安,但诸酋长、国王的慈父陈凡亲自下的命令,又有几人敢无视。 正月新年热闹非凡,长安城中也汇聚了大量异发异瞳的胡人面孔。 威严壮丽、繁华鼎盛的长安城,给无数胡虏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长安城的富庶先进,也让无数人记忆深刻。 无论是随处可见的丝绸锦绣,还是精美雅致的瓷器玉器,以及来自四海八荒的珍贵玉石,都向所有人淋漓尽致的展现着这个新王朝的富庶与文明。 当然更让所有藩臣属王终身难望的则是那多如星辰的刀剑长弓。 从这些藩臣入境开始,就见过太多的刀剑强弓。 百姓、豪杰腰佩利剑长刀出入酒肆、坊市司空见惯。大量将门子弟、五陵少年银鞍白马,数十骑结伴环游,马鞍上挂着精良长弓跟羽箭。 无处不显示着这个帝国非但富庶非常,更是武德昌盛,异常强大。 这些小国国王除了仰望天上繁星外,从来没见过如此庞大的数字。 数十百万人都佩剑携弓,仅是这数字就让所有藩国感受到了双方之间宛如天堑般的巨大差距。 一些小国国王,就算做梦也不敢想象的,控弦百万的壮景,在这个国度却成为街头巷尾司空见惯的事情。 仅这一幕就能灭亡西域无数国家,百万控弦之士能一遍遍犁翻西域各国,以血与火洗礼所有不臣之国。 这些惊惧不已的藩臣胡酋实在想象不出这个强盛国家,更专业、更精锐的军队应该是什么威严模样。 第四章登基称帝 正月二十九日,四方藩臣、属国单于们无法想象的精锐军队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清晨,随着一声悠扬的晨钟声响起,壮丽恢弘的长安城有序的运转起来。 在汉室,一向是晨鼓暮钟,孟朝新立,一切都有了新的气象,长安城以晨钟暮鼓为报时法。 伴随着钟声悠扬飘荡,长安城南城门六扇巨大的城门被士卒洞开。 一队队衣袍崭新,铠甲明亮的精锐禁军跑步进入城中。 整齐雄壮的脚步振奋人心,铿锵有力的铠甲撞击声激昂精神。 随着军官一声大吼:“万岁!” 跑步行进中的队列立即传出山呼海啸般的声音:“万岁!” “万岁!” “万岁!” 旌旗如云飘起,长矛耸立如林。 雄壮魁梧的士卒列阵于长安朱雀大街上,从朱雀门前一直排列到城外祭坛所在之地,阵列绵延十余里。 一队队忠诚的将士昂首挺胸,征袍笔挺,铠甲曜日。 亲眼目睹了这如山如海排列的整齐军阵,所有属国藩臣都后背森寒,呼吸不顺。 这一刻,无数酋长国王都明白了,为什么祖祖辈辈要奉中(和谐)国为宗主,为什么要跪地臣服。 自己国家的所有男女老少相加,人数尚不及这一城之内的禁军人数众多。这种情况,还谈何抵抗? 旭日东升,朱雀门紧闭的宫门缓缓打开。 一队队精锐甲骑,单臂举着一面面旌旗从宫城中列队而出,甲光曜日,旌旗连绵。 绵延的甲骑浩浩荡荡,长达数百米。 而后万众瞩目的张瑞车架才在无数铁骑护卫下,缓缓从宫城中开赴出来。 在长安街上观礼的百姓、臣民瞬间传出一阵欢呼,声音热烈而又激动。 迎着所有百姓的欢呼,大量文武官员从宫门内走出,意气风发,抬头挺胸的跟在张瑞车架之后。 他们当然有资格意气风发,因为正是这群朝气蓬勃、雄心壮志的官员即将统治这万里河山。 在他们坚毅有力的步伐背后,所有人都能看到这个新的统治阶级的张扬与自信。 这是他们锐意进取、雄视天下应有的奖励,这一切的努力,即将在今日于胜利中取尝。 张瑞理应不苟言笑,但张瑞如今才二十七岁,后世这个年纪可能还在上学,也可能刚踏入职场,但大部分人都还未结婚。 着实没有什么刻板与严肃的气质,因而张瑞含着笑意同自己的臣民招手致意。 长安城百姓都能看到孟公十分阳光和煦的同自己招手,纷纷发出热烈的欢呼。 从这也能看出这个新的政权还很亲民,没有什么高高在上的威严。符合一直以来张瑞给长安百姓留下的印象。 除了长安百姓与藩臣胡酋,感触最深的便当属新科士子了。 建康三年便是三年一度的科考时间,两京十二州的科考士子都汇聚于长安。亲眼目睹了这个强盛王朝的诞生,对自己将来的仕途更加充满信心。 旭日高升之时,张瑞携朝臣抵达城南祭祀天地之所,登坛受禅。 受禅之地旌旗飘扬,铁甲环绕,公卿、列侯、诸将、匈奴单于、四夷朝者数万人陪位。 张瑞登坛,燎祭天地正神、五岳四渎,曰:“皇帝臣瑞敢用玄牡昭告于皇皇后帝:汉历世二十有四,践年四百有二,三纲不立,四海困穷,五纬错行。灵祥并见,推术数者,虑之古道,咸以为天之历数,运终兹世,凡诸嘉祥民神之意,比昭有汉数终之极,孟家受命之符。汉主以神器宜授于臣,宪章有虞,致位于瑞。瑞震畏天命,虽休勿休。” 佥曰:“天命不可以辞拒,神器不可以久旷,髃臣不可以无主,万几不可以无统。瑞祗承皇象,敢不钦承。卜之守龟,兆有大横,筮之三易,兆有革兆,谨择元日,与髃寮登坛受帝玺绶,告类于尔大神;唯尔有神,尚飨永吉,兆民之望,祚于有孟世享。” 随着祭祀完成,张瑞正式从御史大夫郭贡那里接过汉室传国玉玺。 数万军民,四方藩臣,胡虏单于,公卿列侯皆躬身俯首,齐声高呼:“万岁!” 张瑞佩上传国玉玺,转身望向祭坛下浩荡云集的官员,思绪激荡。 自己穿越以来十一载,殚精竭虑,夙兴夜寐,时刻不敢松懈,终于初步实现了山河一统。 当然等待自己去解决的事情还有很多,虽然两京十二州名义上都已经归附。 但在扬州还有割据数郡的孙策未能平定,在关东还有大量拥兵自重,敢跟朝廷提条件的世家豪强,在塞外还有大量未曾臣服的部落国家。 以及如今那份令后世人莞尔一笑的版图。所谓的大一统王朝,如今孟朝从汉室那里继承过来的版图残次不齐。 别说与盛唐相比,就是与隋、明、元、清相比也大有不及。 出了长城基本就不复为孟朝所有,辽东半岛连官员踏足的余地都没有,西域、青藏高原以及交州、南越、夷州都是一片未知。 这些地方自己不趁着开国之时,猛将无数去打,后世子孙就要花费数倍的代价去征服。自己作为开国之君,怎么也要为后世打下一片疆域,以便将来领土纠纷提供法理依据。 当然,这些王图霸业的事情都是过眼云烟。 张瑞作为穿越者最关注的事情还是改善民生,提高生产力,推进社会产能进步。 这才是穿越者最大的责任与贡献。 虽然如今的农业技术已经远超汉室水平,但这绝达不到张瑞满意的地步。 前方雄关漫道,张瑞只能从今日起奋弘毅之志,逐一克服。 思绪片刻后,张瑞负手望向台下群臣军民,下达第一份政令:“朕既承天命,允执国家。必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诏令,大赦天下。为天下免田税一年。” 大赦,免税是张瑞为百姓谋福祉,让这个时代苦难的百姓稍微缓一口气。 而回到长安后,张瑞紧接着发出的第二道政令就极具个人特色了。 第五章帝国勋章 抛开历史外挂不谈,张瑞真正值得称道、能吸引豪杰效死的气质为数不多。 但赏罚必信,出手阔绰,赏不延时,绝对算是其中重要的一点。 孟朝建立,张瑞完成了大义上的美化之后。紧接着便毫不拖延的开始大封文武。 刘邦建国之后与群臣论功排序,推萧何为首功,却只有八千户,却对排名第二的曹参封一万零六百三十户。明朝的封赏大典自然不必说,排名靠前的全是武将,文臣全要向后排。 在孟朝同样如此,封侯首重军功。 将门势力是张瑞最重要的根基,张瑞的各项政策自然会有所倾向。 二月初三,经过内阁与礼部的长期的筹备,孟朝封赏大典正式召开。 地点选在昭华宫,历经一年半多的时间,长安宫殿前方朝议的区域已经完成了三分之二左右。 昭华宫便是其中较大型的一座宫殿,专门为大型朝议所准备,建筑风格与当初在河东的大殿类似。 在一排排环形座椅上济济一堂的文武高官正襟危坐,不过武将数量明显数倍于文官。封侯最终还是这些剽悍军人的舞台。 “陛下驾临昭华宫!” 随着侍卫嘹亮的声音,满堂文武整齐起身,齐呼道:“臣等恭问陛下圣安。” 张瑞步履从容的坐到高台上,然后说道:“朕安,卿等且入座。” 待满堂文武整齐入座后,张瑞面带笑意,说道:“朕以不德,践履尊位。此上乃明神上帝之恩,山川百神青睐。下则诸卿俊杰戮力同心,奋武扬威。” “《书》云:一人有庆,兆民赖之。孟朝新立,自当恩泽天下,赏馈功勋。” 张瑞的开头很简单,也没有卖关子。 就一个主题。你们抛头颅,洒热血,跟着朕打江山,定社稷。 今天朕君临天下,就绝不会亏待身后的兄弟们。今天就是要给你们发奖赏。让所有人在胜利中取尝。忠心,绝不会被辜负! 张瑞挥了挥手,赵云亲自托木盘来到张瑞面前。 木盘上铺着一层艳丽的红色丝绸,丝绸上摆着一枚精致的金印,与一块造型精美的印章。 内阁辅臣司马芝展开一份册文,扬声念道:“左武卫大将军,左军都督,南乡侯高顺。以军侯随圣上起兵,将晟武、段文、张白骑等攻汉军,大破之,立孟朝之根基。南下克晋阳,扫白波于河东。从攻董卓,功勋卓著。征伐四克,西灭关中诸将,东平关东诸侯,北伐袁绍,南征袁术。得将军十三人,克城一百二十四座。升上柱国大将军,封新安县侯,食邑一万一千三百二十户。赐帝国鹰扬勋章。” 话音落下,即便有监察御史纠察殿前风纪,还是有无数官员发出惊叹得呼声。 食邑一万一千三百二二十户,这份封赏甚至超过了了汉初丞相曹参近千户。 万户侯,再不是遥不可及,就出现在众人之中。 高顺在亲兵的引导下走上高台,站在张瑞面前,重重以拳捶胸,行了军礼。 张瑞先将帝国鹰扬勋章挂在了高顺面前,笑着说道:“此勋章,我孟朝只有两枚,是为军人至高无上之荣誉。” 高顺心潮澎湃,思绪万千的望着张瑞。 自己出身贫寒,不以声名而显。是陛下擢自己于微末,一直委以腹心,以国士待之。 自己诚三生有幸,才能遇此明主,又如何敢不以国士报之? 随后张瑞端起万户侯金印,在万众瞩目下从容的交给了高顺。 对于奖赏部下这方面,张瑞一项很大方。封建等级制度下,自己君临天下,占据了绝大部分利益。自己吃肉,怎么也要让跟随自己的部下有口汤喝。 要学也是学刘邦,怎么可能学项羽,不舍得将金印册封给部下,把玩在手中都变成了圆球。 随后张瑞拍了拍高顺肩膀,笑着说道:“朕犹记得与卿初见之时。胡虏匪寇流虐州郡,汉兵豪强随时可能将吾等覆灭。当是时,朕还自诩雏虎咆哮,卿亦岌岌无名。可曾想过白驹过隙,便裂土封侯,当个万户侯?” 高顺感慨道:“若无陛下,臣一介武夫尚惶惶不知归处,何敢妄想万户侯?” 张瑞笑着说道:“朕记得卿今年才四十七岁。” 高顺点头,回道:“陛下博闻强识,臣今年四十有七。” “孟朝新立,建康伟业,还需卿辅国效力二十年。” 二十年是什么概念? 高顺到时候已经六十七岁高龄,而张瑞则正好四十七岁,也就是眼前高顺正当壮龄的模样。 四十七岁左右的高顺在做什么? 南征淮南,北灭袁绍,征伐四克,战无不胜。 谁若说高顺四十七岁带不动兵了,一定会被数十万将士以打量白痴的目光审视许久。 同样,谁要是敢在张瑞四十七岁的时候起兵叛乱,也一定是脑袋不太清醒。 作为一个从无到有打下天下的皇帝,张瑞在军中拥有无与伦比的威望。任何朝廷内部的官员叛乱,在张瑞眼中都不值一提。 年轻就是张瑞最大的本钱之一,完全不像刘邦,做皇帝时都已经垂垂老矣。 所以张瑞对手下这些元老重臣完全没有清算的打算。 还希望他们能带一带新生代的后辈陆逊、诸葛亮、陆绩等人。 高顺立即行了一个军礼,向张瑞慷慨回道:“臣愿为孟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善,且回去入座。” 高顺走下高台,司马芝打开另一份册文,扬声念道:“右骁卫大将军、右军都督、祁乡侯张辽,身先士卒,勇冠三军,威震四海,屡建殊勋,破董卓,擒李傕、刘备、袁术,斩将之功,三军所未有。勇烈之风,振全军之气。升上柱国大将军,封合肥县侯,食邑一万一千户。赐帝国鹰扬勋章。” 合肥县即张辽扬名之地,以三万关西精锐,大破袁术十万大军,在战场上生擒袁术。 冥冥中似乎有种命运,让张辽同合肥县有着特殊的缘分。 所以合肥县侯,是张瑞亲自决断,为张辽选的封地。 第六章若个书生万户侯(兑现加更继续求月票) 张辽率领下的右骁卫禁军侵略如火,一直以来都是十六卫禁军中攻势最迅猛、最犀利的一支。 所以张辽顺理成章的成为关西俘虏诸侯最多的将领,也是斩杀敌将最多的将领。 与高顺的深受信赖不同,张辽因为是降将,所以从未被张瑞当作腹心,一直以其为爪牙。 爪牙在这个时代不是一个贬义词,是得力助手之意。就像羽林军,一直自诩为“为国羽翼,如林之盛,为汉家兵卒,为天子鹰犬”。 与高顺这种可以执掌禁军的心腹相比,张辽的定位一直是外将,能够统领军队在四方征战,而不能戍卫京师。 虽说有所区别待遇,但这也是人之常情。 每个君主都有一两位格外信任的大将,就像赵匡胤格外偏信曹彬,朱元璋格外偏信沐英。 所以张辽的所有武勋,都是凭自己浴血厮杀得来的。是当之无愧的外将之首。 张瑞亲手将帝国鹰扬勋章挂在了张辽胸前,拍了拍张辽肩膀,笑着说道:“卿胸前这块勋章是我孟朝最后一枚。” 张辽手抚胸前勋章,不由回想起当初一幕幕。 当初与陛下相见还互为敌对,陛下身上唯一的创伤,就在脸庞上,还是自己当初所留。 若没有谢玄持盾护卫,或许孟朝无数文武、自己的千古勋名都随那一箭烟消云散了。 将万户侯金印递给了张辽,张瑞笑着对追忆过往的张辽说道:“所谓横刀立马,勇冠三军,大将军张辽是也。朕依旧记得卿当初受朕之命,不惧雷霆暴雨,率三百甲士杀入闻喜县,身先士卒,于长街上一路血战。砍卷刃两把横刀,阵斩百人。方才为我军杀穿敌阵,斩杀白波军渠帅郭太,定鼎河东局面。” 忆往昔峥嵘岁月,张辽感触万分,有种热泪盈眶的激动。 回忆十年前的自己,真是悍不畏死,热血壮烈。 身先士卒于长街上血战一路,长刀换过一把又一把,也不肯后退半步,阵斩百人。 千古以来,又有几位猛将,能有阵斩百人的切实记载? 可以说,为了孟朝的建立,自己付出了无数的血汗,无法形容的精力。 孟朝就是自己心血与汉水的结晶,任何人试图颠覆这个王朝,自己就算粉身碎骨也要将其覆灭。 心潮澎湃的张辽,郑重的向张瑞说道:“孟朝即是某家之所在,护卫桑梓,乃人之天性。任何人与陛下与孟朝为敌,某不惜一切亦要将其挫骨扬灰。” “善。且入座。” 待张辽走下高台,司马芝又展开一份册文,扬声念道:“内阁首辅,金紫光禄大夫,寿昌亭候,审配,左右王略,发言授策,无施不效。忠正密谋,抚宁内外,忠恪祗顺,研精极锐。外济六师,内镇国家。拔奇夷难,迈德振民。体国垂制,上穆下亲。功高劳苦,宜享高爵,以彰元勋。封太子少傅,特进(正二品文散官),云阳侯,食邑万户。赐帝国长安勋章。” 坐在台下的审配彻底愣住,这绝不是自己递交的票拟方案。在内阁草拟的建议中,万户侯只有高顺、张辽二人。 然后剩下赵云、张瑾、段文、徐荣、谢玄五位县侯,分别食邑八千三百户、八千户、六千户、五千七百户与五千户。 总共八位县侯(还有个鲜于辅三千户),二十九位乡侯,六十三位亭侯。 自己地位相似于陈平,在功臣中位置排在中间,处于大量武将之后。 可是怎么忽然成为了排序第三的功臣,与萧何相似? 等审配走上高台,张瑞将帝国长安勋章挂在其胸前,笑着说道:“长安勋章,我孟朝唯此一枚,以表彰首辅多年以来,夙兴夜寐,恪尽职守,使我孟朝治下长治久安之功。” 审配感动不已,却依旧是那个慷慨忠烈的脾气,直言道:“陛下,封臣为万户侯,并不合宜,必引起大量武臣物议。” 张瑞强势的将万户侯金印塞到了审配手中,平静的说道:“朕口含天宪,言出法随,何惧臣子之议。汉初以萧何为首功,亦是汉高祖一力主张。朕以为卿当得万户侯,卿便名副其实!” 审配食邑万户,这么整齐的功勋,明显是张瑞强势下的决断。包括张瑾食邑八千户、段文食邑六千户、谢玄食邑五千户,都是张瑞给强势定下的结果。 这些人从孟县开始就追随自己,而且自始至终忠心耿耿。哪怕当初所有人都成天抱着野草汤,一脸青黄的面面相觑,愁眉苦脸的嚼着草根,也不离不弃。 今日获得这些封赏就理所当然。 而正是审配的到来,高瞻远瞩的将孟县政权从一方草寇,转变成为一方军阀。 并为张瑞规划好了势力宏图,顺利占稳利关天下盐铁的河东郡,从而助张瑞雄视一方。 这位河北名臣,不但忠烈慷慨,更是才干斐然。 其辅佐袁绍,便助袁绍成为汉末最强大的诸侯。 哪怕官渡之战失败,河北实力仍不逊于曹操。一年之后,还能与曹操主力打一场仓亭之战。 只可惜仓亭之战后袁绍病故,剩下诸子相争,才导致河北势力在多年消磨后逐渐覆灭。 而审配辅佐张瑞,张瑞则成为天下第一大诸侯,最终一统天下。 一直以来,张瑞不关心具体政务,都是审配在兢兢业业的镇国家,抚百姓。 而且其虽然大权在握,却一直忠心耿耿。数次因百姓性命与张瑞观念不合,最终却依旧忠贞正值,恪尽职守,尽心尽力的落实张瑞政策主张。 可以说孟国得以如此繁华鼎盛,审配占三分之一功劳。另外三分之二分别是张瑞的制度理念与所有官吏的齐心协力。 长安勋章审配受之无愧。 高顺、张辽、审配就是孟朝唯有的三位万户侯,比汉初要多出两位。 但是汉初还分封了大量的异姓诸侯王,割去了大汉太多人口。 而且孟朝的人口虽然还未统计详细,但已经可以确认,人口总数应该是超过汉初了。 从天下起兵反抗秦朝,历经五年楚汉战争,到刘邦一统天下,时间要比张瑞一统天下的时间短。 秦末人口锐减泰半,汉末也是一样,关东各处一片狼藉。 只有关西被张瑞保存下来,吸纳了大量流民。这才导致孟朝人口总数略超汉初。 第七章朝贡与贸易 山河一统之后,张瑞以为自己能有机会偷得浮生半日闲。 但事实证明,是张瑞太天真。 刚山河一统这段时间,竟然成了张瑞穿越以来最忙碌的一段时光。 别人的日记是,今日无事,勾栏听曲。 若张瑞也写日记,大概就是这个形式的。 “建康三年,正月二十九,天气心情俱晴,登坛受禅。” “正月三十,春雨,裂土封侯。” “二月初一,风起,接受百官朝拜,册封藩臣国王、胡酋单于。” “二月初二,阴霾,祭祀宗庙,立国家社稷。” “二月初三,狂风暴雨,春闱殿试。” “二月初四,雷霆怒吼,廷议汉室安置。” “二月初五,……” 从正月二十九,到二月初八,每一天都有繁重的政务等着张瑞亲自处理。 而且仅看内容便知,以上种种,全是要张瑞亲自参与才能进展的事情。 藩国国王前来觐见,册封单于封臣,总不能让小屁孩张佑安去主持。 祭祀宗庙,为亡父追封帝位,张瑞为人子,总不能躲起来偷懒睡觉。 主持殿试总不能让臣子过去,毕竟唯器与名不可假于人。 亲身经历之后,张瑞才算知道为什么明朝皇帝动辄二三十年不上朝。 一连工作近十天,没有假期休息,谁都会疲惫。(除了码字的悲催作者,从写书以来就没断更休息过) 这还没算上朝的时间。 至于上朝。张瑞早下定决断,上什么朝上朝,大事开小会,小事开大会。自古以来都是通用的真理。 官员各司其职,没事别往宫里跑。 逢年过节开个朝会,让这些官员见见面就够了。 若真将军国政务拿到朝会上去讲,这些官员互相攻讦起来,就没完没了,完全定不下章程。 真正遇到难以决断的大事,会有内阁及六部九卿,六科给事中进行廷议。 册封完百官的次日,便是二月。 阳春二月,春风拂面,让人心旷神怡。 更令张瑞欣喜的是四方臣服,群虏俯首。 文华殿保持着这个时代最古风古色的特点,大殿壮丽威严,宽敞明亮。 张瑞端坐在龙椅上,保持了一份刻意的威严。 没办法,孟朝初立,张瑞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孟朝的形象。 张瑞倒是想右臂靠着扶手,以手撑颔。 但估计若真的摆出这种慵懒惬意的姿势,六科言官,十三道监察御史奏折就能将张瑞淹没了。 而且建康盛世毕竟还没建成,待人口翻一倍之后,张瑞就可以肆行无忌了。 鸿胪寺卿陈凡主持今天的朝贡事宜,对着一份冗长的册文念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大孟光明至德,泽被四海。故四方之臣尽愿事孟如父,贡献天朝。” “臣请陛下允四方藩臣觐见朝贡。” “准!” “宣南匈奴右贤王去卑觐见天子。” 随着侍卫的声音,很快一名身披紫袍的瘦弱男子走进殿内。随后便果断的跪伏在地,重重叩首,扬声说道:“臣匈奴右贤王去卑,拜见大孟天子,恭问陛下圣安。” 张瑞着实被眼前的景象惊讶了瞬间,这画面总感觉里里外外都流露着一种……一种怪异的感觉,怎么看都觉得有些违和。 于是张瑞皱着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这位匈奴名王。 去卑大概只有七尺左右(汉尺,1.61米),跟曹操差不多高,身形比较矮小,在一众身高八尺以上的高大侍卫面前,就更显得其卑微弱小。 这也算是当今这个时代的常态,胡虏皆身形矮小,甚至一些牧民瘦骨嶙峋,武器原始落后。 去卑倒是不瘦削,看起来粗壮有力。 但偏偏在这粗短的身体外面,还穿着一件紫色丝绸长袍。 而且他的头上也没有剃发,而是以发簪束在了一起。 这些造型结合在一起,让他看起来像个皮肤粗糙黝黑,刚刚暴富的中原老农。完全不像一位匈奴名王。 张瑞忍不住开口问道:“卿这衣装服饰是怎么回事?” 去卑立即解释道:“历来匈奴名王拜见天子皆着朝廷所赐衣冠,配银印青绶。某虽非单于,亦心慕王化。尝读《诗》、《书》、《礼》、《易》、《乐》、《春秋》(六经)。” “原来如此。卿贡献何物?” “臣进贡黄金百斤、白金千斤、马、牛、羊各两百,水牛角二百对、貂皮百张、鹿皮百张、水獭皮四百张、青鼠皮三百张、胡椒十斗、腰刀二十六口、弓箭二十副、苏木二百斤。” 还真是各种土特产啊。一点没冤枉这些胡人。 尤其这个青鼠皮,是某种老鼠的皮毛吗? 张瑞兴致大减,吩咐去卑离去后,张瑞望向陈凡,问道:“对匈奴赏赐何物?” “赏赐丝衣一件,长剑一柄,印绶一套。加赐织锦缎、罗、绫、纱各两匹。” 张瑞好奇,问道:“赏赐之物亦不丰厚,为何胡虏朝贡趋之若鹜?” 陈凡解释道:“藩臣朝见一直以实力为主,陛下神武之资,军威肃然,四方无不震怖,因而纷纷臣服。” “此乃朝贡宗藩体系之根本。” 张瑞点头,这点显而易见。无论朝贡体系的下层贸易构建如何,上层的宗主藩臣终归还是要凭实力来定。 若是实力弱小,其他胡虏可不会老老实实的纳贡称臣,他们会选择更直接,更暴力的方式,直接来抢。 任何一个能够让其他国家纳贡称臣的王朝,无论后世如何评价,在当时,其军威必然震慑四方。保持着对胡虏长达数百年的优势。 随后陈凡进一步解释道:“除称臣纳贡之外,藩臣入朝,还会一并进行大量贸易,这才是四方藩臣趋之若鹜之所在。” “藩臣贸易分为两种,其一于鸿胪寺官舍周围,会馆官员组织豪商参与互贸。其二则在贡使入境边境地区,由官员组织互市。即所谓,凡外国进贡顺带货物,贡使愿自出夫力带来京城贸易者听如;欲在彼处贸易该督抚委官监视,毋致滋扰。” 张瑞眼神一亮,说道:“我朝地大物博,手工业发达,丝绸、香料、茶叶、瓷器等高价值工业产品,能畅销于外,此乃利国之事。” 第八章设平台以助藩臣贸易 其他朝代对朝贡贸易持何态度,张瑞并不知晓。 但对孟朝而言,如今的朝贡体系非常适合当前国情,也符合大部分豪族的利益。 工商业的发展,工业生产力水平提升之后,就迫切需要打开大量的贸易市场。大量工业制成品总需要找到一个倾销地。 张瑞一直主张抑制兼并,引导豪族投资手工业生产。 这一点在关西发展的非常顺利,但这有个极为重要的前提条件。 关西人口规模小,工业水平强悍。而关东人口众多,农业水平初级,整体富庶却虚弱。 所以关西的大量手工业产品倾销到了关东,收割大量关东财富,然后反哺关西工商业。 巨额财富的收益,让无数豪族见到了有利可图,所以才暂时压制了土地兼并之心,将财富投到工业生产当中。 可是随着山河一统,这种便利条件在快速消逝。 理论上关税取消、交通安全、贸易便利等都有利于关西豪族进一步掌控关东市场,是一件利好之事。 可是山河一统之后,关东也要成为孟朝的一部分。关东百姓也想过跟关西百姓一样的生活,不可能再流失大量财富来供养关西。 天下一统,律法相同。很快关东的手工业也会迅速发展起来。 朝廷无法,也不可能制止关东发展工商业,让一群关东豪强继续在关东大肆兼并,导致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 大量资本生产出过剩的工业品,市场却已饱和,无法售出,工商业就会陷入桎梏。到时候这些豪族们就会蓦然发现,搞手工业可能还不如兼并土地获利更大。将会想方设法的钻制度漏洞,巧立名目兼并土地。 所以古人常说,治大国如烹小鲜。 就这个问题,仿佛像是一个死循环一样,考验着张瑞的治国能力。 将来的事情太遥远,很难想到完美解决方案。 但眼下通过朝贡,将大量高价值的手工业产品卖给藩臣,是缓解问题的手段之一。 张瑞不由想起了后世的展博会,为这些朝贡使团与诸夏豪族搭建一个交流平台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只要双方别卖什么违禁品,让藩臣卖点特产,赚点利益也无所谓。 毕竟一项买卖要想长久,必然要买卖双方都觉得有利可图才行。 若幻想着一味的收割藩臣财富,别人也不是傻子,很快就会对此兴致缺缺。 想到这里,张瑞觉得可以实践一下,说道:“朕以为朝廷对宗藩贸易并不重视。且我孟朝国情终究有别于先代,不可事事因循旧例。” “朕决议在长安城中起一座会馆,专供豪族与藩臣贡使进行贸易。令各方皆能展示所售之物,从容选择,公平贸易。” 鸿胪寺官员众多,管理一座会馆并没有什么成本,陈凡便问说道:“请陛下为会馆赐名。” “甘露馆,愿其能成为天下之甘露。” 想到展览会,张瑞前世也去过不少次,当然绝不是为了去看车展上大腿暴露的小姐姐。这种事,张瑞也就偶尔去个二三十次而已。 令张瑞印象深刻的是一次丝绸博览会,会上来自全国各地的丝绸,蜀绣、苏绣等各种丝织品琳琅满目。 若是甘露馆中也摆满了各地的丝绸、瓷器、茶叶,畅销到藩国海外,能为中原收割回多少财富啊? 要知道封建体制下,最有钱的就是这些朝贡的国王单于。 他们掌控着一个国家的财富,掌控无数资源。张瑞愿意称他们一声狗大户。 只要这些人下单,就必然是一个令人心动的数字。 师爷的经典名言:赚钱嘛,生意,不寒掺。 张瑞虽然贵为天子,但也爱钱。 有钱,推进一切事情都格外顺利。收买人心,保证军力,开展基建,哪个不需要强大的府库后盾? 事关自己的钱袋子,张瑞问道:“都有哪些藩臣朝贡?” 陈凡翻回册文首页,面带笑意,说道:“陛下威加四海,四方皆俯首称臣。西域有二十六国遣使朝贡,请求册封。漠北鲜卑、匈奴、乌桓都各有一部入贡。西南羌族、僰族、濮族亦有十余部请封。” 张瑞皱眉,问道:“幽州高句丽、扶余等国可曾朝贡?” 陈凡面色凝重,说道:“幽州自辽西郡以东,乌桓、鲜卑、夫余、濊貊、高句丽等族皆未遣使入长安。” “东北割据,辽东离乱,久恐将成为朝廷大患。”张瑞不无忧虑的说道。 陈凡回道:“事关异族,朝廷不得不甚重。前朝之鉴,犹未远矣。如今益州、关中两地诸降羌布在郡县,皆为吏人豪右所徭役,积以愁怨。” “藩臣之中其内属者,或倥偬于豪右之手,或屈折于奴仆之勤。不为长久之计。” 张瑞慎重的点头,无论安抚还是屠杀,都不是长久之计。 如今最大的问题在于,诸夏人口有限,未能完成对诸夏大地的极致开发。所以在偏远地区都有着深藏在深山老林里的蛮人。 蛮人才是最正确的称呼。这些人与诸夏百姓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都是流着相同的血液。 只是他们在文化上不如居于平原的中原百姓先进。 只要诸夏不能深入开发那些深山老林,这些蛮人就无法通过屠杀解决殆尽。 而粗暴的进行安置,则容易引起五胡乱华一类的霍乱。 耗时数个时辰,张瑞总算是接见完了这些藩臣,逐一予以了册封。 从今日起,这些人便辞掉了汉室印绶,改接孟印,皆为孟氏之臣。 看着一个个或着诸夏服饰,或胡服易发的藩臣,张瑞只感觉头大不已。 在乱世的时候,自己有个清晰的目标,一统乱世就行。 可是当自己奋神策怒武,一统天下之后,才发现真正的困难才刚开始。 这一幕让张瑞回想起了,高考完进入大学的时候。没有了清晰的目标,人生茫茫,四面一片黑暗,全要自己作主,然后安排出一个光明璀璨的未来道路。稍微一颓废,未来之路就会黑暗坎坷。 统一之前,张瑞以为自己坐上皇位,能轻松避免五胡乱华。 可是真正君临天下,张瑞才发觉,要抚平这些胡虏,真是任重而道远。 现在唯一清晰可见的事情就是,必须重走隋炀帝的老路,出兵辽东。 第九章孟朝不焚书只坑儒 治国不似人生。 作为个人,知道前方有危险,可以后退,可以绕路。 但国家大事,容不得有任何退缩余地。 哪怕明知道前方危险重重,也不得不正面碾过去。 便比如眼下的征辽东。即便知道隋炀帝在这里撞得头破血流,孟朝还是要沿着隋炀帝的战略,再走一次。 举国天下,无数藩臣都在看着长安,看长安如何应对辽东不臣之国。 若张瑞退缩了,这些已经臣服的藩臣就立即会对孟朝有所轻视,有样学样的割据一方,不理孟朝政令,设卡征收孟朝商队关税。 好不容易打造的通商环境,开拓的倾销市场,就会逐渐消失。 若西域各国都学辽东,互相征伐,自行其是,那孟朝要花费无数的代价才能抚平西域,恢复丝绸之路的安全平宁。 况且辽东不打,让一群小国在其中养蛊厮杀,最终出现一个高句丽、后金这种强国,会立即成为孟朝的心腹之患。 册封完藩臣,张瑞对陈凡说道:“卿后日亦出席一下五军都督府事关出兵辽东之军议。” 五军都督府这次出兵辽东,主要目的是打通前往南韩之路。 汉室禅让之后,刘氏宗族、官员便在孟朝文武监视下逐渐汇聚,收拾行装,准备前往辽东,营建汉城。 汉室册封的宗室、诸侯王、列侯,愿意跟随刘协前往辽东的都被送往洛阳,失去了封国。 不过也有大量藩王表示可以失去王位,只求留在中原,不欲去辽东苦寒之地。 这倒不是他们对孟朝有什么特殊的感情。 在当初封陈王刘宠为魏王时,便已提过,自黄巾之乱起,是时王侯无复租禄,而数见虏夺,或并日而食,转死沟壑,而陈独富强。 这些诸侯王在汉室也没了租赋与俸禄,流离失国,饥寒窘困是常态。 就算失去了王位,在孟朝作一名普通百姓也与在汉室没多大区别。与这种情况相比,前往辽东的生活只会更艰苦恶劣。于是这些人选择留在故土。 除了汉室的死忠臣子与诸侯王,张瑞还为刘协准备了大量清流、腐儒,多达两千人。 这两千人还在征集当中,不过张瑞相信很快便能远超预期,两倍三倍于这数字也不是没可能。 不要误会,张瑞可不是满清,不搞文字狱,更不焚书,只“坑儒”。 而且是将这些腐儒往死里坑。 张瑞亲自下发了一份诏令,令天下州郡,各县乡里,募精熟于《论语》的儒家大贤,为皇帝讲解儒家典籍。 关西百姓皆知,张瑞最痛恨那些千年如一日,对着一本《论语》皓首穷经的腐儒。 这份诏令无论怎么看都透露着一丝诡异。 但关东那些大儒并不了解这些。以腐儒的个性,听说能为皇帝讲解孔孟之道,必然会趋之若鹜。 只是这份诏令里,张瑞没有明确说是为哪位皇帝讲解《论语》。 刘协虽然禅让了传国玉玺,可是张瑞并没有废其帝位,一直允许其上书不称臣,用天子车架仪仗。 所以汉家天子也是皇帝。 一个小小的误会,便顺利将无数醉心功名利禄的大儒坑到了辽东,可谓一举两得。既解放了中原的思想,促进百家争鸣。也促进了儒家开拓蛮荒,将诸夏文明传播到朝鲜半岛。 虽说这么做,略显不厚道。 但儒家也应该认真反思,为什么秦、汉、孟接连三朝的开国之君,都对儒家缺乏好感。 秦朝跟孟朝就无需多说了,都或多或少的干了一些“坑儒”的事情。 哪怕汉朝开国之君刘邦,生平最厌恶的也是儒生,动辄破口大骂,斥之为“腐儒”“竖儒”,甚至直接抓下儒生的帽子,往里面小解。 在与陈凡谈完宗藩事宜的次日,张瑞又投入到另一项事业当中,祭祀太庙。 这个时代讲究事死如事生。 所以哪怕张瑞的宫殿都还没建完,宗庙已顺利建完。 长安的建造参照了《周礼·考工记》:国中九经九纬,经涂九轨,左祖右社,面朝后市。 即皇城建造“左祖右社,前朝后市”,以体现皇权至高无上。 左祖右社,就是说,皇城的左边是太庙,是帝王们祭祀祖先之处;皇城的右边是社稷坛,即帝王们祭祀土地和五谷之神的地方。 玄黑、威严、肃穆的太庙内,如今还只有一人的灵位,即孟朝烈祖皇帝张锋。 锋即取自牛角锋锐之意。 没办法,张牛角这个名字实在是不上台面。 就像朱元璋将父亲朱五四更名为朱世珍一样,张瑞也不得不为这个坑儿子的父亲更名。 总不能真的追封他为大力牛魔神武皇帝。 虽说改了个名字,但张牛角也算是光宗耀祖了,享有帝号。 在追封先帝之后,张瑞又进一步册立国本。 即立嫡长子张佑安为太子,封赵虞为皇后。 没有什么复杂的政治斗争,一切都水到渠成,顺理成章。 就像李世民登基,长孙皇后自然就践皇后位。朱元璋登基,马皇后自然母仪天下。 朱标的太子之位稳如泰山。若朱标不死,朱棣根本不敢起兵造反,明朝也不会爆发席卷全国的大规模内战。 嫡长子继承制虽然不一定最完美,但在君主专制制度下,只能在几个“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的皇子中间选一个来执掌整个天下。 那么嫡长子继承制,一定是最平稳的那个选项。 张瑞对自己后代的德行没有太高的期望,与其期望他们为人中龙凤,张瑞觉得还是将制度为他们铺稳更靠谱。 实现如明朝一般的情况,皇帝不理朝政,帝国仍然运转正常。 嫡长子继承制无疑符合张瑞的期望,诸夏只要稳住局面,不爆发内战,那就能够轻松震服周围所有胡虏。 除了张佑安被封太子之外,蔡琰之子张嘉被封为了晋王,大桥之子张泰被封为了齐王。 不过这些太子王爷都还年幼,最大的张嘉也才六岁,都被张瑞留在了身边,没有前往封国。 或许等他们长大了,张瑞会认真考虑将他们封的远一点,去为孟朝开疆拓土。 第十章渔阳鼙鼓 太华宫,今日又坐满了济济一堂的官员。 不过这一次官员主要以武将为主,明显是一次作战会议。 出席的官员除了五军都督府的五位都督,还有北庭镇抚使的几位将军田豫、阎柔、毌丘俭,内阁辅臣贾诩、裴潜,鸿胪寺卿陈凡,兵部中郎王凌与民部中郎司马芝。 张瑞坐下后,内阁辅臣贾诩便开始主持会议,说道:“今日廷议主旨为出兵辽东,护送汉室遗民前往朝鲜。诸君务必齐心协力,以竟善此事。” 因为是高层闭门会议,所以贾诩也没有冠冕堂皇的谈许多虚名大义,言简意赅的阐述了重点后,便对徐荣与陈凡说道:“先由北庭镇抚使与鸿胪寺卿为诸君介绍一下幽州情况。” 陈凡作为文官,先起身说道:“幽州局势错综复杂,尤其历经当初联合讨伐轲比能之后。并州胡虏尽迁于幽州,致使幽州胡虏流窜,遍及疆土。” “幽州最西侧代郡为南匈奴右贤王去卑部,向东上谷郡为鲜卑步度根部。此两部还算恭顺,我孟朝新立,其皆已遣使朝贡,请册藩宗。” “但再往东,便一片混乱。渔阳、上谷乃当初刘虞安置百万流民之所。当年刘虞在此地劝督农植,开上谷胡市之利,通渔阳盐铁之饶,民悦年登,谷石三十,所以此地百姓皆感刘虞之恩德。” “逢公孙瓒霍乱,斩杀刘虞。此地百姓多拥护豪杰,割据一方,占据山林。朝廷至今尚未恢复当地秩序。” 听闻陈凡之言,张瑞格外关注了一下。“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这句诗实在是太出名了。 在刘虞治理下渔阳谷石三十钱,还有盐铁之富饶,这是一个能够与河东相媲美的完美郡国。 尤其境内还有大量人口,有胡虏盘踞,这要是有人心怀不轨,顺利统合了渔阳各势力,挥师南下,必然会使河北卷入一场大战。 于是张瑞暂时制止了陈凡接下来的发言,说道:“渔阳情况如此复杂,非一位能臣不能梳理。诸卿且先向朕推荐一名贤臣,前往渔阳整顿局势。” 国渊主动开口,说道:“某向陛下推荐一位贤臣,乃民部税曹司长丞钟繇,其人才干斐然,精于政务,实乃一代贤臣。” 贾诩也开口说道:“某以为礼部左侍郎卫觊亦为一位良臣。” 随着孟朝一统全国,六部官员管辖的事务大幅增多,所以在六部中郎之下都设有两位侍郎以辅佐政务。 虽然侍郎转任地方郡守后世看起来比较奇怪,但在当下还是很正常的。在汉室郡守与九卿同级,所以九卿与太守之间经常直接转任,反倒是各州刺史等级较低,远不及郡守与九卿。 孟朝也继承了这一传统,中枢官员与地方官员能够顺畅流通。这有助于中枢官员积累地方履历,以免闭门造车。 钟繇、卫觊在历史上都曾经总督过关中军政,的确是两个不错的人选。由卫觊出出任渔阳太守算是平级调动。由钟繇出任太守则是对其嘉奖,予以升迁。 张瑞想了想说道:“朕记得当初推广陵郡守便曾提及过钟繇,便由钟繇出任渔阳太守吧。令其迅速整顿渔阳政务,安顿百姓。幽州承宣布政使是何人?” 贾诩回道:“是张既。” 张既,张瑞有印象,当初长安苦役叛乱,张既力守东市,组织长安军民参与平叛,极大的遏制了叛乱的规模,是个能臣。同时他也是历史上曹魏最精达事机,能肃清万里的六位刺史之一。 “既然打算对幽州用兵,便趁大军云集幽州之际,整顿幽州政务。打击豪强,便从幽州开始。令张既、钟繇在大军破辽东之后,班师之际,肃清境内顽固劣绅,清查土地,统计户籍。” 所谓统计户籍,清查土地,只是一个很委婉的说法。 真实情况是官府拿着刀剑指在豪强们咽喉前方,责令其必须解散部曲,释放隐匿户籍。这是没有商量余地的政令。 孟朝无法容忍国中之国,不可能纵容无数豪强高筑坞堡,拥兵数千,盘踞在郡县,对朝廷政令置若罔闻。 天下数十万府兵是朝廷坚决态度的底气。若豪强们想尝试一下拒不听令,朝廷大军会用刀剑好好教育一下他们,给他们留下终生难忘的印象。 张瑞的开国局面与刘秀相比,一大优势就是生产力高度发达。毕竟这期间相差了两百年的时间,灌钢法都已经在汉末产生了雏形,科学院又极大的予以了改进。 孟朝的生产力、钢铁产能要远远强于东汉开国初年的情况。所以孟朝能武装的钢铁之师,远非汉朝能够相比。那些能武装威胁刘秀的豪强,在孟朝精锐大军面前,不过是一群连甲胄都没有的乌合之众。 这一点张瑞能看清,但是关东豪强却不一定能看清。不在钢铁壁垒前面撞得头破血流一回,他们很难束手认命。 尤其幽州、荆州、豫州、扬州、青州、徐州、冀州等地都未受过孟国大军大规模血与火的洗礼,豪强势力根深蒂固。一定会试图反抗朝廷的政策。 但朝廷虽然做好了平叛的准备,但还是试图尝试避免引起叛乱。削藩也是有技巧的,不能太过武断,一道政令一刀切。这会导致全部豪族都被激怒,叛乱席卷大面积国土。 幽州就是张瑞第一个开刀的地方。借口整顿割据势力,清剿盘踞山林的领袖,一并将普通豪族的武装解散。 毕竟朝廷借口正大光明,官员们怎么知道哪些人是“良民士绅”,哪些人是割据强梁? 什么你说你是地方郡望,安稳良民?那你麾下那数千部曲是怎么回事?比割据势力都多。 我看那,你就是隐藏在群众中间的那个居心叵测之徒。 群众中有坏人那。 由不得我们官府不谨慎对待,逐一审查。 就以地方豪强那些德行,官府只要认真审查,必然能查出各种命案。 这肃清豪强就有了正当合理的借口。连其土地都能一并收为官有。 不过对待那些主动解散部曲的豪强,官府也会予以优待。允许其保留之前曾经兼并的良田万顷。 只要你能交得起田税就行。 肃清跟限制还是有区别的。前者狠辣果决,直接掀桌子。 后者则利用政策税收,逐渐削减豪强手里的田地。 在累进制田税下,豪强们兼并的土地越多,要交的税也就越多。 解散部曲后,大面积田地无人耕种,豪强必然会分批次出售手中良田。这也是丈量土地,清查田籍的意义所在。 第十一章三郡乌桓(第二个加更求月票) 通过渔阳的局面,就可知在幽州究竟有怎样混乱的局势。 可就是这样混乱的渔阳,还是靠近幽州西部,朝廷掌控力度较大的一个郡。幽州东部的局面,更加恶劣。 陈凡接着开口,说道:“渔阳郡向东便是右北平、辽西郡、辽东郡三郡,此三郡境内乌桓盘踞,名王数十,胡虏人数难以计数,或许多达三十余万。” 张瑞看着地图,头疼不已。 这些乌桓就是后来曹操部下鼎鼎有名的三郡乌桓,战力冠绝一时,为魏晋名骑。 “至于辽东郡再往东,赫赫有名的汉四郡如今早已不为我诸夏所有。” “《书》曰东渐于海,西被于流沙。然乐浪郡、玄菟郡、真番郡、临屯郡四郡隔断于东夷,不得通于诸夏。” “其胡虏藩国,有夫余,位在长城之北,去玄菟千里,方可两千里,立国有君,户近十万。” “有挹娄,在夫余东北千余里,滨大海,人多勇力,无大君长,邑落各有大人。处山林之间,常穴居,其俗好养猪,食其肉,衣其皮。夏则裸袒,以尺布隐其前后。冬则以猪膏涂身,厚数分。善射,射人皆入目。” “有高句丽,方可两千里,多大山深谷,无原泽。随山谷以为居,食涧水。无良田,虽力佃作,不足以实口腹。” “此外还有有南沃沮、北沃沮,濊南、辰韩等小国。以及东部鲜卑大人联盟弥加、素利等人位于塞外。” 真是好长的一份介绍,张瑞有无数思绪,一时却不知该从何处说起。 屋内沉默了许久,民部中郎国渊开口,问道:“所以今日廷议,五军都督府就是意图从渔阳出兵,一路打穿右北平、辽西、辽东、玄菟郡、乐浪、真番郡,最终抵达朝鲜半岛南部,安置汉室?” 作为五军都督府的主事人之一,高顺先开口说道:“虽然战线绵延近三千里,但敌军皆不堪一击。如鸿胪寺卿所言,诸胡虏多野蛮愚昧。列阵而战,我精锐府兵一千,能击败袒胸赤膊之胡人数万。” 国渊倒是没质疑高顺对府兵战力的说法。 一千甲光曜日,全副武装的诸夏禁军列阵,那些还野蛮愚昧,赤裸着身体,拿着原始武器的胡人,就算有数万人也要被屠杀。可是问题在于这些野蛮胡虏并不互相统属,不会被禁军一战彻底击溃。 分属于各个民族、邑落的胡虏,会游荡在各个山林里,时不时就要跳出来袭扰一下孟军后勤。 不调集大量军队,保证后勤稳妥,一旦补给断绝,上千里外再精锐、再善战的禁军也要崩溃。 这个时代,阻碍诸夏大军征服四方的,从来不是对手军力强悍,一直是后勤的困扰,让大军无法远征。 国渊问道:“欲征服辽东,五军都督府打算出动多少部队?” 高顺说道:“五军都督府以为,若欲达成目标,军力不得少于二十万。” 这也是作战会议召开的意义,各部门互相沟通,倾力协作。 兵部负责调兵,五军都督府负责遣将,民部负责供应粮草。必须沟通顺畅,才能将作战方案确定。 高顺说完,民部中郎国渊,兵部中郎王凌异口同声的说道:“不可能。” 民部中郎国渊率先开口,说道:“调兵二十万,军马十余万,徭役至少六十万。远出辽东苦寒之地,一次远征,将耗粮数千万石。圣朝初建,各处都需要府库钱粮,不可能拿出数千万粮食投入辽东。” 兵部中郎王凌也说道:“兵部抽调不出二十万大军。府兵刚刚解散,禁军二十万人,除了要震慑关东豪强,还要在长江沿岸厉兵秣马,应对孙策。抽调二十万大军,影响甚大。” 高顺立即开口,说道:“送汉室臣民前往辽东营建汉城乃是国策。虽有艰难困阻,而吾等尤应齐心协力,共济时难。” 眼见王凌、国渊就要开口,军事会议将争吵不休,张瑞开口为会议定下基调,说道:“出兵辽东一事,乃既定国策,不可更改。” 已经张开口的王凌,无奈硬生生的将话语憋回肚子。只能耐心听听五军都督府打算如何莽穿整个辽东,打过一个又一个的郡国。 张瑞看向陈凡,问道:“三郡乌桓与东部鲜卑都盘桓于辽东三郡?” 陈凡答道:“的确如此,三郡乌桓牧场位于南方。东部鲜卑大人联盟,居于北方苦寒之地。” ”陛下请务必清楚,幽州东部地区的地理形势远区别于关内。右北平、辽西郡中部以北便不再有长城。所以各地皆一片坦途。并不分何处为汉土,何处为胡虏之地。地图仅为参考之用。” “事实上在三郡境内,诸夏疆土与胡虏疆土并无具体分界。如今在幽州东部,举目所见,大片土地皆为乌桓牧场。” 闻言张瑞非但没有沮丧,反倒露出笑容,说道:“甚善,将这副幽州地图拿出去烧了。” “陛下……这是?”一群大臣愕然。 张瑞自信从容的说道:“既然无疆界,那马蹄踏处即为我大孟疆土。” “扫清幽州之路,即从三郡乌桓开始。上柱国以为从右北平出兵,扫荡三郡乌桓需要几万骑兵?” 打游牧民族就这点好处,骑兵远出即可,无需携带庞大的步兵军团。 高顺想了想,说道:“五万铁骑足以。” 张辽在一旁开口,说道:“陛下,臣请战。无需五万铁骑,只需三万,某便能扫荡乌桓王庭。” “陛下,臣亦请战,无需三万铁骑,只需两万铁骑就足够。” 所有人都看向说话的将领,竟然是北庭将军田豫。 北庭镇抚使徐荣呵斥道:“陛下御前,岂容汝胡言乱语?退下!” 张瑞抬手止住徐荣,问道:“田将军有何战略,竟然只需两万铁骑?” 田豫站起身,对张瑞说道:“陛下可知卢龙塞?” 张瑞点了点头,卢龙塞就是后世著名的喜峰口,长城重要防线。 当然在这个时代,也是长城重要关隘,《三国魏志武帝纪》便记载了曹操建安十一年征乌桓,出卢龙塞。 第十二章两路攻辽 田豫见皇帝关注,神情振奋,说道:“卢龙塞本为汉室防御塞外之要隘,但早在汉灵帝在位期间,边军内撤,卢龙塞便不为诸夏所有。” “如今三郡乌桓掌控卢龙塞,塞内大片土地亦为乌桓所有。乌桓峭王甚至于堂而皇之插手幽州内战,胡族铁骑兵临塞内。” 张瑞点头,王朝末年,新朝初立基本都是这个气象。胡族铁骑围困塞内城池,烧杀劫掠。甚至一代天骄李二凤也被逼着签订了渭水之盟。汉高祖也被匈奴围困在白登山上。 田豫接着说道:“此时乌桓之骄横,盛到极致。所以我圣朝既立,其拒不臣服朝贡。末将以为可自渔阳出铁骑,进攻右北平塞内之乌桓,扫荡乌桓牧场。” “以乌桓之骄横必然提兵入境,意图击破我军铁骑,保住牧场。” “此时我朝出兵一部,截断卢龙塞。则乌桓主力尽被围困于塞内,一战尽殁。” 高顺皱着眉头,问道:“若乌桓不进塞内,岂不浪费时间?” 田豫笃定的说道:“塞外苦寒,乌桓又要与鲜卑争夺牧场。其必然不甘舍弃塞内最肥沃之牧场。” 众人彼此相望,田豫所讲有些说服力。 这件事情上,不存在什么失败的选项。无非也就是获利大小的事情。 乌桓主力入塞,那么孟军铁骑可以与乌桓铁骑决战,将乌桓青壮永远留在塞内。然后再出兵扫荡乌桓剩下的残余部落。 若乌桓主力见死不救,大军也能顺利收复塞内土地,重取卢龙塞,将乌桓永远的赶出塞外。然后在卢龙塞囤积粮草,厉兵秣马,准备继续北征乌桓。 也就是耽误了一些时间,要令汉室遗民在幽州多待一段时日。 张瑞拍板,说道:“朕作主,给卿两万铁骑。如何诱敌深入,如何分兵取关。卿稍后详细写一份奏折,交付给五军都督府,由五军都督府督察。” 田豫立即拱手,语气振奋,说道:“某将必不负陛下厚望。” 定下辽西走廊方向的战事,张瑞继续说道:“自古以来入辽东皆走辽西走廊。周虽旧邦,其命维新。我孟朝既改元创新,应有锐意革新之念。当开辟新路,勾连辽东。此亦为何青州隶属前军都督之缘由。” 自古山东半岛在战区归属方面都划归北部战区,一大重要因素就是山东前往辽东实在太近了。近到后世坐轮船,只需要六个小时就能抵达,最便宜的票价还不足一百软妹币。甚至张瑞穿越前国家就已经在规划海底隧道将两地连接,开车只需四十分钟。 这个时代车马再慢,也不至于后世四十分钟的路程,走上多久。 历史上公孙度便曾跨海进攻东莱,只不过辽东大军在青州被魏国大将张辽一举荡清。 张瑞觉得若水师从青州出发,进攻辽东,再慢的速度一天一夜也能够抵达了。 至于安全性,无需过多担忧。这里毕竟是中原内海,风浪教小。 而且两地之间并非是一望无际的大洋,而是有一连串珍珠似的岛屿将两地连在了一起。而且这些岛屿的规模都并不小。 朝廷提前在岛屿上建造港口,设置粮仓,驻扎军队,能够极大的规避风限。 这方面张瑞纲常独断,说道:“汉室凌迟,关东鼎沸之际。一群难民尚且能划船前往辽东,我孟朝最先进战舰,最精锐水师,凭何无法顺利抵达?” “五军都督府出兵辽东所需二十万大军,不过是因为粮道不稳,需大量军队维持治安。如今大军从青州出发,一日之间便能绕过右北平、辽西两郡,直插辽东郡腹地。” “这种情况,五军都督府估计需要多少军队?” 徐荣主动开口,说道:“若军队后勤无忧,大军顺利抵达辽东。某以为只需两万步骑,便能攻克襄平,重夺玄菟郡。” 在收复辽东、玄菟两郡这方面,孟朝还是占了汉朝的余荫。 孟朝禁军中有大量武将熟知辽东地利,比如徐荣便是玄菟郡人。公孙度更是辽东郡人,后迁于玄菟郡,对两地地理气候都有所了解。 除了这两人,辽西、辽东郡也有大量逃难的官员滞留在幽州。比如公孙瓒的部下,大量人士为辽西、辽东籍贯。公孙瓒亦曾出任辽东属国长史。 这些人离开辽东、辽西也就几年的时间。 几年的时间在后世大规模基建的情况下,可能会日新月异。 但在当下,可能连一草一木都没有多大的变化。故乡的歪脖子树在一块区域一长可能就是数十上百年。 由这些人为向导,收复辽东区域并不难。 张瑞一向警醒自己,虽然自己是宅男出身,但也没必要妄自菲薄。 这天下英豪都在孟朝效力,能成就之伟业,必然远超历史英杰。 公孙度一人之力就能称霸辽东,西攻鲜卑,东征高句丽。 无数孟朝猛将,率领当下最精锐之禁军,建功立业只会比公孙度更加容易。 于是张瑞对徐荣说道:“卿只管领兵作战,后勤补给,朕必严令水师供应及时。” 徐荣立即起身,说道:“有陛下之言,某誓为陛下攻克辽东,重置汉四郡。” 张瑞郑重的点头,这不是口出狂言,而是有充足的把握。 而这把握就是中原王朝最常用的手段,以量变引发质变。 水军既然单路无法保证供应稳定,那就多设几路水军,分批次往辽东运粮。以保证宁肯粮食过度富余,堆积在辽东粮仓,也要保证补给充足。 总不至于每一路水军都遭遇差池。 现在是春季,辽西方向战事夏季就能展开。辽东方向准备妥当也正好是秋高气爽之时。 只攻打辽东、玄菟两郡,一个秋季的时间已经足够。冬天可以躲在城池里避寒,并积蓄粮草,安抚民心。 明年春季就能继续向朝鲜半岛进兵。 而动用的军队规模也从二十万降低到了四万,避免了战线过长,一路莽穿整个东北地区的风险。 五军都督府们的将领还在认真思考,民部中郎国渊率先表态支持。动用水师,能够节省数十万徭役。 数十万!青壮劳力! 这个数字怎么看都让人惊心动魄。 省下五十万青壮劳力,能多生产七千多万石粮食,这能活太多诸夏百姓性命。 第十三章发现东北黑土区 谈完军事部署,张瑞便关注向辽东治理。 好奇的对陈凡问道:“辽东夫余有户近十万?” 这是十万户,不是十万人。 十万户是什么概念?一夫携五口而治田百亩,也就是五十万人。 这人口基本等于凉州的一半,近乎河东一个郡。 当初张瑞打下河东时,整个河东历经白波之乱,人口才三十多万。 一个北方荒凉之地,一个未曾听闻的小国,竟然有近十万户人家? 陈凡郑重的点头,说道:“夫余本属玄菟郡,去玄菟郡千余里。南与高句丽,东与挹娄,西与鲜卑接,北有弱水,方可两千里。某查过汉室大鸿胪曹司典籍,与玄菟郡上计册文。其皆言夫余户在八万。(《三国志·魏书·乌桓鲜卑东夷传》)” “然汉室凌迟,辽东隔绝于诸夏。辽东百姓或为鲜卑所劫掠,或流亡于高句丽、夫余,其人口应远超八万之数。” 还在高句丽北边千余里,在这么寒冷的地区,这些夫余人是怎么养活这么庞大的人口的? 张瑞皱着眉头,对着地图百思不得其解。 问道:“其国家形势如何?” 陈凡详细向众人介绍道:“其民土著,有宫室、仓库、牢狱。多山陵、广泽,于东夷之域最为平敞。” 众人皆传出一阵惊叹声,这里可真是一片肥沃之地,是天然的鱼米之乡。 有山岭即能遮挡寒流,有广阔的水泽湖泊就能兴建发达的灌溉水利,更关键是有广袤的平原。东欧平原,广袤无垠,以粮仓著名于世界。 张瑞莫名觉得,夫余国这里怎么比东欧粮仓还要完美。 不,比诸夏精华之地也要完美。 即便是关中天府之国,也就如此了。 但关中水里发达,那是一代代王朝持之以恒的兴建渠沟,引用密布关中的水网,才形成的发达水利设施。 为了兴建永济渠,关中出动数十万百姓,挖掘湖泊、水泽,但在夫余国,竟然就有现成的,而且极多。 陈凡继续说道:“按汉室文书记载,其地宜五谷,不生五果。其人粗大,性强勇谨厚,不寇钞。” 太华宫内终于无法保持沉寂,众文武皆惊叹不已的喧哗起来。 实在是没有比这里更适合诸夏统治的地方了。 广袤的平原,土地事宜生产五谷粮食。关键是其部族百姓,高大威猛,却生性宽厚,谨慎和睦,而不爱抄掠。 张瑞蓦然就想起这是什么地方了。这不就是后世诸夏东北人的特点吗?高大威猛,却敦实坚毅,热爱和平。 如果高句丽位置靠近辽东,那往北千里的夫余国,不就是北大荒所在黑龙省? 张瑞兴奋的起身,难怪这里看起来要比东欧平原还完美,因为这里就是与东欧平原一样的黑土区。 黑土又被称为“土中之王”,是最适合种植大豆、水稻的土壤。全世界就有三块大面积黑土区,一块在乌克兰平原,一块在诸夏东北,一块在美州密西西比平原。 张瑞便关切的对陈凡问道:“夫余国人可是以豆为主食?” 陈凡惊讶,问道:“陛下如何而知?其民食饮皆用俎豆。其国还善养牲,出名马、赤玉、貂狖、美珠。珠大者如酸枣。” 确定无误了,这里就是北大荒,不但种植大豆,还有貂狖。 但如何深度开垦这里,就要考验张瑞的政治手段了。 张瑞深知这里誓必会成为帝国最重要的粮仓之一,但该如何引导朝廷关注?不惜一切的投入重资开发这里,并维持重兵,将其牢牢守卫在帝国版图内呢? 张瑞神情激动,对徐荣说道:“朕再给卿三万精锐步骑,合计五万大军。全是最精锐禁军,右侯卫大将军典韦,左领军卫大将军徐庶,作为卿之副将,一同出征辽东,必须为朕征服夫余。” 徐荣心中一震,五万大军?夫余总共也不过十万户人家。 作为玄菟郡人,徐荣对夫余有所了解。这并不是一个大一统国家,其以邑落为联盟。大者数千家,小者数百家。 这种近乎炎帝、皇帝时期的部落邦国,直面孟朝全副武装的钢铁禁军,足足有三千年的时代差距。 竟然出动五万禁军? 夫余国究竟有何魅力,竟然使陛下一改之前慎重的态度,增兵三万? 徐荣立即起身,重重的以拳捶胸,说道:“夫余乃是邑落之民,难离故土,并非游牧民族。某誓为陛下征服不臣,扫灭敌国!” 如徐荣所言,敌国只要不是游牧民族,面对诸夏大军压境,无法逃窜,都很难在正面战场上抵挡诸夏兵锋。 解散了五军都督府的会议,张瑞并没有平复心情。 心绪激荡的对着地图,思考着如何守住夫余国。 张瑞看过明朝的版图,在巅峰时期,奴儿干都司一直蔓延到极北地区,朝鲜以北大片面积皆为明庭所有。 但是在实力衰落之后,很快建州女真就占据了北部遥远地区。到后来明庭能掌控的区域就只剩下了两京十八省,四百万平方公里的面积。 张瑞相信,以孟朝开国时期军容之强盛,可以轻松碾碎夫余的抵抗,甚至鲜卑、高句丽都能一并收拾。 可是定都在长安的政权,注定对这里管辖能力有限。 帝国不可能同时兼顾西域和辽东两地的统治。 若辽东、甚至更往北的平原遇到外敌入寇,朝廷从长安出兵,等军队抵达都已经是第二年了,百姓坟头草都已三尺高。 无论张瑞愿不愿意承认,哪怕孟军强大到举世无敌,但在这个交通不便的时代,人力亦有穷时。 或许在北大荒新设生产建设兵团是个不错的选择。 时刻维持一支且耕且战的军事化民兵部队。 以庞大的规模抵消民兵战斗力相对较低的缺陷。 当然守住这里,仅有民兵是不够的。 必须在辽东以北新设远东都护府。由都护府组建一支专业精锐的部队,在战场上作为尖刀,打出决胜一击。 远东节度使必须上马管军,下马管民,出将入相,且忠贞可靠,是个完美无缺点的贤臣。 这种人诸夏五千年也没有几个,但恰好,张瑞手上有这样一位贤臣。 待科举之后,张瑞打算跟这位贤臣好好聊聊。 第十四章算圣入长安 在辽东事务定下的次日,孟朝立国之后的首次殿试顺利举行。 这次殿试的取士范围遍及全国两京十二州,可谓是人才济济。 汉末那些光耀青史的文武名臣,几乎尽入张瑞瓮中。 这导致孟朝的地方官员素质极高,全是青史留名的将相之才。 一位地方太守,拎出来可能都是魏蜀吴三国的公卿高官。 比如张瑞眼下正认真打量的这位士子,就是东吴最著名的四大都督之一,鲁肃。 宫殿内宽敞明亮,微风习习,淡淡的熏香缭绕在宫殿的每个角落。 这本该是干爽舒适的环境,鲁肃额头却浮现一层细密的汗珠。 鲁肃怎能不紧张?天子就站在自己身后,但自己作为淮南士子的佼佼者,却对试卷一片迷茫。 大量的题目别说做了,就连看都看不懂,试卷上大片空白。 鲁肃甚至能想象,天子在一旁看着这份空白的试卷究竟有多失望。 但事实却与鲁肃所想截然不同,张瑞并没有多少失望,反而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笑容。 关东士子对殿试答卷一知半解,乃是张瑞意料之中。 在科学技术,文明水平方面,关东已经落后关西太多。 无论律法、数算、天文、农业、地理、医学还是逻辑、哲学、艺术、绘画等方方面面,都全面落后了一个时代。 关东士子相较于关西士子,唯一的优势可能就只剩下了对《论语》的见解深度这方面。 讲经释义,关西士子实在是比不过关东。 所以也别怪张瑞厌恶儒家,已经发展了上千年,还在围绕着孔子的那几句话圈圈绕绕,甚至再发展两千年,也没什么进步。 对数算、农业、医学、科技等都毫无建树。 唯一的发展,就是写出各种章句集注,两千年来,所有儒家学者就只作一件事,即对《论语》、《孟子》进行注释。 这就算是把这两本书研究烂了,又能有什么用。 试卷这种设置,显然是要刷掉所有只会讲经释义的清流。让关东学子更关注一些有用的知识。 对诸夏学子救亡图存,危急进取的能力,张瑞还是相信的。 只要遭遇一次刻骨铭心的挫折,张瑞相信这些学子会睁眼看世界,多学习关西的先进文化。 在朝廷的有意设置下,关东学子的成绩都乏善可陈。 包括鲁肃这种在淮南能够以优异成绩脱颖而出的贤才,离开了淮南的环境,来到长安与关西学子同台竞技,也是一败涂地。 这就注定了鲁肃难以位列中枢,要先去地方履任郡县,治理一方。 不过也不是没有例外,有位关东学子的试卷着实令张瑞耳目一新。 其他学子大片空白之时,这位学子却将大量法律条文写的清清楚楚,对案例分析的明明白白。 张瑞关注了一眼卷首的名字,山阳昌邑人满宠。 满宠张瑞倒不陌生,各种三国游戏里,曹魏的重要官员。 赫赫有名的曹魏酷吏与名将。 名将不名将的,他那些战绩张瑞也不太关注。 孟朝猛将无数,真不缺满宠一个。 倒是他酷吏的评价,张瑞颇感兴趣。 酷吏这个词可不是谁想有就能有的,至少要精于律法,执法严格才行。 不然法律条文适用不准,非但不能审判别人,反而可能会被别人反过来状告。 而且满宠并非一味的以酷法残害别人,更多的还是严守法律准则,不徇私情,不因个人好恶而针对他人。 在曹魏,满宠被任命为许县县令。 当时曹洪的亲戚、宾客在许县境内界多次犯法,满宠把他们抓了起来。曹洪向满宠求情,满宠不肯放人。曹洪请曹操去求情,满宠就在曹操来之前把犯法的人提前处斩了。于是满宠执法严格之名有所流传。 在名士杨彪入狱后,满宠负责审问,荀彧和孔融写信求情说:“只质问,不要拷打”。 满宠不作理会,如以往一样拷问,荀彧和孔融极为愤怒。 数天后,满宠求见曹操并说道:“拷问杨彪没有找到罪证。如果要处决他,要找到证据才能执行。此人名于海内,若找不到证据而把他处决,会大失民心,请主公想清楚。” 曹操即日便把杨彪释放。由此可见,满宠并非一味残酷,更是尊重法律尊严 孟朝新立,长安城内汇聚无数高官文武妻室家小、宗族宾客。 作为开国功臣家室,免不了骄狂跋扈。 这方面可以理解,哪怕张瑞也不好去明言指教。 有这样一位执法严格,不顾君上、同僚情面的长安令,必然能肃长安骄狂之风。 张瑞特意记下了满宠的名字,打算格外关照一下。 看到满宠山阳的籍贯,张瑞想起来故山阳太守刘洪,之前蔡琰提过这位刘公,乃是当世算圣。 也不知道有没有被曹操杀掉。 想到这里,张瑞心弦一紧,曹老板啊,你可千万干点人事,别把这位举国无双的人才给屠杀了。 疾步走到宫殿一旁,张瑞招手唤来了赵云,问道:“故山阳太守刘洪,锦衣卫可有情报?” 赵云笑着点头,说道:“曹操占据兖州,刘公自知兵事非其所擅长,便未领兵与曹操作战。将山阳让给曹操之后,便隐居在兖州境内。” “长安学宫数算学院祭酒徐岳乃刘公弟子,年前便派人前往山阳将恩师接到了长安。” 张瑞兴奋的抚掌,说道:“锦衣卫派两名士卒担任刘公侍卫,并请医学院精心为刘公调养身体。刘公国士无双,每延寿一日,便能造福我诸夏百姓无数。” 这一点到不能说张瑞杞人忧天,历史上刘洪于公元二百一十年去世,距离建康三年也只剩下了十二年。 张瑞虽然不知道李洪还有十余年的寿命,但一位举世无双的数算家、天文学家,能延寿一段时间总是好事。 有一位算圣在长安学宫培育人才,传授学识,可以预见关西的数算水平会在接下来的十年内全方位的发展进步。 十年看起来很短,但若是有规划的设计发展规划,这就是两个五年计划,会使各项风貌为之一新。 第十五章帝国双壁 张瑞耐心的在大殿内徘徊,每一名士子的卷子都会略看几眼。 这是山河一统以来首次殿试,因而着实是英杰辈出。 张瑞也可以笑着感慨:“天下英雄,尽入我瓮中矣。” 看关东学子试卷的好处是,关东受张瑞影响不大,能够参与殿试的基本上都是那些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文臣。 张瑞认识的名字极多,更有收拢历史英杰的畅快感。 这些人中,有曹魏最精达事机,能肃清万里的六位刺史之一的梁习。 有蜀汉四相之一的蒋琬,亦有奇伟著于江东的虞翻,以及曹魏顶级政治家、谋士刘晔。 此外在《三国志》中浓墨重彩的良臣蒋济、王粲、凉茂、伊籍、董昭、高堂隆、陈震、高柔、杜袭、薛综等人也尽皆在列。 随着山河一统,这天下已经没有其他势力适合投靠,这些人想出仕就只能通过参与科考。 只是可惜,孟朝将来的史书上,很可能没有他们的名字。 这是他们的不幸,却是整个时代的幸运。 英雄辈出的时代,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时代。只有时代的巨浪掀起,才会有那么多英雄豪杰站在时代的风口浪尖上。 一个和平的国度,一个平静的时代,大部分人都是默默无名,抚政一方,不应该被史书所铭记。 就像关西与关东的区别,关东风云激荡,所以各位诸侯,各地太守,都被天下人所关注。因为他们的一举一动,臣服或叛乱,将影响深远。 而在关西,大部分太守的名字都不为人所知,甚至科考出现的那么多能人英杰,也都在自己岗位上默默奉献。 不是他们能力不如关东英杰,而是他们在平静的关西,难以引起影响时局的巨浪。 当然还有个很重要的原因,关西的大部分士子,张瑞都不认识。 张瑞巡视了一遍大殿,发现只要试卷工工整整,答案密布的,基本上就是关西士子。 张瑞只认识一位凉州的文臣庞淯,还不是很出名,地位只能与庞德、许褚、臧霸、李典并传。 等殿试结束,辅政大臣们批完试卷,成绩递交给张瑞时,果然没出所料。 状元是长安学宫的一名学子,李耀。 论及博学多识,长安学宫实在是占尽方便。认真好学的学子能够在各个学院旁听,极大扩展知识水平,夯实基础。 所以榜首出现不认识的名字,张瑞毫不意外。 除了向前微调了一下满宠的名次,剩下的张瑞便没有更改,让礼部张贴皇榜。 孟朝尚武,真正让无数人关注的科考还是武举。 二月初四,雨过天晴。 此时长安风景最贴切那句唐诗“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 晨钟刚刚响起,长安一百零八坊中就陆续有各式各样的华美安车从坊门鱼贯而出。 车上或装饰着精美花纹,或挂着柔美的丝带。不同气味的花香,从一辆辆安车中飘出。 显然坐在安车内的都是各家千金大小姐。 千万不要以为长安城中高官显贵无数,就有人会轻视新科考子。 事实上,越是在孟朝位居高位,就越知道武举进士的重要地位。 可以说有武进士出身,就已经注定了将来会头角峥嵘,富贵荣华。 长安十六卫大将军,除了元老重将与极个别的不世出之猛将,数量最多便是出身于武举的进士。 比如右千牛卫大将军刘从钧,左领军卫大将军徐庶,右领军卫大将军王锐,右侯卫大将军典韦。 要知道关西大军猛将如云,二十万禁军,数十万府兵,战将上千员,有些人跟随陛下征战十余年,却止于中郎将一级。而出身武举的这些进士,只用了短短几年就位居十六卫大将军之位。 怎能让人不惊叹? 随着日后战事逐渐减少,可以预料以后位居高位的必然是这些进士出身的将领。 谁能慧眼识珠,在这些进士中挑出一位贤婿,就能保整个家族数十年的安稳富贵。 所以在武举的现场,围坐的夫妇、少女,甚至远多于青壮男子。 若不清楚缘由的外邦使臣见此场景,恐怕会误以为孟朝连女子也热衷于学习舞刀弄棒。 看着场内一位位或雍容华贵、或穿金戴银的夫妇,张瑞就知道在座的恐怕都是长安城富贵人家家主。 若此时有歹徒能够劫持这些人,就能成功索要到长安城近半的财富。 不过张瑞也好奇,若若冲进来的歹徒,看见场中无数勇冠三军的武举人,该是作何反应。 “陛下想起什么乐事,笑意如此明显?”赵虞笑着问道。 张瑞摆了摆手,说道:“一些不可能发生之事。梓潼找到羊承了吗?” 梓潼即皇帝对皇后的称呼。其中考究甚多,梓为木中之贵者,诸夏便以梓为有子的象征,皇帝立皇后,不仅是为了母仪天下,更重要的是为了建子嗣,承大统,以延续和维持王朝的长久统治,乃国之大事。 所以帝王家将建储称作立国本。因而皇后称梓潼。 赵虞笑着点头,说道:“在校场最西侧首位。” 张瑞举起远望镜,向场中看去,果然看见羊承正意气风发,阳光自信的向围坐在周围席上的少女们招手示意。 也不知道是兵部官员知道他与皇帝的特殊关系给的格外关照,还是他确实实力不凡,竟然给了他首位出场的顺序。 张瑞没好气的说道:“朕每次见他,就没一次沉稳的时候,一直张扬高调。” 蔡琰作为羊承的小姨,对羊承有格外宠溺,笑着劝道:“年轻人难免争强好胜嘛。汉景帝刘启与吴王太子刘贤下棋,气愤之下直接拿棋盘砸在刘贤头上,将其砸死,亦不耽误其后来缔造文景之治。” “冠军候霍去病直接刺死李广之子李敢,亦不妨碍其功勋卓著,为一代名将。” 闻言张瑞心情宽慰了许多,虽然羊承一直意气飞扬,但确实如蔡琰所言,作为羊氏次子,其兵法、将略、勇武都堪称当世奇才。 长安学宫上至大祭酒,下至普通教习都对其赞不绝口,将其誉为撑起帝国未来军事辉煌的帝国双壁之一。 第十六章打穿欧亚大陆的次子西征 孟朝的帝国双壁一位是羊承,另一位同样是家中次子,即武侯诸葛亮。 两人的军事才干虽然都被长安学宫所惊叹,但风格却大不相同。 羊承的风格属于传统印象中的将领,即善用兵,变化若神,又骁勇猛烈。能带领铁骑纵横万里,身先士卒者,无外乎如是。 而诸葛亮则更像是一位军事家,在战场变化上没有太多惊艳奇策。其一项的风格是主张赏罚分明,精练士卒,严明军纪,使三军如臂使指,战力冠绝一时。所以其也无需太多华丽操作,只要大军压上去,就能大破敌军。 尤其火药技术的逐渐成熟,大军攻城,精锐甲士无边无际,井栏云梯千重,能顺利掩护工兵在城门附近安置炸药包。 这使最后一项能抵挡诸葛亮大军进兵的防御壁垒也失去了防御价值。 给诸葛亮一段成长时间,当世就再也没有人能在正面战场,挡住诸葛亮的攻势了。 对历史感兴趣的人一定都听过亚历山大大帝的名字,这位君王带着三四万腓力二世留给他的训练有素军队,一路远征,从欧洲一直打到了印度,打到了他们以为的世界尽头,才班师返回。 之所以有这种战绩,其一是因为腓力二世留下的军队能征善战,其二则是亚历山大大帝是一位天才将领,一路战无不胜,能确保每攻必克,逢战必胜。 如今诸葛亮也同时具备了这两项条件,孟朝有无数骁勇善战的基层将领,有一支军纪严明,训练有素的大军。诸葛亮亲自指挥的战事也是战无不胜。 张瑞打算将这位年轻的天才将领派到远东都护府去担任节度使,拿鲜卑、乌桓、高句丽、夫余、辰韩等小国练练兵法,积累一下军事经验。 然后尝试给他四万精锐步骑,让他一路向西,扬孟朝国威于万里。 郑和下西洋,展现国威的对象没什么大国。 但孟朝不同,当世同时存在四大帝国,即孟朝,贵霜,安息,罗马。 若是孟朝铁骑一路打爆另外三大帝国,攻到欧洲境内,欧洲人就会提前感受到来自东方的无上军威。 这种事情看起来比较魔幻,但却绝对能做得到。 在五百多年前亚历山大大帝就能打穿欧亚,没道理五百年后的东方人做不到。 蒙古的长子西征一路横扫欧亚,打到匈牙利、维也纳。若非蒙古大汗蒙哥被宋军射杀在钓鱼城下,导致第三次蒙古西征匆忙结束。蒙古人对欧洲的战事绝不会止步于地中海。 张瑞举起手中的远望镜,看向校场内活跃的羊承、诸葛亮,忽然嘴角上扬,孟朝或许可以组织一次次子西征。让羊承、诸葛亮、司马懿这些家中次子,率军从安西都护府向西攻略,征服不臣,横扫欧亚。 场中诸葛亮与羊承就是截然不同的气质,其人温润如玉,平静的站在场内。身披一身精良明光铠甲,持槊带刀,背负一把神臂弓与三十根弩箭。此外腰间、后背还挂着皮囊、盂钵、火石、兵工铲、斧头等各种单兵工具。 这身打扮与羽扇纶巾的形象大相径庭,然而诸葛亮却并没有觉得有何不妥。 因为自从被授予千牛备身的官职之后,诸葛亮每个月都会有十天的当值时间,在宫中披甲持槊为张瑞卫戍廊下。 早已习惯了这套精良的装备,与平日里略有区别的地方在于今日身上多了一些单兵工具。 不要拿看明清那些腐儒的视角来看当朝孟国士子,这些青年才俊,更像是唐朝的豪杰少年。文能作诗流传千年,武能策马持槊征战沙场。 不论李白是不是一位剑仙,唐朝边塞诗、豪放派的风格是毋庸置疑是独成一派的,像岑参这种大文豪,直接就在安西都护府效力。 孟朝尚武之风比唐代有过之而无不及,只可惜这文风至今还没什么进展。 随着考官一声令下,所有士子负重奔跑起来,将会沿着长安城负行军百里。 后世以为的诸葛丞相,斯文儒雅,弱不禁风,坐在四轮车上羽扇纶巾。 实际上的诸葛亮,身高八尺,一米八六以上的高大身材,容貌甚伟,随身佩剑,精通君子六艺。更善骑射,能左右开弓。披甲持槊,能行军百里。一只手能打十几个后世跑个一千米就上气不接下气的宅男。(这里不是内涵学生,只是大学的一千米体能测试,大家更有切身体会。跑完一千米后,肺都要烧裂了吧?) 而诸葛亮只是这个时代的一个缩影,还有无数英才学子都像他一样,崇文尚武。如陆逊、羊祜都是出身名门,而统兵作战,位列武庙。 等待期间,赵虞笑着说道:“陛下年年带着全家来为将门子弟助威喝彩,说是关注子侄辈。可今岁真有了自家子侄在场上,陛下却一直在关注其他人。” 张瑞放下远望镜,畅快一笑,说道:“羊承自幼在关西成长,营养丰富,奶酪、肉食未曾有缺。其身高八尺有余,体魄强健,为将门嫡系。若精心培养十年,其在第一关还需格外关注,那可就完全辜负了朕对他的厚往。” 赵虞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予陪同陛下观看武举亦有数届,最大印象便是这士子身高愈发高大魁梧,射艺愈发精湛。俗语言管中窥豹,可见一斑。只看这士子体魄,便知晓关西生活之富足。没有充足饷饭,幼子断然不能长到如此身高。没有平静生活,士子们亦无法钻心精研射艺。” 张瑞叹了口气,说道:“还不值得自矜。如今场中这些身材高大之士子,多为将门子弟。何时关中普通百姓家中的幼子,成年之后都有八尺身高,便是盛世即将到来。” 赵虞宽慰道:“将门子弟亦为陛下治下之民。有无数身高八尺的青年,充盈军队,护卫孟朝社稷。天下平宁,陛下期望之盛世指日可期。” 这点倒是的确值得欣慰。 张瑞的北衙禁军,最亲近的左千牛卫禁军中,甲骑具装部队一千人都是身高八尺以上的全军精锐。 第十八章魏延自闭 士卒身高皆在八尺以上,看起来并不是一个特别值得关注的事情。 但当大量的精锐军队都是如此,就显得极为恐怖了。 在战场上,若上万大军列阵,皆身高八尺,身形魁梧,披覆重铠,这方阵的压迫感就会扑面而来。 而禁军对面的胡人一个个身高只有一米六左右(七尺),面黄肌瘦,还衣不蔽体,不是穿着破烂毛皮,就是拿着短刀骨箭。 双方交战,心理冲击与士气高低绝不能同日而语。 短兵相接之后,战力会差距会更令人惊悚。一个身高接近一米九,体重两百多斤的壮汉,与一个身高一米六,瘦骨嶙峋的胡人交战,会发生什么? 可以参照那些身高一米九,女朋友身高只有一米五的情侣。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吊打。一只手就能拎着衣领拎起来教训,对方在空中张牙舞爪,甚至都碰不到胳膊的主人。 在关西,这一切的确在默默发生。而武举就是这一切最显著的地方,身高体魄的优势总能让这些高大士子脱颖而出,云集于武举当中。 历史上的猛将,在这里不值一提。 比如蜀汉著名将领魏延,出了名的能征善战,但在如云的关西猛将中间,其各项成绩都并不显突出。 张瑞特意观察了一下其名次,无论负重行军、弓箭骑射、还是驰马奋槊,都只在中游偏上水平。 不是魏延不够勇猛,而是身体素质,体魄技艺方面,关西一个个魁梧的将门子弟太占优势。全是韩擒虎、罗士信、尉迟恭一类的猛将。 激烈的角逐三天,魏延看着自己的成绩排名惊愕的目瞪口呆。 实在是不敢想象自己在家乡无人能比的豪勇,到了长安竟然有大量豪杰能与自己相提并论。更不提还有一些非人一样的猛士,将自己远远甩在后面。 比如现在各项名次都排名第一的士子羊承,魏延实在是想象不出来,一个人怎么能够如此惊才绝艳,全方面无死角的强大。 负重行军一项,其人完全看不出一丝野蛮魁梧之处,但就是气息悠长,耐力惊人。前面一路九十多里都是以一个相同的速度不急不缓的慢跑,这就已经足够将大部分踏步而走的士子遥遥甩在了身后。据说其到了最后十里,向校场奔赴的时候,还有体力,一路大步如飞的跑进了校场。 引得无数文武高官、公卿之女热烈欢呼,鲜花洒满了其身后之路。 到了射术与骑射方面,差距就更令人绝望了。什么心射,什么目视,对他而言都已经不足为道。其人完全是将弓箭射艺当作了人生的一部分,身体的本能。 随手间射出的连珠箭,箭箭命中靶心。 据说当今天子看完其射艺表现,都惊叹不已,给出评价:“能为朕三箭定天山者,必斯人也。” 古时,匈奴人称天为“祁连”。祁连山,即匈奴语中的天山。 满朝文武公卿、长安学宫教习都相信,羊承将比肩前朝名将霍去病,为本朝不世出之外戚名将,必能率铁骑为孟朝扫荡一切胡虏敌寇。 魏延唯一的心理安慰就是这些关西猛将,或许都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之辈。 若自己在军谋、策论中夺冠,还有可能问鼎武状元。 可是就是这一项,彻底让魏延自闭,陷入了怀疑人生当中。 试卷上兵法考教之专业,策论之雄伟,境界之高深,让魏延直呼不可思议。 就算让军中专业将领来回答,可能也要沉思许久。 可是魏延皱眉凝思之时,一位位士子就已经气定神闲的放下笔在原地等待。 其中就包括魏延印象深刻的羊承,其卷面工工整整,摆在了一旁,聚精会神的不断挑眉,挑逗另一位白衣士子。 只是这位白衣士子显然没他这么活跃,很平静的坐在原地闭目养神,不搭理他的恶搞。 这让魏延百思不得其解,怎么会闭目养神? 难得有机会进入皇宫大殿,作为天子门生。不趁机关注一下皇宫风景,牢记天子容颜。一旦外放,终生也没有几次机会再面见圣上了。 他怎么会选择闭目养神? 难道其对皇宫风景司空见惯?对天子非常熟悉? 当张榜之后,魏延在同进士出身中找到了自己的名字,随后立即关注向榜首,究竟谁会在这场龙争虎斗中夺得榜首? 一个陌生的名字映入眼帘,状元诸葛亮,榜眼羊承。 莫名的魏延就无比坚信,这位诸葛亮一定是在殿试中闭目养神的那位白衣士子。 想到那个宁静淡然,从容自信的身影,魏延心中震撼莫名。 若说羊承被认为注定是能比肩霍去病的当朝名将,那能力尤在羊承之上的状元诸葛亮,究竟是什么级别的将领。 岂不是与兵仙韩信、军神白起、燕昌国君乐毅同列? 可惜这个时代没有武庙,不然更能验证魏延所想。 正是因为有这些年轻俊杰,孟朝的军事实力会如同汉朝一样,在开国之后处于稳步上升期。 这远不同于后世大一统王朝,军事实力开国即巅峰,之后一直在逐年下跌。 大汉在开国时,不能具醇驷,而孝文帝时期已有“车骑八万五千”,到了汉武帝时期军力达到了巅峰。武帝在元封元年(前110年)冬十月,出长城,北登单于台,至朔方,临北河。亲自勒兵十八万骑,旌旗径千余里,威震匈奴。 孟朝也是如此,开国时的军事实力、军事理论、大军团作战指挥都只是初级阶段。 在建康盛世期间,以强悍的国家实力为支撑,以诸葛亮、羊承、陆逊、陆绩、马超、关羽等一系列天骄名将的训练下,将会持续上升。 从而令帝国南征北战,无往不利,灭国无数,将帝国武功推向一个新的高度。 魏延敏锐的发现了这一点,将来领兵出战的必然是这些新秀将领。陛下必然要为子孙培养一批年轻将领,为后代皇帝保驾护航。 所以今科的武考状元必然会承担重任,魏延立即下定决断在会武宴后与诸葛亮结交一下,争取隶属于其麾下。 可是魏延的计划还未实施便宣告破产。 会武宴结束,魏延还没来得及找上诸葛亮,一名锦衣卫便将诸葛亮请到了皇宫深处。 第十八章三亿石粮食的野望 大明宫内灯火通明,一支支婴儿手臂粗的鲸脂蜡烛混着龙涎香的香味,让整座宫殿光明而高贵。 几名侍卫展开一面巨大的屏风,屏风上绘画着一副颜色分明的疆域图。 孟朝的疆域玄黑而又参差不齐,周围大片区域颜色玄黄。 张瑞带着诸葛亮走到地图前,一同看着这崭新的地图。 作为皇帝,张瑞的龙袍迥异于后代,有汉朝遗风,更多的是孟朝独一无二的特色。 孟朝纺织业之发达前无古人,丝绸锦缎技术高明,针脚细密,面料细腻而有光泽。 所以张瑞一身纯黑色的龙袍并不暗淡,反而有明亮的光泽。 一身龙袍披在身上笔挺而柔顺,在龙袍的衣襟与袖口处用有金线绣有九条金龙。并不像明朝皇帝那种绣在胸前的团龙。 孟朝龙袍完美符合张瑞一向以来的喜好简约奢华,在身体的大部分位置都是光泽细腻的玄黑色绸缎,只有简单关键的装饰点缀在边缘。 如果说汉朝皇帝衮服是玄赤,孟朝皇帝的衮服勉强算是玄金。 张瑞双手叠在腹前,气质雍容,对诸葛亮问道:“卿看这舆图,作何感想?” 诸葛亮眉头微蹙,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然我孟朝疆域如今却只占中原一隅,实乃我辈臣子之耻。” 张瑞淡淡的说道:“以我朝武德之昌盛,抚天下之富强,扫荡四夷,开疆拓土,易如反掌。然能马上取天下,总不能马上治天下。开疆拓土之后,如何稳固一方,方乃考验我朝文武之处。” 诸葛亮躬身赞道:“陛下神武天资,远见万里。” 以诸葛亮的才干,当然懂得开疆拓土一词,带来的并非仅仅是功绩与荣耀,还有庞大的治理成本。 诸夏大军,军威赫然,在战场上击败了其他胡虏,宣布这片土地自即日起为我诸夏所有,朝廷将在这里设置郡县管辖。 这本就是一件很霸道的事情。只因诸夏大军的宣言,所以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的胡人都要或臣服纳税,或背井离乡。 所以,如何在开疆扩土后将这里化为诸夏精华之地,守护其安全平宁,就是一件需要朝廷长期投入精力的事情。 作为新科考子,武举状元,诸葛亮将来必定会位居高位,但在当下还是军中新人,并不适合在皇帝面前侃侃而谈。 张瑞十分欣赏诸葛亮的谦恭严谨,恪守本分。笑着说道:“不用拘谨。朕带卿来看这地图,便是打算让卿去平定一方。” 随后张瑞从一旁的千牛备身手中拿过来木杆,指向辽东,说道:“卿为新科武举状元,按例应该授职军中校尉。然朕打算任命卿为戊辽校尉,关于稳定辽东,卿可以畅所欲言。” 诸葛亮看向一片未知的辽东方向,问道:“戊辽校尉,制如汉室西域戊己校尉?” “并不。权力远大于汉室戊己校尉。其管辽东屯田、生产、军事、修城、榷酤、制作军器、修路建桥、水陆运输、牧马屯田等一切事务。” 这些繁多复杂的任务看起来很难记清,但有个很好的参考对象,那就是宋朝厢军。 厢军基本上什么事情都负责,不论屯田、冶炼,还是修路铺桥,甚至酿酒冶盐,方方面面都涉及,唯独不承担军队本职工作训练、打仗。 在一片蛮荒之地,想要靠普通百姓去开发很显然并不现实。就算荒野求生,那也有个时间限度吧? 在寒冷的冰河时期,要一群互不统属的百姓去塞外冰天雪地里求生,仅是活三个月就已经非常困难了。毕竟不能要求诸夏百姓人均食物链顶端,能与贝爷比肩。 在这种情况下,还期待这些百姓在荒原上营建城池,兴修道路,发展生产。 那完全是异想天开。 所以在辽东北部进行集体主义生产,是最合理、最现实的选择。 而且有一点,孟朝国内都未开发完全,到处需要人力。 在国内都人力紧缺的情况下,朝廷也不可能征发数十万百姓去辽东垦荒。 那就需要一位贤臣利用好辽东的本地土著,尤其是夫余人。这十万户夫余人,性格宽厚严谨,不习抄掠。是孟朝开发北荒的重要人力资源。 只要能开垦出数千万亩黑土地良田,哪怕一年一熟,也能为孟朝提供数亿石的粮食。 关中郑国渠一段,之所以产量高达八石,就是因为渠水带来了大量泥沙,土地肥力优渥。黑土地的肥力必然在此之上。 九石、十石(一亩地二百七十斤,机械化生产的黑土地水稻亩产在八百斤至一千二百斤。玉米亩产量高达一千八百斤,新闻报道仅一个县产量三十八亿斤)也未尝没有可能。 一个县亩产三十八亿斤的美事,张瑞确实没敢幻想,不在美洲弄来玉米,很难实现这种跨时代的壮举。 当然这种事情若发生在当下,也足以称为天佑孟朝。 一个县三十八亿斤,即一亿四千万石粮食,能养活六百五十万职业禁军,或者一千两百万百姓,即整个关西的人口。 哪怕张瑞告诉满朝文武,有朝一日,一个县的产出就能养活关西千万军民不事生产,饱食无忧。满朝文武也会觉得张瑞得了癔症,断然不会相信。 这一切还是要诸葛亮去辽东开发,并源源不断的将粮草送回诸夏。 若辽东黑土地初步开发成功,良田三千万亩,每年产量三亿石。那就足以使诸夏多养活两千万的人口。 方向自己已经指明了,如何将北大荒开发成北大仓,张瑞就没必要事必躬亲了。 随后张瑞将木杆还给一旁的侍卫,抱手腹前,淡然的对诸葛亮说道:“朕将辽东军政要务全权托付给卿,望卿勉之。开荒初期,卿只是戊辽校尉。随着版图扩大,粮食产量提升,卿将逐步升任度辽中郎将,辽东长史府长史,辽东都护府节度使。” 这是最直接有效的激励。所有官职升迁,全凭自己能力与成果。 若有不世出之才能,次年升辽东长史,后年升辽东节度使。三年时间从一介白身,飙升到从三品节度使,只在十六卫大将军之下,也不是不可能。 若有质疑,数亿石粮食能堵上所有人的嘴。 五百万石粮食就能在关西买到一个从三品的散官,每年数亿石粮食足以配得上这份赏赐。 第十九章南北开发的金主 说完开发北荒的宏愿之后,张瑞目视诸葛亮,给予高度厚望,说道:“卿有何要求,都可以趁机提出。只要朕能满足,无不应允。务求以最迅捷之速,开垦黑土荒田,辟有三千万亩良田。” 诸葛亮沉吟片刻,说道:“臣闻治国之善政,一夫携五口而治田百亩。开垦三千万亩良田,需三十万户人家。臣打算尽收辽东各国人口。” “可。禁军两路伐辽,将破乌桓、鲜卑、高句丽、扶余等国。朕将下令将所有俘虏迁往北荒,交由卿管辖。” 即便有这些俘虏,户数大抵也是不够三十万的。 但在塞外荒原上,还有许多游荡部落,蛮荒人口。比如陈凡介绍过的挹娄部族,就常居山林之间,习居洞穴之中。此外还有南沃沮、北沃沮、濊南、辰韩、倭人等各种部落。 这些部族或野蛮或温顺,或善习射,或善畜牧。都还处于部落时代,比较蛮荒。 诸葛亮说道:“臣希望能有两千府兵铁骑,搜罗荒原人口,驱其集中劳作。” “朕给卿四千禁军精锐步骑,包括五百甲骑具装。” 诸葛亮内心一颤,更加感受到陛下对开垦北荒的重视程度。完全是鼎力支持。 认真思索了许久,诸葛亮开口说道:“臣请五千斤黄金。” 黄金?张瑞惊讶了瞬间,在一片荒凉之地,要黄金干什么。 但张瑞没有详细过问,说道:“朕给卿黄金万斤,卿可随意处置,朕并不过问。但两年内,朕要看到至少一千万亩良田。” 诸葛亮立即正身行礼,身躯站的笔直,重重以拳捶胸,语气坚定的说道:“若两年内不能开垦出良田千亩,臣提头来见。” “善。朕已备好辽东长史府印绶,只等两年后授予卿。唯愿北荒,能在两年后变为北仓,成为孟朝塞外明珠。” 当离开皇宫时,诸葛亮依旧踌躇满志,回望身后灯火通明,恢宏壮丽的皇宫。诸葛亮知道,自己这一离开,至少三年内难以再回到这个权力中枢。 但诸葛亮并没有一丝气馁,自己并非遭遇谪贬,流放蛮荒。而是身负重任,被当今天子亲自寄予厚望,于北方荒凉之地,披荆斩棘,营造帝国粮仓。 当自己归来之时,身上履历之扎实,政绩之丰厚,当成为孟朝建朝之后当之无愧的第一功臣。 每年源源不断的数亿石粮食输入中(和谐)国,这就是自己屹立高位的最强劲动力。 于是离开皇宫之后,诸葛亮没有返家,而是连夜拜访了长安第二大豪族,田氏。 长安第一大豪族毋庸置疑是天子外戚,甄氏。 甄氏之富,只用一句话就能让人有最直接的印象。这个家族每年算缗税已经高达四亿多钱。即每年收入十亿钱。真真正正的家财十万贯,富可敌国。 这十万贯家财每年年初缴纳的四亿多算缗税,能养四支最精锐的禁军。天子曾经开玩笑说,自己的四支北衙禁军军费,完全是由甄氏一族所承担。 其家族产业遍布各行各业,是诸葛亮最钟意的开荒助力。 可惜甄氏最近精力都放在了开发江南方面,其浩大规模,连在长安学宫中的诸葛亮也有所耳闻。 南方水网中的水贼几乎都被甄氏所安置,于江都大兴土木,营造工坊、船宫。并梳理水道,开凿运河。 即便以甄氏财力,负担这么多人的安置、劳作,也是肩负重担。 尤其这些工人、力士之前都不是什么良民,不是拦路劫掠,就是开人肉包子铺。 为了震慑这些人,甄氏还要从关中雇佣大量退役禁军、府兵进行监工、警戒。 也只有作为当朝外戚,才有胆量雇佣这么多退役士卒。否则监察御史一道弹劾,意图谋反的罪名扣到头上,甄氏全族都要满门抄斩。 这个时候,诸葛亮就算登门拜访,甄氏也不愿再插手北荒事务。即便天子信任,甄氏也要主动避嫌。 于是诸葛亮只能退而求其次,找上长安第二大豪族田氏。 田氏的产业规模远远不能与甄氏相媲美,但能被评为长安第二大豪族,田氏自然也有其独到之处。 那就是田氏作的都是躺着收钱的生意,无论是长安地产租赁,还是航运运煤生意,甚至盐引开中法,田氏都已经铺垫好了一切,年年有巨额财富入账。 所以田氏的现金流极为充沛。 当然以田氏这种圈地自肥,坐享其成的风格,肯定是招人忌恨的。 庞大的财富无法利于工业生产,无法造福于民,可以说是一只肥硕的社会寄生虫。 田氏族长田蒙不可能不心惊胆战,每年监察御史、长安令、京兆尹弹劾他的奏折堆起来能有山高。 前年年底消息传出来,孟公府上小吏抱怨,光是封存关于田氏的奏折就是一笔巨大费用。 田蒙吓得连夜清点出五千斤黄金,捐给了孟侯府,名曰采纸钱。助孟公府采买纸张,办公之用。 这只是明面上的,私下里田蒙究竟向皇宫捐金多少谁都不得而知。 否则田氏不可能在各种弹劾下还安稳平宁。 夜色微凉,月光如水。 在这平宁盛世,长安的百姓都享受着帝国的繁华与平宁。 长街上巡逻的士卒查询了诸葛亮的身份后纷纷行礼,一路放行,对新科武举状元无比尊敬。 所有人都知道,用不了几年这位状元就有可能成为自己的顶头上司,执掌京城戍卫。 诸葛亮走到田府时,田府上正鼓瑟笙箫,韵律十分悠扬。在礼乐中,还伴随着少女婉转柔糯的声音。 曲调十分新奇,哪怕是长安学宫的高材,诸葛亮也没听过这种新奇的曲牌。 这种新的曲牌,显然是伴随着帝国全面发展的文化,发展出的一种艺术,是文明的结晶。 一时间诸葛亮都不忍心打断,耐心等曲调结束方才轻轻叩门。 清脆的敲门声在夜里十分清晰,很快屋内传来不耐烦的声音:“何人深夜不在家安生,前来扰民?” “诸葛亮,字孔明。” 平静的话语传出,紧接着便听府内一阵不平静的摔倒声音:“不用扶我……快……快通知男君,新科状元莅临。” 第二十章商人与官僚的区别 夜色当空,田氏家主田蒙慌慌张张,衣衫不整的急促走到大门前。 田蒙虽然敢作出跟人斗富之类的蠢事,但还是十分清楚自己与新科武状元之间的差距的。 历届武状元,除了长孙素资历太浅,只担任了左千牛卫将军外,其他所有人都履任了十六卫大将军之一。 虽然眼下自己是富可敌国的豪商,而诸葛亮只是一名新科士子。 但无需十年,对方就会高居当朝权力的最高处。他的一句话,将会影响无数人的命运。 若是正好负责京畿戍卫,那就更要命了。一句话能影响直隶地区,无数家族的兴衰荣辱。包括田氏这种大豪族。 若他要严查长安航运,针对田氏船队。田氏将会极为难受。 如今对方登门,田蒙怎么敢怠慢?田蒙太清楚自己家族那些躺着赚钱的生意究竟有多少人在暗中虎视眈眈了。 见到诸葛亮,田蒙客气的行礼,说道:“状元郎莅临寒舍,使寒舍蓬荜生辉。快请入内。” 诸葛亮扫视了一眼田蒙衣衫不整的形象,眉头微蹙。在自己敲门之前,这位长安巨富究竟在做些什么不言而喻。 这种事本为人伦常情,但考虑到之前府内礼乐悠扬,歌声婉转,显然参与的人数并不止一人。 若是他田蒙同府上侍妾多少人,官府也不会过问一声。 但家中仆役们仓皇、紧张的声音,显然不是这种情况。而是有聚众色乱之罪。 诸葛亮叹息一声,素手揉了揉眉头,说道:“某来找田族长商谈军国正事,请田族长及时清理狼藉。” 田蒙内心一惊,以田氏财力,早已调查过新科进士们的背景,十分清楚状元诸葛亮,长期以来一直担任陛下身边的千牛备身。 是嫡系中的嫡系,能带着长刀利刃时刻跟在陛下身边的亲信。 这要是诸葛亮在陛下身边多言一句,自己又要被锦衣卫扔进诏狱审讯了。 田蒙底气不足的说道:“状元郎误会了,某是良家子弟,不会……” 诸葛亮一脸不耐烦的表情,若非自己身负陛下重托,绝不会跟这种人有所来往。自己甘冒督察院十三道监察御史弹劾的风险,主动登门一户豪强之家,可不是来跟他在这些事情上纠扯不清的。 田蒙自己都不敢再说下去,底气不足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微不可闻。 孟朝官员的才干,着实令田蒙震怖。之前的督察院副都御史,眼前的新科状元,无不是见微知著。 从见面到如今,短短一瞬间,见礼都未完成,这位新科状元是怎么确定府内事宜的? 田蒙想不清楚,也不敢细想,连忙说道:“某这便派下人去清理府内,绝不会污了状元郎的双眼。” 随后田蒙没敢领诸葛亮前往正堂,在偏厅里坐下,主动向诸葛亮赔礼道歉,说道:“正堂正在清扫,难免有些潮湿气味。招待不周之处,还请状元郎海涵。” 诸葛亮没有拘礼,说道:“田族长,某身负陛下重托,便直接开门见山。朝廷欲开发北荒,开垦良田三千万亩。然某一人之力有限,必须有中原豪族、商队为助力。” 田蒙此刻状态人如其名,一脸懵懂。实在是想不明白圣人天子、满朝文武是怎么想的。 这关东无数良田还没有清查完成,不大力发展关东,跑到北方冰天雪地里开荒做什么? 难道这就是自己与朝廷公卿的差距? “不知某能为状元郎做些什么?”田蒙说完,恍然一悟,说道:“某愿为北疆事务捐钱一千万。” 诸葛亮立即摆手,说道:“北疆一片苦寒之地,用不到多少钱财。陛下已拨付黄金万斤,并不缺田族长这一千万钱。” “黄金万斤?”谈到声音,田蒙眼神一亮。虽然经常要向皇宫捐金保命,可不代表田蒙不喜欢钱财。 事实上作为长安第二大豪族族长,田蒙简直嗜财如命。每次捐金,心中都在滴血。 今天终于见到回头钱了! 诸葛亮说道:“于北荒垦荒如今有两大显而易见之难题。其一是北荒苦寒,土地冰冻僵硬。必须有得力工具,方能在夏秋两季开荒垦殖。” 田蒙点头,说道:“是这道理。一片蛮荒苦寒之地,完全不适宜耕种。也不知道朝廷哪位公卿竟然如此荒唐,放着关东肥沃良田不经营,跑去塞外雪地开荒。” 诸葛亮静静望着田蒙,眼神深邃如渊。 瞬间静如死寂的气氛,让田蒙后背浮现一层冷汗,森寒一片。立即就明白了,这“荒唐”的主张究竟出自何人。紧张的吞了口唾沫,颤抖着以袖口抹了抹头上的冷汗,说道:“这……这可真是,独辟蹊径啊。圣明无过陛下。有陛下高瞻远瞩,允执国家,实乃我孟朝百姓之福啊。” “开荒垦田另一大难题在于物资输送补给。无论是前期供应农具、种粮,还是后期粮食运回中原,都是一项繁琐浩大工程。” 田蒙能发现其中的巨大商机,只是不解的问道:“状元郎为何不找朝廷相助?据某所知,朝廷官营有冶铁、售粮机构。” 诸葛亮平静的回道:“因为如此会显著增加朝廷负担,增加大量官员以配合辽东开发的各种琐碎需求。” 田蒙不太了解北疆形势,问道:“愿闻究竟。” “辽东开发并非一蹴而就。无论人数、规模,都在逐渐增长。每一阶段,所需物资亦各不相同。辽东无法耗费大量人力修建多余仓储。官营作坊亦不愿每过一段时间,就更改生产品类,以送往辽东。” 田蒙咧嘴一笑,作为一个曾经给军队提供屠苏酒的商人,田蒙实在太了解官僚机构的特点了。 官僚最大的特点就是习于惯性,所求最理想状态就是全年无事。 他们宁肯每天为辽东提供十倍的相同物资,也不愿意今天采购一份锄头,明天采购一份钢铲。 而灵活、方便,正是商人们擅长的方面。 只要有利可图,不论辽东需要什么,商人们都会想方设法的送过去。 积极主动性就是盈利商人与领俸禄官员的最大区别。 第二十一章蓬莱工坊区 向田蒙略微交代了背景,诸葛亮说道:“开荒前期,某需要大概十万农具。在分配屯田之后,会根据种类分批次在田氏采购。然后由田氏船队,运往辽东。在此之前,田氏要先在幽州、青州一带布置好工坊。” “无论是自建也好,采购也罢。某只拨付议定之采购金,如何最大获利,全凭田氏自己操作。” 田蒙犹豫了一下,问道:“冒昧打扰。状元郎,这开发北荒一事,事关国策。地跨数州,辖境万里。开疆拓土,垦田千万。如此伟业,某似乎并未见到朝廷有何强力措施。难道,如此浩大工程,陛下就只给了状元郎一份任命状,就要状元郎孤身缔造如此伟业?” 若事实如此,在孟朝为官也未免太恐怖了一些。 一纸任命书,就要孤身一人去万里之外,缔造一份不世基业,垦田数千万亩,营造北方粮仓。 诸葛亮淡淡的说道:“并非只有一份任命状,还有黄金万斤。” 田蒙惊讶的合不上嘴。原来事实还真是如此恐怖。 指派了一名官员,就要对方自己想办法去万里外开疆拓土。 良久,田蒙合上僵硬的下巴,筹措着词句,说道:“也就是说,只有状元郎一人,还有我田氏,就要想方设法开垦三千万亩良田?” 诸葛亮皱眉,问道:“田族长是不相信某能实现陛下所托?” 田蒙连忙摆手,说道:“某绝不敢有此念。只是,若某同朝廷公卿保证,给某黄金万斤,某便能开垦出良田三千万亩。朝廷……能相信?” “汝以为呢?”诸葛亮淡淡的回道。 田蒙缩了缩脑袋,怕是满朝公卿都会以为自己在恶意戏弄朝廷。说不定一直悬而未决的屠刀,立即就砍了下来。 “既然我田氏举族都做不到,那再加上状元郎一人,这……?” 诸葛亮淡淡的回道:“若轻而易举能够实现,陛下早已派遣官吏,何须一定指派某前去?” 随后诸葛亮平静的望着田蒙,说道:“归根到底,田族长便是对开拓北荒并不看好。” 田蒙尴尬的笑着,回道:“对于朝廷开发北荒,某自然是鼎立支持。若状元郎不弃,某之前所提赞助一千万钱依旧作数。但若要我田氏在幽州、青州等地都设立船队,在辽东更设立商队,日夜往返运输。这……这若只有黄金万斤,而没有后续保证。我田氏大张声势,铺设商路,营建商业网络,恐怕利不止损。” 这个道理不难理解。商业资本还是更考虑长期的营利性,总不能大量投入,租好店铺,招聘齐全工人,只盈利三个月。之后年年亏损。 诸葛亮性格比较宽厚平静,闻言没有生气,而是望着田蒙说道:“北荒开垦的确是困难重重,田族长有所疑虑,乃是人之常情。先不提北荒,田族长可曾反思为何甄氏、糜氏等豪族稳如泰山,唯独田氏危如累卵。” 田蒙张口就想说,那甄氏是皇亲国戚,能相提并论吗?可是话到嘴边,又及时咽了回去,诽谤君上,只要督察院认真计较,就必然能够上刑。 诸葛亮淡然一笑,说道:“某知晓田族长想作何说法,但糜氏亦稳如泰山。要知道,糜氏之前可是有良田万顷,乃朝廷深恶痛绝之豪强。然朝廷只是在监督其依法纳税,并未有任何相逼之念。” 田蒙认真思考了片刻,说道:“请状元郎指教。” “因为其皆具备不可替代性。甄氏自不必说,商铺遍及天下,关乎民生,又大力开发江南。陛下对其欣赏不已,间隔旬月就会有所嘉奖。甚至有十三道监察御史弹劾甄氏与民争利,而被调出御史行列。” 田蒙认真点头,做生意做到甄氏这种地步,真是令人钦佩,与国同休。其兴衰荣辱,甚至关系到无数百姓的民生,怎能不安稳? “而糜氏则掌握海运与大河水运水纹,从关东徐州、青州等地往关中运粮,谁能替代糜氏?” 田蒙不甘示弱,说道:“我族亦掌握大河水道,从太原运煤往长安,我族船队数量最多。” 诸葛亮莞尔一笑,问道:“太原长安一线?试问两地之间,哪户豪族对这中间水纹不是一清二楚?亦或田氏在长安那些仓储之地,哪族豪强不能接手?” 田蒙身形萎靡,坐回了坐塌上。这也是田氏屡屡被嫉恨的原因。 田氏这些买卖,都是躺着就能日进斗金的项目。 “田族长可还记得,当初为何陛下会对田氏有所照拂?” 田蒙脱口而出:“因为我族能从荆州往关中运粮。” 可是田蒙眼中的光彩很快又暗淡,山河一统之后,荆州豪族也能自发往关中运粮。没有了刘表割据,再不用田氏暗中联络。 想到这里,田蒙终于明白,为什么圣朝新立之后,无论长安令,京兆尹还是直隶布政使,都态度一改往日,对田氏流露不满。 一个曾经对关中有利的家族,变成了一个趴在帝国命脉上躺着吸血的家族。若非陛下还念旧情,等着田氏积极转变,田氏早被朝廷官员清查罪行了。 见田蒙若有所思,诸葛亮笑着说道:“陛下性素宽仁,对百姓皆有包容之心。向来会给所有豪族转变,改进机会。一如豪强可以转土地兼并为开设工坊,亦或转型将门,甚至经商域外。只要不顽抗到底,陛下都会既往不咎。” 田蒙用力的点头,众所周知,将门家族,有很大一部分都是之前的豪强逐渐转型的。 “还请状元郎为我田氏指一条明路。” 诸葛亮合手,平静的说道:“北荒不正是田氏最佳之选?虽然北荒困难重重,但正因此,田氏倾尽全族之力,助此伟业终竟成功。丰功伟绩,陛下岂能视而不见?况且,北荒开垦成功之后。转运数以千万计之粮草,经由经由辽东走海运运往中原。这航线、暗礁、风浪,除田氏了然,谁人能迅速替代?” 说完,诸葛亮看着田蒙,语气凝重,说道:“数千万石粮食,关乎无数百姓性命。朝廷怎能不慎重?” 田蒙兴奋的一跃而起,对诸葛亮郑重拱手,说道:“听状元郎一席话,某茅塞顿开。我田氏必将世代铭记诸葛氏对我之大恩。” 诸葛亮侧身避开田蒙大礼,说道:“为陛下分忧,为圣朝建功而已。田族长无需行此大礼。” 心甘情愿,全力以赴的金主,才是一位完美的金主。 经诸葛亮一番规划,田氏终于拨开云雾见青天。 在定下开发北荒的次日,田氏在长安城中忽然一改懒洋洋的肥虫形象。 花费重金招募各种工匠,不论是冶铁制陶,还是木匠漆匠,甚至泥瓦匠、渔夫都尽皆收录。 长安豪族都感觉田氏疯了,如今各大豪族都在缩减产业规模、提升产品工艺,以应对关东雨后春笋般冒出的工坊,准备以质量抢占市场。 偏偏田氏在这个时候一反常态,招收大量被淘汰的工人。无数豪族暗地里耻笑,田蒙这是被逼到绝境,已经慌不择路了。 但辽东一片蛮荒之地,各种生活用具都奇缺无比。只要能将造出器皿,在辽东就不会嫌弃。所以田氏对所有工匠都照收不误。 三月,田氏队伍抵达东莱郡黄县,在这里开设蓬莱工坊区。 传说在这里出海,远方就能抵达蓬莱仙岛。 传说已不可考,田氏只是想沾一沾神话的仙气,图个好兆头,意为将大海彼岸的辽东建为蓬莱仙境。 蓬莱工坊区初步规划占地六千余亩(一个大学校区规模),田氏将在这里设立诸夏境内所有类别的手工业工坊,以支撑辽东建设所需。 并在蓬莱设立船宫、仓储、码头,以方便从全国各地采购、囤积生产资源。并往返运输辽东物资。 这么庞大的用地,本应该经过层层审批,迁延日久才能通过。 但田氏只用了三天的时间,就盖章通过,拿到了土地的开发使用权。 到这一步,关注田氏动作的长安豪族们,立即感受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田氏背后的靠山,恐怕大到不可思议。不知是哪位朝廷公卿,有这么大的能量? 不过这田氏也真是拼上了全部身家,在黄县开工这么大的工程,组建这么齐全的工坊门类,若不能最终获利,田氏世世代代积累的财富就全部荒废在那山野之间的一片废地里了。 但田氏仿佛完全不考虑失败的可能性,孤注一掷的开始疯狂囤积物资。江都船宫还在兴建中,田氏就一口气下了三百艘巨船的订单,用以运输生产物资。 然后田氏大起仓储,在仓库内囤积了一仓一仓的矿石、木材、煤炭,黏土、毛绒、皮革、布料、麻葛、药材、藤条、实验、黑糖等各种物资。东莱人形容为“百物输入之众,有如川流之不息”。 田氏疯狂的举动,甚至让整个天下都见识到了地大物博究竟有多重要。 若是有一个广阔原材料产地,这不是卖资源也能赚的盆满钵满? 无数朝廷公卿都有所思绪,往日里反对刀兵的立场有所松动。反正圣朝武德昌盛,用几千军人打下一片崭新的疆土,留给子孙后代卖卖资源,也是个不错的财富。算是余荫子孙了。 诸夏苗裔,应该自强不息,勤劳致富。但也理应有得天独厚之资源疆土,有资格享受地大物博带来的资源盈利。 第二十二章限婢令 三月,青州为辽东开垦而繁忙准备,物资川流不息时。两支精锐禁军也顺利抵达了幽州,开始对长城以内的所有乌桓、鲜卑进行清扫。 专业化禁军的优势,在此战得以体现。每支禁军都是一支步骑车弩配置齐全的专业化禁军,只要提供充足的战马,甚至这些禁军能全部转化为龙骑兵。骑马奔赴战场,下马列队而战。 只用了半个月时间,禁军就以秋风扫落叶之势,涤荡了塞内清名。 俘虏乌桓男女五万余人,战马八千余匹,牛羊共计四十多万。 两个郡塞内数百里的面积,耕地垦殖能养数十万百姓,但畜牧却只能维持如此微薄的人口与财富。 于是幽州布政使张既下令,对这些胡虏进行编户齐民,复设右北平各县,于徐无县安置这五万乌桓人。 五万乌桓人,差不多也有一万户人家。徐无县也算是一个万户大县,主官可以称为县令。 为了表示朝廷去游牧,劝农耕之决心,同时也为了节省运粮成本。这五万百姓安置工作,朝廷将不往徐无县输送粮食,将分批次屠杀缴获的畜类。 此消息一传出,塞内外乌桓震动,再无法淡然。一旦这四十万牛羊被屠杀,即便待禁军退去,塞外乌桓重新杀回塞内,夺回牧场,也无法养活这五万乌桓人口。 于是四月,三郡乌桓联军四万余骑,浩浩荡荡从卢龙塞杀入关内。 这一战,双方心态意外的一致,那就是“对方怎么敢的?”以及“这一战,我们必胜。” 禁军这种心态不足为奇,毕竟一次次大战,光辉璀璨的战绩,证明了他们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强悍战力。一支欲扫平天下的雄师劲旅,必须要有这种必胜的信念。 而乌桓人的心态也大抵类似,在幽州,乌桓经历了太多场胜利。 复设右北平郡县,寥寥几个字,背后蕴含了边疆百姓太多的苦难。 塞内大片良田被荒废成牧场,而良田的主人都被屠杀殆尽,所以右北平境内除了几个据山林而守的豪强营垒,广袤平原上都是策马呼啸的乌桓人。 乌桓峭王甚至堂而皇之的插手幽州内战,打败了汉末以来北疆最能征善战的白马将军公孙瓒。 汉人最勇猛的将军,最精锐的军队,都已经败在了乌桓手下。于是乌桓人洗刷了当年对公孙瓒的恐惧,十年过后,一代青壮主力的更替,乌桓骑兵也不记得曾经作公孙瓒画像,驰骑射之,中者咸称万岁的景象。 当初远窜塞外,如今牧马塞内的差距,给了乌桓骑兵太多信心。 于是乌桓主力进入塞内,想复现当年乌桓峭王纵马幽州的壮举,数万铁骑滚滚越过卢龙塞防线,扬起大片烟尘。 正如诗词所言:北风凋白草,胡马日骎骎。自有卢龙塞,烟尘飞至今。 禁军斥候发现乌桓铁骑入塞之后,连夜抛弃五万乌桓牧民,佯装撤退,辎重、金银、马鞍、骏马遗落一路。 大军从边塞长城,一直撤退到渤海海岸。 乌桓人疯狂强夺着一路遗弃的财富,追逐到了右北平最南侧,直到在海岸旁看见列阵等候已久的精锐大军。无数面旌旗在风中猎猎飞舞,旌旗下严整的队列甲光曜日,长矛如林。 五月初,幽州捷报传回长安,四万余乌桓骑兵除了寥寥数百人,抛弃战马,在崇山峻岭间爬山路而逃外。剩下的四万余乌桓人,被斩首一万三千级,俘虏两万九千余。 在乌桓主力南下时,卢龙塞内只有三千乌桓把守。 乌桓人以为三千人,如果被攻击,无论如何也能坚守到大军主力回援。 但乌桓实在高估了自己一群胡人的守城水平,赫赫有名的天下雄关,只坚守了一天,便被禁军攻下。 在短兵相接的城墙争夺战中,乌桓人的刀剑对着明光铠要疯狂砍刺多回,才有可能破甲。 而身穿皮衣、皮甲的胡人,面对禁军横刀,却只一瞬间就会身受重创。 卢龙塞的重新收复,使禁军顺利完成了对乌桓人的包围。 被围困的乌桓人不得不一次次尝试冲击步兵的堂堂之阵,死伤无数,军心崩溃下,被禁军铁骑一路追杀,横尸数十里。 解决了塞内的乌桓主力,田豫、阎柔等幽州将领立刻率军远出塞外,清扫主力尽丧,虚弱不已的乌桓部落。 掳牛羊战马两百余万,乌桓男女二十多万人。塞外的乌桓人为之一空。 看完奏折,张瑞叹了口气,对一旁的首辅审配感慨道:“掳乌桓男女二十余万,塞外牧场空置,在乌桓北方的鲜卑必将趁虚而入,占据乌桓牧场。无需二十年,禁军又要北上,征伐日趋强大的鲜卑。” 审配宽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已,陛下不必过虑。人力终有穷时,幽州三郡,诸夏百姓死伤无数。大量郡县内,空无一人。我诸夏也在恢复生机当中,连塞内都一片空荡,实在无力填满塞外之地。” 张瑞点了点头,将奏折放到一旁,说道:“关于恢复生机,我诸夏文明先进,不应落后于一群游牧胡虏。然边疆地区,往往数十年后,胡虏强盛,而诸夏陷入虚弱。汉室一朝,鲜卑无岁不侵,巅峰之时,岁寇三十余次。此缘由在何?” 审配躬身,说道:“此乃豪强侵蚀所致。同样生育人口,鲜卑各部人口一目了然。而我诸夏人口,却被豪强所隐匿,田地被豪强所兼并。边疆僻远,中枢监管不力。故豪强猖獗,田连阡陌,而贫者无立锥之地。如此边疆收不到赋税,统计不到户籍。方显虚弱,被胡虏所侵。” 这道理张瑞不明白吗? 不,无数谋士,智囊团早已帮张瑞分析的明明白白。 只是这句话,需要由首辅提出,成为朝堂共识。 张瑞点了点头,问道:“首辅以为,当如何强化朝廷对边疆掌控?” 审配知道自己责任所在,因而起身肃立,郑重的说道:“臣请朝廷允许清查幽州人口,丈量土地,肃清豪强劣绅。” “可。” 于是建康三年,在朝廷首辅审配的推动下,孟朝立国半年,初步拉拢人心,稳定局势后,首次清查人口,统计田籍,在秋收时节自幽州轰轰烈烈的拉开了帷幕。 第二十三章幽州叛乱的恐怖后果 朝廷诏令抵达幽州时,正逢冬麦六月丰收时节。 虽说古来一直流行秋收一词,但冬麦的收获季节一直是在六月中下旬。炎炎烈日下,挥动镰刀收割麦子,也成为诸夏农村百姓永远无法磨灭的记忆。 朝廷立朝之时,皇帝便诏令免除天下农税一年。 幽州百姓切切实实都感受到了朝廷稳定的好处。免税啊,这是真真正正的免税。 任何人,任何势力,任何借口上门征收一粒粮食,皆可到官府状告。无需等候,无需问刑,私自征税者,斩立决。 一颗颗人头就当着百姓的面,在村舍乡里之间砍了下来。 历经混乱多年,赋税沉重,饿殍遍野,以草根泥土为食的幽州百姓,终于能够在私仓里堆积薄薄一层粮食了。 虽然这微薄的粮食不足以让全家饱腹,但总算有了活下去的希望。能熬到明年,看看世道是否会有所转变。 这种惨淡的人生,是大部分普通人的常态,只能熬一年是一年。期望命运能发生转机。 若朝廷公卿们垂怜,减免一些赋税,分发一些粮食,他们还能稍微喘息一下。 若遭遇天灾人祸,这些人就立即家破人亡,或饿死在田野,或成为流民。 好好的国家怎么会变成这样?任何干旱水灾就导致无数百姓活不下去,曾经富庶繁华的帝国,变得虚弱不堪,仿佛稍微有点磨难,就会轰然倒塌? 答案很明显,无数豪强侵占了绝大部分的土地。曾经天下大部分田地归百姓所有,百姓们可以安稳无忧,缴纳如山如海的天量赋税,所以帝国繁荣昌盛。 可是随着无数豪强们的侵占,郡国九成的土地被豪强霸占隐匿。百姓们依靠剩下的一成田地,却要缴纳近十倍于当初的赋税。百姓怎能不家破人亡,帝国怎能不虚弱腐朽。 唯一肥硕的这些豪族,也会因为帝国的倒塌,而在异族铁骑下被蹂躏欺凌,**妻女。 这种结局一次次上演,豪强们却从不知悔改。就能知道这些豪强士绅,并非一个整体。因为整体会有救亡图存的意识,而这些散沙一样的豪强却只能看到眼前的利益。 每户豪强都以为,天下那么大,自己多侵占一点,不会有问题。日侵月蚀,整个帝国就变得千疮百孔。 他们唯一可能会联合起来的地方,可能就是抵抗朝廷试图对他们的挽救。 当朝廷下令抑制兼并,给天下一个休养生息的机会。这些愚蠢的豪强,会因为自己利益受挫,而联手反抗,导致政令不通,帝国最终在腐朽中轰然倒塌。带着这些趴在帝国身体上吸血的肥虫,一同化为灰烬。 六月,官府昭示百姓将统一幽州、并州政令,百姓平均授田。 幽州凡十五岁岁以上的男子,每人授给种植谷物的露田四十亩,女子二十亩。露田都是无主荒地,因考虑休耕轮作,故授田时—般按休耕周期加一或两倍,也称“倍田”。 拥有耕牛的人,可以额外获得土地,丁牛(4岁以上)每头受露田十五亩亩,一户限四头。耕牛所受之田不准买卖,年老身死,还田给官府。 授田按现有丁口计算。“盈者得卖其盈,不足者得买所不足,不得卖其分,亦不得买过所足。”授业田为世业,允许买卖其一部分。即一户百亩以下的土地不允许售卖,超过百亩盈余的土地才允许出售。 这是关西均田制法令的进一步完善,已经几乎等同于北魏太和九年(485年)颁布实行“均田制”的诏令。 当然,这是第一条政令,完全是为了收拢幽州百姓之心。同时安稳幽州豪族,不使其叛乱。 因为战乱导致官府手中有大量荒田,足以满足百姓授田所需。 政令一颁布,幽州百姓欢呼雀跃。 刚刚经历了朝廷免税,能挣扎煎熬到明年的百姓,对明年生活充满了希望。历经数十百年的腐朽,幽州百姓们已经完全想象不出来,家家户户有百亩良田是什么样的情景。明年秋收后,家中该存有多少粮食。 这时候,百姓都安心待在家中,等候官府上门授田。 就算豪强们强拉硬拽,也休想将这些百姓拉上战场,与朝廷对抗。 七月,官府在初步授田,取信于民后。 忽然颁布一份政令,“限婢令”。 限田限婢,并非孟朝首创,西汉末年丞相孔光,大司空何武便联名奏请:诸侯王、列侯皆可在封地占田,列侯在长安占田,公主在县、道占田,及关内侯、吏民占田,均不得超过三十顷。诸侯王可占奴婢二百人,列侯公主占百人,关内侯、吏民三十人。 但此议因不利于官僚贵族,故未能贯彻实行。 庆幸的是,在孟朝幽州并没有什么能阻碍朝廷政策的顽固势力。 于是朝廷颁布了最严格的限婢令,列侯以下蓄奴婢百人以上者,以谋逆罪判处。 这一刀无疑是砍在了幽州豪族最重要的大动脉上,豪族有良田万顷,若没有数以千计,数以万计的部曲进行耕种,那这些良田还有什么作用? 尤其幽州、并州统一了税收法令,田亩累进制收税,千亩以上的土地十税其八。 这可真是叔能忍,婶婶也不能忍。 政令一下达,幽州六郡,二十余位豪强揭竿而起,传檄天下:孟贼张瑞,暴虐无道,残害百姓,甚于董卓。篡朝夺位,祸加至尊。幽州豪杰,感大汉四百年之恩,起兵讨贼,反孟复汉。 幽州二十余位豪强各拥部众,多者四五千人,少者亦有六七百人。又联结山林间强梁与塞外鲜卑等名王,举兵十余万,掀起规模浩大的叛乱。 举国天下的豪强都看着朝廷打算如何应对。 但朝廷对此并未发表任何诏令,既未发檄文自证清白,也未在道义上指责幽州豪杰。 只是派左武卫禁军封锁了幽州冀州一线,右骁卫禁军切断了并州与幽州之间的联系。 一连两个月,幽州好像被隔绝于中原之外,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 唯独在冀州、幽州边境间的百姓,曾经有一段时间传出一个令人惊悚的消息,流经幽冀两州的易水河接连数天一片血红,完全无法饮用,水中全是血腥味。 但当冀州豪强派人详细询问时,这些百姓又矢口否认,打死不肯承认曾经传出过这种消息。 第二十四章易水河浮尸(今天加更) 易水河,或许是因为那句“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原因,这条河流总让人心怀悲怆,带来伤感。 在建康三年,这条河流再次吸引了举国天下所有世家豪强的关注。 为什么百姓曾经谣传,这里变成了一条血河。又为什么,所有百姓又众口铄金的矢口否认,眼神惊恐闪躲? 尤其朝廷还封锁了幽州对外的一切联系,这一切导致一种莫名的恐惧,笼罩在无数关东豪强的头上。 那些有阴谋规划,意图不轨的豪强,更加惴惴不安。 朝廷究竟打算如何应对幽州豪强叛乱?是招抚安置,还是强势平叛?这关乎所有人选择应对朝廷的态度。 孟承秦汉遗风,世道百态,大抵相同。 如今孟朝经历的一切,历史上都有迹可循。 清查户籍,度田核检,在大汉光武皇帝登基时,也曾经颁布政令:“皇帝以天下垦田多不以实自占,又户口、年纪互有增减,乃诏下州郡检核。” 当初光武皇帝的政令可是比孟朝皇帝严酷太多,仅第一次度田就杀了三公之一的大司徒和河南尹、守、相等十几位两千石高官。在之后更是不时有地方官员因为度田不实被杀。 杀的皇帝自己感慨:“我甚恨之前杀守、相太多。” 因为光武帝清查田籍、户籍,深深损害地方利益,所以天下郡国群盗处处并起,郡县追讨,到则解散,去复屯结,青、徐、幽、冀四州尤甚。 无奈汉朝皇帝不得不妥协,一边分化拉拢豪杰,一边诛除豪强首领,将其迁到京城周围,重新授田。 若孟朝皇帝也被迫向幽州豪强妥协,那青州、冀州、徐州等地的豪强就可以有样学样,反抗一回,迫使孟朝皇帝的限婢令虎头蛇尾,难以落实。 清河崔氏,为冀州顶级豪族,尤其关切朝廷对叛乱的态度。 崔氏虽然有崔琰出仕于朝廷,但崔琰的官职仅止步于河东太守。想要了解朝廷顶级军政部署,显然是痴心妄想。 于是崔氏不得不派出族人亲自前往易水河畔,去查看一下幽州究竟在发生些什么? 作为顶级豪门,崔氏家财丰厚,派出的族人十余人皆骑骏马,趾高气昂。 为首的一人是清河崔氏偏房族人,名叫崔镐。 崔镐抵达易水河畔时,易水清澈冰凉,完全看不见传说中横尸无数,血水盈河的画面。 崔镐随手指了一名随从,说道:“汝去尝尝河水,是否有血腥味。” 被指的随从本能退后半步,随后硬着头皮趴在了河畔,啜饮了一口河水,细细品味了一下,兴奋的说道:“公子,公子,没有血腥味。” 崔镐一喜,随后面露不满,说道:“汝喝那一点能尝出什么?多喝几口!” 随从无奈,只得将头埋入水中,痛饮几口。其脸还埋在水下,这名随从便听闻身后传来一片惊恐的叫喊声。 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其全身,瞬间后背一阵森寒。连忙从水中抬起头,看向身后的同伴。 只见所有人都略带颤抖的望向河流上游,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 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赫然可见,十数具尸体漂浮在水面上,尸体已经浮肿,却依旧能看见身上插着的断矛与长刀,巨大创伤在后背清晰可见,伤口已经溃烂,却没有鲜血流出,显然尸体内的鲜血已经流的干干净净。 随从想到自己刚喝完浸泡着大量浮尸的河水,胃里瞬间一阵翻江倒海,跪在岸边一阵疯狂呕吐。 作为大族子弟,崔镐还算见多识广,不像随从,终生都窝在坞堡、乡里,从未远行。见过野外伏尸的崔镐,下令道:“去把尸体捞上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一群随从不敢违抗,只能硬着头皮,寻找枯木去打捞尸首。 寂静的乡野,野草丛生,只有秋风不时吹过,凉透了所有人的身体。 随着第一具尸体打捞上岸,所有人都能看见腐尸恐怖的身形。 “喂!汝等是什么人?”一声激动的大吼,吓了所有惊悚的崔氏族人一跳。 崔镐闻声望去,几名面色不善、一脸凶悍的村夫,提着铁叉、绳索迅速靠到此处。 几名崔氏族拔出腰间长刀,拦在崔镐之前,问道:“汝等是什么人?” 村夫们立即挺着铁叉对象崔氏众人,阴恻恻的说道:“这浮尸是吾等先发现的,吾等在上游清理,结果未能固定住,漂流到此处。汝等一群外乡人若是敢抢,小心也变成浮尸一员,被送去领赏。” 崔镐眉头微蹙,问道:“领赏?有人收购这些浮尸?” 几名村夫对视一眼,缄口不答,一人对崔镐骂道:“外乡人赶进滚。不要瞎打听,小心被官府关押。” 崔镐面色不善,威胁道:“某乃清河崔氏族人,信不信某传信一封,此地县令就能将汝关押治罪。” 清河崔氏的威名显然离这些普通百姓太远,几名村夫毫无惧意,骂道:“吾等不晓得什么清河崔氏,再不赶紧滚,小心吾等去军营告发汝等鬼鬼祟祟,刺探军情。这种人,军营斥候已经抓过太多。” 崔镐不想引起关注,因而从怀中取出一块金饼,说道:“某不打算刺探军情,汝同某聊聊这浮尸事宜?要打捞多少浮尸才能赚到这么一块金饼?” 黄金独特的闪光,让所有村夫一阵眼热,几人发生激烈争吵。 “不能说,一旦泄露,官府严查,吾等都要入狱。那么多尸首,汝等忘了?” “可是那是黄金。河里已经没有多少尸首,吾等走遍十余里,才在草丛中发现这十几具浮尸。这打捞事宜,马上就要结束了。军队或许过几日就会撤离。” “就算说入狱,也不至于死刑。这么多黄金,足够妻小安稳过上数年。况且官府也不一定知道是吾等泄露。” 激烈的争吵了许久,一人走上前,说道:“吾等告知汝,汝当真将这黄金赠予吾等?”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这附近百姓都知晓,大概一月前,易水河里就成批成批的漂流下尸体……” 第二十五章送一场体面 幽州豪强举事两月后,天下顶级豪门崔氏传出了确切消息。 易水河中曾经浮尸数万,血水染红了整条河流。官府雇佣沿岸百姓,一直打捞河中尸骸,以免尸体阻塞河流。 消息传出,天下豪强无不震怖,这可是最能征善战的幽州豪杰。 幽州突骑曾为天下强兵,助大汉光武皇帝一统天下,登顶至尊。 这种战力冠绝天下的豪杰,就这样被朝廷无声无息的屠杀在了易水河畔? 那关东豪杰还有什么反抗的资格? 就在关东豪杰惴惴不安时,朝廷却义正言辞的出了一份政令,严厉斥责崔氏诽谤朝廷,造谣是非。 严令崔氏惩戒造谣之人,并罚崔氏黄金千斤。 伴随着这份政令,朝廷还出了一份详细的解释通文。 针对幽州叛乱的二十余户豪强,朝廷怀以圣德宽厚之心,予以耐心劝道。 具体方式包括及并不限于,用横刀、战锤在他们头上“轻轻”的敲,用长槊、弓箭审问他们的跳动的内心,用弩枪、铁骑,帮他们放飞身体,审视自身。 在朝廷的认真教导下,这些豪族们都深刻的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虚心并诚恳的表示愿意接受朝廷诏令。 所有人都积极表示愿为圣朝伟业,自愿前往辽东垦荒屯田,开发北荒,所有请愿人员共计七万三千二百零一人。 但遗憾的是,各族族长携三族成员,在易水河畔庆祝这一壮举时,召开了一场躲喵喵游戏,在游戏期间,所有人都不幸全部落水。 朝廷甚是仔细的附录了游戏溺亡的名录,共计一千三百二十三人,包括详细姓名,籍贯与出生年月。 至于十余万叛军与七万三千屯田百姓之间的差额,那数万人去哪里了。 朝廷并未详细解释,大概是在幽州广袤的大地上走散了吧。看,这就是没有朝廷安稳统治的恶果,莫名其妙的消逝了,都不为人所知。 总之,朝廷的这份澄清,关东豪强们就算用脚趾头思考,也不会相信。 神他的,带着三族躲喵喵,全部溺水而亡,还有零有整,一千三百二十三人。 一群战场厮杀、刀头舔血的豪强,会那么幼稚带着妻儿老小玩躲喵喵?还那么整齐的溺水而亡,一个没有逃出来? 说他们集体羽化飞升都比这个有信服力! 不论关东豪强怎么骂,朝廷就一口咬定了这种说法。绝不肯承认,朝廷因为豪强不配合政令,而大开杀戮。 这导致冀州、青州、兖州、徐州的豪强没有办法同仇敌忾的声讨朝廷政令。 政治上的事往往都是如此,有些事可以做绝,但绝不能挑明。 不挑明,豪强就没法直接指责朝廷迫害关东豪强。 凡事都要讲个大义,这时候幽州豪强都已经吓得胆战心惊,完全认可了朝廷诏令。其他州郡豪强却以为幽州豪强抱不平的名义起兵。其自己部曲,乡党百姓会怎么看?只会觉得莫名其妙。 但朝廷可没有这么多顾及,整顿了幽州政务后,八月下旬,冀州官府忽然下达政令,幽州限婢令政绩斐然。以达者为师,乃诸夏文明礼仪之根本。 冀州自九月起,开始效仿幽州推行限婢令。各豪族需在限期内配合官府解散部曲,丈量土地。 伴随着政令下达,孟朝水师开赴到了大河沿岸,驻扎在冀州、青州之间,从幽州、司隶开赴而来的禁军,就驻扎在冀州边境之旁。 冀州所有豪强都在看着崔氏打算作何反响,这个冀州顶级豪门的反应,将影响无数人的臣服或叛乱。 朝廷自然也非常清楚这一点。 秋季夜黑风高,然而崔氏府宅外却烈火蒸腾,无数黑袍持刀的锦衣卫举着火把将崔府围得水泄不通。 带队的锦衣卫军官赫然是新晋校尉许褚,这位豪强出身的将领,在肃杀关东豪强方面反而格外铁血。 因为只有这种残酷、冰冷,并与关东豪强严格划清界限,才能在锦衣卫当中立足,取信于其他同僚。 因为其残酷手段,严格迫害,使关东豪强恨其入骨,骂之为皇帝鹰犬。 对此,许褚只想说,当狗有什么不好? 天下顶级豪族,清河崔氏还不是在自己面前瑟瑟发抖? 许褚身后的一名部下问道:“校尉,吾等在等什么?何不干脆冲进去,帮崔氏体面?” 许褚看了一眼开口之人,乃是当初跟随自己的族人之一,一样长得膀大腰圆。 历史上这些跟随许褚的宾客、族人,在曹魏以功为将军、封侯者数十人,都尉、校尉百馀人。 在孟朝这些人被打散到了各处,跟随在许褚身边的只有寥寥一两名亲信。 许褚见是自己心腹,才简单解释道:“河东太守崔琰身受陛下器重。因而愿意给崔氏一个体面机会……” 许褚话还没说完,崔府大门打开,一名崔氏族人面带悲愤,说道:“我族族长大人已在半刻钟前吞金而亡。” 许褚面无表情,仿佛充耳不闻。 在这种残酷的政治斗争中,永远不要高估任何一方的善意。 满朝公卿,奇才至伟,完全不会养虎为患。不将崔氏这种能够纠联一州的豪强世族,彻底肃清,完全不会善罢甘休。 同样,若打蛇不死,崔氏也势必会召集部曲,发起叛乱。 夜色寂静,只能听到火把猎猎的声音。 过了许久,崔氏族人不甘的说道:“吾族愿意奉朝廷诏令,各房分户,解散部曲。” 许褚不动声色,说道:“那便请贵族即刻分家吧。” 拆分大族,兄弟分户,这是关西早已定下的政策。不可能任由一户人家数百人在一个户籍上,一人从军,减免所有人的田税。 人心易散难聚,崔氏数百上千族人一旦分散,大部分人就不会冒着杀头的风限回来陪主家进行造反。 这也是为什么许褚一定要送崔氏一份体面。德高望重的族长去世,剩下的同辈子孙彼此谁也不会服谁,绝对无法团结一心。 袁绍的基业有河北四州,远比崔氏不知道丰厚多少倍,与曹操又是生死大敌。袁绍死后,子嗣之间尚且不顾一切的内斗。 朝廷对崔氏其他族人可没有要赶尽杀绝的意向,崔氏普通族人利益非但没有受损,反而在分家中有所获益。这种情况下,会作何反应,是可以轻松预料的。 第二十六章帝国强大从扫清衍圣公孔家开始 九月下旬,崔氏的表现传遍天下,震惊了无数关东豪强。 这个天下顶级豪族,一州之名望,在长刀威胁下,表现之懦弱,简直令人唾弃。 崔氏族长吞金自杀,崔氏族人却完全没有多少悲愤,懦弱的选择了配合朝廷政令。 甚至兄弟之间,因为财产纠纷而打的头破血流,祸起萧墙。 只有张瑞看完奏折露出满意的笑容,之所以选择冀州为第二个推行“限婢令”的地方,就是因为张瑞对崔氏的表现有所预料。 这个家族,在历史上先后向数个胡人政权卑躬屈膝,为胡人奔走效力。其骨头硬气程度,不会比至圣先师孔子后人,孔家强上多少。 有这珠玉在前,下一个推行“限婢令”的地方就一目了然,自然就是拥有孔氏一族的青州。 虽然孔家族长现在还没有被册封为衍圣公,但孔子在大汉已经是赫赫有名的儒家圣人之一。汉高祖时期,汉室为了张扬礼教,将孔子的第八世子孙孔腾册封为奉祀君。 常人以为的孔家,至圣先师后人,诗书世家,书香门第,儒家风骨,文化砥柱。 事实上的孔家,在青州有良田五十七万亩。相当于青州在册田籍的十分之一左右。然而,这也只是孔家的初步原始积累而已。到了清末,孔家共有良田一百三十万余亩,相当于汉制近两百万亩。 这是一个比任何豪强都更加像豪强的家族,其早已堕落成了整个帝国根基上最大的吸血蛀虫之一,不复孔子求学不倦,开创文明的风采。 在孟朝税制下,孔家是受损害最大的家族之一。 作为豪强典型,最符合孔家利益的便是率领青州豪强奋起反抗,打死朝廷任命的郡县官吏,拒不承认朝廷诏令,至少也应该武装抗税。 但幽州血流成河,崔氏族长被迫体面,实在是吓坏了当代奉祀君。孔家连青州黄巾军都打不赢,不得不与青州黄巾军虚与委蛇,实在是不敢想象能够反抗关西禁军。 当初在高唐一战,区区数千人的关西府兵,就轻而易举的砍下了数万黄巾军首级。结结实实的给所有青州豪强们上了一课。一群连青州黄巾军都打不赢的豪强,就别幻想在战场上打赢十几万关西最精锐的禁军了。 在青州颁布政令后的第二天,孔家经过彻夜难眠的思索后,作出了一个决定。为关西摇旗呐喊,高赞孟朝正统,利用孔子与儒学的影响力,迫使青州豪强接受朝廷政令。 孔家这一作法,着实是恶心到了无数青州豪杰,其表现完全比崔氏还要不堪。 崔氏虽然没有统领豪强,起兵反抗,但也没倒打一耙。哪像青州如今局势。 青州豪强们已经汲取了冀州失败的教训,提前联盟结义,准备与朝廷对抗到底。结果孔家忽然叛变,一把尖刀从背后插来,导致前方振奋义气、斗志昂扬的豪强们直接傻眼,士气溃散,乱作一团。 孔家作出这种抉择,在其他人看来恶心又下作,但在孔家人看来,这却是最能保存孔家利益的选择。 当朝皇帝作为儒家第三圣人,与衍圣公孔家一族是天然的政治盟友。 作为圣人同列,无论是孔子影响提升,还算孟朝影响提升,作为同列的圣人地位都会提高,有利于提升皇帝的名望。 那作为盟友,皇帝怎么不得补偿一下孔家?给孔家一些特权,例如减免田税? 但是,孔家的这份盘算,却完全付水东流。 谷</span>  在当朝皇帝张瑞听说孔家的做法后,恶心的差点吃不下饭。 自己清清白白的家族,谁愿与孔家相提并论? 不要以为被封了衍圣公的名号,这个家族就真的有所贡献。 事实上这个家族被称为封建社会千年“骑墙者”,被骂为“七十二代家奴,二十五朝贰臣”。一直对北方胡虏卑躬屈膝,主动为元朝维护正统。 关于孔家的那些肮脏、恶心、谄媚事迹,张瑞都没心情去提及,简直是孔子一生最大的污点。 基本上孔子的一切政治主张,华夷大防,以直报怨等等美好思想,在他的后人表现方面都截然相反。 张瑞厌恶儒家至少一半的原因是拜孔家后人所赐。 况且作为当今圣人天子,张瑞完全没必要自矮一头,去借助孔子的名声,稳固统治。 于是张瑞亲自下令,手写诏书给青州布政使,令其将孔家所有人清点集结,由水师送往辽东,前往北荒开垦良田,传授礼仪文字。 一个孔家后人也不准留在中原。 孔家实在是高估了自己的重要性。他们完全是一个锦上添花的作用,而不是举足轻重的因素。 朝廷若是重视他们,他们的地位可能会一再拔高。 但若朝廷对他们践踏在脚下,也没人会为他们一群余荫蛀虫而起兵与朝廷血战到底。 真对孔圣尊崇不已的,一定是那些热血冲动的年轻读书人,而不是那些手掌大权,利欲熏心的豪强族长。 奉祀君家族被废,在关东还略有影响,在朝廷根基所在关西,甚至没能流传,便彻底淹没。 长安学宫才是关西如今的文化圣地,科学院是当今的科技前沿,无论哪里都不是以儒家为显学。罢黜独尊儒术,恢复百家争鸣后,其他学派巴不得儒家倒霉。 没趁机上去踩两脚,落井下石,都是因为这件消息在关西太不值一提,愿意谈论者寥寥无几。 通过关东世家豪强的表现,就能看出,关东豪强还没明白。孟朝能够一统山河,靠的从来不是儒家的礼仪道德,而是关西将门的骁勇善战,关西大军的剽悍坚毅。 在幽州、冀州、青州都拔除后,关东剩下的州郡还有徐州、兖州、豫州还未查清户籍、丈量田地。 于是建康三年腊月,朝廷正式在这三州颁布律法,推进户籍、田籍清查政务。 因为这三州被战争荼毒严重,百姓、豪强都死伤惨重,所以朝廷再不顾忌这剩下的区区三州豪强们发起叛乱,完全没有遮掩,以铁与血洗清了所有抵抗的豪强。 至此孟朝立国一年之后,总算是初步扫清了清查户籍、田籍的顽固阻碍,各地官员都在忙碌着登记造册,四方州郡一片忙碌,热火朝天。 第二十七章共治天下 建康四年(199年),孟朝建立首年后的大朝会在二月正式召开。 太华宫内文臣武将济济一堂,坐在东、西、南三个方向的坐塌上。武将方面除了五军都督府的五位都督,还有十六卫大将军也尽数到齐。 文官除了内阁辅臣、六部九卿等中枢官员,两京十二州布政使也参与了此次廷议,甚至安西节度使苏则也从万里之外返回。 苏则早在去年年末就率领数十名亲卫抵达了长安,在帝都认真感受了一回久违的中原繁华,与欢庆新年,一直等到朝会结束才会返回安西。 倒是与苏则相对应的远东都护府没有派人前来。去年秋季,诸葛亮才随徐荣打进了辽东,战事虽然一帆风顺,但要安抚辽东各部,接受朝廷统治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加之诸葛亮如今的官职还只是戊辽校尉,还没升级到远东节度使,来这高官满堂的太华宫参与朝会,显得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张瑞便允其继续在辽东安抚政务。 “陛下驾临太华宫!”随着侍卫一声嘹亮的传唱。 太华宫内热闹的议论声为之一肃,所有文武瞬间起身,恭敬的行礼说道:“臣等拜见陛下,恭问陛下圣安。” “朕安,诸卿且入座。”张瑞笑着说道,语气十分随和。 不随和也是不可能了。孟朝疆域已经如此广阔,国家如此庞大,再不是张瑞一个人的势力。 太华宫内这些文武,就是与张瑞一同执掌整个帝国的主人。 到了这一步,张瑞总算明白为什么后世皇帝总是喜欢标榜与士大夫共天下。 作为孤家寡人,皇帝一人能掌控的地方有限。 必须与这些朝廷公卿,封疆大吏齐心协力,才能掌控好整个帝国,促使帝国繁荣昌盛。 这种情形下,崇祯那句“朕非亡国之君,臣皆亡国之臣”绝对没说错。 虽说后世总调侃,就算在龙椅上拴条狗,大明都不会灭亡。但那只是说明朝能多维持几年,明朝的官员已经从根基上烂透了,主政官员全是东林党这种张瑞无比厌恶的清流、软骨头。大明的灭亡已经不可避免,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若是真想改变明朝国运,张瑞倒是觉得另一个说法极为正确,穿越到明末,将所有官员全杀了,肯定有一两个良臣被误杀。但隔一个杀一个,绝对没有一个误杀的。这样杀五成,大明能延国祚一倍。杀六成官员,朝廷立马进入良性势态,一扫积弊。杀七成、八成,大明重返开国气象,横扫四方。杀九成,剩下的全是能臣或者清官,大明垂死病中惊坐起,跑步进入十七世纪顶级列强一列。 想着这些,张瑞乐的笑容满面,自己一个孟朝皇帝去操人家明朝皇帝的闲心。完全是纸上谈兵,胡扯一通。 官员们见皇帝笑容满面,也是面带笑意。 怎能不笑呢?开国以来,圣朝竭力扫清前朝积弊,整个帝国都欣欣向荣。所有人都看到了举国天下正在恢复生机,盛世正在众人手中逐渐奠基。或许用不了多久,就会绽放出最繁花锦簇的一幕。 张瑞没用内阁官员主持会议,而是亲自开口说道:“朕与诸君共同为国家执剑,卿等为文臣则抚境安民,宰执朝政。为武将则开疆拓土,以手中剑槊,为我孟朝子民开拓耕种之田。建康盛世,帝国伟业,有诸卿每一人之功劳。” “今次将卿等召集,主要是想同诸卿聊一下去年政绩与今年安排。大家不必拘束,可以畅所欲言。” 众人对视一眼,审配作为万户侯,朝廷首辅,率先起身,说道:“便由某来抛砖引玉,为大家先介绍一下如今圣朝形势。” “我圣朝续秦汉余烈,继续开疆拓土。如今有两京十二州,一方安西节度使,一处辽东拓土校尉。比之前朝版图,我朝版图主要开拓在北方。” “在并州,北庭镇抚使已经在重建受降城军镇,管辖面积向北开拓上千里。” “直隶地区改制之后,京畿面积有限,沿大河向西拓土数百里。作为平衡,凉州则向北增加辖地,河西走廊一带向北延申上千里。” “幽州去岁刚刚收复,土地正在开垦。尚未纳入统计。” “总体而言,我圣朝已向北开拓约百万里土地。” 虽然审配讲的比较详细,但大概的脉络,张瑞瞬间了然,如今孟朝的版图正在沿着唐初版图进行开拓。 凉州的南北向变宽广了,不再那么狭长。而北方边境则初步推到了长城以北。 与唐朝类似的是,唐初北方边境外面是强大的突厥,势力范围无法向极北蔓延。孟朝则受挫于冰河时期,北方寒冷的气候导致塞外一片青黑冻土,很难开垦。 此外,在孟朝塞北游荡的部落比较复杂,简直像一锅大杂烩,除了乌桓、鲜卑,还有匈奴各种别种,包括屠各、鲜支、寇头、乌谭、赤勒、捍蛭、黑狼、赤沙、郁鞞、萎莎、秃董、勃蔑、羌渠、贺赖、钟跋、大楼、雍屈、真树、力羯等乱七八糟的。 这些别种不同于入塞的南匈奴,多是北匈奴遗部与鲜卑的混合,比如赫赫有名的拓跋鲜卑,据传就是十万北匈奴余部与鲜卑的结合。 后世也有分子人类学证据显示,拓跋本身就可能是自号“鲜卑”的北匈奴。 如果事实果真如此,那匈奴与中原的战争足足绵延了近千年。 这纷繁复杂,乱成一锅的胡虏血脉关系,如何去理清,那是长安学院教习的职责。 张瑞作为当朝皇帝,只负责安稳住这些胡虏部落,通过羊毛贸易,将这些部落羌人化,世代削减其战斗力。 同时提升中原的军事实力,拉大与草原的军事代差。 这一点说起来困难,宋、辽、金、蒙之间的战争就是南北方文明代差迅速拉小,所以宋朝无法碾压北方。 但作为了解更先进战争模式的穿越者,张瑞对此却有一定的信心。无非是将中原文明推进到一个北方民族,能看得懂,却抄不来的地步。 无论是技术、资源、钢铁产能、生产水平,都让北方胡虏无法复制即可。 第二十八章平叛江东 孟承秦汉遗风,这没什么可避讳的。 张瑞毕竟是从汉天子刘协手中接过来的禅让,堂堂正正,完全没有抹黑汉朝的必要。相反长安学宫在给汉朝修史的时候,还帮汉朝隐晦了一些不光彩的事迹。 只有这样,正统性才更加光明合法。秦、汉、孟,就是一脉相承的王朝正统。 不论后世人如何看待,当下百姓都是承认这一点的。 孟朝就是当之无愧的朝廷正统,除了孟朝之外,其他势力就显得极为尴尬。不论自称是什么,天下百姓看待他们都是拥兵自重的叛逆。 就比如割据一方的孙策,这本是一位声名显赫的英雄。割据了江东大面积的土地。 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江东六郡,分别是丹阳、吴郡、会稽、豫章、庐陵、庐江六郡。 这其中孙策已经打下了丹阳、吴郡、会稽三郡,庐陵郡是孙策从豫章郡中拆分出来的。而庐江郡在长江以北,是孙策很晚才攻占的。 可以说,除了豫章郡提前归附了朝廷之外,孙策在这个时间应攻占的土地都已在其麾下。 本来应该是让曹操感慨狮儿,诚难与之争锋的存在。 审配却轻描淡写的将其归为了一方叛逆、草寇,说道:“北庭在开疆拓土,然南方却还有叛逆存在。孙策占据江东,为害一方。若不速除,局面将如汉武帝时期一般,中原实力鼎盛,而东越割据于南方。” 东越有时也称东瓯,因为司马迁在《史记》中则将闽越与东瓯合并在一个“传”里来写,总称其为《东越列传》。所以其称呼即便在当下除了长安学宫的那些专业学者,也很少有人能考究清楚,毕竟间隔了近四百年的历史。 四百年,已经是个很长的跨度,后世那个发达的世界,也没几个人了解四百年前明朝周围的国度。 作为五军都督府的代表,高顺从坐塌旁的矮桌上取出一份作战方案,接着审配的话语说下去:”如今朝廷版图之内,仍旧未平定的势力只剩下了江东孙策。五军都督府已经制定一份作战部署,将以右武卫禁军为主,征调徐州四万府兵、兖州三万府兵,与水师两万,共计水陆大军十万人,分四路缴平孙策。” 对孙策、周瑜,张瑞十分重视,这是汉末最顶级的豪杰。 张瑞看了一眼肃立而起的右武卫大将军马超,然后低头翻看着侍者从高顺那里转呈过来的作战方案。 作战内容十分详尽,从出兵路线,到后勤补给,到进攻目标,侧翼布置等方方面面都详细标注。 明朝土木堡之变以前,云集了功勋武将的五军都督府大概也就是这种军事职能。 张瑞翻看了一会儿,对肃立的马超问道:“右武卫禁军所领折冲府在徐州?” 马超立即正声说道:“回陛下,右武卫折冲府以徐州府兵为主,禁军主力却皆为关中精锐。” “领兵十万南征,同朕讲讲,卿有何打算?” 马超一愣,这不是陛下一贯的风格。陛下从来不插手军事指挥细节的。 但马超还是详细的说道:“臣打算率主力从广陵渡江,直取孙策治所曲阿。尽量发挥我圣朝大军精于阵战、攻城之优势,极力避开江南水网之掣肘。” “右武卫左右将军,分别率偏师从豫章郡攻击会稽郡,从九江郡历阳县进攻丹阳郡。” “水师则从长江出发,进攻吴郡。” “如此四路进军,使孙策首尾不能兼顾。” 张瑞放下作战方案,孟朝进攻吴国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从各个方向进兵。优势要比魏、蜀联军进攻领土只剩一半的吴国还要大。 只要大军主力能渡过长江,三月灭吴并不是妄想。 但问题则在于如何安稳的渡过长江。 张瑞看向高顺,问道:“将水师一部分开赴向吴郡。广陵的大军主力能够从容渡江?” 高顺起身回道:“关于此点,吾等有所考虑。在作战方案后方附录中有备份,若水军不能战胜孙策水军,我军将改为陆战决胜。” 张瑞低下头向后翻了翻作战方案,附录的第一页果然详细标记了这一点。 若水战失利,广陵郡将征调江都所有民用船只,发挥中原财力雄厚的优势,在漫长的数百里阵线上同时登陆。 由水军缠住江东水军,民船一口气将大军主力及十五日粮草运过南岸。 大军主力在岸边进攻江东水军营寨,从根基上切断江东水军的退路,以陆上胜利,影响水军胜负。 张瑞放下作战方案,问道:“十五日能攻下江东水军营寨?一旦攻击不顺,这数万大军补给不足,就陷入绝境了。” 高顺继续解释道:“在附录第九页,亦有考虑这种情况。从历阳进攻丹阳之大军,渡江之后将立即向曲阿进军。两支大军之间只间隔四县,十五日时间足以双方会合。” 张瑞没有再问,如果这么多因素都考虑到了,大军还是战败于江东,那只能说明朝廷的战略决策有误,非战之罪。 虽说各种因素都可能导致一场战争胜负。但朝廷既然审视局势,认定大军绝对实力远远碾压江东,从而发起平叛之战。 那就不可能出现一系列偶然情况,先是水师无法战胜江东,继而大军主力渡江后无法攻克江东水军营寨,紧接着又发生两军会合失期的重大失误。 如果发生这种事情,那也未免太过刻意。只能说孙策就是气运之子,大魔导师附体。 战争本就是正合奇胜,有泰山压顶的正面推进,也有一击致命的军事冒险。既然五军都督府一群专业将官,环环相扣,考虑到面面俱到,还是决定选择这种正奇结合的打法。 张瑞便未再具体插手指挥,只是对马超说道:“孙策豪勇,不弱于卿,平定江东,务必慎重。” 马超重重以拳捶胸,说道:“末将必不负陛下厚望。” 张瑞点了点头,说道:“此战让羊承跟随卿历练一番。” 帝国双壁之一的诸葛亮去了辽东,羊承也该上战场表现一二了。 第二十九章与高句丽的战事 定下南方战事部署,张瑞看向徐荣,问道:“北方辽东战事进展如何?” 徐荣立即起身,回道:“禀陛下,辽东战事一路势如破竹。大军自辽东郡沓氏县登陆,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于辽东郡治襄平境内与高句丽等联军五万余人大战一场,斩首万余级。如今大军已收复辽东、玄菟两郡。正在攻略夫余,准备开拓北荒。” 张瑞点了点头,面露欣慰笑容,说道:“将士慷慨弘毅,能征善战,总能令朕放心。” 徐荣躬身,说道:“全赖陛下圣德庇佑。” “汉室遗民在何处?” “已抵达乐浪郡,正在向南方开赴。” “可还顺利?” 徐荣眉头微蹙,说道:“因高句丽避不应战之策,汉室遗民南迁之路十分顺利。” “避不应战?”张瑞关注的问道。 徐荣点头,说道:“襄平一战,高句丽深刻见识到双方战力差距。故其大军主力避战于滨海。迁其民东出,自辽东向高句丽境内,千里之内毫无人烟。” 满堂公卿皆轻叹一声,果然这熟悉的策略又一次上演。 哪怕孟朝大军武德昌盛,面对这恶心的战术,也只能望着一片冻土荒漠,无奈兴叹。 异族胡虏都知道在战场上打不赢中原大军,所以最佳选择便是远遁千里。 中原大军不可能远征数千里,常年在一处征战。只要等中原大军退回去,胡虏们可以轻松收复失地。 在孟朝亦是如此。哪怕孟朝仓廪富足,也不可能长期供应近五万禁军,在远离长安万里外的冰天雪地里征战数年。 所以高句丽在襄平与孟朝大军大战一场后,立即将主力后撤千里,从辽东撤回了高句丽境内。 随后更是坚壁清野,从高句丽境内继续向东远撤千里。 这两千里冰原绝路,就已经足以让人绝望。 更让人无奈的是,这支禁军还是从万里之外的长安开赴过来的。 从长安到辽东是什么概念?就算坐火车不眠不休,都要两天一夜。 这种遥远的距离,就注定在北荒开垦成功之前,禁军无法长期驻扎在辽东,防范高句丽的卷土重来。 这样就能理解,为什么隋唐两代王朝,要一次次的远征高句丽。实在是一战无法竟全功。 并不是战场上中原大军打不赢高句丽,事实上高句丽面对中原大军的征讨,除了有限几次的出城迎击大败而归以外,都是靠死守,耗到隋唐大军粮草不济,从而退兵。 针对高句丽这种战术,孟朝采取的方略也根隋唐一样,通过战争削减高句丽的战争底蕴。 虽然中原王朝远征万里,消耗巨大,甚至这数字大到会让除了中原王朝以外的所有民族都心惊胆颤。 但高句丽避不应战,数千里的土地被荒废,一样也不是没有损失。其粮食短缺,人口死亡,都会削减其战争潜力。毕竟人才是这个时代最重要的财富物资,一代人死伤惨重,至少要二十年才能恢复元气。 中原地大物博,财力丰厚,能够在这种双方都极为难受的消耗战中取得最终优势。 对着满堂公卿,张瑞语气坚定,说道:“戊辽校尉诸葛亮,为今科武举状元,其不世出之才,必能为我孟朝开拓辽东,稳定局势。” 想到帝国双壁之一,众人脸上都露出笑容。 审配说道:“诸葛亮允文允武,总督一方,必能发挥其干才。组织数万民兵青壮,配合四千精锐禁军,足以在大军主力班师后,挡住高句丽反扑。” 张瑞笑着点头,这也是为什么自己一定要任命诸葛亮为戍辽校尉的原因。 当大军主力回撤,北荒与中原隔绝于塞外。此时就必须有一位忠贞可靠,能文能武的忠臣,组织民心,发展生产,建设军队,独立挡住外敌。 谈完帝国两大军事大敌,朝会正式转向政务方面。 毕竟偌大的帝国,如何治理才是最关键的事情。若能将帝国治理的井井有序,那扫灭四方,军事、武功辉煌,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内阁大臣司马芝一项主管全国政务具体内容方面的事务,开口说道:“自圣朝建立,便致力于休养生息,恢复生机。六部九卿,两京十二州布政使皆已初有政绩,但清查户籍、度量人口,非一年可促成,如今尚在推进之中。” 张瑞看向两京十二州布政使,问道:“诸卿当中,有谁已经清查完成?” “禀陛下,直隶已经清查完成,有户四十七万五千,口二百九十六万三千,田亩四千九百四十五万亩。”直隶布政使羊衜开口。 张瑞简单算了一下,笑着说道:“直隶不愧为神京所在,举国之精华。一户丁口已超六人,田亩也户超百亩。” 羊衜说道:“主要因为长安、万年两县,人口密集,在册人口超五十万。这其中泰半又处于长安城内。” 长安、万年虽然是两个县,但主要治理的中心却都在长安城内。 近五十万人口,设置一个郡都足够了,所以在很早之前张瑞就设置了万年县。这两个县大抵是以朱雀大街为界,左长安,右万年。 这两个县人口五十万,大概四十万在长安城内。再算上长安城驻扎的军队、宫室、商人等,如今的长安城人口大概要有六十万。 只增加了二十万的人口规模,主要原因是二十万禁军并非全部驻扎在长安城内,除了北衙禁军,以及轮换戍卫城防的南衙禁军外,剩下的十几万禁军都驻扎在城外大营中。 而张瑞的宫室规模也还比较小,在立国之后扩充了一次规模,人数增加到了五十人。 后宫妃嫔制度这方面,张瑞就一抹黑了,虽然后世制度齐全,但张瑞根本没关注过,也就抄无可抄。 于是孟朝便继承了东汉光武帝的制度。而光武帝刘秀也不愧为大魔导师,各方面设置都极为齐全。 其后宫制度最大特点就是,去繁为简,妃嫔称号只有四等:贵人、美人、宫人、采女。 贵人授予金印紫绶,俸禄为粟数十石。美人、宫人、采女则没有爵位和俸禄。 张瑞当初只看了一眼,就立即拍板,坚决同意。 第三十章张瑞的后宫 之所以张瑞对刘秀这套制度如此推崇,主要原因是其为后宫节省了大量的俸禄。 倒不是张瑞吝啬,而是张瑞实在想不清楚,后世皇帝给妃嫔发那么高的俸禄干什么。 比如两晋,在皇后之下设三夫人:贵嫔、夫人、贵人。位视三公。三公可是万石高官,国家栋梁,这些妃嫔凭什么能够与三公等位。 再比如清朝一品大员俸禄才一百八十两银子,而皇后一年俸禄一千两,皇贵妃一年俸禄八百两。这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老太婆会拿海军军费去修园子了。 这些皇宫妃嫔每天住在宫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衣食无忧。就算每年有万石俸禄,他们去哪里花?这么多粮食,她们又堆在哪里? 除了浪费国库财政以外,没有任何益处。 没错,既然叫俸禄了,给后宫这些嫔妃们发放俸禄的就是国库。 虽然很难理解,但这也是中原传统了。大概考究原因是,这些妃嫔为国家传续宗族,于国有功吧。 这要是从皇帝个人小金库里出工资,给多少那都是皇帝个人的意愿,谁也管不了。但若是从国库出资,实在很难让人慷慨起来。 于是张瑞坚定的选择了光武帝刘秀的制度,后宫嫔妃只有到了贵人一级,才有俸禄六十石。贵人以下三级,衣食无忧,不享食禄。 虽说如此,这些嫔妃还是很容易就能积攒下大量财富。 孟朝在恢复生机不假,但关西向来富庶,皇室又是顶级的豪门。 甄氏一年收入都在十亿钱以上,皇室拥有大量隶臣妾以及山河矿产、藩臣进贡等,自然也极为富庶。 尤其皇室资助的水玉、造船、冶金、农业技术都获得了长足发展,收益丰厚。 所以掌管皇室财富的皇后赵虞手中拥有大量钱财,逢新年佳节、皇帝寿诞、皇子满月、各种喜庆日子,都会封赏红包,赏赐丝绸、布帛、金银、精美手工品、藩臣贡物等。 这一点,皇后赵虞的表现令张瑞极为满意。作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其自始至终都不曾干预政务,只倾心于打理后宫。 张瑞也就以此为表率,在后宫设置红牌,镌戒谕后妃之词,悬于宫中。牌用铁,字饰以金。曰:“治天下者,正家为先。正家之道,始于谨夫妇。后妃虽母仪天下,然不可俾预政事。故圣朝纂女诫及古贤妃事可为法者,使后世子孙知所持守”。 这无疑是抄袭了朱元璋的典制,以名典规定了后宫不得干政的制度。 长安史学界对此盛赞不已,赞之为宫壸肃清,论家法之善,超轶前汉。 张瑞如今宫中的几位贵人只有甄宓、蔡琰、大桥、小乔、王异与董白。 次一级的美人则有不少,这些人多是为了笼络世家、大族所以纳入宫中的。比如赫赫有名的步夫人,步练师。乃是交州承宣布政使司步骘同族。历史上孙权最宠爱的妃子,“以美丽得幸於权,宠冠后庭”。步夫人不但生的美丽,而且为人贤惠。“性不妒忌,多所推进,故久见爱待”。 冯夫人,倾城国色,避难扬州,历史上是仲氏皇后。 最低级的采女来源则有些复杂,比如其中有吕布之女,曹操之女,袁术之女。 每次临幸这些人的时候,张瑞都有些奇怪的情愫。自己把人家父亲斩首示众,甚至有的夷灭三族,却在床榻上与对方妻女亲密交流,她们还会配合各种要求。 总之,张瑞总算是能理解,为什么灭国之后,皇帝总喜欢收纳别国皇后、妃嫔、公主入宫了。 《阿房宫赋》写:“六国妃嫔媵嫱,王子皇孙,辞楼下殿,辇来于秦,朝歌夜弦,为秦宫人”。 其中或有夸大,但部分美貌的嫔妃、公主被收入宫中,作为始皇帝破灭六国的象征,张瑞是相信的。 她们可能一年都见不上秦始皇一面,但是她们还是努力装扮自己,希冀秦始皇能够临幸自己,让自己能够得宠并生活得更好。 张瑞宫中这些采女心情也大抵与六国妃嫔类似。 国仇家恨对她们太沉重,让她们一介女子之身,持刀行刺皇帝,为宗族报仇,实在太强人所难。 所以她们跟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一样,都在努力的活下去。 至于说他们对张瑞有多大仇恨,在这个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年代,真不太好说。女子出嫁,夫家为天。 而且作为诸侯之女,她们早已对这种事情有了心理预期。 尤其曹操之女曹节,十分清楚以自己父亲屠杀百万的作法,一旦落败,绝不会有善终。无论获胜的诸侯是谁,都会杀了曹操以取悦百姓,争取民心。 对曹节的区别也就是成为袁氏玩偶或者是张氏宫嫔而已。 这只关乎成王败寇,无关个人爱恨。 只有吕布之女对自己父亲惨死的一幕无法释怀。吕布落到任何势力手中,都不会如落到孟朝手中这么惨烈。甚至曹操还赐给了他三尺白绫。 只可惜,如曹节所言,国仇大恨之下,一切都不由个人感情。吕布的结局,在潼关之战时便已经注定,哪怕张瑞也无法更改。 张瑞虽然被称为圣人天子,但这都是千古名句、政治口号刷出来的名望。 真正的私德方面,张瑞从来不是一个高尚君子。恰恰相反,张瑞个人品德可以用有亏来形容。向来主张除恶务尽,有仇必报。这导致,张瑞的仇人越来越少。因为有过节的都被张瑞杀光了,仇人自然也就少了。 终张瑞一生,跟宽宏大量是没什么缘分了。除此之外,张瑞也是非常爱好美色。 看张瑞后宫就能知晓,虽然后宫人数不多,但质量高啊。都是国色天香的美女。 相比于那些与一人终老的有志之士,张瑞自始至终没想过不纳后宫。所以臣子一劝谏扩充宫室,张瑞立即就“从善如流”。 对那些作为皇帝,还能自不慕女色的穿越者,张瑞只能由衷惊叹,然后推为圣贤。 而到了自己身上,张瑞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贪图享受,沉迷美色是张瑞天性。 清楚这一点,张瑞只能设置法度,来约束国家,约束自己。从而限制后宫规模,严格避免后宫消耗国家财富。 第三十一章是民富国强而非国富民强 可即便张瑞努力约束,随着国家一统,张瑞的宫室规模还是在迅速扩大,尤其在宫殿方面。 孟朝皇室宫嫔只有五十人,但宫殿却不止五千座。 这么庞大的财富,真的不能冤枉张瑞。作为一位皇帝,张瑞兴修过的宫殿只有长安朱雀门后面的宫城区。 这些宫殿主要是在洛阳遗留的汉室宫殿群。 按封建传统,刘氏皇帝从洛阳搬离,这些宫殿顺理成章,也理所当然的只能成为张瑞的财产。 其他人,怎么敢堂而皇之的接手皇帝宫殿?住进去容易,想安稳的活着就难了。很容易就被参有谋逆、僭越之心。 因为有这么多皇室宫殿完整的保存在洛阳,所以洛阳才能成为陪都。也是天下被称为两京十二州的原因。 对这些宫殿,张瑞没有拆除、转卖的打算。 因为可以预见,若只有长安一处宫殿群,张氏子孙必然会逐代加盖。 与其让后代子孙瞎折腾,还不如给他们留下富庶的财富,足够满足他们的享乐需求。 完整的继承了汉室遗产的孟朝皇室,或许是自古以来最富庶的皇室家族了。 宫殿成群,财富满仓,人口富饶,科技先进,武德昌盛。 张瑞可以说是个非常合格的父亲了,给张佑安留下了一份非常庞大的家业。只要他不像朱祁镇一样又菜又爱玩,亲自带着帝国主力全部十六卫禁军远征万里。他天天躺在皇宫里不上朝,孟朝都能蒸蒸日上。 虽说维护这庞大的宫殿群费用不菲,但张氏府库充足,就当是给洛阳百姓增加大量就业岗位,增加一份收入了。 张瑞看向司隶承宣布政使顾雍,问道:“司隶人口、土地清查明确了吗?” 顾雍起身,说道:“禀陛下,圣朝法令,司隶严格贯彻,不敢有丝毫怠慢遗漏,故而司隶官员认真再次复查之后,确认在册户籍五十三万户,二百五十九万人,田亩四千九百万。” 两京地区汇报完之后,并州布政使开口,说道:“禀陛下,并州亦清查完成,在册户籍二十九万八千户,一百四十四万人,田亩三千二百万六千。” 并州的户籍不涨反降主要是西部的上郡、朔方等郡划归给了直隶州。 每每想到直隶这一行政划分产生的深远影响,孟朝文武无不惊叹荀彧王佐之才。 以往上郡、朔方等地都被视为边陲荒凉之地,中原百姓极少愿意前往定居。 可随着上郡、朔方被划归了直隶州,百姓蓦然发现以往印象中的荒凉边陲,竟然成为了京畿精华腹地。 上郡就在左冯翊正北方,一衣带水。 而左冯翊是什么地方?五陵少年中的高陵、阳陵就在左冯翊境内,是当之无愧的京师首善之地。 而三辅中无论京兆、左冯翊还是右扶风面积有限,虽然是关中平原,可是人口实在太多。 这就导致以长安为中心,二环、三环的三辅地区人口密度极高。 随着百姓们将目光继续向外延申,立即就发现了上郡这个近乎完美的郡国。 当初为了建设牧场,上郡太守李严使用过一次地图开疆,大手一挥,就将上郡向西延申了数百里。东西都以黄河为界。黄河几字形中间近一半的面积都归上郡所辖。另一半则在朔方郡境内。 谷黄河几字形形中间这片区域是出了名的地势平坦,水土肥沃。 如今地广人稀,还是京畿腹地。 百姓们托着下巴稍微一寻思,蓦然就发现这似乎是一块天然的膏腴土地。 在这里大规模开垦土地,卖粮往京师长安,似乎是一件利润极为丰厚的生意。 虽然所有人都厌恶豪强、大族,可有时候也不得不承认,能推动一片区域开发的往往是这些独立自主性极强的豪强。 他们就像是弱化版的封建领主,领导着一群朴实勤劳百姓,开垦荒田,砍伐树木,建设一方。 上郡当初是李严匹马收复的,为了开发这个荒无人烟的郡国,曾经官府颁布的那道“百姓开垦荒田,连续播种三年,田地则为其有”的政令一直没有荒废。 于是便有大豪族瞅准了这个机会,专门雇佣百姓来这里开荒垦田。豪族出耕牛、曲辕犁、出种子,百姓大规模耕种。 大规模耕种早在华阴县,司马朗就给所有人生动的上了一课。 如今上郡的便利条件还在华阴之上,平坦而又一望无际的原野,只要扶着牛向前一直走,一天再慢也能走近十里(四千一百米)。 一户豪族,提供五十头耕牛,一天就能开垦上数百亩良田。 从孟国立国到孟朝建立,连续为天下减免田税两年,这些豪族赚的是盆满钵满。 因为长安的人口连年增加,粮食需求也越来越大。后世为了解决京师粮食短缺的问题,每个朝代都要花费巨额的财富以漕运来供应。 所以这些豪强在上郡生产的粮食完全不缺销路。 这带动着许多普通百姓也陆续搬迁到了上郡、朔方两地。 对普通百姓而言,不论官府如何鼓励手工业生产,最安心、最向往的生活,还是家中有数百亩良田,粮食丰收,仓廪充实。 而地势平坦,地处京畿,地广人稀的直隶北部郡县完美满足这些普通百姓的所有向往。 在北庭镇抚使所部军队开始在长城外建设受降城军镇体系,作为进攻型要塞,边疆前线远离长城数百里时。孟朝百姓也果断的掀起了直隶北部大开发热潮。 这无疑是封建时代最美好的时刻之一,值此时,天下大乱已平,人口损失泰半。活下来的百姓,家家户户手中都有大量荒田,可以安心的投入生产。 若能够俯视大地,就会发现中原大地此时各处皆是一处处整齐的田垄,碧绿的麦田。 虽然人口远远不及前朝腐败的王朝末年。但新朝廷官府能掌控的资源,远远超过前朝无数。 所以现在是民富而国强,而不是国富民强。 在直隶百姓的带动下,并州百姓也开始向北部开垦雁门、定襄等往日里胡虏流窜,经常有鲜卑抄掠的郡国。 这也是为什么并州只有二十九万八千户,田籍却有三千二百万六千亩的原因。 民富国强,绝不是虚言。 第三十二章交州开发 并州之后,就没有布政使再起身保证自己治下度田完成了。 无论是凉州、益州还是兖州、豫州等等,各地都有各种原因被耽误。 凉州是因为迁入安置的胡虏太多,益州则是在搜山检海,清查隐藏在山林里蛮人、野人。 关东更不用说,各种制度刚推行过去,现在还处于统一法度,统一思想的过程当中。 归根到底,孟朝只刚刚建立了一年,史书上寥寥几笔,弹指一瞬的情况,在当下却是一个复杂,繁琐的工程。 晋朝用了三年时间只对户籍做了个大概清查,世家大族的隐户不计其数。 孟朝官员即便有高明的数算加持,又相对精干,也无法将数据清点完成。 两京与并州是孟朝的根基所在,才能顺利在年内统计完成。 三州合计一百三十万三千户,六百九十九万三千人。大约一百三十万户,七百万人。 有这个基础,就相当于盛唐建设好了一个富庶的关中。 所有官员心算了一下数字,都露出轻松的笑容。 贾诩笑着说道:“定天下者,先深根固本。陛下应期受禅,抚临率土。有直隶、司隶、并州三州为根本,以天威临天下,足见完全之势也。” 几位关东布政使重重点头。只有处在浪潮汹涌,暗敌环绕的关东,才更能深深的明白,有一个强大且稳定的后盾是多么重要。 虽然作为一方布政使,众人平日里强势发号施令,但谁也不知道这紧绷的压力与威吓,是否会在哪一刻崩断,导致豪强不再顾及,叛乱四起。 秦灭六国,却亡于六国贵族之后。汉一统天下,异姓诸侯王却此起彼伏。 是二世而亡,还是享朝数百年?谁也不知道,孟朝的政局会走向哪个方向。 直到今天廷议过后,所有布政使都有了一颗定心丸。 孟朝的根本深厚扎实,这就注定了孟朝不会骤亡。 关东虽然暗流涌动,朝廷却依旧能够稳固四方。这就足以坚定所有布政使采用更坚决、更大胆的施政手段。 所以在之后谈及本年度的规划时,无论六部九卿,还是两京十二州布政使,不约而同的强调,要尽全力兴修驰道,开凿运河,以加强关东与朝廷的联系。 工部中郎裴辑开口,说道:“相较于往年,兴师动众数十万,南征北战。今岁可预见战事只有两处。一处平江东三郡,战事理应不会迁延日久。一处征辽东,已经是望冻土而兴叹,班师在即。” “战事结束之后,天下无事。总不能举国上下都惫懒腐化,无所事事。臣建议组织百姓,兴修驰道,至少先连接全国各郡。” 步骘兴奋不已,立即起身,高赞:“臣附议。若有一条驰道能彼此连接各郡,交州掌控能力将大幅增加。” 步骘激动的模样让张瑞一笑,问道:“一条驰道而已。卿何至于如此激动?” 步骘感慨道:“陛下,不至交州,不知路之金贵。一条寻常小径、蜿蜒泥路,在关西或许代表落后、枯败,但在交州,这就代表着文明、生机与筚路蓝缕。” “哦?”张瑞惊讶不已,问道:“为何如此说?” 步骘说道:“陛下在中原或许见惯了处处有路,方向分明的情景。但在交州,完全不是如此。离开郡城,太多地方一片蛮荒。” “对蛮荒一词,诸君可能有所耳闻,但想必印象并不直观。某举例而言,某布政使司官员,出了城池便不分东西南北。四面皆是森林荆棘灌木,野草数尺高,间杂许多灌木荆棘高过视线。” “进入丛林,各个方向全是一片碧绿,别说路了,能找到方向就殊为不易。” “这时候别说统治四方,大军开拔,都必须有前锋在前方砍伐荆棘,以免荆棘割破士卒征袍,划破士卒皮肤。” 虽然步骘说的很详细,但张瑞作为一个穿越者,实在想象不出来这是种什么画面。 没有路?路这种东西,不是数千年来都一直有的吗? 张瑞能想象的极致,就是后世马路边的灌木丛肆意蔓延,将地面铺满,入眼一片荆棘,甚至无处可下脚。 这么想着,似乎还真有些可怕。 然而事实远比这可怕百倍,一旦在交州迷失了方向,可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还有可能染上瘴气。 当然只会卖惨的官员,是不会被君上所赏识的。 华丽的卖了一波惨,步骘立即开始向张瑞画大饼,说道:“陛下,交州如今只有几条干路勉强能通行。若能修建一条驰道,将交州各郡彼此链接,则只需要廖廖数千府兵,便能统治上百万里。” “任何郡国有叛,府兵都能及时救援,镇压不臣。” “如此无需数年,交州郡城外之蛮夷也将纳入圣朝统治,增加户籍数十万。” “而后我圣朝将以这数十万本土百姓为用,逐渐砍树伐林,开垦荒田。” 张瑞不禁一笑,交州这块区域究竟有多大的开发潜力,张瑞远比步骘要更清楚百倍。 就算这大殿内,最激动,对交州最看好的步骘,也不敢想象这块区域在将来会成为诸夏最繁华富庶的地区之一。那些漠不关心、不以为意的公卿,就更不用说。 按理,驰道兴修,先通往何处,以哪些郡国为重点,公卿、布政使们要争个沸反盈天。 但张瑞直接拍板,说道:“朝廷欲开发江南,结果是甄氏在江都大举投资,开运河,通水运,聚百姓。” “后朝廷欲开发北荒,又是诸葛亮孤身受命,携田氏孤悬塞外。” “如今朝廷欲开发岭南、交州,总不能亦空喊口号?岂不让天下人笑话?以为朝廷只会空想,而无实践。” “朕作主,开发岭南,就由工部牵头。从益州、荆州、扬州各修一条驰道链接交州,再于交州兴修驰道,连接各郡。” “步指挥使不要总以为朕是个吝啬之君,不舍得投入,只敢要区区数千府兵。朕会给交州两万府兵名额,再于交州海岸,设置一座水军基地,一座商港。” 第三十三章树立华夏数千年之道德风向 孟朝初建,万象更新,说起来寥寥四个字,但要做的事情却是方方面面。 除了两京十二州统计田籍、户籍之外,六部九卿也推出了一系列的政令。 比如礼部。在张瑞还是督关中军事的军阀时,礼部的作用就是主持一下祭祀,推行一些典制。 可是当孟朝建立,礼部升为主管全国的部门之后。礼部的责任骤然大幅扩增。 从建康元年开始,礼部就着手制定《孟官仪》。 孔子云:“安上治民,莫善于礼;移风易俗,莫善于乐。”。 秦末刘邦取得天下建立汉朝之后,一群草莽英雄不知礼仪规矩,在皇帝刘邦面前殊为无礼。《史记·叔孙通传》记载:“群臣饮酒争功,醉或妄呼,拔剑击柱,高帝(刘邦)患之。” 于是使叔孙通博通古礼,为汉朝制定朝仪,诸侯群臣朝贺皇帝刘邦时,均须按照礼仪行事,否则必遭惩处。 孟朝群臣虽然不是草莽出身,但气质是出了名的剽悍、刚烈。 此前无数豪族领袖都对此十分鄙夷,散官的畅销,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那些豪族族长从心底里瞧不起崛起于孟县的这个政权和这个政权中的文武,各族长纷纷买个高位散官,免得还要向孟县官员行礼。 如今孟朝以绝对武力扫平了天下,武功赫赫,接下来自然就要开始着手文治礼仪,养威仪正气。 《孟官仪》内容大体包括:孟官源流、职掌、爵秩、官佚;郊祀、封禅、上陵、籍田礼仪以及舆服、玺绶、刑制、军事等。 虽然看起来有些细微、琐碎,不足为道。但这却有着极深的影响,这是举国政治体制的确立。 在《孟官仪》的详细确认下,孟朝正式确定,废除天下各州残留的察举制遗风。 即便扬州、幽州、辽东、交州这种偏远新附地区,也再不允许官员继续举荐官员。 科举成为孟朝官员、胥吏唯一的出仕方式。科举过线,成绩合格便能担任胥吏。成绩名列前茅者可以为官。 同时孟朝继承汉朝旧制,胥吏政绩优秀者可以升为官员,甚至升为公卿、宰辅。 历史上汉末是公卿多出胥吏的最后节点。 汉末之后,九品中正制下,出身决定一切。胥吏从此与官员天地殊途。 张瑞设计的科举制从最初开始就很接地气,在太原的首次科考,取士两百多人,很多都去充任了胥吏。毕竟在那个时间,胥吏与官员还没有明显的高贵之分。 在孟朝建立后,《孟官仪》立即以正式典制确立了这一点,从汉朝那里无缝衔接了公卿多出胥吏这一优良传统。 贪官污吏,这个词其实非常考究。贪官在前,污吏在后。就是因为诸夏百姓在前半段历史更恨贪官,而后半段历史更恨污吏。 胥吏在后世被堵死了升迁之路,仕途失去希望,就只能将精力用在贪赃枉法,祸害百姓上。 这也是为什么,后世历朝历代的改革,总是溃败于基层吏治混乱。甚至流传出了“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的感慨。 这一点,后世天朝的公职人员体系就非常值得借鉴。 理论上,一名最基层的科员,能够一路升到权力顶端。执政的高官,也必然有基层的工作经验。 所以,孟朝官员、胥吏之间,用明文定下了一条铁律,两者能够畅通升迁。给胥吏一个安心、尽责工作的动力。免得整个阶层,数十万计的胥吏整体堕落。 这条铁律有利有弊,弊端是可能会有暗箱操作。一些纨绔子弟,无法在科举中崭露头角,便去胥吏阶层中,曲线救国。靠长辈提携,最终位居高位。 张瑞与内阁、礼部权衡再三,还是决定将这条铁律定死。就是因为,相比于整个阶层,数十万与百姓最直接接触的基层胥吏,全体腐化堕落。 那寥寥少数的暗箱操作,危害还是更轻微一些。有监察御史、巡查使司、锦衣卫、登闻鼓等各种监察手段,官员徇私舞弊等事宜还是要相对收敛一些。 风宪各司官员的共识是,监察数量较少的官员,远比监察天下全体胥吏更简单、有效。 除了《孟官仪》,礼部在忙的另一项事情则是统一思想。 这也是为了给废黜独尊儒术这一政策的收尾。 在当下这个时代,交通不便,沟通不畅,三里不同音,十里不同俗。 该怎样统一百姓的思想,增强民族凝聚力,让百姓无比认同孟朝子民这一身份,是一个非常迫切、紧要的事情。 这一点可以参考罗马,罗马可没什么儒家统一思想,但千年后也有人一直在争罗马正统。一个重要原因是罗马文明先进、富庶繁华,武功赫赫,带给了子民无与伦比的荣耀感与民族认同感。 就像大唐,所有唐朝百姓都感觉生在大唐是一种荣耀。而大宋百姓则免不了屈辱含恨。 如何缔造赫赫武功,有兵部和五军都督府在将来慢慢推进。这不是孟朝立国一年就能完成的,毕竟就算大胜的消息传到四海八荒,都还需要不止一年的时间呢。 礼部的事情是确定思想统一,孟朝国策究竟是什么?这将影响后世三千年诸夏百姓的道德导向,树立诸夏百姓有别于其他民族的特质。 所以诸夏百姓与其他民族的显著区别是什么? 张瑞几乎张口就来,宗族观念与孝道传承。 李密在给司马炎的《陈情表》里“伏惟圣朝以孝治天下”,几乎成了众所周知的名言典句。 或许在后世看来,以孝治天下,似乎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但事实却并非如此,在先王时期以贤者治天下,所以后世儒家执政大臣,总喜欢打出法先王的口号,以彪炳自己贤者的身份。 到了周朝,又以礼乐治天下,要求各等级成员,恪守君臣本分、秩序礼仪,敬天、孝祖、敬德、保民。 大秦更不用说,以法家治天下。暴秦酷法已经成了许多人对秦朝的刻板印象。 汉朝才开始提倡以孝治天下,而真正将以孝治天下刻到诸夏基因深处,影响数千年诸夏百姓道德导向的这个时间节点,还真就是张瑞所处的这个时代。 第三十四章价值观的改变 历朝历代都推行以孝治天下,然而最魔怔的无疑是晋朝。 以时间节点而算,晋朝和孟朝都是统一了汉末以来的分裂、混乱局面。 但晋朝得国的方式,只能让人尴尬的捂脸。尴尬到,晋明帝听完大臣王导讲述晋朝得国详细历程,能尴尬的脚趾抠穿地板。把头埋在床榻上,惭愧不已的问:“若如公言,晋祚复安得长远。” 毕竟历代杀皇帝的事并不少见,有用毒酒的,有用白绫的,也有用刀剑的,但像晋朝这样臣子在公开场,当街弑君的,自开天辟地以来却还是头一遭。 这导致晋朝统治者自己也脸上挂不住,不论是以忠治国、以德治国、还是以义治国,都感觉像在扇司马氏耳光。 再加上司马懿当初指洛水而誓,以山川百神、明神上帝为鉴,保证曹爽投降,便既往不咎。结果满朝大臣为其作担保,劝降了曹爽。司马懿却事后翻脸,杀尽曹爽三族。 从此以后,诸夏两千年历史,再也不信山川鬼神、誓言盟约一类的东西。 在诸夏历史上延用了三千年之久的最经典盟约誓词“有渝此盟,明神上帝是讨是督,山川百神是纠是殛,俾坠其师,无克祚国。于尔大神,其明鉴之”,从晋朝之后,再不复被任何人所信重。所有人看这句庄重的誓言,都像是一个笑话。 “仁义礼智信,忠孝悌节恕勇让”等一切美好品德,几乎都跟晋朝司马家没什么关系。 为了洗刷当街弑君、谋朝篡逆、背信弃义、阴险狡诈等各种黑暗历史,司马氏就必须重铸价值观。 所以孝道被司马家提高到了一个已经魔怔的高度。以图用孝道,定义世间一切品德。极力淡化忠贞、信义等一切其他品德的意义。以引导百姓,不认为司马家所作所为,是无数件道德败坏的事情。 《二十四孝》中最魔怔、最不真实的几个例子,都出现在晋朝时期。 但晋朝的这种作法,也导致了极为恶劣的后果。 晋朝极力淡化其他一切美好品德存在的意义,只追捧孝道。这就使为国家选士的九品中正制成为世家大族内部传承的一个工具。 本来九品中正制就已经为世家大族披上了合法化外衣,还在整个社会大力提倡孝行,这在思想层面上,让士族的权力得以固化。 在此后的几百年中,士大夫群体中只有孝子,不见忠臣;家族的荣光,重于国家的兴亡。 道德、思想、价值观都被国家引导到了一条偏路上,从晋朝立国,到武则天屠杀门阀之间的数百年内。世家门阀的表现,在后世人看来十恶不赦。 但在他们生活的那个年代,士大夫们却只是尊崇着道德观念,以高尚气节秉持终身。 只是这份士大夫们所秉持的高尚气节,只有在那个特定的时代,才是符合当时的道德的。 这也是为什么一代代皇朝覆灭,而五姓七家却能屹立不倒的原因。 并非是简简单单的九品中正制,就导致了上品无寒士。也并非门阀大族就是强盛到可以改朝换代。而是当时的道德观念,并不觉得为国家忠义至死,是一件高尚的事情。 相反,为国家、为百姓呕心沥血,罔顾家族利益的人,在后世看来是英雄豪杰,在当时却可能是被天下唾弃的败类,一如赵高、蔡京、秦桧。 有晋朝这“珠玉”在前,张瑞当然对统一思想,重塑价值观一事非常慎重。谷 这里也体现出得国极正的好处,孟朝建立一直以来都走的堂堂正正。 从走出黑山,还在难民人流中飘荡那一刻起,张瑞就给自己赋予了大义标签。 从起兵那一刻起,孟朝的圣人皇帝张瑞,就不是为了篡逆夺朝,而是为了驱逐胡虏,救济斯民。 这一点,虽然张瑞自己都不信,但摆在台面上,是极为光明正大,浩气凛然的。 这导致之后的一系列政治举动,都占据了道德制高点。 无论是救济灾民、缴平匪寇、讨伐董卓、还是平定诸侯、攻伐胡虏,都被冠以匡世济民的名义。 甚至孟朝大军攻克了帝都洛阳,这种犯上举动,都有辉煌正义的理由。收敛先帝遗骸,掩埋修葺汉室陵寝,重新祭祀历代皇帝宗庙,复迎刘氏皇帝于京都。 及至最后,张瑞也没有废黜刘氏天子之位。只是天下百姓都抛弃了刘氏,愿为孟朝子民。 可以说,无论是在大义的宣传上,还是实际的宽仁亲爱百姓方面,张瑞都配得上得国极正这个评价。 因而在廷议上,张瑞亲自开口,对所有六部九卿、布政使司官员说道:“我圣朝应天顺时,光明至德,泽被无疆,自古以来,未有之伦也。” “故我圣朝以忠、孝、德、仁治天下。忠君、孝祖、敬德、保民为我孟朝之风尚。” 忠君自是无需多说。与司马家不敢提忠心一词不同,孟朝极为强调臣民要忠于国家,忠于社稷。 汉朝、晋朝都强调以孝治天下,所以这两代,都不乏为胡虏效力的奸臣,比如中行说、李陵等,简称……但孟朝绝不允许有“孟奸”。 孟朝崇尚忠义,任何人若敢投身于胡虏,反过来对付孟朝社稷国家、民族百姓。那就必然会被家族所除名,剔出族谱,不得认祖归宗,被天下人所唾骂。 忠义的推崇,将进一步增强民族国家的形成,提高民族凝聚力。 若将来有一日,敌国入侵,也将会举步维艰,血战一路。因为四面八方的百姓,都认为自己是孟朝百姓,张氏子民,不认可别人作自己的君主。 这一点对内也同样作用于权臣、军阀,在忠义的灌输下,天下人都将会以忠君报国为光荣,以谋朝篡逆为耻辱。 这将形成迥异于后世的人生观念、价值观念,与廉耻荣辱。 比如张瑞在后世的文化熏陶下,就觉得皇帝轮流坐,今年到我家。宁做鸡头,不为凤尾。穿越而来,就是要当皇帝。所以,若有人在孟朝发行《西游记》,绝对会被严厉禁绝,收藏即坐罪。 在孟朝的价值观下,百姓将以忠于君王为荣誉。有志向气节的公卿大臣,都会努力成为诸葛亮这种忠贞贤臣,以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自我实现感与道德满足感。如司马懿这种谋朝篡逆,会深根扎底在每个人心中,成为一种耻辱、堕落。 更通俗的讲,以孝治天下的道德理念下,儿子殴打父亲,凌虐母亲,就是天人共怒,十恶不赦,禽兽不如。 在孟朝持之以恒数百年的忠君理念灌输下,价值观也会随之改变,谋朝篡逆,凌辱君父,就跟凌虐父母一样,甚至过不了士大夫自己心中的那道坎。当一位大臣想到要架空皇帝,就会本能的恶心、惭愧、耻辱,并反思自己怎么会如此堕落,禽兽不如。这必然会遭天谴,遗臭万年。 第三十五章陆逊执刀 忠君、孝祖、敬德、保民,大概分别对应着忠、孝、仁、勇,即孟朝治国的四项国策。 由第一项忠义的影响,便可见在孟朝国策下,百姓的价值观、道德观、行为举止等会在四项国策下发生哪些潜移默化的改变。 每个朝代的百姓都有属于自己的特色,比如周朝诸夏百姓的尚武与开拓进取,秦汉百姓承战国余烈的豪猾与桀健(《后汉书·酷吏列传》),魏晋百姓的阴柔与奢靡,唐朝百姓的豪迈与慷慨。 因为得国极正,所以张瑞可以问心无愧的提倡各种美德,圣朝能够以“忠君、孝祖、敬德、保民”等各种美德治天下。 这使张瑞能够最大限度的塑造民族特性,孟朝百姓讲会逐渐形成独属于自己的特点,忠贞弘毅、尚武孝悌、修德修身。 毕竟要想实现“保民”,保家卫国,总是需要提升自己的学识与武德,自幼习文尚武才行。 儒家讲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在孟朝士人则会崇慕“忠君、孝祖、敬德、保民”,并以此为终身的奋斗目标。 思想的统一,将极大的提高民族凝聚力,最终实现如周朝一般的风采,开拓进取,扫平四方。 戎狄是膺,荆舒是惩(痛击戎狄,惩治楚人),成为诸夏永远的民族辉煌。 这意味着,在孟朝不会像后世宋、明一样,对胡虏疲软无力,而是会主动开拓四方,讨伐夷狄。 首年的廷议十分漫长,一直到深夜方才结束。 期间,六部九卿又通过了一系列的政令。比如刑部正式提出修订《孟律》,删减一些残害人体器官的酷刑,增加一些更细致、更全面、更贴近当下的法令。 工信司提出了统筹规划全国工商业发展的孟朝五年发展规划草案。 户部提出了全国农业与手工业划区方案等等。 每一项都意义重大,廷议通过之后,就相当于为今年各部司立下了全年的工作目标。 用不了多久,各部公卿就会带着详细的政令方案、推进措施、流程进度、考核监察等具体资料,来找张瑞汇报。 开了一天的会,直到夜色稀疏,内阁宰辅、六部九卿、各州布政使等高官才姗姗离去。一群高官离开太华宫,在宽广三十余丈的的数百级台阶上,三三两两的轻松交谈着。 张瑞则在太华宫前的高台上舒展了一下筋骨,对一旁胯刀而立的千牛备身陆逊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陆逊虽然是东吴的第四位大都督,给人印象比较年轻,但陆逊的年纪并没有比三国名将们年轻多少。 诸葛丞相出生于东汉光和四年(181年),陆逊则出生于东汉光和六年(183年),所以诸葛亮在张瑞身边担任了一段时间的千牛备身,高中武举状元之后,陆逊也从长安学宫进入皇宫,担任张瑞的千牛备身。 而且极有可能,陆逊会重现诸葛亮的辉煌,再次高中武举状元。 建康四年(199年),十七岁的陆逊已经具备了五陵少年一切该具备的品质,风华正茂,从容自信。听到皇帝垂问,陆逊立即回道:“禀陛下,已经戌时一刻。” 张瑞点了点头,对一旁被单独留下的安西节度使苏则说道:“卿从安西返回,想必更注重实务。这首次参与廷议,便持续一整天,可还能适应?” 苏则连忙拱手,回道:“今日荣幸参与廷议,臣方知何为圣朝恢弘气象。有两京、并州为根基,关中、直隶为天府之国。臣日后在西域行事,将更加从容自信。观诸卿提案,臣确信圣朝将日新月异,强盛辉煌,必能震服西域藩国。” “日新月异这个词用的好。卿久在安西,看惯了一成不变的大漠黄沙,恐怕对中原变化已经知之甚少。已经戌时一刻,卿同朕一起享一顿饷饭。朕带卿看看中原气象,卿同朕讲讲安西情况。” “臣拜谢陛下赐宴。” 因为是宴请帝国最西部边疆的重镇主官,所以皇宫御厨特意准备了帝国最东部的特产,深海鱼蟹。 将帝国东渐于海,西被于流沙演绎的淋漓尽致。 宫廷玉宴,宫女们搬出了一盘盘装饰精美的瓷碟玉盘,洁白的碟面上装饰着鲜花、柑橘、香蕉、青菜等各种精致果蔬。 透明的玉盘上装着产自东部水域的闸蟹、鲜虾、龙虾、皮皮虾、海参、鲍鱼,以及长江中的珍贵鱼类。 瓷碟中则装有各种肉类,肉质鲜美多汁,有塞外草原上的狍子肉,也有江南水乡独有的鳄鱼肉、甲鱼肉(《礼记?月令》有“季秋七月,伐蛟取鼍”) 这精致杯盘,看的苏则惊奇不已,问道:“这是水晶与美玉?” 张瑞笑着微微摇头,说道:“是其统合,水玉。由沙石制成。” 沙石? 苏则惊讶的嘴巴微张,西域黄沙漫漫,最不缺的就是沙石,居然能做成这种精美器物? “敢问陛下,制作这水玉消耗是否巨大?” “卿以为呢?”张瑞品尝着宫女现场拨开的大闸蟹,鲜香回味无穷,话语中笑意盈盈。 苏则抚着胡须沉思良久,说道:“这巧夺天功之术,臣有生不曾思索过。冒昧揣测,想来点石成金不过如此。或许其价格堪比黄金?” “哈哈。”张瑞笑意畅快,说道:“所以朕一直讲工业为富国之本。国家工业强大,自然民富国强,横扫四方。” “这水玉并没有卿所想那么昂贵。所需只是高炉而已。” “科学院测试多次后发现,以石英砂、石灰石、长石、纯碱为材料,材质最佳。” “制造理念一旦被探索成功,民间只需要一座工坊,几座高炉,十几名工人,就能源源不断产出无数水玉。” “卿以为这一座水玉工坊,能在西域换回多少财富?” 苏则面露向往,几乎可以预想其中画面。诸夏先进工业赚回的财富,轻松在西域组织起一支胡骑军队,碾碎一切不服王命,抗拒圣朝的国度。 一片工坊区的价值,能抵数十万百姓屯田垦荒,生产出来一些粮食,再换成财富,万里迢迢运到安西。耗费巨大代价,维持一支作用有限的军队。 第三十六章胡人从军 无论是晶莹剔透的水玉盘,还是精致纯美的瓷器杯碟,都让苏则无比确信,中原的先进技术已经远远超出了自己当初前往安西时的水平。 苏则开口说道:“闻陛下提及长石,臣便恍然大悟。长石乃制作瓷器的主材,这水玉技术与烧瓷技术如出一辙。” 张瑞微微颔首,不愧是自己信重非常的一方节度使,才干斐然,神思敏捷。 看见长石这一项生产材料,便能见微知著,推测出大概原理。 但这么神思敏捷的能臣,还是在尝过一颗甘甜清脆的青枣后,彻底呆住了。 苏则不可思议的问道:“《诗经·幽风·七月》言,七月亨葵及菽,八月剥枣。这青枣在八月获丰,怎能储存六个多月,至今清脆甘甜?” 张瑞莞尔一笑,说道:“再尝尝这海鲜鱼类。” 很显然一位凉州人士,并不认识桌上的龙虾、螃蟹一类。 这些东西,曾多次让骄矜的关中豪族出过糗,对着螃蟹壳、龙虾壳就啃。 所以宫中御厨对苏则十分体贴,处理好了甲壳,并在苏则卓岸旁安排了一位宫女,帮苏则剥取鲜嫩美肉。 苏则尝完一口龙虾雪白鲜嫩的肉质,瞬间眼睛一亮,赞叹道:“世间竟还有如此美味。鲜嫩多汁,口腹流香。” 张瑞笑着说道:“美味?” “美味非常!” “商队从万里之外运到长安的,鲜活烹饪。” 万里之外啊,苏则只感觉心中又有了年少时的壮志激昂,心潮澎湃。 孟朝的疆域究竟有多广阔? 从长安向西,至西域黄沙万里。向东至滨海,又是四海万里。南疆北庭,无不如是。 就是眼前这位年轻、从容的皇帝,统治着这四方千万里疆土。 帝国新技术层出不穷,民间财富,与日俱增。交通愈发便利,万里外的活物送到一片完全陌生的环境,居然还能保持鲜活。 这种情况下,任何一隅发生叛乱,都是以卵击石,在以自己的无知,来挑战这个日趋强大,且面积极广的帝国。 在宫廷的有意安排下,苏则对帝国的广阔无垠有了更清晰的认知,忠诚度被动的再上新高。 开口称赞道:“臣久闻圣朝重视驰道建设,从洛阳至长安可朝发夕至。是故两京亲友,生鲜能够同日分享。” 张瑞再次笑着摇头,说道:“生鲜从洛阳送到长安的确只需一日。但这万里外的生鲜,想送到长安,却没那么容易。多用生鲜冷藏之法,比如卿刚才所尝冬枣。便是以冰冷藏于窖,存放至今。安西炎热,以硝制冰之法,可作冰饮,正适合给卿降暑。” “以硝制冰?”苏则再次大涨见识,冰还能人工制作,而非自然形成?谷 “也是一项偶然发明。科学院研发火药,发现硝石放于水中能够凝冰。”张瑞解释道。这也不得不承认,很多民用科技,都是军用科技的附带产物。 苏则犹豫着问道:“制作火药之物,能够直接入腹?” 张瑞被逗笑,医学在关西有了长足的发展。清洁饮食,注意卫生等习惯,已经被灌输到了所有人思维深处。 张瑞笑着说道:“卿这思绪竟然也会如此耿直?制作火药之物必然有毒,凝冰怎能入腹?” “那……?” “卿不会在木桶中放一铜盆,内澄清水?” 苏则一抚额头,感觉自己简直愧对科举榜眼之名。居然有如此耿直的时候。 原理如此简单,用大缸制冰,缸上漂浮一个铜盆,铜盆里面的水冰冻后用来食用,那些硝石水制的冰用来降温。 苏则给自己找了一个心理安慰,圣朝实在是太文明先进,各种科技层出不穷,给自己造成了太大的冲击。 不过品尝着美食的苏则蓦然又想到,想自己堂堂从三品安西节度使,圣朝最位高权重的百人之一。才离开中原短短几年,就对中原文明繁华如此惊叹。 再过十年,那些首次进入中原,见识了长安先进文明,繁华盛世的异族胡虏,恐怕会直接被冲击的心神失守,以为见识到了人间仙境。 可以预见,必然有无数胡虏会由身到心的完全臣服。一心只求能够成为孟朝臣民。 更有无数胡人英杰,会心甘情愿为天子效力,从军入伍,为孟朝伟业而东征西讨。 用完晚宴,张瑞笑着对苏则说道:“中原繁华,宫中只是冰山一角,卿之后可以在中原多待几日,多去感受一下中原先进之处。想想如何益于西域,将西域全面引导成我孟朝气象,习我诸夏习俗。” 苏则立即应诺,说道:“中原如此文明繁华,西域必然会心慕王化,习用孟朝之风。” 张瑞点了点头,富庶的西域,只要能够安稳下来,广袤的土地,富饶的资源,丰盛的农业产出、瓜果蔬菜、骏马美玉等都将成为帝国极为重要的生产基地与府库资源。 “安西未来可期,也莫要轻视当下。如今安西情况如何,卿也同朕讲讲。” 苏则立即肃正身形,十分认真的介绍道:“遵循典制,安西如今共有两万四千步骑,分神威、武威两军。” “这两万四千人如当初臣同陛下所言,是以安西藩国进贡之财富所募兵员。以中原流民为主,辅以西域健壮胡人,弓马娴熟之牧民。” 苏则十分担忧陛下会以为这是一群乌合之众,因而停顿了一下,着重介绍道:“这两万四千人虽然并非尽是诸夏血脉嫡系,但皆是职业军人,精熟战阵,更兼军纪肃然,甲具齐全,铠甲齐整、刀槊齐备,人尽带弓。实乃精锐之师。” 张瑞嘴角上扬,说道:“朕并不介意胡人为我朝效力。” 这一点张瑞十分开明,盛唐军中不乏有胡人士卒效力,甚至军中还有胡人将领。比如右卫大将军、镇军大将军阿史那·社尔,就为唐朝东征西讨,平定高昌,击败龟兹,迫使于阗国王臣服。最终陪葬昭陵。 孟朝虽然屠戮一切不肯臣服的胡虏,但对愿意归化效力的胡虏也是敞开怀抱接纳,直接一视同仁,将其编户齐民。 第三十七章苏则的不世之威 谈及胡人将领,总是容易让人联想到安史之乱。似乎是一个胡人将领就将大唐搅的天翻地覆。 但其实安禄山的叛乱并不严重,以唐廷的军事实力,剿灭安史之乱易如反掌。 叛军打到潼关 后来讨平安史之乱的主力,精锐边军之一的朔方军此时已经在河北大败史思明,连战连胜。郭子仪、李光弼率领精锐边军已经开始向叛军老巢范阳逼近。 唐廷人心未失,安禄山主力大军又钝兵天下雄关前接近半年,于是河北十七郡集结义军二十万人。共推颜真卿为盟主,起兵讨伐安禄山。 同时安西、北庭、安东等仍忠于唐廷的绝对精锐边军,正源源不断的向中原汇合,势要一举荡平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可笑胡人叛将。 可以说安禄山天宝十四年十一月起兵叛乱,天宝十五年五月就败局已定。这也是为什么唐玄宗前期一直不肯相信安禄山会起兵造反,敢起兵造反。 短短半年的时间而已,在一个强盛帝国数百年的时间范畴上看,连打个喷嚏都不算。论威胁程度,论牵涉地区,连汉初的七王之乱一半水平也没有。 而这两场战争同样是叛军钝兵于坚城之下,最后却走向完全不同的结局,唯一的原因就是两位当朝皇帝对军事的干预程度不同。 虽然两人前期都是一代明君,但汉景帝绝不插手军事指挥,完全由周亚夫指挥战事。所以趁着吴军钝兵淮阳城下,汉军截断了叛军的后方粮道,于是大败叛军数十万。 而唐玄宗则是微操达人,放着郭子仪、李光弼、哥舒翰、高仙芝等无数军事名将意图掐断叛军后路的军事部署不用,不等精锐朔方军打入范阳,就自己微操指挥前线,强逼潼关守军出战,结果唐军中计被伏,近乎全军覆没。 于是潼关失陷,长安失守,安史之乱彻底糜烂,无法收拾。 又来了后世网友那句最经典的话,“在皇位上拴条狗“,安史之乱都会被轻松平定。 这也是张瑞从来不指挥军事作战的原因,实在太容易引起惨烈的军事败绩。 以孟朝武德之昌盛,说军中胡人士兵、胡人将领会威胁圣朝安稳,简直像是天方夜谭一样的想法。 从张瑞起兵于孟县开始,军中就一直有用盐引开中法换来的,能左右开弓的胡人奴隶效力。 但到如今孟朝立国,胡人将领的表现远不如诸夏名将典韦、张辽、马超等人,地位最高的一人也不过是右侯卫左将军赵发。 只是这位胡人也并非是战阵厮杀出身,而是归化胡人,更像将门子弟。走的是科举路线,当年与武举状元刘从钧激烈争夺骑射榜首,最终稍逊一筹。所以刘从钧已经位居十六卫大将军,他才勉强晋升到了将军一列。 虽然只是这一个例子,但管中窥豹,可见一斑。在军中,还是将门子弟更加出色,更容易身居高位。 在孟朝,实在是没必要担忧胡人会掀起多大波澜。 这个时代注定了诸夏无法完全开辟每个角落,孟朝只能以开放的胸襟来接纳愿意归化,并使用诸夏风俗的胡人。 所以张瑞完全没有排斥胡人从军,希望能建成后世天朝那支天下第一陆军的风采。 在边疆、在雪山、在高原,都有其他民族的士兵在为天朝戍卫疆土。但所有人都认可自己来自同一个祖国,为同一个荣誉而奋斗。 而时下,张瑞希望所有归化的子民,都能将孟朝视为自己的国家社稷。视自己为孟氏百姓,为天子臣民。 张瑞郑重的对苏则说道:“军中政教长制度,在安西犹为重要。政教长必须长期教导士卒习诸夏文字,用诸夏风俗。” 剩下的话,张瑞没有多说。苏则却十分清楚,立即接上回复道:“臣时刻不敢懈怠。经常召集全军政教长,勉励其务必教导士卒忠于陛下。为孟朝兵卒,为天子鹰犬,为天子而战。” 张瑞微微颔首,回道:“卿有心了。有这两万四千精锐步骑,可能慑服西域诸国?” 苏则说道:“西域蕞尔小国,不识王师军威。不大战一场,难以用两万军队慑服数百万里之土地。故某还设屯田军一万八千人,民屯六万余人。” 虽然听起来十多万人,规模庞大,但这些并不是职业军人。屯田兵,更类似于民兵。而民屯则完全是百姓,甚至很多人是军屯的家眷。 这十万人就是孟朝在整个西域能直接掌控的所有男女老少人口。这规模在内地也就是万余户,一个大县的人口。 苏则就是要用这一个县的实力,震服西域所有国家,数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 一个县能干点什么,刘备倒是高唐县令,结果被黄巾军打败。这还是有统治基础的情况。 而孟朝此前在西域可是没有任何统治基础,苏则就是带着一千精锐禁军去赴任的。此后数年时间,苏则就像是被张瑞遗忘的可怜娃,自己孤身在安西打拼。 孟朝的绝对精力都用在了中原内部的统一之战上,没有一粒米送到万里之外,去支援苏则的西域事业。 能给苏则的唯一支持,就是实力上的威吓,使一些小国被迫臣服。直到孟朝建立,缓了一口气。之后的建康三年,一年内才将一批多余的军事物资、铠甲刀剑送到了安西都护府。 就是在这种背景下,苏则逐渐站稳了西域,组织起了屯田,建设出神威、武威两支精锐军队,可以说是非常不易。 绝对配得上他开局五百户人家,结局打遍整个凉州的历史能臣地位。没有辜负张瑞对他的信任。 张瑞问道:“为何没有大战一场,可是粮草不足?如今圣朝已经初步稳定,可以向安西送一批粮草。” 苏则连忙拱手,回道:“臣拜谢陛下。西域屯田多年,也有五十万石粮草,足够两万军队远征支用半年。然而首战关乎我朝天威,臣不敢贸然行事,务求一个关键战机,一战为我圣朝立不世之威。” 第三十八章虚假的四大帝国真正的孟朝三大藩臣 不世之威? 张瑞被苏则说的心潮澎湃,究竟是什么样的辉煌大胜,才能称得上不世之威? 要知道,诸夏历史浩荡五千年,能人将相、风流往事,不可胜数。 每朝每代,在巅峰时都辉煌璀璨,无数文人雅客讴歌赞颂。 从光明至德,未有之伦。到戎具精劲,近古未有。到最后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这么多辉煌璀璨的风流往事,都随着历史长河滚滚流逝,而失去了颜色。 当时极尽风流,意气风发的事情,可能不被后世人广为所知。更何况被评为不世之威。想要传唱千古,光耀史书,将当世的风姿颜色,铭刻在青史之上,让后世观而惊叹,实在太难太难了。 在张瑞印象中,或许诸夏五千年历史上也就寥寥几个战例,能当的上此荣誉。霍去病封狼居胥,窦宪勒石燕然。李世民一战擒双王,李靖大破突厥。朱棣引兵五十万扫荡漠北,郑和七下西洋。(张瑞个人看法,决不有任何权威成分,仅供茶余饭后闲聊之资) 这其中汉朝占了两个,唐朝占了两个,明朝占了两个。 难道孟朝也要出现这种光耀青史的不世之功? 可是要出现这种军功,首先是要有个强大到令人印象深刻的强敌。 薛仁贵三箭定天山,一战大破胡人联军十余万。恐俘虏为后祸,乃尽皆坑之,昭武九姓自此衰弱,不复更为边患,足够光耀一时。但正因为其赢得太轻松,导致后世谁在意威胁唐朝边疆数十年的昭武九姓是什么玩意儿。 而另外几个战例,都是因为打败了极为强大的对手。比如汉破匈奴,唐灭突厥,明攻北元(蒙古)。 他们的对手,都是后人印象无比深刻的强大势力,曾经影响世界局势,有辉煌的战绩或者璀璨的文明。 而如今孟朝建国,环顾寰宇,当今天下是否有能够与孟朝一争高下的强大帝国? 张瑞蓦然眼睛一亮,还真有,而且是后世无数人都十分清楚的四大帝国。 罗马与汉谁更强大的话题自然无需多说,这就是当世一东一西最强大的两个帝国。 孟朝取代了汉朝,而且武德更加昌盛,文明、科技、工业、农业都极度发达,禁军武备精良,骁勇善战。 毫不谦虚低调的说,孟朝足以取代汉室,成为四大帝国之一。 而除了孟朝与罗马,剩下的两大帝国分别是贵霜帝国与安息帝国(即帕提亚帝国)。 这其中帕提亚帝国与罗马的战争广为人所知,帕提亚具装重骑兵赫赫有名。 贵霜则与西域接壤,这个帝国影响力虽然不如罗马,但能被评为帝国自然也有其独到之处。 后世号称帝国坟场的中亚山地,在贵霜统治下温顺如同一只小绵羊。这也是历史上第一个打进南亚次大陆,入主印度地区的国家。 也是数千年来,唯一一个成为一个南亚次大陆帝国侯,还保持着继续向北扩张势头的帝国。 极盛时这个帝国版图包括了西到伊朗东部,东至恒河中游,北抵咸海和葱岭一带,南到纳巴达河,拥有了中亚和次大陆的大部地区。 能击败同为四大帝国之一的贵霜,自然算是不世之威。 于是张瑞关切的问道:“卿言下是贵霜帝国?” “贵霜帝国?”苏则低下头,脖颈青筋暴涨,脸色被憋的涨红不已。 张瑞被苏则得表现惊了一瞬间,随即反应过来,自己被前世的记忆误导了。 什么四大帝国,那都是后世不自信的说法。 在当今天下,诸夏就可以堂而皇之的宣称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天下只有一个共主,即孟朝皇帝张瑞。 其他任何国家、任何势力,胆敢称帝,都是僭越不敬。作为臣子,必须率师伐国,执其君问罪于御前。 自己作为圣朝皇帝,称呼贵霜为帝国,几乎等于指责苏则废物,不能除其帝号,掳其君王,送长安审判。 张瑞坐到坐塌上,和颜悦色的笑着说道:“观卿表现,朕乃知往日所闻西域之事,或有不实。卿且同朕讲讲这贵霜情形,其君王可曾称帝,亦或已经向我朝称臣纳贡?” 听完天子之言,苏则方才稍微轻松一些,但还是心中对贵霜充满了恨意,因而语气恭敬又有一丝肃杀,说道:“臣自赴任西域,数年来精练军队,积蓄粮草,等待天时,便是为大破贵霜,令其向我圣朝称臣纳贡。” 担忧张瑞不理解西域形势,苏则说道:“西域三十六国,皆蕞尔小国,逐一征讨,既浪费钱粮,又不足以震慑四方。” “故必须大败一方强国,才可能使各国君王震怖,慑服远方。使各方尽皆前来朝贡。” “而审视形势,除我圣朝强盛,屹立东方之外,最强者便是贵霜,位于西域西方。西域西部小国,多向其臣服纳贡。只要大败贵霜,令其称臣纳贡,则西域自平。” 张瑞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打赢最强的那个,他的小弟自然也会看清形势,跟着大哥一起称臣。 随后张瑞问道:“贵霜既然强盛于西方,卿对贵霜可曾有所了解?安西只有两万四千步骑,贸然攻击一个强盛大国,是否有危险?” 虽然张瑞打算尝试一下次子西征,但以少击众,用区区几万人攻击数十万人的敌国,绝对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张瑞能有自信尝试这种事情,那是因为领兵的将领叫诸葛亮。这位武庙十哲之一,已经用战绩证明了自己,可以带着区区数万人,以脆弱的补给线,在拥有数十万大军的敌国境内来去自如,战必胜,守必固。被敌国君臣评价为神武赫然,天下奇才。 这种将敌国将领脸都抽肿了的行为一次就罢了,可能是巧合。但接连发生五次,就着实恐怖了。所以他才被誉为武庙十哲之一。 苏则虽然也是一位能臣,但想来跟武哲一级还是应该略有差距吧。 这带着两万大军,远征万里外拥众数十万的敌国,搞不好就又是一场怛罗斯之战。 但苏则却信心十足,显然对此有了完全的准备。 第三十九章听大臣讲述史诗 面对天子的质疑,苏则知道自己绝不能退缩。 圣朝虽大,文臣武将人才济济。但真正了解西域事务,并对局势精研多年的人,只有自己一个。 一旦自己不能说服陛下,那圣朝将失去一个千载难逢的立不世之威的机会。 因而苏则昂首挺胸,表现出十足的信心,从容说道:“臣自赴任安西,除屯田生产、经营商路、训练军队外,最大精力便是研究贵霜局势。臣请为陛下详述。” “可。” “贵霜一词,近来方才被我中原所知。前汉一直以月氏称之。盖因其本出自大月氏一部。” “大月氏想来陛下并不陌生。最初其本游牧于凉州西部张掖至敦煌一带,势力强大,为匈奴劲敌。约在汉武帝元朔元年(公元前128年)汉使张骞至其国,相约共击匈奴。” “然大月氏王怯懦无能,被匈奴击败被迫西迁,后又被匈奴所支持部族乌孙击败,继续西迁。直至逃窜到大夏(西方称之为巴克特里亚王国。汉文史籍《史记》、《汉书》、《山海经》称该地区为大夏),月氏人方才征服此地。” “于是月氏逐渐改游牧为定居,设五部翕侯,分别为休密、双靡、贵霜、肸顿、高附。” “贵霜为其中一部,逐渐强大,遂一统五部。贵霜因此而得名。前汉不知其详情,常以月氏称之。” 张瑞笑着说道:“若朕没理解错。我朝军力轻易碾碎汉军,而汉军大破匈奴,匈奴驱逐月氏,月氏下设贵霜?” 这四级的战力差距,用差距一词来形容,总感觉已经不太合适了。双方交战,怕不是孟朝身高八尺的将士能闭着眼睛,单手吊锤贵霜军队。简直像成年人教训熊孩子,吊起来抽。 想到匈奴人被西方称为上帝之鞭,张瑞蓦然就觉得,这种差距也没什么不合理。 东汉大将军窦宪因为斩杀了一名王室宗亲,在妹妹窦太后的庇护下,率三河五校北征匈奴,打出了勒石燕然的战绩。 迫使匈奴彻底衰落,开始了他们史无前例的大逃亡之路,一路向西劫掠、屠杀,休养生息。最终匈奴王阿提拉攻入罗马、意大利等欧洲腹地。拜占庭皇帝狄奥多西二世投降,向匈奴缴纳贡金。 欧洲人谈匈奴为之色变,称为上帝之鞭。 但击败了匈奴的三河五校虽然是汉室绝对精锐,在吕布的率领下,还是被关西大军一次次猛攻下,彻底碾碎。 在太华山的潼关隘口,就在张瑞亲眼目睹下,关西将士血战四天四夜,一波一波的攻势连绵不绝,正面击破了北军五校的绝对精锐,鲜血染红了太华山大片的土地。 至于三河骑士,现在哪还有什么三河骑士,全在孟朝大军中效力。成为了军中最默默无闻,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一名小卒。甚至若不习文尚武,还通过不了府兵的考核。 但要知道,这一切的战力对比都是当初讨董之战时的情况。那时候关西大军初建,目不识丁的士卒占了九成九。铠甲以千副计算。高顺所部万人,铁甲只有四千套,要精打细算的分配。 至于《武经总要》、政教长、建立禁军、军乐指挥、汗血宝马、横刀、马槊、甲骑具装、神臂弓、火药技术初步应用、冶铁技术进步等一切提升战力的事情,都还没有落实。 彼时,孟朝府兵就能击败三河五校。近十年后,现在孟朝绝对精锐的禁军跟当初府兵已经有了天壤之别。 毫克客气地说,当初关西府兵如何吊打诸侯军队,现在的禁军就如何吊打当初的府兵。 与匈奴的战争就更别提了。并州牧府决定彻底驱逐匈奴的西河之战,关西大军首次集齐了万套铁甲。 以铁甲虎贲万人列阵,彻底让匈奴明白了什么叫钢铁壁垒,头破血流。 也是这一战,孟朝大军的恐怖战力,让所有北方胡虏初步知晓,开始逐渐迁出塞外。 只是,虽然有这么多鲜明的例子。但毕竟没能了解贵霜得具体军事战例,让人很难确定双方的战力对比。 随后,张瑞对苏则问道:“贵霜军力具体如何,可有何战绩,能够作为参考?” 苏则点头,说道:“贵霜帝国初建,便羁縻康居,后南征北战又羁縻大宛。据确切情报言,前汉灵帝光和三年(180年,黄巾之乱前四年),贵霜统计人口已达一千三百八十万人。” “然此国虽然庞大,却因为信仰一个名为佛教的宗教,士卒战力极其低下。” “前汉章帝永元二年(公元90年),号称贵霜天子的王中之王、伟大救世主,索特·麦加斯,狂妄自大,异想天开,居然想尚汉室公主。” “彼时贵霜已立国一甲子有余,六十五年之久。但前汉仍称之为月氏,可见汉室对其之轻视。班超乃以汉室公主尊贵,岂能下嫁为由,断然拒绝贵霜痴心妄想。” “贵霜王索特·麦加斯乃勃然大怒,遣一位单名为谢的副王率军七万,东出葱岭,共击汉军。” “班超在西域只有一千汉室兵卒,却毫无畏惧。断言月氏兵虽多,然数千里逾葱岭来,非有运输,不足为忧。只需坚壁清野,彼饥穷自降,不过数十日决矣。” “果如班超所料。谢率军七万攻班超不克。又无法抄掠粮草,陷于困境。班超度其粮将尽,必从龟兹求食,乃遣兵数百于边界设伏。” “谢果遣骑赍金银珠玉以赂龟兹,超伏兵遮击,尽杀之,传其首级于谢。” “谢大为惊恐,随即遣使向班超请罪,乞求放彼辈一条活路。” “史载:超纵遣之。月氏由是大震,岁奉贡献。” 张瑞有种听大臣给自己讲史诗往事的感觉,惊讶的嘴巴微张。 良久才缓过神来,不可思议的问道:”这战力怕是连黄巾军都不如吧?世界上还有如此废柴的军队?七万攻一千,居然被打的全军请降?还岁奉贡献?“ 这不仅刷新了张瑞对军队战力下限的认知,更刷新了张瑞对岁贡的认知。 藩夷小国给中原王朝的贡赋,真的只有可怜的一点,打发中原士大夫的满足感? 然后欢欢喜喜的从中原士大夫那里得到天价财富的赏赐,志得意满的回国? 这种说法,在后世广为流传。 可是张瑞越融入这个时代,也就发现后世人的不自信。 曾经有些号称“公共知识分子”的软骨头,已经习惯了跪着看世界。完全想象不出来,自己的先祖曾经高坐在威严殿堂上,俯视一切国度的臣服纳贡。 所以这些掌握了话语权人,写几篇自媒文章,就形成了对朝贡体系的刻板印象。 但要知道朝贡最初、最本质的形式就是弱者向强者缴纳贡金,以祈求平安。 比如拜占庭皇帝向匈奴王阿提拉缴纳六千罗马镑,相当于一千九百六十三公斤黄金,即汉斤八千六百三十六斤,作为停战的贡金。 之后每年都需要缴纳两千一百罗马镑,即三千零二十二斤黄金,作为岁贡。 首年近万斤黄金,再加上之后每年三千斤黄金,缴纳给了一个汉室的手下败将。自然也有可能缴纳给中原。 只是这种可能,恐怕要将后世那些习惯跪着的公共知识分子,吓得肝胆俱裂。别人扶他站起来,他也拼命摇头,涕泪横流的喊,不可能,不可能,我们怎么可能挺直腰杆站着看向四方,享受这种待遇? 贵霜帝国向汉室的纳贡,对朝堂上那些关注国内政治斗争的公卿大臣而言,完全是一件不值得关注的小事情。 这种事情,在大汉周边时常就会发生。 甚至身处洛阳的公卿们,完全没兴趣去了解一下月氏、贵霜究竟是什么样的情况。在公卿们看来,无非是一个与康居、乌孙、乌桓、匈奴类似的蛮夷。 连强大的匈奴都内迁向汉室称臣,匈奴单于也要汉室册封,一个小小的护匈奴中郎将就能废立匈奴单于。 贵霜的臣服,完全不值得汉室公卿们去在意,更别提什么笼络、赏赐,给其天价财富。 谁在朝堂上提出这种意见。满堂公卿一定是一脸疑惑,首先反应不是这个人脑子坏掉了? 而是,贵霜是什么?在哪里?他们为什么敢不臣服? 至于给其丰厚赏赐,求其称臣纳贡。不是脑袋得了三十年大病,提不出这种意见来。 西汉跟匈奴打了两百年战争,东汉跟匈奴打了百年战争、跟羌族打了百年战争。 就硬生生的用绝对军事实力,打的匈奴跪地称臣,受汉室冠带、印绶。打的东羌彻底灭绝。 也没见谁说要给对方一点赏赐,换取对方一个名义上的臣服。 所以贵霜的岁奉贡献,绝不是后世人想象的那种拿点土特产,就打发了汉室官员。而是真金白银的向汉室缴纳贡金,一如宋朝向辽、金缴纳大量岁贡。 这么说起来,当初孟朝初立,各藩臣缴纳的贡奉完全不足数。 第四十章孟朝真正的朝贡体系 对各藩臣的表现,张瑞也能理解,孟朝初立,各方藩臣都还不了解孟朝的军事实力以及外交政策。能象征性的缴纳一些岁贡,已经是做了最宽的打算。 毕竟还没用刀剑教育,他们就先跪下摆好臣服的姿势了,也不能强求他们太多。 胡虏们对这个新王朝谁也不清楚情况,考量到孟朝初步继承了汉室的主体,估算着怎么也不会差太大。先缴纳一笔贡金,别得罪了孟朝皇帝。然后再看看之后的形势,决定要不要继续纳贡称臣。 张瑞印象较深的是匈奴右贤王部落,去卑穿着一身丝绸紫袍,缴纳了黄金百斤、白金千斤、马、牛、羊各两百,此外还有腰刀二十六口、弓箭二十副,以及各种乱七八糟的土特产一大堆。 这个数字是右贤王部落缴纳的最低数字,毕竟孟朝鸿胪寺初创,理清四方形势就已经非常不易。没有能如同明朝一样,详细制定各个藩臣每年要缴纳哪些指定物品和具体多少的财富(大明通典里)。 但张瑞觉得右贤王这个数字绝对可以再翻三到五倍。若是每年缴纳黄金三百斤、白银三千、战马六百匹、耕牛六百头、羊六百只、腰刀、弓箭百副,一长串的皮革每类上千张,就十分可观了。 若是翻五倍,每年黄金五百斤、白银五千斤、战马、耕牛、羊各千只,各类珍贵皮革两千张,那这个数字就是一个庞大的财富。 要知道这只是匈奴右贤王一个部落缴纳的岁贡,如今已经向孟朝称臣纳贡的藩臣就有数十个。将来人数过百,完全不再话下。 那这个数字就会变成,每年最低三万斤黄金、三十万斤白银。战马、耕牛之类的许多国度没有,孟朝也不可能强征,会换成珠宝、布帛。比如明朝就会指定某些国家上贡布帛,甚至有些国家上贡美女、野兽。 野兽不野兽的,张瑞不在乎,发达的网络让张瑞早对各种动物没有了新鲜感。 但是这若上贡美女,张瑞觉得自己一个怜香惜玉的正人君子,实在是无法拒绝。 张瑞印象中,最酷爱朝鲜美女的是明朝皇帝朱棣。 明庭使节抵达朝鲜传达皇帝旨意后,朝鲜国王立即全力以赴。下令禁止全国各道所有的女子婚嫁,处子除公私贱隶外,良家十三岁以上、二十五岁以下全部选取以备遴选。 共选取了数百名处子少女,但负责为永乐皇帝挑选的使者黄俨看过后觉得没有什么绝色美女而大为不满。于是朝鲜又在全国范围内进行了第二次的筛选。这次终于为永乐帝精心选出了五名绝色佳人。 这种倾国选出来的美女绝对是容貌、身形、气质都是绝色的佳人。这一点,张瑞深有体会。 哪怕前世张瑞是个宅男,从小到大接触过的女性恐怕不足千人。但接触的人群当中,确实就有面容秀丽的存在。毕竟谁活二十年,还没见过一两个美女? 所谓十步之内,必有芳草。当这个范围扩大到全国,数万、数十万、数百万的人群中去挑选,选个万里挑一的美女,绝对是能够实现的。 但无论是黄金白银,还是美女珍宝,作为弱者上贡给强者都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这种理所应当,不会因为是宗主是诸夏,就有所改变。 孟朝皇帝也不可能跪着向一些小国祈求,求其满足一下皇帝那单薄的脸面,上一下贡赋吧。 以张瑞的个性,目光看向何处,若对方不顺服听命,立即被大军砍碎才是正常的事态走向。 财富只要朕想要,孱弱蛮夷何来反抗之力? 这一点,隋朝君臣的一个风趣典故,张瑞倒是非常欣赏。 《隋书·卷四十七》的记载:“时天下无事,群臣言林邑多奇宝者,刘方新平交州,乃授方驩州道行军总管,经略林邑(今越南南部)。” 翻译过来就是如今天下太平,没别的战事,隋朝大臣们认为林邑国宝贝多,于是希望皇帝可以派大军攻灭对方。 朝廷政令通过后,隋朝卢国公刘方立即在正月带着步骑万人南下,三月抵达临邑,一路高歌猛进,战斗多次,无一败绩。 四月临邑国王梵志放弃国都逃入海岛,刘方入国都,刻石纪功,然后带着群臣们口中的临邑奇宝班师还朝。 之后临邑国王可没有报仇雪恨的想法,更不敢异想天开,等着隋文帝跪到自己面前,请求自己给点面子,称臣纳贡吧。 临邑国王主动上表称臣,岁纳贡赋,只求隋朝别再派大军过来了。 不过这个国家有钱倒是真的,而且是财富多到令人激动颤抖的程度,能够比肩一个大一统王朝数十百年的国库积累。 无外乎隋朝君臣会以“天下无事,大家闲着也是闲着,去把他给灭了吧”这种借口就选择开战。 《南史》刘宋(刘裕灭了司马家满门之后建立的政权,不是南北宋)元嘉时期,这个小国数十年间总是屡次三番的入寇劫掠。于是元嘉二十三年,宋庭使交州刺史檀和之、振武将军宗悫伐之。 临邑国王阳迈,听到消息就吓破胆,表示愿意贡奉黄金一万斤、白银十万斤、铜三十万斤,并归还此前劫掠交州南部的所有户籍人口,请求停战。 但朝廷不许,于是宋庭大军攻入临邑国都,临邑国王阳迈父子“并挺身逃奔”。 宋庭军队获其府库珍异,皆是未名之宝。又销其金人,得黄金数十万斤。 数十万斤黄金,这可是太令人汗颜了。建国刚一年的孟朝国库里,还真没有这么多黄金。 张瑞觉得,就冲这数十万黄金,出动步骑万人,去取回来也是值得的。 真的就是去取回来。军队开赴过去,搬上船,然后送回长安。 至于战事? 快别闹了,临邑连交州的州兵都打不赢。拿头打孟朝全副武装的禁军。 他的国王面对诸夏大军,唯一的命运就是一次次逃离国都,到海上飘零。 等诸夏大军返回之后,赶紧称臣纳贡。 只要能保住皇位,交给中原多少贡赋都行。 反正受罪的是普通百姓,跟国王有什么关系? 但若中原天子不认可现在的临邑国王了,册封了另一位临邑国王。 那么老国王的一切享受,一切特权,将会立即随之烟消云散。这背后是有中原大军绝对的军事实力作背书,能够扶持任何人顺利进入王京,登临王座。 这才是宗藩朝贡体系,真正的运行模式。 第四十一章征调胡骑 不得不承认,这些能臣名士,在谏言劝导方面,真的是十分擅长。各种引经据典,描绘宏图。 经过苏则的一番描述,张瑞对万里之外一无所知的区域,现在就只剩下了一个印象。 贵霜人口上千万,庞大而又富庶,却虚弱不堪,军力废弛。 这就像是当世的大清,软弱无能的庞大帝国,拥有大量财富,却没有强大的军力。 只要对着房门踹上一脚,这虚弱的帝国就会轰然倒塌,向孟朝跪地称臣,进献天量的财富。 一千三百多万人口,比关西人口总数还要多。 历史上赤壁之战时,中原在册人口仅六百万。晋朝统一全国时,人口也才一千七百万。 有这一千三百万人纳贡奉献。孟朝的综合实力,就几乎等同于额外增加了一份历史上晋朝的实力。 说张瑞不心动,那是不可能的。 可是袁督师的三年平辽,也是珠玉在前。也是对着崇祯皇帝各种描绘宏图,各种鼓气诱导。结果一路平辽平到了北京城下。 这方面,张瑞也没有比崇祯皇帝强到那里去。 万里外西域的情况,对张瑞而言完全笼罩着一片黑幕。历史外挂失效,只能任由这些官员去描述一个他们想展现的印象。 张瑞注视着苏则,郑重的说道:“军国大事,并非儿戏,两万四千余将士全系于卿一身。卿可想好了,有必胜把握,能率领这两万士卒,立不世之功?” 苏则重重的点头,说道:“陛下,安西数万将士官吏,励精图治,夙兴夜寐,就只为能一战大败贵霜。只要契机到达,必执其君问罪御前。去其帝号,立其藩辅。” 出师的大义已经确定了,而且威严堂皇,无任何人能够质疑。 贵霜国王,不奉中(和谐)国为主。且僭越尊位,妄称天子。 诸夏大军征讨不臣,去其帝号,师出有名。 这是中原大一统王朝独有的骄傲。任何朝代,在中原周边敢妄自称帝的国家,无论安南、朝鲜,还是交趾、西域,都要被征讨。这些国家也已经习惯了国王登基,需要受中原天子册封。 所以大军出征,不会有任何百姓、军人感觉有失道义。 见苏则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张瑞也没什么可干预的了。官员职责在此,胜则升迁受赏,败了也要有承担后果的准备。 张瑞说道:“既然万事俱备,那朕便不给卿多增加负担。只是朕颇为好奇,卿所言契机究竟是什么?” 苏则见陛下已经默许安西都护府对贵霜宣战,全权负责对贵霜的大规模战事,紧绷的心弦终于放松下来,语气轻松的说道:“贵霜国王胡毗色伽二世于光和六年(183年)登基,这是一位不折不扣的昏聩国王。其在任期间,贵霜衰败迹象明显。贵霜所羁縻的康居、大宛等相继宣布独立。臣听闻在其统治西部,呼罗珊、花剌子模亦脱离贵霜统治。” “贵霜国力、民心等都在持续下降,而在国王胡毗色伽二世去世之时(公元199年去世,也就是今年),便是贵霜国力、军力、人心、组织能力降到最低之时。” “胡毗色伽二世,从前年开始就身染重病,命不久矣,在西域已经众所周知。西域西部除康居、大宛之外,其他小国都在整兵备战,打算趁胡毗色伽二世去世之时,脱离贵霜统治。” 张瑞目露惊讶,看向苏则,问道:“莫非卿打算统合西域各国?” 苏则笑着点头,说道:“此次征贵霜,臣打算率两万大军出征,再征调乌桓、车师、高昌、且末等十国军队,共计三万胡骑随军征战。” 被苏则笑容传染,张瑞也面带笑意。在史书上经常看到的胡骑,终于在孟朝也出现了。 大一统王朝征伐四方,经常会征调胡骑从军助战。这就是自带干粮的仆从军啊。 考虑到贵霜信仰佛教,且入主了印度地区。两个最能削弱战斗力的因素,贵霜全占了。这导致历史上,贵霜出动七万大军,却被班超一千人给打的跪地请降。 那孟朝出动两万精锐步骑,再加上三万胡骑相助,共计五万大军,无论是军队规模还是大军战力方面,都占据绝对优势。 昏聩的贵霜国王去世,国内局势必然会在一段时间内陷入动荡,军事调动不畅,纵然贵霜国内有五十万大军,能及时调到前线作战的军队,可能也不及五万。 这种情况下,占据绝对优势的孟朝大军能够打出摧枯拉朽的战绩,一路高歌猛进,迅速打进贵霜国都。 说不定孟朝大军已经兵临城下,贵霜还没定下究竟哪个王子继承王位。 退一步而言,就算新任国王已经登基。苏则也可以将其罢黜,扶持另一位主动臣服,愿意作孟朝藩臣的王子登基。 想到孟朝刚建立,就有可能征服四大帝国中的另一个,设立其为藩臣,年年收取岁贡。 张瑞的心情颇为激动,对苏则说道:“朕会下令凉州布政使将敦煌、张掖、酒泉一带府库存粮送往安西,使卿无后勤之忧。另外朕再派遣两员良将,助卿一臂之力。” 孟朝大军中良将云集,往日里都在中原参与群雄逐鹿,一统山河。 苏则完全不敢奢望能从朝廷手中要几位良将相助。如今朝廷稳固,是时候将骁勇良将调往边疆,主管一方了。 有当世名将相助,苏则对大败贵霜,将更有把握,因而关切的问道:“不知陛下欲将何人调往安西?” 苏则最希望的两名将领当然是帝国双壁,羊承、诸葛亮既年轻,又有才华。到了安西方便指挥,又不会与自己争权。 只可惜,这两人一个去了江南水泽,一个去了辽东雪原。 看着苏则紧张而又关切的表情,张瑞一笑,能体谅他的难处,因而没有派资历太老的将军。说道:“左骁卫右将军长孙素。” 长孙素是上一届的武考状元,无论骑射武艺,还是剽悍骁勇都为当界之最。与诸葛亮相比,唯一的差距在于长孙素幼时贫困,未能入读长安学宫,接受兵家学院系统性的军事熏陶。 但即便如此,其在军旅中亦屡建功勋,能征善战,闻名军中。虽不及武庙十哲,但也是韩擒虎、尉迟恭一级的良将。 第四十二章通章太史慈 长孙素当初惊艳的表现,曾经让张瑞感慨“此即孤之韩擒虎也”。 若说其能力最像当今天下哪位名将,那自然是东吴第三任大都督吕蒙。 吕蒙前期以勇猛善战,先登陷阵而著名。直到孙权劝学后,其开始学习兵法,最终成为武庙七十二将之一。 不过长孙素的比吕蒙高太多,其前期就在学堂里面饱读兵法,更通读各种经史书籍。基本上其就类似于吕蒙文武双全时的情况。 而进入军中,长孙素又接受了禁军更系统的教育。 《武经总要》的灌输,长安学宫兵家学院教习定期对军官的授课,都使得这位年轻俊杰在兵法方面突飞猛进。能力不弱于其勇武。 这使得张瑞非常偏爱这位自己选拔出来的武举状元。可惜的是,他从军参战时,统一历程已经过半。 他的首战就是率领甲骑具装与关平一起进攻徐州大军。 之后虽然屡立功勋,但只短短三年的时间,也无法从一名新晋军官,升到位高权重的大将军。 这么短的时间,只有诸葛亮才有这种可能。但要知道诸葛亮身上背负着的是难以形容的压力。率军四千孤悬塞外,自己抚恤流民,开荒垦田,筹集粮草,防备四面八方的强敌。 所以到孟朝立国,长孙素只升到了正四品将军一级。 既然有才能,又被皇帝所信重。那自然是不缺培养立功的机会。 于是张瑞打算将其平级调动,到安西去担任神威军指挥使。 神威、武威两军与北庭的镇抚使麾下的军队一样,都是募兵制,不在禁军系统当中。所以都不设大将军,以指挥使作为统军将领,《孟官仪》勘定的品级为正四品,比苏则的从三品节度使低一级。 这也好理解,如果边军主将为大将军,那就是正三品了,与六部九卿同级。官职反而在苏则之上,那他这位节度使还怎么调动军队? 听到长孙素之名,苏则喜出望外,笑着说道:“竟然是上届武举状元。盛名之下无虚士,长孙将军必能在安西灭国无数。” 张瑞点了点头,说道:“长孙将军素有功勋,骁勇善战,朕对其抱有厚望。另一位良将,卿可能没有听说过。亦是复姓,名曰太史慈。随扬州刺史刘繇投降我朝。” 与长孙素的剽悍猛烈,正面摧枯拉朽不同。太史慈用兵更喜欢用奇,喜欢巧计设伏。 这一点观他生平所为,便能知晓。 关于太史慈,后世人都知道他是东吴名将,但经常会误以为他在进入东吴前默默无闻。 其实正好相反,太史慈在年轻时可是一个风云人物,知名于世。以至于他的具体身高,形容外貌都被详细的记录在史。 身高七尺七寸,美须髯,猿臂善射,弦不虚发。 这么详细的记载,若非诸葛亮这种光耀一个时代的千古名臣。 那就只能出现在通缉令上,方便地方官员对着通缉令抓人。 太史慈的“美名”实在传的太远,以至于连远在凉州的苏则,过去也曾有耳闻,略有猜测的问道:“可是东莱通章太史慈?” 张瑞眉头一挑,问道:“卿竟然亦知太史慈之名?” 苏则笑着说道:“怎能不知?只因太史慈一人之力,便使前汉州部刺史大改周章,以监察郡国。天下十三州皆受影响。我朝亦因此而完善监察法令,务必兼听则明。” 这就牵扯到了汉朝的刺史、郡部之间的权力纠纷。刺史并不是郡守的上级,若州与郡之间发生嫌隙纠纷,不能分是非曲直。 结案判决全看哪方奏折先送到朝廷廷尉有司,结案的判决多以先让有司知事者较有利。 太史慈自幼十分好学,所以是个纯正的文士,因为学问而担任东莱郡奏曹史。 当时本郡与本州之间有嫌隙,其时本州的奏章已先发去有司处,郡守恐怕落后不利,于是求取可为使者的人。 太史慈时年二十一岁,被选为使,乃日夜兼程取道,抵达洛阳,先到公车门前等候,待见州吏亦至,才开始求通上章。 太史慈假意问州吏道:“君也是前来欲求通章吗?” 州吏答道:“是的。” 太史慈又问:“奏章在哪里?” 州吏道:“在车上。” 太史慈便说:“奏章题署之处确然无误吗?可否取来一视。” 州吏不知太史慈是东莱人,便取出奏章相与。 谁知太史慈先已藏刀于怀,取过州章,便提刀截而毁之。 州吏大惊高呼,叫道:“有人毁坏我的奏章!” 太史慈便将州吏带至车间,跟他说道:“假使你没有取出奏章给我,我也不能将其损坏,我们的吉凶祸福恐怕都会相等无免,不见得只有我独受此罪。与其坐而待毙,不若我们俱同出走逃亡,至少可以保存性命,也不必无谓受刑。” 州吏疑惑地问:“你为本郡而毁坏我的奏章,已经成功,怎堋也要逃亡?” 太史慈便答:“我初时受本郡所遣,只是负责来视察你们的州章是否已经上通而已。但我所做的事却太过激烈,以致损毁公章。如今即使见还,恐怕亦会因此见受谴责刑罚,因此希望一起逃去。” 州吏相信太史慈所言,乃于即日俱逃。 但太史慈与州吏出城后,却潜遁回城通传郡章,完成使命。州家知其事,再遣另一吏员往洛阳通章,但有司却以先得郡章的原因,不复查察此案,于是州家受其短。 太史慈由是知名于世,但他亦成为青州刺史部通缉之仇人。 后来他为了帮北海相孔融突围去向刘备求救,也是用计骗得黄巾军大意轻敌,从而突围成功。 兵法云,以正合,以奇胜。 有长孙素与太史慈两人正奇结合,必能率安西大军大破贵霜,获不世之功。 苏则亦是如此想,说道:“有两位将军相助。我安西必不负陛下此番极为耐心的关注。” 张瑞深深呼了口气。是啊,为了击败这四大帝国之一的贵霜。 自己拿出了十二分的精力关注,放权,增兵,遣将,补充粮草。浓墨重彩的部署已经结束。 剩下就等着苏则回报以辉煌大胜了! 第四十三章万象更新 建康四年,即公元一九九年,作为公元二世纪的最后一年,总让人感触良多。 当下百姓虽然不以公元纪年,但十分巧合的是,到处也都是辞旧迎新的气象。四方臣民都在收尾各项事情,打算彻底与曾经的灰暗生活告辞,迎接崭新的世界。 总把新桃换旧符,随着孟朝的建立,成为一种风气。 二月朝会开完,关东开始更进一步的清查户籍,了解国家基础,为将来的政策落实而奠定基础。 三月,在辽东的军队返回中原。说开疆拓土是没什么意义的,汉四郡被禁军轻松收复。 但与其说是收复,不如说高句丽、鲜卑等主动放弃了这里,一退数千里。留下大片荒废的土地,中原也无法完全占据。 只要等中原大军退回,这里就又会被蛮夷侵占。 这也是大一统王朝的一大弊端,军事实力都在京畿重镇,对边疆的掌控能力有限。不设立各大都护府,真的无法应对边疆周围绵延不断的日侵月蚀。 朝廷想强力掌控边疆,只有几个方法,第一是设立诸侯王,第二是设立都护府,第三是建设火车轨道。 二战德意志的强悍,很大程度就依托于其境内发达的铁轨运输。数十万大军,今日还在帝国东线,次日便成建制的抵达西方防线。 中原王朝要是有这个交通实力,别说小小的辽东,张瑞敢亲自率兵一路打到君士坦丁堡去。 说是有三种方案,但无论第一种设立诸侯王,还是第三种铺设铁轨都不符合现在的国情。 就以孟朝皇室那单薄的皇子数量,能确保最终有一两人安安全全、健健康康长大成年,足以继承大统,就已经让所有大臣如释重负了。 这时候把皇子封到边疆苦寒之地,这不是造福社稷,而是完全拿国本在开玩笑。 倒是另外一种建设火车轨道,至少还有一丝眉目,在缓缓推动。 火车的运行模式,后世人都大概了解。即便张瑞也知道,火车的几大模块,分别是铁轨、火车头、火车厢。这其中火车头又是以烧煤为动力。 相比于历史上火车先驱们的一代代摸索,一点点改进,张瑞直接能向科学院讲述最完善、具体的方案。 直接用人类两千年文明的结晶,推动着某一项技术突飞猛进的发展。 其实历史上火车的发明,并没有国家太多的投入。 不对,应该把太多划掉。在古代与近代,一项技术运用之前,国家可不会像张瑞一样,投入重资,进行研发。 在1781年,火车先驱乔治·斯蒂芬森出生在一个英国矿工家庭,直到十八岁,他还是一个目不识丁的文盲。 但他不顾别人的嘲笑,和七八岁的孩子一起坐在课堂里学习。 仅这份好学与勇气,就令人钦佩。 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这位矿工出身的人才,终于在1817年,三十六岁的时候,主持了第一条完全蒸汽动力驱动的火车轨道。 也就是说,这位火车先驱,从十八岁目不识丁,到三十六岁设计建造首条蒸汽火车轨道,只学习了十多年的时间。 这寥寥几句话,其中蕴含了太多的内容。 首先,蒸汽动力火车的发明并没有太高的技术门槛,不然也不会被一位直到十八岁还目不识丁的矿工创造出来。 其次,火车先驱乔治·斯蒂芬森,发明的只是第一条蒸汽动力火车。 那么在以蒸汽为动力之前,火车的驱动力是什么? 答案很明显,只能是畜力。 这方面大清给了太经典的反面教材,清庭以“烟伤禾稼,震动寝陵”为由,决定由骡马牵引车辆。 诸夏自产的第一台火车头也充满了坎坷。当时缺乏原料,设备简陋,机车车架是用煤矿旧井架的槽铁制作,锅炉用废旧起重机上的锅炉改制,而车轮则是用生铁制成。时速仅有三十公里,运输能力百余吨。 不要瞧不起这个时速三十公里,这就是六十华里,七十二点一七五汉里。 这意味着火车行进一小时的距离,等于当世最精锐禁军行军一整天的旅程。当初高顺、张辽率领左武卫、右骁卫两支禁军骡马化疾行军奔袭刘备,从清晨到日暮,也只有百余里。战前,无论高顺、张辽都非常担心禁军疾行军一天,还能否击溃刘备大军。 但有了最初、最原始的火车,一小时就能走骡马化军队一天的路程。这孟朝疆域,将会立即变得稳如泰山。 以科学院与长安学宫的技术水平,怎么也不至于连矿井里架设井架的槽铁与生铁都制作不出来。 孟朝万象更新,阳春三月,在关中大地上终于出现了此前从未出现过的风景。 一条崭新、比直的轨道,从长安城西侧三门中位于中间的金光门外,一直铺设到了渭水河畔的长安学宫。 比直一词,说明了这条轨道的路线情况。真的就是两点之间直线最短。 为了减少技术难度,验证项目的可行性。官府极度配合科学院轨道项目的建设,一路逢山搬山,遇水搭桥。无论是树林湖泊、还是良田民居,只要在这条直线上。全部被官府以强大的物力人力,彻底从地图上抹去。 丘陵矮山被工匠、力士用人挑肩扛,一斗一斗的将泥石搬走。居住的百姓被尽皆迁走,推平房屋。湖泊、水沟、陷坑、树林等一切都被推平。 然后在这绝对平坦的路面上,一条长达九里十三丈两尺三寸的比直铁轨连接了长安学宫与长安城两端。 包括张瑞在内,数十位军中大将高官,站在金光门外的火车站台上,目光期待的望着遥远西方。 不要奇怪,为什么火车明明在经济方面意义更重大,却是一群军中大将对此更关注。 最初级的铁轨运力小,造价昂贵,又保养困难。 能用得起的,一定不是普通百姓。而是这些不计成本,只求效果的军中将校。 若一列火车皮能输送三百名士卒抵达边疆,那么只要十列火车,就能送三千精锐禁军抵达战场。 三千精锐禁军,已经足以改变一场小型战事的完全走向。 至于大型战争,这就无需担心了。出动二十万大军的灭国之战,从来不是争分夺秒。都是以年为单位计算。不论铁轨还是行军集结,都能顺利抵达战场。 第四十四章铁轨试验 在所有人的万众瞩目下,一列充满孟朝特色的玄黑色列车,在六匹骏马的拖拽下,沿着铁轨不急不缓的向着长安城驶来。 列车车轮碾压过铁轨之间缝隙(每根铁轨的连接处都会有一点缝隙,以防热胀冷缩造成铁轨拱起),发出火车特有的哐当哐当声。仿佛带着工业化气息,穿越了无数时代,从远方扑面而来。 只是这畜力驱动的方式,还是让张瑞莞尔一笑。不禁想起《让子弹飞》中开头的一幕。也是车外有马拖列车奔行,车内有人喝酒唱歌。 只是电影中讽刺的二十世纪落后方式,在公元二世纪却是代表着先进与未来的一幕。 二十世纪与二世纪,差距实在是太过遥远了。 想一步到位,立即发展出完善的火车,属于是异想天开。 就算是国家重点工程,也得拆分成一个个模块,逐一攻克。 如今科学院验证的显然是铁轨项目与列车项目。至于蒸汽动力车头,还在长安学宫的摸索当中。 但即便如此,铁轨的架设也并非易事。 后世所有人都清楚,铁轨无非是一条条钢轨与木架铺在一起,形成两条直线。 但至于铆钉如何安装,固定在什么地方才安全可靠,铁轨间缝隙要留多宽,列车轮胎该如何连接。这一系列问题,不是专业人员毫无可能记住具体参数。 所以只能科学院逐一摸索,这条铁轨修了又拆,拆了又修,历经至少十余次。铁轨凹陷,列车脱轨,马匹失控等一系列问题都需要科学院教习们日以继夜的改进,才终于在今日彻底完善。 期间无数次,科学院教习们带着纸笔,一脸期冀的望着列车尝试运行。却一次次失望痛苦的看着铁轨扭曲,列车或阻塞严重,无法挪动,或脱轨倒塌,遭遇重挫。 项目验收,一次次的崩溃。让科学院教习们痛苦不已,拿着纸笔一次次验算,究竟在什么地方出现了失误。 历经长年如一日的计算排查,检验完善后,终于在今春三月,科学院信心满满的向张瑞汇报,铁轨项目已经可以验收。 这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一幕,张瑞当然要亲眼过来看一看。 从零到一,永远比从一到九更困难。只要铁轨这次能运行成功,之后的增加弯路,高低起伏,转向变道等等,都是在已有的基础上稍作修改就可以。 随着列车咣当声越来越近,众人已经能看清列车上飘扬的一面面军中旌旗。无数人热烈的爆发出一阵阵欢呼声。 一排排黑袍玄甲的精锐士卒,整齐的站在列车车厢内。 当列车在站台缓缓停住,一声尖锐的哨声响起。训练有素的士卒,立即从木制车厢洞开的大门后方跳下站台。 几个呼吸瞬间,便已列阵整齐。领军的屯长迅速整队,大吼道:“线阵对齐!各什点卯。” “左一什到齐,左二什到齐。前一什到齐,前二什到齐。中一什到齐,中二什到齐。右一什到齐,右二什到齐。后一什到齐,后二什到齐。” 随后屯长干练的转身,面向张瑞重重捶胸,大声汇报道:“禀陛下,左武卫军,第三中郎将部,第一校第七屯,百人已全部到齐!愿为陛下尽忠效死,昭烈扬威。” 张瑞笑着赞扬道:“左武卫大军功勋卓著,慷慨忠贞,朕甚嘉之。卿等乘坐列车感觉如何?” 屯长立即回道:“禀陛下。列车平稳,如履平地。不知不觉间已行进甚远,某感觉能够安坐日行八万里。” “八万里”就有些夸张了。不过省心省力,是能够感受的到了。 看着眼前这支衣装笔挺,精神焕发的军队,任谁也想象不出来,这是行军十里的一支大军。 没有行军时的泥泞疲惫,没有经历烟尘漫天的洗礼。甚至口干舌燥,枯燥烦闷都没有。 这支军队就以饱满的姿态抵达了十里外的目的地。 剩下的就看孟朝国力究竟有多雄厚了。能将轨道修至何处,沿途安置多少驿站,为列车更换牵引骏马。 张瑞觉得等技术完善一下,先修一条从长安到朔方的轨道,并不过分。 只要这条轨道建成,长安大军在车上安坐,就能日夜不息的开赴向前线。自此并州北部胡虏,在孟朝眼中就是一个笑话。是可以随意拿捏,予取予求的纳贡藩臣。并州边患将永远告别孟朝百姓的记忆认知。 新一代的孟朝百姓长大成人,就会如同后世现代化社会的公民一样,完全不能理解游牧民族的威胁性究竟在哪里?他们的特长不是唱歌跳舞,乐器表演吗? 还会骑着战马,摇着弯刀,去劫掠打仗? 真是……真是勇气可嘉啊,他们面对强大的国家机器,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 对着肃穆列阵,身高俱在八尺以上的新生代精锐禁军,张瑞扬声激励道:“朕看到列车车厢还是木板铆接,动力亦只是畜力拉动,如今还不甚完善。但朕可以确定无误的告知卿等将士,列车将会逐渐改进,卿等乘坐亦将愈发舒适。” “周虽旧邦,其命维新。我圣朝纂承洪绪,思弘大训。必完善文轨,革故鼎新。使卿等能够朝在荆楚,暮至燕代。忠君为国,修德保民。” 曾经张瑞口述求贤令,百姓们还要互相攀谈才能明白张瑞所言。但今日军中士卒皆精读文字,初通大义。听闻张瑞所言,立即热烈的高呼:“万岁!” “万岁!” “万岁!” 随着台面上精锐整齐的禁军踏步走下站台,列车上负责项目推进的教习,才纷纷走下车厢。 张瑞带头抚掌,一阵火热的掌声与喝彩欢呼声瞬间响起。 台上军队慷慨激昂,意气风发。但幕后这些技术官僚的默默付出,同样值得赞扬。 尤其火车的全部模块还未研究成功,蒸汽动力火车头还在紧锣密鼓的研究当中。 张瑞无论如何也不能寒了这些功臣的心,因而张瑞打算给予这些功臣们一份丰厚的奖赏,以激励科学院各个项目的发展。 第四十五章胡姬入中原 或许很多人都会觉得,在平坦的地面上像拼积木一样,铺设一条轨道能有什么难处? 但只有土木工程的学子,才知道这其中牵扯的方面究竟有多复杂。 张瑞也可以说是通过锦衣卫从头到尾关注了这条轨道修建之不易。 为了验收这条轨道,负责项目的科学院教习亲自带队坐在了列车上,以证实项目可靠性与安全性。 在掌声中,一众教习走到了张瑞面前,为首一人带头行礼,说道:“臣科学院冶金司首席执教蒲元,拜见陛下,恭问陛下圣安。” 张瑞笑着点头,说道:“诸卿免礼。“ 对于蒲元,张瑞是十分熟悉的。毕竟是圣朝重点工程的首席负责人,锦衣卫早已将其资料查的一清二楚。 蒲元并非关西人,而是益州蜀郡人士。因为“熔金造器,特异常法”而著名于世,所以被科学院所礼聘。在皇氏赞助的科学院冶金技术方面功勋卓著,逐渐脱颖而出,历经数年成为冶金司的负责人。 不要瞧不起这种工匠执教。 认真了解的话,科学二字,最经典的解释就是已系数化和公式化了的知识。就是人类对过去经验的系统性总结。 经验科学是最常见的学术流派。 一位经验丰富的工匠,在一定程度上就可以算作当今时代伟大的技术前沿开拓者。 事实上也是如此。蒲元的到来,对科学院冶金技术的发展起了重要的推进作用。 没有显微镜,当今的科学发展无法在分子方面充足,只能凭着经验摸索,找到一个人们无法解释的方法。 人类学者在这方面十分谦逊,即便是后世最发达的时代。很多科技发明,人类科学家也无法解释清楚原因。但就是知道这样做,会形成某种独特的效果,举世都未曾发现,并将其记录在案,成为专利。这就是最典型的经验科学运用。 历史上蒲元之才为刘备、诸葛亮、姜维所赏识,多次参与蜀国的兵器锻造、木牛流马制造等重大工程,堪称蜀汉王朝的“大国工匠”。 后来姜维更为他写过两部传记《蒲元传》《蒲元别传》。 这种大国工匠,举世无双的冶金、工程人才,在孟朝建立后,招揽却十分顺利。 这不是群雄割据的乱世,而是大一统王朝。孟朝就是如今的天下共主,科学院招揽其人参与技术研究。蒲元乐颠颠的就到了长安,到科学院履任。 毕竟他又不是清流名士,无需要养望,沽名钓誉。相反作为一名技术宅,能在科学院中更便利、更富裕的搞研究,他正求之不得。 对这种技术人才,张瑞也没讲什么冠冕堂皇的大义。这些耿直的人才也不会在意,只想赶紧回去继续研究。 于是张瑞直接开口,说道:“卿等夙兴夜寐,屡克难关,终缔造轨道系统之曙光。朕心甚慰,嘉奖卿等团队共计两千万钱,由诸卿自行评定功劳,合理分配。望卿等能再接再厉,完善铁轨绕路前行,高低起伏等各个方面。功成之日,朕必有厚赏。” 两千万钱? 所有教习都传出了兴奋不已的欢呼,高赞道:“谢陛下隆恩。” 隆恩是绝对没有说错的。 轨道项目的教习、祭酒、数算学者、工程学者总共只有八十七人,就算再加上技术匠人,管理官员,一个庞大的项目团队也只有三百余人。 一个项目,有这么多研究人员已经算是数量庞大。这些人会分去两千万钱中的绝大多数,因为他们的知识配得上这份赏赐。 剩下的小部分才会给那些徭役、力士与体力工匠,平均能为每个力士增加两三个月左右薪酬的奖金。 而这些教习最少也能分配两万钱,多者数十万。 必须要承认,当一个国家越强大,财富越多,物价反而会越便宜。 比如米帝,物价、肉价、油价等等皆极为低廉。二十美刀进超市,能推出一车的肉、奶、蛋、肠。 亦比如晋朝,纵观史籍,在晋朝史书中见到最多的便是侍女成群,身着绫罗。 虽然晋朝的情况很难说明百姓生活状况如何,但社会中存在大量财富是显然易见的。 孟朝与晋朝所处时间段大抵相似,而孟朝工商业更为发达,从四面八方、天南海北各国运送往长安的财富无穷无尽。 这使得长安除了房价以外,所有东西物价都远远低于关东郡国。 在小县城中,想去听个曲牌,到酒肆宴请一回酒肉,可能要五百钱,而在长安,这些却只要两百钱就足够。 甚至两万钱已经能在长安买一个上婢,即容颜、身形、气质都上佳的美丽少女。这些少女多出自四方胡虏,是军人们在战场上俘虏回来的。 比如田豫一次便在幽州掳乌桓男女二十万而归。徐荣在辽东,亦一次便掳十万妇孺而归。 这些人青壮都送到了北荒,参与垦荒种田。妇孺不善耕种,发给其土地也是任由其在地方饿死。 所以很多人都被充为奴婢,被送到长安,进入大户人家为婢,或进入小户人家为妾。 不是张瑞冷漠,而是在这个生产力低下、医疗水平落后的年代,讲究人权,完全是书生意气的幻想。 看孟朝皇室就知道,三个皇子,在古代这个幼子夭折率极高的年代。孟朝官员老老实实,没有任何人敢提议让皇子就国。因为能保证三名皇子,最终有一人顺顺利利的活下来,能够继承大统。就是最大的幸事了。 汉灵帝那么多子嗣,尽皆夭折。直到刘辨被寄养在道士史子眇家,活过十岁,才总算打破了皇子必定夭折的宿命。 皇室尚且如此,民间对传宗接代的压力就更可想而知。吸纳外族女子,进入中原百姓家中,是有益于国祚苗裔的事情。 要知道,张瑞虽然对时代干预很多。但这个时代,终究是与罗马同期的年代。罗马军团在四处攻伐,开疆拓土,俘虏无数而归。 孟朝却为了异族女子地位而争论不休,怎么看都像是清流误国的样子。 而正是张瑞的有意放纵,使得胡姬盛极一时。大有重现盛唐风月得势头。 从西域被送到长安的胡姬,终于从当初的公卿堂前,步入寻常百姓家中。 教习们心中火热,分发了这么多钱财,只要再添上一些积蓄,就能在牙行买一个风情万种的异域胡姬。 谁又能够不心动? 第四十六章蒸汽动力的研究 作为皇帝,张瑞一大优点就是,知晓手下人并非全都是圣人,清心寡欲,无欲无求。 一位功勋卓著的科学院教习,并不耽误他会有些个人爱好。 有人喜欢美食,有人喜欢美酒。但绝大部分男人都喜欢美女。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是天性。也是激励拼搏的动力之一。 随着奖赏公布,一众教习干劲十足。比张瑞还要迫切,希望能研究出轨道系统剩下的转向、弯路等工程。以得到更丰厚的奖赏。 随着解散的命令发出,教习们片刻不停,立即调转列车牵引钩,让骏马从列车前方,转到列车后方。拖着列车上的钢铁吊钩,便轻松的拖着列车反向离去。 这一幕看的一众公卿将校啧啧称赞,张瑾叹道:“老咯。适才臣还在想,这沉重列车该如何从轨道上搬运起来,调转方向。却未曾想,完全无需挪动沉重车身。只要解下挂钩,驱赶几匹骏马即可。” 审配亦感慨道:“百姓智慧、灵巧,真是无穷无尽。奇思妙想,总非一人能思虑到。” 张瑞点了点头,赞同说道:“只要我圣朝鼓励发明创造,解放百姓束缚。以诸夏百姓之智慧,总能创造出各种常人意想不到的技术发明。” “说到灵巧,长安学宫另一项技术可能会突破卿等认知。长安学宫正在研究,以蒸汽为动力取代畜力牵引这列车前进。” 在思想闭塞的时代,朝堂大臣听闻不用畜力却牵引钢铁列车前行,很容易会大惊失色,以为是天方夜谭。 但在孟朝,官员们习惯了科学院一项项有利于民生、军事的发明创造,因而更加开明,更加敏锐。荀彧问道:“不以畜力为牵引,列车却能前行,可是如船只船帆相同原理?” 张瑞笑着回道:“原理大概类似,由科学院祭酒为卿等介绍一番。” 裴琚立即出列,说道:“蒸汽动力,其实原理诸卿都曾见过。制作一个锅炉,在外以火加热。锅炉内的水就会产生持续的热气。” 虽说君子远庖厨,但一群公卿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都知道炊之一字,就是烧火加热的意思。只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炊烟渺渺之下,居然隐藏着动力? 贾诩问道:“这炊烟热气,就能带动沉重列车?” 裴琚笑着解释道:“并非如此。在密闭锅炉内产生热气,一直积累,压力增强。然后会打开阀门,借由一根管道从中排出。高压热气,从排气管管口排出,会推动气缸。气缸连接转轴,转化为船轴的旋转运动。” 转轴大家还能听得懂。在这个时代,并不是什么新奇物件。 汉文帝陵寝里就有这种东西,在地下埋藏两千年,直到发现的时候依然造型完整清晰,每个齿痕都纤毫毕露。 汉文帝距离这个时代接近四百年的历史,转轴的运用已经十分成熟与先进。 通过转轴带动着庞大的机械臂运动,驱动车轮、船只,都不算太复杂的运用。 众人也都能理解,但高压一词众人就一脸疑惑。 审配皱眉问道:“高压是什么?” 裴琚解释道::“只是学术研究一项新发现。若热气持续产生,却被密闭在金属锅炉内。就会持续变强,最终撑破锅炉。使锅炉爆裂。” 审配眉头紧蹙,说道:“一派胡言!简直妖言惑众。依某所见,必是工匠偷奸耍滑,锅炉制造不够精密。加热使其崩坏。” 裴琚要解释,张瑞笑着抬了抬手,说道:“卿为内阁宰辅,责在辅承天下。岂能固执己见,以自己固有认知,去看这日新月异之世?” “终有一日,卿会发觉,今日断然否定之事,他日成为天下所公认之真理。” 审配就是这种性格,他属于那种忠烈刚毅的性格,认准的事情,很难有人转变他的想法。 “拗相公”说的便是他这种性格。 但是裴琚却没有生气,说道:“首辅所言,亦有道理。如今科学院总结,蒸汽动力受阻一大困难便是锅炉材质不佳,不够精密。气压一旦过大,就会告警爆炸。无法长时间流畅运行。” “若能改善冶炼技术,制作出更精密气压锅炉。蒸汽动力项目,会大为流畅。” 审配侧目,显然想到了问题的关键。若锅炉总是爆炸,科学院必然会研究其中原因,并不断改善工艺,尝试不同材质。 数十百个锅炉由不同工匠打造,一同实验。总不能每个工匠都偷奸耍滑。 难道水汽真的能在高压下,爆破钢铁? 张瑞对裴琚的想法予以赞赏,却只能一摊手,表示无奈。 基础材料工艺这种事情,即便两千年后也是卡着天朝脖子的一个重要系统性工程。不然航空发动机也不会成为一块挥之不去的心病。 这完全不是一个穿越者,一拍脑袋就能解决的。 只能靠大量投入,无数财富推动着整个冶金行业全面发展,无数工匠群策群力,才有可能带来冶金技术的进步。 不过若这个问题解决了,那么也就意味着火枪枪管工艺也有了基础。 基础工艺的进步,总是能顺带解决各项技术的壁垒。优质的冶炼金属,会极大降低火枪炸膛的风限。 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张瑞觉得还需要大量时间的积累,没有捷径可走。 勉励了一番科学院诸官员,张瑞便将这将来很久才能实现的事情放置在一边。 眼下日新月异的事情就已经足够让张瑞关注不暇。 一个朝代如果疆域太过庞大,皇帝见到的各种事情就注定了纷繁复杂,甚至大相径庭。 比如三月末,辽东传来军情,禁军拖到二月,耽误了高句丽的春耕事宜之后,撤回了中原。 紧接着三月,高句丽就发起了反扑,大军侵蚀一个又一个的郡国。将诸葛亮所部隔绝在了中原之外。 看起来边疆似乎军情紧急,贼寇猖獗。 但在数千里外,并州北部的鲜卑大人步度根,却上表请变服,袭冠带。 第四十七章藩臣也是臣 张瑞在皇宫中仔细的翻看着手中的奏折。 奏折是孟朝藩臣,鲜卑大人步度根所上。 内容非常清晰,语气非常恭敬,写道:“伏惟陛下躬上圣之质,承无穷之绪,使方今山河平一。臣闻古之圣训,必使文轨攸同,德服远方。鲜卑既沐德化,臣又为大孟之臣。岂敢与陛下礼不同制,服不同仪。臣诚愚鄙,不达事机,不敢辄废大义,辄以上闻圣听。鲜卑请变服,袭冠带。愿陛下采臣狂瞽之言,冀千虑一得。伏惟皇帝陛下既圣且安,泰永多福。” 张瑞看着奏折,对一旁德内阁首辅审配问道:“首辅以为步度根此番奏折是何意?” 审配看过奏折,上面还有自己的票拟内容:“请恩赐之,使移居中(和谐)国。”因而立即回道:“步度根在鲜卑三部当中,向来亲近我诸夏。又没有多大野心,此前要依赖陛下派出并州铁骑相助,才能堪堪挡住轲比能进犯。” “如今圣朝一统寰宇,军威日盛。田豫将军一战大破三郡乌桓,掳众数十万。北疆震怖,胡虏惊骇。纷纷退出塞外。” “以步度根情况而言,其绝不敢挑起战争,与我圣朝为敌。但若在塞外苦寒之地游荡,亦并非一件舒心惬意之事。某以为步度根是欲以数万鲜卑为进身之资,换取一份荣华富贵。” 张瑞翻阅奏折的手一顿,抬起头看着审配问道:“首辅以为步度根此举并非为了争王争霸,而是为了立功受赏?” 审配重重点头,诚恳的谏言道:“陛下祗顺大礼,飨兹万国,以肃承天。然臣容臣谏之,陛下不宜妄自菲薄。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陛下何故总不以藩臣为臣?却视其为平起平坐之辈?” 张瑞内心一虚。 藩臣也是臣。 这一说法,里里外外,各位大臣或直接或委婉的向自己表达过许多次了。 但拜大宋所赐,张瑞总是将北方胡虏当作生死大敌,是能够骑在中原头上,作威作福,导致神州陆沉的心腹大患。 至今张瑞还是没能适应,将遥远塞北的一位部落首领,当作自己的部下臣子。没能习惯,他们并非每个人都雄才大略,有鲸吞天下之心。 这份奏折,张瑞反反复复的看过很多次。一直在想,步度根是不是想变法图强,学习中原先进文明。 但在审配看来,这却很简单。就是一位臣子,为了讨陛下欢心,立功受赏,从此过上荣华富贵的日子。 至于数万鲜卑部落子民,去种田还是去游牧,有什么区别呢? 步度根从来就没想过要带着这几万鲜卑人南下劫掠中原。既然在塞北受冰雪极寒,风吹雨打。为什么不去长安享受中原繁华,惬意生活? 反正都是当孟朝臣子,当个鲜卑酋长也是当,当个将军、大夫也是当。 至于说在长安生活,安全可能被朝廷一手拿捏。这就属于胡思乱想了。自己若未曾得罪皇帝,皇帝怎么会主动去迫害一位带头归顺,且无实权的胡人首领? 反过来,若自己得罪了皇帝。就算自己躲到塞外,一样会被中原大军痛殴一场,然后拉到长安,明正典刑。 身家性命,安全荣辱,从来就不曾掌握在步度根自己手中。 张瑞看了一眼奏折上审配的票拟,问道:“卿言下之意,是只对步度根一人封赏?使其迷恋长安繁华,不愿返回封国?” 说完,张瑞感觉这一幕怎么那么熟悉呢? 这不就是明朝发生的事情,前后有四位国王来到大明,死活不愿回国,就算死也要埋在大明土地上。 审配却摇了摇头,说道:“臣请恩赏之,不仅赏步度根,更赏其全族。” “恩赏会不会太丰厚?” 审配笑着回道:“允其移居中国,人皆授田四十亩。如此才能体现陛下圣恩。” “哈哈哈”张瑞不禁大笑,说道:“未曾想,首辅竟然亦有如此幽默之时。将其部族编户齐民,授田定居,去其风俗,竟然亦是赏赐。” 玩笑了片刻,审配说道:“自古以来,为国为天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者少。而自私自利,贪图富贵者多。夷狄之君,既然主动上表,请变服,袭冠带。此乃天赐之机,宜妥善安置。使此成为佳例。” “归化者,其君长身居高位,安享富贵。其百姓亦衣食无忧,安居乐业。” 张瑞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让吏部考核其功绩,予以封赏。其部族移居内地,分散安置。彻底去其风俗。化游牧为农耕,去其服饰,穿戴我孟朝衣裳。缴纳赋税,一如我朝百姓。” 因为步度根的上表,张瑞心情颇佳。这不仅仅是一个鲜卑部族归顺的问题,而是二十年时间边疆的和平。 北庭将军田豫率骑兵出赛,接受鲜卑西部投降归顺。 这一幕,让张瑞想起了霍去病率兵出长城,监督休屠、浑邪两部的投降。 孟朝百姓的民族自豪感将极大得到增强。而且塞内增加五万人,塞外减少五万胡虏。一增一减,是十万人的差距。 至少二十年内,下一代胡虏长成之前,边疆的胡人会虚弱很长一段时间。 但张瑞的好心情没能持续多久,四月,安西战事还未展开。凉州先传来军情。 凉州羌人、氐人因官府政令与其习俗相悖,暴起叛乱,杀令居县令,发起叛乱。 叛乱一起,规模浩大。星火燎原,整个凉州境内,金城、武威、陇西、天水、张掖、武都六郡皆有暴徒。 凉州的叛乱,早在当初定下凉州政策之时,关西官员就有预见。 这是人口基数决定的,凉州汉人百不余一,偌大一个州,诸夏苗裔只有寥寥数万人,即便经历了一系列的迁户,移民。 到建康四年,凉州诸夏百姓也只有二十余万人。 但二十余万人,在关东也就是两个县的人口。在凉州却要统治数十万里土地。 在这种情况下,剩下的近两百万胡人却要接受诸夏统治,使用诸夏习俗。会发起叛乱,也就在意料之中。 不过长安针对凉州叛乱的廷议还未召开,凉州局势就极速的奔向了一个历史岔路。 一种前所未有的状况,独属于孟朝特色的形势,在凉州上演。 第四十八章妇人们的威力 后世有诗词感慨“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同一片天地下,人们的思维其实并没有差距很大。 凉州声势浩大的叛乱刚刚蔓延,叛军就遭遇了极大的阻力。 这份阻力恰恰好就是一群妇人。 要知道,叛军都是一群乌合之众。一位英雄豪杰,振臂一呼。国仇家恨下,许多羌人、氐人就带着干粮、刀剑,自发到军营里投军作战。 至于组织度,凝聚力,这对一群草创的叛军而言,完全是遥远神话一样的东西。 无奈之下,所有人都只能自我安慰。大家伙一群剽悍不羁的热血壮士,哪需要这种东西。这都是中原那群冷血玩意儿才玩的。 他们倒是不敢说中原懦夫。这个时代还与后世远远不同。 论武德昌盛,孟朝的百姓,那些身高八尺,雄壮魁梧的府兵,能单手将他们吊着锤。 更别提列阵而战,太多次数万胡虏大军,被孟朝府兵一千人列阵而战,砍的七零八落,惊恐奔逃。 所以在胡虏眼中,诸夏士卒可不是什么懦夫,相反胡人称之为冷血屠夫。杀起羌人、氐人来,简直残酷无情。 “中(和谐)国徒卒一千,能击胡骑数万”的说法已经开始陆续流传。这可比什么“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更让人绝望。 因为女真人以骑兵为主,数量注定有限。对手只要堆人数,强大的步兵方阵摆在那里。女真人就只能无可奈何,退兵重新寻找机会。 哪个女真将领真的率一万铁骑正面冲击对手规模更加庞大的步兵方阵,在沟堑、拒马、车阵、箭阵前碰的头破血流。战后就等着被皇帝骂个狗血淋头吧。 又不是关键决战,脑子里塞肌肉了吗?拿着昂贵的骑兵,去冲击步兵方阵。 但孟朝步兵不一样,他们做得就是正面平推,猛烈攻伐。 所以这注定了,战争规模越大,参与的军队越多,甲骑、轻骑、甲士、神臂弓弩手等兵种越齐全,孟朝大军的战斗力越强。 这种认知,当然不能只公卿将校知晓。很早之前,朝廷礼部、各布政使、指挥使、锦衣卫等就开始向中原百姓、周围胡虏潜移默化的灌输这种理念。 有没有震慑到胡虏青壮不好说,至少是将羌人、氐人的妇人吓得是心惊胆战。 在男女的思维惯性上,这两者就存在重大差异。妇人的确是更倾向于被动,容易被具有强烈感官色彩的话语所打动。 而且女性慕强的心理是刻在基因深处的。对羌人、氐人被诸夏所统治这件事上,他们没有太多抗拒。被征服,对她们而言,是经常要面对的。臣服于其他部落,与臣服孟朝。其实她们更宁愿臣服孟朝,因为孟朝的确是举世最强大的势力,能带给她们更安宁的生活。不用被抢来抢去。 至于强制推行孟朝风俗,用孟朝服饰。对她们而言更是不足为道的小事,甚至有很大一部分妇人在暗中窃喜。 韩流、日流的流行从来不是孤例。哈日、哈韩的也很少见到男人。 真正影响一个时代流行风尚的,还是国家综合实力。华流的流行,也随着国家实力的提升,迅速发展。 许多羌人、氐人女性,完全无需官府强制,就美美的穿上了齐胸襦裙。 必须要承认,齐胸襦裙经历了数千年的考验,在后世天朝都极为流行,真的是极具美感。 无论是真实效果,还是心理暗示,都使得羌人妇人觉得穿齐胸襦裙,的确比披一块兽皮、麻布好看。谷 在这种情况下,叛乱一爆发。 羌、氐的妇人完全没有多少支持。 因为臣服于孟朝,并使用孟朝服饰、风俗,并不使她们感觉屈辱。又因为孟朝的强大,她们终于可以过上安稳、平静的生活。 所以她们很难理解这些男人,为什么会因为一件“小事”,就热血贲张,打死打活。 无论是青壮男子、还是中年男人,都被母亲、妻子严严实实的堵在了家中。妇人们活计也不作了,就在家看着家中男人,唯恐一个不留神,家中男人跑出去做些“浪荡”一类事情,拖累全家。 为此不少女性干脆就使用色诱,将丈夫推倒在床,极尽妩媚,将男人的精力完全榨干。 导致许多男人天天扶着墙捶腰。虽说身体苦了点,劳累了点。心理却也有了种异样的想法,似乎接受中原习俗,也没什么不好。不然以前部落中那些泼辣妇人,可不会像中原女子这么柔情妩媚。 能及时守住家中男人的还算温柔平静。 那些没能守住的可就没这么柔情了,一个个跑到军营里呼夫唤儿。 这些叛军的行动力比较弱,都是一个县里的豪杰振臂一呼,等待乡邻勇士前来汇聚。 所以军营就在县中,跟刘秀当年起兵,是一模一样的情况。 刘秀起兵时,全靠县中父老乡亲追随,然后去攻击官军,抢夺军事物资。比如史载,“光武初骑牛,杀新野尉乃得马”。 妇人们在家中找不到自家男人,就成群结伴的去营门前寻找。 一个又一个营中士兵垂头丧气的被叫了出来,听着自己亲人的数落。 一位老母亲就揪着儿子的耳朵,哭哭啼啼的骂道:“某怎么生了汝这么一个孽子!汝就看不得某过一天安心日子?好好的造反是为了什么?汝父亲,是个没良心的。把某从其他部落抢回来,刚生下汝就死在与其他部族争斗当中。” “他弟弟按习俗收了我,生下汝弟三年。又被汉军砍了脑袋。” “他侄子又顺序娶了我。却脾气不好,对汝动辄打骂。某是提心吊胆,极力呵护。怕汝被他打死。结果汝没死,他却被当今天子大军轻松砍碎。据说被甲骑具装践踏而过,连个完整的骨头都没留下。” “甲骑具装啊!汝比某一介妇人,更了解这些杀人利器。汝自幼接连丧失三父,食不果腹。瘦弱的皮包骨头,能打赢那些刀剑不入的天兵天将?” “我们母子好好的过日子不好吗?难道汝就想回到过去那习俗?看着汝母亲被一个又一个男人强占?认一个又一个父亲?” 羌人少年直接崩溃,抱着头在地上痛哭。 为什么会这样? 不是的!不是的! 我们是义军,是为了部族,为了义气热血。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少年的疑惑,很显然是民族交融中的一个缩影。 孟朝更先进、更文明的道德伦理,正在改变所胡人的价值观念。 无数叛军青壮都在面临着或相似,或不同的矛盾。 第四十九章孟朝平叛的特色 价值观、伦理道德的剧烈冲突,牵扯了凉州叛军太多的精力。 这使得叛军行动力大为迟缓,迟迟无法汇聚,进而攻城略地。 张瑞见惯了王图霸业、攻伐杀戮,这却还是首次亲眼目睹民族融合与价值观念的普及过程。 有种亲眼见证一个时代,目睹时代特色的既视感。 而这个时代的特色显然不止民族融合,还有更具特色的府兵军府。 当叛乱兴起,各地羌人、氐人开始在豪杰汇聚下,烧杀抢掠,攻杀诸夏百姓。 各地军府的折冲都尉,立即以冬训的名义开始汇聚府兵。 虽然现在还是夏天,说要进行冬训,显得古怪异常。但是各地军民士吏都默契的选择了装聋作哑,府兵迅速开始集结。 此时孟朝军事制度的优越性得以完美体现。各地折冲都尉虽然有调兵权,但没有统兵作战权。 哪怕一个又一个的军府集结完成,也没有任何一个折冲都尉敢私自带着府兵离开辖地。当然就算折冲都尉下令,府兵们也不敢越境。 还是那个问题,军队的忠诚才是帝皇将相最关注的一点。 制度之下,只要军队忠诚不可能发生叛变,那么朝廷才会大力武装军队,不会采取以文制武方针。 府兵的军府制度经受住了一次次的考验,所以朝廷对其充分信任。 在各个折冲府府库中,都存有府兵作战用的铠甲、长槊、橹盾、弩箭等。 这对叛军而言,是一件极为可怕的事情。 这意味着,只要府兵完成集结,就是一支齐装满员的野战军。 而孟朝野战军,是真的能做到徒卒一千能击胡骑数万。 这一点毫不用怀疑。正规军与叛军、义军的差距可谓天差地别。安史之乱时,颜真卿在河北组织了二十万义军,骚扰安禄山后方。安禄山打下了潼关之后,抽调一支精锐,轻松就能平定这所谓的二十万义军。 各项制度加持下,孟朝府兵的战斗力,比之安禄山叛军战力要高出太多。 所以当行动迟缓的叛军初步摆平价值观、道德伦理的掣肘,开始进攻诸夏时。直接被一顿迎头痛击。 无数叛军被打的支离破碎,碎裂的尸骸、残肢断臂横尸十余里。 凉州叛军用他们的性命,向天下展示了一个真理。 那就是孟朝徒卒一千,真的能大败胡人数万。 面对身披重铠,全副武装,弓弩齐发的孟朝府兵,叛军们在铜墙铁壁前撞的头破血流。 有的折冲都尉兵法高超,直接于辖区内设伏。毕竟选择在何处冬训的权力,折冲都尉们还是有的。 叛军以为朝廷平叛大军还未至凉州,大大咧咧的行军,一头撞进了府兵埋伏之中。伏兵四起,叛军不战而溃,被追杀一路。 有的折冲都尉则剽悍勇烈,带着上千人就朝上万叛军发起了猛攻。一路摧枯拉朽,直接将叛军阵形打崩溃。乱兵自相冲撞,践踏而死者无数。 最不济的折冲都尉在枝阳县。这位折冲都尉比较呆板,率领大军守在辖区边界,意图以邻为壑。将叛军驱赶到其他人辖区。 结果叛军看出其心虚,一拥而上,对着府兵猛打猛攻。 密密麻麻的叛军如汹涌浪潮,几乎淹没了府兵的阵形。 但就在这灰暗的叛军浪潮下,府兵阵列就像是一道闪耀着银光的钢铁防线。 战事自清晨至日暮,甲光曜日的府兵阵列纹丝未动,阵前却堆满了残肢断臂,一地血腥狼藉。 灰暗的浪潮最终在钢铁防线前土崩瓦解,无数溃兵吓得精神崩溃,哀嚎痛哭着逃离战线。 叛乱发生四天后,凉州指挥使司汇集军队的命令下达给各军府,此时所谓的叛军大部分已经被砍的支离破碎。 溃兵不顾一切的逃回了家中,烧掉带血的衣袍,掩藏好缺口的刀剑,再也不敢想叛乱之事。 叛乱发生第五天,五军都督府派出左威卫大将军庞德,前往凉州指挥战事。 庞德领到军令后,立即丢下禁军步兵,带着轻骑一人三马,一天一夜抵达凉州安定郡,接手过凉州两万府兵的指挥权。 这位大将军以勇冠三军而闻名,作战风格刚烈迅猛。 在初步了解了凉州战事情况后,立即抽调各部骑兵,组建了一支规模八千人的骑兵部队。 然后将骑兵分为三队,其中两队扫荡各地叛军,自己则带着四千主力长驱直入,直冲叛军根据地武威郡鸾鸟县。 有大量小型叛军不敢主动进攻府兵,因而汇聚在此地,投入到一位名叫李金的豪杰营中。 然而这位凉州豪杰,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刚刚在武威郡打起大旗。四方义军都还在向鸾鸟县开赴的路上。 朝廷四千铁骑就跨越数百里神速奔袭而来。哪怕大地在马蹄下剧烈震动,营中士卒听到蹄声如雷,也没想到这极速而来的竟然是朝廷铁骑。 一众胡人豪杰还在营中切食羊肉,凌厉威武的铁骑就已经踏破了营帐,将无数豪酋彻底踩为了齑粉。 这可真是愁坏了左威卫大将军庞德,因为他实在没办法将那一堆烂肉进行区别,认不出哪个是叛军的首领。 明明阵斩叛军首领,有斩将夺旗之功,却无法向陛下告捷。这可真是太痛苦了。 总不能把一堆烂肉收集起来,盛进盒子里,送到陛下那里,对陛下说,这就是叛军首领。 那自己就别想领功了,不被陛下扔进大牢里就谢天谢地了。 于是暴怒的庞德带着铁骑对叛军一路追杀上百里,一直杀到张掖郡境内。 庞德进军神速,以至于那些在凉州西部的叛军还不知道东部胡人大军已经发生大溃败。 一支支小型叛军扛着武器,唱着胡人歌曲,兴高采烈的行军中,就被铁骑俘虏了。 无数人直到被俘掳了一两天,才确定自己已经战败被俘。 不是他们后知后觉,而是他们一路上见到了太多叛军,挤挤挨挨,都朝着一个方向前进。他们很难相信,这些都是被俘虏的同袍。更宁愿自欺欺人,觉得这些人是在往某个地方转进。 尤其许多挤在中间的胡人,虽然被首领收缴了武器,但真的是连朝廷铁骑什么模样都没见到。 这仗普通胡人打的是稀里糊涂。怎么走着走着,就战败了? 只有那些叛军首领知道,自己在行军路上,遇到全副武装的朝廷铁骑意味着什么。顽固抵抗,只会被铁骑彻底碾为齑粉。 这些首领掀起叛乱,是因为民族为了子孙后代。而不是为了让族中青壮毫无意义的死亡。 在军队被突袭,阵亡三四成后,很多首领就下令跪地投降。导致后方的士卒,完全没有交战的机会。 第五十章天子守国门 凉州叛乱并非新鲜事。 细究起来,孟朝的这场叛乱跟汉朝在凉州的叛乱其实没有多大区别。 都是豪杰起义,胡人跟随,烧杀劫掠,为祸一方。 结果大相径庭,汉室的叛乱迁延日久,而孟朝的叛乱旬日即平。 这其中最重要的原因既不是价值观、道德伦理,也不是府兵骁勇善战,而是孟朝的国都就在长安。与凉州一衣带水,咫尺之隔。 凉州“天下要冲,国家藩卫”的地位更加明显。 所以凉州出现叛乱,禁军前后不过六天就抵达战场。 六天,在这个车马慢的时代,实在是太快了,几乎是眨眼即逝。 胡人叛军完全不适应这么快的节奏。这些人刚扔下锄头,从地里走进军营。还没能适应身份的转变。就要面临最精锐禁军的猛烈攻击。 这让任何英雄豪杰也没法指挥他们获得胜利。 就算是兵仙再世,也要给兵仙几天时间去组织军队架构,训练进退指令吧。 结果就是到了战场上,混乱的士卒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敌人在哪里。来自上级的指挥是什么,是进是退,还是原地坚守? 刚聚集的叛军,真的是连乌合之众都比不上。乌合之众还知道大吼一声,一拥而上。胜则势不可挡,败则一溃千里。 五月初,庞德的捷报送回了长安。 朝廷大军斩首万余级,俘虏四万余人,凉州各地叛乱皆平。羌胡震怖,群寇战栗。 庞德请示,是否班师回朝? 张瑞将奏折放下,看向内阁宰辅们,问道:“关于凉州局势,卿等有何建议?” 审配立即斩钉截铁的说道:“必严查叛逆。各郡县设民为什伍,而相牧司连坐。一家有罪而九家连举发,若不纠举,则十家连坐。宁可错杀一千,不放过一个叛逆。” 张瑞莞尔,说道:“不愧为铁血首辅。其他人有何意见?” 众人对审配的风格也是十分了解,这种建议符合他给人一贯的印象。 内阁次辅贾诩一直默不吭声,眼睑低垂。 张瑞便跳过贾诩,看向裴潜。 裴潜看了一眼贾诩,沉默了片刻,说道:“臣附议。” 司马芝不等皇帝催促,也主动说道:“臣附议。” “那就票拟下令吧。”张瑞说道:“令庞德驻军凉州配合凉州都指挥使司、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合力纠察。任何人只要曾经参与叛逆,严惩不赦。一家有罪而九家连举发,若不纠举,则十家连坐。” 审配笑容满面,果然这一次皇帝站在了自己这一面。 这并不难猜到。 这次凉州叛乱,主要人员都是胡虏。极少会有诸夏百姓参与。当然若真有诸夏百姓参与其中,其论罪一定会比胡人更重。 胡人反抗统治,有理有义。其只违背律法,并不违背良知和道德。 但作为诸夏苗裔,帝国不曾对其有亏,更对其有养育教导之恩。“忠君、孝祖、敬德、保民”的道德观,潜移默化影响着每个人。 这种情况下,任何诸夏苗裔帮着胡虏叛逆,反叛朝廷。不仅违背律法,而且道德有亏,悖逆人伦。 所以,有这种价值观、道德观,在孟朝,远比任何朝代都理直气壮,可以直言,内奸永远比敌人更可恶。 哪个家族若是出现这种人,完全无需官府前去缉拿,也无需相邻举报。 其族人就会主动将其捆绑,溺死在水塘里。免得被乡邻在背后戳脊梁骨。 这是廷议确定孟朝治国方针后的首次叛逆,而且是以胡人为主。无论是为了树立道德新风,还是震慑胡人。朝廷都不会对叛逆有所宽恕。 民族融合归民族融合,剔除顽固死硬分子,绝不半分手软。 等审配、裴潜、司马芝离去,张瑞令侍卫单独留下了贾诩。问道:“贾阁辅对首辅处置方案有异议?” 贾诩连忙回道:“臣不敢。” “不敢?四位阁辅,三人附议。唯卿默然不语。难道是赞同表现?” 贾诩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臣对搜查叛逆并无意见。但朝廷政令一旦下发到地方。地方官吏必然借机大做文章。不知要有多少冤假错案。多少人被借机下狱盘剥。” 张瑞点了点头,说道:“这种事,朕太过熟知。必然会有贪官污吏借机关押无辜百姓,迫使其家人出资赎罪。出资贿赂者,即便曾经叛逆亦可无罪释放。不肯出资者,哪怕未曾叛逆,也要被定罪量刑。” 这也是为什么贾诩不肯出言附议的原因。宁肯错杀一千,而不放过一个。这其中就包括了贾诩的故乡武威。不知道多少乡党,会因此而身陷牢狱。 张瑞说道:“朕就是打算借机看看,我孟朝官员,到底与其他朝代是否略有不同。” “自朕起兵以来,厚官员薪金,肃其风纪,倡导廉洁,重塑道德。更兼设立巡查使司、监察使司、锦衣卫、登闻鼓。这么多手段,难道还不足以正官吏廉洁之风?” “凉州地广人稀,诸夏苗裔不过二十万。有问题在凉州发现,总比在关东发现,损害要更轻微。” 贾诩默然。知道皇帝所言是正理。 当视野站到了最高处,一切的仁义都失去了其本来模样,只剩下了冰冷的数字。 任何决断都不是再看其本质,而是看天平的两端,哪边价值更重。 随后贾诩说道:“伏惟陛下能远见万里。肃凉州官场之风,亦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圣朝以长安为都。影响范围更近凉州,能极大促使凉州迅速归化。” “比之汉室,凉州为边陲之地。我朝凉州更显国家藩卫之地位。” “凉州官场清正廉洁,将使凉州肃宁,国家无忧。” 国家无忧,可不是后世的涵义。而是其字面意思,国与家。 这个家就是孟朝皇室宫殿、陵寝所在之长安。 以长安为都,好处贾诩已经说过了。帝国的重心就在凉州东侧,能极大影响凉州经济、政治、文化等各个方面。促使凉州更繁华,更有诸夏之风。 但危害也是显而易见的,一旦凉州不宁,兵锋就会直指长安。这与大明首都定在燕京城也没什么区别。都是天子守国门。 定都长安利弊两端都很明显。孟朝如今稳占有利一面,完全是因为孟朝军队战力剽悍,能压住凉州叛逆。 所以张瑞要趁着时局有利于自己时,尽早将凉州发展起来。 这一次采用审配建议,既是要清查胡人中的顽固分子,也是要清查凉州官员中的害群之马。 同时,张瑞也打算借这个时机,看一看自己统治下的孟朝与其他封建王朝究竟有多少区别。 第五十一章凉州变化 皇宫文书一纸传出,凉州立即掀起了一场声势浩荡的清查叛逆行动。 但这次的清查,从一开始就显示出了极大的不同寻常。 那就是百姓腰杆挺得笔直。 孟承汉制,百姓见官是不需要跪地行礼的。就算张瑞是皇帝,官员们见到张瑞通常也只是拱手行礼。 这是时代的特点与后世大清还是有很大的不同的。 民告官也无需先挨一顿大板。 一切都按《孟律》行事。 如果细究起来,孟朝与后世封建王朝有这么大区别。最主要的原因是,孟朝罢黜了独尊儒术。 以法治国,而不是以礼治国。 在封建礼教下,民告官违反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礼制。毕竟官员还有个称呼为“父母官”,百姓去告父母官,为了维护封建礼教,必须先打一顿板子。 但孟朝更崇尚依法治国。科举策论中一次次提及:“法无禁止即可为,法无授权即禁止”。 将官、民权力与权利严格进行定义。 所以当官员违法之后,百姓可以堂而皇之的前去更上一级状告。 孟朝是州、郡、县三级行政体制。 但在行政权力上非常有特点。那就是越级负责制,即一名官员的直属上一级领导,绝对没有权力罢免这名官员。 县级官员的任命并不出自郡一级,而是出自州一级。郡一级官员有权指导县级官员行政事务,但绝对无法罢免县令。有权罢免县令的是州一级官员。 同样郡守的任命也是出自朝廷,而非出自各州布政使。 这就使上下级之间没有明显的隶属关系。某位官员就无法搞一言堂。从而保证官员效命的是朝廷,而非某位官僚。 这明显是抄的后世天朝的制度,既避免了分权冗官,浪费效率。又给了官员权力,保证了忠诚。 这使得孟朝在凉州的官官相护情况大为减少。 县一级的官员犯法,只要去郡一级状告。郡级官员都会既厌恶,又无奈的赶紧处理。 因为县一级官员的名声、利益,并不关系郡级官员的升迁。 郡一级官员的考核,全看年底上计。而百姓上诉的处理情况,案件积压数量都会影响郡级官员的考核评价。 但倒是州一级官员会格外关注,哪位县令被状告,具体原因是什么,能否压下去。 这些县令是州布政使司任命的,他们的评价,贪腐情况,直接关系到廷议时两京十二州布政使的形象。 但偏偏州布政使对郡守没有多少约束力。尤其自太史慈通章之后,州、郡两级发生矛盾。中枢刑部、大理寺、督察院都会关注,兼听两方叙述经过。 这就导致州布政使没法通过强权压制住郡守一级。 张瑞想通过凉州形势观察一下孟朝官员的清廉情况,却没想到事情迅速演变成了对治国体系的考验。 百姓真的参与叛乱了,还无话可说。 可一旦含冤入狱,百姓就气势汹汹的带着状书去官衙状告官员。 前几天,郡一级官府不厌其烦,恨不得将百姓赶出官府。 但从第六天起,各地郡府就陆续感觉到状告的百姓蓦然少了七八成。 往日里能一日能接收到几十份状纸,但现在一天就只能接收到两三份。 大家都是官员,对彼此什么德行太了解不过。不可能前几天还贪污枉法,无法无天。仅过了几天就绝不敢越雷池一步。 事出反常必有妖,能作到郡府一级的官员也没人是傻子。对这一反常现象,官员们比关注百姓案情还要积极百倍、千倍。 前者只是一些小民的生死问题,而后者却关乎大老爷们的乌纱帽。孰轻孰重,大老爷们看的太清。 在这种全力以赴下,郡府官员很快就搞清楚了状况,州府就派人拦在郡府门口,看到上告百姓就给拦下。 州府官吏现场帮百姓判断案情,伸冤平反,释放囚犯。 各郡官员直接跳脚,这不是把郡一级官员往火坑里推吗?感情到最后,贪污作恶的是你们州县,扮好人装清官的还是你们州县。就我们郡府一级完全事不关己,最后却担了毫无作为的骂名? 这真是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就我们郡府姥姥不疼,舅舅不爱,活该受罪了呗? 一旦监察御史、巡查使发现这种情况,郡府官员们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但还没等郡府官员们想出对策,石破天惊,震动凉州的一案发生。 武威郡休屠县,一户氐人,全家老实本分,并没有参与叛逆。 氐人是张瑞非常欣赏的一个种族,这个种族是所有胡族中与诸夏最像的。其俗能织布,善田种,畜养豕、牛、马、驴、骡。 所以县中小吏看中这户胡人家中的少女,少女长得面容清秀,又知书达理,能弹箜篌,织素绢。是个婚姻良配。 于是小吏将其父关押入狱,强迫少女就范。 其家人前往郡府状告,却被州府的官员拦下。 州府官员们拦截百姓,可不是他们德行高尚,一心一意为百姓作主。而是弹压各种状告,阻止县一级大量官员暴露丑闻。 在此基础上,他们会责令县一级的官员别做的太过分。有人状告,就赶紧放人。别把事情闹大。 当今皇帝被誉为圣人天子,只要事情闹大,一定会心系百姓,血洗整个凉州官场。 可是州布政使司官员们日夜提防,千忧万虑的事情,还是爆发了。 显美县的这名小吏答应了放人,却故意拖延了三日。并趁此机会,深夜前往这户人家家中恫吓,故意夸大的说:“就算去状告又如何?县、郡、州三级官员都是他的同党。谁能奈何他?要想救出你父亲,除非你乖乖爬上老爷我的床。” 这本就是一户单纯、本分人家,是最心慕王化,积极归化的氐人。自始至终未曾参与叛乱。 少女就要同意,其母却不堪受辱,一头撞上了院墙。 随着事情闹大,小吏心虚,留下几句恫吓就逃之夭夭。 但几乎闹出了人命,左邻右舍都来探望,总有饱读诗书,心思活跃的亲人。 听闻小吏嚣张的恫吓后,义愤填膺。主动帮忙谋划,让少女头顶《诏登闻鼓令》前往长安,敲登闻鼓伸冤。 《诏登闻鼓令》内容非常清晰,没有任何繁琐文字。只规定,若天下百姓受到冤屈,可以进京敲登闻鼓告御状。 而且浓墨重彩的强调,沿途任何官员敢欺压霸凌,百姓可以直接把官员绑了,押送京城。 只要头顶《诏登闻鼓令》,沿途任何官员将校不得阻拦,一律放行,且需遣官吏礼送出境。 第五十二章士大夫阶层的自查 当显美县一位少女头顶《诏登闻鼓令》开始向长安出发的消息传出。 凉州承宣布政使张范只感觉汗毛炸立,几乎气的休克过去。自己三令五申,所有布政使司官员务须妥善处理百姓状告,不得使百姓受冤。 就差跪在所有县令、与布政使巡查官员们面前,求他们上点心,千万不要在这关键时刻出差错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才几天,就爆了一个通天大雷。 消息一传出,凉州承宣布政使司府衙内,就进驻了两名凉州道监察御史,一队锦衣卫,与一组巡查使。 张范就连去如厕,都有人时刻监视着。 至于接见官员与人会谈,更是一字不落的记录在案。 就差没把张范与哪位夫人同住,是否行房,什么姿势记下来了。 不是他们有底线没记,而是发生这种事,张范气的肺都快炸了,哪还有心思想这些男女之事。 如果张范还只是气晕,那显美县令则完全是暴跳如雷。 少女出行没有大张旗鼓,是走到祖历县,要横渡大河时被渡口守军盘查,才发现其目的。 其神色紧张,举止不安,尤其紧紧怀抱行囊,显得十分异常,才引起守军关注。 少女不信任任何官吏,又被刀剑指着。惊惧之下,直接将《诏登闻鼓令》举到了头顶,瑟瑟发抖,牙齿哆哆作响。 但就封面上寥寥几个字,却仿佛有煌煌威严,无上权威。 守军们纷纷收起了刀剑,侧身让出一条通路,允许少女直接通行。 等消息传回显美县,县令吓得直接翻白眼,晕了过去。 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拿着鞭子去抽案件的罪魁祸首。不过这已经是完完全全在鞭尸了。 小吏听说在自己逼迫下,对方竟然去了京城告御状。完全不敢等待结果,直接吊死在屋梁下,免得祸及三族。 可即便如此,也没被宗族所谅解。其无数亲人大闹灵堂,吵得鸡飞狗跳。愤怒而又决绝的表示,要将他踢出族谱,从此一刀两断。唯恐被其牵连。 县美县令发泄一顿之后,星夜带着全县官吏,不顾一切的前往祖历,追赶少女状告。 直到在安定郡鸟氏县才追到了少女。作威作福习惯了的县令,立即要带着少女回去。 县令强硬的表示,小吏已经伏法,其父亲已经出狱,少女不要再给县中添麻烦,立即随大家返回县中。 但少女哪敢跟一脸怒气的县令回去。尤其小吏的话语还在耳边,县、郡、州三级官员都互相包庇,没人能奈何他。 少女的倔强令县令大为光火,暴跳如雷。 高高在上习惯的县令,完全无法适应向一名普通小民弯腰客气,细语相劝。 这是时代所决定的。哪怕孟朝百姓无需向官员下跪,这也是个封建等级王朝,依然要向官员作揖行礼。 县令觉得自己落下身份,与一名少女平等交谈,已经殊为不易。但少女依旧不肯相信自己,简直是不识抬举。 想着少女还天真单纯,县令便出言威胁,“劝”其返还。 少女更加惊惧,在人群之中瑟瑟发抖,连忙高举《诏登闻鼓令》。 县令恨得咬牙切齿,几乎失去理智。但周围官吏却吓得手脚并用,连忙拖着县令让路,唯恐县令一个冲动把《诏登闻鼓令》给撕了。 虽然县令气焰高涨,且恨得咬牙切齿。但最终还是没能敢阻拦,只得被迫让路。 至于找人半路截杀,那真的是得了失心疯。 所有人都知道这名少女要高举《诏登闻鼓令》前往京城告御状,结果其半路被截杀了。 这简直是朝天子脸上扇巴掌。 暴怒的天子,哪怕让监察御史、锦衣卫将凉州翻个底朝天,也誓必要查个一清二楚。 而且也没人敢接这种截杀任务。 强梁匪寇们只是缺钱,不是活够了。 这种欺君之事绝对是今天干,明天死。到时候整个天下,没人会放过他们。 而且第一个刺死自己的就是自己最亲近的人。父母妻儿、宗祖血亲,都有可能大义灭亲。 不大义灭亲行吗?这种欺君之事,怎么看都是十恶不赦的大罪。 于是少女顺利抵达京城,敲响登闻鼓。 十三道监察御史平日里就会有人轮值坐班登闻鼓。 然而这一次,凉州的事情沸沸扬扬,很早就被朝廷所知晓。 监察院副都御史傅巽亲自坐在登闻鼓前等候少女敲鼓。然后将其送入皇宫。 不要瞎想,皇宫前朝后寝。 进皇宫不意味着进后宫,而是很正式的进入前朝朝议区。 张瑞亲自听闻少女讲完经过后,龙颜震怒。 指着副都御史、锦衣卫都指挥使、巡查使、刑部、大理寺等一众刑名官员大发雷霆。 好一个凉州官场!县、郡、州三级沆瀣一气,包庇一名小吏。 这凉州究竟还是否是朝廷治下? 皇宫一纸诏书传出,上千锦衣卫策马出京,直奔凉州官场。自上而下,全部彻查一遍。 此案罪魁祸首,证据确凿,斩立决。虽然其已自缢,仍枭其首,传示四方郡县。 显美县令阻碍百姓入京敲登闻鼓,免官,三代之内家族不允许有任何人出仕。 消息一传出,其家族。无数族人闻鸡起舞,悬梁刺股,就为了能够考过文科武举。但所有族中良才,所有清白少年的未来,都被其一人毁掉了! 族中无数姑、婶伤心的半夜垂泪。其兄弟叔伯也是夜夜叹息。 其他州郡官员无不震惧。 但与此相对,锦衣卫、监察御史在凉州的调查却传来喜讯。 凉州官员的贪腐情况并不严重,全境的冤假错案相加亦只有不足百起。 要知道凉州羌人、氐人多达近两百万。仅在战场上俘虏的叛军就有四万余人。溃逃隐匿的胡人更不知有多少。 在这种情况下,百起左右的冤假错案,占叛军人数不足百分之一,占总人数不到万分之一。 凉州足以称得上是政治清明,吏治廉洁。 很显然,在这次考验中,治国体系的运转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与其说官员们道德高尚,恪尽职守。不如说是政治体系逼着他们,不得不强忍着厌烦,关注向政事。 县、郡、州三级互相之间环环相逼,谁也别想独善其身。 说官员中完全杜绝贪腐,是不可能的情况。古今中外,只要官员还由人担任,就不能避免。 但在孟朝的政治体制下,士大夫阶层至少形成了一个共识。不能任由几个贪官,损害了整个阶层的利益。 不得不承认,士大夫阶层的内部自查,效率要远远超出来自皇权对其的监督。士大夫阶层内部反对腐败,才是最好的反腐手段。 第五十三章羊承的首秀 建康四年,孟朝立国后极为重要的一年。 这一年不仅内部核算清楚了关中、并州户籍,奠定了孟朝长治久安的基础。 外部,孟朝也开始了扫清一切外患之路。 三月下旬的时候,右武卫大将军马超率军抵达了孟朝的江南重镇江都。 江都即后世著名的扬州。著名诗词烟花三月下扬州,描述了一副唯美且生机勃勃的景象。 右武卫将士的心情一如诗中所描述一般。 整个长江北岸都生机盎然,到处是整齐的田垄,新建的厂房,以及遍布于野、热火朝天的工人、农夫。 万丈高楼平地起,就在所有人的注目下一点一点完成。 更难能可贵的是,这些忙碌的人群脸上,都带着笑意,而非一脸麻木,痛苦不堪。 这是因为在江都的开发过程中,官府选择了尽量减少参与。 自古民不聊生都少不了贪官污吏的从中作梗,上下其手。 无论皇帝、朝廷还是地方官员,都十分清楚这些官吏的德行。所以各项工程都尽量交给商人前去推动。 商人们的德行虽然没有好过官吏多少。但至少他们头顶还有个官府监督,违法乱纪,草菅人命会面临严重的后果。无法像官员一样无法无天。 在甄氏、糜氏等各大豪族,金钱攻势的开路下,百姓爆发了高度的工作热情。 历时一年左右,邗沟在大量工人的疏通下已经初步恢复了畅通。 这么快的进度,不仅仅是因为工人们的努力。也与孟朝迅速一统天下密切相关,从董卓乱政,到孟朝建立,不足十年的时间。 这十年间,邗沟虽然在缓慢淤塞,但毕竟积弊时间尚短,问题没有太过严重。疏通邗沟与新挖一条运河的难度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邗沟连接了长江、淮河两地后,来自两地的大量船只都汇聚在江都沿岸。 孟朝全部水师战舰与巨型商船共计四千三百二十八艘,排列在江面,旌旗蔽日,战舰覆水。就算是四千朵花瓣飘在水面上也是密密麻麻,更何况四千艘巨大战舰。观者无不心弦澎湃。 所有船只中战舰一千一百二十六艘,剩下的三千余大型船只都为民间所有。 这个时代,不讲究战舰对轰。民用船只与战舰也没有特别显著差距。 尤其孟朝军队以陆战为主,这些船只也无需长期漂泊在江面上与东吴水军作战,只要能渡过江面,将府兵送到对岸就可以。 与赤壁之战不同,这些商船的水手常年在水上漂泊,精于水性,完全无需铁索相连。 火攻对这支军队能起到效果微乎其微。 四月下旬,经过了长期的适应之后,孟朝水师开始向江东水师发起进攻。 战事的结果,还在天下人意料之中。 孟朝水师没能如陆地上一样,打出摧枯拉朽的战绩。 双方在水面交战数次,互有胜负。 能有这结果,必须要归功于孟朝军队军魂。 孟朝水军虽然处于不利局面,但绝对没有发生大规模崩溃的情况。 但要知道,江北水师体量与江东水师体量,完全不在一个量级。 江东水师打不出摧枯拉朽的战绩,陷入僵持就是失败。 江东水师今天击沉一艘孟朝水师战舰,明天孟朝水师就能增兵十艘。 尤其五月初双方爆发的大规模水面决战,孟朝水军将领关羽率领战舰四百余艘、水师四万余人,与周瑜统帅的江东水师两万余人激战一日。 孟朝战舰沉没百余艘,江东水师也伤亡四千余人。 可是这种胜利,对周瑜而言毫无意义。 百余艘战舰的损失,对孟朝而言连小搓都算不上。明日,关羽就能继续再率领四百余艘战舰前来迎战。而江东水师就要用剩下的一万余人,去迎战孟朝齐装满员的四万大军。日复一日,江东水师只会越来越虚弱。 但偏偏大势所迫,周瑜还不敢不迎战。 一旦江东水师龟缩在营中,孟朝水师占领了江面。大军就会源源不绝的渡过长江,进入江东。 在陆地上迎战孟朝禁军,战事只会更被动。 周瑜也知道自己是在以人力逆天,试图裱糊江东这个四面漏风的破败房屋。 但周瑜的努力还是在五月中旬功亏一篑。 孟朝大量府兵在长江上游跨国了天险,进入长江南岸,直接从豫章、长沙等地向丹阳郡、会稽郡发起猛攻。 孙策亲自率兵在这里防御,却也被战力剽悍的禁军打的大败一场。 这场战败完全是由孙策的骄狂大意所致。 在战前,周瑜、孙策定下策略,西线以防守为主,死守城池。由周瑜在水面决胜负。 只要江东水师能击溃孟朝水师主力,豫章方向的偏师无法孤军深入,也会退兵。 但孙策见西线前锋将领是一位年轻小将,便起了轻视之心。 率军万余出战,意图一战击溃豫章方向偏师,然后去支援周瑜。 但这位年轻将领可是孟朝的帝国双壁之一,羊承。 羊承在长安学宫中,是出了名的善用兵,变化若神。最擅长战场临机应变。 而且他与赵括不同,他手上没有太多的军权。就寥寥五千人,他随便怎么浪都不会引起关键性的战败。 于是他当即率军向孙策发起了猛烈进攻,逼着孙策不得不一次次投入战场预备队,以防止战线正面被府兵砍穿。 善用兵,并不意味着要用阴谋诡计。 羊承就是在以强攻弱,充分发挥孟朝大军战力剽悍,人多势众的优势。从而将江东军队逼入不利局面。 交战两个时辰,孙策就发现了羊承的意图。他是想诱使自己全军出战,陷入疲敝,在日暮时刻,派遣骑兵从江东大军背后发起猛攻,使江东大军惨遭覆灭。 以孟朝铁骑之迅捷,得知前锋正在大战,日暮前绝对足够从中军支援过来。 泰山之战禁军突袭徐州大军的战例,孙策研究过。步兵一日都能疾行军百里,骑兵更不在话下。 所以孙策早有防备,准备了三千人一直没有投入战场。 但当战事焦灼,烈日当空时。孙策发现自己的判断可能出现了巨大失误。 因为自己的部署,七千江东士卒要正面抵挡五千精锐孟朝大军。 双方血战到下午,江东大军的阵形已经支离破碎。损伤之惨重,触目惊心。阵线随时有可能崩溃。 大战到此时,羊承变化若神的特点展现的淋漓尽致。完全不拘泥于一个战略,随时可能转换战术,克敌制胜。 第五十四章搜山检海绝不放过张燕 孙策与羊承在丹阳郡陵阳县大战一日,孙策看清了羊承的一切算计。却依旧滑向了悲惨失败的深渊。 江东大军看似有两种应对方式,但事实上却只有选择何种方式战败的结局。 孙策性格刚烈,不愿服输。最终还是派出了最后的三千军队,意图在正面战场击溃孟朝大军。 但结局便已注定,三千生力军无法迅速击溃四千余孟朝府兵。早已抵达战场周围的禁军铁骑,于战事最焦灼时,从江东大军背后发起了猛攻。 一千余铁骑旌旗飘扬,刀槊林立出现在视线当中。江东大军军心直接崩溃。 后阵不设防的暴露给了敌军援兵,江东军队陷入了被前后夹击的恶劣局面。 双方激烈交战,从日暮至黑夜。孙策身中数创,铠甲上密密麻麻的插着十余根箭矢。 主将尚且如此,普通士卒的待遇就可想而知。 江东军队的阵列彻底崩溃,士卒在黑夜中四处逃窜。 孟朝大军的援军一波接一波,孙策已经彻底失去了获胜的机会。 最终孙策在亲卫的拼死护卫下率数十骑突出重围,返回陵阳县。 但孟朝大军紧随而至,从四面八方包围了陵阳县。 陵阳县的防御部署被孙策打乱,各个防线上总计上万的军队战殁于城外,使各个防线都一片混乱。 这使阳陵县根本无法死守,孙策只得率军突围,一路撤到丹阳郡宛陵县才止诸脚步。 不是在这里能稳住阵线了,而是后方已经无路可退。 从历阳渡江的孟朝大军开赴至潥水,沿江设防,切断了孙策北上之路。 孙策、周瑜两支军队被隔绝于南北两侧,互不统属。 五月下旬,收到南方捷报的马超,下令江都大军全线渡江。 周瑜恐被孟军围困在水军营地中,不得不烧船而走。 马超立功心切,派骑兵追击,但在无锡中了周瑜埋伏,折损铁骑四千余人。 于是马超再不敢大意,稳扎稳打先收复丹阳郡北部诸夏,又攻克江东治所曲阿。 生擒大量江东将领妻小,包括孙氏宗祖家眷。 这使得孙策任命的会稽太守,堂兄孙辅终于扛不住满门皆斩的压力,率全郡向在会稽郡登陆的孟军投降。 孙辅的投降极大扰乱了江东军心,连孙氏宗族大将都投降了孟朝,普通官员坚持还有什么意义? 孙策手中只有丹阳、吴郡、会稽三郡,如今会稽郡投降。丹阳郡、吴郡大量县城失守。孙策、周瑜被分割包围在了两地,胜负一目了然。 以两县而对抗整个天下两京十四州,绝不可能翻出任何水花了。 孟朝平灭江东的速度,甚至要比晋灭吴国之战还要迅速。 其一是因为江东比吴国要弱小太多,只有三郡数万军队,很难挡住十余万剽悍的孟朝大军。 另一点则在于,孟朝要比晋朝强大太多。充裕的粮草,如云的战舰。使得长江天险无法挡住孟军得脚步。 而且孙策苦心经营得宛陵县防御,在初次面对火药时,仓促不防,大面积崩溃。 孟军的工兵部队挖掘沟堑到宛陵城墙下,守军以为堵死里面便万无一失。但未曾想,孟军在城墙下方放置了大量火药。导致了城墙的大面积坍塌。 为了这一次攻城,几乎消耗光了孟朝的火药库存。总算是勉强达到了预期的目的。 火药爆裂,震如雷鸣,城崩地裂,使江东守军军心直接崩溃。都以孟朝一统乃天命所归。这是明神上帝显威,助孟军攻城。 六月,江东捷报传回长安,一代小霸王孙策死于乱军之中。并不比其父轰轰烈烈的多少。 孙氏宗族被尽数俘虏,周瑜无人可辅,也只能率军投降。 这个割据三郡的小政权覆灭,并没有引起除了张瑞以外其他朝廷公卿太多的唏嘘。 六月中旬,扫清了一切叛逆的孟朝朝廷召开了一场廷议,确定接下来朝廷军队的任务。 虽然名义上,国家已经山河一统,但距离河清海晏真的是差距太远。 内阁首辅审配主持廷议,向众人介绍道:“如今国家已然一统,但说天下太平还为时太早。在江东有山越盘踞山林,在四方有水贼匿于水网。自天下离乱,百姓久受其苦。” 等审配说完,张瑞强调道:“天地大德,降繁霜于秋令;圣哲至仁,著甲兵于刑典。如今朕允执国家,麾盖万民。必亲总六师,搜山检海,为民除害。” “卿等为朝廷公卿,国家宰辅,需恪尽全力,抚膺万民。” 一般而言,张瑞很少说这么多冠冕堂皇的话。 但只要张瑞开始给自己刷大义,那基本上就是有人要倒霉的前奏。 这套流程,孟县老臣们最清楚不过。 听到皇帝这番义正言辞的话语,一众公卿就默契的为皇帝置换成“都别拦我,我要干点不厚道的事情了”。 能让张瑞这么郑重其事,且摆明了决不罢休的人,还真没多少。 而与朝廷公卿立场相反,还需要张瑞绵里藏针警告一番朝廷公卿,这事皇帝要亲自操办,谁拦都不好使的人只有一个。 那就是前汉平难中郎将,黑山军统领张燕。 自从黑山军干起了倒卖生意,黑山军的威胁就所剩无几了。 河北一战,孟国出动水陆大军四十二万,更是彻底吓到了黑山军上下所有人。 黑山军号称百万,但所有人都清楚这也就是号称,跟青州黄巾军一样,这是拖家带口所有人的数字。 青壮精锐能组织十余万大军参战已经是极限。 考虑到后勤补给,就连十万大军也出动不了。李大目当年就是前车之鉴。 但孟国是真的能出动大军四十万前往河北参战。 孟朝大军能前往河北,自然也能前往黑山剿平叛乱。 无数渠帅都连滚带爬的率领部曲下山,投靠官府,解甲归田。 反正大家伙现在也不靠打家劫舍过活,商路大家也已经熟悉。赶紧下山还能保个平安。 但这些跪降的的渠帅中并不包括张燕。 张瑞等待这个搜山检海的机会已经太久。 第五十五章毒士初露面目 关于张燕跟张瑞的矛盾,其实双方都义愤填膺。 这也是张燕死活不肯向孟朝投降的原因。 张燕本姓褚。当年合聚少年为群盗,转战四方,聚众万余,自称为将军。后与张牛角合兵,推张牛角为首领。 张牛角被流箭射中,身受重伤,临死之前命令部下:“必以燕为帅。” 张燕也就在此时改褚姓为张姓。其一是为了方便安抚张牛角部众,其二也是真的想报答张牛角情义。视其为义父。否则何至于改姓? 在张燕看来,自己与张瑞同尊张牛角为父,勉强也能算是义兄弟。 但张瑞却毫不顾兄弟之情,称帝之后不封自己为王就罢了。反倒从起兵开始,就一直不掩饰对自己的仇恨。因此黑山军中不知多少渠帅暗中耻笑自己这个名义上的领袖。连自家兄弟都不能和睦。 黑山军亦因此而分裂,完全无力参与逐鹿中原。 朝廷公卿也比较在意张瑞与张燕的义兄弟身份,比较倾向于给张燕一个封赏,令其率部投降,一举解决黑山军盘踞山林的问题。 但经过张瑞绵里藏针的一通警告,这些公卿们都默契的闭上了嘴。 张瑞对张燕怎么可能不恨? 不论是不是义兄弟,也不论那些刺客是否出自张燕指示。 张瑞都记得,自己穿越而来,身受重创,全身染血跪在张燕面前,声音如杜鹃啼血,哀求他张燕给自己一条活路。 但张燕任自己跪在地上,亦不轻易开口应允,百般推脱。 要知道当时张瑞可是刚从刺杀昏迷中苏醒,若有一丝兄弟怜悯之情,张燕也不至于如此决绝。 等后面张瑞提出要一万石粮食时,张燕更是直接翻脸,杀意凛然。 是张瑞顶着千夫所指,用一千匹战马换了一千名妇人,尽显胸无大志,才令张燕放下屠刀。 至于后面的是是非非,张燕派李大目来取张瑞首级,屡次劫掠河内、上党。张瑞支持黑山校尉杨凤,削弱张燕权威。这些双方谁也别怨谁。既然互为敌对,各种手段见生死而已。 双方结怨如此之深,若是张燕一统了全国,张瑞不信他会高抬贵手放过自己。 同样,如今张瑞抚临率土,也别指望张瑞尽释前嫌。 在私德方面,张瑞从来没彪炳过自己是一个宽宏大量的人。 但如何报仇也是讲究手段的,这也是为什么张瑞一直在等待这个搜山检海的时机。 就算张瑞不在乎史书如何记载,总要考虑一下对世风民俗的影响。 李世民创玄武门之变,后世大唐的帝位交接便总是充满了血雨腥风。 张瑞无缘无故逼死张燕,总会有好事者妄加议论。 这些跳梁小丑,历朝历代都有不少。以要求每个人都是圣人的标准,去评价别人做的每一件事情。他们越是恶心,张瑞越要中门对狙,让他们无话可说。 如今天下既平,搜山检海,剿灭山贼水匪,成为国策。那张燕的死,就完全是因为其与整个国家社稷、时代天下为敌了。任谁也赖不到张瑞头上。 张瑞火力全开,给自己刷满了大义,就看向一众公卿。张燕必须死,这些公卿必须要在此基础上定下一个出色的剿匪策略。 众人思索间,贾诩开口说道:“伏惟圣朝以敬德保民治天下。百姓落草为寇,多为时局所迫。圣朝有宽仁体谅之念,宜允其改过自新,重新为民。宜诏令四方,所获山贼水匪,皆重登户籍,令其更名易姓。” “嘶。”话音刚落,高官满堂无不倒吸一口冷气,纷纷侧目望向贾诩。 这一刻众人才发现,原来一直来,所有人都看错了这位帝国次辅。 所有人都以为首辅审配雕心雁爪,心狠手辣。 原来真正毒辣的是这个一直不声不响,貌似宽厚的帝国次辅。 这是把张燕往死里逼啊。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 要知道,张燕已经数易其名。 按典籍所载,黑山、黄巾诸帅,本非冠盖,自相号字,谓骑白马者为张白骑,谓轻捷者为褚飞燕,谓声大者为张雷公,其饶须者则自称于羝根,其眼大者自称李大目。 然后褚飞燕为了领张牛角部曲,又改姓张,名张燕。 如果有朝一日,再为了活命,改姓其他。 三姓家奴的名声是无论如何也甩不掉了。 这是拿着家国大义的冠冕借口,强逼张燕无法投降。 退一万步讲,张燕就算是不要脸面,投降了朝廷。他都放弃张姓了,死了也不声不响。 但所有人都清楚,以张燕目前还未投降的性格来看,张燕必然会死战到底。 其死后立碑,也会被强制更名改姓。不与当朝天子产生任何纠连。 张瑞眼神一亮,看向贾诩,赞道:“次辅有辅国之言,朕心甚慰。” 贾诩微微垂首,知道自己这次赌对了。 在朝政上,贾诩一向低调,唯恐引起猜忌。但为皇帝奔走,为皇帝事情不惜一切手段,显然将会简在帝心。 散朝之后,皇宫便向贾府赐下奖赏,黄金百斤,玉璧十双,丝绸千匹,飞鱼袍十件。 次日搜山检海的国策正式下达,命令各州指挥使司、按察使司立即清剿境内盘踞各地的匪寇。 这一次除了扬州,并没有禁军出动,全是各地府兵在本地进行剿匪。 六月秋收正好结束,交过税赋后,花费两三个月剿匪,还不耽误冬麦播种。 这个时代诸夏对各地的开发都不完全。无论冀州、益州、司隶还是并州、荆州、扬州,只要深入大山,就必然能清剿出数量可观的奇奇怪怪部族。 比如在荆州的蛮族,在扬州的山越,在益州的夷族(无当飞军主力之一)。 看完各地的报告,张瑞才知道为什么晋朝要面临五胡乱华。这个时代,胡人部落真的是星罗密布。 只要中原帝国不能保持武德昌盛,必然会有蛮夷霍乱。 孟朝大力提高将门地位,结局是否会武人乱国,藩镇割据还不得而知。 但在当下,无疑是最符合整个时代需求的政策。 能以绝对武力压制住绵延数百年的冰河时期胡人入侵。 第五十六章大仇得报大恩亦报 除了清扫胡人部落,隐匿在深山丛林的山民,崇山峻岭的匪寇,水泽湖泊里的水贼,也是这次搜山检海的重要清扫对象。 桃花源记对百姓而言或许是个美好的寄托。但对庞大的帝国而言,是绝不允许存在的隐户。 通过这次搜山检海,至少能增加户籍数十万。更快的增加人口,恢复诸夏元气。 虽然说这次军事行动遍布全国两京十二州,规模浩大。但战事经过却乏善可陈。 这些隐匿的部落战斗力实在太弱。其中最强的山越,东吴将领一次出兵就能抓捕数万人。面临扬州的禁军与府兵联合绞杀,山越人没能掀起任何波澜。就被捕获十余万人,安置在了会稽郡。 会稽郡既后来赫赫有名的魔都所在,号称东方之明珠。 孟朝如今无力全面开发整个江南,前期只能着重开发几个城市,然后以这几个城市为辐射点,向外逐渐扩张。 会稽郡占据港口之利,是张瑞亲自选定的重点郡国。 在江南搜捕到的隐户、山越,都被迁移到此地。官府意图通过增加人口,提升会稽郡开发程度,将这里建设成鱼米之乡。 除了江南的战事外,另一处大型战事则在黑山脚下。 事实上这处战场动用的军队规模最大,并州、冀州、司隶都是府兵大州。 其中冀州地处河北,平原万里,并有燕代。人口富裕,又剽悍善战。安史之乱的叛军,虽然不敌全国大军,但战力卓著,为天下所公认。 因而孟朝在冀州设置了三万府兵员额。并州、司隶都是孟朝的基本盘。亦各有四五万府兵不等。 这三州合力围剿黑山军,出动军队八万余人。 不要小瞧任何大一统王朝的正规军。哪怕重文轻武的宋朝军队,汇聚八万余人,也能轻松平定数十万人叛乱的农民起义军。 孟朝全副武装的八万大军开赴进黑山。黑山境内淋漓尽致的上演了一场树倒猢狲散。 张燕身边可谓是众叛亲离,完全没有用到当初张瑞设想的合纵离间。 一切阴谋诡计,都是源于实力不足。就像一切恐惧,都是源于火力不足。 时至今日,府兵大军碾压过去,就只剩下一地狼藉。 七月下旬,秋高气爽。 锦衣卫都指挥使赵云低调的走到张瑞身后,轻声说道:“陛下,并州都指挥使第五兼传来军报,张燕已死于乱军之中。其至死不降,死而不倒,身插四根断矛、两把横刀,披数十箭。” 张瑞默默翻着奏章,一直未与回复。 肃静了片刻,赵云低下头,语气沉重的说道:“其妻子皆不幸死于兵乱。” 张瑞这才抬起头看了赵云一眼,淡淡的恩了一声,说道:“真乃不幸之事。黑山战事激烈,为防止瘟疫,将所有遗骸火化安葬。” 赵云重重拱手,默默退出大殿。陛下竟然决绝到这一步,着实是赵云没想到的。这可真是把对方骨灰都给扬了。 随后赵云一抬手,招来自己的绝对亲信,侧头低声说道:“派一队人去黑山,将张燕妻小全部处死,注意暗中行事,莫要大张旗鼓。” 大殿内,张瑞丢下奏折,惬意的伸了个拦腰,只感觉身心舒畅。 赵云的诧异,张瑞完全不在意。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张瑞从来没想过用宽容来约束自己。 凭什么? 凭什么自己要满足别人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的指责? 自己并不比张燕多个鼻子少张嘴,为什么要格外宽容他张燕? 如果关系异位,张燕手握生杀大权,会放过张瑞与张瑾吗? 绝对不会。 当初若张瑞与张瑾继续留在黑山,必然都会惨死在张燕一系人的手下。 不对。 张瑞前身已经惨死在了张燕手下派遣的刺客手中。若没有这场意外穿越,张牛角就已经绝后了。 张瑞不敢想象,若自己没有穿越,张瑾一个孤寡老人,抱着少主的遗骸在冰冷大地上嚎啕痛哭该是怎样绝望的心情。 他张燕已经把事情做绝了,却要张瑞格外宽容? 那太遗憾了,张瑞从来不是这种性格。从来没想过要作一位烂好人,没道理别人能做绝,张瑞却必须留一线。 大家都是第一次生而为人,谁也不比谁特殊。干嘛要有区别对待? 有这好消息,张瑞完全没耐心再理政务。 带着笑意回到了皇后寝宫,对赵虞说道:“设宴,宴请上柱国大将军张瑾。朕要与瑾叔一醉方休。” 赵虞抬头,诧异了一瞬间,请张瑞坐到榻上,笑意盈盈的问道:“陛下遇何喜事,脸上笑意已经不可抑制?” “宿怨得报,朕岂能不宽慰?朕感觉今日能多吃两碗米饭!” 张瑾到达皇宫,听闻张瑞讲完张燕结局,兴奋的一拍大腿,说道:“善!善!哈哈!极善!这狗贼忘恩负义,合该有此结局!老臣闻此喜讯,一生无憾矣。即便现在去地下陪老主公,亦能含笑。” 皇后赵虞笑着嗔道:“瑾叔这是什么话?如今圣朝已建,大仇得报。正是颐养天年之时,理应享受天伦之乐,谈什么死生。” 张瑞也笑着点头,说道:“皇后说的是。若没有瑾叔照顾,朕早已夭折于年幼,岂有今日之盛世?瑾叔要长命百岁,让朕一尽孝道。朕要瑾叔享尽这人间富贵。” 张瑾眼角含泪,感慨道:“陛下与老主公一般都是极重恩义之人,能侍奉张氏乃是某一生之福。” 这位老臣不善言辞,至今还不会以先皇相称。但其情真意切,张瑞能深切感触。因而笑着说道:“来,瑾叔,今日你我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最终还是成了虚言。因为张瑾与张瑞都喝的不省人事。张瑾完全回不了家。 这应该是张瑞穿越以来,喝的最痛快一次,也是唯一喝醉一次。 傍晚,张瑾迟迟未归府。张瑾夫人便遣人前来打听消息。 张瑾夫人对皇室也没有特别畏惧。因为这位夫人也是出身于张牛角部众之中。是与皇室关系最密切的嫡系。 这一家可以说是满门忠义。 皇室当然不会有所亏待。不醉不归成了虚言,但要张瑾享尽这人间富贵却在今日便坐实。 皇后赵虞派出身边女官亲自去张府好言解释,告知其将张瑾已醉,今夜便留宿宫中,待明日醒酒之后回家。 在女官之后,便是极致丰厚的赏赐。 赏黄金五千斤,钱一亿两千万,丝绸八千匹,珍珠四百颗,珊瑚树十株,此外绮丽舆服、奇珍异宝等各种类别琳琅满目。 皇室府库三成搬到了张瑾府中,誓必要令这位功勋老臣一生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第五十七章亩产十二石的荒诞与可行性 张燕的死,除了皇宫里大宴一场外,在四方并没有引起太多关注。 一切就如张瑞所料,除了好事者,普通百姓都忙于过日子,真的没有太多闲心去关注一个匪寇头目与当朝皇帝的是是非非。 再加上朝廷完全没有张扬大破黑山军的事情,出了黑山区域,天下百姓都不知道曾经煊赫一时的黑山军已经覆灭。 八月,整个天下都关注向一件事情。 荆州南郡太守彭羕上奏,南郡粮食亩产十二石。 消息一经传出,天下哗然。无数清流信誓旦旦称之为祥瑞现世。 关东人都以为相较于垦殖,当朝皇帝更重视工商,但只有关西臣子才清楚。皇帝最关注的还是田地亩产量。 这一点,张瑞也是迫不得已。高度发达的农业,才是工商业发展的基础。亩产量不足,就要束缚更多的百姓在田地里生产,以满足基本的温饱需求。 所以,但凡能提升农业生产力,促进农业发展的官员、学者都会得到重赏。 精明的官员都知道,如果想在孟朝平步青云,提高农业水平,是不二佳选。远比大搞工商业更佳靠谱。 哪怕被誉为关中明珠、太华胜景的华阴县,平常人也就是关注了那规模浩大的工坊区。而忽视了,皇帝在太华山,首先关注到的是大规模、集体化生产的广袤田地。正是有这远超其他郡县水平的农业生产,皇帝才对规模浩大的工坊区没有担忧。 但重视归重视,并不意味着张瑞失去了理智。 两千年浩瀚历史,先祖以无数苦难,给后世子孙留下了太多经验与教训。 这是其他任何民族所不能比拟的。 其他民族的史书没有诸夏这么浩瀚沉重。 张瑞每每都不能忘记,自己在史书上看过的平平淡淡一句话,却令自己眼眶含泪,心胸压抑。 “我们走了一些弯路。” 平淡的一句话,背后的残酷让人刻骨铭心,这是无数先祖在时代的痛苦,是亿万先辈血泪的教训。 八月中旬,大量锦衣卫抵达南郡太守府。 一脸肃杀的锦衣卫的到达,打破了彭羕关于升官发财所有的幻想。 当锦衣卫用冰冷又不容拒绝的语气将彭羕请出太守府后,彭羕终于颤颤巍巍的确定了,自己之前所作图谋,弄巧成拙了! 八月下旬,彭羕被带入皇宫。 见到张瑞,彭羕完全不敢狡辩,疯狂的以头抢地,悲怆的哭喊道:“陛下!陛下!臣一时糊涂啊!臣罪该万死!” 张瑞正在研究手里精巧的鲁班锁。鲁班锁又叫六子联方、莫奈何、难人木等等。起源倒是不复杂,出自诸夏建筑中首创的榫卯结构。 这个东西,张瑞越把玩,就越是惊叹于诸夏普通百姓的智慧。 完全不用钉子、绳子情况下,却能将六根木条交叉固定在一起,组装成一个立方体。 在国外或许会以为是天方夜谭,但在中原却就有实物。 而且这种智慧与技术,在汉唐、在两千后,越是中原鼎盛时期,越是极受重视,但却在中间,曾被弃之如敝履。 张瑞确实为之叹息,诸夏百姓如此勤劳、智慧,为什么最终却会积弊沦陷,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 彭羕额头已经磕破,大量鲜血顺着其眼角流下,看起来十分凄惨。 张瑞却并没有多少同情心,说道:“朕初起兵时,所有人都告诉朕,世家、豪强是天下之祸根。” “朕兴义兵,诛邪秽,立科举,选贤士,铲除了世家、豪强。” “臣子们又告诉朕,这天下之祸在强梁诸侯。” “朕横扫宇内,一统六合。山河一统,河清海晏。” “臣子们又跟朕说,乌桓、高句丽等胡虏蛮夷为国家之患。” “朕涤荡群虏,膺服四方。昭昭有孟,天俾万国。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但如今呢?” 彭羕重重叩首,哭诉道:“陛下,臣糊涂啊,臣罪该万死。” 张瑞说道:“汝是最该万死。可南郡百姓苦楚,该如何偿还?若天下官员皆似汝一般,虚报田亩产出,妄自征税。朝廷刚刚建立,就要如前汉一般横征暴敛。百姓又要饿殍遍野。” 彭羕惊恐的张大嘴巴,却紧张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妄自征税,从孟县开始,这就是绝不允许践踏的铁律。 所有官吏,只要被坐实了这一条罪名,没有一个人能逃过一死。 随后张瑞向赵云挥了挥手,四名锦衣卫立即将彭羕拖了出去。 张瑞语气坚硬,说道:“将其杖毙于朱雀门前,为天下官员作警。” “再诏令南郡免田税三年。每户赐粮食十石,布两匹。” 赵云面露笑意,陛下对敌寇、对官僚、豪强或许的确狠绝,不留情面。但绝对是心系百姓,难怪天下万民都认可圣人天子的称号。 诛杀了彭羕,张瑞眉头却没有舒展开,在宫殿里徘徊了一阵,对赵云吩咐道:“去将内阁首辅、次辅与前军都督请来。” 内阁办公之处就在皇宫内,很快审配、贾诩就来到张瑞面前,恭敬行礼,说道:“臣拜见陛下,恭问陛下圣安。” “免礼,赐坐。” 待二人坐下,张瑞问道:“卿等如何看待彭羕之事?” 审配斩钉截铁的说道:“此等奸臣,道德有亏,不恤民力,一味媚上。死不足惜。” 贾诩还是那个老神在模样,说道:“臣附议。” 张瑞皱着眉头,犹豫了一下,说道:“朕若说,亩产的确有可能达到十二石,卿等如何看待?” 审配眉头皱的比张瑞还高,力劝道:“陛下,切不可冒进。如今冬麦每亩收谷三石半已远超粟米,乃前朝不敢妄想之事。” “臣附议。” 张瑞点了点头,说道:“朕没有糊涂。但卿等可曾想过,在南方一年谷物并非只熟一次?” “假设亩产三石半,一年三熟,产量便接近十二石。” 审配、贾诩对视一眼,心里同时暗骂。这彭羕真是死不足惜,不!理应尽诛九族。 其一番胡言乱语,彻底将天子引入了歧路。 第五十八章先祖立誓后人立威 审配苦口婆心的对张瑞劝道:“《史记·太史公自序》有言,夫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此天道之大经也。弗顺则无以为天下纲纪。” “谷物不经春夏秋冬,如何积蓄精华,岂能谷粒饱满?揠苗助长,为先代之鉴。” 这也就是对着当朝天子,审配没办法骂一声白痴。不然审配一定让说一年三熟这话的人,去了解了解农业常识。谷物生长周期在那儿呢,怎么缩短周期? 现在的问题显然是,一方认为对方没常识。一方认为对方没见识。 张瑞确定南方水稻能够一年三熟,赫赫有名的占城稻张瑞虽然没有详细了解,也曾有所耳闻。 但君臣各自认知下的真理,却无法改变对方的认知。 不过这也不怪审配,人总对超出认知的事情难以接受。 在张瑞第一次听说淀粉不需要种出来,天朝可以直接用阳光跟二氧化碳人工合成的时候,也就一个感觉:“你在逗我呢?神话、科幻都不敢这么想,现实却先一步实现了?” 张瑞只得先尝试着对审配说服道:“古人之言有时亦会落后于时势。太史公在世时,若有农夫告知其冬麦于十月播种。太史公定以为其乃愚夫。然时至我朝,冬麦于十月播种,已为常识。” 审配十分无语,问道:“既然陛下相信亩产能够十二石,为何又要杀彭羕?” 这解释起来可真是太麻烦了。跟绕口令似的。 张瑞一摊手,说道:“朕相信能够亩产十二石,但不相信别人告诉朕能够亩产十二石。卿能理解吗?” 理解?理解个锤子! 审配、贾诩大眼瞪小眼,最终审配只能无奈说道:“伏惟陛下能作威作福。” 张瑞摆了摆手,懒得纠缠下去,毕竟自己向来不以口才著称。 三人等待了片刻,赵云禀报道:“陛下,前军都督段文求见。” “准。” 段文入内,立即向张瑞拱手,说道:“臣恭问陛下圣安。” “免礼。”张瑞说道:“卿主管南方战事。对交州以南可有了解?” “交州以南?”段文一时摸不着头脑,说道:“瘴气丛生之地?” 不要怪段文摸不着头脑,他作为军方主将,关注的都是可能威胁朝廷的势力。 但交趾地区,除了宋朝时曾经攻入中原屠城外,其他时间都是被中原王朝随手吊着抽的存在。 可即便是宋朝重文轻武,也能在北方一边与强敌交战,绑着一只手,抽出点余力随手就将南边给摆平了。 除此之外,任何中原王朝都不会把交趾当作对手。 思索了片刻,段文蓦然眼神一亮,说道:“陛下可是欲向交趾宣雷霆之威?一群蛮夷小国尚不知我圣朝已立,至今未遣使称臣纳贡。” 审配、贾诩都连忙赞同,哪怕皇帝想开疆拓土,也比想改变农耕周期更靠谱。 张瑞问道:“征服交趾,卿可有把握?” 段文立即以手捶胸,说道:“我圣朝大军,旬日之间可踏过马援铸柱之处,为我圣朝拓土南疆。” “马援铸柱?”张瑞好奇的问道。 段文神采飞扬,向张瑞解释道:“前汉建武十六年(公元40年),交趾地区征侧、征贰姐妹发起叛乱。交趾、九真、日南、合浦等郡越人、俚人纷纷响应,击败前汉驻军,得城六十五座。光武帝遂令马援率领大军前往平叛。” “马援将楼船大小二千余艘,战士二万余,平定交趾之后,遂在极南边界上(越南中部广平,广治一带。是中部,不是北部)设立铜柱,刻字记功。世称马援铜柱(越南语:? vi?n ??ng c?t)。” 张瑞点了点头,兴趣不大。以孟朝武功,一路打穿中南半岛也不是什么难事。关键是能够遂行有效统治。 见天子没什么反应,段文决定下点猛料,说道:“其柱铭文曰,铜柱折,交趾灭。(越南语:??ng c?t chi?t,giao ch? di?t)。” 张瑞莞尔一笑,论风骚,还是我诸夏先贤更胜一筹。 好一个柱铭,铜柱折,交趾灭。这箴言一样的柱铭,吓也能够把越人吓得心惊胆颤。 听着这豪迈宣言,张瑞仿佛能看到先祖意气风发,胯刀而立,目光如电,俯视遍地臣服蛮夷得场面。 张瑞的注意力也被从占城稻上吸引过来,好奇得问道:“如今铜柱可安在?” 段文故意叹了一口气,说道:“铜柱依然在,只是碑文埋。” 张瑞眉头一皱,压着怒火问道:“什么意思?” 段文见成功引起皇帝杀意,露出笑容,立即向张瑞解释道:“越人恐惧于碑铭铜柱折,交趾灭。故完全不敢损害铜柱分毫。越人每过其下,以瓦石掷之,遂成丘” 难怪段文笑得这么开心。就越人这胆小性格,难怪自古以来被诸夏瞧不起。 要反抗就轰轰烈烈,跑去跟中原大军决生死。懦弱的跑到铜柱前边扔石头算什么事? 审配、贾诩也无奈的揉着眉心。好好的军国大事,被这些蛮夷搅的是真上不了台面。 先人装的x,就由后人来践行吧。 张瑞望了一眼段文,说道:“前汉百余年之前就能以舟船两千艘、战士两万余平定交趾。卿打算?” 谈到军国大事,段文立即收敛笑容,说道:“我朝军舰规模大小远胜前汉,将士武德充沛,战力彪炳更非前朝能比。臣只需战舰三百艘,步骑万余,必能大破交趾,横扫不臣。将疆界向南平推三千里。” 段文的保证,张瑞毫不怀疑。隋朝府兵都能步骑万人大破林邑国。孟朝府兵只会更顺利,更摧枯拉朽。 张瑞说道:“此去交趾,开疆拓土倒大可不必。立威立信为首务。让越人清楚认识到,铜柱折,交趾灭,乃是天罚。让其世世代代,不敢再对铜柱有所不敬。” “诺!” “除此之外,有两件事,卿需务必留意。令交趾各国,进献稻种。各国之中,进献稻种种类最少者,灭其国,绝其苗裔。” 不论如何宣威于四海,张瑞都没忘记,充实国内才是诸夏最重要的事情。 占城稻为占城国所献稻种。但占城国现在是哪个地方,张瑞无法弄清。 但无所谓,既然无法区分。那交趾地区,所有国家都全体上贡吧。科学院、长安学宫的农家学者广泛栽培,总能从其中找出占城稻的种子来。 至于交趾各国出工不出力?孟朝大军可不会与其柔情脉脉。刀架在脖子上,什么事情都会以最高效率解决。 至于另一件事,张瑞没有多说。看了段文一眼,段文就心知肚明。 皇帝总不能说,去将交趾财富搜刮回来。 大军开拔,对方赔付开拔之资不是天经地义? 第六十章老佛爷还在戏圆听曲时爱因斯坦已经发表相对论 面对其他大臣的疑问,杜畿斩钉截铁的说道:“大宗商品贸易,豪族绝不会走陆运。这涉及税收与成本考量。豪族都聘有大量账房,只需简单计算,便能算出走陆运的运费,将是所逃避赋税金额的数倍。” “若是香料、玉石、玳瑁珍珠一类奢侈品如当如何?” 杜畿语气从容,说道:“此便涉及之后所谈,产业布局、专项经营。这类奢侈品于国于民,益处有限。要缴纳高额赋税才能取得经营牌照,从源头便开始征税。” “而渭南工业区布局中,弘农以丝绸纺织为主,京兆以高端工艺、精美制品为主,右扶风以平民用品为主。具体分类,将会有详细表格,不逐一论述。” “并非不允许弘农开设丝绸之外其他的工坊。只是通过税率优惠将其他区域丝绸工坊汇聚到此处。其他郡县亦是同理。” “而在渭水以北,即赫赫有名之郑国渠、永济渠等段。让渭水北部左冯翊、上郡、西河、朔方等直隶郡县以农业开垦为主。” “此方针将会有新增以下几个税收来源。” “其一,渭北农业区将剔除大量杂而不精,野草般的工坊,着重农田开垦。农税将显著提高。” “其二,围绕弘农、京兆、扶风三地,将会形成显著城市群,大量市肆、酒楼、马球场、歌舞楼将服务于工坊从业者,从而形成城市经济区。城市税收,将明显超过散乱于各地的工坊。” 张瑞点了点头,城市经济是文明发展的趋势。 从隋唐开始,南方繁荣的城市就承担了朝廷绝大部分的税收来源。 一座宾客繁忙、络绎不绝的酒楼,一处规模庞大、夜夜笙箫的青楼,每天产生的流水是无数农民想都不敢想的。 相比于算计农民全年那百十铜钱的经济活动,张瑞还是更倾向于对这些花钱如流水的商业场所进行收税。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青玉案》描述的这种大宋繁华城市经济,孟朝如今显然还达不到这种水平。 孟朝如今正处于农业经济向城市经济转型的初期,杜畿是打算通过官府政令加速这一进程。 倒也没必要排斥官府对经济活动的影响。 比如赫赫有名的南昌城,就是汉朝大将灌婴,在一片荒凉之地,设官置县,营建城池,取“昌大南疆、南方昌盛”之意,汇聚了四方百姓,缔造了一个繁华的城市。 很多诸如霸陵、高陵、南昌一类的城市都是这种背景,最初官府一纸诏令,汇聚了大量人口,最后演化出了繁荣的城市经济。 其他官员还在思索,张瑞率先抚掌,说道:“卿所提先建工业城市之议,朕甚嘉之。圣朝如今想要全面建设工商,还力有未逮。大部分区域着重开垦农业,重点建设某些城市,是务实之法。” 随后出言附和的不是文官,而是一系列武臣。 在这种经济格局下,军队只要守住某些重典城池,就能辐射四方。大量农业区,就算被占领,对帝国实力打击也不严重。 只要城市能源源不断缴纳大量赋税,军队便能保持战力,逐渐平定战乱。 倒是工部疑虑重重,工部中郎裴辑说道:“如此将导致两地差距显著提升。农业郡国人口重多,但基础建设落后,道路泥泞,文化方面下里巴人。” “工商业郡国人口较少,却各项建设完整,道路平坦,歌舞繁华,各处阳春白雪。” 大宋以一国养开封一城的情况,张瑞有所了解。因而说道:“各工业区税收除三成留下自行度支外。剩下绝大部分必须交由民部统筹规划。” 不过就算各工业区只留下三成,显然各方面基础建设也会远远甩开农业区一大截。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集中力量办大事是前期基础薄弱时最好的手段。而且也能避免工商业杂乱生长,彼此胡不清楚,对行业需求一无所知,产生大量不必要的冗余消耗,从而保证农业生产。 而且诸夏不能一直保持在低水平的手工业阶段,一直以农耕为主业。 高度发达的工业,大规模生产的普及一定是诞生在繁华的城市区与发达的工业区内。 想真正的提高社会生产力,还是要靠工业。 发达工业区诞生了先进的技术,更强大的产能,也能反哺于整个时代。 一直保持各地平庸,依靠自给自足的自耕农,也能缔造清朝那种虚浮的王朝。 但在清庭所谓的老佛爷还在戏园听曲的同时,爱因斯坦已经发表了相对论。(1905年,爱因斯坦发表六篇论文,这一年被称为爱因斯坦奇迹年) 这种让人绝望的差距,张瑞不想诸夏再经历一次。 所以张瑞强势拍板,说道:“建设工业区之议,朕准卿所奏。将此善政亦推广至关东,务求工业得到极致发展。农业亦恢复平静,大规模开垦良田。” 杜畿拱手应诺,随后说道:“陛下,京畿一带我朝励精图治,营建多年才有如此水利。能够以发到漕运、水运降低货物运输成本。使关中既为天府之国,又为工业重地。但关东显然不具备如此条件。” “若无配置条件,强行使各地工商业汇聚一处,反而可能使物价高涨,流通不畅。” “那依卿之见,关东相差在何处?朝廷应该如何为之助力?” 杜畿坚定的说道:“开凿运河,便利水运,连接经济重镇。” 张瑞眉头紧蹙,盯着杜畿规划的一系列繁华城市,问道:“如今圣朝初立,以恤民力,安民心为主。大修运河,是否操之过急?” 杜畿说道:“正因圣朝以休养生息为主,才更应尽早兴修运河。运河并非一日能速成,越早修越不至于急促。” 有杨广修隋唐大运河耗尽民力的前车之鉴,元朝在修京杭大运河时就更理智了许多。 京杭大运河在隋唐大运河的基础上,足足修建了十年,所以对国家并没有产生太大的负担。 考虑到杜畿规模宏大的工业布局,现在开始从容的修运河,比将来一蹴而就,的确要更稳妥。 第五十九章官府规划工农业布局 建康四年作为孟朝立朝后的第二年,万象更新,事情着实不少。 九月,征服交趾、临邑的舰队刚从岭南出发不久。 国内一项影响深远的廷议便在昭华宫召开。 这次主持会议的不是内阁首辅,而是工信司少尹杜畿。 杜畿郑重的向满堂公卿介绍道:“某自执掌工信司以来,曾屡见工商之利,亦曾无数次目睹工商对农业之害。” “我圣朝德被四海,士农工商皆为国本。然任由其野蛮发展,必使国家失和,百姓失所。” “黄老之治,讲究无为而无所不为。” ”故工商业、农业发展,官府不能予以限制,却需予以引导。“ 满堂公卿都博学多识,见识深远。否则想理解杜畿这个自相矛盾的说法着实不是很容易。 官府既不能过分干预,又要积极干预。 常言道治大国如烹小鲜。外国人做中国菜,总是不能理解一勺盐、少许糖,这一勺、少许究竟是怎么衡量。 但生活在当下,张瑞充分理解杜畿所说含义。 孟朝以孟为国号,不同于历史上任何王朝。这就标志着孟朝有自己独一无二的国情,有独特的时代特色。既不同于魏晋,也不同于唐宋。 孟朝的农业、工业、商业都未被朝廷限制过,这导致这三个行业,每天都在蓬勃发展,迅速膨胀。 但工业总是最能创造财富的行业,在相同的政策下,哪怕是初级手工业,发展速度也是一骑绝尘,远远的将农业与商业甩在了身后。 对这种情形,杜畿向众人介绍道:“大量工坊创建,生产出无数衣裳、鞋履、瓷器、床柜、茶叶、书籍等等,诸君所能见到的一切器皿。” “但这并非没有害处。受限于如今的交通条件,这些手工制品,运费有时比售价还高。” “大量货物堆积在产地无法销售,既不利于工业发展,也不利于商业活跃。” 孟朝的情况还不同于后世的经济危机,在孟朝民间有旺盛的物资需求,就是单纯的交通不够便利,手工业制成品运送不出去。 当初在河东、太原两郡的时候这种情况还不明显。可是当版图扩大到了全国,一样东西从并州太原,运到交州海南,其成本都已经足够在交州开设一个工坊,单独生产出来了。 在一众公卿都凝眉苦思时,杜畿继续说道:“且麻烦不仅于此,大量百姓投身工商业,使人力无意义的浪费于内卷之中,反倒荒废了大量农田。” 民部中郎国渊十分关切这个问题,毕竟田亩数量,农田产出就关系到民部的政绩。主动问道:“杜少尹对此可有解决之策?” 杜畿向张瑞恭敬拱手行礼,然后说道:“臣建议通过税收调节工商业布局。” 张瑞眉头一皱,郑重的说道:“税乃国之根本,不可轻动。增税则使民间,百姓民不聊生。减税则使国家税赋不足,若有人趁机偷税、漏税,乃国家巨大损失。” 明朝的教训,张瑞历历在目。 自古王朝末年都国家积弊,权臣弄权,军力废弛。但明朝偏偏并非如此,直到崇祯年间,明朝也没什么权臣祸乱朝政,军队战力依旧剽悍。 明军作为王朝末年之师,不但顶着腐败减损,还顶着各种来自朝廷文官的束缚,与清朝开国之师,打的有来有回。若没有那些叛变的明军帮助,清军到死也打不进山海关。 无论怎么看大明都没有亡国之相,可就是因为收不上赋税来,最终轰然倒塌。明军投降清军之后,有了粮饷,战斗力瞬间连翻数倍。 作为封建统治者,张瑞宽仁百姓是理想追求,但依法收税是坚定不可动摇的原则。谁碰谁死。无论多收还是少缴都要上断头台。 杜畿作为最早跟随张瑞的高官之一,对税收铁律当然有所了解,立即说道:“陛下,臣与工信司诸同僚已经认真核算过,调整布局之后,将会显著增加几个税收来源。请为陛下详述。” “可。” 杜畿令侍卫挂好工信司绘制的地图。 这副地图迥异于之前的军事地图,上面深浅不一的绿色、褐色标注了平原、山地、丘陵,以及一个又一个浓墨重彩划出的经济圈。 杜畿手指京畿地区,说道:“关中八百里秦川,实乃天府之国。然自陛下挥师入关以来,弘农、京兆、左冯翊、右扶风等地得益于宽厚条件,都着力发展工商,以收割关东财富。时至今日,各行各业在各郡依旧野蛮生长,如同田间杂草丛生。” “税收反而复杂错乱,难以理清。” 张瑞点了点头,确实如杜畿所言,关中工商业有大而不强的特点。 看起来什么都有制作,但又什么特色都没有。 至少张瑞细想起来,很难想到长安的特色产业是什么。 杜畿说道:“官府随手一划,便令霸陵县产铁,令高陵县产瓷,乃是罔顾民情之举。” “故我工信司官员走遍关中地区,实地考察各县后,了解各地地利、传统,作出规划。” “以右扶风、京兆、弘农为核心,部署渭南工业区。” “渭南工业区?”张瑞盯着地图,问道:“有何深意?” 杜畿说道:“按运输成本而言,同等货物陆运成本为水运二十倍。(出自《国富论》,数据不一定完全准确,要参考各地具体情况,但水运比陆运低廉是可以确认的)” “渭南地区手工业产品都可以经渭水主干道往来运输,足以满足直隶整个区域货物流通。” “且在渭南设工坊,自终南山贯流而下的各支流,能够组成水网,进一步便利各工坊运输生产材料,运出货物。” 张瑞点头,八水绕长安,这八水中大部分河流的源头都是终南山,向北汇入渭河。 随后杜畿拿出炭笔,将渭南各条河流与渭水的交界处圈出。 对众人说道:“且各工坊制成品若欲销往他处,只要在渭河渡口设市舶司即可。” “在此处统一征税,能节省关税、商税、输估等一系列收税环节。” 有人问道:“若其不走水路,改走陆路,国家岂不是白白损失一大笔税收?” 第六十一章 八月朝廷定下了开凿运河的决议。 九月,经过工部、民部、工信司三曹司激烈的争论、探讨之后,关东首条开凿的运河终于被确定下来。 名叫两济渠。为了这个名字,三州布政使还大吵了一架。 因为首条开通的这条运河,北起幽州蓟城,南连青州济南国。中间还途经了冀州。 为了究竟选用蓟、济、冀中的哪一个字,三方是争执不下。 最后三方布政使被张瑞下诏痛斥了一顿,才讪讪作罢。 这些官员有时候忙的脚不沾地,家国大事都担负在肩。有时候他们又真的很闲,为了一个名字他们能争执数十年。 比如后世朝阳站这个站牌之争,帝都与东北地方争争吵吵多年,直到帝都获胜,东北地方改名,才算是告一段落。 后世那是个衣食无忧的时代,官员们衣冠整齐,轻松惬意,坐在高大殿堂内摆好茶水,打开电脑,口水仗一扯一天,下班回家享受清闲,天下依旧太平无事。 但孟朝百废待兴,各种政务关乎百姓温饱,没时间留给这些官员打口水仗。 张瑞只能亲自下令,取济军济民两济之意,赐名两济渠。才算将这些官员的喧嚣压了下去。 两济渠除了名字的选择颇具争议外,其他各方面都完全符合所有人的预料。 很多有识之士都猜到了,首条运河会开设在河北。 中原大地经济中心有个前后转移的过程,在秦汉之时期,经济中心无疑在中原一带。 无论咸阳、长安组成的关中天府之国,还是洛阳、三河地区构成的洛阳盆地,都是在黄河中游一带。 但随着经济发展,河北平原逐渐繁华,成为北方另一个经济重镇。 到了汉末,天才谋士沮授更是说出了冀州带甲百万,谷支十年的壮语。 随着孟朝建立天下恢复平静,各地开始发展生产。 河北雄厚的经济实力,立即脱颖而出。 哪怕孟朝君臣有意想开拓江南,也不得不承认河北在当下就是除了关中最繁华的区域。 本来还有兖州、豫州能与河北一争高下。 但董卓部下李傕、郭汜屠戮了汝南、颍川,两百里境内一片鬼蜮。 曹操疯狂屠杀徐州、兖州各处百姓,甚至干脆推百姓进人肉磨坊,制成肉脯。 这种情况下,河南一带生机遭遇了毁灭性的打击。 曹操立国,自己都不选自己起兵的河南一带,而是跑到了死对头袁绍的大本营邺城附近。 孟朝对此也是无可奈何。只能选择河北作为关东首个开发的经济重镇。 两济渠从蓟城(后世帝都)南下,并没有直插东南,而是向西途径了涿郡与范阳。 这是因为在这两郡境内都有一条海河支流,分别是桃水与易水。 两济渠开凿的前三年,主要精力就是连通海河流域的各大支流。 海河流域的沟通,对河北平原不仅仅是内河漕运这一方面的便利。还涉及到海运方面。 津门地区被称之为三会海口,就是因为运河与海河在三岔河口交汇,流入海中而得名。 孟朝在这里修运河之后,海运来的货物可以直接进入内陆地区。 将大幅增加交通便利程度,增加沿线经济活力。 当然另一方面,军事调度也会大为便利。 数万大军征伐,拖累大军行进速度的永远是数十万石计的粮草供应。 有了漕运,大军行进速度也会得以提升。 孟朝武德昌盛,不存在大军龟缩在城中,不敢与敌人野战的情况。 有这四通八达的漕运水网,孟朝大军便能保证燕云地区万无一失。 不过敌寇入侵的可能性还是比较小的。 这些运河更大的作用还是连接范阳、涿郡等地,为大军远征提供充足的后勤保证。 隋朝征高句丽,后勤中心即在涿郡。唐朝安禄山赫赫有名的范阳节度使,治所即在范阳。 孟朝大军若远出燕云,这些繁华的城市能依靠水网,迅速提供源源不断的粮食补给。 在整个天下都在休养生息时,修建这条运河,朝廷并没有征发大量百姓参与徭役。 开槽运河的主力是朝廷今年在战场上俘虏的胡人与匪寇。 凉州羌胡叛乱,孟朝大军在战场上便俘虏了四万余人。 之后彻查叛逆,又牵连出三万余人。 对这些人,朝廷没有任何宽容之念,全部充为隶臣妾,为天下兴修基建,以赎其罪。 然后朝廷又在黑山军中选出两万余青壮,组建了共计十万人的刑徒,分批押送至幽州,参与兴修永济渠。 黑山军的大部分百姓都被赦免,编户齐民后予以安置授田,参与恢复农业生产。 这两万余人之所以被充作刑徒,是因为其一直效忠于张燕,在战场上与孟朝府兵持续激战,最后战败被俘。 战俘与投降的百姓,显然不能同等对待。更何况他们追随的还是张燕。有这结局,理所应当。 用十万刑徒,兴修一条功在千秋,利在万民的运河,张瑞觉得十分值得。 仅刑徒应用这一点,张瑞觉得孟朝就应该比秦朝国祚更长。 始皇帝曾经设想,秦朝千秋万世。 但数十万刑徒却用于开凿地宫,兴修陵寝方面。 这么规模浩大的工程,埋藏在地下,对百姓益处十分有限。 张瑞倒不是要碰瓷始皇帝,只是作为后世穿越者,行事风格更具有诸夏历史上逐渐形成的实用主义风格。 不论诸天神佛,还是治国方针,都讲究一个对我有利。 若于我无益,管他如何雄伟壮丽,都是要被随手摔在身后。 在这种治国理念下,孟朝对刑徒的运用,显然要更精打细算一些,不会将数十万人力浪费在地下。 当这条运河开凿成功之后,范阳、蓟城、涿郡三地将会成为大运河最北端的工业城市群,其地位大抵类似后世的京津冀区域。 建设出这种璀璨的经济明珠,在张瑞看来比建设一座辉煌的地宫更加有意义。 高度发达的经济,源源不断的税赋,才是真正让王朝千秋百代的保证。 好吧,这一点张瑞承认自己吹牛了。百年时间就足够沧海桑田,千秋百代之后的事情,张瑞想不出来会是什么模样。 第六十二章神京印象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在中原繁华之地,八月还是秋高气爽的季节。十万刑徒在幽州热火朝天的开凿运河,大兴基建。 但在安西,黄沙万里,八月温度已然骤降,漫天大雪倒卷飞扬。 这景象让一众来自中原的将校大为惊叹。 厚厚的皮裘门帘被打开,一名雄壮威严的将领走进温暖的房间,拍打着身上的雪花。 屋内围坐在火炉旁的将校们像是胡牀上安装了弹簧,所有人都一跃而起,身躯站的比直,右拳重重捶胸,大吼道:“拜见都指挥使。” 进门的正是神威军都指挥使长孙素。 作为中原武举状元,长孙素身高八尺三寸,身材魁梧雄壮,是最典型的新生代将门英杰。 虽然接管神威军只有半年的时间,但长孙素仅凭个人武力就轻松震服了整支军队。 神威一万两千人,别说兵法了,就是个人勇武方面也没有任何人能够与长孙素相提并论。 至于沙场资历,长孙素在中原参与数十万人规模的乱世征战,金戈铁马,浴血厮杀时,神威军连个名号都没有。 位居帝国最精锐禁军将军一职的长孙素,履任神威军都指挥使,其权威更不是一群西域校尉、中郎将之流敢怠慢的。 所以这些安西将校看见长孙素,态度都极为端正恭敬。 长孙素理清了肩头的雪花,冲众人摆了摆手,说道:“都坐吧。” 火炉上的铜盆内温水冒着咕嘟咕嘟的热气,在温水中间还沉浮着几壶热酒。 长孙素围到火炉旁,低头看了一眼这副光景,不禁莞尔一笑,说道:“红泥火炉,青壶小酒,倒是与这漫天大雪相趁。给某也搬把椅子过来。” 一名校尉立即起身,将胡椅让给了长孙素,自己去屋角又搬了一个胡牀过来。 长孙素脚踩着火炉边缘,对着炉壁烤着双手,对其他人问道:“往常安西这个季节便已下雪了吗?” 一名校尉立即答道:“往常八月也会飘雪。但今年比往年都要早一些,感觉这气候一年冷过一年了。” 长孙素抬头看了一眼出声的校尉,对方褐发金瞳,显然不是一位诸夏血脉。这是神威军中出身粟特族的一位校尉。 神威军十二名校尉,七名是诸夏苗裔,剩下五名都具有胡人血统。 对这位粟特族校尉,长孙素有深刻印象。 更确切的说,长孙素对神威军中每一个校尉的资料都了如指掌。 长孙素翻了翻手掌,盯着火炉淡淡说道:“苏校尉感觉没错。长安学宫已经严密考察过天下四方近些年以来气温走势,天下各处都呈现一种变冷趋势,而且这种趋势还将会继续持续下去,短期内看不见转机。” 苏校尉就是这位粟特族校尉,其本名已经很久没人再提,许多同袍都不记得了他粟特族那发音奇怪的冗长名字。 只记得他名叫苏定。一位曾经亲手格杀过七名响马,带十名亲卫在野外与狼群对峙一夜,亲手射杀狼王的神威军校尉。 一群将校哗然,有人不可思议的问道:“长安学宫连这都知晓?神京真是一个神奇的地方。” “难怪今年五月盛夏的时候,就有大量冬装跨越万里送到安西。某还以为朝廷这满堂公卿不食人间烟火。不知人间饥寒。” 长孙素嗤笑一声,说道:“朝廷各位都督都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沙场宿将,屠戮过的敌军比汝等一生见过的人都多。远见万里,算无遗策。汝等居然用自己愚昧的见识,去揣测朝堂公卿的施政。” 一众神威军将校紧张的咽了口唾沫,有人问道:“指挥使,朝廷真有这么厉害?” 长孙素挺直身躯,俯视一众神威军将校,问道:“看到差距了吗?” 众人纷纷抬头仰视长孙素,不知道长孙素在指哪方面? 长孙素说道:“帝都禁军当中,身形似我者,数以万计。各军当中,将门子弟多如繁沙。” 一众将校惊讶的合不拢嘴。指挥使在一众神威军中间,本就如同魁梧的凶兽,以一当十绝不是虚谈。如果禁军中全是指挥使这种高大威猛的猛士充当士卒,那要击溃神威军,岂不是只调用禁军千人就足够了? “算了,百闻不如一见。说不定明年,汝等就有机会进神京亲眼目睹圣朝壮丽。倒酒。” 一众校尉立即忙活起来,有人端来酒杯,有人斟满温酒。 苏定抢先将酒杯双手端到长孙素面前,待长孙素一口闷下,发出舒爽的叹声。方才问道:“指挥使此言所指究竟为何?吾等怎么会有机会进入神京?” 其他人亦一脸关切,围在长孙素身边,问道:“是啊,是啊,指挥使是何意?” 长孙素有意泄露一点军情,让众人对战事有所准备。便故意隐去了作战目标,说道:“气温一年冷过一年,汝等以为西域诸国对此寒冬是否有所准备?” 众人一致摇头,这没什么可遮掩的。即便在座诸将校,许多人被征入孟朝大军之前,连条裤子都没有。在寒冬中只能赤腿忍受严寒。 西域各国军队,即便去年有所准备,也无法应对今年更加寒冷的严冬。 有机灵的校尉眼神一亮,问道:“指挥使,要打仗了吗?” “某觉得肯定是要开战了,不然朝廷怎么会派往安西两位大将?” “指挥使,吾等要与谁开战?” 长孙素喝了口温酒,淡然一笑,没有多言。 众人立即识相的转移了话题,不敢再问。 然而一众校尉正在热火朝天的交谈时,蓦然有人耳朵一动,下一刻屋内陷入了沉寂。 “是聚将鼓?”有人不确定的问道。 长孙素已经起身,右手一把抓起旁边的兜鍪,说道:“是聚将鼓,立即去节度使营中点卯。” 屋外鹅毛大雪在狂风中席卷,天地一片苍白。 但在军营中无数黑袍玄甲的孟朝士卒已经列阵整齐,一队队开始集结。 整个世界只剩下了黑白两种颜色。而这一切,将导致不久的将来,猩红的鲜血染遍苍茫大地。 第六十三章壮士长歌出汉关 安西在大唐有赫赫有名的安西四镇,分别是碎叶、龟兹、于阗、疏勒。 千古大文豪李白局传闻说便是出生于碎叶城。 不论真假,这些事情离当今都太过遥远,显得虚无缥缈。 因为孟朝在西域最强力掌控的属国向西仅止于龟兹一带。 龟兹南方的于阗、西方的疏勒对朝廷都处于若即若离的状态。 孟朝至今未兴兵威,给了这些小国一些莫名的错觉。那就是自己貌似能够在西域作个小霸王。 贵霜正在衰落,属国纷纷宣布独立。孟朝距离西域太远,鞭长莫及。 正适合这些西域不大不小的国家,趁机而起,享受一次作各个小国爸爸的快感。 龟兹本也有这种强国梦,奈何汉朝西域长史府的治所它乾城就在龟兹境内。 孟朝安西都护府重设,大军首先收服的便是龟兹国。孟朝在西域营造的势力版图也是以龟兹为中心,向四周辐射。 龟兹周围的车师前部、车师后部、且末国、黎山国、鄯善国(即楼兰国,汉昭帝时,楼兰叛变,于是被下令灭国,强制改名为鄯善)等靠近凉州方向的小国都被安西节度使苏则收拾的服服帖帖。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整个西域都以为这种僵持不下的状态会一直持续下去,但不曾想建康四年,第一场大雪倒卷时。 驻扎在龟兹它乾城境内的六千神威军便顶风冒雪列阵于安西都护府校场内。 大雪漫天,安西节度使苏则却兴奋的全身火热,一场不世之功,似锦前程已经铺展在了自己面前。谁又能不激动? 站在校场前的高台上,苏则对着肃穆的大军高喊道:“贵霜国王胡毗色伽二世半旬前去世。然而时过多日,该国至今未曾向我圣朝请立国王。其国主自行登基称帝,妄称天子。” “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贵霜国王,如此僭越悖逆,实乃天理所不容,人神之所共弃。” “某受天子之命,抚临西域,镇抚诸国。岂能任由此等国贼窃居高位,安享一方?二三子,其随我破其国,去其帝号,为天子宣威万里之外!” “万胜!” “万胜!” “万胜!” 军人是高度群体化的一个阶层,虽然苏则所谈论的内容与很多士卒相距遥远。 但狂热的氛围一旦燃起,所有人都想起了平时政教长耳提面命的教导。为天子尽忠,为天子效死。 如今藩夷之臣,胆敢对天子不敬。吾等天子鹰犬,必将其乱刀砍成碎片。 在誓师之后,所有士卒都坚定了一个信念,此战己等是为圣人天子而战,是为天下大义而战。 苏则讲完,各将校回归队列。 神威军指挥使长孙素策马站在神威军队列之前,虎目扫视四方,声音凛冽,说道:“本将不会讲节度使那么多家国大义。本将只说一点,汝等记住了,任何时候汝等都不能作孬种。” “国家耗费巨资供养汝等衣食无忧,百姓挥汗如雨才为汝等提供如此优渥条件!今日便是汝等报效国家,立功作为之时。自本将以下,任何人敢退缩半步!无需军事法庭审判,本将亲手将其掐死在战场上!” 于是全军肃然,三军正立,齐行军礼,大吼道:“愿为陛下尽忠效死!” “开拔!” 寒风呼啸,大学倒卷,却压制不住这支玄黑色大军高涨的战意。 六千余将士,皆双肩背负着厚实的行囊,颜色一致的厚厚被衾打包成整齐的形状,数千玄黑的大军远远望去就让人望而生畏。 而更可怕的是,数千匹骏马陪伴着这支大军迅速向西方开拔,骏马驮着的箩筐内,装着精良的明光铠甲,与各式各样的生活器皿。 在骏马之后,四千余辆马车装满了堆积如山的粮食与辎重。 全骡马化使这支军队的行军速度大为增加。 后勤辎重对整支军队的束缚大为减弱,马车能日行多少里,这支军队便能日行多少里。 士气如虹的大军仿佛一团热火,在严寒中腾腾热烈。 大雪纷飞之时,一名军官扯着破锣嗓子豪迈的大吼一声:“万众一心兮,群山可撼!” 随即队列中传来山呼海啸般的慷慨高歌:“万众一心兮,群山可撼。” “惟忠与义兮,气冲斗牛。” “主将亲我兮,胜如父母。” “干犯军法兮,身不自由。” “号令明兮,赏罚信。” “赴水火兮,敢迟留!” “上报天子兮,下救黔首。” “杀尽叛贼兮,觅个封侯!” “觅个封侯!”破锣嗓子大吼一声。 全军仰天长啸,声音亢奋激昂:“觅个封侯!” 黄沙万里觅封侯,壮士长歌出汉关。 大军行进间,慷慨激昂的诸夏战歌绵延数百里不绝。 寻着歌声,斥候就能在漫天大雪中找到前后各部。 八月下旬长孙素率领六千神威军先行,九月上旬神威、武威各部便从安西各地完成汇聚,沿着先锋的脚步,一路向西疾速进军。 两万人的大军从它乾城出发,一路向西北迅速进军,很快便抵达伊犁河主干流。 沿着伊犁河比直向西便进入康居国境内。 这是牵扯到国家最少的路线,大部分行进疆土都在龟兹国境内。 大雪又遮蔽了绝大部分情报。生性惫懒的西域诸国士卒,完全无心冒着严寒外出巡视疆土。 哪怕有人尽忠职守,他们身上的御寒衣物也不足以支撑他们挡住严寒的天气。 于是当孟朝大军神兵天降,突然出现在康居国境内时,康居国国王在如此严寒天气,却瞬间汗水打湿了全身衣襟。 康居国国王怎么可能不害怕? 在贵霜强势时,康居就是贵霜国最重要的羁縻国。越过康居就是贵霜帝国的东部边境。 按理而言,两个强大帝国争霸,互相忌惮不敢直接开战。最大可能性便是先拿对方藩属国开刀。 冷战期间,这种情形演绎到了极致。无论美帝、苏修,都忌惮对方,却随手将对方小弟打的半死。 康居国国王完全没想过孟朝大军是要直插贵霜腹心,只以为孟军要趁贵霜国王驾崩,朝政混乱之时,先将康居吊起来抽,向西域各国宣威。 在这种情况下,杀死康居老国王,扶持一个亲孟朝的国王,是再正常不过的操作。 第六十四章抛开事实不谈有没有种可能我看见的不一定是真的 面对神兵天降的孟军,康居国王脸上的痛苦面具每天一戴就是十二时辰。 班超只带了汉朝一千士卒,在西域就想砍哪个国王的脑袋就砍哪个国王的脑袋。更曾大破康居前宗主国贵霜帝国七万大军。 如今凭武力砍翻了汉室所有诸侯,砍碎了汉室所有强军的更强大孟朝军队,数万之众,毫无征兆的以全盛之姿出现在康居境内。 康居国王抓着头发,连续想了两天两夜,也算不出来,这么多层的战力差距,康居国究竟要出动多少军队才能打赢孟朝大军。 算到最后,康居国王觉得就算康居国全国男女老少二十多万人全部上阵,也不够孟朝大军一次收拾的。 可是刚听说孟朝大军入境,便膝盖一软,向孟朝称臣。 先不说这是否太屈辱了一点,孟朝大军允不允康居投降都是个极大的疑问。 这个时代诸夏的骄傲与霸气,真的是令一众藩臣属国头皮发麻。 很多时候,不是藩臣想投降就能投降,想称臣就能顺利称臣的。 大军一旦开赴过来,就算夷狄之君惊恐的服软,上表称臣,请纳贡赋。 统兵的将领也会直接将降表撕掉,扔进茅房。 什么降表?没见过。 不然临邑国王何至于一次一次的漂泊到海上,望眼欲穿的等着中原大军班师回朝。等中原天子气消了之后,再赶紧的上表请求称臣。拜求天子,千万别再派军过来了。 康居国王的痛苦面具牢牢焊死在脸上,大臣们也感觉惴惴不安。 于是便有大臣建议,派出一支军队前去抵抗一回孟军。 这是老成持重的想法,既能表明康居并非毫无抵抗之力,不会任由孟朝随意拿捏。 也能试探一下孟朝军队的战力。 虽说不太可能,可是万一呢?万一孟朝大军是一群软脚虾?那康居国刚摆脱了贵霜国,又击败了孟朝,日后岂不是能独霸西域? 最不济,最不济,也能给康居国谈判增加一份筹码。康居国还有军队,据城死守,孟朝想吃下康居也要崩掉几颗牙。 然后方便为康居国王争取一个出城投降的机会。 小国的悲哀也就在于此,连跪地投降,称臣纳贡都要想方设法的争取。 连续戴了两天的痛苦面具,康居国王也是想明白了,康居就是没有大国的底蕴,却装了颗大国心。 真正面临强大帝国兵锋的威胁,连拼死抵抗的实力都没有。 还不如放下尊严,老老实实的给大国当狗。 至少,在另一个大国打过来之时,背后还有主子可以求援。 若这会儿康居没有脱离贵霜羁縻,如今也不至于如此惊慌绝望。 戴着痛苦面具又思考了整整一夜,康居国王终于作出决断,打! 至少要打出康居国的“威风”来。 就算我们跪下来,也是挺着腰杆跪下的。 你们孟朝虽然强大,但我们可是很有气节的跪地投降的。你们要认真对待,多看我们一眼,给个投降的机会。 第四天,康居大将带着王都一万军队总算是开拔出了王都。 此时长孙素率领的神威军已经狂飙猛进,一路攻入了康居国西南境内。 康居大将一头雾水,犹豫着请示,真的要主动寻觅孟朝大军开战吗? 国王一心想着争取投降的机会,唯恐孟朝大军对自己不理不睬,干净利落的攻城拔寨,灭国屠城。 对孟朝大军如今的作法最为打怵,强势下令军队出击。 康居大将被逼无奈,只能硬着头皮向神威军展开追击。 可是三天后,一份军报便送到了长孙素面前。 后军校尉苏定稀里糊涂的打完了一仗,完全摸不着头脑,对长孙素汇报道:“指挥使,刚才后军击溃了一支鬼鬼祟祟跟在大军身后的康居军队。” 长孙素完全未放在心上,毕竟连激烈厮杀的讯息都没收到,后军就击溃了康居军队。 长孙素只以为是类似中原豪强部曲一样的军队。康居贵族派军队监视孟朝大军离去,以防神威军在其领地内烧杀劫掠。 于是长孙素刚毅强势的命令道:“让各部加强警戒,严防康居敌军袭扰我军粮道。加速开赴至贵霜国境内,以出其不意,打贵霜一个措手不及为第一要务。” “派信使联络节度使,请其催促各部胡骑,迅速跟上我军步伐。一群胡骑骑兵,这么久还在后面不见身影。他们在磨蹭什么?打算开春生完崽再上战场吗?” 后军校尉苏定在长孙素强大的气场下,张了张嘴,完全没敢再说后军战事详情。 毕竟这一仗太过莫名其妙,天空还大雪倒卷,视线不清。 抛开事实不谈,有没有种可能我看见的不一定是真的?对方或许没有看起来那么庞大的规模? 不然对方怎么会这么不经打?几乎是摧枯拉朽的局面。神威军按训练所教,一次猛攻对面就溃不成军。 甚至通过这一战,让后军校尉苏定更清晰的明白了几个中原成语,什么叫作“长刀破竹”“水银泻地”“摧枯拉朽”。 这场在孟军内部甚至都被怀疑无视的短促战事,在康居国境内却引起了轩然大波。 听闻败绩的康居国王受到惊吓,直接卧病在床。 想过双方战力会有差距,可是也没想过会差距到这种地步。 对方主力还在行进当中完全无视了康居国军队,仅后军随手就将康居国主力军队轻松收拾了。 更可耻的是,康居国军队一触即溃。自始至终,表现得形象就是,我很凶,小心我跳起来打你膝盖! 然而真交锋时,对方随便一脚就将康居军队踢得连滚带爬,溃逃回王都。 这还怎么争取投降得机会?岂不是让孟朝统兵将领更能看清康居的软弱,有恃无恐吗? 就在康居国上下一片愁云惨淡时,战事的另一方,孟朝大军却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在长孙素的催促下,孟朝大军心无旁骛,只疾速进军,旬月间行军数千里,终于在九月中旬大军攻入了贵霜国境内。 在贵霜国东部区域的几场战斗,彻底震惊了来自中原的将门子弟长孙素。 第六十五章去其帝号 贵霜军队战力之弱,简直刷新了长孙素对军队的认知。 两大帝国的强强碰撞,长孙素以为会是一场龙争虎斗,谁曾想竟然迅速演变成一场单方面的吊打。 苏定通过与康居国军队的战斗学习了几个中原成语,长孙素则是通过与贵霜的交战,完美体验了一回胡虏南下入侵时的感受。 后勤?补给?粮道安全?侧翼稳定? 这都是些什么鬼?还需要考虑这些? 虎入羊群也不过如此。 此时孟朝大军面临的局面极像靖康之难,金军十余万大军如入无人之境,从燕云十六州一路攻至宋朝京都开封。前方都是富庶繁华的城市,而守军又军备废弛,一触即溃。 几次交战过后,长孙素最后悔的便是携带了四千余车的粮草,这极大的拖延了大军的行进速度。 此前孟军从未设想过,任何城池一攻即克,城中财富取之不尽,完全无需为后勤担忧这种情况。 然而这还并不是最像靖康之难的地方。 最像的地方在于,贵霜之王听闻孟军兵锋无人可当,正在向贵霜首都狂飙猛进,跟赵氏皇帝一样,首先想的不是坚决抵抗。 而是先想着与孟军议和。贵霜国大臣们也是战和不定,朝堂上议和的声音占了主流。提议积极备战的声音寥寥无几,还不被重视。 贵霜的衰败举国可见,皇帝又刚刚登基,连国内政治布局都没摆平。 这时候腐败、孱弱、混乱的贵霜军与孟军交战,所有人都不看好贵霜军能够打出好看战绩。 所以为表示议和诚意,贵霜帝国新皇下了一个跟宋氏皇帝一样弱智的命令。 下令各地的勤王之军解散,返回驻地,不准向孟军主动挑衅。由国王派出使节与孟朝大军商议和谈。 这些腐烂帝国王朝末年的表现,简直惊呆了天下人的眼球。其下限之低,软弱之雷同,惊人的一致。 贵霜帝国决定议和的消息传达到孟军营地。 神威军指挥使长孙素第一反应是,这是对方的缓兵之计。 孟军扫清了贵霜帝国东北部区域,也就是丝绸之路沿线,虽然这里是贵霜帝国最重要的经济命脉,但对一个庞大帝国而言,这绝对不至于让贵霜失去抵抗之力。 尤其刚刚经历了残酷的中原群雄争霸,哪怕以袁术之娇纵不济,也敢亲提十万淮南大军与孟军决一死战。而像曹操、袁绍、孙策这种更是死战不退,绝不屈服。尤其曹操在济北,圈养百姓为食,将济北生生演变成了人间鬼蜮,也没提过一次投降。于禁、乐进与兖州军的战事,死者相枕,将领跪在尸山血海中痛哭。最终才因为绝望煎熬而投降。 亲眼目睹了这一切,长孙素实在不能相信一个庞大的帝国,明明还有绝对抵抗的实力,甚至有覆灭对手的可能,却轻易的跪地请降。 若贵霜帝国皇帝刚烈冷酷,决不投降。争取时间,让数十万贵霜军从四面八方合围过来。 孟军哪怕能在贵霜王都下开无双,击退一路又一路的援军,也要精疲力竭,是否有余力继续进攻贵霜第一坚城,还真不好说。 认知的偏差,导致长孙素根本不相信贵霜王的请降,下令大军继续向贵霜国首都楼沙城进军。 楼沙城只是中原对梵语的音译,贵霜国首都在梵语中名为布路沙布逻城,意为丈夫土、丈夫城。(即后世帕基斯坦(巴铁)开伯尔-普什图省省会——白沙瓦市。) 印度次大陆的陆军战斗力是出了名的拉跨。诸夏总是嘲笑三哥陆军弱鸡,但三哥陆军也是压着巴铁陆军在打。 楼沙城属于犍陀罗地区,又信仰佛教。这注定了这里陆军的武德不太昌盛。 种种因素导致,孟军越向贵霜腹地挺进,对方的抵抗就越来越微弱,而且传说中数十万的贵霜军也不见了踪影,像极了敌军在诱敌深入。 尤其贵霜国王韦苏提婆一世请降的使者也一波比一波急促。 于是长孙素被迫停驻在蓝氏城(巴克特拉,大夏即巴克特里亚王国首都),这里是古代中亚、南亚、西亚和东亚的交通枢纽。就在兴都库什山最关键的通行山谷谷口。 守住这里,整个天下命脉都掌握在孟军手中,无论进退都从容不迫。 长孙素不可能不心慌,六千军队已经打到了大夏古国的首都,但对手一直避而不战,一味后退,并再三遣使请降。 换哪个将领来也要稳定一下局势。 不知道诸葛亮带着寥寥几万蜀军以脆弱并随时可能断绝的后勤补给,攻入数十万敌军环绕的魏国雍凉一带是什么心理感受。 长孙素如今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如履薄冰。一招不慎,遇到些许挫折,远离凉州数千里的这支军队就有可能全军覆灭。 所以长孙素一边等待后方大军向自己汇合,扩展战线宽度。一边向贵霜国使臣抛烟雾弹,玩起了战术欺诈。 贵霜一波一波使者的名字,长孙素完全记不清,只得挑选出时间最近的一名使者,让翻译对他说道:“贵霜国王狂妄自加天子位,必须去其帝号,纳贡称臣!” 使者听完翻译描述,立即将头点得像小鸡啄米。 若有可能,使者恨不得揪着先代君王们的衣领,狂扇对方几个巴掌。 没事装什么大尾巴狼?装x终于给子孙引来祸患了吧? 贵霜统治者是完美演绎了什么叫慕虚名,而处实祸。 为了彰显国王的高贵,贵霜国王表示,全世界的皇帝称号,我都要! 于是贵霜国王阎膏珍自称:“摩诃罗阇,万王之王,伟大的救世主,天子,世界之主,巨神,庇护者” 这其中伟大救世主、巨神一类的称号太过中二,后世逐渐减去,但“摩诃罗阇、万王之王、天子”的称号却一直被历代统治者沿用下来。 这些自恋的皇帝们将自己的形象刻在了贵霜金币上。金币正面是皇帝的靓照,背面是佛像。 甚至罗马金币流传到贵霜,大受贵霜百姓青睐,纷纷收藏使用。也导致贵霜皇帝们很不开心,很多人都用这个罗马蛮子的金币,百姓要是不知道他们的君主,伟大的“摩诃罗阇、万王之王、天子”咋办? 于是贵霜皇帝下令,凡是罗马金币,一律把上面的凯撒、罗马君主的脸给划花,让罗马君主面目全非后才准许流通。 所以后世在贵霜国境内出土的罗马钱币,罗马君主都被划得面目全非。 第六十六章贡献黄金、白银各一千万斤 贵霜国连挣扎都不挣扎的态度,让长孙素摸不着底细。 便又让翻译对贵霜使者说道:“贵霜必须向圣朝称臣纳贡。其国王继位,若不得天子首肯,便得位不正,天下共击之。” 翻译话音未落,使者又连忙点头,跟捣蒜一样,用力而又连续。 在张瑞看来,贵霜作为当世四大帝国之一,应该有自己的格调,誓要与孟朝一争高下。 但贵霜已经早习惯躺平,向中原称臣纳贡对他们而言并不是什么屈辱的事情。在汉室大乱之前,贵霜是“岁献贡赋”。 而且战乱结束之后,贵霜在历史上也是非常自觉地双膝一软,跪在中原割据势力脚下。 曹魏并不算是什么大一统王朝。人口更是十分有限。 可就是如此,刚刚立国还未登基称帝的曹魏,就收了一群小弟。 其中最著名的自然是大魏吴王孙权。 这是魏国的大魏吴王,而不是魏朝的吴王。其中差距极大。屈辱的东吴臣子张昭等人愤慨垂泪。 但在孙权之上,还有另一位大魏王。那就是亲魏大月氏王——波调。 三国鼎立局势形成后,太和二年(公元229年)十二月癸丑,大月氏王波调(韦苏提婆二世)遣使奉献,遂以调为亲魏大月氏王。 也不知道这位贵霜国的贵霜之主,摩诃罗阇、万王之王,受到万里之外一个割据政权册封的大月氏王,是何心情。 但总而言之,作为四大帝国之一的贵霜,还未交战就像曹魏称臣,着实是有些侮辱帝国之名。 而如今,贵霜至少还壮着胆子抵抗了几次孟朝大军的进攻。 倒不是孟朝大军军威不如曹魏,而是孟军统一中原的速度太快,导致贵霜对中原形式的变化还知之甚少。 等亲眼目睹了孟军的摧枯拉朽,信仰佛教,追求来生的贵霜君臣,立即选择躺平,重新回归称臣纳贡的正轨上来。 长孙素极力压制着怒气,贵霜使臣的表现在其看来,完全是在戏耍神威军。 否则双方谈判,对方怎么会毫无疑虑,便一口答应?分明是在糊弄孟朝,等待大军汇聚,从而挽救不利战局。 于是长孙素最后一次试探道:“翻译告诉他,贵霜国必须赎其罪,纳金、银各二十万斤,绢、丝绸、缎各两百万匹。” 使者又毫不犹豫的点头,却愕然发现一阵天旋地转,一具无头尸体在原地缓缓倒下。只是这具无头尸体怎么越看越像是自己的呢?还没等使者想明白,眼帘便逐渐被黑幕彻底覆盖。 喷溅的鲜血,吓得翻译歇斯底里的惊叫,良久才平复了心情,问道:“指挥使,这是作什么?对方一切条件都答应,为何依旧暴起杀人?” 长孙素斩钉截铁的对周围将校说道:“对方任何条件连思考都未思考,便一口答应。此绝对为缓兵之计。意图拖延时间,布置王京防御。” 一众将校连连点头,有人说道:“指挥使,敌军越是忌惮,越是证明虚弱。吾等应该抓住时机,立即进军。趁敌军立足未稳,防御未成时,极速进军。” 长孙素点头,说道:“言之有理,兵贵神速。某本打算等待后续大军抵达,再越过崇山,进围楼沙城。” “如今看来,必须争之顷刻。已经等不及其他后续军队抵达。留一队人守在蓝氏城,防止大军后路被断。其他五千人放弃一切粮草辎重,只带十五日粮草,随某翻越兴都库什山。” 孟军将士战欲高涨,士气如虹。但这支慷慨壮志的大军,还未走进兴都库什山,却再一次被拦了下来。 倒不是贵霜军队据险首要,扼守住了山关隘口。 虽然这些隘口极具军事意义,但南亚次大陆的军队从来守不住这些关系整个南亚生死荣辱的关键天险。 从公元前两千年至公元前一千五百年左右起,来自北方的征服者就一次次轻易跨过这些隘口,征服了软弱的南方诸国。 首次征服是来自中亚的雅利安人。正是通过该山脉之重要山口,雅利安人将自己的印欧语系带入南亚次大陆西北部。 在雅利安人之后,古波斯人、马其顿人、大月氏人、白匈奴人、突厥人(建立了莫卧儿帝国)、蒙古人、葡萄牙人、英国人,都轻松无阻的跨过了这片险隘。 以贵霜军队的孱弱,当然挡不住孟军迅猛的兵锋。 真正令孟军止住脚步的是一群“使节”。 说是使节,不如说是战利品。 贵霜新皇帝将国内的公主、宗室之女以及老国王的宫嫔妃子,共计两千五百人都送到了兴都库什山脚下。 长孙素倒不至于见到美女便挪不动腿,关键是贵霜国王令使臣将国王王冠、佩剑以及国王大印全送到了孟军营地。 贵霜国王子亲自跪奉降表,卑微的向长孙素请求,只要能停战,一切条件都可以答应。 连王印都送了过来,这种态度,真的不像是要进行顽固抵抗的模样。倒像是真的吓破胆了,不惜一切的求和。 可长孙素对国库财富没有什么概念,一开口就说:“要黄金、白银各一千万斤,丝绸两千万匹。国王宫殿器物尽充供奉。此外宫女一千五百人,女乐伶人一千五百人。各色工艺人三千人。” 贵霜王子平时有财富积蓄,但所有金币聚到一起,也不知道有没有一千斤。 但对方一张口就直接在后面加了个万字。 一千万,贵霜王子差点昏过去。 泣泪请求道:“一千万斤黄金,就算搜刮尽贵霜每个百姓也不可能有如此之多。贵霜百姓总共一千三四百万人,平均每人近一斤黄金。小国穷鄙,比不得天朝上国富庶。这要求小王着实不能作主。” 听完贵霜王子解释,长孙素才知道自己的要求有多夸张。 平均每人近一斤黄金、一斤白银。这数字别说贵霜,就算削减十倍,天下最富庶的长安城也实现不了。 但长孙素总不能承认自己对财富没有太清晰的认知,而且看对方如此软弱,长孙素更加肆无忌惮,最终提出了一个荒诞的解决方法:“既然你不能作主。让贵霜之王,到孟军营地来商谈和议。” 第六十七章历史重演(祝大家元旦快乐今天加更) 长孙素是一名标准的军人,对政治谈判没有任何研究。 不然也不会提出黄金、白银个一千万斤这种离奇要求。 汉朝国库巅峰时,存有黄金一百万斤(汉斤),新朝立国时国库有黄金六十多万斤。 在经历赤眉之乱后,黄金大量流入民间,甚至造成了“三辅之地,黄金一斤,易豆五升”的局面。 可即便如此,把整个三辅地区民间黄金聚在一起,也不一定有百万斤。 骤然跟贵霜国要求一千万斤黄金,一千万斤白银,把贵霜国百姓搜刮的一干二净也完成不了。 而孟军区区两万人,亲自上阵劫掠,恐怕更连十万斤黄金也搜不出来。 面对这种僵局,该如何找到解决之策? 长孙素一筹莫展时,安西节度使苏则率领胡骑抵达了蓝氏城。 见到长孙素第一句话便是:“长孙将军,真是国之干才。某必上书陛下,奏明将军之功。令贵霜国王入营真是一招妙计!” 长孙素一头雾水,问道:“节度使这是何意?” 苏则笑着说道:“我军劳师远征,跨越数千里而来。若不能让贵霜贡献天量财富,便是圣朝有所亏损。” “可一千万斤黄金,一千万斤白银,贵霜国显然拿不出来。” “如何才能极尽全力压榨贵霜财富?当然是让贵霜保持官府运转正常。让贵霜官员前去搜刮财富。” 长孙素眼神一亮,只感觉豁然开朗。 此前长孙素就想过,孟军只有两万人,即便加上胡骑也只有五万人。 这五万人既要行军打仗,又要保持威慑,还无法与贵霜沟通。亲自去收割财富,只会事倍功半。 可若贵霜国数十万官员代为动手,那一切就方便很多了。 而且只靠两万孟军,显然无法压制数以千万计的贵霜百姓。一旦激起仇恨,贵霜百姓前仆后继,说实话,孟军就像惊涛骇浪中那一叶扁舟。 可贵霜百姓对本国官府的畏惧是深入骨髓的。几名小吏,就能征收一座城池的赋税。 苏则说道:“只要贵霜国王入营,以废立相威胁,国王必然惊恐,极力督促官员搜刮财富。” 长孙素犹豫着问道:“只是我军未曾在战场上俘虏贵霜国王,其会主动进入我军营地吗?” 苏则也说不准。 以生而为人的尊严来看,贵霜君臣无论如何也不应该自投罗网。 可是,莫名的,苏则就觉得作为腐朽国度的君王,韦苏提婆一世一定会来。 这也就是相隔万里,张瑞没法与苏则沟通。 不然张瑞必然会气定神闲的告诉苏则,永远不要高估这些腐朽统治者的下限。 靖康之耻时,宋朝皇帝坐拥百万大军,开封城未破。结果宋钦宗不但主动去了金军营地,还连续去了两次。疯狂谄媚求和,最终导致自己被废。 相比于宋朝,贵霜这更弱小,更佛系躺平的国家,求和是必然的。 最后苏则说道:“与其胡思乱想,不如积极作为。其实吾等所求与贵霜并无太大出入。” “贵霜君臣所求只要保证国祚,不灭其国即可。” 长孙素点头,不然韦苏提婆一世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遣使议和。只求孟军能停在兴都库什山以北。 “然长孙将军必然清楚,吾等可有灭亡贵霜之念?” 这当然是没有的。 贵霜虽然富庶,但安西都护府离这里实在是太远了。安西现在连西域都没有抚平,绝不会跨越上万里的距离到兴都库什山以南去统治贵霜。 安西尚且如此,长安就更别说了。 如果贵霜境内发生叛乱,从长安出兵平叛。距离两万五千里,等军队赶到都已经一年过去了。 《大唐西域记》记载:“玄奘大师以贞观三年,杖锡遵路,经历十七载,一百一十个国家,来回五万里行程,贞观十九年正月,届于长安。” 这么远的距离,就注定了想要遂行统治是异想天开。 安西都护府战前预设的战略目标,有想过攻破贵霜国王都,有想过废立贵霜国皇帝。 还真没想过灭亡贵霜,占领其全境。 孟军的战略目标是让贵霜称臣纳贡,进贡天量财富。 贵霜的战略底线则是,只要不灭国,赔付多少财富都可以。 苏则说道:“既然吾等与贵霜君臣所求并无出入。便告知贵霜君臣,自古以来,有南便有北,两者不可缺。只要愿意称臣纳贡,便能议和,不过必须贵霜国王亲自前来议和。君臣一同在孟军大营宣读降表。” 苏则的话语传到了楼沙城,贵霜君臣陷入狂欢。 议和的大臣被韦苏提婆一世大力表彰,官职连升数级。 建康五年正月下旬,韦苏提婆一世亲自带着大量官员,来到了兴都库什山脚下的孟军营地。 韦苏提婆一世的护卫、随从都被拦在了军营外,只有十二名大臣被允许跟随韦苏提婆一世进入孟军营地。 但是韦苏提婆一世满心期待的议和事宜,却在一开始便陷入了僵局。 苏则、长孙素都未曾出面接见韦苏提婆一世,只一名安西都护府校尉带着数十名精心挑选的高大甲士出现在贵霜君臣面前。 “降表呢?”安西校尉不耐烦的问道。 韦苏提婆一世一愣,连忙让手下献上降表。 安西校尉看了一眼,眉头微蹙,说道:“不够恭敬,不可,重写。” 贵霜大臣有人不堪其辱,但韦苏提婆一世却极力主张议和,完全不顾什么气节、尊严,说道:“事已至此,其他就不必计较了。” 于是贵霜大臣反复斟酌,四易其稿,才最终通过。 时风雪交加,军营校台前一片空旷,寒风如刀,刮的每个娇生惯养的贵霜君臣都皮肤疼痛。 可即便如此贵霜君臣还是面北而拜,以尽臣礼。 韦苏提婆一世亲自跪着宣读降表,对着祭台三拜九叩。 称臣仪式结束,苏则放贵霜国大臣离去,但却单独扣留了贵霜国王韦苏提婆一世。 对这位国王,苏则没有任何优待,直接将其关在一面简易昏暗的营帐当中。一连三天不允许任何人与其接触。 第六十八章签订赔款条约 韦苏提婆一世被困在孟军营地当中,每天对着暗无天日的营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即便如此,苏则也没打算放过他。 在战前,孟朝皇帝张瑞并没有定下要如何处置万里外的贵霜君臣。 在孟朝朝廷看来,贵霜还是一个幅员辽阔的强大帝国,是要保持敬畏、端正对待的敌人。 孟军即便打赢了贵霜军队,也要带着大量财富撤回安西。 所以前线的一切处置权,都下放给了安西都护府。 可战事如此顺利,极大膨胀了苏则的内心。 于是苏则打算废掉韦苏提婆一世,以增加圣朝威名,并为自己增加功绩。 但这一点,遭到了另一位统兵将领,太史慈的激烈反对。 太史慈对苏则劝道:“韦苏提婆一世如此怯懦,正符合我朝需求。若换一名国王上台,很难保证其依旧如此配合。若弄巧成拙,其人胆气稍大,便有损我朝利益。” 太史慈的说法打动了长孙素。作为先锋,长孙素与贵霜君臣接触更多。 可以说孟军能够一路摧枯拉朽的打到这里,孟军骁勇大约占了一成的功绩。剩下九成功绩都要归功于韦苏提婆一世的命令,解散了勤王之师,又下铁律各地不允许与孟军交战。 长孙素不敢想象,若换了一位国王,其下令全国军民与孟军决一死战,不死不休。 孟军要遭受多大的伤亡,朝廷利益会受到多大损失。 于是长孙素直言道:“韦苏提婆一世就已经是人间废物极致。就算换条狗上台,贵霜国局势都不会比如今更差。不,反而是吾等所面对局面将会显著变差。” “只要其不谄媚配合,决定对抗。无论胜负,靠吾等去收割,别说一千万斤黄金,便是一万斤黄金也不一定能得到。请节度使再三思。” 苏则捋着胡须认真思索着。 杀掉韦苏提婆一世,苏则是不敢的。就像太史慈所说,万一弄巧成拙。庞大的帝国同仇敌忾起来,孟军能不能安全在千万人中间杀出一条血路,撤回安西,还是个问题。 而废掉韦苏提婆一世虽然自己的功绩是有了,但对圣朝的亏损是显而易见的。 圣朝当今天子不是一个慕虚名的个性。 相比于更多的黄金白银,天子不会在乎究竟是谁在统治贵霜。尤其对方已经称臣纳贡。 对方已经如此配合,自己依旧废掉了韦苏提婆一世,那么继位的皇帝真的敢继续配合圣朝需求吗? 苏则十分犹豫,要不要赌一下。 赌赢了自己功绩与财富双收。可是若赌输了。 皇帝听闻已经到手的一千万斤黄金、一千万斤白银、两千万匹丝绸,以及无数敌国公主妃嫔、国色佳丽、工艺匠人,统统被自己弄丢了。 苏则嘴角一抽搐,一根胡须被扯断。疼的苏则身体一颤。 于是苏则不敢再想下去。那自己结局之凄惨,恐怕会是圣朝建立以来官员之最。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任何官员在皇帝心中的价值都比不上黄金一千万斤。 虽然贵霜帝国不可能有这么多黄金。可是有可能得到与被弄丢了,这两者还是有天地之别。 在孟军高层达成一致共识的次日,已经被囚禁了四天的韦苏提婆一世终于见到了孟军主将,安西节度使苏则。 此时韦苏提婆一世形容枯槁,眼圈乌黑深陷,头发上还有泥土草屑,完全看不出一国至尊应有的模样。 而孟军将领们一个个衣装笔挺,铠甲森严,尤其脸上的从容自信,骄傲跋扈,像是烈日一样,灼烧着韦苏提婆一世的内心。 见到苏则,韦苏提婆一世声音如同蚊蝇,讷讷不可闻。 苏则皱着眉头看向翻译官。翻译官急得一头大汗,认真听了许久才说道:“节度使,贵霜国王请求您放其归去。” 既然已经决定与韦苏提婆一世合作,苏则便没有厉声喝斥,而是和风细雨,面带笑容,给韦苏提婆一世充足的希望,安慰道:“只要贵霜缴纳足够贡金,吾等立即送国王回城。” 听完苏则的要求,韦苏提婆一世眼神一亮,脸上多了几分神采。 可随即想到贵霜境内,哪有这么多黄金?便连忙说道:“小王我会立即写信催促王后、大臣们缴纳贡金。但一千万斤黄金,确实仓促间难以筹集。请分为多年,每年缴纳。” 历史在这一刻走入了完全不同的轨道。 孟朝与金国刚立国时不同,是一个文明先进,富庶昌盛的国家。 亲眼目睹了国内太多先进政策的苏则,并没有秉持着收取一波赔款便走的想法。 经过一夜的冥思苦想,苏则已经初步想到了几点,如何不统治贵霜,却能持续不断的收割这庞大帝国的财富。 贡金只是这一切最初级、最简单的手段。 因而苏则说道:“这一千万斤黄金,一千万斤白银,是贵国必须赔付之物资。首批赔付我朝,必须有五十万斤。之后每年赔付四千斤皇金、白银。” 每年四千斤(汉斤256克)黄金、白银这个数字高不高? 那自然是一笔极大的财富。传回长安,苏则能享受整个天下的赞誉。 但若相比宋朝岁币三十万两白银(宋两40克,即汉斤四万六千八百七十五斤),这个数字又显得微不足道。 三十万两还只是给辽国一家的,还有给西夏七万两千两。后期给金朝的岁币更是多达五十万两。 贵霜帝国每年缴纳的白银还不足宋氏岁币的二十分之一。 至于黄金,这倒不用担忧。南亚次大陆盛产黄金。实在不行,贵霜国王只要纳贡之前,去捣毁几个寺庙。就足够缴纳贡金了。 所以韦苏提婆一世略一盘算,便一口答应下来。 但苏则却笑着说道:“这只是赔付之资的分年缴纳。贵霜既然称臣,每年还要缴纳贡金三千斤、白银三千斤。” 韦苏提婆一世内心一颤,这样相加就是每年要缴纳黄金、白银各七千斤。贵霜真的能承受如此负担吗? 第六十九章铸币权遣质子(求月票) 韦苏提婆一世的犹豫,所有人都一清二楚。 但孟朝将领太史慈只用了寥寥几句话,便彻底打消韦苏提婆一世的所有疑虑,甚至令韦苏提婆一世甘之如饴。 “贵霜若缴纳贡金,便是我圣天子之臣。贵霜国王更替,必须得到我朝天子应允。若贵霜境内任何叛军试图推翻国王统治,都需面对贵霜与我圣朝两路大军之镇压。” 太史慈所言,对韦苏提婆一世是一剂强心剂,对贵霜叛军而言却像是一堵令人绝望的大山。 什么叛军才能打赢两大帝国正规军的联手平叛? 想丰臣秀吉一统日本战国,挥师十余万入侵朝鲜。大明就硬是出兵朝鲜,以少胜多将日本推下海,保下了朝鲜李氏皇族。没枉费朝鲜国王每在明庭天子要求进贡美女时,便下令全国十三岁以上适龄处子,一律不得婚嫁。以挑选贡女,进献天子。 这种可靠的铁腕,是每个藩国统治者都倾慕不已的。 至于缴纳贡金,国内百姓会如何痛苦煎熬,只要统治者能保住自己的王位,谁会在乎? 韦苏提婆一世亲眼目睹了孟军的剽悍战力,连贵霜军队在其面前都不堪一击,荡清那些叛军乌合之众还不是易如反掌? 想到在孟朝大军的帮助下,自己家族能够世代安稳无忧,享受荣华富贵。 韦苏提婆一世觉得这条件甚至有点划算。唯一的代价似乎是,自己每年需要多捣毁几间寺庙? 于是韦苏提婆一世颇为轻松的点了点头,说道:“只要签订条约,我国遭遇强敌入侵,或遭遇大规模叛乱,皇位不稳时,上朝会出兵相助。我们愿意缴纳贡金。” 苏则露出满意的微笑,说道:“在我圣朝,《中庸》有言,继绝世,举废国,柔远人,来百工,此乃圣德。” 翻译一脸的懵圈,左右为难,看看韦苏提婆一世,又看看苏则,战战兢兢的问道:“恕我愚昧浅薄,实在难以理解指挥使所言深意。” 苏则耐心十足,淡然一笑,说道:“告诉他,延续断后的大家族(贵族世家),恢复(因为战乱等)消亡的封国,用怀柔的手段让远方的人们信服,吸纳来自各方的各种技术人才。乃我朝崇尚之事。” 听完翻译之言,韦苏提婆一世以右掌按左肩,感激不已的向苏则行礼,说道:“圣朝果然高风亮节,气度高远。” 但韦苏提婆一世所有的轻松,所有的舒心都到此为止了 接下来的条件,才是苏则真正刀锋所在。 苏则郑重其事的对翻译官说道:“某接下来所说,汝必须精准无误告知贵霜国王。但有一丝差错,汝必身受凌迟而死。” 翻译官全身一颤,吞了口唾沫,惊恐的说道:“请节度使说的尽量直白一些。” “可。某尽量说的精准,告诉贵霜国王,贵霜废除本国历法,采用圣朝历。自明年春节之后,贵霜本国境内废除一切货币,改用开元通宝。凡敢使用其他任何货币者,族诛!” “此外,为补偿我朝铸币之消耗。贵霜每年要向我朝交付十万斤铜,五万斤铅。” 诸夏缺铜,也缺成色较好的铁矿。但这两种恰恰是南亚次大陆的两大丰富资源。十万斤铜,不但能供应为贵霜铸币的需求,还能有所剩余,补贴中原铸币。 苏则这算计可谓是到了极致。 不但用铸币权收割贵霜的财富,还要贵霜出铸币的费用。 铸币权的强大意义,已经无需多言。 对贵霜帝国的了解,苏则显然不如贵霜的君臣百姓。 这些本地臣民,会很快找到南亚次大陆究竟什么东西在圣朝更紧缺,从而搬运到中原换回大量开元通宝。 而韦苏提婆一世显然不能理解,为什么来自天朝上国的大军,竟然点名要铜十万斤。 这种东西,在贵霜境内可谓是四处可见。 至于用中原的开元通宝。这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 缴纳大量黄金给孟朝,贵霜境内的黄金已经不足以再维持金币继续充当货币。 贵霜必须寻找另一种货币。 而韦苏提婆一世并不理解铸币权的意义,开元通宝又能解决贵霜面临的问题,方便对中原贸易,韦苏提婆一世便没有多想立即点头应允。 “此外,贵霜王储自五岁起,便要前往中原为质子。其继位之时,我朝会派军护送其回国。” 派质子,已经是诸夏自战国时期便有名的传统了。这其中最赫赫有名的当属秦异人。即奇货可居的主角,秦庄襄王,秦始皇的老爹。 但苏则要贵霜派遣质子,不仅仅是为了让贵霜有所忧虑,不敢轻易叛变。更重要的是,要贵霜王储自幼接受中原文化。 待其回国继位后,自然会对孟朝抱有好感。 试想一个自幼在中原长大的国王,一切习惯、礼节都采用中原文明,返回国家后,看着一群陌生的大臣,用着奇怪的礼节与语言。 其孤身一人在皇宫内怎么会不孤独,不恐惧? 这时候他是会觉得国内陌生、诡异的大臣可靠?还是护送他回国,保证其戴上王冠的孟军可靠? 很显然,只要他智力正常。他都能明白,孟军虽然高高在上,但不会图谋他的王位,取他性命。 那些看似谦卑的臣子,兄友弟恭的兄弟,却都有可能害死他,以期坐上他的王位。 所以到时在位的贵霜皇帝会更牢牢抱紧孟朝的大腿。唯恐孟朝宣布,不再接受贵霜为藩臣。 到时候积怨已久的贵霜臣民,野心勃勃的将领贵族,没有了忌惮,都会一拥而上,将贵霜国王撕得粉碎。 而韦苏提婆一世关注的显然不是这些,而是紧张的问道:“圣朝会派兵护送王储回国继承王位?” 苏则点头,说道:“只要贵霜臣服。我圣朝保证,千秋万代,贵霜之王都是汝之后代。” 韦苏提婆一世立即应允,语气干脆利落,唯恐苏则反悔。 对一位君王而言,一切都是虚浮,只有保证家族永戴王冠,才是最根本的。 第七十章幸福的烦恼 建康五年正月,张瑞站在宫城的城墙上,远望热闹繁华的长安城。 新年过去,年味却还未消散。长安城中艳红的彩锦依旧挂在街头,柔美的丝带在风中飘扬,彩灯点缀在各个坊间飞檐阁楼之间。 在花灯彩锦之下,朱雀门前是宽广的神京广场。雕梁画柱、石台路灯装饰着浩大的广场文明而又威严。 黑袍玄甲的左监门卫将士列阵戍卫在广场与宫门之间,一名名士卒持矛胯刀在各要处警戒执勤。 在这些军人的守护下,长安百姓步履悠闲的漫步在广场之间。 来自圣朝各地的游人,观赏着在朱雀大街两侧,壮丽高大的一座座帝国建筑。 草木萌发,春山可望。 孟朝如今就像这生机勃勃的春日,各地都在恢复生机,蓬勃发展。 帝国新任通政使荀彧捧着一封奏疏,缓缓走到了张瑞身后。 通政使是去年朝廷刚刚设立的职位,职掌呈转、封驳内外奏章和引见臣民之言事者等事宜,并参预大政、大狱之会议及会推文武官员。 看到荀彧捧着奏章过来,张瑞便知道有重要事情,乃问道:“是何人奏折?” “禀陛下,是水军提督关羽。我圣朝大军已攻破临邑,荡平交趾。” “交州布政使已经在交趾郡之南,复设九真郡、日南郡。” 张瑞从荀彧手中接过奏折。交州的奏折细致的描述了此战经过,并附带了一份详细的交州疆土。 重新设立的九真郡、日南郡是中南半岛沿海狭长一块。 两千多年过去,这块区域的国土也一直是狭长的形状。 过去张瑞不清楚原因,这次交州的奏折为张瑞详细分析了原因。 这种领土形状是因为向西五十公里就是高大的长山山脉,而东部是平坦的农耕平原。 越过长山山脉向西,还有茂密的雨林。并不适合农耕文明居住。 但反过来讲,长山山脉以东都是农耕文明的势力范围。 孟朝要统治这里,并没有什么困难。 张瑞将奏折还给荀彧说道:“此前汉室对交州并不重视。所以交趾显得鞭长莫及。” “但我朝在交州设置府兵军府,足以镇压交趾叛变。关键在于如何保持此地府库充盈,官府运转正常。” 荀彧眉头微皱,说道:“此正是为难之处。交趾以北各郡尚一片蛮荒。财富要运到九真、日南两郡,耗费靡重。” 张瑞望着远方繁华,平静回道:“此事并不难。下诏给长安学宫农学院,组织人手去交州分别栽培各国所进献稻种。选出其中成熟周期短,产量高者。” 世上最难的就是将自己的想法强加到别人身上。 关于一年三熟的真实性,张瑞与朝廷官员从来没有激烈争执过。 事实胜于雄辩,等结果出来,一切都有了公论。 所以张瑞只令农学院去选种,并没有多言其他。 在选出一年三熟的占城稻之前,复设的两郡需要朝廷提供行政资金,维持运转。 不过好在,如今孟朝四方并无什么大事,兴师动众的战事规模都限制在两万人以下。 朝廷唯一的负担就是十万刑徒在河北开凿两济渠。 张瑞说道:“供应九真郡、日南郡物资,让交州布政使不要目光局限于肩扛马驮。多开辟海路。” “朕知道海运难免遭遇风浪。但朝廷对海运有所宽容,不会因为一两次沉船便大肆追究。” 日不落帝国掌握海权,商船沉没的数量不计其数。而且许多商船上面甚至装满了黄金。后世有专业公司,就以打捞史料记载的沉船为业务,无数人因此暴富。 张瑞不求孟朝官员臣民的观念能够立即比肩日不落帝国,但在近海地带运运粮、跑跑商,总要去大胆尝试。 想到装满黄金的船只,张瑞来了兴致,对荀彧问道:“大军此去交趾,除了收集稻种,还有什么收获?” 荀彧立即说道:“大军覆灭林邑国,收其宝库,又熔炼其国内金像及黄金酒壶、酒杯等器皿,共得金饼二十七万斤。” “二十七万斤?”张瑞面带笑意说道:“足够充实我圣朝府库数成。” 荀彧也笑着说道:“实在未曾料想,临邑一小国,竟然有黄金数十万斤。” 张瑞感慨说道:“中原沉迷于天朝上国已经太久,是时候将目光放诸四海了。在中原之外不仅有鲜卑、匈奴这种困窘游牧部落。亦有临邑、贵霜这种富甲一方的国度。用威德以怀远,海纳百川,方能使我圣朝长盛不衰。” “伏惟陛下能远见万里。” 张瑞摆了摆手,说道:“这事不急,需要我孟朝君臣多年如一日开拓进取。不过另一件事,关于这数十万斤黄金如何度支,卿可有良策?” 这个请原谅张瑞的见识浅薄。 此前张瑞一个宅男,从来没敢想过拥有数十万斤黄金这种事。 因而也是真的没想过该如何把这么多财富用度出去。 有时候财富太多也是一种幸福的烦恼。 荀彧是这个时代最顶级的内政能臣之一,张瑞打算听听他的意见。 荀彧思考了片刻,说道:“安西前些时日汇报亦已经大破贵霜。想来进一步携带贡金返还亦指日可期。” “数十万斤黄金一年之内送抵长安,若处置不当,必使黄金贬值,府库有损。” 张瑞点了点头,说道:“但这么多黄金堆砌在府库当中,不与利用就是一堆废铜烂铁。” 荀彧建议道:“某建议这些黄金先储存一批,作为皇室储备,以应对不时之需。” 这是很中肯的建议。乱世当中,只有两样东西能保持其价值。 其一是粮食,其二是黄金。 有这两样东西,孟朝皇室随时能拉起一支军队,无论抵御外敌还是平定叛乱都游刃有余。 说到黄金储备,张瑞不由得想起了银票。或者说这个时代更有名的白鹿币。 一步跨越到纸币有些不现实,但发行有限且有效的高价金券,应该是能够推行的。 张瑞便看向荀彧问道:“卿对汉武帝发行的白鹿币如何看待?” 第七十一章发行黄金券 荀彧博学多识,对张瑞说道:“在武帝独尊儒术之前,民间经济颇为活跃。算缗过万,甚至数十万之大豪商比比皆是。” “《史记·平准书》有记载,汉武帝以白鹿皮方尺,缘以藻缋,为皮币,直四十万。王侯宗室朝觐聘,必以皮币荐璧,然后得行。周礼,出皮币,命行人修春秋之礼,于天子诸侯。” “因而在汉室,白鹿币主要作用是王室诸侯觐见皇帝时,用来装饰玉璧,进献给皇帝。皇帝收到进献的白鹿皮和玉璧以后,白鹿皮还可以继续卖给别的诸侯,反复生财。” “但究其本质,白鹿币并无实际价值,在民间亦无法流通。故而只流行五年便被废弃。” 张瑞望向荀彧,认真的问道:“卿以为用国库黄金储备为担保,发行一批黄金券如何?持黄金券到国库,可以兑换等量黄金。” 关于货币改革,张瑞从来没轻视过这个时代的能臣。 最著名的当属刘巴。刘备打下成都后,将士们都扔下武器涌进府库争抢宝物,致使军用不足,刘备患之。刘巴便在蜀中发行了直五百钱,数月之间,府库充实。 荀彧的才能不弱于刘巴,立即明白了张瑞所言,问道:“陛下欲设置金券面额,等同钱币?” 张瑞走到宫墙前,扶着凭栏,指向远处繁华鼎盛,车水马龙的长安城,说道:“卿且看这长安,每天往来财富不可估算。一支商队上百车马,所载货物或值百千万钱。” “以一千万钱算,仅是铜钱便要装多少车?” 荀彧能想象到那画面,一位来自蜀中或江南的富商,将大量丝绸送到了长安,换回了大量铜钱。 一筐一筐的铜钱再固定在马车上,一辆辆马车装满铜钱再冒着风吹日晒,舟车劳累,带回家乡。 至于用黄金结算。等闲商人,仓促间去哪筹集这上千斤的黄金? 而有了黄金券,至少也是为商人们增加了一个选项。可以用黄金券结账。 任何人都可以持黄金券到国库兑换对应数量的黄金。 这个原理不复杂,就是以官府黄金储备为担保,保证黄金券的价值与流通性。 荀彧凝神静思,说道:“陛下,以黄金为流通货币,注定其流通范围有限。” 张瑞笑着说道:“无妨,本来也没打算让黄金券取代铜币,成为货币主流。” 荀彧不解,问道:“那陛下设置黄金券意义何在?” 谈到这个,张瑞嘴角上扬,这就显示出国家掌控金融的意义了。 “卿设想一下。假使国库有百万斤黄金,能发行多少黄金券?” 荀彧在长安也是刻苦钻研了一番数算,心算各种因素,综合考量片刻后,说道:“虽然不知黄金流通速度如何。但保守估计,能发放两百五十万斤黄金券。若流通速度较慢,再翻一倍,五百万黄金券亦未尝不能一试。” 货币超发是经济学中非常常见的一个现象。 虽然大明宝钞因为滥发无度,而臭名昭著。 但在宝钞发行前期,可是支撑了大明一个时期的辉煌与繁荣。 大明宝钞问世前,明朝几乎天天愁钱,俸禄军费、国家建设,时常闹的揭不开锅。有了宝钞后,这些困境就迎刃而解了。尤其是最大头的军费,对北元战事最激烈的几年,明朝的军费开支,物资钱粮供应,几乎全是宝钞买单,撑着明朝追亡逐北,终于打出和平环境。 同样起大用处的,更有朱元璋时代的农业工程建设,整个洪武年间,明朝多次启动空前人力,大修农田水利和驿道,三十年里单是水利堤坝就修了五千多,塘堰更修了四万多,明初火速飙升的农业产值,就是这么修出来的。当然,也是宝钞撑起来的。 张瑞很清醒的承认一件事,那就是自己不可能一拍脑袋想出一个货币规律,就超出人类文明数千年经验的总结。 至少在张瑞穿越之前,货币超发还是世界各国的最优选。 其中最完美的则是瑞士货币,价值堪比黄金。 之所以选择这种运行方式,是因为人类社会只要不遭遇超级战乱,哪怕是自给自足的封建小农,其财富也会逐年积累,最终形成封建盛世。 张瑞笑着对荀彧说道:“如卿所言,发行黄金券数额至少为黄金储备两三倍。这些黄金券分散出去,在天下商人手中,绝不可能同一时间都兑换出去。” 有这个前提,孟朝也能学习洪武年间,在中原大地大规模兴修农田水利、驰道驿站。 关于宋朝有没有一亿人还是个疑问。但明朝人口过亿,几乎是史学界共识。 这显然得益于明朝高度发达的农业与完善的水利灌溉。 想到能用这笔黄金券兴修水利堤坝五千多,塘堰四万余,张瑞就精神振奋,对荀彧说道:“黄金券只要不滥发,保证适度。这笔财政能极大推进我朝农田水利建设,促进农业发展。” 荀彧点头,说道:“某亦以为府库逐渐积累一笔财富,应兴修水利,发展农业。尤其工信司已规划出农业区,更应将其发展至极致,以积蓄谷粮。” 但张瑞并不满足于此。皇室虽富,但与整个天下相比还是相形见绌。 只用皇室黄金作储备,能撬动的力量有限。 张瑞说道:“关于黄金券,朕打算令皇家建立一座子金苑,以黄金券收购各处黄金。” 子金苑,荀彧一听便明白了这个机构的作用,类似于子钱商人,即放贷商人。 通过吸纳民间资金储备,再贷款给大豪商,从而赚取利润。 这个模式后世叫做银行,只是张瑞心比较黑,连存款利息都省了,通过黄金券超过时代的便利性,官府的权威性,吸引豪族将黄金存到皇室。 虽说制度比较先进,不一定适合当下。荀彧对这种模式也没有充足的把握。但荀彧也没有激烈反对。 毕竟孟朝从立国那一刻就给自己贴上了使命,其命维新。 总要折腾、创新一下。 况且这次尝试,大部分影响都局限在黄金层面。影响的主要是大贵族、大豪商。成功了,全天下受益。失败了,底层百姓受到的波及也有限。 白鹿币、大明宝钞都没能影响汉室国本。孟朝吸取前朝后世之鉴,尝试改革一下的勇气还是有的。 第七十二章凉州尽去胡风 建康五年二月,孟朝满朝公卿汇聚于光明宏伟的太华宫内。 这次廷议,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历经两年,孟朝的人口统计总算完成。 去年廷议,汇报了户籍的只有两京与并州布政使,三州合计一百三十万三千户,六百九十九万三千人。 所以今年廷议的重头便是剩下各州向张瑞汇报具体数字。 凉州为国家藩辅,去年又经历了一场叛乱,一场官场肃清,最为引人瞩目。 张瑞便看向凉州布政使,,说道:“凉州为天下要冲、国家番卫,今次廷议便先从凉州开始吧,同朕及诸位大臣讲讲,凉州情况如何?” 凉州布政使张范立即起身,说道:“我圣朝军威浩然,肃清寰宇。凉州者,昔秦朝西北,月氏故土,匈奴西来,乌孙远遁。如今尽为我朝沃土。” “凉州东起安定,西至安西,南抵高原,北涉冻土。方圆百万里之内,良田广袤、牛羊遍野,土沃物繁而人富乐。” “共计有户籍二十五万七千,一百三十八万八百。” 一百三十八万八百,看起来百万人口也不少。但是联系到张范之前所说,凉州方圆百万里。 这样就意味着一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才一百万人。绝对意义上的地广人稀。 盛唐之时“闾阎相望,桑麻翳野,天下富庶者无如陇右”的情况与孟朝凉州有天地之别。 张瑞对张范说道:“凉州居丝绸之路要道,经商便利。土地肥沃,适宜农业开垦,又能放养牛羊。无论工商农业畜牧,理应俱为天下之最。朕期待有一日,天下富庶无能与关陇相比。” 一众布政使面带讥笑,都看向略带窘迫的张范。 陛下对凉州的期望不可谓不高,但现在凉州的形势可谓与陛下期望截然相反。 天下富庶者无处关陇,而现实是天下残破者无出凉州。 张范正身说道:“臣必殚精竭虑不负陛下众望。” 冀州承宣布政使司马朗讥讽道:“某倒是不知张布政使有何高明手段,能使凉州富庶超过冀州。” 对司马朗的挑衅,张瑞充耳不闻,淡然的打量着手指。 官员之间众志成城是有可能的,但说他们彼此和睦,互相之间彼此和和气气,这一点张瑞可从来没敢奢望过。 从起兵太原开始,这些文臣武将彼此间互相争吵、攻讦就从不曾断绝过。 平淡有兵曹、田曹之间的拍桌大吼,激烈有张辽、张白骑在战场上意见不合,刀剑相对。 有激烈竞争总好过所有官员都在张瑞面前装作一团和气,背后互相捅刀子。 张范被司马朗讥笑,愤慨不已,说道:“凉州自前汉起,羌乱绵延百年。前汉之时,在册户籍仅四十七万七千,历经汉末乱世,人口却逆势增长至百三十八万。只要以此趋势,凉州长治久安之下,富庶可期。” “人口百三十八万,其中绝大部分是羌、氐吧?” 这里张瑞强势插入一句,说道:“既然编户齐民,用我诸夏文字服饰,便不论之前出身。尤其历经多年,凉州境内羌、氐两族已经被扫荡一空。任何山林险隘当中,都没有羌胡部落生存。羌、氐已经在事实上于凉州消失。凉州臣民即皆为我孟朝之民。” 听闻张瑞之言,司马朗立即正身而坐,不再出言。 依赖于孟朝强盛的武力,与繁盛的羊绒交易,羌族已经纷纷撤离凉州,向高原开赴。 高原养山羊产出的羊绒,是羌人对孟朝最具经济价值的物品。 再加上,羌族已经试验过太多次,的确打不赢孟朝府兵,凉州境内的羌人纷纷逃离。 这使羌人文化在凉州彻底绝迹。归化的羌人,在十几年一代人后,就真的没有一点接触羌族文化的机会了。 氐族情况与羌族稍有不同,首先这个民族没有羌族那么桀骜不驯,历史上也成功融入了诸夏。 而且这个民族与诸夏实在太像了,以耕种为俗,善织布,善养六畜。 如今凉州地广人稀,朝廷连续数年为凉州免税,很多氐人甚至不用官府强制要求,就主动来到广袤平原上耕种。 只要禁绝一些氐人陋俗,实在很难分辨氐人与诸夏的区别,是最好的编户齐民对象。 内阁辅臣司马芝开口说道:“如今凉州远离战乱,全境承平,哪怕休养生息,亦能逐渐恢复人口。又靠近丝绸之路,富庶可期。张布政使的确应该思虑,该如何使凉州百业俱兴。” 张范向张瑞恭敬的行礼,然后说道:“请容臣向陛下详述。” “可。” “凉州此前疲敝便因边患频仍。赖我圣朝威加宇内,凉州羌胡远遁,境内一片承平。某以为凉州如今当务之急反而不在增加人口,繁盛经济。” “哦?”张瑞来了兴致,要知道孟朝如今所有的重心都放在了建设建康盛世上。张范竟然提出了截然不同的看法,实在是出人意外。 “卿可详细述说。” 张范说道:“凉州胡风剽悍,此前久受其扰。如今战乱之后,难得混元归一,民风一致。此时应该注重忠义礼教,使百万百姓及后代都心向中原。有此纯净局面,摒弃混杂思想,以凉州地利,无需二十年,则百业俱兴。” 一众公卿认真的思索着。 拥有大片平原,肥沃河西走廊的凉州为什么发展不起来? 不是因为百姓惫懒,不是因为土地贫瘠,只有一个原因,经常爆发的胡人叛乱使凉州生机疲敝。 再反观安西都护府下辖的西域,哪怕黄沙万里,寥寥几个绿洲也生机盎然,就是因为他们国家承平。在占据丝绸之路后,这些国家轻易就积累了无数财富。 而张瑞感触更加深刻,不由得便想起了大唐归义军。 安史之乱(755—763年)爆发后,唐朝驻守河西走廊和西域的精锐部队被调往内地镇压叛乱,吐蕃趁机对这片区域发动势如破竹的进攻,仅用短短几年时间就占领了大部分城池和土地,对这片区域取得绝对优势。 然而驻守河西走廊和西域的唐朝将士却并没有屈服投降,西凉、西域一带的军民全部心向大唐,戍边两百年。归义军节度使,率军打通与长安的联系后,“西尽伊吾,东接灵武;得地四千余里,户口百万之家;六郡山河,宛然而归”。 孟朝若是能趁着凉州思想纯净,民风一统时实现百姓教化,让凉州死心塌地的忠于孟氏朝廷,那远离了战乱的凉州,富庶繁荣的确如张范所言,指日可期。 第七十三章超级大州人口千万的野望 有时候极致的纯净就是极致的优势。 凉州若有一日能全是诸夏苗裔,没有异心,繁华自然形成。先不论陇右富冠天下的胜景能否实现,凉州方圆百万里只有百万人口的情况至少是一去不复返了。 张瑞对张范嘉奖道:“卿有独到见解,可见对凉州局势研究极深,尽忠职守,朕心甚慰。赐云纹绉纱袍一件,水玉珊瑚一座,蓝锦云绣帘帐一对,《韵集》五卷。” 成为皇帝之后,张瑞对臣子的赏赐便多了一个选项,那就是赏赐御用器物。 曹操迎奉天子时,汉献帝落魄凄惨,威仪尽失。曹操便将此前皇帝赏赐给自己族父曹腾的器物进贡给了刘协。 这种赏赐算是礼轻情意重,耗费不大,但却能体现出皇帝对一位大臣的满意与欣赏。 张范立即躬身行礼,说道:“臣拜谢陛下厚恩。” “免礼。凉州布政使在凉州理政清明。冀州布政使刚才发言,来讲一下冀州情况。” 司马朗从容起身,对张瑞拱手,说道:“陛下德被四海,我冀州沐浴圣朝隆恩,故有今日繁盛。冀州九郡百邑在册户籍共计八十三万户,四百五十三万口,开垦良田九千七百六十二万三千三十亩。” 一语落下,满堂喧哗。 所有公卿将相都惊叹不已,冀州果然不愧为河北富庶精华之地。 一个州的人口便几乎能抵关西两京,加上凉州。 难怪此前司马朗对张范豪言壮语发出嗤笑。这巨大的底蕴差距,冀州即便不修运河,停止发展,凉州想要追上冀州繁华,也要为期数十上百年。 更何况,如今国家经济中心正在逐渐向河北转移。关东首条运河便在河北开辟。河北的工业区按进程还在凉州之前。 到时候凉州有丝绸之路,河北有大运河还有发达的工业区,双方发展速度委实难分高下。 张瑞也被司马朗豪言所吸引,问道:“河北之富早有耳闻,比之前汉如何?” 谈到这里,司马朗维持着谦逊姿态,说道:“人口比之前汉巅峰时尚有不及。永寿三年(157年),冀州有人口九十一万户,五百九十三万口。” 张瑞点头,难怪汉朝的财政危机问题不是很严重。 仅冀州一个州的人口就有六百万,甚至足以支撑曹魏这种割据政权维持三四十万的军队,豪强世族拿头反抗这三四十万的军队? 司马朗说道:“历经汉末战乱,冀州人口削减数百万,但冀州豪族众多,隐户、部曲被彻查,黑山军归化,亦补足一部分户籍,最终使我朝冀州人口维持在四百五十三万。” “虽然户籍略有差距。但论经济、论田亩、论税收,我朝在河北能有效掌控资源都远超出前汉。” “善。至少不枉我朝比前汉晚这么多年,时代与社会都在发展。” “此诚赖陛下光明至德,泽被四海。” 或许吧,张瑞笑了笑,自己对这个时代影响着实不小。 冀州汇报完之后,益州承宣布政使温恢起身,说道:“益州人口数量不及冀州,亦不如凉州纯净。益州十二郡一百一十八邑,在前汉之时,有一百五十二万户,七百二十四万口。历经汉末,蛮夷作乱,杀伐不断,共计有五十六万户,三百零八万人。” 其他公卿皆有所唏嘘。遭逢乱世,这种地势复杂,人口稠密的汉胡交杂地带,最容易人口锐减。 甚至在乱世,益州就可以看作是五胡乱华在大地上的预演。 谁也不知道在益州境内究竟有多少胡人种族,即便后世这里也是一个著名的多民族聚集地。 蜀汉政权平定的胡虏叛乱不计其数,仅赫赫有名的无当飞军就有太多平叛纪录。 所以永寿三年,益州人口有七百万,到了汉末三国,蜀国人口就只剩下了九十万。 可是偏偏益州的地势不似凉州一样平坦广袤。益州境内有大量深山丛林,胡人往里面一钻,孟军也只能望而兴叹。 温恢说道:“关于益州恢复生机,臣建议陛下无需太过忧虑。益州蛮夷不似胡虏,没有战马驰骋数千里。列阵而战,前汉亦能轻松击破蛮夷。如此方有永寿三年(157年)时,益州人口七百二十四万之盛世。” “只要朝廷稳固,以我朝武德之昌盛,局面会远优于前汉。臣以为益州境内蛮夷胡虏若不敢反叛,亦是一个税收来源。” “布政使此言何意?”民部中郎国渊关切问道。 温恢说道:“众所周知,益州境内多群山密林。而我诸夏人口规模有限,连平原尚且开垦未到极致。山区更无力经营。” “只要我朝军力能够威慑胡虏,令其臣服纳税。短期内,可由我诸夏开垦肥沃田地,胡虏开发山陵深谷。” “在平原地带开发完善之后,逐步新增郡县,抚平蛮夷部落。” 张瑞点了点头,说道:“我朝武德昌盛,的确使许多事情便宜无数。” 温恢的这个建议,委实讲不算多高明。跟历朝历代也没多大区别。各朝代中最著名的就是设置土司,羁縻南方蛮夷。 但是同样的制度,在不同的背景下的确是有不同的效果。 在孟朝,这就是益州恢复人口最快的方式。虽说有副作用,以孟朝军力,这点副作用可以轻易克服。 而且开发山岭深谷,在益州也的确是一个不错的方向。巴郡境内胡人五六十万,全将他们牵出平原,郁积在狭小平原区域,土地安置也有些紧张。 张瑞其实有些期待,这些胡人能将巴郡开发成后世那个以火锅文明的山城。 后世山城人口三千万,如今养个三百万或许能够实现? 至不济,平原、山陵一同发展,益州人口也有望突破一千万大关。 那孟朝人口上限将会显著提高,配合着广袤国土与南方开发,一亿人口的大关将会比历史上来的远远更早。 随后张瑞说道:“诸卿对本州政务都颇有精研,朕心甚慰。益州政事,朕便不再多问,都托付给卿了。” “诺。臣必鞠躬尽瘁。” 第七十四章完美户籍开局 益州之后,张瑞看向交州布政使步骘,说道:“交州情况略似于益州。土地肥沃,适宜农耕。只是境内丛林密布,统治不便。我朝统治交州亦有两年,如今情形如何?” 步骘立即起身,说道:“交州如今下设七郡五十六邑,在册户籍三十七万八千,人口一百七十万。” “骤闻此人口貌似与历经数十年战乱的凉州相差无几。但在交州有个极大问题。这一百七十万人当中,除城邑中寥寥五十余万人,剩下都是交州蛮夷所申报户籍。” 张瑞听懂了步骘所言,说道:“卿言下之意,交州人口数量并不是关键?” 步骘恭敬的拱手,说道:“陛下明鉴。交州地处偏远,即便设立府兵,亦几乎不会北上参与战事。因而关键政务,是理清交州田亩,发展生产。” “伐林修路,大兴经济,为国家提供府库支撑,远比在交州清查户籍,组建军队更加合理。” “卿言之有理。一块马援铜柱,一句铜柱折,交趾灭的谶语,便能震慑的交趾数百年不敢妄动分毫。南方蛮夷胆小怯懦,自古多闻北部边患,而鲜闻南方边疆有警。尤其设立海军,疆防在外。交州着实无需太过关注蛮夷隐匿户籍。” 张瑞听闻过一个说法。维度越高,武德越昌盛。相应的,经济、文明发展就会比较受限。 而维度越靠近赤道,武德就越略等于无。像中南半岛这种亚热带气候,可以说随便丢点种子在地上,就能保证百姓饿不死。这种培育方式,也形成了占城稻耐寒、不择地而生、作物周期短这三大特点。 有这种得天独厚的优势,让能够混吃等死的当地百姓顶着炎热气候起来造反,属实有些强人所难。 所以就算在交州南部的交趾、九真、日南等郡山区内有一些南蛮部落也无所谓。 步骘甚至内心有些怕这些人现在就归化。 交州最大的问题是密林遍野,每一块开垦出来的良田在官府田籍上都详细记录在案,恨不得将每一份财富都花在刀刃上。 这要是一个蛮夷部落数百户从深山老林里走出来,要在平原定居归化,让朝廷分出数万亩良田经行安置。步骘还真是蛮头疼的。 分给他们,是对珍贵良田的浪费。不分又有违反均田制的法度。 步骘向张瑞说道:“我圣朝征算赋、口赋等人头税,故交州各部欣然奉我朝为主,并无反意。” “臣在交州大兴生产,放火燃烧密林,以增加土地肥力,开垦良田。” 张瑞点了点头,说道:“刀耕火种,是我农耕先贤之法。持之以恒,早晚能使良田遍野,阡陌相连。” 交州是张瑞对占城稻的重点试验之地,只要用官府行政命令,加快了占城稻的推广进程。交州能够养育的人口便会自然而然增多。这些增加的人口也会进一步去伐林造田,开荒垦殖。 对交州的功能定位,张瑞比步骘还看的更清晰。 毕竟中原文明五千载,确实极少有哪个朝代、哪个势力将交州一带作为兵源重地。交州能给孟朝提供源源不断的税收与远超其他区域的粮食谷物,就是将其战略意义发挥到极致了。 对此,张瑞问道:“在交州有多少亩良田?” “共计一千八百七十万亩。” “仅堪比河东一郡。”张瑞轻叹一声,的确符合这个时代北方繁华,南方空虚的特点。 不过好在交州还有潜力,张瑞问道:“市舶司在交州选址如何?” “市舶司总司已经定于南海郡番禺县。各藩国贸易往来,与连通江都、会稽、东莱、辽东、孟津之间的商船主要都途经此地。其余各郡县也设有市舶司曹司,会配合海军稽查私贩,严征赋税。” “善。征税为重中之重,任何私贩,偷税漏税,都严惩不赦。” 除了这几个州,张瑞特别关注了一下,剩下的各州都迅速汇报而过,张瑞没有详细过问。 “幽州有户籍二十九万八千,人口一百六十六万九千,良田三千一百三十万亩。” “青州有户籍三十八万四千,人口二百零三万五千,良田四千五百八十万亩。” “兖州有户籍二十一万三千,人口一百一十万七千,良田二千二百七十万亩。” “徐州有户籍二十七万八千,人口一百四十四万五千,良田三千万一百二十八万亩。” “豫州有户籍三十二万六千,人口一百七十二万七千,良田三千二百二十九万亩。” “荆州有户籍四十七万六千,人口二百五十七万,良田四千三百五十三万亩。” “扬州有户籍五十三万三千,人口二百二十三万,良田四千九百七十三万亩。” 各项数据汇总完成,民部中郎国渊喜出望外,笑着对张瑞汇报道:“禀陛下,自我圣朝建立,陛下抚临率土,共有臣民五百八十六万九千户,三千零五十三万七千。” 数据一出,满堂公卿纷纷为之赞叹喝彩。 因为这个数字居然超过了此前关西官员料想的最完美情况。 因为此前已经有了部分数据,虽然不是十分确切,但朝廷已经评估出一个大概区间。 孟朝开国人口应该在两千五百万人至三千万人之间。 但孟朝人口竟然比三千万还多出了五十三万七千人。可见清扫世家大族,豪强劣绅的效果,还是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剪掉世家门客、豪强部曲,对整个国家,整个社会都是一件益事。 三千万人口开局,比杜佑《通典》记载的国家贞观年间有户三百万,人口一千六百万,优势大出太多。 甚至可以说,恢复至鼎盛的时间能够缩短一代人。 及时结束战乱,为诸夏保存了太多的元气。 张瑞也欣慰的抚掌而笑,总算是不枉自己呕心沥血来改变整个时代。 历经汉末乱世,曹操一统北方,到赤壁之战时,官方在册户籍仅仅八百万人。 而孟朝户籍三千万人。 八百万,三千万,这之间整整差了一个数量级。 第七十五章规模宏伟的粮食产量 总算是将人口理清,张瑞开口说道:“趁着今日廷议,朝廷公卿都在。民部向诸卿介绍一下我朝开国形势,田亩总量、府库物资、税收度支等,让大家对局面都有个了解,对将来如何该着力何处亦有个规划。” 国渊起身,向张瑞恭敬行礼,然后展开一本精心整理过的册文,对众人说道:“自古圣王,其为飨也。洪范八政,食为政首。故农为国本,田关国安。” “某先为诸君介绍一下我朝田亩情况。我朝共计五百八十六万户,田亩共计有五亿三千四百二十七万六千三百二十六亩(汉亩)。” 这个数字精准到个位,便可知民部对这件事情的重视,这些都是官府能够切实掌控的良田。 除去军籍的五千万亩左右,民部征税对象高达五亿亩上下。 按亩产三石半,田税十税一而算,每年田税一亿七千万石。 张瑞只感觉心跳加速,这个数字是哪里出问题了吧?怎么会这么多? 难怪文景之治期间、隋朝盛世,官府要年年修粮仓,四处建仓城,官府粮食堆积导致陈年粮食发霉。盛唐仅凉州存粮便足够大军支用数十年。 这么多粮食,张瑞也有底气学习大隋了,每年都给不同区域百姓免税。甚至张瑞大度一点,大手一挥,全国免税三年也是可以的。 只是这个数字确定是正确的? 张瑞一脸不敢置信的望着国渊,问道:“田亩数量令朕大感意外,确定无误?” 国渊重重点头,不无遗憾的说道:“臣确保这数字准确无误,自汉末乱世以来,太多良田被荒废。尤其中原战乱经年,数百里无人烟,田中荒草杂生,否则这数字依旧可以提升。” 随后国渊向众人解释道:“前汉在巅峰时有耕地八亿三千万亩,但豪族兼并成风,豪强田联阡陌,隐匿田籍,至永元十七年(105年)汉室在册田籍就只剩下了七亿三千万亩,减少足足一亿亩。汉安三年(144年),在册田籍减少到了六亿九千万亩。” 对永元十七年,汉安三年这些年号,张瑞着实是分不清到底是哪一年。便开口问道:“汉安三年相距元始元年多少年?” 年号元始,是王莽弄权时颁布的年号。 这位前辈穿越者,给后世留下了太多宝贵经验与财富。 比如后辈们同张瑞一样,对时间产生了迷糊,那就问问大臣距离元始元年间隔多久。 元始元年即公元一年。 东西两历法,在同一年改历。 这种事,若不是穿越者干的,说是巧合,也未免太牵强了点。 尤其王莽还选了一个元始作年号,就差把我是穿越者刻在脑门上了。 一众大臣算了片刻,内阁首辅审配向张瑞说道:“禀陛下,臣等一算,才蓦然发现今岁去元始元年竟正合两百载。汉安三年距元始三年一百四十四年” 张瑞唏嘘,已经公元两百年了啊。历史上,公元两百年,也是廷议召开的这个时节,阳春二月,袁绍正式发布檄文,南下讨伐曹操。 而本应该的刀光血影,尸骸遍野,已经消散。提前终结了乱世的孟朝,已经有了盛世的完美开局。 公元两百年,与公元一百四十四年相距不算远。除了张瑞从头到尾亲身经历的这场汉末大乱,其他时间汉朝都相对稳定,土地名义上在减少,实际上都到了豪强手中。 而经过汉末大乱,虽然有些土地被荒芜,但豪族手中大部分隐匿田籍也被官府所彻查。 这一加一减,使孟朝的土地规模虽然有所衰减,远不如汉朝八亿多亩的巅峰,但也只比几十年前少了不到两亿亩。 当然真实数字,或许会更大一些。因为很多豪强隐匿的户籍不被记录在册。被荒废了也无从得知。 孟朝这五亿三千万亩良田,是包含了豪强隐匿田籍与民间普通百姓所有良田的数字。 国渊说道:“自陛下起兵孟县以来,虽然关西一直在开垦良田。但关东数百里无人烟,荒废土地更多。如今民部在册户籍五亿三千万,在此背景下精准且合理。” “但请诸君留意,我朝有一点远不同于前汉。土地规模相较,于税收并无太大意义。我朝种冬麦,且农耕水平更高,亩收在三石半(汉石,唐宋比这个大)左右,前汉种粟,亩收一石半左右。” “且前汉豪强势大,隐匿田籍、户籍,汉室即便田亩较多,税收总数也远不能与我圣朝相提并论。” 听完国渊所言,张瑞相信民部这数据应该没有作假,没来糊弄自己。 汉朝在有豪族隐匿、赋税混乱的情况下,官府尚且没经历多少财政危机。 孟朝强力掌控田地数量,以田亩多少征税,使豪族很难逃避赋税,有盛世免赋免税的底气,看起来非常合理。 于是张瑞说道:“朕曾闻,前汉文帝在位,恭俭节用而民租不收者有十三年,府库却依旧堆积满仓,以至于贯朽粟陈。我圣朝百姓刚经历汉末乱世,民生疲敝,诏令为百姓免田税三年。” “民部中郎,朝廷府库可能支撑?” 国渊立即拱手,说道:“陛下仁厚,实乃天下百姓之福。我圣朝光明至德,文治武功,远迈前朝。民部府库之钱累巨万,贯朽而不可校;太仓之谷陈陈相因,充溢露积于外,至腐败不可食。三年不征田税,亦绝无大碍。” 张瑞露出满意的笑容,说道:“善,朕心甚嘉之。” 至于完全免除田税,想都不要想,就算能作到,张瑞也不会去作。 真不征田税了,那各种税法的威慑性便会一朝尽丧,无数豪族涌入兼并。此前朝廷公卿就曾激烈反对过废除田税。 而且免除了这三年的田税,之后一连数年,除非灾区可免税,其他地区的农税一定会严格征收。从而让豪族们始终保持忌惮,不敢大肆投入到土地兼并当中去。 田税累进制,千亩往上的田地百征四十八,近乎一半的税收,连年往外白白缴纳,真的足以拖垮一个大家族。 第七十六章财政详情 孟朝人口三千万,良田五亿三千万亩,这个数字在各方面看,都有一个大一统王朝的恢弘气象。 圣人天子张瑞征伐四克,威振戎夏。投杯而蛮夷震恐,负甲而北胡惊慌。当此之时,绝非一句空言。 一名穿越者做到这一步,基本已经算是结局完美。对皇图霸业,张瑞已经没有了什么期冀追求。 现在唯一还令张瑞放不下的就是血脉同胞。 若自己不努力改变时代,在自给自足的封建小农社会体系下,一次天灾,就可能导致整个天下饿殍遍野。 可是这个脆弱的经济体系,要想改变也并非一件易事。 穿越老前辈王莽在前期也是风生水起,结果就倒在了改革天下这一步上。 总体而言,张瑞现在的成就与王莽篡权成功时,在伯仲之间。都是取得了允执国家的权柄。 只不过王莽将成就多点在了声望、政治方面,张瑞将成就多点在了军事、用人方面。 接下来的改革经济、国家建设,更考验一个王朝是否能长治久安。 不过要搞国家建设,首先要有充足的资金,张瑞便看向国渊,说道:“农田朕已知晓,继续讲讲府库、税收情况。” 国渊将手中册文翻了几页,说道:“如今朝廷富有四海八荒,财政税统计不比关西一州之地时。故财政亦分为地方财政与朝廷财政。” “各地税收五成留在地方维持官府运转,进行基础建设。五成上交朝廷太仓,由民部统一度支。” “其中工业区域税收要上交七成,以统筹更大规模基础建设。毕竟工业区所出产物资,多需远销全国、域外,税收留在本地作用有限。由民部进行全国基础建设,对工业区而言更具意义。” “如今太仓中共计有黄金八十九万三千斤,白银一百三十三万五千斤,钱八十七亿八千万,各类丝、绸、缎、绫、绢、锦等共计三千二百八十万匹。” “各处储备粮仓、粮食仓城、常平仓等存储粮食共计九千八百万石。” 张瑞微微颔首,总体而言各方面的数据也都还符合一个正常的大一统王朝数据。 各地粮食仓城存粮较少,主要原因是孟朝,不,是从孟公国开始就时不时免农税。全征农税的也就是去年、孟朝建立的第二年。 其他黄金、白银、钱财还比较正常。 大明税收出了名的差,一年也有两千万两白银进账。大明万历皇帝,在首辅张居正死后没了约束,仅为了修园子就向户部索要一千多万两白银。 大清吸取了明亡教训,税收方面极为严格,每年收税八千多万两白银。 但大清号称国民四万万人,比孟朝这三千万人口多出十余倍,时代更相差了近两千年。税收有巨大差距理所当然。 孟朝若是有大清的底子,那是能够跑步进入近代世界大战期间的工业强国一列。 “税收方面,田亩数量清晰,田税没有任何疑问。根据豪族占田多少略有浮动,在两亿石上下。” “而商税、关税、矿税、市舶司等全年税收去年送入太仓数字为七十四亿六千万钱,这意味着全国税收约在一百四十亿左右。” 这个数字,诸卿没有太意外。前汉幽州离乱时,冀州、青州等地每年要调拨给幽州共计两亿七千万钱作为财政补贴,才能维持幽州财政。 补贴就有两亿七千万钱,冀州、青州等地留存的赋税只会更多。扩大到十三州,这个数字翻十倍。前汉一年六七十亿是有的。 这一点《后汉书·梁冀传》也有佐证,收冀财货,县官斥卖,合三十余万万,以充王府,用减天下租税之半。 三十余万万,即减天下租税之半。总赋税金额可以大概推断。 看起来孟朝税收数字似乎并不比汉朝高出多少,但其实并非如此。 孟朝这一百四十亿是不包含农税的。农税单独计算,只收粮食。 这一百四十亿是关税、商税、盐铁税、矿税与各种经济税种的总和,是对社会财富的征税而不是对底层小民征税。 此外还有一个关键税种没有算进去。 国渊说道:“诸卿想必都清楚,我朝每年大朝议都定在二月,原因便是每年岁初会对顶级豪族征收去年全年算缗税。今岁交州、安西、扬州等地算缗税还未曾上报。其他地区全年算缗税共计九十六亿六千万。” 交州布政使步骘苦笑着说道:“请陛下体谅,吾等从交州一路策马而来,仅路程便近二十日。二月廷议,算缗税实在是统计不及。” 张瑞点了点头,说道:“无妨,为方便统计精准。自今岁起,卿等可提前开始征收算缗税。每年十一月统计前十二个月各豪族算缗税数额。” 这个很容易理解,也就是统计去年十一月到今年十一月期间,各豪族的收入情况。 国渊说道:“除税收之外,我朝还有一笔财政收入,即各藩国贡金。” “去岁各藩国共进献贡金八千六百斤(还没算临邑、贵霜的贡金),白银一万七千斤,各类马匹、货物共值两亿六千万钱。” “除去军费开支、官员俸禄,以及各项大规模基础建设,民生用度、医疗、教育、科研支出外,全年财政盈余共计六十四亿三千万钱。” 这数字令满堂公卿一阵惊叹,不是这盈余太多,而是盈余太少。六十四亿钱也就六百四十万贯钱,并算不上多。要知道北宋巅峰时期,税收高达一亿三千万贯。寻常时期也有七八千万的收入。比孟朝高出好几个数量级。 众人惊叹的是,国家财政居然拨付出这么多。花掉了足足上百亿钱。 不过张瑞倒没有太惊讶。有长安学宫、科学院这种顶级教育、文化、科研机构,投入多少钱都没有尽头。 仅看提学总台裴琚两眼放光的神情,张瑞就猜到了今年长安学宫必然会进一步提高财政预算。以及进一步增修、改善遍布全国的学校情况。 第七十七章趁敌春耕出兵 孟朝算上算缗税,全年总税收约在两百五十亿钱至三百亿钱之间。即三千万贯以下。 这个数字有个参考对象,唐朝实施两税法之后,长庆元年(公元821年)至长庆三年(公元823年),平均年收入三千四百零九万贯。 这个数字不一定精准,但也能略作参考。 孟朝的农业发展水平与钢铁冶炼等技术大抵便处于中唐时期的水准。 但孟朝在南方的经济发展水平、商业活跃程度明显不及中唐。孟朝强在对富豪进行严格征税以及高度发展的手工业。 开国初期,孟朝两千余万贯的的税收略低于中唐三千余万贯,是符合张瑞印象的。 孟朝的财政状况还算良好,至少年年盈余。这要归功于,孟朝府兵制运转正常。国家军费开支得以有效控制。 张瑞说道:“朕此前便打算以黄金储备设黄金券开展大规模基础建设。” “如今国家承平,理应增加各项财政度支,抓紧时间提升工、商、农业等各方面发展水平,促进江南、北荒开发。” 这是个很粗浅的道理。国家承平,社会发展就会比较快,财富或者说所谓的gdp增速也会比较快。 万一爆发战争,为了财政平衡,就会缩减其他方面的财政拨款,以增加军费。这样国家的发展速度就会下降。 当然了最好还是国库有一笔盈余,在保持原来财政布局不变的情况下,府库足以支付一两场大规模战争。 张瑞话音刚落,工部尚书裴辑便搬起坐塌旁厚厚一沓文件,要作势而起。 满朝公卿谁也无法忘记,当初府库总共二十四亿钱,工部一张口便要去十八亿的历史。 于是坐在裴辑身旁的兵部中郎王凌立即伸手,佯装要帮裴辑搬起这厚厚一摞文件,实则用尽全力拖住裴辑不让其起身。 借着这个机会,提学总台裴琚一跃而起,率先说道:“陛下,国家一统,边患消弭,此时正是大兴文教之时。” “臣有数份提议,请允许臣为陛下详述。包括在全国兴建数千所学校,促进长安学宫医疗水平发展,提升全国百姓平均寿命……” 张瑞看了一眼满堂跃跃欲试的官员,果断抬手,止住裴琚。这要是让裴琚开了口,今天的廷议就能炸了锅,满堂鼎沸,全是强调自己所部曹司重要性的声音,以争取更多的民部拨款。 张瑞可没耐心一边听着这些官员暴躁、激烈的争吵,一边平衡各方需求。这事还是交给内阁具体审议吧。自己只要对内阁提交的最终意见进行批复就行。 便说道:“具体财政度支详情,由内阁主持廷议,最后民部将度支详情报给朕。朕还有事,暂且离去。此地便留给诸卿尽情讨论了。” “恭送陛下。” 随着张瑞离去,一名名监察御史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列队鱼贯而入进入大殿。 左千牛卫士卒默契的关闭了宫殿的大门。 张瑞还未走到台阶转角,后方便传来沸反盈天的争执声,声音几乎掀翻宫殿屋顶。 这也是监察御史们一脸生无可恋的原因。 皇帝不在,这时候参这群大臣殿前失仪,完全没有任何效果。 名义上他们是进去监督各部公卿风范威仪的,实际上完全就是进去劝架的,拉住激动不已的各位大臣,以防他们在殿内上演全武行。 只要今天这些公卿大臣别问候对方女性亲属,别武德爆表拳脚相加,监察御史们就完全没弹劾的兴趣。 每年争财政预算的时候,监察御史们也都麻木了。这段时间对这些官员进行弹劾的奏折,皇帝完全不会关注,绝大部分都扔进了火炉。 只有闹得太过分了,皇帝才会下诏,不痛不痒的对双方斥责一番。 这训斥对后来的科举大臣还有些效果。对那些从孟县开始就追随天子起兵的公卿大臣而言,完全都没放在心上,依旧晚饭吃的倍香。 毕竟跟随天子十多年了,所有人都清楚,以天子的性格秉性,只要自己不叛乱,就绝不会有性命之忧。 而至于其他罚俸、斥责之类,哪位公卿大臣会在意这个? 这十多年的追随下来,众人得到的不仅仅是天子的信重,还有无与伦比的功名利禄。每个人都高居列侯之位,享受丰厚采邑,谁会在意区区罚俸金额。 除了张瑞之外,五军都督府的各位都督也离开了宫殿。 争取军费、采购军资一类事宜是兵部负责,士卒训练、检校军籍等事由地方指挥使负责。 五军都督府在这种财政会议上没有任何发言的余地。 张瑞让赵云把前军都督徐荣召了过来,对其问道:“辽东战事如何了?” 辽东的战事对孟朝与高句丽而言都是一场烂仗,没有什么精彩可言。双方就是在拼国力。 徐荣立即说道:“禀陛下,自去岁十二月开始,禁军与幽州、青州府兵便开始向辽东集结,共计四万八千人,今岁正月大军开始出兵,清剿辽东各郡境内胡虏。高句丽再次向东远遁两千里。” 这套打法,张瑞实在是太熟悉了。就是趁高句丽春耕的时候出兵,耽误高句丽整个国家的耕种情况。 春耕被耽误,高句丽秋季收获有限,必然会有大量百姓被饿死,国力进一步削弱。 高句丽一个小国,坚持不了多久,被这样折腾个两三年,就会陷入衰弱。 虽然这种烂仗对孟朝也是个负担。但显然,仅幽州、青州等边部区域几万户家庭被影响,很难动摇孟朝腹地的经济发展。国家可以将大量腹地粮食运到边境,抚恤百姓。 张瑞说道:“对高句丽战事毕竟对朝廷也是一个负担,若是有机会,早日结束。” 徐荣说道:“五军都督府正在等待戊辽校尉诸葛亮消息。该部去岁正在绘制辽东地图,储备粮草。只要准备齐全,明年春季便能趁高句丽不备,长驱直入,一举覆灭高句丽全境。” 提及诸葛亮,张瑞面露笑意,说道:“大军攻入辽东,再次打通与北荒联系之路。戊辽校尉消息传来,也及时告知朕。” 第七十八章民族思潮涌现 五月,来自安西的消息终于跨越上万里传到了长安。 安西节度使苏则大破贵霜,兵临贵霜王都之下,敌国君臣面北而拜,称臣纳贡,岁奉贡献。 安西大军于兴都库什山山口刻碑纪功,收贵霜公主以下女子、艺人、工匠三万两千人而归。 更重要的是,仅一次出征,大军便获黄金五十七万三千斤,白银八十九万五千斤,各类奇珍异宝、名贵珠玉、精金良铁共计八千余车。 消息一经传开,长安城。无数百姓割肉沽酒,欢庆大捷。 喜庆的氛围一直持续了近半旬,作为孟朝子民,百姓们有欢庆的理由。贵霜是西域的霸主,与孟朝一东一西并强于世。 但是孟军远征数千里,越葱岭而南下,一战令这个曾经与孟朝并立的强大国家直接跪地称臣,年年缴纳黄金、白金各七千金。 狂欢过后,孟朝民间掀起了思潮激荡。 在长安筵经馆,这个最先进思潮交流的地方,一连二十余日都在进行激烈辩驳。 当初张瑞还是骠骑将军时,便令甄俨在这里嘉奖了一位提出地圆说的胡人三百黄金。 有这珠玉在前,来自各地的大学者、新思想家、各学派名士都不时会到这里论述自己的学术思想,与来自四海八荒的学者坐而论道。 直到建康三年,长安学宫医学院在这里发表了著名的《戒寒食论》,最终被朝廷一字不差的采用,昭告天下。明令各地百姓废除诸夏流行上千年的寒食节。 筵经馆作为孟朝学术交流平台的地位彻底被确定下来。 这处会馆是甄氏当初所建,其运行方式亦颇具商人特色。 为了吸引天下学者到这里讲经论道,甄氏给会馆投入了一笔丰厚资金。 每年选取当年最具意义的十篇文章,予以嘉奖,每篇文章百金。真正意义上的一掷千金。 张瑞听闻后,颇感兴趣。因为张瑞确信,这种类似诺奖的形式,自己从来没跟任何人提过,完全是这些商人自己想到的主意。 这也说明,罢黜了独尊儒术后,诸夏的思想活跃,聪明才智完全不弱于西方。 只要给学术一个宽松环境,诸夏也能发展出璀璨的自然科学。 宽松的环境,密切的学术交流,多元的文化,这些在一个平台内发酵,就注定了会诞生新的思潮。 比如最近一直在筵经馆内激烈辩驳的“尚论”。 尚即崇慕,汉·张衡《思玄曲》:尚前良之遗风兮,恫后辰而无及。 但就这句尚前良之遗风,在今朝引起整个社会的思索。 前贤的话就一定对吗? 前贤说“非攻”、“慎战”,可如今国家一次远征,获利之丰能抵国家财政盈余十数载。 激烈的辩驳到最后,剩下博学多识的学者都迅速抛弃了战争的争执。 因为这些人,都能清楚的认识到,战争都是为政治而服务。 没有政治目的的战争,注定不会获得胜利,也没有维持的动力。 如今筵经馆激烈碰撞的两个思潮分别战争背后的政治理念:“心胸光霁”与“君子固强”。 一连二十余日的激烈争论,甚至连在深宫中的蔡琰都有所耳闻,央求着张瑞一起来这里听一听各方精彩纷呈、舌灿莲花的论道。 张瑞后宫之中一向派系复杂,这可能是女人的天性,就爱勾心斗角。 像孟朝朝堂公卿数以百计也只分三派,元老派、科举派与将门派。 可张瑞后宫不足百人,派系已经多到不可胜数,例如诗书派、尚武派、姐妹派、千金派、权贵派、降臣派、贡女派等等等等。 这其中诗书派占据了绝对优势,因为皇后赵虞、贵人蔡琰、贵人甄宓都是这个派系的。 蔡琰提议之后,赵虞、甄宓都表示了支持。除了兴趣相投,也是向皇后示好。 如今的孟朝辉煌光明,国势蒸蒸日上。所有人都想不到,除了皇权更替可能动摇国本之外,有任何其他可能会倾覆这个庞大帝国。 所以,包括当朝皇帝张瑞在内,整个朝廷对太子张佑安都极为看重。只希望他能健康安泰,将来继承大统。这导致,张佑安的太子之位,没有任何人可以动摇。 三位妃嫔各施手段,张瑞坚持了三天,就只能扶着墙表示屈服。再不同意,自己的老腰怕是要坚持不住了。 毕竟自己穿越至今已经十三载,三十岁的皇帝精力已经不比当初年富力强,一下午食髓知味,能在蔡琰身上索取四回。 到筵经馆去听人讲经论道,张瑞自然没有大张声势,用皇帝依仗。而是邀了筵经馆主人甄俨作向导。 于是今天在筵经馆内的诸人便蓦然发现,馆内多了许多生面孔,而且一个个身高八尺、孔武有力,怎么看都是猛将之才,完全不像是会对学术交流感兴趣的模样。 而且有心人都能发现,会馆内的仆人、守卫都骤然翻了三四倍。 立即有人猜出,今日有大人物驾临,纷纷四处张望。 但谁也没想到,当朝皇帝就坐在报告厅的最前排。后面三排都被高大的锦衣卫士卒坐满,其他人连皇帝的背影都看不见。 甄俨坐在张瑞左手边,向张瑞与赵虞介绍道:“公子、夫人,思潮激荡至今,主要观念就剩下两种。” “其一心胸光霁,可抵远岸。此观念领军者为长安学宫史学院祭酒蔡公高徒,王粲。” 张瑞眉头一挑,没想到这一派,竟然还跟自己沾亲带故。 长安学宫史学院祭酒就是张瑞的老丈人蔡邕,即蔡琰父亲。 于是张瑞笑着说道:“心胸光霁,可抵远岸。不错,我很期待王粲精彩发言。另一派君子固强情况如何?” “该派领军者为何晏,常言一身浩然气,千里快哉风。君子固强,以致远方。” 张瑞莞尔,学者的论述比较诗情画意。但大概意思张瑞是明白了,王粲那一派“心胸光霁,可抵远岸”,主张睁眼看世界,开拓远方,海纳百川,兼容并蓄,以成就王业。 何晏这一派“君子固强,以致远方”,主张深根固本,将精力放在开发内部,通过强化自身发展,推进文明,强壮诸夏,从而国力远远甩开其他民族,震服远方。 这难怪数十天,双方谁也说服不了谁。这两种说法摆在脸上,张瑞一个穿越者都不知道该怎么选。 第七十九章清除儒家余毒准备原始积累 张瑞与甄俨说话间,在高台上已经有两位年轻学者一左一右站在了高台两边。 不过这两名学者在外貌上可真是大相径庭,一个身材矮小,其貌不扬。一个玉树临风,肤白若雪。 不用介绍,张瑞也知道那个身材矮小的是王粲,那个俊美的像女子一样的是何晏,大将军何进的孙子。 后世有名的成语,在当下张瑞却能亲身经历,直面成语中的主人公。 傅粉何郎,出自《世说新语·容止》,后世泛指美男子。 这成语中的何郎,就是张瑞面前这位美男子何晏,其本意是指何晏面白,如同搽了粉一般。 王粲的才识深受张瑞老丈人蔡邕赏识,曾经为了迎接这个后辈,匆忙间连鞋子都来不及穿。更数次在家宴上对张瑞鼎立推荐过王粲,言王粲是天下奇才,自己自愧弗如。 这位身材短小的年轻人,气度却像一只雄狮,张扬而又自信,率先开口,说道:“尚论之争,至今已近一月。吾等激烈争论持久,某蓦然反思,争论之缘由在何?” 容台下众人思索片刻,王粲面向众人开口问道:“可有人愿与某一论?” 不等王粲有请,一名年轻士子一跃而起,说道:“缘由各有纷说,但事实确凿无误,是因为安西节度使苏公大破贵霜,携天量贡金而归。” 甄俨回头看了一眼,对张瑞介绍道:“此人乃是贾阁辅之子贾玑,其人文武双全,乃是贾府后起之秀。” 张瑞笑着转头看了一眼这位意气风发的五陵少年,帝国繁华鼎盛,这些公卿后代没有沉迷声色犬马,却来筵经馆报告厅参与思潮之辩。 这是一个很令人欣慰的现象,至少后代当中还有一批精英子弟,没有全体堕落,像晋朝一样沉迷骄奢淫逸。 台上王粲重重抚掌,清脆的掌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王粲继续说道:“兄台一针见血,直指要害。” “此正是某思索之处。有安西之大胜,吾等才要反思先贤所言,非攻是否符合我圣朝国情。” “《孙子兵法》言非利不动,非得不用,非危不战。然而此前,儒者常断章取义,只讲非危不战。” “前面两句常被忽略。若对于国家没有利益,便不要付诸军事;若没有必胜把握,便不要用兵;” “吾曾在长安学宫兵学院听闻,用兵之道,先胜后战。此乃我朝军事理论最精要概述。” “既然如此,有益于国家,又能战而胜之,为何不取四方之富饶,成就我圣朝之伟业?” 话音未落,全场爆发雷鸣般的掌声,欢呼喝彩声震耳欲聋。 欢呼的人群多是将门后代。 这些人自幼习文尚武,可不是完全的莽夫。这些年轻人才是最追捧这种新思潮的群体。而王粲所言也最符合他们的利益。 国内承平,想要建功立业,拜将封侯,这些年轻一代必须去开拓远方。 如果国内定下军队忍耐,全心全意搞建设的思潮,那么这些将门后代就只能在军中混吃等死,消磨时间了。 这是每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将门青年都不愿接受的。 赵虞笑着对蔡琰说道:“蔡贵人生性冷清,淡若幽兰,未曾想令尊这高徒竟然如此犀利暴烈。” 与赵虞不同,张瑞却十分欣赏王粲的这番言论,甚至不吝给予了其一番掌声。 这番高谈阔论,着实配得上众人热切期望来这里认真聆听。 尤其对张瑞而言,后世的许多思想都被儒家修订过了,往日里印象都是绝不轻起战端,异国不来进犯,自己绝不主动寻衅。 直到孟朝这场思潮碰撞,对其他人效果如何还不得而至,但绝对重塑了张瑞的三观,使之更符合这个时代。 比如那句:“非利不动,非得不用”,此前张瑞真的从来没有往这面细想过。 假如一场战争,能够使国家获取利益,助国家完成财富积累,推动文明发展。 那为什么不打? 为什么要拘泥于迂腐的仁义道德? 难道就因为对方没有来攻打自己? 那异位思考,双方实力对调,对方强大而孟朝弱小,对方会放过孟朝吗? 这是个很显然的问题,肯定不会啊。 可为什么对方来进攻中原就合情合理?中原主动进攻对方,就感觉背负了沉重的思想负担,要被无数人指指点点? 张瑞觉得是之前被儒家束缚的实在太惨。 这次的思潮碰撞,结果如何暂且不提,至少王粲的理论,能够起到振聋发聩的效果,解放许多将门子弟的思想束缚。进一步清除儒家思想余毒。 后面何晏与王粲的激烈辩论,张瑞都没有详听,一直在思考一件事。 那就是将儒家思想不适合治国的理念逐渐剔除。 儒家适合修身,而不适合治国的事实已经在春秋战国时期验证过一次了。在宋元明清,也都有所体现。 张瑞既然已经亲眼目睹了儒家得弊端,理所应当要有所规避。 激烈的掌声打断了张瑞的思绪,台上何晏正拱手行礼,面色平静。 张瑞问道:“发生了何事?” 赵虞赞道:“这何晏貌似女子,内心竟十分刚毅自强。其所言,强国本就是孤独的,自强自立方能独秀于林,堪称高屋建瓴,引领思潮。” “强国本就是孤独?”张瑞轻声复述了一遍。感觉眼前一亮,似乎有些想清了孟朝将来的发展方向。 于是回到皇宫之后,张瑞便招来了内阁首辅审配,对其说道:“朕今日在筵经馆听学者论道一天,只感觉茅塞顿开。” “以我朝如今情况而言,想要扩大手工生产、提高整体经济水平、进入天下大同,卿以为可能实现吗?” 审配犹豫了一下,说道:“事在人为,以陛下之神武天资……” “别说虚言,直说可能吗?” 审配沉默了瞬间,还是缓缓摇头,说道:“恕臣直言,我朝似乎距天下大同相距甚远。” 张瑞点了点头,别说天下大同了,就是距离工业社会也相距甚远。 以此前孟朝的经济状态,正处于封建小农经济向城市经济转型的时间。 哪怕张瑞自己都不相信孟朝会有机会进入工业生产时代。 可是这次的思潮之辩,让张瑞清楚了解了问题出在什么地方。 那就是孟朝此前就完全不具备进入工业社会的条件,文明底蕴就不足。甚至连进入工业社会前的元始积累准备都没有完成。 而历史上西方进入工业社会的前提是什么?正是将大量财富搬回国内,从而为工业革命铺垫了财富基础。 第八十章诗与远方 随着长安思潮的发酵,整个国家都关注向了这个方面。 上至帝皇将相,下至贩夫走卒,都在茶余饭后对此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一个民族想从封闭的视野中开拓出去,总要经历一次刻骨铭心的思想激荡。 七月,秋收结束,朝廷免除了赋税,勤劳的百姓都积攒了足够的存粮,于是有大量百姓推着独轮车来到,想在这个天下最繁华的城市中将存粮卖出更高的价钱。 一队队携弓带刀的武陵少年,策马在长街上飞驰而过。大量异域游人、长安百姓、千金小姐在长安街头悠闲漫步。 形形色色的面孔,热闹非凡的街道共同铸就了长安城的富庶与多元。 但在一百零八坊的坊门前,却形成了相同的风景。 大量解决了温饱,生活无忧的百姓围在坊门前的公示牌前。 一名卖完粮食的农夫不识字,对身边一位身着锦衣的文士问道:“这位公子,上面写了些什么?咋这么多人围在这里呢?能否跟某讲讲?” 文士转头打量了一眼问话的人,见对方挽着裤腿,赤膊短褐,一眼便看出对方是一名农夫。没多少耐性,敷衍说道:“官府昭示,将发行黄金券。持券可到子金苑兑换黄金。” 农夫不着头脑的摸了摸后脑勺,不明白这个消息,为什么会吸引这么多人围在这里。 难道大家的生活都已经富裕到要用黄金作交易的地步了? 被对方不耐烦的语气吓退,农夫再不敢麻烦对方。转而看向人群之中,蓦然发现一名自己同乡的庄稼汉张三。便连忙挤了过去,说道:“老三,汝在这里作什么?” 张三看见熟人,格外热情,上来便抓着农夫的胳膊,说道:“冶尾亭的王夫?” “是我,去岁我还曾去你们亭租过牛。” “某记得此事。汝是个憨厚热忱之人,租完牛还将牛喂饱方才送回。主家对此数次夸赞。” “不值当,不值当,此乃本分。” 寒暄过后,王夫问道:“老三,汝脑袋灵活,跟某讲讲,这多人围在这里作甚?” 张三更加热情的抓住王夫胳膊,笑着说道:“是好事一桩。不怕汝知晓,我妻弟为壶丘亭侯采邑之民。” 王夫闻言心有戚戚,这可跟自己这种平民百姓不同。那是能跟壶丘亭侯扯上关系的存在。 虽然壶丘亭在哪里,壶丘亭侯究竟是谁,王夫都一无所知,但不妨碍这个淳朴的农夫产生敬仰尊崇。 张三继续说道:“这可是内幕消息,吾妻弟只告诉某一人。某看汝本分才告诉汝。” 一般而言,这种话的潜台词就是,这消息我已经告诉身边认识的每一个人了。但王夫性情憨厚,还是听的津津有味。 “据吾妻弟言,壶丘亭侯正在招募人手,想去贵霜或者更远的地方开拓一番事业。怎么样,汝可否感兴趣?若有兴趣,吾两人为同乡,某豁出这张老脸,去求一下壶丘亭侯府,也带上汝一个。” 所以有时候憨厚亦是福气,一头雾水的王夫完全没被三言两语煽动,好奇的问道:“这跟发售黄金券有何关联?” “怎么没有关联?汝想啊,平时这些君侯、豪族,为什么不肯去远方开拓?要汝对万里之外一无所知,会带上数百斤黄金、数百车铜钱去冒险吗?” 数百车铜钱?王夫立即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这怎么敢呀。就算是数百钱带着去陌生地域也是心惊胆战。 “但有了黄金券便不同了。几十号人骑着高头大马,带着薄薄几张黄金券,到了异域他乡,这多轻便安全啊!能有番作为最好不过,至不济也能带回大量当地特产,行商一趟。” 至于黄金券是否被对方所认可? 这其实无需太过担忧。中原百姓面临的情况,异域胡商也是大抵相似。 胡商们也想到中原长安走一遭,可是没头没脑的带着大量黄金过来,能否盈利不提,安全性也是一个问题。 但有了黄金券,这些商人就能轻装简行来长安观赏一下神京风貌,顺便采买大量有利可图的商品。 尤其在孟朝威加四海,君临万国的背景下,黄金券的流通更是能得到所有藩国官方的权威背书。 任何人敢拒收黄金券,各个藩国的君王、大臣都要第一时间去教育一下本国臣民什么叫人间真理,什么叫长臂管辖。 在藩宗朝贡体系下,孟朝的律法与行政规定,在 只要涉及到孟朝百姓,孟朝的交易行为,以及一切与孟朝产生关联的事情,那么法律裁定都要以《孟律》为指导准则。 但若真的相信这些豪族、列侯,带着大量乡党,全副武装到了异域他乡,寻找财富,还能奉公守法。 那张瑞宁肯相信东印度公司,就是个人畜无害的合法贸易公司。 这些人到异域他乡去,组织游侠团体收税垄断也好,合法贸易也罢,甚至当雇佣兵,帮助其他国家征服境内蛮夷部落,搜寻黄金宝藏等等,无论做什么,都注定了会向中原输送回大量黄金与财富。 这才是官府期盼的事情。 官府的心思不难猜,张三笑着对王夫说道:“看官府文书里也有谈及,生活不仅眼前的苟且,还有诗与远方。汝就不想去远方开拓一番?” “汝还没婚配吧?官府告示说了,鼓励向中原输送青壮劳力。汝想想,青壮劳力都进了中原。留在本地那些俏寡妇、美女子,还不是汝随便挑?” 这个说法终于挑动了王夫的心弦,诸夏重男轻女的思想实在太过严重。 哪怕孟朝经济繁华,也无法改变这个人口比例问题。 即便后世,哪个农村中还没有两三个出名的老光棍?这些人都是终生未曾取上媳妇。 在当下,一夫一妻多妾制的背景下,富人生育权有所富余,但代价就是每个亭、里当中都有为数众多的单身青壮。 这个问题,关西要远远比关东更突出。 第八十一章男人的三大浪漫钢铁、火药与…… 关东人口比例优于关西,无关乎政策问题。 完全是因为战乱导致青壮人口锐减,留下了大量孤儿寡母。 安史之乱,河北打成了一片白地,当时河北人取五个妻子,都会被称赞一声大善人。因为娶这五名妇人,同时也意味着承担了养活五六条性命的压力。 历经汉末,孟朝的河北保存还算完好。但河南就彻底被打烂,数千里范围一片白地。 先有董卓,后有郭汜、李傕,之后更是出现了一个百万规模屠杀的曹操。 这导致从豫州、到兖州、及至徐州,黄河以南各地都生机凋敝。比如东阿县,一个县境内人被吃光,后来只有寥寥几百户人家搬迁进去。 其中有不少人都是家乡的单身汉,想来这里闯荡一番。 现实也馈赏了他们的勇气,附近乡里的青壮都在兖州内战中死伤惨重,许多适龄女子根本找不到身体健全,适合婚嫁的对象。 在东阿县境内,一男三女组成一个家庭的情况司空见惯。 在这种背景下,孟朝的文明推进,既缺财富,也缺人口,所以朝廷在诏书里公示天下,鼓励民间从外部往中原输送人口。 青壮投入工坊,规模庞大、价格低廉的劳动力,必然会推进工业的发展。尤其冶金行业,最需要这种劳力。 工业强国,说起来很高端很文明的样子。 但抛弃一切花里胡哨,最终还是比拼钢铁的产能。 以钢铁的意志,实现我们的雄心就是人间真理。 毛熊苏帝,其强大令整个世界战栗,其文明具有什么独一无二的优点吗?并没有,回想起毛熊,张瑞脑海中的印象就只有钢铁般坚硬的国家形象。 所以天朝也说,钢产量就是工业时代的象征,是工业社会的粮食。 有了足够的钢铁产能,在当今这个时代,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而输入的人口中,妇人则关乎到张瑞的大棒兴国战略。 这个战略说起来不太文雅,但确实就是张瑞最推崇的战略之一。 钢铁、火药、大棒,这就是男人的三大浪漫。 钢铁与火药,整个朝廷都在全力以赴的推进当中。 大棒兴国战略,在当下也正处于时代的风口上。 因为中原有太多的空地,一户农夫家庭,只要勤劳开垦,连年积累,三五年攒下两百亩地并不是不能完成。 这就注定了,中原百姓愿意娶妻纳妾,以增加家庭的劳动力。 以后世大清角度而言,这些人有良田两百多亩,完全算不上是贫农,而是乡里的小地主。 换个角度之后,就会发现这些小地主家里养两三个婆娘并不算什么难事。 历经乱世的混乱无序,王朝开国初期,社会财富相对平均,没有积攒在少数顶层豪族手中。所以确实是一个容易推行政策,缔造盛世的合适时节。 八月,张瑞在昭华宫单独召见了内阁次辅贾诩。 首辅审配忙于推进钢铁产能,收割异域财富,提升文明发展等光明正大的事物。 张瑞也不好意思在这种时候,把审配从百忙中拉过来,跟他大谈睡服异族妇人方面的事情。 而内阁次辅贾诩,虽然平时一副老好人的形象,但张瑞知道这是一个关键时刻能狠下心来的人,能够站在前台,为皇帝顶住一切非议,独立推行一项政策。 君臣二人的密谈,连负责记录起居注的起居郎都被张瑞清退。 虽说史官追求“宁为兰摧玉折,不为萧敷艾荣”,但毕竟也是人,没有不通情理。 皇帝要求一两个时辰的独处时间,而且是与大臣交谈。这些起居郎也没有一定要坐在旁边,详细记录。只写下了“帝与内阁次辅贾诩畅聊,自未时至申时”便离开了宫殿。 没有史官在侧,二人身心都颇为轻松,氛围十分融洽。 在谈政务之前,张瑞没有着急,而是令宫中教坊司派了几名宫女到殿中奏舞一曲。 领舞的舞姬,张瑞特意要求了一位胡姬。 这位胡姬皮肤格外白皙,黄金卷发碧玉瞳,充满了异域风情。 身上服饰不似中原优雅华丽,反而“衣衫褴褛”,大片白皙的皮肤暴露在外,莲藕臂、白玉腿,舞姿妖娆,摄人心魄。 用李白《猛虎行》中的诗句“胡雏绿眼吹玉笛,吴歌白纻飞梁尘”来形容此时美景最合适不过。 一曲罢,等教坊司乐师、舞姬退下,张瑞笑着对贾诩问道:“次辅以为此舞如何?” 因为不是公开正式的场合,贾诩没有冠冕堂皇,便笑着回道:“令人耳目一新,美感大不同于我中原。” “的确如此,有异域风情。既然次辅欣赏悦目,这舞姬便赐给卿了。” 贾诩连忙拱手,说道:“臣拜谢陛下。” 给手下发美女,张瑞已经做过许多次了。上一次还是贾诩的好友荀兴,主持的分配赏赐。 想到荀兴,张瑞说道:“朕记得卿与荀兴相善,荀兴近况如何?” “其生活令人艳羡。赖陛下洪恩,其受封安山亭侯,封邑三百户。虽算不得顶级列侯,但亦是安享荣华富贵,在民部担任宝泉局少丞,掌管铸币事宜,舒适清闲。前些日子方才纳了第十七位侍妾,享尽人间清福。” 张瑞看了一眼贾诩,跟聪明人说话,就是方便。自己刚开头,贾诩就猜到了自己想要说什么。特意点出了荀兴纳第十七名小妾这种小事。 “娶妻纳妾,是人伦大事,上以事宗庙,而下以继后世。”张瑞不急不缓的说道。 贾诩却一连郑重,语气坚定,说道:“且不仅于此,亦有益于国家社稷。” 张瑞面露笑容,自己果然没有看错贾诩,稍一点播,他就主动接下了大棒兴国战略的掌舵人位置。 既然有益于国家社稷,那么接下来由贾诩主动在廷议上提出收胡虏妇人,为诸夏开枝散叶之类的各项具体政策就顺理成章了。 作为皇帝,张瑞习惯藏身于幕后。 这种事,完全没必要亲自插手。毕竟中原百姓阖家幸福,生活美满,不论由谁推进政策,百姓念的都是圣天子的好。 但在异族中间的骂名,皇帝藏身于幕后,就沾惹不到自己身上了。 贾诩也没有拖延,回到家中便开始立即起草奏折。 第八十二章义武奋扬跳梁者虽强必戮 贾诩的效率极高,八月初接受了张瑞馈赠的胡姬,八月中旬就提出了完整可行的通婚战略。 可能与张瑞强硬的性格有关,哪怕大棒兴国这个战略很不正经,但贾诩提出的政策方针却匡正严肃,没有任何滑稽荒唐的地方。 关于婚配,在魏晋时代其实也非常注重。 后世有句流传甚广的话:“魏晋风骨今犹在,魏武遗风永流传”。 就是因为在曹魏,连续曹操、曹丕两代都非常关注人妻,曹操好人妻,曹丕征寡妇。 当时天下战乱,人口稀少,妇女便成了重要的资源。曹丕曾下令,要求各郡征集寡妇,分派到妇女少的地区,婚配生育。各郡的太守们,为了在皇帝面前表现政绩,就想尽量多地征集本地寡妇。有些寡妇已经再婚了,他们也要把人家拆散。一时间,妇女们背井离乡,怨声载道。 杜畿在河东,也必须遵守朝廷的法令,但他只征集那些真正的寡妇,所以每年都送得很少。后来,杜畿升官到朝廷,赵俨继任河东太守,送的寡妇一下子就多了起来。 魏文帝曹丕责问杜畿:“前君所送何少,今何多也?” 杜畿正颜厉色回答道:“臣前所录皆亡者妻,今俨送生人妇也。” 曹丕及左右大臣,皆顾而失色。 这种不正经的政令完全没有出现在贾诩的方案当中,贾诩提议的主要方针是发中原强宗子弟,兼用文武。 “缘边诸镇,控摄长远。昔年并置,地广人稀。” “宜征发中原强宗子弟,或国之肺腑,寄以爪牙。充实边鄙,戍守藩卫。” “国家以官婚赐之,使显殊荣。以财帛赏之,使充盈仓廪。” “入仕次叙,有所恩厚。” “如此可文武兼用,静境宁边。” 奏折的内容简短精炼,但每一句都切中要害,言之有物。 张瑞想让胡、汉通婚,面临的首要问题是,通婚的主体中,男性都是中原贫困百姓。 一家中兄弟数人,排行大的先结婚就榨干了一个家庭的积蓄。父母就没有余钱再给后面的儿子营造新房,置办彩礼。 这些人就只能在村子里到处游荡,爬墙扒灰。没有个居家过日子的模样。 有恒产者有恒心,不仅仅指土地,还指家业、妻小。这些人没有家眷,就导致没有勤勤恳恳耕种劳作的动力。每天能混一日是一日。 通婚主体的另一部分,胡族女子,听名字就知道他们都处于缘边一带。情理之中,就不存在那种身处诸夏腹地的胡虏部落。 尤其孟朝武德昌盛,耗时多年已经逐一将境内的夷狄都肃清出塞外,这局面完全不同于魏晋同期:“关中之民,百余万口,率其多少,戎狄居半。” 针对这两个情况,贾诩便提出意见,征发中原强宗子弟,前往缘边诸郡。入仕次叙,有所恩厚。 即给予他们出仕方面的特殊照顾,一如六郡良家子。 会给这些家中庶子、强宗子弟一定的军籍数量,在缘边增设数万府兵的名额。 孟朝在内地的军民比例已经高达十四户出一兵,往后这比例还会继续降低。但若这些人愿意前往缘边诸镇,那么他们中间的军民比例可以升到七户出一兵。许多本来无缘从军的百姓,就多了一份获取军籍的概率。 此外这些人为国戍边,若参与科举,成绩也会提升一级。本来综合评定为甲下,因为身份就会提高到甲中。 仅这两点,就会有大量身强力壮、心怀抱负的热血青壮,主动要求前往缘边诸郡。 贾诩务实的地方也就在这里有所体现。 虽然是国家吸引这些人前往边塞戍边,但也不要指望国家给所有人发老婆。 缘边那么多胡人部落,不论是娶、是买,哪怕是去把胡姬敲晕了扛回家,怎么不是解决的方法? 能抢到胡姬回来,国家会给安家费用,给官婚赏赐。一如当初关中百姓娶羌人女子者,赐钱一万。 抢不到,这真的不能怪国家政策不给力了。国家给了其最轻松的环境,最容易成功的条件,只要努力就能享受到超级帝国带给子民的各项专属福利。获得美满而又宁静轻松的生活。 但这些人依旧选择躺平,国家也没法一味的去求着供养这些大爷。 最后,贾诩对自己的政策总结评价:“华族蒙荣,怀德安土。” 让官府引导缘边诸郡的风气导向,让胡姬以嫁给诸夏贵胄为荣,以学习礼教,安居乐业为荣。 若这是这项政策能够推进成功,不用二十年,缘边各地就会有大量胡人女子为诸夏青壮生下大量子嗣。 边境沿线人口迅速充实,胡风尽去,诸夏之风俨然,家国安稳,边患消散,胡虏部落一年比一年衰弱。 贾诩取名比较文艺,不像张瑞那么直白,这一战略被其命名为“义武奋扬”。 取自“义武奋扬,跳梁者,虽强必戮!” 用以震慑胡人,试看谁敢与我诸夏子民相争? “义武奋扬,跳梁者,虽强必戮!”张瑞看完这一句,心情激动的拍案而起。 这就是煌煌天朝的张扬自信,这就是孟朝君臣的强势威严。 于是张瑞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批复同意,由贾诩统筹各部,负责这一政策推行。 为了保证战略的顺利推进,民部首年便给了三十亿钱的预算。 如果按照当初娶一个羌人女子,赐钱一万而算,这足够娶三十万胡人女子。 不过显然如今情况与当初不同,这些百姓迁到缘边地区,首先要解决的是住房问题。 这三十亿钱,其中泰半都进了商人的口袋。 朝廷招标了一份住房项目,朝廷出钱,出标准。商人出物资,出人力。 不管商人用什么手段,朝廷只最后在指定区域验收住房的数量与质量。 不过政策讨论中虽然一直以缘边诸郡为主体,但首年度的移民郡国却不在北方边郡。 而是在江南水乡,也就是江东六郡。 针对的对象显而易见,就是深山里那些山越人。 百姓进山里扛媳妇回家,总比去茫茫大草原上要靠谱。 第八十三章补充劳力从高句丽开始 八月帝国的南方还在红红火火的开发江南。 万里外的北荒却已经是一片肃杀,到处是持弓列队,巡逻保甲的民兵队伍。 春战秋守,是所有农耕王朝都要面临的军事压力。 春耕时,孟朝大举出兵,使高句丽全国的耕种都被荒废。 到了秋收时节,高句丽只能进攻北荒,意图劫掠一批粮草,使整个国家熬过这个艰难的冬季。 而恰好在诸葛亮的主持下,今岁北荒大豆大获丰收。 北荒是种豆的,这一点从夫余人开始就是如此。 在这寒冷的冰河时期,没人能在冬季刨开土地,种下冬麦。百姓们都是在天气温暖时种下大豆。 等占城稻选种成功,北荒的农作物便能增加一种。这也符合黑土地的特点,出产大米与大豆。 所以这片冻土上仅存的大豆,就成了关乎双方兴盛衰亡的决定性战略物资。 诸葛亮若是防守成功,那么高句丽的衰亡就已经肉眼可见。没有了粮食的高句丽百姓,这一冬会冻死、饿死无数。 而倘若诸葛亮防守失败,那戊辽校尉部,明年的扩张势必受到影响。同时,高句丽又得以续命,将会成为北荒身上一个巨大的创伤,让北荒源源不断流血。 面对这种局势,倾力投资北荒开垦的大豪商田蒙急得在屋内坐立不安,最终没能忍住,对诸葛亮说道:“我的大校尉!您就别自己跟自己下棋了?我急得汗都流出来了,您怎么还跟个没事人一样,能静下心来下棋?” 诸葛亮头也不抬,继续盯着黑白棋盘,淡定落下一子,说道:“热是因为汝穿的太多。这才八月,汝便穿上了貂绒皮衣。” 智力到了诸葛亮这种地步,跟别人下棋已经没有多少乐趣了。 刚开始,田蒙因为在北荒无聊,还主动找诸葛亮对弈过。可是几局下来,就令田蒙清晰的看到了双方之间的鸿沟。再不肯自取其辱。 “什么貂绒皮衣!能否关注一下重点?汝不是说高句丽今秋必然前来劫掠吗?若是守不住,耽误了北荒开垦,吾族每年损失财富数以亿计!” 田蒙的焦躁不安,完全没能影响诸葛亮的淡然落子。 对诸葛亮这种盖世天骄而言,这实在是最轻松不过的军事部署。 毕竟他是能够带着寥寥几万人,以随时可能粮道断绝的状态,主动攻入强敌无数、大军环绕的敌国境内的武庙十哲。 如今无需主动进攻,只要以逸待劳,据险守要,伺机大败敌军。 诸葛亮甚至觉得,这场战争有些虚幻。完全不及兵家学院兵棋推演时变化诡谲,奇谋百出。高句丽的一举一动,都在己方的算计当中。 为此诸葛亮认真的从头到尾推演过三回,都得出了一模一样的结果,那就是自己可以安坐退敌。 不过田蒙怎么说都是开垦北荒的重要功臣,田氏在东莱设置的门类无比齐全的工业园区,源源不断为北荒提供了大量急需物资。也不适合太过怠慢他。 诸葛亮便说道:“某知晓田氏在北荒倾注了大量财富,放心吧,今岁秋防万无一失。且今岁便能让汝获取丰厚收益。” “说起这个。某还未曾问汝,汝令我族船只停止一切贸易来往,停靠在辽东作甚?还令船上囤积大量绳索、衣物、药草。有何用处?这船队每停泊一天,损失的利润,消耗的成本相加,都数以千万计。” 诸葛亮平静落下一子,对田蒙的絮叨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相处这么久,诸葛亮早对田蒙的为人掌握通透。他在长安人嫌狗厌,不是没有原因的。 哪怕一件事,他都已经要去做了,做的时候也会说些没用的,唠唠叨叨。最终,出力不讨好。 也就诸葛亮心胸开阔,不与他一般计较,平静的解释道:“今岁与朝廷恢复联系。朝廷传下政令,鼓励四方向中原输送劳力。” “这个某知晓。中原似乎极缺人力,尤其渭南工业区,大规模兴建工坊,是青壮劳力便来者不拒。” “没错,据闻仅渭南工业区一季所产钢铁规模,便能抵汉室全年冶铁总量。” 田蒙摆了摆手,说道:“这两者便不是同一情况,没有什么可比性。汉室盐铁官营,铁官得过且过,完全不曾大炼钢铁。但渭南工业区商人,恨不得工人不眠不休,日夜生产。” 说到这里,田蒙眼神一亮,毕竟他不是个愚笨的人,否则生意做不到这种规模。 “校尉的言下之意是,从辽东向中原输送青壮劳力?” 诸葛亮终于落下最后一子,随着这一子落下,黑棋的胜势彻底锁定。 然后诸葛亮目光离开棋盘,望向窗外远方,平静的说道:“该出结果了。” “结果?什么结果?” 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田蒙的问话,一名参军激动不已的走进房内,对诸葛亮禀报道:“校尉,禁军传来捷报。禁军四千主力,会同保甲弓手八千人,于纥升骨城大破高句丽军,斩首三千余级,俘虏两万余人。” 诸葛亮平静的摇了摇头,只感觉毫无挑战性,就像在戏耍一个莽夫,胜利也彰显不出自己的实力。 纥升骨城是高句丽之前的王都,曾作为国都四十余年。 前汉高祖皇帝开国初年,高句丽开国君主高朱蒙自夫余避祸南逃,于卒本川建国称王,筑纥升骨城,作为王都。 所以这座纥升骨城是高句丽进军夫余的必经之路。 高句丽军队春季时向东南逃串,废弃了数千里土地。这就导致他们对这片区域的情报掌控能力十分有限。 高句丽将领意图到北荒劫掠,却怎么也没想到,戊辽校尉部的军队早已潜入高句丽境内,埋伏在其必经之路上。 一头钻进埋伏圈内的高句丽大军,面对诸葛亮当初从中原带来的四千最精锐禁军猛攻,溃败是任何人都无法挽回的。 田蒙彻底兴奋起来,激动的说道:“高句丽人罪行累累,绝不能轻赦。留在辽东也是祸患,吾族愿替校尉处置这批俘虏。” “仅这批俘虏,汝便心满意足了?”诸葛亮淡笑着问道。 第八十四章后宫与金库 金秋十月,丹桂飘香。 长安城在夕阳下染上一片金黄,火红的枫叶飘扬在空中,阵阵花香弥漫全城。 随着辽东战事的结束,整个帝国境内都一片承平。 作为帝国神京的长安,在各处都展现一种平静宁和、雍容华贵的气质。 当朝皇帝春秋鼎盛,皇室又添一名皇子,天下百废俱兴,四海风平浪静。 这是最好的一个时代,所有人都对明天的生活充满了希望。哪怕最悲观的人,也想不出明天会出现怎样的变乱。 新皇子是贵人甄宓所生,这位历史上鼎鼎有名的文昭皇后,被张瑞当作童养媳养了近十年。 最终还是没能逃出张瑞的魔爪,及笄之后开始承欢侍寝。 如今芳龄十七岁的甄宓极受宠爱,其性格温柔贤淑,又不争不抢。 张瑞实在是挑不出她一点瑕疵来。 唯一张瑞曾经不满的地方就是,她怀孕在身,自己不能与她亲密。 对这位贵人,张瑞疼爱的甚至恨不得揉进自己胸膛里。 结果,甄宓果断的安排了自己的小姐妹代自己侍寝。 甄氏是天下顶级豪族,甄宓手中的资源甚至未必弱于皇后赵虞。 无论是黄金珠宝,还是美女奴婢,甄宓宫中都充盈无数。 所以她完全无需与她人勾心斗角,生活的安详惬意,与世无争。 至于皇后之位,太子之争。 这在孟朝是没有意义的。 以孟朝武德之充沛,制度之完善,皇位平稳过度,比皇帝本人的才干更重要。 所以张瑞绝不会去变更嫡长子继承制度,给后世留下什么不良风气。 张佑安的太子之位,稳如泰山,完全不弱于明朝朱元璋的太子朱标。 这一点,孟朝大臣、皇宫妃嫔都能看清。 从一开始就没给其他人留下不切实际的幻想,这些人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心态失衡。 皇宫中除了这些显赫高贵的皇后、妃嫔,今岁也增加了不少采女。 到了这一步,张瑞是再没脸站在道德制高点,批判曹叡奢侈享受。 大概需要后人来批判批判他这个孟朝开国皇帝了。 因为十月,来自帝国一东、一西两个方向万里之外的捷报同时送到了长安。 辽东诸葛亮大破高句丽主力大军,掳高句丽男女五万余人而归。 在孟朝新的国情下,这些人没有被就地安置,更没有被屠杀。 而是经由商人贩卖到了天下各处,当作工人送进工坊,昼夜从事高强度劳作。男子冶炼钢铁,女子纺织生产。 毛熊钢铁领袖作风强硬,所以苏帝有句话流传甚广:“组织决定派你去建设大西伯利亚。” 孟朝比不了苏帝,但也是当今天下的顶级强权,正在建设钢铁强国之路。 这些俘虏全被投入了时代的钢铁熔炉当中,燃烧自己,铸就孟朝的钢铁帝国。 而为了彪炳帝国赫赫武功,作为征服的象征,四名高句丽美女与大量财富一同送进了皇宫。 辽东如此,安西也是相同的情况。 五月,来自安西的捷报传回。十月,安西大军护送的贵霜公主以下女子、艺人、工匠三万两千人,终于同黄金白银、精金良铁、珠宝玉石等八千余车财富一同跨越上万里,抵达了长安。 其中万余人被充入隶臣妾,万余人被甄氏商行售往天下各处。 但即便如此,张瑞后宫里也增加了贵霜公主、贵霜美女、西域胡姬等数十人。 于是孟朝宫室人口一举突破百人。 这些人绝大多数都是没有俸禄的采女,而且皇室资金极为充裕,没有给帝国造成什么压力。 但天家无私事,若不能用制度规避皇帝府库与国家府库。那么日渐膨胀的皇室规模,早晚会侵蚀帝国的利益。便比如明朝宗室问题,终其一代,都是明朝廷财政沉重的压力。 好在这一点,历朝历代都有制度可循。皇家私库与国库会进行分离。 除了宋朝对内廷的消费,实行“以外统内”的制度,即内廷的一切用度,须经外朝的宰相核准,宰相不批准,内廷便拿不到钱。内廷用度如果超出预算,会受到朝廷的查问。台谏如果认为官府批准了内廷的不当消费,还要提出弹劾。 这种制度下,南宋绍兴五年(1135年),宋徽宗死于金国,高宗在为父皇服丧期间,将御椅换成了尚未上漆的木椅。有一回,宗室入觐,见到这张龙椅,好奇问道:“这是不是檀香做的椅子?” 一名姓张的妃子掩口笑道:“宫禁中,妃子、宫女用的胭脂、皂荚多了,宰相都要过问,哪里敢用檀香做椅子?” 甚至宋仁宗时,后宫嫔妃要“进官”(类似于评职称,进一级可增加月钱),也需经官府批准,不是皇帝一人可定。 曾经“有请降御笔进官者,上取彩笺,书‘某宫某氏特转某官’,众喜谢而退。 至给俸日,各出御笔乞增禄,有司不敢遵用,悉退回。 其他王朝都是两者互不相属,皇帝怎么花内帑,大臣都不过问。但皇帝要动用国库的钱为自己修园子,就等着被骂吧。例如慈禧,用海军军费办寿宴。永远被钉在了耻辱柱上,诸夏不灭绝,其骂名不会休止。 而管理皇室内帑的机构,清朝叫内务府,明朝叫十二监,在隋唐之前一般称之为少府或太府。 孟承汉制,管理皇室财富的机构也叫少府。 张瑞之前不太关注皇室财富,这次正好趁着机会规范一下少府职权与皇室后代传承问题。 家天下的背景,哪怕只调整自己的金库,也不得不召集朝廷大臣进行商讨。 因为按照制度,国库每年都会按比例拨一笔钱到内库,作为皇帝的内帑,这个比例的多少,关乎皇室与朝廷双方。 这就跟后世开公司差不多,公司账面上的钱,老板不能随随便便拿来为自己奢侈享受。 所以内阁大臣审配、司马芝,民部中郎国渊,通政使荀彧,以及为张瑞管理少府的大臣沮授都被张瑞着急,一同商讨少府制度规范。 第八十五章皇室资本财阀 少府在汉朝是九卿之一,孟朝的少府监权力有所缩小,但也是掌管皇室金库的重要职位。 沮授是张瑞当初用尽手段才坑到手的人才,为了曾经的这番心血,张瑞也会对其予以重用。 等候其他人到齐期间,张瑞对沮授问道:“朕向来未曾关注,少府中有多少财富?” 为了会议,沮授携带了文书资料,翻开首页对张瑞汇报道:“府库中有黄金三十六万七千斤,白银四十八万九千斤,钱六十四亿六千万。骏马两万八千六百匹。丝绸云锦两百六十七万匹。” “此外奇珍异宝、珍贵毛皮、各种物资两百八十余仓。” “五谷杂粮、药草果脯等一千一百三十余万石。” “隶臣妾八万六千人,工坊三千二百座,店铺四百六十间,皇庄、苑林八十二万亩,金矿一百七十八座,银矿一百六十六座。” 果然不愧是家天下。皇室一切都与整个天下息息相关。 少府从根本上讲,他就不是一个单纯的管钱机构。 更像是一个缩小的国家官僚体系与战备储存机构。 凡是朝廷有的东西,在少府内都必然能够找到。 比如五谷杂粮,有些谷物朝廷根本就不会储存。但少府仓库中却必定有一定数量储存,哪怕几乎从来不用。这一千一百余万石的五谷杂粮、草药果脯,就是这样一点一点积累起来的。 而有些少府储存的东西,寻遍孟朝也不一定能找到。主要是藩臣、属国进贡的东西理论上都归皇帝所有。 《汉书·食货志》便曾记载:盐铁丞孔仅、咸阳言:“山海,天地之藏,宜属少府,陛下弗私,以属大农佐赋。” 这些进贡的贡品与各地珍贵物品,皇帝与朝廷的分配,完全看皇帝究竟是自私还是大方了。 就像抄家,抄的财务都归皇帝少府所有。但一般而言,皇帝会拿出一部分给国库,用以修建基础设施。 而且还有很重要的一点,这天下的所有矿藏都归皇室所有。 开采铁矿、煤矿、石矿等交的矿税中,有一部分都是交给了皇室。 而金矿、银矿则直接由皇室掌握。哪怕民间新发现了金矿、银矿,这也是皇室的。 就像后世,哪怕在自家院子里挖出了黄金、钻石、文物,也得上交给国家。就算是在炕头屁股底下挖出来的,那也不是个人的,是国家的。私藏或者出售,都违法犯罪。 不过皇室可以将某个矿坑出售,商人可以一次性出一笔钱买断,以后不论挖出多少黄金,朝廷都不会过问。也可以分期付款,比如金矿售价十亿钱,对方十年付清,每年给皇室一亿钱。 看起来少府如此庞大,似乎很难想象比汉朝权力少在了什么地方。 但要知道,汉朝的少府掌控有铸币权、税收权,还掌管盐铁官营,能打造兵器、建造武库。 连明朝的十二监中还有司礼监统领东西两厂,御马监统领禁军腾骧四卫及勇士营。 这么两相比较,就能知道孟朝的少府被削弱到什么程度了。 孟朝少府监在军事权柄上的削弱,在另一方面也为其,换来了极致的经商权力。 张瑞从来不觉得皇族经商就是与民争利。 只要不强买强卖,正正经经做生意,依法缴税纳税。少府开设多少工坊,都不被限制。 也因此,沮授在天下各工业区与便利之处都投资有重要工坊,累计数千处。 这些工坊不仅仅为皇室制造御用器物,也参与经商盈利。 在大规模生产,冶炼钢铁,工业化推进方面,少府走在了天下的前列。 自古以来,封建帝国的皇室总被认为是国家之害,尤其清朝皇室,奢侈腐败,毒害了整整一个时代,是最典型的代表。 但张瑞觉得集权有时候也有一定的益处,尤其在孟朝推动钢铁强国,向工业化转变的过程中。 少府这些巨大的财富,在绝对意义上而言,孟朝皇室都是率先完成了原始积累的家族。 只要别学西班牙皇室,将从天下四海收集的黄金、财富用于奢侈享受,那么工业生产走在天下前列并非难事。 听完沮授所言,张瑞郑重的对沮授说道:“朕今日召集卿前来,不仅仅为了皇室财富盈利与开销。朕虽非不近美色之圣人,但宫室总计才百余人,相比于庞大府库,开支不足为道。” “朕更期望卿能与朝廷合力,令少府肩负天下之望,引领天下之风潮。” 沮授恭敬的拱手,说道:“臣愿尽心竭力,助陛下缔造建康伟业。少府有充盈资金,有大量人力,于推动工业生产,钢铁冶炼,纺织扩大等方方面面都具有无与伦比优势。必能引导建康民风。” “卿所言甚善。莫要将皇室少府作为纯粹官僚机构,宜将存储事宜与生产事宜相分割。” 其实这很好理解,不要将皇室当作皇室,而是将张氏当作一个资本财阀。 从一开始,张瑞不给少府兵权、行政权、税收权等权力,就是希望将少府的功能单一化。 除去其为皇家管理财富这个职能,其就是一个在工业化途中的盈利财阀。 而且这个财阀拥有最丰厚的原始积累,最充裕的人力资源,最先进的科学技术。拥有这么多便利条件,理应在工业生产方面占据最大优势。 或许在将来,孟朝皇室有望走出不一样的道路,不再是帝国蛀虫,而是引领整个国家工业化进程的强大财阀集团,一如思密达的三星。 若能实现这一步,张氏既掌握了国家的行政权、军事权,又掌控国家经济命脉。 张瑞后人或许能避免末代子嗣断头台上走一遭的命运,哪怕王朝终结,也能成为整个国家的符号与象征,甚至国民的信仰。 不过也有可能,真的实现千年帝国的伟业。 这就看张瑞这个开国皇帝,为后人留下哪些功德与制度了。 “关于朕所言,卿可有何良言?”张瑞看向沮授。 沮授作为河北最顶级的谋士,理论上能力是能够与荀彧一教高下的,张瑞对其抱有厚望。 第八十六章工坊国营 关于少府的规范拆分,沮授在担任少府监以来便有所思索。 向张瑞说道:“陛下,官僚行政体系并不适合于投资生产,此无关乎官员秉性作风,而在于考核监察。” “为官者,向来不求有功,只求无过。能安稳度日,便轻易不会改变习俗。” 张瑞点头,表示认同。封建社会的官员群体,大部分都没什么国家情怀。 这些人辛辛苦苦考上科举,是为了作人上人的,是为了沉迷风月,享受清闲。可不是为了国家鞠躬尽瘁,为了人民辛劳奉献。 最好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没有刁民打扰大老爷们的清闲,让大老爷可以在青楼画舫醉生梦死。 沮授向张瑞分析道:“之所以有此积弊,臣以为盖因官员考核,奉承累日以取贵,积久以致官的原则。官员们只要没有太大过错,虽慢必升。因而官员更倾向于无所作为,便无过错。” “其次朝廷垂拱总纲于州郡,其中内容黜退者多,劝进者少。内容广泛,而无侧重。” “见长吏,观风俗,协礼律,考度量,存问耆老,亲见百年。录囚徒,理冤枉,详察政刑得失,知百姓所患苦。” “敦喻五教,劝务农功,勉励学者,思勤正典,无为百家庸末,致远必泥。” “士庶有好学笃道,孝弟惠信,清白异行者,举而进之。” “有不孝敬予父母,不长悌于族党,悖礼弃常,不率法令者,纠而罪之。” “凡此种种,虽广泛全面,但空洞并无标准。” 张瑞郑重的点头,说道:“卿所言着实鞭辟入里,卿以为当如何改之?” “臣以为有官必有课(课即考核),有课必有赏罚。有官而无课,是无官也;有课而无赏罚,是无课也。” “关于天下郡国官员,臣不敢僭越妄言。但关于少府监,官员职责予以明确,尤其关于盈利曹司,设置明确考核指标,即盈利多少,摒除其他杂乱考核。只要不作奸犯科,贪污腐败。那盈利多者升,亏损者黜。” 这有点类似后世官员,gdp增长为最重要的考核指标。 “黜陟幽明,退其幽者,升进其明者。此乃《尚书·舜典》所言大义。”审配慷慨宏亮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张瑞抬头,笑着说道:“首辅到了,且坐。一起听一听少府监对少府规范有何高见。” “谢陛下。臣最近也在思索该如何推进地方郡国工业建设。此前关于农耕生产时期的官员考核,已经显然不太适合我朝某些郡国。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请少府监不吝赐教。” 沮授连忙拱手,说道:“不敢当。臣以为少府应该分为三衙七司。” “其中三衙为储政衙、中政衙与考工衙。” “其中储政衙,以仓储、理财为主,掌本府库藏出纳,供应宫廷用物及赏赐、典礼用品。下设六库分储:金、瓷、皮、衣、缎、茶。金库为六库之首,存储金银珠玉、珊瑚玛瑙等贵重物品。其他五库,皆顾名思义。” “中政衙,掌管规章制度、检查考核、统筹调度等方方面面,协调每年盈利收入与投资拨款等。” “而考工衙则去其官职,施行募役法。” “募役法?”张瑞与审配同时关切。 “即考工衙所有人员为官府募员,食俸禄而无官职。以免其利用官职,不法经营。其架构形式一如民间商业作坊。” 审配还要理解一下这种运行模式,张瑞却瞬间就有了具体印象,类似于后世的国营企业。 国营企业的重要性在初高中政治课本上都已经讲的很明白了。 张瑞作为一个文科生,对这个还是有所了解的。 国营企业最大的优势,就是集中力量办大事,在钢铁冶炼、能源生产、大规模基建方面,都具有主导地位。 最适合孟朝初期的工业化推进。 少府是皇室的私库,采用什么运作形式无需公卿大臣共议。 张瑞直接拍板决定,说道:“可,三衙便如此划分即可。” “七司则分为御用司、御马司、尚宝司、神宫司、尚膳司、尚衣司、掌礼司,分别管理宫廷御用器皿骏马牛羊畜牧,掌宝玺、符牌、印章,掌太高各庙洒扫、香灯等……” 沮授说话间,其他官员便陆续到齐,张瑞抬手打断了沮授的介绍:“这些详细曹司,卿自行决断即可。” “诸卿且入座。” “谢陛下赐座。” 待众人安坐之后,张瑞主动开口,说道:“皇家虽富有四海,但若存饕餮之心,则必使国库空虚,家国不宁。所谓四海穷苦,天禄永终。今日请诸卿参与此议,便是听诸卿说说,该如何划分国库、少府二者之间进项与来源。” 诸夏讲究中庸之道,张瑞只是挑了好听的说。 事实上,若少府的进项太少,给皇帝的内帑太少,也是一个巨大的隐患。唐朝便是前车之鉴。 唐朝少府进项极少,所以皇帝内帑空虚,经常想方设法的侵吞国库财富。到了后期,干脆内帑、国库不分家。 中唐之后地方藩镇都不向中央朝廷纳税。有些藩镇过意不去,或者怕国家穷疯了来打自己。就借此以贡献皇帝私人的名义给朝廷送钱。 民部中郎国渊率先开口说道:“我朝更重国库而轻内帑,相比秦汉两朝,我朝划分给内帑的赋税的确极少。” “在前汉,除少府所掌园池苑囿、山地荒野出假后的假税皆归皇室所有外。私营工、商营业税,关卡税,海税,铸币产出,甚至七至十四岁儿童每人口赋二十钱亦归皇室所有。” “这些在我朝,或免除赋税,或归国库,无一划归少府。” 张瑞看了国渊一眼,这位大臣显然给汉室留了面子。 “渭水不洗口赋起”说的就是汉室横征暴敛,赋税沉重。 国家十四岁以上每人每年都要交一笔人头税,名为算赋,这个归国库所有。 口赋就是指对儿童征收的人头税,归皇室所有。但是这个赋税的底线早就低到没边了。七岁,那是汉室最初的状态。到了汉灵帝时期,只要生了孩子,活过半年,就要年年上交口赋,而且早就不是二十钱,不知道已经翻了多少倍。 这也是为什么汉朝人口统计情况要比后世更精准详细,这都是为了赋税。 同时,这也是为什么汉室豪强能够作大。百姓被赋税所逼,更愿意成为隐户。 第八十七章为天下减负 听闻国渊之言,几位大臣都向张瑞拱手行礼。 赞道:“陛下躬行节俭,轻徭薄赋,实乃天下百姓之福。皇室从未大肆征收民间赋税,因此民间方能休养生息,合家欢悦。” 这一点,张瑞没有谦虚。 相比于其他皇帝,张瑞确实没有什么不良嗜好。 好色这个不算。这是天下男人的通病。况且为了延续国本,皇帝也必须增加后宫,多生子嗣。 除了好色这一点,张瑞对华服犬马,大修宫殿,奢侈享受之类的都没什么兴趣。 因为穿越者的缘故,这些东西在张瑞看来趣味性微乎其微。 比如椒房,即以椒和泥涂壁,取其温而芳也。 石崇、王恺斗富,就用从外域买来的花椒粉抹墙;讲道理,这种无聊的娱乐方式,哪个穿越者也提不起兴致来。用花椒和泥,涂抹房间四壁。这当中的乐趣在哪里? 孟朝皇室在长安最大的消费就是宫廷膳食。可是这些东西,少府也都是真金白银去买的。没有剥削、压榨任何人。 在张瑞的影响下,孟朝各个机构都形成了一种共识,凡是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叫问题。 这显然是把后世的价值观带到了这个时代。 在这种情况下,为皇宫供应膳食材料,是长安百姓一个重要的收入来源。 说皇室在提高消费,拉动内需并不为过。 可是张瑞能做到这些,下一代自幼生活在这个时代的皇族子嗣不一定依旧能够奉行节俭。 张瑞说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少府进项不能只考虑当前最理想状态,亦应该考虑到将来皇室有皇帝大手大脚。至少要令少府收入能够满足皇帝用度,不使后代帝王去侵夺国库财富。” 荀彧开口说道:“我朝未设算赋、口赋等人头税。某以为可参照前汉旧例,将海关税划归少府。由市舶司代收,由国库直接划拨给少府。” 天子富有四海,将海关税交给皇室,的确合乎情理。 而且还有个好处,海关税给了皇室。张瑞就可以放下一块心结,有孟一代,不用担心后世皇帝会施行海禁,闭关锁国了。 没有人会跟自己的钱袋子过不去。 哪怕沿海一直有海贼袭扰,有私贩通番,皇帝也会强势要求朝廷保持海洋贸易畅通。 甚至会更加注重海军建设,清剿海盗贼寇,稽查走私不法。 只要掌握了海洋贸易,那么孟朝的未来至少财政方面不会出现太大问题。 张瑞看向其他几位公卿大臣,问道:“诸卿可有异议?” “臣附议。” “臣附议。” “可,那便将海关税划归给少府。征税由朝廷代为进行。” 说完海关税,张瑞主动说道:“我诸夏名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朕以为田税即天子之税。” 几位大臣纷纷变色,默不吭声。 孟朝对普通农民的所有赋税都折合进了田税当中,所以前汉田税三十税一,在孟朝田税税率不降反升,提高到了十税一。 仅看字面意思,便知晓这个田税有多重要。意味着,所有普通百姓辛辛苦苦一年的收入,朝廷不容任何商量的就要拿走其中一成。 一群人仿佛泥像雕塑,保持绝对缄默,殿内沉寂许久,最终审配开口,说道:“臣以为田税关乎国本,乃圣朝基业,不宜妄动。” 张瑞淡笑着说道:“朕并非要加税,亦并非要贪图田税份额。那么多粮食,朕拿来亦并无用处。诸卿且宽心。” 一众公卿这才脸色稍霁,国渊问道:“那不知陛下此言何意?” “若田税一成为皇室所有。那朕打算以皇室名义,永久免除这一成田税。” 众人皆面露轻松,最怕皇帝打田税的主意。因为每次增税,都关乎民间疾苦。 前汉之失,天下饿殍遍野。便是因为今日为皇帝寿诞增加一份税收,明日为皇帝营建宫殿增加一份口赋。最终日积月累,苛捐杂税种类繁多,导致民间不堪重负。 如果以皇室名义,为天下减免田税的一部分,倒是有利于施恩百姓,稳固统治。让天下百姓都承皇室恩情,减少造反概率。 荀彧谏言道:“若陛下欲施恩百姓,臣以为不宜取一成。” “哦?卿有何见解。” “田税由十税一,降至百税九,这数字太过平整,无需多久,百姓便会忘记这一成乃是皇室为其所减免,不利于百姓铭记皇室恩德。臣以为可取一琐碎数字。” 张瑞眼睛一亮,不愧为顶级谋臣。考虑的的确周到。 按张瑞此前打算,田税十收零点九,也就是百税九。百姓十分容易计算,即百石粮食只要上交九石即可。 多年之后,百姓就会以为,朝廷的税率本就是如此,就是百税九。很少有人能想到,是皇室为其减免了一份。 但若是税率变成了零点八五。两百石粮食要交多少税,更甚之,两百零一石粮食要交多少税,百姓都要动笔认真算一算了。 每年算赋税的时候,百姓们都会不自觉地想到,这琐碎的税率的缘由。 张瑞开口说道:“朕打算减免田税一成半。作为补偿,民部国库每年拨付给皇室的份额可以酌情减少。卿等以为如何?” 审配望向国渊,问道:“国中郎,每年会向少府拨付多少物资?” 国渊说道:“国家正税分中央、地方两级。拨付给少府的物资,主要出自中央太仓。每年六月,太仓会一次性将去年正税总额半成交割给少府。” 也就是国家二十分之一的正税都给了皇室家族。如果算上各种正税以外的赋税与皇室的金矿、银矿等,每年至少十分之一的财政收入流入了皇宫。 在汉室,盐铁官营。流入皇宫的财富比例更高。 在国家财政占比中影响如此之重,这也难怪皇帝的作为会深刻影响一个王朝的走向。 张瑞郑重的说道:“朕今日不仅为天下百姓减负,亦为朝廷减负。太仓交付给少府比例,降至三十抽一。” 第八十八章后世藩王 谈完国家给皇帝的财政拨款,今日还有个极为重要的议题。 那就是皇室宗亲的待遇问题。 如今张瑞只有四子三女,而且年龄尚小,都养在宫中。所以情况并不急迫。 可是这些藩王公主,早晚都需要就藩。 如何安置皇室成员,是每个朝代的重中之重。 西汉、魏晋给藩王的权力太大,就导致藩王有底气与中央作对。西汉有七王之乱,掀起大规模的叛乱。西晋则是在八王之乱中,彻底将中原打烂,导致诸夏元气大伤,发生五胡乱华。 有这个前车之鉴,后世都采取一致政策,削减藩王权力。 例如唐代,藩王只有享封邑五百到八百户。 明朝朱棣自己就是藩王造反成功。所以更进一步,藩王封邑也彻底去除,由国家给其发放俸禄,年俸禄一万石。 即明朝的藩王是分封而不锡土,列爵而不临民,食禄而不治事,且不可参合四民之业,并能世袭罔替。 但这也导致了一个问题,明朝藩王什么事也不能干,像猪一样被圈养。 且世袭罔替,皇帝的儿子封亲王,然后亲王的嫡长子可以世袭亲王爵位,其他儿子降一等成为郡王,郡王的嫡长子继承郡王爵位,来世袭郡王爵位。其他儿子降爵成为镇国将军,孙子为辅国将军,曾孙为奉国将军,四世孙镇国中尉,五世孙辅国中尉,六世以下皆奉国中尉。 这样一代代只增不减,到了明朝中业,明朝宗室就成了财政无比沉重的包袱。至明亡,除去被废还有绝嗣除封的亲王,共计还有亲王三十四位。郡王则有多达九百位之多。其他宗室,镇国将军、辅国将军以下,数以万人。 而且明王朝奉行“王子犯法,不与庶民同罪”,导致藩王品行败坏,行事作风甚为“无法无天”,强抢民女、压榨百姓等恶事无一不做。 藩王又无需上税,藩王们不管封地是多还是少,都不需要向朝廷上缴税收以及粮食。这也助长了这些王爷的贪婪之心,为了获得更多的财富纷纷抢占百姓的田地。此举导致诸多百姓丧失赖以生存的收入来源,土地兼并问题严重。 中原历代王朝在政策制度方面都是对前朝得失进行打补丁。孟朝虽然前朝教训不多,但好在皇帝张瑞有两千年的历史可以借鉴。 因而张瑞主动开口,说道:“关于皇室藩王,朕总结前朝之失,决定皇族子弟分封而不锡土,食禄而不治事。且隔代削其爵位。” 即皇族子弟享有藩王封号,但没有封地,收入靠国家发放俸禄。而且爵位会一代代递减,从亲王到郡王、郡公、列侯、关内侯、封君,最终君子之泽,五世而斩。 若一位皇子未能当上皇帝,那他这一支在百年之后的曾曾孙子辈就攀不上皇亲国戚了。一个普通朝代通常也就两百多年。享受百年福祉,已经足够了。 但审配激烈反对,站起来说道:“陛下为圣人天子,有功于诸夏,立我朝之社稷。圣朝德被四海,福泽万民。理应受百姓供养,享皇室之尊。陛下此议对皇家贵胄太过苛刻,臣不敢附议。如此显得我朝公卿百官,天下万民,皆忘恩负义之辈。” “臣附议。皇室不曾有亏于我朝,而我朝怎敢如此寡义,对皇室如此刻薄?”国渊亦开口说道。 的确,别说与前朝诸侯王相比,就是相比历史上任何朝代,孟朝的藩王权力都算是最小且最没有特权的。 尤其关键的是,在孟朝免税是一个禁忌。 哪怕是皇室少府的商队行商,也要依法缴纳关税、商税,孟朝的藩王就更不可能有免税特权。 这就注定了藩王无法在地方大肆兼并,通过积蓄田亩获利。 张瑞抬手止住众人的话语,说道:“诸卿且稍安勿躁,容朕说完。如此设置,皇室子弟只享受高位虚衔,无任何实权。相当于国家供养了几百名正一品至从三品官员。以我朝商税之完备,绝不至于形成冗官局面。” “有鉴于此,朕希望朝廷能放宽对宗室子弟禁锢。允许宗族子弟外出游学,行遍天下。并且不限制其开设工坊,经商行远。” “当然,若宗族子弟有强买强卖,不法犯罪,监察御史亦可秉公行事,予以弹劾。” 审配眉头紧蹙,说道:“可即便如此,对宗族子弟亦并无多少恩泽。如何能显天家之尊贵?” 张瑞淡笑着说道:“已经足矣。朕不希望后人都是一事无成,如同被圈养的蠢彘。况且一群亲王,若不打算叛乱谋逆,要那么多特权又有何用?若安享富贵,那在我朝将来,能够开设工坊,经商贸易,便是最佳之选。” “所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真为皇室着想,欲令宗族子弟长享富贵,那更应该在最初便严格限制宗亲对帝国的撷取。只有帝国财政健康,国家昌盛强大,宗族子弟才是皇家贵胄。” “否则,纣虽贵为天子,死不若匹夫,便是前车之鉴。” 这方面,张瑞看的比当朝大臣更清楚。两千年历史,演绎了太多王朝末年,天家贵胄的凄惨沉沦。 说句不好听的,孟朝在,张氏子弟一个个都人模狗样,享受顶级散官待遇。他们出生便享受高额俸禄,起点便是无数精英一辈子奋斗不到的终点。 若孟朝被他们祸害到亡国,这些人到时连性命都难以保存。当初张燕一名匪寇便能执掌张瑞生死存亡,就是所有张氏后人的教训。 见皇帝态度如此坚决,一众大臣们便无意再劝,或许这才是陛下对后世子孙更深重的关爱。 廷议总算是定下了所有事宜,张瑞笑着说道:“朝廷给了朕海关税、矿藏税、田税、金银矿藏,更将国家正税三十分之一给了皇室。朕不胜感怀,为表谢意,朕今日设宴宴请诸卿。” “臣等拜谢陛下。” 乱世初定,这的确是最好的时代。 孟朝外无边患,内无叛乱。哪怕给了皇帝这么多税种,国家正税中的田税、商税、算缗税、市估、输估、市舶司等依旧能为帝国提供庞大的赋税来源。 供应国家开发基建的同时,年年府库有所盈余。 少府、国库都储存有大量财富,皇家、朝廷都没有侵民、扰民之政。 张瑞实在想象不出,如今朝廷还会有什么困扰。 然而,就在此时,一场巨大的风暴却已经在张瑞未曾察觉时,笼罩在了长安上空。 第八十九章求长生之心 十一月,一场大雪覆盖了长安城,天地间一片银装素裹。 张瑞裹着貂绒皮衣心情惬意的双手抄在袖中,站在屋檐下远眺长安繁华。 见荀彧走来,张瑞笑着说道:“瑞雪兆丰年,十有八九明年秋天会有一场大丰收啊。” “陛下所言极是。”荀彧平静的回道。 张瑞转头望向荀彧,问道:“卿这反应,有事?” “臣……不敢打扰陛下雅致。” “说吧。”张瑞摆了摆手,说道:“是有灾情?” “陛下明鉴。直隶、凉州汇报,大雪压垮民宅三千余间,死亡六百余人,冻伤两千余。” “传朕诏令,为受灾之家免田税三年。官府上门抚恤,每户赐钱三千,布十匹,粮百石。有丧事,则再给安葬费两千。” “再令少府以皇室府库为所有受灾人家新建一处住宅。” 孟朝如今府库盈余,赈灾方面可谓底气十足。 这些手段是每个封建盛世都会采取的常规应对。 换言之,孟朝如今已经有了所谓封建盛世的气象。 不过这点成就,对任何穿越者而言,都不值一提。 张瑞也没放在心上,只乐观的以为今天的噩耗也就到此为止了。 可是荀彧接诏之后却并未立即离去,沉默了片刻,荀彧从袖中取出一份奏折,说道:“陛下,督察院有本上奏。” “嗯?”张瑞目光从远处收回,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直隶因煤炭中毒而死者,六百余人。” 果然话越少,事情越大。 张瑞袖中的双手用力握的青白,表面上却不发一言,淡然的嗯了一声,说道:“留中。” 留中即将奏折留中代发。大多数时候奏折被批阅之后,都会发到相应的部门,如礼部、吏部、刑部等,让相关官员处理。但有些还拿不准的、或此时不适宜发出去的奏折,皇帝就留在中殿,等时机合适再发。 这份奏折被留中,也就意味着朝廷对煤炭中毒不会有任何处置措施。 仅直隶地区死于煤炭中毒的便高达六百人,推广到全国这个数字至少能高出五倍。 南方过冬无需取暖,而幽州、中原等地虽然需要取暖,但人口较少,烧木炭即可。 死于煤炭中毒的,都是经济繁华地区的人口。 正因如此,张瑞绝不能允许煤炭在这些地区的流通有任何物议与风声。 帝国要实现工业化,必须要克服煤炭运用这一关。若民间不使用煤炭,流通受限,将引起煤炭产量下降,交通运输成本上升,技术推动缓慢,工坊用煤成本上升等一系列问题。 为此,哪怕每年三千人的死亡,每一万个人就有一个死于煤炭中毒,张瑞也不惜代价。 而且关于煤炭运用是历史趋势,也是大势必然。 张瑞不希望孟朝重蹈明朝的历史覆辙。 天启皇帝只活了二十二岁,六个孩子也全部夭折,就是因为煤炭运用技术落后。 刘若愚《酌中志》记载:“凡宫中所用红箩炭者,如经伏雨久淋,性未过尽,而火气太炽,多能损人,倏令眩晕,昏迷发呕,大人尚可,皇子女婴幼何堪?又宫中咸木做地平墙壁,多缺土气,凡乳母畏寒,皇子女或中此毒,屡致薨夭,良可痛也。” 这个“屡致薨夭”可真是令人触目惊心,宫廷皇子都屡屡死于一氧化碳中毒。明朝却依旧未能提升煤炭运用技术。 张瑞总不能让孟朝的燃煤技术停滞千年不发展。 听闻张瑞的处置方案,荀彧略吃一惊,陛下一向爱民如子,对生命极为重视。 将奏折留中,完全出乎荀彧的意料。 荀彧立即谏言道:“陛下,如今关中仍有薪柴,足以供应百姓用度。何不暂停使用煤炭,等待技术成熟,再大规模运用?” 张瑞坚定拒绝,说道:“关中木炭能供应多久?若郡国天下都守着木炭得一时安逸,得过且过,谁又会认真去研究如何解决煤炭中毒事宜?” “到时候木炭耗尽,而煤炭技术毫无进展。完全是虚耗时间。” 到了如今,张瑞总算是知晓,为什么古代的皇帝无论前期多么英明神武,后期都会昏聩迷信,转而追求长生不老了。 实在是有太多的使命与目标没有完成,不甘心撒手离去。 张瑞二十七岁登基为帝,已经算是非常年轻。 可张瑞如今也担心,在自己老去之前,工业化进程迟迟没有曙光,煤炭、火药等技术没有突破性进展。 而一旦自己撒手人寰,继位的张佑安没有了张瑞的见识,很有可能放弃张瑞设置的这些宏伟目标。 那孟朝就将趋于腐朽,逐渐回归到历史的正轨上,退化成一个封建农业帝国。 荀彧作为通政使,其职权就是完全无条件的执行张瑞命令,这是其职责所在。 任何劝谏,都不应该出自他的口中,否则便是对帝国权力运转流程的挑战。 所以荀彧只能将奏折留存,转身离去前往处理雪灾事宜。 荀彧离去后,张瑞便招来了锦衣卫都指挥使赵云。 威严磅礴的宫殿内只有君臣二人,张瑞左手揉着眉心,右手缓缓的敲打着坐塌扶手。 思索了片刻,张瑞问道:“长安城中有多少锦衣卫密探?” “禀陛下,共计两千三百八十一人。”赵云立即郑重的答道。 “关于煤炭中毒,锦衣卫搜集的民间风评如何?” 赵云刚才已经去查过这方面的资料,回道:“百姓心存惊惧,有鬼神之说。有人言之凿凿,煤炭色黑,皆因其有恶鬼寄居其中。” “胡言乱语!”张瑞语气坚决,说道:“这种妖言惑众者,一并予以惩戒。让锦衣卫密探在坊市之间多加宣传,煤炭无害。” 有害无害,张瑞也向百姓解释不清。 但煤炭的运用,绝不能停下来。 工业区的大炼钢铁刚有起色,绝不能有任何因素影响煤炭生产。 赵云神色凝重,说道:“陛下,煤炭中毒情况只是冰山一角。锦衣卫所奏另一件事情,陛下更需予以关注。此事,更影响我朝建康伟业。” 第九十章阴霾画图 赵云的说法令张瑞在连绵不断的噩耗中,总算是有了一丝欣慰。 从穿越以来,一直是噩耗先发生,张瑞才知道详情。 这一次总算是能够未雨绸缪,锦衣卫强大的情报搜集能力,使张瑞能先风暴来临前有所准备。 张瑞关切的向赵云问道:“什么事情如此严重,会影响我朝大计?” 赵云回道:“陛下,言语没有直观印象。锦衣卫采风使绘画有数十张画作,臣请献陛下一观。” “可。” 很快一名锦衣卫送上来厚厚一沓画纸。画面上青山如黛远村东,嫩绿长溪柳絮风。 一副非常完美的山水写意画,足见绘画者高超的绘画技术,让张瑞对当下农业社会清新自然的风景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但如此高超的绘画家,在绘画绿水时,却大失水准,彩墨颜色极其突兀,竟然使用了浓墨重彩。 使这幅画失去了所有的意境,河水就像是一道狰狞的蜈蚣,鲜明的凸显在画面的中间。 张瑞立即将这副风景画翻过,看向下一副。 下一副明显不出于同一人之手,整幅画更加写实,栩栩如生。画中的城市仿佛跃然纸上,每个行人,每座建筑,甚至一草一木都纤毫毕露。 可是这么完美的一幅画,背景却是一片黑暗,看起来便让人心情压抑。 张瑞迅速翻过,看向第三幅。第三幅画更加具体,一片恬静自然的风光中,数千座高炉密集耸立,缕缕黑烟冲天而起。整个天空都被染成一片灰暗阴霾。 数十张画作翻完,全是这种灰暗突兀的风格。 赵云在一旁介绍道:“陛下,这些都是锦衣卫搜集的工业区情报。民间已经有物议之声,百姓纷纷抱怨,工业区破坏其家乡风水,会损益其全族气运。” “臣以为这并非无稽之谈。例如太原,煤炭商人洗煤,无数河流被染的一片乌黑。渭南工业区太华山区域浓烟冲天。蔚蓝天空中无数注黑烟如同狰狞伤疤。怎么看都不似美好画面。” “若不早做处置,官员一旦于朝堂上发起弹劾,扬言工业区有碍关中风水,损圣朝气运。种种政策推行便会遭遇重挫。” 张瑞放下手中厚厚的画纸,说道:“卿所言有理。无论如何,不能让官员损碍工业推进进程。” 但关于对浓烟的态度,张瑞与赵云或者是天下百官都有截然不同的看法。 所谓浓烟,或者是后世定义的空气污染,最早出现于工业革命后的英国。 煤炭被大规模应用在工业生产和日常生活中,数以十万计的烟囱、蒸汽机释放出大量烟尘和二氧化硫。 但在那个时期人们普遍将滚滚浓烟视为一种进步、繁荣的象征。 如一名芝加哥企业家在1892年时所说:“烟雾是工业圣坛上的香火,在我看来非常美丽。它显示出人类正将自然无意识的力量转换为让人类舒适的力量。” 张瑞坚定相信一句话:“纵横交错的铁路,随处可见的大烟囱就是沙俄工业革命强大的象征。” 锦衣卫搜集到的这些情报,至少说明了一件事,孟朝的工业化正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这么多烟囱耸立,代表着孟朝划时代的钢铁产量与再无掣肘的铁轨推进进程。 大机器生产的蒸汽机与火车头虽然短时间内还无法实现。 但当铁轨铺设成功后,至少陆运成本的降低会成为孟朝君臣所有人的共识。 后续会沿着这个方向不断加以改进,而不会毫无头绪。 张瑞目光注直视着赵云的眼睛,说道:“或许卿等很难理解,但朕的确是为了百姓福祉,为国家长久。” 赵云平静一笑,说道:“陛下,这宫殿内仅有我君臣二人。除此之外,我君臣二人之言,仅上通明神上地,下抵山川鬼神。故臣敢坦言,臣从不曾想过陛下欲有害于天下苍生。” “圣朝昌盛繁华,光明至德,皆担负于陛下一肩之上,臣知晓陛下一直在负重前行。” 张瑞感触极深,心头百转千回。付出与贡献,总不会被磨灭,最终还是会有人默默关注,并铭记感怀这一切。 既然自己选择了工业化这条路,那无论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为了默默支持自己所有人,自己也不能轻易放弃。 于是张瑞郑重的说道:“关于风水之说,朕向来敬之远之。但工业发展,朕确定关乎国家大业,民族兴亡。” “如今工业区方兴未艾,尚不足以与地方顽固相对抗。需要朝廷扶持一回,为其争取时间。让锦衣卫在民间混淆视听,不能让民间形成共识。” 赵云立即拱手应诺,说道:“臣会寻找清流、方士,在风水之说方面宣传新见解。渲染污水、毒烟乃是工业发展正在驱除地方风水中黑暗一面,所以才会有此景象。” 张瑞点了点头,说道:“卿所言颇有见解。告知百姓,烟囱林立乃是文明之象征。越是工业繁华之地,百姓寿命越长。” 赵云面带犹豫,问道:“陛下,这浓烟、毒水貌相恐怖,宣传百姓寿命更长,是否有些不妥?” 张瑞笑着将厚厚一沓画纸还给赵云,问道:“卿以为朕在诓骗百姓?” “臣不敢。”赵云接过全是阴霾灰暗的画作,说道:“只是相比于山清水秀,工业区这阴霾风格,实在很难说服百姓相信会寿命延长。” “可正因如此,夸张与突兀的事实被证明,更容易牢牢锁住百姓目光,令百姓相信工业是文明之象征。风水之说才会被逐渐忽视。” 赵云眼光一亮,恍然大悟,说道:“臣明白了,臣会令锦衣卫出具一份报告,让天下都相信工业区百姓平均寿命更高。” 张瑞笑着摇头,说道:“不,卿还是没明白。若一份报告,锦衣卫自己都不相信,又如何去说服天下?” “这……”赵云不可思议的望向手中一幅幅阴霾画风的作品,喃喃问道:“难道工业发展果真在改善风水?” 第九十一章伤寒的有效控制 张瑞被赵云的表现逗笑,这位朝廷高官今日是陷入风水之说跳不出来了。 浓烟滚滚,能改善风水吗?张瑞即便不了解风水说详情,但也觉得不太可能,或者说大相径庭。 但浓烟背后象征的工业文明,却会显著延长人口寿命。 在前汉,平均人口寿命只有二十二岁。孟朝哪怕只初步实现了工业化,那这个人口预期寿命翻一番也是轻而易举的。 因为工业文明形成之后,会全方面的改善区域内衣食住行方方面面,带动各项技术突飞猛进发展,医疗卫生、交通设施、治安水平、社会稳定等等都会显著降低死亡率。 相比于这些,那点毒烟导致的人口死亡微乎其微。 必须要承认一个事实,那就是孟朝的百姓,还没有奢侈到所有人都可以考虑五六十岁之后,雾霾对身体的影响。 而工业化正是将这些人的平均寿命在延长,至少活得久一点,再考虑长期吸入雾霾可能形成的状况。 对一个平均寿命只有二十二岁的普通农民而言,多吸一点烟雾与否,造成的影响甚至都来不及体现。 张瑞笑着对赵云问道:“能影响百姓寿命的难道只有风水一项?” “这倒并非如此,治安平宁、瘟疫医疗、温饱无忧等等皆有影响。”赵云答道。 张瑞一拍手,说道:“卿终于发现重点了!工业区经济繁华,百姓富庶,基建齐全,更有重兵把守,哪一项不会显著提升工业区人口寿命?” 赵云若有所思,说道:“以此而论,说工业区改变本地风水亦无不可。” 张瑞以拳锤掌,语气坚定的说道:“无论事实如何,都要引导向这个方向。以事实覆灭一切猜想与真相!” 赵云拱手,说道:“臣已明白。会鼓动清流、名士前往工业区‘意外’发现人口寿命延长这一事实。” 张瑞点头,清流就是这德行,不论什么事,总能牵强附会找到解释的理由。而且或者断章取义,或者九分假一分真,总能在关键地方自圆其说。 初一看,觉得事实确凿,证据明确,细究起来就会发现完全不符合实情。 往常都是他们编排官府,这一次就轮到朝廷安排他们了。 至于他们能否发现寿命延长的真实原因,那就是笑谈了。若他们有这严谨精神,科学态度,还至于每日夸夸其谈? 早被长安学宫与科学院聘请,去钻研学术、推动文明进步了。 想到长安学宫,张瑞记得年初的廷议上,还有人提过要申请资金,推动医疗水平发展。 待赵云离去后,张瑞便下令将长安学宫医学院祭酒张仲景召入宫中。一同被召的还有太常寺下属的太医署主官,太医令华佗。 要说张瑞总是感慨这是最好的时代,孟朝实在是汇聚了诸夏历史上最璀璨的一批人杰。 在孟朝,在军事方面,有诸夏最有名的武圣之一关羽,有武庙十哲之一的诸葛亮。武庙七十二将中,孟朝有关羽、陆逊、张辽、吕蒙、周瑜、邓艾(197年已经出生)。 未出生的杜预也与孟朝大臣工信司少尹杜畿有直系血缘关西,甚至羊祜就是张瑞的亲外甥。 说孟朝武德昌盛,绝不是一句虚言。武庙七十二将,不算在立国之战中功勋彪炳的高顺、徐荣、马超等人,孟朝一朝也能够独占近十席。 而在如今张瑞关切的医疗方面,古代四大名医,孟朝更是占了半数。 因为是张仲景举荐的华佗,所以二人觐见时,便以张仲景为首,同时向张瑞行礼说道:“臣等拜见陛下,愿陛下万寿无疆。” 张瑞笑着说道:“免礼,借卿等吉言,朕亦希望能够长寿康泰。” 华佗语气坚定的回道:“臣每月都会为陛下把脉一回,脉象显示陛下气血充实,精力旺盛,宫廷膳食清洁,搭配合理,只要陛下不动火气,必可堪比南山长寿不老松。” “哈哈。”张瑞开怀大笑,说道:“这可能是朕今日听到的最令人舒心的话语了。都且入座。” 二人拱手行礼,入座后,张仲景说道:“拜谢陛下赐坐。不知吾等有何能够为陛下效率之处?” 张瑞说道:“卿等居于长安,想必也听说过,我圣朝颇缺人力。一名青壮劳力,从呱呱坠地,到初识大义,能够创造财富,至少要十六年。” “但死去却只需要一把利刃,一个意外,一次疾病。一场瘟疫,死者成千上万。” “故而医者每多挽救一个性命,对我圣朝都至关重要。” “朕今日就是想听卿等讲解一下医疗方面事宜,稍后有事相托。” 闻言,张仲景立即肃容,答道:“臣今日方知治病救人不仅关乎一人性命,更关乎圣朝伟业。” “臣执掌长安学宫医学院,对医疗详情掌控乃臣之本分。臣先为陛下概述一下我朝医疗情况,在我朝最常见之瘟疫乃是伤寒。” “自前汉起,伤寒便不绝于州郡。世谓之,疠气流行,家家有僵尸之痛,室室有号泣之哀。或阖门而殪,或覆族而丧。” “百姓不知疫病缘由,或以为疫者鬼神所作,而愚民悬符厌之,亦可笑也。前朝张角,便是借此而起事。” 张瑞点头,表示很有历史错位的感觉。听《伤寒杂病论》的作者讲述伤寒。 不过伤寒的恐怖背景,张瑞也有所了解,在冰河时期,这种瘟疫导致汉末死亡人口数以千万计。 享誉文学史的“建安七子”便是在这次瘟疫中,惨遭“团灭”。除了孔融和阮瑀是在此之前离世外,其他五位诗人一个没能摆脱瘟疫的诅咒,全部命丧伤寒。陈琳、刘桢、徐幹、应玚死在河北,王粲死在南方。 这种事情,细思极恐,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但张仲景却面带笑意,说道:“但伤寒在我朝得到显著遏制,几乎消亡。而且医学院最新研究确切表明,以往医学对伤寒之论有极大误解。” “往昔医者皆以为汉末以来气温寒冷,阴阳失位,寒暑错时,是故生疫。但医学院确定,伤寒并非是因为气温下降,阴阳失位。” 张瑞兴致瞬间提起,自己还真不知道伤寒的起因是什么。一直以来都是顾名思义,以为是冰河时期气温下降导致的瘟疫。 第九十二章皇家医馆与医生千名 “陛下可还记得长安学宫于筵经馆发布过一篇《忌寒食论》?”为解释伤寒,张仲景开口问道。 张瑞点头,表示对此有印象,甚至为此朝廷出政令,取消了诸夏历史上持续上千年的寒食节。 张仲景说道:“此便关乎伤寒疫病。医学院发现,伤寒并非起因阴阳失位,而是因为外邪入体。” 闻言张瑞无奈的揉着眉心,中医这套阴阳五行学说,鬼祟外邪之类,真是与时俱进啊。都到现在了,还能找到立足之处。 见到皇帝反应,张仲景立即解释道:“此外邪无关神鬼,更似一种毒虫。通过饮食与污水进入人体内,扩散至血液中,导致久热不退、疲劳、头痛、恶心、腹痛、便秘或腹泻。” “医学院证实,食物未得到适当烹饪并食用寒食,无法获得安全饮用水和卫生设施的人群,更容易患染伤寒(以上出自世界卫生组织官网/媒体中心/伤寒)” 这种解释,张瑞豁然开朗,没道理细菌、病毒等词汇在中原文化中也叫这个名字。 一种病毒名叫伤寒沙门氏菌与伤寒外邪并没有任何区别,关键是医者已经认识到了是某种外来不洁物引起的身体疫病。 这就解释的通了,为什么同在冰河时期,汉朝的伤寒,蔓延成灾。而孟朝的伤寒得到了有效控制。 在张瑞与无数医者的推动下,不饮用生水,饭前便后清理双手,戒生食、寒食等习惯,都是预防伤寒的有效手段。 瘟疫可怕的不是病情本身,而是社会的愚昧,与官府的漠视。 这一点后世米帝就是个最显著的例子。 哪怕拥有最发达的文明,国民反智,政府愚昧也抑制不住疫情的蔓延。 但相反,宋朝在疫情防控方面却理念先进,政绩斐然。宋朝上承五代,下启元朝,享国三百一十九年,但发生的瘟疫数量令人吃惊。重大瘟疫总共才发生四十九次,平均近十年才有一次瘟疫,而且治理的非常成功,在只有半壁江山的情况下,却有人口一亿的传说。这在封建社会简直就是个奇迹。 要知道张瑞在后世,区区二十年的人生中,就经历了两次席卷全世界的超大型瘟疫。而诸夏以外所谓文明社会的表现,简直让人贻笑大方。 孟朝的商品经济也非常活跃,形势类似于两宋,在防疫方面也能够与宋氏相媲美,令张瑞非常欣慰。 随后张瑞看向张仲景,说道:“朕曾闻,疫,民皆疾也。欲令天下都远离瘟疫,少不了大量医者遍布郡县乡里。关于医者数量,卿可有所统计?” 张仲景遗憾的摇了摇头,说道:“陛下我朝医者地位颇高,复先秦时期风采。古言不为良相便为良医。先秦时,士大夫皆涉猎医书,我朝士人涉读医书者亦人数众多。” “在乡里民间,许多年老读书人便兼任医者,指导附近百姓治病拿药。很难断定天下四方,究竟有多少医者。” 这一点,孟朝与魏晋有非常大的不同。 因为孟朝重工商,或者说尤其重工业的缘故,技术工人、能工巧匠的地位与收入,远远甩开一个普通读书人一大截。 军人的地位就更不用说了,嫁给一名禁军是所有待嫁闺中少女的美梦。禁军不但免田税,还有固定薪金可拿,更关键的是禁军金戈铁马、每攻必克、雄视四方,符合少女对英雄的所有幻想。 这导致士农工商四个阶层,没有形成特别大的鄙视链。 孟朝的读书人不会觉得兼职一份医生治病救人,或者兼职一份讼师为人提供法律指导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而《三国志?魏书·方技传》中记载华佗“本作士人,以医见业,意常自悔。” 华佗被归入方技传,也说明从儒家当道后,医生的地位再不复先秦时的崇高。从第一级的士人阶层,滑落到了君子所不齿的第三级“巫医乐师等百工之人”。 随后张仲景说道:“虽然如此。但长安学宫所培养医者有明确数字,算上如今正在长安学宫求学者,共计一千二百三十八人。” 听到这个数字,张瑞脸上浮现抑制不住的笑容。一种自豪感与成就感油然而生。 一千二百三十八医生,这种为自己势力培育英才的愉悦感就是种田的最大乐趣啊。 这是任何杀戮征服与毁灭死亡都带不来的满足感。 一千二百三十八名医生,能培养出这么多饱读医书的人才,必须要有一个强大的文明,和平的环境以及富庶的粮食供应。 其意义与一千二百三十八名军人或者匪寇完全不同。 张瑞问道:“朕打算令少府聘用这些结业医者,在工业区开设皇家医馆,以盈利方式为百姓治病。模式参考长安学宫医学院附属医馆。卿可帮朕联络一下这些医者,有愿意前往的可往少府应聘。” 张仲景闻言大喜,激动的行礼说道:“臣为医学院学子拜谢陛下。” “哦?”张瑞笑着问道:“卿何故如此激动?竟比其他学子还要关切。” 张仲景解释道:“陛下有所不知,长安学宫医学院学子结业之后,最大忧患在于无处可去,无职可就。” “若醉心功名,意在科考,其当初便不会投身医学院,立志悬壶济世。” “因而绝大多数学子结业之后都会返回家乡,开设医馆,治病救人,埋没于乡间。” “大型医馆只在长安、洛阳两地有设。若陛下在工业区开设皇家医馆,天下工业区想必都会跟进。便给医学院学子多了医馆稳定去处,能使更多少年投身医学院。” 张瑞笑着安慰道:“此后医学院会越来越壮大。之前并非天下未曾想过开设大型综合性医馆。只是久经战乱,地方凋敝,经济不够繁华。一座普通城池,无法支撑一座医馆。” “而工业区则是将经济重心收拢,商品经济繁华于一片城市。使天下出现越来越多类似长安、洛阳这种顶级城市。如此便能支撑越来越多的大型医馆。” 当然相应的,文明也会向前推进,城市文明等级肯定高于散布在田野的农村。有大型医馆,更多的医者,更丰富的阅历,必然能提升整个工业区人口的寿命。 第九十三章张瑞的著书设想 从建康五年十月起,张瑞就刻意安排了一系列手段,预防民间保守势力对工业区的非议。 但在十二月,天气最寒冷的时节,一封奏折还是引爆了天下舆论。 幽州道监察御史弹劾范阳工业区工坊恶意败坏风水,树立熔炉三千余座,黑烟覆天。 关键是污水直接排放进灌溉农田的水渠当中,黑水纵横,侵污良田数百亩。 消息传出,天下哗然。 张瑞更是气的砍断了两个练习用木靶。 这些豪族富商,越是给他们期望,他们就越是烂泥扶不上墙,没事也要折腾出点幺蛾子。 农业为国家之本,这天下的清流本来就巴不得国家重本抑末,恢复先周时期的井田制,各村社之间老死不相往来。这样这些掌握了话语权的清流,才能在封闭的社会中更加如鱼得水。 随着消息传出,清流们终于不在张瑞设置的迷宫里弯弯绕绕了。纷纷绕过了工业区财富、人口寿命、医疗水平、治安稳定等一系列问题,只攻讦工业区污染土地。以末伤本,损害社稷。 上百户被侵染了良田的百姓被这些人利用,在这些人的危言耸听下,痛哭流涕。抱怨官商勾结,迫害他们那本就微薄的家财。 在这关键时期,也不知道肇事的工坊主是真的蠢,还是居心叵测。居然招摇声势,带着大量钱财直接上门,表示愿意赔偿百姓损失。每亩污染的良田都补偿一万钱。以图个仁善亲民的好名声。 消息传回长安,张瑞杀了这个工坊主的心都有了。 工业区本就是新兴的事物,国家法制还不完善,有问题十分正常。以当今科技而言,发展工业,有废气、废水排放无可避免。诸夏历史上也没有任何经验,哪怕张瑞都在摸着石头过河,以期在实践中找到解决方案。 孟朝法制原则是法无禁止则不究。 任何法律条文、行政条款都没有明确规定这种情况是工坊过错。 他直接跳出来给予补偿,这不是自己大包大揽,将所有舆论都引到了工坊身上。 况且哪怕要去赔偿,官府私下调解即可,弄得这么张扬,唯恐天下不乱吗? 结果天下百姓沸腾,在大量清流的鼓动下,所有工业区周围的百姓都兴高采烈的去自家地头打量,有没有污水流进自己家良田周围。 甚至有些人干脆偷偷挖掘水渠,引污水过来,以图索赔。 这将工业区直接推到了风口浪尖上,似乎天下所有工业区周围都是百姓对工业区的讨伐之声。 为此张瑞不得不在年末官员们都休沐放假,在家准备新年时,将所有人召回,展开廷议。 冬季天色暗的极早,官员们还未到齐,夜色便笼罩了大地。 而昭华宫内的氛围就如这天色一般昏暗压抑,钢铁般坚硬沉重的背景下,所有人都默不吭声。 满堂公卿都清楚,虽然是首辅审配在推进工业区事宜,但这背后都是陛下的意志。 一直以来,当朝天子都对孔子提出的天下大同不甚赞同,连年号都取自《诗经·大雅·民劳》“民亦劳止,汔可小康”,而非孔子《礼运大同篇》的天下大同。 所以陛下心目中的完美社会并非“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邻国相望,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的农耕国度。 而是一个工业高度发达,城市经济繁荣的奇特社会。 工业区便是在此背景下产生的孟朝独特产物。 如今矛盾激化,所有公卿都在反思,自己一直以来是否心存谄媚。 仅因为皇帝的意愿,便将社稷天下带向一个未知的方向。 “陛下到,诸卿拜迎!”强硬自信的禁军喝唱声打断了所有人的幻想。 紧接着当朝强势而威严的皇帝带着一阵冷风走进屋内。 所有公卿大臣纷纷收拢了心神,整齐的躬身行礼,说道:“臣等拜见陛下,恭问陛下圣安。” 张瑞大步走到自己的座椅前,正襟危坐,然后看向众人,说道:“免礼,且入座。首辅,还有哪几位大臣未到?” 审配立即正身回道:“禀陛下,兵部中郎王凌巡视长安南大营在外,尚未来得及返回。督察院左都御史傅巽检查永安仓城,亦未返回。” “暂不管他们,开始廷议吧。朕今日不想多说无用之事,只想听取卿等谏言,如何将范阳工业区之事压下去。”张瑞强硬开口。 关于理想社会的详情,大同社会与工业社会的争执,张瑞最近已经听锦衣卫汇报过太多次了。 这让张瑞不由的反思,自己是不是也应该著书立传,将工业社会的未来与大机器生产的思想推广出去。 但想到要与尼采、康登、马哲一样写出一系列影响世界的恢宏巨著,哪怕是抄袭,照搬,张瑞一时间也感觉这是老虎吃天,不知该从哪里下口。 所以张瑞只能压下所有人的分歧,先把眼前这道难关一同度过去再议将来。 廷议一开始,内阁辅臣裴潜抢在铁血首辅审配之前开口,说道:“陛下,无论如何不能处罚这名工坊主。一旦朝廷对其予以处罚,就证明朝廷承认工业区的设立,是一项错误决策。” 而若是承认了这一点,就等于证实了朝堂上皇帝是昏聩之君,公卿是谄媚之臣,整个国家腐朽黑暗,无宏远之策,无治国之能。 这会导致刚刚安定下来的天下,再次暗潮涌动。 更关键的是,这项政策是皇帝一直强力推动的,到时候岂不是打皇帝的脸? 张瑞能理解裴潜的用心,问道:“那该如何处置此事?” 审配端坐在坐塌上,挺胸阔背,气势强硬,说道:“不与处置,无视清流等跳梁小丑。” 工业区能够富国强兵,是审配乐见其成的,所以审配坚定支持工业区的推进。 但不予处置,或许朝廷能够稳住气度,但无论结局如何,民间都会有物议与芥蒂。 这与愚民政策无异,把天下百姓都当作不明情理的愚夫,将会导致朝廷在宣传舆论阵线上更加被动,失信于百姓。 工部中郎裴辑开口说道:“终究是要考虑民情舆论。臣有一议,与其坐视民间沸腾。不如将百姓关注点引到他处。” “嗯,朕以为可行。只是当为之奈何?” “能压过此事的,必然是另一件关乎天下百姓的大事。为配合黄金券推行,工部有份宏大规划,于天下广修水利设施。用这份遍及全国的方案,吸引百姓目光。” 第九十四章国家振兴方案 工部中郎裴辑提出的兴修全国水利计划一出,满堂公卿哄然大笑。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工部这就是想借机争取更多预算,从财政中分去最大一块份额。 但所有人又不得不承认,裴辑抛出这份规划的时机正是恰到好处。 除了在这个关键时刻,能够将百姓目光从工业吸引到农业上,解朝廷棘手问题之外。 天下也正处于适合大修水利的时间节点上。 今岁国家四方战事全部结束,无论国内江南叛乱,还是国外贵霜、高句丽两处战场,历经长短不一的战事之后,总算是都奏以捷报。 如今已是年末,转过年必然是个太平年岁。 这种太平年间,自古以来官府都会组织徭役,或营建宫殿,或兴修驰道。 孟朝自然也不可能闲着。皇室全面继承了前汉的宫殿群,在长安也营造了一片宫殿区。刚继位的皇帝,连这些已有的宫殿都没观赏一遍,继续营建宫殿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所以可以预见,明年必然会大规模兴修基础设施。 更便利的一点在于,国家的黄金券项目刚刚发行,国库积存加上各地缴获的黄金共计近两百万斤。有这么多黄金作储备,黄金券的流通大受百姓认可。为大规模基建提供了充足的财富保证。 而兴修水利,是每个再造乾坤的王朝在开国时最喜欢的基建项目。 后世天朝营建了天文数字般的水库与水电站,为国家建设打下了坚实的农业基础。 而在明朝洪武年间也是大修水利,从洪武元年一直修到洪武二十八年。 仅洪武二十七年一年,朱元璋遣“国子监生和人材分诣天下郡县修治水利“。洪武二十八年统计,全国共计“开塘堰四万零九百八十七处,疏通河流四干百六十二处,修建陂渠堤岸五千多处“。 《明史》对此称赞为:“是时宇内富庶,赋入盈羡,米粟自输京师百万石外,府县仓廪蓄积甚丰,至红腐不可食。岁歉,有司往往发粟赈贷,然后以闻。” 相比于工业的复杂晦暗,难以理解。农业水利的建设,符合天下所有人的政治理念。 哄笑过后,张瑞开口说道:“必须要承认,无论国家有多重视工业,农业人口才是我朝绝大多数。工业关乎国家鼎盛先进,而农业则关乎国家稳定承平。换言之,一个关乎国家上限,一个涉及国家下限。” “所以兴修水利,吸引天下万民瞩目,朕以为可行。工部与吾等详细介绍一下工部方案内容。” 裴辑欢喜起身,向众人介绍道:“谈及工部方案之前,请容某向诸君介绍一番徭役背景,如此诸君能对水利兴修方案有更详细了解。” “《韩非子·备内》关于徭役有番论断,徭役少则民安,民安则下无重权,下无重权则权势灭,权势灭则德在上矣。” “而前汉之臣经常言轻徭薄赋,休养生息等等。儒家之臣皆以强国之务,在於省徭役,薄赋敛,劝农桑。三者既备,然后令伊(尹)管(仲)之臣得施其术,孙吴之将得奋其力。” “这是因为前朝徭役遵循三徭制度,即正卒、戍边和更卒三种。正卒、戍边自汉光武帝之后已被废除,但更卒依旧存在。” “更卒,即每个傅籍男子每年必须在本县服一月时间的无偿劳役,从事地方土木工程、造桥修路、治理河渠、转输漕谷等劳动。因役人轮番服役,所以叫作‘更’,役人叫作‘更卒’。” “不愿或不能亲自服役者,可出三百钱(也有一种说法是两千钱,考虑到两千钱实在是太多了,所以取三百钱)雇人代役,或官府不需其亲身服役而命令其出钱代役,曰‘过更’,这笔代役钱称作‘更赋’。” “也有因特殊情况免役的,曰‘复’。免役者包括:宗室、贵族、有高爵的官僚及其亲属,县、乡的三老及被选为孝悌力田者;博士弟子、其他通一经者及特诏优许复除者;或生子、服丧者,逢天灾兵祸之害而暂获复除者;治河有功或皇帝巡行所经地方的百姓亦得以暂时免役等等。” 听完免役范围,审配一阵嗤笑,稍微有点权势的人全部免役。 这意味着,汉代徭役的义务实际全落到了底层百姓身上,越是贫穷的百姓越要缴纳更多的赋税。所以汉室豪强林立,兼并严重。 裴辑接着说道:“但在我朝,情况与此大不相同。首先一点在于,我朝从太原起,便是有偿服徭役。哪怕最初只是一天给两顿饷饭,这也意味着我朝实行征募制。” 这一点是张瑞带来的理念,参考的是米帝在经济危机中大修基础设施,通过官府财政支出,缓解经济危机。 张瑞从孟县开始就改革了税收制度,所以仓廪充实,一直能够支撑规模有限的徭役征募。 裴辑所言最初一天只给两顿饷饭,便是当初比曹掾裴潜拨出的两万石粮食。 工信司少尹杜畿惊讶的问道:“征募徭役,这岂不是意味着我朝的休养生息与前朝大不相同?只要财政能够支撑,大规模兴修基建,能够显著提高百姓收入,促进经济繁华?” 裴辑重重点头,说道:“长安学宫将这种模式定义为国济万民。” 所谓的国济万民,显然就是稍显保守的凯恩斯主义,主张国家采用扩张性的经济政策,即通过扩大政府开支,刺激经济,维持繁荣。 而结合孟朝的徭役制度,国家基础建设显然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通过建设水利,发放薪金,提高百姓收入,从而让百姓对商品有更多的需求,以推动工业区与城市商品经济的发展。 审配赞赏的点头,说道:“既然长安学宫对此已有论证,某以为大修水利,不会增加百姓负担,反而会促进农业发展,改善民生水平,是国家长久之策。” 裴辑说道:“且不仅如此。工部这份方案是与长安墨公(公输班)学院并力设计,水利工程除灌溉农田外,还涉及防汛防洪。” 第九十五章廷议上飞舞的一只臭鞋 防汛防洪是每个正经朝代都会推行的国家重要工程。 之所以说正经两个字,是因为有些朝代,例如元朝,黄河泛滥,关于是否赈灾、整修堤坝都能争论不休。 而有些被后世公知推崇不已的黑暗军阀时代,更是主动挖开了黄河,导致水淹千里,祸及百姓数千万。 数千万这个词,哪怕作为当朝皇帝的张瑞,也是想想就不寒而栗。 若是在孟朝发生这么一次水害,影响数千万人,那孟朝一切的基业,所有的未来,天下的希望都一朝断送了。 裴辑特意强调道:“《尚书·禹贡》有言,禹别九州,随山浚川,任土作贡。此乃国家正典。” “我朝精华腹地皆在大河周围。自汉末以来,天气异常,大河常有水患,故而治理大河,为我朝水利首要之务。” 张瑞郑重的点头,黄河孕育了诸夏文明的同时,也给中原带来了难以磨灭的灾难。 后世仅在黄河边上的开封城下考古,便发现层层叠叠地摞着六座城池,包括魏大梁城、唐汴州城、北宋东京城、金汴京城、明开封城和清开封城。 一座座城池整体被黄沙一层层掩埋,便能知晓诸夏在飘忽不定的黄河面前曾经怎样巨大的代价。 张瑞说道:“大河桀骜,善淤、善决、善徙,卿有何防患之法?又打算如何与灌溉水利相关联?” 裴辑说道:“这份工程浩大,尤其还关乎吸引四方百姓瞩目一事,臣请用舆图为陛下详解。” “可。有司推一份天下地形图过来。” 随着张瑞下令,一群侍卫立即推着一个高大的移动黑板过来,木板上悬挂着一份以各种颜色绘制的山水地图。 这种地图明显区别于往常宫殿内的军事地图与行政地图,是科学院研究中原地理用的地势图。 上面更注重山地、高原、平原、盆地、河流、湖泊等各种地形地貌,城市与军营标注较少,只突出了少数重要城池作为参考。 裴辑站到舆图前,用木杆指向大河中下游,说道:“我朝治河之法,最主要参照前朝水利大家贾让的治河三策。” 张瑞好奇的问道:“何谓治河三策?” 裴辑解释道:“绥和二年(公元前七年),汉室九河皆窴灭。大河从魏郡以东北多溢决,水迹难以分明,四海之众不可诬。乃诏求天下能浚川疏河者。” “贾让乃上书曰治河有上、中、下三策。” “时大河以为悬河,南高北低。贾让上策主张不与水争地,提出人工改道,避高趋下的方案。主张‘徙冀州之民当水冲者,决黎阳遮害亭放河使北入海’,其认为如此可河定民安,千载无患。” “中策为开渠引水、拓宽河道、分流治理,从而实现‘分杀水怒’的目的。其认为如此虽然不能一劳永逸,但可兴利除害,能维持数百年。” “下策则是保守旧堤,年年修补,劳费无穷,。” 张瑞点头,堵不如疏,是诸夏数千年来对治理黄河最大的经验,这三策倒是中肯。 “不知工部对大河治理有何高见?” 裴辑望向众人,面露“矜持、含蓄”的笑容,手抚胡须,说道:“恕我工部愚昧,难分其中优劣。故而这三策只能全部施行。” 话音未落,一只臭鞋便在所有人的瞩目下飞了过去。但裴辑显然早料到了这种可能,果断低头,躲过了这“气”味十足的一击。 张瑞头痛的手扶额头,下一刻宫殿内便喧嚣尘上,六部九卿全部愤怒的向裴辑喷吐着唾沫,传达着自己的“问候”。 监察御史都吓傻在了原地,这要是将满朝公卿都给弹劾一遍,哪怕自己是左都御史的亲儿子也得狼狈滚出长安。 公卿们有这反应很正常,实在是裴辑这个方案太完美,又太霸道了。 黄河主道要改,河道要拓宽,分渠要挖,支流要修,堤防也要加固。上中下三策,全部用上。 这样黄河、水利是都兼顾了,一个庞大的水利工程的确能保证黄河水患缓解,两岸良田遍野。 可是国家财政怕是也要全部流进工部府库了。 其他各部、衙司都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工部大展宏图。 但要说这个提议诱不诱人? 说不诱人,那是鬼都不信。张瑞心动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任何一个人向一位帝王提出一个治河之策,能让人畅想到未来至少三四百年内,大河不会发生大规模的洪水泛滥,都没有哪个帝王会不心动。 这关乎整个国家的龙运,关乎天下的长治久安。 诸夏历史上有多少朝代都是因为黄河水患而随之兴亡。 孟朝有望在建国初期强力整治大河水防,为后世太平打下牢固基础,这无疑是个完美开局。 宫殿内吵吵闹闹,张瑞无奈扶着额头偏向一旁,对赵云抬了抬手指。 君臣之间极有默契,很快宫门被打开,但进来的却不是全副武装的侍卫,而是三名颇受惊吓的宫女,带着一壶清茶,一份食盒,以及一个碳炉。 单纯的宫女们显然没见过这种场面,各部公卿已经迅速从攻讦工部,蔓延到了彼此互相攻击,并隆重强调自己曹司的重要地位。 每年年初二月的廷议,这份关于争夺预算的博弈,都是宫廷内的保留项目,往常张瑞都果断逃之夭夭。 结果因为工部中郎裴辑今天的提议,这个精彩项目提前到了今年的十二月。 张瑞可没有参与进去的兴趣,给这些人调节,那只会导致一个结果,一边听他们声色俱厉的控诉,一边把自己气的头昏眼花。 所以在宫女们颤抖着将一盘盘美食摆在张瑞身边的矮桌上后,张瑞便旁若无人的吃了起来。 吃完热腾腾的饭菜,一会儿才有力气继续跟这些精力充沛的官员继续战斗。 至于喝止他们? 快别闹了,张瑞虽然是皇帝,但在这种时候说话也不管用。 国家毕竟是天下人的国家。 财政分割,分的是国家太仓,显然更攸关各部曹司、朝廷百官内部。 皇帝这个掌握少府的外人,还是要靠后站一站。 逼急了这些官员,骂皇帝又不是什么稀奇事。 除了大清,哪个中原王朝的皇帝没被骂过? 第九十六章河南之地草木丛生虎豹出没 张瑞慢腾腾的吃完了饭菜,甚至还悠闲惬意的喝了一杯清茶,此时昭华宫内的争吵还依旧激烈,公卿大臣们完全没有一丝要停歇的意向。 争执直到门外禁军传来一声赞拜:“民部中郎国渊觐见。” 高大的宫门洞开,从永安仓城一路风尘仆仆赶回的民部中郎国渊,清理掉身上的雪花,没好气的说道:“民部不在,汝等连如今太仓财富具体详情都不知晓,如此激烈争执,岂不是白费力气?” 工部中郎裴辑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立即高声附和道:“国中郎所言极为在理。汝等关于财政份额之争,还为时太早。说不定仅黄金券就能支撑工部水利工程。若如此,今岁财政度支,工部太仓的份额亦可让给汝等。” 张瑞亦立即抓住时机,说道:“既然如此,都坐下,听听工部详细规划,与民部府库情况。” 六部九卿中,民部、工部已经表态,兵部还未返回,剩下的刑部、礼部、吏部在财政预算方面向来不占大头,如今听说有机会可以瓜分工部份额,总算达成所愿。 内阁在财政度支中没有多少利益关切,往常也是内阁负责主持会议。 所以在皇帝与内阁的合力下,六部九卿终于暂缓了争执重新回到了坐塌上。 直到夜色已深,昭华宫内点上一个个粗长的蜡烛,廷议才重新回到了正轨。 裴辑直述主题,说道:“吸引天下百姓目光,关键是在大河下游、河南、河北等地开分渠、支流,改大河主干道。” “无论是大河主干道还是分渠、支流所经之地,都会显著改善当地水纹条件,既实现分杀水怒,防洪疏导的目的,也灌溉了良田,改善农业。” “最后还能利于航运,促进当地经济繁华。” 内阁首辅审配皱着眉头说道:“但同时也带去了水灾风险。” 裴辑笑着点头,说道:“这不正是朝廷希望的局面?有利弊才会有争议,有争议才能吸引百姓的目光。” “至少大河两岸百姓都会关注于此,争执到底要不要引大河入境。” 张瑞问道:“若如卿所言,百姓民情激愤,反对大河入境当如何?” 裴辑用木杆指向大河南岸,从容说道:“所以工部谏言,抓紧当下时节,修建水利设施。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迎,反受其殃。” 为了解释其中原因,裴辑说道:“历经中原战乱,大河南岸平原,人烟断绝,遍地荆棘。向曾经是良田沃土的地方,如今草木丛生,虎豹出没。有大片荒芜之地,可以开辟大河支流。” “一旦十几二十年后,大河两岸恢复生机,再想随心所欲,毫无掣肘的规划水利,便有所未逮。” “这也是工部一再强调我司工程紧迫性之缘由,其他各部发展诚然重要,但早一年晚一年并不紧迫。我工部水利建设,留下的时间却已不多。” 眼见其他各部公卿又要跳起来激亢辩论一回,张瑞连忙抬手,先开口说道:“工部这份水利建设方案,并不仅仅关乎国家长治久安,更关键的问题在于,能够转移眼前天下舆论的关注。其他各部,可有提议能够与此相媲美?” 这两句话,让一众屁股已经离座的公卿大臣们又纷纷坐了回去。 如皇帝所言,公布的议案不仅关乎明年财政分配,尤为关键的是解决现在天下对工业区的攻讦。 其他各部提不出能够相媲美的方案,只能接受工部提案具有优先性这一事实。 张瑞耐心的等候了片刻,一直没有哪位公卿起身。便继续说道:“既然没有其他方案可选,便以工部草案昭告天下。” 皇帝一锤定音,裴辑兴高采烈的拱手拜谢。 接下来是朝廷官员们最关切的事情,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裴辑,工部到底打算修建多大规模的水利工程,消耗多少朝廷财政? 裴辑手指黄河下游,向众人介绍道:“众所周知,大河在王莽篡朝时,为使其在魏郡元城祖坟不受水灾影响,乃决河东流,任由水灾蔓延六十年。至此大河改道,改从冀州入海为从青州入海。” “但大河在青州并非只有一条干流,存在为数不少的分支,或单独入海,或流入其他河流,沿途更有一些大小湖泊和沼泽洼地,都起着分洪、排沙与调节流量的作用。” “故而工部打算在此基础上,扩宽这些干流的水道,继续增修湖泊池陂。” “而重中之重在于,勾连大河与其他河流。” “增加除已经存在的漯河之外,其他分支河流。北连滏阳河、御河、界河,使大河北派。(大唐时期的黄河水道)” “南部一股在河南尹境内中牟县折转南下,流经尉氏、洧川、扶沟、鄢陵等地,由颍水入淮。” “一股在开封境内,折而南流,经通许、太康等地,由涡入淮。” “一股在东流经豫泰山,汇入泗水,夺泗入淮。(这三股是南宋到嘉靖万历时期的黄河水道,夺泗入淮为重中之重)。” 看着裴辑在黄河下游南北勾勒出来的一条条虚线,众人仿佛已经能看到一条条水道在孟朝军民万众一心的努力下,逐渐在荒凉的大地上开辟成功。 前朝设想的“分杀水怒”,在孟朝完善到了极致。 大河水患在孟朝将会得到极大的缓解,而水利却灌溉了更广阔的面积。 尤其沿途大量湖泊、池塘的修建,将会大幅调节河川径流,起到发展灌溉、提供用水、改善区域生态等一系列作用。 民部中郎国渊问道:“所以如此浩大工程,工部打算如何推进,征募多少徭役?” 这种耗费靡重的工程,工部也是慎之又慎,裴辑郑重的说道:“此份水利建设方案,公布打算立即全部公布。但在推进方面,工部并未打算一蹴而就。” “整项工程,工部打算分期二十年进行。” “前十年,趁天下荒凉之际,先兴修分渠、分支,将大河水道确定。” “后十年,在此基础上不断加固所有堤防,修建湖泊水库等辅助设施。” “但在明年首年,工部打算征募徭役三十五万 第九十七章国策导致的寡妇村 徭役四十五万,这个数字规模不算小,但也绝对算不上大。 尤其明年可以预见,天下不会有什么大事。举国太平的情况下,以国家府库钱粮征募四十五万徭役,对国家不会造成太大负担。 张瑞看向民部中郎,问道:“太仓府库如何,可能供应这四十五万徭役费用?” 国渊在身边方桌上铺开一张白纸,简单汇算片刻,说道:“四十五万徭役,以每人每天百钱计算,全年薪酬共计一百六十四亿两千五百万钱,即一千六百四十二万贯。” “这个数字委实太高,我朝今岁税收总额总计亦不到三千万贯,汇入太仓的更不及一千五百万贯。工部一年的规划,就足以使财政破产。” “除徭役薪金之外,还有行政开支,与粮食开支。每人每月耗粮一石,全年便耗粮亦有五十四万石。” 粮食消耗倒是好说,全年五十四万石,而且分布在各郡县境内,可以分开就食,官府能够轻松供给。 关键是薪金支出,每年一千六百万贯,足以直接让中央财政破产。 裴辑连忙说道:“如今天下百废待兴之时,朝廷财政或许的确不足以支撑工部水利计划。但十年之后,天下生机恢复,财政必然攀升新高,到时工部这份拨款便只占朝廷一部分了。” “而眼下,还有黄金券可以补贴财政,想来工部这份申请并不难以支付。” 张瑞亦看向国渊,问道:“黄金券共发行有多少?” “朝廷共掌控两百万斤黄金,按如今黄金流通速率,民部核算黄金券发行比为十比三十六,计划发行七百二十万斤。” “如今已售出四百六十三万。” 一斤黄金市值大概是万钱,这也就意味着如今黄金券为官府增加了四千六百万贯的财政收入。 裴辑大喜过望,至少黄金券能支撑水利开发两至三年。 三年以后,再视财政状况而决定是否增减徭役人数。 张瑞双手一拍,作出决断说道:“投资基建,振兴国家,本就是国策,既然府库有财政盈余,那就允许工部先施行方案一年,以观成效,同时转移百姓目光。” 财政富裕的好处就在这里,无论工部的水利项目能否运转流畅,都能先实践一年来检验,然后在实践中逐渐修改完善。国家有实力支撑工部在实践中摸索前行,而不会对财政造成什么不可逆转的损伤。 建康五年年前的最后几天,孟朝朝廷毫无征兆的发布了来年规模宏大的水利建设规划。 官府打算在冀州、司隶、兖州、青州、徐州境内同时开展水利建设,征募徭役四十五万,凿大河分渠十三条,疏通河流六千三百六十二处,开塘堰四万八千九百八十七处,修建陂渠堤岸八千处。 消息一出,基层百姓果然再没有兴趣去关注工业区的事宜了。 这项水利工程才是与大家息息相关的事情。 工业区的浓烟是丑了点,可是这相比后世全国那数以亿万记的工厂,那连小儿科都算不上。 后世人都能忍受的雾霾,在这个时代,永远只是田间百姓在茶余饭后的一个谈资。 有了关切自身利益的大事,众人很快就围到了官府的告示牌周围。 三五成群的探讨着地图上描绘的水渠、湖泊究竟在现实中自己乡、亭的哪个位置。 之所以如此关注,不是因为他们对政治有多浓厚的兴趣。 而是如裴辑所言,中原大地,有大片土地被荒废,上面荆棘丛生,野兽出没。 这意味着水利流经的地方很多都是无主荒地,农民们想要赶紧去周围开垦占据。 关东农业水平不比关中天府之国,很多田地都没有配套的水利灌溉设施。 在汉末诸如扬州刺史刘馥、豫州刺史贾逵,都因为兴修水利、开凿池陂而被百姓歌颂拥护,享誉史册。 所以孟朝决定大规模兴修水利后,百姓都极为热切。 开垦的荒地,耕种满三年就归农夫所有,这是孟朝国策。 “各处人民先因兵燹遗下田土,他人开垦成熟者,听为已业。业主已还,有司于附近荒田拨补。” 这一条是民部对关东设置的补充。 关东与凉州相比,其情况还要复杂,很多田地其本来是有主的,只是百姓为躲避战乱,逃难离开了家乡。 对待无能为力的百姓,张瑞没有对豪强那么苛刻。所以他们返回家乡,如果有田藉证明,官府会优先返还给他曾经开垦好的田地。 但若其田地已经被其他人开垦成熟,那就归开垦者所有。官府会在附近荒田重新补偿他相同数量的田地。 也正是因为这条政策,所以关东人民开垦土地的热情极高,农业生产恢复迅速。 但有一点出现在朝廷的意料之外,那就是这条政令公布之后,导致关东的结婚率骤增。 青壮劳力,多娶几名女子的情况屡屡出现。 孟朝河南跟安史之乱后河北的情况一样,都是被打成了一片白地。 一夫一妻多妾制在这里已经失去了维持的基础。每个青壮男子能够多娶妇女就是善举,官府也鼓励其多娶多纳,当然还有多生。 当地百姓并不缺良田,娶妇人入门能够增加农耕的劳动力。 这一波结婚率的提升,便是在此基础上,青壮劳动力眼红官府的徭役薪金。 每人每天百钱,干满一年就是三万余钱。 这么高的财富数字,显然是得益于孟朝超级帝国的实力,从贵霜、临邑以及四方藩国收割了天量财富回中原。 一如米帝最普通的蓝领工人也薪金无比丰厚,住着宽敞大房子,享受惬意生活。 所以数十万计的百姓打算响应官府征募,将田地留给家中老弱妇孺打理。 这将导致大片郡国范围内,会形成所谓的“寡妇村”。 一个村子里大多是留守的妇人,男丁除了年幼的儿童,就是年迈的老翁。 不过这也是一个良好的开端,意味着孟朝百姓已经开始尝试目光从“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单调作业模式上移开。尝试离开土地,出卖力气赚取薪金。 这对将来工业发展铺垫了一个良好的思想基础。 第九十八章农业高度发达 建康六年(201年),无疑是个十分美好的年份。 时年天下无兵戈之难,无风雨之患,国家承平,河清海晏。 在寒冷的冰河时期,遇到这样一个风调雨顺的年份实属不易。 最大的灾害发生在,春,三月,丁卯朔,日有食之。 为此朝廷一度还担忧要不要下发政令,检讨圣朝之过。 按照前汉的传统,发生日食、月食、地震之类的灾害,都会罢免三公之一,为皇帝背锅。 因为日食,民间的清流又再次跳了出来,指责工业区误国,这是苍天对浓烟的示警,鼓噪要朝廷设置祭坛,派遣高官祭祀,告上天忏悔其罪,请求赦罪。 张瑞却强势制止了朝廷百官的胡思乱想,并派锦衣卫一口气抓了十几个最为跳脱的清流,帮他们建了一个祭坛,让他们在上面跪着祷告一天一夜,期间滴水不得进。 效果十分显著,天下所有人,都心悦诚服的认识到了,朝廷是光明至德的,所谓天狗食日,乃是警示君王一类的说法,都是无稽之谈,愚者之论。 再也没人敢在明面场合上污蔑朝廷君王不道,政局紊乱,得罪了上天。 至于私下场合,学术的事情,张瑞还是交还给了学术。 对于日食的认识,诸夏古人其实没有想象的那么愚昧,也就是几百年后的唐朝太史丞李淳风便认识到了日食是一种天文现象。 并结合历法,准确的预言了日食的日期与具体时间。因此说服了李世民推行新历法。 孟朝距离唐朝虽然隔着汉末、三国、两晋、南北朝与隋唐,但相距其实只有四百年。 就连灌钢法的技术,这之间都是一脉相承,没有多大的代差。 两者之间的科技差距并没有多大,但孟朝有的科技,绝大部分唐朝都没有。 比如科学院、长安学宫、远望镜、玻璃与地圆说。 这导致长安学宫的天文学院其实也已经发现了日食、月食都是天文现象的一种,借着这次日食,长安学宫横扫了儒家的天人感应学说。 除了日食这个小插曲,建康六年各地都一片欣欣向荣。 利国利民的水利设施平地而起,关东郡国尤为受益。 所谓的精耕细作,农业生产水平等等,都与水利设施息息相关。 这一点,大明朝便是孟朝的理想。 经过诸夏数千年的开发,明太祖朱元璋在开国年间的大兴水利等等,明朝的农田生产力基本达到了自耕农社会的极致,基本都有发达的水利设施。 尤其在南方,受到的大规模战乱较少,农业设施保存的更加完善,是著名的鱼米之乡。 也正因如此,南方才有繁华的经济,出现所谓的资本萌芽。 唯一的遗憾是,这富庶的商业经济,几乎不纳税。 张瑞没能亲眼目睹过明朝江南的风景,不过在阅览了民部上报的奏折后,张瑞觉得孟朝关中应该也大抵就是大明江南的模样了。 到建康六年,关中水利已经建设到了极致,已经足以确保每亩地都有水利灌溉,每片良田都得到了精心照料。 在精心选种、堆肥灌溉、精耕细作下,一处普通的农田,也能产量三石八斗,如郑国渠灌溉的良田亩产量更高达了八石有余。 这个数字与明朝《通州志》记载的“丰年上田亩出谷三石,次田两石,下田工石”已经极为接近。 明朝的一石约等于汉朝的两石半,所以孟朝如今虽然还不及明朝,但也已经能够望见项背。 孟朝优于明朝的一点在于,孟朝可不是只征收平民百姓的赋税,逮着农民拼命压榨。相反,孟朝的征税重点一直在那些富庶多金的豪族身上。 对平民百姓、家庭手工业者,官府官吏被严格约束了手脚,谁敢乱伸爪子,钢刀绝不留情。 但对豪商大族,官府则反其道而行之,设置了专业官僚,严厉、密集的监控着每一户豪族的纳税情况。 在孟朝,这些豪族作奸犯科,可能不会有多大后果。因为官府允许赎刑。若是能与被害人达成谅解,协商赔偿成功,官府也不一定会挥下屠刀。 但若是偷税、漏税被官府查到了实证。这可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轻则数倍罚金,重则铃铛入狱,不但家产充公,交给皇帝少府,其本人也要充为隶臣妾,日日劳作。 这就注定了,天下豪族的缴税情况会受到民部与少府双方的关注。 甚至于少府官员要比民部还要积极。 这是因为,张瑞给了少府一份训令,就铭刻在少府府衙前的石碑上。 “能检举豪族漏税者一,得其抄没薪金之十一。” 这也算是少府官员的一个最重要福利。 只要能搜集到情报,由少府交给民部及督察院,确认某户豪族存在偷税、漏税,那么他的罚金或者更进一步抄没家产总额的十分之一,都归这名少府官员所有。 少府内部收钱,内部奖赏,走皇帝私账,绝不会流露任何人的信息。 这份政令下,少府官员可比拿死工资的民部官员热情高涨多了。民间百姓如果要检举,也更愿意向少府官员泄露消息,因为能得到的赏钱更多。 这也导致天下豪商,尤其关中地区的豪商,对偷税、漏税真的是头皮发麻,谈之色变。 说句苛政猛于虎也,对他们而言也不为过。 这些豪族与普通百姓不同,他们平日里锦衣玉食,尽享人间盛世繁华,实在没人愿意为了那点税赋,放弃自己如今所有的荣华富贵,到隶臣妾队伍当中天天艰苦劳作,肩扛担挑,风吹日晒。 底层农民因此而获得了一份相对较轻的税收压力,又逢三年免税,不用向官府缴纳任何税赋。 在今年这个风调雨顺的年月,孟朝关中百姓可谓是家家户户,丰收满仓。 民部在凉州东部、直隶北部、与终南山下一口气新增了三个粮食仓城、两百多处常平仓,才总算是稳住了关中地区的粮价,保持住了朝廷划下的每石十八钱的底线。 第九十九章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关于粮价,汉朝的文景之治是孟朝的一个重要参考,文帝时“谷至石数十钱”,景帝在位期间,“谷石五钱”。 谷石五钱虽然反应了文景之治期间的粮食丰收,但也确实反应了当时的钱荒。 孟朝的冶金技术相对发达,尤其在贵霜获得了大量精金良铁,铸钱数量大幅度提升。 粮食价格太低,对孟朝百姓而言并不是一件好事。 那样会导致,从四海八荒收割回来的大量财富,被豪强用来再一次收割国内百姓的辛苦血汗。 关于粮食与收入,锦衣卫着重向张瑞汇报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有大量府兵之家,换取了朝廷在子金苑发行的黄金券。 黄金券并非都是一斤面值的,有千金、百金、十金、一金,也有一两、二两、四两、八两的面额。 汉制一斤十六两。黄金券两一级的发行,也是参照着《易经》:“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的规则。 府兵家庭兑换的黄金券多是这些一斤以下的面额。 有这个情报作参照,张瑞对当前关中富庶农业家庭的家产已经有了大概印象。 后世农村家庭,无论打工或者是务农,不算特别成功,实现阶层跨越的那种,通常在子女结婚的时候也能凑齐一套三金。 一个家庭的黄金堆积到一起,也就是一两个金镯子、几条金项链,大概几十克相当于几两。 黄金数量是一个家庭在保持基本生活条件前提下,积累财富最好的参考。 反过来,也能通过黄金数量大抵推断出一个家庭的生活状况。 关中府兵之家或许在物质条件上达不到后世先进程度,但温饱无忧,家有庆余的相同水平是可以确定了。 家有庆余,这是一个极为关键的政治态势。 粮食足够维持生活,粮价又连年下降,这就足以让百姓心存安稳,能够认识到农业生产已经达到了极致。 继续埋头在农业当中,收益会逐年下降。穷极思变,在关中的百姓就更愿意投身到工业生产中去。 如果民间也能保持官府提供的每日薪酬百钱水准,那就意味着百姓在工业上的收入要远远超出农业。 百姓趋利,将会逐渐流通到工业中。 原始积累孟朝已经初步收割了一批财富,农业生产力也已经达到了一定的高度,人口开始向工业流动,这三者齐备,孟朝的工业发展将会以不可阻挡之势向前推进。 更令张瑞心情不错的是,十月末,今年第一场大雪飘扬之时,远东长史府长史诸葛亮返回了长安。 张瑞亲自在皇宫中架起了一只烤全羊,来招待这位自己最看重的这位帝国未来擎天之柱。 烤肉的芬芳在房间内弥漫,滴滴热油顺着羊肉滑落,滴在木炭上发出“兹拉”的声音,扬起缕缕白烟。 张瑞起身端着小茴香一点一点的撒在了烤羊上方,茴香在高温下发出阵阵香气。 小茴香与孜然极像,比如孜然的学名为枯茗,同时也叫安息茴香、野茴香。 但在中医药理上,双方差距极大,小茴香性温,主要作用是暖肾散寒止痛。 所以与羊肉更加般配。 诸葛亮起身站在一旁,说道:“由陛下亲自庖厨,臣不甚惶恐。” 张瑞笑着摆了摆手,说道:“不要在意这些繁文缛节,卿可是朕的大功臣。已经从戊辽校尉升到了辽东长史,朕十分期待卿能早传喜讯,升到远东节度使。” 诸葛亮恭敬的回道:“臣此番奏请返京,便是欲当面向陛下详述北荒详情。” “嗯?有喜讯?来卿摇动转杆,帮朕给这支羊翻翻身。” 诸葛亮一边帮张瑞打着下手,一边笑着说道:“终不负陛下所望。” 张瑞拿起一盘精盐,细细的洒在了泛着金黄色油光的烤肉上,语气笃定,淡笑着说道:“朕便知晓,卿绝不会令朕失望。” 而后张瑞从一旁拿起一柄锋利的匕首,切下来一块烤熟的羊肉,将玉盘与匕首一起放到了诸葛亮身前,说道:“时至今日,朕也没适应所谓的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一直觉得就应该大块吃肉,卿也来试试朕这习惯,尝尝朕厨艺如何。” 诸葛亮连忙躬辞,说道:“在陛 张瑞笑着说道:“别说些没用的,朕还不相信卿?当初卿作千牛备身,天天拿着千牛刀在朕身后晃悠。说利刃,千牛刀不比这匕首更危险?” 诸葛亮也不禁哑然一笑,在北荒自己可谓军政要务,悉担于一肩,所以夙兴夜寐,度日如年。 如今恍然回首,自己从为陛下持刀,到如今也不过区区三年而已。 如此诸葛亮方才释怀,告谢一声,坐到了张瑞对面。 张瑞叹了口气,说道:“朕到中年,才察觉岁月之易逝,如白驹过隙,恍惚间去年年末的廷议纷争尚在眼前,转眼就又过去一年。这帝国将来,还是要看卿等这些年轻人。太子张佑安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卿将来务必要倾力辅佐,为朕保住这孟氏江山。” 诸葛亮连忙说道:“陛下正春秋鼎盛,且必能寿比南山,臣不敢受此诏。” 春秋鼎盛?苏轼三十八岁就自称“老夫聊发少年狂”了。 张瑞摆了摆手,说道:“论才智,朕虽百人不及卿一成。但朕怎么也年长卿几岁,有几句肺腑之言、经验之谈告知卿,望卿能引以为戒。身体才是一切之根本,卿务必要为我圣朝保重身体。” 诸葛亮震撼不已的望着张瑞,担忧的问道:“陛下?难道……” “想哪去了。只是朕前些日子照镜子发现,发间已经生了两根白发,有感而发。” 诸葛亮不敢置信的望着一头茂密黑发的皇帝,陛下才刚年过三十,已经华发早生? “不用找了,朕已经命皇后为朕将其拔去。朕只是希望,这能够令卿有所警醒,务必保持身体安泰。答应朕,至少活到古稀之年。”张瑞笑着说道:“否则朕会令张佑安治卿欺君之罪。” 第一百章凶恶胡族的顺服 汉末三国一直有个说法,司马懿是靠长寿,苟到了最后,所以成为最终赢家。 但事实可能与常人的印象大不相同,司马懿的寿命在汉末三国并不算特别长寿,仅七十三岁。 别说与王凌这种八十岁的元老相比,即便与赵云相比也没有多少优势。 建兴七年(公元229年),赵云去世。 可是在前一年,建兴六年(公元228年)赵云还在领兵跟随诸葛亮首次出师北伐。 从初平二年(191年)赵云率家乡义从归附公孙瓒,到建兴七年(公元229年),赵云打了四十多年的仗,寿命却依旧能与司马懿相当。 哪怕是张瑞非常关注的诸葛亮,寿命也有五十四岁。 从诸葛亮去世,到司马懿发动高平陵之变,这中间有十七年的时间间隔。 所以说,若司马懿是为了养寇自重,怕打败了诸葛亮被曹魏清算,才不与诸葛亮交战,在立场上很站不住脚。 诸葛亮死后这十七年的时间,曹魏要想清算司马懿,司马懿早死过一百回了。 张瑞更相信,打不过就是打不过。 同时退回十七年,诸葛亮死的时候,司马懿年纪还要比诸葛亮年长两岁。 司马懿是东汉光和二年(179年)出生,而诸葛亮是,东汉光和四年(181年)出生。 在孟朝,司马懿还在诸葛亮上一届,同庞统、郭嘉一同参与了科举。 诸葛亮在历史上死在司马懿之前,完全是因为其鞠躬尽瘁,事必躬亲,过度劳累而亡。 蜀国人才凋零,致使诸葛亮不得不如此,但孟朝人才济济。 这意味着,只要诸葛亮听进去了皇帝的谏言,保养好身体,再配以更发达的医疗水平,更健康的饮食习惯,多活十几年,达到古稀之年并非难事。 想到诸葛亮能为孟朝保驾护航五十年,张瑞对孟朝的未来就充满了希望。完全不但有司马懿之流会影响国祚。 听闻皇帝肺腑之言,诸葛亮感激涕零,起身激动的拱手说道:“得陛下如此信重,臣便是粉身碎骨,也要护卫我圣朝社稷。” “哈哈,朕不需要卿死。朕对卿最大的期冀就是,能好好活着,长命百岁。坐吧,同朕讲讲北荒情况。” “谢陛下。北荒历经三年开发,如今已有三十万户。这其中有我朝移民万余户,前汉遗民万余户,剩下二十七万户皆是归化胡虏。” “其中扶余人近十万余户,高句丽人六万余户。” “剩下十万户出自何处?”张瑞好奇的问道。 由此也可见塞外之荒凉,三十万户,在内地也就是一个郡国的规模,可在塞外却几乎网络了整个黑土区所有人口,依旧不足。 诸葛亮笑着说道:“皆出自杂胡?” “杂胡?”张瑞切肉的手一顿。 诸葛亮重重点头,说道:“春暖花开之际,我朝大军会进攻辽东,此时除高句丽外,各地杂胡都会外出渔猎、农耕。臣所部铁骑便会趁此时外出搜寻杂胡部落。” “游骑曾向北一路搜寻数千里,颇见各种杂胡。一如皮肤异白、高鼻异瞳的羯人,茹毛饮血的丁零人,渔猎于北海附近的高车人。” 听到北海这个词,张瑞终于知道孟朝铁骑狂飙到哪里了。苏武放羊的地方,也就是贝加尔湖附近。 “此外,臣亦率军数次与东部鲜卑交战,获其男女数万人。” 诸葛亮能打赢东部鲜卑大人联盟,没有什么意外。 东部鲜卑本来就是一群小部落联盟,是三部鲜卑中最混乱,最弱小的。 田豫、曹彰都曾数次对鲜卑最强大的轲比能用兵,并取得大胜,更何堂堂武庙十哲去打一群更弱小的联盟部落。 张瑞只是没想到,诸葛亮把五胡乱华的羯族,与六镇起义主力的丁零族都给抓了。 这些史上凶威一时、军威赫赫的残暴异族,结果全在孟军的拳打脚踢下,老老实实蹲在北荒撅着屁股垦荒种地,老实卖力。 张瑞不用去现场观摩,仅是想一想也觉得画面异常出戏。 “这些胡虏安稳吗?”张瑞关切的问道。 “安稳啊,非常安稳。”诸葛亮不知皇帝为什么会问这么个奇怪问题,说道:“胡虏不似我诸夏桀骜、暴烈,十分畏惧我朝军威,习惯于逆来顺受。百名禁军能监管上万人。” “畏威而不怀德?” “这倒并非如此。胡虏崇慕我朝经济、文化,皆以能获取我朝户籍、家产田业为荣。” “北荒奖励屯田胡虏中勤于向学,积极劳作,孝悌父母者,每年设三千名额,赐其孟朝户籍,故而胡虏心慕王化,尽力于事。臣闻已有百余户人家通过射猎、冶金、制槊等手段,积累了不菲家财,通过田氏移居至长安。” 闻言张瑞感慨道:“胡虏中亦不乏人才。竟能善制槊,有此艺傍身,哪怕来到长安,亦富贵可期。” 诸葛亮点头,说道:“胡虏中精英人杰都奋进拼搏,进入中原,能够壮大我朝,削弱胡虏。” 这倒的确是,如今的孟朝也有几分大唐气象了,长安逐渐成为。 张瑞接着问道:“良田开垦情况如何?” 诸葛亮说道:“北荒天寒地冻,属实在臣意料之外。土地大部分时间都僵硬坚固,不宜开垦,三十万户人家及军屯,三年累计开垦有两千两百二十五万亩。” 张瑞快速心算了一下,眉头紧蹙,这何止是不宜,简直是龟速。 即便不算军屯的土地,三十万户人家,每户五口,也就是一百五十万人。三年总计开垦了两千两百二十五万亩,也就意味着每人每年不足五亩地。 孟子说,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百亩之田,勿夺其时,数口之家可以无饥矣 晁错也总结汉室,今农夫五口之家,其服役者不下二人,其能耕者不过百亩。 明朝《河间志》同样是记载“一夫耕田三五十亩,亩收麦一石以上。” 孟朝在北荒的开垦,与前朝后代相比都相差甚远。 诸葛亮继续说道:“虽然垦殖效率略低,但一切运转正常,预期明年春暖花开之后,亦能完成开垦三千万亩之目标。” “尤其在万里平坦的黑土地上,产出极为惊人。” 第一百零一章文明相继 谈及北荒的黑土地,诸葛亮神情振奋,说道:“关中郑国渠覆盖之田,亩产八石半,我朝公卿便以为已经是天下极致。但直到北荒黑土地丰收,臣方知何为人间沃土。” “于黑土之上种植大豆,亩产高达十石(大概相当于明朝四石,与明朝记载的上田亩收四石相符合),今岁仅北荒黑土区便收谷两亿石。” 张瑞开怀大笑,说道:“自今日起,不复北荒之说,改为北仓了。粮食两亿石,足以供给千万百姓支度一年有余。关东百姓再无灾年之患,饥腹之忧!” 到这一刻,张瑞总算是明白明末闯王李自成的军粮都是从哪里来的了。 虽然明末陕西年年、年年干旱,明臣谓之曰:“凶年相继,月饷不敷,此饥军为盗之根因也。” 但在这种生产力下,明朝的豪绅、富户田联阡陌,必然积攒了大量的粮食。 所以虽然明朝富有天下,但收不上税来,发不下去粮饷。 而辖区面积更小,且在干旱中心的李自成却能靠着抢劫富户,不断壮大。要知道起义军也是需要吃饭的,李自成不但能供应他们粮草,甚至还可以一次次战败,一次次卷土重来。 以孟朝在北荒的开垦情况而言,一年丰收,足以储存支撑数年的粮食。 只要别跟明朝一样倒霉,凶年相继,连年干旱,北大仓就能向中原源源不断的输送一批批粮食,赈济天下。 大笑过后,张瑞问道:“关于远东都护府将来政务,卿以为当以何为重?” 远东都护府的名称,就等于直白告诉诸葛亮,你的功绩已被认可,升迁在即。 对此诸葛亮没有多少反应,升迁早在意料之中。倒是对政务,诸葛亮十分慎重,说道:“臣以为当此之时,首要之务在于兴修道路,整治阡陌。” “其意义有三,首先方便运粮。谷物若不能搬运往中原,堆积在远东,便等同于无。” 张瑞郑重的点头,说道:“朕会下令长安学宫及工部,优先在辽东架设铁轨,以方便粮食输送。” 虽然马拉车厢还比较原始,但仅铁轨相较于泥路减少的凹陷、泥泞以及免去的大量摩擦力,就注定了铁轨的运力会远超泥路。 人类文明的推进便是这样一点一点推进出来的,每一步的前进都与之前的铺垫密切相关。 一种先进、精密的仪器,与之前的每一次文明推进都息息相关。 便比如,美国航天飞机的火箭推进器宽度是多少?答案是一千四百三十五毫米,也就是所谓的四英尺八点五英寸。也就是是国际标准铁轨轨距。 但若不学习究历史,或许很少会有人将这个尺寸联想到公元前战马屁股的尺寸。 火箭推进器之所以选这个宽度,是因为当时的火箭推进器主要靠火车来运输,而考虑到火车运输中要通过一些隧道,隧道在建设时为成本考虑只比铁轨宽一点点,所以如果火箭推进器造的太宽就无法经过。 而铁轨的宽度是由铁轨之父斯蒂芬森设计的。之所以选择这个尺寸,是因为四英尺八点五英寸是当时马车车轴的距离,当时建造铁轨的时候都是用马车运输的。 马车的车轮之所以选择这个尺寸,是因为建设马车的西方人发现,这个尺寸正好是马路上车辙之间的距离。如果不按照这个尺寸设计,马路上的车辙很深,马车就会行驶困难,车轮磨损。 车辙之所以是这个尺寸,是因为当时欧洲的道路基本都是罗马人为了军队行军铺设的,这个距离是古罗马人战车的宽度。 之所以他们战车选择这个尺寸,是因为他们的战车需要两匹马来牵引,而那两匹马的屁股宽度就是四英尺八点五英寸。 这就是著名的“路径依赖”理论。 不论这个理论是否可靠,但至少说明马车与铁轨从一开始就紧密联系在一起。 孟朝没有必要好高骛远,因为不是蒸汽机头,便搁置前面的马拉车厢。想不经历前面的基础铺垫,一跃跳到火车文明,纯属想一口吃成个胖子。 更何况轨距相同,蒸汽机头研发成功,直接取代骏马即可,铁轨的铺设并没有浪费。 诸葛亮赞同的说道:“有铁轨相连,两地经贸会大为方便。此即臣所言整修道路的第二项意义。远东虽然产粮富庶,但其实极为贫寒。” “贫寒,与粮食多少无关,有粮只说明百姓并无饥饿之忧。但远东百姓生活困窘,通常一户仅有一座茅屋,生活昏暗艰难。既无保暖衣物,亦无生活用具。连吃饭都不甚方便,用泥陶器具。” 张瑞好奇的问道:“田氏不是在往辽东输送物资?” 诸葛亮点头,说道:“的确如此,但田氏一次往来耗时数月,运送之物,更关乎国家军政大事,委实没精力照顾普通百姓所需。” “且有个严峻问题,那就是远东百姓手中并无钱财。大量粮食堆积在北仓,能卖给田氏的数量不足万分之一。即便如此,田氏也无力将其悉数运出。” “铁轨架设成功之后,商业往返都会大为便利。” “卿言之有理。” 诸葛亮最后说道:“整修道路最重要一点则在于巩固边防。远东存粮无数,一旦有人在远东为患,将会迅速扩大军队,威胁中原。只有大军能够轻易碾碎一切叛乱,才能使北仓稳如泰山。” 张瑞笑着赞道:“卿思虑周到,朕心甚慰。不过铺路修桥这种小事,就无需卿这种大才关注了。让安西节度使苏则接替卿掌管远东。卿转任安西节度使,去安西帮朕作一件事情。” 虽然离开了自己经营许久的地方,但诸葛亮没有任何不舍,立即恭敬的拱手说道:“请陛下示下。” 张瑞笑着说道:“不着急,等过几天,羊承回来,朕与卿等一同详说。” 诸葛亮眼神一亮,羊承也去安西?帝国双壁同时出现在安西,这意味着圣朝将在安西展开一场极为重要的军事行动。 念及此,诸葛亮立即对安西之行充满了期冀。 但事实上,即便诸葛亮如此期冀,还是小觑了这次军事部署的重要性。 帝国接连三届武举状元都会参与这次军事行动。 从长孙素,到诸葛亮、羊承,到今年的武举状元陆逊,全部被召集。 甚至张瑞还给这些人配置了文臣、谋士,比如赫赫有名的司马宣王,司马懿。 第一百零二章帝国版图 建康七年(202年),正月初七,年味依旧,官府在这一天正式开始视事。 新年新兆头,张瑞也一改慵懒气质,精神饱满的召开了第一次小型军事会议。 参与这次会议的没有六部九卿,也没有五军都督,都是一些中下层军官。这就注定了这次军事行动牵涉的只有一隅,只是庞大孟朝在边境的一次小范围军事行动,无论胜败都不会动摇帝国国本。 但若关注到与会人员的名单,却也能震得后世人心潮澎湃。 与会官职最高的是左骁卫大将军长孙素,之后是安西节度使诸葛亮,安西副节度使羊承。 大破贵霜之后,长孙素便高升为左骁卫大将军,原左骁卫大将军徐晃右迁为右骁卫大将军,接替高升为上柱国大将军的张辽,执掌右骁卫禁军。 除了这些中层将官,还有陆逊、吕蒙、魏延、张郃、于禁、许褚等这些才干斐然、剽悍善战的中层校尉。 以及司马懿、鲁肃、庞统、法正、荀攸、郭嘉等一排谋臣。 孟朝享誉千古的武庙七十二将,运筹帷幄的军师、谋士,泰半都参与了这次军事行动。 张瑞的通政使荀彧主持了这次会议,其令人在大厅西壁前悬挂了一副巨大的军事地图。 这副地图与后世常见的军事地图迥然不同,属于孟朝的玄黑色渲染了东方所有的土地。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在这里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 在孟军的强力打击下,周围所有藩国都已经向长安跪地称臣。在长安公卿看来,这些地方,理所应当算作是孟朝所管辖的疆域。 羁縻州上的异族,在绝对意义上都是孟朝之臣,没有任何非议。 而且不仅是名义上的,这些藩臣是切切实实的需要向孟朝缴纳赋税。 只是这个赋税被换上了一个新的名词,名为纳贡。 或许他们与汉地十四州唯一的区别就是,他们无需孟朝官员过去收税。 在民部地图上,会以细密的虚线标注出赋税直辖的土地。 但在这副军事地图上,尽是孟朝国土。 这导致张瑞甚至都有些不认识这副地图,除了沿海的海岸线形状分明外,张瑞是真的不清楚北方、西方那奇怪的曲线,究竟是在哪个国家,哪个经纬度内。 但有一点张瑞能确认无误,那就是北边已经全是茫茫雪原。孟朝的官员们相信,那里就是世界的北极,远出上千里依旧是荒凉冻土,不见任何人烟。 而西方,已经看不见狭长的河西走廊,自高原向北,数千里全是一片玄黑,塞外各部尽皆俯首称臣。 这与大唐都有所不同,大唐在塞外还有强敌突厥,虎视眈眈。 但孟朝北疆最重要的民族鲜卑,也因为之前入塞,在塞内被打残,实力损耗严重,不得不名义上称臣纳贡。 后世如何不得而知,但在当下,孟朝长安的一纸诏令发出,远在塞外的各部胡虏,都要听从朝廷调遣,或派兵协助作战,或进贡骏马毛皮。 胡人当然可以选择叛乱,一如张瑞刚穿越来时,汉灵帝征调匈奴骑兵参与平定张纯之乱,结果导致十万匈奴暴乱。 但真没必要小觑满朝公卿,作为统治者,没有人会愿意逼得底层百姓暴乱。设置的税率、贡金,都是在胡人的忍受范围之内。 至少对于胡人首领而言,缴纳贡金的代价,远远低于直面孟朝大军。 而在帝国最西方,无疑是贵霜的领土,荀彧以木杆指向帝国版图的西部边疆,说道:“贵霜作为我朝之臣,每年进贡黄金、白银各七千金,并精金良铁五万余斤。此项不涉及任何行政开支,完全是财政结余。实乃我朝之第一藩辅。” 以斤作为度量单位,张瑞感触还不深。 但换做两,就是黄金、白银各十一万两千斤,这个数字已经与大宋给辽国的岁币相当。 要知道这规模的岁币,维持了辽宋的百年和平。 平心而论,贵霜若是愿意年年保持这种规模的贡金。张瑞真的没有兴趣去灭掉贵霜。甚至就如盟约所说,如果贵霜境内发生叛乱,孟军会积极出兵,帮其平叛。 这也就能理解,为什么辽宋会结为兄弟之国了。 去年在接受贵霜贡金时,张瑞可是乐的合不拢嘴。这么多黄金、白银,全流入了自己的小金库。张瑞乐的大手一挥,从少府拨出八千万钱,赐给了直隶百姓。 这个没有任何官府名目,就是官府财政富裕,给百姓发钱,百姓随意支配。这种情况在后世北欧国家司空见惯。甚至诸夏的港区因为独立财政,也经常如此。 这既是为了体现京城首善之地的特殊地位,也是为了拉拢人心。令百姓感受到对外战争的战争红利,从而不抵触安西对外征服。 荀彧向众人说道:“此前直隶百姓皆从贵霜丰厚贡金中受益。而国家从未因战争加税,百姓更无切肤之痛。” “形成如此背景,诸君可知这其中缘由?” 吕蒙年轻气盛,表现欲望强烈,说道:“臣以为盖因我朝武德昌盛,往往能以最低代价,取得最大战果。” 荀彧笑着抚掌,说道:“君所言极是。这也是此次军议召开之目的。如今殿内名将云集,群贤毕至,为的便是以长刀破竹、水银泄地之势,攻破此地。” 众人立即将目光聚集到荀彧木杆所指之处,就在孟朝玄黑色疆域的西方,一片规模宏大的不臣之国。 在新思潮的激荡下,孟朝官员行事与儒家官员已经有了很大不同。 比如若是儒家思潮统治朝廷,此时荀彧一定会浓墨重彩的讲一下,敌国有多残暴不仁,多罪不可赦。 己方吊民伐罪,师出有名。 但此时宫殿内,所有人都理所应当。敌国在孟朝边境,且强大富庶,那将其征服,令其称臣纳贡不是理所当然吗? 所有将校、谋士都明白自己身上担负的使命,就是大败敌军,收其府库、财富而归,令其缴纳贡金,东面而拜。 第一百零三章安息兵弱 指着贵霜西方的庞大国度,荀彧说道:“此地名为安息。想必安息兵弱之名,诸君皆有所耳闻。” 许褚摸不着头脑,偷偷的对一旁的陆逊问道:“安息兵弱?有多弱?” 但他以为的轻言轻语,殊不知在旁人听来中气十足。 荀彧脸色严肃说道:“既然有人不知,某便在这里向诸君介绍一下。不过为将者,不能只精武艺,而不通文史。至少《史记》、《汉书》回去通读完成。” “《汉书.张骞列传》有详细记载,大宛及大夏、安息之属皆大国,多奇物,土著颇与中国同俗,而兵弱,贵汉财物。其北则大月氏、康居之属,兵强。” “竟兵弱至此?”许褚惊叹出声。历经安西都护府击破贵霜,孟朝君臣、百姓对安西都有了一定的了解。知道所谓的大月氏就是贵霜。 可是就贵霜与康居那种一触即溃的货色,相比于安息,竟然也能算作兵强? 那安息的军队,究竟要若到什么地步? 总不能百万大军,被三百人打的大败而逃吧? 荀彧皱眉望向许褚,不明白在帝国将星云集的顶级军事会议上,这种人是怎么混进来的。迟疑的望向张瑞,犹豫要不要继续讲下去。 张瑞笑着挥了挥手,说道:“右侯卫大将军典韦初亦不识文墨,然有大志气节,勤于向学,最终大器晚成。许校尉勇冠三军,到战场历练一番,或许亦堪当大任。” 荀彧深深看来许褚一眼,猜测或许是陛下看中了他的勇武,想让他在异域彰显一下诸夏武德,树立神勇之形象。毕竟总不能让堂堂大将军一级的长孙素去冲锋陷阵,先登攻城,来给安息人留下恐怖无敌的印象。 于是荀彧继续说道:“关于安息兵弱,确认无误。某只言几点,剩下的自己回去翻看《汉书》。《汉书》当中屡次出现塞种人,为贵霜之前土著人种。大月氏被匈奴击败西迁,又驱赶塞种人向西。” “塞种人于安息东部为患十数年,安息不能治。直到安息国王米特里达梯二世率举国精锐自西部返回东部,方才击败肆虐边境十几年的塞人军队。” “恰在获胜一年后,汉使抵达安息。史书记载,初,汉使至安息,安息王令将二万骑迎於东界。东界去王都数千里。行比至,过数十城,人民相属甚多。” “然而这两万骑兵,却只给中原留下兵弱之印象。” “汉室军兵尚且以为安息兵弱。其军队于我朝精兵强将而言,只能算是土鸡瓦狗。故此战攻势务必要所向披靡,势如破竹。” 被轻视了的许褚,终于问出了一个具有建设性的问题,说道:“张骞毕竟离我圣朝年代久远,有数十年之隔。如今安息依旧兵弱?是否有所改善?” 荀彧赞赏的点了点头,说道:“此问极善,不能刻舟求剑,拘泥于刻板印象。但恭喜诸位,据贵霜官员传回的情报,安息军队一如既往的孱弱。” “我朝建康二年(197年),大秦皇帝(罗马皇帝)塞维鲁再次攻入安息境内,攻破安息国都泰西封。” “安息于大秦语名为帕提亚,因而大秦皇帝塞维鲁被誉为最伟大的帕提亚征服者。直到建康三年(198年)年末,方才班师回朝。” 众人无奈的手扶额头,连国都都被人攻破了,而且长达一年有余。怎么看都是一个王朝末年气象。 事实上,安息被罗马攻破国都已经是司空见惯了。两国之间的战争史,就是一部安息被罗马吊打的历史。除了卡莱战役等极少数战役,安息或者说帕提亚在后期都是被罗马帝国花式吊抽。 关于安息兵弱与否,后世人因为清末的一次沉沦,极为不自信。有许多人对先祖在纸面上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事情也不敢认同。 但张瑞对次却是深信不疑,因为安息就是继承了波斯文化的一个帝国。 要说波斯一带,张瑞能想到的只有孱弱。被雅典吊抽,被斯巴达吊打,更被马其顿一路莽翻。 温泉关之战,数十万波斯大军,对三百斯巴达人毫无脾气,直到雅典联邦军队七千人与海军赶到,最终大败而归。 就更别提安息国都泰西封就是后世顶顶有名的巴格达了。号称百万陆军,世界第三军事强国的国家,被米帝一次次不费吹灰之力的吊起来抽。 中亚这一带,自古以来武德就比较低靡,属实没法让张瑞高看他们一眼。 荀彧说道:“在安息与大秦交战时期,贵霜曾屡次入侵安息,掠地而归。此次出击安息,我军将以贵霜游骑为向导,自东部向西一路进军。” “安息国都数年前刚被大秦所焚毁,如今主力必然都聚集于西部。从东部进军必然会一路势如破竹。” 介绍完背景,荀彧郑重的说道:“安息土地暑湿,出师子、犀牛、封牛、孔雀、大雀。前汉章帝章和元年(公元87年),其国遣使献师子、符拔(符拔形似麟而无角),已曾经向中原遣使供奉。故令其纳贡称臣不难。” “但难点在于令其如贵霜一般,缴纳大量贡金。” 羊承关切的问道:“安息距我朝多远?” “安息国,去洛阳二万五千里。北与康居接,南与乌弋山离接。地方数千里,小城数百,户口殷盛。” 诸葛亮慎重的点了点头,难怪陛下要将自己与羊承同时调到安西都护府。 去洛阳两万五千里,也就意味着从长安出发,军队要前进两万四千多里,非绝世名将不能当此任。 “此战出动军队多少?如何供应粮草?”诸葛亮问道,作为一位军事奇才,诸葛亮更清楚,当今时代,行军远比打仗更关键。 就以如今情报而言,以安息军队之孱弱,若是就在圣朝边界,这一战完全用不到这么多将星云集。圣朝随便派一名将领,就能帅师伐国,执其君问罪于御前。 所以,更关键的是如何将圣朝军队顺利开赴进安息境内,只要能抵达安息境内,剩下的战事,完全不足为道。 第一零四章尚方倚天剑 关于孟朝出兵安息的规模,张瑞没由荀彧介绍,而是亲自开口说道:“此战不经兵部,亦不经五军都督府,故而不征发凉州、安西都护府的府兵一兵一卒。” “仅安西都护府武威、神威二军,并左骁卫禁军三千人。” 三千军队,是各州指挥使司可以不经朝廷批准,直接调动的军队规模。 这一点在其他朝代或许比较难以理解,例如有些朝代,调兵超过五十人就需要皇帝虎符。 但委实讲,这个制度真的不适合孟朝。 交州指挥使司直辖的郡国就已经延伸到中南半岛了,幽州更是延伸到了朝鲜半岛南部,各地羁縻的藩臣、属国都已经蔓延到了天涯海角。 信使到长安一来一回,可能一年都过去了。 尤其这还是五胡乱华的年代,如交州、扬州、幽州境内都有大量野蛮部落。地方要是连调动五十人的军队都要请示长安,各都指挥使只能傻眼,带着五十名士卒去平定铺天盖地的胡虏叛乱。 三千人则不同,三千府兵无法动摇中央根本,却足以在叛乱初期就将危险掐灭,防止叛乱扩大。 直隶指挥使司是唯一不具备这个调兵权力的,这个权力被划给了长安皇帝。 毕竟若是直隶境内出现叛乱,指挥使司知道了,皇帝基本也就同时知道了。而且从概率上讲,直隶的叛乱,更可能是高官显贵阴谋造反。由皇帝出兵平定,显然要比指挥使更强力有效。 当然作为皇帝,可以下令调动更多的军队,但规模太大就会牵扯到五军都督府。安息之战,还未有定数,张瑞不希望闹得沸沸扬扬。 所以算上长安这三千禁军,孟朝共出动大军两万七千人。 两万七千人,在一场双方合计二十万规模的决战中,已经足以影响战争走势。 因为哪怕怛罗斯之战,唐军也是带了仆从军的。 孟军远征万里,必然会从中原携带粮草,提供后勤保证的必然是胡骑与藩国。 张瑞向众人说道:“相较于安息,贵霜、大宛、康居等国便算作兵强,足以为我军羽翼。至于具体征召多少胡骑,卿等可抵达贵霜之后,再行决定。” “此次出兵,贵霜、康居会提供卿等所需粮草,具体数量并无上限,卿等可自行定夺。” 至于贵霜、康居是否愿意提供粮草? 这无需担心,两国甘之如饴。 倒不是因为孟朝武力胁迫,而是因为铸币权。 这两国当初都被要求废除一切流通货币,改用开元通宝。 所以每年这两国都会携带大量金银珠宝、粮草衣帛到孟朝兑换一定数量的铜币,以方便国内经济活跃。 如今让他们就地提供粮草,等于是免了他们的运输费用。他们自然是希望数量越多越好,大不了用之后几年的铜钱兑换份额相抵。 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所以说,无论儒家如何诡辩,如何宣扬仁义兼爱,都无法否认一个事实,那就是国家强盛霸道就是比软弱割据要有益处的多。 通过铸币权,孟朝每年完全无需动用武力,就能从四海八荒收割极多的财富。 而就连铸币所需的材料,都是各藩国进贡上来的。 等于是藩臣们自带财富、材料,求着中原开动工坊,铸币收割彼国财富。 至于私铸货币,当然可以,只是别被中原监察御史查到。 否则若是普通豪商大族私铸,则中原会要求该国官府予以族诛。若是国王私铸,则毫无余地,会被废黜处死,另立王室。 或许,这种事对天朝上国的百姓看来难以理解。 那只是因为,众人出生在了诸夏。 在西域各国看来,如今这种模式其实非常完美,堪称理想状态,至少比当初西域一片混乱时好上太多。 当初各国不仅要维持庞大的军备,疯狂压榨百姓,国困民乏不说,君王还要时刻担忧被臣子谋杀或被其他国家攻破,最终砍去头颅。 而如今各国都在孟朝藩宗朝贡体系之下,互相攻伐之类的就不要妄想了,连皇帝登基,册封太子都需要中原皇帝首肯。大家也就只能选择躺平。 这导致各国纷纷裁剪军队,削减军事开支。 檀渊之盟,依靠缴纳岁币,从而为国家换来和平的躺平心态,不仅宋朝百姓有,大部分国家都有。 这些小国百姓蓦然发现,削减了军事开支,无需经历旷日持久的战争,无需上战场厮杀,和平的日子,虽然要缴纳岁贡,但似乎依旧要比当初轻松不少。 大量百姓就完全当作是将军事开支缴纳了岁贡,还省了自己服兵役的烦恼。 各藩臣、属国的君主也蓦然发现,进入朝贡体系,国家治理似乎平顺了不少,百姓不再像以前一样,似乎遇到一点火星就会爆炸。 藩宗朝贡体系能在东方流行两千年,并被许多小国所欢欣接受,不是没有其道理。 做完战事部署,所有文臣武将同时肃立,躬身向张瑞行礼,诸葛亮说道:“两万里外之事,臣如今任何必胜断言都是欺瞒陛下。但臣以性命担保,必为圣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张瑞一伸手,赵云将一柄造型轻奢的利剑放到张瑞掌心,张瑞将利剑递给诸葛亮,说道:“此剑名为倚天,是朕之佩剑。卿此去万里,可持此剑督抚一方。持此剑可断佞臣一人以厉其余。若有人不尊法令,怠慢军务,自藩王以下,卿皆可先斩后奏。” 这自然是尚方宝剑的功能,派兵远征两万里,这是任何中原王朝都没有过的伟大壮举。 张瑞也不清楚,在万里之外究竟会发生什么,大军是否依旧能够保持忠诚?藩臣是否温顺敬服。 但张瑞知道,自己可以完全相信诸葛亮。 这是凭一身之力,照耀整个时代的英杰,有流传千古的忠义,有仿若鬼神的奇才。 明清谓之曰:两汉以来无双士、三代而后第一人。 哪怕本身就气冲斗牛的千古大家苏轼,也对其评价为:“密如神鬼,疾如风雷。进不可当,退不可追。昼不可攻,夜不可袭。多不可敌,少不可欺。前后应会,左右指挥。移五行之性,变四时之令。人也?神也?仙也?吾不知之,真卧龙也!” 这么多人都对诸葛亮推崇不已,张瑞没必要特立独行,显示自己的不凡见解。 待诸葛亮接过佩剑之后,张瑞笑着拍了拍其肩膀,说道:“朕等候卿早传捷报。” 诸葛亮重重以拳捶胸,郑重的说道:“必不负陛下所托。” 第一零五章 合法萝莉倭姬 建康七年(202年),历史上这一年北方袁绍刚刚病逝,南方刘备刚打完博望坡之战,西方马腾刚派出儿子马超率军进入中原,进攻河东,东方孙权还未稳定江东局势,犹豫要不要向曹操派遣质子。 天下可谓是烽烟四起,战火燎原。 但在孟朝,如今已是一片承平,人间盛世。 春末夏初的时节,安西节度使诸葛亮终于率军抵达了安西,在安西首府它乾城誓师出征。 远方雄心万里的西征完全没有影响到长安城的岁月静好。 长安御街旁的水渠里在前岁种下了莲荷,又在御沟两岸遍植桃树、李树、杏树、梨树,如今正逢春末夏初,桃花、梨花、梨花、杏花,次第开放,美景数月连绵不绝。 杂花相间,远远望去,一片锦绣。 闲来无事,张瑞正在宫中翻阅书籍,聊以慰藉。许久不见的荀兴忽然请求觐见。 等锦衣卫将其带往张瑞宫中时,人还未见便先听到他搞笑的声音:“臣为陛下贺,伏惟我圣主神武天资,兴大慈悲,拯济含识,平定海内,风教遐被,德泽远洽,殊方异域,慕化称臣,煌煌伟业,良足可观。亘古而来,未之有也。” 张瑞被逗笑,放下书籍,是荀兴那一贯的风格了。抬头望去,荀兴还是那清瘦模样,只是皮肤明显变白了许多,嘴角的两缕八字胡即便精心打理过,还是难掩他猥琐的气质。 他就是那种往那里一站,不用说话,媚笑一露,就谄媚气质天成的人物。 他在别人面前什么形象,张瑞不得而知,不过多少年了,这家伙只要站在自己面前,就一直形象如一。总能让张瑞缅怀起当年起兵于孟县的峥嵘岁月。 所以不论朝堂刮哪股大风,荀兴的地位一直牢不可破,安享着自己亭侯的待遇,怡然自得。不得不说,也是一种政治智慧。 张瑞笑着问道:“这好好的,何来报喜之说?” “是大喜事,臣今日在府衙中闻,鸿胪寺贴出榜文,倭人又有五十国向我朝称臣,三日前已进贡长安。” 张瑞看向荀兴,笑着问道:“的确如此,不过卿特意跑一趟就单单是为了向朕贺喜?” 荀兴情真意切的重重点头,说道:“臣为陛下高兴,为我圣朝自豪阿。” “哦?仅是如此?”张瑞打趣着问道。 荀兴拍着胸脯保证道:“仅是如此。” “那行吧,朕已经知晓卿热情之心。卿且回吧。” 荀兴立即将头摇的如同拨浪鼓一般,说道:“臣多日未见陛下,甚是思慕,请陪侍陛下一日。” 张瑞笑着起身,轻轻在荀兴屁股上踹了一脚,说道:“朕还不知道汝那点小心思?跟朕来吧。” 荀兴立即眉开眼笑,谄媚的弯腰跟在张瑞身后,说道:“圣明无过陛下,圣明无过陛下阿。” 储秀宫,建在皇宫的林苑区内,与后宫并不在一处,是秀女居住之处。 秀女顾名思义,即容颜秀丽之女,并不属于皇帝内宫。内宫中最低级的妃嫔名为采女,也是有赏赐,有数十石粮食俸禄的。 而秀女则完全是天下各地,因为各种各样原因所给皇帝的。 其中赠送最多的便是鸿胪寺,各地藩臣不乏贡奉美女者。 当然倭人的思路比较清奇,这次向中原贡奉,有许多国王不但送美女,也送男子。其中仅女王国就献男女生口三十人,贡白珍珠五千颗,青梨大小的夜明珠两颗。 张瑞属实是没能明白,这位倭国女王送那么多男人过来干什么,难不成她以为她喜欢男人,中原天子也喜欢? 各藩国进献美女,张瑞一开始还兴致勃勃的接纳。可后来绝大多数美女都言语不通,更兼之叫声豪放奇怪,张瑞属实接受不来。 通常而言,秀女在储秀宫斋戒三日,张瑞看过之后,其中泰半都被张瑞赏赐给了臣子。 这也是为什么,今日荀兴一来,张瑞就知道他心中盘算,卡着三天的时间过来的,还能有其他目的? 不过也无外乎荀兴对倭人女子感兴趣,而是当下整个社会对倭人的评价都十分正面。 与大清在鸦片战争之后甚至都弄不明白大英在什么地方不同,两汉、魏晋对外部世界十分了解。 一如班超使臣甘英曾经抵达安息,想要前往罗马。汉朝对安息、贵霜情况都有详细记录。 魏晋对倭人的情况也十分了解,甚至其地长万两千里,百余国,气候、风俗、特产、户籍都记录在册。 在魏国时期便与倭人设使译所通三十国。 如今孟朝臣民对倭人的印象中比较突出的两点,其一是,其人寿考,或百年,或八九十年(三国志·魏志·东夷列传·倭人)。这一点着实是让中原士大夫非常好奇,小小的倭岛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如此长寿? 这成了中原士大夫探索东瀛最大的动力,就张瑞所知,孟朝总共八位县侯,二十九位乡侯,六十三位亭侯中,有五十三位列侯组织了船队前往东瀛探索。 这也是倭国纷纷遣使贡奉的原因。不进入藩宗朝贡体系,在诸夏士大夫眼中是没有任何人权的。无论在其土地上作什么事情,都没有违反任何律法。 如今的东瀛人尚分裂为上百个国家,文明水准还在渔猎向农耕过度阶段,战斗力完全不足一提。 可以想象一群武德昌盛的诸夏列侯组织行伍进入东瀛,在其地面上都会发生哪些事情。 被折腾惨了的倭人只能选择向中原天子称臣,缴纳大量贡奉,请求中原天子将律法施恩于东瀛列岛。 否则整个东瀛列岛就要被那些无法无天的列侯们掀翻了。 而东瀛人给中原士大夫留下的另一个正面印象则是女人。其妇人不淫,不妒忌。不盗窃,少争讼。(出处同上) 这让中原士大夫们好感倍增,尤其倭姬身材娇小,身高六尺(一米五),这合法萝莉在哪个年代都非常惹人喜爱。左监门卫大将军谢玄,尤其喜好此道。 总之倭人女子,不盗窃,不争执,身材娇小等一切特点都符合张瑞印象中的模样。 历史上倭国贡献给魏晋的女子,如今全送到了张瑞这里来,而且是从倭国境内精挑细选的美女。 荀兴跟随了张瑞一辈子,当然清楚当今圣上更喜好腰细腿长的窈窕淑女。所以倭姬大部分都会赐给臣子。这才敢厚颜无耻的过来献媚。 第一百零六章倭奴贸易 储秀宫内,上百名倭人贡女站成三排,绿肥红瘦,莺莺燕燕。 所有人都略施粉黛,褪去浓妆,尽显天生丽质。 张瑞倚在一张宽大的座椅上,看向一众秀女,对荀兴问道:“知道朕为什么从来不反对藩臣进献贡女吗?” 荀兴躬身答道:“伏惟陛下能作威作福,这天下奇珍异宝,美女贡物皆应献与九五至尊。” 张瑞余光扫了一眼恭敬低头的荀兴,不置可否的说道:“这满朝文武,汝最没资格说此话。哪次朕收到美女,未曾分与汝等一份?” 荀兴嘿嘿一笑,说道:“正因有陛下,所以我诸夏才能征服四方,收其美女,传我苗裔。” 这家伙揣着明白装糊涂阿。的确,搜罗其他国家女子,为中原百姓作妻作妾,哺育后代,是张瑞特别崇尚的一件事情。 张瑞一指前方俏丽的秀女,说道:“这些秀女,汝替朕分给各位列侯、公卿、豪族中好此道者。” 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究竟哪些lsp喜欢合法萝莉,张瑞作为皇帝不太清楚,但想来荀兴这种谄媚之徒,彼此之间更有所了解。不论是臭味相投也好,争风吃醋也罢,各种风声他肯定有所耳闻。 听到豪族之名,荀兴神情一肃,脸上色眯眯的笑容迅速收敛,恭敬的拱手说道:“请陛下示下。” 无功不受禄。皇帝忽然将贡女赐给爱好身材娇小的贵族,肯定是需要其效力。 张瑞笑着说道:“没什么大事,就是问问这些人,只一名秀女足够吗?” 荀兴摸不着头脑,犹豫着问道:“陛下,倭国已经称臣纳贡,吾等?” “他们称臣……朕何时说过接受?”张瑞面色平静的问道。 荀兴一惊,不接受其称臣纳贡,这就意味着要灭其国,绝其苗裔? 面对这种国家大事,荀兴十分慎重,小心翼翼的问道:“陛下为何不动用军队,而是令民间解决此事?” 张瑞望向荀兴,说道:“汝对倭国了解吗?” 荀兴语气一窒,自己除了知道倭国人长寿,女子绝色之外,对倭国属实没什么了解。 张瑞没有什么态度变化,平静的说道:“仅情报所传,倭国在万里之外,大海环绕,有国上百。其中投马国五万余户,邪马台国七万余户,狗奴国七万余户,凡此种种不可胜数。” “我大军骁勇善战不假,可远跨重洋,如何保障供给?况且一旦激起倭人同仇敌忾,汝清楚倭人究竟能联合多少军队?” 荀兴对万里之外的倭国瞬间有了清晰的印象,仅三个国家就有二十万户,那整个岛上上百国联合,人口岂不是要数百上千万? 说起来数百万人、千万人似乎不多,但历史上贞观之治初期,人口也就千余万人,赤壁之战时整个天下人口八百万。 倭人可不信佛教,不是贵霜这种软弱可欺的南亚次大陆国家。 想要征服人口这么庞大的倭国,只靠军事手段显然会困难重重。 当然若是双方接壤,那这些所谓的困难也能被孟军轻易克服,但问题在于双方不接壤。 孟朝大军要乘船远渡重洋,展开两栖登陆,才能在倭国立足,然后长年累月跨越大洋,为大军提供粮草。 就这些内容,无论哪一点听起来似乎都极易遭遇波折。 而只要这些环环相扣的环节中,任何一环出现崩溃,就会导致大军全军败绩。 元朝征倭,就是因为两场台风,导致了最后的失败。 张瑞可不想孟朝重蹈覆辙,早早给倭国留下神风的神话,便对荀兴说道:“欲平倭奴,不能直接动兵。必须先削其根基,弱其战意。汝等可从这两方面着手。” 荀兴毕竟见识有限,不得头绪,说道:“陛下以大计相托,臣诚惶诚恐,唯恐有负陛下厚望,请陛下为臣指条明路。” “此事不难,可参照我朝旧例。关于削其根基,可参照盐引开中法。在前汉中平五年(188),朕起兵于孟县的同年,倭国亦暴发内战。” “邪马台国与狗奴国等互相攻伐,战乱至今未止。汝等可前往资助一方诸侯,售其刀剑,收其青壮、女眷。” 荀兴眼睛瞬间雪亮,不敢置信的望向皇帝,问道:“陛下允许吾等向外出售利刃?” 在汉、孟、隋、唐、宋,都是允许民间佩戴刀剑的,只要不是盐铁官营,私铸刀剑也并不犯法,与私铸铠甲判谋逆大不相同。 毕竟若是一位大侠去铺子里大喊一声,店家,买一把长剑,店员可能会热情招待。 但若一位大侠,到铺子里大喊一声,店家,给咱来套明光铠,能吓得所有人惊慌失措,鸡飞狗跳。 在孟朝民间也是有刀剑买卖的,只是通常而言,工信司不会给商队发行商牌照。工坊自产自销,只在本地城市贸易。 商人也不愿意碰这方面的忌讳,一个商队往草原方向行商,被关防检查到运送有数十车、上万把长刀,这可真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但这并不意味着刀剑贸易不赚钱。众所周知,利润最大的便是军火贸易。 只是想拿到工信司下发的刀剑贸易牌照,属实不易。 张瑞说道:“朕会下令工信司放出五个行商名额,允许豪族参与竞拍。获得此牌照,可运输刀剑前往倭国贸易。” 关于如何获得人口,大英帝国在历史上给所有民族都上了经典、生动的一课。 一个合格的帝国,是不需要亲自上战场掳掠的。只要挑动起地方冲突,向其中一位国王、酋长售卖武器就够了。 这位获得支持的酋长就会四处扩张,杀伐掳掠,将获得的人口卖给帝国。 倭国气候温暖,所以人口众多,更合适的是还有一系列的群岛在诸夏与倭国中间。 商人将大量倭人贩卖回中原,参与工坊劳作,推动工业发展,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而且相比于历史上的黑奴贸易,倭奴贸易有一个无可比拟的优越性,那就是倭人女子与诸夏女子相貌上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被诸夏百姓娶回家哺育出来的后代,没有任何其他民族特征,能够完美融合进诸夏血脉。 张瑞不是纯血统论推崇者,在张瑞看来,若一名士大夫与赏赐的贡女生了一名孩子,那这个孩子世代生活在诸夏,他就是绝对意义上的诸夏苗裔。 实在不能想象这个孩子长大成人之后,会哭着喊着要恢复倭国那些简陋习俗。 更别提他的后代了。 假如这个孩子再与一名诸夏百姓结合,哺育下一代,恐怕等其长大成人,没有任何人能知道其外祖母是一位贡女。 第一百零七章黄金之国 资助倭国内战,这事不是张瑞异想天开。 诸夏历史上是真有人才这么干过,而且大获成功。 这个人就是大明朝嘉靖年间的海上霸主汪直,号曰五峰船主。 其不但向倭人战国中的各位大名出售火枪,后来更是直接创建政权,僭号为宋,自称徽王。 在这过程中,汪直把西方大航海时代做的事情全部做了一遍,贸易、走私、劫掠、收割财富、铲除海盗、进攻别国等等等等,是名副其实的“海王”。 路飞如果抛去非人的武力,理想就是成为汪直这种征服大海的男人。 只是大明王朝施行海禁,所以抓到这位在海外威名赫赫的人才,就直接给砍了。 这行为,属实是有点“睿智”。 要知道大英帝国在与西班牙无敌舰队争夺海上霸权的时候,皇家海军可是直接收编大海上的各路海贼王。 孟朝的海关税划给了皇室,这意味着皇家海军同样会逐渐建立起来。 有一支皇家海军无疑是非常有利于皇室的事情。 大臣在陆地上想叛乱,想谋朝篡位也得慎重考虑,不归国家统帅,只隶属于皇家的海军会作何反应。 当然说皇家海军叛变就更是无稽之谈了,先不论薪资是皇家给其发放,其家属也全在内地。面对国家没有叛乱的陆军,这些形单影只的海军,打算怎么杀穿万里路途,攻入长安? 但凡海军将领还有一丝头脑清醒,就不会走这一条路。 除非国家军队与皇家军队同时举起了叛旗。 但这就太刻意悲观了,纵观史籍,大部分时间军队都是效忠于国家的,偶尔有哪支部队叛乱,也绝对会有更大规模的部队去平叛。 皇帝手中的军队同时叛变,这不符合人性,也不符合情理,更不符合多数人的利益。平叛获得的利益,怎么都比叛乱更大。 所以宋代皇帝喜欢分权,就是因为人存忠义之心,不可能同时叛变。 有皇家海军存在,张瑞非常期望见到海上贸易发达,这能开拓更广袤的市场,带回源源不断的财富。 荀兴向张瑞拱手说道:“若陛下允许豪族经营倭国,想来豪族必然趋之若鹜。在刀剑之外,会向各藩酋出售丝绸、瓷器、香料等奢侈之物。” 张瑞点头,说道:“汝可以多走访一下我朝各工业区,不唯长安,想来会有更多工坊豪族会对将工业制成品贩卖往倭国大感兴趣。有个确切消息,汝可以广而告之,倭国多金,被誉为黄金之国。” 事实上,倭国不仅多金,而且多银,是名副其实的矿藏博物馆。 从九世纪后半叶开始,***地理学者伊本·霍尔达兹贝便将倭国称为黄金之国。 马可·波罗在《东方见闻录》里更是直接写:“在东瀛岛上,亦饶有宝石珍珠,珠色如蔷薇,甚美而价甚巨,珠大而圆,每个人都拥有无数的黄金,国王宫殿的屋顶是用纯金盖的,地板上铺着的黄金也足有两根手指的宽幅那么厚。许多房间内都摆有很厚的纯金小桌,窗户也用黄金装饰,这个皇宫的豪华程度简直无法用笔墨形容。” 至此,倭国黄金之国的名号,彻底名扬欧洲。 中原虽然总是自号天朝上国,但那是文明、军事、技术方面璀璨,但在矿藏资源方面,委实讲不能算得天独厚。 铁矿石质量是出了名的差,铜矿、银矿、金矿都比较缺。 哪怕是后来施行的银本位,那也是中原靠着发达文明、先进技术从天下四方收割回来的银子。 对中原金矿的稀少最生动的诠释就是,全世界自古以来,大部分国家都施行金本位,发行金币。 但在中原一直施行铜本位与银本位,铜钱与白银是中原前后两种主要的货币,至于金锭,实在是太少了。 不过金锭稀少也不能全怪产量,还有很大一个原因是,中原的黄金很多都因为“事死如事生”的传统,下葬到暗无天日的墓穴里了。 为此,孟朝建国八年,四次下诏提议天下薄葬,以陶俑、瓷器之类的东西殉葬,杜绝黄金玉石、丝绸绢纱大批量葬入墓穴。 听说倭岛上黄金富饶,荀兴两眼瞪圆,眼神雪亮。跟陛下聊了几句,荀兴都心潮澎湃,实在是太有煽动性了。 去倭岛贸易不但能够探寻长寿奥秘,还能掠夺美女,更能够贩卖刀剑,收获大量黄金,财富暴增。 荀兴不敢想象豪族们听到这个消息该是何等疯狂。 陛下不是在故意煽动吧?怎么会有这么多益处? 如果张瑞知道荀兴所想,只会语重心长的拍一拍他的肩膀。 这就是为什么要包容开放,不能闭关锁国阿。 孟朝作为一个正在向工业积累的国家,就是需要这种原始掠夺阿。 在这个时候,文明先进、技术发达、产能强大,进行商业贸易,沟通四方,利益当然要超出困守中原,单调在地里刨土! 要知道连封建农业社会,通过丝绸之路与海上丝绸之路,都从外部收割回大量黄金、白银。 孟朝这个时候,占据独一无二的技术、产能优势,进行贸易可不是就全占益处? 可惜张瑞不清楚荀兴所想,这一番话无法向其讲解,开口说道:“关于如何收割倭国黄金,朕传授汝一个独一无二秘方,且稍等。” 大概一刻钟后,三名锦衣卫各捧着厚厚的一堆书籍,走到了荀兴面前。 荀兴打开看了一眼,全身一颤,连忙合上书籍,惊恐的望向张瑞,说道:“陛……陛下,这……这些全是……禁书?” 话闭,荀兴艰难的咽了口唾沫,连忙将书放回去,仿佛那是洪水猛兽,烫手山药。 张瑞笑着说道:“不用惊恐,书中没有凶神恶鬼,不会取人魂魄。羌胡、匈奴、鲜卑、乌桓不都学习吗?朕甚至还赏给每个藩国成千上万册,帮助其修身养性,普及教育。” “这些书只少府能够印刷,到时豪族若去倭国,将这些书一并带去,无偿送给倭人酋长及百姓。” 第一百零八章神武帝灭佛 被荀兴望而色变的禁书,其实没写什么煽动之言,只是很普通的佛经。是贵霜称臣纳贡之后,从南亚次大陆传回来的书籍。 佛经具有其修身养性的一面,早在汉朝就已经开始流行。 张瑞对佛经没什么偏见。 但要知道任何经文都需要人去解读,而解读佛经中又非常容易形成教派。 真正令张瑞不满的正是这方面,佛教的运行方式有太多弊端。 汉末时著名诸侯,佛教领袖笮融便在下邳郡大起浮屠寺,要下邳郡百姓日夜诵读佛经,这使得附近各郡的和尚、尼姑和佛教徒迁入下邳郡,前后高达五千多户之多。 每到佛祖诞辰(农历四月八日),举办“浴佛会”,上累金盘,下为重楼,又堂阁周回,可容三千许人,作黄金涂像,衣以锦彩。每浴佛,辄多设饮饭,布席于路,其有就食及观者且万余人。 这不是个例,佛教在任何国家都是如此,在诸夏历史上一直奢靡成风。 只要佛教盛行,必然广兴寺庙,侵吞良田,筹集黄金,建筑金身。 杜牧的著名诗句“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就是形容了佛教寺庙众多的风貌。 诸夏历史上先后多次屠灭佛教,也就是著名的“三武一宗灭佛”。 分别是北魏太武帝灭佛、北周武帝灭佛、唐武宗灭佛、周世宗灭佛。 这其中原因复杂,但有很大一部分牵扯到经济原因。 讲道理,张瑞有些不明白,道教诸神能够以泥塑铸型,为什么佛教就非要以黄金铸型? 张瑞不希望诸夏堕落成贵霜模样,历朝历代只要经济困难了就去推平几座寺庙。 况且大家都去研究佛经,出家修行了,谁来建设国家? 于是孟朝干脆颁布法令,国内禁止传播佛经。任何人私下研究,严惩不贷。 所有寺庙全部推平,其所有僧人、弟子还俗,侵吞的良田收归官府,熔铸的金像、铜像为百姓抵税,按粮价减免田税。 仅此一项法令,官府增加公田一百六十三万亩,增加黄金收入三千多斤,黄铜八万多斤。 解散的丘尼、僧人共计六万余人,等于新增了一个县的人口,每年可生产粮食三百五十万石,增加税收三十万石。 这些人若是在寺庙中不事生产,每日靠化缘度日,一增一减,国家每年有近五百万石粮食的缺额。 而且这还只是初步阶段,当佛教兴盛之后,僧人膨胀十倍,每年会有五千万石粮食的差额。 六十万人口,五千万石粮食,都因为寺庙而消失于中原。 这是张瑞绝对不能容忍的,所以张瑞走在了一众武帝之前,率先灭佛。 但即便如此,佛教亦应该为张瑞设置长明灯,为张瑞歌功颂德。 因为张瑞在弘扬佛教方面,实在是具有无人能比的重要地位。 张瑞直接以官府行政力量,向所有藩国臣属推行佛教。 只要藩国进贡,孟朝的回赏当中必然有浩瀚的佛经。这导致孟朝周围,所有属国当中都佛教盛行。 比如正在向高原挺进的羌人,说不准要提前创造出藏传佛教。 而在北方的匈奴、乌桓、鲜卑等胡虏也被张瑞祸害不清,境内喇嘛教盛行。 而且孟朝直接派官员指导这些胡人部落该如何崇尚宗教,首先是让各酋长都下令予以宗教人员特权,免赋免税免役。其次给予宗教首领特权,允许其参与政治活动。 当然最狠的还是,直接剥夺胡人的婚育权。每户男丁只有一半能够结婚生育,比如一户生了五个儿子,其中两到三个都要去寺庙出家。 这也就是大清鼎鼎有名的“一座喇嘛庙,能顶十万兵”说法的由来。 众所周知,一般信仰佛教的民族,基本上都是武德低地。 通过帮周围藩臣国家信仰佛教,不但会削弱其国民财富,还会降低其武德,帮助其国民修身养性。 张瑞觉得自己可真是一位做好事不留名的佛教大善人。 当然了,这种好事张瑞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倭国列岛。 不需要鉴真大师东渡了,孟朝官府直接提前数百年将伟大的佛教文化传扬到倭国列岛。 好处已经说过了,到时候去劫掠财富就不需要到处搜刮了,直接进寺庙就够了。而且不需要推平,把他们留在那里,他们就如同会生金蛋的母鸡,定期过去收割就行。 另一点则是腐化倭人尚武精神,瓦解其抵抗实力。 这也就是所谓的软刀子磨肉。 荀兴直到离去时,依旧魂不守舍。 这次来皇宫好像给自己招惹到了一个天大的麻烦。 也不知为什么陛下对倭国有那么看重,各种挖其根基的手段是层出不穷。 荀兴再迟钝也看出来了,陛下不将倭国整治的亡国灭种是绝不会善罢甘休。 而自己因为奸名在外,很显然是为陛下担负起了这项重任。 所有人都会以为是自己贪图倭国美色,所以纠集势力去削弱倭国。 可只有自己清楚,这件事的背后究竟有怎样恐怖的身影。若是自己不能出色完成使命,怕是将来必然会被陛下清算了。 不过,看着荀兴离去的背影,张瑞对他充满信心。 张瑞永远也忘不掉,这家伙当初来孟县议事时,自言贿赂叛军的那一幕。 与表现出来的懦弱谄媚不同,骨子里这是一个疯狂且没有底线的家伙。 而亡其国,绝其苗裔,最需要这种人才。 除了对倭人的厌恶,张瑞对东瀛列岛其实也很感兴趣。 与常人印象中的土地狭小贫瘠不同,其实东瀛列岛算是绝对意义上的富饶肥沃。 这里气候温暖,适宜耕种,适宜渔猎,人口在赫赫有名的战国时代就成功突破了千万大关。 千万人口已经占了孟朝人口的三分之一。 不过被张瑞各种手段祸害之后,岛上的人口显然会显著下降。 在这片土地上的人口衰落到一定程度后,张瑞打算在气候适合的土地上重新建立社稷,营建城池,推行中原文化。再设立一位藩王。 第一百零九章第一个五年规划的成果 荀兴奔走于关东,联络豪族出海时,张瑞也没有闲着。 内阁、六部九卿汇聚于一处,向张瑞汇报一个至关重要的项目,即孟朝的第一个五年规划。 孟朝于建康三年建朝,从建康四年开始推行第一个五年计划,到如今建康八年年末终于完成了第一个周期。 整个朝野上下都在关注孟朝的建康盛世已经推进到了何种地步。 因为五年规划涉及到人口、农业、工业、基建、税收等各个方面,是一个系统性的大工程。 每部都涉及到了一部分内容,考虑到关乎民生,所以民部先行汇报。 国渊起身向张瑞拱手行礼,说道:“因为四海承平,国家无兵戈之乱,无强梁匪患,在医疗提升下,百姓寿命显著提高,新出生人口增多,百姓数量显著提升,全国户籍共计六百一十六万三千,人口三千三百零四万七千。” “户籍增加二十九万四千,人口增加二百五十一万五千。” 这个数据非常不错,户籍只增加了二十九万,人口却增加了二百五十一万,这意味着出生率远远超出死亡率一截。 作个对比的话,后世天朝,近十五亿人每年才增长四十八万人。 而孟朝三千万人,五年下来平均每年增长五十万。这说明民间百姓愿意多生子嗣。同时移居到中原的人口也不在少数。 三千三百万人,六百一十万户,平均每户五点三人,也就是意味着多数家庭除了一夫一妻外,还超过了三个孩子。 不过养这么多人也不是一件易事,土地是重中之重。 国渊说道:“历经五年开荒垦田,兴修水利,发展农业,如今我朝共有六亿一千四百三十七万六千三百二十六亩(汉亩),增加约八千万亩良田。” 张瑞点头,孟朝的土地至今也没达到一夫携五口而治田百亩的水准,平均每户不足百亩良田。 但这是有孟朝独特的原因,孟朝不少人口都去发展工业、商业了。农业发展肯定会受此影响。 好在六亿亩良田相较汉室也只少了一亿多亩,但汉室要养近六千万人口,而孟朝只需要养三千三百万人。 而且孟朝改种冬麦后,农业产能超出汉室无数,眼下看来天下应该不存在饥荒之患。 随后国渊说到了一个更为关键的数据,道:“国家财政增长迅速,截止今岁财政增长到了四千三百万贯,财政盈余一千六百万贯。如今府库当中有黄金三百二十万斤,白银两百六十万斤,钱五千三百万贯。各类丝、绸、缎、绫、绢、锦等共计四千二百八十万匹。” 话音刚落,满堂喧哗,公卿们彼此互相攀谈,以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张瑞敏锐的问道:“朕记得五年计划之前,国家财政收入尚不足三千万贯?” 国渊郑重的点头,说道:“禀陛下的确如此。” “可曾算过每年增长比例为多少?” “约在百分之八。其中多数为工业所增。” 众人同时望向工信司少尹杜畿,这位掌管帝国工商的高官,会给所有人怎样的震撼? 杜畿从容起身,向张瑞拱手说道:“禀陛下,历经五年,我朝已建设成功渭南、范阳、东莱、江都四处工业区。仅这四处工业区,每年纳税金额便高达八百万贯有余。” 说到这里杜畿故意停顿了一下,看向满堂公卿,只见所有人,包括陛下在内都震撼非常,不知该做何评论。 是的,怎么可能不震惊。这意味着仅约四个郡的税收,就占据了天下赋税的五分之一左右。 而要知道,孟朝仅州一级的行政单位就有十六个,两京十二州、再加上安西、远东所辖郡国何止百数,此外还有数以百计的藩国缴纳贡金。 如此庞大的帝国,如此广袤的领土,如此众多的藩国,可是集合全力提供的财政税赋才只是区区四个工业区的四倍。 众人不敢想象,当帝国更多的工业区兴起,整个天下会有怎样天翻地覆的变化。 至少有一点众人确认无误,整个国家的税收会变得极为充盈。 军队建设能够彻底得以保障,不会出现无力担负军费开支的的情形。 这一点张瑞也能清楚看到,孟朝最不济也是大宋的情形。但是,孟朝的武德远非大宋能比。 若宋朝有了蒙古的版图与武德,那会发生什么情形? 张瑞还没想清楚,杜畿继续说道:“除了税收,另一项非常关键的数据是,四大工业区去年产钢铁共计两千九百一十六万斤(汉斤是二百五十克,也就是一万四千吨,天朝是十亿吨往上)。” 听完这个数字,众人感觉已经被震惊的麻木了。 两千九百万斤,四舍五入就意味着帝国每年已经能产钢铁三千万斤。 有这种钢铁产量,帝国可以轻松拉出一支钢铁大军。 有充盈的财政收入,有庞大的钢铁产量。 张瑞摸着下巴,总算清楚了历史上大英帝国军官为何可以靠在椅背上,翘着腿,轻松惬意的发出宣言:“在最后一个印度人死光之前,大英帝国决不投降。” 就以目前的情形看,孟朝也可以复刻这一道路,只要有足够多的奴隶,孟朝可以源源不断的武装出一批又一批的军队,送上前线绞肉。 或许现在限制帝国武力的唯一因素,就是粮食运输了。 眼见众人没什么反应,杜畿继续强调道:“前汉东海郡武库库藏目录记载,其鼎盛时有弩机537707件,车用弩11181件,普通弩526526件;皮甲142701套、63324铠(铁甲)、兜鍪(铁制头盔)98226顶、马甲5330套;铁甲札587299 件,盾牌102551只、长矛52555根长矛、戟6634只;剑99905把、刀30098把、匕首24804把。” “此武库乃前汉之骄傲,数见于史籍。但在我圣朝,只要朝廷一声令下,数年间便能兴建起数十座这种武库。兵部武备,对我朝而言,再非沉重压力。财政可以投往任何其他更需要之处。” 所有人都心潮澎湃,思绪万千。 《孙子兵法》言,兵者国之大事,不可不察。其浓墨重彩所谈,凡用兵之法,驰车千驷,革车千乘,带甲十万,千里馈粮。则内外之费,宾客之用,胶漆之材,车甲之奉,日费千金,然后十万之师举矣。 这么多内容,竟然在孟朝被工业区给抹销了历史意义。 自此,军事武备、铁甲刀矛,再无千金之费。 第一百一十章太子首次监国 工信司之后,工部中郎裴辑起身汇报,说道:“首个五年规划内,工部共建设有驰道、土路、阡陌等共计三万四千里。运河一千四百里。塘堰两万八千处,陂渠堤岸四千六百处,开通沟渠六百八十条。” “此外重中之重为工部已铺设铁轨四百六十里。” 最后一项,张瑞颇为关注,铁轨的建设是永不过时的,每一年的累积都能为将来厚积薄发。 况且在时下,也极大的解放了陆上运输能力。 据张瑞所知,长安城外那条连接长安学宫的铁轨便车水马龙,从长安直接运往科学院、长安学宫的物资材料、食物商品等每日都堆积成山,减少了大量的运输成本。 而后张瑞问道:“船宫修建情况如何?” 裴辑回道:“关于这方面,工部并未完全统计。民间船宫兴盛,而官方船宫都已划归给了兵部。不过朝廷要求工部建设的船宫都已完工,分别在江都、会稽、东莱与南海四地。” 张瑞便看向兵部中郎王凌,说道:“借此时机,王中郎正好向吾等介绍一下全国军力部署。” 王凌起身,语气慷慨,说道:“我圣朝如今共有十六卫禁军十九万两千人,锦衣卫五千人,府兵四十六万八千人。水军四万人,北庭、安西、远东军队共计七万两千人。军队合计七十四万一千人。” 果然不愧是武德昌盛的孟朝。 军队七十四万一千,马上就要追平大宋朝的八十万禁军了。 这个数字距离大明的两百万卫所大军还略有差距,大明正统年间,仅“逃故军士一百二十万有奇”。 不过这么庞大的军队并没有对朝廷造成多大财政压力,其一是因为天下钢铁产量巨大。其二则是大量府兵完全无需发放俸禄。 这七十四万大军除去四十六八千的府兵,其实朝廷真正要供养的军队只有二十七万左右。 若大宋只需要供养二十七万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禁军,恐怕绝对不会有人提出冗兵的说法,所有人反而会感恩戴德。 待众人对国家军事详情有所了解后,王凌继续说道:“除军队外,兵部军器监还设有三万六千人,为军队打造物资。海军船宫共有七千余人,为舰队建造舰船,修缮船只。” 各部的汇报,涉及方方面面。但总体而言,张瑞对国家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印象。 天下都在欣欣向荣,经济繁华发展,朝廷没有什么显著包袱,没有非常严重的弊端,一个类似文景之治的盛世正在向天下人走来。 等会议结束,公卿们离去,张瑞便对皇后赵虞吩咐道:“给朕找几件寻常便服。” 赵虞惊讶的问道:“陛下要便服作甚?难道要白龙鱼服?” 张瑞点了点头,说道:“朕打算去民间看看,这天下究竟是什么状况。” 赵虞担忧的劝道:“陛下万金之躯,岂可以身涉险?” 张瑞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说道:“哪有那么夸张?刑部今天汇报,去年全年判死刑者亦只有四百余人,占人口十万分之一。更何况,若真遇到麻烦,至少朕也看到了民间治安情况。” 赵虞拗不过,只好为张瑞准备了三套绸缎便衣,一件玄黑亮丽,边缘织金,一件素白不染,一件淡青飘逸。 张瑞不甚满意,问道:“这几件衣服一看便价值不菲,有没有粗布麻衣?” 赵虞一边帮张瑞试衣,一边说道:“陛下差不多便可以了。就以陛下这皮肤气质,方方面面都与粗布麻衣不搭。还不如打扮成个富家子弟,勋贵之后。” 张瑞想了想,觉得颇有道理,就没有坚持。问道:“太子现在何处呢?” 一旁的起居注史官立即答道:“禀陛下,值年末,太子休沐,如今正在东宫,算时间快过来请安了。” “那就等等他。” 孟朝尚未立国,太子就已经两岁了,如今已经是建康八年,张佑安已经十岁。 甘罗八岁为相,可惜十岁的张佑安却并没有显现出什么天赋异禀。 长安学宫的各大教习,向张瑞汇报的各种总结中,最值得称道的就是太子脾气温和,宽宏爱笑。 这就已经符合张瑞对他的各种期冀了,只要健健康康,别心理阴暗,性格极端。 大概等了两刻钟,太子进入殿内,恭恭敬敬的行礼说道:“儿臣拜见父皇,恭问父皇圣安。拜见母后,恭问母后金安。” 张瑞坐在椅子上,对其招了招手,说道:“佑安,过来。” 张佑安走到张瑞面前,问道:“父皇有何吩咐?” 张瑞抬手,在两人头顶比了比身高,说道:“我儿已经有为父坐着这般高了。也该尝试一下接手国家政务,了解一下国家运转形式。朕打算令汝监国几日,汝可有信心承担?” 张佑安为难的摇头,说道:“父皇,儿臣学业都尚未学完,如何承担国家重担?” 张瑞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知道自己之不足,亦是为君之道。那这几日,汝便跟在汝之少傅审首辅身边,看看我朝究竟是如何运转的。” 随后张瑞从桌上取来御笔,递到张佑安手中,说道:“朕将朱笔赐给汝。太子可决定在票拟上画圈还是画叉。” 如今正值年末,大部分官员都在休沐,往年这个时候甚至不会超过十份奏折。 张瑞决定趁此机会,在年幼的太子心中留下一个深刻印象,为君者,其每个决断都会对天下万民造成无与伦比的影响。 这份决断,不会因其年幼便有所轻重,也不会因其无知,而淡然飘过。 这对天下万民或许有些残忍,但更能激励这位太子,让他对日后更慎重的对待天下,谨慎的下达每一个决策。 随后张瑞拍了拍张佑安的肩膀笑着说道:“抓住机会,努力学习,早点适应。这天下,早晚会全系在你一肩之上。” 张佑安恭敬的捧着朱笔,重重点头,说道:“儿臣定不负父皇之托。” 第一百一十一章孟朝的独特风景 将国家大事交给了内阁首辅审配与太子张佑安之后,张瑞便轻装简行带着赵云、郭嘉两人悄悄的离开了京师长安。 三人打扮都不算低调,张瑞穿着墨缎绣金锦袍,腰佩利剑,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门的公子。 赵云穿着初见面时的素白长袍,但马鞍上却在左右各挂了一副弓箭。若是有见识,一眼就能看出弓箭的主人定然才气非凡。能在马上左右开弓,这种人即便在军中也是颇有威名的猛将。 武器赵云也只带了一柄长剑,没有带刀更没挂槊。因为对孟朝这点信心,赵云还是有的。这天下除了军队,没有任何人敢身披重铠。面对百姓布衣,剑便已经够用。 郭嘉则是裹着厚厚的貂绒皮裘,背着一个硕大厚实的包裹。里边除了装着他的衣服,更多的还是张瑞与赵云的行李。 很显然,这一行三人,张瑞是出行公子,赵云是护卫,郭嘉则充当了小厮的角色。 外出私访,总得带个有趣的向导。郭嘉大才子,每天都负责锦衣卫情报,对天下各地的风土人情、地形地貌最为了解。而且据张瑞所知,这位大才子风流倜傥,对各种美食、美酒、美人都极有研究。完美符合张瑞白龙鱼服的所有需求。 除了这两名随从,遥遥坠在后面五十里处,还有偃旗息鼓的神策军五百名骑兵。每个人都带有三匹汗血宝马,只要郭嘉点燃长安学宫以黑火药制作的特制烟花信号。只需要一个时辰,这支由长安军事学院一手培养的,最精锐天子亲军,就能抵达现场,荡平一切威胁天子安全的因素。 “陛……羊公子,吾等要去何处游览?”出了长安城,郭嘉便张口问道。 羊公子就是张瑞,这是用的水奕乡侯羊衜的背景。羊衜即蔡琰姐夫、羊承之父,其出身于泰山羊氏,族人众多。 张瑞随便借用了一个羊氏子弟的名号,足以掩饰自己的行踪背景。郭嘉赵云干脆连名字都没改,只假姓为羊。 说实话,郭嘉就算用真名,这天下百姓也没几个人知道他就是负责整个天下情报工作的官员。二人改名羊嘉、羊云之后,更是浑然天成,毫无破绽。 张瑞一指东方,说道:“关中,朕……我已待了十余年,去关东看看,先去洛阳吧。” 郭嘉展开地图,研究了片刻,说道:“那公子这边请,走第三甬道上驰道。” 在郭嘉的引领下,张瑞很快走上正确轨道,不过还是好奇的问道:“这第三甬道是怎么回事?还有第一,第二?” 郭嘉笑着点头,说道:“不但有第一、第二,还有第四五六七八。是工部设计的道路,有的通往渭河渡口,有的通往渭桥南岸,也有通往军营、长安学宫等地。不过这两地沿途设卡,会严格审查。” “那走错路了怎么办?” “会有路牌与交叉路口,允许在路口变更。” 张瑞看着路上车水马龙、热火朝天的商队暗自点了点头。关于工部的道路建设具体内容,张瑞从来没有过问过。每年工部也只是向张瑞汇报一下,去岁全国又新修了多少里路程。 但显然在张瑞没有关注的地方,随着整个文明的进步,方方面面都在向前完善。长安学宫的先进思想,诸夏百姓的聪明才智,共同在缔造一个文明先进的国度。 虽说是微服私访,但张瑞没有太大的心理包袱,更没有苦大仇深。只是简简单单的体察一下民情,所以旅途比较从容,甚至还能看一看沿途的山水。 到日暮时,三人才走了百余里,刚抵达郑县境内,还未走出京兆尹。 赵云说道:“公子,天色已晚,今日不如吾等在郑县城内留宿一晚?” “可以,去吃顿热食,我还真有些饿了。奉孝,你那里带了多少盘缠?” 郭嘉拍了拍胸脯,笑着说道:“公子放心吧,某带了足足三贯钱,两个金饼。更关键是夫人还赐给我一千斤黄金券。咱能住最好的客舍,吃最好的酒肆,甚至能找几个漂亮女子陪酒。” 客舍即魏晋时期的客栈,所谓“近畿辐凑,客舍亦稠,冬有温庐,夏有凉荫”。 赵云狠狠的瞪了一眼这个口无遮拦的家伙,当着陛下的面也敢浪荡风流。 张瑞倒没有跟郭嘉一般计较,无论客舍酒肆,还是美女豪杰,都是孟朝风貌。 张瑞还真挺有兴趣去看看如今孟朝的城市风光。 但张瑞还未回复,便听到远方鼓号嘹亮,军歌飘扬。 闻声望去,只见一支旌旗甲胄,光照天地的军队,正列阵沿着驰道向此处一路跑步而来。 整齐的脚步声隆隆如雷,肃穆热烈的士卒慷慨高歌。 赵云立即护着张瑞站到了驰道最右侧,不过显然赵云的担忧有些白费。 这支整齐的队列没有任何停顿,目不斜视、队列严整的沿着左侧从众人身边跑步离去。 看着这支钢铁之师从自己身边列阵隆隆而过,郭嘉对张瑞解释道:“看旗帜是郑县折冲府的府兵。应该是今日冬训结束,正在返回军府。” 张瑞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兵出之时,出入如宾,行不寇掠,驻不扰民。虽相错而过,而民不心忧。可谓军纪严明。” 今天见到这一幕,属实是不在张瑞的意料之中。 出行的时候,张瑞想过可能遇到美女含冤,遇到强梁打劫,甚至遇到贪官纨绔。 但真没想过竟然会在路上遇到一支冬训的府兵,主要是无论电视剧还是电影中都没出现过这种情景。 不过蓦然一想,张瑞又觉得这一幕合情合理,简直太具有孟朝特色了。 这就应该是孟朝独有的风景。 大军阵列连绵,源源不断的有士卒跑步而过,对驰道上的行商、路人都视而不见,直到一名军官路过张瑞身边。 跑出去几步后,这名军官从队列中脱离,折返回赵云身前,然后扫视了一眼三人,认真的对赵云说道:“好男儿皆应投身军旅,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汝这身武艺,不报效国家,马上觅个封侯,却屈为大族私客,着实可惜。” 第一百一十二章被拉赞助的张瑞 好男儿皆应投身军旅,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这名府兵军官理所当然的话语,让赵云面露欣慰,自然的捋起下颔上的须髯,笑着说道:“老咯。某已经年近四旬,曾经征战多年,金戈铁马、万里黄沙、长河落日都已经见过。如今是时候将舞台让给汝等年轻人了。” 寥寥几句话让对面的军官肃然起敬,郑重的以拳捶胸,说道:“失敬了,原来是老将军。某之前在队列中见将军龙骧虎步,更挂两副长弓在马鞍左右,只感慨如此英雄竟不为我朝廷所用,故而有所打扰。还望海涵。” “哈哈,无妨无妨。”赵云笑容爽朗,说道:“能亲眼目睹后辈风采,亦是吾等之愿。” “不知老将军此前在哪部服役?” “亲军侍卫骑。” 军官一愣,很显然没有听说过这支部队。从自己投军入伍以来,听到的便是各折冲府,再飘渺一点的是十六卫亲军。 可是这亲军侍卫骑是哪里的番号?怎么从来未曾听过? 赵云语气和煦,说道:“十余年前的事情了。一位无名老人,不值一提。” 张瑞一行三人只打算看看帝国风土人情,故而没有谈及太多自身事宜。所以很快话题便转回到了府兵身上。 张瑞问道:“还不知道阁下高姓大名?” “不敢当,在下陈武,字子烈,任郑县折冲都尉。” 张瑞莞尔一笑,没想到这还是一位历史名将,东吴江表十二虎臣之一。 不过对此,张瑞没什么特殊的反应,名将、猛士自己已经见过太多了,孟朝军中能人比比皆是。 便继续问道:“我朝府兵待遇如何?冬训可否辛苦?” 陈武奇怪的看了一眼张瑞,回道:“那还用说,谁不知从军入伍是我朝第一好去处?尤其禁军,那更是每个有志男儿的梦想之地。” “只要入了禁军,必然能家业充实。也正因如此,冬训辛苦便不值一提。” “冬训饷饭提供如何?伙食是否丰盛?”张瑞有心想问问是否有人贪污钱财,克扣粮食,可又觉得这话着实不适合对一位负责统领府兵的军官直说。 但陈武却误会了,兴致勃勃的问道:“这位公子一直对府兵感兴趣,是否家中有幼子?” “算是吧,嫡长子已经十岁。” 陈武眼神一亮,果然不出自己所料,说道:“想来公子是想为嫡子铺一条从军之路?若公子有意,今年秋收之时,可来郑县找某详谈。” “嗯?”张瑞有些迷糊,问道:“谈何事?” “当然是饷饭供应阿。某一看便知公子身家富贵,出身豪族。豪族为给族中子弟铺路,一直在冬训时为折冲府提供饷饭。” “最丰盛、最优厚者,可派出族子随折冲府一起演练冬训,学习指挥、调度、军阵、应敌等,为将来武举夯实军法、理论等基础。” 关于豪族会主动包揽冬训饷饭这件事,张瑞之前听过,只是没想到有一天会跑到自己头上。 只能笑着应付道:“仅是随便问问。” 对这件事,陈武极为上心,说道:“观公子也是初次接触这些事情,某也不欺瞒公子,每位折冲都尉,都会尽力多搜寻几位豪族参与竞拍。但某以良心担保,只要公子竞拍成功,某一定竭力教导贵族子弟,不令公子白白浪费钱粮。” “倒也不是不可。”张瑞沉吟片刻,关注的问道:“只是我有一个问题,豪族提供饷饭。官府本来拨付给折冲府用以冬训的粮食作何处置?” “这倒没有定论。全看折冲都尉如何处置,有人选择原封不动,有人便大大方方收入囊中,当然也有人直接均分给士卒,反正都是自家兄弟,没有流入外人口袋。” 张瑞点了点头,说道:“如此,我便有所了解了,若是有意,明年秋收之后会令族人来与陈都尉详谈。” “那某便先行告辞,天色已黑,不打扰三位前往郑县落脚了。” 待陈武离去,郭嘉说道:“被这都尉耽误许久,吾等还是要抓紧时间才是,别延误了时辰,进不去县城。” “那便抓紧时间出发吧。”张瑞平静的说道。仿佛对陈武说的以公谋私之事完全未放在心上。 事实上,这种事情,全靠个人修养,张瑞也没打算禁绝。 所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不否认折冲都尉中有像陈武这种慷慨正直,一心为国者。 但这种人,有几名就足以弘扬浩然正气,被称赞一时。 大部分人,都只是普普通通的官员,只为了谋份好差事。如果一刀切,不允许他们,在拉来了更丰盛、更殷实的饷饭赞助,改善了士卒伙食,解决了实际需求后,收下奖赏。 估计很多人,就杜绝了这份搜寻豪族赞助的心思,懒得做无用功。甚至某些贪污腐败者,干脆就更进一步,克扣粮饷,以次充好,直接往粟饭里掺沙子,掺霉米。 对于人性,张瑞一向的看法是,人群之中从来不缺闪光点,总有那么几个人会让你赞叹人性之光辉璀璨,提高上限。比如审配、诸葛亮。 但大部分人都是普普通通,希望能够生活越来越富足、美满,这本无可厚非。 所以与其想着怎么严防死守,张瑞还是倾向于将蛋糕做大。大部分人都在一项政策中受益,这就是非常优秀的政策了。 三人一路快马疾行,抵达郑县时,夕阳还未落山,很顺利的便进入了城内。 张瑞这还是建朝之后,第一次轻装简行,十分好奇三个人只带了几件衣服,些许钱财,能否在一个陌生的城市衣食无忧。 入城后,郭嘉向路边百姓打听了片刻,很快便回到张瑞身边,说道:“公子,我刚才打听了一下,条件最优渥的客舍在城北,吾等现在过去看看?” “可,过去看看,再找找有没有什么美食。” 郑县县城规模不大,三人很快便抵达了城北。到达此处,完全无需再打听,即便张瑞也一眼分辨出了眼前这片繁华区域的各种建筑功能。 第一百一十三章哪个正经人家去酒楼会验毒 郑县城北是这个小县城最繁华的区域,在一条街上有非常明显的六七座高楼。基本上都是双层,但也有一座高达三层。 高楼门第之间挂有准备新年的红灯、彩锦,门前悬挂的招牌上有的挂着“酒”字,有的挂着“客”字。 张瑞一行三人带足了盘缠,自然是选择最好的客舍,便走进了那座三层的高楼。 眼尖的酒保、客庸一眼便看出来三人富贵非凡,两个人大步赶了出来,帮张瑞一行人牵住骏马,热情的问道:“这位公子,可是要留宿?” 郭嘉从怀里排出一堆铜币,数都没数,便赏给了两人,说道:“务必将骏马给伺候好了,用最精的干草、谷物,最清澈的井水。少不了汝等打赏。” 二人捧着沉甸甸的铜钱笑容满面,果然不愧为富贵人家,这随便的打赏就抵自己一两天的薪酬。 【讲真,最近一直用咪咪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iiread. 安卓苹果均可。】 客庸拍着胸脯保证道:“保证让公子满意,您就安心吧。” 郭嘉吩咐客庸时,张瑞已经走进了客舍内。 大堂内方方正正,摆了十几套桌椅,引人注目的是,这家店墙壁都是以砖石垒成,四面墙壁刷着白色石灰,而中间则是米黄色砖石装饰出来的及腰矮壁,分隔开一块块区域。 整体形象并非中秦汉时代粗笨原木的简陋厩舍。也不是宋明时期,雕栏朱漆的风流酒楼。 一时间,张瑞真的在脑海中搜索不出来,这种客舍风格对应着古今西方究竟哪个地区,哪个时代。 郭嘉安置完马匹,走进大厅内,见到皇帝正站在大厅中间发呆,连忙上前,问道:“公子,可是有何不满?” “没有,朕……我刚才在想,这家店风格似乎迥异于时下。这种砖石建筑多吗?” 郭嘉笑着回道:“本是不多,但自五年规划及工业区兴起以来,便颇为常见。主要是烧砖变得极为普及,工业区熔炉林立,其中冶铁、烧瓷、烧砖、水玉都是重要项目。据某所知,如今在渭南工业区,建造房屋,用砖要比用树木更实惠。” “原来如此。”张瑞赞同得说道:“入山伐林,数以百十计,的确不如熔炉一炉,砖石数千。工业生产,才是国之重鼎。” “公子远见万里,有工业提供物资,某听闻许多城池已经开始以砖石建造城墙,取代版筑之法。” “不错。”张瑞面露笑意,据自己刻板印象,似乎最早得砖制城墙要推到五代时期,而普遍应用至少也是在宋明两朝了。 尤其大明首都北京城的砖制城墙,更是鼎鼎有名。 这要拉平时代的差距还是要靠工业啊。靠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一点一点向前磨,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出现这种跨时代的建筑。 随后张瑞走到北面墙壁下的柜台前,对当垆的女子说道:“来三间最顶级的房间。” 赵云开口,说道:“两间,我与公子同屋,在地上铺一床被褥即可。” 女子当垆似乎是两汉以来非常流行的传统了,最著名的当属,司马相如与卓文君在临邛的故事,二人尽卖其车骑,买一酒舍酤酒,而令文君当垆。司马相如自着犊鼻裤,与保庸杂作,涤器于市中。 当垆的女子没有见到三人骏马,有些犹豫,说道:“客舍内床铺有数,实在很难将毡被铺到地上。” 话音未落,郭嘉将一枚金饼拍在了柜台上,说道:“按吾等所说去作,要最干净、最清洁的毡毯被衾,剩下钱财安排一桌丰盛酒席。” 黄金在灯光下熠熠生辉,闪耀过每个人的眼帘。 甚至连在远处用餐的几桌人都被吸引了目光,看向桌面上明晃晃的黄金。 但是,接下来张瑞以为会发生的剧情,例如图谋不轨,欺诈勒索等等,都嘎然而止。 围观的人很快就事不关己的收回了目光,继续吃起自己的饭菜。 只有酒保再次兴高采烈的将黄金收入怀中,撑起衣服鼓鼓的一块,笑容洋溢的说道:“吾等这便为三位公子安排房间酒席,三位是进房间用饭,还是在大堂内?” “在大堂内吧,我看那便还有个火炉,正好过去烤烤火。”张瑞说道。 “那三位公子这边请。”酒保将三人带到了火炉旁的桌椅上,还热情的帮三人擦了擦桌面、椅面。 “公子请坐。”赵云帮张瑞拉开了一张椅子。待张瑞坐下后,又坐在了张瑞对面,挡住大部分人的视线。作为锦衣卫都指挥使,在护卫安全这方面,赵云绝对算是当世翘楚。 张瑞坐下后,手指划过桌面,然后指尖放到眼前,上面没有任何尘土。便笑着对二人说道:“知道朕来这家客舍最大感触是什么吗?” “耳目一新?”郭嘉问道。 张瑞摇了摇头,郑重的说道:“是从容,是自信,是不卑不亢。虽然奉孝从一开始便慷慨豪气,完全没有财不外露的想法。但自始至终,无论酒保客庸,还是食客旅人,虽然笑容洋溢,但没有一人谄媚自贱,流露歹意。” 赵云十分赞同,说道:“《管子·八观》有言,民贫则奸智***智生则邪巧作。故奸邪之所生,生于匮不足。” “公子,菜来了。一盘顿羊排,先暖暖身子。” 随着热情的话语,一名酒保托着满满一盘,堆成小山的鲜嫩羊排来到三人面前。 “来,公子且小心,莫要烫着。”鲜嫩的羊排冒着白色热气,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酒保离去后,赵云便取出一根银针。 张瑞、郭嘉同时神色怪异的望向赵云,郭嘉无奈的问道:“子龙,你这是作甚?” “验毒啊。”赵云理所应当的回道。 张瑞无奈的揉着眉心,问道:“你觉得正常人去酒肆吃饭,会拿根银针验毒吗?更何况,你觉得哪个正经人家,会在饭菜中下毒?毒药这种东西,正经人家恐怕连门路都找不到吧?” 赵云性格温和,笑着回道:“职责所在,恪尽职守而已。公子请,且尝尝这家羊排味道如何。” 第一百一十四章潼关怀古 《管子·八观》所言:“民贫则奸智智生则邪巧作。故奸邪之所生,生于匮不足。” 在孟朝得到了非常明显的验证,人们并非不爱财,而是投机取巧、违法犯科的成本实在太高,绝大部分人不舍得放弃自己优渥的生活条件,去做一件杀头的事情。 这就像后世,有家有业的人,在酒店里看见别人出手阔绰,或许会赞叹艳羡,但绝大部分不会想去谋财害命。 这种杀人夺财,弱肉强食的逻辑思维,就不会出现在生活于国家承平、社会和谐的普通百姓心中。 离开郑县,前往洛阳的途中,赵云问道:“陛下今日似乎心情不错?脸上一直带有笑意。” 张瑞胯下的骏马极具灵性,张瑞本人也是具有十年驾龄了,便一路信马由缰,自己打量着沿途风景。 听闻赵云之言,回道:“不是不错,是心情极佳。” “敢问其故?” 张瑞面怀思忆之色,问道:“子龙还还记得当初吾等起兵之时吗?当时天下饥馑,饿殍遍野。朕哪怕控有三县,割据一方,亦经常食不果腹,以野草充饥。百姓更不必提,全靠官府赈济,官府断粮,百姓就只能腹中空空如也,甚至不得不易子相食。” 赵云宽慰道:“陛下,当时情况便是如此,民间无粮,人力有穷时。” 郭嘉心思通透,立即明白了皇帝欣慰之事,笑着说道:“但在我圣朝,赖陛下恩泽,民间富庶非常,昨日那店家起始就送上一大盘羊排,后面更是油饼、肉羹、烧鸡、蒸鱼琳琅满目。臣记忆尤深的是,小小店家竟然有新鲜青菜,葵、韭绿意盈盈,拼盘精美。” “臣记得《史记·货殖列传》云,及各国万家之城,带郭千亩亩钟之田,若千亩危茜,干畦姜、韭。此其人皆与干户侯等。” “在我圣朝之前,公侯列卿才有机会冬季享受此等生活,于冬季吃上青菜。” 赵云回首望去,郑县城池已经不见于眼帘。但就在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城里,三名风霜旅人,轻装简行,就能享受前朝公卿列侯才能享受的生活。足见圣朝文治之高度。 这世间有穷有富,强如米帝,也不是人人富贵,也有人露宿街头。 张瑞没有奢望孟朝实现天下大同,更没有像后世某些王朝一样,将京城的流浪汉全部赶出京城,粉饰繁华。 更多普通人的生活才是张瑞关注的方向,一个普通县城,一座普通酒楼就能有这种水平,可想这天下已经积累了多少财富。民间若没有足够的存粮,根本无法供应形成这种繁华经济。 张瑞憧憬的说道:“如今吾等还在想民间竟有如此多的粮食。若有一日,百姓去酒肆、去餐店,完全是理所应当,只考虑自己腰间钱财是否足够。而从不会想,酒楼饭店中美粮从何而来,便是建康盛世。” 郭嘉信心十足的说道:“只要我圣朝长治久安,这一日必将到来。” “长治久安吗?”张瑞陷入沉思。 不过张瑞没思索多久,赵云略带激动的声音传来,说道:“公子,潼关到了。” 张瑞收回思绪,向前方看去,果然巍峨壮丽的雄关已经耸立在了远方,黑色的城墙在水汽环绕中更显高大雄伟。 在潼关前的道路上,百姓已排起了数列长队,难怪赵云又改回了公子的称呼。 三人牵马走进队列中,之所以下马,是因为通行的队列中,大部分都是各种各样的车辆,牛车、马车、驴车、安车、货车等等车水马龙。 只有一列是步行的百姓,所以这一列不仅队列更短,而且通过速度要明显超出其他马车队列。 这一点张瑞倒没有惊讶,这倒不是孟朝有什么特殊性。据张瑞所知,唐、宋百姓出行也都是乘车为主。 影视剧中,关隘前大部分都是步行行人背着一两个简单包袱的场景,也不知道是哪朝的特色。不过想来能够有那么多百姓自由流动,经济一定非常繁华发达。但百姓穿越关隘,远行千里,依旧选择步行。 不是编剧对普通人的识路能力有什么误解,就是对封建时代的国力财富有什么低估。 况且就算是汉朝,在马政推行之后,民间都是养马成风。贫穷的百姓无法离开乡里,但只要能够远出的家庭,必然是乘车。 孟朝作为已知世界,唯一的超级帝国,畜牧业之发达,牲畜之多,在封建小农时代,绝对算是历代翘楚。 畜牧业这种行业,是没有多少文明差距的。公元前一千年百姓如何牧马放羊,跟公元后一千年不会有多大差距。 最显著的例子,在汉朝匈奴人口就有数百万,但到了大清,活动在塞外草原上的游牧民族人口还是这个数字。 无论哪个朝代,面对的塞外异族,都没有千万级别。 或许他们的冶铁技术有所增长,但牧马放羊的水平就停滞在了游牧阶段。讲道理,张瑞觉得后世游牧民族的畜牧水平,甚至还不一定比的上孟朝。 至少孟朝有稳定的环境,先进的医疗技术以及更丰富的谷物储备。 只要张瑞愿意,一纸诏令下去,像汉武帝一样,组建数十万骑兵,北出大漠,犁庭扫穴不会有任何困难。 抵近潼关时,张瑞仰望潼关关顶,雄关再次被扩建了,宽阔的关墙足达十几步,不愧是是能够容纳五匹战马在上方并驾齐驱的雄关。 关城的结构上窄下宽,这意味着潼关下方更加厚实,厚达二十多米,而且被工部用砖石加固过。 这种厚度,攻城大军想砍穿城墙,完全是痴心妄想。 守关的士卒大声呵斥道:“不要站在原地发呆,赶紧过关,后面还有人排队呢。” 郭嘉连忙上前,拦在士卒面前,好声说道:“我家公子缅怀雄关往事,还请多担待,吾等马上就过关。” 伸手不打笑脸人,士卒没有继续呵斥,说道:“赶紧过关,别耽误了别人。” 站在张瑞身后的一名老人乐呵呵的问道:“这位公子,年纪轻轻,看起来不过而立之年,跟这雄关也有往事?是想哪位淑女吗?” 张瑞摇了摇头,感慨万千,说道:“只是想起一位故人,就战死在这里。” 第一百一十五章长安惊变 张瑞的话语引得所有人侧目,没想到这位外表看起来非常白皙年轻的公子,竟然还有这种往事。 守关的将士中,一名队率问道:“这位公子曾经守卫过潼关?” 张瑞摇了摇头,说道:“曾经走过这里,但从未登过雄关。当初我来的时候,潼关还未建起。” 张瑞身后的老人惊讶非常,说道:“看不出来,看不出来。看公子似乎也就刚过而立之年?” “老人家好眼力,刚三十有二。” 老人说道:“老朽就住在潼关东方湖县,是当初从河南逃难过来,被圣天子安置在潼关以东的。但老朽已经在这里住了近十年,从老朽来到此地,潼关就屹立于此地。没想到公子年纪轻轻,竟然往事故人比老朽还要久远丰富。” 张瑞笑着说道:“当年天下大乱,还未加冠便不得不以命相搏,在乱世中苦苦挣扎。” 守城队率恭敬的说道:“这位公子、老人家且到路旁一叙,让后面行人通过。” 走到路旁,队率面露向往,问道:“二位所言可是董卓之乱?” 张瑞看了一眼年轻的队率,这位队率年轻又朝气蓬勃,身材高大,超过八尺。下巴上刚刚蓄起的胡须,显示他年纪也就刚加冠不久。 这是典型的新生代将门子弟,生长于关中承平的环境,对汉末乱世完全没有多少印象。 “你对董卓之乱很向往?”张瑞问道。 队率重重的点头,慷慨说道:“汉末之际,天下凌迟,正是金戈铁马,豪气干云之时。更是追随我朝圣天子,建立不世功绩,青史留名之良机。” 銆愯鐪燂紝鏈杩戜竴鐩寸敤鍜挭闃呰鐪嬩功杩芥洿锛屾崲婧愬垏鎹紝鏈楄闊宠壊澶氾紝.iiread. 瀹夊崜鑻规灉鍧囧彲銆傘?/p> 张瑞莞尔一笑,大概年轻人总是想这些浪漫的革命史诗吧。自己当初不也是想着,穿越一回,必然要轰轰烈烈,群雄逐鹿吗? 所以张瑞没有对这位军官讥笑,而是说道:“不错,有大志气节,不愧壮年热血。只是想追随我朝天子怕是有些困难,天子定是最不愿再遇到这种乱世了。” 队率不以为然,说道:“公子如何知晓?说不定圣天子神武天资,还希望继续大展英雄之气。” 如何知晓?张瑞一笑,没有与这位年轻军官争论,只笑着说道:“可能吧。” 老人家也静静的笑着,没有评论队率之言,反而对张瑞充满了好奇,说道:“老朽已经活了一辈子,才知道平心静气,善人不争,没想到公子年纪轻轻,就有此气度?” “可能是经历的事情比较多吧。”张瑞望着潼关肃穆高大的城墙,对老人问道:“老人家以为这天下还会大乱吗?” 老人点了点头,说道:“会的。老朽对天下事不太了解,但活得久了,经历的事情多了便知道,这一生不可能一直顺风顺水,总难免有高峰有低谷。但只要没有在低谷沉沦,总能站起来回归正常轨迹。” 或许是感觉自己说的话有些老生常谈,老人笑着说道:“这些道理大家都懂,老朽这都是老生常谈,但老朽相信,只要潼关在,我朝关中稳定,绝不会轻易倒下。” 队率颇为认同,说道:“有吾等守卫雄关,就算是天下大乱又何妨?无非是大军再次从关中出兵,重新平定天下。” 张瑞颇为讶异的望向两人,没想到这些普通军民百姓,对孟朝的信心竟然比自己还充足。 见张瑞惊讶,老人说道:“老朽这六十有三,这一生见过太多兵乱,更经历了所谓的黑暗乱世,但终究都挺过来了。” “而与我等并立者如何?论强盛,匈奴、鲜卑都强盛一时,据说地广万里,但如今却几近亡国灭种,后人恐怕不知匈奴血统何在。羌人曾经与前汉血战百年,但最终结果如何?东羌被屠杀殆尽,西羌已不知逃到何处。只有吾等依旧待在这片土地,甚至短短十余年,站到亘古未有的巅峰。” 张瑞认同的点了点头。不得不说,老人不愧久经风霜。 任何一个民族,但凡有资格说“屈辱”两个字,背后都是无尽的辉煌。 因为没有屈辱的民族,都只有一个原因,要么被灭了,要么时间太短。 而历史悠久的民族,总有陷入低估的时候,会有被欺负的时候。 哪怕像米帝这种短短两百年历史的国家,也有过首都被攻陷,白宫被烧毁的耻辱。 但是千年过后,最终诸夏依旧站在巅峰,与一代代的对手强势对抗。诸夏引以为耻的百年低估,只有对诸夏才叫低谷。其他没有挺过来的民族,那都叫深渊。 曾经诸夏的对手,统统都只剩下了一个名字——历史的尘埃。 离开了潼关,张瑞心情极为轻松,整天坐在朝堂上,自己想着的全是孟朝的不足,因为对比的对象只有一个,那就是后世天朝。 相比于两千年后,孟朝的确是有太多、太多的不足。 可是若将孟朝归位于历史长河当中,孟朝相比于周围,实在是有无穷的优势。 所谓的强敌外患,在孟军眼中都不值一提。所谓的内忧民变,张瑞已经做到了极致。哪怕后世都有经济危机,民间出现骚动不可避免。但只要朝廷能守住根本,能抚平叛乱,那恢复平静,再创巅峰指日可待。 自己本来就是一个凡人,千百年后的事情,就交给更具智慧的子孙后代去解决吧。 放下心来的张瑞,轻松惬意的一路观光着沿途风景,甚至偏离了驰道,去乡野看了看民风民俗。 直到抵达函谷关,赵云敏锐的发现守关将士骤然多了数十倍,绝对不是正常该有的规模。 而且所有士卒严格盘查每个人的照身帖,在士卒之后,还有大量锦衣卫的身影。 这些锦衣卫不但逐车搜查,更是逐一检查每个路人的面孔,像是在寻找某个人的踪迹。 看到这种情况,赵云谨慎的对张瑞说道:“陛下,天子亲军离开京城,出现在函谷关,这绝非寻常。恐怕长安有变故发生。” 郭嘉脸色一变,难道长安发生了政变?随即便从怀里取出联络神策军的信号。 第一百一十一章太子张佑安的风骚宣言 郭嘉是文官,不理解张瑞与赵云在军中的威望,有这种反应不足为奇。 但张瑞、赵云却完全没有一丝紧张与担忧。相比于担忧政变,张瑞更担忧是不是征贵霜大军传回了败绩? 赵云抬臂压住郭嘉手中信号,问道:“奉孝在紧张什么?是信不过某这位锦衣卫都指挥使?还是觉得这天下有人敢对陛下动刀兵?” 还有句话赵云没有明言,长安谁会发起政变?是年仅十岁的太子?还是与天子举案齐眉的皇后?亦或是忠烈慷慨的审配?统领全军的高顺? 这些人,无论哪位都是天子腹心,绝对不是郭嘉小小的一个文臣可以质疑的。 张瑞扫视了一眼郭嘉,说道:“把信号收起来,疑神疑鬼的。子龙过去把带队的锦衣卫传唤过来,问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赵云策马上前,驻足在锦衣卫士卒旁边,喝令道:“带队屯长出列。” 正在检查百姓的锦衣卫纷纷抬头,待看清赵云的容貌,瞬间全军肃立,所有人重重以拳捶胸。片刻之后一名军官跑步来到赵云面前,恭敬行礼,说道:“下官拜见都指挥使。” 事实证明,赵云所言不是无的放矢。这位锦衣卫都指挥使已经执掌天子亲军近十年,容貌威信都已经深深的烙印进每个士卒心中,敬畏爱戴是每个士卒对赵云相同的态度。 在其执掌下,没有任何人能够策反锦衣卫。甚至哪怕士卒被蒙骗,发生叛变,只要其一露脸,所有士卒就会本能的行礼敬拜,拨乱反正,将带队叛乱的军官擒拿。 而这一切,刚才那一幕都已经证实。所有锦衣卫见到赵云,都第一时间捶胸行礼。假如这名屯长真的心存叛意,那从赵云露脸那一刻,其军权就被收回,叛乱已经宣告失败。 不过显然政变叛乱之类都没有发生,这名锦衣卫屯长行礼过后,立即解释道:“禀都指挥使,吾等奉皇后、首辅之令,有要事禀报陛下。” “跟我来。” 带着锦衣卫屯长走到张瑞身前,赵云禀报道:“陛下,是皇后与首辅要要事上奏。” “什么事要兴师动众的来寻朕?”张瑞望向恭敬行礼的锦衣卫屯长,好奇的问道。 自己的出行,内阁、六部九卿与五军都督府都是知晓的,而且正值年末,应该没什么大事才是。 屯长立即回道:“禀陛下,太子已下令五军都督府,调动左右武卫及凉州禁军,合计五万余人,誓师出征西域。皇后担忧太子年幼,无法决断此等大事,令吾等问询陛下意见。” “出兵缘由为何?”张瑞颇为惊讶,太子张佑安的性格一直是比较宽厚随和,不是那种好大喜功,酷爱刀兵的人。怎么会刚监国,就大起三军? 这比大军远征,传来败绩还要令人震惊。 屯长立即回道:“西域呼罗珊境内,拜火教教徒与我朝商队发生冲突,杀我子民。安西都护府遣使训斥,责令其国屠灭拜火教,使者却不明不白死于呼罗珊境内。” “奏折传回长安,太子下令禁军出兵呼罗珊,取其国王头颅,头悬北阙。” “还有……” “讲!”见屯长吞吞吐吐,张瑞不耐烦的催促道。 屯长身体一颤,立即和盘托出,说道:“太子下令,凡圣朝所属,西域各国即刻屠灭所有拜火教教众。诏令天下,就算是明神上帝也救不了拜火教。并令传示各国,此言乃是圣朝太子张佑安所言!” 赵云不禁仰天大笑,十分欣慰。张瑞也吸了口凉气,只感觉无言以对。这小家伙,都是在哪学的这些风骚套路。 不得不说,这个时代,诸夏的各种骚操作,实在是张瑞这个后世人想象不出来的。 “就算是上帝都救不了你们!这话,我张佑安说的!” 南边有“铜柱折,交趾灭”,西边又出现个“获罪于天,上帝难救”。 张瑞没好气的挥了挥手,对这名锦衣卫屯长说道:“退下吧。告诉审首辅,此事朕知道了。既然太子监国,就按太子意愿施行。” 有这种大事发生也好,至少等结果出来,张瑞还有机会教育太子,让他知道,他必须为自己下达的每个政令承担后果。 赵云担忧的问道:“陛下,如此会不会太娇惯太子?” 虽然太子是自己的亲外甥,太子权力越大,顺利登基,自己就越受益。但赵云还是正直忠谏,不愿拿整个国家社稷作儿戏。 张瑞摆了摆手,说道:“这天下早晚要交到太子手中。趁朕还安在,让太子早点了解为君之重,也算是一件好事。更何况,只要太子不亲提十六卫禁军,挥师百万远征,我朝绝无板荡之危。” 就怕张佑安像朱祁镇或者杨广一样,又菜又爱玩,微操指挥前线。一战把国家绝对主力,天下精华全部葬送殆尽。 听完张瑞之言,赵云也稍稍放心,的确是如此,通过这次远征,至少让太子牢记,自己是怎么取得辉煌大胜的。将来用兵,也会因循这一模式。避免他上万里遥控一支部队的作战方案。 而只要皇帝不插手指挥,以孟朝大军之善战,将士之武德充沛,告捷凯旋不难。 解决长安急奏之后,张瑞完全没有返回的意愿,继续带着赵云、郭嘉越过函谷关,向东观赏帝国的风土人情。 三人抵达洛阳时,正逢辞旧迎新的除夕夜。 与十几年前的太原相比,洛阳要繁华热闹的多。 尤其夜幕降临后,天空绚烂的烟花五光十色,火树银花,美不胜收。 作为帝国陪都,洛阳展现出了别样的平宁与繁盛。 装饰全城的灯笼将这座陪都变成了不夜城,相比于长安的庄重肃穆,洛阳更具有一份活力与朝气。 除夕夜,洛阳取消了宵禁,一队队孩童提着灯笼在街头巷尾洒下银铃般的笑声。 而在万家灯火中,一位位勤劳的妇人,带着幸福的笑容,烹饪出了一盘盘美***心摆放在桌案上。 第一百一十二章少女肩头的草长莺飞 天亮以后,正月初一,张瑞与郭嘉、赵云走上街头。 白天里,洛阳的繁华尽显在三人眼前,鼎盛人烟、重楼玉宇都远非郑县可比。 热闹的长街上人群川流不息,打扮靓丽的金童玉女漫步街头。 三人正环顾风景,一名少女忽然跌跌撞撞的闯到了三人身前。 赵云立即向前半步,按剑拦在了张瑞身前。 张瑞抱怨道:“子龙也未免太小觑我了。怎么说我也练剑练气十余年,能跟禁军士卒斗个不分上下,伯仲之间。何至于一名少女也要挡在我面前。” 赵云背对着张瑞,强忍住笑意。天下都说陛下神武天资,但那更多还是指军事韬略,真到了武艺方面,只有近臣们才知道陛下究竟有多身体僵硬,四肢不调。 偏偏陛下毫无察觉,经常在宫内与禁军士卒对练。要知道无论锦衣卫还是左千牛卫禁军都是从府兵中精选上来的悍勇之士。一个个身高八尺,孔武有力,自幼苦练武艺,冬练三九,夏练三伏。 这些人以一当百都不是不可能,以一当十更完全不在话下。若真与陛下生死相搏,一刀就能将陛下长剑劈飞,下一刀…… 这些禁军们陪陛下练剑,都收了九成的武艺,费劲心思才让陛下有了伯仲之间的感觉。 这些话,赵云哪敢直说,否则陛下恐怕要一个人生闷气许久。 所以赵云迅速审视了一眼面前的少女,对方身穿一件青蓝色齐胸襦裙,倩影窈窕,秀丽的容颜上带着两抹羞红,双手紧张的握在一起。不具有任何威胁性。 然后赵云收剑退后一步,对张瑞笑着说道:“应激反应,公子莫怪。” 张瑞看了一眼周围,旁边几名同样年轻的少女凑在一起,脸上布满了笑意,关切的看向这里,显然是眼前这名少女的同伴。 好像是遇到了一些令人愉悦的事情? 但张瑞还没开口,对面的少女先紧张的抬手,对赵云说道:“公子,且慢,予……可否……” 说到一半,少女的脸就已经羞红的娇艳欲滴,低头将一枚锦囊放到赵云手中,就捂着脸逃回了自己的同伴中间。 只留下一句:“嘤,这个给公子。” 在同伴的打趣声、嬉笑声中,少女羞涩的望了一眼赵云,随后与一群靓丽少女衣袂飘飘的离去。 张瑞啧啧一声,笑着对赵云说道:“没想到子龙宝刀未老,魅力不减当年啊,我还以为是来找我的。” 赵云挂剑回身后,莞尔一笑,说道:“不料戎马一生,年近中年,还能遇到这种风花雪月。” 郭嘉笑着起哄,说道:“快打开看看,哪家姑娘如此有眼光。一眼就在人群中挑中了堂堂正三品高官,我朝顶级列侯。” 赵云挥手将郭嘉伸来的手掌拍到一旁,说道:“某都三十多了,怎能去祸害人家豆蔻少女。” 銆愭帹鑽愪笅锛屽挭鍜槄璇昏拷涔︾湡鐨勫ソ鐢紝杩欓噷涓嬭浇 .iiread. 澶y鍘诲揩鍙互璇曡瘯鍚c傘?/p> 张瑞笑着说道:“这就是子龙的不对了。俗话说,男人三十一枝花,况且以子龙这风华面貌,气血精神,谁能看出子龙三十多?人家少女说不定还以为子龙刚刚加冠。” 刚加冠的话,当然是笑谈。但很显然赵云身躯挺拔,气度不凡,更兼之温润雍容,一看就是人中龙凤。 这完美符合孟朝时下的审美。即阳刚而又大度者,这种人骁勇善战又能团结同僚,能迅速在军营中立功升迁。 赵云笑着说道:“少女肩头都是草长莺飞,吾等一群粗鲁军人,肩头却无数次杀敌浴血,哪能耽误人家啊?” 张瑞重重的拍了拍赵云肩膀,说道:“就这宽阔臂膀,担负的起家国天下,却担负不起一名少女的笑意?这婚事,朕做主了。哈哈。” 至于会不会耽误小姑娘,张瑞十分安心。赵云是出了名的长寿,如今才三十多岁,剩下能陪伴小姑娘的岁月,恐怕不比一个普通人短。再万一少女嫁给了一个普通人,平均寿命只有三十多岁,或者如卫仲道,说不定未满二十就要守寡。 至于张瑞生不生气,那也未免太小觑堂堂一位开国皇帝的心胸了。 这天下,什么样的美女,张瑞没有见过。还至于跟自己的亲朋好友争风吃醋? 恰恰相反,张瑞此刻心情畅快愉悦,这繁华盛世,这锦绣年代,百姓只谈风花雪月,不想烽火兵戈,这才是自己期望见到的风景。 被张瑞、郭嘉胁迫,赵云无奈只能打开手中锦囊,一股淡淡的花香味飘扬,然后赵云从锦囊里取出了少女留下的信物,是一柄木梳。木梳上刻着娟秀的字迹“亲善坊贾平里樊氏三女,柔”。 “哈哈,少女名柔,行事却颇为英气直接。”郭嘉说道:“是个良媒,哪像子龙想这般多?” 张瑞也开心大笑,说道:“回到长安,朕就下诏赐婚,绝不令少女受相思之苦。” 赵云无奈的扶额,说道:“陛下,我们还是去看看洛阳风物吧。” “哈哈,可。奉孝,洛阳有什么风物值得一观?” 说到正事,郭嘉收拢了打趣笑意,回道:“洛阳漕运发达,尤其运河开凿之后,河、淮、江三大河流体系得以沟通。洛阳在城北又引漕渠,开新潭,以通诸州租船。” “故此,文人称之为,洛阳天下之舟船所集,常万余艘,填满河路,商贩贸易车马填塞。” “竟有此胜景?走过去看看。” 等三人骑马赶到黄河渡口,才发现大河已经冰冻,厚厚的坚冰已经将数以千计的船只冻在了港口当中。密密麻麻的船只可以想象在盛夏日落时,白帆千重,密布江面该是何等繁华景象。 虽然漕运被耽误,但黄河上却并不显萧条,一支支商队车水马龙的在冰面上南北往来,坚冰阻碍了漕运,却也同时方便了南北两岸的贸易。 无数商人都趁此良机,多囤积一些对岸的货物,以减少运费支出。 在这一片车水马龙的繁华之下,除了张瑞与赵云,谁都不曾记得,在这片坚冰之上,曾经有十余万百姓血染冰面,近二十万大军在这里浴血厮杀。乱世已经彻底远离了这个国度,这个时代。 第一百一十三章血雨腥风 建康九年(204年)夏,赵云与樊氏少女生下了第一个孩子,虽然是庶子,但张瑞还是兴致勃勃的给其赐了名字,曰平。同时赐给其黄金五百斤,绢帛两千匹。 张瑞一向是言出必信,去年正月从洛阳返回长安后,张瑞便下诏为赵云赐婚。 当大量锦衣卫披红挂锦,衣着喜庆的带着丰厚彩礼登门时,樊氏族长惊得手足无措。樊氏不是什么高官显贵,只是洛阳城中一户普普通通的寻常人家。 就算是作梦,樊氏一家也没想过有一天会被天子关注。 樊氏少女更是彻底被惊呆,不明白怎么忽然就要嫁入顶级豪门了。 直到看见面怀笑意的郭嘉,少女才懵懵懂懂的反应过来,自己当初送定情信物的那位俊朗公子,可能是当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锦衣卫都指挥使,顶级列侯、皇后的亲哥哥。 帝国承平,国家无大事,赵云办婚宴仪式的时候,张瑞与皇后赵虞还兴致勃勃的赴宴,送上了丰厚的贺礼。 相对于国内的岁月静好,西域则掀起了刀光血影。 最受瞩目的无疑是拜火教教徒。拜火教不像佛教,这个宗教更加狂热且暴力。 张佑安一纸诏令下去,西域各国到处都是流血冲突。各藩国、属臣都派出了无数军队、官员持刀带棒,挨家挨户的搜查,只要发现拜火教教众,不由分说,直接处死。 就这种粗暴的政令下,不用说,也能想象这些官员们会有什么残暴之举。凡是不肯贿赂的百姓,或者被官员们看中的漂亮女子、富贵人家,只要安上一个拜火教教众的名号,百姓只能被屠杀,连伸冤都无处可去。 真正的拜火教教众却暗中不断挑拨,教唆不甘被屠杀的百姓参与起义。 首个爆发大规模起义的国家在河中地区,即中亚咸海附近。 大量百姓恐惧于官府的血腥暴政,十余个粟特部落宣布举兵自保,自查族内是否有拜火教教徒,并向圣朝保证,一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拜火教的野心分子。 但结局已经注定,安西都护府从四面八方征调了数万属国军队,轻而易举的将这些起义的游牧部落彻底碾碎。 不用彻查是否有拜火教教众了,因为所有人都被物理消灭。没有了物理依托,拜火教自然也就无法存在。 河中地区,即后世大唐的河中府,大唐击溃东西突厥后,唐显庆三年(658年)在这里置南谧州,授其君“昭武开拙”为刺史。 大唐时期赫赫有名的昭武九姓就活跃于这一带,本是大唐重要宿敌之一,但被薛仁贵一战屠杀殆尽。 在这个时代,是没有什么人权约束的。这些边疆重将,脑袋里全是犁庭扫穴之类。 而中亚这片区域,自古以来就被来自东西两个方向的强大帝国一遍一遍以血与火洗礼。 河中地区的起义被血腥镇压,淋漓尽致的展现了一个封建王朝强硬铁拳的威力。 这导致西域一带风向迅速向另一个方向滑落,所有人都看清了,在当世,在这片区域,没有任何国家或者势力能够与孟朝相抗衡。 拜火教迅速转变策略,从聚集起义,变成了分散游击。 这进一步加剧了各国的残暴统治,官军将力量分散到全国各地,缺乏监管的军队、官员,彻底无法无天。 在乡野、在村落、在城邑,只要军人大喊一句你是拜火教教徒,就能随意处死任何人。 拜火教迅速转化成了白莲教一样,幽魂般的存在。 但也不是没有代价,整个中亚一带,各国百姓闻拜火教而色变。 混乱局势仿佛末日天火,所有人都感觉世间鼎沸,但这一切却在年末瞬间嘎然而止,消失的无影无踪。 因为一位不世出之伟才,重新接管了西域事务。 这位不世出之伟才,自然是安西节度使诸葛亮。 历经三年,这位安西节度使终于率大军从安息境内班师返回。 征服安息并不难,这个庞大而又虚浮的帝国东方与康居、贵霜都接壤。 诸葛亮亲率两万七千孟朝精锐大军从贵霜出兵,又征召了三万贵霜军队,一万康居军队,合计近七万人,规模不弱于历次罗马进攻安息。所以战端一开,毫无防备的安息军队被打的溃不成军。 孟朝七万大军一路摧枯拉朽,只用了半年的时间便进军四千余里,打到了安息首都泰西封。 此时的安息首都还一片残破,罗马人刚刚从这里肆虐离去,到处都是烽火战乱留下的残垣断壁。 孟军可不像罗马军队,骑兵孱弱。恰恰相反,孟朝铁骑有着每代西征大军都有的特点,擅长骑射,又冲锋迅猛。 这导致安息国王连逃窜的机会都没有,离开城池只能被东方铁骑吊死在路边。 好在安息此前已经折节参与过汉朝的朝贡体系,向汉章帝贡奉过狮子等猛兽。 虽然是第一次面对中原王朝的铁骑,安息国王沃洛吉斯五世依旧有经验可循,知道中原王朝一般有哪些要求。 于是在王都被围后,沃洛吉斯五世派出使者向诸葛亮请求称臣纳贡。 而且考虑到中原习俗,沃洛吉斯五世还令大臣写了一份降表,表示愿意尊称孟朝圣天子为父,即“事孟如父”。 事情到这一步十分顺利,若能够一直如此,诸葛亮去年就应该已经顺利返回安西了。 问题出现在了,安息实在太穷,双方在战争赔偿,贡金规模方面迟迟达不成共识,甚至爆发了大规模冲突。 而安息作为一个庞大帝国,之所以落入这种窘迫处境,还要归结于几年前的罗马入侵。 安息帝国首都是一座双子城,西城塞留西亚城,东城泰西封,这两座城池共同维持了安息的繁荣与文明。 这其中东城泰西封主要负责行政军事,西城塞留西亚城经济繁荣并且物产丰富,是一座商业化与工业化并存的城市。 以往罗安军队数次攻陷泰西封,都保持了克制,只劫掠东城的王公贵族,对塞留西亚城没有破坏。依靠塞留西亚城的繁华,安息每次都能够迅速恢复经济实力。 可是这一次,号称“最伟大的帕提亚征服者”的罗马皇帝塞维鲁,攻破了泰西封后却对塞留西亚城进行了焚毁劫掠,罗马军队在这里待了接近两年时间,使安西首都彻底被摧毁,再也无法迅速恢复经济实力。 第一百一十四章日月所照皆为孟土 这世界不论儒家如何去解释,如何用仁义粉饰,都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 西方罗马大军攻入安息首府,劫掠天量财富而归。 东方天兵同样摧枯拉朽的打到了泰西封,怎么可能分文不取就秋毫无犯的离去? 要知道,孟朝通过一次次的思潮激荡,已经挣断了儒家的束缚枷锁。家国天下的价值观都更接近后世的实用主义风格。 一切务实不务虚,大军远征数千里,怎么可能就为了一个虚名?若是就此返回,此次征西大军中的所有高级将领、所有文臣谋士,将再无仕途可言。 孟军中将星云集,群贤毕至,可以算是当朝天子为太子培养的未来班底,谁都清楚若空手而归,意味着什么。 诸葛亮的压力尤大,当朝天子不顾满朝文武的物议,只用了三年时间将其从一位白身学子,提拔成了主掌安西都护府的从三品节度使。更接替了威名赫赫的苏则,全权负责西征大计。 要知道苏则此前攻贵霜,收黄金近百万斤而归。 诸葛亮若不能创造出相当的功绩,不但自己会被人嘲笑,甚至可能牵连天子被人质疑。 所以在围困泰西封之后,诸葛亮下达了一系列非常严苛的命令。 起初,安息国王沃洛吉斯五世表示,先王对圣天子不敬的确有罪,但自己刚登基不久,还没有什么过错,请求诸葛亮能手下留情。请罪册文非常正式:“天罚所加,身已丧背。臣袭位未几,不知所以愆阙,冀节度使哀怜。” 但遭到诸葛亮严厉训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日月所照,皆为孟土! 贵霜都已经称臣纳贡,安息却视若无睹,不及时跪地称臣,这就是对天子不敬,为僭越大罪。否则何至于天兵西至,雷霆惩戒? 沃洛吉斯五世被孟军使者骂的狗血淋头,不敢反驳。只能担下罪责,是自己有罪在先,所以才引得孟朝大军从贵霜跨越千里而来。为此,安息必须赔付孟朝大军开拔之资。 孟军传回答复:“若能悔祸,宜束手军门。”(这是侯军集灭高昌的原话,中原强盛时真的霸气非常,令人神往。) 即沃洛吉斯五世需要打开城门,跪献降表。 这属实是超出了沃洛吉斯五世的承受极限,之前虽然写降表,并表示“事孟如父”,但那都没有直接牵扯到安息国王本人。虽然丢脸,国王还能隐藏在幕后,由大臣去谈判。但如今直接要国王本人屈辱跪地,国王在无法苟且忍受。 安息大臣一再请求宽容,但孟军态度坚决。 于是双方大战爆发。说是大战,其实完全是孟军在吊打安息军队。 沃洛吉斯五世敢于作出抵抗的一个重要底气是,当初为了赶走罗马军队,安息的主力都汇聚在西部。虽然都不是什么精锐,类似于中原的勤王之师。但安息君臣都以为怎么也能蚁多咬死大象。 但现实给了安息所有人重重一巴掌,安息才是那个笨拙的大象,孟军更像是隐藏于暗处的凶残猎人。 就在泰西封城下,孟军完美展示了什么叫其疾如风,侵略如火。只用了两万孟军,一位位天才将领就轻松击败了各路来援的安息军队。 迟缓的安息军队根本不适应孟军雷厉风行的效率,一次次被孟军打了个猝不及防,全军崩溃。 之前在中原的时候,张瑞还形容自己的军队打诸侯军队,是乌龟撞蜗牛。但到了如今,孟军经过一次次强化,已经是苍鹰与蜗牛的差距。 安息军队成为孟军立威的最大牺牲品,大量安息士卒甚至来不及列阵就被铁骑碾为了碎片。 现实的无情与残酷,彻底压垮了沃洛吉斯五世的腰杆,最终率领群臣跪在城门前,向孟军献上降表,并设立祭坛,向东方圣天子跪拜行礼。 为了清查贡金,孟军直接派官员入驻安息各大行政机构,严格监督安息大臣工作。并一连斩杀了十几名态度消极的官员。 首先,安息的国库被全部清查封存,送往孟军营地。共计黄金两万斤,白银一万斤。 这项数据一出,孟军大小将士哗然,这么少的财富,众人如何回朝复命? 虽说这一战,对孟军而言着实不能算什么大战苦战,但这份收入也着实太少了些。 其实张瑞担心的各种艰难困苦,都没有出现在征西大军身上。东方历史上每次西征,在路上都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孟军战力更剽悍,基本上都是碾压而过。 即便后勤也没给这支军队造成多大困扰。孟军从贵霜与康居两国分兵出击,向西直接便攻入了安息境内。军队不但能够在这个庞大帝国内就地补给,后方还有两个大国提供源源不断的补给。 而且补给线直到泰西封也只有数千里,远没有当初设想的两万里之遥。 对将士而言,最大的困扰是远离家乡,有思乡之情。 但神威、武威两军都是西域的征募兵,对西域这片土地其实也没有多少陌生感。 加上有建功立业的诱惑,军队士气还算高涨。 但贵霜缴纳的这点财富,却让全军都陷入愤怒。 就这?就这? 己等跋山涉水而来,贵霜拿这么点财富就想打发? 其实黄金两万斤,白银一万斤真的是不少了。张瑞还是鹰扬将军的时候,府库里有八千斤黄金就把张瑞乐的不知所以。 但凡事就怕对比,西征将士想到贵霜足足缴纳了近百万斤黄金,再看看贵霜缴纳的这点物资,瞬间心理失衡。 于是激动的孟军将领,聚集在诸葛亮营前,要求吊死安息国王沃洛吉斯五世。 被扣留在营中的沃洛吉斯五世听闻孟军激动的抗议,差点一头昏死过去,穷也有罪?还有没有天理了? 诸葛亮站在大局考虑,也觉得此事不能就此罢休。若征西大军带不回大量财富,中原对于四方的兴趣就会大大减少,不利于天子强调的原始积累。 于是在衡量之后,诸葛亮决定处死沃洛吉斯五世,重新在王室中找了一位野心勃勃的王子,阿尔达班四世,扶持其继位。 并责令其用尽一切手段,筹集贡金,赔付孟朝。 第一百一十五章进贡阿拉伯战马 安息帝国,即帕提亚帝国,作为丝绸之路沿线上最庞大的国家,地广数千里,横亘中亚。 在欧亚大陆的文明与历史中都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力。 这个庞大帝国与遥远的东方天朝本来不应该有太多交集,因为双方之间的距离实在是太遥远。 遥远到,如果中原王朝不一直向西扩张,打到中亚一带,根本不可能与波斯文化或者阿拉伯文化展开争霸。 这个条件,反过来是不成立的。 中亚文明,确实是很难一路打到东方。历史上怛罗斯之战赫赫有名,但事实上,那是阿拉伯帝国在与唐朝前后数次的交战中,唯一取胜的一次。 但即便如此,也是大唐仅出动了安西都护府的部队,而且远征上万里,敌众我寡,还遭遇了胡骑的背叛。一系列因素,才导致唐军败绩。 抛去这种意外事件,如安息这种国家,历史上一直在中亚一带圈圈绕绕,与周边的小国战争不断。 后世总是将安息与罗马的战争当作时代主旋律,事实上,安息与周围的小国也爆发过多次大大小小的战争。 塞人的入侵让安息头疼不已,与贵霜的战争更是丧师失地。 仅这一点,恐怕中原士大夫想个十天十夜,也想不明白。怎么还能被印度次大陆的国家打的丢失大片领土? 要知道唐朝王玄策作为一名外交使臣,孤身一人随便征召了几千属国军队,就把印度次大陆打服,斩首、俘虏上万人,俘虏国王及王子、王妃。整个印度次大陆,五百八十城投降,各国纷纷遣使贡奉。 就这种货色,是怎么打的安息屡战屡败的? 在东方,中原王朝能够施行藩宗朝贡体系,是有绝对军事实力作后盾的。环顾中原四周,中原大一统王朝具有绝对军事优势,没有任何小国能与像与安息这样,与中原打的有来有回。 这其中也包括北方的游牧民族。游牧民族与中原交战,最大的优势就两点,一是自己穷,中原王朝打自己得不偿失。二是,能够远遁万里,一穷二白的大草原没法给中原大军提供补给。 真若是哪个游牧民族失心疯等在原地与中原大军正面交战,昭武九姓就是最好的例子。十万余人被薛仁贵一战屠杀殆尽。 但这些游牧民族到了西方,那就变得肆无忌惮,直接与西方各国军队正面交战,攻城屠邑。 在这种情况下,由武庙十哲之一的诸葛亮率领的东方天兵进入中亚,这就像一个小泥塘里忽然闯进一条黑色神龙,仅龙威就让这座小泥塘里的动物们惊骇万分,不敢妄动。 在这条黑色神龙的扶持下,阿尔达班四世十分顺利的继承了王位,期间有几处地方叛乱,黑袍玄甲的精锐孟朝铁骑,轻易便将叛乱抹平,提着叛军首领的首级回到了泰西封。 而且来自东方的震慑手段,很自然的在中亚上演,取代了之前中亚一带,将尸体钉在木架上树在路旁的习俗。 叛乱的军队,被孟军筑成京观,叛军首领的首级,被挂在城头。 这崭新的形式,更加剧了安息人的恐惧,再没人敢质疑阿尔达班四世继位的合法性。 这比阿尔达班四世在历史上继位要顺利的多,历史上阿尔达班四世要在十几年后才登基。 也就是被孟军处死的沃洛吉斯五世去世后,沃洛吉斯六世登基上位。阿尔达班四世发起叛乱,并击败沃洛吉斯六世,才取得了安息王位。 但这位野心勃勃的安息国王,上位后却不甘于平庸,与罗马爆发了关键性的尼西比斯之战。 这一战以安息获胜而告终,罗马赔款200,000,000迪纳厄斯(迪纳厄斯是银币,两亿银币的概念可以参考,公元2世纪中叶,帝国支出多达每年2.25亿迪纳厄斯,其中大约3/4用于支付军队供给。大概相当于孟朝一年的行政开支,三千万贯左右),并赠送大量其他礼物。 但这一战也严重消耗了安息的国力。七年后,萨珊开国之君阿尔达希尔一世,击败安息这位野心勃勃的末代皇帝阿尔达班四世,建立赫赫有名的萨珊王朝。 诸葛亮之所以扶持这位野心勃勃的王子,是考虑到必须为安息增强一定的实力,让安息得以恢复发展。 孟朝大军不可能一直驻扎在安息境内,一个太过昏暗无能的安息国王,既不能抵御外敌,又不能镇压国内叛乱,一直需要抱着孟军大腿才能维持王位。将会成为安西都护府的一个巨大拖累,不符合孟朝的整体利益。 而阿尔达班四世刚好符合诸葛亮的要求,这个人有一定的野心与能力,但又不至于脱离掌控。 当然了,谁也不是上帝,玩火自焚的人大有人在,扶持傀儡,最终被傀儡反噬的事迹,不绝于史书。 但眼下,扶持阿尔达班四世无疑是最符合孟朝利益的一件事。 因为这位野心勃勃的君王上任后,立即使出十二分力气,帮助孟朝搜集贡金。 只用了三个月时间,阿尔达班四世从全国搜集到了二十三万斤黄金,三十六万斤白银。以及十万多匹战马。 安息以骑兵而著名,虽然他们引以为傲的回身射战术,在孟军看来十分稀疏普通,并且已经落伍孟军一个时代。 但安息境内的确保存了大量战马,而且是品质上佳的阿拉伯战马。 孟军毫不客气的将这些战马全部收缴,清点之后发现共计十五万八千匹,成为孟军此次西征非常重要的一项收获。 阿尔达班四世还曾想用铠甲来抵扣贡金,但被诸葛亮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或许在西域,钢铁、甲胄、刀剑是比较珍贵的东西,但在孟朝,一座工业区能够提供的甲胄数量,是任何藩臣属国想都不敢想的天文数字。 强大的钢铁产能,除了保证孟军无与伦比的甲胄优势外,也拉低了甲胄在中原的价值。 安息这些落伍铁甲,完全不值得孟军跨越两万里,大费周章的送回长安。送这些东西回去献俘,天子与满朝公卿都会以打量白痴的眼光审视一下诸葛亮。 第一百一十六章 帝国的消亡 阿尔达班四世为了搜集贡金,可谓是煞费苦心。 铠甲、刀剑、弓弩一类的军事物资,孟军一律不收。无奈之下,阿尔达班四世决定向孟军进献本地特产。也就是“夜间闪耀的宝石”、“月光明珠”、“令人胆寒的犀牛石”、珊瑚、琥珀、玻璃、朗肯、朱砂、青等一系列安息珍贵玉石。 但这些珍贵玉石送到孟军营地,阿尔达班四世却再次被诸葛亮训斥。 诸葛亮虽然明白这些东西的艺术价值,但还是以于国无用,助长奢侈之风为由,将其扁的一文不值。珍贵玉石,琥珀珊瑚,都论斤谈价。名贵字画,文物精品,以斗称量。 这番操作,属实是惊呆了安息君臣。 于是阿尔达班四世又搜刮了各地的商铺、作坊,向孟军送上了各种名贵的金绣花地毯、羊绒毛毯等一系列既实用,又珍贵的东西。 阿尔达班四世登基近半年时间,一直都在忙于筹备贡金。可结果不但阿尔达班四世无奈,诸葛亮也十分不满。 安息递交的贡品还是远远不及贵霜。 于是孟军也只能退而求其次,收纳其他本地“特产”。 这次不是美女,毕竟路途两万里,带着一群女人翻山越岭,不是个明智之举。 孟军在考查安息民情后,发现安息与贵霜民情大不相同,安息的商业与手工业都比较发达。尤其在首都双子城中西城的手工匠人,此前曾经维系了整个安息的经济繁荣。 罗马攻破此地后,劫掠了大量财富,却没有带走工匠。孟军便决定将这些工匠全部带回中原,充入少府,为皇帝创造财富。 对孟军的决定,安息工匠们没有太大的抵触。因为首都被毁,这些人每天都挣扎在饿死的边缘。被孟军收编,虽然要背井离乡,但至少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在安息官员为凑齐三万工匠名额,不择手段的网罗民间时。诸葛亮与阿尔达班四世也终于就贡金数额达成一致,安息每三年,向中原进贡一次贡金。包括战马万匹,金一万五千斤,银三万斤,胡姬六百人。 贡金三年一次,在朝贡体系里很常见。毕竟有些国家,都已经距离中原王朝数万里了,一来一回可能都不止一年。 消息传出,无数安息百姓扼腕痛惜,黯然垂泪。纷纷怒骂国王、大臣丧心病狂迎合东方。 在汹汹民意下,许多官员羞愤辞官。阿尔达班四世也惶惶无主,不知所措。 但绝不能说这种丧心病狂的迎合没有意义。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签订盟约的一个月后,诸葛亮率大军携带黄金近三十万斤,白银近四十万斤,以及三万工匠,十七万阿拉伯战马返回中原。 大军还未走出安息境内,安息便发生了叛乱。 萨珊帝国的开国之君阿尔达希尔,此时在安息南方沿海的法尔斯省已经担任高官。其背景可是比张瑞起兵时强太多。其祖父萨珊是阿纳希特神庙的祭司,父亲帕帕克是伊斯塔赫尔城统治者。 在这种背景下,阿尔达希尔很容易便得到了法尔斯省地方世俗与宗教权贵的支持,宣布法尔斯地区独立,并起兵讨伐丧心病狂迎合东方的昏君阿尔达班四世。 阿尔达希尔这位开创了一个数百年帝国的英雄,本应该与张瑞一样,俯视四海,权掌八荒。 但历史却在其起兵的那一刻,发生了重大偏转。 在收到安息求援后,诸葛亮率领的孟军立即停止折返,并在原地设置了行营指挥司,接手了贵霜的军事指挥权,同时从四面八方征调属国军队进入安息参与平叛。 来自康居、来自贵霜、来自花剌子模、来自呼罗珊、甚至来自西部亚美尼亚的军队,全部汇聚到行营指挥司麾下。 这些军队无一例外站在了安息一侧,在诸葛亮的指挥下,对阿尔达希尔的萨珊军队进行了联合绞杀。 包括安息军队在内,联军规模多达二十四万,是叛军的五倍之多。 哪怕阿尔达希尔再能征善战,也无法抹平这巨大的军力差距。更何况,诸葛亮一向作战风格是攻必胜,守必固。 在正面战场,萨珊军队被联军强大的兵锋碾碎,一战阵亡上万人,俘虏八千余。 阿尔达希尔想要后撤,返回根据地重整旗鼓,却在半路才得知,孟军副将,号称孟朝帝国双壁之一的羊承已经率两万骑兵,神兵天降,早已袭取了法尔斯省。 这种骑兵长途奔袭,出其不意的打法,实在是令所有叛军都不适应。 怎么前方还在交战,后方就已经失守了? 可还没等阿尔达希尔适应这种来自东方的战术,孟军铁骑却再一次发动突袭,丢下联军主力,轻装奔袭上百里,直接将猝不及防的叛军彻底打崩。 事实上,指挥作战的羊承也很懵,对手的迟钝,简直不可思议。 他们似乎自始至终也没想过,铁骑会甩开主力,突袭他们营地。 可这一切,在孟军看来是那么理所当然。 大军主力就在身后,铁骑当然敢于轻装奔袭。若能够出其不意,自然能大败敌军,一击决定战局胜负。 即便战事不顺,大不了从容撤回,主力就在身后,完全不会遭遇重创。 这比李靖丢下主力,亲率三千铁骑突袭突厥,不知道要轻松几百倍。 可是所谓的叛军,就完全没想过铁骑会甩开主力,长途奔袭。他们以为联军主力还在百里之外,自己十分安全,所以毫无防范。难怪大唐的手下败将突厥,在中亚却是称王称霸的存在。 被孟朝铁骑突袭,叛军的结果自然是全军崩溃,叛军领袖阿尔达希尔甚至被铁骑在战场上生擒。 历史上萨珊帝国的末代皇子,俾路斯跑到长安向大唐求援,被大唐被封为波斯都护府都督,隶属于安西大都护府。 但如今,所谓的波斯都护府恐怕是无法设立了。威名赫赫的萨珊帝国还未创立,其开国君王便被孟军处死。死的不值一提,诸葛亮甚至没上报长安。因为在孟军看来,平定阿尔达希尔的叛乱,只是征服安息过程中普通的一次战事。 第一百一十七章征服者的文化传播 随着安息帝国的称臣纳贡,以及萨珊王朝的夭折,给中亚一带形成了非常深远的影响。 这份影响,首先体现在国家存亡方面。 作为古典时代的四大帝国,汉朝、安息都应该在公元220年前后灭亡,贵霜虽然没有灭亡,但也在这个时间随着萨珊崛起,而分裂成了一系列小国,名存实亡。 硕果仅存的罗马,也在几十年后,公元284年发生了政变。罗马禁卫军杀死皇帝,近卫军长官戴克里先取得政权,改元首制为多米那特制(即君主制),正式采用东方君主的统治形式和礼仪。 此时的罗马无论是组织形式,还是皇室血统都发生了根本性变化。比中原的魏国取代汉室,变化要大得多。 这个世纪本应该是古典时代灭亡的世纪,但随着孟朝的建立,朝贡体系的形成,一条条脉络以孟朝为中心,将已知文明牢牢捆绑在了一起。 无论安息还是贵霜,其统治都牢不可破。所谓的叛军,完全无法捅破孟朝君臣编织的这道苍穹铁幕。 当然,这对普通百姓而言,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每当世界有超级帝国存在时,大规模的激烈交战都得以有效控制。各国同为孟朝藩臣,出现争议无法,也不敢直接诉诸武力。为了解决争端,各藩国都要派使臣前往长安申诉,请求圣天子调节决断。 时长安城内,八荒争奏,万国咸通。往来出使的使节,不绝于路。 至孟朝建康十六年(211年),西域实现已经十年未闻刀戈的伟大成就。 为了应对帝国庞大的版图,孟朝前后在西域设置河中都护府、波斯都护府,隶属于安西大都护府。 河西与波斯都护府更类似于中原的承宣布政使,只负责当地政务调节,并不具备军事权。 而为了削减安西都护府的军权,朝廷又在安西北方设置北庭都护府。 北庭都护府执掌西域北方的游牧部落,安西都护府执掌西域各城邦、藩臣。 行政架构建设成功之后,自然不可避免地影响到了各地的文化。 拜火教,在波斯语中其真正的名字是琐罗亚斯德教,本应该成为萨珊王朝的国教。 但随着张佑安的一道命令,这个遍布中亚地区的宗教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尤其安息称臣纳贡之后,拜火教失去了最重要的大本营,在几乎所有传播的国家内都被喊打喊杀。 在诸葛亮接手了对拜火教的绞杀事宜后,其一改之前官府主动下去搜查、迫害扰民的形势。 而是诱导各国百姓,主动检举拜火教教徒。只要核查成功,检举者就能获得这名拜火教教徒的全部财产。 同时确立法度,凡是知情不报者,或者曾经帮助隐匿拜火教教徒的百姓,一经发现,立即全家处死。 在这种刚柔并济的打击下,拜火教很快就面临到两个非常棘手,且近乎无解的问题。 这两个问题的难解程度难分上下,都使拜火教的发展近乎停滞。 其一是,面对主动来归附的信徒,拜火教成员不敢接纳。毕竟在这种危险、高压环境下,一个陌生人热情且积极的找到了拜火教核心成员,要求加入教会,怎么看都显得十分惊悚、诡异。 尤其几处一直隐藏很好的据点,在接收了陌生教徒后,忽然间就被官府连根拔起,所有成员一个不落的落网被处死。 拜火教高层就更加警惕接纳新的教徒了,谁也不清楚那些宣称主动归附的教徒中究竟有多少是居心叵测的野心分子。更或者说,每一个人都是官府的密探与卧底。 因为西域一带无战事,很多英才都进了官府侦察、办案机构,而只要抓到拜火教教徒,其升迁甚至能够得到河中都护府、波斯都护府的嘉奖。很多当地人杰都将此作为进阶之路。 更有很多黑暗势力首领,就指着抓拜火教成员洗白自己,给自己弄一道孟朝都护府的嘉奖文书作保命符,防止自己被本国官府随便处死。 在拒绝了信徒的主动归附之后,另一方面拜火教又不敢主动去宣扬教义。这比黑暗中打着灯笼还要显眼。只要暴露了自己拜火教教徒的身份,每个接触的百姓都有可能去官府告发。 在这种情况下,拜火教再也无法像以前一样,在百姓中间如鱼得水,煽风点火。 其发展迅速陷入停滞,并随着一个个据点被官府捣毁,整体实力不断下滑。 最终近乎在西域销声匿迹,偶尔有传闻说在哪个国家、哪个省份出现了拜火教。百姓也只是当作一个怪诞、恐怖传闻来听。 在官府的大力打压下,百姓早已对拜火教形成了刻板印象,这是一个邪恶宗教,内部全是被官府通缉的罪大恶极之徒,逮捕即处死。 至于拜火教的宗义是什么,为什么会落入这种人人喊打喊杀的结局,近十年过去,百姓早已不记得。 尤其在这个平均寿命不到三十岁的年代,当年经历过拜火教的成年人,已经死去一大批,剩下的也不敢为拜火教美言。年轻人早已对这个宗教失去了最基本的了解。 在拜火教逐渐消亡之后,来自东方的礼仪文化迅速流行于这片区域。 有服装之美谓之华,有礼仪之大谓之夏。 中原的文明与民族习俗,随着军事征服,得以迅速普及。征服者的文化在潜移默化中影响着当地的风俗习惯。 比如为了迎合统治者,所有国家、民族都出台立法,杜绝父死子娶后母一类的陋俗,禁止以活人殉葬。 同时当地的统治阶层,纷纷学习东方的三书六礼等习俗,过上了春节与清明。 最显著的一点,这些中亚国家,胡发异瞳的外国人,也学着中原士大夫设立了宗庙、祠堂,在家中摆上了祖宗牌位,日日上香祭祀。 除了习俗方面,几乎所有国家都派出了使节,前往长安学习中原先进文明。 历史上大唐强盛时,各国纷纷派遣遣唐使,几乎原封不动的照搬唐朝制度,在孟朝亦是如此。 无数西域国家,放弃了一切的组织架构,直接套用孟朝的六部九卿制。 第一百一十八章国失重臣 照抄内阁、六部九卿、科举、武举,府兵制度、禁军制度等典章制度是否能够提升文明程度? 答案非常明显,当然可以。 历史上东瀛就是这样迅速提升了自己的文明水平。 而后世的议会制、总统制等各种制度发明成功之后,一系列的国家都纷纷跟进,最终这些改革成功的国家都有了新的名字——帝国主义列强。 而与孟朝同列的这些国家,哪个能够照抄成功孟朝的制度,很快就能成为一方强国。 文明具有扩散性,这是人类社会的规则,对此张瑞也没什么办法。 不过好在,孟朝已经在这一轮的竞赛中,占据了绝对领先优势。 而且文明程度的提升,社会财富的增多,也有利于培育孟朝的工商业发展。算是有利有弊。 平静的岁月,直到建康十六年(211年)冬激起起了波澜,孟朝经历了建国以来最大的悲痛。 帝国的铁血首辅,执掌朝政二十二年的元老重臣,太子少傅,孟朝三位万户侯之一的审配,病入膏肓,药石难治。 张瑞亲自携太子张佑安去送其最后一程。 审配躺在床上已经奄奄一息,听闻皇帝到来,双眼却艰难的睁开了一道缝隙,里面有泪光,有希冀,也有不舍。这么多的感情在一位垂垂将死的老人身上出现,显然已经是回光返照。 “陛下……” 见审配要伸手,张瑞连忙上前,靠在床榻边上,握住审配的右手,说道:“首辅,朕在,朕来看望你了。” 审配挤出一丝笑容,说道:“臣能遇陛下,是臣一生……咳……一生之幸事。” “能与首辅君臣相知,亦是朕一生之幸事。” “臣已经见过了建康盛世,死而无憾矣。”审配已经十分虚弱,说完这一句话气喘吁吁,休息了良久,才看向太子张佑安,说道:“臣唯一的遗憾是……不能辅佐太子,亲眼目睹太子成为明君的那一刻。” 张佑安已经十八岁(194年出生),从其记事的那一天起,便由审配亲自教导。十几年的师生情谊,令张佑安眼角含泪,悲切的说道:“老师,孤定不会辜负您的教导。” 审配嘴角含笑,仿佛放下了所有的包袱,缓缓的合上双眼。 这位帝国首辅,一生忠烈慷慨,铁腕强硬,这一刻躺在床上却如此平静宁和。像是在温暖的阳光下,安静浅睡。 直到屋内传来撕心裂肺的哭泣声,张瑞才恍然惊醒。 这一睡,这位帝国铁血宰辅,再也无法站起来了。朝堂上再也没有了那个中气十足,忠烈慷慨的声音! 张瑞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用力的握着审配右手,贴在自己额前。二十多年的君臣相伴,一生信任可靠的好友,再也无法站在自己身边,默默支持自己了。 而且不仅仅是张瑞失去了一位忠贞好友,帝国在这一天也失去了国之重臣。 整座长安都为这位帝国宰辅哀悼三日,自皇帝以下全戴缟素。 哀痛过后,朝廷开始操办审配的身后事。 张瑞追封其为太子太傅,谥号文忠。 “谥者,行之迹也;号者,表之功也;行出于己,名生于人。” 而文忠可谓完美贴切审配一生的功绩,“能定典礼曰文;经邦定誉曰文;虑国忘家曰忠;世笃勤劳曰忠;” 或许是这位帝国宰辅在天上庇佑着其心心念念的帝国,在其辞世后的第二年,孟朝选种多年的占城稻终于收获成功。 只需五十天的成长周期,震撼了整个天下军民百姓。一年三熟,亩产十二石的美好憧憬化为了现实。 时人皆称之为祥瑞,是帝国首辅最后对帝国的馈赠。 对这种高产作物,孟朝举国上下都非常重视,投入了十二分精力,终于在太子张佑安加冠成年的那一年,普及到了整个南方。 至此孟朝终于形成了南方普遍种稻,北方普遍种麦的耕种习俗。 建康十八年(213年),皇室为太子张佑安举办了盛大的加冠典礼。 随着中原的愈发强盛,加冠礼在所有国度内都变得格外重要,即便藩国男子成年也会郑重的举办仪式。 作为一国储君,张佑安加冠时,遵循了张瑞当初特意设下的规章,为天下郡国免税一年。以增强百姓对加冠礼的良好印象。 而在加冠之后,张佑安便享有了各种权利。 首先是在东宫开府,组建自己的潜邸大臣。除了张瑞为其安排的太子少师诸葛亮外,太子宫的詹事府、门下坊、率更令、仆三卿、太子宾客等全部由张佑安自己征召。 这方面孟朝实在是人才济济,詹事府左詹事,张佑安任命了享誉天下的顶级人才陆绩。 陆绩几乎算是长安学宫继诸葛亮之后,培养出来的第二位深孚众望的人才。其人容貌雄壮,博学多识,星历算数无不该览。 历史上其才能便被认为远在陆逊之上,更精准的预言了天下一统的时间。 在长安学宫深造多年后,其已经学究天人,仅在学识方面,包括长安学宫大祭酒与各学院教习,谁也不清楚陆绩已经到了什么样的高度。 而且与书呆子截然相反,陆绩兼资文武,是个妖孽级的人物。唯一书生意气的方面是好直言,常讽议举正。 詹事府右詹事则是一位实务大臣,蒋琬。这位蜀汉四相之一,一直在地方上积累资历,最终被太子选中,提供政务方面的顾问建议。 因为在太子加冠成年之后,张瑞便令其正式接手国家政务。采取的是跟朱元璋一样的教育方式。令太子在奏折旁写下自己的批复意见。 但与朱元璋不同,张瑞没有那么兢兢业业,每一份奏折都亲眼目睹。绝大部分时间,张瑞都是挑几分阅览,看看太子处置有没有什么需要教导之处,剩下的全部画圈通过。 这也就意味着太子事实上已经开始全权处理朝堂政务,其作出的批复,就是最终决断。 而且太子张佑安在积累经验,所以每一份奏折都目睹过,对国家政务的处置,比张瑞这个皇帝还要更像皇帝,更尽职尽责。 太子与皇帝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差了一份军权。天下禁军与府兵都听从张瑞的调令。直接听命于太子的军队只有东宫六率两千余人。 第一百一十九章安排家事 张瑞之所以不给张佑安军权,就是希望他能通过这种情况,更清楚的认识到,君权便是来自军权。以期他日后更注重对军队的掌控。 除了这方面的限制以外,张瑞给了太子几乎所有的监国权力。 与常人想象的帝皇家无亲情不同,张瑞与张佑安关系其实非常融洽。 最重要的原因便是,从张佑安出生的那一刻起,他的太子地位就稳如泰山。张瑞不曾为他设置过任何竞争的假想敌。 所以张佑安也一直恪守本分,和睦兄弟,孝敬父母。 也正是因为如此,张佑安自幼就开始监国,充分享受了太子与皇帝的大部分权力。 刚刚加冠,正全面接手帝国的太子,还没有厌恶头顶的老头子。如今更多的态度还是希望托庇在张瑞的羽翼下,逐步锻炼,以更稳健的执掌整个庞大帝国。 张瑞也乐得这种形式,本来张瑞就不太爱处理政事,如今有了个任劳任怨的助手,全权负责政务,自己只掌控军队,为整个帝国作执剑人,正好享受清闲。 事实证明,这世界上不存在能守住清规戒律的皇帝。 张瑞如今已经穿越二十五年,是个四十二岁的老男人了。但依旧喜好如一,喜欢十七八岁的少女。 知道皇帝喜好的藩臣们,年年都会上贡各种各样的绝色美女。张瑞即便每年优中选优,纳入宫中三十人,宫室还是在今年突破了一千人。 这些妃嫔,张瑞大部分都只临幸过一两回,能久承雨露的寥寥无几。 唯有的例外是皇后赵虞,二十多年的感情一直非常和谐。在张佑安加冠后还怀上了一胎。 越到此时,张瑞越能感受到萝莉的好处。 作为男人,自己都二十多岁了,她才豆蔻年华。自己三十多岁了,她才二十多风华正茂,绝代倾城。自己四十多岁,她才刚刚三十多,正是妩媚多姿,风情万种之时。自己都五十多了,她还风韵犹存。哪怕自己六十多岁,她也只是徐娘半老,雍容华贵。七十多岁的小老头了,她才刚刚知天命,能照顾在病榻上的自己。八十多岁,还能等着人家给自己送终。 张佑安的太子之位如此稳固,为国家长久大计考虑是一方面,子以母贵也是很大的原因。 同样原因受宠的还有一位贵人,那就是甄宓。 作为最早嫁给张瑞的妾氏,却是陪伴张瑞时间最久的一位贵人。甄宓到今年才刚刚三十岁。换言之,在今年张佑安加冠执掌帝国之前,甄宓一直是一位二十多岁的小姑娘。 “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洛神的美丽,让人魂牵梦萦。是宫中万千年轻妃嫔都无法比拟的。 在太子张佑安执掌朝堂三个月后,张瑞特意设宴在宫中款待了甄宓的兄长甄俨、甄尧,以及当初关键时刻资助了张瑞起兵的甄氏族人甄揾。 甄俨是甄氏的族长,为了这个庞大的商业帝国,其一直未曾出仕。 甄尧则从上雒令起家,一直升迁到了荆州提刑按察使,位居三司之一,执掌整个荆州的司法刑名事宜。在孟朝开国时甚至混上了一个亭侯职位。 甄揾则劳苦功高,一路升到了吏部侍郎,为了回馈他当初的鼎立资助,他在开国时受封乡侯,是少数几个文官封乡侯的人员之一。要知道,更早跟随张瑞的文官荀兴,也只是被封为亭侯。 这三个人的生死荣辱都与张瑞休戚相关。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张瑞对甄揾举杯郑重的说道:“卿当初不计风险,资助朕起兵大计,朕方能熬过最艰难一段时间。此份恩情,皇室永不相忘。使河如带,泰山若厉,国以永宁,爰及苗裔。” 这四句是当初的封爵誓言,要比大清的****什么的有格调太多。 之所以张瑞要重提这四句,是为了向甄揾保证,只要孟朝仍在,其爵位、家族都不会有所动摇。 甄揾立即举杯回应,大笑着说道:“敬陛下,臣不胜酒力,若有唐突之处,万望陛下莫怪。” 话毕,甄揾便一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后果如其所言,不胜酒力,趴在桌案上昏昏睡去。 张瑞笑着对一旁的宫女吩咐道:“将甄侍郎扶到偏殿休息,免得着凉。” 到了偏殿,待宫女帮其盖好被褥,关门离去。甄揾才缓缓睁开眼,默叹了口气。钱,真有时候不是个东西啊。 正殿内,只剩下甄宓陪着张瑞,对面甄氏两兄弟也已经放下筷子,静候张瑞训示。 张瑞摸着甄宓柔顺的发髻,对甄俨说道:“甄脱去南方开发有十几年了吧?收获如何?” 甄俨立即起身,恭敬的拱手,说道:“禀陛下,江都发展迅速,如今已经建立起工业区。甄氏在江都工业区内设立仓库一万三千余间,工坊近万座,涉及造船、漕运、伐木、裁缝、织丝、冶铁、制瓷、纺织、酿酒、制糖、农业研究、水产养殖、远海作业等四十余行业。” “此外还在江都南方开垦农田三十余万亩,种植甘蔗、葛、麻、丝、棉等四十余万亩。” 张瑞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很不错。朕仿佛能看到无数精美衣裳、大量白糖、水产,沿着水路从江都乘船送往天下各处。” “自朕起兵以来,甄氏兢兢业业,数有功于国家。” 甄俨恭敬的回道:“*******,臣不敢居功。” 张瑞叹了口气,说道:“朕知道甄氏向来谦恭本分,朕活着,自然能保甄氏安稳无忧。但若朕有一天亡故,甄氏这富可敌国的财富,就如小儿抱金行于闹市。” 这不是危言耸听。张瑞作为天子,且有甄宓受宠,自然对甄氏照顾有加。 可是当太子张佑安登基,恐怕就不会再顾及太多。朝堂上虎视眈眈的大臣一旦发起攻势,失去了庇护的甄氏必然成为刀下亡魂。 甄俨、甄尧都面色凝重,甄宓抓住张瑞的衣角,说道:“陛下应承天命,必然能万寿无疆。” 张瑞笑着捏了捏甄宓的俏脸,说道:“就你最会讨人欢心了。所以朕给甄氏想了一个出路,卿二人可以慎重考虑一下。” 第一百二十章再看一眼这强盛帝国 听闻皇帝对甄氏有所安排,甄俨喜出望外,激动的起身,说道:“臣等愿听从陛下安排。” 张瑞对甄俨说道:“太子少师曾经给田蒙指出一条明路,令其变卖家财,着力发展海运。如今田氏在输送北荒粮草方面,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甄俨默不吭声,变卖家财,甄氏倒没有什么不舍。关键是到了如今,圣朝繁荣昌盛,人才济济,海运十分发达。 就算甄氏投入其中,也只是锦上添花,再无法取得关键地位。 张瑞当然明白这一点,说道:“或许你们以为海运便是局限在了这一隅之地。但大洋之广,远超世人想象。” “可是日月所照,皆为孟土。”甄俨犹豫的说道:“臣就算去的再远也是圣朝之民。” 若是太子登基后真对甄氏有敌意,那甄氏就算去到天涯海角又能如何?当地官府依旧会遵循天子诏令,将甄氏擒回中原。 张瑞笑着说道:“朕举田氏的例子,是想说,于国有功,太子不会不近人情的,能为甄氏压下满朝文臣的攻讦。” “开拓远海,源源不断输送远方财富回中原,朝廷方不会杀鸡取卵。” “而且不用担心朝廷政令,朕打算封八皇子直为瀛王。” 八皇子张直就是甄宓的儿子,也就是甄俨、甄尧的亲外甥。 若是太子地位不稳,有皇位之争,那张直就是甄俨、甄尧拼上全部家财也要支持争夺太子之位的人选。 甄俨瞬间眼神一亮,朝堂上早有传闻,陛下打算在东瀛列岛上设置一位诸侯王,且远不同于国内诸藩,是真正意义上的诸侯。具备行政权、军事权等一系列国家大权。 张瑞端起酒杯,藏起嘴角的微微上扬。 永远也不要相信一位帝王所谓的真情流露。 便比如张佑安的太子之位之所以如此稳固,自始至终都是张瑞清楚,由嫡长子继位有利于国家稳定,国祚太平。赵虞的受宠,只是一个附带因素。 若立张直为太子,家国社稷能够长治久安,永保国祚,张瑞会毫不犹豫的废掉张佑安,改立张直。 而立张直为瀛王,更与真情流露毫无关系。 自始至终,瀛王的位置都必然是,也只能是八皇子张直。 所谓给甄氏安排一条出路只是一个幌子,张瑞需要甄氏不计一切的去辅佐张直,占稳东瀛列岛。 纵观史籍,许多开拓远方的藩王,为了加强统治,都选择了接受本地文化。 比如历史上的箕子朝鲜、各代越王等等,最终统治者都摒弃了中原文化,开始纹身易发。 张瑞绝不允许,封到东瀛列岛上的藩王,为了加强统治,变得堕落,甚至被本地民族同化。 若是随便封一位藩王过去,搞不好就会步徐福后尘。千百年后,当地人甚至说不清祖先是何人。 而只有甄氏有实力确保这种事情不会发生。 不仅仅是甄氏可以赞助瀛王开疆拓土,披荆斩棘。 更重要的是,无商不活的传统。甄氏作为一个商业世家,其开拓东瀛之后,必然会与中原之间开辟大量航线,这些航线就保证了东瀛与中原千丝万缕的联系。 会使两地联系密切,来自中原的文化与影响,能持续影响东瀛列岛。 张瑞郑重的说道:“在东瀛列岛,我朝已建有十三座城市,常驻百姓二十余万。这些土地、人口,朕都将封给八皇子。只要瀛王一日还尊崇圣朝文化,其藩国便永不废除。” “而瀛王堕落之日,便是圣朝收其军队,废其权柄,犁庭扫穴之时。” 甄俨郑重的说道:“臣必辅佐直殿下开疆拓土,扬我圣朝恩泽于东瀛。” “善,去吧。”张瑞最后说道:“这世界很大,替朕去看看。去看看大洋一直向东的远方有什么。” 甄俨恭敬行礼,说道:“臣前往东瀛之后,会立即组织船队,一直向东探索。” 剩下的甄尧,张瑞说道:“君侯,汝便别去东瀛了,甄氏需留一部分根基在中原,不能让太子以为甄氏彻底放弃了中原。” 甄尧面上带着不知真假的笑容,说道:“臣亦不想离开这繁华世界,去东瀛那荒凉野蛮之地。” 等所有人离去,甄宓泪流满面,铺在张瑞怀里,悲切的问道:“陛下还春秋鼎盛,怎这么早便安排身后事?” 张瑞抚摸着甄宓的秀发,笑着说道:“自朕起兵到如今已经二十五年,人生能有几个二十五年?” 皇帝可不是个长寿的职业,张瑞的寿命今年就超过了皇帝的平均寿命,因为皇帝平均寿命只有四十一岁。 更可怕的是,中原了八十三个王朝,五百五十九个帝王中,七十岁以上的只有十一个,即便六十岁及以上的也只有三十个。 张瑞争取作那十一个七十岁往上的寿星之一,也只剩下了二十多年的寿命。 所以张瑞必须在寿终之前,将帝国的方方面面安排妥当。 建康三十五年(公元230年),张瑞熬过了知天命之年。 此时张瑞已经头发花白,帝国在这位皇帝的执掌下已经建设出了一个繁华盛世。 皇帝六十大寿之时,长安灯宵满城,花光满路。新声巧笑于柳陌花衢,按管调弦于茶坊酒肆。雕车竞驻于天街,宝马争驰于御路。 唯一不变的大概就是风华绝代的洛神甄宓,如张瑞之前所想,自己都六十岁了,这位小萝莉才四十多岁,而且保养的极好,看起来像是出水芙蓉。说她三十多岁,谁也不会怀疑。 到了知天命之年,张瑞的心态倒是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只感觉一朝看开了所有事情,仿佛红尘顿悟。 回首自己这一生,曾经杀伐果决,曾经救世济民,醒则执掌万军,睡则美人承欢。 于家国天下,于自身伟绩都已经没了任何遗憾。 所以张瑞心情颇为轻松,兴致勃发。苍老的身体,却爆发出无限活力,宠幸完如同三十岁丰腴的甄宓,还趴在其耳旁吟诗一首:“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 甄宓俏脸一红,藕臂环在张瑞腰间,柔情万种的说道:“陛下雄风可不像八十,反倒像十八少年郎。妾身都要吃不消了。” 张瑞在甄宓可爱的鼻尖上轻轻捏了捏,说道:“就汝最会甜言蜜语,服侍朕起来。今天廷议,朕,再看一眼这强盛帝国。” 第一百二十一章再看一眼这强盛帝国(二) 建康三十五年,光明宏伟的昭华宫内,萦绕着淡淡的熏香味。 高大宽敞的宫殿迎着东方朝阳,尽显帝国的威严宏大。 一张张米白色坐塌在艳红的地毯上整齐排列,一队队衣袂飘飘的宫女在坐塌旁玄黑色的矮桌上摆放好精致的茶杯。 每个杯子都笔直成线,昭显帝国的礼仪与严整。 往日里,廷议都是百官先到齐,张瑞才最后入场。但今日,张瑞早早的便坐在了龙椅上,等候着帝国的每一位宰执大臣进入大殿,为自己展现这帝国盛世风貌。 最先抵达昭华宫的大臣是工信司少尹杜畿,这位功绩常为天下最的公卿大臣,年比张瑞大八岁,已经到了乞骸骨的高龄。 杜畿在六十五岁之后也曾数次乞骸骨,但都被张瑞笑着驳回,一再对其温言相劝,说陪朕走完最后一段旅程。 六十五岁,在后世官场上正是要大展宏图的时候,普通官员可能也还没退休。大明的阁老们七老八十依旧宰执朝政的人大有人在。 孟朝其实亦是如此,朝堂上的公卿们都已经头发、胡须斑白,是真正意义上一朝元老,社稷柱石。 杜畿进入大殿,见到张瑞,立即十分恭敬的行礼,说道:“臣拜见陛下,恭问陛下圣安,愿陛下与天不老,与国无疆。” 张瑞笑着说道:“若真如此,怕就成了一个老祸害了。起身入座吧。” 杜畿毕恭毕敬的拜谢行礼,然后轻车熟路的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杜畿的恭敬,是绝对发自内心肺腑的。 在圣朝建立之前,世间黑暗腐朽,四方崩裂离乱,百姓生灵涂炭。世人入眼所见,完全是一副人间鬼蜮模样。 谁也不曾想过,圣天子只用了短短十二年的时间,便肃清寰宇,使天下河清海晏。 然后圣天子在位三十余年,中原繁华鼎盛,疆域武德,都达到一个前所未有德高度,诚可谓光明至德,泽被无疆,自古以来,未之有伦也。 张瑞此时的声望,甚至要超过安史之乱前的唐玄宗,靖康之难前的宋徽宗。 宋徽宗就是张瑞最好的前车之鉴,比唐玄宗还要深刻直接。 谈及宋徽宗,所有人都会想到靖康之难,仿佛是王朝末世,一片风雨飘摇。 其实北宋的灭亡就是大唐安史之乱的进阶版,由盛世巅峰瞬间坠入深渊,崩溃灭亡。 用南宋史学家徐梦莘的话感慨:“靖康之祸,古未有也。夷狄之为中国患久矣,是皆乘草昧、凌迟之时,未闻以全治盛际遭此易且酷也!” 宋徽宗,如果早去世三年,那他的庙号一定不是徽宗,而是“武”,被冠以宋武帝的称号。 宋朝文治就不多提了,毕竟大明的口号就是:“治隆唐宋,远迈汉唐”。 而一向武力孱弱的大宋,事实上在宋徽宗朝达到了巅峰,在军事上宋徽宗灭亡吐蕃,平定河湟,重设了大唐时期丢失的陇右都护府,此时宋朝君臣都自诩自己武功隆盛大唐。 而对西夏,宋军则打下了关键的横山,兵锋直接威胁西夏关键腹地,迫使西夏跪地称臣。 甚至在1124年,一直是大宋历代君臣将相心中执念的燕云十六州,也在宋徽宗的外交和军事手段下,成功收复了燕山以南的幽州,达到了宋王朝边境的极致。所以后世调侃大宋没见过长城是不严谨的。 不论收复燕云的经历有多不光彩,但当此之时,宋朝的确达到了鼎盛,被鼓吹为盛世,甚至宋徽宗还给一块巨石封侯,封昭功敷庆神运石,以彰显自己的功绩。 如果在1124年,鼎盛时期宋徽宗去世,那他的一生一定会被宋朝君臣不遗余力的颂扬,追谥“武宗”。 但可惜,宋徽宗多当了一年皇帝,到了1127年,就被他软弱的儿子宋钦宗坑成了亡国之君。 有此前车之鉴,张瑞笑着对杜畿说道:“年老了就该退位让贤了,免得晚节不保。太子已经能执掌朝政,朝堂亦群贤毕至,后继有人,该给小儿辈们一个舞台了,尤其朕听说卿之贤孙,文韬武略无所不精,被誉为绝世神童?” 杜畿大笑着说道:“哈哈,此皆是世人谬赞,当不得真。陛下内甥,方才是不世出之奇才。” 张瑞挺直身躯,望向远方旭日当空,感慨说道:“他朝难遇之俊杰,不世出之奇才,在我朝却代代相继,实乃天助我圣朝造就辉煌盛世。” 关于这一点,张瑞一点没有虚言。整个天下都对此震惊不已,从公卿大臣,到士人百姓,到贩夫走卒,几乎每个阶层都震惊于圣朝的人才辈出。四海八荒都认为,这是因为孟朝得国之正,亘古未有,是以天佑圣朝,助圣朝缔造万世基业。 先是有圣天子,率审配、荀彧、贾诩、高顺、张辽、赵云等无数汉末名将、英杰,涤荡九州清明,建立国祚根本。 紧接着帝国建立,涌现出诸葛亮、羊承、陆逊、陆绩、司马懿、庞统、长孙素、关羽、吕蒙等一大批年轻俊杰,将帝国武功推向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这些人,每一个都能媲美三代以来,照亮一个时代的名将、谋士,但却集中出现在了建康年间。 而到了子孙辈,杜畿的孙子杜预已经八岁,其一出生便表现出了非凡天赋,早早被长安学宫录入,各学院教习悉心教导,以期他能在将来代替诸葛亮承天下之重,为圣朝中流砥柱。 对这个年轻人,张瑞怎能不喜欢?他可是号称“杜武库”的存在,历史上他就耽思经籍,博学多通,在科研、文化、军事、政治、学术等方方面面都多有建树。 就是在他的统帅下,晋军三个月灭亡东吴,结束了汉末以来近百年的纷争乱世。同时,他也是唯一一个凭真才实学,同时进文庙、武庙的不世出之人才。 而杜畿口中张瑞的内甥,则是蔡贞姬的幼子,羊祜。这位晋朝军事家,武庙七十二将之一,深得天下百姓敬重。硬是凭一己之力,将房屋的“户”都改称为“门”。从他之后,诸夏千年都以房门相称,再不称门为户。 有这么不世出之奇才,三代相承,辅佐圣朝,张瑞嘴角含笑,知道自己后世无忧矣,已经奠定了不世之基业。 (https://../98379_98379345/691170796.htl) .... 第一百二十二种再看一眼这强盛帝国(三) 儿孙自有儿孙福,确定已经奠定了圣朝的不世基业,张瑞便将目光聚焦回眼前。 在稍等了一刻钟后,宰执帝国的满朝文武都济济一堂,这些人当中有些已经陪伴了张瑞一生,比如头发花白的王凌。 从张瑞起兵之初,王凌就被迫与这个孱弱政权捆绑在了一起,到如今四十多年年过去,曾经傲娇意气的少年,已经成长为不怒自威的宰辅公卿,是朝堂上德高望重的元老重臣。 而且很有可能,他还能执掌朝政超二十年,毕竟这是历史上有名的长寿松,着实令人艳羡。 廷议中也有太子、诸葛亮这种年富力强的中流砥柱,他们代表着帝国更辉煌的明天。 人到齐之后,张瑞说道:“朕执掌朝政数十年,历经无数日日夜夜,付出无数心血,亲手打造了如今的盛世。而今朕已知天命,此生无憾矣,唯愿再看一眼朕这强盛帝国。诸卿,且简言之。” 民生为帝国根本,所以民部中郎国渊率先起身,说道:“这盛世终如陛下所愿。如今我朝幅员辽阔,地广万万里。共计有户一千五百三十万户,百姓八千七百六十万人。赖盛世繁华,医疗先进,我朝人口增幅迅猛,且必将超越万万人。” 一千五百万户,百姓八千七百万人,平均每户五点八个人! 张瑞欣慰的抚掌,说道:“善,果然工业文明进步,医疗改善,能极大延长百姓寿命。一户近六人,意味着我朝已远远超出古人一个时代。” 而且张瑞相信国渊所言,圣朝必将超越万万人。这是因为一千五百万户,这远不是孟朝如今土地开发的极致。 北宋人口峰值出现在靖康之乱前夕的宣和六年(1124年),全国有两千三百四十万户。 元世祖灭宋后统计南宋户口,全国户数也有一千三百一十九万户,也就比孟朝低了两百万户。 但要知道,南宋的领土才多大点?可能连孟朝的三分之一都没有。 保持如今的文明与医疗水平,孟朝诸夏苗裔万万人,指日可待。 说完人口,国渊说道:“我朝共开辟有良田十三亿六千万亩。虽然不及一夫携五口而治田百亩,但我朝农田产量大增,足以供养百姓之余,且积有庆余,供应上千万人从事工业生产,商业经济。” “正因有上千万人从事工商业,我朝经济繁盛,赋税极富。及至去岁,国家正税、算缗税、藩国贡金等合计共两亿六千三百万贯。” “哈哈,善,善,极善!”张瑞不禁拍掌喝彩。这个税收,超过了大宋最巅峰值的两倍有余。果然工业才是财富制造机,远非宋朝那种封建小农社会能比拟。 而且这还只是孟朝第一个年号取得得成就,张佑安继位之后,继续推进“延康”盛世,那孟朝的税收将会不断的创造新高。 国渊入座之后,工信司少尹接着起身,说道:“禀陛下,工业区之重,已为天下人所认知。如今圣朝已建设有渭南、洛阳、范阳、江都、会稽、合肥、东莱、九衢(武汉)、成都、东海、南海、安西、远东等共计十三处工业区。” “涉及钢铁制造、金属冶炼、机械加工、煤炭开采、金属矿开采、冶炼焦炭、原木砍伐、水产养殖、造船捕鱼、烧制水玉、制陶制瓷等几乎方方面面。” “陛下所关注钢铁产量,我朝所有工业区每年能产钢铁数十亿斤,仅我朝一年之产量。足抵三代以来,数千年钢铁总和。更是天下各国产量之数十倍。” 这一点,张瑞就比较矜持了。毕竟这都已经习以为常了,众所周知,钢铁产量这方面,世界上只有两个国家。一个叫中原,一个叫外国。即全球所有其他国家的钢铁产量相加,还不如后世天朝一家。 当然,在很多行业当中,都是如此。全世界任何国家都不足以与天朝相媲美,于是数据报告,只能将其余所有国家统合在一起,并给予了他们一个统一的名字,外国。 如今孟朝算是找到了属于自己最合理的位置,一家钢铁产能便吊打所有藩臣属国。 在这钢铁的霸权下,所谓的叛乱,所谓的敌国,都不值一提。 孟朝能够轻松武装出一批批的钢铁雄师,源源不断的奔赴战场。以钢铁的意志,实现圣朝的决心! 充足的钢铁产能,帝国强盛的武德,配以藩国庞大的人力储备,共同编织成圣朝的帝国霸权。 工信司之后,工部紧接着起身,说道:“禀陛下,工部精心布局数十年,如今圣朝已建成铁轨四万两千里,已连通长安与各州首府。大军自长安出发,一月内可抵达帝国边疆的任何一处。” 一个月的时间,在这个车马慢的时代,已经堪称神速。有对比,才能更清楚的理解这个概念。诸葛亮率军前往安息,大军足足走了一年的时间。乾隆平定西域大小和卓的叛乱,仅在路上行军就耗时近半年。 甚至如同一些游牧部落仅汇合各部人马,在原地等待就要超过一个月。 这意味着孟军可以随时扑灭天南海北任何一处叛乱的苗头。果然在工业化之后,世间的叛乱都不值一提。 “除了铁轨之外,工部共建设驰道、阡陌、街道等六十三万里,开凿运河一万两千里。” “此外新建城池三百二十座,兴建塘堰、池陂、水库、湖泊等二十七万余处。” “由工部兴修水利设施,灌溉良田六亿三千万亩。各州、郡、县自行修建水利设施无算。” 张瑞满意的点了点头,工部的各项工程都能造福子孙后代,有利于长治久安。 通过建康盛世的大规模基建,已经给后世子孙打好了非常坚实的基础。后人沿着前人余荫,继往开来,必能开创一个远迈汉唐的盛世圣朝。 最后,张瑞望向一直陪伴自己的兵部中郎王凌,只剩下了最后一项,帝国武德是否能守护这盛世文明? 第一百二十四章再看一眼这强盛帝国(终) 在廷议的最后,王凌在所有人面前展现了一副庞大的帝国地图。 孟朝标志性的玄黑色铺满了近乎整个亚洲地区,东涉东海,北抵冰原,南望大洋,西控三海(黑海、亚速海、地中海)。 王凌仰着头,骄傲不已的说道:“我圣朝版图之广,已是三代以来之极致。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无外乎如是也。” “除圣朝两京十二州外,我朝又在安西新设伊州、瓜州、沙洲,在远东新设锦州、辽州、宁州,在塞外设通州、丰州、庆州等地。使我朝官府直接掌控领土扩地数万里。达到两京二十一州。” “除两京二十一州外,朝廷共设有安西都护府、北庭都护府、远东都护府、南诏都护府四大都护府,及波斯都督府、河中都督府、梵南都督府、中南都督府等各都督区。” “赖陛下神武天资,各藩国无不宾服纳贡,圣朝藩国遍及四方。自三海而至冰原,自塞外而至南洋,皆事我朝为君父。” 最后王凌望向浩大地图,重重握拳,一语概括道:“圣朝武功之盛,如日中天。” 望向地图,张瑞感慨万千,圣朝多少能人将相代代相继,才终于打下了这个宏伟的版图。 每每看到这个版图,张瑞都心潮澎湃,愈发敬佩诸夏先代的智慧。 藩宗朝贡体系,牢牢将所有藩国捆绑在了帝国文治武功当中,每一个藩国都为帝国的强盛源源不断的贡献了大量的贡金与人力。集合了这么多国家的财富,让孟朝对每个藩国的压倒性优势年年扩大。强者越强,进入了一个良性循环。 而且在行政开支方面,减少了大量遥远地区的管控成本。 孟朝要维持这套普世规则的平稳运行,唯一要做的就是,保持武德昌盛,以绝对军事优势威慑每一个藩国,让所有藩臣属国不敢侧目直视帝国军旗。 对此,王凌介绍道:“为守卫这浩大疆土,守护盛世繁华,我朝在各大都护府募兵有十二万八千,其中安西都护府四万八千,北庭都护府三万六千,远东都护府三万两千,中南都护府一万两千。” “国内有禁军十九万两千,府兵四十二万八千,府兵兵员比例已达三十五户出一兵,二百人中挑一人的程度,堪称全军杰为我朝百里挑一之人杰。” “再加上锦衣卫万人,神策军两千人,水军二十万人,圣朝共有军队九十六万人整。” “这天下,无有任何人能当我圣朝兵锋!” 九十六万人整啊。 所有人都心潮澎湃,豪气干云。这是全副武装,甲具精良,且能征善战,武德充沛的百万大军。 要知道直到二战期间,鼎鼎有名的德军巴巴罗萨计划也只出动了一百多万人。决定人类命运的会战之一,库尔斯克战役,德军也只出动了九十一万人。 这已经是二战最惨烈的东线战场,在其他战场上,几乎见不到百万人规模的会战。 孟军在近两千年前,率先组建了百万规模的军队,而且能够沿着铁轨,迅速集结到任何指定地域,覆灭任何试图挑衅的对手,这绝对不愧武德昌隆之名。 紧接着王凌说道:“且不仅仅在于军队规模、武德昌隆。我朝戎具精进,近古未有。” “强弓硬甲、骏马长槊,我朝都已抵达冷兵器之极致。远远甩开四方无数。” “但在此基础,我朝却并未固步自封,已经开始向新时代迈进。” “黑火药,历经数十年发展,完美配比我朝已经充分掌握。火药威力,击震天地、铅子如电,矢如雨霰。” “只需逐渐改善冶铁工艺,完善发展各种火器。我朝将迅速进入火器时代,无论戎具甲胄,还是军事理论,我圣朝都将遥遥领先四方整整一个时代。” 军事文明领先一个时代是什么样的光景? 日不落帝国的龙虾兵已经向世界完美展示过了。诸夏在大清也曾亲身体验过这种绝望。 八里桥之战,僧格林沁率领的精锐清军,骁勇作战,寸步不退,得到了敌军将领的高度钦佩。 但两个时代的巅峰决战,血肉之躯终归抵挡不住侵略者的新式枪炮。上万人的冲锋,只造成了敌军两人死亡,二十九人受伤。 这种差距,已经无法让人感受到耻辱,只能感受到深深的悲凉。 但是这一次,诸夏站在了文明的巅峰,孟军在军事文明方面领先了一个时代。 孟朝将以无可匹敌的武德,配以先进的文明制度,碾压四方魑魅魍魉,世代维持一个疆域超过三千万平方公里的庞大帝国。 这个庞大的帝国,人才济济,国祚昌盛。武德兴隆,傲视四方。不仅国家繁华,工业发达,先辈还为后人留下了广袤的资源产地。 深夜,公卿大臣们都已散去,恢宏的昭华宫内灯火通明。 张瑞独自站在地图前,苍老的手指一寸寸抚摸过这宏伟浩大的疆域。 周围彷佛浮现了一个个熟悉而又年轻的身影,无数的音容笑貌仿佛就在眼前。 高顺坚定自信的宣言:“杀光每一个侧目直视我军军旗的敌人,砍下每一个未曾跪地臣服的首级。” 赵云忠义慷慨的声音回响:“汇长戟十万,铁骑千群,为天下先,靖难讨贼。” 审配冷酷狠辣的宣誓:“夷狄胡虏,皆应绝户灭种。为主公大业,虽死千万人又何妨?” 诸葛亮愿望山河,平静却又强势的宣告:“日月所照,皆为孟土。跳梁者,虽强必戮!” 这一刻,仿佛所有的故人都站在了自己身边,张瑞激动的热泪盈眶,带着众人打开宫殿大门,站在高台前的凭栏旁,手指宫墙外灯火阑珊的盛世长安。 笑着说道:“诸卿且看,这就是吾等一同缔造的帝国盛世。太平日久,人物繁阜。金翠耀目,罗绮飘香。八荒争奏,万国咸通。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日月星河在天,而绚烂辉煌绽放在孟土人间! 第一百二十五章后记 延康十三年(公元243年)冬,孟朝开国之君,已经退位让贤多年的太上皇张瑞驾崩,享年七十三岁,寿终正寝。 哪怕已经退位十余年,但张瑞的死讯传出,还是天地同悲。 帝国神京长安,罢市巷哭,数日不绝。 神京之内,商人罢市,学生罢课,工匠农人等都停止了一切手中工作,甚至连娼妓、孺子,也带着香火纸烛,来到宫城前焚纸烧钱。 皇帝驾崩消息所到之处,各地军民以至妇人孺子,无不朝夕东向号泣。百姓哀悼祭奠,导致纸烟蔽空,天日无光。 即便万里之外的偏远山村内,出行亦能看见头戴白色缟素的妇人,在河边哭泣祭奠。 不仅中原如此,孟朝万万里范围内的藩臣属国,军民百姓也纷纷哀悼流泪,痛哭不已。 无数藩国国王,上表请求朝廷赐一件先皇曾经穿过的衣服,赐画像一副。请为先皇设衣冠冢,以日月祭祀。 天下怎么能不哀悼这位伟大的圣人天子? 圣天子在位期间,天下数十年不识兵戈。四海承平,河清海晏。 就是那些藩国国王也感激圣天子在位,自己国家国祚安宁,王位无忧。 而中原百姓感触尤深,圣天子一统山河,结束了汉末以来的黑暗乱世,让每个中原百姓都过上了安稳和平的岁月。 其在位期间,轻徭薄赋,常年减免税赋。打击贪腐,抑制兼并,发展工商,使中原实现了前所未有的繁华。 每个中原百姓,无论贵贱老幼,都能深切的感受到帝国的鼎盛与强大,并从中受益良多。 可是这位如温暖的太阳一般,光照万民,泽披四海的天子,终究是离开了这个世界。 百信们悲伤的不能自已,学生在课堂上无心上课,伏案痛哭。乡亭村里之间,百姓相顾悲伤,无数人流泪哭泣。 天子出殡当日,三十万精锐铁甲列阵御街两旁,玄黑色的铁甲大军,肃穆悲伤,从皇宫正门一直列阵排列到皇陵墓寝。 【推荐下,咪咪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iiread.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上百万百姓云集于长街两侧,为尊崇的圣人天子哀悼送行,无数人失声痛哭。整个天地间都渲染着一种浓郁不化的悲伤氛围。 但伟大的帝皇逝去,帝皇留下的伟大国度却依旧庇护着他的子民。 强盛辉煌的帝国屹立在世界东方,没有任何魑魅魍魉敢于跳出来,威胁帝国的盛世平宁。 按诸夏礼仪,皇帝去世后要为其上庙号与谥号。 张瑞的庙号没有多少争议,必然是太祖皇帝。即孟太祖张瑞。 但是关于谥号,朝廷激烈争论不休。 元老重臣,功勋大将,甚至已经退出朝堂,还乡养老的列侯们也纷纷上书,力主谥号神武。 而出身科举,执掌朝堂的文官们则激烈反对,明言圣天子执掌国家近一甲子,领兵打仗的岁月只有十二年,剩下的数十年都在呕心沥血建设盛世,谥号神武,着实不能体现圣人天子的一生。 汉太宗皇帝刘恒创文景之治,亦被百姓称为圣人,但谥号孝文。 圣朝圣天子,更应该谥号为文,例如圣文皇帝。 也不怪孟朝君臣有这种反应,唐太宗李世民是绝对意义上的大唐军神,不但领兵作战,甚至亲自率领骑兵冲进千军万马当中,但因为其开创了贞观之治,所以大唐给他的谥号是文帝。 虽然到了李隆景时期,谥号被彻底玩坏,李世民的谥号变成了“文武大圣大广孝皇帝”,但文依旧在谥号当中。 孟朝如今的谥号还十分正经,不会出现后世那种花里胡哨,长达几十个字的谥号,所以官员们只能在文、武中间选一个。 争论持续了许久,最终皇帝张佑安拍板,纵观先皇一生,神武天资,更仿佛生而知之,知人善任,一统山河,为孟朝打下了数千万里疆土,并培养了圣朝贯彻始终的强盛武德,故定谥号神武皇帝。 没有人会怀疑圣天子是否能配得上神武这个谥号。这广袤的疆土,就是圣天子为帝国遗留的福泽。 元太祖打下了大片的疆土,谥号圣武。 孟太祖更有资格加谥号神武。 于是长安学宫史学院正式开始为孟朝神武皇帝张瑞修史,《孟书·神武皇帝本纪》:时国乱岁凶,四方扰攘,汉道凌迟,世失其序。 伏惟我大孟神武皇帝,运其神策,奋其怒武,济师洪河,拓定九州。 设均田制抚恤百姓,立府兵制武安天下,德隆伊尹格于皇天,功过周公光于四海,遂肃承天命,允执国家。 千载光耀,始于并州…… 完本感言 神武皇帝的一生,从古灵精怪的在屁股底下取出两面大旗开始正式起兵,到七十三岁宁和平静的在睡梦中离世。 这本书总算是顺利结尾了,没有愧对当初拍着胸脯对大家的保证。也算是做到了跟主角一样的言出必信。 首先要感谢所有读者一路以来的风雨相伴,不离不弃。是你们的支持,才有了作者坚持的信心。 说来这个,作者真的是感触良多。 这本书从今年正月开始写,到今天正好是年尾除夕,顺利完本。 作者觉得最大的成绩就是一年三百六十多天,没断更过一次,每天都会在这小黑屋里把明天的内容码出来。不过也不算是明天了,很多时候都是写到凌晨,比如写到这里的时间是凌晨2:23分。 然后也要感谢一下我的责编蓬莱,一路来给了许许多多的推荐,本书才能与各位读者相逢。 作为作者的第一本书,这个成绩虽然没有一书成神,首本就精品,但也蛮超乎自己当初想象的。 书中说主角呕心沥血,建设盛世帝国。其实也是我的心声,在一直写的时候,感触不深。因为一直在陪伴,一直朝夕相处。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人写过书,我说一下我的感受。有时候会在沙发上玩会儿手机游戏,可是每当我进入房间,在电脑面前坐下的时候,都感觉自己即将进入那个汉风昭昭,金戈铁马的古代世界了。仿佛一瞬间告辞了各种缤纷绚丽,古色古香扑面而来。 快结尾的时候,才发现这本书已经凝结了自己那么多的心血,尤其自己在深夜写下文章的标题“再看一眼这强盛帝国”,一瞬间就泪崩了。很舍不得与这个亲手创造的强盛帝国告别。 孟朝,真的是凝结了作者太多的心血,寄托了作者太多的情感。 作者多么希望,在某个平行位面,书中所写的一切,都在发生。这个独一无二的帝国,属于张瑞的帝国正在辉煌屹立于东方。 感情一出现就收不住了,现在都2:43分了,转眼过去二十分钟,收收感情谈正事。 下一本书写铁血大宋,写靖康之难。 真的,写之前,我必须的说一下“铁血强宋”这四个字,简直是对宋朝皇室最大的讽刺。 就赵家那些皇帝,简直把软弱怯懦演绎到了极致。所以作者为大宋穿越过去一位铁血皇帝,真正演绎所有人向往的铁血大宋。 【推荐下,咪咪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iiread.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读宋史,作者真的是非常喜欢宋朝这个朝代。 尤其读《东京梦华录》的时候,作者孟元老是亲身经历了靖康之难的北宋遗民,写下了靖康之难前的神京开封。金翠耀目,罗绮飘香,就是这本书序言中的一句。 作者从未想过读一本城市风景、风俗人情题材,没有一丝故事情节的书,会那么心潮澎湃,热血激动。 仿佛那个繁华盛世,锦绣东京就展现在眼前。仿佛亲眼目睹了我们祖先在那个封建时代,所建设的不可思议成果。 下本书,作者一定带大家看一看千年前那座如梦似幻的东京城。 而且宋朝这个朝代,除了他们掌权者的文恬武嬉,统治者的卑躬屈膝,恶心可耻外,整个朝代真的有太多吸引人的地方。 比如本书中,主角一再强调的,周虽旧邦,其命维新。在宋朝,一直贯彻这种精神。只可惜宋朝的皇帝,不配这些士大夫们前仆后继的改革,屡屡半途而废。 再比如忠肝义胆,精忠报国的文武将领们。每每看到岳飞,作者就能感受到思想对一个民族、一个国家究竟能造成怎样脱胎换骨的效果。 同样的民族,同样的百姓,同样的时间,在北宋皇帝手中,整个国家软弱可欺,百万大军不堪一击,轻松被金军围困首都,皇帝自己卑躬屈膝的走进金军大营,跪地摇尾乞怜。 但就在几年后,同样的百姓在岳飞率领下,却能打的金军屡战屡败,闻岳家军而丧胆。 这跟物流大队长与伟人是否极为相似? 在物流大队长手中,国军的战绩惨不忍睹。但军装一换,到了伟人手下,同样的人,同样的建制,却能与联合国军激烈交战,震惊世界。 所以作者无数次畅想,当大宋皇帝们都死绝了,换上一位有雄心抱负,有铁血手段的帝王。大宋朝会爆发出怎样的精彩活力。 下一本书,我们一起去大宋朝,感受当时的风土人情,守卫我们先祖曾经的盛世东京。 一起改革大宋弊端,实现富国强兵,给大宋打一剂强心剂,让大宋统治者膝盖硬起来,展开真正的铁血强宋。 新书发布时间大概是正月十五元宵节前后,因为涉及到审核,作者也说不清是哪一天,新书发布了会及时通知大家。还请大家欢度元宵节时,也多多支持作者新书。 最后,为大家拜贺新春佳节,祝大家新年万事顺意,阖家幸福。 再拜,再拜。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