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qisuwang.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反派恋爱准则   作者: 杳三多   简介:   天上掉下个帅气除妖师,竟然说和穷学生上辈子是一对?   好好地做人,却被魔说不是人。   遇到耀明后,樊景琪身边的一切都变了!   降妖除魔,全靠男神带飞! 第1章 01群魔乱舞——   秋招痛苦症,又名当代大学生的九月癌。主要病因是资历不足、学历不够、竞争对手太多太优秀。   通常会导致大学生心情郁结,智力低下,身体劳累。更不幸的是,此病无药可救。   樊景琪便是晚期患者之一,刚结束完面试的他,拎着不新鲜的菜,独自走在街上,脑海中不断回想起自己面试时说错话的丢脸场面。   哎……为什么科学家不发明携带式地缝,好让人随时躲进去呢。   叹出不知是第几口气后,樊景琪站在出租屋的门口,在口袋里摸索着钥匙。   暗红色的防盗门自内部推开,伴随着老化的吱呀声,门后走出一名长相周正的男生。   “哟!回来啦。”男生顶着一头惹眼的亮棕色头发,被站在门口的樊景琪吓了一跳,又迅速回过神。衣服穿得流里流气,满身琐碎叮当作响。   樊景琪点点头:“嗯。”   男生搂过樊景琪的脖子,把人扯进屋里:“今天面试怎么样?”   “还可以吧。”如果忽视掉HR那些令人无法回答的问题,樊景琪在心里默默补充。   “那就好。”男生在塑料袋里扒拉了半天,见没有能直接送进嘴里的食物,随手还给了樊景琪,“今天房东来收房租,我先帮你垫好了。等你找到工作再说。”   “谢谢你,嘉源。”樊景琪感激道。   贺嘉源摆了摆手,笑嘻嘻地锤了他肩膀一拳说:“跟我还客气!先走了啊。”   樊景琪朝他点头示意。房门发出嘭地声音,贺嘉源离开了。   厨房内,水龙头哗哗作响,骨节分明的手在下面来回搓洗着西红柿。   两人合租竟然住出种豪华单间的感觉,樊景琪笑了笑,不过对于他来说,从宿舍搬出来不好的一点——便是无论多忙多累都需要自己动手做饭。   如果能住在宿舍里,吃着便宜食堂,能省一些是一些。只可惜事与愿违,大学生活在最开始便是一团糟,樊景琪与贺嘉源是最早被孤立的二人。   只不过自己是因为家境贫寒,没能和周围同学步调一致;   而贺嘉源是因为仗着家里有两个小钱,便经常去酒吧玩耍,生活作息乱七八糟,遭人诟病。   宿舍其他四人看他俩不顺眼,慢慢地,见了面连基本的客套都懒得应付。   直到大二的某一天,樊景琪做完家教回宿舍,自己床上满是脚印,贺嘉源一脸红肿坐在边上,其余人站在阳台看到樊景琪回来,眼里满是嫌恶。   怎么回事。樊景琪一头雾水,朝自己的床位走去。   “呵呵……”贺嘉源叼着烟,朝他樊景琪挤出个笑容,“回来啦?”他的两只手别自己的腰后,从床上蹭了下去。   樊景琪瞥了一眼,顿时明白了。   贺嘉源注意到他的视线,叹了口气从身后拿出那本被扯得乱七八糟的型男杂志,“抱歉兄弟,今晚咱俩出去住吧。”   这句话成了导火线,点燃了蹲在阳台的室友。男生捂着脑门站起来大吼:“滚出去!跟你睡一个屋子真恶心!”   贺嘉源把烟扔地上,回吼道:“去你妈的,闭嘴!”   樊景琪默不作声地接过杂志。肯定是在他们打架时,被自己藏在床下的杂志掉了出来,上面的图片瞬间出卖了他的性向。   室友们的情绪他能理解,不过贺嘉源的反应倒是令樊景琪惊讶。   喷人的室友想要冲出来再打一次,却被其他人摁下,那人见揍不到贺嘉源,就拿脾气好的樊景琪出气:“滚!死给”。   樊景琪:“……”   贺嘉源:“我去,你有本事再说一遍?”樊景琪拦住冲动的贺嘉源,忙带着他收拾行李。   二人背上背包,站在宿舍楼下,路过的其他男生看着他俩,又进入大楼。   一时硬气倒没什么,可如果未来三年都要在外面住,可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樊景琪茫然地看着宿舍楼。   贺嘉源点了根烟,拍着樊景琪的肩膀:“兄弟,我害了你,找地儿住这件事,包我身上。”   樊景琪没报多大希望,只是顺从地点点头。   贺嘉源人脉广,两个人在网吧窝了两天一夜,他便找好了一间位置价钱都合适的房子住。   从那晚的出去后,到现在大四他们都没进过宿舍大门。一晃便过去了两年的时光。   毕业时总伴有离别会,曾经的室友衣冠楚楚过来敬酒赔不是,对方的态度比之前缓和许多,或许是时间的磨砺让人变得成熟,让人们忘却昔日的荒唐。   樊景琪和他们说话,而贺嘉源理都不理那四个,还告诉樊景琪做人不要太软弱,阳关独木各走各的最好。   得饶人处且饶人,樊琪景一直奉行这种概念生活,即便是对方有多少对不起,在他这里总能干戈化玉帛。   不记仇可能是自己唯一的优点,能把这条写进简历里吗。樊景琪这样想着,把做好的炒饭端进屋内,边搜寻下一个合适的公司边吃饭。   找工作这种事情说简单很简单,说难也很难。好工作看不上你,你看不上坏工作。   而且,想要在一二线城市混出名堂,单凭现在的樊景琪肯定是不可能的。   吃完饭洗过碗,樊景琪抱起洗衣篮踢踏着拖鞋开始做家务。他分出外衣内衣,顺便发现了一双不属于自己的袜子。   樊景琪内心生出嫌恶,把它丢到一边,同时脑海中冒出贺嘉源离开前说的话,既然人家帮自己付了一半的房租,那帮忙洗个袜子又怎样。他强忍不适,把贺嘉源的脏袜子干洗净晒好。   九点三十分,樊景琪把整间屋子打扫得一尘不染,给自己冲了杯速溶咖啡,钻进房里看书做题。   手底下辅导的高中生马上要参加月考,樊景琪将近三年本市的月考题能搜到的都搜了出来,顺便打印订好,在上面划出重点题型,攒出一套卷子。   带的学生补了整整一个暑假的课,说什么也得让他在开学第一次月考中取得好成绩。   不到十点,手机铃声响起,樊景琪在稿纸上标了个记号,把手机放在耳边:“喂?”   “宝贝儿!我在苹果酒吧,你要不要来!”贺嘉源的吼声在听筒中传来。   樊景琪抬头看了一眼电子表,心想今天醉得真快,嘴上说道:“不了,你好好玩。”   贺嘉源不依不饶,继续劝说:“我刚认识一gay,还是高富帅,和你特般配!你来见一面嘛!”   樊景琪简直无语,喝多了的贺嘉源嘴上根本没把门的,什么都往外秃噜,前段时间不过是随口聊到想低调找个男朋友的困难,没想到今天他就把自己给推销了,“谢谢,我明天还有面试,你自己开心啊。”   “樊景琪!”贺嘉源语气变得不耐烦起来,“哥们真心给你介绍呢,我把你照片给他看了,他表示对你很感兴趣。”   樊景琪被大大咧咧的贺嘉源给逼疯了,把朋友的照片给刚认识的人看也就你能干的出来,本着不和醉鬼吵架的想法他耐心回道:“我还有工作要做,你自己玩好不好?”   “不好!你不来就是和我绝交!”贺嘉源咆哮,背景音十分嘈杂,像是有其他人在起哄。   樊景琪头大,他不是没陪贺嘉源出去玩过。那厮不止一次保证肯定会在十二点前回过家,但从没实现过,耽误过一次课后自己就长记性了。   樊景琪被话筒那边的噪音炸得耳朵痛,只好哄道:“你结束时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可以吗?”   询问的话语结束,却没得到对方回复的胡搅蛮缠,樊景琪把手机移到眼前确认没有挂断后,喂了两声:“贺嘉源,你在听吗?”   “喂。”   樊景琪愣住,手机那端传出了从未听过的男声。   “这个电话的主人喝多了,你不需要过来,我会送他回家。”男声低沉冷淡,语气中暗藏着股不容人拒绝的霸道。   樊景琪问:“你是谁?”   那头男人停顿两秒,说:“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就这样,挂了。”   “等等!”   介于博览杰克苏小说,樊景琪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名身穿西装,头发用发胶捋到后脑勺去的精英男士,正手执长鞭抽打着眼泪汪汪的贺嘉源。   为了朋友!为了剧情!“男二。”樊景琪在此刻理应穷追猛打:“贺嘉源呢?”   贺嘉源的声音听起来距离这个人很远,非常模糊地在后方喊了句“要命啊”。   那男人烦躁地咂舌,在樊景琪的耳中却是被人撞破好事的不爽:“有人看着他。”   “你把电话还给贺嘉源,我马上去酒吧把他带走。”樊景琪的口气也十分坚定。   男人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压抑着怒火,喊了声“贺嘉源”,复又接道:“人呢?”   噔噔噔,樊景琪脑袋里冒出一连串问号。对方也像是找不到贺嘉源了似的,连着问了好几次贺嘉源去哪了。   樊景琪用草稿纸演算函数题,耳朵从手机这边听到对方像是在酒吧逛了一圈,最后走到背景音安静的位置,男人说:“人丢了,他还有别的手机吗?”   樊景琪的心思彻底不在习题上了:“没有,你……”   “那你准备给他收尸吧。”那男人说完,便截断了通讯。   收尸?不善的口气让樊景琪皱眉,这应该是骗自己的玩笑吧,明明贺嘉源刚还在和自己说话,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严肃。   樊景琪把这通电话归结为贺嘉源联合新朋友骗自己的闹剧,拿起滚到一边的油性笔,继续勾题。   两分钟后——   樊景琪把笔帽扣紧,合上了册子。   根本看不下去!脑子里不断盘旋着“收尸”两个字,再者说,那个人的语气根本不像是在开玩笑。   樊景琪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放心不下,该着是欠贺嘉源的。他换掉家居服,抓起门口的钥匙朝楼下跑。   虽知贺嘉源是苹果酒吧的常客,但要真出个意外……啊呸呸呸,樊景琪一边叫车一边替贺嘉源祈祷,跟人开房也不能出事啊。   滴!   电梯升到19楼,冰冷的银色大门缓缓打开,樊景琪看着自己的鞋面,忽然觉得鼻头发酸,还没等反应过来眼眶内兀自滚出了泪珠。   好好地干嘛哭啊…… 第2章 02倒霉加倒霉——   樊景琪用手背擦着眼睛,可泪水如宣泄的瀑布根本无法止住。   “哟,干嘛哭呢?”贺嘉源从电梯内侧走了出来,笑吟吟地盯着樊景琪,“是想我想的吗?”   樊景琪猛地抬起头,贺嘉源喝得飘飘然,脚步虚晃走到他的身边。   电梯间的灯光猛然闪了一下,苍白颜色照在贺嘉源的脸上,浮现出不正常的青黑。   眼泪让樊景琪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他使劲眨了眨眼睛,勉强看清了贺嘉源的脸:“你怎么回来了?”   贺嘉源拉着樊景琪的手臂朝家门的方向走:“废话,玩完不回家去哪。”   樊景琪纳闷,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正好是结束通话的界面。   他估算了一下,贺嘉源到家至多用了十分钟:“你怎么这么快回来的?刚刚还有人用你手机说你不见了。”   “我手机?”贺嘉源靠着楼道墙壁,单手插兜摸索起来,“我手机……我手机呢!”   樊景琪看出面前的醉鬼意识已经混乱,上前搀扶贺嘉源:“算了,等你明天酒醒了再说。”   贺嘉源半个身子歪倒在樊景琪的右肩上,樊景琪别扭得在自己口袋里掏钥匙。   “你怎么还在哭?”贺嘉源的手背被眼泪打湿,他不爽地停住脚,推开了樊景琪。   二人站在家门前,两步的距离摔不倒。樊景琪不管他,用衣袖擦拭眼泪,背对着贺嘉源开门:“不知道,进来吧。”他说完,去拉贺嘉源的衣服。   “嗝……”贺嘉源打了个酒嗝,熏得樊景琪倒退两步,“你不说,我不进屋。”   “呃……”樊景琪恨不得直接把人敲晕,拖进屋里,“别这样,我明天还有面试和家教。”   樊景琪声音放柔,想要把人哄进门。贺嘉源脾气更大,贴在楼道的墙根处缓缓坐在地上,拿出根烟叼在嘴里。   樊景琪蹲下身,低声道:“好吧,其实告诉你也没什么。”   贺嘉源把烟从嘴里拖出来,扔在地上:“嗯哼?”   “一直这样,我只要看到别人身上有黑雾就会哭……”樊景琪心想说就说了吧,看你喝成这样反正明天啥也记不住了。   他擦了把眼角,说,“小时候有个神婆看过,说这没办法治。嗯……更说是一种不好的命格,会给身边的人带来厄运。”   贺嘉源原本认真地听,却在樊景琪讲出最后一句话时笑了出来,大着舌头道:“封建迷信。”   樊景琪笑着伸出手,把人拉了起来:“可以回家了吧?”   贺嘉源推了把樊景琪,让他在前面走:“我自己能走。”   “好好好。”樊景琪走在前面,无奈地吸了吸鼻涕。眼泪根本没有停止的意向,哭得他两只眼睛生疼。   “不过你说的黑雾……”贺嘉源在后面忽然抬起头,借着楼道内的灯光盯着樊景琪的后脑勺,双目中丝毫没有醉酒的混沌,“哪里来的黑雾?”   樊景琪推开房门,手指摸向灯的开关:“我也不知道,有些人身上有有些人没有。奇怪……你离家之前身上也没有啊。”   他正要拨到“开”的位置,手背却被贺嘉源扣住,动弹不得。   樊景琪奇怪的抬起头:“怎么?”   “你想知道原因?”贺嘉源把大门带上。   樊景琪说:“其实不太想。”   樊景琪见贺嘉源哑巴了,自己的手却被对方像是泄愤似得抓着曲成一团:“嘶,手。”   贺嘉源低声道:“你说你想!”   和酒鬼就是不能较真。樊景琪顺着贺嘉源的意思敷衍地说:“想!你先放手!”   “那是因为,我不是他啊。”   贺嘉源的声音突变,似女非女似男非男,两种不同的音色重叠在一起,在漆黑的环境中格外诡异。   “嗯?”樊景琪被变故打的措手不及,连往回抽手都忘记了。   他直愣愣的看着贺嘉源的方向,再次确认那声音确实是由他发出的。   贺嘉源抬起脚蹬在樊景琪的胸口处,毫不费力地将一米八的青年踹到沙发后。   樊景琪根本来不及看清他的动作,整个人像张薄纸般飞了出去,后脑勺撞在沙发背上,疼得他眼前发黑。   贺嘉源身形一晃,瞬间来到了樊景琪的身边,他单脚踩住樊景琪的胸口,居高临下地看着那道奇怪的声音再次响起:“回答我,你为什么可以看到妖气?”   对方下脚十分有力度,樊景琪的肺管子里只有出去的气:“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贺嘉源!”   “贺嘉源,呵呵……”贺嘉源用嘲讽的口吻念自己的名字,画面简直不能在违和,“原来这个色欲熏心的人叫贺嘉源。”贺嘉源来回抚摸自己的脸颊,眼中尽展嘲讽。   樊景琪双手抓住贺嘉源的脚,用力上抬:“不要闹了,再这样我真的会生气。”   都到这种程度了还不肯相信自己不是贺嘉源吗?   贺嘉源气到笑,收回脚想要看看这个人类的脑回路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还不明白吗?贺嘉源已经被……”   话未说完,樊景琪踢向贺嘉源的小腿,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跑向门口。   “该死!”贺嘉源没想到他会使诈,五指对准樊景琪的背影,猛地一抓。   樊景琪全身血液凝固,整个人像是被卷入了巨大的螺旋器之中,不断地被向后吸过去。   他抱着门口的鞋柜,而鞋柜也被拖住,在地板上划出尖锐的响声。   “倒是我小瞧了你这人类……”贺嘉源笑道,“你比贺嘉源聪明得多。”   他向后收回手臂,樊景琪与鞋柜分离,身体瞬间在空中划出弧线,摔了回去。   “咳咳咳。”樊景琪眼冒金星,第一次迫切希望楼下的邻居嫌吵,上来找自己谈话。   他挣扎着坐起来,高声喝道:“你是谁?到底想做什么!”   贺嘉源居高临下盯着他:“问这么多干嘛,还是要死的。”   樊景琪一愣,随即和他商量道:“至少让我做个明白鬼吧?”   “那去黄泉问你的朋友吧!”贺嘉源伸出手头舔了舔中指,黝黑的瞳仁陡然生出绿光。   他抓起樊景琪的脖子,将人提到半空中,变长的指甲赫然扎进待宰羔羊的皮肉之中,“杀你很简单,人类的身体实在是太脆弱了,就像这样。”   他的手掌猛地用力一捏,樊景琪连痛苦的声音都无法发出。   “不过呢……”贺嘉源将钳制松开些许,把樊景琪拉到自己身前,鼻尖在他的耳侧轻嗅,“啧。”   他的眉毛拧在一起,像是不甘愿般,又单手从樊景琪的衣摆中伸了进去,温热的掌心贴在他的胸口处。   樊景琪下意识反抗,却被反手打了一耳光,这道力气超越凡人,脑袋里嗡嗡的声音足足响了半分钟。这下樊景琪老实了,他像个木偶被贺嘉源拨来摆去。   “你确实是个普通人。”贺嘉源确认完毕,晃了晃半昏迷的樊景琪,“连点除妖师的气息都没有。”   除妖师……樊景琪听着他的话,确定是母语,但怎么就叫人听不懂了呢。   贺嘉源把樊景琪向天空一抛,背后钻出四条毛绒绒的长尾,分别捆住樊景琪的脖子,双手和双腿。   贺嘉源的嘴咧至耳根,瞳仁竖成线发出萤绿色光芒:“不过没关系,我可以把你的眼睛挖下来研究。”   樊景琪认命的闭上了双眼,做好了丧命于此的准备。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降临,室内不正常的安静让樊景琪睁开了双眼。而这一眼,又惊得他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语言来描述。   一名陌生的男子站在房中,手中紧握着柄短刀,正用刀刃抵在贺嘉源的头顶。   刀刃上散发出如火焰般的红光,照亮屋内。   “放开他,不然我劈了你的内丹。”男人冷漠地开口,声音却在樊景琪听来有些耳熟。但没有时间让他猜测来者是谁。   贺嘉源大吼一声,把樊景琪甩了出去,四条尾巴横扫向男人。   男人果断地抓住最上方的尾巴,单脚点地,身子腾空躲开了三条尾巴的攻击,拿刀的手顺势划过,瞬间砍断了长尾。   “啊!”贺嘉源哀嚎,但却没有放弃反抗。他的指甲再次变长,立刻朝那人抓去。   男人站定,二指在短刀刀身一抹,折出璀璨红光,闪得贺嘉源睁不开眼。男人找准时机迅速出刀,割向贺嘉源的咽喉。   贺嘉源大吼,连忙躲闪,却仍是被蹭出一道伤口。他恶狠狠地盯着那男人,捂着侧颈,不断喘着粗气:“你是谁!”   男人抖开刀身,红色的光影瞬间弹出。   贺嘉源跳到半空,堪堪躲过光球,用余光瞥向躲在角落里的樊景琪。   男人冷道:“别看了,念你是狐族的份上,我才没下狠手。”   贺嘉源一惊,既然身份暴露,也没必要再藏着原形。他大声嘶吼,双眼彻底变成兽瞳:“你是怎么知道的!莫非……”   男人不耐烦地说:“快点,带你去见你祖宗。”   贺嘉源:“……”   樊景琪嘴角抽搐,他终于想起这个声音在哪里听过了,这个人就是当初拿着贺嘉源手机的人!   贺嘉源的脸涨得通红,恼羞成怒的他再次向男人冲去。男人支出短刀挡在自己身前,然而就在两人相撞之际,贺嘉源突然转了个方向,朝樊景琪飞去。他腰后的尾巴瞬间加长,缠住樊景琪的腰。   樊景琪惨叫一声,被尾巴卷到半空中,头朝下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的男人:“救……”   话未说完,樊景琪又觉得眼前景色变换,脸颊上被生冷的风吹得麻木。   贺嘉源击碎玻璃,用尾巴将樊景琪横在窗外,威胁男人道:“你放我走,我饶他不死。”   “啧。”男人咂舌,挽了个刀花,红光消失。   贺嘉源缓缓退到窗边,笑容被月光渡上一层阴险:“傻。”   白色尾巴放开,樊景琪头下脚上,整个人垂直自十九层楼坠了下去。   而贺嘉源的头顶冒出一缕白烟,从破口的地方钻了出去,身体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第3章 03大难不死——   我不想死啊!   樊景琪张着嘴,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发出声音,高呼救命根本没有用,谁能在这个时候能把自己接住呢?   又不是在演蜘蛛侠!肺管被上升气流惯冲,疼得他难以呼吸。   临近生命终点,樊景琪心底萌生出认命的洒脱,干脆闭上眼睛,不再做无谓的挣扎。   然而——   站在破窗户前的男人口中打了个呼哨,如跳水般奋然跃下,夜风呼啸,在他身侧形成一层透明防护罩。   他单手甩出条细绳,浮空中金光乍现,绳索伸长数米环绕住樊景琪的腰。男人用力向上提起,将人准确地拽入自己的怀中。   就在此时,一只瑞兽从建筑物的后方出现,咆哮着向樊景琪二人冲去。   男人两腿分开,准确地骑在瑞兽身上,空余出来的手抓住它的鬃毛向上扯。   瑞兽四蹄蹬踹,银白色的毛发如云般飘逸,直接自五楼飞到了十九楼。   男人抱着半昏迷的樊景琪跳进室内,打了记响指。瑞兽甩了甩头,叼着落在地上的断尾,复又抬头,如拳头般大的眼中倒映出樊景琪昏迷的模样。   男人冷道:“还不走?”   瑞兽从喉咙里发出低吼,调转身体,消失得无影无踪。   男人将樊景琪抱到室内,打开台灯,正要离开时,却像是想起什么又盯着他的脸再看。   半昏迷中的樊景琪脸色苍白,发丝向后垂下,露出原本干净清秀的模样,唯独被打得淤青破坏了一丝美感。   男人坐在床边,低下身动作轻缓地拍了拍他的脸:“喂,没事吧?”   樊景琪紧咬牙关,依旧不敢睁开眼睛。   男人躬下身子,用手摁着樊景琪的额头,拇指翻开他的眼皮。   樊景琪觉到刺激,瞳仁向上翻滚,不经意间瞥到了男人放大的俊脸:“哇!”   樊景琪大喊,下意识抬手推开了男人的肩膀。男人见他方醒,没有做多余的计较。樊景琪坐直身体,来回摸着自己的胸膛:“我没死!?”   男人面无表情,把桌旁的椅子移到床边,坐在樊景琪的手侧,两条长腿摆了个舒服的造型,等待樊景琪完全恢复意识。   樊景琪将自己摸了个差不多,想起刚刚发生的所有事情,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人:“我、我还活着!”   男人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了樊景琪的问题。   “那我朋友呢!贺嘉源呢?”樊景琪紧张了起来,凑到他的面前,生怕在对方口中听到不想听到的话。   男人目光中有一瞬的恍惚,又马上消失:“也活着,现在就在客厅,但需要十个小时才能恢复清醒。”   樊景琪长舒一口气,点头道:“那就好……谢谢你。”他抬起头,这才意识到两个人的距离有多近。   感觉像是在做梦,男人的脸在暖光灯下更显深邃,如刀般的眉、微深的眼眶还有恰到好处的嘴唇,就连那鼻梁都像是经由专业人士雕刻过后的杰出作品。   樊景琪的眼珠向下移,倒吸一口冷气。这男人还穿着白衬衫,袖子挽到小臂,简直是网上人人称赞的男神穿衣法。莫非自己正在做和明星拍电影的梦?   男人的表情定格,两个人四目对视。一秒、两秒……十秒过去了,尴尬的气氛凝聚成形。   樊景琪终于意识到自己的痴态,忙道:“对不起。啊,不对,是谢、谢谢!”   男人望着他,点点头。   樊景琪觉得干坐着对救命恩人太没有礼貌了,他从床上蹭下去,身体还处于被吓的状态,两脚发软姿势怪异地要去把大灯打开,却被男人拉住了胳膊。   男人冰封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裂缝:“你干什么?”   “开灯,顺便帮你倒杯水。”樊景琪老实回道。   男人用力一拽,把樊景琪扔回床上:“不需要,我问你几个问题就要离开。”   樊景琪被男人挡住了去路,只好省去多余的礼节:“好的,但我能不能先问你一个问题。”   男人沉默,瞪着樊景琪。   “呃……”樊景琪咽了口口水,缩缩脖子,“我不问了。”   男人说:“算了,问吧。”   樊景琪额头降下三道黑线,表面仍然感激涕零把握好机会,问:“那个……我要怎么称呼您?”   “耀明。”男人道。   感情贺嘉源喊的“要命”就是这个男人的名字啊,樊景琪嘴角抽搐,不知该以什么表情面对他。   “另外,要杀你的不是人,是狐妖。”   今晚的事完完全全颠覆了樊景琪之前二十三年的认知,他情愿耀明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电视台的整蛊游戏,而自己正是那个不幸被选中的倒霉蛋:“狐、狐妖为什么要杀我?”   耀明耸肩:“不知道。”   樊景琪问道:“是要修行吗?就像电视剧小说里写的那样,杀人夺舍吸人精气……额,这种的?”   “修行?”耀明说,“那都是虚构的,没有妖会走这条路。”   樊景琪问:“那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耀明看了樊景琪一眼,说:“不知道跟哪里看到的学的吧,毕竟他只有四根尾巴。”   樊景琪没想到狐妖的年龄竟然是靠尾巴的数量来算,还真的是大开眼界,“四根尾巴就代表年纪很小吗?”   “是修为,他的修为依靠贺……”耀明说到一半,又觉得解释起来很麻烦,简单道:“你把他想象成人类的七、八岁即可。”   “好吧。”樊景琪想到了新闻中报道的因模仿电视剧而闯祸的熊孩子们,还真的是哪里都有这种分不清虚拟与现实的人,啊不,妖,啊不对……人……人妖吧……樊景琪好奇道:“那增加修为的正途是什么呢?”   耀明望向樊景琪的双眼,说:“你的一个问题是指六个吗?”   樊景琪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对不起。”   耀明点头,“我问你,你为什么可以觉察到妖气?”   樊景琪也跟着疑惑,他真的不知道这项特异功能是怎么来的,“我不知道。嗯?你也知道妖气的事情?”   耀明双手环抱在胸前,观察樊景琪的脸色,并不答话。   樊景琪不明所以,以为是自己问话太多惹对方不高兴了,只得乖乖坐好。   耀明道:“我听那个狐妖问的,对不起。”   樊景琪被莫名的道歉冲昏了头,迷茫地看向耀明。忽然脑海中爆出小火花。   耀明听狐妖说的……那岂不是他很早就在暗中观察着自己和狐妖,怪不得能在恰到好处的时候出现。   不过帮忙是情分,樊景琪还是懂这个道理的,并没有产生难过的情绪,他歪着头用食指指着自己的眼睛,转移话题道:“那我的眼睛可以治好吗?”   二人的主动权又换了位置。耀明皱眉,回道:“可以,但能看见妖气的人,理应都是除妖世家的人。你家里谁懂捉妖术?”   樊景琪摇头:“没有。”   耀明沉思片刻,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手机,低头在屏幕上打字。   樊景琪把头撑在膝盖上,打了个哈欠。脑海中翻滚出在《聊斋》里读过的各种各类的狐妖,总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如果不是今晚的亲身经历,这辈子他都不会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妖的存在。   又过了近半个小时,耀明还未收到回复,他和樊景琪打了个招呼,走到客厅内打电话。   紧张过后,神经得到放松,能让人更快进入睡眠,樊景琪努力地赶走瞌睡虫,奈何眼皮里像是被灌了铅,整个人向左栽倒,趴在床上呼呼大睡。   耀明打完电话,想要再问樊景琪几个问题,回到房间却看到闭着双眼的他。   耀明替樊景琪舒展身体盖好被子,躺在旁边。   长夜漫漫,二人呼吸平稳,耀明翻了个身把手搭在樊景琪的腰上,睡得熟了。   天亮,樊景琪是被尖叫声喊了起来,他全身像是被打散般,疼得不想睁眼。   哼哼唧唧的朝床里面缩去,背靠着一个温暖源还算舒服些。等等!温暖源?樊景琪一下子睁开了眼皮。   耀明起床,和贺嘉源要了套新的洗漱用品,踢踏着樊景琪的拖鞋去洗手间。   樊景琪坐在床上,直愣愣的盯着耀明的背肌,昨晚自己有留耀明吗?   贺嘉源站在门口,揶揄地嘻嘻笑:“兄弟,你好厉害啊!”   “厉害什么?”话刚出口,把室内的两个人都惊到了,樊景琪的声音嘶哑难听,仿佛吃了十斤辣椒外加吼了一晚上的青藏高原。   贺嘉源讶然:“靠,你昨晚干什么了?嗓子都叫成这样了。你的脖……玩这么大啊?”   贺嘉源把桌子上的半杯水递给樊景琪,近距离看到了樊景琪脖子上的勒痕。   樊景琪欲哭无泪,喝了口水感觉好些,才解释道:“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不然能怎样?没想到人长得帅心却这么黑……”贺嘉源打抱不平地说,“还是不该给你介绍他。”   “唔?”樊景琪瞪大双眼,“介绍?”   “对啊,你忘了吗?我昨晚不是给你打电话说介绍一个gay给你,就是他啦。哦对,耀明是怎么到咱家来的啊?还有玻璃怎么碎了啊?”贺嘉源问。   一连串的问题抛来,砸得樊景琪脑袋嗡嗡作响,心想你竟然只记得这一段,要说你被狐妖附身的事情肯定会被当成发烧烧坏了脑子。   贺嘉源见樊景琪面露难色,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算了,你先休息,我去帮你买饭。”   樊景琪转头,看到了桌上的电子表——十一点四十:“天呐!我的面试!”   樊景琪从床上跳了下来,慌忙在试卷下翻找着自己的手机,全黑的屏幕任他怎么戳都没有亮。   贺嘉源在旁补充道:“没电了吧?”   樊景琪哭丧着脸,去抽屉中拿出充电器。   贺嘉源安慰说:“别担心了,只是一个面试而已,就给自己放天假。”   樊景琪叹了口气,如今不这样想也没其他办法。就算是自己去了,就凭现在的模样也肯定是被刷下来的。   贺嘉源狼心狗肺,无视人家正伤心难过,凑到樊景琪身边去问八卦:“你还没告诉我,你俩怎么就天雷勾地火了呢。”   樊景琪插好电源,叹道:“都说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还能怎样?我一直当你是乖宝宝,没想到比我还……啧啧!让我看看别的地方!”贺嘉源说着,两只手就朝樊景琪的身上抓去。   樊景琪慌忙躲闪,腋下突然多出两只手。还不等他反应过来,眼前便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我收拾好了。”   耀明挡在樊景琪的身前,吓得贺嘉源立刻站直,就差敬礼高呼首长好了。   这算又救自己一命吗?樊景琪脸上发红,和贺嘉源打了声招呼,去洗手间洗漱。   他刷着牙,对镜子里的自己看摆了个鬼脸。脖子上的淤青过于明显,真的好像被那个了似的。惨,真的是惨无人道的惨! 第4章 04眼熟——   见樊景琪离开,贺嘉源立刻贱兮兮地凑到耀明身边,单手伸出去打算揽住他的肩膀。   身高将近差了一个头,贺嘉源只能半勒住耀明的脖子,两个人姿势十分别扭,耀明侧过脸冷漠地看着他。   “嘿嘿……”贺嘉源不等他开口便自觉地缩回了手,“兄弟,我昨晚什么都没听到!”   耀明点头:“我知道。”   他正过头,头发被风吹得乱飞。贺嘉源也被吹回了意识,忙打电话叫人来补玻璃:“这玻璃怎么碎了,我走之前还好好的啊。”   耀明无视掉贺嘉源的抱怨,站在一旁看着自己的手机。   贺嘉源扎马步奋力抬沙发,动作笨拙得让人看不下去。   耀明走到贺嘉源的身边,两手抄底,轻松将沙发扶正。   贺嘉源愣了两秒钟,转头看到耀明的肌肉,道:“谢啦!修好窗户,我请你们去吃饭。”说完,跑去冰箱旁翻出两瓶可乐,递给耀明,   耀明颔首,把可乐攥在手里,没有打开。   贺嘉源咕咚咕咚喝了一半下去,长吁口气:“爽!对了兄弟,你还记得我昨晚在苹果里做了什么吗?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耀明想了想,说:“被一个女人拉走了,我在厕所里找到的你。”   贺嘉源略感窘迫,干笑两声。耀明想起他的手机,在口袋里翻出来递了过去。贺嘉源道谢,犹豫半天问道:“那女人呢?”   耀明耸耸肩膀,表示自己并不知道。   扑克脸杀得死自来熟却杀不死粗神经,樊景琪从洗手间出来后便看到贺嘉源坐在耀明身边,腆着脸在说话。   没头脑和不高兴,樊景琪在心中默默吐槽,正好对上了耀明的视线。   叮咚——门铃响起,贺嘉源一下子蹦去开门,耀明起身走到樊景琪的身边,背部阻挡住其他人的视线,用食指托起樊景琪的下巴,查看伤势。   樊景琪有些不好意思,向后退了一步:“没事的。”   耀明懊恼道:“这是我的疏忽。”   “不!你这样说我……我……”樊景琪更加不好意思了,心想命都被你救了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耀明眼含淡淡笑意,伸出手揉了揉樊景琪的头顶。   贺嘉源带着换玻璃的大叔走到窗户边,向两人招呼道:“快点想想一会儿要吃什么!”   换玻璃的大叔把玻璃放下,带着专业手套,取下窗框,问道:“哟,这是怎么弄的?”   耀明看向贺嘉源的方向,道:“昨晚他喝多了砸的。”   樊景琪:“……”   大叔上下看了一眼贺嘉源,调侃道:“看不出来啊小伙子,力气够大的。”   贺嘉源脸红:“还行吧。”   装换玻璃的工作很简单,樊景琪站在维修工旁边帮他扶正新玻璃,等取下压条后再把它抬上去就可以了。   只不过昨天挨打的地方都变成了淤青,只要稍用力举胳膊,肩胛骨的位置便传来撕裂般的疼痛。樊景琪咬着牙,并没有放开。   耀明用食指点点樊景琪的肩膀,低声道:“能帮我去拿一下可乐吗?”   “等……”   耀明深情款款地注视着他的双眼:“很渴。”   “好吧。”樊景琪乖乖点头,转身去厨房。耀明顺势抬起新玻璃,举到维修工手下。   樊景琪拿回可乐,看到换好的新玻璃:“你!”   耀明接过易拉罐,淡淡道:“谢谢。”   大叔说好价钱,贺嘉源和樊景琪转身进自己的房间去拿钱。   耀明说要给大叔转支付宝,大叔美滋滋地从背包里掏手机。   樊景琪听到谈话,顾不上拿钱赶忙便跑出来:“等等,你不要付!”   耀明拿出手机,开始扫对方的二维码:“没关系的,我有责任。”   屏幕上转账的页面缓冲,突然顶端跳出一条群消息,群名——“激情果聊美女如云”。   三人登时石化,空气中弥漫着尴尬气息。   耀明:“……”   樊景琪:“……”   怎么肥四!果然还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吗!难不成贺嘉源说他是gay,只是为了捉妖?   大叔干笑两声,蹲下身去收拾工具:“没事儿,都是男人,我懂我懂。”   贺嘉源拿着钱包出来,一头雾水,恰好听到后半段:“啊?懂什么?多少钱啊?”   樊景琪说:“没什么,已经付过了。”他刚想去看耀明,却又想到刚刚的窘迫,收回视线已经来不及,只得瞟一下低下了头。   “啊?付过了?”贺嘉源惊讶,“谁掏的?不会是耀明吧?”   樊景琪点点头。   贺嘉源给了耀明肩膀一拳:“中午去吃日料行不行?”   耀明说:“没意见。”旋即他抬起头,注视着樊景琪。   “好。”樊景琪看向他,莞尔道。   三人坐电梯到楼下,停靠在绿化前的拉风高档车瞬间闪瞎贺嘉源的铝钛合金狗眼,他尖叫一声冲了过去,左看右看在车身边缘游走。   樊景琪哭笑不得,跟上去问道:“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贺嘉源摸了摸口袋,发觉没带手机,便央求樊景琪帮他和帅车来张合影:“靠,我亲眼见到阿斯顿马丁哎!把你卖了都买不起一辆!”   樊景琪:“……”   “这是哪里来的有钱人买的!我一定抱他大腿!”贺嘉源的双眼中不断跳动着美元符号。   咔嚓——樊景琪用自己的手机帮他拍好,贺嘉源如同脱缰的野马向他奔去。   耀明从口袋里拿出车钥匙,抬手摁下按键。   无声无息,阿斯顿马丁解锁了。耀明周身迸发出璀璨金光,照得贺嘉源无处遁形,他的身板瞬间缩小石化,成为一座拿着手机的人物雕塑。   耀明站在驾驶座旁边,打开车门,问道:“还要拍吗?景琪,上车。”他打开副驾驶的门,拉过樊景琪的手,把人塞了进去。   贺嘉源流着心碎的眼泪,坐进车内,早知道就不和人家吹牛说请客吃饭了,开这种车的人不吃人均好几千的受得了吗!   耀明侧首问:“去W区那边?”   贺嘉源沉浸在自己被秀一脸的痛苦之中,根本没听到耀明在讲什么。   樊景琪回过头想要把贺嘉源戳醒,耀明发动车子,侧过头望向他,鼻腔中挤出个疑问,“嗯?”   樊景琪心神一凛,动作僵在半空中,愣愣的盯着前方,“好、好的。”   “好。”耀明应允,带着二人向着目的地进发。   周一的商场内并没有多少人闲逛,两个人……一个富二代一个暴发户暴二代带着个贫困生走进店内,屋内的服务生眼前一亮,把三个人围在中间,展开无微不至的服务。   还不等入座,耀明的手机发出响声,他冲两个人打了个手势,指了指门外,走出去接听。   贺嘉源点头微笑,说好的好的,别耽误生意。下一秒反手将樊景琪搂到身边,小声说:“快把照片删了!真鸡儿丢人!”   樊景琪想起刚刚他的窘迫,忍不住大笑,当着他的面把照片删了。   两个人被服务生领到位置上,不等开口,贺嘉源便拉过樊景琪坐在他身侧,开始说悄悄话:“兄弟,你看,我介绍的人没错吧!人帅心善又多金。”   樊景琪:“……”之前是谁说人家心黑来着!   贺嘉源扬头道:“点餐等一会儿。阿琪,你一定要泡到他!”   樊景琪:“……”   服务生转身,倒好两杯茶放到桌面上。   贺嘉源喝了杯茶水,脸上的温度下降不少,又开始没完没了地替耀明说好话:“你看现在这样的优质男士除了我和他还有别人吗?我是直的他是弯的,你不找他还能找谁!”   樊景琪无语:“我没有谈恋爱的想法。”   “嘘!不要给自己立flag!”贺嘉源连忙制止住他给自己插旗的行为,“你看他还帮忙付玻璃钱,明明是我砸坏的,多好的人啊。”   樊景琪:“……”心想他当然是好人了!但你能不能不要因为玻璃钱卖我啊!   他的脑子立刻浮现出自己在笼子里,耀明用支付宝转了二百块钱,然后贺嘉源就一脚把自己踹向耀明的画面。   话说回来,这一切都是他和贺嘉源的一厢情愿,就算是自己想贴,人家耀明还不一定要接呢。   开豪车,穿名牌的一个帅气除妖师,和自己一个刚毕业的穷大学生纠缠什么。想到自己的自作多情,樊景琪脸上发起烧。   “樊景琪!”贺嘉源大吼一声。店内停止了说话声,旁边桌的人扭过头看向他们。   樊景琪回过神来,茫然地看着他:“啊?”   “啊个屁啊!”贺嘉源脸上回升到刚才的温度,赶忙低头避开众人视线,“你又想什么呢?跟你说话你不理我!”   樊景琪回过神,道:“你说你说。”   “我说什么啊我说!”恨铁不成钢写满了贺嘉源的全脸。   樊景琪傻笑两声。   贺嘉源坐正身子,端出老师的姿态,教育起眼前这个异想天开的家伙:“小朋友,现在社会告诉我们什么呢?告诉我们做什么都要去争取,有想要的工作就去争取,有喜欢的人就去追,找工作和谈恋爱哪个简单?”   樊景琪回想起自己投得那些石沉大海的简历,不由哭嚎:“别说了!”   贺嘉源不以为然,满脑子都是自己开着阿斯顿马丁泡妞的威风,“你如果和他好了,我就能借他的车开了!”   樊景琪无语:“你和他好了,更能开了!”   贺嘉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要是gay的话,怎么可能会把他介绍给你!”   樊景琪:“……”   服务生在旁边听了好一会儿才走过来,换上新的茶水:“先生如果不好意思表白的话,可以告诉我们,您只需要有一个信号,我们全体服务人员都可以帮您大喊“我爱你”哦!”   这真的不是公开处刑?樊景琪想到那个画面就打了个寒颤,急忙推辞了:“不不不,谢谢了。”   “啊,那好吧……”看不了热闹的服务生话题一转,又问道,“先生现在点餐吗?”   贺嘉源顺势看了一眼时间,惊道:“哇,耀明不会是跑了吧?这儿就这么入不了他老的法眼吗!快!你去找他!”   说着,把樊景琪推出了座位,附赠一个加油的手势。服务生也笑嘻嘻地向樊景琪握拳。   樊景琪:“……”在场三个人,只有自己和服务生站起来了。他承载着两个人的祝福,走到外面去找耀明。 第5章 05九尾狐——   店外……   耀明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的人,那张叫人赞叹不已的脸对他来说毫无吸引力,尤其是在对方嘴巴一口气说了近十分钟的话还不休息的时候,让他更想直接挥拳。   “你不写报告就算了,不抹去当事人的记忆算怎么回事?”   “这个案子还没有结束,不能清除他的记忆。”耀明反驳道。   “哦?是吗!”对面的人轻挑眉毛,露出质问的表情,“狐妖伤人的案子有这么难破?需要帮手吗?换我来保护当事人好啦。”   “呃……”耀明深吸一口气,冷道,“如果你是来讲这些的,现在可以滚了。”   “呵!呵!”男人白了耀明一眼,压低声音说,“昨晚那小区的邻居报警说有动静,还是我带人装成警察的样子,去消了他们的记忆,算是没出纰漏。”   “哦,那抵了。”耀明说。   男人满头雾水:“啊?”   耀明道:“你把工作群名改成果聊的事,抵了。”   近一米九的宽肩窄腰好身材的男人无论站在哪里都能引人注目,耀明倚在角落里,双手似乎环抱在胸前,背对着海底捞的大门。   樊景琪走了过去,正要喊人,耀明侧过身露出条缝隙,露出他对面站着的陌生男人。   那人视线一斜,正好与樊景琪对视,淡茶色的瞳孔闪过狡黠的颜色。   耀明觉察出不对,向后看去。男人顺势伸出两条手臂,朝耀明的脖子揽去。   就在皮肉接触的那一刹那,耀明抓住了男人的手腕重重甩了回去。   男人的手臂在空中抡成个大风车,速度快到只能叫人捕捉住残影。   男人:“……”   樊景琪:“……”   耀明向樊景琪走去,男人气急败坏地在后面大吼:“你还有没有点人性了!”   耀明权当没听见,走到樊景琪的身边,问道:“怎么?”   你后面还有人在咆哮啊!樊景琪一时之间不知道从哪里吐槽起,只得答道:“本想叫你去吃饭,但没想到你遇到熟人了,你先忙。”   耀明摇头,带着樊景琪向店铺里走去。樊景琪忙道:“不,他……”   耀明低声道:“不用管他。”   男人三步并作两步追上二人,原本白皙的脸这下子被气到黑得发亮,他伸出手摁在耀明的肩膀上,咬紧牙关才能控制住自己动手的欲望:“你这样做是不是太不道德了?”   耀明面无表情地拍开他的手:“我和你已经谈完了。”   “然后,你这就想拍拍屁股,当甩手掌柜?”男人冷笑道,“没这么简单!”   “你先回去吧。”耀明下了逐客令。   嗯?这组耐人寻味的对话是要闹怎样!   我是见证了情侣吵架分手吗?啊,这个男人也太好看了吧!   他们俩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樊景琪站在边上,头在耀明和那个男人之间摇摆不定,无论看哪一个都是在欣赏画卷。   果然啊,帅哥的朋友都是帅哥,眼前的男人虽不及耀明英俊,但整体呈现出的是另一种feel——   淡棕色头发贴在脖子上,长度正好适合在脑后扎起辫子,额前的碎发均衡了娘气,更添不羁。   还有那张脸,若不是看到了他扁平的胸部,说是美女,樊景琪也是相信的。   男人瞥见樊景琪,又看到耀明反常的举动,突然露出坏笑,指着樊景琪的脸问耀明道:“你昨晚,是不是睡在他那里?”   樊景琪一个激灵,迅速回到现实世界,忙解释说:“哎?您不要误会!我……”   “是又怎样?”耀明截断樊景琪的话,抢先道。   大哥你不要让我做炮灰啊!樊景琪差点给耀明跪下。   男人眼底含泪,悲愤说:“我就知道你这人喜新厌旧,才和我睡了没几天就找别的男人!”   说完,又冲到樊景琪的身边,趁其没反应过来便掐了把他的脸蛋,“我就知道,你不能抗拒小男孩儿的年轻肉体!我就知道!你!背叛了我!”   樊景琪推脱道:“不是不是,你不要误会!”   “误会什么!你敢说你们俩昨晚没有在一张床上?”   男人紧咬住下嘴唇,微红的眼圈十分得我见犹怜。樊景琪顿时不敢多言,低下头紧抿着双唇。   “再闹下去,我不介意捏碎你的内丹。”耀明的周身忽然多了杀气,话语中的威胁将二人吓了一跳。   “内丹?”樊景琪瞠目结舌,脑袋中的程序还在分析着这个词的意思。   男人一下子收住演技,恢复常态:“靠!你能不能别吓唬人家!”   “就是他的记忆没有被清除。”耀明说,口气中夹杂着不耐烦。   “看出来了。”男人上下打量起樊景琪,从未想过耀明有一天会为一名普通人而徇私。   但樊景琪的身上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他带着挑衅的目光望向耀明。   “与你无关。”耀明说完,拉起樊景琪的胳膊再次迈向日料店中。   “哦吼,与我无关……”男人一个健步跃到二人眼前,挡住去路,“你说除妖的事情与降灵办的人无关?要带着普通人去吗?”他伸出手指,指尖差点戳到樊景琪的脑门上。   耀明打下男人的手,面色不善:“滚。”   樊景琪战战兢兢地看着他们,总有种下一秒两个人就要摆擂台互殴的感觉,刚刚的郎情郎意哪里去了!   为了正义与和平,他深吸一口气,站到二人之间,小声道:“那个,你们饿不饿?要不要先吃饭,不要吵架啊。”   男人盯着他看着,直到看得樊景琪背后发毛,才牵起嘴角:“要是泄露组织秘密,你可是会被处理掉的哦。”虽然是话对耀明说的,但目光一直在樊景琪身上。   耀明无所畏惧:“我有我的打算。”   好像是找到了有趣的事情般,男人的注意力逐渐向樊景琪靠拢,故意说道:“宝贝儿,我可以保护你的安危,比他更专业,跟着我如何?”   听完这句话,不出所料地看到樊景琪身形一抖,男人满意地笑了起来,抬起头却看到耀明充满愤怒的表情。   耀明冷冷地说:“尤幻臻,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尤幻臻满头黑线:“靠,开两个玩笑你就受不了了?”   耀明毫不掩盖周身的杀气,而尤幻臻像是习惯了激怒他,靠在樊景琪的身边,晃了晃脖子。   “滚。”耀明走上去,抓住樊景琪的手,往自己的怀里拖。   等得不耐烦的贺嘉源终于在打完一局游戏后,抬起了他尊贵的臀部,晃悠着出来找失踪的二人。   “樊景琪我让你找人,不是叫你和他私奔的!嗯……美女?”   人未到声先至,樊景琪被贺嘉源的垃圾话弄得头痛,更是被最后一句雷得不清,虽然尤幻臻长得很美,但本人也绝对不会被人看错性别吧:“哪里有……嗯!”   他转过头去,哪里还有什么美男子的身影,站在自己身侧的男人摇身一变竟成了个女人!披肩发配上粉唇,还有那凸起的胸部,的确是个美女啊!   “你你你……”樊景琪骇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尤幻臻向他抛了个媚眼,踩着高跟鞋向贺嘉源走去:“你好,我是耀明的朋友,在这里恰好碰到,聊了两句,是不是耽误你们的时间了?”   “你好你好,没有耽误,吃饭了吗!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贺嘉源登时被迷得神魂颠倒,小鹿乱撞。   尤幻臻笑了起来,眨了眨眼睛:“方便吗?”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来吧!”说着,贺嘉源不管后面两个人的死活,带着尤幻臻便向里面走去。   “那谢谢啦!”尤幻臻伴在贺嘉源的身边,顺便得意地向耀明一挑眉,向里面走去。   耀明无感,去牵樊景琪,却看到被雷得七荤八素的他直直地望着尤幻臻的背影,不住问道:“发呆?”   樊景琪茫然道:“他、他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啊?”   “雄性,九尾狐……”耀明牵起樊景琪的手,带着他进入店内,低声解释道,“可幻化成天地间任意生灵的模样。”   九尾狐!樊景琪的世界观再次崩塌重建,有关它的传说可谓是多到数不胜数,今天竟然能亲眼见到,真的是三生有幸。   他兀自想着,丝毫没发现自己是被耀明一路牵手牵到座位上的。   作为全桌唯一的女性,即使是有待商议,但还是让尤幻臻点餐,她眨了眨睫毛,看向贺嘉源,微微笑道:“有什么忌口的吗?”   贺嘉源说:“没有,你喜欢吃什么就点什么。”   尤幻臻笑道:“这多不好意思啊。鹅肝大家吃吗?”   贺嘉源点头:“好的,景琪你带着耀明去那边自助区拿点东西吃吧!”   附赠给樊景琪一个眼色,意思是看我多好,给你们俩创造二人世界!   樊景琪心里想的全是九尾狐的事情,压根没看到他的眼色,起身跟着耀明去自助区。   尤幻臻补充道:“哎呀,我的就拜托耀明了,你知道我的口味。”   “那我的就拜托阿琪了!”贺嘉源巴不得两个人在那久一点,好让他和美女多聊几句。   耀明看着尤幻臻,指着他,比了个警告的手势。尤幻臻把头埋在菜单里,全然不顾。   樊景琪端着碗,隔着很远看着尤幻臻。   耀明站在他身后,低声道:“因为附在贺嘉源身上的那只妖是狐族的,所以我才会找他,没想到给你们俩添麻烦了。”   “不,没有!”樊景琪反应过来,为自己不礼貌的行为感到脸红,“因为我没见过九尾狐,所以……对不起!”   “不要道歉,是我办事不力。”   樊景琪被两个人相互客气搞得有些哭笑不得:“你都是我的救命恩人了,不要再说自己的错了好吗?”   耀明点头:“好。” 第6章 06条件——   等到二人回到桌上,服务生早已把菜和肉端了上来,贺嘉源和尤幻臻正吃着北极贝。   樊景琪将他拿的东西放在自己和贺嘉源中间,耀明也将东西推到了二人手边,尤幻臻的面前空空如也。   尤幻臻的手抬一半,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耀明,说:“我的呢?”   “自己拿。”耀明淡淡道。   尤幻臻捏着勺子,手背爆出青筋,樊景琪超级怕他显出原型,将碟子推过去:“我们俩吃不了。”   耀明眼疾手快,又推了回去,冷道:“你不吃就走。”   贺嘉源又推过去,陪笑道:“你吃你吃!我和阿琪不爱吃!”   耀明再次推过去,这次还送了贺嘉源一记眼刀。   贺嘉源:“……”   尤幻臻强颜欢笑,在自己的黑名单上标亮耀明:“哦呵呵呵,耀明知道我减肥,和我开玩笑呢!”   “减肥吃吃芥末就好。”耀明将北极贝挪到樊景琪的眼皮下方,端过调料放在尤幻臻的餐盘上。   樊景琪:“……”   尤幻臻:“……”   午饭毕,耀明说想和樊景琪单独聊聊,樊景琪知道他要和自己说昨晚的事情,没有拒绝。   尤幻臻说玩累了想回家休息,贺嘉源自然也不敢挽留美女,一个人打车回家,四人就此分别。   尤幻臻坐进车里便恢复成男人的模样,怒道:“耀明,算你狠!”   耀明懒得理他,向樊景琪道:“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没。”樊景琪被车内的低气压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声音小得几乎听不到。   尤幻臻鼻哼一声以表对耀明的不屑,复又趴在前排的座椅上,笑吟吟地望着樊景琪:“景琪,别担心,既然吃了这顿饭,我会替你们解决的。”   耀明冷道:“本就是你的责任。”   “呸,拒绝背锅!”尤幻臻直接怼了回去,“我三百年前到这里就没回过族里,现在谁家的熊孩子跑出来管我什么事。”   三百年。樊景琪在心里默默盘算着,尤幻臻今年得多大年纪了,岂不是自己爸爸的爸爸的爸爸……   反正就得是祖宗级别的人物,但是脸看起来还是二十几岁的样子,狐狸精好厉害!   樊景琪好奇道:“你们之前住在一起吗?”   尤幻臻点点头:“青邱在的时候,我们狐族的人都生活在那里。”   青邱……樊景琪拿出手机上网搜索,查到《山海经》中的记载:青邱之山有兽焉,其状如狐而九尾,其音如婴儿,能食人,食者不蛊。   “后来,青邱被毁,大家散落到不同的地方,早就失去联系了。”提起旧事,尤幻臻的表情变得比刚才正经许多。   樊景琪凛然:“抱歉,提起让你伤心的事情。”   尤幻臻耸耸肩,说:“几百年前的事儿了,没什么。如果你想知道是怎么被毁的,我也可以讲给你听。”   “你想将话题扯到多远?”耀明终于出声,踩下刹车。   “嗯哼?唠唠家常不可以吗,你连这个也管?”尤幻臻嚣张道。   樊景琪唯恐二人又吵起来,忙招呼着说:“有时间再听,那个,我们是不是要下车?”   “嗯。”耀明点头,解开安全带。   樊景琪与尤幻臻紧随其后,三人走进了咖啡店中,店长抬头认出耀明的脸,冲他点头示意,指了指侧面的门。   耀明带着樊景琪和尤幻臻进入屋内,关上门,与外面的喧闹隔绝。   “还是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好了……”尤幻臻坐在樊景琪的面前,挑眉道,“我是九尾狐,人间用名尤幻臻,现在国家降灵办任职。”   樊景琪瞠目结舌,愣愣地看向耀明。   耀明低声安慰,没有像尤幻臻那般自报身份:“不要紧张,这次是为了你的眼睛。”   尤幻臻呼呼吸着星冰乐,眨了眨眼睛,“怎么?你没有告诉他降灵办的事情?”他的头顶上露出两只尖尖的、毛绒绒的兽耳。   樊景琪没有心理准备,再次落泪。   耀明面色不悦道:“没有。”   “嗯?”樊景琪摸了摸自己的脸。   尤幻臻迅速收回耳朵,樊景琪也停住了流泪,他反手抹去脸上的水渍,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尤幻臻道:“抱歉。”   樊景琪擦干眼泪,了然地摇头,拿起桌上的摩卡小口喝了起来。   “能察觉出魔气?可以排除是华南钟离氏的后裔了……”尤幻臻咂舌,他趴在桌上,歪着头看了看樊景琪的眼睛,奇怪道,“也不是阴阳眼。那你是怎么能感受到妖气的啊?”   樊景琪摇了摇头,他自己也不清楚这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   尤幻臻朝耀明说道:“这事我办不来,你应该去找会占卜的人给他算一卦,查出景琪的身世,事情就好办了。”   “我知道。”耀明冷漠道。   尤幻臻朝天翻了个白眼:“你知道还叫我来做什么!”   耀明沉默,反手在空中画了个符咒,淡蓝色的光束一闪,就在三人额头上掉下来一截白花花的东西。   樊景琪吓了一跳,向后躲去,不偏不倚撞进了耀明的怀中。耀明低声道:“别害怕,只是断掉的狐尾。”   尤幻臻做了个呕吐的动作,以表对耀明温柔的行为的不适。   耀明不管他,继续和樊景琪说话:“你小时候有没有经历过什么特殊的事情?”   樊景琪努力地想了想,摇摇头。说起来,这二十多年他过得十分平凡,按部就班地考试升学生活,甚至没有其他孩子的叛逆期,一直都是家长们口中教育自己儿女的“别人家的孩子”,这种日子说来也很无聊毫无特别之处。   “或许是有人抹去了你的记忆?”尤幻臻说,他收集好断尾上残存的妖气。耀明见状,又把断尾收了起来。   忽然间,尤幻臻明白了耀明的意思,“所以,你想让我查看他的灵魂?”   耀明:“嗯。”   尤幻臻差点把星冰乐扣在耀明头上:“嗯你个头!凭你是降灵办的老大也不能这样做!”   “我会写申请。”耀明说。   尤幻臻摆手:“写了也不管,到时候追查下来我肯定是第一责任人。”   耀明侧目:“不会。”   “哦吼,你是老大不受罚……”尤幻臻把只剩下冰渣的塑料杯扔在一边,“我们做下属的可就没这么好运了。抱歉,这事我可帮不了。”说完,他迈开步子打算离开。   樊景琪小声说:“如果很麻烦的话,可以不用治我的眼睛。”   尤幻臻抖抖肩膀,快速道:“听,听听群众的呼声。拜拜!”   耀明站起身,走到门口伸出手拦住他的去路,眉头紧蹙:“只是一个觑魂术而已,你根本不怕被批评。”   尤幻臻双手抱着肩膀,装出发抖的模样,道:“谁说的,我可不想被领导找去谈话!”   “九尾狐。”耀明的声音中带着愠怒。   樊景琪愣愣地看着他们俩,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合适,但要是不阻拦的话一定会打起来吧!   他蹭地站起身,拦在耀明和尤幻臻之间:“那个……眼睛的事情真的不着急啊!”   尤幻臻勾起嘴角,俯下身,手指勾住樊景琪的下巴,二人之间仅有一指的距离:“他的记忆也要被清除。”   樊景琪不敢喘气,两只眼睛差点瞪成对眼。   耀明立即把樊景琪拽到自己的背后,恶狠狠地瞪着尤幻臻:“别过分。”   “生气了?所以,咱们之间又绕回到之前说的。”尤幻臻凑到耀明身边,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音量说,“究竟为什么,你会对他这么上心?说了就帮你。”   他的目光越过耀明的肩膀,朝满脸通红的樊景琪抛了个媚眼。   “滚。”耀明道。   尤幻臻乐呵呵地朝樊景琪做了个“再见”的手势,正要离开房间时,却觉得衣服被人扯住,他回头看去,却是樊景琪。   樊景琪轻声道:“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尤幻臻对樊景琪的态度很温和,笑着说:“你是人,当然可以问!”   在你们的世界观里,人类是弱势群体吗……樊景琪忍住想吐槽的欲望,点头道:“谢谢,我能问一下,为什么那个狐妖会来找上我们吗?”   “嗯?当……”尤幻臻正要回答,心中又隐隐觉得不对,“什么意思?”   樊景琪抓了抓后脑勺,犹疑道:“这样说可能不太好,但我在想,那只狐妖为什么不杀掉嘉源,反而是回家来找我。”   “我不太懂,是不是这个妖对嘉源的人际关系很熟,所以知道我们俩合租?”   樊景琪的话如同一把小锤子,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在二人心上用力敲打一下。   尤幻臻咂舌,想了想,笑道:“还是不要清除你的记忆了。对于低阶的狐妖来说,他根本没有觑魂的能力,不会看到贺嘉源的记忆。”   “嗯。”樊景琪记在心中。   “而且,他的目标是增加修为,理应杀了人就走。”尤幻臻的食指在空中画了个圈,像一位老师般解释。   樊同学举手发问:“真的是杀人增加修为吗?”   “六百年前确实有杀人吞噬灵气来增加修为的妖,但毕竟这样做有违天道,惊动了佛尊,妖族被惩治之后,修炼之法回归正途。”尤幻臻说。   “佛尊?”樊景琪又听到了一个新词,十分好奇地看向尤幻臻。   尤幻臻耸了耸肩膀:“这要解释又要长了,有时间给你讲。”   樊景琪笑道:“好的。”   耀明冷不丁地说道:“当务之急是要去找到那只狐妖。”   “它已经暴露了自己的妖气,你不是有节断尾?找到它并不难。”尤幻臻望着樊景琪,邀请道,“你这么聪明,要不要来我们降灵办工作?”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耀明瞪了尤幻臻一眼。   “对哦,不过帮忙断案的话可以去秘密中心……”尤幻臻露出沮丧的表情,“哎,这件事过去后你就不记得我了,我要不晚点去找那只熊孩子?”   樊景琪被他这句话说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尤幻臻摸了摸樊景琪的头,笑着解围道:“没关系,我会再和你做朋友的。”   说到这里,气氛略有些悲伤,樊景琪的心情有些沮丧,只得点头说好。   耀明走过去,扯住尤幻臻的后衣领,像是拎着小鸡仔一样,打开房门把他扔了出去。   樊景琪:“……”   尤幻臻站在外面,挠门大喊:“耀明,我圈圈叉叉你个大脑袋!”   耀明像是没听到,面不改色拉开椅子坐在樊景琪的对面。   现在又回到昨晚的状况,二人独处一室,中央空调吹在樊景琪的头顶,两根呆毛随风摇摆。樊景琪低头吸着摩卡,不敢直视那张近在咫尺的俊脸。   “你要和我住在一起吗?” 第7章 07近距离——   耀明冷不丁地开口将樊景琪给吓了一跳,一口冰碴卡在喉咙中间,呛得他咳嗽不止。   耀明急忙将纸巾递给他,帮着拍打后背。   樊景琪捂着嘴,甩起纸:“没……咳咳……事……咳!”他咳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十分难受。   耀明绕到樊景琪的后方,两只手抱着他的腰,攥成拳头在腹部用力一按。樊景琪没憋住,一口气喷了出来。   要被勒死了!樊景琪抱住耀明的手臂,不住拍打:“不!不用了!”呛这种东西怎么会需要海姆立克法!   耀明松开手,十分担忧地看着樊景琪。   “谢、谢谢!”樊景琪拍了拍胸口,喘匀气息。   “没关系……”耀明见他没事,坐了回去,“你可以和我住在一起吗?”   “呃……”我刚刚被呛到底是因为什么!樊景琪内心不住咆哮。   但一个帅哥的杀伤力还是很大的,尤其是当他深情款款地望着你时。   樊景琪承认,他有那么一瞬间动了心,但斜眼看到耀明手上的腕表时,他就冷静下来了。   开豪车、戴名表,一身牌子厉害到自己都不认识的人,能住在什么样的地方?   现在住的地方的租金就很让他吃力了,到底何德何能去和耀明合租。   樊景琪心中滴血,淡淡笑道:“谢谢,不用了,我很喜欢现在住的地方。”   耀明看着他,半晌后点了点头:“那我去你那里住。”   “嗯?!”樊景琪瞠目结舌,完全不明白耀明的用意。   耀明解释道:“保护你,狐妖这件事尚未解决。”   “嗯。”樊景琪点点头,察觉出心中流露出的些许失落,又急忙告诫自己不要再做什么多余的期待,赶紧停止非分之想!   耀明补充道:“顺便培养感情。”   “呃……”樊景琪语塞,不明白耀明究竟是不是看出了自己的失落进行调侃。   “你不愿意吗?”耀明问道。他抬起头看着樊景琪的脸。   二人之间的距离变近,耀明的眉目却在眼前变得模糊起来,恍惚间樊景琪觉得自己像是在哪里听过这句话,愣愣地望着他。耀明误以为樊景琪是哪里不舒服,凑过去查看。   樊景琪回过神,下意识向后退去,手背却被耀明有力的握住。   对方眼中一瞬间划过的忍耐、受伤尽被自己收入眼中,还不等张嘴解释,门口的敲门声打断了屋内的寂静。   耀明拍了拍樊景琪的手背,起身去开门。   樊景琪长舒一口气,刚刚的熟悉感显然是错视现象,现实生活中时常会有人觉得眼前发生过的事情好像在梦里遇到过。   他转过身去,看到门口站着的是刚刚和耀明打过招呼的店长。   店长十分警惕地看了樊景琪一眼,耀明把人挤出房间,关上了门,只留樊景琪独自坐在昏暗的室内。   樊景琪:“……”是要做决定如何处理自己吗?   樊景琪百无聊赖地打开手机,却发现贺嘉源已经用手机轰炸了自己二十三条消息。   他哭笑不得的一一点开,全部是追问他们的约会进行到哪一步了,尤妹妹是不是还跟着他们吧啦吧啦的。   樊景琪回了一条:“已经把她送走了。”当然……如果那种送法叫“送”。   贺嘉源迅速回复:“这么久才理我!就知道你有了新欢忘了旧爱!【/大哭】要补偿——”   樊景琪:“……”   樊景琪:“没有。”   贺嘉源:“切,和你聊天真没劲!话说你们要在外呆多久?耀明兄对你如何?”   樊景琪:“他要去咱们家住。”   两秒后,屏幕上跳出贺嘉源请求视频的消息。   樊景琪:“……”他想也没想就选择了挂断。   贺嘉源知道樊景琪不会接通,接下来发了一段长达60秒的语言来喷醒他:“阿琪,我错了!我没想到那个富二代会这样磨人,本以为让你玩玩的,别是被他给玩了!这种人最是真诚才最该小心,男人最喜欢捕不到的猎物,你懂的吧?”   樊景琪听着贺嘉源的教育,心里比谁都清楚,耀明之所以对自己这么好,不过是因为狐妖与眼睛的事情,待到一切结束,两个人又会回到属于自己的生活中,像两条相交的直线,在一点触碰,再也不相干。   注定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樊景琪扯出一个自嘲的笑容,他能做的就是配合耀明等人的调查,珍惜这段相处的时间。   耀明和店长谈完回来了,站在门口喊了一声樊景琪的名字。   樊景琪回了一条:“明白,有分寸。”急忙跟上去。   店长把两个人送到门外,看着耀明替樊景琪开车门,表情十分复杂。   就在耀明即将转身之际,他突然开口道:“主……耀明,你不能一个人处理这件事。”   樊景琪很好奇他们的谈话,出于礼貌只得低着头装作玩手机。   耀明单手撑在车门边,点头:“你去上报,这事交由他们,我不再负责。”   店长为难道:“您知道我们没您有能力。”   “那就更不用担心这件事了。”耀明沉着脸,情绪走在爆发的边缘。   店长哑语,嘴唇上方的胡子动了动。耀明没再说话,走到车的另一边,带着樊景琪往家的方向驶去。   在路上,耀明的脸色十分难看,握着方向盘的手背绷出青筋,左拐右拐,别人家的道,像是下一秒就带着樊景琪来个马路碰碰车。   樊景琪被胸前的安全带勒得难受又不敢表现出来,只得偷偷去看耀明。   “是不是因为我的事让你为难了?”樊景琪的声音放得很柔,是他平常当家教教育学生仔的语气。   耀明微皱着眉头,说:“没有,是他们看我不爽,所以在你身上做文章。”   樊景琪心想你这么厉害为什么会看你不爽,难不成打过人?   他没继续揣度,想了想,说:“耀明,嗯……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嗯。”耀明的脸色稍稍好看了些。   “说实话,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超乎我的认知了,我从小到大都是一个很倒霉的普通人,什么妖啊怪的从来没想过是真实存在的……”   樊景琪扯了扯嘴角,“所以,在我眼里,他们都是会危害到我乃至身边人性命的存在。”   耀明没说话,樊景琪的直觉告诉自己他在耐心听:“你们都很强,可以打败它们,但不是说不会受伤,对吗?”   “是。”耀明毫不隐瞒,咖啡店店长侧脸上小指长的疤就足以说明一切。   樊景琪说:“所以大家都叫你清除我的记忆是为了方便办案,是吧。”   耀明应了一声,没了下文。   樊景琪摸不透他的想法了,正常人在听完后不应该点头yes或者摇头no的吗?   怎么耀明什么表示也没有!他侧过头,瞄了一眼耀明的表情。   嗯……很正常。樊景琪又看了一眼,心脏里打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车开到居民楼下方,樊景琪打开安全带,还没等他自己伸手去解开摁扣,耀明的手便伸过来了。   他轻抚开樊景琪的手,自己帮他去解,低声道:“你先回去等我,我把车放回去再来。”   樊景琪倒吸一口冷气,脑子里哐哐砸着黑体初号的“镇定”大字,但还是像丢了魂一样,下车径直跑进楼道里。   耀明见他走了,坐在车里给代驾打了个电话,等人到的时候,翻开了手套箱,在里面抽出一张白色的正方形的纸。手上灵巧翻飞,叠了只千纸鹤。   他下了车,指腹在纸鹤的头顶轻点,那白纸做得东西竟然动了起来,两只翅膀轻轻扇动,从耀明的掌心中飞了起来。   耀明抬手,把纸鹤送上天空,纸鹤晃悠着,弱小的翅膀抵抗住气流,飞向十九楼。   身后传来了孩童的赞叹声,耀明不慌不忙地转过身,拿着皮球的孩子痴痴地望着他。   耀明看着他,问道:“喜欢吗?”   孩子重重点头,小花脸上露出期待的神色。   耀明钻进车里抽出一张纸,半蹲在孩子的身边,迅速折好一只。   小孩子丢掉皮球,双手捧着耀明递过来的纸鹤,嘴里喊道:“飞!飞飞!”   耀明单手抓起皮球,另一只手点在纸鹤头顶,那纸鹤扇起翅膀,周围浮出金粉色的光点。   孩子兴奋地叫了起来,纸鹤飞起来用嘴亲了一下孩子的额头,既而摔回到孩子的手心里,不动了。   孩子的母亲来找人,却看到自己的孩子双目呆滞地望着纸鹤,耀明把皮球交给他的母亲。   母亲道了声谢,连忙喊着孩子的小名。小孩回过神,被母亲抱起,茫然地看着手心里的纸鹤,又茫然地看向耀明。   耀明勾起嘴角,笑道:“再见。”孩子握着纸鹤,朝耀明晃了晃小胖手。   清除一个人的记忆对于除妖师来说,不过再简单不过了。然而找回记忆却似愚公移山,一点一点做得叫人心焦。耀明望着天空,重重地吐出郁气。   过了近二十分钟,代驾才赶来,说是路上堵少收耀明的钱做补偿,耀明告诉他地点,人就开着车离开了。   减去负担的他却未上楼去找樊景琪,而是在居民楼四周散步。   走了四五个来回,耀明才察觉出狐妖几天前弥留的妖气,他正要去检测时,尤幻臻给他打来了电话。   “查到了,距离这里不远处的废旧房子里,有踪迹。”尤幻臻打电话向耀明报告道,开着车向城郊追寻。   “他来过了。”耀明顺着妖气走,却在楼前的绿化中感受到了浓郁的妖气。   “这么快,别真是受什么人指使吧……”尤幻臻脚踩油门,加速向目的地进发,“樊景琪有做过得罪什么妖的事吗?”   “没有。”耀明单膝跪地,另一只手在不住抚摸着地面,妖气成堆确实是狐妖在此停留的证据,可却一会儿消失一会儿存在,这种现象到令人费解。他伸出食指在土地上画出个符印,凝聚飘散的妖气。   尤幻臻咂舌:“那还真是奇了怪了,不过一个普通人,干嘛在他身上这么下功夫。”   耀明没有回答,“不能在他们家收服狐妖。”   “啊?那去哪里?”   耀明站起身,迈出绿化,向樊景琪家走去:“不知道,找个人烟稀少的地方。”   “耀先生,不要假公济私好吗?”尤幻臻嘲道。   耀明不理会他的调侃,只是命令说:“等你查到幕后黑手再行动。”   尤幻臻看着不远处被拆得只剩一半的房子,“嗯”了一声,切断通讯。   耀明从口袋摸出纸鹤,反手掐诀,将妖气灌入纸鹤体内,口中低喝了声“起”,纸鹤瞬间变成透明,射入天际。   准备工作做完,只等狐妖入瓮。耀明整了整衣领,沿着樊景琪走过的路线,进入楼内。 第8章 08复仇——   樊景琪刚打开家门,就被贺嘉源给抱住了,人型金毛吓得他还以为这人又被狐妖附身。   贺嘉源捏紧拳头,正要挥舞,幸好贺嘉源及时开口,证明自了己的清白:“阿琪!你真的不能让他来啊!”   樊景琪也知道,多一个人住,还是一个只相处两天的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非常不便,但去耀明家住的话,万一狐妖再找上贺嘉源可怎么办,上次的“人质事件”已经叫他们错失良机。   樊景琪拍了拍贺嘉源的后背,示意他先放开自己,劝解道:“耀明只是住一两天而已。”   贺嘉源松手,抬起苦大仇深的脸,说:“那你叫他给我买耳塞。”   樊景琪茫然地看向贺嘉源。   贺嘉源后跳一步,以免被樊景琪的拳头砸到:“我怕晚上听到你俩那啥的声音。”   樊景琪:“……”   樊景琪冷笑道:“想多了,我可以睡沙发。”   “别……”贺嘉源看出他真的不喜欢这个玩笑,旋即哄道,“你细皮嫩肉的,我睡沙发也不能让你睡。他什么时候过来?”   樊景琪绷不住严肃的脸,被他逗笑了,摆摆手:“一两个小时之后?还是晚上,不清楚了。我知道你的难处,但……”想到一半,他将话头截住,转而说,“过两天耀明肯定会离开。”   贺嘉源哭笑不得:“你怎么这么“肯定”啊?”   樊景琪点头:“信我,不和你说了,我先去洗个澡。”   贺嘉源打了记响指,示意他快去,自己打开电视和游戏机,刷起了新买的游戏盘。   走进洗手间,樊景琪脱下衣服放在挂钩上,冷不丁地抬起头看到了镜子中的自己:“……”   要怎么形容呢,过长的头发遮住了半张脸,虚白的身体呈现出不健康的生活习惯。   整个人站在那里,看着就觉得自卑怯懦,一点气质都没有。   他很难想象今天中午和耀明、尤幻臻等人出去时,别人怎么看自己。或许是以为乡下亲戚进城了吧……   樊景琪叹了口气,打开喷头冲水。他正去取窗台上的洗发水,视线一斜,看到了一只被风吹来的千纸鹤,翅膀别在窗缝处,被风吹得摇摇欲坠却依旧坚挺。   樊景琪看了两秒,半开窗户把纸鹤收进屋中,放在干净的地方。   人就像那只纸鹤一样,被恶劣的环境折磨得颠簸流离。   樊景琪冲洗完毕,赤脚站在地毯上,换了套干净的内衣。   就在此时,门铃声响起。   樊景琪一愣,盘算着不该这么快吧,喊了两声贺嘉源却没得到回应,他抓起手边的浴巾盖在身上,跑去开门。   耀明站在门口,从上到下将樊景琪看了个遍。   樊景琪给耀明拿出拖鞋,弯腰时露出了大片背部,水珠往下滚的画面给耀明造成不小的冲击。   “你先穿我的吧,晚上我带你去买……”樊景琪说,直起腰看到耀明直勾勾的目光,误以为是自己不太文明,立刻向后退,“抱歉!我这就去穿好!”说完,一溜烟的跑回自己的卧室。   耀明关上门,警觉地看了看四周,发现没有贺嘉源的踪影才放下心,穿着樊景琪的鞋,沿着水迹向里走。   樊景琪穿好衣服,把湿漉漉的头发捋到脑后,回过头看到耀明穿着自己的鞋,空了半个后脚跟,急忙道:“鞋小是吗?”   “还好。”耀明淡淡道。   樊景琪:“……”   你千万别说“我多大鞋你多大脚”。他看着耀明的双手什么也没拎,简直头秃:“你什么也没带吗?”   “唔。”耀明点点头,离开他的房间。   樊景琪在衣柜里翻了几件他穿着大的衣服,随便扯了条T恤跟上去。   耀明正在寻找纸鹤,冷不丁在洗手间发现,手刚伸过去,却被樊景琪握住。   樊景琪羞道:“我还没收拾洗手间!等等我,马上就好!”   还不等耀明开口,便把T恤往他怀里一塞,将人推了出去。   耀明:“……”   纸鹤朝耀明晃了晃翅膀,樊景琪转身之际,它又恢复成原状。   樊景琪擦地,耀明开门,手摁在他的肩膀,伸手去够立在盥洗池边的纸鹤。   贺嘉源打开门,不耐烦道:“知道了!挂……吧!你们俩!”   贺嘉源快要崩溃,他的房间正对着洗手间,开门就看到耀明圈住樊景琪,上半身下半身的,贴得那么近,仿佛做什么的开场。   樊景琪从耀明的怀中点脚,茫然地看着贺嘉源:“啊?”   贺嘉源受到刺激,又恐惧耀明不敢调侃,只得悲愤道:“注意影响啊!”说完,他跳回自己的房内,用力关门。   耀明抓过纸鹤,悠哉悠哉地离开了。   “啊?”   樊景琪不明所以,继续擦地,只当贺嘉源是刚和家里吵过架拿自己撒气。   等回到房间,樊景琪看到耀明手中把玩着那只纸鹤,修长的手指捏出几个造型,十分好看。他笑道:“刚刚在窗边捡到的。”   耀明点头:“我的。”   樊景琪:“……”   耀明指了指房门:“关好,给你看。”   樊景琪照指示做好,拉开书桌边的椅子,像个乖宝宝一样,望着那只纸鹤。   耀明虚握拳头,小小的纸鹤瞬间被盖住身影,再摊开掌心时,他口中轻吟:“起。”   纸鹤宛如被注入了生命,双翅抖动扇出零星光粉,竟然飞了起来。   “天!”樊景琪目瞪口呆。   纸鹤在空中转圈,光粉划出一个心形,跌跌撞撞向樊景琪飞去。   樊景琪伸出手,纸鹤停在他的手中,便不动了。他看向耀明,惊讶道:“这这这……这是魔术吗?”   耀明的嘴角挂着淡淡笑意,弯过身子扣住樊景琪的手,道:“忍一下。”   说完,他拿起樊景琪桌上的剪刀,迅速的在那双手上划过。   樊景琪:“……”   血珠流出,落在纸鹤的头顶。它的身体瞬间亮了下,又暗了下去。   耀明慢慢擦干樊景琪手上的血迹,说:“你也可以这样做了。”   樊景琪看到耀明鼓励的眼神,小声说:“起。”   耀明移开自己的手,只见纸鹤又飞了起来,落在床头。   除了惊讶,樊景琪已经没有了别的想法,他回过神笑着看向耀明,“好厉害。”   耀明握着他的手,没有说话。   “额……”樊景琪察觉到手背的触感,急忙抽出自己的手,垂下眼帘问道,“要去买拖鞋吗?”   耀明掩饰住失落,点点头。   樊景琪和贺嘉源交代了一声,拿着手机带耀明出门,坐车到最近的商场超市内直奔男士内衣专区。   两个人挑了两条合适的,又去买拖鞋,正要去结账时,贺嘉源的消息发过来了,说是要帮忙带零食回家。耀明顺势接过推车,方便樊景琪低头给贺嘉源回消息。   两个人满无目的地走着,吸引了不少人的侧目。   “嘉源说要帮他带披萨回去。”樊景琪说。   “哦。”耀明说着,把差点和货架撞上的樊景琪捞到身边。   樊景琪聊完放下手机,专心致志地走着:“就在家附近,你可以先回去等我。”   耀明摇头:“我喜欢和你在一起。”   “呃……”快来救人啊!帅哥又在撩我!樊景琪快要哭了,和欲望抗争的感觉真的不好受啊!   耀明没听到樊景琪的回复,下意识地看去,却瞥到了与他们相隔两个货架的戴帽子的年轻人。年轻人收回偷窥的视线,对着镜子装出整理帽檐的样子。   樊景琪缓过心跳,磕磕巴巴地回道:“我、我怕你无聊。”   “不会……”耀明说,“和你在一起,我永远都不会无聊。”   樊景琪的内心已经被泪水淹没,他都没发觉自己走成顺拐:“好的。”   年轻人斜过视线,看到耀明和樊景琪走远,摘下帽子,里面躺着的正是被耀明灌过妖气的纸鹤,他抓出纸鹤用力撕碎,把碎片扔进角落的垃圾桶中,坐在一起吃冰淇淋的两名初中生抬头看了他一眼。   年轻人恶狠狠道:“看个屁啊看!”   两名初中生拉着手,远离这个神经病。   年轻人抬起头,已经看不到樊景琪和耀明的身影,他骂了句脏话,抬起手揉揉自己的鼻子。   随即,他的鼻头抽动,像是在闻什么味道,左右摆头,确定位置,追了上去。   等到结账时,耀明付款,樊景琪想结账以示讨好,却被瞪了回去。   樊景琪委屈巴巴地往塑料袋里收东西,心想你到底是干啥啊。   两个人走出商场,樊景琪正要去站牌,耀明却拉住了他的小臂,低声道:“陪我走走可以吗?”   男神有命,岂敢不从!樊景琪拎着塑料袋,立刻改变了迈步的方向,转而跟在耀明的身后。   天色变暗,不少吃过晚饭消食的人在散步,两个人的影子被路灯拉得融为一体,樊景琪低头走路,抬起脚就能踩住耀明的影子。   这是真的恋爱该多好,如果耀明肯答应与自己谈恋爱,他一定会给他当牛做马的!   樊景琪无法控制自己的想法,在偏激的道路上一去不回头。   “景琪。”耀明忽然喊住了樊景琪的名字,把人从幻想中拖到现实。   樊景琪抬起头,这才发现他已经跟耀明走到了一个荒无人烟的胡同中。   耀明语气中的冷漠令樊景琪不由地打了个寒颤,一股不祥的感觉从他心底升起:“怎么了?”他抬起手,抹去脸上的水渍。   “不管发生什么,永远站在我背后。”   耀明挡在樊景琪的身前,从袖子中抽出炙焰刀,死死地盯着胡同前,喝道:“滚出来。”   刚刚在商场的年轻人戴着长舌帽,慢悠悠地晃着肩膀从暗影中走出。   他抬起头,露出一双璨金兽瞳,舌尖舔过鼻头,对樊景琪笑道:“能看到妖气的凡人,咱们又见面了。”   狐妖!   樊景琪握紧了手上的塑料袋,下意识地朝耀明的背后藏去。   “今天,你俩都得死!”狐妖冷笑狂吼,他反手扔掉帽子,从口袋里抛出一颗珠子。   珠子升到半空,爆发出夺目光辉,樊景琪捂住双眼,耳畔听到了尤幻臻的警告声。   “小心那玩意儿!” 第9章 09宝珠——   “哈哈哈!”狐妖癫狂的笑声在胡同中来回穿梭,“这次你们都要死!”   尤幻臻闭紧双眼从怀里掏出黄纸,双手结印,四道符咒同时射向不同的方向。   他从墙上落地,侧头大喊:“着!”斑斓波纹如同水晶罩般笼罩在大地,四人的身影瞬间被抹去。   本来躲在一边围观的流浪猫尖叫一声,从墙头跃下,踩着轻挑的步子迅速逃走,窄小的胡同像是从未有人来过。   “结界布好了!”尤幻臻大喊,“这他妈什么玩意儿,我睁不开眼!”   耀明听声辩位,冲尤幻臻的方向喝道:“到我这里来!”   尤幻臻抖出兽耳,听力极为灵敏,耀明的话音刚落,他便已到二人身边:“现在怎么办!”   耀明将樊景琪推给尤幻臻,命令道:“你负责保护他的安危。”   “等一下……”尤幻臻下意识地抱过樊景琪,正要睁眼时,又被白光刺中,“听我说……”   宝珠瞬间消失于三人眼前,耀明不敢大意,伸出手拦在樊景琪前方,示意尤幻臻暂时不要说话。他额间的肌肉挤在一起,眉尾青筋暴突。   空气升出肃杀气息。   狐妖咧开嘴角,轻声呢喃,宝珠随之震颤。   “退!”   耀明命令,推开二人,一道劲风在三人中间穿过。   尤幻臻周身布满浓雾,脚下黑色咒印蔓延,化出两米高的白狐原型,回首用嘴叼住樊景琪的衣领往自己身上抛去。   樊景琪没有反应过来,吓得大喊一声,落入温暖的皮毛之内。   “抓紧我。”九尾狐长尾绽放,迸发出神圣光耀,四蹄腾空,额间的深红魔纹显得十分气派。   “九尾!”狐妖震惊喊道,“你竟然是九尾狐!”   九尾狐得意道:“知道我是你祖宗了吧!”   狐妖眼中的愤怒更甚,他尖叫一声,在手中又放出一枚宝珠,直射向九尾狐。   耀明抓准空档,在狐妖身侧钻出,炙焰刀赫然挥出,却劈了个空。   照在天上的宝珠削去光芒,如同一颗高速飞行的追踪子弹,向着九尾狐和樊景琪飞去。   “靠!有完没完!”尤幻臻的声音在天上盘旋,一个侧身,躲开了两枚宝珠的夹击。   狐妖向后一跃,跳开耀明的攻击范围,手中用力捏住宝珠。   手臂上突起的肌肉绷扯了衣服,宝珠爆裂,散出灼灼金光。狐妖现出兽头,张开血盆大口将金光吸了进去。   耀明咬破手指,将血滴在刀背处。赤红鲜血顺着凹槽流动,刀身不受控制地剧烈抖动,品尝到鲜血的滋味,让它已经摁耐不住内心的渴望。   耀明虎口发白,像是极力钳制魔刀般,眼中始终倒映出狐妖的脸。   狐妖变回人形,眼底迸发出金色光影,他死死地盯着耀明,突然跳起来,飞跃到半空中,双手变拳,拳风周遭紫芒与金光混合,妖气的威力骤然变强,四周的气流凝滞,狐妖两腿猛烈踩下,两拳砸向耀明:“啊!死吧!”   耀明抖开炙焰刀,红色光辉顿时扩大。魔气与妖气相撞,强大到连后方偷袭的宝珠都被弹到一边。   狐妖收回拳头,被魔气震得后退数米,他的右手正去摸口袋里的宝珠,分神瞬间九尾狐竟然直朝着自己的面门飞来。   “喝!”   九尾狐喷出滔天魔火,狐妖急催功法也吐出紫火抵挡。九尾狐后蹄蹬地,带着樊景琪冲入云霄,而追在二人身后的宝珠反应不及直直地打向狐妖。   狐妖抬手阻拦,宝珠落入手中,又同刚才那副光景般,变为金光被他纳进体内。狐妖抬头看着九尾狐,冷嘲道:“枉你练出九尾!”   九尾狐不以为然的说:“好好打架吧,曾孙子。”   “什……”狐妖回过头,却见耀明已经赶到了眼前,他惊其速度,反手回防,却已经来不及了,“怎……”   耀明屈膝上踢,直接撞在狐妖的小腹上,把人重重地踹到墙上,顿时碎屑灰尘齐飞,雾茫茫地一片隐去了耀明与狐妖的身影。   九尾狐轻松地跳到干净的地方,将樊景琪放在地上,随即变成了尤幻臻的模样。樊景琪心有余悸,朝他点点头:“谢谢。”   “这没什么啦……”尤幻臻摆摆手,反手在口袋中摸出一直崭新的手机,他打开屏幕放到樊景琪的眼前,问道,“你看这是你吧?”   樊景琪看到照片中自己在商场中的侧脸,不禁吓了一跳,看向尤幻臻。   “看来没错了……”尤幻臻收回手机,“你无意之间得罪了谁。”   樊景琪细细回想,一时半刻没有头绪。   尤幻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没想出来就算了,说不定是被抹去了记忆,等耀明带我那不孝曾孙出来再问。”   樊景琪被他这句话逗笑,抬起头,正要回复时,忽然被某物闪到了眼睛,他向前望去,一颗被众人忽视的珠子向尤幻臻的后脑勺冲来。   樊景琪下意识地推开尤幻臻,而自己再躲已经来不及了,宝珠直接遁入他的右眼内。极致的痛楚令樊景琪来不及呼痛,便向后载去。   “该死!”尤幻臻立刻变回九尾狐,接住樊景琪,向一旁躲去。   而在浓烟之内的狐妖手中紧握着准备吸收的宝珠,却因为耀明的桎梏全部扔在了地上,他哇地一声,吐出口血。   耀明扼住他的喉咙,反手将赤焰刀插入墙中,用力前推,反射出寒光的刀刃贴在狐妖的侧颈处。   “这东西哪里来的?”耀明的声音饱含愠怒,恨不得下一秒直接将狐妖的头砍下来。   狐妖嗤笑道:“看来它对你很重要?”   耀明抬起一拳砸在他的侧肋上,只一下便能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狐妖痛得哀嚎,两条腿在空中不断扑腾。   “哪来的!”耀明手指收紧,截断了狐妖的氧气。   狐妖双手把住耀明的手臂,忙喊道:“别人给的!”   “谁!”   狐妖的脸涨得通红,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地盯着耀明,他的尾巴和耳朵已经被迫现出了形状,两只手也变成了兽掌,而耀明的手丝毫没有放松力气,仿佛要掐死它般。   狐妖嘴唇轻动,像是在说什么。   耀明皱眉,“你在说什么?”   狐妖咧开血盆大口,眼神斜向耀明的身后:“南无阿弥多婆夜。”   耀明略惊讶,恨铁不成钢道:“你想死吗!”   “我要说脏话了!”尤幻臻的声音在二人头顶响起。   落在地上的宝珠全部飞了起来,散发着金白色光辉,直朝着九尾狐和樊景琪打去。   耀明紧握炙焰刀,正要劈下,却见狐妖忽然在地上抽搐起来,它彻底变成了狐狸的形态,人类的衣服散在地上,口袋里面宝珠的冲破布料,打向耀明。   耀明横刀挡在身前,弹开神珠,而珠子的目标似乎也不是他,只一下便向天上追去。   狐妖痛苦地蜷缩,瘦小的身子贴在耀明脚边,绝望的用爪子扒拉着地面:“求你……救救我……”   说完,他挣扎着起身,逃脱痛楚的本能迫使它朝周围的墙壁乱撞。   耀明收回刀,不再管他,起身朝九尾狐的方向跑去。   “救我!救救我!”   恍惚间,狐妖眼前忽黑忽白,世间万物已经模糊成片。而它仍不甘心地盯着前方,吐出一口鲜血:“是你!这一切都是你!”   昏暗之间喷出淡淡薄雾,薄雾自四周传出,逐渐拢在狐妖眼前,汇聚成人形。   “你……你来了……”狐妖奋力地直起身子,却仍是倒在地上,“快!救我!”   白雾生出人的相貌,而狐妖已经看不清了,只有口中不断地念着“救我”这般的话。   那人手里掐着一只烟管,睥睨着抽搐的狐妖,将玉质的烟嘴放在口中,完全不在意狐妖的痛苦。   狐妖伏在地面上,不停地磕头:“求求你,再帮我一次!”   “再帮我一次,我肯定能杀了他们。”狐妖抬起头,眼角流下血泪。   那人低下头,将口中的烟吐出,身形再次缥缈。   “既是狐妖,为何要念往生咒。无知。”烟雾仿佛发出了声音,但除了狐妖听见外,其余三人全部在和宝珠抗争,没有人分出心思关注他们这边。   “我不想死!我的修为!啊!”狐妖崩溃绝望地大叫,趴在地上,从口中吐出一口紫光。   既而再也不动了,它瞪着眼睛看着墙壁,内火自体内燃烧。   不到一会,赤红色包围住它的全身,狐妖就被烧成灰烬,被吸收的金光从它的体内散出,又分别凝成宝珠的形态。   烟雾停在结界最边缘处,又呢喃梵语,催动宝珠。   灰烬里只剩下狐妖的紫珠内丹,滴溜溜地跑到垃圾桶旁边,被易拉罐撞停,磕出道裂缝。   而另一边——   九尾狐被宝珠追得快要崩溃,左右躲避。   耀明在下,冷静地看着四周,忽然耳畔轻动,往回跑去。   背上的樊景琪还未有醒转的迹象,耀明也不在视线之内,九尾狐怒道:“烦死了!不跑了!”   它停在原地,九尾全部竖起,尾尖不住摇摆,九色神光点缀在上,额纹放出慑人幽光,它紧盯着停在半空中的一圈宝珠,发出震天威吼。   紫色魔光向前扫去,波及之处,皆成筛粉。十一颗宝珠爆裂,变成金光,升入天中。   九尾狐落地,变成尤幻臻的人形,横抱着樊景琪慢慢放在地上。   他食中两指并在一起,正要点在樊景琪的额间,唤醒沉睡之人,却听头顶处传来剧烈的声音。   他抬头看去,冷冷笑道:“终于现身了。” 第10章 10狻猊——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烟雾屈于角落,等待着两方惨败,自己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烟雾盯着前方昏迷的樊景琪,精力全部集中在他的身上,忽感一道魔气从前方冲来,烟雾忙消散,赤红魔焰冲进白烟中,逼他现出人形。   耀明手中捏紧赤焰刀,低声道:“是你。”   男子从雾团中央走出,眼中带着淡淡讥讽,“是我。”他的肤色稍深,五官深邃带着浓浓的异域味道,手上掐着的一只翠绿烟管,显得极其违和。   男子抬起头看向天空,而耀明控制不住内心的愤怒,扬刀砍去。   男子悠哉的抬起烟管,挡住炙焰刀的攻击,“现在的你,不是我的对手。”   耀明咬紧牙关,炙焰刀的火焰喷出,而对方只是手指在半空一划,便轻松化解。   男子弹开耀明的攻击,捏着烟管吸了一口,淡淡吐出:“别白费力气了,我绝对会带走他。”   耀明退到后方,单手背后正要结印,周身的空气突然扭曲起来,白烟在他的后方出现,耀明迅速转身,用炙焰刀砍断白烟,却未来得及防备另一道烟雾的出现。   男子眼中始终带着淡漠,嘴唇轻动:“缚。”   白烟瞬间变为触手,捆在耀明的身上,炙焰刀登时脱手,落在男子脚下。   “不杀你,不过是看在他的面子上……”男子脚底生风,竟然不是走过来,而是飘到耀明身边,“你就不要负隅顽抗了。”   说着,白烟猛甩,将耀明扔到墙角,正好砸落了一张残缺的结界符。   男子对挣扎着爬起来的耀明摇摇头,转过身子,眼前迎上一巨大的兽头。   九尾狐的眼睛比他的头还大,瞳色幽紫倒映出男子的面容。   “九尾狐。”男子轻声道。   九尾狐张开巨口,喷出紫火,男子抬起双手护在头顶,周身冒出白色烟雾,形成一层保护罩护在身边。   耀明趁势站了起来,跑向樊景琪,把昏迷中的人抱起,朝胡同外跑去。   “喝!”男子奋力一吼,抵住九尾狐的攻击,另一只手立掌在胸前,呢喃佛经。   樊景琪猛然睁开双目,不自然的行为令他眼中无光,失去聚焦的望向天空,右手从耀明的身后挤出,比在胸前。   耀明低下头,察觉到樊景琪的异状,停住脚步。   而九尾狐退到了两人后方,咬紧牙关吼道:“走啊!”   男子站在不远处,闭着眼,以额头对着天空:“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   樊景琪看着天上,随之念道:“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   耀明知道已经走不了了,深吸一口气,温柔地将樊景琪放在地上,抽出炙焰刀转身欲向男人砍去。   男子身体腾空,感受到耀明传来的浓浓杀气回过头,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恢复原貌,不好吗?”   耀明暴怒一声,双手握住刀柄,用力砍下。   尤幻臻喊道:“耀明!”   男人瞳孔与眼白融为一体,模样极其吓人。手中烟杆飞跃半空,变成白雾,死死地缠绕在耀明身上,“你在怕什么。”   耀明眼底充血,被困在半空中无法动弹。   九尾狐厉声尖叫,正要冲到前方,却见天上突降一道瑞光,直直地向他身后打去,他侧过头,发现樊景琪站在原地,茫然地看着天上的金色。   男人注视着樊景琪,念道:“阿弥利都婆毗。”   樊景琪说:“阿弥利都婆毗。”   尤幻臻心中一凛,想冲到樊景琪的身边,撞开他的身子,却仍是动不了分毫,他低下头,这才发现,四蹄已被白雾缠住。它呲出犬齿,盯着那名举止怪异的男人。   男人道:“枳多迦利,娑婆诃。”   樊景琪木然的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在胸前,他的眉头忽然皱起,嘴唇微微颤抖却没有发出声音。   男人见状,脚下用力一跺,钳制住尤幻臻的白雾分出一条,绕在樊景琪的脖子处,迫使他抬起头。   男人重复说:“多迦利,娑婆诃。”   樊景琪跟着道:“多迦利,娑婆诃。”   话音甫落,金光划破天际,从云霄外穿入,如同仙光降临,掀起周遭层层砖瓦,一时闷雷炸响,豆大的雨落了下来,圣光直直坠入樊景琪的双眼之中。   “啊!”樊景琪痛苦地大叫,下意识地挣扎躲避,而脖子上的白雾牢牢地锁住他,根本移动不了。   “啊!”耀明咆哮,白烟内部生出红色光波,而白烟像是被充气般,越来越膨胀。   男人眼球恢复常态,看着耀明身上突然迸发的魔气,显然一惊。   闪电撕开乌云,在四人头顶传来一声嘹亮的兽啼。男人昂起头,向上看去,只见如云般白色瑞兽冲到眼前,他还来不及收回烟杆,那瑞兽已经将他掀翻在地。   男人闭上双眼,就地一滚,薄雾瞬间隐去了身形。   瑞兽嘶吼,伸掌拍开薄雾,里面赫然钻出一只青狮。   九尾狐愣住了,看着两只神兽互殴,愣愣道:“这是……”   “狻猊。”   不知道什么时候,耀明已经挣脱了钳制,浑身充满魔气的走到了九尾狐的身边,他伸出二指在白烟上一抹,白烟顿时被红色的气流冲飞。   尤幻臻变成人形,跟在耀明身后:“那男人是狻猊?”   龙生九子,狻猊排行第五,有传说它素日爱好烟火,所以经常能在佛座或是香炉之上看到刻画着它的身影。   耀明点点头,走到了樊景琪的身边,用同样的方法解开了他脖子上的白烟。   樊景琪痛苦地闭着眼睛,两手抓住耀明身上的布料,大口大口喘息着,身上的衣服被汗水浸湿。   金光在他的眼眶内乱窜,像是在写着什么咒语,樊景琪把头埋在耀明的颈侧,痛苦地呼出一口气:“疼……好疼……”   耀明伸出手抚摸着樊景琪的脖颈,手指上带着红色魔气轻轻一点,樊景琪头一歪,昏倒在他的怀中。   尤幻臻不明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身上的魔气又是怎么来的?”   耀明抱起樊景琪,朝后方道:“捉住他,给你答复。”   尤幻臻看了看耀明,又看了看昏迷的樊景琪,忍不住叹口气,把钥匙抛给耀明,跑回到了战圈内。   狻猊见九尾狐回来,立刻停止与瑞兽的撕咬,退到深处,变回人形。   九尾狐不明所以,仍是不敢大意,歪着头看向他:“喂,干什么啊你!”   狻猊双手举到耳边,摆出投降的造型:“认输。”   九尾狐:“……”他怀疑的凑到前方,而瑞兽不满地亮出犬齿,像谁怕九尾狐抢走自己的猎物一般。   九尾狐怒道:“干啥!你连说话也不会,就敢冲老子呲牙!”   瑞兽被他吼得愣住,眼看着九尾狐走到了狻猊身边。   狻猊冷笑:“他是穷奇,比你岁数都大。”   “大又怎么了……”尤幻臻变成人形,掏出一只特殊制的手铐扣在狻猊的手上,“还不是修不成魔。”   狻猊乖乖地让尤幻臻绑住,冷哼一声不予答话。   尤幻臻推了狻猊一把,示意他往前走,回头朝穷奇做了个鬼脸。   穷奇这才反应过来,正要扑上去撕咬,却见一只纸鹤落在他硕大的鼻头上,它打了个喷嚏,看着白色的纸鹤在他眼前绕了三圈,只得叫了一声离开。   尤幻臻知道是耀明作法,也不理会,只是盯着狻猊,不允许他有任何小动作:“真的不懂了,你当坏人能不能就当得彻底一点,突然投降让人很有挫败感哎。”   狻猊愣住,停下脚步。   尤幻臻推搡着他的肩膀,怒道:“继续走啊!”   狻猊回过视线,无辜的看着他:“谁说我是坏人了?”   尤幻臻:“??”   狻猊:“??”   尤幻臻抬脚踹在狻猊的屁股上,气道:“这还不叫坏人?你都杀人了!”   “我杀谁了!”狻猊高声吼了回去。   “你!”尤幻臻忽然就哑巴了,这么一看,狻猊确实谁也没杀,那只狐妖不过是自己蠢,念了咒语。而那些宝珠也不是狻猊指示来追自己和樊景琪的。   争吵间,两个人已经到了车边。尤幻臻把狻猊推上车,自己这绕到驾驶座内,一路开到了最近的降灵办的支局。   尤幻臻亮出身份,支局的人立刻主动说配合,腾出间审讯室给他们,又沏茶倒水地巴结耀明。   而耀明始终抱着樊景琪,面无表情,连拒绝的话都懒得说。   尤幻臻无奈,只好腿脚麻利些,带着支局的人去填写报告,做个记录,走遍一切程序。   耀明抱着樊景琪走入审讯室,早有人把狻猊扣在贴桌对面,椅子屋内全是禁止使用法术的符咒。   审讯员见到耀明来了,急忙起身,让出位置。   耀明点头,摆摆手,示意他先出去。   审讯员自然松口气,巴不得离这种高阶的妖远点儿,他还体贴地关好门,好让大佬们谈话。   耀明翻开笔录,看到了狻猊在人间的用名——任雪。   任雪手中捏着烟管,吸了一口,道:“你早就知道是他了对嘛。”   汗珠顺着樊景琪苍白的脸落入他的颈窝中,在这间屋内任何术法都不起作用,樊景琪也自然而然地已经醒了,只是被痛苦吞噬,他睁开双眼,失焦的双目茫然地望向前方。   啪地一声,耀明合上牛皮做得封皮,抬起头,阴鸷的面孔仿佛宣判了任雪的死刑:“定海珠不是被毁了吗?”   “形状不过是最低级的一层……”任雪吐了口烟,手上戴着铐子却仍神情自若,“万物有灵,“灵”不死则传承千年。那本来就是寄在他身上的东西,被吸收也很正常。”   樊景琪双瞳内布满波澜,定海珠怒显神威。   耀明站起来,走到任雪身边,低声问道:“谁派你做这件事的?”   “没有。”   强大的异能突显令凡人根本承受不住,两只眼睛像是被人硬生生地摘下来般剧痛,樊景琪难受的跪在地上,不住痛呼。   耀明一脚踹翻任雪的椅子,随即跑到樊景琪的身边,把人紧抱在怀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啊!”樊景琪昂着脖子,像是被人生生勒住脖颈。紧紧抓住耀明的衣服的手背爆出青筋,几近昏厥。   任雪双手双脚被绑,根本无法自行起身,眼下的情形更不能指望有人来扶,只好撅着屁股回道:“这只是十九颗定海珠的力量,他现在是凡人肉身,力量会使他痛苦也是想当然的。”   樊景琪跪在地上,终于,随着时间的推移,定海珠终于适应了樊景琪的新身体,逐渐与他融合,金光飞入脑部深层,梵文四散,如同在耳侧重击古钟。他痛苦地抱着头,大声狂喊。   “樊景琪!”耀明心疼地喝道。   而就在这一声之后,樊景琪左眼流出血泪,他向上看去,食指触碰到耀明的下巴,轻声道:“六百年了……” 第11章 11混沌——   数百年前,世间万物皆为一体,不分日月。盘古苏醒,开天辟地,肉身化成自然生灵。   女娲创造人族,极恶创造魔族、极善创造佛族,自此三族共同存在。   而昔年盘古为分天地而呼出的一口气,不属三族之内。   气团到处行走,像是好奇的孩童,他看到了黄帝与蚩尤之间的战争,看到了共工怒撞不周山,陪在女娲身边随她补天。   女娲看着小气团钻来钻去,觉得无比有趣,便给他取了个名字:“混沌,你日后想去哪里?”   混沌围着女娲转圈,根本不懂娘娘的意思。   女娲温和道:“魔族性本邪佞,人族欲望太盛,你本是虚无,便到虚无处去。”混沌散开,又聚拢。   女娲摊手让混沌落入掌中,抬起手,洞内霎时跳出三片铜镜,最上方分标记着——魔族、佛族、人族。她朝混沌笑着说:“待你有智识后,便去佛族罢。”   佛族镜中,折射出一名佛者身影,头上布满舍利,谦卑地朝女娲行礼。   而魔族镜中的魔物,盯着女娲,张开喉咙吐出一条人腿:“女娲,你心有偏袒。”   女娲不理会魔族,依旧带着温和的笑容,指着人族的镜给混沌看,“瞧,他们有了智识,就只顾着自己了。”   镜内,人们的生活千姿百态,全部在用嘴和其他同族交谈,心中想的也皆为其他人。   最高的统治者低着头,数落起跪在地上不住发抖的大臣,而又低下头审核起层层叠叠的奏章。没有人注意到蔚蓝天空上,多了一双眼睛。   女娲扬起手,抹去三道铜镜,将混沌放在剩余的五彩石上,敛了敛藕臂上的五彩大巾,舞动着蛇尾飞跃至天空尽头。   又过千年,进入文明时期。   一名身带异光的僧人走入女娲洞中,默念经文,心口中燃起古灯,照亮漆黑的石洞。   “混沌。”   僧人行至一半便停了下来,他的声音在洞中回放,一声接着一声,直到消失。   他毫无不耐之意,又喊了一声。待到音绝,里面才传出了一道回应的答话。   “是在叫我吗?”   “是。”   僧人站定,等待着回复他的人出来。   过了片刻,洞内走出一人。男子身着女娲紫衣,发丝银白如皎洁月光披在脑后,如玉的面上带着未经人事的纯净,两道细眉中间印着一颗天然的红钻,静静地站在燃灯对面,歪过头宛如仙子。   僧人看着他,淡淡笑道:“还记得女娲娘娘吗?”   混沌茫然地看着僧人,又看了看他胸口的古灯,“佛……”   僧人道:“我名燃灯,千年前曾隔着古镜与你见过一面。”   混沌点点头,表示知道了,银色发色顺着他低头的动作滑了下来,遮住了脸,十分狼狈。   燃灯单手抬起,手中捏着一道紫绳,朝混沌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混沌听话地走到燃灯手边,让他帮助自己扎起了头发。洞内因燃灯而亮入白昼,混沌从未见过这样的洞穴,新奇地左右摆头。   燃灯说:“时间已到,我带你出去,但你需要游历三族。”   混沌点头,跟在燃灯身后,走出了女娲洞。刚到洞外,绿树与蓝天便夺去了混沌的视线,他昂起头,对着云朵笑道:“盘古。”   燃灯望着天空念了声“阿弥陀佛”,而回头时,混沌的头变成了云朵的模样。   燃灯伸手在混沌脸上虚晃,让他变回原貌:“你永远是你,无须变成他人样貌。”   混沌两只手捏住自己的脸,朝燃灯笑了起来:“哦!”   燃灯道:“以后在三界行走,还是换个名字吧。”   混沌眨了眨眼睛,有些理解了“名字”的意思,“好。”   “生一……”燃灯扬起拂尘,带着混沌去往佛族,“梵生一。”   有天即有地,生阳便出阴,知恶而懂善。   佛与魔,全在一念之间。   梵生一双手捧脸看着坐在佛界的边界处,一群来自魔族的野兽正在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嘴中不断地咒骂着污秽言语。   梵生一摆了摆手,朝他们友好地打招呼。而野兽们并不领情,像是被激怒般,纷纷撞上边界。   一名小沙弥走了出来,呼喊着梵生一的名字。   梵生一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转进佛界。   “生一,你叫我好找!”沙弥说着,拉起了梵生一的手。   梵生一笑道:“嗔戒!”   沙弥忙松开梵生一,捂住嘴,心有余悸地念道:“阿弥陀佛!”   梵生一更是笑个不停,额间的水钻反出璀璨光亮:“找我有什么事?”   沙弥静心过后,指着大殿的方向,说道:“佛尊找你呢。”   梵生一拍了拍沙弥的头顶,自己踩着祥云,朝大殿的方向走去。   沙弥摸了摸自己的头顶,盯着那片如月的发丝,连忙喊了声:“阿弥陀佛!”难怪师父说要剃头!   金殿外,武僧手执戒杖分立两边,赤着上身,露出涂满金粉的肌肉,只着武服长裤,表情不怒而威。   梵生一每次过此地都会去观察他们的表情,只觉得每个人都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嘴角下坠的弧度,还有瞪眼的大小都一模一样。他边走边看,摇头晃脑,没有半分严肃的样子。   待到最上方时,武僧的统帅用力一戳戒杖,挡在梵生一的面前。   梵生一看着他,心虚地笑道:“师兄。”   “手来。”   梵生一看着那有人手臂粗细的戒杖,咽了口口水,说:“我下次不看了。”   “手来。”师兄并不领情,依旧沉声命道。   梵生一放弃反抗,伸出手,闭紧了双眼。   师兄执棍,重重地在梵生一的手心中敲下。钻心的疼痛传来,梵生一紧咬牙关才没喊出来,戒杖上带着佛气,自然不是一般的棍棒可能比拟的。   武僧行罚完毕,收棍回到原位,不再去看梵生一。   梵生一揉着手心,委屈巴巴地进入金殿。佛尊知晓佛界任何事,金殿外的琐事自然逃不过他的双眼,他目中含笑,看着梵生一行礼后站在那里,柔声说:“奉法从不留情面。”   梵生一咧开嘴角,堪堪笑道:“师兄教训得对。”   佛尊颔首:“可要记住。”   梵生一点头。   “明日你便要离开佛界了……”佛尊说,“要经历八苦,方能回来。”   梵生一自随燃灯离开女娲洞后,便在佛界生活学习,如今智识已和平常人无异。   燃灯离开后,曾叫他入人族、魔族体验生活,而新任佛尊却与燃灯商议,待梵生一真能行事后再离开也不迟。燃灯摆了摆手,化作星辰,不再掌管佛界事。   到现在,到了梵生一离开之时了。   “你双眼可辩三族,却不能乱用,古佛赠你的宝物也不能拿出来,伤害他族。”   佛尊不住叮嘱,而梵生一这些年翻来覆去地听这一句,早就背得滚瓜烂熟,不住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佛尊又说:“你所需的物品,我已叫智慧放在你房里了。”   “嗯。”梵生一见佛尊说完,行礼准备离开,他背过身,身上的白色法袍掀起,身上披着的大巾飘摇,如飞天般灵动。   佛尊盯着梵生一走到殿门口,忽然道:“若有一日。三族内开战,你亦不可插手。”   梵生一迷惑地回头,看向佛尊,而后者不再答话,合上眼帘。   梵生一只好作罢,踩着轻快的步伐离开金殿。   回到房中,只见小沙弥背着包袱,怀里抱着红木盒子等着梵生一。   梵生一快步走到小沙弥身边,不住调侃道:“你这是做什么,迫不及待地赶我走吗?”   梵生一的辈分要比智慧大很多,但二人关系最好,平常便以兄弟之礼相待。   “没有!不要胡说!”智慧不满道,他把包袱塞到梵生一的怀中,气呼呼地要走。   梵生一抱住佛童,嘻嘻笑道:“出家人果真不打诳语。”   智慧坐在梵生一的手臂上,大眼睛看着梵生一额间的水钻,说:“你这样一点都不像人族的。”   “我也这么想。”梵生一回到房中,放下智慧,对着镜子左右看着自己,伸出手解开了紫色的头绳。银白发丝瞬间变为黑色,如墨般散开。   智慧指着自己的额头:“还有这里。”   梵生一淡淡一笑,食指点在自己额间,抹去红钻,削去身上的仙气:“还有吗?”   智慧跳下凳子,在梵生一的身边绕了两圈,故作深沉老道的样子看着他,皱着眉毛不住摇头:“总觉得哪里还差了些。”   梵生一看着镜子左右摇头,没觉得差在哪里。   智慧也想不出来了,只觉得梵生一的那张脸怎么都没办法融入人族,叹了口气:“算了,生一。你要学习做人啊!”   梵生一好笑的替智慧舒开眉毛,说:“干嘛学会做人啊,做人很累的。”   “那你就不要去人族了!”智慧双手叉腰,气呼呼地看着梵生一。   梵生一捏了捏他的脸蛋,拿起桌上的东西,朝外走去:“我很快就会回来了。”   智慧送他出门,扬声道:“快点啊!”   梵生一应允,顿时化作一团雾气,离开佛界,直到人界。   人界……   树林中,不停地有人、马穿过,所有人口中都在呼喊着一个名称——五皇子。   这时,灰雾落入河边,雾气散开,露出梵生一的身影。   梵生一长呼口气,终于来到了人界,他已经飞了好久累得不行,只想找个山洞先睡一晚,他转过身,却见一名衣衫褴褛的小孩站在远处,看着自己像看到怪物,表情十分恐惧。   “你是谁!”小孩尖叫出声,惊起林中群鸟。 第12章 12结缘——   梵生一静静地看着小孩子,心中不住盘算是该离开还是要和他解释,但这深山老林之中,只有这一名孩童存在,留他一个人在这里又十分危险。   孩子见梵生一不说话,还以为他是怕了自己,底气比刚刚足了些,两手插在腰间,斥责道:“你是人是鬼!来这里是不是要来刺杀我?”   “刺杀?”梵生一觉得好笑,看他这不足自己胸高的瘦弱样子,都不用动手,在这林子里睡一晚,保准明早就没了命。   孩子察觉出梵生一的不屑,往前踏了一步,正准备训话,忽然脚腕上传来刺痛,他痛喊出声,整条右腿像是麻痹了般,让他不受控制的趴倒在地。   “怎么了!”梵生一惊道,他走过去,只见一条青黑的蛇吐出信子,蓄势待发准备再朝孩子的脖子咬下。   梵生一想也不想,伸出二指捏在蛇的七寸处,用力朝外一甩,无语道:“龙子你也敢咬,纵使我不杀你,你也修不成妖了。”说罢,抱起孩子,褪去他的鞋袜,二指并拢运出圣光,在伤口处渡了口佛气。   孩子嘴唇发白,一头虚汗,难受得在梵生一怀里蹭来蹭去,“疼……”   梵生一不知如何安慰是好,只得咬紧嘴唇,手上佛光更亮,加快速度清理毒素。   待到蛇毒清完,梵生一抱起陷入昏迷的孩子,寻找山洞避难。   半夜时分,孩子醒转,鼻中闻着一股似有似无的香气,又觉脸庞温暖无比,舒服得把头往里钻,却被硬物咯醒:“唔……”   他睁开双眼,揉了揉脑袋,看着温暖源。   火焰左右跳动,木屑被蹦到外面,发出噼啪的脆音。   孩子抬起头,见梵生一赤裸着上半身坐在洞口,梳起的马尾被风吹开,全身带着宁和,根本不像一般的富贵公子。   他不受控制地向前爬去,右脚传出的麻痹又让他摔在地上。   “哎哟!”   梵生一回过头,觉得好笑,复又转身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   孩子心中气闷,平日里那群下人们别说见到自己摔倒,就算是自己开心都会让他们战战兢兢,如今倒好,这人连理都不理自己,回去一定要叫父皇惩罚他。   孩子双手撑在地上,用力站了起来,手里拎着梵生一的衣服,扶着石壁走到梵生一的背后:“你!嘶!这里怎么这么冷的!”   说着,他伸手去拉梵生一的肩膀,肌肤上传来的寒意让他下意识地缩回了手。   梵生一抬起头,不解地看着他,侧脸被月光映照出明暗弧度。   孩子脸上一红,把衣服丢到梵生一的头上,怒气冲冲地说:“你这人!不知道冷的吗,还不进去随本……随我一起烤火!”   梵生一被丢懵了,看了他两眼,半信半疑道:“你这是……关心我?”   孩子气呼呼地反驳道:“没有!”他又往回跑,坐在火堆旁,抱着自己膝盖,反手把眼泪擦掉。   梵生一穿上外衣,对东方的位置点了点头,转身走进了山洞:“原来这就是又饿又冷的感觉,难怪……哎?怎么哭了?”梵生一十分不解,他跑到孩子旁边,不知所措的问,“饿了吗?还是想家?我现在就可以送你回去。”   他抱着孩子,正要飞回皇宫,而孩子却把他用力推开,像头幼兽般恶狠狠地盯着他。   梵生一眨了眨眼睛,“是不是我做错了?”   孩子终于忍无可忍,站起来怒道:“我可是五皇子!你!不服侍我就算了,怎么见我摔倒了也不过来扶我!”   梵生一恍然大悟,不住笑了起来:“我知道你可以站起来的啊。自己能办到的事情,还需要别人吗?”   “你……”五皇子气结,又蹲下去,哭了起来。   梵生一完全不懂怎么照顾小孩子,之前的智慧也从未有过这样的反应,他只好坐在一边看着五皇子哭,等人哭累了他才开口,问道:“不哭了吗?”   五皇子知道眼泪对眼前这人没用,索性也不累着自己了,点了点头:“不哭,你还没回答我你是谁呢!”   “梵生一……”梵生一介绍着自己,“专门来人族体验八苦的。”   五皇子狐疑地看着他,“人族?”   梵生一伸出食指点在五皇子的鼻尖上,笑道:“是的,你就是人族,不过……嗯。”   他想到出门之前,各位师兄的提醒,说在人间一定要看破不说破,不能因言语而改变他人的命运。   五皇子捂着自己的鼻子,只觉脸上发烫:“不……不许摸我的鼻子!”   梵生一摸清了这名皇子的脾气,知道他说得都是反话,也不气恼,用木棍捅着火堆玩。这还是他头一次用木头生出火来,只想扑灭了再来一次。   五皇子眼中盯着梵生一,又看了看自己的脚踝,突然问道:“梵生一,你不是,不是普通人吧?”   “不是……”梵生一歪过头,“我是佛族的人。”   “佛!?”五皇子心中一惊,立刻窜过去抱住梵生一惊道,“这么说,你是神仙了!”   梵生一解释说:“这么说也不全对,佛界的确是佛族与仙族共存,就像人界是人族与鬼族共存,魔界是魔族与妖族共存。”   五皇子听得一知半解,但他总觉得梵生一应该是神仙下凡,不然怎么会这么好:“那你能救父皇吗?能救我们的国吗?”   “嗯?你父皇怎么了?”梵生一不明所以,他的眼中只能看出眼前的皇子身带龙气,定有超乎常人的命途。   五皇子放开梵生一,坐回原位置,“他们都说父皇是……”孩子话到半截,眼中流露出畏惧,纵使在外无人看管,也因从小受到的教导所致,不继续往下说了。   “亡国君?”梵生一知道他心里所想,温和接道:“你父皇身上背负的重担,并非凡人所能理解的,而你只需要做好自己就好。”   五皇子哽咽道:“他们不喜欢父皇,也不喜欢我。我知道他们对我的好都是假的,所以我想偷跑出来,让父皇杀他们的头。”   梵生一看着五皇子,说不出话。   五皇子见到他的反应,心里不好意思,把头埋在膝盖里:“你要是烦我,就走吧。”   梵生一抚摸着他的头顶,道:“每个灵魂都不同,谁都不是你,无法体会到你的心境,只有你自己最懂自己,在别人指责你时,你要去看他是否有资格,有立场去说,再做判断。”   五皇子心里一惊,没有人和他说过这些道理,就连夫子也只是教书,多一句话都不敢说的,他脸上挂着泪痕,目瞪口呆地看着梵生一,“你……你一点都不像佛族的。”   “不像吗?”   五皇子点头:“佛者只劝人放下,而你劝我……原谅我自己。”   梵生一笑道:“你真的有慧根,狻猊,你会走上成佛之路的。”   “狻……”五皇子还没问出口,只见梵生一伸出一指点在他的额头之上,“猊……”   旋即,五皇子的身体软绵绵地倒在了梵生一的怀中。   梵生一将身上的衣服披在五皇子的身上,抱着他,映着漫天星光,找到了寻五皇子的侍卫扎营处。他将五皇子放在营外,转身离开。   若有缘,此次相离便是相遇。   梵生一慢慢地走着,好奇的鬼族不住探头巴望,见到他额间的佛气后又都隐去了身影。   人生八苦,还未体会其一,此长路还需时日才能走完。   又过百年,金殿之上,佛尊看着梵生一,慈祥道:“怎么样?人族可好?”   梵生一点头:“有趣。”他已经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人界竟已叫你体会七苦,倒真令我意想不到。”佛尊半阖眼帘,一派宁和,“时光飞逝,你可别忘故人才好。”   梵生一扯了扯嘴角,这数百年的光阴他已经见到了许许多多的人类,经历了他人数百次生死,对生命的体悟早已经和当初不同了,纵使是故人对于他而言,也与新人一般并无两样。   佛尊见梵生一没有说话,微微睁开眼,说:“未察觉吗?”   梵生一愣住,抬起头,看向佛尊的莲花宝座。上面的青狮忽然跳了下来,吐出白烟,朝梵生一点头。   “你是!”   青狮四蹄轻踏,金殿内升出白烟,狻猊顿时化成人形。他朝梵生一跪拜,起身朗声道:“当年救我的事,我还没来得及说感谢的话。”   梵生一摆手,看向佛尊:“这是?”   佛尊道:“此次去魔界,不比人界,又逢佛魔两界开战,狻猊要陪你。”   梵生一笑了起来,忙道:“别耽误你修行。”   “历练就是修行。”狻猊认真道。   佛尊抬手,示意二人出去商议。梵生一带着狻猊走出金殿,刚到门口,只见奉法风尘仆仆的走入大殿,像是遇到了急事,连梵生一和他打招呼都没看到。   梵生一不以为然,知道是魔界在外惹事,奉法肯定忙不过来了,他朝狻猊笑道:“我真不知道你竟然会到这里来。”   “你说我有慧根,我便来了。”狻猊笑道,“国家还是亡了,但我知道父皇是……”   “龙王可还镇守中原?”梵生一问道。   狻猊点头,“父皇说,他不会离开。”   梵生一点头,回到自己的房中,开始收拾行李。   “我记得你有一名佛童?”狻猊看着梵生一的房间,这么久没回来,依旧十分整洁,显然是每天都有人打扫。   梵生一“嗯”了一声,解释道:“与魔族开战,他自愿去前线。别看年纪小,可是立志要做武僧的。”他看着狻猊,道,“说起来,你其他兄弟们呢?”   “各有所志。”狻猊耸肩,表示并不关心,倒是对梵生一所剩的一苦颇为关心,“还剩哪一劫?”   “爱别离。”梵生一回过头,额间红钻闪烁。 第13章 13魔族——   血海深处,道路旁的两只魔兽抢食着一颗被啃烂的牛头。天空上红光四射,一队魔军气势如虹进入魔界内部。   为首的魔将身穿玄色战铠,腰间悬挂长刀,目光冰冷盯着前方。   紧接着,又是一阵红光落下,另一队魔军停在主干道上,等待着将领发号施令。   后面队伍的魔将头盔与长枪收起,脚下踩着战靴慢慢朝西面走去。   魔兽们来回争抢,两只爪子一挑,竟直接把牛头扔到了魔将脚边。   手中没有武器的魔将冷冷笑了起来,低下头看着牛头。魔兽们没有分化出智力,只见食物被抢,嘶吼一声便冲了上来,作势要抢。   魔将脚下用力,坚硬的骨头如同泡沫般,碎得四分五裂。而跳到半空的魔兽,甚至连碰都为碰到那名魔将,便在空中化为筛粉,飘入另一旁的魔火之内。   “不知死活的东西,活该被杀……”魔将抬脚踢去,牛角滴溜溜地滚了过去,“你说是吗?野种。”   被称作“野种”的魔将面无表情,迈开脚步向前走。魔将伸出手拦在他的面前,侧过头,嗤嗤地笑道:“抱歉,三哥说话难听,五弟可要莫见怪。”   贪婪殿外飘散着幽幽戾气,此刻察觉出面和心不合的兄弟之间的波澜,不住翻涌,登时血海冒出腾腾热气,魔族之间的手足相残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然而五王子却并不理会挑衅的三王子,脚步向外一扭,离开了他的阻拦。   而二人背后的牛角突然跳了起来,直朝着五王子的脑后扎去。   五王子手掌摁在腰间刀柄上,牛角换了角度,插向三王子的双目。   三王子脸上带着嘲讽,牛角和刚刚的两只魔兽一样,嘭地一声,变成了喂火海的饲料。   五王子在这时朝后面的魔军比了个手势,遣散了队伍,一人朝贪婪殿走去。   三王子撇嘴,却也遣散了队伍,从另一个方向进入贪婪殿。   进入殿内,三名舞女扭动腰肢,见五王子进入,不仅不退,反而脱下薄纱外衣双手缠在他的脖子上,邀他拥抱自己。   魔尊坐在宝座上,双腿分开搭在软塌上,等待着两名王子报告战况。   五王子推开舞女,独自一人单膝跪地,朝魔尊行礼。   舞女都是下等魔物,在戾气浓厚的地方根本无法控制内心欲望,两只眼睛里燃起火焰,一次不成又来了第二次,纠缠着五王子去扒开他的衣领。   魔尊轻咳一声,舞女顿时爆裂,变成一滩血水静静地躺在五王子的脚边。五王子抬起手,抹去脸上被溅到的污血。   “说吧。”魔尊冷声道。   五王子低头报告与佛界的战况,又将魔界的伤亡情况说了一遍。   魔尊坐在骷髅椅上时不时地点头,脸上带着淡淡微笑,看向五王子的双目中带着嫉恨:“你做的很好,这段时日,料想佛界元气大伤,咱们也可以休息了。要什么赏赐随你开口。”   五王子看着血水漫延到他的铠甲上,一言不发。   魔尊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也不气恼,摆了摆手:“明晚去庆功宴,下去吧。”   五王子点头,起身离开。   三王子从偏殿走了出来,离血水远远地跪下:“拜见父皇。”   魔尊冷冷笑道:“终日说他是“野种”,可你又有什么能比得过他的。”   “父皇说的是。”三王子低着头,表现得十分恭敬,一点抗拒的意思都没有。   魔尊突然站起身,一脚踹在三王子的肩膀上,怒吼道:“想要坐我的位置!不如去佛界吧!”   他将袖子用力甩去,宽大的衣袍包裹住全身,魔尊化为一席黑气,飞离贪婪殿。   三王子盯着黑气的背影,嘲道:“蠢货。”   血海外,两道白光落下,梵生一和狻猊进入魔界,被天上漂得赤红下了一跳,而狻猊体内的妖性被唤醒,幸好已在佛界生活了一段时日,否则必将变为嗜血的样子。   狻猊看到路边的白骨,正想要念一句往生咒助其超度,又被梵生一捂住了嘴巴。   梵生一眉间的红钻轻闪,比了个嘘的手势:“你是要打算在这里开战吗?”   狻猊想到这里是魔界,闭上了嘴:“你确定要在这里修行?不如回人界看看。”   梵生一苦笑道:“我在人间等了一百年了,在这里试试吧,如若不行,再回去。”   狻猊点了点头,跟在梵生一身后。   二人掩去身上的佛气,如平常人无异。一路上见到最多的便是魔兽,有的还在分食同类,梵生一皱着眉头看着血腥场面,心中感慨万千。   狻猊盯着不是飘来的戾气,心中不悦,只盼能早些离开此处,正想和梵生一抱怨时,却发现身边空空如也,那人停住脚步,观看着魔兽。   狻猊只觉无奈,返回去拉了拉梵生一的衣袖,低声道:“这有什么好看的?”   “为什么有智识的魔族那么少?”梵生一问道。   狻猊叹了口气,说:“魔族之中有智识的皆在高位,只有这种低等魔兽才会四处觅食,不过它们在战场中很有用。”   “嗯?”梵生一被佛尊勒令,不许问任何有关魔族与佛族战争的事情,又因为之前一直在人族生活,这使得他对两族战场上的事一无所知。   狻猊解释道:“数量取胜,是一种很好的方法。”   梵生一似懂非懂,正要回答。突然,狻猊嘶吼一声,出手挡在梵生一前面。   下等魔物不知道什么时候聚拢了起来,将二人围在中间,吞食的欲望即使不说,梵生一也看了出来。   狻猊头冒冷汗,即便是低等魔物,身上也有魔气,数量繁多更是熏得他想要变为原型,冲入内部尽情撕咬。   梵生一觉出狻猊的不对劲,伸出手搭在他的肩膀处,柔声问道:“没事吧?”   “还好。”狻猊甩甩头,让自己清醒。   梵生一闭上双眼,伸出食指点在自己的额间,散开冲天佛气。下等魔物察觉到不属于同族的气息,吓得立刻四散。   血海池沸腾,窜出一道火光直直地砸向梵生一。狻猊大喊一声,身旁窜出一道黑气,也向梵生一身边卷去。   “生一!”   狻猊惊恐尖叫。   天、地、山川、河流,飞禽走兽。世间万物生灵全在樊景琪的脑海中走了一遍,不知从哪里来的记忆全部灌输进他的头脑之中。   樊景琪猛地睁开双眼,一下子弹坐起身,去摸自己的头发额间。   “你醒了。”   耀明打开灯,挽起衣袖的手臂上缠绕着绷带,双眼之中带着疲惫。   樊景琪环顾四周,确定是在自己的房间里,才放下心,“我怎么回来的?”   耀明愣住,没想到他问的第一个问题竟然是这个,一时半刻没有回复樊景琪。   樊景琪擦干脸上的薄汗,抬头看到耀明复杂的神情,问道:“怎么了?”   耀明单腿跪在床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问道:“你梦见了什么?”   樊景琪回想梦境,出乎意料地那些细节部分还存在他的脑海,这不像是做梦,反而像是自己亲身经历过的事情一样。   况且,那里面的银发少年和自己长得十分相似。他抬起头,仰望着耀明:“我梦见,我变成了一个和尚。”   耀明突然跳起来,双手抱住樊景琪的肩膀,狠狠地吻了下来。   樊景琪没有反应过来,只觉自己整个人都要被揉进耀明的怀里,呼吸凝滞,嘴唇被吻到麻木。   在不知过了多久,樊景琪的脸上忽然多了冰凉的液体。他的瞳孔抖动,眼睁睁地看着耀明的睫毛上一片晶莹,心中仍不敢不敢相信他会哭。   耀明放开樊景琪,回过头,用手指抹去了自己的眼泪。他背着樊景琪坐在床边上,双手撑着额头。   樊景琪茫然地问道:“你怎么了?那是梦吗?还是说……那真的是我?”   耀明低着头,一言不发。   樊景琪歪头问道:“你是狻猊?”   耀明整理好情绪,回过头看向樊景琪,低声道:“你若不想要这段记忆,我可以帮你清除。”   “不!”樊景琪不知道怎么回事,听到他说完这句话,心脏像是被人狠狠地打了一拳,十分难受,下意识反驳道,“那是我的前世吗?你是狻猊?”   耀明极力忍住怒火,回道:“我不是狻猊。”   “可……”   耀明继续道:“你的记忆并不完整。”   “为什么?”樊景琪讶然道。   耀明摇头:“不知道。”   樊景琪不知所措,眼中流露出的无助让耀明于心不忍,只好又补充道:“我真的不知道,因为你的记忆,是被你自己抹去的。”   “我自己?”樊景琪更惊讶了,嘴巴微张,傻傻地看着耀明。   耀明忍不住又吻了上来,而这次樊景琪有了防备,伸出手挡在他的双肩:“等、等一下,我还有问题。”   耀明无奈,只好停住,望着樊景琪的双眼等待他的问话。   樊景琪咽了口口水,有些局促不安,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半天,他才鼓足勇气,低声问道:“我记忆中并没有你……你究竟是谁?”   耀明坐了回去,神情复杂:“没有我?”   樊景琪点头,紧咬着牙关:“我只记得到了一片血海的地方,我的头发变成银色,就没有了。” 第14章 14睡醒——   耀明抬起食指,正要去探究樊景琪的记忆到了哪里,想了想却又放下手。   樊景琪仰头,一派天真:“你是因为这个,所以才对我好的吗?”   耀明眉头紧锁,沉默不语。   樊景琪将他的反应误认为肯定,心里涌出股说不出的难受,他低下头,勉强撑起一个笑容:“我不是他,这一世的我……”   耀明摸着他的头顶,截断了樊景琪的话,淡淡道:“先睡吧。”   樊景琪直直地看了他一会儿,点下头,重新躺回去。   耀明走出房间,举止轻柔的关上房门。樊景琪的双眼复又睁开,窗户中透进月光,他望着月空,眼角落下泪珠。   客厅内亮着橘灯,电视机的音量调得微弱,游戏画面中的人物左右摇摆,躲开丧尸的追捕。   尤幻臻嘴里叼着半截披萨,头发歪歪斜斜地扎在脑后,手边放了一堆粮食袋子,活脱脱一个宅男形象。   他听到耀明从房间内走出来,把披萨放到盒子里,蹬了脚啤酒罐,“他睡了吗?”   耀明伸手挡住,拉开封口,说:“没有。”   “遇到这事儿谁都睡不着……”尤幻臻指挥着视频中的队长,搜刮空房间,“不过他那个朋友你可以放心了,月底就要回家。”   耀明盯着电视屏幕,血腥模糊的布景十分真实,让他不住回想起往事。   大战之前必有补给,尤幻臻直接催着人物朝前走,与N/PC合力推开门后,果然跳出来一只变异丧尸,尤幻臻吓了一跳,连忙切枪换子弹,不到一分钟,变异丧尸直接跳过来封住他的走位,抓在手里直接咬死。   电视机中央写着:Youaredead。   尤幻臻把手柄丢到一边,举着披萨盒坐在耀明身边,说:“狻猊是龙子,上面告诉我这东西没杀人,还帮忙找回了法器,应该是功臣,判不了罪。拐弯抹角地提醒我,他啊关不得。”说完,自己舔了舔手指,去拿下一块。   耀明皱眉,问道:“法器的事情也说了?”   尤幻臻朝天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不说?你身上被解开的魔气就瞒不过那群老人精。不过……”   尤幻臻单手撑在沙发背上,凑近耀明身边闻了闻他的味道,却被他嫌恶地推开。   “呵,我就说你怎么能操控魔族的刀,原来就是魔……”事后诸葛亮沾沾自喜,“这下可好,你的位置该让了。”   耀明追问道:“那……樊景琪的事情怎么办?”   “哦,挖眼睛,取法器啊。”尤幻臻回答得十分淡定。   下一秒,手上的披萨飞到天花板上,重重地摔在地上。   尤幻臻跳到沙发末端,心疼地看着地上的披萨:“你有病吧!我跟你开个玩笑!”   耀明迅速冲过去,单手卡住尤幻臻的脖子下,捏住他的气管:“玩笑?”   “耀明!”   樊景琪抱住耀明的手臂,拉开打架的二人。他压根没睡着,听到客厅的动静后就觉得不对,出来便看到了耀明掐着尤幻臻的一幕。   贺嘉源被尤幻臻施了法术,无论听到多大的声音,在九点之前都不会睡醒。   尤幻臻咳个不停,啐了口,周身燃起淡淡紫火:“你以为我不敢动手?”   耀明正要抽出炙焰刀,却见樊景琪跃到尤幻臻的面前,劝道:“对不起,幻臻,今天遭遇的事情太多了,不要生气。”   耀明道:“别插手。”   “这本来就是你的错……”樊景琪头也不回,说,“你打算第二次拆我家吗?”   耀明看着樊景琪干瘦的肩膀,一时无话,接着收回炙焰刀,转身离开。   尤幻臻咂舌,收起妖气,觉得有些尴尬:“其实是我的错,不该开那么严重的玩笑。”   樊景琪点点头,转身去收拾地上的狼藉:“都有错,但他不该动手。”   尤幻臻过意不去,跟着过去收拾:“哎,其实也能理解,魔气刚回他身上,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内心。他刚才没打你,我就觉得是真爱无误。”   樊景琪不为所动,接过尤幻臻手中的脏舞,扔进垃圾桶内,朝他笑道:“还饿吗?我做个炒饭给你吃吧。”   尤幻臻见他神色不对,点点头,说好。樊景琪走去厨房,只留尤幻臻一个人在客厅内打游戏。   突然,有人敲门,尤幻臻以为耀明回来了,正想和他道歉,没成想一开门是名不认识的人,那人穿着睡衣眼镜歪带,窄小的眼睛中露出精明算。   他看到尤幻臻后也是一愣,随即樊景琪走出来,他见到熟人才开口道:“小伙子,这都几点了,不睡觉的嘛?”   樊景琪自知理亏,赔笑道:“对不起,我们会小声的。”   男人见樊景琪态度好,非但没消火,反而蹬鼻子上脸道:“你们年轻人就是作息不规律,这个时间还吃饭,身体不要啦!”   尤幻臻倚在门边,不耐烦道:“这个时间还来砸门,手不要啦?”   男人气急,指着尤幻臻骂道:“你这个人会不会说话的?我告诉你,你不要威胁我,我不怕你的。”   尤幻臻点头,微笑:“现在是谁纠缠不休,这么大声的?”   “你!”   樊景琪怕二人打起来,只好道:“会注意的,会注意的!我的炒饭要糊了!幻臻!”   尤幻臻打了个响指,男人身体一抽,表情僵住,双眼中发出淡淡紫光。   “回去!”尤幻臻一脚踢在男人的屁股上,把门猛地一关。   樊景琪迅速跑回厨房关掉炉火,米饭颗颗沾着蛋黄,胡萝卜丁与黄瓜丁的火候恰到好处,里面还有提前化开的虾仁,沾着番茄酱酸甜Q滑。   樊景琪把糊的多的地方放在自己的碗中,另一份好点的给尤幻臻。   尤幻臻吃了一口,眼中露出精光,“哇,我以后天天来这里蹭饭可以吗?”说着又往嘴里塞了两大口。   樊景琪淡淡笑道:“可以啊,你不嫌弃就好。”   “好好吃哦……”尤幻臻忽然放慢了咀嚼的速度,享受的舔勺子,“我要慢点吃,吃完就没了。”   樊景琪哭笑不得,“不要太给我面子。”   “真的很好吃……”尤幻臻下定决心,以后再也不在外面吃饭,“我给你买菜,你做饭好不好?”   樊景琪笑了起来,把自己碗里好点的饭拨给了尤幻臻。   尤幻臻感激地刮着,低声道:“对不起啊,我刚刚不该拿你开玩笑的。”   樊景琪说道:“我知道你的性格,不生气。”   尤幻臻瞪着眼睛,朝樊景琪眨了眨:“我第一眼见到你,就觉得你只是个普通的学生仔,怎么耀明就对你这么执着呢。现在懂了。”   樊景琪低着头,看着碗里的米粒:“你知道我们俩之间的事吗?”   尤幻臻回道:“抱歉,不知道,我出生的时间太晚了。”他伸出手,抬起樊景琪的下巴,伸出手遮在他的双眼前。   “唔……”樊景琪感觉自己像是坐在时空穿梭机上,身边划过五彩斑斓的星辰,整片空间向后扯去。   尤幻臻收回手,感叹道:“法器果然强,我没办法对你使用觑魂术了。”   “怎么?”樊景琪缓缓睁开双眼。   尤幻臻咽下嘴里的炒饭:“你的眼中是定海珠,赵公明曾用这法器重创阐教十二金仙中的五位,后来交到燃灯佛手中。我不知道是用何种方法变了形态存于你的双眼中。”   樊景琪去摸自己的眼眶,难以置信。   尤幻臻说:“不过不用担心,这种法器都会认主,既然被你双眼吸收就是你的,没人敢要回去。”   他朝樊景琪挑眉,言下之意不言而喻,“不过呢……这有一件奇妙的事情,还是要和你说清楚。”   樊景琪问道:“什么?”   尤幻臻刮完盘子,解释道:“在你把法器收回时,耀明竟然露出了魔气。”   “魔气……”樊景琪喃喃自语。   尤幻臻点头,“只有魔族的人才有魔气,就算是其他族群想要伪装都没办法伪装,之前他未被察觉可能是因为封印的缘故,只有封印才能彻底的掩盖魔气,不然降灵办自然会察觉。”   “那他会怎么样?”樊景琪只觉得“魔”这个字,在现在的时代并不受欢迎。   耀明这次的暴露可谓是出其不意,如果是私下的话,尤幻臻可能还会想办法帮他隐瞒,只是这次在支局,他从审讯室出来,震惊了所有人,比起狻猊,他给人的震慑更为强烈。   就算尤幻臻不说,也有其他人会说,不如他抢先一步报告局里的各位领导,还能打消他们的疑虑,让自己更好的帮助耀明。   尤幻臻耸肩:“现在不会被怎么样,毕竟他是主任,是最强的战斗力。上级领导们没商量出办法前,一切便是原样。只是有一点比较难办。”   樊景琪没有半分松懈,整个人像是被摁在弦上,只等听到耀明安全的信息后才会放下心。   “他现在难以服众……”尤幻臻说完,又不住笑道,“不对,之前他就没平息过群众们反对的声音。所以,什么事儿都没有,万事大吉。倒是你,景琪,你打算怎么办?继续找记忆吗?”   樊景琪戳着烧糊的饭粒,摇了摇头:“不,我只想做个普通人。” 第15章 15合租——   这牵扯到私人问题,二人的对话就此停止。尤幻臻告诉樊景琪自己已经用法术清除了贺嘉源这段时间的记忆,到时候他们谈话时不要露馅。   狐妖伏诛、狻猊也在降灵办的监控之下,安全问题不用担心。   樊景琪点点头,对尤幻臻表示感谢。   尤幻臻吃完炒饭,擦了擦嘴,笑道:“之前还想清除你的记忆,这下有了定海珠,也不能动手了。”   樊景琪无语地笑了起来,之前对清除记忆还有遗憾,等到现在真的要留着记忆,却又很不想要。   尤幻臻正色道:“有事情,及时联系我们。”他朝樊景琪做了个拜拜的手势,打开客厅的窗户跳了下去。   樊景琪一惊,还不等他起身查看,尤幻臻又从窗户外爬了上来。   “嘿嘿嘿,有门可以走哈。”   送走尤幻臻,樊景琪收拾干净桌子,将客厅内整理了一个遍,等到回房间时,太阳升起。   他拿起手机,看到QQ上学生前两天给自己发的消息,心里一惊,忙点开界面。   樊景琪忘记了卷子一事,他急忙看题给学生回复答案后,看了一眼日历,差点昏厥——   距离月考不到三天的时间,就算是不眠不休也做不完,他硬着头皮给学生又打了一句:“对不起,老师前两天有事情,哪里不会要快点告诉老师啊。”   不到三分钟,学生回复了。   【樊老师,我是明明的妈妈,他的成绩稳定下来了,下个月不需要您的辅导了,钱会打给你。】   樊景琪深吸一口气,礼貌地回复消息,不再去看对方的回复,直接把手机关机。   困意终于再次席卷全身,他把被子盖过头顶,心里面委委屈屈地蜷成一团。   半梦半醒之间,樊景琪听到关门的声音,揉了揉眼睛,昏昏沉沉地起床。   贺嘉源见他出来,茫然道:“你点外卖了?”   “嗯?”樊景琪一愣。   贺嘉源举着塑料袋朝他晃了晃,“刚刚有个很高的外卖员,说樊先生点餐。”   听到这话,樊景琪就知道是谁来送的,他点点头,不打算多解释,走进了洗手间。   贺嘉源等他出来后,二人坐在一米宽的餐桌上挤着吃饭,看到樊景琪脸色不好后,他不住开口问道:“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可能是昨晚吹的风吧……”樊景琪看着肉粥,皱了皱眉头,“没事的。”   贺嘉源笑道,“怎么想起来一早晨就叫外卖了?之前不是还告诉我要节约吗?”   樊景琪舀了一勺粥,扯了扯嘴角,并没有作答。粥里除了有鸡肉,还有肉松和一些菜丝,又甜又咸的感觉让樊景琪觉得有些反胃,可当着贺嘉源的面他忍着不适,慢慢吃进嘴中。   樊景琪低声道,“跟你说个事儿。我得回家。”   “怎么了?”樊景琪问道,之前贺嘉源还说要留在这里发展,就算家里有金山银山也不回去,如今变了主意,生怕是家里出现了什么变故。   贺嘉源说:“我妈生病了,回去看看。但我觉得应该是骗我的,之前身体还挺好的。”   樊景琪的手停在半空中,放了下去:“这是什么话,哪有用这种借口骗你的,车票买了吗?”   贺嘉源见他着急,不住安慰道:“买好了!你不要急!”   “这种事哪有不急的?”樊景琪说,他自小没了父母,失去亲人的阴影一直在他心底,“不要等月底了,改票吧,明天就走。”   贺嘉源摁住樊景琪的肩膀,把他按回位置:“嘿!皇帝不急太监急,等我陪你找到合租的人再说。”   樊景琪一下子蔫了,说起来一个人也无法支付这里的房租,家教的工作没有了,身上还欠着贺嘉源的钱,眼下连生存都成了问题。   贺嘉源见他不说话,发觉自己说话太直白,只好解释道:“别担心,现在毕业的人很多,你脾气又这么好,肯定能找到合租的人。”   樊景琪想了想,摇头:“我去租别的地方,钱我会打给你的。”   贺嘉源锤了樊景琪肩膀一拳:“跟你谈钱了吗?我这没走就要见外?”   “不是……”樊景琪叹口气,“我还没有找到工作,等到找好工作的话,我迟早要去那周围。”   他堪堪扯出一个笑容,拍了拍贺嘉源,“这事你不用管,要去买特产回去吗?现在陪你?”   贺嘉源笑了笑,点头:“等我换衣服。”   二人出门,见天气不错慢慢走向超市,贺嘉源看着前方修路的标志,好奇道:“这地方修什么路?我记得挺好的啊。”   樊景琪看到胡同,脑海中浮现出当日激烈的场面,淡淡地说:“不知道。”   贺嘉源挠挠头,感叹地说:“哎,我总觉得这几天过得乱七八糟的,像是经历了许多事。”   樊景琪安慰道:“趁着回家,好好休息。”   贺嘉源笑着说:“得了吧,回家就要被我爸摁着去他的公司,哪有玩的时间。”   樊景琪笑了笑:“有工作是好事。”   “你真不和我回去?我爸的公司还不错。”贺嘉源之前与樊景琪提起过这个建议,反正去哪里都是要靠自己打拼的,不如回家帮他整理公司。现在社会有人脉就省许多力气。   如果在一周前,樊景琪说不定对这个条件还会动心。如今……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眶,摇头。   贺嘉源知道会得到这个答案,遗憾地说:“哎,只觉得你一个人在这里会很累。”   樊景琪道:“习惯了,你要加油。”   这是无法追赶的,人的成长只会暴露家境的差距,资源、教育、眼界等等,普通人想要突破那条线必须要付出百倍努力,换取的不过是成功的概率,而不是成功。   见话题越来越沉重,二人默契地打住,买完特产后,在回家的路上樊景琪留意了周遭招聘的信息,即便是兼职也是可以的。他记住了路边的奶茶店,准备明天去问问信息。   不知不觉回到小区,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背影。樊景琪看着那人脑后的茶色小辫子,顿时紧张起来。   “那人好漂……男的?”贺嘉源差点把下巴掉在地上,手指指着前面的人,直到对方转过身,他才发现对方是男的。   二人不自觉地停在原地,看到男人离他们越来越近,已经走到了贺嘉源的食指前方。   男人挑眉看着贺嘉源,视线从他的脸上移到手上:“你这样很不礼貌啊。”   贺嘉源猛地收手,自知理亏,低头道歉。樊景琪嘴角抽搐,不知道尤幻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尤幻臻眨眨眼,低声问道:“兄弟,你知道这个小区哪里租房吗?”   樊景琪:“……”   贺嘉源差点跳起来,兴奋地抓着樊景琪的手臂,“我租!”   樊景琪:“……”   尤幻臻连忙握住贺嘉源的手,剧烈地上下摇晃:“太好了!我现在急需房子,我下午住进来可以吗!”   樊景琪:“你……”   贺嘉源伸出一脚,挡在樊景琪的前面:“好商量!壮士和我来!”   尤幻臻笑着揽住贺嘉源的肩膀,豪迈道:“兄弟够爽快!”   贺嘉源点头:“好说好说!景琪!跟上!”   樊景琪哭笑不得,非常想说,要和尤幻臻住的人是我吧,你们俩这么开心做什么!   三人晃晃悠悠地朝小区走,忽视了外面咖啡厅注视着他们身影的人。   尤幻臻走进电梯,手上非常快的摁下了“19”的按钮。贺嘉源呆愣地看着尤幻臻,问道:“你怎么知道是这一层?”   樊景琪的心一下子揪到了嗓子眼,紧张地看向尤幻臻。   尤幻臻一副天真,紧接着激动道:“我不知道啊!我胡摁的,这是缘分吗?”   樊景琪:“……”你不去演戏真的屈才了!   三人回到家里,贺嘉源抱着特产准备进屋,却又拉着樊景琪,朝他挤眉弄眼道:“你看!合租的人多方便,长得还帅,很合适你。”   “呃……”你这是红娘当上瘾了吗!?   樊景琪忍住吐槽的欲望,摆摆手,“再说吧,不要随便往家里拉人啊!”   尤幻臻探过头,笑道:“我可以逛逛吗?”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贺嘉源回手把樊景琪给推了出去,“景琪招待帅哥!顺便加深感情!”   尤幻臻:“……”   樊景琪:“……”   贺嘉源美滋滋地回到房间,顺便把飞机票改签,和家里面的人打好招呼。   尤幻臻走进洗手间,大声说:“我看一下淋浴头哦!”   马上拉过樊景琪的手把人拽进了洗手间。他把门关上,邪气得勾起嘴角,把人挤在角落里,低声道:“嗯哼?加深感情?”   樊景琪推开尤幻臻,脸上滚烫:“别说了,好尴尬!”   尤幻臻恨铁不成钢摇头:“那个死魔头不在,不然能气死他。”樊景琪不答。   尤幻臻双手举在耳边,装作投降道:“好了好了,不和你提他。”   樊景琪看着他,问:“来做什么?”   尤幻臻对着镜子整理发型:“租房啊,不能叫我去天桥桥洞吧?”   樊景琪怀疑地看着他,尤幻臻诚恳道:“真的,我哪里骗过你。”   樊景琪叹口气,现在也需要有人合租,他只好配合尤幻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骗贺嘉源。 第16章 16工作——   尤幻臻装模作样地跟着樊景琪转了里三区外三圈,十分刻意地与贺嘉源讲价。樊景琪对这套精湛的演技除了佩服也没什么好说的。   贺嘉源目送尤幻臻离开,回过头看着帮忙收拾客厅的樊景琪,叹了口气:“PS4留在这里吧。”   “我不玩,你回去要用的。”樊景琪把游戏盘装回盒子里,拿起抹布擦干净外机上积攒的灰尘。   贺嘉源摁在他的肩膀上,劝道:“回去之后我会好好的,不打游戏了。”   樊景琪看着手上的游戏盒,突然理解了贺嘉源的心思,笑着停下手。   贺嘉源抿唇,遂又放开,携挂着满脸的犹豫杵在电视机前。   樊景琪还是第一次见到贺嘉源这般踌躇,不住说道:“这可真不像你。”   贺嘉源被逗笑了,拍了拍樊景琪的肩膀:“受欺负的话跟哥们说,二话不说订机票来帮你干他。”   樊景琪点头,二人互相拥抱,离别之前又坐在一起谈心吃饭。而有的话,却在分别之际什么也说不出来。   一天后,贺嘉源提着行李箱,和樊景琪招了招手,离开了B市。   樊景琪将结算好的家教费偷偷塞在了贺嘉源箱子里,还往里面多塞了两百块钱算是报答平日里他对自己的照顾,虽说不多,但二人也知道相互的情况,贺嘉源肯定能谅解自己。   兼职的工作也谈拢,樊景琪按照约定的时间赶到奶茶店,正值周末,老板二话不说把他推到后面的房间扔给他一件不知道被多少人穿过的工作服,叫他换好赶紧出来帮忙。   店内一共四个人干活,樊景琪又是初学者,现在没人有时间教学,只得让他去收银台。   收银的工作最让人头疼,与各种各样的顾客打交道,一个不注意态度就会惹人生气。   樊景琪小心翼翼地照顾着顾客的情绪,说了一天“你好,欢迎下次再来”,连口水也顾不得喝,喉咙里能喷出火。   到了后面的时候,他的声音比之前小了些,顾客不明所以,只得瞪着他斥道:“你声音太小了!”   “您想喝什么?”樊景琪把声音放大。   顾客捂着心脏,怨道:“这么大声,你这是消极抵抗!”   樊景琪只好闭嘴,满脸微笑地看着他。   “你干嘛?准备往我的饮料里吐口水吗?”   顾客见樊景琪脾气好,越说越严厉,不依不饶地要和樊景琪讨公道。   樊景琪脾气好,却也不是没脾气,眼下后面的人不爽地渐多,只得继续笑道:“对不起,是我的错误,您要点什么?”   顾客瞪着眼,用手当扇子扇:“喝什么?这么热的天,我们排了这么久,你们都在干什么?”   “点吗?”   后面突然走过来了一名高大的男人,他看着正在乱发脾气的眼镜男,冷声问道。   樊景琪没料想到耀明会突然出现,见他双眼冷漠,只怕那顾客下一秒便会脑袋和身体分家。   眼镜男怂了,却又碍于情面,梗着脖子道:“点不点关你屁事?”   “不点后面去,别耽误时间。”耀明动了动下巴,向后撵人。   眼镜男伸出食指,指着耀明的下巴:“你这人别找事?”   耀明点头:“耽误大家时间的是你,找你事又怎样?”说着,他就要拎着眼镜男的衣领去旁边给他教训。   樊景琪忙道:“不好意思,大家都消消气,先生您决定好要喝什么了吗?没有的话,后面的顾客要点餐了。”   眼镜男不知道樊景琪是在施救,还将怒火牵到他的头上,“要不是你们手脚慢,能出这事吗!”   咚——   完蛋了。樊景琪只觉得自己眼前的景色放慢了速度。   眼镜男伸出两只手,下意识地向前抓去,整个人却是龇牙咧嘴向后躺去,眼镜缓缓飞到半空,在奶茶店招牌前做了三百六十度托马斯全旋,最终飞到行人道上,被不知情的路人一脚踩下。   排队的顾客的头随着眼镜男优美的倒姿,从右向左转去。   “哎哟,我去!”眼镜男趴在地上,哀嚎出声。   耀明淡定地收回脚,插在眼镜男刚才的位置,朝樊景琪道:“招牌奶茶。”   眼镜男知道自己惹不起耀明,嘴上骂骂咧咧,连滚带爬的离开了奶茶店。   老板见没事了,才在后厨钻出来,恶狠狠地指着眼镜男的背影喝道:“现代的人就是这样没素质!还有你啊……”他的话到一半,耀明带着刀的目光便朝老板袭来。   “好好干活!”想到刚刚门口发生的事情,老板立刻噤声,小跑回后厨。   很好,这个兼职到此为止了。   队伍后面的几个女生举着手机拍耀明的背影,还将讨论用大家正好能听清的音量说了出来:“好帅啊!”   “你们有没有录下刚才那一脚!天呐,好man啊!”   “能不能去要手机号啊!”   樊景琪额间落下三道黑线,把奶茶装进塑料袋中,又给耀明插好吸管,交到他的手上。   从始至终耀明从未抬起过头,穿着连帽的运动衫,带着黑色的帽子,碎发被风吹动,一举一动都像是在拍画报。   樊景琪想偷偷地看一眼耀明,他还从未见过耀明会喝这种东西呢。   樊景琪斜眼望去,却见三个女生挤在耀明身边,脸上带着兴奋的红色。   耀明漫不经心地朝樊景琪的方向斜过眼睛,樊景琪心虚地收回视线,继续工作。   “招牌奶茶,三杯。”   樊景琪见到耀明又回来,身后还是那三个女生,不禁愣住,手脚上还是很麻利地点单。   后面的女孩打扮得很日系,朝樊景琪调侃道:“小哥哥,你也很好看的啊。”   樊景琪很不好意思,笑了笑不说话。   旁边的女生继续道:“真的哎,你们俩的帅不是一个风格的。小哥哥好受!”   樊景琪脸更红了,低头给三杯奶茶打包。   耀明出声道:“就这样。”   樊景琪把三杯奶茶和吸管递给耀明,耀明回手把东西分给女孩儿们,冷漠道:“请你们喝,别纠缠了,我结婚了。”   说完,看了一眼樊景琪,而樊景琪去和别的顾客说话,并未注意到他的视线。   “骗人啊!”日系女孩惨叫出声。   “你能不能找个符合实际的理由?”第二个女生不住吐槽。   见索要联系方式不成功,三个人恋恋不舍地和耀明告别,耀明回到座位,却见老板手里拿着抹布擦干净桌子,顺便将他喝了一口的奶茶扫进垃圾桶中。   耀明:“……”   “招牌奶茶。”   樊景琪:“……”   人多的时候过去了,他站在收银台前,无奈地看着耀明,劝道:“这不是水,你要喝多少杯。”   耀明可怜巴巴的指向空荡的桌面:“喝到一半,没了。”   樊景琪没办法,只好又给他点了一杯,戳吸管时,嘱咐道:“最后一杯。”   “嗯嗯。”耀明像只大型犬,接过塑料杯,坐在一边看着樊景琪工作。   老板本想对樊景琪嘱咐一两句,但他只要靠近樊景琪一米之内,便会觉得背后如针刺,老板回头望去,只见耀明面无表情地与他回视。   逼得老板只好朝樊景琪求助。   樊景琪无奈,走到耀明身边,问道:“你坐这儿一下午了。”   耀明茫然地看向樊景琪:“要赶我走吗?”   “不是……”樊景琪说,“只是好奇你不忙吗?”   耀明想了想,点头:“我把事情交给别人做了。”   耀明问道:“几点回家?”   “六点。”樊景琪看时间,距离下班还有半个小时。   耀明乖乖坐好,“嗯。”   樊景琪也不和耀明说了,和另一个同事交换了位置,到后厨听老板讲话。   老板为难地看着樊景琪,还不等开口,对面谦逊的年轻人率先道:“今天给您惹麻烦了,您给算一下今天的工资,我以后就不来了。”   “哎,往后啊,你去哪里记得都要好好做事。”老板语重心长地说。   樊景琪点头,用手机收钱,帮着打扫小厨房,又去换好自己的衣服。   耀明早就站在马路边等自己了,樊景琪叹口气,走了过去:“走吧。”   耀明道:“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樊景琪起初是有点生气,后来想到耀明不过是想帮自己出口气,怒火又被自己平息了。   “你在生气。”耀明肯定道。   樊景琪哭笑不得:“真的没有,我忘记问了,你今天为什么会在这里?”   耀明沉默不语。   樊景琪猜到他一直在自己身边,也不揭穿,环顾车辆,领着耀明过马路。   “你为什么要在这里工作,喜欢奶茶店?”走了半天,耀明才开口问道。   樊景琪反驳道:“当然不是,只是找到这个工作比较快。”   耀明想了想,说:“我有个朋友,他的公司正在招聘,要去看看吗?”   “嗯?”樊景琪眨了眨眼睛,“什么公司?”   耀明道:“不清楚,好像是卖房子。他上次叫我帮忙招人,我觉得你应该会适合。”   “呃……”樊景琪心想我长得很像卖房子卖保险的吗!他点点头,“试试吧。” 第17章 17关系——   高端的室内装潢,桌面摆着财经杂志正好翻到季氏集团的董事长单页,纯黑的咖啡倒映出坐在沙发上年轻人紧张的面容。   樊景琪整个人都斯巴达了,他整个人处于被震慑中,看着玻璃门外来来往往的人都像是隔着荧幕看戏,心里涌现出一股不真实感,这里一瞧就不像耀明描述得那样简单,提前做得功课都是有关房产销售概念的,只怕到时就会露馅。樊景琪只期望面试赶紧结束,好让自己快点回家。   门口出现一个穿着白衬衫的青年,抬着眼眉往里面左右看。   樊景琪走过去替他开门,青年淡淡笑着致谢问道:“这里是面试的地方吗?”   樊景琪点点头,给他让开一席位置。青年看起来比自己大上一两岁,面容的俊朗丝毫不差尤幻臻,只是二人的风格完全不同,眼前的男人尽是风流俊朗,而尤幻臻则朝着妖孽的方向一去不复返。   青年翘着二郎腿坐着,随手拿起桌上的杂志翻了起来,丝毫不像樊景琪这般拘谨。   樊景琪坐在旁边,看着自己的双手。   那青年看杂志看得无聊,抬起手看了一眼腕表,忍不住说道:“这家公司的老板也太没良心了吧?都过去这么久了还不来。”   樊景琪淡淡一笑,说:“应该是有事耽误了。”   青年合上杂志,放到桌上:“哇,什么事这么重要,就不能派个人来看看咱俩?”   樊景琪见他衣着气质不凡,却没成想也是这样沉不住气,只好安慰道:“公司规模大,有流程的,不能随便找人代替面试。”   “嘿……”青年轻笑,挑眉看着他,“你就一点都不生气?”   樊景琪摇摇头,回到原位置。   青年似乎对他燃起了浓厚的兴趣,侧过半个身子朝向樊景琪,“你是刚毕业的?”   “是的。”樊景琪老实答道,就算逞强撒谎,自己也和在社会摸爬滚打的人不符,不如老实应答。   青年眨眨眼睛:“本科生?”   樊景琪点头。   青年拍了拍腿,低声道:“就敢来这里应聘?”   樊景琪知道自己的学历被人看低,不骄不躁回道:“是。”   青年的食指摩挲着下巴,好整以暇地望着樊景琪,“我这么说你,你都不生气?”   樊景琪茫然地看向青年,心想对方说的都是事实,有什么可生气的。   “你就不怕应聘不上?”青年又问道。   樊景琪说:“怕,但我只能做到“尽人事听天命”。”   “尽人事,听天命……”青年在口中重复,嗤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樊景琪。”   青年点头:“樊景琪,你好,我现在有个小公司没人管理,你能帮我管管吗?”   樊景琪:“……”他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中,焦在原地动弹不得,一脸呆愣地看着青年。   青年伸出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这是几根手指?”   樊景琪连忙推辞:“对不起,我今天是来应聘这家公司的,没有别的想法!”   青年嘴角抽搐:“我不是挖墙脚的。”他见樊景琪误会,只好朝他比了个“暂停”的手势,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了号码。   不一会儿,刚刚倒咖啡的秘书,手里抱着两份文件,踩着高跟鞋走了进来,朝坐在樊景琪旁边的青年,笑着喊了句:“季总。”   季和唇边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朝樊景琪抛了个媚眼。   樊景琪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嗖地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离季和远远的。   季和哭笑不得,闻了闻自己的衣袖,朝秘书道:“我身上有味道吗?”   秘书把文件交给他,于心不忍地看着樊景琪可怜的模样:“都说了您不要闹了。”说完,她朝樊景琪介绍道,“抱歉,这次给你面试的是我们的季总经理,吓到你了。”   樊景琪见季和长得年轻,身上又不带着在企业上班的油腻形象,从没往这边想过,现在回想起在单页上见到的季董形象,确实有相似之处。   季和站起来,懒懒道:“露露啊,你先去收拾出来小樊的位置,明天叫他跟你学习。”   “是。”女秘书点点头,朝樊景琪使了个眼色便出去了。   樊景琪低头道:“对不起,我以为……”   “怎么?要是知道我是总经理,就要给我端茶倒水捏肩捶腿吗?”季和调侃道。   樊景琪红着脸反驳道:“不、不是……”   季和把文件递给樊景琪:“你来看看。”   樊景琪接过文件,打开看到内容是签约合同。他心里面七上八下,看着季和:“这是不是……太快了?”   季和愣了一秒,旋即爆笑,“到底想不想来?又不是叫你搞传销,怕什么?”   樊景琪认真地看着条款,心想或许是耀明朝季和打过招呼了?自己这算是走后门了吧。   笑声渐渐变小,季和示意樊景琪坐下,他也收起三分玩笑意,回到正题:“看到你的眼睛,我心里就莫名觉得可以信任你。”   樊景琪直直地看着季和,眼底像是涌现出一股能量,他急忙看向别处,心中开始怀疑,季和身上不会也有法术吧。   季和拍拍樊景琪的肩膀,又嘱咐了两句,亲自乘电梯送他离开。   直到走出写字楼,樊景琪整个人都晕呼呼的,不敢相信这样就算是成了,找工作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简单。   他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眼睛,兴许真的是季和说得那样,是因为眼睛的缘故吗?   耀明坐在车里有一会儿,看到樊景琪怅然若失的模样,连忙下车来,走到他身边,碰了碰樊景琪的手臂。   樊景琪抬起头,惊道:“你怎么在这儿?”   “来接你,被欺负了?”耀明帮樊景琪把头发捋到耳后,手指不经意地碰到了他的耳垂。   樊景琪急忙摇头,“不是,是,是因为我觉得面试太顺利了,谢谢你帮我和季总说情。”   耀明领着樊景琪坐上车,迷惑道:“季总?季和吗?”   “嗯。”樊景琪稀里糊涂地被拐上车。   耀明发动车子,说:“没有,我不认识他。”   樊景琪语塞,脑子转不过来了:“可你昨天……哦对!”他想起昨晚耀明告诉他这里是卖房子的这笔账还未结清,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这里根本不是卖房子的!你骗我。”   耀明耸肩,“我是听朋友说的,这里做什么的我也不知道。”   “那他为什么应聘我?”樊景琪喃喃自语。   耀明唇边带着淡淡笑意,说道:“你很好,聘你是应该的。”   樊景琪脸上红了红,脑子里想的却是季和说的话,他侧过头问:“是不是眼睛,因为定海珠的缘故。”   耀明趁着在等指示灯,空出手揉了揉樊景琪的头顶,“那是降妖除魔的法宝,对普通人并不管用。你与他有缘吧。”   缘这个字可是太深奥了。樊景琪点点头,顺便说了句绿灯,提醒耀明开车。   他暗想:降妖除魔,就凭自己能打什么妖魔鬼怪?上次被狐妖差点掐死的感觉还停留在脖子上呢。   樊景琪看向窗外,才发现这根本不是回家的路,“这是要去哪儿?”   “降灵办。”耀明答道。   樊景琪咽了口口水,心想不会是要研究定海珠吧。耀明续道:“狻猊要见你。”   “哦……”樊景琪按下心,坐在车里打开手机,顺便看到了尤幻臻发给自己的消息。   上一次尤幻臻装作看房子的时候,两个人便把微信加好了。   尤幻臻发了一条:“耀明在你身边吗?”   樊景琪:“在,怎么了。”   尤幻臻迅速回了一个生气的表情包,写道:“就知道他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樊景琪不明所以,耐性地等尤幻臻打完字。   尤幻臻:“我去送狐妖的内丹,最近没办法和你住在一起。他肯定会用保护你安全的借口来接近你。”   樊景琪:“送内丹?”   尤幻臻又发了个生气的表情,怒道:“这是重点吗??重点是耀明趁虚而入!”   “呃……”樊景琪只得安慰道:“他不会的,你注意安全。”   说完,他放下手机,好奇道:“狻猊不可以出来吗?”   耀明点头:“本身也有唆使的错误在,留在降灵办观察一段时间。”   樊景琪知道狻猊是龙子,亦是妖,但尤幻臻曾说过,耀明身上流露出的魔气,证明他其实是魔。   为何妖可以随意出入降灵办,并且任职,而魔就饱受非议?   他想了想,还是没问,两个人享受着沉默,一直赶到降灵办。   耀明将车停在之前去的咖啡厅前,樊景琪站在门口刻意看了看,没觉得和别的地方有什么区别。店长站在门口,笑盈盈地和樊景琪打了声招呼。   樊景琪也立刻问好,“您好。”   耀明冲店长颔首,挡着他看向樊景琪的视线,朝后方走去。   走上二层楼,里面坐着的人都朝他们看来。这一层只有除妖师能上来,基本上都是在互相谈生意的,真正要办事盖章交报告的话,还需要在冲破结界。   一两个认出耀明的除妖师,立刻打招呼。樊景琪下意识地紧张起来,耀明面无表情地停在隔间前,指尖划出了专属的通行咒文。   而本来远坐在边上的女人,忽然喊住他们。   耀明回过头,眉头轻拧。   “耀明兄,带我一程。” 第18章 18法器——   女人脚上踩着小猫跟,走路十分迅速,追上两个人挤进电梯内。   耀明让出位置,护着樊景琪朝电梯角落里走去。   女人不以为然,半侧过头在电梯内部再次摁下自己要去往层数的数字,语气中略有些不爽:“这么远干嘛,我又不是妖怪。”   樊景琪一愣,看着她身上穿着半职业长裤套装,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而头发上却用不符合潮流的簪子盘起。   女孩从电梯门的反光位置看到了樊景琪的目光,疑道:“在看什么?”   樊景琪眨眨眼睛,小声道:“你的簪子很漂亮。”   “簪子……”女孩伸出手去摸头发,讶然,“你能看到?”   耀明冷漠道:“他的双眼中有法器。”   女生恍然大悟,向樊景琪伸手:“你就是樊景琪?”   樊景琪忙握上去,向她点点头。   嘀——   电梯门缓缓打开。女孩扬起笑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有时间再聊,先走了。”   樊景琪礼貌地和她说再见,耀明伸出手摁下了“关门键”。   电梯开始向下运行,樊景琪眼睁睁地看着数字已经到了头,却仍旧在上升,心中涌现出股不安的动荡。   “关押的地方需要特殊咒文。”耀明像是看透了樊景琪的内心,站在樊景琪的身边,用手指在他眼前虚化了个咒。   樊景琪回想起在进电梯之前耀明做的事情,不禁长舒一口气。   直到负5层,电梯才停止。刚一开门,门外便吹起一股冷风,樊景琪抖了抖,跟在耀明的身边。   特殊监狱每隔十个监号便有四名警卫把守,和关押普通的人地方不同,他们通常在警卫室内用玄镜来查看监号情况,工作便是及时修补结界与封印。   毕竟这里只是关押的只是小妖,真正厉害的魔头与妖怪封印的地点根本不会让他们知道。   二人走了进去,本来打牌的人立刻扔下外套从沙发上起身,踢踏着皮鞋在耀明面前站好。   樊景琪:“……”   耀明见怪不怪,拿出证明身份的古印交给警卫,说:“狻猊。”   警卫点头,把墙上的一张黄纸交给耀明,又回去继续打牌。   耀明带着樊景琪走出去,路过两排监号,樊景琪好奇地看了一眼,瞬间无语。   小妖怪多半是刚化成人形便出来作恶,被降妖师一揍就失去了多年修为,现在又成了动物形态。与其说是关押人的监牢,不如说是宠物收容所。   “到了。”耀明停在最后一排的监号前,念了个火诀,手上的黄纸瞬间燃烧。结界如同融化的冰块,从上到下消失。   直到完全消失,狻猊才能看到牢外的景象。   他站在门口,依旧穿着那日的衣服,手指夹着普通的香烟,双眼直直地盯着樊景琪。   说也奇怪,之前心里没有任何感觉,而现在再看狻猊,樊景琪只觉得有种久别重逢的感动。   狻猊忽然笑了起来,朝樊景琪招手:“记起我来了?”   “是。”樊景琪也笑了,在耀明打开门后,走了进去。   狻猊早就收拾出干净的地方给两个人坐下,小厨房里还有咖啡壶,他嘴里叼着烟,踢踏拖鞋去取杯子。   樊景琪环顾四周,竟然觉得这种小房间还不错。   狻猊把杯子放在樊景琪手边,没管耀明:“环境可以吧?”   樊景琪笑道:“很好呀。”   “托了我爹的福。”狻猊心里跟明镜儿似的,自己怎么在这的十分清楚,他坐在樊景琪的对面,把烟摁进烟灰缸里。   耀明冷道:“有话快说,时间有限。”   狻猊得意地扬起眉梢,冲着耀明炫耀:“没想起你?”   樊景琪心里尴尬,解围道:“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狻猊嘿嘿一笑,把注意力转移到樊景琪身上,“缘分吧,以前你不总是和我这样说。我的身份不方便直接露面,就找了只小狐狸叫他去试探,本就随便教了几招法术,没想到他突然给自己加戏。”   樊景琪:“……”   耀明嘲道:“你脱不了干系。”   “这不关在这儿了吗!”狻猊瞪着眼睛,只觉得关自己都是委屈,好歹最后还帮大家收拾了那只狐妖,“还得帮那群人干活,烦死了。”他说着,又抽出根烟塞进嘴里。   “什么?”樊景琪问,“你要干什么?”   狻猊摆摆手,示意他不要担心,“就是给这个降、降灵办干活,时不时地除个妖。”   樊景琪忍不住笑出来:“你这是入职了,恭喜。”   狻猊挠头:“喜什么,人永远都这样,高高在上,恨不得世间万物都为其所用。”   樊景琪劝道:“如果不在降灵办你又打算去哪呢?”   “你家啊……”狻猊理所当然的模样让樊景琪哑口无言,“这次出去后,还要找你呢。”   樊景琪:“……”   耀明终于忍不住了,怒道:“不行!”   “干嘛?”狻猊把头转到一旁,拿过桌子上的日历,啪地摔在耀明的桌前,“等我出去,你就完了!”   樊景琪头大,他根本没想到这俩人之间的火气这么大,不对,好像谁和耀明的敌意的很明显,他把日历收好,顺便将自己的咖啡推到耀明手边:“不要吵啊,怎么又吵架呢。”   狻猊似乎很听樊景琪的话,见他着急,也坐了下来,大口大口地嘬着烟:“生……景琪,你是不是不想我去找你?”   “没有……”樊景琪立刻反驳回去,低下头看到狻猊在两天后的位置上化了个笑脸,“去就去,只是我家太小了,还有别人住。”   狻猊急道:“别人?谁?他吗?”他伸出食指,指着耀明,带着被背叛的伤心。   樊景琪哭笑不得,摇摇头:“不是。总之我会来接你的……”他转过头看着耀明,询问道,“还是这里,对吗?”   耀明说:“咖啡店前。”   樊景琪默默记在心里,瞧见桌子旁边放着一支笔,又在上面添了朵花,还给狻猊,笑道:“等我呀。”   狻猊没了脾气,点了点头,满头乱丝跟着晃。   “你在哪里找到的定海珠?”耀明问道。   狻猊被樊景琪捋顺了毛,也不打算再和耀明吵,回道:“这几百年找的。”   耀明想了想,正要问出口,又听狻猊说道:“当年……我记得那些东西掉落的方向,所以能找到。”二人交换了个眼神,隐藏的事情被草草翻页。   些?樊景琪注意到狻猊话中的重点,好奇道:“没有找完吗?”   狻猊点头:“定海珠共有二十四颗,还有女娲石。都是你的法器,我找了这几百年只找到了这些,其他的其实还要靠你自己。”   樊景琪惊讶,没想到自己还肩负着这么艰巨的任务。   耀明低声道:“不找也好。”   出乎意料地,狻猊没有抬杠,还认可般地轻轻点头:“不说这个了,景琪,两天后同一时间记得来接我。别在这里待久了,走吧。”   耀明揽着樊景琪的肩膀,打了个响指,监号的门大开。   樊景琪笑着点头,冲狻猊说再见。   二人沿原路返回,刚刚给黄纸的警卫这次拿了红色的,朝二人微微鞠躬,又去给狻猊的监号换上新的结界。   樊景琪站在电梯内,从电梯的大门上凝视自己的双眼,一时之间脑海中被定海珠、女娲石占据,那些含糊不清的概念竟然是属于自己所能掌握的法宝,自己也可以斩妖除魔吗?那为什么耀明从未叫自己去降灵办工作呢?   耀明揉了揉樊景琪的发顶,问道:“在想什么?”   “没有……”樊景琪笑了笑,并不想让耀明担心,“对了,幻臻去哪里送内丹?”   耀明愣住,旋即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樊景琪答:“他在微信上告诉我的。”   “狻猊告诉他了和狐妖相遇的地点,到时候再去支局查狐妖的妖气。”耀明解释道。   电梯停止,打开门后,又是刚刚带着宝簪的女人。   女人惊喜地看着樊景琪,笑道:“又见面了!”   耀明冷漠道:“交报告只要五分钟,你在这里等了多久?”   樊景琪:“……”   女人恼羞成怒,冷声说:“你也知道交报告需要五分钟,那怎么不自己去干?”   耀明嗤了一声,“上不上?”   女人立刻忘记被奴隶得仇恨,跳上电梯,站在樊景琪身边。   她微笑着朝樊景琪自我介绍道:“刚才忘记说,我叫黄妙怡,现在降灵办工作。”   樊景琪惊讶地看着她,再去看耀明的脸,这么说,眼前的女人不就是耀明的手下吗?为什么两个人表现得那么不熟啊!   “你好。”樊景琪说。   黄妙怡笑了笑,正要开口,却听耀明道:“不要找他做事。”   黄妙怡冷嘲:“你还找我做事呢。”   “你是降灵办的人。”耀明说。   黄妙怡咬牙道:“官大压死人啊!”   电梯停止,耀明拉着樊景琪的手走了出去,留下黄妙怡一个人咬牙切齿辱骂耀明。   樊景琪不住问道:“能帮就帮,她不是还帮你了?”   “她爸是部长。”耀明说着,开着车带樊景琪去吃好吃的。   樊景琪:“……” 第19章 19初现——   耀明带着樊景琪到了预先定好位置的西餐厅,二人走进包间,侍者跟在后面,将菜单放在桌上,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的笑容。   耀明打开菜单,想着樊景琪的口味又结合自己的点了几道,樊景琪左右环顾,又偷瞄了一眼站着的侍者。   耀明将菜单合拢,还给侍者,问道:“在看什么?这里不是。”   樊景琪被点破心思,淡淡笑了笑。   牛排、蜗牛还有红酒被端上桌,樊景琪看着那盘中可怜巴巴的分量,就知道与之成反比的价格会有多高。   他终于忍不住了,抬起头低声问道,“降灵办的薪水这么高?”   “不多……”耀明老实答道,“基本上只有降妖才会获得相应的报酬。”   樊景琪恍然大悟:“看来你很厉害,打败了不少妖。”   耀明帮樊景琪切好牛排,说:“没有,那只狐妖是我今年第一件任务。”   樊景琪:“……”   想到今天中午他等着自己,昨天又在奶茶店做了一个下午。樊景琪好奇道:“你都不工作的吗?”   耀明把盘子放到樊景琪的手侧,认真道:“之前,我一直在找你。”   樊景琪低下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是把牛肉放进嘴里,默默咀嚼。   耀明看着樊景琪的头顶,捏着高脚杯,不住摇晃着猩红液体。   在最后的日子里,他和梵生一吵过架后,就再也没见过他的身影。   而在六百年的时间变迁中,他独守孤身,期待着与他再次重逢。   樊景琪咽下嘴里的香嫩牛肉,扬起脸,问道:“我该怎么去找回记忆?”   耀明放下酒杯,认真道:“你真要找回来?”   樊景琪点头:“我想知道,我们过去发生了什么。”   耀明说:“你若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   樊景琪看着耀明,带着盈盈笑意,二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的交汇,耀明了然了。   记忆是一个人完整存在的证明,即使是旁人告知,又有什么意义,过去的感受一并消失,就算是与自己再次……   耀明叹口气:“我只是不想你痛苦。”   “我知道你为我好……”樊景琪说,又意识到这样过于暧昧,补充道,“嗯……我是说,你是好人,我……”   耀明给樊景琪切着蛋糕,回道:“我明白你的意思。”   樊景琪“嗯”了一声,被他理解了心里却又空落落的。对于耀明,樊景琪一直处于矛盾的处境中。   他承认,自己很喜欢耀明,但在恋爱时期人又无法控制自己的自卑心理,总是在想对方该找个多好多好的人,而不是自己这样毫无用处的人。   耀明低声问道:“怎么了?这里不好吃?”   樊景琪晃晃头:“很好吃,只是我觉得总是让你请客。”   “嗯……”耀明想了想,回道,“那你做给我吃?”   樊景琪心想你哪里的山珍海味没吃过,还要我做,“不了吧,我做的不好。”   耀明委屈道:“那你还给九尾狐做。”他说着,调出那天尤幻臻发在工作群里的炒饭照片,转到樊景琪的方向给他看。   樊景琪:“……”   心想这是什么时候拍的,自己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挠了挠头,只好道:“就只是这样的家常菜,你不嫌弃就好。”   耀明不悦说:“我怎么会嫌弃。”   两个人正聊着天,却见工作群里冒出一条消息。   【哪个人有空,帮一下老娘!】   樊景琪不经意地扫了一眼,立刻猜出这是谁发的消息,而耀明则不慌不忙地关掉界面,继续吃饭。   爸爸是部长就不帮忙吗?樊景琪这才从耀明刚刚设计得逻辑陷阱中纳过闷来,问道:“真的不帮吗?我觉得她很着急。”   手机屏幕再次亮了起来,黄妙怡专门艾特了耀明,再加上凶萌的表情:“老大,帮个忙能死嘛?我可以帮你追嫂子。”   樊景琪闭嘴了,低着头吃饭。   耀明却拿起手机,打字回道:“两情相悦。”   而尤幻臻却怒道:“呸,还两情相悦,我看是大言不惭!”   黄妙怡抓住机会立刻道:“搞定骚huo行不行?”她平日觉得九尾狐行事过于嚣张,长得比自己还好看,便给尤幻臻起了个骚huo的外号。   耀明想也未想,回了个:“成交。”   他放下手机,任由群里尤幻臻与黄妙怡对喷,冷静地对樊景琪说:“我决定帮她了。”   “哦?”樊景琪见他刚刚看了半天手机,猜想应该是和黄妙怡交流。   “她答应我,弄走尤幻臻。”耀明说。   樊景琪:“……”   两个人吃过饭,耀明载着樊景琪到了与黄妙怡约定的地点。   黄妙怡啃着个三明治,从皮包里掏出一沓照片和合同文件,她给樊景琪点了杯饮品,在耀明看的时候,小声与他交谈:“这个好喝吗?”   樊景琪老实地坐在一边,没想到她会与自己交谈,忙道:“好喝,谢谢你!”   黄妙怡笑着往下剥开包装:“你长得很好看,收拾一下不输给尤幻臻的。”   樊景琪差点把拿铁都喷出来,“不……不要拿我开玩笑了。”   “真的……”黄妙怡笑着说,“你的皮肤很好,五官线条十分流畅,是个美人胚子啊,只是不打理自己。”   樊景琪自出生后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夸奖,当即石化。   耀明一直在偷听两个人说话,翻看完全部的照片,朝黄妙怡投去一个警告的眼神,拿起桌上的文件。   黄妙怡吃完三明治擦擦嘴角,说:“不好意思,我兼职写美容公众号的,职业病。”说完,她又悄悄和樊景琪说,“我会带你去改造一下的。”   樊景琪扯了扯嘴角:“谢谢。”他低下头,看着桌上的照片,全是不同的场合,但用了偷拍的角度,每张上面都有一个黑发的男人。他拿起两张翻看,只觉得有些眼熟。   黄妙怡不住嘲道:“小鲜肉。”   樊景琪经她提点,这才看出那男人是谁——正是先前在电视剧中出演过“小狼狗”角色而一炮走红的新生代男演员,林柏。   他只记得前段时间大街小巷都是林柏歪嘴笑的照片。没想到,这次被偷拍的人竟然是他。   耀明把文件放下,低声道:“他托你的?”   “托我一个朋友,但这事有点棘手,她办不了……”黄妙怡解释道,“转给我了。”   樊景琪放下照片,认真听二人讲话。   黄妙怡继续说:“他跟外面隐藏了真实年龄,二十八岁改成了二十三岁。”   樊景琪:“……”难怪看着有点成熟,但这个操作也太厉害了吧,直接改了五岁,就不怕被人揪出来吗?   耀明拿过林柏的正面照片,只是一晃又放下了。   樊景琪不明所以,拿过来查看。   黄妙怡道:“整了鼻子,改了时运。”   樊景琪:“这也有说法?”   黄妙怡笑了起来:“当然有啊,一般劝大家不要整容就是这个原因,你的面容走向也和身上的运气相关的。”   她伸出食指在自己的鼻梁上比划,“这个地方尤其关键。不过当明星的,这里多数长得不错。”   耀明说:“改之前的生辰有吗?”   “有……”黄妙怡拿出手机,发给耀明,“从他经纪人嘴里撬出来的。”   樊景琪看着林柏阳光的假笑,没看出任何异样,“他怎么了?”   黄妙怡耸耸肩膀:“闹出人命了。”   “他成名之前,在老家有个女朋友……”黄妙怡说着,把女孩儿的档案挑出来给樊景琪看,“一直没有分手,结果女方查出怀孕,又赶上林柏的事业期处于上升阶段,他就打算给笔钱,叫人去打胎,然后了断。”   樊景琪叹口气,这种渣男的例子实在是并不罕见。   黄妙怡喝了口咖啡,继续说:“女孩儿没同意,说会独自抚养孩子,不会麻烦林柏。但是前不久难产,大人和孩子都没救过来。这件事发生后的半个月,林柏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樊景琪轻轻将那女孩的照片放下,心里面打了个突。   耀明冷声说:“把他带来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黄妙怡撇嘴:“人家是大明星,很忙的好吗?明天就要去拍劳什子广告,我还得跟着。”   耀明问:“哪里?”   “就那个什么……”黄妙怡一时间想不起来,又去备忘录里看林柏经纪人给自己发的近期行程,念道,“虹阳写字楼。”   樊景琪:“……”   耀明:“……”   黄妙怡疑惑:“你们俩表情怎么这么严肃?”   樊景琪深吸一口气,回道:“那是我工作的地方。”   若不是估计耀明在场,黄妙怡肯定扑过去给他一个拥抱,只得摁住激动的心情,说:“太好了,加个微信,明天叫你一起来。有了定海珠,肯定一下解决!”   耀明皱着眉头,说:“他的定海珠不完整,不参与。”说着,像是怕黄妙怡缠上樊景琪般,直接把他拉走了。   黄妙怡赶在最后一秒加上了樊景琪,只好朝两人说再见。   樊景琪越想越觉得女孩的笑容透着诡异,心里十分不适,正在想着他的眼前忽然升起一道金光,迫使他不得已闭上了双眼。一道暖流缓缓地涌入他的心中,缓解了恐惧。   “怎么了?”耀明的声音中带着丝焦虑。   樊景琪张开双眼,把刚才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如数告诉了耀明。 第20章 20婴孩——   耀明放下心,说:“定海珠正在与你自身融合。”   “我该怎么使用它?”樊景琪问。   “在你真心想驱使它的时候,自然会随你的想法而运作……”耀明说着,又淡淡道,“最好没有用的机会。”   樊景琪知道他的心意,只是微笑着应允。两个人开车来到停车场,耀明十分随意地把车横在两个车位中间,樊景琪下车后才发觉不对,急忙拉过耀明的衣袖,小声道:“这样不好吧?”   “都是咱家的……”耀明指着长方形的白框,柔声道,“等你考下驾照,挑一个。”   樊景琪:“……”他转过头看向耀明,而后者不明所以地半搂着他的肩膀,无辜的模样叫人不忍心揍下去。   “好吧……”樊景琪对耀明的有钱的设定已经屈服,“既然捉妖不赚钱,那你为什么还能买下车位?”   二人走进电梯,没想到背后忽然被叫住,住在樊景琪楼下的中年男子慌忙跑来,赶上电梯。   回想起那晚尤幻臻对他的所作所为,樊景琪的心中便升起同情,打了声招呼。   “刚刚也不知道是谁,一个人占两个车位。”中年男子不爽地吐槽,“太没道德心了,物业不知道管管!”   樊景琪:“……”   耀明低声道:“钱的事情不用发愁是因为有公司,我拿股份,他们会定期打钱。”   中年男子:“……”   樊景琪倒是头一次听说耀明的背景,好奇地看着他:“什么公司?”   “制药公司,祖上做过官,遗留下来的。”耀明答道。   中年男子的自卑心作祟,见两个不和自己搭话,他装作咳嗽的样子引起注意:“到底是现代的年轻人,缺乏磨练。”   樊景琪:“……”   他礼貌地说了声:“张先生好。”   张先生语重心长地说:“你好,不要总和没上进心的人待在一起。”   樊景琪听他的阴阳怪气觉得烦躁,刚才还可怜他现在就觉得可恨,点头:“我会向张先生这样的成功人士学习的。”   张先生听出他的不悦,推了推自己的眼镜:“你别不信,以后吃亏的肯定是你们。”   耀明冷冷地盯着他,樊景琪察觉出身边的人已经处于暴躁的边缘,回道:“好的,张先生出门注意脚下。”   电梯门开,张先生不屑地瞪了二人一眼,没注意脚下有空隙,尖头皮鞋正好卡在缝里,整个人连滚带爬的摔了出去。耀明伸出手,摁下关门键:“精彩。”   樊景琪:“……”   他狐疑地看着耀明:“用法术了?”   “没有……”耀明淡淡道,“降灵办的规定,不能对普通人施用法术。”   樊景琪想到尤幻臻那晚的所作所为,还是闭上嘴替他掩盖住违规行为。   等到进门时,樊景琪拿出耀明的拖鞋仍在玄关处,自己则换上了自己的,他直起肩背,意识到一个严肃的问题——   自己怎么就让耀明上来了?   樊景琪试探性问道:“今晚你……”   耀明悠悠地问:“可不可以收留我一晚。”   樊景琪哭笑不得,点了点头,把之前贺嘉源留下的钥匙串好一只哈士奇卖萌吐舌的钥匙链,交给耀明。   耀明瞪着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樊景琪。   樊景琪笑了起来:“哈哈哈,好像!”   耀明冲过去抱住樊景琪的腰,毫不费力地把人提起来转了个圈,又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满心欢喜的拿出手机拍照。   樊景琪也觉得开心,脸红地看着耀明,像个小媳妇般害羞,一头钻进自己的房中。   他打开手机,之前季和的秘书看到简历上自己的联系方式,竟然加了QQ,他赶紧给备注好,没想到露露也恰好在线,两个人随意聊了几句就进入了正题。   露露告诉樊景琪明天会有人来公司拍宣传广告,要自己注意些,还有日常的资料,见一个一个传太麻烦,直接把文件打包发了过来。   樊景琪忙道好的好的,露露又交代了两句,两个人结束对话。樊景琪输入密码,电脑屏幕闪过蓝光,黑屏,重新启动。   笔记本怕是不想好过了!樊景琪只好在等待漫长的开机过程中,用手机下好文件存盘,省得遗失。   尤幻臻赶在这时发来微信,满屏幕的感叹号震瞎了樊景琪的眼。   【大P眼子!!】   樊景琪额角落下巨大汗水,两只眼睛转圈:“怎么了!?”   【你和耀明同居了!!禁止婚前同居!!爸爸不让!!】   樊景琪哭笑不得,只好回道:“最近有工作,赶在一起,这样方便。”   【你回来,房子还归你住。】   尤幻臻直接表情包轰炸,任凭樊景琪怎么哄都哄不好,他的手机早就旧了,一下子被炸死机,戳哪里都动不了。   樊景琪欲哭无泪,自语道:“这太狠了吧!”正好赶在这个时候处理工作,他把手机扔在床上,小心翼翼服侍笔记本,生怕连它也拒绝工作。   开了工资就把你们全换了!樊景琪想到丰厚的薪水,连打字都比平时有劲许多。   晚上八点半,樊景琪把特别注意的事项记在本上,揉着肩膀走出房间。   耀明坐在沙发上,笔别在耳后,认真的看着手上的图画,露出了英俊的侧脸。   樊景琪控制住冲过去大喊男神的冲动,走过去想问他要不要喝点水,却被手机屏上的照片吓得叫出声。   耀明猛地扣上屏幕,摘下碳素笔:“吓到了?”   樊景琪缓过神,摇头。   照片上是一名割喉的女尸,头侧有团血肉模糊的东西,但那上面却有人类的手脚形状。   樊景琪拍着胸口,脑中浮现出恐怖的念头,那东西应该就是刚刚有了器官的婴孩。他撑在沙发上,小声喘息:“是、是这个案子?”   “嗯……”耀明拉过樊景琪的手,让他坐在自己怀里,拿起图画,“不吓人。”   樊景琪的后背贴在耀明的胸口,已经分不清剧烈的心跳声到底属于谁的。   图画上是一堆梵文组合的东西,像是在动漫中见过的魔法阵,旁边还有几个几何形的图案。   耀明说:“这是在尸体周围发现的。”   樊景琪睁大眼睛,拿过图画查看:“这是嗯……那啥吗?”他不敢说出那个字,生怕被找上门。   “不是……”耀明接过图像放在桌上,又腾出一只手盖在樊景琪的眼皮上,调走照片,“是妖。”   耀明给樊景琪看林柏最近的新闻,都是有关隐婚的事情。   樊景琪叹道:“狗仔们真是太厉害了。”他往下拨,看到了林柏粉丝发的洗白文案。   耀明低声说:“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两个人正说着,忽然来了一条微信。樊景琪头皮发麻,差点把手机扔出去。耀明眼疾手快,握在樊景琪的手。   “对不起!”樊景琪连忙把手机还给耀明。   耀明说:“手机没什么,只是别吓到你。”   樊景琪动了动身体,却感觉到背后的人某个地方的变化,他尴尬地立刻站起来,说:“我、我去洗漱!”   耀明脸上也有罕见的绯红,“唔”了一声,低头看手机。   到了睡觉时间,贺嘉源那屋没了被子,只好再次委屈耀明和自己挤在一张翻身就会叠在一起的小床上。   樊景琪被耀明从背后抱着,回想起在沙发上的窘迫,稍稍用手肘推了推耀明。   耀明委屈地把头埋在樊景琪的颈窝,低声道:“没得到允许前,不会做的。”樊景琪耳根红透,干脆闭上眼睛装睡不予回答。   耀明说到做到,两个人相拥而眠,一觉到天明。耀明先送樊景琪上班,并叮嘱他别害怕,这件事由他处理。   樊景琪见识过耀明的实力,自然不疑有他,点了点头,抓起包去打卡。   驱车到与黄妙怡约定的地方,两个人换装,潜入拍摄团队中。   黄妙怡提前和林柏的经纪人打好招呼,一个当灯光助理,一个当化妆助理,都有和林柏贴身交流的机会。   耀明和黄妙怡坐在保姆车上,前排就是睡着的林柏。   黄妙怡小声道:“喏,你看。”   耀明看了看林柏,觉得十分正常。   经纪人侧过身小声道:“太爱睡觉了,而且基本上叫不醒,影响工作不说,有的人还会造谣说耍大牌。”   对这种渣男,黄妙怡没什么好感,懒懒答道:“喔,都蔫成这样了,还有精力耍大牌呢。”   “他脾气挺好的……”经纪人解释说,“就是有一天突然在拍电视剧的时候,喊了一嗓子,昏了过去。醒来以后就变得很暴躁。”   他看到林柏有醒转的迹象,声音小了下去:“就吵着说有人要偿命,后来有人通知他那女人死了的事,我一问才知道,那女人死的时候正好是林柏昏迷的时候。”   黄妙怡抿过头发,说:“我朋友说他的三魂七魄都在。”   耀明想了想,说:“那你看看都是不是他的。”   经纪人害怕了,忙问:“您这是什么意思?”   黄妙怡正要动手,去驱动林柏的魂魄一探究竟。保姆车却在这时停止,林柏不由自主地向前伸脖子,撞在前面的座椅上,睁开眼,看了看周围,打了个哈欠:“到了?”   耀明对经纪人使了个眼色,经纪人点头,拉开车门:“到了,下车吧。” 第21章 21妖物——   林柏先跳下车,耀明紧随其后,经纪人给他指明了灯光组的位置,他点了一下头,混在人群中。   林柏双眼前有一瞬间的空洞,又恢复了光彩,他盯着耀明的背影伸懒腰:“我还以为会像电影里那样又老又丑呢。”   黄妙怡脚踩运动鞋,最后走下来,恰好听到他的说辞,正要还嘴,却见经纪人央求的赔笑,小步跑向化妆组,二话不说提起箱子走得飞快。   经纪人不悦道:“林柏,注意点儿。”   林柏比了个“OK”的手势,打着哈欠把口罩拉到脸上,俩手插兜耍酷往楼里走。   鉴于最近风评问题,拍摄消息进行了封锁,这次现场没有粉丝群的应援,只有写字楼里工作的女孩们知道了消息,躲在角落里偷拍。   季和说是外出旅游告假离开,两名秘书除了挡客之外没有特殊任务,露露空出时间手把手教樊景琪处理杂务,结果听到林柏来了,立刻抛给樊景琪一把小钥匙,告诉他季和提前下令,让他打开办公桌左手边最后的抽屉,里面有布置的任务。   说完,就装作去茶水间,实则与小姐妹手挽手去看林柏。   樊景琪收拾好桌面,拿起钥匙,取出里面的牛皮袋封存的文件,抽出文件,倒吸一口凉气,急忙把它放在桌上。   《公司设立登记申请书》。   这是什么意思?樊景琪头都要大了,他把文件放回原位,带着钥匙去找露露。   工作组收拾出一间办公室当做服装化妆室来用,黄妙怡站在一旁,递化妆刷。   林柏抬起头朝黄妙怡抛了记媚眼,调侃道:“美女,做这行多久了?”   化妆师不知道其中内幕,还以为是指艺人化妆的工作,笑吟吟地望着黄妙怡说:“唇刷。”   黄妙怡换上刷子,说:“不久,怎么?”   林柏正要说话,却因为要上口红,半张着嘴含糊其声。黄妙怡和化妆师说了声去洗手间,离开了屋子。   她站在场景前,耀明像是意识到黄妙怡的存在,抬起头,二人短暂地交换眼神,耀明低着头走出了房间。   耀明问:“有什么收获?”   “应该是他自己的魂魄。”黄妙怡答。   耀明用怀疑的目光看着黄妙怡,后者只好捋了捋头发,说:“那有人,我没法抽魂。”   耀明沉默,看着不远处正在和导演交流的经纪人若有所思。   “夺舍,蛊术都排除了……”黄妙怡声音微小,只有双方能听到,“还有什么术法可以使异地的人一齐感应?”   耀明冷漠道:“妖。”   “什么妖?老大,你不要和我挤牙膏好吗?”   黄妙怡快疯了,她最怕和耀明共事,话少不说还顶着扑克脸,又不是肚子里的蛔虫,谁能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耀明转头看着她,面无表情地说:“不知道。”   黄妙怡:“……”   耀明见她临近崩溃的边缘,只好大发善心地多说几句话,叮嘱道:“人多,见机行事。”   黄妙怡哭丧着脸,“哦”了一声,跟着回到了化妆室。等她回去时,室内就只剩下化妆师一人趴在桌上补眠,黄妙怡看着四周,见没有外人,立刻把门锁好,蹲下身在林柏的衣物里翻找,察看是否有诅咒之物携带。   化妆师听到动静,蓦然睁开双眼,赤红色的瞳孔一闪而过,变为正常的棕黑。   而收拾好妆发的林柏穿着休闲西装,站在导演面前,听着场景安排,还有该如何位移,有几名公司职员混在外面,七头八脑的要拍照。   樊景琪打听到拍摄楼层,正准备乘电梯上楼,却看到电梯前挤满的女同事,只好满头黑线的寻找安全通道。   安全通道内闷热,樊景琪刚爬了一层就一头汗水,晨起耀明帮他抓的头发被他捋到耳后。   终于爬上楼,樊景琪忽然觉得眼睛内有股热流,鼻尖发酸的熟悉感让他不由自主地提起呼吸。   那是感受到妖气的反应,他眼中已有大多数定海珠,能够忍住泪水。   咚!   离樊景琪最近的门响了起来,紧接着是远方的巨大拍板声,还有喊“Action”的吼声,没有人注意到这里的异样。   樊景琪轻皱着眉头,蹑手蹑脚走到刚刚发出响声的门前,他敲了敲大门,问道:“有人吗?”   咚!门板轻颤,像是有重物撞在上面。   樊景琪顾不上通知他人,拧开门把手,来不及收腿的瞬间,房间的地板如同被掏空,他整个人向下坠去。樊景琪尖叫一声,直直的摔在地上。   四周一片黑暗,樊景琪撑起自己,前方隐隐约约有着光亮,他急忙向前跑去。   光亮越变越大,最终如同室内一般,而有一女人披头散发垂着脑袋,跪坐在地上。   “黄妙怡!”樊景琪认出女人,立刻加快脚步向她跑去。   黄妙怡双眼紧闭,额头上流下血液,樊景琪焦急地拍了拍她的脸,低声唤着她的名字。   “唔……”黄妙怡被拍醒,眼珠翻到眼皮后面,又翻了回来,聚焦后看清了樊景琪的脸,“景琪。”   樊景琪扶着她,轻声问道:“能起来吗?”   黄妙怡点点头,靠着樊景琪站起身。她看了看四周,长呼一口气:“ma/的。”   樊景琪拨开她的头发看了一眼伤势,见只是擦伤只好放下心,扶着她朝刚来的地方走:“这是怎么回事?”   黄妙怡怒气冲冲,说:“我本来想看看林柏身上有没有被人下什么东西,没想到那妖怪附在化妆师身上偷袭我。”她伸出手,把长发别在另一侧,“还抢走了攒心钉。”   “攒心钉?”樊景琪不明所以。   黄妙怡解释说:“家传宝,就是我头上带的簪子。”   樊景琪瞠目结舌,没想到黄妙怡竟是三山正神炳灵公黄天化的后人,这降灵办中究竟隐藏了多少神仙啊。   黄妙怡觉得头不晕了,便松开了樊景琪:“幸好妖物使不了,不然呵呵。”   她这一声呵呵足以描绘出,法宝被妖物运用而产生的后果。   传说中攒心钉连魔将都能杀,更何况区区肉体凡胎。   樊景琪头冒冷汗,“现在要怎么出去?”   黄妙怡深呼吸,说:“想出去,你得找到阵眼。”   樊景琪茫然道:“什么是阵眼?”   法宝被夺,身边又跟着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黄妙怡的暴脾气一下子升到极点,她正要开口大骂,却看到樊景琪的脸,想到了什么,一下子笑了起来。   拍摄现场。   林柏拍了两个小时,就算是有冷风也不管用,脸上的妆被汗水冲得差不多了,导演见上镜不佳,喊了声cut,差人去找化妆师。   耀明放下长杆,整个手臂酸麻无比,汗水浸透了后背,他冷漠地看着林柏,那人的任何举动都逃不出如鹰般的双眼。   “化妆师!化妆师呢!”   化妆师本应该提着箱子在一边看场,平日里连喊都不用喊,今天却不见人影。   林柏接过经纪人递过来的水瓶,演员本就敏感,此刻察觉到灼热的视线,回过头,举起水瓶朝耀明颔首。   耀明警觉地站起来,盯着门口的方向。   化妆师挤开人群,脸上挂满汗珠:“来了来了!”   场务急得哐哐在手里砸脚本:“紧要关头干什么去了?”   化妆师拿出粉扑,怒道:“生理期!不要吵了!”   人已到位,纠结过错没必要了。场务又去看其他位置。   不知何时,耀明站在了林柏背后,高大的身影遮住一半光线。   化妆师不爽地朝他摆手,“让让,挡光了。”   耀明问:“你的助理呢?”   化妆师抓紧时间,只好换了个位置,敷衍道:“谁知道,刚刚说去厕所,现在都没回来。”   耀明冷冷地盯着化妆师,脑袋转得飞快。   林柏问:“有你不就够了。”   化妆师嘲道:“不知道谁带组里来的,一点规矩都没有。”   耀明转身离开,化妆师的背后升起一缕红丝,林柏抬头望着红丝,嘴角上勾出一个玩味的笑容。   四周漆黑,黄妙怡站在樊景琪的身侧,教导道:“闭紧双眼,以心做眸。仔细看看到底哪里有亮光。”   樊景琪无语,没想到黄妙怡想了两分钟的办法竟然是要自己用定海珠来寻找阵眼。他一个连好好融合都没做到的人,该如何运用法器啊!   樊景琪头冒冷汗,闭上眼后,哪里都是一个颜色。他叹了口气,睁开眼:“找不到。”   “用心找!”黄妙怡怒道,“不然今天咱俩谁都别想回家!”   樊景琪可怜巴巴的看着黄妙怡,欲哭无泪。   黄妙怡一掌拍在樊景琪的背后,十分严厉:“卖萌无效,我又不是耀明!快点来!”   樊景琪迫不得已,只好再闭上眼睛。黄妙怡喝道:“认真!”说完,她也屏住气息,生怕干扰到樊景琪。   樊景琪闭紧眼睛,全身不动,只是强迫自己去做“看”的动作。   如果出不去,也只能认命了吧。   樊景琪闭着眼睛正想着,忽然一道红线在眼前飘过,身边的黄妙怡爆出半句脏话,随即一道烈风刮过。   黄妙怡被红线击中,整个人向后飞去,樊景琪立刻睁眼:“妙怡!”   这时,黑暗中传来一声婴孩啼哭的声音。 第22章 22蛊雕——   樊景琪顾不上寻找阵眼,跑到黄妙怡身边,察看她的伤势。   黄妙怡吐出咬破嘴唇的淤血,踉跄地站了起来,眼中迸发出怒火:“老娘要不打得你爹都不认识,就不姓黄!”   樊景琪:“……”他站在黄妙怡的身后,心有余悸地看向背后,生怕又有突袭打得二人措手不及。   过了片刻,什么动静都没有,就连那声如同婴孩的呜咽都不见了。   黄妙怡看着樊景琪,樊景琪看着黄妙怡,双方都是一头雾水。   黄妙怡急道:“你继续找阵眼啊!”   “不是说要除妖?”樊景琪挠了挠头,不知所措。   黄妙怡翻了个白眼,声音弱了下去:“我吹牛呢。”   樊景琪:“……”   黄妙怡拍了拍大腿,示意樊景琪:“这都没口袋,除了攒心钉,我什么法器也带不了!”   樊景琪惴惴地说:“好吧。”   黄妙怡眨眨眼:“开始找。”   樊景琪心领神会地点头,重新闭上双眼寻找关住二人法阵的阵眼。   而就在他闭眼的刹那,刚刚发出攻击的红线又出现在眼前,樊景琪猛地睁眼,喝道:“来了!”   他的脚步后移,黄妙怡伸出双手,猛然一抓。就在这一瞬间,樊景琪的左眼瞳孔在黑暗中闪出一条金色的痕迹,他眼睁睁地看着黄妙怡抓住红线。   “哇!”婴儿哭啼声瞬间变调,转而鹰啼。   黑暗转瞬即逝,法阵消失,异度空间恢复成明亮的化妆室。   突然的光线差点照瞎了樊景琪和黄妙怡的双眼,二人下意识闭紧双眼。   而被黄妙怡抓住的妖物顺势挣脱,又化成一道红线沿着门缝钻了出去。   耀明用力撞开化妆室大门,看到跌坐在地上的樊景琪跑了过去。   “先看她!”樊景琪把耀明推到黄妙怡身边,自己撑着桌子站了起来。   耀明搀起黄妙怡坐在椅子上休息,转而问道:“怎么回事!”   黄妙怡闭着双眼,黑发泼了满脸,她脑袋里嗡嗡作响,被妖物的鸣叫伤到了。   樊景琪小声地和耀明说了来龙去脉,紧张地盯着黄妙怡。   就在下一秒,黄妙怡赫然睁开双眼,吐出一口血。   樊景琪急忙跑过去,把身上的外衣脱下来盖在黄妙怡的身上。耀明和他对视一眼,旋即抱起黄妙怡,风一般跑出去。   化妆室内十分狼藉,樊景琪随意找了张纸擦干血迹,整理好杂物,对着镜子整了整凌乱的衣服,走到室外。却看到不少人四散,他好奇地巴望,却看不到林柏。   路过的男人扛着摄影机,不爽地说:“别看了,人都走了。”   “走了?”樊景琪疑惑,“这么快就拍完了?”   摄影大哥嗤了一声,不理会他。反而是跟在后面的场务,不知道樊景琪是哪来的,只是把他当做了吐槽的垃圾箱,随口道:“耍大牌呢,说状态不对,明天再来拍。”   樊景琪心中有了大概的盘算,摁下不表,只是回去找露露,继续说未完的事。   露露正在茶水间分享偷拍的照片,几人听说明天还来,更是兴奋,没注意到樊景琪的身影。   照片上的林柏正仰着头让化妆师补妆,侧脸的轮廓清晰地印在屏幕中,樊景琪踮起脚尖,眼珠子随着女孩们晃动的手乱转。   率先注意到他的人,是和露露交好的戴眼镜的女孩,她抬起手指了下露露的后方:“你的小助手。”   露露忙关上屏幕,笑吟吟地看着樊景琪:“怎么了?是有不懂的地方吗?”   “不……”樊景琪双手挡在身前,尴尬地笑道:“我只是想看一下林柏的照片。”   只要不是工作,万事大吉。露露长呼一口气,打开屏幕给他看:“男孩子喜欢林柏的很少啊。”   樊景琪一心在照片上,对露露半敷衍地点点头。   林柏的眼睛似乎并不是在注视着化妆师,而是……樊景琪蹙眉,看着二人头上若隐若现的红线。   露露的姐妹笑道:“是啊,男生都不会喜欢这种类型的,小樊不会是……吧?”她短暂地停顿,看向露露。   露露惊觉,二人心照不宣地捂住嘴。   樊景琪双眼注视着屏幕,隔着屏幕虚指林柏额侧,问道:“这里是不是有条红色的线?”   “嗯?”露露瞬间心疼,好不容易偷拍到男神的照片,不能有任何瑕疵。   手机在她手中变换了数百个角度,露露和她的朋友都没有看到红线。   樊景琪了然道:“那就是我看错了。”   露露捂着手机,感慨万千:“谢天谢地!这张太帅了!都可以过节骗亲友了!”   樊景琪脸上飞红,看着露露的手机不出声。   露露的朋友看着樊景琪,用手肘怼了怼露露的侧肋,悄声说:“小受是不是想要照片啊?”   露露坏笑,侧头看着樊景琪。   樊景琪脸更红了,正要说离开的话,却被露露追问:“是那个?”   “嗯。”樊景琪低着头,准备迎接一干嬉笑。   露露拉着樊景琪的手,往茶水间的深处拖:“来!加入“男人都是大猪蹄子”会!”   樊景琪:“……”   露露的朋友笑道:“我就说我是g/a/y达,一瞅一个准!”   樊景琪强行入会,被簇拥在中间,三个女人问了好多问题顺带调/戏了一发先来的小朋友,才发给他那张林柏的照片。   天,好可怕啊!   下班后,樊景琪抱着手机站在路边等回家的公车。   一辆宝马变道,横在站牌前,风尘仆仆的路人脸映在黑色的贴膜。后车窗摇下,露出黄妙怡苍白的脸。   “小宝贝,姐姐带你飞。”   众人静谧,站在最前面的男生穿着校服,拉开副驾驶的门。   樊景琪:“……”   黄妙怡瞪着他,喝道:“不是你!樊景琪!”   樊景琪口中念着“不好意思”,从后面的人群中脱困,坐进副驾驶。   “你没事了吗?”樊景琪扒在驾驶座旁边,看着黄妙怡。   黄妙怡拢了拢长发,得意道:“老娘是谁!”   樊景琪欣慰地笑了起来,从包里掏出手机,交到黄妙怡手上:“我看到林柏的头顶有红线。”   “哟,耀明也不知道给你换个手机?”黄妙怡拿着“古董”,调侃地看着樊景琪。   樊景琪忙道:“能用!妙怡,不要这样说!”   黄妙怡笑着说:“对不起对不起。”她低头看着林柏的照片,用手指放大,缩小;   放大,再缩小。怎么着都没看到樊景琪所说的红线。   耀明说:“你有定海珠能看,她没有。”   黄妙怡把手机还给樊景琪,愤愤道:“这下可就能抓林柏了吧!”   耀明冷冷道:“这事与他无关。”   “没病吧?”黄妙怡脱口而出,随即感受到身边涌出一股杀气,她靠在座椅上,捋着头发。   樊景琪轻叹口气,他发现耀明和降灵办的人沟通实在是太少了,导致每次在探讨问题的情况下,双方没有默契,很容易吵架。   “耀明,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樊景琪问。   耀明火气减弱,嗯了一声。   樊景琪趁势道:“咱们三个人把想法在脑子里过一遍,回家我来记录,好吧。”   其余两个人没说话,但樊景琪却知道,这是妥协的意思。   三人点了开封菜,樊景琪咬着薯条,往笔记本上传照片。耀明坐在旁边咬着汉堡,今天扛光板的工作毫不轻松,再加上救黄妙怡,一天之内就吃了早饭,此时饿得不行。   黄妙怡的体力也流失过多,不计形象地啃鸡肉卷。   房内传出笔记本的嗡嗡声,便只剩下三人的咀嚼声。   最终,还是黄妙怡先擦手,忍不住道:“景琪,这个电脑真的要换新的了。姐姐给你买。”   樊景琪点开图片,笑道:“发工资就换,有推荐吗?”   黄妙怡坐在樊景琪身边,发了个微信名片给他:“买电子产品都找他,替我名字打八折。”   耀明盯着照片若有所思。   樊景琪圈出他看到的红线的位置,退到后面让两个人研究。   耀明说:“这个时候,化妆师刚来。”   黄妙怡咬着吸管,说:“她攻击完,就跑了。”   “为什么没杀你?”耀明问道。   樊景琪捏笔的手发酸。   吃人家嘴软,黄妙怡没抬杠,回道:“不知道,它打昏我,偷走了攒心钉。再醒来,我就看到了景琪。”   耀明的手指轻点桌面说:“当时,我打不开门。”   黄妙怡喝完可乐,拿起土豆泥,先给樊景琪:“佛克妖,幸好是景琪来,才能开门。”   樊景琪摇头,黄妙怡打开吃了,说:“老大,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叫起来跟小孩哭似的。哦,原来林柏的经纪人说时不时听到小孩哭是这个原因。”   想到不是那种东西,樊景琪内心的恐惧瞬间降为零,他小声问道:“他是不是也想要定海珠?”   “嘿……”黄妙怡笑道,“这么好的东西谁不想要,但是妖拿走也用不了,法器向来克妖魔。”   樊景琪疑道:“可是之前狐妖也驱动了定海珠啊?”   黄妙怡拿起玉米,重复刚才的动作,见樊景琪又拒绝后,解释说:“狻猊身上有佛气,施了些给它,不过这不能长久,最后还不是烟消云散了。”   樊景琪点点头,看向耀明。   耀明看着他,抬手擦去樊景琪嘴角的番茄酱:“这东西,是蛊雕。” 第23章 23除妖——   蛊雕,乃似鸟非鸟的食人妖兽,叫声如同婴儿的哭啼声。   若想除之,必须碎其内丹。   深夜,三人讨论的差不多,黄妙怡打了个哈欠抱着樊景琪翻出的新被子,去贺嘉源的房间休息。   耀明光着上身,脖子上挂着毛巾,正低着头搜索信息。   樊景琪从浴室走出来,脸颊红扑扑的,浑身散发着水汽。他随手把耀明的毛巾摘下,挂到墙上。   “耀明。”樊景琪坐在椅子上,小声地喊他。   耀明侧过头,抬眼看到二人之间的距离,长腿伸到凳腿后面,用力一勾,连人带椅拉到床边。   樊景琪:“……”幸好之前自己有给椅脚包上布。   樊景琪趴在椅背上,歪头问道:“妙怡的伤不严重吧?”   耀明点点头:“擦伤而已。来。”说着他朝樊景琪招手,拍了拍身边的床垫。   樊景琪乖巧地爬上床,问:“那她的法宝怎么拿回来?”   耀明随口道:“杀了蛊雕,就能拿回。”   “你想到办法了?”樊景琪疑道。   耀明唇边蔓出浅浅笑意,点点头,认真的盯着樊景琪的双眼。过了片刻,他问道:“会用定海珠了?”   樊景琪想到今日看到的红线,朝耀明说:“不知道怎么就能看到,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用法?”   “法器也终究是外物……”耀明道,“认了主,便听从主的。”   樊景琪想了想,淡笑着说:“我觉得它们能认主,就是有了意识,像个朋友。”   耀明向后翻身,倚在床上:“你说得对。”   樊景琪侧转过去,观察着耀明的表情。   耀明垂眼,向下盯着樊景琪:“嗯?”   “生气了?”樊景琪小声问道,“我是不是太较真?”   耀明的手指穿过樊景琪微湿的发丝,向下摸索,捏着柔软滚烫的耳垂把玩:“是啊,较真。”   樊景琪被他捏得浑身发热,双手摁住耀明的手腕,忙道:“不早了,睡吧。”他跳到桌旁,关上台灯。   寂静的黑夜中,一双眼睛瞪得浑圆。   “明天谁去接狻猊啊!?”   特殊监号中,狻猊想到明天就能离开这个地方,兴奋地连打数个喷嚏。   翌日清晨,狻猊被扔出咖啡馆,手指勾着衬衫背到脑后,像只大狗熊蹲在路边。   宝马车横出,车窗摇下,黄妙怡指了指后座:“上来吧。”   狻猊看着黄妙怡,一动不动。   黄妙怡烦躁地说:“不是坏人,樊景琪吩咐的。”   狻猊二话不说,拉卡后车门坐了进去。   黄妙怡:“……”   黄妙怡从后视镜中盯着狻猊,随手把樊景琪早晨做得三明治丢到他身上:“景琪做的。”   狻猊剥开保鲜膜,眼神中充满敌意:“你是谁?”   “降妖师,你的同事……”黄妙怡慢慢悠悠回道,“他们俩在对付蛊雕叫我来接你,哦对,你的上岗证也在后面。”   狻猊从屁股底下抽出证件,上面正是自己刚进去那天满脸不爽的衰样。   白底黑体字标注着:降妖师,任雪。   狻猊随手把证套在脖子上,两三口吃完三明治,拍了拍座椅,“赶紧去帮他们啊!”   “你来开?!”黄妙怡没好气地说。   写字楼内,林柏的经纪人破天荒地请假,只有助理在全场乱窜的身影。   樊景琪和露露已经坦诚交代,就算混在女孩子中偷看,也不令人惊讶。   露露问道:“去那边看吧,没人挡着好拍!”   樊景琪淡淡笑道:“我在这里就好。”说完,他跟露露几人摆手,回过头注视着不远处打板的耀明。   耀明面无表情听灯光师的指挥,用余光扫过围观的人。   昨日的交战双方已经毫不隐藏自己的敌意,林柏大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手指叠在眼边:“这光闪着了。”   场务朝灯光组喊了一嗓子,灯光师低声骂了句脏话,领着耀明换了个位置。   “这次结束,看谁跟他合作……”灯光师抬手比划了平移的动作,朝耀明道,“等一会儿收音师移动时,你就迅速跑过去,站在他刚刚的位置。”   耀明心不在焉地点头,脑中盘算着如何将蛊雕自林柏的身体中抽出,困进结界。   樊景琪见耀明被驱赶到角落里,心中不爽。他看向林柏,没想到林柏也正朝着他的方向看来。   林柏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勾起嘴角。   樊景琪不明所以,却清晰地看见林柏的瞳孔由深棕色转换为赤红。   啪嗒——   啪啪啪——   天旋地转,樊景琪只觉脑中刚刚钻进了什么东西,他用力甩头,向四周看去:“这……这怎么回事!”   所有人都像是被吸走了灵魂,他们的双手不自觉地搭在身侧,脚下落了一地的手机还有文件。   他下意识地朝林柏看去,男明星却也坐在沙发上,双眼发木盯着前面。   耀明手持斩魔刀,推开灯光师,走了出来。   “耀明!”樊景琪急忙跑向他。   耀明脸上被刮出一道,见到他平安,揽着他的腰抱进自己怀中,用力闻了闻他的颈窝:“幸好有定海珠。”   樊景琪不明:“这是怎么了?”   “心魔……”耀明松开樊景琪,把刀横在胸前,“蛊雕入魔了。”   入魔?樊景琪不懂,却能从耀明的语气中发现事态的变化。   “唔啊!”蛊雕嘶吼一声,樊景琪抬头望去,只见红色的光线从中间炸裂,瞬间变成了一个鹰头兽身还长翅膀的怪物。   耀明手持炙焰刀向上斜劈,红色光焰膨胀,蛊雕急忙跳后躲去。   樊景琪找到了安全的位置躲好,而蛊雕调整姿势又向自己抓来。   耀明反手丢出炙焰刀,刀锋擦过蛊雕的翅膀,刮下数根羽毛。蛊雕吃痛得吼叫,翅膀扇翻了樊景琪身前的单人沙发。   樊景琪:“……”他瞅准时机,捡起炙焰刀,正要扔给耀明。却见耀明气喘吁吁地盯着蛊雕,临近精疲力竭。   不应该啊!樊景琪心想,开始战斗到现在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体力怎么会消耗得这么快。   耀明抹去额角的冷汗,头也不回地吼道:“刀给我!”   樊景琪跑到他身边,把炙焰刀递给他:“你没事吧?这怎么了?”   “没事……”耀明接过刀,推了樊景琪一把,“到楼下去。”   蛊雕浮在半空,双翅扇出巨大的旋风,两旁装饰的玻璃卷得粉碎,混在风中,一齐向二人袭去。   耀明吼道:“趴下!”他飞身猛扑,将樊景琪压在自己身下。   二人四目相对,樊景琪终于看清了耀明眼底那抹不易察觉的红光,和一瞬间的失神。   “你……”   定海珠透出璀璨金光,瞬间打散了耀明眼中的红丝。   “哇!”   狻猊载着黄妙怡从安全道破门而入,看到眼前的景象不禁惊呼。   蛊雕听到又有人,正要再使下一轮攻击。狻猊甩下黄妙怡,四蹄踏雾,径直地朝它攻来。   黄妙怡揉着后腰,破口大骂:“懂不懂怜香惜玉!”   耀明立刻从樊景琪的身上爬起,反手拔出卡在肩膀的玻璃片,右手伸展,炙焰刀从墙缝中飞出,回到他的手上。   樊景琪双眼酸涩,只觉耀明的背影乱晃。   黄妙怡赶到樊景琪的身边,扶着他到后面坐下:“这么快就打起来了?”   樊景琪点头:“耀明说,蛊雕入魔了。”   “天!”黄妙怡骂了句脏话,立刻站起来,双手结印。   明亮的法阵在她脚下盘升,飓风吹得发丝向上乱飞,黄妙怡气场大开,双眼紧盯着与耀明、狻猊颤斗的蛊雕,不住喊道:“逼它现身!”   耀明反手弹开蛊雕的魔气,回道:“它能驱使心魔!”   “管不了了,试试看!”黄妙怡大喊道,“天地玄宗,万气本根!”   蛊雕嘶吼一声,血光飞到天花板上。法器果真就在蛊雕身上!   樊景琪惊奇地看着黄妙怡,她仿若神女下凡,衣袍乱摆,整个人带着难以名说的神圣感。   “三界内外,惟道独尊!起!”   蛊雕再次嘶鸣,一道绿光从它体内钻出,直直地朝黄妙怡袭来。   黄妙怡脚下一踏,双手横抹,绿光看看停在她的头侧。   樊景琪这才看清,那抹绿光的本体——竟然是黄妙怡那日戴在头上的簪子,传家宝攒心钉!   黄妙怡喝道:“就是现在!”   攒心钉分成七个,环成一圈,正对准蛊雕的方向。   蛊雕大喊一声,鹰头调转,身上迸发出的魔气震开狻猊。耀明踩在狻猊身上,向上跳起,炙焰刀用力向蛊雕身上戳去。   随即,红光精妙地躲开炙焰刀,穿过空气,直直地钻进黄妙怡眼中。   刹那间,蛊雕哀嚎,炙焰刀的一半刀身没入它的体内。   黄妙怡脚下的光阵顿时熄灭,她的头微微低垂,眼中的光彩灭去,攒心钉迅速收拢,合成一把,飞到黄妙怡的头上。   樊景琪跪在地上,血泪流淌,定海神珠爆发出强烈金光,犹如光柱向上射去。   狻猊化作人形,跑到樊景琪身边,跪了下来。   耀明抽出炙焰刀,蛊雕仍想挣扎,却被耀明摁在地上胡乱扑腾。   耀明眼中迸发出嗜血的仇恨,将刀插/入鹰头,右手燃起魔气,径直地穿进蛊雕的身体,抓出了它的内丹。   樊景琪痛得随意乱抓,死死地绞着狻猊的衣袖,扬头道:“我觉得……好痛苦……”   话音刚落,神光消失,室内的所有魔气全部驱散。   黄妙怡地眼中恢复光彩,惊讶地看着四周倒地昏迷的人。   樊景琪长吁一口气,终于支撑不住向后倒去,跌进狻猊的怀中,双目空洞的盯着天花板。   黄妙怡跪在樊景琪身边,用衣袖擦了擦他的脸。   耀明一脚踹开蛊雕的尸体,缓步走到樊景琪的身边。   “解决了吗?”黄妙怡问完,看到了耀明手臂上的绿色液体,她转头看去,只见蛊雕残破的尸体斜在地上,不免得恶寒。   耀明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樊景琪。   樊景琪看着耀明,挣扎着坐起身,左手颤巍巍地摸向耀明的侧脸,眼角落下最后一滴血泪。 第24章 24团聚——   蛊雕死了,耀明把它的尸体扔给黄妙怡,双手抱着樊景琪。   任雪和黄妙怡清理血迹,将室内布置成摄像机不小心撞碎了玻璃,又检查了一遍刚刚战斗的画面没有被录下来,这才放心的清楚了所有人的记忆。   耀明冷漠道:“走吧。”   四人迅速离开现场,只等五分钟后众人恢复意识,一切的一切都不存在。   世界和平。   傍晚时分,出租屋内聚集三男一女,四人面面相觑,氛围十分诡异。   末了,站在门口的男人展现出惊人的肺活量:“樊景琪!你怎么把妖魔鬼怪都带回家了!”   黄妙怡一个健步冲了过去,捂住尤幻臻的嘴,四肢缠在他身上将人摁倒在地。   “死狐狸!小点儿音!”   樊景琪听到吼声,披着睡衣从屋内走了出来。   耀明恨不得一脚踹晕尤幻臻,他挡在樊景琪的眼前,柔声道:“还晕吗?进去休息吧。”   “好多了……”樊景琪难为情地看着尤幻臻,“幻臻,对不起啊。”说好等他回来就让出房间,这下可好,人更多了。   尤幻臻甩开黄妙怡,不知道从哪刚回来,头发里全是沙土,他抬起头发现樊景琪面色苍白,心里顿时明白了什么。   尤幻臻把包扔到任雪怀中,踢踏着拖鞋朝洗手间走去:“算了,我先去冲个澡,出来再听你说。”   耀明冷漠地看着他,身上穿着轻松熊的围裙,透出难以名说的违和感。   “天啊!”尤幻臻又是尖叫,“黄妙怡你是来大姨妈了吗?”   黄妙怡满脸问号,随即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任雪。   黄妙怡问:“你是不是没把那盆血水倒进下水道?”   任雪迷茫地看着她,回道:“啥叫下水道?”   樊景琪尴尬地走进浴室,尤幻臻还以为是黄妙怡,身上穿得十分整洁,正满脸怒火的抱着洗脸盆等她解释。   见到进门的人,表情瞬间僵在脸上。   樊景琪解释道:“那是他们帮我擦掉的血。”说着,他伸出双手准备去拿。   尤幻臻反手把血泼进马桶内,随手扣上盖子冲干净。   “是不是又用定海珠了?”尤幻臻问。   樊景琪点点头。   耀明跟在后面,不悦地盯着尤幻臻。   尤幻臻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他,没好气地朝外轰道:“都出去,洗完再说!我要被自己熏死了!”   耀明抱住樊景琪的腰往外拖,抬脚挂上门。   任雪意识到自己做错事,只好坐在小板凳上不去和耀明争宠,怯生生地看着他。   一米八几的壮汉做这种举动原来这么搞笑的吗。樊景琪忍住笑意,走过去帮黄妙怡的忙。   黄妙怡收拾餐桌,看见樊景琪动手,忙拦道:“小仙男,伤好了吗,休息去。”   “本来就没伤……”樊景琪在半昏迷的时候听到任雪说了,他那副惨状只是因为使用法器过度,“不要这样叫我,好奇怪。”   黄妙怡笑了,把外卖端上桌子:“那该怎么叫你?你可是为所有人驱散心魔的。”   樊景琪无奈,他还是在半昏迷的时候听到耀明说的,众人被心魔束缚的时候,是自己施展能为,消散了魔障。   但小仙男三个字还是听得他背部发汗,不住地说不要这么叫这么叫。   饭菜上桌,樊景琪一人举着马克杯,其他三人用纸杯装酒,举到半空,其乐融融:“顺利破案,干杯!”   尤幻臻站在最后,看着东西南北四个方位全都坐着人,面无表情。   樊景琪抽出塑料凳放在自己和黄妙怡中间,尤幻臻走过去坐下。   黄妙怡将早就准备好的纸杯放到尤幻臻的手边,笑嘻嘻地说:“也欢迎游子回家。”   “谢了……”尤幻臻接过,看着对面的任雪,说,“我离开的时间不长,怎么一回来天都变了?”   许久没吃香的喝辣的了,冷不丁地开荤让任雪心情大好,他迎着尤幻臻敌意的目光,晃了晃纸杯:“不打不相识,以后就是同事。”   尤幻臻扁着嘴,举起杯子遥遥一晃,二人喝下算是解开梁子。   黄妙怡隔着尤幻臻问樊景琪:“听说收心魔的时候,能看到别人的心结。你看到了什么?”   耀明给樊景琪夹菜,说:“她的心结是什么?”   樊景琪尴尬地笑了笑,低头吃饭。   黄妙怡挑眉看向耀明:“老大,你这就不对了啊。”   尤幻臻不以为然道:“你还能有心结?”   黄妙怡随即捧脸说:“我一介弱女子,怎么不能有啦!”   “你们这都什么表情!”黄妙怡恨不得把酒均匀地泼给嘴角抽搐的三个男人。   任雪想到她骑上自己的蛮横劲儿,不由自主地抖了抖肩膀:“现在都流行你这种的弱?”   黄妙怡白了他一眼,随即泄气地摆手:“算了,为证明老娘的少女情怀,就告诉你们吧!”   “高一那年和学长表白……”黄妙怡脸上微红,“我把裙子掖到内裤里了。”   室内瞬间安静了下来,随即尤幻臻爆发剧烈地笑声。   “这就完了?”耀明皱着眉问道。   “哈哈哈!咳!”尤幻臻拍着自己胸口,“真是你能做的!”   “这跟少女情怀有什么关系啊?”任雪一本正经的好奇。   “妙怡!”樊景琪大吼,“别掀桌子!”   夤夜,黄妙怡依旧在原来的卧室休息,客厅内狐狸躺在青狮身上睡觉。   樊景琪站在门口,半跪在尤幻臻的身边小声说道:“你们去我的屋子睡吧。”   尤幻臻半睁开眼,长嘴吧唧吧唧,随口道:“不啦,这儿挺好的。”说着,他蹭了蹭青狮。   青狮的大头晃了晃,一派憨厚。   樊景琪捏着尤幻臻的肉垫,笑道:“真的,我和耀明要出去,你们去睡。”   一听到二人要出门,尤幻臻一下子精神了,睁开两只眼,闪过紫光:“出去?去干嘛?”   “说些话。”樊景琪捏了两下,歪头看向尤幻臻,眼中带着讨好。   耀明站在后面,手中捏着钥匙,哈士奇的大眼睛闪瞎了尤幻臻的眼。   尤幻臻把自己的爪子抽了出来,撅起嘴说:“不管。”   青狮站起来,把背上的狐狸甩了下去。樊景琪眼疾手快抱住狐狸,揉了揉青狮的头顶,他知道任雪也肯定听到自己的话。   “哎。”青狮叹了口气,往屋内走去。   “明天见。”樊景琪把狐狸放在床上,朝两只帅气的妖怪说再见。   青狮招了招爪子,狐狸把屁股对准门口,不理樊景琪。   耀明揽着樊景琪的肩膀,二人出门。   电梯中,耀明低下头揉着樊景琪的头顶,面无表情道:“他们都很喜欢你。”   “也喜欢你。”樊景琪抬起头,真诚道,“就是总喜欢吵架。”   “因为。”   滴——电梯门开。   耀明冷声道:“我是魔。”他走在前面,樊景琪不知怎么,脑海中忽然冒出在战斗时那一瞬间的画面。   身穿黑铠的耀明骑着魔兽,挥刀砍向佛界武士。   那是耀明的心结吗。   樊景琪静静地想着,车窗拉下,他见周围没车,便把手臂伸长,摊开手心捉风。   “他们早就知道你是魔,是吗?”樊景琪问。   耀明单手撑着方向盘,“对。”   “可你还是主任。”樊景琪收手,侧过头看向他。   耀明回过头,说:“这就是人类,悬着一把剑插在我的头顶,如果我做出危害降灵办的事,便会杀死我。”   樊景琪诧异,他从未想过耀明竟然是一直在这种状态下工作,但也明白了尤幻臻他们怎么总和耀明吵架。   樊景琪问:“那你会危害降灵办吗?”   耀明盯着前方的指示灯,闷闷地回道:“不知道。”   樊景琪笑了起来,他看着天上的月亮,心想今晚月色真美。   随即——   樊景琪意识到自己刚刚好像差点就表白了?他轻咳声,偷瞄了耀明一眼,心想幸好他不会读心术。   耀明抬起眼皮,看着天空,随口道:“今晚月色真美。”   樊景琪捧着脸尴尬附和道:“是、是啊!说起来,为什么像尤幻臻、任雪他们就可以留在降灵办?”   耀明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过了半晌,回道:“因为他们不会令人产生心魔。”   “什么意思?”   “魔是靠吸取贪欲、戾气、悲愤等天地间的怨而生……”耀明说,“他们会激发出人类的痛苦,来获得强大的能量。”   樊景琪渐渐懂了,魔能挑起人心中最脆弱的那点进行利用,而妖则不一样,他们则是靠修炼。   耀明停下车子,樊景琪朝推开门,走到外面。   耀明吩咐樊景琪等他片刻,自己从后备箱里拽出一个斜挎的运动包背在身上,樊景琪左右巴望不知道这是何处。   “来。”耀明拉着樊景琪的手,带着他往山上走去。   等到山上,樊景琪只觉得天空隐约有了泛白的迹象。   耀明从包里拽出两张毯子,一张裹在樊景琪的身上,另一张铺在地上。他半搂着樊景琪坐下,静静地看着天空。   “之前我思……嗯……就会在这里看。”耀明咽下一些词,淡淡说道。   樊景琪伸出双臂,把毯子盖在两人头顶,他望着太阳带来的光晕,抹在深蓝色的天际,美不胜收。   樊景琪把下巴撑在膝盖处,“耀明,你带我去找回“我”吧。”   太阳初升,两个人互相依偎,凝望远方。 第25章 25公司——   日出很美,身边的人很帅。   樊景琪身上依旧盖着那张毯子,倚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偷瞄耀明。   两个人的关系好扑朔迷离,从来没有人表过白,但一直在做情侣才做的事情。这算什么呢?而且还接过吻。   樊景琪看见耀明的唇角微微上扬,连忙闭紧眼睛装睡。   今天是星期六,公司休息,但是露露在昨晚发消息通知樊景琪要把老板交代的文件带走,耀明和黄妙怡还要去见林柏和他经纪人一面,便约在写字楼外的一家咖啡馆,顺便送樊景琪去公司。   二人到达写字楼下,黄妙怡早起回家换上新的套装,盘起头发化了淡妆,一扫前几日的萎靡。   她从那两只的嘴里得知昨晚俩人出去的消息,此刻脸上没有多么惊讶。   “抱歉了,景琪……”黄妙怡笑道,“借你家耀明一用。”   樊景琪脸上淡红, 奇_书_网 _w_w_w_._q_i_s_u_w_a_n_g_._c_o_m 比了个请便的手势。   耀明叮嘱他说:“自己回去,小心一点。”   樊景琪微笑着点头,冲两个人摆手,转身朝写字楼跑去。   空荡的办公室内只有樊景琪的身影,露露把老板房间的钥匙放在他的桌上方便他进入。   还是原来的位置,还是那份牛皮袋子,樊景琪打开,还是一样的内容。   “哇,你们老板是叫你开公司?”尤幻臻左手拿小熊饼干,右手捏文件。   任雪替樊景琪往AD钙奶中插/好吸管,递了过去。   樊景琪嘴角抽搐的接过来,心想你们俩什么时候出去买的零食。任雪大大咧咧地说:“开就开呗。”   尤幻臻白了一眼他,说:“哪是那么简单的事!景琪,你怎么想的?”   “我……”樊景琪犹豫片刻,在尤幻臻的怒视下无奈道,“我不想开公司啊,关键是,我根本不会开公司!”   尤幻臻把文件一扔:“那就不开了,你要是想开我可以教你,既然不想就算了。”   樊景琪擦手,捡起文件,像是保护传国玉玺一般:“哇,你还懂这个?”   “那可不!”尤幻臻把头昂起,翘着上嘴皮说,“我之前可是手把手教一个白手起家的老头创业的。”   樊景琪笑着问道:“是吗?是哪家啊?”   尤幻臻回答:“十年前就死啦,膝下无儿无女,钱就捐给山区建小学了。他现在投胎投到……”   “好好好!”樊景琪根本不想知道后续内容。   尤幻臻叹道:“你老板到底在想什么?你才在他手下工作多久,就这么信任你。”   樊景琪想起耀明曾说过的话,也只能苦笑着摇头:“不知道,我们俩到现在只见过一面。”   尤幻臻双眼蹦出问号,“啊?一面?”   “是的……”樊景琪说,“他经常外出旅游,在办公室的时间很少。”他看着牛皮袋,不住出神。   尤幻臻看了一眼任雪,发现后者认真地拆着零食里赠送的玩具玩,叹了口气,放弃和他交流。   “嘿嘿,是不是心里面很痒痒?”尤幻臻凑到樊景琪身边,揶揄道。   樊景琪吓了一跳,回过神把袋子里的银行卡,还有一张纸条递给尤幻臻。   纸条上写着银行卡的密码和金额数。   尤幻臻原地弹起,握着纸条满屋乱窜。任雪刚刚码起来的玩具,随地面的震动轰然倒塌。   任雪:“……”   尤幻臻狂吼:“你老板男的女的?性取向是什么?我要去吃软饭!”   樊景琪把纸条从尤幻臻的手中抽出,哭笑不得道:“别闹,所以我在想他到底打算做什么。”   尤幻臻停下脚步,一起陷入沉思:“他手里的钱怎么这么多啊?你不是说公司董事长是他爹吗?”   “是啊。”樊景琪点头。整间公司都是他的,还要开新的做什么?如果是公司的决定,也轮不到樊景琪去操作啊。   尤幻臻伸出食指,猛道:“四八四……那个哦!”   樊景琪没反应过来,茫然道:“什么?”   尤幻臻朝他挤了挤眼睛,樊景琪道:“不会的!”   尤幻臻哈哈大笑,对着樊景琪的肩膀拍了一掌:“知道啦!实在是猜不透就去问他啊,总比事后搞砸了好吧。”   说完,他看到任雪拼接的工作已经到了最后一步,蹲下去,鼓起腮帮子吹了口气。   嗙——所有的乐高七零八散的躺了一地。   任雪:“……”   尤幻臻:“哈哈哈!”   樊景琪想了想,尤幻臻说得对,转身跑回屋内给季和打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却被掐断,不一会儿季和的短信发到了手上:“在外面不方便接电话,有事吗?”   屋外传来任雪的吼声:“我今天一定把你头拧下来!”   尤幻臻哈哈大笑:“不拧下来你就是我的狗儿子!”   樊景琪把牛皮袋拍下,开始编辑文字:“我不懂您的意思。”   任雪抄起抱枕,正中尤幻臻的面门。   尤幻臻暴怒:“靠!你玩真的!”   季和回了个微笑的表情,笑道:“表面意思,我给你钱,支持你开公司。”   樊景琪额角落下巨大的汗珠:“老板,我不会。”   尤幻臻反手把妙脆角砸在任雪头顶,里面的膨化食品哗啦啦撒了一地。   季和道:“我也不会,所以,去问会的人。”   樊景琪:“……”他稳住情绪,正要解释,下一条短信发了过来。   季和:“鼓励大学生创业哦!搞成什么样我都不会怪你的!看好你的呢!(眨眼)”   季和:“不干就会被fire的哦!老板还有事,不说了,加油小樊!”   樊景琪:“……”   这叫什么事!自己都没有做满一个月,老板就给钱去开新的公司!   逼不得已,他只好硬着头皮出去找尤幻臻再做咨询。   “幻……”打开卧室门,樊景琪差点背过气去。   客厅的地上都是零食碎屑和乐高的尸体,还有一撮诡异的毛发,尤幻臻和任雪变成妖兽的模样,咬在一起,在地上拧成莫比乌斯环。   樊景琪走过去,掐住九尾狐的后颈,把他从青狮的身上抱了下来。   “放开我!”尤幻臻的声音中夹杂着怒火。   青狮嘶吼一声,正要去咬,樊景琪抬起手臂挡在九尾狐的面前。   他静静地看着樊景琪,变回任雪的模样,沉默着走到沙发上坐下。   樊景琪把九尾狐放在地上,转身去看任雪。九尾狐摇身一变,又是尤幻臻的模样。   任雪的脑袋被抓掉了一撮毛发,脸上还有利爪留下的抓痕。   樊景琪跪在地上,在电视柜里取出小药箱,看了看药水的保质期,才放心的拿给任雪。   任雪躺在沙发上,见樊景琪走过来,却背过身不理他。   尤幻臻嘲道:“别管他!”   樊景琪板过任雪的肩膀,强行让他面对自己,手上用棉签沾了红药水点涂。   任雪睁开双眼看着樊景琪。   樊景琪把创可贴往他脸上一贴,也不说话,默默地收拾东西。   “景琪……”尤幻臻发觉事情不对,试探性的喊着他的名字。   樊景琪站起身,深深地吸了口气,才能稳住情绪:“闹够了没有啊?你这次真的过了。”   尤幻臻看了任雪一眼,也觉得下手重了,任雪虽然也回手,但自己身上一点伤都没有,顶多发型乱了。他惴惴道:“对不起嘛。”   樊景琪从他身边走过去,拿起扫把扫地。   任雪觉得有些尴尬,只好坐起来看着樊景琪,小声道:“景琪,你不要生气。”   樊景琪把垃圾扫成一堆,收进簸箕里。   尤幻臻屁颠屁颠地拿过垃圾桶,放在樊景琪的手边,赔笑道:“不动手啦,真的!要不要我也在脸上划一下?”   樊景琪倒干净垃圾,没好气道:“歇着吧!”   尤幻臻嘿嘿笑着,坐在任雪旁边,瞬间变成两个乖宝宝。   樊景琪收拾干净客厅,回到屋内,整个过程都没有看他们俩一眼。   尤幻臻欲哭无泪:“哇,景琪生起气来真可怕!”   “还不都是你!”任雪瞪着他,想着要不要去哄哄樊景琪,又怕触到逆鳞。   尤幻臻气得牙根痒痒,也不敢动手了:“我认了!哎呀,明明他平常都像小兔子的,又乖又软。”   任雪下巴快要掉在地上,看着尤幻臻像看到了怪物。   尤幻臻怒道:“看啥啊!”   任雪道:“他比你大几百岁,你说他像小兔子?”   尤幻臻:“……”   尤幻臻的三观碎了一地:“这不可能!”   任雪的岁数当尤幻臻的叔叔都可以,自然不其计较刚才的事。   他扒拉着塑料袋里剩余的零食,回道:“怎么不可能,他是盘古时期就存在的混沌,你不过是大战时修炼成魔的狐狸。”   尤幻臻整理好情绪,擦干眼泪,回道:“不,现在按人界算,我还是比他大。”   樊景琪从屋内出来,冷漠地拿着纸和笔摆在小茶几上。沙发边的两个人立刻跪坐,低着头,随时听从樊大佬的调遣。   樊景琪把文件拿了出来,给尤幻臻看:“喏,我答应了老板了。”   尤幻臻双手接过:“那你想做什么?”   “唔,服装怎么样?外贸。”樊景琪把刚刚想好的计划给两个人说了一遍。   尤幻臻点头:“可以啊,现在对这个市场的需求量越来越大,请几个网红给宣传一下,收益大大滴高!不过,前辈太多了,竞争压力很大。”   任雪听不懂,却也不捣乱,负责坐在一边喊六六六。   樊景琪想了想,点头,说:“所以,明天我想去看一下市场。”   尤幻臻侧过头看着樊景琪在纸上写下的几点注意事项,眨了眨眼:“不是给你泼冷水哦,前期调查工作量很大的。”   樊景琪笑了笑,回道:“知道。” 第26章 26赔偿——   三人正在密谋开公司的事情,每个人身兼数职,樊景琪记下了满满一篇A4纸,任雪从来没见过这种事,只是听烦了在旁边扒拉着笔玩。   “哇,当人好麻烦……”任雪说,手中的笔转了三圈,“景琪,我不要做人了。”   尤幻臻无语道:“这台词好耳熟。”   樊景琪淡笑:“要生活就要钱啊。”他不得不承认,自从认识耀明后,生活确实越来越好了,至少现在不用为吃饭问题而烦恼了。   家教费剩下的钱外加打零工的钱,简单地在家做饭吃的话,撑到下个月开资是没问题的。   想到这里,樊景琪看向任雪,尤幻臻有钱的话可以理解是他自己挣取的,但是这位的钱是……算了,既然是龙子也应该有办法赚钱吧。   樊景琪收回视线,任雪不明所以。   尤幻臻伸了个懒腰,随口道:“今晚吃什么?我要点外卖。”   樊景琪收拾桌子:“外卖好吃吗?”   “当然!”尤幻臻抱住他的大腿,满脸哭丧,“不好吃了!”   樊景琪:“……”   樊景琪柔声问道:“想吃什么,我去买菜。”   “要出门了吗?”任雪蹭地站了起来,满脸兴奋。   尤幻臻费了一天的脑子和体力,赖在沙发上不肯起来,“哇,我看家,你们出去吧。”   两个人没过多要求他,樊景琪带着任雪下楼。   走进电梯,任雪站着无聊,单手插兜随意捏起樊景琪的一缕发丝,在手指间把玩。   电梯下了一层便停止了,樊景琪抬起头不禁倒吸口凉气,心想:不会这么倒霉吧?   门缓缓打开,楼下居住的张先生看着樊景琪,眼镜片后的窄小眼睛慢慢瞥到任雪的脸上。   樊景琪:“……”   任雪叹道:“现在只能留短发了。”   张先生躲到侧面,摁下了关门键:“小樊啊,你这……速度是不是太快了?”   樊景琪额上显出三道黑线,扯了扯嘴角:“不,他是我朋友。”   “哦……”张先生应付着点头,眼睛继续在任雪的脸上乱瞄,“总是领家里来没事吧?”   任雪:“嗯?”   樊景琪被弄痒的侧脸,淡淡一笑,没有答话。   张先生推了推眼镜,问道:“上次那个是药厂老板的儿子,这个呢?看着不像富二代?”   樊景琪揉揉太阳穴,把话题转到了张先生身上:“张先生,您今天休息的吗?”   张先生说:“请了假,给孩子开完家长会。哇,小樊,你不会脚踩两条船吧!”   樊景琪无奈,知道他是因为记恨之前的事而故意说这些话:“没有,张先生,您真的误会了。”   之前的瓜葛任雪不知,但这句话的含义他还是懂的。任雪迷茫地看了一眼樊景琪,又侧过头看向张先生,问道:“你说什么?”   张先生见状,以为自己离间计成功,推了推眼镜:“是不是我说太多了。”   樊景琪勉强笑道:“没有。”   张先生嘲笑道:“年轻人嘛,心不定很正常的啦。啊!”电梯到达一楼,任雪举起拳头直接送张先生一秒出门。   “任雪!”樊景琪叫了一声,追上去查看张先生的伤势。   任雪蹲下身,拎起张先生的衣领,冷冷威胁道:“别这么多屁话。”   张先生回过头,朝樊景琪投出求助的目光:“小樊!你、你看看!”   “我打你,找他作甚。”任雪随手把张先生一丢,捞起滑落在地上地眼镜,戴在他的脸上。左眼镜片啪嗒一声落在了张先生乌青的眼圈上。   路过的人连忙躲到旁边,有的正掏出手机准备录制打架过程。   樊景琪连忙拍了拍任雪的肩膀,朝张先生道:“对不起啊张先生,我朋友都是性情中人。”   任雪拍了拍大腿,双手插兜晃晃悠悠地像个痞子般跟在樊景琪的身后离开。   张先生一个月之内惹了三个人,分别挨了三顿揍,到底什么时候才会长记性啊!   樊景琪无语地晃了晃头,实在是不理解他三翻四次找罪受的原因。   任雪愤愤道:“那人谁啊?”   樊景琪苦笑着说:“楼下的,是邻居呢。”   任雪嘲道:“这么烦,让他搬走吧。”   “别……”樊景琪忙道,“其实人还可以,就是心眼小。”之前确实有点摩擦,贺嘉源回家时间太晚,张先生朝房东抱怨过这件事,害得两人差点被赶走。   任雪耸耸肩,表示无所谓,毕竟区区一个凡人还奈何不了自己:“他再话多,我就揍他。”   樊景琪哭笑不得,随口道了声谢谢,领着他朝超市走去。   薯片饼干辣条果冻巧克力派……购物车里被零食占满了空间。   樊景琪恨不得把手里举着的两根芹菜都插到任雪的头上,他捡出最上层的小猪佩奇的盒子,说:“这么多零食,你今晚还吃不吃晚饭?”   任雪认真地点头。   樊景琪:“……”   “好吧。”樊景琪败下阵来,只好放回去。   两个人推着一车零食,上面零星的蔬菜和肉制品,让樊景琪十分怀疑自己此次来超市的目的。   他的身后站着一名抱婴儿的年轻母亲。手机铃声响起,她一手抱着婴儿,一手推车,空不出手。   樊景琪回过身,向她温和一笑,帮忙推着购物车:“您接。”   母亲感激地朝他点头,抱着婴儿,接起了手机。   任雪叼着棒棒糖,手里拎着两个巨大的购物袋,脚下踩着人字拖,和后排的小婴儿对视。   小婴儿伸直手臂朝任雪的脸上抓去,任雪面无表情地把糖从嘴里抽出,鲜艳的颜色瞬间吸引了小婴儿的目光,婴儿又要去抓糖果,任雪又把它塞进了嘴里。   小婴儿瞪大双眼,两只手浮在半空中,什么也没抓到。   樊景琪踮起脚看向排队的队伍,没有注意到身后一大一小的互动。   任雪把棒棒糖换边含着,小婴儿又去抓糖棍,任雪伸出食指挡在二人之间,小婴儿抓着他的手指呀呀叫了起来。   “长了牙再吃吧。”   “什么?”樊景琪不明所以,回头看到婴儿眼泪汪汪的冲着自己,“……”   小婴儿像是听懂了任雪的话,咧开嘴大哭。   婴儿的母亲被吓了一跳,连忙挂断电话,察看婴儿有没有受伤:“哇,不要抓着叔叔的手。”   任雪:“……”   母亲让婴儿松手,朝樊景琪说了声感谢,上下颠着自己的孩子低声哄着。   樊景琪看着任雪嘴里的棒棒糖,看着后面不断伸手的婴儿,有点明白过来了。   任雪玩着糖棍,百无聊赖地望着樊景琪。   樊景琪拔出任雪嘴里的棒棒糖,丢进柜台边上的垃圾桶里,“别在孩子面前吃糖呀,他也想吃。”   “哦。”任雪盯着混在废物中的残躯。   樊景琪把各种口味的棒棒糖拔了个遍,一起结账。等到出去时,他从塑料袋中摸出一根递给任雪。   任雪愣了一秒,随即笑道:“你!”   “看你这么喜欢……”樊景琪笑道,“不买就不好了。”   任雪叼着糖,回道:“没那么喜欢。”   樊景琪笑了笑,任雪急道:“真不喜欢!”   任雪把塑料袋扛在肩头,说:“我吃着为了戒烟。死狐狸说你不喜欢烟味儿。”   樊景琪笑道:“没有,你想抽就抽。”   任雪看着樊景琪的发丝,淡淡道:“你在我身边了,也不需要烟。”   傍晚时分,道路拥挤,车辆全部堆在一起,司机们不爽地鸣笛,吵得整条街都不得安宁。   樊景琪觉得任雪刚刚说了什么,却被巨大的喇叭音盖住,他茫然地抬头,看向任雪:“你说什么?”   任雪揽着樊景琪的肩膀,低下头在他耳边说:“我饿了。”   “知道了!”樊景琪回道,脚下步伐加快。   两个人回到家,却看到大门开了一条缝。樊景琪面色奇怪地看了一眼,正要去推,却被任雪摁住,挡在后面。   任雪推开门,耀明坐在沙发上,另一边是趾高气扬的尤幻臻。   而他们的对面又是老熟人——张先生。还有小区物业经理。   四人回过头看到站在门口的二人,张先生指着任雪的脸不住朝物业经理身边躲去:“是他!是他!就是他!”   尤幻臻站起来大喊:“我们的英雄!小哪吒!”   众人:“……”   任雪把东西放在地上,捏着拳头朝张先生走来:“带了帮手?是要一起上?”   物业经理冷汗落了下来,强作镇定,走过去对樊景琪伸手道:“樊先生。”   樊景琪忙握住,一脸“这怎么回事”的表情看向耀明。   任雪截断二人之间的和睦,嘲道:“站远点说就行了。”   物业经理汗颜,点头:“是这样的,张先生说您出手打了他,我们也有录像证明他并未说慌,您就算是……”   “是啊,我打了他。”任雪大方地点头,根本没想过要否认。   樊景琪拉了他一把,说:“帮我去择菜,好吗?还有你们。我来和张先生谈谈。”   三人对视一眼,耀明走到樊景琪的身边,嘴唇贴在他的耳边,说:“有事叫我们。”   物业经理尴尬地别过头。   樊景琪坦然道:“知道了,去吧。”   三人人手一个塑料袋朝厨房走去。   客厅里只剩下了樊景琪、张先生还有物业经理三人对峙。   樊景琪坐在耀明刚坐过的地方,比了个“请”的手势:“需要什么赔偿?” 第27章 27兔子跳——   物业经理虚笑数声,丝毫不见来时的趾高气扬。他看向张先生,问道:“您有什么想法?”   户主之间的矛盾能让他们自己解决就自己解决,自己又不是小弟,来不过是走个流程。张先生尴尬地看了眼樊景琪,脸上还贴着胶布。   樊景琪觉得好笑,强装出温和的表情坐在张先生的面前:“您说吧,只要不是不合理的我都会答应。”   张先生推了推新眼镜,轻咳一声:“小樊,咱们好歹也当了几年的邻居了。”   樊景琪点点头,心想你也知道是邻居还三番五次的找茬啊。   张先生也觉得自己这话说得不对,被刚刚凶神恶煞三人组吓得一时之间组织不好语言,他又把视线转移到物业经理身上,没想到物业经理竟然看到了尤幻臻落下的游戏盘。   “哟……”物业经理拿起游戏盘笑道,“生化系列,你也玩啊。”   樊景琪说:“偶尔,还是他们几个玩得次数多。”   物业经理感慨道:“自从上班之后我就没玩过了,五都没有打。”   樊景琪笑道:“推这个还是蛮费时间的。”   张先生:“……”   他轻咳一声,把两个人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说:“那我直说了。”   “配新眼镜的钱、还有脸上的伤再加上这几天的误工费……”张先生指着自己的脸,道,“看在咱们这些年互相照顾的份上,五万块吧。”   “那你不如去抢好啦!”尤幻臻探出头,后面多出两只手捂着他的嘴,拽了回去。   樊景琪:“……”   张先生缩着肩膀,心有余悸地看向厨房。   樊景琪深吸一口气才能不让自己暴怒,“张先生,第一,您这个赔偿太多了,和您身上的伤不符;第二,我也给不起这些钱。”   听到拒绝,张先生立刻硬气起来:“小樊,你这样就不懂事了。”   “我懂事!”任雪手里拿着菜刀和菜头,从厨房出来,“给你脸上凑够五万得了。呜!”说着,后面多出两只手把他拉进厨房。   樊景琪:“……”   樊景琪对两个人说了声抱歉,终于起身走到厨房前,拉开大门中气十足的吼道:“不要再出来了!好好做饭!”   厨房里传来三声细声细语的“是”。   张先生:“……”   物业经理:“……”   原来这群人的老大竟然是面前温柔谦和的樊景琪。等到他回来时,仿佛全身蒙上了万丈光芒,把张先生映衬得更小了。   樊景琪从桌下拿出计算器,开始盘算:“和您算个账吧,配副眼镜算您一千块,脸上的伤大概三天痊愈,据我所知,您是国企?误工费和精神损失费算在一起,再来一千。两千块钱可以吗?”   张先生脸色难看,说:“两千块钱?你年纪小想法也这么天真吗,我给你算五万已经是少的了,要不是看在你以前老帮我扛东西,十万都不止!”   他说得唾沫到处乱飞,连旁边坐着的物业经理都听不下去了。   这点伤要五万,怕不是要用来养老。   樊景琪认真地看着张先生,说:“我年纪比你小是事实,但是您比我的想法更天真,指望着靠我来赚外快。张先生,两千块钱是我与您最后的情面,既然这事谈不妥,就请回吧。”   张先生眼见泡汤,气势更强硬起来:“回?现在全楼都知道你朋友打我的事了,板上钉钉你想不认?”说着他用力在茶几上拍了一掌。   物业经理忙劝道:“张先生,您情绪太激动了。”   樊景琪生死之事都已经经历过了,这点恐吓不算什么。他站了起来,走到大门口。   张先生也跟着站了起来,指着樊景琪的鼻子大骂:“你算什么个东西,仗着屋里的人给你撑腰,跟我在这耍威风!小崽子,你今儿不赔钱这事儿没完!”   耀明把拦住他的两个人推进厨房,自己缓步走到客厅,脸上的杀气清晰可见。   樊景琪一把薅住张先生的衣领,冷漠道:“闭嘴。”   张先生还没来得及反驳,便被推出了大门。   嘭地一声,房门关上,留下屋内目瞪口呆地物业经理。   耀明看向樊景琪,眼底闪过一丝欣赏的颜色。   物业经理擦擦汗,道:“这事……我真的不知道他会胡搅蛮缠。”   “不怪你,毕竟帮住户处理事情是你的工作……”樊景琪解开耀明身上的围裙,套在自己身上,“没吃饭吧?一起吗。”   物业经理正要应允,却见耀明直直地看向自己,害怕得咽了口口水,微笑道:“不了,公司有规定,先走了。”   樊景琪笑着,叫耀明送人出去,自己则钻到厨房里,看看这三人到底搞成什么样子。   尤幻臻半倚在柜子上,看见樊景琪进来后不住摇头叹息:“朋友,你的脾气未免也太好了吧。”   任雪啃着黄瓜,道:“我就知道你得对他客气,瞧见了!你客气他就得寸进尺!”   樊景琪哭笑不得,把两个人轰出去:“差点让你们把这里给炸了。”   任雪人高马大,刚刚就觉得厨房拥挤,现在忙跑了出去,呼吸客厅的新鲜空气。   尤幻臻撇嘴,踩着猫步在厨房不住旋转,悠哉道:“你可真是救他一命,我觉得刚刚耀明是真的想杀他。”   樊景琪轻轻扯了扯嘴角:“我也这么想,所以才让他赶紧走。”   “对他来说……”尤幻臻摸着下巴,道,“杀个人可能不叫事。”   樊景琪心中一凛,晃了晃头,没说话。   尤幻臻看着樊景琪往碗里磕鸡蛋,小声道:“你有没有觉得,他的脾气,最近越来越差?”   樊景琪找出两根筷子,充当搅拌棒:“有吗?你一直和他吵架吧。”   尤幻臻嘲道:“除了不和你吵,他和谁不吵。但是说真的,他自从身上有了魔气,性格比以前更差了。”   樊景琪回过头默默地看着尤幻臻。   炒锅在炉子上加热,锅底的一圈油缓缓冒出气泡。   尤幻臻耸耸肩膀:“这事只有我看出来了,上面暂时没人提这事。”   “那……他会怎样?”樊景琪把蛋液倒进锅中。   尤幻臻道:“他才不会照顾别人的心情,只看上级的想法是否统一吧,但是通过黄妙怡,咱们还是能有点支持的。”   樊景琪点了点头,开始翻炒鸡蛋。   尤幻臻的话带到了,自己功成身退,赶到客厅和任雪一起打游戏。   上级……   樊景琪头里面全是白雾,他压根不了解降灵办的情况,上级对耀明的态度在他看来,一直都很暧昧。   既说不上是重用也说不上是放弃,比起合作雇佣的关系,更像是有什么利益在互相牵制。   或许,等自己找回全部的记忆后,真相就会大白。   樊景琪伸手揉了揉被油烟熏到的眼睛,抬起手正想去摁油烟机,却见头顶突然多了一只大手。   耀明站在他的身后,看出樊景琪的意图,率先摁下了开关。   樊景琪轻声道:“谢谢,人送走了?”   “送走了。”耀明看着樊景琪后颈突出的小骨头,忍不住心痒,指腹伸过去摩挲。   樊景琪脸上一红,反手打掉他的手:“喂!”   耀明道:“嗯。”   樊景琪回头道:“我在做饭,你先出去吧!”   “陪你。”耀明随手把菜碟递过去。   樊景琪不再坚持,凭他对耀明的了解,再推脱会让二人都不愉快。   奇怪,自己怎么敢说出这样的话来了……樊景琪急忙打散头脑中的想法,他问道:“林柏的那件事算是彻底解决了吗?”   “算。”耀明点头。   樊景琪纳闷,说:“那蛊雕为什么会找上他啊,而且还利用了……利用那件事。”   耀明答道:“心魔,林柏的心魔太重,十分利于它的修炼。碰巧他女朋友的不测,有了怨气,方便蛊雕找上林柏。”   樊景琪惊叹:“这么说,魔对人界很有影响?”   “算是吧……”耀明的脸上不见喜怒,“控制不当便会造成人间浩劫。”   樊景琪:“……”怎么世界要灭亡了,你还是这样不咸不淡的表情。他把炒饭放进碟子里,又开始做别的菜。   樊景琪想了想,试着问道:“你最近没有什么压力吧?”   “追你算吗?”耀明一本正经的反问,到让樊景琪不知道接什么话。   一时间,厨房内只剩下油滴炸裂的声响。   在外面饿得不行的两个人终于按耐不住了,任雪背着尤幻臻站在厨房门口,尤幻臻有气无力道:“二位爷爷,什么时候开饭?”   樊景琪忙把最后一碟菜倒进盘里,把三人赶到客厅。   火腿丁番茄炒饭,煎面肠,还有蒜蓉茄子和小焖肉。   尤幻臻吃得脸上留下两道海带泪,嘴里塞满饭粒含糊不清道:“我求求你们了,不要再点外卖了,高薪聘请樊大厨吧!”   任雪和耀明都是一脸淡定,樊景琪不好意思地笑笑:“也就你给我面子了。”   任雪道:“不是啊,之前在魔界的时候,你不总是下厨嘛。”   樊景琪茫然地看着任雪。   “嗷!”任雪突然发出一声惨叫,既而双眼喷火看向尤幻臻。   尤幻臻夹着肉,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任雪:“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樊景琪淡淡道:“没关系,我也很想知道我的过去。”   他的眼底浮现出叫人察觉不到的空洞。 第28章 28共鸣——   仅仅是一瞬间,樊景琪眨眨双眼,面前的景色又恢复原样。   吃饱喝足后,尤幻臻叫樊景琪去休息,自己和任雪收拾桌子和洗碗。   樊景琪也不推脱,既然决定好方向便进屋去做后续工作。   耀明淡淡地看了一眼他的背影,进浴室抽起烟。   季和的电话很难接通,出了门简直就是神隐,就算去问露露也是没有头绪。   没办法,一切只能靠自己来判断,但从来没关注过这方面消息的樊景琪只好从头开始,收集各种信息。   难,比任何考试都难。手中掌握的可不再是一支笔,而是一把钱,任何的错误都会对自己造成致命的损失。   樊景琪简直想哭,低着头记联系方式。耳机中播放着网上的教学视频,跟念经似的。   耀明打开门,看到樊景琪认真的背影,又轻声退了出去。   一周过后。   樊景琪和任雪被尤幻臻领着剪了头发,买新衣服。三个人站在镜子前,售货员围着不停地转。   尤幻臻戴着平光眼镜,半长的头发扎到脑后,手上握着咖啡,不住赞叹道:“景琪,你真的很过分。”   樊景琪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愣住了,乖巧的黑发被理发师抓出不羁的造型,跟着他们几个人吃香的喝辣的,当年营养不良的萎靡模样早已不见,身上穿着衬衫和休闲裤,活像是杂志上的模特。   他看着尤幻臻,又看着任雪,不住问道:“这像是要和人家谈生意去吗?”   “得看是什么生意了。”尤幻臻朝他暧昧地嬉笑。   樊景琪整了整衣领,正要掏出手机结账,尤幻臻抢先在他面前,歪着头轻笑:“送给樊总的礼物。”   樊景琪正要推脱,尤幻臻朝任雪使了个眼色,任雪立刻上前,拉着樊景琪说要去逛别的地方。   樊景琪没办法,只好想着日后在别的地方找个机会把钱还给尤幻臻。   时间差不多,三人赶到订好的酒店,进门直接在包厢等人。   老板姓杨,是个挺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身边还带了三个年轻人。   他之前认识季和,一听说樊景琪给季和当过助理,便爽快地答应下来。   谈生意免不了喝酒,但尤幻臻典型三杯倒,据说有次喝多了还显了原形,樊景琪叫他来跟着谈话和当司机,有喝酒的任务就自己和任雪上。   谈了半个小时,三个年轻人酒量极佳,尤其是坐在樊景琪身边的女人,三杯白酒下去,脸色依旧如常,眼中毫不见迷糊。   杨老板见时间差不多了,直接把话题往季和与他家公司上面引,尤幻臻看着樊景琪,在众人没注意时撇了撇嘴,这明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希望樊景琪当个商业间谍,尤幻臻也帮不上忙。   吃完饭,樊景琪给尤幻臻钱去结账,自己扶着杨老板去坐他的车,又给那三个年轻人打车,亲自送上去才算完。   尤幻臻开着车在路边等他,坐在后排的任雪推开车门,一头钻进花池中吐了起来。   樊景琪买了瓶水递过去,拉起任雪坐进车内。   尤幻臻打开窗户散味,不住道:“回去的话,耀明得扒了我俩的皮。”   任雪难受得躺在后排睡觉,樊景琪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他喝得比任雪只多不少,那女人对自己紧抓着不放,现在胃里跟着火了般。他微微皱着眉头,苦笑道:“我叫你们来的。”   尤幻臻瞄着樊景琪的表情,问:“不舒服?”   “唔……”樊景琪缩在一边,摆摆手,“我先睡一会儿。”   尤幻臻点头,把车窗关上。   接到尤幻臻的消息后,耀明便在停车场等着,看见樊景琪倚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心疼得不得了。他横抱起樊景琪,让尤幻臻一个人扛着任雪回家。   把人扔到床上,耀明又去接了热水,用湿毛巾给樊景琪擦身体。   半梦半醒间,樊景琪扫开在身上乱摸的异物,正要往床里面滚,却又被耀明捞了回来。   “唔。”樊景琪推搡着身边的人,始终不肯睁开眼睛。   耀明擦拭着樊景琪的侧脸,低声道:“马上就好。”   樊景琪挣扎道:“别、别闹。”他说完,喉咙里咕噜一声。   耀明心知不对,连忙抱起樊景琪朝厕所奔去。   樊景琪跪在地上,对着马桶吐个不停,耀明不住拍着他的后背,眼中满是急躁。   等人吐完,耀明抱起樊景琪让他漱口,把人抱回床上。   樊景琪觉得脑子里清醒许多,睁开眼看着耀明:“你回来了。”   耀明叹了口气,摸着樊景琪的额头,拇指撵过他的眉梢:“还难受吗?”   “有点吧。”樊景琪被摸得很舒服,乖乖地躺着看向耀明,“睡醒就好。”   耀明收回手,俯下身闻了闻樊景琪的颈侧。   樊景琪这才反抗,点了点耀明的肩膀:“身上有味道。”   耀明把手掌盖在樊景琪的眼皮上,小声在他耳边说:“明天再洗,睡吧。”   樊景琪闭上眼,睫毛在耀明的掌心扫过。   翌日清晨,樊景琪和任雪一人抱着一杯热水坐在沙发上,目光呆滞看着前方。   尤幻臻打着哈欠走出房间,吓得往后退了一步:“靠!你俩在这搞什么鬼!”   二人同时委屈地看向他,眼底下的乌青表明一切。   尤幻臻双手投降退出宿醉二人组的视线之内。   任雪感叹道:“我之前没喝成过这样啊,人界的酒添加剂是不是又增多了。”   “哎……”樊景琪知道这不算完,“我对不起你。”   任雪扔掉小毯子,恢复成平时的元气模样,看向樊景琪:“这有什么啊,不过你们老板什么时候回来?这事儿他真的打算什么也不管?”   樊景琪耸肩:“不知道啊。”之前与季和还有短信交流,现在别说短信了,整个人像是在凡间蒸发了。   “你想找到他吗?”尤幻臻头上戴着发箍,脖子上搭了条毛巾,“出门玩会这么神秘吗?”   樊景琪喝了口热水,经他这么一提点,也觉得不对劲。就算是出门游玩,也不该全面封锁消息吧。难道是!   他抬起头,脑袋顶上仿佛冒出一个感叹号。   尤幻臻瞬间就懂了,说:“不可能,他要是在降灵办工作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樊景琪低头思索。   尤幻臻跟任雪并排坐在电视机前,又开始打游戏。   尤幻臻在前面杀怪,任雪在后面被怪杀,没过一会儿就变成了两个人真人PK。   “连游戏也打不好!你还能做什么!”   “一个破游戏!”   樊景琪搜着新闻,正要去劝架,手机界面却突然跳出一个消息。   【小樊,怎么样了?下午到公司。】   樊景琪一跃而起,从沙发上跳了起来:“耶!”   尤幻臻松开揪着任雪头发的手,凑到了樊景琪的身边:“怎么了?”   樊景琪笑道:“老板回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任雪道。   樊景琪把新租的办公室的地址发到季和的手机上,季和告诉樊景琪自己找了个人给他帮忙。   樊景琪感动得快要哭出来了,只盼着明天上班时能看到老板的身影。   耀明提着外卖回家,樊景琪的笑容根本没停止,踩着轻快的步子走。   耀明正要追上去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却被尤幻臻拉住,拖到角落里。   耀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问:“做什么?”   尤幻臻冷笑道:“瞒我就算了,这几天是不是降灵办找你?”   “嗯。”耀明点头。   尤幻臻说:“是不是和景琪有关?”   一听到这话,任雪也紧张了起来,站在不远处看着耀明。   耀明漠然道:“想知道就回去自己问。”他抬起头看了任雪一眼,和尤幻臻说,“顺便带他去熟悉一下。”说完,耀明撞开尤幻臻的肩膀,跟上樊景琪的步伐。   尤幻臻想了想,过了片刻,恍然大悟,对着任雪一打响指:“这孙贼!”   任雪一头雾水还是没明白他俩这对话有什么奥妙。   坐在桌上,尤幻臻问耀明:“哎,除妖师里面有姓季的吗?”   樊景琪被热粥呛了口,忙说:“幻臻!”   “哎……”尤幻臻讪讪道,“好奇而已。”   耀明看着樊景琪,解释说:“他不是降灵办的人,只是我和他哥之前因为任务认识。”   哥?樊景琪迷惑地回望,什么时候季和还有哥哥了。   耀明淡淡道:“认的,他俩关系很好。”   樊景琪懂了,自己工作的事八成就是因为这层关系来的。原来传说中“认识六个人就能认识全世界”的道理是真的。   手机突然响起,耀明看了一眼号码,走到房间内接听。等到出来时,手上拿着钥匙朝门口走去。   “要出门吗?”樊景琪问道。   耀明回说:“好好吃饭。”   樊景琪乖巧地点头,目送他离开。   樊景琪这才注意到,最近耀明真的很忙,自己过于专注手下的事情竟然连这点都没发觉。   尤幻臻伸出手在樊景琪的眼前晃了晃,嘲道:“魂儿都没啦!”   樊景琪回过神,问道:“是不是有新的妖怪了?”   “没吧……”尤幻臻舔着勺子,“降灵办事儿说起来不少的,他又是个主任,各地大案都得经手。”   任雪鼻哼一声,说:“真看不出他这样的还能当主任。”   尤幻臻看到樊景琪面色担忧,在桌下踩了任雪一脚,安慰道:“虽然我不喜欢耀明,但是有一说一,他能力很强,遇不上危险。”   樊景琪抬头问道:“是不是他身上的魔气惹出事了?”   尤幻臻顿时哑口无言,什么时候樊景琪这么聪明了! 第29章 29 Y省   看到尤幻臻的表情,樊景琪知道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了,他放下筷子,认真地看向尤幻臻:“到底怎么回事?”   尤幻臻坦言道:“有小人去上面告了黑状,说耀明的魔气吸引了周围的妖,弄得现代人戾气很重。”   “这种事……”樊景琪震惊得嘴巴都合不上,“那耀明现在怎么办?”   尤幻臻叹了口气,倚在椅子上:“不清楚,他怎么可能告诉我。”   樊景琪望着还有余温的碗,静静的想或许这事也是因为自己的定海珠引起的,不是说是因为它才让耀明身上沾了魔气。   尤幻臻给樊景琪加了片火腿:“我下午带任雪回去一趟,先别担心。”   樊景琪点头,眼下也只能这么办了。   下午两点。   耀明坐在十平方米的办公室内,翻看着手上的文件。黄妙怡敲开大门,肩上背着链条包,也没过多客套,直接通知说:“今天的会不开了,尤幻臻带着任雪来了。”   “哦。”耀明合上文件,起身准备离开。   黄妙怡一个箭步冲了过去,脸上带着神秘的表情:“这事儿景琪知道吗?”   耀明摇了摇头。   黄妙怡拍了拍胸脯,长舒一口气。   耀明漠然的离开办公室,甫一走出门,迎面撞上个穿着老头衫的中年男子,他脚下踩着布鞋背后还背了个大包,风尘仆仆地样子像是直接从火车站赶到这里。   男人抬头看了一眼耀明,不确定的向办公室内望去。   黄妙怡站在门口,怀疑的打量着他:“找人?”   “是,那个……耀主任在吗?”男人操着一口别扭的普通话,看见黄妙怡衣着干净,往后退了退。   黄妙怡朝耀明喊了一声,随手接过他的包:“就在这儿呢,先声明,我不是他的秘书。”   男人不好意思地笑笑:“挺沉的,我自己来吧。”   黄妙怡不和他争抢,示意他跟着耀明进办公室,自己则坐在一边。   男人没想到主任竟然是一个看起来这么年轻的英俊男人,在路上肚子里酝酿的话如数吞了回去。   耀明打开抽屉,低着头寻找文件,随口问道:“秦云长?”   秦云长羞涩地抿嘴笑起来,点点头:“那个,您吩咐我办的事。”   黄妙怡低着头玩手机,听到这话耳朵轻动,在旁边偷听。   耀明低头写着单子,冷漠道:“什么事?我没说过。”   秦云长一愣,僵在沙发上不知所措:“就……”他下意识地看向黄妙怡寻求帮助,黄妙怡却一脸坏笑的看向耀明。   耀明抬起头,冷冷地看着他:“你申请的补贴?”   秦云长连忙点头:“是。”   耀明把单子签好字,又扣了红色名章,把它扔给秦云长,自己起身出门。   “哎!”秦云长不知道自己哪儿得罪了领导,整个人吓得冷汗都流下来了,“姑娘!这!”   黄妙怡放下手机,淡淡笑道:“他就是这个脾气,你是不是不知道去哪里交单子?”   秦云长懊恼地叹了口气,手里握着文件,手足无措。   黄妙怡接过表格说:“我带你去吧,带着身份证和一寸照片了吗?”   “带了带了!”他说着,从藏蓝衬衫的上兜里掏出证件。   黄妙怡点点头,带着秦云长往外走,一路上和经过的人点头打招呼,摆出友好的一面,让秦云长也放松不少。   等到了申请处,里面的人要录入,需要时间,黄妙怡便聊起天来,问:“你是从哪来啊?”   “Y省……”秦云长抬头看了看四周,“真大啊。”   黄妙怡终日在这儿,觉不出什么,配合得笑道:“还可以吧,我知道你们那有个井,给封印了。”   “都是老前辈的功劳,但是魔气太重了,根本消除不了,只能几十年一封印。”提到这事,秦云长比刚才健谈不少。   黄妙怡好奇道:“怎么?不是说十几位高僧当时一起参与,这也不行?”   秦云长咂舌:“关键是那有个魔眼。”   “好了……”柜台里面的女生把程序弄完,将文件推出来,指着最下方说,“两份都签这里。”   黄妙怡的手机铃声响起,她朝秦云长打了个招呼,走到一边接起来。   “别套话。”耀明说。   黄妙怡连忙环顾:“靠!你在哪监视呢!”   耀明沉默了两秒,挂断了通讯。   秦云长手里拿着自己的文件,缓步走向黄妙怡,询问地看着她:“怎么了?”   黄妙怡忙道:“没事没事!”   秦云长憨厚地笑了笑,朝她说:“您要是有事就去忙就行,我这边不妨事。”   黄妙怡嘴角抽搐:“……”谁说要照顾你了!   没办法,只能好人装到底了。   耀明坐在咖啡厅的二楼,来来往往的人下意识地看他一眼,有个年轻小伙子经过时,腰间的法器不住抖动,他忙捂着跑到最远的角落坐下。   耀明沉默了片刻,还是决定先回家再说。   樊景琪坐在客厅里和季和交代自己这些天都做了什么。   耀明理解地走进屋内,樊景琪跟在他后面,扯了扯衣摆。   耀明迷惑地看向他,樊景琪朝电话里说道:“是的,但我经验不足。”说着,他牵着耀明走进厨房,打开微波炉。   “是的,好吧。”樊景琪用肩膀夹着手机,端出给耀明热得饭。   耀明:“……”他走过去想去抱一下樊景琪,却找了半天方向都不行,只好作罢。   樊景琪坐在耀明对面,把勺子放在碗上,打开冰箱拿出小菜:“真的太谢谢您了!”   耀明坐在位置上,吃着东西看着打电话的樊景琪。   樊景琪不知道在听什么,只是笑着,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下,身上渡了一层金粉。   他不用做任何动作,只是一个笑容,便足以安慰耀明的心。   过了一会儿两个人说完话,樊景琪桌前,坐在耀明对面。   耀明嘴里嚼着东西,不能开口,樊景琪主动道:“老板,他旅游回来了,还说给我带了礼物。”   耀明点点头,又听到樊景琪道:“我只知道Y省的景色很好,但是不知道那里有什么特产。”   耀明:“……”   樊景琪调出季和发给他的照片,放在耀明的手边示意他看:“你看,像不像P的?”   耀明点点头。   樊景琪来回翻动照片,给他只留了一个头皮来看。   耀明静静地看着,说:“景琪,我要出去一段时间。”   樊景琪的笑容僵在脸上,慢慢地抬起头:“做什么去啊?”耀明摇了摇头,表示不能说。   樊景琪突然感觉有点心酸,情绪涌上心头:“是不是因为你的魔气出事了。”   耀明皱起眉头,问:“谁说的?”   樊景琪觉得刨根问底不好,心里发虚,“我猜的,没人说。”   耀明放下碗筷,从口袋里掏出烟,“不是魔气。”   手机屏幕黑了下去,樊景琪静静地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他有种预感,如果这次让耀明一个人出去,以后就回不来了。   “那你……”樊景琪想问他能不能带上自己,可想到自己的身份还有能力,带上自己只会碍手碍脚。   耀明吐出一口烟:“一个星期就回来。”   樊景琪道:“不是时间的问题。”   耀明单手撑在额头上,说:“只是处理旧事,没有危险。”樊景琪不高兴,他也不高兴,耀明知道,自己如果提出这件事肯定会让二人之间不愉快,可这种事,迟早都会暴露的。   樊景琪有点委屈,他现在手底下的活儿有不少,耀明不关心自己也就算了,现在把自己扔下算什么。   他眼圈渐红,可忽然,樊景琪想到,他和耀明根本没说过是什么关系,只是他对自己好了一些,自己就把自己当盘菜了。   他抓起手机,再次调亮,说:“好,你去吧。”   耀明熄灭烟头,去抓樊景琪的手。   樊景琪握着手机,瞬间躲开耀明的触碰,自己朝卧室走去:“正好,你的包放在这里,东西也好收拾。”   耀明叹了口气,追过去:“别这样。”   “你要自己收拾吗?”樊景琪说,“是我没礼貌了。”他说着往外走去,站在客厅中间,淡淡笑道,“你的东西,你知道带什么好。”   “景琪……”耀明道,“我只是不想你遇上危险。”   樊景琪点头,坐在沙发上,摁开了电视。   是的,他也觉得,自己肯定会给他带来危险。   耀明单膝跪在沙发上,伸出长臂揽在樊景琪的肩膀后面,低声道:“你想去吗,我带你。”   “不了……”樊景琪换台,根本没有想看的节目,“我还有工作,你加油。”   耀明站起身,走到卧室去收拾东西。   樊景琪揉了揉发酸的鼻尖,紧咬着牙关。   过了半小时,耀明走了出来,站在玄关处,道:“我先去外面一趟。”   樊景琪从鼻子里挤出一个“嗯”字,头也没抬,双眼直直地盯着电视机,仿佛上面有今生挚爱。   耀明不舍得看了一眼樊景琪,最后还是离开了屋子。   樊景琪关了电视,耳朵里终于静了,他也能听到自己内心的话语了。   别走…… 第30章 30请假——   第二天清晨,樊景琪准备好早饭,正打算出门,尤幻臻从卧室走了出来。   樊景琪穿着鞋,小声说:“微波炉里还有豆浆。”   “景琪……”尤幻臻欲言又止。   樊景琪回过头,莞尔道:“我没事,去上班了。”尤幻臻朝他摆了摆手,不再多说。   本来就没什么,感情的事说到底还是只属于一个人的,没有人能去体会,没有人能感知。   旁人无外乎两种,一是匆匆路过;而便是因为好奇心而探头。   就像现在,脑子里想的事情,除了自己谁会知道。   樊景琪走进办公室,开始清洁卫生。他想,自己是要感激耀明、尤幻臻、季和等人的,若不是他们,自己现在可能就要露宿街头。   还有什么可怨的呢,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   樊景琪看着眼前,视线一片模糊。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落在地上,他跪在地上用布擦掉。   门口传来了敲门声,樊景琪忙用袖子抹去泪水,起身去开门。   站在外面的是一个陌生男人,剪着利落的短发,高大的程度丝毫不逊于耀明,身材结实,像是当过兵。   他见到哭泣的樊景琪倒是吓了一跳,脸上带着困惑的表情:“我是季、季总叫来给你帮忙的。”   樊景琪眼圈红成一片,想起那日季和提起过这件事,不好意思地擦了擦脸,小声道:“您好,我叫樊景琪。”   男人点头:“林恒。你……没事吧?”   樊景琪揉着眼圈摆摆手,越是擦拭越是想哭,他单手撑在桌上,冷静情绪。   林恒坐在一旁,耐心等待他恢复。   樊景琪做了个深呼吸,转过头看到满身黑气的林恒,眼泪顺着脸颊落到地上:“……”   林恒:“……”   林恒递给他纸巾,颇有些无奈,没想到一个男人竟然这么能哭。   就连樊景琪也没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刚刚却是有些委屈没错,但现在应该缓过劲来了啊。   “谢谢……”樊景琪擦干泪水,低着头想转移一下注意力,“你是季总的跟……保镖吗?”   林恒眉头轻皱,问:“他这样说的?”   樊景琪心想季总说的是跟班,只是自己觉得他浑身透出凛然正气才改了用词。   樊景琪擦着脸,还不等点头,林恒说:“算了,他说是就是吧。”   “呼……”樊景琪哭得难受,不住地打嗝。   林恒沉思片刻,低声道:“你可以去里屋待一会儿。”   樊景琪抱着纸抽,朝唯一一个里间走去,距离越远,鼻酸的感觉越来越小。他走进里屋,关好门,彻底打消了想哭的欲望。   樊景琪:“……”他放下纸抽,喝了杯水,准备好好和林恒说话。   打开门,往前走了两步,眼泪又掉了下来。   林恒回过头朝樊景琪看去。   砰地一声,房门再次关上。   林恒:“……”   樊景琪立在原地,泪水被风干。他抬起头,愣愣地看着房门,终于想起这是什么感觉了,当时狐妖附在贺嘉源的身上,他也是这样哭个不停。   林恒有些担心,他敲了敲门。   樊景琪吓了一跳,慌忙上锁。   林恒问道:“你没事吧?”   樊景琪隔着门回道:“不太舒服,你能叫季总来一趟吗?”   林恒是妖吗,如果他是妖,那季和现在没事吧!   樊景琪紧张地用背抵住大门,生怕被外面的的人硬闯进来。   门外的人犹豫了一会儿,闷声道:“好。”   樊景琪将耳朵贴在门边上仔细地听着外面的动静,只听大门响了一声,樊景琪迅速把椅子搬来抵住房门,自己站在窗边打电话。   “喂。”   耀明的声音传来,樊景琪心中顿时充满了安全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拿起手机,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他。   没得到回应的耀明有些着急:“景琪,是你吗?”   “是我……”樊景琪小声道。   耀明听出他的鼻音,追问道:“怎么?有人欺负你?”   樊景琪忙道:“没有,只是我在我同事的身上感应到了妖气。”   “季和一会儿就来。”林恒的声音再次响起。   樊景琪扬声道:“好的!谢谢!”   耀明深吸一口气,迅速变道转弯,“我去接你。”   “只是怀疑……”樊景琪解释说,“他是我老板的保安,今天来帮我的忙。”   耀明沉默了数秒,说:“季和的人?”   “嗯……”樊景琪看着楼下,“我现在在里屋,他在外面,季总一会儿就来。或许,不是妖气。”   耀明道:“嗯,你先保护好自己,等我来之前,不许离开那个房间。”   说着,他手指翻飞叠了只纸鹤,指尖灌进法力,带着金光的纸鹤活了起来,在耀明眼前拍打翅膀。   樊景琪心里一暖,乖乖地应允。   二人挂断电话,耀明立刻抬手给一个早就积灰的号码拨了过去,通讯声响了许久才接通,里面传出一个慵懒的男声,夹杂着叽哩哇啦的外语。   “什么风把您出来了,耀明兄。”   耀明冷冷道:“季和最近去哪里了?”   “你等我一下。”   耀明盯着前方,浮在半空中的纸鹤如同一个导航,靠尖喙指引方向。   对方找了个安静的地方,语气比刚刚严肃许多:“问了,说是去Y省执行任务,怎么回事?”   耀明长舒一口气,沉声说:“没事了。”说完,任凭那边喂喂个不停,切断通讯。   樊景琪坐在门边,听到外面季和来了也不敢发出动静,他能发觉自己的情绪波动越来越明显,基本上可以断定,是妖气所为。   怎么办,樊景琪想,如果是一般的妖,自己的双眼是不是可以解决。   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樊景琪像是抓着救命稻草迅速打开信息。   耀明:“他们不是妖,只是惹上麻烦了。”   麻烦?原本放下的心又被提了起来,樊景琪忙问:“什么麻烦?”   “碰上你,对我是危险的,而在那个特定时候碰上你,对我则成了致命。”   屋外传来季和深情的声音,樊景琪听出来了,他在说《自深深处》的内容。   耀明:“请个假,我带你去Y省。”   耀明:“在楼下了。”   樊景琪心脏顿时炸成烟花,一切的愁云在此刻烟消云散,他快步走到落地窗边,低头往下看。耀明站在车边,似乎是在抬头。   樊景琪推开椅子,打开门的瞬间,泪水再次决堤,他只好装出悲怆的模样,脚步一乱,就要与地面零距离接触时,季和眼疾手快扶住了樊景琪。   “别激动!”季和扶起樊景琪,转头看向林恒,“你这是怎么了?”   林恒默默地转了个身,从角落里拿出新的纸抽。   樊景琪脑袋飞速旋转,胡乱编了个理由:“我……哇……我家里出事了,有人死了!”   季和从林恒那里拿来纸给樊景琪擦眼泪,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   樊景琪边哭边说:“这公司我怕……哇,暂时……哇!”   他和季和距离太近,那股力量更强大,逼得人快要哭得上不来气。   但在季和眼中却觉得,肯定是和樊景琪关系极近的亲人过世才会出现这样情况,他轻轻拍着樊景琪的后背,柔声道:“你先去忙你的,这边的事不用管,我那边可以放宽期限。”   “谢、谢谢老板!”樊景琪有点尴尬,季和这样信任自己,自己却要骗他。   季和淡淡道:“万事先保重自己,不要伤心过度。”   樊景琪更难为情了,只得不住地说谢谢。   季和起身送樊景琪出门:“有难处告诉我,哥帮你解决。”   樊景琪看着季和,堪堪扯了个嘴角:“好。”季和与林恒一直送樊景琪送到楼下,不远处的路边停着一辆黑车,季和淡淡地瞥了一眼。   林恒站在季和身后,看着樊景琪,问:“需要送吗?”   “谢谢……”樊景琪擦干泪水,“表哥来接我了。”   季和点头:“快去吧。”   樊景琪朝二人拜别,坐进黑车中。   耀明踩下油门,带着樊景琪扬长而去。   樊景琪从车窗看着季和,长吁口气。刚才的一通大哭,哭得他眼圈鼻子都变成了红色,黑色贴膜倒映出滑稽的脸。   纸鹤飞到樊景琪的肩头,像是安慰般,用头蹭了蹭他的脸颊。   樊景琪伸出双手,纸鹤跃上他的掌心,扇了扇翅膀。   耀明小声道:“对不起。”   樊景琪摇了摇头,说:“不,是我的错,我太小心眼了。”   “不想你遇到危险。”耀明声音闷闷的,在车里和自己做了半天的思想斗争。   耀明真挚起来,给人的感觉和平常完全不一样,平常是一副与世隔绝的冷漠,而现在带了股偏执,整个人透出阴鸷的气质,性/感的坏男人十分的吸引人。   樊景琪低头看向纸鹤,说:“有幻臻他们。”   “不放心……”耀明说,“把你交给谁我都不放心。”   樊景琪耳根子都红了,低着头不说话,暗想你这个人要不不说话,说话了就不让别人说话。   耀明深吸一口气,舔了舔嘴唇。   樊景琪伸出食指点在纸鹤的头顶,小声说:“那你不要扔下我了。”   耀明忽然加重语气,认真说:“明明是你抛弃我。”   樊景琪一头雾水,嘀咕道:“我哪里抛弃你啦。”   耀明沉默,继续驾驶,载着樊景琪到了降灵办。 第31章 31出行——   樊景琪正要去解安全带,耀明伸手扣住他的手,轻轻摇了摇头,说:“在这等我。”   樊景琪了然地点头,目送着耀明进入咖啡厅。一个人坐在车上觉得无聊,随便看的时候发现后排的位置放着背包,樊景琪这才意识到,如果要去Y省的话,还要回去收拾行李。但看他的那个意思好像是马上出发?   樊景琪正想着,外面正好有人敲窗户,他抬头看到黄妙怡,惊喜地打开车门:“妙怡!”   “哎!”黄妙怡背着双肩包,挽着丸子头,一副出行的打扮,“耀明兄呢?”   樊景琪替她打开后车门,把包抱在怀里,笑道:“刚去降灵办。”   黄妙怡了解,从包里拿出酸奶给樊景琪,两个人边吃边聊。樊景琪这才知道,原来这次黄妙怡也跟着去Y省。   “我和诸葛家的小子认识……”黄妙怡说,“所以他会带上我。”   樊景琪两只眼睛冒出大大的问号,黄妙怡笑着解释道:“诸葛孔明的后人,擅长占卜。”   “诸葛亮?”樊景琪惊讶,差点呛到自己,“你……没逗我吧?”   黄妙怡懒懒道:“这有什么逗你的,是真的。不过因为窥探天机,他们家的传人总是很倒霉。”   樊景琪眼前亮了起来,从来没想到这次旅行还能见到诸葛亮的后人!降灵办里简直能人辈出。   黄妙怡刮着杯壁,余光扫到樊景琪兴奋的样子,觉得好笑,问:“你怎么有时间跟着一起去?这次的事,是不是和你有关?”   樊景琪不知道该不该向她说这件事,尴尬地笑了两句,转移话题道:“我去扔垃圾。”   他要来黄妙怡的酸奶盒,扔进路边的垃圾桶中,转身随意望去,看到耀明从咖啡厅中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扛着大包的陌生人。   耀明瞧见了樊景琪,不知道他为什么下车,只是快步走了过去,低声道:“怎么出来了?”   “扔垃圾。”樊景琪说着,朝后面的中年人望去。   耀明顺着他的视线,说:“秦云长,去Y省的指路人。”   秦云长……这是关公的后人吗。樊景琪忍住疑惑,上前帮他提东西,秦云长受宠若惊,看着樊景琪的穿衣打扮,还以为是哪个公子哥,自然不敢叫他动手。   “这!我自己来就行!”秦云长拖着行李往后走,不肯让樊景琪碰。   耀明冷冷地打开后车厢,歪了歪头:“放这里,上车。”   秦云长:“好嘞!”他把东西朝后备箱用力一扔,打开后车门坐了进去。   黄妙怡冷漠地坐在车边,看到秦云长后微微点头。   秦云长熟稔道:“姑娘,又见面了!”   “麻烦您了。”黄妙怡微微一笑。   秦云长忙摆手:“不麻烦,我们都是为了大家好。”   樊景琪有点好奇,却不敢问出口,他不知道耀明究竟是想去Y省做什么,季和身上的妖气又怎么解决。他的眼睛乱飘,轻易地出卖了自己不安的心情。   “怎么了?”耀明问道。   他一开口,车内顿时就静了。秦云长闭上嘴,黄妙怡自然懒得应付他,低着头玩手机。   樊景琪无语,胡乱编了个理由:“我、我没带换洗的衣服。”   “穿我的。”耀明淡淡道,显然是不打算回去了。   樊景琪点头:“哦。”   秦云长笑着说:“哎,年轻人就是好,都长得帅,衣服换着穿也没事。”   樊景琪脸上微微发热,轻笑着没接话。   黄妙怡调侃道:“是啊,他俩关系还很好呢,普通的朋友怎么会借衣服。”   耀明抬起眼皮,在后视镜中漠然的瞥了她一眼。黄妙怡缩起脖子,继续玩手机。   秦云长没看见这段风波,见樊景琪是个男孩儿脾气又好,就爱和他多说两句,“小樊,你是哪个派系的啊?”   “啊?”樊景琪被问懵了,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秦云长问:“还是认的师父?”   樊景琪又是一脸懵逼。   黄妙怡收起手机,道:“他就是个普通人,是耀主任的弟弟。”   “普通人?”秦云长差点从天窗跳出去,收到耀明的眼刀后,满头冷汗的坐好,“哦、哦。”   黄妙怡揉了揉耳朵:“惊讶什么,又不用你出力保护他,有耀主任在呢。”   秦云长为难道:“是、是这样说,但、但要去的地方太危险了,我实在是担心啊。”   黄妙怡高深莫测地看了耀明一眼,冷笑道:“危险?拜访诸葛家后人,有什么危险的?”   “诸葛……”秦云长茫然地抬起头。   耀明目视前方,没有想要参与谈话的意愿。   秦云长尴尬地虚笑数声:“相信二位,没危险。”   一股暗流在车内涌动,樊景琪只觉得这种气氛不对,他下意识地看向黄妙怡,而女人却低头看着手机。   黄妙怡感受到樊景琪的视线,昂起头,微微一笑,耳垂的钻石反射出光亮:“你什么星座的,我给你查查。”   樊景琪摇头:“不知道。”   “不会吧!这年头还有人不知道自己星座的吗?”黄妙怡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樊景琪。   秦云长挠了挠脸颊,小声问道:“什么叫星座啊?”   车开到机场,耀明打电话叫人来开走车,黄妙怡领着秦云长去取机票。樊景琪则乖乖地站在原地,望着耀明。   耀明挂断电话,转身看到樊景琪,目光瞬间变得温柔。   樊景琪看着鞋尖,不住出神。   耀明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问:“在想什么?”   樊景琪扯了扯嘴角,抿着嘴唇,想了想,说:“在想妙怡。”   “想她作甚?”耀明不爽道。   樊景琪无奈,老实道:“我不知道你们在车上怎么了,感觉你有点……生气?”   “没有。”耀明把目光移到樊景琪的头顶上方。   樊景琪踮起脚,让他正视自己的眼睛,怀疑道:“真的?”   “假的。”耀明面无表情地说:“因为她是来监视我们的。”   “他?”樊景琪愣住,“老秦吗?”   耀明摆手:“黄妙怡。”   樊景琪这下子彻底被震惊到说不出话来了,黄妙怡竟然是来监视三人的?   前些日子他们之间还有过命的交情,怎么现在就变成了监视和被监视的地步。   耀明蹙着眉头道:“你不喜欢,我让她离开。”   “不是……”樊景琪说,“这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是……”   他搜肠刮肚想了半天词汇,都想不出该怎么描述自己现在的想法。   耀明淡淡道:“你不相信?”   樊景琪叹了口气,点头。   “那就不要想了,当我没说过。”耀明低声说。   怎么可能当成是没说过!樊景琪呆呆地望着他,半晌后,耀明把钥匙交给代驾,带着樊景琪往候机室走。   樊景琪紧张道:“那怎么办?”   “嗯?”耀明把背包放在安检处。   樊景琪挠了挠头,叹了口气:“算了,没事。”   耀明低声道:“早知道你会这么懊恼,就不说了。”   樊景琪苦笑不得:“幸好告诉我,不然我可能会把老板的事说出来。”   “嗯。”耀明满脸写着“无所谓”,像是根本不在乎有没有人监视,或者监视的人是谁。   二人根据黄妙怡的共享位置找到休息区,黄妙怡摘掉耳机,朝樊景琪打招呼。   樊景琪忍住别扭的情绪,坐在他身边。秦云长帮耀明占着位置,见人坐下,自己安心地抱着免费杂志翻阅。   黄妙怡晃了晃手机,说:“来一局,单排上分太难了,队友脑子都进水。”   樊景琪干笑数声,打开游戏。   黄妙怡禁了英雄,随便选个射手,看着樊景琪的手机屏,小声道:“你们刚刚在外面怎么站了这么久。”   樊景琪做贼心虚,知道了黄妙怡在监视自己后,总觉得什么事都不该说,他眨着眼睛,眼巴巴地看着黄妙怡。   “选英雄啊!”黄妙怡努努嘴,觉得好笑,“瞧什么呢?我怕被耀明兄打死。”   樊景琪点了个辅助,只要跟着黄妙怡身边就好,耳朵里听到她说的话,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哎……”黄妙怡把手机放在腿上,“你是不是从小到大没说过谎话?”   樊景琪笑着点头,自己都能感觉出他和黄妙怡之间不信任的鸿沟。   黄妙怡清兵攒经济,悠悠地说:“他是不是和你说了什么?”   樊景琪知道他们都是聪明人,自己心里想的事每次都能被猜透。   “景琪……”黄妙怡说,“你应该知道逻辑学上有种说法,只有知道事实才能做出推断。”   樊景琪看着屏幕上那个女射手扛着炮前滚翻后滚翻,双马尾肆意浮动。   黄妙怡右手疯狂点着屏幕:“选择相信或者不相信,取决于和你说话的人。有时候为了成全你的善意,总会有人出来当坏人。但在坏人眼中,你就是坏人,是不是?”   樊景琪沉思,他的英雄站在塔边拆塔,分神时没注意到敌方刺客埋伏,被打了个正着。   黄妙怡也不生气,调动屏幕上的人物走位,帮他报了仇。   “你说得对……”樊景琪放下手机,看向黄妙怡,“对不起,妙怡。”   黄妙怡得意地朝他挑动眉毛,“我没有让你相信我。”   樊景琪温和道:“信谁,由我自己来判断。”   耀明侧过头,从落地窗看向外面的天空。   樊景琪静静地凝视他的英俊脸庞,心中对这次的“旅行目的”有了大致的推测。 第32章 32到达——   到了Y省,秦云长没坐过飞机,对机场到市里的路并不熟悉,又不懂网上叫车,跟三个人比起来,他倒像是一个外地人。   黄妙怡低头看手机,随口道:“滴滴吧。”   樊景琪站在人堆里找行李,耀明看着他的背影,说:“不用,打车。”   黄妙怡立刻收起手机,面无表情道:“有钱真好。”   樊景琪背着二人的包,从不远处赶来,身上带着青春的劲头,叫人看着打心里觉得阳光。   黄妙怡悠悠道:“你男人请客打车。”   耀明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手机,樊景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轻轻瞥向秦云长的方向,示意黄妙怡还有别人在。   秦云长心里好奇得很,抬着头观察大厅,没注意听他们的对话。   黄妙怡比了个“OK”的手势,耀明把手机放进口袋里,抬手搭着樊景琪的肩膀往外走。   秦云长跟在黄妙怡身边,笑着说:“跟着主任,吃香的喝辣的。”   “就是不能分房介绍对象……”黄妙怡调侃道,“只顾着一个人幸福呐!”   秦云长哈哈大笑,说:“咱们这行的,上刀山下火海,还不能说出来,哪有人愿意跟着。”   黄妙怡惊讶:“您还没爱人?”   秦云长笑了笑,干枯的掌心在她的眼前虚晃:“以前有,现在没了,老光棍一个。”   耀明稍稍侧过头,凭眼缘找车。   黄妙怡发觉引错了话题,只得轻笑几声,扯到Y省的风土人情上去。   四人坐上按人数交钱的黑车,耀明付账,秦云长坐在副驾驶的位置报地点。   樊景琪坐在中间,腿不敢往黄妙怡那边放,整个人歪歪斜斜地倒在耀明的身边,像是挂在他身上的树袋熊。   车开了一会儿,樊景琪疲倦得眼皮都快睁不开了,蔫蔫的看着前面。   司机抬头看到樊景琪的模样,忙道:“伙子,你可别睡诺诺!”   秦云长探过半个身子和耀明解释道:“是叫小樊别睡着了。”   耀明点头,捏了捏樊景琪的脸颊,小声说:“很困?”   “唔。”樊景琪半梦半醒之间,根本不想说话,敷衍着耀明。   司机又说了一连串的话,秦云长应了,又转头给他们翻译:“他说,小樊可能有高原反应,睡着了对身体不好,咱们这就要到市里了。”   黄妙怡从包里找了块糖给樊景琪:“这没上山也有?”   “他是沿海地区的人吧?”秦云长说,“到这,有的人就不舒服。”   樊景琪渐渐清醒,含着块糖,回道:“没有不舒服,只是困。”   “哇,高原反应还能让人脑水肿呢。”黄妙怡也是头一遭来这,趁他们说话期间查了查百度,看到上面的症状逐一和樊景琪匹对。   樊景琪哭笑不得,强撑着自己的意志证明自己没事。   司机又开始讲他以前见过来Y省旅游的人怎样怎样遭殃,听得樊景琪很想过去捂住他的嘴。   黄妙怡拿出手机,说打游戏就不困了,拉着樊景琪上分。两个人打来打去,樊景琪思绪跟不上,不仅把刚刚赢得一颗星输掉了,还赔了一颗。   “对不起啊,妙怡。”樊景琪说。   黄妙怡还在做最后的挣扎,咬牙切齿道:“没!关!系!”   樊景琪:“……”   正要点同意投降的时候,耀明的手突然到了自己眼下,他茫然地望去,耀明冷漠地说:“来。”   还没有见过耀明打游戏。樊景琪鬼使神差的把手机递了过去,耀明接手,专业代打上线。   “截兵线。”耀明冷冷道。   黄妙怡立刻变了个方向,转到中路,砰砰两枪断掉敌方推塔的小兵。   耀明把樊景琪买的肉装全换成输出,整个人飞驰到人群中晃了一圈,消耗血量。   对面五个人全都追杀他,看得樊景琪心惊肉跳,手心里全是汗。   “从红野区过来。”耀明说着,樊景琪就看到黄妙怡带着的小人从个方向跑来。这看的明明就是黄妙怡的意识。   对面的坦克冲在最前方,想要压下来耀明的速度,但后面的脆皮们没人保护,黄妙怡一枪一个,两个走位,杀了三个主输出。   “哇!”樊景琪忍不住惊叹一声,帅气得可怕。   跑在前面的耀明瞬间转身,用了治疗术给自己和黄妙怡回了一大半的血,又挡在她的身边防御,两个人带着一个法师追杀敌方战士和坦克。   不过短短三分钟,瞬间逆转局势。   要不是空间不允许,樊景琪都想跪下抱住耀明的大腿。   黄妙怡兴奋地叫道:“耀明兄,你是我爸爸!”   樊景琪:“……”   到了后期,复活速度拉长到40秒,直接一波带走。   反败为胜比顺风局直接赢更让人激动,黄妙怡兴奋地拉着樊景琪击掌。   秦云长和司机也被气氛带动,跟着高兴。   耀明依旧表面上冷淡淡的,却能从他带着笑意望着樊景琪的目光中发现他的快乐。   司机笑道:“娃娃们玩得,真跟打胜仗一样。”   秦云长摇开车窗,抽着烟:“有意思啊。”   黄妙怡握着拳头装作话筒的样子,放在自己唇边:“采访一下市民耀先生,您平常玩这个游戏吗?”   问完,她伸长手比在耀明的脸前,顺便还拍了一下樊景琪的大腿,“怎么回事小樊!不要只顾着看脸,忘记自己的本职工作!”   樊景琪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急忙举起自己的胳膊肘对准耀明,模仿摄像机。   “不玩。”耀明淡淡道,配合两个人的演出。   “那你是怎么练出这样的技术?请把您的秘诀告诉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黄妙怡道。   耀明说:“天生的,学不来。”   黄妙怡&樊景琪:“……”   樊景琪默默地放下了摄像机,黄妙怡拉过他偷偷道:“你有没有想扁他的冲动?”   樊景琪重重地点头,无奈道:“但是又打不过他,好气哦。”   “是哦,算了我来坑他吧。”黄妙怡招呼耀明继续,两个人跟砍瓜切菜一样,每次都十五分钟完成一局。   樊景琪坐在旁边观看,倒比自己玩的时候清醒多了,耀明死了就看黄妙怡的屏幕,黄妙怡死了就看自己的屏幕,要是两个人都嗝屁了,三个人就坐在一起疯狂诅咒对面。   一直到黄妙怡预定的酒店,两个人都没停下。   耀明把手机给樊景琪,说:“密码是遇到你的那天。”   “哇喔,好浪漫!好了好了,跟团。”黄妙怡一边开车门一边指挥耀明。   樊景琪:“……”   他交了钱,还得帮助两个人看车过马路。登记,交钱,又扶着两个人进电梯。   秦云长叹道:“哎呀,玩物丧志的啊。”   “秦老哥你当众说领导坏话……”黄妙怡玩着还不忘回嘴,“上路一波!”   秦云长立刻把嘴封住,退到角落里,当一个朴素的老实人。   樊景琪气归气,却觉得这样的耀明很有趣,自己对游戏的胜负并不重视,而耀明却很执着。这样强烈的胜负欲会让他觉得耀明年龄比自己小。   “椰丝!”黄妙怡长呼一口气,结算都没看直接关掉程序,揉了揉自己的眼角,“人家,还差三局到王者呢。”   樊景琪拿回手机,差点把它扔出去。打个鸡蛋在手机背面都能变煎蛋。   叮——   电梯到达五楼,樊景琪把房卡交给黄妙怡,作为四人当中唯一的女生,肯定是要让她住单人间的。   剩下一个单人间,还有个大床房。樊景琪抬头,正好看到黄妙怡对他眨眼。   “我和小樊挤一挤吧,耀主任都做这么多事了,哪能委屈!”秦云长关怀道。   樊景琪:“……”   黄妙怡直接从樊景琪的手里抽出单人间的房卡,直接塞进秦云长的手中:“您年纪大,不委屈您,好了,大家都很累!休息!”   耀明点头,领着樊景琪的手迅速转身。   秦云长:“……”   进到房间,樊景琪给手机充电,整理好两个人的东西,便先后去洗澡。   樊景琪先洗好后懒懒地躺在沙发上,什么也不想做,什么也不想说,坐一天车的劳累程度丝毫不亚于走一天路。   耀明则坐在他的对面,静静地看手机,像是在打字。   想到认真打游戏的耀明,樊景琪好奇道:“你真的一次都没玩过这个游戏吗?”   “玩过……”耀明说,“把尤幻臻虐哭了,就没再玩。”   樊景琪脑补出尤幻臻气急败坏和耀明算账的场面,噗嗤一笑。   说话期间,耀明凑了过来,单膝跪在沙发上,把樊景琪困在自己的怀里。   樊景琪吓得一动不敢动,眼睫毛颤个不停。   耀明低下头,两个人四目相对,忽然都在对方的视线中读懂了什么,嘴唇贴在一起。   耀明的大手托住樊景琪的后颈,拇指不断摩挲着他的退耳垂,像是在抚摸珍宝。   门外忽然传来了敲门声,樊景琪吓得睁开眼,从耀明的怀中钻了出去。   “谁?”   门外的黄妙怡笑道:“我。”   樊景琪给她开了门,黄妙怡也刚洗完澡,头发微湿,换了新衣服。   黄妙怡看到屋内微妙的气氛,坏笑道:“打扰好事了?”   耀明挑眉道:“嗯哼。”   樊景琪说:“没有,怎么了?”   黄妙怡把零食铺开,三个人开起了茶话会。   “耀明兄,你现在可以说了吧……”黄妙怡道,“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第33章 33计划——   樊景琪低着头拆零食,并不关心耀明接下来会说些什么。   耀明淡淡道:“找定海珠。”   哗啦,零食撒了樊景琪一大腿。   耀明:“……”   黄妙怡偷笑,揶揄道:“怎么,没想到?”   “怎么不告诉我?”樊景琪收拾干净桌面,千算万算也没想到耀明竟然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耀明淡淡道:“你说过要找回记忆。嗯?”   “天呐,我要打给小狐狸,让他看看你们俩。”黄妙怡嘴角抽搐,她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吃狗粮的。   樊景琪把零食都推给黄妙怡,表示安抚:“我们错了,请黄女士高抬贵手。”   “嗯哼,带我上王者……”黄妙怡狮子大开口,手上拿着pad调出她搜集来的新闻,“秦云长是守护龙井的那一脉人?”   耀明点头。   黄妙怡放大龙井的照片给樊景琪看,一边朝耀明说:“我一直以为龙井的故事是哄小孩子睡觉的。”   “是真的。”耀明说。   樊景琪低头认真看着那口井的照片,漆黑黑的井口前围了好几圈的黄纸,纸上用朱砂写着经文和法咒,像是电影中用来封印妖魔的符印。   照片褪色,留下令人心底不舒服的感觉。   会在这里吗,樊景琪想,里面又有什么?   “据说将魔龙封印在这口井中人间消耗惨重……”黄妙怡淡淡道,“牺牲了不少前辈。”   樊景琪心情沉重,如果想要找回定海珠,岂不是要到这井里去?他看向耀明,却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坚决。   樊景琪问道:“那这条魔龙死了吗?”   “没有……”黄妙怡叼着搅拌棒,说,“只要天地间还有戾气,魔就永远不会消失。”   耀明道:“但有正义,佛便永存。”   “是这样的说……”黄妙怡轻笑着说,“所以不必担心,万事因果轮回,作恶多端的人必然会遭到报应。”   樊景琪笑了起来,他还是相信两个人的话的:“我知道,但总觉得只凭咱们四个人,还是……还是感觉危险。”   耀明摸了摸他的头,问:“怕吗?”   原本躁动的心忽然就这样静了下来,樊景琪摇摇头,“不怕。”   “呕!”黄妙怡捂着胸口,掐细嗓子大喊,“我怀孕啦!”   耀明冷漠地看着她表演,黄妙怡立刻坐直腰板,正色道:“又流掉了。”   樊景琪:“……”   樊景琪把pad还给黄妙怡,问道:“你们有什么计划吗?”   “我没有……”黄妙怡坦诚道,“一切跟随领导安排。”   樊景琪转头看向耀明,耀明认真地说:“没有。”   樊景琪:“……”   黄妙怡下巴都掉到地上,尖叫道:“耀明兄!你不能带我来送死的啊!我还没有和小鲜肉谈恋爱!还没有赚钱!还没有买过富婆快乐球的呀!”   耀明理也不理她,只是看向樊景琪,解释说:“现在这里玩几天,等熟悉了环境,我们再去。”   黄妙怡安静了,重新坐了下去。既然是公费旅游,那也不用客气了,自己正好拍拍拍,买买买!   樊景琪点了点头,他总觉得耀明有另一番打算。   耀明这才和黄妙怡说:“跟着秦云长,把龙井附近的事情都打听清楚。”   黄妙怡起立敬礼,大喊:“YES!SIR!”   事情交代完,黄妙怡说累得不行,打着哈欠离开了。   樊景琪收拾房间,在屋子里走进走出,忙活得把这里当家似的。   耀明望着他的背影,问道:“要不要在这里生活一段时间?”   “什么?”樊景琪惊讶。   耀明说:“买个靠山的别墅,只有你和我住,怎么样?”   樊景琪无语,觉得他在拿自己开玩笑:“不怎么样,我还有工作。哦对了,我竟然把这件事忘了!”   他忽然想起季和与林恒身上妖气的事情,正要和耀明开口,却见他忽然站起身,面色不善的朝自己走来。   樊景琪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耀明长臂一伸把人搂进自己身前,另一条手臂从他的膝弯穿过。   “啊!”樊景琪忽然被抱起来,双脚离地的感觉让他莫名头晕。天旋地转后,他躺在了床上。   耀明躺在樊景琪的身边,只留下了他那边的床头灯。   樊景琪挣扎着要起来,却又被耀明摁了下去,强烈的压迫感扼制住他的呼吸。   “休息。”耀明的声音中带着不容拒绝的霸道。   可相处得时间越长,樊景琪越觉得耀明的身上透露出孩子气的那面。   他好笑的点点头,耀明亲了亲他的额头,关掉了唯一的光源。   深夜中,樊景琪躺在柔软的床上,身侧的人带着熟悉的味道,令他立刻进入梦中。   四周血海朦胧,张开血盆大口的魔兽向他咬来,樊景琪下意识地抬起手,掌心中运出佛光,弹开魔兽的攻击。   刹那间,魔气包裹住樊景琪全身,他的身体停在半空,黑色的雾气扼住他的喉咙。   樊景琪动弹不得,也无法从梦中醒来,如同沉浸在深渊。   耳边有人在笑,也有人似乎在呼喊着自己的名字。但并不是叫着樊景琪,而是别有他称。可不知道怎么,樊景琪的直觉告诉他,那就是在叫自己。   “怎么办……”樊景琪无助的想着。   “醒醒。”   耀明的声音宛若救命稻草,他轻柔地叫醒樊景琪,掌心在樊景琪的脸颊上拂过:“我们出去。”   “唔。”樊景琪点点头。   耀明起身,去洗手间洗漱。   做了一晚上的梦,樊景琪又困又累,从床上爬着去找手机。两只眼迷迷糊糊地看到上面的时间,竟然才六点半。   个人旅游有六点半起床的吗!樊景琪趴在床上,迷茫地看着四周。顺便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个梦真实得叫人后怕。   樊景琪趴在床上醒了醒盹,顺便回复了尤幻臻昨晚发来的消息。   耀明擦着头发走了出来,说:“不要和别人说出门。”   “嗯?”樊景琪抬起脸看着他,不懂为什么要这么神秘,“只有你和我吗?”   “对。”耀明说。   樊景琪一下子清醒了,会像那天看日出一样的浪漫吗?   他心里有点小期待,把手机交给耀明,道:“帮我回一下尤幻臻。”   耀明应允,低头看着手机屏,却是尤幻臻朝樊景琪要自拍。   耀明面无表情,把脸对准前置摄像头咔嚓拍了一张,发给尤幻臻。   然后,手机就没有动静了。   樊景琪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脖子上似乎有一条黑印。他拉下衣领,靠近镜子仔细查看,黑印却又消失不见。   或许是自己太min/感了。樊景琪冲洗完毕,走了出来。   耀明穿着一身运动装,在收拾背包。   樊景琪看着他放的帐篷和零食,嘴角抽搐,没想到这种东西也能塞进包里,不禁问道:“我们要在外面过夜?”   耀明点了点头,说:“去外面吃早餐?”   樊景琪轻笑着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两个人悄无声息的离开了酒店。   两个人随便吃了点当地早餐,耀明叫了辆出租车,去客车站。   樊景琪望着耀明,总觉得他有些心不在焉,他小声道:“你有心事?”   “嗯。”耀明轻声应道,他看到樊景琪眼中的关怀,知道对方在为自己担心,只是回道:“现在还不到说的时候。”   樊景琪理解地点头,一直到客车站。   耀明轻车熟路的买好票,领着樊景琪找到客车坐下。   车上很嘈杂,做什么的人都有,隔壁的大哥一边抠脚一边用家乡话打电话。   樊景琪更好奇了,像是私奔一样,连黄妙怡和秦云长都没有通知。他好奇地看着耀明,瞳仁亮晶晶的。   耀明侧过头,小声道:“你不是想处理季和身上的妖气?”   樊景琪重重地点头。   耀明说:“现在就是去那里。”   “哇!”樊景琪惊讶,耀明是怎么知道季和身上的妖气是从哪来的。   耀明像是读懂了他的心,解释道:“因为你老板不是平常人。”   樊景琪怔怔地看着耀明,难道真的是那天自己说的那样!   耀明亲了亲他的额头,“是另一个部门的,和我们不一样。”   樊景琪脑海中莫名浮现出一个男人撕心裂肺大唱着“我们不一样”的画面,满头黑线,他看了看四周,发现没人注意他们两个后,装模作样地拍了耀明的肩头,道:“耀主任,注意形象!”   耀明脸上带着淡淡笑意,没有反驳。   樊景琪问:“那他的工作也很危险吗?”   “嗯……”耀明想了想,说,“他们与人战斗,我们则与灵。”   樊景琪有些头绪了:“这么说,他们相当于特工?”   “算是吧。”耀明淡淡道,在他的眼中,特工就是普通人。   樊景琪心里面快要抓狂,想要大叫,季和到底是什么杰克苏人设啦!既是富二代又是特工!   “那是谁要害他吗?”樊景琪道。   耀明摇了摇头:“不,应该是不小心沾染上的。”   难怪出门旅游就不见踪影,自己打电话也没办法接,原来是执行秘密任务了。樊景琪心中季和的身影瞬间高大起来。   客车缓缓发动,车上的人又是一番躁动。   樊景琪道:“是因为他的身份,所以才不能带上妙怡吗?”   “嗯。”耀明点头,拍了拍樊景琪的手。 第34章 34外宿——   土路崎岖难行,路边树着歪歪斜斜,毫无作用的护栏,只要被挤下去便会落到万丈深渊之中。   樊景琪心有余悸地看着窗外,期间还遇到一名老婆婆头顶重物贴着车边行走。云层飘在青山半腰,像是用电脑制作出来的图画。   远离尘世的喧嚣,只剩下人与自然,看着别有一番滋味。   樊景琪掏出手机,拍着外面的景色:“真好看,可以当屏保!”   耀明听到这话,不由地抬起头。樊景琪侧着头,新奇的看着天空,流露出初到人世的懵懂。   耀明打开摄像头,偷拍了樊景琪的照片。   樊景琪以为他也在拍景色,便没回头。   耀明默默地将照片设置成桌面壁纸。   客车司机经验老道,两车相遇,也能稳当的从窄路通过。快到站点时,黑壮的售票员站起来,吧唧着嘴用方言说了一连串。   樊景琪担忧地问:“你听得懂吗?”   耀明摇了摇头。   樊景琪说:“那怎么知道到哪里了呢?”   耀明说:“终点站……”   樊景琪做了个了解的动作。   两个人说话时,有其他乘客站起身收拾自己的东西,瘦弱的肩膀上背着巨大的行囊,沉甸甸的像是要把人的心肝脾肺肾都挤出来。   中间走路的地方站了一排,耀明手边的年轻人推了推眼镜,好奇地看着他们。   樊景琪与他目光对视上,礼貌地笑了笑。   年轻人匆忙收回视线,踮脚看着前方的队伍,恨不得立刻下车。   樊景琪并没有放在心上,他正好打开相册给耀明看照片,小声道:“你知道这里叫什么吗?我想写个备注。”   耀明淡淡道:“扁儿拉?”   听到耀明模仿售票员的方言,樊景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按照他说的音译记下此处的名字。   年轻人好奇地看了樊景琪一眼,没注意前面的人转身,被他背后的人撞了个全胸口,脚下不稳朝耀明的身上扑去。   樊景琪正前扑着上半身,他离年轻人更近些,下意识地抬手去扶。   耀明眼底锐光一闪而过,撑起腿横在樊景琪的前面,隔开他与那年轻人。   年轻人改抓耀明的小腿为前面座椅。   樊景琪问道:“没事吧?”   年轻人站直身体,推正眼镜,缩着脖子摇头。   前面的人不明所以,看也没看,跟着前面的人下车。年轻人羞愧难当,差点把脸埋进自己的衣服里,紧贴着人下车。   耀明放下腿,冷冷地看着年轻人。   年轻人站在车门口,下意识地朝樊景琪的方向看去,察觉到耀明的不悦后,蹭蹭两步下了车。   樊景琪歪着头看向耀明:“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耀明淡淡地点头,“他不是人。”   樊景琪瞪大双眼,看了看四周,确认无人关注这边后,小声问道:“那是什么妖?”   “不是妖……”耀明说,“你不是会害怕那种东西?”   “嗯?”樊景琪疑惑地望着他,不懂耀明话中所指。   耀明做了个口型,樊景琪背后的寒毛立刻竖起,他整个人都惊呆了,大白天的还能遇到那啥?   樊景琪战战兢兢,想到刚刚两人四目相对,自己的胃部有些不适:“不、不会吧?”   耀明正准备向他解释,樊景琪立刻捂住他的嘴,“还是不要给我讲了!我要忘掉!”   耀明摘下樊景琪的手,握在自己的手中,淡淡道:“好的。”   樊景琪抽回手,面色难看的望着外面,他在人群中寻找年轻人的身影,却根本找不到半点。   樊景琪咽了口口水,问道:“为、为什么大白天的也会看到……那个啊?”   耀明想了想,说:“因为执念,他对回到家乡看一眼有深深的执念。”   樊景琪看向耀明,不敢往下深猜。耀明看着他的样子,隐约觉得樊景琪像是长了兔耳朵,垂在脑后。   客车再次缓缓开动,其余的人比刚刚精神了许多,鼾声减少许多,转变成吵闹的国产手机的劣质喇叭在狂吼。   耀明捏了捏樊景琪的手背,发觉十分冰凉,“怎么回事?”   总不能说是被吓得吧,樊景琪尴尬地说:“没事,只是没想到我会看到他吧。”   “因为定海珠在你眼中,便能看到六界生灵。”耀明道。   樊景琪问:“什么是六界生灵?”   耀明解释说:“人界为人与鬼;佛界为佛与神;魔界为魔与妖。”   “这么说,我岂不是每天都能看到……不!”   樊景琪快要崩溃了,这种法力要来干什么!   天天给自己播放恐怖片吗?他紧闭着眼睛不敢看四周的人,生怕耀明再告诉他这车上不对劲的人。   耀明道:“只有你想看,你才会看到。”   樊景琪闭着眼睛,沉思片刻,说:“睁开眼,周围会不会多几个人?”   耀明抓起樊景琪的手腕,拉着他往自己脸上摸去:“不会。”   这是第一次在清醒的状况下摸到耀明的脸,他的皮肤很好,离很近的情况下也找不出瑕疵。   樊景琪小心翼翼地睁开左眼,确认眼前的人是耀明后,又睁开了右眼。   望着耀明放大的俊容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一直在吃耀明的豆腐。   樊景琪抽出手,急忙转移话题道:“呼,我根本不想看到。”   客车走走停停,临到终点站前,售票员手里握着个水壶,拔着脖子看向二人的方向,喊道:“就剩你们了!再有十分钟就到了!”   樊景琪查看了四周,确定没有东西忘记后,看到在里面被压缩成一团的帐篷,满脸的疑问:“对了,我还没有问你,带帐篷做什么?”   “因为……”耀明淡淡的说,“我们没办法进入村里。”他看到樊景琪还是一头雾水,笑道:“想知道为什么?”   “想。”樊景琪坦白道。   耀明说:“因为季和他们的任务失败,村庄现在不允许有外人进入。”   樊景琪诧异时,耀明抬眼看了看外面,拍了拍他的手:“下车说。”   樊景琪颔首,把包背在身上,跟在耀明的后面朝前走。   售票员看了两个人一眼,让了两根烟。   耀明接了过来,推了另一根:“他不会。”   售票员咧了咧嘴角,笑着说:“外地人?”   “嗯。”耀明就着他的手,点燃了唇边的烟。樊景琪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耀明,侧头的动作十分接地气。   售票员点了点头:“看你俩眉清目秀的,提个醒,遇到情况往外跑,别去山上。”   他瞧见樊景琪模样稚嫩,特意看着他的双眼,神秘兮兮道:“那山上有妖怪,吃人。”   樊景琪:“……”   售票员吐了口烟,“别不信啊,那山是最灵的,说有妖怪修炼都去那座山。”   “哦,哦!”樊景琪点头,“谢谢。”   耀明单手夹烟,带着樊景琪下车。两个人站在黄土地上,与都市丝毫不同的清新空气瞬间洗涤了樊景琪的肺部。   没有尾气,没有氟利昂,就连天空都格外得蓝。   耀明拉过樊景琪肩膀的包带,拉开拉链,从里面掏出了地图。上面还有着标记的着重号。   樊景琪好奇地看了一眼,耀明顺势把图递给他:“你来看。”   “不了,你看吧!”樊景琪推脱道。   耀明脸上露出不易察觉地难堪:“给你。”   樊景琪只好接过来,耀明指着着重号的位置,说,“要去这里。”   地图上面有两条路线,其中一条便是走山路。   樊景琪看着耀明,说:“要走山路吗?”毕竟从主干道走,是进不了村子的。   耀明点点头。   樊景琪记好了路线便收起地图,他想到售票员的话,并没有觉得害怕,只是跟在耀明身边,随口道:“没想到还有这么长的路要走,老板他们也是爬山吗?”   耀明回道:“不清楚,包里有登山棍。”   樊景琪闻言,脱下背包,从最下面翻了出来。可是只有一根。   耀明顺势把包背在自己身上,叫樊景琪拿着折叠的登山棍。   樊景琪愤愤道:“不要小瞧我。”   耀明面无表情地点头,气得樊景琪咬牙切齿,他在心中赌咒,一定要比耀明爬得快。   到半山腰。   耀明站在树下,柔声问道:“要不要休息?”   樊景琪拄着登山棍,满头大汗:“就、就一小会!”不管地上多脏,累得他一屁股坐在地上。   体能上的差距真的是不能比,自从大三结束体育测试后,樊景琪老实承认,他已经很久没有消耗过这么多的体能了。   耀明递过拧开瓶盖的矿泉水,还有一块巧克力。   这是无声的嘲讽!樊景琪欲哭无泪,却又不得不接受,吃下去后缓了口气,感慨道:“为什么你体力这么好啊。”   耀明接过樊景琪喝剩下的矿泉水一饮而尽。   天色渐暗,再不加快脚步,今天肯定是下不了山了。   樊景琪拄着登山棍站了起来,“我可以走了”。   耀明拦住樊景琪,看了看四周,“就在这里休息吧。”   “这里?!”樊景琪收起登山棍,兴致高涨道,“好啊好啊!”   耀明:“……”   这是樊景琪第一次在野外扎营,对什么都好奇地不得了,扎帐篷,生火煮白开水,都觉得十分有趣。   等一系列事情结束,天空彻底暗了下来,只有团团火焰带来光明。   樊景琪手上捧杯热水,仔细盯着耀明开罐头。他发现,耀明简直就是行走的哆啦A梦,包里什么都能掏出来。   “给。”耀明把叉子放在午餐肉上,递给樊景琪。   樊景琪叉了一块放进嘴里,鼓着腮帮子笑道:“好吃!” 第35章 35追寻——   天越来越黑,相比于城市的繁华,山林中的黑更是一种渗透人心的暗。   坐在火堆旁,能看到四周,但再远个两三米,便什么景物也看不到了。   越是处在这种环境,越是能联想到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耀明拿着长树枝拨弄着火堆,枯木爆裂,劈啪作响。晃动的焰火照得他英俊的脸上阴晴不明。   樊景琪静静地望着他,耀明看起来总是心事重重,总是带着一股说不明的阴郁气质。   他在想什么?樊景琪喝了口热水,心里发出疑问,他真的希望自己恢复记忆吗?   人一旦闲下来,思绪就乱飘。   耀明察觉到樊景琪的视线,接过他的杯子,往里面添了半杯热水:“在想什么?”   樊景琪尴尬地笑了笑,接过来捂手:“谢谢,我在想,下午那个售票员说的事情,是真的吗?”   耀明拍了拍手上的木屑,点头:“这里的确适宜修炼。”   樊景琪怔怔地看着他,耀明续道:“所以该让尤幻臻来这里待上几百年。”   樊景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顿时打消了心中的恐惧。   天色越晚,山里的风吹进骨头里,冻得人快要散架了。   耀明在包里掏出探险灯,调了调火堆,示意樊景琪进帐篷休息。他提着探险灯,摊开手心背在身后。   樊景琪握上去,跟在耀明的身后钻进了帐篷里。   耀明顺势把探照灯调整到适宜窄小空间的亮度,樊景琪蜷在一边,觉得自己很像幸运版的卖火柴的小女孩。   “你装了多少东西?”樊景琪的头顶被耀明盖上了棕色羊毛毯。   耀明淡淡一笑,把包放在樊景琪的眼前。   樊景琪拉开包,茫然地看着自己装得那几件衣服,十分不解。   “空间魔法……”耀明拉上拉链,把包放到一边,“英国制造。”   樊景琪惊讶,瞠目结舌地看着他:“哈、哈!”   “哈哈?”   樊景琪说:“哈利波特!”   耀明回道:“不认识。”   樊景琪按捺不住好奇心,问道:“其他国家也有你们这样的人吗?不对,我是说也有妖怪吗?不对……”   耀明明白他的意思,解释说:“各个国家都有不同的说法,欧美那边是魔法师;日本那边是阴阳师,其他的国家还有别的称呼,每二十年会有一次世界交流会。”   樊景琪震惊半天,“哇”了一声,忙问道:“你参加过吗?”   “去过一次。”耀明说。   樊景琪问:“好玩吗?”   耀明摇了摇头。   樊景琪仍未被浇熄热情,满脑子都想的是各国魔法师交流的场景。   会不会有人拿着法杖和拿着符箓的人光波对轰?   骑扫把的和驱使云彩的在空中比赛谁飞的快?他躺在耀明身边,双眼亮晶晶的,根本睡不着。   耀明单手抱住樊景琪的肩膀,无奈道:“真的不好玩。”   樊景琪抬起头,看着耀明的下巴,“真——的——吗?”   “穿着西装,举着高脚杯,进去之前都会有专门的人来搜身,防止携带武器。”耀明讲述着单调的交流会。   拥有这种能力的人通常是世代流传下来的,这类人自觉高人一等,还歧视半路出家的人。   樊景琪笑了,悠悠道:“好像贵族。”   “是的,英国有因此被封爵位的人。”耀明闭着眼睛说。   樊景琪忽然明白了,耀明并不喜欢自己的能力,所以也不喜欢“同类”。   “像戏班子。”耀明淡淡道。   樊景琪伸直身子,伸出手想耀明平日里对自己那样揉了揉他的头顶。   耀明睁开眼,沉默地望着樊景琪。   两个人僵持片刻,樊景琪率先移开视线,伸出手去够探险灯的开关。   “晚安。”   半夜时分,樊景琪听到耳边有隐隐绰绰的哭声,下意识地皱起眉头,伸出手捂住耳朵。   耀明睁开眼睛,将樊景琪搂入自己怀中。   帐篷外抖开魔气,驱散包围在四周的戾气。   清晨时分,林里空气潮湿,樊景琪哈出白气,身上穿着耀明的外套,宽大的下摆搭在臀边。   耀明把洗漱用品交给樊景琪,给他指了个方向,示意别走太远。   樊景琪半梦半醒,刷牙漱口,他把顶端的头发扎起来,从后面一看,说是个窈窕的女生也会有人信。   耀明处理掉烧烬的木棍,侧头望去,看到了兽类的脚印。他随意地瞥了一眼樊景琪,发觉并未注意自己,便踩了几脚,掩盖痕迹。   樊景琪用湿毛巾擦了脸,彻底清醒,啃着面包问道:“今天我们要去村里吗?”   耀明擦拭炙焰刀,说:“看情况。”   “喔。”樊景琪觉得豆沙好腻,喝了口水,“他们靠什么吃饭呢?种菜吗?”   耀明把刀别在腰后,“务农,打猎。”   “还有茶叶,有人来收购的。”耀明放下衣服,正好借用衣袍遮住了刀身。   樊景琪说:“靠山吃山。”   “嗯。”耀明点头。   樊景琪顺着耀明的长腿往上看,他穿着拉链式的教练服,领子立起来遮在唇边,细碎的额发落在眼上。   好帅啊!樊景琪心中发出怒吼,感觉像是来拍探险类电影的。   林间的一声鸣叫,把樊景琪拉回到现实中。   “是什么?”樊景琪纳闷。   耀明答道:“野猪。”他走到帐篷前,开始拆卸。樊景琪忙钻了进去,只留腰部以下在外面。   耀明:“……”   “等一下!”樊景琪晃着P/股,用力把探险灯和充电宝拿了出来,“好了!”他走到对面,开始和耀明一起拔钉子。   耀明沉默,手上发力,一下子把钉子启了出来。樊景琪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完成一个角,兴高采烈地准备朝耀明炫耀,抬起头看到他站在自己身边,三个角被山风吹得呼啦作响。   樊景琪:“……”   两个人收好东西,耀明把登山棍给樊景琪,带他下山。   上山容易下山难,脚下的路要一直注意,稍有不慎就得崴了脚。   樊景琪一直在关注自己的脚下,没注意到耀明已经停下了脚步。   “哎?”樊景琪不小心戳到了耀明的脚面。   耀明急忙比了个噤声的动作,把樊景琪摁了下去。   嘭——   一声枪响在两个人头顶飞过。   樊景琪瞪大双眼,没想到这就遇上打猎的人了。   耀明小声道:“别乱动。”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白纸,快速地折了只纸鹤。   纸鹤扑棱起翅膀,向另一个方向飞去。   紧接着,野猪吱吱乱叫,一群人的脚步乱窜,口中大声叫着二人听不懂的方言。   耀明拉起樊景琪,找了个地方休息。他手上快速地折了只纸鹤放在他的手心里,说:“它会保护你,等我回来。”   “哦。”樊景琪捧着纸鹤,重重地点头。   耀明转身,朝着刚刚发出声音的地方跑去。   樊景琪看着纸鹤,心脏紧张地乱跳,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进入戒备的状态中了。   纸鹤飞了起来,坐在他的头顶,用尖喙蹭了蹭樊景琪的头顶。   樊景琪扬手把它抓了下来,小声问道:“你说,耀明去做什么了?”纸鹤晃了晃头,表示不知道。   樊景琪讶然:“你能听懂我说话?”   纸鹤抖抖翅膀以做回应。   山间逐渐升出雾气,耀明离开已有半个小时,樊景琪看了看手腕上的电子表——上午九点五十五。还有一个小时雾气才会散尽。   樊景琪站起来,转了转腰,想到恐怖片里总会有人不听劝解去单干,然后成为第一个牺牲者。他放开纸鹤,说:“不要懒了,在我身边飞。”   纸鹤得到命令,开始在樊景琪身边转圈,它飞过之后,尾部留下金粉。   樊景琪静静地看着金粉,心中涌现出不安。他抬起头,看着远处隐约有个轮廓。   定海珠发出淡淡光辉,樊景琪看到那轮廓越来越清晰,甚至离自己也越来越近。他屏息,拦住飞翔的纸鹤,护在胸前。   “这是!”   一个男人的头颅从浓雾中钻了出来,他紧闭着眼睛,脸上呈现出没有生气的惨白。   耀明扛着男人走了过来,将他扔到地上。   樊景琪长呼一口气,放开了纸鹤:“有没有受伤?”   “没有。”耀明回道。   男人的脑袋摔在地上,逐渐清醒,口中哼哼唧唧的呻/吟着。   樊景琪问:“这是谁?”   耀明蹲在地上,收了男人的土枪,和弓弩交给樊景琪,回道:“村里的猎户。”   猎户睁开眼,捂头坐在地上,恶狠狠地盯着耀明。   耀明冷冷地说:“换班的时间。”   樊景琪抱着土枪,站在后面看耀明审问猎户。   猎户闭着嘴,用方言大声咆哮,樊景琪猜那是在骂他和耀明。   耀明不为所动,一脚撵在猎户的腿上,慢慢发力,道:“时间。”   猎户继续骂人,耀明脚下用力,专门挫小腿骨最疼的地方。   登时,猎户的谩骂转为惨叫,痛苦得在地上蜷缩。   樊景琪看着耀明的背影,抿了抿自己的嘴唇。   “时间。”耀明松开脚,说。   猎户喘了口气,断断续续的说了一段话。耀明站在原地停了片刻,伸出手朝樊景琪要来土枪和弓弩。   男人抱着腿,大声诅咒着耀明。   耀明举着土枪,重重地给了他一击,敲晕了人。   樊景琪惊呼,朝男人跑去。耀明把武器扔进不远处的草丛中,拉了拉樊景琪:“没死,只是昏迷。”   “你……”樊景琪看向耀明,不知道说什么好。   纸鹤从樊景琪胸口的衣服钻出,下意识地要爬上耀明的手。   耀明解了术法,纸鹤瞬间落在地上,他淡淡道:“走吧。” 第36章 36异族——   樊景琪跟在耀明的身后,耀明抽出背后的炙焰刀把路边的碍事的草割掉,割的动作十分熟练。   “他什么时候会醒?”樊景琪随着他开辟出来的道路行走。   耀明甩掉手里的长杆,闷声道:“明天。”   樊景琪道:“哦。”   二人无话,樊景琪只觉得耀明今天格外冰冷,虽说平日里也这般无话,但总觉得哪里不对。他伸出手去拉耀明的衣袖。   耀明愣在原地,压低手腕,放平炙焰刀。   樊景琪装作没看到他的小动作,只是默不作声地松开了自己的手,说:“我不是想指责你。”   “嗯。”耀明松松肩膀,将刀别在腰后。   樊景琪说:“你的做法是对的。”   耀明不说话了,回过头眺望着远处的村庄。   樊景琪摆出好好谈的态度,环视四周确定没有危险后,问道:“你和早上不太一样,是遇到了什么?”   “没有……”耀明站在下面,看向樊景琪的时候需要仰头,“现在去村庄附近,正合适。”   樊景琪有点懵,怔怔地看着耀明,总觉得他哪里不太一样了。   耀明察觉出樊景琪的动作,不解地抬起眼皮,问:“怎么?”   “你……算了……”樊景琪摁下心中不适,摇了摇头,“走吧。”   耀明沉默着,伸出手准备去搀樊景琪。   樊景琪受宠若惊,说:“我可以的。”   “来。”耀明不由分说,抓住樊景琪的手领着人往山下走,没注意到自己把他的手腕弯了个弧度。   樊景琪:“……”手上被攥得生疼,樊景琪往回抽了抽手,发觉动弹不得。   樊景琪摁住耀明的肩膀:“现在就去?会不会被发现?”   “有我在。”耀明反手扣在樊景琪的手背上,安抚似的拍了拍。   樊景琪深吸一口气,实在是太不对劲了,眼前的耀明仿佛是受了什么影响。   他停在原地,摆出除非对方肯和自己说清楚去丛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否则自己不会和他走的态度,樊景琪缓缓开口:“耀明。”   “樊景琪!”   一声怒吼传遍半个山际。   樊景琪瞪大双眼,回头看去。耀明立刻抽出炙焰刀,闪身护在樊景琪的身前,怒道:“糟了!”   “那是!”樊景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向耀明,但与他另一名男人赫然出现在二人身前,他逆着光影,叫人看不清容貌,手上缠绕着浓浓黑气。   耀明捏着刀柄,伸出手拦住欲上前的樊景琪,说:“去那边的石头后面等我。”   “耀……”樊景琪呆滞地望着站在前面的男人,根本没有听到身边人的话。   耀明沉声道:“听话。”   男人从石阶上迈下一步,脸上带着血迹,盛怒的火焰在瞳孔中跳动。樊景琪认出他——是耀明。   “怎么回事!”樊景琪整个人都发毛,背后瞬间生出冷汗,他下意识地松开握着耀明手臂的手。   远处的“耀明”二指抹开刀身,直直地盯着樊景琪身边的男人,说:“可以。”   樊景琪看着两个一模一样的耀明,身上渗出寒气。   身边的耀明深吸一口气,护着樊景琪往后退去,小声道:“那个人不是我,他们可以伪装成我的模样。”   “是吗?”樊景琪盯着他的后脑勺,眼底闪过淡淡佛气,“你!唔。”他眼前的“耀明”瞬间化成黑雾,转了圈将人牢牢锁住。   “景琪!”真正的耀明大喝一声,急忙向他奔去。   樊景琪听到耀明的呼喊,睁开眼,却只见一片血海。   “耀明……”樊景琪努力地想要看清外界的光景,定海珠隐隐发出佛气,驱散眼前幻象。   黑雾中爆发出一个光点,耀明挥刀朝光点劈去。   黑雾四散,躲开刀后在原地重组。黑雾中举出昏迷的樊景琪,另一边变出耀明脸的轮廓,紧紧地贴在他的身边。   耀明反手抛出炙焰刀,击散了变出自己模样的黑雾。   黑雾咆哮一声,不再恋战,将樊景琪重新藏好,带着他向山下飘走。   耀明捡起刀,立刻朝村子追去。   唰——   一盆冷水当头泼下,樊景琪被激醒,阴风吹进脖子里,让人好不舒服。   “啊!”年迈的嗓音像是被掐住一样,凄厉得如同鬼魅。女人的肤色呈现灰白的模样,脸上的皮肉搭叠在一起,浑浊的眼珠瞪着樊景琪,她的右手上还拄着一根满是碎骨的法杖。她身边还站著名少年,一动不动地盯着樊景琪。   樊景琪下意识地向后躲去:“你们是谁!”   老妪像是听不见她的话,将法杖举过头顶,口中念着令人费解的咒语。   少年双膝跪地,虔诚地对着法杖。   樊景琪看到大门,转身朝大门跑去。   少年双手撑起身体,脖子转了三百六十度,面无表情地用爬行的方式朝樊景琪跑去。   樊景琪的双腿被少年抓住,他回头看去,正好与少年四目相对:“我的天啊!”   樊景琪快疯了,见过狐妖见过蛊雕,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妖啊!   老妪放下法杖,在地上敲了三下。   少年的头又转了个圈,直接拱起上半身,扒着樊景琪的腰站了起来。   冰冷的手触碰到樊景琪的腰,非人的温度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樊景琪崩溃地抓着房门上的把手,却仍是不敌背后人的力气。   少年抱起樊景琪,向后重重一摔,把他扔回老妪的脚下。   樊景琪的后脑勺磕在地上,头晕目眩了几秒,被人抓着衣领,抬起脸。   老妪放大的脸出现在他的面前,樊景琪侧过脸,不想闻到她身上散发出的臭味。   “啊。”老妪微微张口,少年瞬间出现在樊景琪的背后,双手从他的腋下穿过,将他勒在自己的身前。   老妪抬起法杖,朝着樊景琪的头猛地挥下。打得樊景琪满头鲜血,樊景琪忍着疼痛,仍在挣扎,道:“放开我!”   老妪张开嘴,从口中吐出一缕黑气,喷到樊景琪的脸上。   “噗!”   少年松开手,樊景琪趴在地上,痛苦地捂着脖子。   老妪用法杖在地上敲打,黑气顺着樊景琪头上的伤口进入体内,在全身走了一个遍后,从眼眶中钻出。   樊景琪痛苦地痉挛,少年歪着头,面无表情地要擒住他,又勒住樊景琪的脖子,让他把脸对着老妪。   老妪从法杖上拔下一根骨头,上面还留有陈旧的血污,她用骨尖对准了樊景琪的眼睛。   “放……”樊景琪闭着眼睛,少年用手指扒开他的眼皮。   老妪丢开法杖,长指甲里满是泥泞,她掐着樊景琪的下巴,准备挖出他的双眼。   樊景琪脸侧钝痛,再不躲开自己就要瞎了!   他喘了口气,用尽自己最后的力量,大喝一声:“放手!”   佛光普照,金色乍起。   耀明站在已被控制的村民中间,锁定了远处的位置。   老妪与少年被弹到墙上,一时之间动弹不得。   樊景琪匆忙起身,跌跌撞撞地推开大门,跑到外面。   老妪拨开身上断了的手臂,少年则像是断了气般,两只断臂处冒出隐隐黑气。老妪正好自己的腕骨,拄着法杖朝屋内走去。   村庄内一片寂静,所有的村民全都消失不见。   樊景琪不知道跑了多久才停住脚步。   “唬。”   他听到后面有动静,急忙跑向东边,樊景琪躲在稻草边上,抹掉头上的血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里是哪里,他们究竟是什么人,耀明现在在哪里?   樊景琪的脑子乱成一锅粥,过度惊吓和头上的伤口让他整个人精神逐渐萎靡。樊景琪抬手在自己脸上扇了一耳光,让自己打起精神。   再怎么说,自己也有定海珠保护,那群人一时半刻伤害不到他,当务之急是与耀明汇合。   樊景琪喘匀了气,站起来,环视周围情况,确定无碍后才从草垛后面走出来。   难道这里只有那两个怪人吗?   樊景琪路过两件房屋都没有看到有人烟的迹象,但底层养的牲畜毫无影响,依旧是该吃吃该睡睡。   他捡起地上的石子,在屋子处做了个标志,继续前进。   樊景琪走了近半个小时,累得脚酸,他找了房屋旁坐下,手中握着捡来的镰刀。   “你在哪里……”樊景琪恹恹的,看着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中积满忧愁。   村口……   耀明冷漠地看着这群已经没有自主意识的村民,手上点到为止,将人全部放倒。   但当准备进入时,却被门口的封印挡住去路。   耀明看着眼前的魔纹,举起炙焰刀,漠然的砍了下去。   一下、两下。   只有在被砸得时候魔纹才会闪过一丝红亮,炙焰刀挥了几十下,封印没有丝毫松动的痕迹。   耀明喘着粗气,盯着封印看了几秒,手上运出魔气,缓缓地贴在了封印上。   魔气如同搅拌机般,螺旋式割开耀明的衣袖,在小臂上留下道道伤痕。   耀明像是感觉不到痛一般,纹丝不动地将手摁在封印上,魔气源源不断地注入进封印中。   半分钟过去,魔纹迸裂,耀明赤着半条胳膊,跑入村庄内。 第37章 37双世界——   村庄内,空中飘零火星,血腥味道冲入鼻腔,四处都是哭嚎惨叫声,如坠阿鼻地狱。   “救救我……”一直枯瘦的手从地底钻出,抓住了耀明的脚踝。   耀明抬脚踹开枯手,青紫正要前进时,却听到樊景琪凄厉的惨叫声。   他回头看去,樊景琪双手被捆,整个人吊在树上,在他身侧漂浮着浓浓黑雾。   樊景琪双眼充血,嘴唇微启,呢喃道:“耀明。”   耀明站在原地,并未上前。   黑雾中钻出许许多多的手上去撕扯着樊景琪的身体,樊景琪痛苦地叫喊,整个村庄内充满着他的绝望与痛苦的声音。   “为什么!”樊景琪吼道,“为什么你不早点来救我!”   耀明深呼吸,胸膛剧烈的起伏着,握着刀的手不住颤抖。   樊景琪泪流满面,鲜血从他的嘴角溢出:“为什么,每一次,你都不会来。”   耀明冷汗落下,他闭着眼转过身,睁开眼时,仍对上樊景琪充满怨恨的双目。   是心魔。难道蛊雕没死?   “樊景琪”的声音在耳边回荡,无数的手在拧撵着他的皮肉。   耀明不住地在告诫自己,眼前一切乃是心魔,并不存在。   “耀明。”樊景琪喊着他的名字。   耀明愤怒道:“够了!”   樊景琪仍旧不断地重复那句“每一次你都不会来”,耀明抬起手,红色的魔气掀翻房屋残破的大门。   血潮褪去,“樊景琪”的身体雾化。   耀明按照先前的记忆寻找佛光发出的地点,平房的搭建结构和其他二层并不相同,应是有身份的人所居住的。耀明抬起脚,径直踹开大门。   破旧的房屋没有一点生气,内里摆设简单整洁,大厅正对面挂着一幅巨大的刺绣。   耀明见到刺绣的图案,想也未想,转身要走,大门却在此刻突然关闭,将人锁在屋中。   刺绣上的圆形图腾陡然旋转,露出暗红色的不祥之气。   家具向后倒去,像是从中心开始翻出一朵诡异妖治的花朵。一个被炸掉双手的少年躺在地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耀明。   老妪单手负在背后,从内室走出,另一只手拄着骨头制成的法杖,胸前还挂着一块古玉。   耀明沉默着看向她,视线向下,移到玉上。   老妪抽出手,将背包甩到耀明的脚下。   耀明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无比,下一秒就要捏断老妪的脖子,他捡起背包,沉道:“他在哪里?”   老妪将法杖戳在地上,四周瞬间变为汪洋火海,躺在地上的少年被火焰吞噬殆尽。   “他、在、哪、里。”耀明一字一句地说,他的耐心已经快被消耗光了。   老妪张开嘴,口中没有一颗牙齿:“你很快就能看到他了。”   说完,耀明已经提起炙焰刀,朝着老妪冲了过来。   嘭——   樊景琪仿佛听到后方传来一声巨响,他回头看去,却什么都没发现,只好怪于自己受惊吓过度,疑神疑鬼的。   樊景琪收敛心神,继续往前走,只听见空中传来一阵争执的声音。   他心里一惊,蹑手蹑脚地准备返回,不料回过头,正好撞见赶来的村民。   再想跑已经来不及了,发现他的村民立刻用当地方言大喊了一声:“你是谁!”   前面的人听到有人叫喊,竟然停下交谈往后走来。村民手中握着砍刀与木棍,各个面目青黑,一派威严之色,明显不是善茬。   樊景琪暗叫不好,只能朝着没有人的地方跑去。后面的人二话不说,提起脚步就追,凭着大地的震颤樊景琪都能感受到,究竟有多少人在追自己。   这个村的人不知道因为什么事而聚在一起开会,自己则误打误撞地来到了会议地点。   樊景琪跑得嗓子发疼,他不知道自己到底钻进了哪条路,只是一个劲儿地闷头跑。   “啊!”   忽然有个少年从窄巷窜出,焦急地朝樊景琪招手。   樊景琪想也不想,直接朝少年跑去。   少年拉着樊景琪躲到半个高的草垛的后面,自己则抄起铁铲,装作堆草垛的样子。   追赶樊景琪的人看见少年,互相使了个眼色,跑在队尾的人拐了个弯,走到草垛旁边,朝少年喊了一声。   樊景琪捂着嘴不敢出声,此刻他才发觉嗓子火辣辣地疼,却不敢咳嗽,耳朵里监听着那两个人的对话。   两个人说的是方言,樊景琪只能从双方的语气中辨别意思。   男人不停地在咆哮,而少年像是一问三不知。   男人大喝一声,推开少年,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樊景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捏紧拳头,若是被发现只能硬拼了。   一步、两步。   樊景琪的冷汗顺着额头滴下,指节捏得发白。正当他想要挥舞镰刀时,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道叫声。   男人站定,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少年,转身跑开。   “呼……”樊景琪重重地吐出一口气,人瘫坐在地上。   少年抱着铲子,站在原地看向樊景琪。   樊景琪擦干汗水,朝他温和笑道:“谢谢你。”   少年摇了摇头,表示不用客气。   樊景琪休息够了,站起来拍着身上的尘土:“你能告诉我这里是哪里吗?”   少年看着他,歪过头,用方言说了几个字,担忧地看着他手上的镰刀。   樊景琪:“……”   樊景琪把刀刃转向自己的方向,尴尬地挠了挠头,说:“抱歉,防身用的,别害怕。你能说普通话吗,我听不懂。”   少年又摇了摇头,叽哩哇啦说了一堆。   樊景琪听着有几个音节,他像是想要极力拗正确,奈何樊景琪的听力有限,猜了半天都不懂这句话的意思。   樊景琪无奈道:“好吧,谢谢。”他想拿快巧克力给少年,却又想起自己的包被忘在了那间屋子。   他只好抬起头,淡淡微笑,转身离开之际,少年抓住他的衣服。   樊景琪不解地看向他,少年说了几句话,指了指外面,摇头。   樊景琪说:“你的意思是,去外面还是会遇到坏人?”   少年欣喜地望着他,点头。   樊景琪想要伸手去摸他的头,想到少数民族应该有忌讳,只好在半途中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别担心,我会想办法出去。”   少年放下铁铲,指着后方,招了招手。   樊景琪犹豫着看向他,心里莫名的不安。   少年回过头发现他并没有追上自己,轻喊了一声,“来。”   樊景琪劝道:“不要帮我,连累了你。”   少年爽朗地望着他,道:“来!”   樊景琪只得跟在少年的身后,若真的遇到了危险,自己身上也有定海珠,能护住他与少年。   少年在前,樊景琪在后,两个人伏身,躲开村民的搜查,少年领着樊景琪从后院走进了一间屋子。   樊景琪忙道:“我只是想离开的,别给你添麻烦。”   少年关上门挡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樊景琪。刚刚追击他的村民从内间中走出。   “你!”樊景琪意识到被少年欺骗,整个人又气又悲,胸闷得说不出话。   少年两眼空洞,忽然瘫倒在地,双手滴溜溜地滚在地上,模样竟然变成了刚刚在老妪身边的少年的模样。   樊景琪吓得跳了起来,直接朝门外冲去。   村民们抄起木棒,狠狠地砸向樊景琪的后脑勺,把人砸晕。   两个人上前抬起樊景琪的身体,一人在前方引路朝外面走去。   炙焰滔天,火光肆意。   耀明用手背擦去嘴角的鲜血,他身上的魔气比不上老妪胸前古玉的魔气,又被对方处处压制,就连穷奇也召唤不出。   老妪浮在半空中,浑浊的瞳孔微微抖动,她咧开嘴,脸上的褶皱挤在一起:“来了。”   语毕,她胸前的古玉散发出诡异的黑气,风声中带着嘶吼。   正当耀明打算趁机出手时,忽然觉得背上犹如泰山压顶,直接将他的双膝压弯。耀明双手撑着炙焰刀,单膝跪地,目光愤恨地盯着老妪。   古玉飞到阳光下,悬挂它的细绳不断飘荡。   耀明的背后忽然传来了整齐有力的脚步声。老妪双脚触地,缓缓地走到耀明身边,说:“你不是想见他?”   耀明瞪大双眼,想要冲破身上的局限。   老妪用法杖轻轻点了耀明的肩膀,连带着他转过身,一齐望向村民们。   “景琪!”   耀明看着樊景琪被关在囚车中,推了过来。   老妪小声道:“他正在做一个和你有关的噩梦。”   耀明呕出一口鲜血,却仍是动弹不得。   老妪漠然的看着耀明,说:“五皇子,你怎如此固执。”   囚车被推到最前面,村民们站在原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是被人操控的木偶。   耀明咬牙道:“蛊雕,你竟然修成了人形。”   老妪微微笑着,声音嘶哑干涩,刮得耳膜生疼。   樊景琪陷入沉睡之中,眉头紧皱,缩成一团,身形微微颤抖。   耀明道:“你们准备与佛界开战吗?”   “佛与魔本就殊途……”蛊雕说,“如若不是您当初执迷不悟,我魔亦不会败于佛界。”   囚车门打开,古玉高速旋转再次释放黑气,黑气冲向樊景琪,将他裹挟出来,扔在地上。   耀明冷道:“你最好快点动手。”   蛊雕再次驱动法杖,唤醒樊景琪,道:“我接到的命令,不是这个。” 第38章 38污秽——   樊景琪从噩梦中醒转,人还未看清眼前的事物,便觉得身体一轻,旋即脖子被狠狠地扼住。   “唔……”樊景琪呼吸困难,两只手攀住抓住脖子上的那只窄细的手腕。   耀明愤怒地冲破桎梏:“蛊雕!放手!”   樊景琪双脚踹在蛊雕的身上,年迈的身体有魔气加持,纹丝不动地挟持着他。   蛊雕咧开嘴嗤嗤地笑着:“他是混沌没错了。”   “唔!”樊景琪只觉得肺部的空气被无情地截断,整个人被掐得快断了气,双脚不停地踢着蛊雕。   飘在半空中的古玉缓缓地落了下来,停在蛊雕的耳边。   蛊雕静静地看着樊景琪,偏过头看着耀明的脸:“传说混沌之相,三界之中无人可敌。”   耀明恶狠狠地盯着他,喝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蛊雕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意,嘴角几乎咧到耳根处,瞳孔犹如禽类般变得窄细。他抬起另一只手撑开樊景琪的左眼。   耀明死死地抓住手上的炙焰刀,奋力地朝蛊雕的方向起身:“我让你住手!”   古玉高速旋转,四周的黑气源源不断地注入进樊景琪的左眼之中。   “啊啊啊!”樊景琪痛苦地大喊,瞳孔向上翻滚。肉体难以承受的疼痛,顿时让他眼角鼻孔渗血。   “住手!”耀明大喊,使出全身的气力来冲破控制住自己的魔气。   霎时间,天空阴暗,雷霆万钧。   蛊雕得意地看向耀明,一时之间酸涩的笑声响彻天际。   毫无意识的村民们站在三人的后面,像是没有感觉的观众,见证着这场早已被写好的画面。   盘古开天地,混沌初入世。世间万物的降临,生长,在樊景琪的眼中全都高速滚过。   千年前,佛界与魔界的战争。   尸骸堆如山。   人界子民苦不堪言,妇女抱着孩童在尸体中央哭泣。   樊景琪嘴唇轻轻阖动,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黑雾全数褪尽,古玉蓦然爆发出纯净光亮。   耀明吐出一口鲜血,身上爆发出强烈红光,反震开身上魔气,提起炙焰刀立刻朝蛊雕飞来。   “哈哈哈!”蛊雕如同神经病般大笑不止,他甩开樊景琪,像条泥鳅般滑开数米。   古玉展开万丈光芒,纯净至纯的力量冲破天上阴霾,钻入云霄。   樊景琪趴在地上,喷出鲜血,瞳孔扩散到虹膜又收缩,一道白光从他的眼中钻出。   耀明赶到樊景琪的身边,反手抓住白光,掌心传出被烧焦的味道。   恍惚间,樊景琪睁开双眼,看见定海珠留在在耀明的手中,没有了光芒。   “成了!成了!”蛊雕口中不停地叫着,手舞足蹈地看着天上的白光远去。   耀明将定海珠放入樊景琪的手心中,自己抱起他,躲到一边休息。   樊景琪急道:“怎么会这样?噗——”说着,他又吐了口血,脑袋里嗡嗡乱响。   耀明把人往自己的怀里揽了揽,轻声道:“没事的。”   “我好难受……”樊景琪说,“身体……好热。”他的瞳孔涣散,整个人像是失控的发抖。   耀明勉强地稳住他的身子,小声劝道:“马上,就不会难受了。”   蛊雕举起法杖,对着已经没有魔气的古玉轻点了一下。   耀明背对着蛊雕,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将樊景琪放下。   而这时,古玉突然钻入樊景琪的胸口,一道光波自他的胸口爆开。   耀明还未等反应,光波扩散,竟然将周边的人与物都震开。   蛊雕也未料到竟然有如此强大的威力,连带着一波村民,一同被砸到房檐下。   耀明吐出嘴里的污血,顾不上肉体的疼痛,再次跑回樊景琪的身边。   樊景琪紧闭着双目,眉头皱在一起,嘴角不停地有血流出。   蛊雕从废墟中挣扎着站了起来,身后被魔气控制的村民,姿势各异的立在他的后方。   蛊雕悠悠地说:“你可知道在他身体里的,是什么吗?”   耀明并没有理会他,蛊雕自顾自道:“封印女娲石的是老魔尊留下的魔气,而女娲石上留有佛气。”   耀明试了试樊景琪的鼻息,又摸他的动脉。   蛊雕说:“他会因为这两道气相克,爆体而亡。”   樊景琪闭着眼,从口中再次吐出鲜血,他的身上全是自己的血污,没有干净的地方,像是从血池中洗过一般。   耀明伸出手揉了揉樊景琪的脸颊,拭去溅到的血珠,小声说:“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蛊雕不甘被无视到这种地步,冷嘲热讽道:“事到如今,不如伏诛。”   樊景琪伸手抓住耀明的手腕,用尽全身的力气说:“走,别管我。”   胸腔的剧痛压迫着他的神经,樊景琪不受控制地流出眼泪,可看向耀明的双目十分坚决。   耀明没有说话,拍了拍樊景琪的手背。   “两枚内丹。”耀明把自己残破的外套盖在樊景琪的身上,自己则缓缓地站了起来。   蛊雕只觉得一股莫名的恐惧笼罩在自己全身:“什么?”   “一是妖丹……”耀明说,“另一个,则是他给你的,最低等的魔丹。”   蛊雕拄着法杖,下意识地向后退去。   突然,红光乍现,耀明身上犹如被火焰点燃,魔气照得蛊雕睁不开双眼。   蛊雕急忙向后退去,村民们身上的魔气纷纷得到响应,原本面无表情的傀儡们全都爆发出嘶吼。   耀明犹如道旋风般冲进村民之中,漫天的黑雾被红色魔气冲散,紧接着便是肢体落地的声音。   像是被卷入了绞肉机般,被控制的村民连碰都没有碰到耀明的身体,便被掀飞,再也不能动弹。   蛊雕暗道糟糕,连忙将法杖护在身前,高声喝道:“你再不逃,魔尊就来了!”   耀明充耳不闻,他的身体由于刚刚融合魔气,一时之间难以承受,手臂大腿上渗出鲜血。   血滴滴在炙焰刀上,魔气更盛。   蛊雕眼角一斜,知道在树下躺着的人才是耀明唯一的弱点,急忙催动其余村民去捉昏迷的樊景琪。   耀明反手掷出炙焰刀,刀身高速划过。   登时,鲜血喷射,接近樊景琪的村民皆人首分离。   炙焰刀落地,散开魔气,护住中间的樊景琪。   樊景琪双目紧闭,鼻腔中流出潺潺血流,他看着天空,丝毫没有察觉出手心中的定海珠发出微弱的光芒。   蛊雕大声咆哮,四肢着地,用兽类奔跑的方式朝耀明咬去。   耀明不动声色,抬起手拨开蛊雕的攻势,顺而捏住她的脖颈。   老妪的身体一被抓住,便燃起熊熊大火,而她像是感觉不到痛苦,也没有挣扎,怔怔地看着耀明的双眼。   “啊!”   一个男人的喊声从后方传来,耀明来不及防御,被砍刀劈在右肩胛骨。   那男人闪烁着兽瞳,发出了蛊雕的声音:“你的内丹是我的了!”   耀明瞬间转身,弹开背后的刀,再次扼住男人的喉咙,将他摁在地上。耀明身侧爆出魔火,吞噬掉男人的尸体。   其他的身体皆有大损伤,蛊雕只好现出真身,站在远处。它的身体一多半已经被魔化,原本的身体变成了低等魔兽的形态,而翅膀也退化了,支撑不了它飞行。   蛊雕看了看四周的环境,自知自己已经打不过耀明,现在只想找个地方感觉逃走。   耀明察觉出它的意图,甩出一道魔气封住蛊雕的路,右手掐印召唤穷奇。   蛊雕嘶鸣一声,控制不住的颤音暴露了他的恐惧。   魔对于比自己强大的魔,拥有一种排斥与服从感。   蛊雕焦急道:“你最好带他离开!不然等魔尊降临,定叫你们死无全尸!”   耀明赤手空拳和蛊雕拆招,抓住它的翅膀,用力把拳头砸了过去。   蛊雕吐出两颗牙齿,整个人被打得发懵,瘫在地上不住抽搐。   耀明右手化出魔气,刚刚结痂的伤口承受不住强大的力量,再次裂开。   他直接朝蛊雕的额头抓去,蛊雕尖叫一声,躲开耀明的攻击,转身时,被耀明生生扯断了左边的翅膀。   蛊雕疼得大喊,耀明丢掉手中的脏物,再次朝蛊雕抓去。   眼见难以抵挡,蛊雕大喊边逃边向天空大喊:“你还在看什么!”   “哈哈哈……”一个爽朗的笑声传来,“你也不过如此!”   听到声音,耀明瞳孔骤缩,连忙向后退去,护在樊景琪身边。   蛊雕喘着粗气,汗水将毛发浸湿。他的身边,缓缓地现出一股黑气。   黑气螺旋上升,升到三层楼高后褪去,而在黑气中走出一个赤裸着上半身的男人,他的身上脸上全是黑色的暗纹,双眼之中带着嘲讽。   “吼!”穷奇赶了过来,看到男人后,下意识摆出防守的动作,呲出牙齿,十分警惕的瞪着他。   男人彬彬有礼,用魔界的礼节对耀明行礼:“五皇子。”   “他竟然把你派来了,塔邪。”耀明沉声道。   男人点头,微笑道:“魔尊知道,凭蛊雕是无法杀掉您,与混沌大人的。”   耀明起了刀,让穷奇保护樊景琪,“你以为你就可以了吗?”   “哦,当然不……”塔邪张开双手,脸上的暗纹一现,“魔尊已经做足了准备。”   霎时间,大地颤抖,乌云蔽日。   一阵鬼哭哀嚎声四起。   穷奇四蹄抓地,口中无意识地发出呜咽的声音。   耀明知道,此刻方圆百里的妖魔都已经苏醒。 第39章 39邪魔——   “啊……”塔邪看穿了耀明的心中所想,笑道,“不仅仅是这山上的妖,“龙井”应是开了。”   耀明沉默,眼中丝毫不见畏惧之色,他垫了垫手中的炙焰刀,望向樊景琪。   樊景琪毫无生气,静静地躺在地上。   穷奇朝天空嘶鸣,声音响彻大地。附着在村民们身上的魔气缓缓升入天空,黑雾尽头隐隐发出闪电。   蛊雕狼狈地站在塔邪身后,恶狠狠道:“杀了他!”   千百妖兽立在平原,浮在半空,目光贪婪地盯着耀明等人,只等待塔邪下达命令,将村中的两人一兽分食殆尽。   塔邪冷笑,朝耀明道:“献上魔元,准你与混沌同葬。”   耀明回过头,懒懒回道:“废话真多。”   塔邪的笑容顿时收敛,朝众妖魔大声命令道:“杀了他们!”   妖魔爆发巨大吼声,如山河决堤般全数向耀明冲了过来,大地隐隐震动。   耀明全身布满红色魔光,手持炙焰刀,以一己之力抵抗数以百计的妖魔,他的四周刮出道道劲风,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一只妖兽能近他身。   乌压压的妖魔包围住单薄的二人,阴暗沉闷的气息叫人不寒而栗。   蛊雕从未见过如此场面,看着远处屹立不倒的耀明,心中不由自主地生出惧怕。   塔邪静静地看着耀明,嘲道:“怎么?”   “他竟然……”蛊雕咽了咽口水,看到一只鹰妖狠狠地在耀明的肩上抓下,而下一秒就被耀明砍下双翅。   塔邪看了天空一眼,又看着穷奇那处,悠然道:“这不过是他的热身。”   蛊雕彻底丧失了言语的功能,耀明究竟是怎样的魔物。   塔邪转了转手腕,说:“千年以前,五皇子是我魔族战神,败在他手上,不亏。”   蛊雕倒吸一口冷气,想起了曾听说过的传说:“斩三百佛族僧侣,助魔族逆转局势的是他?”   “有点不服,不过却是事实。”塔邪看准了穷奇弱点,摆了摆手,示意蛊雕别跟着自己。   蛊雕摇身一转,化作妖气,朝远离硝烟的地方飞去。它在心中不住地骂着塔邪,如果早点告诉自己耀明就是魔族战神,他就算是不要这妖丹,也不来蹚浑水。   蛊雕向东飞去,准备回到自己的领地再做打算,却不料身上一沉。他难受得叫了一声,随即现出真身,重重地摔在地上。   “这是什么怪东西?”   熟悉的女声响起,蛊雕甩了甩发懵的脑袋,睁开双眼向前看去。   黄妙怡轻蔑地看着蛊雕,身边还有一名从未见过的温和清秀的年轻人,还有一个满脸焦急地中年人,正是先前的秦云长。   蛊雕无法动弹,只好装死,再次闭上双眼。   年轻人小声道:“妙怡姐,他好像是魔。”   “我就说“龙井”一开,肯定会有魔偷跑出来的!”秦云长怒道。   黄妙怡取下攒心钉,对准蛊雕的头顶,大咧咧道:“哎呀,现在说这种事也没什么用,阿策,你说来这个地方就能找到他们吗?”说着,便要用攒心钉除掉蛊雕。   蛊雕心头一凛,赫然大喊道:“我知道你们找的人的下落!”   塔邪全身布满魔气,跳入战圈的瞬间便被穷奇感知。穷奇大喝一声,提醒耀明。   耀明踹开挡在自己脚下的野猪妖,抬起双手挡住塔邪发动的攻击,催动身上魔气弹开他。   塔邪站在一边,未稳住脚下,穷奇吐出火球又将他逼退数米。   耀明身上的魔气刚解封印,本就需要休息,现在又消耗了巨大的能量,身上早已疲惫,但想到樊景琪的安危,每一招每一式都像是条件反射,提刀再砍一个,他就能为二人多争取一线生机。   塔邪晃了晃手,照这样下去,定杀掉耀明,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他站在局外,看着全身脏污的耀明,不住冷笑:“被低等的魔咬死,是不是你从未想过的结局?”   “呼,呼。”耀明来不及说话,反手砍掉一直猪妖的脖子,另一只野狼妖忽然窜了上来,狠狠地咬在耀明的手臂上。   伺机已久的隼妖尖叫一声,瞄准耀明的眼睛,俯冲下来。   穷奇嘶鸣,转身冲入战圈,一掌拍飞隼妖。   耀明则驱动魔气,震开狼妖,炙焰刀穿入其腹。   塔邪顿时化作黑雾,快速飞过去,包裹住樊景琪。   耀明察觉异样,反手释放出魔气,击向塔邪。顷刻间,虎口裂开,鲜血喷射。   塔邪带着樊景琪跳到一边,伸出手掐着怀里人的脖子,不住邪笑:“我先帮您克服弱点如何?”   “放手!”耀明正要冲到塔邪身边,脚边两只妖兽立刻咬住他的大腿,让他不能动弹。   “您看好,咦?”塔邪压住樊景琪的动脉,发觉有些不对,“他已经……”   耀明怔怔地看着塔邪,身上已被低等妖兽咬得鲜血横流,穷奇撕开战圈,跳到他身边。   塔邪的表情从疑惑到惊讶,再慢慢地变成狂喜,他摁着的人连脉搏都没有了,何谈再杀一次,“哈哈哈,他已经死了!哈哈哈!”塔邪抬手把樊景琪扔了下去。   他原本想着,樊景琪的死让耀明崩溃,却没有意识到耀明从头到尾保护的都是一个死人。   耀明急忙过去,抱住樊景琪,自己肩膀伤口溅出来的血,喷了樊景琪一脸。   塔邪笑得上不来气,“五皇子啊五皇子,这千年以来,你还是第一次引我这般大笑!”   穷奇看着耀明的背影,叫了一声。   耀明抱着樊景琪一言不发,指腹触碰的地方皆是冰凉。   樊景琪皱着眉头,双眼紧闭,在最后一刻都没有得到过安稳。   不可能!   耀明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吼,穷奇随之发出悲鸣咆哮。满天的魔气染红了天空,接近的妖兽躲闪不及,全被冲荡成粉末。   塔邪急忙躲开,率其余众妖再次攻上。   耀明跪在地上,绝望地抱着樊景琪的遗体。穷奇见他已经毫无战意,发出一声沉闷的吼声,为他清扫了最后一波妖兽,立刻抬起四蹄。   千军万马却不及怀中人亡故更让人绝望。   耀明闭上双眼,全身的血液染红了二人的衣物。   耀明柔声道:“等我。”他放开手,眼底泛红死死地盯着塔邪,暴露出嗜血的疯狂。   塔邪心中一寒,咽了口口水,道:“强弩之末。”   耀明欲催动魔元,再次发动如同刚才的攻击,口中却喷出鲜血。   他直直地跪了下去,低着头,嘴角的血滴滴在樊景琪的额心。   塔邪正欲大笑,一道铿锵有力的女声从头顶传来。   “救人!”   黄妙怡双手掌心交互错开,发动攒心钉。   塔邪略有惊讶,他从未想过竟然会有人来支援耀明。巨物高空坠下,塔邪退后一步,任由它落在自己脚边。   被捆成团的蛊雕呜呜地向塔邪求助。   “呵。”塔邪无动于衷,全当看不见它。   下一秒……   攒心钉自七个方向袭来,塔邪抬手挡住自己眼前的一根,余下六根全打在靠近耀明的妖魔身上。   神光乍现,妖魔瞬间消失。   塔邪认出宝物,冷笑着嘲道:“黄天化的宝物传到女子手中了吗?”   “靠!别给老娘整性别歧视!”黄妙怡怒道。   攒心钉转了个方向,如幻影似真实,七枚全部袭向塔邪。   秦云长手中拿着一杆短棍,原是达摩祖师亲传弟子所持。短棍上布满金色梵文,打中一只妖魔则闪一下,一时间佛光四照,闪得旁人睁不开眼。   秦云长喝道:“诸葛策!你不救人吗!”   诸葛策欲哭无泪,抬起手遮在眼前,跑过去大叫:“对不起!”   塔邪翻掌,手上黑雾聚拢,化为长枪,说:“区区人族,也妄图救人。”   黄妙怡自知不是对手,只要拖到那俩人把樊景琪和耀明带走,自己便可撤离,索性不和塔邪打,只在远处消耗:“怎么又种族歧视了!”   塔邪早就看出她的意图,挑开攒心钉,向黄妙怡冲过去,警告道:“小女子,休逞口舌之快。”   黄妙怡从口袋里扔出符咒,陈旧的黄纸在空中兀自燃烧,化作光屏挡在她的面前。枪尖戳在屏障上,发出叮地脆声。   黄妙怡趁机跑到一边,和塔邪再次拉开距离,朝救人的那边吼道:“可以了吗!老娘要顶不住了!”   诸葛策费力地分开耀明与樊景琪,自己背起耀明,愁得满头大汗:“还有一个!”   塔邪瞟去一眼,邪笑道:“那个不必救了,反正都已经死了。”   “放屁呢!”黄妙怡不顾形象,破口大骂。攒心钉瞬间变大,如同监狱围栏,想要将魔物隔绝在内。   塔邪游刃有余地耍着枪,拨开一根又一根的攒心钉,不见丝毫疲惫之态。   黄妙怡正要再抛出符咒,拉开距离。   塔邪冷笑,瞬间化作黑雾,从她身旁绕到后方。   “糟了!”黄妙怡反应不及,转身之际,双手护在身前。   攒心钉乃神物,灵性地挡住长枪。塔邪抬起脚,踹在黄妙怡的手上,将她踹到秦云长身边。   黄妙怡摔在地上,咬破了嘴唇,嘴边渗出血珠。   “没事吧!”秦云长扫开妖兽,扶起黄妙怡。   诸葛策欢快道:“妙怡姐!快来帮我搬!”   “靠!”黄妙怡说,“世界还是需要性别歧视的!”   秦云长掩护黄妙怡,跑向诸葛策。   塔邪看了一眼天色,发觉拖得时间太长,提枪说:“不用搬了,我帮你们收尸。”   霎时间闷雷作响,巨大的魔气从上空传来,龙卷风将房屋吸入内部,建筑立刻瓦解。   “我觉得他动真格的了。”秦云长紧紧地握着短棍。   黄妙怡皱着眉头,捏着樊景琪冰凉的手。 第40章 40救世——   塔邪的头顶生出两根尖锐的黑角,瞳孔扩散到整个眼球,负手将长枪背在身后,另一只手则指挥着魔气向地面上的五人攻来。   秦云长立即跳到四人前方,将短棍插进地面,口中低吟经文。   短棍上的梵文陡然亮起,从棍身上飞了起来,围在大家的四处,硬生生地弹开第一道龙卷风。   “哦?”塔邪眼中折射出玩味的黑光,“佛族?”   黄妙怡和诸葛策露出惊讶的表情。   黄妙怡背起樊景琪的身体,晃晃悠悠地站直:“你是佛族的?”   秦云长咬牙支撑,吼道:“快点想办法离开,这东西支撑不了多久!”   话音刚落,两道龙卷风从东西两方夹击而来,重重地砸在梵文屏障上,清脆的裂口声震撼着三人的心头。秦云长虎口崩裂,潺潺血流顺着棍身渗入大地之中。   塔邪不再多言,魔气更甚,压迫地气息逼着秦云长单膝跪地。   诸葛策小声道:“妙怡姐。”   “阿策……”黄妙怡说,“你带人先走。”她小声念了句“对不起”。   诸葛策不语,他背着耀明向周围看去,为大家寻找逃跑的路线。   秦云长大喝道:“退后!”   龙卷风挤碎屏障,达摩短棍硬生生地断成两截,闪着光亮的梵文转瞬即逝,隐匿于黑暗之中。   秦云长喷出一口鲜血,破阵魔气撞在他胸口,秦云长瞬间昏倒在地。   缺少了保护,黄妙怡这才意识到那龙卷风不单单的是自然力,其中卷入了成千上万的死灵怨气,哀号惨叫声钻入人头皮,叫人心神不宁。   塔邪将长枪扔了出来,枪尖朝着秦云长的身体笔直的钻入,势要赶尽杀绝。   黄妙怡迅速驱使攒心钉,向魔枪甩去。   塔邪右手在空中画了个半圆,枪尖调转方向,拨开攒心钉,朝黄妙怡袭来:“都是死,何必争先恐后。”   “妙怡姐!”诸葛策大喝一声。   黄妙怡澄清的眼中倒映出枪尖轮廓,由远及近,由小不断地扩大。魔枪搅动周遭空气,令人窒息,仿佛催命死神飞驰赶来。   黄妙怡听不见周围的声音,只见黑气侵入,诸葛策上前阻挡的动作变得十分缓慢。   忽然——   时间仿佛停止,短短数秒之间。黄妙怡身后的人睁开双目,眼中绽开华丽纹路,法印从女人的背后穿出。   法印穿过魔枪,黑色的枪身瞬间破碎,支离的片片幻化为朵朵莲花。   花瓣蹭着黄妙怡的脸颊飞过,空气中的淡薄香气驱散脑中的浊音。   “景……”   黄妙怡只觉身后一轻,樊景琪跃至她的身前。   “琪……”黄妙怡震惊地望着樊景琪的背影。   樊景琪云淡风轻,反手点在空中,一直闪着金光的纸鹤踏着莲花凭空出现。   樊景琪直视着塔邪,淡淡道:“跟着它走,我们汇合。”   “你……”黄妙怡看了看樊景琪,点了点头,“知道了,你自己小心。”说完,和诸葛策姿势别扭的拽着秦云长离开。   塔邪死死地咬紧牙关,恨道:“这不可能!你明明!”   “承受不住魔佛两道劲气,爆体而亡吗?”樊景琪好心地帮他接道,“理应如此。”   塔邪双手虚抓,竟然又冒出两杆魔枪让他抓在手中。塔邪不听樊景琪的话,愤怒已经冲昏了他的头脑,只想动手杀了对面的人。   樊景琪单手从胸口中摸出一颗光亮的珠子,抛到天上,另一手则唤出法印,挡住塔邪的攻击。   塔邪冷笑数声,瞳孔骤然缩小,换腿侧踢。   樊景琪下意识地躲开,身体的连贯动作暴露出自身的秘密。   “找全定海珠了。”塔邪肯定道。   天上的珠子豁然爆开放大,五彩晶莹的在空中旋转,周遭的魔气全被吸了过去。可这次,女娲石依旧保持纯净,丝毫没有被污染的迹象。   塔邪收了枪,知道现在再打下去,一时之间也无法占据优势,“我猜猜,是那个佛界的人给的?”   “唔……”樊景琪道,“算是吧。”   刚刚攻击的妖魔早已被神圣的气息吓退,如今漫天的魔气也被女娲石清理干净。   樊景琪一人背对夕阳,橘红的颜色笼罩在他全身,宁静得宛若神佛。   樊景琪说:“不要来干扰人界。”   塔邪冷笑数声,收起魔枪,人在空中隐了形态。   樊景琪站在原地,沉默地看着四周的状况。   损毁的房屋、没了生气的村民们,全部静谧地躺在黄土之上。   女娲石再次转动,樊景琪看着光影飞向夕阳,无奈道:“算是你们命里的果。”   樊景琪处理好村民们的灵,又将此地做了个记号,自己召出光纸鹤,跟着它去与黄妙怡等人汇合。   等到樊景琪找到人时,秦云长已经醒了,他正喝着黄妙怡喂得水,一见到樊景琪立刻单膝下跪,双手抱拳,朝樊景琪行礼道:“是属下失职!”   黄妙怡被他这一举动吓了一跳,水泼在自己大腿上,尖叫道:“搞什么啊!那边昏迷的才是你领导!”   樊景琪知道他有伤在身,连忙把人扶起来:“别这样!佛界的事情早过去好几百年了!现在就拿现在说事!”   秦云长口中说着规矩不能忘之类的话,樊景琪没办法只好求助黄妙怡,两个人费了半天嘴皮子,才让秦云长按照平日的样子对待樊景琪。   诸葛策怯生生地看着他们,他一直照顾着耀明,直到樊景琪走到他们这边。   “谢谢。”樊景琪感激道。   诸葛策摇摇头:“是你救了我们,我知道,你不会死。”   原本咋呼的黄妙怡瞬间安静了下来,坐在一旁看向樊景琪。   樊景琪愣住,用衣袖擦了擦耀明的脸,笑道:“是吗,我差点以为自己看不到大家了。”   缘分这事很奇妙,诸葛策和樊景琪只觉得一见如故,就好像“这个妹妹我原是见过的”般,说起话来亲切不少。   诸葛策手中有古钱,是传家宝,他一面摇着一面道:“上上卦。”   樊景琪回头看他,却见他手掌中略有不对的地方。   诸葛策摊开手撒古钱,暴露出左手的三根断指,他注意到樊景琪的视线,淡淡一笑。   樊景琪忙道:“对不起,我没想到……”   “没事儿,这事小时候不懂事得到的惩罚……”诸葛策看了眼卦象,便把古钱收了起来,“现在也习惯了。”   黄妙怡走过来,递给两个人两杯热水,小声道:“辛苦你了,原本不该让你来趟这浑水的。”   “我也是降灵办的人啊。”诸葛策笑着,原本他年龄就不大,这一笑更像是一个二十左右的人,比樊景琪还要小。   樊景琪再次朝诸葛策道谢,搞得诸葛策脸上一片红,除了说“不用不用”没有别的话,一只手摇个不停,像个招财猫做的复读机。   黄妙怡忍不住大笑:“我和秦老哥找不到你和耀明的下落,只好找来阿策来算算,至少能把你们的大体方位算出来。”   诸葛策忽然又神色闪烁,像是在避讳什么。   秦云长做了过来,拔着脖子看耀明。   樊景琪小声道:“你是怕暴露天运吗?”   诸葛策尴尬地笑了一下,轻轻点头。   樊景琪说:“这是魔界的阴谋,与天运无关,你救了大家,是积福啊。”他拍着诸葛策的后背,又摸了摸他的头。   黄妙怡呲牙:“景琪,你身上散发着母性的光辉啊。”   樊景琪:“……”   秦云长把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又把纸杯捏成团扔进篝火中,询问道:“大家休息够了吗?我觉得领导的情况不太好。”   几人停住脚就是为了让秦云长充分休息,他也知晓,自己的身体好转后立刻朝大家建议。   诸葛策看了看秦云长的身体,确定他不是逞强后便朝樊景琪点了点头。   樊景琪点头,吃力地背起耀明,手点出六只光纸鹤,让它们作照明与指路。   黄妙怡灭了篝火,一行人开始朝山下走。   虽说是夜晚,但人多又有光,心中也没什么可怕的,樊景琪适应了耀明的体重后,竟然也不觉有什么。   黄妙怡悠悠的唱着流行乐,一时间几人竟有种旅游的放松。   诸葛策走在樊景琪的身边,问道:“要我帮忙吗?”   耀明的脚几近拖地,樊景琪往上抬了抬,笑道:“我来吧,真为难你还背着他走了这么久。”   “我和你缠缠绵绵翩翩飞!”黄妙怡突然换了歌唱,差点让三个人崴脚。   秦云长说道:“黄丫头,你这歌比我岁数都大。”   黄妙怡坏笑道:“没办法,被某人闪瞎,我就要让你们耳朵受罪。”   樊景琪哭笑不得,只好说:“大家轮流背,你来嘛。”   “别!”黄妙怡怒道,“背你我都嫌沉,更别说他!真的不知道这大哥哪根筋不对,要独自带你出来!”   樊景琪侧过头,看着耀明紧闭的眉眼,苦笑说:“是啊,等他醒来,你记得第一个问他。”   黄妙怡发觉自己说话有歧义,连忙解释道:“天呐,恩公,我可没有别的意思,你滴大度心肠饶了小女子吧。”   诸葛策眨了眨眼睛,小声说:“妙怡姐,我给你算算姻缘吧?”   “滚啦你小子……”黄妙怡说,“不过,景琪,你怎么会突然醒过来?”   樊景琪抱紧耀明的大腿,悠悠道:“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第41章 41救助——   下山已无大事,众人屏气凝神都在静静地聆听樊景琪讲述一段尘封已久的故事。   火光趁梵生一不备,径直击穿他的肩膀。   噗地一声,梵生一喷出鲜血,身体不由控制地向后栽去。黑雾倾斜,接住梵生一的身体。   梵生一眼前一花,只觉得背后贴着个温热的物件,抬起头,看到男人的下颌骨。   火光在不远处停下,不停地闪烁。   环抱着梵生一的男人抬起手,魔气在掌心中逐渐成形。火光上下跳动,没有再次表示,直接化作星点离去。   男人环着梵生一下落,双脚接地,一只手仍旧托着他的腰。   狻猊满头冷汗地跑到梵生一身边,把人拉到自己身后,警惕地看着陌生男人:“多谢。”   男人轻瞥狻猊一眼,随即把注意全数交到了梵生一身上。   火光不知是何种魔兽发出的,梵生一渡了丝佛气过去,却并未觉得肩膀处的伤口有好转的迹象,两道气劲相互冲撞,竟然有伤势扩大的趋向。   男人漠然道:“你在找死。”   狻猊回头看去,梵生一擦去嘴角的血流,强撑出笑容看着他,淡淡回道:“没事。”   男人面无表情地看着梵生一,说:“是魔毒……”又看了一眼狻猊,“你解不了。”   狻猊气结,看着梵生一的伤口道:“无非是要魔气攻克,天下只有这里有魔吗。”   男人颔首:“的确,但他要撑不住了。”   梵生一脸色苍白,半个身子倚在狻猊身边,血汗交杂往下淌,双眼不自觉地向上翻。   狻猊正化作原形,打算带梵生一离开。男人却比他快一步,背后的披风裹住梵生一,带着人飞走。   狻猊四蹄激起千层尘土,跟了上去。   等到醒来,肩膀上的伤口已经被处理过了,梵生一睁开眼睛,迷茫地看着四周。   男人侧坐在窗边,听到声响后回过头,静静地看着梵生一,并不说话。   梵生一半眯着双眼,与他回望。   魔界的衣着不同于人界与佛界,男人身上的衣服正好合身,举手动作便能看到紧实的身材,背后的皮肤恰好在腰间,并不繁琐,一切从简。   梵生一察觉出钝痛消失,温和道:“多谢,请问狻猊在何处?”   男人抬手一划,门口的封印消失,狻猊破门而入,直冲到梵生一的身边。   梵生一的手被紧紧抓着:“我没事。”   狻猊回过头,恶狠狠地盯着男人:“掳人这事算了,多谢援手。”   梵生一淡笑,看见他在佛尊那里修行的结果还不错。   男人没有表示,只是又看了一眼梵生一,梵生一朝他点了点头。   男人立刻纵身从窗边跳了出去,暗红色披风迎风鼓起,随即消失在二人眼前。   狻猊看着梵生一肩膀处的伤口,确定无碍后,长舒口气。   梵生一说:“是我太大意了。”   “魔族偷袭,与你何干。”狻猊瞪着梵生一。   梵生一被扶着坐了起来,笑道:“该想想怎么报答他。”   狻猊只觉不可思议:“报答?你想要报答魔族的人?他若叫你去死呢。”说完,又觉得话意过于严重,只好坐在一旁。   梵生一道:“命是他救的,总不能再收回去吧。”   狻猊烦躁道:“魔界与佛界正交战,还是快些养好伤离开吧。”   梵生一干笑数声,并未答话。   狻猊知道他决定的事情,就算是说干了嘴也扭不过来,索性不说了。   梵生一想起狻猊身上的妖性,道:“你怎么样?这里是不是让你不舒服?”   狻猊点头:“待久了,恐怕我就会被魔化。”   梵生一盘算后,反手抓起自己的头发,食中二指并拢,弹出一道锐气,割下小缕银丝。他抓过狻猊的手,将银丝系在二人小指上。   狻猊叹了口气,眼睁睁地看着银丝消失,说:“我知道了。”   “我若遇到危险,必然会提醒你。”梵生一笑道,“其实用女娲石便可解开魔毒。”   狻猊看着自己的小手指,若有所思。   梵生一说:“伤好之后,我必定会离开此处。”   狻猊单掌握拳,心中已有决定:“好,我相信你。”他张开怀抱,轻轻抱了抱梵生一。   人间险恶是梵生一一人独闯,魔界更惧神佛,自己在他身边只会拖累,狻猊松开梵生一,纵有万千不舍,也要分别。   “保重,记得回去。”狻猊道。   梵生一“嗯”了一声,“小心。”   狻猊背对着他摆了摆手,走到房外。   梵生一坐在床上,从窗扇看至外面,耳畔只有一道狮吼,再抬头时,青狮在天际转了个圈,漫天血海留下几朵白色云花,说不出的美丽。   梵生一淡笑,轻声道:“再见,小狻猊。”小指轻晃,梵生一知道是他的留恋。他摇了摇自己的小指,表示安慰。   狻猊走后,房间内安静不少,梵生一甚至能听到血海深处的哀嚎。   梵生一起身,地上铺了一层毛绒绒的毯子,光脚踩上去也无妨。   梵生一穿着单裤,上身只有伤处有歪歪斜斜纱布,其他地方一览无余。   他看着屋内陈设,十分的简单,器皿用具和人界十分相像。   到让他心底生出熟悉感,他半弯腰看着桌上的木头,还有一把锉刀。银丝顺着腰袢滑落,散在耳边,如同飞天在世。   “他走了。”   男人的声音再次从窗边传来。   梵生一微笑:“是的。”   男人从窗外跨进来,走到梵生一的身边,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梵生一倒退两步,男人却瞬间收手,抓得他头皮发疼。   梵生一并未气恼,好声好气道:“这样不好。”   男人松手:“你们佛界的规矩如同人界。”   梵生一讶然:“你去过人界?”   男人不语,坐在桌边,捏了捏手上的木头,侧过头凝视梵生一的脸。   梵生一说:“魔界也很像人界。”   男人右手捏起刻刀,垂眼望着木头:“为何佛与魔都像人?”   梵生一道:“人有佛性、魔性。”   听到此处,男人忽然停住了手上的动作,木屑撒了一桌子:“魔性是什么?佛性是什么?”   梵生一说:“我在寻找答案。”   梵生一看着他,道:“你有佛性。”   男人静静地看着他,歪着头问道:“你要渡我?”   梵生一道:“不,我不过也是修行之人。”   男人沉默着,再次拿起刻刀,像是比量了头与身子的比例,寻了个位置专心雕琢。   梵生一坐在对面看他的手艺,心境宁和地看着手指转动木头。   男人的手指并不纤细,只是十分修长,虎口和拇指指腹有层薄茧,经常使用兵刃。   男人停下手,站了起来。   梵生一不解地看着他的背影,直到男人取出一本书,扔到梵生一的怀中。   梵生一笑道:“谢谢。”说完,翻阅了起来,是一本诗册,边角微卷。   “从人界拿来的。”男人说。   梵生一点头:“人间的诗歌很美。”   男人看了看梵生一,继续雕刻:“你该留在佛界。”   梵生一沉浸在诗歌中,没有听到他的话。男人拂走木屑,露出所刻之物的轮廓,他的手很巧,三两下便能抓住形态。   男人收起刻刀与木头,从梵生一的手中抽出诗册。   梵生一双手微张,眨了眨眼睛:“怎么了?”   “明晚有庆功宴。”男人说。魔界的庆功宴必然是佛界的失败,梵生一知晓此事,面上的表情仍旧如初。   他本就被勒令不允许参与佛魔战争中,成功失败都于梵生一没有什么干系,心中便没有顾忌。   梵生一点头:“恭喜。”   男人继续道:“一起去。”   梵生一收回手:“可以吗?”   男人没有再回答,把诗册又扔还给梵生一,走到门口,说:“明晚,我会到此处接你。”   梵生一看着紧闭的大门,有点好奇,佛界的庆功宴便是佛尊讲学,人界的乃是歌舞升平,那么魔界的呢?   梵生一低头读诗,一切只等明晚那名男子前来,才能公布答案。   翌日……   男人应约赶来,手里挂着一身衣服,示意梵生一换上。   梵生一拿过来,却不知该如何下手。男人见状,只好放下手中的木雕,上前帮他整理衣服。   梵生一口中叼着一根红绳,双手捧着自己的头发扎起。   男人比他高了半个头,垂眸系腰带,冷不丁地抬眼,与梵生一对上视线。   梵生一讪笑,男人拽出他口中的红绳,转过身帮他扎头发。   梵生一感激道:“谢谢。”   男人低下头,鼻尖在梵生一脖颈后蹭过,轻轻皱眉道:“你身上的佛气。”   他解下自己的披风,盖在梵生一的身上,试图用自己的魔气去遮盖他身上的佛气。   男人再次像野兽般低头嗅了嗅,看到梵生一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内心叹了口气。   就算再怎么遮掩,他这股与生俱来的气质和魔族也并不相同。   “算了。”男人揽过梵生一,朝外走去。   屋外,魔兽的鼻子穿了个铁环,被捆在大门口,它不断地挣扎,石柱隐隐颤动,屋顶落下灰尘。   男人手中多出一鞭,悍然击向魔兽,抽得它不断闪躲,口中哀嚎声音更响。   梵生一看着魔兽,淡淡道:“别这样。” 第42章 42庆功宴——   男人收起鞭子,解释道:“它没有智识。”   梵生一走到魔兽身边,指尖运起淡淡金光,在掀翻的皮肉处轻点。魔兽不安地晃动身躯,两只眼睛瞪着梵生一。   男人站在梵生一的背后,梵生一察觉到他的存在,道:“只是消除痛感。”   “这样无法驯服。”男人说。   梵生一收手:“你的坐骑都是这样来的?”   男人揽着梵生一的腰,带他坐上魔兽:“随便抓的,不是坐骑。”   梵生一:“……”   魔界的空气中拧着强烈的血腥味道,遍地都能看到魔兽残缺的尸体,还有的低阶魔不顾肮脏在旁吸食。   无数的怨气死灵在梵生一和男人的身边飞走,梵生一抓紧披风,闭上了双眼。   男人驾驭着魔兽赶了近半个时辰的路,终于来到了一座残缺的宫殿外。   梵生一睁开双目,从外面都能看到里面的奢华糜烂的景象。   一名身材佝偻、腰背上生出许许多多触须,模样狰狞的魔走到男人身边,恭敬道:“五王子。”   梵生一没有惊讶,毕竟他能让自己有地方养伤,只是没想到身边的人竟然是魔界的五王子。   五王子没有说话,带着梵生一往里面走。   梵生一小声道:“你是五王子?”   “嗯……”五王子稍稍侧头,疑道,“怎么?”   梵生一说:“自我去人界前,从未听说过魔界有五王子。”   五王子冷冷道:“我是捡来的。”   说着,五王子以一己之力推开了厚重的宫殿大门,殿内欢笑的魔军们一时间全没了声音,都转过头看向他们。   梵生一沉默着跟在五王子后面,他还是第一次同时感受到这么多饱含不同意义的目光。   鄙夷、羡慕、仇恨、崇拜,所有的感受都涌在一起。   仅仅是刹那,众魔又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五王子忽然停住脚步,梵生一随即站定,抬起头望着他,不知所云。   五王子道:“在这里等我,哪里都不要去。”   梵生一点了点头,乖巧应允,目送五王子向前走去。他静静地看着周遭的一切,这里有点像人界又有些不像,这里的魔穿着打扮都像是人类,丝毫没有在外面见到的那种怪异身躯,吓人长相的。   每只魔的手中还拿着酒樽,更有甚者,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便相互拥抱。其余的魔见怪不怪,权当那处景象并不存在。   梵生一脸颊微红,低下头,不敢再看。   “魔是不会控制自己的欲望的。”一道男声响起。   梵生一顺势望去,点头致谢:“可你们在学人界的规矩,不是吗?”   男人的长相十分邪气,与五王子不同,他的俊朗带着张狂,侵略感叫人心里十分不舒服。他晃着酒樽,看向梵生一:“伤好得这么快?”   “嗯?”梵生一不解地望着他,却在对方戏谑的目光中找到了答案,“那天是你?”   “若不是我那好五弟拦着……”男人笑道,“你今日恐怕不能站在这里。”   梵生一喃喃道:“五弟……”   男人举杯朝梵生一倾斜:“魔界三王子,耀绝。”   耀绝笑道:“我要是看清了你的样貌,就不会动手了。”   梵生一拉开二人之间的距离,淡淡道:“两界大战,十分理解三王子的做法。”   耀绝再次靠近,将梵生一逼到石柱前,自己则单手抵在他的脸侧,把人圈在自己胸前:“我说的可不是这个意思。”   两个人吸引了其他魔的注意,周遭的魔兴致旺盛,贪婪的欲望几乎要代替耀绝将梵生一吞没。   梵生一昂起头,直视耀绝的双眼:“三王子。”   此话一出,耀绝的嘴角咧得更大,他低下头,嘴唇贴在梵生一的耳旁,悠悠道:“你是五弟带来的又怎样,他不过是个野种。”   耀绝掐住梵生一的下巴,手指抵在他的喉咙前,像是威胁般,低语:“佛界的,在这里,若不是为奴就是为娼。”   梵生一忍住不适,回道:“三王子,庆功宴并非战场。”   耀绝锁住梵生一的喉咙,咬牙道:“哎,不过是和你开个玩笑,何必当真。”他奋力一甩,梵生一踉跄地站稳。   其他魔发出嗤嗤地嘲弄笑声,梵生一知道耀绝是故意趁五王子走开而给自己难堪,表面上仍保持冷淡的神情,没有上耀绝的当。   耀绝挑眉道:“你可知,他为何将你放在这里?”   梵生一不说话,看着五王子最初离开时的方向。   一名衣着暴露的女魔走上前,双手将半满的酒樽举给耀绝。   耀绝换上新的酒樽,微笑解释道:“是怕你看到他低三下四的模样。”   梵生一神色寡淡,根本不看耀绝,权当他不存在。   耀绝突然把要离开的女魔抱住,往自己的怀中紧了紧。女魔阶级低下,根本受不住这一蛊惑的动作,她浑身颤抖,手中空了的酒樽落地,急忙攀附起耀绝的身体。   “此时我那好五弟定是跪在魔尊脚下,以头磕地,感谢父王的赏赐。”耀绝笑着,亲了亲女魔的脸颊。   梵生一淡淡道:“三王子,你心中有你不承认的嫉妒。”   耀绝依旧是笑着,眼中却没了揶揄:“是的。”   话音落,女魔的叫声戛然而止,立刻化成一汪血水。   梵生一讶然,还未等开口,耀绝单手掐住他的脖子,身上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   耀绝盯着梵生一的双眼,冷笑道:“就算你是混沌,今日也走不出这阿罗殿。”   “我无意破坏这场庆功宴。”梵生一坦然道,此刻开战并不是一个好时机,就算其他魔不动手,自己身上发出的佛气也会逼迫他们对付自己。   “耀绝!”   五王子焦急的声音在后方响起。   劲风袭来,耀绝反手挡开。而五王子已经冲到了二人身侧,死死地抓住耀绝的手腕:“放手。”   耀绝松开手指,梵生一脖子上浮现出三道淤红指印。   梵生一退到五王子身边,他看到熟悉的高大背影,心中不知怎么,充满莫名的安宁。   他的手放在心口,并不明白这里为何有不同于往日的跳动。   五王子深吸一口气,朝耀绝道:“魔尊在找你。”   耀绝知道他并未撒谎,摁耐住不悦,冷笑着说:“五弟,你的眼光比我厉害。”   “耀绝。”五王子的脾气已经到了尽头,他知晓耀绝心中的歹念。梵生一勾住五王子的衣角,微微皱眉。   耀绝见惹恼他,心满意足地向梵生一使了个眼色,沿着五王子来时的路走去。   五王子沉默地看向四周,本来看好戏的其他人都别过头去,各做各的事情。   他懊恼的回头看向梵生一,伸手正要去查看他脖子上的伤势,又停在半空,收了回去。   梵生一看着他的双眼,淡淡道:“这不是你的错。”   五王子没说话,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转身离去。梵生一随即跟上。   二人穿越宽阔的大殿,五王子一言不发地带着梵生一走到露台,躲开了其余人的注视,梵生一感觉到眼前的人的松懈,忍不住轻笑出声。   残缺的护栏上照应出远方血海的跳动,五王子站在缺口处,沉默地盯着梵生一的双眼。   魔界看不见太阳、月亮,唯有残红余辉照在五王子身上。他的食指挑起梵生一肩头的一缕发丝,“他恨的是我,不是你。”   梵生一内心中没有任何厌恶,和被耀绝触碰到时的感受完全不同,他有些茫然,微笑着说:“无所谓,他的恨与爱都不属于我。”   梵生一转身,倚在半截的栏杆上,目光远眺:“我来魔界,只为修行游历,不想参与战争,也不会游说你们休战。”   五王子看着梵生一的侧脸,问道:“你还要回去?”   “唔……”梵生一想起自己的任务,苦涩地扬起嘴角,坦白道,“会的,其实我应该在人界就修行完毕,只是天性愚钝,一直未开窍。”   五王子微微皱眉:“什么修行?”   “体会八苦。”梵生一托着下巴回道。   五王子眉间的褶皱更深:“生老病死?”   梵生一颔首笑道:“正是。”   五王子略有体会,停在梵生一的身边,低声道:“人界正合适,他们的生命都很短。”   “与其说是短,不如说是时间过得很快……”梵生一说,“人界很大,我用了几百年的时间才游历完。只是没想到……”他的话停到这里,像是想起什么般,陷入思索。   五王子疑道:“没想到什么?”   梵生一叹道:“等我回去时,故人只剩下座坟冢。”   五王子明白了,这是梵生一所经历的“死”。   “抱歉五王子。”梵生一不想将氛围搞得凝重,却见五王子表情不悦了起来。   五王子闷声道:“耀明。”   梵生一没反应过来,迷惑地“啊”了一声。   五王子续道:“我叫耀明,不是五王子。”   梵生一懂了,理解地点点头:“耀明。”   突然,耀明牵起梵生一的手,右手扣在他的后背处,从露台断裂的位置一跃而下。   “耀明!” 第43章 43诸葛家——   “然后呢?”黄妙怡追问道,“他就这样把梵生一扔下去了?”   “等一下!”诸葛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走在最前方拦住毫无察觉的三人:“好像有人。”   樊景琪停住脚步,手指抓紧了耀明的裤边。若是敌人在前,此时凭他们的情况若是缠斗,铁定不利。   几人站在山脚附近,再往下走就能到大路,只需要找到经过的车辆便能脱困。   诸葛策侧耳倾听,手向口袋中的铜钱摸去。   忽然,树梢丛动,惊醒飞鸟。   黄妙怡摘下攒心钉,小声道:“带着耀明先走,我来殿后。”   “不……”诸葛策细细感受,却又觉得对方的气息格外熟悉。   “我陪你一起。”秦云长道,三人陷入紧张的状态中,根本没有听见诸葛策迟疑的话语。   黄妙怡点了点头,和秦云长走在诸葛策的身边,樊景琪脚步放缓,看了看周遭的环境,转身带着耀明朝山上跑去。   刹那间,攒心钉飞入树丛中,顿时金光四射。   “等等!”一道男声响起。   诸葛策听出来人,忙喊道:“妙怡姐!误会呐!”   男人双手抱头,从丛林深处狼狈地跑了出来,后面还追着一根攒心钉。   攒心钉飞至他的后背中央,男人随即跳到地上打了个滚,避开攒心钉的攻击。   攒心钉立刻回旋,锐光一闪距离便离男人的额心仅有毫米距离。男人大吼道:“诸葛策!”   黄妙怡听到此话,立刻结印,将攒心钉召回。   樊景琪停下脚步,小心地观察着面前的情况。   诸葛策跑过去扶起男人,焦急道:“小叔,你怎么来了?”   男人喘着粗气,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咧嘴道:“你出了事,能不来看看嘛!”   黄妙怡将攒心钉别回头上,拢了拢耳边的碎发。   男人大方道:“是我没说的错,姑娘是黄家的人?”   “黄妙怡。”黄妙怡自我介绍道。   男人拱手抬拳,一副古代侠客的动作,“诸葛宁双。哎,小伙子,过来啊!”   他抬起头看到樊景琪背着耀明站在远处,招了招手。说着从衣服口袋中掏出了竹筒,拉开引信,淡蓝色的信号弹在空中亮起。   黄妙怡嘴角抽搐,用肩膀撞了撞秦云长:“我没穿越吧?”   不过五分钟,诸葛家来了数人,帮忙把耀明抬下山脚。几人坐在车中,终于告别了噩梦。   樊景琪坐在后排,耀明躺在他的腿上。他轻轻用手指贴在耀明的脖颈处。   诸葛宁双单手把着方向盘,一手不遵守交通规则打电话,朝那头吩咐了几句便挂断了。   他侧过头对上诸葛策担忧的眼神,回道:“在附近先找个地方休息,他的伤势撑不到主宅那边。”   樊景琪十分理解,这里的道路不似在城市,一路颠簸外加高原反应让一个正常人都能陷入昏睡,更不能说全身都是伤口的耀明。   诸葛宁双的长相与他的名字给人的印象,相差十万八千里。   薄薄的上唇附近留着层修饰过的胡须,浓眉大眼,流露出精明的光彩。   诸葛宁双从后视镜中看了一眼耀明,又看了一眼樊景琪,低声道:“你俩像是在血里泡过。”   樊景琪温和一笑:“差点就死了。谢谢诸葛策。”诸葛家的人擅长占卜预测,就连对外力的感知能力也是无人能及。黄妙怡带他来,肯定是为了寻找自己与耀明的位置。   “这是他该做的……”诸葛宁双瞟了一眼诸葛策,道:“你出门也不和我商量一下?”   诸葛策低下头,不敢去看诸葛宁双的脸色。   诸葛宁双面无表情地回道:“你也该知道这件事凭你一个人完成不了。”   诸葛策不说话了,低着头挨训。   诸葛宁双说:“算了,回主宅再说,这次我不帮你劝你奶奶了。都要做家主的人了,还这么冒失。”   诸葛策的脸一下子白了,委屈地点头:“知道了。”   樊景琪忙道:“实在是对不起,给你惹出麻烦。”   诸葛宁双打着方向盘,说:“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又不是你们强迫的!”   樊景琪顺着他给的台阶下了,心里记住这次诸葛家的恩德。   黎明时分,道路通畅,樊景琪看到诸葛宁双带着他们来到县城内,轻车熟路地开到一家诊所门口。   两名护士和两名医生早有准备地在门口等着,几人帮樊景琪将耀明抬进去。   诸葛宁双看了眼诸葛策等人的模样,又找来一名医生替他们看看情况。   所有事情完成后,黄妙怡撑不住了,找了间空的病房倒头就睡。秦云长躺在大厅的沙发上打起来呼噜。   诸葛策勉强支撑着想陪樊景琪说话,却被诸葛宁双摁着脑袋去休息。   樊景琪坐在长凳上,看着手指。   诸葛宁双缓步走了过来,递给他一个纸杯,里面装着Y省特有的咖啡豆磨制的咖啡。   樊景琪道了声谢,接过来小口嘬饮。   诸葛宁双坐在他身边,劝道:“你也该先去睡会儿。”   “我睡了很久,没事的。”樊景琪认真道,“真的麻烦你们了。”   诸葛宁双单手叉腰,豪迈道:“哎,大家都是降妖除魔走江湖,应当的。”   樊景琪淡淡一笑,除了感谢他不知道还应该说什么。   值夜的护士还没有下班,怀里抱着薄毯盖到秦云长的身上。   诸葛宁双喝了口咖啡,把视线从不远处收回:“怎么去的那里?那个村太隐蔽了,一般找不到的。”   樊景琪想起他和耀明翻过的山,坐的车,这确实是一个不小的工程量,但那个村里的人……他苍白的脸色暴露出心中想法。   诸葛宁双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这与你无关,本就气数已尽。”   樊景琪不解地看向他,诸葛宁双小声说:“那个地方全村私自贩卖人口,那边管不了。至于滥用巫术,我们祖上有些私情不方便插手。”   樊景琪若有所思。   诸葛宁双道:“一切皆有定数,只是奇怪你们二人怎么到那里去了?是总部的任务?”   樊景琪想到耀明的情况,只得点头应付:“算是吧。”   诸葛宁双拖长嗓音,带着犹疑不再追问下去了:“哦。”   秦云长翻了个身,鼾声减弱。   诸葛宁双又喝了口咖啡,把纸杯捏成团。一名诸葛家的人从外面走了进来,凑到诸葛宁双的身边说了句话。   诸葛宁双眉头一抖,点点头:“知道了。”   那人点头,站在后面等他。   诸葛宁双把纸杯扔进垃圾箱,说:“先去处理些事情。”   樊景琪忙不迭地站起来:“您先忙。”   诸葛宁双朝身后的男人打了个手势,带着人离去。   秦云长的鼾声戛然而止,咳嗽了一声,撩开毛毯缓缓坐起。   樊景琪听见声音,朝护士要了个杯子,端着温水走了过去。   秦云长没客气,咕咚咕咚昂着头一饮而尽,彻底清醒过来,朝樊景琪笑了起来:“诸葛宁双就是只狐狸。”   樊景琪讶然:“他竟然!”   秦云长见自己话里有歧义,忙摆手道:“不是,我的意思是说这人太精明了,不是那个意思。”   樊景琪放下心来,问道:“你的伤没事吧?”   “小伤……”秦云长摆手,“睡醒就什么事都没了。倒是耀主任那边,还没有出来?”   樊景琪点了点头,他被这漫长的时间逐渐消磨掉了耐心。   秦云长单手轻拍自己的大腿,说:“诸葛家找的人,应该能行,别担心了。”   他本着自己是这里年纪最大的人,话语间自然带着安慰人的效果:“你知道西南这边的除妖师,都唯诸葛家马首是瞻,听说诸葛家的老太太在总部都说得上话。”   樊景琪听得出来,诸葛宁双话语间透露出的自信。   秦云长想了想,说:“诸葛策这孩子不错。”   樊景琪认可地点头,忽然觉得身边的人和刚见到时有点不同了。   秦云长弓着腰,两个胳膊肘拄在大腿上,表情却十分正经。   他察觉到樊景琪的目光,随即想到什么般,正襟危坐,尴尬道:“是属……我没坦白。”   樊景琪哭笑不得:“现在佛尊都没了,你这是做什么。”说完,他拿起秦云长的纸杯又去接了杯温水,好让他别那么紧张拘束。   秦云长接了过来,叹口气:“是啊,佛尊没了,但是你还在。”   樊景琪摇头:“我没有重建佛族的想法。”   秦云长眉头紧皱,放在唇边的杯子又放下了:“魔族既然能卷土重来,佛族又为何不可?”   樊景琪说:“可这里是人界,不属于魔族不属于佛族。”   秦云长一愣,随即默默地喝完了温水:“你说得对。”   樊景琪没想把气氛搞僵,叹了口气:“对不起,我应该向你说谢谢的。”   秦云长摇头:“是你救我,不是我救你。”   樊景琪笑道:“是剩余的五颗定海珠,灵元在你的短棍中。”   秦云长眼中的震惊转瞬即逝,叹道:“怪我没有早点拿出来。”   又要开始“谦让”了吗!樊景琪正要反驳,却听到后方传来了一阵不小的动静。他回过头去,负责手术的医生走了出来。   樊景琪立刻朝医生奔去。   秦云长收起犹豫,跟在樊景琪的后面。 第44章 44审判——   耀明被推了出来,身上缠着绷带,只有脸上还未被包裹严实。他仍然闭着眼睛,樊景琪紧跟在后面跟着护士走。   护士边走边小声说道:“皮外伤处理好了,但大概要一个小时才会醒。”   樊景琪连忙感谢,跟着他们走到了一个大病房中。护士告诉他,这间病房暂时给他们独用,不用担心会有人打扰。   樊景琪看着病床上沉睡的耀明,心终于放下了。他握着耀明的手,纱布粗粝的手感并不那么舒服,却足以安慰樊景琪疲惫的神经。   樊景琪坐在床边,终于支撑不住疲惫,趴在耀明的身边睡了过去。   足足睡了有两个小时,樊景琪听到有窸窸窣窣的响声,睁开了双眼。   黄妙怡穿着件男士夹克,正坐在沙发上喝豆浆。   樊景琪下意识地向耀明看去,只见他也睁着眼睛看向自己。   樊景琪控制住想去拥抱他的欲望,高兴道:“你、你哪里疼吗?”   耀明动作幅度微小,摇头,嘴唇抖动像是想要说什么,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黄妙怡轻咳一声,唤回樊景琪的注意力:“洗漱吗?”她举起一塑料袋,里面装着新的牙刷杯子和毛巾。   樊景琪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耀明,接过黄妙怡手中的东西,里间的洗手间收拾起来。   黄妙怡又从另一个袋子里拿出盒装的小米粥,悠悠道:“谢天谢地,不用我来喂你。”   樊景琪收拾完毕后,把耀明的病床摇到倾斜的角度,端着小米粥喂耀明吃饭。   耀明张着嘴巴小口吃了进去。   黄妙怡咬着肉包,笑道:“跟巨婴似的。”   耀明:“……”   樊景琪哈哈大笑。   耀明一记凌厉的眼刀杀了过去,黄妙怡忙不迭地躲到樊景琪身边,用餐巾纸擦了擦手上的油,继续喝豆浆。   黄妙怡说:“诸葛宁双叫人送早饭来,又把诸葛策给带走了。”   樊景琪想到诸葛宁双临走前的表情,叫走诸葛策的事情也并不意外,点了点头问道:“秦大哥呢?”   黄妙怡回道:“我让他在外面跟人聊天,看看有啥情况,好及时通知咱们。”   樊景琪把最后一勺小米粥放进耀明的口中,又把自己那份端来。   诸葛家的人十分大方,买的早饭都够一天吃的。耀明吃了一半后,把头偏到一侧,表示不吃了。   樊景琪拿纸巾帮他擦了擦嘴角,自己则坐在一边开吃。   耀明逐渐恢复体力后,便能发出声音:“现在外面的情况如何?”   樊景琪收拾桌子,把三人吃剩下的东西扔进餐盒里。   黄妙怡朝樊景琪的方向看了一眼,耀明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二人交换了个眼神。   黄妙怡道:“不清楚,等你身体恢复后,再做打算吧。”   耀明沉默地低下头思考。“龙井”封印被冲破,诸葛家和西南分部的人肯定会有所动作,总部也会派人前来调查。   具体要如何应对,还要看是总部派的是谁来。   黄妙怡站起来笑道:“我去扔。”   樊景琪虚环住垃圾不让她碰到:“不不不。”说完,急匆匆地带着垃圾往外走,顺便还关上了门。   耀明半眯着眼看向黄妙怡,眼神绝对算不上和善。   “关键时期,请原谅小女子!”黄妙怡双手合十,十分真诚地说,“据我方眼线所报,来人可能是我爸和孟副局,再加上刘老黑。我觉得刘老黑是自己硬来的。总体来说对我们还是很有利的。”   耀明看着远处思考。   此次“龙井”封印被破,耀明难辞其咎,黄妙怡作为监察一方自然也逃不脱惩罚。   黄妙怡习惯了他的冷漠,继续说道:“你真的不打算告诉我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吗?趁现在我们串个供嘛。”   耀明沉着脸还没等来得及说话,病房的门便被推开了。   值班护士手里端着工具走进来,抬头瞧见了吊瓶内空荡荡的,不禁嗔道:“怎么也不知道喊人。”   黄妙怡这才发现,药水已经没了,只剩下管中余下的一半。她自觉地让开位置,笑道:“没注意。”   护士摁住耀明的手背,摘掉吊针:“这要是不注意,医生也抢救不过来了。”   二人自知理亏,低着头挨护士训斥。黄妙怡双手插兜,摸出一块擦过嘴的纸团,问道:“忘记扔了。”   护士收拾好杂物叮嘱几句,端着东西离开,抬头看了一眼,随口道:“垃圾桶就在门口,去扔。”   耀明抬起头,喊住护士:“门口?”   “对啊……”护士不以为然地说,“你出门拐弯就到了,来回不超过一分钟。”   黄妙怡看他脸色不对,脑筋转得飞快,猜耀明是担心樊景琪,安慰道:“景琪可能是在和老秦说话啊。”   “哦。”耀明沉道。   两个人的语气变化引得正走出门的护士,侧头来看着他们,疑道:“你们是说从这里出去的那个帅哥?他和两个男人走了啊。”   “等!”黄妙怡暗叫糟糕,下意识去拦截耀明,仍是没有他的行动迅速。   耀明毫不犹豫地撩开被子,穿上一次性拖鞋朝外跑去。   护士没料到他的反应竟然这般强烈,手上碍于拿着东西,只好大声喊道:“哎!你别跑啊!”   黄妙怡想骂人,却仍然追了上去:“你知道他在哪里吗!”耀明充耳不闻。   大厅内的人不明所以,好奇地朝冒失的两个人巴望。黄妙怡沿着记忆,朝上午与秦云长交谈的地方看去。   那里坐着一男一女,根本没有秦云长的影子。倚在墙角的两个瘦弱的男子紧盯着黄妙怡的方向。   黄妙怡心中紧张起来,立刻调转脚步。两名男子对视一眼,一个站起身低头跟在她的背后,一个仍蹲着发短信。   黄妙怡皱眉道:“老秦也不见了,应该是和景琪在一起。”   耀明沉默不语,继续向前走。   黄妙怡心神不宁地打开手机,电量是满的,但信号只有一格,打开通讯软件只有转圈等待的图标。   她骂了句脏话,把手机掖回口袋,抬头看着那人像是有目标般寻找,忍不住问道:“喂,你到底有没有想法?”   “有人跟着。”耀明冷声说。   “什……”黄妙怡下意识地转身查看,却被耀明制止。   “别回头。”   耀明带着黄妙怡往走廊的尽头走,刚刚被二人无视的护士带着上了点年纪的保安赶过来,用方言叫了一句。   二人默契地停止交谈,加快脚步朝安全通道前进。   保安正要追赶,肩膀上忽然一沉,刚刚追在黄妙怡身后的男人绕到了他们的前面,飞速跑进安全通道。   保安还来不及开口,后面又跟着一男人阻拦,用方言说道:“这事提前打了招呼,你们莫管。”保安想起早上收到的院方通知,点了点头。   男人继续说:“把这里看好,不要有人随便进来。”护士狐疑地看着男人,男人斜眼回视,虽然长相普通没有杀伤力,但他涌现出的强势让护士不由自主地避开视线。   保安连连点头,他从出生起就没见过这种阵仗,自己又怕惹祸上身,现在上级下什么命令他都能答应。   男人确定二人不会捣乱后,转身跑进通道内。   安全通道内,耀明和黄妙怡分别向楼上和楼下跑。   追出去的男人听到来自两个方向的脚步声,在朝楼上的地方手指续点了一下,淡红的标记闪烁了一下,随即隐去。他立刻抓着扶手跑下楼梯。   耀明听到远离的声音,抓着扶手直接跃了下来,身体堪堪停在刚刚男人设下的标记前面。   他冷漠地看着前面,淡红标记暴露在空中。下一秒——标记爆炸,变成烟雾飘散至耀明的身后。   二楼通道门打开,男人单手提锁,另一只手释放出符印,朝耀明攻去。   时间快到让耀明根本无法防备,他条件反射的移开头,躲掉咆哮飞来的雷击。   闪烁的白光将耀明激得闭上了眼睛,男人趁机勾拳,朝耀明心口砸去。   耀明屈膝上踢,用小腿挡住男人的攻击。   雷龙在耀明的身后炸裂,通道内爆破声音震耳欲聋。   黄妙怡站在大厅内停住脚步,耳后的发丝落在她的眼边。县医院的大厅内,没有一名病人,也无来往的医护人员,只有守在前台的女人坐在转椅上,低头清理杂物。   黄妙怡转过身,直接对上追上来的男人。   男人慢慢走了过来,用蹩脚的普通话礼貌道:“黄小姐,二爷吩咐我们帮助你。”   黄妙怡冷笑:“哦?那我想走,你怎么帮?”男人为难地看着她,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黄妙怡摆了摆手,顺便推了推脑后的发髻:“算了,你不好帮,那我就自己走。”   话音刚落,她眼底滑落出一抹锐光,手上拽出别在头发中的攒心钉,直直地向男人打去。   男人吓了一跳,向旁边翻滚,狼狈地躲开了神器。   黄妙怡淡淡一笑,攒心钉分化出几十分影,排成一排拦住男人的去路:“小兄弟,拜拜。”   她迈开脚步,正要走到门外,忽觉自己头顶闪过白光。黄妙怡立刻向后退了数步。   男人单膝跪地,双手合十。但黄妙怡看到了他两掌内晃动的黄纸。   “驭雷术。”   耀明冷漠地看着前面的人。男人额角的汗珠滑落,双方内心都知道,无论是法是武,他都比不过耀明,即便耀明现在旧伤未愈。   男人咬牙道:“耀先生,二爷不会害你们的。”   耀明全当耳旁风,擂起拳头,直接砸向男人的侧脸。男人使出浑身力气双手格挡,左手快速在右手的袖口抽出符印。   电光一闪,又是一条雷龙怒吼。   耀明的瞳孔内反射出白光,既而红色火焰燃起。耀明的耳侧飞出一条火龙,比雷龙大了一倍。   男人瞪大双目,眼睁睁地看着雷龙被火龙轻而易举地吞吃干净。   火龙翻腾着身影向他奔来,男人根本无法躲闪。眼见即将葬身火海时,耀明抬起瞳孔,被上锁的大门发出响动。   男人的眼里只剩下了火龙,没有心思顾虑别的,他甚至闻到了自己额发被烧焦的味道。   紧封的大门如遭重击,撞裂开的木片金属等物直直地飞向耀明。   耀明起手格挡。   洞口内,一道彩巾伸了进来,紧缠住男人的腰,将人从来时的洞口带离。   另一道劲风顺势钻入,倏地在火龙面前展开,瞬间变成一面三棱镜墙。   火龙撞在镜上,被弹到耀明的身前。   耀明右手变掌,将火龙变成火海,融化掉袭来的尖锐。他放下手,抖了抖衣袖,碎屑哗啦啦的掉了满地,耀明从洞口向外看,一男一女站在外面,刚被救出来的男人捂着手臂躺在女人脚边。   女人张开五指,向上一拢,彩巾飞快地缩小变短,重新变成她的披肩。   “耀明,出来谈谈吧。”   站在最左的中年男人顺着洞口看向耀明。   耀明冷漠地推开那扇破得不像大门的门,走到了两个人的面前,深吸一口气后,不爽地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刘部长,孟副局。”   女人笑了起来,率先走到耀明身边:“志墨,麻烦你把小伙子送去医生那里。”   刘志墨不屑地看了耀明一眼,伸手去扶躺在地上的男人。   孟柔见刘志墨走后,勾起的嘴角慢慢落了下来,回过头看向耀明,眼中只有严肃:“耀明,你知道这次的事情有多么棘手吗。”   她已到花甲之年,发丝中白大于黑,梳理平整,像是民国时期的大家闺秀。   平日做事滴水不漏,尽职尽责,就算是耀明再骄傲,对她也不像对待别人那般轻狂,举止十分尊重。   孟柔见他不说话,轻叹口气,抬起脚步朝前面走去:“来吧,你不是在找人么。”   耀明只得跟在她的身后。   大厅中,前台趴着事先说好的地方离开。   黄妙怡认出驭雷术,知道若是要战,自己也得花上一番力气。   攒心钉又是神物,若是直接打在他的身上,对方非死即残。   一场留手的战斗必然无法全胜。   黄妙怡下定决心,深吸了一口气,说:“既然如此,得罪了。”   攒心钉隐隐发出淡光,残影不住晃动,拔得地面的瓷砖也跟着晃动。   男人从裤腿中抽出四道符印,一手各两,夹在指缝中。   黄妙怡脚跟跺地,中气十足的喝道:“起!”   攒心钉残影飞到半空,尖端全部指向男人。男人手心中冒出虚汗,四道雷龙只能护住他自己,护不住这座大厅。大厅与他只能选择一样。   黄妙怡挑眉,双手环在胸前,食指落下。   漫天的攒心钉高速落下,如同细密的江南雨。男人甩出符印,四道雷龙绕在他的身体四周,奔腾的闪电弹开攒心钉,向一旁落下。   “散。”   攒心钉忽然飘散,漫天神光变成粉色。神钉从中翻转,变成了朵朵桃花。   黄妙怡听到这道声音,顾不上欣赏桃花落的美景,只想快点跑走。   中年人从阴影中走了出来,站在原地,沉声道:“妙怡。”   黄妙怡逃跑的计划只得中断。   男人愣愣地看着中年人,虽然不知道是谁,却能从他谈吐的气质中感受到强大。   中年人朝男人点了点头,随即诸葛宁双从后面跑了出来。男人见他过来,忙道:“属下无能。”   诸葛宁双摆了摆手,并示意他不要说话。   中年人面无表情道:“你要站在那里,也可以。”   黄妙怡苦着脸回头,硬挤出笑容,道:“爸。”   黄健锋食中二指并拢,向上挑起,攒心钉从桃花中盘旋着钻出,静静地躺回他的手心内。   诸葛宁双笑道:“老师,上面还在等着。”   黄健锋看了黄妙怡一眼,点点头,自己朝电梯的方向走去。   诸葛宁双转头对男人道:“你哥受了轻伤,你直接去叶大夫那里,不必跟着我了。”   男人一愣,急忙从安全通道的地方跑了上去。   黄妙怡抓了抓头发,不悦地走过去,脱下衣服还给诸葛宁双:“没想到你是我爸的徒弟。”   “你穿吧……”诸葛宁双笑道,“老师的徒弟很多,我不成才,不好意思说。”   黄妙怡不屑地嗤笑,心想你要是不成才,那别的学生也别活了,不过这不是重点,她跟在诸葛宁双身边,问道:“你们到底把樊景琪他们带去哪里了?”   诸葛宁双摁下电梯键,苦笑道:“老师带来的人说是他的旧识,孟副局便批准那人和樊景琪去聊天,怎么了?你和耀明就是为这件事跑的吗?”   黄妙怡发觉整件事的乌龙,羞着摆手,逞强道:“不是,不能和你说。”   电梯到,诸葛宁双并未刨根问底。他带着黄妙怡绕进了一个拐角内,单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咒,解释道:“临时的结界。”   黄妙怡跟着诸葛宁双走入结界内,看到了坐在长条桌两边的人,心中顿时紧张了起来。   坐在正前方的便是孟柔孟副局,左侧依次是黄健锋、刘志墨还有任雪,右侧则是耀明、樊景琪和秦云长。   一场审判在所难免。诸葛宁双向左侧走去,黄妙怡坐在樊景琪身边的留出的空位。   孟柔沉声道:“那么,开始吧。” 第45章 45过程——   阳光从巨大的落地窗外投了进来,如同金粉铺在屋内,临时的结界内屏蔽了外界所有的声音,只剩下人们的呼吸。   樊景琪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他还从未见过这般阵仗,双手紧紧地抓在裤子上才能抑制住颤抖。   樊景琪泄露出的紧张被孟柔看在眼里,她面容严肃双手交叉相握放在桌上,轻咳一声开启了谈话:“樊先生。”   樊景琪抬起头,瞪大双眼看向她。   孟柔说:“你是受害者,不要紧张。”   樊景琪并未点头,也没摇头,他的直觉告诉自己,如论是承认还是反驳,都会给耀明造成不小的麻烦。   孟柔说完,刘志墨从衣袖中掏出一块小镜子,正要施法时,坐在他旁边的黄健锋开口道:“刘部长。”   刘志墨翻过手掌盖在镜上,不解地看向他:“黄老?”   孟柔侧过头看了一眼刘志墨的手,道:“他不是降灵办的人,不需要用这里的规矩。”   刘志墨把镜子收了起来,余光扫过黄健锋,对孟柔点了点头。   樊景琪感受到刘志墨明显的敌意,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坐在位置上垂着头。   耀明翘起二郎腿,轻轻碰了碰樊景琪的腿,转头看向窗外。   孟柔拿起手边的钢笔,转开笔帽,说:“你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改变吗?”   樊景琪答道:“知道。我能看见妖气。”   孟柔在纸上记下这一点,既而道:“然后呢?”   樊景琪想了想,没有说出口。耀明坐直身子,脸上一直没有表情,看不出他对樊景琪的回答保持什么态度。   孟柔没有得到答案,意外地抬起头,看出了樊景琪的犹豫,白净瘦弱的模样令人不由自主将语气,变得温和些许:“不方便说吗?”   樊景琪心想如果将定海珠和女娲石的事情说出口,会不会捅出更大的篓子,毕竟对面还坐着一个虎视眈眈的人。   这种氛围不禁让樊景琪想起毕业时的模拟招聘,前面是面试官,自己就是一只随时待宰的羊羔,稍有不慎就会带着一群人奔入万劫不复之中。   他想了想,诚实道:“不、不是,是我不知道怎么说。”   孟柔问:“三个月前,耀明有没有消除你的记忆?”   樊景琪瞪大双眼,正要反驳,却被耀明扣住手背,他只好闭紧嘴唇。耀明主动坦白道:“没有。”   刘志墨眼底的精光根本藏不住,若不是孟柔坐镇,这次的盘问工作就是他的。单凭这点,他就有信心,将对面所有人一网打尽。   黄妙怡抬起头正想说什么,却接到了黄健锋的示意,只好把满腹的辩词咽了回去。   孟柔沉声道:“好。”说完,却没有再问樊景琪,也没有朝耀明追责。   屋内只剩下她用笔尖在纸上刷刷地写画声。   诸葛宁双抬头瞟了一眼孟柔的脸色,又看了一眼腕表,正在起身之际。   孟柔抬起了头,对樊景琪道:“对了,你的包找到了,让宁双带你去拿回来吧。”   樊景琪站了起来,望着耀明的侧脸:“我……”   孟柔继续道:“不放心的话,任雪会跟着你,送你回来。”   话至此处,樊景琪知道无法再留下来了,只得点了点头,跟在诸葛宁双的后面。   与此同时,任雪站了起来,和耀明短暂的对视一眼,像是早有商量般跟在诸葛宁双身后,一起带着樊景琪离开了。   屋内只剩下六人。   耀明把头转向孟柔的方向,他和黄妙怡、秦云长都知道,真正的问罪,才刚刚开始。   诸葛宁双念了一句咒语,结界顿开,守在外面的人走了过来,朝他喊了一声“二爷”。   诸葛宁双点了点头,低声在最前面的人耳边说话。任雪站在樊景琪身边,小声说道:“你的记忆……都、都恢复了?”   樊景琪点了点头,任雪忍不住冲到他的身边,原本想拥抱的双手却又顾忌诸葛宁双在场,只好攥成拳头,用胳膊揽了揽他的肩膀:“没受伤吗?”   想到差点死掉的过程,樊景琪还是选择将这个隐匿下去,他摇了摇头,笑道:“没有,是他们保护了我和耀明。”   任雪皱着眉头,仍嘴硬道:“我就知道每次出事都是他惹的祸!”   樊景琪把话题转了个弯,讪讪道:“幻臻呢?”   “他……”任雪还未说出口,前面的诸葛宁双已经交代完任务,转过身来,二人自觉地停止交流。诸葛宁双指了指楼梯的位置,领着他们出去。   樊景琪看到大厅内有工人来修补,十分茫然:“出什么事了吗?昨晚还是好好的。”   想起黄妙怡看到黄健锋时的窘迫,诸葛宁双颇不给面子,大笑起来:“黄大小姐出手,没有拆了这座医院就是给我留面子。”   樊景琪有点明白了,他和秦云长还未说两句话就被刘志墨打断,看着对方充满不屑的态度,还以为是魔族的人又追了上来。   还不等和耀明、黄妙怡说清楚,就被带走了。樊景琪问道:“耀明动手了吗?”   以自己对他的了解,和平解决问题,基本上是不太可能的。   诸葛宁双笑着摆了摆手带着二人坐上一辆吉普车,他打开后门,让樊景琪和任雪坐在一边,自己则坐在他们的对面。   人少了些,压力也少了。但当着诸葛宁双的面儿,任雪和樊景琪并未交流什么,只是说了些表面上关照的话。   任雪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朝诸葛宁双比了比。诸葛宁双知道他的身份,也没客套,拿了一根叼在唇边。   樊景琪侧过头,看着诸葛宁双,小声问道:“诸葛策呢?”   诸葛宁双笑道:“在村里,他有他的任务。”   “入了降灵办的人都有任务。”任雪朝樊景琪说,眼睛看向诸葛宁双。   诸葛宁双笑了笑,点头道:“一样的。你们的关系不错?”任雪看了他一眼,打开车窗,把嘴里的烟吐到外面。   樊景琪微笑着说:“还好。”   诸葛宁双笑道:“投缘,小策能和你交朋友,是他的福气。”   他瞧见樊景琪局促的样子,眼底的笑意更浓了,“是真的,小策不爱说话,二十几岁的人了,没有朋友。”   要是别人也就算了,诸葛策以后是要当家做主的人,若是过于内向,只怕日后大有影响。   任雪叼着烟,像个痞子一样吊儿郎当的看着诸葛宁双:“你当家不就得了。”   这话过于冒犯,但诸葛宁双笑得爽朗,丝毫不见愠怒,朝车外抖了抖烟灰,说:“适合的未必能做,不适合的未必不能做。知天命者,又有几人能逃过轮回报应。”   任雪不说话了,他在佛族修行出来,当然懂得诸葛宁双的意思。   而樊景琪眨了眨眼睛,他想自己算什么呢,既已经历却未跳脱。   掌心纹路,肉体热度无疑都在告诉自己,现在是凡人之躯。那自己算是凡人吗?   诸葛宁双见气氛僵硬,只得扔了烟头,朝两个人虚抱拳道:“是我言重了。”   “不……”任雪说,“只是现在你这样的人,不多见。”   诸葛宁双笑了笑,悠悠道:“人的贪欲太重,便会引来魔物。”   任雪摆了摆手,露出一副“你快饶了我”的表情,扯了扯嘴角:“现在骗人的都不会这样说了。”   诸葛宁双大笑起来。   樊景琪也被逗笑了,他抬起头正好和诸葛宁双对上视线,仅仅是这一刹那,他便懂了自己接下来的任务。   樊景琪笑着问道:“是要我去处理嗯……那些……”他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形容为好。   “亡魂……”诸葛宁双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点了点头,“辛苦你了。”他挑起眉毛,看着满脸迷茫的任雪,解释道:“那个村子买卖人口时间很长,旁边的山又是灵山……”他伸出手掌比了个遮挡,又反弹回来的手势,“煞气散不出去,转了一圈又回到村里。恶上加恶。”   任雪皱眉道:“你们怎么早不处理?”   诸葛宁双苦笑了一声没有说话。樊景琪眨了眨眼看着任雪,盯了一会儿,任雪才反应过来,一拍大腿喝道:“女娲石在他们手上!”   “正是。”诸葛宁双无奈地摇了摇头,纵使他们家本事通天,却也降伏不了神物。   樊景琪听他讲述这几年,此村落所犯下的罪恶,心中萌生出一种不安的想法,他看向诸葛宁双,小声问道:“那座山真的很灵吗?”   诸葛宁双颔首。   樊景琪想到塔邪之前所带来的邪魔,一部分便是从山里修炼而来,那里是否已经变成魔族在人界的根据地了呢?他抬起头,望着诸葛宁双,说出了自己内心所想。   诸葛宁双点头:“我们已经派人在那里负责清理了。”   任雪懒懒地倚在座椅上,单手越过樊景琪的肩后,像是在抱着他一般,说:“死狐狸提前去了那里。”   樊景琪忽然就明白了,九尾狐号令百兽,派他先去震住山中群妖,比别人强迫收妖更为妥当。   诸葛宁双笑着安慰道:“早就听闻九尾狐的大名,那日一见,果真非凡。”   任雪悠悠道:“他还是个基佬,诸葛老兄,你还是有机会的。”   樊景琪:“……”   诸葛宁双满头黑线,双手再次抱拳,连道不敢不敢。   樊景琪威胁地看向任雪,任雪则不以为然的耸耸肩膀,委屈道:“开个玩笑嘛。” 第46章 46暗藏玄机——   话题从任雪嘴里已经有所偏离,两个人顺势聊起了别的。樊景琪乖乖地坐在旁边,一边听一边笑,心中却带有莫名的恐惧。   当日为了救大家而对战塔邪的勇气消失得无影无踪,更别说去安抚全村的亡灵。现在想起那个巫婆和男童狰狞的表情,都让他胆战心惊。   诸葛宁双侧过身子,问前面的司机:“还有多久?”   司机看了看导航,忙道:“大概三公里。”   诸葛宁双表示了解后,回到原位置,顺便瞧了一眼樊景琪的脸色。   任雪时时刻刻都在警惕他的动作,这一抬眸自然没有逃过他的眼中,引得他也朝樊景琪看去。   樊景琪感受到两个人的视线,尴尬笑了笑,主动说道:“我是有点害怕。”   诸葛宁双不等任雪开口,便道:“是我忘记了。”他指的是樊景琪刚拿到女娲石,并未做过归魂这种事。   樊景琪摇了摇头,诸葛宁双解释说:“小策他们应该将场地布置好了,你只需要用女娲石,去吸收亡魂。”   “关键就是……”樊景琪为难地看着他,“怎么用?”   诸葛宁双随之皱起眉头,众人把准备工作已经安排妥当,商量之余他还真的没意识到这一点——樊景琪根本不会使用。   车内瞬间安静了下来,后排的三人同时陷入思考,丝毫没有感觉到时间的流逝。   茂密的树枝迅速越过,只在车窗上留下残影。   最终,司机看着前方逐渐清晰的指示牌,不由地清了清嗓子,提醒诸葛宁双:“咳,二爷,快到了。”   诸葛宁双回过神,应了一句,朝二人说道:“你们现在这里住一晚,小策他们会安排你们的住所,我明天会带人来。”   樊景琪重重地点头,任雪则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越野车慢慢熄火,停靠在新开辟出来的道路边上,排气管卷起一层尘土。   诸葛宁双替樊景琪打开车门,二人从同一边下了车。诸葛宁双吩咐司机掉转车头,自己则先要带二人去与诸葛策汇合。   樊景琪跳下车,眨了眨眼睛,看着四周,一股寒风刮了过来,咆哮的声音声声凄惨吹痛了他的耳膜。   樊景琪不由地打了个冷战,正要离开时,头顶多了一只手。   诸葛宁双摸了摸樊景琪的头,温暖的掌心散发出淡淡热源,像是能融化一切坚冰。   樊景琪抬起头,双眼中透露出无辜与感激。   任雪清了清嗓子,警告意味十足。   诸葛宁双放下手,淡笑道:“你和小策像,又不像。”   樊景琪温和地勾了勾嘴角,知道诸葛宁双是真心所说,便并未客套。   两个人随诸葛宁双朝根据地前进,樊景琪看着周遭的环境,躲藏时的恐惧赫然蒙上心头,被欺骗后的记忆仿佛就是昨天发生过一般,他强忍着抵触心理,跟在诸葛宁双的身后。   毁坏的房屋被推成木堆,一根高木从中竖立,如同无名墓碑。   樊景琪瞥了一眼,微风卷起他的发丝,呼啸的声音像是村民在当时的哀嚎,让樊景琪不由地抖了下肩膀。   任雪嘴里叼着第二支烟,感受到樊景琪的异样后侧头望去,皱起眉头。   一股怨气在樊景琪的身后不住盘旋,分出来的两道黑气像是触手般,扒着他的肩膀。   任雪摘掉烟,侧过头,单手将樊景琪揽了过来。   “怎……”樊景琪抬起头还不等开口说完一句话,便迎头碰上了任雪吐出来的烟。   白烟从中间分开,宛若长出两只尖爪,向樊景琪的脑后抓去,黑色怨气瞬间被撕裂,白烟将怨气吞噬殆尽。   檀木清香立刻在空中传开,白烟化作淡雾,飘散消失。   诸葛宁双警觉地看去。任雪耸了耸肩,对他道:“怨气。”   樊景琪还不知道刚刚差点被怨灵袭击,迷茫地看着任雪。   诸葛宁双点头道:“人手不够,还请谅解。”龙井与村落分属于东西两头,众人坐车赶路,来回都需要近10个小时,况且现在只能在诸葛家调动人手,一时还不能完全消灭这股怨气。   任雪理解道:“无妨。”   有了这一插曲,诸葛宁双不敢怠慢,注意着身边异象又加快脚步带着两人进入到了村落中心。   守在门口的人瞧见诸葛宁双,忙上前招呼。   诸葛宁双道:“这两位是从总部来的,带他们去见阿策。”   那人点头,又问道:“二爷呢?”   “我还有事情……”诸葛宁双想了想,又添了句,“叫阿策见机行事。”   那人跟着诸葛宁双的时间不短,自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便微微躬身应了。   等到自家二爷客气地朝两个人告别,他才上去带着二人再往里走。   来的两人虽然长相年轻,但从诸葛宁双的态度来看,定是不能怠慢的了。   樊景琪沉默地看着周围,这里的温度似乎比外面高了些,刚才诡异的寒冷也消失不见了。   即便是前面那个眼熟的不能再眼熟的祭坛,自己和耀明等人差点命丧于此。   原本宽阔的位置立了五个帐篷,深绿色的外皮,帐篷顶端嵌着一面淡黄色旗帜,跟随风向飘扬。   引路的人转身朝二人笑了笑,说道:“稍等。”他单手朝旁边的位置一带,任雪便带着樊景琪走到他所指的那处等候。   任雪的手指在烟盒上一点,烟头从盒中被挤了出来,他轻声道:“他在联系里面的人。”   樊景琪不明所以,仔细地看了看帐篷,想要找出不同之处,却意外地发现,这些用来固定帐篷的钉子都一模一样,人站在外面是半点看不出区别。   任雪道:“虽然不清楚这帐篷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但应该是诸葛家的秘法。”   樊景琪想起耀明所说,各家的术法皆有不同,都是不能外传的,好奇心瞬间灭去多半。   他侧过视线,恰好看到任雪用食指摩挲着自己的烟盒。那烟盒反射出银光,面表上附有白色暗纹,夹杂在金色镶边交错盘旋至开关处,一颗拇指指甲大小的翠玉点在关卡处,精致繁复的美貌不像是现代工艺能产生的结晶。   樊景琪好奇道:“这个和你的烟杆是配套的吗?”他想起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是从哪里看到的了。   任雪笑着摊手给樊景琪看烟盒:“是烟杆改的,死狐狸说看着抽烟杆很奇怪。”   他说着,二指一捻,烟盒外面升起白烟,烟雾散去,小臂长的烟杆又变了回来。   樊景琪跟着笑了起来,看了看便还给他。任雪身上的衣服都是从尤幻臻和耀明那里拿的,之前在家的时候,尤幻臻不止一次说任雪像老头儿,硬拉着给改造成了现代人的感觉。   任雪看着樊景琪的侧脸,揶揄道:“不好看?”   “很好看啊。”樊景琪回道。   任雪正想着说什么,引路的人转过来朝他们的方向走着,他将话咽了回去,将烟杆变成烟盒。   引路人笑眯眯道:“两位久等了,少主这就来。”   说着,三人站了一会儿,诸葛策从最左边的帐篷跑了出来,引路人朝他行礼,低头小声传达诸葛宁双的话,这才离开。   诸葛策朝樊景琪笑了起来,看着任雪的样子还带有陌生的疏离感。   樊景琪互相介绍后,诸葛策明白后,便带着他们向最右边的帐篷走去。   三人进入帐篷内,樊景琪的下巴差点砸在自己的脚上,里面的空间大小完全超过了自己的想象。   与其说是帐篷,不如说是一间卧室,最右方摆着一张沙发床,角落里则是饮水机,左边放着一张书桌,桌面上放着脸盆大的罗盘。   诸葛策拨动指针,又去倒了两杯热咖啡交到樊景琪和任雪的手中。   樊景琪吃惊道:“谢谢,这、我真的没想到,里面是这样的。”   诸葛策坐在转椅上,解释说:“是空间魔法的实验品,从德国领来,再结合情况加以运用。”   任雪看着罗盘,疑道:“用那个?”   “嗯?嗯……是改良的……”诸葛策端起罗盘放在掌心中,说:“在外面看不出有什么变化,而实际上这个地方每隔十分钟就会换一次方位。”   任雪倚在沙发上,不住点头:“运用五行相克之道吗,很聪明。”   诸葛策笑了笑,放下罗盘:“是我小姑研究出来的,和我没什么关系。”   他抬头看了一眼,双手捧着杯子的樊景琪,问道:“小叔吩咐……嗯,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吗?”   樊景琪苦笑着,将自己不会运用女娲石的事情如数告诉诸葛策。   诸葛策听后,略有惊诧:“我其实没有全都和他们说明……”   他耳根微红,看着樊景琪的目光略有躲闪,“就是你和魔……嗯,耀主任的事情。”   樊景琪见他主动说明此事,十分感激,忙道:“谢谢。”   诸葛策想了想,忽然劝道:“即便是会用女娲石,我觉得你也不要用了。”   “怎么?”任雪比樊景琪还紧张,立刻坐直身子,面容严肃的看向诸葛策。   “只是我的猜测……”诸葛策挠了挠脸,拉着转椅到了樊景琪的身边,“烦请把手伸出来。”   樊景琪听话地展出自己的手。   诸葛策顺便把挡着脉搏的袖口往上卷了卷,他捏着樊景琪的指腹,扳起粉白的掌心,看着上面的纹路。   他用食指扫过穿过手掌最深的那根,断指在樊景琪的掌心略过时,带着不一样的触感。   樊景琪看出诸葛策眉头间的为难,主动道:“没关系的,你说吧。”   诸葛策叹口气道:“你这是肉体凡胎。”   任雪叼着烟,歪头顺势看向诸葛策。   诸葛策道:“所以,迟早有一天,你的身体会承受不住的。”   “什么意思?”任雪皱着眉,语气颇为不善,却也没大吵大嚷。   樊景琪脸上倒没什么意外的表情,自己本来就是凡人之身,就算是之前的记忆回来了,他便是以梵生一的想法,依旧觉得觉得自己是樊景琪。   诸葛策抬起头,诚恳道:“最好不要参与这次收服怨灵。”他将樊景琪的手牢牢地握在自己的手中,残缺的手指却不能将其完全包住。   樊景琪伸出另一只手,伏在诸葛策的手上,劝道:“那你想到了其他的办法吗?”   诸葛策无话。   樊景琪说:“如果我用女娲石,身体会怎样?”   诸葛策看了看他,犹豫道:“不、不清楚,总之,绝对有害无利。”   任雪皱起眉头,之前许多隐藏起来的事情终于浮出水面,他所担心的事情不是不提就可以掩盖的。   “你是不是知道怎么驱使女娲石?”   诸葛策点了点头。   看到他的动作,樊景琪反而有种长舒口气的畅快,他头一次发现自己的脑子竟然也可以这么好用。   他看着诸葛策,道:“交换秘密,你告诉我用法,我把上次的故事继续讲给你听。”   任雪断然道:“不行,等研究出来整治办法,再说这件事吧。”   樊景琪说:“阿策没有百分之百确定,如果只是伤筋断骨这种小事,我可以忍受。”   “怎么可能是伤筋断骨?”任雪有点恼怒,声音抬高了两度。   樊景琪吸了口气,看了诸葛策一眼,转而认真地望着任雪,一字一句道:“我可以等,耀明不行,我要回去。”   任雪的怒火瞬间瓦解,他的胸口剧烈起伏,很想打他一拳,却又无可奈何。   手中死死地攥着烟盒,任雪站起来,朝诸葛策道:“有别的房间吗,我要去抽根烟。”   诸葛策点了点头,示意樊景琪在这里稍等,他送任雪去别的地方。   樊景琪温和地应了一声,随即倚在沙发里,脑袋里嗡嗡乱响。   五分钟后,诸葛策走了进来,手里还抱着厚重的毛毯,举止温柔地盖在樊景琪的身上。   樊景琪睁开双眼,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喝了咖啡,睡不着,聊天吗?”他撩开毛毯示意诸葛策坐下。   诸葛策设定好罗盘,便钻了进去,两个人从小窗户看着外面的星空。   诸葛策道:“我以为你不知道。”   “其实是刚刚猜到的……”樊景琪说,“这里人手太少了,如果不是要我完成这项任务,就不该只有这些人。”   诸葛策点头,“小叔有帮你们说话,但是刘部长说,要证明用……嗯,你的价值。”诸葛策斟酌了用词才说。   “我明白……”樊景琪幽幽道,“想必我和耀明的事,有些人也是知道的。”   他明白,自己此刻的到来,就是能证明耀明这次的所作所为,是值得的。   诸葛策想了想安慰的话,又说不出口,只好拍了拍樊景琪的手背。   樊景琪微笑:“没事,我知道这是救大家的最好办法。”   他深吸了一口气,决定不把这股郁闷的心理带给诸葛策:“我把上次未讲完的故事说给你听吧。” 第47章 47拦截——   樊景琪将之前诸葛策没能听到的地方补充完全,诸葛策瞪大双眼,和黄妙怡当时惊讶的表情如出一辙,他看着樊景琪,追问道:“然后呢?”   樊景琪和诸葛策蜷缩在毛毯中,两双眼睛都折射出清澈的月光,带着对未知的好奇。   “后来啊。”樊景琪淡淡的说道。   天旋地转,毫无防备的坠落迫使梵生一紧紧地抓住耀明胸前的衣服,短暂惊呼后,他的双耳中只剩下耀明胸腔中有力的蹦跳声音。   魔也是有心的。手指的地方传来温热的触感,梵生一忽然觉得脑后多了一只微凉的手。   耀明打了个呼哨,一声兽啼从不远处传来,还有进门时负责看守的魔的惊呼。   耀明护着梵生一的头,自己在下面垫着他的身体,两个人准确的落在魔兽身上。   梵生一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躺在毛绒绒的白色魔兽身上。他惊讶地看向耀明,一双澄澈的眼中带着愉悦的好奇。   耀明单手撑在脑后,躺着看向他,眉间展露出他从未有过的温柔。   “这是什么!”梵生一兴奋地问道。他摸了摸手底下柔软的毛发,载着二人的魔兽有了感觉,抬起头朝天空吼了一声。   血海被这巨大的声音所震动,周遭山体摇晃,滚烫的鲜血不断地冒出气泡。   耀明淡淡道:“穷奇。”   穷奇被叫了一声名字,像是呼应一般又吼了一声。血池中瞬间喷射出半米高的热柱,穷奇灵巧地翻了个身子,恰好躲开了血池的袭击。   梵生一没坐稳,整个人向侧面栽了过去,他正要转身却被耀明眼疾手快的揽在怀中。梵生一抬起头,嘴角上带着淡淡微笑,并没有感到恐惧。   耀明看着这张让周围事物黯淡的脸,忍不住伸出了手,捧在梵生一的脸颊上。   梵生一面带好奇地看着他,下意识地抬手擦脸:“是哪里脏了吗?”   耀明的另一只手箍在梵生一的腰上,好让他稳稳地伏在自己身上,他看了看梵生一,想了想,鬼使神差地说了句:“有。”   “嗯?”梵生一正要两手去摸,却被耀明挡了下来。   耀明淡淡道:“我来帮你。”   梵生一乖巧地点了点头,昂着脸等待这位魔族的新朋友帮助自己。   穷奇朝着自己所来的地方飞去,他生活的地方正好是晨昏的交接点,那片天空一直保持着瑰丽的颜色,如梦如幻。   耀明抬起身子,挑起了梵生一的下巴。他眨了眨眼睛,睫毛刮过耀明的眼睑。   粉紫的空气带着潮湿阴暗包裹住一黑一白,二人最纯粹原始的相碰,仿佛自天地诞生时,就有了他们。   穷奇慢慢扇动翅膀,在无边的天际不住翱翔。   耀明放下手,盯着那双眼,又看了看他的脸颊,白瓷一样的肌肤像是被浸染了般,也散发出与平时不同的绯艳。   梵生一看着耀明,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这是什么感觉。梵生一有点奇怪,他的眼中只有耀明,耳中只有耀明的喘息声,张开嘴只想叫耀明的名字。   耀明拨开梵生一的额发,望着他沉声道:“怕吗?”   梵生一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可内心却又不断叫嚣着要向耀明靠拢。这是什么?他抿了抿嘴唇,额间红钻的光淡了下去。   这是欲望。   他对耀明的亲近有了渴求。   但——   耀明是魔。   梵生一抬起手,正要推开他时,耀明自己直起腰板,退到后方。   耀明坐在距离梵生一半米的位置,他摸着自己衣领,语气中带着烦躁,朝二人身下的魔兽喊道:“穷奇,去人界。”   梵生一不解,他忙不迭问道:“去哪里做什么?”   耀明微微歪了歪头,疑道:“你怕我在人界作恶吗?”   梵生一愣住了,他只是不明白为何耀明突然提议要去人界,却忘记自己和他的身份不同,敏感如他,魔的名声在另外两界并不好听。   耀明见他半晌都没有说话,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他松了松肩膀,小声道:“算了。”   梵生一瞧他误会,心平气和地移到两分位置,伸出手指便能摸到耀明的手背。   耀明不悦地抽手,梵生一强摁住他,解释说:“并不是,我只是很好奇,不是你所想的那般。”   “我想什么了?”耀明回问道。   梵生一甚至在他身上看到源源不断冒出的黑气,他伸出手掌轻轻抚摸着怨气,淡淡金光冲淡了耀明的愤怒。   耀明捉住了梵生一的手,紧紧地皱着眉头。他并不反感这种感觉,但万物相生相克,这种做法会使自己的魔性减弱,也会使梵生一的佛性减弱。   梵生一的手腕被抓得冒出青白,他却毫无反应般,心中想的还是让耀明不受这股怨念控制。   “我没有不相信你。”梵生一道。   耀明冷静些许,松开手,道:“晓得了,你不要再做这种事。”   穷奇嘶鸣一声,显然是对二人在自己背上太大的举动不满。   梵生一爬上穷奇的脖子,伸出手在它的头顶不住轻抚,小声说着安慰的话语:“抱歉,让你困扰了。”   穷奇舒服地扬起头,四蹄稍稍停滞,微张开嘴巴想要翻过身让人摸肚皮。   耀明低声道:“小心!”   梵生一安稳的抓住穷奇的长毛,丝毫不受影响。他侧过头看向耀明,装出生气的样子:“我很柔弱吗?”   耀明不知怎么回答,只是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他知道梵生一并不柔弱,能够带着狻猊来到魔界的人怎么可能柔弱,但看到他遇到任何危机时,都很想去护住他,不让其他人碰到他。   耀明沉默了,或许是因为梵生一的容貌……他闭上眼睛,扼制住自己脑海里不堪的想法。   梵生一并不在意他的无视,坐在穷奇的背上,笑着看向前方:“人界非常美好,你想去哪里?说不准我在那里住过段时日呢。”   耀明睁开双眼,嘴唇轻轻重复着梵生一的用词:“美好……吗?”   梵生一没听到耀明的话,他在看前面时,眼前忽然多了几个黑点。紧接着,黑点越变越浓,像是雾般挡在了他们面前。   穷奇的脚步变得缓慢起来,但却没有发出嘶吼,只是从嗓子中挤出呜呜的声音。   耀明察觉到不对劲,立刻攀到梵生一的身边。   黑雾中冒出三个人形,虽然仅有三人,但为首的女魔脸上带着严肃的表情,给人十足的压迫感。   女魔身穿简单铠甲,左侧有名男子与她穿着同样款式的甲,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   而右侧的魔,他的脸是梵生一非常熟悉的了——魔界三王子,耀绝。   耀明轻轻拍了拍穷奇的头,小声道:“停。”   穷奇四蹄悬空,瞬间停在了半空中。   女魔见他们停在远处不过来,表情微微有了丝松动。   耀明小声道:“四公主,耀清。常胜将军,御九朝。”   梵生一心里沉了沉,心中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对峙片刻,耀清见自己五弟还不过来,只好带着二人朝他们飞了过来。   耀绝懒懒道:“四妹,可亲眼看到了他与佛界人勾结?三哥何时骗过你。”   耀清听他说话就嫌烦,干脆理也不理,直接看向梵生一,冷声问:“佛界人来此作甚?”   梵生一正色道:“是我一个人的劫,要来魔界渡。”   耀清又问:“那与我五弟何干?”   耀绝听到她叫“五弟”时,满脸的讥讽。   梵生一淡淡道:“无关,只是我们二人略有薄缘,交个朋友。”   “哦?”耀绝抬起眼皮,看了看梵生一,嘲道,“佛魔之间有什么缘分?大师可否指点一二。”   梵生一微微一笑,回道:“三王子误会了,一则我并非是佛,二则万物相遇即是缘分,你我也有缘。”   耀明听着这话觉得莫名刺耳,却又指不出哪里不对,只得不爽地说:“你们来截我?”   耀清冷道:“不然呢,是来送你们的吗。”   御九朝轻轻碰了碰耀清的肩膀,耀清白了一眼耀明二人,别过头去不理会他们。   梵生一讶然,却明白了御九朝和耀清的关系。   御九朝抬手道:“还请五王子念在手足情谊上,别为难四公主,和三王子。”   耀明单手负后,冷漠道:“别挡路。”   “呵……”耀清摊开右掌,瞬间一条软鞭显现出来,“敬酒不吃。”   耀绝悠哉地看着他们,对眼前的场景并不意外。   耀明二指隔空轻抹,魔刀瞬间上手。   御九朝单手拦在耀清身前,眼里看着梵生一,朝耀绝的方向使了个眼色。   梵生一瞬间领悟,侧身横在耀明前面,低头道:“四公主还请网开一面,我们二人只是去人界呆上三日,期限一到,必回魔界。”   耀清抖开软鞭,推开御九朝,单手叉腰,喝道:“耀明,来战,赢我就放你们走,其他人不许插手。”   耀明站了出来,抖开炙焰刀:“请。”   瞬间,软鞭缠上魔刀,两道艳红在天边厮杀起来。 第48章 48人界——   两道暗色战影相交在一起,长鞭紧紧地缠住炙焰刀,冒出层层火焰。   纵然是不经常与旁人切磋的梵生一也看出来了,耀明的战斗技巧明显比耀清略显逊色。但——   长鞭一抖,东西方向两道冲劲同时传来,耀明毫不防备,生生用肉体接住伤害,脸颊上顿时飞出一道血痕。   梵生一眉头在他都没发觉的情况下拧成川字。耀明根本没有想在技巧上选择突破,直直地迎着陷阱,用蛮力对抗耀清的攻击。   耀绝笑了笑,装作不懂的模样,问:“将军,什么时候才会忽视战局,而直接用力量?”   御九朝面不改色,从他的神情中看不出担忧或者是愤怒,他平淡地回复道:“是无所畏惧,可以获胜的时候。”   “是了……”耀绝点头说,“是懒得计较得失,只想快速结束的时候。”   二人谈话间,不远处的魔族姐弟已然交手数十个回合。   耀明将炙焰刀从右手迅速换到左手位置,刀背朝上,从她的腿侧向上挑去。   耀清再来不及防御,眼看即将被耀明切成两半时,他却停住了手。   “啧。”   耀绝不知道何时站在了梵生一的身后,发出一声嘲笑。   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听到他的不屑,耀清脸色十分难看,负手收了鞭子。   耀明敛刀,沉默地回到梵生一的身边,摊开手掌望着他。   梵生一知道可以离开,便朝耀清的方向点了点头,算是行礼,道:“谢谢。”他搭上耀明的手,马上被拽到穷奇身上。   耀清看了一眼耀明的伤势,冷漠道:“不回来,就不是我去拿人了。”   梵生一心中自然知晓,笑道:“是。”   耀明打了个呼哨,穷奇立刻踏云而去。   望着二人骑着凶兽离去,耀清转身自然地挽上了御九朝的手臂,看也不看耀绝便要离去。   耀绝毫不在意,懒散地跟在二人后面,笑道:“你现在可知道那东西的厉害了吧。”   “是厉害,所以,你一个人想要击败他可不容易。”耀清毫不留情地道出他的无能。   耀绝的笑容僵在脸上,眉目间已经有了愠怒的迹象:“四妹。”   耀清停住脚步,把手从御九朝的胳膊里侧抽了出来,她朝着耀绝的方向比了个拳头:“魔族,是靠这个说话的。”   说完,她放下拳头,孤傲地转过头,拉着御九朝继续走着,“我已经念在手足之情帮了你,莫来烦了。”   耀绝盯着耀清与御九朝亲昵的背影,眼底露出了凶悍的精光。   穿过无边云海,血腥味道越来越淡,天际的火焰也逐渐变暗,点点星辰布在天空。   穷奇停了下来,它不能再次进入人界,只把二人放在边际处。   梵生一伸出手来回抚摸着穷奇的头,又用额头蹭了蹭它毛绒绒的脸侧,小声道:“它会去哪里?”   耀明站在一边,满脸冷漠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属于他的地方。”   穷奇硕大的眼睛反射出梵生一的脸,深黑的瞳仁变得更宽。   耀明的表情忽然有些异样:“时间差不多了。”   梵生一抬起头,恋恋不舍地朝穷奇做了个再见的手势。   穷奇张开嘴,伸出长长的舌头,在梵生一的脸上舔了一口。   耀明立刻将梵生一揽到自己的身边,并且朝穷奇做了个驱赶的动作:“滚!”   刹那间,丛林中鸟兽惊醒,扑腾着翅膀离开高木。   梵生一走在耀明后面,想起刚刚他的表情就觉得好笑,忍不住道:“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样。”   耀明低头,专心地看着地上的草地探路,耳朵里装着梵生一所说的话,却仍然不做回答。   梵生一看了看四周,抬头时发现几双冒着绿光的眼睛在盯着自己,是野兽。   二人行动的声音吵醒了休息的动物,它们对树下行走的人保持着高度警戒心,却并无捕杀的意图。   “什么声音?”耀明听到了磨牙的动静,立刻停下脚步,示意梵生一走在自己的内侧。   梵生一笑道:“是我们吵到他们了,要去哪里?很远吗?”   耀明摇了摇头,拨开树林的杂草,伸出手指着前方。   梵生一顺势看去,不禁“哇”地一声,轻叹出口。山下蔓延出一块宽阔的庄稼地,距离庄稼地不远的地方则坐落着村庄,在浩荡星辰下显得静谧又美好。   “这是哪里?”   时间变迁,纵使梵生一游遍人界千山万水,再看时,又是一片新。   耀明领着梵生一,向山下走去:“我家。”   梵生一愣住,还没能细想他的话,整个人腾空而起,两只胳膊自觉地挂在耀明的脖子上。   梵生一忙道:“我自己可……”   “有狗。”耀明说完,脚下生风带着梵生一,轻车熟路地飞进了村落里。   梵生一哭笑不得,发觉自己认识耀明后,就完全地被当成了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人。   但他知道耀明这样做也有一定的道理,就像现在。他好笑地看着远处的猎犬。   看家护院的狗警戒地抬头乱看,却找不到惊动它的罪魁祸首。   过了片刻,耀明抱着梵生一跃过墙头,直接在一处破旧的院落停了下来。   “到了。”耀明放下梵生一,自己则朝着东面屋子走去。   耀明食指与拇指轻搓,一道魔火点在潮湿的灯芯上,整间屋子有了一丝光亮。梵生一端起灯,举在头侧照了照四周。   墙壁上的灰有脱落的痕迹,桌面凳腿泛着枯黄,只有放置在北面的石床,看起来不那么陈旧。   耀明走到柜子边,说:“灯。”   梵生一立刻走过去,单手护住火苗帮他照明。   耀明翻出被褥,崭新得好似不曾用过。梵生一跟着他又移到床边,看着耀明亲手铺好,又用手指碾平。高大的身体在窄小的地界里弯曲,显得憨厚可笑。   耀明用手摸了摸软硬,从床上下来,沉声道:“好了。”他从梵生一的手中接过灯,转身便要离去。   梵生一讶然:“你不在这里休息吗?”   耀明点头:“我去西房。”掌心中央的火苗跳动起来,晃晃悠悠地恢复原样。还不等梵生一反应,耀明便离开了。   屋门发出吱哟的声响,出去的人又匆匆赶回,月光漏在他半个身子上,银茫茫铺在额头。   梵生一终于忍不住大笑,走过去摘掉了耀明头上的蜘蛛网,道:“明早再收拾吧。”   耀明低头吹灭了烛火,将人摁在床上,二人同枕而眠。   第二天清晨,孩童的欢笑声伴随着叽喳的鸟儿,闹个不停。   耀明皱着眉头把被子蒙到头上,随即意识到什么事情,立刻弹坐起来。   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脚下多了个木凳,放着自己的外衣。   耀明顾不得穿好,半披着外衣,哑着嗓子喊梵生一的名字。   大院里,围在梵生一身边的妇女们看到耀明便笑着打了招呼,又瞧他衣衫不整的,朴素的脸蛋飞上红云,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梵生一手里抱着米和面,回过头笑道:“是邻居,清水在灶台旁。”   耀明应了一声,去厨房洗漱。原本蹲在院子里玩的小孩子瞧见他面色不善,吓得不敢说话,给耀明让开了路。   耀明沉默着走进厨房,听见外面妇女们在和梵生一说话,什么兄弟二人的回老家的。   出家人不是不打诳语的吗。   耀明洗漱完毕后,走到外面,妇女们又说了几句便招呼自己孩子回去干活。   梵生一把人们送走,开心地朝耀明炫耀双手中的礼物:“你看,他们送来的,这里的人真好。”   耀明没说话,接过米面,去厨房里归置好。再出来时,梵生一撩开衣袍,两腿微曲,半蹲在西屋的门前,手里拿着锤子叮叮当当的砸了起来。   梵生一之前见过木匠修门,只是没想到轮到自己上手,却是这般别扭。   头顶飘来大片阴影,不用猜也知道是谁来了。梵生一嘴里叼着钉子,说不出话,只得抬头笑吟吟地看着耀明。   耀明伸手,轻轻晃了晃梵生一口中的钉子。   梵生一放松牙关,任由他取走钉子:“你看,只要再把这里钉住,避开活动的机关。”   耀明捋起衣袖,一言不发地夺走梵生一手中的锤子,自己动手。   梵生一也不抢回来,站在旁边说道:“我见你睡得很安稳,就没喊你。”   “唔……”耀明比量了钉子,问,“那些人是怎么回事?”   梵生一解释说:“沈大姐家里的狗跑到这附近,小孩子来找,我便帮他一起找。”   耀明站了起来,来回摇晃着屋门,发现没问题后,随即又意识到一件事。   他把锤子在梵生一的眼前晃了晃,表示这东西又是在哪里来的。   梵生一道:“我朝沈大姐借的,待会儿还要还给她去。”说完,他从耀明手中要拿过锤子,耀明反手躲开,表情十分严肃。   耀明冷漠道:“不要和他们扯上关系。”   梵生一看着他,笑了笑,转过身抱起米和面,扬声道:“我只会做简单的,你不要嫌弃。”   耀明皱了皱眉头,手中的锤子攥得紧紧的。   梵生一蹲下来想办法生火,他还是第一次亲自来这种地方,对灶台菜墩都很新奇。   他找了个干净的木盆,用清晨打来的井水把这些东西都清洗一遍,又把脏乱的地方打扫了一遍。看着这个变新的地方,满意地喊了声耀明,叫他来看。   “耀明,你来看!”   吱吱吱……   鸟儿站在枝头,歪着脖子看向厨房。   梵生一以为耀明没听到,只好出来喊,却发现院中早就没有了那人的踪影,“耀……”他脑中浮现出耀明刚刚的神情,暗叫道,“糟了!”梵生一放下手中的东西,立刻追出院子。 第49章 49救人——   梵生一沿路一直向前跑去,村落的房子外形大体相似,昨夜来访没看清道路,只得按照刚刚沈大姐来时闲聊所说的方向跑去。   梵生一这才发现他们所住的房子是在村尾,前前后后只有这里一家,孤零零地格外扎眼。   他的心里涌现出一种不好的念头,又担心这里什么时候就会有人出现,只得摁下施展法力的想法,使出全身力气跑着。   穿过巷道,再向东转。   梵生一站在拐角的地方, 奇_书_网 _w_w_w_._q_i_s_u_w_a_n_g_._c_o_m 腰侧忽然剧烈地疼起来,他不得已扶着墙壁停了下来,双眼始终缩在那个熟悉的背影后面。   耀明站在沈大姐和她儿子的面前,右手紧紧地握着木柄,锤头在阳光的照射下泛出凛冽的寒光。   梵生一的视线向下偏去,锤子头部的间隙中,露出男童好奇的模样,小男孩瞪大眼睛看着耀明。   沈大姐憨笑,说到高兴处便要拍打耀明的肩膀。   耀明抬起锤子,他的面无表情对上妇女的亲昵,显得格外冷漠。   “耀明!”梵生一大喊出声。   沈大姐的手堪堪停在半空,她沿着声音所来的地方看去,见梵生一面带焦虑,半弓着身喘个不停。   耀明愣了愣,握着锤子的手调转个方向。   沈大姐招呼道:“正好!我还想让你兄弟去叫你来我家吃饭。小狗,把锤子放回去。”   “别叫我小名儿!”男孩儿气鼓鼓地瘪着嘴,朝沈大姐发泄不满,小心翼翼地伸出两只手,在耀明手中接过锤子。   土黄色的狗跟在他后面,一人一狗屁颠屁颠儿的跑进屋内。   耀明若有所思地看向梵生一。   梵生一调匀气息,慢慢地走了过来。他拉住耀明的手臂,另一只手抹掉下巴的汗,朝沈大姐温和一笑:“不用了,我们俩自己就行。”   沈大姐扬声一喝:“咳,两个男人懂什么做饭,来,这村子平常看不见其他人来。再说,这算是给你们的接风。”   她从耀明身边挤过去,不由分说,直接将梵生一拽进院子。   梵生一不便对沈大姐使力气,只好磕磕绊绊地跟在她后面。   耀明见他为难,立刻半路抄住梵生一的小臂,小声道:“若你不想,我带你离开。”   他的声音不带有任何温度,梵生一顿时明白了他所指的含义。   “不……”梵生一摇了摇头,澄澈的眼中透露出央求,“别动手。”   耀明没有说话,只是神情颇为复杂。   沈大姐走在前面,回过头看到两个人依然站在门口,不住热情道:“别傻站着啊,到屋里来坐,孩儿他爹一阵就回来了。狗儿,去叫你爹回来。”   小男孩儿放好锤子正出来,又得到娘的命令,风一样跑出去。   沈大姐领着梵生一走进正对大门的房内,提了壶热水又在抽屉中找了些茶叶。桌上放了四个茶盅,翻开两个给二人倒了进去。   “村里的东西,怕是你们喝不惯呐。”沈大姐动作粗鲁熟练,直接将热水浇在茶叶上,屋内炸开沁人心脾的淡香。   梵生一笑了笑,握住茶盅,吹凉表面,轻抿了一口给足沈大姐脸面:“好茶。”   沈大姐脸上绽开,又去端了盘瓜子花生,坐在梵生一身边,边吃边聊:“我瞧你们这模样,哪里像是村里人家的孩子,说是宫里出来的,我也是信的。”   梵生一看向耀明,他也不懂为何来此。   耀明沉声道:“祖住过在此地。”   “哪一位?”沈大姐问道,随即想起二人在村尾那处房屋里出来的,又道,“瞧我这记性,住村尾,自然是村尾那户里的。不过,自打我记事儿起,就没见过那里有住过人家啊,只是有听老人们讲过故事。”   梵生一放下杯子,温和道:“烦请大姐再斟一杯。”   耀明侧目道:“什么故事?”   梵生一瞄了耀明一眼,后者则对沈大姐接下来要讲的故事更感兴趣,没有回视梵生一。   沈大姐提起热水,缓缓说:“都是些哄孩子的故事,说什么村尾原是有人家住的,只是某一日,那家子中了邪,双亲去世,女儿变得疯疯癫癫的。”   梵生一嘴上轻声道了谢,双眼却一直注意着耀明的举动。   耀明单手捧住茶盅,食指不停地在杯口上摩挲。   沈大姐说:“后来说这女儿不知和哪个男人好上了,生了个小儿子,就再也不知道下落了。哎,不过是个故事,我们这里老人若是吓小孩子,都讲这个。”   耀明举起茶盅,朝自己口中泼了进去。   梵生一沉声道:“既是哄孩子,我们俩又不是孩子了,不听也罢。”   沈大姐大笑:“说得对!”她正犹豫着要讲下一句时,狗儿的喊声又响了起来,紧接着便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沈大姐顾不得和二人解释,匆忙起身小跑到外面:“急什么!叫你去找你爹回来,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狗儿窜到沈大姐的面前,大声说道:“爹在先生那里,先、先生,怕是要不行了!”   梵生一与耀明一同出现在沈大姐的身后,狗儿看到耀明的脸色,咽了口口水,朝沈大姐身边躲去。   沈大姐叹了口气,抚摸着狗儿的头顶,颇为惋惜道:“好端端的人,怎么说不行就不行了。”   狗儿身上发出淡淡药味,梵生一轻轻摸了摸鼻子,半蹲在狗儿对面,道:“先生在哪里住?带我去看看吧。”   沈大姐吃惊道:“梵公子你会治病?”   梵生一谦虚道:“略懂一二。”   沈大姐轻轻推了推狗儿的肩膀,忙道:“快,带梵公子去看你先生,把这事儿跟你爹讲清楚。”狗儿应了一声,拉着梵生一的手跑向屋外。   耀明沉默着,紧随其后。   狗儿口中的先生所住屋舍并不远,梵生一抱起狗儿,和耀明跑得飞快。耀明在他身边,不顾狗儿在场,冷声道:“你要救他?”   梵生一点头:“自然。”   狗儿指着前方五米左右的房屋,怯生生道:“就是那里。”   梵生一点了点头,带着他直接冲入了房屋。   院里站着几名中年男子,狗儿朝最中间的那人喊了声“爹”。   梵生一放他下去,朝周围的人抱拳,说:“各位,在下略懂黄岐之术。”   狗儿趴在男人肩头,将母亲所托全都说了。中年人这下不再存疑,领着人走进了房屋。   一打开门,众人便被冲天的药味熏得头大,守在屋里的小厮听见门响,擦干眼泪走到外间,不爽道:“不是说了不用你们管我家少爷了吗!”   中年男人低头道:“好歹瞧上一瞧吧,总不能不管先生。”   听到此话,小厮的怒火更加旺盛了,他伸出手指,直接戳在中年人的鼻前,咄咄逼人道:“若不是因为你们,先生也不会生病!找来一帮子庸医,越看越坏,别在这里添乱了!”   屋内的男人不住咳嗽,虚弱的唤了一声:“烟儿,烟儿!”   小厮气得啐了一口,转身跑回床边伺候。   中年人被当众没鼻子带脸地叫人骂了一顿,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摸了摸自己的头,朝梵生一干笑道:“这、您看……”   梵生一示意中年人带着狗儿守在门外,自己一个人进去。耀明不爽地哼了一声,梵生一侧过头,微笑道:“躺在床上的人和一名少年,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耀明冷道:“那人猖狂。”   梵生一笑了笑,道:“等一下,帮我看住那个少年。”说完,他关上大门,屋内传来烟儿的叫喊声。   紧接着,声音由远及近,房门又被打开,烟儿整个人被扔了出来。   耀明稍稍撤身,任由烟儿从他身边摔进院子里,啃了一嘴泥土。   “辛苦了。”梵生一温和说完,重新关紧了房门。   烟儿在地上爬了起来,转身扑向大门口,不停喊道:“哪来的贼人!想对我家少爷做什么!”   他张牙舞爪的冲到门前,还不等上台阶,就又摔回了院里:“哎哟!又是哪个东西!”他低着头,却发觉眼前忽然多了一道阴影。   耀明收回脚,纵身一跃,居高临下地看向烟儿,冷漠道:“你可以死在屋里人的前面。”   “啊啊啊!”   烟儿的惨叫声响彻天际。   躺在床上的男人听到烟儿的声音,挣扎着要坐起来,却被梵生一轻柔地劝了回去。   梵生一沉声道:“他很好,无须担心。”   男人紧张地看向梵生一:“你是谁?”   “不会害你,只是来帮你治病。”梵生一掰过男人的手腕,食中二指搭在他的脉搏上。   对方脉象虚浮,若不轻按几乎感觉不到,显然已经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   男人叹了口气,摇头道:“算了,我这身体自己清楚得很。痨病又有几个能治好的呢。”说着,他又咳了起来,咳得整个床都在摇晃。   梵生一帮他拍打着胸口,暗暗输了点佛气过去,等到男人稍微好了些,才开口道:“不是痨病,只是寒气侵体。”   “呵……”男人并不相信,只是睁开眼,无力道,“我死了并没有什么,只是苦了那群孩子,还未识全一本书的字。”   梵生一将他的手放回薄被中,淡淡道:“待你好了以后,继续教他们。”   男人闭上了眼睛,叹道:“好不了了。”   梵生一安慰道:“睡一觉便好了。”他的声音又慢又柔,像是催眠般让男人进入了昏睡。   梵生一确定他睡着后,十指运起佛气,隔空在他的胸膛处不停地推揉。   男人忽然梗起脖子,喉咙中发出破风箱般的嘶哑声音,微微张开了嘴唇。一股暗青病气从他的口中慢慢飘了出来,飞到半空中。   梵生一闭上双眼,指尖的佛气不断地渗入男人的体内,让他原本惨白的脸色开始变得红润起来。   病气不断地在男人身边环绕,像是又想钻入到他的体内。而梵生一额间的红色印记忽然显现出来,病气如同找到了最好的栖身之所,径直地钻了进去,吸收掉屋内所有的病气后,红色印记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梵生一忽然感觉寒意侵体,让他全身颤抖。他睁开双眼,看了一眼男人的脸色,确定无虞后才放下自己的手。   “可以了。”梵生一喊了一声,旋即坐在桌边。   烟儿鼻青脸肿地在屋外跑来,耀明紧随其后,半蹲在梵生一的身边,皱眉道:“你没事吧?”   梵生一露出一个不置可否地笑容,小声朝烟儿道:“他刚睡下,莫吵他。过来。”   被两个人教训过的烟儿怎敢不从,捏着袖子走了过来。   “寒气侵体,每日找些艾草泡脚……”梵生一一面说着,一面拿起桌上的纸笔书写,“我开个药方,去镇上买来,饭后饮用,再休息半月足以。”   烟儿抹了眼泪,接过药方,连声道:“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今儿公子救了我家少爷,来日烟儿必定当牛做马,报答公子!”   梵生一扶起烟儿,说:“你不骂我便是报答了。”   想起刚刚自己的不讲理,烟儿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嘴上一乐就牵动了脸上的伤口,疼得他不住咧嘴。   梵生一看着他这副样子,简直哭笑不得。   狗儿的爹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算是明白了过程,小声喊了梵生一。   梵生一了然,又对烟儿叮嘱几句,便跟着他们一起回去吃饭。   耀明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熟睡的男人,冷漠地转身离去。   烟儿送走众人后,回到屋内,看到自家少爷竟然已经能坐起来,惊喜地跑了过去,大喊道:“少爷你竟然!你竟然!那名公子真的是华佗在世!妙手回春!”   男人笑了笑,命烟儿取来纸笔,沉声道:“告诉我爹,无论如何,要将此人带回府中。” 第50章 50解开——   回去的路上,梵生一简单地告诉了狗儿爹自己和耀明的来历。   狗儿爹见识到了二人的厉害,心知他们非是普通人,便特意绕了路,赊账打酒才回到宅子里。   沈大姐从厨房里出来,看到他们面带喜色的回来,心中便有了八成的把握:“怎么样了!可治好了?”   “梵公子简直是神医!”狗儿爹笑道,“起初我们去瞧的时候,屈先生都合上眼了,梵先生去看了以后,他竟然能坐起来了!”   沈大姐听后,两只眼睛瞪得浑圆,她还从未见过有这般神奇的事情,之前还听到村里唯一的老大夫说,屈先生得的是痨病,从她的认知中,痨病哪有治好的。   梵生一看出沈大姐的诧异,主动解释道:“屈先生心肺之中有口郁气。”   沈大姐喝道:“不是痨病吗?”   “你见过什么?”狗儿爹笑道,正要说下一句话时,却突然把脸皱起来,鼻子使劲地往里吸,“有什么味儿?”   沈大姐大叫一声,随即风一般跑进厨房内。   狗儿爹无奈地叹了口气,让狗儿去一边玩耍,自己则带着梵生一与耀明走进了厅内,顺便说起了刚刚未讲完的话。   “我们这里十几户人家的地都是朝屈老爷租的……”狗儿爹说,“屈先生是屈老爷家的小儿子,那日随老爷来时,说我们这里竟然连个教孩子的先生都没有,实在不该。过了两日,他就带着烟哥儿,二人来了这里。”说着,他用热水烫了三个茶盅,依次在三人面前摆开。   狗儿爹说:“屈先生拿银两修了个学堂,又寻得两个识字的人,抄了几本书给孩子们用。烟哥儿就来告诉我们,凡是想让孩子读书识字的,都可以去学堂。”   梵生一认可道:“屈先生真是做了件天大的善事。”   狗儿爹点头:“是啊,虽然我们不识个字,总不能让我们家狗儿也一辈子只知道低头种庄稼。”   梵生一更觉得舒畅,之前见到的多数人家没有此等胸襟,能让孩子去学堂读书,父母与老师都是功不可没。   他笑了笑,点头道:“您说得是,大哥心胸宽广,眼界开阔,实在是令小弟佩服。”   “咳……”狗儿爹挠了挠后脑勺,被阳光灼烧过的黝黑皮肤抹上了不好意思的颜色,“我哪里懂这些大道理,这也是屈先生和我们说的。”   两人正说着话,沈大姐开始往桌上端菜,脸上洋溢着笑容,问道:“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跟在后面的狗儿两手捧着比脸还大的盘子,小心翼翼地看着前方,却没忘记身侧还立了把凳子。   他正举着盘子往桌上放时,右脚踢到蹬腿,两只手扶不住桌子,整个人要向后摔去,狗儿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惨叫。他闭上了眼睛,龇牙咧嘴等待屁股开花。   就在这时,耀明面无表情地迅速出手,轻而易举地端走盘子;   右膝盖顶在狗儿的腰部,让他稳住身体。   “啊!”狗儿仰着头看到耀明的脸,又吓得叫了起来。   沈大姐连忙把狗儿拉起来,出声训道:“叫什么叫!还不快谢过你耀叔!”   耀明眉头一跳,脸色变得难堪起来。梵生一伸出手挡在无法抑制上扬的嘴角边上,期待着耀明接下来的表现。   狗儿一家未察觉,在他们眼中,耀明始终是不变的表情,谁也看不出他现在的心情。   狗儿两只手搅着衣角,又害怕又感激:“谢、谢谢耀叔。”   耀明板着脸,随意地“嗯”了一声,但仍被梵生一瞧出了他身上的不自在,便出声解围道:“无妨,小事而已。”   狗儿缩在沈大姐的身后,怯生生地看着耀明。耀明也回望着他,一大一小,四目相对。   最终还是狗儿惧怕耀明的自带的威慑力,坐在梵生一的身边,乖乖等待饭菜全部上齐。   狗儿爹看着有趣,出言道:“若是耀公子来管教他,不知道要变得多乖巧。”   耀明眉头又是一跳,他发现自己真是与这里的人八字不合,无论谁说话都能让他忍不住出手。   沈大姐将最后一道菜端上桌,恰好听到这句话,用围裙抹了抹手上水渍,赞成道:“这倒是,耀公子往那一坐,全村的孩子哪个敢胡闹的。”   梵生一忍住笑意,点点头:“爱板脸的好处。”   耀明抬头看了梵生一一眼,沉默着端起了酒杯。   四人吃吃喝喝,很快就结束了午饭时间。狗儿爹喝得满脸通红,显然是尽兴了,站在门口小声朝梵生一说道:“梵公子,以后这村里可要您二位照拂了。”   耀明半路拦下狗儿爹的手,梵生一诚恳道:“小事而已。”   耀明冷漠道:“我们回去了。”   狗儿爹已经习惯了耀明的决绝,看他脸色不好看,也不再多做挽留,只是点了点头,送二人离开。   晌午时分,村里的人吃过午饭后都在家中休息,窄细的巷道中只有耀明与梵生一的身影,如同暗黄的棋盘之上只有一黑一白两子存在。   二人一路沉默回到村末的房屋中,梵生一见耀明心情不悦,抿了抿嘴唇,正在腹中打草稿询问时,没想到对面的人率先开口。   “你真想帮助这个村里的人?”   梵生一闻言,朝耀明说出了心中的盘算:“人界与魔界时间不同,我们在这里还可以住上一段时日。”   “我问你……”耀明坐在院中,半仰着头说,“你真心,想帮助他们?”   梵生一见周旋不过,只好老实的点头。   只听耀明倒吸一口气,紧接着便是院中石磨炸裂的巨大声响。   梵生一站在院中,眼中毫无害怕之意,只有不住的担忧:“别这样,耀明。”   “你以为他们是敬佩你吗?”耀明抓着梵生一的双肩,喉咙里挤出的压抑怒火的声音,“他们只是觉得你有用罢了!”   “你以为我娘是被魔尊杀了的吗?”耀明冷冷道,“错了!她是被这村里的流言蜚语被逼死的!”   梵生一瞳孔皱缩,咽了咽口水,一时之间不知该做怎样的反应。   ““不知哪里来的娼妇,带着野种逃到这里”,哈哈哈!”   耀明疯狂大笑,他将昔日所听闻的话重复着,仿若锋利的刀片,时时刻刻切割着二人的心。   “耀明,现在,这里的人没有说过。”梵生一说道。   耀明冷笑,像是早料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他们是他们的子孙,该偿命。”   梵生一冷静道:“耀明,你也不想滥杀无辜对吗?若是真心憎恶他们,早在我离开时,你就动手了。”   耀明甩开双手,手中炙焰刀登时伸长,空中魔火咆哮,嘶吼出主人内心的愤怒。   梵生一来不及稳住身形,跌跌撞撞地搂住耀明的腰,紧抱住他的背部:“不要怨了,好吗?”   炙焰刀在空中消失,灼人的温度退却,而梵生一仍觉得那股魔气萦绕在四周,两只手环得更紧了:“好吗?”   耀明用力掰开梵生一的手,二人能清晰地听到骨骼交错的声音。   梵生一恨不得将自己嵌进他的身体中,一次又一次地呼喊着陷入魔障中的耀明:“耀明。”   一下、两下……整整第十八下,耀明终于放弃了和梵生一交战的意图,他的大手覆盖在梵生一的手背上,梵生一顿感惊喜,以为自己成功劝说住耀明,两手正要放松,被环住的那人忽然发力,反手扣在梵生一的关节处,向上一提。   梵生一整个人被扔了出去,背部砸在墙壁上,但他还未回神时,耀明已经出现在身前。   “耀……唔!”梵生一的脖子被耀明掐住,他摸到了男人手臂上的青筋,竟没有听到喉骨断裂的声音。   耀明低下头,抵住梵生一的额头,让他清楚地看见自己眼中的怒火:“为什么!你为什么不站在我这边!”   梵生一双手抓着耀明的手腕,知晓他此刻在盛怒的头上,并未激烈地抵抗:“耀明,事已过百年,如今再次纷争,无非是增添无辜亡魂。”   “闭嘴!”耀明愤愤呵斥道。   梵生一抿了抿唇,斟酌了会儿才说:“你带我来,不是为了解开心结吗?”   耀明大吼一声,提起拳头。   梵生一闭上了双眼,侧过头,心里已经做好接受一切的准备。如果痛打自己能让他离开魔障,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但——预想之中的拳头没有落在自己的脸上,而是擦过自己的脸颊,锤在墙壁之上。   梵生一睁开双目,正要去查看耀明的伤势,却被男人擒住腰,扣在他的胸前。   “你……”梵生一张开嘴,就被耀明吻住,像用尽今世所有的力气般的亲吻,痛苦到麻木,梵生一认命的闭上了眼睛,双手慢慢滑落,又从后往前抱住耀明的肩膀。   脱离怨恨的男人向带给他重生的男人发泄着自己所有激烈的情绪。   脸上忽然传来了湿润的感觉,梵生一睁开双眼,本以为看到的是阴郁的天空,却没想到是脆弱的视线。   耀明的睫毛上布满水珠,梵生一摸了摸他的额发,轻叹道:“这样便好。”   “你……”几欲出口的话又被咽了回去,耀明等梵生一帮自己擦干了泪水,含糊不清地说了句,“为什么?”   梵生一捧着耀明的脸颊,轻轻地在他的眼皮上落下亲吻,却没有说出答案。他心知,此话说出口,必定会掀起万丈波澜。   耀明这时才反应过来,摁着梵生一要看他脖子上的伤。   梵生一拂开他的手,笑吟吟道:“我没事,只是苦了这石磨。”   耀明看着早就碎成石块的石磨,脸上微微发热:“用不着的东西。”   说完,他伸出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梵生一看到墙壁内类似结界的东西化开,好奇地望向耀明。   耀明低头处理石块,闷声解释道:“我从魔界回来后,在此地下了结界,任何人都不能拆掉这座房子。”   梵生一了然,走过去帮他一同处理:“你放不下的话,我们离开这里吧。”   耀明摇了摇头,没说话,又恢复了之前冷淡的神情。他扛起巨大的石块向外面走去,这次梵生一没有拦住他。   梵生一静静地看着耀明的背影,应该给他一点时间的,他需要自己冷静下来。梵生一坐在院中,半眯着眼睛看向天空。   为什么,脑中浮现出耀明既期待又害怕的表情。   自己差点说出口的答案又何尝不让自己害怕。   在人界游历数百年未体会到“爱”的他,竟然对本该与自己对立的魔产生了感情。   梵生一的额角露出汗珠,他抓住自己的衣领,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错,还是对。   痴惘,还是顿悟。   解脱亦是入障。   梵生一的心绪变得混乱无比,连带天空的颜色似乎也看不清了般。   “梵公子、梵公子?”   这时,耳中响起了一个人的呼喊声,唤醒了差点落入迷雾中的梵生一。   梵生一微微皱着眉头,看向门口站着的那人,有点诧异:“是你?” 第51章 51生活——   烟儿站在门口,双手撑在腿上不住地喘着粗气,看他面上满是汗水,一看就知道是跑着赶来的。只是不知道因为何事如此着急。   梵生一起身迎烟儿进门,正要去给他倒杯茶时,烟儿拉住了梵生一的衣袖,说:“不劳烦梵公子了,只是我家少爷想请您还有……”说话时,他朝梵生一的背后看了看,微微皱起了眉头。   梵生一顺势接道:“我弟弟吗?他刚刚出去了。”   “哦哦……”烟儿说着低下头,看见了满地的碎石,“请您二位去家里坐坐,以表感谢。梵公子,这地上是怎么了?”   梵生一淡淡笑了笑,没有过多解释:“没什么。嗯,什么时候去呢?”   烟儿想起公子在自己临走前的嘱托,忙挤出一副讨好的笑容:“自然今晚,若您方便的话,现在去也是好的。毕竟我家公子还在病中,并无人和他聊天……”   他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连嘴角的堆笑也挤不出了,他想到公子在此地遭的罪,就无比心疼。   梵生一看了看他,像是瞧出了烟儿内心所想,他点了点头说:“好,但等我给耀……弟弟留个字条。”   烟儿兴奋地让他快去,自己站在院落里等候。   梵生一并不确定耀明什么时候会回来,只好自己先去看看屈少爷。   他快速地在布条上写好字,系在院里最显眼的地方,便跟着烟儿到了屈家。   一路上遇到的村民像是都知道了梵生一的能为,碰面都露出友善的笑容,更有甚者还点头打招呼。   梵生一便一一回应,直到走到屈家的院中,看到屈少爷坐在石桌边上,手里握着卷书。   烟儿大声地朝屈少爷喊了一声,屈少爷喜出望外,被烟儿搀着走到梵生一的身边。   “恩人!在下还以为你不会来!”屈少爷握着梵生一的手,上面的力量让梵生一感受到他生命的恢复。   梵生一笑道:“叫我梵生一,或是生一便好,不过举手之劳,屈少爷不用如此。”   屈少爷苦涩地叹了口气,道:“你要让在下称你生一,你又怎么叫我屈少爷。这样,在下叫你生一,生一称我的字,儒盈便好。”   梵生一点了点头,顺他之意喊道:“儒盈。”   屈儒盈脸上的笑意更深,拉着梵生一的手不知该如何是好,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站在一边的烟儿见自家少爷这般高兴,也跟着开心了起来,附和道:“少爷,您这身体可不能在这里站久了。”   屈儒盈回过神来,两手抓着梵生一,生怕人跑了似的将人带入屋内:“是儒盈忘了规矩,生一快进屋里坐。”   以前在屈府内,烟儿跟在管家身边学过规矩,在屈儒盈拉着梵生一落座后,他便将茶点摆好,又拿出一个木盒放在屈儒盈手边,服侍好两人后退到一边站好。   屈儒盈两手打开木盒,捧出一只玉簪。白玉透过日光更显水润,外表光滑细腻,内里不掺杂棉絮,纵使不是行家也能感受到此物价格不菲。梵生一静静地看着屈儒盈摆弄着它,心中已经有了对策。   屈儒盈摊开手掌,将此玉放在梵生一的眼前,笑吟吟道:“生一,救命之恩……”   梵生一轻轻摇了摇头,反手将他的手掌合上,移到木盒附近。   屈儒盈眼神黯淡,尴尬道:“这是在下屋内最贵的东西了。”   梵生一淡淡道:“你我已是朋友,此等情谊若是凭金银珠宝来相交,也算是轻视了。”   屈儒盈一愣,旋即把东西收进盒中,示意烟儿将其拿出去。   烟儿急忙送出屋内,关门的瞬间,屈儒盈起身欲跪在梵生一面前,梵生一眼疾手快,急忙拉起他。   屈儒盈咬牙道:“是在下愚蠢,竟然拿这东西来侮……我、我只是想让你开心,生一能原谅我吗?”   梵生一哭笑不得,点点头:“无妨,你愿意邀请我与耀明就是最大的谢礼了。”   屈儒盈被说得脸红,他看得出来,梵生一的模样并不像缺金少银的,说不定是比自己家底还殷实的公子哥。   他搓了搓手,换了话题:“我再调养两天,便能去学堂了。”   梵生一观他面相,想了想说:“你的身体恢复到以前的状态还需时日,况且教学劳心伤神,你若是担心孩子们……便……”   他还未说完,屈儒盈忽然眼前一亮,叫道:“你去如何?”   砰——   房门发出惊人巨响,屈儒盈吓得差点从凳子上跌下来。梵生一站起来挡在他的前面,一只手背在后面掐出了光决。但他看清来人后,神情不自觉地放柔许多。   耀明站在门口,表情十分阴沉。屈儒盈吓得根本不敢大喘气,烟儿也是又急又怕,瘦弱的身子小心翼翼地在耀明背后挤了过来,搀扶着屈儒盈。   梵生一笑着介绍道:“儒盈,这是我弟弟,耀明。”   耀明低头睨了屈儒盈一眼,后者被这一冰冷的视线所吓,原本想熟络一番,却变成畏缩在梵生一的背后。   “走了。”耀明冷漠道。   屈儒盈拉了拉梵生一的衣服,旋即被耀明瞪了一眼,缩回了手。   梵生一也知,刚刚二人所谈话题并未得出结论,若是匆匆离去,只怕还要重新登门拜访。   他笑了笑,回过头对屈儒盈安抚一笑,示意烟儿扶他坐好。   耀明又说了一次:“走了。”   “解决完事情……”梵生一走到他身边说,“是和学堂有关的。”   耀明扬起眉梢,冰封的面容终于有了松动的迹象。   梵生一说:“屈公子并未痊愈,为了不耽误孩子们的学业。只好——交由你。”   这句话一出口,屈儒盈顿时低下头去不敢与耀明的视线对上,他的背后渗出冷汗,几乎淌在地上。   梵生一感觉到屈儒盈的恐惧,急忙补充道:“当然,这是我的想法。”   耀明并未理会后面瑟瑟发抖的主仆二人,只是看着梵生一,问道:“嗯?”   梵生一见他并未直接拒绝,心知肯定有戏,欣喜之情不禁跃在脸上,他朝耀明眨了眨眼睛,说道:“既然你这样说,那么屈公子,烦请您将学堂所所用之书取来。”   屈儒盈不敢怠慢,连忙叫烟儿去取。   烟儿走后,梵生一拉着屈儒盈坐好,小声道:“我总爱嬉皮笑脸,没个老师模样,肯定不能让孩子老实下来。”   “若……”屈儒盈偷偷看了耀明一眼,得到一记凌厉的眼刀后,只好赔上笑脸,点头道:“生一所言极是,耀公子想必博学多才。”   原本依靠在木柜前面的耀明直起身来,整个柜子摇摇晃晃,发出一声难听的声音。   梵生一拍了拍屈儒盈的肩膀,小声道:“也请你放心,若有孩子向你告状,尽管来村尾来找我。”   烟儿取来书与纸笔,屈儒盈给耀明一一讲解,顺口说了几个总是调皮捣蛋的孩子名字,梵生一听着好奇,不时地有所回应,而耀明又变成原来那副面容,一点反应都没有给屈儒盈。   临走前,耀明拉过梵生一的手,别有深意地看了屈儒盈一眼,吓得屈少爷称自己身体不适,不便相送,像是看见妖怪一样,让烟儿赶紧关门。   送走二人后,屈儒盈和烟儿都长舒一口气。   屈儒盈的脸挤成一团,横眉立目道:“他家那表弟怎么这般难相处?”   说实话,耀明的模样长得并不可怕,反而很俊朗。但眉宇之间总有一股阴鸷气息,只是被他不带感情的看上一眼便觉得全身发冷。   烟儿咽了咽口水,把那日挨揍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屈儒盈:“少爷,看那个姓耀的气势,咱们还是别把梵公子请进家里来了。”   屈儒盈立刻锤了烟儿一拳,怒道:“你没瞧见他的本事?”   烟儿捂着头委屈道:“瞧见了。”   屈儒盈别扭地哼道:“别人不知道,我自己还不清楚自己生的是什么病吗?那可是痨病,就算是皇宫里的御医也不会治这个病。但梵生一能治,说明什么?”   烟儿无知地望着屈儒盈:“说明什么?”   屈儒盈气得心口疼,软绵绵地蹬烟儿一脚:“笨!说明,他要不就是神仙,要不就是妖!”   烟儿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看了屈儒盈半天,才说:“那梵公子不会是神仙吧!”   屈儒盈不屑道:“哪里的神仙长得这般漂亮,肯定是什么狐妖,想治好我的病,吸干我的精气!”   烟儿听完,在心里嘀咕半天,却又道:“既然是妖!少爷你怎么还要让他进家门!”   屈儒盈得意的挺起胸膛,嘲笑道:“自然,有我的道理。说了你也不懂!快进屋吧,冷死我了!”   烟儿一听这话,再想想刚刚少爷告诉自己梵公子是妖,顿时觉得冷风灌进脖子里,连忙搀扶着屈儒盈进了屋内。   傍晚时分,下地劳动完的村民纷纷回家,一路上看见梵生一又是亲切的打招呼。   耀明见到梵生一朝他们微笑回礼,便加快了脚步。   梵生一知道他内心所想,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开口道:“孩子们都是很可爱的。”   耀明冷道:“孩子中也可能有魔族的人。”   梵生一笑道:“但之后就会和佛界的人走在一起呢。”他在背后看着,耀明的耳朵逐渐变粉,又变成红色,脚步越来越快。   梵生一大笑着朝耀明的背影跑去,双脚用力蹬地,直接攀上耀明的后背。   耀明两手后托,稳住梵生一的身子,任由他趴在自己背上发出嗤嗤地笑声。   “大战结束后……”梵生一闭上眼睛,低声说,“我们就在这里生活吧。”   耀明的嘴角忽然有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他认真道:“好。” 第52章 52变故——   与屈儒盈商量过后,又过一日学堂重新授课。梵生一略施术法躲藏在旁边观看,直到被耀明盯得背后发冷才无奈地离开了学堂。回到家后,还未等坐稳,便被急促的敲门声惊扰。   梵生一略带好奇地打开门,沈大姐搀扶着一名面带难色的妇女站在门口。梵生一不敢怠慢,立刻把二人请进门来,问清缘由。   沈大姐为难道:“烦请梵公子看看了,在一起做针线活时,突然疼起来了。”   梵生一点了点头,立刻搭脉问诊。查到妇人并无大碍后,梵生想了想村里好找的药材,又知晓妇人不识字,便将药草模样画下,又再三叮嘱让她记下,这才放心让沈大姐带人离开。   耀明在学堂教学,梵生一偶尔帮村里人抓药看病,短短数日二人便积累了不少好名声。   前来感谢拜访的人络绎不绝,送来的米面都够二人坚持到人界过新年。   “先、先生,我背好了。”   耀明坐在院中,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让面前的小男孩交上书本,背诵自己所教授的文章。   梵生一正从厨房里走出来,端着刚出锅的菜肴,几名孩童盯着他的手,咽了咽口水。   正在背诵的小男孩也咽了咽口水,就这么走神的功夫,便被耀明敲了头。   梵生一觉得好笑,他跟着沈大姐学会了好多道家常菜,看着样子几个孩子是要留在家中吃午饭了。   耀明面无表情地看着梵生一,从他手中接过餐盘,朝孩子们说了句“背”,便进了屋子。   梵生一背对着耀明吐了吐舌头,朝孩子们挤眉弄眼,小声道:“一共多少句?怎么还背不出?”   孩子们也都知道先生家里还有个脾气好总爱笑的郎中,比起冷酷无情的先生,他们更喜欢梵生一多些。   狗儿胆子大,看见耀明进了屋子,哭丧着脸朝梵生一说:“统共八句,背了就忘,忘了就要重背。肚子饿,更背不出了。”   梵生一觉得好笑,还不等说话,就听到耀明从屋里闷闷道:“看你这么多话,还是不够饿。”   狗儿暗叫惨了,立马收拾表情,两手捧著书,摇晃着脑袋背书。   梵生一好笑地把他们手中的书抽了出来,示意他们进屋吃饭:“不吃饭就没力气看书,先生怎会连这都不知道呢。”   耀明双手环抱在胸前,挺直地站在门口,挑眉望向梵生一。   孩子们你看我我看你,最后站在原地,都不敢吱声。梵生一从后面拥着孩子们进屋,朝耀明说:“是我怂恿的,先生要罚,就罚我吧。”   耀明颔首,终于给孩子们让开了位置,大院内一时间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梵生一感受到耀明周身散发的危险气息,不由地咽了咽口水:“别、别真罚呀!”   耀明唇角隐约带着笑意,伸出手,拉着梵生一走进屋内,和孩子们共同吃起午饭。   吃完饭,几个孩子都困了,背得磕磕巴巴却也终于背了出来。   耀明挨个将孩子们送回家里,梵生一在家里收拾碗筷,口中不由地哼唱起了刚刚学会的山歌。   离约定回去的日子越来越近了,纵使魔界与佛界此战后消失,如此美好的人世间也会存在。这间屋子,却是容下他和耀明的好地方。   梵生一正想着,手指没有捏住油腻的盘子,哗啦一声,在地上碎成一片。   他默默地捡起碎片,温暖的阳光洒进屋内,让他不由自主地半眯起双眼,抬起了头。   “儒盈……”梵生一张开手指,好奇地看着眼前的人。   大门没有响动,也没有打卡的迹象,他是从哪里进来的。   屈儒盈站在咫尺的地方,背对着阳光,眼睛半阖地对着梵生一。他并没有说话,表情也和往日不同。   梵生一缓缓地站了起来,他忽然明白了这种暖人心脾的感觉从何而来,他张了张嘴,半天才发出了声音:“师兄。”   “生一。”屈儒盈张开了双眼,声音不是他原本的那般,而是带着淡淡回音。浩渺空洞,是属于佛界特有的声音。   梵生一看着屋内景象渐渐溶于金光内,自己在不知不觉间被拉入了奉法所设下的结界中。   奉法看着梵生一的手,解释道:“魔界提前发动了战争,佛尊被魔之子幻化的毒蛇咬伤,我只得前来寻你。”   梵生一心中大惊,问道:“需要我去支援吗?”   “不……”奉法沉声道,“你只需要和耀明留在此处。”   留在此处。   梵生一在心中默默细品这四个字,不由地叹了口气:“师兄……”   “这是战争……”奉法似乎知道梵生一想说什么,提前将他的话截在半路,“生一,我们别无他法。”   耀明的实力是有目共睹的,自己又被勒令不得参与战争,梵生一知道师兄他们的想法,无非是用自己来牵制他。   梵生一摇了摇头,转而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奉法垂眼不语,过了片刻他才说道:“出家人不打诳语。”   梵生一淡笑道:“有时候我在想,我们真的是对的吗。”   奉法冷漠道:“师弟,不可乱心。”   梵生一不理会他,继续道:“我见过魔,他们也是有心的,佛渡有心者,不论出身。对吗?”   奉法双手合十,身形慢慢地开始变淡,即将与背后的光影融为一体:“师弟,切莫执着。”   梵生一的眼前虚晃,几乎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奉……奉法师兄。”   奉法双手摊开,身体挤成一道刺目的白光,让梵生一不由地闭上眼睛。   与此同时,门外忽然多了喧闹的声响,而梵生一还受奉法的结界所控,根本听不到看不到外界的景象。   真正的屈儒盈被烟儿搀扶着,站在大院中,指挥着县城里的官兵喊道:“就是这儿!”   梵生一只觉得双手被人拖住,他用力地甩了甩头,眼前仍然是一片白茫茫:“怎么……”   他话说到一半,又闭上了嘴,因为他根本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是被封了五感吗……梵生一微微皱了皱眉,他知道佛尊对自己的能力有特殊的封印之术,只是没想到奉法也学会了。   难道佛尊真的遇到了不小的麻烦?   兵爷们拿了屈家的钱,也提前商量好了口供,看着被带上镣铐的梵生一,嚣张道:“就是你偷了屈家祖传的玉簪子?”   众人还没发现梵生一的不对劲,屈儒盈装模作样地怒道:“我只拿了与他看,外人都不知道此事,现在没了,若不是他动的手还能是谁?”   “搜到了!”   负责搜查的官兵拿来屈儒盈之前给他的锦盒,交给管事的一看。管事的鼻孔朝天,摆了摆手,恶狠狠吼道:“带走!”   梵生一忽觉肩上像是被推了一把,正要反抗之时,脖颈处挨了一掌,便昏了过去。   官兵惊讶地看着昏昏沉沉的屈儒盈,连烟儿也没想到自家少爷竟然有如此能为。   屈儒盈不像刚才那般激动,静静地看着梵生一昏睡的表情,沉声道:“带走吧。”   管事的摆了摆手,让他们带走,自己拿了根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牙签子剔牙,冷哼道:“屈少爷,虽说屈老爷跟我们县太爷交好,但你也不能当着我们面这么做吧。”   屈儒盈看了看他,眼中明显带着茫然的表情,好像是吃了只死苍蝇一样:“我做什么了?”   管事的差点提刀在他头上乱砍,还是烟儿眼疾手快,把屈儒盈护在身后,朝管事的道歉:“对不住啊官爷,我家少爷大病初愈。”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少爷给的赏银。   管事的吐了口口水,接过赏银,懒得理会屈儒盈便走了。   烟儿擦了擦冷汗,回头道:“少爷啊,你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怎么一会儿好一会儿坏的!”   屈儒盈忽然又板起了脸,他拉着烟儿走到屋外,问道:“耀明什么时候回来?”   烟儿想起布下的调虎离山之计,算了算时间,说:“应该要到傍晚,少爷啊,我们最好快点离开,他、他肯定会找上门来的。”   屈儒盈点了点头,推开烟儿扶着自己的手:“你先走,我马上就到。”   烟儿傻了,又不知道他抽哪门的疯,嘴上应着,却在前面不远处的石凳等他。   他看着屈儒盈在梵生一家门口指手画脚,像是在做什么把戏般的动作,嘴角不停地抽搐,看来这次真的要让少爷在家里住上一段时日了。   屈儒盈下完结界,便走到烟儿身边,两眼放光道:“怎么还不走啊!”   烟儿只好挨着骂,赶紧带他离开。   到了傍晚,封印解除。   梵生一坐在陌生的房间里,看着西方,不住出神。他伸出手便能摸到大门上的结界,冰凉刺骨的寒意从他的指腹一直传到心里,他的眼底又浮现出光亮,梵生一无奈道:“师兄,你真要用这种办法吗?”   奉法的声音从空中飘来,东南西北四个方位都有他的声音:“生一,你执着了。”   梵生一叹道:“你连想想的时间都不给我吗?”   奉法淡淡道:“给或不给,结果都是一样的。”   梵生一望着白光,眼中的黑色不断变浅:“那你打算关我到什么时候?”   奉法的声音逐渐消散:“战争,结束。”   双眼中散出淡淡金光,梵生一左手结印,右手不断摸索着结界内的阵眼,若等到战争结束,耀明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模样。未来的局面,真的是你想要的吗?佛尊?   梵生一睁开双目,他施用法器,结界顿时收缩,整个人像是被捏住般,肋骨的剧痛让梵生一的嘴角渗出血液,但他知道,无论如何也不能停止,一旦停止,外面寻找自己的那个人肯定会搅得天翻地覆。 第53章 53舍无明令——   然而,事与愿违。   梵生一口中喷出鲜血,眼中的金光弱了下去,不断加深直至成为黑色。   困住他的结界丝毫没有破损的迹象,梵生一皱了皱眉眉头,伸出右手的食中二指,点在双目之前,正要下手之际却发现好像被一股蛮力拉扯,强硬地制止住自己的举动。   “师兄。”梵生一平视前方,慢慢放下了手。   奉法仍未现出本身,只是用一团模糊的光影代替他本该站立的位置。   梵生一沉静道:“师兄,你明知道之后会发生何事。”   “勿以恶小而为之。屈儒盈内藏祸心,本就陷害你……”光影中发出属于奉法的声音,“若遭魔物伐戮,便是他的劫难。”   梵生一微微皱起了眉头,“内藏祸心是他的劫,借机利用是你的错。”   奉法似乎早已对他的说辞有了应答之策,毫不犹豫地回道:“若不渡劫如何成佛。”   梵生一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为何渡劫;渡何劫;怎样渡劫,是他命里的定数,如何由得师兄操控。”   奉法略沉默,便道:“师弟,你对那魔物执着了。”   梵生一似乎料到他会说出这句话,嘴角微微浮现出抹嘲笑。   他再次扬起手,额角渗出的汗珠顺着光滑的面庞滴下:“既然如此,却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奉法看着他,淡淡道:“这是舍无明令。”   无明,乃世间烦恼的总称。舍无明令便是佛界为断不净杂念弟子所设下的空间,除非六个清净否则无法从此逃离。   但此物只有佛界掌教和佛尊能使用,其他弟子是无法掌握。此物非万不得已,定是不拿出来的。   这件事梵生一自然知晓,听到奉法所说,他抬起眼皮,瞥了光影一眼:“你已经是佛尊了?”   “不……”奉法解释说,“代理掌教,待你修行结束,还是由你来。”   “怎样算修行结束?”梵生一问道。   奉法淡淡道:“自然是杀了那魔物。”   梵生一提起真元,淡淡金光乍现,他奋力地用二指分离出藏在双眼中的法器,如同骨血分离般的痛苦瞬间涌上心头。   奉法的本体不在此处,屈儒盈的肉体无法进入到舍无明令中,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梵生一动手。   奉法的声音终于多了一丝感情,不是怜悯却是疑惑:“师弟,你真要遁入红尘俗世中吗?”   梵生一强忍着全身几乎爆裂的疼痛,咬紧牙关硬生生取出定海珠。   奉法惊讶道:“你!”   只见定海珠闪烁着微弱的光亮,梵生一两手交叉一抹,二十四颗珠子依次在他周身散开,皆带着佛气冲向舍无明令边。额间的红钻光芒黯淡,梵生一的双目中露出坚定的神情。   奉法看出他的决心,知道再劝无用便念了声佛号,带着一声长叹离开了。   定海珠撞在舍无明令一次,梵生一便觉得耳间炸开一回嗡鸣。   舍无明令中发出夺目光耀,像是要照亮世间,洗涤万物脏秽。   强大的震慑力逼向梵生一的内心,竟要强行扭转他的思想。   “唔……”梵生一微微皱眉,舍无明令中光影再度变幻,圣洁白光逐渐暗淡,既而变成血红一片,几名蓬头垢面衣着褴褛的人带着镣铐,排队走向他。   为首的男人抬起头,原本属于眼睛的位置只留下了两个空荡荡的黑洞,模样格外诡异。   耳边的呢喃佛音不知何时亦变成了诡异风铃响,夹杂着那队人不时发出的哀鸣。   “罪、罪有应得。”男人张开嘴,口中的舌头不知何时也被拔了去,仍然完整清晰地喊出了这四个字。   梵生一听到这个声音,难以置信地向前迈了一步,绝望崩溃的自语道:“师兄……你竟然!”   屈儒盈的声音再次响起,他像是察觉不到梵生一的存在,带领身后的人继续道:“罪无可赦。”   此起彼伏的“罪无可赦”更像是哭泣,男人女人都被抽出了灵魂,毫无生气的声音比催人心神的佛音更叫人难以从容。   还不等梵生一反应,舍无明令中场景再度转变,阴沉暗红中间断开,上下分离,从两旁不断延伸进黑金,而这次伴随的却是男男女女的欢乐笑声。   梵生一被反出的光线闪了眼睛,再次睁开时,不知何时目前多了一张半残的王座,而坐在王座上的男人眼底冰冷,怀中抱着一名香艳美人,女人双手环抱着他的脖子,使劲将他的头摁在自己上身柔软的位置。   男人抬起眉眼,正好与梵生一的视线撞在一起。他从来没有接触过对面仇恨的注视,而此刻男人全身布满邪佞气息,就算周围美人环绕,靡靡吟咛不断,也未在他的脸上看到任何愉悦。   “你背叛了我。”男人的嘴唇轻动,无声的指责甚至比屈儒盈的叫屈还让人心寒。   梵生一不由自主地打了个突,下意识道:“耀明……”   耀明的身形突然一动,转瞬间来到了梵生一的面前。   梵生一暗叫糟糕,定海珠来不及收回,耀明瞬间出掌,只听远处一声厚重的“阿弥陀佛”,掌印中发出“卍”字符,生生的打在梵生一的胸口处。   砰地一声,梵生一整个人向后跌去。   舍无明令重新回归宁静,圣洁白光再次降临。   梵生一捂着胸口,忍住喉头不住向上翻涌的腥甜,迅速盘腿凝息。   此刻他心中已有了几分把握,若舍无明令迟迟不动手,还不会让人找到阵法的缺陷。   此刻,加上之前对其的认知,梵生一已经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了。   攻破,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梵生一两手结印,催动全身,混沌之气自口中缓缓飘出,他微微抬起头,齿间隐隐约约的咬着什么东西。   “等我。”   梵生一睁开了双眼。女娲石迸发出斑斓圣光,又在里面钻出两道巨蟒彩影,舍无明令如同感知危机,佛光结成漫天大网,直直地朝它们扑来。   巨蟒分开行动,竟然丝毫不惧,张开嘴便咬向大网,定海珠抓准时机,聚齐飞向光影黯淡之处。   梵生一站起身,踉跄两步,他已经赌上了自己全部的力量,纵然是一毁这世间的独一无二的法器,也要离开此地。   巨蟒两头撕扯着大网,摇摆的蛇尾猛力抽向结界壁,舍无明令空间内顿时地崩山摇,梵生一踉跄两步,勉强稳住身形。   这时被擒住的大网被扯开,两团圣光变成两只金鹏,嘶鸣一声张开翅膀,用尖喙朝巨蟒的双眼啄了下来。   “咳!”   梵生一喷出一口混沌气息,两只巨蟒随之张开大口,吐出浓烟。   金鹏未曾料到如此,被喷了个正着。十二颗定海珠分别下来,分成两边,直接钻进了两只金鹏体内。   金鹏发出惨烈叫声,梵生一盯着头顶的裂缝,二指掐了个印,两只巨蟒立刻冲到天上,一齐地撞了过去。   砰砰砰,连撞三下,裂缝只有细微变大的迹象。   梵生一抹去唇边溢出来的血迹,隐隐的带着笑意,自语道:“快了。”   然而舍无明令再度发起攻击,白光重新变回暗金,裂缝的位置被王座取代。   “色欲境”再次重现,梵生一趁还未舍无明令还未变出耀明的身形时,指挥着巨蟒挤碎了王座,继续朝那里发出攻击。   “生一。”   耀明的声音竟然从梵生一的背后出现,冰冷的双手从后方跃到前面,生生的环住他的腰。   刺骨的寒意冻得梵生一浑身发抖,耀明手上的力气越来越缩紧,似要将他拦腰截断般。梵生一反肘打去,却从他的胸口上传出,打了个空。   肋骨几乎要被挤断,梵生一痛得视线模糊,却仍然看向巨蟒那边的情况。   定海珠冲向耀明的身体,舍无明令稍有忌惮,对梵生一的钳制变轻。   梵生一顺势发起攻击,他掐了个手势,一条巨蟒立刻转身,用蛇尾缠绕住梵生一的身体,将他带到裂缝附近。   斑斓巨蟒绽发出奇异光彩,环住梵生一左腿的脚腕与小腿,衬得他更加雪白。   银白的发被风吹动,飘在半空中,如同被冻结的冰,他望着远处被定海珠缠住的耀明,轻叹了口气:“真不知道你到底是佛是魔。”   耀明闻声看去,任由定海珠打在身上。   巨蟒不住的撞击,终于在轰隆隆的巨响中冒出一道近乎弱不可闻的龟裂声。   碎了!   梵生一察觉到了,正要回头去看,却见“耀明”的嘴唇又动了起来。他仔细地看了看,心中又是一声叹息。   “佛用,则是佛。”   “魔用,则是魔。”   梵生一扬起右手,定海珠汇成一团光影,击碎了耀明的身形。   一只巨蟒最后猛撞,打开了舍无明令,缠在梵生一身上的巨蟒乘着他飞出了崩塌的结界。   定海珠在梵生一身边飞来飞去,如同星辰。   结界外,却是荒芜。破旧的府邸地上长满了杂草,大堂内的悬挂的匾额上布满泥泞。定海珠飞回梵生一的体内,让他看清了这一切。   原本富丽堂皇的屈府不知何时变成这幅光景。   “这条命终究还是还给我了。”梵生一轻叹一口气。他想起在舍无明令中看到的屈儒盈,心中涌现出一股莫名的哀伤。巨蟒低下头,分别蹭了蹭梵生一的肩膀。   梵生一轻轻念了念超度经文,纵使晚了,也好让他们一家在无间少受些苦楚。   梵生一摸了摸巨蟒的额头,道:“走吧。”他转身翻上了蛇身。   五彩蛇影载着梵生一,朝魔界的方向飞去。 第54章 54怒火——   故事讲到这里,诸葛策捏着樊景琪的手才稍稍卸下力,他们盖着一张毯子,四只脚相贴。   粘稠的咖啡渍糊在杯底,不知道已经过了多长时间,帐篷外漆黑的天空隐约有了明亮的征兆。   诸葛策思索过后,道:“虽说我算道家的,但记得佛言,人有众过而不自悔,顿息其心,罪来赴身,如水归海。屈儒盈生的病便是由他的业所造。”   “虽说兴办学堂……”诸葛策皱了皱鼻子,小声道,“可若是行善,苍天必定怜悯。他所做的事情,究竟为的什么,是为自己是为他人,不假以时日谁能看出。”他说话声音越来越轻,可双眼中的肯定始终没有改变。   樊景琪忽然有些明白为何诸葛家的下任家主,会由眼前这个看起来还带有胆怯的男生来做。   诸葛策感受到樊景琪的注视,马上烧红了脸,伸手遮在自己的嘴前:“我、我说错了什么吗?”   樊景琪连忙摇头,说出了自己的心声:“阿策,你的意志很坚定。”   诸葛策的脸更红了,谦逊道:“没、没有,我只是说出了心中的想法,也不知道对不对呢。那么舍无明令真的毁了吗?”   樊景琪半张脸藏在毯子里,惋惜道:“是啊。”   诸葛策听得惊心动魄,一点都没有困乏的意思,他思索过后道:“这对于它来说,是一种解脱。”   “或许吧。”樊景琪侧过头看着外界的天空,心中莫名萌生出一种难以名说的沉重,只为“情”之一字,他已经付出了太多太多了。   也许,就是因为最后一个关卡才会如此艰难。如果渡过的话,自己与耀明又会是何种关系。   不知道为何,从第一次见面诸葛策便觉得樊景琪令他感到十分亲切,一些他从不说的话,对樊景琪反而能大方的说出来。   他看着樊景琪的侧脸,不住道:“多数人一辈子也不会遇到他的有缘人,感受七情六欲,经历万千。”   樊景琪侧过头,看着他,认真地说:“我知道,自己很幸运。”   诸葛策忍不住出手,揉了揉樊景琪的头顶,二人相视一笑。   过后,诸葛策掀开毛毯,走到书桌旁,抽出一本薄薄的册子,朝樊景琪的方向摇了摇:“女娲石会损伤你自身的气,真的要用的话,过后你肯定要躺在床上修养一段时间。”   樊景琪走过去,接过册子,回道:“没关系的。”   诸葛策摇了摇头,老实说道:“我会帮你。”   两个人重新披上毛毯,樊景琪倚在沙发床的椅背上翻阅册子,诸葛策躺在他的身边,蜷缩着身体补眠。   册子上用繁体字记录着有关女娲石的传说,泛黄的纸张上书写古老文字,如果是以前的樊景琪,肯定一个字也读不懂,而现在的他像是开了窍般,能够快速地理解并记在脑中。   是因为定海珠吗。   樊景琪下意识地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眶。就在这时,屋里专门设置的内部电话响了起来。诸葛策立刻睁开眼皮,连鞋子都来不及穿上就跑去接听。   樊景琪蹑手蹑脚地帮他拿过去鞋子,诸葛策对他微笑,用口型表示了感激。   “是。”诸葛策紧绷的肩膀放松了下来,又接连说了几个“好”以后才放下了电话。他看向樊景琪,问道:“你是不是有一个九尾狐朋友?”   樊景琪点了点头。   诸葛策穿好鞋子:“他回来了,说要见你。”说罢,拨弄起罗盘,过了几分钟后带着樊景琪走出了结界。   樊景琪的左腿刚刚迈出帐篷,整个人就迎上了一个沉重的胸膛中,双脚离地,被人抱着转了个圈。   “幻臻!”樊景琪晚饭没吃,又喝了咖啡熬夜,被他这么一抱,差点当场昏迷。   身后的诸葛策慌忙叫道:“尤先生!景琪他没有睡觉!”   “什么!”尤幻臻放开樊景琪,两只手托住他的肩膀,漂亮的脸蛋蒙上了一层怒火,“他们这样虐待你?”   樊景琪哭笑不得,摆手道:“不是,是我们俩聊天聊得久。”   “俩?”尤幻臻这才把两只大眼睛放在樊景琪背后的青年身上,尖俏的下巴稍稍昂起,流露出与生俱来的高傲,“诸葛家的小公子?够年轻的。”   诸葛策听出他语气不善,不敢多说什么,点头。   尤幻臻舔了舔自己的犬齿,挑眉道:“诸葛宁双是你什么人?”   诸葛策老实答道:“是晚辈的小叔。”   “可以……”尤幻臻点了点头,“他欠的架,你能来打?”   诸葛策缩起脖子,模样活像是个受气包。   樊景琪解围道:“幻臻,阿策帮了我许多!这次若不是他,我现在都不能站在这里见你。”   尤幻臻扯开嘴角,又把视线重新放在樊景琪的身上。   樊景琪看到他的表情,暗道糟糕,也缩起脖子等着挨骂。   “我都说了多少遍,他早晚有天会害死你!”   尤幻臻怒气值达到顶峰,不顾周围站了一圈诸葛家的人,喝道,“既然决定和你在一起,就带你远离危险,总是拉着你跳火坑,是马戏团的狮子吗?”   “不……”樊景琪正要解释时,尤幻臻伸出食指堵在他的唇边,继续道:“你再帮他一句,试试?”   樊景琪求助地看向诸葛策,诸葛策脸上挂着两道宽泪,不敢大声喘气。天呐,从来都没有人告诉他九尾狐的性格这么暴躁啊!   尤幻臻咬牙道:“他哪里是魔界的,他就是瘟界的。你可知道降灵办里面这件事都传遍了,什么说法都有!”   樊景琪知道发生了这件事,算得上耀明下属的尤幻臻也应遭受了不少非议:“对不起啊幻臻。”   “你有什么对不起的……”尤幻臻怒道,“让耀明来!他才是该下跪道歉的!”   樊景琪轻声道:“他是为了帮我取回女娲石,才到这里来的。”   “这个魔……嗯?”尤幻臻震惊地看向他,“女娲石?”   樊景琪重重地点点头。   尤幻臻深吸一口气,安静了数秒后,爆发出巨吼声:“这个杀千刀的耀明!我一定要宰了你!还有你!”   他指向樊景琪,“你、你是不是想气死我啊!不行!我一定要找个人出出气!”   诸葛策后背发凉,连忙双手合十,不顾自己的信仰做起了祷告。   正当两个人准备洗净脖子挨打时,一道救世的声音忽然响起。   任雪接到诸葛家的人的通知,匆忙赶来,二话不说将樊景琪拉到自己的背后,怒道:“死狐狸,有话说话!动手找我!”   尤幻臻冷笑道:“你?我怕一不小心打死你,你爸要扒我的皮,抽我的筋!”   任雪喝道:“我远方亲戚的事,提来做什么!来啊,一对一,怕你不成?”   樊景琪摁着任雪,安抚道:“真的是我错了,让幻臻骂我吧!阿策!怎么办!”   尤幻臻十指变爪抖开指甲,瞳孔已经变成了兽瞳:“我修炼的时候,你还不知道是什么王八样儿呢!”   任雪骂了声脏话,手中的烟盒变回烟杆,白烟从中燃起:“不会算年纪,老子来帮你。”   到底是谁要他们俩来一起执行任务的!   樊景琪快疯了,终究还是压不住任雪,整个人被甩到一边:“你们不要打了!”   “景琪!”诸葛策拉过樊景琪,一副要哭的样子,“这、这可怎么办!”   难不成真的要亲眼看神仙打架吗,但现在也不是时候啊。   不远处,深紫与淡青两道光影已经交缠在了一起。   樊景琪抬起头,看到了被红布遮盖的巨物:“那是什么?”   “聚魂钟……”诸葛策不知道他此刻的用意,却仍然为他慢慢解释,“是帮忙送走他们魂魄的法器。”   樊景琪听完,立刻拉过诸葛策,朝聚魂钟跑去。   “你想用这个吗?没有防具连你也会遭殃的!”诸葛策忙道。   樊景琪道:“管不了这么多了,你敲吧!稍微小声点儿!”   他一把掀开红布,聚魂钟静静地坐在桌子上,尺寸不过成年人两个巴掌的大小,外表只刻着简单纹路,若非懂行的人,绝对看不出这竟然是一尊法器。   诸葛策无奈地看了樊景琪一眼,只得闭着眼睛,拿起桌边的金色小锤,往聚魂钟上轻轻一敲。   轰——   如同泥石流下,山巅崩塌。一股强大的冲击波自聚魂钟发出,无形的力量瞬间震得樊景琪心脏发疼,几近作呕的难受感让他不由自主地扶住了桌子。   前面打架的两个人立刻住手,聚魂钟的冲击力对他们来说也一样,青狮与九尾狐一同愤愤地看向诸葛策。   诸葛策急忙把小锤放下,扶起樊景琪,小声道:“他们住手了。”   樊景琪朝他竖起大拇指,拍了拍他的肩膀,心有余悸地看了聚魂钟,想不到这么小的法器竟然有这么强的力量,真是不容小觑。   尤幻臻变回人形,磨着牙怒道:“等任务结束。”   任雪叼着根烟,不屑道:“到时候别哭着找景琪。”   天边泛起鱼肚白,清晨的空气净化了心肺,此刻算得上是一个绝佳的时机,樊景琪忽然感受到一丝异样,可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诸葛策观察了周围,建议道:“开始吧。” 第55章 55封印——   命令下达,在旁围观的众人立刻收起玩闹的心态,纷纷按照提前接到的指示做事。   诸葛策还要负责监督管理人员,只得和樊景琪打了声招呼,便匆匆离去。   留下来“欣赏”日出的只有刚刚打过一场仗的二人,樊景琪头痛无比,正要开口戳破这尴尬的氛围时,却见尤幻臻神情一变,将那身倨傲的态度转换成认真,扯着任雪的胳膊和樊景琪的手腕,找了个离人稍远的地方,说道:“刚刚感觉到了?”   “有股臭味儿。”任雪吸了吸鼻子,平静地答道。   樊景琪茫然地看着他们:“嗯?”   尤幻臻正在思索,没有注意到樊景琪脸上写满了猝不及防,他双手环在胸前,淡棕的眉毛挤在一起:“我在那座灵山上探查时,发觉那里的亡魂并不是想象的那样多。”   任雪放下唇边的烟杆,吐出白雾,声音中却夹了份紧张:“什么意思?”   尤幻臻半眯着眼看着天空,太阳升起时洒下来的光辉,隐约形成一道橙色光柱,无数金灿灿光影在里面翻飞。他道:“那个程度,至少不会影响耀明,包括妖。”   任雪深吸了口气,小声道:“果然混进来了。”   “你们……”樊景琪恍然大悟,但仍然不懂刚刚二人的争吵是为了什么,但听到两个人这样的语气,还是咽下了疑问。满心思扑在了此刻的问题上,“是,什么混进来了?”   尤幻臻在任雪眼前摇了摇手指:“两种可能,一是魔混进来,现在灵山的妖已经到各个地方去了;二是它们被魔抓去了魔界。”   任雪放下烟杆,问道:“肯定是一了。”   “干嘛这么肯定。”尤幻臻不爽道。三人说话间,背后传来了动静,尤幻臻第一个回头看去,见诸葛策带人朝他们走来,连忙拉过樊景琪小声道:“当做我们没说过,别打草惊蛇。”   樊景琪冲他投去了一个“放心”的眼神,走向诸葛策。诸葛策脸上红扑扑的,这是他第一次参与这般重大的任务,青涩的面孔上带着认真与兴奋,年轻人的质朴朝气不住地向外散发,他小声告诉樊景琪待会要做的事情。   尤幻臻抬起手肘搭在任雪肩头,狐疑地看着诸葛策:“会是他吗?”   “不是……”任雪拍开尤幻臻的手,冷嘲道,“九尾狐不是很有灵性吗,你怎么看不出来?”说完,快速地走向樊景琪。   尤幻臻气得疯狂磨牙,刚刚说是演戏,但想打死任雪的心却是真的。   诸葛策递给樊景琪一枚黄纸包,上面用朱砂写着诸葛家才能看懂的符号,叮嘱道:“这能减轻聚魂钟带来的不适感,待会儿我会敲响聚魂钟,如果能听到恸哭求饶,千万要稳住心神。”   樊景琪知道那是亡魂留恋人间的怨气,乖巧地点了点头。   “其他人会在各个方位挡住想要逃离的亡魂,我在敲响第三声时,就可以封住龙井了。”诸葛策说着,双手握紧樊景琪的手,用力地摇了摇。   樊景琪反手拍了拍诸葛策的手背,安慰道:“我知道,会完成任务的。而且——”   他将纸包上的红绳展开,戴在自己的脖子上,“保证所有人的安全,和自己的。”   诸葛策松了口气,有时候叫人心安的不是动作,不是语言,而是一种感觉。他看得出来樊景琪是真的不会再做“牺牲自己”的事情。   任雪走到他们的身边,听到樊景琪的最后一段话,心情也轻松不少,应道:“放心,我和死狐狸在这里呢。”   他朝樊景琪挑了挑眉,硬朗的线条透露出一股天生让人想依附的信赖感。   尤幻臻翻了个白眼,吐槽道:“耍什么帅!”   话语间,一名穿着统一夹克的男人拿着一块怀表,走到诸葛策的背后,恭敬地半欠身,提醒道:“少主,时间差不多了。”他抬起头,正好与尤幻臻四目相对,当场就直了眼睛。   尤幻臻的容貌自然会让人目不转睛,对他的反应见怪不怪。   “哦,好的。”诸葛策把两个一样的纸包分别交到尤幻臻和任雪的手中,让那个男人告诉二人接下来的位置,便带着樊景琪走向“龙井”。   男人红着脸看向尤幻臻,支支吾吾道:“那个……二位,请、请……”   尤幻臻转着纸包玩,无奈接道:“请跟你来?不用说了,直接带路吧。”   男人转过身子,在前面走,四肢僵硬得像个木头人。任雪嘴角抽搐,嘀咕道:“有这么大魅力?”   尤幻臻挺起胸膛,用口型朝任雪说:“看着。”   说着,他戳了戳那男人的后背,正当那人回头之际,自己半个身子倚在那人背后,小声道:“我们在这里就好。”   男人蹦了起来,差点被脚下的树枝扳倒,踉跄了几步才稳住身子。   尤幻臻毫不掩饰地朝任雪投去得意的神情,任雪则面无表情地找了个石凳坐下。   男人发觉自己的痴态,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尤幻臻整了人,便跟那人握手:“吓到你了,抱歉,谢谢带路。怎么称呼?”   “翟玉。”男人老实答道。   尤幻臻把自己认为最好看的笑容露了出来,眨眨眼:“事情忙完,找你玩。”   翟玉欣喜道:“好、好!”   尤幻臻松开手,朝他拜拜,直到那人离开后,他的笑容才消失。   任雪吸着烟,冷哼道:“狐性。”   “知道就行……”尤幻臻撇嘴,“离远点儿,小心哪天把你榨干!”   任雪一口烟没吐出来,差点被呛个半死。   翟玉走了很远,脑子里还存在着尤幻臻刚刚的表情,连同伴叫他都没听到,自己回到岗位上,从鼓鼓囊囊的口袋里掏出接下来要用的符纸。   诸葛策站在最前面,见人员到齐,点点头,沉声道:“开始吧。”   所有人的表情立刻都变得严肃了起来,现场安静到呼吸声都被放大了般。   樊景琪安慰自己不要紧张,但真的到了这个时候,根本无法控制自己。   这种场合,任何声音都像是一条轻语,扰乱他的心绪。能坚定内心的,唯有脑中想起那人的模样。   诸葛策站在高台上,食中二指沾了桌上放置的一碗鲜鸡血,混合着朱砂,颜色更加鲜艳。   他在额间轻轻一点,又在面颊上分别抹了两道长长的红痕。   他闭起双眼,口中吟诵古老的咒语,节奏时急时缓,他身上披着宽松的外袍,衣摆扬起,像是乘着风,被神送来的侍者。   尤幻臻坐在任雪的身边,心情也不由得随之静了下来:“真没想到,还能看到这样的场景。”   任雪不再抽烟,他看着前方的人类,他们没有妖族、佛族、魔族那般与生俱来的灵力。   可他们却拥有着其他族类无法匹敌的执着、是智慧与勇气让他们在尘世间生存下去。   几百年的文化并未被丢弃,总有人会守护着这一簇火苗,顶着不解的目光,继承前人的意志,继续走下去。   “身三口四意三,已往无间。”   诸葛策忽然睁开眼,唯剩眼白。金锤在手,猛击聚魂钟。   刹那间,如排山倒海,千座楼厦倾倒,钟声不断在耳边盘旋。   樊景琪只觉得除了胸口前的重心定住外,其他的位置都像是挨了重拳,耳边的风声瞬间变成哀嚎,吵得人耳膜生疼。   其他人只比他更难受,任雪站了起来,再次拿起烟杆狠狠吸了一口,勉强稳住心神。   尤幻臻的兽尾露出一条,在背后不住地左右摇摆:“咳,厉害!”   他心有余悸地自语,倘若诸葛策在刚刚敲响时就用了这种力度,恐怕他和任雪当场就要元神出窍。   “喝!”   一排诸葛家的守卫提起木符,形成第一道防线。暗色的影如同撞在无形的墙壁之上,不住地撞击。   哀嚎声不住地传入樊景琪的耳中,恐惧与怜悯一同涌上他的心头。   诸葛策提起金锤,再次敲响聚魂钟。   轰——   再一次的天地撼动,亡魂们的喊叫更加响亮,更加哀切。   第二排的守卫也提起了木符,阻力更加强悍,亡魂妖兽的元神纷纷被赶去“龙井”附近,阴霾掩盖住阳光,四周阴风阵阵,每个人都在强撑。   诸葛策深吸一口气,脸上的血痕颜色以肉眼可观的速度变深,额头的红迹竟然还未干透,分成两条似垂泪一样,落在他的眼皮上。   樊景琪抬起手,扣在胸前的护符上,屏气凝神,感受到眼前的法器生出源源不断地能量。   “净!”   诸葛策气沉丹田,大吼出最后一句,金锤最后一次撞在聚魂钟上。   最后一道防线高举木符,三道法光顿时凝成一股巨强的力量,像是将亡魂元神捏成一团,拉扯着它们硬生生地拖进龙井之中。   樊景琪双掌合十,竖在身前,女娲石的力量卷起他的发丝,斑斓光彩照亮了黑气。   两道五彩蛇影旋转在亡灵外部,更像是一条巨大的锁链困住怨气。   尤幻臻被最后一道钟声震出了兽耳,但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顾不上整理自己的形象:“这太漂亮了!”   任雪的喉头不住发出隐约兽啼,这是他几百年都没感受过的佛气,熟悉的感觉充满全身,竟也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变回原形。   诸葛策的的双瞳恢复,紧张地望着眼前的这一切。   女娲石护送着天地间的巨大怨气,樊景琪全身已被冷汗浸透,强撑起自己的意志,控制着远处的能量。他甚至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热气在不断地蒸发。   “马上就好了。”诸葛策眼底发热,双手不住地发抖。   怨气如同感受到即将面临的苦楚,发疯一般向外挣脱。然而木符所筑的牢笼越缩越小,双头无彩蛇张开大口,咬住怨气,硬将它们抓进龙井中。   “啊啊啊!”怨气中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叫。   樊景琪只觉得心脏被撞出一个大窟窿,嘴角溢出一股腥甜气息,“散!”   蛇形瞬间被缩减,从斑斓色彩变成一条细闪,怨气被源源不断地吸进龙井之内,五彩佛气填在空洞外,形成一道繁复的封印。   昏天黑地终于结束,太阳重新显出光彩。   尤幻臻大叫道:“成了!”他身边冷风一阵,任雪已经冲了过去,伸出双手接住摇摇欲晃的樊景琪。   樊景琪眼前的景色忽暗忽明,黑白闪烁,根本看不清任雪的脸:“我们、成功了!” 第56章 56打牌——   两日后——   诸葛策的二层别墅中,一楼大厅内摆着张自动麻将桌。尤幻臻坐在东面,脸上写满了风光无限;   坐在对面的任雪则老神在在的叼着烟;   而那个被尤幻臻用“美色”勾来的翟玉拼命地朝诸葛策使眼色。   尤幻臻放出一张“白板”,单手撑在下巴上,吊起眼睛看着翟玉:“怎么,打算跟你家少主一个鼻孔出气?”   他的手肘快要杵到翟玉的牌面上,嘴角噙着笑可语气中的不爽是其他三人都听得出的。   翟玉窘迫地摇了摇头,想也不想直接将手里的牌甩了出去。   尤幻臻满意地拍拍翟玉的脸颊:“胡了!”   诸葛策:“……”   翟玉把盒子里最后的几枚筹码都塞进了尤幻臻的手心里,根本看不出他有愤怒的迹象。   任雪无语道:“你这算什么?”   “狐狸精的天性……”尤幻臻摆开筹码,用手指一点一点的戳开,“改不了,可怎么办。”他用食指拨了几枚数额大的给翟玉,“喏,吃公粮的。”   翟玉双手推辞,忙道:“愿赌服输。”   任雪在一旁看得快要吐血,真想敲开这个人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   所幸尤幻臻还没有将“不要脸”发挥到极致,他挑起眉,对翟玉道:“今晚的饭你请好吗?”   翟玉只好接过筹码,开始清算。   任雪看也不看,抽着烟冷道:“你什么时候回去?”   尤幻臻道:“吃你家大米了?管这么多。”   翟玉和诸葛策不约而同地低下头,心想,又开始了。   “你们,在说什么?”   熟悉的声音响起,在场的三人不约而同的朝二楼看去,尤幻臻大叫着推开任雪,一阵风般冲向樊景琪。   任雪紧随其后,不满道:“他才刚醒,你动作小点儿!”   尤幻臻回头冷笑:“嫉妒也要有个度!”   任雪满头问号:“我嫉妒你什么?!”他嘴上说着,手里拉着樊景琪的胳膊,朝自己的怀中揽去。   樊景琪面色发白,极力从二人的包围中挣脱出来,对诸葛策求助:“阿策,我好饿……”   他已经整整昏迷了两天,又耗费了许多精气神,现在饿得头晕眼花,勉强站在大家面前。   尤幻臻起自己的手机和钥匙,朝翟玉勾了勾手指:“我们去买菜,给景琦补上庆功宴!”说完,也不顾翟玉是否同意,便将人拉走了。   诸葛策从冰箱里拿出了之前剩下的饼干,递给樊景琪。原本薄脆的巧克力皮没有好好封口,变得又潮又软。可樊景琪管不了这么多了,急忙塞了两块进肚子。   任雪让樊景琪坐在沙发上,诸葛策则在收拾麻将桌。   樊景琪问道:“都解决了吗?”   诸葛策点点头:“差不多了,我还有两份报告要交。”   樊景琪放下心,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任雪见状,语气不由得低落了下来,说:“女娲石的“形”留在了龙井,“灵”还在你体内。”   “虽然是“灵”。”诸葛策端了三杯热果茶放在茶几上,面上写满了抱歉,说,“但能量不如之前的十分之一,也就是说它现在最多能保护你不受魔气侵扰,其他的事情,应该做不了了。不过也不是就这么肯定了……”   二人明白,诸葛策所指的就是在封印龙井时所展示的女娲之力。   樊景琪乖巧地应了一声,这个情况比他当初预想的要好些。   任雪伸手摸向自己的烟杆,看了樊景琪一眼,站起来走向阳台。   诸葛策缩了缩脖子,低声道:“对不起。”   樊景琪无奈地笑了笑,纵使自己说没关系,诸葛策的性子也不会立刻释怀的,他想了想,说道:“你会做菜吗?”   诸葛策显然不懂樊景琪为何在此刻岔开话题,茫然的看着他:“会一点,不敢保证很好吃。”   樊景琪道:“那就好,一会儿记得帮我打下手。”   “嗯……嗯?”   “因为他们都不会下厨……”樊景琪微笑道,“你帮我就是补偿了。”   诸葛策自然不会拒绝,他抬起半个身子巴望了一下阳台的方向,樊景琪双手捧着杯子,小口嘬着果茶,脸上逐渐恢复了血色。   看到任雪一时半刻没有回来的意思,诸葛策小声说道:“耀先生最早会在明天白天赶到这里。”   樊景琪平静的心终于掀起了波澜,他想表现得平静些,可不受控制弯起的嘴角还是出卖了他的高兴。   诸葛策也忍不住和他开起了玩笑:“知道这个消息,你不开心吗?”   樊景琪笑道:“你学坏了!”   诸葛策笑得忙扶稳杯子:“看你忍着,觉得有趣。”   自己的心情真表现的这么明显吗,算了,樊景琪趴在沙发扶手上,不住地朝诸葛策打听消息:“他过得好吗?嗯……有没有人为难他?对了,还有妙怡和秦大哥怎么样了?”   诸葛策没说话,只是对他做了个鬼脸。   樊景琪不好意思的说:“我一个一个问。”   诸葛策答道:“没关系,耀先生毕竟是降灵办的主任,这些年也有许多功劳,领导们不会为难他的。妙怡姐是督察,这次监管不力,顶多不做了。至于秦大哥。”   “怎么?”听到他的语气,樊景琪又紧张了起来。   诸葛策想了想,又说:“嗯……也是因为他才发现了女娲石,算是将功补过吧。说实话,他们上面的事情,我并不懂。”   樊景琪看得出来,真正在负责外界的,应该是他的小叔——诸葛宁双。   任雪抽完烟回来,二人默契地收声。诸葛策知道他和尤幻臻都不不喜欢耀明,为了和谐,还是决定在他们面前少提有关耀明的事情。樊景琪也明白这件事,顺势岔开了话题。   “阿策,和幻臻一起出去的人是谁啊?”   诸葛策答道:“我们家护卫队下的三组组长,尤前辈说想和他交个朋友。”   交朋友?樊景琪有些意想不到,毕竟尤幻臻平时十分高傲,向来都没有主动说和谁亲近,就连自己当时也被捉弄过。   他实在想不到有朝一日尤幻臻竟然主动提出交朋友的要求。这其中不会有什么猫腻吧?樊景琪狐疑的看向任雪。   任雪看明白了樊景琪的目光,摊手耸肩以表清白:“他抽风,跟我没什么关系。”   “是吗?”樊景琪还是半信半疑。   任雪咧嘴道:“谁能理解神经病的想法!”   说曹操曹操到,附近正好有大型超市,尤幻臻和翟玉是开车去的,往返速度非常快。   这几天和大家相处,对于大家的喜好忌口有个大致了解,再加上从家里吃,不会整得太麻烦。   樊景琪自觉地拎着袋子走进厨房,等着通完电话的诸葛策来打下手。   过了三分钟,厨房的门口有了动静。   但——   等来的却不是诸葛策。   翟玉一面围着方格围裙一面对樊景琪露出礼貌温和的笑容。   他长得并不丑,甚至可以说五官十分端正。但人与人之间并不纯靠欣赏外表,亲近与熟悉的距离,就是看对方给予你的感觉。   翟玉的身上带着低调精明的气质,能看的出他在日常生活交往中绝对不是一个甘心吃亏的人。但有防人之心并不是就有害人之心。   樊景琪对他点了点头,全是打了招呼。   翟玉解释道:“少主还有报告没有写完,我来帮忙,可以吗?”   “当然可以!”樊景琪让出了切菜的位置。   翟玉看着放在一边的半成品,不住道:“樊先生有女朋友吗?会做饭可是能加不少分呢。我之前就靠这个,把我女朋友骗到手的。”   樊景琪咧起嘴角,附和道:“那你做饭肯定很好吃。”   “没有……”翟玉老实道,“不好吃,她没吃到就和我说再见了,所以她不知道我是骗她的。”   樊景琪这下不知道到底是该安慰他哪一点了,只能尴尬地笑了笑。   翟玉像是没有察觉到凝重的气氛,继续说:“我像你这么年轻的时候,很喜欢学习各种东西,尤其是能让她开心的事情,我都会弄懂,去讨她开心。”   樊景琪把油倒进锅里:“你一定很爱她。”   “没有,其实我最爱的是我自己……”翟玉突然道,“否则,也不会在她死后,一次都没有找过她。”   花生油在热锅里疯狂蹦跳,巨大的气泡浮在表面。   樊景琪讶然:“翟先生……”   翟玉把切好的菜丝菜丁放进盘里:“抱歉,我说错话了。”   樊景琪接过盘子:“没关系的,但,人总是在怀念中不断地向前。”   翟玉不说话了,厨房中只剩下翻炒的声音。直到樊景琪将做好的菜盛进碟子里,翟玉才说:“你说的很对,樊先生,谢谢你,希望你在任何时候都做对决定。”   樊景琪一愣,还不懂他这句话的意思,翟玉已经端着碟子出去了。   接下来就是尤幻臻任雪接二连三的帮忙,樊景琪很快就把翟玉的话放下了,只当是他一时冲动,所留下的话。   四人庆祝樊景琪痊愈,尤幻臻把这两天打牌的趣事全都和樊景琪说了,再加上和任雪的拌嘴,逗得全桌笑得停不下来。   酒足饭饱后,尤幻臻硬拉着任雪,翟玉出去耍,诸葛策还要把报告收尾,樊景琪正好有些乏累,回到房间休息。   想到可以马上见到耀明,樊景琪兴奋得睡不着觉。诸葛策又在工作,自己没有办法和他聊天,只好把头蒙在被子里,强行酝酿睡意。 第57章 57重聚——   夜静时分。   “唔……”   一双手伸进薄被中,熟练地搭在半梦半醒间的樊景琪腰上,还在迷糊的人瞬间惊醒,正要回头叫喊,却又被人捂住嘴巴。   樊景琪快要吓得尿出来了,在诸葛策家里也会被敌人袭击,那证明来人肯定能耐非凡。   那人察觉出他的不安,单膝跪在床边,低下头亲在了樊景琪的脖子上,小声道:“别怕,是我。”   樊景琪立刻停止了挣扎,任由自己连人带被子被他圈在怀中。   男人嘴唇的胡茬透露出了他的疲惫,而手上的力气丝毫不减。   樊景琪不知怎的,之前遇到的种种事情突然一齐涌上心尖,眼眶发热,好像把委屈冲他全部释放干净,可自己又没什么委屈……   身后的男人把头闷在樊景琪的肩窝里:“我来晚了。”   “不是说最早也要明天吗?”樊景琪想去看看耀明的脸,但碍于姿势不便,只是伸手摸了摸男人的头顶。   耀明察觉到此处,深吸了一口气放开双手,站起来脱去自己的外衣。   樊景琪打开了床头灯,微弱的暖光照出耀明的脸庞,他穿着一席深色,更显得瘦削,眼底的青黑和没有血色的嘴唇更是明摆着告诉他人,自己现在的状态不好。   耀明淡淡地说:“他们是明天下午的飞机,我自己来的。”   樊景琪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两只手张开,还没等自己扑上去,耀明已经落了下来,把人当成是娃娃般抱住。   床发出嘎吱嘎吱脆弱的声音,在寂寞的空间里诉说着被塞狗粮的郁闷。   樊景琪拉回理智,两只手扣住耀明接下来的动作:“等等,你……不累吗?”   “哼?”耀明发出一声嘲弄,身体力行告诉下面的人。   樊景琪赶紧改了话,说道:“他们会发现的!”   “哦。”耀明无动于衷,心想自己能大摇大摆进诸葛家少主的屋子不被发现吗,但春宵一刻值千金,没和樊景琪多话,直接干活。   第二天一大早。楼下有人在大喊大叫,樊景琪浑身像是散架一般,懒散地睁开了双眼。   耀明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樊景琪回手摸了摸他压下去的地方,还是稳的。   紧接着,噼啪碰嗙,像是椅子什么的撞在一起发出的巨响。   樊景琪套上手边的卫衣冲出房间,站在楼上往下看。   尤幻臻抬起头,优雅地对着樊景琪挥了挥手,笑道:““朱丽叶”醒了!就是没有穿裤子。”樊景琪赶忙撂下一句“和平相处”,便臊红脸跑了回去。   耀明瞪了尤幻臻一眼,怒道:“闭眼睛!”   尤幻臻得意地对他做鬼脸:“眼睛长在我的脸上,管得着吗。”   “可以挖出来。”耀明冷漠道。   诸葛策正端着早饭走向耀明,冷不丁地听到这句话打了个颤。耀明转身见到他,漠然地看着餐盘。   诸葛策的气势不由自主变弱:“这个是给你们准备的。”   耀明接过餐盘,客气地道了声谢,朝楼上走去。   尤幻臻在后面磨牙,质问道:“他什么时候来的?”   任雪坐在沙发上,把拿倒的书丢在一边:“昨儿半夜三点。”说完,陪尤幻臻一起磨牙。   诸葛策面带两条宽泪,虽然他俩不吵了,但二对一还是很成问题。   今天翟玉不在,如果打起来的话……呜呜呜,诸葛策双手合十,开始祈祷。   回到楼上,耀明把食物放在桌上,樊景琪穿戴整齐,从室内的洗手间叼着牙刷出来,看到食物,右手像装了马达疯狂摇摆。   耀明冰封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松动,他走过去,亲亲樊景琪的额角。   樊景琪轻轻搡了他一下,吐掉泡沫,漱口,给耀明让开位置,自己先坐下吃饭。   等到耀明也吃完后,樊景琪又被他抱着,这下子连自己也窘了,这一天不能就在房间里呆着吧,虽然很想,但——   樊景琪正色道:“我们该出去了。”   “好的。”耀明亲了一口他的额头。   樊景琪苦笑道:“真的,我要出去了。”   耀明点头,又把他抱着亲了一口左脸颊:“嗯嗯。”   樊景琪无语,抬手抵在耀明的下巴处,柔声说:“你要休息就休息,我和阿策还有事情。”   “哦……”耀明单手抓过他的两只手腕,放在二人的胸间,低下头亲在他的唇上,“什么事?”   樊景琪露出了威胁的表情,耀明只好松开钳制,让他溜出自己的怀中。他望着樊景琪,像一只惨遭遗弃的大狗:“早点回来。”   “呃……”樊景琪话也没说,留给他一个背影以供瞻仰。只是几道楼梯而已!   说得好像自己爬不上来似的!他关上门,转过身就看到了尤幻臻幽怨的眼神。   吓得他差点叫出声来,幸亏尤幻臻眼疾手快,捂住了他的嘴,直接拐到了楼下大厅中。   诸葛策和任雪坐在榻榻米中,两手捧着茶杯,显然已经恭候多时了。   尤幻臻把樊景琪摁在坐垫上,自己则绕到他的对面,反手掏出一副不知藏在哪里的眼镜,架在鼻梁上,以一种审判的态度盯着樊景琪。   诸葛策笑道:“喝茶。”   “谢谢。”樊景琪接过茶杯,露出笑容。   “咳咳……”尤幻臻清了清嗓子,“樊景琪同志,昨晚做到几点?”   樊景琪差点把嘴里的茶喷出来,任雪立刻转头看向尤幻臻:“我不介意把你当成耀明的代替沙袋。”   尤幻臻推了推眼镜,委屈道:“你看他满脸写着,“我们昨天搞到很晚,但是我很舒服”。”   任雪的脑门已经被“十字”占满,樊景琪连忙道:“是是是,没错的,请下一个问题。”   任雪瞬间歇菜。   尤幻臻得意中又带了些不甘,一种憋屈感堵在心头,嘴边的话酝酿了半天还是放弃了,他可不喜欢做“伤敌一百自损八千”的买卖。他又歪头,说道:“他回来,没有说局里的事情?”   感情来我这里打听消息的……樊景琪心想,但是回忆一下两个人相处时,好像完全把局里的形势给忘得一干二净了。他羞愧地摇了摇头。   诸葛策低声道:“情况好像不太好。”   “怎么?”樊景琪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诸葛策道:“我小叔说,局长暂停了耀先生的职权,他手里的工作交给黄部长。”   樊景琪沉默了,他没想到这件事还未结束。   尤幻臻不爽道:“肯定是刘老黑在旁边煽风点火,我要去勾引他儿子,散他家产!”   三人:“……”   诸葛策轻咳一声,说:“我小叔还在局里,有什么消息他可以告诉我们。”   “谢谢。”樊景琪诚恳道。   任雪皱起眉头,问道:“这个刘老黑到底是谁?怎么回事?”   面对三个完全不知道以前情况的人,尤幻臻挺起胸膛,露出捶胸顿足的神情,说:“这你们也不知道?哎,博学多才的我和你们解释一下吧。”   樊景琪摁住任雪的手,说:“现在还不是打人的时候。”   尤幻臻被突如其来的背叛惊到了,难以置信地指着樊景琪:“琪琪!你!”   樊景琪“和蔼”地望着他。   尤幻臻赶紧喝了一口茶,开始解释道:“你们也知道耀明的身份,所以当时耀明加入降灵办时,有两种不同的声音:一种是静观其变;一种是坚决抵制。而这个坚决抵制的代表,就是刘志墨,人送外号刘老黑。”   “不过当时耀明确实帮了局里一个大忙,暂时堵住了这群人的嘴,进了降灵办。”   静观其变……樊景琪想,这不也算是变相的抵制吗。   诸葛策为他倒上茶水,二人视线相对,算是无声的赞同。   任雪问道:“怎么叫他刘老黑?”   尤幻臻不住撇嘴:“他这人做事太黑,之前有只树妖改邪归正了,可他非说这只妖是借机吸取降灵办的能量,然后就给封印了。”   诸葛策惊讶道:“这他为什么还会在局里担任要职?”   尤幻臻冷笑:“Baby,你是不是太天真了,就是这种人才会担任要职,没有心地善良的人坐在上面的。   我就是厌烦这种事,所以才会宁愿出来苦哈哈地捉妖,也不愿意跟他们勾心斗角。”   以尤幻臻的身份,是不可能没有人提拔他的。在场的三人自然不会怀疑他所说夸大或是造假。   尤幻臻见诸葛策神色忧愁,又放缓语气,道:“不过,他这种人顶多坐在这个位置上,谁敢让他当头儿啊,不得把这整个降灵办祸祸了!”   任雪嘲道:“这个位置就够叫人头疼的了。”   樊景琪摸着茶杯,用定海珠和女娲石去换取条件?   耀明肯定不会同意,毕竟这也会让自己陷入被动中。不过一定会有办法的!   任雪双手握拳,气道:“干脆直接把他揍一顿得了。”   尤幻臻直接鼻孔朝天,嗤笑道:“要能这么简单,他早被人打死了!”   “对!”樊景琪忽然灵光乍现,看着尤幻臻,惊叹一声。   尤幻臻茫然地看着他。   樊景琪道:“局里有没有人和他意见不和或者……有什么利益冲突?”他不信刘志墨这种性格,不会只得罪一个人。   “你是说……”尤幻臻有点明白他的意思了。   诸葛策也兴奋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尤幻臻双手撑在额头上,紧急搜索大脑中的信息:“等等!等等!我想想!”   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在这时响起。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完全想不到谁会在这时敲门。   尤幻臻大叫:“快去开门!不要打扰我想问题!”   诸葛策匆匆起身前去开门。   屋外的女人一言不发,用力推开诸葛策的身体,把屋里的人吓了一跳。   黄妙怡头发散乱,走进屋里,脸色十分难看:“大事不好了!” 第58章 58争执——   屋内的几个男人当即脸色变了,纷纷走到黄妙怡的身边,尤幻臻叫道:“什么!这么快就行动了?”   “不是!”黄妙怡背对着楼梯口,“耀明失踪了!你们知道吗!”   众人:“……”   黄妙怡见他们都不说话了,以为是受到沉重打击,只好又安慰道:“但是别担心,凭他应该是出不了危险的,景琪你听我说……”   说着,她走过去两只手紧紧圈住樊景琪的手,“可以和我爸说说,用法器也帮你把人找回来。哎,他这个人胆子也蛮小的嘛。”   樊景琪忍着笑,目光移到黄妙怡的背后。   耀明穿着黑色短袖,面无表情地问道:“哦。”   黄妙怡迅速转身,握着耀明的手上下摇晃:“耀主任安全就是我们最大的幸福!”脸色变换速度之快,惊到众人。   尤幻臻摆了个呕吐的表情:“得了吧你。”   黄妙怡嘻嘻笑着放开耀明的手,走过去揽住诸葛策的胳膊,说要去泡个澡放松一下紧张的神经。   到了午饭时间,几个人没心思再做菜直接叫了外卖,黄妙怡小心翼翼地扶着包着毛巾的头发,举着杯子遥祝樊景琪帮助他们处理了大麻烦。   樊景琪回道:“应该的。”   尤幻臻说:“快点儿,把你这几天知道的消息都告诉我们,不要隐瞒!”   黄妙怡一口气干掉气泡酒,舒服地“啊”了一声:“什么消息?我爸根本就不让我听,不过猜也能猜到了,刘老黑那边想做个手脚把……嗯,这件事彻底解决。”她看了看樊景琪的脸色,没把话说得太透明。   任雪挑眉看着黄妙怡,道:“那你来是做什么的?”   所有人顿时肃然起敬地看向任雪,本人则莫名其妙地看了回去:“怎么!这不是重点?”   樊景琪双手捧着一角披萨,虔诚的模样如同供奉。   黄妙怡摆了个“镇定”的手势,又给自己斟了杯酒,开口道:“当然,我肯定不是空手来的。”   尤幻臻点头:“是的,你还有行李。”   黄妙怡不予理会,继续说:“我带了任务!”   “你可以闭嘴了。”尤幻臻翻了个白眼。   黄妙怡抬手给了尤幻臻一拳,扶着差点散开的发包看向耀明:“我爸他们说,这附近的魔气还没散尽。”   耀明没有说话,低头给樊景琪夹菜。   尤幻臻问道:“黄部长他们呢?”   黄妙怡耸了耸肩膀:“回B市了,说有大事发生。”   尤幻臻皮笑肉不笑道,“还有大事?大事什么时候这么不值钱了。”   诸葛策想起昨天慕容宁在网上告诉他的消息,附和道:“好像是和异能中心有关。”   “异能……”任雪嘴角抽搐,“你们还真能搞事情。”   诸葛策立刻半举起双手,表示并不熟悉其中的操作。   耀明抬了抬头,正好和黄妙怡对上视线,但仅仅一秒钟的时间,耀明便把头低下,当做没有事情发生。   黄妙怡则抓准时机,故意凑到离樊景琪近的方向,小声道:“要是把魔气散了,主任的位置还是你的。”   樊景琪惊讶地看向黄妙怡,黄妙怡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要是不为此,我爸也不会放我来这里。”   耀明放下筷子,漠然地摇了摇头。   屋内的气氛顷刻间变冷,所有人严肃地望向耀明。樊景琪坐在他的旁边,仿佛早就猜到了他会这么做,给耀明的碗里放了小块煎鱼肉。   黄妙怡深吸一口气,问道:“为什么?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耀明平静道:“我和降灵办之间的交易结束了。”   “交易结束?”尤幻臻冷笑一声,“是你天真还是我天真?”   樊景琪一听暗叫不好,他开口去劝尤幻臻,却不及对方的速度之快。   尤幻臻站起来,一脚踹翻榻榻米,坐在对面的诸葛策被任雪拉开,才免遭被汤汁浇灌一身的灾难。   黄妙怡没想到尤幻臻做出这种动作,冷静后怒道:“你疯了!”   尤幻臻磨着牙,额头上的紫色图腾若隐若现:“我疯了,我确实疯了!因为他我们才在这里窝囊地躲着!我们费了这么多心思,只为了帮他,结果现在,他做了大爷,我们倒是里外不是人。”   樊景琪解释道:“不……幻臻,你误会了!”   尤幻臻的兽耳露了出来,任雪知道这是他即将迸发妖力的迹象,喝道:“你要做什么!”   尤幻臻咬着牙喝道:“樊景琪,你真是圣母心泛滥,因为他可以连自己的法器都不要!”   “幻臻!”樊景琪呵斥道,却也晚了一步。他清楚地感受到耀明的怒火向外喷涌。   耀明皱起眉头,睨着尤幻臻:“你说什么?”   “我说……”   樊景琪冲到尤幻臻的身边,握住他的双手。一股炙热的妖气立刻烫伤了樊景琪的掌心,但就在他们四目相交的时刻,红色的暗影从尤幻臻的右眼跑出,消失在空气中。   “算了!”妖气散去,尤幻臻重重地叹了口气,略带迷惑地看向地面,心道:我干嘛这么生气?   樊景琪哭笑不得,只好先将疑问放回心里:“你先冷静一下!耀明?”他侧过头去,捕捉到耀明外泄出的一丝杀气。   耀明黑着脸拽过樊景琪,一路拉到了二楼,嘭地一声关紧了房门。   黄妙怡拆下毛巾搭在脖子处,蹲下去收拾残局。   诸葛策忙道:“我来就好。”   黄妙怡抿唇不语,捡着落在地上的食物碎屑。   任雪看向尤幻臻,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你最近这儿有问题。”   “你才有问题!”尤幻臻也知道是自己做的不对,但被任雪这样指责,还是下意识地回了句嘴。   他蹲在黄妙怡身边,口中喊着姐姐长姐姐短的开始伏低做小哄人。   任雪看出来尤幻臻刚才只是昏了头,便不再理会,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二楼。   房间内……   樊景琪偷瞄了一眼自己的手心,发现并无大碍后。   耀明背对着樊景琪,在凌乱的衣服里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根点着火,放在唇边,狠狠地吸了一口再吐出,整张面孔被藏在灰色的薄雾后,弓着腰坐在椅子上,显得有几分脆弱。   樊景琪坐在床上,两只手努力地掰着耀明坐着的椅子,如同一只笨拙的小猫挥动爪子。   可坐在上面的人丝毫不动,樊景琪只好作罢,自己跑到耀明的正面,半个身子趴在桌上,把头挤在耀明的怀里。   耀明顺势捻灭了烟,把樊景琪抱到床上。   樊景琪轻轻用指腹划过耀明的眉骨,耀明闭上了眼睛。   樊景琪知道他现在只想有个安静的环境,便没有出声,任由对方抱着自己。   而他却在想尤幻臻眼中的暗影,是他自己的妖气吗,但那种陌生的敌视是他从未在尤幻臻的眼中见到的。   应该找个时间去问问他。樊景琪暗想,他嗅着耀明身上的味道,心放了下来。   无论耀明做什么决定,自己都会选择支持。但如果妙怡他们遇到危险,自己也不会坐视不管。   本不会对立的一群人,现在却站成了两方。   樊景琪看着自己的手指,茫然出神。   耀明似乎察觉到他的异常,昏睡着去摸樊景琪的手,将其放在了自己的胸口前。樊景琪回过神,感受着富有生命力的蹦跳,笑了起来。   直到傍晚,樊景琪从床上爬起来,伸了个懒腰。明明是看人家睡觉,现在倒成了自己睡,再这样下去迟早变傻。他看到耀明不在屋内,便穿着拖鞋出门。   黄妙怡、任雪和尤幻臻三个人在客厅斗地主,樊景琪看了看四周,不见诸葛策和耀明的身影。   任雪察觉出樊景琪的疑惑,说:“诸葛策说要出门办事,耀明跟着一起去了。”   樊景琪点点头,给自己斟了杯热水,坐在尤幻臻身边看牌。   尤幻臻不知道是点儿背还是怎的,脸上被贴满了白条,狼狈地撩开遮在眼前的障碍物,朝樊景琪要水喝。   黄妙怡盘着腿,笑嘻嘻道:“阿琪,今晚姐姐给你买糖吃。”   樊景琪见她气消了,跟着笑笑。   黄妙怡甩出一堆顺牌,得意地朝尤幻臻晃头,又道:“对了,秦老哥托我给你带句话,明儿天中午和你见面。”   樊景琪差点喷出来,忙说:“怎么才告诉我!”他刚要起身,又被黄妙怡扯着裤腿摁回位置上。   黄妙怡说:“啊呀,急什么啊,我告诉你男人了啊,他出门买车就是为了明天好送你啊。”   买车……樊景琪嘴角抽搐,和耀明经历了这么多,还没习惯他原本富二代的人设。   任雪从诸葛策那里知道了秦云长的事情,听到这话也来了兴趣,问道:“什么情况?”   能和佛界扯得上关系的人真的不多,就连任雪也未参与到那场战斗中。但在那场战斗后,佛界的人仿佛就被清零了。   黄妙怡扔下手里最后一张牌,“等明天阿琪去了不就知道了。春天了,赶紧掏钱别装傻。”   尤幻臻把前几天赢的钱输的快差不多了,任雪朝樊景琪勾勾手指。   樊景琪走过去,被任雪摁在自己的位置上:“来吧,输了算我头上。”   黄妙怡眨了眨眼睛,笑道:“我喜欢和聪明的玩儿,这两个人太笨了。”   话到这个份儿上,樊景琪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尤幻臻问道:“说起来,佛魔两界那场战争到底是谁赢了?”   任雪淡淡答道:“都输了。”   “都输了?”尤幻臻太小了,根本不知道当年的战况,只是听族里的长辈提起过,当下听了这句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叫都输了?”   任雪道:“就是都输了,没有人赢。”   尤幻臻心想你这不是废话,揶揄道:“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任雪不说话了。   樊景琪看着手里的扑克牌,缓缓道:“任雪当时不在场。应该说是佛界败给魔界。佛尊舍弃了自己,保住佛界。”   屋外秋雷大作,白色的闪电劈开了寂静夜空。 第59章 59梦魇——   黄妙怡抬手捋了捋长发说:“算了,别说这件事了。”   尤幻臻抬起眼眸,端详樊景琪的脸色,随后问道:“那为什么魔界没有统一三界?”   “尤幻臻?”黄妙怡真想去摸摸他的脑门,看看是不是烧坏了,这种时候还要追问下去?   樊景琪没有任何抵触的情绪,平静道:“因为魔界王储之间发生了战斗。”   他凝视着尤幻臻的双目,正当自己内心犹豫着要不要使用定海珠时,门边响起了开启的声音。尤幻臻离大门最近,放下扑克牌转身去开门。   黄妙怡伸出食指指着自己的太阳穴,转了三圈,朝樊景琪、任雪做了个“脑子有病”的手势。   樊景琪笑了笑,没有说话,心底的不安逐渐涌现出来。   尤幻臻乐呵呵地接过诸葛策手中的食物,走进厨房去摆盘。耀明凑到樊景琪身边,把车钥匙放在他的手心中。   黄妙怡跟吃了柠檬般,捂着牙拉着一脸不爽的任雪跑开。   樊景琪拿着钥匙,简直哭笑不得,问道:“你怎么不告诉我?”   耀明回道:“惊喜。”   确实有被吓到,还有点开心。樊景琪看着上面他认不出的牌子,忽然想起当初室友贺嘉源告诉自己耀明的车的价钱,不禁疑惑道:“你到底有多少钱?”   “不知道啊……”耀明从口袋里把卡拿出来交给樊景琪。   樊景琪哭笑不得,要把卡推回去:“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耀明干脆钳制住他的双手,直接把卡塞进了樊景琪的口袋。   诸葛策刚刚回来时直接一头扎进书房里,现在手中拿着文件出来,看到他们二人在一起,便红着脸道:“我待会儿再来吧。”   樊景琪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朝他摆了摆手:“你们讨论吧,我去帮幻臻。”说完,跑进厨房。   诸葛策把文件交给耀明,小声道:“那个魔界来的魔,貌似还在这里。”   文件上写着降灵办布置的任务和搜集的信息,显然只凭诸葛策一己之力,是根本无法完成的。   耀明视线下移,看到发布人写着“黄健锋”的名字,于是合上封面还给了诸葛策。   诸葛策满含期待地看向耀明,等了片刻,却发觉对方并没有想说什么。   “耀先生?”诸葛策试探性地问道。   耀明回问道:“黄健锋让你来问我的?”   诸葛策从他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好顶着压力,老实说:“不、不是。”   耀明点了点头,转身要走。诸葛策察觉到他的意图,急忙拦住对方的去路:“耀先生!这是所有人的机会!”   樊景琪听到声音后走了出来,任雪等人随之探出头,几人看到诸葛策一副要哭的模样,心里同时冒出一个念头。   黄妙怡道:“咦?主任欺负傻小子了?”   耀明皱起眉头。   樊景琪问道:“阿策,怎么了?”   耀明回过头冷漠朝诸葛策说:“知道了。”   诸葛策欣慰地松口气,高兴地握住耀明的手上下摇动,趁他即将发火时又放开,脚底抹油般跑回书房。   黄妙怡摸了摸脑门,又伸手去摸任雪,自言自语道:“都没发烧吧。”   处在最后面的尤幻臻眼底闪过一抹暗影,马上恢复常态,摘掉身上的粉兔子围裙,招呼道:“快点吃饭!我要饿死了!”   黄妙怡看了他一眼,调侃道:“你饿什么,从下午坐在那里打牌就没有换过地方。”   尤幻臻坐在椅子上,伸出手指指着自己的脑袋:“用脑消耗能量,你不吃我吃。”   黄妙怡不住朝天翻了个白眼。   几个人吵吵嘴结束晚饭,樊景琪将留好的饭菜放在微波炉旁边,转身时被站在门口的人吓了一跳,幸好尤幻臻眼疾手快接住了瓷碟。   樊景琪窘迫道:“谢谢。”   尤幻臻拿着干净的厨房纸帮他擦碟子:“景琪,我们谈谈吧。”   樊景琪心里不由地打了个突,稳住心神后答道:“嗯?好啊。”   尤幻臻注意到他的反应,眉头挤在一起:“你在怕我吗?”   樊景琪摇了摇头,他不知道尤幻臻此次前来的目的,但总有一种异样的疏离感在自己的心头环绕。   他侧过头,望着尤幻臻的侧脸,却根本找不到不对劲的神情。   尤幻臻抿了抿嘴唇,原本娇艳的颜色一下子变得粉白:“好吧,说实话,我这几天有些不舒服。”   樊景琪抬起头,担忧地看向尤幻臻:“哪里不舒服?”   尤幻臻轻轻吐了口气,耳后的发丝落在脸颊旁:“不是身体,是、是梦……”   他的睫毛不住抖动,“我总是梦见,自己跳入血海里,被无数冤魂啃食。”回忆起梦境,那种深层的恐惧几乎要将人吞噬。   樊景琪想到看到的红色暗影,难道不是自己眼花?   他扣住尤幻臻的手背,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怕,那是梦!”   尤幻臻苦涩地扯了扯嘴角:“是啊,是梦。”他知道樊景琪并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但好在有人可以说说这几天压瘪的情绪。   樊景琪眨了眨眼睛,定海珠隐隐发出一丝弱光:“要我帮你做什么吗?”   “只有一件事……”尤幻臻抬起头,“景琪,无论发生了什么,你都要相信我。”说完,他张开双臂狠狠地抱了樊景琪一下,走出厨房。   淡金色替代了澄澈的双目,樊景琪暗暗催动定海珠盯着尤幻臻的背影,可除了淡紫色的妖气外看不到任何其他生灵的气息。   到底是怎么回事。   樊景琪正在思考着,楼上的黄妙怡喊了一声,他只好把疑惑暂时放在心底。   第二天清晨,樊景琪起床后发现整间屋子里除了耀明和他,其他人都不见了。   耀明把煎蛋推到樊景琪的面前,说:“他们去勘察现场了。”   樊景琪“哦”了一声,心里面想的就是和秦云长见面的场景,他走神的模样被耀明看在眼中,眼瞅着老婆在想别的男人,妒火直接烧到了耀明的脑门。   “好吃吗?”耀明问。   樊景琪听到声音,抬起头正要回答,却被对方堵住了嘴。   樊景琪:“……”   耀明亲完,仍面露不爽:“只是见面而已。”   樊景琪哭笑不得,只好乖乖地和耀明说话,把早饭吃完。   所有事情准备完毕后,耀明开车带着樊景琪来到远泊茶馆,这是L市旅游景点内的一家相对来说人比较少的茶馆。   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可以欣赏不远处的高山流水,低头就是川流不息的人群,屋内放着宁静的筝曲,一种大隐隐于市的既视感扑面而来。   秦云长早早地坐在二楼等着二人,看到樊景琪时,不免有些激动。   樊景琪喊了声“秦大哥”,秦云长忌惮耀明的脸色,把拥抱换成了握手,笑道:“怎么样,这边的生活还习惯吗?”   樊景琪点了点头:“这里天气太舒服了。”耀明坐在樊景琪的身边,沉默着喝茶。   秦云长似乎早就料想到会是这个局面,和他打了个招呼后,便把注意力全放在了樊景琪身上:“修补“龙井”的事情,真的是辛苦你了。”   樊景琪放下茶杯,笑道:“我做了应该做的而已。你最近怎么样?”   秦云长的拇指不住摸着茶杯上的花纹,脸上带着尴尬的笑容:“还是老样子,帮人做做事,赚点儿小钱。”   耀明回过头,冷漠道:“有话直说。”   秦云长干笑数声,喉头干哑,原本酝酿了好几天的话,此时见到樊景琪后却说不出来了。他挠了挠头,急得像只猴子。   “秦大哥,没关系的……”樊景琪帮他倒了杯茶,“我能做的都会做的。”   耀明歪着头看向樊景琪,樊景琪则道:“耀明也会的,对吧?”朝他露出一个俏皮的笑容。   耀明面无表情地把头扭回原位,算是无声的妥协。   秦云长见到他们二人已经打了包票,便不再迟疑:“景琪你都这么说了,我再这样就不像个大哥了。”   “其实,是我师叔他老人家,想请你去寺里说说话……”秦云长说,“既然重整佛族已经不可能了,那——他只想见见你。”   樊景琪应道:“好啊,不会冲突到他吗?”   秦云长欣喜道:“不会!你要是答应了,我就去回他,过几日带你去见他!不过……”   他看到樊景琪旁边坐着的人,想到耀明的身份,恐怕不能让二人一起去了。   樊景琪注意到秦云长的目光,知道他所担心的事情,于是说道:“耀明会等我回来的。”   耀明沉默地回望樊景琪,点了点头。   秦云长没想到耀明会这么轻易地答应,差点当场把心给刨出来:“谢、谢谢耀主任!”   耀明的眉毛拧在一起:“不是主任了。”   秦云长挠了挠后脑勺,尴尬笑道:“对不住。”   耀明晃晃手指,表示没事,端起茶杯饮了一口。   樊景琪问道:“秦大哥你呢?降灵办有没有对你怎样?”   秦云长挠了挠头说:“有没有怎样都没什么,即使是让我呆在降灵办,法器没了,一样不能做事。”他怕樊景琪多想,忙道,“这绝对不是你的错!景琪,我其实早想陪着师叔读读经书,喝喝茶水过安慰日子了。”   樊景琪乖巧地点了点头,每个人心里都很清楚,当初要不是找到最后几颗定海珠,恐怕所有人都要丧命在塔邪手上了。   秦云长感慨道:“以前小的时候不爱看书,只顾着乱跑。如今静下心来,才发觉我太愚蠢了。”   樊景琪问道:“秦大哥,你可知道什么能驱散梦魇的经文吗?”   “知道啊……”秦云长念了一遍经文,又找服务生要来纸笔写好递给樊景琪,“你最近睡不好吗?”   樊景琪收好字条,淡笑道:“偶尔做噩梦,心乱而已。”   秦云长叮嘱了几句,又说过几日一定给他答复,买完单就和二人告别了。 第60章 60分工——   下午四点钟,耀明和樊景琪在旅游景点散步。快到晚饭时间,游客减少了许多,街道有了喘息的机会。   耀明把买好的鲜花饼递给樊景琪。新出炉的饼皮酥软清爽,甘甜味道萦绕在唇齿间,商场里盒装的鲜花饼相比较路边上买的,味道还是有明显的差异。   樊景琪吃完一整个,耀明马上递过来了第二个。   旁边有一对情侣好奇地看向他们俩,女生朝樊景琪笑了笑,问道:“好吃吗?”   这两个人年纪看起来和樊景琪差不多大,两个人都背着大包,看上去像是没有跟着旅游团的散客。樊景琪点了点头,说:“很好吃。”   女生抬了抬肩膀,回过头埋怨男生:“看着就好吃,干嘛不给我买。”   男人委屈地说:“之前买的路边摊,你不是说不好吃吗!”   樊景琪这下子尴尬了,没想到自己会卷入情侣的矛盾中,他和耀明对视一眼,决定加快脚步先远离战圈。   女生怒道:“这两个是一样的吗?我真有病,你没钱还和你出来玩!”说完,她气得甩开男人,和樊景琪并肩走着。   樊景琪:“……”   耀明:“……”   男生跟在三个人的后面,缩着脖子也不好意思走过去。   女生眼圈发红,吸着鼻子,自来熟般和樊景琪诉起苦来:“我坐了23个小时的硬座来找他!结果就是背着包到处溜达,现在连吃也吃不起了。”   樊景琪抬头看着耀明,耀明默默地把手上提着的塑料袋交给他。   樊景琪拿出一个鲜花饼,其余的都交到女生手上,小声劝道:“我觉得不是钱的问题,既然选择两个人出来玩,就互相理解一下吧。”   女生推了开他的手,没忍住情绪,一下子哭了出来。   男生马上走上前,揽着女生的肩膀安慰:“你这又是作什么啊?”   女生两只手擦着眼泪:“是我作,我隔着半个中国来找你,省吃俭用攒了半年的钱,买车票住旅店,得到的结果就是我太作了。”   樊景琪的心脏被狠狠地撞了一下,他把袋子交给男生,沉声道:“珍惜你们在一起的时间吧。”   男生本来想骂人,一抬头看见耀明的脸色便把话憋了回去。   耀明看了一眼哭泣的女生,搂过樊景琪的肩,朝停车的方向走去。   樊景琪看着手中的鲜花饼,自语道:“如果他真的爱她,女生也不会这么伤心吧。”爱情中只剩下一个人在努力,哪有不伤心的。   耀明忽然低下头,双眼直视樊景琪:“你想到什么了?”   樊景琪心脏的跳动停了一拍,又加速砰砰跳动,只好别过视线掩饰自己:“没啊。”   耀明的手紧了紧,力度大到樊景琪认为自己一辈子都逃不开他的身边。   从景区开回去需要两个小时的时间,二人干脆找了个评价不错的店先吃晚饭。樊景琪发了个消息给诸葛策,便乖乖坐好等着耀明点餐。   男人穿着黑色的高领毛衣,瘦削的脸被衬出纸般雪白。抬手时腕上露出和樊景琪情侣的银链,每一块骨肉都是完美的。   樊景琪又不禁在想,耀明找到自己时,看到现在的皮囊会不会有些许失望。   耀明把菜单交给服务生,转头看到樊景琪的表情,轻笑道:“在想坏事?”   这个人怎么流氓起来也这么帅啊,樊景琪又被电了一下,红着脸低头研究餐具:“没啊。”   就在这时,耀明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界面便挂断了。   然而对方十分执着,打过来被挂断,打过来被挂断,一共三个回合,桌子被震得嗡嗡响。   樊景琪一脸迷惑看向耀明,用表情表达疑问。   耀明解释道:“骚扰电话。”   骚扰电话再次响起,手机界面亮了起来,显示出一串加密的号码,紧接着手机自动接通,即使没开免提对方的大嗓门的叫声也传了出来:“还是不是兄弟了!”   樊景琪惊讶地看着耀明,耀明接起手机,不悦道:“这就是我讨厌科技发展的理由。”对面的声音弱了下去,耀明沉默地听着手机。   直到服务生端上第一道菜上桌,耀明开口道:“我考虑一下。”说完,挂断通讯。   樊景琪低头咬着新鲜炒笋,落下来的睫毛在眼下留下密密的阴影:“这个好好吃。”他抬起手夹了一筷子放在耀明的碗中。   耀明道:“你认识季和?”   听到这个名字,樊景琪立刻抬起头:“他出事了吗?”对于季和,自己还是非常感激的,不仅仅是他肯雇佣自己,还有在自己一无所有的时候的无条件信任。   “算是吧……”耀明咽下炒笋,“他们部门整体的问题。”   樊景琪焦虑道:“怎么回事?”   耀明把刚刚得到的消息告诉了樊景琪:“他的搭档叛变,他们的大厦被毁了。”   樊景琪瞪大了双眼,他想起当日看到季和身边的那个男人,就是他背叛了季和吗?他追问道:“那他怎么样了?”   耀明说:“受了伤,但是没有性命之忧。”   樊景琪皱起眉头,一瞬间失去了胃口:“我、我能做什么帮他?”   看到他的模样,耀明伸出手搭在樊景琪的手背上,沉声道:“不用,我去办,相信我。”   手背上传来温暖的热度,让人顿时心安,樊景琪点头:“那你什么时候回去?”   耀明微微挑眉:“你不和我一起?”   “我答应了秦大哥,不要担心我,大家都在的。”樊景琪诚恳地说。   耀明想了想B市的风波,就算是带着樊景琪回去,也不会安全,但至少这里有佛族的人可以照顾他,只得应允:“好。”   二人吃过晚饭,耀明开车载着樊景琪回去。   车内响起悠扬的纯音乐,配合吹散闷气的风,这时是一天最快活的时光了。   前后无车的情况下,耀明揽过樊景琪的肩膀,和他碰了碰嘴唇。   樊景琪不住笑道:“科技也有好处,听音乐很方便。”   耀明沉默片刻,说:“嗯。”   等到回去后,那四个人都没有在家,樊景琪放心不过,一一询问。   尤幻臻说在约会,任雪说和诸葛策、黄妙怡这边事情还未办完,今晚不回去了。   他把消息告诉耀明,后者像是得到了释放的讯号,直接把人扛起往楼上走去。   一夜过后,樊景琪被闹铃叫起,忍着一身疲惫晃醒耀明。   尤幻臻坐在客厅里,闭着眼吃早餐,原本不打算回来的他,知道了第二天耀明要去B市,只好在深夜赶回,方便明天陪樊景琪一起回来。   代价就是要吃一早晨的狗粮。他挑起眉毛,看着帮耀明往面包片上涂草莓酱的樊景琪,问道:“他们三个今天回不回来?”   樊景琪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我们去看看吗?”   耀明满脸清爽地从洗手间出来,尤幻臻鄙视了他一下,回道:“不用吧,一个龙子、一个诸葛家少主、还有一个有法器的女强人。”   他掰着手指头清算了战斗力,“这要是处理不好一件案子,干脆别在降灵办呆着了。”   这又不是看谁家底好就可以赢的,樊景琪很想反驳尤幻臻,但碍于耀明会担心,只好点点头。   二人坐着耀明的车,送他去机场。   尤幻臻坐在车里等着樊景琪出来,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给昨晚一起玩的伙伴发了个消息:“在做什么?”   不到一分钟,对方便回道:“工作【/哭脸】”   尤幻臻不住调侃道:“工作还这么快的回消息?”   对方立刻回道:“因为不想错过你的消息”。   还不等尤幻臻回消息,他的下一句话便来了:“太想你了,今晚还可以见面吗?”   咚咚——   车窗被敲打的声音响起,尤幻臻下意识地盖住手机界面。   樊景琪双手挡在眼眶外,呆萌地看着里面,做了个“开门”的口型。   尤幻臻帮他打开门,笑道:“送走了?”   樊景琪点点头,系上安全带。   尤幻臻的手指在方向盘上点了点,脸上露出了思考的表情。   樊景琪好奇地看向他:“怎么了?”   尤幻臻咬了咬下嘴唇,下巴抵在方向盘的高点,懒洋洋的说:“今天晚上你和我去玩吧?”   樊景琪笑道:“你的约会吗?我不要当灯泡!”   尤幻臻揶揄道:“怎么?我那时候天天当你们俩的灯泡,现在想让你吃狗粮就不同意了?”   樊景琪红着脸摆手:“是和翟玉吗?”   “唔……”尤幻臻含糊地应了一声,给翟玉回了条消息,挂挡开车带着樊景琪离开机场,“这个人蛮有趣的。”   樊景琪颔首:“你不要耍人家哦。”   尤幻臻恼羞成怒:“怎么这么说!我对待感情这事可是很认真的!”   樊景琪惊讶,狐疑地看向尤幻臻。   尤幻臻挑眉道:“不信我吗?虽然时间不长,但我投入的感情很多的!”   樊景琪摆出一副“早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的表情,坐在副驾驶上无奈地抿起嘴唇。   尤幻臻虚无道:“哎,妖的感情很玄的,毕竟我也活了这么久,你不能让我对一个人不离不弃吧。”   “哦,当然,你和你男人是天注定的缘分,这种的就很叫人羡慕了,所以不要出来拉仇恨值。”   樊景琪喃喃自语:“天注定吗……”   尤幻臻没听到他的话,自顾自讲下去:“及时行乐对我来说最重要,我有个前辈叫妲己知道吗,她就是太傻了,怎么可以因为一个男人放弃自己。”   说着,红灯亮起,猩色在他的眼中一晃而过,尤幻臻踩下刹车:“算了,不说这个了,你什么时候去见秦云长?提前和我说,我带你去。”   樊景琪点头,从手机中找到秦云长,敲字询问。   尤幻臻侧过视线,眼中倒映出樊景琪的头顶,却没有丝毫的温度。 第61章 61假装——   信息发送后,没等来回信,诸葛策的消息忽然发了过来,要约二人中午吃饭。   樊景琪回了一个“好”字,直觉告诉自己可能是三人遇到了麻烦。   尤幻臻劝樊景琪不要胡思乱想,为了晚上的约会拉着樊景琪逛起了商场。   为了挑选底妆,特意变成女孩子的模样,挎着樊景琪的胳膊光明正大走入卖化妆品的地方。   樊景琪才想起来,尤幻臻还有这项能力。尤幻臻撅起发黑的嘴唇,凑到樊景琪的脸前:“这个好不好看?”   虽然颜色过于浓重,但从整体来看却有一种欧美电影中女王的气场。樊景琪点了点头。   尤幻臻自己照了照镜子,照完左脸照右脸,翻来覆去的比对一番,还是要来卸妆巾擦掉了颜色。   尤幻臻泄气道:“算了,也就景琪你能欣赏了。”   樊景琪好奇问道:“你要做女孩子去见他吗?”   “没办法啊……”尤幻臻换了个粉嫩的唇彩,“他脸皮薄,总觉得两个男人呆在一起不好意思。”   说完,他抿了抿嘴唇把颜色抹匀,“直男就是这点不好。”   樊景琪心想,真的直男会是这样吗?   他遇到的直男看到多漂亮的男生也不会想要交往啊,而且还会骂娘炮的。   尤幻臻比对了颜色,确定要那个偏粉的颜色,跟在BA身后去前台结账。   樊景琪看着那支十分不平常的颜色,不住出神。   尤幻臻提着包装袋扭腰走了过来,二人走出热闹的商场,移到僻静的停车场,尤幻臻坐在驾驶座上摇身一变,又恢复成男人的身体。   他伸出手拍了拍自己硬朗的胸脯:“呼,还是这个样子舒服。”   樊景琪试探道:“幻臻,你还记得那天在厨房里和我说的话吗?”   尤幻臻拧着钥匙,像是把那件事忘在九霄云外:“嗯?”   “你说,要我无论如何都要相信你。”樊景琪说。   “不记……”尤幻臻转过头,正和樊景琪四目相对,后面停着的一辆车忽然打开灯,晃了他的双眼。   就在这时,丝缕佛气钻入尤幻臻的额头内。   尤幻臻短暂的失明后,恢复视力,不住怒道:“哪个王八蛋!”   樊景琪好笑道:“算了算了,走吧,他们三个人应该到了。”   尤幻臻看在樊景琪的面子上,忍住下车殴打司机的火气,一脚踩住油门,带着樊景琪离开。   到了店里,等待区坐着一排长长的队伍。   尤幻臻抬头看向店名,在脑海中搜索是否在网上听说过这家店的宣传。   黄妙怡提着一杯奶茶在二人身后出现,二话不说,一手挽着一个,把两个人带到包间内。   任雪看着进门的三人,嘴角不住抽搐:“感觉你们俩像是被逮捕了。”   黄妙怡神情严肃,把奶茶放在桌上的力气如同放下惊堂木,她提起自己的包,把拍好的一叠照片交给尤幻臻。   尤幻臻迅速地过了一遍,传给樊景琪。   诸葛策说:“我们怀疑,那几只魔根本没有回到“龙井”里。”   泥泞的土地表面,隐约印着几枚兽蹄,如同牛蹄但上方又有爪痕。   樊景琪驱动定魂珠,过了三秒,照片散发出让人不适的黑雾。   他放下照片时,四人已经展开了讨论。   黄妙怡说:“这要通知我爸他们。”   尤幻臻挑眉道:“不怕来挨处分了?”   “拜托大哥!”黄妙怡抄起一张照片不住朝他脸前晃动,“如果真的是上次那种魔,我们几个人根本没有胜算。”   樊景琪小声问诸葛策:“真的是上次那个魔吗?”   诸葛策摇了摇头:“不清楚,但……有点很奇怪。”   樊景琪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诸葛策把自己的推测说了出来:“现场虽然有魔气,但并不分散,没有四处游走的痕迹。而且“龙井”事件结束后,也没有新任务之类的。”   “这事才结束几天啊……”尤幻臻叼着一支筷子说道,“灵山的重建计划也还没开始吧?”   不知不觉间,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了诸葛策的身上,安静下来的屋子内,每个人呼吸的声音都变得十分清晰。   诸葛策一下子窘迫了起来,点点头:“是。”   黄妙怡吸着奶茶,揶揄地看向尤幻臻:“喂,这件事你都知道?”   尤幻臻双手托在脸颊两侧,冲着黄妙怡抛了个媚眼:“我想套话,这还套不出来。”   想到在自己手底下干活的人现在变成了尤幻臻的眼线,诸葛策简直欲哭无泪。   任雪注意到安静的樊景琪,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顶,柔声道:“你有什么见解?”   樊景琪温和地笑了笑:“没什么。”他把照片放好,推到任雪的手上,“你们不妨再去看看?确定下来再说。”   诸葛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尤幻臻和黄妙怡分享着化妆品,聊到高兴处,黄妙怡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人黑脸的模样,她望向樊景琪:“我总感觉哪里不对劲,终于发觉了。”   尤幻臻的手指不住摩挲着,眼神紧紧地盯着黄妙怡。   樊景琪茫然地看向黄妙怡。   黄妙怡冷静地一字一句道:“耀,主,任,去哪儿了?”   樊景琪解释道:“他回B市了,要处理其他的事情。”他注意到三人惊奇的眼神,连忙解释说,“不是降灵办的事情。”   众人一听,稍稍放下了心。诸葛策仔细检查了照片一遍,自语道:“今晚我还是在那里看看吧。”   黄妙怡吸着奶茶,举手道:“怎么忍心把你一个人放在那里,姐姐陪你。”   樊景琪侧过头看向任雪,任雪只好也点点头,同意随行。   尤幻臻揽过樊景琪的肩膀往自己怀中带去,得意地冲任雪吐舌:“今晚,他就是我的人了。”   任雪白了他一眼,拂开尤幻臻的咸猪手,让樊景琪坐回舒服的位置。   几人吃过饭后,准备离开。   樊景琪和诸葛策走在最后,诸葛策压低自己的音量,只让他们二人能听到:“我总觉得像是有人故意将魔气留在那里的。”   樊景琪心头一震,还不等自己开口,便听诸葛策继续道:“但不去搞清楚也不行的。这个送给你。”   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枚系着红绳的戒指,拉起樊景琪的手指,套在了无名指上。   “这是什么?”樊景琪问道。戒指的做工十分简陋,比他的手指大了半圈。   诸葛策说:“这是我小姑之前研究出的定位符,任雪担心你,我拿出来先给你用。”   樊景琪点了点头,知道自己身上的女娲石能量消散后,身边的朋友都在照顾自己,也就没有推辞让他们担心。   送走诸葛策几人后,尤幻臻去挑选衣服,樊景琪坐在休息区等候,他将红绳拆了下来,串进戒指圈内,戴在了脖子上,被衣服遮住,也省得招摇。   尤幻臻两手空空走出试衣间,樊景琪好奇道:“不合适吗?”   “嗯……”尤幻臻撇撇嘴,“还是不习惯。”   看到樊景琪的表情,尤幻臻叹口气,老实说道:“除了捉弄你和你朋友,还有上次和翟玉的约会,其他时候我没有变过性别。我不喜欢当女人。”   “真的吗?”樊景琪一惊,他还以为尤幻臻不会反感变成女生,毕竟非常漂亮。   尤幻臻苦恼地皱了皱鼻子:“是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樊景琪轻拍他的肩膀:“没事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他正想继续说时,手机不巧地响了起来。   秦云长打来电话,询问樊景琪明天是否有时间,樊景琪眼前一亮,做口型询问尤幻臻。   尤幻臻点了点头,和樊景琪做了个指向的动作,自己走到了露天奶茶店坐下,举着手机不住出神。   樊景琪笑着和秦云长约好时间,挂断了电话。   尤幻臻抬起头,朝樊景琪道:“今晚我还是不要去和翟玉见面了。”   “嗯?你不是做好准备了?”樊景琪注意到尤幻臻脸色变得比刚才苍白了许多。   尤幻臻迟疑了片刻,拿不定说和不说的主意。   樊景琪主动说:“幻臻,既然你要我相信你,那么你也应该相信我,不是吗?”   “不要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在自己肩上……”樊景琪歪着头直视尤幻臻的双眼,“你教我的,怎么忘了?”   “景琪……”尤幻臻松开紧咬的下嘴唇,血色慢慢涌回,“我之所以找翟玉是因为……”   “幻臻。”   尤幻臻的话未说完,樊景琪背后出现的人把正坐在奶茶店的二人吓了一跳。   樊景琪像是炸毛的小猫般,下意识地站了起来。尤幻臻瞪大双眼看向那名高大的男人:“翟玉?”   “抱歉,吓到你了。”翟玉摸了摸樊景琪的头顶,露出了一个十分绅士的笑容。   他拉开尤幻臻身边的座位,不解地看向身边的漂亮男人:“很奇怪吗?不是你叫我来的吗?”   “我?!”尤幻臻去看手机,信息交流的界面确确实实是自己给翟玉发送了位置,还叫他快来。   尤幻臻整个人像是被钉在原位一样,寒意从背后一直爬向自己的头顶。   翟玉无奈地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是发错了吗?我可以走的。”   尤幻臻侧过头看了樊景琪一眼,再看向翟玉,展出一个挑不出任何瑕疵的笑容:“不,你不用走,景琪走吧。”   樊景琪没有反驳,眼下确实应该是作为电灯泡的自己该离开的,他点点头,礼貌道:“你们慢慢玩哦。”   翟玉朝他摆了摆手,另一只手则死死地捏住尤幻臻的肩头。   等到樊景琪离开二人的视野内,翟玉才悠悠道:“什么时候察觉到的呢?”   他慢慢地转过头,黝黑的瞳孔内布满了鲜血的颜色,“九尾狐。” 第62章 62真相——   傍晚,樊景琪独自一人在家,用冰箱里剩余的食材做了晚饭,洗刷盘子的时候,手机响起了信息的声音。   不用看,他也知道是耀明报平安的消息。等到收拾干净后,樊景琪才去查看手机。   耀明落地后,自拍一张传给樊景琪。   樊景琪飞快地保存照片,连忙发了个“知道了”给他。   而另一边——   耀明坐在后排,牢牢地盯着手机屏幕,紧张的模样活像刚表白的少年。   开车的男人抬了一眼,轻浮的吹了声口哨:“兄弟,恋爱了?”   信息传入,耀明这才从鼻子里挤出一个音节。   司机惊讶地大叫,他摘掉墨镜,露出标志性的中二断眉,邪气俊容瞬间狰狞在一起:“靠?真的假的!别骗我!”   但他知道,以耀明的性格来说,根本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耀明不耐地回道:“与你何干。”随即低下头,继续发消息。   当屏幕亮起时,笑容根本藏不住,幸福二字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帅哥司机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耀明,嘴角不停地抽搐,恋爱到底有什么魔力,能把那个从北极来的人给暖成现在这副傻样。   像是察觉到他的心里话般,耀明抬起头,从后视镜里望着他,不悦道:“速战速决。”   看了看时间,樊景琪知道他坐了一下午的飞机也很累,便先让耀明去休息,说了句晚安结束对话。   到了晚上十点,尤幻臻还没有回来,樊景琪拨了一个电话给他,响了两声后被挂断。   他的心头忽然涌上一种不安的感觉,仍然坚持不懈地拨了过去。   但是对方又掐断了。等到樊景琪想拨第三个电话时,尤幻臻发来了短信。   “怎么了景琦?”   樊景琪心里仍是不安,立即回道:“可以打电话吗?”   这次尤幻臻没有拒绝:“可以,等我给你打过去。”   樊景琪握着手机,等了两分钟,尤幻臻打了过来。背景音十分嘈杂,像是在一个热闹的地方,尤幻榛大声道:“景琦?”   樊景琪暗暗长舒一口气:“没有重要的事情,只是想问问你今晚还回来吗。”   尤幻臻轻笑道:“回去啊,明儿不是还要带你去找秦云长嘛。不用等我,你先睡吧。”   樊景琪“嗯”了一声,挂断了通讯。   也许是自己的多心吧。樊景琪觉得自己现在疑神疑鬼的,十分神经,他把杯子里剩余的牛奶喝完,刷牙去睡觉。   梦中,樊景琪迷迷糊糊地看见一只待孕的白色狐狸躺在山洞里,它正在生产,因为疼痛口中一直发出呜咽的叫声,听着十分可怜。   樊景琪想走过去帮它,可他发现无论从哪个方向前进最终都会回到原地,自己只能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加油啊,小狐狸。”   这股磨人的急躁也不能让樊景琪醒来。   夕阳的余晖撒在母狐身上。它的的叫声越来越弱,两只眼睛已经合上,情况十分危险。樊景琪痛苦地喊道:“不要死!”   这时候一束淡紫色的光影穿过樊景琪的身体,径直的钻入狐狸的腹中。   “这是什么?”   樊景琪伸手去摸刚刚被紫光穿过的地方,却摸到了一个温暖的柔软物体。   “你终于醒了。”   尤幻臻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樊景琪睁开双眼。   太阳高升,做了一个梦的时间,没想到就已经到了早晨。   尤幻臻笑道:“我疯到半夜都比你起来得早。”   樊景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急忙去梳洗。   尤幻臻站在他背后,看着镜子里在刷牙的樊景琪问道:“你梦见了什么,为什么一直在说“不要死”?”   樊景琪吐掉漱口水,正要回答之际,竟完全想不起来梦到的场景。   “我只记得是一个很痛苦的梦。”樊景琪皱了皱鼻子,并且貌似与谁有关。   尤幻臻耸耸肩:“想不起来就算了吧,反正只是一个梦罢了。来吃早饭。”   樊景琪点头,跟着他走出洗手间。来到客厅的餐桌前,樊景琪差点把下巴掉在地上,他伸手指着桌上的那堆食物,惊道:“这是我们俩的早餐吗?”   油条,切糕,肉夹馍,灌汤包,糖饼,煎蛋土司甚至还有两碗细米线,一碟咸菜。这些都够七个人吃了。   尤幻臻把樊景琪摁进座位上,顺便帮他合上了下巴,“拜托,他们不在我们才更应该好好享受不是吗?再说,等那个男人回来,看到你瘦了。我的下场可能会很惨。”   樊景琪哭笑不得,连忙说:“没有的事,只是我担心吃不完,太浪费了。”   尤幻臻拉开椅子,坐在他的对面,无所谓道:“所以你应该多吃一点,这样就能少浪费一点。”   是这样吗?樊景琪只能强行面对。   尤幻臻的眼睛紧盯着樊景琪的发顶,浅色的瞳仁前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不屈的倔强最终被空洞无神所替代,原本玲珑张狂的灵物如今却成了一尊任人支配的木偶。   尤幻臻低下头,拿起汤勺往口中送了一口。   结束早餐后,樊景琪看着眼前的食物,十分不忍心倒掉,只好一一包上保鲜膜,放进冰箱里。   尤幻臻漠然地站在门口,等樊景琪弄好后,一齐走进车库。   樊景琪低着头给秦云长发了个消息,顺便告诉耀明自己要和幻臻一起上山。   数百年转眼即逝,不知他们又会变成什么模样。尤幻臻已经坐在驾驶的位置,樊景琪打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   “早上好,混沌。”   后面响起翟玉的声音,但话语间的冷漠嘲弄却是从未有过的。   樊景琪下意识地看向尤幻臻,而尤幻臻面无表情地直视前方,似乎早就做好了准备。   一条缎带飘到了樊景琪的眼前,黑色的咒文迸发出邪恶魔气,被固定在副驾驶的青年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双眼的定海珠便被封印住。   “什么!”樊景琪下意识去抓,却发觉双手如同被坠上千斤重的秤砣,别说抬起,连随意晃动的力气都没有了。   耳侧传来冰冷的话语,但开口之人却带着令人绝望的笑声,翟玉凑近樊景琪的脸庞,吸着他的味道,说:“早就提醒过你,几百年下来,怎么变得这么笨?”   樊景琪脑中警铃大作,这个人不是翟玉。   男人伸出手指从后方掐住了他的下巴:“让我猜猜你那个小脑袋瓜在想什么?“这个人不是翟玉”,“翟玉被他怎么了”,是吗?”   咽喉一下子被堵住,窒息的压迫与目不视物让樊景琪沉默。   男人爆发出狂妄的笑声,无情地劈碎了樊景琪的内心。魔纹再次飘动,这次封印了樊景琪的声音。   尤幻臻冷漠道:“你要在这里耽误多久?”   男人看着樊景琪的侧脸,终于将他所剩的听觉与嗅觉封印。   樊景琪陷入一片空白之间,他只能感受自己的双手被人抓住,交叠捆绑,不安席卷他的内心。冷汗从他的额头落下,剧烈的喘息让他快要缺氧。   “其实,比起这样对他……”男人双手垫在脑后,戏谑的双目直视着尤幻臻,“我更想这样对你。”   尤幻臻深吸一口气,脸色已经变得惨白无比:“因为你有病。”   男人大笑着下了车,打开驾驶座的大门。   尤幻臻的身体像是僵住一样,根本不敢抬头去直视他的双眼。   男人躬下身子,右手温柔地穿进尤幻臻的发丝,仿佛在撸猫一样,柔软的指腹按摩着他的头皮。   尤幻臻却没有丝毫的松懈,任由那人肆意。忽然,男人狠狠地抓住尤幻臻头发,迫使他抬头仰望自己。   翟玉的笑容不再干净,只有邪佞:“需要我呵护仇人吗?那样才是有病吧?”   他低下头与尤幻臻的额头紧贴在一起,“你怎么这么凉?”   尤幻臻闭上双眼,身体随着男人的接近,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   男人捏玩着尤幻臻的嘴唇,轻笑道:“当初先接近我的是你,如今怎么怕成这样?”   说着,他硬扯一下尤幻臻的发丝,刺痛感让尤幻臻发出一声闷哼。   男人受了刺激一样,捏住尤幻臻的脸颊,像是撕咬般吻着他的唇,直到一股血腥的味道灌入二人鼻腔。   尤幻臻的嘴上被狠狠地咬出一道伤口,血珠滴滴答答冒出。   “如果你不想我完成任务,那么就继续。”尤幻臻看到他双眼中燃起的火焰,像是妥协一样的提醒。   男人勾起唇角:“还是任务要紧。”他虽然这样说,却并没有放手,生生抓着尤幻臻的头发将人拖出车外,自己则坐在了刚刚他待过的地方。   看着倒在地上的尤幻臻的背影,男人叮嘱道:“等你胜利的消息。”   尤幻臻根本没有回话,而是缩成一团白狐模样,化作紫光消失在停车场内。   男人这才满意地关上车门,他看着歪在副驾驶的樊景琪,不住伸出手把人摆正,他打了记响指,暂时解开了他的听觉封印,“梵生一,你和那孽种是不是做梦也没想到,我会来人界?”   “哈……啊……”樊景琪只能模糊地发出气音,他终于知道这人是谁了。   翟玉撩了撩额发,边整理自己的衣领边说:“要不要告诉你真相?”他根本没有在意樊景琪是否同意,继续道,“诸葛家的饭桶太多了,只不过这个叫翟玉的饭桶运气不太好,被我选中了。”   “为了“我”的诞生……”翟玉瞳孔的颜色已经变乐,“他只能去死了。”   樊景琪听到身边人疯魔一样,说出如此残忍的话还能大笑,他用口型道:耀绝。 第63章 63控制——   转眼间,来到了晚上九点十分。黄妙怡收到集合的消息后,从旅馆里走了出来,任雪和诸葛策已经在外面的车上坐稳了。   黄妙怡打了个哈欠,脸上隐约还能看到睡觉时印的红痕:“有情况了?”   任雪把腿上的显示器递给她,打开车窗抽烟。   黑糊糊的物体成团在监控下晃悠着转了几圈,紧接着像是一名成年男子赫然出现在画面中。   “出现了。”黄妙怡把口中的营养果冻赶在激烈场面出现前吞了进去。   男人步伐踉跄,似乎在躲避着什么东西,双手捂在耳边拼命摇头。   “不要!不是我!不是我!”男人疯狂大吼,“不要来找我!”说完,他跪在地上,对着空气砰砰磕起头来。   黄妙怡摁下暂停,抬头问道:“这人是谁啊?看着眼熟。”   诸葛策答:“是……旅馆老板的女婿。”   黄妙怡点了点头,继续观看。   撕裂的声带爆发出难听尖叫,又是一通鬼哭狼嚎,男人忽然从裤腰后面掏出一把尖刀,转过身,对着摄像头露出一抹阴狠的笑容:“我知道是你!是你想来搞我!”   说完,他举起手臂,将尖刀狠狠地刺了进去。宛如对待仇敌般的狠绝,自己亲手剃掉了手臂上的肉。   视频到这里便结束了,黑下来的显示屏倒映出黄妙怡深思的表情。   任雪说:“心魔。”   诸葛策叹了口气:“那只魔确实没走。”   黄妙怡单手托着下巴,想了想,说:“那人现在怎么样了?”   “左手只剩下骨头……”诸葛策道,“自己朝自己心口扎了三刀。”   黄妙怡不住咂舌:“真够狠的。”   汽车穿越居民区,来到了一个较为空旷的场地,再往前开便是一片村庄。   四周空无人烟,只有一圈黄色的警戒线被风吹得四处飘荡。   任雪把烟头扔在地上,碾灭火星。黄妙怡捧了捧脑后的发髻,攒心钉在阴森的寒夜中闪出一丝光芒。   诸葛策手持罗盘带着他们二人走到案发现场,指针不住晃动,他跃过还未清理干净的血迹,扒开杂草,翻出了之前布置好的摄像头。   任雪蹲在他旁边,比划了高度:“除了这人外,没有别的新发现了?”   “没……”诸葛策正说着,他抬起身子,准备叫黄妙怡过来,却在下一秒,看到了站在女人身后的黑影。   诸葛策惊恐道:“妙怡姐!背后!”   就在他发声的同时,那团黑影向着前方撞了过去,黄妙怡根本来不及躲闪,整个人飞了出去。   任雪大喝一声,瞬间化身狻猊,飞扑到黄妙怡的身边。   诸葛策从腰后掏出符印,正要撒出去,黑影转眼间已经到了他的背后,只听噗地一声,诸葛策低下头,看着一把黑色雾刀穿过了自己的肩头。   “阿策!”黄妙怡大喊一声,反手拔下攒心钉,两手横拉,变出多重幻影,击向黑雾。   黑雾感受到危机,瞬间抽刀,变出人形的模样,踹向诸葛策的后背。   漫天挥洒着黄色纸符,诸葛策摔在一边,昏迷不醒。   “好久不见了。”   塔邪的声音再次响起,他从半空中化作人形。身下如同多了把椅子,他悠哉地坐在上面翘起了二郎腿。   黄妙怡跑到诸葛策的身边,摸了摸他的脉搏,确定跳动后对任雪点了点头。   任雪变回人形,冷漠地看向塔邪。   “不要这么凶啊,狻猊……”塔邪笑了笑,“今天我叫了帮手。”   冷风阵阵,无数双冒着绿光的眼睛在三人的背后亮起,磨牙声此起彼伏。   黄妙怡扶起诸葛策,发觉手臂被人抓紧。她急忙低下头去,诸葛策声音十分微弱:“车上……落魂钟。”   任雪握着手中的烟杆,轻轻地吸了口:“魔族还真是什么垃圾都能放。”   塔邪狂笑数声,道:“请了。”   魔兽们得到释放的命令,瞬间咆哮着冲向三人。   B市……   耀明坐在沙发上,他给樊景琪发短信已经过了五个小时,却仍未收到回信,心中烦躁不已。   担任他司机的帅哥此刻站在不远处,倒了两杯红酒,端了一杯给他。   耀明接过后,便放在手边的玻璃桌上,继续盯着手机。   “你够了啊,这太傻了!”男人喝了一口红酒,看到耀明的模样不住吐槽道。   耀明站了起来,冷漠道:“订机票,我要回去。”   男人满头感叹号,差点把嘴里的酒吐出来,他奋力地咽下口中的液体,无语道:“你这就要走?咱俩连话都没说几句!有老婆就忘了哥们?”   耀明皱了皱眉头,他感觉对方并没有听懂自己的话,只能一字一句重复道:“韩,旭,东,订,机,票。”   “服了服了!订订订!”韩旭东抓狂的说,低下头一边订机票一边吐槽,“兄弟,你他妈就是一暖手宝啊。”   耀明不解地看向他:“什么?”   韩旭东咬牙切齿道:“就能暖和一人,多一人都不行!”   耀明仗着自己人高马大,韩旭东扳不倒自己,理都没理,坐在沙发上喝红酒等着韩旭东订好机票就离开此地。   韩旭东收起手机,不住道:“喂,我可是能和他们说说的,你就这么甘心被刘志墨那群人搞?”   耀明眼珠子转都没转,一直留在手机界面上。   “妈的,我听着就生气,只是我干弟那边也有事……”韩旭东习惯了耀明的态度,自顾自地说下去,“哎,他受的刺激太大了,一时半会儿我也帮不了你,对不住了兄弟。”   耀明面无表情地说:“我这边不用帮忙。”   “哎,我真是搞不懂,他们那群人又办不了事,还要跟你在这里玩手段,是不是脑子有病!”韩旭东骂骂咧咧,直接把自己带入到耀明的处境中。   耀明没有理会韩旭东,他盯着自己的手机,终于将樊景琪的消息盼来了。   樊景琪发了个位置共享,耀明打开一看,整个人站了起来,倒把韩旭东给吓了一跳:“你抽什么风!”   耀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立刻给樊景琪打了个电话。   对方很快接起,耀明的焦急中带了些许兴奋:“你怎么回来了?”   樊景琪笑道:“幻臻帮我订的机票哦,说是给你惊喜,但我实在是不知道去哪里找你了。”   “呆在机场不要动,我去接你。”耀明道。   樊景琪反驳道:“不要,说给你惊喜就是我去找你,而且我坐在车上了,那个地址我可以找到吗?”   耀明吸了口气,说:“可以,路上注意安全。”   “知道了……”樊景琪温柔道,“乖乖等我。”   二人结束通讯,韩旭东看到他打电话的样子就知道是耀明心尖上的人来了,他把杯中最后一口红酒仰头而尽,讪笑道:“机票不用了吧?”   耀明勾起嘴角,做了个抬腿踢的动作:“快滚!”   韩旭东拿起自己的东西,识相地把房间让了出来。   过了一个半小时,房间的铃声终于响起。   耀明快步走到门口打开房门,双手抱过心中思念很久的人。   樊景琪两手揽过耀明的脖子:“开心吗。”   耀明关上大门,把人往屋里带去。   樊景琪喘息道:“没回你消息是不是吓到了?”   耀明正要亲他的唇,却见樊景琪避开他的视线,双手推了推他的肩膀:“很累,今天先不要做。”   他从耀明身边离开,从自己背得包中拿出一件新衣服,问道:“我想洗澡,去哪里?”   耀明盯着樊景琪的后背,直觉告诉自己,有哪里不对劲。   樊景琪没得到答复,疑惑地站起身看向耀明,他歪着头问道:“耀明?”   耀明微微皱起眉头,走到他的身边,直接抱起樊景琪。   樊景琪被吓了一跳,忙抓着耀明的衣服稳住自己的身形:“我自己去就行!”   耀明却把人带到了房间里,狠狠地甩在床上。   樊景琪头晕目眩,还不等反应过来,耀明已经双手撑在他头的两侧,视线没有一丝温度:“你是谁?”   樊景琪难以置信地看向他,仿佛十分受伤:“你在说什么?”   耀明伸手掐住他的喉咙,扼制住他的呼吸:“说,全身一股臭味。”   樊景琪仍然在做最后的挣扎,两只手擒住耀明的手腕,难受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耀明冷漠道:“你想让我剖开你的内丹吗?”   “樊景琪”被掐得双眼泛白,把头猛地扬起,笑道:“还是没办法骗过你。”   说完,手下的人忽然化作一只白狐,利落地从耀明手下钻了出去,他躲到墙角处又变回人形,瞳孔中闪烁出一抹红光。   耀明讶然:“尤幻臻?”   尤幻臻舔了舔嘴唇,威胁道:“想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吗?”   “你疯了?”耀明喝道。   尤幻臻不以为然:“把魔元挖出来,我会樊景琪好好活着的。”   耀明冷漠地看着尤幻臻,手中已经多出了一把炙焰刀的形状。   尤幻臻察觉到耀明的怒火,心头不由地颤动,仍然清了清嗓子说:“你不顾他的死活了吗?” 第64章 64条件——   耀明不再多说,炙焰刀已经朝尤幻臻的头颅挥了过去。   尤幻臻没料到耀明竟然如此不讲情面,自知不是他的对手,只好先躲避开这一击,寻找逃跑的机会。   “他在哪?”   耀明再次出手,瞳孔变成猩红,狰狞的魔气从他的体内迸发出来。   尤幻臻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嘲弄,双手指甲增长作为武器,直接抓向耀明。耀明侧身躲开,房间大门被他打破。   尤幻臻摇身一转,正要逃走时,炙焰刀直追着他的后脑勺飞来,他只好侧身躲开,再次远离门口。   “他!在!哪!”耀明的声音几近嘶哑。   尤幻臻冷笑着,强撑起自己的脊背面对耀明:“给我魔元,我就告诉你他在哪里。”   他的兽耳抖动,九条尾巴随之绽开。九尾狐可变成千人模样,拥有着天地间最灵动的气息,即使到了现在这种局面,他也想不通耀明到底是怎么认出自己的。   屋内魔气冲天,炙热无比。   耀明连炙焰刀都没有取出,赤手空拳和尤幻臻进行搏斗。   尤幻臻以防守为主,尽量往边缘跑去。耀明察觉出他的意图,直接封锁了他所有的路线,反手抓住尤幻臻一条狐尾,直接将他掀翻在地。   尤幻臻痛得叫了一声,旋即张开嘴巴,露出锋利的犬齿咬向耀明的脖子。   耀明立刻抬手遮挡,将虎口送进尤幻臻的牙边,新鲜的血液喷了出来,洒在身下人的脸上。   尤幻臻兽耳轻动,松开了嘴巴,两条长腿向上猛蹬,踢开了耀明。   大门处传来脚步声。耀明瞳孔皱缩,立刻回头大喝道:“不要进来!”   为时过晚,门边的人大喝一声,三棱镜反射的光芒直接冲进屋内。   耀明下意识地用手挡住脸。尤幻臻被白光闪了双眼,痛苦地叫了一声,化作一缕紫光从人的缝隙中逃走。   似乎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身边溜掉,站在后面的黄健锋拍了拍刘志墨的肩膀,示意他收了法器。   刘志墨虽然不愿意,但在众人面前,还是遵从黄健锋的示意,把三棱镜收了回去。   耀明抓紧时机,正要破窗而走,腰上被大巾困住,正当他想收回炙焰刀劈断大巾时,黄健锋已经命人把他的刀收了起来。   “耀明,非常时期。”   孟柔走了出来,大巾又分化出一角,捆住耀明的双手。   耀明转过身,仇视的盯着孟柔:“樊景琪现在失踪了,我要去找他。”   孟柔平静道:“他是我们保护的对象,我们也会找他。但现在,第一任务是稳住你的情绪。”她抬了抬手,后面的人得到示意,将耀明押走。   刘志墨望着耀明的背影,不住撇了撇嘴,站在孟柔的身边小声道:“孟局。”   黄健锋和手底下几人将屋子搜了一圈,回到门口,朝孟柔摇了摇头。   孟柔投去一个眼神,又看着身边的刘志墨,问:“你怎么想?”   刘志墨道:“永久封印或是……”他的话停在半截,但在场的二人都明白了那段空白的意思——杀。   黄健锋向上推了推眼镜,冷静道:“我赞成,但是刘部长,进犯的魔族该如何消减?”   “黄部长……”刘志墨温和一笑,“我知道您的意思,但我相信,以我们现在的力量肯定能击退他们。”   黄健锋看着他,面无表情地的移开了视线。   仿佛遭到了无声的嘲笑,刘志墨羞愧地咬紧牙关,看向孟柔:“孟局,我们不是还有……”   他话未说完,孟柔打断道:“我还有件事需要问问他,哎,终归是魔。”   听到叹息,刘志墨已经知道孟柔站在了己方,内心吹响了胜利的号角。他闭上嘴巴,紧跟在孟柔的身后。   黄健锋走在最后方,接到了诸葛宁双的电话:“好,直接带她回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樊景琪现在到底情况如何,尤幻臻又是被谁所控制。   耀明脑中不断盘旋着这两个问题,他胸腔内的火焰越烧越烈。   耳后的魔纹窸窸窣窣沿着他的血管向上爬,身为法器的大巾被其影响,又裹紧两分,生怕所绑之人侥幸逃脱。   耀明闭着双眼,脑袋低垂。   哒哒哒,高跟鞋的声音响起,还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随其后。   耀明的侧耳动了动,魔纹在一瞬间褪去。   审讯室的门打开,耀明立刻弹跳起身,大巾立刻舒张,在至柔的环境下,耀明根本没有发挥的空间。   孟柔似乎猜到了他会这么做,一点惊讶的表情都没有,反倒是身边的女人,虚白的面容上露出了痛心的模样。   耀明看着黄妙怡,忽然冷静了下来。   孟柔搓了搓手指,大巾拉扯着耀明的身体回到座位上。   孟柔拉开椅子,朝黄妙怡说道:“坐这里。”她又去饮水机旁亲自接了两杯热水,放在自己和黄妙怡的手边。   黄妙怡连忙双手接过:“谢、谢谢。”   孟柔道:“妙怡给你带消息来了。”   耀明冷漠地看向黄妙怡,这才发现,她的乌黑长发披在脑后,身上还披了件男人的衣服。   黄妙怡紧皱着一张脸,说:“我们遭遇了塔邪的埋伏,阿策受了重伤,任雪被带走了。”   耀明沉默不语。   孟柔也是现在才听到消息,不禁问道:“任雪为什么会被带走?”她对狻猊的实力还有了解,从魔军中逃脱应该不成问题。   黄妙怡脑中浮现出恐怖的场面,全身都不听使唤地抖了起来。   孟柔见状,起来将手覆盖在她的手背上,低声安慰道:“别怕,这里没人会伤害你。”   黄妙怡咽了口口水,将一个小时以前的事情重复给了二人。   任雪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鲜血染成道道暗红,根本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冲上来的魔兽的。   黄妙怡护着诸葛策,攒心钉形成一圈暂时有效的保护层,她一直寻找时机,冲到车上去拿落魂钟。   塔邪看了看手腕,说:“人界的计时器很好用。”   任雪喷出一口白烟,烟雾中迸发出根根银针,螺旋着刺入右后方的魔兽体内:“你在等谁?”   “你不会想知道的。”塔邪跳下空气椅子,落到地面,慢慢地朝黄妙怡的方向走去。   黄妙怡冷静地望着塔邪,诸葛策闭着眼睛将手中攥着的最后几张引雷符交到她的手中,低声道:“保……保住你……”   黄妙怡接过引雷符,怒道:“闭嘴!谁都能保住!”   一步、两步。   塔邪越来越接近,任雪吼道:“你连我都不敢面对了吗!”   塔邪停了下来,仰起头,右手反掌护在心口前,单膝跪地行礼。   黄妙怡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塔邪缓缓道:“参见魔尊。”   狂风四起,魔兽全都停止了攻击,四肢跪地,不住嘶鸣。   耀明新买的车停在了越野车的旁边,黄妙怡几乎忘记了呼吸,一声不吭地看着从驾驶座里迈出的腿,再往上看,她的嗓子里如同挤满了棉花,认出了来人:“翟……玉……”   “呵,黄天化后人……”翟玉歪了歪头,看到了半昏迷的诸葛策,“诸葛家少主。”他转过身,朝任雪摆了摆手,“还有,熟悉的狻猊。”   任雪站在原地,抹去在眼皮上的污血:“你到底是谁!”   翟玉邪气一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从车里拖出一个人。   “景琪!”黄妙怡不住喊道。   任雪的瞳孔骤然收缩,“你他妈!”   翟玉提着樊景琪的后衣领,像是展示一样,把人提到半空。   樊景琪的双眼、双手都缠着魔纹封印,人也陷入了昏睡之中,但嘴角,和衣袖溢出的鲜血,证明他之前受到了非人的对待。   翟玉冷笑道:“留着你们的命也可以,回去告诉耀明,要想夺回樊景琪,就把他的魔元挖出来,交给我。”   “你、你是。”任雪深吸了一口气,根本不敢相信那个人竟然从魔界里跑了出来。   翟玉舔了舔自己的牙齿,把樊景琪扔到脚边。他两只手扒在自己的额头上,硬生生地扯下一块肉色的皮肤,擦掉黏连的血丝,露出一张许久未见阳光,隐约透出青色的面容。   邪魅的面孔赫然出现在众人身边:“没错,狻猊,我,耀绝,是新的魔界魔尊!”   他张开双手,深吸了一口气,距离他最近的两只魔兽惊恐大叫,却像是被飓风卷起,化作两团黑雾被耀绝吸入胸口。   黄妙怡被他接二连三可怖恶心的举动逼得快要吐了出来,双目含泪望着一动不动的樊景琪。   耀绝低下头,望着黄妙怡,笑道:“很心疼他?”   黄妙怡还没有开口,却见樊景琪的身体突然腾空,两条魔纹穿过他的肩膀,鲜血瞬间喷了出来,血珠如碎玉般在空中划出一道晶莹弧线。   “不!”黄妙怡哭道。   樊景琪痛苦地张开了嘴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耀绝!我杀了你!”任雪大喝一声,化作原型冲到耀绝身边。   耀绝爆发出狂笑,却带着樊景琪的身体同时变成黑雾,消失了。与此同时,塔邪等魔军也不见了。   变成人形的任雪绝望地跪在地上,手上捧起沾有樊景琪鲜血的沙土。   说到此处,黄妙怡哭道:“魔元,只要给他魔元,他就会把景琪还过来。”   耀明青筋暴突,胸口剧烈地起伏。   孟柔轻轻倒吸了一口气,冷静道:“绝对不能给他魔元。” 第65章 65深处——   审讯室内只剩下了黄妙怡的抽泣声,三人陷入了僵局之中。   耀明瞪着孟柔,却没有说出任何反驳的话。   黄妙怡调整好情绪,她鼓起勇气,问道:“为什么?”   孟柔摘掉鼻梁上的眼镜,捏了捏太阳穴:“魔元就在耀明的体内。”   黄妙怡捂着嘴,说不出话。   耀明低声道:“我可以挖出来。”   “是的……”孟柔重新戴好眼镜,恢复了往日平静的面容,“但,你的魔元并未完全解除封印,挖出来不光是你死,还会影响那些魔。”总的来说,百害而无一利。   耀明愤愤地偏过头,很不想承认孟柔说对了。   孟柔继续道:“如果完全解封,“女娲披肩”应该是困不住你的。”   耀明闭上了双眼,决心不再和他们谈条件。   废弃工厂内。   樊景琪五感被封,两只手被束在头顶,腕粗的锁链牢牢锁住他的肩胛骨,伤口附近的血已经凝固,身上的白衣已经染上一半的红色。   耀绝坐在真皮沙发上,手中握着一枚只剩下半个的核桃样的晶石。   修长的五指比在樊景琪的头前,晶石的位置对准了他的脑袋,像是随时要将它打过去。   他看了看毫无生气的的樊景琪便将晶石放下,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看时间。   午夜十二时。   耀绝晃着头不住咂舌,看来尤幻臻的任务失败了。其实自己也没期待着他能成功。男人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魔纹从樊景琪的耳朵嘴巴里跑了出来,浮在半空中。   “我当年很欣赏你的勇气……”耀绝开口道,“毕竟只带着狻猊,就敢来到魔界,还和当时最有机会成为魔尊的五皇子搅在一起。”他走到樊景琪的身边,低声道,“怎么现在就变成了这副模样?”说完,他晃了晃锁链。   伤口再次被拉扯,樊景琪吃痛地轻呼一声。   耀绝倚在链子旁,看着樊景琪的模样,心中竟然有种释放的快感。   他摸着自己的胸口,嘲笑道:“人类的身体,真的不堪一击。”耀绝抓起樊景琪的头发,迫使他把脸冲向自己。   “即使你现在变成这副模样,那孽种还是念念不忘……”耀绝嫉恨道,“你当初做了什么?”   樊景琪深吸一口气:“你到底想要什么?魔尊。”   若是魔军称自己“魔尊”,那必然是带着畏惧的心。而从他口中跳出这两个字,耀绝只觉得自己像是被狠狠地扇了一记耳光。   被折磨的人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处境,甚至还在可怜着那位高高在上的魔,他对他的不忍,安抚他的可悲,全在那短短的称呼之中。   耀绝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他冷笑一声,打了个响指。   两道黑雾从地底钻了上来,立刻化作利刃,生生地刺进了樊景琪两条小腿里。   “啊!”樊景琪疼得大叫。   就在耀绝想要再次让樊景琪感受到切肤之痛时,门边传来了一个他等了很久的声音。   “他发现了。”   尤幻臻出现在门口,望了一眼樊景琪的惨状,便把视线移到了地上。   耀绝放开了樊景琪,脸上带着森冷的笑意,坐回沙发上:“站那么远做什么,我又不会杀了你。”   尤幻臻面无表情地走到耀绝的身边,始终低着头没有看他。   耀绝把全身的重量交到沙发里,两手摊在椅背上:“你太高了。”   尤幻臻抿了抿嘴唇,双膝一软,跪在耀绝的身边。   耀绝满意地笑了起来,不住抚摸着尤幻臻的头顶,指腹在他的耳侧轻轻揉捏,像是对待爱人般亲昵。但尤幻臻觉得,下一秒他就会扯下自己的耳朵。   “梵生一,哦不对,现在应该叫你樊景琪……”耀绝的心情好了许多,声音中都没有夹杂暴虐的情绪了,“你还记得吗,我之前给你讲过一个故事。”   樊景琪全身颤抖,双腿更像是着火,每一次的抽搐都像是在接受凌迟。   尤幻臻望着樊景琪,眼中毫无波澜。   耀绝自语道:“我说我的妻子很早就死了,可不是谎话。”   “她在孽种还未出生时,就死了。”   耀绝的手指顺着尤幻臻的脸侧滑到了他的下巴,食指一勾,直接将尤幻臻的脸扳到了自己的方向,“看着我。”   尤幻臻缓慢地抬起眼皮,淡茶色的空镜倒映出耀绝扭曲的脸。   “上一任魔尊说她勾引三皇子,理应堕入血池,被无数怨灵吞噬……”   耀绝痴迷地抚摸着尤幻臻的面孔,陷入了回忆中,“魔界的三皇子只好偷偷将自己的情感喂给怨灵,只为捞出她所剩无几的魔魂,送入轮回。”   耀绝的拇指点点尤幻臻的嘴唇:“从那以后,三皇子再也不知道什么叫做友情,亲情,爱情。”   樊景琪隐约有了一个不好的想法:“所以,你才想要取代魔尊。”   “倒也不是因为这个……”耀绝勾起嘴角,寒意沿着尤幻臻的尾椎骨爬向头皮,“作为魔,我们天生对权力的追求是你们无法想象的,杀了魔尊也不过就是杀了。”   “但拥有至纯魔元的魔才是名正言顺的魔尊。”樊景琪笑了,他的视线被封印,睁开眼睛也看不到任何东西,但他知道,自己成功地激怒了耀绝。   “他竟然连这个都告诉你了……”耀绝拉过尤幻臻的身体,让他坐在自己的大腿上,“那他有没有告诉你,为什么他一个由魔族人族生的孩子,身体内竟然有至纯魔元?”   “或许,这就是命吧……”樊景琪道,“耀明并不想成为魔尊。”   耀绝忽然大笑起来,笑到尤幻臻忍不住离开他身边之际,那只魔止住了笑声,他抓过尤幻臻的手腕,像是用力碾压一般,搓着腕骨发出咔咔的声响,“是的,那个孽种脑袋里只有你的存在,根本不顾魔族死活。”   而心心念念想要成为魔尊,扩大魔族势力的魔,却把身边最近的人给弄丢了。   这么讽刺的现实被拉出来血淋淋地摆在耀绝的眼前,他看着尤幻臻,却像是在看另一个人。   樊景琪叹了口气,说:“收手吧,你明明可以不用至纯魔元,便能做魔尊的。”   “幽兰……”耀绝目光迷离,问着尤幻臻,“你希望我收手吗?”   樊景琪不禁疑惑,现场哪里有叫“幽兰”的人。   尤幻臻沉默不语。   耀绝把尤幻臻往怀里揽了揽,用力吸着他耳侧传来的淡淡香味,低语道:“你总是不回答我,让我觉得一个人在唱独角戏。”   “我不是……”尤幻臻的话还没有说完,胸口处顿时像是被重锤敲打,整个人飞了出去。   嘭地一声落在地上,尤幻臻的脊背狠狠地把墙壁砸出一个凹处。他不住咳了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幻臻?”樊景琪听到动静,不安地询问。   耀绝闪到尤幻臻的眼前,手上多了一条皮鞭,用柄端挑起了他的下巴:“永远不要忘记你自己的名字。”   尤幻臻不屈地盯着耀绝,他知道,自己上一世都能为了眼前的人主动葬身血海,而如今的他却已经不是当初的模样了。   “你在恨我吗?幽兰。”耀绝明知故问。   尤幻臻深吸了一气,说:“我是尤幻臻。唔!”   皮鞭狠狠地落在他的肩头,带有魔纹的刑具轻而易举抽开肌肤,翻出鲜嫩的血肉。尤幻臻咬紧牙关,冷汗浸透了衣服。   樊景琪听到声响,还有尤幻臻压抑地声音,果断道:“耀绝,你不是想要魔元吗?”   耀绝再次落下两鞭,冷笑道:“呵,你想要救他。骗你的人可就是他啊。”   樊景琪沉默片刻,说:“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办法让幻臻变成这样,但你口中的他不是他。”   耀绝一脚踢在尤幻臻的肩膀上,把人踹得躺倒在地。   尤幻臻不解地望着樊景琪,自己已经将他害成这样了,现在为什么要帮自己?   耀绝道:“你想死,我也不会让你死。”   樊景琪侧过头,没有直视他的位置。   “被深爱的人遗忘是什么感觉?我相信你还没有体验过……”耀绝说,“不仅是你,而且我会找到那孽种的弱点,然后当着他的面,一刀一刀切开你的身体,让他亲眼看着你魂飞魄散,死无葬身之地。”   “打开他的记忆。”藏在耀绝胸口间的晶石发出一丝红光,尤幻臻的瞳孔内同时闪烁,他紧咬着后槽牙站起身,步伐迟缓地走向樊景琪。   樊景琪只觉得脸前刮过一道劲风,旋即头顶被人抓住,他试探性地呼喊了已经被影响心智的九尾狐,“幻臻?”   尤幻臻皱了皱眉头,随即探索灵魂深处的紫光亮起,全数灌进了樊景琪的头顶。   “不要,幻臻,你醒醒。”樊景琪发出抗拒的呼喊,“不要被……心魔……控制。”   最终于事无补。   尤幻臻眼中显出紫芒,万道山河穿越,又变成无数星光灿烂。   他看到了数千张耀明和樊景琪相视的画面,眼角落下一滴泪水。   耀绝出现在尤幻臻的身后,双手环住他的腰肢,夸赞道“幽兰,你做得很好。” 第66章 66破坏——   魔界内,空中漂浮着点点火星,血腥味扑面而来,血池上下翻涌,低等级的魔兽四处逃窜。   梵生一几乎不敢相信,现在自己宛如处在屠宰场。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场战斗的胜者不是魔族吗?难道是自己错了。他加快脚步,来到魔殿外。   只见殿门墙围堵了一群魔兽,它们互相拥挤,堆成一道肉梯。   这是在做什么?梵生一半眯着眼小心地盯着它们的行为。   站在高处的魔兽昂起头,嘴中咀嚼着暗色的软物,被身边的魔兽挤开,从高处摔了下去,砸中了最下面的几只魔兽。   趁着骚乱的空档,梵生一终于看清了它们追着的是什么。他的眼底充满雾气,从躲避的断石后方冲了出来。   女娲石幻化成蛇影,用巨大的蛇尾扇开所有魔兽,梵生一奋起一跃,浮在半空。   那是一具已经被啃食过的破碎尸体,御九朝直视前方,脸上带着愤怒的表情,像是生前经历了不公一般。梵生一解开捆在御九朝双手的绳子,抱着他远离了此地。   待找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梵生一深吸了一口气,将御九朝的身体平稳的放在地上:“太残忍了。”   他的下半身只剩下了破碎的布料,若不是梵生一及时放他下来,接下来肯定会被那群魔兽咬得肠穿肚烂。   到底是谁,手段竟然如此恐怖!   梵生一伸出手盖在御九朝的眼皮上,帮他闭上眼睛。望着浑身是血的御九朝,梵生一内心混乱一片。   究竟发生了什么,御九朝不是魔界战神吗?   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如果他遭遇了这样的折磨,那么那位四公主呢……耀明呢……   梵生一看了看四周,没有任何适合埋葬他的地方,迫不得已,他撕掉自己外衣,搓成一根布条,把御九朝背在身后,只能带着他找到一个好地方再说。   耀明,你究竟在哪里。梵生一擦了擦自己的汗水。带着希望继续寻找耀明的下落。   为什么自己与耀明总是相离,为什么总要找寻他的身影。梵生一深吸了一口气,用力将杂念甩出去。   他知道,魔界内现在充满了怨气,稍有不慎便会被影响心智。   不过,魔界如此之大,若凭自己这样找下去,恐怕什么消息也没有。   他坐了下来,将御九朝放下,从胸前的衣袖内掏出一张发黄的纸。   手指翻飞,迅速折好一只纸鹤,在它的头顶点了点,朝着魔殿的方向一引:“去吧。”   纸鹤扇动翅膀,扑棱着朝魔殿飞去。   梵生一望着御九朝的尸身,眼中露出悲悯:“我试试吧。”说完,双手结印,口中吟诵起超度经文,丝缕佛气从他的额心的红迹飘出。如同寺庙中供奉的香火,从四面八方包住了御九朝。   过了片刻,御九朝的身体竟然慢慢变得透明。他的胸口处不断升起一颗黑色的内核,佛气如同找到目标,纷纷朝它飞去,高速旋转着抽走了核内的所有黑气。   等到净化完毕,御九朝的身体几乎透明。   “多谢。”   梵生一停了下来,抬头望去。   御九朝对他行了一个魔界最尊贵的礼节,他几近透明的身体升在梵生一的头顶,缓慢地向天空飘去。   梵生一抿了抿唇,叹道:“你还有心愿吗?”他知道,御九朝还有许多话没有说,所以迟迟未走。   “若有时机,还望能渡化清儿……”御九朝说,“今世我身上冤孽太重,唯有来世再做夫妻了。”   “四公主难道也……”梵生一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究竟是谁做的!”此刻他的内心充满了无尽郁气。   御九朝深吸了一口气,道:“三皇子与二皇子。”   梵生一的太阳穴暴跳,手足之间竟然能做到如此地步。   御九朝解释说:“我们虽战胜了佛族,但魔尊却到了强弩之时,二皇子与三皇子竟然联手弑君,在内部发起争斗。我与清儿率兵抵抗,却仍是不敌,我便让清儿逃跑……”他长叹一声,停顿后继续道,“五皇子不知从何处得到了消息,赶回来却落入了三皇子他们的圈套。清儿知道他是唯一能光复魔族的希望,便舍命相救。   但……三皇子手中握有魔尊的魔元,清儿怎么可能战胜他。他们把清儿的尸体和五皇子都带走了。”   梵生一眼前忽然发黑,双手及时撑在地上,险些栽倒。   御九朝很想去扶,但他现在的情况,根本无法做到,只得说:“我时间不多了,只希望你能快点救出五皇子,如果可以,还请找到清儿的……尸体。”   御九朝觉得自己说话声音越来越轻,他望了一眼自己的肉身,已经要不见了。   梵生一擦了擦额角的虚汗,点点头:“我答应你。”   “多谢……”御九朝提醒道,“只有拥有至纯魔元的魔,才能成为魔尊一统魔界。梵生一,祝你与五皇子成功。”   话音刚落,御九朝闭上了双眼,肉身与魂魄终究化作光粉,升上天空。   梵生一的眼角落下一滴泪,旋即快速起身,朝魔殿赶去。   牢狱中……   耀明身上的衣物早已被利器划得破破烂烂,双手被拷在两边,脚腕上坠着铁球。身上布满了伤口,狼狈不堪。   而他的双眼仍然直直地盯着牢门,紧咬后槽牙发出了嗜血声音。他出去,必定会吃耀绝的肉,饮耀绝的血。   就在这时,白金色物体从牢门的缝隙中探出。   耀明发狂地吼道:“耀绝!”   整间牢房竟然被这愤怒的吼声震得发抖,白金色的物体趁着抖动的间隙,终于挤了进来。   耀明看到那东西的全貌,不禁倒吸了一口气。   纸鹤在他的身体转了几圈,最终停在他腿上最大的伤口前,轻轻用纸喙吻在上面。   耀明皱眉道:“是他叫你来的吗?”   纸鹤飞到耀明面前,快速扇了两下翅膀,仿佛明白了他的话。   耀明道:“太危险了,叫他回去等我。”   纸鹤这次没有回应,又降低到那个伤口前,不住地亲吻。   炙焰刀根本不在自己的身边,现在的耀绝实力又非同一般。耀明闭上了眼睛,绝望地喘息。   刚从人族被带来时,在这个充满冷漠与厮杀的魔界,这里的魔每天都想如何吃掉自己,或是利用自己。唯一没有欺负过自己的,便是耀清了。   他想到耀清临死前对自己寄予的期望,还有拼死保护自己的那份勇气决心。   耀明握紧拳头,再次爆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吼。   守在门外的魔兵终于有了回应,在外面一边骂着,还有滋滋的燃烧声。   纸鹤听到声音,吓得飞快躲进耀明的耳后,两只翅膀扒住耀明的脖子,甚至还能感受到它的轻颤。   “叫唤什么!”魔兵打开牢门,手中举着烫人用的烙铁,“还是欠打!”   耀明冷冷地瞪着他,手臂上的肌肉鼓起,铁链哗啦啦的响起。   魔兵忌惮地退了半步,停在原地看了半天,忽然捡起一块石子丢向耀明。   耀明的额头被砸中,魔兵见他仍然挣扎不出,才放下心重新走上前:“你在这里……”   咣当——   烙铁砸在地上,魔兵瞪大双眼,缓缓地低下了头,望着胸口前多出来的一只手,不等回首去看是谁杀了自己,便已经咽气。   梵生一抽出自己的手,将血水甩到墙壁上。   纸鹤见到主人前来,立刻飞向梵生一的身边。   女娲石自梵生一的身后钻出,立刻化作两条大蛇咬断了耀明身上的束缚。   被捆绑已久的四肢变得麻木,耀明头朝地上就要摔倒,梵生一立刻奔向他的身边,撑在他的肋侧,将耀明的手臂扛在自己的肩头。   “我们走。”梵生一忍住难过,指腹所过之处,都没有一块好地。   耀明眼底闪过一股红光,不住喘道:“你去哪里了?”   梵生一扶着他往外走,说:“安全后再解释给你听。”   二人走到门口,耀明的双腿恢复感觉,他站在地上,反手推开梵生一:“滚,这里不是你的地方,回佛族去吧。”   梵生一倒退数步,受到耀明的话的冲击,没注意到脚边就是那个烙铁,立刻被烫到了脚踝。仅仅接触表面,却也变得红肿。   他仿佛感受不到疼痛,只是茫然地看向耀明:“怎么了,我不是故意离开的。当时……”   耀明瞟了一眼地上,随即愤恨打断道:“够了!你想走就走吧!我也有我的事情!”说完,他就朝牢外走去。   梵生一回过心神,知道他是要去为耀清报仇,急忙跑出去,抱住耀明的腰:“听我解释好吗?耀明!我们先走吧!”   耀明一根根掰开梵生一的手指,语气森冷:“我终于明白了,佛魔终究两立,今日你的救命之恩,他日我魔界五皇子必然报答。”说完,他挣脱梵生一的怀抱,化作一缕黑雾朝宫殿奔去。   “耀明!”梵生一大呼,看到他的背影想也没想,匆匆追了上去。   耀明一路狂奔,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心底的怨恨愤怒不断地冲向自己的头顶,明明是憎恶自己的无能,怎么全部都发泄在了梵生一的身上。   懊悔时,人已经来到了大殿外,守在门口的魔兵一见到耀明的身影,立刻摆出攻击的姿势,高呼着,朝他奔来。   耀明看也不看,抬手落手,挡在他前面的魔兵们就已经飞出数十米远了。   他走进大殿内,怒道:“耀绝!给我滚出来!” 第67章 67营救——   声音在空荡荡的殿内不住回荡,回应他的唯有自己的声音与梵生一的脚步。   梵生一站在耀明的背后,望了一眼无人入座的王位。   耀明满腔怒火无处发泄,举起拳头狠狠地朝王座砸去。强劲铁拳落在王座上,登时将那暗金色的位置砸得四分五裂,发狂的人一遍又一遍的呼喊道:“耀绝!你在哪里!”却无人回应。   魔兵不断地从殿门涌入,然而未等接近二人,便被强悍魔气拍飞出殿。   怎么回事?!梵生一看到此景也不禁疑惑起来,但心中仍是以先带耀明离开魔界为主。   食指轻折,佛印正孕化成型。站在他前面的男人警觉,侧过头,冷漠道:“你真要如此。”   刚刚建立起的围墙再次崩塌,梵生一心神晃动,佛印化作金粉消散:“耀明……”   话未说完,却见偏殿寒光一闪。   耀明转身抱住梵生一退到后方,炙焰刀飞旋着插进二人刚刚所站之处。   “喝!”一名身着黑铠的大汉口喷鲜血,紧随其后。他躺在地上,久久不能起身。   最后一人,漫步走出来,戏谑地看向地上躺倒的人。正要嘲讽之际,终于发觉不远处二人的存在,他缓缓地抬起头,双眼中反射出耀明的怒火,表情顿时变得狰狞起来。   耀明松开手,紧握着拳头:“耀绝!”   耀绝看了看梵生一,了然大悟。他抬起手,魔元在他的身前不断旋转,如同龙卷风般带着凄厉的响声:“我到忘了你这个小情人的存在。”   躺在地上的大汉醒转,抓起手边的炙焰刀,强撑着自己站了起来:“三弟……你竟敢欺骗本尊。枉我如此待你!”说到气愤处,他喷出一口鲜血,单膝跪在地上。   “二哥……”耀绝笑道,“你连魔元都没有,怎么还自称魔尊了。”   魔元飞到半空,迸发出红色魔焰,如同漫天火雨打向二皇子。   二皇子抬手祭出炙焰刀,沉声一喊,利用自身魔气,催动炙焰刀爆发出一层强有力的壁垒,挡住了打在他身上的攻击。   烈焰向四周飞溅,梵生一双手合掌,定海珠横出,挡在他与耀明前面。   耀绝勾起嘴角,看着梵生一,眼底泄出一缕红光。忽然,他冷笑道:“佛族的人,真是蠢笨,连你也困不住。”   “什么?”梵生一不敢相信地看向耀绝,他怎么知道师兄囚禁自己的事情。   难道……他不敢往下想,只一心当做是耀绝心肠歹毒,想要用离间计来挑拨他们的关系,扰乱自己。   就在梵生一浅思的刹那,耀明已经赤手空拳的冲了上去。   二皇子在他的背后喊道:“用你的魔元!才能击败他!”   耀绝笑眯眯地看着耀明,脱掉半截披风,竟然开始迎战,就凭这个野种现在的模样,纵然来十个也不是自己的对手。   赫然,二者交手,不出三个回合耀明便被耀绝一脚踹飞,背部狠狠地撞在石雕上,肋骨断裂的声音与魔兽石雕破碎的声音一齐响起。   “耀明!”梵生一急匆匆地冲到耀明身边。   耀绝慢慢走到二人身边,语气中充满怜悯:“别说是他,就算是现在的你也只有被我用脚踩的份儿。”   只见他眼底红光再次一闪,梵生一望着耀绝充满讥讽的目光,脑海中不由地浮现出他与奉法串通一气的场景。梵生一用力将这股邪念驱散,仍然不忘护在耀明身边。   二皇子见耀绝注意力全在那二人身上,眼睛向上瞟去,轻轻念了一句魔元的封印咒文。   这是当初耀绝和他在魔尊临死前逼问出来的,每个魔元的封印咒语不一样,只能由主人而定。   那魔元先前在耀绝手上,自己一直碰不到。而现在……二皇子见火雨减弱,心知有用,不禁大喜。   他放下炙焰刀,又念了一句,火雨骤然停止,魔元熄灭。从半空中落了下来,掉在二皇子的手心中。   耀绝察觉到动静时,却已经慢了一步,他听不见动静,转过头看向二皇子,震惊道:“二、二哥!你竟然!”   二皇子既已拥有魔元,便不再把本不属于自己的炙焰刀看在眼里。   他扔掉炙焰刀,大笑着捧着魔元:“三弟!你该叫我什么?”   耀绝单膝跪地,右手放在心脏前,立刻战战兢兢道:“魔尊。”   耀明吐出一口污血,挣扎着起来:“耀绝,你该死。”   梵生一坐在地上,看着耀绝恐惧的神情,脑中再次浮现出奉法的声音。   “师弟,你对那魔物执着了。”   二皇子扬起右手,源源不断地力量从他的掌心中迸发,那股催魂动魄的能为,让他心中燃起虐杀的欲望:“哈哈哈!”   二皇子发出一声狂笑,随即他举起双手,两道魔气迸发,分别击向同为手足的二人。   耀绝早就察觉到他的意图,抬起手臂抵住魔气,却仍是不敌悍力,被打到一边。   劲风击向耀明的胸口,在原本的伤处更添一击。   梵生一立即召出女娲石,斑斓巨蟒接住耀明绵软的身体,将人带到他的身边。二人顺势要走之时,又来一道魔雾,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二皇子狂妄的笑了起来,身上重伤丝毫不碍事,整个人容光焕发,透出不一样的光彩:“你若当日早些出手,佛界也不会沦落至此。”   梵生一抱着昏迷的耀明,沉默不语。   耀绝拍了拍身上的土,又跪在地上,半点没有厌恶的痕迹。   二皇子走到耀绝身边,抬起脚,正当梵生一和耀绝都以为他要踹去的时候,他却把脚堪堪停在了耀绝的脸侧:“三弟,我可不像你,竟然没有半点手足的情谊,就那样逼杀父王,弑戮四妹以及自己的军队。”   “既然二哥要做魔尊,这种事情,自是小弟该做的……”耀绝谄媚道:“而二哥懂得何为道义,足以配得上“尊”字。”   耀明浑身不住颤抖,唇角溢出鲜血。梵生一感受到他的痛苦,手指轻点在耀明的额间,渡了些佛气过去,用来缓解他心口的愤懑。   二皇子放下脚,转而看向耀明:“三弟,你说这孽种,该如何处置?”   耀绝低头笑道:“自然还是依照计划,剖了他的魔元。”   梵生一揽住耀明的肩膀,深吸一口气:“你们已经有了一颗魔元,为何还要第二颗?”   耀绝仿佛早就料到他会这样说,侧过身子,冷冷笑道:“拥立两个魔尊啊。”   他拖长声音,二皇子听后重重地咳了一声,手中的魔元跟刚才一样,泛出点点猩红。   “自然是不可能的……”耀绝不屑地摇了摇头,“当然是消灭掉那颗,永绝后患!”   突然——魔元轰得一声炸开,二皇子反应不及,双手来不及抛出此物,顿时血肉翻飞,手指弹得四处都是。   “啊!啊!”痛苦爬上二皇子全身,疼得他蜷缩在地上,看着两根光秃秃的小臂,惨叫出声。   耀绝笑得双膝跪地,整个人几乎趴在地上。   魔元飘到他的身边,虽然只剩下了半颗,却仍然迸发出强烈魔气。   梵生一紧咬牙关,找准时机,双手抱起耀明正要逃脱时,魔元中伸出若干带着尖刺的触手,牢牢地缠住他的四肢。   “这是什么!”梵生一不敢怠慢,只得催动定海珠,佛气化作尖锐剑气,砍断了魔枝。断裂处,流出如同汁液的红水,落在耀明的脸颊。   耀绝并没有回答梵生一的话,在他眼中,此刻有比那二人更有趣的东西。   他擦了擦眼泪,走到二皇子的身边,用脚踩在他的侧脸上,嘲弄道:“二哥深明道义,还是你来做这“魔尊”如何?”   二皇子双眼无神,静静地躺在鲜血中。   “做魔尊的滋味如何……”耀绝问,“可否告知小弟一二?”   “在得到一切的时候,又突然失去了一切,这可是人界所说的“乐极生悲”?”   耀绝将二皇子的头当做蹴鞠般,踢来踢去,他的脸已经布满了泥污。   梵生一慢慢放下耀明,转向耀绝,五彩巨蟒同时咬向魔头。   耀绝冷冷地侧过头,反手抓起二皇子的脖子,挡在自己的身前,嬉笑着在他的耳边说:“二哥,你看,还有人想帮你呢。”   二皇子没有挣扎,在魔元爆炸的瞬间,他便知道,自己上了耀绝的当,此战败局已定。   梵生一沉声道:“放了他。”   “喔?他可是要剖耀明内丹的人啊。”耀绝饶有兴致地看着梵生一。   斑斓女娲石再次击向耀绝,梵生一势必要夺回二皇子的身体:“他已得报应。”   二皇子眼中恢复些神采,他望着梵生一,动了动嘴唇。   耀绝大笑:“你真以为杀了魔尊与四妹的是我吗?他现在得的报应才到哪里,应该再……来些。”   他扬起手,手中魔气变成利刃,又生生隔掉了二皇子的双脚。   二皇子再次发出惨叫:“啊啊啊!”   梵生一双手颤抖,连印都无法结好:“你、你!”   “快点啊!”二皇子发出泣血般呼喊,让梵生一终于下定了决心。   定海珠爆发出惊人光影,照得耀绝闭上了眼睛,梵生一回身抱住耀明的,骑着五彩巨蟒,逃离了魔界。   定海珠神威乍现,直直钻入二皇子的体内。   在最后的刹那,二皇子看到了耀清临死前的笑容。   “多谢二哥葬我。”   二皇子喷出一口鲜血,吸收所有佛光,最终全身爆裂,化作黑雾散在魔殿之内。   耀绝坐在地上,看着眼前的一幕,嗤嗤地笑了起来。   半残魔元闪烁着红光,飞到耀绝的手掌心中。看着微闪的魔元,耀绝狂笑道:“孽种!休想逃走!” 第68章 68失忆——   夤夜……   一颗流星划破了夜空。   梵生一扶着半昏迷的耀明回到乡村的小屋中。耀明浑身是伤,还在不停地打颤。   梵生一抬起手碰了碰他的额头,滚烫无比。他立刻撕开耀明的衣服,掌心中升起一团白光,准备护住耀明的心脉。   “嗯?”佛气还不等进入,反倒有一股冲天的气息逆反而出。   梵生一来不及收手,直接被震飞,后背撞在木桌上,疼得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耀明猛地睁开眼睛,眼白的位置却被猩红占据。   屋外狂风大作,怨气汇集在一起,打得门窗发出咣咣的声响。   耀明痛苦地捂住额头,头颅几乎炸裂的痛苦令他难以承受,两侧隐隐浮现出黑色的尖角。   梵生一赶忙过去查看,还不等他碰到耀明时,床上的人爆发出一道怒吼声。两道木窗被屋外的怨气冲破,直直地砸进屋内。   “到底是怎么了!”   梵生一抖开定海珠,直接将要冲到他们身边的怨气赶走。他回头望去,耀明赫然坐直身体,迅速出手锁住了梵生一的脖子。   “呃……”   耀明的力气很大,指甲也不知道何时变长,刺得梵生一皮肉发疼,他两只手扶住耀明的手腕,声音发飘:“耀……明……”   耀明似懂非懂,歪着头,含血的双目倒映出梵生一焦急的神色。   时间慢慢流去,佛气顺着耀明手臂上的脉络缓缓注入。梵生一感觉到耀明手上的力气减弱,心知他不是完全地被影响,忙趁机道:“耀明!快醒过来!”   二人话语间,屋外一片骚动。   梵生一正要唤出女娲石出去查看,那片异响已经来到二人的头顶。   耀明根本没有去管头顶上掉落的瓦片,赤手空拳朝对面的人攻去。   梵生一只得解下自己的衣带,向前一甩,缠在耀明的腰上,把人拖到自己身边。   四只双目发红的魔兽跳了下来,他们前肢比后肢长出一掌,浑身冒着黑烟,口水从张开的口中滴在地上,嗓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梵生一心中一惊,万万没想到竟然还是被追上了。他召出定海珠,耀明却因为那股佛气突然挣扎了起来。   魔兽们察觉到二人的动静,不顾定海珠神威,张开嘴,朝二人扑了过来。   定海珠从它们的胸口穿过,利齿停在梵生一的鼻子前,随即化作一片黑雾,消散在空中。   这里不能久留。梵生一想着,侧过头去看着身边的耀明,因为刚刚的举动,自己则用五彩巨蟒的力量来束缚住耀明。   耀明的四肢被锁住,仍然红着眼睛盯着梵生一:“你为什么不肯救耀清!”   梵生一愣住,“我……”   “为什么离开我?”耀明两手乱抓,“又为什么骗我出魔界!”   他眼底的血红颜色越来越深,怨气又再次化成魔兽,从屋外闯了进来。   梵生一收敛心神,转身对付魔兽。而耀明的逼问不断地朝他袭来。   在这致命的双重夹击,梵生一望着冲他飞来的魔兽,空洞地望着前方,喃喃自语道:“是啊,若不是我离开,佛界也不会败……”   是否用身体的寂灭就可以结束痛苦,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害得耀明落到这种下场,如果可以用自己来换耀明的解脱,那么这又何妨。   “师弟。”   降魔光杵落地,朵朵莲花绽放,花瓣所到之处,皆是哀嚎。   奉法单手立在胸前,盘膝浮在半空莲座上,怜悯地望着跪在地上的人。他抬头看着魔化的耀明,面无表情道:“这便是魔。”   梵生一双手颤抖,撑在地上,额头冷汗频频:“多谢……师兄出手相救。”   奉法继续道:“你应当知道自己的身份。”   “师弟,从未忘过……”梵生一昂起头,眼神中已恢复平静,“有机会,必当报答师兄。”   光杵平地而起,尖端四股冲向耀明的方向。奉法说:“佛界弟子何时图报,只望你能解救众生。”   梵生一淡淡道:“我连眼前人都救不了,如何解救众生。”   奉法佛眼轻开,像是在看梵生一,解释道:“他已被魔元吞噬。”   梵生一不知道何时移到了光杵前方,疑道:“师兄也知道魔元?”   奉法知道他是在有意拖延时间,却也不打算揭穿,微微颔首:“每只魔的身上都带有魔元,唯有魔尊身上,是至纯魔元。”   “那有什么用?”梵生一问。   奉法答:“可号令四方魔物,吸纳万千怨气,助世间妖灵成魔。”   梵生一皱了皱眉,那至纯魔元的魔性竟然这么大,难怪耀明抵抗不住这股力量。   屋外的魔兽不断地撞击奉法所设下的结界,光屏上不时地传来爆裂声响。   奉法再次闭上眼睛,沉声道:“只要这至纯魔元存在一天,他就是魔界的首领。”   梵生一醍醐灌顶:“所以,耀绝就是因为这魔元,才可以找到我们的位置?”奉法没想到他会得此结论,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梵生一转过身,狠了狠心,将浑身黑气的耀明击昏,又用女娲石作为限制,捆住耀明。   他带着人双膝跪地,恭敬道:“师兄,我愿意和你回佛界。”   奉法睁开双目,看着梵生一诚恳的模样,轻叹一声。旋即,化身解除,布满佛气的结界也同时消失。   屋外的魔兽终于突破界限,扑了进来。梵生一不再迷茫,使出全部定海珠,冲破它们的围攻,带着耀明回到佛界。   森罗魔殿之上。   耀绝晃着装满血酒的杯子,半倚在残破王位,他闭紧双眼,像是在听什么乐曲,不住地摇动身体。   一阵脚步声过后,原先跟在他身边的,如今已成为新的魔界战神的魔将走上前,行礼道:“魔尊,有位称是您朋友的人类前来求见。”   “朋友?”耀绝睁开眼,玩味的看向魔将,“我还以为这些人都被我杀光了。”   魔将低着头,并未回话。   耀绝笑了起来,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把杯子摔了出去:“叫进来,让我看看,我朋友长什么模样。”   清晨时分,露水在树梢上落了下来,栖在枝头的桃花瓣不忍见它孤独,随之落在其里,一起融入泥中。   梵生一坐在院中,梳洗好的银色发丝落在脑后,他全身雪白,唯独手上缠着醒目的金色珠串。   佛魔大战已经结束,参与战斗的弟子们也都开始潜心修行。   名叫智慧的佛童在这段时日褪去胆怯可爱,已成为了一名少年。   智慧端着餐盘,嘴上还叼着半个馒头,看到梵生一的身影,不住唔唔的叫了起来。   梵生一听到声音,从书中抬起了头,笑着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放在石桌上。   智慧拿掉馒头,坐在梵生一的对面:“昨日听几个师兄说你回来了,我还不信呢。”   “出家人不打诳语,你怎么不信?”梵生一笑道。   “毕竟你……你……哎呀。”智慧差点说漏了嘴,拿起馒头塞了回去。   梵生一知道他想说什么,只是笑了笑,没有过多的解释:“吃吧。”   二人无话用完早膳,智慧去池边清洗,梵生一则继续研究手上的那本书。   智慧偷偷看着梵生一大门紧闭的卧室,撅起了嘴:“那个魔到底有什么好的。”   “智慧。”   梵生一突然喊了他一声,吓得少年还以为是自己说那魔头的坏话被听到,两脚一滑,屁股坐在了池中。   梵生一没料到,又好笑又着急的跑了过来,把人捞了出来。   智慧委屈地怒道:“叫我做什么啦!”   梵生一笑个不停,像对小时候的他一样,双手抱着他进了屋子。   刚一进入屋内,就有一股魔气扑面而来。智慧被熏得把头埋入梵生一的怀中,不断地嗅着他身上的那股清爽味道。   “好臭。”智慧闷闷道。   梵生一眼底闪过失落,护住智慧的头,随便抓了件衣服便跑了出去。   到了外面,智慧才能畅快呼吸,他大力的吸了口气,浑身一抖:“阿嚏!”   当下院中无人,梵生一就叫智慧脱去湿衣服,换上干净的。   智慧一边穿上衣一边弱声问:“生一,你为什么要让那么臭的魔住在你的屋里?满屋子血腥味。”   梵生一笑了笑,没有回答。   屋里爆发出一声巨吼。   智慧衣服都没穿好,直接扑进梵生一的怀中。   梵生一笑得肚子疼,拉开智慧,戏弄道:“你不是上过战场了吗?怎么还会被吓到?”   “咳咳……”智慧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他摸了摸鼻子,给自己开脱道,“战场上的魔兽哪里有屋里的那只魔可怕!有些身上甚至都没有臭味,可是屋里那只魔,除了有臭味,还会叫旁人陷入一股悲哀之中。”   梵生一道:“是至纯魔元的力量。”   智慧瞪大双眼,嘴巴张成一个圆圆的形状。他在师兄那里听说过,只有魔尊才会拥有至纯魔元,而佛尊就是被魔尊……   智慧双眼中升起一股雾气,他不解地看着梵生一,但下一秒,他却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因为梵生一的脸上带着比自己还痛苦的神情。   那是一种无助、渴求、悲伤的神态,那张容颜经过这番修饰,竟然比开心时的他,更加美丽。   智慧不自主地伸出双手,触碰到了梵生一的脸颊,他不知道自己发出了什么样的声音,只知道自己想说:“不要哭,生一。”   梵生一闭上眼睛,左眼的泪水落在地上,写下诗句。   “若是前生未有缘。”   “封。”   “啊!”   两道痛苦地惨叫声同时在屋内屋外响起,智慧吓得松开手,坐在地上,刚换好的衣服再次布满泥泞。   梵生一的脸上挂着两道血泪痕,手上的金色珠串赫然崩断,飞向各处。   银发飞扬,他竟然嘴角带着笑意,自语道:“没有人会找到我们了。” 第69章 69诀别——   白色身影缓缓向后倒去,智慧连忙跑到梵生一的身边,用力撑起他的身体。   朱砂泪珠滴落,如同在胸口前绽开朵朵花瓣。   头痛渐弱,梵生一睁开了双眼,望着少年担忧的脸庞,轻声道:“吓到你了,抱歉。”   语气间的疏远让智慧愣住,他下意识攥住梵生一的双手:“生一……”   梵生一迷惑道:“怎么了?”   他的眼角还有未干的湿痕,智慧被本能驱使,用拇指撵去,将花瓣的汁液抹在了白净的脸庞。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你、你怎么会突然头痛?”智慧甩开自己的手,像是掩饰般急速地问询。   梵生一脑中闪过一个模糊的印象,他站起来顺带拉起智慧,帮他拍打身上沾的土:“现在没事了。”   肯定是因为他的事情太操劳了。智慧想了想,还是没说出口,暗暗对屋里那只魔物的存在更加不满。他挠了挠头,说:“那我晚些再来,要听讲学了。”   梵生一点点头,目送着少年跑出院子。他张开双手,看着自己的掌心,一股力量消散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石桌上的诗书停在刚刚看过的那页——   “要见无因见,了拼终难拼。若是前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   梵生一看了眼未读完的诗句,合上书,回到屋内。   耀明安静地闭着双眼,睡在床上,原本捆在他身上的五彩巨蟒已经消失不见。   梵生一伸出手摸了摸耀明的额头,动作轻缓,生怕惊扰了浅眠的人。   那股异样的邪火已经退了大半,梵生一再向下探去,知道他周身的经脉正在慢慢恢复,放下些许担忧。   想起那时因为自己为他渡佛气而惹得耀明全身难受,此刻却也不敢再有多余的动作。   他抬起头,看到耀明硬朗的眉眼与硬挺的鼻梁,若不见睁开眼时的淡漠,这张脸俊得像神,怎么是魔。   梵生一伸出手指,绕着耀明的脸颊描绘形状。   好看,哪里都好看。   梵生一脑中只有这二字,他抬起头,正好与那双没有温度的瞳孔对视。   深吸了一口气,梵生一想也不想,跳起来就往外跑。仍然没有耀明的手快,他的手腕被男人牢牢地捏着,梵生一眼底被羞愧蒸得泛起水雾,没想到自己的动作竟然被那人全部看去,以后还怎么直视他?   耀明突然放开手,不住咳了起来。   梵生一被吓了一跳,也不逃了,急道:“怎么了,让我瞧瞧。”   他反抓起耀明的手腕,摸着他的脉搏,并无大碍后才放下心。   耀明单手捂住胸口,语气中带了些委屈:“跑什么?”   梵生一低着头,不敢直视他的脸:“我想去帮你斟杯水。”为了印证自己说的是实话,立刻快步走到桌边倒了杯水,喂到耀明的唇边。   耀明就着梵生一的手喝了下去,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他才想起一件很严重的事情。   “这是哪里?”耀明问道。   梵生一双手捧着空杯:“佛界,我的屋子。”   耀明沉默,看着自己被包得严严实实的双手。   梵生一以为是他不想呆在佛界,宽慰道:“等你好了,我们就离开。”   耀明摇了摇头:“我不能让你再陷入危险中。等我报完仇,再来佛界接你。”   梵生一稍稍怔住,朦胧的情愫不住地蚕食着自己的理智。   耀明继续说:“他会找到我的,至纯魔元之间会有共鸣。当年,他就是这样在人界找到我的。”   梵生一放下杯子,双手捧起耀明的脸,让他直视着自己:“不会的,我不会让他找到你。”   耀明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般坚决的模样,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作答。   就在此时,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梵生一起身出去,只留下耀明一个人在房内。   耀明摸了摸胸口,没有了之前郁结的闷气和无法抑制的狂躁。   他知道那是至纯魔元爆发的魔气,当时的情况就像是倾泻的洪水,魔元内的魔气全部爆发,连思考的空隙都没有,他只能依靠自己的本能做事。   有没有伤到他呢,梵生一肯定什么都不会说的。耀明皱了皱眉头,他记得,自己推开了梵生一。   梵生一回完佛界弟子的话,便进了屋子。碰巧看到耀明的表情,问道:“怎么了?”他走过去,扶着耀明下床。   耀明低头望着梵生一,不说话。把人看得心慌了起来,梵生一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什么吗?”   耀明淡淡道:“美。”   “我……”梵生一脸上发热,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二人走出门,梵生一的屋子是单独安在云山上,门外有一条清泉伴着几株常年盛开的梅,石凳侧面雕刻着连连不断的莲。   装饰简单,就像梵生一这个人一样。   梵生一带着耀明走到泉边,说:“原先还有几条鱼的,不知道是不是跳龙门去了,都不见了。”   他捡起两颗碎石,递给耀明一颗,剩给自己一颗来打水漂。   耀明把玩着手中石块,问道:“留我在这里,无妨?”   梵生一想了想,道:“佛魔两界之间没有了战争,你在这里自然无妨。我知道,我们会回去的。”   他清楚,耀明是不会放弃复仇的,等到时机成熟,自己一定会将封印解开,帮助耀明复仇。   耀明面无表情地看着池水,当年与魔族势不两立的佛族都可以收留自己。   而如今,自己则被同族之人追杀。他用力握拳,手中的石块立刻变为粉末。   “耀明?”梵生一诧异。   耀明拉过梵生一的手臂,让他坐在石凳上,自己单膝跪地,解开了纯白的鞋袜。   梵生一连忙用力推搡耀明的肩膀。   耀明则纹丝不动,他握着梵生一的脚腕,看到了一处烫痕。   梵生一紧张道:“是我回来不小心弄的。”   耀明说:“出家人不打诳语。”   梵生一闭上了嘴巴,看到耀明自责的目光,道:“我有上药,过几日就没事了。你记得自己入魔时做了什么?”   耀明点点头,动作温柔地帮梵生一穿好鞋袜。   “就像身体里有另一个我……”耀明说,“我看着“我”发疯,却不能阻止。”   梵生一道:“至纯魔元所蕴含的威力实在是太大了,过去你没有使用过吗?”   耀明坐在他的身边,“很小的时候有一次,那是父……魔尊找到我的时候,用他的魔元来召唤我体内的魔元,但我那时太小了。”   “会随着主人的心智成长而成长吗……”梵生一看到了眼前的希望,“你可以控制它的。”   耀明点了点头:“可以。”   梵生一不住思考,在佛界来练习控制魔元并不是好地方,这里的佛气太重,一不小心就会引发纷乱。人界、魔界,只能二者选一。   漂亮的眉头轻拧,粉嫩的嘴唇被自己咬得透出苍白。耀明盯着他看了许久,终于不顾情面,温柔地扯过他发丝,吻了上去。   梵生一被吓了一跳,像只兔子般要跳出他的怀抱。   耀明霸道的亲了他两下,才放开。   梵生一整个人都烧起来了,虽然知道这里只有他们二人,但在光天化日之下,还是佛界的地盘,这么做未免太不符合规矩了。他瞪着耀明,后者则意犹未尽地回视过来。   梵生一道:“我、我还在想事情,你不能这样。”   耀明似乎是理解了,说:“哦。”   蔚蓝画卷中,一黑一白,一静一动,相映成辉。   二人正“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时,佛界弟子再次出现。他从未见过这种场景,只觉得引起自己内心不住颤动,唤了一声梵生一的名号,便不敢再抬头去看,不住吟诵着心经。   耀明疑道:“怎么了?”   梵生一也不知怎么回事,“我先去看看,屋里有几本我的书,在这里等我。”说完,便跟在弟子身后走了。   走下云山,梵生一认识这名弟子,若按辈分来说,算是自己的徒孙,却也不便称呼,就喊了法号,问道:“觉闻,你可知是何事?”   觉闻摇头道:“掌教只吩咐我来找你,其余一概没说。”   梵生一深吸了一口气,若是奉法唤自己,只能和耀明有关。   准备赶走他吗?要是的话,自己也会跟着一起走的。   二人走了一段路,把人带到佛殿下,觉闻朝梵生一施了一礼便离去了。   梵生一飞快地登上九十九阶台阶,金光闪闪的殿门开启,呢喃佛音在耳边回荡。   护法武僧面容严肃,分成两列。   “生一?”   奉法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梵生一喊了一声师兄,走进殿内。   奉法身为掌教,却不是佛尊,并未坐在莲花金座上。他双手持着佛珠,恭敬地站在金座旁边,抬起手,殿门合拢,佛音也被隔绝在外。   梵生一轻叹口气,该来的总会来的。   奉法睁开眼睛,平静地看着梵生一:“总共有三件事,颠倒不可。”   梵生一点头。   奉法说:“一,师弟情劫已渡。”梵生一微怔,就见奉法弯曲双膝,跪了下去,“第二,乃尊前嘱,恭混沌为佛尊。”   梵生一急忙托起奉法,推道:“师兄!生一愧不能当!”   奉法像是没有听到梵生一的话,站起来后,继续道:“第三,交出魔界五皇子。”   梵生一抿了抿唇,苦涩笑道:“三件事,生一难为一项。”   奉法望向金座:“师弟。三件事全非我所要求。第一是天意;第二乃是佛尊;第三则是新魔尊。”   “新魔尊?”梵生一道,“耀绝?”   “唯有交出耀明,两界才能真正的休战。否则,生灵涂炭。”奉法将耀绝和自己说的话悉数告诉了梵生一。   梵生一恍然大悟,所以这三件事的顺序如此重要。先令自己斩断情根,再命自己背上佛界责任。最后,自己会自动放弃耀明。   “不、我不会做的。”梵生一道。   金座上浮云堆起一道慈祥身影,梵生一看去,心有余悸地别过头去,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不敢面对。   “生一,这是拯救佛界的唯一办法……”奉法诚恳地说,“坐在这上面,你才会知道佛界如今要面对的劫难。”   手上的佛珠轻撞,一颗接着一颗清脆声响。奉法道:“你可知最终一战,连佛尊也未能保住相轮。相轮破碎,若魔界再发动一次攻击,佛界内还有生灵?师弟,情劫可渡,执念不可渡。”   梵生一浑身发抖,那是象征着佛界的金相轮,此物若是断裂必定断绝佛气,百年、千年之后定连佛界都无法支撑下去。   “师兄……”梵生一闭紧了嘴巴。   “阿弥陀佛……”奉法念了一句,“如果可以,我不希望佛尊看重的是你。”   咚——   一声钟响,更像是敲在了梵生一的心上。   奉法渐渐收敛,“是我失态了。生一,待我思过结束,便是你给我答案之时。”   梵生一失魂落魄地走出金殿,他从未想过竟然是这般结果,更为想到佛界有朝一日不复存在。   若是没了佛界,那么这些弟子要去何处?但要把耀明交给耀绝吗?这更是不可能的!   眼下唯一可以做的,便是耀明离开,如果找不到耀明,又怎么威胁佛界。   双眼中金光转瞬即逝,定海珠不安地晃动。   梵生一自嘲地勾起唇角,有心怎会想不到办法。本要朝云山方向的脚步,转了个弯。   待到晌午,梵生一回到云山,却见智慧和耀明一大一小坐在院里,他把手上的东西藏在了身后。   智慧见他回来,忙抱着食盒跑了过去:“生一!你终于回来了!”   梵生一帮他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笑道:“怎么?”   “我、我帮你看住了这只魔!”智慧一改刚刚的胆怯,有了梵生一给自己撑腰,自然不怕那只魔会对自己怎么样。   梵生一笑着拉智慧回去,坐在耀明旁边:“他有名字,叫耀明,不叫那只魔。”   智慧愤愤地撅起嘴,不爽道:“生一,你变了!”   梵生一接过他怀中的食盒,打开盖子,不住笑道:“我哪里变了,本就是你破戒对人家无礼,怎么还怪起我来了。”   耀明冷漠道:“小鬼,谁让你叫他生一的。”   智慧被耀明吓了一跳,顿时不敢说话,泪珠在眼眶不住打晃。   耀明忍不住笑了出来。   梵生一无奈道:“不要吓他。”他摸了摸智慧的头,劝道,“听了讲学,学了武艺,还这么爱哭鼻子吗?”   “听讲学,学武艺跟哭鼻子有什么关系嘛!”智慧努力吸了吸鼻子,不让自己再丢脸。   梵生一道:“对对对,是我错了。”   智慧听了一上午的讲学,早就饿得不行,不等梵生一招呼,自己就吃了起来。   梵生一小声道:“都是素菜。”   “无妨……”耀明握着他的手,一种无言的幸福涌上了心头,“往后如此,我很开心。”   梵生一强撑出一个笑容,对他点点头。   智慧眼里只有饭菜,根本不知道他们之间在做什么。他把嘴巴塞得满满的,勉强能听出话:“生一,你出去做什么了?”   梵生一脊背挺直,耀明也带着疑惑的神情看向他。   “奉法师兄找我谈了些事情。”梵生一说。   智慧担忧道:“他没有欺负你吧?”   梵生一笑了笑:“师兄怎么会欺负我。”   智慧撇撇嘴,把鲜竹笋放进了嘴里:“不要以为我不知道,过去他总会打你。”   耀明眼底的颜色暗了许多。   梵生一无所谓道:“我犯了错误,惩罚我是应当的。”   “你没有犯错误啊……”智慧说完,人小鬼大地看着耀明,“喂,你,你要保护生一哦!”   耀明漠然道:“还用你这个小鬼说。”   智慧怒道:“我不叫小鬼,我也有名字的!”   耀明问:“你不叫小鬼?”   “智慧!”智慧快要气炸了,“我叫智慧!”   梵生一忽然道:“智慧,你还记得之前你一直想要的那个东西吗?”   智慧眼中带着惊讶的欣喜,“记得!”   梵生一神秘地朝他眨了眨眼睛,道:“今晚我就给你拿来。”   “真的吗?真的可以拿来吗?”智慧说完,又想起什么似的,沮丧道,“可是我不会用,拿来也没用。”   梵生一笑道:“我教你啊,反正也是闲来无聊,等你晚课结束,就来这里。”   智慧开心得差点将碗打碎,急吼吼地吃完饭跑出了云山。   耀明道:“他巴不得早点到晚上。”   “而我,恨不得下辈子再有今晚。”梵生一喃喃自语。   耀明没有听到他的话,他背对着梵生一,望着天空说:“这好像在人界生活的那三个月。”   人界……   生活……   梵生一努力地让自己忆起曾经的欢笑,却终究勉强不来,他早已将回忆一同封印。   耀明未能得到梵生一的回应,终于察觉出一丝不对劲。他转过头去,长发男子站在那里,银丝垂在身体四周,身着白衣,肤色又极白,唯有双眉眼间的不舍使他与背后的淡景分拨开来。   这是——   “我不记得了……”微红的唇上下轻动,梵生一将背后的双手伸了出来,“我什么都不记得了,耀明。”   淡金色的龙筋乃是天下最牢固的绳索,此刻缠绕在耀明的全身。   “生一!梵生一!”仿佛感应到对方离别的坚决,耀明痛彻心扉的叫声响彻云山。   而梵生一早就设好了结界,此刻云山顶端,除了他们,再无第二人。   梵生一摸了摸耀明的脸颊:“我最亏欠的就是你与佛界,若不是我,四公主不会死;若不是我,佛尊不会死;若不是我……若不是我,你也不会如此悲哀。”   “我不想听……”耀明挣扎无果,“生一,不要离开我。”   梵生一苦涩地笑了笑,“我做了这么多的错事,可……我不想离开你。”   “对,我们要在一起。生一!不要替我承担!”   耀明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他只想留住眼前的人,只想好好的将眼前的人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我不想忘记过去……”梵生一平静道,“耀明,答应我,你不要忘记好吗?”   “我不会!我不会!”耀明急促道,“我们谁都不会忘记!”   “那就好。”梵生一笑了笑,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瞳孔的颜色越变越淡,定海珠被生生硬逼了出来。   “啊啊!”耀明绝望地呼喊,比自己遭受剖心之苦还要难熬数倍。   梵生一嘴唇轻动,念下封印的话语。   耀明体内的至纯魔元感受到强烈的佛气,让他根本无法承受。   他看着梵生一平和的神情,身体不受控制的跌了下去:“我求求你,生一,求求你……”   梵生一跪在他的身边,记忆跟随着定海神珠,不断地飞出自己的身体。   他想起自己在诗书上看到的那句话,说:“若是前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   耀明躺在地上,至纯魔元被封印,此刻的他如凡人一般,无助的看着梵生一。   “生一……”失力的他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一遍又一遍的呼喊着梵生一的名字。   梵生一抱起耀明,温柔地拨开遮在他脸上的碎发:“我不能忘记你的模样。”   “龙筋到时会解开,你离开这里后,没有人能找到你了……”梵生一笑着,轻声说:“下辈子,找到我。”说完,放开了手。   白衣人昂着头,孤身一人下云山。 第70章 70重罚——   佛界金殿。   梵生一静静站在九十九阶台阶之下,抬眼望去。后十八阶分别有十八名护法武僧手持戒杖,肌肉虬结面容庄重威严。   纯净梵音减弱,十八名武僧同时左手立掌,横在胸前,低声吟诵:“阿弥陀佛。”   殿门大开,奉法身着掌教衣袍缓步而出,停在最高处睥睨四周。   梵生一眼前忽暗忽明,失去定海神珠的双眼无法看清奉法的金身,就连萦绕在身边的佛光也不能察觉。   奉法沉声道:“魔界五皇子何在?”   梵生一答道:“弟子不知。”   奉法未曾想到他竟回答得如此坦荡,不禁提高了声音:“佛界弟子不得妄言。”   “弟子不敢妄言……”梵生一说,“掌教可现在派人去云山搜找。”   奉法质问道:“藏兵阁内捆仙龙筋去了何处?”   梵生一回道:“弟子盗取,捆了魔界五皇子,以免耽搁十八护法执刑。”他脱掉上身衣袍,露出干净脊背,一步一步迈上金阶,“弟子自知罪孽深重,还望掌教不留佛面。”   奉法睁开双目,受过戒律的他早就脱离“情感”二字,而如今内心却是一片翻涌。   嗔,怒其不顾佛界,蔑视大义;   痴,惑其受困于情,舍身救魔。相轮坍塌,已然没有佛气护心。   “阿弥陀佛……”奉法道,“执刑护法,弟子犯戒该当如何罚?”   位于首位的武僧站了出来,立掌言:“梵生一触犯的乃是佛门大戒。身二者为盗、淫;口一者为妄言;意二者为恚、痴。理应仗责一千。日日受戒,却枉顾律条,铸成大错,理应六百年不入轮回。”   梵生一平静地站在第十九节 台阶上,疏影缥缈,似乎从未属于过佛界般。   奉法轻轻摇了摇头,语气中夹杂着难以名说的情绪:“行刑。”   嘭——   金杖击身,梵生一身上已无法器护体,佛气灌注在仗端,自然打得他皮绽肉开。   刚挨了第一下,他便只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办法撑到以前杖结束。   耀明会不会等自己六百年呢?   嘭——   又是一杖。   时间太长了,他不等就算了吧。梵生一单膝跪地,痛得他根本喊不出声音。   嘭——   数不清是多少杖了。梵生一全身都是鲜血,他倒在地上,只能感受到冰冷,他的头动也动不了,维持在一个看着侧面的角度。   执刑武僧们一直都是一个表情,护法叔叔的声音他也听不清了,耳边只有耀明一句接着一句念着自己名字的声音。   他说,生一不要离开我;他说,生一不要替我承担;他说生一……   一切都结束了。   废弃的工厂内,九尾狐妖终于将樊景琪所有的记忆都抽取了出来,今日的能量几乎全用在了此处。尤幻臻再也无法维持妖影,直直地向后栽去。   一直在他背后的耀绝伸出双手,将人抱在怀中。   樊景琪呼吸急促,冷汗将他全身都浸透了,他像一条被冲上沙滩的鱼,大口大口地渴求,却无能得到回应。   “让他……睡去……不然,他会死……”尤幻臻在耀绝的耳边低声说道。   耀绝抬起手,放出魔气击昏樊景琪。他拖着尤幻臻,坐在沙发上,看着对方苍白的面孔,放柔了态度:“怎么回事?”   尤幻臻用力吞了口口水:“他有佛气护体,还有这段记忆太久了,再追究下去,我们都会被卷入记忆漩涡中。”   “会怎样?”耀绝看着尤幻臻的模样,应该是轻微脱水。   尤幻臻不住地舔着自己的干涩的嘴唇,勉强和他对话:“失去灵魂,变成空壳。”   空壳二字,唤醒了耀绝内心的愤怒,他用力捏着尤幻臻的胳膊,冷笑道:“你现在不是空壳吗?”   尤幻臻没有力气同耀绝折腾,他为了不再进一步的激怒他,只好闭上了自己的眼角:“渴……”   耀绝冷哼一声,放开了钳制。   尤幻臻不安地想起身,而耀绝只当他是一团玩物,抱在怀里怎么也不肯让他离开。   尤幻臻不耐道:“放我……离开。”话音刚落,一个湿凉的软物贴在了自己唇边,尤幻臻猛然张开双目,开口去接时,耀绝已经将嘴里的水咽了下去。   尤幻臻双手环住耀绝的肩膀,妖兽的本能迫使自己去主动索取。   舌尖努力地想撬开耀绝的嘴唇,而魔王的手指掐住了他的脸侧。   那种熟悉的、令人生怖的眼神再次出现。   耀绝单手剥下尤幻臻肩膀的布料,柔声道:“把那条裙子换上,就给你喝水。”   换,裙,子。   尤幻臻立刻回神,手臂仍然挂在耀绝的肩上:“不……不……”   他的拒绝融入了空气,耀绝的行为几乎到了病态的程度,他根本没有听到尤幻臻说的什么,眼里只有叫尤幻臻与裙子。   “不要闹了,幽兰,变回女人。”耀绝不住地哄着他,一丝一丝的,但在尤幻臻听来这无疑是催命魔咒。   因为自己的这张脸,因为自己这张和女人没有两样的脸。尤幻臻闭上双眼,伸出右手朝自己的脸颊抓去……   天旋地转,只听重物落地发出一声巨响。   尤幻臻摔在地上,狼狈地撑起自己的身体,还未来得及反应,耀绝的身影已经晃到了他的眼前。   “唔……”   坚硬的鞋底踩在尤幻臻的头顶,令他无法动弹。   耀绝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痛惜道:“为什么?我对你只有这点要求,你怎么就不答应?”   “为什么……”尤幻臻面无表情地看着躺在不远处的水瓶,“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听到此处,耀绝松开了脚。他蹲下去,抓起尤幻臻的头发,仔细地看着那张沾着泥污的脸。   尤幻臻脑中一片晕眩,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耀绝眼底闪过失落,旋即布满阴狠:“尤幻臻,你是不是很恨自己的这张脸?”   不,我恨的是你。尤幻臻睁开眼,嘲弄道:“你是不是很嫉妒耀明找到了樊景琪?”   耀绝手指收紧,尤幻臻吃痛地发出闷哼,但他却面带笑意,自信道:“我说对了。”   “既然小狐狸这么聪明,我应该奖励你。”耀绝硬扯着尤幻臻的头发,将人拉到了樊景琪的脚下,他内心的愤怒已经达到顶峰。   尤幻臻听出他口气里的危险,下意识地想逃走。   耀绝察觉到尤幻臻的微颤,冷笑道:“我警告过你,不要激怒我。”   “你是个神经……”话未说话,一股钻心的疼痛席卷尤幻臻全身。他整个人弯下身子,把右手捂在怀中不停地抽搐。   耀绝扔掉鲜血淋漓指甲,低声说:“每天我都会拔掉你的一片指甲,直到你同意换上那件衣服。”   尤幻臻全身湿透,疼得不住倒吸冷气。   耀绝最后看了他一眼,把水瓶扔到了尤幻臻的身边,离开了屋内。   血腥味弥漫到各个角落,十指连心,尤幻臻终于扛不住,昏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尤幻臻弹了起来,捡起身边的瓶子,疯狂地转开瓶盖,像是冲澡一般往嘴里灌。   樊景琪听到声音,望向发声处,试探性问道:“幻臻?”   尤幻臻足足喝完一瓶水,抹了抹唇边,从嗓子里挤出一个“嗯”来表示回应。   樊景琪担忧道:“你还好吗?”   尤幻臻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食指,抬起头看到樊景琪身上的血迹,不由道:“这话应该问问你自己。”   樊景琪沉默片刻,忽然又说:“我有点饿,你能先放我下来吗?”   想起之前耀绝的命令,尤幻臻的任务就是看好樊景琪,不能让他死掉或逃走。   眼下他是血肉之躯,太久不给饭吃和水喝也活不成。尤幻臻说:“知道了,等等我。”   樊景琪乖乖地点头。   五分钟后。   樊景琪身上的伤口被尤幻臻简单包扎过,他吃着便利店的饭团,和尤幻臻聊了起来:“他只是要魔元吗?可是为什么要折磨你?”   尤幻臻喝着盒装果汁,答道:“因为我不肯换上他喜欢的女人的衣服。”   “咳咳!”樊景琪被噎住。   尤幻臻怕他噎死,递上了果汁,还附送了一个大力拍背的服务。   “咳!谢谢!”樊景琪顺了口气,“就是因为你长得像吗?”   尤幻臻说:“因为我就是那女人的转世啊。好了!你不要再咳了!”   樊景琪用力拍着自己的胸口,快被尤幻臻接受现实的态度给吓死了:“那他应该是喜……爱你的啊。”   “没有,都是假的……”尤幻臻说,“他那是装的,耀绝根本不会爱人,他的一些行为只是在学习人类。亲吻,拥抱,他看到的只有这些表象。耀绝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樊景琪咽下嘴里最后的一团饭,认真问道:“那你究竟为什么要帮他?”   尤幻臻皱了皱眉,低头望着那根破损的手指,思考片刻,说道:“不知道。我一直潜伏在降灵办而已。”事情已到了这个地步,他也不怕和樊景琪坦白。   樊景琪追问道:“你当初帮过我的,也一直帮耀明,难道忘了吗?”   “我骗你的……”尤幻臻说,“我一直都在骗你。”   樊景琪说:“那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做噩梦的?”   “噩梦?”尤幻臻想了起来,忽然黑脸,“不要问了,我很后悔和你谈话。”   两个伤痕累累的敌人坐在一起和平吃饭就已经很不可思议,更不可思议的是对方一直想探索自己的内心。   樊景琪忙道:“抱歉,我只是觉得你看起来不像是自愿的。”   尤幻臻冷漠说:“我是否自愿与你无关。”   樊景琪认可地点了点头,目送他带着吃剩下的塑料包装离开。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真的是尤幻臻之前骗了自己?   不对……还有一种可能。   尤幻臻当初的话不住在樊景琪的脑海中回响。   “景琪,无论发生了什么,你都要相信我。”   樊景琪揉了揉紧皱在一起的眉心,也许,这都是耀绝动的手脚。 第71章 71内鬼——   Y省……   “不仅仅是这里,其他省份也开始出现了棘手的案子。”诸葛宁双站在台前,调出PPT上的图片,画面上不断出现的新闻标题,八卦网页上的热搜,无疑都在告诉降灵办的众人:魔族行动了。   刘志墨愤愤地锤了一下桌面,孟柔向他投去了一个稍安勿躁的目光。   刘志墨只得低下头,重重地哼了一声。   黄健锋单手推了推眼镜:“派出增援了吗?”   “派出了,只是……”诸葛宁双轻叹口气,换上了下一组由被打上马赛克的被害人组成的影片,“远远不够。”   会议室内众人同时发出抽冷气的声音。   被害人们无辜枉死就会产生怨气,而吸收了怨气的妖魔借此增强能量,不断循环,直到——   “这样下去迟早会控制不住的!”刘志墨双掌拍在桌面上,身体里像是装了弹簧,蹭地一声冲到了台前,“我们不能再观望下去!”   诸葛宁双回到圆桌旁,拉开了黄健锋身边的椅子坐下。   黄妙怡轻轻敲门走了进来,附在孟柔耳边说了句话。   孟柔脸色如常,对她小声道:“在外面等我。”   随即站起身朝刘志墨,说:“我出去一下,你们继续商量。”   所有人沉默地看着她离开,刘志墨怒击发笑,拽过距离自己最近的椅子,摔了进去,把手上的遥控器扔在桌面上,弹得很远。   黄健锋放下手上的茶,道:“刘部长有何见解?”   刘志墨看着屏幕,话里有话:“没有见解,全听上级指示。”   黄健锋毫不在意,他在降灵办呆了数年,对于这种事情见过许多,不过是意见不合闹脾气而已,根本不足挂齿。   诸葛宁双在场,职位最小,又是黄健锋的学生,只得硬着头皮,打个圆场:“刘部长,喝杯茶消消气。我们都知道您顾全大局,可现在生气没用,还影响健康,容易让魔族钻空子。您说是不?”   诸葛宁双走过去,把刘志墨的杯子添好热水,递到他的手边。   刘志墨还不算愚蠢,给了个台阶便顺势走了下来,捧着茶杯说:“我当初就看好你,你要是当了主任,根本出不了这档子事!”   诸葛宁双笑道:“要是我有这个实力,便毛遂自荐。不过说两句话就要当主任,传出去诸葛家的名誉都得让我毁了。”   他这通指桑骂槐说得刘志墨半天没想到话接上,脸色红一阵黑一阵。倒看黄健锋的表情好了许多。   诸葛宁双帮黄健锋倒上热水,问道:“老师可有想法了?”   黄健锋沉声道:“想法是有的,但还是要看情况。”   诸葛宁双不解地看着他。黄健锋气定神闲地吹着茶面,但手背上的青筋暴露出他此刻紧张的心情:“世间万物都在变化,何时为敌何时为友,你无法掌控,只能随机应变。”   诸葛宁双渐渐有了头绪,小声道:“我知道了。”   而在走廊内。   黄妙怡跟在孟柔身后,她从出生到现在还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当她回想起樊景琪在自己面前被敌人折磨,而诸葛策差点在自己怀中死去时,都让她感到恐惧。   “妙怡。”孟柔忽然开口,把身侧的黄妙怡吓了一跳。   黄妙怡收敛心绪,忙道:“是。”   孟柔没有戳破她的走神,轻声问:“你怎么看这件事?”   “我……”黄妙怡想了半天,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我不知道。”   孟柔昂着头,比起身边小了自己几十岁的女孩,她看起来却更有精神:“这种事以后还会发生,而我们不在,就要指望着你们了。”   一击重锤将黄妙怡击得粉碎,她的眼泪不住在眼眶内打转,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出应答的话。   分部内已经疏散掉部分人,此刻的走廊内只有孟柔和黄妙怡两人,高跟鞋的嘎吱声被抽泣压了过去。   “对不起。”黄妙怡抹掉眼底的泪水。   二人走到电梯口,孟柔摁下上升键,率先走了进去,始终没有去看黄妙怡现在的表情。   孟柔平静道:“你只有几秒钟哭的时间,到了五楼,就要擦干眼泪。”   黄妙怡彻底爆发了,大声哭了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孟柔从镜子里看着黄妙怡,眼底始终带着欣赏。因为马上,一个年轻人化茧成蝶,冲破属于她的禁锢。   她同时摁着开关门键,等待黄妙怡擦干眼泪。   黄妙怡眼底红红的,倔强地扬起脸,说:“对不起,让您久等了。”   孟柔点点头,打开了电梯门。   电梯门打开,露出了五楼外站着两排护卫人员,见到孟柔前来,恭敬自觉地让开通道。   孟柔带着黄妙怡走进最里面的房间,轻轻念了一声咒语,房门大开。   一团黑雾顺势冲了出来,孟柔不慌不忙,抬起手五指拈花般收拢。   顿时,黑雾驱散,坐在屋内的阴鸷男人现了出来。孟柔毫无惧色的走进屋内。   黄妙怡转身对警戒的护卫们点了点头,跟了上去关进房门。   孟柔打开自己的手包,从中掏出女烟丢给耀明:“我只有这个。”   耀明看也没看,直接拿出一根叼在蓄满胡茬的唇边,低声道:“找到他了吗?”   “还在找……”黄妙怡答道,“秦大哥他们也参与了行动。”   耀明深吸了一口烟,再次说道:“放我出去。”   “可以……”孟柔说,“但不是现在。”   耀明眼圈周围布满青黑,低着头的时候,神情尤为冷漠:“你们有什么办法对付魔族?”   孟柔沉默片刻,说:“那你有什么计划?”   耀明把烟头捻在桌面上:“杀了耀绝。”   孟柔给黄妙怡递去一个眼神。   黄妙怡拿出手机,将近期整理好的消息摆在耀明眼前:“短短三天,有两名除妖师牺牲,五人重伤,十人轻伤。”   耀明又拿出一支烟,模样疏离,全身上下散发出“与我何干”的气场。   黄妙怡说:“这已经不是你们私人恩怨了,是……”   孟柔做了一个制止的手势,黄妙怡停下讲话,把手机收了起来。   “如果我告诉你魔尊在哪里,你会做什么?”孟柔问。   耀明说:“杀了他,救回他。”   孟柔追问道:“是先杀了魔尊,还是先救回樊景琪?”   耀明看着孟柔,全身涌出一股杀意:“什么意思。”   “如果是杀了魔尊,降灵办必将按照当年的约定,全力相助。”孟柔稍稍停顿,说,“如果先救回樊景琪,那还是要让你在这里等等。”   愤怒使得耀明全身不住发抖。   孟柔冷静道:“是的,帮助你找回樊景琪的条件是你要为降灵办效力。当年如此,现在亦如此。”   黄妙怡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耀明为何能成为降灵办的主任。   孟柔说:“之前你没有魔气,纵使你为魔族,也不过凡人能为,而现在不同了。是因为什么?樊景琪做的吗?”   她心里大概有了个猜测,但之前是顾全大局并没有直接说出来,而现在已经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程度了。   黄妙怡想到樊景琪告诉自己的故事,微微皱了皱眉头。   耀明狠狠地吸着烟,一言不发。   孟柔静静地看着耀明,说“你不肯告诉我实话吗?那么我告诉你实话吧,对于我们来说,樊景琪也是一个威胁。”   如果是樊景琪启动了耀明的魔气,那对于降灵办来说,他的存在是威胁而不是安慰。   “前世今生我们不再追究。但殃及人界,你们就不该存在。”   这番话说得铿锵有力,孟柔道出自己的立场,作为筹码,借此来交换耀明的情报。   她知道眼前的这个魔,还有太多的秘密没有被挖掘出来,他们所掌握的资料实在是太少了。   耀明忽然笑了起来,笑得他自己都开始咳嗽。   黄妙怡站了起来,走到耀明身边,面无表情地看向他,说:“尤幻臻也被控制了,你知道吗。”   耀明停止了笑声,抬起眼,盯着孟柔:“你们当初就应该杀了我。”   孟柔点头道:“我很后悔。”   耀明看向黄妙怡,说道:“魔元可以让人滋生邪念,继而控制他人。”他牢牢地盯着黄妙怡,眼底闪烁出一抹红影。   黄妙怡心中顿生怖意,再次回想起那晚的场景,她踉跄地倒退两步:“什、什么……”   孟柔心道糟糕,两手结印同出:“退后!”   耀明抓准时机,唤出一道魔气击向黄妙怡。   孟柔顾忌黄妙怡安全,只得先去保护她。她朝屋外大喝道:“别让他跑了!”   耀明侧身钻出屋内,护卫们来不及反应,只见冲天魔气扑面而来,众人匆忙间掏出身上的黄符,还来不及使用,便被魔气卷走。   黄妙怡用力甩了甩头,恢复精神。   孟柔命道:“通知你父亲,有麻烦了。”   黄妙怡急忙道:“是!”   孟柔来不及等待,小步跑着追了出去。   耀明逃入安全通道内,根本不用走楼梯的方式,而是单手撑在扶手上,直接飞下楼梯。   就在他快到三楼时,通道大门从外被一脚踹开,黄妙怡怒道:“耀明!你竟然利用老娘!”   诸葛宁双在后面出现,冷静道:“有话好好说啊。”   “别废话了,今天就是你的死期。”刘志墨的声音落下。   安全通道内的场景瞬间转换,刷白的墙壁从里面翻开,镜子折射出刺眼的光亮,差点晃瞎众人的眼睛。   刘志墨站在四楼位置,低头看着耀明,咬牙道:“畜生,死吧!”   三棱镜拱出两个尖锐的角,同时飞快地刺向耀明的位置。   耀明两手运出魔气,如同烈焰般抵在自己身前。两臂肌肉隆起,奋力抬手,用魔气撞开了棱镜。耀明立刻继续向下跳去。   黄妙怡摘下脑后的攒心钉,口中念诵咒语,顿时幻化出无数钉影,向下追了上去。   三棱镜照到钉影,从下方再次分化出攒心钉,向上飞去。头顶脚底都是攒心钉,耀明不作他想,直接调转方向,两手护在头前,撞开了三楼的大门。   “呀!”黄妙怡叫道,“不能去那里!”   刘志墨怒道:“还不快拦住他!”   说完,三人同时跑出安全通道,一齐追去三楼。刘志墨露出了计划得逞的笑容,暗暗道:“成功了。” 第72章 72扫清——   耀明冲进三楼便感到一股强烈的魔气在吸引着他。他微微眯起眼睛,催动胸口内的魔元。   东北方向传来剧烈震动,耀明轻提一口气,似乎是未料到自己运气这般好。他往前走,忽然停住了脚步。   耀明抬起手,五指探在身前,一层透明的光影打在他的手背。   黄健锋孤身一人站在耀明背后,低声劝道:“此事急不得。”   耀明没有应答,握紧拳头,刹那间从指缝中升起丝缕魔气:“你们的计划是什么?先扣押我,等到查到他的位置再做打算?还是说——等找到挖出我的魔元的办法再说。”   颈侧的魔纹窸窣窜上他的下颌角,在侧脸上绽开妖异纹路。   黄健锋一时沉默,不可否认,他和孟柔等人心中默许的便是后者计划。   诸葛家与中央的几位从事法器研究专家都在加班加时,在这紧要关头是一点岔子都不允许出现。   “你和樊景琪都曾帮助过降灵办,我们不会伤害你们。”黄健锋沉声道,“而现在你若是逃走,便会让我们难办。”   黄健锋说完,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一丝不妥。他看着耀明回头,内心惊讶之余却也来不及阻挡。   魔气如同利刃般直冲向面门,黄健锋两手结印,贴在房间内角落的纸符刷拉拉的抖动。   一张变十张,十张变百张,交叉着护在黄健锋身前,抖开金色屏障,抵住霸道魔气。   耀明深吸一口气,两只手扣在透明光影前,输入进去的魔气如同泥牛入海,瞬间瓦解。   源源不断地魔刃根本不容黄健锋撤离符纸:“不要因为一时的冲动,而影响天下苍生。”   耀明咬牙,太阳穴附近的青筋全都绷起,他大喝一声,两手汇集的魔气终于冲破屏障,两道劲气互冲,吹乱了屋内的摆设。   安全门那处传来女生的尖叫。   诸葛宁双立刻抬手,使出一记太极化劲,将冲向自己与黄妙怡头顶的办公桌弹开。   黄健锋大喝道:“别让他进去!”   黄妙怡两掌交错,攒心钉立刻横出,无数幻影与魔气相撞,分解,又有数百影追上。   耀明并未回头,他轻轻转身,黑色发丝中闪现出炙热的颜色。   黄妙怡劝道:“我们已经知道景琪在哪里了。”   耀明轻轻侧首,眼中带着不信任的颜色。   诸葛宁双喊道:“小心!”   魔气汇聚成一股强劲,竟直接穿过攒心钉直冲向黄妙怡。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女人招架不及,正当黄妙怡双手护在头前,一片光亮闪过她的眼底。   耀明微微皱眉,三棱镜在黄妙怡头顶展开,黑色魔气打在上面,反冲到耀明身前。   “你真是辜负我们的信任……”刘志墨站在黄健锋的身边,愤恨道,“死有余辜!”   耀明用手背擦去嘴角渗出的血液,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现在形势大逆转,四名除魔师对着受伤的魔界之子,何况耀明手上的魔刀不在,功力减弱。   怎么看都觉得胜负已定,忽然——耀明嘴角咧出一个让人心惊的邪笑。   刘志墨怒道:“魔头!笑什么!”   三棱镜展开,发出唰唰唰的声音,径直地包裹住耀明四周。   无限魔气从耀明的身体中心散发出来,只要经过三棱镜的照射,都会回到耀明的身上。   出于天生对怨气的敏感,诸葛宁双单手快速卜卦,眼睛不经意间与刘志墨对上。   黄健锋低声问道:“妙怡,孟局他们呢?”   黄妙怡愣住,虽说她是听孟柔的命令赶来,但看她对此事的焦急态度,是不可能不会追上来的:“她……”   按眼下时间起卦,诸葛宁双口中默念家传决法,眼中却看到了刘志墨嘲弄的神色:“不对。”   诸葛宁双卜到一处不对,忙转身喝道:“有危险!噗!”   三棱镜散开,一道光剑穿透诸葛宁双的肩膀。   刘志墨怒道:“我竟然少算了你这个意外。”   鲜血喷溅到离诸葛宁双最近的黄妙怡身上,炙热的温度差点灼伤了她的侧脸。   黄健锋两手化气,又是一股柔力卸掉诸葛宁双背后的光剑。   黄妙怡顺势架住诸葛宁双,第二道致命攻击踩着他的侧肋划出。   耀明缓缓抬头,露出眼底的血红。他朝着那间屋子伸出手,一股魔气从他的掌心中钻出,冲破禁锢,挤碎了贴在门口的封印。   “该死的!你做什么!”黄妙怡朝刘志墨骂道。   黄健锋双眼微眯,仍然留心耀明的动向:“刘部长,解释一下你刚才的行为。”   刘志墨冷笑道:“既然你们不能杀了这魔头,便只好由我来想办法了。”   砰——   一声巨响,三人纷纷朝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   黄健锋皱起眉头,说:“这是你想要的结果?”   耀明手上握着炙焰刀,原本墨黑般发丝如今全部蜕化成了暗红,如同嗜血一样的诡异。   刀与魔,全部向外散发着可怖的魔气,登时一股恐惧悲伤绝望缠绕在四人心头。   “咳……我们……中计了……”诸葛宁双脸色苍白,低声说,“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突然,又是一声巨响。   整座建筑摇了起来,天花板哗啦啦地向下掉下了许多粉尘与碎屑。   黄妙怡低声惊呼道:“耀明?”   耀明抬头向上看去,只见黄符升空,数百张纸符飘在他们的头顶,形成一道结界。   他举起炙焰刀,试着挥了一下,刚刚砍出缺口,瞬间就合拢了,根本没有逃走的时间。   刘志墨见状,说:“阴阳虚化阵,黄部长,看来你是铁了心的不想出去了。”   阴阳虚化阵,是以自身为阵眼,其他人为阵点的阵型。只有自身是“活”,其他人都是“死”,破解之法乃是倒转,将其他人变“活”,自己为“死”穴。   通常开启这种阵法,都是为了救他人而放弃自己的殊死一搏。   黄妙怡难以置信地看着黄健锋:“为什么!”   黄健锋没有理会女儿的询问,只是盯着刘志墨:“你真正的目的就是为了激发耀明心底的魔元,助他拿到炙焰刀。”他话语间的肯定,根本不容刘志墨反驳。   刘志墨鼓掌,三棱镜转了个方向,对准黄健锋:“是了,黄部长说得丝毫不差。”   耀明眼神凛然,问道:“你掌心中是什么?”   黄健锋顺势看去,只见刘志墨抬手间,露出掌心中的黑色魔纹,竟与耀明侧脸上的十分相近。   “你是魔族的?”黄妙怡尖叫道。   刘志墨哈哈大笑,鄙视道:“我在你们这里潜伏了近十年,如今才发现,你们人类自负较其他二界有灵性,其实也不过如此。”   说完,他身形一闪,竟然快速地朝黄健锋攻去。刘志墨的招数迅猛狠辣,而黄健锋却一一招架,丝毫没有逊色。   耀明盯着二人,眼中冷漠无比。   黄妙怡想起刚刚内心所经历的怨气,便知道耀明此刻已经被魔气影响,若是他再听了刘志墨的话,去帮他出手……   她扶着诸葛宁双坐下,自己站出来,手持攒心钉站在耀明对面,冷静道:“我来做你的对手。”   耀明看着她,忽然开口问:“你真的知道景琪在哪里?”   “我不知道。”黄妙怡坦白,她抬起攒心钉,“我骗你的,对不起呢。”   耀明转过头,看着不远处交战的二人:“现在就会知道了。”   “什……”黄妙怡瞳孔皱缩,根本没看清他的动作,整个人便被击昏在地。   诸葛宁双捂着肩头的伤,大喝道:“你想做什么!”   耀明抱着黄妙怡走到诸葛宁双眼前,把人丢给他。   诸葛宁双忍着剧痛,接过黄妙怡,不解地看着耀明:“你……”   “魔族来了。”耀明低声说。   诸葛宁双讶异,还未来得及问第二句,却见耀明已经朝着黄健锋冲了过去。   刘志墨抬起一掌,一团魔气冲到黄健锋的面门前,后者微微侧头,躲开了那团魔气。   却不料三棱镜在黄健锋背后升起,魔气撞在上面,被反射了过来。   耀明摁住黄健锋的肩膀,用力一甩,将人带出危险区。   “耀明!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刘志墨咬牙切齿,怒骂道,“到了现在你还要帮着他们!”   黄健锋喘着粗气,他的体力不能和年轻时比较。若不是耀明出手,自己早已中了刘志墨的毒手。   耀明说:“你不是魔族的,不过是和他借了点儿魔气,就不拿自己当人了吗。”   黄健锋一惊:“什么!”   刘志墨恼羞成怒的看着耀明,大叫道:“我既然决定效忠魔尊,就必然认定自己是魔族!总比你是魔族,却屡屡帮助他族强!”   耀明不理会刘志墨的强词夺理,横出炙焰刀:“哦。”   刘志墨下意识地退了一脚:“你、你什么意思?”   耀明懒得和他废话,直接上攻。   刘志墨连忙防守,大声说:“我死了,这个阵就死了!你们谁也出不去!”   黄健锋盘膝而坐,两只手结印,刹那间头顶的符纸纷纷飞扬。   刘志墨忽然明白了,他绝望的嘶吼:“从一开始!你们就这样计划好了是不是!”   炙焰刀抵在刘志墨的颈侧,耀明催促道:“快一点,我要忍不住了。”   黄健锋调转阵眼,将力量全部集中在刘志墨身上。能量调换,只要把阵眼换成一个将死之人,便能瞬间破解。如此简单的道理,刘志墨却因一时得意猖狂而没有想到。   刘志墨愤怒地盯着黄健锋,大喊道:“既然要我死!那我不能一个人死!”   说着,三棱镜在黄妙怡的头顶展开。   刘志墨绝望地大笑:“我要让你知道什么叫痛不欲生!放!”   耀明与黄健锋都来不及赶过去,而那东西恰好在诸葛宁双视线的死角。   正当要眼睁睁地看着魔气击入黄妙怡天灵盖时,诸葛宁双忽然抬头,双眼中没有了黑白分明的眼球,而是被金光代替。   “什么!”刘志墨大叫一声。   那道魔气竟然落在了黄妙怡的手边,竟然就差三厘米的距离就能要了她的命。   黄健锋抓准时机,对耀明喝道:“动手!”   耀明想也未想,手起刀落,砍掉了刘志墨的头。   骨碌碌地落地声,炙焰刀砍得太快,刘志墨瞪着眼睛,仍然不敢相信自己刚刚的失败:“为……什……么……”   诸葛宁双喷出一口血,倒在了黄妙怡身边。   天花板上的纸符从外侧向里翻飞,千变百、百变十、十合一。最终变成一张残破的黄符,悠悠地落了下来。   黄健锋抬手接住,低声道:“多谢。”   耀明看了看他,忽然打了个呼哨,一声兽啼隐隐传来。   黄健锋保证说:“我们一定会帮你。”   穷奇站在窗边,用巨大的头颅不停地撞击着玻璃。   耀明什么也没有说,跳出窗户,乘着穷奇远去。 第73章 73宣战——   结界消失,屋外的人这才有机会闯进来。负责保卫的队长正要上前讲话,却被脚下刘志墨睁眼的头颅吓了一跳。   黄健锋见状,对他打了个安静的手势:“处理掉。”   待缓和数秒后,几人回过神,站在队尾的两名队员从腰包里拿出压缩的工具,蹲下来整理刘志墨的尸体。   队长走到黄健锋身边,低声说:“孟局长派我通知您,魔界大军正在外面。”   “什么!”黄健锋倒吸一口冷气,谈话间大楼又摇晃了起来。黄健锋打开窗户,只见天色不知在何时已变成昏黑。   黄妙怡逐渐醒转,她抬起头看着面色凝重的黄健锋,小声喊了一声:“爸。”   黄健锋点头,既而朝队长道:“然后?”   “元离部长正在赶来,所以,孟局长的意思是……”队长说,“先稳住现状,再里外包夹。”   黄健锋沉声道:“那这座城市里的普通人怎么办?”   强大的怨气聚集在上空,毫无抵抗能力怎么能抗住?   稍有不慎便会增添数以千计的冤魂,到时不仅是一场浩劫,亦会增添魔军实力。   队长低着头,他只负责传达命令,这种事也超出了他的能力。   黄健锋重重地吐出口气,低声道:“带我去找孟局。”   “是。”队长连忙往前带路。   黄妙怡站起来,梳好头发,试探性问:“爸?”   黄健锋停住脚步,指了指还处于昏迷状态的诸葛宁双,说:“他为救你开了天眼,你的任务就是保护他,懂了吗?”   黄妙怡一愣,还不等反应过来,黄健锋便带着一群人离开了。   屋内只剩下她与诸葛宁双。   开一次天眼,前知五年后知五年,但代价却是折寿二十年,有些人一生都不会为别人开眼。   诸葛宁双在危急时刻竟然想也不想就替自己做了这种事,黄妙怡呆呆地望着地板,不住出神。   “喂,哪有你这样照顾人的。”   诸葛宁双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黄妙怡转过身,看着醒过来的他,笑嘻嘻地望着自己,不住恼火:“谁要你做这种事!”   诸葛宁双张了张嘴,尴尬道:“我没多想,你不用保护我的。”   黄妙怡声音更是高了一个度:“这么说,你刚刚就醒了?!”   眼见装睡的事情暴露,诸葛宁双干脆选择了闭嘴。   黄妙怡走过去撑起他的身子,扶他坐在窗边的位置,自己走到破了一半的饮水桶边,捡起一个杯子随便洗了洗,接水给诸葛宁双喝。   诸葛宁双看着外面的天空,微微皱眉:“事情太严重了。”   黄妙怡还在气头上,不禁嘲讽道:“你干脆再开一次天眼,看看这事的结局。”   诸葛宁双看了她一眼,感到一丝愠怒,说:“我从未想过要你报答,你不想在这里,离开便可。”   黄妙怡冷笑说:“哦?你是为谁开眼都可以了?”   诸葛宁双把水杯重重地往窗台上一放,说:“是的,我为谁开眼都可以。”   黄妙怡望着他,半天都没说话,直到把诸葛宁双看得浑身发毛,她才笑了出来:“你个死直男,怪不得一直讨不到老婆!”   诸葛宁双微愣,见黄妙怡神情严肃,拍了拍自己的手臂:“快看,怨气动了!”   诸葛宁双把疑问悉数抛到脑后,喃喃道:“太壮观了。”   乌云撕开一条缝隙,塔邪乘坐着魔兽,孤身降临。   孟柔站在天台,披肩被巨风卷起,沉着冷静的神色不曾变过。   正当塔邪准备开口之际,天边闪过一颗暗红的弧线。孟柔与塔邪皆是一惊。   随即,魔将用力拉着缰绳,站在天台上的女人迅速甩出披肩,裹住魔兽的后腿。   低级的兽类全身被打上了重铠甲,只要轻轻一动,连接处便淌血。它不安地乱动,几乎要把背上的塔邪晃下来。   “尔等进犯人界……”孟柔说,“便要付出代价。”   披肩瞬间拉长,缠绕住塔邪的手臂。   塔邪掏出腰后的匕首,冷笑数声,凌冽魔气聚集在匕首上,割断大巾。   只耽误了短短数秒的时间,耳边忽然一阵狂风,塔邪迅速闪身,避开了来者横砍的一刀。   “你!”塔邪回过神,眼中倒映出耀明的身影。   此刻的耀明与往日有明显不同,脸上的魔纹与暗红的发色都在告诉众人,他已经催动了魔元。   塔邪展开长矛,打了个呼哨,从乌云中俯冲下一名魔军,将自己所骑的魔兽献给他。   耀明低下头,与站在天台的孟柔对视一眼,什么也没有说,拉了拉穷奇的鬓毛,转身离开。   塔邪立刻举起长矛大喝道:“追!”   天台的大门被人从里用力撞开,护卫队员给黄健锋让开位置,停在原地待命。   黄健锋顺着孟柔的视线看去,站在她的侧后方,低声道:“已经处理掉魔界内应了,是刘志墨。”   孟柔呼吸一滞,停了数秒才缓缓道:“是吗?”   黄健锋冷静说:“他的双手掌心中,有魔纹,可以汇集魔气。”   天边的乌云消散了大部分,有些依旧聚在众人头顶,强大的压迫感致使众人都无法呼吸。   孟柔这才真的相信黄健锋的话,她重新披好披肩,转过身,缓缓道:“元离来了。”   工厂内……   耀绝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尤幻臻捂着手以头捶地,他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疼痛几乎让他昏迷。   “这么痛吗?”耀绝睁开了眼睛,抬起脚,踩在尤幻臻的背上,“我还以为你早就习惯了。”   在左手同样的地方,又是一片鲜血淋漓。尤幻臻抬起头,双眼中一片血红,生理眼泪布满他的脸颊,转眼间愤怒已经变成了嘲笑:“是……谁……还不习惯?”   耀绝冷漠道:“是你。”   话语间,尤幻臻的左手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了出来,举在二人中间。   “啊啊啊!”   中指指甲落在地上,滴溜溜地滚落到了尤幻臻的脚边,九尾狐的指甲也是武器,他感受到的疼痛超过常人数十倍。   耀绝拉过尤幻臻的手腕,爱怜地望着往外冒血的地方:“我在人界的书上读过一句话——让人记住你的不是爱,而是恨。你这么疼,这下不会再忘记我了。”   尤幻臻往后拉了拉自己的手,发现根本挣脱不开,便任由他牵着。   尤幻臻看到了耀绝眼中的痴迷,拥有这种支离破碎情感的人根本不是自己所看到的,前世中耀绝的模样。   尤幻臻道:“有问题的不是我,是你。”   耀绝伸出舌尖,尝了尝血:“我有什么问题?我不过是想让你想起我,不要再忘了我,这世间还有比我更可怜的魔尊吗?连一只妖都得不到。”   尤幻臻倒吸一口冷气:“你,有病。”   耀绝拉过尤幻臻,把人抱了起来,不住亲吻他脸上未干的泪迹。他半眯的眼中飘出一缕红丝。   与此同时,尤幻臻的心脏宛如遭千万蚂蚁啃食,他凄惨地叫了出来,难受得不停翻滚:“耀、耀绝!”   耀绝拍着他的背:“疼吧,我每天都是这样过来的。”   “咳咳……”尤幻臻抓着耀绝胸前的衣服,“你……”   耀绝笑了起来,欣赏起尤幻臻绝望的表情。正当他打算收手时,藏在心底的魔元忽然跳了一下。耀绝停止折磨尤幻臻,把人踹到一边,立刻离开了工厂。   尤幻臻躺在地上,足足静了五分钟才缓过来。他双手撑在地上,支起自己,晃晃悠悠地走向被捆在石柱边的樊景琪。   “别这样看着我……”尤幻臻取下塞在樊景琪嘴里的破布,解开了锁链,“我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可怜。”   樊景琪眼前有些模糊,他用袖口蹭了蹭眼睛,没有说话。   尤幻臻静静地坐在樊景琪的身边,把头一歪,倚在他的身边累得睡着了。   樊景琪看着尤幻臻血肉翻飞的手指,不住叹了口气:“你知道我不会丢下你的。”   “很吵啊。”尤幻臻没有睁开眼睛。   樊景琪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尤幻臻不耐地打开他的手,威胁道:“再乱动,你就别想被解下来了。”   “好吧……”樊景琪乖乖地做起“靠垫”,等了一会儿,感觉到身边人沉稳的呼吸声,他慢慢的翻过手掌,看着印在上面的复杂走向。   如果自己猜得不错的话,现在应该是分成了三种势力。一是耀绝等人,二是降灵办等人,三则是耀明。   到现在为止,耀明都没有出现,看来降灵办并不打算站在他们这边了。   但降灵办肯定会先想办法驱赶甚至是消灭魔族,之后如何对付耀明,可就是棘手的事情了。   樊景琪是唯一可以证明耀明是无辜的证人,他必须要在这场战斗中好好地活下去。   尤幻臻不安地动了动肩膀,低声道:“你是逃不出去的。”   樊景琪一惊:“嗯?你怎么……呃。”   尤幻臻睁开双眼,空洞地看向大门:“因为我窥探了你的灵魂记忆,所以现在你在想什么,我大概能预测到。”   大概是根据人的性格来判断这个人会做的决定吧。樊景琪没有说话。   尤幻臻沉声问道:“你会恨佛族吗?”   “不会……”樊景琪回道,“他们在那时做了很正确的决定。”   樊景琪看着尤幻臻的后脑勺,道:“你也没有恨耀绝吧?我不明白,不过可以理解。”   尤幻臻自嘲地牵起嘴角:“这是我的愚蠢。所以,不要再用佛气来试探我了。”   樊景琪屏息,背在身后的右手僵住,而无名指还在不停地颤动。 第74章 74对峙——   樊景琪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对方发现了手指上的异动。他的视线稍抬,窄小窗口旁传来短促的闪亮。   尤幻臻调整身形,不爽地动了动脑袋:“我又没说要怎么样你,干嘛紧张。”   樊景琪咽了口口水,收回视线,正好与尤幻臻对视:“好、好的。”光影略过,熟悉的面孔在他明镜般的瞳孔映出。   尤幻臻微微眯起了眼睛,嘲讽地勾起唇角。   “低头!”   任雪大喝一声,破窗而入,速度快到只留下一道青色幻影。   然而尤幻臻迅速转身,抬起手,右手前浮现出兽爪,九尾狐的兽魂原地升起。   任雪偷袭不成,只得调转身形,护在樊景琪身前:“我掩护你出去。”   “他被魔元控制了……”樊景琪对身边的任雪小声道,“有办法解开吗?”   九尾狐四蹄落地,两只眼中发出紫色光芒。尤幻臻冷冷笑道:“只有你一个人,是救不走他的。”   任雪两手结印,他与樊景琪的背后也浮出青狮的身形。两只瑞兽对峙,嘶吼声将天花板的碎屑纷纷震落。   任雪沉声道:“那日没取了你的性命,是我的错。”   “别说大话了!”尤幻臻大喝一声,九尾狐张开血盆大口朝青狮咬去。   两个人控制着自己的妖魂,巨大的冲击撞破了房顶,无数的石块落了下来。樊景琪双手挡在头顶,勉强稳住身形。   任雪大声喊道:“快离开这里!”   樊景琪心已有主意,朝着尤幻臻的侧后方跑去:“任雪,打死他!”   此话一出,在场的两人无不惊讶。尤幻臻不知怎的,心底的失望与怒火格外强烈,他的双眼化为兽瞳,右手的伤口再次崩裂,不断向下滴血:“呵,你这个伪善的人类。”他抬起手,兽魂挥动利爪朝樊景琪的方向抓去。   任雪掏出烟杆,猛吸一口吐了出去,薄烟携劲风,冲向尤幻臻。   尤幻臻却没有收回攻势,九尾横扫,直接将龙气撞开。似疾风般,尤幻臻转眼间就到了樊景琪的身前。   完蛋了!樊景琪看着带着妖气的利爪,根本来不及召唤定海珠,要是硬挺挺挨上这记,不死也得半残。   就在此刻,一声嘶吼惊醒了屋内三人。   穷奇冲破墙壁,顶开尤幻臻。妖爪在樊景琪的眼前划过,带走一缕发丝。   任雪控制着兽魂奔到樊景琪的身边,青狮叼住樊景琪的后衣领,把人甩到任雪的怀中。   任雪横抱着樊景琪,冲出工厂:“你竟然能说出这种话,是被欺负惨了?”   樊景琪探头看向发怒的尤幻臻,忙道:“解释不清!那是穷奇?”   “是吧!”任雪大吼一声,“你看到那魔头了吗?”   青狮护在二人身后,挡住九尾狐的飞尾。冲击波差点掀飞奔跑的二人。   樊景琪惨叫一声:“没!”   九尾狐的速度在狻猊之上,二人对话瞬间,尤幻臻已经追了上来。   “去死吧!”九尾狐大喝道,说着利爪紧逼任雪的后脑勺。   樊景琪抬起头,定海珠光耀四方,尤幻臻闪躲不及,嘶吼着躲到一旁。   任雪的背上留下三道抓痕。穷奇顺势扑上,与九尾狐撕咬在一起。   樊景琪来不及寻找耀明的所在,示意任雪放自己下去,“就是现在!”   任雪道:“明白!”转身,一直巨大的青狮冲进战圈内。三大妖兽撕咬在一起,风云变幻,天地间铺上了一层斑斓。   樊景琪紧张地看着战况,就连身后有人接近也未曾察觉。   四周魔气涌动,耀明从后抱住樊景琪:“终于。”   樊景琪放松肩膀,劫后重生的喜悦让他的眼眶不禁微微湿润。   耀明低头查看,发现樊景琪身上草草包扎的痕迹,流露出阴鸷的表情,抽出了腰后的炙焰刀。   “等等!”樊景琪看出他的怒火,及时的抓住耀明的衣袖,“幻臻被魔元控制住,你有解决的办法吗?”   尤幻臻与任雪打成一团,二人化出原型,从刚刚的法术对决变成单纯的肉搏撕咬。   九尾狐的旧伤未愈,越来越浓厚的魔气带动了他心底的咒印,心绞的滋味一波接着一波不断传来。   尤幻臻拼命地扑向任雪,却被青狮的一掌拍在胸口,整个人被扇飞,变成人形躺在地上。   任雪见状,也变成了人形,手中持着烟杆,谨慎地走到尤幻臻身边。   尤幻臻猛提一口气,一道紫色幽光冲向任雪面门。   任雪料到他诈死,根本没有闪避,薄烟轻呼,白色的雾气仿佛长出手来,纷纷撕破幽光,朝着地上的尤幻臻抓去。   尤幻臻两手未来得及结印,便被白雾捆住,硬生生地被掰折了手腕。   两只手软绵绵的搭在地面,尤幻臻疼得脸色苍白,憎恶地看着任雪,原本粉嫩的唇瓣被咬的血红。   “枉你是天底下最具灵性的神兽。”任雪把烟杆放在手里轻敲,白烟迅速缠绕在尤幻臻全身,一只幻影的手卡在他的脖子出,只要轻轻一扭便能要了尤幻臻的命。   尤幻臻嘲笑道:“你在人界待得久,杀个人也要这么多废话吗?”   樊景琪见二人分出胜负,这才拉着耀明上前,二人站在任雪的身后。   耀明淡漠地望着跪在地上的尤幻臻,歪着头,强大的魔气席卷着周围。穷奇的嗓子里挤出咕噜声,向后退了两步,蜷缩在一旁。   尤幻臻满脸冷汗,不服输地梗着脖子:“至纯魔元。”   “谢谢你。”耀明说。   尤幻臻大笑数声,立即收敛笑意:“你杀了我,他也不会来。”   耀明平静道:“不杀你,你们也没有杀他。”   尤幻臻微怔,停顿数秒明白了他的意思,身形略微颤抖:“无论对我做什么,你也不会找到他!”   樊景琪偷偷用手肘戳戳任雪的侧肋,任雪满腹疑惑的回过头。樊景琪对他使了个眼色,二人心领神会。   任雪横到耀明身前,挡住二人之间的涌动:“揍他还不用你,刚刚这货还抓了我三道。”   樊景琪附和道:“就是就是!冤有头债有主!”   说着,拉过耀明的胳膊,小声在他耳边说:“我想到一个办法,来帮我。”   他握着耀明的手,缓缓闭上了双眼,用心感受着偷埋在尤幻臻身体中的定海珠。   任雪舔了舔嘴唇:“我给你反扑的机会,还不珍惜?”   尤幻臻看着他,痛苦地皱起眉头:“我、不用你救。”   任雪很想给他一拳,没想到中了心魔控制的尤幻臻比之前还要讨人嫌百倍。   他重重地吸了口烟,被气到语无伦次:“等你清醒后,一定打死你!”   樊景琪胸口出燃起一盏微弱的佛光,搜了片刻,睁开双眼,对上了耀明询问的视线。   樊景琪低声道:“找不到。”   “什么找不到?”任雪追问道,“那东西有形?”   “耀绝灌入在他身体内的心魔……”樊景琪点头说,“我之前看见过,是一条红色的东西。”他走近尤幻臻,伸出手,准备去触碰尤幻臻的额心。   尤幻臻阴恻恻道:“因为根本就没有什么心魔,这就是我原本的模样。”   樊景琪不理会他的话,食指间露出佛光,配合着任雪放出的薄烟,半蹲在尤幻臻的身前,他拉过尤幻臻的脸颊,平静地望着对面浑身戾气的九尾狐。   樊景琪体内的定海珠逐渐升起,呼唤着埋在尤幻臻体内的定海珠。尤幻臻咬紧牙关,温热的光源让他不由自主地渗出泪水。   在哪里……   樊景琪有些着急,耀明沉默望着他,无言的支持与信任让自己的内心渐渐安稳了下来。   “你找不……到的……”尤幻臻颤声说,“不如杀了我。”   “不会的……”樊景琪跪了下来,认真道,“尤幻臻才不会认输。”   尤幻臻瞳孔皱缩,就在晃神的瞬间,樊景琪感受到定海珠闪烁出的微弱佛光,急忙召出自己心底的定海珠,与其呼应,然而微弱光源无法照亮整片黑暗的心。   樊景琪咬紧牙关,眼神空洞,已经借助定海珠的力量进入了尤幻臻的心魔之中。   黑暗中,定海珠在樊景琪周身悬浮。樊景琪挽起裤脚,踩着没过膝盖的河水行走,一声接着一声呼喊着尤幻臻的名字。   站在一旁的两个人不明所以,穷奇的一声兽吟让任雪回神。   任雪看向身边的耀明:“喂。”   耀明抿唇,脖颈上的咒印悉数褪去。   任雪烦躁道:“别在这里爆发魔气,我可控制不住你。”   耀明没有答话,却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他较之前冷静许多。   樊景琪的双眼中倒映出无限光影,定海珠的光芒令他的脸色苍白。   尤幻臻被佛光照出的兽瞳忽然恢复。   “哦?”尤幻臻笑了起来,在那张绝美的脸上,绽放出诡异的笑容,声音却像换了一个人般,“是不是找不到?”   任雪心中涌现出一股不好的念头,他抬起手正准备拉开樊景琪,却见尤幻臻的淡茶色眼珠闪出一丝红影。   “噗!”樊景琪喷出一口血,心魔竟然不知何时接近了那枚定海珠,竟然攒足气力,打算击碎它。   尤幻臻大笑数声,后颈传来一阵酸麻,整个人栽了下去。   耀明扶住樊景琪,摁住他的脉搏:“没事?”   樊景琪摆摆手,擦去唇边的鲜血:“还是没拔除。”   “该死的……”任雪说,“我猜到你想找到心魔,没想到还要除掉心魔。”   樊景琪缓了口气:“魔元太强了。”   任雪看着他,静静道:“如果有女……算了。”   风云色变,昏迷的尤幻臻脚边卷起一阵旋风,耀明护着樊景琪迅速离开。   任雪急忙喷出一口薄烟,白雾触手还没来得及拉住尤幻臻的脚,便被卷散。   三人眼睁睁地看着尤幻臻被带走,耀明打了个呼哨,穷奇立刻追了上去。   任雪怒道:“妈的,功亏一篑。” 第75章 75修心——   眼下要怎么办?樊景琪安抚任雪,心中升起顾虑。看到耀明的状况也知道回不去降灵办了,若是贸然找地方居住,说不定会把危险带给普通群众。所以要住在山里吗?   正想着,耀明轻轻拍了拍樊景琪的脸颊,让他抬起头看向自己,“不用担心。”说完,他面无表情地冲任雪点点头,“去找秦云长。”   任雪看着他片刻,明白后大叫起来:“我可不许你也来!”   樊景琪脑海中乱成一团,没有注意到二人对话:“什么?”   耀明走到一边,柔声说:“带你去找秦云长,不是还未见面吗。”   任雪不多说废话,单手虚晃,烟杆化作薄烟消失,旋即他登化为狻猊的模样,叼着樊景琪甩到自己的背上,四蹄踏雾飞到了半空中。   狻猊仰头道:“不必担心,他铁定会追上来的。”   大战过后,紧张的神经终于得到了舒缓,疲劳与伤口附近的痛楚涌上全身,樊景琪皱着眉头趴在狻猊背上,躲在鬃毛后面,烈风闭上了眼睛。   待到樊景琪睡醒时,他发觉自己躺在陌生的床上。樊景琪摸了摸自己的身体,穿得陌生的衣服,伤口被包上崭新纱布。   任雪推门进入,看到樊景琪睡醒后,把手里的保温桶提起来,说:“饿了吧。”   樊景琪坐在屋外吃饭,任雪搬了张凳子坐在他对面,独自抽烟。   任雪道:“他住在山脚,这里佛气太重。”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樊景琪点头:“好。”   任雪继续说,“秦云长来看过你,还有这寺里的主持。”   “我知道了……”樊景琪说,“明天早晨我去拜访他们。降灵办怎么样?”   任雪轻悠悠地吐出一口烟:“抓到了一个魔界的内奸——刘志墨。”   说完,他挠了挠后脑勺,烦躁道:“还是和以前的那群人一样,内核都是争来夺去,不知道图什么,乱的很。”   樊景琪喝汤,抬起眼睛望向任雪。他知道任雪虽然在人界生活了很久,但一直处于半隐居的状态,那些尔虞我诈根本不想掺和。   任雪看了看自己的烟杆,转了个话题:“魔界为什么会找上那只死狐狸?”   樊景琪点头道:“幻臻说他是耀绝妻子的转世,所以才被他找上门。”   任雪一口气没提上来,弓着身子咳个不停。樊景琪帮他捶背顺气,顺便强调:“我没有骗你!”   任雪抓住樊景琪的手,难以置信地望着他:“这未免太神奇了吧。”   一只变为人形的狻猊说别人神奇,才是神奇吧?樊景琪点了点头。   任雪释然道:“难怪。”   樊景琪不解地看着他。任雪低声解释道:“那心魔是从魔元中分出的,专门控制别人心底的欲望,修改记忆。虽不知道他们两个过去的恩怨,不过看那死狐狸忠心的样子,呵。”   樊景琪沉默不语,暗暗回忆这几日所看到的场景,除却耀绝对尤幻臻的折磨之外,再无其他。   夜风吹拂,空中隐隐有人呢喃声。白烟缥缈,任雪轻轻呼出一口薄烟,呢喃声骤然消失。   樊景琪看着天上,定海珠的神威自发催动,护在周身。   任雪说:“是怨灵,来此寻求超度。”   樊景琪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继续道:“耀绝说,当年他的妻子为他葬身魔火,他将七情六欲抵押给了魔尊,才换来她的轮回。”   任雪不解地回道:“既然如此,他理应放过死狐狸,又何必大费周折抓他。真是不能理解神经病的想法。”   他起身将碗筷收拾好,朝樊景琪摇了摇手,“早点休息吧。”   “晚安。”樊景琪与任雪道别,回到屋内。正要关门时,眼底闪过一个亮晶晶的东西,樊景琪的动作停了下来,那东西越来越近,径直飞过他的头顶,沿着门缝钻进去。   纸鹤拍打着翅膀,停在樊景琪的眼前,他昂起头,做出一个嘶鸣的动作。   樊景琪伸出手,正要托住它。纸鹤忽然升高,挥舞了两下翅膀,撒下了两缕红色的碎星。   一边一半,转出两个半圆合成的心形。樊景琪会心笑道:“我也爱你。”他伸出手,纸鹤落在他的掌心中,歪头睡去。   樊景琪捧着纸鹤,关上了灯,将它放在了自己的头侧:“晚安。”   第二天清晨。   樊景琪被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吵醒,他赶忙睁开双眼,枕边的纸鹤不知去向。   等待洗漱完毕,他出了门,门口站着五名成年人,持着狐疑的目光看他。   樊景琪感觉自己打扰了他们的谈话,尴尬向后退去。   众人后方中伸出只胳膊,朝樊景琪猛招,秦云长踮起脚,爽朗道:“景琪!”   樊景琪眼前一亮,忙应道:“秦大哥!”   秦云长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嘱咐那五个人说:“遇到危险一定先走,不要逞强。”   身材高大脸上带疤的男人应了一声,带着其余四人离开了。   樊景琪这才走到秦云长,不住感激道:“秦大哥,谢谢你!”   “太见外了!”秦云长揽过樊景琪的肩膀说,“先带你去吃早饭,再去找我师叔。哦,就是这座寺庙的主持。”   樊景琪跟着秦云长走到寺庙的食堂,匆匆吃了两口,便催秦云长快点带他去见主持。   秦云长拍了拍他的肩膀,感叹道:“你吃了不少苦。”他昨晚见到昏睡的樊景琪身上的伤口,差点当着僧人们的面破戒爆粗,到底受了多少折磨,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好的皮肉。   樊景琪转动手腕:“那要在这里补回来咯。”   秦云长笑着,低声在他耳边说:“想吃肉的话,私底下和我说,我下山给你买。”   在佛门清净地,就算是想吃,樊景琪也只有一个忍字,他谢过秦云长的好意,不住问道:“刚刚那几人也是代发修行的吗?是不是有什么困难?”   秦云长的笑容僵在脸上:“是降灵办的。”   樊景琪内心紧张起来,他不知道降灵办的人是不是来捉耀明的。   这座寺庙非是闲人勿进,虽远不如其他有名的寺庙香火旺盛,却也有知晓此地的有缘人前来拜访。   几个大学生模样的女孩儿戳中了笑点,一时没有顾忌旁人,大声叫了起来。   “你们谁拍到正脸了?给我来一张!”梳着鱼骨辫的女生摆弄着手机,来回用食指摩擦着屏幕。   戴鸭舌帽的女孩懊恼说:“我没拍到,哎,那么帅的脸怎么会来当挑夫。”   “你懂什么……”唯一没有拿手机的女生推了推她的眼镜,“这才是舍弃皮囊,真正的修行者。”   鱼骨辫女孩笑了起来,对着大山拜了两拜:“我来就是求一姻缘的,若是刚刚那位挑夫哥哥,纵使是露水姻缘,也值了!哎!”她抬起身子时,正好与樊景琪对视。   樊景琪露出礼貌温和的神情,那名女孩看得满脸通红,拉过身边最近的女孩儿衣服,压抑着兴奋的心情:“我的妈呀,这间庙是专出帅哥的吗?”   她们的话全都被樊景琪与秦云长听见了,秦云长不住笑道:“我知道她们说的那名挑夫是谁了。”   樊景琪的心中隐隐有了答案:“任雪吗?”   秦云长露出淡淡笑意,带着樊景琪绕到了后方的房屋前,站在门口,示意他自己进去,“我还有事,只能让你自己进去。”   “没关系,还得多谢秦大哥带路了。”樊景琪说。   秦云长憨厚地笑了起来:“等晚上,我去找你。”   樊景琪点头,和秦云长分别。   院门大敞,从外面能隐约能看到屋内有人居住。樊景琪深吸了一口气,抬腿迈了进去。   屋内装潢简陋,只有一尊佛像被供奉在桌上,其余物品连点花纹都没有。   跪在蒲团上身着僧衣的男人背对着樊景琪,看不出年龄,樊景琪双眼不敢乱瞟,恭敬道:“多谢主持出手相救。”   听到声音,主持缓缓地从蒲团上起身,转过来看向樊景琪。   樊景琪这才看清他的容貌,主持看起来像是六十岁左右,与寻常人的模样并无两样,只是身上散发着的气质,竟是无人可比。   主持微笑道:“与你的预想不一样?”   樊景琪一愣,马上意识到他是在说自己,忙道:“对不起,是我太没礼貌了!”   主持问:“愿意到外面走走?”   樊景琪点头:“当然好。”说罢,二人走出烟雾环绕的院落,行走在过去的僧人们亲手铺的道路。   鹅卵石的路面硌脚,樊景琪穿着运动鞋都觉得脚下难受,低头看到那主持穿着是仅有一层鞋底的布鞋,四平八稳地走在上面。   樊景琪不敢表露出来,亦步亦趋紧随其后。   “你的经历,我已经听云长讲了。”主持说。   樊景琪不知他所指的是哪一件,嗯了一声表示回答。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主持说,“混沌之气本应属于这片天地。人界有善有恶,你如何修炼,便是造化。”   樊景琪谦虚道:“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二人站定,他们站在寺庙最外围的地方,前方只有腿高的护栏。   另一端盘旋的山路,行人成了一个个的小点。   主持站在原地,僧袍被吹到后方:“你本是天地间的混沌,却因未过情劫而被罚入人界。”   “我现在是人。”樊景琪心中发虚。   主持笑了笑,说:“果真如此吗?”   樊景琪不解地看向主持,主持拉过他的手掌,用自己的手托住樊景琪的手背,让他的掌心朝上:“你若真的是肉体凡胎,怎会承受住法器。”   樊景琪惊讶,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却被主持抓住手腕,动弹不得。   主持道:“不必惊慌,是凡人或是佛族,又有什么重要的。不要害怕会成为什么。”   主持回过头,平静地说:“不退转,方可。”他拍了拍樊景琪的手背,示意他去看山路的行人。   樊景琪细细思索着主持说过的话,颔首道:“多谢您了。”   主持双手合十,道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你想清楚后,沿路返回即可,身上有伤切勿着了寒气。”   樊景琪点头,目送主持离开。他双手撑在栏杆前,透过云雾心无旁骛地望着前方。   除去来此拜访的游客,还有一名特殊的身影。   那人像是感受到了樊景琪的视线般,停了下来。   一个黑点在彩色的人流中驻足,随即再次开始行动。   樊景琪不知怎么,心中像是有感应一般,那人一定会来找自己,他紧紧抓着护栏,喃喃道:“耀明。” 第76章 76结束——   修心的人正想着,头顶传来了呼呼的旋风。樊景琪被吹得睁不开眼睛。   狻猊兽影退去,任雪双脚落地,焦急道:“出事了!”   “什么?”   任雪拉过樊景琪的手,带着他往山下走去:“你看到秦云长了吗?”   “看到了……”樊景琪说,“刚刚他还带着我去拜访住持。”   任雪点头:“不知道耀明那厮做了什么,总之Y省魔气横生,吸引了不少怨灵。原本对付耀绝手下的那波人现在也被分去处理这事儿。”   “妈的,他还有心情去运柴火。”任雪控制不住情绪,骂了句脏话。   樊景琪微怔,被任雪拖到寺庙门口。从逆行的人群中焦灼地等待着耀明。   樊景琪脑中过了一遍任雪刚刚的话。捋清思路说:“怎么确定是他做的?”   任雪掏出烟杆,当着僧人的面儿抽了起来:“因为降灵办的人处理时,发现了魔军的行踪。”   樊景琪明白了,若是耀绝所为,那么魔军没有必要出现。   任雪敛容道:“你还在相信他?”   樊景琪平静地说:“是啊,我们都相信他。”他朝任雪眨了眨眼睛,“对不对?”   任雪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对耀明的信任,咂舌道:“我们去找他对质。”   那名僧人终于忍耐不住,朝他们二人走了过来。   任雪把烟斗倒着一口,拉起樊景琪的胳膊便向山下走去。   樊景琪面带歉意,朝僧人点点头:“不好意思啦!”   “阿弥陀佛。”僧人无奈地念了声佛号。   任雪带着樊景琪来到山脚附近,那里零零星星的立着几座房屋,有些许修行拜佛的人住在此地。   二人来到最边上的屋子,两名穿着僧衣的和尚守在门口。他们见过任雪的脸,便行了个礼,让二人进入。   推开门便看到耀明一身黑衣,脸上布满水珠,衣服紧贴着肌肉轮廓,勾勒出完美身材。   水盆歪歪斜斜躺倒在地。他抬头见到樊景琪,阴鸷的神情瞬间烟消散。   樊景琪不住笑道:“早上好。”接过耀明手中的毛巾帮他擦拭。   任雪质问道:“为何放出魔气?”   耀明充耳不闻,对着门口冷冷道:“我已经挑完了六十六捆柴火,现在该你告诉我方法了。”   话音刚落,住持道了一声“阿弥陀佛”,携两名弟子走了进来。   樊景琪和任雪的头顶不约而同地冒出问号,相互对视一眼,任雪低声道:“他什么时候在我们后面的!?”   樊景琪停下手,站到旁边,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做了什么交易。   住持双掌合十:“多谢施主救命之恩。”   耀明冷漠道:“不是为了你们,现在只需要告诉我要怎么做。”   住持笑道:“你自己已经找到了答案。”   耀明沉默片刻,说:“谢谢。”   任雪忍不住小声吐槽:“在讲禅吗这是。”   住持看向樊景琪,樊景琪理解地点点头,二人走到一旁。住持温和说:“还要和你道歉。”   他看到樊景琪不解的表情,解释道:“云长虽看起来大大咧咧,但心思细腻。”   樊景琪点头:“秦大哥很照顾我们。”   住持说:“当年我与师兄年轻气盛时曾说过,要重建佛界。可金相轮已毁,若没几千年的积累,也无法建立。”   “既然在人界,那么就应维护人界的“金相轮”。”住持道,“我们能做的,不过帮助二字。”   樊景琪点头:“我明白了。”   主持笑了起来,“良缘难觅,自当珍惜。”   “阿弥陀佛”四字包含世间万千祝福,三人下了山。   黄妙怡带着墨镜依靠在越野车上,见到樊景琪的身影,激动地冲了过来。   “我的天!你是本人吗!”   樊景琪被她扑住,又被来回翻转一遍,他只觉得自己像是锅里的煎蛋:“是本人。”   诸葛宁双跟在黄妙怡的身后,道:“事不宜迟。”   “哦对对。”黄妙怡温柔地拉着樊景琪往车边走,全然忽视掉后面两名高大的身影。   诸葛宁双颇有些无奈,对耀明道:“多谢耀明兄分出魔元,帮我们争取时间。”   任雪愣住,耀明面无表情地从诸葛宁双身边经过。   几人坐在车中,黄妙怡脚踩油门,越野车瞬间飞射出去。   任雪犹豫地看向耀明,一阵诡异的气息在他二人之间传播。   诸葛宁双跟着他们两个人坐在后面,被这强大的气场弄得哭笑不得,只好先开口问道:“耀明兄,你没有告诉他们吗?”   耀明看着窗外,漠然道:“没有必要。”   任雪头大了一圈,愤愤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黄妙怡从后视镜看了耀明一眼,噘嘴道:“听孟局说,耀明把他的魔元分出一部分,散在Y省各地,迷惑了魔军。”   任雪惊讶:“对付耀绝岂不是很费力了?”   “他的魔元也不是完整的……”樊景琪说,“麻烦的是魔军,对吗?”   黄妙怡点了点头:“对,所以技术科制作了一种可以用来驱赶魔军的法器,等到日月交替之时,将它们送回龙井之中。”   “这么说来,景琪的女娲石也可以取回来了!”任雪说。   黄妙怡和诸葛宁双同时点头,大家都为此事长舒一口气。   汽车在道路上颠簸,众人提心吊胆。来时孟柔叮嘱过黄妙怡,此事关系重大且只有一次机会,只能成功不许失败。   她的额头上布满汗水,纤细的双手牢牢握住方向盘,眼前只有前进的方向。   诸葛宁双特意选了一条难行却近的山路,如果不出意外,只需要三个小时便能到达灵山。   黄妙怡深吸一口气,打开车载音乐,里面传来了高亢的男声:“向前进!向前进!”   樊景琪:“……”   黄妙怡换了个台:“风在吼!马在叫!”   诸葛宁双:“……”   黄妙怡不死心,再次戳下调台键:“云啊,你不要躲闪——”   任雪:“……”   任雪道:“还是不要听了吧。”   黄妙怡恼火得拍了一掌:“这不是我的品味!”   音乐被拍得七拧八扭,拉成长音,夹杂着刮挠金属的声音,折磨着车内众人的耳膜。   “什么鬼!”黄妙怡被吓了一跳,死命地摁着关机键,没有任何作用。   耀明喝道:“停车!危险!”   黄妙怡下意识地踩住刹车,车前一道刺眼的白光冲了过来,车窗玻璃被砸个粉碎。   耀明迅速展开魔气,将车内所有的碎玻璃渣,借着破烂的窗口弹出去。   登时细碎尖锐的利器刺在周围蠢蠢欲动的魔物身上,爆发吃痛的哀嚎。   耀明命道:“继续开!”   黄妙怡把心一横,用胳膊扫开方向盘上的碎渣,继续前进。   樊景琪从后视镜中看到一团巨大的黑雾正追在后方,还没来得及讲话,却听见黄妙怡尖叫一声。   塔邪骑着魔兽,手执长枪,自上往下横劈一刀。   越野车承受不住,分成两半,飞向山坡与崖底。樊景琪被甩到车门外,腾空在天上,直直地往崖底坠落。   他眼冒金星,模糊瞧见远处一道红色兽影,周身充斥着火焰,将云彩染成粉色。   穷奇俯冲下来,用身体接住了往下坠落的樊景琪。耀明打了个呼哨,他单手抓在崖边,越野车的残躯在他头顶掉落到山崖下,摔成碎末。   穷奇爆出一声兽啼,冲到耀明身侧。樊景琪伸出手,示意他跳过来。   耀明双脚蹬在石壁上,猛力一弹,身体犹如矫健的黑豹,抓住了樊景琪的手臂。   穷奇感受到背上的重量,脚踩祥云飞到上空,耀明借此助力再次弹起,轻巧的落在了樊景琪的背后。   塔邪未料到穷奇的出现,正要回身攻击时,却见侧面扑出金光。他一时躲闪不及,竟然被光击中,鲜血顿时从脸上喷出。   诸葛策手持落魂钟,腰上绑着一条尼龙绳,带着四人从高处跃下。他朝天边的樊景琪等人道:“快去灵山!这里有我们!”   “阿策!”樊景琪朝他摆了摆手,“谢谢你!”   耀明驾着穷奇,带着樊景琪继续朝灵山的方向奔去。   黄妙怡头发散开,攒心钉护在身前,对塔邪冷笑道:“就这些吗?”   塔邪知晓自己已经中计,恼怒地大喝一声,率领着魔军冲了过去。   灵山……   秦云长趴在地上,空洞的双眼中映出同伴的尸体。   耀绝坐在龙井旁边专门为他而立的椅子上,翘起了二郎腿:“我在樊景琪的记忆中见过你。”尤幻臻站在耀绝的身后,内心毫无波动。   秦云长喃喃道:“杀了我吧。”   “杀你?”耀绝笑了起来,“不要妄自菲薄,你还是有点用的。”   尤幻臻上前,抬起缠着沾满血污的绷带的两只手,抓过秦云长的头发,淡茶色瞳仁中露出幽幽紫光。   秦云长迸发出全身的力量,抽出藏于袖中的匕首直直地刺了过去。   尤幻臻侧过头,根本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为什么!”秦云长疯狂大叫,“尤幻臻!你真的是疯了!畜生!”   耀绝失声笑了起来,站起身一脚踹开尤幻臻,用脚踩住秦云长的头,说:“人类还真是好笑,明明杀你同伴的是我,为什么要骂他?”   秦云长的指甲抠在泥地里,力气大到渗出血丝:“你这个牲口!”   他把所有的脏话都骂了出来,而耀绝则点头听着,像是寻找到了新的乐趣。   尤幻臻拍了拍身上的土,淡淡道:“你杀了他吧。”   耀绝打了个响指,心魔开始啃食尤幻臻的心脏。   “咳咳!”尤幻臻痛苦地趴在地上,磕出鲜血。   耀绝嘲道:“真不该让你和那混沌相处,待久了你也学会了伪善。”他移开脚底,站在尤幻臻的身边,捏着他的下巴让他看着秦云长,“既然你这么善良,不如你来成全他,怎么样?”   尤幻臻痛不欲生,两只手抓着耀绝的手腕:“可……以,你先……解开心……魔!”   耀绝亲掉他眼角的泪珠,解开了对尤幻臻的折磨。   尤幻臻脱力的躺在地面,不住喘息。手指指端的纱布又变得湿润。   耀绝坐回椅子上,笑道:“动手吧。”   尤幻臻站起来,并拢五指,慢慢地走到秦云长的身边。突然,他转身一闪,站在耀绝的背后,九尾狐的尾巴伸出,挡下了偷袭。   耀明迅速收手,抬腿踹到尤幻臻的胸口,耀绝带着椅子一转,接住尤幻臻的身体,滑向一旁。   樊景琪从穷奇的背上跳了下来,赶忙跑到秦云长的身边,“对不起!秦大哥!我们来晚了!”   秦云长咬紧牙关,忍住激动的泪水,拍了拍樊景琪的手背:“正刚好。”   二人还没来得及叙旧一番,却见尤幻臻已经朝着他们的位置冲了过来。   穷奇四蹄落地,陡然变大,喷出火焰逼退了尤幻臻。   秦云长喘匀气息,小声道:“解印已经到了最后一步,等我念诵咒语时,你要接近龙井,取回女娲石。”   “可你的身体……”樊景琪十分不安。   秦云长摆摆手:“别忘记,师叔的话。”   樊景琪点了点头,将秦云长的身体倚靠在树上。秦云长深吸一口气,强打起精神:“开始吧。”   说完,双手结印在胸前,他闭紧双眼,全神贯注念起咒语。   刹那间,龙井周围升起金色经文,如同链条一般冲入井中。   樊景琪放出定海珠,配合着佛印神威骤升。   耀绝看着面前气喘吁吁地耀明,不住笑道:“五弟,你还是太蠢了。为了救什么降灵办,要分开自己的魔元。若是完整的至纯魔元,说不定还能战胜我,如今,呵呵。”他扬起手,黑色魔气击在耀明身前,将他抽飞。   耀明喷出一口血,还没等站稳脚步,便又迎上一击。   “哈哈哈!”耀绝大笑道,“你果然是个废物!”   耀明从腰后抽出炙焰刀,用来抵挡。耀绝抓过他的手腕,反手一拧,耀明连忙用力抵挡。   炙焰刀尖刺入耀明的右胸口,红色的血珠冒了出来。   “就这样杀了你,真是便宜你了。”耀绝说。   “启!”秦云长大喝一声。   定海珠神威突显,佛光照耀四方。耀明抓准时机,用膝盖顶开耀绝的位置,他捂住胸口,朝樊景琪看去。   樊景琪双脚悬浮,在龙井口前结印。   “尤幻臻!”耀绝大喝一声。   尤幻臻喷出一口鲜血,倒在了樊景琪的脚边。   女娲石化作两条五彩巨蟒,争先冲出井口,变为两道斑斓护法缠在樊景琪的身上。   秦云长长舒一口气,完成了他的任务,昏了过去。   樊景琪额心红钻闪现,他和耀明对视一眼,默契丛生。   耀绝终于知道了自己被拖住,中了他们的计谋。一时怒急攻心,发出响彻天地的怒吼。   樊景琪唤出两条巨蟒,护在耀明身边,直直地朝耀绝攻去。   耀绝根本无法招架,他召出至纯魔元。耀明冷笑数声,用自己的至纯魔元加注在炙焰刀上,轻而易举地击飞了老魔尊的魔元。   耀绝吐出口中的污血,冷笑道:“既然如此。”他竟然转身朝樊景琪飞去。   耀明派出一条巨蟒去追,却被耀绝的另一颗魔元挡住。   “景琪!”耀明大喝一声。   樊景琪召唤出定海珠,却为时已晚,正当危难当头,他的耳边捕捉到了一声轻语。   “景琪。”   尤幻臻的声音一出,樊景琪便意识到真正的他已经回来了。他站在原地,并没有躲开耀绝袭击的打算。   耀绝发狂地朝樊景琪笑着,指尖距离他的额头只有三厘米的距离,便堪堪停下。   樊景琪的眼中充满怜意。   耀绝低下头看着穿过自己胸口的手,那只手上的指甲全没有了。   噗地一声,那只手抽了出去。   耀绝踉跄地转过身,尤幻臻满脸泪水的望着他,恶狠狠道:“你去死吧,耀绝。”   “如果把你关起来……”耀绝勾起唇角,伸出手想去摸尤幻臻的脸,“就好了。”而还未触及之时,他的全身几近透明,最终散成光粉。   光粉消失,斑斓巨蟒变回女娲石回到樊景琪的身上。   耀明踉踉跄跄地从远处走向樊景琪的位置。   “收!”   落魂钟的声音敲响,诸葛策等人已经赶来。   尘埃落定。   天地间所有的魔气被落魂钟卷成一道旋风,斜刮着冲入龙井。   两颗魔元落地,一颗沁着红丝的魔元被尤幻臻踢了一脚,撞在石头上,登时化为筛粉。   尤幻臻捡起那颗难看的魔元,轻笑道:“爱真的很可怕,能轻而易举地摧毁掉一个人不是吗。”   樊景琪看着他,老实说道:“可你心中不仅有爱,还有恨和后悔。”   尤幻臻收起魔元,擦去嘴角的血痕:“我会守在大地最边缘的位置,你需要的时候,我就会出现。”   樊景琪点点头:“谢谢你,幻臻。”   尤幻臻和樊景琪简单地拥抱了一下,变为九尾狐,消失在天际。   樊景琪转过身,耀明黑着脸望着他。   樊景琪笑道:“以后,我都在你眼前。”   天空紫芒闪过,千万情劫再次布下。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