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qisuwang.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星际捉妖师   作者: 请叫我BB   简介:   现代捉妖师安澜,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身处星际妖界,并且附身在一个小女孩身上,彼时人妖两界正在为一颗能源星开战,关系非常紧张,为了活下去,安澜只能伪装成小妖怪,同时找回到人界的机会。 第1章 九尾狐星   安澜半夜醒来,睁眼就看见石壁凿成的屋顶,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现在是在星际时代,毕竟谁能想到,都星际时代了,还有人会住在山洞里。   哦不,住在山洞里的不一定是人,也许是妖。就连这个山洞,大概率是以前的某个妖兽的洞府。   反正睡不着,安澜干脆掀被而起,在洞口的一块石台上坐着看星星,直到霞光初现。但她一点也没留恋,起身径直往城里去了。   这里果然已经聚集了很多人,不,应该是妖。   距离安澜在九尾狐星醒来已经一个多月,但她委实还没有习惯自己竟然和一群妖怪住在一起。   街上的妖大都在往一个方向移动,那是颁布捉妖任务的无支祁酒店。安澜此次的目的便是能够顺利在酒店接到捉妖任务,然后,存钱买房。   她算了算自己的现在的存款,这次如果顺利,应该就能搬到城内租个像样的房子了。   想到这里,她又感觉自己确实过于悲惨了些,好在她上辈子算是个半吊子的捉妖师,如今好歹算有一技之长傍身,心里也安慰些。   至于为什么说是半吊子?那是因为她只有理论知识,而不会捉妖的术法,因此身为捉妖世家唯一传人的她,只能算是个半吊子捉妖师。谁叫她的身体自动排斥练习捉妖术呢。   想当初,爷爷请遍了所有名医,也没有弄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后来只能退而求其次,让她博览群书。   初到九尾狐星的时候,她本来以为换了一个身体,总能将以前的遗憾弥补回来了吧,谁知在星际时代,根本不允许捉妖术的存在。她初到的时候曾经尝试修习过,谁知差点被反噬,幸亏她收得快,后来她去查了资料才知道,原来在星际时代,不允许捉妖术的存在。   她虽然有些惊讶,但很快就理解了,这想必就是宇宙规则。   所以,她兴奋了个寂寞。   安澜站在无支祁酒店金碧辉煌的大门口,看着门口无支祁的玉质雕像,委实觉得,这位无支祁大妖就是孙悟空转世,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当然了,据说这位无支祁大妖,早已修成人形,如今这酒店门口的玉雕还是专门请了雕刻大师,按照他的原形进行雕刻的。   在星际,特别是九尾狐星这种鱼龙混杂的星球,只有妖力足够强大的妖,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告诉其他妖怪自己的原形。   因为,这无异于将自己的弱点暴露于众妖面前。   然而,厉害的妖怪就是现出本体在你面前转圈圈,你也看不出他的弱点。这位无支祁大妖,就是属于这种类型。   但是,这位无支祁大妖估计没有想到会有安澜这么一个外来客,一眼就将他的命门看了出来。   安澜笑了笑,转身进了足球场大的酒店大厅,看见大厅正中的巨屏荧幕上已经列出了任务,她的视线顺着一条条文字往下移动,倏地停在了“金华妖猫”那一行,随之看到后面的出价:20万星币。   这上面的妖怪都是未能修成人形的,它们没有人的意识,只有妖的兽性,作恶多端,且已经影响到九尾狐星的正常治安才会出现在这个巨幕之上。   而接任务捉妖的人……安澜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番四周,姑且算是人吧,毕竟他们都已经修成人形,并以人的模样行走。他们都和安澜一样有自己的目的。安澜只为赚钱,而有的和安澜一样,也是为了钱,有的则是为了历练,当然也有二者兼得的。   在九尾狐星,有很多没有修成人形的恶妖会被当成历练对象。它们没有感情,凶残无比,与它们对上的结果,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也是因为如此,它们成为了很多需要提升实力的妖的最佳选择。   妖的生命漫长,可以说是宇宙的馈赠,但妖若是修成人形,便会退化到最低等级,与普通人无异,他们需要以人的形态重新修炼,等于从食物链顶端又跌回谷底。   所以很多妖怪在最后时刻不愿意牺牲辛苦修炼了千万年的妖力,只为一个人形;而有的妖,修炼了数万载,就只为一个人形。   而前者,他们慢慢修成的人性也会退化,逐渐被妖性完全占据,被称为妖兽。   所以才会有所谓的恶妖出现。而这些恶妖,逐渐变成了星际中的邪恶势力,与此同时,也衍生出了捉妖师这个职业。   而且,这里的捉妖师捉妖,都是靠打,实力说话,跟安澜上辈子所理解的捉妖师有些不一样。   安澜打开手腕上的光环,点进无支祁酒店的捉妖任务页面,找到金华妖猫,接下了这个任务。这时旁边突然窜出了圆眼睛的黑瘦青年。见对方一双黑黢黢圆溜溜的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着实诡异。   安澜问:“有事?”   青年点头:“你好,我叫犀,犀牛的犀。”   安澜猜不出此妖的来意,本不想搭理,但又考虑到此处什么妖都有,势力盘根错节,稍不注意就可能惹来麻烦,只能耐着性子问:“找我什么事?”   对方看着她,似乎看得极为认真:“我注意你很久了,我发现你都是一个人,你要不要加入我们?”   “加入你们?”安澜心里感到奇怪。   在这里,捉妖可以自行组队,也可以单独行动,但单独行动的一般都是自持妖力深厚的妖怪,而一般的妖都喜欢组队行动。   毕竟他们对付的妖兽可能是当初放弃人形而保留妖力的顶级妖兽,一个人去做任务的话是很危险的。   而安澜之所以单独一个人,一来是为了掩饰她人类的身份,二来她接的任务都不是什么厉害的妖兽,都是一些普普通通作怪的妖,最重要的是,她多是靠脑子,而不是武力,所以她一般有十足的把握才会下手。   然而,她也没想到,这让她给人了一种她很厉害的暗示。因为像她这样独自接任务的妖确实很少,而且还是个漂亮的女妖,一个人在任务大厅中就显得更加招眼,但安澜自己毫无察觉。   安澜初来乍到,这是第一次有妖找上门打招呼,还是邀请她加入小队,即使对方的圆眼睛显得很无辜,她也不得不小心谨慎。   似乎看出了她的顾虑,犀连忙摆了摆手说:“你别误会,我没有恶意。”   对方这样一摆手,再加上他的一对又大又圆的眼睛,安澜莫名地感觉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条摇着尾巴的小狗。   想到这里,安澜脸上浮现出笑意,犀见了解释道:“其实上次你在捉鼠妖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了,感觉你对捉妖似乎特别有一套,所以我才会邀请你。”   安澜看着眼前这个已经修成人形的妖怪,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诧异于他的敏感。她看了一眼站在他背后另外两个人,皆是身形修长的青年形象,一个顶着一头野蛮生长的红色短发,而另一个则生了一对红色的眼珠子,倒是映衬,像一家人。   此时二人虽然没有说话,却都看着她,似乎是在等着她的答案,像是提前商量好了似的。   安澜转头看着面前的犀,觉得他最像人,遂对他道:“我妖力低微,可能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厉害。”其实何止是低微呀,她根本不是妖,哪里来的妖力。   没想到犀一脸激动的说:“没关系,我们需要的正是你这样的。”   安澜食指指着自己:“我这样的?”我那样儿的?   犀见状上前两步稍微凑近她耳边说:“我上次看见你除鼠妖了,你根本就没怎么出手,那鼠妖就成了你的囊中物,你肯定很厉害。”说罢退回原处,一副“我料事如神”的表情看着她。   安澜则考虑到,如果加入一个队伍,应该比自己单打独斗要容易得多,而且有了队友的加持,选择的范围也更大,不用像现在这般畏手畏脚,毕竟她只是个半吊子。   于是安澜点头:“好,我加入,不过,你的队友没意见吗?”   她指的自然是他身后的两个红色。   “他们没意见,我来之前我们已经商量好了。”   安澜暗道果然如此。于是他们相互做了自我介绍,有着一头野蛮红发的叫火炎,生一对红色眼珠的叫夜明。   名字倒也相称。   就这样,安澜成为了小队的一员。她想到她刚才登记的任务:“对了,我刚才领任务,等我把这次的任务做完,再跟你们会合,到时候我上哪儿去找你们?”   三人听闻各自看了对方一眼,犀说:“既然我们现在是一个小队了,那就是自己人,你既然接了任务我们就一起去。”   安澜心想也是,便点头同意。犀见状直接在光环上操作起来,只见他一边在光幕上左点右点的,一边说:“我在光环上把你登记到我们队,然后直接申请把单人任务改成小队任务。”   同时,安澜的光环上收到了一个邀请:“伏羲是我爸”邀请您加入520捉妖小队。   安澜:“……伏羲是你爸?”   犀得意道:“嘿嘿,霸气吧,谁见了都得跪下。”这时,一直站在旁边没说话的火炎凑了一句:“你怎么不说女娲是你妈?”   “那怎么可能,”犀大声说,“女娲是伏羲的妹妹,我妈要是女娲,那我不就是异种啦!”   这时安澜已经接受了邀请,进了群看见另外两个ID,一个叫“邪火退散”,一个叫“天永远不黑”,估计分别是火炎和天明。   “其实,在上古传说中,人类就是女娲和伏羲的后代。据说上古时期发生了一场毁灭性的洪水,人类都灭亡了,于是伏羲和女娲只能兄妹交合,以此繁衍后代。”   安澜想起了这个典故,便说了出来,却听犀道:“原来人类有女娲和伏羲的血统,怪不得他们这么厉害。不过,这个传说我怎么没听说过?”   安澜直接忽视了他的后半句,试探着问:“人类,很厉害?”   犀正准备说什么,却被一直没说话的天明打断:“现在妖界戒严,最好不要在公众场合讨论人类。”   安澜和犀闻言,左右看了看,果然看见已经有其他小队的妖已经注意到了他们,赶忙打住这个话题。   目前人妖两界正在为一颗能源星开战,妖界三大主要星球都已经戒严,不允许人类出没,若有人类被抓住,一律当作入侵者处理。而这也是安澜一直不敢直说自己是人类的原因。   安澜有意转移话题:“520捉妖小队?为什么取这个名字?”   “不是取的,是当初登记的时候抽签决定的,”犀看了眼光环,群聊的页面还在上面一直没有退出,他一眼就看见了安澜的ID,笑问,“赚钱买房?”   安澜露出一口细白牙:“那是我的小目标。”   “小目标?”火炎凑了过来,“那大目标是什么?”   “那大目标是什么?”犀也凑了过来,重复问道。   安澜看着旁边的两颗头颅,发现三只中最稳重的天明也略带好奇地望了过来,暗道:大目标自然是尽快脱离妖界回归人界了,不过这可不能告诉你们这三只妖啊。   便只能说:“大目标还有点遥远。”   三人没有多问,转身一起开始研究这次的捉妖规则。四人都打开光环把规则调了出来。 第2章 金华妖猫(1)   关于金华妖猫的捉捕规则只有一条,要活的。   火炎见了说:“为什么要活的,这猫妖身上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无支祁酒店其实属于民间的捉妖组织,许多捉妖小队之所以愿意在这里接任务,一是因为较之于官方组织,这里更自由,二是因为这里的酬劳更具灵活性。   任何捉妖小队捕捉到的妖怪,可以选择将妖怪身上的法宝据为己有,也可以选择交给酒店换钱。   而这些法宝,其实指的是妖怪身上的某个部位,可能是皮毛,可能是犄角,也可能是肾脏,只有你想不到的功用,没有他长不出来的。   但是,一旦在其发布的任务中特别强调了某项规定,比如说这个金华妖猫必须要活的,意思就是这妖猫身上有无支祁酒店要的东西,那么等于说,不管捉妖小队在妖猫身上发现了什么,都必须拿去换星币。   犀接话道:“以前也不是没遇到这种情况,活的就活的吧,管他拿去干什么呢。”   因为这是安澜加入小队前接下的任务,犀是想通过这次合作让他们四个之间建立默契,最好能以此打消彼此之间的隔阂,所以并不在意酒店的意图。   安澜明白他的好意,也不隐瞒什么,说出了自己的猜想:“我想,可能是有人等着吃这妖猫的肉救命。”   火炎抓了一把红发说,一脸不屑地说:“妖怪的肉可不好吃,有的甚至有毒,怎么会有人要吃这妖猫?而且还必须是活的,死的难道煮不熟?”   “你说有人等着救命?”天明一下就抓住了重点,“是什么意思?”   安澜道:“这金华妖猫最擅长的本事就是魅惑人心,凡是中招的,要想活命,就得将这妖猫炖了吃肉,才能得救,而且必须在妖猫死后半个小时之内才有功效,可能就是因为这么原因,他们才要活的。”   “安澜,你怎么知道的?”犀疑惑地问道。   安澜笑了笑:“我说了我妖力低微,如果还没有一点看家的本事,如何能在众妖兽手下存活至今。”   安澜说的这些都是以前在书上看的,尤其是安家祖传的《捉妖大全》,当年由于她不能练习捉妖术,爷爷便不知从哪里拿出了这本书给她,说这是安家家传宝典,叮嘱她一定要一字不漏地掌握。   她因为不能练习捉妖术一事一直感到遗憾,便全心全意地研习这本书,直至烂熟于心。没想到的事,那书上的内容,在这里却起了大作用。   如今,宇宙规则虽然不允许捉妖术的存在,但这也恰恰让她想到了另辟蹊径的方法。   “我就知道我没有看错你!”犀高兴异常,脸上挂着得意的笑,转身对那两只炫耀,“你们看,相信犀爷是正确的吧!”   火炎见状翻了个白眼转过头去眼不见为净,天明的表情没什么明显变化,只是看了安澜一眼,点头道:“走吧,早去早回。”说罢带头走了出去。   安澜跟在他们身后,心里跟明镜似的,这三只里头,估计只有犀是真心实意想邀请她,而火炎和天明,其实一直处于观望态度。   火炎是个急性子,出了门就说:“金华妖猫最喜欢在城里捕猎,我们直接去人多的地方找。”   “妖猫喜欢晚上出没,”天明看了看天上的大太阳建议道,“我们得等到半夜再行动。”   天明说得有理,安澜听了赞同地点头。   于是四人一起去了找了家按摩店一直呆了一整天。四人要了一个大包间。   安澜享受着脚底按摩,看着妖界起源的纪录片,手里还端着一碗重庆小面吸溜着,整个按摩室都充斥着一股麻辣味。   安澜的注意力大部分都在纪录片上,按照这个纪录片的记载,这里的妖界起源于万年前地球上世界末日的到来,据说是地球毁灭的时候,天崩地裂,海水淹没了大陆,剧烈的地壳运动导致了沉睡中上古大妖的觉醒。   这些大妖带着陆续醒来的妖怪,跟着人类的星舰一起离开了地球,来到了如今的星系,然后就是数次的人妖大战,最后两族皆身心疲惫,加上人类和妖族蓦然到了新的星系都不熟悉环境,所以最后决定和平共处,平分了地盘,如此维持了多年和平。后来,人类的地盘,便是人界;妖族的地盘,便被称为妖界。   看到这里,安澜暗道:和平也只是表面上的,利益才是关键,也不知道人妖两界正在争夺的那颗能源星上有什么宝贝,让两界争夺了近十年,战争也持续了近十年,妖界因此持续封闭,再这样下去,我什么时候才能去人界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呀!唉!   安澜嘴里正嚼着面条,就躺在她旁边的犀突然凑过来问:“这东西有这么好吃?”   安澜回神,转头看见犀的脑袋就快伸进她的碗里了,连忙把碗移开:“你干嘛?”   这时,躺在犀旁边的火炎说:“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奇怪。”   安澜也没想到这里竟然会有重庆小面,而且味道还挺正宗。   “这是重庆小面,那菜单上写了。”安澜解释,随后又对犀说,“你要吃自己点,别想我的。”   犀却道:“我想是想,但是妖吃这些东西会影响修炼的,你不怕?”   安澜被辣得通红的嘴唇顿了片刻,随后说:“妖修成人形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做人能做的事,俗话说民以食为天,对人来说最享受的就是吃东西,你们都千辛万苦修成了人形,却不敢吃人吃的食物,那你们妖生还有什么意思。”   安澜说完顿觉自己有理,遂又大吸溜了一口,声音让那三只直咽口水,她以为自己蒙混过关了,却没想到里面还有个清醒的。   天明问安澜:“可是人类为了不影响他们的意志,都选择服用辟谷丹,你不知道?”   “辟谷丹?”安澜惊讶道,“辟谷丹不是妖界才有的东西吗,人怎么会有?”   “你真的不知道?”犀解释道,“多年前人类对我们妖界的辟谷丹进行了实验分析,然后经过改良研究出了适合人类体质的辟谷丹,如今他们的战将都在服用这个东西。”   这个安澜是真不知道:“你说战将,那就是说平民百姓还是要吃饭的吧?”   “自然要吃饭,但也有吃辟谷丹的,不过需得分个等级罢了,平民百姓吃的辟谷丹大多只能维持三到五日不进饮食,而战将用的,譬如说人类联邦的指挥官李正白,据说他的辟谷丹是专供专用,吃一颗能管一年。”犀回答后又问,“你怎么一点也不了解这些事?这些都是常识啊。”   安澜垂下眼,糊弄道:“我没有关注这些。”她才来这里多久,怎么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哪里会去关注这些。不过这也给她提了个醒,得去了解了解这些事了,免得以后引人生疑。   嗯,这次任务完了,就回去恶补!想着又吸溜了一口,最后把面汤都喝了个干净!   四人一直等到夜深人静才从按摩店出来,火炎一出来就抖了抖他那头红色短发,动了动四肢,夜里寂静,只听他的关节骨头咔嚓几声响,然后叹了一声“舒服”。   九尾狐星夜空通明辽源,万家灯火已经熄灭,高楼大厦直耸入云,像夜间蛰伏的兽般岿然不动,但城市街面的路灯却昼夜不熄,半空中的飞行轨道已经没有了白日里的热闹,只间或间有一二架民用飞行器划过,转眼便消失在弯道尽头。   这是城市里人口最密集,却最安静的地段,按理说应该是金华妖猫的首选捕猎之地,结果安澜四人在此处守了一整晚,都没有发现妖猫的踪迹,连个爪印都没有。   朝霞出现的时候,暴脾气的火炎忍不住道:“这是怎么回事,妖猫去哪儿了!难不成知道我们在这儿等它不成?”   天明说:“妖猫狡猾而且谨慎,可能已经察觉到我们的到来,换了狩猎的地方。”   接下来的三天,他们将城内所有妖猫经常出没的地方和可能出现的地方都守了个遍,都没有发现丝毫踪迹。   这妖猫难道还上天遁地了不成?   无支祁酒店给出的时间是五天,眼见最后时限就快到了,若是接下了任务最后却没完成,会影响小队及其成员的信用值。他们可是实名认证了的。   四人走进路边的咖啡店,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那三只在讨论是怎么回事,安澜透过透明的落地玻璃大窗看向外面以人形面目行走的妖怪们,皆看不出他们的真实身份,本体为何?突然,她像是福灵心至般转头看向斗嘴的那三只。   他们接收到了安澜的眼神信号,莫不觉得怪异。天明察觉到了什么,问:“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安澜点头,还是没说话。   火炎忍不住:“你有话直说。”   犀也说:“对呀,快说怎么了,你这么看着我心慌。”   安澜对他们说:“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可能有点敏感,你们不想回答,可以不回答。”然后就直接问道:“你们中间,是不是有谁的本体是犬类?”   安澜的话一落,三只便诧异且异口同声地问:“你怎么知道?!”   “真的有!”安澜也没想到自己歪打正着猜对了。   妖的本体对于修成人形的妖来说是最大的秘密,如果被人知道了自己的本体,就容易被人知道自己的弱点,所以妖们一般不会对其他人提及。刚才安澜也就这么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没想到他们的反应这么直接,或者说这么不加防备。   或许他们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反应过于直接,突然就闭嘴静声,犀转动大眼珠子看了看周围,幸好这里人声嘈杂,刚才他们说的话应该没人注意,便凑近了安澜小声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安澜始终觉得在这里谈论这个话题不大安全,就建议道:“我们先换个地方?”   三只一致点头,随后他们一起去了城市后面的原始密林。 第3章 金华妖猫(2)   原始密林中全是参天大树和各种说不出名字的奇异植物,尤其是安澜他们身后的这颗树,树冠盖盖,繁茂异常。   安澜抬头向上看去,层层叠叠的树冠竟将这片区域遮挡得严丝合缝,一丝阳光都透不进来。幸而现在是白日,若是半夜,这般连月色都透不进的密林不知道会有多么恐怖。   安澜惊奇这里的植物长得如此茂盛,时而环视四方,时而仰头探察,她觉得这里有点奇怪,正思索间,听火炎说她速度快。   她一时间不明所以,见她疑惑,天明说道:“你说你妖力低微,可这几日跟我们在一起,你全完能跟上我们。从城里到这密林的距离何止千里,可你的速度完全不亚于我们,火炎本来是我们几个中飞行速度最快的,可你的速度完全不比他慢。”   听了夜明的话,安澜若有所思。   其实这也是她感觉奇怪的地方。她一个月前在这里醒来后不久,就发现她能飞能跳,后来她隐隐感觉到体内有一股力量在支撑她的行动,但是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后来她才在光环上查到相关资料。   原来,新的时代有新的宇宙规则,就如这里不允许捉妖术法的存在一样,人类为了和具有超自然妖力的妖怪抗衡,逐渐发觉出了被称为意志攻击的能力,相当于一种脑能量。   人类用这种脑能量能够抗衡妖术,以此,在两种超自然的力量之间又形成了自然的平衡,便出现了新的自然规则。   而安澜体内的这股力量,估计就是人类的意志攻击能力。这意志攻击跟妖怪的妖力一样,还需要分个等级,安澜孤身一人,没有人指导,故而不知道自己到底属于哪种等级,只能在每次接任务的时候逐渐试探。   如今夜明这样说,至少给了安澜一个信号,她的意志等级不算低。   而且由于人类的这种超自然力量是为了对抗妖怪而逐渐出现的,因此跟妖力有某些相似的运行规则,所以单凭眼睛看,是看不出面前长着人脸的物种到底是人还是妖。安澜也是利用了这一漏洞成功掩饰了自己的身份。   “跟厉害的大妖比起来,我确实妖力低微。”安澜如此解释道。   犀闻言哭笑不得地说:“咳,原来你是在跟大妖们比,那你还不如跟上古大妖比,那几位祖宗才是咱们妖界屈指可数的厉害妖怪,咱们妖界就他们三,那才是稀罕物。”   犀说的上古大妖分别指的是白泽、方相氏和九尾狐,这三只上古大妖分别镇守以他们的名字命名的三颗妖星。据说,当年就是他们带领着群妖从地球迁居到了如今的星系。   “这么说来,你也不弱。”火炎说道。   安澜回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哪个阶段。”   妖的实力深浅也是一个敏感话题,因此他们没有再讨论下去,安澜倒是不在意,只是怕多说多错露出马脚,便顺着他们转移了话题。   这时火炎提醒道:“你们絮絮叨叨说了半天,忘了咱们来这儿的目的了?”   犀反应过来,对安澜说:“对呀,你是怎么知道我、我们中间有犬妖的?”   三只目光炯炯地看着安澜,似乎非常关心这个问题,也不知道之前是谁忘了重点去讨论什么妖力的。   安澜说:“我们接连守了四天,几乎把整个星球搜罗了个遍,但这妖猫就像故意躲着我们似的,连影子都没露一个,所以我才会怀疑我们之中有它的天敌。”   天明问安澜:“你是说,妖猫的天敌是犬妖?”   安澜点点头,解释道:“准确地说,是金华妖猫,不是所有妖猫都怕,而金华妖猫最怕的其实是猎犬,因此连带着也会避开犬妖,毕竟都属于犬类嘛。”说着环视三只:“所以,你们到底谁是犬妖啊?”   三只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天明和火炎一个抬头望天,一个低头看地,安澜的视线最终落在了犀的身上。   看来就是他了。   安澜猜测道:“犀,你的名字是犀,你的本体难道是犀犬?”   安澜话音刚落,犀就像被吓惨了般瞬间窜到了大树的后面,瞪着又大又圆的眼睛看着安澜:“你怎么知道?!你怎么猜到的?!你是不是本来就知道我是谁啊?!”   那两只原本望天看地的也转向她,眼中尽是惊讶,好像她一口猜出犀的本体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见他们反应这么激烈,安澜只得解释:“很好猜啊,你的名字这么明显。”   天明看着安澜,若有所思道:“犀犬的种类稀有,很多人甚至听都没听说过,连整个九尾狐星也不一定能找出第二个犀犬妖,你一言便猜中,确实有些见识。”   安澜暗道,犀犬在爷爷给她的《捉妖大全》上是一种很平常的妖怪,因此所著文字极少,但因她将《妖怪大全》全书都背了下来,并且早就融会贯通,所以以此为依据自然很容易猜出来。   看来,在万年前地球世界末日中,也不是所有妖怪都逃了出来。天明说在那场灾难中很多沉睡中的妖并没有醒过来,因此都跟地球一起覆灭了。   如今星际中的妖界只是当年那场灾难中侥幸存活的妖,或者他们的后代,因此他们对很多种类的妖都不了解,甚至连妖的种类的知道得不全面。   “所以,犀就是妖猫不出现的原因?”火炎问。   安澜点头道:“对,金华妖猫最怕猎犬,它们对犬妖的特殊气味会特别敏感,凡是有犬妖的地方它们都会避开。”   火炎明白了:“所以,犀就跟个避雷针一样,有他在我们绝不可能抓到金华妖猫。”   安澜点头嗯了一声。   这时候犀跳了出来,大喊道:“你们可别想着丢下我!”   他一跳刚好跳到火炎旁边,火炎一不小心被魔音灌耳,举起一拳头就往犀脸上揍去,被犀圆润地躲开了。   火炎对犀吼道:“你要是再毒害我的耳朵,我就把你打回原形!”   犀不管他的威胁,说:“反正我不管,你们不能丢下我。”   “你别着急,”安澜安抚道,“我倒是有一个主意,说不定能转劣势为优势,让犀帮我们更快捉到金华妖猫。”   “我听说,九尾狐星有一清灵池,能净化妖气,犀如果去池中泡上一泡,至少能将身上的气味掩盖三日,这些时间足够我们捉住金华妖猫了。”   安澜本以为自己的主意很不错,结果她一说完,就发现三只都看着她不说话。她问怎么了,犀才对她说:“你连这都不知道,我现在相信你不知道辟谷丹的事情了。”   原来那清灵池处于九尾狐星灵气最浓郁的苍穹山顶,那苍穹山是上古大妖之一九尾狐妖的地界,据说上古大妖九尾狐就住在山顶的豪宅中。   一百年前九尾狐妖因情伤而陷入沉睡,苍穹山从此便成了九尾狐星的禁地,只因九尾狐妖在陷入沉睡之前传令全星,不许任何人和妖上去打扰。   那清灵池便是九尾狐妖的澡堂。   妖界强者为尊,在九尾狐星,九尾狐妖的命令就等于人类联邦最高指挥官的命令,无敢不从。   但是安澜是人啊,她对九尾狐妖的命令并没有发自心底的敬畏和服从,而且那还是一只睡着的狐狸,她实在不觉得有什么好害怕的。   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那三只便用怪异的眼神看着她。她害怕引起怀疑,便装作无所谓道:“如果这样的话,我也没办法了,犀就只能暂时离开小队了。”   犀一听安澜这样说,脸上露出了极其挣扎的表情,而后小心翼翼地说:“其实,我认为安澜说的也有道理,九尾狐妖大人正在沉睡,没那么容易醒过来,我们小心一点应该不会惊动他。”   天明淡淡地说:“之前有妖上去过,据说被打回了原形,下来之后就不知窝到哪个深山老林重新修炼去了。”而后想了想又说:“不过,大妖沉睡,千年起步,一般不会那么容易苏醒过来。上次的妖估计是不懂收敛,惊动了九尾狐妖大人留下的触息,才会被教训。”   安澜闻言转头看了天明一眼,他的意思是同意了?   她一直以为天明是最不容易被说服的一个,一直以来她都感觉他沉稳的同时也比较死板,没想到他内心也有一颗冒险的心,果然人不可貌相,更何况是一直修行不知多少年的妖怪。   不过,触息是什么?   天明解释说妖在沉睡之前,一般会留下一缕魂守在自己沉睡的地方,妖界称之为触息。一般妖力越深厚的妖,所留下的触息越强。像九尾狐妖这种上古大妖,整个妖界都没几只,所留下的触息相当于一只修炼万年的大妖。   而妖怪修行,千年得人形,然后成为人类小孩的模样重新修行,期间体内只会残留千年妖力的三分之一,这还是受老天眷顾的妖,特别倒霉的甚至还剩不到十分之一。   也正是因为如此,老天似乎是为了弥补妖怪,在他们修成人形后,成长也会非常迅速,前期的妖力提升会非常快,直到他们的妖力恢复以前的水平,才会逐渐趋于正常。   但是,这也是等于重走一遍修行之路,所费时间放在浩渺的宇宙中虽然不值一提,但放在正在修行的妖身上,却是一种精神折磨。   观这三只的妖力,应该还属于恢复期,距离他们修成人形的时间不过百年,就算加上他们之前的千年修行,再将他们三只的妖力叠加起来,也斗不过一只具有万年妖力的触息。更何况安澜还是个人类,她对自己的实际实力处于哪个等级还没有摸清,就算加上她,他们也不是那触息的对手。   安澜道:“就是说,只要我们小心一点,不要惊动九尾狐妖留下的触息,就能全身而退?”   天明点头:“理论上是这样。”   火炎天不怕地不怕惯了,听了安澜的话早就异动,如今见犀这条狗都不怕,天明又认为可行,他堂堂火炎会怕吗?简直是笑话!当下便说有什么好怕的,不就是一魂吗。   犀两眼闪着泪光,感动看着火炎,感谢他的支持。要是犀知道火炎的真实想法,感动不会,估计会先给他一口。   临近任务时限还有一天的时间,如果他们现在赶去苍穹山顶,顺利的话晚上就能赶回来,正好趁着午夜将金华妖猫收入囊中。   几人商量好后直奔苍穹山而去。只见密林中几道妖风忽闪而过,四人便不见了踪影。   只是在他们走后,身后那颗高入云霄,有着遮天蔽日般浓茂树冠的大树忽然抖了一抖,树干像人的嘴巴一样张开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良久才缓缓闭上。   密林又陷入了寂静。 第4章 金华妖猫(3)   苍穹山不愧是上古大妖的沉睡地,由三座连绵起伏的山峰组成,山势巍峨雄壮,山顶云封雾霭,隐藏在厚重神秘的灰色云层中,还能看见云层中有红色的妖气时隐时现,更添诡秘气息。   其中,中间山峰的红色妖气最为浓郁,想必就是九尾狐妖的栖身之地。   安澜看着山顶的浓郁的红色妖气,感觉非常神秘且美丽,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这么正的红色,比朝霞夕阳所呈现出来的自然之色还要美。   妖气有不同的颜色,而妖力越纯粹的妖,妖气的颜色就越纯粹。   安澜通过这种红色才真正的感悟到九尾狐妖的强大力量。她想起一件事,心中疑惑,便问了出来:“对了,你们之前说九尾狐妖因情伤陷入沉睡,是什么情伤啊?”   但过了半天都没人回答,她转头一看,三只都面色凝重地看着山顶,就连火炎的脸上都出现了一丝害怕的神色。她顿时明白过来,这三只是妖,就像自然界弱肉强食的规律一样,小妖怪们对力量强大的妖怪天生就有一种畏惧之情。   安澜见状说:“既然害怕,那不如不上去了?”   这时犀转头问道:“你不怕?”   她确实不怕,但她没有说出来。她再次抬头,山峰之上的红色妖气比之前更加浓郁,逐渐有遮天盖日之势,便问这是怎么回事。天明解释说,夜晚的妖气会比白天的更加浓郁,眼下太阳已经开始下山,妖气自然滋生。   如此他们上山不就更加困难了吗?安澜说:“既然如此,那就快决定吧,上还是不上。”   最后三只谁都不愿意退缩,甚至孤勇中还透着期待,安澜见他们少年豪情,也不由心生激荡,甚是想上去近距离看看这红色妖气的原貌。   既然下定决心,四人便收敛气息,以最快的速度上山。他们小心谨慎,在上山的途中丝毫没有惊动山间的精灵虫怪,力图让自己成为隐形人。   当他们到达山顶的时候发现,就连周围的空气都萦绕着红色的妖气,这些妖气环绕在他们周围,甚至有些像是故意似的将他们圈起来又放开。   安澜觉得诡异,问道:“这些妖气有灵性。”   天明说:“这些妖气应该是九尾狐妖大人留下来的,它们在山顶盘桓日久,吸收天地灵气,这附近还有清灵池净化妖气,使这些妖气更为纯粹,从而导致它们能自主修炼,并且已经和这苍穹山融为一体,就像这山中的精怪一般。”   火炎补充说:“传说中,这种妖气只属于上古大妖,我从没见过哪个妖怪的妖气都能修炼的。”火炎的声音异常沉稳,跟他平时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   犀看着这些奇怪又神秘的妖气,鼻翼微煽,随后说:“这气味还挺好闻的。”   火炎翻了个白眼:“这时候了你还在想吃的。”   犀解释道:“不是吃的,我说的是这妖气的味道,很好闻,你们闻不到吗?”   天明和火炎这才仔细闻了闻,这才注意到空气中确实有一股沁人心脾的馨香,若有若无,似花似草,却又说不出是什么味道。   火炎道:“还是你的狗鼻子灵啊,你不说我们都没注意到。不过这到底是什么味道,怎么这么好闻,又这么奇怪?”   犀最讨厌别人说他是狗,他明明是堂堂犀犬,品种珍贵得很,哪里是那些低级品种能够相提并论的,要是以前,他肯定要跳起了跟火炎打一架,但自从他们开始山上开始,他心里便觉得毛乎乎的,刻在骨子里的对上古大妖的畏惧和遵从让他不敢大喊大叫,心底有个声音在告诉他,必须低调,否则死翘翘!   所以说,别看他平日里咋咋呼呼,其实脑袋瓜子极其精明,分寸感极强。不过,他还是不服气,压低声线对火炎说:“等回去我再跟你算账!”   火炎哼了一声,转眼视线却顿住了,犀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也跟着惊疑了一声,天明自然也注意到了,也转头看过来,于是三只都看向了安澜的方向。   只见那些红色的妖气大都围绕在安澜的身边,并且汇聚成了各种形状,有兔子,有兰花,有小狐狸,有小老虎,还有小狗……似乎在跟她玩耍,又似乎在讨好她。   犀看着那只红色小狗,不自然地咳了一声,惊动了安澜。   “你们看,这些妖气似乎对我们没有恶意。”安澜手里抱着一只小狐狸,对三只说道。   三只面面相觑,觉得这一幕甚是奇怪。这九尾狐妖大人的妖气如此和气?那之前被打回原形的那倒霉妖怪是怎么回事?   天明说:“这味道应该就是这妖气的气味,我们还是趁天还没完全黑,快去清灵池吧。”   几人继续前进,穿过重重雾障,眼前豁然开朗,不远处出现了一汪清池,水面上漂浮着淡紫色的雾气,而之前他们闻到的香味也更加明显。   火炎看着始终跟在他们身边的红色妖气,说:“难道这香味其实是这清灵池水中散发出来的。”   犀煽动鼻翼闻了闻说:“不像,刚才我们闻到的香味是妖气本身的味道,但这两种味道本源都一样,应该跟清灵池有关。”   天明道:“这些妖气常年在苍穹山顶修炼,应该有这泉水的功劳,长年累月便吸收了泉水的气息。”   犀顿时嬉皮笑脸道:“那犀爷进去泡上一泡,是否也能身带体香?”   火炎一脸嫌恶道:“你恶心不恶心,一大男人带什么体香,体臭还差不多。”   “你懂什么,”天明说,“这香气有助修炼的。”   “别贫了,”安澜蹲在地上跟那些一直跟着她的妖气玩耍,一边指挥它们变化各种形状,一边说,“趁现在,快进去,别无事生非,天就快黑了。”   此刻霞光突然大盛,穿透山顶的层叠白雾照射下来,几人身边都沾染上了金光,就连身旁红色的妖气颜色都淡薄了几分。   天明反而说这是天快黑的征兆。天黑之后,是触息的妖气最盛的时候。   犀闻言不再耽误,径直往清灵池而去。刚下水,他就打了一个机灵。   “这水怎么这么冷啊?”犀抱怨说,“比雪水还刺骨,你们确定这是清灵池?”   安澜觉得奇怪,走近几步想看一看,猝不及防听见身旁的天明喊道:“快上来!”   但犀在水中呆滞着没有反应,火炎见状不妙手一伸,手掌中便出现了一根红色的鞭子向前方探去,瞬间便将犀从池中拽了出来,与此同时几人还听见了类似冰裂的滋滋声。   安澜抬头看了一眼红彤彤的夕阳,感觉这声音也太怪了点。   犀被火炎一鞭子拽上来,没有任何挣扎地躺在地上,要是往常,他早就跳起来去找火炎算账了,如今却一动不动,脸色苍白如纸,脸上鬓角还覆着白霜,手脚皆僵硬着维持爪状,跟个僵尸一样。   再见清灵池面上已经被一层厚冰封住,哪还有之前缥缈的淡紫色雾气和清澈的池水。   火炎一直将掌心覆在犀的心窝处,随着他手掌和犀的胸口之间的一层金色的光芒出现,犀的面色才逐渐恢复了红润。   片刻后,火炎收回手掌退开,天明查看之后对火炎说:“幸好你及时将犀拽了上了,不然今日他就交代在这里了。”   安澜疑惑,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在犀下水前,她明明还听见了水流声,怎会瞬间冰封,这也太奇怪了。   天明说:“是我们大意了,这苍穹山毕竟是上古大妖的沉睡之地,山上一花一草,土木泉池皆有灵性,不会让外来者如此容易就得手的。今日若是犀单独上来,恐怕有去无回。”   “就像这妖气?”安澜手掌周围环绕着一圈红色丝带状的妖气,蜿蜒起伏,比彩虹还好看。   火炎看了她一眼,说:“难道这清灵池也成精了不成?”   “按照天明的说法,不是没有可能。”安澜说着靠近池水,却发现原本结冰的池面竟然又恢复成了原先的模样。她从来没见过如此奇怪的事情,不免感叹。心中一动,她的手极快地从水面一划而过。   天明来不及阻止,上前道:“你不要命了?!”   安澜却没理会,看着自己的手指深思,奇怪,她怎么感觉这水是温热的,还挺舒服,就跟温泉似的。   安澜把自己的感受说出来,天明和火炎将信将疑,遂也像她那样将手指从水面上一划而过,都感觉水温虽不像安澜所说的温热舒适,却也不会冰凉,就算泡进去,也不会像犀那般……惨。   他们不知其中因由,只道这清灵池通灵性,可能不喜欢犀身上的特殊味道吧。   至于什么特殊味道?   自然他特殊品种的味道了。也不知道犀多久没洗澡了,惹得这清灵池如此排斥,甚至结冰想将他冻死。   犀醒过来的时候恰好看见他们的动作,奇怪道:“你们怎么,我怎么……”   他语无伦次,是气的。   天明将猜测的原因告诉他,他因这池水的寒霜,还没恢复完全,也没有力气再争辩什么,只嘴里嘟囔着怎么连池水都搞歧视。   不过,他虽然受了这番苦楚,身上的味道却也被遮掩住了。此行的目的已经达成,几人便决定趁着天黑之前,速速下山。   谁知就在这时,天突然暗了下来,之前极盛的霞光一下就隐身了去,天色以极快的速度变黑。   四人顿时心生不妙。   很快,天色就变得跟锅底一样,黑黢黢的伸手不见五指,周围的白色雾气也同时消散开去。   然而就在这极暗的一瞬间,月亮倏地出现,就跟轮班换岗似的,你走了我就来。   月光挥洒,瞬间将山间点亮。这时候,原本围绕在他们身边的红色妖气一股脑地朝清灵池后的方向涌去,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召唤它们一样。   之前由于雾气遮挡的原因,他们看不清池水周围的具体环境,还以为会是一片树林之类的地界,却不想如今显现出来的却是一座巍峨的黑色宫殿。   准确地说,这清灵池其实是在这座宫殿之内,他们竟然无知无觉地走了进来。   而刚才那些红色妖气就是被吸入了他们正对面的殿门中,连带着整座宫殿都附上了一层黑红的光芒,月光洒在上面,黑红的光芒之上再添一层银灰,更为这月色下的苍穹山增添了一道神秘色彩。 第5章 金华妖猫(4)   月光下宫殿气势恢宏,气质古朴,像一架巨龙的化石,不知在这苍穹山顶坐落了多少年。   门前悬挂着一副牌匾,上面写着九尾狐殿。   此时殿门大开,漆黑一片中有一团红色的雾体居于殿中,强大的妖力从那团红色雾体中弥漫出来,红雾中似乎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光明正大地观察这几个胆大包天的小妖怪。   那三只已经明显地屈膝,勉力抵抗才不至于让自己双膝触地,明显是那团红雾在施压。   安澜正在犹豫自己要不要伪装一番也跟着弯一弯膝盖时,只听噗通一声巨响,那三只的膝盖同时砸在地面上,安澜只怕那地都被他们砸出了一个洞。   他们脸上都是痛苦的神色,却根本没有开口的余地,连痛哼声也只能往肚子里吞。   她现在跪下已然来不及,只略显僵硬地看着他们,见他们神色痛苦唯恐他们支撑不住,心中不免焦急,便看向那团红雾大喊道:“前辈息怒,我等今日前来实属事出有因,不是有意冒犯,请前辈手下留情!”   安澜感觉那团红雾中似乎有一双眼睛一直看着她,随后她便又听见一声巨响,转身一看,那三只已经五体投地趴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他们都是脸正面向下,仿佛头上有一只手按着他们的头在地上摩擦。   安澜看不清他们的脸,心中着急,怕他们真交代在这儿,心下一横就跨进了那黑黢黢的大殿中,准备去会一会那诡异的红雾,谁知她脚刚踏进去就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给推了出来,一个屁股蹲坐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那三只抬起头看了过来。他们能动了。   四人站起来,安澜问他们怎么样,他们却说除了膝盖有点痛以外一切还好。   “尔等速速离去!”浑厚的声音从大殿中传来,犹如上古之乐,沁人心脾又寒气入骨,让四人胸口舒适至极又不免手脚发凉。   只这一句话便让他们感觉到了上古大妖的威力,如今对方有意放过他们,他们哪里还敢久留,连忙恭敬地退了出去。   下山的路上,四人都感到劫后余生的庆幸。   天明说刚才那团红雾应该就是九尾狐妖留下的触息,他们之前遇到的那些会变化的红色妖气,其实就是触息身上自带的,因为天长日久已经自行修炼成为了山中的精灵,所以白日里在山中玩耍,夜间就被会触息收回。   就是说,那些妖气和触息是一体的。   想那触息只是九尾狐妖留下的一魂便如此强大,不知道真正的九尾狐妖会厉害到何种程度?四人连想都不敢想。   这时候火炎想起了之前的事情,问安澜:“我们刚才被触息的力量压制得喘不过气,你为什么一点事都没有?”   安澜心想,还是来了。   她不想骗他们,但又不敢说出真相,正在犹豫,就见天明突然停下了脚步,并做了一个手势,几人都停了下来。妖的速度本就极快,停下也是瞬间的事。   天明道:“你们看,有东西跟着我们。”   三人此时也发现了那些跟在他们身边不远的红色妖气,这些妖气都化作动物形状在他们身边围了一圈,跟着他们向前移动,可也没有围拢或者攻击他们。   安澜说:“这是刚才我们在山上遇到的那些妖气吗?”   “应该是。”火炎道,“不过他们跟着我们做什么?”   犀狗鼻子一吸,说:“没有感觉到他们的敌意。”   既然没有敌意,几人便决定先不管,直接下山。而这些妖气一直跟随他们直到他们彻底离开苍穹山地界才消失。   火炎感觉奇怪说:“难道那触息还不放心,专门派这些成了精怪的妖气来监视我们下山?”   此时已经半夜,他们径直赶回了城中。今晚是最后时限,明早他们若没有将金华妖猫送到无支祁酒店的交货地点便算作任务失败。   等他们回到城里的时候,已经接近黎明时分。   犀本就是犬妖,擅长追踪,前几日因为金华妖猫刻意避开他们,所以犀捕捉不到妖猫的味道,如今犀身上的气味全无,那妖猫便没了顾忌,如今正在城中某个地方作案。   安澜本以为他们会往市中心去,结果犀身形一变又带着他们上了另一座山,最后停在了位于半山腰的一栋别墅前。   这座山名唤龙脊山,从远处看去,这座山就像是一条欲腾踔太空的应龙的形状,因此而得名。   相传当年那条应龙差点得道成仙,往宇宙缥缈处去,谁知中途出了变故,神派遣霹雳神将它从半空霹了回来,其身躯落地便化成了这座山,后被取名龙脊山。而从山脊两侧伸出的部分就是应龙的双翼。   此山因蕴含龙脉之气,所以灵气浓郁,对妖的修炼极有好处,能帮助修成人形的妖更快恢复妖力,惹得众妖垂涎不已,但后来不知道被哪个大财主买了下来,独霸而居。   想来,那金华妖猫惯是个喜欢享受的,竟然不顾风险挑了这么一家不好惹的妖。   自从上了龙脊山,四人便没再说一句话,山上非常安静,因此从别墅内传出的声音更加暧昧和突兀。   安澜听这声音像是从别墅三楼的窗口传出的,给三只做了一个手势,下一瞬他们便潜伏在了那房间的窗外。   月光明朗,夜风将窗帘掀起了一个弧度,安澜便趁着这个间隙看了屋内一眼,只见浅蓝色的大床上两个赤裸的身影像扭麻花一般搅在一起,头颈交缠,舍不得分开半分。   安澜的眼睛刚好就跟男人的眼睛对上,暗道这真是一张极其俊俏的脸,回想这些日子以来,她当真就没在妖怪里发现长相丑陋的,就连黑瘦的犀都五官优越,以后张开了定不会差到哪里去。   男人发现窗外有人,姿态一顿便引起了那女人的注意,女人转头一看发现有人在偷窥,顿时火冒三丈,下一刻便浴袍裹身五爪朝安澜抓了过来,徒留男人在床上赤裸着。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三只见安澜已经暴露便全都现身。三只拿出了速战速决的架势,直接朝着女人冲去,犀却在半途身体一僵,随后以极其扭曲姿势转了个弯,向大床方向扑去,并大喊:“认错了,她不是妖猫!”   天明和火炎见状已经反应过来,可等他们转身时,只看见窗帘被巨大的冲力掀起,在半空崩得直直的久久不落,月光照射进来,浅蓝色的床单上空空如也,徒留一床褶皱,男人已经逃了。   三只同时发现安澜也不见了,顿时相互看了一眼,下一瞬便极其有默契地追了出去,很快身影就消失夜色中。   安澜一直跟着男人到了山中的树林,林中植被茂盛,兼之有月光做掩护,她好几次差点跟丢了。   之前她跟三只一样,都以为那女人才是妖猫,但也不知为什么,她就是感觉不对劲,可能是因为男人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反应太过平静。   妖从修成人形那刻起,便有了人的羞耻心,任是谁在正欢爱的时候被人看见都会有反应,可是那男人的眼睛却幽静如黑潭,没有一丝波动,简直不像人的眼睛,所以她一直注意着男人,后来果然看见男人逃跑,便跟了上去。   妖猫在夜间的速度极快,动作又极轻,形如鬼魅,安澜连提醒同伴的时间都没有,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只盼不要跟丢了。幸好还有犀,闻到味道不对,带着天明和火炎及时转换了目标。   三只很快就跟了上来跟安澜汇合,安澜指了一个方向,火炎就超过他们径直追了上去。火炎的速度是他们四个中最快的,但安澜没想到他竟然比黑暗中的妖猫还要快。   只见他三两下便超过了妖猫并堵住了他的前路,趁着这个机会,剩下三人追了上去,将那男人围在中间。四人各自守在一角,任他插翅难飞!   此时男人那本就俊俏的面容变得妖媚,特别是那双绿色的瞳孔在月光下简直像探照灯似的亮得射人,身后那根黑白花纹的尾巴是它身长的两倍有余,此时甩在地上噼啪作响,简直比火炎的那根红色赤炎鞭还好使,一时间四人竟近不得它的身。   安澜听见树林时不时出现一两声时远时近的猫叫声,像开了扩音器一般在顺林中回荡,听得人鸡皮疙瘩直立。安澜本以为妖猫所发,却不见它张嘴,再仔细听了听,才发现这诡异的声音像是从它肚腹中发出的。   其实金华妖猫属妖兽中的异类,一般的妖兽只要放弃了人形,便不能再变幻人形,但金华妖猫却可以,但也只能在夜间,天明时分必然会现出原形,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妖猫看着安澜问:“你怎么知道是我?”   安澜不屑地说:“你的眼中只有妖性,没有人性,你以为换一张皮就能骗过别人,却不知眼睛是骗不了人的。”   “人?”妖猫讥诮道,“别忘了你们也是妖。”   “修成人形的妖和尔等终究不同!”安澜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气得那妖猫伸出了尖利的牙,怒吼道:“有何不同,你以为你们高贵很多?!”   犀忍不住说:“我们跟你可不一样!”可是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出一二三来,只想在气势上压制住这只妖猫,他看着这只妖猫嚣张的样子就牙痒痒,想扑上去咬死它!   “他们舍了千年的妖力才得以化为人形,这是舍,人类有一个道理,有舍有得,千年妖力他们舍了,人形便是他们所得,这是宇宙规则,人妖皆不敢不从,你舍不得,便只配当一只畜生!”   畜生二字显然戳中了妖猫的痛点,让他顿时躁动,防守出现了漏洞,安澜迅速看了火炎一眼。   火炎心领神会已经抽出赤炎鞭将妖猫的长尾缠住,妖猫的身形有片刻的僵硬,犀利用这一机会祭出了一根三叉戟朝妖猫插去,妖猫似乎很忌惮这根三叉戟,但想要躲闪已经来不及,最后被直愣愣地插在地上,变回了原形。   安澜着实吃了一惊,这妖猫的本体如豹子般大小,浑身黑色,只有尾巴是黑色斑纹。这么大的猫,她确实是第一次见,难道时代变了,连妖也变异了,本体这么大!   金华妖猫被三叉戟插在地上奄奄一息,再也说不出话来。犀考虑到任务说要求,这妖猫要活的,因此并未伤它的要害处。   安澜回想之前妖猫的反应,目光放在了三叉戟身上。   这三叉戟浑身呈现出一种古朴的漆黑,三尖却发亮。这三尖应是由犀的犬牙所铸,再稍加打磨,再在上面镀了一层特殊物质,不然是决不能一招便将这只妖猫打回原形的。   妖猫捉住了,任务算完成了,现在就差送去交差便能拿劳务费了。   早上八点的时候,无支祁酒店百米高的大门才徐徐打开,安澜四人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将任务交接之后,领了钱出来却看见一个不该出现的人出现在这里,正是黎明时分在那妖猫身下捡回一条命的女人。   四人面面相觑,她来干什么? 第6章 有钱女人   这时手环上有消息传来,是520捉妖小队的群信息,安澜打开一看。   伏羲是我爸:我方政策,敌不动我不动!   邪火退散:咱们四个怕她一个?你有没有脑子?   伏羲是我爸:竟然想四对一,你要不要脸?   邪火退散:你要脸,你自己上!   天永远不黑:别吵了,她来了。   本来饶有兴趣看着二人斗嘴的安澜一抬头便看见那女人站在她的面前。那时没注意到她,一心只想着捉住金华妖猫,现在青天白日一看,才发现这女人长得很美。   华丽的金色长发披肩,一点也不像火炎那头红色短发毛毛躁躁的样子,瓜子脸,杏眼翘鼻,玫瑰色的口红,跟她搭得很,身上穿的好像是某个星际一线品牌的最新款套装,全身上下写着两个字:姐有钱!   安澜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烂布衫”,不禁感叹: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妖比人,更气人!   安澜见她站在自己面前又不说话,只得问:“小姐有事?”   “我叫甲莎莎。”女人玫瑰粉的嘴唇一扇一合,连声音也是华丽异常。   安澜:“甲小姐有事?”   “你可以叫我莎莎,”甲莎莎看了三只一眼,说,“昨晚谢谢你们救了我。”   原来甲莎莎昨晚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看见了他们降服金华妖猫的全过程,那时她才知道跟她上床的是一只妖兽!   金华妖猫擅长变化,且能言人语,最重要的是最能蛊惑人心,一般人只要上了勾就很难发现其中蹊跷。   当时甲莎莎正沉侵在男欢女爱中,以为跟自己水乳交融的男人是跟她一样已经修成人形的妖,并且内心还有以后跟他结成伴侣的想法萌生,当然,这些都是因为她被金华妖猫蛊惑之后才会产生的幻想。   当时他们追了出去,甲莎莎再傻也察觉到了不对,遂追了上去,便目睹了全过程。她跟妖猫上床的时候正是黎明前最幽暗的时候,也正是妖猫准备动手的时候。   若是安澜四人当时不在,她想必就已经着了妖猫的道儿,如今恐怕已经跟她那倒霉朋友一样,被吸光妖力半身不遂地躺在床上了。   昨晚她一路跟着他们,见他们收了妖猫之后就直接去了无支祁酒店等着开门,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当时她还穿着浴袍,预计时间还来得及就回去换了一身衣服,回到酒店的时候刚好遇见他们从大门出来。   听甲莎莎这么说,犀问她:“那你打算怎么谢?”   甲莎莎说:“我本来想给你们钱,但是又觉得这是在侮辱你们,所以我想用另外的方法感谢你们。”   群消息又在提示,安澜打开一看。   伏羲是我爸:操!犀爷就想要钱,让这个富婆用钱砸死我!   邪火退散:同上!   天永远不黑:同上!   安澜心想,原来都是缺钱的人!   赚钱买房:同上!!!   三只:……其实用不着这么多感叹号。   赚钱买房:你们不知道我多穷。   安澜快速发完信息抬起头:“不用了,我们本来就是接的无支祁酒店的任务,有劳务费。”是不用了,没钱其他的他们也不需要啊。   四人不欲与她多说,转身离开,却听甲莎莎在身后说:“我准备给你们介绍酬劳更高的任务。”   四人脚步不停,继续往前走。酬劳更高的任务他们也可以自己接,实在没什么吸引力。   这时甲莎莎的声音又从背后传来:“百倍酬劳。”   四人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转身看着甲莎莎。甲莎莎如愿见他们停了下来,就走上前说:“我给你们介绍的捉妖任务,比你们现在所接任务的酬劳要多百倍,普通的妖想接都找不到门进去,当然,这种任务的危险性也极大,还要看你们敢不敢接。”   还有这种任务?安澜才在这里醒来不久,之前又基本上单独行动,对她口中的酬劳高、危险性大的任务连听都没听过。   不过她不知道,不代表那三只不知道。他们对此早有耳闻。传言无支祁酒店的捉妖任务其实分为两种,一种就是他们在酒店巨屏上所看见的公开任务,谁愿意就可以接下,同时公开任务的危险性不高,酬劳相对正常。   这也是安澜一直住在山洞的原因。这里的房子三年起租,少一天都不行。她做任务的那点钱,连她租房都不够!   还有一种任务据说是无支祁酒店限量发出的任务,并且不会公开,只有特定的人才能接。   这特定的人,第一指的是必须是小队,个人不允许接任务。   第二是生死不论,这一条跟公开任务没区别,但因为这些任务的危险性极高,所有小队成员出发前要签生死状。   第三便是,任何满足了以上两个条件的小队,必须有中间人引荐,才进得去。而被引荐进入的小队一般都具有一定的实力,若是菜鸟小队,其实进去也等于送命。这一点就需要中间人非常谨慎地评估才行。   如今甲莎莎这么说,意味着她有资格可以将他们带进去。   安澜有点心动,她不想一直住山洞!可是她也要顾忌三只的想法,于是问了他们,却不想那三只特别统一地点了头。   原来他们早就想去接这种高级的任务,一直苦于找不到入口,如今机会送上门来,当然是紧紧抓住不放手。   甲莎莎见他们意动,便建议说找个安静的地方谈一谈。四人欣然同意。结果甲莎莎带着他们又回到了无支祁酒店内,从大门进去以后左拐右拐,最后经过了一道堪比飞行器航道宽窄的走廊后,进了一件茶室。   安澜见穿着统一酒店制服的工作人员对她毕恭毕敬,问道:“你跟这酒店……”   甲莎莎特别干脆地说:“这酒店是我家的。”   果然,她既能带他们接高级任务,进酒店又像进自己家似的,明显跟酒店渊源不浅,没想到是自家产业,那就不奇怪了。   不过,安澜心里还是有疑惑,问甲莎莎:“甲小姐,我们昨晚误打误撞救了你,你想感谢我们,这是人之常情,不过,高级任务对捉妖小队的能力要求特别高,你将我们带进去放心吗?”   甲莎莎抿唇一笑,说:“这你们不用担心,不过,我自然还有其他条件。”   原来不是来感谢他们的,而是另有所求。   四人闻言相互递了一个眼神,最后还是安澜代表开口:“你先说。”这话的意思就是,我们不一定会答应你的要求,任务酬劳虽然诱人,但你也别坐地起价。   甲莎莎说:“我的要求很简单,我想加入你们小队,一起接任务。”   这话着实让他们吃惊。想你一个富家小姐,吃喝不愁,自己好好修炼,好日子等着你呢,没想到竟然想当一个亡命之徒。   天明问她理由,她说她想提升实力。   确实,在妖界,提升实力的最好的方式不是闭关苦修,而是积累对战的经验。真正印证了一句话: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甲莎莎想要去捉妖,但是她爸,也就是无支祁酒店的大老板,原形是无支祁的那只大妖,他不准。因为甲莎莎是他唯一的女儿和继承人。   但是甲莎莎不愿意当一个废柴大小姐,一直想要找机会去捉妖,但九尾狐星的民间捉妖任务几乎被无支祁酒店垄断,而官方的组织早已被甲莎莎有钱又有实力的爸打好了招呼,所以,至少在九尾狐星,甲莎莎想要去进行捉妖任务是不可能的。   安澜问甲莎莎:“按理说,你爸是大妖,不可能不知道妖最终要用实力说话,钱再多在实力面前终究要靠后。”   谁知甲莎莎说:“我爸说了,在九尾狐星,没有哪个不长眼的妖怪敢惹我。”   火炎的臭嘴又忍不住了:“所以你才盲目自信,着了那只公猫的道儿?”   甲莎莎被他的话噎了一下,也不得不承认确实是她盲目自信了。长时间安逸的生活让她放松了警惕,竟然轻易地被一只妖猫蛊惑,最后差点丢了半条命!要算起来,那妖猫的修为还不如她。   她这次丢脸算是丢到了九尾狐星外了!   但也正是昨晚的事,让她下定决定,一定要提升实力。她已经将昨晚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她爸,想必她那个比她还要盲目自信的老爸,这次应该不会再阻止她了。也算因祸得福吧。   甲莎莎瞪了火炎一眼,却没有反驳他,转而问道:“如何,你们考虑好了吗?”   有机会接高级任务,四人基本上意见是统一的,唯一不确定的就是甲莎莎要加入进来。   每个捉妖小队的成员都极其重要,安澜最初加入的时候,其实是犀极力推荐,加上当初520除妖小队只有三个人,确实缺少人才,经过这次捉捕金华妖猫的过程,火炎和天明才算对安澜初步认可了,但其实四人还需要磨合。   如今若再加一个新人进来,不说磨合什么的,他们对甲莎莎并不了解,然而在跟妖兽的对战中,队友是最重要的后盾,这也是为什么酒店的高级任务要求必须小队接,不允许个人接的原因,不过是不想让不了解情况的人去送死罢了。   甲莎莎似乎知道他们在顾虑什么,说道:“只要你们让我加入,我不仅能把你们带进去,还能给你们开后门,让你们小队,哦不,是我们小队,拥有优先选择权。”   四人已然心动,甲莎莎见状,眉目微动,幽幽地叹道:“这可是别的妖怪想都想不来的机会啊。”   最后四人禁不住诱惑,还是同意了。   甲莎莎得偿所愿欣然一笑,低头看了一眼光环,抬头说:“还有一件事。”   犀忍不住说:“你事怎么这么多啊!没别的条件可谈了啊,什么条件我们都不接受。”   甲莎莎没有理他的茬儿,而是举起手,示意他们看她的光环信息,说:“我爸已经知道我加入了你们,刚才给我发通信说给我们开个后门,现在公开任务中有一个任务即将发布出来,还是捉金华妖猫,不过酬劳是上次的十倍,只是要求有点特别,这次不仅要活的,还要本体是母猫。”   “十倍?”安澜惊讶。上次的酬劳是20万星币,他们领钱之后每个人分了五万星币,对安澜来说实在杯水车薪,她本来打算这次任务之后到城里租房的计划也落空了,如果能把这个任务接下来,他们四个,不,现在是五个了,每个人就能分40万星币,她就能按计划租房啦!   逃离山洞,奔赴小康!指日可待了!   安澜正沉侵在美梦中,听见天明问甲莎莎:“为什么一定要母猫?”   甲莎莎面色凝重地说:“是买家吃了那妖猫的肉后不仅没有痊愈,病情反而更加严重,后来才知道那人着的是母妖猫的道儿,昨晚那只是公的,对买家没用。”   甲莎莎口中的买家,其实才是正儿八经为任务出钱的人。买家将任务通过无支祁酒店的渠道发布出去,酒店在其中抽取差价获得巨大利益。   甲莎莎说:“那人本来还能等,如今吃了那公猫的肉反而起了反作用,眼看就快气绝了,所以他老爹出了原本价钱的十倍,只求今日之内抓到一只母猫。”   听甲莎莎的意思,她似乎认识背后的买家,安澜问了出来,她说如今躺在床上半身不遂的人是她爸爸朋友的儿子,跟她从小认识,也算有几分交情,所以她也不想他的多年修行毁于一旦。   最后却嗤笑着说了一句:“谁让他贪图美色,吃了这亏也活该。”   听到这话,安澜等人却拿眼睛看着她,皆是调侃的神色,也不想想某人前不久才差点经历同样的命运,如今说起人来却头头是道。   甲莎莎估计也猜到了他们的想法,嘴硬道:“我运气好,遇到了我未来的队友,他没那命!”   四人:甲小姐说得对!   甲莎莎闻言反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安澜发现这位大小姐也挺可爱的。   这时听火炎说:“妖肉还分公母,我以前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说法。”   其实不光是她,天明、犀和甲莎莎在此之前都不知道。   这就要追溯到一万年前了。其实当年跟随上古大妖迁徙星际的妖怪并不包括全部的种类,有些妖怪由于沉睡太深,没有及时苏醒,早就在万年前那场世界末日中灭绝。因此,如今星系的妖怪种类并不全。   也是因为如此,很多种类的妖都已经不存在了。传说,如今除了驻守白泽星的上古大妖白泽,没有哪个妖能将世间的妖怪种类全部说出来,更不用说他们的脾性特点,甚至杀招和弱点。   因此,星际时代的妖怪们跟人类一样,需要探索和发现的秘密还有很多。就如这金华妖猫中公猫和母猫的区别。   安澜见他们都很疑惑,自动为他们答疑解惑:“据我安家祖传文献《捉妖大全》上记载,金华妖猫遇男变女,遇女变男,擅长蛊惑人心,最怕猎犬。我们捉的这只妖猫正好本体是公的,如果它的本体是母的,就算被它盯上的猎物是女性,它也能变幻成男人的样子去作恶。想必对买家下手的那只金华妖猫本体是母的,所以我们捉的那只才对他起了反作用。”   火炎露出一副恶心的表情:“这妖猫也太荤素不忌了吧。”安澜闻言耸了耸肩膀。   “原来如此。”犀明了地点头,随即又问,“不过安澜,你祖传的《捉妖大全》我怎么没听说过啊?”   安澜转头看着他:“你读书少我不怪你。”说完就带头走在前面,“走吧各位,咱们去赚钱!”其他几人憋着笑跟在后面,犀只能可怜兮兮地跟在最后,若是变回本体,定能看见他的狗尾巴在左右摇晃。   他怎么感觉安澜变坏了? 第7章 雪山腹地   520捉妖小队已经有了捕捉金华妖猫的经验,再加上有犀这个金华妖猫的天敌在手,几人默契地配合,抓住时机让犀祭出他的三叉戟,很快就在城中的红灯区捉住了一只正在作案的母妖猫,打回原形后发现,本体和之前那只公妖猫的体积差不多。   走出红灯区的时候,安澜才有心情打量周围的环境。   九尾狐星的红灯区实际上在一个选美比赛的现场。妖怪有天生的颜值优势,更何况站上选美台的妖。男女皆宜,容貌妍丽,千姿百态,婉转妖娆,各种类型,应有尽有。   他们身上的布料极少,分成男女两派站在不同的方位。水晶玻璃质的十米高台将他们的肉体衬托得更加丰满诱惑,巨大的竖屏将每个选手的身姿放大,纤毫毕现,屏幕上每出现一人,便会引起一阵巨大欢嚎。   安澜甚至听到人声中还夹杂着属于兽类的低吼声,想必是有些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兽欲,甚至不顾危险,急不可待地想要现出原形了。   当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这哪里是什么选美,简直是一场肉欲的盛宴。   小队5人从台下路过,甲莎莎本来走在安澜的旁边,开始两人还在说话,结果安澜一转头,身边就不见了她的踪影,转身才看见甲莎莎正对着台上流口水。   她算是知道甲莎莎之前是怎么中招的了,原来是个女流氓。她见那三只走在前面毫无察觉,只能退回去抓着甲莎莎往前走,他们还要赶在天亮前回去交接任务,在转身的瞬间却不小心撞在了另一个人身上。   安澜的第一反应就是道歉,然后拉着甲莎莎继续往前走,这里的妖摩肩擦踵,她也没注意自己撞到的谁是。   谁知身前却横出一只手拦住了她的去路。   安澜这才抬头看去。面前是一个黑色刺头的男人,正皱眉低首看着她。   九尾狐星正值春季,此人却穿着一身夏季的黑色的套装,是比较休闲的款式,安澜却从没在九尾狐星看见过。他手臂的肌肉线条微微鼓起又不夸张,安澜撇了一眼,心想应该很有弹性。   这些微妙的想法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这人拦住她干什么?安澜看着横在面前的手臂,黛眉微挑:“先生,有事?”   却听刺头说:“小妖怪,你撞得不是我,是我朋友。”   小妖怪?安澜不动声色,这才看见刺头所说的朋友是何人。   原来他身边还站着三个人,安澜一眼扫去,左边的是一个黑色短发的男人,半截刘海遮住了眉尾,此时双手交叉在胸前,神情颇不耐烦。   右边的男人一头黑色的长发大概在肩膀的位置,被他用一根黑色皮筋扎了起来。他的表情倒是不像刺头和短发男人那样惹人厌,只是面容淡淡的,没什么表情。   至于中间那个男人,同样黑色的短发,只是皮肤极白,气质清贵,站在四人中间最显眼不过。   妖怪的发色大都五颜六色,安澜自从来到九尾狐星,就没见过如此统一地黑色头发。   只这一瞬间,她便将这几人打量了个遍,随后问刺头:“那我撞的是谁?”   这时身后的甲莎莎扯了扯她的衣袖,指着对面那个皮肤最白的男人说:“是他。”   安澜听这声音不正常,转头一看,甲莎莎这个色妞儿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对方,表情比刚才看选美台上的美男都夸张。   她见对面短发刘海男人的表情越发不耐,而被看的正主表情虽然克制,但眼中已经有了一丝厌烦,连忙将甲莎莎扯到背后挡住她的视线,低声对她说:“你克制一点。”   在妖界一直盯着别人看,很容易被误认为是在挑衅,她可不想一会在这里打一架。   安澜面带假笑,重新对着中间的男人说:“抱歉,刚才不小心撞到你了。”   男人只看了她一眼就转移了目光,示意她赶快离开。   安澜在心里鄙视这几个大男人矫情,脸上却不显露一丝一毫,拉着甲莎莎就准备走。不想这时甲莎莎却突然像从美色中清醒了一般,也不知哪根筋不对,看着刺头男人讽刺道:“矫情!”   安澜心想,大小姐,你心里想想就行了,何必非要说出来?这下哪里还走得了?   果然就见刺头的眼神射向甲莎莎:“你说什么?”   甲莎莎在九尾狐星横行霸道惯了,哪里会怕这个不知从哪个胳肢窝跑出来的小妖怪?   当即冷哼一声道:“小妖怪,这里是红灯区,今晚是十年一次的九尾狐星选美大赛的最后一晚,众妖齐聚,鱼龙混杂,被不小心撞了一下就要道歉,若是被睡了,那岂不是要哭着回家找妈妈呀?!”   刺头被她一番讽刺,气得额上青筋都冒了出来,谁知甲大小姐还有更毒的,只见她用甚是蔑视的眼神将几人打量一番,随后说:“本小姐看你们几个颇有几分姿色,难道是专程来参加选美的?”   她这番话一出,不仅那刺头气得瞪圆了眼睛,就连另外三个男人都面露不悦地看了过来。   这几个人一看就不简单,怎么可能来参加什么选美,甲莎莎如此说一是看不惯他们矫情做作的姿态,二是想为安澜出口气。   她就看不惯她姐妹忍气吞声!这是哪儿?这是九尾狐星!她甲莎莎的老窝!   安澜在身边憋着笑,心想甲莎莎的嘴真毒,跟火炎比起来也不遑多让,心想二人以后倒是可以组个队什么的。连名字她都帮他们想好了,就叫“来而不往非礼也”小队!   不过今晚这一架恐怕免不了了,她赶紧在光环上把那三只叫了回来,火炎有句话说得好,宁愿多对一,也别一对多,安澜理解的意思就是吃什么都别吃亏!   这时却听白皮肤男人说:“这件事确实是我们小题大做了,两位小姐请吧。”说罢,就转身走了,其余三人对他的话似乎没有一丝异议,顺从地跟在他身后离开,就连那讨人厌的刺头,也没有吭吭一声。   他的行为等于退了一步,带头离开也是息事宁人的意思,却让人有种他高高在上的感觉。而他给人的这种感觉不像是刻意为之,而像是与生俱来。   安澜对他们的身份感到好奇,却没有过多猜想,星球上人来人往,以后想必也不会再有交集。   三只赶回来的时候只看见几个男人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   火炎:“不是要打架,人呢?”   安澜:“这次打不成,下次还有机会。走吧,我们去领钱。”安澜没想到,她的一句戏言竟然会一语成谶。   然而她还没有想到的是,她的话竟然会被四个黑发男人听见。   人群中,李正白停下了脚步,往身后看了一眼,他的视线穿过肩踵缝隙,落在刚才皮笑肉不笑地跟他道歉的女妖怪身上,对方正把一只手搭在另一个金发女妖肩上,露出了小节细腰,黑长的马尾一荡一荡地甩在身后,勾肩搭背地往外走。   旁边的安钦原戏谑着说:“这女妖想跟我们打架?”   刺头也看着安澜几人的背影,想了想说:“妖怪都喜欢打架。”   这时安钦原转过身对刺头道:“不是我说你孤少安,我们出门在外,家里那一套规矩就别再搬出来了,行不行?”   叫孤少安的刺头此时也是一脸懊恼的神色:“我说我刚才是习惯性地拦住她们,你信不信?”   “我信!”安钦原立马点头表示完全相信,“都怪孤叔叔,从小把你当成老大的管家养,我都给你纠正了十年了都没用。”说罢叹了口气。   孤少安对三人保证道:“初来乍到,我还不习惯,我保证下次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那个黑色长发的男人叫上官渊,他对孤少安说:“少安,你改不了的,放弃吧。”   转而又看向李正白问:“老大,你一直看着那个女妖怪做什么,她有问题?”   李正白沉默半响:“确实有问题。”   若是安澜知道他们的身份,一定会惊讶,人类联邦的总指挥官,怎么会在这种敏感时刻出现在九尾狐星?   还有,他们是怎么穿过重重防线进来的?   ……   安澜他们成功交接了任务,五个人把酬劳平分之后,安澜就准备先去租房子。她早就看好了一处两室一厅,一间房用来睡觉,一间房用来放衣服,刚合适,只是不知道被租出去了没有,若是被租了,她又得重新找。   这里的房子三年起租,租金又贵,必须全额付款,还得交一年的押金,要不是她实在拿不准人妖两界的战争什么时候才会结束,其实她并不是很愿意在这里租房,更别说买房了。只是一直住在深山老林的山洞里,也不是个办法。   等她安顿好准备去跟他们四个汇合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的下午。   安澜打开群聊。   赚钱买房:我好了,你们好了没?   邪火退散:早就好了,一直在等你。   赚钱买房:……羞愧!   伏羲是我爸:安澜你别听他的,他这几天不知道睡得多舒服。   邪火退散:爷的骨头都僵硬了,该出来干活了。   天永远不黑:你们谁把甲莎莎拉进来?   他们这才想到,甲莎莎还不在群里,安澜说了一声她来,就点开光环把甲莎莎搜了出来,上面姓甲的不少,但叫甲莎莎的就她一个,据说这个时代永远不会重名,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手环震动了一下,甲莎莎进来了。   甲方最大:你们终于想起我了……可怜!   赚钱买房:……是我想的那个甲方?   甲方最大:哪个甲方?   赚钱买房:误会!   最后五人在无支祁酒店大门口汇合,甲莎莎开了一辆飞行器过来说:“上来吧,省点力气。”   安澜羡慕地看着甲莎莎的飞行器,银色的外壳,锋利流畅的线条,一看就是好东西,如果能亲自驾驶一次,肯定很过瘾。   四人上了飞行器后,甲莎莎开了自动驾驶模式,然后对他们说:“进那地方需要实名,我已经把你们的信息传送上去验证,现在应该已经通过了,一会儿还需要进行一次生物扫描,都是正常程序,你们按照要求做就是了。以后再进就不会再这么麻烦。”   “那里的审查这么严格?”安澜疑惑道。按理说,再神秘也只是一个接任务的地方,又不是什么地下黑店,为何需要如此防范?   天明说:“据说在九尾狐星有一个秘境,这个秘境有些特别,我们现在去的地方估计跟传说中的秘境有关。”   犀却说道:“星球上还有秘境?这些年妖界封闭,我们几个呆在九尾狐星上,几乎把所有地方都探寻了个遍,还有我们没去过的地方?”   火炎对犀说:“星球上神秘的地方很多,甚至许多地方是我等小妖根本感知不到的。”火炎平日里虽然容易暴躁,但其实是个十分有自知之明的妖怪,不然以他这么容易得罪人的性格,也不容易安然至今。   这是安澜第一次从火炎的话中感受到了他的……谦卑,顿时对他另眼相看,再看犀,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样,在此刻的火炎面前,就跟个小孩似的单纯。   “你说特别,”安澜看向天明问,“特别在何处?”   却见天明摇头,表示他也不清楚,只是有所听闻,安澜又问甲莎莎,心想她应该比较了解,结果她也摇头。   安澜感觉奇怪:“你也不知道?”   犀也感觉奇怪:“我还以为你怎么也有点内部消息呢,结果也什么都不知道。”   甲莎莎说:“我对传说中的秘境也很好奇,还曾经问过我爸,但是我爸什么都依着我,就这件事,我怎么撒娇他都守口如瓶,说这是规矩,只告诉我说,秘境危险重重,进去九死一生,没有实力的人,最好不要知道秘境的位置,还能好好活着。就连我今天带你们去的这个地方,也是今天出发前才收到的定位,以前我也没资格踏足半步。”   甲莎莎的话让他们感觉到,这次旅程的也许真的跟他们想的不一样,甚至危险数倍。   几句话的功夫,导航仪显示已经快到了。   安澜看见周围的环境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管是现代化的城市,还是原始的密林,亦或是汪洋大海都已经被他们甩在十万八千里之后,面前出现是连绵陡峭的雪山,山尖直入云霄,不知海拔多少。   银色的飞行器像风刃一般掠过,直切雪山的腹地。   五人下了飞行器之后,已经有一个身着白色制服的工作人员在外面恭候。甲莎莎将飞行器收进储物戒中,五人跟着工作人员去走完程序,随后到了一处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银色墙壁前站定。   只见那人在腕间的光环上点了几下,本来完整无暇的墙壁就裂开了一条细缝,随后向两边展开,里面竟然是一个电梯。   安澜他们随着进入电梯,不知道电梯下了多少层,中间也没有任何的停顿或者提示,电梯门突然就开了。   门一开,之前落针可闻的寂静倏然消失,外面的人声传了进来,嘈嘈杂杂,讨论声、争执声此起彼伏。   电梯外约百米外有一扇恢弘的白色大门,门上附着着一层白色的雾气,走近了看才确定原来是一层冰晶。   大门打开后,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巨大的足有千平的方形地下室,四面都安装了巨屏显示任务,同时也将任务分为四个等级,分别分为甲、乙、丙、丁。其中甲等任务难度最大,丁等难度最小。   各路人马正聚集在不同的四面屏幕下,似乎都在研究任务,对新来的人丝毫不感兴趣。   安澜他们决定保险起见,先去丁等屏幕看看情况。 第8章 极乐世界(1)   安澜等人去将甲乙丙丁四处都逛了一圈才发现,屏幕上什么也没有。   原来这里的任务并不是跟挑萝卜白菜一样,想选哪个就哪个,而是需要抽签决定。而根据抽到的任务不同,所进入的秘境也不同。   “就是说,在九尾狐星上,有很多不同的秘境,而不是只有一个?”安澜心中委实惊讶。   其实不止是她,其余四人都没有想到会有不止一个秘境。如果他们没有这次机遇,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星际中还有这么多神秘的地域。   夜明说:“如果是抽签决定去哪里,我们的不确定性又会增加,先从丁级开始是个比较保险的方法,趁此机会,我们也可以探探深浅。”   夜明说的有道理,他们没有接过这种秘境任务,谁都不知道秘境在哪里以及秘境里有什么,他们进去以后又会遭遇什么?   对他们来说,一切都是未知数。   而未知,往往是最可怕的。   他们走到丁级任务的发放处。   那么问题来了,谁去抽?   五个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感觉到重任在肩,压力山大,安澜叹了口气,露出英勇就义的表情:“我们一人一次,我先!”   可是当她看到自己的抽签结果时,却感觉很奇怪。那四只的头此刻都凑了过来看着安澜的光环,上面写着:   极乐世界。   然后就听见一声提示,面前的丁级巨屏上同时出现了几排大字:   “恭喜520捉妖小队   即将登陆极乐世界   祝你们旅途愉快!”   五个人面面相觑。   甲莎莎说:“这个名字倒是吉利,不像什么危险的地方,看来这个丁字号的秘境任务应该不是很危险。”   犀也点头说:“看这个名字,那里的风景应该不错,我们就当去旅游了,等回来之后还有钱拿。”   犀的话提醒了众人,对了,钱呢?这上面怎么没有显示多少钱?   安澜这才发现任务页面后还有个小按钮,安澜点击“点我看酬劳”按钮,光环上瞬间出现了很多个零,五个头凑在一起数了半天才数明白:一亿!   安澜心想,这次任务做下来,她离买房的目标岂不是跨近了一大步!   白居易曾说过,乱花渐欲迷人眼。更何况是白花花的银子?五人兴冲冲地就出发了。   还是之前的那名穿着白色制服的工作人员,带着他们去了秘境传输阵。   五人站在阵中,工作人员打开光环按下了确认传输按钮,他们就听见一道欢快的机械女声说:极乐世界传输阵打开中。   然后就见周围升起了一圈紫色的光圈,几乎只有瞬间的功夫,当他们再次睁眼时,已经站在了一片荒地上。   环视四周,不仅荒无人烟,地表上还有一层隐隐的黑气。安澜看着地表滋生的黑气,顿时心底发毛,汗毛直立,不祥之感顿生。   “这土是红色的。”天明提醒他们。   “是啊,这土的颜色怎么跟血一样红。”甲莎莎嘟囔道。   “红土黑雾,”火炎抓了一把头发说,“这种搭配真是让人瘆得慌。”   犀的鼻子动了动,然后看向了前方:“前面有东西。”   安澜问:“是什么?”   犀说:“是……死气。”   死气?这样一说,众人心中的异样感又上了一个台阶,遂决定前去探探究竟。   情况越是神秘,众人心中越是不安。   然而,当众人爬上斜坡往下一看,不由都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山坡之下是一片坟地,一眼望去,这坟地竟然没有边界,无边无际地蔓延开去,坟上的土比他们如今脚下的土颜色还要红,色泽还要暗,再加上黑气的加持,沉重得让人不寒而栗。   甲莎莎:说好的吉利呢?   犀:说好的风景呢?   两只:……   火炎皱眉:“就这地方?极乐世界?”   安澜这时才明白了这名字的含义:“你们还记得我们抽签之后,屏幕上出现的字吗?”   “恭喜520捉妖小队   即将登陆极乐世界   祝你们旅途愉快!”   “这是,”安澜咬牙切齿道,“喜登极乐的意思。”   “操!”火炎忍不住了,“这不就是个死人堆吗!”   “所谓的极乐世界,原来就是一方坟坑。”安澜指着山坡下的一块黑底红字的竖匾,匾上赫然就写着“极乐世界,万妖之坟”八个大字。   这难道是妖怪死后的安葬之地?但是据安澜所知,妖怪死后,肉身尽毁,归于虚无,不管是投胎转世,还是魂飞魄散,都不会留下肉身,那这万妖之坟是怎么来的?   天明提到有一种情况,妖怪死后会回归本体,且肉身不化,那便是妖怪死前有遗憾未了,牵挂太重,怨气太深,魂魄因此不愿离开肉身,但其实已经与死无异。   肉体不化,那便会遵循自然规律,慢慢腐坏,被虫蚁吞噬,最后跟人类一样,化作一具白骨,所以需要有一个地方埋葬。   所以这些妖怪被妖界统一葬在了一个地方,随着几千年时光的流逝,日渐积少成多,最终成为万妖之坟。   安澜俯瞰,只见墟墓之中,阴怨之气横行无忌。经过千年累积,这些阴怨之气已然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势利。   她看着这一片漫无边际的坟地,总感觉在这黑气中还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存在。   这时,五个人的手环同时响了一声,上面出现了一行简单明了的字:   任务:带回罗刹鸟王的喙。   罗刹鸟王的喙?   五人看了之后皆若有所思,他们好像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安澜收回目光说:“之前我们都忽略了一点,屏幕上只出现了这个地方的地名,然而并没有告知我们具体任务是什么,按理说不是应该在我们出发之前就将这些信息详细告知的吗,怎么会等我们到了这里才说。”   天明罕见地露出懊恼的神情:“我们都被那一亿冲昏了头脑,竟然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进来了。”   缺钱的这四个还好说,但是连甲莎莎也?   四人顿时看向巨富甲莎莎。   甲莎莎睁着一双雪亮的大眼睛看着他们:“你们看我做什么?”   四人转过头:没什么!看来这货的智商跟他们差不多!   一时想不明白,他们也就不想了。   既然要取罗刹鸟王的喙,得有鸟才行啊,这里的地形就像一望无际的平原,一眼望去,别说罗刹鸟,鸟毛他们都没看见一羽。   然而,就在五人正疑惑的时候,突然从四面八方飘来几片乌黑的浓云,顿时遮天蔽日。   天黑了。   “这就天黑了?”犀说,“这里的天说黑就黑,也太奇……怪……了吧。”   犀像是被什么惊吓了一般。其余四人顺着犀的目光看向万坟坑,只见在层层黑气中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双双泛着红光的眼睛,随后,一群黑色的怪鸟逐渐出现在黑气中。   这些鸟密密麻麻分布在坟墓之上,灰黑色的羽毛,白色的巨爪,喙像尖钩一样锋利,若是被啄上一口,不将他们的皮肉拔下来一层是不会罢休的。   被成千上万双冒着红光的眼睛盯着,五人顿时感到头皮发麻。   甲莎莎颤声道:“看来这就是罗刹鸟。”   火炎讥讽着说:“甲大小姐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如今怎地怕了?”   甲莎莎故作镇定地说:“谁说本小姐怕了,本小姐临危不惧!”   火炎嗤笑一声,还准备说什么,天明打断了他:“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要斗嘴。”   犀的鼻子一动,说:“犀爷鼻子一动就知道,这鸟臭得相当不寻常,不是好惹的。”   “罗刹鸟是墟墓间的阴怨之气所化,味道当然不会好闻,”安澜面色肃然地提醒他们,“大家要小心,这鸟喜欢吃人的眼睛,并且,只吃眼睛。”   “什么?”犀突然感觉眼皮都疼了起来。   天明看着安澜问:“这也是你祖传的《捉妖大全》上写的?”   甲莎莎没听说,问道:“什么《捉妖大全》?”   安澜正准备回答,被火炎打断道:“它们怎么都盯着我们看,却一个都没动?”   天明观察片刻,沉声说:“他们好像在等命令。”   “命令?”甲莎莎问,“它们还有头头?”   安澜眼珠子转了转,提醒她:“你忘了刚才任务说的是什么了?带回罗刹鸟王的喙。这些鸟有一个王。”   转而想了想又说:“这些鸟不是普通的妖兽,看它们这番有组织有纪律的样子,不是被控制了就是具有人的意识,这种妖兽最不好对付。莎莎,把你的飞行器取出来,我们进飞行器。”   这四周荒无人烟,连个遮挡的地方都没有,进入飞行器中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谁知甲莎莎刚取出飞行器,那些罗刹鸟就像知道他们要逃似的,毫无征兆地就往他们飞扑而来。   漫天的灰黑色翅膀,瞬间将本就暗淡的天空遮得更加黑暗。   “快上飞行器!”天明吼了一声。好在几人反应迅速,在罗刹鸟群扑过来之前全都进去关上了门。   安澜最后一个飞身进来,还来不及站直身体就喊道:“快走!”   甲莎莎已经在启动飞行器,往常一两秒的时间,在此时都显得异常漫长。   甲莎莎曾经说过,这架飞行器是她爸亲自为她挑选的防御型飞行器,据说就为了危急时刻为她保命用的。   这飞行器的外壳不知涂了一层什么矿物质材料,并且融入了她爸无支祁大妖的妖气,在九尾狐星上,排得上名号的大妖见了都会忌惮三分,算是给无支祁面子。   如今,才一瞬间的功夫,安澜却听见了金属外壳破裂的声音,并且有的地方已经被啄凹了进来,可见罗刹鸟的喙有多厉害!   看着这些密密麻麻凹进来的金属外壳,众人都无法想象外面有多少罗刹鸟包围着。   飞行器终于起飞,倏地一下窜了出去,应该是将那群怪鸟抛在身后了。   安澜想了想之前的情况说:“我感觉我猜得没错,这些鸟有一个王。”   天明也说:“对,它们刚才的行动太整齐了,像一群一声令下就九死一生的战士。但是罗刹鸟王在哪里呢?”   天明话音一落,他们就感觉飞行器震动了一下。   火炎问甲莎莎:“你的飞行器要散架了?”   甲莎莎:“……你是不是傻?”   安澜做了一手势示意他们安静,随后指着上方说:“上面有东西。”   五人抬头向上看,但此时飞行器又恢复了正常,再无一点异常的痕迹。   “会不会是风的原因?”犀说。   天明道:“什么风能把飞行器吹得动?”   火炎:“可能是龙卷风吧,”   安澜见火炎还有心情开玩笑也是哭笑不得,但心里还是感到不安,她看向飞行器的控制台,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问:“莎莎,你开的自动驾驶?”   甲莎莎点头:“是啊,有什么不对吗?”   安澜看了天明一眼,二人同时向控制台走去,透过玻璃前窗往外看。   安澜转身看着身后的三只说:“我们在回万坟坑的方向。”   “什么?!”三只异口同声。   天明抬头向上看:“看来,在飞行器上的东西,就是罗刹鸟王。”   甲莎莎道:“你是说,一只鸟就把我的飞行器给改了航道?!这是什么怪鸟啊!”   妖的飞行器都会附着妖力以加强其综合能力,因此重量和质量都跟单纯的机械飞行器不同,所以才会被妖怪们用作代步的工具以及防御武器。   再加上甲莎莎这架飞行器上附着的妖力不是她的,而是她爸的,各方面的综合实力都更高。然而罗刹鸟王却不惧无支祁大妖留在飞行器上的气息,并轻松将他们连带着飞行器一起掳走,也就是说它不惧无支祁!   火炎走到窗边看了一眼,焦急地说:“它现在应该是想带我们回万妖坟地,然后下手。”   众人一想到回去就会看见刚才铺天盖日的怪鸟群,心中不适至极。且那些罗刹鸟数量庞大,实在棘手。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三叉戟出现在犀的手上,他激愤地说,“犀爷上去把这畜生插下来!”   天明拦下了他,火炎劝他不要不自量力,我们这儿的任何一个人单独出去都不是它的对手,只会被它撕个粉碎。   犀的三叉戟往地上一杵,愤慨道:“那你们说怎么办?”   甲莎莎心疼地说:“你别杵啊,这架飞行器可是我们现在唯一的保命符。”   “已经来不及了。”天明一直观察着前方的动向,他这样一说,几人都围上前去,那群怪鸟已经在前方守株待兔,似乎很有信心罗刹鸟王会把它们的猎物带回去。   安澜当机立断:“莎莎收飞行器,我们出去!”   大家都明白安澜的意思,他们若继续呆在飞行器里面,肯定会被鸟潮包围,最后插翅难飞,被鸟群五马分尸!   但若此刻趁着罗刹鸟王还没跟鸟潮汇合,他们冲出去还有一线生机!   说时迟那时快,飞行器倏地消失,五人出来之后,按照商量好的计划,从五个不同地方向往前狂奔。   不想那鸟王反应极快,在空中转了一弯就追了上来,与此同时,不远处的鸟潮也开始朝同一方向涌来。   群鸟振翅的声响沉重而压抑,好像连空气都稀薄了几分,让人感觉透不过气。 第9章 极乐世界(2)   五人从飞行器中下来之后,拿出了最快的逃命速度,一直往前狂奔,身形快如闪电。   甲莎莎的位置在安澜的旁边,安澜见她姿态,忍不住大声问她:“莎莎,你在干什么?”   甲莎莎不像他们四个那般,而是跳跃着前进。但她的速度却丝毫不在他们之下,反而隐隐有超过历来速度最开的火炎的趋势。   安澜却担心,大喊道:“你别这样,你这样太显眼了,罗刹鸟王会注意你的!”   “什么?!”甲莎莎快哭了,“可是我这样跑得最快啊!”   安澜往身后一看,见那罗刹鸟王果然朝着甲莎莎的方向径直奔去,又大喊着提醒她小心,但是鸟王的速度何其快,转瞬甲莎莎就被追了上去。   眼见罗刹鸟王的巨喙就要将她的肚腹戳穿,四人有心无力来不及救,皆痛心疾首,目眦欲裂,安澜和火炎离她最近,就算知道根本来不及,仍然毫不犹豫地拐了方向,从两旁朝甲莎莎奔去。   二人都做了最坏的打算,就算救不了她,至少要保全她的尸体!   然而,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只见甲莎莎猛地转身一拳迎了上去,那拳头积蓄着旺盛的妖力,竟然……将那鸟王一拳打翻了?   随着一声尖利的鸟叫,巨大的鸟身向侧打转,羽翼翻滚间掀起一阵狂风,卷起了漫天的红土沙灰。   灰黑色的羽翼噗嗤了好几下才重新在空中平衡,可见甲莎莎刚才那一拳确实不弱。   着急得眼睛都快充血的火炎和安澜:……   这一反转众人都没想到,鸟王更没想到之前被它追得狼狈逃命的一个小妖,竟然能一拳将它掀翻!   五人利用罗刹鸟王反应不及的这小段时间,迅速集合在一起,甲莎莎还在看着自己的拳头若有所思。   火炎松了一口气,又忍不住毒舌道:“扮猪吃老虎你还挺在行的哈。”   甲莎莎并没有理会他的嘲讽,刚才众人的反应她都看见了,火炎这么拼命地扑过来想救她,就忍他这一次吧。   不过……   “我没有扮猪吃老虎。”真·甲莎莎·怪力少女说,“这一招是我们家的真传,但是以我的妖力发出这么大的力量,我自己也没想到,刚才我是抱着牺牲一条手臂保命的想法出的这一拳,谁想能将那只怪鸟掀翻。”   见甲莎莎还有点不知所以的模样,众人竟不知她原来抱着这样的想法,也算急中生智。一条手臂和一条命比起来,确实不算什么。   至于她那一拳,天明说也许是她的潜力被绝境逼得爆发了出来。   甲莎莎喜滋滋地看着自己的拳头说:“这次回去我可得好生在我爸面前炫耀炫耀,看他以后还敢瞧不起我。”   鸟王虽然被刚才那一拳打得有点晕头转向,但已经快速清醒了过来。群鸟像一片悬空的污水一般在跟在鸟王身后,无数双红通通地眼睛看着他们,像红灯笼似的。   五人都意识到,现在逃已经不是办法了,只能战!   安澜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现在天已经全黑,日月无光,正是罗刹鸟妖力最强盛的时候。   犀的三叉戟已经立在身旁,火炎的鞭子也已经握在手里,甲莎莎则取出了一根浑身金灿灿的却只有擀面棍长短的棒子,天明不知什么时候手里出现了一把枪。   安澜觉得诧异,在妖界,很少有妖怪喜欢用枪的。   因为一般的枪对于妖族来说就是一堆没有生命的废铁,甚是瞧不上。妖用枪射击的时候,一旦将妖力注入枪弹之中,对枪体本身的承受力就会有非常高的要求。   虽然如今的技术早已发明出了能够承受妖力的武器,但是这种武器需要用特殊的材料制作,造价非常昂贵。据说如今人妖两界正在为之争夺的能源星上,就有一种类似的珍贵物质,所以才会引得两界争夺了将近十年。   没想到天明竟然用的是枪。   而安澜手里什么都没有。   犀见了问:“安澜,你的武器呢?”   安澜:“……我好想没有武器。”   甲莎莎转头看着她:“姐妹儿,你也混得忒差了,等这次回去以后我给你找个趁手的。”说着举起自己的棒子说:“绝对比我的金刚棒更亮眼。”   安澜看着她的大金棒子扯了扯嘴角,实在辣眼睛,生怕她给送一个金光闪闪的大铲子。   鸟王已经带着群鸟潮水似的往他们这边狂扑而来,几人明显感觉到连空气都在震动,也没心情再插科打诨。   天明嘱咐了一句把安澜围在中间便率先冲了出去。他毫不畏惧,迎难而上,打算把最强的一拨攻击接下来。   剩下四人相互看了一眼,身影瞬间在原地消失,追上了天明。   犀率先祭出三叉戟,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在鸟群中转了数百圈,瞬间地上就多了无数只黑鸟的尸体,这些尸体落地成灰,紧接着变成了一阵黑气消散。   火炎的赤焰鞭在一群黑鸟中异常显眼,走哪儿扫哪儿,凡是被红鞭碰到的罗刹鸟的身体立马被一团火焰包裹吞噬,连黑气都见不到了。   安澜没想到甲莎莎的那根金棒子虽然看着辣眼睛,却内有乾坤。原来那大金棒子能够根据情况忽短忽长。只听甲莎莎吼了一声:“都让开!”   四人立马闪身退回,就见她那根原本还能握在手中的金刚棒突然间变成了一根擎天柱,甲莎莎还做着美甲的纤纤玉手只能说是附在擎天柱上,却能搅动这根巨大的擎天柱绕着转了一圈,把周围已经逐渐将他们包围的罗刹鸟潮,搅得像一锅乱粥。   霎时间又是一大群黑鸟的尸体落在地上最终化成了一股黑气。   安澜看得目瞪口呆,这不就是孙悟空的金箍棒吗?   在甲莎莎停下的瞬间,天明已经举起手中的枪对着鸟群扫射,不知道他按动了枪上的哪处机关,竟然从单枪中分离出了另一把相同体型重量的枪,瞬时单枪变双枪,而且枪口喷出的子弹变成了火弹。   他的速度极快,中枪的黑鸟还来不及哀鸣,就只剩一股黑烟。   安澜一直被他们有意护在中间,刚想出手帮忙就被一直跟着她的犀一把拽了回来:“你别出去,小心被他们戳成马蜂窝!”   安澜见状又转变方向想去另一边,身形刚动又被旁边的火炎一掌拍了回来:“你没有武器,就不要出来拖后腿了!”   拖后腿的安澜:……   大家都拿出了看家本事对付这些怪鸟,但这些鸟数量太多,岂是他们杀得完的,这样下去他们很容易体力不支。   而且奇怪的是,自从刚才群鸟开始攻击,鸟王就不见了。安澜察觉到不对劲,直觉告诉她要出事,脱口而出道:“鸟王不见了,大家小心!”   好的不准坏的准!她的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到头顶吹来一阵狂风,抬头一看,暗道不好,那鸟想要故技重施,像之前拖走他们的飞行器那样利用举爪把他们抓走。   鸟王的爪子堪比半个飞行器大小,而且这鸟很是不凡,竟生了三足,一爪就足够将他们五人全部抓住。   雪白的巨爪就像如来佛的五指山,迅疾如风地朝他们掠来,安澜看着爪上尖锐的指甲,心想要是被这巨爪抓去,哪里还有活路,恐怕正应了这里的地名,就等着早登极乐吧。 第10章 极乐世界(3)   电光火石间,三叉戟尖光华闪过,安澜脑中灵光一闪大喊道:“犀,刺它的爪心!”怕来不及,她喊的时候已经伸手将犀向上送去。   犀心领神会,顺着安澜的力道便冲天而起,举起三叉戟的瞬间将全部妖力注入其三尖之上。   只见三尖冒着耀眼夺目的白光朝着罗刹鸟王的掌心戳去!在双方接触的瞬间,空中响起了钢铁相撞巨大声响。   那鸟王本想着一招将他们一网打尽,所以爪风迅速。犀迎上去的时候,鸟王的巨爪收势不及,被三叉戟戳了个对穿!   顿时,一阵悲惨凄厉的鸟鸣响彻天空,连头顶的黑云都似乎散去了几分。   安澜等人只感觉耳朵疼,他妈的快耳鸣了!   这一下彻底激怒了罗刹鸟王,只见它在空中盘旋了一圈之后,再次发出了一声鸣叫,这声音与之前所听的鸟鸣都不同。   五人心里感到不安,而后便听见了远处传来的如海潮般的挥翅声。   “还有?!”火炎见那群越来越近的新鸟潮比之前还要多,不由脸色铁青。   安澜回想之前的种种迹象,一直感觉奇怪。这些鸟死后都会化作一缕黑气,而这些黑气原本就是墟墓间的阴怨之气,在极乐世界的整个秘境中这种黑气无处不在,罗刹鸟就是靠这种黑气才得以生存。   而这些鸟死后化作黑气,其实是周而复始地重生罢了!   安澜终于想明白了,飞快地说:“这些鸟是杀不完的。罗刹鸟乃墟墓间的阴气和怨气所化,我们杀多少,它们都能够化作黑气逃走,然后借助万妖之坟的阴气和怨气重新成形,这些新来罗刹鸟的就是刚才被我们杀掉的!”   火炎暴躁道:“那怎么办?总不能一直杀下去吧。逃也已经来不及了。”   火炎说得对。他们所处的位置本就离万妖坟地不远,如今那群重新复活的鸟潮已经近在咫尺。它们不仅恢复了之前的数量,甚至更多。安澜推测可能是鸟王召唤出了更多的阴怨之气所致。   整个极乐世界都快被鸟潮填满,五人见状都有些绝望了。   这时,天明却收起了双枪,站在四人中间举起双手。   安澜疑惑地看去,只见一股气流逐渐从他的手掌周围开始蔓延,直到将五人完全包裹其中。   这是……防护罩?   就在天明的防护罩将五人罩住的瞬间,鸟潮呼啸而至,却被球形的防护罩堵在外围。他们用尖利的喙猛戳防护罩,似乎不将这层隐形的保护膜戳穿就不罢休!   罗刹鸟的数量巨大,天明只能勉强支撑,很快额头就开始冒汗,汗水汇聚顺着脸颊往下流淌,洗刷了他脸上的一层红沙,留下明显的水痕。   天明说:“快想办法,我坚持不了多久。”   安澜见他的模样心中也焦急异常。罗刹鸟的数量太多了,他们根本无法突围!   她看着这群密密麻麻的罗刹鸟,脑子越来越混乱,随后头部开始爆炸般的疼痛,这种疼痛促使她猛地闭上双眼。她双拳紧握于侧,极力地想控制这股痛意。   逐渐地,身体中像有股暖流在帮她疏通经脉,她感觉到疼痛开始舒缓,之前的疲惫也一扫而光。她这才松了一口气,缓缓睁开了眼睛。   但是,她总是感觉自己漏掉了什么东西。   不对劲!   快想!快想!!快想!!!   她抬眼看着身前紧绷而僵硬的天明,转而眼神像一支利箭般射向外面的鸟群。   她的意识越过了所有人,穿过了防护罩,感知到了外围的每一只怪鸟的形态。   她感到不解,刚想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天明大喊了一声“快逃!”便见他支撑不住地往后退了两步,防护罩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像破碎的玻璃般分裂开来。   刹那间,群鸟似乌云盖日向中间的几人压来,它们张开了鸟喙,尖端闪着黑褐色的凶光,一副要将中间的猎物抽筋剥骨的架势!   然而,就在他们围拢的瞬间又像落在弹簧上一样被弹了回去。   以为必死无疑的四人:?   这是什么防护罩,还有弹性?   他们疑惑地转头看去,就见安澜一手举在半空中,和天明的防护罩不同,只见肉眼可见的水波形气状体,以她的手心为中心扩散。   安澜也能用防护罩?四人疑惑。   其实,就在天明支撑不住的那一刻,安澜仿佛看见了罗刹鸟群变得更加激动和血腥的眼神,心里一着急,就感觉一股力量自丹田中冒出了头,随着之前那股暖流迅速蔓延至全身。   刚才她看见天明的手臂垂了下来,便自然而然地伸手,那股力量便形成了新的防护罩。   其实,天明的防护罩已碎,这是她的防护罩。   暂时安全了,安澜才对他们说出了她的推测:“罗刹鸟是至阴之物,只有至刚的烈火才能把他们彻底烧死,并且再也没有复活的可能。”   犀着急道:“但是我们哪儿来的火啊?”   安澜语速飞快:“火炎的鞭子管用,赤焰鞭的火焰能够烧死这些鸟,但是单凭一条鞭子不够,快想办法。”   她看着防护罩外的鸟群,想了想又突然说:“我想,把火炎的赤焰鞭缠在莎莎的金刚棒上,变成擎天柱横扫一圈,应该能为我们打开一条逃生的通道。”   几人眼前一亮,都觉得这方法可行,于是在安澜收回防护罩的瞬间,甲莎莎便将金刚棒变成了擎天柱,缠绕在上面的赤焰鞭灌注了火炎的妖力,一起向群鸟扫去,烧出了一条火焰通道来。   随着无数罗刹鸟的尖叫声,他们终于从鸟群中冲了出来。那些鸟果然很怕鞭子上的火焰,根本不敢靠近还燃烧着的火鸟,但当火焰熄灭的瞬间,又迅速地追了上来。   五人跑得再快,也不及空中的鸟快,再加上鸟群追在身后发出的一声声乖戾的尖叫,就更像催命符一般。   甲莎莎从储物戒中掏出了一包炸药,点燃后往身后的鸟群里扔,连续扔了十几包,虽然杯水车薪,但总算让他们歇了一口气。   犀最喜欢这些新奇玩意儿,一边跑还一边对甲莎莎说:“你有这好东西不早点拿出来?”   甲莎莎哼哧哼哧地说:“这是我出发前去杂货铺买的,早知道这些死鸟怕火,我早就拿出来了!”她就喜欢这些爆啊炸啊的东西。   安澜朝身后看了一眼,发现那些鸟被烧死后还是化作了黑气,普通的火对它们根本不起作用,对他们喊道:“这些鸟还能复活,等他们复活之后还会再追上来的,你们不要傲娇啊!”   天明也转头警告最跳脱的两只:“安澜说得没错,你们不要掉以轻心。”   五人正趁此机会全速前进中,火炎本来是他们五人中速度最快的,却不知为何故意落在了四人的身后。   甲莎莎见他突然停了下来,大惊之下喊道:“你干什么?!” 第11章 极乐世界(4)   甲莎莎的惊呼声引起了另外三人的注意。   只见火炎转身对着迎头而来的罗刹鸟王就喷了一口熊熊烈火,火焰波及四周,身后四人反应不及,条件反射地退了几步。   反应过来的四人:……这玩意儿什么时候会喷火的?   那罗刹鸟王的反应也很迅速,但是躲过了头却没躲过身体,只见它的一双翅膀都着了火,而身后跟着一起遭殃的罗刹鸟更是数不胜数。   火炎一口气就将鸟**没了一半!那罗刹鸟王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随后趁着火焰还没波及全身的时候,化作一股浓烈而粗重的黑气逃之夭夭。   鸟潮见鸟王都走了,便跟着一溜烟地都逃跑了。空中顿时只剩下一片阴郁的黑气。然而这黑气来的也快,去的也快,不久,本来黑压压的荒原,突然一片开朗,原本黑云密布的天空,瞬间恢复了清明。   五人面面相觑:这就完了?   “这鸟还能控制天气?”安澜的一句话将他们稍微放松的神经又拉得紧绷。   四只这时也注意到了,他们才到这里的时候,天气本来很晴朗,而后黑云密布的时候罗刹鸟就出现了,如今罗刹鸟消失,天也跟着大白。   难道真是罗刹鸟在控制?   “这地方邪性得很。”天明严肃地说,“咱们没出去之前,千万不要放松警惕。”   他们在一个小土坡下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甲莎莎取出飞行器,五人上去稍作休整。   甲莎莎不愧是无支祁酒店的继承人,飞行器的物件一应俱全,竟然还有很多美食。原来甲莎莎跟安澜同道中人,甲莎莎喜欢,安澜也跟着享福。   甲莎莎手里拿着一个桃子啃得咯嘣脆,看见火炎坐在她对面,戏虐道:“你还会喷火,以后吵架不会用火喷我们吧?”   火炎抬眼看着她:“这里会跟我吵架的只有你。”   也是,安澜不会跟他吵,天明稳重更加不会,犀吵架从来没赢过,只有甲莎莎才有本事跟火炎的毒舌功夫一较高下。   其实,想到今日火炎的表现,众人也不会认为很奇怪。   在修成人形后,有的妖的特殊能力会保留一部分,但不会如往常一般强盛。而有的妖的特殊能力会完全消失,以后随着修炼的加深,才能逐渐找回来。其中也不排除会在极端的情况下才会被激发出来,而这也意味着妖力向前跨越了一大步。   火炎就是属于后者。   安澜怕火炎和甲莎莎真的吵起来,打断道:“待那鸟王修整完毕,还会卷土重来的,我们要有心理准备。”她手里拿着一盒冰淇淋,三两下就见了底,又去拿了一盒。   犀见状直流口水,他怎么感觉凡是安澜吃的东西都很好吃。他窜到安澜身边说:“安澜,给我吃一口,就吃一口。”   安澜斜睨了他一眼:“你自己拿去,干嘛非吃我口水?”   闻言,另外三只噗呵一声笑了出来,犀挠头道:“我就想尝尝味道。”声音听起来颇为委屈。   安澜知道他为了不影响修炼,一向不敢吃人类的食物,顿时心生不忍。狗这种生物最好的就是吃。她以前养了一条宠物狗叫旺财,平日里不喜欢理她,就吃饭和出门的时候对她最是亲热,势利得单纯直白。   在世界末日的时候,旺财本来有机会跟着她爸妈逃生的,结果跟着她跳下了万丈悬崖。   如今她重生在新的星系时空,成为了另一个人,那旺财呢,还有没有机会重新来过?   想到这里,安澜的眼眶变得微微湿润,干脆将勺子换了一头,深深地挖了一大口塞进犀的嘴里,笑道:“吃吧,就这一口!”   犀哪里知道在这转瞬的时间内安澜心中的百转千回,只眯起眼睛咽下了这口冰淇淋,感觉好吃得快要升仙了!   “人类的东西怎么这么好吃!”犀大声说。   安澜淡淡地说:“那是因为你没吃过。”   火炎见犀这样子,笑道:“出息!”   安澜吃完丢了盒子,将手上的水渍搽干净后便看着自己的手心发呆。刚才防护罩出现的时候,那四只的表情她都看在眼里,好像很不可置信?   她想问,又怕再次露出马脚。谁知天明早就注意到了她的神色,问道:“你是不是在想防护罩的事情。”   安澜转头看着他,点头嗯了一声。   但天明所想的跟安澜所担心的明显不是一件事,天明说:“你的防护罩有点……怎么说呢,奇特,我还没有见过有弹性的防护罩。今天那些鸟体型偏小,再加上着力点是它们的喙,接触面积也小,所以效果不明显,如果换成其他妖怪,可能会被你的防护罩弹走,至于弹得了多远,我建议你以后可以多尝试。”   安澜点头,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你们刚才为什么那种表情?”   火炎解释道:“因为妖怪的防护罩能力是根据人类的意志防护罩衍生的,出现的时间不过一千年,如今妖中很少有能够修炼出防护罩的。”   “就是说,防护罩其实是妖族模仿人类的一种武器?”安澜问道,“就像人类因为要跟妖怪抗衡而出现了意志攻击力,其实妖族同时也在进化。是这个意思吧?”   天明点头同意。人类和妖界之所以能够共存多年,除了两族的适应能力,还有共生能力和进化能力。   “所以,”安澜问,“人类中有很多人都会使用防护罩?”   火炎笑了笑接话道:“你真以为防护罩是萝卜白菜任人挑选啊?就算防护罩是最先由人类的意志攻击进化而成,但普通的人怎么会有这种超能力,这种能力相当于妖力,人妖终究有别,即便要进化,也不会迅猛到全人类联邦都拥有这种能力。”   犀这时已经从冰淇淋的诱惑中清醒过来,点头道:“是呀,要是人类强悍到这种地步,妖族早就灭亡了。”   “而且你也看到了,我的防护罩的防御能力并不是很强,就是因为防护罩追根究底最开始出现的地方是人类联邦,我们妖族即使修出了这种能力,也有很多缺陷。”   安澜明了:“原来如此。”   “不过,你的防护罩看起来……”火炎罕见地哑言,想了半响才说,“看起来挺强悍。”   安澜点头,心想应该是由于她是人类,所以她的防护罩才会跟天明有所区别,防御能力也更强。   但是这一切都还存在很多令人疑惑的地方。比如说到底是所有人类的防护罩都是她今日所表现的这样,还是各有不同?又比如说,她的防护罩能力在人类联邦中处于具体哪个等级?这一切都是未知数。   想到这里,她渴望回归人界的心情更加急切,她的视线穿过透视窗看向一望无际的红土妖坟,心却已经飘向了故乡。   地球已经毁灭,她早已没了故乡,姑且将如今的人界当作故乡吧。   经过一轮大战,五人都略显疲惫,特备是火炎,经过之前的爆发,他明显面带疲色,于是安澜建议大家先休息,五人轮休值守。   安澜也感觉有点累,她想她跟火炎的情况相同,二人今天都被激发了技能,爆发之后身体本能地需要休息。   于是她席地而坐闭上眼,很快就进入了一种神秘的状态中。   这种状态让她感觉有点奇怪。 第12章 极乐世界(5)   妖的妖力需要依靠丹田内的妖丹,而人的意志力类似精神力,主要依靠脑内部的一种特殊能量。   但安澜的感觉却有所不同。此时她体内的能量正在全身乱窜,既没有集中于脑部,也没有发现丹田处有什么东西。   安澜心中疑惑,一时间也想不明白,干脆沉下心来尝试将体内乱窜的能量逐渐归拢,但这种尝试颇为费力,她不得不全身心沉浸进去,逐渐封闭了五识。   不知怎么的,她进入了一个黑暗的空间,遥望四周发现一个人也没有。   她大喊犀等人的名字,也没有人回应她。   怎么回事,她不是在飞行器里睡觉吗,怎么会到了这里?   这是什么地方,怎么会这么冷?特别是脚下,都要冻成冰块了!   她低头一看,发现地上冒着白色的雾气,这雾气围绕在脚边,那冰寒入骨的感觉应该就是来源于此。   而且,这里还有一种奇怪的味道,好像是尸体的腐臭味?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安澜不由心中毛躁。   突然,她感觉到黑暗中似乎有一双眼睛在偷窥她。   “是谁?给我出来!”安澜最讨厌别人装鬼吓她,于是大喊。这时,身后的空气出现了微弱的波动,她倏地转身双眼如刀,盯着最黑暗的那个地方。   慢慢地,一个身影出现了。   安澜看着面前这个衣衫褴褛的男人,面色不愉地问:“你是谁?”   男人走近了几步,安澜终于看清楚了他的样子,灰色的头发,是妖。   此妖怪已经修成人形,为何会在此作怪?安澜心中不解。男人似乎看出了她心中的疑惑,说道:“我就是那只罗刹鸟王。”   “什、什么?”此人长得眉清目秀,配上一头灰色的长发,一身岁月静好的气质,安澜实在无法将他同那只凶神恶煞的罗刹鸟王联系起来。   男人不顾她的惊诧,直言道:“我时间不多,找你来是想跟你做一笔交易。”   交易?   安澜意识到这可能是他们这次任务的转机,之前他们还在焦虑这次的任务,想要拿到罗刹鸟王的喙,定然要杀了它,但这罗刹鸟王如此难对付,身后还有这么多鸟潮供他驱使,他们一时之间找不出应对之策。   如今这罗刹鸟王竟然化作人形入了她的梦,还说要跟她做交易。   安澜问:“什么交易?”   男人走了过来,看着她说:“我知道你们来万妖坟地的目的,不过是为了罗刹鸟王的喙。”   这下安澜更加疑惑了,这妖怪难道有读心术不成?   “你不要觉得奇怪,我没有读心术。”男人说。   安澜:……这还叫没有读心术?!   男人似乎一眼就能看出安澜在想什么,继续说:“以前也有人来过这里,他们的目的都是为了罗刹鸟王的巨喙,想必你们也一样。”   原来如此,安澜了然地点头,心里也稍微放心一点。若这妖怪真的会读心术,她在他面前就等于一张白纸,那情况就棘手了。   这时男人又道,语气颇为不屑:“只不过从来没有人成功过。”   没有成功过?   “那些人呢?”安澜小心翼翼地问。   男人嘴角略微上扬:“死了。”语气平淡,好似与他无关。   安澜瞬间退后两步,警惕地看着她:“你不会是来杀我的吧?”她这时候才有一种真切的感受,他们出发前签的生死状是真的!   男人笑了笑:“我说了,我是来跟你做交易的。”   见安澜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他便讲了自己的故事。   原来灰发男子的本体是一只举父。他修炼千年终成人形,为自己取了一个人类名字,叫举无情。   他说,他取这个名字的时候就想,举父一族天性深情,他好不容易修成人形,定要摒除七情六欲专心修炼,早日找到宇宙缥缈之境。   可是他没想到,人性本就复杂,七情六欲更是人性精髓之所在,妖在修成人形的那一刻起,就要像人一样感知这人世间最复杂的感情,想要摒除七情六欲,何其困难?   仿佛是命运开的玩笑,有一天他遇到了一个女人。   男人在述说这一段往事的时候,脸上始终带着温柔的味道:“那天,她向我迎面走来的时候,还在光环上跟朋友通信,脸上带着爽朗的笑容。她笑起来很甜。”   从那以后,他便喜欢上了那个女人。只是没想到那个与他命定的女人,是人不是妖。   星际之初,人妖分化两界之时,就定了一条铁律:人妖不能相恋!   他们的爱情无疑是星际的禁忌,很快就被发现了。但二人情比金坚,宁愿成为星际的流浪者,也不愿被分开。   他们逃离了人妖两界,成为众多星际流浪者中的一员。   那时候的星际流浪者还是分散状态,没有形成如今的雇佣兵势力。举无情和爱人没有庇护之处,最后还是被找到了。   举无情被遣送回妖界,而他的爱人被带回了人界的黄帝星接受审判。等举无情再次得知爱人消息的时候,收到的却是她的死讯。   按照星际人界法,举无情的爱人被判处极刑,送往了地狱星,被万鬼吞吃。   举无情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万念俱灰,悲痛不已,自爆妖丹而亡。又因遗憾不减,心含怨气,他死后肉身不化,最后被送到了万妖之坟掩埋。   其实那时候妖界的律法对人妖相恋的约束,已经没有星际分割之初那么严苛,若是举无情当年不死,最多被打回原形重新修炼,说不定现在已经重新修成人形,不至于落到如此妖不妖,鬼不鬼的地步。   举父深情,原来如此。   安澜记得《捉妖大全》上说过,罗刹鸟乃墟墓之间的怨气所化。   万妖之坟最不缺的就是怨气,而埋在这里的妖魂最终都成了这些怨气的养分,所以才会出现罗刹鸟这种怪鸟。   安澜想起那只罗刹鸟王惊人的体型,忍不住问道:“你在这里多久了?”   举无情说:“一千年了。”   “我见群鸟皆听你号令,你如何能控制这么多的罗刹鸟?”   “这里的墟墓间阴气与怨气相连,我到这里之后闲来无事便贯通了它们,从此以后,它们便受我控制。”   “闲来无事?”安澜挑眉,琢磨着这话的言外之意,但还没等她琢磨出味道,就听对方甩出一枚炸弹:“我要与你做的交易,便是让你带我去地狱星。”   安澜瞪着他问道:“你说什么?”   举无情再道:“只要你送我去地狱星跟她团聚,我便给你罗刹鸟王的喙。”   安澜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差点气极而笑:“大哥,你可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举无情点头,理所当然道:“我自然知道,所以才将你引到我的棺材里,跟你谈条件。”   “什、什么?”安澜一脸吃屎的表情,“这是什么地方?”   “我的棺椁。”   怪不得这里有一股难言的臭味,可不就是棺椁中的特殊气味嘛。   “只有这里,我们的谈话才不会被别人听见,”举无情说,“我想你也不想被群鸟戳成肉糜吧。”   安澜疑惑地问:“你不是能控制它们吗?”   “我虽能控制它们,但只能是在他们幻化成罗刹鸟的时候,那时候是这里怨气最深的时候,它们的怨气越深刻,就越容易被我控制。”   “那现在?”安澜忐忑道。   “现在?”举无情伸手一挥,棺椁的边际变得透明起来。   安澜看见了无数奇形怪状的冤魂在坟地中游走嚎叫,无数棺椁里躺着森森白骨,一望无际,数不清到底有多少。   那情形当真形容不出来,她深吸了两口气才稍微压下心中的惊惶之情。   举无情得知镇住了安澜,这才开口道:“你知道我答应给你罗刹鸟王的喙,意味着什么吗?”   然后不等安澜问,他又说:“意味着,万妖之坟的所有怨气都要消失。”   安澜重复道:“都要消失?”   “那岂不是意味着……”她话没说出口,不可置信地看着对方。只见对方点头道:“他们都会魂飞魄散。”   见安澜目瞪口呆的模样,举无情嗤笑了一声说:“怎么,难道你不知道?”   安澜摇了摇头:“这么说来,外界之所以让人进来取罗刹鸟王的喙,目的就是驱散这里的怨恨之气,驱除万妖阴魂。”   妈的!安澜此时有一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万妖阴魂,不知积累了多少年才形成如今的规模,岂是说祛除就祛除的!?   举无情觑了安澜一眼,知道火候差不多了,再问:“如何,我提出的交易,你不算吃亏吧?”   安澜思索片刻,装作无所谓道:“我为何一定要跟你交易,就算取不了巨喙,我们还可以放弃任务,退出秘境,就算公费旅行了。”   想那地狱星上全是鬼怪,她若答应了这个条件,以后必定要往地狱星去一趟才行。   那地狱星是人类的死地,专门用来惩罚犯了不可饶恕之罪的人类。是个人进不得,妖也进不得的鬼地!更是人妖两界共同的禁地!   她要是去了,岂不是跟送死无异。这笔交易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答应的,幸好他们还能退出秘境!   她刚在心里做了决定,就听举无情说:“你以为就凭你们的光环,就能来去自如?”   难道不是?安澜疑惑。   举无情嘲笑她的单纯:“你难道忘了,之前进来的队伍都没有再出去过。”   安澜:……妈的!   看着安澜快要扭曲的表情,举无情轻描淡写道:“小朋友,这里是我的地盘。”   行,你的地盘!你是老大!行了吧!   安澜感觉自己头顶都要冒青烟了!   如今,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要么,一起死在万妖之坟,成为万千阴魂中的一部分;要么,答应举无情的条件,起码能多活几十年再去地狱星送死。   还有没有第三条路?   她到底该怎么选?   她就快仰天长啸了! 第13章 极乐世界(6)   看着举无情老神在在的模样,安澜不服气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说:“你知道地狱星是什么地方,就算我现在答应你了,以后履行不了承诺岂不是辜负了你的期望。”   谁知举无情神情一顿,之前的闲适瞬间被一股悲伤的情绪所取代。   举无情说:“我等了一千年才等来了你。”   安澜挑眉:“什么意思?”   举无情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随后摇头:“之前我尝试了无数次,也没能勾连任何一个来这里的人,只有你成功了。”   安澜问为什么,他说他的棺椁其实属于另一个空间,并不在秘境之中,也早已脱离妖界之外,他怀疑在这个星系中,其实有很多空间之间相互牵制并且联系着,但宇宙之力既诡秘又复杂,他也不能堪破。   但这个空间又是他唯一一个可以施展勾连的场所。   当他变成罗刹鸟王的时候,便不能控制自己,他想许是这里怨气太强的缘故。   “我知道去地狱星不易,但你是我等了千年的机会。我不会妄想一时片刻便能跟她重聚,只想有个念想罢了,不管是千年后,还是万年后,只要你答应我一定会做到。”   安澜内心叹息,一方面感叹举无情的爱情悲剧,一方面也考虑到他们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带出罗刹鸟王喙了,最后只能点头答应。   见她终于点头,举无情便与她定了契约,安澜只感觉自己灵魂一荡,脑中便多了一股意识,这时听举无情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你醒来之后,直接到我的坟墓前来,挖开我的坟墓,打开我的棺盖,喙就在里面。”说完任凭安澜怎么喊,他都不再说话。   安澜醒来之后,灵魂激荡的感觉犹在,便知道刚才的梦境是真实存在的,便将梦中所见所闻告知了其他四人。   火炎说:“你知道地狱星是什么地方,就敢随便答应他?”   安澜说:“我知道,但除此之外我们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我记得《捉妖大全》上说过,举父是一种极其深情的妖,如果他们的伴侣被坏人捉走了,另一半定会穷追不舍,誓死相随。   “举无情放不下他的爱人,就算死也要在一起,就是因为他的执念太深,怨气才会成为罗刹鸟王。举父一族,成也多情,败也多情,他们只有这一个弱点。且之前进来的小队没有一个活着离开的,我不想我们也是这样的下场。”   “你怎么知道之前进来的小队都没有离开?”天明问道。   “是啊,”犀点头说,“说不定他是骗你的。”   安澜眸色暗了几分:“我看见了。”   当时举无情挥手之后,她不仅看见了妖的骨架,还看到了人形白骨,混乱地被扔在坟间乱土上,有的骨架都已经支离破碎,想必是生前被罗刹鸟群分尸的结果,而且数量不少。   万妖之坟只埋葬肉身不化的妖,那些骨架应该属于之前进入万妖之坟捉妖的小队成员中的人类。在人妖两界开战之前,九尾狐星还有人的存在。   “行了,”甲莎莎将手搭在安澜的肩膀上,“契约已定,还能怎么样?不就是地狱星吗,到时候姐妹儿陪你一起去!咱不怕那些鬼怪。”   听她这么说,安澜心中很感动,却道:“不用了,这是我单独跟他形成的契约,你没必要陪我冒险。”   “谁说的?”甲莎莎愤慨道,“你这么说我就生气了啊,你是为了我们能够完成任务才接受的契约,怎么能说是你一个人的事呢?我甲莎莎不是这样的妖啊!”   “是啊,”犀急切地说,“刀山火海,我一定陪你一起去的!你别想甩开我!”   安澜看着犀圆圆的大眼睛,感觉怎么没有以前圆了?   火炎:“看到时候爷爷一口火喷死它们!”   “好了,去肯定是要一起去的,没有让安澜独自承担的道理,好在你们没有约定具体的时间,我们还有时间准备。”天明说完就建议立刻前往万妖坟地,取出罗刹鸟王的巨喙,完成任务尽快回去。   他们都不想在这个地方呆下去,遂一致同意。   可是当他们到了之后才发现,黑压压的罗刹鸟群在坟地上空盘旋,遮天蔽日,而且看起来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纪律,甚至非常暴躁。   好像它们已经预知了自己的命运,在做最后的挣扎。   这时举无情的声音在安澜脑中响起:“它们已经知道我和你的交易,我已经不能控制它们,所以现在是它们最危险的时候,你们要速战速决!”   安澜将情况与四只说了,便不再犹豫,按着举无情的指示直奔他的坟墓而去。   火炎已经先她一步朝着天空喷了一口火。但他的火焰已经没有第一次爆发的时候那么激烈和具有杀伤力,但也足够为安澜等人开出一条前进的路。   四只一心一意为安澜开路,安澜只需要集中注意力找到目标。   “操!妈的!”甲莎莎对着朝她俯冲下来的罗刹鸟伸手就是一道金刚拳,这是她不久前在飞行器上宣布的名字。安澜闻言看过去的时候,正看见她龇牙咧嘴地对着自己的拳头吹起。   火炎在她旁边骂道:“你是不是傻,用拳头去对鸟喙,怎么不戳死你!”   甲莎莎又挥出一拳,趁机对火炎说:“老娘人傻钱多,你有意见!?有意见也没用!”   犀一直守在安澜身边,此时说:“他们怎么到哪儿都要吵架?”   安澜看了那两只一眼,对犀说:“打是亲,骂是爱,你还小,不懂。”说罢视线就停留在了前方离她不到十米的一座古墓前。   简单的一个土堆,前面立着一个黑色石碑,历经千年,碑角已经被风雨磨平,伫立在漫天的狂风巨沙中,透着一种苍凉的味道,上面只刻着三个字:举无情。   火炎喊道:“快点,我感觉快喷不出火了!”他的这项能力本就才开发出来,此时实属勉力支撑。   鸟群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盘旋而上又俯冲而下,借力开始更加猛烈地冲击,尖利又哀绝的鸟鸣不绝于耳。   已经看到了坟墓的位置,天明便支撑起了防护罩,好歹让火炎松了一口气。   安澜心中念着抱歉,身体却不能再犹豫,挥掌间便掀开了土坟,只见一副桐木棺椁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一秒也没有耽搁直接跳了进去将棺盖推开,动作一气呵成。   棺盖落地的瞬间,尘土飞扬,随之猝不及防地漫天黑气从棺椁中冲天而起,仿佛一条黑龙盘旋而上,直上云霄。   一时间天空中充斥着千万种恶兽的咆哮声和怒吼声,良久才随着黑气的消失彻底平静下来。与此同时,漫天的罗刹鸟潮发出震天的悲鸣,下一瞬便在半空中消散了。   安澜望着恢复清明的天空喃喃道:“就连怨气所生的妖,都不甘心如此消失。难道他们也修出了人性?”   “应该不是,妖没有修成人形便还是妖。”天明叹口气道,“在我修成人形之前,我对人性二字只有不屑,在我修成人形之后,才知其中深奥难测。这些罗刹鸟本就是由人性中的怨恨之气修炼而成,只有怨,无其它,倒也简单。”   火炎说:“妖本无七情六欲,只因成了人,才逐渐开了七窍,这些坟墓里埋葬的妖想必都已经修成了人形,不然何必受七情六欲之苦,沦落到这样凄惨的地步。”   一时间几人有些沉默,他们仿佛都想到了自己。   七情六欲虽苦,但还是有这么多妖前赴后继。   那么,妖又到底在贪图什么呢? 第14章 极乐世界(7)   黑气消散,罗刹鸟王的巨喙安静地躺在棺椁的正中心。安澜眼眸沉沉,手一挥,鸟喙便从棺中消失,被她收进了储物戒中。   安澜在脑中问举无情:“这些怨气消失了,棺椁中的万妖之魂会怎样?”   “他们也会跟着消失。”举无情说,“只有灵魂签订了契约,才能由寄主带着离开这个地方。”他的语调平平,丝毫没有为这些魂魄哀悼的意味。   他说,这才是他们最好的归宿。   也许吧,安澜心想。   鸟群消失之后,万妖坟地就变得开阔起来,一眼望去,苍辽寂寞中生出了悲壮。天明说,拿到罗刹鸟王的喙等于消除了万妖之坟积累了几千年的怨气,重塑了此地的清宁。   这时候他们也明白了,原来无支祁酒店发放这个任务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消除这里的怨气,这喙只是除妖小队证明他们完成任务的信物罢了。   这时火炎问:“这难度只是丁级?”   其实不止火炎,他们都感觉任务的难度有些超出他们之前的想象,这真的是丁级任务吗?   犀问甲莎莎:“你确定无支祁大妖是你亲生的爸爸?”   亲爹能送亲生女儿来送死?若不是这次安澜不知道为什么被举无情勾连签了契约,他们的下场很可能也是一个死字!   甲莎莎回想这几天的经历:“……我不确定。”   众人:……   天明:“有什么疑问回去再说,我们先离开这个地方。”   他们回到传输阵的位置,天明在光环上点击完成任务的按钮,五人便回到了接收任务的雪山基地,交接了任务。   在鸟喙被取走的瞬间,五人的光环便滴滴响了起来,低头一看,钱到账了!   安澜看到这笔巨款心想,这回可真是用命换的!看着几人高兴的样子,她忍不住问道:“以后还来吗?”   她本来以为会有人犹豫,毕竟这次的任务难度与之前不可同日而语。不想却见四只特别统一地点头:“来啊!”   好吧,是她想多了!   既然如此,她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我们可以先把下次的任务和出发时间确定下来,然这样也有时间准备准备。”   其实这才是在雪山基地接秘境任务的常规操作,有经验的捉妖队伍都是这么干的,只有他们这种初来乍到的队伍才会接了任务就往秘境里冲。   “任务规则里写了。”天明看着光环说道,然后抬起头看着他们,“是我们出发前没有看。”   安澜:……她确实没有看“说明书”的习惯。   天明继续说:“规则里说,任务小队可以选择即时出发,也可以先选定任务,会有最多三天的准备时间。”   犀探头往大厅里看了看,见有的队伍选好了任务就往外走,并没有直接去传输阵的位置。   “他们好像都……”犀剩下没说的半句话大家都懂。   深感吃了大亏的五个人顿时围拢在天明的周围,四双八只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天明的光环看,但却见上面白茫茫一片。   犀指挥天明道:“你倒是把保密设置取消了啊,不然我们看不见。”   谁知天明嗖地一下关了光环,叹气道:“各位,你们的光环上也可以看。”   四个傻白甜一想:……是哦!   五人将规则明细都看了一遍,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这些密密麻麻的文字,只有天明能面不改色地看完,但好歹还是过了一遍,心中有数也聊胜于无。   他们走向任务大厅,看着四面巨大的任务屏幕,五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最后还是天明起了头:“极乐世界是个完不成任务就有去无回的地方,相当于一个死地。这样极端的任务却属于丁级,你们说,更高级的任务会是什么?”   安澜察觉到他的言外之意,他想接更高级的任务。这倒是跟她的想法不谋而合,而且她也很好奇这一点。   火炎说:“那我们就去丙级那边看看。”   犀指着乙级任务的墙壁说:“那边还挺热闹的。”   甲莎莎的双眼直愣愣地看着正对面的甲级巨屏说:“那面屏最大最宽。”   安澜:“……膨胀了,朋友们。”   天明第一次露出头痛的表情对三只说:“别冲动。”   最后五人商量之后选择折中,来到了乙级任务的发放处。   上次安澜抽签,结果选了一个死地,还让自己身上多了一个甩都甩不掉的契约,四只都认为她手气太臭,毅然让她退下,结果由甲莎莎大小姐来执行此项重大又艰巨的任务!   甲莎莎欣然同意,搓了搓手说:“我是我们家的福星,运气好得很,你们放心,交给我啦!”   最后见巨屏上出现了四个字:   骊龙宝珠。   同时哗然声响起,只见大厅中的其他捉妖小队都在对着他们的任务指指点点。   “要取骊龙宝珠,必然要从经过骊龙颌下,那骊龙嘴一张,不管你是人是妖都要被它一口吸进去!”   “是呀,而且听说骊龙性情暴烈,举止乖张,近身者必死!”   “且骊龙盘踞处必然是万丈深渊之下,听说那下面连金乌都照不进去,常年黑暗无光,这几人去了不是给骊龙送口粮吗?”   “还有,还有,他们要完成这个任务,就只得进万妖城,那万妖城岂是这么好进的地方?”   “是啊是啊,听说在万妖城中的妖兽不计其数,还有许多没出世的奇兽,外界的人啊是见都不曾见过,更别说与之交手了,只怕他们还没找到骊龙,就已经葬身万妖之口了呀!”   “是啊,不然怎么至今都没人愿意去那个地方,这群人也真是惨,也不知道是谁的手这么臭啊,竟然抽到这个任务!”   “这几个人不知道倒了几辈子的大霉哟,才抽到这个任务哟。”   “命该如此,命该如此啊!”   ……   “算了算了,别说了,以后可能再也看不到他们了,何必在此惹人嫌。”   五人:你们也知道惹人嫌!   火炎看着甲莎莎:“福星?”   犀也看着甲莎莎:“福星?”   福星甲莎莎结结巴巴道:“这话是我爸、说、说的,取鸟喙的时候你们就知道,我爸的话做不得准的。”   安澜:“你要是早说,我们就不让你抽了。”   天明:“有道理。”   甲莎莎:……都是她爸的错,嘤嘤嘤……   回到城里,五人罕见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竟然不约而同地仰面朝天深吸了一口空气。在感受到了活着的感觉后,就准备各回各家,准备三天后出发的东西。   安澜现在最想念的便是她新租的房子里那张五米宽的大床,她还没有睡过呢。而甲莎莎早就急冲冲地走了,说是回要去找她爸滴血认亲!   五人就此散开,约定三天后光环联系,在此之前谁说话谁就是狗!   无辜躺枪的犀:……狗怎么了? 第15章 万妖城之骊龙宝珠(1)   趁着这几天休息,安澜准备去逛商场。她不喜欢家里的沙发,感觉不符合整体的基调,所以准备换一套新的。   她一向喜欢新鲜的好看的东西。   她点开光环网页查了查相关的信息,便去了城中心最繁华的百货商场,到那儿之后再用点进商场的结构分布图,看了一眼就直接乘观光梯上了十九楼。   据说这里的家居用品是整个九尾狐星最好的,想必也最好看吧?   电梯很快到了十九楼,安澜出门左拐便看见了一家买家具的店,但她走进去后才发现来这里逛的人很少。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广告是骗人的?   “欢迎光临。”   一道有些滞涩的女声在身后响起,安澜转身看见了一个白色机器人。   机器人发着蓝光的眼珠子转了转,说:“请问客人有什么需要。”   安澜见状,伸手在机器人的眼前晃了晃,想看看它的反应,就听它说:“客人请不要晃手,银三看得见。”   安澜笑了:“银三是你的名字?”   银三的机械头上下一点:“是的客人。”   安澜看着银三的眼睛,应该是由一种类似蓝色宝石的材料制成,暗道品牌好大的手笔。   “银三,你能眨眼吗?”   银三的眼睛眨了眨,说:“不能。”   安澜:“……可是你眨了呀。”   银三又眨了眨眼,说:“银三不会眨眼。”   明明看见银三眨眼的安澜:……这是在逗她玩儿?   银三又眨了眨眼问:“请问客人想买什么,本店应有尽有,”   安澜自动忽视了它的眼睛,告诉它自己想买一套浅色沙发装饰屋子。银三转身就将她带着往里走,随后停到了一套米色的沙发前,问她:“客人觉得这套这么样?”   这套沙发有一种简单古朴的气质,安澜一眼就看中了,于是问银三道:“多少钱?”   银三:“200万星币。”   安澜震惊了,什么鬼沙发要两百万?!银三蓝色的眼珠又转了转,仿佛知道安澜在想什么似的,在自己手臂上某处按钮按了一下,然后对安澜说:“银三给您发送了这套沙发的功能,请客人查收阅看。”   安澜打开光环,半信半疑地点了“接收”按钮,心想一套沙发能有什么特殊功能,难道还能帮她打架不成。   看过之后她才发现,这沙发虽然不能为她打架,但确有其特殊之处。   在沙发的皮质中加入了某种特殊材料,坐上去冬暖夏凉,最新奇的是,沙发的设计中还加入了机械的元素,其内部其实有一个控制系统。   据说买主买下之后只要连接光环认证,便能通过光环将它随意缩小放大,若是喜欢外出野营的人,这套沙发便是极好的选择。   不过,机械的设计?相对于妖族,人类对机械的热衷更加强烈。   据说人妖两族最开始分界的时候,妖族对机械极为不屑,认为那就是一堆废铜烂铁,一掌就能拍烂。   但人类却对此相当痴迷,其中有两个主要原因。一是因为机械是当时人类对抗妖族的重要武器。二是因为人类和妖族的思想从根源上本就有很大区别,妖视如废铁的机械,在人类眼中却是珍宝。   后来随着时间的发展,妖族逐渐意识到了机械的强大,特别是当人类逐渐进化出意志攻击者,并且成功将精神力融入机械武器中之后,而后在两界大大小小的战争中,妖族因此吃了大亏。   后来,机械便被妖族从新认识,并且加以重视。   但这对于妖族来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如今妖族会用飞行器,还有妖会选择人类的武器,就像天明那样,但那些都是为了武装势力,很少见到妖族的生意会用到机器人的。   一般来说,只有人类的门店才会用机器人。   安澜问银三:“这是什么牌子啊?”她刚才进来的时候也没看见门外有什么特殊标记。   银三说:“安氏百货。”   安氏百货?安澜好像有点印象,当时第一次听到这么名字的时候,因为她自己也姓安所以才留心注意了一下,她记得安氏百货是人界安家的家族企业。   安家生意做得很大,遍布人妖两界,总部在黄帝星。从这个名字就能看出来,安家几乎包揽了星际中所有日用品的生意。   而在这里,沙发、床具这些在安澜看来属于大件的家具,都被统称为日用品。   安澜再觑了一眼银三传过来的简介,这才发现在简介的左上角有一个奇怪的标志,若是之前的话她肯定看不明白,现在却敏锐地感觉到这是一个安字的变体,想必这就是安家的标志。   而这个标志沙发上也有,就在沙发的扶手上,她之前还以为这是沙发自带的花纹!   她本来就对跟人类有关的东西自带好感,再加上这沙发确实合她心意,于是咬了咬牙就买了。   200万星币啊!从极乐世界任务中得到的劳务费瞬间就去了十分之一,她心疼啊!而且在转钱成功后,她还看见了银三平窄的机械嘴笑了起来,并且对她弯腰道:“尊贵的客人,您还需要看看其它家具吗?床需要吗?吊灯呢?哦,餐具了解一下?”   安澜学着它也扯起了嘴角,机械地说:“不用了。”随后将沙发缩小收入储物戒中,毫不留恋地离开了商场,再下去她就要破产了!   ……   这次的任务是带回骊龙宝珠。要取骊龙宝珠定然要跟骊龙打交道,而骊龙盘踞在万妖城深渊之下。   安澜他们这三天其实就是为了进入万妖城做准备。   三天后,安澜的通信响起,点进去一看,是犀单独发来的私信:一条摇着尾巴的狗子的表情包。   赚钱买房:?   伏羲是我爸:可爱吗?   赚钱买房:要可爱来有什么用?   伏羲是我爸:呜呜呜……你出发了吗?   赚钱买房:马上就到,问你一个问题。   伏羲是我爸:什么问题?   赚钱买房:你真是伏羲的儿子?   赚钱买房:伏羲不会认你这个便宜儿子的。   伏羲是我爸:……   然而当安澜关掉聊天页面后却不自觉地嘴角上翘,露出温柔的笑意,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他们在群里约好今天下两点在龙脊山中,甲莎莎家的别墅会面。等她到别墅外的时候,他们的笑声已经率先窜出来迎客了。   这是发生什么好事了?   今时不同往日,她是正大光明地来的,直接从大门走了进去,闻声到了别墅前的草坪,只见硕大的草坪中间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五驾飞行器,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着金光。   这五架飞行器跟甲莎莎之前那一架的不同,这五驾飞行器的驾驶舱呈半圆形,机身呈白色,整体的线条弧度也偏向柔和,跟之前所见的锋利流畅型的机型有所不同。   憨态可掬,还怪可爱的。   犀鼻子动了动,转头就看见了站在草坪另一边的安澜,当即便招手道:“安澜快来,看我们的飞行器!”他的声音引得另外三只也看了过去。   安澜笑容灿烂地朝他们走来,对这几架飞行器,心里已经猜到了大概。只见她双眼冒光地看着距离她最近的一架飞行器,已经忍不住伸手摸了上去,满脸欣赏的表情。 第16章 万妖城之骊龙宝珠(2)   甲莎莎将手搭在安澜的肩膀上,带她走到了最右边一驾飞行器前说:“姐妹,这驾是你的。”   安澜问道:“这是怎么来的?”   甲莎莎说:“那天我回家逼着我爸滴血认清得来的。”随后甲莎莎面露愧疚,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解释了一番。   原来万妖之坟的任务是甲莎莎的爸爸无支祁从中做了手脚,专门安排给他们的。   这任务本就不属于丁级,而是属于丙级!别小看这区区的一级跨越,之间却有天壤之别。   当初甲莎莎她爸答应她,只要她能找到队伍,就让她所在的队伍去雪山基地接秘境任务,   没想到阴差阳错还真让甲莎莎给做到了!   但无支祁还是不放心他们的实力,不想拿女儿的性命冒险,想要劝退他们却怕起了反作用,于是暗箱操作让他们接了极乐世界的任务。   她爸本来想的是,等他们抽完签后就告诉甲莎莎极乐世界究竟是个什么地方,有多恐怖,以此劝退甲莎莎,结果没想到这几只货根本没看规则,连准备时间都没给自己留下,就直接进了传输阵!   等她爸赶到的时候,刚好看见他们从传输阵中消失。而且得知这几个蠢货连任务是什么都不知道,就出发了!   他当时都以为他要绝后了!   他知道捉妖小队一旦进入秘境就只能在完成任务之后才能开启传输阵出来,赶紧把任务给他们发了过去。   至于那面屏幕上为什么出现的是地名而不是任务?   这是因为他认为甲莎莎知道这个任务有多难之后肯定会放弃,他们也就没有去的必要了,所以才特地吩咐了不要透露具体任务。   而基地负责人之前只听说过老板有个宝贝女儿,却从没见过。如今听老板如此吩咐,他脑袋瓜子一转,就自作聪明地以为这个队伍肯定得罪了老板,老板这是要收拾他们呢,所以连地名都只给了一半。   这一切巧合让无支祁后悔不迭,但已无力回天!任凭他是大妖,也只能求星星盼月亮地祈祷他的乖女儿平安回来!   但让他没想到的时候,甲莎莎竟然真的从那个鬼地方安然回来了!不仅是她,连她的其他队员都一个没少,而且甲莎莎还被激发出了甲家祖传金刚拳的威力。   后来甲莎莎回来跟他爸绘声绘色地描述了这次的惊险经历,她爸顿时感觉520捉妖小队是甲莎莎的福地,竟再也没有阻止甲莎莎的想法了,还大手笔地每人送了一驾飞行器,说是赔罪的礼物。   安澜了然地点头,而后问:“这些飞行器我看着跟之前的不同,可有特别之处?”   甲莎莎点头说:“你们别小看这飞行器,虽然看起来迟钝,其实速度极快,即便防御性不如我之前那一驾,却也能顶事儿,最重要的是,我们这次去万妖城,它们能起大作用。”   原来这是一种特殊的飞行器,叫做指南车飞行器。   万妖城之所以能自成一隅,是因为整座城都被含有巨毒白雾包围着。外界轻易进不去,里面的妖魔鬼怪也别想出来。   据说曾有城中的妖兽想要穿过毒雾闯出来,结果直接被毒雾给融化了。与此同时妖兽的妖力还被毒雾吸收殆尽,转化为更厉害的毒气。   闯进毒雾中的妖兽越多,毒雾的毒性就越厉害。   此毒雾不同寻常之处,由此可见一斑。   而他们此次进万妖城寻骊龙珠,首先一道坎儿就是外围的毒雾。而普通的飞行器根本抵抗不了毒雾的腐蚀性,只有指南车飞行器能做到。   “确实是好东西。”安澜闻言感叹道,伸手轻轻抚摸着飞行器的机身,心想保命的东西来者不拒,毕竟她们做的可是玩命的买卖。   等等!她是不是忽略了某件重要的事情?   只见她缓缓地转头看向兴高采烈的四只,问道:“你们知道这次任务的报酬是多少吗?”   其实这本是抽签那天就应该弄清楚的事情,结果那天他们抽到了骊龙宝珠这项任务后,就被周围的捉妖小队吸引了注意力,竟然没有一个人意识到这一点。   现在安澜猛地想起来,简直感觉自己像个笨蛋,竟然把最重要的事情忘了!   她见几人面面相觑一脸迷茫的模样,显然跟她一样都没想到。   她不由暗道,这都是什么队友啊,跟她一样不靠谱,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这时却听天明有条不紊地说:“雪山基地的任务,每个等级的酬劳相同,每上升一个等级,酬劳都会乘以二。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万妖之坟实际属于丙级任务,任务酬劳是一亿星币,那么乙级任务的酬劳就是两亿。”   两亿?!四人听完都忍不住两眼冒金光地看着天明,天命一看就明白他们的意思,随即点头以无比肯定的语气说:“是真的!”   “而且,”天命无奈地叹了口气,指头点了点他的光环微笑着说,“各位,你们的光环上都可以看到的,麻烦各位看看好吗?”   四人顿时点开光环,进入最新任务页面,点进酬劳显示的那一页,真的看见上面明晃晃地写着2亿星币,顿时喜笑颜开。   安澜对天明竖起了大拇指:“天明,还是你靠谱!”   这时又听火炎问甲莎莎:“甲莎莎,你这么有钱,你怎么也这么高兴啊?”   甲莎莎眼睛一瞪就说:“姐不嫌钱多!最重要的是,这是我自己赚的!”   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五人决定马上出发。到了雪山基地后他们便直接去了传输阵处,阵外的工作人员光环一点,他们便消失在阵中。睁眼的时候,已经身处万妖城外一百里处。   一眼望去,整个万妖城都被一层百丈高的白色毒雾包围着。或者说不止是一层白雾,而是无数层,才会让外面的人丝毫看不见城内的情形。   安澜前后看了看,只见从白雾开始从外围延伸千里,皆寸草不生,蛇虫鼠蚁皆无,天空中更连飞鸟都不曾有一只。   这白色毒雾的外围,皆是死地。   安澜建议道:“这里什么生物都没有,说不定连空气中都有毒素,我们上飞行器。”   五人上了飞行器,开了语音通话,商量之后为了防止在毒雾中走散,连接了五驾飞行器的方向定位。   随后五驾飞行器同时起航往同一方向疾驰而去,眨眼间消失在白雾中。   飞行器一直在往前,安澜感觉他们已经在白雾中穿行了很久,还是没有穿透这片白雾。   犀发了一条语音在群聊里:“这毒雾怎么穿不破啊?”   火炎怀疑道:“我们会不会一直在白雾里没有动。”   天明看了一眼控制台和周围因为气流而往后速退白雾,说道:“不会,毒雾足够厚才能阻止万妖城中数以万计的妖兽破笼而出,我们应该还在前进。”   甲莎莎道:“这毒雾也真够诡异的,我们在里面已经有一个多小时了吧。”   安澜纠正道:“是一个半小时。”   一阵沉默在五人中蔓延,他们同时感觉危险在降临。 第17章 万妖城之骊龙宝珠(3)   着实诡异!安澜心想。以飞行器的航速在这里穿行了一个半小时,却还没穿透,若是万妖城中的妖兽想要出来,定还没走到三分之一,就已经化成灰了。   其实她还小看了毒雾的威力。这城中的妖兽哪里走得了三分之一的路程,就算他有一身铜皮铁骨,恐怕连十分之一都挨不住!   只是他们五人都没有真正见识过这毒雾的威力,自然想象不到其厉害之处。   这时火炎的声音传了出来:“甲莎莎,这指南车飞行器靠得住吗,能不能支撑到我们进去。”   过了一会,甲莎莎的声音才传出来:“应该靠得住吧,我爸拍着胸脯跟我保证的。”   不说还好,一说拍胸脯保证,还是她爸拍胸脯保证,四人便想到了他们去万妖之坟的狗血经历。   犀的声音顿时闷闷的:“我怎么突然有种不妙的感觉。”   甲莎莎说:“你们别这样,上次是例外,我爸这次绝对不会掉链子的!”   安澜突然问:“朋友们,你们准备备用燃料了吗?”   他们在别墅汇合之后,收了飞行器就走了,安澜不确定他们之前有没有准备,遂有此一问。   甲莎莎却道:“你们放心吧,飞行器的燃料够用一个月的。”   就在她话落的瞬间,警报声几乎同时在飞行舱和光环传输页面中响起。安澜向控制板一看,燃料显示已经快空了!而且,最多还能坚持十分钟!   五人:!   火炎:“靠,甲莎莎你能不能靠谱一次!”   甲莎莎:“……不带这样打脸的。”   天明冷静地说:“指南车飞行器比较特殊,燃料的消耗比一般飞行器快数倍,是我们疏忽了。”   甲莎莎:“对不起,我不知道。”   安澜:“这不能怪你,我们大家都没想到,现在只能想办法自救。”   毒雾的厉害他们都见识过了,若是飞行器燃料耗尽,他们被困在毒雾中,靠他们自己永远也走不出去,到时候便只有两条路,一条是饿死,一条是出去成为毒雾的养料。   犀:“我怎么感觉这些毒雾对我们很感兴趣?”   安澜想了想,解释道:“这些毒雾之所以这么厚,大多是城中妖兽的功劳,想是早年间成千上万的妖兽想要穿过毒雾重见天日,却没想到通通成为了毒雾的养分,被其吸收转化。妖兽越是想出来,越是帮助毒雾滋生,便越是出不来。想必这毒雾本身就是妖兽,所以才能吸收妖兽的妖力成长自己。”   火炎暴走:“这是什么鬼地方,连雾气都能修炼!”   天明:“还好它不会主动攻击,只要我们不暴露在毒雾中,就不会有事,等进去之后,想必这些毒雾就不起作用了。”   关键是,他们还能不能顺利进去!   而且,就算进去了,到时候出来又怎么办?这一切没有燃料都是空谈!   这时燃料的提示音又响起起来,他们还剩五分钟!   时间紧迫,五人的性命危在旦夕,但面对毒雾他们没有丝毫办法。这些毒雾无孔无入,他们的身体一旦暴露,必死无疑!   安澜和天明商量好,燃料耗尽的时候他们二人就用防护罩。但由于身体不能暴露,他们要连人带飞行器一起罩进去,才能保证大家的安全。   这样一来,就给他们出了一个大难题,因为飞行器之间存在不短的距离,所以他们的防护罩面积必须扩大。于是大家商量好相互之间的距离尽量靠近,为他们减少难度,但想也知道,五驾飞行器的体积也不小啊。   安澜不久前才刚开始使用防护罩,她并不能保证她的防护范围能够包含飞行器,只能跟天明商量分工。甲莎莎和犀跟她离得更近,就由她负责,天明就负责他自己和火炎。   几人刚商量好,燃料灯就开始闪烁红灯。   没时间了!   从外面看,只见处于最左边和最右边的两架飞行器周围的白雾像被什么东西挤压似的向后退去,最终空出了两个球形的空间。   就在两个球形空间分别把五架飞行器囊括进去的同时,五驾飞行器的速度突然几乎同时慢了下来,最后在空中左右摇摆了两下才碰的一声落地。幸好他们之前已经降低了高度。   安澜和天明分别控制着防护罩从飞行器上下来,将飞行器收入储物戒中,另外三只紧随其后。   五人迅速汇合在一处后,天明和安澜才感觉轻松了许多。   外面的白雾浓厚而深沉,特别是汇聚在防护罩周围的白雾,比其他地方的更厚更密,仿佛有生命般在防护罩周围起伏,有的地方还向内凹进来了一部分,仿佛是这些雾气在用力往里钻。   果然是妖雾!   见此情形,他们不敢冒险合并成一个防护罩,任何缝隙都可能成为毒雾见缝插针的机会!   前方伸手不见五指,再加上防护罩的原因,他们的速度也慢了很多,还不知多久才能走得出去,安澜和天明能支撑多久也是问题。   防护罩内的气氛罕的压抑,大家仿佛都感到了命运的不可揣测性。   这时他们突然听到身后有动静,五人转身一看,只见四架指南车飞行器穿云破雾而来。   五人仿佛看见了希望,除了安澜和天明要支撑着防护罩,另外三只都举起双手朝他们挥舞。   然而,这四架飞行器却直接越过他们的头顶,向前疾驰而去,留给他们一屁股燃料废气。   犀:“他们没看见我们?”   火炎双手交叉在胸前,白了他一眼。   犀见状吼道:“靠!他们见死不救!”   甲莎莎把指关节按得脆响:“别让本小姐再遇到他们!”   安澜的视线尾随着消失的四架飞行器,眉目一动说:“你们看前面。”   随着那四架飞行器的消失,前方的雾气分散了几分,一片恢弘的建筑开始展现其面貌。   这是一处古城墙。   横看,砖红色的墙体向两边无限延伸,淹没在无边无际的薄雾中。纵看,城门如龙首般拔地而起,巍峨高峻。   白色的雾气像丝带一般环绕在古老城墙的周围,为这座神秘的古城增添了一丝缥缈的气息。   城门上横着一块巨大的黑色晶石,上面刻着“万妖城”三个大字!   几人刚看清古城墙的大致模样,白雾又迅速聚拢在一起,将前方的路包围。几人眼前再次白茫茫一片,不过至少有了希望。   甲莎莎欢喜道:“我们到了。”   何止甲莎莎,大家都像捡回了一条命般高兴!   这座城门应该就是毒雾和万妖城的分界线,只要进了城门,这些毒雾就不能再进去,他们也就安全了!   安澜和天明支撑的防护罩不仅要将几个人罩住,还要抵抗毒雾的入侵。   刚才安澜已经明显感觉到这些毒雾有自己的意识,它们想要突破防护罩进来将他们吞噬。   她之前一直勉强支撑,怕说出来动摇军心,想必天明跟她是一样的心思,所以二人都极少说话,就怕不小心泄了那口气,让防护罩出现破绽,到时候补救都来不及。   如今希望在前,安澜顿时感觉身体中有无穷的力量滋生,本来微微弯曲的右臂猛地一撑,防护罩瞬间又扩大了一圈。   她仿佛听见了一种丝丝拉拉的哭泣声,一会近一会远,又仿佛就在耳边,颇为渗人,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毒雾中,就像幽冥的万千冤魂在呐喊索命,让人不禁血冷齿寒。   “这是,什么声音?”甲莎莎颤颤巍巍地问。 第18章 万妖城之骊龙宝珠(4)   诡异的声音就环绕在耳边,甲莎莎和犀都已经凑到了安澜的身边,就差扯着她的衣袖了。   安澜问:“你们怕鬼?”   两只:“不怕!”   那你们挨着我这么紧?安澜心中暗笑,也不戳穿他们,解释道:“这些毒雾不知吞噬了多少妖兽的魂魄才形成今日的规模,据说被毒雾吞噬的妖兽,灵魂会永远被锁在毒雾阵中,并且永世不能超生,刚才我们听到的声音,应该就是被困妖兽的冤魂所发出的声音。”   犀摸了摸手臂,问安澜:“这么说来,我们被一群鬼魂包围了?”   安澜说:“妖兽的魂魄早已与妖雾融为一体,不分你我。妖雾就它们,它们就是妖雾本身。”   甲莎莎:“怪不得这么渗人,还阴森森的。”   安澜见她脸上惊惧之色不假,正想安慰她不用怕,转眼却看见天明脸色异常苍白,转而说道:“快走,加快速度!”   这时他们都注意到了天明的情况,都不再说话一心赶路。   终于,他们到了城门下。   城门紧闭,甲莎莎打开光环进入任务界面,点击“申请入城”之后,城门终于如他们所愿地开了。   还好没再出什么幺蛾子!   五人快速入城,在踏入的瞬间天明的防护罩倏地消失了,他往前踉跄了几步,被身旁的火炎伸手扶住。   火炎让他赶快调息,他却说没事,只要短时间内不用防护罩,他便可自动痊愈,并建议大家先离开这里。大家见他收了防护罩后,短短时间内脸色确实好看了许多,便同意了。   大伙总算松了一口气,火炎一边走一边说:“进来容易出去难,万妖城周围都是这种毒雾,我们出去的时候就麻烦了。”   犀点头附和道:“是呀,这样下去就算我们找到了骊龙宝珠也没用。”   安澜注意到甲莎莎罕见地沉默了,猜想可能她还在为燃料的事情自责,便安慰道:“大家别着急,办法总比困难多,再说,谁说我们没有燃料了?”   四只转头眼含希望地看着她,她抬起尖翘的下巴向前轻点:“我们的燃料就在前面。”   安澜见他们一副不解的模样,也不准备解释,拍了拍甲莎莎的肩膀示意她别想了,谁知她却突然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她说:“你是说……”   安澜见她明了,笑着点了点头。甲莎莎哈哈大笑起来,抱着安澜转了两圈,开心道:“安澜,你真聪明!”说罢拉着安澜就往前冲!   “前进!”   被甩在后面的三只:……他们错过了什么?   五人一路疾行,一路上都没遇到什么麻烦,他们推测可能是因为他们还在万妖城的外围,所以才没碰到什么妖兽。   万妖城之所以叫万妖城,就是因为城内的妖怪数不胜数。据说,从来没有人把这里的妖怪数量清算清楚过。   以前有来过万妖城的不同捉妖小队,他们回去后一说才发现,原来他们在万妖城遇到的妖兽竟然都没有重复过!   几人又回想到他们之前穿过毒雾的情形,推测就算飞行器的燃料足够,他们穿过毒雾的时间也需要近两个小时。   可想而知万妖城有多大。   到夜间的时候,他们决定停下来修整一番,几人便在就近的大树下坐着休息。特别是天明和安澜,二人今日跟那雾妖交了手。   即便天明说没事,但妖力消耗严重是事实,由不得他嘴硬。而安澜虽然当时没有像天明的反应那么明显,后来却也有了疲惫的感觉。   安澜从储物戒中取出之前去商场买的沙发,招呼天明过来坐下。   另外三只见状围了过来,犀摸了一把沙发扶手说:“安澜,你也太会享受了吧!”随后把沙发扶手上的手拿起来又放下,确认一番又说:“咦,这沙发还是凉的,摸起来很舒服啊!”   安澜见他喜欢,让他坐下说话,谁知他一坐就直接躺了下去,还长叹了一口气。   安澜笑了笑道:“这是我专门去百货商场买的,出发的时候就随手带上了,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用它的时候,也不枉费我花了大价钱。”   甲莎莎道:“我怎么就没想到带个沙发?或者带张床也好呀。”   “你要是真带来了,估计也不想做任务了,”火炎走过来把犀拉了起来,对安澜和天明道,“你们二人快调息,这里不一定安全。”   二人当即便盘腿坐下,另外三只守在外围。   夜风习习,抚平了燥热,微凉之中却透着奇怪。   犀的鼻子动了动,没有闻到什么特殊的味道,但心里总是毛毛的,他看了看中间的两人还在闭目调息,便更加警惕周围的动静。   火炎巡视了一圈,回来说:“不对劲。”   火炎举起一只手,五个指尖都闪烁着火焰。他再去周围转了一圈回来,面色凝重地说:“什么都没看见。”   没看见,不代表不存在!   无形的危险才是最可怕的!   甲莎莎见他和火炎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不由也神经紧绷了起来,她看了看周围说:“这里什么都没有啊。”   火炎收回火焰,道:“不大对劲,大家小心。”   安澜一直在注意周围的情况,这时她也察觉到了奇怪。甲莎莎见她站起来,走过去说:“安澜,我怎么感觉这里阴森森的。”   犀走到安澜身边,道:“别怕,我保护你们!”   甲莎莎脖子一伸说:“我不怕。”   犀问:“那你凑过来干什么?”   甲莎莎强调:“是我先来的!”   “好了!”安澜伸手将他们分开,却看见火炎正在慢慢往前走去,她问道,“火炎,你去哪儿?”   可是火炎没有任何反应,还在一直往前走。犀见状追上前去拦住他问:“火炎,安澜叫你呢,你……”   犀的声音顿住,伸手在火炎面前晃了晃问:“你怎么了?”   安澜疑惑地看着火炎的背影,留下甲莎莎守在天明身边,上前查看情况,却见火炎双眼呆滞地看着前方,还想要推开犀继续向前走。   犀拖住他摇晃他的双肩:“火炎,醒醒!醒醒!你怎么了?”   安澜正疑惑间,突然感觉背后太过安静,转头一看却见甲莎莎的手正向天明伸去,不知要做什么。   安澜本能地转身,身影瞬间出现在甲莎莎面前握住她的手腕:“莎莎?”还来不及见甲莎莎有何反应,就听见身后传来打斗声,她转头一看,火炎和犀竟然打了起来!   只见火炎抽出了赤焰鞭,狠狠地抽向犀,被犀灵巧地躲开。只有瞬间的功夫,二人便开始了一场你追我赶的密林大战。   她刚想出言阻止,却被甲莎莎一把掀开,安澜惊惧之下回头,只见她手里抡着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金刚棒朝天明的头部敲去!   幸好她离得近才及时阻止!   安澜大喊:“莎莎,你怎么了?!”   甲莎莎抬眼看过来,那双灵动的眼睛变得跟火炎一样呆滞,一道幽光闪过,下一刻便冲着安澜袭来。   只见电光火石飞舞,二人瞬间混战在一处! 第19章 万妖城之骊龙宝珠(5)   四人的身影在密林中忽闪忽现,甲莎莎和火炎下手毫不留情,仿佛根本不认识他们一般。   安澜和犀只能能躲则躲,因此被这两只追得满林子乱跑,又不敢跑得太远,天明还在那边呢。   “他们这是怎么啦?!”犀在对面大喊,然后像是被火炎的鞭子打中了,发出了一声痛呼。   安澜一边躲着甲莎莎的金刚棒一边说:“他们中了邪!你把火炎引到我这边来!快!”说完见甲莎莎抡着金刚棒就已经杀将过来,便从储物戒中抓了一把粉状物朝着甲莎莎迎面撒去。   甲莎莎吸入了粉状物,攻击的身形瞬间一顿,随后就像软脚虾一样倒了下去。这时犀也将火炎引了过来,她故技重施向火炎也撒了一把,而火炎的反应跟甲莎莎一模一样。   “这个火炎,鞭子抽得我生疼,安澜你说他是不是故意的?”见火炎终于老实了,犀嘀嘀咕咕地走到安澜身边问道,“安澜,你给他们撒的什么东西?”   安澜说:“是一种破解迷幻术的药粉,可以让中邪的人清醒过来。”这种药粉在星际很普遍,在药店就能买到,她在出发之前专门跑了一趟,准备了这个东西。   犀明白地点头,蹲下观察地上两只的反应。   只见中邪的两只终于缓和了过来,特别统一地甩了甩头,然后抬头问:“发生了什么?”   安澜让他们先起来,然后解释说:“你们恐怕是中了邪。”   “中邪?!”两只异口同声道。   这时犀跳了出来绘声绘色地将事情经过讲述了一遍,然后伸出手臂让火炎看他的鞭伤:“你看看,这都是你抽的,都出血了!”   火炎一看便知道这伤口是赤焰鞭的杰作,顿时感到理亏,少见地结巴道:“对、对不起。”   犀第一次见硬脾气的火炎服软,仿佛还不怎么习惯,也挠了挠头大方道:“没事,没事,你中了邪嘛,情有可原,情有可原。”   “可是我们是怎么中招的?”甲莎莎眨巴着眼迷惑地问。   安澜抬眼看向四周,说:“现在还不清楚,叫醒天明,我们先离开这里。”谁知犀叫了天明几声,却怎么叫也叫不醒!   几人也围拢过去叫他,但他没有任何反应。   安澜站直身体面色凝重地说:“我之前就感到奇怪,我们打得这么激烈,天明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原来也中招了。”   “可是天明一直在调息,是怎么中招的?”犀疑惑道。   安澜摇头,伸手又抓了一把药粉撒向天明,片刻功夫就见他醒了过来。   听他们三人的回忆,甲莎莎和火炎是在某个瞬间看见了一双蛊惑人心的眼睛,然后就没了意识,而天明则说,他在调息的时候,耳中传来了道奇怪的声音,随后他的思绪便跟着那道声音而去了,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他完全没有印象。   听完他们讲述,安澜判断应该是不同的妖兽在作怪。   “可是妖兽要么以族群为居,要么独行,怎么会有不同的妖兽在一起作恶?”天明问道。   安澜看着周围的树木怪石,说:“这里树木密集,怪石嶙峋,林中又有异气滋生,极易生出魑魅魍魉这些鬼怪,《捉妖大全》上又将他们称为山精,或者木石之怪,由于这些鬼怪都是由山间异气、木、石、禽兽所化,所以它们才会形态各异,各有不同。”   犀鼻孔朝天闻半响:“可是我没闻到什么奇异的味道啊?哪里来的异气?”说着又使劲抽了抽鼻子,还是摇头。   安澜推测说,异气就是他们之前感觉到的凉风,因为此气中并无毒素,且无色无味,所以才使人不好察觉。幸亏火炎感觉敏锐,及时提醒了他们。   火炎看着安澜和犀问:“你们二人为何没中招?”   犀得意地说:“犀爷我一身阳刚之气,什么妖魔鬼怪都近不了身!”   见犀又开始浮夸,甲莎莎不屑道:“得了吧,任你多少阳刚正气,在这一丝光都透不进来的密林中都没用。”   安澜笑道:“你们别说,还真让犀说对了。”见四只疑惑地看着她,仿佛不相信般,她又继续道:“犀犬辟邪,你们没听说过?”   四只统一地摇头。甲莎莎看向犀问:“连你自己都不知道?”   犀无辜地摇头。   安澜摸了摸犀毛茸茸的脑袋说:“今晚多亏了犀,我才没有中招。”   平时犀就喜欢凑在安澜身边,今天也不例外,连她盘坐调息的时候,犀都呆在离她最近的位置。犀犬天生有辟邪的作用,有他在安澜身边,邪物是近不了身的。   犀得意道:“原来我还有这么大的作用!”   安澜:“别骄傲。”   这时火炎皱着浓眉回想了片刻,惊疑道:“我刚才看见的那双眼睛转瞬即逝,难道它们还会隐形?”   “这一点《捉妖大全》上倒是没提到,不过它们进化了也不一定。而且树林和夜色本就是他们最好的隐身之所,”安澜建议,“这种山精跟金华妖猫一样,擅长魅惑人,且杀人无形,我们最好先离开这里。”   五人继续向前,走着走着甲莎莎想起了之前的事,生气地说:“要是我们的燃料充足,就不用受这些窝囊气,直接上飞行器不就好了,想来之前那四人比我们轻松多了。”   “哪里会有这么好的事,”安澜笑道,“你看这树林,飞行器能飞吗?”   甲莎莎心想,也是哦!   火炎道:“万妖城中地形复杂,很多地方都不能用飞行器,所以他们也占不了多大的便宜。”   天明也同意道:“再说,指南车飞行器如此耗费燃料,他们得带多少燃料才能支撑全程,再说了,燃料可不便宜。”   甲莎莎转头看了火炎一眼,心想:这妖怪刚才是在安慰她?呜呜呜……不可能,一定是错觉!臭嘴里怎么吐得出象牙?   夜越来越深,前面的树林愈加神秘,五人也不再说话怕引来什么不该来的东西。   这时,却听见一阵阵时有时无的幽幽的怪叫声,似乎是从头顶传来,又似乎是从周围传来,又似乎是从千里之外的遥远边际传来。声音弯弯绕绕的,叫得几个人头晕!   魔音绕耳,五人不由停下了脚步,警惕地看着周围。   妈的,这里到底有多少怪物?!   火炎之前吃了个大亏,心里本就暴躁,如今却见这些妖怪在树林里装模作怪却不现身,明显是在戏耍他们,顿时火冒三丈,手掌一翻赤焰鞭便出现在他手中。   只见他抬脚就准备先乱打他一通再说,就算打不死,也消消这些猖狂小妖的锐气,不想,却被安澜一把拦了下来。   安澜嘴角挂着一抹神秘的笑容对他说:“别慌,一会有机会报仇。”说罢便取出了一截犀牛角状的东西,引得四只一起看了过来。 第20章 万妖城之骊龙宝珠(6)   见他们疑惑,安澜解释说:“这是燃犀,只要点燃它,任他多少妖魔鬼怪都得显形!”   犀一听便凑了过来,先动鼻子闻了闻,一闻之下顿感清香扑鼻,问道:“燃犀?不会是我这个犀吧?”   安澜:“同名不同命。”遂将燃犀举到火炎面前,火炎心领神会,手掌在燃犀上方一挥而过,一簇火苗便从燃犀尖端窜了起来。   安澜推开挡在身边的犀,让火光彻底闪现在密林中,才片刻功夫,周围的魑魅魍魉就纷纷现出了原形,出现在五人面前。   安澜还没看清楚他们的形状,甲莎莎便过来说:“我来照,本小姐倒要看看,是哪些杂碎在作怪。”说罢便拿着燃犀又前进了几步,直直怼着刚显形的妖怪照去。   燃犀一近,魑魅魍魉纷纷避让,口中发出类似求饶的呜咽声,似乎害怕极了这个东西。   安澜见甲莎莎手端燃犀,一时之间神勇无双,心想她应该从来没吃过这么大的亏,不免心中有气,也就由着她去。   甲莎莎拿着燃犀走了一小圈,便感到只需今日这一眼,就看尽了世间所有的妖魔鬼怪的姿态。   它们形状各异。有的长着狮头鹿角,龇牙咧嘴,丑陋异常。还有的像人类男女的模样,但不是屁股后面伸出一条尾巴,便是嘴唇两边露出了两尖獠牙,且长相妖异面露青光,一眼便可看出此乃妖物所化。   ……   姿态万千,形状各异,数不胜数。   它们数量太多,看起来颇为棘手,而且已经将安澜五人包围,恐怕这燃犀也坚持不了多久!   这些山精起初见他们拿出燃犀来确实害怕,但令人没想到的是,过了一阵它们就适应了被燃犀感照的感觉,逐渐恢复了以往的气势,而且比之前更加龇牙咧嘴,目露凶光,跃跃欲试地想扑上来将他们一口吞吃!   但是,似乎又在忌惮甲莎莎手中的燃犀。   天明环视一圈说:“它们虽忌惮燃犀,但燃犀无法一直压制它们,天就快亮了,它们定会在天亮之前发动攻击。”   火炎早就忍不住了,早就唤出了赤焰鞭。只见那红彤彤的火鞭被他纵向一甩,身侧便掀起万丈红光。甲莎莎见状将燃犀扔给犀拿着,拿出了金刚棒往地上一杵,金刚棒就变得比她还高。   双眼冒火急欲报仇的两只抬脚就准备往前冲,却又被安澜拦了下来。   两只:……   甲莎莎跺着脚着急道:“安澜,你让我上啊!我不怕!”   火炎也不解地看着安澜,双眼冒着火光。   安澜让两只稍安勿躁,笑了笑说:“不是每次都要靠打的。”   两只面露疑惑,随后便看着她伸手在储物戒的空间中翻找了半天,终于掏出一副腰鼓出来。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白这时候拿这东西出来做什么,就算欢庆也还不到时候啊!   安澜却将腰鼓抛给了甲莎莎,随后又掏出一个牛角扔给火炎,挑眉道:“试试?”   两只拿着这两样东西研究片刻,然后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开始动作。甲莎莎抡起鼓槌就敲,火炎气沉丹田对着牛角就一阵吹,霎时间,整个密林充斥着震耳欲聋的腰鼓声和龙吟声。   安澜早有准备,早就关闭了耳识,而犀和天明却没准备,顿时感觉耳朵都不是自己的了!   见他二人一副快翻白眼的模样,安澜赶紧拉住甲莎莎和火炎让他们停下来。   夜晚的森林终于恢复了安静,五人环视一圈,发现之前猖狂至极的魑魅魍魉已经通通消失不见了。   安澜对耳鸣的两只说:“对不住啊,忘了提醒你们了。”两只头还晕乎乎的,只摆了摆手,连话都不想多说。   而另外两只则兴奋不已,甲莎莎蹦了过来,高兴地对安澜说:“安澜,这牛角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威力啊,好厉害啊!”   火炎拿着那副腰鼓说:“这腰鼓还行,就是声音太大了。”   刚刚才缓过劲的天明和犀看着他异口同声吼道:“那你刚才还用十层的妖力敲!”   火炎见这二人凶神恶煞的模样,一时间有点气弱,干脆转移话题问安澜:“这副腰鼓有什么特别的吗?”   安澜说:“没什么特别的。”   其实不止这副腰鼓,就连那发出龙吟的牛角都没什么特别的,在杂货铺就能买到。只是在这里,大多数的人或者妖不知道这些东西的用处,只将这些东西当做寻常玩物罢了。   “我们以前确实不知道。”天明所有所思地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我祖传文献《捉妖大全》上说的呀。据文献记载,魑魅魍魉怕腰鼓牛角之声,我猜测万妖城中肯定少不了这种密林,所以才提前准备了这些。”   犀围着安澜转了两圈,有点兴奋的地说:“安澜,你祖传的《捉妖大全》怎么什么都有,能不能拿出来我看看啊。”   犀话音刚落就被身后的火炎一巴掌拍在头上:“你是不是傻,这么珍贵的文献怎么能随便拿出来。”   安澜见状将犀拉到身边,摸了摸他的头对火炎说:“你别总是打他的头,容易傻的。”   又看着众人道:“不是我不愿意拿出来,是那本书已经销毁了,如今连我也没有的。”   在世界末日的时候,这本书确实已经随着她葬身悬崖。想到这里她不免心生可惜之感。   要是在以前的地球上,知道这些知识的恐怕还有几个人,但如今恐怕寥寥无几了。   妖族虽然在那场浩劫中生存了下来,但由于很多种类的妖还来不及苏醒便被灾难灭了种,如今星系中的妖族其实是在妖族迁徙星系之后才重新开始发展的。   随着时代变迁,虽然有些种族又开始出现,但跟以往想比还不不全面。   世界末日不仅对人类来说是一场浩劫,对妖亦然。   等五人走出密林的时候,已经朝霞漫天,金乌东升,他们终于不用再担心遇到什么鬼东西。   继续往前走便到了一片陨石林,这片陨石林透着一股原始蛮荒的味道,存在的时间恐怕比他们昨晚经过的原始密林还有久远。   陨石林再往前就到了一片苍茫的大草原。说是草原,可这草得有半人高,直接淹没了他们半边身子。   几人停下来稍作休息,头顶烈日炎炎,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找到骊龙的所在地啊!   犀见大伙都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笑着说:“这地方虽然连个遮凉的地方都没有,但至少一望无际,我们不会被妖兽偷袭。”   安澜闻言转身看着他,看得他莫名其妙:“怎,怎么了,我说得不对吗?”   安澜说:“你们不觉得这地方太奇怪了?”   天明点头:“的确,这地方除了风声,什么声音都没有。”   火炎已经被太阳晒成了暴脾气,说:“不管什么妖兽,只要它敢出来,爷就一鞭子抽死它!”   这时天明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几人侧耳倾听,发现了很轻的脚步声,这些脚步声借助风声的掩饰,极其不易被察觉,即便是妖的耳朵都极不好捕捉。   安澜的耳朵微微一动,做了一个手势,便打开光环先设置静音,然后在群里发了一条信息:“像是猛兽的脚步声?”   犀也跟着发了一句:“我听着像猎豹。”   天明:“也可能是老虎,也可能都有,而且不止一两头。”   甲莎莎:“这里的草极高及茂,它们肯定藏在这里面想偷袭我们。”   火炎:“我一把火把这里烧干净,看他们还怎么躲?!”   天明:“不行,这片草原无边无际,这一烧不知会蔓延到哪里去,而且浓烟太厚,到时候引来其它妖兽就麻烦了。”   天明的消息刚发出去,几人便听见脚步声加重了。这是要行动的前罩!   他们相顾看了一眼,眼中皆流露出惧意。   这何止是不止一两头,简直是倾巢而出了,听这声音,怕不下上千只! 第21章 万妖城之骊龙宝珠(7)   这片草原其实是这群妖兽的栖身之地,从安澜五人踏上这片草原的时候起,就已经被这些妖兽们发现了。   如今被妖兽群起而攻之,五人顿时手脚都不利索了。   上千头妖兽啊!他们心里都在骂娘。   他们怎么这么倒霉,总是踏进人家的老巢,还是群居妖兽的老巢!   之前在万妖之坟是这样,昨晚在那劳什子密林也是这样,现在好不容易在草原上晒晒太阳还是这样!   这是什么招妖的体质?!   五人衡量之后认为对方数量占了绝对性优势,他们打不过,就算打得过,也会累得气绝而死,遂决定夺路而逃。   天明在群里发了一条信息:“听动静,后方是唯一一个没有被包围的方向,大家看我手势,我数一二三,大家一起跑,有多快跑多快!”   他信息刚发出去,正准备做手势,只听身后一阵狂风忽卷,那四人的身影已经窜了出去,而后还传来犀的大叫声:“还数什么数,快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老实的天明:……   这么大的动静,早已惊动了潜伏的妖兽群,只见在半人高的草丛中忽然窜出一头头虎妖和豹妖,它们的肋骨下方还长着一双翅膀,四肢异常粗壮,爪牙锋利闪着凶光,正凶神恶煞地朝五人逃跑的方向狂追猛赶,嘴里咆哮着愤怒的吼声,似虎似豹又似龙啸。   五人跑得从来没有这么快过,谁也不想跟这么大群妖兽硬碰硬。   安澜百忙之中还不忘回头看一眼,那些妖兽们不仅速度奇快,那对强悍有力的翅膀更为它们助力,每次上下一扇,周围半人高的草就跟下腰似的弯下去。   看着数以千计的凶禽猛兽,安澜忍不住大喊道:“这些妖兽怎么就不知道计划生育!”   “什么是计划生育啊?”犀就在安澜的不远处,喘着粗气道,“我们这么跑下去,什么时候才是头啊!”   甲莎莎也哼哧哼哧地说:“没有尽头也得跑,不然你回去跟它们干一架!”   犀:“那我还是跑吧!”说罢身形猛地窜出了一截,瞬间超过了甲莎莎。   他们的速度本就快,但他们跑了这么久,还没看见尽头,可见这片草原有多大!   妖兽汹涌的咆哮声和翅膀卷起的阵阵呼啸风声从身后源源不断地传来,催命般追赶着他们。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安澜突然想起了什么,指着他们的右手方向说:“那边是陨石林的方向,我记得陨石林的旁边有座大山,我们上山借助地势甩开它们!”   五人说定便行动,立刻转了方向往之前的陨石林奔去。身后的妖兽见他们变化了路经,好像知道他们要往陨石林去,蹬时发出更加威武的咆哮声。   安澜他们只感觉妖兽们的咆哮声震耳欲聋,而后便感觉身后的风声更大了。   兽群加速了!   妖兽想要在他们到达陨石林之前将他们捉住!   安澜暗道不好,这些妖兽竟然这般聪明。转头一看,却见天明落在最后面,再慢一点只怕不好。   在这五个人当中,速度最快的要数火炎,天明和安澜的速度都是在五人中垫底的,再加上刚才天明耽搁了一瞬,这一瞬间就能拉开很大的距离。   安澜不安的回头,只见天明已经快火烧屁股了,几头虎豹妖兽紧紧咬着他不放。   突然,安澜看见本来落后了一段距离的一头虎妖突然嚎叫了一声,像是在发出什么信号,随后就见它的翅膀用力一扇,身体瞬间拔高了一截,两条前腿落在了前面的一头虎妖背上借力一跃,身形就在半空中消失不见了!   安澜一眨眼,只见此妖兽张开的大口像通往幽冥的黑洞一般朝天明的脖子咬去。她心里又焦急又惊疑,这妖兽还会搞偷袭!   妖的感觉本就异常灵敏,天明已经感觉到死亡的气息呼啸而至,就在那一刻,他感觉脖颈间像有一阵阴风掠过,暗道不好!   说时迟,那时快,安澜突然出现,出掌用气将他往前一送,随即连转身都来不及,另一只手一伸,防护罩的波纹以从来没有过的速度向外延伸。   这一切只发生在万分之一秒,但是,在这一瞬间时间仿佛都停止了。   前面的几人听见动静都转头看了过来,天明被安澜一掌推开后担忧地向后张望,只见身后的安澜侧对着他们和身后的妖兽群,左手朝着妖兽群的方向崩得笔直,五指张开,指关节用力到凸起。   她微微低着头,几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感觉她在烈日的照耀下,浑身上下散发着一层淡金色的光芒。   就在这眨眼间的功夫,奔在最前方的一群妖兽直接撞到了防护罩上,在接触的瞬间又被巨大的冲击力反弹了回去,“碰”地一声落在了几百米之外的草丛中,发出一阵阵痛苦的嘶吼。   有的妖兽被反弹回去后直接砸到了其它妖兽身上。妖兽群顿时一片鬼哭狼嚎般的吼声。   安澜来不及多想自己的防护罩的范围怎么又增大了,转头对身后四只说:“你们先走,我殿后!”   四只见状迅速分析形势,此时他们最好的办法就是快速离开,他们越快,安澜便能越快跟上来。而且他们必须趁着妖兽群反应过来之前行动,为安澜争取时间!   四人脑中如同划过一道闪电,无需多说,下一瞬便全力往前急奔。在他们身影消失在原地的下一刻,安澜便倏地收了防护罩,逃之夭夭!   陨石林中林立着各种奇形怪状的陨石,这些黑色的陨石群刚好形成一片天然的屏障可以阻挡妖兽群。   安澜到达陨石群外围的时候,见那四只竟然停在原地等她,遂朝他们大喊道:“你们还等什么,快走!”   随后四人便感觉面前扫过一阵凉风,安澜早就超过他们跑进了陨石林的深处。   四人:……白感动了!   至于安澜,她可没什么好担心的,她本就几个人里速度最拉垮的,就让他们追吧。   一进入陨石林,后面追赶的妖兽数量明显下降,想必是受到陨石林地势的限制所致。   但即便如此,妖兽的数量也有几百头,即便受地形限制,后面的妖兽还是会陆陆续续追赶上来,这些只是时间问题,形势并不乐观。   几人按照计划将妖兽群引入陨石林深处陨石最密集的地域之后,便借助陨石隐藏身形,向旁边那座大山靠去。   大山说是在陨石林的旁边,其实二者之间至少千里之距,但比起那大草原的范围之无边无际又感觉近在咫尺,再说这点距离对他们来说实在不算什么。   五人将大部分的妖兽引入了乱石丛生的陨石林中,却还有来不及进入陨石林的妖兽察觉了他们的动向,直接超近路朝他们杀来。   安澜一边跑一边抬头仰望,看着前方云封雾锁,巍峨雄浑的高山,心中不免升起一股敬畏之情,同时也有一种不安的情绪在滋生。   大山气象森严,怪奇横生,不知道这山上会有什么,但此刻他们已经无路可走,进山是唯一的选择! 第22章 万妖城之骊龙宝珠(8)   安澜本就跑在最前面,正准备先进山探探究竟,就听身后传来一阵响破天际的呼救声。   “安澜,救命啊啊啊啊啊啊!”   听见这声凄厉的呼喊,安澜身形一顿,转身一看,犀那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最后面,经历了之前天明所经历的同样的情景,而且比之更甚!   原来犀刚才看见了一只落单的豹妖,但那只的豹妖的目标并不是他,而是在他前面的天明,因此与他齐头并进却没去撕咬纠缠,可是犀却捞起三叉戟往对方身上就是一狠戳,将那头豹妖戳了个对穿。   解决了一只豹妖,犀本来洋洋得意,结果他却没想这一戳的功夫却让他的速度慢了下来,而只这一点速度的差距就被身后成群结队的妖兽追赶上来,密密麻麻的妖兽挤在一起朝他扑去,给他包得密密实实,逃生无门!   这种危急时刻,安澜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算立即瞬移过去都来不及,本能地向犀的方向伸手。   下一刻只见犀一脚没踩稳似的往前扑去,而追赶他的妖兽却被什么东西给弹得飞了出去。是安澜的防护罩!   这时候安澜才有时间叹口气,心想这条狗还能不能老老实实地跑路?!   而另外三只一直注意着这边的情况,见此情形也松了一口气,当时他们都以为犀要葬身豹口了!   五人终于顺利进山,安澜一边跑一边想,果然是绝境出英雄,今日这场追赶战,她使用了两次防护罩,两次都让她有新的发现。   第一次防护罩的范围扩大得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回想她在万妖之坟时使用的防护罩只是一个封闭的球形,而且范围堪堪能将他们五个人罩住,如今却能拉成半月形,像盾牌一样用来阻挡妖兽了!   而第二次,她精准地切断犀和他身后的妖兽之间几乎不存在的距离!   想到这里,安澜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   心在飘是怎么回事?   五人很快进入大山腹地,山上的树木比山脚下的更加茂盛,参天大树比比皆是,树盖冠冠遮天蔽日,比起还在身后追赶的妖兽,这些树更像拔地而起的巨兽。   幸好它们只是树。   安澜他们的计划是爬到山顶,利用山顶的云雾之气作为天然的迷幻阵,彻底甩开他们,然后五人从另一个方向下山。   然而,就在他们心无旁骛一心赶路时,却听见右方传来了一阵击石般的铿锵声。   这种声音着实奇怪,但令人惊讶的是,一直在他们身后穷追不舍的妖兽,竟然都同时停下来。五人见此情况也不免停下,想要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妖兽们匍匐在原地,龇牙咧嘴地盯着传出声响的方向,却不敢前进一步,甚至有的还畏畏缩缩地向后退,显然是在惧怕什么。   随着铿锵声越来越近,五人逐渐靠拢在一起,做出了迎战的准备。   他们意识到,即将出现的东西可能比这些妖兽群更加棘手。   就在五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时,前方密林深处突然闪现出了几个黑色的身影,再下一瞬间那几个黑色身影才变得清晰。五人这才看清楚,对面朝着他们疾奔而来的是四个男人。   而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一群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怪物,那奇怪的铿锵声就是那群怪物所发出的。   那四个男人也已经看见了前面的安澜等人,片刻功夫,他们已经停在了安澜等人面前。不是他们不想跑,而是身后有怪物在追,身前是安澜几人,而山下的方向呈半圆形早已围满了虎豹群妖。   安澜眉目一动,跟甲莎莎对视了一眼。两人都认了出了,这四个人就是上次她们在九尾狐星的选美大赛台下遇到的那四个人。   这么巧,之前在城外的时候见死不救的也是四个人,难道是同一批人?   这时的气氛颇为诡异。两只小队的人都没说话。五人看着四人身后的怪物,四人看着离五人不远处的虎豹妖兽群,心里都有些五味陈杂,连逃命都忘了。   他们这是什么运气?   这两群妖兽混在一起追赶的气势绝对是一加一大于二啊!   大家都意识到了这一点,下一刻,他们不约而同地朝山顶方向跑去。   看来两队人想到一块去了!果然不出所料,就在他们转身的瞬间,身后响起了一阵野兽嘶吼咆哮的声音和击石般的铿锵声,两种声音顿时混杂在一起,与此同时树林里迅速弥漫出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天明一边跑一边担忧地问:“谁受伤了?”   没人回答他。   没人受伤啊!   犀的鼻翼动了动,说:“不是我们的人。”   同时李正白四人也闻到了这股味道,也以为有人受伤,但每个人除了狼狈一点外都完好无损。   那这些血腥味是怎么来的?   两支队伍都感觉到不对劲,不由都转头向后张望,这一望却让他们惊讶得停了下来。   “他们怎么自相残杀?”火炎疑惑道。   没有人回答,显然大家都陷入了迷惑中。   安澜看着那群奇怪的妖兽,想了想终于明白了其中的机巧,便道:“那是狰。”   这奇怪妖兽声音如击石,身披豹纹,全身呈赤红色,身后五条尾巴向下卷曲,头上长着一只角,稍微向右弯曲,身姿威猛,满脸桀骜,正是传说中生活在章莪山上的神兽,狰!   只是传说中的章莪山寸草不生,而这座大山却植物茂盛,看来随着时代的变迁,就连神兽也要适应环境才能生存。   狰向来喜欢以老虎猎豹为食,正是这些虎豹妖兽的天敌。怪不得他们会放弃追赶两只队伍,转而攻击虎豹妖兽。   那些虎豹妖兽本来长了一双翅膀,要是在平原地区,想要逃避狰的追捕会容易很多,可是山中树林茂密,高大的植被很多,它们想要挥动翅膀逃走已经不可能,但是跑又跑不过地头蛇狰,只能正面迎敌,因此伤亡惨重。   山间树林中充斥着着虎豹妖兽的惨叫声和狰铿锵有力的嘶吼声,响彻天际,直上九霄!想必它们也很少遇到这样主动送上门的猎物,一时之间杀红了眼。有些位于后方的虎豹妖兽已经折身往山下奔去。   “怪不得当时在山脚的时候,它们的速度慢了下来,我还以为他们不会追上来了。”天明看着满地的兽躯说道。   甲莎莎问:“那他们为什么又追了上来呢?不知道这上面有天敌吗?”   “应该是犀杀了一只豹妖的缘故,”安澜解释道,“这些群居的妖兽一向团结,你杀了它们一只,它们就势必追杀你到天涯海角才肯罢休,今日若不是遇到了狰,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摆脱它们。”   三只闻言面无表情地看向犀。   犀指着自己的鼻子,结巴道:“是,是我?”   这时安澜说:“也多亏了你那一下,将它们引了上来,不然……”她的话意犹未尽,瞟了眼隔壁的四人小队,意思不言而喻。 第23章 万妖城之骊龙宝珠(9)   安澜的意思是,幸好犀将这些虎豹妖兽引了上来,不然被狰拿去塞牙缝的就变成那四个男人了,就连520小队也有可能被波及。   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犀本来很忐忑,转而得意道:“那可多亏了我!”   安澜见他这副转危为安的好笑模样,摸了摸他的头说:“是,多亏了你!”犀好像很喜欢安澜摸他的头,还往她的手的方向蹭了蹭。   火炎见状道:“安澜,你就纵着他吧。”安澜笑而不语。   两只小队决定按照原计划上山,将妖兽群扔在身后,让它们自己去打吧。   万妖城虽有万妖之称,但何止万妖,危机四伏,乱象横生。   这里就像一个自然界的缩影,妖兽们也有自己的食物链,他们今日运气好,遇到了狰才得以逃脱,下一次可就说不定了。   只见那山上云雾缭绕,目不可视,鬼知道上面有什么?但如今这是他们唯一的路,只能进不能退了!   然而让人没想到的是,两只小队竟然一路上再也没遇到什么妖兽,顺顺利利地下了山。这让一路奔波就没停下来喘口气的安澜等人反而感觉不适应。   这时听天明说道:“你们看那边。”   众人跟随天明的手势看去,令他们没想到的是,在大山的那边是一片平原荒草,在山的这边却是一片湖泊,而在湖泊的对面又是一片连绵起伏的山峰。   之前他们在山的那头,根本连这边的一点边角都窥视不了,可以想象之前的大山是多么的高,多么的大,怕是他们为妖生涯中见识过的最大的一座山。   而今现在这片山脉虽然高度还不及之前那座大山的三分之一,然而对于普通的人来说,已属悬崖峭壁,不敢攀登的类型。   万妖城这地界,实乃奇异。   天明打开地图看了一眼。这是他们出发之前领的万妖城地图,每个人的光环上都有一份,但是除了天明没人愿意花时间去研究。   安澜之前也看了一眼,发现这地图有也等于没有,上面的只有几个重要的地标和方向箭头,跟她所想的详细的路线图完全不同。她反正是看不懂的。   天明对他们说:“地图上显示,越过对面的山峰是最快的路径。”   安澜心想,他们路过平原,爬上高山,如今才从山上下来。   在这期间他们不仅被虎豹妖兽群追赶,还见识了传说中的神兽狰的厉害和凶残,实在不愿意再上山,谁知道山上有什么东西等着他们?   安澜将想法说了出来,本想问问大家的意见,没想到几只一致点头,显然对山林这种地方有了心理阴影。   安澜便问天明:“还有没有其它的路?”   天明再看了一眼地图说:“有。”然后手指着这片连绵的山脉说:“从山脉绕过去。”   绕过去?安澜看了一眼这片山脉。   山脉如同一根丝带,蜿蜒曲折地蔓延在这片土地上,远处的山峰都被雾气隐藏,根本看不到尽头。然而,看不到尽头不代表没有尽头。   安澜打开地图确认了一番,心想,以他们的速度,就算绕路也最多不过一天的时间,总比上山遇到什么麻烦的好。五人略一衡量,意见达成了一致,正准备出发,这时却听一位不速之客问:“你们的地图哪儿来的?”   五人转头,这才发现那四个男人还没走!   五人相互间对视一眼,火炎不客气地问:“你们怎么还在啊?”   “这地界又不是你们的,我们为何不能在?”安钦原走出来说,“再说,刚才我们还救了你们一命呢,要不是我们引来了狰,你们现在还被那群老虎豹子追呢!”   “你们救了我们?”火炎不可置信地笑了笑,一脸不服气地说,“要不是我们引来了那群妖兽,你们的下场恐怕更惨吧。”   “话不能这么说啊兄弟,”黑长发的上官渊走了出来,“怎么说我们也算相互帮助吧,相逢即是有缘,何必相互伤害。”   火炎正准备说什么,却被犀截了胡:“谁跟你们是兄弟啊,之前在城外毒雾中见死不救的是你们,如今你嘴皮子一翻,就成兄弟了?”   对面的四人一听后,相视一眼,面上都有点尴尬,然而估计他们也是厚脸皮的人,竟然瞬间就恢复了自然,只听那上官渊对犀道:“这位兄弟怎么称呼?”   他本以为他都这么客气了,对方怎么也会给点面子吧,结果却见犀白眼一翻,道:“都说了不是兄弟,这年头,怎么还有出来乱认兄弟的。”   上官渊闻言,眼眸一眯,显然是动怒了。   安澜在一旁看着,心中暗道这几个人气质卓然,浑身上下又写着“我很高贵”四个大字,必定常年娇生惯养,说不定从小到大就没受过一点闲气,却不知为何进了这万妖城来受罪。   再想到上次在九尾狐星的红灯区选美台下,她就不小心撞了那白皮男人一下,那刺头都要将她拦下来,让她道歉,想必家中规矩极严,说不定是某个大家族出来的公子哥儿。   这种人含着金汤匙出生,从小众星拱月地长大,没遭受过社会的鞭打,即便一时客气,也是另有目的,怎会受得了犀这么直白的丑话。   安澜想了想,开口道:“你们不离开,无非是听见了我们刚才说的地图的事。这地图是我们出发前在系统领取的,你们没有,说明你们进万妖城并不是通过正规渠道,想必各位也不想今后出去有麻烦找上门吧。”   安澜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刻意留意观察对面四人的神情,将他们细微的表情变化都尽收眼底,暗道自己猜得果然没错。   这四人偷偷进入万妖城,并且还没有惊动九尾狐星的官方,连无支祁酒店这个任务发布方都没有察觉,不得不说明他们有点手段。   确定了这一点,她这才继续说:“我看这样吧,想必你们也是知道的,我等有任务在身,实在不想在此耽搁时间,刚才你们也听见了,如今想要越过这片山脉有两条路,一是翻过山峰,这是最快的,二是走山脚绕过去,这比较耽搁时间,但无奈我等对这山林早已有了心里阴影,所以已经选好了第二条路,各位也可自行选择,我们就不打扰了。”   说罢,安澜就客气地点了个头,然后给四只递了一个眼神,五人就准备启程离开,却又听身后一人道:“这不是那日想要跟我们打架的女妖怪吗?”   安澜半转的身体僵住,又转回去看着说话的人,是那个皮肤最白的男人。   安澜皱着眉问:“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跟你们打架?”   “那日,你对你旁边的小妖怪说,下次有机会打一架。”李正白道。   安澜闻言面色微变,这话明明是那日这四个人走后她才说的,当时不过戏言,谁都没当真,谁知竟然被这四个男人听进了去。   这几个是顺风耳吗?   安澜看着李正白,嗤笑道:“这些不过玩笑话,阁下当真了?” 第24章 万妖城之骊龙宝珠(10)   李正白自然是没当真的,不过刚才听了这个女妖怪的长篇大论之后,总感觉她说这么多的目的无非就是为了甩开他们。他心中一时异样,就拿上次的话故意刺她一刺,如今想来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提起旧事。   这时,身边几人也回过味来,犀问安澜道:“这几个就是上次那几个?”见安澜点头,犀的圆眼睛瞪得更圆了一圈,嘀咕道:“这是什么狗屁缘分。”   这时甲莎莎走上前来:“第一次让我们道歉,第二次见死不救,现在又缠着不放,嘿,我说你们几个到底想干嘛呀?真想打一架啊,本小姐我奉陪到底!谁怕谁呀!”话音刚落她就亮出了金刚棒,“碰”地一声杵在地方,灰尘都溅起了十丈高。   安澜见状不好,甲莎莎这架势怕是真想打一架,她刚想阻止,又见火炎亮出了赤焰鞭,手腕一番将火红的赤焰鞭往身侧一甩,顿时又是一阵沙尘漫天。   这两只凑在一起还真像炮竹,一点一个燃!   对面四人顿时面色微沉。他们还真没被人如此挑衅过!   安澜的视线在他们身上转了一圈,最后放在李正白身上,见他面色不愉,暗道糟糕,上次她就看出来这个人是这四个人里的老大,另外三人实际上都以他马首是瞻,如今他生气了,双方还真有可能要打一架了。   这几人既然敢进万妖城,必然有其过人的本事,实力定然不可小觑。他们此次的目的是骊龙宝珠,到最后可不要正事儿还没办成,就被这四个毫不相关的人折了兵力。   安澜脑中如电闪过,万分警惕地看着对面,只感到双方的氛围十分紧张,一触即发,就像一根绷紧了的玄。   就在这时,只见那刺头身影急闪,直奔火炎而去!   火炎见状赤焰鞭横向一甩,身影便消失在原处。眨眼的功夫不到,便与刺头战到了一处。   安澜挥开面前的灰沙,干咳了几声,心想火炎和甲莎莎不仅脾气像,还都喜欢跟地上过不去,不是甩鞭子就是杵棒子的,还老是让他们吃灰尘!下次一定要记得提醒这两大哥大姐,也稍微考虑一下隔壁的心情。   终于恢复了视线,安澜转眼看去,只见火炎和刺头已经边从陆地上战到了湖泊上,又从湖泊回到了陆地,下一瞬又出现在了半山坡。   那刺头手里拿着一把浑身冒着蓝色莹光的武器,那武器随着招式的变化,一会变成刀,一会又变成棒,还能延伸变成跟火炎的赤焰鞭一样长的鞭子,唯一只有颜色不同。   这到底是是什么武器,这么奇怪?她不由看向天明。   五人之间早已形成了默契,安澜这一眼看去,天明就明白何意,走近后凑在她耳边对她解释。   安澜一边听天明耳语,一边敏锐地感觉到对面有两道无形的能量集中在她身上,这能量让她既熟悉又陌生,具体是什么她暂时不清楚,不过她却知道,这两道能量来自不同的两个人,而这两个人又想像上次一样在偷听!   安澜心中冷笑,他们真是欺人太甚!气急的同时,一道无形的防护罩将她和天明裹了起来,隔断了外面的监听。   那边安钦原和上官渊对视了一眼,眼中尽是不可置信,他们被发现了?!   他们的精神力一向所向睥睨,除了老大这种等级的人能轻易发现他们的能量波动之外,整个星际他们都没再遇见几个。如今却这么容易就被发现了?这是巧合还是真的?   二人顿时面色凝重地看向李正白,他却看着那两道凑在一起的身影不知在想什么。   其实在他们的精神力被弹回来的瞬间,他就已经察觉到了。   安钦原和上官渊的精神力意志攻击在人类中都属于佼佼者,鲜少遇到敌手,如今却连一个小小的防护罩都穿不破,不仅如此,还被人提前察觉给弹了回来。   这妖界,还真是卧虎藏龙,就连这个小小的九尾狐星,都藏着这么一个厉害的妖怪。   可刚才的防护罩到底是谁?是那个女妖怪的还是男妖怪的?观那女妖怪的身形体态,只有十七八岁的模样,而那男妖怪至少看起来像个成年人。   按照妖怪修炼的常理,妖怪修成人形之后,会变成一个五六岁的小孩模样,然后通过妖力的恢复,面容体型会随之发生变化,妖力恢复越快的,身形长相也会变得越快,最后定格在成年时期的相貌。   用人类年龄作为对比的话,妖怪在成年后,也就是二十岁之后,妖力才会完全恢复,所以他们三人才会更偏向地认为,刚才的防护罩属于天明。   千言万语只在一瞬,在天明几句话向安澜解释清楚之前,他们已经转移了目光,不过却不敢像之前那般轻敌了。   根据天明的推测,刺头拿的武器叫做千变万化刀,是由这种武器的功能和第一个形态命名。即这件武器能够千变万化,且它的第一个形态是刀。   据说,要支配这种武器需要使用者本身具有强大的力量,若是妖怪,必定为修炼了多年的大妖。   若是人类,那此人的意志力等级必然属于3S级或在其之上。   3S级本就位于S级中的顶尖,其下还有S和2S级,再往下不谈也罢。往上的话,也只有V级存在了,这是如今人类联邦中发现的最高等级的意志力。   传说中处于这个等级的人的意志力,可以和鲜少出世的妖界三位上古大妖相提并论,但这种人少之又少。   如今妖界封闭,九尾狐星通往各星的航道早已关闭,安澜自然而然地认为,这几个是修炼已久的大妖,实力自然不逊。   只是如此一来,火炎必定要吃亏了。安澜再次看向战场,发现对方的千变万化刀不怕赤焰鞭上的火焰,只要二者一接触,赤焰鞭上的火焰便会熄灭。   武器上已经吃了亏,再加上对方的武力值更高,再这样打下去,火炎输掉只是时间问题。   而观那刺头的招式像是经过特殊训练一般,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取人性命!就像是……像是中国古代的贵族豪门专门训练的出来的死侍!   想到这一点,安澜不由大惊,对这伙人的身份更加怀疑。   她一边想一边静静盯着他们的方向,随时准备出手。她不知道她是不是那刺头的对手,也不顾及二打一公平不公平,反正要在那可恶的刺头手下将火炎救下来再说!在这性命攸关的时刻,若是还遵守这些死板规矩,恐怕一会见到的就是火炎的尸体了!   谁知还不等她行动,那边甲莎莎见火炎吃亏,早已忍不住了,握紧手里的金刚棒直奔战场而去,天明想拦都没来得及,安澜暗道自己大意了,早该想到甲莎莎这个暴躁丫头会忍不住的。   结果甲莎莎在半路上就被安钦原拦了下来,安钦原一边轻松应对,一边对甲莎莎说:“我说小妖怪,人家一对一,你上去凑什么热闹,来来来,本少爷来陪你过几招。”   他说话的语气就像是在开玩笑,然而出手却招招狠厉,毫不留情,虽不像刺头那般夺人性命,但若被打中一下,必定血溅三尺,不休息个三五个月别想恢复过来! 第25章 万妖城之骊龙宝珠(11)   甲莎莎如今正属于快速恢复妖力的关键期,她当初加入小队的目的就是为了通过历练,加速妖力的恢复,若此时受伤,对她来说无异于灭顶之灾!   她在短短几招中已经意识到自己遇到了高手,当下严阵以待,将手中的金刚棒舞得虎虎生威,只见二人身影被一道道金色光影包围,那都是金刚棒留下的辉影。   他们的身形快如闪电,若换成普通人恐怕只能感觉到身边有一阵阵妖风袭来,却什么也看不见,然而安澜他们却看得真真的,也是因为如此,安澜才会心焦不已。   只见安钦原的身形像慢动作似的闪开躲过了甲莎莎的金刚棒,霎时右手中就多了一把荧光闪闪的剑,随着剑的出现,似乎还伴随着一声幽幽剑吟荡漾在山间。   这剑不会还有剑魂吧?   安澜来不及想太多,只知道这定又是一把厉害的武器。   她看向天明,只见天明指尖点了点光环,安澜会意打开光环一看,天明的私聊页面上发来了一条讯息:搬山填海剑!   安澜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光听这名字,就能猜出搬山填海剑的威力。他不会真的搬起一座山来砸死甲莎莎吧?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甲莎莎和安钦原的身影分开了一瞬,就在这一瞬,安澜似乎看见了安钦原露出了一丝笑容,还不及她猜测他要干什么,他已挥剑横扫,顿时大地出现了震耳欲聋的轰响。   下一刻,只见安钦原剑尖所指的方向,一座山峰已经拔地而起,直接向甲莎莎砸去!   甲莎莎虽有一瞬间的震惊,却也不是吃素的,当即手中的金刚棒就横竖向同时延伸,变成了擎天柱,然后一刻也不敢耽搁便向那山峰一棒子挥下去,随着口中一声厉呵,瞬间便将那山峰劈成了两瓣!   被劈列的山峰有片刻停顿,而后便轰然倒下,又是一阵惊天的巨响!   甲莎莎这一招着实厉害,让原本漫不经心的安钦原也刮目相看,他终于收起了吊儿郎当漫不经心的神情,准备全力迎战,心中发誓定要将这小妖怪的气焰压下去!   甲莎莎越打越兴奋,根本没注意对手的变化,而安澜和天明在一旁看着,立刻就注意到安钦原神色微动。   这是要认真了?   这时,犀对安澜说:“安澜,我怎么感觉不妙啊。”   安澜:“本就不妙,你现在才发现?”   犀圆润的眼珠子一动,祭出三叉戟就准备上去帮忙。安澜见状连忙阻止道:“别动,他们已属冲动,你再一上去,就真变成混战了,到时候不好收场,别忘了我们来此的目的,可不是为了跟这几个人打架。”   经过安澜这么一提醒,犀点了点头终于想起了他们的正事,遂收起三叉戟,向对面张望了一番而说:“安澜,我怎么觉得那两个人有点奇怪。”   犀的眼神在安钦原和孤少安之间来回转了一圈:“但是哪里奇怪我也说不出来。”   安澜转眼看着他,想了想道:“我也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你也察觉到了。”   见犀点头,安澜便知从火炎和刺头开战的时候便存在的怪异之感,并不是她一个的人错觉,这其中她们定然还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是什么呢?二人将他们的感受告诉了天明,想问问他的看法,不想他也说有同感   这,就奇怪了。   但还不及细想,她便注意到火炎已经处于强弩之末了!   只见那千变万化刀已经变成了一条蓝色的长鞭,鞭上还有倒刺,那倒刺还能伸展成钩子的形状。   一红一篮两条鞭子像两条蛇一般纠缠在一起,瞬间将赤焰鞭上的火焰全部熄灭,而后蓝色鞭身上的蓝色光芒突然大盛,孤少安手臂用力一握,随之一股强大的力量便通过鞭身传到了火炎身上。   火炎仿佛是被闪电劈了一般,倏地松开握着鞭柄的手掌,谁知那股力量竟然能隔空传递,借助空气的传播直指火炎胸口而来,速度快得火炎根本躲闪不及,只能硬生生接下一招!   此时安澜再也安耐不住,电光火石间便到了火炎身边,也不管那股无形的力量有多强大,伸手便用防护罩接住了。   她之前见对方招招致命,心里早已怒极。就在这股力量被防护罩弹开的前一刻,她手掌一握成拳,防护罩也随之向内弯曲,像人的五指般将力量的一头狠狠抓住,而另一头自然连接在力量的源头,孤少安手里。   孤少安正惊疑间,已经察觉到了安澜的杀意,这股杀意令他本能的胆寒。他正欲收回自己的精神力,拉扯之下却发现自己的精神力在对方手中纹丝不动!   还不及他反应,只见安澜手用力一拉再一放,就将他的精神力成倍地反弹回来。   孤少安不禁大惊失色,若被这成倍的力量击中,等于被自己的双倍力量反噬,后果不可谓不严重。   被逼无奈之下,他正准备拼死一搏,却不想李正白突然出现在他身后,为他挡住了这一击。   安澜冷眼看着李正白将她的攻击挡下,讥讽道:“我队友不过与你们口头上有些龃龉,阁下却想要取他性命,真是好狠毒的心肠!却不知几位是哪个世家大族的公子少爷,以后我等但凡见到刻上几位姓氏的名牌,必定绕道而行,有多远躲多远,免得动不动就有被杀的风险!”   她实在是心中有气,故此故意将这番话说得尖酸刻薄,不留情面。反正这个仇是结下了,没有再客气的必要!   回想这段时间以来,她还没在九尾狐星上遇到过如此不讨喜的妖怪,果然是她见识浅薄,如今长了见识。   那李正白本也认为没必要闹到这种地步,奈何孤少安就是这个脾气。   他本想上前化解这场干戈,却不想被安澜一阵嘲讽,原本准备好的话在嘴里绕了一圈,转眼就变了味道:“你刚才不也想要取我兄弟的性命,大家彼此彼此罢了。”   “你兄弟尽出杀招,无非想取我兄弟性命,我就用了这一招,你就心疼了?他到底是你兄弟,还是你媳妇啊?”   安澜这话一出,就听见两道夸张的笑声,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是犀和甲莎莎。   这笑声无异于火上浇油,让李正白等人面色皆变,尤其是从李正白出手之后,就老老实实呆在他身后的孤少安。   孤少安当即怒发冲冠,身形一动便要再次冲上前来,不过被李正白伸手一拦,又心有不甘地退了回去,不过那双眼睛,就像两颗子弹一般,隔空往安澜身上射来。   安澜视而不见,她的目的本就是想气死他们,尤其是这个刺头!回想之前惊险刺激的一幕幕,火炎险些就栽在这个刺头手里,实在可恨至极!再加上她刚才将刺头的力量加倍给他反弹回去的时候,并无明显的吃力感,反而还感觉游刃有余。   她一向在遇到极端的情况下才会激发出更高的能力,当下也已经习惯,不觉惊奇,只是刚才天明说这刺头应该是个大妖,而她刚才却能轻松应对,也就是说,她比大妖还厉害?   这不能不让她心潮澎湃,极其想印证一番。   也是由此,她才不再克制自己出言相激,顺便发泄心中怒火,泥人还有三分脾性呢! 第26章 万妖城之骊龙宝珠(12)   安澜也不是没有自己的计划。从这两次的冲突中,她早就看出来这个刺头极其护主。每次他们矛盾的起因都是他感觉自己主子被冒犯了,才会像炸了毛的狮子一样跳出来。   之前交手那一下,她只是占了先机,想那刺头根本没想到差点会被她给收拾了,掉以轻心才导致一败涂地,如果能引他再出手,好借此机会跟他认真较量一番,估计也能将自己的真正实力摸个大概了。   但没想到他被他主子给拦了下来,难道他能咽下这口气?   而另一边,在安澜去救火炎的同时,天明就去将甲莎莎带了回来。安钦原本就不想在万妖城中引起麻烦,之前出手拦截甲莎莎不过是怕孤少安吃亏,所以见天明插手将甲莎莎带走也并无阻拦的意思。   只是如此一来,安澜和李正白之间如针尖对麦芒般的对话,就一字不差地落入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天明带着甲莎莎回到原地跟犀汇合,三人对视一眼都罕见地露出了担忧之情。   他们与安澜相处时日不多,但也清楚她的脾气。她虽然长得少女模样,但性格稳重,鲜少生气,平日里与他们斗嘴也只是玩笑话,从没当真过,如今却从她嘴里听到这样的言语,显然已怒上心头。   而另一边的情形也差不多,那三人见李正白面有怒容,都开始不寒而栗,他平日是极少生气的,就算生气也不会表现在脸上,如今却……   其实连李正白自己也很奇怪。他从小接受的教育第一条就是不要让任何人看出自己的情绪,但看着面前这个女妖怪,他就是控制不住心里的怒气,想要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妖怪一个狠狠的教训!   所以,两队人如今都有了一个共识:恐怕这一仗免不了了。   顿时,两队之间犹如多了一道无形的天线,将他们一分为二。   只见安钦原已经收起了戏谑之情,孤少安这个刺头站在李正白身后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们,而一直没出声的上官渊的手中,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多出了一把七窍玲珑锤。   这是准备开战的架势!   两边不遑多让,本来站在原地的天明三人早就来到安澜和火炎的身边,五人站成了一条半弧形,手中皆握着武器,防备地看着对方,只等着那猝不及防的瞬间。   这时,世间万物的声音仿佛都已经消失匿迹,只有呼吸声可闻。   如今的形势令安澜始料未及。她本想和那刺头单打独斗,却没料到那李正白的身份最是尊贵,从前哪里有人敢在他面前说这种冒犯之语,今日第一次听见,他感觉倒是新鲜。   就是心情不大新鲜!   安澜迅速在心里权衡利弊,若是两队人这时交手,即便他们多了一人,也不一定赢得了。   从目前的情况来分析,之前对方动手的两个人实力都不容小觑。   火炎明显不敌刺头,而甲莎莎虽然还没来得及跟对方分出胜负,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人在对战中明显留有余地。   而剩下的两个人,实力定不会在这二人之下。   若按照天明之前的分析,刺头处于大妖级别,那其他三个的等级说不定相同,或者更甚!   安澜知道,天明他们还处于恢复期,和大妖之间些许距离,而这些许的等级之分,其间妖力的悬殊却有天壤之别。   像这种跨等级的对战,对他们来说没有什么好处,能免则免。   两队人的身形都如定格般停滞不动,相互之间又尽是剑拔弩张之势。在这紧张的时刻,谁先动,就代表谁要出手。   就在这时,众人突然感觉山林中有一道很细微的动静,等他们转头时,只看见了一道模糊的身影穿林而过。   犀问道:“那是什么东西,你们看清楚了吗?”   甲莎莎的位置离山林最近,听她不确定地说:“好像是一只猪。”   上官渊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收起了他的七窍玲珑锤,姿态轻松地说:“不管是什么妖兽,只有一只便没什么好紧张的。”   他说着走上前来,继续道:“我看今日也耽误了不少时间,不如,都休息休息?”   上官渊跟他的七窍玲珑锤一样,有一颗七巧玲珑心,他早已察觉到李正白并没有开打的意思。   否则像他那般刚觉果断说一不二的性格,若是要打,早就动手了,哪里还会耽搁这几秒的时间。用他自己的话来说,这就是在浪费生命。   但上官渊也不免心中疑惑,指挥官能吃下这种亏?想到这里,上官渊的视线转向了李正白对面的安澜,似乎似懂非懂了几分。   上官渊窥得几分蹊跷,干脆收起武器做起了和事老,这种递台阶的事,他一向擅长。   天明几人听他这样说便看向安澜,谁知安澜却根本没有理会对方的茬,反而面色凝重地看着山林方向。   他们知道安澜对这些妖兽有些研究,如今见她这副严肃的模样,连对面的强敌都没工夫理会,只道刚才那路过的妖兽恐怕有大问题!   天明向上官渊的方向点了点头,随后转身问安澜:“可是有什么问题?”   安澜摇头,然后问甲莎莎:“莎莎,你真的看见了一只猪?”   见甲莎莎点头,她又问:“有没有注意到其他特点?”   甲莎莎想了想说:“没有,我看着就像一只猪,而且还只是只小猪仔。”   这样啊,安澜收回目光,稍稍把心放了回去,这时却听安钦原说:“我看着怎么像只鸡?”   安澜倏地看向他:“你说什么?”   安澜神情紧张,脸上不免肃然了几分,倒是把安钦原吓了一跳,又转而调侃道:“你这小妖怪,这么凶作甚。”   安澜没管他的调侃,重复道:“你真的看见的是鸡?”   甲莎莎说:“不可能,我明明看见它的猪鼻子了!”   “少爷我还看见它的鸡爪了呢!”安钦原说。   安澜闻言喃喃道:“猪身,鸡爪,小猪仔,不好!”   “安澜,怎么不好了,你别吓我。”甲莎莎说,她最怕安澜这个样子,每次她这副表情,准有大事发生。   这时却听孤少安道:“你怕了就直说,不用故意妖言惑众!”   这话安澜还没反应,甲莎莎就先跳了出来:“谁怕你啊?!本小姐从出世以来就没有怕过谁!”说罢就抄起金刚棒准备抡过去,却被安澜一把拉了回来。   “安澜,”甲莎莎跺脚,“你拦着我做什么,今天不打一架,人家还真以为咱们怕了他呢!”   谁知安澜却低声哄道:“莎莎,听话。”   甲莎莎愣了一愣,就见安澜转过头去跟火炎说话。她离得近,自然听到了他们在说什么。   安澜问:“火炎,你调息得怎么样了?”刚才火炎一直没说,其实是在暗自调息。   火炎闻言点头:“差不多了。”他知道安澜这是有打算了。   安澜问:“跑得动吗?”   火炎道:“保证跑得比以前还要快。”   安澜笑了笑,下一刻便大喊一声“快跑”!五人何等默契,在安澜话落的一瞬间便同时动作。李正白四人只见对面五人倏地一下就消失不见了。 第27章 万妖城之骊龙宝珠(13)   安澜五人一骑绝尘,只留下一片灰尘送给身后四人。   安钦原看着这群人逃跑的方向疑惑道:“他们这是?”   李正白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道:“她在问他能不能跑。”   跑?什么意思?四人心中同时滋生疑惑之情,难道是怕他们追上去?这也太怂货了吧!   就在这时,天空一道闷雷响起,下一刻便大雨倾盆,打得树林中的树叶哗啦啦的响。   若是此时安澜一行人还在这里,定会惊讶这四人竟然都有防护罩。   四人用防护罩遮雨,在大雨中也显得闲庭逸事,安钦原“啧啧”了两声说:“他们也跑得太快了,你说对吧正白。”   李正白没有回答他,而是一直盯着山峰的方向若有所思,随后只见他瞳孔猛地一缩,喊出了一句跟安澜同样的话:“快跑!”   那三人也不知道好好的李正白为何要让他们也跑,但见他那突变的神色也知道事态紧急不容解释,便拿出看家本事跟在李正白身后。   就在他们身形消失的瞬间,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山崩地裂的声响,几人百忙之中回头一看,皆心胆俱裂,更是脚下生风,跑得更快了!   此时他们终于明白安澜为什么要跑,感情不是怕他们追,是怕身后的那些东西追呀!   就在李正白四人离开的瞬间,原本稳健的山峰发出了响彻天际的轰鸣声,随后大地开裂,裂缝犹如巨兽的利齿般向两侧分裂,并向前迅速延伸,速度竟然不亚于四人的逃命速度,而后,山体随之崩塌,巨大的泥石流倾斜而下。   而追赶他们的东西就是这如巨浪般的泥石流。   只见身后的泥墙如有生命般铺天盖地追赶者四人。   这一片连绵起伏的山脉横向是看不到尽头的,两侧最远处的山峰都被笼罩在一片云雾之中。   随着第一座山峰化作泥石流向他们扑来,紧接着第二座、第三座、第四座……一座一座相互交叠在一起组成了一座泥墙,如百川归海,一层叠一层,越叠越厚,越叠越高,最后穿过了云层,吞噬了湖泊,令金乌不再耀眼,大地不复荣光。   在如此毁天灭地的灾难面前,任你再厉害的人或妖,都只能逃亡。   李正白眼里闪过幽光,想到之前那个小女妖毫不犹豫转头就跑的气势,显然已经预料到会发生这种事。   但是她是怎么知道的?   他感觉身后泥墙沉闷的声音又靠近了两分,便抛开心里的猜测,沉声道:“加快速度。”   另外三人却在心中哀嚎:这已经是他们最快的速度了!   不提这四人顾着逃命,再也没心思计较与安澜等人的矛盾。却说安澜五人还没跑出多远的距离,就已经听见身后传来的天崩地裂的响动。当他们转头看时,后面的泥墙已经成势,直插云霄。   转而看见身后那四个狼狈不堪的身影时,却再也没有戏谑的心思。在这样的灾难面前,他们逃不逃得了还是个问题呢,哪里还有心情去幸灾乐祸。   安澜见火炎的速度还是那么快,看来之前为他争取的短暂时间,已经足够他恢复元气,便心中稍安。   这时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惨叫,她转头看去,亲眼所见的一幕不免让她心生惊惧。   原来李正白四人的反应速度还是慢了半拍。   他们身后的泥墙虽然体型看起来厚重,但速度奇快,就像被人操控着一般。刚才那泥墙已经追至四人身后,距离不过百米,如今却见它像巨人弯腰一般折了半截下来,带着一股通天的龙卷风,意图将他们四人席卷进去。   这泥墙高度参天蔽日,而厚度不可预测,还有这奇怪的妖风添势,他们若是被卷进去,后果不堪设想!   千钧一发之际,安钦原急中生智,祭出搬山填海剑向泥墙根部刺去,并将他全部的精神力传导至剑身。   没想到还真起了作用,只见那面巨大的泥墙停滞了片刻。   然而,也只有片刻。   下一瞬泥墙便卷土重来,恢复了往日雄威!   但也就是这片刻功夫为另外三人争取了时间,让他们免于被泥墙吞噬,然而孤少安却没这么好命了。   他距离泥墙太近,根本就来不及逃走,瞬间便被卷进了龙卷风中。他极力想稳住身形,力图不要再被卷进风后的泥墙中,但他没想到这妖风的威力这般强大,竟然硬生生卷着他想要跟泥墙融为一体!   安钦原在沙土乱飞的龙卷风中心,看着面前的巨大泥墙,心中暗道命苦,难道此命休矣!就在他快被卷进去的前一刻,一只手却从身后将他拽了回来,他转头一看,顿时脸色更加惨败:“你怎么回来了?!”   原来在他被龙卷风卷进去的瞬间,逃跑的三人便已经知道了,李正白当机立断命孤少安和上官渊全速往前跑,他则身形一闪直接进入了龙卷风中,将将把孤军深入的安钦原从死亡的缝隙中拽了回来。   二人勉强稳住身形,安钦原就冲着李正白喊道:“你怎么进来了,你可不能出事啊!”   却听李正白冷静地说:“你能进来,我为何不能进来。”   安钦原无奈道:“我们不一样!”   “有何不一样!”李正白道,“别废话了,我们要出去!”   事到如今,也挽回不了什么,安钦原干脆道:“以我二人之精神力汇聚在一起,兴许能争取逃命的时间。”   李正白点头:“正有此意!”   二人意见达成一致,下一刻他们一人伸出一只手,手掌相贴,另一只手对着泥墙的方向。只见二人周围出现了一层蓝色微光迅速朝四周蔓延开去,其中还能看见类似电流状的波纹。   安钦原的精神意志力属于S级中的顶级3S级,若说他在人类中实属金字塔顶尖,那李正白便处于顶尖的顶尖。他是人类联邦中少有的V级意志力攻击者,传说中实力媲美上古大妖的存在,再往上便没有了。   3S级和V级之间的距离,犹如天与地,云与海。   在二人手掌接触的一瞬间,安钦原就感觉到一股他从来不曾感受过的浑厚之力传遍他四肢百骸,让他顿感轻松了许多。原来这就是V级的力量。他心中羡慕不已,却不敢因此懈怠半分。   这时他发现妖墙的速度已经慢了下来,虽不是慢如蜗牛,但好歹给了他们逃出生天的机会。他正准备让李正白先出去,但话还来不及出口,只见李正白跟他相接的手掌一翻,便将他率先送了出去。   孤少安和上官渊早有准备,一把将他接住,身形毫不滞涩地继续往前跑。   三人一边跑一边忧心忡忡地看着身后,李正白不顺利脱身他们是不会安心的。若是他死了,他们就一起进去陪葬吧,反正也没脸回去见人了!   这时跑在前面的安澜等人也看见了这一幕,皆为他们捏了一把汗。   安澜面色凝重道:“不行,得回去救人!” 第28章 万妖城之骊龙宝珠(14)   安澜的决定引起了一片反对声。   火炎阻止道:“不行,你回去也是死,那么大面墙,任他天王老子来了也顶不住!”   犀也附和道:“绝对不行啊安澜,你打不过那面妖墙的!”   甲莎莎不甘落后:“我持相同意见,不同意你回去!”   天明说:“人各有命,这面妖墙太过骇人,我们全部加起来都不是对手,你不要冲动把自己搭进去了!”   四只罕见地态度强悍,安澜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解释道:“你们忘了我是谁了,我可是捉妖大师的后人,这面泥墙若真是自然灾害我倒束手无策,但它既然是妖,那便有弱点,我已经知道它的弱点在何处了,你们就放心吧,现在先把人救下来再说。”   “不行!你在骗我们,你不许去!”犀的态度不曾转变,异常坚定,“我不许你去送死!”   安澜暗叹犀关键时候的敏锐。她确实没有十足的把握,她说她知道妖墙的弱点是真,但却迟迟没有找到突破口,不然他们也不至于如此狼狈。   此去救人她内心也不免唏嘘,毕竟是拿命在拼,但她不去又心里不安。她明明有机会救他们,如果不救,如果这四人今天真的交代在这里了,她恐怕会自责一辈子!   心里打定主意,她便开始行动。   她从储物戒中掏出了一根漆黑的绳索,将绳索的一端绑在自己的腰间,将另一端带有机括的抛给了跑在最前的火炎,并对他说:“火炎,不要停,一直跑,绝对不要慢下来,一会我让你拉,你就按下这个红色的按钮,这绳子就能把我拉回来,记住了!”   说罢她就毫不犹豫地逆向而行,速度快得谁都没反应过来!   李正白被困在那阵龙卷风中,虽不至于被卷进泥墙中,却也难以脱身。安钦原三人一边要避免被泥墙裹进去,一边要注意着李正白的情况,委实狼狈得很。这时却见一道人影与他们反方向而行,嗖地一下往身后掠去。   身后是妖墙,怎么还会有人往那边去?三人惊讶地向后看去,正好看见安澜一跃闪身进入龙卷风中。   虽然之前就知道这是一股妖风,但安澜进来之后才切实地感觉到这股妖风的诡异之处。   从外面看,这就是一道巨大的龙卷风,而从内部看,周围漆黑一片,根本不像风的漩涡,而像一道正在急速旋转的黑暗通道,而且密实严谨,连外面的暴雨都透不进来。   周围都是被风席卷的狂沙碎石,夹杂着狂风的呼啸声和砂石的摩擦声,身在其中的人犹如身处一个黑洞洞的巨兽之口,随时都有可能被黑暗吞噬。   安澜一进入龙卷风的漩涡中心便感到一阵眩晕,等她好不容易适应了这种感觉时,却听见一道声音在问:“你干什么?”   砂石扑在脸上,让人感觉生疼,安澜随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却见李正白正臭着一张脸冷眼看着她,顿时她感觉心情又糟糕了两分。   她辛辛苦苦跋山涉水地来救人,却不想人家并不领情,也许不仅不领情,也许还怪她多管闲事呢!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自动忽视了他的话,问:“你还想不想出去了?”   李正白摇摇晃晃地,看着她没说话,安澜暗道此人还是如此矫情,真是浪费她一片苦心,她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要冒着生命危险回来受他的冷眼?   但她心里这么想,手上却没闲着,将腰上的黑色绳索一头甩了过去,见他接住了对他说:“绑好。”除此之外一句话都不想与他多说。   李正白像是明白她想做什么,这次倒是没有闹幺蛾子,干脆利落地将绳子绑在腰上,打了个死结。   与此同时,安澜的防护罩已经随之蔓延,渐渐地覆盖了大片的泥墙。   她进来之前已经注意到这四个人都有防护罩,可是他们为什么不用防护罩对付妖墙,而仅仅用来挡雨?但时间紧迫,她来不及问,想着等安全了之后再说。   她正在全神贯注与防护罩时,听李正白欲言又止道:“你的防护罩……”他的声音好像很惊讶,又好像很疑惑,安澜看了他一眼就收回目光,这面妖墙面积太大,她不能分心。   安澜的感觉没错,李正白的确是既惊讶又疑惑。   之前他以为,那道将安钦原和上官渊的精神力弹回来的防护罩是天明所发出,后来在她从孤少安手中救下火炎的时候,他虽然有所怀疑,却还没有完全推翻之前的推测,如今却见她的防护罩竟然能逐渐覆盖这道参天妖墙,他不得不推翻自己之前所有的猜想。   看来,之前的防护罩都属于她一个人。   李正白不得不惊异非常。   防护罩是人类进化出来的一项高级防护能力,顾名思义,防护罩的主要功能就是起保护作用,偶尔有的人能进化出更高级的防护罩功能,也仅限于加大防护范围,别比如说他的防护罩,就能扩大到常人难以估计的范围。   但是,从来没有人的防护罩能够进化出攻击功能,更何况一个妖!   而这个女妖的防护罩不仅切断了安钦原和上官渊的精神力,还能双倍反弹了孤少安的精神力,如今看来她还准备用防护罩对付这片妖墙。   这种恐怖的攻击力,以目前的情况看来,还有一种未完待续的意味。这个女妖的防护罩能力绝不仅限于此,恐怕今后还会有无穷的爆发力。如果她与人类联邦为敌,将会成为人类联邦一大劲敌!   他举起的手又放下了。他本想用精神力帮助安澜一起构筑这片巨大的防护罩,却又突然想看看这个小女妖的能力极限到底在何处?   其实人类进化出来的能力统称其实叫做“精神意志力”。如果正确地理解,这个词应该分开为“精神力”和“意志力”。   在星际分界之初,人类为了抵抗妖族进化出了精神力,由于这种精神力是为了对付妖族而生,所以跟妖力很相似,可以说二者同源不同根,从表面轻易不能看出区别。   但是,人类的进化远不止与此,经过千万年,人类逐渐进化出了一种比精神力更高级的特殊能力,传说中拥有这种能力的人能够——视物杀人!   人类为了区分这两种力量,为后者取名为意志力。   经过多年的探索和发展,人类又逐渐发现意志力可以分为不同的等级,一直从最开始的C-B-A级,发展到S-2S-3S级,到最后发现了V级。这种艰难的进化过程,一直持续了几千年。   然而,意志力虽然厉害,却极易暴露人类的身份,因为人类在使用这项能力的时候,周围会散发出一种特殊的能量场,这种能量场跟妖力截然不同,明眼人一眼便知。   如今人妖两界正在开战,李正白在登上九尾狐星之前便下令,为了免于暴露身份,在九尾狐星上绝不能使用意志力。   他的话就是军令。   所以,即便之前安钦原命悬一线之时,也谨遵这条命令;即便李正白被困其中,也不曾有过动摇。   由此可见人类联邦军队之中戒律之严谨。   李正白抬头凝视着逐渐被防护罩覆盖的滔天巨墙,心想如果自己跟她对上了,谁输谁赢?   这时,令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 第29章 万妖城之骊龙宝珠(15)   原来在李正白权衡利弊之时,延伸的防护罩已经停止,安澜也感觉已经到达极限了,不过也够了!   随着大地又一声轰鸣,直插云霄的泥墙竟然停了下来!   跑在前面的三人见状不由面露惊喜,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准备上前接应他们,这时却听安澜沉声呵斥道:“继续跑!”   自他们认识以来,安澜说话一向细声细气,就连挖苦他们的时候声线都没有这么下沉过,可见她如今已非常吃力,几人当机立断又转身往前急掠。李正白瞬间心领神会,立刻拉动绳索带着她从龙卷风中一起退了出去。   这龙卷风其实也是一股妖风,并且与泥墙相辅相成,如今泥墙暂时停滞下来,龙卷风也像失去了动力般,漩涡的力道比之前弱了很多。   然而,就在他们就要彻底脱离这股妖风的瞬间,安澜突然力竭,防护罩也瞬间失势。妖墙趁着她虚弱的瞬间,又毫不犹豫地扑上前来,而那股龙卷风比之前的气势更甚,虎视眈眈地想要将他们二人吞将进去!   安澜暂时力竭,想要再使出防护罩已不可能,顿时看向李正白。   这家伙不能一点力气都不出吧?他刚才的小动作别以为她不清楚!她不管他在打什么歪主意,如今可是二人性命攸关的时刻!   幸好之前防护罩拖延的丁点时间已经让二人与那面巨大泥墙拉开了些许距离,李正白见时机成熟,机会转瞬即逝,手腕一番,手掌中便凭空出现了一把造型古朴的剑。   安澜看着这把剑面露疑惑,感觉这把剑灰扑扑的不甚显眼,却不知有何厉害之处?   一切只在须臾,转瞬李正白已经举起古剑,迎面便对着汹涌而来的泥墙竖向劈将过去!   剑身突然光芒四射,只见李正白手持宝剑,开天辟地般干脆利落地将泥墙一分为二。   泥墙顷刻间便向两边倒塌下去。一声类似野兽的痛苦低吼响彻万妖城的土地。   在一旁目睹了一切的安澜不由大惊失色,小白脸这身鬼畜的本事到底是从哪儿学的?   厉害呀!   然而还没等她彻底松口气,李正白已经掠身而过拉着她就全速往前冲。   安澜见这架势,意思是这事儿还没完?   这时听见身后又传来一阵重物撞击的声音,她在逃命途中回头看了一眼,却见刚才被劈成两半的泥墙还没彻底砸在地上,就从半空中直起了腰,又卷土从来!   她和李正白离得最近,已经能感觉到泥沙砸在身上的疼痛感。龙卷风的狂叫声像催命符般催促着两人前进,安澜这时扯开了嗓门大喊了一声:“你们快找狸力!”   “大姐,什么是狸力啊?!”安钦原问出了大家的心声。   甲莎莎跑在最前面还不忘回头望月:“安澜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们放心!”安澜喊道,“狸力就是你们刚才看见的妖兽,长得像个小猪仔,但爪子像鸡爪,体型不大,快找,它应该就在附近!”   但是众人找了半天,周围连一只虫子都没有,更何况妖兽。   这时,安澜身边的李正白问:“你的意思是后面的泥墙是一只叫做狸力的妖兽在作怪?”   安澜终于不用再劈着嗓子喊了,一边向周围张望一边说:“对,只要找到它,这泥墙就有破解之法。”可是这周围确实干干净净啊!   一侧的山峰还在蔓延,他们经过一座山峰,这座山峰就会自动加入到身后的泥墙队伍中,致使身后的泥墙越来越高,越来越厚,大半边天都被它挡住了,前路越来越不清晰。   这时安澜和李正白不约而同地意识到,周围他们都找遍了,唯一漏掉的便是身后。   身后!   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身后,注视片刻后,安澜断言道:“那畜生定然就藏身在这堵巨墙之中,只要这样它才能一直操纵这些泥土,并且我们每次经过一座山,它就将最近的山峰都牵引过来,这样就说得通了!”   见李正白同意地点头,应该跟她想到一块去了,她想了想继续说:“如今我们要做的就是找出它藏身的地方。”   李正白所有所思地看着那面泥墙道:“刚才我在漩涡中心的时候,感觉到漩涡后正对的位置吸力特别强,刚才我就感觉奇怪,如今想来那里好像有生命存在,应该就是你口中的妖兽狸力。”   “那就对了!”安澜激动地说,“应该就是那个位置,但是它身前有妖风作防护盾,我们很难捉住它。”   “只能一击即中,”李正白淡淡道,随即坚定地说了两个字,“我去!”   “你进去了很可能还没杀了它就已经被埋了。”安澜担忧道。   李正白看着还缠在二人腰间的绳索,问道:“你这绳子可以伸长缩短?”   安澜点头,明白了他的意思,随即便让他解开绳索,她也将自己腰间的绳子解开,然后让他单独绑上。   “一会我会看准时机让火炎拉你出来,”安澜对李正白说,“你放心。”   李正白点头,转身便往那幽黑的风洞中冲去!等安钦原三人发现的时候,想阻止已经来不及!   只见李正白手持宝剑,剑的光芒已经跟他合二为一,他身影一闪便毫不停顿向那泥墙深处刺去。竟是人剑合一了!转瞬便消失在龙卷妖风深处。   很快,泥墙中便传出了一阵尖利又沉闷的声响,想必是那妖兽的惨叫声,它本身声音尖利,然而再尖利的声音穿过了这片泥墙也会变得沉闷,就跟打闷雷似的。   安澜一直注意着里面的动静,就在声响传出的那一刻,便转身对火炎大喊:“快拉!”   火炎反应迅速立刻按下机括,绳索瞬间绷直,而后身后的泥墙开始倒塌,这一切一气呵成,然而却不见李正白出来!   这道泥墙乃周边数座山峰组成,如今已经不知道积累了多少座在其中,这样铺天盖地倾覆而下,让大地都为之颤抖。众人只感觉地下一直开裂的巨缝深渊又向两边扩张了几百米。   安澜低头看了一眼连忙收回目光,只感觉头晕目眩。地层以下犹如深不见底的悬崖般越开越深,见不到底。安澜心中的不安愈来愈甚。   “快拉!”没看见李正白身影出现,安澜心里焦急,一边示意火炎全速前进,一边也拉住绳索往外拽,安钦原三人见状也一人拉住一截不要命地往前奔。   身后的轰隆声不绝于耳,都是泥墙倒地的声音,还有落入深渊的泥土石块跟周围岩壁撞击所发出的轰轰声,坠入深渊后很快就销声匿迹。逃命的他们根据声响便能推测,身后泥墙的倒塌之势还处于极盛时期,丝毫不敢将速度减慢半分!   终于,众人看见了地表裂缝的尽头,身后毁天灭地的倒塌之势也有所减缓,他们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   不久后,两支队伍站在一处,看着面前这堆土山,面色微寒。   安澜看着手中的绳索,断了,是被利器割断的! 第30章 万妖城之骊龙宝珠(16)   安澜见安钦原等人虽然面容冷肃,却并无悲伤之意,心下疑惑便问道:“你们的同伴还不知生死,你们就不着急?”   安钦原嘴角紧绷,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土山的方向,鬓间尽是冷汗,一副明显极度紧张却还压制着的表情,嘴上却说:“他不会这么容易死。”   孤少安没他这么绷得住,手中的千变万化刀变成了一把闪着蓝光的工兵铲,拿着就往前跑去:“我去挖!”   这是想把那人挖出来?安澜猜想。却见安钦原和上官渊都没阻止,甚至都没意识到这种行为愚蠢至极,便知道这三人其实心里慌得很,所以脑力才会退化到儿童时期。   安澜叹了口气,向前伸出手。   孤少安操着工兵铲刚走到土山前,就见面前的土山被横向分成了十份,露出了其中沟壑。他转头看去,安澜正对着他招手说:“我还可以竖向帮你分成十份,这样你朋友有没有被埋在里面就看得更清楚了,需要吗?”   拿着工兵铲的孤少安:……   那三人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迟钝。如今这堆土山与一片普通山峰无异,他们实在不必拿着一把铲子去硬挖,可见确实是着急了。   孤少安这时也意识到,就凭李正白那身通天的本事,怎么会被埋在一堆普通的土山里,其中定有变故。   不过,李正白到底去了哪儿了呢?   众人心里都在疑惑。   犀走到安澜身边小声地问:“安澜,你知道他为什么失踪了吗?”   他以为自己问得小心翼翼,除了他们二人之外谁都听不见,却没想道他的话已经落入了众人的耳朵。   天明等人还好,尤其是孤少安三人听了还真以为安澜知道一样,顿时三道目光聚焦在她身上。   安澜暗道犀这个机灵鬼怎么知道她知道,又被孤少安三人炙热的目光灼烧着委实不好受,便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刚才那畜生是躲在泥墙里来控制泥墙和身边的群山,但据我所知,狸力并不能在土中呼吸,刚才那面妖墙追了我们这么久,狸力要想能够自由呼吸,里面应该有一个特殊的空间才对。   “你们的朋友定然也进入了那个空间。那空间是狸力所化,他在里面会经历什么还真不好说,不过我见他本事超然,这么个小妖兽的空间对他来说没有太大的威胁,出来只是时间问题。”   见她这么轻描淡写,孤少安说:“你口中这个没有太大威胁的妖兽,却能让天崩地裂,群山为之所用,变地势为利器。”他显然不相信安澜说的话。   甲莎莎也说道:“是呀安澜,这妖兽的妖力如此强横,它的空间怎么会简单。”   安澜解释说:“你们别看这妖兽看似有通天之能,但人类有一句古话,术业有专攻,同样适用于妖。狸力出现虽然能让山崩,地裂,但除此之外,它再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本事。如今山崩之势已破,地裂之缝已补,想必它现在不死也残,既然是残破之躯,空间也并不是其强项,又有何惧?”   她这番话说得条例分明,有理有据,众人闻言皆若有所思地点头。确实如此,从古至今,没有十项全能的人,也没有十项全能的妖。   “你很懂。”这时,李正白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   孤少安三人一听见他的声音,脸上的表情才彻底松弛下来,这下心才真正落地了。   安澜问他经历了什么,他不紧不慢地将事情娓娓道来。原来确实如安澜所预料的那般,那妖兽狸力确实在泥墙内有一个空间。李正白当时顺着龙卷妖风的引力进入了风洞的最深处,发现与风洞相连接的地方就是妖兽的空间入口。   那空间对他来说脆弱不堪,易如反掌地就被他破开了,他进去之后就发现了作怪的妖兽狸力。   据他描述,妖兽狸力,猪身鸡爪,体型不大,叫声尖利,跟之前他们晃眼看见从山间掠过的妖兽特征相符合,应该是同一只无疑。   那妖兽见他闯了进去转身就想逃走,却被他一剑刺中后腿。说着身随心动,众人面前就出现了一只横躺着的狸力。   只见它喘着粗气看着周围的人,想要站起来又因腿伤脱力,眼中既有恐惧又有锐气,像是在威胁又像在求饶。   想这妖兽常年穿梭于这片群山峻岭之间,吸收山林精气修炼,也生出了几分智识来。   安澜问:“你从我们身后出现,那妖兽的老巢在后面?”   李正白眼中闪过一丝极其隐晦的神色,他惊讶安澜怎么会猜得这么准确,再加上安澜之前分析的关于妖兽也遵循术业有专攻的那番话,让他的神色不由又郑重了两分。   他哪里知道,这些知识对他们来说是新奇,对安澜来说却是常识。   他一贯会隐藏情绪,当即便正色道:“空间的出口连接着它的兽穴,想必它是做了两手准备,如果被人发现就从出口逃回老巢。”只不过没想到遇到了他而已。   他后半句虽然没说出口,但也不妨碍众人心知肚明,就以他之前露的那一手,这妖兽也休想从他手中逃脱。   火炎双手交叉在胸前,凑近看了看说:“之前就是它在作怪。”   安澜嗯了一声,火炎手中聚火,冲上前去就像将它烧个干净,却被安澜拦了下来。火炎被阻止并不生气,以他对安澜的了解,此举定有原因,然而他明白不代表外人也明白。   安钦原问:“这妖兽如此横行无忌,将这片地域毁成这般模样,又害得我等如此狼狈,差点葬身于此,若以后有其他人再进来不一定有我等的运气,你为何要留下这个祸害。”   “祸害?”安澜斜睨着他,眼中尽是不明的笑意。   众人见她这番表情神态,皆不明所以,最后还是自家队友了解她,问她是不是另有隐情。   安澜故意买了个关子,看着安钦原说:“我们今天这场翻天覆地的遭遇,着实要感谢这位朋友呢。”   安钦原指着自己,莫名其妙地问:“关我什么事。”   安澜双手交叉在胸前,抖着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也不说话,故意让他着急。   四只见安澜这般,不约而同地做起同款姿势,也像她一样似笑非笑地看着安钦原。   他们的表情和眉眼间的神色都如出一辙,连抖腿的频率都保持着和谐一致,看起来就像心心相印的五胞胎似的,要不是他们外形确实不一样,非让人产生此种猜想不可。   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培养出了这么好的默契!   安钦原被这五双眼睛共同注视着,对方又是如此诡异的神情,顿时感觉全身上下都不对劲,干脆大声说道:“你们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本少风流倜傥,你们不必痴迷。”   安澜五人:……这货现在什么样,自己心里没点数?   安澜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从储物戒中掏啊掏,掏了半天,终于掏出了一个压箱底的小镜子,随手给他抛了过去:“少爷先看看自己多风流倜傥吧!”   安钦原似信非信的拿起镜子照了照,随后只听见一阵痛彻心扉的惨叫声,响彻山谷。   在他惨叫的前一刻,安澜等人不约而同地捂住了耳朵,却见李正白三人只是眉头微皱,全程忍受安钦原的魔音穿耳。   佩服啊佩服!   等安钦原彻底安静下来,李正白才对安澜道:“小姐有话不妨直说。” 第31章 万妖城之骊龙宝珠(17)   小姐?   安澜心中诧异,心想这货终于知道尊重两个字怎么写了,之前一口一个小妖怪,小女妖的,让她还以为这几个人从来没读过书呢!她心情稍微舒畅了点,便也有耐心跟他们说道说道。   妖兽狸力本就是生活在山间野林中的一种奇兽,生来喜欢挖土,长得像个小猪仔,却生了四只鸡爪子,它最大的特点便是能操控山石,山崩地裂泥石流对它来说都是小儿科,但除此之外别无他用。   但这种妖兽从来不会故意招惹别人,除非被人主动招惹。   之前安钦原使出一招搬山剑法,将整座山峰砸向了甲莎莎,逼得甲莎莎为了脱身不得不将这山峰一分为二。而这片山脉是这只狸力的栖息之所,安钦原把人家的家都给搬走了,人家不拿出看家本事招呼招呼也说不过去呀。   说到这里,安澜看着安钦原说:“这位兄弟之前那一手惊天动地的搬山剑术确为我等生平所罕见,不过您这动不动就搬山的性子也最好改一改,特别是在这万妖城中,不然以后还会惹来什么麻烦就说不定了。   “不过我们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山为你所搬,为莎莎所毁,我们双方各占一半责任,谁也别埋怨谁,只是说什么责任也不在这只狸力身上,我看还是将它放归山林的好。”   众人之前不知其中还有这般隐情,当下心里的怒火就被消灭了一半,是啊,换做是他们,亲眼自己的家被毁了,说什么也得出了这口恶气啊。   特别是安钦原,明白其中机巧之后,顿时感觉尴尬至极,一会清清嗓子,一会又摸摸鼻子,再没有之前的理直气壮。   这时候孤少安走到狸力身边蹲下,手上拿着一卷绷带,为狸力的腿伤包扎。绷带在那上面缠绕了几圈,最后还被他打了一个蝴蝶结。   安澜等人:???   他们着实感到诧异,这不像刺头能做的事儿啊?   不仅他们,连孤少安的队友都受不了了,李正白和上官渊侧头不看,想必是早已习惯,却还是觉得丢脸,而安钦原却忍不住说:“我说孤少安,你这臭毛病能不能改一下?”   孤少安已经听过无数次类似这种嫌弃的话,并不理会安钦原的茬,将狸力的腿包扎好就起身回到了原地。   这时听李正白说:“这种绷带是特制的,能够加速伤口愈合,想必不会留下后遗症。”   原来如此。   原本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狸力立刻停止了哼叫,看来绷带确实起了作用。不一会就见它能站起来了,虽然还是颤颤巍巍的,却比之前那副痛苦模样好得多。   众人以为它会当即遁走,没想到它却朝安澜走近了几步,猪鼻子一抽一抽的,后腿一瘸一拐的,安澜还以为它在哭呢。   就在大家正疑惑它要干什么的时候,它走到了安澜的腿边,猪鼻子在她小腿上拱了两下,像是小狗在撒娇一般,然后不等众人反应,就朝着山林跑去,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被猪拱了的安澜瞬间想起了她以前养的宠物狗旺财,它跌下山崖的一幕再次出现在她脑海中,眼眶中不禁涌起一股水汽,眨了眨眼便消失无踪。她以为没人看见,然而这一幕却落进了李正白的眼中。他移开目光当作没看见。   上官渊看着狸力消失的方向说:“万物皆有灵,事出必有因,看来在万妖城里,也不是所有妖兽都好勇斗狠,我们接下来就老实一点,少惹些麻烦。”   他这话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安澜也不想去猜,这几个人啊就是弯弯绕绕太多了。   两支队伍经历了一次同生共死,之前的硝烟也散得差不多了,也算不打不相识。   他们这才想起来,两队之间矛盾的初始不过是为了一张地图,也不知道怎么地就演变成了不死不休的战争,最后还因此毁掉了妖兽的家园,被其报复,弄得一众人都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这一系列回想下来,众人皆哭笑不得,就连之前打的最激烈的火炎和孤少安之间的气氛都缓和了许多。   孤少安对狸力的那番操作确实闪瞎了安澜等人的眼,任谁都没想到他这样一个充满刚烈气息的大男人会做打蝴蝶结的事。   他虽然没说一句话,安澜却能从他的眉宇间察觉出他对狸力的怜惜之情。   一个对动物尚且有怜悯之心的人,她实在不相信此人会动不动就夺人性命。但是他之前招招式式都想杀了火炎却是真的。   怎么会有如此矛盾之人?难道其中另有隐情?   安澜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再想到他们没有万妖城地图,说明他们不是通过基地的传输阵过来的,而是另有秘密通道。   秘密通道在哪儿?他们又是如何得知的?他们进城的目的又是什么?这些都是问题。   她看着对面的四人,之前怪异感又重新归拢,这群人的秘密实在太多了。   但她如何也没想到,站在她面前的四个人,是真真切切的人类。   因为山脉都被狸力堆作了土墙,如今前路一马平川,也不用考虑是绕路还是翻山了。   然而当他们展望过去的时候,却见在这片山脉的身后又出现了一片山脉。但有所不同的是,新的山脉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连一根草都不曾看到,根本就是一片连绵起伏的巨大土堆构成的,看得他们疑惑不已,怎么还有这种山?   事反常态必有妖!不知这山堆堆上又有什么古怪生物?   看着前面那片光秃秃的山脉,安澜调出地图看了看,心里想着那张地图聊胜于无,说不定能看出什么门道来。   没想到,还真让她给找到了!   在这张简陋至极的地图上,有一处黑色标记,安澜两指将那里放大,发现上面赫然就写着“长右山”三个字。   她心里一惊,心想不会是她想的那个长右山吧?   她的表情变化被一旁的李正白尽收眼底,李正白敏锐地问她:“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安澜关掉地图,抬头看着前面的山脉说道:“那是长右山,地图上标记的是这个名字。”   这也是地图上标记出来的为数不多的几个地名之一,应该是以前有人到过这个地方并且活着回去了,才将这个特殊地域分享了出来。   但是奇怪的是,地图上只标注了“长右山”三字,而未标注其它任何有实际用处的信息,因此越发显得这片山脉神秘莫测。   万妖城本就是一片特殊的地域,传说城中的妖兽数以万计,但很多种类其实都没有出现过,每次进来的人也不可能将城中的妖兽都遇见一遍,即便有,想必也已经成为这城中的亡魂。   所以,但凡是地图上标注的地名,其实都是前人用血泪经验换来的。   既然如此,为何只见地名,不见其他提示?若是另有隐情还好说,若是故意有信息却不告知,那就过分了。   安澜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天明听后解释道:“是故意不说的。”   安澜重复道:“故意的?” 第32章 万妖城之骊龙宝珠(18)   天明从群山中收回目光,说:“万妖城中的任何信息对于妖界来说都是绝密,据说是为了保证城中妖兽的种类不外泄,以防被流浪猎人盯上。”   如此说来便说得通了。   想一想也是,妖兽的皮肉皆为精宝,星际中很多流浪猎人会想方设法地进来捕杀妖兽。他们喜欢用其皮毛做成铠甲,再取其妖丹熔炼进随身武器中,更是很多猎人的最终目的。   所以妖界一向对这个地方防护严密,任何可能对这里造成威胁的信息都不会泄漏。因此,他们进来之前还签署了保密协议。   安澜调侃道:“这样说来,能给咱们标注一个地名都不错了。”   天明特别认真地点头。   由于地图上没有任何其它信息,安澜也不敢断言,再遥望那山风平浪静,暂时看来一切正常,应该不会出事,以免扰乱军心,她便将自己的胡乱猜测埋在心底,跟着大家一起前进。   别看那片光秃秃的山脉远远看起来跟个小山丘似的,走近了才发现,这也是一片大山呀。   等他们到达山底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暗。经验告诉他们,天黑千万别上山,别管它长不长树!   于是大家决定今晚就先在山脚下休息,正好借着山的地势挡挡风。这项提议正和安澜的意,当即她便取出帐篷,就地搭建起来。   犀在安澜身边转悠着说:“安澜,你怎么什么都有?”   安澜笑着说:“我这人,就是好日子过惯了,不习惯风餐露宿,出发前就去杂货铺准备了些东西。”说罢又取了四个帐篷出来给分给队友们。   她当时买的时候就想干脆一人买一个,万一他们没准备呢,结果还真没准备。不过,为了节省储物戒的空间,她只买了五个,剩下的那四人可没有。   眼见安澜五人整整齐齐地搭好了五个帐篷,一会就能钻进去舒舒服服睡一觉了,李正白四人只能干站着。他们也是第一次进万妖城,根本没想到带上帐篷这种东西。   安钦原碰了碰上官渊的手臂说:“哎,咱们几个,好像就你没跟他们交过手了,要不你上去跟他们商量商量,腾出一两个帐篷给我们?”   上官渊哪会不知道他在打什么歪主意,每次遇到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儿就撺掇他上,要是平日里他才不会上这安钦原的当,谁想要帐篷谁去。   但今日情况确实特殊,孤少安和安钦原确实都跟对方实实在在地打了一架,剩下能出面的就只剩下他和老大,总不能让老大出面吧?   得咧,还是他上吧,谁让他命苦呢,活该去受这种阴阳怪气的罪。他都已经想好对方一会如果要为难他或者拿话酸他该怎么应对了,就见对方那位叫天明的提着两个帐篷走了过来。   上官渊:“兄弟,你这是?”   天明说:“我们腾出了两个帐篷给你们,今晚将就过吧。”   上官渊一听,连忙道谢,将心中的感激之情娓娓道来,说得天明都不好意思了。上官渊看天明脸都要红了,便暗道这是个老实人,况且还专门给他们送帐篷来,自己可不能欺负人家,遂客客气气地将天明送了回去。   上官渊跟天明寒暄了两句,回来后对安钦原得意地笑了笑,意思是:你看吧,做人还是得善良啊!   却见安钦原的目光放在了安澜的身上,随着他的目光瞧去,只见那小女妖正弯着腰,半截腰肢的细白皮肉不小心露了出来,像在整理着什么东西。   上官渊暗道安钦原什么时候好这一口了,遂走近他问道:“你看什么呢?偷窥人家姑娘?”   安钦原素来知道这小子嘴皮子利索,懒得跟他掰扯,手指着安澜帐篷中的米色沙发说:“你过来看看,那沙发眼熟不眼熟?”   上官渊看了半天说:“天下沙发不都长一个样儿吗?”   “什么一个样儿?”安钦原不满道,“那是安氏企业制造出品的沙发。”说着看了眼李正白的方向悄声说:“老大家里,就有一个一模一样的。”   上官渊说:“即便是安氏出品又如何,还不是有钱就能买,有什么好稀奇的。”   “你有所不知,”安钦原说,“这套沙发是限量版,一个星球只有一套,黄帝星那套就在老大屋子里,这姑娘手里这套,是九尾狐星唯一的一套,你说这是什么缘分?我觉着吧,这姑娘跟咱们有缘,你看这几天咱们的经历,若是没点缘分的人,是不能一起同生共死的。”   “跟咱们有缘?”上官渊笑了笑说,“你是想说跟老大有缘吧?想说又不敢明说,我看你的心理活动比谁都多,以后千万别说我心思多,在您面前都是小儿科。”   突然安钦原杵了杵上官渊,打断了他的长篇大论,歪了歪头示意他看李正白的方向。   却见李正白走到了安澜的帐篷外,将她唤了出来,二人向前走了一段距离,不知道在说什么。   还别说,此时天已经完全黑透了。天空星光点点,宇宙一望无垠,星河之下,群星的映衬之中,那二人面对面地站着,男才女貌的,在还真有那么点郎有情妾有意的氛围。   但是他们在说什么呢?上官渊和安钦原心里就像是有虫子在挠似的,好奇得很,却又不敢偷听半分。   二人转眼看向孤少安,结果那厮却在搭帐篷,顿时暗道这个呆头鹅,老大都在耍朋友老,他还搭撒子帐篷嘛!   李正白走到安澜帐篷门口的时候,安澜正弯腰整理沙发上的薄毯,他的视线从她半截雪白的细腰上一晃而过,出声唤了她。   安澜听见声音转头看去,这才发现李正白站在帐篷外面。心想他是什么时候来的,怎么走路跟个夜猫子似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璀璨的星河下,这人就这般平静地看着她,黑色的眼眸闪着光华。   这是……来上演美男计的?   安澜顿时挑眉:“有事?”   李正白:“请借一步说话。”   安澜:“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   李正白闻言并不回答,淡眸扫去,安澜感觉这人的眼神颇有威慑力,不知怎么的就答应了。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二人已经并肩向外走去。   安澜估计他们距离大部队已经有了一段距离,遂停下脚步道:“差不多了,够远了,你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第33章 万妖城之骊龙宝珠(19)   李正白心里感觉颇为新鲜,以往只有他不耐烦的时候,今日倒被这个小女妖给嫌弃了。   他心里虽这般想,脚步却也顺从地停了下来。   李正白问安澜:“你很怕我?”   安澜笑了笑说:“我怕你做什么?”   李正白似笑非笑:“那你这么紧张作什么,我还能把你吃了。”   安澜心想,这人也太自恋了,遂道:“这位……少爷,你知道深夜里的深山有多危险吗?而且这里还是万妖城,你跟我这样随意脱离大部队,知道这是极其不妥的行为吗?”   李正白从善如流:“我就是为这不妥二字来的。”   “此话何意?”安澜问,她不准备在这里跟他绕圈子,准备速战速决,然后回去睡觉,今晚可是毫不容易有点休息时间的。   她越想越困,正忍不住想要打个哈欠,却听李正白问:“你之前看这片土山的表情很奇怪,我想知道原因。”   安澜的哈欠打了一半就给硬生生地憋了回去,眼眶顿时红润了一圈,湿润感顿时蔓延,她眨眨眼将这股湿气散掉后才说:“你感觉还挺敏锐的。”   “彼此彼此。”李正白客气道。   安澜说:“不是我不愿意说,而是我当真不确定自己的猜测准不准确。”   李正白:“但说无妨。”   安澜心想这人专门单独叫她出来,定是想把这事问个子丑寅卯来才肯罢休,此时天色已晚,还是速速将此人打发回去才好,但此人明显不是那般容易敷衍之人,看来还得拿出点门道来镇住他,她今晚才有望睡个好觉。   想到这里,只见她眼眸灵动,侧身望着那片长右山,悠悠说道:“长右之山,无草木,多水,有兽焉,其状如禺而四耳,其名长右,其音如吟,见则郡县大水。”   “这是?”李正白眼中精光一闪。   安澜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神色,想了想说:“这是我以前在一本古书上看到的,那本书如今恐怕早已绝迹,不过,这记载中的意思很明确。”   说着她侧身指着距离他们不远处的那座光秃秃的山脉,说:“你看这座山,地图上标注其山名为长右山是其一,无草木为其二,但即便如此也只对上了两处,还是最明显的两处,连长右的山名都是后来起的,至于多水,有兽这两点,我目前是一点端倪都没看出来,更别说那传说中的长右长什么模样了。”   李正白想了想问:“你刚才说见则郡县大水。我记得郡县这个词只在母星的历史书中出现过,你看的古书是母星时代的?”   他口中所说的母星其实就是地球,当年世界末日提早爆发,幸存的人类只来得及带上极少量的书籍登上星舰,很多历史文化著作都已经跟随那场毁灭性的灾难永远留在了地球上。   因此,幸存的人类将地球称作母星。   安澜没想到他关心的竟然是这个,有些哭笑不得地点头说:“对。”   李正白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片刻,而后问道:“现存的关于母星的文献极少,且都被人类联邦统一珍藏在黄帝星的星际博物馆中,你是怎么看见的?”   啧啧,安澜暗中咋舌,原来人家在这里等着她呢!论步步为营,她还真不如人家。   顿时,她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悠然问道:“你既然知道郡县这两个字,那你,又是怎么看见的?”   她反应灵敏地迅速反将一军,让李正白瞬间哑然。   他当然是光明正大地走进星际博物馆翻阅的,不过这话自然不能告诉面前这个小女妖。   位于黄帝星的人类联邦星际博物馆中储存着关于人类最珍贵的文化遗产,一般人根本进不去,若是直言相告,他四人的身份必然暴露无遗。   见他无话可说,安澜便知道自己点到了重点,又乘胜追击道:“况且,我已经说了,此书已绝迹,既然绝迹,那么即便是黄帝星的星际博物馆里也没有,那么我在哪里看见的也与你无关吧。”   李正白垂下眼睑,看着她,心中暗道,她这话看似没问题,却处处是漏洞。   虽说不排除有母星的珍贵文献遗留在外的可能性,但若真遇到,星际博物馆势必要想尽办法将其收回,并送进博物馆保护起来,那些可都是人类最珍贵的历史文献,无价之宝!   她到底是从哪里看到的?李正白心思百转,疑惑甚深,却也知道今日从她嘴里是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   他沉默地看向安澜,暗道这个小女妖不简单,不仅说话间滴水不漏,还能精确地抓住他语言中的漏洞予以反击。且别看她脸上的笑容温和,那张利嘴可是厉害非常。罢了,还是以后有机会再试探吧。   两人你问我答之间,对答如流,然而谁都没说出个重点出来。二人在跟对方绕圈子的同时都想诈出对方的真话。   然而两人又都不是省油的灯,当真是棋逢对手,谁也别想为难谁,更别想占对方丁点便宜。   李正白见太空中群星闪耀,自然地转换了话题:“你今日帮了我一次,我这个人从来不喜欠人人情,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好大的口气!   安澜心想,在这妖界,可从来没人敢承诺尽管提这三个字。试想若对方要你妖丹,你给还是不给?   不过凑巧了,她还真有需要他帮忙的地方,此时不说更待何时?   “真的尽管提?”   见李正白点头,安澜眼中的笑意更甚,说道:“那日在城外毒雾中路过的四驾飞行器,就是你们四位吧?”她故意将“见死不救”替换成了“路过”明显带着商量的语气。   见李正白再次点头,她才又说:“是这样,那天的情况你们也应该看见了,我们队伍的燃料没带够,你们要是有多余的,能不能分点给我们?你放心,等出去以后,我们会加倍奉还,绝不会让你们吃亏。”   安澜充满希望的看着李正白,他若答应了,燃料问题就解决了,这可是大事!   然而,她却见李正白皱了皱眉,像是在犹豫什么。   安澜见状,心中不由“咯噔”一声,心想此人不像言而无信之辈,难道其中还有什么变故不成?   她正思绪万千,担忧不已,却听李正白说:“不是我不愿意答应你,而是我们的燃料也不够。”   “你们也不够?”安澜瞪大了眼睛,心想:没戏了!   原来因为这是他们第一次进万妖城,所以发生了跟安澜他们相同的情况,带的燃料也不充足。   但是好在他们的燃料足够他们的四架飞行器进出万妖城,但也仅限于他们进出万妖城而已,若是分出来他们也不够了。   听完他的解释,安澜点头表示理解。   也是,遇到他们这么久了,确实只见他们用两条腿跑路,没见他们用过飞行器,原来是这个原因。既然这样,她也不能强人所难,另想办法就是。   俗话说船到桥头自然直,办法总比困难多嘛!   然而就在她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又听李正白话音一转说道:“不过,你们可以跟我们一起走。”   安澜:?   这人说话怎么喜欢说一半留一半,一次性说完不好吗? 第34章 万妖城之骊龙宝珠(20)   安澜身形微顿,抬头看着他,问:“你是说,让我们上你们的飞行器一起走?”   李正白点头:“我们四个人,你们五个人,挤一挤应该能够一起出去。”   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安澜心想,转而看见正在营地向这边张望的安钦原和上官渊二人,又问道:“那他们?”没意见?   李正白顺着她的视线向后一看,那二人见他回头连忙抓耳挠腮,装作无事般转身帮孤少安搭已经搭好的帐篷去了。   李正白收回目光,看着安澜说:“没意见。”   安澜闻言顿时笑道:“我觉得这个办法可行,等我回去跟他们商量一下,就答复你,谢谢你啦!”   李正白的目光落在她微翘的嘴角边沿,随即收回目光,淡淡道:“不客气。”   夜晚,长右山下寂静无声,众人都已熟睡。   安澜躺在舒适的沙发上却辗转发侧,处于一种似睡非睡的状态中。   突然,门口吹来一阵微风,她在迷迷糊糊中眼睛睁开了一条缝朝门口看去。只见门口站着一个白衣男子,简洁的服饰,清雅的面容,正微笑着看着她。   漫天的星光皆汇聚于这男子身上,安澜看着他,感觉如梦似幻。   她这是怎么了,怎么会梦见他?   这个男人,正是李正白。   昏昏沉沉中安澜坐了起来,心想三更半夜的,他来做什么,便开口问了出来。李正白微笑着说:“今日晚间我有些话还没对你说。”   安澜道:“什么话不能等天亮了再说?”   李正白却走近了几步,到了她身边坐下,与她只相隔了一指的距离。安澜没注意到这一细节,只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她想让他快点说完快点走,别在这里扰人清梦了。   却不想李正白凑近她耳边,对她耳语道:“我要说的话极其重要,别人听不得。”   安澜抬眼看去,一眼看进了对方的黑眸中,只感觉他的眼神深不见底,竟逐渐引人沉沦。她赶紧闭了闭眼,稍微恢复了些清醒,半垂着头催促道:“你要说什么,快说吧。”   身旁的李正白见她反应,微微眯了眯眼,眼中划过一道精光,而后就着原先的亲密姿势说道:“我想对你说的话是,从第一眼看见你时,我便心悦于你。”他的声音字字句句温柔至极,丝丝入扣深入人心,像极了情人之间的亲昵。   安澜却感觉很别扭,稍微往旁边坐了坐,不可置信地看着对方说:“你?心悦于,我?”   听她如此问,李正白好像有点失望,对她说:“你难道不相信我吗?今日你我共经一番生死,你难道还看不出我对你的情意?再加上你我二人今晚谈心,我更是对你加深了了解,原来你不仅勇敢坚强,还这般聪慧重情义,我生平从未见过你这般完美的女子。”   听了这番话,安澜感觉太不真实。难道她真的在做梦,不然这人怎么会对她这般温柔,还说出这番柔情蜜意的话来?想着她便掐了自己的手臂一下,顿时痛得“咝”的一声。   这不是做梦啊,那这人真是在跟她表白?她还是不大相信,抬头看着对方说:“你我今晚闲聊的时候,可并没有你说得那么美好。”何止不美好,简直比打仗还累。   这时李正白却托起她的手臂,说:“你为何要掐自己,难道你以为你在做梦?这也正说明你对我并非毫无情意呀。”他的眼神温柔而落拓,举止轻柔而怜惜,好像坐在他身旁的人是他心间珍宝般。   安澜顿时有点不好意思,抽回了自己的手说:“这么晚了,你还是先回去吧。”   她以为她都这般明显地赶人了,对方应该知趣离开了吧,谁知他却托起了她的一双玉手,又道:“我说的话句句是真,你相信我。”   手被对方握着,她想抽回来,却发现四肢无力,头晕目眩,比之前更甚。   这是怎么回事?她既然没做梦便不该有这种感觉啊,不会是中了邪了吧?   中邪?!   安澜顿时心清目明,她不会真的中招了吧?   她正准备问李正白有没有相同的感觉,抬头却遇他欲俯身迎面亲来。安澜心里一惊,侧头躲开怒道:“你他妈想干什么?!”   “女孩子说脏话不好。”李正白没得逞,干脆就这般伏在安澜的脖间,对着安澜耳语,语气亲密无间,仿佛呢喃,“你我男才女貌,情投意合,不如趁此机会成其美事,如何?”   这男人是想跟她野合?!狗东西!   安澜心中一怒,瞬间聚力于掌间,竟然一把将他挥开。她抬眼看去,心中暗道不对!   现在她才发现,此人身上冒着一股邪气,虽然那张面皮长得跟李正白一模一样,但其眼中妖气横行,在夜色的映衬下更加明显,也不知道她之前是哪只眼不对,竟然会感觉此人闪闪发光的?   果然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万妖城中处处危机四伏,说一句妖怪遍地跑也不为过,是她疏忽了。   安澜看着对方冷呵道:“何方妖孽,竟然敢在你祖奶奶面前装某做样!”   然而对方却不退反进,道:“为何要骂我是妖孽,我明明是你的情郎啊!”他的声音慢慢幽幽的,说着竟然脱掉身上的衣服,朝安澜猛扑过去!   安澜浑身无力,躲闪不开,顿时心急如焚!难道她今日竟然要栽在这只不知从哪里来的死妖怪手中?!还是以这样的形式?!   她心里一急,心随意动,储物戒中瞬间飞出了一个什么东西径直向俯身而来的“李正白”刺去!   “李正白”躲闪不及,被这东西刺个正着,顿时发出一声惨叫往身后仰下去,吐出了一口鲜血。这时,安澜感觉自己的力气在逐渐恢复,脑子也不再那么昏沉,想是之前被这妖怪暗算,如今此妖受伤,其妖术便自动破解了。   脑子恢复清明,帐篷外也不再寂静无声,很快就有声响传来。安澜看向地面,却发现那妖怪早已无影无踪,消失不见了。   不一会,就有人冲进了安澜的帐篷,犀冲在最前头,大喊大叫道:“安澜,刚才听见你帐篷有动静,你没事吧?”   安澜还坐在沙发上,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他们现在才赶过来,估计是跟自己一样也中了招,只是那妖怪的目标是她,所以他们应该没受到伤害,只是跟她一样被对方的妖术所慑,陷入了昏睡中。   刚才他破了那妖怪妖术的一瞬间,他们便醒了过来,立刻就感觉到了奇怪之处,哪里还睡得着,结果当他们出了帐篷却发现所有人都出了帐篷,却不见安澜的身影,这才急忙赶了过来。   安澜将自己的经历告诉了他们,只将对方变成李正白的模样换成了对方变成了一个美男子的说辞,免得传出去尴尬。   火炎当即转身想要去追,却被安澜阻止。 第35章 万妖城之骊龙宝珠(21)   她猜测今晚的妖怪应该来自不远处的长右山,如今天还没亮实在不宜冒险上山,再说,若那妖怪真来自长右山,他们本就在山下不远的地方,这点时间足够那妖怪逃回老巢了。   不过安澜却在担心,今晚现身作怪的妖是她猜测的长右吗?她却感觉这不像传说中的长右的做派。难道真的是她猜错了,身后的山脉中并没有妖兽长右,而是另外的妖?这山名也只是一个巧合而已?   她中那妖怪的算计最深,现在还没完全恢复过来,如今新问题又来了,不禁感觉脑中一片凌乱,头疼欲裂,干脆先把这个问题抛到一边。不想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这时,却听门口传来正版李正白的声音,她抬头朝门口看去,只见他手里拿着一把匕首之类的东西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另外三人。   不过那匕首,她看着有些眼熟。   安澜刚才跟那妖怪斗法,动静着实不小,李正白三人却跟天明他们一前一后到来,想必也没逃过那妖怪的算计。   李正白径直走到安澜身前,似乎打量了她两眼。有之前经历的安澜顿时感觉浑身不自然,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问:“什么事?”   只见李正白伸手亮出了手里的东西问她:“这是你的?”   安澜转眼一看,原来这不是一把匕首,而是一把短矛,还是一把浑身布满铁锈的短矛。这就是她之前随手甩出去的东西?   安澜接了过来,说:“这是我刚才随手对付那妖怪用的。”   犀本就离得近,见状凑过来说:“这是什么,怎么看起来这么奇怪。”   安澜解释道:“这是一把矛,刚才一时情急,就从储物戒中随便唤了一样东西出来对付那妖怪,没想到还挺中用的,刚才就是它伤了那妖怪。”   犀伸手轻轻摸了摸矛身说:“难道这还是一个宝贝?”   这能是什么宝贝?   这把矛大概女子手臂长短,浑身铁锈,黯淡无光,是她当初在山洞醒来的时候,就被放在床头的东西,后来她离开山洞的时候被她随手收进了储物戒中,要不是今日情况紧急,她早就忘记还有这么个丑东西了。   只是,这丑东西今日却救了她一命。她顿时感觉跟这把矛之间生出了革命情谊,准备以后好好善待它!   刚才李正白几人在账外已经听到了安澜的经历,再加上他们竟然同时中了那妖怪的招,顿时两队人都没有了睡觉的心思,大家商议之后决定还是赶路吧!   众人正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突然身后的山脉传来一阵巨响,犹如海啸。他们转身一看,之间一条身长足够横跨天际的水龙,从两座山峰之间飞天而起,在半空中咆哮了一声,旋即盘旋而下!   众人一时间都看傻了,哪里来的这么大的水龙?!   只见飞龙直下,大张着巨大的龙口朝另外两座山峰间的凹处袭去,在星光的照耀下,透明的龙身周身散发着水晶般的光芒,极为耀眼。   众人的视线跟着水龙移动,却发现水龙冲下去的凹陷之处突然出现了一阵金光向四周发射,瞬间将周围点亮,连带着整片长右山脉都成了金黄色!   下一刻就见那条巨大的水龙被金光反射了出来,一下子向后空掠去,直到肉眼可见的山脉尽头才从新稳住身形。   那水龙看起来并不甘心,在半空中扭曲着盘旋着,似乎随时准备重振旗鼓。   这一幕真真切切地发生在众人面前,让他们都始料未及,同时心中充满了疑惑。   水龙哪里来的?   在那凹陷处又有什么?   那阵刺眼的金光又是怎么回事?   “山上有长右。”安澜轻声说道。   这话刚好落入李正白耳中,他转头问道:“就是你之前提到的那只会引来水灾的妖兽?”   “什么水灾妖兽啊?”犀问道。   天明问:“就是这片山脉的山名,地图上标注的长右二字?”   安澜点了点头说:“我之前还不确定,如今见了这条水龙方才确定了。”安澜将关于长右的重点简要说了一遍。   “如此说来,”天明看着金光最闪耀的那个地方说,“是有人先我们一步连夜上山了。”   “而且还招惹了山中妖兽。”李正白接话道,随后对着另外三人说,“走,我们上去看看。”去看看到底是谁竟然能无声无息地越过他们上山。   安澜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夜色中,身影丝毫不动。   火炎说道:“我们不去看热闹?”语气中满是跃跃欲试。   甲莎莎也道:“是啊,那道金光看起来真的很金。”   犀说:“我也想上去看看。”   天明仿佛又想起了那日他们刚从万妖之坟回来,重选任务的时候,这三只如今的表情跟那时候一模一样。   还真是……哪儿有困难就往哪儿上啊!   安澜自然明白天明的意思,说道:“如果有人真的先我们一步上山,还没有惊动我们丝毫,那么说明此人深不可测。如今对方是友是敌尚不明确,我们如果贸然上山的确不是良策。”   “最重要的是,”安澜看向面前的山峰,“你们看那条水龙,这可是场硬仗啊。”   天明点头道:“安澜说得对,我们还是小心为上。”   犀说:“我听安澜的。”   甲莎莎望着山峰方向道:“可是他们都去了,我们不去岂不是显得我们很胆小?那会很没面子的,以后再见面,指不定被他们笑话呢!”   安澜闻言神秘一笑:“谁笑话谁还不一定呢。”   甲莎莎像是明白了什么,凑过来问:“什么?快说快说,你还留了后手?”   见她一脸急切的模样,安澜解释道:“这长右脾气不是很好,最是激怒不得,如今显然是有人惹恼了长右,二者正在斗法,他们几个一上去长右便会认为是对方找来的帮手,出手只有更狠辣。”   “可是不过一只妖兽,又能有多厉害?”犀问道。   “多厉害?”安澜说道,“自古有长右的地方就多水,这多水二字你仔细琢磨琢磨,可大可小,运气好的话,也许就是上面那一条水龙的水量。”   “要是运气不好呢?”犀又问道。   安澜笑了笑,看着犀说:“要是运气不好,水量能把整座万妖城都淹没掉。”   安澜话落,几只倒吸一口凉气,异口同声道:“这么厉害?”   “总之我们看着吧,”安澜指了指山峰的方向,说道,“估计再过不久就能知道结果了。”   有些事情还真是说不得,就在安澜话音刚落的瞬间,只见在半空中修生养息的水龙身姿逐渐舒展,就在它伸展的瞬间,从地底下突然又窜出了八条一模一样水龙,张牙舞爪地朝着那道金光扑去。   山下的五人瞬间看呆了!   犀抬手颤抖地指着盘旋于长右山脉上的九条长龙,颤颤巍巍地说:“这,哪里来的这么多水?”   安澜也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这九条水龙的含水量,若要淹没万妖城还真是绰绰有余。   那道金光的主人,能对付得了吗? 第36章 万妖城之骊龙宝珠(22)   “这妖兽真让人刮目相看,”甲莎莎瞠目结舌,“安澜,你确定这只是一只妖兽做的?”   安澜解释说:“其实长右跟我们之前遇到的狸力是一样的,不过狸力擅长控土,长右擅长控水,说它们能力卓绝,却也只有这两下拿得出手,但就只这两下,也够他们吃一壶了。”   “他们?”火炎挑眉。   “看着吧,”安澜点头道,“他们快回来了。”   几人一时间罕见地保持了沉默,安静地站在原地,看着山峰之上那九条巨龙一往无前地向那金色最浓郁的扑去,带着一股不死不休的架势。   就在龙首与金光接触的瞬间,九条水龙同时化作了滔天巨浪,将那道耀眼的金光淹没。霎时间,天地变得漆黑一片,连天上的繁星似乎都有一瞬的失色,犹如天空眨了眨眼,又恢复了光明。   不过,长右山却变得幽黑一片,再不见之前金光附身的辉煌。   也就在这一瞬间,海啸声突然近了许多。   天明不安道:“这是……”   天明的话还未完,突然见前方出现了四个人影,正是那四个去而复返的人。滔天的洪水叫嚣着追在他们身后,他们一边撤退一边祭出武器抵挡,但是哪里是无孔无入的洪水的对手。   这些水好像是从之前的九龙之中分割出来的一部分,如今集中在一起追逐着这四个人,可以想象其威力之巨,人若被这水卷入其中,再想出来可就要看老天爷的心情了。   安澜见李正白故技重施,一剑挥下将这股洪水劈成了两半,暂时阻止了它的进程,为几人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但跟之前的妖墙差不多,这水不是自然灾害,而是被妖力所空的水,李正白这一剑下去只能阻挡片刻,几乎只有一秒钟的时间,被分割成两半的水龙又合并成一股巨大的潮水,以更加猛烈的速度追击而来。   甲莎莎问:“我们如果跑路,是不是太不仗义了?”   火炎说:“谁说我们要跑。”   甲莎莎咳了咳道:“那你别抖啊。”   火炎:“我没抖,我手痒!”   犀:“我抖!我恐惧!”   安澜叹了一口气,心里叫苦不迭,这都是遇到的什么事儿啊?她甚至在怀疑是不是他们走的路线有问题,不然怎么老是遇到这么棘手的妖兽!   “我们想跑也跑不了,你们看周围,为今之计只能迎战!”她说。   几人向周围一看,却见无穷无尽的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四面八方包围了他们,围成了一个球形。   跟追逐李正白四人的水不同的是,这些水包抄他们的时候无声无息,连一点水浪声都没发出,像是自动静音了一样。   在被他们发现之后,这颗残缺的水球更加肆无忌惮,迅速向上延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天空包揽,也将他们彻底困在其中,唯剩前方李正白等人逃窜而来的方向还有一个缺口。   然而,那缺口处却不能成为他们的逃出生天的通道,因为追捕李正白等人的洪水正在那个方向。   他们被彻底困在了一个巨大浑圆的水球当中!   而且,水球的厚度肉眼可见的在增加,一层覆盖一层,越来越厚,水球内的光线越来越暗,透着一股幽幽的蓝。   安澜道:“看来我们被波及了,长右有四只耳朵,听力绝好,定早就知道我们在这里,那四人之前贸然上山去彻底触怒了长右,如今他们又往我们的方向退过来,那长右定然以为我们跟他们是一伙的,所以才偷袭了我们,想将我们一网打尽。”   “靠!”火炎骂道,“那几个人是故意往这里跑的,他们明明知道我们的方向!”   “如今是不是如今都不重要了,”安澜看着四周,声音异常紧绷,“还是想一想怎么活着出去吧!”   这时那四人已经冲了过来,跟在他们身后的洪水瞬间与困住安澜等人的水球合为一体,变得更加浑厚。海啸声也随着水的聚集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如同人类的呻吟声,似唱非唱,在这布满暗蓝幽光的水球中,显得格外森冷,犹如幽冥之乐。   “这不是有鬼吧?”甲莎莎的声音有些颤抖。   刚喘了一口气的安钦原一听,说:“小妖怪,你怕鬼啊?”   甲莎莎大声喊道:“谁说我怕鬼了!姑奶奶我天不怕地不怕!气质纯正!牛鬼蛇神休想近身!”   谁知甲莎莎话刚说完,那呻吟声变得更加幽长,随之连水球中的光线彻底暗淡了下去,之前还有点星光能透进来,如今是什么都没有了。   甲莎莎被这声音吓得血冷,倏地跳到离她最近的安澜的身后。   安钦原嘲笑道:“还说你不怕!”   安澜想不到他还有心情戏谑甲莎莎,遂反唇相讥:“别忘了是谁将这水引来的。”   安钦原闻言,这才咳咳两声熄了声。   安澜拍了拍甲莎莎的手安抚道:“别怕,这是长右的叫声而已。”   甲莎莎:“那妖兽发出来的?”听安澜称是,她嘀咕道:“怎么妖兽叫声这么奇怪。”   安澜说:“有的妖兽喜欢利用声音来迷惑人,他们的声音就是它们天然的武器,你知道了其中的原理就不会怕了。”   甲莎莎在黑暗中点了点头,又意识到安澜看不见,遂又说了一句知道了。   安抚完甲莎莎,安澜才问道:“天明,你怎么不说话?”   自从他们被水球包围,天明便沉着一张脸看着周围。他速来沉默又严谨,想问题的时候,都是同一副表情,如今水球内彻底暗了下来,情况对他们越来越不利,她猜测天明可能想到了什么,才有此一问。   没想到天明说得话却让大家一喜:“我想我有办法让大家出去。”   “什么?”众人皆惊讶,虽然暗中不可视物,但却不约而同地看向天明发声的方向。   这时,众人却察觉到了这水球在动!   安澜心中一惊,正侧耳倾听,想要弄清楚这妖气横溢的水球到底想干什么,就听李正白的声音从她右方传来:“水球在向内收缩,想把我们一起卷进去。”   众人一听皆生惊惧,犀开始催促道:“天明,你有什么办法,快说呀!”   这时,水球的顶端开始发生变化,慢慢的竟然有微弱的光透了进来。只见水球的顶部不知何时开始慢慢开裂,逐渐出现了一条竖切面的细缝。细缝越开越大,直到星光彻底透进来。   安澜看着水球整齐的竖切面,暗自惊叹这水球的深度,堪比之前地裂之时开出的深渊。   这时,大家才看到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站在裂缝底下的天明。   他手里托着一个散发着蓝光的犀牛角,正对着头顶裂开的深不可测的水缝。   犀疑惑地问安澜:“安澜,你的燃犀什么时候到天明手里了?”   安澜注视着那片蓝色光芒,仔细打量了片刻,才说道:“这不是燃犀。” 第37章 万妖城之骊龙宝珠(23)   犀瞪圆了眼睛:“这不是燃犀?”   安澜道:“这是,却尘犀。”   “却尘犀是什么?”安钦原忍不住插嘴问了一句。   他本来以为安澜不会回答他的问题,不免心中懊恼,自己怎么就问了出来,这下肯定颜面扫地了,没想到却听安澜说:“这个出去再解释,大家抓紧时间!”   只见却尘犀悬浮在一层蓝光之上,天明右手托着却尘犀,从侧面重新开了一条水道。   众人跟在天明身后,神奇的是但凡却尘犀经过的地方,水便自动让道。   然而,这条水道却不像他们之前看见的球顶的那条巨缝般整齐,想必是因为他们这群人此刻正通行在水道中,相互之间距离太近,引起了水球的反应。   只见有无数水龙的龙首铺满了水道的两侧,抬头向上望去,深不可测的两面水墙上,皆是跃跃欲试想要挣脱而出的水龙。   越向上看,龙首的体积越小,越是感觉一片密密麻麻,骇人非常!   它们虽然身体被水球所牵制,然而,仅仅看见这些铺天盖地的龙首,已经足够使众人心底发毛。   它们龇牙咧嘴地朝着水道中的人怒吼,转动着脖颈,想要冲出来一口吞了他们,却又被却尘犀所限制,一张张扭曲的面容上似乎写满了不甘心!   安澜看得密集恐惧症都快出来了,干脆收回视线,直视着前方,心里才好受点。   随后她手指一动便用防护罩将五人罩住,以防万一。李正白四人见状,纷纷效仿。   看见他们竟然都有防护罩,犀惊讶地说:“你们都有?”防护罩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普遍了?   当时李正白破了狸力的泥墙后,安钦原等人已经收起了防护罩,所以犀他们并没有看见,所以现在才有此一问。   安钦原刚才得了安澜一句解释,不知怎么的心情变得很好,如今听见犀这么说,忍不住道了一句:“是呀,我们都有,你羡慕吗?”   犀一阵哑然,他可不想让对方得意,这时却听安澜说:“不用羡慕,他们的防护罩只能挡雨。”   犀一听,立马笑逐颜开地说:“听见了吗,犀爷才不羡慕呢,我有安澜呢!”   安钦原纳闷这个叫犀的妖怪,这么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简直比他自己厉害还骄傲。   不知道走了多久,水道前方终于出现了些微光亮,大家顿时看到了希望,加快脚步,很快顺利地从这诡异的水球中逃了出去。   落地的一瞬间,安澜便收回了防护罩。   当他们回身看去时,只见他们逃生的水道已经再次合拢,并且严丝合缝,看不出一点之前裂开的痕迹。   一个巨大的立体水球立在众人面前,没有进攻,但也没有后退,就像一个巨大的眼睛,正在信誓旦旦地注视他们。   众人虽然震惊,但好歹心里松了一口气。   犀转身看着天明手里的却尘犀,眼冒金光:“天明,你什时候多了这个宝贝呀,我们怎么从来都没看见过?”   天明不敢收回却尘犀,只能保持着原有的姿势对犀说:“这是我以前无意中得来,就一直带在身上了。”   安澜见天明的话有所保留,心想他可能在顾忌在场的另外四人,便将犀叫了过去,免得他再问出些不该问的问题。   然而这次确是她想多了,天明之所以言简意赅,是因为他现在全副心神都在却尘犀上。   水球不时发出或长或短的呻吟声,像是在引诱他们再次走进去,又好像在哭诉着过往的伤心事。   正值深夜,这诡秘的声音一会飘荡在遥远的天际,一会又在众人耳边环环绕绕。   犹在天边,又近在眼前,着实瘆人。   这时李正白从水球上收回目光,对他们说:“这水球还没死心,我们尽快离开这里。”   他说得有理,众人便统一往后退,两队人如今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只能将恩怨先抛到一边,先保命再说。   谁知就在他们向后退的时候,奇怪的一幕出现了。   这水球竟然在跟着他们移动!   只不过它始终跟他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但这样一来,他们想摆脱这水球就难了!   既然如此,他们干脆停了下来。   怎么办?众人面面相觑。   安澜说:“这水球跟之前的泥墙一样,都是被妖兽所控制,所以我们只能找到长右,才能摆脱水球。”   “那这妖兽到底在哪里?难道跟之前的狸力一样,藏在水球里?”火炎猜测道。   “不,”李正白说,“我刚才没有在水球周围探测到生命存在。”他之前在水球内就沉默寡言,原来他早就想到了这一点,之前也一直在集中精力寻找长右,但却一无所获,所以现在才有此一说。   探测?安澜心中一惊。他能探测生命?据她所知,这种能力可谓逆天。   在传说中,厉害的妖怪能够通过气息探测到周围有没有生命的存在,而厉害的人类能够通过意志力实现相同的目的。   如之前在水球内他真的在探测,周围却没有一个人发觉,这就说明他的能力强大到能够瞒过水球里的所有人。   他到底是人还是妖?   一直以来存在心底的疑惑再次出现,那种诡异的感觉又来了。但如今却不是提问的好时机。   他的话明显让众人都颇为惊疑,大家的神情都有一瞬间的凝滞,下一刻火炎继续道:“不在这里面,那它怎么控制这么大的水球?”   “水是生命之源,”见李正白没说话,安澜接过话头,“只要空气中有水汽,地下有地下河或者深井水潭之类的水质,它都能通过这些媒介控制水球。”   李正白闻言看了她一眼,随后才转身看着山间的方向说:“而且,长右的主要目的不是我们,而是山中的人。”   山中的人?是谁?   突然,那道呻吟声倏地变得尖利,像人在惨叫般,下一刻他们就看见水球后面的长右山,散发出一阵比之前更强的金光,迅速覆盖了跟山脉隔着一段不短距离的水球。   接着,水球开始剧烈晃动,肉眼可见球体表面出现像冰裂一般的裂痕,并且开始在空中旋转,速度越来越快,像是想要甩开球体上的金光,做最后的挣扎。   突然,水球停止了旋转,就那样一动不动地停在半空中。金光已经彻底渗透贯通水球的裂缝,整个水球悬挂在半空中就像一个巨大的太阳,艳艳夺目。   然而这也是水球最后的辉煌。   随着一声巨大的呻吟,水球终于支撑不住,像玻璃球一样的碎得四分五裂,碎成了一块一块,并且保持着块状急速下坠。然而,在距离地面不远的地方连块状都难以保持,突然化作一潮潮水浪,往地面坠去。   无数水浪同时碰碰落地,发出的惊天动地的声响。大地开始晃动,水流迅速汇聚,地面突然多出了一条河流,且观这河流的品相,浑然天成,就像本来就存在一样。   众人反应极快,见势不妙早就迅速向后退去,安澜及时用防护罩将五人罩住,幸免被水浪打湿。   他们到了一个安全的位置停下来,这时才有时间思考发生了什么事? 第38章 万妖城之骊龙宝珠(24)   安澜推测,应该是山中的人解决了妖兽长右,所以水球也随之土崩瓦解,他们算是捡了个便宜。   如今他们最好奇的,便是这山中人的庐山真面目。   安澜问:“你们刚才不是上去了吗,没见到人?”   李正白自然接过话头说:“我们一上去就被发现了,接着就被洪水追着跑,后来的事你们也知道了。”   上官渊疑惑地说:“我们的脚才踏上山,水就来了,这么会这么巧?”   安澜等人闻言皆憋着笑,上官渊跟个人精似的,怎会看不出其中猫腻,便问:“难道还有什么是我们不知道的?”   安澜也不甚在意,便提醒他们长右生有四耳朵,上官渊听完露出原来如此的神情,随后笑道:“原来你还留了一手,实在是太不谨慎了!”后半句自然是对他们自己的说的。   安澜却看着李正白道:“我记得,这一点我之前跟你提过。”确实提过,之前在营地的时候,安澜就告诉过他,不想他却忘记了这点,抑或是自动忽略了这一点?   李正白却义正言辞地说:“我忘了。”   忘了?安澜一脸不相信的神情,却没再多问。   这时,安钦原问安澜:“你不仅知道山上有长右,还知道长右生四耳,还有之前的狸力,你对它的习性似乎也非常了解,阁下深藏不漏啊。”   “深藏不露?”深藏功与名的安澜,“能得阁下这四个字,我这丁点看家本事也算对得起祖宗了。”   “对了,还有这位兄弟,”见安澜滴水不漏,安钦原转而对天明说,“这位兄弟刚刚拿出来的宝贝不同凡响,却不知是什么来历?”   天明已收起了却尘犀,闻言回道:“这是我以前救的一头妖兽。”   救的妖兽?可是他们刚刚看见的明明是一个犀牛角啊,难道是一头犀牛妖?   天明说,他以前在九尾狐星的北海中救了一头受伤的却尘犀,痊愈之后就留在他身边不肯走,平时喜欢将身体收缩进它最长的一根角中,常年呆在天明的储物戒中跟他一起修炼。   却尘犀又称辟尘犀,其状如犀牛,然生有三角。   神奇的是,却尘犀所经之处,水会自动分开,更神奇的是,却尘犀的脚可以避开灰尘,即便它出了水,也是脚不沾地,任何灰尘都不能近他的身。   “这么神奇?”安钦原问道,“兄弟,你能不能让它出来给我们看看长什么样子?”   天明摇头说:“却尘犀认为外界很脏,所以极不喜欢外界,更不会愿意出来见人的。”   安钦原见状也不便勉强,遂点了点头不再多问。   这时,犀见安澜愣愣地看着前方,便问道:“安澜,你在看什么呢?”他看了一眼,什么也没有啊。   犀的话引起了众人的注意,他们的视线都汇聚了过来,李正白朝她看去的方向看去,也没有发现什么,便问安澜:“可是有什么不妥?”   安澜指着那个方向道:“刚才那里站了一个人。”   安钦原道:“会不会就是山上的那个神秘人。”   “估计八九不离十。”安澜点头,“这人只怕不想见我们,所以自行离开了。”   星际中的奇人怪事很多,大伙见状也不觉得奇怪,遂将此事放过,准备上山。   如今长右已除,想必山中已没有威胁,众人本想先过山再说,却在途中发现了许多被抽空水的深潭和湖泊,不免停下了脚步。   安澜站在一个被抽空水的深潭面前。这个深潭四周凹陷,呈盆状,周围还有许多类似的深坑,坑壁上触手湿润,显然这里的水刚被抽干不久。   安澜道:“刚才攻击我们的水应该就是从这些地方抽取的。”   甲莎莎站在安澜身边,往深潭底下看了一眼,突然咦了一声,道:“那是什么?”   安澜顺着甲莎莎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了一块黑漆漆的东西,由于潭底太深,她看不清是什么。   犀也凑了过来,看了半天支支吾吾地说:“我看着怎么像一个壳?”   壳?安澜心想,这山中既然能长出长右这样灵异的妖兽,还有其它妖兽也说不定,他们这一路上坎坷甚多,还是小心谨慎,不要留下隐患才好,遂掏出了燃犀,让火炎点燃,然后往深潭中一照,幽黑的深潭瞬间被点亮。   安澜向潭底望去,那龟缩在潭底一动不动的,可不就是一只绿油油的大乌龟!之前潭底深暗,从安澜的角度看去,就像黑色,如今燃犀一照,便原形毕现。   它几乎占据了大半个潭底的面积,那头和四肢都缩进了龟壳里,一动不动,除了体型,其余与普通的乌龟无异。   众人见状都认为大惊小怪了,不过一只普通乌龟而已,天明却突然道:“它背上有一道划痕。”   “有划痕也正常啊,可能是出门玩儿的时候不小心受了伤吧。”甲莎莎说道,“这座山本来就是妖山,它出门遇到天敌了也说不定。”   划痕?安澜脑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复又看着那片大龟壳,冷哼一声,道:“是啊,它出门的时候可真是不看黄历!”   甲莎莎感觉她话的味道不对,问:“安澜,怎么了?”   安澜说:“这不是普通的乌龟,而是一只龟妖!”   她话音刚落,之前还安静地呆在潭底一动不动的绿壳乌龟突然伸出了头脚,迅速向上爬,速度奇快,转眼便已经到了潭口出处,想要从没人的一边逃走,却被眼疾手快的犀一把按住!   安澜冷笑一声走过去,打量了龟壳上的划痕片刻,突然伸腿一脚猛踩在它的龟壳上,发出碰地一声闷响,然后半弯着腰,单手伏在膝盖上,对它冷声道:“你再变化一个模样出来我看看?”   众人见安澜咬牙切齿的模样,开始面面相觑,而后恍然大悟。原来这只龟妖就是昨天晚上潜入她帐篷中的妖怪。而它龟壳上的痕迹。其实就是昨晚那把布满铁锈的短矛在它身上留下的伤痕。   安澜一想起这只臭乌龟昨晚变化成李正白的模样去诱惑她,心里就来气,又一想这死乌龟还想睡她,更是气得火冒三丈,七窍生烟,当下大腿一用力,恨不得将它的龟壳踩个稀巴烂!   这时突然听见一道陌生的声音大喊:“女王大人饶命,小龟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饶命啊!”   原来是这只龟妖口吐人言。   甲莎莎稀奇道:“这乌龟还会说话。”   火炎道:“它既然能幻化人形,口吐人言也不奇怪。”   甲莎莎顿时来了兴趣,蹲下身对它说:“那你变化一个给姑奶奶看看,就变成……变成……”随后转身一指,指向了李正白的方向,“就变成他的样子!” 第39章 万妖城之骊龙宝珠(25)   龟妖一看,顿时:“这……这……咳咳咳咳!”   想这龟妖既能口吐人言,又能变化人形,想必也有几分心智。在甲莎莎指向李正白的瞬间,它龟壳上的那只脚又暗暗用了一把大力,让它差点一口气过去!试问他哪里还敢变化?   “你小心姑奶奶将你剁碎了烤肉吃?!”甲莎莎威胁道。   龟妖心知这位是个暴脾气,眼珠子转了转,求饶道:“姑奶奶,不是小的不愿意,而是头顶有个神物照着,小的变化不了啊。”   众人这才发现,安澜的燃犀还燃着。   甲莎莎见状对安澜说:“安澜,你就将燃犀灭了吧,这龟妖如今在我们手里跑不了。”   安澜心中暗骂甲莎莎这个傻大姐!   她本来就是故意一直燃着燃犀不灭的。   这龟妖昨晚变成李正白的模样进帐诱惑与她,她一直觉得这事儿挺尴尬,所以一直瞒着没说,甲莎莎他们也只知道这龟妖变化了成了一个美男子的样子。   没想到刚才甲莎莎又让它变成李正白,她有苦不能言,只能将怒气发泄在这只臭乌龟上!若这龟妖识趣还好,若是不识趣,她定要在它开口前让它知道她的厉害!   而甲莎莎估计就是冲着美男子这三个字才对此感兴趣。她就奇了怪了,这里美男子一抓一大把,甲莎莎怎么这么凑巧就指向了那人?想到这里,她觑了那人方向一眼,却不期然与他的眼神对上。   这一眼却让安澜暗道不妙。   她如果灭了燃犀,这龟妖在甲莎莎的威胁下再变化成李正白的样子,到时候昨晚帐篷里发生了何事,他们岂不是都能猜到了,说不定更会浮想联翩。到时候她的面子往哪儿搁?   不行,燃犀不能收!   想到这里,安澜对甲莎莎说:“莎莎,这龟妖在骗你呢,它只有晚上才能借助山里的精气变化人形,白天变化不了。刚才若不是犀手脚快,想必它早就逃跑了。这龟妖精得很,如果现在收了燃犀,对它的压制定会减轻,它这是在故意诳你。”   “是这样啊。”甲莎莎闻言作恍然大悟状,接着对着龟妖气愤道,“你这小妖,竟然敢诳你姑奶奶,看姑奶奶不一棒子锤死你!”说着就抡起了金刚棒,作势要砸下去!   龟妖想要争辩,却被安澜脚下用力踩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看着甲莎莎的金刚棒迎头砸下,心中叫苦不迭,暗道此命休矣!   却不想,甲莎莎只是虚晃一招,吓唬吓唬它罢了。   安澜的话糊弄糊弄甲莎莎还行,却糊弄不了另外几个人精。   一直在旁边看戏的安钦原,早就将安澜与李正白的眉眼官司看进了眼里,遂心思一转,跟上官渊对视了一眼,说:“我倒是很好奇这妖怪昨晚到底做了什么?”说罢他又转头问官渊道:“是吧?”   上官渊极其配合地说:“难道……这龟妖变成了安澜小姐的心上人?不然以安澜小姐的谨慎,定不会上当啊!”   这二人一唱一和间,极其默契,眉飞色舞,就差给他们安装个舞台,直接上楼唱戏了!安澜见了真相拿东西将这二人的嘴堵上!   心上人?   这下,不仅安钦原那伙人,就连天明他们都一脸八卦地看向安澜。安澜只想装作没看见。   这时,犀祭出三叉戟,往地上猛的一杵,说:“安澜,这个臭妖怪竟然敢冒充你的心上人骗你,我帮你把它剁碎了烤着吃!”   心如死灰的安澜:……   同样心如死灰的还有那龟妖。   龟妖本就被安澜踩得五脏巨痛,如今听犀这样一说,更吓得肝胆俱裂,顿时发出一声惊天参加,大喊救命。   可是这四周荒山野岭,只有他们一伙人,有谁会来救它?   甲莎莎呵斥了一声闭嘴,那龟妖就倏地闭上了嘴,想必是不想真的吃甲莎莎一棒。   见那龟妖不再聒噪,甲莎莎转而问安澜道:“安澜,你有心上人了?”   安澜叹口气,说:“我每天都跟你们在一起,去哪找心上人去?”说罢转身看向那两个始作俑者道:“我还真没见过这么八卦的男人,跟个女人似的!”   两个八卦的男人眼睛一瞪:“……我们哪里像女人了?!”   安澜懒得理他们,转眼却见李正白正看着她,在跟她的眼神对上的瞬间,又极其自然地转开了目光。   安澜又看向脚下的龟妖,决定转移话题,便说:“你们可知这龟妖的特别之处?”   见众人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安澜继续说道:“乌龟修行极其不易,传闻中乌龟修行千年才能言语,而这种龟被称为能言龟,或者口胡龟。怪就怪在,这只能言龟不仅能口吐人言,还可以借助地势灵气变化人形蛊惑人心,若不是时运不济出生就被困在这万妖城中,恐怕早就已经修成人形。”   “这么说,它还挺厉害?”火炎问道。   安澜故作神秘地说:“但这些都不是它最大的本事,你们猜它最大的本事是什么?”   众人一时之间都没说话,皆好奇地看着她,只听李正白配合地问了一句:“是什么?”   安澜看了他一眼,满含笑意道:“传闻中能言龟能预言,且没有它说不对的。”她话音刚落,便感觉脚下的龟壳忽然颤抖了一下,然后再次归于平静。   甲莎莎围着龟壳转了一圈,半信半疑道:“真的假的?”   这本就是传说,安澜说出来一是为了转移大家的注意力,二是为了顺便试探一下这只千年龟妖,没想到还真让她给试出来了。   安澜弯腰对龟妖道:“问你呢,真的假的?”她声音很低,像在用气音说话,却让龟妖感觉危险至极。   甲莎莎在问安澜,却见她低腰问乌龟,顿时也蹲下去看着这只乌龟。   龟妖被这两大姐这样看着,莫不心惧。   它之前已经见识了她们的威力,甲莎莎的金刚棒现在还杵在它的面门前,再加上龟壳上逐渐加重的腿力,真是有苦难言。   但让它最惊讶的是,安澜怎么会得知他的这项通天本领,这可是它千年来安家立命的本事,靠着这项本事不知躲过了多少暗算和危险,他可是一句都没泄露过呀!怎么会被这个外来者知道!?   难道是它以往窥探天机太多,天要亡它?!   天要亡它!   妖一向相信天道,想到这里,龟妖心中憋的那口气仿佛突然倾泻而出,再也不想也无力挣扎,语气厌厌地说:“你们要杀要剐随便吧。”   这就是承认了?   众人见状看安澜的眼神不由多出了几分佩服,特别是李正白四人,看着安澜不知在想什么。   安澜没注意到他们,只笑了笑对那龟妖说:“我们什么时候说了要杀你了?”   那龟妖一听,脑袋顿时竖了起来,两只眼睛看向上方的安澜,惊讶地问:“你不杀我?”   甲莎莎嗤笑道:“要杀你早杀了,还会磨磨唧唧等到这个时候?”   龟妖得知命保住了,顿时心情舒畅,连声音也突然清朗了几分,道:“那你们想干什么?”   安澜神秘一笑说:“不干什么,就是想请你帮个小忙。”   龟妖撑着脖子看见安澜的表情,龟壳却不自觉地颤了颤。   不妙,不妙啊! 第40章 万妖城之骊龙宝珠(26)   安澜打算带着这只能言龟一起上路,如果路上再遇到麻烦,靠着这只能言龟的预测能力,躲过去的几率也更大些。   话说千年王八万年龟,这只能言龟在万妖城中不知修炼了几千年,岂能不知安澜的小心思,当下便剧烈晃动着身体,大喊大叫道:“我不去!我不去!我不要离开长右山!”   “不去?”安澜眉眼一动,给甲莎莎递了给眼神,就见甲莎莎抡起金刚棒作势就要往乌龟的脑袋上敲,吓得它连忙将脑袋缩进了龟壳,嘴里连连求饶:“别打别打,我去!我去!”   安澜和甲莎莎相视一笑,甲莎莎收回金刚棒,道:“早这样听话不就完了嘛。”   安澜却低头对重新伸出来脑袋的能言龟说:“你放心,在我们离开万妖城之前,定会放你走,你也别怨怼我,这是你欠我的。”   能言龟明白安澜指的是昨晚的事,看了对面的李正白一眼,旋即对安澜说:“是,是,这事儿怨我!”   “还有,”安澜一想到昨晚的事,不仅浑身不自在,还感觉心头的恶气未消,要不是能言龟还有用,真想让犀把它剁了炖肉吃,便恶狠狠地对它说,“路上你要是敢耍诈,我就让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能言龟敏锐地感觉到安澜语气中的认真,当下胆颤,连忙保证一定会老老实实的。   然而,那能言龟的眼神怎能逃过李正白的眼睛,他狐疑地看了安澜一眼,这一眼刚好被一直注意周围情况的安澜捕捉到。她见李正白似有疑虑,生怕他发问,连忙将能言龟收进储物戒中,然后催促众人继续上路。   这时,火炎对李正白四人问道:“四位,你们走哪边?”   四人相视一眼,稍作考虑,随后上官渊开口说:“你们也知道,我们没有地图,要越过这片山之后才好判断方向,可不是故意跟着你们啊。”   火炎回过头来跟大家商量,他实在不想再与这几个人同行,能不能把他们打发走?   其实他就这样一说,没想到大家的想法相当一致,尤其是安澜,她现在看着李正白就烦,巴不得与他们早点分道扬镳。   为了防止他们巴着不放,他们决定发一份地图给他们,反正规则里也没禁止这一行为。   一经说定,天明就作为代表站出来将情况说明,他措辞委婉,态度友好,但对面那四人岂有不明白的道理?   他们这是被人嫌弃了!   这四人从来高高在上,没想到如今却被几只小妖怪给嫌弃了,当下心里不好受。   然而对方为他们留足了颜面,他们也不能挑出人家的错处来,再一想人家都这样说了,他们若再不识趣离开,别人还真以为他们巴着不放了!   最后,双方决定友好分手,各自上路。   天明打开手环正准备将地图发给他们中的谁,就见李正白直接越过了他走到安澜面前,看着她说:“地图。”   安澜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啊?”   李正白理所当然催促道:“不是要发地图给我吗?赶快发吧,我们也很赶时间。”   安澜心想,她说过要给他发地图吗?但是为了早点打发他们离开,还是耐着性子打开光环,准备给他发一份过去,但又反应过来,他是谁啊?她怎么发啊?   于是问道:“你叫什么,我搜你。”   这时李正白早已打开了光环,对她说:“我已经搜到你了,但是有几个读音相同的。”他之前好几次听她的同伴叫她的名字,便一个一个地试了一遍。   安澜道:“安全的安,波澜的澜。”   话音刚落,叮的一声,她的光环上就收到了一个好友申请:“没有昵称”申请加你为好友。   光环上必须实名制,并且搜人的时候必须搜对方的真实姓名才搜得到,而在光环上看见的又是对方的昵称,李正白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没有透露姓名。   “没有昵称?”安澜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确定性地问了一句,见对方点头,便提醒他说,“其实不加好友也能传地图的。”   随即又疑惑地问:“你不知道?”   这时却听有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但笑到半截又立马憋了回去。安澜往李正白身后看去,见安钦原那厮正用手捂着嘴,脸涨得通红,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   李正白像听不见似的,不动如山,面不改色,继续对安澜道:“不是说好一起出去?”   安澜这才反应过来,之前她跟李正白提了指南车燃料的事情,本想回来跟大家商量,结果事情接二连三地发生,她哪里还有机会详细跟他们说明,如今经李正白提醒才想了起来,当即点击了通过,然后将地图传了过去。   李正白看了一眼光环,视线从“赚钱买房”四字上一晃而过。那是安澜的昵称。   两队人一起越过了长右山,便就此分手了。安澜感觉耳边没有安钦原那厮的聒噪声,瞬间清净了几分。刚才他们收到地图后,稍微讨论了一番就选择了一条与安澜等人不相同的路。   安澜他们也没有多问,反正只要不再跟他们在一起,管他们走那条路呢。   路上,安澜趁热打铁将搭顺风车的事情告诉了同伴,他们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   甲莎莎道:“那我们之前把人家赶走了,会不会太过分?”   四人:……好像是哦!   安澜想着之前加的好友,说:“反正我们也不同路,而且我们也把地图分享给他们了,应该不至于生气,不然也不会加我好友了。”   大伙感觉安澜说的有道理,不约而同地点头。   犀问道:“你们说,那伙人进万妖城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安澜懒洋洋地说:“不感兴趣。”   火炎:“我也不感兴趣。”   甲莎莎:“同上。”   天明:“同上。”   犀:“好吧,其实我也不是很感兴趣。”   四人:“那你问什么?”   犀:“我是看大家都挺无聊的,找个话题聊聊嘛。”   甲莎莎:“他们有什么好聊的,我们跟他们又不熟。”   犀:“我看跟他们最熟的就是你跟火炎吧,你们加起来都打了两架了。”   甲莎莎闻言,当即摆手道:“你放心,就算看在飞行器的面子上,出城之前,我再也不会跟他们打架。”   火炎:“估计也没机会再打架。”因为没机会遇到。   其实不仅火炎这样想,大家都是这样想的。但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两队人很快又会再次相遇,让人不禁感叹,这狗血的缘分呐! 第41章 万妖城之骊龙宝珠(27)   安澜说:“我们聊一聊我们这次的任务吧。我认为我们之前都太盲目了,那张地图虽然简陋,但我们还是应该先坐下了好好研究研究,万一就能省掉不少麻烦呢。”   火炎一听研究二字就头疼,说:“天明不是研究过了嘛。”   天明:“我只是简单地看了看,没有很仔细。”   火炎一听,说:“你为什么不仔细看看呢?我以为你已经研究透了。”   天明面无表情地说:“我为什么要仔细看看呢?我也是一个不喜欢研究的妖怪。”   火炎:……   安澜没想到天明也有开玩笑的天分,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随后点出地图说:“好啦,你们看一下地图,现在我们一起研究还来得及。”   四只也不点开自己的,干脆一起凑到安澜身边,五个毛茸茸的,色彩分明的脑袋整齐地排列在一起。安澜见状干脆关掉保密模式,让他们都能看到地图上的内容。   五人之间一时沉默,良久,犀开口说:“我还是看不懂啊。”   “我以为大家都不说话,都看懂了,原来我想多了。”天明指着其中一条线继续道,“我们现在,在这条路上,你们看。”   他们的目光随着天明的手指一路向后,随即停在一个地方,又听天明说:“我们现在的位置大概在这里。”   安澜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说:“照这样说来,刚才他们选的路线就是这条。”她示意大家看天明指着的路线的旁边一条。   犀说:“这条线看起来跟我们离得近,但按照地图绘制的比例来估算的话,他们离我们应该挺远的,不用担心。”   “你们看!”天明指着两条路线的后方某处惊讶地说。他们的视线又转移到天明重新指着的位置,只见那是一个交汇点。   安澜心中一动,手指也挪到了那个位置,然后跟天明一起往回走,二人的手指又回到了之前的两个位置。   众人瞬间哑口无言。   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那伙人跟他们的目的地是一样的,都要去骊龙渊!   甲莎莎问出了大家的心里话:“他们也是为了骊龙宝珠?”   “不一定。”安澜说。   不一定,也就是有可能,而且有极大的可能!   既然如此,如今比的就是谁更快了!   五人迅速决定加快速度,即刻赶往骊龙渊。   一路山,安澜时不时将能言龟召唤出来问两句,总能避开许多不必要的麻烦,犀笑说此龟果然灵验,顿时对它友好的许多。   五人晓行夜宿,一路往前赶,这日傍晚,他们正走在一条山间小道上,突然电闪雷鸣,天空下起了瓢泼大雨,让本来就愈加昏暗的天色变得如锅底一般黑。   他们虽然抱怨万妖城中的天气变化比人翻脸还快,却也没办法,只能尽快找地方躲雨。   如今几人躲在安澜的防护罩中,也只能支撑一时,总不能躲一晚上吧。   安澜看着黑暗的天空,心里闷闷的,掏出能言龟问道:“前方可有麻烦?”   没想到,这一路上都颇为配合的能言龟突然罢工了,什么也不说。   甲莎莎见状,金刚拳扭得咔嚓作响,吓得能言龟道:“姑奶奶,不是我不愿意说,是我实在没办法了。你们自己掰着手指头数一数,这一路行来,你们问了我多少次?我这项本事本就逆天,使用起来很耗力气,如今都被你们榨干了,一时半刻,我哪里还能预测啊!”   说罢就开始哭天喊地,说自己命苦遇到她们之类的话。   安澜见它的模样不似作假,再加上这一路上她一是为了省麻烦赶时间,二是心里还在记这妖怪的仇,所以物尽其用,能使唤这龟妖就使唤,绝不手软,没想到它还有力竭的时候。   “那你什么时候能恢复?”安澜问道。   龟妖状似认真地想了想,说:“怎么也得三天吧?”   三天?这三天他们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麻烦呢,耽搁时间是小,与骊龙宝珠失之交臂是大!   安澜暗道这龟妖一向狡诈,也不知说的是真是假,干脆诈它一诈,便道:“三天?三天时间我们事儿都办完了,哪里还需要你的帮助,既然如此留你也没用处,干脆……”   安澜故意意犹未尽,留着话头看向犀,问:“犀,想喝乌龟汤吗?”   犀闻言圆眼一亮,兴奋地说:“安澜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我不仅喜欢喝乌龟汤,还喜欢吃乌龟肉,要不我们把它炖了吧!”   龟妖精明,知道安澜耍诈,但也明白,犀是真的想吃它,当即便求饶道:“不不!不用三天,两天就够了,足够了!”   安澜幽幽地说:“两天也有点长,不如我们……”她话还没说完,就听龟妖大喊道:“一天!一天!不能再短啦!”   安澜温和地笑了笑:“好吧,就一天吧,你进去好好休息,一天后见。”说罢就又将它收了进去。   雨越下越大,夜晚的山路本就不好走,如今更加行走艰难,这时突然霹雳一声巨响,一道巨大的蓝色的闪电在他们眼前划过,一栋小别院突然出现在他们前方不远处。   安澜心中疑惑,这里怎么会有房子?   甲莎莎见了高兴的地说:“这里有人,我们去问问能不能借住一晚吧。”   火炎跟安澜有相同的疑惑,问:“这里怎么会有房子?”   犀猜测:“会不会是以前进来的人建的?”   这种说法也说得过去。万妖城内妖兽众多,很多捉妖小队每年都会接任务进来一次,其实也是为了历练自己。   在万妖城中走一趟,实力能提升不少,这段时间以来,不仅安澜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变化,其他人的进步也很惊人。   可是这房子明显有人住啊,从他们这里望去,大雨中都能看见屋里的灯火呢。难道这么巧,他们遇到了其他捉妖小队?   “不对,”天明突然沉声道,“我们之前都看了地图,这条路只通往骊龙渊,就算是其他捉妖小队的人,在我们没出去前,是不可能跟我们抽到相同的签的。”   是啊,雪山基地的抽签任务绝对不会重合,除非他们已经离开了万妖城才有这种可能。   再说,他们想要离开万妖城就必须拿到骊龙宝珠,那也意味着骊龙宝珠这项任务已经完结。也就是说,不会再有人抽到这个任务了。   如此推测,这条路上是不可能出现第二个小队的!   那么,那房子里的人到底是谁? 第42章 万妖城之骊龙宝珠(28)   不管是谁,安澜等人都准备上前探探虚实。到了门口,雨实在太大,催促着他们行动,天明上前敲响了房门。   不久,只听一道清脆的女声传出:“谁啊?”随后大门便吱地一声打开了。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穿着白色旗袍的小姑娘,长长的黑色头发捆成一束搭在左肩前方,长得眉清目秀,娇俏可人,正面带笑意地看着他们。   见开门的小姑娘模样这般友善讨喜,天明不由放轻了声音,对她说明了他们的来意,小姑娘一听,当即便侧身让他们先进去。   她撑着一把花黄的油纸伞走在前面,从身后看来俨然一副古代侍女模样,她一边走一边说:“今夜雨大,留宿的人多,幸而寒舍什么都不多,就是房间多,你们随便挑,想住哪一间就住哪一间。”语含笑意,声音清脆。   还有人留宿?安澜心中奇怪,猜测难道是不久前才离开的那四人,可是地图显示他们不会经过这里,难道这条路上还有其他人?   她心中有了猜测,跟在身后问了一句小姐贵姓,然后便听那撑伞的女子笑着说:“姑娘客气了,你们叫我小白即可。”   这时,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感油然而生,但安澜一时之间也想不出怪在哪里,便暂且压下心中疑惑,随她走进了客厅。   走进去之后发现,屋中摆放的家具都是木桌木椅,样式造型极其古朴,安澜瞬间有一种穿越千年,回到了中国古代的感觉。   小白热情的招呼众人坐下,然后说了一声稍坐片刻,自己走了出去,不一会,只见她手里托着一个木质托盘,盘上呈着几杯热气腾腾的茶水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黑色旗袍的女子,将头发梳成了跟安澜一样的高马尾。   安澜一眼看去,感觉这造型在她身上,倒是诡异的和谐。   小白跟他们介绍说,黑衣女子叫黛青,是她的妹妹。   众人相互介绍一番复又坐了下来,相互闲聊了几句。   安澜问道:“此处荒山野岭,两位怎么会选择在这里安家?”   小白和黛青闻言,相视一眼,然后黛青说:“姑娘有所不知,我们姐妹二人多年前进入城中,因为没有完成任务,所以就再也没能出去。”   原来小白和黛青二人,其实跟他们一样,都是接任务进城的捉妖小队。   与小白清脆的声音不同,黛青一说话,就带着一股子婉约的气质,不过,安澜总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遂问道:“你们小队就你们二人?”   黛青点头,说:“我们姐妹二人一向形影不离,从来没有分开过,也不愿意别人插足其中。谁知最后却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被困这万妖城中数年。”   众人一阵唏嘘,顿时感同身受,若他们这次完不成任务,说不定也是跟她们一样的下场。   小白见众人反应,继续说道:“城中多崇山峻岭,且几乎都被不同的妖兽占据,危险至极,那时我们姐妹弹尽粮绝,本以为活不了了,没想到天不亡我二人,竟然让我们发现了现在这个地方,为了长久之计,我二人便在此搭建木屋,暂且住下,日夜希望有人路经此地,没想到一等就是百年。”   小白的声音本就清脆,此时却略显沉重,屋内一时沉默,片刻后甲莎莎问:“你是说,你们想跟我们一起出城?”   小白见甲莎莎主动点明,跟黛青对视了一眼,点头道:“若几位能够带上我们,我们姐妹俩感激不尽!”说着二人起身就要下跪,被甲莎莎及时拦住扶了起来。   “别别,你们也算倒霉,不过我们就算有意带上你们,也有心无力。”甲莎莎将他们也要搭人家顺风车的事情简单解释了一遍。   两姐妹闻言,作势就要哭出来。   这时火炎说:“再带两个人,想必也出得去。”   天明也赞同道:“到时候跟他们商量一下,想必他们也不会为难的。”   “那就太感谢你们了!”姐妹俩本来以为希望已绝,却又峰回路转,顿时喜笑颜开,再不见之前的啼哭之状,两张眼眶湿润,面色微红的脸,在夜色下更是楚楚动人,让人不得不心生怜悯。   天色已晚,众人便各自准备休息,姐妹俩在前面带路。安澜走在最后面,甲莎莎悄悄落后两步靠近安澜身边,伸手挽住了她的手臂,轻声道:“安澜,今晚我要跟你睡。”   安澜闻言:“怕了?”   甲莎莎左右望了望:“我总感觉这里有点奇怪。”   “你也感觉到了?”安澜道,看来关键时候还是女人的第六感管用啊!瞧走在前面的三个男人,看到美女连最基本的防备之心都没有了。   甲莎莎说:“你也感觉到了?那我更要跟你一起睡了!这黑灯瞎火荒山野岭的,那俩女的别是女鬼变的吧?”   安澜轻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腕:“别自己吓唬自己,静观其变。”   大雨还在继续,打在屋檐上啪啪作响,不知要下到什么时候。一行人绕着走廊往前走,一时间没人说话,除了雨声万籁俱寂。   这时,安澜突然看见在前方走廊拐角处的屋檐下站着一个人,这个人让她感觉有些眼熟。难道在哪里见过?她心中正疑惑,只见前行的队伍停了下来,小白上前对那人说:“公子,这么晚了还没休息?”   公子?这两个女人说话怎么这么文绉绉的。   这时听那男子淡淡说了一句没事,便转身进了屋子。   众人这才继续前行,不等有人发问,小白便主动解释。原来刚才那个男人跟他们一样,也是来这里避雨的,他身边还跟着一个人,应该是他的随从。   原来就是这两个人。安澜一边暗自思量一边往前走,一时没注意,再抬眼时前面除了黛青和小白竟然没人了。   只见黛青正指着右手边的屋子对她说:“姑娘,你就住这间吧。”   安澜点头,道了一声谢,便准备进去,甲莎莎紧随其后却被那黛青拦了下来,只听她说:“这位姑娘,你的房间在这位姑娘的旁边,请随我来吧。”   甲莎莎正准备说话,却被安澜打断道:“哦,我姐妹跟我一起住,不用麻烦再占用一间房了。”   甲莎莎闻言,在一旁猛地点头。   那黛青的眼神极其隐晦地在她们脸上打量了一圈,脸色有片刻的僵硬,随后与身旁的小白极快地对视一眼。安澜假装在打量房间的摆设,其实将姐妹二人的古怪情态尽收眼底。   顷刻间,黛青恢复了笑容道:“这样也好,那我们就不打扰了,二位早点休息。”   安澜温和地笑了笑,目送她们身影消失在廊檐深处后,才伸手关门。   然而,就在房门即将严丝合缝的瞬间,她的手突然顿住了。只见不久前才看见的那个神秘男人又出现在走廊边。   不知怎么的,安澜感觉对方正看着她这个方向。   难道是错觉? 第43章 万妖城之骊龙宝珠(29)   确实是错觉。   安澜眯眼一觑,这才借着微光看清楚,人家刚才看的明明是小白和黛青离开的方向。   男人的屋子距离她的住处不远,此时他的身形半隐在夜色中,安澜看不清他的神色,只感觉这个男人身上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气质,危险又深沉,像今夜的雨。   这时,男人的视线突然转向了安澜,顷刻间二人的视线便撞上了。安澜见自己偷窥被发现,干脆打开大门,大大方方地看过去。   二人目光对应片刻,只见那男人身形微动,竟然朝安澜的方向走了过去。   甲莎莎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没发现异常,这才发现安澜站在门口没动,走过来一看,才发现了在黑暗中走来的男人。   “好帅啊!”惊呼声在安澜耳边响起,她转头一看,甲莎莎这丫头又开始犯花痴了。   安澜朝男人的方向看了看,见对方没有异常,应该没有听见,心中庆幸还好这丫头有所收敛,不然今日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安澜用力捏了一下甲莎莎的手,示意她清醒一点,可别看见帅哥就忘了本。   然而,她没注意的是,在甲莎莎话落的瞬间,男人的脚步就有瞬间的停滞,在她看过去之前又极快地恢复了正常。   很快,男人走到了她们面前,简单直接地说:“看来你已经发觉异常,但你的同伴们却毫无察觉。”   这时安澜才彻底看清对方的面貌,真正的剑眉星目,容颜绝丽,眉宇间带着几分锐利和煞气,双眸深不可测,一眼能将人吸进去似的。   的确值得甲莎莎这丫头犯花痴。   不过,这人什么意思?安澜想了想问:“阁下何意?”   男人说:“我只不过想提醒你们一句,晚上最好不要睡得太熟。”说罢,他便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见男人身影消失,安澜转头发现甲莎莎还一脸意犹未尽的表情,就杵了一下她的手臂,好奇地问道:“天这么黑,雨这么大,刚才那人都还没走近,连鼻子眼睛都看不清楚,你怎么就知道人家帅的?”   甲莎莎这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看着安澜,说:“这叫气质你懂不懂,气质卓绝的男人,就算站在千里之外,都能闪闪发光,逃不过我的眼睛。”   安澜笑道:“你还有这技能?佩服佩服!”   二人说说笑笑地关了门,安澜有点担心天明他们,于是在光环上提醒他们晚上谨醒些,然后对甲莎莎说:“抓紧时间休息吧,夜还长,变数多,一会想睡怕都睡不了了。”   甲莎莎哪有不明白的,二人皆自睡下不提。   另一间屋子,路经时回到房间,褚任端了一杯热茶过来给他,他觑了一眼没喝,褚任见状问道:“大人,这茶水有问题?”   路经时道:“最好不要吃喝这里的东西。”   褚任点头,将茶水挪开问道:“大人,您刚才为什么要提醒她们?”她们指的便是斜对门的安澜和甲莎莎二人。   他们非亲非故的,换做往常,大人不会多管闲事。   然而,路经时没有回答。   这不是他第一次看见安澜,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长右山下。那日他本不想现身,却感觉冥冥中有一股力量在牵引他去看一眼,就看了那一眼,他便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生来就没有记忆,怎么会有一个人让他有这种感觉?他心中有异,刚才便故意走近,想试验一番之前的感觉到底准不准。   结果,还真说不准。   既然如此,以后再说吧。   房间里鸦雀无声,只有窗外的大雨还在哗啦啦地下个不停,扰乱着人的心绪,预示着今夜的不安宁。   安澜虽然睡着,但只闭目养神,一直保持着清醒。身旁传来轻微的呼声,甲莎莎早已睡死了过去。   突然,窗门轻微地颤了一下,随后房门被缓缓打开,风夹着雨水冲进了房间,增加了屋内的湿意,随后又传来房门关上的吱吱声。   这一切的声响在大雨的掩饰下都微不足道,却让安澜的心顿时提了起来。   她装作已经睡熟般,呼吸绵长有力。随后就感觉有人走到了她的床边,似乎在打量着她,冰冷的眼神落在她的脸上,不知在筹划着什么。   然后,一只没有温度的手慢慢地放在了她的脖子上,慢慢游走,犹如蛇行。   安澜感觉到自己的手臂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但还是闭着眼,想要试探对方的真实意图。   空气继续寂静,突然,就在某一瞬间,她感觉到那只手的变化。此时,安澜仿佛生出了第三只眼睛,悬空注视着这个不请自来的深夜访客。   那轻轻抚摸在她脖颈间的手指细如白玉,那圆润饱满的指甲却突然生出了另一层黑色的尖利指甲,欲往下戳,夺人性命!   说时迟那时快,一柄布满铁锈的短矛从安澜的储物戒中飞射而出,直直射向床前之人。   安澜翻身而起,只见一黑衣女人高束乌发,指甲估计有半米多长,又黑又利,尖端闪着幽光,眼眶猩红,正看着她。正是那初次见面就让人感觉温婉可人的黛青。   安澜冷笑道:“等你很久了,现在才来。”   黛青猩红的眼眶微微睁大,说:“你没睡,你早就怀疑我们了?”   安澜冷哼一声道:“你们那些招数骗我的那几个老实兄弟还行,对付我,可差远了!”   黛青嘴角浮起一丝冷笑:“那又如何,今晚,你们的下场都一样!”   就在她话落的瞬间,一根金针似的东西从安澜身后朝她直射而去,正是甲莎莎的金刚棒。   这一招出其不意,黛青显然没有料到,连忙伸手抵挡。随着一声金属碰撞的声音,她长而尖利的指甲与金刚棒撞上,直接被金刚棒的锐气连根削断!   黛青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安澜也不回头,眼睛盯着黛青,问:“醒了?”   谁知身后的甲莎莎却说:“姑奶奶根本没睡!”   “没睡?”好家伙,连她都骗过去了,之前她那呼噜打得也忒真实了。   “装的挺像的啊,你该去当演员。”安澜说。   “你别说,”甲莎莎突然兴奋道,“以前还真有星探找过我,但是我一口就拒绝了。”   安澜笑问:“为何?”   甲莎莎道:“不适合,本小姐毕生的志愿就是捉妖!”   好像打开了话题一般,二人越聊越起劲,那黛青缓过一口气,见她们竟然视她于无物,顿感怒不可言,虎躯一震,周身突然冒出无数黑色箭羽倏地向二人射去。   安澜怎会不知,早就做好准备祭出了防护罩,只见她手掌一番,那些箭羽便像牵线木偶一样,竟然调转方向朝黛青反射而去!   接着,不给对方丝毫喘息的机会,甲莎莎抡着金刚棒一跃而起,朝那黛青的脑袋一棒子打去,不想却还是被她翻身躲开,转身就从窗口一窜而出。   安澜说了一句不能让她跑了便追,出到门口向四处张望,却只见一片空荡荡的院落,不见人影。   与此同时,隔壁房间的大门突然被什么重物撞开,随着一声惨叫,一坨白色的东西飞了出来,“碰”地一声闷响,落在院子里。 第44章 万妖城之骊龙宝珠(30)   安澜还没看清那坨白色的东西是什么,又见犀从房间跑了出来。   犀看见站在门口的安澜,顿时也不管那坨白的了,立刻转了方向,奔过来伸手指着院子的方向,即委屈又激愤地说:“安澜,她想睡我!”   原来那坨白色的东西不是东西,而是晚上为他们引路的小白。   天明和火炎早已听见声响走了出来,刚好听见犀的这句话,不由都一脸莫名其妙。   安澜看着犀这副模样却感觉有些奇怪,这跟她想象的有点不一样啊!自古美女投怀送抱,能抱持住的少之又少,难道犀还是个柳下惠?   安澜朝那坨白色看了看,又转眼看向犀,顿时感觉孺子可教也,便和蔼可亲地问了一句:“她想,如何睡你?”   话落,周围顿时出现噗呵几声怪笑,正是甲莎莎三只所发出。   犀:……这不是他想的结局。   这时却见院中一道黑影一闪,一个不留神,小白就被去而复返的黛青给救了出去。   五人一路追踪而去,跟着她们到了一片竹林外。   从远处看,那片竹林看起来幽深浓密,她们若藏进去,便等于进入了一个天然保护罩,安澜等人想要捉住她们就难上加难了。   安澜见她们即将逃入竹林,顿时伸手一挥,一道防护罩便挡在了她们面前,她们始料未及,被防护罩弹了回来,一屁股坐在地上。   机不可失,五人利用这点空隙迅速围拢上去,将二人围在中间。   仔细打量一番发现,她们的样貌比之前见到的更加妖媚。小白脸上的天真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此刻目露凶光地看着她们,而黛青更甚。   犀祭出三叉戟,对着她们喊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赶快显出原形!”   三叉戟一出,小白和黛青眼中闪过惊恐之色,吓得连连向后退去,之前的凶狠再也不见,嘴里连连求饶。   犀的本体是犀犬,本就有辟邪之能,他的武器与他天长日久,早就沾染了他的气息,小白和黛青见了自会害怕。   火炎说:“是什么东西,安澜的燃犀拿出来一照不就一目了然了。”   二女闻言,惊讶地对视一眼,却并不见惊慌。安澜见状眉头微皱,心中感觉奇怪,但还是拿出燃犀对火炎示意。火炎只朝着燃犀看了一眼,燃犀瞬间就被点燃了,安澜见状,惊喜地朝火炎一看,没想到他又进步了。   只见火炎得意地笑了笑,无声地炫耀。安澜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拿着燃犀往二女面前一照!   奇怪的是,没有任何变化!   这是怎么回事?五人面面相觑,不知何解?   随后,众人的面色由疑惑转为凝重,因为大家心里都明白,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这两个妖怪妖力深厚,不惧燃犀,但观整晚二人的表现,不说其他,就说她们如此容易就被他们捉住了,实在不像厉害的妖兽所化。所以这一点暂时可以排除。   还有一种就是,这姐妹俩跟他们一样,本身已经修成人形,真如她们所说是被困在万妖城中的。但若真是如此,她们为何要半夜搞偷袭?难道也在打骊龙宝珠的主意?   疑团太多,众人顿时脑中一团乱麻。   安澜若有所思地收回了燃犀。那姐妹二人见燃犀被收起,顿时放松了几分,随即小白说:“我们本就跟你们一样,这是一个误会。”   甲莎莎绕着她们转了两圈,说:“误会?你们两个,我们都答应带你们一起出去了,怎么还恩将仇报半夜搞偷袭,真以为我们是吃素的啊?”   甲莎莎的话证明她比较偏向相信姐妹俩之前的说辞。   那黛青闻言,立刻对甲莎莎说:“误会,真的是误会,之前我见你跟这位姑娘眉来眼去,以为你们只是表面上答应带我们出去,实际上在欺骗我们。   说着说着,她脸上露出了痛苦的情绪,接着道:“实不相瞒,这些年,我们姐妹二人在万妖城中遇到过不少像你们这样的队伍,每次他们都答应带我们出去,但每次都言而无信。我们姐妹实在是被骗怕了,这才一时情急……”   “一时情急,想要杀我?”安澜冷声道,那冰冷的手指游走在她脖子上的感觉,她可是记忆犹新!   “不是的!”黛青情急道,只见她猩红的眼珠转了转,说,“我只是想试探你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然后呢?”安澜冷笑,“睡着了如何?没睡着又如何?”   黛青连连摆手道:“不如何,不如何,我未想加害你性命。只是之前见你和你朋友神情有异,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为你们不安好心,所以才……”   “所以你还是想杀我。”安澜总结道。   这个黛青有问题!   安澜用审视的眼神注视着黛青。   虽然她字字句句都看似合情合理,刚才又没有被燃犀照出原形,但是她想杀她是事实。她当时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五感都比平时敏锐了很多,那感觉不会错的,是杀气!   但她现在却不准备再多说,这两个女人哪儿哪儿都透着诡异,还是静观其变,等她们自己露出马脚再说。   这时,那小白说道:“我们真的没有恶意的,只是在这万妖城中呆了这许多年,周围所见尽是妖兽,见到有人来就感觉新鲜,绝不想杀人的。”   此时小白又露出了一张天真的脸,无辜地看着众人。   但不管她们如何解释,她们半夜潜入房间欲行不轨总是真的,光凭这一点就已经足够引人心生疑虑,更不用论其他。   这时犀问道:“那你进我房间做什么?”   小白无辜地说:“我提前告诉你了呀。”   什么?四人顿时看向犀,却见犀一脸迷茫的样子问道:“你什么时候告诉我了?我怎么不知道?!”   小白说:“我送你进房间的时候,说晚上黑灯瞎火的,请留一盏蜡烛别熄,你说好的,这就是为我留烛的意思啊,你怎么现在不承认了?”   犀闻言,急得差点跳了起来,暴躁地说:“我哪儿知道你是这意思!你说话怎么这么弯弯绕绕的!我听不懂!”   小白委屈道:“我,我没有啊。”   “这么说,真是误会?”甲莎莎疑惑道。   众人一时之间沉默,真的,是误会吗? 第45章 万妖城之骊龙宝珠(31)   安澜看着被围在中间面露委屈的二女,实在看不出任何端倪。   她在脑中搜遍了《捉妖大全》的记载,也没想起有任何妖有任何类似的特征,难道真的是她想多的?   那黛青刚才想杀她只是心性的问题,而不是其他原因?   安澜一时无解,遂转移目光看向了后面的竹林,那是姐妹俩之前逃跑的方向,只不过在进去之前就被她拦了下来。   这时听小白问道:“那你们之前说的话还算数吗?你们真的会带我们出去?”   火炎问道:“你们之前也是这么招待前来投宿的人的?要是这样,没人愿意带你们出去也实属正常,谁叫你们本就爱做弄些歪门邪道的事。”   小白闻言,委屈地说:“你们有所不知,我们以前不这样的,是因为我们总是碰到不守信用的人,有的甚至还觊觎我们姐妹二人美色,时间久了,次数多了,吃的亏太多了,我们就变得不再相信任何人。   “今日你们虽然嘴上答应了带我们出去,可我们还是不敢相信,再加上其中本就有误会,所谓人心难测,才有这番天大的误会。”   这小白长得水灵,声音也没那么深沉,说话比那黛青听起来让人更愿意相信,且一口一个误会的,像给人洗脑似的。   当下甲莎莎便道:“本小姐向来说话算话,只要你们不要再动歪心思,不然,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小白黛青闻言,异口同声道:“不敢了不敢了,我们再也不敢了。”   突然,一阵鸟类翅膀挥动的声音传来,越来越近,下一刻就见一群体型硕大约有人高乌鸦从竹林中飞出,嘴里发出犀利的怪叫,直扑安澜等人而来。   此时正值深夜,突然出现一群来历不明体型惊人的乌鸦,五人不由严阵以待,安澜已经做好了准备,火炎的赤焰鞭也已经跃跃欲试,然而就在他们准备动手的时候,只见那群黑乌鸦突然转了方向,向右边的树林中飞去,很快消失了踪迹。   安澜转头,恰巧看见小白从鸦群中收回目光。她低着头垂着眸子,安澜看不清她的神情,只感觉她莫名地平静,甚至平静得过了头。   甲莎莎拿着金刚棒在手中挥舞几下,说:“这些乌鸦吃什么长这么大!”   天明道:“别忘了这时万妖城,那些乌鸦不是一般的乌鸦,应该是妖兽。”   “那它们怎么半路上又跑了?”火炎的摆弄着鞭子说,“爷爷我还准备大杀四方呢!扫兴!”   犀的三叉戟当即一杵,道:“是啊,犀爷本来还准备烤乌鸦肉吃呢!”   安澜一直暗中注意着那姐妹俩人,只见犀的话一出,那小白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而黛青的神色也颇不自然,甚至还恨恨地瞪了犀一眼。   火炎道:“吃乌鸦?你知道乌鸦吃什么长大的吗,还想吃乌鸦?”   犀闻言一脸茫然,安澜心里一动,从姐妹俩身上收回目光看着犀,幽幽地说:“乌鸦喜欢吃腐肉。”   “腐肉?烂了的肉?”犀问道,然后伸手在鼻子前挥了挥,好像已经闻到那股腐烂的气味般,“咦,好恶心!”   安澜虽然在对犀说话,其实眼尾一直注意着小白和黛青的反应。自从刚才那群黑乌鸦出现开始,这姐妹俩便神色有异,如今一听犀说的话,神情虽然隐晦,却明显透着不愉。   见状,安澜再刻意加上了一句:“当然,尸体上的腐肉,它们是最喜欢的,特别是上面爬满了白色的,蠕动的蛆,还散发着尸臭的腐肉。”   安澜说得自己都快受不了了,犀顿时弯腰作呕吐状。   火炎转过脸去,伸手阻止安澜道:“安澜,你别说了,别说他,我也恶心得不行了。”   这时安澜却笑道:“我开玩笑的,我说的是一般的乌鸦,若是妖兽,是不会吃那些恶心东西的。”她一边说一边打量着小白和黛青,只见她们低着头,再瞧不出什么端倪。   安澜心里有了思量,便转移视线看向了别处,却又突然顿住。她看见之前还空无一人的竹林边此时却站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正是见了两次面的神秘男人。   他们站在竹林外面,好像在往里面打探什么,然后那二人走了进去。   安澜心中惊疑,他们这一伙人就堵在竹林外不远处,那二人是如何消无声息地越过他们的?而且看周围人的样子,好像都没有发现他们。   她心中惊疑不定,见那二人进入竹林,也不由自主地往那边走,这时却听见黛青叫了她一声。   她转身看去,见黛青一脸诚恳的说:“姑娘,天还没亮,现在还是不要进竹林的好。”   安澜疑惑地问:“为何?”   小白接过话头道:“那竹林里闹鬼,天黑的时候不太平。”   一听闹鬼,甲莎莎噌地一下躲到安澜身后,眼睛却偷偷摸摸地看向那片竹林,问:“闹鬼?你们怎么不早说?”   安澜问看了竹林一眼,此时已不见那神秘男人的踪影,便回身道:“既然闹鬼,你们之前为何往这边跑?你们不怕?”   小白说:“我们当然也怕,但总比被打死的好,这竹林虽然闹鬼,却地势复杂,是一个极好的藏身之所。”   她的解释倒跟安澜之前所猜想的吻合。   安澜心里尤觉不安,又往竹林方向忘了一眼,只见竹林内黑影绰绰,形容鬼魅,一阵阴风袭来,竹叶簌簌作响,幽暗无人的小径往前延伸进黑暗中,真有几分幽冥之地的氛围。   再想到之前的那群突然拐道的黑乌鸦,感觉的确不祥。   她正犹豫间,转眼却见小白和黛青极快地对视了一眼,让她心中的怀疑瞬间归位。   不对,这姐妹俩在隐瞒什么?!   安澜决定进去一探究竟,火炎说跟他一起进去,甲莎莎顿时也不甘落后也要跟着进去。   火炎斜睨了甲莎莎一眼:“不怕?”   甲莎莎虎躯一震:“姑奶奶天不怕地不怕!”   安澜看见火炎转身抿唇笑了笑,难得没有当中拆穿甲莎莎。   最后,留下犀跟天明看小白和黛青,三人一起进了竹林。   正值深夜,三人走近了才发现,这片竹林竟然是一片黑竹林。火炎指尖起火,三人凑近些看,发现大片的竹竿竹叶都散发着幽黑的光芒,几近与夜色融为一体。   三人继续往前,进入了一条幽深的小道,两边的竹子像一排排整齐的士兵排列在小道的两旁,明显是被人精心打理过的。   越往前走,夜色越暗,小道却越来越宽敞,像一个喇叭形向内延伸。三人却明显感觉到,越往里走,空气越阴冷。   连火炎的火焰都不能穿透这里的幽黑。   突然,一道疾风袭来,他们感觉头顶上有什么东西一掠而过,转瞬便隐匿在黑暗中。   安澜干脆再次拿出燃犀点燃,周围顿时通亮许多。她举着燃犀照了一圈,不照还好,这一照,顿时吓了三人一大跳! 第46章 万妖城之骊龙宝珠(32)   只见周围竹林之上,密密麻麻的立着很多黑乌鸦,收着翅膀,睁着一双双猩红的眼睛俯视着他们,默不作声,体型跟之前在竹林外袭击他们的乌鸦差不多。   火炎惊讶道:“这里面还有这么多,难道我们进了乌鸦窝?”   甲莎莎说:“你们不是说乌鸦喜欢吃尸体腐肉吗,这里不会是个坟场吧?”   火炎道:“坟场怎么会在竹林里,再说不是说过了吗,妖兽不吃那些脏东西。”   “这可不一定。”安澜说道,“我们理解的妖兽不吃尸体,但你们看这些黑乌鸦,它们身上都有一股说不出的阴邪之气,这可不是普通的妖兽能有的。”   “你是说,它们真的吃尸体?”甲莎莎问道,“这里面难道真的有尸体?”   火炎许是看出了她的紧张,说道:“你是不是傻,有尸体那肯定有腐臭味,你闻闻,这里没有那种味道。”   甲莎莎当真闻了闻,说:“好像是哦。”顿时放心了许多。   “但是,”她又接着道,“这些黑乌鸦又是怎么回事?”   安澜说:“我感觉,它们好像被人控制了。”   话落,就见这群乌鸦毫无预兆地向他们俯冲下来,尖锐的巨喙闪着黑光,嘴里发出怪叫声,安静的竹林顿时响起一片聒噪声。   三人往前跑去,火炎转身对着鸦群喷出一口烈火,却见这群黑鸦竟然丝毫不惧,径直穿透火焰朝三人直扑而去!   甲莎莎一边跑一边说:“这是什么怪鸟,竟然不怕火炎的火。”   安澜也心中惊惧,火炎的火刚烈纯正,正适合对付妖邪之气,可竟然对这群黑鸦没用!   如此想来,这群黑鸦竟然比他们当初在万妖之坟遇到的罗刹鸟还邪性!   竹林道窄小,他们施展不方便,甲莎莎挥出一棒子,只见金刚棒在空中挥舞闪着金色光晕,黑鸦瞬时被打下一大片。   火炎一鞭子便能将黑鸦甩出半边天,然而鞭子上的火焰却对其不起作用,因此杀伤力小了许多。   安澜用防护罩暂时抵挡着,但漫天的黑鸦扑面而来,集中在同一片区域,挤压着防护罩,让她感觉有些吃力,也愈发让她肯定之前的想法,这些黑鸦是有组织有纪律地被人控制着,或者说,她们听命于人。   见这些黑鸦的攻击越来越疯狂,她感到奇怪,顿时对二人说:“这些黑鸦好像很怕我们继续往前走,前面说不定是它们的老巢,里面定有它们很宝贝的东西。”   甲莎莎道:“那还等什么,去看看去!”   三人且战且退,当他们转过了小道的一个拐角,前路豁然开朗。   只见周围被高深的黑竹林围成了一个圈,中间空出了一片圆形的空地,安澜观这里的地形,心想这里应该是这片黑竹林的中心地带。   这时,她眼神一顿,突然和一双深邃的眼睛对上。是之前进来的那个神秘男人,他身后半步位置还站着一个人,应该是他的随从。   安澜正愣神见,听甲莎莎奇怪地叫了一声,转头看去,却见那群黑鸦堵在小道入口的外面,不敢再进半步,好像在恐惧什么。   难道这片区域有什么特别不成?   她却没有注意到,路经时幽暗的眼神从那群黑鸦中闪过。   身后没了怪鸟追,三人顿时轻快了很多。这时,有细微的光芒从竹林的缝隙中投射进来,天已经开始亮了。   安澜的视线围绕着黑竹林环视了一圈,突然停在了路经时身后的那片竹林上。借着还不那么明亮的光线,安澜看见有一黑一白两个奇怪的东西,高高悬挂在竹林之上。想必他们进来之前,这二人就是在看这个。   这时,甲莎莎和火炎也已经发现了那两个奇怪的悬挂物,都好奇地看着。   安澜一边欣慰甲莎莎没有看见帅哥就走不动路,一边朝路经时方向走去。只见她径直走到了路经时二人面前,然后……绕过了他们,凑近些看向了竹林上方的两个挂件。   这是……   “这是两件雨衣?”甲莎莎不知何时站在了安澜右侧,歪着头问道。   “而且还是乌鸦的羽毛做成的雨衣。”火炎的声音从安澜左边传来,她转头一看,心想这两人什么时候来的,无声无息的,吓人。   她复又抬头看了眼那两件悬挂物,说:“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到这个东西,怪不得我的燃犀照不出她们的原形。”   “她们”,甲莎莎问,“你指的是外面那两个女妖?”   安澜点头不语,甲莎莎见状正准备问她到底怎么回事,就听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三人不约而同地转身一看,将目光锁定在路经时身上。   不知怎么的,安澜总感觉这人很神秘,而且刚才他们一路被黑鸦追着进来,怎么着头发也要乱几根,这人却周身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像是根本没遇到那群黑鸦一般?   等等!没遇到?   不可能啊!   这群乌鸦一直守在竹林小道上,而且据她观察,进入这里又没有第二条路,那他们是怎么做到毫发无损的?   之前这二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竹林口,没惊动任何人,还有之前在长右山,他们直接越过了众人的营地上山,也是无人察觉。   当时在山下的可不止他们五个,还有那四个呢。   安澜不由看向竹林小道的方向,一种猜想在心里油然而生。刚才那群黑鸦不敢进来,难道是这个男人的缘故?   若真是这样,那可就不妙了,这两个人出现在这里,不会也是冲着骊龙珠来的吧?   那骊龙珠到底是什么宝贝,竟然能吸引这么多厉害的人?   但不管怎么样,这人之前在木屋的时候,主动提醒过她和甲莎莎,这是示好的行为,如今人家发问,她也不好不答,便点头承认:“我确实知道。”   甲莎莎闻言,催促道:“快说,快说。”   安澜指着悬挂在竹枝上的两物说道:“这一黑一白两件,并不是雨衣,而是皮羽,我想,小白和黛青是传说中的皮羽女。”   “皮羽女?”甲莎莎惊讶道,“这是什么妖?”   不仅甲莎莎,这是在场众人的疑惑,他们都不约而同地看着安澜,就连那神秘男人,也双眼含着好奇之色。   虽然他就那么淡淡地看着她,却让她不由加快了解释的语速。 第47章 万妖城之骊龙宝珠(33)   安澜说:相传,皮羽女穿上皮羽是鸟,脱下皮羽是人。那小白和黛青本来就长成这个模样,燃犀自然照不出她们的真面目。再看这两件皮羽,一白一黑,应该就是小白和黛青之物。   “照此推测,她们姐妹二人应该是一黑一白两只乌鸦精没错了。皮羽对皮羽女来说至关重要,没有了皮羽,皮羽女就不能飞,就像鸟儿失去了翅膀,这对二女来说,妖力折损极大。刚才竹林小道的那些黑乌鸦,应该就是专门在这里专门守护这两件皮羽的。”   “怪不得我们之前进来的时候,那黛青极不情愿,”甲莎莎恍然大悟道,“原来是怕被我们发现这两件东西。”   安澜点头道:“这两件皮羽对她们来说极其重要,才会将之藏在这竹林深处。”   “所以,她们之前往竹林方向跑,其实是想进来取走皮羽逃跑?”甲莎莎恍然大悟道,“那她们之前在林外说的一番说,都是假的?是在骗我们!她们根本不是什么被困在城里的捉妖小队!”   “对。”安澜点头,在看到这两件皮羽的时候,这一切就已经非常明了了。   甲莎莎顿时火冒三丈,抡着金刚棒就准备杀出竹林,去找那两个女妖算账,安澜阻拦道:“你慌什么,怎么像火炎上身了似的,外面有天明和犀看着出不了错。”   无辜中枪的火炎:“关我什么事,我可没这么一惊一乍的。”   甲莎莎着急道:“安澜,我不是慌,我是生气,我刚才差点就相信她们了,我本来想这两个女的虽然心术不正,但经历确实挺惨的,我心里还可怜她们来着,没想到她们嘴里没一句真话。再说,天明和犀还不知道真相,在外面被她们暗算了怎么办?”   安澜觉得她说得有理,正准备点头,这时却见那神秘男人身边的随从一跃而起,将悬挂竹枝的两件黑白皮羽取了下来。   褚任将皮羽递给路经时看,惊叹地说:“大人,您看这两件皮羽。”   安澜三人也靠近去看,一眼发现了异常。   昨夜大雨下了大半夜,这片黑竹林自然也受波及,如今他们脚下踩的地都还泥湿一片,这皮羽上竟然干燥如初,一尘不染,看来的确不是凡品。   几人一起带着皮羽出来竹林,一路上,安澜发现只要路经时经过的地方,小道两侧的乌鸦都不敢妄动,便暗道自己的猜测果然没错,又心惊这个神秘男人的真实身份。   就这样,安澜三人捡了个顺路的便宜,跟着主仆二人顺利出了竹林。   然而他们出来却发现,犀和黛青都不见了!   安澜皱眉,问天明发生了什么事,天明说他和犀突然听到身后有响动,以为是那群乌鸦又回来了,结果转头一看,什么都没有,再回身时,发现小白和黛青都不见了,才惊觉中计。   两人分头去追,最后只有犀带回了小白,而天明搜遍了周围所有地方,都不见黛青的踪影。后来犀见天亮了,就跟天明说再去找一下,说不定能找到黛青的踪迹,现在还没回来。   不见踪影?安澜感觉奇怪,那黛青光靠两条腿跑路,怎会不留下蛛丝马迹?而且前夜她本来都已经跑了,若不是调转回来救小白也不会被他们捉住,如今怎会弃小白而去?   这说不通啊!   安澜正在沉思,她总感觉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呢?就在她快要抓住线头的瞬间,犀的声音突然出现,打断了她的思绪。   “安澜,安澜,我回来了!”   安澜转身,就见犀从侧面的树林中窜了出来。   见他安全无虞,安澜松了一口气,便问他找到什么没有,犀失望地摇头道:“这附近我又找了一遍,连根头发丝都没留下,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凭空消失?不可能!   “不可能。”路经时说。   这人从认识至今,一直话少,现在终于说话了。安澜感觉有些新奇,便问了一句:“阁下如何称呼?”   谁知他却问:“你叫安澜?”   安澜点头,感觉莫名其妙的。却又听他说:“我姓路,路经时。”然后示意身旁道:“这是我的手下,褚任。”   众人相互介绍一番,也算相互认识了。   安澜道:“你刚才说不可能,可是有什么发现?”   路经时走近,看着从他们出来就一直低着头的小白,说:“那个女人的气息还在这里,很近。”   话落,小白低垂的眼帘微微颤抖了一下,眼中闪过极其隐晦的惊恐之色。   犀动了动鼻子,说:“其实我也有相同的感觉,我刚才出去找,一路上跟着气味追踪,可是最后还是绕回了这里,我还以为是我的错觉呢。”   “嘿,奇了怪了,”甲莎莎绕着小白走了两圈,道,“那女人总不会隐身吧?”   隐身?安澜心思一动,拿出燃犀来又照了照,可是却发现这四周干干净净,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都没有。黛青要是会隐身,早该被照出来了。   不对,不对,不是隐身。   那又是什么呢?   这时路经时走近,打量着小白,眼神从她的头发到脚底扫了一遍,最后落在了地上。   他看着地上做什么?安澜心中疑惑,忍不住上前一步站在他身边问了一句。   她顺着他的视线往地下一看,没发现什么特别的,正准备抬头视线却倏地顿住不动了!   她慢慢移动视线看向原处,那是小白投射在地上的影子。   此刻,她不知为何,感觉那影子像有生命般在和她对视。她闭了闭眼,再睁开看去。   不会呀,那影子一动不动,就是寻常影子的模样,没有什么新奇之处。难道是她想多了?   这时,听路经时道:“她的影子跟她长得不一样。”   安澜心中一惊,再次看向那片灰影。只见那片影子正随着它的主人在微微颤抖,动作非常一致,如同一体。   然而,这次却再也骗不过安澜的眼睛。   她这才想起来她一直感觉奇怪的地方是什么。   这俩姐妹没影子!   这两姐妹一直以来就没影子!   之前她就一直没看见她们的影子,这么重要的一点,她怎么就忽略了!? 第48章 万妖城之骊龙宝珠(34)   小白和黛青都身穿旗袍,款式都差不多,然而她们的发型却不一样。小白是低马尾,而消失的黛青是高马尾。   如今,小白的发型没变,她的影子却是高马尾!   那黛青,确确实实就是小白的影子变的!   安澜自称捉妖传人,不想今日却差点看走了眼,心中略有些羞愧的同时,也着实佩服路经时的体察入微。   身边的同伴听路经时这么说,都惊异非常,顿时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问影子怎么不一样,影子怎么会不一样呢?   安澜看了一眼一直站在路经时身边安静的褚任。心想,还是她的同伴们好啊,至少会给个反应。   安澜遂将不同之处指了出来。   甲莎莎道:“怪不得之前那黛青说她们姐妹二人形影不离,既一个是主人,一个是影子,这可不就是形影不离吗。”   犀说道:“这么久了,我竟然没发现她们二人没有影子。”   天明道:“我们都没发现。不过,她们二人的长相也不一样,影子成妖,还能变化长相?”   “不,严格的说,黛青已经是一个个体。”安澜说,“她就长成那模样,她既已成妖,便能选择自己的样子,你看她的性格,不也跟这个小白截然不同吗?”   原来如此。   火炎不耐烦地对那影子说:“既然都暴露了,那就快现身吧!”   甲莎莎也催促道:“是啊,还躲什么躲,你躲得了吗!”   这时,颤抖的小白也停了下来,但地上的那道黑影却开始扭曲转动,逐渐变的厚实立体,黛青的模样也逐渐出现在大家面前。   她从地上站了起来,眼眶猩红地盯着周围的人。   “你们的秘密已经暴露了,还有这两件皮羽,”安澜指了指褚任手中捧着的物件,“如今跑是跑不掉了,我劝你们还是说实话吧。”   原来,在安澜他们进竹林的时候,她们就已经料到会暴露,于是开始计划逃跑,心知两个人一起肯定跑不掉,便计划合二为一,先骗过他们,就算逃不掉,也能让他们放松警惕,却没想到这里头个个都是眼神毒辣的人精!   黛青心有不甘地问路经时:“我姐妹二人并未招惹与你,你为何要多管闲事?”   妖怪天生敏锐。路经时二人到来之时,她们心里就产生了一股惧怕之情,正在犹豫是否对其下手的时候,却遇安澜等人送上门来。如此一来,她们便不再纠结,立刻就换了目标。   妖族本就不喜欢多管闲事,且这个男人看起来沉默寡言,冷漠无情,根本不像会出手相助的人,却没想到她们最终却败在了这个男人的一句话上。   路经时闻言,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说:“我既然管了,便不是闲事。”他这一眼,内含幽暗冰厉之光,是刻意为之。黛青一见,竟立刻禁声,不敢再出言冒犯。   那小白与黛青本就是同根同源,一向心有灵犀,立刻对黛青的恐惧感同身受,当下娇躯一颤,更是不敢往路经时那方看一眼。   然而她们的惧怕周围之人却毫无所察,这时甲莎莎问道:“刚才我们一进去,那些攻击我们的黑乌鸦就是你们指使的吧?”   小白抬头看了甲莎莎一眼,再微微点头,呐呐不语。   “亏得我还觉得你们可怜!”甲莎莎指着她们的鼻子骂道,“两个不安好心的骗子!”   安澜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莎莎别生气,这就是生活,习惯就好了。”   甲莎莎:……这是在安慰她?   安澜转而对黛青道:“你昨晚潜入我房间,其实是想杀了我和莎莎吧。因为,我们早就开始怀疑你们了。”   此时她已经看出几分端倪,这姐妹俩说起来,这个叫黛青的黑乌鸦的妖力,应该比这只白乌鸦妖力更为高深,然而这两次她都有机会逃跑,却都选择留下来救小白,算对得起姐妹情深这四个字。   而这白乌鸦,在昨晚暴露之前还一直热情地与他们说话,一副真诚活泼的样子,而暴露之后却一直都让黛青出面与他们交锋,自己不是低头沉默,就是战战兢兢地发抖。   这婊样儿,看起来可不像什么好鸟。   还有她之前暗中对犀打暗语夜会之事,定是见他们五人中犀最为纯良好骗,所以才盯上了他。   没想到这傻小子还能有这等艳遇。幸而他守住了,不然这只心性偏邪的臭鸟在行事之时会做出什么,还真不好说。   想到这里,安澜不由看着犀露出了一个笑容,这小子,有时候傻愣愣的,却是个有福气的。   犀见安澜对着他笑,莫名其妙地问:“安澜,你笑什么?”   安澜摸了摸他毛茸茸的短发,继续笑道:“没什么。”   她不说,犀也就不问了,总归笑得挺好看的。   安澜正准备跟大家商量如何处理这事,转头却与路经时的眼神对上,他正低垂着眼睑看她。   那眼神,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她心里的小人顿时猛地摇头。这怎么可能?!不可能!他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   这时,路经时身边的褚任看着斜后方惊讶道:“你们看,那座屋子不见了。”   众人朝那边一看,哪里还看得见昨晚他们留宿的屋舍,此刻暴露在阳光下的,就是一片凹凸不平,野草丛生的荒地。   那座屋子,凭空消失了。   安澜心中猜测,那座屋子定是小白和黛青变化出来的,只能撑一定的时间,如今时间到了,消失实属正常。   没想到这次在这姐妹俩身上发现的惊喜还挺多。   她们不仅是传说中的皮羽女,那小白的影子还修炼成了影妖,二女还会变幻之术。想必她们在这万妖城中呆的年岁也不少了,怪不得……   只是,观黛青和小白的神情,却有些奇怪。这屋子消失了本不是什么大事,她们怎么好像见了鬼一般?   她们的神情如此明显,众人不免猜疑,便压着姐妹俩回到那片荒地查看,以为会发现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却什么也没发现。   只见荒地上杂草丛生,乱石嶙峋,无甚新奇。   那这二女是怎么回事?   这时,犀“哎哟”一声惨叫传来,引得众人向他看去,却见他坐在地上,摔了个屁股蹲。   甲莎莎道:“吓我一跳,还以为你被偷袭了。”   犀揉了揉屁股,从脚边找到了将他绊倒的罪魁祸首,一边站起来一边叨叨:“就是这个东西绊了犀爷一跤!这次丢面丢大了,看犀爷我不……咦,这东西怎么这么奇怪?”   安澜本欲收回的目光顿时落在犀手上的石状物上,一动不动。 第49章 万妖城之骊龙宝珠(35)   犀手里拿的东西不是一个头骨,又是什么!他的两根手指现在还倒插在头骨的眼眶里呢!   犀还没反应过来,将头骨反转过来一看,啊地一声就将头骨扔了出去:“什么鬼东西啊!”   不仅如此,他们这才发现,地下一层浅埋着许多白骨,有妖兽的,有人的,数都数不清,且都不是完整的骨架,根本分不清谁是谁的手,谁是谁的尾。   刚才绊倒犀的就是一个人类头骨,可能是以前进入城中的捉妖小队成员或其他组织。   “这些,”甲莎莎不可置信地说,“都是被她们害死的?”   天明看着地下刚被他们挖出来的累累白骨:“这里有人有妖,应该是以前进入万妖城的人,中了她们的计,所以永远留在了这里。”   这是,甲莎莎不知想到了什么,说:“之前我们在竹林里看见的那些邪气的黑乌鸦,它们身上那股气息……会不会……”   剩下的话甲莎莎没说出口,火炎却脱口而出:“这些人都被那群乌鸦吃了。”   甲莎莎道:“所以,她们的真实目的,其实是想杀了我们,再让我们喂乌鸦?!”   安澜见甲莎莎生气的样子,犹嫌不够,再补充了一句:“不,她们是想用你和我喂乌鸦,然后骗天明他们带她们俩出万妖城。这里的尸体,已经满足不了她们了。”   说罢,转头看着一直自从来了这里之后,就一直默不作声的姐妹俩问:“小白,黛青,我说得对吗?”   真相既然已经被揭穿,她们也没有了隐藏的必要了。二人皆表情狰狞地看着她,脸上浮现出一股黑气,是尸气。   小白单纯可人的模样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幅可怖模样,两幅面貌虽然形容一致,气质却截然不同,乍眼一看,竟像变了个人般。   小白看着安澜龇牙一笑,道:“说对了又如何,今日我要让你们都成为这地下的白骨!”   说罢俩人身形一闪,便向褚任攻去,想要夺回皮羽,那可是她们的保命符。   却见褚任原地不动,在她们靠近的瞬间五指成爪,闪现般向她们抓去,只见那手伸出的瞬间就从人手变成了锋利的虎爪,长着尖利的指甲。   这是……安澜心头一动,这褚任是虎妖?   可是,也不对呀……   然而,还不等安澜想明白,那小白和黛青已经惨叫着倒地,肩膀上残留着血淋淋的五爪印。   安澜见状眉头一挑,一招制敌,这么厉害?   那姐妹俩心知不敌,见夺回皮羽无望,顿时对视一眼,下一刻便仰天长啸,发出了尖利又刺耳的叫声。   天空顿时安静了一瞬,下一瞬,他们便听到了铺天盖地的挥翅声。   这得有多少乌鸦啊?   安澜五人心中叫苦,心有灵犀地同时道:“不要啊!”他们同时想起了万妖之坟的惨痛经历,感叹真是在哪里都逃不过鸟群这种生物!   褚任似乎对他们的反应很新奇,罕见的问了一句:“你们这是?怕乌鸦?”   安澜翻了个白眼,说:“我们只是讨厌鸟群,非常讨厌。”   顷刻间,天空已经被无数人高的黑色乌鸦铺满,它们压在头顶上,对着下面的人一阵乱叫,彻底挡住了日光,周围顿时又变得乌漆嘛黑。   这些鸟的繁殖能力怎么都这么强?!安澜不由在心里控诉,感觉耳朵都快被这群鸟震聋了!   这时耳边却传来路经时的声音:“真这么讨厌?”   安澜转头,见路经时正看着她,便道:“很讨厌!”她巴不得它们赶快消失!但这些乌鸦的羽毛水火不浸,她还在苦恼一会该怎么办呢!   就在她苦思冥想的时候,周围突然出现一阵耀眼的金光,她转眼一看,见路经时手里拿着一个盾牌,那金光就是那盾牌上发出来的。   下一刻,她倏地瞪大了眼睛。只见金光所涉之处,那片黑压压的乌鸦顿时变成了一阵黑灰,风一吹,消失了……   安澜哑然地看了看天:……这还,真的灵验了?   那小白和黛青本来以为她们拿出了杀手锏,能像以前一样无往不利,却没想到被路经时这个怪胎秒灭,顿时一脸惊恐地避开路经时手上的盾牌,冷汗泠泠,转身就想逃跑。   可是她们没了皮羽能跑到哪儿去,转眼就被拦截了前路,只能战战兢兢地退了回来。然而,任她们再怎么做出可怜模样。都不会再引起任何人的同情。   她们通过吞吃人和妖,来达到快速进阶的目的,满地的森森白骨就是证明。   这样的妖,不值得同情。   安澜看向路经时,准确地说,应该是他手上的盾。此时盾牌的金光在慢慢消失,逐渐露出了全貌。   这是一个黑色的上圆下方的盾牌,在盾牌中间有一个立体的睚眦像,豹首龙身,嘴衔宝剑,双眼如珠,怒视前方,栩栩如生,与盾牌浑然一体,犹如天成。   有一瞬间,安澜觉得好似跟那睚眦像的眼睛对上了一般,霎时感觉神魂一震。   她倏地闭上了眼睛。等她再睁眼事,那睚眦盾已经被路经时收了起来。   不止安澜,众人皆被路经时露的这一手震得哑口无言。那盾牌上所发的金光,赫然与那晚长右山深处所发出的金光一致。   原来,他便是那晚打败了长右,顺便灭了水球的神秘人。   大家看他的眼神瞬间不一样了。   这人到底什么来头?   这时,小白和黛青突然“噗通”跪地,对着路经时方向俯身便拜:“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我们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然而,路经时连看都没往那边看一眼,直接转身离开。   褚任走到安澜面前,恭敬地将两件皮羽呈给了她,说:“我家大人将这两件皮羽赠与小姐。”说罢就将皮羽交给安澜,然后转身去追已经走远的路经时。   安澜再看去是,那二人的身形已经消失。   甲莎莎凑过来说:“安澜,这两个物件可是好东西,你快收起来,以后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犀蹦过来伸手摸了摸,道:“这就是你们在竹林里发现的?摸起来冰冰凉凉的,还挺凉快。”   “不过安澜,”甲莎莎问道,“那帅哥为什么要把这两件宝贝送给你啊,你们以前认识吗?”   安澜笑了笑说:“我以前认识的帅哥只有三个,都在这儿了。”她口中的帅哥,自然指的是天明,火炎和犀。   三只第一次听安澜夸他们是帅哥,竟然有点不好意思,连一向沉稳的天明都暗自红了脸。   安澜看着这一幕,心想,这三只怎么了,难道从来没被人夸过?   她没想到的是,他们确实没被人夸过。在这之前,他们的样貌在妖界来说实属普通,但是经过这段时间历练,他们的能力和心智得到了惊人的成长,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所谓貌由心生,其实不止他们,安澜和甲莎莎都一样,只是他们五个日夜呆在一起,自然看不出各自的变化。   安澜也只发现犀本来圆溜可爱的眼睛变得更加斜长,逐渐有了狐狸眼的趋势。然而只要他一瞪眼,便又恢复了原样。   “你们是不是忘了问一下我们的意见?”   这时,一道鬼魅的女声响起,安澜转眼一看,那小白和黛青正怒视着他们,猩红的眼眶中溢出黑气,浑身散发着难闻尸气。   看来是准备鱼死网破了。 第50章 万妖城之骊龙宝珠(36)   甲莎莎见状,不屑一笑:“哟,刚才还跪地求饶,一口一个大人饶命,如今大人走了,又开始猖狂了?”   小白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附着黑气的牙齿:“废话少说,我要为我的子孙报仇雪恨!今日定要让你们为它们陪葬。”说罢便跟黛青一起冲了上来。   甲莎莎早就忍不住了。抡起金刚棒就迎了上去,安澜正准备紧随其后,却被赤焰鞭抢了先,顿时停了动作。行啊,动作够快的!   然而,甲莎莎和火炎也被人抢先了一步,打架的愿望也落空了。   只见一道金光飞窜而来,跟串肉丸子似的,从小白和黛青的身体中嗖地一声穿过。只见那姐妹二人的身体僵在半空中,还维持着猛扑的姿势,猩红的眼眶不可置信地瞪着。   下一刻,浓烈的黑气从二人的七窍中汹涌溢出,消耗着二人的生命。在黑气彻底消散的瞬间,二人的皮肤就像干裂的大地,迅速皲裂,而后随着一阵强光的爆发,她们的身体顷刻间化作飞灰,消失在空气中。   这就是,灰飞烟灭。   第一次亲眼见证了这可怕的一幕,安澜不由再次看向路经时离开的方向,不想,却被另一道身影一下挡住了视线。   她眨了眨眼,只见甲莎莎往相同方向望了两眼,转过身来对她说:“他们不是已经走了吗,怎么还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最可怕的是那道像利剑一般的金光,竟然毫不留情地破了这两个妖怪的妖丹。   火炎也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个方向说:“我之前还奇怪,这位路大人,既然灭了那群乌鸦,为何不将这两个女妖一起灭了,原来留了这一手。”   天明点头同意:“妖怪修行本就逆天,过程太过不易,想来那路大人本来不想夺这二妖性命,所以才先行一步,然这二妖却死性不改,趁他离开之际还想作恶,他这才出手了结。”   犀却道:“其实不用他出手,我们也能对付的,只不过花费一点时间而已。”   安澜闻言,对犀道:“火炎和天明说得没错,这种人一般有始有终,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然会有个结果,是那二妖心术不正,领会不了其中深意,失去了活命的机会。”   此人出手狠辣,毫不留情。他灭了这二妖的妖丹,等于绝了她们的后路,她们便再没有重来的机会,从此永远消失在浩瀚的宇宙中。   想到这里,她愈发觉得这人是个狠辣角色,决不能与之为敌。   众人一阵唏嘘,特别是四只,同为妖,看见如此情景,没有不感叹的。   “咦,这是什么?”犀在小白和黛青消失的地方发现了一本蓝皮封面的书。   安澜接过来一看,竟然是一部描写母星时代风情人物的短篇小说。   说白了,书中写的就是类似中国古代半白话文短篇小说,看内容,许多故事的背景都设在民国年间,还有一些是在清朝,再久远的就没有了。   没想到还有人喜欢研究母星时代的文化,安澜顿感亲切,便随意翻了翻,却发现书中的内容写得……怎么说呢,不三不四的。   她猜测,这本书的作者是母星时代的爱好者或者研究者,不知道从哪里看到过一些那时候的语言和故事,所以拼拼凑凑才写了这本书。   这样一来,剩下的唯一一个疑团便解开了。   她之前就感觉这姐妹俩举止奇怪。不仅穿着旗袍,还喜欢称呼他们这一行人姑娘和公子,原来皆来源于此书。   甲莎莎拿过去研究了半天,嫌弃道:“这书哪里来的?我一个字也看不懂。”   安澜猜测可能就是这些白骨中的一员生前带进来的,后来被害,自然就落入了那两个皮羽女手中。想必她们当初为了学习这书上的文字也费了一番功夫。   然而,最可怜的还是那个教她们认字的人。那人定然没有想到,他教成之日,就是他丧命之时。   安澜对火炎说:“烧了这本书吧,让它去陪它原来的主人。”   这时候,书已经转了一圈,又传到了犀的手中,他听到安澜的话,便胡乱翻了翻,正准备拿给火炎烧掉,却不小心翻到了书的后半部分,脸上露出了奇怪的神情道:“你们快过来看,这书后面还有东西。”   众人闻言围了过去,只见后面有一张手绘的地图,天明拿过去仔细看了看,惊喜地说:“这好像是万妖城的详细地图。”   “什么?”火炎拿过来看了看,惊叹道,“真的是!”   安澜仔细瞧了瞧,提醒道:“你们仔细看,这上面只详细描绘了一条路线,根据书主所标注的内容,就是我们现在走的这条路。”   她的食指在长右山的后方点了点,说:“这里,就是我们的位置,但是书主没有标出来,只在这里做了个记号,说明他认为这里不是一处关要,他只将这里当作一个暂时留宿的地方。”   “继续看后面,”安澜的手指移到了标记后面的几处,继续说,“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他都去过,但这几处并不在一条路上,应该是附近的岔路,看情形他好像以此处为根据地,在周围查探什么,但奇怪的是他最后都回到了现在这个地方,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他没有拿到想要的东西。”天明说,“中途不管有多少条岔路,最终的汇合地都是骊龙渊,他可能对付不了骊龙,所以……不对呀,他即便对付不了骊龙,也不至于回来喂乌鸦吧。”   火炎道:“他也许在找最便捷的一条路。”   甲莎莎道:“也许,他不知道这俩个女人想吃了他?但是这也说不通呀,这俩吃人的黑白乌鸦能放他离开?”   “你们看,这后面还有字!”安澜拿著书向后再翻了一页,只见上面写到:   “吾小队七人,六人皆丧于恶龙之口,唯余吾一人苟活。   兄弟皆因吾之怯懦而逝,吾日夜不寐,鬼梦缠身,悲痛不已,亦无颜再活于世。   愿被万鸦吞食,以恕其罪!”   五人看罢不禁一阵唏嘘,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个人竟然是自愿被吃的!   安澜从书上收回目光,若有所思地说:“这上面说的恶龙,可能指的就是骊龙。”   “很有可能,”天明附和道,语气前所未有的沉重。   这书上虽然没有具体描写那恶龙如何厉害,然只一句“六人皆丧于恶龙之口”,已经足够骇人。   五人少见的沉默,安澜见状将书翻回前页,指着上面说道:“别想了,想多了只会自己吓唬自己,当务之急是选择一条最佳路线,以便早做准备。”   这张手绘的地图比光环上那张基地发给他们的地图更加详细,对他们来说,确实更实用。   天明指着一条路线说道:“按照这位前辈的指示,我们走这条路是最快的,只要再过一座山,然后会经过一片森林,之后距离骊龙渊就不远了。”   的确如此,这张地图上,除了天明所指出的中间这条路,还有另外两条路。虽然最终都会到达骊龙渊,但另外两条路上至少标记了三道关卡,只有这条最干脆利落。   然而,往往也代表着危险性更大。但即便如此,他们也感觉终于看到了希望,顿时笑容溢于言表。   这一路行来,九死一生,千万不易,现在目标终于在望,大家顿感这一路的辛苦都没有浪费,仿佛已经看到了成功拿到骊龙珠的高光时刻。   这时,天明道:“这座山的标记怎么有点奇怪?”一句话又将众人从幻想扯回了现实中。 第51章 万妖城之骊龙宝珠(37)   “这是……火山!”犀凑近一看惊呼出声,他怕火啊!   安澜拿过地图仔细瞧了瞧,面色逐渐凝重,而后抬头道:“确实是座火山。”一般山峰的标记都是一个三角形,而这座山峰的标记却是火焰形,因二者相似,所以之前几人都没有察觉。   “这旁边的是什么?”这时犀指着火焰标记旁边的一个图像问道。   这个图像只有小指甲盖大小的一半,五颗脑袋不由凑近了看才看得明白,安澜感觉甲莎莎的金发在她耳边摩擦,随后便听她说:“我怎么感觉看起来像一只猪。”   犀立马反驳道:“胡说,明明是牛。”   火炎道:“你哪只眼睛看出是牛的,明明就是马!”   天明:“我看着像我们之前遇到的狸力。”   甲莎莎接话道:“那不就是猪嘛!”   犀纠正道:“明明就是牛。”   “就是猪!”   “是马!”   ……   眼看三只就是猪是牛还是马已经争论起来,安澜倏地一下合上书,对他们说:“诸位,是牛是马还是猪,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三只顿时哑然,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幼稚。   然而,让他们没想到的是,那个图像显示的既不是猪,也不是牛,更不是马。   此时五人站在火山下,额头的热汗滚滚而下,甲莎莎看着前方一晃而过的白色物体,目瞪口呆道:“虽然不是猪,但真的像猪。”   “行了,”火炎擦了一把汗,声音因为炎热略显暴躁,“老鼠就老鼠,还不承认。”   安澜说:“我现在重新理解了一句话。”   犀单纯地问:“什么话?”   安澜:“风马牛不相及!”   三只:……还好不是风马牛猪不相及。   甲莎莎嘴里带了一句脏,说道:“哪里来这么大只的老鼠?!”   安澜黑眸沉沉地看着周围不时掠过的体积庞大的白鼠。   这些白鼠小的越有五十斤,大的估计能达到一百斤,毛很长,估计有半米多,有的已经拖到了地上。   它们浑身雪白,毫无瑕疵,个个肥滚滚,圆溜溜的,有的还会睁着大眼睛好奇地打量他们,看起来似乎毫无威胁性。   几人暂时没感觉道危险,便决定山上。但山上的火却成了一个问题。他们五人中,除了火炎,都怕火!   余下四人,天明和安澜有防护罩,然而天明的防护罩却经不住火烧,支撑一座山的时长恐怕困难,而安澜虽然感觉她的防护罩能抵抗这山上的火焰,但一眼望去,山峰巍峨雄壮,火焰烈烈,比人还高!   几人一旦进山,便会被烈火包围,她没信心能一次护住四个人翻越这座山峰。   又是一阵沉默袭来。   这时,安澜顿时福灵心至,取出了一黑一白两张皮羽。之前他们在黑竹林已经发现,这皮羽雨水不侵,尘沙不近,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抵抗这座火山的烈焰。   但转而一想,应该是可以的,当时那群袭击他们的乌鸦不是都不怕火吗,这两件皮羽应该更厉害才是。   但为了保险起见,安澜将皮羽交给火炎,由他带着先去前方火山探路,若这两张皮羽真能抵抗山上的大火,那他们的问题便迎刃而解了。   火炎点头,便拿着皮羽走了,四人在原地等待,不久,一道红色的身影倏地一下掠了回来,惊喜地说道:“这皮羽真的水火不侵!”   几人惊喜异常,安澜当即便让天明和甲莎莎将皮羽穿上。   天明却拒绝道:“让犀穿,我有防护罩。”   安澜闻言一笑:“你操心什么,我的防护罩护住两个人没问题,我会护着犀一起上山,这样是最稳妥的方法。”   这段时间以来,几人一起共经生死,早已默契非常,天明闻言,当下便不再推辞,利落地披上皮羽,五人便立即出发。   然而越走近火山,他们的速度便越慢。   安澜已经撑起防护罩,额头的汗八颗八颗地往下滑,犀一边帮她擦汗,一边说:“太热了,安澜你怎么样,要不要喝水,我帮你扇扇吧……”   犀还在喋喋不休,安澜无奈笑道:“犀,你安静一点,我就轻松很多了。”   犀顿时做了个封嘴的手势,不再言语,却又不知从哪儿掏了个手持电风扇出来,对着安澜一阵猛吹。   天明等人看着犀鞍前马后的模样,皆笑而不语。而后天明说:“这火山的火不一般,竟能抑制我等的妖力,想必越往上走越费劲,我们一定要一鼓作气,断不能中途停留,不然想要翻过去就难了。”   “一而再,再而衰,三而竭,天明说得没错,我们千万不能半途松气。”安澜点头道。   他们已经进山,周围全是红彤彤的火焰,并且火焰已经越过头顶将他们完全包围,从远处看,他们就是一个个的火球。   周身被大火包围,他们视物艰难。   火炎走在最前面,为大家开路,这火对他基本不起作用,这让大家宽松许多。毕竟五个人中至少有一个人全须全尾地保全了实力,这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幸事。   几人刚进山不久才发现,这座山并不像他们之前所想的一样,被大火烧得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反而,山上长满了一种特殊的树。   随着他们越往上走,树的数量越多,体积也越大,高度也更高。   大树身处烈焰中,全身黑红,像大树本身的颜色,又像被大火燃烧后碳化的颜色,然而周围却没有一丝烟雾升起,且大树皆保持原样,没有任何倒塌的倾向。   “那是什么?!”甲莎莎大叫了一声,众人转眼看去,只见一只浑身赤红的物什从前方不远处掠过。   火炎的视力在大火中不受影响,他看了一眼,说:“这好像是我们之前在山下看见了大白鼠,但它们的毛色变红了。”   这时,又听甲莎莎又尖叫了一声:“什么东西?!”   安澜问:“莎莎,怎么了?”   甲莎莎惊魂未定道:“刚才有什么东西从我脚边跑过去,还撞了我一向,幸亏我站得稳,不然现在已经趴下去吃火了。”   安澜离得近,大致看见了惊吓甲莎莎的还是山下的白鼠,跟火炎说得一样,皮毛变成了赤红色,与山上火焰的颜色一模一样!   安澜看了看附近的,又回想能变化皮毛颜色的白鼠,隐约有了一个猜想。 第52章 万妖城之骊龙宝珠(38)   五人越往上走,感觉火焰烧的越旺,然而火炎却像回到家似的,越来越舒服自在。火炎的火性可能跟这火山的火同属一脉,所以他才会有这种感觉。   这时,他们已经走到了火山的腹地,树林最密集的地方,安澜嘱咐让大家走慢一点,脚步放轻。   犀问举着个手持电风扇对着安澜道:“安澜,是有什么不对吗?”   安澜说:“大家尽量不要说话,继续往前走,等我们出了火山再说。”   这时,火炎已经走了四人前面一段距离,安澜就快要看不见他了,心里又有所顾忌,不敢大声喊他,便只能压着嗓子叫唤了一声。不见火炎停下,却见他好像蹲下在看什么东西。   安澜心生疑惑,这时火炎却拿着一块黑红的木头转身对他们说:“你们看,这木头上没火!”   就在他话落的瞬间,周围的突然响起一阵摩擦声和撞击声,随后一道道赤红肥硕的身影从那些黑红的大树底下钻了出来,正是那些大老鼠。   这些老鼠数量庞大,体积惊人,并且已经没有了之前他们在山下看见的可爱模样,那一双双好奇的眼神已经被一双双火眼取代,个个伸出尖齿,皱着鼻子,凶神恶煞,虎视眈眈。   安澜见状也顾不得许多了,遂大喊了一声,让大家靠拢,火炎却因为隔得比较远,被老鼠隔在了外围进不来。但他的周围也围着一群红色的大老鼠。   甲莎莎问道:“这些老鼠的颜色是怎么回事啊?怎么这么奇怪?又不是变色龙,还能换色呢!”   安澜环视一圈,见这些老鼠暂时没有攻击的意图,便抽空对她解释道:“这些不是一般的老鼠,它们是火鼠。据《捉妖大全》记载,火鼠的皮毛本身就是赤红色,但他们一离开火焰,皮毛就会变成白色,所以才会有我们在山下看见了大白鼠。”   “本来就是红色,这么说,它们不怕火?”犀问道。   安澜点头:“对,火鼠又称火光兽,相传它们栖息在一种叫不尽木的大树中,不尽木顾名思义,火烧不尽,我想就是我们周围的这些黑红的大树。”   甲莎莎道:“那它们之前还还好的,怎么现在出来了?”   安澜摇头:“我也不清楚,可能是刚才火炎的动作惊动了它们,也可能是其它原因。”   这时,火炎的方向已经有了打斗声,四人往前方一看,却见火炎周围的火光兽已经向他围扑了过去,他手上的赤焰鞭舞得虎虎生威。   四人见他模样,暂时能够应付,稍许放心。   “不好,”这时天明道,“这些火光兽不对劲。”   安澜闻言转眼一看,这哪里是什么不对劲,这是准备跟他们拼命了!   四人的位置顿时也开始热闹起来。然而,他们的妖力本就被山上的大火压制了一部分,大不如前,而火山又是这些火光兽的地盘。   形势严峻,危机接踵而至!   安澜暗自心惊,照理说,这山上的火能压制妖力,没道理连她也会受波及啊!她是人又不是妖,怎么会跟天明他们一样有力竭之感呢?   然而如今情况危急,再多的疑问也只能先保命再说。   甲莎莎金刚棒一挥,一只火鼠顿时飞了出去,撞在了一颗不尽木树身上,只见那树被撞之后,晃晃悠悠的,然后从中间开裂,上半部分跟那只火鼠几乎同时倒地。   甲莎莎一棒之后,杵着金刚棒喘了两口气,然而现在情况危急,哪里有给她喘气的时间,只见在那火鼠倒地的瞬间,更多的火鼠同时前脚离地,朝她扑面而去!   甲莎莎顿时一拳一棒,忙碌非常,然而终究受制,威力不及以往万一。   天明掏出双枪,一弹一只火鼠倒地,百忙之中道:“这些火鼠很记仇,你杀它们一只,它们就会群起而攻之,但是不杀它们,它们就要杀我们,真是棘手。”   是啊,真是棘手。越来越多的火鼠从树洞中窜出,继而朝他们杀来,个个都带着不死不休的气势,他们若是不下狠手,怎能活命?   可是这终究不是办法!他们被困火山之中,不说妖力被压制,且双拳难敌四手,时间一长定是熬不住的!怎么办呢?安澜一掌挥出,心思百转,心里想着应对之策。犀拿着三叉戟在她周围护着,不让火光兽接近她一丝一毫。   安澜见状道:“犀,你别管我,护好你自己,别忘了我们身上还有防护罩,它们近不了我们的身。”   话虽如此说,由于她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体内的力量被压制,这防护罩的功能也随之减弱,几乎没有了反弹能力,只能勉强防止他们不被火所伤,还要对付气势汹汹的火光兽,确实勉强了许多。   火光兽太多,犀根本没理会安澜在说什么,该干什么干什么,一点不敢耽误。   四人且战且进,终于即将跟前方的火炎汇合。走近一看,他们发现围在火炎身边的火光兽才是最多的。之前围攻四人的可能还不及火炎身边的十分之一。幸亏他的力量在火山中不退反进,不然早就被这群火鼠啃食干净了!   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差别?安澜心中疑惑,她感觉有什么东西可能被她忽略了。   她环视周围,发现陆陆续续还有火光兽从周围的不尽木中窜出来,径直朝他们冲杀而来,想来是这些火光兽有自己的通讯方式,将火山深处的火光兽陆续都召集了过来。而这些树洞底下应该有四通八达的地道,才能让它们迅速聚集。   火光兽越来越多,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这时,她发现这些新来的火光兽,大部分又都朝火炎的方向扑过去,一层一层的火光鼠,叠加成了一座火红的小山,而火炎就被埋在小山底下。   甲莎莎抽空往小山方向看了一眼,不由啧啧两声感慨,复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打鼠行动。   安澜却盯着小山方向暗道:难道火炎那里有什么特别的? 第53章 万妖城之骊龙宝珠(39)   不止安澜,火炎就算是再迟钝,也察觉了不对劲,但他早已被火光兽包围,周围又都是熊熊烈火,外围的四人只能听见他大喊的声音。   “我草!这些死老鼠为什么都来找我!”   甲莎莎当即回应道:“你不是不怕火吗,它们也不怕呀,想必是遇到同类了,它们想跟你亲热亲热!”   火炎的声音从一团火光中透出来,闷闷的:“甲莎莎你这个死女人!!!”   安澜见都这时候了,这两个冤家还有心情斗嘴,只能无奈摇头。然而,电光火间,有什么东西在她脑中一闪而过。   下一瞬,她忽然看向已经快被火光兽吞没的火炎,大声喊道:“火炎,你刚刚是不是拿了什么东西?”   犀瞬间明白了安澜的意思,他也感觉越来越吃力,遂跟着催促道:“火炎,你是不是贪了人家什么东西,快还给人家!”   而后,火炎的声音一直没传出来,四人等了片刻,正惊疑以为他出事的时候,却见从火光兽包围的中间的缺口处,一样东西被抛了出来,倏地一端插入土中,竖立在四人面前。   安澜定睛一看,正是一截不尽木!   顿时,包围火炎的火光兽撤了一大半,皆翻身往四人方向奔来!   四人:……   他们转身就跑,甲莎莎一边跑一边骂道:“火炎你大爷的!”   犀:“火炎你这个大王八!”   安澜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些火光兽针对的不是他们,而是在乎这些不尽木。   刚才火炎拿了它们一截不尽木,于是就被他们铺天盖地的追杀,还有甲莎莎,她之前将一只火鼠打到了不尽木树身上,导致了不尽木树断成了两截,而后攻击她的火鼠便增多了。   如今,这群火鼠又被这一节不尽木引导转换了方向。   安澜逃跑途中转头看了一眼,却不由停了下来,只见原本追击他们的火光兽早就停了下来,围着那一截不尽木看了半响,像是在确认真假似的,然后其中一只火光兽上前叼起了那一截不尽木,倏地跑回了洞中。   想必那一截不尽木原本属于那只火光兽所处不尽木树的一部分,却被火炎好奇心起捡了起来,遂才酿成之后的祸事。   这时众人都停了下来,火炎也已前来跟大家汇合。看着山路上数不尽的火光兽,他们却不由担心,这该怎么过去?   天明道:“这些火光兽将不尽木看得极重,大家不要动这些不尽木。”   之前火炎一马当先走在前面,没听见安澜的话,刚好踩了坑,如今切身体会了一把火光兽对不尽木的重视,当下摸了摸鼻子,心有余悸。   火光兽暂时停止了攻击,他们本以为火光兽拿回了不尽木这事儿就该过去了,没想到转眼一看,那群火光兽不知何时又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们,一双双火眼,骇人非常。幸而如今是白天,若是晚上,被一群红彤彤的眼睛看着,只怕魂魄都会散三分。   安澜小声提醒道:“不妙,大家小心。”   话音刚落,那群火光兽就同时朝他们疾驰而来,身上的长毛红彤彤烈艳艳,像一团团火球同时朝他们“噗噗”砸去。   上山的路早就已经被火光兽堵死,五人当机立断,转身下山!   身后追着火光兽,且它们在火中的速度奇快,几人拿出了吃奶的力气往前跑。幸而经过这段时间的历练,他们进步神速,不然在这大火的炙烤下能不能逃出生天,还真说不定。   犀一边跑一边大声说:“我们下山不就等于走回头路了嘛!”   火炎亦大声回道:“现在还管什么回头不回头的,还不知道这些火鼠会追我们到何处呢?!”   甲莎莎不可置信地说:“总不能把我们追出城吧!?”   天明冷静道:“不至于追出城,但可能会把我们追回前一个地界。”   这些妖兽都是画地为牢,这座山附近都属于这群火光兽的地盘,它们既然出笼,定然至少要将外来者赶出自己的地盘的,才肯罢休。   “这样一来,我们岂不是就落后了!”甲莎莎担忧道,“那四个人会跑到我们前面去的!”   甲莎莎的担忧不无道理,如此一来,他们就落后太多了。   之前在皮羽女的地方已经耽误了一天,如今又被火光兽追回去。   如此一来,他们就要重新选择路线,要么倒回长右山走那四人走的那条路,要么选择另外两条关卡更多的路,但不管他们选择何方,都注定得不到骊龙珠!   安澜脑中的线瞬间绷直,他们一路行来千辛万苦,就差像唐僧和孙悟空一行人一样历经九九八十一难了,可不能在这个时候撂摊子!   这时脑中电光一闪,她转头问:“天明,你之前拿出的却尘犀能不能吐水?”   在《捉妖大全》的记载中,并没有提到却尘犀能不能吐水,所以她也不确定,才有此一问。   其他三只闻言皆眼前一亮,都双眼冒星星般地看着天明。   是啊,水火相克,火炎本性属火,虽不怕火,却也不能灭火,若是有水,那就不一样了。   谁知天明却说:“却尘犀不会吐水。”   众人期望落空,心情又恢复了沉重。   这时,又听天明道:“不过,我能吐水。”   四人:……纳尼???   犀惊喜道:“真的?以前怎么没见你用过?”   天明:“以前没有用的机会。”   火炎笑道:“你不早说!还等什么?快灭了它们啊!”   天明:“我是能吐水,不是能吐海水,你以为我能熄灭整座山的火?”   甲莎莎:“那你能吐多少啊?”   天明想了想说:“最多一湖的水量。”随后又补充了一句:“我的极限了。”   几人听后点头,确实,这点水量跟这座大山的火量比起来,杯水车薪,估计一浇下去就会瞬间蒸发,还会让天明有所损耗,不划算,不划算!   犀失望道:“这就,还是行不通了?”   众人又是一阵沉默,这时却听安澜说:“不,足够了。”   四只顿觉峰回路转,转眼看去,只见安澜一边跑,一边抬手挥掉额头上的热汗,喘着气对他们解释。   火光兽的皮毛不怕火烧,所以它们能在火中来去自如,但当它们离开了火山,皮毛就会很快变回白色。而机会就在这里。   只要在它们的皮毛由红转白的时候,往它们身上浇水,它们立刻就会死。   安澜转头看了一眼,身后一片铺天盖地的火红,早分不清是鼠还是火了。这架势,估计满山的火鼠都出动了,安澜叹了口气对天明道:“说到底,我们与这些火鼠之间没有深仇大恨,还是不要赶尽杀绝,只需杀鸡儆猴,震慑住它们,让我们安全过山足以。”   突然,甲莎莎发出了一声惊叫。   原来跑在最前面的火鼠一跃而起径直扑向了甲莎莎,甲莎莎当时正在全神贯注听安澜说话,一时不察,竟然被那火鼠得手,被它的前爪按住扑倒在地。   众人看去的时候,那火鼠正长大了嘴,露出了一对冒着火光的利齿,尖锐非常,而且在露出的瞬间,利齿竟然突然伸长了两寸长度,倏地对准甲莎莎的脖颈插去!   这种利齿带着火焰,其中很有可能含着火毒,甲莎莎若是被咬上一口,火毒立刻就会随着脖颈的经脉贯通全身,到时候马上毙命都是好的,更可怕的是被火毒袭身,生不如死!   安澜一眼看去,不由目眦欲裂! 第54章 万妖城之骊龙宝珠(40)   心随手动,安澜准备拼着被火烧也要将她这一侧的防护罩甩过去,却被赤焰鞭抢先一步,顷刻间将那火鼠紧紧圈住,力度大得那火鼠发出如猪一般的惨叫,下一刻鞭子一荡便将它重重地甩了出去。   随着“碰”地一声闷响,火鼠落地,抽搐了两下就不再动弹。   估计已经断气。   甲莎莎反应极快,在火鼠离身的瞬间立马翻身而起,众人毫不停滞继续向前。这时身后的火鼠群却被同伴的死激怒,发出了一阵刺耳的叫声,追得更紧了。   天明一边跑一边接着安澜之前的话说:“我们跟这群火鼠之间虽然没有深仇大恨,却只能你死我活。”   安澜:“我收回之前的话。”   五人急速下山,到了山脚之后再往前奔了一段距离,就不约而同地停下,转身看着身后源源不断追击而来的火鼠。   他们不能再退了。   此时,带头的一部分火鼠已经逐渐开始变白。安澜见时机成熟,对天明说:“动手!”   原来天明所说的吐水并不是从口中吐出来,而是聚掌汇水。   只见他闭目凝神间,身体周围的空气逐渐开始出现震动,紧接着,肉眼可见的水汽源源不断向他涌来,汇聚于他的手掌间。原来,他是将城中的水汽召唤而来,为己所用。   水汽逐渐汇聚成水流。   他手掌前的水越聚越多,眨眼间就形成了一个水漩涡,随着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漩涡逐渐蓄力,然后,就在某个出其不意的瞬间,朝着越来越近的火鼠群突袭而去。   他的手掌就是水源的根据地,水源呈喇叭状向前喷涌而出,直接喷洒在正凶神恶煞奔来火鼠群身上。   火鼠群在接触到水的瞬间,只见它们的身形突然停滞,随后仰天发出嘶声力竭的尖叫,然而这叫声却中途戛然而止,随之火鼠的身体便瞬间开裂,如枯石般碎成数段倒塌在地上。   顿时,地面一片白色石状的火鼠肉身,外皮坚硬如铁,内里尤见血肉肝肠。   安澜本以为如此惨烈的现状足够阻止火鼠群的攻击,却见它们直接越过了同伴的尸体,毫不停滞地继续朝他们奔来,而在火鼠群的身后,则传出了一阵令人血冷齿寒的咀嚼声。   五人闻声,不可置信地看去,不敢相信这群火鼠竟然以同类为食?!   看着这群毫无惧意,悍然赴死的火鼠,安澜竟然有一丝手颤。冲在前头的这批火鼠明明对同伴的死亲眼所见,却没有丝毫犹豫的迹象。   到底是不知畏惧为何物?   还是兽性刚烈,甘愿赴死,为同伴食?   若是前者,便是智识未开,犹如一般机器。若是后者,其中原因,便令人不敢遐想。   甲莎莎亦为这一幕所惊,小声道:“这些畜生,竟然……”   天明也疑惑道:“这些火鼠看起来不像未开智识。”   “是啊,”火炎面色凝重地看着前方,“之前它们围攻我的时候,井然有序,有组织有纪律,现在怎么都想机器鼠一样?”   犀摇了摇头,道:“同类相食,太可怕了。它们都没有心吗?”   “也许它们就是太有心了。”安澜道,她看着源源不绝奔赴而来的火鼠一个个变成肉块,血肠满地,又被后来的同类吞吃,场面惨不忍睹,心中逐渐生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你们注意观察,冲在前面的火鼠体型都比后面的大。”   甲莎莎看了看,犹豫道:“好像是唉。”   犀和火炎好像同时联想到什么,不可置信地看向安澜:“你的意思是?”   安澜看着前方的山峰,缓慢道:“这座火山虽然很大,但火鼠繁衍的速度也非常快,在万妖城内,这是它们唯一的栖息地,天长日久下来,再大的山峰也装不下队伍日益壮大的火鼠群。”   说到这里,安澜顿了顿,转头看向他们:“而火鼠群想要生存,就必须以旧换新。这些冲在前面的火鼠体重都约百斤,皆为成年火鼠,而跟在后面的火鼠重量逐渐下降,到最后方皆是未成年的火鼠。   “成年火鼠以自己的肉身滋养未成年火鼠的同时,也大量减少了火鼠群的数量。就像人类的生老病死一样。这样一来,新出生的火鼠才能在这片火山有一席之地。   “在我看来,这群火鼠不是智识未开,而是开得过头,它们甚至比外界更早意识到了自然界的生存法则,用自己的方式繁衍生息。”   甲莎莎说:“可是同类相食,未免太过了吧。”   火炎却道:“我看它们解决的方式倒是干脆直接。”   这时,安澜发现,火鼠群不顾一切往前冲的势头逐渐慢了下来,而后,最新一批的火鼠停在了水流的前方,不再靠近,却还是瞪着双目,龇牙咧嘴地看着他们。   在火鼠群的身后,是众鼠啃食尸体的滋滋声音。   天明见状收手。安澜看着这群对他们虎视眈眈的火鼠说:“它们不会再往前了。”   “那它们什么意思?”犀问道。   安澜说:“它们守在这里,是想保证身后的火鼠将同伴的尸体啃食干净。”   “刚才死了多少火鼠?”甲莎莎问道。   天明说:“应该有大半。”   火炎道:“接近三分之二的成年火鼠被吃,剩下三分之一的成年火鼠刚好承担了保护未成年火鼠和繁衍的责任。”   “所以,”安澜推测,“它们应该不会再攻击我们,但是,我们也休想轻易过去。”   它们的身体已经大致冷却,如今就算再对它们喷水也没用,再者它们虽然死了一大半的成年火鼠,剩下的火鼠数量仍然可观。对于想要借道火山的安澜等人,仍然面临一场硬仗。   然而,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突然,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不远处的火山中的大火突然窜起,一缕缕就像红色的丝带朝着五人的方向飘来。   这些丝状火雾,从远处看像在飘,然而随着红丝带越来越近,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就像龙卷风似的朝他们的方向汇聚而来,最后,倏地消失不见了。   消失不见了?!   安澜感觉莫名其妙,转头一看,只见火炎长大了嘴,正在大口吞噬这些火焰!   原来刚才的火焰都被火炎给吃了! 第55章 万妖城之骊龙宝珠(41)   四人看得目瞪口呆,这家伙,刚才怎么不用这一招,现在才用?!看着他们被火烤好玩呢?!   四人还不待反应,又听见火鼠群突然开始躁动,像是惊恐至极,不再杵在原地堵着他们了,转头往火山方向蜂拥而去。   甲莎莎看着离开的火鼠群,道:“这一惊一乍的,干嘛呢?”   安澜望了望火山方向,犹疑道:“它们想要回去抢火?”   这时天明对火炎说:“这些火鼠以火为盾,不要太过。”   安澜见火炎吞火吞得一脸享受的样子,道:“天明说得对,你不要绝了它们的生路,不然一会它们真跟我们拼命了,谁都讨不了好。”   甲莎莎见火炎如痴如醉的模样,哪里像会收手的人,心急之下上前推了火炎一把道:“你快停下,真想害死我们呀?”   火炎被她推了一把,不得不收了火势,只见他像被最后一口火呛着了一般,连连咳嗽了数声,好不容易才喘过气来,接着就涨红一张脸,对着甲莎莎吼道:“死女人,你想害死老子啊?!”   甲莎莎根本不怕他的架势,回呛道:“想当我老子你还嫩了点,当我孙子还差不多!该吞的时候不吞,现在搞什么马后炮?”   火炎听见她前半句,本来火冒三丈,紧接着又听了后半句,火气就像被大水突然扑灭了似的。继而假咳了两声,声音顿时弱了下来,解释道:“我也不是故意的,这也是我第一次吞火,之前,不是没感觉嘛。”   刚才众人正在为火山烦忧,火炎看着远处的山火,却突然产生了食欲,不由自主地张开了嘴。没想到那山火就随着他体内火源的牵引,自然而然地进入他的口中。   这一切,他事先没有半点准备,只是身随心动,没想到就成了。现在他感觉体内有无情无尽的力量供他趋势,皆是来源于这座火山。   这是他的机缘,众人心知肚明,心中也不免为他高兴。只不过他初次经历,不免一时意乱,受不住势头,所以安澜和天明才会提醒他节制,而甲莎莎虽然嘴上怕被连累,实则是关心则乱,怕他中途出了岔子,到时候得不偿失。其实众人的目的都是一样的。   只有傻白甜犀才会以为甲莎莎真的在生火炎的气,还帮助解释了一句:“是啊,我也是第一次见火炎吞火,以前从没见过的。”   安澜见甲莎莎这么冒冒失失的动作,本来还怕火炎被这一推反噬自身,却只是呛了几声,顿时感觉自己在瞎操心。   她看了甲莎莎一眼,这丫头看着阵仗极大,实则用的是巧劲,极有分寸,遂压下原本想说的话,转而说道:“其实,火炎此举,也不完全算马后炮。”然后指着火山的方向说:“你们看。”   五人朝火山看去,见火山上的火势比之前弱了至少一半,若他们再进山,就不会有之前那番吃力了。   犀却担心:“我们现在进山还会不会被那群火鼠追?”   “这可不一定。”甲莎莎道,“那群火鼠可是连自己的同类的尸体都吃。”她一直对此事心有余悸。   天明则推测,刚才火炎吞火可能已经镇住了火鼠群,建议大家可以上山试一试,大不了到时候打不过再逃,反正他们早就已经对逃命驾轻就熟。   甲莎莎却认为火炎吞了它们的火,火鼠群会更加恨他们才是,怎么会让他们安然度山。   二人说得都有道理,大家开始犹豫,这山到底是进还是不进?   这时却听火炎道:“我可以通过火跟它们沟通,也许有用。”   四人顿时瞪眼问他:“你怎么不早说?!”   火炎被四双冒火的眼睛一瞪,顿时气弱,道:“我也是吞火之后才感觉到了。”   他最开始上山的时候,只知道他不怕这些山火,甚至能在山火中来去自如,就像自己家似的。而后他们被火鼠围攻的时候,他才逐渐感觉体内有力量蠢蠢欲动,但那时候他还不确定这种异动代表着什么。   当他们下山之后,他似乎是被火鼠同类相食的场面给震惊了,感觉体内有一股劲儿不得不爆发出来,所以还等不及提醒安澜他们,就一股脑地开始吸火,吞火,动作一气呵成。   刚刚听他们谈论过山的事,他才突然有一种奇妙的感知,他也许能通过这些山火跟火鼠沟通。   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几人当即决定再次进山!   当他们重新回到了山脚下的时候,已经看不见白鼠的踪迹,想必它们已经回到了山中的不尽木洞穴中。但奇怪的是,他们进山之后,还是没有发现一只火鼠的身影。   然而他们却切身实地地发现,山火确实小了许多,之前能将他们整个人吞没的火势,如今只到他们的半腰高度。安澜更是明显地感觉到防护罩的压力减轻了许多,之前寸步难行,现在都能带着犀到处转悠了。   火炎的手掌朝下,手中顿生一股红色的火焰与地面连接,以此与山火产生联系,以达到沟通火鼠的目的。   没多久,听火炎说:“这些火鼠不会出来了,我们可以放心过山。”   甲莎莎将信将疑道:“真的?”   火炎难得没有呛声,而是强调道:“真的!”   安澜心里也有疑惑,她观火炎的面带得意,明白其中必有机巧,便问:“你可是做了什么?”   火炎看了安澜一眼,叹了一声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继续道:“我只不过威胁它们,如果再敢阻止我们过山,我就吸光山上的火!它们一听便怕了。我这,也不算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吧。”   四人闻言笑了出来,都没想到事情这么容易就能解决,那他们之前费了这么大一番功夫是为啥?   顿时四双幽怨的眼睛又看向了火炎,这家伙不是故意的吧?   火炎:……又怎么了?   麻烦已经解决,他们过山的速度加快了许多,五人全心全意赶路,生怕中途再出什么岔子。   这时,却见他们身后红光一闪,一截黑红的东西倏地朝安澜冲去。   安澜察觉身后有异,转身正准备攻击,那道红光却在中途拐了一个弯,往下冲去,然后凭空消失在她面前。   接着,她感觉到戴在中指上的储物戒开始剧烈地抖动起来,随后传出一声惨绝人寰的惨叫!   安澜这时才想起来储物戒里还有只千年老乌龟!   听那叫声越发惨烈,安澜心里一动,便将能言龟放了出来。谁知它出来之后叫声更大,但却将头脚缩进自己的龟壳中,闷闷地声音从龟壳中传出来:“这是什么鬼地方啊!”   安澜挑眉,随即对天明递给个眼神,天明心领神会,手中顿时聚集了一团水球,将那龟妖包裹起来。   安澜这才说道:“行了,出来说话吧。”   能言龟试探性地伸出了半个指头,在空中翘了翘,感觉到有水,才将手脚都伸展出来,接着就开始抱怨连天:“可烫死我老龟了!”   随后又对着安澜喊道:“我说大小姐,您能不能不要什么东西都收啊,像不尽木这种神物,是你想要就能要的吗?” 第56章 万妖城之骊龙宝珠(42)   不尽木?   四只闻言看向安澜,安澜想了想,将储物戒中的东西抛了出来,甩在能言龟面前,吓得那能言龟在水球中都往后退了好几步。   安澜看着这截凭空出现的木头:“我没有收它,它自己跑进来的。”之前那道红光几人都看见了,确实是它自己跑进储物戒的。   这就奇了怪了,这一截木头还能长腿自己跑不成?   不尽木中的火焰不息不灭,厉害非常,触之即燃,众人都挨不得碰不得,只有火炎不怕,上前一步就要将那不尽木拾起,却见那不尽木真像长了腿似的,在火炎碰到它的前一刻,突然向前一跃,下方伸出了两只小脚,一蹦一跳地来到安澜脚边。   腰还半弯着的火炎扭头看向那一截木头,又看向安澜:“怎么回事?”   “你还是先起来吧,”安澜不由笑道,随后看向脚边的不尽木,犹疑地问它,“你想跟着我?”   她话一落,那木头就倏地直立起来,上半截向下折了折,就像个小孩在点头。   这一幕惊讶了众人,安澜顿时来了兴趣,干脆半蹲下来看着它,若有所思:“想不到,你这木头竟然成精了。”   一般来说,大树成精很正常,但大树中的一截木头成精,却实属罕见。   火炎这时不甘心道:“嘿,看起来我跟它才是一家吧,它怎么不找我,反而找你呢?”   甲莎莎忍不住呛了他一句:“只是看起来罢了,看起来这木头更喜欢安澜呢,这就是魅力,懂不懂?”   火炎睨了她一眼,笑了笑说:“我看这截木头是公的吧,异性相吸,所以才会喜欢安澜,不过嘛,既然异性相吸,它怎么不选你呢?看来魅力这两个字,在你身上不存在。”   ……   两人顿时又开始你一句我一句地斗起嘴来,谁都不让谁,安澜他们都已经习惯了,遂都不去理会,反正他们自己也有分寸。   就在两人你来我往间,天明建议,这截不尽木既然自己愿意,让安澜带着它一起走,以后说不定会有用。   然而,还不等安澜有所反应,那龟妖就不行了,当下便道:“不行,有它没我,有我没它!”   随后眼珠子转了转,又对安澜说:“嘿嘿,你想带上它也行,可是你带上它就必须放我走,我可不想跟一团火呆在一个空间。”   能言龟一直生活在长右山的深潭中,对火极为惧怕,安澜心里自然明白。   而地图显示,他们再过一片森林就会到达最终的目的地骊龙渊,这能言龟的用处已经不大,但就此放它离去她又不甘心,总觉得少了口气似的,于是想了想,道:“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放你走。”   能言龟闻言,眼神瞬间一亮,问:“当真?”   “当真,”安澜点头,而后话音一转,又道,“不过,你这次若再敢耍什么花招,我就用这里的山火将你烤成肉饼!”   话落,脚边的不尽木窜到能言龟的身边,跳跃了一圈,似乎很欢快,不过却吓得那老龟在水中都瑟瑟发抖。   安澜招了招手,那不尽木便乖巧地回到她身边,学安澜交叉着一双小短手在胸前,威胁般地看着能言龟,就差再抖抖腿了。   能言龟见这可恶的死木头这般狗腿模样,心中骂娘嘴上却忍不住求饶:“你先把它收进去行不行?你收了我保证什么都说。”   安澜却斩钉截铁道:“不行!”不仅如此,她还带着不尽木更近了两步,“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皮羽女的事情上耍的花招,我不跟你计较,你就当我是傻子不成?”   能言龟闻言,顿时哑然,原本浮夸的五官难得四平八稳起来,它厌厌地说:“原来你都知道了,那你怎么……”   见它难得欲言又止,安澜道:“你想问我怎么不揭穿你?”   见对方点头,安澜才意味深长地说:“长右山那晚,你这老龟想必不是第一次犯案,我看你那熟练程度,经验丰富啊。”   这时甲莎莎问:“安澜,到底怎么回事啊?我怎么越听越糊涂。”   其实哪里只有她越听越糊涂,大家都没搞明白。安澜给了大家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继续说:“我猜,你跟那两姐妹有一段不能说的秘密吧。”   甲莎莎闻言顿时了然,八卦之心开始熊熊燃烧,说:“什么?你跟那两只乌鸦还有一腿?!”   能言龟闻言,碎了她一口道:“什么叫有一腿?!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这就是承认了。甲莎莎顿时来了兴趣,问安澜:“到底怎么回事啊?安澜你是怎么发现的?”   安澜笑了笑。   本来她之前也被这老龟瞒了过去,但是那日,两个皮羽女魂飞魄散的时候,这老龟偷偷在她的储物戒中抹泪,哭得那叫个伤心欲绝,又怕被安澜发现,还一直憋着气,到最后直打嗝。   想这储物戒本就是安澜的东西,戒中的任何动静又如何能逃过她的感知,当下她便猜到了十之八九的实情。   回想这能言龟之前一路上都好好的,偏偏到了皮羽女的地界就吵着闹着要休息,皮羽女一死,它又偷偷抹泪,再想到这老龟风流成性,说不定以前跟这两只乌鸦有些渊源。   当时安澜见它哭得那副模样,没料到这只风流老龟竟然还是个多情种,便没有戳穿它。所以,才有了如今这一出。   这一路行来,这能言龟其实也在观察安澜等人,心里明白他们不是万恶之人,不然它早被收拾掉了。再加上之前与安澜几次交锋,竟让它有了不打不相识的感觉。如今事情被摆在明面上了,它心里也着实郁闷,干脆对着五人大大地哭诉了一番。   能言龟说的时候,颇为不自在地看了一眼安澜。原来它和那两个皮羽女勾搭上的手段,与那夜在长右山下对付安澜的手段如出一辙。   只不过,它当时与那小白认识的时候,黛青还没修炼成妖。   也就是说,跟这老龟有实际关系的,是那只名唤小白的白乌鸦。   据说,那时候小白还不是之后心狠手辣的小白,龟妖也不是如今巧舌如簧的龟妖,只不过当时的龟妖不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纯洁如白莲花的小白是只白乌鸦,而小白也不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玉树临风的帅哥是一只绿壳乌龟。   有趣的是,两人皆有自己的一段说辞。   众人听到这里,纷纷来了兴趣。   安澜听了个开头,会心一笑,心中暗自感慨,原来这不过是,两个爱情骗子相互欺骗的故事。   虽然她已经猜到了故事梗概,却还是任由能言龟继续说下去。 第57章 万妖城之骊龙宝珠(43)   当年,小白谎称自己是千年难得一遇的白凤凰,能言龟则说自己是神兽赑屃,乃真龙九子之一。   当下,一个极品凤凰,一个真龙后代,简直天作之合,当下天雷勾地火,恨不得长相厮守,生生世世。   就这样,能言龟和小白来往了两年多,期间如胶似漆,恩爱缠绵不提。   一天晚上,能言龟一时兴起,去木屋找小白,本想先给她一个惊喜,二人再春宵一度,岂不美哉?   然而,当他走近时,却听见屋后的竹林里有响动,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便进去看了看,这一看,恰巧看见小白脱下皮羽,从一只白乌鸦变身小白的全过程。   能言龟得知自己被骗,这还得了,当时年轻气盛,直接就冲了出去与之撕扯了一番。小白当时露馅,心中不免发虚,便好言好语地哄着,但龟妖却心中恨极,对其冷嘲热讽一番后,扬长而去,并扬言永不相见。   想那小白对他应有几份真情,竟然不顾它的冷言冷语,偷偷跟在了它身后,想找机会挽留一二,没想着这一跟,就跟到了它的老巢,长右山深潭边上,并且亲眼见到它化身成了一只绿壳乌龟,潜进了水中。   就此真相大白!   小白想起之前能言龟对她毫不留情的羞辱,气愤至极,怨恨突生,怎能服气?当下便到深潭边上,将这一潭深水搅动得天翻地覆,逼出了能言龟。   二妖因此大战一场,从长右山打到了黑竹林,再从黑竹林回到了长右山。然而令能言龟没想到的是,他竟然不是小白的对手,最后为了逃命只能躲进了深潭中,任由小白如何闹腾,再不露面。   小白在深潭边跟能言龟耗了好几日,都不见能言龟现身,自己又不通水性,她再怎么搅动潭水,下水那是万万不可能的,最后只能作罢先回黑竹林再说。   二妖就此断了联系。   又过了两年,那小白想起了昔日二人恩爱的场景,不免心生悔意,竟犯起了相思病,又去深潭边找了能言龟数次,软硬兼施,想把能言龟劝出来。   能言龟听小白温言软语,心房一度失守,想要出去跟旧情人重温往日情谊,但转而想到自己与之斗法竟然输给了对方,顿时自尊心作祟,感觉颜面尽失,硬是狠下心肠不再相见。   那小白用尽了办法,终不得见,最后只能冷了心肠,彻底断了念想,回到黑竹林中,此后几十年,再没有踏进长右山半步。   直到,安澜等人的到来。   能言龟说着说着竟然流下泪来,道:“谁想到,再见就是幽冥永别了!”   甲莎莎听了,皱眉道:“你这不是作的嘛!既然对那只白乌鸦有情,当初怎么不作反应,等对方都魂飞魄散了,你再哭又有何用?”   火炎难得附和她一句:“就是,现在哭也没用啊,当初明明离得这么近,都不愿出来见一眼,如今这番姿态却是……”他本想说惺惺作态,却见那能言龟的眼泪八颗八颗地往下掉,顿时将后面的话吞进了肚子。   算了,还是留点口德吧。   甲莎莎和火炎的想法也不无道理。但道理都知道,却不代表所有人都一样,也不代表所有人都能做到。   试问,世间妖怪,又何尝没有七情六欲,又何尝没有爱恨情仇?   只要是被标记的爱情,都逃不过世间俗套。   谁知那能言龟听了二人的话,却甩掉眼泪,语重心长地对他们说:“你们这几个小娃娃懂什么,你们不懂啊!”   随即又看向安澜,催促说:“你不是要问我问题吗,快问,快问吧。”   安澜见它脸色转化得这么快,一时间也弄不清楚他之前那番姿态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所幸她对此并无多大好奇,遂道:“我要问,我们此行,能不能顺利拿到骊龙珠?”   能言龟闻言,啧啧了几声,伸出一根粗短的手指点着安澜道:“你这个女娃娃也不想想,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知道嘛,我只能预测预测你们最近的吉凶,那条老龙离得这么远,我想预测也不行嘛。”   安澜听后却不做声响,只盯着那能言龟猛瞧,瞧得那龟妖的脸差点由绿转红,心里直道这个女娃娃不好对付啊!   安澜见火候差不多了,才问:“真的?”只见能言龟悄悄看了安澜一眼,又倏地收回目光,眼珠子东转西转地就是不说话,也不知在打什么歪主意。   这时候,听“嘭”地一声响,甲莎莎一棒子将能言龟的身前的地面戳下去了一大洞!地面顿时火花四射,青烟直冒。   能言龟见状,瞬间将脑袋和四肢缩进了龟壳中,闷声埋怨:“你这个女娃娃,能不能有点女娃娃的样子,动不动就挥棒子,这么凶以后怎么嫁人!”   凶·甲莎莎·女娃娃:“你要是再啰嗦,姑奶奶下一棒子就捶在你龟壳上!保准让你的绿壳子四分五裂,到时候看你还往哪里躲!”   “我又没说我不说,”能言龟缩在龟壳里商量道,“你先把棒子拿开,拿开,待我出来慢慢说。”   甲莎莎想了想看向安澜,见安澜对她微微点头,遂拿开了金刚棒。   金刚棒一离开,能言龟便慢慢伸出了脑袋,嘀咕道:“把我老龟带到这个鬼地方,让老龟我怎么发挥嘛。”   见这龟妖还在啰嗦,连最有耐心的天明都不耐烦了,威胁似的说:“你若是再不说,连水球都没有了。”   能言龟一听天明要收回水球,立马不再作妖,说道:“别别,我刚刚是在运气,运气!”   随即又看向安澜:“不是我不愿意说,实在有苦衷啊。你们应该也发现了,这条路只通往那条老龙的地盘,其实在这条路上你们经过的地界,遇到的大大小小的妖兽,都怕那条老龙。我若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被那老龙知道了,就惨了!再说,到时候你们拍拍屁股就走了,但老龟我还要在这里生存呐,到时候那骊龙找上门来,我岂不是死的更惨,那还不如现在就让你们杀了呢!”   这番话龟妖说得情生意动,比之前说它与那白乌鸦的前尘往事都还认真,安澜一时间揣测不出它话中的真假,只越发感觉这老龟难缠,看着它的绿龟壳就头疼。再加上他们如今身处火山,即便现在山火的势头小了许多,但长时间呆在这里面,还是不免浑身燥热难忍,当下感觉脑袋瓜子能疼。   这时火炎暴躁道:“你还是什么都不说是吧,行,我成全你,现在就把你烤成乌龟肉饼!”   火炎的神态不似作假,说着手中已经聚起了一团火,就要往那能言龟身上扔去。   能言龟急得跳脚,生怕周围的水球被火炎一把火蒸发没了,脱口而出道:“不祥!不祥!啊啊啊啊!快把火拿走!拿走!!!”   它在那里呼天抢地,却迟迟没感觉到热度,睁眼一看,却见那团火球还在火炎手中,正被他随手把玩。   火炎对火的控制早已灵活自如,即便火球已经快烧到能言龟的身上,他都能一滴不剩地收回来,更何况刚才那老龟屈服得极快,火球还没沾身,火炎就及时收手了。   火炎逼出了它的话,便不再动作,只威胁般地看着它,只是红色的眼珠里似乎燃起了一团火焰。这是他真正发怒的信号。   那能言龟瞧见了,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转,心里又是一番思量。   天明问能言龟:“不祥是何意?你且仔细说说。” 第58章 上架感言   随大流写一个上架感言。   《星际捉药师》今天就上架啦!   首先感谢各位读者朋友的支持~   在这里BB有几句关于妖怪的话想叨叨~   妖怪妖怪,其实详细分为:妖、精、鬼、怪。这四大类在本书中都有涉及。   其实呢,中国的妖怪文化源远流长,但是在许多人的眼里,妖怪似乎只是一种迷信的代表,实则不然。   首先,在中国古代的很多著作中,都有关于妖怪的记载。   从早已失传的《白泽图》;到战国时代的有“古今语怪之祖”之称的《山海经》;再到魏晋南北朝时期诞生的中国志怪文学不朽巅峰《搜神记》;还有大家耳熟能详的里程碑式作品,清代志怪小说《聊斋志异》等等。   这些著作足以证明,中国的妖怪文话已经绵延了几千年,是我们国家的一种文化象征和重要代表。   其次,妖怪文化不仅是中国文化的代表,也是中国古代人民智慧、生活、习俗、文化和思维的宝贵结晶。   纵观全世界,几乎没有哪一个国家能够像中国这样,拥有如此夸张而具体的想象力,涌现出如此具体详细、种类繁多的妖怪形象,并且形成了一种妖怪文化,还将之映射成了一种生活现象和思维方式。   然而令人遗憾的是,从民国开始,由于各种复杂的原因,中国妖怪文化开始陷入低谷,直到如今,很多人对妖怪文化的认识也仅限于迷信传说。   而《星际捉药师》的初衷之一,就是想为中国妖怪文化的传播尽一份绵薄之力。   本书中所涉及的大量妖怪,绝大多数在古籍中都有相关记载,但不排除BB为了剧情需要而杜撰的成分,只属于极少数。   在免费章节中,所涉及的大部分妖怪,妖占了绝大部分,少量涉及了精、鬼和怪,在随后的VIP章节中,后三类的比例会逐渐增重,具体根据剧情的需要而定。   不过BB私心里很想专门用一个版块来写跟鬼有关的内容,应该会很有趣。不过别误会,不是吓人的鬼故事哈!   最后,怎么说呢,希望大家都会喜欢吧~   最后的最后,厚脸皮求订阅!!!   毕竟还要给狗子买狗粮~ 第59章 万妖城之骊龙宝珠(44)   能言龟做了一个擦冷汗的动作,道:“不祥就是不祥嘛,就是字面的意思嘛,我不能再多说了,真的不能再多说了!被那老妖龙知道,我真的死定了!”   “那条龙真有这么厉害?”甲莎莎插着腰问道,身上还穿着那件白色的皮羽。   这时能言龟的眼神在那件白色皮羽身上流连片刻,随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说:“你们要是能把这件白色的皮羽留给我,我就再拼死告诉你们一件事。”   众人闻言对视一眼,瞬间便明了各自的意思。安澜便对它说:“我们答应你,但需得看看你说的消息值不值得。”   说罢,又补充了一句:“我知你诡计多端,能言善辩,然我这个人最擅长的就是对付妖怪,你若这次还戏耍我们,那你就永远留在这座火山,与山中火鼠为伴吧。”   安澜的这番话语气淡漠平静,却让能言龟不禁打了个冷战。只见它抖了抖绿色的脑袋,叹了口气道:“我记得,你们之前不止五个人。”   它指的是那四人?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明白这老龟突然提到他们做什么?安澜淡淡地“嗯”了一声,示意它继续说。   能言龟继而道:“我能力有限,只能预测到你们九个人当中,有一个人会在骊龙渊栽一个大跟头,但具体是谁,我确实预测不出来。”   众人闻言,心底的不安如潮水般涌来。安澜皱眉道:“栽一个大跟头,具体是何意?”   能言龟言简意赅到:“九死一生!”   绕了这么大个圈子,终于让这龟妖说了句实话,五人却宁愿没听见。   这样一来,他们的心里压力就大了。就他们的私心来说,肯定不愿意这倒霉蛋是他们五人中的一个,然而,这也不代表他们希望是那四人。   世间之事,终难两全。五人心中一时间复杂难言。   这时,能言龟道:“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你们该放我走了吧?”   安澜道:“你既然要这件白皮羽,就必须得跟我们一同过了这火山之后,我们才能给你,正好你返回的时候,就借着这件皮羽辟火吧。”   那龟妖闻言连连点头道:“正该如此,正该如此。”   已经说定,安澜便将能言龟又收进了储物戒中,五人准备启程。这时却听见脚边有声响,安澜低头一看,是那截成了精的不尽木。   “差点把你忘了。”安澜笑道。   不尽木闻言,身体两侧伸出了两束小火焰,火焰上分出五指,捂着脑袋的位置呜呜哭了起来。   众人见了,不觉笑了出来。安澜考虑到储物戒中还有能言龟在,那老龟对不尽木怕得很,遂跟不尽木说:“你先跟着我们过山,待送走了那老龟,我再收你进去如何?”   不尽木闻言,收了哭声,转而欢快地点头,发出了“嘤嘤嘤”的声音。   甲莎莎见状,问不尽木:“你点头,跟得上我们吗?”   不尽木闻言着急地跳了几下,然后倏地消失在原地围着五人不知转了多少圈。他们只看见周围一圈的火光弥漫,经久不散,低头一看,不尽木已经回到了安澜的脚边,两只小手挥舞着,像在炫耀。这还有什么跟不上的?   过了火山,甲莎莎便脱下了白皮羽交给能言龟。能言龟裹着白皮羽,顷刻间便消失在众人面前。   安澜将不尽木收进储物戒前,叮嘱它不能在里面捣乱,更不能胡乱烧东西,见它连连点头,这才挥手将它收了进去。   过了火山不久,果然就到了一片密林。说是密林,实则还是一片山脉,只不过地形样貌跟之前的长右山和火山有所不同。   里面参天大树齐聚,遮天蔽日却仍有日光透进来,并不显阴暗,五人只感觉凉风习习,很是舒爽,是他们进入万妖城以来气候最舒适的地界。   犀感慨道:“这老骊龙真会选地方住啊,这里气候宜人,我都舍不得走了。”他一向怕热,刚过了炙热的火山,转而到了这一绝佳之处,顿感神清气爽,连呼吸都畅快了几分。   五人一路行进,少有的放松。   这时,却突然听见了一阵哭声传来。   众人不由停下了脚步。   火炎犹犹豫豫地说:“这是……婴儿的哭声?”   犀疑惑道:“这里面有人?”   甲莎莎断然道:“不可能!有妖兽还差不多。”说着手里已经握住了金刚棒。   “莎莎说得对,这里怎么可能有婴儿,”安澜道,“反常必有妖,大家小心。”   天明听了半响,担忧道:“可是这声音,太逼真了,万一真的有人呢?哭声极易引来妖兽,若真是有人带着婴儿在这里,那就麻烦了。”   连天明都信以为真,其实大家听这声音都感觉逼真异常,或者说,这根本就是真声?   难道真的有婴儿在哭?   安澜一时之间变得犹豫,与四只商量之后,决定先一探究竟。然而,当他们跟着哭声到了一片灌木林的时候,却看见了李正白四人。   只见安钦原一马当先冲在前面,看起来去的方向竟然跟安澜等人一致。   两伙人已经相互看见了对方。安澜他们早就知道会与之汇合,所以并不显得惊讶,而李正白一行人似乎也早就料到了今日,所以亦是一副平静的表情。   天明已经作为代表上前去打了个招呼,犀也蹦蹦跳跳地过去寒暄了几句,就连甲莎莎和火炎也跟忘了前尘恩怨似的笑咪咪地走了过去。   安澜观这四只的反应,怎么看怎么觉得奇怪。这跟她想象的画面,不一样啊!随后不由得自省道:是她狭隘了!   安澜走在四只的后面,她的角度正在安钦原的斜对面,此时正好看见往灌木林前方的草丛中走去,面容急切。而那正是婴儿哭声传来的方向。   她的视线扫过那片郁郁葱葱的,比人还高的草丛,无意中看见了一片灰色暗影,随即眼眸微眯,危机感袭上心头,情况不对!   这时,安钦原的手已经抬了起来,马上就要掀开面前的草丛。千钧一发之际,安澜大喊了一声“别动”!   而与此同时,草丛却无风自动。只见一只奇形怪状的妖兽突然从草丛深处窜了出来,九张大嘴大开,每张嘴中都布满尖利的牙齿,直扑安钦原而去!   而那安钦原不知为何,看起来神不思属,在那妖兽扑过来的时候,竟然不知道躲避,就那么直愣愣地看着前方,就像个傻子一般!   安澜第一时间甩出防护罩的同时,短矛随之挥袖而出。却见短矛先一步直戳在那妖兽一颗脑袋上,打得它歪了一下,这才让它迟了一步,恰好撞在接踵而至的防护罩上,又被弹飞了出去,嘭地一声闷响摔落在不远处的空草地上。   安澜这才转过头对安钦原吼道:“你脑子秀逗啦?!” 第60章 万妖城之骊龙宝珠(45)   安钦原却像还没回过神似的,愣愣地看着安澜,又看了一眼被弹出去之后在地上嗷嗷直叫,连连翻滚的妖兽。   这时身后的众人恰巧赶了过来,刚好听见了安澜的话,顿时望天的望天,看地的看地,摸鼻子的摸鼻子。   安澜见这些人的反应,问:“没见过我凶人啊?”   四只异口同声:“没见过。”   安澜顿时无言以对。   这时,妖兽突然发出一声怪叫,而后翻身而起,十八只冒着血光的眼睛怒瞪众人,脚步却不自觉地往后退。   甲莎莎观察了半天,说:“这是……狐狸?”   火炎道:“你见过九个头的狐狸?”   “还有九条尾巴。”犀补充道。   “但看起来就像狐狸嘛。”甲莎莎争辩,“难道是老虎?也不像啊。”   安澜说:“这是蠪蛭,《山海经》上有记载,其状如狐,而九尾,九首,虎爪,名曰蠪蛭,其音如婴儿,是食人。”   李正白转眼看来,问道:“山海经?”   安澜言简意赅说是一本古书而已,而后做出一副不想过多解释的表情。李正白见状便识相地不再多问。   “蠪蛭,”上官渊似乎很感兴趣,盯着蠪蛭赞道,“这妖兽的四爪果然像老虎,哎,等等,你说它食人?”   见安澜点头,他作恍然大悟状,伸手在安钦原和蠪蛭之间划了一圈道:“那它刚才引诱这小子过去,是为了吃他?”   安澜“嗯”了一声,又看向差点被吃了的安钦原。   只见他还看着那只妖兽,嘴里嘀咕了一句“不可能”,就往蠪蛭冲出来的草丛中冲了过去,掀开人高的草丛往里看,什么也没有,却见地上有一堆黑色的泥状物,随之一阵刺鼻的腥臭随风传进众人的鼻腔中,逼得他们倒退了数步。   “什么东西这么臭?”上官渊一边捂着鼻子往后退,一边问道。   犀淡淡地说:“屎。”他的鼻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堵上了两坨纸。   上官渊:……   安钦原却若无所觉,反而因为什么都没找到,极为失望,顿时恼羞成怒,双眼冒着凶光,狠狠地看向不远处的蠪蛭。   但那蠪蛭却极有眼色,早就趁人不备之际,向后退了一大段距离,在安钦原转头看去的瞬间转身就跑,灰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浓密的树林中。   众人也不想去追,免得招来更多的麻烦。   李正白上前拍了拍安钦原的肩膀,似乎在安慰他,然后转身对安澜说了一句多谢。安澜点点头,用下巴点了点安钦原,问:“他怎么了?”中邪了?   上官渊道:“他这人多愁善感,最听不得孩子的哭声。”   “多愁善感?”甲莎莎不可置信道,“他?”她可是一点都没看出来。   安澜闻言看了甲莎莎一眼,知她还在记当初打架的仇,也不知怎么的,心里竟然顺畅了许多。之前她跟火炎那副笑眯眯的和蔼可亲的模样,看起来就不协调,还是现在正常。   不过他们到底在打什么歪主意?她的眼神在二人之间来回打量,看得那二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就在她要想到什么的时候,突然听安钦原对李正白说:“我刚才真的看见无悔了。”   安澜没听清楚,只听到了什么悔?无悔?还是后悔?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她疑惑地看去,转眼却恰巧撞见安钦原的眼神,满眼的伤心和失望。   这是……有故事?她又不由看向李正白,李正白便简单地解释了一句。   原来安钦原以前有一个妹妹,并且他对这个妹妹很疼爱。在她还是婴儿的时候,他抱过她一次,但过了不久,这孩子就没了。所以,这些年来,这个早逝的妹妹一直是安钦原的心结所在。   原来如此,这样一来这一切就说得通了。安澜想着想着不由点头。李正白见她摇头晃脑的模样,若有所悟道:“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没说?”   安澜抬眼看去,又环视一圈,发现不仅是他,大家伙都一脸好奇地看着她,心想,得,安氏科普时间又到了,当即“咳咳”两声清了清嗓子。   “妖兽蠪蛭,最擅长的就是用婴儿的哭声来骗人,而且哭声极为逼真,但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吃人。而且,一旦有人相信,那么它的声音不但会使人产生幻境,还会让人欲罢不能,越信越深。   “而且你们也看见了,那蠪蛭别的不行,狩猎的速度却极快,再加上九首加持,但凡上当受骗的,十有八九都难逃厄运。而你们这位同伴好巧不巧就有这么一段往事,所以才会轻易被那蠪蛭所惑。”   话落,天明心有余悸道:“刚才我都差点信了,幸好……”   甲莎莎接着说道:“幸好本小姐还是清醒的。”   火炎闻声正准备说话,安澜抢先一步道:“这次确实属莎莎最坚定。”火炎顿时将要说的话憋了回去。   随后,一阵诡异的寂静袭来。众人不约而同地不说话了。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像在比谁的定力更好一样。   危机过后,他们共同想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骊龙珠。现在情况已经很明确,两队人的目的都是骊龙珠,然而安澜不久前才救了安钦原一命,这让原本理直气壮的四人顿时尴尬了。   良久的静默之后,李正白道:“我们也是不久前才知道你们的目的也是骊龙珠,不过抱歉,这骊龙珠我势在必得。”   安澜自然知道他们定是从地图中推测而出,顿时挑眉道:“势在必得?我看不见得。”   这时候安钦原已经完全恢复了神志,对安澜说:“你有所不知,骊龙珠对我们至关重要,我们此行就是为了骊龙珠而来。”   “巧了,”安澜笑了笑,“骊龙珠对我们而言,也至关重要,而且我们也是为了骊龙珠来的。”   他们说一句,安澜回一句,没有丝毫相让之意。气氛顿时凝结,这时上官渊上前一步道:“既然我们的目的相同,且都对其势在必得,依我看,不如公平竞争。”   “唉,正有此意!”火炎亦上前一步说,“但是我们可先说好了,公平竞争,不管这骊龙珠最终落在哪一队的手里,另一队的人都不能再抢夺。”   “对!”甲莎莎附和着火炎的话说,“我们先把规矩讲好,免得以后有嘴说不清。”   安澜见这二人罕见地配合,之前的疑惑顿时解开了。怪不得他们今天的态度这么客气,原来是为了争夺骊龙珠做准备。   说起来甲莎莎和火炎二人也算煞费苦心!   如今多了一队竞争对手,这骊龙珠最终的归属到底不好说,二人之前与安钦原和孤少安有过一战,怎会不知那二人的实力不容小觑,再加上李正白和上官渊两个喜欢闷声做大事的。即便他们比对方多出一人,也难分胜负,谁让人家起点高呢!   不过,打架没有胜算,还可以有其他办法嘛。但怪就怪在这甲莎莎和火炎二人竟然想到一块去了,这种默契,套用一句甲莎莎的话,叫有嘴说不清。连安澜见了,都以为他们是提前商量好的呢。   两队人之间客气地你来我往一番,也不知道谁的话中有几句真几句假,反正表面上看来相当和谐。   众人便继续前行,一路上竟然再没有遇到任何妖兽阻碍,如今已经临门一脚,他们都没有休息的意愿,昼夜不停地赶路,一直到达森林的尽头。   然而首先迎接他们的,并不是想象中深不见底的骊龙深渊,而是一层将深渊遮掩得严丝合缝的神秘白云。 第61章 万妖城之骊龙宝珠(46)   众人都没想到,骊龙渊位处森林的尽头,更没想到,骊龙渊的入口,竟然就是天的接口。   他们站在深渊的边沿往下看,只看得见白茫茫一片,渊底的风景完全被白云遮掩,不可视物。   这时,太阳出来了。   霞光初现,照射在覆盖渊口的白云上,使云层散发出淡金色的光芒,而白云之上,出现了一座五色的彩虹桥,连接着骊龙渊的两头。   彩虹桥的这头,是安澜等人,而彩虹桥的那头,却像没有尽头似的,众人一时间竟然看不清到底有没有另一侧的悬崖壁。   阳光铺设而下,转瞬间,森林由黑暗转为光明。阳光洒在五颜六色的异形植被上,周围的世界瞬间变得五彩纷呈。   安澜正站在彩虹桥下,亲眼近距离观看如此仙景,犹如身临其境,不禁心驰神往。她被这一刻彻底迷住了,不由伸出手去,触摸彩虹桥。只见她的手掌缓缓翻转,从彩虹桥中来往穿行,被阳光照得透明,近乎融为一体。   众人不由感叹道:“太神奇了,太美了。”   天明说:“这里简直不像恶龙居所,而是仙境。”   李正白道:“越是美丽的地方,往往越危险。我想,骊龙就在这片云层的下面。”   他的话将众人的神思拉回,天明说:“这里既然能与天相接,说明地势奇高,而我们之前却没有明显往高处走的感觉,一路行来反而如履平地,光这一点就奇怪异常。”   “不错,”李正白接着道,“而且这里既地势越高,反之更能证明骊龙渊有多深。”   安钦原不由啧啧两声,感叹道:“这骊龙渊,竟然是一处贯通天地的处所,这老骊龙还真会选地方住。”他的话戏谑成分颇重,众人却不由严肃了神情。   骊龙渊得有多深啊!   这时火炎提醒道:“骊龙渊既然已经到了,那我们就各自努力吧,可别忘了之前的承诺。”   “还能不能有点信任,”安钦原笑了笑,指了他们四人一圈说,“我们都是信守承诺之人,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火炎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我自然能管好我自己,既然如此,接下来就各凭本事。”   两队人狭路相逢,目的却都为骊龙珠,便暂时没有了协同作战的打算,就此作别,算是全了各自的体面,毕竟,从这一刻开始,他们便是敌人了。   这样一来,两支队伍之间顿时划清了楚河汉界。李正白定定地看了安澜一眼,转而环视了一圈她周围的人。两队人同时转身,背道而驰。   然而,两队人其实离得并不远。   安澜靠在一颗大树底下,观察着不远处李正白四人,看他们像是在商量着什么。不久之后,见他们往骊龙渊的边沿走去,似乎准备潜下渊底。   安澜见状,对身边的火炎说:“你们为什么这么着急跟他们划清界限?”   火炎回答道:“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意见,这是我们大家的意见,我只是代表而已。”   安澜转头看去,见四只都睁大眼睛看着她,奇怪道:“你们看着我干什么?”   这时甲莎莎凑上前来说:“安澜,你不是捉妖传人吗,之前的妖怪你看一眼就能知道是什么,想必这骊龙也不在话下,现在他们都走了,你赶紧说说呀。”   安澜无语,不由笑了出来。怪不得之前四只对那四人和颜悦色的,连火炎和甲莎莎都突然转变态度,原来在打这个主意。   她的视线在四只身上转了一圈,最后定格在天明身上:“天明,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天明吗?”   天明摸了摸鼻子不语。甲莎莎闻言笑出了声,说:“安澜,这叫事急从权,随机应变,天明也是我们的一分子啊。”   安澜调侃道:“我看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才对吧。”   火炎道:“什么权啊变啊赤啊黑的,随你们怎么说,眼下最重要的是,我们如何先他们一步拿到骊龙珠。”   “是啊是啊,安澜,这次我特别赞同火炎的话。”犀在一旁点头说。   安澜却调侃道:“我之前还以为你们想跟他们打配合呢,看来啊,是我想太多。”   “谁想跟他们打配合啊,”甲莎莎嘴角微微瘪嘴,深深叹了口气,“怕就怕到时候不得不打配合。”   她就说嘛!原来他们心里还是明白的,如今两队人都在这里,不知骊龙深浅,如果有配合的必要,那才是最佳选择。但是由此一来,事情就会变得复杂许多。最让人恼火的就是,怕最后骊龙珠的归属分不清楚。   想必两队人都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决定分开行动,其实他们都想先试探一番这骊龙渊的危险程度,而后再视具体情况做决定。   安澜还在回味甲莎莎的话,就见天明示意他们看向崖边,只见那四人身如鹞鹰,从云层上方一跃而入,身影瞬间被浓重的白云吞没。   “他们行动了,我们是不是也跟上?”火炎盯着云层方向说。   安澜看了一眼,顿时手臂一挥,将沙发放了出来,招呼大家坐下,再手指一翻,手掌上立刻多出了一包核桃瓜子,招呼他们一起嗑。   待五人都坐下了,她才慢悠悠地对火炎说:“急什么,等他们去做一次先锋又何妨。”说罢将手中的瓜子向前递了递,火炎闻言笑着说了一句有道理,便接过瓜子,一屁股坐在安澜身边,谁知还没坐稳,就被犀挤了进来,怼到一边去。   火炎状似瞪了犀一眼,眼中却蕴含笑意,不予计较,而犀根本没有理这茬,不知在跟安澜说什么悄悄话。   甲莎莎嘴里嚼着瓜子,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可是,要是他们先拿到骊龙珠怎么办?”   安澜看了眼天,只见金乌高挂,夺目耀眼,笑了笑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放心吧,他们拿不到的。”   听她语气如此肯定,四双眼睛顿时看了过来。安澜故意,不由神秘一笑,惹得四只心痒难耐。   五人舒舒服服地靠在沙发上嗑了半天瓜子,晒了半天太阳,悠闲无比,惬意非常。真是好久没这么舒服过了,感觉自己被太阳晒得懒洋洋的,都快睡着了。   突然,一道沉闷的龙啸声从渊底传来,随后越来越清晰,震耳欲聋,最后竟将云层戳穿了一个大洞!   五人的瞌睡虫瞬间消失,迅速掠至深渊边沿,探头往渊底看去。只见散开的云雾中,李正白四人正奋力往上疾冲,身形闪现得前所未有地快,而在他们的身后,隐约有一条浑身漆黑的巨龙,咆哮着盘旋而上,紧追他们不放。   转眼间他们就快上来,安澜等人早就向后退出了几百米远的距离,不近不远的看着渊口的状况。 第62章 万妖城之骊龙宝珠(47)   眨眼间,果然见那四人的身影出现在渊口,竟有些慌不择路地往前跑,而就在他们的身体脱离渊口白云的瞬间,黑龙的身影也随之而上。   安澜等人只看见一道又大又长的黑影闪现了瞬间,下一刻,白云上空便盘旋着一条长约百米的巨大黑龙。   这就是传说中的骊龙!   安澜第一次看见龙,不由目瞪口呆,好半响才回过神来,仔细观察这条正盘坐云端上的神态庄严的黑色骊龙。   它的长相果然符合古书上记载的“九似”:头似牛、角似鹿、耳似象、眼似虾、嘴似驴、腹似蛇、鳞似鱼、足似凤、须似人。   阳光洒在它的身上,纯黑的龙鳞反射出刺眼的白光。   它本身就是一个发光体。   骊龙似乎并不着急追杀那几个扰它幽静的四人,威严的龙眼一动,浑黑的眼珠扫过与李正白四人离了八丈远的安澜五人。   就这一眼,让五人瞬时浑身冰凉,不敢动弹。而原本逃命的四人见状有异,早已停了下来。   安澜小声道:“这条骊龙有通天之能,大家千万不要妄动,免得惊扰它。”   甲莎莎站在安澜身边,微微煽动着唇齿,小声道:“你就是不说,我们也不敢动啊。它可千万别往这边来啊……”   犀说:“怎么每次遇到这四个人,都会遇到天大的麻烦,这四个人怕不是灾星附体吧。”   火炎接口道:“是不是灾星我不知道,反正每次遇到他们总没好事。”   三只的嫌弃之情溢于言表,天明道:“你们别说了,小心将骊龙引过来。”   “它动了!”突然,安澜提醒道。   骊龙一动,五人顿时神魂一震,连心尖都颤了颤。   只见骊龙搅动了云层,身体盘旋而上在半空旋转,脑袋往两方人马的方向各转了转,随即伴随着一声怒吼,一口龙息喷射而出,搅动林中的大树枝丫嗤嗤作响。   安澜见状大吼一声“闭眼”,便再也不敢出声。良久,待身边再无异动,她才敢缓缓睁开眼睛。   这时森林已经恢复了平静,然而骊龙渊上方的云层却在急速地搅动,形成了一个危险的漩涡状,安澜见状身影一闪就到了渊口,尚来不及站稳身体,俯身便往下看。   通过尚未完全闭合的云层,她看见骊龙正头下尾上,盘旋而下,庞大的龙身蜿蜒,强悍的龙尾扫荡,带起一阵飓风冲面,将面前的云层又荡开了几分。   安澜闭了闭眼,再睁眼时,骊龙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在幽深的渊底,然后云层再次合拢,眼前恢复了白茫茫金灿灿的一片。   四只随之赶了过来,犀凑过来往下看了看,已经什么都没有了,遂问安澜道:“安澜,你看见什么了,骊龙呢?”   这时李正白四人也走了过来,见安澜摇头,李正白对她说了一句多谢。安澜顿时挑眉:“谢什么?我什么也没帮。”   李正白却说:“多谢你提醒我们闭眼。”   刚才那口龙息所涉范围极广,林中的人无一幸免,虽肉身无事,然若让龙息触及眼睛,那任凭你本领通天,也难以再现光明。李正白刚才闭眼之际便感觉到眼皮上刀割一般的疼痛。   闭眼尚且如此,可想而知睁眼会如何!   安澜刚才确实是刻意放大声音,有提醒他们之意,但她并无多余目的,当下便不可置否道:“无事,顺便而已。”   众人劫后余生,皆松了口气,这时安钦原看见身后不远处的沙发,还有残留在沙发上的瓜子壳,笑道:“你们倒是惬意,竟然在上面晒太阳嗑瓜子,难道不怕被我们先一步拿到骊龙珠?”   安澜一眼斜睨,反问:“那你们拿到了吗?”   安钦原顿时哑口无言。   这时上官渊若有所思,问安澜:“你早就知道我们拿不到?”   安澜睁大了眼睛说:“我没这样说啊。”一脸无辜。   上官渊看着她这副纯良无害的模样,顿时不知如何作答。她确实没说什么,都是安钦原这小子自找的,但他就是感觉安澜有所隐瞒。但他也不想想,人家为何要对他坦言呢?   天明看着骊龙消失的方向,问:“刚才,骊龙为什么会走?”   犀也疑惑道:“是啊,我还以为即将有一场恶战呢,没想到骊龙脾气这么好。”   “脾气好?”甲莎莎不可置信地说“你哪只眼睛看出来它脾气好了。刚才它就扫了我一眼,都快把我冻僵了,普通的龙视能有这等威力?”   安澜微微点头道:“莎莎说得对,我感觉骊龙看过来的那一眼和它最后留下的龙息,其实都是有目的的,它在有意地震慑我们,像是在让我们离开此地。”   李正白亦点头:“我有相同的感受。”说罢看向渊口,又道,“这条龙不简单。”但到底如何不简单,他一时间也说不准,只是心中始终感受不到往日的平安,这在他的生命中,是鲜少出现的情况。   然而,这并不是意味着他以往都一帆风顺,恰恰相反,他人生中的跌宕起伏为常人所不及,但这些过往他都不曾看进眼里过。   只是过往中遇到的任何重大阻碍,他都有信心安然度过,然而这一次,他却开始犹疑。他心里很清楚,这种犹疑不是害怕自己斗不过这骊龙,而是这骊龙给他的感受殊途同归,却迥异非常。   这才是让他最不安的地方。   安钦原道:“这么说来,那骊龙还真成仙了不成?我不信。”   安澜看了他一眼,却说:“没成仙,但也不远了。”   “那我们还有希望吗?”这时犀问出了大家的心声。甲莎莎却突然猛拍它的肩膀道:“我们都还没试呢,你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犀面无表情:“在那条龙面前,你还能耍威风?”   甲莎莎:“……我就是一比喻!”   犀:“你的比喻不合适!”   甲莎莎见状还要说,安澜突然截断他们:“你们俩怎么又开始了?”转而感觉不对,又问甲莎莎,“你换CP了?”   甲莎莎满脸问号:“CP是什么?”   安澜看了眼火炎,顿时无语,道:“没什么,我这也是一比喻。”   被莫名看了一眼的CP火炎:……关他什么事?   李正白等人见这几人眉来眼去,却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能相互看了看互不做声。   而后,李正白又看着安澜问:“你有什么计划。”   安澜闻言眼帘一顿,复又抬眼望去:“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有计划?” 第63章 万妖城之骊龙宝珠(48)   安澜转身又坐回沙发上,又从储物戒中掏出了一包白花花的东西,招呼众人来吃。   他们走近一看,原来是一种白色的糕点,上方像花朵一样开出四瓣,看起来泡乎乎,软糯糯的。   甲莎莎毫不客气地接过一个,咬了一大口,惊呼道:“好好啊!好糯啊!好甜啊!”   安澜看着她笑问有那么夸张吗,自己也咬了一口。这是她自从进万妖城之后,第一次有机会坐下来吃东西。   四只早已在她的影响下百无禁忌,再加上这段时间辛苦异常,又是龙卷妖风又是洪水的,顿时什么妖怪吃东西影响修行,早就被抛之脑后,一只拿了一个又一个,吃得不亦乐乎,犀还跟火炎开玩笑地抢了起来。   众人都因为吃而心情愉悦。   那四人本来没动,结果李正白上前取了一个,身后三个也不客气地跟着上前。   李正白吃了一口道:“这是什么?”   犀这时成功地从火炎手里抢过了一个,也跟着问道:“是啊,这是什么东西啊安澜,真好吃。”   安澜半靠在沙发上,又恢复了懒洋洋的模样,说:“这是棉花糕,民间普通糕点而已,我走之前去糕点店铺买的。”   甲莎莎一屁股坐在安澜身边,道:“合着你出发前三天,都去搞这些玩意儿了?”   安澜笑道:“我这些玩意儿,大小姐可还满意?”   甲莎莎点头,道:“本小姐极其满意,小妞继续努力!”   安澜笑斥了一声作罢,转眼却见李正白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便笑道:“现在还早,你们下去一趟也辛苦了,先休息休息吧。”   李正白看着安澜问:“你还在等什么?”   他怎么知道她在等?安澜心中暗道此人敏锐,说:“这样吧,你们先说一说你们下去看见的情况,我再告诉你我们的计划。”   甲莎莎在旁边啃着棉花糕道:“是啊,想要知道我们的计划,等价交换啊。”众人虽然吵吵闹闹,但无一不注意着二人的谈话。甲莎莎话落,众人都安静了下来,连嘴上的咀嚼动作都变得漫不经心。   安澜见状直接问李正白:“你们下去看见珠子了吗?”   四人相互看了一眼,李正白点头:“看见了。”   他们下去的时候,骊龙正在闭目养神,亦或是睡觉?反正眼睛闭着,不知到底睡没睡。不过那骊龙甚是警觉,他们一下去,就睁开了眼发现了他们。   当时他们就看见了骊龙下颌处确实有一颗龙珠,估计有骊龙的眼睛那么大颗。浑圆饱满,即便在不见天日的深渊中亦散发着夺目的光芒。   骊龙在看见有四个入侵者的时候,愤然发怒,旋即暴冲而起向他们杀去,四人连眨眼的时间都没有,转身便逃,一刻都不敢耽搁。那阵仗,他们现在想起来都还心惊胆寒。   李正白道:“在渊底的时候,那骊龙杀气甚重,可不知为何,上来之后就像换了一条龙一样,突然变得……不太一样。”   安澜道:“你是想说它变得金光闪闪,庄严神圣了吧。”   李正白回想了一番,勉强点了点头。   “这么说来,骊龙在渊底和渊顶的状态不一样?”甲莎莎猜测道,“难道是渊底太黑了,那骊龙上来之后感受到了阳光普照,所以性情由此转变?”   安澜对甲莎莎说:“我听过龙善变,没听过这么善变的。”   甲莎莎:“……呵呵。”   打趣了一句,安澜再次转头问李正白:“渊底环境如何?”   李正白:“黑沉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安澜:“一点光都透不进去?”   见李正白点头,安澜想了想再问:“你们下去的时候,是不是用了照明设备?”   李正白闻言,惊讶地看了安澜一眼,随即向身后看了看,轻轻点头“嗯”了一身。安澜随着他的视线看去,见安钦原那厮正在挠脑袋,便猜到了是怎么回事,遂笑而不语。   安钦原忍不住问她:“你怎么猜到的?”   安澜看着他说:“大哥,你想想看啊,你们下去的时候骊龙闭着眼睛,那十有八九就是在睡觉,渊底漆黑,幽暗不明,你们几个下去基本的常识应该还是有的,定不会弄出很大的声响,但一般情况下,很难适应渊底的黑暗。   “这条骊龙千万年来都生活在骊龙渊底,想必早已习惯了渊底的环境,但你们不习惯啊,人在极端不适应且完全黑暗的环境下,是没有安全感的,第一反应就是照明。   “但你们视力不好,并不代表人家骊龙的视力也不好,人家好好一条龙,差点被你们闪瞎了眼,不暴怒都不正常啊。”   “所以,”李正白看着她道,“你是想等晚上再下去?”   安澜笑了笑:“小伙子反应很快嘛!”   小伙子李正白:……小伙子?他身后的三人第一次听见有人这样称呼他,想笑又不敢明目张胆地笑,只能憋着。   这时上官渊咳咳两声,对安澜说:“你是想等晚上,大家的眼睛都适应了黑暗再下去,这确实不失为一个好的想法。”   “依我看,再好的想法,想要对付那骊龙都不容易。”安钦原忍不住泼了泼冷水。   实在不是他刻意想要说风凉话,而是他才切身实地感受了一番骊龙的杀伤力,要不是他们反应快,这时已经都进了那骊龙的肚腹了!   再加上刚才安澜无意中叫了他一声大哥,竟然叫得他心里无端美滋滋起来,更是忍不住想要劝她从长计议,只不过说话的方式别别扭扭的,大少爷的傲娇脾性作怪罢了。   安澜自然知道只凭这样是不可能成功的,她之前本来以为,骊龙只是一条脾气不好的暴龙,按照最初的想法,他们打就是了,但是经过刚才,很明显那骊龙通人性,不仅如此,它还能控制自己的脾性。   这反而是最最可怕的地方!   龙,本身就是一种很非常神秘的生物,而一条龙,不知道需要修炼了多少年,才能通人性,而通人性之后,竟然还能做到克制,实属罕见,这可是好多正儿八经的人,都不能做到的事。   此时她观周围的环境,发现此处灵气四溢,万物生机勃勃,一点没有想象中的凋零枯敝的样子。   这一切,都与他们之前预估的险恶压抑的生存环境,截然相反。 第64章 万妖城之骊龙宝珠(49)   再一想到他们自从遇到那只蠪蛭之后,一路行来再没有看见任何妖兽的踪迹,反而经常看见一些聪明机灵的小动物窜来窜去,而且这些动物看见他们路过也不害怕,反而想没经历过风雨的小孩般单纯干净。   真真奇怪也!   现在想来,这里实在不像恶龙的栖居之所,反倒像云顶天空的仙境。   莫非那骊龙,真的成仙了不成?   吃饱喝足,众人便各自休息。安澜在打开光环调出群聊发消息。   赚钱买房:“其实夜间下去还有一个原因。”   甲方最大:“早知道没那么简单,快说。”   邪火退散:“我们早就等着了。”   伏羲是我爸:“还是安澜聪明,天机不可泄露!”   赚钱买房:“我们一会下去的时候,骊龙很有可能在睡觉,我们一定要很轻,不要发出一点声响。”   天永远不黑:“这个我们晓得,关键是怎么取珠子?你有计划?”   邪火退散:“那条龙这么强,我看只能硬抢。”   甲方最大:“……恐怕抢不过。”   邪火退散:“实在不行,我放把火试试。”   伏羲是我爸:“龙怕火?”   天永远不黑:“不怕。”   邪火退散:“那你喷水?”   赚钱买房:“听过四海龙王的故事没?”   邪火退散:“什么四海龙王?”   赚钱买房:“这个以后再给你科普,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要明白这龙既不怕火也不怕水,你一会下去千万别冲动!”   邪火退散:“得,这龙水火不侵,那怎么办?”   赚钱买房:“各位兄弟,你们思维太发散,能不能先听我说完,大家再讨论。”   天永远不黑:“人多不好带,安澜你先说。”   赚钱买房:“想要取骊龙珠,只能一个字,偷!”   四只:“偷!”   甲方最大:“安澜,你秀逗了?”   赚钱买房:“你们听我说,龙珠在骊龙的颌下,我们只能趁着它睡着的时候把珠子偷出来,然后迅速撤离,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方法。夜黑风高,正是那骊龙熟睡的时候,我们一定要又轻又快!”   ……   五人商量好,便等着天黑。但他们没想到的是,他们在光环中的对话,此时全被传输到了李正白的光环上。   当时五人正聊得如火如荼,李正白感觉到光环震动了一下,系统上就传来了几人的群聊信息。他不动声色看了五人的方向一眼,再偏头往后看了看,安钦原和上官渊正盘腿休息,而孤少安一直静默地看着安澜等人的方向。   见李正白转头,孤少安上前一步轻声说:“他们离得太近,我就自动截获了他们的信息。”   李正白:“那你为什么发给我?”   孤少安:“我以为你想看。”见李正白不语,他又问:“你难道不想看?”   李正白:“……想看。”   孤少安闻言,又退了回去。而李正白从光环中抬头,看着安澜的方向,不由摇头轻笑。   偷?哪里会这么容易?   他这边的动向安澜等人完全不知道。直到夜间,金乌完全隐去,夜空星河满布,五人才慢悠悠地站起来,准备行动。   他们往渊口走去,李正白等人见他们动作,视线不由自主地跟着。然五人却没有给他们一个眼神,直接从云端一跃而下,身形瞬间被白云吞没。   李正白四人见状,迅速掠至渊口边沿,身形一闪,也跟着跳了下去。   他们没有隐蔽身形,坦然地跟在安澜等人的身后。安澜在半空中听见身后风声不对,转头一看,见那四人竟然跟着下来了,脸色更加严肃。   安澜迅速对四只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他们不要妄动。再给李正白四人做了一个手势,也不管他们懂不懂,反正要示意他们绝对地安静。   然而也不知怎么回事,李正白瞬间就明白了安澜的意思,毫不犹豫地对她点头。   安澜本没多大指望对方能懂她的意思,没想到对方不仅懂,还秒懂,顿时有些哑然,这默契,什么时候培养的?她怎么不知道?   她在心里摇了摇头,转而看向渊底。目之所见,越来越黑,应该快到了。   然而,就在他们经过了一片极其黑暗的区域之后,前方突然出现一线蓝光,顿时将前路照亮,颇有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意境。   然而,在这种情况下,这线蓝光却出现得很诡异。   众人在半空中不忘面面相觑,很快安澜等人以特定的手势商定去那片蓝光处看看。后方的四人见前方的五人手腕不停在翻动,便知道他们有所打算,李正白见了突然加快速度到了安澜身边,对她示意:“我跟你一起去。”   安澜的手在空中胡乱划了两下,摇头:“我跟我的队友一起,你跟你的队友一起。”   李正白不知怎地,借着那片蓝光,看懂了安澜的意思,顿时开口道:“你嫌弃我?”惊得众人纷纷向他瞪来,安澜更是急得直接伸手捂住了他的嘴,恶狠狠地看着他!   安钦原三人跟在后面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中不由惊叹,这女人,还真是什么都敢做,他们这一趟也是活久见了。   众人还在继续下落,距离那线蓝光越来越近,安澜的头发被逆风吹得凌乱,额前的碎发张牙舞爪地乱飞,扎在李正白的脸上,也扎在了他的心上。   在这一刻,他竟然生出了让这深渊无穷无尽,让他们一起永久坠落的荒唐想法。   安澜的手死死按住他的嘴,他灼热的呼吸喷在她微凉的手上,顿时感觉接触的肌肤潮湿了一片。她极不适应,倏地甩开了手,竖起食指在嘴唇上做了一个闭嘴的动嘴。   没想到李正白不但不照做,薄唇一翻,又出声了:“你放心,那骊龙已经不在渊底,我们说话它听不见。”他的声音带着安抚的味道,似乎在为之前的莽撞道歉。   但他的话却让众人震惊。   这时安钦原追了上来,解释道:“刚才我们已经通过了骊龙渊的底部,只是你们被那线蓝光吸引了注意力,所以没有发现。”   “这怎么可能?!”甲莎莎忍不住问,“我们既然已经到底,现在怎么还在半空中?”   是啊,这一点确实奇怪。   安澜心中惊疑,看向安钦原,想听他如何做解。却听李正白在耳边道:“这应该是另一层空间,可能晚上才会打开空间的通道。”   什么?另一层空间?!安澜着实没有想到。 第65章 万妖城之骊龙宝珠(50)   李正白略微停顿,微眯着眼睛看了那一线蓝光片刻,随后说:“想必通道的入口连接着骊龙渊的底部,所以我们才会没有着陆感。实则,我们已经,或者正在穿越骊龙渊的底端。”   这样说来,这骊龙渊哪里还有什么底端,这分明就是连接两个世界的通道!   怪不得以前从来没有人成功拿到骊龙珠。在这样诡异的空间跨越之后,他们会到哪儿都不知道,还上哪里去找骊龙珠?   一切都让安澜始料未及,见他们距离那线蓝光越来越近,她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   很快他们穿越了蓝光,安澜抬手遮住了眼睛,再放下的时候,却不由惊叹。   刚才他们下来的时候,明明繁星漫天,如今却一片清明高照。   这一上一下竟然是两个完全颠倒的两个世界。上为夜,下为日,奇哉妙哉!   远处群山环绕,雾气升腾,近处百花盛开,鸟语花香,空气中异香扑鼻,让人闻之神清目明,精神一振,如置身仙境一般。   “难道我们来到了传说中的缥缈仙境?”甲莎莎喃喃道。   “这里应该是独立于外界的一个空间,”安澜说,“不过这种仙气四溢的空间应该很罕见,那骊龙长年累月在此环境中修炼,想必对它的心智影响极大,即便是条凶神恶煞的暴龙,在这里待久了,心性也会平和许多。”   这条骊龙的修炼地确实不失为一个洞天福地。渊口通天,与日华接壤,渊底又连着这么一个灵气四溢的场所,怪不得它与众不同。   白天的时候,它就在渊底吸收外界日华,夜间又钻进此处,继续吸收精粹异气。如此昼夜不停地修炼,还有源源不断的天地之气供它享用,众人一时之间,竟然有些羡慕这条据说常年盘踞于此的骊龙了。   “怪不得它在渊口的时候没有攻击我们。”天明惊叹地看着周围,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一条成仙的龙。”   安澜闻言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对天明道:“连你也失去理智了,这里虽然是一处极利于修炼的好地方,但那骊龙若真的成仙了,定不会在这个地方常年盘踞。只是这条龙确实非同一般。”   不知怎的,她突然想起了在骊龙渊口的时候,骊龙看向他们的那一眼,那眼神,还真是不好说。   李正白提议道:“这里很大,先找到骊龙再说吧。”   犀却惊呼了一声道:“你们看那边的山,是不是红色的?”   众人转眼看去,惊讶的发现,远处连绵不绝的山峰,确实是红色的。之前山峰之间云雾缭绕,模模糊糊间只看得出是一片山脉,如今那山顶的云雾不知何时消散了许多,就逐渐想露出山体的原貌来。   红色的山,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   天明对大家说:“这个空间本来就特殊,山脉呈红色也属正常。”   安澜点头,天明说得有道理,这世间万物,宇宙星河,他们闻所未闻的事物还有很多,确实不必为此太过惊讶。不过,她看着那片红色的山脉,却隐隐有些不安。   突然,一阵大风袭来,携毁天灭地之势,众人不及反应,纷纷躲闪到旁边的一处斜坡下。他们有之前龙卷风的心理阴影,当下还以为又来了一道龙卷风,却没想到下一刻他们头顶的天空就被一阵阴影覆盖,遮住了天光。   安澜抬头一看,一只金色的大鸟挥翅而过。   此鸟长得尤为奇特。它嘴如鹰喙,长有鸟的双翅,翅下却还生出了如人手一般的双手,身形竟然跟他们之前所见的骊龙相差不了多少。   此鸟的羽毛异常华丽,如身披璎珞天衣,头戴顶尖宝冠的女王,手绕环钏,浑身金色,双翅却显赤红,跟那山体的颜色相似。   此刻大鸟正满脸怒容地露出了尖锐的牙齿,向众人的相反方向掠去。   直到大鸟完全失去踪影,众人才从山坡下出来。环视四周,原本盛开的花草都被刚才那一阵飓风连根拔除,土壤翻飞,露出了根茎,与之前所见天壤之别,是另一幅残败场景。   火炎惊叹道:“世间竟然有如此大的鸟,究竟是什么品种?”   “是啊,我看那大鸟长得又凶又恶,像是……”甲莎莎想了想,一时间没想出合适的词汇。安钦原在一旁帮她补充了出来:“像是要去干架。”   “对!”甲莎莎一拍手,“它分明就是要去打架嘛!”   “和谁打?”火炎斜睨了她一眼,面带严肃地问。   这只金色大鸟如果真如他们猜测的那般要去打架,那跟它打架的又会是什么东西?这怪鸟都如此大了,难道这里面还有能跟它抗衡的?   这时,众人不约而同地抬眼看向那大鸟离开的方向。   安澜亦抬头望着同一方向,所有所思地说:“它要去找骊龙。”   众人闻言转头看她,却见她脸色苍白不已。大家都甚少见她如此模样,特别是四只,当下便觉心里不安,随后天明问道:“安澜,你知道刚才过去的那鸟?”   安澜回头看向天明,又环视一圈,点头道:“是金翅鸟。我想,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是传说中的龙泽。”   她见众人不明白,干脆一口气解释清楚:“我也是刚才看见金翅鸟才想到的,传说中金翅鸟生活在龙泽地,它的翅膀能够将海水拨开,捕龙而食,是龙的天敌。”   “龙还有天敌?”犀不可置信道,“我一直以为龙谁都不怕呢。”   安澜纠正道:“我说的是天敌,不是怕不怕。说起来龙性好战,金翅鸟虽然是龙的天敌,但也要看它遇到的是哪条龙,传说中颌含宝珠的骊龙,可不是一般好惹的龙,尤其是我们之前看见的那条骊龙。”   看来之前是他们想得太美好了。开始他们初到宝地,一时间只顾着羡慕骊龙生活在这么个仙境中,谁知就算身处仙境,也有天敌存在,万物相生相克的道理,始终存在。   况且,修炼之路,艰险重重,又哪有什么便宜可占!   “这里既然是龙泽,又有龙的天敌金翅鸟的存在,”李正白猜测道,“那我们离骊龙就不远了,我们只要循着金翅鸟的方向,很大概率能找到骊龙的栖息地。”   众人同意,一路循着被损坏最严重的道路往前走,当他们穿过一片高地的身后,突然听见一阵浪潮声传来,空气中的水汽也越来越重。   众人相互看了一眼,同时加快了速度,很快,他们通过了一面陡坡,面前豁然开朗,竟是一片汪洋大海。   然而,这海水却是红色的! 第66章 万妖城之骊龙宝珠(51)   “我怎么感觉这地方越来越诡异。”安钦原小声道,也不知在对大家说,还是自言自语。   上官渊闻言看了他一眼,说:“我一进来这个地方就感觉到了,你现在才发觉,也是够晚的。”   安钦原罕见地没有回怼回去,反而冷肃地看着李正白道:“这地方让我感到不安,我们要不要先退回去?”   李正白闻言毫无反应,满眼都是远方的水红如血的红海,随后转身看了一眼他们进来的地方,那道蓝光的所在地。   由于他们离那道蓝光越来越远,所以现在看起来蓝光的缝隙变窄了许多,不过还是明亮的。   李正白自然知道安钦原在顾虑什么,却道:“不急,还有时间。”   “咦,刚才那只金翅鸟呢?”这时甲莎莎奇怪道。   是啊,他们明明跟着金翅鸟的踪迹一路寻来,金翅鸟却不见踪影。它去哪儿了?   安澜巡视四周,发现四周已经一片血红。   他们现在站在陡坡的最高点,远处是红海,但周围却被那片红色山脉包围着。看着不像海,倒像是大河。   再加上山风一吹,山脉上的云雾消散得差不多了,更显得山体通红,与山下的红海几乎融为一体。   安澜不由揉了揉眼睛,她感觉自己的眼睛都快变红了。   “你们看那边,那座山是不是在动?”突然,天明指着对面其中一座山说。   众人看去,却见山体稳重,纹丝不动。   甲莎莎对天明道:“天明,你是不是眼花了。”   “是啊天明,”安澜也道,“这片红色看多了,我都快得红眼病了,你是不是眼花,快揉揉。”   犀对安澜说:“安澜,红眼病不是这样得的。”   安澜无奈微笑:“我知道,我只是打个比方。”   他们吵吵嚷嚷说了两句,天明却始终注视那座山,半响后才说:“可能是我看错了。”那座山确实一动不动。   众人见那座山无异,便收回了目光。然而下一刻诡异至极的一幕发生了!   周围的温度骤升,原本的春意盎然被烈日炎炎所取代,凉风瞬间变得炙热,空气如火烤,土地干枯开裂,眨眼间被吸走了所有水分,竟然顷刻间由春入夏了!   天气变得炎热,而且不是普通的热,是诡异罕见地热,搞得众人顿时开始头晕眼花,出现了类似中暑的迹象。   但是,妖怪怎么会中暑?   太奇怪了!   然而,就在他们正热得呼吸困难的时候,空气又逐渐变得凉爽,众人还来不及想为什么,舒服地叹了一口气,突然,下一刻又寒风呼啸,温度骤降,冷得众人瑟瑟发抖。   安澜转眼一看,之前开裂的枯土表层瞬间起了一层冰霜,冰霜逐渐增厚,大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冰层覆盖,瞬间一片冰天雪地,残树的枝干已经成了冰雕,万物被冻成了冰块。   安澜及时祭出了防护罩将五人一起裹在里面,李正白四人也反应极快,然而,安澜看见了对面李正白四人的脸,顿时面色惊变,同时伸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脸,只感觉冰凉一片,拿下一看,手上一片水渍,再看天明等人,每个人的眉毛和鬓发都染上了冰霜。   防护罩外寒风呼啸,安澜的心跳也跟着加快,他们刚才要是速度稍微慢一点,恐怕现在已经同龙泽中的万物一般,成了冰下亡魂。   这冰中的寒气如之前那热气一般诡异,杀伤力极强。   犀冷得颤微微地说:“这里怎么这么奇怪,按理说我不怕冷的,现在却感觉要被冻成冰块了。”他说出了众人心中的疑惑。   这时,甲莎莎冷得打颤的牙齿,逐渐缓和下来,说:“你们发现没有,好像开始升温了。”   就在她话落的瞬间,寒风就像被风神收回去了似的,周围的空气也在逐渐回暖,众人不再感觉寒冷。   当他们以为温度又会骤升的时候,温度又回到了之前春天的感觉,瞬间万物复苏,周围的花草嫩叶又重新抬起了头。   这是什么鬼气象?!   太奇怪了,刚才严寒和酷暑之间的时间差转瞬即逝,虽然对身处其中的人来说度日如年,但其实就只有一个哈欠的时长。   转变未免也太快了些。   这番经历,众人无法解释,只能将其认定为此空间的特殊所致。   大家虽然没有受伤,但一瞬间便经历了两个极端天气,都像历劫一般,一股疲惫感油然而生。   这样一来更加表明之前的天气变化不同一般,也越发凸显了这个空间的危险。他们之前只看到这里的美不胜收,却不想是个要人命的地界!   安澜眉目间带了一丝疲惫,说:“刚才的温度巨变对我们的影响极大,如果再来几次,恐怕大家都受不了,更别说找什么骊龙了。”   “而且,我们尚且摸不清这种变化的规律。”李正白说道,“这非常危险。”   “若要摸清规律,除非刚才的情况再来几次差不过,”火炎说,“不过那时候我们也差不多了。”   “对,”天明道,“所以我们必须速战速决。”   众人点头,问题是,他们倒想速战速决,可也要骊龙出来应战才行啊!   关键是,龙呢?!众人环顾四周,此时连鸟都没有一只,更别提龙了。   这时,天明压低了声线说:“你们不觉得,周围太安静了?”   的确很安静,安静得落针可闻。他们才进来的时候,还听得见清脆悦耳的鸟叫声,如今越靠近红海越安静,连一丝风声都没有。   像极了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安静。   众人根据长时间的作战经验,不由都绷紧了身体,随时提放着有任何怪物冒出来偷袭他们。   然而,他们越是紧张,周围越是安静,安静得像没有生命存在一样。   极度的危险让两队人表现出了从来没有的默契,他们相互背对背围成了一个圈,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盯着周围。   逐渐,连远处的海潮声都消失匿迹,就在众人的神经到了最紧绷的时候,突然,天黑了。   天黑了!   刚才还明晃晃的天,突然一下就完全黑暗了下来。众人被吓了一跳,迅速地靠拢在一起。   甲莎莎道:“怎么回事啊?怎么突然天黑了?!”   犀猜测道:“难道外界天亮了?”   “不可能,”火炎说,“我们进来没多久,没那么快。”   天明:“情况对我们很不利,大家靠在一起,千万不要走散了,安澜呢,安澜在哪儿?”   安澜一直没说话,是因为心中有事,此时听天明叫他,便赶紧回了一声。就在她话出口的瞬间,左手突然被身边的人紧紧抓住。她以为是天明,正准备说她不怕,结果还未开口,就听李正白在她耳边警告道:“别乱动。” 第67章 万妖城之骊龙宝珠(52)   安澜的左手僵硬片刻,道:“我没乱动,你……”她话还没说完,天又突然亮了!   这情况跟刚才的冬夏交替如出一辙,连时间间隔都差不过,实在太奇怪了!   甲莎莎看着周边,缓缓道:“我怎么感觉像是有人拿着开关一样,按一下,天黑,再按一下,天亮。”   “是啊,还能控制春夏秋冬气节变换呢。”火炎对甲莎莎说,“你觉得这解释得通吗?”   甲莎莎悻然不语,的确解释不通。   安澜转身看了一眼后方,发现那道蓝色光线还在,便松了口气,那是他们离开此地的出口。   她转过头来说:“你们有没有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   “这里没有太阳。”李正白说。他握着她的手在天亮的瞬间便放开了。   安澜闻言,手不由得微动,随后点头道:“对,这里没有太阳,那光是从哪里来的呢?”   是啊!他们竟然共同忽略了这一点!   安澜问李正白:“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李正白反问:“你指的什么?光源?”   安澜点头,李正白说:“一进来的时候就发现了,我本来以为这一切都可以用此处地界奇殊来解释,但现在看来,其中必有关联。”   他见安澜看着对面的红色山脉,又问道:“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安澜叹了口气,道:“真希望不是我想的那样。”   甲莎莎见状,问:“安澜,你别吓我,到底怎么了?”   “是啊安澜,”火炎亦道,“要死也要死个痛快,你有话直说吧。”   安澜看着他俩:“什么死不死的,别自己吓唬自己。”转而看着天明问:“天明,你刚才真的看见那座山动了?”   天明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回视安澜说:“你是说,刚才那座山真的动了。”   犀左右看了看二人:“你们在说什么?”   安澜对天明点头,又对众人说:“我想,天明刚才没有眼花,那座山的确动了。”   “不会又是之前的狸力作怪吧?”安钦原当初差点被灭在那道妖墙中,至今心有余悸。   安澜却摇头,然后说了一句震惊众人的话。   “我想,这里可能不止一条龙。”   众人:?!   安澜见状,却像是尤嫌不够似的,再加上了一句:“我想,这里还有一条比那条骊龙大百倍的龙。”   安钦原面颊的肌肉微微抽搐,道:“你还是别想了,你一想,准没好事。”   安澜斜眼瞪去,安钦原见状连连摆手:“我错了,我错了,您继续。”   安澜又看了看远处的山脉,沉默片刻后对众人说:“你们跟我来。”说罢就带着他们往山脉尽头走去。   他们沿着红海的边沿到了山脉的一头,安澜指着那边问:“你们看这座山尾像什么?”   安钦原说:“我看着像狗尾巴。”   安澜:……   “是龙尾。”李正白肃然地看着山体的方向。安澜暗道,幸好这四人里还有个靠谱的。旋即又带着他们到了山脉的另一个尽头,又问:“那这里又像什么呢?”   此时不用李正白开口,众人也差不多看得清楚明白。这分明是一张人脸!   这就奇怪了,之前李正白猜出那头是龙尾,他们本来以为还会看见龙的其他部位,结果看见了一张人脸。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安澜见状,再带着他们沿着红海边沿再走了一圈,正好碰见云雾消散的片刻。   之前因为有云雾掩饰,他们远远看着这一片红色山脉,就真的以为是山脉,如今云吹雾散才看清,这座片山脉明明就是一条巨大无比的红色龙身!   他们又回到龙首所在的方向。此时这条人首龙身的赤龙,正睁着大如红日的眼睛,看着他们,一眨不眨。   安澜说:“这是烛龙。传说中,烛龙栖息之地,终年不见阳光,所幸它口衔火精,可以照明。这烛龙厉害非常,睁眼天明,闭眼天黑,吸一口气便是夏日,呼一口气又变严冬。刚才我们经历的那番苦楚,其实就是这条烛龙打了个哈欠,眨了眨眼睛而已。”   她转而又看向身后那线蓝光,说:“刚才只是烛龙无聊的时候闭了闭眼,而等到它真正闭眼睡觉的时候,那道蓝光就会消失,我们也就出不去了。”   “那就等它再睁眼呗。”犀说道,“反正就是一昼夜的事。”   “你以为这么简单啊?”安澜笑道,“这烛龙一闭眼,不知多少年岁过去,我想我们这次只是运气好,恰好碰见了它睁眼,打开了这个空间的大门。   “现在想来,之前的骊龙明明都追上来了,分明可以秒杀我们,却只是警告性地看了我们一眼又反转回来,想必就是为了这道即将开启的神秘空间的大门。它不想花费时间与我等纠缠,是因为它也拿不准这烛龙睁眼闭眼的时间,它可能一睁眼又立马闭上。   “这里面虽然危险重重,但灵气四溢,你们看之前那威风凛凛的金翅鸟,又看如今这条烛龙,也知道这是个好地方,那骊龙智识早生,自然知道孰轻孰重,相比起与我们纠缠浪费时间,还不如早点进来修炼划算呢。自然,这些都是我的猜测,大家半信半疑,就当听着玩儿吧。”   话虽这样说,但真当作玩笑,那他们未免太不惜命。若那烛龙突然暴起,他们都得玩完。   安澜像是看出了他们在担忧什么,安慰道:“你们放心吧,像这种有灵气的生物,你不惹它,它是不会理你的。这条烛龙既然允许这里有金翅鸟和骊龙的存在,还有我们之前看见的小动物,多我们几个人也不在话下。而且,烛龙在传说中很奇特,不仅不吃不喝,而且一动不动,也不用休息睡觉,反正我们只要自己不作,它就不会理我们。”   “不睡?”安钦原似乎不明白,问道,“不睡它闭什么眼睛?一直睁着不好吗?”他巴不得这烛龙一直把眼睛睁得大大的,永远不要闭上。   安澜:“你还不能允许人家眼睛酸涩,闭上休息休息啊?”   “关键是它这一闭眼,时间拿捏不准啊。”安钦原道。   这确实是一个问题,所以他们要尽快找到骊龙,拿到骊龙珠,早点出去。若真不幸被困在这里面,再想出去就难了。   “我想,骊龙应该在红海里。”安澜说道。   话落,众人顿时看向那片红色大海,突然间,天空刮起一阵熟悉的飓风,金翅鸟又出现了。   在安澜等人的角度,正好看见金翅鸟从烛龙的身后那片迷雾中,挥翅而出,搅动风云,直朝红海方向呼啸而去!   顷刻间,它就到达了红海海面,只见它巨翅一扇,原本平静的红海发出一道类似海啸的低吼,然后逐渐向两边分开,露出了底下的河沙,而一条黑色的骊龙赫然就躺在里面,隐约可见其颌下一颗宝珠闪闪发光。   赫然就是之前他们看见的那条骊龙! 第68章 万妖城之骊龙宝珠(53)   金翅鸟挥翅而下,直逼骊龙的双眼,竟想一举将其戳穿,而那骊龙却不慌不忙地侧了侧身,然后龙首一立,龙身瞬间从天而起,丝毫不惧地朝那俯冲而来的金翅鸟迎上去。   瞬间,一龙一鸟,一黑一金,在天空中开始了一场大战,直搅得风云变色,日月无光。   而在骊龙离开水的瞬间,红海开始合拢,瞬间恢复了原貌。   机会来了!   那骊龙离开的时候将龙珠留在了红海海底,如今一龙一鸟正忙着打架,想必没时间兼顾海底。   安澜见状,对天明使了个眼色,天明立会,二人的身形转瞬消失在原地。   安钦原等人见状,立马就想跟上去,被火炎等人转身拦住。安钦原哪不知他们打的什么主意,动手就想冲出去,两队人瞬间打了起来。   然而安澜和天明离开,就只剩下火炎、犀和甲莎莎,而对面却有四个人,他们就算一对一,还是会漏掉一个。   李正白绕过了打群架的六人,跟在他们身后。   然而,他耽搁了这一瞬,终究晚了半步。   天明早已拿出却尘犀,红海自动分为了两半,那颗闪着金光的红色珠子正安安静静地躺在海底。   安澜飞掠而至,伸手一掠,骊龙珠已被握在手中。   这一切只在瞬间发生,当李正白赶到的时候,海水复又合拢,骊龙珠已被安澜收进了储物戒中。   大局已定,只要她不想拿出来,谁都别想夺走!   李正白见大势已去,神色复杂地看着安澜,突然脸色一遍,说:“快走!”   与此同时,天空中传来一阵令人心颤的龙吟,骊龙在龙珠被夺的那一刻便有所觉,只是被金翅鸟纠缠暂时脱不开身,不得不发出一声怒吼,宣泄心中的怒火。   安澜三人急速返回,招呼打群架的六人赶紧跑!他们好像又回到了被泥墙追赶的那一天,不过这里的情况比之前严峻得多。   随着离那线蓝光越来越近,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凄厉的哀鸣,安澜百忙之中转头一看。   骊龙因龙珠被盗,盛怒之下一口咬住了金翅鸟的脑袋,那金翅鸟的哀鸣声才响一半就突然卡壳,脖子一歪,直接从身体分离出来,掉落在红海中,激起了一阵红色的浪潮。   随后,巨大的龙首忽然转向,伴随着一声仰天龙啸,骊龙朝众人追来!   令众人震惊的是,金翅鸟竟然这么容易就被干掉了?!   安澜不由大喊:“这条骊龙太厉害了!快跑!”   金翅鸟惨死的一幕才上演在众人眼前,谁还敢掉以轻心,纷纷夺命而逃。   犀逃命途中不忘问道:“安澜,你不是说金翅鸟是骊龙的天敌吗,怎么这么脆啊?”   “我哪儿知道啊,早就知道这条龙不简单,谁知它这么不简单!”安澜此刻脑子也停转了,只知道逃命。   她不敢减速,一边往蓝光的方向直奔,一边回头想看看身后的骊龙到哪里了,谁知这一看却不得了!   骊龙暂时停止了追击,漆黑的身躯在半空中盘旋停顿,然后转头向那烛龙所在的方向发出一声摄人心魄的浅长龙吟。   这声龙吟与之前它所发出的声响截然不同,顿时吸引众人皆转头望去,只望了这一眼,就让他们心神震撼。   因为,远处红色的山脉动了!   这下没有任何人眼花,大家从相互间的眼神中确定,红色山脉确实动了!   那山脉本就是烛龙的身躯坐落在那处所成,长约千里不止,常年盘在固定位置一动不动,这下即便只是微微移动,带来的效果比地动山摇还可怕,连空气都肉眼可见地扭曲成了漩涡状!。   但是令安澜最惊讶的并不是这个,而是这条烛龙竟然肯听从骊龙号令!这让她不由推翻了之前的所有推测。   她一时之间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也没有心情去想,暂时将之抛之脑后,还是先逃出去再说吧!   这时安钦原喊道:“它想干嘛?难道想跟这骊龙一起来追杀我们?!”   话落,天开始变黑了。   原来骊龙并不想呼朋唤友打群架,而是想关闭空间的大门!而那烛龙大概是不甘心被骊龙驱使,又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从,这才挪动身躯闹情绪。   安澜见状大喊:“不好,烛龙闭眼了,想把我们彻底关在里面,梦中捉鳖!”   真是好歹毒的计策!   眼见一线蓝光已经近在眼前,又在众人面前缓缓合拢,光线之间的空隙越来越小,而身后骊龙和他们的距离却越来越近,众人的心像被一只大手紧紧捏住似的,越捏越紧。   最后,连呼吸,都快停止了。   绝境之下,安澜脑中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所有的嘈杂都被抛之脑后,心中突然生出无限勇气。   她看着如今最多只能供一人通过的蓝光出口,伸手一挥,防护罩瞬间撑住了蓝光合拢的边沿,竟然使那一线蓝光暂缓了闭合的趋势。   天明见状一喜,心知是安澜的作为,当下一声呵斥:“快!”   众人抓住这一刻转瞬之机,纷纷从缝隙中一掠而过,安澜撑着防护罩落在最后,正准备跟上前方的犀,却见李正白还在她身边。   安澜讶然:“你不跑干什么?”   李正白握住她的手臂提速:“一起走!”   安澜虽然因为支撑防护罩速度有所减慢,但她有把握在出口彻底合拢之前出去,如今有了李正白的助力,还比她预计的时间提前了一步。在李正白拉着她一起消失在蓝光中的时候,那线蓝光竟然还没有彻底合拢。   二人顺利逃脱,见天明等人都在外界等着,忧心忡忡地看着出口方向,直到他们出现才露出笑容。   旋即众人不再多说,一个眼神交换的时间便毫不犹豫往骊龙渊顶端冲去。   此处若是骊龙渊底,那么距离骊龙渊顶还有一段距离天与地的距离,众人不由绷直了身体不敢懈怠半分,毕竟这里还是骊龙的地盘,不,应该说,整片密林加上骊龙渊,甚至之前的龙泽空间,都是骊龙的地盘。   急速上升中,狂风在耳边呼啸,安澜身在其中,竟然心生感慨。   骊龙渊最为神奇之处在于贯通天地。   渊顶为天,渊底为地。一处极高,一处极低。天地相连,而他们此时此刻,就在天与地的连接线上。   原来,天地之间的距离,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遥远;原来,天地之间真的可以连成一线;原来,再遥远的距离,都能够跨越。   逐渐,渊顶开始逐渐出现亮光,她抬头看着越来越近的白云层,想到了白云之上的彩虹桥,回忆起手指穿过彩虹桥时的浅显温暖,竟有种天地尽在掌间的错觉。   这种感觉沉淀在她心中,言语无法形容。   这时,一阵惊呼如炮弹响彻耳边,惊动了安澜在内的所有人,只听火炎道:“骊龙追上来了!” 第69章 万妖城之骊龙宝珠(54)   安澜向下望去,见渊底的黑暗处,一条黑龙挥舞着巨大的龙爪,咆哮着扶摇而上!   安澜心想,它肯定是跟在他们身后尚未合拢的蓝光中冲出来的,当即加速全力往上冲。现在,比的就是谁速度快了!   然而,在场的谁有骊龙的速度更快?很快骊龙跟他们之间的距离就拉近了一大截,眼看龙口就快追上落在最后的安钦原身上!   千钧一发之际,安澜手臂一挥,那截布满铁锈的短矛对着龙口斜刺而去,竟然让那龙首倾斜了几分,旋即短矛又回到安澜手中,安钦原因此龙口逃生。   安钦原一行人中,只有李正白和孤少安能跟得上安澜五人的速度,甚至有比他们更快的趋势,但安钦原和上官渊就慢了许多。   因此他们二人在逃亡中基本处于掉末尾的位置,那上官渊就比安钦原快了一指的距离,但在这种要命的时刻,那一指的距离却能救命。   上官渊本来离安钦原最近,在刚才的危机时刻他本想祭出七窍玲珑锤,但那骊龙角度刁钻,他根本没有出手的余地,眼见安钦原即将命丧龙口,正心脏悬空之时,又见他被一枚红色短矛所救,顿时跳到嗓子眼的心,又落了回去。   他一眼便认出了这短矛是安澜的,但此时不是言谢的时候,只心有余悸地看了安钦原一眼,丝毫不敢有所怠慢,骊龙炽热的气息还追在他二人身后,随时都有可能将他们一口吞吃入腹!   上官渊的心境变化都如此剧烈,更何论那在阎王殿中走了一圈的安钦原,心情如何复杂。   李正白却若有所思地看了安澜手中的短矛一眼。这短矛自出世以来,便浑身布满红色铁锈,看起来连切个菜都切不利索,更何论用来对敌?   然而,这只短矛不仅在之前划伤了能言龟修炼了千年的老龟壳,如今又成功让骊龙顿首片刻。这难道真的是一只普通的短矛吗?   其实不仅李正白,众人见安澜露了这一手,无不惊讶,只是如今不是说道的时候。然安澜却提醒了众人,大家顿时一阵风似的祭出武器朝那追击而来的骊龙攻去,好歹暂时拖延时间,最终他们陆陆续续穿过了渊顶的白云层,成功着陆。   然而,骊龙也紧随而至。它跟之前一样盘坐在白云之上,俯视着众人,然而眼神中的意味却截然不同。   若说上一次是警告,那这一次就是明晃晃的杀气!   骊龙威严的眼扫视了众人一圈,最后落在了安澜的身上。只见它龙眼微微一眯,直冲安澜而去!   而在被骊龙眼神注视的瞬间,安澜顿感如坠冰窖,心知骊龙定是发现了骊龙珠在她身上!   果不其然,想法才冒出头,骊龙就已经朝她袭来。她转头狂奔,慌不择路之下逃进了一片参天密林,将众人的惊呼声和骊龙的怒吼声抛在脑后。   抬头一看,这里却是他们从来没有来过的地界,虽然还是属于森林的范围,但此处的植被比之前见到的任何植被都大得多。   高大浓密的树冠彻底遮住了天光,显得静谧而幽暗。   很快,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龙啸声先骊龙一步而至,携裹着一股锋利的龙息从身后袭来。林中的树叶开始簌簌作响,高悬的树冠竟争相摇晃。   骊龙呼啸而至,安澜借助树林的地形隐蔽身形,心想这里树木繁密,那骊龙身形庞大,定会被地势环境影响而减速,这正是她逃命的好时机。   她早就打算好了。骊龙为骊龙珠而来,而这骊龙珠既然已经到了她的手里,就不会轻易还回去。   但是,什么宝贝都没有命重要!如果真到了山穷水尽之时,她也只能抛却骊龙珠,先保命再说。   然而,事情已经到了如此田地,那骊龙看起来也不是好惹的,即便她将骊龙珠归还,骊龙也不一定会放过她,甚至他们。   千思百转间,她已经闪到一颗参天大树之后,侧着身体往后看,但眼前的一幕,却让她万万没有想到。   只见那骊龙百米来长身体竟然逐渐缩短缩小,最后变成了一条十来米的大黑蛇,但这大黑蛇又有一个龙首,看起依然威武不凡。   传说中龙能显能隐,能细能巨,能短能长,她却从来没亲眼见证过,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狠狠闭了闭眼又睁眼看去,见那大黑蛇已经蜿蜒往密林中行来,暗道难道是天要灭她?!   如此一来,骊龙的身形速度不再受制于密林的地势,蛇身蜿蜒,悬空而坐,扫视一圈,霎时顿住,随后径直朝安澜躲藏的大树方向袭来。   安澜知道自己被发现了,无奈只能继续往前跑,可她的速度也被这密林所限,不仅如此,之前跟骊龙比起来所占之优势,瞬间转为劣势。   身后龙行的气息越来越近,她后脖的汗毛根根竖立,伸手一抹,一片冰凉,不知何时起了一层毛细冷汗。   这真是她此生遇到的最大绝境。   为今之计,只能尽快绕出这片密林,寻找一稍微宽阔之处,也许还有绝处逢生的可能。   然而,身后的骊龙明显不想给她这个机会,已经蓄力向她袭来。安澜感知到死亡的气息,不得不转头看去。只见骊龙的身体还是十来米黑蛇大小,而龙首不知何时已经恢复原先的体积,在她转头的瞬间长大龙口向她扑来。   安澜转身之际,只看见一条黑黢黢的通道,正是那骊龙的口腔!   此时已经无力回天,她暗道此命休矣,就算立刻拿出骊龙珠求饶也于事无补,只能闭眼,身不由己地往后靠去。   在她的印象中,身后应该是一颗大树,树干粗壮得十人手手相连都围不拢,这一仰躺只怕正好给了这条索命的骊龙方便,好让它一口将她含进去。   她本已经做好了断颈之痛的准备,心想以这骊龙的体积也就是一口的事,然而,她仰躺之下,却感觉身后空无一物,身体径直坠落了下去,嘭地一下坐在了地上。   她等了半响都没等到那恶龙的怒口,不由睁眼看去,却见她坐在一个黑黢黢的洞穴里。   四周都是岩壁,伸手触摸,却发现不是石头的质地,然而是什么她也说不清楚。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她已经被骊龙吞进了肚子里?骊龙的肚腹是这样的?没有喉管的积压,没有腐蚀性的胃液,更没有黏糊糊脏兮兮的内壁?   这不对啊!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第70章 万妖城之骊龙宝珠(56)   洞中漆黑,她只能用手触摸着四壁慢慢寻找出口。突然,一道嗡嗡的笑声传来:“哈哈哈,别摸了,别摸了,好痒,痒死老夫了!”这声音虽然欢快,却透着一股浑厚沧桑之感,从四面八方传进安澜的耳中,让她不由暂停了探索的步伐。   她感觉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地,却极力冷静地问:“你是谁?”   “你先把你的手拿下去,老夫再告诉你老夫是谁?”   “我的手?”安澜疑惑道,“我没有碰你啊,我周围根本没有东西。”若她周围有活物存在,她定能感觉到对方的气息。   谁知却听那道声音说:“谁说你没碰我,你的手不是就放在我身上吗。”   安澜闻言,手指不由自主地动了动。因为洞内幽暗,她的手一直放在类似岩壁的墙壁上摸索,如今却腾地一下收回了手。   难道她还是被吞进肚子了?   这时前方突然亮起来一团光晕,一个白发老头佝偻着身子出现在她面前,笑呵呵地说:“小丫头的手细皮嫩肉的,放在老夫身上,老夫极为不适,极为不适啊!”   安澜先被吓了一跳,观察了片刻,见对方没有恶意,遂放心了多,大胆地问道:“前辈是?”   白发老头伸手捋了捋花白的胡子,说:“老夫白头公是也。”   白头公?安澜紧绷的身体慢慢松弛下来,看着眼前的老头心想,是她所知道的白头公?   《捉妖大全》上有过记载,白头公是一种寄居在大树身上的妖怪,在修炼的过程中,其生息血脉早已跟其所寄居的大树融为一体,就是说,他就是树,树就是他。   所以,她其实是掉进了树洞里?所以,刚才她的手抚在树身上时,他才会感同身受。   安澜问道:“晚辈在前辈的肚子里?”   白头公摇了摇头,说:“差不多吧,不过准确地说,你在老夫的根茎上。”   之前在她被骊龙逼得向后仰躺的瞬间,身后的大树突然像人一样张开了嘴,抢在骊龙之前,将她吞了进去。她现在所在的地方就是大树根茎上的树心。   她本以为这次死定了,却不想能有这番奇遇,顿时感慨,看来老天爷还不想亡她的。   但是,白头公为什么要救她呢,他们无亲无故的?安澜心中疑惑顿生,说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不过,前辈的本意是想救晚辈的吧?”而不是想吃了她?   白头公听了她的话却哈哈大笑,伴随着笑声,洞内开始震动,安澜的身体随之开始摇晃。   等他笑够了,洞内才恢复了平静,随后对安澜说:“小娃子是怕老夫吃了你?老夫又不是那骊龙,你怕甚?”   安澜却想:你虽不是那骊龙,却也把我吞进了肚子里,想做甚?   想这白头公在这万妖城中修炼了多少年月,安澜鼻子眼一动,他就猜到了她在想什么,当下也不想再逗她,对她说:“老夫受老友之托,救你一命,你放心,等那条黑龙离去,老夫就放你出去。”   老友?她自醒来,除去外面还不知状况的四只,就没有相熟的人,即便有,也绝没有这种过命交情的朋友,这白头公说的话着实奇怪。   她此时已经彻底冷静下来,略作思考便道:“前辈的老友,也是一位树前辈?”   白头公道:“小女娃猜得不错。”   安澜道:“还请前辈明示具体是哪位,晚辈以后,定结草衔环。”白头公却说天机不可泄露,时间到了她自会知晓。   这时,白头公往树外看了一眼,安澜见状也跟着看去,却只见一片黑乎乎的树干内壁。   突然,树洞打开,光线从开口处射了进来,安澜眯了眯眼还在适应忽然而至的光线,突然感觉脚下的地板在动,随后又感到脚下一阵晃动,地上突然凸起了一块平台,像一双手一样将她托起,然后抛了出去。   在她转身的瞬间,只来得及看见白头公消失在树洞中。   出来后,安澜刚勉强站稳,就见面前的大树像人一样张口说道:“小女娃快去吧,黑龙已经走了,你也该走了。”说罢便不再言语,任由安澜如何呼唤,都不再张口。   安澜见对方主意已定,便恭敬地朝它拜了一拜,转身原路返回,心想天明他们这么久没看见她,还不知道如何着急呢!   她想得不错,四只确实快急疯了!却也快自顾不暇了!   安澜越靠近骊龙渊,附近的打斗声就越大。等她出了那片密林,眼前豁然开朗,只见前方八人一起在围攻已经恢复了彪悍体型的骊龙。   天明最先看见她,唤了一声安澜在那里。他的声音既惊又喜,好像几百年没看见她了一般。众人转头看来,见她须尾俱全地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不由露出宽慰的笑容。   犀抡着三叉戟一边恶狠狠地朝黑龙插去,一边大喊:“我就知道安澜没死!她怎么可能死呢!”   甲莎莎抽空道:“我就说嘛,招呼都没打一声,你怎么可能翘辫子嘛!”   原来之前他们跟在骊龙之后追上来,却见骊龙半途转回,而丝毫不见安澜踪影,就以为安澜被骊龙吃进了肚子里,当下便跟骊龙干起架来。   骊龙本就因为没有捉住安澜而暴怒异常,见这几个人上门送死,正好拿他们解气。于是双方混战起来。   八人一龙从林子里打到林子外,那骊龙本来妖力远在众人之上,但他们被安澜的死激起了心中的悲愤之情,豁出性命去跟它打,且个个的武器都不约而同地往它的肚腹位置戳去,心想安澜才被它吞下去,只要破开它的肚腹将她救出来,还来得及!   然而那骊龙的厉害众所周知,哪里会这么容易被他们得手。   这时,骊龙突然暴起,粗壮的龙身一甩,将周围的人甩开,又朝安澜袭来。   但有人比它先行一步。   李正白早有防备,祭出宝剑,在骊龙身前竖向一挥,顿时一阵剑光冲天而起,形成了一股透光的白墙,将骊龙拦在了剑光之后。   他趁着片刻之机到安澜身边,这时骊龙已经冲过那道阻碍它的光强,眼见马上就会到二人面前。   然而李正白却并无焦急之色,只见他挥手间又对着骊龙的方向竖向一劈,竟然将空间分成了两半,半空中出现了类似龙泽地入口的蓝光般的白光开口。   那骊龙收势不及,一头闯进了白光缺口中,然后,不见了。   不见了? 第71章 万妖城之骊龙宝珠(57)   众人面面相觑,安澜就在李正白身边,对刚才的一幕看得最清楚。他这把剑,竟然能够开辟空间通道,直接将那骊龙送进了另一个空间当中。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不对,是剑不可貌相!这把剑看起来灰扑扑的,不及安钦原的搬山填海剑之万一,没想到却有这般惊天之能。   她正准备问这把剑究竟是何方何派未出世的宝剑,怎么从未听说过大名,却见李正白四人突然放出了指南车飞行器,急切地招呼众人上去。   李正白拉着安澜的手就把她先推了上去,自己随后而上,然后飞行器立即启动,朝着白云对面飞去。   安澜不明所以,就问怎么回事。   李正白解释说,原来这骊龙渊的衔天之处,就是万妖城的出口位置。渊口白云的另一面被云雾覆盖,让人看不清更摸不着,实则白云的那边衔接着万妖城周围的妖雾,因颜色一样,所以之前众人都没有发觉。   安澜问:“那你是怎么发现的?”   李正白说:“我们之前逃上来的时候,我向那边看了一眼,似乎看到了毒雾和白云的分界线,实则我也是猜测,但如今我们没有选择,只能一试。”   他说得轻描淡写,安澜却不免心惊肉跳。经过这段时间短暂的相处,她别的没看出来,却明白此人行事极为稳妥,断不会打没把握的仗,更不会拿众人性命做赌注。他说看见了白云和毒雾的分界线,那十有八九是真的看见了。   然而,这也是令安澜心惊肉跳的原因所在。那分界线若真的存在,会何其隐秘?而他们这么多人当中,谁都没看见,唯有他看见了。   安澜再一次对此人的身份产生怀疑。   “那我们跑这么急做什么?骊龙不是被你送走了吗?”安澜心想,那骊龙现在不知在哪个地方转悠呢。   谁知李正白却说:“我刚才开辟的空间,只能将他送往万妖城中的某处,而且刚才千钧一发,我根本来不及测量距离,只能直接连接骊龙渊底的深处,将它送了回去,以那骊龙的速度,我们很有可能会被追上。”   原来送它回老家了。安澜在心中诧异李正白不仅能够开辟空间,还能定位的同时,不免忧心他们被骊龙追上。   然而,当真应了一句话,怕什么,来什么!   身后又传来了熟悉的龙啸声,连带着指南车飞行器的机身都震了两震!安澜趴在窗边往后方望去,隐约看见骊龙又从白云中冲天而起,而后朝着一众飞行器的方向追来。   那骊龙似乎知道他们准备逃出万妖城,追击的速度竟然前所未有的快,几乎眨眼的功夫便已经追上了最后一架飞行器。   安澜趴在窗边,五指按住玻璃的指尖泛白,问道:“那是谁的飞行器?!”   这时,她突然想到了能言龟的预言。   他说,他们两队人,九人之中,会有一个人折在这里,她越想越心惊,将能言龟的话告诉了李正白。   李正白站在安澜身边,皱眉往后方看。   粗壮的龙身已经缠上了最后一架飞行器的机身,随着龙身发力,机体开始崩裂,机身开始出现裂痕,照此下去,很快就会四分五裂,飞行器中的人也会暴露于骊龙眼前。   然而此刻骊龙却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即将来临的毒雾。   他们可能已经接近白云和毒雾的交界线,毒雾中的毒气很有可能渗透进附近的白云中,再加上他们还在向前飞行,毒气只会越来越重,若飞行器上的人此时暴露其中,后果想都不敢想!   安澜顿时眼眶猩红,脸上浮现出野兽般的神情。   如果她没有记错,上那架飞行器的人应该是孤少安、甲莎莎和天明。   指南车飞行器的内部空间本就不如一般飞行器宽敞,一般情况下仅容一人,这是跟飞行器最适配的选择,最多两人就会影响速度,容纳三人已经是极限。   然而他们九个人四架飞行器,就必须有一架飞行器内容纳三人。指南车飞行器本就消耗能源,他们那一架有三个人,不仅消耗能源更快,速度也会受到很大的影响,因此才落在最后面,给了骊龙击杀的机会。   生死之际,安澜反而冷静下来,问李正白:“有没有办法帮他们?”   李正白看着那个方向,说:“只有四架飞行器。”意思已经很明显,若那一架飞行器报废,便再没有新的可以替换。   他神色平淡,安澜本以为他不着急,却又见他悬于身侧的手不知何时早已青筋暴起,握成了死拳,才晓得他不是不急,而是急得不行,只是惯于隐忍,不会表现出来。   一时间,不知怎么的,安澜心中泛起一丝心疼,然而这种感觉转瞬即逝,她还不及捕捉,只见最后一架飞行器的一翼已经被撕裂,堕入了云层,同时机身开始摇摇欲坠,料想坚持不过片刻。   安澜盯着那处,心急火燎道:“我要出去!”   李正白转眼看来,问:“你有把握?”   安澜看着他:“我有把握。”个屁!   李正白还在考虑,安澜看向窗外的眼突然暴突怒瞪,控制不住地吼了一声:“开门!”   李正白见她后腮帮子咬紧的模样,说了一声一起,便一把捉住她的手从舱门处掠了出去。   一出去,安澜立马祭出防护罩将二人包得严丝合缝,动作无缝衔接,直冲骊龙而去!   入目所及,情况比他们在舱内看见的还要糟糕。那架飞行器已经被骊龙折腾得残破不堪,随时都有散架的可能。   安澜打开光环的通讯,连接到甲莎莎让她三人出来。通讯将将断开,飞行器舱门便打开了,安澜眼疾手快将防护罩甩了过去,再一收手直接将三人往自己这边扯。   骊龙见状弃了飞行器,转身朝三人追击而来。它距离三人的位置极近,再加上天空本就是龙的天下,安澜拼尽全力拉扯防护罩,再加上三人顺力逃跑的速度,都不及骊龙的速度快。   只见骊龙巨大的爪子向前一抓,竟让防护罩破一个洞,瞬间空气灌入其中,巨大的冲击力让三人的身形一顿,安澜暗道不好,正要修护防护罩,骊龙却蛇行一般伸头,一口将最后方的孤少安含了出去。 第72章 万妖城之骊龙宝珠(58)   最后,甲莎莎和火炎被安澜扯了回来,可孤少安却……   安澜不禁看向李正白,只见他沉默不语地看着骊龙的方向,放下一句你们先回去,身形一闪便到了骊龙身前。   安澜见状,一手一个将火炎和甲莎莎分别送进后方已经打开的舱门中,然后朝李正白的方向追去。   李正白手握宝剑,已经跟那骊龙缠斗起来。骊龙嘴里叼着孤少安的尸身,左晃右晃地躲闪,好像知道李正白的目的是想拿回孤少安的尸身,就是不给他,不仅如此,还刻意叼着孤少安的尸体重重一甩,当着李正白的面将之抛入白云深处。   李正白被骊龙的尾部横扫过去,阻拦不及,眼睁睁地看着孤少安的身体永坠深渊,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悲恸之情,额头暴起了青筋。   这时,却见白云从中间分开,孤少安的身体被一股力量托着缓缓升了上来。李正白转悲为喜,回头一看,安澜正用防护罩托着孤少安的尸身,往自己的方向扯去。   安澜看了李正白一眼,朝他点点头,便带着孤少安的尸身往飞行器方向猛冲。追上舱门之后,她先将尸体放置妥当,然后转回舱门处接应李正白。   她探头往外一看,见支撑李正白的防护罩还完整无缺,心下先松了片刻,不由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感慨防护罩真是居家旅游必备良品,而这防护罩的功能,她还能再开发!   再抬头时,李正白与骊龙正缠斗得难舍难分。只见李正白一手宝剑舞得花样百出,剑影如飞,好看得很,却又不是花架子,反而招招致命,竟有之前孤少安的影子。   不,应该说,顾少安的那一身杀招,有李正白的影子。这时她想到躺在机舱中已经气息全无的孤少安,不禁心生悲切。   能言龟口中的九死一生,竟然真的应验了。   安澜心中不好受,见李正白被骊龙缠住一时半刻脱不了身,想要故技重施将这恶龙送回老家,也因需要防护罩防身而不能施行。   然而,后退的白云越来越稀薄,预示着他们离毒雾越来越近,如果李正白能够坚持到将骊龙引至毒雾中,那这条恶龙便会被毒雾吞噬,到时候问题便迎刃而解了。   她正准备朝李正白喊话,突然见骊龙的龙尾一伸,超前将李正白的身躯紧紧卷住。   安澜见了心中震惊不已,那骊龙像是洞悉了她的想法似的,卷着李正白往骊龙渊方向拖去,离他们越来越远。   李正白也明显猜到了骊龙的计策,但他被困在龙身中不好施展,却福灵心至,当下竖起一道剑光,竟将紧卷住他的龙身缓缓撑开了一个空隙,趁机逃出,往安澜的方向疾驰而去。   然骊龙岂会甘心放他离去,立即紧随而至,紧咬着不放,跟在他身后不过一丈之距。安澜见时机已至,倏地又甩出一个防护罩,瞬间在李正白身后形成一张宽大又坚韧的巨网,让骊龙迎头而上又被重重地反弹回去!   但那骊龙岂是其它妖兽能相提并论的,它的身体只在半空中扭曲片刻,又重新追了上来!   幸而这时安澜已经成功接应到李正白,二人一进舱门便开启全速前进模式,将那落后半刻的骊龙远远甩在身后。   骊龙不甘的龙啸声响彻天际,依旧震动得飞行器颤抖不已,然而已经影响不了大局。   他们终于龙口逃生!   仅剩下的三架飞行器,每架飞行器上都承载着三个人的重量,加速度消耗着仅剩不多的能源,颤颤悠悠穿过了毒雾阵,终于在最后时刻耗干了所有能量,歪歪斜斜地落地,刚好降落在毒雾阵的边沿地带。   虽然惊险,好歹还是出来了。   然而,众人还不及为此欢呼,就立刻被一股悲伤的情绪取代。   孤少安残缺的身体平躺在地面,脖颈的血已经凝固,左手臂的位置空空荡荡,肚腹处向下凹进去了一块,被污血所掩,不知里面少了哪个部位。   气氛压抑,众人心中亦难受至极,特别是甲莎莎和火炎,他们当时是离孤少安最近的人,亲眼看见孤少安被骊龙一口咬住拖了出去,却无能为力,可想而知心中如何悲戚。   再加上孤少安的飞行器本来就是因为多了他们二人才影响了速度,他们的心情就更加复杂,一时之间说不清是愧疚更多一些,还是悲痛更多一些。   安澜回想之前的情形,一时间竟不敢去看李正白三人的神色。失去同伴的痛苦,在她知道孤少安的飞行器上有甲莎莎和火炎的时候,就已经切身体会了一番,然而她相信,她当时的心境不如李正白三人此刻的万分之一。   这时,却见李正白蹲下,伸手在孤少安的胸腹处探寻般按压了几下。安澜正疑惑时,听上官渊和安钦原同时问道:“还有救吗?”   安澜瞬间抬头,什么?   这时李正白正看着发问的二人,轻轻点头,然后手一挥,顾少安的尸体消失在原地。   他起身对安钦原和上官渊说:“我们必须尽快回去。”那二人点头,三人便准备出发。   他们走了几步,李正白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安澜说:“此事你们无须自责。”说罢三人的身影便消失在原地。   天明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说:“他们走的方向不是基地传输阵的位置。”   这一点大家都有发觉,安澜对天明说:“他们不是通过无支祁酒店的通道进城,这一点我们早就知道了,想必我们进来的传输阵并不是唯一通往此处的通道,他们自己定有稳妥的法子,不然也不敢轻易闯进来。”   火炎说:“我不关心他们是怎么进来的,我只想那小子别死,他们最好真的把他救活,不然老子这辈子都不安生。”   甲莎莎叹气道:“幸好他妖丹不灭,那就还有救,咱们这个人情啊,算是欠下了。”   “妖丹?”安澜转眼看去。甲莎莎见她神情有异,问了一句怎么了,她说错了什么了吗?   却听安澜淡淡地说:“他们不是妖。”   四只:什么?!   今日多连几番惊吓,众人其实都感觉麻木了,然而一听安澜的话,还是忍不住惊叹出声。   安澜见他们都很疑惑,再加上这个话题回去之后不好再提,现在又正好有时间慢慢絮叨,干脆耐心给他们解释清楚。   其实她猜出李正白一行人不是妖的事情,也不久。 第73章 万妖城之骊龙宝珠(59)   当时两队人在骊龙渊前的密林中汇合,恰好碰见安钦原被妖兽蠪蛭所惑,差点被吃,那时安澜便有了这个匪夷所思的猜想。   据她所知,蠪蛭只吃人,不吃妖。   所以她几乎立马就能确认,安钦原是人不是妖。如此一来,跟他在一起的另外三个,不用猜,也知道都是人。   再加上这一路上,她都感觉到那四人的不同寻常,那力量跟她的很相似,但又不完全相同。   相似的地方,必定是属于人类的精神力攻击和意志力攻击。   然而这四人一路上为了掩饰其人类的身份,一直使用跟妖力更为相似的,且可以说是同源不同根的精神力量,所以安澜等人一直都没发现他们身份。而容易暴露身份的意志力攻击一直被他们隐藏着。   传说中,意志力等级越高的人,杀伤力越强大,最高等级的V级攻击者,甚至能跟上古大妖媲美。   然而,这些都只是传说,安澜从来没见过。   她一开始还以为这也许跟她醒来的时间不长有关系,后来却从闲谈中得知,天明他们也没有遇到过这么厉害的高手。   由于这四个人仅仅精神力就异常强大,其意志力在何等级实在不难推测,且当时他们都已走到那一步,只差临门一脚,实在不宜再生争执,她便压下没说,只装作不知道。   现在想来,她的决定是正确的。他们之所以能成功拿到骊龙珠,跟那四人为隐藏身份而不使用意志力有一定关系。   但是此刻,她又不得不怀疑自己的猜测。   因为根据她的想法,孤少安也是人。星际时代的人类虽然进化出了能跟妖怪抗衡的可怕力量,但终究没有妖的生命力顽强。   对妖来说,只要妖丹不灭,即便肉身如何腐烂,起死回生都只是时间问题。而人,却绝无可能!   而李正白却说孤少安还有救。还有救,那就是还能活过来的意思。   安澜不由怀疑,难道是她猜错了,其实他们是妖,抑或只有那被蠪蛭所惑的安钦原是人,其他三个是妖?   她不禁头大如麻,第一次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如此严重的怀疑。   这时,甲莎莎道:“还有一种可能性你们没想到。”   四人闻言转头看向她,她说:“机器人。”   机器人?安澜还来不及开口,犀就问了出来:“机器人还会流血?”而且这么逼真,刚才那人身上浓郁的血腥味他可是记忆犹新。   几人都有相同的疑惑,顿时又看向甲莎莎,等着她解释。   甲莎莎第一次被这四人同时全神贯注地盯着,还有些不习惯,清了清嗓子说道:“我也是听我爸提过一次。据说人类发明出了一种顶级仿生机器人,不仅全面模仿人类的神情器官,连五脏六腑都一应俱全,而且会流血流泪,最重要的是,这种机器人还具有人类的生长能力和胜于人类的学习能力。   “简单来说,跟真人没有多大差异。刚才那人明明已经气息全无,但他们的领头人却还说有救,又结合安澜的推测,我想他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顶级仿生人类。”   火炎听罢说道:“如果真是这样,这种机器人确实厉害。之前我跟那人打了一架,完全没有发现他身上有机械味道,反而坚信不疑他是妖。这样说来,他岂不是还能拥有人类的精神力?”   安澜想了想道:“有没有可能是克隆人?”   在她想来,若是克隆人,这一切还更能说得通,若说是机器人,她实在不敢相信。就像火炎所说的,机器人再能耐,还能拥有精神力?   天明却说:“克隆早就被星际法禁止,而且人类以前就在克隆人上栽过大跟头,如今掌握克隆技术的人几乎绝迹,所以不大可能。”   “不错,”甲莎莎点头道,“而且你想想,那人如果是克隆人,怎能死而复生?”   如此说来,定是机器人无疑了。安澜所有所悟地点头,这时突然想起储物戒中新鲜热乎的骊龙珠,就掏了出来。   四只见状都围拢过来看着这颗浑身冒着红光的珠子。   “这就是传说中的骊龙珠啊!”犀神采奕奕道。   甲莎莎也看得双眼冒金光:“果然是宝珠啊。”   火炎:“可惜再好,也不是咱们的。”   是啊,五人不约而同地点头。这时安澜却突然抬头说:“我有一个想法。”   四只看着她:“你说。”   安澜道:“我总觉得,咱们千辛万苦拿到这颗珠子,就这么拿去交给基地不太划算。”   四只似乎已经猜到她想说什么,皆眼神一亮,安澜见状说:“我想把这颗珠子留下来,我有预感,说不定能有更大的用处。”   “什么用处?”犀好奇道。   “比如说,”安澜缓慢道,“换更多的钱。”   四只眼前又一亮:“当真?”   安澜说:“你们想想,那四个人之前的反应,妖界通往万妖城的通道早就被无支祁酒店垄断,那四人来此寻骊龙珠,跟我们的目的肯定不一样,我们是为了钱,那他们是为了什么,甘愿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找这么一颗珠子?所以我想,留下此珠,说不定会有惊喜。”   这时火炎却有些犹豫说:“可是按照无支祁酒店的开价,两个亿星币,已经属于我们这一行中的天价了,很少会有比他们开得更高的,如果这次留下来,以后卖不动也说不定。”   无支祁酒店的大小姐兼继承人,甲莎莎同志第一次赞同火炎说的话,连连点头。   安澜看着这二人,先对甲莎莎说:“莎莎,你先说,你是站在哪一边的?”   继承人甲莎莎同志立马立正道:“当然是520小队一边的!”   “这就好,”安澜转而对火炎道,“火炎,姐姐教你一个道理,我们捉妖呢,其实就是给无支祁酒店打工,这珠子交给他们,我们虽然能够从中换取不菲的酬劳,但定不及这珠子价值的百分之一。”   说着攀上了火炎的肩膀:“你再想想,为什么这次的酬劳开价这么高,动则两亿,那是因为这珠子值钱啊!”   犀在一旁点头:“我觉得安澜说得有道理。”   天明道:“其实我也不想交出去,总感觉我们这里的辛苦不止这两个亿。”   甲莎莎听天明这样一说,顿时若有所思地点头:“我也觉得,两亿,咱们五个平分下来也就四千万,区区四千万,怎能配得上本大小姐?”   安澜看向甲莎莎:“确实配不上!肯定配不上!”   火炎笑了笑,对安澜道:“我没意见,不过你什么时候变成我姐姐了?”   安澜摸了摸鼻子:“这就是顺口一说。”   “你几岁了?”火炎问道。   她哪知道她几岁了,她醒来的时候一切都面目全非,要问她几岁?   “十八?” 第74章 万妖城之骊龙宝珠(60)   这下不止火炎,四人一同大笑了起来,安澜被笑得莫名其妙,问他们怎么回事,犀却告诉她,十八岁的妖怪,现在应该还在吃奶。   她喉头动了动,暗道自己差点忘了这个茬,几句玩笑话给敷衍了过去。   五人说定,便决定尽快离开这个地方,虽然现在已经没有危险,但谁呆在这么个方圆千里没有活物的地方,都会觉得不舒服。   骊龙珠暂时被安澜收了起来,放在储物戒中,这也是大家商量的结果。因为安澜的储物戒中有一截成精的不尽木,正好可以担任看守的职责。这般一想,这一切都想是早就安排好的一样。   五人找到了来时的传输阵,回到了基地。   没想到的是,他们一回到基地,就震动了基地所有的人,包括还在任务厅接任务的捉妖小队,全都围过来看他们,仿佛他们能活着回来就是个奇迹。   五人不喜欢被人围观,再加上他们一回到基地,就感觉心里的那口气松懈了下来,此时最想的就是回去睡个昏天暗地日月无光,再想下一步计划。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却被基地工作人员拦了下来。   一个穿着蓝色制服,负责管理模样的人走了过来,像是认识甲莎莎一般,先对她笑着点了点头,算是跟以后的老板打了个招呼,然后看着他们,提醒骊龙珠还没交呢。   五人相互看了看,按照他们的习惯,天明正准备作为代表发言,却被甲莎莎抢先了一步说:“我们已经决定不交了,你快点让开。”   蓝色制服惊讶地看着甲莎莎说:“大小姐,这怎么成?”   火炎不耐烦道:“怎么不成。”   甲莎莎点头附和:“对呀,怎么不成?规则上说得明明白白,捉妖小队完成任务后,可以自行决定交不交换战利品,我们这次选择不交换,没违背规矩吧。”   蓝色制服:“是没违背规矩,可是……”   “既然没违背规矩,那不就成了。”火炎皱眉,伸手示意道,“请让让路。”   蓝色制服想了想:“你们要是不交换,这钱就没有了,两个亿啊,两个亿!”他特别强调了两个亿,还竖着两根手指在五人眼前晃了晃,奈何五人不为所动。   犀道:“真巧,我们不缺钱。”   安澜憋笑看了犀一眼,意思是你这小子过分了啊,牛皮不是这样吹的,最后代替天明,做了总结性发言:“先生,我们已经决定了。”意思是,你就别再废话了。   “真的想好了?”   这时,众人身后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听见这声音,围在五人面前的人群主动分开了一条路,纷纷侧头看向来人。   安澜转眼看去,只见来人穿了一身颜色夸张的明黄色西装,面白无须,眉发皆白,对此人的身份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   蓝色制服看见此人,恭敬了弯腰鞠躬,唤了一身老板。   这时甲莎莎却随意道:“老头,你今天也在啊?”   被甲莎莎唤作老头的人,顿时五官一皱,呵斥了一声:“什么老头,我是你老爹,丫头怎么说话的?”然后将甲莎莎拉近,凑在她耳边道,“你这个不孝女,在外人面前给你老爹留点面子,知道吧?”   甲莎莎勉强点头应了一声。   站在安澜四人的方向,只见那父女二人交头接耳,嘀嘀咕咕地不知在说什么。   叮嘱完不孝女之后,无支祁大老板才正式看向了站在对面的安澜四人。   无支祁看着面前四人,打量片刻,问道:“难道还有比我开价更高的?”   安澜恭敬地答道:“没有。”心里却想,说不定以后会有。   无支祁再问:“那你们拿着这颗珠子有什么用?”   安澜想了想,说道:“您是大妖,我们几个在您面前是不敢有所隐瞒的,所以实不相瞒,这颗珠子对我们来说,暂时没什么用,我们决定留下它,实在是觉得不划算。”   无支祁一听,顿时一对白眉微动。   首先他对安澜说的话很满意,别看他在甲莎莎面前好似没有地位,但那是他亲生女儿,在他心中自不一样,但安澜四人,说到底在他面前只是低阶小妖,若敢在他面前放肆,那就与找死无异。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这个小女妖说话不仅很有分寸,而且恭敬异常,这对于年纪不大,且初来乍到,正直少年轻狂的小妖来说,极其不易做到。   而最重要的是,她没有说谎。   自作聪明的小妖怪他见得多了,一上来就坦诚相告的小妖怪,他倒是第一次见,心中顿生好感。至于另外三个,自古以来物以类聚。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娇娇女,暗道她运气不错,交的朋友也很不错。   不过,这小女妖的后半句,却让他不由眯了眯眼,难道是想坐地起价?遂问安澜:“那你们认为,多少划算?”   谁知安澜却笑道:“前辈误会了,我等并不是认为两个亿星币太少了,而是此次万妖城之行的经历,着实在我等意料之外,这骊龙珠得来之不易,非亲身经历者,不能体会其中万一。如今好不容易捡了条命回来,我等却对这珠子产生了不舍之情,所以不愿拿出来交换。”   安澜说完,不免暗骂自己虚伪,但她又能如何?在她们面前的是大妖无支祁,不说他的财力势力,仅以实力论,他们五个加起来估计也不是人家的对手,再加上甲莎莎还是人家亲女儿,哪有让亲女儿跟自家亲爹动手的道理?   再者,他们当初选择留下骊龙珠,本就带着获得更大利益的目的,但却并不像无支祁所问的那样,意图坐地起价。   说来奇怪,也许这就是缘分,他们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甚至可能都不存在可能性,选择忽视眼前巨大利益。想当初,他们信誓旦旦地进万妖城,夺骊龙珠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这两个亿星币吗?   然而事态万千,斗转星移,短短此行,却在潜移默化中改变了他们的想法。安澜心想,也许她们都被孤少安的死影响颇深。   无支祁何等精明的大妖,当下已经猜到两分他们的想法,却还是忍不住对安澜说:“你们可知怀璧其罪的道理?当你们从万妖城安然回来的那一刻,全城最顶尖的捉妖队都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你们有万全之策保住那珠子吗?与其到时候得不偿失,不如交予我做个顺水人情,既保住了你们的劳动成果,又得到了星币。”   这时甲莎莎对无支祁道:“老头,本小姐是差这点钱的人吗?”   无支祁:“你给我闭嘴!”   甲莎莎:“……”   安澜幽幽地叹了口气,暗道这老头果然不好对付。 第75章 大妖无支祁   按照规矩,任何捉妖小队完成任务归来之后,可以自行选择是否交换宝物,基地的其他捉妖小队是不能抢夺的,但是这一条并没有明文写在基地手册上。   就是说,这是一条可伸可展的规定。   如今无支祁的这番话意思很明显,若他们不愿拿出骊龙珠交换,那无支祁酒店也会对其他小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时候就不单单是骊龙珠被夺走的问题,还牵扯到五人的生死。   自古,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自他们回到基地,就已经引起了巨大的轰动。围在周围的人虽然佩服他们能从万妖城中毫发无伤地活着回来,但是那一双双眼中的欲望之火,也在熊熊燃烧。   特别是当无支祁那暗示的话语将将落下之时,更是在人群中惊起一汪春水,仿佛都在跃跃欲试。想必只要安澜五人一出雪山基地,便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接踵而来。   想到这里,安澜看向了对面的甲莎莎。这时候,就要看这丫头之前的承诺算不算数了。   甲莎莎之前一直没说话,直到刚才插科打诨地插了一句嘴,就被她家老头给呵斥了回去。她对她家老头了解得很,她平日里没大没小的,他都会惯着她,但一旦牵扯到正事儿,他是不会将就她的。   她观之神色便知,这事她插不上嘴,不过,她插不上嘴并不代表她没有态度!所以,在安澜的眼神专递过来之际,她便心领神会地对她微微摇头。   安澜瞬间明白了甲莎莎的意思。   其实,她刚才在问甲莎莎,她老爹的话几分真几分假,若是全真,那他们便没有必要为了一颗珠子,与全星际的捉妖小队为敌,若其中有水分,他们便还有考量的余地。   而甲莎莎摇头,便是表明她这次,对她老爹说的话也拿捏不准。   安澜顿时暗暗瞪了她一眼:要你何用?!   甲莎莎回了一个可怜兮兮的眼神:我的心与你们同在!   安澜心中叹气,突然想起了甲莎莎的另一名号“甲方最大”,暗道果然还是甲方最大!难道他们真的保不住这颗珠子了吗?   她心情不是很好,看向天明三人,想问问他们有没有什么办法。但是她巡视一圈回来,天明对她摇头,犀着急地看着她,火炎眼里冒火却敢怒不敢言!   安澜心中顿感绝望。   心想阶级压制真是无处不在,都星际时代了,都还逃不掉这狗屁统治!但是实力不允许,他们能怎么办?她心中压抑至极,看来,提升实力才是硬道理啊!   等等,提升实力?安澜抬眼看向天明,凑近他耳边问道:“以前从万妖城中活着出来的人有多少,你查过吗?”   天明略想了想,说:“不足一成。”   安澜眼前一亮,继续问:“那,骊龙渊呢?”   天明脱口而出:“没有。”   “意思是,我们是第一个从骊龙渊活着出来的捉妖小队?”   天明点头:“嗯。”   其实答案安澜都知道,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还是问一问天明,得到确认后,她笑了笑,看向无支祁。   原来,这老头在诈他们!   以往进入万妖城中的人很少有活着出来的,更不论骊龙渊埋了多少白骨,但他们五人却全须全尾地出来了,不仅如此,还带出了骊龙珠。   如此一来,这骊龙珠不仅是个烫手山芋,还是他们实力的证明。果然什么事情都有两面性!而这一点不用她说,这里的人都应该明白。   果然,在她思索的片刻,周围的人群逐渐安静了下来,眼神中少了一份狂热,多了一份思量。   而无支祁还是面带胜券在握的笑容看着他们,像是料定他们定会妥协。   这反应,也不大对啊。   安澜垂眸思考片刻,突然眼睫微动,随后才说:“前辈,我们这次从万妖城九死一生,可以说从地狱门前走了一圈回来,确实开了不少眼界,那万妖城中的妖魔鬼怪,我们也见识了不少,对了,我们还跟妖兽狸力交了个朋友,还顺便灭了两只皮羽女,也算为以后进去的朋友行个方便。”   话落,周围顿时一片哗然。安澜却一眨不眨地注意无支祁的动向。可姜还是老的辣,无支祁面色一动不动,安澜根本看不出任何变化!   可是,观这周围人的反应,也足够了。   这时,有一个穿绿色外套的男人问道:“请问这位朋友,那万妖城中真的有狸力的存在?我以前也听说过狸力这种妖兽,可惜无缘相见,这位朋友可愿详细说一说。”   一个白色短袖的女人接着道:“对对,还有皮羽女,这是什么妖兽,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说过,你快说说,要不我们找个茶楼坐一坐,我请你喝茶?”   这时犀道:“安澜喜欢喝咖啡。”   白色短袖闻言,立即改口道:“咖啡,咖啡!我知道一家特别好的咖啡店,店里的糕点堪称一绝,要不,我们现在就去?”   “这怎么行,明明是我先说的,”绿色外套顿时不依了,对白色短袖说,“朋友,要讲先来后到呀。”   “唉,这怎么就算你先呢,人家姑娘不也没答应你嘛!”   “可是是我先说的呀!”   ……   二人争执不休,周围的人群又开始骚动,皆看着安澜等人欲语还休。安澜见状心中暗笑赌对了,而这时,无支祁的面色终于微动。   安澜一直注意着他,只见他一双白眉飞扬,便知这事有转机了。果然,下一刻他先安抚了众人,然后对五人提议,进去他的办公室详谈。   这就是有谈条件的余地了。   五人相视一笑,跟着无支祁进了他的办公室,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无支祁见甲莎莎一进门就一屁股做到安澜身边,皱了皱眉,却没有说什么。   无支祁直接提出了条件:“骊龙珠我可以不要,但是你们要告诉我,城中妖兽的具体情况。”   安澜闻言,心想,这还不简单!却又想起这无支祁的奸诈,留了个心眼说:“您不要,那外面的人呢?”   她刚才虽然用计镇住了外面的人,但其中也免不了狂热之徒,到时候来找他们麻烦,他们也懒得花时间对付。   如果无支祁答应出面,这事便迎刃而解。   这时又不得不提及无支祁在九尾狐星的势利了,毕竟是垄断了整个星球私人捉妖渠道的大妖,但凡还想在九尾狐星混迹的妖怪,都得卖他几分面子。即便最后还剩下要钱不要命的,要来找他们麻烦,也是极少数。   安澜想到此处,愈加觉得这是个划算买卖,便看向无支祁,听他接下来怎么说。 第76章 城后密林   无支祁听后,哈哈大笑,指着安澜连连赞叹,说她青出于蓝,一副欣赏至极的样子。实则安澜心里明白,无支祁的态度突转,是因为还有求于她。   无支祁道:“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我保证,在九尾狐星境内,谁都不敢打你们骊龙珠的主意,谁敢,谁就是找死!”   五人对视一眼,安澜道:“您有什么条件?”   无支祁却意味深长地说:“这还要看你拿什么来换。”   安澜看着无支祁心中暗道,这老头如此奸诈,怎么生了甲莎莎这么个傻大姐似的女儿。   不过,她还是觉得甲莎莎看起来更顺眼一些,此时无支祁的那对白眉在她眼中,就像两条白虫似的令人厌烦。   安澜想了想,对无支祁说:“我们五个人,我告诉你我们在万妖城中遇到的所有妖兽,再加其中五种妖兽的习性弱点。”   其实她若算计得精明些,大可只说其中四种妖兽的弱点,甲莎莎是无支祁的亲身女儿,她不信这无支祁还能把自己女儿算计进去。   不过,安澜全无此意。从甲莎莎加入他们小队那日起,他们就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自然是不能漏掉她的。   无支祁听了她的话,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不免颇受震撼。   自世万年前界末日至今,妖界种族灭绝数不胜数,他们这一代跟以前的上古大妖比起来,实则等同于人类的小孩。星际时代,妖界中很多妖兽都已经绝迹,许多种类他们连听都没听说过。   安澜刚才在外面提到的两种妖兽,那狸力他倒是听以前进去的人说过,但那皮羽女是什么东西,他确实闻所未闻。如今安澜却说,她不仅认识这些妖兽,还能说出它们的习性和弱点,这由不得他不心动。   在星际时代,这就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呀!   之前他还担心他的娇娇女这次还能不能全须全尾地出来,如今不仅全须全尾地出来了,还实力大增。不仅是她,她这几个同伴皆是如此,这想必跟他们对那些不知名的妖兽颇为了解有关。   也许,不是他们,而是她!这个一直在跟他交锋,却丝毫没有露怯的小女妖!   想到这里,他不由换了一种心态,脸上的微笑开始变得微妙,对安澜说:“小姑娘,你有这样世间罕见的才能,何不考虑到叔叔这里来发展,以后跟莎莎一起管理叔叔的无支祁商业王国,才不至于浪费你这一身才华。”   叔叔?   四只顿时不可置信地看着无支祁,又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安澜。他们万万没想到,这无支祁变脸变化得这么快,刚才还居高临下,现在却这般和蔼可亲。   还是安澜厉害啊!   四只顿时在心里对她竖起了大拇指。特别是甲莎莎,她老爹有多难对付她是知道的,她还是第一次见她老爹对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女妖这般客气,竟然还想招揽至麾下!   安澜却笑了笑,婉拒了无支祁的邀请。她说自己散漫惯了,实在不习惯被管束的生活,还是跟520捉妖小队的朋友在一起更自在,不过叔叔以后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她荣幸之至。   又是一声叔叔,不过却是出自安澜之口!   四只顿时又看向安澜,没想到她认亲戚也认得这般自然。看来他们以前低估了安澜的实力啊!   以前安澜在他们面前就是一个高冷御姐,现在却摇身一变成了一只狡猾的狐狸!   无支祁显然很满意安澜的承诺,听完便豪迈地大笑,最后跟安澜说:“那我们一言为定?”   安澜笑着点头:“一言为定!”   如此这番,终于转危为安。   五人从万妖城回来之后,好似逍遥了一段时间。   安澜一直宅在家中睡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关。然而睡醒之后,看着空荡荡的荷包,不免又开始惆怅。   幸而这次万妖城之行,让他们打开了知名度,不久之后,就有人主动找上门来请他们出山做任务。   安澜看着群聊信息里,四只正讨论得沸沸扬扬,却默不作声,而是想到了前两天的事。   前两天,官方捉妖组织通过无支祁酒店联系到了他们,想让他们去约旦星走一趟,出价两个亿,每人!   有钱能使鬼推磨,五人见钱眼开,当即就答应了下来。然而,当时答应得爽快,如今回过神来却有些犹疑。不是他们害怕,而是那约旦星确实古怪。   据说,约旦星又名海洋星,顾名思义,这颗星球上一半都是汪洋大海,而且日照充足,植被茂盛,因此成为了一颗著名的旅游星球。   不过,以上都是曾经。   约旦星原本附属妖界方相氏星,然而一百年前,约旦星上的海水不知为何缘故,开始逐渐干枯,最后完全消失,甚至有部分土地已经开始沙化,没人知道其中根由。   三十年前,方相氏星就把这颗没有利用价值的附属星球“送”给了九尾狐星。   而九尾狐星因为驻星的上古大妖九尾狐无羁多年沉睡,群龙无首,不得不接受了方相氏星的“礼物”。   这无疑是他们收到过的最烫手的礼物。   这些年来,九尾狐星虽然名义上接受了约旦星为自己的附属星球,但实际上,一直对约旦星放任不管,听之任之,却不知为何,如今却找上安澜五人,出天价让他们去除妖。   当时官方捉妖组织的负责人大妖希有,要求他们即刻出发,但是被安澜以需要时间准备为由推迟到三日后,而现在,已经到了出发的时候。   安澜看了一眼闹哄哄的群聊,发了一条信息出去。   赚钱买房:“我先去一个地方,一会去跟你们汇合。”   群里顿时叽叽呱呱地问她要去什么地方干什么,但她已经关闭光环。   安澜来到了城后的树林。   自从她从万妖城出来之后,一直对在城中救她性命的白头公疑惑不解。这段时间以来,她在脑中回想了至少十八次,终于找到了跟白头公有关的皮毛线索。   之所以说是皮毛线索,那是因为她也拿不准自己猜测得对不对。自从她醒来,在她的印象中,跟树关系最密切的,就是城后树林,也就是她现在的位置。   这里的大树虽然普遍没有骊龙渊旁的那片原始密林中的树木高大,但是其中却有一棵树体型颇为壮观,堪与之前那颗大树妖的本体媲美,甚至更甚。   她记得,当时她和天明、火炎和犀就是在这里商讨上苍穹山的事宜,那时候她便感觉眼前这颗大树体型大的有些奇怪,但当时要捉金华妖猫,时间紧急,她没有时间细想,如今去万妖城中走了一遭,被那大树翁救了一命之后,终于想起来这里的与众不同。 第77章 生命树   她围着这颗大树走了一圈,试探着伸手触摸到它的树身,立即感觉到体内有一股牵引力在游动,好像从丹田处缓慢上升,直到指尖,然后连接到大树的树身。   只见她的手掌和树干之间,缓缓有一层暗光浮动,最开始是白色,后来慢慢为淡绿,最后成了翠绿色,颜色犹如春天第一批发芽的绿叶。   最终,这一抹翠绿蔓延至全身,逐渐将安澜和大树都包裹了起来,向四周扩散。   她自然而然地闭上眼,内视着自己的丹田位置,发现那里竟然出现了一颗小树苗!   之前感觉到的牵引力,就是从这颗树苗中而来,而且树苗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直到长成了一颗脆嫩的小树,才停止不再生长。   与此同时,在树林之外的众人,突然看见林中发出一道似绿似蓝的荧光,幽幽地向四周扩散,逐渐覆盖了整座星球。   凡是被光源照射到的妖,顿时闭上了眼,屏气凝神,满脸的放松和享受,很多人趁机盘腿坐下,直接进入了修炼状态。   星球上最繁华热闹的地区同时寂静无声,罕见地出现了全球修炼的现象。   而这盛况,已经惊动了九尾狐星的上层。   安澜缓缓睁开双眼,收回了自己的手掌,感觉身体中有一股强劲而纯粹的力量,陌生又熟悉。   这股力量虽强大,却没有恃强凌弱欺负她,而是颇为乖顺地慢慢在她的血液和经脉中温柔地流淌。   随着这股神秘力量在身体中蔓延,安澜的心逐渐沉浸下来,随后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顿时便感觉身体轻盈,头清目明。   她转眼向树林外望去,视线穿透重重的人群,直视宇宙星河,白泽星系顷刻间尽收眼底。   她似乎被自己所见惊讶了一瞬,突然倏地闭眼,藏在眼皮下的眼珠子灵动地颤了颤,随后又慢慢睁开,转而看向面前这颗参天大树,顿时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眼神。   她发现,站在这颗大树下的自己渺小如尘埃,还没有大树的一根枝丫强大。   经过刚才那短暂的时间,这颗大树又长大了。   她对刚才发生的一切惊奇不已,但因为没有感知到恶意,所以并不惊慌。这时,粗壮的树身突然抖了抖,站在树下的安澜感到周围刮起了一阵强风。她不由得退后了几步,站远一段距离观察这颗大树。   这时,大树张嘴说话了。只见它的树干一开一合,口吐人言道:“你不是赶时间吗,还不离去?”   竟然是一道慈祥的女声,不过开口就在赶人。   有了之前的经历,安澜并不诧异大树开口说话,但是却诧异对方怎知自己赶时间,便问道:“前辈怎知晚辈还有事情?”   大树道:“我的根深植于地下,我的树枝直指苍穹,在这颗星球上,又有什么事能瞒得过我?不过,你不要叫我前辈,我姓黄,你就叫我黄婆婆吧。”   安澜顺势改口,叫了一声黄婆婆,然后问道:“黄婆婆,刚才是怎么回事?”   黄婆婆发出一声幽长的叹息,然后说:“那是生命树,种子已经在你的身体里生根发芽,这是你的造化啊,孩子!”   “生命树,”安澜重复了一遍,不是很明白,于是道,“黄婆婆,生命树是什么?”   “呵呵呵呵……生命树是什么?”黄婆婆哈哈大笑,随后才说,“生命树就是生命树啊。”   安澜还是不明白,耐着性子问道:“黄婆婆为何给我生命树的种子?”   她丹田里的生命树,除了大小,长相与面前的大树别无二致,于是便猜想生命树的种子来自于这位自称黄婆婆的树妖。   谁知黄婆婆却说:“孩子,生命树的种子,不是我给你的,是神给你的!神拣选了你,通过我的树干将生命树的种子传递给你,这是你的荣耀啊,老身也是沾了你的福气,才使修为更上一层啊,说起来,老身还要感谢你呢。”   安澜一听,却越来越疑惑,接着问:“可是我丹田的那颗小树,就是您的缩小版,这是怎么回事?”   黄婆婆对安澜说:“孩子,你看见的生命树的样子,只是它显现的一种形象,但形象是什么样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明白生命树的意义。”   “生命树的意义?”安澜彻底晕了,“意义是什么?”   “意义自然需要你自己去探寻,问我又是怎么回事?”说着黄婆婆打了一个哈欠,“婆婆困了,要睡觉了,你也是时候离开了。”   安澜见状,连忙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婆婆可认识白头公?”   黄婆婆笑道:“自然认识,那老头如何了?”   安澜说:“白头公甚好,当时在万妖城中,晚辈生死之际,幸缝他老人家出手,救了晚辈一命,不过他却告诉晚辈,是受老有所托,不知可是因为婆婆的缘故?”   黄婆婆闻言,乐呵呵道:“原来你就是为此事而来,不错,是老身通过地极的树根向那老头传得信,老身知道你满腹疑虑,不过你现在知道多了也没用,还是离去吧,走吧,走吧……”   还不等安澜说话,黄婆婆的声音就越来越小,最后彻底消失。   安澜此行不仅什么也没问出来,肚子里还莫名其妙多了一颗树。她心中虽然疑惑甚多,却也不得不先行离开。   她抬手看了看时间,约定汇合的时间快到了,最后遗憾地看了一眼大树,便急匆匆转身离开。   在她离开后不久,就有一群人冲进了树林,左转右转好像在寻找什么,但却寻不到具体方位。   有人说:“刚才那道神光,明明就是从这里发出的,现在怎么什么都没有?”   又有人说:“你确定你没看错?”   “怎么会看错,”说着问另一个人道,“暧,我们一起看到的,你说是不是?”   “是啊,我也看到了,是这个方向,但是,神光好像消失了。”   “神光可遇而不可求,也不知道是哪位幸运的朋友,遇到了这等万年难得一遇的好事。”   “唉……走吧走吧,我等是没这种福气的。”   众人陆陆续续往外走,有人忽而感叹道:“这人妖两界,要乱了……”   安澜到达约定地点的时候,四只已经到了。当她走近的时候,听他们在议论什么光。   犀见安澜到了,便问道:“安澜,你之前过来的时候,看见神光了吗?”   “神光?什么神光?”安澜疑惑地问,却不由想到了之前那片绿光。 第78章 神光出世,妖神降临   甲莎莎说:“就是一片淡绿色的光,从城后那边传来的,你没看见吗?”   淡绿色,城后?安澜暗道,难道真的是她刚才那道绿光?但是怎么会传出这么远。她想了想,问:“什么是神光?”   天明说:“其实神光只在传说中出现过,但刚才那道绿光落在身上时,我感觉神魂都受到了一次彻底的洗涤,修为也瞬间上升了一个台阶,我想那就是传说中的神光无疑。除了神光,没有任何理由能够解释。”   这时犀凑到安澜眼前问:“安澜你看,我有什么变化吗?”   安澜打量了半响,说:“你的眼睛好像没那么圆润了,还是以前更可爱。”甲莎莎闻言,在一旁笑了出来,提醒道:“你没发现他除了眼睛没那么圆润了以外,头发更白更亮了?”   安澜仔细看了看,发现还真是!以前犀的白色短发总容易毛躁,他又不喜欢梳头,所以一直毛茸茸的,也乱糟糟的,如今却顺滑了许多,还散发着一层温和的荧光,她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感觉与之前很不相同。   见她发现了端倪,甲莎莎又让她看他们四人的变化,安澜一看,这才发现这四只的头发都比之前更加亮丽顺滑。天明,本就是黑发,所以看起来没那么明显,除却犀,火炎和甲莎莎的变化也非常大。   他们一个红色短发,一个金色长发,如今红的像太阳,一个金得比金子的颜色还纯粹自然。这些迹象代表着他们不久前才经历了一次妖力的升华!   这,难道都是那道绿光的功劳?她想着想着就问了出来,结果却听甲莎莎说:“什么绿光,那是神光,不知道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能够引神光出世,这下整个妖界都该惊动了,相信消息很快就会传到白泽星和方相氏星的。”   安澜犹疑道:“他们知道了会怎么样?”   甲莎莎双手一摊,道:“我怎么知道,反正也不关我们的事。”   天明说:“万年来,神光只出现过今日这一次,所以白泽星系的反应还真不好说,还有人界,这事瞒不住的。”   “又关人界什么事?”安澜问道。   天明说:“人妖两界向来面和心不和,而且你别忘了,目前两界还在为争夺能源星开战,已经不能称为面和心不和,而应该是离彻底撕破脸,就差一步,如今九尾狐星却突然出现神光,怎会不引起人类联邦的注意?”   “对对,而且妖界有一则传说,说的是,神光出世,妖神降临!”犀接着说道,“只是自星际时代以来,人妖分界之初,就没有出现过神光,更何况妖神。这两个词一向合并出现,所以这次才会引起这么大的骚动,刚才负责这次护送我们的官方士兵,都被临时调遣了一半回去,据说是大妖希有下达了全球搜捕令,要找出身受神光的妖神转世!”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安澜心中暗自骂道。   什么神光,什么妖神,她明明是人,怎么会是什么妖神?但是这件事她目前也解释不清楚,只能将疑惑暂时憋在心里,另寻良机查实。   这时,火炎说:“所以,我们的出发时间推迟了。”   由于人妖两界的战争,星际航道一直处于关闭状态,他们此行要去约旦星捉妖,走的是官方为他们单独开的一条航道,所以为了安全起见,也为了防止他们乱跑,大妖希有专门派遣了一队五百人组成的士兵队护送他们。   如今,这只队伍却又被叫回去了一半,还剩下二百五。   二百五?   安澜在心中暗自瘪嘴,这是个什么缺德数字?还有,这九尾狐星得多缺当兵的人啊?   最重要的是,这样一来,他们有没有可能怀疑到她的身上?刚才她进出密林之际,身旁不乏有人经过,被看到也极有可能。   不行,得尽快离开这里!   安澜打定主意,转身一看被吓了一跳。好家伙,竟然用星舰护送他们!只见一搜巨大的鲸形星舰坐落在辉煌宽敞的航道出口,身后就是耀眼的白泽星系和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宇宙深空,真正的群星荟萃。   果然官方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不过现在可不是眼红的时候,安澜的视线在守在航道两旁的士兵身上逡巡一圈,然后对四只说:“这全球搜捕令一下,被遣回的士兵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不如我们去跟那五百士兵长商量商量,就剩下的这些人一起去,即刻出发如何?”   一直没怎么做声的火炎立即道:“同意。”他是最讨厌等人的!等众人一致点头后,便一起去找了那领头的五百士兵长,言辞恳切地说明了他们的想法。   五百士兵长,顾名思义便是他手下士兵的人数有五百整。   谁知五百士兵长纠正说他不是五百士兵长,而是五百副士兵长,对于他们的意见,他需要先请示上级,也就是真正的五百士兵长。   这五百来五百去的,差点把众人绕晕,不过他们也明白了,这位副士兵长说了不算,他还需一层一层地向上请示。   在他请示的时间里,安澜瞟了一眼他左肩的肩章。只见圆形黑底的肩章上,绣着一只三尾红狐。   红狐是九尾狐星军队的标志,其中又以尾巴的数量来判断军级地位。一为初,九封顶。这位五百副士兵长肩上的红狐只有三尾,说明职位确实不高,想必他们还有的等,想到此处,安澜心中不免微微焦虑。   但是令安澜没想到的是,指令很快下来了。上级已经将五百士兵长调到了九尾狐星的另一端勘察,令这位副士兵长领队,护送他们去约旦星。   看来神光的事情紧急,那约旦星的妖怪也不遑多让啊!安澜此时反而为此次约旦星之行心生担忧。   既然命令已下,星舰便立即起航,护送他们前往约旦星。   星舰平稳地穿行于宇宙星河中,如一粒小小的尘埃。   安澜从床上起身,披上外套准备出门,然而门一打开,就见四只歪歪斜斜地站在门口等着她,不是靠在门沿边,就是靠在墙壁上,甲莎莎还拿着一个磨甲刀在磨指甲。   安澜挑眉:“……各位这是?”   甲莎莎轻轻地朝指甲吹了一口气,慢悠悠道:“等你啊。”说罢倏地收起磨甲刀,站直身体,一副随时准备出发的架势。   安澜心中无奈一笑,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第79章 套话   见另外三只皆拿相同的眼神看着她,安澜无可奈何地笑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们,不过你们怎么知道我现在要出门的?”说罢还状似回头看了眼房间,开玩笑道,“这里没有监视器吧?”   “本小姐的眼睛就是监视器,”甲莎莎屈起两指虚戳自己的双眼道,“天然无公害,安全又健康!”   这什么跟什么啊?安澜笑着摇了摇头,又听火炎说:“刚才一上星舰,你那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还以为谁不见吗?”   心事重重?安澜笑了笑,坦言道:“好吧,其实你们误会了,我只是想去找那位副士兵长聊聊,你们也要一起去?”   还不待人回答,随着一句走吧,天明已经带头转身朝星舰控制中心方向走去。   众人随之跟上,安澜走在最后,摸了摸自己的脸,她刚才的表情很明显吗?不会吧!   他们顺利地找到了副士兵长。这时副士兵长已经安排好了一切,见他们过来,起身热情地打了个招呼。众人坐下之后,有兼任侍者的低级军官送上咖啡茶点。   他们都穿着统一的暗红色军装,即便弯腰躬身,都能看出其挺直的脊梁,肩章的红狐只有一尾。   安澜见状,干脆以此为话题,问道:“大人,我们所乘的是军舰吧?”   副士兵长为人颇为和气,当下笑着说:“小姐好眼力,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安澜便指出,连侍者都是军官兼任,说明星舰上的防患措施极其严格,非军舰莫属。副士兵长又赞了一句小姐心细如发,不过安澜明白,这些不过都是客气话。   关键是,为何要动用军舰护送他们,而且还专门派遣一只五百人的军队,若是普通的捉妖,这阵仗着实大了些,再一想到对方为此次任务出的天价,一股不安之感在安澜心中油然而生。   安澜迅速朝四只看了一眼,端起桌上的咖啡微啄了一口,实则心思全然不在咖啡上,连这咖啡是个什么味道她都没尝出来,而在放下咖啡杯的瞬间,突然惊讶地说:“对了,你们之前看到那一束绿光了吗?”   她特别强调了“一束”二字,随即看向离她最近的甲莎莎。   甲莎莎反应极快,立即接口道:“那是万年难得一见的神光,神光现世,必包揽万物,试问九尾狐星上有谁还没看见呢,只怕整个白泽星系都惊动了吧?”   安澜笑听着甲莎莎说完,将视线移到天明身上,天明瞬间领会了安澜的意思,立即颇为惊讶地问安澜:“你刚才说的是一束?”   安澜笑容不变,从善如流:“对呀,你们看见的难道不是吗?”   犀接过话头迅速地说:“不是啊,我们看见的是一片,颜色淡淡的。”他们刚才的位置在九尾狐星的星舰基地,确实离那片密林很远,所以所受的影响很小,实则那绿光传播到的时候,已经呈现淡绿色,接近白色了。   颜色越浓郁的地方,神光普照的力量越强。当时星舰基地的所有人都在为此遗憾非常,要是他们离星球中心近一点,就好了。   特别是这位副士兵长,当时恨不得是他自己代替那位五百士兵长去执行命令,万一神光再现,那多吃亏,然而军令如山,他再怎么想,也只能执行命令。如今被安澜的话一刺激,又回想起了当时被神光照在身上,经脉舒畅,五感顿通的奇妙感受,不由自主地将眼神聚焦在安澜身上。   那一点神光的余韵都如此厉害,更别说身处神光中心的幸运儿了。   安澜刻意瞟了一眼副士兵长,又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重新对四只说:“可能是因为我晚到的缘故,所以离神光的发源地比较近,因此看到的是一束颜色翠绿的光芒。”   “翠绿色?!”四只异口同声地问道,又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看着安澜,他们这次的反应皆为自然,却不是为了配合安澜了。   然而安澜见状,却以为四只意会了她的意思,心中暗笑,脸上却露出一副极其神往的表情,像在回味之前的经历,随后刻意悄悄看了副士兵长一眼,对上他的眼神后倏地收回来,做出一副犹疑地模样对四只说:“想必兵长大人还有事情要忙,我们还是不打扰了,回去再说吧。”   四只早已回神,闻言连连点头,直说有道理有道理,而那副士兵长却顿时急红了眼,生怕错漏了一个天大的机缘,连忙说不打扰不打扰,还让士兵进来换上新鲜茶水,客气至极地将他们留在原处。   众人复又坐下,副士兵长笑呵呵地问安澜:“小姐是在哪里见到的神光,可否告知?”   那副士兵长已经做好了打游击战的准备,还在心中准备了诸多好处准备利诱,安澜却没有跟他绕弯子,反而直言相告道,指出了城后密林的位置。   副士兵长闻言微微一惊,眼前一亮,看安澜的眼神瞬间起了变化。他实在没想到对方会如此干脆地直言相告,心中好感顿生。安澜所指出的方位,与刚才神光最密集的方位相当一致,但这并不是他愿意相信的原因。   在此之前他百思冥想,排除了神光方位附近的好几处地址,都对神光的准确出处推测不准确。传闻中,神光若是不想让人找到,便永远不会有人找到。然而,经过安澜一点,他顿时明了,就是那处没错!   这种肯定的感觉,他说不清道不明,但他知道就是那里,那处密林!所以,他看安澜的眼神才会发生变化,欣赏中甚至夹杂着一种隐秘的尊崇,连他自己都没发现。   安澜见对方眼神一时间复杂难言,便知道计划已经成功一半。   之前这位副士兵长虽然笑呵呵的模样,实则眼神中的警惕性非常高,客气只不过是他的伪装。   如今却不一样了。   这时她才说:“我当时的位置虽然离得极近,但也不免被神光迷了双眼,所以只知道神光是从那片密林中发出,具体在密林中何处,我实在不知。”   这也不是她不愿意说,相反,她极其愿意说出来,但这样一来不就暴露了她当时就在神光的发源地?而且这也会为黄婆婆带去麻烦。   如今她只告诉对方在密林中,既不算骗对方,也不算占人家便宜,他若找得到,那便是他的机缘,毕竟,她还需要从对方口中打探约旦星的情况,就算等价交换吧。   谁知副士兵长听她这样说,却连连摆手说:“足够了,足够了,小姐愿意告诉在下到这个份上,在下并不敢奢求更多,小姐有什么想问的,请直言,在下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的态度未免转变太大,让五人始料不及。   这人,突然想通了? 第80章 妖生灯燃,妖死灯灭   安澜原本见此人是个笑面虎,心想要让此人卸下防备还需费一番功夫,不过她一贯不喜欢奸诈伎俩,所以即便拐了个弯才引入正题,也做到了以诚相待,她都想好了,若以诚待人不管用,那便不得不做另一番思量了。   却没想到这位副士兵长不仅放下了戒心,言词间还颇为恭敬,哪里还见之前的奸诈模样?   当然,这仅限于对安澜的态度,不过安澜自己却不曾深想,只暗道这神光果然管用,当下便问道:“请大人将约旦星的实情告知我等,好让我等做周全准备,不至于命丧异星。”   副士兵长闻言,深深地看了安澜一眼,意味深长地说:“我见小姐不是短命之人,切莫如此说,至于那约旦星的具体情况,各位请听我慢慢道来。”   重点终于来了,安澜五人不由屏气凝神,静静地倾听,最后总结出来一个重点,那就是约旦星上并没有妖兽作祟,而是闹鬼!   “闹鬼!”甲莎莎闻言,眼睛一瞪,倏地跳将起身问道,“怎么会是闹鬼!之前明明说好的是捉妖!”   安澜见副士兵长貌似还有话说,伸手将甲莎莎拉着重新坐下,让她稍安勿躁,听副士兵长说完。   甲莎莎谁都不服,只服安澜这颗药,当下竟真的压下心中的毛躁和恐惧,安静地坐了下来,只是看着副士兵长的眼睛,怒火冲天。   副士兵长见状眼神便不往她那边撇,却又见另外三人也是一副双眼冒火的模样,顿时哑然,干脆看着安澜说:“那约旦星的情况确实诡异复杂,据我所知,三十年前九尾狐星接手约旦星的时候,那里就已经没有任何生命存在的迹象,这几年更是阴风阵阵,与幽冥无异。”   说到这里,他不免叹了一口气,接着说:“以前还有军队驻守,但这短短三十年间,折了无数人在上头,再加上九尾狐星情况特殊,十年前希有大人就下令军队撤出约旦星,让此星自生自灭,反正那约旦星距离我们九尾狐星也远得很,也不担心那上面的东西对我们有所影响。”   他口中所说的情况特殊,其实指的就是上古大妖无羁的沉睡。   无羁是九尾狐星的脊梁,他这一睡,九尾狐星比起另外两个妖界主要星球白泽星和方相氏星来说,就势弱了许多,星球上的居民不免要受些委屈。   这时天明问:“既然都不管了,那这次又让我们去做什么?”这也是大家的疑问。   副士兵长说:“即便军队退出了约旦星,但那里毕竟被纳入了九尾狐星的势力范围,所以附近的空间站每隔一段时间还是会派军队去探察一番,在上一次探察中,军队发现有雇佣兵出现在约旦星上,于是报告上级,上级得知后,就下令让空间站派遣一队守兵前去打探,结果一个都没回来,并且他们的妖灯全灭了。”   说到此处,副士兵长如感同身受一般,露出了悲痛的神情,想必在心中为牺牲的士兵哀悼。   “妖灯全灭,”犀喃喃道,“那岂不是都死了。”   人界有一句话,人死如灯灭,而妖界亦有一句话,妖生灯燃,妖死灯灭,其实都是一个意思。   不过,妖界的这句俗话却并不仅仅是个比喻。   妖界有一传统盛行于军中。在出征前用舌尖血点燃一盏妖灯,若妖灯不灭,代表此妖还存活世间,战后的搜救队便能根据妖灯的指示找到它的主人;相反,若妖灯泯灭,则代表此妖再无生机。   至于此妖肉身成灰,还是魂飞魄散,那就要看自己的命了。   安澜问道:“是雇佣兵做的?”   副士兵长却摇头说:“那些妖灯在彻底泯灭之前,其上出现了一层黑色尸气,还伴随着一阵鬼泣之声,据汇报情况的军官所言,这是一种极其厉害的鬼气,所以断言不是雇佣兵所为。”   听到这里,甲莎莎忍不住说:“那找我们去干什么,我们只会捉妖,不会捉鬼!快掉头,送我们回去!”   副士兵长见她激动非常,解释道:“恕我无能为力,这艘军舰起航落地都只受上级指示,我权利不及啊。”   甲莎莎一听,顿时急红了眼,正要发怒,却被火炎拦了下来,只听他难得温言细语地说:“你别怕,不是还有我们在嘛。”   甲莎莎闻言,不觉老脸一红,虽然气哼哼的,但也不做声了。   这时犀也颇为激动地说:“莎莎说得不错,我们只会捉妖,没有捉过鬼啊,让我们去能起什么作用呢,难道让我们去送死吗?”   安澜看了二人一眼,嘴唇微微动了动,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而看向副士兵长问出了相同的问题。   谁知副士兵长看了眼颇为激愤的甲莎莎,犹犹豫豫地说:“这,就要问无支祁老板了。”   什么?!甲莎莎转眼怒瞪。   原来自从甲莎莎从万妖城中安然回来,无支祁逢人便说自己的女儿如何如何厉害,如何如何优秀,在一次官商两界的联合商会上,引起了代理星主大妖希有的注意。   希有当时正在为约旦星上的事情烦心,听见无支祁跟众人夸夸其谈,就快将自己的女儿吹到天上去了,觉得有趣便顺口问了问,这一问,就问出了门道来。   随后,无支祁就帮他们接下了此时约旦星的任务,连那每人两亿,五人十个亿的天价,也是他跟希有谈下来的。   他本是好意,却不想中了那希有的计!   事情谈妥之后才想起来打探约旦星的情况,然知道了也无用,安澜五人那时已经跟官方签好了合同,违约金为五人总价的百倍!   无支祁顿时暗骂希有老妖老奸巨猾,却也想不出办法。此事全是他醉后没把住牙关所至,所以也不敢告诉女儿,免得被嫌弃,反正当时已成定局。   而那希有正苦于没人愿意上约旦星,如今有人送上门来,哪有不应的道理,于是才会有后续的事情。   众人听罢,无不气得鼻子冒烟。   甲莎莎更是砰地一拍桌子站起来道:“怪不得那老头前几天一直避着我,原来是做贼心虚!”深感被自己亲爹坑死了的甲莎莎,接受到了众人怜悯的目光。   然而,这一切都是副士兵长所言,其实其中有很多说不通的地方,但安澜此时却无暇细想,实际情况如何,只能以后有机会再问清楚,当务之急是尽可能地弄清楚约旦星的具体情况。   如今看来,他们这一趟已经在所难免。   安澜问副士兵长道:“大人可知约旦星上到底是何方鬼怪作祟?” 第81章 天明的异常   那副士兵长摇头道:“这个我就确实不知道了,不过据我所知,就连上头的也不一定清楚,听说小姐能够判别妖怪的习性弱点,说不定上去查看一番就能知道了。”   “这你也知道?”犀惊讶地问。   副兵长没有回答,但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甲莎莎,众人恍然大悟,估计又是她爹无支祁大嘴巴说出去的。而甲莎莎似乎已经习以为常,除了白眼快翻上了天,无多余表情。   妖怪妖怪,无非妖、精、鬼、怪,而妖怪二字是对这四类的总称。   对于安澜来说,鬼和妖一样,都是世间异物,无甚稀奇,只是她注意到甲莎莎的手在微微抖动,而另外三只也都是一副凝重忧虑的神情,便想着安慰一番,于是对四只说:“其实我们之前已经有过对付鬼的经验了,你们也不用太过担忧。”   接着就见四只连带那位副兵长都看过来,安澜继续说:“你们忘了万妖之坟的罗刹鸟了吗?”   话落,只听犀“厮”了一声,说道:“安澜,你是说,那罗刹鸟是鬼鸟?!”   安澜点头嗯了一声,解释道:“你忘了我当时跟你们说的话了吗,罗刹鸟乃坟地之中的阴气和怨气常年累积而生,简单来说,那阴郁之气指的就是积尸之气。”   甲莎莎呐呐道:“幸好你当时没说。”她一副后怕的表情。   安澜却道:“我说了呀。”   四只:“你哪里说了?”   安澜不可置信地笑道:“我以为我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结果你们根本没听懂。”他们难道看不到那群罗刹鸟是从坟墓里跑出来的?   然而四只闻言却齐齐摇头。安澜见状只能认命,深吸了一口气。   一时间,大家都似乎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片刻后,火炎缓缓说道:“这样说来,我们确实已经跟鬼交过手了,再说那日万妖坟地被我们掀开的时候,里面枯骨成堆,数不胜数,不也平常,有什么可怕的?”   他虽面对众人说的,却时不时瞟一眼甲莎莎,而这番不自在恰好落入了安澜眼中,她不由在心中暗笑,当下明知杜明,他的目的是想安慰甲莎莎。   但是甲莎莎似乎在沉浸在恐惧的余韵中,根本没注意到他在说什么,安澜见状又不仅在心里摇头,这傻大姐哟。   大家对于约旦星的情况,已经打探得差不多,再多,这位副士兵长估计也说不出来了,便各自回到房间,养精蓄锐。   安澜躺在床上,闭目养神,抚摸着套在右手中指的储物戒,感知到里面的物件,这才叹了口气。   幸好她出发前她争取了三日时间,准备还算充足,料想这次任务,应该无碍吧?想到这里,她还是不免心中不安,但反过来一想,事情已经这样了,没有走回头路的道理,再说这也不是她的风格,更不是他们小队的风格,   别看刚才大家伙闹得凶横,特别是甲莎莎吵着闹着要让星舰转航回去,其实他们都心知肚明,若真是到了要转航的时候,她也是不甘心的,之前不过是为了掩饰心中的不安,故作虚张声势罢了。   想到这里,安澜的嘴角不自觉勾起了一抹浅笑,这些人啊,怎么这么可爱,随后忽略了心里微弱的焦虑感,转身睡了过去。   五日后,星舰达到了离约旦星最近的空间站,他们要在这里下星舰,然后换乘飞行器去约旦星。   站在空间站的玻璃栈道中,了望一望无际的浩瀚星河,安澜心中顿生豪迈之感。这是她醒来之后第一次出九尾狐星,虽然是为了做任务,却还有心情看看沿途的风景,顺理成章地为眼前所见震撼不已。   宇宙之大,星汉璀璨,她小小一身,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的视线从更遥远的星系中收回,聚焦于眼前的白泽星系,突然,一颗一半褐色一半黄色的星球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副士兵长站在她身旁说:“那就是约旦星,你看见的那片黄色,就是已经沙化的区域,但你肯定想不到,那片区域在一百多年前,还是一片汪洋大海。”他的语气含着无限唏嘘和感慨。   安澜转眼看着副士兵长问道:“大人对约旦星感情很深?”   副士兵长露出回忆的神情说:“我以前在那里当过兵。以前的约旦星终年阳光普照,四季都开满鲜花,长满绿草,沙滩的细沙如丝绸般柔软,就连海水也是有温度的。”   他脸上的表情如痴如醉,仿佛陷入了过往美好的回忆中,转而又深深地叹息一声,语调也忽然变得低沉,叹道:“只可惜当年的美景,再也看不见了。”   原来如此,安澜心想,怪不得他对约旦星的事如此关心。这时,却听犀在问天明怎么了,安澜转头看去,只见天明的表情前所未有的……怎么说呢,游离?   天明的异常来得快,去得也快。   众人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只说自己突然头疼,休息一下就好了。四人见他确实无恙,便只当他是劳累过度。犀开玩笑说,天明就是想太多,思虑过甚才会头疼。   这时,恰巧负责接待他们的军官过来通知他们,飞行器已经准备好了,问他们什么时候启程。   安澜听后担忧地看了天明一眼,准备说先修整一日,却被天明抢先道:“即刻启程。”   安澜闻言,便将话吞回去,只是对天明的状态还是有些担心,但又见他已经恢复如常,只是临行前又看了一眼约旦星的方向,游离中带着复杂。   到了这里,副士兵长已经不能同行,不过临行前,安澜加了他的通讯,以防万一,方便联系。   五驾黑色的战斗型飞行器同时起飞,如离弦的箭般,朝着那片半黄半褐的星球飞去。   飞行器降落,舱门打开,安澜从机舱中出来的时候,面对的就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黄色沙漠。   沙漠上或竖或斜地倒插着数架船只,都是体积巨大的游艇,这些游艇的大半截身体被埋在黄沙之下,剩下的部分经过黄沙多年的无情摩擦,早已锈迹斑驳。   一眼望去,此处竟有几分远古蛮荒时期的风格,而这些船体的残肢,就像一架架巨龙枯骨,点缀着这片荒凉寂静的沙漠。   天明蹲下抓了一把黄沙,又任由黄沙从指间滑落,埋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这时火炎问道:“我们为什么要降落在这里?”他这话是在问天明。其实按照他们的原计划,应该降落在那片褐色区域,然而天明突然在光环中发消息,说他想先去沙漠看看,于是大家就毫不犹豫改变了定位。   这时天明说:“我看到这里的第一眼,就感觉很熟悉,但是这个地方在我的记忆中并不存在,很奇怪的感觉。” 第82章 雷鬼出没   然而,天明想了半响也没有结果,便不再做无用功,跟大家商量,决定返回飞行器,按原定计划往星球的另一半驶去。   他们起飞的时候,天色已经暗淡下来,飞行器行驶了没一会,天空就完全变了个颜色,由之前的极亮转为极黑。   外面开始刮风,五架飞行器的夜视灯打在黑黢黢的天空中,照亮了极夜的黑。   突然,天空雷声大作,打破了夜的寂静,竟是要下雨的前罩!   甲莎莎自从天黑下来开始心里就开始毛毛乎乎地不安,蓦然一听见这突兀而至的雷霆之声,吓了一跳,当下便在群里呵斥不已:“这鬼地方不是闹干旱吗,怎么突然打雷下雨了?!”   火炎在群聊中纠正道:“现在只打雷,没下雨。”   火炎说得没错,此刻他们的飞行器行驶在半空中,可能由于离得天空更近的缘故,只觉得那雷声有醍醐灌顶之效。   深蓝色的闪电,出现得猝不及防,将夜空劈成两瓣,阵势之大,竟是他们以往从来没见过的。   安澜只觉得耳边都是响雷的轰鸣声,闪电的滋滋声,这到底是什么雷什么电,她明明身处飞行器之中,却感觉暴露于雷电之中,有无所遁形之感,她心中觉得奇怪,便在群聊中提醒了一声,不料话还没说完,无意间抬眼却看见飞行器的挡风玻璃上趴着什么东西,定睛一看,一声惊惧的尖叫传进了群聊中。   四只听见这声惊叫,心中同时“咯噔”一声,纷纷在群里问她,发生了何事。   然而,半响都没听见任何动静。   奇怪的是,地图上明明显示安澜的飞行器行驶正常,并且还在往设定的地点航行,但是,任凭他们在群里如何呼叫,安澜却一声不吭。   犀早已沉不住气,驾驶飞行器靠近了安澜,但由于飞行器之间的安全航距,他仍然看不清安澜飞行器中的情况,只能在群聊里极力呼喊。   这时,通讯突然恢复了正常,安澜的声音传了出来,语气平淡稳定,声音细细地,说了一声没事。   然而怎么可能没事?   刚才接近半分钟的空隙她都没有出声,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情况。   甲莎莎忍不住问了出来:“安澜,你到底怎么了,跟我们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另外三只闻言,纷纷附和,犀更是催促她道:“安澜,刚才到底发生了何事,你别让我们担心。”   其实安澜并不是刻意有所隐瞒,而是害怕他们害怕,才不说,刚才那几乎停滞的半分钟,接近二十五秒她在平复被吓得快跳出来的心脏,剩下五秒就是在考虑说与不说的问题。刚才那突然出现的东西,虽然不会害人,但却足够骇人。   她想了想,道:“你们确定要听?有些事其实不知道为好。”   但人的劣根性就是,你越不说,他越想知道,妖怪,也不例外。   所以,安澜的话刚说完,火炎就第一个冒出了头:“快说快说,啰里啰嗦的。”   甲莎莎也跟着道:“安澜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   天明沉稳的声音也随之传出:“安澜,有什么事说出来大家商量。”   犀:“是啊是啊!”   随后,四只便听见群聊中传出一道无奈的叹气声,随后便听到:“我刚才看见鬼了。”   话落,群聊中一片死寂。   现在,情况完全反了过来,之前是她不说话,现如今,是他们不说话。   安澜见状,说道:“看吧,我本来不想说的,是你们非要我说。”她早就看明白了,他们五人中,最怕鬼的是甲莎莎,其次是犀,最后是火炎,而天明一到这里,便神情恍惚,安澜心想,可能也是怕鬼的缘故,所以她之前才考虑说与不说的问题。   她看见的那鬼,虽然神情凶恶,极尽丑态,却不杀人害人,她刚才即使被那鬼的面容惊吓出声,却考虑到这诸多因素,还是不想告诉他们,免得大家还没到达目的地,就已经松了气势。   果然如她所料,四只听见了之后,不约而同静默了半响,随后甲莎莎才颤颤巍巍地说:“你确定是鬼,我们在半空中怎么会有鬼?”   安澜闻言安慰道:“莎莎你别害怕,这鬼就是长得丑,有点吓人,除此之外不会伤人,而且这种鬼一般一次只会出现一个,料想之后不会再出现。”   “这样啊,”甲莎莎顿时松了口气,道,“不出现了就好,可吓死我了。”   “啊啊啊啊啊啊!这是什么鬼东西啊啊啊啊啊啊啊?!”然而,又一声惊叫声从通讯中传出,响彻五驾飞行器。   众人听了,心中皆咯噔了一声,是犀的声音。   安澜迅速解开安全带,起身走到侧窗的位置,扒着玻璃看去,只见一蓝皮怪物趴在犀的飞行器驾驶舱的挡风玻璃上,脸正对着犀的方向,赫然就是刚才吓得她惊叫的东西。   不,不是东西,是鬼。   从安澜的角度看去,只能看见蓝皮怪物的侧面,和它像钟一样鼓起的背部,在加上夜色深沉,根本看不清那怪物脸部表情,不过听犀的反应,也知道这蓝皮怪物不那么好看。   安澜当即举起手腕,大喊了一声,让犀稳住,不要怕,更不要攻击,这怪物一会就会自行离开。果不其然,只见蓝皮怪往上一跳,倏地消失在挡风玻璃前,不过它到底去了哪里,却不得而知。   好半天,犀才镇静下来,牙齿打颤,声音微弱:“这到底,是什么?”显然是被吓坏了。   安澜心想,他们也算倒霉,还没到目的地就遇到这鬼东西。   这东西虽说武力值不高,但颜值的杀伤力极大,一般人看了一眼,能做好几天的噩梦。他们初到此地,什么都还没做,就先被吓破了胆,不是倒霉是什么?   人最害怕的是未知的,如果未知变成已知,便没那么可怕了,再加上那蓝皮鬼再次出现,情况已经脱离了她最初的判断,她感到事情已经在往她不能预料的方向发展,这种情况下,也不能管他们害怕不害怕了,道:“如果我所料不错,刚才出现的蓝皮怪,就是雷鬼。”   甲莎莎惊呼:“雷鬼?!这是什么鬼?雷变的?”   安澜解释说:“不,雷鬼的来源我也解释不清楚,不过,雷鬼时长伴随雷雨而来,再伴随雷雨而去,来无影去无踪,且长相丑陋吓人,刚才吓犀的那一只,应该跟我之前所见的是同一个。”   犀感叹道:“这确实是我有生以来见过最吓人的鬼怪。”   火炎问道:“这么说来,这雷鬼只有一只?”   “目前看来是。”安澜道,然而,她很快就被光速打脸,不仅如此,她之前的判断会被现实全部推翻! 第83章 群鬼夜行   刚才前后脚惊吓到安澜跟犀的蓝皮怪,浑身蓝色皮肤,却长了一头赤色头发,身高两丈有余,头长四眼,背像鼓钟,手脚如兽爪,嘴似鹰喙,嘴角还不停滴着闪电般蓝紫色的黏液,还不用动用鼻子闻,就能看出那黏液必定腥臭无比。   幸好他们身处飞行器中,不然定会被那雷鬼的唾液熏得晕过去。   安澜将自己所见详细描绘出来,却听犀说:“不对呀,我看见了怎么不止四只眼?”   安澜一听,心跳骤然快了两分,脱口而出道:“什么?!你确定?”   群聊中静默了半响,才听犀说:“我确定。”   安澜缓缓坐了下来,道:“那就,坏了。”   甲莎莎刚刚落下去不久的心又被提了起来,问道:“什么、什么坏了?”   然而还不等安澜解释,众人就听见天空雷声大作,竟比他们之前所听见了雷声响亮百倍不止,飞行器材质即使隔音效果良好,五人身处其中,也不由伸手捂住了双耳,连身体都在随着飞行器共振。   安澜庆幸,幸好她坐下的时候条件发射地扣好了安全带,不然非得被震得飞起来不可。   可见,这雷声有多大!若是普通人,只怕已经七窍流血而死了!   “这、这、这……这是……怎……么了?”犀断断续续的声音传出来,安澜忍受着头部的剧痛,勉强睁开眼睛看向窗外,这一看,不由瞳孔剧震!   响雷伴随着已经蓝黑的闪电,在飞行器前呼啸而过,伴随雷电而来的是无数只长相异常丑陋的雷鬼。   竟然,群鬼出动了!   它们有的蓝皮,有的黑皮,还有的红皮,还有橙皮,简直将赤橙黄绿青蓝紫都包含了个遍;有的四眼,有的六眼,还有八眼的,有的没有眼睛;有的长着肉翅,有的没有;有的长着豹尾,有的披着虎皮,形象各异,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丑。   在雷响电鸣的同时,鬼群从天而降,诡异蓝黑的闪电就像它们的通天梯,带着它们贯穿天地,雷鸣就像天兵天将,为它们坚实的后盾。   此时,群鬼的身体悬吊在半空中,密密麻麻数不清,浑身闪烁着闪电的余光,正对着五驾飞行器的方向,而五人的飞行器正在朝着它们行去。   安澜当机立断,让大家改变定位,接着飞行器便同时拐弯,往右边改道。但是,原本在安澜口中不会攻击人的雷鬼,竟然直直朝他们改变的航道追来,口中五颜六色的黏液从嘴边缓缓流下,像是在对着五人流口水。   这时只有火炎才有心情调侃安澜,听他道:“安澜,你不是说这些鬼不会攻击我们吗?”   安澜面无表情地说:“我错了,看来这约旦星的不仅地方不同寻常,连这里生的鬼也不同寻常。”   犀道:“可能变异了?”   安澜回想之前看见的那群凶神恶煞的雷鬼,说:“可能不是变异了,而是这地方的鬼气不同寻常。”她连用了三个不同寻常来形容这个地方,四只注意到了她的话语愈来愈慎重。   这时甲莎莎说:“这群鬼东西离我们越来越近了,怎么办?”她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往日的镇静,当然,如果忽略其中细微的颤音的话,不过,想必她已经接受了现实情况,骨子里越挫越勇的脾性逐渐开始占据上风。   安澜闻言,微微一笑,说:“同志们,我们可能要提前降落了。”他们在天空中的速度是比不上雷鬼的,只有着陆,到陆地上才能抢占先机。   他们遇到雷鬼的时候,其实就已经到了黄色和褐色的分界线处,到群鬼出现的时候,其实已经深入褐色区域的腹地,然而,他们向右改变了航道,却又让他们远离了腹地,也远离了原本设置的降落点。   然而生活就是这样,永远存在不可知的变数,现在被群鬼追着索命,他们也没时间感叹倒霉,只能直接开始降落。   顿时五驾飞行器毫无前兆地向下俯冲,竟像一条垂直的线,往下一划,随后发出“嘭”的一声闷响,着陆了。   飞行器速度极快,角度也刁钻,不免让飞行器中的五人神魂一荡,安澜甩了甩头,将脑震荡的感觉甩出去,旋即开了舱门,一跃而出。   然而他们并没有休息的时间,手一挥,收了飞行器,然后就马不停蹄地往前狂奔。   这时群鬼也已经着陆,在身后挥舞着兽爪追赶不休,但速度肉眼可见慢了下来,却也始终跟他们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这群雷鬼长得五颜六色的,跑在这片褐色的土地上,为单调的大地增添了几分颜色,却也因为电闪雷鸣的暗夜的缘故,显得诡异不祥,连传说中的百鬼夜行,恐怕也不遑多让。   犀一边跑一边说:“我们总不能一直这么跑下去吧,这些鬼要追我们到什么时候?”   安澜道:“你们发现没有,电闪雷鸣这么久了,却滴雨未下。”   雷声还在轰鸣,像是在为身后的群鬼助威,但奇怪的是一直只打雷不下雨,按理说,这雷电出现都这么久了,雨也该下了。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这正是约旦星的奇异之处。   这颗星球干旱多年,一半成了沙漠,一半成了枯土,极少有雨水降落,而这种只打雷不下雨的场面其实经常出现,然而却从没有过这么大的阵仗,像这样一群雷鬼出现的几率更是小之又小,而他们就是有这么倒霉,遇到了这千年难得一遇的状况。   安澜担忧地说:“雷鬼伴随雷雨来去,雨水不来,这些雷鬼能不能离开,我可就拿不准了。”   “什么?!”甲莎莎忍不住了,说,“你是说,这些鬼不走了,一直在这里?”   火炎道:“那岂不是只能战了?”   犀当即祭出了三叉戟横握在手中,喊道:“战就战吧,有什么好怕的?”   甲莎莎亦大喊道:“可是我看见这些鬼就恶心!”   火炎对她说:“你甩它一棒子就不恶心了,只会觉得痛快!”   犀说:“既然是伴随雷雨而来,它们出现的时候也没有雨水,那离开的时候想必也用不着劳什子雨水了,有雷电就行。”   却听天明说:“有雨水,它们来的时候有雨水!”   四人闻言皆不可置信地看去,不可能啊,他们刚才在半空中,分明连玻璃窗都没打湿一下,水从哪儿来的,却听天明继续道:“我感应到了,不过那些雨水极少,还没落下来就已经蒸发了。” 第84章 传染的电   原来如此,约旦星干旱,温度极高,因为他们根本没感受到有雨水降落,除了天明以外。但是这样一来,下一次雨水什么时候来就说不准了,没有雷雨相伴,这些雷鬼是想离开都离开不的,再说,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它们估计也不想离开吧?   再说,即便来了,在半空中蒸发了也没用啊!那些雷鬼倒是能感应雷雨什么时候到,但如此一来,主动权就掌握在了它们手上,这对五人来说,无疑是致命的。   这时犀说:“这些鬼到底为什么追我们啊,我们也没得罪他们吧?!”   天明说:“世间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这句话让众人呐呐不语,安澜却感觉到天明今天与往常有点不一样,若说具体哪里不一样,她却说不准,也许只是说话语气上有些微差别,并不能定论,但她就是感觉到了,当下不免若有所思地看了天明一眼,却没有心思去细究他的异常。   身后还有鬼在追,要是被追上,他们不死也会被剥下一层皮,一直跑确实不是办法。   她一边自责自己判断失误,险些让大家陷入危险之中,一边又暗道他们一群人命苦,尽遇到这种倒霉事,作为一个既相信上帝相信耶稣基督也相信科学的现代友好青年,她不得不开始怀疑,他们是不是该驱驱邪了?   想到这里,她不禁猛然甩头,她就是驱邪的,还要去找谁驱邪去?!倒霉事情遇多了,竟然开始胡思乱想了?糊涂!糊涂!   四只还在叽叽呱呱地说话,就算是逃命途中也还不忘相互调侃逗乐子,后面是群鬼发出的鬼泣声,前方是他们的吵闹声,安澜真不知道是否应该竖起大拇指,夸他们心态好。   突然,火炎眼睛一亮,对天明说:“天明,你是不会聚水吗,能不能下雨试试?”   安澜闻言亦眼前一亮,转头看向天明,满脸都是期望,听天明犹豫道:“我从来没有试过。”   众人闻言略微失望,安澜眼珠转了两圈,眼中精光一闪,道:“没有试过,不代表不行,你要不试一下?”她话里话外都是引诱,让另外三只复又看了回来。   天明抵不住大家伙炙热的目光,眼神突然变得坚毅,只见他转头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群鬼,然后忽然停下了逃亡的脚步。   四人也随之停下,安澜在距离他们五百米的地方祭出了一层防护罩,若当群鬼到达那个位置时,天明没有成功,他们就必须放弃,继续逃亡。   无需多说,天明便明白了安澜的意思,当即双手撑向天空。   安澜等人只见他手指骨节绷紧,后牙帮子咬的凸起,双目怒瞪,脖子青筋直露,很是吃力的样子,并且越来越吃力,然而,天上依旧滴雨未下,而身后的群鬼距离他们越来越近。   四人都紧张非常,甲莎莎额头冒起冷汗,却伸手抹去,一言不发,一会看一眼天明,一会又看一眼群鬼的方向,手中紧紧握着金刚棒。   很快,雷鬼追至防护罩前,锋利的兽爪开始撕扯防护罩,安澜极力支撑,连气都不敢大喘一口,一时间竟跟天明的状态差不多。   而甲莎莎、火炎和犀三人早已拿着武器站在二人身前,一副随时准备开战的架势。   安澜感觉防护罩被全方面撕扯着,不是感觉这里薄弱了,就是感觉那边要破了,她全副心神都在防护罩上,像拿着针线似的对防护罩修修补补,额头的汗越来越多,如小河般往下流淌。   突然,一滴汗水滴入了左眼,让她眼睛刺疼,不由闭了闭双眼,然而,就在这一瞬间,防护罩被戳破一个大洞,她尚来不及反应,群鬼便将破口处撕拉得更大,随后破口而出。   如此,他们大势已去,安澜转身去叫天明,让他快走,却见他一直看着黑暗的夜空,微不可查地摇头。   这是,有希望降雨?   安澜心中一喜,转头又看向群鬼来袭的方向,群鬼距离他们已经不到百米,过来只是一瞬间的事,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她大喊着让三人先走,伸手就想去拉天明,却见天明突然双臂一撑,口中发出一声爆呵,顿时,雷电伴随着暴雨而下。   雨水重重地砸在他们身上,他们却不感觉到疼,惊喜异常地看着天明。   火炎惊讶道:“咦,这些雷鬼怎么还在?”   众人转眼一看,电光火石间,安澜眼睛一睁,说:“天明,雨要对着雷鬼下,不是对着我们自己!”   这时,群鬼已至。   五人连连后退,已经开始跟这群雷鬼打了起来。群鬼如有千军万马般汹涌地朝前,瞬间就将五人围得密不透风。   从外面看,只看见密密麻麻的鬼群中开了五个不大不小的洞,时不时洞中就有五颜六色的雷鬼被掀翻出来,发出嗷嗷痛呼。   安澜发力喊道:“我们快向天明围拢过去,为他争取时间。”   四人一边暴打,一边朝天明方向靠拢。刚才群鬼冲过来的时候,已经有部分雷鬼因为淋到了雨,被心不甘情不愿地送上了天,然而因为鬼群太多,天明被迫不得不停手对付,于是雨便停了。   所以,留下来的鬼群,其实数量还是相当庞大。   四人艰难地往天明方向移动,天明也在向四人靠拢,然而群鬼累积而成的鬼墙太厚,他们移动的速度异常缓慢,这样下去,不免会有人因为力竭被群鬼吞噬。   安澜见状心中发狠,只见她双手一前一后伸直,便祭出了两个防护罩,一个将围攻她的群鬼逼退,一个试图打通一个通道。   刚才她祭出防护罩阻止雷鬼群的时候,只感觉手心微麻,还以为是力量损耗过度的缘故,如今她却明确感知到,防护罩上有一层电流在滋生,手心麻麻的感觉就是自此而来。   这电流,是从她手中发出的。   究竟为何,现在不是探究的时候,不过她却看见防护罩周围的鬼群露出了骇人之情。   当然,群鬼的表情本就凶恶丑陋,这骇然的神情跟凶恶的神情其实差不多,安澜主要是从他们的情绪上察觉而出。   扑在最前方的群鬼纷纷摊平手掌往后退,却因为身后的鬼太多,所以退不走,不但退不走,反而又被弹了回来,扑在防护罩上。   安澜却感觉防护罩上的电流感越来越强,她观察这群雷鬼的反应,突然试探性地握了握手掌,就见群鬼的身体突然开始剧烈抽搐,并且一个传染一个,迅速向外传播开去!   这,跟得了传染病似的。 第85章 流血的木板   安澜尝到了甜头,却不敢过于激进,趁此机会打开了通道,成功去到天明身边。   天明看着忽然而至的安澜,惊讶地问:“这么快?”   安澜得意地扬了扬手,说了一句看我的,便故技重施,倏地甩出一个带电的防护罩,将天明周边的群鬼电的鬼畜乱动。   天明见状,眼中惊叹之色闪过,随即便伸手往天上一送,再咬牙双手往前一挥,随即便又听见了暴雨之声。   这次,雨水精准地落在群鬼的身上,顷刻间,如沙粒般的群鬼便被雷雨带上了天空,然后在半空中消失不见。   甲莎莎三人还在挥舞着武器,突然猝不及防地停了下来,看看天,再看看天明,这么快?   安澜心里侥幸自己的判断没有完全错误,至少这雷鬼往来的通道她还是说对了的,不然岂不是将五人都送进了幽冥深渊。   她暗暗叹气,转而惊喜地看着天明说:“恭喜你。”   天明此时虽然心有余悸,却很快被愉悦取代,感激地看着安澜,若不是安澜逼了他一把,他可能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竟然如此有潜力。   安澜明白他眼神的意思,当即笑了笑道:“不用谢我,妖嘛,都是逼出来的。”   五人相互看了看,不由自主地笑出了声,四只更是异口同声地说:“妖嘛,都是被逼出来的。”   安澜闻言呵呵直笑,劫后重生的心情让她放松了许多。   这时甲莎莎走到安澜身边,伸手搂住她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架势道:“姐妹,不也得恭喜你吗,你刚才露的那一手,亮瞎了我等的眼呀!”   “是啊是啊,”犀也凑过来道,“安澜,你的防护罩什么时候带电了,这样以后岂不是想电谁都就电谁,多爽!”   火炎叹了口气说:“唉,天明被生活逼出了呼风唤雨的能力,安澜被生活逼出了带电的防护罩,生活什么时候也眷顾眷顾我呀,我这火,感觉不大得劲儿啊。”   甲莎莎对火炎说:“你够了吧,还不知足,上次在万妖城,你不是都会吞火了嘛,现在恐怕肚子里都有座火山了吧,还在这儿叫唤。”   火炎一想,好像也是,便点点头,又高兴地笑,那笑容璀璨,在红色短发的映衬下,更显郎朗灼灼。   这时安澜凑近甲莎莎耳边说:“怎么,看入迷了?”   甲莎莎倏地回神,否定道:“什么?!”又挥了挥手背过身去,“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安澜见状,笑而不语。   这时,天明已经收去雨势。   刚才那么大的雨,地上却不显得泥泞,只有微微的潮湿,想必不过多久就会恢复如初。   五人看了看,感觉这里确实干旱严重,这时,火炎却蹲下在地上刨土,众人见状看去,突然看见了一截木板冒了出来。   一句住手,安澜脱口而出!   安澜一声惊叫,不仅让火炎的手顿住,也让身旁的三只身体不由一顿。大家都知道,安澜只要出现类似的反应肯定有大问题。   火炎还保持着半蹲的姿势,手掌悬在湿土的上方,保持着这种姿势看着还半埋在土里的木板,之前还觉得没什么,就是一块普通木板,如今却越看越奇怪,以他作为妖怪的本能判断,这块木板大有玄妙。   他一向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越有问题他就越想探究清楚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不错,他已经在心里将这东西认作鬼了。   他微顿的手指刚动,安澜便阻止他,让他先起来,别动这些木板。他想了想,也罢,便撑着膝盖准备起身,谁知这时已经迟了!   在他还反应不及的时候,地上的湿土突然如面罩般掀起,成为一张巨大的罗网向他扑来,他还不及遮挡,泥土进了眼睛,第一反应就是抬手遮住眼部往后退,却不想那原本被埋在土下的平平无奇的木板,突然竖立站了起来,然后像僵尸一般,一蹦一蹦地向他扑去。   别看那木板一蹦一蹦的模样甚是滑稽,速度却极快,再加上他眼睛进了沙土,反应能力和速度都因此受到了影响,竟然被那木板给追上了。   转瞬间,那木板就已经踱至火炎身前不到半米之距,眼看就要一板子往他脸上拍下去,犀眼疾手快,又离得火炎最近,三叉戟往那木板上一戳,径直将之戳了个对穿,众人听见一声类似人类的惨叫声,再见那木板时,已经断裂成了两半,而在木板断裂的伤口处,竟然有红色的血流淌出来,浸入褐色的土地上,与之融为一体,再也看不出原本的鲜艳色彩。   安澜松了口气,随后从储物戒中取出一瓶清水,走过去帮火炎将眼睛洗了洗,他这才缓和过来,不过那双原本就火红的眼珠子周围蔓延出了蛛网般密密麻麻的红血丝,延伸进眼眶里,乍看之下,整双眼睛都成了血红色,竟与那木板中流出的鲜血一模一样。   安澜就站在火炎面前,见他额头在冒冷汗,嘴唇也抿紧得像个“一”字,便知他在极力隐忍着疼痛,却倔强地不肯喊叫出来。   安澜心中一急,伸手将他的眼皮向上翻起,瞧了半响,又伸手在储物戒中掏啊掏,掏出一瓶蓝淡色的眼药水出来,直接往他的眼睛中猛滴。   另外三只见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皆忧心忡忡地围过来看着火炎和安澜,不发一言,之后,甲莎莎小声地嘀咕了一句:“不会给整瞎了吧?”   安澜的手还在给火炎滴眼药水,火炎一听甲莎莎的话身体一震,就想像往常一样教甲莎莎说话,却被安澜一句别动给制止住了,并且警告道:“你要不想真的瞎了,就不要动。”   火炎一听,就真的一动不动了,可不敢拿眼睛开玩笑,他还指望着这双眼睛喷火呢!他这么想,也就这么说了出来,安澜笑道:“别人都是指望明目视物,只有你,是想着用眼睛喷火,关键是,以前也没见你用过。”   火炎说;“以前没用过,不代表以后没用,我这双眼睛,已经肯定有更大的用途。”   “是,祝你成功,行了吧。”安澜笑着收回眼药水,一看一瓶眼药水用掉了一半,心想幸好她准备充足,不然火炎这双眼睛真瞎了也说不定。   然而就在她收回的瞬间,火炎猛地闭上了眼睛,眉间紧锁,嘴唇雪白,痛苦之色比之前更甚。 第86章 物之性灵为精   甲莎莎见状,问安澜道:“他怎么了?看起来,不大好。”   安澜看了甲莎莎一眼,微微带着戏谑之情说:“不用担心,排毒呢,是有点疼。”这眼药水有清除污迹的功效,滴进去的时候自然不疼,而且还倍感凉爽,不过之后嘛,总是要吃点苦头的,看他以后还敢不敢什么都碰。   不久,火炎紧闭的双眼缝隙中流出了黑色的污水,污水还冒着腥臭之气,熏得众人顿时远离到火炎十米之外还捂着口鼻。   而火炎的神色却随着污水的排除而逐渐平静,痛苦之色慢慢消逝不见。   这时安澜忍着巨臭,捂着口鼻靠近火炎,将一瓶清水从他额头往下倾倒,慢慢将他脸上的污迹洗净,清水伴着污水流入褐土,火炎身上才彻底没了味道,顿时恢复了元气,跟着众人一样动作远离了那片土地。   火炎眨了眨眼,感觉世界比以前更加明亮了,然而之前双眼内如针刺般的疼痛感仿佛烙在心里,让他心有余悸,转眼见安澜正将瓶盖旋紧,遂凑过去问道:“安澜,这是什么水,这么厉害?”   安澜抬眼看着他,说:“这就是普通清水,厉害的是刚才给你用的眼药水,全靠它,你这双眼睛才保住了。”   犀亦过来凑热闹说:“那眼药水又是什么?”   安澜将清水放回去,又把眼药水掏出来,向上抛了抛,举到二人面前,说:“这是我在药房买的,不要告诉我你们不知道还有这东西?”   “药房?”两只异口同声道,“妖怪为什么还要用药房的东西?”   安澜微笑,看着火炎:“刚才就是这药房的东西救了你,还看不上人家。”   星际的药房跟以往的药房有所不同。   跟母星时代一样,药房里的药物都是根据客户的具体需求定制。母星时代的药物自不用多说,而星际时代的药物,都带有辟邪除污等功效,毕竟这个时代妖怪横行,人类也早就发生了变异,普通的药物自然不能对其起作用。   不过,妖怪却是不喜欢用这些东西的,他们认为,药都是给人用的,妖怪拥有逆天的天赋,要这些药物做什么,所以在妖界,妖怪一般是不会去药房的,而会去的自然是生活在妖界的人类。   安澜记得她当时去药房买药的时候,药房老板哭诉,因为人妖两界的战争,他都快关门倒闭了。   安澜用的眼药水,其实在药房中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物件,然而,就是这么个平平无奇的物件,在关键时候却能起到大作用,不过是没人关注罢了。   不过没关系,别人不用,她正好不用担心缺货,当即她便搜罗了一大筐类似的东西,以备不时之需,当时那药方老板见状,惊喜异常,说自己好久没遇见像她那样的大客户了,估计要时来运转了。   火炎刚才吃了大亏,对这眼药水的功效产生了极大的好奇,接过安澜手中的半瓶举在半空中看了半响,说:“安澜,这瓶要不送给我吧?”   安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大方道:“送你,收着吧。”   火炎听了连忙将其收进储物戒中,像个宝贝似的。   天明说:“回去以后,我也去药房逛逛。”另外三只不约而同地点头。   这时,众人才有心思研究地上那块还在流血的木板,火炎刚才差点被这木板害得瞎了眼,当即一鞭子将这木板甩出了十万八千里,见那木板遥遥看不见了,才愤恨地说:“什么鬼东西,敢来害老子!”   安澜却道:“这不是鬼。”   四只闻言看向她,她说:“这是精。”   精?!   安澜解释道:“‘物之性灵为精’,这木板吸收此处的异气,有了灵性,便成了精。不过其他精怪都是通过吸收天地灵气修炼成精,而这木板精却是借助了此地的鬼气,所以比一般精怪有所不同,甚至诡异很多。   “而且我怀疑这里的褐土也早已异化,不然不会对火炎造成这么大的伤害,就像中了毒一样,却又不是中毒。”   这番话大家听得模棱两可的,甲莎莎问道:“那不就是鬼精了,不过火炎既然不是中毒,又是什么?”   “鬼精?倒是从来没有听说过,也许我们运气好就遇见了,”安澜笑着说:“至于火炎的情况,有可能是邪气,也有可能是妖气或者鬼气,刚才火炎眼中流出的污水并不能精准地证明什么。   “世间所有的邪恶之气,所显现的颜色虽略有不同,但大多接近黑色,所以到底是哪一种,目前为止还不好说,总之这地方诡异得很,大家小心为上,切不可像之前一般大意。”   四只听罢纷纷点头,由衷地感觉到了此处的不一样,光是这褐土就具有如此大的威胁,更别说这里还有没有其它不明鬼物。   众人正准备继续向前,突然,寂静地大地开始震动,发出低沉的沙沙声,像是脚下的泥土在叫嚣。   他们突然感觉站立不稳,身体也开始倾斜摇晃,脚底下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安澜低头看了看,突然道:“不好,这土里还有木板,只怕这土快要翻了!”说罢便祭出了防护罩将五人裹在里面。   就在防护罩合拢的下一刻,地面的褐土突然冲天而起,顿时防护罩外的整个世界都陷入了黑暗中,有一瞬间整片天空都被褐土完全遮掩,不漏一丝缝隙。   防护罩中的五人抬头望着天空,眼中皆露肃穆之情。   犀道:“难道地震了?”   天明摇头说:“来之前没听说过这里会地震,不会这么巧。”   天空的尘土冲上了顶端又开始往下落,就像下起了土雨般,若人在外面,势必会被埋葬其中的。   甲莎莎叹道:“这地方还真是奇怪,要是咱们在外面,哪有不被尘土刺眼的道理,恐怕现在全是睁眼瞎,到时候安澜的眼药水都不够用。”   “放心,眼药水管用,”安澜说道,“不过,我想还是不要受这番苦楚为好。”她说话的时候并没有回头去看甲莎莎,而是一直盯着防护罩外,这时尘土已经洒下大半,外面的世界开始变得清晰。   而随着世界变得越来越清晰,五人却不由傻了眼!   只见短短的时间内,防护罩外密密麻麻地竖立着无数块跟之前相似的木板,跟盾牌似的。   而且细看,这些木板之间还要些微差别,有的长一些,有的短一些,有的破破烂烂,有的勉强保持了原状,它们以防护罩为中心,向外辐射,绵延千里,以安澜自以为“开过神光”的眼睛,一眼看去,竟然看不见尽头! 第87章 鬼泣   这里究竟有多少木板?这些木板又是从哪里来的?安澜顿时感觉疑惑重重,脑子里像有一团解不开的线,同时,一股熟悉的危机感油然而生。   此时正直黑夜,却突兀地出现如此数量巨大,形态诡异的地木板,着实让人感觉头皮发麻,然而火炎的话更让人头皮发麻。   他说:“我怎么感觉这些木板像墓碑似的,怪瘆人的。”   甲莎莎顿时对他喊道:“你少乌鸦嘴行不行?!”   “老子……”火炎本想回嘴,又见甲莎莎一副强装镇定地样子,还是将嘴里的话吞了回去,挥手说,“行了行了,老子不说了,行了吧,胆子这么小。”   安澜之前觉得这些木板像盾牌,如今听火炎一说,忽然觉得确实更像墓碑,顿时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但是她的理智及时将她拉回,心中安慰自己,这明明就是木板,别自己吓自己,犹嫌不够,转头对火炎道:“人吓人吓死人,你能不能管管你哪张嘴。”   火炎却来了精神,看着安澜笑道:“可我们是妖啊!难道你也怕?你不是不怕鬼吗?”   安澜见他那副得意的死样子,再见甲莎莎已经开始抖了,便道:“我是不怕鬼,不过这些木牌若真是代表墓碑,那便由不得我不怕了,你见过哪个星球上,有半个星球上都埋着死人的?”   安澜话一落,防护罩内顿时静了静,火炎咽了咽口水说:“不会吧。”   “不会。”这时天明道,“这些木板动了。”动了便代表不是墓碑,而是与之前袭击火炎的那张木板一样,都是木板精。   他们都没想到的是,真被安澜一语中的!   天明一提醒,四人迅速朝周围看去,只见那些原本僵硬的木板已经开始扭曲,逐渐变形,有的甚至还有了腰身,慢慢的,一张张干瘪的木板,逐渐形成了立体的人形,生了七窍,头上冒出了头发,下半身一分为二,就有了双腿。   只是,一双双眼睛鬼气森森,没有眼白,眼球的颜色跟褐土别无二致,看起来呆滞,仔细看又能看见在转动。   亲眼见证了这群木板变身过程的五人,顿时脚趾扣紧了鞋底,不约而同地往中间靠拢,犀战战兢兢地问道:“安澜,你确定这不是鬼?”   火炎和天明不约而同道:“同问!”   甲莎莎瑟瑟发抖:“安澜,这到底是不是鬼呀?”仿佛安澜真说出一个鬼字来,她马上就能尖叫给她看。   安澜却冷静道:“我确定这些是精不是鬼,只是我不知道,怎么会有这么多木板同时同地成精,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这地方,实在太邪门了。”   不是鬼就好,不是鬼,四只就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就连日常嘲笑甲莎莎的火炎,肩膀也明显松懈了几分。   这时,那些形容呆滞的木头人已经开始向防护罩靠拢,它们长相各异,几乎都是老头和老太的样貌,头发皆花白,身上穿着旧麻衣,不看眼睛还真以为是一群老头老太出来透风了。   既然确定了不是鬼,众人便觉得没什么好怕的,甲莎莎第一个挺直了脊梁,手里抡着金刚棒,誓要将这些精怪一棒子扫回老家。   他们还以为是要开打了,结果安澜却道:“不用打,天一亮,这些木板精就会变回原形。”   天明说:“可是现在离天亮还早。”   这时,安澜却趁着木板精离他们还有段距离,忽然收了防护罩,转头看着火炎说,“所以,用火烧。”   火炎一听,眼睛一亮,当即上前两步挡在众人面前,说了一句交给老子,对着已经快到众人面前的木板精就是一通喷火,只见他嘴里喷着火,画了一个圆圈,周围便发出了惨绝人寰又凄厉非常地叫声,这叫声跟之前的那块木板精一样,与人无异。   随着火势的蔓延,哀绝声越来越大,然而五人却没有丝毫的同情之色,神情反而更加凝重。   逐渐,这些形容诡异的老头老太在大火的焚烧下,变成了一堆褐色的木灰,落在褐土上,再也看不出痕迹。   甲莎莎说:“幸好它们化作了一堆灰尘,若化作白骨,我还真以为杀的是人。”其实她说的何尝不是大家的感受。   火炎的火很厉害,顷刻间就让这些木板精彻底消失了,千里之内又恢复了宁静,只不过,这宁静之中还透着股诡谲的死亡气息。   安澜环视了一圈,神色并没有因木板精的消亡而发生变化,反而道:“我感觉,这些只是开胃菜。”   天明闻言,说:“我也感觉这些木板精不同寻常,就像安澜之前怀疑的,怎么会凭空出现这么多木板在这些褐土里。”   犀猜测道:“难道是有人专门运来的?”   火炎道:“可是运这些木板来做什么?难道就为了让这些木板成精?可是一把火这些木板精就没有了,谁会做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而且目的又是什么。”   安澜点头道:“火炎说得没错,这解释不通,我想这些木板一定另有用处,只是具体是什么用处,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木板能有什么用处?”甲莎莎疑惑道,“而且那些木板看起来都有年月了,既然能修炼成精,必定在这里日久,意味着很久以前这些木板就在这里了?”   “所以,又绕回了原处,”安澜说,“这些木板在这里有何目的,或者说,运这些木板的人有何目的?我总感觉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   “既然现在推测不出一个结果,我们还是继续往前走吧,”天明说着点开光环看了看说,“刚才我们因为雷鬼强行改道,如今已经偏离我们的目的地很远,我建议我们还是去原目的地,尽快完成任务,离开这里。”   原目的地就是之前航空站的巡防队发现鬼的地方,他们此次的任务就是要将在那处的作怪的鬼怪揪出来处理掉,谁知人算不如天算,鬼没有遇到,先遇到了一群怪异的木板精。   五人当即上了飞行器,往原目的地飞去,这次倒还顺利,既没有雷雨闪电,也没有奇形怪状的妖怪出来挡路,很快他们就到了地方。   下来一看,熟悉的褐土和黑沉沉的天,只不过此处的地势不像之前遇到木板精的时候平坦,而是有些山坡,高低起伏,也正是有了这些山坡,他们才感觉到换了一个地方,不然,还真跟之前那地儿一模一样。   火炎说:“之前那副士兵长说,巡防队就是在这里遇见鬼的?我看这里挺清净的。”   然而,随着“清净”二字落地,不远处的山坡后突然传来一阵幽幽的哭泣声,这声音幽暗不明,凄凄厉厉,缠缠绵绵,不绝于耳,犹如鬼泣,在这天黑地暗的地方,令人闻之不免心尖直颤。 第88章 大青小青   甲莎莎虎躯一震,咬牙道:“火炎,你这个乌鸦嘴,你能不能闭一次嘴,就一次!”   火炎摸了摸鼻子不语。   犀搓了搓肩膀往安澜身边靠了靠,道:“这是什么声音,难道真是传说中的鬼泣?”   安澜侧耳倾听,越听越头皮发麻,鸡皮疙瘩落一地。   这哭声绝不是一个人或者一只鬼所发出,至少也有二三十个。但是他们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这哭声的主人似乎也没有露面的意思,只有那让人汗毛直立的哭声从山坡后传来。   天明说了一句我上去看看,便举步往那边走,却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响起,转头一看安澜正跟在他身后。   天明道:“不是让你们原地等着?”   安澜淡淡说了一句,我不怕,便越过天明走到了前面去。   天明笑了笑,无奈跟上。   二人刻意放慢了脚步,逐渐接近了山坡的位置,越靠近,那哭声越重,但随着他们靠近,那些哭声的主人却似乎原地未动。   安澜心有疑虑,当下刻意跺了跺脚,惊得天明停下了脚步看她,却见她微微摇头。   天明会意,跟安澜一起立在原地不动,却听那哭声更大了!   更大了?   且不管这哭声的主人有何目的,她刚才那么大的声响,他们不可能听不见,但既不见他们逃跑也不见他们靠近,反而像挑衅似的放声大哭。   这是什么情况?   二人警惕性地相视一眼,随后安澜对天明做了一个手势,二人以正常的脚步声靠近了山坡的顶端,只要过了坡顶,就能看见到底是什么东西在装神弄鬼!   然而,当他们真正看见的时候,却傻了眼。   只见大概有二十几个容貌相似的男女,聚在一起抱头痛哭,这还不奇怪,最奇怪的是,他们全都披麻戴孝,如同在办丧事一般。   这时,甲莎莎、火炎和犀见天明和安澜没有反应,早就追了上来,五人站在坡顶,一起看着另一面半山坡上的诡异情景。   甲莎莎道:“这些人在办丧事?”   犀道:“他们家死了人?”   火炎:“这鬼地方还有人生活?”   天明:“之前给的资料是,这上面寸草不生。”   安澜叹了口气:“他们不是人。”   四只顿时转头震惊地看着她:“什么?”   安澜点头,眼睛还是看着那群披麻戴孝的人:“它们是妖。”   甲莎莎松了口气,道:“既然是妖,那便不用害怕。”   三只闻言,同时点头附和,安澜却给他们泼了盆凉水:“可是它们出现,比鬼更可怕。”   四只顿时禁声,不约而同地咽了咽口水,安澜那副“反正事情很严重,你们做好心理准备”的神情,又出现了!   天明问:“什么?说具体点。”   安澜觉着看着那群哭丧的人眼睛疼,干脆招呼他们回到山坡下,才慢慢跟他们解释。   这群披麻戴孝的人形妖怪,名为大青、小青,传说中,大青小青经常出现在荒野中,但凡大青小青出现的地方必定会死人,而且,它们的哭声越大,死的人越多。   刚才他们出现的时候,大青小青的哭声还不算非常大,但随着他们的靠近,大青小青的哭声却突然像开了扩音器似的放出了,如今想来,不是催命符是什么?   犀说:“这里只有我们,那这岂不是说,我们要死了?”   火炎听后,带着侥幸问安澜道:“你会不会跟之前的雷鬼一样,判断有误?”   安澜听他提到之前的雷鬼,面上有些悻然,却又被他提醒了般说:“也不是没有可能,我刚才说的都是《捉妖大全》上记载的,如今时代变了,这哭声所代表的含义也变了也说不定,而且细细想来,这哭声太大,即便按照数量来说,咱们只有五个人,大青小青实在不应该哭得这么惨烈。”   犀闻言,惊喜道:“那我们不用死了?”   “我们即便要死,也不会死在这里,”安澜道,“不过这大青小青出现,总归不祥,我一时之间还想不出他们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天明却突然说:“我想我知道了。”   安澜闻言回头看向他,却见他看着前方,眼神怎么说,奇奇怪怪的,当即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顿时,她的眼神也变得奇奇怪怪的。   看着那一路行来的四人,天明问安澜:“这些人数凑够了吗?”他问的自然是那大青小青的哭声,跟如今的人数是否相符。   安澜却言不对题道:“怎么上哪儿,都能遇见他们?”   犀站在安澜旁边,双手叉腰,深深叹气:“同感,他们是在我们身上装了定位系统吗?”   甲莎莎道:“我们能不能装作没看见他们?”   火炎摇头说:“不大可能。”因为那四人分明就是冲着他们来的,眨眼间已经快到眼前了。   那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四人,风度翩翩,气质清华,不是李正白四人是谁。安澜五人自天明起,横着站立一排,整整齐齐,看着像欢迎他们的姿态,眼中却尽是嫌弃。   这时,那上官渊已经人未到声先至:“大家好呀,这么巧,又见面了。”   据他们所说,他们是被大青小青的哭声吸引而来,恰巧看见了安澜五人也在。那上官渊还表示,在这里见到他们实在惊喜的很,不过对他们在这里的目的却很好奇。   这人一上来就巧舌如簧,还想套他们的话,安澜想了想,说:“你确定在这里遇见我们很惊喜?”   上官渊毫不犹豫地点头。   安澜见状,将大青小青的寓意说了,见那四人瞬间脸色突变,安澜转而一笑道:“现在还惊喜吗?”   犀接口说:“你们来了,这人数可能就对上了。”   安澜看了犀一眼,心里明白他是在刻意吓唬人,不过那四人什么没经历过,转瞬就恢复如常。   安澜却在心想,这人数还是对不上。   哭声还在放大,且有越来越大的趋势,比他们最开始听见的不知大了多少倍,现在他们说话都得靠吼,才能相互听见,而且耳朵已经开始出现了不舒服的迹象。   安澜心中的疑惑却越来越甚,这哭声,不死个千儿八百的,都对不起这群大青小青们这般卖力地哭。   可是,这里哪里来千儿八百的人?   安澜想不明白,干脆暂时放到一边不想了,转眼看见恢复如初的孤少安。   虽然他们之前已经猜测出孤少安是机器人,但到底是亲眼见他死在骊龙口下的,如今再见,恍如隔世,心中依旧免不了惊奇和震撼。 第89章 鬼火   孤少安见她盯着自己,眼神颇为热切,一时间竟然有些脸热,问道:“你看我做什么?”引得众人向他们二人看去。   安澜眼帘一垂,复又抬起,眼中那股令人脸热的热切不再,一丝不明的情绪一闪而过,问他:“你是机器人?”   众人都没想到她会这般直接地问出来,孤少安明显的瞳孔一缩,看了眼身前的李正白,见他背对着自己没有任何指示,便明了地点头,说了一声是。   安澜这时露出好奇之色,继续问:“你们四人中,有几个机器人?”   她正等着孤少安回答,却听安钦原突然打岔道:“我说丫头,你以为像这小子这样,功能强大的机器人,能有几个啊?”他特别强调了功能强大四个字。   安澜闻言,面上露出些许笑容,眼睛在安钦原三人身上逡巡一圈,说:“那你们三个,都是人类了?”   这次不待安钦原说话,李正白直接点头道:“是。”他其实是被安澜眼中明显的笑意引起了注意,才开的口,她好像很高兴,为什么?   不想,安澜却含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其实,她心里已经笑开了花,终于遇见人类了,即便这几个人看起来不是那么顺眼,但好歹是货真价实的人类不是?   实际上,按照他们之前的推测,百分之八九十已经能确定这四人除了孤少安,都是人类,不过,安澜非要亲耳听他们承认了,心里才踏实,这可是她遇见的第一波人啊!   不过,人类在这种敏感时候频繁出现在妖界,这是要做什么?   她知道,他们定然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如今却不是问的时候。   不过她不问,不代表别人不问,只听甲莎莎干脆道:“你们来妖界做什么?还有上次在万妖城,你们又想做什么?”   安澜听罢,暗道这个傻丫头,你这般直愣愣地问人家,人家会跟你说嘛?果然,那安钦原几句话就给她糊弄了过去。   这时,李正白却问安澜:“骊龙珠,还在你们手里吗?”   五人闻言,习惯性地交换了一个眼神,最后安澜点头,道:“还在。”   安钦原惊喜道:“真的还在,你们没拿出去交换?”   安澜看着他摇头:“没有。”   “为什么不交换?”上官渊问道,“你们当初如此拼命,不就是为了那颗珠子吗?”   安澜说:“因为我们嫌酒店开价太少,我们的命,不止那点钱,所幸就不交了。”   上官渊闻言,神色有微妙的变化,他原本想到了他们是为了获取更大的利益,这是这话太直白不好说,却不想安澜竟然毫不犹豫地承认了,而且丝毫不以为耻,这心性,确实与众不同,怪不得……他不由自主地看了李正白一眼。   这时李正白看着安澜问:“那你们的珠子能不能卖给我?”   “卖给你?”安澜问,“你拿去做什么?”   李正白道:“家母常年病弱,此珠可磨粉入药。”   原来是为了孝道,安澜心下不免动容,已经有了让与他的心思,不过,这珠子却不是她一个人的,还得与四只商量商量才行,想了想问道:“你母亲是什么病?”   李正白沉默片刻,好似不愿提及,谁知安钦原却对他说:“其实也没什么不好说的,世界上的妖千千万万,也不一定全是坏的。”   这话说得,四只就疑惑了,就连安澜也不免挑眉看去,这时又听安钦原继续说:“他不是不愿意说,是怕说了你们多心,其实伯母当年是被一只半妖所伤,虽然捡回了一条性命,却常年卧床,传闻中骊龙珠乃骊龙之龙气常年凝结而成,能治百病,所以我们四人才会去骊龙渊。”   原来是这样,五人点了点头,心中也为李正白的孝心感慨,这时李正白接着安钦原的话说道:“既然你们没有将骊龙珠交出去,那不如就卖个人情给我。”   他顿了顿又道:“你们放心,我的出价包你们满意。”   安澜闻言,转眼看向四只,得了一个眼神后,复又看向四人问道:“你们出价多少?”   李正白却道:“你想要多少?”   他说的是你,而不是你们,然而安澜并没有注意到,反而对他的回话十分反感,他既然想要骊龙珠,直接出价不就好了,非要学那生意人相互试探,便皱眉道:“你还是直接开价的好,我们满意了,这笔交易就成了,反之,也就不用谈了。”   李正白似乎感觉到了安澜反感的情绪,顿时了然,他不知不觉中将以往谈判中的那一招用了上来,现在想来,确实不合适,便直言道:“十倍。”   安澜闻言:“什么?”   李正白:“我说,十倍,你可还满意。”   安澜心砰砰直跳,感觉他们要发财了,不过还是确认性的问了一句:“你可知道无支祁酒店的原价是多少?”   李正白:“我不用知道。”   呵,好大的口气,安澜便也直言道:“原价,两个亿。”说罢,紧紧盯着李正白的表情,却见他面色丝毫不动,淡淡地说了一个好字。   这意味着是他愿意出二十亿买那颗骊龙珠!   这下不止安澜,四只也震惊了,这四人到底什么来头,不仅武力值惊人,连钱也这么多,他们这是撞了什么大运?!   安澜当即说:“好,等我们这次完成任务,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李正白点头:“一言为定。”   二人说定,空气却突然寂静,而且,寂静得有些不寻常,众人正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这时,天明突然道:“哭声,什么时候消失的?”   不知不觉中,大青小青的哭声已经停了下来,怎么会停下来,安澜还从来没听闻过这种情况。   她跑上坡往下一看,只见一片光秃秃的褐色尘土,那群披麻戴孝的大青小青,不知何时已经不见踪影,竟是来无影去无踪,在场这么多高手,竟然没有一个人察觉。   他们顿时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对劲,再加上那大青小青出现的含义,更是不自在,便商量先离开这个地方再说。   就这样,两队人又开始了结伴同行。   然而,他们还没走多远,突然看见远处冒起了点点薪火,那火光原本分散在各地,逐渐越来越多,越积越大,最后合成了一大团火球,高高地悬挂在天空中,照亮了漆黑的深夜。   安澜站在火球下面,却丝毫感觉不到火焰该有的温度,反而感到越来越冷。   那火焰明明是正常的火红色,却发出耀眼的白光,如阴间的鬼火,让人坐立不安。 第90章 鬼烧天   不止安澜,众人都感觉到了相似的阴冷,甲莎莎和犀同时搓起了手臂取暖。安澜看了一眼,甚觉诡异,什么火,能让妖怪的不死之躯都能察觉到冷?她当下就想到了一种不可能中的可能。   再转眼看李正白四人,跟他们的反应类似,当下便确定,不是她多想,应该就是那东西没错了。   这时候甲莎莎已经冷得跺脚,道:“这到底什么情况啊,这么大团火立在这里,怎么还这么冷啊在,这还是火吗?!”   火炎道:“是火,我能感觉到它的能量,不过,这股能量却极其阴暗,没有丝毫温度。”   安澜说:“这是鬼烧天。”   鬼烧天?众人疑惑转头看她,再看了看那团高悬于空的巨大火球,她的意思是,这是一团鬼火聚集而成?   安澜摇头否认,解释道:“传闻中,死人多的地方,亡者的阴魂会变作灯火升天,聚集而成,便是鬼烧天!”   甲莎莎:“死人多?”   安澜点头,继续说道:“我想,我知道大青小青在哭什么了。”   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然后继续道:“它们的哭泣可能不是在预示我们的死亡,而是此处亡灵太多,它们是在为此处亡灵哭泣,才会出现刚才那种轰天动地的哭声。”   甲莎莎闻言却道:“你这样一说,我更不好了。”又问,“那得死多少人啊?”   安澜叹息,道:“可能不止千儿八百。”   众人闻言一惊,天明说:“所以这就是约旦星常年闹鬼的原因?”   “说不准,但八九不离十。”安澜道。   这时李正白却说:“一颗星球上死个千儿八百的人,不算多。”   安澜闻言看去,眼中有些微恼怒之色,却也不得不承认他的话,每天去世的人确实都不止千儿八百,那这种情况又怎么解释呢?   除非,这些人都是枉死,而且阴魂不散!   枉死?   这样一来,情况就越来越复杂了。   安澜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却见李正白四人面色如常,好像早有预料一般,便问:“你们是不是知道什么?”   李正白想了想,说:“我现在还不确定,还是等查清楚了再说吧。”   安澜闻言不再多问,不过这时再一联想他们四人的出现,总感觉处处透着古怪,看来,他们来这里的目的也不简单。   突然,甲莎莎一声惊叫,将安澜的思绪拉了回来,只见她指着鬼烧天的方向说:“有、有鬼!”   有鬼?   安澜顺着她手指的方位看去,也吓了一跳。   只见两个人影与他们面对面地站在鬼烧天的另一面,距离鬼烧天还更近些,抬着头似乎在打量那给人阴冷潮湿之感的火球。   那二人站在火球下,被阴冷的火光照应着,整个身体似乎都虚化了,乍一看还真像两个孤魂野鬼,怪不得甲莎莎惊叫,她今日受的惊吓着实够多了。   安澜安慰甲莎莎道:“那不是鬼,不要怕,你不觉得那二人眼熟吗?”   “眼熟?”甲莎莎听了安澜的话,稍微宽心,然后再向那边看去,眯眼一看,惊讶地说,“那不是我们在皮羽女的木屋遇到的人吗?他们怎么也在这里?”说罢看了看另外四人,脸上已经没有了该有的表情,这到底是什么缘分?   转眼间,那二人已经从鬼烧天下穿行而过,向他们走来,竟然对那鬼火一丝不惧。   这时,安澜却发现气氛有些……过于安静。   路经时身后跟着褚任,双手背在身后,步履轻移,如闲庭散步,眼睛扫过李正白四人的时候,却暗藏锋利,而这一丝锋利,就足以令原本就冷冽的空气再次降温。   安澜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暗道难道这两人有仇?   见路经时已经走近,安澜笑了笑道:“路经时,你们怎么也在这里?”   却不想,她这声招呼路经时还没回应,身旁的李正白却突然问道:“你们认识?”   安澜点头:“跟你们一样,也是在万妖城中相识。”   李正白想了想,大概猜测出他们认识的时间,也只有他们中途分开的路程才有机会。   这时,安澜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问李正白道:“对了,认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们的名字?”说罢便面带笑意地看着他们,只是这笑容中有一丝意味不明,没人察觉。   对,她就是故意问的。   安澜何尝不知道李正白四人有意隐瞒身份,万妖城中,他们一直没有透露过姓名,就连那次李正白问她交换ID的时候,都没有告知,她又不傻,难道感觉不到?只是以前想着跟他们不会再有交集,而且人家有意隐瞒,不问也罢。   不过这次他们再次出现在妖界,还是这个处处充满诡异和危机的约旦星。   这个世界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她心里产生了一种无法形容的危机感,总感觉他们已经在无形中被牵扯进了某种阴谋,她害怕四只被牵连,也害怕自己被牵连,所以有些事情便不得不问了。   她明白,只有搞清楚了他们的身份,才有机会探知他们的目的,这样她才能推测出心中的危险感觉到底来源于何处。   不想,这二人就像唱双簧似的,刚才李正白截住了路经时的话,如今路经时又反过来截住了李正白的话,只听他貌似奇怪地问:“怎么,他还没告诉你他是谁吗?”   李正白闻言,转眼向他看去,二人的眼神在空中相触片刻,明明没有什么动静,安澜却感觉无形中,火花四射。   这二人?   这时,天明走到安澜身边,悄声说:“我好像知道他是谁了?”   他?他指的是谁?安澜转眼看向天明,却见他的眼神直直地盯着李正白方向,便也顺着看过去,嘴里却问道:“是谁?”   天明道:“传说中,人类联邦的总指挥官李正白有一柄宝剑,名为斩妖剑,此剑不仅能开天辟地,还能开辟空间,万妖见了这柄宝剑,都要避其锋芒。”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问安澜道:“你有没有觉得有点耳熟?”   何止是耳熟,简直就是亲眼见过好不好?!   天明话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不就是说眼前那白脸男人就是人类联邦总指挥官李正白吗?   他那柄宝剑当时是如何将骊龙送回老家的,她在旁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然而当时她询问那宝剑名字的时候,他却总是避而不谈。   这斩妖剑的大名,连她这个初来乍到的都略有耳闻,更别说天明他们,想必一听此剑名讳,便能猜出对方身份。   想到这里,安澜侧头问天明:“你怎么现在才说?”语气中颇有恨铁不成钢之意。   ” 第91章 一起中毒   天明老实道:“斩妖剑在传说中如此厉害,万妖遇之,退避三舍,在想象中定是一把金光闪闪耀眼夺目的剑,谁知道原来宝剑长成这个丑样子,而且那李正白从来没用斩妖剑对付过我等,好似还专门收敛了斩妖剑的威力。   “那斩妖剑不斩妖的时候,我们是感知不到它的厉害的,之前我只是心中有疑虑,却始终没敢往那方面想,再说,他堂堂人类联邦总指挥官,谁会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冒险进妖界,现在可是战时。”   安澜点头,天明说得对,谁能想到人妖两界开战之际,敌方的老大会进妖界取一颗什么珠子,骊龙珠即便再宝贵,也不及他的安危呀,怪不得他们当时进龙泽之后,跟在李正白身边的那个傲娇小子这么着急,原来是这个缘故,想到这里,她微微摇头,暗道这些人真是不按常理出牌。   随即又侧头问道:“那你现在怎么又想到了?”   天明挠了挠头,憨憨地说:“这个……灵感突来就来了,我挡也挡不住。”   安澜:“呵呵,您的灵感来得正是时候。”   确实正是时候,那边已经呈对立之势,路经时身边虽然只有褚任一人,二人的气势却丝毫不亚于李正白四人。   难道这就是高手的气质?   安澜暗自挑眉,却发现周围突然起了大风,尘土瞬间飞扬,这速度根本就不是人力能及的,而李正白和路经时却保持着对持之势,岿然不动,安稳如山,然而,这漫天的风尘却是因他二人而起。   之前安澜等人已经见识过这褐土的厉害,猝不及防之下,祭出防护罩已然不能将毒土完全隔离在外,还不如借用最原始的工具。   于是安澜急切地在储物戒中掏啊掏,先掏出了一副墨镜,想了想,不行,遮挡不住,于是放回去,这次直接拿出了五条青绫,手一挥便传到四只手中。   当安钦原听见旁边动静斜睨过去的时候,见安澜五人皆眼蒙青绫,手掩口鼻,退后了八丈远,当即便察觉有异,问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火炎的略显沉闷的声音从袖子后面传来:“没什么,我们尘土过敏,你们继续。”   “对,我们五个都不喜欢吃土,”甲莎莎亦附和道,“你们多吃点。”   犀只点头附和,天明沉默如初,安澜就静静地看着他们,五人丝毫没有出言提醒的意思。   这几个一言不发就动手的毛病,是该整治整治了。之前在万妖城中是这样,现如今在约旦星也是这样,想必因为以前骄傲惯了,没吃过亏的缘故,且动手之前也不想想会不会殃及池鱼,实在没有必要教他们做人,又不是他们的爹妈!   此时尘沙已经越过众人头顶,那开口说话的安钦原是第一个中招的,只见他突然腰背佝偻,而后就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咳嗽声,这声音,不知道的只怕以为他要将自己的五脏六腑都震出来。   很快,众人都开始出现反应,不过因为没有开口说话,皆跟火炎之前的症状类似,眼睛里进了毒土,疼得睁不开。   李正白和路经时二人见状,不得不收势,漫天的尘土如起势般往下坠,顷刻间回归地面,然而,该中毒的还是免不了。   安澜等人见空中不含沙粒之后,才取下青绫,放下手臂,双手交叉在胸前看好戏。   别说,这做“坏人”的滋味,还挺爽。   这时犀奇怪道:“那个人不是机器人吗,怎么他的反应也一样?”   甲莎莎说:“这种高级仿真机器人,具有人类所有感知,除此之外,只要中枢不灭,便与妖无异,能得永生。”   她自从万妖城中出来之后,就对城中的事耿耿于怀,生怕那人最终还是救不回来,于是专门去调查了这种机器人的仿真能力,得到确认后,才彻底放心。   “原来如此,”安澜点点头,看着正眼冒金星的孤少安,说,“看来太像人了也不好,是吧?”   四只统一地点头。   这次中招,对阵的六人无一幸免,不过那路经时和李正白虽然面容痛苦,却强忍着没出声,像是在较劲一般,好似谁先出声,谁就输了。   安澜看着无趣,摇头问道:“你们还打吗?”   他们当中,安钦原最惨,不仅眼睛剧痛,因为开口说话还有部分尘土进了心肺,震天的咳嗽就没断过,却不想此时还能开口说话。   他听见安澜的话,断断续续地说:“你、什么、意、思、你、知、道、有、毒?”说完咳得更大声,腰弯曲得直不起来,被迫俯身面朝大地。   安澜见他那模样皱了皱眉,掏出一瓶解毒水,走到他身边拉住他的后衣领,一把将他扯起,趁着他还大张的嘴,一瓶给他灌下去,见他要命的咳嗽声止住了,才慢悠悠地拿出眼药水,掀开他的眼皮,往里猛滴。   很快,他的痛苦之色不再,安澜见状干脆将眼药水塞进他手里,让他自己继续,并嘱咐不要停,直到感觉到眼中异水流出为止。   安钦原之前虽然咳得厉害,语气却一点都不示弱,如今得了甜头,却一声不吭乖乖照做,当真好反应。   安澜又掏出足量的解毒水和眼药水分发给众人,这才罢手站在一旁看着。   火炎凑到她身边问:“安澜,你给他们喝的东西,也是在药店买的?”   安澜点头,说了一声是。其实这些解毒水和眼药水能起作用,是因为褐土的毒性并不大,若真是厉害的毒,这些平常药水是没用的。   不过,中毒的迹象却很奇怪。   除却之前火炎眼中流出的污水,他们眼中也流出了同样的污水,且都是黑色,之前没察觉,安澜现在却感觉这黑色,与当初他们在万妖坟地见到的黑雾颜色浓淡相似,不过一个是雾状一个是水状。   安澜还在细想,却被重新活了一次的安钦原打断道:“我说大姐,这土有毒你怎么不早说?早说一下会死啊?”非要害得他大少爷吃这苦头。   安澜正想到关键处,思绪被突然打断,心中暗恼,觑一眼去,淡淡道:“我又不是你妈。”   安钦原:……人家这话说得也没错。   安澜本以为以这位大少爷的脾气,定是要与她理论一番的,其实说理论都是客气,却不想对方听后一言不发,似有退却相让之意,不免心中舒服了稍许,说话的语气便客气了两分。   只听她道:“各位也发现了,此处不适合作为战场,你们还是此事了解之后再打吧。”言语间也没有劝架的意思。   但这时哪里还用她说,他们受了个大罪,早就没有了打架的心思。   此时,那团几近覆盖半边天的鬼火丝毫没受影响,依然悬挂在半空中,红色的火焰,却发出白光,将周围照射得惨白一片。   安澜见他们歇了相斗之心,复又看向那团鬼烧天,面容在白光的照耀下显出几分诡秘之色,淡淡地说:“这团鬼烧天如此巨大,约旦星上不知有多少冤魂夜鬼呢,各位不如留下力气,一会对付鬼群吧。”   “鬼群?!”甲莎莎的声音虽然震惊,但又透着疲惫,好似认命了般,“怎么还有鬼啊?” 第92章 狼鬼   安钦原问:“还有?难道你们之前已经遇见过?”   甲莎莎点头,随即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神情,将他们遇见雷鬼的事情说了,说罢还拍拍胸脯道:“幸好我们命大。”   安钦原闻言却笑道:“呵,看来约旦星上真的有鬼。”他一副跃跃欲试地模样,看得甲莎莎暗暗瘪嘴,怎么好像只有她怕鬼?   这二人聊得热乎,安澜的注意力却难以放在他二人身上。   脚下又起了风,这风吹得微弱,褐土只浮起了浅浅一层,暂时对他们构不成威胁。   大家刚解了毒,基本上没人注意到这一微弱变化,只有安澜、李正白、路经时三人,发觉了情况有异。   甲莎莎正在形容那些雷鬼长相有多么丑陋怪异,一时之间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词汇,转头准备问安澜,却见她低头看着地面,便止住了原本的话头,问道:“安澜,你在看什么?”   安澜没有回答,又抬头看向半空中的鬼烧天,只见之前形状颇为均匀的鬼火,却变了形状,像有一只手在抚摸般,火焰开始摇晃。   甲莎莎顺着安澜的眼神看去,也发现了鬼烧天的变化,惊疑出声,引起了大家的注意,这时,叽叽呱呱的众人才彻底安静下来。   犀问安澜道:“这鬼火怎么在跳舞?”   安澜说:“我们怕是进了鬼窝了。”   犀眨了眨眼:“什么、什么鬼窝?”   安澜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道:“自从我们进入约旦星,麻烦就没有中断过,你们想我们之前遇到的雷鬼,只怕这世上所有的雷鬼都汇聚到此处,才能形成那么大的规模,再到后来遇到的木板精,木板是不会长脚的,但谁又会无缘无故运送数量巨大的木板来这里?”   说到这里,安澜看向李正白和路经时两队人,继续道:“还有那大青小青的哭声,你们都是被那哭声引至此处,那哭嚎声代表的死亡人数恐怕千人不止,最后这团鬼烧天,我们亲眼所见,是由无数盏灯火汇聚而成。   “其中,一盏灯火就代表一条冤魂,你们刚才可数得清那冤魂的数量吗?这一切都表明,这颗星球上,曾经冤魂无数,不知发生过何等惨烈的事情。”   她顿了片刻,看向地面,只见微风旋起一层褐土,微微浮空,她的神情却越来越凝重:“还有这褐土中的毒,根本不是普通的毒,而是鬼毒,你们不过是运气好,我手中恰好有解毒水和眼药水,这些药水专克邪气鬼气,再加上这些褐土毕竟属于最表面一层,被鬼气浸染不深,所以那药水才对你们有用。”   众人静静地听安澜解,期间没人再出声打扰,安澜却在这里停下,意味不明地看了火炎一眼。   而火炎的眼神一跟安澜撞上,便摸了摸自己的眼角,做了一个求饶的手势,想必也想到了之前冲动被毒伤眼的事情,现在听安澜这样一说,不免心有余悸,表示再也不敢了。   另外三只在一旁看着,皆翘唇而笑,火炎这家伙,也有服软的时候,这个亏吃得也算值了。   这番眉眼官司转瞬即逝,安澜得了火炎的保证,这才继续说:“你们刚才眼中流出的污水皆是黑色,我怀疑那就是你们排出的鬼毒,幸而中毒不深,再加上救治及时,不会留下后遗症。”   “如此说来,”李正白问道,“约旦星当真是一颗鬼星?”   安澜转眼看去,点头道:“这样说一点都不为过。”   这时又听路经时问:“你说,褐土是最表面一层,何意?”   李正白和路经时二人面对而立,而安澜的位置恰巧位于二人中间,所以她刚回答完李正白的问题,又不得不转头偏向另一侧,看向路经时。   嘴唇微动正准备解释,突然,呼呼的风声闯入众人的耳朵,比之前强劲许多。   安澜低头一看,发现那风力却始终停留在距大地不到半米的高度盘旋,将浮起的褐土卷成一个个黑色的漩涡。   众人小腿以下的漩涡逐渐增多,再抬头看那鬼烧天的扭曲姿态,竟然也形成了一团旋涡状的鬼烧天,火焰在漩涡中急速旋转,周围阴风阵阵,竟像在遥相呼应。   安澜见此情形,不由心跳加速,暗道:我的小心肝耶,又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她感觉即将发生的事情定与这些褐土漩涡有关,便死死盯着地面,果不其然,只见漩涡的中心开始有东西冒出头。   首先是一对闪着白光的珠子,再然后,冒出了一个狼头状的东西,再然后,便没有然后了,一头野兽从漩涡中脱身而出,在它落地的瞬间,漩涡消失不见。   原来那对冒着白光的珠子,就是这狼形怪物的眼睛!   逐渐,越来越多的狼形怪物从黑色漩涡中一跃而出,霎时间,耳边充斥着狼形怪物阴森森的怪叫。   它们长得像狼,但叫声丝毫没有狼嚎的孤绝之感,而是尖利非常,形如鬼魅。   犀问道:“怎么冒出来这么多狼妖啊?”   火焰补充道:“还是从地里冒出来的。”   天明说:“恐怕不是狼妖。”   甲莎莎道:“那是什么?不会是狼鬼吧?!”   安澜道:“对,就是狼鬼!”   “什么?”火炎惊讶道,“不是说死了人吗,怎么全是狼?杀这么多狼做什么?难道要剥狼皮?”   犀问道:“可是狼皮拿来能有什么用?”   ……四只叽叽喳喳一番讨论,安澜却看着眼前的狼鬼群头疼不已,这都什么跟什么呀,但她现在却没时间跟他们科普,因为她正忙着掏东西呢。   这些狼鬼体型巨大,站起来比人还高,眼珠子泛白,眼眶中却有黑气溢出,龇牙咧嘴的狼口中源源不断地涌出黑气,甚至看不见它们的喉舌。   安澜发现,这些黑气的浓淡比他们之前眼中流出的污水浓度更甚,很可能同样有毒,并且,这些黑气很快就会在这片区域蔓延,她只能先支棱起防护罩将四只护住。   犀见她一直伸手在储物戒中掏,却半天没掏出个物件来,忍不住问道:“安澜,找什么呢?”   安澜掏东西的手一顿,惊喜道:“找到了!”说罢便从储物戒中倾倒了一堆东西出来,竟是一堆造型原始的弓箭!   这些东西在星际时代早就绝迹了,众人没想到今日竟然还能看到这种母星时代的原始武器,而且母星时代都少有人用吧,安澜拿这些东西做什么? 第93章 狼鬼的异常   众人正准备围过来看,却见狼鬼群已经聚集完毕,向他们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安澜眼疾手快,分别向路经时和李正白二人扔去两套弓箭,大喊了一声“射”!余下的安澜五人一人一套。   这是她出发之前找人专门定做的。确实如他们所想,这些原始物件星际时代早就没有了,但这是因为现在的人不知道这些原始武器的用处,所以才嗤之以鼻。   这些弓箭,桃木做弓,鸱鸟的羽毛做箭,如此搭配,便是这些狼鬼的天敌。   这时,已经有狼鬼被箭雨射中,化作一缕无形无色的风,飘荡而去。   然而,她之前也没料到会遇到这么多狼鬼,准备的弓箭数量确实不够,除去李正白和路经时那边各两套,他们这里人手一套外,再没有多的了,所以李正白那边有两个只能用武器灭狼鬼。   然而,怪就怪在,这些狼鬼任你再厉害的武器砍杀,都不能伤害她们分毫,唯有这特质的弓箭,才能轻而易举将其斩杀。   那边安钦原正举着他的搬山填海剑无劳无功地动作,然而围绕在他身边的狼鬼却源源不绝,甚至越来越多,他此时也明白了那弓箭的特殊之处,忍不住对安澜喊道:“我说大小姐,您还有没有多的,给我兄弟二人分一分,这可不是记仇的时候啊!”   刚才安澜将弓箭甩过去的时候,刚好被李正白和上官渊接住,因此安钦原和孤少安便手中落空,现如今这么一喊,原来是以为安澜还在记他们万妖城中打架的仇,当下便有些哭笑不得。   还不待她解释,甲莎莎便忍不住了,一边射箭,一边对安钦原说:“你不提我们还忘了还有这事儿,你没看见这弓箭只有这么多嘛,谁稀罕记这种小仇,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一番话说得那安钦原哑口无言,甲莎莎见他已知自己离谱,便也不再纠缠,这时犀说喊道:“安澜,箭羽快不够了。”   安澜闻言,手一挥,众人背后的箭囊又重新填满,得意道:“弓没有了,箭羽管够!”   得亏这些东西造价便宜,不然她才舍不得准备这么多呢,也多亏这里的人不知道桃木和鸱鸟羽毛的作用,不然她也准备不了这么多,没人争抢的感觉就是好啊!   由于狼鬼数量巨大,三队人最后决定通力合作,逐渐聚集在一起,将没有弓箭的安钦原和孤少安围在中间,安澜负责派箭。   但是,她准备的箭羽再多,也不是无穷无尽,她是个穷人,用不起无限空间储物戒,所以,她的储物戒空间有限,所以,她从来不在里面放废物,都是一些能够救命的东西。   幸运的是,在箭羽用完之前,狼鬼也几乎消失殆尽,算是恰到好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未卜先知呢。   战斗到半夜,众人终于停了下来,看着恢复平静的褐色土地,深深地叹息,打群架真是累!   同时,他们也注意到那悬于半空的鬼烧天还在,只是已经恢复了原貌。也多亏了这团鬼烧天,他们才能借助火光看清那群黑色狼鬼的模样和精确位置,没有浪费箭羽,不然狼鬼必不能尽灭,那他们今晚就麻烦大了。   安澜正在想这鬼烧天估计暂时是不会消失的了,耳边又突然听见了牙齿打颤的声音,她这才后知后觉到很冷,温度越来越低,即便他们刚经过一场热战,炙热的体温却丝毫不能抵御鬼烧天所散发出的冰寒之气。   这一冷一热的极差,打在众人众妖身上,让他们竟如肉体凡胎一般脆弱不堪。   这鬼烧天着实厉害啊!   这时,安澜突然回想起之前在储物戒中摸到了一样滚烫的东西,那东西触之温暖,却并不烫人,就是那只被她丢进储物戒之后就抛之脑后的不尽木精,当下心神一动,便将之放了出来。   众人只见不尽木在地上欢快的转了两圈,伸出火焰形状的小手小脚,脑袋的部分左右转了转,像是被憋久了似的,极力伸展身体。   然而,就是它伸展身体的片刻功夫,众人却明显感觉到天气回暖,如枯木逢春般,浑身舒适无比。   安澜心想,放它出来果然有用。   不尽木一蹦一跳到安澜身边,手舞足蹈的,嘴里发出唧唧的声音,犀俯身看了它半响,问道:“这木头在说什么呢?”话落,不尽木就一跃而起,朝他鼻子冲去,他瞬间感到鼻子有被烧掉的危险,条件反射地捂住鼻子往后退,这才逃过了一劫。   安澜见状连忙阻止,防止他们内斗,然后对犀说:“它在撒娇,怪我平日里不放它出来,还有,它不喜欢别人叫它木头。”   犀还捂着鼻子,闷闷道:“不叫它木头那叫什么?”   安澜说:“我给它取了一个名字,叫无尽。”   “取意无穷无尽?”李正白接话道。   安澜看了他一眼,点头说:“对,我希望,它的火焰能无穷无尽地燃烧下去。”就像它的生命一样,永远璀璨。   李正白似乎明白了什么,笑笑不语。   众人恢复了体温,脑子不免也开始活络了,安钦原疑惑道:“这些狼鬼,究竟是怎么来的?”   “你终于问了一个在点子上的问题。”安澜笑着说。   安钦原道:“怎么,你知道?”   安澜道:“我自然知道。”   安钦原:“你敢不敢干脆点说出来?”   安澜:“我敢说,你敢听吗?”   安钦原:“还有什么场面是少爷我没见过的?”   “哦,这样啊。”安澜笑得意味深长。   这时,甲莎莎却阻止道:“安澜,你还是别说了,我不想听。”   安钦原见了,嘲笑道:“你这丫头,胆量如此小,还捉什么妖?”   甲莎莎双眼向他狠狠瞪去,咬牙切齿道:“老娘就是怕鬼,怎么样?!”   安钦原不可置否道:“那些狼鬼不都已经死了吗,你还怕什么?”   甲莎莎闭了闭眼,感觉安钦原没救了,安澜从来不会说大话,她既然问他敢不敢听,那便意味着有大场面,再一想到这是个鬼星,安澜要说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此时天明他们跟甲莎莎一样,已经意识到了什么,观安澜表情也不是在开玩笑,顿时不想说话了,反正该来的逃也逃不掉。   安澜见甲莎莎放弃了,才对着安钦原的方向,实则对着众人说:“这狼鬼,虽名为鬼,实则不是鬼,而是精。”   “不是鬼?”甲莎莎暗道难道自己猜错了,但是,“那些狼鬼看起来还真鬼模鬼样的,真不是鬼吗?”   “真不是。”安澜肯定地说,“不过,我也没见过狼鬼的真面目,只在书上看过只言片语,奇怪的是,今日所见的狼鬼,比书上描述的更为夸张,怎么说呢……”   安澜想了半响,一时间竟然没有人敢出声打扰,随之她眼睛微眯,道:“鬼气没有这么重。” 第94章 坟墓之精,名为狼鬼   “你是说它们口中吐出的黑气。”路经时问,问罢却若有所思,明显在想什么,搞得安澜都不敢确定他到底是不是在对她说。   这时李正白说:“狼鬼虽然不是鬼,但大规模出现在此地必有原因。”   安澜点头:“确实。”   然后她刻意看着安钦原,问:“你可知这狼鬼的出处?”眼中划过一丝不明笑意。   安钦原见那笑意明显,却知道没有好事,但还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摇头并催促她快说。安澜见状,语气平淡地说出了八个字:“坟墓之精,名为狼鬼。”   她话一落,周围突然出现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其中两三道都是来自她身后的四只,估计除却稳重的天明,那三只都受到了惊吓,而反观对面那六人,虽面色突然沉寂,却没发出任何声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群没有感情的木头人。   嗯,还是她的队友们可爱啊!   安澜接着说:“若一座坟墓出一只狼鬼,你们数数,以刚才那群狼鬼的数量,约旦星上得有多少坟墓?”   这时安钦原的神情不复之前的轻松,严肃地说:“这里地势平坦,一座坟墓都没有。”   安澜说:“坟可以没有,但棺材可以有。”   “你是说……”安钦原省去了接下来的话,面容镇静,但双眼却出卖了他,里面皆是震惊之色。   安澜在心中叹气,暗道他们的倒霉运气,然后将他们之前遇到木板精的事情简要说了说。   天明对安澜道:“你的意思是说,那群木板精还有内幕?”   “内幕?天明,你这什么用词啊?”安澜笑着想了片刻,又点头道,“不过,说是内幕,也算贴近。”   安澜如今才回想起之前遇到的木板精,才蓦然发觉之前心中发现怪异的地方是什么。   她此刻才终于明白,那群木板精准确来说,并不是木板精,而是棺板精,是用来封棺用的!   怪不得之前那些木板形状大小虽然大致相同,却还是有些微差异,想必是因为当时死的人太多,上哪儿找这么多相同规格的棺材收敛?   再说,一次性购买数量如此巨大的棺材运往约旦星,怎会不引人生疑?就算没人生疑,又有哪家棺材店又能一次性供应如此多的棺木?   筹划这件事的人背后,必定隐藏着惊天阴谋,因此,他也必定不想被人察觉,所以,极有可能,这些棺木都是在这约旦星上就地取材现做的。   从前的约旦星绿树成荫,是遮阳休闲的极佳处所,没想到那些为人遮阴纳凉的大树,最后却变成了一户户棺木,当真讽刺。   如今,她一想到之前所见的那么多棺板,不仅头皮发麻,舌根发苦,心中发凉,眼神中也带上彻骨的冷笑。   这么多的棺板,不知这地底下埋葬了多少棺材,棺材中又躺着多少死人,而且,想必年月也颇为久远了,不然那些棺板如何有机会吸收地底下的鬼气,最终成精呢?   她心里虽然出现如此可怖的猜想,但还心存侥幸,并极力掩饰心中的不安。   万一呢,万一是她错了呢。   这时,她听到了一阵幽幽的呼声,这呼声令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心中无端产生了无边无际的悲痛之情。   过了半响,她似乎才适应这种声音,缓缓睁开眼,却还是保持着之前姿势一动不动,问道:“你们听见什么声音了吗?”   众人一阵沉默,想是在侧耳倾听她口中的声音,但一无所获。   安澜再次痛苦地闭上了眼,她终于无法再欺骗自己。   怪不得,怪不得!   连这里的土,都带着鬼毒,那鬼烧天阴冷更是前所未有的彻骨,现在再想到大青小青的哭声便也不觉得震耳欲聋了,恐怕它们已经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事,即便肚子里装了一个话筒,声音也再不能更大了,还有那些雷鬼,到底是什么东西将他们都吸引了来,还不就是这约旦星鬼气四溢,捂都捂不住!   想到这里,安澜嘴角的笑意更加冷冽。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眼前的鬼星,想必那做这滔天大恶之人,没想到会遇见她,遇见她这个妖魔鬼怪的克星!   犀距离安澜最近,明显感觉到她身上的侵骨寒意,就像瞬间变了个人般,他正担忧她怎么了,不会是中了鬼毒吧,突然却听安澜笑了出来。   那笑声,怎么形容呢,竟然比那鬼火还阴冷几分,吓得犀眉眼一跳,心中暗道糟了,不会真的是鬼附身了吧?   安澜却很明白自己是怎么了。他们对即将发生的事情感知并不具体,而安澜却非常清楚,当他们掀开这片褐土,会看见一副如何悲戚震撼的情景。   她第一次希望自己猜错了,甚至不要对,一点都不要对,但是,她已然看见了结局。   从她踏上这颗星球开始,她心里就有一种无端的伤感情绪,随着事情一桩桩一件件的发生,这种悲伤的情绪越来越明显,已经到了不可无视的地步。   如今,她站在这片鬼气森森的褐土上,耳中却听见了无尽的悲鸣声,这声音从成千上万冤魂口中喊出,这里这么多人都听不见,怎么就端端就闯进了她的耳中?   她甚至能感到从脚底开始上升的透彻心扉的寒意,这寒意自她的脚底窜至她的发端,让她感觉每一根头发都在战栗。   这么多人的性命,即便置身事外,即便与她无关,可如今她却脚踩在这片土地,踏在千万人的尸骨之上,怎能让她无悲无喜呢?   一时之间,她的情绪起伏巨大,浑身弥漫的悲情控制不住地往外冒,以至周围的所有人都发现了她的不同寻常,不约而同地静声,观察她的反应,却不敢惊扰她,害怕她走火入魔。   是的,安澜如今的情况,与走火入魔无异。这时候最忌讳的就是被惊扰,只有让她将这股情绪发泄而出,才能了结。   然而,众人并不知道她为何突然如此,因为她的这番表现实在太突兀了,但是,别说他们,连安澜自己都不知道,她是何时被这股情绪牵引的,心里竟是一点察觉都没有,对之更没有任何戒备之心。   她哪里知道,她心中这番汹涌澎湃的感情,虽不是她原本所拥有的,却早已与她本心相连。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她体内寂静已久的生命树,正在蠢蠢欲动,却又因为她在刻意压制自己的情绪,那生命树便如听命于主人的宠物一般,只晃了晃枝丫,便稳住根茎不再动弹。   然而,生命树的四周却冒出来一层薄薄淡淡的浅绿色光芒,这光芒自根茎蔓延到树干,再到枝丫、叶尖,在安澜体内缓慢而温和地游走,既在安抚她,同时也使她对感知到的枉死的万千冤魂更加怜悯。   四只早已围拢在她身边,此时见她笑声越来越奇怪,甚至越来越阴诡,却不敢轻易碰她,正忧心忡忡的时候,路经时走了过来。 第95章 媪鬼   他一个眼神,四只便自然而然地为他让开了一条路。只见他走到安澜身前,伸手放在她的肩膀上,缓缓用力一震。   安澜感觉自己从悲伤的情绪中抽身而出,脸上那令人胆寒齿冷的笑意也消失不见了。   她感觉自己像重活了一次,抬头看向路经时,知是他出手相助,说了一声多谢。路经时点了点头,松开手退开。   然而,在场的众人却因这一幕各有所思。   刚才路经时动作太快,手抬起又落下的瞬间竟然无人反应,连守在安澜身边的四只都只看见一个虚幻的影子,根本来不及阻止,随后还为此冒了一头冷汗,安澜这情况,按理说是不能乱动的。   然而,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安澜就突然恢复了神志,脸上的神情一如往昔,他们刚提上去的心这才又落了回去,转而又相互看了一眼,眼中皆是震惊。   刚才安澜的情况,他们这么多人谁都没有信心将她唤醒,因此不敢轻举妄动,但路经时伸手轻轻一按,安澜便醒了过来,且毫无走火入魔的迹象,这番神诡力量,在整个星际时代,都不能找出几个来。   这种力量,即是复苏,也为毁灭。   就是不知,他属于哪一种了。   看来,这位路经时大人的来历,也颇为神秘啊!   四只心思各异间,不远处的李正白见此情景,却默默地垂下了眼帘,不知思绪为何。   这时,路经时对安澜说:“你想到了什么?刚才。”   安澜转眼看去,撞进他黑沉沉的眸中,不知怎的,心中稍许安定,将猜测和盘托出。   一时间,空气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有那团依旧半悬于天的鬼烧天闪烁着冷光,无风自摆,像炫耀,更像悲泣。   安澜早已料到众人的反应,任由谁知道自己脚下埋葬着无数尸体,心里也不免膈应。   但这么长时间不说话也不是办法,安澜心想还是速战速决吧,便建议道:“大家掩住口鼻,这片死地,也该翻翻土了。”   再没有任何的废话,安澜直接祭出防护罩,将四只裹了过来,李正白四人效仿,而路经时和褚任,竟然也有防护罩。   四只见转,顿时感觉,防护罩越来越廉价了!   众人同时发力,真正翻天覆地的一幕在约旦星上演,随着大量尘土的上升,遮住了鬼烧天的冷光,周围变得一片黑暗。   褐色的尘土如幕布般竖起,停滞在半空中,随着他们合力往右侧方位一送,整片尘土同时往沙漠方向移动,就像一座移动着的城市。   终于,底下的东西显出了本来面目。   见此景象,众人再次沉默。   一眼望去,无边无际,全是一幅幅没有棺盖的棺材,整齐排列在地底下。   他们之前虽然都已经有了心里准备,但还是为当前一幕震撼不已。   但是,还有更诡异的事情!   棺材里每个人的样貌都栩栩如生,竟与活人无异,甚至更加有血色,就像只是暂时在此处安睡一阵子,等着人来将他们唤醒。   但是,越是如此,越显诡异。   鬼火高照,冷白的光洒在这些鲜活的脸上,而这些人却躺在只能装棺材里,这幅情景,怎能不让人齿寒。   这时,火炎说:“这些,到底是活人还是死人?”他审视着面前棺材里躺着的一个女人,语气慎重。   “自然是死人。”安澜道。   “既然是死人,就没什么好怕的。”安钦原环视了一圈,说道。   “是啊,”安澜向他那边看了一眼,意味深长地说,“没什么可怕的。”   突然,地下一阵摩擦声传来,棺材动了!   震动与摩擦的声音越来越大,棺木簌簌抖动,棺材里的尸体随着棺木的震动摇晃。   一座棺木震动的声响即使再不起眼,但成千上万座棺木加起来,声音却不可谓不大,顿时,整片大地似乎都随之共震,若不是亲眼所见,亲身经历,众人都以为马上要地震了。   安澜的眼神从棺木中挪开,转向棺木底端的边界处,那里,似乎有东西想要钻出来。   突然,抖动的棺木停了下来,地面恢复了寂静,但这寂静太过,简直落针可闻,让大家的身形同时僵硬,静待即将来临的狂风暴雨。   越来越静,越来越静,就在极静之时,只见数千棺木突然竖立而起,棺中人就像一座座石刻的人像,随着棺木一起站了起来!   棺中人眼睛还是闭着,没有丝毫苏醒的迹象,但就这般直立立地,比躺着还让人惊悚。   与此同时,一阵尖锐刺耳的怪叫声自棺木下的泥土中发出,如魔音灌耳,但是,随着这声音的出现,竖立的棺木又同时“嘭”地一声倒了下去,激起漫天灰尘,惹得众人又不得不竖起了防护罩,外面又变成了灰蒙蒙的一片。   安澜站在防护罩中,等待着外界尘埃落定,然而,随着视线逐渐清晰,她看见面前似乎站着什么东西。   终于,那东西露出了真面目。那是一只似猪又似羊的怪物,大概到人的小腿高度,此刻正站在防护罩外,歪着脑袋看着安澜等人。   这时犀走近问道:“这是什么妖怪,长得真特别。”   火炎站在防护罩的另一边,看着另一只一模一样的怪物,说:“是猪?”   天明的声音传来:“更像羊。”   甲莎莎最后总结:“猪羊合体?这什么东西,真丑。”   这时,路经时说:“这是媪。”   安澜惊讶地转头看去,道:“你知道?”   路经时向她点头,说:“略有耳闻,听说此物常年居住在地底下,出现在此处也属正常。”   “你是说,出现在死人地里算正常?”李正白突然插话道。   “这是因为,”这时候,安澜扫了一眼这群怪物,平静地说,“媪鬼,由地气凝结而成,以死人脑为食,这些棺木中的人看起来面容鲜活,想必已经脑中空空。”   众人听罢倒吸一口凉气,甲莎莎已经习惯了时不时出现的鬼群,也认命地承认了这是个鬼星,却还是不免惊慌道:“安澜,你是说,这些人的脑子……”   安澜看着她说:“脑髓都被吸食殆尽了。”   甲莎莎复又看向防护罩外的媪鬼,这次却不由往后退了两步,这些鬼东西可别来吸她的。   “怪不得,”天明这时说道,“刚才棺木倒下去的时候,那棺木中的尸体慢了半步,凡是我看见的尸体,脑后都有一个洞,原来是这些媪鬼的缘故。”   天明说话的语气与平时无异,但安澜不知怎么的,却察觉到了些微不同之处,不由向天明看了一眼,却发现他脸色古怪中透着苍白,在鬼烧天的照射下更加明显。 第96章 媪鬼的天敌   安澜原本以为他是被这群媪鬼吓住了,但转念一想,怎么吓也吓不成这样,简直比甲莎莎还不如,当下心里一动,走近天明,问道:“天明,你不舒服?”   她这一问,把防护罩中的三只都招了过来,皆担忧地看着天明,天明却说:“没事,只是有些头疼。”   “头疼?”安澜喃喃自语,她记得,当他们到达沙漠地界的时候,天明就说过自己头疼,怎么现在还在疼,可别出了什么意外吧。   她心里担忧的是,天明是不是中了这鬼星上不知名生物的阴招,而不自知,若真如此,还需早发现问题早解决才行,可不能拖,好多事情都是拖到最后,就没以后了。   然而,天明却坚定地摇头,称只是单纯地头疼,绝不是外界的缘故。四人见他如此肯定,便也歇了心思,转而将注意力重新放在外面的媪鬼身上。   这时,那安钦原说:“这些媪鬼为什么看着我们?”其实他的意思是,光一听媪鬼的来历和习性,就知道不是好东西,但它们却一直站在外面,也不攻击他们,着实奇怪。   然而,就在他说完这句话不久,媪鬼的嘴突然拉得像喇叭一样长,嘴唇围成了原形,同时发出了刺耳的叫声。   众人这才肯定,原来他们之前听到的怪叫声就是从媪鬼口中发出。   只是这声音比之前又盛了两分,一眼望去,几乎每隔十副棺木就会出现一只媪鬼,像划地盘似的。但仅仅是十比一的比例,媪鬼的数量也非常可观。   这些媪鬼皆拉长了嘴角,嘴巴拉长的时候像喇叭,收回去的时候又像羊嘴,嘴巴一伸一缩间,叫声也有节奏地出现,要不是这声音委实难听了些,他们还以为它们在奏曲呢。   “它们在叫什么?”安钦原问道。   安澜猜测道:“它们被我们从地里挖了出来,可能在生气吧,难道你还以为在跟你打招呼?”   安钦原道连连摆手“可别,我可没这么说。”   这时,众人突然感觉防护罩开始向四面八方凸起,像有无数的外力在拉扯一般,安澜突然明白了过来:“这些媪鬼在吸我们的防护罩,想借此将其扯破,好让我们现身。”   众人闻言,都变了脸色。   这防护罩再坚实,也经不住这么多媪鬼同时发力,而且明显的是,凸起的地方已经变薄了许多,被吸破是迟早的事。   这些媪鬼嘴里的吸力这么强,若是防护罩破,那它们的下一个目标,定然就是防护罩中的人了!   安澜的防护罩内站在五个人,本来面积大,这样就更方便了这些媪鬼着力。   甲莎莎这时道:“干脆我们从出去,跟他们拼了!”说着手中已经握紧了金刚棒。   安澜顿时回头,笑看着甲莎莎道:“不怕了?”   甲莎莎瘪瘪嘴:“还有什么好怕的,这短短一夜的时间,我都快对鬼免疫了。”   “是啊,”犀附和道,“这些媪鬼想吃我们,看犀爷我不将它们串成串烧!”   天明说:“莎莎说得对,我们冲出去,杀它们个措手不及,才能变被动为主动。”   火炎虽然没有发表意见,却已经手握赤焰鞭,火红的双眼看着外围的媪鬼,似乎准备一出去就放火烧死它们。   安澜见状连忙阻止道:“火炎,这些媪鬼不能用火烧,烧不死,你别浪费力气。”   火炎看过来,皱着眉似乎很失望,然后点头表示知道了,这时上官渊眉眼一动,却似乎明白了什么,问道:“你知道它们的弱点?”   安澜心想这些人耳朵真尖,却也无意隐瞒,说:“妖精鬼怪,就没有我不知道的。”她的语气有些小小的得意,不过却缓和当前沉闷的气氛。   今晚,过得也确实低沉了些。   上官渊闻言,做了个“您请”的手势,颇有几分活泼的味道,笑了笑不再说话,谁知那安钦原却坐不住了,说:“你把话说得这么大,一会可别打脸。”   安澜转眼看去,他只怕是忘了之前对付狼鬼的桃木弓和鸱鸟箭!   安澜笑道:“我一向喜欢打别人的脸,自己的脸从来舍不得打。”说罢也不理那安钦原的反应,实在也是她没时间再与他浪费口舌,这防护罩眼见已经薄透如纸,要占先机,就得行动了!   四只一边站在四个角落,防护着周围薄弱的地方,一边好奇地看着安澜又伸手进储物戒掏啊掏,他们记得,这已经是今夜她掏的第几次了?   她那储物戒空间不大,却是个小宝藏!   但是里面杂物太多,跟之前的弓箭一样,她掏了半天也没掏出来,都怪她平时不喜欢收拾整理,不然哪里会这么难找。   那边,看好戏的安钦原已经对着她明目张胆地笑了出来,意思是你的东西呢,怎么还没出来,不会是根本没有吧?   安澜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读懂他的笑的,反正看见就心烦,干脆瞪了他一眼不再看他,但是,东西呢,不会拿掉了吧?   正当她开始自我怀疑的时候,不尽木在她脚边蹦蹦跳跳指手画脚起来,众人都看不懂不尽木究竟要表达什么,安澜却突然笑道:“原来在那里啊!”随即又疑惑道,“我记得我之前没放在那里啊。”   话落,一堆两端被削成尖的柏树枝就被她一股脑倾倒出来,竟有一座小山这么高。   这下不管是四只,还是李、路两队人,都不由露出奇怪的神色。   这还真像,垃圾回收厂。   安澜将众人的眼色尽收眼底,心中暗笑,不管你们现在何种心思,一会见识了这柏树枝的厉害之处,都得给本小姐下跪!   随即她招呼四只过来,一人领了一捆,背上再背了一捆,四只见安澜忙忙碌碌,虽然照做,却也奇怪,这柏树枝看起来这般脆弱,能有什么用?   犀问了出来,安澜这才从柏树枝堆里直起了腰来,她举起一截柏树枝道:“你们别小看这短短的一截树枝,这是柏树枝,媪鬼的天敌,一会我们只要将这树枝插进媪鬼的身体,就能杀了它们。”   甲莎莎抡起一根柏树枝转了两圈,不愧是平时抡惯了金刚棒的人,动作既顺溜娴熟又华美好看,树枝在她手上也变成了金棒子。   安澜说:“万事万物相生相克,你要相信,没有杀不死的妖怪。”   甲莎莎一听,蓦然间脖颈一凉,道:“我怎么听着这么渗人,要严格说起来,我们可都是妖怪。”   安澜闻言,眼眸一顿,随即道:“但你现在也做了捉妖师不是。”   甲莎莎一听,好像也是,安澜见她还云里雾里的,干脆转过头去对路经时和李正白两队人说:“一会我会收防护罩,我们五个先抵挡一段时间,你们趁这个机会过来拿柏树枝。”   见他们点头,安澜又转头问四只准备好了吗,然而还不等他们回答,她已经瞧见天明身后已经出现防护罩缺口!   这缺口虽小,看起来也无碍,但那媪鬼吸力惊人,缺口瞬间就破成了一个大洞,随之喇叭似的嘴又倏地伸长,直接伸了进来,径直向天明而去! 第97章 斩妖剑   这令人惊骇的一幕只发生在一瞬,四只都背对着那个方向没有看见,只有安澜正对着,从天明和火炎身体的缝隙中看见了这要命的一幕,她的眼神瞬间变得狠厉非常,倏地单手悬空,操起一根柏树枝,往天明狠狠地插去!   天明在安澜动手的瞬间,虽有异动,却又在下一刻稳住了身形,一动不动地看着向他插去的柏树枝。   最后,在三只的抽气声中,柏树枝从天明的袖边掠过,一击即中,将那偷袭的媪鬼狠狠地插在地上,再也动不得。   四只这才回头,见状都吁了一口气。   这时防护罩已经完全破开,四周的媪鬼如疾风般猛烈地冲上前来,五人再无废话,抡起柏树枝就往媪鬼身上插!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让所有人始料未及,特别是安澜。   这些媪鬼竟然杀不死!   厮杀中的安澜停了下来,她麻木地看着一根根柏树枝被消耗,但真正被击杀的媪鬼数量却极少,只有零星几只,在庞大的媪鬼群中,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一时间,她百思不得其解!   这时候,李正白说:“会不会是这些媪鬼比较特殊?”   安钦原这时也附和道:“是啊,这些媪鬼生活在这种诡异的地方,杀不死也正常,可能变异了吧。”说罢,他一剑斩断了偷袭他后脑的媪鬼的喇叭嘴,但恐怖的是,那媪鬼的嘴被斩断之后,又重新长了起来。   然而,他的话却提醒了安澜,变异?确实有可能!   她再仔细看了看附近被柏树枝所伤的媪鬼,都已经重新站了起来,但是插中它们身体的柏树枝,它们却不敢伸出爪子去碰,仍由那柏树枝插在身体中,但它们的速度却因此有所迟缓,喇叭嘴的吸力也有所减弱。   虽然不伤根本,但是,这至少说明,柏树枝是有用的。   那问题出在哪里呢?   周围都是厮杀的噪声和媪鬼的尖叫声,安澜却在这极闹中,迅速平心静气,在脑中搜索着所有关于媪鬼的记录。   她可是才放了大话,没有她制服不了的妖怪,如今打脸来得这么快,她过后不得被那群人笑死!特别是安钦原那厮!   突然,她的眼神停留在倒地的一只媪鬼身上,见对方正在挣扎着重新站立,她却发觉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   这柏树枝明明贯穿了这媪鬼的肚腹,令它伤口周围黑色的尸气四溢,这是鬼气飘散的征兆,怎么会杀不死它们呢?   杀不死?!   不会杀不死!这世上就没有她杀不死的鬼!   当她再次看着那只媪鬼时,不由眼前一亮,嘴角勾起了一抹浅笑,她终于知道问题出来哪里了!   这时,甲莎莎已经忍不住开始催促喊道:“安澜,快点啊,快撑不住了,这些死鬼怎么这么多啊!”   安澜闻声转脸看去,眼睛危险地眯起,操起一根柏树枝就将围攻甲莎莎的媪鬼串成了一根羊肉串!   甲莎莎危局稍解,停下了一看,不由睁大了眼睛,惊疑道:“死、死了!?”   这一串“羊肉串”的样式跟其它媪鬼有些不同,同样是被柏树枝贯穿身体,但之前的大部分媪鬼都是被贯穿肚腹、肩膀、脖颈等地方,唯有这一串被一根柏树枝贯穿了脑部。   这才叫正中靶心!   安澜见果然如此,对大家说:“用柏树枝插他们的头部才能杀死他们,其他地方没用。”   甲莎莎当下便用围在她周围的媪鬼实验的一番,随后惊喜地说:“真的管用!”   这下可算找到了命门,没用多久,地上便多了很多被串成串的媪鬼,至于剩下的,见状不妙,又钻进了掩藏在棺材底部的洞穴中,逃命去了。   他们也无意赶尽杀绝,却不是因为怜悯这些媪鬼,而是因为,如果要将媪鬼铲除殆尽,就必须先将它们洞穴之上的棺材连锅端起,看着躺在棺材中的人,他们实在没有这种意向。   终于又恢复了平静,但众人却再也不敢放松警惕,这个地方处处透着奇怪,他们实在难以想象突然又会冒出什么鬼东西来。   安钦原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搬山填海剑就被他收了回去,安澜只感觉眼角幽光一闪,转脸正好看见他收剑的姿势,然而,她真正想看的,其实是站在安钦原身边的李正白手里那把依旧灰扑扑的斩妖剑。   她在心里掂量这“斩妖剑”三个字,斩妖斩妖,顾名思义,斩尽天下妖魔!   刚才她也看见了,这斩妖剑,虽然不能像柏树枝那样让媪鬼即死,可但凡被剑刺中的媪鬼,却没有一个再站得起来的。之前她对付媪鬼尚且来不及,除了瞟了几眼,再没有多余的精力,如今停歇下来,她倒是对这把剑生起了好奇之心。   她很想过去好生看看这把令万妖闻风丧胆的斩妖剑,然而,一想到这宝剑是专门对付妖怪的,她心里却怎么都喜悦不起来。   她对自己的心理状态很清楚。要是换做以前,她见斩妖剑定然欢喜,而如今嘛,她看了看四只,再看了一眼那把灰扑扑的剑,犹豫片刻,心想,还是算了吧。   然而,她略微炙热的眼神却被李正白看见了,他本想收剑的手势微顿,然后对安澜说:“你在看什么?”   安澜抬眼看去,笑道:“没什么,只是没想到这年头,连一把剑都会扮猪吃老虎。”   李正白似乎没明白她话中的意思,不免面露疑惑,她笑着说:“这把剑看着灰扑扑的,无甚起眼,可它不仅能开辟空间,连接两个空间的通道,还能对付媪鬼,真不知道,它以后还会带来什么样的惊喜,这种扮猪吃老虎的本事,怕是连人都比不上啊。”她说得意味深长。   李正白对她说:“这是斩妖剑,自然有它的厉害之处。”   安澜之前并没有提斩妖剑三个字,那是因为他们虽然已经猜出了这一行人的身份,但人家没有主动承认,她也不想去做那揭穿人的事,却不想这人却自己说了出来。   这就是间接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这时,李正白又说:“在下李正白,这是安钦原、孤少安、上官渊。”他指着身边的四人一一做了介绍,然而除了名字之外,一个字都没再吐露,好似他联邦总指挥官的名头一文不值。   安澜闻言,便也点点头,装作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一般,转开了视线。   心想,他们还真有闲情雅致,站在这么多鬼尸中间做自我介绍,而且,也忒没诚意,明明他们的身份早就被猜出来了。   她将视线投射到远处,心中自嘲道,凭什么要求别人有诚意,大家彼此彼此罢了。   然而,她的视线却突然顿住,一声“是谁”大呵而出! 第98章 肉瘤   这地方虽然是一片平原,然而周围还是断断续续的小山坡,他们之前发现大青小青的就是一处,而安澜现在看的方向,是距离他们大概千里左右的一处山坡。   她视力极佳,刚才视线无意间扫过那处,突然看见一张面容漆黑的脸!   虽然现在天色黑暗,那山坡距离他们更是千里之距,而那人的脸从山坡的背面伸出来,颜色几乎与山土颜色融为一体,即便有鬼烧天的存在,常人一眼看去,也看不出差别,但是,却逃过不安澜的眼睛。   自从那日沐浴神光之后,她的视力便能贯穿星河,这短短千里之距,岂能瞒过她?   她话音刚落,犀和火炎便已经朝那方冲将过去!   众人紧随其后,从万千尸体上掠过,前去一探究竟。   有火炎和犀在前头追踪,想必刚才那张黑脸跑不了,安澜心里很放心,但在这短短瞬间,她回想起刚才一晃而过的那张黑脸,却心里怪异顿生。   那张脸虽然漆黑,却是一张人脸,且脸虽黑,其上却没有丝毫尸气和鬼气,与之前遇到的怪物截然不同。   难道,这约旦星上还有人居住?   他们很快到了那座山坡处,之前所见的棺材都被埋在平原地区,像这种类似的小山坡,是没有棺木存在的,好歹让他们能大大方方地踩在地上。   火炎在山坡下接应他们,犀去了前方探路。   当他们越过山坡后,才发现这山坡后面别有洞天。   此时他们站在山坡顶上,居高临下望去,发现这里竟然还保留着一处水潭。   这水潭长宽都约百米,周围围着一圈山坡,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不过,这里却有一股异味冲鼻,类似腐臭的气息。   犀说:“刚才那人就是往这方水潭去了,但是我和犀赶到的时候,这里平静得很,连个水波纹都没有,我留在这里接应你们,犀已经循着气味追了上去,想必一会就会回来。”   众人闻言,却不免心生警惕,以他们多次历险的经验来说,越是没动静,就越是有问题。   而且,这里的环境也颇为诡异。在这山坡围成的小型山谷中,不仅山中没有风,连水也是一潭死水,也太奇怪了些。   这时,犀的身影出现在了对面的山坡顶上,只见他飞身掠下,奔回水潭边围着转了一圈,便不动了。   安澜四人见状,知道犀必定发现了什么,相视一眼便一起下了山坡,去与犀汇合,至于李正白和路经时一行人,自从刚才李正白来了个自我介绍之后,就没吭声,只是一直默默地跟在安澜四人身后。   安澜自然知道他们都有自己的目的,并不是因为什么患难见真情的缘故,不过,他们的目的恐怕也该揭晓了。   安澜四人走到犀的身边,刚与他汇合,就听他连声抱怨道:“可真是苦了我犀爷的鼻子,太臭了!”可他抱怨归抱怨,却没有伸手捂住鼻子,反而使劲嗅了嗅。   四人本来满脸严肃而来,皆被他这一打晃逗笑,甲莎莎捂着口鼻问道:“这么臭你都能忍,可是闻到什么了?”   之前山谷内腐臭味弥漫,他们都以为是这片地的缘故,如今走近了才发现,这股令人窒息的腐臭味道,乃从这一潭死水中散发而出。   安澜眯眼仔细看了看,发现潭水呈乌黑色,竟是一处污水潭,想是常年没有活水流通,怪不得这么臭!   犀的鼻翼微煽,随后说:“刚才偷窥我们的人,应该就在这里。”   “这里?”甲莎莎问,“是土里,还是水里?”   犀再确认了一番,说:“应该是从我们所站的地方入了水。”   李正白一行人就站在安澜上边,那上官渊闻言上前了一步,颇为嫌弃地看了一眼潭水,道:“这明明是一潭死水,而且水质已经乌黑,有什么生物能在这里面生存?”他的语气中带着不可置信,这种脏水,他平日里是沾都不想沾的。   安澜刚刚明明看见了一张人脸,她绝不相信有人类可以在这里面生活,那么,那东西便不是人。   可不是人,又会是什么呢?   这时,天明突然从后面慢慢走上前来,往潭水方向走去,竟有抬脚下去的意向。安澜见状连忙拉住了他,问道:“天明,你干什么?”   天明的异常行为引起了大家的注意,皆转头看来,他却丝毫不在意,说道:“我想下去看看。”   “下去看看?”甲莎莎重复问道,“这水多臭你闻不到吗,竟然还想下去,疯了吧?”   天明摇头,看向安澜道:“我能感觉到这下面有生物。”而且,这生物给他的感觉还很熟悉。   安澜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还是阻止道:“这下面现在情况不明,你下去之后遇险怎么办,且稍安勿躁。”   见他还在犹豫,犀也站起身劝说,火炎也对他摇头,都对他的行为表示不支持,他见状,定定地看了一眼平静的潭水表面,这才作罢。   这时李正白问天明:“你刚才说能感受到水下有生命,可能感知具体何物?”   天明的眼神略微变得暗淡,摇了摇头。   “既然生活在水里,自然是水中的生物。”路经时亦看着潭水,说道,“听说,约旦星以前一半的面积都被海洋覆盖。”   安澜转眼看去,问他:“你是说,这污水潭里的生物,以前生活在约旦海里,海水干涸之后,才搬到这里来?”   路经时看着她,眼中带着赞许,微微点头。   他的这种猜测虽然十分附和常理,但又不免让众人唏嘘,试想大海和污水潭的区别,犹如从天堂跌落地狱。   这约旦星,曾经到底发生了何事,才会变得如此惨淡模样?   安澜的视线不由转回了潭水表面,却见平静的潭水中间不知何时冒起了一个小鼓包,像长在皮肤上的肉瘤般,一眼竟分不出彼此。   这时,犀好像确定了什么,刚想找安澜说话,却见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水潭中的某处,还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犀倏地闭上了嘴,睁大眼睛顺着安澜的视线看去。   此时,那“皮肤上的肉瘤”已经显出了原貌,正是安澜刚才看见的那张黑色人脸!   刚才晃眼一瞧,只注意到了他长了一张这样的脸,却没注意其他部位,如今那张黑漆漆的脸冒出水面,就再也一动不动,睁着一双碧眼,看着岸上的人。   是的,此人,暂且说是人吧,碧眼蜷须,皮肤漆黑,在腐臭乌黑的污水潭中露出一颗脑袋,眼冒幽光,看着众人,形如鬼魅,加上鬼烧天的冷光映射,颇为慑人。   这时,岸边的人都发现了那一颗悄无声息出现在潭面的人头。 第99章 鲛人王   然而,不仅如此,慢慢的,越来越多的黑色人头冒出了水面,密密麻麻地布满了百米长宽的潭面,虽然面容不一样,但都是碧眼,黑肤,蜷须。   若是不仔细看,只能注意到乌黑的潭面上布满碧色的灯火,人的脸完全可以忽略。   刚才第一个冒出头的人,就是之前偷窥他们的人,安澜扫了一眼便认了出来,再加上它们冒头之时,又是那人第一个出现,安澜心里猜测,这个莫非是头领。   她想了片刻,试探性地对那人道:“你们想上来?”   说罢就等着那人的反应,但等了良久,都不见有动静,就在她想再度开口时,却见那颗黑色脑袋微微一点。   安澜见状,对各人使了眼色,示意大家先后退,他们一路退至水潭后百米距离。   这次还是那领头人最先动作,安澜他们站在坡底,只见那领头的黑色脑袋向前移动,随后,无数颗相似的黑色脑袋跟着那领头的一起向前移动,就像只有头没有身体的鬼物似的,却比见鬼还让人心惊。   水潭表面终于掀起波纹,随之而来的是深埋水底的恶臭,熏得众人险些晕倒过去,然而,那些脑袋的主人,却毫无反应,也不知是没有嗅觉,还是早就已经适应了恶劣的环境。   它们的速度很慢,似乎一边靠近,一边在试探,一旦山坡下的人有异动,它们就会退回潭中。   之后,见水边的人确实遵守承诺,没有靠近分毫,这才逐渐将身体露出水面。   渐渐地,它们露出了脖子、肩膀、胸部、双手,以及下半身。   然而,那下半身是一条巨大的鱼尾,鱼尾逐渐脱离水漫,一分为二,化作双腿,行走于地面上。   安澜眼神不由一暗,想不到,这里竟然生活着鲛人!   再仔细看去,这些鲛人除了那形状略尖的耳朵和浑身漆黑的皮肤,模样与人类别无二致,若是换张皮,那不就是人了?而且,还是容貌瑰丽的美人。   鲛人族有一半上了岸,一半还留在水中,卷曲的长发披在身后,紧贴的头皮,露出了立体脸部。它们身体强壮,伟岸高大,双肩开阔,肚腹上有明显的人鱼线,双腿肌肉流畅有力,都光着脚,脚掌普遍宽大厚实,站在众人面前,给人一种稳如泰山之感。   除此之外,从服饰上还能看出他们有男有女,男性用类似纱布材质的物料,从腰间裹了一圈,遮住了下体和小半大腿,女性则除了遮住下体,胸部还多了一块布料,遮住了女性特征。   相比较起来,女性的体型稍微柔美,男性更加刚强勇猛,可预料鲛人族这副天赐的钢筋铁骨的强悍之处。   路经时猜得没错,它们以前的确生活在大海中,应该是迫于无奈,才会在这臭水潭中苟且偷生。   鲛人,本来就是属于大海的。   安澜看他们的眼神如看精雕细琢的雕刻品般,满眼欣赏的颜色,她想,这趟约旦星还真是来对了,竟然还有这意外之喜,遇见了鲛人这样的海中精灵。   只是,鲛人族引他们前来,做什么?   安澜丝毫没隐藏自己眼中的热度,那鲛人王距离安澜最近,收到的注视最明显,黑黢黢的面上,显出一丝不自然。   甲莎莎见状,伸手碰了碰安澜,安澜转头看去,见甲莎莎一副“你悠着点”的表情,这才稍微收敛,复又看着为首的鲛人,问他:“你是鲛人族的首领?”   鲛人首领见安澜主动开口,便点头承认,安澜见状再问:“你叫什么名字?”   鲛人启口道:“鲛人王,示每。”   “示每,”安澜念了一遍,点点头,说:“你刻意将我们引过来,有什么目的?”   示每闻言,碧色的眼珠微动,看着安澜,似乎在惊讶这么快就被她看穿,不过他也没有否认,而是说:“我看见你们在杀鬼。”   “看见我们杀鬼就引我们来,”这时甲莎莎道,“难道你们这里也有鬼?”   鲛人王摇头,继续看着安澜,不,其实是一直看着安澜身后的天明。   原来,他看的一直都是天明。   只是天明一直正在安澜身后,所以安澜才会以为鲛人王看的是她。   安澜回首,见天明也正在回视鲛人王,而后他问道:“你认识我?”   鲛人王眼中情绪一闪,快到捕捉不到,随即听他对天明说:“你,忘了?”   天明道:“我应该记得什么?”   鲛人王闻言,垂下眼帘,冷笑一声说:“你忘了也好,忘了,就会了却很多麻烦。”   安澜听得云里雾里,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不过却听明白了一点,这鲛人王之所以引他们来此处,并不是因为他们杀鬼,而是他认出了天明的缘故。   回想起自从登上约旦星,天明出现的异样,安澜的视线不由在这二者之间逡巡一圈,心里隐隐有了一个猜想。   天明却不甘心,他从后面站了出来,逼近鲛人王示每,重复道:“我应该记得什么?”   示每没有退却半步,眼神中突然冒出浓烈的怒火,道:“你应该记得什么,不应该记得什么,难道还需要别人来说吗?!”   随后,他的怒火愈来愈盛,逐渐逼近天明,而后一步一字咬牙切齿道:“你连自己的家都忘了,连仇人都忘了,你还回来做什么?!”   天明在他的逼压之下,连连后退,竟有气弱之迹,安澜在他身后看见,伸手将他拉到一边,面对那鲛人王说:“他失忆了,你难道看不出来吗?如此相逼,难道就能助他恢复记忆,你不过是将仇恨的怒火转移到他身上罢了,你自己报不了仇,就怪别人忘记了,这天底下,可没有这般道理。”   鲛人王被安澜说中痛点,不免恼羞成怒,当即便有异动,却被身旁的天明一手钳制住,并警告他:“你最好不要妄动。”   安澜见状,看了天明一眼,心中明白他的意思。   这鲛人王的攻击,她还不放在眼里,就是现下打一架,她也不惧丝毫,反而是天明,估计真是跟这鲛人王有不浅的渊源,所以才会在什么都还没想起来的情况下,就伸手制止他。   但是,天明当真,什么都没想起来吗?   而这鲛人王估计是在这污水中待久了,已经被污了心智,竟丝毫察觉不到天明的好意,碧眼一瞪,便反手攻击天明,二人当即便在空地上打了起来。   鲛人族见状,却也没有直接冲上来,只是一边注意着那二人的战况,一边防备性地看着对面的人。   然而,安澜看着看着,却越看越不对味。 第100章 审判的绿光   那鲛人王的目的似乎并不是打败天明,而是,在引导他什么。   她看了半天才回过味来,原来鲛人王的真正目的是帮助天明恢复记忆,不过为什么要用打架的方式?   难道他们以前经常打架?   安澜不知道的是,她这次瞎猜,还真的猜对了。   二人打了半响,终于停了下来,就听鲛人王焦急地问天明:“可想起了什么没有?”   天明回视着他,摇头说没有。   鲛人王见状,失望地摇摇头,道了一声也罢,言语中的失落显而易见,安澜沉思片刻,意味深长地对他们说:“失去的记忆回不回得来,一份看运气,还有一分得看天意,你们现在也不必勉强。”   她看向鲛人王,鲛人王只能失望地叹息,她又看向天明,天明却一直看着地上,双目凝滞,不知所思。   “是啊,”这时,甲莎莎道,“我们这么多人看你们打架打了半天,能不能说正经儿事儿了?”   鲛人王点头,看了天明一眼后,说:“我之所以把你们引来,一半是因为他,一半是因为我亲眼看见你们灭了那地里的鬼物。”   “你是指媪鬼吧,”安澜心知肚明,“怎么,你们很怕它们?”   鲛人王却摇头:“不,我们怕的不是它们,而是跟它们在一起的鬼物。”   “跟它们在一起的?”火炎疑惑,“刚才我们并没有注意到,媪鬼还有同伴,你们指的是什么?”   “是那些棺材里的人吧?”这时,一直沉默的李正白突然插话道,“你们怕的是那些躺在棺材里的人。”   “可是那些人都死了呀,”犀说道,“刚才我们那么大的动静,他们还是死得透透的,能有什么威胁呢?”   鲛人王说:“你们难道没注意,那些人的面貌都跟活人无异吗?”   他们当然注意到了,但保持躯体不腐,对妖界来说也不是难事,所以他们并没有感到惊讶,不过那些尸体的数量确实巨大,他们震惊的其实是这个。   李正白问鲛人王示每:“你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死的?”   安澜闻言,转头看去,见李正白面容肃穆,不像因为好奇而随意发问的样子,他以前也没有这样的好奇心。   他好像对棺材里的尸体很感兴趣,难道,他们此行的目的,与这群尸体有关?   鲛人王闻言,脸色迅速垮了下去,碧眼微眯,嘴唇紧抿,好似在克制着什么,随后才见他缓缓摇头,吐出了几个字:“他们死的很惨。”   李正白道:“是谁,杀了他们?”   这也是众人都想知道的问题,于是便仔细听那鲛人王的回答,却听他道:“我也不知道,当时我鲛人族自身难保,我带着我仅剩的族人,好不容易找到这个水潭的时候,这些人已经被埋在地下了。”   “那你是怎么知道他们死的很惨的?”安澜疑惑道。   那鲛人王抬起脸来,说:“因为,我们每晚都能听见他们的哀嚎声,犹如从幽冥地狱传来,令人听之后怕,而且,最近日盛,就像要,要破土而出了一样。”他说着说着,似乎回想起了每晚听到的声响,忍不住面露惊惶之色。   “你们是怎么听见的?”安澜心中疑惑更甚,“我们在这里这么久了,怎么什么都没听见。”其实她当然听见了,但其他人都没听见,她自然要这样说。   鲛人王说:“那是因为今晚他们没有嚎叫,他们的魂魄都变作了鬼火,聚集在天上。”   安澜回首指着那团鬼烧天,不可置信道:“你指的是它?!”   鲛人王点头,道:“对,每次约旦星上有了人气,这些鬼火就会出现。”   安澜闻言挑眉,想了片刻,说:“我听你这口气,似乎有事要发生?”   “你很敏锐,”鲛人王道,随即抬头看着天上那团鬼烧天说,“这些鬼火每次出现的时候,就会死人。”   “你口中的死人不会指的就是我们吧?”这时犀插口问道。   鲛人王说:“我不确定,以前每次有人来这里,都会被你们所说的媪鬼吸光脑髓,最后被鬼火焚烧,连骨灰都不会剩下,而你们刚才却几乎灭尽了那群鬼东西,所以……”   “所以,你才故意让我看见你,引我们到此处。”安澜替他说完了未了的话。   鲛人王定定地看了她一眼,点头承认。   安澜说:“你们也怕媪鬼,对吧。”   鲛人王点头。   安澜逐渐说出了猜测:“所以,你们从来都不会踏足那片区域一步,因为你们对付不了它们,但是,这半边的约旦星底下,都埋着人,那些媪鬼的窝就在棺材底下,几乎日夜守着那些棺材里的人,谁敢踏足,谁就死路一条,所以你们鲛人族的活动区域,就仅限于此了。”   鲛人王再次点头。   “这么说来,你们从来没有出过这座山谷?”安澜再问。   鲛人王仍然点头。   安澜见状,眼中寒光一闪,忍不住环视一圈山坡围成的山谷,和谷中的污水潭,转而紧盯着鲛人王问:“那么问题来了,据你之前所说,你们当初找到这一深潭的时候,外面那些人就已经被埋在地底下了,那你们是怎么知道地下有尸体的呢?”   鲛人闻言,碧眼中惊慌之色一闪,随即定神道:“我说了,他们的哀嚎声,我们每晚都能听见。”   “是啊,你是说过,”安澜紧紧盯着他不放,继续问道,“那你们又是如何知道有媪鬼的?难不成那哀嚎声还能告诉你们,外面有吸食脑髓的媪鬼吗?!”   她一边说一边逼近鲛人王:“你可千万别告诉我说,是因为亲眼看见了有人被媪鬼害死才知道的,你们初到此地的时候,难道不会勘察山谷外的环境情况,就直接落户吗?这可不合常理啊,若不是早就知道外面有那鬼东西,你们鲛人族还能存活至今吗?!”   她已逼至鲛人王面前,却不再像之前那般咄咄逼人,只是平静而笃定地问:“你故意引我们前来,到底有何目的?”   安澜的眼神,跟她之前欣赏鲛人王肉体的眼神截然不容,若说之前是炙热,如今就是审判。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黑色的眼珠闪过一丝浅绿色的幽光,旁人没看见,与她近在咫尺的鲛人王却险些被那一线绿光伤了眼!   而他之所以眼睛还在的原因,是因为安澜本无意伤他。那绿光来自她体内的生命树,与她血脉相连,心有灵犀,自然知道她的本意只是起到震慑作用。   然而,即便如此,鲛人王也不免心中震撼,同时不由自主地想跪下臣服,却又及时回过神来,稳住了身形,不过,后背却在一瞬间遍布冷汗。   安澜察觉到他膝盖似乎颤抖了一下,又重新站得笔直,面容也比之前绷紧了许多,像是在极力克制什么,心中不由疑惑,鲛人难道不能在陆地上久站? 第101章 巴力神   安澜在想什么,鲛人王自然不知道,不过却再不敢直视她的双眼,只能微微垂下眼帘,道:“你猜得不错,我们来到这里的时候,就知道这里有媪鬼,也知道地下埋着尸体。”   见他承认了,安澜便退了半步,不再那么咄咄逼人。鲛人王见状,微不可查地吐了口轻气。   安澜说:“你要不要一口气交代清楚,不要让我跟审犯人似的一句句问,行不?”   鲛人王似乎被她噎了一下,但仍旧不愿意说出实情,沉默着在心中衡量。   安澜由着他思量,之后想着时间差不多了,才重新开口,循循善诱:“你们有难言之隐,我们也不便勉强,只是你既然将我们引过来,定然有你的目的,你不说,让我们怎么帮你?”   鲛人王抬眼看向安澜,眼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她怎的如此敏锐,连他心里最隐秘的心思都能窥探得知。   他踌躇片刻,这才说道:“是巴力神,是巴力神降下神示,让我将你们引来。”   巴力?这又是什么?   问题接踵而来,疑团越来越多,她有预感,再继续问下去,事情会越来越复杂,他们似乎无意中被牵扯进了某个阴谋中,而如今,他们就像踩在沼泽地上,进退不得。   然而,她的人生只能进,不能退!   这次无需安澜多言,鲛人王已经解释清楚了巴力的事情。   原来,巴力是鲛人族的精神图腾,是他们的神,据鲛人王所说,他们不管做什么,都会求问巴力神,请求神示的指导。   然而安澜却越听越不对劲儿,问鲛人王道:“那你们是怎么求问巴力神的?巴力神又为什么让你引我们过来?”   鲛人王说,他们设有一座邱坛,坛中供奉了巴力神的神像,他们平日里就是在邱坛中求问神示,而巴力神为何让他引他们前来,他却不知道原因,神的指示他是不敢置喙的。   这时甲莎莎问:“可是这里四面环山,中间只有一潭死水,神像供奉在哪儿呢?”   安澜点头,与甲莎莎有相同的疑惑,一起等着鲛人王回答,却听他说:“巴力神像在山中,那是我们的圣地,外人不能进去。”   不能进去,可是她对那所谓的巴力神却很感兴趣,当下问道:“巴力神既然让我们到了这里,定然是想见见我们的,不然何须好意引我们过来,我看,你还是带我等去拜见一番吧,也好让我们表达一下感激之情。”   她一边说,一边在心里瘪嘴,然而若不这样说,鲛人族怕是不肯妥协的。   她本以为搬出巴力神,鲛人王就会松口,却不想听他说:“不用了,我行动之前,巴力神已经降下神示,只让我转告你们,速速离开此地为好。”   离开?想打发他们走?安澜心中惊疑更甚,这巴力神到底是人是鬼,竟然想这么容易就把她们打发了?他们是这么容易被打发的?   安澜带着审视的神情看向鲛人王,问:“巴力神让我们速速离开,那你们呢?”   鲛人王倏地抬眼:“你什么意思?”   “哼,”安澜冷笑一声,“鲛人王,你就别在这里装腔作势了,巴力神让我们离开自然有他的目的,难道你们鲛人族就没有怀揣私心?你最好现在老实说清楚,别真的等我们走了,你才后悔。”   这时,鲛人王身后的一个鲛人上前一步呵斥道:“你这个外族女人在胡说什么?!我们鲛人族对巴力神真心供奉,日月可鉴,怎会有私心?!你不要血口喷人!”   “啧啧啧,没有私心?”安澜的眼神越过鲛人族,寻到他们身后的污水潭面,冷笑道,“这污水潭中的滋味,好受吗?你们还想在这种臭气熏天的污水中生活多久?”   安澜话落,鲛人族蓦然沉默了,显然被安澜的话戳中了痛处。   安澜见状,继续出言相激:“你们的巴力神可有告诉你们,你们还要在这污水潭中苟且偷生多久?一年?十年?百年?还是一辈子?”   鲛人族闻言皆怒目相向,安澜却不以为意,若不以言语为利器松懈他们的心房,她如何能见到那所谓的巴力神,又如何能得知那巴力神到底是人还是鬼?!   约旦星上群鬼遍布,鬼气森然。   虽然鲛人族身上没有明显的鬼气,但那巴力神呢?她不去看看,怎么安心?   外面那么多人,可不能白死了!   不错,这,才是她的真实目的。   半颗星球都埋葬着死人,让她怎能不心惊,就算是个白痴,也会猜疑这些人的死因。   再加上,这地底下滔天的怨气越来越重,似乎随着她踏上这颗星球起,就在蠢蠢欲动,这股怨气似乎在告诉她什么,却又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所限制,什么都说不出口,只能像哑巴似的干吼。   这吼声,震天动地,让她的心房都为之战抖。   那哀嚎中弥漫的浓烈怨气,熏得她头晕目眩。   然而,周围的人,似乎都不能与她感同身受,就连这鲛人族也只能听见冤魂的声音,因此心里害怕,而不能感知其中情绪的万一。   她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但她知道,这件事必须查个水落石出!   她有预感,那巴力神与外面的尸体之间,定然有所关联,只要见到了巴力神,也许有些疑惑就能迎刃而解了。   这时,鲛人王道:“巴力神自有巴力神的用意,不用外族人操心!”   安澜闻言看去,见他额间鬓角青筋暴起,明明盛怒却极力压制,这正说明,他被她的话所触动,她想了想,试探道:“如果我们能解你们的燃眉之急呢?”她倒想看看,他们鲛人族是否真的对那巴力神言听计从,从身到心的全然信奉!   鲛人王转脸向她看去,眼中闪过一丝碧绿光芒,问道:“什么意思?”   安澜看着他,抬起右手,指着他们身后的污水潭说:“我说,如果我们能让你们从此脱离污水潭,重回大海,你们愿意让我见巴力神吗?”   鲛人王沉默了,连同他身后的鲛人族一起,都陷入了寂静中,显然在思索安澜话中的含义。   半响后,鲛人王却缓缓摇头,对安澜说:“见了巴力神,你们又能做些什么?这里早就是一片鬼地,没有丝毫生机,外面那群鬼物,你们能对付吗?你能使万物复苏吗,你能使约旦星恢复往昔风貌吗?连巴力神都做不到的事,你们怎么可能做到?”   他的语气中全然是灰心丧气,对生命的无望,对世界的无望,对未来的无望。   安澜听罢心中不免闷闷的,放缓了语气对他说:“还没试过呢,你怎知我们做不到?”   鲛人王却叹了口气,说:“你们还是快走吧,离开这里,别再回来了。”   他的语气不再激动,沉静了下来,像早就放弃了,每个字都透着万念俱灰,同时,他身后的鲛人族也深深地埋下了头颅。   这时,天明劝道:“你若有难言之隐,不妨说出来。”   鲛人王抬眼,看着他,眼神静默,却明显欲言又止,安澜见了,猜测道:“你们在怕什么?” 第102章 软得不行来硬的   鲛人王闻言,睫毛微颤,却不言语。   安澜见状,试探性地问:“你们是怕外面的鬼,还是怕里面的神?”   这次,鲛人王终于有了动静,说:“我们忠于信仰。”   安澜道:“若你们的信仰从一开始就是谎言呢?”   鲛人王咬牙切齿:“你最好不要口出狂言!”   安澜说:“你们因为惧怕外面的鬼,所以全族被困死地,又因为信仰巴力神,全族皆变成了这个死地的守门人,你们难道不感觉到矛盾吗?你们终年守在这个地方,守在巴力神的门前,聆听他的指示,难道只是为了外面那群鬼物,成为那群鬼物的奴仆?!你们到底信仰的是神,还是鬼啊?!”   她这番话掷地有声,对鲛人族起到了振聋发聩的作用。   她的话一落,鲛人族中便响起了喧哗声和争论声,显然已被动了心神。   只见鲛人族中突然分成了两派,左边一派想必是早就对那巴力神心生怀疑,如今被安澜一语点破,终于醒悟了过来,而右边一派却固执不已,依然坚定地相信那住在山里的巴力神是在帮助他们,保佑他们。   争吵声和喧嚣声一时鼎沸,直到鲛人王出言制止。   鲛人王出面了暂且安抚了意见不同的鲛人族后,转身看向安澜。   安澜回视着他,再问:“如今,还不能让我们进去,见你们的巴力神吗?”   随即,她又指了指鲛人王身后的鲛人族,说:“我看你也不是独断专行的王,民众的意见总是要听一下的吧。”   鲛人王沉默片刻,对安澜说:“你之前说得不错,我的确怀有私心,只是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但我族的苦难又哪里是这一潭污水能够填满的,我不说,是因为我不想害了你们,既然巴力神让你们离开,你们就离开吧,为何执迷不悟呢?”   执迷不悟?到底是谁执迷不悟?安澜心中暗自摇头,实在不想再跟这个榆木脑袋讲道理了,简直就是油盐不进,天明以前到底为什么要跟这种妖怪做朋友的?   对了,天明!   安澜转身看了一眼皱眉不语的天明,指着他问鲛人王道:“那天明呢?天明能进去吗?”   鲛人王看着天明,却答非所问:“记忆没有了,名字倒是还在,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天明没说话,不过眉头皱得更紧了,安澜见状,说:“有什么幸不幸的,天明过得很好,以前我不知道,反正如今很好,以后,也会很好。”   随后又重复问道:“你既然认识天明,那天明能进去见巴力神吗?”   鲛人王却看着天明,缓缓地摇头,吐出两个字,不能。他说,天明跟他们不属同族,既然不是同族,还是不要违背诫命的好。   安澜深吸了一口气,暗道,这是个冥顽不灵的,软的她已经使尽了,如今,只能来硬的了。   只是这硬,也得有硬的技巧。   想到这里,她不动声色地扫了一圈山谷。   既然巴力神像在山中,想要一探究竟,就只有破山才能让那神像现身。但是,也不能把每座山都劈开吧,那阵仗也太大了,关键是,到时候又不知道会引出什么鬼东西来。此乃下策,还需再想一想。   突然,她眼前一亮,眼神落在了李正白身上。   自从进入山谷开始,他们一行人就一直在身后闷不做声,也不知道在谋划什么?   但是安静,并不代表不在意。   想免费获取劳动成果,那可不行!   安澜心中有了主意,对甲莎莎等人使了个眼神,他们当即意会,走上前去与那鲛人王攀扯,暂时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而安澜则不着痕迹地退到后面,对天明点了点头,随即走到李正白面前,对他说:“我想跟你借两个人。”   李正白见她走过来,就猜到她必有目的,如今一听她的话,便回身指了指身后三人:“你想要谁?”   身后三人顿时感觉自己像萝卜白菜似的,任人挑选,却只能暗自尴尬,敢怒不敢言,皆拿眼睛不满地看着安澜。   安澜自动忽略了他们怨妇似的眼神,伸手干脆利落地在安钦原和孤少安之间划了划,说要他们俩。   这一下,上官渊眼睛一瞪,反而不愿意了。   凭什么他就是被漏下了那一个,他很有用的好吗!   安澜观他神情,便知晓他的心意,对他说:“不是你没用,是我们要对症下药才有用。”   上官渊当即挑眉,她是怎么看出来他的想法的?这个女妖怪有读心术不成?   安澜可没空管他的惊疑,转而对孤少安道:“你是高级仿真机器人,那么你对机械了解吗?”   孤少安沉默地盯了她片刻,点头。   见孤少安点头,安澜神秘了笑了笑,凑近他和安钦原这般那般的耳语了一番。   二人听罢,孤少安对她点头,嗯了一声表示明白了,安钦原却露出了原来如此的神情,笑看着她,似乎对她想出来的鬼主意很满意。   安澜则一脸不以为然地走了。   她走后,李正白问那二人,她说了什么,孤少安正准备回话,就被安钦原抢先道:“天机不可泄漏,你且看好戏就行了。”   李正白看着他不语,心想这小子还跟他卖起关子来了,随后却也没说什么,转头看向安澜方向。   这时,孤少安却悄无声息地从他身后离开了,他虽有察觉,却未回头。   安澜回到原处的时候,甲莎莎、火炎和犀已经将那鲛人王缠得烦恼异常,天明见她回来,上前拍了怕三只的肩膀,三只便像突然断电的喇叭似的,闷不吭声地倒退回去。   鲛人王见安澜去而复返,行踪诡异,用怀疑的语气问道:“你去哪儿了?”   “我不过随便走了走,”安澜不甚在意地说,“怎么,难道你这里还不让人参观不成。”   鲛人王耿直道:“的确不方便让诸位参观,还请诸位见谅。”   安澜舌头一顿,心想你不让我参观,我还非要参观,定要揪出你们的秘密不可!   不过,嘴上却客气地说:“那是自然,我们不随便走动了便是,对了,既然约旦星已然成为一颗旱死的星球,那你们为何还留守此地呢,天地广大,宇宙浩瀚,也不是只有约旦星才有大海的,其他星球也有,甚至更大,你们何必死守这污水潭?”   她本是随意一问,为的是拖延时间,谁知她这话却像戳中了他们的痛处一般,鲛人王包括他身后鲛人族的脸上,都露出了有苦难言的神色。   安澜一见,知有隐情,说不定真跟那巴力神有关。   只见她丰唇轻启,正准备试探一二,却听身后的天明直接地问道:“你们可是有苦衷?”   这已经是天明第二次发问,而且两次都是同样的问题,这足以说明天明心里对鲛人族的重视。 第103章 强闯   如此,她便将口中的话又吞了回去。由天明出面,确实更为合适。   这次那鲛人王脸上难得露出了温和神色,对天明说,鲛人族确有苦衷,然而苦衷具体是什么,他却始终保持沉默,身后鲛人族也纷纷垂眸不语。   天明略显焦急,安澜很少见他这般稳不住的模样,见缝插针试探道:“想必是跟那巴力神有关吧?”   天明抬眼看向安澜,又转向鲛人王,见鲛人王勉强地点了点头。   果然如此。   现在所有的疑团皆系于巴力神一身,只要让她进去看一看,说不定就能看出问题所在。   但现在的问题是,这鲛人王是个油盐不进的,如今要想探知那巴力神的真面目,还得看那二人的本事了。   正想着,身后突然传出一声机扩转动的灵巧声响,随即,一阵沉闷的岩石的摩擦声传来,地面也发出了震动。   安澜嘴角一勾,成功了!   而鲛人王却脸色突变,惊恐地朝安澜身后看去。   这个时候,安澜哪里还会给他反应的时间,身影一动,便到了山门面前,安钦原和孤少安正在门前候着,见她来了,安钦原调侃道:“这机械制造也太水了,少安随便摸了两下就发现了开关,都不用我出手,可惜,可惜了。”   安澜见他那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心中直发笑。   找他们果然没错。之前那鲛人王无意中说,巴力神像在山中,她就隐约有了一个猜想,这神像所在之处,应该有机关暗道,但这些她是不懂的,四只对此也不甚了解。   但是,这儿不是还有个机器人吗,同属机械制造类的,想必有所相通之处才对。   不过,她之前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去问,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他给破解了,而且听安钦原话中的意思,破解得还相当容易。难道此处的机关其实跟机械同属一脉?   她没想到的是,孤少安本来就是这方面的高手。   这时,鲛人王已经带着众鲛人赶到,但是门口都已经被安澜等人堵死了,两边还站在安钦原和孤少安两座门神,一时间那鲛人族竟然没有插脚的余地,只能愤怒地看着他们道:“邱坛乃我族圣地,你们不能进!”   “这句话你之前已经说过了,我们的耳朵也不背”安钦原靠着石岩,随意地说,“但今日这个门,既然被我们打开了,就一定要进去看看。”他的背后就是通往邱坛的通道,   鲛人族听罢,愤恨难言,只见他们突然单手向旁侧一伸,每个人手中就多了一把枪,枪头锋利,闪着白光,直指门前的众人!   鲛人王说:“你们若一意孤行,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安澜虽然设计打开了这道通往邱坛的石门,却因为诸多因素,不愿意与他们开战,其中最关键的,就是天明与鲛人族之间那还不甚明了的前尘纠葛。   但这邱坛,她是务必要进去一探究竟的。   外面死了这么多的人,他们的亡魂在向她喊冤,她怎能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她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但是心中剧烈的悲戚感让她无法回避,她好像一夜之间,就与世间万物产生了微妙的勾连,她与万物之间,好像多了一座无形的桥梁。   一边是天明,一边是外间冤魂,安澜一时之间陷入两难。   但是,不管多难,总会想到解决的办法。   只是,也许这办法不是那么十全十美罢了。   不过,只要结果是好的,有些细节,就顾不了那么多了。   她见那鲛人王一副对巴力神忠心耿耿誓死捍卫的模样,心中突然一晒,忍不住语带讥诮道:“示每,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你们的巴力神,不让你们离开约旦星这座死星,另寻家园的原因吗?”   鲛人王听罢,面容一惊,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是巴力神不让你们离开的?”安澜接着他的话道。   鲛人王惊疑地点头,安澜解释道:“之前我问你们死守污水潭的原因,你们那副有苦难言欲言又止的模样,还有谁看不出来,看来在你们心里,也不是全然对那巴力神信服的吧。”   她这话直至要害,但那鲛人王面上虽有片刻动容,却旋即转为愤恨,对她说:“你知道什么,巴力神是我族万年来所供奉的神,岂能由你随意诬陷,你若再口出狂言,今日别想站着离开此地!”说罢,双目怒瞪,手中的枪杆竖起,威胁般狠狠往地上一戳!   安澜眼神一暗,萦绕在耳边的幽幽鬼泣越来越清晰,如丝如线般往她耳朵里钻,钻得她心口疼。   她原本就是无甚耐心之人,如今所剩无几的耐心,早就被这声音消耗殆尽,再无心力与这死板的鲛人王纠缠,趁其不备,挥手间一个防护罩大网便向他们扑去!   鲛人族没料到之前一直动口不动手的安澜会突然出手,措手不及地被防护罩弹了出去,七倒八歪,有些甚至还被直接弹回了污水潭中。   而安澜等人则趁此机会,转身往身后的洞口疾冲!   他们一路向前,借着通道两侧的灯光视路,脚步丝毫不停滞,孤少安在前方探路,将其中所设的机关尽数毁坏,很快一行人就顺利地到达了山中的邱坛,神像巴力的所在处。   当身后鲛人族追赶的脚步声传来的时候,他们已经站在了邱坛前。   这是一个圆形的石室,高可通山顶,上尖下圆,由上至下呈一个倒立的漏斗形。在石室的中间,又有一个方形底座的邱坛,而邱坛上立着一个青牛像。   此青牛像身姿雄健,全身青色,两只前腿悬空弯折,牛角朝上,鼻孔大张,双眼俯视着邱坛下的众人,甚是威严。   安澜眼眸微眯,这就是鲛人族的巴力神像?   她暂且按下心中疑惑,转眼再查看四周。   四周以青牛像为中心,从方形底座四角为基点以直线延伸,在圆形石室的四角分别设立了四根木偶,而这些木偶,皆是青牛像的其它形态,然不管它们的姿态如何,其首都面向邱坛上的青牛像。   这时,鲛人族已至,室内之人并没有阻止,任由他们鱼贯而入将他们包围,然后提枪便上,作势要将他们一举歼灭,报这强闯邱坛之仇!   然而,路经时的一句话,却让他们的动作戛然而止。   他只说了三个字,不准动。   然后,鲛人族就像被定身了似的,竟真的不敢再上前一步。   众人见之骇然,安澜更是惊疑地看向路经时! 第104章 奇怪的青牛像   其实,让她的惊疑不仅仅是因为他只用了一句话就震慑住了鲛人族,还有她刚才几乎与鲛人族感同身受的威慑,而且不止是她,还有天明四人,就在刚才,她感受到了他们的惊恐。   路经时刚才明显在以什么方式向鲛人族施威压,而且这威压蔓延到了整间石室,一时间,好像只有李正白四人没受到影响,然而即便如此,他们也察觉到了不对。   安澜观那鲛人王神色,只见他脸上的肌肉紧绷用力,显然是在极力忍耐什么,膝盖微凸,双腿僵硬着缓缓往地面弯曲。   他明显在与某种力量抗衡,然而,没有什么成效,而他身后和围在四周的鲛人族,早就已经双膝触地跪了下去。   而对于鲛人王,路经时似乎有所保留。   他不想跪,他也就不让他跪。   但是安澜却似乎感觉到,路经时之所以还让鲛人王保持双膝离地,并不是在顾念什么,也不是为了在鲛人族面前替他保留颜面,反而像是,在警告他。   他好像在告诉鲛人王,他跪不跪,都在他一念之间,就像他的颜面,在他面前,一文不值!   石室内弥漫着一股死亡而神秘的气息,众人不禁屏气凝神,而这气息的发源处——路经时却面容平静,丝毫不在意他亲手造成的局面。   但是,他的身上,怎么会有如此强烈的毁灭性?   安澜被这股威压波及,鬓角冒出了一层冷汗,逐渐汇聚,她本能地调动力量抵抗。   随着她的本能崛起,她体内的生命树突然散发出一股比之前更加浓烈的绿光,迅速从她的经脉蔓延全身,顿时,她感觉四肢百骸都舒展开来,紧绷的身体也逐渐开始松弛,之前的紧张感倏然消失了,不由缓缓地舒了一口气。   而这口气,却引起了路径时的注意,让他的眼神更加幽暗不明。   路经时很清楚自己的威压对在场的妖怪所产生的影响。   妖怪之间,跟世间万物一样,有天然的等级制度,万妖在他面前低头臣服是理所当然的事。   刚才他向鲛人族施压,由于众人都身处封闭的室内,在场的其他妖怪必定会受到波及。考虑到这一点,他所施展的威严不到鼎盛的十分之一,目的只为震慑住鲛人族,好让他们不要惹事。   他,也快没耐心了。   但奇怪的是,安澜之前明显也为这股威压影响,却在转瞬之间恢复如常,这委实令他心生疑虑。   难道,是他想错了?   那边,路经时心起波澜,这边,安澜刚缓过一口气来。   只听她客气地对路经时说:“这位……前辈,还请手下留情。”她这称呼转变得极溜,路经时闻言,顿时挑眉看去,眼中划过一丝笑意。   但是他这笑意在安澜眼中并不为笑意,她见了连忙说:“您收拾鲛人族就算了,我等可没有惹您啊。”她示意他看她身边的四只,他们的面容虽然不及鲛人族有那么明显的痛苦之处,但是,真的好不到哪里去。   路经时看了她半响,最终眼睛一眨,室内的威严瞬间就烟消云散,同时,天明四人同时肩膀一夸,这才松懈了下来。   安澜不禁皱眉,向他们投以询问的眼神,见他们纷纷摇头,这才放心,但是,下一刻他们却皆沉默闭眼,显然是在内视调息。   安澜虽然担心,却不敢打扰,反观那鲛人一族,反应更明显。   在威压消失的瞬间,鲛人族的身体就像被抽了筋扒了皮似的,顿时软坐下去,不仅脸色苍白如鬼,嘴角还溢出蓝色的血迹。   他们比天明四人的情况还要糟糕,当下更是一言不发,就势盘坐在地上,调理内息。   安澜见状暗暗点头,还知道先保命,说明被洗脑洗得还不深。   只是,安澜看向暗藏的大佬,路经时,这位下手未免也太重了些,他们这不是还没打起来嘛?   但是她哪里知道,当下已经是大佬手下留情的局面。   路经时见安澜看着他,眼神颇为奇怪,便心中疑惑,问道:“怎么了?”   安澜见这位大佬稍微和蔼了些,便壮胆指着鲛人族道:“他们,没事吧?”   路经时看了眼还在闭目调息的鲛人族,再转眼看来,对安澜说:“你在关心他们?”言语间,似乎不明白安澜的关怀之意从何而来。   安澜闻言,眨了眨眼道:“他们估计也是受害者,您,大可不必下狠手。”   路经时回视着她,道:“我并没有下狠手,你此言何意?”   没有下狠手?呵呵,看来您下狠手的时候,我是无缘得见了,不过她心里却更加明确了一点,这个人还是少惹为妙。   下一刻,她就露出一个笑容道:“死不了就好,死不了就好。”   路经时见她这虚假的笑,便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并不说话。安澜见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这时四只已经调息完毕,基本恢复了常态,只是对路经时的态度变得更加忌惮。   她看破不说破,趁着鲛人族还没恢复元气,先将注意力集中在巴力神像身上。   说起来,还真亏了路经时露了刚才那一手,不然他们还不知道要跟鲛人族纠缠到什么时候。   孤少安早已围着青牛像转了好几圈,只见他伸手往青牛像上摸去,手指却突然一顿。他一个机器人,速来不相信什么神像偶像的,心中的第一猜测便是这青牛像中是否有机关,所以伸手触摸,却发现这青牛像的材质竟然也是木质。   也是木质?安澜闻言,亦伸手摸了摸青牛像的身体,果然是木质。这青牛像浑身青色,从外表看起来就像由一座青石铸成,没想到竟然是木质的。   安澜问孤少安,有没有发现机关,却见他摇头,并且肯定,其中没有任何机括的痕迹可循。   之前鲛人王便说过,他引他们来此处,是受巴力神降示,巴力神还让他们速速离开此地。   当时安澜便怀疑这巴力神像中被装上了什么精密的机关,用来蒙骗鲛人族。如今一想,也确实说不通,若只是机关,就算如何精密,岂能骗过鲛人族这么多年,不仅让他们甘心供奉,还言听计从。   鲛人族好歹是修炼多年的妖啊!   这时甲莎莎问孤少安道:“你确定吗?有没有可能是你没发现?”   孤少安闻言,并没有生气,而是言简意赅地说:“不可能。”   他如此自信,倒让甲莎莎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这时安钦原对甲莎莎道:“少安说这里面没有机关,那十之八九,定是没有,这一点,我劝你们不要怀疑。”   安澜不由看向安钦原,却见不止安钦原,上官渊和李正白皆神色笃定,显然对孤少安很有信心,她再一想到之前孤少安开石门的速度,心中便也信了几分。   既然如此,不是机关那又是什么?   倒是越来越有趣了。 第105章 人造偶像   这时,那鲛人王已经调息完毕站了起来,想必在忌惮路经时,一时没有了之前的剑拔弩张,但不免忿恼地看着他们,他身后的鲛人族皆是如此。   安澜见了,觉得无所谓,在她看来,只要打不起来就行,至于鲛人族心中的怒气,她会使之消散的。   她见鲛人王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便问道:“示每,据你所说,这巴力神像会降示与你族人,你们是亲耳听见神像开口说话的吗?”   鲛人王犹自愤恨,不想回答她的问题,却见路经时转眼向他看去。   对方只是淡淡的一眼,并没有释放任何压力,鲛人王便忍不住启齿,说了一声“是”,虽然心不甘情不愿。   安澜暗笑,却对鲛人王的话怀有疑虑。   她缓缓转身,注视着那座青牛像,对鲛人王说:“那你现在能让它开口说话吗?”   鲛人王回道:“这座神像只是巴力神的临死居所,巴力神不降示,我们是没办法让它开口的。”   “就是说,它有事找你们的时候,才会跟你们说话,没事的时候,就不说话,是这样吗?”安澜问。   鲛人王想片刻,总觉得安澜这话有什么地方不对,却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最后勉强地点了点头。   安澜见状,意味深长地说:“真正的神,可不是这样的啊。”   鲛人王皱眉:“那应该是哪样?”语言间颇为不满。   安澜却并不想就此问题跟他浪费时间,有些人的思维异化后,要被扭转为正道,还需下猛药才行,凭她嘴皮子随意一翻,是没用的。   这时,她心中已经有了计较,眉眼一动,装作不经意地说:“听说当年约旦海的海水瞬间干涸,万千海族逃命都来不及,你们倒是心诚,竟然还专门将这神像给搬了出来。”   她一边说一边围着青牛像慢慢踱步,走到神像后方时,极快地伸手,再次触摸了神像。   然而,这次和上次不一样,上次她只是单纯地触摸,而这次,她暗中调动了体内生命树的力量。   她本抱着试一试的想法,然而这一试,就让她试出了症结所在。   她动作很快,一触即收,指尖绿光一闪,旋即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邱坛正中的青牛像就像抽筋似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但,也只有这一下。   众人都没发现安澜的动作,只有路经时,往这边瞟了一眼。   安澜按下眼中不明的情绪,从神像身后走了出来,先发制人,一脸惊讶地对鲛人王道:“这神像刚才是不是动了,难道又有神示即将降下?”   鲛人王见神像微动,本来一脸紧张,却见神像只动了一下就不再动弹,便犹疑地说:“一定是你们贸然闯进,巴力神发怒了,这是让你们退出去的征兆。”   安澜闻言,不由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随后对鲛人王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鲛人王一时没反应过来,忍不住看了眼路经时,只见对方也正看着他,似乎同样等着他的回到,便老老实实道:“当初我们找到此处,就是受巴力神的指引,他的声音时常萦绕在我们的耳边,引导我鲛人族找到了这座星球上仅剩的水源,并指引我们找到了山中的神像,从此,我鲛人族就成了约旦星的守门人。”   他的言语间对巴力神充满恭敬,对巴力神引导他们找到这处水源,也极其感激。   他这话乍听之下,还挺玄乎,挺像有那么回事,若在之前,安澜说不定还会信上两分,但如今却只能嘲笑鲛人族的愚蠢了。   她真是不知道,这人造的偶像木雕,有什么好拜的!   可笑的是,他们一拜,就拜了这么多年;可怜的是,他们被其蒙蔽,做牛做马这么多年。   不错,安澜现在已经确认,这座所谓的巴力神像,其实是人为创造的,目的就是为了控制鲛人族。   至于,幕后之人控制鲛人族的目的为何,她却还不甚清楚。   这团疑惑的雪球,真是越滚越大了。   安澜对鲛人王说:“这么说来,这座神像在你们来此之前,就已经存在了,据我所知,这片区域以前是陆地,跟大海分隔两地,你们难道就没有怀疑过,这神像有问题?”   这话一出,不仅鲛人王,连带着鲛人族都不由惊异万分,周围顿时一片嘈杂之声。   鲛人王抬起手臂,示意他们安静,随后看向安澜,他的眼神中有掩饰不住的犀利和恐惧,似乎安澜只要再污蔑巴力神一句,他就会不客气。   安澜却有恃无恐,第一有位大佬在那儿立着,第二,她早已搞清楚这青牛神像中的机巧,只待一个契机,一棒子彻底打醒这些鲛人族!   她神秘一笑,对鲛人王说:“你信不信,我能让你们的巴力神,主动开口说话?”   鲛人王却警惕地问道:“你想干什么?”   安澜说:“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能让这座神像开口说话,你想这么多做什么?”   鲛人王心中却惊疑不定,盯着安澜没有开口,这时,安澜突然伸手,一掌按在神像身上,鲛人王见状,还以为安澜要做什么,急忙上前阻止道:“住手!”   然而,他还没走到神像面前,那神像就真的开口说话了。   只见那青色的牛身突然簌簌震动,随后求饶声便传了出来:“饶命啊,饶命啊!大人饶命啊!”   鲛人王闻之,当即顿住了脚步,眼神落在那青牛像上,复杂之色明显,随后又看向它身边的安澜。   这时,安澜收回了手,对鲛人王说:“若真是神,会对我求饶吗,鲛人王?”   鲛人王顿时无言以对,却又嘴硬道:“你到底在耍什么把戏?!你对巴力神像做了什么?!”   安澜反问:“这难道不是你们平日里所听见的巴力神的声音?”   鲛人王闻言,微微垂头,最终道了一句“是”。   “这就对了,我从来没有听过巴力神的声音,”安澜说,“我难道能未卜先知,制造假的声音来骗你们,这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   “可是……”鲛人王欲言又止,这时天明忍不住对他斥道:“你怎么还不醒悟,你想你和你的族人再被这怪力乱神的东西蒙骗多久?!”   天明这一问,有振聋发聩之效,然而,巴力神在鲛人族心中积威多年,一时之间,他们口上心里都还无法承认,也不想承认,这一切都是假象!   见鲛人族还心存妄想,安澜冷呵道:“你们既然还心存疑虑,那么,我就来帮你们消除最后的疑虑吧!”说罢,她拿过甲莎莎手中的金刚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棒子挥下,打碎了青牛像。   随着一声闷响,神像破碎,但是,一头真正的青牛却从破碎的神像中跳出,出现在众人面前! 第106章 放牧人   这只青牛就是刚才那青牛像的本体,但奇怪的是,这只青牛缺了两角,肚子和嘴巴是红色的,而且身姿不像青牛像那般伟健,相比之下,孱弱了许多。   此刻,它站在众人面前,微弯着脖颈,正哼哧哼哧喘着粗气。   鲛人族见神像被安澜一棒子敲碎,本就目眦欲裂,正要愤起,又见真正的青牛现身,这只青牛虽然与青牛像有所区别,但一眼便能看出是同一只,当下纷纷双膝触地,举起双手朝着青牛像跪拜,口中还大喊着巴力神现世!   然而,接下来可笑的一幕出现了,那青牛却四蹄弯折,朝安澜拜了下去。   鲛人族面面相觑,这次是真的不懂了。   见鲛人族还没反应过来,安澜交叉双手抱在胸前,饶有兴致地对鲛人王说:“你们拜牛,牛拜我,那你们岂不是也在拜我了?呵呵,不过,我不是神,不需要你们拜。”   鲛人王第一次露出了惧怕的眼神,跪在地上一时间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被惊吓所致,不敢动弹,还是一夕之间信念颠覆,无力动弹。   安澜却忍不住说:“你们还是先起来吧,起来好说话。”   那青牛闻言,就哆哆嗦嗦地准备站起来,甲莎莎见状正准备一棒子将这作恶的青牛压下去,却被安澜伸手阻止。   鲛人族在此,还需给他们留些面子,这青牛虽是精怪所化,却被他们祭拜了这么多年,若青牛一直跪着,让鲛人族如何自处。   鲛人王站起身,面容沉痛,似乎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他看着青牛,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巴力神?”   鲛人族在大海中生活的时候,确实一直相信水神的存在,而代表水神的图腾就是青牛神像。   然而,这神像以前却没有名字,就被称为青牛神像,直到百年前约旦海水一夜之间干涸,一夜之间由汪洋的大海变成了荒芜的沙漠,鲛人族才在迁徙的途中,被一道所谓的神示引导至此处,见到了这座提前安排设在此处的巴力神祭坛,和青牛像。   当时,这青牛将鲛人族成功引来后,便自称是巴力神,会帮助他们恢复约旦海,但条件是他们必须留在这里,日日供奉祭拜,还承诺他们说,只要他们心诚,约旦海便有恢复如初的一天。   那时,鲛人族一夜之间痛失家园,本已万念俱灰,又突然见他们万年所信奉的神竟然开口说话了,心便死灰复燃,重新燃起了熊熊希望。   就这样,他们在此守护了百年,成了此处名不副实的守门人。   “所以,这就是你们不离开的真正原因?”安澜问道。   鲛人王点头,安澜见他的模样,分明灰心丧气至极,整个人都颓废了下来,想必是已经回过神来,知道了这所谓的巴力神不过是虚无。   安澜叹了口气,心想,他们被这青牛蒙骗了这么多年,也是可怜,还是让他们“死”个明白吧,便问道:“你可知道,这头青牛,到底是什么?”   鲛人王闻言,抬眼看来,摇头,安澜说:“青牛,其实不是牛,乃是万年古树成精所化。”   “万年古树?!”鲛人王不可置信道,转眼看向那头失了双角的青牛,却见它浑身发抖地立在一边,对于安澜的话,一个字都不敢反驳。   安澜点头道:“我不知道你们鲛人族为何会视青牛为水神,不过我猜想,应该跟青牛谙熟水性有关,万年古树化精之后,成了青牛身,便可在水中畅行,你们的祖先也许是看见了水中横行的青牛,觉得不可思议,再加上其它后世不可查的原因,才奉青牛为水神。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巴力神实乃一棵真正万年古树成精,莫说与大海,就是与大江大河,小溪沟渠,都无甚关联,你们拜了这么多年,确实枉然。”   鲛人王即便再糊涂,现在也该明白了,当即面露青筋,对那青牛怒吼道:“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快说!”   那青牛看了鲛人王一眼就收回目光,再次口吐人言,却不是对鲛人王,而是对安澜。   只听它说:“姑娘一眼就看出我的真身,我实在佩服,我确实乃一棵万年老树成精,但是,我盘踞此处欺哄多年,也实在有我的苦衷啊!”   这青牛原本诡诈成精,巧舌如簧,不然也不能哄骗鲛人族如此之久,然而,如今却不敢再耍花招,只能低头求饶。   因为,它刚才已经见识过安澜体内那股力量的威力,虽然只那么轻轻一下,却让它神魂剧震!   它一边害怕,一边思量对策,到最后发现,在强者面前,只有服软才有生路。   安澜却不知道它心里所想,直接问道:“你有什么苦衷,倒是说说看。”   “我,我,”青牛期期艾艾道,“我也是被人逼迫才行此欺哄之事,我也不愿意啊!”   “谁逼迫你?”安澜继续问。   青牛摇头:“我也不知道对方身份?”   身旁的甲莎莎听了,眉毛一竖,当下一棒子杵在地上,威胁道:“你这老青牛还不说实话,是不是还想尝尝我这棒子的厉害?”   谁知青牛对此却并不害怕,想他万年古树成精,虽然如今实力与全盛时期有差距,但这一个小小女娃,它还不放在眼里。   而它真正惧怕的是安澜体内那股能令万物生的绿光,和在场另一个人手中,能令万物灭的可怕力量。   这两股力量,才是它恐惧的源头。   它这是倒了几辈子的大霉啊,才同时遇到这两个难缠的主儿!   安澜对甲莎莎微微摇头,然后问青牛:“那你是怎么被对方威胁的?”   不想那青牛闻言,一双牛眼中突然冒出两行清泪,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好半响才见它摇了摇牛首,缓缓地说:“他们,捉住了我的放牧人。”   放牧人?这又是什么?众人心中的疑惑更甚了!   这青牛既然是万年古树成精,又何来放牧人一说?   然而这其中的缘故,安澜倒是略知一二。   安澜说:“有些神话故事中提到,在万年古树成精化作青牛之后,会有一个身高三丈多高的白衣老者在它们身边,这位白衣老者和青牛一向一起出现,他们惯常喜欢在山林间、溪河边活动,若恰巧被世人瞧见了,青牛入水即遁,而白衣老者则转瞬隐入深山密林,很是神奇。”   说到这里,她问青牛道:“你口中所说的放牧人,应该就是那位白衣老者吧?” 第107章 最后一顿晚餐   青牛没想到这里还会有人知道它和放牧人之间的故事,当下更加悲从中来,哭诉道:“我的放牧人虽然没有你说的那般高,但确实是高于常人,没有三丈,两丈也是有的,自从我成精以来,他便出现在我身边,与我日夜相伴,日间带我去最清澈的溪边喝水,夜间我化作树身,他就仰躺在我身边的绿草地上,就这样不知过了多少年岁,如今,却生死不明,皆是因为我的缘故啊!”   它说话的时候,眼中豆大的水珠就没有停过,悲伤无奈之情,溢于言表。   据这青牛自述,那幕后之人捉住了它的放牧人威胁,让它附身在这青牛像中,做他的耳目,为他监视着约旦星上的一切。   然而,单单有它是不够的,那人不知从哪里知道了鲛人族的精神图腾是青牛,于是便编织了这一套谎言,引诱鲛人族心甘情愿地留在约旦星,让他们做真正监视约旦星的眼目。   他们将约旦星上所发生的一切,汇报给青牛,再由青牛向幕后之人转达,至于,那幕后之人真正的目的是什么,青牛却不知道。   青牛说:“我跟他汇报了这么多次,每次的情况都不一样,每次这里的情况都会发生巨大的变化,再加上此人狡诈非常,每次都说话很少,基本上都在听我说,偶尔问上一两句,言语之间也无甚逻辑,我实在猜不出他的目的。”   这样便等于断了线索,如果连青牛都无法窥探幕后之人的目的,那他们又怎么推测得准确?   这时鲛人王道:“我们困守此处多年,没想到,竟然是一场骗局!”他语气恨恨,想来心中忿恨至极。   他的一句话,不可避免地让鲛人族群情激奋,多年来所受的困苦,在污水池中苟且偷生的委屈,还有被欺骗的愤慨,一时间纷纷用涌上心头,举起长枪就要朝青牛围刺过来。   那青牛见状,却突然“哞”一声牛叫,鼻子中喷出一股浓烈的青色雾气,将鲛人族一鼻子喷得前仰后翻。   鲛人族不肯罢休,心中愤怒更甚,正要奋起重来,那青牛突然怒吼道:“你们怎么这么不讲道理,你们心里苦,我难道心里就不苦吗?!我也不愿意常年被困在这么一座木头像里,还不是情势所迫!”   它指着躺在地上碎得稀巴烂的青牛木像,似乎在为自己伸冤,又似乎在发泄痛苦。   “还有!”青牛声嘶力竭道,“我以前三翻四次暗示过你们,是你们自己宁愿相信这座木偶,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心,这能怪我吗?这能怪我吗?!”   说到这里,青牛抬手指着身后木偶像的碎屑,指关节凸起:“是你们自己要将全族希望寄托在一个虚无的木偶神像上,自欺欺人却不愿承认,内心懦弱却不奋起刚强,如今真相大白了,就将全部罪责栽在我老牛头上,这是我一个人的责任吗?!”   不知鲛人族是一时被青牛的气焰震慑住,还是青牛的话正中要害,鲛人族手中的兵戈暂时止住了。   鲛人王回忆起以前,这时候再也不能自欺欺人。   他有的时候确实会感觉到青牛所说的话很奇怪,它好像在提醒他什么,但是,他那时心里虽然起疑,却不敢深想。   一是鲛人族多年以来所谓的信仰作祟,使他的头脑发昏;二是,他不得不承认,他害怕想得太透彻,多年以来的美梦,就被打碎了,到那时,鲛人族,又该何去何从?   想到此处,鲛人王不由面色惨白,接连后退数步,随即深深地埋下头颅,不再言语,浑身散发着一股颓败之气。   安澜见了此番情景,心里微微叹息,转而问青牛道:“你说你会向幕后之人汇报这里的消息,你是怎么汇报的?”   谁知青牛却更加悲愤,牛首微顿,愤然道:“那人抓住了我的放牧人,以此威胁,让我自断双角交上!”   众人闻言骇然,原来,它这缺失的双角,是被自己折断的!   “是啊,”青牛沉默片刻,似乎在回想当年的惨状,随后才继续道,“你们知我万年古树成精,却不知,我成精之后,精魄皆系于我那双牛角,当日自断双角,等于折损半生修为,而那人,就是通过我的双角,与我关联,听我说这约旦星上的事。”   说着,它的牛首转向了邱坛的大门口方向,幽幽地叹息道:“这些年,这地方,死了不少人啊,想必那些人的尸骨精魂,都成了底下亡灵的补药了吧。”   “之前还有很多人来过?”安澜问。   这时青牛却看了眼那垂眼低眉的鲛人王,道:“这些事情,你问他,最清楚了。”   鲛人王似乎知道论及的是他,慢慢抬起头来,双眼茫茫,环视了周围的鲛人族一眼,随即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缓缓道:“这些年来,死的人,的确不计其数。”   众人闻之,脸色微变。   据鲛人王所说,以前有很多人类和妖怪来到这里查探过,其中还包括雇佣兵,但是无一例外,皆被外界的群鬼吞噬,其尸骨化作飞灰,与褐土融为一体,滋养这片带鬼毒的大地。   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连他们的魂魄,也不能幸免。   凡是死在此地的人类或妖怪,在魂魄离身的瞬间,就会被一股黑暗的力量吸入地底下,从此,转世无门。   而这些魂魄,并没有魂飞魄散,而是,被地下埋着的群尸吞噬吸收,至于最终变成了什么,没人知道。   而鲛人族仅知的是,那群尸体的哀怨之声,越来越大,并且随着每次重新吸收了新的魂魄,他们的声潮便会达到鼎盛,就像,野兽在兴奋地尖叫。   安澜沉了脸色,想了想,问鲛人王道:“那些冤魂最近一次声潮鼎盛,是什么时候?”   鲛人王看着她说,缓缓地说:“就是你们出现的时候。”   “我们出现的时候?”犀疑惑道,“可是你刚才不是说,它们只有在吸食魂魄之后,声潮才会达到鼎盛吗?”   鲛人王点头说:“对,所以当我看见你们还活着的时候,也感觉很奇怪,那些东西,今夜异常激动。”   甲莎莎道:“那这就奇怪了,这肉还没到口里,它们激动个什么?”   “你这是什么比喻,”火炎对甲莎莎说,“它们也许就是认为,我们是到嘴的肥肉,所以才得意,只是没想到,我们跟以前来的人不一样。”   甲莎莎斜睨过去,瘪嘴道:“你这比喻也不怎么样嘛。”   这时安澜对二人说:“我认为你们说的都有道理,那些东西不会无端激动,产生这种巨大的变化定有原因,而且,这原因定然肯我们这一群人有关。”   天明明白安澜的意思,接着说道:“但问题是,这种情况以前没有发生过,为何轮到我们,那些东西就开始躁动了?”   “除非,”安澜慢慢思索着,有一个惊人的猜测逐渐在脑海中形成,“有可能,它们将我等视为最后一顿晚餐。” 第108章 鬼魃   “嘶……”众人闻言,发出一阵抽气声,天明不可置信地看着安澜,“你的意思是?”   安澜说:“我的意思是,它们,是不是只差这一顿就完全饱了?”   “完全饱了?”鲛人王大惊道,“你是说,它们就快要醒了?!”   “前提是,它们今夜成功将我们这群人吃下去,”安澜挑眉,目露狠厉,“可惜,它们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所以它们今夜才会这么激动,”鲛人王脸色越发惨败,道,“一定是这样,它们就快醒了,这里,也快要完了,我们,都要完了。”   安澜见他如此颓然模样,不免心生不忍,但现在的情况确实很严峻,已知的危险正在逼近,她不得不将所有的猜测和盘托出,给大家准备的时间。   她微微皱着眉,继续说道:“这些尸体占据了约旦星一半的面积,它们的养分其实大部分来自约旦星本身的灵气。约旦星本来灵气四溢,是一处鲜少的福地,但是这些尸体数量巨大,胃口也巨大,所以绿地才会变为褐土,大海才会化为沙漠,都是被它们将养分吸收殆尽的缘故。   “它们后来饿了肚子,就开始打上人的主意,这些年来上约旦星的人、妖虽然甚多,但是在盘踞了半边星球的群尸面前,仍然不够塞牙缝,所以,它们才会百年不醒,想必,那之前制造这些东西的人太过贪心,没有估算好约旦星的承受度,也小瞧了这些鬼东西的胃口。   “他贸然杀了这么多人,结果却没派上用场,但毕竟下了大功夫,放弃又太可惜,所以就将这些东西养在约旦星,让它们自生自养,等待成熟之日,以备后用,然后留下青牛驻守,又设计鲛人族为耳目,监视这颗星球。”   说到这里,安澜停顿片刻,看向鲛人王道:“实际上,你们每次汇报那些东西的兴奋度,就是幕后之人估算它们完全成熟的时间,和醒来的依据,那幕后之人盘算颇深啊。   “而如今这些尸体即将醒来,那么我想,那幕后设计的人应该已经在来约旦星的路上了,毕竟,这些鬼物都是他所结出的恶果,他不亲自前来看一看,恐怕,是不会甘心的!”   众人听罢,一时沉默,片刻后甲莎莎才呐呐地问道:“安澜,这些,你是怎么猜出来的?”她语气中都是不可置信,既有对安澜口中推测之语的惊惧,又有对安澜能够通过各种线索之间细微的联系,推测出幕后之人作恶经过的崇拜,一时之间不免心绪复杂。   她知道安澜厉害,却不曾想她这么厉害。   安澜笑了笑,缓缓地解释:“实在是这颗星球上的鬼物太多了,从之前我们遇到的棺板精,到后来的大青小青、鬼烧天,地底下窜出来的狼鬼,还有那些吸食脑浆的媪鬼,这些东西竟然齐聚约旦星,并且集中汇聚在这半边星球,是实在令人惊颤。   “我实在无法想象,什么鬼地方才能同时滋生出如此数量庞大,且品类繁多的鬼物,若不是积尸之气太重,怨念之恨太深,断然不可能滋生出如此多的异类,追根究底,我们之前所遇到的那些妖魔鬼怪,根源,都是外面那群来历不明尸体。   她的脸色越来越严肃,解释也逐渐进入了最重要的区域:“如果我没有猜错,那幕后之人原本想要制造鬼魃,但是,鬼魃在传说中是不吃人的,鬼魃周围也不至于生出这么多种异类,但是,由于这些人几乎同一时间被害死,怨气直冲地极,所以,才导致它们周围的尸气猛然积聚,并迅速繁衍出其它鬼物。   说道这里,她不由叹气,庆幸道:“然而,也正是这些由鬼魃的尸气孕育而出的异类,抢夺了原本属于鬼魃的营养,才让那些鬼魃短时间内醒不过来,我们才有机会来到这里,一旦让这些鬼魃出了约旦星的地界,去到别的星球,还不知道会引起多大的灾难。”   四只闻言,不由相互而视,眼中皆有惊色,安澜这话中的意思,是想接机根除这些,鬼魃?   这时,安澜转向青牛问道:“我想,这也是你借鲛人王之口,让我们离开此地的原因,对吧?”   青牛抬眼看着安澜,随后点头承认:“这些年,我为了保住放牧人的性命,一直将这里的情况汇报给那人,多少,也能察觉出些异样,我虽然猜不出那人的目的,但明显的是,必定跟外面的尸体有关系。   “我不愿它们醒来作恶,为祸世间!我知道,你们就是最后一道防线,若被它们得手,这里将会彻底沦为一片死星,到时候,我跟鲛人族,都逃不过被它们吞噬的下场。”   “所以,你才会叮嘱鲛人族,决不能踏足那片区域,”安澜道,“但是,你心里也明白,幕后之人早就把你们当做那些鬼魃醒来之后的第一份贺礼了。”   青牛闻言,沉重地点头,想必早就料想到了这一点,然而,鲛人族却毫不知情,如今才恍然大悟,皆露出惊恐余韵,面面相觑,劫后余生,一时间,脸上的表情千姿百态,看向青牛的眼神,也不由自主地缓和了两分。   青牛虽然欺骗他们多年,但在这最后时刻,却没有只顾自己安危,至少将他们的性命考虑了进去。   这时,一直沉默的李正白突然开口问道:“鬼魃是什么?”   安澜转眼看去,见他神色间似乎对鬼魃很感兴趣,解释道:“鬼魃还有一种称呼,叫做旱魃,然而旱魃又分为兽魃和鬼魃,其实,鬼魃就是旱魃的一种分类。”   犀挠挠头道:“安澜,你这一会旱魃一会鬼魃的,快把我给绕晕了。”   安澜见状,正准备解释,就听李正白催促道:“请继续说。”   安澜闻言再次转头看了他一眼,李正白这人一向稳得住,罕见露出这样急切的神色,但转念一想也不觉得奇怪,便继续解释道:“其实你们不用理解鬼魃旱魃的分类,你们只要知道鬼魃的形成,就能明白一大半了。   “这鬼魃,说白了,就是上吊而死的人,所形成的僵尸,而传说中,鬼魃所在的城镇,城中就会有大旱,百年前,约旦海一夜干涸,转瞬为沙,皆因此缘故。   “如今,这里半颗星球上都是鬼魃,虽然它们还没有完全成熟,成为真正的鬼魃,但鬼魃之气早已渗透地极,酝酿百年,其中还满含滔天怨气,如今,只差临门一脚,就能气满而生。”   李正白听罢,面色微寒,一个字一个字地重复道:“你说,上吊而死?”   安澜听出他话语中的寒意,却无法宽慰什么,只能垂眸,轻点了一下头。 第109章 人性灭绝   李正白是人类联邦的指挥官,而数以千计的人在约旦星被人制成鬼魃,魂飘异乡,他怎能不愤然?   这时,她也终于明白了李正白四人来约旦星的原因,想必就是因为这些枉死之人。   犀疑惑地问:“可是刚才看见那些尸体的时候,我并没有发现它们脖子上有上吊的痕迹啊,而且这么多人,怎么会心甘情愿地上吊?”   安澜转脸对他说:“这是因为它们已经快醒了。而且在它们的脖颈上还残留着一层非常浅显的浮痕,若不仔细看是发现不了的。   “在她们刚死不久的时候,这些痕迹会很明显,但随着他们逐渐转变成鬼魃,不仅脖子,它们身体上的任何痕迹都会彻底消失,变得白玉无瑕,干净到,根本不像人。”   说到此处,安澜不禁叹了口气才继续说道:“至于上吊嘛,肯定也不是他们自愿的,定是被人用非常手段所迫,那人既然要大批量制造鬼魃,人性想必也早已灭绝。”   众人听罢不免唏嘘。   李正白面无表情地问道:“这些人还有救吗?”   安澜看着他,沉默地摇头。   李正白闻言,眼中闪过一道复杂的情绪,前一秒悲痛,后一秒又化为狠厉,转而又问:“那,如何才能制止它们彻底变成鬼魃?”   “你要?”安澜确认般地问道。   李正白说:“既然救不了,那就不能留着它们灭世!”他表情木然,语气狠绝,想来早就做好了打算。   这时,一阵幽幽的哭泣声传来,颇为耳熟,特别是安澜五人。   安澜心里一惊,转头看向邱坛大门的方向,这是……   “这是大青小青的哭声!”甲莎莎脱口而出,她对这哭声记忆犹新!   安澜自然听得出来这是大青小青的哭声,但是,它们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再次出现?   安澜转头问鲛人王:“示每,这种哭声你们以前听见过吗?”   鲛人王想了想,谨慎地说:“以往从未听见过,只有今晚。”   大青小青的哭声从洞外传来,哭声嘹亮,凄厉非常,连洞外的山石都不能阻挡这股声音的穿透力。   安澜听着听着,心里越来越不安,她之前推测大青小青的出现,是因为外面死了太多人的缘故,大青小青是在为那些枉死的冤魂哭泣,这是一种说得通的推测,毕竟,他们的哭声大小跟尸体数量,是勉强相符的。   但如今大青小青消失之后又重现,寓意还跟之前的一样吗?   她感觉事情的走向似乎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已经脱离了掌控。   这时,一声惊呼从洞外传来,随后,一个守在山门口的鲛人满面惊慌地冲进来,对着鲛人王道:“王,外面,外面那些人,醒、醒了!都醒了!”   众人闻言,皆不可置信地看去,鲛人王对那报信的鲛人呵斥道:“你说什么,说清楚!”   报信的鲛人说:“那些一直睡在棺材里的人,都醒了!”   众人还沉浸在惊骇中,安澜五人已经绕过他们冲了出去。   安澜行在最前面,步履急速地想,那些鬼魃为什么会突然醒过来?她似乎漏掉了什么东西。   他们径直走出山门,绕过留守在山门外的鲛人族,往最开始进来的方向而去,一拐过前面的山口,外面的情景便尽收眼底。   只见无数的空棺材孤寂地躺在地下,而原本躺在棺材中的人,已经站立在棺材的旁边,统统面朝山口的方向。   它们密密麻麻立在原处,脸上鲜润不再,面色煞白,犹如雕像,突然,他们的脸上和露出来的部位,逐渐生出一层细细的白毛,浑黑的眼珠木然又诡谲地盯着山口方向,一动不动。   这副场景,简直让人不能言语。   这已经是完全成熟的鬼魃模样!   这时,安澜突然发现,之前一直萦绕在她耳边的怨恨之声,已经消失不见了。   她之前一直不明白这些冤魂的声音出现的目的为何,如今见到鬼魃集体苏醒才明白,原来,那些喊冤声是在提醒她,鬼魃快醒了。   而鬼魃醒来之时,就是那些冤魂彻底泯灭之时!   一时间,巨大的伤感袭上她的心头,不知何时,李正白已经站在了她的身边,只听他道:“果然,来不及了。”   安澜闻言转头看去,又倏而回眸,淡淡地说:“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她的语气笃定,自从明了李正白四人此行的目的,她就明白了。   奇怪的是,让人汗毛竖立的鬼魃们,不知为何,一直站着没动,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号令。   李正白的眼神从鬼魃中间穿行而过,最后一丝悲悯逐渐转变为冰凉,然而,冰凉中又透着一丝无力。   他这情绪微弱得转瞬即逝,无人察觉。   他转而对安澜说:“我虽然知道,但还是忍不住心怀希望,即使知道希望渺茫。”   安澜问:“这些人,是怎么死的?”   李正白说:“我不知道。”   安澜向他看去,他回视一眼,又转开视线看着前方,继续说:“我只知道,一百一十年前,人类联邦中突然有大批量人失踪,数以千计,其中多为女子,这些人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亲人朋友皆寻不到他们半点踪迹。   “这桩巨大的人口失踪案,自此成为了人类联邦的心头患,五十年前,我父亲去世之前,弥留之际,交代我定要查清这桩惊天大案背后的秘密。我曾经立誓,这些消失的人,就算是死,我也要把他们的尸骨找出来,带回联邦安葬。   “可是如今,我要怎么带他们回家?如何向他们的亲友交代?”   他的语境一时凄凉,安澜不知如何安慰他,只能安静地站在他身边,注意着鬼魃们的动静。   身旁静默良久,身后也静默良久,想必他们也听到了李正白的话。   安澜想了想,对他说:“你要知道,它们已经不是人了,这不是你的责任。”   “我明白,”李正白点头,停滞了半响才问道,“你打算怎么对付它们?”   安澜闻言,眉头一挑,直言道:“想要除掉鬼魃,只能用火烧,才能将之彻底消灭,永无再生的可能。”   李正白沉默片刻,终究点头。   这时犀上前一步,眼神在鬼魃中绕了一圈才问道:“可是这里不止几千人啊,里面除去人类联邦的人,其他人呢,又是什么身份?”   犀的话说得有道理,这里的鬼魃,数以万计,仅仅凭人类联邦消失的几千人,是不能够组成这只庞大的鬼魃队伍的。   这时,一道声音响起:“里面还有雇佣兵和星际流浪者。” 第110章 青牛之死   听到这道声音,安澜心里一惊,倏地转身看去,是路经时,刚才,是他在说话?   安澜问:“你怎么知道?”   路经时深沉的目光从鬼魃身上收回,转向安澜,又看向站在她身边的李正白,随后道:“在几乎相同的时间段,雇佣兵中的平民中也发生了相同的情况,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寻找他们,没想到今日却在这里见到了。”   他指的便是鬼魃中的部分,那些面孔虽然时隔百年,虽然不复鲜活,他仍然能够一眼认出。   这时他又对李正白道:“这些,想必李正白指挥官也是知道的。”   李正白点头:“百年前人类联邦和雇佣兵团同时失踪大量人口的事,我怎会不知。”   安澜道:“那像你们这么说,剩下的就是星际流浪者了?”   李正白道:“对,这里面,数量最多的就是星际流浪者。”   “可是为什么?”安澜疑惑道。   “因为,”路经时说,“星际流浪者虽然居无定所,四海为家,不易寻觅脚踪,但是,他们同时也没有庇护者,没有组织,这对于有心人来说,也是最容易捕捉的。”   “对,”李正白接着道,“那人要在人类联邦中,一夜之间绑走上千人,已属极限,若再贪心,定会被联邦政府所获。”   “所以,他才分散目标,分别在人类联邦和雇佣兵中捉人,然而大头其实是星际流浪者。”安澜道,“那若真是如此的话,那人为何不直接将目标集中在星际流浪者身上,反而同时将人类联邦和雇佣兵团都得罪了?”   “也许,”李正白道,“那人故意与我人类联邦作对。”   他的语气并没有明显的起伏,但在场的人都感觉到他话里有话。   安澜试探性的问道:“你认识他?”   “谁?”李正白沉声问道。   安澜直言:“就是制造鬼魃的幕后之人。”   李正白沉默半响,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不想回答,安澜便不再追问,她看了眼李正白,又转向路经时,心中暗道,这个路经时,原来是雇佣兵,怪不得跟李正白两个相见如仇人。   雇佣兵常年盘踞在盘古星,而那里一向被称为星际中的法外之地,不受人妖两界的任何法律约束。   传闻中,雇佣兵是由一群张狂不羁,不为法度所容的人、妖甚至半妖所组成。   而最有意味的是,他们盘踞的盘古星,实际上以前是属于人界的地盘。那地方,是被他们硬抢过去的。   因此,人类联邦和雇佣兵不和的事情,在星际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不过,这路经时在雇佣兵中到底处于什么位置呢?   想到这里,她不禁再觑了一眼他的方向。   这人能跟李正白这个总指挥官天王盖地虎的,别是她想的那个人吧。   而那幕后之人,竟然敢同时得罪人类联邦和雇佣兵团,确实猖狂得无法无天!   而且,他还将这些人埋在约旦星,顺便将妖界也牵扯了进来。   这幕后之人的意图到底为何,不得不令人深思啊!   然而,谜团再多,也只能待日后解决,当务之急,还是眼前的鬼魃之祸!   既然大家已经统一决定了,就要在鬼魃行动之前动手,占得先机,这时候安澜自然而然想到了火炎,正准备唤他。   突然,后方邱坛方向,却传出一阵痛苦的惨叫,其凄惨程度,被人抽筋拔骨还不如。   安澜眼神一暗,倏地冲回邱坛内,天明和犀紧随其后,火炎和甲莎莎相视一眼,留下继续盯着这群鬼魃。   等安澜等人冲回邱坛的时候,只见青牛浑身抽搐地躺在地上,它的牛蹄还在颤抖,却已经发不出声音,浑身淌血地横躺在地上,旁边就是碎了一地的青牛像。   安澜满心痛楚地看着这鲜血横流的一幕,她缓缓蹲下,轻轻地将手覆在它的两只断角上。   断角的切口正冒着屡屡青烟,向外飘荡,随之化为乌有,就像它的生命。   青牛感觉到触碰,挣扎着睁开眼睛,看着蹲在面前的人,虚弱地说:“他已经知道这里的事了,你们快走。”   安澜问他:“你怎么了?”   青牛缓了一口气,说道:“他毁了我双角中的精魄,我的魂魄,碎了,我刚才看见了。”   安澜问:“他是谁?”   青牛:“我,不知道。”   安澜将手覆在它的身上,说:“我,会为你报仇的。”   青牛的声音越来越小,只听他道:“我想,我的放牧人,已经等我很久了。”说罢,他慢慢闭上了双眼,颤抖的牛蹄也停止抖动。   随后,青牛的身体被一圈青烟包围,转而变成了一棵参天古树,横躺在邱坛边上,瞬间占满了邱坛的整个空间。   它枝叶清脆,树干饱满,浑身冒着淡淡的青光,惊艳了众人,然而这美景只保留了一瞬,如回光返照般,不一会,树身逐渐化作了青烟,消散殆尽。   邱坛内的人皆因青牛之死而沉默,片刻后犀才走到安澜身边,若有所思道:“依照青牛生前所言,它的放牧人已经死了吗?那它为何还一直守在这里?”   安澜站起身,道:“这不过是它的一点执念,人惯常会自欺欺人,妖也一样。青牛恐怕早就知道它的放牧人已死,但它却不想承认,因为,他还需依靠这一执念继续活着。”   天明微微摇头:“青牛如此,鲛人如此,人妖亦如此,真不知道,自己骗自己有什么意思?”   安澜微微垂着头,勾了勾嘴角,道:“世人都知道没意思,但世人还是照此行,你说是为何?”   天明看向安澜,眼神静默。   安澜对他说:“其实,我也不明白,也许这样会活得轻松一点吧。毕竟,只有忘了自己所犯过的罪,才能心安理得地继续生活,多少人不都是这样的吗?”   天明笑了笑,道:“那你也是这样的吗?”   安澜亦笑了笑,点头道:“对,我也是这样。”   天明闻言,看着安澜,良久之后,才了然一笑。   她,终究猜到了。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呼救声,随即火炎疾冲了进来,大声喊道:“不好了,鬼魃行动了!”   安澜闻之便往洞外掠去,出得洞门来时,那群鬼魃已经行至山谷外围的边界处了。   鬼魃的行走速度并不快,它们的步伐带着僵尸般的僵硬感,却又整齐划一,灵活得像提前训练好的士兵,若不是亲临此地,亲眼所见,安澜绝不会相信这种自相矛盾的感觉。   在幕后策划这一切的那个人,不知有着怎样的险恶目的?   但不管怎样,他在这群鬼魃身上下了如此大的功夫,这群鬼魃对他的用处必定很大,只要先解决掉这群鬼魃,就能将那幕后之人的阴谋连根拔除,到时候,他本身的目的也就不重要了。   打定主意,安澜便对火炎使了个眼色,随后转眼看向李正白。 第111章 变异鬼魃   她已经将邱坛内青牛身亡的消息告诉了他们,其一是有所交代,其二,其实是想探探李正白四人的口风。   她总感觉李正白四人对这些鬼魃的来历是清楚的,也许对那幕后之人是谁都心知肚明,她有心询问,但很明显,对方无心作答,而青牛之死,正好是个契机,让她再次探寻他们的口风。   然而,那四人以李正白为首,李正白不说,谁都不会漏一字半句,让她连猜都没地方猜。   但是,她已经承诺了要为青牛报仇,其实,又何尝不是要为这万千鬼魃之生魂报仇,所以,即便李正白不说,事后她也会想办法将此事弄个清楚明白。   安澜还在思量的时候,火炎已经行动,站在众人身前,向谷外的鬼魃喷出了一口熊熊烈火。   然而,没用!   火炎心中一惊,倏地收回烈火,复又重新来过。   这次,不仅他的口中出火,连双眼中都冲出一对火柱,两股烈火齐发,向鬼魃呼啸而去。   只见大火瞬间就覆盖了鬼魃群的身影,顷刻间,这些鬼魃便被埋葬在火海中,想必连骨灰,都不会留下一粒。   众人见状,皆面露欣喜,安澜更甚,看来,火炎的火是有用的。   然而,突转很快来临,立于前方的火炎似乎发觉了什么,倏地收掉火势,却见脱离火焰的鬼魃,竟然个个完好无损地立在原处,连头发丝,都没伤一根。   这……   众人见状,不由转喜为忧,火炎双目一瞪,好胜心起,欲再来一次,却被天明阻止道:“火炎,别烧了,烧不死的。”   火炎闻言,沉默半响,不甘的眼神在众多鬼魃身上巡视一圈,这才不情不愿地作罢。   突然,鬼魃又开始向前移动了。   安澜亲眼见证了之前的那骇人一幕,心中不由思绪万千,鬼魃用火都烧不死,那还能怎么杀死?   传说中,鬼魃一向触火即焚,怎会烧不死?而且,还是火炎的妖火!   安澜心中咯噔一声,对了,妖火,火炎的火是妖火,这鬼魃也是妖,再加上它们跟普通鬼魃不同,周围鬼物恒生,身上也早就沾染上了鬼祟之气,所以火炎的火才对他们没用。   那么,什么火才对他们有用呢?   这群鬼魃的速度看似缓慢,实则很快,转眼功夫,已经有部分鬼魃逐渐跨进了山谷,鲛人族已经开始驱赶,但鬼魃数量如此多,如源源不绝的泉水般密不透风,而鲛人族数量有限,根本驱赶不完啊!   难道又要打?她正头疼时,却见脚边的不尽木在一蹦一跳的,不由眼前一亮,对不尽木说:“无尽,你能烧掉它们吗?”她指着这些鬼魃,对不尽木示意。   不尽木歪头朝外看了看,还不等安澜反应,就倏地掠起。安澜只见一阵红光闪过,不尽木就消失在眼前,朝最近的鬼魃疾驰而去!   眨眼间,不尽木已经绕着鬼魃旋了一圈回来,速度之快,让人措手不及。   众人只见鬼魃的边界外呈圆形,被一圈并不明显,却不容忽视的红光包围,下一刻,鬼魃中就燃起了星星火光。   这火光与火炎的熊熊烈火不同,只有零星小点,却像药对了症似的,瞬间起了作用。   不少鬼魃的身体开始扭曲,带着身体上的不尽木之火在鬼魃群中疯窜,将其它没有着火的鬼魃瞬间点燃,空中顿时一片鬼哭狼嚎之声。   不尽木得意地朝安澜伸出小手,叽叽喳喳地讨功。   安澜微微弯腰,伸出右手,不尽木便一跃而上,跳上了她的手掌,在掌中手舞足蹈。   火炎走近前来瞧了瞧,问道:“为什么它的火可以,我的火就不可以?”   安澜对他说:“万物相生相克,也许无尽的火刚好能克住鬼魃的异气吧,就像你当初能克制住罗刹鸟一样。”   “那为什么我能克制罗刹鸟,却不能克制鬼魃,不都是鬼嘛?!”火炎不服气地说。   安澜却道:“非也, 奇 书 网 w w w . qi s u w a n g . c o m 当初的罗刹鸟属于鬼类,而如今的鬼魃虽然名字中包含一个鬼字,却属于妖类,只是它们长眠于此,怨气汇聚,周围又滋生了许多鬼物。   “再加上它们常年被自己所滋养出的鬼物浸染,身上也沾染了鬼气,说白了这里不论妖还是鬼,都同属一脉,而如今它们都变成了半鬼半妖的怪物,那是出离于妖怪总称的存在,连我也没有见过,所以,你的妖火对它们不起作用也不稀奇。”   “那它的为何可以?”火炎指着还在掌心蹦跶的不尽木道。   “这个……”安澜也在思索这个问题,但还没等她想出条理来,就听不远处的李正白说:“不尽木的火,也没用。”   也没用?!安澜和火炎同时看去,看了片刻,才发现了端倪。   但凡被染上不尽木火苗的鬼魃,皆呈疯魔症状,但是,却没有立即死去。   那些不尽木之火竟然只能烧伤鬼魃的身体,却不能将它们彻底消灭!   无尽似乎有所察觉,生气地一屁股蹲坐下去,双手插在腰间,气鼓鼓地喘着粗气。   安澜见状摸了摸它的头,安抚了一番,便将它收进了储物戒中。   鬼魃身上沾染着不尽木之火,还在痛苦的扭曲着,火苗虽小,却在它们身上烧出了一个个乌黑的火洞。鬼魃的身体就像筛子似的,到处都是通风的火洞,那火苗灵活地从这边窜到那边,贯穿着鬼魃的身体,像在嬉戏玩耍似的,让它们痛苦异常。   然而,对它们的伤害也仅止于此了。   若说刚才火炎的烈火只能让这群鬼魃暂时停住前进的步伐,那么不尽木之火就让它们的步伐减慢了许多,动作不复之前那么灵活。   然而,这同时也为他们带来了麻烦。   若不尽木火能将这鬼魃一股子灭尽便罢,但如今的情况却是不尽木之火燃烧在鬼魃身上,竟不尽不灭,如此一来,双方一旦交手,这火势必也会被他们沾染上,到时候就不妙了。   安澜赶紧又将不尽木招了出来,问它能不能将火灭掉,不尽木却摇头,叽叽喳喳一番,最后转了个圈,深深地叹了口气。   火炎在一旁看着说:“不能收回来就不能收回来,非要找这么多理由。”   不尽木闻言,双手叉腰,作势要跟火炎理论一番,安澜见状连忙制止,现在可不是斗嘴的时候,随即,她便看向了天明。   收不回来,就只能用水将之彻底浇灭!   她顿时感觉自己做了顿无用功,但是话说回来,好歹又为大家争取了时间,只是这般不上不下的,就像一口气憋在胸口,堵得她心慌!   这一圈圈试探下来,何时才能找出这群变异鬼魃的真正弱点?   他们,可是在拿命在耗! 第112章 最后一搏   天明明了地点头,然后双手高举,撑天而立,开始召唤大水。   安澜本以为还会跟以前一样,会等一段时间,却没想到,这次天明的速度奇快,不一会,便有雨水从天而降。   她不由惊喜地向天明看去,看来,他又精进了!   其实不止是他,这次约旦星的历练,让他们小队的所有人都有所提升,这才是他们此行获得的,最宝贵的财富。   天明率先将水汇聚至正在跟鲛人族交手的鬼魃处,那是最接近谷口的方向,乃是谷中的第一道防线,鲛人王示每一直率领着族人在那儿抵抗着。   之前他们因为鬼魃身上的火还有所顾忌,如今大雨一下,瞬间熄灭了鬼魃身上的火,顿时出手利落了许多,但,仅仅也只是利落了许多。   这鬼魃跟之前的所有鬼物一样,不找到它们的死穴,是不能将它们尽皆毁灭的。   鬼魃身上的火已灭尽,可同时,鲛人族驻守的第一道防线也经被突破,鬼魃蜂拥而至!   这时,它们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好相貌,不尽木之火,几乎彻底摧毁了它们的鬼身,随着火苗被熄灭,它们身上被贯穿的火洞开始往外冒着黑气,头发也被烧得长短不一,坑坑洼洼的,还冒着黑烟。   然而,这黑气却没有向四周散去,而是萦绕在它们身体的周围,衬着那浑白的眼珠,当真,人不人,鬼不鬼。   安澜手上没有趁手的武器,未免引火烧身,不尽木也不能再用,便随手将一直沉寂在储物戒中的铁锈短矛掏了出来。   别看这矛周身的铁锈未脱,却异常锋利!   挥袖间,短矛便如一道犀利的光,直接穿透了鬼魃的身躯!   短矛虽然不能将之杀死,却能阻挡它们靠近的步伐。   又一轮杀割之后,安澜收回短矛,握于手中,突然发现矛身似乎闪过一道精光,但只有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她不以为自己眼花,却也看不清那道光芒具体为何,只能暂且先按下疑惑。   这时,她抬眼看去,却发现鬼魃身体中的黑气不再聚而不散,而是开始消散了。   再仔细一看她才发现,这黑气消散的地方,正是刚才鬼魃被短矛所伤之处!   安澜惊喜地看着手中的短矛,这短矛当真厉害,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如此,她便有了主意,当下就气沉丹田,下一刻,她感觉到丹田处的生命树开始颤抖。   然而,这颤抖却不是害怕,而是激动。   生命树的力量每调动一次,就会与安澜更加血脉相通,心有灵犀。   安澜急切地想要调动生命树的力量,所以察觉了也没有多想,而是借着丹田处的一股绿光,倏地将短矛祭出!   短矛一出,她便收回了手,冷静看着短矛的轨迹,只见短矛从外围开始,一层一层地跟剥洋葱似的,将鬼魃一层一层地穿透。   随着短矛从鬼魃的身体中贯穿而过,周围浓烈的黑气开始消散,没有再之前那样浓烈熏目。   短矛的速度很快,转眼间它就行至最中间一层,将最后一个鬼魃贯穿之后,就径直回到安澜身边,悬空而立。   这一幕,亦落入众人眼中。   因为短矛的攻击,鬼魃的动作停滞了下来,众人得闲,纷纷看向安澜,身边的红色短矛。   那短矛似乎知道有人在关注它,竟然抖了抖身子,然后才不再动弹。   安澜见状轻笑,这短矛难道也跟那不尽木一般,成了精不成?   然而,就在他们松弛的片刻功夫,突然间,鬼魃群中愈发稀薄的黑气突然冲天而起,气势冲天,欲盖苍穹!   众人反应极快,迅速祭出防护罩,暂时将黑气抵挡在外,然而,却不是长久之计!   这时犀说:“它们不是都漏气了吗,眼下这些黑气是怎么来的?”   安澜皱着眉说:“它们想同归于尽!这些黑气,恐怕是从地底下招来的,想来它们聚集了约旦星上所有的鬼气,想跟我们做最后一搏!”   黑色的鬼气已经弥漫天际,鬼烧天的冷光都被它们遮挡得完完全全!   不愧是从地极中调出的鬼气,当真浓郁啊!   安澜的眼神死死盯住眼前遮天蔽日的鬼气,心中却有一丝喜悦冒出。   她之前还在苦恼,在将这些鬼魃彻底灭绝之后,怎样才能将约旦星地极中的鬼气彻底拔除!   因为只有如此,约旦星才有望恢复往昔的风景。   如今,不用她另想办法,这些鬼魃自己就为她做了这件事,她心里怎能不庆幸,不仅如此,还有一种占了这群鬼魃便宜的错觉。   这时,安澜感觉有人在挤压她的防护罩,四只身在其中,明显也感觉到了。   五人定睛一看,正在防护罩外撕扯的,不正是那面容被烧得乌漆嘛黑,却露出一双浑白眼珠的鬼魃,是什么?!   它们竟然趁着众人暂时被黑气蒙蔽双眼的时候,攻击了!   安澜对自己的防护罩颇有信心,即便不能撑一世,支撑一时却没问题,好歹能缓一时之危。   这时,她却突然听到了李正白那边有动静,而且,动静还不小。   安澜转身看去的时候,只见一阵白色的剑光闪过,周围的鬼魃便被剑光削成了两半。   是李正白的斩妖剑!   鬼魃属妖,李正白的斩妖剑刚好能克制几分。   但由于这些鬼魃不是单纯的妖,早就不妖不鬼,半妖半鬼了,所以,斩妖剑即便将它们砍了了两半,那两半却像一分为二的无骨肉虫,下一瞬又像一只僵硬的木棍似的直立起来,毫不犹豫继续朝他们扑去!   这下,斩妖剑不但没有斩妖,反倒让它们的数量翻了个倍!   李正白想必也正在懊恼,安钦原见状对他说:“正白,你下手轻点,别将他们彻底斩断,这样它们的数量既不能增加,我们也能拖延时间。”   安澜听见了,觉得这也是一个办法,现在他们要做的,确实就是拖延时间,以便找出彻底消灭鬼魃的方法。   这时,甲莎莎对安澜说:“我们一直躲在防护罩里也不是办法,不如我们出去多杀几只,也能减轻他们的压力。”   安澜看了外面一眼,李正白四人虽然死不了,但鬼魃数量多又杀不死,一时之间颇为棘手,而路经时那处却祭出了睚眦盾。   睚眦盾冒出一阵强烈的光,跟那晚在长右山所见的一样。这光以睚眦盾为中心,向四周蔓延,所慑之处,鬼魃皆不敢上前一步!   而路经时就安静地站在原地,看着他们与鬼魃纠缠,他身后站在默不作声的褚任,也沾了自家主人的光,不用动手,也没有鬼魃敢来招惹。   这二人倒是会享受。   然而,鲛人族那边的情况就不那么好了。   鲛人王虽然奋力拼杀,但鲛人族仍然有成员被鬼魃咬伤。   只要被鬼魃所伤的伤口,周围都会冒着跟鬼魃身上一样的黑气,若不及时救治,只怕拖延久了,便会救治无门!   然而,这时又哪里有时间去顾忌伤口,先活下来才是正经。   安澜见状,跟四只说了一声,便收了防护罩,然后以短矛为利器,硬是从密集的鬼魃中硬生生地破开了一条缺口,急速向路经时所在地掠去。 第113章 死亡之路   路经时像是早就知道她朝着他来了,脸上没有意外的神色,问她:“你来做什么?”然后歪头往她身后看了一眼,继续道:“不打了?”   安澜见这人气定神闲的模样,气急而笑,随后对他说:“你既然有这本事,为何不干脆将睚眦盾光辐射的范围扩大些,也让大家都休息休息。”   路经时却道:“睚眦盾?你怎么知道这是睚眦盾?”   安澜挑眉道:“你这盾牌中间不是刻了一只睚眦神兽嘛,我就这样称呼了呗,难道这盾牌真的名唤睚眦盾,那还真是巧了!”   她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路经时却感觉有些奇怪,眉头微皱,问道:“你看见了?”   安澜却觉得奇怪,反问道:“我不能看见?”   路经时又问:“你什么时候看见的?”   安澜想了想,说:“就上次在万妖城里啊,你不是在我们面前用过一次吗。”   路经时闻言,盯了她半响,随后不可置信道:“你竟然,看见了睚眦。”   他有意放低了声量,像自言自语,安澜没听清他说的什么,正准备问,却听见鲛人族的方向又传来的惨叫声,想必又有鲛人被鬼魃咬伤了。   安澜往那边看了一眼,随后对路经时说:“唉,你这厉害的睚眦盾,能不能挪挪位置?”   路经时亦往那处看了一眼,随即又看向安澜,道:“那你呢?”他以为,她来这里是为了她和她的队友们。   安澜毫不犹豫地说:“我不用你庇护,倒是鲛人族,它们情况危急,你在这里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活动活动筋骨。”   路经时看着安澜两秒,随后略显凉薄讥讽地说:“你何必烂施怜悯,今日这场浩劫,不仅是众人之劫,更是鲛人族命定的劫,我若帮了他们,便是插手了命运,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安澜闻言,眉眼一冷。   他以为她愿意在这里跟他客套?   那鲛人族若是旁人也就罢了,但很明显,天明与他们颇有渊源,就算为了天明,她也要为鲛人族考虑几分。   如今鲛人族损伤惨重,照此下去,颇有灭族的危险!   但他们都腾不出手来帮忙,其实别说帮忙,连护着自己都是问题,转眼看去,谁不是身处血海,厮杀惨烈?而这路经时却还能在这里悠闲自在!   想到这里,她看了看竖在他身前的睚眦盾,心想,他自己还不是占了这神器的便宜,有什么好得意的!   又思及他口中的命运,安澜亦忍不住发出一声冷笑,道:“命运,什么是命运?如今我们同处炼狱,你还有心情跟我说什么命运的问题,你这番高高在上的姿态做出来给谁看呢?   “再说,你已经身在局中,焉知,这不也是你的命运?”   说罢,安澜便转身离开,颇为急促,只因她瞧见四只那边已然费力,她实在没必要再跟这个薄情寡义之辈浪费唇舌,耗费时间!   自然,这些都是她气急之下所感,等她心绪平定之后,又会做另一番想法。   她转头径直往四只被围困的方向赶去,然而,还不等她汇合,只见一道身影从前方掠过。   这人竟然以身为盾,无视死亡的威胁,直奔那鲛人族而去。   安澜忍不住闭了闭眼,随即短矛一挥,暂且逼退了周围一圈的鬼魃,趁机追了上去。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她就知道天明迟早按耐不住!只是没料到这么快!   她不知道天明到底想起了什么,又想起了多少,但是,他的记忆自从踏上这颗星球开始,脚印在落在那片沙漠起初,就开始复苏了。   她早有察觉,只是不愿挑明。   天明有自己的故事,他不愿意说,她便不能强求。   但是,这却不意味着,她愿意让他为以前的事情出任何意外!   如今看来,他跟那鲛人王不仅认识,还交情匪浅,不然,他断不至于如今不顾己身,前去相救。   一瞬间,她已经尾随天明而至。   她看着天明正在奋力开辟出一条通往死亡的道路,却丝毫没有退却之意。   他手中的双枪灌输着他全部的妖力,接连不断地射向周围的鬼魃。   究竟鬼魃太多,他独自行进异常艰难。   他正感力弱时,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阵呼呼风声,带着割破人脸皮的锋利,从他身侧呼啸而过。   一把红色的短矛,先主人而至,为他开辟了一条前进的道路,将死亡的气息驱散。   是安澜!   安澜随即赶上,也不多话,只默默地跟天明一起,往鲛人方向突破。   天明眼中划过一丝感动,旋即淹没在涛涛杀意中。   安澜皱着眉,一边指挥短矛,一边问天明:“你到底想起了什么,竟然这般,连命也不要了?”   天明眼神一沉,随即又露出笑意,果然,他能瞒过那三人,却瞒不过安澜。   安澜也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这段时间以来,她对身边的人和事,越来越能体察入微。她不仅能感知他们的情绪波动,还能感觉到他们下一步的行为走向,这虽然只是一种感觉,却异常准确。   而这种能力,是她以前没有的。   她能察觉出天明的异常,就是靠着这种能力。   她感觉,她的神经愈发敏捷了。   这时,天明说:“示每是我的朋友,我已经丢下过他一次,这一次,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再重蹈覆辙。”   安澜习惯性地将短矛刺向挡路的鬼魃,却又杀不死,她不知怎么的,心里突然一阵恼火。   随着她心绪的起伏,一股强劲的力量突然从她体内涌出,通过右手发泄在周围,在那一刻,她只感觉手臂如火烧,倏地上下一挥,周围的鬼魃便翻天倒地,拼杀许久都不见光明的道路,顷刻间便在二人面前大大敞开。   死气已散,唯留生路。   在下一瞬,安澜心里的无名火又忽然消灭,她不由愣了愣,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右手掌,刚才那是?   他们都没有想到,就这样,路开了。   然而,如今却没时间给她思考,鬼魃随时都有可能重新站起来,她当即对天明示意,二人趁机往前冲去,很快便顺利到了鲛人族的地界。   这时,鲛人族已经只剩下不到一半的人马,剩下的一半都被鬼魃所伤,中了鬼毒,被转移到了后方较为安全的地方。   鲛人王带着全族勉力抵挡,脸上有几道血痕,不知是他的还是他哪位族人的。   此时此刻,他们都是可敬的。   鲛人王见天明到来,二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无人多话,共同作战。   安澜在心中暗暗慰叹他们之间情谊深厚,然而,再深厚的情谊,也抵抗不住这森森的杀机啊!   还需想个办法才是。 第114章 这重要吗,安澜?   但是,之前已经用了两次火,都没有决定性的作用,而据她所知,鬼魃也只能用火烧啊,但火又对它们没用,这可如何是好?   难道,真的要跟它们耗到这些鬼气消散殆尽为止?   但那时候,估计不止这些鬼魃气尽,连他们,也会力竭而亡!   这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亏本买卖啊!   只是,眼看伤亡越来越多,天明和示每一起冲在最前面,面容染血,神色坚定,丝毫没有后退之意,她又不禁心生焦灼。   天明,还是那个天明,磨难并没有消灭他的心智,和他心底的纯良。   他,从来都没有变过。   她应该以拥有这样的朋友为荣!   这时,犀、火炎和甲莎莎三人已经汇聚了过来,跟他们汇合。   甲莎莎一边挥舞着金刚棒,一边叫嚷着,说他们不够意思,竟然自己跑过来,也不叫他们。   安澜手中也不得空,只能抽了个空隙对她说:“别怪我,我也是半路上遇到天明的,是他想单独行动,不是我。”   这时,突然一声惨叫响起,她忍不住朝天明处看了一眼,恰这一眼,就让安澜心如火烧。   原来,刚才那声惨叫来自鲛人族,鲛人王听见了转身便想去救,然而,这一转却给了原本就包围他的鬼魃夺他性命的机会!   只见一群鬼魃同时往他毫无防守的后背扑去,在鲛人王扶起那受伤的鲛人的同时,偷袭的鬼魃已经蜂拥而至。   前方是受伤的同族,后方是阴冥之路。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鲛人王察觉到临近的危险,第一反应竟是将受伤的鲛人往前方族人的方向推去,再转身祭出武器,然而哪里还来得及?!   深感自己死期将至,鲛人王不免万念俱灰,只能闭眼赴死,正在这时,天明的身影出现在鲛人王的身前,鲛人王一见,不由目眦欲裂,想救已经不可能!   安澜等人正目瞪口呆时,只见天明转眼向他们看过来,眼神坚毅,似有诀别之意。   这一幕发生的很快,而且,就发生在安澜眼前,她怎么可能坐以待毙?   在天明冲过去的那一瞬间,她已经眼疾手快地祭出了防护罩,在天明看过来最后一眼的时候,防护罩已至天明身后,护住了他的周身!   然而由于鬼魃和天明的距离太近,冲击力又太大,不免都扑到了天明背上,隔着防护罩,都在啃咬着天明的后背,竟然对防护罩上的电流都视若无睹,而那口鬼牙,如是钢刀,对防护罩的攻击力竟毫无忌惮!   显然,鬼魃已经失去了理智。   不,它们,根本没有理智。   防护罩乃安澜所祭出,她自然能感觉到了这群鬼魃口齿的厉害。   她只感到那鬼气森然的牙齿上,透着彻骨的冰凉寒气,随着防护罩传递到她的身体中,浸透她的皮肤,冰封她的肌骨。   她倏地感觉骨头一冷,神思亦有片刻的松弛,随即,耳边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大喊,叫的是她的名字,随后,她便感觉到肩膀一痛。   这痛带着一股彻骨的冰凉,令人骨髓冻结,鲜血结霜。她浑身瞬间就像被冰冻了似的,动弹不得。   转瞬间,耳边又传来一阵棍棒挥舞的声响,那死咬在她肩膀上不松口的鬼魃,被甲莎莎一棒子掀翻在地,脑袋碎成了碎片。   安澜逐渐感到力竭,身体中所有的力量好像在这一秒,都消失殆尽了。   她双膝一弯,软倒下来,在落地前又被人接住。   那双手环在她的腰间,跟被鬼魃噬咬的感觉截然相反,是有温度的。   这时,甲莎莎、火炎、犀和天明已经俯扑到她的身侧,惊起陌陌尘埃。   安澜略微昏沉,眼神逐渐扫过身前,心里觉得奇怪,四只都在,那在她身后的,又是何人?   她转头向后看去,却被一道低沉的声音制止:“别动。”同时一张温热的手,覆在她的伤口上,让本来既冷又痛的伤口瞬间一缓,伤口周围的黑气消散了许多。   同时,一股暖流涌向她的四肢百何,她竟然感觉好了些,连被冻住的经脉,都有了重新活动的痕迹。   是他?   他来干什么?马后炮!   当即她便想挣扎着起来,却发现浑身没有力气,好像浑身的力量都随着刚才那一口,被吸尽了。   这时,路经时说:“这就是你插手的后果。”   安澜被他教训的口吻一噎,竟然一时说不出话来,暗中运气的同时,却也不免心惊那鬼毒的厉害!   这时天明道:“安澜,你这是何必,这是我的债,干什么要你来还!”   见他一脸的惭愧和悔恨,安澜勉强笑了笑,感觉到能说话了,才道:“你少废话,什么债不债的,即便要还债,也断然不能搭上你的性命!”她虽微弱,语气却坚定。   天明一时愧疚难当,但此时却不是难过的时候,鬼魃的攻击仍然在继续,他们的情势依然艰险,最后,四只都得不得反身回到战场。   路经时的手掌按在她的身后,涌入身体的暖流源源不绝,支撑着她的气息,她趁机对身后的人说:“你不是不管吗?”   路经时道:“都到这时候了,还要嘴硬。”他语气中夹带着一丝不为人所察觉的异样,连安澜也察觉不到。   “不是我嘴硬,”她的声音比往常微弱些,道,“是你心硬,见死不救。”   “你救了,如今你什么下场,你自己难道还没察觉?”   “我什么下场我自己知道,但绝不至死,”安澜冷冽道,旋即感觉到背后的暖意,脸色不禁一缓,轻叹道,“既然决定不插手,那你又何必救我?”   路经时淡然道:“我有决定救不救的权利。”   “但是,”安澜道,“你的力量与我的力量相斥,我能感觉到。”   话落,她感觉到背后的手掌微微动了一下,虽然动作微妙,随后便听他道:“所以,我也只能暂缓你的痛苦,能不能活下来,终究要看你自己,记得吗,我对你说过,这件事我不能管。”   安澜一时哑然,这话,他的确说过。   厮杀还在继续,鬼魃尖利的嚎叫传入耳中,如催命的诅咒。   李正白四人已经靠拢过来,与天明他们恰好两两成双,并肩合作。   人类和妖怪,竟然也会合作了?   这一情景放在往常,定会让人感觉稀奇,但在此局面下,却实属正常。   是吧,人和妖,又有什么不同呢。   在这一瞬间,安澜似乎明白了什么,问身后的人:“是不能管,还是不想管?”   这回换做身后的人沉默,随后,路经时的声音从她耳根处传来,他轻声地问:“这重要吗,安澜?”   这是他第一次唤她的名字,却是在这种时候,却不得不让她感觉到讽刺。 第115章 决定的权柄   安澜笑着说:“这确实不重要,因为你手中握有决定的权柄。我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但是你既然能站在众妖之上,高立于万妖之间,那便是你的能耐。你能生杀予夺,亦能见死不救,这些都是你的选择,因为你强悍的力量赋予你选择的权利。   随后她却话音一转,又道:“但是,你别忘了,你的力量,也不是你自己得来的,妖,本就逆天修行,然而,逆天,也背不过天,再至高的力量,无上的尊荣,都是天给你的,是神给你的,不是你自己的!”   在安澜眼中,人或者妖,不过凭借一口血气,方得生存。   既是一口血气,又有什么值得炫耀的。   安澜说完,便歇了口气,等了半响,才听路经时轻笑道:“说了这么大一番话,你累不累?”   安澜没料到他会出此言,胸口差点一口气上不来,正在难受的时候,背后的手掌微微用力一撑,她便感觉刚才说话消耗的那口气,又被充满了。   后背手掌宽大结实,骨节分明,紧贴她的脊骨,让她熨帖非常。   这时,路经时道:“你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想激将我出手吗?”   安澜闻言,静默着,因为她确有此意。   这些鬼魃,非人非妖,非鬼非怪,她杀不了,四只杀不了,李正白四人身为人类也杀不了,只有这个路经时,来历不明,身份神秘,浑身却散发着一股毁灭性的死亡气息。   这种气息,强盛过鬼魃千倍。   只有他,才能挽救危局。   片刻后,只听身后之人叹了口气,道:“也罢。”   听他松口,安澜催促道:“那你快点啊。”前方战局险恶,天明他们已属勉励支撑,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夺命的往往就是那一瞬!   她不由心跳加速,心如火烧。   路经时却无声地笑了笑,安澜并不见他有何动作,身前的睚眦盾就突然出现了分身,两张一模一样的睚眦盾出现的眼前。   同时,盾牌上所发出的强光也强盛翻倍,安澜见状心中一喜,这时却见那盾牌之中又出现了分身,再出现分身,一时间眼花缭乱,翻转间,一共六十四张睚眦盾以安澜和路经时为中心,围成了坚固的堡垒墙垣。   睚眦盾所发出的光芒将鬼魃都逼退出去,众人见状皆往中间退守,终于可以暂且歇兵休息。   鬼魃似乎很害怕这光,一直退到光芒后五百米的位置才勉强停止,但也不再后退。   它们在光芒的外围,也围成了一个圈,不过不是铁墙而是肉盾,不过这肉盾,却与铜墙铁壁无异。   安澜见状,对路经时说:“你也不能杀了它们?”   路经时说:“你以为我能杀灭它们?”   安澜失望道:“我以为只有你可以。”   路经时闻言,若有所思地从身后看着她的侧脸,仿佛叹息了一声,随后才说:“你错了,能杀它们的,不是我。”   安澜:“那是谁?”她的语气愈发急切,因为她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发生变化,并且,不是好的变化。   然而,她还没等到路经时回道,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突兀的哭声,她勉强转头看去,原来是一个之前受伤的鲛人族,抵抗不了鬼魃之毒,早已显出了原形,刚刚断气了。   他的族人围在他身边,哀哀恸哭,鲛人王蹲下,在他的额头上轻轻点了一下,再画了一个什么符号,似乎在进行什么仪式。   四只见状赶紧围在了安澜身边,甲莎莎着急忙慌地说:“安澜,你的伤口需要立刻拔毒。”   犀忙接口道:“安澜,我帮你把毒吸出来吧!”说罢就凑着脸往安澜的肩膀上贴,被身旁的火炎一把擒住,对他说:“你这样没用。”   天明看着安澜肩膀处的伤口,道:“伤口又变黑了,安澜,你身上不是有解毒水吗?”   安澜摇头,解毒水对鬼魃之毒没用。   别人不知道,她自己很清楚。刚才鬼魃一口咬上来的时候,鬼魃之毒就随之传播进入了经脉之中,所以她才会立即感觉寒气入骨,实在是那毒蔓延速度太快的缘故。   她看了一眼鲛人族方向,正好看见那断气的鲛人化作了一堆飞灰消失了,眉目更加冷冽。   刚才那一幕,意味着鬼魃之毒,毁了那鲛人的妖丹,而对于鲛人,这并不是普通的死亡,而是,灰飞烟灭。   安澜闭了闭眼,不会吧,她又没有妖丹,而且,她现在虽然虚弱,但并没有即将泯灭的感觉啊。   但刚才魂飞魄散的一幕着实骇人,令她触目惊心,仿佛下一个就该到她了。   这时,李正白走过来,蹲在她身边对她说:“骊龙珠呢,你将骊龙珠服下,说不定能暂时缓解毒性。”   骊龙珠?她倒是已经忘了这一茬,不过……   安澜抬眼看去,见李正白连额前的刘海都一丝不乱,心中佩服的同时,却也看清了他脸上的担忧不似作假,便道:“你不要了?”   李正白道:“当务之急,是先救你的命。”   安澜却缓缓摇头,只说了两个字:“没用。”她可从来没听说过骊龙珠还能解毒,可别浪费了这颗宝珠。   李正白却道:“你还没用怎知无用?”   “是啊,”这时安钦原上前道,“你试试,听说那东西入药是极好的,虽然不确定能不能解鬼魃的毒性,但也总比束手无策要好。”   安澜心中笑了笑,却还是坚决不用。   其实不是她不愿意,那东西若能救命,她立即取了磨粉,她和身后受伤的鲛人族不都有救了吗,但是,她就是知道,骊龙珠对鬼魃之毒无用。   既然无用,就别浪费了。   他们还欲再劝,这时路经时说道:“骊龙珠对鬼魃之毒无用。”   众人闻言,不约而同地看向他,他却看向安澜,问道:“我知道这一点并不奇怪,但你为何也如此肯定?”世人,不都将骊龙珠当做救命治病的良药吗?   安澜却在心里嗤笑,呵!这人还倒打一耙,同样的问题她还想问他呢!   要不是她现在实在乏力,非跳起来跟他好生理论一番不可。   这时,她突然感觉到骨子里的寒冷比之前厉害的百倍,让她连呼吸也不顺畅,不由再次紧闭上双眼,眉头也深深地皱起,浑身冷汗淋漓。   她现在感觉实在不大好,身体不仅冷得打颤,还疼!   这疼不是一般的肉疼,好似骨头正在枯干、折断。   这种痛,常人不能体会,她生来也是第一次。   原来,刚才那死去的鲛人承受的是如此非人的折磨,还真不如直接死了爽快! 第116章 神光再显   众人发现的时候,安澜已经陷入了昏迷之中。   她不知道自己闭眼昏睡了多久,好像只有一瞬,又好像年轮过万。   她正悬空于无穷无尽的黑暗中,身如浮萍,空荡无依,隐约间,却听见周围不断传来呼喊声和哭泣声,这声音好似黑暗中的一根红线,紧紧缠绕在她心口,终究将她唤醒。   她缓缓地睁开眼,眼门慢慢开启了一条细缝,光,又通过这条细缝,照进了她的心门。   众人还围在她身边,身后的那双大手还在,一直在往她的身体里输送着暖意,但与她体内的寒气相比,根本微不足道,然而那人的动作却始终没有停滞,暖意自始至终没有断绝。   她的双眼忽而睁大,一束更强烈的冷光毫不客气地闯入她的眼,让她忍不住又闭上,又睁开,反复好几次,这才终于适应。   天好像快亮了,这一夜终于要结束了。   她的眼珠缓缓转动,突然,顿住了片刻,随即嘴唇微动,想要举手却没力气。   她有话要说。   这时,路经时凑在她耳边,轻轻问道:“你想说什么?”   她耳郭处微痒,竟然从他的口中听出了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他,也会害怕吗?   那他,又在怕什么?   安澜嘴唇蠕动,却根本发不出声音,这时,甲莎莎突然俯身,将耳朵凑近她的唇边。   随后,她缓缓地起身,眼中透着疑惑,对众人道:“安澜说,鬼烧天。”   众人抬头看向那团依旧悬于半空的鬼烧天,心里琢磨着安澜的意思。   片刻后,路经时在她身后问道:“你的意思是,鬼烧天才能彻底烧死鬼魃?”   众人皆惊,猛地向他二人看来。   只见安澜的动作虽然微妙,却当真点了头。   众人还在犹疑,犀突然说:“安澜不会错的,她说鬼烧天可以烧死鬼魃,那就一定可以!等这些鬼魃死了,安澜的毒也许就不药而愈了!”   火炎附和道:“对,说不定是这样。”他看着天空中的鬼烧天,发现,那团火不知何时已经小了一圈。   他们正疑惑的时候,只见路经时的耳郭刚刚离开安澜的唇边,然后说:“她说,天亮之后鬼烧天就会消失。”   此时,黎明前的最黑暗的时刻已经过去,天边已经出现了一条灰色的细线,天,马上就要亮了。   安澜再次彻底昏睡了过去,但是这次与上次不同,这次,她对外界所发生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她看见众人祭出武器朝天空之中的鬼烧天飞掠而去,但是不仅没有挪动那团鬼火分毫,若不是收得及时,还差点将武器尽皆折损。   她感觉到路经时准备放下她的时候,火炎甩着赤焰鞭就攻了上去,然而,就是这赤焰鞭起了作用。   火炎行动前,朝着赤焰鞭喷出一口火焰,使烈火在赤焰鞭上熊熊燃烧,锻炼片刻之后,趁着赤焰鞭周身火焰不熄,火炎持之冲天而起,朝着那占满半边天的鬼烧天挥鞭各横竖一劈,鬼火中间便出现了一个十字架的空隙。   鬼烧天被分割成四段,失去了中心,分别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退散开去,随后,四团鬼火,就落在了四方鬼魃身上。   然后,一片真正的鬼哭狼嚎之声响起,须臾间,鬼魃倒地,鬼烧天之火带着鬼魃身上的鬼气,一同消失了。   睡梦中的安澜突然感觉空气都净空了几分。   外间事了,她才忠于内视。   她这才发现,丹田处的生命树绿光正如火焰般源源不断地涌出,身体中的黑色鬼气正逐渐被绿色光芒消融,骨肉里如削骨般的疼痛感也逐渐缓和。   这一刻,她就像躺在了春光里,绿谷边,没有比这更幸福舒适的时候了。   就在鬼魃之毒被彻底清除的一瞬间,她体内的绿光突然大盛,瞬间漫过她的全身,同时也覆盖了她的眼目,外界的一切都消失了,她进入了一个人的世界。   她感觉自己身处一个温暖的摇篮中,有一双温和的手在轻柔地抚摸她的四肢百骸。   若之前的痛苦譬如肉枯骨折,那么现在便是断骨重生。   一时间,她感觉温暖舒适,安逸无忧。   而外围的人此刻却不知道安澜体内正在发生什么样的巨变,他们只看到在鬼魃完全消失的瞬间,安澜的身体周围突然浮现一阵浅绿色的微光。   逐渐,她的身体被这道微光轻轻托起,悬于地面。   绿色的光芒越来越强盛,开始向四围扩散。   黎明的天空还不甚明亮,突然却被这道绿光照得通透,随即,绿光所及之地,皆长出了鲜花绿草,树苗开始发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生长。   万物复苏,霞光万丈!   一眼望去,不远处的山谷,无声无息,成了绿油油一片,连那谷中的污水潭,也变得清亮无比。   绿意还在继续扩散,无边无际地扩散,不禁不止地蔓延。   众人皆为眼前一幕所震撼,所惊艳,又忍不住将视线集中在绿光的发源地,安澜身上。   她还高悬于半空,紧束的高马尾自然地垂下,乌黑亮丽,随风摆动,灵动飘逸,每一根发丝,都闪烁着不同寻常的光泽。   她脸上的污迹不再,变得雪亮无暇,泛着透明的光,肩膀上黑气早已清除,伤口也已愈合,看不出一丝曾经受伤的痕迹。   绿色的光芒从她体内散播开来,滋润着这片枯萎的大地,终使布满死亡的劣土重焕生机。   约旦星,重生了!   甲莎莎指尖颤抖,指向安澜,双眼冒着不可置信:“这是……神光?”   “原来,那日城内出现的神光,是为了安澜。”天明亦同样的表情,满脸不可思议,“但是,这神光,怎么会在安澜的体内?”   这时,身后传来了一阵惊奇感叹之声,随后又是一阵欢呼雀跃之声,鲛人王走上前来,对他们说:“我族人的伤,竟全都好了,鬼魃毒也都清除干净了!”   众人闻言却并不惊奇,心知肚明,这些都是神光的作用。   鲛人王看着闭眼的安澜,问天明:“她,到底是?”   天明亦一眨不眨地盯着安澜,缓缓摇头,他也不知道。   恐怕,连安澜自己,都不知道吧。   周围一片寂静,这时,众人不约而同地盘腿坐下,闭上耳目,虔诚领受神光。   这可是可遇不可求的进阶机会。周围顿时陷入一片寂静。   静默中,李正白突然睁开了眼睛,看向半空中的安澜,又感到左侧有一道冷冽的目光袭来,他转眼看去,正好对上路经时的眼睛。   二人目光焦灼,深不见底,密不透风。   突然,李正白微微一笑,收回视线重新闭上了眼睛。   神光属于世间万物,不仅对妖族有益,对人类亦是如此,他怎会不珍惜机会?   只是没想到,这次竟能亲身体验到传说中的神光,更没想到,神光竟然出现在了安澜的身上,然而,真正令他惊喜的却是…… 第117章 七天七夜   “有海浪声。”良久后,天明突然睁开了双眼,看着另一半星球的方向说道。   他身边的鲛人王激动得站了起来,激动地说:“我也听见了!”   二人对视一眼,脸上都带着幸福的笑意。   安澜还在沉睡,但约旦星却已经翻天覆地。   一颗死亡星球,须臾间变得生机勃勃,他们已经能够听见野兽的嬉戏声,老鹰的挥翅声和海浪的咆哮声。   约旦星得到了拯救,一夕之间恢复了原貌。   安澜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卧在树荫下的绿草地上,右手边就是清澈的小溪,溪边有毛发洁白的羊群。   这是?   远处又传来海潮的声音和人们的嬉戏声,她晃晃脑袋坐了起来,眼睛一时间还不能适应阳光,微眯着眼看向左前方。   沙滩上,甲莎莎正在和犀打闹着,火炎在一旁插着手不知道在说什么,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嫌弃。   安澜手撑地面时才发现,她虽然睡在阴凉的树荫下,却隔着沙滩只有一尺之距,再远一点就是大海。   右手边是丰茂的羊群和清脆的绿草坪,左手边是洁白的沙滩和蔚蓝的大海。   左右矛盾,又异样和谐。   她伸手触摸沙地,这沙细细的,触手温暖,阳光照射在上面,翻出晶莹剔透的白光,抬头看去,头顶是一片树冠相接,分不清彼此的大树枝丫,树枝粗壮有力,泛着健康的光泽。   大海中,一个个黑色矫健的身影突然越起又坠落,激起一阵阵珍珠般的水花,那是既漂亮又快乐的水花。   安澜看见这一切,眼中闪过一丝不敢相信的情绪,那些是鲛人,而这里,还是约旦星?   这里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又睡了多久?   正疑惑间,她突然发现身边坐了一个人,转头看去,不免惊疑道:“你怎么在这里?”   李正白看着她,说:“我一直在这里,是你看得太入神,没注意罢了。”   “是吗?”安澜迷惑道。   李正白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道:“如何,看见自己的杰作,有何感想?”   “自己的杰作?”安澜更疑惑了,“什么意思?”   李正白闻言,双眼含着光,默默地看着她,静观了片刻,见她神色不似作假,突然不明所以地笑了笑,说:“你什么都忘了?”   安澜皱眉:“我应该记得什么?”   李正白还是那样笑着:“没什么,不记得也好。”   安澜被他一番话说得莫名其妙,就不再纠结,想着一会去问天明,却见他身边的另外三人不见踪影,便随口问了问。   李正白说:“他们在后面的林子里睡觉呢。”   安澜问:“那你怎么不睡?”   “我也是刚醒不久,不想这么巧,你也醒了,不过也好,你也睡得够久的了,我还从没见过你这么能睡的人。”   “我睡了多久?”   “大概,七天七夜吧。”   安澜惊讶地站了起来:“七天七夜?!”   李正白见状,嘴角上扬:“你不信?”   安澜尴尬道:“也不是不信,只是我没想到我睡了这么久而已。”   说罢,她看着李正白,却见李正白正朝她温和地笑。   她觉得有些奇怪,不知是不是错觉,在她醒来的这段短暂的时间内,李正白对她的态度似乎,比以前更……友好了。   而且,这种友好不是表面上的,而是出自内心的。这人给人的感觉一直隔着一段距离,如今就像拆除了心房的藩篱,瞬间与人亲近。   他到底怎么了?   怎么她一觉醒来,不仅景变了,连人也变了。   李正白道:“你很敏感。”   安澜点头:“对,特别是对人的情绪。”   李正白问:“那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这种特殊能力是怎么来的?”   “特殊能力?”她没感觉有多特殊啊,她一直将其视为女人的第六感。   然而,李正白却对她说:“你对万事万物都有感应,甚至能感觉到每个人细微的内在情绪,这可不是一句感觉敏锐就能解释的,难道你就没有细想过吗?”   安澜埋着头,心想,说得也是。   她的这种触感来得无声无息,不知何时,她就能发现身边的情绪,就连并不熟悉的人,她都能感觉到。   回想之前死去的青牛,它临死前的悲伤和不甘,她到现在想起来心口都还隐隐作痛,再想到万千冤魂的鬼泣,令她如今都还心有余悸。   是啊,为什么这些声音,别人都听不见,她却能听见呢?她凭什么?   话又说回来,即便她能听见,能感知,为何还能感同身受,就像发生在己身一样?   难道,跟她体内的生命树有关?   是了,好像就是从生命树的种子播散在她体内开始,她就拥有了这项能力,与万物同悲同喜。   并且,随着生命树愈发强壮,她的感知能力就越强。   原来是这样啊……她内心无不感叹。   生命树,生命树,原来,不仅是属于她的生命树。   但是,想到这里安澜转头看向李正白:“你怎么知道我有这种能力?”   李正白温和地看着她说:“我们在这里遇见不久后,我就发现了你神情有异,但你不说,我便不问,随后,我们接连遭遇了鬼烧天、媪鬼和鬼魃,从那时起,我便注意到你有时候会神情恍惚,虽然时间短暂,往往转眼即逝,却还是被我瞧见了。   “之后,我们遇到鲛人族,你对他们展现的怜悯之心,确实令我动容,然而,同时也让我感觉到这并不像我在万妖城中遇见的你,还有青牛,它虽含冤而死,你的悲戚似乎达到感同身受,这一切在我看来,未免也太奇怪了。   “这一切我原本也想不通,直到第一次看见从你体内而出的神光,之前的疑惑便全然而解。你有与万物同喜同悲的能力,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安澜听之,心中对他佩服不已,这人不愧是人类联邦的领头人。   这一路上她的情绪起伏颇大,但她一向以为自己掩饰得极好,连天明四人都没发觉,却没想被原本被她视为局外人的人,尽收眼底。   安澜说:“你,确实观察入微。”   李正白:“过奖。”   有一瞬间,二人的眼神对上,然而,两人都没说话。   安澜却有一种一眼万年的错觉,仿佛对方的一个眼神中包含了许多,又掩埋了许多。   无关情爱,却有默契在二人之间流转。   之后,犀和甲莎莎的欢笑声伴随着海风传了过来,安澜便对李正点了点头,起身朝海边走去。   犀第一个看见安澜走来,兴奋地说:“安澜,你终于睡醒了!”   安澜:……怎么回事,全都知道她贪睡了?   甲莎莎笑道:“这一觉睡得舒服吧,我们都在等你呢,你没事可太好了。”   火炎道:“就知道你死不了。”   安澜笑道:“我福大命大,阎王爷没那么容易收了我。”   这时甲莎莎凑过来说:“你刚才跟那李正白聊什么呢,说了这么久的话?” 第118章 最大的问题   安澜见她一副八卦模样,道:“你既然知道我醒了,怎么不叫我,我还以为你们根本不关心我呢!”   “嘿!”甲莎莎指着安澜点了两下,对犀和火炎笑道,“你们看,这人还倒打一耙,明明我是心怀好意,不想作那多余的电灯泡。”   “我还嫌不够亮呢,就等着你来照!”安澜揽着她的肩膀戏谑道,视线围着海滩逡巡一圈:“天明呢?”   三只相视一笑,纷纷向大海中间看去,安澜见状,跟随他们的视线望去。   无数的鲛人从海中跃起,身体黑得发亮,不像之前在污水潭中所见的那样,是一种沉沉的,毫无生机的黑色,如今的黑色,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透明的光,就像在身体上膏了一层油。   阴霾已经从他们脸上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喜悦和满足,他们在海中欢快地游驰着,跳跃着,欢腾着,身躯一弯,便潜入海中,巨大的鱼尾溅起一层层水花,五颜六色的鳞片上泛着艳丽的水光。   突然,有一个特别的人出现在他们中间。   他不同于鲛人族的长卷发,而是一头黑色短发,也不同于鲛人族的碧眼,而是双眼冒着红光,当然,他与鲛人族最大的区别是,他的皮肤不是黑色的。   只见他一跃一起间露出了大而有力的黑色鱼尾,比鲛人的鱼尾更加有力,更加雄健。   这是一条与众不同的尾巴。   此时,他的脸上带有罕见的畅快笑意,上半身现于海面之上,朝着海滩的方向挥舞着强健的臂膀。   他就是天明。   甲莎莎凑近了安澜说:“没想到吧,天明原来是一海洋生物啊。”   安澜单手拖着下巴,微微点头:“确实没想到。”   火炎在一旁问:“你们说,这是天明的原形吗?”   犀说:“应该是吧。”   安澜还是单手拖着下巴,摇了摇头:“我看不是。”   甲莎莎朝海中遥望一眼:“不是?他还能怎么变?”   火炎:“同问。”   犀:“同问。”   安澜伸手将三只扯在一起,顿时四颗脑袋凑在了一处,悄声说:“依我看,天明这么稳重的人,是不会轻易显出原形的,露出一条尾巴就很不错了,你们可别忘了,这里可不止我们呢。”   关键是,她竟然没看出天明是什么妖怪,通常出现这种情况只会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天明是变异生物;第二种,他有所保留,并没有完全显出原形。   以实际情况分析,她认为第二种情况的可能性比较大。   话落,另外三颗脑袋同时点了点头。   不过,其他人呢?在哪儿?   安澜转身往刚才睡觉的大树方向看去,见安钦原、上官渊和孤少安三人不知何时已经出现,站在李正白身边,不知在讨论着什么,不过,见他们面有喜悦,应该不是在商讨什么阴谋诡计。   甲莎莎眼看着那边,一脸嫌弃道:“奇怪,他们怎么还不离开?”   安澜:“怎么?”   甲莎莎说:“前两天你还睡着的时候,我听那个叫安钦原的在催他家主子尽快离开,好像有什么急事吧,如今他们还没走,也不知道有什么目的。”   “是啊,我也觉得奇怪,”犀接着说,“这两天,那李正白时不时地就来问你醒没醒,问得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甲莎莎“嘶”了一声,看着安澜道:“安澜,他不会是为了你留下的吧?”   安澜想了想,摇头:“就算用鼻子想,也知道这几人留下定另有目的,只是……”   甲莎莎:“只是什么?”   “只是,”安澜意味深长道,“别把注意打到我身上就好。”不然,就别怪她不客气。   她没想到的是,还真被她一语中的了!   甲莎莎收了八卦的表情,道:“是哦,这群人一直就奇奇怪怪的,而且这几天对你格外关注,难道是因为……”   甲莎莎欲言又止,安澜眼眸一动。   甲莎莎为人干脆,说话甚少吞吐。   安澜的视线在三只身上转了一圈,最后犀忍耐不住说:“哎呀,有什么不好说的,安澜瞒着我们,定有瞒着我们的道理,再说,我们不是说好了的,等安澜醒过来我们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如今她已经醒来,怎么你们还吞吞吐吐的?”   犀噼里啪啦说了一通,安澜暗自点头。   犀道:“还不就是那绿光的事,你的体内有神光,你知不知道?”   神光?   安澜眼神一顿,再观三只的神色既紧张又好奇,猜想他们说的跟之前李正白提到的是一回事,便道:“你们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我。”   三人对视一眼,突然开口七嘴八舌争先抢后地将她沉睡时候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他们还在就绿光到底是不是神光的事情热闹地讨论着,安澜突然道:“你们猜得没错。”   三只突然噤声,呆滞地看着她,她伸手在他们面前挥了挥:“怎么,傻了?”   犀瞪着双眼,喃喃道:“真的是?”   甲莎莎:“到底什么时候的事?”   火炎:“难道是出发前见绿光那次?”   犀自顾自点头:“应该是。”   甲莎莎:“对,自始至终神光只出现过一次。”   ……   他们自顾自左边一言右一语,安澜一会看看这个,一会又看看那个,最后:“你们在玩一问一答吗?直接问我不就得了。”   三只统一地转头:“那你说啊!”   安澜:“……”   她指了指大海、细沙和树林绿荫,问道:“这些,真的都是绿光恢复的?”   三只点头,她这才解释道:“我不知道我体内的绿光是不是你们口中的神光,不过想必跟神光有些关系。”   火炎作洗耳恭听状:“怎么说?具体些。”   安澜遂将那日密林遇见黄婆婆的事捡重点说了一遍,随后道:“那日我在与你们汇合的路上就觉得奇怪,一路上所有人都在讨论神光和绿光,直到跟你们汇合,才从你们口中确认神光降世。   “当时神光出现的时候,我的确就在面前,我体内也确实会出现与神光颜色类似的绿光,但,那日的神光明明从天而降,我看得清清楚楚,我体内的绿光又怎么会是神光呢?”   这时,身后一道声音传来:“那你的体内有没有发生异常?”   四人转眼看去,是天明上岸了,他已经恢复如常,安澜的眼神忍不住扫向他的双腿,刚才那条大尾巴鱼,真的是他?   天明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干咳了两声,提醒她不要看得那么肆无忌惮。她就顺势收回了目光,没办法,谁让她对力量感兴趣呢!   她内视丹田处的生命树,见树身不仅散发着莹莹绿光,而且,树身比之前还长了一肘的高度,树干也粗壮了一圈。   怪不得她醒来之后感觉身体轻盈,行走如风。   缓缓吐出一口气,她睁开眼睛说:“从那日起,我丹田处,就多出了一颗树,黄婆婆告诉我,这是一颗生命树,你们之前看见的绿光,就是生命树之光。”   四只异口同声道:“生命树!”   安澜点头:“有什么问题吗?”   四只沉默,随后天明说:“没问题,可也是最大的问题。”   安澜:“什么意思?” 第119章 你不想做人了?   天明:“传说中,生命树是神光的载体,你被神光选中,以后的麻烦,怕是不断。”   安澜挑眉:“比如说?”   甲莎莎:“即便只是神光,都万年难得一遇,更何况被称为神光载体的生命树呢?生命树在妖怪眼中,犹如神光的源泉,万妖垂涎,连人类也不例外。”   安澜问:“也包括你们吗?”   甲莎莎瘪嘴道:“我说我不想要你信吗?不过嘛,神光既然已经选中了你,本小姐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天明说:“传说,谁得到生命树,谁就拥有了无上权柄,但你目前还不能完全驾驭神光,这就是你昏睡七天七夜的原因。”   自古,实力与荣耀匹配,才能坚固高台。   火炎道:“怕就怕,有人眼红,利益熏心。”   犀道:“但是约旦星上只有这些人,我们自不必说,如何都不会出卖安澜,但其他人呢?”   他们看向大树下四人,不想,那四人也正在谈论他们。   不,准确地说,是在谈论他们当中的一人。   上官渊从海岸边收回目光,看着李正白:“你真的决定了?”   李白点头,态度了然。   上官渊问:“带她回去有什么好处?”   安钦原接过话头:“你这个人,说到什么就是好处,好处能当饭吃啊?”他看了海边一眼,接着道:“我看那姑娘挺可爱的,一起回去有什么不好?”   上官渊却冷笑道:“可爱?我的安大少爷,您可别见人家也姓安,就倍感亲切,那姑娘的本事你们难道没见过,带回去,我们控制的了吗,再说,她是你们想带,就能带走的吗?”   “谁说我要控制她?”李正白立在树下,语气淡然,“但,确实需要用些手段。”   三人闻言,暗光流转,默不作声。   夜晚,众人坐在篝火旁,安澜忍不住左右逡巡,甲莎莎坐在她旁边,问道:“你在找什么?”   安澜问:“路经时和褚任呢,怎么一直没看见?”   甲莎莎说:“他们已经走了。”   “走了?”安澜问,“什么时候走的?”   “嗯……就在你昏睡两日后,还是他告诉我们说你没事的,不然我们可要急死了。”   “他说的?”安澜疑惑道,“他怎么会知道?”   甲莎莎摇头:“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人神秘得很,我们只要你没事就好,其他的哪里敢多问啊。”   走了,就走了吧,安澜心想,忽略心里微妙的失望感。   天明建议道:“安澜已经醒了,明日我们就离开吧。”   安澜嘴角含笑:“舍得吗?”   其实在她处于昏迷的时候,他们就可以带着她离开的,但是因为天明的缘故,就在这里多呆了一段时间。   据说,空间站的人已经前来交涉过,并且将这里的情况汇报给主星,估摸再过两天,就会有军队到达,驻扎管理。   所以,他们要在军队到达之前离开,避开不必要的麻烦。   天明道:“没有什么舍得不舍得,迟早要离开,再说,你的事情阵仗太大,瞒不了,我们还是尽早离开才好。”   安澜点头,这时,甲莎莎神神秘秘地对她说:“对了,你快看看你的账户,有惊喜!”   账户?安澜打开光环一看,两个亿到账了!   这倒真是个好消息。   “什么时候到的?”她惊讶地问。   甲莎莎笑着说:“五天前,这里的情况一经确认钱就到账了,官方的还挺干脆,怎么样,高兴吧?”   安澜笑道:“自然高兴,看到这些钱,我才感觉咱们这一趟没白跑。”   “何止啊,”火炎在一旁说,“你们瞧瞧这里,本来说好的是除鬼,如今不仅鬼没有了,连约旦星都恢复了原貌,这给他们省了多大的功夫啊,依我看,这价还开小了呢。”   四人听罢,纷纷点头:“有道理。”   这时,坐在对面的李正白说:“你别忘了,我们还有一笔交易没有完成。”   五人一顿,安澜抬眼:“你是说骊龙珠?”   李正白说:“对,骊龙珠,之前我们说好的,等这里的事情结束,我们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如今九尾狐星的驻军就快到了,我们还是尽快交易吧。”   安澜手往储物戒中一伸,再出来时,手掌中就多了一颗血红的珠子,就是还未焐热的骊龙珠。   安澜抬抬手:“你要不要先验货?”   李正白看了她掌心一眼,说不用,然后伸手在光环上飞快地点了几下,安澜便感觉手腕震动,打开光环一看,好家伙,这有多少个零?   她把甲莎莎拉过来,道:“快数数这后边的零,我看着头晕。”   甲莎莎家里经商的,从小在无支祁那个精明的老爸手下茁壮成长,对数字这种东西一向敏感,只见她眼尾轻扫,便对安澜做了一个没问题的手势。   数额满足,安澜双眼冒光地盯在光环上,手顺势往对面一甩,骊龙珠就如一根红线被抛过,被对面接个正着。   那边,李正白拿着骊龙珠端看两眼,这边,安澜迅速转账给四只,顿时二十亿星币一分为五。   如今加上之前到账的两亿,她账户上已经有六亿多星币了,在星际时代,也算小富之家了吧!   以后只要她自己不作死,就算不再捉妖,她也能一辈子当个混吃等死的米虫了,那岂不是要美死她!   她还沉浸在自己的美梦中,忽然,耳边传来一道低醇男声:“你在想什么?”   安澜一惊,转身一看:“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李正白打量了她片刻,面带笑意,安澜见状,道:“你看什么?”   李正白正色道:“没什么,我有话对你说。”   安澜刚刚变成小富婆,心里高兴,对他的态度更是和蔼可亲,当即便笑着说:“你说吧,不用客气。”   这时,安钦原笑道:“当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啊,你们看看这丫头,钱一到手,态度立马就变了。”   随即又指着安澜道:“你这也太明显了,也不知道掩饰掩饰。”   安澜道:“我掩饰什么,我取之有道,没偷没抢,我愿意高兴!”   “是是是,你愿意高兴,行了吧。”安钦原笑道,语气里竟然含着一丝纵容,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身旁的上官渊倒是神色怪异地瞧了他一眼,心想,这些人都中邪了不成?   随即又看向安澜:中了那女妖怪的邪!   李正白说:“我这里有一桩捉妖的买卖,不知你们还感不感兴趣?”他这话说得有技巧,偏偏加了一个“还”字,他似乎已经看清安澜那颗想做米虫的心。   果然,安澜说:“不感兴趣,我想回家睡觉。”   安钦原又跳出来道:“你都睡了七天七夜了,还睡,你是猪吗?”   李正白却转向四只问:“那你们呢,也不想吗?”   四只特别统一地说:“我们也想回家睡觉。”   安澜暗地里对他们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这时,李正白却凑近她耳边,悄声问:“你不想做人了?”   安澜瞬时震惊,眼中笑意荡然无存,抬眼看去,目光犀利:“你在说什么?” 第120章 心痒难耐   李正白还保持着这个姿势,在她耳边轻声说:“你是人,不是妖。”   安澜:“你怎么知道?”   李正白却不答,反而道:“难道你还想回妖界胆战心惊地过日子?据我所知,如今妖界对人类的态度很不友好。”   何止是不友好,如今战事日紧,九尾狐星已经明令禁止人类出没,一旦发现,通通以死罪论处。   但是,如今令安澜心惊的却不是严厉的刑罚,而是,李正白怎么会知道她是人类?   她一时间思绪万千,朱唇微煽,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时,李正白眼中流光溢彩,巨大的喜悦涌上心头。   她真的是人!   其实对安澜是人类的猜测,他原本只有五成把握,如今见她的反应,另外五层也被填满。   他们二人如今近在咫尺,李正白眼中的神色又怎能逃过安澜的眼睛?她瞬间明白自己被骗,不由怒气横生,咬牙道:“你诈我?”   李正白知道她既精明,又敏锐,原本也没想过掩藏,当即笑道:“你不会生气了吧?这不也是你常用的手段吗?”   他笑得一脸纯然,说的话正中靶心。安澜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用什么话回他。   他说得不错,这手段,她用得,他怎的就用不得?不过,被人用在自己身上,不那么好受就是了。   所以她也摆不出什么好脸色对他,怒瞪了他一眼,以泄心头之恨!   然而,这一眼却看得他心神一荡,如今她怎样对他,对他来说都美如朝霞。   他轻声说:“你放心,只要你不想被人知道,这件事就绝不会从我口中透露出去,不过,你真的不想去人界看看吗,看看你的同类,看看他们怎样生活。”   他的声音轻柔和缓,充满诱惑的味道,让安澜不由自主地想到,是啊,她应该去看看的。   离开妖界,回到人界,这不是她一直以来的梦想吗,怎么,如今却犹豫了呢?   她道:“请借一步说话。”指了指身后的树林,随后便转身走去。   李正白见状,毫不犹豫地跟上。   二人走得洒脱,徒留下身后的人望着他们的背影苦思冥想。   犀疑惑地问:“你们说,安澜有什么事需要单独对他说,连我们都不能听?”   天明说:“谁都有秘密。”就像他。   甲莎莎无所谓道:“这有什么,你难道还怕安澜害我们不成,连这点信任都没有?”   犀立即反驳:“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你只是,”火炎帮他补充道,“不喜欢安澜跟别人有秘密。”   犀轻轻点头:“以前安澜有什么话都会对我们说,可是自从认识了这个李正白,安澜就跟他走了。”   甲莎莎瞪了他一眼:“你胡说什么呢?”   犀指了指树林方向,说:“难道不是,你自己看嘛。”语气颇为委屈。   他们一同往那边看去,见那李正白正凑近安澜,不知在说什么,好像还将安澜哄得很高兴,安澜可没对他们这样笑过。   然而,他们却想错了,此时安澜脸上的笑容全然是防备和假意堆砌而成,他们自然从来不曾见过。   只是遥遥望去,她确实笑得灿烂。   树林外,他们不管是在说笑,还是猜测,气氛都还算和谐,树林中却截然相反。   安澜问李正白:“我最后问一遍,你什么时候怀疑我是人类的?若是再敷衍我,这场谈话也没有再继续的必要。”   李正白见她笑得冷冽,心里却莫名其妙地高兴。   自从他们认识以来,这个女人如男人般顶天立地,甚至多次救他于危难。   他什么时候需要一个女人来救了?   但这也是最令他心情复杂的一点。   他不喜欢强势的女人,安澜无疑是强势的,他却不由自主地想靠近她,每次看见她机智地处理问题,他都会感慨,世间女子,能有几个这般?   然而,这般的女人却像个泥鳅一样,让他抓住不,摸不着,甚至,赢不了,让他,心痒难耐。   只可惜,她是个女妖怪。   光凭这一点,他便应该歇了心思,与她分道扬镳,然而,他却做不到,所以,他一直安耐着。   所以当他知道她是人类的时候,心中的喜悦无法言表,好似大石落地,又似春雨润土,这种感觉,他从来没有过,初尝甘甜,犹如琼浆。   那时,他就知道,他应该带她回黄帝星!   然而,他也知道,强迫对她无用,也非他所想,只能另辟蹊径。   这时,他回想起之前他们相处的点点滴滴,蓦然回首,竟然发觉,她对人界不是没有思念的。   即便如今心有牵挂,她也是想的。   只要想,便有了突破口,他便能将她带回去,让她去看看他治下的世界,是什么模样。   见她面带怒容,他像哄小孩似的说:“你别生气,我刚才逗你玩儿的,其实我看出你是人类的原因很简单,你还记得那个中了鬼魃毒而死的鲛人吗?”   安澜想了想,点头说知道。那个不幸的鲛人死之前的模样至今都还印刻在她的脑海中,幸好,其他中毒的鲛人都活了下来。   她醒来之后,甲莎莎跟她提到过,绿光不仅恢复了约旦星的原貌,同时也清除了鲛人所中的鬼毒,愈合了他们的伤口。   她虽然没有亲眼看见,但听甲莎莎复述的时候,就像自己亲眼看见过一般,这种感觉很微妙。   只是如今李正白提起那个不幸的鲛人为何意,她却不知道。   李正白好似一眼看穿了她的疑惑,也不再卖关子,解释道:“那个鲛人中毒之后,就显出了原形,而你没有,这,就是最大的漏洞。”   安澜挑眉:“就因为这?”   李正白摇头:“自然不止,不过只有这一点,就足以让我猜测很多,再加上你刚才……”   他的话未了,安澜却知道他指的是她刚才不打自招,想到这里,她暗道自己心神松懈。   话说又回来,这人心思缜密,仅凭这一点,就能将她的身份猜个八九不离十,再瞄准时机过来套话,一步一步,看似随意,其实自有逻辑。   嘶!这人难道是学理科的?!   安澜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不过还好是他,若是被居心叵测的人知道,还不知道会出现什么状况。   她蓦然惊疑,她什么时候这么信任他了?之前不仅放松了警惕被他诈出真相,如今还自动将他排除在居心叵测的人之外?   李正白见她面色复杂,忍不住安慰道:“你不要忧虑,我没有胁迫的意思,如果你实在不想去人界,我也不会勉强与你,不过,我黄帝星的大门,永远为你打开。”   他这一番话说得诚挚,说得安澜心里慰贴,而且,还说得她心痒难耐。   她不禁问:“你刚才说,有买卖,什么买卖?” 第121章 人界的旅程   李正白展颜一笑,知道她心动了,随后却又转喜为忧,叹气道:“这事不假,确实有一桩买卖要和你们谈,就为了这事儿,钦原和阿渊已经催了我好几次了。”   安澜问:“催你回去?”   李正白点头:“我留下来的目的之一,就是为了这件事,经过这里约旦星之行,我想这件事只能交给你们,而且,我还有些疑问,要请教你那位天明兄弟。”   安澜问:“那你们这次来约旦星的目的达到了?”   李正白说:“差不多吧,但还有需要理清的地方。”   安澜顿时挑眉:“需要理清的地方,难道就是天明?”   李正白见她一副警惕的模样,笑道:“我说了,我只是有几个问题想问他,并不会对他如何,你别用这种护崽子一样的眼神看着我。”   护崽子?亏他想得出来!   二人出得树林,回到原来的位置后,李正白自然而然回到他的阵营,而安澜则转向四只,向他们说明了情况。   据李正白所说,黄帝星有一颗附属星球,名叫石塔星。最近,这颗星球上出现了瘟疫。   这种瘟疫很是厉害,凡是染上这种瘟疫的人,不仅药石无医,连人类联邦最先进的治疗仓都救不活。   他们最开始以为这是一种新型病毒,黄帝星为此专门派遣了最先进的病毒研究医疗专家小组前往,但这些最厉害的医疗专家,也对此束手无策。   但是,他们却有一项重要的发现,这些患者以及死者身上,并没有携带足以致死的病毒。   那就是说,这很可能不是病。   既然不是病,自然就是有不干净的东西作祟了。   然而,到底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他们却查不出来。据说,他们后来还请了最负盛名的捉妖师前去探察,也是一场空。   如此这般,折腾了近一年的时间,石塔星一直笼罩在瘟疫的阴影中。   所以,这次李正白提出让他们去人界捉妖,理由也说得通。   而且,他出的价钱,不由让立志做个米虫的小富婆安澜,也很心动。   犀问:“他出多少?”   安澜竖起了一根手指。   “一个亿?”犀猜测道。   安澜摇头。   众人相互看了眼,火炎说:“十个亿?”   安澜点头,随即又补充道:“每个人。”   什么?每个人?!   四只震惊了,这人是真有钱啊!   天明看向四人:“要去?”   甲莎莎无语:“十个亿我们就低头了?”   犀反问:“不值得吗?”   甲莎莎:“值得!”   这时火炎问她:“区区四个亿,你堂堂甲方最大的甲大小姐,能看得上眼?”   甲莎莎眼睛一瞪,道:“钱啊!我为什么看不上?我又不傻,就算我爹,都舍不得一次性给我这么多钱呢。”   火炎:“你爹这么小气?”   甲莎莎:“我说过他很大方吗?”   四人:“没有。”   甲莎莎瘪嘴:“那不就得了。”   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   之前安澜从树林里出来的时候,这里的气氛有些沉默,她是知道的。   不仅如此,她还知道,他们对她在树林中和李正白的谈话很好奇,但是她原本也不打算隐瞒。   若在这个世界上,她还有什么信任的人,除了他们四个,别无他人。   但是,有些事情,不是仅仅凭借一口气,就能畅所欲言的,她何尝想对他们有所隐瞒?   只是,如今人妖两界敌对,她若是妖,便没什么好顾忌的,但她偏偏是人。   如果她将事情和盘托出,四只定会感到为难,即便他们不会在意,但是她却不得不为他们考虑。   还有甲莎莎,她爹是无支祁,无支祁酒店的大老板。   无支祁酒店之所以在九尾狐星畅行无阻,甚至垄断了整个星球的私人捉妖渠道,重要原因之一就是跟官方政府的关系斐然,这其中的机巧她怎能不知?   她的人类身份一出,九尾狐星便再无她的容身之所,她可以去人界,但是他们却只能留在妖界,就不能不分开了。   她本想着,这件事一直瞒下去也好,免得说出来为他们徒添烦恼,然而,如今却到了不得不说的时候。   但却不是现在,不是此时此刻。   “其实,令我改变主意的原因还有一个。”想到这里,安澜说,“你们还记得举无情吗?”   举无情?!   甲莎莎恍然大悟道:“是啊,还有举无情给你下的契约呢,我们怎么给忘了!?”   天明似乎明白了安澜的想法,对她说:“所以,你想借此机会到人界,寻找进入地狱星的方法。”   安澜点头:“对,我与举无情之间的契约,一直在盘旋在我脑中,不敢忘怀,我既已与他立约,定要遵守,如今机会近在眼前,我实在没有不应的道理,这也是我想去人界的原因之一。”   她说这是原因之一,没说这是最重要的原因,这话底下还另有隐情,四只怎么会听不明白。   然而,他们却没有多问。   犀说:“那我们还考虑什么,人界嘛,去就去吧。”   天明亦点头道:“这次的确是一个难得的机会,而且是他们主动邀请,不会有人怀疑我们的目的,若是错过,以现在的形势看来,下一次的机会不知何时。”   火炎道:“那就去吧,还说这些废话做什么,爷倒是想去看看,人界是什么样子?”   “对呀,我也没去过,我也想去看看!”犀附和道。   四只顿时开始讨论去人界之后怎么玩,一时间叽叽喳喳,热闹非常,还引得李正白四人频频看过来。   安澜看着热切讨论着的四只,一股暖意袭上心头。   他们知道她还有所隐瞒,但都选择不闻不问,就这般全然地信任她,而如今做出这般高兴的模样,虽然不至于全然假意,其心却是为了安抚她。   什么时候开始,有所隐瞒者,被隐瞒者反而要来宽慰?   一时间,她心里感到既清醒,又羞愧,好像自己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大罪。   这时候,她在心里默默下了一个决定。   说定了,安澜便回复了李正白,而李正白也很干脆,直接转账二十五亿到安澜的账上,说这一半的钱是定金,等事成之后,另一半自会奉上。   他这番操作,不由让安澜五人对他刮目相看。   二十五亿说给就给,不说这魄力,就这种耿直干脆的劲儿,也不由让他们心情舒畅。   毕竟,谁也不愿意甲方是个抠门的。   所以啊,为人,还是很重要的。   同时,李正白身后的三人也不由惊讶地相互对视,老大对这些人的信任,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   只有上官渊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对面的安澜,眼中精光一闪,老大到底是全然对他们信任,还是对她一人信任,可不好说。   一经说定,他们便也不等天亮了,未免夜长梦多,决定立刻出发,毕竟,九尾狐星派遣来的军队,就快到了。   就这样,五人上了李正白的私人星舰,踏上了去人界的旅程。 第122章 天明的过去   半夜,星舰在星河中安静沉稳地前行。   安澜正和四只在房间玩纸牌玩得起劲,突然门铃声响起,安澜一边发牌一边抽空按了一下桌面上的遥控器,随后门口的话筒里就传来了李正白的声音。   “是我,睡了吗?”   星舰上的房门隔音效果超然,所以外面的人听不到里面的动静,如今他这一句话传进来,又正直深夜,显得颇为暧昧不明。   四只顿时挤眉弄眼地看着她。   安澜剑眉一挑,一边按下开门键,一边说:“他可不是来找我的。”   大门自动打开,李正白和安钦原的身影就出现在门口,至于另外两人,不知去了何处。   他二人走进来,见四只都在安澜的屋子里,并不惊奇。   天明收起纸牌,安澜做了个请坐的手势,明知故问:“有什么事情非要深夜来访,白天说不行吗?”   她知道此二人今夜定是为了约旦星上的事情前来,今天是他们在星舰上的第二天,昨天睡了一天,养足了精神,今天便开始找乐子消遣,所以他们才会聚集在安澜的屋子里玩耍,反正各自在房间里也没有什么事。   这两天,李正白他们都没有露面,但派人来说过,他这两天可能有些忙,让他们自便就是。   她本想着,等李正白找上门来,应该还有两天,却没想到今夜就来了,看样子,他也是刚刚忙完,却连休息都不曾,直接找上了门来。   想到这里,安澜看了还在收拾桌面的天明一眼。   该来的躲不掉,他也应该面对自己了。   等天明收拾完毕坐下,安澜才对他说:“天明,他们是来找你的,要不要我们先回避?或者,你们直接去你的房间谈?”   天明刚刚坐定的姿势一顿,随即摇头道:“不用了。”   安澜闻言,便向另外三只点了点头。   这时,李正白对天明说:“天明,对于约旦星上的事情,在下有很多想请教的地方。”   见天明点头,他才说道:“之前听说你失忆了,如今想起来了吗?”   他这话一出,房间内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   安澜斜眼向他瞪去,这个李正白,平时说话弯弯绕绕的,今日却这般直接,这个问题,可是连她都没有问出口的。   她之前虽然猜出了天明已经恢复了记忆,但天明一直没有主动提及,她便没有出言相问。   因为她理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秘,都有不想回忆的过去,她也一样。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从不愿意勉强自己的朋友,在她看来,说与不说,都看天明自己,说与不说,他们都是生死搭档。   但是这个李正白倒好,说话还真是不客气。   没想到,天明却对此没有多大的触动,似乎对眼前这一刻早就有了心里准备。   但他没有回答李正白的问题,而是对着安澜道:“安澜,你早就看出来了?”   三只听了莫名其妙,同问道:“看出来什么?”   安澜深深吸了口气,说:“我虽然猜到你已经恢复了记忆,但是,你不想说可以不说。”   犀惊讶道:“天明,你想起来了?你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天明道:“在知道那些尸体是鬼魃的时候。”   他似乎在回忆着什么,一边想一边慢慢道:“当时安澜推测出,那群尸体是被人刻意制造出来的鬼魃,那时我就想起了绝大部分,直到后来我亲眼看见那群鬼魃完全觉醒,以前的记忆就都回来了。”   李正白道:“那你能否详细说一说,当年约旦星都发生了什么事?”   安澜趁机问李正白:“你们为何对妖界的事情如此感兴趣?”   李正白转脸看来,说:“那就要看天明知道多少了?”   安澜疑惑:“什么意思?”   李正白道:“如果天明所见,正是我所想知的,那我的兴趣还不仅于此。”说罢,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天明。   安澜听得云里雾里,这人就喜欢绕弯子!   这时,天明终于下定决心,将过往缓缓道来。   一百一十年前,他原本是生活在约旦星上,约旦海中,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妖,那年他刚刚修成人形,那年,约旦星还是一个物美地丰的美地,那年,海里的妖怪成群,也是那一年,有一个神秘的人,来到了约旦星。   那时人界和妖界维持着表面的和平,两界之间互通往来,约旦星作为在人妖两界闻名的旅游圣地,一向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当时,前去约旦星旅行的人实在太多,妖界为了维持约旦星的生态环境,一般会在天气较为寒冷的下半年关闭星球大门,目的就是为了让星球恢复生态平衡。   那一年的下半年,正直星球关闭的那段日子,天明刚刚化形,少年心性,独自离海,上了陆地,于是,看到了他这一生中最令人触目惊心的惨事。   那夜,他刚刚离开海岸,妖怪天生的敏锐性就让他感觉到了血腥味。   当年的他胆大包天,仅仅凭借一腔孤勇和少年人心中藏不住的好奇心,孤身循着血腥味去,结果一路上发现,驻守在星球上的军队全都死于非命,没有一个活口,并且,都被吸干妖力而死,死状极惨。   要知道,当年驻守约旦星的军队,皆是方相氏星的精锐妖兵,是谁,会有这种神诡之力,将这些精锐妖兵全数杀害?   当时,天明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同时,一种灭顶的危险朝他袭来,他即便年少也意识到,约旦星即将发生惊天动地的大事,甚至会威胁到他所栖居的约旦海。   然而,也正是这股危机感激发了他骨子里的血性,促使他继续追踪下去,后来,他就看到了令他永生难忘的一幕。   数万的人类,不分男女,被一群身披黑色外袍的怪物,用绳索吊在了树枝上,活生生吊死!   他们被一股黑气堵住了唇齿,不能呼喊,不得求救,绝无生机。   就在距离约旦海边不远的森林里,一个个垂头断气。   随后,这些怪物将树上吊死的人取下来,然后将森林中的古树连根拔起,制作成棺材,将尸体放入其中,就地掩埋!   一夜间,土地撕裂,数万人,死得无声无息。   天明当时还是个孩子,被吓得手脚发软,却还知道要逃,要拼命地逃,往海里逃!   只要入了海,他就安全了。   然而,他还是不小心暴露了行迹。   在被黑袍怪物追赶的过程中,他被逼偏离了原定的路线,离海洋越来越远,但是,却幸运了逃到了航道基地的位置。   他当时身负重伤,还被伤了眼睛,拼命抢夺了一架飞行器,便慌不择路地开始了逃亡之路。   他当时并不知道自己行驶的方向,只知道要离约旦星越远越好,谁知最后飞行器竟然坠落到了九尾狐星的地面上。   幸运的是,飞行器毁了,他却活了下来,后来,凭借妖怪本身强大的自我修复能力养好了伤,但是,自此失去了记忆。   后来,他自觉身如浮萍,无根无依,就干脆在九尾狐星上住了下来。   而约旦星最后发生了什么事,他就不知道了,直到这次机缘巧合地回来。 第123章 新物种计划   天明的讲述虽然只有聊聊数语,却不由让人心神震动。   火炎凑近看着他的双眼,问:“你的眼睛受了伤?那现在好了吗?”   天明道:“眼睛的伤已经恢复。”   安澜却感觉,他有所隐瞒。   他眼睛的伤,真的全然好了吗?   突然,安钦原狠狠地拍响桌面,愤怒道:“那人真是好歹毒的心肠,这么多人,竟然被他活活吊死!?活活吊死!这些可都是他的……”   他的话没说完,又突然欲言又止,似乎在顾忌在场的人,无奈把最后的话吞了回去。   安澜说:“那人想要制造鬼魃,而鬼魃形成的最重要的条件,就是这个人必须是上吊而死的,那么多人,他不可能让他们都心甘情愿地上吊,为达目的,便将他们活活吊死,的确狠毒。”   室内陷入片刻的寂静,大家似乎都不能想象。而当年那场万人同死的惨状,又是何等悲惨。   思寻此处,安澜四人不由担忧地看向天明。   怪不得天明不愿提及,换做是他们,只怕也巴不得将那一幕彻底忘记。   要是他们没有这趟约旦星之行该多好,有些事情,天明就不用被迫想起来了。   也许这就是人生吧,这就是命定的劫数,这就是天明该走的路。   只是,以后这件事恐怕会成为天明的心魔了。   以前,他忘了这件事,便只晓得一心一意修行,如今,怕是难了。   妖怪,一旦有了心魔,便前途艰险。   但反过来想,也许不是坏事,有些事情必须得面对,躲是躲不掉的。   想到这里,安澜的目光温和些许。   李正白察觉到了她眼神的变化,心中暗笑,这丫头还真是护犊子。   刚才他才提及这件事的时候,这丫头看他的眼神,可不那么友好啊。   这时,他才问天明:“你看见幕后之人的样子了吗?”   天明似乎在沉浸在过往的思绪中,闻言缓缓地摇头,对他说:“追我的全是黑袍怪物,它们的主人我根本没看见,不过,我听见了他的声音,那声音,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如果再让我听见,我一定能认出来!”   安澜见天明越说越激动,不由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见他情渐缓,才向李正白问出了心中的疑惑:“那制造鬼魃的幕后之人,跟你们到底有什么关系?”   李正白和安钦原对视了一眼,对她说:“实不相瞒,我怀疑制造约旦星惨案的幕后之人,正是百年前,我人界的叛逃者,司徒煞。”   安澜:“司徒煞是谁?”   李正白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地狱星?”   五人闻言一惊,相互对视一眼,才勉强掩饰住惊疑。   他们还真是瞎猫遇上死耗子了!   他们此行的目的之一,就是打探前往地狱星的航道路线。地狱星自形成以来,就被人类联邦封锁,关于地狱星的一切,都是联邦政府的最高机密,他们想打听都找不到地方,没想到现在李正白却主动提及,怎能让他们不兴奋?   安澜抬眼看去,不动声色道:“略有耳闻。”   李正白说:“想必你们应该听说过,地狱星上住的都是鬼怪,形如地狱,地狱星也因此得名,但你们不知道的是,地狱星上的鬼怪,其实都是出自司徒煞之手。”   “什么?!”五人惊讶道,脸上全然是不可置信。   随后,安澜问道,“你是说,司徒煞,你口中的那个人类,他可以制造鬼怪?!”   李正白早就料到了他们的反应,镇定地点头,继续说:“而天明之前提到的黑袍怪物,我想跟地狱星上的鬼怪,同属一脉,都是被司徒煞用极端手段制成。”   这时天明像是回忆起什么,说:“怪不得我当时觉得那群黑袍怪物诡异的很,原来是这个缘故。”   安澜按下心中的惊奇,问李正白道:“所以,这就是你们这次来约旦星的真正原因?”   “是,”李正白说,“这次还要感谢你们,要不是恰好遇到了你们,我们也不能确认约旦星的情况,更不能肯定约旦星的事情是司徒煞所为。”   “是啊,”安钦原接着说道,“你们不知道,司徒煞叛逃多年,为人诡计多端,脚踪诡秘,我们调查多年,一直没有明显头绪,好歹这次约旦星之行,有所收获,不然啊,我们又白跑了一趟。”   安澜听他话中的意思,他们为了调查这个司徒煞已经废了不少功夫。   据李正白所言,司徒煞百年多前叛逃,意味着人类联邦也已经追捕他百年以上,倾全邦之力,却没能将其捕获。   这个司徒煞,是个狠角色!   这时,天明问出了一个让众人沉默的问题:“约旦星的鬼魃死前乃是活人,那那些鬼怪呢?”   安澜同四只一起看向李正白二人,等着他们的回答。   李正白沉默少顷,终于开口:“既为鬼怪,那便不是人。”   安澜听懂了他话中隐晦的意思,顿时感觉在约旦星上听到的怨恨声,似乎又重新回到她的耳边,她不由确定般地问道:“就是说,那些鬼怪,其实也是用活人制造的?”   李正白见她追问,无奈点头,却不发一个字,只是后牙梆子咬得凸起,额头冒出青筋,显然这件事情让他痛心疾首。   安澜的思绪开始加速,再问道:“那地狱星上的那些也是……人?”   李正白看着她,面无表情道:“对,都是人,但,那是之前。”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安澜问,“与这个世界有仇吗?”   李正白闻言,脸上露出了回忆的神色。   原来,司徒煞是一个科学怪人,致力于克隆技术,他厉害到最快的时候,一天就能复制出一个军队,当时,这项技术在人类联邦引起了极大的轰动,司徒煞一时之间登上神坛。   然而,盛极必衰,乐极生悲,克隆出的人并没有人类的感情和理性,很快,他们变成了屠杀的机器,随意杀人而不认为有罪。   人类联邦很快就意识到,再继续发展下去,克隆人不但不会成为人类帮手,反而会成为人类自取灭亡的武器。   于是,针对克隆人的消灭计划开始。   然而,司徒煞却对这项计划极力反对,但是,最终胳膊拗不过大腿,克隆人被以李政安为首的联邦政府全部剿灭,连同制造克隆人的设备和记录,一并清除。   司徒煞也一夕之间,跌落神坛。   巨大的落差,令他恨意滋生,既然克隆人计划泯灭了,他就制造出更为厉害的物种来证明自己的价值。   但是当时李政安已经下令销毁了一切跟克隆人有关的资料和器械,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司徒煞无从下手,于是将注意打到了药剂身上。   司徒煞本来天资绝佳,聪明绝顶,很快,他就制作出了一种药剂,自称只要注入体内,人类就能进化成更加高级的物种。   他称这个计划为——新物种计划。 第124章 遭遇突袭   克隆计划的失败,让人类联邦很失望,其中不乏由不死心的势力,再加上对妖界的忌惮,后来通过投票,司徒煞的新物种计划开始实施。   最先接受实验的人类是一批志愿军人,甘愿为人类事业奉献一切的人,当他们被注入制剂之后,体能和五感的确得到的提升,并且效果相当明显。   人类联邦仿佛又看见了希望,很快,新物种计划开始展开,被注入药剂的人越来越多。   然而,很快极夜来临,这些人,一夜之间,皮肉消融,便为鬼怪。   后来,在联邦政府的极力压制下,花费了十年时间,将鬼怪收拢,统一押送运往一颗未知星球,而那颗未知星球,因此得名地狱星。   至此,鬼怪在人界消失,而同时消失的,还有司徒煞。   李正白说:“事情的来龙去脉就是这样。”   “这个司徒煞,是个变态吧。”甲莎莎不由道。   安澜冷然道:“他不是变态,他是在妄图做到不可能做到的事。创造新物种?哼,他也配吗!他恐怕真把自己当做神一样的存在了。”   天明若有所思道:“当年人类联邦克隆人叛变事件,轰动一时,我在九尾狐星都有所耳闻,没想到此事件的制造者,与毁灭约旦星的为同一人。”   “是啊,我也听说过,”犀附和道,“当时这件事一时间沦为妖界笑柄,当时无羁大人还未沉睡,听闻此事之后下了严令,妖界不准行此逆天之事。”   安钦原笑了,说:“你们妖怪不就是逆天而生的吗,怎么还会怕天呢?”   “妖怪虽然逆天而生,但背不过天,也是万物中一员,非人力所造。而克隆人,为人所造,非人。”安澜眼眸缓缓转动,“人乃万物灵长,克隆人不过一堆血肉,你能奢望一堆没有灵气的血肉之物,拥有人的灵识吗。DNA可以复制,但无形的灵,不可复制。”   “所以,这就是克隆人屠杀人类的原因,因为他们不知道,不能滥杀无辜。”李正白若有所悟,看向安澜,双眼幽深,“这件事当年人类联邦百思不得其解,不想今日被你一语道破。”   他眼神火热,安澜从未见过,不由转脸另起话头道:“所以,如何才能捉住他?”   安钦原道:“丫头,你别急,那人厉害的很,我们找了他百年,都没寻到踪迹。”   安澜却说:“你们今日刻意将这些消息透露给我们,不就是抱着这个目的吗?”她的眼神似乎看破一切,将他们背后的心思一语点破,毫不留情。   李正白的眼神早已有所收敛,对安钦原说:“我早就说过这招对她行不通,你看如何?”   随即又看向安澜道:“你别动气,都怪钦原这小子,胡乱出的馊主意。”竟将责任全都推到了安钦原身上。   安钦原哭笑不得,这原本是他们一起商量好的,如今却成了他一个人的责任,心中顿时委屈,却又新奇。   他的眼神在李正白与安澜之间回转,顿时醒悟,指挥官无疑是在讨好某人,这才做出了小孩子般的举动,实在令他,前所未见。他甚至觉得,这样的指挥官,更像一个有感情的普通人,而不是那个高高在上,一味压制七情六欲的联邦首脑。   这时四只才后知后觉,原来这二人一早就商量好了前来算计他们,之前种种都是铺垫,现在才是重点!   火炎道:“你们不是让我们去查看石塔星的瘟疫吗,如今怎的,转换目标了?我可真是看不懂你们。”   安钦原看懂了李正白的心思,顿时正色道:“石塔星的瘟疫要看,而且是首当其冲的要事,对于这件事情我们绝无隐瞒之处,至于那司徒煞之事,我们也是这次在约旦星上看见你们捉鬼的本事,权衡之后,才决定说给你们听的。   “不管是自然而生的鬼,还是人造的鬼怪,不都是鬼嘛,我们信任你们的本事,这才决定邀请你们,当然了,这事还需你们自愿,毕竟难度不小。”   安澜道:“这件事情,我们需要考虑一二,暂且不能给你们答复。”   天明亦道:“对,我们还是先解决石塔星瘟疫的事情,这才是当务之急。”   三只也点头同意,他们当然跟天明和安澜是一条心的,才不像这两个人类这样心思复杂。   李正白道:“我知道要办成这件事情不易,不过我一向相信术业有专攻,我相信你们的能力,这件事情你们可以慢慢考虑,我并不急于一时,若你们什么时候决定了,告诉我便是。   还有,我希望今日我们所谈的内容,诸位不要传播出去,就目前来说,关于地狱星的一切,都不宜让外界知道太多。”   天明点头道:“你放心,这个我们知道。”   这时安澜突然想到了什么,道:“有一个问题我想不通,司徒煞想方设法制造这么多鬼魃做什么呢?”   李正白说:“这也正是我们这次去约旦星的第二个目的。”   “怎么说?”   李正白道:“司徒煞秘密制造这么多鬼魃,其目的在于对抗人类联邦,但这还不是最令人担心的,最令人担心的是,他现在是否已经知道,是你们发现了这些鬼魃,并将之毁灭殆尽。   “还有那头青牛,是他安插在约旦星的眼线,目的就是监视约旦星的一切,将鬼魃的事情汇报给他,那日,青牛突然就被散了魂魄,所以我想,司徒煞很有可能已经知道了约旦星上发生的事,我担心他会对你们不利。”   “会对我们不利?”这时甲莎莎说,“我们会怕他?”   “这确实是个疑点”安澜面色突然凝重,按住甲莎莎的手道,“按照我之前的推测,鬼魃成熟期将至的时候,他就应该在去往约旦星的路上,但直到我们离开,他都没有露面,难道是我推测失误?但是青牛暴毙又怎么解释?”   “你不说我都忘了这件事了,”甲莎莎猜测道,“会不会是他还没有来得及赶到,我们就离开了?”   安澜想了想,点头道:“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是我总觉得,我们离开得也太顺利了。”   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倏地睁大了双眼,惊呼出声:“糟了,鲛人族!”   说罢,她转向天明,眼中有着不忍:“你要做好心里准备,鲛人族,怕是有难了。”   天明心中一惊,猛然站立,双眼冒着血丝,惊骇地盯着安澜,随后转向李正白,声音嘶哑道:“立刻返航!回去!立刻回去!”   然而,还不等李正白回答,星舰突然剧烈地摇晃起来!   安钦原大惊,转向李正白道:“指挥官,有人突袭!” 第125章 粉色防御   李正白面色一冷,转身便往外走。   安澜走在他后面,只感觉现在的李正白背影冷肃,浑身都散发着强烈的冷漠气息,全然没有之前的平易近人之感,一时间,跟在他身后的人,竟然没人敢发出一声。   她眼神一暗。   这,才是真正的人类联邦指挥官。   一路上身着统一黑色制服的人步履匆忙,见到李正白和安钦原路过,便恭敬地向他们点头,然后井然有序地转身,各忙各事,脚步稳健,俨然一副训练有素的军人模样。   安澜见状,却暗自咋舌。   这艘星舰,据说是李正白的私人星舰,但星舰上的人却都是受训严格的军人,这还怎能称之为私人?   除非,这些军人只是看似军人,实际上是按照军队标准培养的,或者比军队培养标准更加严厉,更加高标准的私人军队。   这样一想,安澜心里不禁泛起惊涛骇浪。   一个人类联邦指挥官,整个人类联邦都是他的天下,怎会私底下豢养私人军队,这和官员豢养死侍又有什么区别?   一时间,她想不通其中的关节,所幸,这一切也与她无关,不过,由此可见,人类联邦的水,颇深啊!   他们还没有走到总指挥室,上官渊就已经迎了上来,语速极快地对李正白汇报道:“指挥官,我们的星舰遇到不明飞行物的袭击,目前具体情况还不明确。”   李正白脚步不停,冷淡地问:“不明确是什么意思?”   上官渊微微低头汇报:“我们没有监测到敌方的武器,甚至没有发现他们星舰的方位,只能根据我方受袭的位置,演化路线,推测出敌方大概的位置。”他越说声音越低,语气中满是羞愧和不敢相信,似乎他们第一次遇到这种诡异棘手的情况。   李正白突然停下了脚步,转头盯视他,道:“圣女号的皮都快被打穿了,你却告诉我还没有发现敌方的位置!”   说罢,他继续往前疾步走,随后又问:“孤少安呢?”   上官渊回道:“正在总指挥室内主持防御工作。”   二人在前一问一答,安钦原跟在身后屏气凝神,面容冷凝,闭口不言,安澜五人见此情形,不由面面相觑。   这人发怒,还真可怕。   很快,他们到达了总指挥室。   孤少安见李正白走进来,几步迎上前汇报情况:“敌方影遁了位置,还隔绝了信号源,我们暂时还没监测到他们的具体位置。”   安澜见安钦原身体一僵,头颅向下微垂,下一刻便听李正白冷声道:“我不想听废话。”   孤少安道:“另外,我们发现了星舰外面有不明生物,已经派遣队伍执行清除任务。”   不明生物?   这倒引起了安澜的注意,她眉眼转换间,见孤少安做了一个手势,指挥台前的航行人员随即按下右前方的一个粉色按钮,星舰外的画面就出现在了总指挥室的虚拟屏幕上。   然而,屏幕上的情景却让人不由瞪大了眼睛!   漆黑的星舰表层布满了密密麻麻身披黑袍的怪物,几乎与圣女号融为一体,俨然就是天明之前所说的黑袍怪。   它们的身体隐藏的黑色的大袍中,浓烈的黑气从中溢出,面容完全不清晰,伸出的双手,只剩一副骨架,而且是变形的人手骨。   它们被星河笼罩,然而宇宙之光都不能将他们照透。   极端的反差,越发衬托出它们身上的诡邪之气。   在场的工作人员见了,都不由面露惊诧。他们都是经验丰富的宇宙航行者,所以才会被选拔进入圣女号执行任务,但是,连他们也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东西。   黑袍怪正用尖利的手骨削向星舰外壳,打定主意要将这星舰拆得四分五裂!   拆掉?星舰岂能这么容易就被拆掉,况且还是李正白的星舰。   他的圣女号,可是人类联邦中防御系统最强悍的星舰之一。   逐渐,外壳表面出现了一层浓郁的粉色光晕,黑袍怪触之,皆成灰烬。   安澜见状,不由瞩目细看,这可不是普通的防御系统,而是集防御与攻击为一体的攻击型防御系统。   而这层颇为神秘的粉色光芒,就是这套防御系统的标志。   据说,这种粉色防御的构成,需要一种特殊的能源供应,但这种能源消耗速度极快,然而,杀伤力极强。   外面的黑袍怪能被这层粉色光晕削得连灰都不剩,粉色防御的厉害,便可见一斑。   而连妖魔鬼怪都能消灭的防御,人类联邦怎会不知道其价值所在,如果得到了这种粉色能源,百年内,其将成为人类对抗妖族的重要利器。   人妖两界这场持续了十多年的战争,就是因为这种珍贵而稀少的能源。   然而,说它珍贵,那是真的珍贵,说它稀少,又听说人妖两界目前争夺的那颗能源星上,遍地都是。   即便如此,面对整个宇宙而言,一颗小小的能源星,又怎能满足两界的全部需求呢?   但两界亦为这颗能源星开战多年,一步不退,也可见两界对这种能源的重视,和势在必得。   这种能源,不管哪一方得到了,都将成为其最重要的武装力量之一。   安澜今日亲眼所见粉色防御的厉害,才终于明白了这场战争的意义所在,明白了其中关节厉害之处。   这时,她看向粉色光芒的眼神就有所不同了。   幽深神秘的宇宙,群星荟萃的星河,圣女号如一颗树种悬空其中,周身都散发着迷人的粉光,又像本就镶嵌在天幕上的粉色星星,在浩大的宇宙中散发着璀璨的光芒。   粉色,就如圣女号的名字一般,纯洁而优雅。   然而,它却本性弑杀。   果然,越美丽的东西,越危险。   但是奇怪的是,粉色防御如此厉害,这些黑袍怪却像不知道疼痛似的,周而复始地扑上去,更奇怪的是,他们被粉色光晕消融的地方,又重新长了出来!   它们盘旋在星舰外围,不知疲惫,与圣女号消耗着时间。   这样下去,再多的能源都有用完的一刻。   就在这时,星舰再一次发生了剧烈震动!   李正白问:“还没找到地方位置吗?”   他也没指名道姓地问谁,只见孤少安立在屏幕前,手指飞快舞动,随后羞愧道:“他们的影遁系统太高级了,我们竟然,无迹可寻。”   李正白不由皱眉:“连你也感应不到?”   孤少安默然点头。   李正白沉默了。   孤少安是人类联邦最高级的机器人种,在他体内,有人类联邦最精密的一套防御勘察系统,如果连他都感应不到,那么,事情就麻烦了。   这时,安澜从屏幕上收回目光,提醒道:“你们有没有想过,他们不是用的影遁功能,而是别的?”   李正白转身看向她:“你是说?” 第126章 千人防护   安澜道:“在我的记忆力里,妖怪中没有这个物种,虽然我对妖怪的了解并不能说百分之百,但出错的几率也不大。依我所见,这些黑袍怪,就是你之前所提到的人造鬼怪,而控制他们的人,很明显就是在约旦星作恶的幕后之人。   “这人既然能够驱使鬼怪,那么他能用神诡之力隐藏位置也不是不可能,你不妨一试,反正也不吃亏。”   当然了,这是因为他已经吃了个大亏!   不过,这话她却不好当着人家的面说。   李正白走到了虚拟屏幕前,双眼定定地看着屏幕上的情景。   他周身逐渐散发出一圈无形的气场,到达一个临界点的时候,急速向四周扩散。众人只感觉空气瞬间荡漾。   安澜见状迅速扔出一个防护罩将四只圈了进去。   几乎在防护罩合并的同一时刻,指挥室内无风自动,所有仪器都在微微震动,那些孤身在外的人,不免受到波及,皆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就连孤少安、安钦原和上官渊几人,也明显地皱着眉。   这是安澜第一次看见李正白使用意志力攻击。   这种攻击最忌讳的就是在封闭的室内使用,因为不可避免地会让同处一室的人被影响,最明显的就是感到头晕。   李正白本不愿在这里使用,但眼下他们如眼盲,为了试探敌情,避免未知风险,他不得不出手。   但他的意志力扩散范围越大,室内的人所承受的痛苦就越明显。   本身意志力等级强悍的人,还能自发抵御,但这艘星舰上不免还有些文职人员,他们可没有那么全备的自保能力。   到达一定程度后,李正白显然有所犹豫,他皱眉扫了一眼后方,意志力有所收敛。   安澜见状,后牙槽一咬,顷刻间,整座星舰上的人都被一层薄透的防护罩围在其中,顿时,所有人的痛苦消失无踪。   有些人莫名其妙地左右探寻,一时间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安钦原三人在被防护罩包围的瞬间,就知道安澜所为,他们既惊讶又骇然,惊讶的是,她的防护罩竟然已经如此强悍,而骇然的原因,也是如此。   圣女号虽然名为指挥官的私人星舰,但怎会只是一艘普通星舰这么简单。   实际上,这是一搜军舰!   而军舰上的人,少说也有上千。   而她,竟然能凭借一己之力,同时将上千人同时防护,可谓前所未见!   她真的是人吗?   此时,三人心中有了同样的疑问。   但是,如果他们见过安澜在约旦星上用防护罩阻拦棺材板精的情形,也就如四只一眼,不会少见多怪了。   李正白在前方已经感知到了一切,微微侧头,就听安澜催促道:“你看什么看,快点!”   众人听罢,面露惊惧。   这人是谁,竟然敢这样跟总指挥官说话?   然而,令他们更加惊惧的是,总指挥官竟然没有丝毫反抗迹象,而是乖乖听从号令。   这时他们才反应过来,自己身上的防护罩皆是出自这名敢对指挥官出言不逊的女人之手。   当下,不免又尴尬了几分。   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他们现在可是在受人家的恩惠呢!   四只围在周围担忧地看着安澜,她只默默地摇头,他们便不再多言。   李正白没有了顾忌,便将全副意志力都放在了探察之上。   长官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很快,他收回了探察,安澜即刻感知,同时收回防护罩,缓缓吐出一口气。   还好,也不算很吃力。   她抬眼看去时,李正白已经下达了一系列指令。   看来已经找到了地方位置。   周围的工作人员迅速地运作起来,各归各位。   孤少安到李正白身边,道:“指挥官,准备完毕,请下达指令。”   李正白目光一聚:“攻击。”   “是!”孤少安转身回到操作台。   安澜站在后面,见他的手指如晃影,随后退后两步,抬头看向虚拟屏幕。   这时,屏幕上的黑袍怪消失了,转而出现的是圣女号右前方的一片虚空之地。   然而,还不到一秒的时间,虚空之地凭空出现了一艘巨大的鲸形星舰,正因圣女号的袭击而摇晃。   安澜五人觉得眼熟。   突然,安澜几步上前走到指挥台,近距离看着这艘鲸形军舰,片刻之后才道:“这是从九尾狐星送我们到约旦星的军舰!”   “怎么会?”甲莎莎亦惊讶道,“这艘军舰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火炎道:“还不清楚,刚才攻击我们的,就是它!”   犀眼珠子转了转:“可是它为什么攻击我们,人妖两界公开宣战了?”   “不是,”天明说,“恐怕被人挟持了。”   室内出现嘈杂的议论,直到安钦原呵斥提醒,才恢复安静。   安澜看着屏幕,道:“这艘星舰在我们离开空间站的同时,就已经启程返回九尾狐星,如今出现在这里……”被劫持了可能性就颇大了。   她记得,那位五百副士兵长和他的士兵,也在上面。   如果劫持这艘军舰的人,真的是约旦星鬼魃事件的幕后之人,那么,那些九尾狐星的军人,如今还有命在吗?   她的胸口一时冰凉。   她的话虽未说完,意思却很明显,星舰上的人,恐怕凶多吉少了!   突然,虚拟屏幕闪烁了一下,一个带着黑色头骨面具的人,就出现在了屏幕上。   这人身着黑衣,连双手都带着黑色手套,身影藏在阴影中,面向屏幕方向。   然而,屏幕中传出一道仿佛被撕裂的声音:“小儿不错,这么快就找到了老身。”   他口中的小儿,指的就是李正白。   此人出言不逊,狂妄至极,言语间丝毫没有将这位总指挥官放在眼里。   安钦原三人听罢,倏而愤起,皆被李正白按下。   他看着屏幕上的人,问:“你是谁?”   “哈哈哈哈哈!”黑衣人一阵狂笑,撕裂感更加强烈,“我是谁,你们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这时,天明突然指着屏幕,道:“他就是毁掉约旦星的人!他的声音,我这辈子都不会忘!”忿恨盈胸,若不是这人只是一道虚影,他只怕会冲上去!   黑衣人的视线转向天明,审视半响,道:“是你?你还活着,想必,我的宠物被灭,也与你有关。”   天明双眼冒着凶光,道:“我只恨当时你不在,我不能亲手宰了你!”   “哼哼!”黑衣人冷笑道,“话太多!”   话落,天明便双手捂住头,双膝下蹲,口中发出压抑的痛呼。安澜见状,眉目一动,立刻伸手按在他的肩膀上。   天明就像去地狱走了一圈,又回到了阳间。   安澜收回了手,抬头看向屏幕,这时,屏幕上的黑衣人也在看她。 第127章 偷袭军舰   还不等那黑衣人说话,安澜首先转脸对孤少安道:“安大人,你们的屏幕有必要设置得这么高吗?”   孤少安一时语塞,没明白安澜的意思。   安澜接着道:“我一向不喜欢仰望人说话,特别是这种自以为是的。”   孤少安沉默片刻,问到:“那么,小姐想要如何?”   安澜道:“我要将他的脸,踩在脚底下!”   话落,周围嘲笑轰然。   安钦原上前,一边说安澜小姐放心,这事儿交给我,一边在指挥台前按了几下,那高悬的虚拟屏幕瞬间就落到了地上。   而那黑衣人的脸,刚好在安澜的脚边,只见她不慌不忙地,一脚踩了上去,随后道:“现在,舒服了。”   李正白看见她这一番操作,忍不住暗笑,她还有如此顽皮的一面。   不过,那黑衣人怎肯罢休,几乎是安澜脚踩上去的一瞬,地上的虚拟屏幕便消失了,下一刻,一张巨大的带着人骨面具的脸,忽然出现在安澜的眼前,近在咫尺。   屏幕中的黑衣人似乎在打量她,随后冷嘲道:“从未有人敢在老夫面前如此狂妄,丫头,你知道在老夫面前耍小聪明,会有什么下场吗?”   他的言语中满是警告和怒气,安澜却丝毫不惧,不仅不惧,还逼近一步,直视他双眼,将眼中的幽黑尽收眼底。   隔着屏幕,安澜都能感觉到那双眼中的死亡气息,犹如地狱宫门。   她眼眸微眯,反问道:“那你知道,动了我的朋友,会有什么下场吗?”   屏幕寂静,指挥室中也无人出声,一时间,呼吸可闻。   突然,面前的屏幕滋溜一声响,几乎同时,安澜感到杀气逼近,下一刻,李正白的惊呼声就从身后传来。   “小心!”   屏幕中的眼睛突然发出一阵强光,直射安澜,意欲摧毁她的眼目。   距离太近,偷袭迅猛,身后之人措手不及,不能相助。   然而,对方却小看了他的敌人。   就在强光沾染上安澜的瞬间,她体内的生命树之光已经行至眉心,恰恰抵挡住强光的攻击。   电光火石间,两道光芒对持,安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中厉色一闪,眉心处的绿光一分为二,犀利地穿透屏幕,直射向黑衣人双眼。   只听一声闷哼传来,面前的人倏地消失不见。   绿光归源,安澜竖眉,不满道:“人呢?”   安钦原说:“被你打回去了呗,啧啧啧,果然呐,惹谁都不能惹女人,尤其是你这种厉害的女人。”   他这人贫嘴惯了,只是没想到现在还有心思开玩笑,安澜也只能佩服他心态良好。   她微张了张嘴,口中话语未出,消失的屏幕复又重现。   黑衣人又出现在屏幕上,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大的区别,不过他人骨面骨的眼部,却明显有一圈裂痕被绿色浸染。   他说:“原来,约旦星上的事是你所为。”   安澜却不答反问道:“怎么,眼睛舒服吗?”   “哼!”黑衣人满口愤恨,“小丫头,不要太得意,我们,来日方长……”   说罢,屏幕熄灭。   想走?   安澜道:“阻止他,不能让他离开!”那艘军舰上的人,还没有交代呢。   李正白对孤少安示意:“拦住他!”   孤少安几步走到操作台前。安澜见状,对四只说:“我们上去看看。”   她语音不祥,四只却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他们也正有此意,遂统一地点头。   这时上官渊不可置信地问:“你们什么意思?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他指着窗外确认道:“你们想登上那艘军舰?”   安澜平静地说了一声是,然后看向孤少安,问:“能不能拦截下来。”   孤少安一边手指飞动,一边回道:“你放心,交给我。”   这人一向少言寡语,但行动利落,极其可靠,她听出他的自信,便放了心,然后转向李正白:“麻烦帮我们开舱门。”   李正白注视她两秒,随后说:“一切小心,圣女号会配合。”   安澜点头,随后跟四只一起转身出去。   身后,李正白的眼神一直落在她的背影上。   甲莎莎步履不停,靠近安澜调侃道:“啧啧,那位指挥官的眼神啊,我走在你身边,都感觉到热。”   安澜速度不减,转头道:“热,就脱。”   甲莎莎一时踟蹰,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她身上就穿了这么一件,里面可就是……   随即她突然明白了过来,这才跺了跺脚追上去。   星宿安静地被镶嵌在本定的位置,散发光芒,成了五人的天然灯罩。   他们盘踞在鲸形星舰的上方,安澜打开光环,连接上李正白,道:“能打开他们的大门吗?”   孤少安的声音从通讯中传来:“这艘军舰性能普通,大门很快就会打开,稍等片刻。”   话还没落两秒,他又说了一句好了,星舰的大门就无声无息地打开一条缝,犀正在那个方位,见状背对着四人招手,随即便消无声息地潜入进去。   一路上,为了方便内外接应,安澜与李正白的光环通讯一直开着。   他们刚进入里面,李正白的声音便悄然传来:“可还安全?”   这话落入甲莎莎耳中,当即嬉笑了一声,说:“放心吧指挥官大人,安澜好着呢。”   安澜见状,只无奈地看了甲莎莎一眼,轻声说:“专心,莎莎。”   甲莎莎:“知道了,专心专心。”   这边,五人在灯光闪烁的通道上行进,步步小心,生怕惊动了旁人。   而那边,安澜和甲莎莎的话传入指挥室内,落入李正白的耳中,让他不由自主地抿了抿唇瓣。   身旁的人看了,尽皆暗笑。   犀走在安澜的前面,说:“这条路我以前经过的时候,分明亮如白昼,如今却鬼影闪烁,阴恻恻的让人不舒服。”   通道狭窄,灯光昏暗,间或闪烁,致使忽明忽暗,确实令人不安。   天明行首,在犀的前方,说:“这里情况不明,大家务必小心。”   安澜跟在犀的身后,道:“你们说,星舰上的士兵会被关押在何处?”说这话的时候,她的指尖冒出一道细细的绿光,瞬间分作无数条均匀的细绿光芒,窜向四面八方。   通过这一段通道后,前方就应该是茶水间,再前方不远,就是指挥室。   想到他们不可能被扣押在指挥室,五人便在路口转了方向,然而,这个方向他们却没有涉足过。   犀道:“早知道,当时就应该把这艘星舰彻底逛一遍,现在就不会像无头苍蝇一般乱转了。”   火炎的声音从队尾传来:“当时就算你想转,人家让你转吗,你可别忘了,这是一搜军舰,上面指不定有什么机密呢。”   “有机密又如何,”犀不以为然道,“天大的机密,如今不也费了。”   这时,前方的拐角处,突然传来了一阵闷重的脚步声。   五人即刻噤声,倏然向中间靠拢,如首位相接的蛇。安澜站在中间,做了一个手势,五人即刻分作两队,钻了旁边的空房中。   就在房门合上的瞬间,脚步声渐近。 第128章 罪恶昭著   沉闷的脚步声让通道显得更加静谧,五人呆在房门处侧耳倾听。   直到房门外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斜对的两道房门才悄声打开,安澜、犀和天明从房间中走了出来,甲莎莎和火炎从对门走了出来。   然而,甲莎莎脸色却有些不对劲,仔细观察,还能看见粉红未退的痕迹。   火炎低着头,不知在看何处。   这两人,刚才怎么了?   安澜的眼神在二人之间逡巡一圈,这时,天明催促尽快离开,她便暂且按捺疑惑。   众人继续往前走,火炎道:“我们这样在这里面瞎转,也不是办法,要不我们分开行动,速度更快。”   天明却道:“不行,这里危机四伏,且具体情况怎样,我们并没有全然掌握,分开行动力量分散,在一起才最安全。”   天明行在队首,没发觉火炎的异样,安澜却听出他说话的时候,颇有些不自在,不由转身去看了一眼,却见他不仅是他,连甲莎莎都低着头走路,罕见地安静,没有怼他回去。   这两个人,奇奇怪怪。   这时,她感觉指尖一暖,低头一看,一道绿光在她指尖欢快地绕两圈,似在讨赏,她手指微动,那道绿光便钻进她掌心不见。   安澜顿时停下了脚步,说:“我知道他们在哪儿了。”   “在哪儿?”四只同时看来,眼中都写着同样的话。   安澜说了军火库三个字,便转身向前取代了天明队首的位置,往前带路,脚步比之前快了许多。   “你们跟着我,小心左右。”   安澜按照刚才放出去探路的绿光指示,径直往军火库奔去。   当他们到达军火库门口的时候,一阵幽幽的呻吟从中传来。   五人闻之,面露惊喜,找到了。   然而,奇怪的是,这里竟然没有一个人把手。   安澜冷笑,暗道黑衣人狂妄至极,不仅肆无忌惮地将妖军关押在军火库中,一点不怕他们挟枪弹反攻,还不留一人把手,当真好大的自信!   正好方便了他们。   安澜对四只做了一个手势,让他们原地不动,便打算只身上前查看,这时,却被人一把拉住了手腕。   手掌温实有力,她低头一看,是天明。   她无声询问,却见天明的目光直直盯着军火库紧闭的铁门,神色复杂难明,面色冷白中透着青灰。   安澜做了一个口型,问:“怎么了?”此时外面虽然无人把手,她却怕里面有人,救人为先,小心为上,所以并没有发声。   却听天明小声地说:“不用担心,里面没人。”   安澜惊讶,看了一眼厚实的大铁门,又看向天明道:“你能透视?”   天明点头:“就算是吧,这个以后再解释,这里面……”   安澜见他神色,心里一冷,问道:“里面怎么了?”   天明说:“妖军都在里面。”   甲莎莎道:“那是好事啊,你怎么不让我们进去?”   火炎瞧了瞧硕大的铁门,有些了然,问道:“里面的人怎么了?”   天明犹豫道:“恐怕,他们已经不是妖了。”   “不是妖了?”犀疑惑道,“不是妖,那是什么?”   安澜却明白了天明的意思,接着说:“鬼?”   甲莎莎三人闻言,目露震惊,看向天明,却见他淡淡点头。   安澜本来心存侥幸,如今却胸口结冰,她当即神色发狠,道:“我们去看看,到底变成了什么鬼!”她带头走上前去,越走近,呻吟声就越明显。   这时,他们才察觉,这呻吟声不同寻常。   起先,他们只以为这些军人被黑袍怪所伤,痛呼是难免的,如今侧耳细听才发现,呻吟皆有气无力,细若游丝,就像,死亡前的自叹。   她逐渐靠近铁门,从铁门上方的透气栏杆向内窥去,里面的场景却让她的眼眶顿时一缩,眼目忽而凝固。   四只一直在她身后小心防护,勘察周围情况。   她忽然转过身,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的铁门,面色冷然道:“他将他们都转变成了黑袍怪。”   “什么?”甲莎莎将信将疑地凑上前,只一眼,便回身反转,面露不忍,恍然大悟道:“原来那些黑袍怪是这么来的,这也,太残忍了。”   见这二人神色,另外三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想必里面的情形不是惨绝人寰,就是惨无人道,才能将这两个一向胆大包天的女人露出这般表情。   火炎道:“怪不得他们不派人守住,原来根本没有必要。”   犀从缝隙中收回目光,不禁喉结滚动一圈,说:“他们还有救吗?”   安澜垂下的眼眸寒光四射,抬起手腕,对着光环说了一声开门。   那边,孤少安的手指正在操作台上急速跃动,灵动得像一只跳脱的兔子,这边,两扇铁门无声地向内张开,如巨兽张开了大口,露出舌喉的猩红。   顿时,铁门中的场景毫无保留地呈现,并且通过光环,传输至圣女号,挂在硕大的虚拟屏幕上。   上百妖军,都有气无力地半躺在地上,腰腹一圈被一层黑中透红的雾气围绕,他们半垂着头,口中发出痛苦的呻吟,皮肤正在腐化,部分区域已经露出森森白骨,有些地方仅存一层稀薄皮肉,如褶皱的废纸。   全场静默,大家都明白,直到妖军完全褪去皮肉的时候,就是他们真正成为无魂无魄的黑袍怪物,为人所驱的时刻。   空气中臭气熏天,眼前一幕惨不忍睹。   蚀骨的疼痛,也不过如此。   妖军应该还在转化的过程中,暂时不具备攻击性,安澜的眼神在他们身上巡视一圈,突然停在了一个人身上。   她走进几步,蹲下身,伸手抬起了那人下巴,一张可怕得令人作呕的脸,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这张脸上,鼻子已经腐化,仅剩两个漆黑的洞,整张脸就像一面筛盘,布满了一个个小洞,洞中不停地溢出黄色的黏腻浓水,像一只只黄色的怪虫一边蠕动,一边吞噬伤口周边的腐肉,黄水路过一次,周围的腐肉就消化一层。   就这样,一层一层地剥,一点一点地折磨着他们的残存的精神,直到最终只剩下一副白骨。   原来,这就是黑袍怪的转化过程。   血气消融,便成怪物。   怪不得,那些黑袍怪连号称无坚不摧的粉色防御都不惧怕,原来,这是因为他们已经承受过这世上最残酷的刑罚。   试问,还有什么痛楚比之更令人不能忍受呢?   这样的酷刑,是他们生平仅见的恶毒,没有之一!   那黑衣人,当真无心无情,罪恶昭著!怪不得,他能眼睛都不眨地将上万人变成鬼魃。   一念之间,万人殒命。   这样的人,该死!   面前的人,眼珠子还在,眼皮已经完全腐化,黄水粘着仅剩的皮肉,撕扯着他最后的神志。   这张脸,安澜还勉强认得出,就是那位五百副士兵长。   他好像还保留着最后一丝清醒,浑浊的眼珠微微动了一下,木然地看着面前的人,气若游丝地说:“求......你,杀了......我......” 第129章 烧不掉,毁掉!   安澜手尖一颤,倏而收回,却感觉指尖黏腻,是在他脸上沾染上的浓水。   她转而将手伸向他的手腕,不顾上面只剩一层黄中带黑的皮肉,强行贯通他的经脉,将生命树的绿光灌入。   然而,却丝毫不起作用。   天明看在眼里,道:“没用的,他们的妖丹已毁,如今正在转变,为今之计……”他见安澜还在努力,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口中的言语。   安澜只感觉输入的力量像被黑洞吞吃了似的,根本探不到他的脉搏和生气。   妖和人一样,都靠着一口血气才能活,而他们的血气已经没有了,就是说,药石无用。   “杀了……我,杀了我!”   求死的声音再现,他木然的眼中冒出一丝希望,然而,不是求生,而是求死。   蝼蚁尚且偷生。   他这般,既是因为受不了这份苦楚,也一因为不愿意变成一个无知无觉的怪物。   五百副士兵长鲜活的脸仿佛还在眼前,此刻听见他呢喃求死,她顿时迷茫,不知下一步该如何。   就在她内心煎熬,如同火烧的时候,军火库形如炼狱般的情景,也刻在了圣女号众人眼中。   总指挥室内的人既不忍又震惊。   这种情况,他们也是生平仅见。   这时,李正白的声音从通讯中传来:“你们该离开了。”   随后,孤少安的声音急速传来:“他们已经发现有人潜入,一只队伍已经朝军火库的方向而来,你们速速撤离!”   安澜看着身体已经残缺不全的五百副士兵长,听他口中还在念着:“杀了我,杀了我……”用仅剩的力气,不断地重复这句话。   安澜狠狠地闭眼,再逡巡了一圈,似乎要将这副场景描摹在心。   天明环望一圈,道:“偌大的军火库里却没有军火,全是这些被转化的,想必军火都被转移了。”   此地不宜久留。   这时,通讯中的催促声再起,安澜抬手,利落地关掉光环,将那边的声音隔绝,眼神中的光芒随之熄灭,转首对火炎道:“放火。”   火炎点头,让四人退到他身后,向前喷出一口烈火,转化中的妖军如干柴遇火,迅速被点燃。   腐臭气随着温度上升变得更加浓烈刺鼻,同时,室内出现了一阵又一阵野兽般的惨叫。   然而,这惨叫声中,却带着令人悲伤的解脱。   宁肯被大火焚身,也不愿多活一秒,这是何等悲戚!   处理完毕,五人迅速原路返回,就在快接近大门的时候,通讯再次响起,安澜看了一眼呜呜震动的光环,按下了接通键。   一经接通,李正白的声音便出现:“大门已经打开,但是他们也正赶往大门方向,你们尽快,我会派人接应你们。”   “好。”安澜说罢,又将通讯关闭。   圣女号总指挥室内,李正白面无表情地看着再次被关闭通讯,而周围的人,统统装作没看见,各自埋头做事,只是眉宇间都憋着笑意。   没想到啊,指挥官也有今天。   李正白面色如常,对安钦原道:“带一队人去接应,务必小心。”   安钦原收敛神色,微微低头,肃然道:“是。”   还是那条狭窄的通道,五人一路疾行,甲莎莎愤愤不平地说:“就这样走了,真是心有不甘,真想一把火烧了这里!”   安澜闻言停下脚步,看向她:“这个主意不错。”   火炎道:“我也正有此意,今日要是不放一把火,我心里就要起火了!”   安澜看了一眼周围,道:“跟我来。”   他们弃了通往星舰大门的这条路,转向去往星舰指挥室,很快,他们就潜伏到了指挥室外五十米处的一个隔断空间。   指挥室门口守着一队黑袍怪,通道两侧也有。   火炎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声看我的,就准备吐火,不料被甲莎莎一手捂住了口鼻。   甲莎莎对他说:“你这样喷一口,我们都别想逃了!”   安澜转头看来的时候,火炎正双眼猩红,怒瞪甲莎莎放手。   安澜说:“莎莎说得对,阵势太大恐怕我们也逃不了。”说罢,她手掌一翻,不尽木在她掌心跳动。   她凑近不尽木耳边对它说了两句话,随即不尽木拍了拍双手,然后两只小短手中便窜出了两束火苗,轻飘飘地朝前方黑袍怪掠去。   在约旦星上的时候,他们已经见识过不尽木之火的厉害,别看它火苗微弱,看似一扑即灭,实则只要沾染上身,便会急速蔓延,片刻便至全身。   在火苗出发的同时,安澜便说了一声撤,便转身往星舰大门方向行去。   果然,他们还没走几步,身后指挥室的方向便传来一阵嚎叫。   安澜闻之,嘴角勾起一抹笑,这不尽木之火连那变异的鬼魃都能破坏,还不能烧掉你几只人造的黑袍怪!   在她看来,不人不鬼的黑袍怪,其实是天生地养的鬼怪复制品。   既然是复制品,难道还能比真鬼难对付?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后方传来,想必是黑袍怪的毁灭惊动了指挥使内的黑衣人,此时正在追击他们。   但他们早就预料到了,既然他们做了,就不怕被他知道。   而且,间隔虽短,却已足够安全撤离。   然而,他们却忽略了一点。   之前已经有一只队伍前往大门方向拦截他们,当他们到达时候,先行的黑袍怪已经堵死了星舰大门周边所有逃生通道!   唯留有一条,就是他们现在正行进的路,也是等待他们赴死之路。   然而,五人的脚步却始终不停,火炎冲到最前面,率先喷出一口大火开路,与此同时,不尽木从安澜袖中窜出。   二火同发,就不信烧不死这些怪物!   火炎收回火势后才道:“今日这口火气,终于出了!”   大火为五人打开了一条通道,但星舰的大门却始终关闭着,想来圣女号的侵入已经被黑衣人发觉,如今已经切断了信号,他们只能自寻出路了。   这时,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明显,越来越沉重。   黑衣人要来了!   眼看四周铜墙铁壁,无路可逃,已至绝境。   火炎愤怒道:“老子跟他们拼了!”   天明的眼目逡巡了一圈,道:“此时我们还不宜与黑衣人对上,想办法撤离才是。”   甲莎莎看着在火中坚硬如斯的星舰大门,疑惑道:“这门怎么烧不掉?”   天明语速极快地解释:“一般的星舰的大门都会用特殊材质,就是为了防止妖术侵袭,更何况这本是一艘军舰,如今我们只能另寻出路。”   但是,生路又在何方。   看来这火,也不是随便能放的呀。   火炎挠了挠红色短发,悻然道:“我一时没控制住,火烧旺了些。”   安澜双眼闪过一道寒光,道:“没事,既然烧不掉,那就毁掉好了!”她本来也没有将这艘军舰留给黑衣人的意思,这本就不是属于他的东西。   这个贼! 第130章 是否还活着?   就在身后的脚步声即将拐过弯道,临到他们面前的瞬间,安澜手腕一翻,熟悉的短矛从储物戒中飞掠而出,带着一阵红光,穿过火海,刺向星舰大门。   只听砰訇一声响,红光洞穿星舰大门,消失无踪。   下一刻,短矛从后方回到安澜手中,而后面却多一个通风的洞。   就在这时,大门终于支撑不住,四分五裂为碎片,狂风撕拉着呼啸而入,大火遇风变得更加猖狂无忌,烧得更加轰轰烈烈!   安澜向后看去,正好看见黑衣人出现在拐角,覆面的头骨闪烁冷光,面具后如幽冥深渊的双眼正好和安澜对上。   安澜嘴角微勾,手指一动,一速小火苗从她指间溜出,随即冷笑道:“我们走。”   她非要让那黑衣人,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从他的眼皮子底下走掉!   五人趁隙迅速掠出星舰大门,一出得门来,安钦原的飞行队已经在外等候多时。   只见一艘艘飞行器呈半月形排列在星舰后方,五人身形一转,往半月形疾冲,后方传来呼呼风响,黑袍怪紧随而至,死咬住他们不放。   安澜转头看去,微微一笑。   只见追击的黑袍怪后方突然升起几缕黑烟,在他们还没察觉的时候,黑烟已至身前。   安钦原坐在驾驶舱内看去,只见黑袍怪的身上突然出现了一股不那么大的火苗,但这火苗却如火舌般窜过他们的躯体,顷刻间,将他们化为灰烬!   这,正是安澜之前放出去的不尽木火苗!   她知道,黑衣人绝对不肯就此罢休,定然追击,而她,等得就是这一刻。甚至,追击而来的黑袍怪越多越好,她好一次性烧个干净!   身后是黑袍怪的惶惶哀嚎,前方的飞行队无声张开一个缺口,将五人的身影防护,转瞬合拢,即刻撤离。   一行人回到圣女号总指挥室时,虚拟屏幕正上演着鲸形星舰爆炸解体的一幕。   然而,星舰的解体纵然可怖,在广阔的宇宙中,却小如尘埃,须臾间,星河恢复清明,好似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李正白负手而立,看向安澜,道:“得不到,就毁掉,嗯?”   在场没人吭声。   安澜以为他在意被毁掉的军舰,说:“我从来没想过得到,又何来得不到?”   所有人都因为李正白那一声意味深长的“嗯”而心惊胆战,似乎连空气都阻塞了。   却不想,他冷漠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说:“做得很好。”   呼吸又恢复了正常。   然而,只有距离李正白较近的上官渊看出了端倪,刚才指挥官是真的动了气,只是不知为何,又将这股气忍了下去。   这才是令上官渊冒冷汗的原因。   还有一点令他想不通,指挥官着实不至于为了一搜军舰生气。这艘星舰毁了,不管是对于联邦来说,还是对于指挥官私人来说,都谈不上任何损失,再说,这本来也不是联邦的星舰。   那,指挥官到底在气什么?   还气得理不直气不壮的,最后只能自己硬生生憋回去。   此刻,李正白确实感觉心里闷闷的,但却只能自己闷着。   他当然不是在乎一艘星舰,而是在乎安澜毫不犹豫断掉他的通讯,让他在这里担心,在乎安澜竟然改变原定计划,不顾安危回去对付黑袍怪!   她倒是胆大包天,什么都不怕,就是不知道在行动之前有没有搞清楚底细,若是因此不敌,岂不是自陷网罗!   她一点都没将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想到这里他微微自嘲,他倒是放在心上了,却又不能对她有丝毫阻止。   真是越想越憋气!   她永远不会知道,当预定时间内没有看见她出现时,他的心有多慌。   安澜何等敏锐的人,立即就发现了他的不对劲,便问道:“你怎么了?”   随着她这一声问,空气又瞬间凝滞,周围的人再次不约而同地噤声,他们可是亲眼看见指挥官被这个女人连续挂了两次通讯啊!   安澜也感觉到气氛异常,正莫名其妙,却听李正白道:“为什么改变计划?”   “嗯?”安澜不解。   李正白说:“为什么不按照原计划撤离?”   安澜顿时挑眉:“你怎么知道我们改变了计划?”她记得她当时已经关闭通讯了呀。   “时间不对,”李正白道,“我估算了你们出来的时间,延迟了。”   安澜咋舌道:“这也能估算?”她们中途虽然反转,但是速度极快,最多比原计划多耽误了五分钟,这五分钟在一般的撤离计划中,也属正常范围内的变动,他怎么就能肯定他们计划有变?   这人,当真神机妙算。   她觉得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说:“哦,我们半路上觉得那些黑袍怪很碍眼,就想着以后还是不要再见的好,所以……”   “所以就干脆一把火烧了。”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李正白打断。   安澜悻然嗯了一声。   他脸色正常,但周围气场依旧不那么和善,周围的人也沉默。   安澜清了清嗓子,估摸着说:“这个,其实嘛,我一上去就已经打探清楚了,黑袍怪数量不多,我估摸着能对付才去的,并不是有意冒险。”   她一边说一边打量着李正白的脸色,心想这人真不好伺候,要不是想着他们确实没有提前知会,心里底气不足,她才不会低声下气地在这里哄人呢。   李正白的表情还是没什么变化,但却因为安澜一句解释心生欢喜。   他表情虽没动,身体却不再那么紧绷,身旁的上官渊第一个发现他的变化,松口气的同时,不由自主地看向安澜。   这个女人,对指挥官的影响不小啊。   这时,安钦原问道:“你怎么打探知道黑袍怪不多的?”他们都是通过孤少安体内的入侵系统,进入到那边的监控程序,才知道对方的防卫布兵的。   而他们刚才并没有在通讯中谈及这个话题,那她是怎么知道的?   安澜却神秘地说:“我自有我的办法。”她才不会告诉他是绿光在探路呢!   约旦星的时候,绿光已经足够引人注目。他们如今快要进入人界,面对一个未知世界,首先要做的就是低调。   突然,虚拟屏幕再次虚闪一下,一张被头骨遮盖的脸再次出现。   黑衣人只对着安澜说了两字,屏幕便再次指向虚无。   他说的是,很好。   他语气中满是仇恨和威胁,然而,安澜却并没有为此害怕,反而呆愣了半响道:“他怎么还没死!?”   李正白说:“他不会这么容易死。”   安澜转脸看去,他好像早就知道了。   她不禁深深叹气,真是浪费火炎的力气!   这场战役耽搁了他们不少时间,现在结束,他们却不能休息,当即全速返回约旦星。   也不知道鲛人族如今状况如何,还是否活着? 第131章 无一生还   五人返回房间休息,然而,当安澜将房门打开的瞬间,天明带头直接窜进她的房间。   安澜眼睛一瞪,这些人不去睡觉要干嘛?   无奈,她也只能跟进去。   哪知房门一关,四只就摆出了三堂会审的架势,安澜见状被吓了一跳,她做什么了?   接着,犀清了清喉咙,安澜正准备洗耳恭听,他却转向了天明,说:“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呵,原来不是要审她,那他们在她的房间摆出这副架势做什么,还有天明,明明受审的是他,怎么反而像审判官似的,倒是她这个房间的主人,立在他们面前,如罪人一般。   这几个,莫不是故意的吧?   这时,天明说:“约旦星被毁的时候,我确实伤了双眼,只是在前不久就恢复了。”   “前不久,是多久?”甲莎莎问。   天明却看向安澜,道:“就是在约旦星恢复原貌的时候,我受那股绿光的影响,只盘坐了片刻,眼睛的旧伤就恢复如常。”   原来如此,三只立时明了,只有安澜一人还云里雾里。   原来,当初神光不仅让约旦星复苏,还治疗了在场人的旧伤。   毕竟,哪个妖怪身上没点陈年旧病。   如今天明一说,三只自然感同身受。   安澜了然地点头,道:“这是好事。”   犀夸张地说:“这何止是好事,你不知道,就因为那次神光,我的精力完全强盛不同以往,妖力短时间内就上升了至少两个台阶,而且,我的鼻子也比以前更加灵敏了,简直是天大的好事!”   妖怪修炼本就困难艰辛,能有机缘连升两阶,确为幸事。   说着说着,犀羞涩地笑了笑:“嘿嘿,要是多来几次就好了。”   “你想得美,”甲莎莎一掌拍在他的银发上,说,“你忘了那时候安澜的情况有多凶险吗?”   犀转而道:“是哦,那还是不要了,我现在已经够厉害了,不用再厉害了。”   安澜听他们几个插科打诨,心中暖意顿生,转脸对天明开玩笑似的说:“不过,天明你的眼睛不会用来透视我们吧?”   天明连忙摆手说:“怎么会,我只有在做正事的时候才会用,平时只要不刻意,是不会看见墙后的事情的。”   安澜和甲莎莎对视一眼,道:“那就好,幸好是你,要是换做居心叵测的奸诈之徒,还不知会用来怎样做什么呢。”   众人自然明白她和甲莎莎的眉目官司,房内顿时一片笑声,让天明不禁尴尬挠头。   ……   当星舰登陆的时候,这里还跟他们离开前一样,风平浪静,岁月静好。   妖界派遣来的驻守军队已经就位,安澜在登陆口看见了当初在空间站为他们引路的人,便上前打招呼。   那人看见他们返回,异常惊喜,直说还以为他们早就走远了。   几人交流了几句之后,安澜便进入了正题:“你可知道生活在约旦海的鲛人族?”   那人闻言,突然顿声,脸上表情欲言又止   五人见状不由相互看了看,不祥之感油然而生。   片刻,那人问道:“你们,与鲛人族是什么关系?”   天明略显急切地说:“鲛人族是我的朋友,请问你们驻守之后,有看见他们吗?”   那人避开天明的眼神,叹息道:“我们的军队到这里的时候,鲛人族已经……”   他没有说完剩下的话,但脸上的悲痛之情溢于言表。   “已经怎么了?”但是,天明却固执地想要问清楚。   那人再次叹气,随后断然吐出四个字:“无一生还。”   话落,天明的身体忽然开始摇晃,火炎立马伸手扶住他。   安澜的心亦是沉落谷底,问那人道:“在哪里发现的,可有查明死因?”   那人摇头说:“就在约旦海边的沙滩上,尽皆死于妖丹损破,我们发现的时候救治已经来不及,眼睁睁看着他们魂飞魄散!”语气中满是叹息,似乎又回想起当日满目疮痍的情景。   安澜寻思着,按着这人所说,军队到的时候,黑衣人才刚离开不久。   转眸间,犀利的光华从安澜漆黑的眼中掠过,她问:“你们的军队是什么时候到的?”   那人回答说:“就在你们离开的同一天,约莫两个小时后,主星派遣的驻军就到了,我们到的时候,天刚亮。”   “也就说是跟我们前后脚!”甲莎莎道,“如果我们当日晚些出发,会不会就……”她收了尾音,无不遗憾。   天明道:“他竟然将鲛人族的妖丹摧毁,不留退路!到底是什么仇怨,令他如此狠毒,非要令他们魂飞魄散!”   天明的口中满是悲痛、无奈和悔恨!   黑衣人的狠辣手段他们早已见识过,返航之前也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但是蓦然听闻噩耗,还是感到惊心。   氛围异常沉重,天明双手握拳,拳头青筋毕露。   安澜见状,亦无办法安慰,遂对那人点头道谢,随后拉着天明往前走。   即便他们已经得知鲛人族的不幸,依照天明的脾性,也定然要去亲自证实一番,才肯罢休的。   她料得不错,天明确有此意,顺从地跟在她身后。   他们本想直奔约旦海,却被身后跟来的安钦原叫住。他说李正白吩咐调用了五驾飞行器给他们用。   临行前,安钦原对安澜说:“指挥官命我转述,让你们早去早回,他在圣女号等你们。”   他口中说着“你们”,眼睛却只盯着安澜看,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   指挥官到底在等谁,大家都心知肚明。   安澜察觉到他话的怪异之处,却无暇多想。   他们各自上飞行器,熟练地定位导航,开启自动驾驶模式,随后,只见五驾飞行器同时起飞,如五条白色腾蛇,径直往约旦海而去。   当他们到的时候,这里依然海水蔚蓝,海天一色,安澜甚至能感觉到海洋中又衍生了新的生命,可惜,却没有他们熟悉的鲛人族。   天明跑到海边,脚步踉跄,双眼深深地注视着这片对他来说意义深远的大海,突然,他口中发出一声怪异的叫声,有些尖利,却不刺耳,又有些醇厚,却不显低沉,给人感觉,海纳百川,是他们从未听过的。   原来,这就是属于大海的声音。   既危机四伏,又包容广大。   但凡妖怪发出异响,不是在示警,就是在召唤同伴,然而,天明吼了半响,海面还是风平浪静,连个水花都没冒一个。   这时,安澜极目远眺,突然看见了一颗熟悉的黑色头颅。   她不禁指着远方惊喜道:“看,是鲛人族,还有人活着!”   天明闻言,倏地收声看去。 第132章 恭候多时   鲛人正缓缓向他们游来,动作犹疑,像在试探。   他渐渐地靠近海岸,在距离海岸大约三百米之外停留半响,待确定了他们的身份后,才加速往岸边游来。   他的双腿逐渐脱离了海水,开尾为腿,走近岸上的众人。   这时,他们才发现,这个鲛人原来不是他,而是她。   这是一个雌性鲛人。   安澜仔细瞧了两眼,认出这是当初鲛人族中的一员,如果她记忆没出错的话,这个雌性鲛人之前一直在污水潭中,并没有上岸过。   鲛人摇头打量了众人一眼,然后将视线停留在天明身上,似有千言万语。   她站在原地没有动,碧眼中却逐渐积蓄眼泪,很快,眼泪夺眶而出,往下坠落,落地成珠。   这是安澜第一次见鲛人落泪,原来鲛人的眼泪,真是会变成珍珠,就是传说中的鲛珠。   鲛珠洁白无瑕,跟鲛人族漆黑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   但是有一点是相同的。   他们的皮肤黑,黑得深厚,他们的鲛珠白,也白得纯粹。   极黑与极白相映,好似世间最干净的颜色,炼净所有污迹。   若不是亲眼所见,很难让人相信,鲛人落泪,竟至绝美。   安澜看着这个雌性鲛人,发现她的身量比他们之前所见的鲛人娇小,好似还未成年。   这情景令人心疼,天明缓缓上前,直到脚步触及到白沙中的珍珠才停止,他说:“你还活着。”   鲛人嘴唇蠕动,含泪点头。   原来,这个还未成年的雌性鲛人名叫示蜜,是鲛人王示每的女儿。听她说,她之所以还活着,皆因她的族人拼死相救,全力将她送入海极深处,才留下了一条性命。   她说:“当我回来的时候,父亲和族人长辈们都不见了,一个都没有。”   自然没有,他们都魂飞魄散了,又怎会留下肉身。   幸运的是,鲛人族虽然覆灭,却不至绝对,至少,还有她留存下来。   示蜜抹去了眼泪,吸了吸小巧的鼻子,脚下的珍珠已经聚集成一座小山,她对天明说:“阿叔,父亲将我送走时对我说,如果你回来了,让你不必为他报仇,他说要你好好活下去。”   天明本来心灰意冷,猛然又见挚友遗珠心绪不免起伏,又听挚友遗言劝他不必报仇,害怕他枉送性命,心情顿时一言难尽。   他如何不恨,如何能不将仇恨刻在心里?   这时,示蜜问道:“阿叔,他们为什么要杀我们?父亲很好,族人也很好,他们并没有做坏事,为什么要死呢?”   天明无法回答她的问题,在场的人也无法回答她的问题。   对于义人来说,这个问题尚且能够寻一个答案,但对于恶人来说,杀人又需要什么理由?   有些土地,本就是为鲜血而预备的。   天明让示蜜跟他一起离开,示蜜拒绝了,她说她属于大海,她还要回到海洋深处去,也许会遇到新的鲛人。   也许,只有她这样纯粹的心智,才能保持初心。   幸感上苍垂怜,没有让她亲眼看见族人魂飞魄散。   最终,示蜜告别了他们,重回大海,很快消失在浪涛波涛中。   天明一直望着示蜜的身影,直到完全消失。   送走了示蜜,他们便踏上归途,一路上,通讯里安安静静,没人说话。   很快,他们就回到了星级航道的出入口,圣女号庞然的身躯横躺在前,安静地等着。   然而,有人却在此恭候多时。   那人面向他们走来,是之前遇到的空间站的人,他客气道:“几位这是准备离开了?”   安澜点头道:“对,我们还有事,告辞。”说罢她就准备绕过他,却又被他横向一拦,停了下来。   她抬眼看去,眼中犀利之色闪过,那人蓦然一惊,忍不住退后两步,随后讪笑道:“小姐不要误会,你们几位是约旦星的大功臣,之前几位提前离开,在下实在遗憾,如今几位既然回来了,不如就在约旦星呆上几日,就算旅行了,也好让在下好好招待,以表谢意。”   安澜耐着性子听他废话连篇,随后道:“不用了,我们还有事要办,请让开。”   那人却不挪动步伐,安澜见状,审视片刻,一时之间不明白此人在此拦道的目的何在,她可不相信他真的想请他们吃饭!   这时她才发现,这里的守卫,似乎翻倍。   这人怕不是将附近能调动的队伍,都调过来了吧?   戒备突然森严,明显为了他们,他到底想干什么?!   双方僵持片刻,只见那人微微侧身往身后瞟了一眼,眼神诡秘,安澜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是圣女号的方向。   然后,听他说:“那艘星舰,看起来不一般,听说几位就是从那上面下来的,按理说,所有停靠在航道站的星舰,都应该仔细检查,以防错漏啊……”   他说意犹未尽地看着安澜,好似胸有成竹。   安澜怎会听不明白,这人的话虽然说得隐晦,明里暗里却都是威胁意味。   他是在拿搜查星舰的作为幌子,想要留住他们!   只是,他留住他们做什么?   安澜看着这个人,面上不动声色,内心里早已将各种可能性都排除了一遍,还是说不通。   “那艘星舰,你们按规矩,要查便查,无需知会我等,我们几个也是搭了一个顺风车而已,与这艘星舰的主人,也无深厚的关系。”   她一副无所谓的语气,实则心里料定了他即便查,也查不出什么。   那上面坐镇的,可是人类联邦总指挥官李正白,岂是他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妖头目,就能查出端倪的吗?   再说,既然李正白敢停靠在这里,自有把握不会露馅,她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只不过,能少些麻烦,就少些麻烦罢了。   毕竟,李正白等人的身份不宜暴露。   但是,这不代表,这个人能以此为威胁,逼迫他们留下。   那人本以为安澜他们定会有所顾忌,毕竟,哪一艘星舰敢说是绝对干净的,只要仔细搜查,定能查出问题。   但是,他的目的并不在星舰啊,他刚才收到了上级的紧急指令,命他一定要将这五个人留在约旦星,希有大人对此事非常重视,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也不知道这几个人什么来头,竟让希有大人有如此隆重的反应?   他一时无折,正踟蹰间,看见站在安澜身边的甲莎莎,不由眼前一亮,转而对她说道:“这位小姐是无支祁酒店的大小姐吧?鄙人有幸,曾经见过您的父亲,无支祁大人。”   甲莎莎本来就嫌这人啰嗦,还一直挡在路中间,不想却认识她?   但是,他认识她父亲很正常,但连她也认识,这就颇为奇怪了。   她以前不怎么在无支祁酒店露面,连酒店的人都不一定全都认识她,还不说这个远在约旦星的陌生人。 第133章 离开   她挑眉:“你见过我?”   那人笑道:“不曾见过,不过听过大小姐的大名。”   甲莎莎双手交叉在胸前,道:“你既然没见过我,又怎么知道是我呢?”她斜睨着他,审视道。   那人一时语塞。   就在他们出现在这里的几分钟前,五人的照片和背景刚刚被传输过来,上方命他牢记研读的同时,不管用何手段,定将他们暂留约旦星,等候大部队到来。   这阵仗,就算曾经约旦星最繁盛的时候,他都没见过!   他越想心中越惊惶。他虽然不知道这五人为何能引起上方如此大的重视,却也明白一点,那就是绝不能让他们从他这里离开!   他急中生智,对甲莎莎道:“大小姐有所不知,你们几位此次立下大功,几位的仙容,早已成为妖界诸君瞻仰的对象,现在不止九尾狐星,整个妖界,还有谁不知道你们几位的大名啊!”   他带着仰慕的神情,说的话亦情真意切,要不是他太过急切地想表达出挽留之意,安澜等人差点信以为真。   所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位想必是个中高手。   只是,在擅察人心的安澜面前,他的一切伪装,注定都是徒劳。   这人的目的非常明确,就是要拖延他们离开的时间。   他为何如此,安澜不知,谁给他下的命令,安澜也不知,她只知道,不能顺着他的意!   说来也巧,就在她为难的时候,周围突然出现了一阵骚乱,好像是不远处发生了地震,连他们所站的位置,都感觉到了明显的震动。   约旦星新立,万事皆待重整,主星九尾狐所派遣的后续部队还未到达,这里只有最先一批军队驻守,所以人手并不足备。   那人往震源处看了一眼,目光忧虑,心想,可不要在这时候出事啊!   安澜说:“你不去看看?”   她回头望了望,又道:“好像震得还挺厉害,地都被翻起来了。”   虽然说着不远,其实距离这里少说万里之遥,在场的妖怪眼目再厉害,都看不清震源处的情况,她却笃定地说,地都被震翻了!   不得不令人侧目!   这时,那拦路之人才隐约明白,上方为何要阻拦他们离开。   犀一手横在眉角出,遥望远方,道:“啧啧,连地都翻转了,不知道多严重,这下约旦星又有的忙了,不知道等希有大人看见了,会发怎样的烈怒呢?”   说罢,他转头看着那拦路人,眼中全是怜悯,仿佛已见他的死期。   那人又何尝不知,只是如今约旦星主事的人只有他一个,他若是去了,这里又怎么办?   要是他们趁机走了,他上哪儿去找人交差?   这时,甲莎莎道:“要不,你先去看看情况吧,我们这里不着急,等你回来再说。”   那人转头看了看他们,心里纠结一番,最后狠心道:“要不,各位先去在下的休息室喝茶,在下很快就回来。”   五人特别统一地点头说好。   那人见状,总感觉这事儿发生得怪异,犹豫迟疑,迟迟不肯带人离开,这时,另外一个方向又发出一震惊天的响动,让他再也按捺不住,几句话吩咐了他身边的下属,命他们“好生招待”这几位贵客,自己带着一半的队伍往声源处赶去。   下属客气地请他们移步休息室,安澜却转眼看着他,微微一笑。   她已跟四只传递眼色,准备趁机动手,硬闯出去,这笑本就是为了迷惑人心。   四只皆在等她的第一动作为信号,然而,就在她指尖微动时,突然爆炸声在耳边响起,随即不远处就被炸出一个大洞!   劣土翻飞,地根深陷。   五人勉强站稳,这时,安澜看见星舰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安钦原,他在向他们招手。   安澜终于知道这场不明不白的地震是怎么回事,抬手对四只做了一个手势,下一刻,五人身形一晃,便消失在原地。   在安钦原的接应下,他们顺利地进入圣女号,直到重新起航,再没有人阻拦。   圣女号总指挥室内,李正白正负手等待他们归来。   一行人向前疾行,安澜问:“地震你们设计的?”   安钦原道:“自然,你可知道刚才他们为什么阻拦你?”   “阻拦我?”安澜挑眉。   安钦原肯定道:“是,阻拦你,不是你们。”   “针对我来的?”安澜疑惑。   这时,天明突然说:“难道是神光的事情暴露了?”   安钦原看了他一眼,点头。   原来如此。   但是,安澜又道:“他们怎么知道是我?”   “他们还不知道是你。”李正白的声音先至,随即身影从前方拐角处出现,他不知何时已经从总指挥室出来,刚好在必经之路上遇到他们。   应该说,他本来就是出来接她的。   安钦原等人见李正白亲自来接,莫不惶恐,只有安钦原知道他为何而来,意味深长地看向安澜。   然而,安澜却没空理会他的目光,转而问李正白道:“你什么意思?”   李正白却没有急于回答,而是说了一句跟我来,就径直从他们身边穿过,去的方向是军事会议室。   安钦原见状,绅士地伸手:“各位请。”   圣女号军事会议室,大门已经锁闭,四面密不透风,里面只有安澜五人,李正白和安钦原。   安钦原转身到会议室后的茶水间,不久端出六杯绿茶和一杯咖啡。   他将唯一一杯咖啡放在李正白面前,安澜看了一眼,接过他递过来的茶杯,说了一声多谢。   李正白啜了一口咖啡放下,说:“刚才的地震是由于爆炸所致,不会引起灾难,你们放心,眼下最要紧的是,妖界已经对约旦星的复苏起疑,而且,他们将怀疑的目光,放在了你们五个身上。”   “这件事情会引起妖界震动是我们早就料到的,”天明道,“只是没想到怀疑来得这么快。”   他担忧地看着安澜,却见安澜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好像对此一点都不担心,但是她的右手却泄露了她的心思。   李正白将目光转移,聚焦于她的右手指尖,只见那白嫩如葱的手指头,正一哒一哒地在桌面敲出脆响。   甲莎莎说:“难道有人泄露了消息?”   安钦原笑道:“要我说,这种惊天大事哪里需要人去多嘴多舌,迟早都会传播开,看来啊,某人要倒霉喽。”   他口中的某人,指的无非是安澜。   安澜不由嗤笑道:“我还能倒霉到何种程度?这一路行来,我就没幸运过,即便再倒霉,对我来说,不过锦上添花罢了。”   “呵呵,你的心态是好的,但是,人心却没有这么简单。”安钦原冷讽道。 第134章 急招而归   他自小站在权利中心,对世间疾苦虽然所知不多,但对人心险恶,却一目了然。   他表面的纨绔,不过因为看透世事的伪装。   不得不说,在这一点上,他是消极的。   安澜感受到他的消极,问他:“你很失望?”   “我不失望,”安钦原道,“我是习惯。”   呵,这人平日嬉笑怒骂,仗义江湖,却早已对这个世界失去了信心。   她不禁笑说:“年纪轻轻的,怎么这么早衰。”   安钦原:“早、早衰?什么、意思?”他满眼不可置信。   安澜也知道自己词不达意,笑道:“我的意思是,这个世界很美好,你别这么消极。”   “也不见得你有多乐观。”   安澜想了想,说:“我自然也有我的烦扰。”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碗里的粥都还没吹凉,还去为别人的事担忧,的确没必要,遂不再多言。   这时,李正白道:“你跟我回人界,这些烦扰就不再存在。”   安澜不禁眯了眯眼,道:“我现在不正在去人界的路上吗?”   李正白道:“你明白我的意思。”   安澜心里一沉,她自然明白他这话背后的隐晦之意,他竟然想让她永远留在人界!   这本是她以前的梦想,人界本是令她魂牵梦萦的地方,如今机会摆在眼前,她却不由踟蹰。   甲莎莎不明白他二人在打什么哑谜,直言道:“安澜,李指挥官说得没错,咱们干脆就在人界待一阵子,等风波过了,咱们再回去就是。”   安钦原的眼神颇有意味,在李正白和安澜之间来回一圈,若有所悟道:“是啊,人界可是个好地方,你们去了,定会流连忘返的。”   安澜一直没有开口,李正白的目光却始终放在她身上,没有挪移分毫。   一会儿也就罢了,长时间这样,四只和安钦原在一旁杵着,顿时感觉自己是多余的,不是摸鼻子,就是挠头发,不是看天花板,就是恨不得把地板瞪穿。   如此诡异的氛围,安澜又怎会没有察觉,她想不通这人一直盯着她看什么,莫不是她脸上长出了一朵花?   她目光逡巡一圈,顿时羞恼,转眼狠狠瞪了李正白一眼,毫不客气道:“你再看,我就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话落,安钦原含在口中的茶水“噗”地一声喷出,幸而他身前没人,不然随他喷在谁的身上,一场“世界大战”都在所难免。   许是察觉道自己这般行事确实不妥,李正白终于收回目光,但他到底是个大男人,还是个见过大世面的大男人。   他解释道:“你别误会,我只是一时想事情入了神,不是有意冒犯。”   安澜深吸口气,随后冷淡地回道:“我没误会。”   话落,周围又是一阵闷笑。   只有安钦原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   他隐晦地看了安澜一眼,再转向李正白,指挥官何时能忍下如此厉语?   在安钦原的印象中,只有一个人,曾经用类似的口气斥责过他而不使他动气,而那人,就是他已逝的父亲。   安澜问:“你到底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她特别强调了入神二字,之所以刻意强调,实在是他刚才解释的话,实在勉强!   这人哪里来的毛病,喜欢盯着人脸想事情!   李正白听出她语气中的不满,看了周围一眼,心知肚明她所思所想,心中莫名一喜,微微一笑。   “我在想,妖界很快就会查到神光在你体内,并且,你的四个队友都会被排除。到时候,妖界所有的目光都会聚焦在你身上,你要做好应对的准备,而且,这件事在人界也瞒不了多久。”   “他们凭什么排除?”甲莎莎问道,“至少也要在我们五个人之间犹豫一阵吧。”   “你太小看两界的信息传播能力了,”安钦原道,“我想,这时候不仅九尾狐星,应该整个妖界都出动了,都在找那个令约旦星一夜复苏的神秘人。”   “那人界呢?”这时,安澜看着李正白,道,“人界,难道对此毫不垂涎吗?”   她问得直接,气氛顿时凝滞,一时间众人皆闭上嘴,目光悄然在二人之间流动。   李正白静默半响,面无表情。   他的反应让空气更加阻塞,众人都在等待他的回复。   突然,他开口道:“你要听我说什么?听我说保证的话吗?保证人不会有私心,不会趋利避害,不会眼红,不会嫉妒?”   安澜眼眸低垂,他说得对,她不该如此逼迫的,这不是他的责任。   这时,李正白话音一转,又道:“但是你放心,如今人界还没有约旦星这样的地方,我也绝不允许这样的地方存在!”   言语掷地有声,令人振聋发聩。   其实,他这样说,已经算另一种层面的保证了。   但是,安澜心里的不安却没有减少,她总觉得,此次人界之行,并不会如她所愿般美好。   然而转念一想,她何时需要别人的保证了?   人的保证,都是靠不住的!   接下来,还是风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安钦原告诉他们,接下来一个月,他们都要在圣女号上度过,直到星舰到达黄帝星,然后,再由黄帝星转乘飞行器去石塔星。   据说,石塔星距离黄帝星很近,驾驶飞行器只需要两天的路程。   五人在星舰上过了一段最悠闲的日子,平日里打打牌睡睡觉,连骨头都懒散了。   终于,在他们再也呆不住的时候,黄帝星,到了。   五人下来之后,只看见安钦原和上官渊.据说李正白有急事,带着孤少安已经先行一步。   安澜闻言,什么都没问,点点头了事。安钦原见状,颇为失望。   等飞行器驶上轨道,安钦原忍不住问安澜:“你就不好奇,指挥官这么着急忙什么事去了?”   他这话问得突兀,李正白既有事物亟待处理,她又多嘴问什么,难道他们不需要保密吗?   但她没想到的是,她所考虑的和安钦原话中所指的,根本是不一回事。   李正白匆忙离开,也并不是因为公事,而是因为私人事务。   就在刚才,星舰刚刚停靠,早就等候在出口处的李宅老管家,也就是孤少安的教父孤不容,已经第一时间面见了李正白,随后,李正白就带着孤少安和孤不容一起离开了。   安澜见安钦原一脸“你快问我”的神情,回想这一个月星际旅程中他的照顾,配合道:“那他干什么去了?”   安钦原脸上露出如愿以偿的神情,颇为得意地看了眼上官渊,随后故作神秘的解释:“指挥官啊,被他母亲急招而归了。”   母亲? 第135章 怪物   安澜了然地点头,听闻他的父亲已经去世,母亲是他在世唯一至亲,急着一些实属应该。   不过,安钦原这副说不清道不明的模样,却是为何?   这时,安钦原道:“你想了解他母亲的事吗?”   安澜微笑:“我不想了解。”   安钦原一时语塞,身旁的上官渊立时笑了出来,嘲笑道:“如何,我说你会吃闭门羹,这丫头的嘴,可不是好相与的。”   这时,甲莎莎八卦道:“他母亲有什么特别的,还让你们刻意做个前情提要?”   安钦原和上官渊对视一眼,随后安钦原看着她:“你这才算是问到重点了。”   甲莎莎做洗耳恭听状。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   安钦原买足了官司才说:“我只有一句话提醒你们,总指挥官的母亲,上官夫人,是个厉害女人。”   众人本以为他铺垫了这么久,会说出怎样的惊天秘闻,结果这有这一句话,委实浪费表情。   安澜却问道:“如何厉害?你说具体点?”   安钦原顿时兴致高涨:“你感兴趣?”   安澜背靠着座椅,懒散道:“自古成功男人身后,总有一位厉害的女人,想必你们总指挥官背后的女人,就是上官夫人吧。”   前任人类联邦指挥官的夫人,现任人类联邦指挥官的亲娘,想来也不会简单。   “啧啧啧,你这样说,我也不能否认,”安钦原道,“不过,我记得这句话好像不是用在母子关系上的。”   “你别管用在谁身上,”安澜倾身,微微凑近,“你只要记得,不管她多厉害,都与我无关。”说罢,重新坐正。   安钦原一脸意味深长:“那可不一定,这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安澜不以为意,转而看向窗外。   他们早已离开星际港口,经过一片荒无人烟的区域后,进入了黄帝星核心地带。   飞行器行驶在特殊航道上,航道的下方是密集的人群,巍峨的高楼,繁华的城市中心。   这里的建筑以白为主,高耸入云,简单明亮。   这里的人群脸上带笑,幸福之情溢于言表。   好一幅繁华盛景。   飞行器划过一个弯道,建筑群被甩在身后,前方豁然开朗。   一座身形巨大,耸入云霄的石刻雕像映入眼帘。   雕像上的人面容凌厉,发髻高耸,服衮冕,右手握弓,背后装箭,身躯微斜,头颅高昂,目视苍穹。   “这是黄帝雕像。”上官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言简意赅道,“这是黄帝星的地标性建筑,已存万年。”   “有什么意义吗?”甲莎莎问道。   上官渊只说了两个字:“权利。”   这时,飞行器正从雕像左侧通过,高度刚好与雕像肩膀平级,安澜半靠在窗口,仰着侧脸往上了望,只见一张半隐入云层的石雕大脸从眼前掠过,随之便被抛在身后。   权利,又岂是一座石刻能代表的?   路过时刻雕像不久后,他们就到达了早已安排妥当的住所,是一座位处郊外的别墅。   安澜一眼望去,周围全是青山绿草,竟没有别户人家。   安钦原一边带他们往别墅内走去,一边说:“这栋房子面子大,你们安心住下,会有人定时送来食物,虽然你们不需要进食,还是请你们收下,还有,我知道你们不喜欢外人,这里的仆人我已经全部撤离,不会徒添打扰,另外,外面的飞行器指挥官已经指示,给你们留用,那可是指挥官专驾,你们赚了啊,你们会开吧,实在不会的话……”   他叽叽咕咕说个没完,甲莎莎忍不住出声打断道:“行了少爷,我们都知道了。”   安钦原倏地住嘴,笑了笑,道:“本少爷还不是怕你们不方便,你们倒嫌我啰嗦。”   “这房子是你的?”安澜打量着宽敞明亮的大厅,问道。   安钦原:“有这么明显?”   “由你亲自带路,你又对这房子如此熟悉,不是你的是谁的?”   “这房子是临时打理出来的,你们先委屈住下吧。”   “不委屈。”安澜笑道,随即又问:“我们什么时候去是石塔星?”   “老板都不急,你着什么急?”安钦原道,“放心,不会耽误正事的,指挥官心里有计较,你们先休息。”   这时,上官渊看了眼时间,催促道:“好了,我们还得去复命,下午还要参加一个军事会议,指挥官只怕已经去了,你们在这里自便吧。”   安钦原猛地拍了拍额头:“对对,赶紧走,可别迟到了,不然没好果子吃!”说着向他们摆手,急匆匆随着上官渊离开。   二人走后,甲莎莎摇头道:“看吧,当官有什么好,这屁股都还没坐热呢,又要急匆匆去开劳什子会。”   说着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伸手操起桌上一个红彤彤的苹果就啃了一口,嚼了两下说真甜。   她这副模样,当真跟比刚才急匆匆出门开会的两人舒然自在。   不过,是什么会这么急,一刻都等不得?   安澜莫名心里一跳,不会跟他们有关吧?   天明在一旁道:“军事会议。”   安澜转眼看去:“你是说?”   天明道:“如今还有什么军事比人妖两界的战争更焦灼?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   半夜,月色满窗,柔软宽敞的冰蓝色大床上,安澜睡得正香,乌黑的长发似绵羊毛厚密,如墨般晕染枕上,在月色下闪光。   突然,一道阴影出现,逐渐将光华吞噬。   安澜剑眉微皱,即便在睡梦中,也本能地感觉到危险。   此刻,床前临窗的过道上,站着一个巨型怪物,九首十八翅,九首中一个碗大的疤,鲜血淋漓,聚而不散,既不往外涌,也不向下滴,就那么不上不下地堆在那里。   黑暗中,缓缓出现一只手,这手跟人手无异,只不过,指尖冒出一截尖利的指甲,足有三寸长。   指甲冒着红光,边沿顺滑,看得出指甲的主人对其极其呵护,经常修复保养。   指甲游行在安澜脸颊的边,描摹着脸颊的边沿,若即若离,并无碰触。   安澜的呼吸稍微急促,显然睡得并不安稳。   忽然,窗外的圆月隐入云层,天瞬间黑暗,就在这时,脸颊边的手倏然骨节凸起,五指成爪,直戳安澜天灵。   就在这时,那双沉睡的眼,倏地睁开,尖红的指甲近在咫尺!   下一刻,一道红光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从窗口向怪物后背袭去,发出如铁棒相撞的“梆”声,怪物发出一声刺耳的痛呼,转身向偷袭者攻去,却发现后背空无一人。   这时,月亮又从云层中钻了出来,怪物的九首暴露在月色下,蛇眼鹰喙,丑陋无比。   有一刻,室内陷入了极静,怪物猛然转身,安澜还躺在床铺上,一动不动,洗练的双眼平静地盯着它。 第136章 上官锁青   怪物大惊之下,倒退数步,血疤中的红色猛然跳跃,如心脏的搏动。   这时,一道无波无澜的声响和缓地响起。   “黄帝星竟有妖,有趣。”   安澜的语气静淡,毫无惊悚惧怕之情,怪物一听,竖瞳冒寒光,利爪再伸出,朝安澜脖颈呼哧削去!   安澜手掌一撑,翻身竖起,竟不躲不闪,朝怪物直冲而去。   怪物被她身上的煞气镇住,身体微顿,气势已泄,就在这时,又一道红光闪过,三寸尖甲,连根被拔,痛呼不已!   安澜握住红矛短柄,寒光扫过鲜血淋漓的断甲,面露讥讽。   “滋味何如。”   怪物咬牙切齿,上下咯咯作响,嘴里发出人声道:“贱人,我要你不得好死!”说完,十八巨翅同时煽动,一阵飓风突起,伸出另一只没受伤的手,再度向安澜袭去。   安澜正准备毁掉它剩下的指甲,却突然听见门外传来响动,心道不好,果然,下一刻房门嘭地一声被踹开,四只蜂拥而入,怪物夺窗而出,身形庞然,遮天蔽日。   安澜只留下一个追字,随即飞掠而出,朝极深极黑的方向追去。   然而,怪物身怀九双巨翅,速度迅猛。五人追到一片荒野之处,就再也觅不得踪迹。   李正白接到讯息急速赶到的时候,安澜感觉奇怪   “来得这么快?”   李正白道:“这里离李宅不远。”   “你家?”安澜逡巡一圈,问,“这附近除了你家,还有其他人家吗?”   “方圆千里,皆属李家私产,再无住户。”李正白说着说着,逐渐品出言外之意,不禁眼冒利光,“你是说,怪物逃去了我家?”   安澜点头:“那怪物逃得快,我们的速度也不慢,若不是这附近有藏身之地,它不可能如此快销声匿迹。”说罢看着李正白,等着他下决定。   这时,天明说:“有没有可能藏进了山林?”   “不可能。”安澜断然道,“山林中只有普通飞禽走兽。”在他们到达这里的同时,她就已经通过生命树将此地彻底探察,绝不可能有妖怪。   李正白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即道了一声走。   飞行器停靠在一座白色城堡大门前,百米高的铁栅门如巨兽张口,徐徐打开。一个身着黑色制服的中年男子迎上前来,身边跟着孤少安。   这个中年男子就是孤少安的教父,孤不容,黄帝星首个高级仿生机器人,据说在世已经超过百年。   孤不容对李正白恭敬垂首,唤了一声少爷。他是李家的老人,在李正白的父亲李政安在世时,就已经在李宅工作,因此习惯唤李正白少爷。   李正白停下脚步,问:“孤叔,母亲安好?”   孤不容道:“夫人在家,一切都好。”他见这阵仗,不动声色地收敛目光。   李正白点头,随即道:“围起来,搜!”说罢,身后的军队鱼贯而入。   众人继续往里走,直到到达城堡大门。里面是一个面积约有三百平的客厅,一个贵妇人盘着黑顺的长发,身穿暗红色旗袍,正端坐在金白沙发上喝茶,脸上带着淡笑。   外面的声响似乎惊动了她,蓦然回首间,安澜看清了她的脸,是一张和李正白很相似的脸。   皮肤白皙,五官温婉,气质高华,乃李正白的母亲,上官锁青。   她身边侍立着另一个女人,头发高盘,鬓角整齐,干净利落,一副标准的仆人打扮。   上官锁青看着这副架势,疑惑地看着儿子,问:“这是怎么了?”   李正白几步上前,站在母亲身边,温和道:“为了亲安全着想,以防万一令他们搜查,母亲不必惊慌。”   上官锁青略微紧张的神色一松,了然地点头,随即视线转向了儿子身后。   李正白见状,转身做了介绍。   上官锁青听罢,恍然大悟道:“哦,这就是你为石塔星请回来的捉妖队。”   李正白点头,说:“母亲,今夜怕是不得安生,让三姑陪您先上去休息吧,这里交给儿子。”   他口中的三姑,就是一直站在上官锁青身边的妇人。   上官锁青摇头道:“你都说了不得安生,我哪里还休息得好,不如让他们检查完了,我再上去寻个安生。”   李正白皱眉道:“可是您的身体需要静养,您尽管上楼休息,儿子不会让他们打扰。”   三姑也劝道:“是啊夫人,我扶您上去休息吧,也好让少爷安心。”   上官锁青想了想,点点头说了一声也好,便在三姑的搀扶下准备起身。   这时,忽然有人阻拦。   “等等。”   众人似乎没想到会有这一插曲,皆举目看去。   安澜上前道:“夫人您好,初次见面就打扰您休息,真是过意不去。”   上官锁青看了她一眼,不咸不淡地说:“小姐不用客气,打扰我休息的是我儿子,与小姐无关。”   安澜挑眉,面上带着微笑的面具,看着上官锁青没说话。   “母亲。”李正白忍不住唤了一声。   上官锁青看了儿子一眼,面上闪过一丝不满又无奈的神情,复又对安澜道:“小姐想说什么?”   安澜的视线转向三姑,说:“这位夫人的手,怎么受伤了?”   话落,众人的视线聚焦于三姑。   三姑似乎有些疑惑,却和蔼地笑道:“哦,我今天做菜的时候,不小心被滚水烫伤了。”   安澜眼眸微煽,亦笑道:“烫得这么严重,整张手都要用棉布缠上。”   三姑垂眸看了一眼,复又抬头道:“一时不小心而已,这人年纪大了呀,就容易出错,这不,刚才我还跟夫人说,只怕这几天都不能做工了。”   上官锁青闻言,拉着她没受伤的手,安抚道:“你受罪了,下次一定要小心。”   三姑笑道:“知道了,夫人。”   主子和气,仆人顺从,当真一副十全十美之景,安澜的眼神淡淡地落在那片白色上。   这时,士兵已经搜查完毕,一个军官汇报给孤少安,孤少安再上前对李正白说:“少爷,没有发现异常。”   没有?李正白微微偏头朝安澜方向觑了一眼,转而问道:“怪物有没有可能逃去了别的方向。”他显然对自己的军队很有信心。   安澜沉思片刻,回头看了四只一眼,沉思道:“能在我们五双眼睛下影遁的概率,很小。”   “怪物?什么怪物?”上官锁青站了起来,惊讶道,“你们是说,家里进了怪物?”   李正白拉着他母亲坐下,安慰道:“母亲不必惊慌,现下只是怀疑,今夜儿子会派兵驻守,母亲安睡即可。”   上官锁青松了口气,说:“也是,既然没有搜到,应该就没有东西进来,再说这是什么地方,岂会有不洁之物贸然闯入而不被察觉,我看啊,是你们多虑了。”   随即又道:“好了,我先上去休息了,也不必派兵驻守,让他们都撤了吧,把家里弄得乌烟罩气的还怎么住人。”   李正白犹豫片刻,点头。   这李正白对他母亲,倒是孝顺,安澜心想。 第137章 悬案   三姑扶着上官锁青上楼,二人的身影隐没在拐角,直到彻底消失,安澜才收回目光。   她总觉得这主仆二人怪怪的。   这时,李正白问:“怎么回事?”   安澜收回视线,道:“那怪物的手,被我伤了,恰好也是右手。”   李正白目光微顿,沉声道:“你怀疑三姑?”   安澜点头:“目前只是怀疑,不能确定。”随后又问道,“这个三姑,是你们家的老人?”   李正白道:“已经在李家五十几年了,一直跟在母亲身边。”他话语徐徐,明显在想什么。   上官锁青的心腹?   安澜突然回想起安钦原的话,他说,上官夫人是一个厉害女人。   但她长相温婉,还是个病秧子,会如何厉害呢?   “我闻到了她身上的血腥味。”身后的犀突然说。   安澜回身看去,道:“她的手受伤了,有血腥味不奇怪,可还有其它发现?”   犀煽动鼻翼,然后摇头。   天明说:“安澜,你与那怪物照了面,可知是什么怪物?”   安澜回想起那一手血红的指甲,勾唇道:“姑获鸟。”   她将姑获鸟的外貌特征对他们讲述了一遍,众人听罢惊奇连连。   甲莎莎道:“到底是妖还是鬼?。”她现在脑子里就只有妖和鬼。   安澜说:“姑获鸟,又称为夜行游女、鬼车鸟或者九头鸟,反正绰号还挺多,九首十八翅是它的特征,不过,令我确定它是姑获鸟的并不是这些,而是它九首中间那口碗大的疤。”   “那是什么?”甲莎莎问。   “那是,”安澜冷悠悠道,“它的第十颗头。”   “什么?!”众人异口同声。   安澜的声音缓缓道来,继续说:“传说中,姑获鸟原有十首,其中一首被天狗吃掉了,所以就剩下九首。”   “那东西出现,实为不祥,”她转头对李正白,道,“你最好派人严加防范。”   李正白看了楼上一眼,郑重点头。   五人返回别墅的时候,天边已经泛白。   安澜补了个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她下楼来,见四只在客厅打闹,她正准备打招呼,安钦原就来了。   他一改往常的悠闲,颇为急切道:“时间提前了,指挥官让你们速去石塔星!”   甲莎莎:“这么急?不是说再过两天吗?”   “总之你们赶紧收拾东西跟我走。”   “我们没东西收拾,”安澜缓缓下楼,走到他面前,道,“你在急什么?”   她目光审视,安钦原竟然感觉有些受不住,心中惊讶这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威严?   “我不急,我不急待会急的就是你们了。”   安澜挑眉:“说清楚。”   安钦原叹了口气,道:“也罢,反正你们迟早都会知道。妖界已经向人类联邦下了战书,要联邦交出你们,不然就……开战!”   五人闻言变色,他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重要了?   “神光的事,已经完全泄露,妖界态度非常坚定,定要得到神光携带者,指挥官让我带你们尽快离开,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就去石塔星?”安澜道,“为什么是石塔星?”   安钦原解释道:“一是石塔星距离黄帝星不远,二是只有黄帝星才有通往石塔星的航道,只要黄帝星横在这里,妖界就耐不何你。”   “还有呢?”安澜继续问道。   安钦原瞪了她一眼:“当真什么都瞒不了你,联邦内部产生分歧,一半主和,一半主战,主战的不用说,主和的……”   他的意思不言而喻,安澜也不觉得奇怪。   “所以,这就是你着急的原因,”她笑道,“我们都还没急,你急什么?”   安钦原白眼一翻:“大小姐,我那儿还有一大堆事儿等着处理呢,指挥官还非让我即刻来送,我能不急吗?”   一阵噗呵笑声起,甲莎莎道:“我还以为你在关心我们呢,原来是不耐烦啊,不耐烦,去找你们指挥官啊!”   安钦原手指着她,被她气的不语。   安澜笑了笑,率先往外走去。   “走吧,别忘了咱们可是收过定金的人。”   李正白的二十五个亿,可不能让他白给。   还是同一架飞行器,来程走的是城中心,返程却全是郊外,荒无人烟。   安澜看着窗外,想着昨晚的事,陷入了沉思。那姑获鸟,到底是谁派来的?难道,真是只是一直蛰伏在人类的妖怪,恰好被他们遇到了?   昨晚的细节在脑中一一掠过,她总感觉奇怪,这时,听到甲莎莎在跟安钦原说话。   “哎,你说你有事要忙,什么事啊,说出来我们高兴高兴。”   安钦原:“高兴?有什么可高兴的?”   甲莎莎:“看你忙得晕头转向的,而我们闲得只剩下睡觉了,我就高兴。”她笑意盈盈地看着安钦原。   安钦原噎住了声音,半响还是说了,不过听他的口气,实则在抱怨。   “你们不知道,我一回来,工作那叫个堆积如山呐,全是我随指挥官出去这段日子累积的,也不知道下面的人都是干什么吃得,好像离开了我,什么都不能运转了,什么问题都留给我回来处理,这些都罢了,其中有一桩事,让我最头疼。”   安钦原抱怨完,渐渐进入重点,众人的注意力不由都被吸引过去。   “这些年来,黄帝星累积了好几桩儿童失踪案,天长日久已经成为悬案,但是,这次我回来,手下的副官来报告说,在我们外出的这段时间,又发生了几起儿童失踪案,作案手法跟之前的颇为相似。   “在这段时间内,作案者似乎肆无忌惮,丝毫不怕被天网捕捉,也不掩藏痕迹,这才被人察觉端倪,他们调出往年案例,这才发现竟是一人所为,你们说奇怪不奇怪?”   “你是说,”甲莎莎道,“掳掠儿童的人,以前还有所忌惮,会掩藏行踪,如今却不怕了?”   “也不是,”安钦原道,“我回来之后类似事件又没有发生了,但在我回来之前,失踪儿童的数量,加起来比前些年的总和还多!”   “天网查到了吗?”安澜问。   “怪就怪在这里,”安钦原道,“监视器上一片空白,那些儿童好像凭空消失一般,一点痕迹没有。”   “既然如此,你们又是如何发现一人所为?”   “这太明显了,”安钦原就差拍大腿了,说,“每个被掳走的儿童,都是凭空消失,你想想,怎会如此巧合,自然令人起疑。”   “咦”甲莎莎问,“既然这么明显,那之前为何没察觉呢?”   “唉,”安钦原右手握拳,捶了一下膝,叹气道,“之前的儿童失踪的时间间隔,往往相距十年以上,再加上本就是消失,自然找不到痕迹,办案的人就一直忽略了这个疑点,所以成了悬案,直到这次失踪的孩童数量猛增,这才发现了这个最明显又最隐秘的漏洞。”   “这案子,你拖延多少年了,现在才发觉?”甲莎莎翘着二郎腿,嘲笑道。 第138章 死亡档案   安钦原辩解道:“哎哎哎,我是冤枉的啊,安全局我也是才接管不久,以前这位置可不是我在坐,要追究也轮不到我头上,我还想喊冤呢!我一来就接到这么个棘手案子,还能有谁比我更倒霉!这案子如今还惊动了上面,指挥官命我尽快破案呢!”   “那正好啊,”甲莎莎调侃道,“新官上任三把火,别的官儿还得自己找火把点火,你都不用自己动手,就捡现成的,多省劲儿啊!”   “大小姐,您能别埋汰我了吗?”安钦原求饶道。   甲莎莎笑了笑,决定放过他,随后好奇道:“那以前这位置谁坐啊?这么不作为还能在上面这么长久,关系不简单吧?”   安钦原瞬间收了嬉笑的表情,不经意间,眼中冒出一道寒光,意味深长道:“确实,不简单。”   他神色一变,甲莎莎便看了安澜一眼,二人眼神交替间,皆沉默不语。   刚才在开玩笑,说话随意些没关系,如今不小心挨近人家隐秘之处,就不能再不识趣地多问了。   这时,飞行器到达星际港口,下来飞行器,安钦原将他们送到星舰大门才止步。   “一路上已经打点好,星舰会直接送你们前往石塔星,到后自会有人接待你们,并将具体情况告知,你们放心,接待之人是我的心腹,绝不会刻意为难,你们放心去。这次实在匆忙,待你们完成任务回来,我请你们喝酒。”   安澜笑道:“不必客气。”   安钦原道:“不是客气,是应该的。”   他面容诚恳真挚,五人心中一暖,正待挥别,又听他说:“指挥官让我转告你们,你们只需安心完成石塔星的任务,其他事情他会处理好,让你们不必担心。”   他对着五人说话,眼睛却瞟向安澜。这话到底是对五人的叮嘱,还是对一人的承诺,一目了然。   四只相视一笑,摇头不语。   但他的话却提醒了安澜,她问道:“人类联邦为什么这么反对我们?”   这件事情,不仅是针对五个妖怪的事,而是关乎神光,但令安澜最疑惑的是,人类联邦政府,似乎对神光很排斥。   从理论上说,神光并不独属于妖界,而人界似乎毫不垂涎,甚至厌弃,其中因由,她实在想不通,故而有此一问。   这时天明说:“人类联邦一向自负科技文明,认为武器弹药能解决一切,一向鄙视妖界蛮荒。星际之初,人类忌惮妖力,尚且会示弱,可自从人类进化出能与妖力匹敌的精神意志力攻击者,便如有神助,再无顾忌。所以,神光在妖界眼中是至宝,在人类眼中,却是拦路的荆棘。”   原来如此。   安澜恍然大悟。妖界崇尚妖力,即便发展科技,依旧以实力为尊,这也是三大上古大妖一直受众妖尊崇的原因。他们的地位,无可撼动。   而人界不一样,人类崇尚科学,而且并不止步于崇尚,更重要的是,统治者要利用科学实行统治。   而统治,最重要的,莫过于控制思想。   神光与妖界而言,不仅为至宝,还是精神崇拜,信仰的代表。万妖以神光为荣耀,他们认为只要触及到神光,与神的距离就接近了。而这种来源于内心的敬畏感,就是令妖界即便秩序混乱,也始终坚立一方的原因。   世道混乱,但万妖归一。   然而,对人类来说,神光无异于削弱其统治势力的利器!   当人类的信仰产生分歧时,统治者的权柄必受打压,试想可能容忍。   怪不得,他们的到来,会让人类联邦产生这么大的分歧。李正白此时必定承受了极大的压力。   但,他为何甘愿承受这一切,难道他的想法不一样吗?   安澜看着安钦原,问了一句话。   “那李正白,是站在哪一边的?”   安钦原看着她,收整面容,肃然脸色。   “这个,你还是亲自去问指挥官吧。”   安澜却想,问与不问,又有什么区别。   时间,会证明一切。   他们告别了安钦原,上了星舰之后才发现,运送他们的星舰竟然是圣女号!   李正白竟然将圣女号派他们用!   星舰上的人还是熟悉的面孔,只不过孤少安的位置由另一名军官顶替。   他们住的还是原来的房间,两天后,就顺利到达了石塔星。   着陆后,他们登上早已准备好的飞行器,直接使出,随后,一座巍峨高耸,高约百层的巨大黑色石塔蓦然出现。漆黑的身影半隐于灰蒙蒙的天空中,异常神秘。   原来,这就是石塔星名字的由来。   飞行器经过特定航道,绕行而过,如蜜蜂经过大树。   很快,他们到达了约定的地点,千思城,石塔星的星主已经在城内等待他们。   星主名叫上官毕。他只知道五人是由黄帝星高层直接派遣而来的捉妖师,但并不知道是李正白亲自请来的,故而言语上多有轻慢。   五人对此也不在意,不过安澜倒是对他的姓氏颇感兴趣。   上官?耳熟啊。   五人跟着上官毕进了他在千思城的办公室,接过死亡档案,轮流看了看。   自从进来之后,上官毕就一直没有说话,与其说他在耐心地等待,不如说在静待他们的反应。   静默中,档案最终传到天明手中,他道了一声奇怪,打破了寂静。   他说:“档案上的时间线索显示,死者都是先中了瘟疫,然而莫名其妙地断气。”   说着将档案递给安澜,示意她细看。   她伸手接过,眼神扫过档案上的时间链条,也发现了这个问题,笑道:“我们之前被那二人误导,产生了偏差,看来还是得自己亲自调查才可靠。”她口中的二人,自然指的是李正白和安钦原。   甲莎莎将档案接过来,瞟了两眼,不是很明白:“你们在说什么,这跟之前他们说的不一样吗?我怎么没看出来。”   犀和火炎同样面露不解。   安澜解释道:“据他们当时描述,这里的人得了瘟疫,却查不出致死的病毒,所以才会推测是妖怪作祟,如今,这份档案显示,死者皆先确诊瘟疫,不久后才死,这二者之间有天壤之别。”   “对,”天明接着说,“如果是妖怪作祟,便不会被误认为瘟疫,病毒致病还是妖怪所为,以人类联邦如今的医学,不会判定不出,所以,这些人生病定是因为瘟疫,而不是妖怪。”   安澜说:“天明,还是你仔细,发现了这条线索,这下为我们节约了不少时间。”   这时,一道突兀的声音响起:“这么说来,各位也无能为力了。”   五人转眼看去,是上官毕。自从进来办公室,他就一直端坐高台,不言不语,隐晦地审视着他们。   他以为他眼神低调,无人察觉,但如何逃得过妖的眼睛,更何况安澜?   不过,他们都不予点破,毕竟,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他们很清楚,不想节外生枝。   不过,他说话委实不客气,这是想赶他们走?   安澜笑道:“星主大人急什么,话还没说完呢。” 第139章 阎王   上官毕眼中精光一闪,语气颇为倨傲:“喔?”   安澜道:“死者生病是因为瘟疫,这一点确凿无疑,医生的检测报告上也说得很明白,这些人确实感染了病毒,但重点是,这些病毒并不致死。”   上官毕道:“你的意思是?”   “病毒只能让人患病,而真正致死的,是妖怪。”安澜回答得斩钉截铁。   上官毕顿时面色深沉,思量片刻后道:“能够确定何方妖孽作祟?”他知道这只捉妖小队来自妖界,所以说道妖孽二字的时候,刻意加深了语气。   安澜装作没注意,扬起手中的档案资料,说:“这不就是我们来的目的吗。”   “还有,”她接着说,“这些人死前都是病人。”   上官毕眯着眼道:“这不是很明显吗?”   “是很明显,”安澜说,“但我们刚才到达的时候,发现并不是所有人都染上了瘟疫,有的人看起来很健康。”   上官毕道:“有的人没有染病,有的人染上了又治好了。”   “这就是说,”安澜缓缓道,“还有人依然重病在身。”   “是,”上官毕点头,“这次的瘟疫虽然一时不至死,也不好医治,如今全然恢复的只有少部分人,很多人还躺在医院,等着几位救命呢。”   他虽然言语隐晦,但五人还是从他的语气感受到阴阳怪气。   这人对他们的敌意从哪里来的?   “死者中,有从来都没染病的人吗?”安澜继续问道。   其实这个问题本可不问,因为档案上早已交代清楚,所有死者皆为瘟疫患者,但为慎重起见,她还是多嘴了一句。   上官毕眼神闪烁,道:“档案上想必都写清楚了,以档案为准。”   安澜看了他一眼,这位星主大人,怕是对这份档案不甚熟悉啊。   她顿时感觉坐在这里就是浪费时间,便道:“我们有几个问题想请问法医。”   这次上官毕倒是爽快,道:“好,我让副官带你们去。”说罢就唤来副官,一副急切想要送客的表情。   他们正准备离开,突然,有人冲进来报告道:“大人,又死了三个人!”   “什么?!”上官毕顿时拍案而起,指着对方的鼻子骂道,“怎么又死了?还三个!怎么死的?什么时候的事?你们怎么办事的?!巡逻队的人都死哪儿去了!”   他一顿夹枪带炮,那人颤颤微微道:“大、大人,就、就在刚才,一个小时之前断的气,家属也是才发现,现在正在大门外闹呢。”   “闹?闹什么闹?!他们凭什么闹?哦,人死了就来找我,我又不是神仙,我能起死回生吗?!”上官毕咆哮道。   “那、那、那大人,现在怎么办?”那人问道。   “怎么办?”上官毕双眼一瞪,大手一挥,“调巡逻队来,撵走!要是我出去他们还在,你就别干了!”   “是、是。”那人弓腰准备退出,被安澜阻止。   她转而对上官毕说:“人已经来了,在下有几个问题想问他们,不知方便否?”   上官毕盯视她片刻,对那人道:“还愣着干什么,带几位客人去见死者家属。”   那人唯唯诺诺:“是、是,五位请跟我来。”   五人转身跟那人出去,去到休息室,死者家属已经被“请”了进来,待他们情绪平复后,安澜他们才现身。   他们先是勉励安抚,对逝者表达哀思,随后进入正题。   但是他们问了一系列问题后,都没有发现要紧的线索,正失望的时候,听面前一个中年男人哭诉道:“我那儿子,从小不争气,好吃懒做,但也没做过坏事,之前不小心染上瘟疫,开始卧病在床,从前一个精神小伙,这段时间却只能躺在床上,双腿一落地就发软,我看着怎么不心疼啊。   “刚才我去给他打饭,留他独自在病床睡着,想着回来他差不多也醒了,谁知道一回来,他就、就……让我怎么对得起他死去的母亲啊!”说罢,就呜呜哭了起来。   他哭得伤心欲绝,安澜听着心里也不好受,一时不知如何安慰,突然,她眼神微顿,抬头问道:“等等,你刚才说,他是怎么死的?”   中年男人有片刻失神:“我一回来他就……”   “你说,你走之前,他在睡觉?”安澜问道。   男人呐呐点头,说是。   安澜连忙将档案拿出再次翻阅,确认了一遍后,陷入沉思。   五人从办公大楼出来的时候,已到深夜。   安澜昂首望着天空。   夜黑风高,乌啼漫天。   天明问道:“安澜,你刚才发现了什么?”   安澜说:“之前我们都没有注意一点,档案上记载的死者,都死在睡梦中,而刚才那三位死者的家属,也都确定了这一点。”   “这有什么特别的?”火炎望着黑漆漆的天,道,“他们都染上了瘟疫,睡梦中死去也不奇怪。”   安澜道:“这恰恰是最奇怪的地方。”   火炎:“怎么说?”   “你不觉得他们死的太容易了?”安澜道,“人死得无声无息,除了死者无痛苦之外,还有一种可能。”   “你是说,”火炎推测道,“是下手的人,要让他们安静。”   “不,”安澜道,“若凶手想让人安静,那就是害怕被人发现,但石塔星死了这么多人,若是怕被发现,凶手就不会肆无忌惮地滥杀,所以,它不是怕被发现,而是这种杀人方式,本就是它的习惯。”   天明思索道:“到底是什么妖怪,非要在人睡着的时候,夺人性命?”   “是啊,什么妖怪呢?”四只皆看着安澜。   安澜无语望天:“在我记忆中这可太多了,如今又没有明显的迹象,你们让我如何判断?”   犀建议道:“不如,我们去看看尸体?”   安澜眼前一亮,踮起脚尖揉了揉犀的短发,惊喜道:“你倒是提醒了我。”转而掉头回去,“走,我们去看看尸体。”   她还没走几步,甲莎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安澜,这是星主楼,验尸的地方怎么会在这里。”   安澜脚步微顿,回眸道:“你们知道验尸所在哪里?”   四只摇头。   “那不就得了,”安澜转身挥手,“走,找人带路去。”   “对哦。”甲莎莎呢喃道,跟了上去。   他们找到了之前去星主办公室汇报的人,说明缘由之后,那人却死活不肯带路,说那地方晦气,不愿意去。   安澜懒得跟他浪费时间,便让他给了个地址,他们自己导航过去。   定好导航之后,甲莎莎打开群聊,恶狠狠地说:“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本小姐这么大,还没受过这种鸟气!”   安澜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你没听过?”   天明调侃道:“这阎王也难缠呐!”他口中的阎王,指的自然是星主上官毕。   火炎说:“就是,这石塔星上的人,都如此嚣张吗,今日要不是天明按着我,爷早就把那狗屁星主的办公室给端了!”   “你们恐怕有所误会,”安澜意味深长道,“我说的阎王,指的可不是上官毕。” 第140章 鬼的宵夜   “那是谁?”甲莎莎问道。   安澜笑了笑,说:“你们想想,他姓什么?”   “上官!”甲莎莎反应极快。   “对,”安澜说,“那你们再想想,这个姓氏还在哪里听过。”   “好像,好像……”甲莎莎极力回想。   犀突然说:“是上官夫人,安钦原提过,是李指挥官的母亲,上次我们追击鸟人的时候还见过。”他一边说,一边吸了吸鼻子,似乎又想起来上次闻到的血腥味。   妖怪一向只对实力强悍者敏锐,对人类的身份地位并无遵崇,所以即便安钦原提过,他们也没在意,就连犀猛然想起,都是因为当日那股奇怪的血腥味。   天明道:“你是说,上官毕是上官家的人?”   “你这说的不是废话嘛,”甲莎莎道,“他姓上官,不是上官家的是哪家的。”   说着,她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嗤笑道:“原来是个关系户,怪不得这么张狂,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这儿的土皇帝呢!”   安澜笑了,甲莎莎形容得颇为贴切,今日上官毕所言所行,不是个土皇帝是什么?   这时,飞行器停靠在验尸所,法医接到消息已经站在门口等他们,热情地将他们带了进去。   进入停尸房,温度骤降,白气升腾,上百副白惨惨的尸体,整整齐齐地摆放着。   安澜有一种到了阴间的感觉,死人多的地方,果然阴气重。   她缓缓吐了口气,她这是造的什么孽啊,非要大晚上来这种地方!   火炎奇怪地问道:“这么多人,都不埋葬?”   法医是个斯文俊秀的青年男人,穿着一件白大褂,说话也斯斯文文的。   “这些都是最近半月的新鲜尸体,之前的一批已经火化,”法医说,“按理说,没有查明真相之前,尸体不能火化,但死者太多,停尸房都装不下了,再加上尸体源源不断地送来,根本不愁没有尸体可验,所以啊,新的来了,旧的就运走了……”   法医小伙是个话痨,仿佛长年跟沉默的死人打交道,一见活人,话便滔滔不绝,说都说不完。   安澜掀开了旁边尸首上的白布,看着对方面容安详的脸,问法医:“这人是什么时候死的?”   法医看过来,随后伸手指向挨在一起的三具尸体,说:“一、二、三,这三个,都是今天晚上新鲜运来的,热乎着呢。”   “这就是今天晚上死的那三个人?”甲莎莎上前一步,仔细端详。   法医道:“可不是嘛,要不怎么说新鲜呢。”   这时,安澜的手已经放在了死者的额头上,一道绿光悄无声息地潜入,不久,她收回手,又走向下一具尸体,直到将第一排的尸体全部掀看了一遍。   法医双眼微眯,随即又笑道:“小姐胆子倒是挺大。”   安澜将白布重新覆盖住死者的脸,道:“彼此彼此。”这位法医能在上百具尸体面前跟他们说说笑笑,也是个与众不同的。   她给四只使个眼色,他们即可领悟,为上前去说话引开了法医的注意,同时,安澜手中的绿光突然分割成无数条,无声地朝后排的尸体掠去。   顿时,惨白阴暗的停尸房内,出现了一片迷蒙的绿光,相融之下,只觉诡异非常,幸而转瞬即逝。   当法医察觉到不对转身看来的时候,安澜已经收回手,神色正常,见他看来,问道:“怎么了?”   法医望了望窗外,道:“刚才闪电了吗?”   安澜亦看着窗外,说:“嗯,闪电了。”   五人出来的时候,甲莎莎勾着安澜的肩膀笑道:“安澜,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你越来越娴熟了。”   安澜理直气壮:“非常时刻,非常手段。”   天明问道:“可发现了什么?”   脸上的嬉笑之色顿时收敛,她转身看着隐没在拐角的停尸房,道:“这些人,都被吸干了生气。”   犀摩擦着下巴,疑惑道:“这就奇怪了,凶手不仅专挑得了瘟疫的人下手,杀的人也没有规律,又明目张胆,他到底想干什?”   周围一时陷入沉默,安澜突然眼前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琢磨着说:“在我的记忆中,能将‘瘟疫’、‘吸食生气’这两个词连接起来的妖怪,还真有一个。”   “有线索了?”天明问。   安澜点头,笑了笑道:“走,我们去捉鬼!”   在他们走后,停尸房门口,白大褂的边角一晃而过。   五人上了飞行器,却一直在城内瞎转悠。   甲莎莎的声音从通讯中传来,嘴里还嚼着苹果:“安澜,你怎么肯定今夜能有收获啊?”   火炎道:“你动动脑子行不行,刚才停尸房内摆放了上百具尸体,说是半个月以内的,而今天才死了三个人,现在又月黑风高,那作恶的鬼肯定没吃饱,想必正等着深夜无人的时候行动呢!”   甲莎莎那边传来嘎嘣一声脆响,道:“就你有脑子!”   等他二人斗了一个回合后,安澜略显磁哑的声音才从通讯中传出。   “今夜是捉鬼良机,现在正当时,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可是,”犀道,“我们这样瞎转悠,恐怕会引起凶手的注意,不出现了怎么办。”   安澜眼眸一动,说了一句影遁,便按下左侧一个按钮。   五驾飞行器顷刻间隐去了身形,只闻风声浮动,不见实质体型。   突然,路边阴暗处,出现了一团黑影,从路灯下一晃而过,随即淹没在角落幽深处。   五人追上去,跟着那团黑影到了一座公寓楼下才收了飞行器,悄无声息地跟上。   黑影没有脚步声,飘行在路面上,如风般轻盈。   安澜等人亦不敢露出丝毫声响,直到跟着黑影进入一间公寓,直抵主卧。   五人站在房门外,安澜手指微动,准备开门,却又犹豫,一丝一毫的声响都会被里面的鬼察觉。   天明随即伸手在半空画出一个圈,室内的情形从中一览无遗。   天明有透视的能力,这是他们早就知道的事情,但他们没想到他还能如此行,一时纷纷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天明借着微弱的月光看着四根竖立的大拇指,无声地笑了笑。   这时,他们终于看清了那团鬼的真面目。   画面中出现了五具身躯,它们的下半身连接在一起,被一团黑雾包围,其中,中间的一个七窍俱全,而分列两旁的四个脸上却缺了双眼。   它们立在床前,中间有眼睛的正看着床上的人。   床上的人正在熟睡,眉头微微皱着,仿佛预感到死亡的威胁。   这时,有一道尖细的声音道:“我好饿,能不能吃饭了?”   又有另一道稍微低沉的声音道:“我也好饿,宵夜好香啊,我们吃吧!”   随后一道娘娘腔道:“晚上吃的早就消化完了,这个要是再不能吃,我就没力气走了。”   “是啊,听说来了个捉妖小队,害得我今天饭都吃不饱,罪孽,罪孽!”   “我们快吃,吃完快回去吧,我不想碰上他们。”   顿时,四道不同的声音叽叽咕咕地议论起来,都在说吃吧吃吧,但又都没有行动。   这时,中间的一个收回目光,说:“这个人,可以吃。”   话落,另外四个猛然探身扑将上去! 第141章 你是人,他们是妖   甲莎莎见状,手中抡着金刚棒就准备破门而入,却被安澜拦住。   她不解地回头,安澜示意她继续看。   只见屋内的鬼物扑到床前却没有立马行动,四个身躯相互让了让,等着中间有双目的身躯挤进去,才一起深吸了口气,俯身靠近床上的人。   是时候了。   火炎挥鞭,赤焰鞭如赤蛇般袭入,将五个身躯一同捆缚,再用力一拉,五鬼便如轻絮般从圆形中拉了出来。   五人不作停留,即刻离开。   待到了一空旷出,火炎才松开赤焰鞭,将五鬼甩在地上。   五鬼一落地就想化作黑烟逃跑,却见周围突然围了一圈火焰,顿时颤颤巍巍地聚拢五躯。   犀围着走了一圈,问:“这到底是什么鬼物,长得这么……稀奇。”   安澜道:“这是一目五先生。”   “一目五先生?”甲莎莎重复道,兴趣盎然地盯着被围困在不尽木火中间的五鬼。   安澜打量着说:“又称五奇鬼,它有五个身躯,其中只有一个头长了眼睛,因此得名。”   传说中,它们只会在瘟疫横行的时候联袂出现,周围四个皆听命于中间开了双眼的,而它们杀人的方式也颇为奇特,只要五个鬼一起上前闻一闻那睡梦中的病患,那人就会在睡梦中死去。   而最值得令人深究的是,它们还挑食。这挑食不是说它们评论味道如何,而是对于人性的选择。   它们既不吃日行一善的大好人,怕被善人的福气折损自身;也不吃穷凶极恶的大坏蛋,怕那人死后来找麻烦,所以,它们只吃既不好也不坏的人。   它们认为这种人不善不恶、自私自利,是没有福禄可言的,给它们填肚子最好。   俗话说的好,柿子挑软的捏,连鬼也不例外。   安澜嗤笑一声,打开通讯,联系上李正白,将这里的情况直播给他。李正白似乎在室内,身后有一座大书架,上面全是排列整齐的各种文字的书籍。   他坐在书架前的椅子上,看着视频中安澜,道:“你们这次很顺利。”   安澜想了想,点头:“一般般吧,倒是比以前便宜。五奇鬼你打算怎么处置?”   李正白道:“带回来。”   安澜:“不杀?”   “不杀。”   “为何?”   “另有用处。”   “你要干什么?”   “……审问。”   “所以,”安澜道,“我们不是来帮你捉鬼的,而是查案的?”   李正白没说话。   她早该想到的!   五奇鬼作恶固然可恨,但更可恨的是五奇鬼背后的人。   五奇鬼以吸食人的生气为生,但区区一个鬼,硕大的联邦,耗费了无数人力物力,竟然没有捉到,这其中的隐秘,不用说也能猜测一二。   若不是有人庇护,五奇鬼又怎敢如此明目张胆?   她能想得到,不信李正白没有丝毫察觉。   安澜顿时感觉他们做了人家手中的棋子。   这时,李正白说:“我让安钦原来接你们。”说罢,就关闭了通讯,屏幕瞬间暗了下去。   安澜按照李正白的嘱咐,没有将捉到五奇鬼的事情告诉上官毕,而是默默返回圣女号。   两天后,当他们走下星舰的时候,安钦原已等候多时,见他们下来,露齿而笑,招了招手,随即汇合,一同去见李正白。   飞行器直接驱往一栋巨大的灰色椭圆形建筑的顶层。   面前是一层蓝色的防护罩,安钦原说这里是总指挥办公大楼,任何飞行器进入都需要申请。   说罢,只见他在光环上连续点击,等待片刻后,蓝色的防护罩如天幕张开,飞行器这才得以直入。   飞行器停靠在专用位置,几人下来之后,安钦原便带着他们走到一扇银色的大门前。   门口没有任何标识,但门外的通道空无一人,四面都是隔音玻璃,百米外才是忙碌的办公区域。   银色的大门自动打开,一条洁白的通道出现在众人面前,五人跟着安钦原往里走,途经一道悬空天梯后,李正白身着一身黑色军服,站在天梯尾端俯视着他们。   此时,安澜才第一次感觉到,这个人,不一样。   李正白笑着说了一声回来了,就转身往前走去。   天梯之上,才是真正的中指挥官办公室。   李正白站在窗前俯瞰众生,窗外间或有白云飘过。安澜挥手将五奇鬼从储物戒中放出来。   五奇鬼出现在洁白无瑕的地板上,还未反应,就被赤焰鞭缠绕捆缚,中间的眼睛望着明晃晃的四周,不敢说话。   安澜道:“你打算怎么审?”   李正白说:“人有人的审法,鬼有鬼的审法。”   不知怎的,安澜顿感有些心累,说:“那你快让人来接手,我们交接完毕,就要回去休息。”   李正白似乎察觉到她语气中的厌烦,解释道:“有些事情,不便多说。”   安澜说了一句我知道,便不再多言。她只是不想卷进他们的阴谋诡计里。   李正白没再说话。   这时,孤少安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个铁笼子。他打开铁门,将五奇鬼关入其中,五奇鬼竟然比被赤焰鞭捆绑更加难受。   安钦原说,这是专门用来关押鬼怪的铁笼,以前送鬼怪去地狱星的时候设计的,如今用来关押五奇鬼正好。   五人闻言,不禁对视一眼。   这笼子既能关鬼,那妖也……   五人顿时心生警惕。   孤少安已经将五奇鬼带了出去,安澜见状,也告辞准备离开,然而李正白却挽留,言明有话对她说。   是对她,而不是对他们。   四只识趣地跟着安钦原离开,室内顿时只剩下他们二人。直到天梯下的银色大门合拢,李正白才转眼向她看来。   “你的身份,对他们说了吗?”他问。   安澜倏而一惊,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件事。   “说与不说又如何?”她相信,他们不会因为她的身份而心生嫌隙。   “你是人,他们是妖,这就是你的如何。”   安澜皱眉:“与你无关吧。”   沉默片刻,李正白道:“日前收到消息,上古大妖无羁苏醒,重掌九尾狐星,他重掌权柄后所做的第一件是,就是颁布万妖令,召回万妖,你此时不说,难道还要回九尾狐星?”   “为何,”安澜道,“无羁醒就醒了,为何要召回?”   李正白顿了顿,道:“人妖两界,即将开战。”   安澜道:“不是一直在战?”   李正白叹息,摇头:“不是为了能源星,是为了神光。”   安澜:“神光?”   李正白转头看着她,说:“据查探,无羁苏醒已有一段时日,但一直隐藏消息不出,直到前不久,妖界三大上古大妖汇聚九尾狐星苍穹山顶,才将此消息,昭告天下。”   他顿了顿,道:“据说,无羁苏醒,与神光有关。”   “你是说,”安澜缓缓道,“与我有关?”   李正白道:“虽然只是猜测,但不得不防,此时九尾狐星情况混乱,消息不明,你若回去,不知会遭遇什么,只有留在人界,我才能庇护与你。”   安澜挑眉:“据我所知,人界并不欢迎我。”   李正白默默地注视她:“人界,我尚能做主。”   他虽这样说,安澜心中那根弦却始终紧绷着。 第142章 大材小用   她回视他的目光,问:“你也想要神光?”   李正白沉默半响。   安澜明白了,心中微微失望,淡笑不语。   同时,一间安静的房间内,正上演着一出戏剧,而画面上的人,正是李正白和安澜。   天明四人站在屏幕前,将二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安钦原按下墙上的按钮,画面消失不见。   沉默在蔓延,他们没有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天明才带头往外走。   安钦原关上房门追上,说:“我送你们。”   四人顿住脚步,天明道:“安澜知道你们的所作所为吗?”语气前所未有的冷淡。   “她不用知道。”安钦原看着他们的背影,意味深长道,“不过,我想她很快就会知道了。”   天明冷笑,头也不回地走了。   甲莎莎的双眼削过安钦原的侧脸,面无表情地从他身旁路过。   安钦原看着四人的背影,嘴角一勾,自嘲一叹。   安澜回到别墅的时候,屋内很热闹,甲莎莎在跟火炎斗嘴,犀在和天明打闹,一派平常气象。   她说了一声上楼休息,便往楼梯间走去。   身后,犀好似不经意间问道:“安澜,李正白今天跟你说什么秘密了?”   脚步倏而顿住,她的背脊有片刻僵硬,随即又放松,低低说了一声没什么。   窗外夜华高照,轻风扶起窗帘,安澜静坐在窗边的地毯上,回想起今日与李正白的谈话。   她问他,是不是也想要神光。   他说:“我更想要你。”   这话露骨且直白,她若装作不懂,不免做作。   但,他并没有否定她的话,他想要神光。   这本正常至极,她却不知怎的生出一丝失落,但也仅仅失落而已。   她说:“我会跟他们一起离开。”   李正白闻言,只沉默地看着她,脸色看不出喜怒。   那时,她却突然想起了关押鬼怪的铁笼,顿时怀疑,当初真的该来人界吗?   她正沉浸在思绪中,虚掩的房门突然被敲响,甲莎莎迎着月华走了进来。   她走到窗边,和安澜并肩坐在地毯上,问:“在想什么?”   安澜道:“突然有些想念九尾狐星。”   她转过头,见甲莎莎双目灼灼地看着她,说:“既然想念,我们就回去吧,一起回家。”   安澜露齿一笑:“你在说什么胡话呢。”   甲莎莎闻之神色顿变。   安澜道:“我们自然是要一起回去的,难道,还能分开不成?”   甲莎莎倏地呼出一口气,笑道:“对,不能分开。”   安澜将脑袋轻磕在甲莎莎肩上,二人就这般看着天上的月亮。   甲莎莎问:“安澜,你相信万物有主宰吗?”不等她回答,又继续说,“我们妖怪相信,万物皆有主宰。”   她话说得自然,却令安澜不禁心里一跳。   我们?   没有包括她。   她沉默片刻,幽幽道:“我也相信,不然今夜的月亮是怎么来的呢,如何能照在这片星球上,以前我认为,只有母星才能看见日月,谁曾想,母星毁灭了,另一轮日月又重新升起了。”   她的眼神在月华中逐渐变得深沉。   终究,知道了吗。   翌日,难得好天气。   安澜正在餐厅用早餐,享受难得的闲暇时光,安钦原突然来访。   然而门铃响了半天,却无人去开门。安澜放下手里的三明治,走出餐厅,见四只各玩各的,全然没在意通响的门铃。   “你们没听见门铃声吗?”   四只:“没有啊。”   门铃声越来越刺耳,安澜转身去开了门。   安钦原站在大门口,微笑地看着她:“我能进来吗?”   安澜侧身让他经过。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客厅,四只面色如常地跟他打招呼,安澜在一旁半垂着眸。   安钦原带来了一个消息,石塔星的星主上官毕,被撤职查办,昨夜,联邦的通缉令已经发出,如今,那上官毕正在被押送黄帝星的路上,据说要回来接受军事法庭的审判。   安澜问:“这就是你们的目的?”   安钦原道:“一部分吧。”   “李正白想要对付他的母亲,不好直接动手,就用这样的方式。”安澜嗤笑了一声。   安钦原无奈道:“这也是迫不得已,指挥官跟上官夫人之间感情不一样,做事难免有所顾虑,他也有他的难处。”   安澜笑道:“他自然有他的难处,我只是没想到,他跟自己母亲的之间的关系,竟是这般。”   之前,他冒险进妖界为母寻药,她难免有一种他们母慈子孝的错觉,如今落差感袭来,令人挺无语的。   安钦原说:“寻药是真。”   “那敌对呢?”安澜问。   “唉,”安钦原道,“指挥官就是不想跟上官夫人做敌人,所以才会用这样迂回的法子,你多体谅。”   “你为什么一直唤她上官夫人,”安澜问,“不是应该唤李夫人吗?”   安钦原沉默少顷,说:“习惯了。”   见他言语含糊,安澜不便再问,转而意味深长道:“李正白为了她母亲,也算煞费苦心。”   这时,安澜突然发现自安钦原进来之后,四只一直没说话,也不再说笑打闹,就这么坐着,好像在专心听他们谈论。   表面上看不出异常,但安澜还是敏感地感觉到有事发生,再联想昨晚甲莎莎无意间透露出的信息……   她问安钦原:“你昨天带他们去了哪里?”   安钦原眼眸一抬,还没说话,只见四只忽然抬首,齐刷刷地看着他,仿佛他要说错一个字,就会不得好死。   安澜有所察觉,装作不知道似的看着安钦原,面带笑意,笑中,带着一丝冷清。   空气好像被捆缚一束,逼仄压抑。   安钦原见前有狼后有虎,心肝颤了颤,感觉自己来的不是时候,简直与找死无异。   突然,安澜勾唇笑道:“对了,你今天来这里有事么?”   空气瞬间解绑。   安钦原慢慢吁了一口气才说:“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你们还记得上次我提及的儿童失踪案吗?”   安澜盯着他半响,冷笑道:“你当日提及,就是为了今日吧。”   安钦原见自己心思被戳穿,尴尬一笑,又很快恢复如常,道:“我……嘿嘿,我当初拿到这个案子的时候,就怀疑是妖怪作祟,想着这方面你们是专家,所以想请教请教,谁知指挥官突然下令让我送你们前往石塔星,便只能拖延至今。”   他笑了笑,又道:“实在是底下人没法子,我又不是查案的料,这才想来麻烦你们,就看在我们以前的交情份上,帮帮忙?”   安澜也不是有意跟他计较,收敛笑意道:“你既然不是查案的料,为何又会上岗,这不是……大材小用嘛。”   安钦原明白她话中的潜台词,也不在意,如常道:“也不是我想坐这个位置,而是如今只有我有空闲坐这个位置,指挥官下令,我不敢不从啊。”   他一副无奈模样,回想起当日李正白令他赴岗上任的情形,不由面带苦笑。 第143章 弱点   那时他当即就摆手:“我不行,我不是那块料。”   李正白盯着他半响才对他说:“钦原,这个位置乃黄帝星动脉之所在,疏忽不得,以往一直被上官家把持,如今我好不容易将上官游名正言顺地撤离,你此时不上更待何时!”   他一时为难,说:“难道没有更好的选择了?”那时,孤少安和上官渊的脸在他面前闪过,结果发现那二人都有重要职务在身,确实分身乏术,除了他这个“闲人”,指挥官不会相信任何人,这才点了头。   他想到,这些年安家一直致力从商,安字招牌早已遍布星际各处,但是对于政治,他们却丝毫不沾,即便这些年李正白有意扶持,他也一再推脱,不愿涉足。   他时刻记得父亲对他的嘱咐,安家不可涉政。   他曾多次问及父亲缘由,父亲总是避而不答,但他到底年岁日长,终究发现了端倪。   只怕,这还跟五十年前那桩旧事有关。   那桩旧事一直是安家的伤口,父亲下了严令,谁都不准再提及。   但那件事发生的时候,他已经七岁,早就是知事的年纪,再说,那人就死在安家,她的孩子,他还亲手抱过,那软软绵绵的一团,比白云还轻软,比糖果还甜蜜,他又怎会忘记。   只是,父亲不提,他便不好违背,唯恐勾起父亲的伤心事,也一直遵从父亲的命令,绝不从政。   如今,李正白亲自开口相邀,他想起那段往事和这些年来韬光养晦的父亲。   父亲最近顾忌好像少了不少,不仅动作频繁,外出的时日也颇长,虽然都以生意往来为名,但他还是察觉到了异常。   也许,安全局长的位置,来得正是时候。   他料得没错,当父亲得知这件事之后,没有任何表态,直接进了书房。   他知道,这是默许的意思。   他还知道,这还是风雨欲来的标志。   安家即将有动作,只是,剑指何方呢?   一阵白影晃过,安钦原回过神来。   安澜收回手,问:“你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   安钦原恍然道:“哦,想到一些案件的细节,想请你们看看。”   他打开光环调出一份资料,竖屏在半空。   四只似乎也来了兴趣,迅速围拢过来,盯了半响。   但也只是盯了半响,安澜哪里不知道,只有天明会正儿八经地看,除他以外,包括她自己在内,都极讨厌密密麻麻的文字。   果然,不过一会,就只剩天明还站在屏幕前,另外四人都转身坐回了沙发。   反正天明看完之后会解释,还是耳朵听更舒服。   天明通看一遍,向他们复述了其中关键,正说得津津有味,安澜突然打断:“等等。”   安钦原惊喜道:“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别急,”安澜看了他一眼,随后问天明,“现场留有血迹?是每个案发现场都有,还是个别?”   天明思索片刻,正准备说话,就听安钦原肯定道:“是每个案发现场,都会留下一滴血。”   安澜道:“这么明显的线索,你们难道没怀疑过?”   安钦原道:“是怀疑过,还送去做了生物检测,但没有发现相符合的DNA,所以,这条线索有也相当于没有。”   安澜摩擦着下巴,道:“没有符合的,你就没想过,这也许不是人的血。”   “我当然想过,”安钦原道,“但如果是妖怪的血,我上哪儿去找妖怪来验血啊?”   安澜叹了口气,终于意识到,安钦原的确不是这块料。   安钦原见她面露鄙视,脸上表情却毫不动摇,竟是赖定了要当甩手掌柜。   甲莎莎见状说:“我们帮你查案,你付工资吗?连你们指挥官找上门都要给钱的。”   “就咱们这情分”,他来回指了指,道,“谈钱多伤感情。”   甲莎莎微笑:“不谈钱更伤感情。”   安钦原打量她两眼,不可置信般,道:“无支祁怎么养出你这么个斤斤计较的女儿?”   甲莎莎继续微笑:“我爸说了,钱财来之不易,只要不违背道义,只要是自己应得的,能捞就捞!”   安钦原顿时无话可说,嘴里喃喃,奸商啊奸商。   甲莎莎回道,彼此彼此。   安钦原拿她实在没有办法,正色道:“若是为我私人,我定付钱,但为公事,没有我私自掏钱的道理,不过你们放心,这钱会从联邦财政中拨,指挥官已经签了字。”   甲莎莎这才知道他是有备而来,顿时瘪嘴道,“瞧他那副资本家的小人嘴脸,果然越有钱的人越小气。”   安钦原也道:“彼此彼此。”   二人暂时打了一个平手。   安澜见他们停歇,便言归正传道:“这倒是让我想起了那只凶鸟。”   “姑获鸟?”甲莎莎道,“你怀疑是它做的?它掳掠孩童做什么?”   安澜点头,回忆着说:“你们有所不知,姑获鸟本有十个脑袋,因为被天狗啃掉一首,所以还剩九首,而天狗利齿含毒,因此姑获鸟的伤口终生不能痊愈,但其中的血却聚而不散,因此,那处鲜血也成了姑获鸟独特的标志。   “有一种说法是,姑获鸟乃产妇死后所化,所以喜欢掳掠别人的孩童为自己的孩子,她往往在行动前,会先探察情况,选定作案地点,最重要的是,她会事先留下一滴鲜血作记号,凡是被鲜血标记的家庭,就会突遭厄运。”   安钦原闻言,咋舌道:“还有这种古怪癖好的鸟。”   “怪的事情多了去了,”安澜道,“依你档案中提供的线索,再联系那晚偷袭我姑获鸟,我才有此怀疑,不过还不好武断确认,不如想个法子引它出来,到时抓个现形,不就真相大白了。”   “我正有此意,”安钦原笑道,“不过,依照你所说,那妖鸟掳掠的孩童可能还活着?”   安澜沉默少顷。   安钦原见状,眼神闪过一道厉光,道:“不会……”   天明看了安澜一眼,叹息着说:“据档案记载,掳掠儿童案在五十年前就开始陆续发生,按照你们人类的年龄算法,如今过了五十年,当日的孩童已经长成了青年,按理说姑获鸟对长大的孩子是没有兴趣的,但他们并没有回来,也没人寻到踪迹,只怕……”   未尽之意明了,安钦原目露寒光,道:“那妖怪不要被我捉到,若落在我的手里……”他语气少见的阴沉,可见心中恨极。   他转而问道:“此鸟还有没有其他弱点或者特征,总不能拿孩子当诱饵,若万一失手,岂不是等于帮助那妖怪行凶。”   安澜眨了眨眼,神秘一笑。 第144章 五十年   安钦原走后,天明去书房研究刚才的档案,刚才安钦原已经分享给他,火炎去了外面花园耍鞭子,他是个憋不住的人,犀则偷偷钻去厨房,干什么不说也知道。   所以,客厅只留下了甲莎莎和安澜。   甲莎莎手里抡着个苹果,心不在焉地转来转去,一副有心事的样子。   安澜走过去坐在她身边,貌似不经意地问:“你觉得,安钦原这个人怎么样?”   轮转的苹果顿了顿,又动起来,甲莎莎道:“什么怎么样,一个公子哥。”   安澜看着她手中的苹果越转越快,转头觑了眼窗外的人,说:“火炎还不知道,你早做决定。”   甲莎莎倏地握住苹果,五指泛白,转眸道:“你,知道了?”   安澜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们好歹相处了这么久,还能看不出端倪?”   甲莎莎顿时脸红一片,呐呐道:“我还以为我瞒得挺好的。”   “为何要隐瞒?”安澜问。   甲莎莎将苹果放回栏中,向后靠着沙发,道:“星际铁律,人妖殊途,有些事情,是不能想的。”   “所以你宁愿压制自己?”安澜道。   甲莎莎沉默片刻,道:“我没有选择。”   安澜叹息,道:“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   甲莎莎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情不知所起吧,这我哪能控制?”   她叹口气,继续说:“真怀念没有化形的日子,那时候,哪来这么多烦恼。”   安澜说:“妖修成人形,不就是为了人性之灵吗,妖有了七情六欲,才成为人,这不是你的错,你也没错。”   窗外呼呼的鞭声传来,安澜侧耳倾听,随后说:“那,火炎的心思,你可明白?”   甲莎莎沉默少顷,说:“他不也没挑明吗。”   “你对他丝毫无感?”安澜问。   甲莎莎说:“我自己的感情,我还是清楚的。”   真的吗?人真的能分清自己的感情?   感情又怎是那么好分清的?   安澜欲言又止:“那安钦原……”   “不会有结果,”甲莎莎断然道,“我跟他之间,不会有结果。”   安澜闻言,一时悲从心起,看了看甲莎莎,最终什么都没说。   自己的感情,旁人说再多,都是无用的。   再说,也没有必要。   只是她没有想到,像莎莎这样干脆利落的女子,在感情面前,也会懦弱。   然而,谁又不懦弱呢。   她看向窗外,红鞭在绿水青山间挥舞,异常显眼。   那抹烈焰的红,不也有微弱的时候吗。   ……   李宅中,上官锁青身着青色旗袍,发髻低垂,坐在镜前,手执白纸,将唇上的红色抹去,随即丢在一边,食指划过排列整齐的口红,挑出一只低调的梅子色,重新涂上。   她看着镜中温婉的自己,甚是满意,只是指甲上猩红点点,她看了一眼,握紧了拳。   三姑走到她身后,拿起梳妆台上的木梳,将她鬓角的微卷缕齐。   上官锁青从镜中看见她手上的白布,道:“伤还没好?”   三姑说:“没那么快。”   上官锁青眼中闪过诧异,道:“到底什么武器,这般厉害。”   三姑面露恨意,说:“我不知道,当时只看见一缕红光。”   “被光所伤?”   “不是,”三姑道,“那东西厉害的很,绝不只是一道光。”   “世上竟有这般厉害的武器,”上官锁青自言自语,随即瞟过那抹白布,淡淡道,“可惜了。”   这鸟妖,最珍爱她的指甲,如今被连根削断,怎能不心疼。   随即,她沉声道:“你久伤不愈,容易引人怀疑,需得尽快想办法。”   砰地一声脆响,三姑将木梳扔回梳妆台,道:“我知道。”   上官锁青眼中闪过不愉,冷笑道:“你不必在我面前耍威风,自己技不如人,能怪谁?”   三姑看着镜中人的面孔,双眼闪过狡诈的光芒,不甘示弱道:“听说,上官毕被撤了?”   上官锁青狠狠瞪了镜中人一眼,倏地起身,控制着胸口的起伏,道:“我生的好儿子!”   几个字一个一个从她口中蹦出来。   三姑见状,微微一笑,自觉略胜一筹,不再刺激她。   而上官锁青也很快回过味来,笑里藏刀,说:“我虽然不喜欢那几个妖怪,却也没叫你深夜偷袭,你自作主张去对付那个女妖,最后作茧自缚伤了自己,到底是为了谁?”   这些年来,她与三姑相互辖制,互为耳目,却始终不知道三姑到底是谁的人。如今她主动出击,不但有暴露她自己的风险,还会连累她。   她绝不允许!   三姑眼神闪烁,一股恨意从中闪过,上官锁青没有察觉。她说:“怎么,怕我连累你?就你这老鼠似的胆儿,五十年前,是怎么做出那种事的?”   音落,上官锁青横手扫过桌面,桌上东西落地,声音被吸进地毯中,什么都听不见,仿佛她心中的怒喊。   “你给我闭嘴!”她嘶哑道,“我告诉你,少用以前的事来威胁我,我若为刀俎,你便同为,我若为鱼肉,你只怕连肉沫都剩不下!千万别忘了当初的承诺,两面三刀的人可恶,妖更可恶!”   “呵呵呵……”三姑大笑出来,道,“不必在此含沙射影,你憎恶的到底是妖怪,还是你自己,你自己心里清楚,你也不过是个披着人皮的怪物罢了,少在这里跟我装圣女,自己是个什么东西,难道自己不知道吗?”   说到这里,她愈发靠近,追逐着对方逃避的眼睛,道:“这些年来,你是靠为自己洗脑活着的吧,难不成你真的说服了自己,那人是被妖所杀吧,哈哈哈哈……”   尖利的笑声游荡在耳边,上官锁青缓缓抬首看着对方,双目含恨且惧。   良久,笑声止息,上官锁青脸色前所未有的苍白,她扫了一眼地下残骸,说了一句收拾干净,就推开她往外走。   三姑只觉她落荒而逃,自觉大胜,向下扫了一眼,眼神蔑视。   这时,上官锁青顿步门前,说了一句,后院的东西,处理干净。说罢身影消失在门口。   三姑眯眼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心头惊了一惊。   她竟然知道!   这日,安钦原布置好一切,回到家中已至午夜。   佣人都已经睡下,他站在空荡的客厅,发现楼上书房的灯还没熄灭,便乘电梯上去,敲响了房门。   片刻,里面传来一道低沉醇厚的声音。   “进来。”   夜深人静,房门轻启,安钦原走了进去,随即将房门轻轻阖上。   “父亲。”安钦原颔首,恭敬地唤了一声。   房中灯光昏暗,安厉儒坐在窗边,就着月色,手中拿着一本相册,正在翻阅。   安钦原将灯光开亮,说:“父亲,熬夜伤身,回去睡吧。”   他知道,每当父亲有心事的时候,就会将书房的灯调暗,然后看姑姑的照片。   五十年过去,白色的相册表皮依旧崭新如故,可见平日里被小心收藏,细心照料。   安厉儒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气质沉稳,手指摩擦着相册的边沿,低头看着相册。   上面的女人,黑色的长发扎成马尾,随风飞扬,一身利落的白色军装,黑色束腰,眼尾上挑,剑眉入鬓,英姿飒爽。   安厉儒深深地叹了口气,说:“已经五十年了……” 第145章 眼熟   “父亲,”安钦原道,“您……还没放弃吗?”   “碰”地一声,安厉儒将相册阖上,道:“放弃?只要我还活着,就没有放弃一说!”   “父亲!”   “别说了!”安厉儒倏而起身,沉寂了半响,才说,“我不相信,你姑姑就这样死了。”   安钦原道:“姑姑英姿,我记忆犹新,但是父亲,姑姑去了那种地方,焉有活命的希望!”   安厉儒闻言,一双厉眼瞪来,安钦原见状,咬牙继续说:“这些年,我们折损了多少人,但凡去了,都没回来,难道还要继续?”   安厉儒瞪着的双眼忽然柔和,说:“钦原,你姑姑离开的时候,你还小,对你姑姑无甚了解。”   他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中,继续说:“世人只记得,李正白是人界唯一的V级攻击者,但是他们忘记了,人界第一个顶级精神力强者,是你的姑姑,曾经的三军统帅,大将安辰。我相信,你姑姑拥有如此强横的实力,绝不会死的这么容易!”   “父亲,我有一个问题一直想不明白,”安钦原道,“姑姑那么强,当年为什么甘愿被押送地狱星?若她当年有心反抗,谁能拿她如何?”   安厉儒叹息道:“你姑姑的性子,害了她呀!”   “当年,你姑姑即将临盆,就在那夜,她怀孕生子的消息传遍了黄帝星,缉拿令来得太快,即便我们有所准备,但根本来不及将你姑姑转移。你姑姑为了大局,更为了安家不受牵连,执意伏法。她若想逃,谁能拦阻!   说到这里,他眼中透出恨意,继续道:“当年,以上官家为首的联邦势利,以安家为要挟,让你姑姑心甘情愿去了地狱星,被万鬼吞噬,连她所生的婴儿,都只匆匆看了一眼。”   提到婴儿,安钦原眼神瞬间暗淡,看向父亲,道:“我们只知道妹妹当初被送往妖界,但具体地址却不知,姑姑当年为了不走漏消息,屏退左右,只对心腹言及,那时情况混乱,我们也不敢派人跟踪,唯恐黄雀在后,但,这些年来,派出去寻找的人,一直没有好消息传回……   他顿了片刻,眼中闪过隐痛,说:“希望妹妹吉人自有天相吧。”   “你姑姑不说,是为了保护无悔。”安厉儒道,“这些年来至少证明了一点,当年那人可靠,你姑姑没有信错人!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无悔定被安全送出,性命无虞。”   父亲虽这样说,但安钦原知道,最想找到妹妹踪迹的,就是父亲。   他一直对姑姑母女心怀亏欠,这辈子,至少也要找回来一个,不然,死也不能安心。   “当年,”安厉儒陷入了回忆中,继续说,“我还年幼,仗着家族权势,纨绔浪荡,安氏一族重担,全都压在你姑姑身上,你姑姑自小疼我,无怨无悔承担了所有,我也认为理所当然,心想,你姑姑这么厉害,安氏一族交给她,全然应当。   “后来,她怀孕生子,安氏一族一夜之间陷入被动,百年基业摇摇欲坠,那时我才醒悟,你姑姑的担子太重,也有承受不住的时候,而我,没有尽到我的责任,才在你姑姑陷入危局之时,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带走,送入死地。”   “这些年来,我苦心经营,万般筹谋,皆为我当年的所犯下的错误补漏,可惜,悔之晚矣,悔之晚矣啊……”   “父亲,”安钦原宽慰道,“这些年父亲已然竭尽全力,不要再自责了。”   “还不够,还不够,”安厉儒连叹两声,“我所做的不及你姑姑万一。”   安钦原心知劝不动,只能闭口,转而又问道:“父亲,姑姑当年爱上的妖怪,到底是谁?”   安厉儒重新打开相册,端详着其中的丽容,道:“当年你姑姑执意不说,谁又能撬开她的嘴。”   “姑姑当年为了一个妖怪,不惜犯下极极之罪,不仅大好前程毁于一旦,还搭上了性命,难道她就不后悔吗?”安钦原面露不忿。   安厉儒微微摇头,说:“你姑姑的性子,一旦决定,九头牛都拉不回。我还记得,她当年亲口对我说了一句话,她说,她爱上了一个妖怪。当我亲耳听见的时候,我就知道,她已经做了决定。”   “罢了,不说这些了,”说到这里,安厉儒突然摆手,道,“我今夜专程等你,是为了问你,这次出去,有进展吗?”   安钦原见父亲面露倦容,道:“父亲才回来,应该先休息,这事急不来,明日我再跟您详说不迟。”   岂料安厉儒道:“我等不及,你说就是。”   安钦原无奈,只能继续,回想这次见闻,他面色逐渐变得阴沉,缓缓道:“这次出去,我们遇到了司徒煞,他如今已经全然变成了一个怪物,以饲养鬼怪为生,流浪星际多年,只怕还打着黄帝星的主意。”   “司徒煞!”安厉儒咀嚼着这个名字,细听之下会发现,每个字都带着恨意,他说,“你将这次所发生的事情,详细说与我听。”   安钦原颔首,徐徐道来。   言毕,安厉儒道:“你提及的黑袍怪,我也有所耳闻,不曾想,竟然是人和妖转化而来,如此毁灭人性之举,只有司徒煞那老匹夫做得出来。他还是死性不改,当年造出地狱星那群怪物,至人界生灵涂炭不说,如今又用此恶毒法子造出黑袍怪,看来,他不将人类彻底毁灭不会甘心呐!”   安钦原道:“黑袍怪的转化过程着实令人心惊,不过还好,不比那地狱星的东西难对付,总有办法消灭,只是不能任由他继续下去了,那些黑袍怪生前,也都是活生生的人。”   他语含惋惜,安厉儒看了他一眼,道:“这件事暂且不用你来操心,自有人管。事发之后五十年,司徒煞没再出现过,如今他不仅突然现身,且动作频繁,正好为我们提供了机会。”   “父亲的意思是?”   “人界必再起纷端,我们要做背后的渔翁!”   安钦原与之对视片刻,颔首道:“儿子明白。”   往事重提,室内气氛压抑,他不由看向平铺在桌面的相册,突然眉眼微动,走近将相册捧起来,细细地看。   安厉儒见他神情恍惚,问:“怎么,不认识你姑姑了?”   安钦原忽然抬头,看向父亲,道:“我怎么忽然觉得,姑姑看起来有些眼熟。” 第146章 设局   别墅内,安澜坐在沙发上吃着苹果,眼睛盯着屏幕。   上面正在播放一个手霜广告,某知名女星正一边说台词,一边抹手霜,精致的脸上带着亲和的微笑。   甲莎莎走过来,一屁股坐在她身边,说:“笑得真费劲,我看着都替她累。”   安澜放了一个苹果在她手上,说:“人家肯帮忙已经很好了。”   “人家是肯帮忙,”甲莎莎咔嚓啃了一口,含糊道,“但也得看看是给谁帮忙啊。”   “不管看谁的面子,”安澜说,“最后起作用就行。”   甲莎莎笑笑,盯着屏幕突然说:“这广告播了也有好几天了,该收网了吧。”   安澜说:“差不多了。”   “指甲也太长了点。”甲莎莎道。   “谁?”安澜问了又突然醒悟,看着屏幕上的女星说,“千挑万选出来的,不长还不要呢。”   “你确定她会上当吗?”甲莎莎的苹果捏在手上,也不吃了,就这么盯着屏幕。   安澜说:“不确定。”   甲莎莎转头看她,二人眼神接触片刻,突然同时笑了起来。   同一时间,李宅。   三姑拿起遥控器,唰的一下,屏幕关闭。   女佣走过来,问道:“三姑,怎么关了,夫人喜欢屋里热闹,专门让人放着的。”说着,伸手去够三姑手中的遥控器,却够不动。   “三姑?”女佣奇怪道。   “哦,”三姑恍然,似乎才回过神来,说,“我正在想夫人的药膳,想入了神,一时没反应过来。”说着将遥控器递过去,“来,给你。”   女佣不疑有他,接过对着屏幕按了一下,熄灭的屏幕瞬间又亮了起来,上面播放的,正是那条手霜广告。   女佣看了两眼,说:“这条广告最近真火,整天都在霸屏,不过这手霜是真好用,昨日安少爷来的时候,还带了好些让咱们分,那几个小妮子差点抢疯了。”   “好用吗?”三姑问。   “好用!”女佣连连点头,指着屏幕上的那双手,说,“你看欧阳依依的手上的皮肤这么好,据说一直都在用这款呢!你看她的指甲,据说为了这只广告,养了半个多月呢,一点指甲油都没碰。”   说着,又叹道:“真羡慕,多好看的一双手啊。”   三姑的眼角扫过屏幕上那双嫩白修长的手,转身进了厨房。   晚上,夜深人静时,坐立在黄帝雕像南面的豪华别墅区,沉浸在静谧的月色中。   万物都已入睡,道旁的林子也静悄悄地竖立,突然,一道灰影从防卫队头顶掠过。   保安队长似有所觉,抬头张望。   “有什么东西?”   一名队员说:“队长,你看错了吧,有天网监控呢,还东西能逃得过天网的眼睛。”   “是啊,”另一名队员说,“快走吧,前面还有的巡呢,今夜又是个不眠夜啊……”   保安队长环视片刻,发现明明风平浪静,心想是他多疑了,便带队继续前行。   待他们离开后,一道灰影出现在林子口,向路径深处的白色别墅掠去。   此时三楼卧室的窗户半开,睡美人正静静地躺卧在床上,呼吸均匀,面容精致,不正是白日里广告上的女星是谁。   欧阳依依侧躺着,一手放在脸侧,一手垂在腰间,晧腕如玉,指节均匀,纤细柔顺,纤纤指尖露出一截晶莹剔透,粉中带白,白中透粉,看得床前的姑获鸟,垂涎欲滴,口水流了三千尺。   挥手间,一阵香风拂过,香味喷鼻,睡美人睡得更加深沉。   姑获鸟满意一笑,抬起美人的双手放在自己眼前,肆无忌惮地阅看,双眼流露贪婪的光。   吸溜一声,她将嘴角的口水咽回去,中间一首的鹰喙突然回缩扁平,顷刻间变成了两瓣殷红的嘴唇,唇中倏地露出兽的利齿,朝那双诱人的指甲啃去。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房内灯光大亮,强光刺眼至极。   姑获鸟心中一惊,抬头觑去,看见两个人正冷脸站在床对面,冷若冰霜地看着她。   这时,手中滑嫩的双手突然猛地回缩,欧阳依依柔韧的身姿就地翻滚,在床边被安澜接住,迅速拉到身后。   姑获鸟双眼含忿,却也趁此机会,转身掠出,张开巨翅欲逃,却不想一阵烈火迎面呼啸而来,直奔面门,它只来得及折翅挡面,随后,发出一声哀嚎响彻云霄。   翅膀,着火了!   火炎悬在半空,双手交叉在胸前,吊着眼尾看那妖鸟在半空盘旋,火势乘风强盛,火焰从一只翅膀逐渐蔓延到三片。   “今晚的宵夜,火烤鸟翅!”他说。   甲莎莎故意捏着手指在鼻尖一挥,睃着双目,道:“过于臭,吃不下。”   犀在半空中搭了个二郎腿,道:“加点香料味道应该不错。”   他们讨论得津津有味,事不关己的模样,而姑获鸟大火焚身,只想一刀腕掉糊腥的皮肉。   翅膀上的羽毛被大火烧得偏偏陨落,姑获鸟不仅肉痛,心更痛。   它心知中计,不禁心下一横,振翅而逃!   安澜看着那团火影越飞越远,却不着急追。   这附近能灭火的水源只有一处,就是别墅区外的喷水潭,而那里早有埋伏。   等安澜五人不紧不慢地赶到喷水潭的时候,只见姑获鸟浑身湿漉漉地立在潭边,身上的火已经熄灭。而周围灯火通明,飞行队以它为中心,环绕三匝,天上地下,密不透风。   姑获鸟逡巡片刻,自知绝境将至,只能奋力一搏,遂忍着翅膀的剧痛,振翅欲冲,谁知她刚窜至半空,就被一阵枪火弹药镇压,狼狈坠地。   这时,空中出现一道冷嗤:“原来是你这只破鸟!”   姑获鸟眼神一闪,透出恨绝之光,断首中的鲜血骤然凝聚成一条女子手臂粗细的血线,朝声源处掠去。   安澜大喊一声:“小心!”   周围见状,又是一阵枪火声,但皆对那血线不起作用。   安钦原见那诡异血线袭来,缩身出了飞行器,借力悬于半空,搬山填海剑锋一扫,将血线一斩两半。   随着一声噗响,血线的尖端向下坠去,触地便化作一摊浓水。   安钦原瞧了,眼尾一挑,笑道:“不过如此。”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他话一落,那因被斩断而停滞不前的血线倏地向前伸直,直袭向他左胸。   安钦原眉目结霜,挥剑去挡,却不想对方只是虚晃一招,血线如蛇般蜿蜒到他后方,顷刻间束住他的双手及腰,倏地绷直,往喷水潭扯去!   安钦原的身体在空中翻转一圈,顿然恼怒,却并不着急解绑,反而双指并拢划出一个符号,搬山填海剑即刻剑指潭心,闪着犀利的白光向姑获鸟丹田刺去。   你取我心脏,我灭你妖丹!   不得不说,安钦原更狠!   对于人类来说,心脏即便碎了,只要救治及时,先进的医疗技术依然能够令他起死回生;但对于妖怪来说,妖丹一旦被毁,便只能求神护佑了。 第147章 见面礼   姑获鸟明显非常清楚其中的区别,但大惊之下依旧不肯收回血线自救,硬是悬身躲过夺命一击,双脚刚一沾地,便转身愤恨地瞪视那不要命的人。   随即只见她断首处鲜血喷涌,束住安钦原的血线末尾便突然增长一截,从他身后竖起蛇首,欲从后戳穿他的肺腑肝肠!   若说刚才姑获鸟是为了劫持安钦原为人质逃命,如今却是真的发了狠,要杀了这个毒辣小子!   安钦原岂能不知身后动静,搬山填海剑嗖地一声驱回,护住了他的后心。   同时,一道红光闪过,血线再次断成两截,地上又多了一摊猩红血水。   安钦原解困,搬山填海剑又回到他手中,侧头道:“多谢。”   安澜手里握着短矛,说:“你也太冒险了些。”随即不等他答话,又道:“它在拖延时间,我们速战速决。”   安钦原闻言,甚觉有理,正准备举剑再上。   这时,那姑获鸟说:“你们这么多人围困我一个,也不觉羞耻!”   安钦原嘴唇动了动,话还没出口,就听安澜斥道:“废什么话,你倚强凌弱的时候怎么不问问自己!”   说着,已经手持短矛向潭心攻去,四只紧随其后。   只见五道人影转瞬间消失,下一刻已经与那姑获鸟混战在一起。   姑获鸟被围困中不敌,被甲莎莎一棒子掀翻在地,紧接着红色短矛如荆棘般紧随其后,它又只得翻身躲过,忽而又见前方还有闪着银光的三叉戟直戳戳地向她插来,又折身向右,结果烈火扑面,它怕极了这火,当即脚下一瞪,向上窜去,结果天明正在头顶等着它自投罗网,一脚将之踹回原地。   姑获鸟狼狈至极,扑灭火焰的翅膀露出鲜红的血肉,经脉因火炙烧,正一抽一抽地跳动。   突然,一张防护罩将姑获鸟围拢,蓝色的电流滋滋作响,姑获鸟旋即冲天而起,却哀鸣一声反弹回去,重重落地,翅膀上血肉黑糊,散发出一阵焦香的肉味。   火炎道:“看来今晚的宵夜跑不掉了,吃它哪只翅膀呢?”   犀抽了抽鼻子,道:“还是有点腥,放点作料就好了。”   甲莎莎笑道:“你们还真准备吃它啊?恶不恶心!”   二只沉默片刻,道:“无趣。”   这时,安钦原走上前来,看着被困在电罩中的姑获鸟,笑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我刚才献丑了。”   安澜闻言,默默一笑,心中却他有了不同的认识。   这人平日一副骄矜公子哥儿模样,油嘴滑舌看似好说话的样子,但他这段时日以来所说所做,皆让人感觉深不可测。   如此英俊的面容下,却隐藏着一副狠辣心肠。   终究是她眼拙。   安澜看了一眼匍匐在地的妖鸟,说:“你可以带去交差了。”   “哪里能交差,”玩世不恭重回他的脸上,他叹道,“还得带回去审,这些年失踪了这么多人,不让它交代个清楚明白,我就不信安!”   安澜蓦然想起那道铁笼,貌似好奇地问:“你准备怎么审?”   安钦原淡淡地说:“人有人的审法,妖有妖的审法。”   又是这句话。   安钦原向后一挥手,两个黑色军装合力抬着个似曾相识的铁笼上来,安澜定睛一看,此铁笼尺寸大小与姑获鸟的身形契合,显然早有准备,与那日关五奇鬼的铁笼如出一辙。   “这是什么时候准备的?”甲莎莎忍不住问道。   铁笼已经打开门,安钦原说:“军方还有很多不同尺寸的铁笼,以防万一。”说着,他示意安澜将姑获鸟送进去。   安澜点头,刚一抬手,突然,天空响起一阵骚动,原本排列整齐的飞行器顿时东倒西歪,还没等他们稳住身形,已经被撕裂成两瓣,变为一堆废铁!   接着,无数黑袍怪从残骸中飞掠而出,猛朝潭心扑来。   安钦原立刻组织队伍,与黑袍怪战作一团,周围顿时乱成一锅粥。   守在铁笼旁的两个军人被突袭而来的黑袍怪斩断了头颅,安澜发现的时候,电罩中的姑获鸟正看着她诡笑,鸟喙上下张开,露出猩红舌尖,舌面长着倒刺,看得人头皮发麻。   这些黑袍怪,是来救它的!   这妖鸟跟黑衣人也有关系?!   姑获鸟尖利一笑,嘴里发出刺耳的鸟鸣,九双银色竖瞳冷幽幽地发出冷光,说:“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安澜手中用力,电罩上的电力倏而加强,将姑获鸟电得倒地抽搐,之后她才说:“你也配让我后悔!”   姑获鸟愈发咬牙切齿,嘶吼道:“我定将你碎尸万段!”   “哼哼,”安澜冷笑,“都说死鸭子嘴硬,我今日便成全你!”   说罢,电流加强,湛蓝的光大盛,范围却迅速缩小,紧贴姑获鸟肉身。   “他要来救你,我就偏不让他如愿!”安澜说。   姑获鸟顿时疼得在地上打滚,身上冒出缕缕黑烟,糊臭味甚郁。   这时,安钦原大喊道:“不杀了它,指挥官有令,活捉!”   黑袍怪太多,安钦原的军队由于被突袭,猝不及防,损失惨重,而且不远处就是居民区,火炎也不敢肆无忌惮地放火,一时间他们颇受限制。   短矛早已悬于半空欲刺,安澜闻声手掌一顿,暗道他怎么知道她起了杀心。   她转而对姑获鸟微微一笑,却让那妖鸟以为看见了地狱大门,它突然明白,这个女人绝不会手下留情!   然而,它却没看见安澜眼中闪过的隐晦精光。   电网还在加强,它浑抽搐不停,前所未有的绝望转瞬即至,它倏而大喊:“你还在等什么!”   安澜闻言,嘴角弧度加深,半悬在空中的短矛同时向姑获鸟刺去。   短矛速度如风,伤害力度之猛,姑获鸟是领会过的,此刻见那短矛直戳她脑门而来,意欲将它爆头,顿时目眦欲裂,发出一声尖叫。   然而,就在短矛临到它第一颗脑门前时,一道黑气袭来,让短矛偏了半寸,堪堪从它脸边划过,带走一片羽毛飞奔。   安澜抬首看着顷刻而至的黑衣人,那熟悉的人骨面具,大敞的黑色披风,当真久违了!   黑烟袭来,瞬间将电罩包裹,安澜感觉手心一麻,不自觉松开稍许,防护罩因此松动,被黑烟分割出一个缺口。   姑获鸟挣脱而出,不想安澜早已在防护罩破碎之前就有所准备,短矛顷刻间袭至跟前,径直从她眼睛穿透,瞬间,那颗鸟头爆裂成渣,徒剩下另一个新鲜血口。   鲜血四溅,姑获鸟哀鸣,顿失一首的它,暂时失去了飞行能力,半躺在地上浑身颤抖,剩下的八口鹰喙发出不规律的哒哒声响。   这时,一袭黑袍从天而降,落在姑获鸟身上,将它运送到黑衣人身边。   黑衣人眼见姑获鸟惨状,人骨面具后的双眼毫无波动,看向安澜,说:“好手段!”   “过奖,”安澜道,“这就是送与你的见面礼,可还喜欢。” 第148章 饕餮   黑衣人亟亟笑了两声,说:“见面礼?好!好一个见面礼!”   说罢伸出右手,手上的黑色手套突然四崩五裂,乌黑的手掌炸显,比一般人类手掌大了两倍有余,且指甲尖锐乌黑,闪烁幽光,朝安澜直伸而来。   古怪的手臂迅速伸长,到了约莫近五米的位置,恰巧到安澜的面前,欲抓碎她的脑袋作回礼。   安澜着实惊了一惊,这司徒煞,已然不再是人。   但他到底变成了什么鬼东西,她却看不出。   她如何会坐以待毙,短矛忽至,尖端抵着对方黑掌中心,顿时红黑两光齐发,在半空中散开成球状,将二人包围在其中。   安澜置身于红色光晕中,黑衣人置身于黑色烟气中,球面中间一条分割线,将二者划分,如楚河汉界。   此时,交界处的红黑两色如波浪翻涌的形状,那是二人在较劲。   安澜源源不断地调动体内生命树的力量,支撑着短矛,然而,红光还是逐渐被黑气吞噬,并且范围越来越小,直到快逼近安澜的睫毛。   她越来越感到费力,额头冒出热汗,滚滚而下,从下巴滴落,脸颊泛着水光,继续咬牙坚持。   司徒煞见状,阴狠一笑,倏地将手往前一撑,黑光忽然大盛,几乎将短矛的尾端全部侵吞。   就在短矛被黑气完全包裹的瞬间,她能感觉到,短矛在颤抖,好像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周围的打斗声还在继续,安澜却感觉耳不能闻,眼不能看,口不能说,只剩呼吸尚存。   七窍竟只剩两窍还有知觉。   黑暗将临。   她知道,就是此时。   她闭眼,内视丹田,发现生命树在黑气的打压下,弯折的枝丫正在慢慢展伸,根茎更加坚固地抓牢她的丹田。   突然,羸弱的绿光绽放,安澜猛地睁眼,手掌蓄力,向前涌出。   黑气迅速被绿光洗涤,如大水扑火,消灭净尽,短矛重新展露头脚。   安澜见状,正欲一鼓作气,却见红光突然大盛,短矛周身的铁锈开始脱落,露出光华的内里。   安澜心中一跳,简单一眼扫过,发现仞上有某种图案,正准备定睛细看,短矛却自行起飞,再拐过一个直角,猛然朝司徒煞冲杀而去。   司徒煞不屑冷笑,只以为是安澜的另一招数,暗道她自不量力,旋即聚集黑气抵挡,却被短矛连攻数尺,寸寸逼退,他这才发觉厉害,咬牙使出全力。   周身黑气又增加了一层,唯有相接处最为浓郁,用来抵抗短矛。   正僵持间,短矛突然开始急速旋转。   只见一道红光在黑气中间,如金刚钻似的往里钻,逼得黑衣人倒退数步,不敢与之争锋。   如此威力,着实惊人。   就在众人惊叹之时,短矛突然停了下来,同时,以短矛为中心,红光漫天,顷刻间将周围数十里晕染。   众人纷纷掩面,就连黑袍怪也停下了机械般的打斗,喉间发出奇怪的呜呜声。   这时,一种奇怪的感觉油然而生。安澜感觉自己与短矛之间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联系。   若说以前短矛为她所用,供她驱使,但仅此而已,如今却不同,她能感受到,在铁锈脱落的那一刻,她心里莫名产生了变化。   同时,脑子还有点晕。   好像有东西从缝隙中溜出,往她丹田处去。   下一刻,丹田一热。   她连忙闭眼内视,惊觉生命树尖端的枝丫上,有一片绿叶被印上了短矛形状,红色的线条如镌刻般栩栩如生,散发着莹莹之光,好似短矛本身。   她知道,短矛与她生命的勾连,从此刻正式展开。   短矛,认主了!   她看着绿色盛光中的一点红,还是觉得有些奇怪,总感觉短矛认主的速度太快,刚才身体内的那道热流,好似直奔生命树而去,都不带停滞的。   这短矛还蛮识货的嘛!   这时,外界惊呼声起,她缓缓睁开眼睛,发现不知何时,短矛身前竟然出现了一只幻化而出的兽。   此兽没有身体,只有一个大头,头上七窍俱全,一对弯角踞于首上,鼻梁突出,表情狰狞,其中一张大嘴最为醒目。   此时,它正张开大嘴,利齿如锯,朝司徒煞的方向吞吃!   安澜瞳孔微缩。   这是,上古凶兽,饕餮!   周围突然噤声,皆屏气凝神地看着这一幕。   饕餮将周围的黑气全部吞入口中,直抵司徒煞面门,眼看要将它一口吞下!   司徒煞不由大惊,挥袖洒出一股不知何物的浓液,喷向饕餮口中,己身往后急速倒退。   饕餮因此停顿了片刻。   安澜不由心中一紧,却见饕餮打了个响嗝,又向司徒煞奔去。   司徒煞一击不成,蓦然大惊,伸手往旁边一爪,带着虚弱不已的姑获鸟转身遁逃。   饕餮乃上古最贪吃的凶兽,传说中它之所以有首无身,就是因为太贪吃,把自己的身体都吃掉了。   这样的饕餮,又怎会任由嘴边的熟鸭逃走,当即发出一声怒吼,追上去要让他们一起入口。   司徒煞逃遁无门,急切之下突然将周围嚎叫不停的黑袍怪聚集身前,而后向饕餮的巨口推去,趁着饕餮享用美餐之时,带着姑获鸟消失在黑雾中。   众人顿时惊醒,欲追上去,却哪里还见他们身影。   安钦原恨声道:“可恶,被他们逃了!”   饕餮还在大口吞咽,黑袍怪无一幸免,统统入了兽口。   它满足地打了一个饱嗝,而后,转身盯着身后众人。   众人一惊,纷纷后退,莫不怕与那些黑袍怪一样的下场。   饕餮向前飘了一截,短矛紧随其后,浑身绽发红光。   众人战战兢兢,举起了手中利器。   突然,安澜挡在了众人面前,看着那饕餮,说:“怎么,还没吃饱?”   饕餮伸出舌头舔了一圈,口水声咕噜作响,听在众人耳中,莫如海啸。   安澜叹声,说:“回去!”   饕餮似乎不甘心,张嘴打了一个哈欠。   安澜再道:“乖乖回到短矛身上去。”   饕餮浑圆的眼珠半红半黑,骨碌碌转了两圈,不知在打什么鬼主意,身后的人因此又整齐地退了两步。   安澜说:“别跟我打歪主意,这些人你不能吃。”   饕餮大嘴吐出一口浊气,还带着黑袍怪身上的黑,喷向安澜和她身后的人,好似发泄不满。   安澜被风吹得眼眸半眯,却还是死死盯着它,道:“不服气还是得回去,不然,我就毁了短矛,让你无处栖身!”   短矛已然认主,而矛身是饕餮的栖身之地,即便它刀枪不惧,毒火不侵,终归要回到短矛中,才得安息。若短矛被毁,它也即将不存。这就是它的命门所在。   然而,饕餮却不屈服,嗷嗷直叫,声音震耳欲聋。   身后众人,都因害怕而躁动,而安澜却感觉它像在撒娇。   她想了想,指尖汇聚了一缕绿光,向它伸去。 第149章 挑拨离间   饕餮一见绿光就双眼冒光,宽大的舌头一搭一搭。   安澜见有用,弹指放出绿光,任由其被饕餮吞入口中。   只见它舌头抡了一圈,安澜笑道:“贪心的家伙,满足了吧,还不回去。”   饕餮上下嘴唇叭叭两下,随即化作一道红光隐入矛中。   短矛窜回安澜手中,她端详片刻,发现光华的矛身上,一只饕餮像,印刻其上,立体逼真。   忽然,饕餮刻像仿佛活了一般,朝她眨了眨眼,她心中怜爱,不禁舒展笑颜,再看去时,那刻像不动了。   身后的人这才围拢上来,犀抽着鼻子在短矛边沿嗅了半响。   安澜笑道:“嗅出什么了?”   “什么也没有。”犀说。   甲莎莎惊叹道:“刚才出现的凶兽就是传说中的饕餮吗?”   安澜点头:“形象特征无一不吻合,应该是。”   “这种神器你是在哪儿找到的?”火炎问。   安澜回想起这柄短矛自她从山洞醒来时,就放在床边,许是最先的洞主见短矛浑身铁锈,无甚功用,所以离开时不曾带走,却不想被她捡了便宜。   四只都知道她以前的经历,只叹息那山洞原主有眼无珠。然而,安钦原却不知道,心中一阵迷惑,又见四只皆一副了然模样,问道:“怎么回事?”   安澜简单解释了一下,他愕然道:“你以前住山洞?!”   安澜笑道:“妖界多洞府,有什么好奇怪的。”   “也是。”安钦原想了想。   安澜说:“姑获鸟跑了,你准备怎么办?”   安钦原满不在意道:“跑了就跑了,跑得了这次,跑不了下次,再说我们也没吃亏,不是又逼出来一个吗。”   “这确实是意外之喜,”想到那黑衣人,安澜点头,却见安钦原神色轻松,问道,“我怎么感觉你一点都不着急,你们指挥官不是令你尽快破案?”   安钦原故作神秘道:“有些事情急急不来的,且那妖鸟一首被你所折,已是元气大伤,你猜它接下来会如何行动?”   安澜反问:“如何?”   “还能如何,”安钦原道,“养伤呗!”说罢,就转身整顿队伍,准备离开。   “这人喜欢说废话的毛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改改,”甲莎莎冷眼旁观道。   安澜没说话,若有所思地盯着安钦原的背影瞧,她总感觉他在隐瞒什么。   安钦原临走,对他们说翌日请他们喝酒,算是补偿之前说好的承诺。   五人欣然应允。   待他走后,喷水潭恢复了往日寂静,安钦原的手下在走之前,已经将此处清理,恢复了原貌。   安澜这时才说:“你们觉不觉得,他有些奇怪?”   火炎:“我从没觉得他正常。”   安澜转眼问:“何以见得?”   火炎看了一眼甲莎莎,才缓缓道:“这个人,说话做事条理分明,目的性很强。”   甲莎莎毫无察觉,点头道:“有道理。”   安澜看了一眼火炎,再觑了一眼甲莎莎,笑笑不语。   ……   偌大的白色城堡坐立在一片郁郁葱葱里,繁星闪烁下显得威严而神秘。   上官锁青正在熟睡中,突然听见一声异响,突然就睁开了双眼,仔细看才发觉,那双眼中毫无朦胧之色,洗练如冰。   下一刻,她掀被起身,吸了鞋,拉开房门下来一楼。   这时,大厅的时钟已经接近四点,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天就快亮了,佣人们也快起床了。   她闻到了一丝不属于这座城堡的血腥味。   黑暗中,她冷若冰霜的眼睛将四围打量。   一缕微光从右侧廊道的佣人房偷泄而出,她放轻脚步慢慢靠近。她皱着眉,房间的主人很少这么马虎,竟连房门都没关严。   她微侧着脸睨眼从房门口的缝隙看去,三姑脸色苍白如纸,身影虚实不定,忽闪忽现,竟如薄影一般,正躺在地上痛苦翻转,浓稠的血色从她身下蔓延,铺满遍地。   上官锁青嘴角露出一抹冷笑,推开房门,反手关紧。   看着蝼蚁般的三姑,上官锁青沿着血液围成的白色小径,缓步走到她正对面的床前坐下,居高临下地俯视她,说:“看来这次栽的跟头不小啊。”   三姑卷缩在地上,额头冒着冷汗,双眼一时变成银色竖瞳,一时幻化成正常人的双眼,气喘吁吁:“你……少说……风凉……话。”   上官锁青不以为意,兀自欣赏着她暗红的指甲,轻声道:“早让你改掉爱吃人指甲的臭毛病,你偏不听,如今吃了亏,还不得自己咽下去。”   说着,她俯身凑近,轻声说:“真惨。”   三姑咯咯怪笑两声,所幸躺平了身体喘气,双腿趟进血水中染红,不愿意在此人面前示弱,硬是鼓足一丝力气,说:“你若愿意将你的指甲给我吃,我也不至于这般惨景。”   “你想都不要想!”上官锁青徒然变色,倏地站起身来,冷冷盯着地面的人道:“你有什么恶心癖好我不管,但你若敢将主意打到我身上,咱们就,鱼死网破!”   “鱼死网破?咯咯咯咯咯……”三姑又是一阵怪笑,道,“你舍得你总指挥官母亲的身份吗?舍得你上官的姓氏吗?舍得手中的权势和财富吗?别在这里自欺欺人了,你我都一样!”   “哼哼,”上官锁青冷笑,说,“嘴巴再厉害,还不是任人宰割,天,就快亮了,你还是好好想想,如何不被人怀疑吧,这里的眼目,可厉害着呢。”   “不必你操心,”在对阵中,三姑似乎恢复了精力,亦冷笑道,“在自己家里,被自己儿子监视的感觉,想必很好吧。”   “你!”上官锁青被戳中痛处,顿时恼羞成怒,道,“还不是你上次显露了痕迹,那五个妖怪来就来了,也耽误不了你什么,你偏生要去夜袭,没想到碰上了硬钉子铩羽而归,要不是我,你早就被那五个妖怪发现铲除,你如今还有脸在我面前得意?若非如此,正白又如何有名目派人监视,连累我如今也缩手缩脚。”   “你知道什么,”三姑咳嗽两声,喘了口气,继续说,“你以为你儿子请五个妖怪来黄帝星做什么,当真是为了捉劳什子鬼?你可别忘了,那五奇鬼被押送至黄帝星的当日,上官毕就被罢了官,如今在石塔星坐镇的,据说正是那位安少爷的表弟。你都快大难临头了,还不自知!”   “哼,你别在这里挑拨离间,你心里想什么,难道我还不知道?我自己的儿子我自己了解,”上官锁青道,“这些年,上官家确实过了些,他心里恼怒我也理解,但他对我这个母亲,始终孝顺,颇为忍让,再说,即便以后生出变故,我还是李夫人,还是正白的母亲,反而你,下场如何,就说不准了。”   “哈哈哈哈哈……咳咳……”三姑咳嗽半响,回过气来,才说,“上官锁青啊上官锁青,你竟这般天真!” 第150章 宴会   上官锁青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眼神蔑视:“我有天真的资本,你呢,你有吗?”   姑获鸟顿时一声不吭。   上官锁青自觉占据上风,顿感扬眉吐气,眉宇间带着飞扬。   这段时日以来,在这妖鸟处受的恶气,顿时消了两分。   这时,她看了看外面的天,月亮已经隐去,天线渐显,她拢了拢睡衣,淡声说:“天亮了,你该起床了,可别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说完,轻轻打了个还欠,扭着腰肢,婀娜而去。   房门重新关上,一双银色竖瞳冷幽幽地盯着房门。   翌日下午,郊外别墅静悄悄的没有声响,门铃声突起,打破了安静。   五人躺在各自的床上呼呼大睡,当做没听见。   好吧,其实只有安澜在呼呼大睡,四只名为睡觉,实则在闭目修炼,就当做休息了。   安钦原在门外等候多时,侧耳而听,里面毫无动静,就知道不能指望有人大发慈悲起来给他开门,于是,他打开光环,对准屏幕处一扫,大门无声无息地打开了。   他满意一笑,抬步走了进去。   同时,楼上的五人同时睁开了眼,翻身下楼。   家里都进“贼”了,若他们还无知无觉,那修炼也是白费了。   安钦原站在楼下,抬头看见楼梯口五人恼怒的脸,顿时求饶道:“我按了门铃,没人开门。”   “你怎么进来的?”甲莎莎质问道,她记得上次他也只能在外等。   安钦原却说:“别忘了,这房子是我的。”   甲莎莎顿时瘪嘴,承认了暂时“寄人篱下”的事实。   五人下楼来,安澜去厨房倒了一杯水,咕隆咕隆灌下去之后,擦了擦嘴角的水渍才说:“你怎么又来了。”   安钦原道:“你们忘了?”   安澜:“我们应该记得什么?”   安钦原叹了口气,道:“本公子昨晚,哦不,应该算今日早上,特地邀请诸位今晚一聚。”   五人做恍然大明白状。   安钦原笑道:“几位,收拾收拾,该走了。”   “现在不还早呢嘛。”甲莎莎望了望外面的天,再看了眼时间,才下午两点,哪有吃晚饭这么早的。   安钦原说:“不早了,你们还需要去……打理打理。”   五人面面相觑,双眼冒着问号看着安钦原。   安钦原顿时做了一个求爷爷告奶奶的动作,道:“几位请。”   最后,五人跟安钦原出了门,飞行器一路疾驰,如风过境。   安澜碰了一下甲莎莎的肩膀:“他这是打算做什么?”   甲莎莎道:“看架势,今晚这顿饭不简单。”   五人按照安钦原所说的“打理”完毕,到达吃饭地点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六点半,天色已然擦黑,两点出门果然不算早。   安澜站在门前,觉得这地界有些眼熟,转首问安钦原:“不是说你请客?”   安钦原笑道:“不分彼此,不分彼此。”   他这话,指的是他跟李正白。   面前耸立的豪宅,不是李家辉煌耀眼的城堡是什么,他们刚从飞行器上下来就到了李宅的大门,左侧的停机坪已经停满了飞行器,各种样式各种功能,应有尽有,不过,大多是中看不中用的。   这种只注重外表不注重实用价值的飞行器,一般只为贵族豪门所喜,当做代步工具。   甲莎莎穿着一身金色露肩礼服,裙摆及地,优雅婀娜站在门前,问安钦原:“你在打什么鬼主意?”   安钦原身着定制黑色燕尾服,文质彬彬道:“成人之美而已。”说罢带头往大门走去。   安澜低头瞧了一眼身上的黑色斜肩晚礼服,嘴角挂着一抹莫名笑意,抬腿跟在后面,纤细柔白的双腿在裙摆间若隐若现,兴致盎然。   今夜,注定不眠。   左右侍者推开大门,喧哗声如海潮袭来,安钦原的视线转向人群最聚集的方向,说:“看,指挥官在那里,跟我来。”   五人慢悠悠坠后,打量着周围,水晶吊顶,华灯高照,鼎盛繁荣汇聚于一室中。   甲莎莎以前经常参加类似的宴会,礼服加身早已习惯,如今不过捡起旧日回忆,顺畅得很。   安澜自从世界末日后,就再没穿过礼服,只觉得鞋跟有些高,心里想着回去就掰断,再也不穿。   至于天明、火炎和犀,虽然感觉身上的西服碍眼,但只需看一眼安澜和甲莎莎的贴身礼服和脚上那双戳人的鞋跟,顿时感觉西服也挺舒服的。   他们徐徐走向人群中心,李正白单手捏着杯脚,面带微笑,正在寒暄,转眸中却忽然注意到一抹低调的黑色身影,目光就此停滞,便再也不动。   周围的人见状,识趣地走开。   他穿着一身样式规整,制作精良的西装,没有安钦原的肆意,却多了稳重和坚定,正如他的气质。   他看着安澜说:“你来,我很高兴。”他温和地笑了笑,转而看向安钦原。   五人没说话,安钦原咳咳两声,自动解释道:“是我请来的。”   李正白没说话,眼神就这般轻轻地落在他身上,好似没有重量,却让对方感到重如千斤。   安钦原的笑僵硬片刻,继而展颜道:“今天是你生日,可不许轻易生气。”   “生日?”安澜道。   安钦原移开视线看向她,说:“指挥官本想邀请你们来着,思索一番后却作罢了,我想今日如此特别,你们不在岂不可惜,所以自作主张将你们请来,算是……”   他再次看向李正白,戏虐道:“算是一个惊喜。”   “那你早说啊,”甲莎莎道,“我们都没准备礼物,搞什么神秘,害得我们空手来。”   安钦原笑道:“指挥官哪里会想要礼物。”说着他意有所指地看了安澜一眼,意味深长地说,“人来就行了。”   李正白睨了他一眼,双眼含笑,好似默认了他说的话,转而对安澜道,“今日人多,招待不周,你们自便即可。”   这时,有人走上讲台,几句寒暄之后将李正白请了上去。   他站在台上,身姿挺拔,侃侃而谈,台下掌声雷动,人人脸上带笑,统一幅歌舞升平的美景。   安钦原一直在一旁陪着,此时笑道:“人人脸上戴皮,怪不得正白不愿意请你们来,我是不是做错了?”   话虽这样说,他语气中却无一丝悔意,反带调侃。   安澜转眸觑他,亦笑道:“若人人都不笑,那便麻烦了。”   至少还有人愿意做面子功夫,脸皮一日没有撕破,便得一日喘息。   安钦原没接话,轻抿一口酒,眼神仍注视着台上。   安澜收回目光时,突然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廊后闪过,她将手中的高脚杯递给天明,说:“我去去就回。” 第151章 定时炸弹   安澜随那道身影从后门出去,进入一座花园。   清风拂面,花香扑鼻。   花园后就是一片橡树林,安澜藏身在一颗橡树后,偷觑那道步履蹒跚的身影,心中惊疑顿生。   这位三姑,看起来不大好的样子。   既然身体不舒服,半夜来后花园做什么?   她放轻脚步跟了上去,李宅的后花园很大,她跟着三姑走了差不多有半个多小时,才见她停了下来。   这时,三姑回身勘察身后,确定没人之后,转身就消失不见。   安澜不过藏身在橡树后片刻,再探头看去时,只看见墙面郁郁葱葱的爬山虎,和脚下的荒草蒺藜。   人呢?   她缓缓靠近三姑消失的位置,无迹可寻。那三姑是怎么消失的?   她不信这个邪,盯着这面墙半响,突然抬手去触。就在手碰到墙面的瞬间,突然她感觉指尖一麻,连忙缩回。   这墙面下了禁制!   她连忙屈身转回,就近躲入一颗大橡树后。   就在这时,三姑穿墙而出,出现在安澜之前站立的位置。   安澜这次亲眼看见了这一幕,瞳孔微微聚焦。   三姑站在原处犀利地环视四周,但什么也没有发现。   但她刚才明明感应到禁制的波动,怎会回事?   这时一阵风起,吹得树叶唰唰作响,安澜见状,指尖汇聚一缕绿光,朝头顶的树叶袭去。   只见树枝上的绿叶如秋叶脱离枝干,顺着风向朝三姑飘去,有些越过她飘向了身后的墙面,瞬间便消失在墙中。   三姑见了,略微松气,原来是大风掠过的树叶。   她再次环视四周,想着里面的东西,不禁心痒难耐,但禁制的惊动令她心起波澜,想到了什么,到底没敢久留,径直原路返回。   她走后,安澜才缓缓从树后现身,一双漆黑的眼珠亮如星宿,冷冷地盯着那面绿墙。   墙后到底有什么?   安澜回到宴会厅直接找到了四只,对他们说明了一切。   天明惊疑道:“是三姑?”   犀道:“怪不得我觉得她的血味道奇怪。”   “可是那面墙后有什么?”甲莎莎看了眼宴会厅,意味深长道,“今日,不是时候啊。”   安澜岂有不明白的道理,今日是李正白的生日,若在他生日当天,揭露出他家里竟然匿藏着妖怪,不知会掀起如何的腥风血雨。   而且,那墙后的秘密,定是一颗定时炸弹。   虽有利益驱使,但李正白待他们不薄,妖怪也是讲义气的。   “今日不是时候,改日来便是,”火炎道,“只要你确定没有惊动她。”   安澜说:“决计没有惊动,不过,我却等不到改日了,我总感觉绿墙后面,隐藏着一个惊天秘密,不弄清楚,我不安心。”   熟悉的不安感在她心里涌出,越来越强烈。   她对天明说:“即便我们今日不能硬闯,但我也要看看,里面有什么。”   天明看着她,点头。   最后,甲莎莎、火炎和犀留下打掩护,安澜带天明去找那地。   后花园内,飞鸟绝迹。   安澜与天明凝重地对视了一眼,为节省时间,不再隐匿身形,一路疾行,很快到达目的地。   安澜示意天明,天明点头,走近墙面凝神细看。   这墙面毕竟被下了禁制,他想要探知里面情况,也需费些功夫。   片刻后,天明突然闭眼,倏而睁开,一道幽暗的光华绽放,随即泯灭,他看向安澜。   安澜:“看见了?”   天明嗯了一声。   “里面有什么?”   天明道:“一群男子,都是青年男子,还有孩童,被分开关押着。”   安澜细想之下,惊道:“儿童失踪案!”   天明显然也想到了同一处。   “但是,”他说,“那些青年是怎么回事?也没有听闻青年失踪。”   安澜眼眸深沉,缓缓道:“也许,不是青年失踪,而是儿童长成了青年。”   天明倏地睁大双眼:“你是说,是几十年前失踪的那些孩子?”   安澜点头。   如今的人类二十岁成年,五十岁长成青年,算起来年龄刚好吻合。   “可是她捉这么多孩童做什么,还都是男孩。”天明满是不可思议。   安澜思索片刻,说:“因为,姑获鸟除了有喜欢吃人指甲的怪癖,还喜欢掳掠别人的孩子当做自己的孩子。”   “但这些孩子都长大了,她怎么办,总不能一直关在此处。”天明思索片刻,说,“而且,数量也对不上。”   “数量对不上?”安澜问,“多了还是少了?”   天明道:“前段时间失踪儿童的数量倒是吻合,但长成的青年少了大半。”   安澜眼中露出冷光,说:“据安钦原所说,之前每隔十年才有一两个儿童失踪,三姑在李家不过五十年左右,所虏获的孩童除去前段时间刚失踪的,应该有十个左右长成了青年,如今里面剩几个?”   天明道:“还剩五个,还有一个已经奄奄一息。”   “那另外五个去了哪里呢?”安澜先疑惑,后惊疑道,“难道死了!”   这是最有可能的情况。   天明建议道:“禁制一时半刻解不开,我们回去再说。”   安澜望了墙面一眼,点头。   他们一来一回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进去宴会大厅,二人便去找火炎他们,却突然被右方的甜品车吸引了注意。   琳琅满目的甜品车旁,安钦原半倚在玉石柱上,右手随性端着一杯酒水微漾,正与美人调笑。细看之下,那美人不是拍手霜广告的女星欧阳依依又是谁。   她面容妍丽,对着安钦原笑得花枝乱颤,不知对方说了什么,她许是微恼,伸手轻锤了一下对方的左肩。   安钦原照单收下,嘴角挂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   安澜看向斜对面的甲莎莎,她正在跟犀说笑,只是眼尾的泛着一丝清冷的光。   安澜不禁叹息。   这时,甲莎莎三人早已看见了他们,走过来与他们汇合。   “里面什么情况?”甲莎莎貌似不经意地将四周打量一番,轻声道。   天明将情况大概告知,火炎听了冷笑,说:“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有谁能够想到,联邦指挥官的住所竟然会是纵妖行凶,匿藏失踪儿童的窝点,李正白的母亲,找的一个好仆人呐。”   “啧,”甲莎莎叹道,“母慈子孝?我现在怎么感觉有点讽刺呢。”   安澜的眼神穿过甲莎莎的肩膀,看向宴会中心被众人拥簇的上官锁青。   她穿了一件白色礼服,雍容华贵,端庄优雅,脸上带着宽和温婉的笑意,站在一众贵妇人的中间,明明身高中等,偏偏给人鹤立鸡群之感。   甲莎莎循着眼神回身看了一眼,说:“今夜三姑没出现在宴会厅。”   犀仰头轻嗅,道:“他在走廊后面的房间里。”   安澜不动声色地往走廊方向睃去,那边应该是佣人房。 第152章 瓮中捉鳖   三姑自刚才回来之后,就再没出过房门,想是之前被毁一首,受了重创,连这表面的功夫应付不了了。   安澜的瞳孔墨得深沉,仿佛无底黑洞,轻飘飘地落在一扇房门上。   这妖鸟那夜袭击别墅,到底是受何人指使?   司徒煞?还是……   安澜转眼看向上官锁青。   一时间,她倒弄不明白了。   刚收回视线,安钦原的脸就出现在面前,安澜向他左右看了看,安钦原莫名其妙:“找什么?”   “美人呢?”安澜笑道,“去哪儿了?”   安钦原亦笑道:“自然去了她该去的地方。”   安澜道:“你说话越来越玄学了。”   “是吗,”安钦原说,“我见诸位待着无趣,指挥官又甚忙,无暇招待,只能遣走美人,前来相叙。”   安澜说:“真是谢谢了,不过,我们要离开了,你忙自己的吧。”   甲莎莎上前一步挽住安澜的手臂,欲转身离开。   安钦原阻止道:“等等,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请教。”   安澜复又抬眼,道:“你说。”   她却没想到,安钦原提到了昨日的大出风头的短矛。   “饕餮矛,一直在你手里吗?”他问,“还是你无意中得到的?”   安澜挑眉:“饕餮矛?”   她想了想,笑道:“你取的名字?倒是贴切。你对它很感兴趣?”   安钦原道:“我昨日见它如此厉害,早就心痒难耐,只是顾忌周围人多,不好详询,今日正好,你可否与我说说?”   甲莎莎在一旁说:“今夜人就不多了?”   安澜暗自点头,安钦原却说:“今夜不一样,今夜之人目光都不在我等身上,再说,人多眼杂,正好说秘密嘛。”   安澜:“……你说得真有道理。”   安钦原:“过奖过奖。”   安澜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在暗自琢磨,这厮对饕餮矛如此上心,到底为何?   昨夜可不见他这般反应。   不过一夜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   凌晨时分,安钦原回到家中的时候,书房的等依旧明亮。   父亲又是一夜没睡。   他轻轻扣响房门。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安厉儒的声音从桌案后传来,在极静的夜中透着嘶哑。   安钦原取过衣架上的大衣,转到椅背为他披上。   “更深露重,父亲保重身体。”   “我知道。”安厉儒道,“上哪儿去了?”   安钦原说:“处理了一桩多年以来积压的案子。”   安厉儒问:“就是你之前提到的儿童失踪案?”   “是,父亲。”   安厉儒看了看外面天色,问:“解决了?”   安钦原说:“差不多了。”   安厉儒起身,临窗而立,说:“这件案子拖沓了这些年,你才上任几天就破案,且仔细说说,是怎么解决的?”   安钦原便将前因后果详细解释了一遍,说到饕餮矛的时候,安厉儒突然打断道:“那柄短矛原本是什么模样?”   安钦原说:“原本是一柄布满铁锈的红色短矛,谁知道会这么厉害,那丫头怀揣宝贝不自知,恐怕以前拿它当水果刀使呢。”   布满铁锈,红色?一丝惊疑闪过,安厉儒问:“你很喜欢她?”   安钦原笑道:“是个厉害姑娘。”   安厉儒盯着安钦原肃然道:“是男女之情?”   安钦原大惊,说:“父亲,你在想什么,我对那丫头怎会有这种想法,我只将她当做邻家小妹看罢了,不过是个厉害的邻家小妹。”   安厉儒审视片刻,缓缓道:“那就好。”   安钦原察觉出异样,道:“父亲为何这样问,是那姑娘有何不妥?”   安厉儒不答,反问道:“你上次说与你姑姑面貌相像的人,莫非就是她?”   安钦原仿佛想到了什么,片刻后才嗯了一声。   安厉儒神色顷刻大变,似惊似喜。   安钦原见状,走近一步,道:“父亲,你……”   神秘的面纱正被命运之手缓缓揭开。   安厉儒半天没有言语,右手撑住窗沿,忽然笑了起来。   “得来全不费工夫,得来全不费工夫啊!老天带我安家不薄啊!”   安钦原从来没见过父亲这种模样,近乎喜极而泣。   安钦原何等聪慧之人,稍加思索,原本的猜想愈加清晰,再次上前一步,道:“父亲,你是说……”   安厉儒停歇笑意,转头看向儿子,双眼泛着水润之色,说:“你姑姑将无悔送走时,放了一把红色短矛在无悔的襁褓内,一起送往了妖界。”   虽然安钦原已经猜到真相,但与听父亲亲口承认又有所不同,薄唇上下开合,一时间一个字都说不出。   安厉儒激动地抓住他的手臂,说:“错不了,错不了,长得像你姑姑,身边还有饕餮矛,是无悔没错!”   是无悔没错!   是无悔没错!!   这句话再次回荡在安钦原的耳边,即使宴会厅喧嚣浮躁,依旧清晰可闻。   他从回忆中抽神,看着面前的安澜,等着她的答案。   安澜见安钦原表情郑重,前所未有的认真,心中虽然疑惑,却也回答了他的问题。   “对,自我睁眼的那一刻,这柄短矛就一直随在身侧,寸步不离。”   安钦原闻言,眼中闪过莫名光彩,说:“真好。”   安澜:“什么真好?”这人今晚奇奇怪怪的,吃错药了?   “你吃错药了?”甲莎莎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安钦原呐呐一声:“许是吧。”   他声量太小,他们没有听清,甲莎莎见这家伙神游天外,心思早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不免想到刚才活色生香的一幕,以为他想到而来美人,顿时冷下脸转头不看他了。   后来,他们辞别了李正白离开李宅。   他们离开的时候,这里灯火通明,当他们再转回的时候,已经夜深人静。   浮华过后,终归寂静。   安澜伏在屋顶,瞟了一眼光环,凌晨三点。   这时,李正白正在安睡。安澜身影如光闪掠,人已经站在了李正白的床边。   屋子很大,但唯独床最引人注目,毕竟上面睡着一个风华绝代的帅哥。   床上之人皮肤如玉石般无瑕,身姿如象牙般华美,他安静地躺在床上,眼帘闭合,遮住了那双莹莹灼华的眸。   突然,那双紧闭的眼突然睁开,眼尾寒光一闪,瞬间被褥翻转,直向不速之客扑去。   安澜只见一片雪白向她铺天盖地袭来,如张开双翅的雄鹰。她伸手抵挡,只为了躲过这张还浸着他味道的被褥。   然而,李正白不知床边人是她,出手凌厉,竟将一袭薄被化作铁笼,意图将她捆缚,好来个瓮中捉鳖。   安澜猝不及防之下竟没躲过,硬生生被包裹进去,只剩下一颗脑袋冒出,毛茸茸,软乎乎,眼中还遗留着不可置信之色,少见地可爱。   但这目光只有一瞬,随即便化作一对寒霜,冷冷地看着他。   李正白这才借着月色看清她的脸,蓦然一惊,道:“怎么是你?”   安澜说:“解开。”   此刻月华轻浮,亲吻在她半边脸上,鬓发疏散,垂落颊边,少了平日的犀利,多了一分娇憨,虽说眼神不那么善。 第153章 人质   李正白尴尬一笑,一边帮她解缚,一边说:“抱歉,我不知道是你。”   安澜脱身出来,说:“不怪你,是我行为不慎。”   李正白打量她两眼,笑道:“可是觉得亏欠?”   安澜莫名其妙:“亏欠?亏欠什么?”   许是夜色能够掩饰一切,李正白少了平日的正经,多了一份理直气壮,道:“今天是我生日,你都没送我礼物。”   安澜默默地看了他两秒,随后伸手到储物戒中一阵翻腾,可半响都没变出花样来,顿时脸皮抽了抽。   李正白见她一脸尴尬,笑道:“没有?那我好失望啊!”   安澜见他现在虽没个正形模样,却鲜活,欲出口话又给咽了回去。   算了,看在他生日的份上,且让他一让吧。   突然,她眼中闪过戏虐之色,意味不明地说:“我还真给你准备了一份生日礼物,就看你敢不敢接。”   李正白闻言,心知没有好事,还是笑着说:“你送什么,我都欣然接受。”   安澜转眸,顿时两双同样漆黑的眼睛对上了。   “跟我来。”她留下一句,率先掠出窗门。   看着她飞掠的背影,李正白叹了口气,抬脚跟了上去。   安澜带李正白来到了后花园的绿墙处,四只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   见他们出现,甲莎莎说:“你们终于来了,我本来以为还有得等呢。”   见她又要开始胡说八道,安澜赶紧打住,问天明说:“没有被发现吧?”   天明道:“放心。”随即,看向李正白。   李正白见这架势,说:“你们别告诉我,我家里有妖怪。”   五人同时无声地看着他。   李正白闭了闭眼,道:“说吧,怎么回事。”   天明将他们昨夜的探察情况复述了一遍,见李正白犹自沉着脸,不知所想,便抬手在半空画了一个圈,顿时墙内的情况尽收眼底。   如天明所述,里面有五个青年男子,十二个儿童,性别皆为男,被分别关押在不同的房间,青年男子聚集在左边房间,男童聚集在右边房间,其中最左边的一个房内的男子,一直躺在床上,呼吸微弱,带着不均匀的喘息。   李正白道:“这些房子是从那儿来的?”这里虽然偏远,但还属于李宅,若曾经大兴土木,没有他不知道的道理。   安澜凝目细看后,说:“这些房间是她幻化出来的。”   天明道:“墙后原本是一片荆棘之地,她利用荆棘幻化成了房舍瓦墙。”   李正白脸色不愉,甚至应该称为冷厉。   “你们说,这面墙被下了禁制?”李正白道,“如何能破,可有办法?”   “不能,”安澜解释道,“这里的幻化和禁制之所以能够延续几十年之久,是因为姑获鸟用了自己的鲜血下印,我们若是贸然出手,定会惊动她,到时候再想要捉住她就难了。”   “所以,必须先捉住她,才能毁了这禁制,救出里面的人?”李正白问。   “是,”安澜说,“而且要尽快,里面的人数已然对不上,若再拖延,不知又会少几人。”   李正白问:“那些不见的人,怎么了?”   安澜言简意赅道:“被吸了精气,没了。”   李正白一时沉默。   说来这姑获鸟还真是会“废物利用”。先是掳掠孩童,当自己孩子般养大,养大了又当做男人来用,吸光这些男人的精气以此维持人身,增长修为。   如此造作,也不怕糟报应。   想到这里,安澜道:“最好尽快行动,不然那人也快没救了。”她指着躺在床上的男子说。   李正白没有回答。   安澜知道他在顾虑什么,定是他那位温婉美丽的母亲。   突然,橡树林发出一声轻响,犀旋即往声源处奔去,火炎紧随其后。   等身后之人赶到的时候,只见犀和火炎站在空旷的草地上等着他们。   “怎么回事?”天明问道。   犀说:“我们跟到这里人就不见了?”   “可看清了?”安澜问。   犀说:“没看清,但味道没错。”   火炎指着李宅后门,说:“她进了里面,我们不好再跟。”   安澜看了后门一眼,又看向李正白,道:“看来已经惊动了她,如今你打算怎么办?”   李正白此刻却盯着三楼的某个窗口,安澜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紫色的窗帘随着夜风浮动,泛着雍容的光华,让她想到了夜宴中上官锁青的脸。   罢了,等他自己做决定吧。   良久,李正白收回目光,之前的阴郁一扫而光,道:“烦请诸位,活捉!”   安澜闻言,对四只点了,随即消无声息地潜入,徒留李正白在身后。   犀在前带路,他们很快就找到了目标房间,犀抽了抽鼻子,说:“人不在里面。”   “不在?”李正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安澜回首,他什么时候跟上来的?   突然,他脸色一变望向三楼:“糟了!”旋即连电梯都不坐,单脚蹬地,直接往三楼跃去。   “嘭”地一声巨响,李正白踹开了房门,夜风忽然变得急躁,原本半开的窗户大大敞开,揣着凉意的寒风呼啸而来,割在众人的眼皮上。   屋内,三姑挟持着上官锁青,立在床前,银色竖瞳寒涔涔地盯着他们。   安澜往床铺觑去,还能感觉到热气。   他们就慢了一步!   李正白慢慢走近,安澜悄悄对身后做了个手势。   突然,一阵唧唧怪笑从三姑口中传出,她的嘴忽然幻化成鹰喙,尖端叼着上官锁青的耳垂,手掐在上官锁青的脖子上,阴惨惨道:“李正白,我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放我走,一个是杀了她,你选。”   李正白负手立在原地,冷笑道:“我如何相信你?”   上官锁青还穿着寝袍,瘦弱的身躯在寝袍中一荡一荡,如杨柳无依。   她低声嘶哑地唤着:“正白……救我……”   “听见了吗?”三姑尖利的声音再起,“你母亲,叫你救命呢!”   李正白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逡巡,片刻后说:“我放你走,我母亲的安危如何保证?”   三姑道:“很简单,你让外面埋伏的人撤离,我保证她毫发无损。”   外面埋伏的?李正白转头看向安澜。   安澜双眼一沉,呵,被看见了。   “我没有耐心,你最好赶快。”三姑再次威胁。   安澜看了李正白一眼,将四只唤回。   三姑见四只出现房门外,道:“全部给我站进来,我不想一不小心,这里就少了一个两个。”   四只只好全都站进来,身影全然在三姑的眼中后,她才冷哼一声,对安澜说:“小妖怪,老娘好歹比你多活几百年,你这点小把戏焉能瞒过老娘的眼睛。”   安澜道:“人,都在这里了,你可以放心了吧,赶快放人。”   “那不行,”三姑冷笑道,“你们人多势众,我却势单力薄,若是失去上官夫人这个依靠,等会被你们围攻怎么办,我看,还是让夫人送我一程吧,不过,你们可别偷偷跟在后面,我脑袋后面,可是长了眼睛的。” 第154章 网罗   安澜瞬间就想到了她还剩八颗脑袋,十六只眼,顿时想都给她弄瞎了爆头!   “送可以,”李正白道,“但是送到哪里,距离多远,还需有个定数。”   三姑佯装想了想,说:“也对,那就送到极夜之地吧,天亮后,你们来寻她便是。”   极夜之地在黄帝星的极北之处。   听说那里终年寒冰,雪壁巉岩,绝不会是鸟喜欢的去处。   姑获鸟去那里做什么?   安澜正疑惑,听李正白道:“不行,极夜之地寒气汹涌,我母亲的身体在那里一刻都待不得。”   安澜却心中疑惑,按理说,他应该早就将骊龙珠给她母亲服下了,为何上官夫人毫无痊愈之相。   “你放心,”一声尖锐的鸟鸣从鹰喙发出,打断了安澜的凝思,屋内的人顿时皱眉,上官锁青离得最近,顿时额冒冷汗,浑身颤抖不已,三姑冷冷地斜睨了她一眼,笑道,“我自有办法让你母亲不被冻死。”   安澜顿时明白,极夜之地与此次相隔万里,对姑获鸟来说不过咫尺之距,对上官锁青这样的普通人来说却要命,光是这中途的冷风霜雨,就够上官锁青受的。   三姑,这是想要活活折磨死上官锁青。   李正白焉有不知,但只能佯装答应,再寻后继。   他背负在身后的双手紧握成拳头,骨节咯吱作响,却面容隐忍,道:“好!”   “哈哈哈哈哈哈!”   伴随着又一声尖锐的鸟鸣,三姑挟持着上官锁青一掠而出,顷刻间消失于荒野。   “不许追!否则,我要她死!”   安澜赶到窗边时,只看见三姑已经变回了原形,一只巨爪擒着上官锁青的腰肢,将她半吊在幽暗的空中,愈行愈远。   “正白!”   上官锁青的凄厉的声音久久回荡。   李正白的双手紧扣住窗沿,指甲泛白,冷冷看了一眼远方。   白色城堡登时灯火通明,孤不容和孤少安在后听令。   孤少安上前一步道:“少爷,难道真的要等到天亮?”   李正白看着天际,缓缓摇头,心中已有了思忖,正欲下令。   这时,安澜却道:“不急。”   三人奇怪地看着她。   安澜手指着姑获鸟离开的方向,道:“你们看。”   三人抬首时,只见一道白色的剑光划破苍穹,如极快的闪电,姑获鸟畅行的翅膀瞬间凝滞,随后,身体如巨石般向下猛坠,与她一起的,还有上官锁青。   下一刻,一道身影奔袭,在月下形成一道暗影,揽着上官锁青的飘荡的身躯,徐徐落地。   这场景美的不可思议。   安澜嘴角一抽,暗道人不对,可惜了这幅“月下奔袭救美图”。   安澜他们赶到的时候,姑获鸟正被围困中。   安澜看着一脸悠闲自在的安钦原,小声道:“来得挺及时。”   安钦原说:“还不是为了你。”   “少在这里假惺惺。”安澜冷声道,“你再跟我油腔滑调,我就将你所作所为都告诉李正白。”   “嘿!”安钦原道,“你怎么还告状,我真是为了你,你还不信。”   安澜只当他不正经,说:“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跟李正白解释吧。”他今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不找个说得通的理由,李正白岂会不怀疑。   他又不傻。   此时,不傻的李正白正扶着他孱弱的母亲,嘱咐孤不容送回去。谁知上官锁青却执意留下,苍白的脸上行满是愤恨,说:“想不到我信任多年的人,竟然是一个妖怪!正白,你一定要将它捉住,抽骨剥皮,以泄我心头之恨!”   抽骨剥皮?安澜暗自咋舌,这位上官夫人,也不如表面和善呐。   李正白劝道:“母亲,我会处理,你先回去休息。”   上官锁青摇头,说:“不,我要亲眼看她死在这里,我才放心。”   安澜越听越不对味儿。   这时,又听她对李正白道:“正白,你别忘了,你父亲是怎么死的,都是被这些邪恶的妖怪给害死的,你一定要杀了她!杀了三姑!”   李正白瞬间凝滞了面容。   李正白的父亲是被妖怪害死的?   安澜看着那母子二人,即便是妖怪所为,又与这三姑何干?这上官锁青真是奇怪,非得在这种时候用他父亲的死来刺激李正白。   这时,安钦原靠近她身边,悠然地说:“且耐心看,今日这场戏,才刚刚开始。”   安澜转眸,盯着安钦原半响才道:“你到底在做什么?你的目的是……”   说着,她看向上官锁青,猛然回神道:“你的目的是上官锁青!”   安钦原眸中闪过冷光,笑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安澜吸了一口气,说:“怎么,利用完了,就想翻脸不认人?”   安钦原听出她口中的愤懑,道:“今日之事,我虽有利用之嫌,但请你相信,在我谋划之前,很多事情都还没发生,我心里也很懊悔,但剑已出鞘,贸然收回只能害了我们自己。”   我们?   安澜审视他片刻,见他面容前所未有的诚恳,一时辨不出真假。   安钦原给她的感觉一直油腔滑调,一个骄矜的贵公子,但到了黄帝星之后,她忽然觉得,这个人只是披着玩世不恭的皮,实则心思深沉。   这些本与她无干,她便愿意当做无感,但这次,他将心思用在了她的身上,就不得不让她警觉了。   只是他如今一副悔过的表情不似作假,但也正是奇怪的地方。   即便他做了许多事,也不用对她道歉,筹谋也罢,算计也罢,他们只是相互利用罢了。   她又哪里没有察觉,他恐怕早就计划着这一日。   如今细细想来,恐怕在他们去石塔星捉鬼的之前,他便在谋划了。   或者,更早之前。   那日凌晨,他突然说要补上之前那顿承诺的酒时,她就感到奇怪,干什么非要那时候提。   那时候,他们刚重伤姑获鸟,引出了背后的司徒煞,还在凌晨。   结果之后她才发现,原来他们赴的是李正白的生日宴。   他虽然打着善解人意的名义邀请他们,但这能瞒过四只,又怎能瞒过她?   后来,他们在生日宴上发现了形迹可疑的三姑,察觉她阑珊的步伐,进而顺利找到橡树林后的绿墙,发现了三姑妖怪的身份和被她藏匿的失踪人口。   这一切顺利得像设计精确的手表,一步步引他们往里钻。   在出发之前,她已然料到他会有所准备。   一个将一切都算计在内的人,又怎会不知他们今夜的动作。   恐怕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   再说,他们住的可是他的别墅。   这一切都太巧了,巧的令人生疑。   但是,她愿意配合,因为,三姑先惹上了她。   刚才,三姑发现她的手势,实则是她故意露出的痕迹,目的就是让她发现陷阱,然后再自己亲手拔除,只有这样,她才会彻底放心,以为再没有阻挡她的力量。   然后,只要等她带着上官锁青逃出城堡,自然会落在安钦原的网罗中。 第155章 一出好戏   想到这里,安澜观察周围的情况,他们来之前曾经过这条路,那时还是一条静谧安然的青地,如今却被钢铁般的飞行器覆盖,天上地下围了数层,只为了抓住这只姑获鸟。   安钦原是安全局的长官,联邦中除了李正白,也只有他有权利一次性调动如此数量庞大的军队。   当初李正白将他推上这个位置,当真未雨绸缪。   只是,李正白到底知不知道,安钦原的最终目的,是他的母亲上官锁青。   但,安钦原又为何针对上官锁青呢?   安澜不禁叹息,愈发感觉他们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   她转眼看向李正白,见他眼尾淡淡掠过安钦原,转瞬即逝,似乎没有异样。   他真的不知道吗?   安澜心里一惊,倏而收回目光,问身旁的安钦原:“上官夫人与你有仇?”   安钦原说:“你最好不要知道。”随即转向战场中心,示意她看。   面对数匝飞行器,姑获鸟就算再长出十对翅膀,也插翅难飞,而且此时她的翅膀已经布满血窟窿,原本还剩下的八首,被枪炮击中,又去了两首,伤口糜烂,血止不住地流。   安澜道:“你想杀了她?”不至于吧。   “不至于。”安钦原说。   安澜道:“那这是为何?”姑获鸟浑身是伤,又顿失两首,之前重伤未愈,如今新伤更重。   她的脑袋就是她的命,失去一个,就会元气大伤,需要恢复许久,如今接连被爆二首,一不小心,一命呼吁也是可能的。   安钦原嘴角挂着冷笑道:“上官夫人说了,要将她抽骨剥皮,我尊令行事而已。”   他明显意有所指,安澜道:“跟你说话真累。”   安钦原看了她一眼,笑道:“重创之后,怒极之下,她才会说实话。”   安澜眉眼动了动,往前一扫,见李正白已经说服他母亲,而孤不容正扶着她上飞行器。   “跟上官夫人有关?”他口中的实话,她实在想不出第二个有关联的人。   三姑跟在上官锁青身边五十几年,说上官锁青毫无察觉,谁信?大家不过顾及她的身份,都没有揭穿罢了。   安钦原自然也不想做那个揭开遮羞布的恶人,而三姑就是最好的人选。   安澜看了他一眼,他还是惦念和李正白的感情的。   她说:“你以为,李正白当真一无所觉。”   安钦原顿时哑然,看向李正白的方向。   而李正白正向他行来。   “今夜,怎么来得如此及时?”他走近后问道。   安钦原指着安澜说:“这还多亏了安澜,是她提前告知我今晚的行动,让我带人守住这附近的必经之路”   说罢他转向安澜,赞叹道:“安澜,你真是料事如神呐!”   安澜看着安钦原对答如流甩锅的模样,心想这厮只怕早就想好了拿她当挡箭牌。   她不禁嘴角一抽,道:“彼此彼此。”   “原来是这样。”李正白眼中的审视少了两分,似乎相信了这番话。   这时,一道凄厉的鸟鸣腾空而起,震得人耳麻,安澜转身一看,原来姑获鸟再失一首,口中鲜血喷涌,已然伏地不起。   “差不多了。”安澜道。   安钦原看了一眼李正白,见他点头,才下令收兵。   距离上官锁青登上飞行器已经有一会,但一直没有起飞,就像一只匍匐在原地的兽,在静默地等待什么。   三姑扑在地上,仰天长啸。   然而,她已力弱,这鸣叫声对周围已经造不成多大伤害,她却似乎重拾力气,指着那架飞行器嘶吼道:“上官锁青,你要去哪里!”   周围静了静,半响,飞行器的引擎发动。   兽要出笼了。   三姑见状,恨绝一笑,说:“上官锁青,你忘了李政安是怎么死的了?!”   李正白倏地看去,安钦原半垂的眼帘微掀,飞行器的引擎熄灭。   片刻,上官锁青踉跄而下,疾走几步,伸出猩红的指甲指着围困中的三姑说:“你这个妖怪,休在这里妖言惑众!”   随即对李正白说:“正白,杀了她!杀了她!”   “咯咯咯……”三姑咧嘴一笑,露出满口血齿,对李正白说,“杀了我,你永远不会知道你父亲是怎么死的。”   李正白站在原地没有动,半响之后缓缓走近三姑。   安钦原跟在他身边,耳语道:“指挥官?”   李正白的眼神瞬间恢复清明,冷声道:“带回去,严加看守!”   安钦原微垂首道:“是。”   上过锁青望过来,欲言又止,但面对李正白冷淡的双眸,她唇齿皆颤,连一个字都吐不出口。   想到三姑之前打算置她于死地,她心中就充满仇恨。   想到这些年来受三姑胁迫,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心中的恨意如海浪般滔滔不绝,席卷她的心智,透析她的灵魂。   但是最令她憎恨的,是当年的事,那件事,才是令她万劫不复的根源,才是她心口乌黑的铁证。   她原本想的是斩草除根,却不料,反被暴露,露出惊惶。   她感觉脖颈之后冰凉一片,暴露在空气中,如兽的命门被猎人的步枪瞄准。   甲莎莎凑近安澜,说:“真是一出好戏,不是吗?”   “谁说不是呢。”安澜道。   甲莎莎收回落在上官锁青身上的目光,转首问:“你刚才跟安钦原那厮嘀嘀咕咕什么呢?”   安澜转眸看去,盯了她两秒没说话。   心想,她莫不是误会了什么吧,待眼尾一扫,发现火炎正看着她,红色的眼睛在飞行器的强光灯下闪烁。   她却没有察觉,摩擦着下巴,说:“我怎么感觉,你俩有些像呢。”   安澜眨了眨眼,像是什么意思。   甲莎莎道:“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刚才你俩偷偷在那里说话,我在一边瞧着吧,就感觉你俩面貌有几分像,连气质都有些相似。”   “什么气质?”安澜问。   “狐狸气质。”甲莎莎直言不讳。   安澜心里却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误会那啥就好,至于像不像的,人有相似,没什么稀奇的。   她放了心,再看向火炎的时候,发现他已经收回了目光,盯着混乱的现场,仿佛很感兴趣的模样。   安澜看了看毫无所察的甲莎莎,暗道真是一对冤家。   黎明时分,混乱逐渐平息,三姑最终被安钦原带走,李正白亲自送了他母亲回去,安澜五人也回了别墅。   这一天就这么过去了,仿佛一切都已尘埃落定,安澜心里却始终惴惴不安,仿佛还有什么事在等着她。   但她没想到的是,变故来得如此之快,几乎令人没有喘息的时间。   就在他们一觉睡醒之后,安钦原又找上了门。   他眼底青黑,应该一夜没睡。   安澜打着哈欠觑了眼时间,下午三点。   自从凌晨回来之后,她就一直在补觉,而这人从昨夜到现在竟然一直没合眼。   他做什么去了? 第156章 海底牢房   他说:“不止我,指挥官也一夜没睡。”   安澜想了想,道:“这么迫不及待,连夜审问三姑?对了,墙后的人呢,救出来没有?”   安钦原道:“昨夜墙后的人已经被救出,及时送往医院,现在正在等待家属认领,你们说得没错,那妖鸟妖功一破,禁制自动就解开了。”   安澜点头,问:“还有呢?你一夜没睡还跑来这里,不会就是为了说这么件事吧。”   “那妖鸟招供出一件大事,”安钦原道,“上一任指挥官之死,原来不是半妖所为,当年白叔是被陷害的。”   “等等。”安澜抬手道,“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安钦原顿了顿,笑道:“是了,很多事情你不知道,容我慢慢说与你听。”   原来,当年的一桩惊天大案,李正白父亲李政安之死,当年,联邦统统认为是潜伏在他身边多年的半妖白猴所为,如今却翻案了。   “白猴是谁?”安澜问道。   安钦原说:“白猴就是当年跟随李叔多年的副官,我们谁都不知道他原来是半妖,直到他死的时候。”   当年,李政安咽气没多久,重伤的白猴也维持不住人形,显出了原形,众人这才知道他是半妖。   李政安死之前,在场的人只有上官锁青、三姑和李叔,就连李正白也是在他父亲咽气的最后一刻才赶到。   后来,上官锁青说,李政安临死之前亲口说,是半妖白猴偷袭他,她和三姑听到声响赶到的时候,他二人已两败俱伤,而李政安只留下这一句话就走了。   那时,李政安的夫人,上官锁青亲口证词,众人对她的话深信不疑。   而上官锁青的伤,也是那时与白猴打斗中落下的。   如今,三姑身份被揭穿,再加上她被捕时为保命喊出来的话,让这件惊天旧案再次被提及重审,而这次,三姑亲口戳穿了上官锁青的谎言。   安钦原冷笑道:“你们死也想不到,她说了什么。”   四只不知何时已经围拢到客厅,零散地落座在沙发上,五双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他。   他说:“她说,是上官锁青,亲手杀了前任总指挥官。”   五人:“什么?”   他瞬间恢复了常态,道:“妖鸟招认的,又不是我说的。”   甲莎莎道:“就这么一晚,就被你们挖出这么多东西?”   安钦原微笑道:“都说了,人有人的审法,妖有妖的审法。”   安澜想了想,说:“她说了你们就信吗?李正白会信?”   安钦原转眸看来,说:“你说他信不信。”   说着,他起身走到窗边,继续道:“但是,即便不会完全相信,上官夫人,也决计脱不了干系。”   “我怎么感觉你很针对她?”甲莎莎坐在沙发上,看着窗边那道背影道。   “我有吗?”安钦原转身看来,眼中的深沉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戏谑。   又带上了面具。   甲莎莎嗤笑一声不再多问。   他不想说,她便不问。   再说,也没什么好问的。   安澜道:“我看,是姑获鸟杀的比较靠谱,上官锁青一个S级意志攻击者,恐怕刚一出手就被发现了,如何杀得了一个3S意志攻击者,这其中的天壤之别可别说你们不懂,再说,她又有什么理由杀了自己的丈夫,无论如何都说不通。”   “是啊,”安钦原循循善诱道,“这么浅显的道理,我们都明白,三姑为何不明白,还执意陷害上官夫人呢?”   “也许,她就是要你们怀疑。”这时,天明说。   安钦原朝他看了一眼,他正站在冰箱前找水喝,语气也非常无所谓。   “说得对?”安钦原笑道,“目的呢?”   天明喝了一口水,沉思着没说话。   安澜接过话头:“是为了引出上官夫人?”   安钦原双眼放光地看着她:“为何?”   安澜半信半疑道:“上官夫人有把柄在她手上?”   安钦原点头:“所以,现在端看上官锁青坐不坐得住了。”   ……   深夜,安澜跟在安钦原身后,入了联邦海牢。   顾名思义,这座牢房建在海底,四面被海水环绕,水中的海兽就是这座牢房天然保护屏障。   这里位置绝密,专门用来关押死刑犯,若没有安钦原带路,她也进不来。   安澜说:“将姑获鸟关押在这里,是你的主意还是李正白的主意?”   安钦原说:“不是谁的主意,她本来就该来这里。”   说话间,他们已经行至海牢最深处。   道路尽头,有一间极黑的房间,全然笼罩在黑暗和寒冷中。   这条路越往里走越黑,越往里走越冷,直到到达那间牢房为止。   “这是名副其实的海底牢房,她本来不住这间,后来换了过来,”安钦原像是在解释般,后又补充了一句,“指挥官吩咐的。”   安澜看了他一眼,抬脚欲往里走,却被他伸手拉住。   “别去,里面冷的很,你受不了。”   “那你带我来做什么?”   安钦原:“带你看一出好戏。”说罢,就拉着她转身,往另一头去。   他们在幽暗中坐了良久,面前只有屏幕闪着微光。   忽然,有两个人向海底牢房走去。他们穿着特制的防寒服,即便如此,防寒服的表层也迅速结上了一层白霜。   三姑被他们提出来,带去了审讯室。   安澜从屏幕上看去,见三姑冷得牙齿打颤,手脚僵硬如僵尸,浑身不住地发抖,只有微睁的双眼表明她还活着。   “你不怕她死了?”安澜靠在背椅上,闲闲地问道。   安钦原说:“怕什么。”   “她死了,你想要的,岂不是得不到了。”   “她死不了。”   三姑是妖,的确死不了,只不过痛不欲生罢了。   屏幕上,三姑被二人抓着手臂向前拖行,恢复人形的双腿拖沓在地上,留下一行水痕。   很快,屏幕转到了审讯室。一个身着军装的男人和一个身披斗篷的女人出现了。   之所以确定身披斗篷的是女人,是因为她的身量在军装男人的衬托下,实在太小。   安钦原看着军装男人的脸,嗤笑道:“原来是他。”   “谁?”安澜问。   “我的下级,安全局副局长。”   三姑被一种红色的锁链拷在铁椅上,接着,军装男人就让提审的二人出去了。   安澜知道,重点来了!   这时,军装男人身后的黑色斗篷缓缓站了出来,一双素手揭开了篷帽,那张雪白的脸赫然出现在屏幕上。   上官锁青!   安澜转头看了一眼安钦原:“还真被你料着了。”   安钦原眉目不动,道:“继续看。”   安澜转头继续盯着屏幕,说:“今夜之后,我希望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她无缘无故被他带到这里来本来不愿,但他当时说,跟她也有关系。   他当时的表情不像说谎,她就鬼使神差地信了他,于是便出现在了这里,当真如中了邪一般,她怎么就相信了他?   这时,她想起了甲莎莎的话,她说他们像。   像吗?   这时,审讯室内只剩下了上官锁青和三姑,军装男人不知去向。 第157章 罪魁祸首   三姑的脖颈因冰冻而僵硬,她缓缓地抬头,看向面容洁净的上官锁青,眼中闪过一丝嘲讽,道:“你终于来了。”   上官锁青走近两步又驻足,仿佛对她有所忌惮,但双眼阴狠,道:“你自身难保,就要拉我下水吗?”   “急什么,”三姑冷声道,“你的好儿子,不是不相信我说的话吗。”   上官锁青忍不住上前一步,咬牙切齿道:“即便不信也已经起疑!当初我就劝你收敛,我警告过你多少次,你却不听,肆无忌惮地偷孩子,这才致使露出痕迹,被人家一锅端!如今死到临头却还要来害我,我不会让你如愿的!”   “我怎么害你了,你如今不是还好端端地站在这儿吗。”   “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那日你是真的想杀了我,”上官锁青双眼冒着寒光,“若不是安钦原那小子及时出现,你就会让我冻死在极夜之地!”   说着,见对方身体轻颤,上官锁青露出一丝讽笑,道:“没想到,如今快被冻死的人,是你自己吧,还真是咎由自取呢。”说罢竟疯癫狂笑。   笑声溢出屏幕,颇为刺耳,安澜堵了堵耳朵,道:“这二人疯了?”   安钦原的声音从右侧传来:“差不多吧。”   “噢,我忘了,妖怪是冻不死的,”上官锁青突然止住了笑声,挨近一寸距离,仔细端详片刻后,道,“你一向臭美,该让他们在身前安一面镜子的,好让你看看你如今的丑陋模样。”   说着低头看她的手指,脸上出现可惜的表情,道:“啧啧啧,这细心呵护的指甲,竟被连根拔起,他们也太狠了!”   三姑气得浑身发抖,倏然抬头,冷笑道:“你别得意,你知道我说的是真还是假,他们不信,那是因为我想让他们不信,同样,我也能让他们信!你要不要试试?”   上官锁青猝然变色。   三姑见状,冷意更加凛冽,厉色道:“你莫不是忘了,你身上不止背负一条人命,还有另一个重要人物,死在了你的诡计中!你才是整件事的罪魁祸首!”   这时,安澜感觉到坐在右手边一直半垂眼睑的安钦原,突然抬眼射向屏幕,目光如炬。   屏幕上,上官锁青在三姑话落的瞬间就呵斥道:“住嘴!”   “哈哈哈哈!”三姑见她模样,忍不住张狂大笑。   上官锁青脸色铁青:“住嘴!不准笑!”   “上官锁青啊上官锁青,你有这么多把柄在我手里,还想摆脱我,痴心妄想!”三姑说,“你记住,我若没了命,你也没有好下场!”   上官锁青突然不想面对她,遽然转身面向玻璃墙,却见一只身形约有百米长的海底巨兽急速向玻璃撞击而来,在临近的一瞬间,倏地张开大嘴,露出锯齿深喉,仿佛幽冥栈道。   上官锁青蓦地一声惊叫,短促而恐惧。   三姑见状,不屑地说:“就这点胆量。”   上官锁青闭了闭眼,仿佛恨极,转头看着三姑,见她如今明明一副狼狈模样,跟自己的地位天差地别,一股优越感截然而生。   一个恶心的妖怪,凭什么威胁她?!   三姑仿佛察觉出她的变化,脸色微变,盯着她没说话。   片刻后,上官锁青整了整领口,说:“我不是什么罪魁祸首,你才是。”   三姑盯视她半响,冷然道:“你想把一切都推给我?”   见对方阴笑着看她不说话,她斥道:“痴心妄想!谁会信?啊!谁会信!我在你身边五十几年,谁会信我所做之事跟你毫无瓜葛,你想用完就扔,就别怪我破罐子破摔!”   上官锁青微眯着双眼,说:“我是谁?我是上官锁青。现今联邦指挥官是我的儿子,我身后还有上官家做盾,半个联邦都在我上官家的势力范围内,你以为凭借你一个妖怪的诬陷之词,就能害我?到底是谁痴心妄想,你难道还不清楚!”   三姑“咯咯”笑出了声,说:“上官锁青你可别忘了,这次的主审人是谁?”   她的话仿佛提醒了上官锁青,让她得意的神色有所收敛。   三姑仿佛还嫌不够似的,强调道:“是安家那小子,他,可是安辰的亲侄儿!”   “你闭嘴!”儿字刚落,上官锁青就尖叫道,“不许提那个名字!不许提!”   “不许提?”三姑语速极快道,“你不让我说我非要说,当初就是你嫉妒安辰,让我在她生产之夜放出她坏了妖胎的秘事,害她成为家族的羞耻,被联邦所弃,一个前途大好的V级女将军,最终却落得个放逐地狱星不得好死的凄惨境地!”   “你闭嘴!闭嘴!”上官锁青指着铁椅上的人吼道。   谁知三姑却越说越兴起:“我告诉你上官锁青,我不用别人相信,我只要将这些信息透露给安家小子,你说他会如何?安家会如何?会不会同样剥你一层皮!”   上官锁青眼神发狠:“你不会有机会!”   三姑端详她片刻,说:“你想杀我?”   上官锁青没说话,但须臾沉默已经足够三姑理解。   “哈哈哈哈,你太天真了上官锁青,你以为我是当年的李政安吗,当年你为保住自己的地位,做出那般恨绝之事,那时候我就知道,你这个女人没有心!   “面对这样的你,我岂会毫无防备?我告诉你,我一旦身死,你上官锁青做的好事,一夜之间就会传遍联邦,到时候,你可耻的丑闻就会像当年安辰与妖苟合生下那半妖怪物一样,传进所有人的耳朵,你也会不得好死!   说到这里,她脸上露出好奇之色,继续道:“让我想想,当年安辰下场是什么?喔,对了!她被遣送地狱星,被万鬼吞吃,那你呢,指挥官夫人,你会有什么下场?你那乖儿子还会认你吗?上官家还能保住你吗?你联邦第一夫人的宝座,还坐得安稳吗!”   上官锁青在她毫不留情连珠带炮的口齿威逼之下,连连后退,至壁方停,左手紧紧捏住衣襟,襟口褶皱泛滥,如她早已糜烂的心肝。   她惊惧的双眼看着状若癫狂的三姑。   疯了,这一切都疯了!   她问:“你想怎么样?”   三姑旗开得胜,得意地笑:“我想怎样,你难道不知道?”   上官锁青看着她,嘴角抽搐,牙关咬紧。   三姑带着胜利的笑容回视她。   二人陷入沉默的僵持。   这时,唰的一下,安钦原关掉了屏幕,起身说:“走吧。”   安澜跟在他身后出了海底牢房,大概了解了是怎么回事,不由唏嘘感叹。   三姑口中的安家小子定然就是安钦原,而另一个名叫安辰人,应该是他家里的人,因为与半妖相恋,生了妖胎,所以被联邦送往地狱星。   只是,按理说这些应该是家族秘薪,他带她来做什么?   但最令她心惊的还不是这桩秘事,而是另一桩。   据三姑和上官锁青刚才透露出的信息,李正白父亲之死,似乎不那么简单。若真如她所猜测的那般,那事情就…… 第158章 嫉妒   她抬头正准备说话,却见一个挺拔的身影出现在廊道尽头。   他还没有换下军服,一夜之间似乎消瘦许多,就这么站在深海牢房的玻璃栈道上,沉默看着对面徐徐走来的两人,目光比海更深沉。   安澜停下了脚步。   安钦原本来走在前面兀自沉思,发觉后面的人停步,不由转头,余光却忽然看见了前方的黑色身影。   一时间走廊清净,寂寞无语。   李正白抬步走来,直到距离安钦原五步远的位置才停住,他看了一眼半个身体隐在安钦原身后的安澜,问:“知道真相了吗?”   安澜蓦然心惊,他知道?   安钦原似乎也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沉默半响,才说:“什么真相?”   李正白道:“这些年来,你一直在查的真相。”   “你一直都知道?”安钦原轻声问。   “知道又如何,”李正白说,“又不能阻止你。”   “你为何不阻止我?”安钦原道,“你明知道我调查的人是……”   李正白沉默少顷,说:“因为,我也想知道真相。”   “你会后悔吗?”安钦原说,会后悔吧,那个人可是你的母亲。   “我不知道,”李正白说,“我只想知道父亲是怎么死的。”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安钦原似乎不忍,侧脸道。   李正白脸色苍白,道:“我要听她亲口说,亲口告诉我。”   “她现在在里面?”他又问。   安钦原点头。   李正白缓缓走近,而后越过他往里走,却被安澜抬脚拦住。   他半垂着眼,无声地看着她。   她说:“你不要进去。”   他道:“为何?”   她舔了舔嘴唇,道:“有些事情,一旦揭露就不能回头。”   李正白看着她,问:“你在关心我。”   安澜:“……嗯。”   他嘴边似有笑意,道:“今夜为何跟他前来?”   安澜看了眼距离两步之遥的安钦原,说:“我也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反正莫名就信了他的说辞。   李正白薄唇紧抿,转身看向安钦原,仿佛在思索什么。   “难得,你肯相信他。”他说,“既然如此,就跟他回去吧。”说罢,往相反方向行去,身影很快被通道深处的幽暗隐藏。   安澜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暗自叹息。   这都什么事儿啊!   安澜转身看向安钦原的时候,他收回的目光恰好跟她对上。   静默片刻,安澜说:“现在可以解释了吧。”   安钦原在她脸上逡巡片刻,仿佛下了某种决心,说:“自然。”   随后,他带安澜到了一栋别墅。   “这是哪儿?”安澜问。   “家。”安钦原答道,径直往里去。   安钦原将她带到了书房,里面的灯还没熄,像是在等她。   安澜半信半疑地推门进去,安钦原随后关上了房门。   安厉儒坐在桌前,桌面上摆放着熟悉的白色相册,听见推门声,他抬头望去,看见了一张似曾相识的脸。   安澜询问似的看了安钦原一眼,安钦原说:“这是我父亲。”   随即,又对父亲说:“父亲,这就是安澜。”说罢,他就将空间留给二人,自己退了出去,守在门口。   门是隔音的,他听不到里面的声音,不过却可以想象会是怎样一副场景。   他一夜没动,天际泛白的时候,房门才重新开启,安澜平静地从内走出来,见安钦原站在门口,道:“守了一夜?”   安钦原:“你都明白了。”   安澜道:“这就是你昨夜带我去海底牢房的原因。”   安钦原:“你应该知道真相。”   “什么真相?”安澜的脸上看不出情绪,说,“安钦原,你太自以为是了。”说罢,转身离开了这个地方。   他准备追上去,但房内传出的声音制止了他。   “钦原,进来。”   他脚步顿了顿,转身进了书房。   从那日起,安澜就开始关注地狱星,关注五十年前的往事。   但往事如烟,又如何追溯。   那日之后,李正白一直没现身,想必繁忙异常。安钦原倒是间隙来过一两次别墅,从他的只言片语中,安澜得知,短短几日内上官家在联邦的势力就被大洗牌。   不过听他的意思,这事还没完。   当时安澜打量着他的神色,总觉得阴郁。   于是她问:“上官夫人呢?”   他冷冷一笑,说:“还活着。”   她想了想,说:“当年,她怀孕的秘密,当真是上官锁青刻意令三姑散播的?”   安钦原点头:“是。”   “为何?”安澜道,“她们有仇?”   安钦原讶然:“父亲没告诉你?”   安澜微微摇头:“整晚舅舅都在诉说她的往事,倒是这些阴谋诡计,他没怎么与我提及。”   不知怎么,她可以开口叫安厉儒舅舅,但对于唤安辰母亲,她一时间还接受不了。   一个人怎能轻易开口唤人母亲呢,即便她知道这也许就是事实。   安钦原开始概述往事。   当年,安辰是联邦大将,是唯一一个也是联邦第一个V级大将,所以年纪轻轻就能统帅三军,而上官锁青不过是生活在她阴影下的可怜虫,一个小小的S级攻击者。   上官家与安家以前是至交,上官锁青也因此与安辰自小相识,形同姐妹。但这一切,随着安辰意志的觉醒,都变了。   当联邦测出安辰是V级攻击者时,上官锁青就注定与安辰云泥之别,自那以后,她二人逐渐疏远。   后来,安辰成为三军统帅,上官锁青嫁给了当时的联邦指挥官李政安。从此,安家因为安辰屡立战功而登极,上官家也因与李家结姻而更上一层楼。   但两家如何昌盛都敌不过李家。   后来,安家与上官家政见相左,逐渐就像安辰与上官锁青一样,日渐疏远,昔日密友一夕之间变为仇敌。   安家变成了上官家的眼中钉,安辰更是上官锁青的肉中刺,一直提醒着她,安辰才是那个最发光的人。   嫉妒使人发狂,当上官锁青得知安辰怀上妖胎之后,就一直在暗中筹谋毒计,欲将安辰置诸死地。   最后,她成功了。   安辰生产之夜被捕,遣送地狱星,安家从此进入最落寞的五十年,一夜退政从商,另寻出路。   安澜听罢,不仅感叹,嫉妒,真是个奇妙的东西,能毁灭敌人,也能毁灭自身。   她拿出饕餮矛,抚摸着上面的饕餮刻图,道:“你们就是靠这个认出我的,若这东西不在我手上呢,你们会如何?”   “它不会不在你手上,”安钦原笃定道,“这是神器,神器认主,只有它的主人才能拥有它。”   说着,他又补充了一句:“这本是你父亲的东西,凭借它,你就能找到你的父亲。”   短矛一旋,就被收回储物戒中,安澜说:“谁说我要找父亲。”   安钦原看着她,笑道:“不找也好,那就当那个男人不存在。”   安澜摩擦着手指,斟酌着说:“我母亲是人,父亲是妖,那我岂不是半妖?你们人类口中的杂种?”   安钦原倾身凑近,双眸透出狠厉:“没有人敢这么说你。” 第159章 相安无事   安澜见状,笑道:“皇帝不急太监急,你什么气,我就是好奇罢了。”   “好奇也不能这么说自己。”安钦原又靠了回去。   “既然是半妖,我怎么从未察觉过,”安澜疑惑道,“我自己的身体,我不应该毫无感觉啊,不会是你们搞错了吧。”   安钦原喟叹道:“你放心,决计不会认错,但你的情况我也不甚清楚。”   这倒是个问题,安澜心想。   这时,脑中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因为你被下了封印。”   声起的同时,安澜忽然感到头脑昏沉,安坐沙发的身体都忍不住晃了晃。   安钦原见状,面露担忧,上前欲扶,却被她伸手制止。   刚才是举无情在说话。自从离开万妖之坟,他就从未开口,谁知一开口,就让她脑袋疼。   她伸出食指揉着太阳穴,道:“你什么意思?”   举无情说:“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你听不懂?”   安澜顿时暴躁道:“我是说,是谁给我下的封印,我怎么不知道?”   “这我哪里知道,”举无情的声音在脑中回荡,“我也是最近才发现你脑中有封印,以前即便我跟它同处一室,也丝毫没有发现,因为那封印太强悍,我的级别还够不到。”   “那你如今又是怎么知道的?”安澜道。   “封印松动了呗,”举无情道,“封印松动,自己露出破绽才被我发现。”   “什么时候松动的?”安澜问。   脑海中安静了几秒,随后举无情道:“哦,我想起来了,是你那柄厉害的红矛大发神威那日,我在睡梦中被它吵醒,就发现了你脑中的异样。”   “饕餮出现那日。”安澜呢喃道,大概知道了怎么回事。   原来这一切,都是有预兆的。   “那我头痛又是怎么回事?”安澜道,“以前你说话的时候我没有这种反应。”   举无情忙说:“不关我的事啊,是那封印的缘故,我估摸着已经快解封了你才头疼,不过到底是谁这么厉害,竟在你脑海中下了这么深的封印,我与它‘共处一室’许久,竟未察觉。”   “如果封印解开,我会怎样?”安澜想了想,问。   举无情说:“还能怎样,更厉害了呗,你的能力被封印压制,封印破土而出之日,就是你浴火重生之时!丫头,好福气呀!”   “就是说,”安澜对他口中的好福气丝毫无感,道,“我会变成妖怪?”   “怎么,妖怪有什么不好!”举无情在她脑海中咆哮,“你不要看不起妖怪好不好,妖怪很纯洁的!”   安澜被他吵得脑仁疼,开口让他小声一点,他倏地闭嘴,随后又道:“丫头,我看你这封印周围冒着红光,可了不得,这不是一般封印啊。”   安澜问:“那封印上有什么?你能看见吗?”   又是半响脑海中没发出任何声音,突然一声惊叫,安澜仿佛感觉脑中一荡,仿佛有人在她脑中打球,令她头晕又厉害几分。   下一刻,举无情的叫唤出声:“哎哟,疼死我了!”   “你又怎么了?”安澜指尖捏着眉心。   举无情说:“不是你问那封印上有什么吗,我便想着替你看上一看,谁知刚一靠近,就被那红光弹出老远,摔我一个屁股蹲。”   他抱怨过后,又道:“不过,我好想看见了一个……一个……”   安澜着急道:“一个什么?”   “好像是一个,哦不,”举无情斟酌了半响,道,“是一条尾巴!对尾巴!”   “尾巴?”这下安澜头不晕了,但胸口疼,尾巴?怎么还有尾巴?   她立即问:“还有呢,还有没有?”   举无情马上回应道:“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我看不见了!”   安澜从他口中听出了惧怕,心知封印对于他来说太厉害,他如今只剩一缕魂魄,是不敢再靠近了,便只能暂歇心思。   当安澜从脑中抽回神识的时候,发现屋内很安静。   这时,一道声音弱弱地问:“你刚才在做什么?莫不是……”   安钦原用手指了指脑袋,道:“脑子出了问题吧。”   安澜心想,她可不就是脑子出了问题吗。任谁脑子里被下了一道封印再加上住了一个鬼,不出问题才怪!   她想了想,将刚才的事情说了。安钦原恍然大悟,却不少见多怪,而是道:“你倒是什么东西都敢往脑子里放。”   安澜道:“彼此彼此。”他满脑子的阴谋诡计,岂不是与她相得益彰?   安钦原自是知道她言外之意,却只不可置否一笑,细看有纵容的味道。   这时,安澜感觉手腕发麻,是光环在震动,她抬腕一看,是李正白。   一经接通,李正白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安澜,速跟安钦原一起到指挥中心。”他语速极快,说完便挂断。   安澜抬首,问:“他知道你和我在一起?”   安钦原眨了眨眼:“看样子知道。”   安澜又问:“指挥中心在哪里?”   安钦原起身,道:“黄帝星只有一个指挥中心,军事指挥中心。”   说着,他眼眸微垂,道:“你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准备?”不祥之感涌上心头,安澜问道。   安钦原说:“也许,开战了。”   开战?   安澜莫名其妙,打算先去看看再说,却被一道声音阻止。   墙后探出颗银色脑袋,是犀,他道:“安澜,你要去吗?”   安澜看着那颗圆乎乎头,和他身后的另外四颗,笑道:“你们刚才都听见了,难道怕我不回来?”   刚才他们一直在门口偷听,她不是不知道,只是觉得无甚好隐瞒的,不如让他们听见了,她还省些解释的力气,故装作不知道。   这时,甲莎莎大大方方从犀身后出来,说:“我们不是怕你不回来,是怕你想回来回不来。”   说着她睃了一眼安钦原,丝毫没有看心上人的温柔缠绵,反而充满防备,道:“你不会专门来拐走安澜的吧,她虽然认了你爹这个舅舅,但是从头至尾可没唤你一声表哥,你们还不算兄妹呢。”   安钦原晒笑:“你在嫉妒?”   甲莎莎回身看了一眼没说话的三只,道:“嫉妒是谁,本小姐从来不认识,不过,安澜跟我们才是同类,李正白让你带她去什么指挥中心意欲何为,你心知肚明,别以为我们好糊弄。”   “噢,是吗,”安钦原道,“据我所知,妖界所下的万妖令,你们早就收到了,却滞留此地,迟迟不归,又是为何?”   甲莎莎一时语塞,面上闪过心虚。   这时火炎走到甲莎莎身边,说:“我们滞留此地,迟迟不归,你们却从未驱逐,又是为何?大家彼此彼此,你们也良善不到哪里去!”   一时间,双方似乎形成对峙之势。   安钦原似乎明白了什么,眼神在对面二人身上来回一转,而后哂笑着说:“我不拆穿你们,你也也给我留点余地,大家相安无事,不好吗。” 第160章 心惊肉跳   “不好!”甲莎莎瞪眼道。   “不好也没法子,”安钦原笑了笑,说,“我奉命行事,安澜去不去她自己拿主意,你这番话尽可以去对总指挥官说。”   “你以为拿出李正白就能威胁我们?”甲莎莎不屑道,“我们妖怪,从来不将这些名头看在眼里,凭拳头说话才是真。”   安钦原顿感跟这位大小姐无法沟通,又着急赶去指挥中心,干脆闭嘴,不再与之纠缠,转而对安澜道:“我们走?”   安澜见二人终于完毕,正准备回话,却感觉房子晃了晃。   “怎么回事?”安钦原神色前所未有的严肃,几步走到窗边向天空张望,只见青天白日里,天上竟然亮出了星光!   不,这不是星光,是黄帝星的防御系统被攻击所反射出的强光。   所有人都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安钦原回身说了一句快走,安澜跟在他身后,四只见状也跟了上去。   安钦原见他们都来了,竟然也没意见。五人跟着他的飞行器顺利地进入了指挥中心的防御大门。   李正白正站在指挥台前有条不紊地发出命令,眼尾扫见他们的身影也没时间回身。   安钦原径直走到他身边,俯首低语,随即退开一步,二人一起看向安澜。   安澜沉思片刻,走到他身边,道:“可有我能帮忙的?”   李正白看着她,沉声说:“刚才黄帝星的防护系统被攻击,乃九尾狐星大妖无羁亲率妖军亲临,他说,让你去见他。”   “为何要见我?”安澜挑眉道。   李正白往她身后看了一眼,说:“他知道你体内有神光。”   “原来如此。”安澜的眼尾亦往身后觑了一眼,一扫既回。他刚才看的是天明四人的方向。   李正白道:“无羁斥万妖令,祭万妖旗,招聚万妖围攻黄帝星,眼下援军未到,形势紧急,我需要一点时间。”   安澜说:“你想让我帮你拖延?”   “是,”李正白急切道,“但你放心,我不会将你交出去,我的承诺我不会忘记。”   安澜问:“我很好奇,妖界会对我做什么?”   “我不知道,”李正白道,“没有这样的先例。”他指的是神光,从来没有人身上出现过神光。   他到现在还以为她是人,安澜看着他,唇瓣开合,最终什么都没说。   他低垂眼睑,看着她,说:“我会跟你一起去,你只需要拖延片刻,让后方准备充足即可。”   能把李正白逼成这样,安澜顿时对大妖无羁产生了浓烈的兴趣,当即干脆地点头答应。   说罢,她转身看向身后,四只异口同声说:“一起去。”   她笑了笑,亦颔首。   还是熟悉的圣女号,对面,是以无羁为首的三十二艘妖军大舰,它们八艘为一队,错落有致地将黄帝星围上了四层,可谓严丝合缝。   怪不得刚才天空的光那么闪,遥看附近所有妖军大舰的表层都有粉红防御,就知道这些军舰不一般。   她突然想,无羁这是把老巢都搬空了?   “你放心,星球的防御系统所向睥睨,不是他这几下就能攻破的,只不过他调集了方相氏星和白泽星的主要军力,所以才打得我们措手不及。”李正白在一旁解释道。   这时,孤少安转首道:“指挥官,对方请求通话。”   李正白看了安澜一眼,沉声道:“接进来。”   孤少安说了一声是,便按下按钮,随即熟悉的屏幕竖起,安澜看见了一张妖艳的脸。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长得这么艳丽的男人。   他穿着一身暗红色的军装,黑色的腰带紧束,身材修长,背脊笔挺,即使满脸威仪,也挡不住他眸中波光潋滟。   圣女号的呼吸,罕见地停滞,看来也不是她一个人认为他好看。   他是谁?   她的视线转向他的肩膀,黑底的肩章平展在他宽阔的肩上,九条红尾似朝天竖起,萧飒飞扬。   九尾!   最高的军级!   他就是无羁!   安澜在美色中缓缓吁了一口气。   这时,“美色”开口说话了。   “你叫安澜?”   安澜没想到,他生了这样一副美艳模样,声音却低醇,令人莫名心安,只是,他不先问与神光有关的事,反而关心她的名字。   她不相信,他还不知道她姓谁名谁。   何必多此一举!   安澜挑眉嗯了一声。   无羁的视线在她脸上遛了一圈。   安澜忽然觉得脸有点痒,问:“你看什么?”   无羁哼笑一声,说:“看你的模样。”   “好看吗?”安澜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自然好看。”无羁的话语充满挑衅。   突然,李正白横身挡在安澜身前,盯视屏幕道:“你的要求达到了,履行承诺,退兵。”   “年轻人,别急。”无羁眼中闪过一丝不满,说,“我还有话要对这小女娃说,你且让开。”   李正白站着没动。   安澜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冰凉丝滑。   他感受到力道转身瞧去。   安澜轻声说:“你忘了我们的目的了?”   李正白沉默少顷。   安澜的目光向屏幕瞟了一眼,随即大声道:“我正好也有问题想请教无羁前辈,你就当作成全我吧。”   李正白垂眸看她半响,仿佛在思量,最终轻挪步伐。   屏幕那头,无羁耳郭微动,将他们的对话全数纳入耳中,在众人没发觉的时候嘴角微抽,随即恢复正常。   安澜看来的时候,他依然是那副端正表情。   “小女娃,你想请教我什么?”无羁饶有兴致地问道。   安澜说:“前辈刚才也说有话要对晚辈说,先来后到的道理晚辈还是懂的,不如前辈先一吐为快。”   多说多错,她还是闭嘴吧,再说,她又哪有什么问题想请教的,不过借口罢了。   无羁审视她片刻,随后发出一声笑,道:“好个聪明的女娃娃。”   “前辈请。”安澜道。   无羁却道:“我现在又不想说了,除非你来我舰上。”   “不可能。”李正白上前一步道,一字一顿道,“想都别想。”   无羁冷笑一声,不做声。   没过多久,安澜发现李正白脸色苍白了稍许,双眼却聚精会神地盯着无羁,一动不动,或者应该说不敢有丝毫松懈动弹。   她再看向屏幕,发现无羁一双狐眼正泛着幽光与他对视。   她这才知道,他们在斗法。   这二人隔着屏幕都能斗法!   不过,李正白什么时候能够收敛攻击的辐射范围了,她站在他身边,距离这么近,若不是发现他脸色异样,根本不知道原来他处于战斗状态。   再看看周围的人,也没有那日在圣女号上的反应。   她不由心惊肉跳,复又看向李正白。   无羁乃上古大妖,与之斗法需要多强的意志力不消多说,而他不仅毫无败退,还能顾全周围。   他的进步太快了! 第161章 棋子   突然,李正白退了半步。安澜担忧地看了他一眼,他微微摇头。   这时,无羁的声音从屏幕中传出来。   “小子不错,可惜是个人。”   安澜听这话,怎么听怎么怪,是人怎么就可惜了?   这时,无羁的目光转向她,说:“小女娃,你跟他不合适,还是及早回头是岸的好。”   安澜无语地看着他,说:“您家住海边吗?”   “嗯?”无羁道,不解其意。   安澜笑道:“管得太宽。”   无羁的桃花眼微眯,道:“还有管得更宽的时候,你要不要试?”   安澜说:“您即便是九尾狐星的星主,也不能管尽所有妖怪的私事吧。”   “她是人,不归前辈管。”李正白在一旁道。   安澜转眸,默默看着他的背影。   无羁意味深长道:“若她不是人呢?”   李正白说:“没有这种可能。”   无羁道:“年轻人,你还是太年轻了,不知道这世间没有不可能的事。”   “前辈到底想说什么?”李正白皱眉问。   无羁没有回答他,却看向安澜,说:“我要这个女娃。”   “绝无可能!”李正白断然道。   “她是神光携带者,必须回到妖界!”无羁即刻回道。   “神光不仅属于妖界,而属于全宇宙。”李正白否认。   “喔?”他的回答倒是让无羁微讶,道,“人类不是一向对神光嗤之以鼻,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变了?”   “从此刻开始。”李正白道。   无羁眼神微变,冷声道:“哼!竖子狡诈!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交出女娃娃,不然,我今日便将你黄帝星轰成马蜂窝!”   “您尽管试试。”李正白丝毫不退。   无羁冷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拖延时间?你利用这女娃娃跟我消耗,不过是想调集女娲、伏羲二星的兵力前来相助,但我配合你们这么久,怎么援兵还未到,你不觉得奇怪?”   众人闻言,脸色惊变。   无羁威严之色立显,道:“女娲、伏羲二星的兵力早就被我拦截,他们想要突出重围前来援助,恐怕不易,小子,你还要与我作对吗!”   李正白看着他半响,脸色不变,随后道:“前辈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女娲、伏羲二星的兵力固然如雪中送炭,但晚辈并没有将他们调离的打算。”   无羁闻言,却也没有露出意外之色,挑眉道:“你还有后招?”   “前辈倾巢而出,难道就不担心自己的老巢?”李正白道。   无羁面色微变,道:“九尾狐星!”   “不止九尾狐星,”李正白忽然露出一个微笑,说,“前辈将方相、白泽二星的主要兵力全部集中于此,想必那二主星的防御必定大大减弱,这种送上门的机会,晚辈不要岂不可惜。”   他们话中透露的信息量太大,惊起安澜心中的惊涛骇浪。   她转首,缓缓看向李正白。   没想到,他竟然玩了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现在她才明白,面对无羁的全面夹击,他不仅不会全力相迎,而且还会分派兵力偷袭敌军后方,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再由他亲自为饵,在前阵拖延,为偷袭提供充足的时间。   妖界一向不喜欢用防御系统,即便有,也只能起到提示作用,拖延不了多久,只要偷袭军队得力,攻下毫无防守的妖界几乎不费摧毁之力!   而无羁根本来不及带兵返回。   到时候,偷袭军队返回,与李正白里应外合,前后夹击,黄帝星立即就能转败为胜。   但是,这一切必须建立在黄帝星不会被攻破的前提之下!   黄帝星是人界中枢所在,若黄帝星被破,一切皆枉然。   以自身为饵不够,黄雀在后亦不够,非要有置诸死地的决心与魄力。   他是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自信?   又是哪里来的这么大的野心?   人界的疆域对他来说,尚且不够吗?   她垂眸掩饰心中波澜。   那被他派遣去偷袭的人,定为他的心腹才能委之以重任。   是谁呢?   她缓缓看向他身后,孤少安在,安钦原在,只有……上官渊!   是上官渊!   她这才恍然大悟!   上官渊出身上官家,是上官锁青的亲侄儿。这段时间以来,她鲜少看见上官渊,还以为他受到上官家的影响,被李正白疏离了。   原来,这些都是他们故作假象,演出来给人看的!   她早该想到,上官家的势利在联邦盘根错节,早已根深蒂固,那会这么容易被拔除?   若运用得好,上官家便是一把利器,李正白岂会视而不见。   再说,那犯错的人是他亲生母亲。   虎毒尚且不食子,哪有当娘的不帮自己儿子的。   当真好大一盘算计!   那安钦原呢?她不禁转眼看去。   安钦原在对上她时,眼神闪烁,转开了。   他也知道,他早就知道李正白的计划!   李正白之所以留她在人界,并不是因为她本身,而是为了今日这个机会,这个可以一举攻破妖界的机会。   他很清楚神光对妖界的重要性,他几乎算准妖界为了神光会有大动作。   今日无羁之举,实乃他计划中事。   正中下怀!   这时,她想到那日安钦原在别墅说的话,他说,上官家被大洗牌了。   被大洗牌了!   她不禁冷笑,原来他所谓的大洗牌是这个意思。现在她才明白,当日他说这句话的目的,分明是在刻意迷惑天明四人,让他们以为上官家大夏将倾,而因此忽略上官渊的失踪。   一字一句,皆是算计!   天呐,她都在做什么?!   什么舅舅,什么表哥,什么亲人,她竟然相信了他们的鬼话!   对了,还有天明他们。这些日子以来,他们滞留黄帝星,而李正白视而不见,她当初还奇怪他怎么毫无防备,明知他们在与妖界传递消息,却任凭为之,原来要的就是他们互通消息。   只怕,连黄帝星的兵力,都是他可以调出去的。   他将所有人都放在棋盘上,物尽其用。   而她,不过是他诱敌深入的棋子。   但这还不是最令她心寒的。   他可以利用她除三姑,揭上官锁青,取上官家而代之。   这些他不愿自己出面,不愿明面上撕破脸,需要理由顺理成章的事,他可以算计可以利用她,毕竟,她早就知道,人与人之间没有纯粹的关系,她早就在隐晦处有了心理准备,如今不过尘埃落定罢了。   但是,他不能利用她算计她的朋友,算计妖界!   她醒来在妖界,结交朋友在妖界,得到信任在妖界,她的一切,几乎都在妖界。她虽然一心想要去人界看看,但看过了才知道,不过如此。   她才知道,原来自她醒来那日起,她已经在妖界生根发芽。   所以,当她得知自己不仅不是人,还是个半妖的时候,她虽然不自在,心中却没有多余的反抗情绪。   那时候她才知道,她早已潜移默化,不在乎了。   如今,她一不小心,成了他的手中剑!   若他成了,她便是千古罪人,还有何颜面面对天明四人,面对救她一命的白头翁,和许久未见的黄婆婆? 第162章 九尾红狐   天明四人已然坐立不安,安澜眸色微暗,对他们缓缓摇头,稍安勿躁。   无羁面上的艳色消减了几分,面无表情地说:“胃口这么大,你吃得下吗?”   李正白道:“只怪前辈放出的饵,太诱人。”   “哈哈哈哈哈!”无羁忽然大笑,这笑声与众不同,其中蕴含着无羁的妖力,笑声从那边传到这边,令整个圣女号都在摇晃,他倏地收声,肃然说,“你既然知道是我放出的饵,还敢去!”   李正白不为所动,只将无羁的反应当做他心急的证据,说:“饵太大,就会将钩遮蔽,被遮蔽的钩,没有锋利,不成气候。”   无羁冷笑道:“这样说来,我必须立即回转救援,不然,妖界岂不成为你李家的囊中物了?”   李正白道:“只怕如今前辈回转,也已经来不及了。”   “来不及!”无羁忽然发怒道,“既然来不及,不如鱼死网破,今日我妖界先灭了你黄帝星,再回去对付你那些虾兵蟹将!”说罢,只见他眉目一厉,仰天发出一声长啸,随即圣女号中的众人便感觉头脑刺痛,如针在扎,不得不捂耳倾身,使出全部意志,勉力抵抗这声波的威力。   忽然,长啸声断,圣女号开始剧烈摇晃,屏幕熄灭,无羁的身影随即消失。   妖军开始攻击了。   李正白疾走两步到指挥台前,有条不紊地下达命令,他的宗旨只有一条,全力抵抗,直到上官渊回援。   这时,妖军三十二艘大舰成半包围之势,将圣女号极其附属星舰全部围住,集中攻击。   双方都派出了战斗力最强悍的宇宙飞行队,爆炸声从太空中传开,如闷雷炸响耳边,众人在军舰内都能听见。   一时战况激烈,李正白和安钦原无暇顾及安澜,她趁此机会摇摇晃晃地走到天明四人身边,对他们说:“你们早已暴露,趁此机会赶快离开,回妖界。”   甲莎莎压低声线道:“你呢,我们一起走!”   安澜说了一句我自有办法,突然感觉脑中剧痛不已,身体逐渐泛起一层浅淡的红色光芒。   逐渐,红色越来越浓郁,安澜脑中的疼痛感也越来越强,像是有一股力量要将她的头撕裂!   前方,李正白站在指挥台前不动,他的背影在她眼中愈加模糊。   四只见她突然面露痛苦,不由惊呼:“安澜,你怎么了?”   这声惊呼终于引起了忙碌之人的注意,李正白回首,见安澜弯腰俯首,双手抱头的痛苦模样,心中不由惊惧,连忙几步走近。   安钦原也早已停下动作看向她,抬步就要过去。   然而,还不等他二人靠近,安澜突然直背昂首,脸上痛苦的表情全然消失。   随即,她的身体缓缓飘起,悬浮在半空,周围红芒忽而炸开,如彩霞般将整座军舰填满,众人如置仙境。   星空中,圣女号表层的粉色防御突然被一层红光突破,并向外扩散。   顿时,圣女号就像一颗朱红的星宿,在群星中璀璨夺目,点缀星河。   奇怪的是,妖军猝然收兵回舰,毫不恋战,全无之前奋勇气势,徒留人类战机面面相觑。   圣女号内,安澜安睡在红色光晕中,身体几近透明,李正白瞧着,心中逐渐涌上一股不安,这股不安的情绪令他不惧红光的威慑,步步逼近中心。   就在这时,处于光源中心的安澜遽然睁眼,一道清澈透亮的红芒闪过,如精火将她双眸炼净。   一时间,李正白看到那双眼睛不染杂尘,比水晶还透明,干净得令他心惊。   同时,那张清丽的面容开始发生变化。   李正白还待定睛细看,一道声音骤然响起。   “吾女,归位!”   这声音威严而幽长,在圣女号内久久回响。   音落,红芒中的安澜顷刻间消失,连带室内的彩霞也消失殆尽。   李正白伸手,只触及到一片残留的红影。   这一幕惊呆了众人,好好一个人,为何突然不见了。   李正白矗立片刻,有什么东西从他脑中划过,他急速转身看向指挥台。   “给我接通无羁!”   孤少安犹豫:“指挥官……”   “接!”   “是。”   视频接通,无羁还站在原处,只是怀中多了一道丽影。   那人闭眼躺在无羁怀中,眉眼稍稍发生了变化,眼尾微微上挑,剑眉却弯了两分,朱唇不点而红,粗看之下,五官跟之前无甚大区别,细看却发现哪哪儿都不一样。   明明是同一个人,却又不像同一个人。   干练利落还在,却曾妩媚多情。   在她身后,伸出了九条红尾,以铺天盖地之势,将整个房间覆盖。   她,不是安澜又是谁。   李正白死死盯着她的脸,再转向她的尾,满面不可置信。   半妖!   九尾红狐!   这怎么可能!?   此刻,她正静静地躺在无羁的臂弯中,微皱的眉头似水波,仿坠梦中。   她在做梦,为什么皱眉?是做噩梦了吗?李正白心想。   这时,无羁伸手将她鬓角黑发轻挽,随即双眼囫囵一转,看向了屏幕对面的李正白。   “你对她做了什么?”李正白回神,利色道。   无羁讥讽一笑,说:“我接回我的女儿,你也有意见?”   李正白惊疑不定,道:“女儿?”   “不错,安澜乃本尊亲女!”无羁断然道,“九尾就是证明。”这是他今日第一次自尊本尊。   李正白没出声,双眼死死盯住她那张妖气横生又妩媚多姿的脸,竟舍不得挪移半分。   他知道,有什么东西,正在离他远去。   “小子,”无羁道,“你既然已经做了选择,又何须再多留恋,本尊的女儿,绝不会甘作他人手中的棋子,你辜负了她一片真心,如今再作出这般恋恋不舍之态,岂不叫人笑话。再说,人妖两界的规矩,你最清楚,本尊劝你一句,不要再来招惹她!”   说罢,画影消失。   圣女号内一片寂静,众人统一垂首,不敢出声。   直到有人进来汇报:“指挥官,妖界退军了。”   李正白蓦然回首,惊觉,原来无羁的目的从来不是黄帝星,而是,安澜!   他之前拖延时间一直没有动手,原来是在试探与他,为了他的女儿。   而他,已经犯下了此生最大的错误!   他狠狠闭眼,沉声道:“回航!”   睡梦中,安澜经历了极大的痛苦,妖力与意志的融合,令她肌骨重炼,才得新生。   当她醒来的时候,在一座宫殿中。   她撑着床沿起身,打量这间房,觉得很陌生,又走向门外,在殿内转了一圈,才发现这是一座黑石宫殿,突然又觉得眼熟。   她来过?   不能吧。   这时,一速光从殿门口照射进,照亮了殿前台阶。   她拾级而下,行至院中,回身借着初升的日光重新打量这座黑色殿宇。   朝霞为冠,仙雾为衣,恢弘孤傲,震撼人心。   还真是越看越眼熟。   她撑开周围云雾,转身走出去。 第163章 遮羞布   远处,清灵池水荡漾,烟雾氤氲,缥缈仙境。   身后,黑殿横卧,气势巍峨,崭新如故。   这里,是苍穹山顶。   回首了望,殿门正中悬挂一副牌匾,其上三字:华圣殿。   她记得,上次来的时候,牌匾上的字还是模糊的。   她怎么会在这里,又怎么回到了九尾狐星?   这时,身后一阵簌簌步声传来,她转眼看去,眼前一亮。   天明走在最前面,火炎和犀居中谈笑,甲莎莎吊在最后。他们看见站在清灵池前的身影,忽然停住步伐,旋即奔来。   “安澜,你醒了!”   安澜看着他们,说:“虽然我很高兴大家都没事,但能不能先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何事?”   四人互视一眼,面容含笑。   “还是让我来告诉你吧!”这时,一道威严的声音从殿内传出,随之无羁出现在大门前。   他走到安澜面前,说:“看什么看,还不叫爹。”   安澜:“……嗯?”   ……   深夜,黄帝星。   指挥大楼里的灯星星点点,李正白独坐一隅,望着窗外星宿,脑海中盘旋的全是与安澜的往事。   这时,房门声响起,安钦原等了半响没人应声,干脆推门走了进来。   看着那道背影,他说:“这么晚了,还不走。”   李正白姿势不变,说:“再呆一会。”   安钦原道:“很少看见你这样。”   “哪样?”   “萎靡,毫无斗志。”   李正白眼前又闪过那张妖媚的脸。   “你来就为了看我笑话?”   安钦原道:“你有什么笑话好给我看的。”   “钦原,”李正白忽然转过身来,道,“我很好奇,一直以来,你对我母亲的敌意就很大,我想知道原因。”   “原因,”安钦原嗤笑道,“真的想知道?”   “说吧。”   安钦原找了张椅子坐下,将上官锁青与安辰之间的纠葛说了。   李正白听后,问道:“当年那个孩子,就是安澜吧。”   安钦原一点也不惊讶他的一语中的,道:“是。”   “你早就知道无羁是她父亲?”李正白沉着脸,问。   “不,我也是那日才知道。”安钦原解释道,“这件事你无需怀疑,我也找了他多年。”   李正白面色稍缓,呢喃道:“无羁竟然是她父亲。”语气中余留惊异。   安钦原听不出他话中意思,便没开口。   李正白又说:“上一辈的恩怨,你就因此怀恨多年。”   安钦原不服,道,“既是上一辈的恩怨,为何涉及下一辈,你母亲专挑姑姑生产当日动手,不仅是想治死我姑姑,还有不想给我妹妹留活路!再者,我姑姑罪不至死。”   “罪不至死!”李正白突然起身,双目灼灼盯着安钦原,道,“人妖不能相恋,这是两界铁律!你告诉我她罪不至死!那谁该死,我母亲吗?!”   他极少如此失态,此时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为何失态。   人妖不能相恋的铁律,如今于他形如牢笼,让他痛不欲生。   安钦原压抑在纨绔皮囊之下的多年仇恨,随着他的一声质问,终于爆发,厉声道:“对,她该死,上官锁青该死!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应该活着,也绝不可能是她!”   “安钦原!”李正白拍案,一拳抡向对方脸颊。   安钦原闪过,二人迅速打在一处,竟如那流氓地痞般,手脚相向,无所不用其极。   李正白夺得先机,将安钦原按在地上,瞪着冒着血丝的双眼,低吼道:“你要知道你口中该死的人,是我母亲!”   安钦原奋力一推,将他反压在地,毫不留情地反驳:“你母亲又如何,她用奸诈伎俩害我姑姑身陨,即便是你祖宗,我也绝不会放过她!”   李正白抬脚就踹,翻身用手肘卡住他的脖颈道:“是你姑姑有错在先!星际律法你忘了吗!”   安钦原劈掌砍向他的臂弯,重新占据上风,咬牙切齿道:“什么狗屁铁律,何为人,何为妖,岂是一两句说得清!人妖相恋又如何?!人神共愤又怎样?!我姑姑不过跟心爱之人生了个孩子,就要被判处极刑,这种惨无人道的律法,早就该废除了!”   李正白默默地看着安钦原,突然不出声了。安钦原也不动弹,维持着僵持之态。   良久,李正白才轻声说:“你说得对,这种律法,不应该存在。”   安钦原打量他半响,忽然明白他心中所想,不禁冷笑一声,放开他站起来,道:“即便律法废除,你跟无悔也不可能了。”   “无悔?”   “这是安澜出生时,姑姑为她取的名字,”安钦原道,“姑姑说,她不后悔认识无悔的父亲。”   李正白像是想到了什么,面上露出一丝惨笑,道:“呵呵,不后悔,好一个不后悔!”   安钦原没有看他也知道他必定想到了自己,想到多年兄弟情谊,也不由唏嘘。   片刻后,他说:“你也不必后悔,当初你将她算计的时候,就该知道有今日结果。”   “那是因为我知道她是人!”李正白道。   “所以,你就以为她永远也不会离开你?”安钦原冷笑,“即便被你利用。”   “我没有这样想。”李正白轻声说,“我只是,太自负了。”   “即便她是人又如何,”安钦原却道,“她的性子容不下欺骗,你走出那一步的时候,就该知道。”   李正白沉默,他又何尝不知道。   安钦原忽然道:“那夜,你出现在海底牢房,真正的目的其实是为了与上官夫人做交易,对吧。”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何必多此一问。”李正白道。   安钦原却冷笑说:“那夜回去的路上,安澜满心担忧,皆是为你,她不说,就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看得比谁都明白,但她想不到的是,那日你夤夜前来,不是为了所谓的真相,而是为了权利,可笑,连我也差点相信了你。”   李正白对他说:“上官家的势利在联邦盘根错节,我找寻机会多年,好不容易能够为己所用,彻底掌控联邦!这些,你不懂?”   “我就是太懂了,”安钦原喟叹道,“因为太懂,所以心寒,所以心累。难道你对你父亲的死,丝毫不关心吗?”   “我父亲死于半妖白猴之手,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李正白道,他的声音克制而愤怒。   “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安钦原道,“你明知道你父亲的死与你母亲脱不了干系,却迟迟不敢揭开这层腐臭的遮羞布,你不过是害怕,怕知道你母亲才是害死你父亲的罪魁祸首!”   李正白转眼看来:“你说什么?” 第164章 往事   安钦原回视他,静默半响,道:“当年,李叔发现三姑行踪诡异,反被三姑察觉,于是趁李叔不备偷袭,等白叔赶到的时候,李叔已快气绝,三姑见有了目击证人,狠下杀手,封了白叔的口,白叔跟在李叔身边多年,说为左膀右臂也不为过,怎会背叛李叔,还将他杀害呢!”   “这与我母亲又有何干?”李正白道,面上无多余表情。   安钦原看着他,缓缓说:“上官夫人,她在场。”   “不可能!”李正白极快否认。   “当时李叔还未断气,三姑用我姑姑之事威胁,将事情在李叔面前全盘托出,再加上上官夫人与妖怪勾结,为其掩护,作恶多端,李叔不死,她指挥官夫人的宝座也坐不稳了,最后送李叔魂断的那一掌,正是由她亲手挥出。”安钦原语速极快,“之后,她联合三姑将李叔之死嫁祸给白叔,白叔真身乃半妖白猴,这件事原本除了李叔我们都不知道,那日我们赶到时,又正好看见将将断气显出半妖真身的白叔,自然信以为真,万万没想到,这一切都是她们的阴谋!”   办公室内良久安静,李正白忽然轻声道:“你所说当真?”   安钦原道:“以上皆为三姑亲口招供,我编不出这样的故事来。”   ……   安澜看着眼前这个美貌惊人的红衣男子,始终不敢相信他是自己的父亲。   她望着天空思想,怎么才冒出一个不知生死的娘,又跟上一个鲜活似火的爹。   但纵使心中如何不情愿,对方这副跟她七分相似的面容,也令她不得不信。   她不禁叹息,当爹的长得如此勾魂摄魄,做女儿的为何只生了一副清秀面容。   然而,她自从醒来还未来得及照镜子,只道自己还是原来那副容貌。   她支棱着下巴端详着对面斜倚塌上的无羁,深深地叹了口气。   无羁任她打量够,才开声说:“关于你我父女的关系,你可以慢慢接受,我不急,不过我现在要告诉你的事,却极为重要,不能照顾你的情绪了。”   安澜心道:我也没让你照顾我情绪呀。   谁知无羁下一句话就让她心跳加速。   “你母亲没死。”   安澜倏地坐正,双眼聚光:“你说什么?”   无羁道:“你这样反应,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安澜默了半响。她不知道,若高兴,她没有兴高采烈的感觉;若不高兴,她心加速是怎么回事?   也许,这只是自然反应?   “那我权且当你太过高兴了吧。”无羁道。   安澜挑眉:“你随意。”   无羁看着她笑了笑。   他笑颜一展,安澜便觉被万花迷了眼。   他说:“你不想知道你母亲在哪里?”   安澜垂眸,道:“地狱星。”   “很聪明嘛,”无羁笑道,“不愧是我的女儿。”不知是在夸人,还是在夸己。   安澜:“不及你。”   “都说被送往地狱星的人,完没有存活的可能,”她继续道,“你又是怎么确定她没死的?”   无羁注意到,她用的是“她”,而不是母亲,且自从醒来,她也未唤过他一声父亲。   他不仅眯了眯眼,说:“你身上的短矛,是我当年送与你母亲的信物,上面有你母亲的一滴精血,你看见这柄短矛之所以周身通红,其实是因为饮了你母亲的血的缘故。   他停顿片刻,继续说:“当年你被你母亲的亲信拼死送到我身边,襁褓中藏着这柄饕餮矛,我虽提前得到你母亲被遣送地狱星的消息,但见你母亲的精血在饕餮矛上丝毫未见消散,我就知道她没有死,而后我守着你和饕餮矛一年,饕餮矛中的精血时强时弱,有时几乎淡尽,但总会在最后一刻恢复如初,直到有一天不再有变化。”   “既如此,你为何不去找她?”安澜道。   无羁说:“你母亲当年怀孕生子的消息被揭露,生产当日又遇到难产,为了将你送出,不得不催产,这样一来,你和你母亲都不免受到了影响。在你一岁之前,身体都很虚弱,需要我时时用妖力为你续命,所以我一步都离不开,直到你年满周岁,周身灵息稍微稳定,我才将你交给黄祖树抚养,腾出手去寻找地狱星的踪迹,但找了两年一无所获。   “后来,黄祖树联系上我,说你陷入了昏迷,如何唤也唤不醒。我急忙赶回,通过占星之术推算出你命中有此一劫,并不会妨碍性命,日子到了自会苏醒,这才放心。但问题是,你体内有两股力量一直相互博弈,需得第三股力量从中调和才能保你无虞,自那以后,我就再也不敢离开你,但我心中又对你母亲的事耿耿于怀,便关闭了华圣殿大门,一边闭关修炼,一边为你续命。日日想着,若你有任何意外,我也无颜面对你母亲了。   “再后来,我感应到你即将苏醒,但那时我正在修炼的关键时期,中断不行,于是传信黄祖树,让她将你带去安置在浮华洞中,令她暗中周全。后来你行走妖界,屡历艰险,但每每生死关头,总能化险为夷,其中不免有黄祖树暗中周旋的成分。以前你不知道不要紧,如今知道了还需好好感谢她老人家才是。”   浮华洞?黄祖树?   安澜理清思绪后说:“你是说,当初我醒来时那个山洞,其实是你们专门安置我的地方,而不是妖兽旧巢?”   “自然,”无羁笑了笑,说,“你见过哪个妖兽的洞府不仅纤尘不染,还灵气云集?乃是为父专门为你寻得,方圆数十里内,都被我下了禁制,任何妖兽都不得靠近。”   怪不得,如今回想起来,安澜才发觉,当初她醒来时洞府的确干净得不像一个山洞,而且周围没有妖兽侵袭,她还以为是地势好的缘故,原来本就是为她准备的。   “那红矛也是你放在我床边的?”她问。   无羁道:“自然,饕餮矛我已经送给你母亲,而后你母亲又转赠与你,那便是你的,只是为父没想到,你竟然能让饕餮认主,你身上的封印乃是为父亲手所下,两界中能破坏者数不过三个指头,那饕餮乃上古凶兽,龙之血脉,因为它认你为主,借助你体内的生命树之力破除了矛上的封印,使你体内震荡太大,所以才影响了为父在你身体内定下的封印,说来也是巧合,为父也是因此感觉到了你的方位。”   原来如此,怪不得当时那饕餮直接认主,根本没有任何犹豫,原来是因为被矛上的封印压制了不知道多久,为了出来不得不认主。   她不由心中叹息,都是沾了生命树的光呀!   不过,听着无羁一口一个为父的,她竟也不觉得有何别扭,道:“我之前见过黄婆婆一次,据我所知,她老人家并不能化形行走,那她是如何照顾我的,这中间得有四五十年呢,我心中的委实好奇。”   不知不觉中,她的语气已经显出亲昵,只是自己还未察觉,无羁的敏锐比他这个宝贝女儿更甚,怎会无感,当即便软下声来,笑说:“你太小看你黄婆婆了,谁说她不能化形的?” 第165章 心神一跳   安澜惊讶道:“可是当日明明……”   “那是你黄婆婆不愿而已,”无羁温和解释,从未有过这般耐心,“人老了,就不愿意动,妖怪也一样,你黄婆婆醉心于扎根地极,人形还是树貌于她来说都一样。”   “原来是这样。”安澜嘀咕道。   “好了。”无羁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说,“以前的事,我也交代得差不多了,现在,该丫头你交代了。”   安澜挑眉:“我交代什么?”   “交代什么?”无羁露出了老狐狸的微笑,“自然是交代这次黄帝星之行。”   “有什么好交代的?”安澜亦露出一个相似的微笑,乖巧地说,“父亲想听什么,女儿都说与你听。”   一声父亲被她自然而然地唤出,令无羁心中一跳,一股热流上涌,只觉得女儿的笑容也跟他有九分相像,不禁心情大好。   “那李家小子你到底如何看待?”他道,“你母亲的事情虽然与上官锁青脱不了干系,但我们做妖怪的,一向是非分明,他是他,上官锁青是上官锁青。只是,他将你算计得明明白白,像是料定你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却不想天不从人愿。如今你在这里,他在那里。你若对他还有念想,为父成全你便罢,最多以后多洗洗眼睛,但你若对他毫无情谊,便要快刀斩乱麻,为父最看不得的就是自己女儿受委屈。乖女可明白。”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口中字字句句似乎都在说他不在意,又实在字字句句都是控诉。   你还不能挑出一句错。   老狐狸终究是老狐狸啊。   只是,她忽然想到:“对了,妖界是如何脱困的?”   “如何脱困的,有贵人相助呗!”甲莎莎神秘兮兮地说。   安澜靠坐在清灵池旁的青翠树下,看着泡在池中不肯出来的犀,听甲莎莎滔滔不绝地将这段时间发生的故事噼里啪啦倾倒而出。   她没想到,竟是久未出现的路经时及时带着雇佣兵出现在妖界,将上官渊所统辖的大军逼退。   她不禁嗤笑,恐怕这一下是李正白也未想到的。   当时妖界高手汇聚黄帝星,留守的妖军不管从数量上还是实力上说,都拼不过人界精兵,正是人界一举拿下妖界的绝好机会,即便动不了还有驻军留守的白泽星和方相氏星,但将九尾狐星一锅端却绰绰有余。   只是谁都没想到,会中途冒出路经时这个程咬金。   据说,当他带着雇佣兵赶到的时候,正是上官渊下令进攻的时刻。   若当日李正白亲临,还有与之对战的可能,但李正白为了吸引众人目光留守黄帝星,将此重任托付于上官渊一人,虽其麾下仍有悍将数名,但对上路经时这个煞神,都不够看,这就是李正白棋差一着的地方。   如此说来,在这盘棋上,李正白输得不冤,因为他错漏了路经时;但他输得又太冤,因为谁都没想到脱离两界之外的雇佣兵会横插一脚。   这事往大了说,是雇佣兵与妖界联盟对付人界;往小了说,是盘古星与九尾狐星私底下的交情。   但是,盘古星与九尾狐星什么时候有这种深交的,她怎么没听说过?   安澜道:“路经时人呢?”   甲莎莎道:“逼退人界大军之后就带兵回去了呗,据说家中还有要事处理。”   “这么急。”安澜道。   “是啊,”这时,火炎的声音从树上传来,“如今像他这种做了好事既不邀功也不讨赏的人,不多了。”   甲莎莎仰着脑袋看去:“人家用得着邀功讨赏吗。”   “嗨,”火炎道,“就是那意思,明白就行了。”   “人家好歹是一界之主,你们这样说合适吗。”天明仰躺在树前的青草地上,双手枕着后脑,慢悠悠道。   呼啦啦一阵水花飞溅,犀浮上清灵池面,微微仰首看来:“天明说得对,人家好歹帮了我们大忙,应该感谢的。”   如今四只对路经时是怎么看怎么顺眼,怎么想都是个好人。   谁让他救了九尾狐星呢,九尾狐星,可是他们的家啊!   “可是,”安澜望着清灵池后的树林,问,“他是怎么知道妖界有难的,时间还卡得这么准。”   简直不偏不倚,多一秒都没有。   “这个嘛,”甲莎莎道,“就要你问你亲亲老爹了。”   “是他?”安澜转首。   甲莎莎摊开双手:“不是他还有谁?”   说曹操,曹操到,这时无羁的声音从后传来。   “你有疑问,为何不直接来问为父。”   音落,被草地掩盖的脚步声也逐渐清晰,原本或躺或卧的猛然起身站直,犀已经漂到了清灵池另一侧,吓得在水中打了个滚,哼哧哼哧地往回游。   片刻,四只直直地立在草坪上,对远道而来的身影恭敬地行礼。   “无羁大人。”   无羁的目光在四只身上逡巡片刻,首先落在犀的身上,提醒道:“先把皮带拴好。”   犀往下一看,尴尬得想钻地,一边转身整理,一边匆忙解释:“无羁大人,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贪水……”   无羁任他喋喋不休,眼神又落在火炎和天明身上,带着欣赏的语气,点头说:“不错,一个是天上飞的,一个是海里游的,都是好的。”   火炎和天明心中一惊,皆恭敬垂头,不敢言语。   无羁一眼就看出他们真身,他们虽然知道对方没有恶意,还是不禁冷汗泠泠。   这话却让安澜心中一惊,她只知道天明是一条大尾巴鱼,但具体是什么,她还没有完全猜透,她虽然心中有了一个猜测,却不敢肯定。   至于火炎,她也是隐隐从那双火眼和喷火的能力做了一些猜想,但都不能明确。   而这些,却被无羁一语道破。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这时,无羁的眼神又落在甲莎莎身上,嘴角笑意更甚,说:“你刚才说的话,我听了很欢喜。”   甲莎莎顶着威压大胆抬头瞻看一眼,胆战心惊地回想,她刚才说了哪句?   这时,刚从青翠树下起身的安澜嘴角抽了抽,问:“亲亲老爹,请问您是怎么认识路经时的?”   四只嘴角亦同时抽了抽,顿时明白了令无羁大人欢喜的是哪句。   原来他老人家是这种风格。   对于安澜的提问,他们心中也非常好奇,故统皆看向无羁。   却见无羁却身形一侧,露出身后的黑色人影,道:“为父想了想,你还是问他比较合适。”   安澜定睛看去,那巍然耸立的身影不是路经时是谁。   他的头发剪短了,露出凌厉的眉峰,身着黑色作战服,腰间束一皮带,脚踩皮筒靴,就那么站在绿油油的草地上,一双黑沉的眸子远远望来,令她无端心神一跳。 第166章 知道很多   二人走在华圣殿外的小路上,安澜看着身旁默不做声的人,竟然有些紧张。   “这么说,我父亲在出发黄帝星之前,就找到你了?”安澜将之前的信息总结。   路经时点头一下头,说是。   “他找你,你就来了?”安澜心想,他何时这么好说话了。   路经时沉默少顷,直视前方道:“雇佣兵队伍中成员亦有许多出自妖界,出手相助实属应该。”   雇佣兵虽然游离于人妖两界之外,但其中成员许多出自人妖两界,有的是妖,有的是人,还有的是类似安澜这种,人妖结合而生的半妖。   他们多为两界不容,或不喜两界规矩,宁愿流浪星际自由而生也不愿受人辖制的,虽然最后终被路经时收拢,盘踞于盘古星极其周围十二小星,但说到底,其根仍旧在两界中,岂是说分离就分离的。   他这样解释也说得通,所以她也就信了。   二人慢慢向前走,一个问一个答,倒是和谐。   殿墙之后,四颗脑袋齐齐探了出来。   甲莎莎用气音道:“好无聊,真的好无聊,他们到底会不会聊天?”   天明:“很正常。”   甲莎莎翻了个白眼。   犀说:“他们在谈论天气?”说罢扬头看天,说:“可是天已经黑了呀。”   火炎:“天黑不是重点。”   犀:“什么是重点?”   甲莎莎:“天黑好办事。”   火炎转眼,一双火眸看着她,道:“办什么事?”   甲莎莎似乎被他眼中的火灼了一下,僵硬地转移目光,当她没说。   安澜已经忘了他们绕着殿宇转了多少圈,眼见殿门又出现在面前,她停下脚步,说:“天色晚了,你今晚就在这里睡吧。”   墙后,甲莎莎杵了杵火炎的肩膀,激动道:“留人了留人了!”   火炎:“你很激动?”   甲莎莎:“……也不是。”   门前,路经时沉默片刻,问道:“我睡哪里?”   墙后,犀说:“我记得安澜的房间旁边还有一件空房。”   甲莎莎看着前方无意识道:“安澜的床也可以睡两个人的。”   三只转头看她。   甲莎莎:“……我刚刚说了什么?”   门前,路经时耳郭微动。   安澜说:“里面很大的,老头的房间还挺多,你进去随意挑,爱睡哪儿就睡哪儿。”   墙后,甲莎莎揪着火炎臂膀上的嫩肉,瞪眼道:“爱睡哪儿就睡哪儿!”   火炎倒吸了口凉气,看了她一眼,硬是忍着没发作。   门前,路经时的嘴角似乎含笑,轻声问:“当真?”   安澜点头:“当真。”   “那就多谢了。”路经时越过她跨进了殿门。   第二日早晨,路经时从安澜的房间走了出来。   四只从院子右侧挨着的四间房的窗角探出了头。   同时,旁边一间房门同时打开,安澜出现在门口。   听见声响,路经时转头问:“昨晚睡得好吗?”   安澜微笑:“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吧。”   “那你问。”路经时顺着她的话说。   安澜:“……昨晚睡得好吗?”   路经时:“挺好的。”   睡不好才怪!   安澜转身准备去找老头,路经时垂首笑了笑,抬脚跟了上去。   二人走在路上,古香古色的廊道,绿意盎然的花园,欢欣热闹的翠鸟,欣欣向荣的花簇。   安澜顿时感觉自己身处风景宜人的古代园林,然而总有人喜欢煞风景。   身旁之人说:“有一件事你也许想知道,姑获鸟死了。”   安澜看着天空的飞鸟,说:“你身在盘古星,对人界的事情竟也这般清楚。”   路经时顺着她的视线抬头看了一眼,说:“当初李正白千方百计得到骊龙珠,不就是为了给她母亲治病,但你可知,上官锁青的病是怎么落下的?”   安澜知他定有微意,道:“怎么落下的?”   路经时说:“当年,李政安被姑获鸟所伤,上官锁青赶到时准备阻止,却被姑获鸟一掌击中,后又被其诡言蛊惑,最后,上官锁青为了自己的地位和所谓的荣耀,亲手送李政安去见了阎罗,她身上的旧疾,就是那时落下的。”   他说话的时候语气平静,不像在揭露一件惊天大案,而像在诉说一件平平无奇的往事,轻描淡写。   安澜犹自心惊,她怎么想不到,送李正白父亲去死的人,不是三姑,而是他的母亲。   “你怎么知道这些?”安澜挑眉问道。   “当年,”路经时开始回忆,道,“当年,李政安身边的半妖白猴本是盘古星的雇佣兵,因为李政安对其有救命之恩,遂甘愿隐姓埋名于黄帝星,为李政安驱使百年,再回盘古星。他突然遭此横祸,临死前拼着最后一口气联系上我,将一切告知,终归身陨。”   “所以,”安澜道,“你一直都知道这件事的真相?”   “对,我知道,”路经时顿足,转眸看来,道,“知道又如何,我不会多管闲事。”   安澜亦顿足,见他目光深沉,不知何想,便说:“我又没说什么,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路经时说:“我以为你会怪我明明知道一切,却不说。”   安澜道:“我怪你做什么,这事本就与你没有干系。”   路经时点点头,继续往前走。   安澜亦步亦趋,疑惑道:“但我见上官锁青即便服用了骊龙珠,旧疾也没见痊愈啊,难道那骊龙珠没用?”   “她根本没用骊龙珠。”路经时说。   “没用?”安澜惊讶地问,“她儿子辛辛苦苦为她寻来的救命良药,她不用?”   路经时淡笑道:“谁说骊龙珠能治病?”   安澜转脸看向他:“你是说骊龙珠不能……那李正白为何如此笃定?”   路经时道:“想要骊龙珠的,不是上官锁青,而是姑获鸟。骊龙珠乃骊龙一口龙息所化,终年携带,珠中龙气氤氲,吸之妖力速升,姑获鸟贪念之,所以说服了上官锁青,由她向李正白开口,假称骊龙珠为入药之物,能治百病。”   “原来如此。”安澜恍然大悟,“民间素有骊龙珠能治病救人的传言,再加上官锁青亲自开口,李正白为她所蒙蔽也情有可原。”   只是,这世上能蒙蔽李正白的人也不多了,上官锁青姑且算一个吧。   “这样说来,岂不是便宜了姑获鸟。”她道。   “岂会,”路经时说着话,嘴角微微向上,“龙气岂是区区小妖有资格贪念的。”   安澜挑眉:“怎么说?”   路经时解释道:“骊龙珠中所蕴含的龙气乃肃杀之气,对于大妖来说,吸之却有滋补之功效,但对那姑获鸟来说,她不动那珠子则罢,一动就会被珠中龙气所伤,得不偿失罢了。”   “这倒是出乎意料啊,”安澜微睁大着双眼看着他,继而问道,“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她记得他们当时在万妖城中遇着那恶龙的时候,路经时一直没出现过呀。   路经时转脸看来,目光温和,说:“我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你想听,我以后再慢慢说与你听。”说罢,他转头看向前方。   安澜转首,见无羁站在不远处正打量着他们,眼神颇为意味深长。 第167章 天赐之地   无羁站在廊道尽头,优哉游哉道:“你们从殿的后面走到前面,走了一个小时,华圣殿有这么大么?”   路经时笑了笑,安澜望了一眼四周,说:“挺大的。”   无羁问路经时:“你昨晚睡的哪儿?”   路经时看了安澜一眼,说:“安澜的房间。”   无羁眼睛一瞪,又问安澜:“那你呢?”   安澜道:“我房间,的旁边一间。”   她这停顿间,无羁差点跳了起来。   安澜暗笑,原来这老头是在生这气。   屋内,安澜看着还在生闷气的老头,说:“我准备再去黄帝星一趟。”   两个男人同时转头看她。   无羁气也消了,转为惊,道:“你再回去做什么?你难道还想着那小子?”说罢,他仿佛才想起屋内有另一个人似的,尴尬地咳咳两声。   路经时脸色不变,只瞧着安澜。   安澜与无羁九分像的眉眼一竖,说:“你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随即正色道:“母亲既然还活着,我断没有置身事外的道理,她身处炼狱,我必须想办法救她出来,只是地狱星的位置特殊,轻易寻找不到,我想只有去黄帝星才能打探虚实。”   无羁沉默了,他又何尝不想救出安辰,只是……   “你不用去黄帝星,”片刻后,无羁道,“我知道地狱星在哪里。”   “什么?”安澜问,“你不是没找到吗。”   无羁眸色微动,说:“当年我的确没找到地狱星的具体位置,但是我找到了那附近,那里,当真是个奇怪的地方……”   他当时欣喜若狂,原以为找到了传说中的地狱星,但很快他就发现,那里并不是地狱星,因为那是一颗没有生物的星球。   连鬼都没有一只。   犹记得那时,他的心情由天堂瞬间跌落地狱,正当那时,黄祖树传来消息,道安澜不好,唤他疾归,他无可奈何,只能先行回转,而后,饕餮矛也失去波动陷入死寂,也就没有然后了。   他说:“当年我将那颗星球搜了个遍,没有发现任何漏洞。”   安澜道:“会不会是障眼法?”   无羁道:“不会,障眼法决计逃不过我的眼睛。”   安澜想了想,目光越来越坚定,道:“没有漏洞就是最大的漏洞,我要去那处看一看,你还认路吗?”   无羁瘪嘴道:“路你爹我还是认的。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安澜道:“不及,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需要准备。”   “何事?”这时,一直没作声的路经时问。   安澜说:“不打没准备的仗,如果真正地狱星的入口就在那里,我若毫无准备地去了,岂不是即打草惊蛇,又浪费时间,要动,就要一击即中。”   无羁道:“你放心,为父跟你一起去,若真找到了,来多少鬼,为父都帮你铲平咯。”   安澜觑了他一眼,说:“据说地狱星中的鬼怪不计其数,你杀得完嘛,咱能不能动点脑子。”她真怀疑当初那个未雨绸缪请来路经时援兵九尾狐星逼退人界大军的上古大妖无羁,到底是不是眼前这位。   无羁闻言丝毫不为所动,道:“不是还有我妖界大军嘛,为父给你全带了去,有多少鬼怪,咱杀多少鬼怪,就不信杀不完!”   安澜问:“你把兵带走了,若人界偷袭九尾狐星怎么办?”   无羁顿时哑口,随后道:“那你说怎么办?”   安澜笑了笑,意味深长道:“有种东西,叫做克星,地狱星上的鬼怪虽为人所造,也算大半个鬼了吧,而众鬼都怕一样东西。”说到这里,她故意顿了顿。   无羁催促道:“别卖关子,快说。”   安澜道:“鬼的克星就是,鬼母。”   坐在一旁的路经时眉眼微动。   无羁思索片刻后,说:“你是说,能吃鬼的鬼母?”   安澜点头:“传说中鬼母一向自产自吃,据说一天能产下上千只小鬼,早晨生下来,半夜就当做宵夜吃掉了,鬼母既然吃自己生的鬼,那免费的鬼,她应该不会拒绝吧。”   “可你上哪儿去找呢?”无羁笑道,“丫头,鬼母为父听说过,但无人见过,难不成我们还要花数年的时间先去找这传说中不知道存不存在鬼母,然后再计划救你母亲?”   安澜想了想,说:“鬼母行事作风如此……特殊,想必所处之地必然阴暗,我们不妨先找极阴之地,以我们的人力想必不会耽搁太久时间,若最后实在无望,再硬碰硬不迟。”   “你说得也有道理,”无羁神色一定,仿佛下了某种决心,又道,“最多一年,若找不到鬼母,就没有找的必要了。”   这与安澜的想法不谋而合,她说了一声好。   父女二人就此事讨论得热火朝天,将星际内已知可能为鬼母生活的场所掰着指头数了个遍。   安澜看看天色,心想四只应该起来,遂起身想去找他们过来一起想,人多力量大嘛。谁知被李正白抓住了手腕,对她说:“不用去了。”   安澜无声地回望他。   无羁死死盯着他的手掌,就在无羁快要拍案而起的时候,听他说:“我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鬼母。”   无羁本来刚离开座椅的屁股复又一下坐跌回去,道:“你说什么?”   安澜:“当真?”   路经时:“当真。”   安澜:“你怎么知道的?”   路经时:“因为,鬼母就在盘古星。”   安澜这次是真信了,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道:“你仔细说说。”   路经时被她一双冒着希望的眼睛盯着,轻轻拉她坐下,继续说:“盘古星中素来人妖混居,在盘古星的南海之边,有山苍梧,山上有鬼市,鬼市极南之地,就是鬼母所在之地。”   “盘古星,南海之边,苍梧山,鬼市……”安嘴唇微煽,念叨着这些关键词。   李正白握住她的手一直没放,此时微微用力捏了一下,这一下使她回神。   他这才继续说:“只是鬼母常年盘踞不出,与外界往来不多,要说服她帮你,还需下翻功夫。”   安澜目光盯着某处虚无,嘴里喃喃道:“没有白得的午餐,自然要费些力气的。”   ……   盘古星,安澜操控着飞行器盘旋在上空,俯瞰盘古星大局,终于明白盘古星能够脱离人妖两界屹立不倒的原因。除了有路经时这个强横的领头人之外,盘古星的地势也是重要原因之一。   这里,简直是天赐之地。   飞行器又绕行一圈,安澜心里第一百零七次默数着下空的参天石柱,又一次宣告失败。   上一次数到九千九百五十几来着?   不好意思,她数学不好。 第168章 鬼市   盘古星的周围,围着一圈形状各异的石柱,有的像狮子,有的像老虎,有的如蛇,有的似箭,有的横卧,有的竖立,它们高耸入云,直达天际,是盘古星天然的防护罩与坚固城。   坚不可摧,势不可挡!   雇佣兵盘踞在天赐的居所,又有何敌人能够入侵。   安澜打开通讯联系上路经时,问:“在天上转了这么久了,我们在哪里降落啊?”   路经时低沉的声音从光环中传出。   “跟我来。”   安澜看见导航上的另一架飞行器如一根银箭般掠风而去,嘴角微勾,操纵着飞行器跟上。   下来飞行器,安澜左右打量,暗自惊奇盘古星的航口竟然设立在海面上。   路经时已经在外等着,见她出来,说:“盘古星地势特殊,航口设立此处最为合适。”   安澜了然地点头。   她极目远眺,还能看见天边石柱的灰影,朦朦胧胧如烟雾升腾。   “是个好地方。”她赞叹道。   道路两旁驻军整齐,军容肃穆,许久不见的褚任走到了路经时身边。   “大人,您回来了。”   路经时点头,问:“一切可好?”   褚任垂首道:“大人放心,一切安好。”   路经时淡淡嗯了一声。   褚任看向一旁的安澜,轻轻点了一下头,安澜亦点头回应。   他们从航口处一路向外,道路从海面向岸边修建,两旁是深不见底的海水,侧目还能看见大鱼从中掠过,但无一人稀奇。   那鱼的体型可比普通星舰,委实为她见过之最,但这大鱼似乎毫无攻击的意识,闲庭散步般游过,连一丝水花都未溅起。   像这样的大鱼还有许多,时不时浮上表面,转而潜入海底深处。   它们陆续而来,又结队而去。   安澜顿足,伫立在海中间,周围海域布满了大鱼的冰蓝影子。   这时,路经时说:“它们在欢迎你。”   安澜道:“欢迎我?”   路经时点头,说:“这些是蓝鲨,盘古星独有的物种,别看它们友善温和,实则在这片海域中,最惹不得的就是它们。”   安澜道:“怎么说?”   路经时负手在她身旁,俯瞰海中的大鱼,说:“我到这里的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降服这些鱼。”   安澜转眸:“是你降服的。”   路经时道:“这里是盘古星的入口,若有敌人来袭,这些蓝鲨就是第一道护盾,任何人想经过这里,都得先过蓝鲨族的口。”   他轻描淡写地说,安澜静静地听,思绪却逐渐飘远,似乎能想象当年他是如何神勇,如何一举降服这些海中霸主。   “你知道它们为什么叫蓝鲨吗?”路经时的声音将她从虚幻中拉回,“因为它们是冰蓝色的,它们是海中最优秀的猎杀者,也是最厉害的隐匿者,它们的颜色使它们能与大海融为一体,只要它们不想被发现,谁都发现不了它们的踪迹。”   “怪不得,”安澜说,“我看着它们像只有形体,没有实体一般,原来是这个缘故。”   “走吧。”路经时转身,继续往前。   安澜亦步亦趋,忽然发现周围的守军虽然严肃,却都在不动声色地看她。   安澜稍微靠近路经时,问:“他们在看什么?”   路经时说:“在看新鲜玩意儿。”   褚任埋头憋笑。   安澜:……她是玩意儿?   路经时已经加快步伐,领先出去,她见状疾步追在他身后,问:“路经时,你什么意思!”   “快走吧,天快黑了。”路经时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似乎带着闷笑。   安澜略微坠后,微垂的眸露出些许笑意。   天黑得很快,转眼功夫,周围就暗淡下来,然而在极暗的时候,周围灯光忽然大盛,一瞬间,无论是路边小道,还是远处山岗,都被灯光铺满。   安澜道:“这里的灯也太多了吧。”   他们正走在一条无人的山路上,但路旁灯火辉煌,犹如街市。   路经时说:“盘古星与其他星系不同,这里人妖鬼怪混杂,有高阶能者,也有平民,这些灯,是专门为了平民所设,方便他们看见了就避开。”   “那他们岂不是也在灯下无所遁形?”安澜疑惑道。   “避开了,就不会有冲撞,”路经时说,“只要没有冲撞,就不会发生不该发生的事,平民会受到保护。”   “这是你们盘古星的规矩?”安澜问。   “对,这就是规矩。”路经时回道。   安澜的眼珠子转了转,说:“那如果两个强者在路上遇见了,又恰好相互看不顺眼,打斗起来怎么办?”   路经时道:“无论对错,一律下狱。”   “然后呢?”安澜问,“下狱之后呢?”   路经时没说话,旁边的褚任道:“斗殴者会被送往下狱审判,打的时候有多爽,被审的时候,就有多爽。”   安澜逐渐明白了他是如何令一盘散沙的盘古星稳若磐石,固若金汤。   只有铁血手腕,才能将盘古星这个乱锅中的大杂烩融合。   这时,前方出现一道轻飘飘的鬼影。   之所以一眼看出是鬼,就是因为对方没有影子。   那鬼身形像一片薄纸,在灯光下摇摇晃晃,好似软脚虾似的站不稳。   安澜见李正白和褚任毫无避讳地向前走,遂也面不改色地跟在他们身旁。   走近了她才发现,原来不止一道鬼影。   数不清的鬼影错落道旁,有的只有两三尺长,有的比路灯还高,有的可能只有拇指大小。   这些鬼影见着来人并不稀奇,也不惧怕,只是在他们行路到达的时候退守两旁,站在路灯下交头接耳,叽叽喳喳。   忽然,有一道声音从右后方飘来,说:“尊上,今日有新鲜的孟婆汤,您待会儿可尝尝!”   路经时头也不回,说:“不必了。”   话落,一阵嬉笑声起。   路经时没有理会,继续往前走。   孟婆汤?安澜却疑惑地看向路经时,路经时转首回视她,叮嘱道:“一会进去不要吃喝,跟着我就好。”   安澜已经察觉到这地方的诡异,当下乖巧地嗯了一声。   褚任说:“安小姐,我们已经快到鬼市了。”   果然,他们走过这段鬼影丛丛的小道,豁然就进入了一条热闹的街市。   里面各色人等一应俱全,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大有小,有胖有瘦,有高有矮……   花枝招展的有,低调收敛的也有;浓妆艳抹的有,素雅淡净的也有……   卖光环的,煮咖啡的,挑围巾的,试衣服的,买饮料的……   应有尽有!   建筑楼房虽然不高,但都市化十足,而且都是黑色。   虽然形状各异,但不管店铺还是商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门口的牌匾上都有一个朱红的狂草“鬼”字标符,将单调沉重的黑点缀得浓妆艳抹。   无疑,这里,就是鬼市。   安澜微微仰头打量四周,说:“原来鬼市长成这样。”   “安小姐定然以为鬼市很吓人。”褚任说道。   “也不是,但确实没想到是这样。”安澜说,“感觉这里不像鬼住的地方。”   这时,一阵吆喝声起。   “孟婆汤,孟婆汤,新鲜的孟婆汤出锅咯!快来咯!”   安澜循着声源望去,见一黑一白两个小鬼推着一个推车,从对面的商场侧门缓缓走出来,停在马路旁。 第169章 炼心之境   他们身形瘦长,比推车上的鼎镬还要高出半截。屡屡青烟从鼎镬口中冒出,向上腾起,直至融入头顶黑云。   安澜看得稀奇,学着犀抽动鼻子闻了闻,也没闻到味道。   她想到刚才小道上的鬼影提到孟婆汤的反应,好奇地走过去,走近了才明显感觉到鼎镬的高,她踮起脚尖都看不见里面。   这时,左侧有人说:“小姐,要孟婆汤吗?”   安澜转首只看见对方的腰,遂仰首望去,是那只白色的鬼,对方正用黑洞般的双眼看着她。   安澜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没有任何反应。   “要孟婆汤吗,小姐?”他又问。   安澜道:“孟婆汤有什么功效吗?”   “孟婆汤还能有什么功效,”这时右侧的黑鬼说,“孟婆汤能让你忘却前尘,排除烦恼,逍遥一世,乃世间第一等美味。”说着还竖起了两个黑黢黢的大拇指。   安澜眨眨眼,问:“能给我看看吗?”   “看看?”白鬼说,“行啊!”   说罢,伸手到鼎镬后按下一个按钮,铜铸的鼎镬忽然变得透明,亮出里面淡紫色的汁水,在灯火阑珊中泛着幽异的光。   “紫色的。”安澜说。   白鬼递了一碗到安澜面前,说:“来一碗吗,小姐?”   安澜想了想,说:“不了,我没钱。”   “不要钱,”白鬼又将碗向前递进,声音带着蛊惑,“喝吧。”   安澜却不接,反而惊讶道:“不要钱?那你们岂不是亏本了。”   “嗐!”黑鬼道,“我们老板财大气粗,又喜欢做好事,每隔七天免费派送一次孟婆汤。”   “鬼也要喝孟婆汤?”安澜问。   “鬼怎么不喝呢,”白鬼道,“做鬼烦恼也很多的好吧,就像我兄弟二人,一个太白,一个太黑,都想相互综合一下就好了,但鬼有鬼的面貌,我兄弟二人就算再不情愿,也没有办法,但是心中又着实不喜,不过一碗孟婆汤下去,什么烦恼都忘光了。”   “遗忘的感觉真美妙啊,”黑鬼接着说道,“做鬼的都喜欢喝孟婆汤。”   安澜说:“既然忘光了,你们为何还记得自己不喜的事?”   “因为这碗汤的时限只有一个月,一个月之后,遗忘的苦恼还会回来,回来之后,再喝一碗,又忘,再想起,再喝,再忘,再想再喝再忘……”白鬼絮絮叨叨,最后道,“所以小姐,你要不要喝呢?”   “一个月的美好,也是美好呢。”黑鬼在一旁继续蛊惑。   安澜垂眼看了眼紫色汤药,说了一声不用了,转身回去找那二人。   身后,黑白二鬼相视一叹。   “唉,白给都不要。”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送得完纳!”   “走吧走吧,我们去那边看看。”   身后,车轮划过路面的轱辘声响起,路经时和褚任一直在原地等待。   “回来了,”路经时道,“疑惑解开了吗?”   “解开了,”三人继续向前走,安澜说,“原来这里的孟婆汤是让鬼逃避烦恼的一种药,忘掉自己不欢喜的,剩下自己所倾心的。”   说着感叹道:“现在竟然连鬼都会在意外貌了。”她将刚才与黑白二鬼的说话内容简单复述了一遍。   路经时说:“鬼在成为鬼之前,是人。当人变成了鬼,反而会更加单纯,人心所欲而不能宣之于口的事情,成了鬼之后,就都能说出口。鬼,就是人心。   他示意安澜看向周围,继续说:“你看街上的这些鬼,有丑有美,看起来与人无异,但这些并不是他们生前的样子,他们如今的样貌皆由心所化,生前是大善人的,做鬼之后面如白玉,生前是大恶人的,做鬼之后狮头蛇首。做了鬼,就再也不能像人一样,掩饰内心的污秽,夸张嘴上的功德。走一遭鬼市,就能看尽世间百相。”   “但是,”安澜疑惑地看着某些飞扬的尾巴,说,“我看那些即便生的貌若潘安的鬼,身上也有兽的形状,这是怎么回事?”   有些鬼即便面貌正常些,但不是屁股后面吊了根尾巴,就是手掌上长绒毛,抑或人脸上有一双尖尖的兽耳,诸如此类,几乎没有例外。   路经时道:“因为,没有人是真正的善人。有些人生前做了许多好事,但目的并不单纯,有的以小钱赚名利,有的花大钱买声望,所求皆不是纯善,归根结底,行善只为获取更大的利。”   他一边往前走,一边说,褚任跟在他身后,安静地听。   安澜走马观花般逡巡周围,若有所思道:“所以,这些阴暗的心思,即便没有表现在脸上,也会在其他部位露出破绽。鬼的形状就是为了告诉人,人可以自欺欺人,却不能期满老天爷。”   路经时没有回话,只是嘴角勾了勾。   安澜继续说:“那如此说来,这些身前的大善人岂不是比恶人还不如。”   这时,褚任略带讽刺地说:“人类有一句俗话,‘狐狸尾巴露出来了’,人生前隐藏的尾巴,死后总会显形,至于是狐狸尾巴还是老虎尾巴,都一样,不都是尾巴吗。   “不过既然做了鬼,为人时所有的一切都成了过眼云烟,但问题是,他们身上的破绽始终提醒着他们,他们曾经的妄行,于是有的鬼承受不了,选择一碗孟婆汤忘记。   “孟婆汤虽然取名为孟婆汤,不过为了应景罢了,其原料不过是一种能让鬼暂时失忆的,一种名叫紫幻草的草药,不仅治标不治本,而且还有副作用。他们忘了一次,又会想起一次,循环往复,一次比一比感到罪孽深重,一次比一次感到羞愧难当,直到他们彻底消失的那一天。”   “所以,”路经时看着她说,“鬼市,还有一个名字——炼心之境。”   安澜琢磨着这几个字:“炼心之境,倒是吻合。”   路经时说:“能进入炼心之境的鬼,都是还有良知的鬼,他们盼望洗净罪孽,以后有机会重新投胎做人,所以他们选择进入炼心之境,炼净邪恶。这里的鬼,皆自愿进入此地,甘愿受尽炼心之苦。”   安澜仿佛有所启发,若有所思道:“人脸兽脸又有何区别,人类妖怪又有何差异,世人都犯罪,没有全然的人。”   “但这里的鬼,终归还有希望。”褚任在一旁说。   安澜暗暗咋舌,笑说:“这鬼市,还真有意思哈。”   她又问:“那鬼母在这里,也来炼心的?”不会吧。   “不是,”路经时道,“在炼心之境形成以前,鬼母就在这里了。传说中的某日,群鬼聚集此地,忽然天光大开,炼心之境始成。当初,盘古星还属于人类联邦的时候,鬼市一直被列为禁地。”   他的话透露出两点重要信息。   首先,鬼市其实为先天之所,并非人为。   其次,路经时占据盘古星系之后,这里才重新开放。 第170章 妖君   安澜道:“果然人的想法和妖的想法不一样,在人的眼里,鬼都是恶的,但在你这个妖君眼中,鬼也能拯救一把,对吧。”   闻言,路经时侧脸看来,眸色深深。   这是她第一次挑破他是妖。   路经时沉默片刻,道:“你如何确定我是妖。”   安澜继续往前走,说:“首先,你身后跟着褚任,褚任即人。”   人,其实是一种能够变化为老虎的妖怪。此妖有一特点,当他们变化为人的时候,没有脚后跟,当他们变化为虎的时候,虎爪上有人的五根手指,凡符合此种特征的,都是人。   慢了路经时半步的褚任恍然听见自己的身份被揭穿,惊疑抬首,眼神飘向前方的女子背影,倏而垂眸。   她仿佛没注意褚任的动作,自在地说:“当初在万妖城我曾看见一次褚任露出的虎爪,再加上他的名字,就很好猜,还有他走路的姿势,有脚后跟的人跟没有脚后跟的人还是有区别的,想必他鞋里垫了东西吧。虽然人类也有收妖怪当随从的先例,但毕竟是少数,再说,你也实在不像人。”   “继续说。”路经时饶有兴致。   安澜道:“传闻百年前,你从人类联邦手里抢来了盘古星,从此这里就成了雇佣兵的聚集地,也就是说,你至少超过一百岁了,人类如今虽然比之前长寿,但顶多活到两百岁,况且,岁数超过一百的人,可不长你这模样,至少,皱纹得有两根吧。”   “你就是这样猜出来的?”路经时道。   “这些就足够了。”安澜道。   “我虽没有刻意隐瞒,但你应早就猜出来了,”路经时道,“为什么现在才说。”   安澜左右看了看,道:“我也不知道,可能今日应景吧。”   “应景?”路经时忽然一笑,一张冷凝的脸变得如沐春风,道,“在这里?”   安澜恰好转眸,被他的笑颜晃了一下眼,随即回神,又意味深长地说:“有何不可,这里不就是让人显出原形,藏无可藏的地方吗。”   “你想看我的原形?”路经时问。   “不想。”安澜断然道,“好奇心害死猫,您还是藏好了吧。”   路经时摇头不语,随后看向前方,说:“到了。”   安澜向前望去,一座灯火通明的佛塔,出现在前方五百米左右的地方,塔前竖着一个石碑,上面写着三个字。   鬼母塔。   路经时说:“这是鬼母受供奉之处,以前的人为她建的。”他指的是当盘古星还属于人类联邦时候的事,距今很遥远了。   安澜了然点头,传说中,的确有人信奉鬼母,因此为其建庙修塔,至于建好之后所求为何却不知道。   有的人求神拜佛为了升官发财,有的为了多子多福,有的为了天赐良缘,有的为了排除异己……   但拜这自食其子的鬼母,能求什么?   安澜想破脑袋都想不出。   总不能学这鬼母产子自食吧!   这时,一阵悠远的钟声传来,安澜抬起光环一看,午夜时分,鬼母的宵夜时间到了。   同时,一阵似泣似笑的嘤嘤声,从鬼母塔方向传来,在这深夜的鬼市中,显出十二分的诡异。   “尊上深夜来访,所谓何事?”这时,一道妖娆的声音幽幽传出,这声音一出,所有的嘤嘤声瞬时消失。   路经时负手而立,说:“开门。”   “哈哈哈哈哈……”随着一阵诡笑,鬼母塔的门无风自开。   路经时当先向前走,褚任紧随其后,安澜见状连忙跟上。   三人一踏进大门,门又自动合上。门合上的瞬间,塔内陷入一片漆黑,但刹那间又亮起数盏红灯,照得室内明亮晃眼。   这是塔的一层,一座鬼母像坐立正中,像前设立祭坛,想是以前供奉香火用的,除此之外,再无别无。   安澜仔细打量正中的鬼母像,倒是与她想象的披巾戴冠的形象截然不同,反而长成一副虎头龙足,蟒目蚊眉的模样。   看着什么都像,又什么都不像,结果成了个四不像。   鬼母就长这样?妖娆的魅声犹绕耳旁,安澜实在不敢相信声音的主人是这模样。   路经时说:“本尊在此,鬼母如此行事,意欲何为。”他语气不重不轻,却自有威严。   “哈哈哈哈哈哈……”诡笑声又起,姑母的声音在塔内四面回荡,“尊上是知道的,午夜时分正是我吃宵夜的时候,尊上却偏偏在此时来访,我今夜若不能将这些小鬼头吃掉,明早又如何有力气生产呢,这生产之苦,尊上自是不能领会的。”   “鬼母,本尊耐心有限。”   路经时话落,鬼母像便一阵颠颤,随后,鬼母求饶道:“尊上饶命,我出来了,出来了。”   随即鬼母像前忽然出现一道暗影,暗影逐渐立体,出现一个长相妖艳的女人。   她紫衣紫裤,露出平坦的肚腹,莲步轻移,款款上前,对路经时拜道:“尊上驾临,有失远迎。”   抬首时,一双紫眸斜睨安澜,说:“哟,这位小姐是?”   安澜趁此机会做了一番自我介绍。   鬼母露出冷笑,道:“这么说来,是你有事相求,而不是……”她瞟了一眼路经时。   安澜说:“确实是……”   但话还没说完,就被鬼母打断:“我凭什么帮你?”她摆弄着自己的指甲,目不斜视。   安澜说:“听闻鬼母爱吃鬼怪,且自产自食,如今地狱星有万千鬼怪,若鬼母肯帮忙,岂不是一件两全其美的事。”   “非也,非也!”鬼母旋身虚倚在祭坛边沿,说,“地狱星嘛,我早有耳闻,其中的鬼怪,更是如雷贯耳,那东西乃人之手所造,实非纯正鬼类,这种不入流的东西,我是不会入口的。”   安澜心想,连鬼都嫌弃的东西,那地狱星的鬼怪是多遭人嫌。   一想到这具身体的亲生母亲可能就生活在那群怪物中间,她就一阵心惊,只能想办法请这位鬼母出手。   其实,她身怀饕餮,饕餮本是极其爱吃的凶兽,但它属上古神兽一脉,身体里流的是纯正的龙血。   神鬼本是相悖之物,饕餮不能控制自己的食欲,若将它放出,任凭其意,它自然能将地狱星的鬼怪吃干抹净,但,恐遭反噬。   它吞吃多少鬼怪,就等于需要吸收消化多少鬼气,若鬼气大盛至它不能控制,便是求救无门。   饕餮嗜吃,是它最令人恐惧之处,同时也是它的命门。   若被有心人利用,所向睥睨的凶兽饕餮,也有泯灭的可能。   所以,它可以消化所有入口的东西,却不能一次性吞吃太多的鬼怪。   生生相克,天地之理。   安澜眼珠子骨碌一转,道:“难道鬼母每日自产自食,就入流吗?”   鬼母妩媚一笑,说:“小丫头片子,别想用激将法激我,我不吃这一套。那些小鬼虽然味道寡淡,但至少干净,你知道那地狱星的鬼怪嚼起来是什么味道吗?” 第171章 消化不良   说着,她像是身临其境似的,在鼻尖挥了挥,嫌弃地说:“一股馊臭味,连那孟婆汤都不如呢。”   “鬼母如何得知味道?”安澜问,“难道鬼母吃过?”   鬼母呵笑一声,说:“我以食鬼为生,这天下间所有鬼的味道,都逃不过我的鼻子,地狱星的鬼怪我虽然没吃过,但只需轻轻一嗅……”   说道这里,她做了个鼻尖向上的嗅姿,才说:“就知道臭不可闻。”   说罢,她双眼意味深长地扫过,不再出声。   安澜见状,心想鬼母若全然不可能答应,便不会在此处浪费唇舌与她纠缠,她心中定有所求,且她刚才那一眼,明明是有话想说,却偏要吊着人胃口,让人自己送上门。   就像那买货的先压价,卖货的先提价,是一个道理。   她心中哂笑,脸上却露出了实在可惜的表情,说:“既然如此,我也不想再勉强鬼母去吃那些个不入流的东西,免得伤了鬼母的胃。”   又客气地拱手道:“今夜实在叨扰了。”   随后又转向路经时,说:“我们走吧。”   路经时在一旁沉默地听她与鬼母交锋的第一盘,忽然听她说要走却没有意外的反应,只配合地嗯了一声,就率先转身,当真一副全然不在意的模样。   褚任一向以他主子为尊,自然毫无异议,恭顺地跟在后面,安澜等他二人先行,这才不紧不慢地移动步伐。   她在心里数了三声,突然,鬼母说话了。   “等等!”   三人停步,却没有转身。随后,身后传来脚步声。   “尊上请留步。”   路经时缓缓带着褚任转身看来。   鬼母走近了,说:“尊上,您千里迢迢来这里找我,我话还没说上两句呢,您怎么就走了呢,怎么也得让我尽地主之谊啊。”   路经时一点情面也不给,说:“你不是一直在说话?”   鬼母却像是早就料到如此,咳嗽两声,说:“我是说,跟您说话,刚才是在跟那小丫头说嘛。”   路经时却直接道:“你想说什么。”   鬼母见路经时油盐不进,顿时冲到喉咙的话都被堵塞,看了一眼安澜。   安澜见状,明白她是在等着台阶。   鬼母知道台阶这种东西,路经时是不会给的,便瞧了一眼那看起来还算伶俐的丫头。   安澜心领神会,笑说:“鬼母若有条件,不妨直说,此番是我有事相求,若能满足,定不会吝啬。”   鬼母这才露出一个满意的笑,说:“你想让我帮你吃掉地狱星的鬼怪,也不是不行,不过,让我吃那么难吃的东西,总得给点好处吧。”   安澜道:“鬼母请说。”   鬼母莞尔一笑,觑向路经时,随后婉转地说:“我在鬼市住了这许多年,说来可笑,竟然也有了感情,若是……呵呵呵呵呵……”话没说完,她就笑了起来。   安澜心中一惊,抬眸看向鬼母。   她竟然想要鬼市!   鬼市属于盘古星,而盘古星自从被路经时占据,就一直受他统辖,没有一处例外。   如今,鬼母狮子大开口想要鬼市,不如说是想从路经时嘴里盘下地盘,等同于割他一块肉。   他怎会应允?   而且,若此先河一开,之后效仿者不计其数。   盘古星本就鱼龙混杂,之前还属于人界的时候就是一盘散沙,之后路经时横空出世,凭借铁血手腕将其镇压百年,这才有今日稍许宁静,而后周围十二星相继齐聚,成为盘古星系。   盘古星与盘古星系而言,相当于巨楼的基石,今日若被鬼母得手鬼市,那鬼市很可能成为盘古星地基崩塌的开始。   他绝不会允许。   谁知,路经时却没有一口回绝,而是问:“你想要鬼市做什么?”   鬼母眼神略微闪烁,道:“还能做什么,不过也想尝一尝权利的滋味罢了。”   “是吗?”路经时一夜未曾有明显动作,如今却主动靠近鬼母,道,“我看未必。”   他靠近一步,鬼母却被他逼退数步,勉强稳住心神后,说:“尊上这是做什么,那丫头自己说了,让我有条件尽管提,尊上大人当时不是没说什么吗,我还以为大人默认了呢。”   “让你提条件,不是让你破坏本尊的规矩。”路经时看着她,冷声说,“你以为,本尊不知道你要鬼市的真正目的?”   鬼母的紫眸中闪过一丝惊恐,道:“尊上不愿就算了,当我没说。”   “没说?”路经时忽然伸手掐住鬼母的脖颈,眸泛寒光,道,“本尊当日就告诉过你规矩,盘古星的鬼,你一个都不能吃,如今你却又打起外面的主意,怎么,你当本尊不存在吗?”   鬼母喉咙被卡住,断断续续道:“尊上……饶命……饶命……不敢……不敢了……”   安澜恍然大悟,原来鬼母的目的在此。但是她嫌弃地狱星鬼怪味道不好,难道外间的鬼味道就好了?   安澜不是很明白,但见路经时眸间颇有杀意,怕他真将鬼母一手了结了,便也没时间细想,转而劝道:“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鬼母罕见路经时动手时,还有人敢说话求情,惊讶之余像终于清醒过来似的猛地点头附和,嘴里忙嘶哑地连声说是。   路经时闻言,审视她半响,突然放手,碰地一声响,她猛然坠地,地面被砸出一个坑。   安澜挥去鼻尖的灰尘,道:“鬼母可还好?”   鬼母揉了揉腰,缓缓撑地起身,脸色苍白道:“是我越界了,不该贪口腹之欲,觊觎万鬼之躯,不过盘古星律法严明,尊上大人治下一向最为公允,那地狱星的鬼怪我不感兴趣,想必尊上也不会勉强与我吧。”   路经时还未说话,安澜就疑惑道:“鬼母前言地狱星的鬼怪味道馊臭,难道外面的鬼就好吃吗?”   鬼母闻言,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卖着关子说:“这你就有所不知了。”   安澜说了一句洗耳恭听,鬼母才继续说:“你道世间最好吃的东西是什么,就是外间那些五味陈杂的鬼。这些鬼无缘进幽冥,只得在人界流浪,他们身揣前世记忆,那些记忆无论欢喜还是苦闷,总归是个调剂,只消一入口,酸甜苦辣应有尽有,人间百味包含其中,乃世间第一等美味。”   她喟叹一声,继续道:“可惜那外间的鬼还不知道自己怀揣的是何等宝贝,竟一日复一日地饮下冒牌孟婆汤,以为能忘却前尘,少了苦痛,却不知,那才是他们存在鬼市的意义。一只鬼,若没了前尘记忆,那还做什么鬼,不若做那树那草,被人随意践踏,还能落得个垫脚的名。”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瞟了一眼安澜,一脸不屑地说:“至于地狱星上的鬼怪嘛,皆是被人强行抽空美好回忆,只剩下仇恨跟毁灭的臭东西,我之前说他们是馊的,还算客气,其实啊,连馊都不如,我怕吃下去消化不良。” 第172章 约与律   原来其中还有这种缘故,安澜心想,但姑母之言却不尽全然,若连她会怕消化不良,那她吃自己生的小鬼岂不是早就噎死了。   想到这里,她忽然福临心至,问道:“我只知道鬼母吃自己生的小鬼,早产晚吃,日复一日,却不知因由,鬼母可否为我解惑?”   鬼母眉梢一冷,满脸寒霜道:“你问这么做什么?”   安澜见状,说:“实不相瞒,之前我认为鬼母吃自产之子,心中实在无甚好感,但刚才听鬼母这一席话,顿时觉得鬼母并非我之前所以为的那般,遂想难道其中有什么难言之隐?”   鬼母脸上好不容易恢复稍许的媚态消失殆尽,徒剩下一片苍白,缓缓道:“这是上天对我的惩罚。世人皆称我为鬼母,就是因为我与众鬼不同,我能生小鬼,又将他们吃掉,但我吃了还能生,生完又要吃。他们以为我喜欢这样,实则我又何尝不是无可奈何。千年来,我嘴里所食皆是自己所产小鬼的味道,味觉早就麻木了。”   原来,一千年前,鬼母还不是鬼,她是一个人。当年,她在一户有钱人家当女仆,被男主人勾引,当了他的情人,期间,一直瞒着女主人。   偷来的欢愉令她日渐沉沦,直到有一天,她怀了身孕。   她将这件事告诉了男主人,满怀欣喜,以为对方或能为她抛家弃子,或能迎她入门做夫人,谁知男主人只享图偷欢之乐,并不想要这么一个与他前途无益的女人。   男主人恐她肚子变大,二人之间的苟且会暴露,便令她找理由辞职并迁出去住。她哪里甘心,怀着鱼死网破的心思掀起一场闹剧,将这桩丑事揭露了出来。   谁知女主人早就知道二人之间的纠葛,见她闹了起来,正合心意,干脆命人将她打晕,直接送上了手术台,堕了她的胎。   她醒以后,悲痛欲绝之下开始计划报复。   她装作痛改前非,悔不当初的模样重新骗取了女主人的信任,那女人主之前忍耐多时,心中余怒未消,也怀着高高在上的心思想要羞辱她,于是二人竟一拍即合,她当真被留了下来。   那男主人虽然看着别扭,但毕竟理亏,在女主人的淫威下,竟也不敢反驳。   女人主虽对她多有防备,但料想她翻不出大的幺蛾子,谁想她在心中酝酿着毁灭的计划。   一日,晚饭时间,她亲手捧着两碗肉汤,摆放在男女主人面前,待夫妻二人喝下,她才说,那汤里炖的是他夫妇二人的亲儿子!   从此,女主人疯了,男主人也因此萎靡不振,不久就宣告破产,从此不知去向。   而她,被军事法庭判处死刑。   当时,她以为死很容易,她早就想死了,但她没想到的是,她生前的所作所为令她化为了游荡人间的女鬼。   而且,从她成为鬼的那日起,就开始生产小鬼,早上生,晚间吃,如诅咒一般行在她身。   她一日不如此行,便连鬼都做不成,所以,不能拒绝,不能抵抗,就像本能一般,就这么日复一日,终究令她变得麻木不仁。   她说,这是上天对她的惩罚,当真无错。   试问苍天饶过谁?这是连鬼都逃不开的审判!   俗话说,一死了之。当真所有事情都能一死了之吗?   如今,鬼母诉说这段往事,早已没有了当日丧子之恨,有的只是对无尽诅咒的惧怕,对严酷审判的战栗。   安澜说:“若我能帮你拔除诅咒,你能不能帮我?”   鬼母闻言,今夜第一次正眼看过来,说:“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说着,她脸上露出鬼森森的笑意,抬步逼近安澜,说:“你知道吗,你们耽搁了我许多时间,我现在已经快忍不住了。”   音落,消失许久的嘤嘤声从楼上飘下来,安澜抬首环视,发现无数只模样相似的小鬼探头朝下张望。   层层上去百层余高,上千只小鬼错落在两旁,圆头圆脑,双目如滚珠,黑沉浑浊,大裂开嘴,露出没有舌的喉,似哭似笑,似召唤似抗拒,弄得底下人一时都弄不清他们到底是想被吃,还是不想被吃。   鬼母阴恻恻地笑,紫眸中透出莫测的芒,说:“你看,他们在召唤我了,连他们都知道,再不吃,就迟了,他们这是在疼惜我呢。”   “他们不是在召唤你,”安澜直视着那双愈渐危险的紫眸,说,“他们是在诱惑你,诱惑你吃下他们,然后再生,再吃,再生,再吃。”   “是又如何,”鬼母道,“我凭此存活,他们不诱惑我,我也要吃了他们!你说你能帮我,你倒是说说,如何帮我?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你若敢欺玩与我,即便今日尊上在此,我也会令你付出代价!”   安澜看向路经时,见对方也在凝视她,二人目光相撞,安澜缓缓一笑,转首对鬼母说:“我们便以今夜为赌注,若今夜我令你不吃小鬼也能存活,你就帮我走一趟地狱星,若不然,任凭处置。”   鬼母笑了笑,转脸看向路经时,轻声问:“尊上没意见?”   路经时一直盯着安澜,今夜,他亲眼见她与鬼母频频交锋,见她敏锐地察觉鬼母的往事,见她徐徐引导鬼母说出心结,如今又见她自信满满地说,要帮鬼母破了这缠绕她千年的诅咒。   她分明无备而来,又像有备而来。   他的目光愈来愈深沉。   他知道,鬼母无非怕他包庇,所以才有此一问。他的确会包庇,若无包庇回护之意,他大可放任她独自前来,不必亲自陪伴。   但盘古星的规矩,若约形成,第三人无插足可能。   这是他定的规矩,当日律法初行之时,天地为证,星河为鉴,是不能颠覆的约,是统治万妖的律。   连他,都必须在约与律之下,才能保盘古星系长久太平。   如今,面对区区鬼母的挑衅,他却不能斩钉截铁地应,只因,面前站的人,是她。   忽然一阵阴风大起,鬼母狂笑起来,带起一阵阴风向塔顶直冲,令楼上小鬼的泣啼之声愈来愈盛,像是在催促她赶紧。   安澜见状,对路经时说了三个字:“相信我。”   路经时盯着她半响,最后沉声道:“好,本尊答应。”   鬼母的狂笑猝然中断,转首看着路经时和安澜二人,抚掌一笑,道:“好,尊上大人说话算话,看来今夜我又多了一分口粮了!”   安澜转眸看向她,说:“我还没做呢,你就知道不成,未灭也太狂了。”   鬼母学着小鬼嘤嘤一笑,说:“那你倒是赶快呀。”   说罢她的面容忽然变得阴狠,仰天狂啸道:“我已经忍不住了!”话落的同时,她向上张口,楼上的小鬼纷纷朝她口的方向涌来,争先抢后地想挣个第一。   就在第一只满目狰狞的小鬼即将冲进她口之时,一道绿光率先窜了进去。 第173章 时候到了   她闭口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脸上的狂暴不再,转而震惊地看向安澜:“你刚刚给我吃了什么?”   安澜反问:“好吃吗?”   鬼母咋舌,道:“好吃。”   安澜:“比那小鬼如何?”   鬼母眼珠一转,说:“我还没尝出味道,再来一点说不定就知道了。”   安澜笑道:“过犹不及,贪心可不是好事。”   一众小鬼没有顺利进入鬼母的口,仿佛非常失望,又非常着急,纷纷环绕在鬼母身边,口中发出嘤嘤的叫唤。   鬼母手一挥,呵斥道:“给我滚远点!”   众小鬼被她一巴掌挥出老远,有些直窜到了塔顶,卡在了墙缝中。   安澜偷瞄了一眼,说:“你如今想吃小鬼的欲望是不是减弱了,只要你今夜不吃小鬼能挺过去,以后,也能不吃。”   “那绿色东西,到底是什么?”鬼母依依不饶地问同一个问题。   安澜却没有痛快地回答她,就是要吊着她,不能让她立刻如意。   太轻易得来的东西,人是不会珍惜的,鬼也一样。   其实,在鬼母在说起那段往事的时候,安澜就已经有了这个想法。   鬼母因行恶而受诅咒,而这种诅咒本身,就充满邪恶,比鬼母所行之恶甚重。   然世间之事,很多都说不清楚,她找不到原因,但也足够了。   既然是施行毁灭的诅咒,也许绿光能起作用。   她想起自从生命树在体内深根发芽,绿光从其中冒出头,她从来没有利用绿光施行杀戮,而绿光本身也没有杀戮的意图。   从最初众妖在绿光之下的虔诚,到绿光使约旦星一夜复苏,绿光所行,皆为救赎。   这令她想到,也许绿光也能清除鬼母的诅咒。   其实不是也许,当她想到的时候,就已经肯定了这种可能性。   虽然矛盾,但她莫名相信。也许,就是这种信,让她一路行来,纵使坎坷,最终顺遂。   如今,她也信。   她信绿光能够救治鬼母,救她脱离苦海,救她重新做人。   安澜说:“只是你要想清楚,也许诅咒消除之时,就是你消失的时候,这世间就再也没有鬼母了。”   鬼母说:“那又如何,我早就不想做这个劳什子鬼母了,人的香火不能救我,我生的众子个个都在诱惑我,他们不是我的孩子,而是魔鬼的使者。只要你能救我脱离苦海,即便不能转世投胎,我也甘愿呐!”   安澜点头,道:“我刚才给你的是神光,神光,你听说过吗?”   鬼母看着她,不可置信道:“你就是那个身怀神光的人?”   “算是吧。”安澜说。   “神光,神光!”鬼母状若疯狂,道,“没想到啊,没想到啊!我竟然也有今天,我竟然也有看见神光的那一天!”   鬼母很清楚神光是什么,那是至高至圣之物,与她云泥之别,是她触及不到的光明和希望。   她以为她永远没有可能接触到神光,没想到……   她兀地凑近安澜,紫眸突然变成了深紫色,趋近于黑,里面倒映出安澜的身影,她说:“你是说,神光能救我?你要把神光给我?你要用神光来救我?”   安澜说:“是。”   “那你再给我一些,再一些,”她抓住安澜的手臂,尖利的指甲戳在安澜的皮肉上,说,“给我!多一点!”   安澜不妨,感觉被触碰的地方皮肉冻结,如冰块一般。她暗道不好,正准备挣开,却感觉手臂上的力道顿松,鬼母已经飞了出去,狠狠砸在自己的神像上。   鬼母像粉碎。   路经时沉声道:“你若再发疯,本尊绝不客气。”   鬼母没有起身,而是就势躺在废墟中哈哈大笑,众小鬼见机又飘回她身边,纷纷往她大张的嘴里钻。   一时间,鬼母的嘴唇忽然被撑开扩大,如同黑洞一般,她的面容也在瞬间发生了极大的变化,竟变成了与那被砸碎的鬼母像一般。   顿时,数只小鬼顺利钻进她的大口中,欢天喜地奔赴幽冥,而鬼母的面貌就像变脸似的在人鬼之间来回切换。   安澜心口一悬,却见鬼母倏地起身,张嘴狂呼,将小鬼狂吐出来,面貌也恢复如初。   见小鬼一个个囫囵,安澜悬在半空的心暂定。   这时,鬼母看向她的双眼已恢复清明。   安澜暗道,终于发完疯了。   鬼母恍惚道:“不是我吐出来的,是被那道绿光逼出来的。”   安澜瞬间明白,她指的是被她吐出来的小鬼。   绿光行救赎,小鬼行毁灭,二者之间相悖相斥,小鬼自然会被绿光排斥。   她说:“你身上的诅咒深远,常年累积委实棘手,如今一缕神光只能稍缓你心中邪恶的欲望,若想彻底拔除,还需下大力气才行。你开出了条件,我展现了诚意,如今你我只需击掌立约,此事便定,如何?”   鬼母却似乎还有疑虑,望了一眼塔顶,说:“不急,还是等天亮再说,若今夜我能一夜不吃小鬼,明晨我能不再生产小鬼,我就与你立约。”   安澜感觉丹田内的生命树无风自动,与鬼母体内那一缕神光遥相呼应。   她心中笃定,说:“好,就等到天亮。”   一直到第二天一早,鬼母都没有再发作。   鬼母不论生小鬼还是吃小鬼,都不是出于自愿,而是无可奈何,如今多年夙愿达成,自然喜不自胜。   她缓缓走到窗边,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挥散进来,落在她的脸上,投进她的眼中,令那深紫的眸转淡。   安澜观察着阳光下的鬼母,发现她人的模样很好看,猜想这应该是她身前的样子,怪不得能得男主人的青睐,若她生在古代,定是一代妖姬的不二人选。   可惜当时年轻,空赋美貌,没有头脑,听信那薄情男人的轻诺,自甘堕落,窥视那不属己身的荣华,最终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当真一步错,步步错,当她思及后悔之时,上天已不给机会。   一个可怜人罢了。   此时她呆呆地伫立在阳光下,那双眸中的紫,压的是她身上的鬼气,若鬼气散尽,双眸必能恢复如初。   她问:“我体内的神光能维持多久?”   安澜说:“我不确定。到目前为止,看起来还足够。”   “才一缕就如此厉害。”鬼母意味深长地说,“若是得全了……”   安澜听出了味道,暗道她死性不改,说:“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绝不会是你的,做了千年的鬼母,各种滋味难道还要我与你说。”   鬼母仿佛忽然醒悟,转身道:“我刚才鬼迷心窍,别见怪。”她觑了一眼路经时,但路经时并没有看她。   天光早已大亮,安澜问:“时候到了,昨夜说的话,还算数吗?”   鬼母勾唇,道:“自然算数。” 第174章 第一把七十三章:雄心壮志   鬼母逐渐走近,与安澜手掌相接,二人相触的掌中缝隙溢出紫黑与朱红的光,他们同时启唇。   “天地为证,星河为鉴,今立此约,绝不背诺,凡背弃者,魂飞魄散!”   音落,二人利落收掌。   安澜摩擦着手中温热,说:“事不宜迟,我们尽快启程。”见鬼母点头,她看向路经时。   路经时说:“我跟你一起去。”   安澜颔首。   当他们到达约定地点时,只见一片熊熊火海。   安澜的飞行器盘旋在半空,好不容易才找了个没着火的地着陆。   她一下来,无羁已经一跃而就到她面前,四只紧随其后。无羁上下打量了安澜一番,见她一切正常,但还是忍不住问:“如何?这次没遇着什么麻烦吧?”   他眼中尽是关怀,安澜心中一暖,笑道:“麻烦肯定是有点,不过都解决了。你们呢,还顺利吗?”   无羁沉默少顷,很是尴尬。   甲莎莎说:“我们提前了一日到,一到就开始轮番实验,但招数都使尽了,这里还是一片死寂,不会是我们猜错了吧,这里本就是一颗死亡星,没有其它东西的存在。”   “是呀,”火炎说,“这一天一夜,我都用火连烧三圈了,连个皲裂的痕迹都没有,我看这里连鬼都住不下去。”   “但这也是最为古怪之处,”天明道,“连烧一日一夜,几乎没有间隙,但这么大的火都不能将这里的土烧出一个裂缝来,你们说奇不奇。”   “而且,这里没有味道,”犀接着说,“我绕行好几圈,没嗅到任何味道,连土的味道都没有,就好像这里根本不存在,连这颗星球都不存在一样。”   安澜闻言,着实吃了一惊。   这里,就是无羁之前提到的没有任何生命迹象的星球,当初他找到这里的时候,线索就断了,后来安澜听他提起始终感觉怪异,所以在出发找鬼母之前,就与他们商量好,由无羁带着四只直奔这里,而她事成后直接来这里汇合。   如今听他们所勘测到的信息,她愈发感觉自己的猜测没错,这里定有问题。   大火还在燃烧,倒映在她的黑眸中。   这时,脑中响起了举无情的声音。   “是这里,是这里!”他说,“我能感觉到她,是这里没错!”   安澜在脑中无声地问:“你确定?”   “我确定,”举无情说,“绝对没错!”   安澜对火炎道:“收火吧,既然烧了一天一夜都没用,估计这里不怕火,省下力气,一会用来烧鬼。”   大火随即扑灭,安澜前进几步走到刚才被火炙烤的大石旁,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去碰,只见她手指稍微弹了一下,停顿片刻,突然用力按下去,随即整张手掌都覆盖其上。   身后之人见了,莫不惊讶。   路经时走到她身边时,她刚收回手掌,转脸看他:“不烫,一点都不。”   路经时瞧了她全好无损的手掌一眼,没说话。   无羁疾步上前,托起她的手端详一番,松气说:“小丫头,胆子挺大。”   安澜知他担忧,宽慰道:“我有分寸。”   说罢看向一直安静站在众人身后的鬼母。   此刻的鬼母更像一个俏丽的小姑娘,睁着好奇的紫眸打量着周围,见安澜看来,知道她要说什么,便直言道:“我虽然是鬼母,我也生产小鬼,但我不生产这里的鬼,所以,我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藏在什么地方,不过,我能感觉到这地方不同寻常,鬼气应该被压制住了,但你也别看我,我不通此术。”   众人之前一直将注意力放在这颗火烧不尽的诡异星球上,如今听见鬼母说话才注意到她。   犀围在她身边绕行两圈,惊讶地说:“她体内有神光!”   鬼母紫眸一闪,安澜说:“你别见怪,他叫犀,这是他打招呼的方式。”   鬼母瞟了犀一眼,呼出口气,嗯了一声。   安澜为他们相互做了介绍。   之后,天明所有所思地说:“若这地方真是地狱星,那就不奇怪了。地狱星的地址为人类联邦的最高机密,一向被他们严加防范,生怕出现疏漏被人有机可乘,虽然也有防止里面的鬼怪逃出来危害苍生的原因,但这也是他们最耻辱之所在,所以一直将其掩盖,若被我们轻易找到破解了,反而奇怪。”   “可是一直破解不了更叫人头疼。”火炎道。   路经时道:“若这里的鬼气被镇压,那么只要找到是什么东西将其镇压,就能找到根源。”   “会不会是设了结界?”甲莎莎猜测道。   “应该不是,”火炎断然地说,“人类一向不屑使用妖界术法,不会在此事上自打自己的脸。”   “那禁术?”犀猜想道。   火炎:“你见过在这种事上用禁术的?”   天明说:“也许是法阵?”   甲莎莎否认道:“那不是一样,都是术法,人类会用?”   ……   四只顿时热火朝天地议论起来,你一言我一句,想法很多,只是都在妖界术法上绕圈子。   就在他们议论得最热闹的时候,忽然一声巨响,一阵红光从极北幽暗之地斩下,如切西瓜一般破空而来。   随即,大地开始震动,巨石开始摇晃。   刚落地的安澜站在红芒中心,说:“对不住啊各位,一时冲动。”   原来,刚才是她一跃千里祭出饕餮矛。   她见四只争论不休,之前的所有线索一概不能相连,再加上多年前无羁就在此探察过,以他的能力都没有发现任何迹象,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也许这里根本不能用妖术化解。   路经时的话提醒了她,要找到镇压鬼气的根本。   既然人类不屑用法术镇压,那还会用什么办法呢?   只有他们引以为傲的机械之术。   但什么机械之术才能起到如此神诡作用,竟能将鬼怪藏得严丝合缝,不漏一点迹象?   世界上没有不可能事,端看人舍不舍得下血本。   在喧闹中,她默默打量着这颗死亡星球。   没有生命,没有温度,火烧不灭,兵不能破。   她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假设。   如果,这整颗星球原本就是一个机械呢?!一个严丝合缝没有破绽的机械!   如果,这颗星球原本不存在,而是人类用机械技术硬生生造就的呢?!   她越想越有可能,越想越心惊胆跳。   但若是机械,如何又能藏匿鬼怪?如何压制鬼气?   只有一种可能:以机械为幻阵!   人类在百年前,就已经拥有这种能力了吗?   若是真的,那这便是人类手中又一个能与妖术抗衡的利器。   而面对这种强大的机械,只有足够强大的妖力才能攻破。   她逐渐将这颗星球看成一颗没有裂痕的球,没有裂痕,就只有制造裂痕。   想到这里的时候,她已经身随心动,一跃进了太空深处,同时祭出饕餮矛。   饕餮矛乃神器,其中还有上古凶兽饕餮坐镇,与主人心灵相通,在她动作的瞬间已感知到她的能力波动,竟然是前所未有的恢弘,一时间也不免心潮澎湃,激动起凶兽饕餮压抑多年的雄心壮志! 第175章 监狱   刹那间,安澜与饕餮矛合二为一,化作一道宇宙红光,带着战无不胜的信念,攻无不克的气势,直劈而下,才造成了这般浩瀚场面。   逐渐,地面出现裂缝,地表向两侧挪移。   一瞬间,众人腾空而起,直奔天外,置身星河之下,俯瞰这颗被一分为二的星。   只见,浑黑的星球表面从地极开始分裂,逐渐露出了中间机械轮廓。   齿轮无声地滚动,轨道安静地运行。   安澜定睛一看,果然如此!   忽然惊呼声起,火炎指着地心方向,低吼道:“那是什么?!”   众人随着他的视线望去,看见一颗女子拳头大的粉色球状物,如婴儿般在地心闪烁光芒。   “那是,”安澜不可置信道,“粉色防御。”   这就是圣女号上粉色防御的来源,也是人妖两界一直开战争夺的粉色能源,原来长成这个样子。   路经时在安澜身边负手而立,亦变了脸色,说:“真乃大手笔,你们可知这么一颗粉色能源,需要挖空粉红星球三分之一才能成就,他们竟然用来支撑机械运作,控制鬼怪,怪不得这些年来人类在粉红星球寸步不让,连妖界提出了均分的建议都不肯松口半分,原来是因为这里的消耗量太大,若不及时补充,里面的鬼怪怕是早就横行无忌了。”   安澜疑惑道:“粉红星球?是那颗能源星的名字?”   她看向左右,见众人都一副懵懂模样,顿时更加新奇。   如今想来,以前她多次听人提及人妖两界的战争,但从未有人明确指出能源星的名字,统以能源星三个字代替,现在忽然经人明示,倒莫名觉得不习惯。   “对,”路经时知道她的疑虑,解释道,“你们不知道实属正常,粉红星被发现不过百年,之前一直被人类联邦暗中开采,后来妖界发现了粉红星的存在,两界才开始了长达十几年的争战。因为这种能源的宝贵,两界不约而同施行了最严格的保密措施,所以两界中很少有人知道能源星的具体名字。”   安澜盯着那团形如粉钻的闪烁物,心想:这样的宝贝谁能不爱呢?   当日圣女号上的粉色防御已经足够显示粉色能源的厉害,但没有今日所见令人震惊。   这么一颗拳头大小的粉色能源,就能支撑一整颗星球的运转,充当一颗人造星球的心脏。可见,一指甲末的用量,就能支撑一艘星舰的顶级防御。   怪不得两界都舍不得放手。   如今,只要这颗粉色能源在释放能量,这颗诡秘的星球就不会露出破绽。这次要不是她跟随直觉奋力一斩,只怕也发现不了其中机巧。   想必当初人类制造这颗机械星的时候,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会被一刀切吧。当真瞎猫碰上了死耗子,被她遇着了。   不过,这件事若放在以前,她是做不来的,没有强大的力量支撑,如何能将一颗星球一切两半,这要放在母星时代,相当于灭世了。   但自从她在九尾狐星醒来之后,脑中的封印被破,压抑已久的妖力在她昏迷的日子里与身体中属于人类的意志力完美融合,这其中,生命树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   在强大的妖力和人类意志力碰撞摩擦的时候,无数次经脉撕毁,骨头断碎,都是生命树在为她默默修复。   这些她都没有提过,但无羁知道她受了多大的苦,忍了多大的痛,才终于睁开眼重新看见世界。   所以,对于安澜的惊天之举,除了心中有数的无羁和早有预料的路经时,其余人都大为惊叹。   其中鬼母为最。   之前在佛塔的时候,她曾多次想要将这丫头一口吞下,要不是顾忌路经时在场,她早就下手了。   她原本以为尊上跟那丫头一起到鬼母塔是为她保驾护航来的,当时还心里讥诮他护得这般紧,她如今才明白,人家哪里需要保驾护航,人家根本不需要护,自己就是一个大护盾!   冷汗从背脊顺流而下,浇得鬼母透心凉,她现在才庆幸当时没有一念之差,庆幸路经时也一起去了,若这二者消其一,她现在都没可能站在这里。   她眼帘微煽掩饰住情绪,随即朝无羁方向瞧了一眼,略带讥讽道,“连个名字也要保密,还不是怕走漏消息,尊上大人您也来分一杯羹,哼,他们也不想想,尊上您要是想挣,还轮得到他们,小人之心。”   无羁咳嗽两声,说:“鬼母不要指桑骂槐,我才睡醒不久,也才听希有汇报这件事,至今还没搞清楚那劳什子粉红能源是个什么东西。”   “是啊,”犀帮衬道,“无羁大人睡了这么久,两界开战的时候,他老人家还在闭关修炼呢,又不知道这件事,你怪也怪错人了吧。”   然而,鬼母还没说话,无羁率先转头怒瞪犀道:“小子,你说谁是老人家?”   犀:“……您……当我没说。”   无羁并非真的生气,转首看着地心中间的粉色,若有所思道:“不过,我睡得不大是时候啊。”   现在的情况再明显不过,只要取了这颗粉红能源,人造星就会不攻自破,显出原形。   安澜留下一句我去看看,就倏地朝地心奔去。众人只感觉到身边起了一阵风,人就不见了。   安澜奔至地心,垂眼打量这颗蕴含着强大能量的粉红球体。   这么美,这么纯粹,又这么危险。   淡粉色的光连她脸上晕染,令她多了几分少女的柔美。   众人在她消失的瞬间已经追上,无羁看见安澜站在距离粉色能源极近的位置,阻止道:“不要碰!”   安澜抬眸一看,说了一句放心。她原本就没打算轻举妄动。   粉色能源是星球的心脏,星球的运转全靠它运行。且整颗星球就是一个大的幻阵,粉色能源就是幻阵的阵眼。他们所见的,不过是幻阵所显示出来的景象,若强行将心脏拔除,等于毫无章法地强行破阵,最终只会两败俱伤。   所以,还需想个法子才行。   安澜若有所思道:“你们说,若能源耗尽,这里会不会不攻自破。”   人类之所以想要独霸粉色能源,最大的原因就是这颗人造星球需求强大,而追究根本,他们真正害怕的是能源耗尽之后再不能控制鬼怪。   所以……   “我们如今面临两个难题,一是破了这颗星,二是破星之后,如何阻止鬼怪倾巢而出。”天明道。   “不错,”安澜说,“破阵容易,只需以妖力催发能源加速耗尽,但最大的问题是,之后我们会遇见什么。”   “还能遇见什么,”鬼母露出了熟悉的笑,“你们会看见这世上最多、最丑恶、最真实的鬼,知道吗,我已经听见它们的呐喊了,它们想逃出这座监狱。”   “你听见了?”甲莎莎不可置信。 第176章 大杀四方   鬼母侧脸对她一笑,声音和她的笑容一样充满蛊惑,道:“我还能闻到它们的气味,你信不信?”   甲莎莎脸上的表情不可置否,犀却好奇地问:“什么气味?”他都没闻到。   鬼母转脸对他说:“世上第一臭!”   天明道:“这颗粉红能源用于压制地狱星,能源一旦耗尽,就不能复原。如此说来,粉色能源非但不能破,还得想方设法地保全,到时候如果我们不能控制地狱星中的鬼怪,还有余地可以压制。”   安澜道:“天明说得对,这样一来,只能取出来,再放回去。”   “你是说?”天明似乎明白了,眼中闪过震惊。   安澜点头,环视众人后道:“我们需要一个人留守,在我们进入的时候,及时将粉色能源原路放回。”   “可是这样一来,进去的人就会被困在里面。”甲莎莎道。   “对,”安澜说,“所以留守在外的人,一定要跟我们完美配合才行,进去的人也有出来不了的风险。”   她是一定要进去的,鬼母与安澜定约,也非进去不可,无羁等了安辰多年,根本不可能甘心留守,而四只……   火炎当即道:“我是必须跟你进去的,不然谁为你放火烧死那群鬼怪,我要是不去,你麻烦就大了!”   安澜闻言默默一笑。   甲莎莎道:“我也要去,不然谁跟你打配合!”   安澜沉默。   犀不发一言,跨脚站在她身边,一副誓死相随的模样。   天明道:“我虽然不会放火,但会招水,说不定能淹死它们。”   于是,安澜只能将目光转向路经时。   他一言不发,似乎就在等她看过来,如愿了便道:“你想让我留下?”   安澜没说话。   他说:“我是来给你看门的?”   安澜还是没说话。   他说:“不行。”   “为什么?”安澜道,“看门很容易的。”   他说:“我对真正的地狱星颇感兴趣,既然来了,定要进去会一会,而且我还需提醒你一句,这粉色能源一动,人类联邦就会收到消息,到时候定会派大军赶来,我们进去之后,还需速战速决,在他们到达之前完毕出来,你知道这其中的难度有多大吗,我不去,你很吃亏啊。”   他说得有道理,他们进去之后,人界定会察觉。这里没有军队驻守,那是因为这里本就隐蔽,若加添军队反而引人生疑,但这不代表人类对此处没有设置勘察,粉红能源一动,他们必定就知道的,到时候,双方比的就是速度。而他,的确是强大的助力。   “那依你之见,谁留守合适?”安澜将这问题抛给了他。   路经时逡巡一圈,众人纷纷回避他的目光不与之对视,生怕被点中,不想,他的目光最终却停留在她身上,说:“你其实很清楚,不是吗。”   安澜默了默,心想被人一眼看穿的感觉真不怎么样,却还是转向四只,说:“此行人数宜少不宜多,天明、莎莎、犀和火炎,你们四个全部留下。”   四只:“什么?”   “你们听说解释,”安澜连忙解释,“阵破之后的情况定然不明,我们虽然抱着目的而来,但不能让里面的鬼怪逃出一只,粉色能源被取出的间隙,我需要你们四人守住东西南北四方,保证一只鬼怪都逃不了,然后在我们进去之后,及时将粉色能源放归原位,之后我们还得出来,到时候也需要你们开门才行,而且粉色能源所蕴含的能量极大,一人是不可能控制的,唯有你们齐心协力,如此我等于将众人的性命交托与你们之手,唯有你们为我把手这道门,我才能全然安心,毫无后顾之忧。”   四只沉默良久,不得不承认这是最好的方案,最终点头同意。   四只都是行动派,一经说定他们便如流光般划过,分别镇守四方。   安澜见他们已经做好准备,就准备动手,被路经时阻止道:“我来。”   说罢,就见五根金色的线流从他指尖出现,向粉红能源延伸去,逐渐将能源包裹,然后缓缓抬起。   只听磕答一声,能源离位。   几乎同时,彻骨的阴风从四围传来,瞬间将他们包围,耳边呜呜不明的鬼怨声此起彼伏。   星宿在这一刻暗淡,周围立时变成黑暗一片。   众人已经能够看见数不清的鬼影在周围如乱流般飞窜,伸出利爪向他们探来,却像中间隔着一层似的,怎么都触及不到。   一时间,他们被鬼包围了,虽然碰不到他们,也够糟心的。   路经时沉声说:“就是现在。”在他话起的同时,众人化作一缕烟雾朝地心坠去,路经时落在最后,对四只叮嘱了一句守住了,便跟了进去。   外围,四只镇守四方,合力将粉红能源安放原位,探出鬼爪的群鬼又重新呜咽着堕回黑暗之中。   周围一片漆黑,安澜放出不尽木之后,才得环顾四周。   然而火光一亮,众人却感觉置身地狱。   四面都是形状各异的鬼怪。   它们不同于约旦星的鬼魃,是一群被人控制的僵尸,也不同于游荡世间的诸鬼,会辨别是非,会欺软怕硬。   它们是一群有自己的意识,却只剩下恶的鬼怪,它们是人心底最深恶意的显明。   在众人进入的一瞬间,就已经被包围。看着如热浪般奔涌而来的鬼怪,安澜大喊:“鬼母,还等什么?!”   鬼母亦面露惊奇,道:“这么多,我哪里吞得完!”话是这样说,她抱怨一句就已经旋身向前开吃。   只见她一瞬间又从娇滴滴的美人变回了当日鬼母像上的样子,嘴一张就如无底黑洞,呼啸着狂风之声,将附近的鬼怪统统吞进腹中。   但是,鬼怪太多,在她来不及吞咽的时候,很多鬼怪已经绕行过她往后面几人冲来。   即便见到被鬼母吞噬,也没有一个惧怕。   这是世间的恶,一切的恶,只剩下恶!   它们没有惧怕的意识,没有胆怯的常识,只知道行进毁灭。   安澜早已祭出了防护罩,蓝色的电流在防护罩周围滋滋作响,冲上来的鬼怪都被防护罩给反弹了回去,但由于鬼怪的数量太多,几乎填满了周围的空间,鬼怪即便被反弹也反弹不出多远,就被身后源源不绝涌上来的鬼怪冲了回来。   防护罩外的鬼怪越来越多,鬼母吞吃的速度赶不及鬼怪涌现的速度。   这些鬼怪像是无穷无尽似的。   不尽木火在防护罩外穿梭,鬼身沾之即燃,涌来的鬼怪很快被累及,四面很快火艳艳一片。   赤红的火焰在极致的黑暗中燃烧,发狂,却不能让鬼怪后退,它们身披烈焰,毫不退却,是一群不知死亡为何物的怪物。   它们的灵魂早就污黑透底!   安澜蓦地发狠,双掌结印,开合间将防护罩铺展成一张巨大的罗网,带着深蓝的电流朝直扑而来的鬼怪盖去,但凡沾上的鬼怪即刻变为飞灰,同时饕餮矛挥袖而出,饕餮冲在最前面,久不开荤的凶兽毫无忌惮,开始大吞大咽!   同时,一道红色的身影从防护罩后一跃而出,手执饕餮矛,大杀四方! 第177章 拦路   鬼母忙于吞咽,无暇顾及周围,无羁手执一把弯刀,为她扫清障。   安澜正起劲,突然后方金光乍现,她百忙之中眼尾向后一扫,见路经时手持睚眦盾,不知何时已经从她左边转移到后方,而另一只凶兽在路经时身前,豹首龙身,嘴衔宝剑,威风凛凛,怒目而视。   那见着它的鬼怪们虽早已失去了惧怕的能力,却在它周身金光之下有所退却。   这是,上古凶兽睚眦!   只一眼,安澜便收回了目光。   原来路经时那张黑铁盾面上的睚眦像跟她的饕餮矛一样,乃真正的凶兽所化!   还真是巧了。   这时,她注意到饕餮正在前方吃得不亦乐乎,呵斥道:“饕餮,不许再吃了!”   饕餮的兽头微顿,随即装作没听见继续加大马力往前冲,嘴也长的更大了。   安澜害怕这里鬼气太重,它吃多了被鬼气所侵,心中一急,威胁道:“你再吃,我就把你关进去,再也别出来!”   饕餮被封印多年,最怕的就是再被封印,如今时不时地出来遛一圈还能有东西吃,一旦在被封进去,又要恢复那暗无天日的无聊日子,它实在是怕了。   所以,安澜这话一出,等于打中了它的命门,当即发泄似的大吼一声,闭上了嘴不敢再吞。   安澜这才放心。   但饕餮不吃东西了,便有了心神关心其它事情,它忽然感觉到后方有一股熟悉的气息,扭头一看,看见了风光无限的睚眦。   只见谁都不怕的鬼怪在睚眦的金光护盾之下退缩不前,宝剑所经之处,鬼怪皆化作一缕黑烟飘散。   饕餮当即仰天怒吼,作势就要向那边冲去,被安澜一声“站住”给惊醒,终于意识到如今正在战斗中。   又是一声咆哮,它忽然周身红光大盛,带着一股不服输的气势往前猛冲,竟然也起到了和睚眦金光一样的效果。   安澜暗道,原来凶兽与凶兽之间,也要攀比一番的。   饕餮一时气焰大涨,硬生生在鬼怪群中开辟出一条红光闪闪的路,在黑暗的四周显得特别耀眼。   电光火石间安澜抓住机会,说了一声快走,就往那鬼怪尚来不及覆盖的红色小径奔去。   鬼母还在打嗝,就被无羁一把拉住往小径奔去,在他们进入的一瞬,断后的路经时也倏地消失,在红色彻底淡漠的一瞬间如一道闪电般窜了进去。   这一连窜的动作只发生在须臾。   眨眼的功夫,小径被鬼怪重新覆盖。   饕餮冲锋在前,睚眦断路在后,四人在一片红金闪耀的光圈中往最黑暗的地方飞掠。   二凶兽为他们扫清了道路,但也吸引了更多的鬼怪。   四人没有退路,以最快的速度向前奔赴,身后鬼怪追逐,除了它们令人无法形容的鬼叫声,周围再没有任何声音,可越是如此,越反衬出这里的寂静。   一片死寂,一片黑暗,除了鬼怪,除了他们,什么都没有。   刚才他们的阵仗足够大,又消耗了许多时间,因此将地狱星的鬼怪几乎全都吸引了来,所以如今前路只是一片坦荡而未知的黑,连他们周围的庞大光圈也不能照明前路,而鬼怪反倒被甩在了身后。   但那片黑暗之后是什么,没人说得清。   他们没有退路,只能一往无前,往最暗最深处去。   忽然,一直跟在安澜身边的不尽木跳到安澜脑门前,挥舞着双手叽叽喳喳的叫,害得安澜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随即绕开它准备继续往前奔,却又被它跳跳晃晃地阻拦。   同时,开路的饕餮也停了下来,大张着嘴咆哮。   安澜越过不尽木向前看去,发现前方弥漫着浓烈的黑雾,若不是有红光映射,在黑暗中根本看不见。   身后的无羁和鬼母早已停了下来,路经时祭出睚眦盾形成一层光圈,抵挡后方即将追上来的鬼怪。   黑雾倒映在安澜的眼眸中,令她的双眼也燃起了黑火。   她感觉,这黑雾甚是熟悉。   是他!   黑暗中,一副雪白的人骨面具忽然露出眉目,逐渐面具的主人从黑雾中显出身形。   是司徒煞,他怎么会在这里?   逐渐,周围的黑雾凝结成人形,化作无数黑袍怪,如一片黑色的幕布往司徒煞两旁延伸开去,逐渐隐进最暗黑的角落,与黑暗融为一体。   他这是倾巢而出了?安澜心想。   双方都没说话,安澜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司徒煞既然有办法悄无声息地进入真正的地狱星,那他为何不守在刚进来的地方,或者干脆在幻阵外偷袭,反而守在这里。   这里有何特殊之处?   安澜一时想不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司徒煞也没想到,他们竟然能找到进入地狱星的方法。   “我还真是小瞧你这丫头,”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司徒煞兀地出声,道,“还真被你给找着了。”   无羁道:“丫头也是你叫的?”又有转首问安澜:“丫头,他是谁?”   安澜说他是司徒煞,无羁便了然一笑,说:“原来你就是百年前臭名昭著的人类叛徒,这地狱星中的一切,都是你的杰作呀。”   身后的鬼怪早已追至,但奇怪的是,他们再没有之前的癫狂,而是围在光圈三丈之外的地方,口中发出呜呜的怪叫声。   安澜面色一凝,忽然问:“你能控制这些鬼怪。”   司徒煞听罢,一阵大笑,说:“鬼怪皆为我所造,我自然能掌控。”   “那你堵在这里想做什么,”安澜明问道,“难道只是为了阻拦我们?”   司徒煞道:“丫头,听老夫一句劝,回去吧,别在这里做无用功了。”   听罢,安澜心中的疑惑更甚。   司徒煞真真奇怪,带着这么多黑袍怪堵在这里,一不动手二不呵斥,反而好言好语地规劝,还摆出一副为她好的架势。   他吃错药了?   不对,一个已经黑透的心肝怎会还有怜悯之心。   他到底在打什么歪主意?   安澜的视线越过众多黑袍怪的肩头,往他们后面最深处望去。   那里面一定有什么东西是司徒煞想要遮掩的,所以,他才在这里与他们费唇舌,甚至,他还不想与他们发生争执。   但他又带来黑袍怪大军,明显是为了以防万一,若规劝不成就刀兵相向。他的目的是掩饰他身后不可告人的目的。   想到这里,安澜反而眼前一亮。司徒煞所忌惮的,就是他们的机会。   深处越来越黑,伸手不见五指,光是看着,就感觉到死亡的威胁扑面而来。   然而,希望也在那之后。   安澜悄悄看了路经时一眼,见他微不可查地点头,便暗中令饕餮开路。饕餮灵识一跳,接到命令之后便咆哮着往前猛冲。   安澜手中的饕餮矛红光烁烁,一眼看去就像一柄修长坚韧的剑,朝司徒煞迎面刺去。   然而,有人却抢先了她一步。路经时暗黑的身影从她身边一掠而过,如一阵黑风。 第178章 口吐人言   安澜眉尖一竖,见身前的人手中所持的正是之前睚眦盾口中所衔的宝剑。那剑身荧光灼灼,一剑挥去将周围都照亮了,带着毁天灭地之势朝那副同样显眼的人骨面具劈去。   司徒煞感受到这股剑气的锋利,双眼一瞪,猛然退后,身前的空隙立即被黑袍怪补上。   他以为路经时会乘胜追击,不想却见他剑光横扫,随之一片金光闪过,黑袍怪就泯灭了大半,只有那隐藏于最边上黑暗处的幸免于难。   司徒煞心知上当,大怒不已,身体化作黑雾朝路经时袭来。可这时,被黑袍怪围堵的地方已经缺了一个大洞,身后三人当即一冲而出。   化作黑雾的司徒煞还在半路,瞬间弯成了一个极为扭住的形态,想要回去拦截,却被闪身至前的路经时横剑挡住。   路经时平静的黑眸看着面前弥漫的黑雾,道:“去哪里。”   司徒煞哪里还不知他们的计谋,黑雾形成了一张空洞的嘴,发出一道怒喝:“臭小子,滚开!”   在那一瞬间,路经时的瞳孔变得比周围的黑暗更黑,黑雾在他眼中都聚不成形状。   他说:“找死。”   司徒煞知道,不解决掉这个小子不行,当即便发出一声怪叫,黑雾化作一根黑色绸带向路经时周身裹去。   他知道这小子厉害,所以想暂时困住他,抽身去追安澜三人。   但是,当黑雾距离路经时一尺之距的时候,却突然顿住了。只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径直伸进黑雾中,从中抽出了一根黑色的经脉。   那黑色经脉在路经时的食指与中指间中扭曲挣扎,像一根恶心的臭虫,无论怎样摆动,都始终逃不出他两根手指的力度。   路经时垂眸,看着这根扭曲的黑色臭虫,指尖溢出浅浅的金光,如金线般逐渐将其穿透。   忽然,周围的黑雾散尽,仅剩下他指尖这物。   司徒煞的声音从中传出:“放开我,你是谁?!”   原来,司徒煞为了永生,早已将自己变成了鬼。以前,他能将活人变成鬼怪,后来,他又能进一步将妖怪转化为黑袍怪,如今,他再将自己变成类似的怪物,也不奇怪。只不过,他为自己留存了人的意识形态。   他问路经时他是谁,既惊骇又恐惧,他以为面前的人只是一个稍微有点本事的妖怪罢了,不足为惧,依他往日的经验,只要黑雾一缠身,任他何种妖怪都要俯伏求饶。   鬼魃出自他手,他是鬼怪和黑袍鬼的制造者,他是诸鬼之父!   但是没想到,今日竟然被路经时两指抽出他灵魂之所在,他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在他为了永生堕鬼的那一日,肉身就消泯,唯剩下一副骨架,而支撑骨架不衰的就是这根黑色经脉。里面是他鬼识之所在,若鬼还有灵魂可言,这便是他的灵魂。如今被路经时夹在两指间,就如蛇被捏住了七寸。   他心中一阵恐慌,如命被人捏在手中玩弄。   这时,路经时却说:“本尊等你很久了。”他的话明明很淡,却无形中透出彻骨冰寒,音落,司徒煞就有一种灵魂被冻住的感觉。   司徒煞不禁胆寒,道:“你到底是谁?是谁?”   路经时道:“你肆无忌惮地杀了众多妖怪,还问本尊是谁,不觉得晚了吗。”   “你,你是盘古星的主人。”司徒煞道。   路经时冷笑,不屑回答他。   “我不信,我不信有谁可以一眼看出我的命门,即便你是盘古星的主人!”司徒煞颤抖道,“你不是妖,你也不是人!你是谁?!”   路经时看着指间如蝼蚁般的“黑虫”,眼神漠视,说:“你没资格知道。”   说罢,指间稍微用力,还在扭曲的“黑虫”瞬间僵硬,像定格的黑色波浪,随即从尾端开始粉碎。   安澜三人还在往前狂奔,黑暗好像无穷无尽,触摸不到底线。   鬼怪在司徒煞那声怪叫发出时,又嗷嗷地追了上来,一直跟在他们身后。   鬼母转身欲再吃一顿餐,无羁阻止道:“不可,我们如今在逃跑,你张嘴一吸反而会成为它们的助力,到时候你来不及入口的反而会妨碍我们的速度。”   鬼母闻言,无奈瘪嘴,道:“老娘吃过这么多鬼,还没吃过这么难吃的鬼,不吃也好,免得伤胃。”   安澜说:“你们发现没有,这些鬼怪好像没有之前那么疯了,跟在后面还挺有秩序。”   “那是因为被司徒煞控制了。”无羁说。   可他话落,身后的鬼怪似乎凝滞了片刻,随即就变回之前的疯癫模样,更加急速地追击。   三人见状大惊,亦猛地加速,像被恶犬赶似的。   安澜回首看了一眼,皱眉道:“这是怎么回事?”   无羁亦向后忘了一眼,意味深长道:“好事。”   “好事?”鬼母说,“何以见得?”   无羁还看着后方,说:“你们看谁来了。”   安澜扭头一看,是路经时。   之前他们一个开路,一个留下善后,不过交换了一个眼神,便互通心意,及有默契,如今见他追上,安澜正准备送饕餮矛为他开路,就见他已经挥剑斩出一条路,睚眦化作一道金光,一直环绕在他身边,任何鬼物都近不得身。   见他到了,安澜问:“司徒煞呢?”   他说:“死了。”   安澜:“死了?”   “对,”他点头,“死了。”   安澜道:“怎么死的?”   他说:“被我捏死了。”   安澜:“……”捏死的。   鬼母侧目,眼中闪过一道不明的光。   安澜确实心惊。她之前跟司徒煞打过数次交道,没有一次找到他的命门,如今却被路经时捏死了,看他表情,看似还轻而易举。   这人……   安澜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忽然感觉被他周围的金光闪了一下眼。   路经时见状,说:“睚眦,回去。”   话落,路经时周身的金光倏地消失了。   安澜看见他一身黑色的作战服,心想还是这样平易近人,刚才他浑身金光闪闪的样子,令她感觉颇有距离感。   她脑中突然响起一道粗犷的声音:“那睚眦老儿没事就喜欢显摆,生怕别人不知道它浑身冒金光,真是凶兽中的顶级俗货,俗透了!”   安澜想了想,问:“饕餮?”   那道粗犷的声音忽然变得懒洋洋的,如泄气的皮球,道:“是我。”   “你还会说话?”安澜惊喜地问。   “我一直会说话,”饕餮还是那副死调调,“不过太久不说了,生疏了。”   “那你以前怎么不说?”安澜道,“我还以为上古凶兽都不会口吐人言呢。”   饕餮反驳道:“我口吐人言的时候,你这个小娃娃还没出生呢,只是以前说得太多,如今啊,不想说了。”一副时过境迁的苍凉语气。 第179章 寂静之地   “那你为何又突然开口了?”安澜道。   “自然是看不惯那睚眦小儿!”饕餮道,“一天不显摆皮就痒。”   得,刚还是老儿,如今又变成了小儿,安澜笑道:“你跟它有过节?”   “谁稀罕跟它有过节,”饕餮不屑道,“纯粹看不惯。”   看来有故事,安澜遂不再问。   这时,路经时在一旁问:“在跟饕餮说话?”   安澜一惊,往前看了一眼,见饕餮明明老老实实在前开路,刚才他们也是用神识沟通,路经时是怎么知道的?   仿佛看出了她的疑惑,路经时说:“睚眦跟我说的。”   安澜更惊讶了,道:“它跟你说什么?”   “它说,”路经时笑道,“饕餮肯定在背后骂它了。”其实睚眦的原话是,饕餮的嘴又在散发恶臭!   安澜眉目一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饕餮既能在神识中与她说话,那睚眦为何不能。   这时,脑中另一道声音响起:“等等,就是这里!”   是举无情。   安澜招呼问:“怎么了?”   举无情道:“我感觉她就在这里,先停下。”   安澜想了想,招呼他们停下,几句话将举无情的事情交代之后,问举无情道:“这里四面幽黑,没有魂魄的踪迹。”   “不,”举无情坚持说,“这里有蹊跷,她就在这里。”   安澜感觉脑中一荡,忍不住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就看见一只花臂豹尾的猿猴魂魄出现在面前,正东张西望。   安澜心中一惊,这是举无情的本体,一种名叫举父的妖怪。   安澜见它惊慌模样不似作假,道:“你别急。”说罢,挥手间,手中多出了一物,是久不见光的燃犀。   安澜对举无情说:“你让开。”举无情就让开,安澜悬空燃犀绕着众人走了一圈,手掌中的燃犀对着四围。   一圈毕,如黑洞般的周围忽然出现了一个又一个虚化的身影,都是人的魂魄。   安澜驱着不尽木将周围照得更亮,眼中的波涛反而越来越平。   举无情在魂魄中来往穿梭,安澜见状,说:“这些魂魄为何呆呆的,好似没有意识。”   无羁说:“他们被扔进这无间地狱,被鬼怪吞吃之后,灵魂飘进了这里,这里长久寂静,终年无声,魂魄在这里待久了,没有灵气的滋养,慢慢地就变成了这样,如果我没猜错,这里就是传说中的寂静之地,魂魄的丧葬场。”   还有这种地方?安澜心里惊讶,问:“这里也是人类造的?”   “人类科技再发达,又如何有这种逆天的本事,”无羁淡然道,“地狱星本就是一个天然的幽禁之地,只不过恰巧被人类发现,用作了关押鬼怪的牢狱,而在地狱星深处,还有一片寂静之地,是魂魄沉睡的地方,但凡进入这里的魂魄,反而不像外界所想象的那般凄惨,他们身前被万鬼吞吃,死后进入长久的沉睡,记忆不再,痛苦不再,是真正的忘却。地狱星的寂静之地与外围鬼域乃两个极端,这就是神造的伟大之处。”   他的语气虽然像在讲别人的事,但安澜却从中感受到了一丝敬仰的味道。   “奇怪,”鬼母忽然道,“你没发现没,追我们的鬼怪消失了。”   无羁说:“这里是鬼怪的禁地,他们的进不得这里。”   “可是这中间也没有什么阻隔,”鬼母说,“我们不也进来了吗。”   “天地自有规则,”这时,路经时说道,“我们进得来,是因为造物主造这里的时候,就允许我们进来,而鬼怪进不来,也是一开始就定下的。”   这就有些玄乎了,安澜心想,但除此之后,再没有任何可解释的话能够解释这一切了。   她心中忽然兴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拜服感。   安澜逡巡周围,见四周以他们为中心,层层叠叠数不清的沉睡灵魂,这些灵魂没有意识,也就没有攻击性,更没有任何诡邪之气,就像被炼净的银,纯粹到没有杂质。   这里,不仅是魂魄的丧葬场,还是魂魄的洗涤之地。   在这里,灵魂中的一切脏污都被洗净。   举无情还在魂魄中穿梭,忽然,他停在了第五层中间的位置,本体也幻化成人的模样。   在他的面前,站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女人魂魄。女人闭着眼,头发垂落在肩头,安静地沉睡着。举无情伸手抚摸她的脸颊,却从她的颊中穿了过去。他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再看向女子,面上含着既悲又喜且满足的微笑。   “举无情,”安澜轻声唤道,“我们该走了。”   举无情背对着他们,没有动弹。   安澜正欲再唤,却听鬼母道:“这鬼想留下来,不走了。”   安澜转首看了她一眼,又转向举无情。这时,举无情才转身看向安澜。   安澜只感觉脑中一根紧绷的弦忽然一松,就听举无情说:“你我之间的约已经完成,你走吧,我要留在这里。”   安澜面色一沉,他若留在这里,最终的会跟这里所有的魂魄一样,变得无知无觉,成为这众多魂魄中的一员。   “你……”安澜正欲说什么,却被无羁按住了肩膀。   无羁说:“他的选择,你不用干预。”   安澜心中忽起悲鸣,不知怎的眼眶也感到湿润,这股情绪来得无影无踪,像没有源头似的。   也许因为举无请与她定约已久,也许因为他们相识多日,如今见他选择留在这里,面对那已经可以预料的结局,刹那间,她就起了情绪。   但是她知道,她劝不了,也劝不动。   每个人都有选择的自由,选择生,选择死,都是自由,这是别人没法干预的。   她像是猝然想到了什么,对无羁说:“母亲会不会也……”   “不会!”无羁料到了她想说的话,断然道,“你母亲还活着,相信我。”   闻言,安澜就像定了心似的,疾跳的心又恢复了平静。她转身再看向举无情,见他站在女子魂魄的身边,手掌贴着她的手掌,临摹着五指相扣的假象。   但两个都是无形的魂魄,如两股风在空中相遇,又怎会有实在的碰触呢。   但举无情乐在其中,浑然忘我,仿佛与心爱的人灵魂合一。   安澜转过眼不忍再看,收回燃犀,说:“我们走。”说罢带头往前冲,再不回头看一眼。   饕餮在前开路,不尽木紧跟她身旁,一兽一精似乎感觉她心底的悲伤,皆老老实实地没有多余动作。   直到,他们到达寂静之地的最深处。   前面没路了。   就在刚才,一门心思往前的饕餮突然被一层无形的屏障反弹了回来,被安澜伸手接了一把才站稳。 第180章 法力尽失   抚稳饕餮后,安澜上前试探性地伸了伸手,手还没伸直就感觉到一层强大的阻力。这时,另一只手出现在她身侧,是路经时。   他收回手说:“这应该是另一层空间的隔断。”   “另一层空间?”安澜疑惑。   他说:“以之前的经验看,地狱星其实是由多个空间组成的整体,且每个空间有每个空间的特性,或者说本质,最外围被鬼怪盘踞,是鬼域,而后是魂魄安息的寂静之地,用来洗炼灵魂,如今这一层,定然有所不同。”   听罢,安澜陷入了沉思。   就在她沉思的时候,鬼母说:“外面是最丑陋的恶鬼,中间是被洗干净的灵魂,那这后面又是什么呢?”   “也许,”这时,安澜缓缓地说,“是界于最污秽与最洁净之间的某种境界,也许是别的也说不定。”   说罢,她看向无羁,道:“母亲在这里面吗?”   无羁一双狐眸一直注视着着这层无形的障碍,闻言只轻轻摇头,说:“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她活着。”他的语气中充满了忐忑,就像他的心一样,尤其最后一句话,仿佛在努力说服自己。   安澜想了想,说:“当务之急,是如何进去。”   路经时道:“若你母亲真在里面,便定有进去的办法。”   “自然有进去的办法。”无羁笃定道。   安澜转眼看去,他也正看向她,说:“乖女,你知道举无情在万妖坟地等了千年都不能找到一个缔结契约的人,为何在你身上就成功了?”   安澜闻言,不禁回想起当初与举无情缔结契约的时候,好像听他提过,以前的去到万妖坟地的人或妖,他尝试与之勾连都未成功,直到她去了。如今听无羁旧事重提,她不禁疑惑,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不明的原因?   无羁解释道:“因为你是半妖,还是九尾狐,我九尾狐一族有一项天赐的本领是其他妖族所没有的,那就是具有沟通天地间任何空间的能力,当初举无情之所以不能与别人产生勾连,是因为他的灵魂被困在坟墓棺材中,那棺材就是一个空间,一个供他魂魄自由活动的空间,亦是控制他的空间,他想要突破空间勾连其他人与之定约,几乎不可能。而你不同,你天生就有穿越一切空间的本领。他在妖魂状态下,才能将你带去他的棺材空间里,这不是靠他,乃是靠你。如今,这地狱星既然是由多重空间组成,就没有拦住你的道理。”   说罢,他伸手指向屏障,令道:“你来试试。”   安澜将信将疑,伸手再次附上了无形屏障。这时,无羁的声音在她耳边炸响,他说:“闭眼,观心!”   她依从而行,放出的神识慢慢延伸,速度越来越快,逐渐蔓延至最外层。她看见举无情闭眼虚靠在身旁女子的肩膀上,看见鬼怪在咆哮乱舞,看见粉色能源散发着清透的粉芒,再往外,甚至看见四只警惕地镇守在东西南北四面,火炎还在抱怨说他们还不出来,甲莎莎依旧一句话堵得他说不出话来。   静默中,她嘴角带笑,却发现距离她最近的这层屏障还在负隅顽抗,就像一个调皮的孩子倔强地不肯低头。   她心神一动,调出一缕神光,随着神识传递到那层无形的屏障中。   逐渐,她似乎听见清脆的一响,如玻璃裂口。   屏障松动了。   她倏地睁眼,见无羁和鬼母正怔怔地看着那面因被神光铺满而变成有型的绿色屏障,周围皆因为这绿光而点亮,不尽木和饕餮在绿光中欢喜跳跃,而身侧,一道灼热的目光正注视着她。   也不知怎么的,安澜感觉他那双黑色的眸子中像燃着烈火似的,看得她脸热。   她感到不自在,干脆转脸不看他,却不想他倾身过来,对她耳语道:“脸红了。”说罢,还近距离看着她的侧脸。   安澜故作镇定,强迫自己抬眼直视,道:“你看错了。”   “是吗,”路经时瞟了一眼绿光莹莹的屏障,“许是这绿芒照在你脸上,我看错了。”   安澜嘴角抽了抽,绿芒照在脸上又怎么看成红色的?   这时,路经时手中的睚眦盾颤抖一下,他垂首看了一眼,问:“你想出来?”   睚眦盾再颤抖一下。   路经时笑道:“去吧。”话落,一道金色兽影从盾中窜出,直扑绿光而去。   路经时笑着对安澜说:“都是你让它馋的。”他话中竟有一丝埋怨之意。   “咳咳”两声传来,安澜侧目看去,无羁正从唇边放下虚握成拳的手,提醒道:“时候到了。”   逐渐,绿色屏障中间向两侧开了一个大口,足够他们通过。这边是寂静之地,那边是什么谁也不知道。鬼母颇为忌惮地看着开口对面空间,心中忽然不安,便有了一丝犹豫,但见他们却没有迟疑,一个个飞掠而过,鬼母一咬牙也跟了上去。   身后,清脆的绿色逐渐变得浅淡,直至消失,随之消失的,还有空间缺口。   安澜回首望了一眼,回想之前,对无羁说:“老头,这就是你让我尝试而不自己来的原因?”   无羁嘿嘿一笑,说:“若是为父自己来,当然也可以,不过要花些时间,哪有你那绿光快呀。”   说罢他又叹道:“这世间,有灵之物都要好处贿赂,不然就要给你脸色看,就连这道空间屏障也不例外,你既然天赋异禀,不用岂不可惜。”音落哈哈大笑起来,在这静谧之地,竟有一种看透万物的畅快。   安澜笑了笑,专心打量周围。   他们进来之后,依旧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暗黑之地,要不是不尽木一直随行,她都看不清前路。   但这不对呀,按理说他们进入另一层空间之后,应该有另一番画面,怎的如今……   她正疑惑间,忽然听鬼母惊呼了一声。   “你们看前面!”   安澜转脸看去,见一道微光的形状如刚睡醒的眼睛。随着他们的靠近,光线越来越大,越来越宽,直到整片都是亮色。   他们一出光圈便站在原地打量四周,这里有光却没有照明的太阳,有海,却没有鱼,有风,却只从东吹到西。这里像一个世外桃源,却没有世外桃源的生气。   这是什么地方?   安澜感觉通过那道光之后,一下子就换了一个世界。之前是极暗,现在是极亮,一时间眼睛都有些不适应。   他们降落在一片荒地,可地面杂草丛生,荆棘遍地,根本无从下脚。但这里遍地都布满荆棘,他们在半空中盘旋半天,根本没找到一个可以下脚的地方。   仿佛有所感应似的,安澜忽然抬头望向远处的那座山。   肉眼可见上山的路依旧荆棘遍地,但山上有唯一一颗树。   是的,这里没有树,那是唯一一颗。   他们准备上山一探,却发现御风飞行不能,腾云驾雾也不能。   “这是怎么回事?”鬼母道。   她问出了大家共同的疑虑。 第181章 荆棘山   无羁说:“我一靠近这座山就变得软绵无力,定是这座山有古怪。”   安澜也发现,她有相同的情况,便道:“也许这山有某种禁制,会让人法力尽失。”随后她建议道:“我们步行上山吧。”   “别,”鬼母叫道,“这山这么邪门,我们就这么上去,遇到埋伏怎么办?到时候法力尽失,岂不任人宰割。”   鬼母说得有道理,安澜抬眼看了一眼山顶,还能看见顶端郁郁葱葱的那一抹绿。这山实在太高了,人站在山脚下比一只蚂蚁还不如,即便他们的法力还没消失,想要登上这座上也需要一定时间。   但有什么东西强烈地吸引着她,让她极其想上去一探究竟。   她说:“你们留在下面等我,我上去看看。”   “不行,”无羁道,“我也去,万一你母亲在上面。”   路经时在一旁慢悠悠道:“我对这山很感兴趣。”他的意思不言而喻。   安澜点头,对鬼母说:“鬼母,那你就留在山下,我们也好有个照应。”   鬼母望了一眼山顶,狠狠叹了口气,道:“罢了,我也一起上去吧,这地方如此诡异,落单了才危险呢。”   安澜点头,路经时对她说:“我走前面,你跟在我后面。”   又是一声咳嗽传来,无羁指着他和鬼母说:“那我们呢?”   路经时正欲说什么,却见一道身影一马当先去了。无羁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发现安澜已经开始上山,连忙追上去,嘴里嘟囔着这丫头就是不让人省心。   爬山途中,安澜感觉到自己不仅妖力全部丧失,就连属人的那部分意志力也没有,形同废人,或者比废人还不如。   废人起码还有力气吧,她却感觉四肢酸软无力,走两步就要软倒下去,全靠单纯的意念支撑。   荆棘划破了她的衣角和手臂,裸露出的脚腕上皆是细小的血痕,这些伤放在平时不足挂齿,但放在此时此刻,却相当要命。   无羁在一旁喘气,说:“这山固然邪门,也没有将我们的力气全然废去的道理,到底是怎么回事。”   路经时道:“这山有反噬作用,力量越强大的来到这里,力量会被吞噬得越干净,若来的只是一个平凡人,想必没有任何影响。”   就是说他们如今比一个平凡人还不如。   鬼母一边往上爬,一边插着腰,说:“邪门的是,我们都不是肉体凡胎,上了这山却都变成了肉体凡胎,不然这小小荆棘哪能伤我丝毫。”她张开手掌,看了眼刚才不小心被划破的手心,吸了口气,暗想她什么样的伤没承受过,如今被荆棘划伤的小伤口竟然让她有如此明显的痛感。   大家都被荆棘所伤,但都知道,他们即便受再重的伤,也不会死,然而反应却比平常人更大。   安澜掏出饕餮矛劈开身前挡路的荆棘。饕餮矛之前如何威风凛凛,如今就如何暗淡无光,连矛上的饕餮像都失去了灵气,变成了一个普通刻像。   当真没遇到过如此邪门的事情。她转头看向路经时,挥了挥手中的饕餮矛,说:“你的睚眦盾还能用吗?”   路经时根本没拿出睚眦盾查看,说:“一靠近这里就失灵了。”   “果然如此。”安澜喘了口气说。   时间仿佛过去了许久,他们却只登了十分之一不到,几人皆汗流浃背,只有路经时还能保持脸不红气不喘,安澜委实佩服。   这时,鬼母喊道:“你们说,这座荆棘山的存在到底有何意义,难道就是用来为难我等的?”   “荆棘山这个名字倒是贴切,”安澜苦笑着宣布道,“那这座山以后就叫荆棘山啦!”   鬼母挖苦道:“你这丫头,还能笑得出来?”   安澜说:“我这是苦中作乐!”   她望了一眼山顶方向,还是感觉遥遥无期,想了想说:“我想,荆棘山存在的意义就是,告诉来此的有缘人,力量越大,责任越重,不然,就像在荆棘山上被卸空的能力一样,有多厉害就有多废物。我这样解释,你可还满意?”   她这是回答了鬼母刚才的问题。   但还不等鬼母答话,无羁就抢先道:“乖女说得好!世界之大,无奇不有,造物主留下这么一座山在这里,也许就是这个意思,再说,我们对荆棘山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这次有机缘在此遇见,是运气也说不定,凡事往好的方面想,也就不那么辛苦了。”   鬼母笑了笑,不可置否。   突然,一阵大风从西向东刮来,令他们睁不开眼,只能用手捂着双眼勉强往前,而且,这风带着相当的力道,令他们本就力竭的身体随着风力向东偏斜,当真雪上加霜。   良久,风才停歇。   安澜说,风还好,只要不下雨就行。   这话才过去,只听天空轰隆隆一阵巨响,瓢泼大雨随之而至,一个个被淋成了落汤鸡,好不狼狈。   路经时伸手抹掉脸上的水,望向天空,睫毛上汇聚的雨水从他的眼角滑下,安澜这才发现他的睫毛又黑又长。   忽然,一道湛蓝的闪电霹雳划破天际。   鬼母只差仰天长啸了,道:“老娘到底为什么要来吃这个苦?!”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安澜冲着大雨咆哮,并不只是在回答鬼母,而是在激励自己。   暴雨夹大风,在此期间他们寸步难行,只能伫立在原地等待大风和暴雨过去。   良久,雨过天晴,道路因雨水变得泥泞,令人行路更加艰难。   这时安澜道:“幸好是雨,不是冰雹。”   鬼母转脸道:“你能不要乌鸦嘴吗?”   安澜反应过来倏地捂嘴,然后抬头看天,看了半响,见天空毫无动静,遂松了一口气,说:“还好,还好。”   路经时亦在抬头看天,这时说:“这里的天好像不会黑。”   闻言,安澜发现的确如此。他们爬山已经爬了许久,本来行路就慢,再加上他们力气被卸尽,又是雨又是风的,按照正常的时间算,一天总有了,天色再怎么也应该暗下去了,但如今不但没有暗下去,还没有发生一丝变化,更奇怪的是,连天上云彩的形状都没变过。   “这里既然是异空间,里面的所有东西,有可能都是定型的,也就是说,没有生命。”无羁若有所悟,道,“这也跟整个地狱星空间的情况相符,地狱星本就是一个没有生命体征的地方。”   “但是路上的荆棘怎么解释?”鬼母说。   “这些荆棘有根,”安澜了望山顶一眼,发现近了一些,说,“还有山上的那棵树,绿油油的,可不像是假的。”   无羁垂头看向荆棘,又抬头看了眼山顶的树,说:“这就不好解释了,很矛盾呐!”   “不用解释”路经时却道,“因为有些东西根本无法解释。”   安澜暗自点头,深感同意,有些事情,凭借人的脑袋是想不出答案的,想要明白,还得看老天爷愿不愿让人明白。 第182章 闭目悟道   他们不再废话,继续往上走,很久之后,鬼母已经快瘫软在地,要不是地上布满荆棘,她恐怕早就躺下去了。   她有气无力地说:“有没有人能够告诉我,还有多久才到啊,我之前吃的鬼都消化光了。”   这当然是戏言,不过别说她,他们都快吃不消了。   安澜喘着气,皱眉皱眼地说:“我们在山上已经第七天了,快了。”   “你怎么知道快了?”鬼母吁声问。   “感觉。”安澜有气无力道。   “感觉?”鬼母已经彻底没了言语。   再行了一段路,一道绿荫映入眼帘,安澜察觉到之后抬眼看去,璀然一笑,指着绿荫方向说:“我说快了吧!”   众人抬头,看见了大树。   真的是大树!   他们在任何地方都没有看见过这么高大粗犷的树。树根处几乎占据了山顶的全部,需要至少百人手联手才能合拢,树枝直插天际,树尖映入云霄,光这一眼,就无法想象树根会深入到哪里,恐怕地级。   树躯几乎占领了全部高低,攀上来的他们只能在树根边沿落脚,小心翼翼地绕着树干环行。   令人新奇的是,树上结满了红色的果子,一颗颗如宝石般坠在枝头,垂涎欲滴,特别是对他们这种七天七夜没合眼滴水不进一直爬山的人。   鬼母道:“这果子能吃吗?”   安澜的右手掌虚托在一颗果实的下方,眼中布满惊奇,说:“这是什么树,结的果子这般鲜艳。”   她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越鲜艳越危险。”鬼母收回垂涎的目光,说,“这地方诡异,这树诡异,这树上结的果子更诡异。”   无羁的手掌放在树干上,说:“树是真树,果子也是真果子,奇怪的是,这里明明是死亡之地,竟然能长出大树,还结出果子来。”   “只有这座山上有树。”路经时站在高处俯瞰全地,说,“其他地方都没有。”   “就是说,如果有人在这里,就只能吃这树上的果子才能生存。”安澜一边说,一边感觉到肚子饿了,她很久都没有感觉过饥饿了。   她问:“你们饿吗?”   鬼母吞咽口水的声音从身旁传来。安澜听见了侧目看去,又见路经时和无羁都目不转睛地盯着树上的红果实。   她说:“你们都饿了?”   肚腹之欲早就不是他们的困扰,然而当他们看到这些红果实的时候,竟然不约而同产生了食欲。   无羁说:“会不会跟我们失去妖力有关,我们现在形同凡人,会饿也正常。”   “那我呢?”鬼母说,“自从我死后,再也没饿过,但我竟也产生了欲望。”她看着树上的果子继续吞咽不存在的唾液,这动作只是她产生欲望的标志。   安澜觑了眼鬼母,心想:对了,这里还有一个鬼,鬼母吃鬼是出于诅咒,如今竟然向往这颗树的果子。   这里,当真奇怪。   这时,她感觉丹田处的生命树动了动,她急忙闭眼内视,当她看见那颗苍翠欲滴的大树时,终于知道为什么看着这颗大树眼熟了。   这大树跟她体内的生命树长得一模一样。   连树叶的纹理,树干的肌理,都丝毫不差。   她蓦然睁开双眼,对树上的果子,更加垂涎,竟然也像鬼母一样,喉咙忍不住地滑动,然而眼神却愈发清明,如水洗过的晶。   路经时察觉出了她的变化,说:“你怎么了?”   安澜眼神没动,说:“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欲望越深的人,对树上的果子的渴望就越重。”   说罢她看了一眼鬼母,说:“鬼母身上的诅咒,就是欲望的祸根,所以她的反应才这么大,人都有欲望,所以对这些树上的果子都有反应。”   鬼母问:“所以你的意思是,这树上的果子不能吃。”   “不能吃!”安澜肯定地说。   这棵树虽然与生命树长得一模一样,但并不是生命树!若用比喻来说,这两棵树就像一母双生的双胞胎,但一个属圣洁,一个属邪恶,邪恶树所结的果子自带诱惑的力量,人若经不住诱惑吃了,就等于吃下了罪恶的钥匙,开启了欲望的闸门,人有限的自控力便再也不能将那道闸门关上。   而刚才生命树的异动,就是在提醒她,要清醒,只要控制住暂时的欲望,就不会落入永久的死阴!   而这所谓的“暂时”,恰恰是最考验人性的时刻。   鬼母叉腰,压下想一口吞下红果实的欲望,说:“给个理由。”   安澜说:“你若是顺服欲望吃下这果子,就等于顺服了心里了邪念,一旦心智倾倒一边,在想要掰正就难上加难,你难道忘了你身上的诅咒是怎么来的?”   “饿了就吃,”鬼母紫红的指尖轻轻触碰着朱红果实,轻声说,“这也是邪念?”   安澜见状急忙握住她的手,按了回来,眼神警告道:“你若吃了,会有什么后果我不知道,但我能告诉你,肯定不是好结果!”   两人的手暗暗较劲,但两人如今力量皆失,只能用蛮力相抗,鬼母眼中的紫色愈盛,扫向果实的眸子愈来愈深沉。   就在安澜感觉要压制不住的时候,鬼母忽然痛呼一声,半弯下腰,左手捂住侧腰,脸上冷汗泠泠。   安澜手一松,一旁,路经时随手将染血的荆棘枝条丢掉,说:“清醒了吗?”   鬼母支吾不语。   路经时又道:“清醒了就老实些,若再闹,也不用再拦着她了。”后一句是对安澜说的。   鬼母没说话,只闷闷地点了下头。看着她痛苦的模样,安澜心下骇然。她的腰侧被路经时用荆棘划破了一条细小的血口,若放在以前,这伤口不值一提,可如今她如一个大病初愈的人,只一道小小的伤口,就让她痛成这样,可见失去了力量的强者是多么可悲。   这个地方对他们这样的人有用,对普通人却没用,因为普通人本就是普通人,没有多余的力量用来清除。   老天爷就是要告诉来到这里的人,在这里,人人平等,甚至,世间所谓的强者在这里比普通人还不如,或更甚。   那高高在上的,在这里却是最末的,那手握权柄的,在这里连狗都不如!   强者不仅被清空力量,还会遭到反噬,但普通人不会,弱者更不会!   安澜感觉到脑中的杂质仿佛在这一瞬间被清空了,无比空明,无比清朗,她忽然明白了,原来老天怜悯的对象,是弱者,是普通人,而不是世人眼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所谓强者。   一种前所未有的敬畏感骤然而生,那是对苍生的敬畏,对生命的敬畏,对造物主的敬畏。体内的生命树感应到她的变化,簌簌地摇晃着枝丫,与她一同欢心喜悦。   安澜遽然盘腿坐下,闭目悟道。   周围三人看见她这模样,知道她有了领悟,都不敢打扰她。鬼母更是瞪着一双紫眸,目不转睛地盯着安澜看,似乎不明白,怎么她默不作声地就要升阶了呢? 第183章 看穿   此刻,安澜全然在自己的世界里。   但这世界并不像外界所想像的那般清明,她反而感觉到迷蒙,就像半睡半醒时的状态。   她的神识游离天地之间,一半昏暗,一半明朗,忽然像睡死了过去般,忽然又如凉水扑面,清醒得不得了。   这时,她似乎听见一道清脆的童声在唤她的名字。   她无法描述这道声音,之所以称之为童声,是因为这道声音既青翠欲滴又干净无暇,似童男又似童女,她根本分辨不出具体的性别。   这声音虽不大,却如巨石击水瞬间将她唤醒了过来,令她混沌般的神识忽然开明,如雨过的晴天。   就这样,她睁开了眼,看见了守在旁边的三人。   无羁蹲下身来看着她,问:“乖女,你还认识为父不?”   初醒的安澜看着面前的无羁,却忽然看见一只火红的狐狸脑袋在面前晃来晃去,在他身后,八条巨大的红色狐尾也在晃来晃去,不像上古大妖九尾红狐,更像一条可爱的小狗。   等等!   安澜眼神一凝,转眼看着无羁,问:“你的尾巴呢?”   无羁不明所以,道:“乖女,你怎么一醒过来就问为父的尾巴?”   安澜凝眉道:“你不是九尾红狐吗,怎么只有八条尾巴?”   无羁的脸色瞬间凝滞,随即哇地一声跳起,双手捂住屁股说:“你怎么看得见我的本体?!”慌得连为父都省掉了。   安澜站起身,还是问他:“你的尾巴呢?”   她双眼沉沉地看着他,令他夸张的演绎瞬间垮台,本想借此转移视线,安澜却根本不吃这一套。   九尾红狐的九尾,每一尾代表一命,他如今只有八尾,那他丢掉的那一命去了哪里?   安澜的本体就是九尾红狐,即便是半妖,她也知道断尾是何等惨痛的经历,无羁嬉笑的面孔下,到底藏着怎样的过去。   她知道,她不该此时发难,但当她蓦然惊醒就看见无羁的断尾时,实在忍不住心中的惊怒之情。   到底是谁,竟能断他一尾!   无言的怒气翻滚时,忽然,清脆童声似乎又在耳边炸响,令她逐渐平静了下来。   是啊,愤怒解决不了问题。   无羁见插科打诨混不过去,只得收敛表情,说:“那是过去的事了,你莫要担心。”   她如何不担心,她甚至怀疑他的妖力是否还在盛时。这时她想到之前想不通的地方,突然感觉之前某些不明的线索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安澜说:“你之前闭关,就是因为断尾吗?”   无羁知道再瞒不过去,遂点头。原来这才是他当年闭关的真正原因。他在断尾的情况下,还要持续为危在旦夕的小安澜续命,只能闭关修炼,不然,他又怎会关闭苍穹山五十年?   这一尾的代价,竟这么重吗!   见安澜脸色依旧不愉,无羁安抚道:“为父早已恢复如初,你就不要担忧了。”   安澜问:“究竟是谁?”   无羁沉默半响,终于开口,说:“是你母亲。”   这个答案是安澜怎么都没想到的,她瞳孔骤缩,道:“什么?”   无羁走到山边,看着布满荆棘的山地,说:“为父当年自断一尾,送与你母亲当作聘礼,所以你也不要担忧了,若是为父不许,又有谁能令为父断尾,那是为父心甘情愿的。”   安澜的心像坐过山车似的,之前还想着为无羁报仇,眼下只剩目瞪口呆。   “你们九尾狐族的聘礼都是这样?”她不可置信的问,心中的怒焰不再,忽然感觉自己的尾巴根隐隐作痛。   这反转来得委实太快。   无羁却轻呵道:“什么你们,也你是九尾狐。”   安澜眼角抽搐,说:“我可不想拿自己的尾巴下聘,这也太……”   “谁让你下聘?”这时一道突兀的声音突然出现,安澜转眼一看,是路经时,不由愣了愣。   路经时走近,沉声道:“谁要你下聘,你莫不是搞反了位置?”   安澜看着他没说话。   路经时见状,再次逼近,轻轻嗯了一声。   随着他一步步逼近,安澜一直往后退,直到身后就是断口,退无可退时,安澜才说:“这关你什么事?”   路经时看了她半响,垂眸轻笑,说:“现在是不关我的事。”话落,忽然一把将她拉回,也不知是不是刻意,这一拉就将人拉到了胸膛前,二人一个垂首,一个仰首,相互间呼吸可闻。   无羁和鬼母对视了一眼,纷纷移开视线转过身去。他们以为,二人之间的氛围应当旖旎飞扬,然而却并非如此。   此时只有路经时知道,安澜看他的眼神充满了审视和……防备。   他默默地松开安澜的臂膀,二人之间的距离拉开了许多,他更加清晰地看见安澜的神色。   不错,全然的防备,还有怒意。   他沉默少顷,问:“你看见了?”   她确实看见了。   刚才她醒来就被无羁吸引了注意力,更被他一条断尾伤了心神,哪还有心情注意别的,直到路经时忽然冒出来打断,她才注意到他,然而当她转眼时视线却不由定住了,面前的人哪里还是那个面如刀刻形容伟岸的路经时。   在她面前的,分明是一条巨大的黑龙!   而且,还是一条颇为眼熟的黑龙!   往事回溯,安澜不由心惊。   万妖城中,骊龙渊下,黑龙回首,颌下含珠。   他,就是骊龙!   她本来不说话是因为还心存疑虑,如今被他这么一问,便什么也明白了。   “你真的是?”她忍不住确定道。   他垂首看着她,说:“我是。”   虽然隔开了一些距离,但二人的距离还是很近,安澜突然发现他很高,所以他现在才需要半垂着首看他,她也要仰着头才能看见他的眼神。   二人半响没说话,路经时突然放开她,笑道:“看来你这次进益很大。”   他主动退步,安澜感觉面前的空气充足了许多,说话也利索了,道:“确实不错,虽然表面没有明显迹象,但进步都在内里。”   “不显明的才是最强大的。”路经时说。   “也有可能是被这里的环境压制了。”无羁突然转身过来说。他见二人似乎不是在谈情说爱,便再无当电灯泡的忌惮。   “不过乖女,你刚才看见了什么?”他又问,说罢看了一眼路经时,他自然清楚得很,安澜既然能一眼看出他的本体,看穿路经时也是有可能的。   如果无羁和路经时愿意,也能看见妖怪的本质,但这与安澜又有所不同。   他们的这种能力是通过多年修炼,随着妖力一起增长练就而成,简而言之,力量越强大的妖,就越有看穿本质的能力。如今他们失去了妖力,这种能力也随之消失了。   但安澜在力量抽空的前提下,依旧能一眼看出他们的本体,这就说明,这是长在她身体的一部分,即便妖力全失,这种能力也是谁都夺不走的。 第184章 癫狂   这就像后天练就的和先天形成的区别。一种是勤能补拙,一种是天赋异禀,足够令人称羡。   见安澜良久没有说话,鬼母紫眸中闪过一道幽光,试探道:“你,难道看出了尊上的本体?”   安澜还没回答,路经时便眼尾一扫,鬼母大惊之下避开路经时的目光,垂头说:“尊上恕罪,我……一时好奇。”她声音婉转,语气中却并无多少尊崇之意。   路经时盯着她,说:“你以为如今本尊法力尽失,就拿你没办法了是吗?”   鬼母半垂的头沉默须臾,空气也跟着她一起沉默,安澜和无羁在一旁感觉到气氛不对,脸色微变,不动声色地打量沉默的鬼母,这时鬼母忽然抬头,诡笑道:“难道不是吗?”   路经时没有任何变化,稳如泰山居高临下,对鬼母的挑衅毫不忌惮,也正是因此彻底激怒了鬼母。   她的的笑容越来越差猖狂,身体却不自觉与路经时拉开了距离,旋身看着这片区域,道:“这地方真好,让堂堂尊上大人变成了一个平凡人,哦不,应该是连平凡人都不如,如今你我都一样,你又凭什么高高在上!”   路经时说:“你不服?”   鬼母道:“不敢不服,哈哈哈……”她语气中满是讥讽。   无羁倚在树干上,眼神在鬼母与路经时之间来回一圈,意味深长地说:“鬼母,如今可不是内讧的时候。”   “什么内讧!”鬼母站到三人的对立面,说,“这是老天爷给我的机会,让我代替他!”   “你想代替本尊?”路经时轻笑道,“就凭你?”   “天予不受,反受其咎!”鬼母双手伸向天空,仿佛已经胜利在望。   安澜见她这副癫狂模样,对她说:“出去以后呢,你打算怎么办,到时候一切回到原点,你还是要俯首称臣。”   无羁却笑道:“乖女,这你就想错了,鬼母既然借机发难,想必已有应对之策。”   鬼母听罢一阵狂笑,指着无羁说:“你说的不错,如今你们只不过是废人,而我,只要夺回力量,你们皆为我盘中餐、刀下肉!”   “你不是想解脱吗?”安澜疑惑道,“你不是想摆脱诅咒吗,你现在这样做,无疑自断退路!”   鬼母斜睨了她一眼,无限妖娆道:“若能掌控盘古星系,以后便能掌控妖界,将人界收入囊中也指日可待,诅咒算什么?吃小鬼算什么?我早就吃习惯了!”   说罢紫色在空中一旋,她绕到了树的另一边,说:“诅咒嘛,就让它存在又何妨,我倒要看看,老天爷能奈我何!等两界皆为我鬼母的天下,届时承受这诅咒的又何止我一人,我要人妖两界,都成为诅咒的祭品,我要将诅咒与万鬼共享,我要,吃尽天下的魂魄,谁都不能阻止我!”   她的神态已近疯魔,安澜逐渐感觉不对劲,鬼母之前还好好的,怎么忽然之间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就像,心中的欲望被无限放大,再无限放大,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她心里一跳,抬头环视一圈,眼神突然在左上方的枝丫停住。那片布满朱红果实的枝丫上,出现了一个空缺。   有一个果子被摘了!   “你吃了这树上的果实?!”安澜惊惧道。   鬼母不甚在意,笑得颇为轻佻,说:“吃了,就是因为吃了,我现在感觉好极了,从来没有这么好过,这么舒适,这么充满力量,我的力量回来了!”   话落,她双眼闪过狠厉之色,五指成爪已经向安澜面门抓来。   安澜尝试调动力量,但体内空虚,连一丝一毫的力气都没有,电光火石间,路经时伸手将她带到一边,刚好令鬼母抓空。   鬼母一爪抓空,身形毫不停滞,手腕一翻就追了上去。路经时拉着安澜的手臂借着树身躲避,无羁一急之下用垂下的软细树枝对准鬼母背后一抽,没想到效果相当的好。   只听啪的一声,鬼母竟然被抽得俯伏下去。   见状,安澜瞬间明白了什么,说:“她吃了树上的果子,树枝能克她,用树枝继续抽她!”   音落,如鞭子挥舞的声音已经在半空中响起,无羁一边挥袖一边说:“还用乖女你吩咐,看为父好好教训这个猖狂东西!”   无羁见鬼母口里明明说的是不服路经时,却转手攻击安澜,便明白她心里还对路经时心存惧意而不敢轻举妄动,于是柿子挑软的捏,而且捏的还是他的乖女儿!   他心中早已震怒,找着机会就猛抽,丝毫没留余地。   鬼母没想到这树枝竟然是她的克星,吃痛之下只能转身避让,恰好看见面前正垂下一根树枝,她恨恨地伸手用力一折,想将树枝折断,却不想这树枝看上去细细软软,却坚韧异常,她一折之下不仅没折断,树枝表面还发出一道强烈的白光,触之竟然比火还烫手。   她倏地放手,心知她就是偷吃了树上的果子才得此神力,这树定然不平常,她奈何不了,便将目标重新锁定安澜三人。   然而,她却不再追安澜和路经时,而是转身对付一直用树枝抽她后背的无羁,双目冒火,呵斥道:“拿命来!”   无羁手中一根树枝往她双眼刺去,借她闭眼的瞬间转身就逃。   然而山顶几乎被大树占据,周围空出的地盘面积很小,走路尚且勉强,更何况逃命。再加上无羁尽失法力,刚才拼着一股蛮力抽打,现在力气都快用尽了,跑起来更不是已经全然恢复的鬼母的对手。   鬼母冷笑一声,身形一闪就至无羁身后,手掌再次成爪,转眼悬在半空,眼见就要一掌戳穿他的后心。   安澜见状目眦欲裂,当即与路经时分头去救,可是哪里来得及。   无羁也感觉到身后阴风阵阵,知是鬼母在后偷袭,连转身的时间都没有就向前扑去,当下来了个五体投地!下一刻,鬼母的爪风在空中呼啸而过,只闻声响就知道这一爪若真抓在无羁背上,定然皮开肉绽,血流成河。   安澜就在这时赶到,将他护住身下,仰面对着居高临下的鬼母。   鬼母又一次落空,恼恨至极,怒火焚烧,杀欲越来越重,见安澜自己送上门来,冷笑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来闯!”说着俯身攻去,竟想一次将他们父女两个一起送西!   这一切发生得很快,几乎就在须臾,但也足够路经时反应了。此时他已经落在鬼母身后,手中多了一把剑,正是被睚眦衔在口中的那把。在鬼母俯冲的同时,剑影已经行至她的颈侧,令她骤然停下,身体悬在半空,如定身的木偶。 第185章 荆棘为箭   感受到颈侧汹涌的杀气,鬼母万分庆幸刚才没有直面路经时,她刻意地笑了笑,说:“尊上大人,这把剑如何英勇,在这里也形如废铁,而我如今刀枪不入,这把烂剑能奈我何!”   她紫眸中起了一阵黑色的漩涡,比那日在鬼母塔失控时还甚。路经时在她背后却仿若看见了一切,毫无波澜道:“既然如此,你又为何停下。”   这句话直戳鬼母痛点。   无论她如何占据上风,心中对路经时的恐惧都不曾减少,这也是她不敢直接向路经时下手的原因,所以当剑架在脖子上的时候,她才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即便明明知道现在这把剑就是一把废铁。   仿佛看出她的顾虑,路经时又淡淡地加了一句:“你尽可以试试。”   鬼母闻言,紫眸中的漩涡变得更加深沉,也更加忌惮,丝毫不敢动弹。   路经时的深不可测是她早就领教过的,不然,她一个上千年的恶鬼之母,又怎会甘心臣服于他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不明妖怪手下。   她犹自记得,一百多年前,路经时出世的时候,用怎样雷霆手段迅速收服了盘古星一众妖魔鬼怪。   那时候的盘古星名义上还是人类的地盘,但星球上妖魔横行,人类根本无法管制,而路经时,只用了三年,不仅让盘古星成功易主,还让星球上的恶妖恶鬼们心服口服,俯伏于地,尊为妖君。   之后,连带盘古星周边十二个小星,全部被他收入囊中,这才使盘古星一跃成为盘古星系。   是他,亲手开辟出了一个璀璨的帝国。   也是他,只用了三年时间,就从一个无闻无名之辈,成为帝国星系之主,地位甚至凌驾于妖界三位上古大妖。这也是无羁从未在他面前自尊的原因。   妖界一向实力为尊,即便上古大妖尊荣多年,心中不服,也得退。   路经时早已是妖界公认的第一,只是他意不在此,所以甚少人提及,但这一点不影响他在众妖心中的地位。   然而,即便鬼母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不能招惹路经时,却仍旧控制不住心里的欲。   她想杀,想要,想……取而代之!   万妖之中,谁不曾有这种胆大包天的欲望,但都在自己都不曾发觉的时候被埋在心底,连芽都不敢发,如今,鬼母偷吃了禁忌之果,恶欲便再也压制不住,或者说,凭她之力,已经没有办法压制。   所以,即便路经时给她留下的阴影如此重,也抵挡不了她此刻想要灭他的决心!   只要灭了他,盘古星系就是她的!   她就是真正的万鬼之母!她就是妖尊!   随着禁忌之果的引诱,她心中的杀欲在与对路经时的恐惧博弈中逐渐占据上风。   这边鬼母还在犹自挣扎,那边安澜在听见路经时沉着地让她试试的时候,却头冒冷汗。   鬼母因为灵魂的胆颤而不敢轻举妄动,安澜却知道路经时现在跟她的情况差不了多少。若鬼母孤注一掷,路经时拿什么抵挡?   她当即召出饕餮矛紧握住手柄,心想若鬼母不上当,她便要为路经时掩护一二。这时,无羁的手覆在她握柄的手掌,示意她不要动。   她知道,无羁也已经看出了鬼母的挣扎和犹豫。然而就在他们眼神无声交流之时,鬼母骤然暴起,一掌往路经时胸口袭去,安澜还来不及考虑就挣脱无羁的手。   但是不够快,还是不够快!失去了力量的她跑得再快于鬼母而言也跟慢爬无异。   随着她略显凌乱的脚步,山顶的碎石簌簌落下山崖,很快就没了声响,这时安澜已经顾不得会不会掉下去,一边跑一边绕着大树的驱赶探寻路经时的身影,却见他丝毫不慌张,且定定地站在原地不动,像个活靶子似的,等着鬼母夺命一掌!   安澜以为他疯了!   然而,姑母的身体却忽然凝固在半空中,一根带刺的荆棘从她后背穿透了她的肚腹!就那么一秒,鬼母的身体猛然坠地,激起尘埃漫天。   她躺在地上闷咳,山顶的土没有长出荆棘,鲜血从伤口里留出来,是红色的,浸入黄土中,令那一片土的颜色变得深沉。   这血的颜色跟那果的颜色,如此相似。   鬼母一落地,安澜的视线就与路经时对上,二人却并不因为鬼母受伤而松懈,反而神色一紧,不约而同往树后撤去。   这里还有第五个人!无羁早已伺机而动,三人在大树后汇合,刚才的荆棘是从山下直射而来。   鬼母独自躺在地上喘息,三人躲在树后,半响都没听见其他动静。   安澜感觉奇怪,轻声说:“刚才的荆棘条到底是怎么回事,竟能伤了鬼母,还将她伤得不清。”   无羁道:“确实诡异邪门,按理说这里的人都不会有法力,难道还有人能够抵抗这里的禁制,若真有此人,那……”   他未尽之意,大家都心知肚明。此地还有第五人不可怕,可怕的是那第五个人不受限制。   若为友人,还好;若为敌人,那便麻烦了。   路经时却说:“荆棘上并无法力,乃是人为。”   安澜一惊,探头看去,果然见从鬼母肚腹支棱起的荆棘条上只见血光,不见法影。   她收回目光,说:“如此看来,偷袭之人靠的是肉体的力量。”   “对,”路经时道,“但是,观荆棘条射来的方向,是在山麓附近,那人能够在如此长距离以外以荆棘为箭,将鬼母一箭刺穿,必然臂力骇人,也不容小觑。”   “但我总觉得此人对我们没有恶意,”安澜说,“不然怎么这么巧,刚好在鬼母发难的时候出手相助。”   路经时点头,说:“万事小心为上。”   二人在一旁细细讨论,而此时的无羁却愣神般靠在树干上。安澜见状,担忧道:“老头,你怎么了?”   无羁呆愣的眸子缓缓转动,看向身边的安澜,嘴唇蠕动正待说话,忽然一道飒爽的女声在三人身后响起。   “躲在树后这么久,还不出来?”   无羁身体一僵,将说的话也不说了,竟毫不犹豫地转身扑将出去。身后,安澜伸出的手没来得及抓住他的衣角,只能紧随着也现了身。   崖边站立着一个身着白色军装的女人,虽然色泽看起来已经陈旧,但依稀可以看出是军装的样式。她乌黑的长发披散肩头,左手持弓,右手把玩着一根带刺的荆棘,手指灵活地避开荆棘上的尖刺,幻影如花,乌黑的双眼死死地盯着对面的人。   安澜惊心不已,荆棘刺在她手中竟能被视若无物,能练出这一手非长年之功不可,惊骇之下,对她能以荆棘为箭重伤鬼母也就不稀奇了,虽然如此,心里还是不由感叹:天下之大,高手辈出,我辈望尘莫及。   只不过,她忽然感觉这人有点眼熟,这身衣服,也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第186章 安辰   这时,一道落拓中带着微不可查颤抖的声音出现,是一向人如其名的无羁。   他轻声唤道:“安辰。”   安澜一听,猛地盯向对面的人。   她想起来为什么眼熟了。那张脸明明就是她在安厉儒书房的相册中所看见的脸。她竟然还穿着那身白色的军装,只是照片上的高马尾已被放下,两侧的乌发遮挡了她一部分面颊,将她的英姿衬托得更加柔和。   原来她就是安辰,这具身体的母亲。   怪不得,在看见她的第一秒她就觉得熟悉,感觉亲近,原来是母女天性,身体的本能。   无羁已经疾步向前,抬腿跨过鬼母的身体向安辰狂而奔去。他张开双臂,安辰只走了一步,手一松,弓和荆棘皆落地,下一刻二人紧紧相拥在一起。   “我就知道你没有死。”无羁用力将她搂在怀里,说,“我知道你不会死!”   一滴水珠从安辰的右眼角缓缓滑落,她柔声说:“当年离开的时候我就答应过你,你忘了?”   “我没有忘,我怎会忘,”无羁颤声说,“我不敢忘。”   二人相拥在山顶边沿,久久没有松开彼此,好似忘了后面还站着两个大活人。   安澜和路经时沉默着,如同两个木头人一般,识趣地没有出声打扰。只是安澜的眼神却不自觉地要往安辰的脸上飘去,就在她偷瞟到不知第多少眼的时候,被抬眼看过来的安辰抓了个正着。   安澜的目光在刹那间顿住了,就那么跟对面的人对视,心中无端有些紧张。   安辰靠在无羁胸膛的头似乎歪了歪,说:“你把女儿也带来了?”   安澜这才知道,安辰一眼就认出了她。而她,却没有一眼认出她来。   无羁这才不甘不愿地松开安辰,嘴里抱怨着有了女儿就忘了我,回身看向安澜和路经时,意味深长地说:“不止。”   这是何意?安澜正疑惑间,安辰的目光却从她身上勉强转到了路经时身上,打量半响后才点点头,却什么也没说。   安澜还没明白这番眉眼官司是何意,就见安辰已经朝她走来,行至中途,见鬼母在路面挡道,眉头一皱,竟抬脚就将她踹下山去。   安澜只听见一阵刺入皮肉的噗噗声,越来越远,不由回想满山的荆棘刺,一阵心惊肉跳。   这时,安辰已经走到了她面前,右手抬起为她将一缕乌黑鬓发缕平,轻声说:“女儿别怕,死不了。”   安澜当下明白,她的意思是鬼母从山上滚下去不会死。安辰的声音如她的动作一般温柔至极,比对着无羁时还要小心翼翼,生怕伤着她。   安澜注视着这个满目慈爱的女子,也不知怎地,心里泛酸,开口轻唤了一声母亲。   只这一声,就让安辰才止住的泪又滑落下来,她再也忍不住一把将安澜揽入怀中,脸埋在她肩头,发出微微的抽泣声。   安澜控制不住自己的双手回抱着她,不知不觉间也泪流满面。   良久,母女二人才松开,相互看着对方湿漉漉的面颊,忽然就笑了出来,无羁却心疼得要死,扯着袖子一会给这个擦擦,一会给那个抹抹,忙得不亦乐乎。   此时,路经时就是最多余的那个人。   安辰伸出拇指帮女儿眼角的泪珠抹去,说:“别哭了,啊。”   安澜点头,止住了抽泣。自从醒来之后她从未哭得这么惨过,但刚才被安辰纳入怀中,被她如珠如宝地抱着的时候,她的眼泪就止不住地流,她根本没办法控制。   她这才知道,母女天性是抵挡不了的。   上辈子她父母离婚,她从小跟着爷爷长大,对母亲和父亲的感情其实寡淡,直到世界末日那天,父母拼着性命也要将她送上即将启程的诺亚方舟,那时她才知道,她在他们心中原来比自己的命更重要。   当时,她凭借本能,将本来来不及上星舰的父母反手就送上诺亚方舟正在关闭的大门,而自己却掉下了万丈深渊。   对此,她从未后悔过,当身体急速坠落的时候,她却感觉那瞬间无比漫长,她觉得她一举还清了父母的债,生她却不养她的债,她还清了。   唯一可惜的是,旺财也跟着她一起跳了下去,它本来已经跳上了方舟,是有机会跟父母一起活下去的,然而,在她坠崖的瞬间,它也跟着一扑而下。   如今,随着这一世安澜身份的揭穿,随着无羁和安辰的相继到来,她似乎感觉,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原来心底缺失的那部分被补齐,是这样的感觉。   这是她根本抵抗不了的温情。   安辰当年被送往地狱星之后,鬼怪环视,她却不甘就此泯灭,凭着一口气一直往一个方向逃亡,之后便如同他们一样,发现了寂静之地,随后进入了这里。   在这里一住,就是五十年。   安澜如今已经冷静下来,听她概述往事,言语虽然简单,但想到他们一路进来不止一个高手同行都如此困难,可想她当时经历的又是何种惊险情形。   但她既然一语带过,她也不想多问,以免令她回忆起不愉快的往事。   但有一点安澜的确不解,便问:“母亲,当初您是如何进入这里的?”他们从寂静之地进入的时候,可是下了好一番功夫。   闻言,安辰却看向无羁,目中含情,说:“多亏了你父亲的一尾。”   原来,当初安辰的确与他们一样,被困在寂静之地与这第三层空间的结界处,而且还困了很久。   那地方他们都经历过,鬼怪虽然不能入,但却是专门洗炼魂魄之地,洗炼,便如用火将灵魂炼净。   安辰当时虽是人身,呆久了也会感到灵魂虚弱,再久,就会变成一个活死人。   灵魂消耗的过程,没有经历过的人是没办法感同身受的,即便她是V级意志的强者,也抵挡不住长时间的灵魂洗炼。   就在她快要绝望闭眼的时候,忽然红光乍现,一截红尾摇晃着出现,打开了结界,裹着身体冰冷得已经不能动弹的安辰进入了荆棘之地。   她就是这样活下来的。   安辰脸上露出惋惜之情,说:“可惜你那截尾巴为了帮我打开结界灵力耗尽,没撑多久就消散了。”   无羁说:“那本来就是送与你保命的,没了就没了,你若还需要,我还有八尾呢。”   安辰怒道:“你还是自己留着吧,若是再少一根,我跟你不客气。”   无羁笑了笑,温声说:“知道了。”   无形的温暖在二人之间流荡,安澜在一旁看着,心里很羡慕,他们都有一个愿意为你生,为你死的人。她却不知道,在她身后也有一双温柔眼,正默默地注视着她。 第187章 怜香惜玉   安澜笑了笑,问安辰道:“母亲,这些年你住在哪里?”她见此地布满荆棘,根本没有住人的地方。   安辰说:“我用荆棘搭了一个小屋,也算耐用,出门在外也不方便,就这么住了许多年。”她语气不甚在意。   无羁却心疼道:“荆棘?”   安辰见状,蹲下将之前掉落在地的荆棘条捡起来,观察片刻后,说:“你们看,这里荆棘遍地,但这里的荆棘又与众不同,坚韧非常,既能做杀人的箭,也能当头顶的屋脊,只要使用得当,作用就大得很。”   这时,一直没有出声打扰的路经时忽然说:“前辈刚才就是用荆棘伤了鬼母,但鬼母之前已经借助树上的果子恢复不死之身,难道这荆棘还有其他神诡之处?”   安辰看向他,明白他口中的鬼母指的是刚才被她一箭穿心的人,笑道:“她果然吃了这树上的果子?”   路经时点头称是。   见状,安辰正色说:“这树上的果子决不能吃,想必你们已经知道了,刚才那女人偷吃了果子已经彻底堕落。到了这里的人,任凭他在外界有多大的能耐,都会变成凡人一个,但一旦吃下树上的红色果实,便能恢复个十成十,甚至更甚,这是因为这果子能勾起人心底最深处的欲望,且一点即燃,但万物相生相克,这里遍地荆棘,就是那果子的克星,所以刚才那女人被荆棘条戳中才会失去反抗能力,你们能忍住没吃,很好。”   “想必前辈当初也受过这果子的蛊惑。”路经时说,“当时前辈为何能忍住不吃呢?”   安辰说:“当初我跟你们一样,千辛万苦爬了上来,腹中饥饿难耐,看见树上果实抬手就想摘,最后,是这果子的颜色阻止了我。”   安澜了然,道:“太红了。”   安辰温柔地看她,说:“对,太红了,红得像血一样,也太亮了,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好看的果子。也亏得我当时谨慎及时收了手,不然吃下去之后定然发狂。”   “可是既然母亲没吃,又是怎么确定这果子的问题的?”安澜道。   安辰却环望四周,缓缓道:“五十年前,这里还有飞禽走兽,它们生活在这里,适应这里的环境,我初到之时,最大的敌人便是它们,几乎日夜不眠,防备被野兽偷袭,直到有一天,大群野兽无视荆棘的阻拦,爬上了这座上,吃了树上的果子,随后一起发狂,互相残杀,最后一个都没剩下,我亲眼见证了那场屠杀,从那时候起我才彻底明白这果子的意义是什么。”   无羁听罢,面上露出疼惜之色,急切地问:“那你有没有受伤?”又伸手在她臂膀上按了按,说:“还疼不疼啊?”   他这副样子,安澜见了都觉得好笑,不由露出戏谑之色,却没有说出来,因为无羁的担忧之情乃发自肺腑,即便好笑却令人动容。   安辰任他上上下下打量个遍,之后才说:“我没事,区区走兽我还能应付,你忘了我是谁了。”   她刻意带着一丝骄傲,仿佛一切不足为据,但无羁却重重地叹了口气,不语。   安辰即便是人类顶级意志力攻击者,但到了这里之后,就是平凡人一个,却要凭借平凡之躯对付洪水猛兽,其中艰辛,绝不像她说的这般容易。想必她那一身强过男人的体力,就是在这几十年的苦难中练就的,其中的艰辛令人不忍想象。   无羁托起她的手掌,发现手掌指间满是大大小小的伤痕,都是些陈年旧伤。这里没有伤药,也没有治疗仓,受伤流血都只能等待伤口自然恢复。   无羁满目怜惜,手指摩擦着手心的伤痕,仿佛亲眼见证了一般。安辰收拢手掌,说:“都过去了,至少我等到了你们。”   无羁这才勉强一笑。   这时路经时问道:“我们到这里的时候,没有看见一只飞禽走兽,难道都死了?”   “对,”安辰安抚无羁之后,说,“就是那一次,这里的动物全死了,不瞒你们,自那以后,我就感觉无聊透顶,以前还有野兽能跟我打架,可它们都死了,我就只能自己消磨时间。”   这话无羁是信的,一个人若长久没有陪伴,只怕会抑郁而亡,而安辰却一个人在这里呆了几十年,连动物都没有一只,想到这里,无羁更心疼了,悔恨道:“当初我就不应该让你离开!”   当初无羁和安辰相恋之后,无羁本来不同意安辰离开,但安辰当时已经位列人类联邦众将之首,身上还关系着安家的安危,权衡之下不得不回到黄帝星,而后不久才发现怀上身孕的事。   若当时她没有离开无羁,选择了另一条不那么重担累累的路,也许如今的情况就不一样了。   但人是没有回头路可走的。   这时,半山腰传来呻吟声,安澜探头一看,是已经恢复神志的鬼母。安辰瞟了一眼,说:“该是清醒了。”   鬼母似乎又恢复了正常神态,貌似疑惑地问怎么回事,安辰心知肚明,却还是配合地简单解释了一番。   刚才那穿腹一箭便解开了吃下朱红果实的诅咒,但果子留下的余韵犹在,非荆棘刺遍全身不可彻底清除。这种感觉犹如万箭穿心,非寻常皮肉之痛可比。   但这就是抵抗不了诱惑的代价。   之前鬼母被安辰一脚踹下去,荆棘刺入皮肉,一时间忍受不了剧痛昏迷过去,如今转醒,其实是恢复的征兆。   接着,就听她在半山腰上哀叫连连:“痛死老娘了,这是怎么回事啊?谁能拉我一把啊!”   说着说着,就注意到了从山顶探出来的四颗人头,大喊道:“哎!丫头拉我一把!”   丫头自然指的是安澜。   安辰听了,略一挑眉,看了安澜一眼,安澜笑了笑,回说没事,说罢就掏出饕餮矛拨开荆棘准备下去帮她,谁知却被路经时拦住。   安澜转眸看去,他说:“路上都是荆棘,你如今也是肉体凡胎一个,难道不痛。”   “可是……”安澜看了鬼母一眼,有些为难。   路经时却转头对半山腰方向说:“你是自己爬上来,还是本尊亲自来接你。”   半山腰立马传来一阵声响,鬼母大声回道:“不用了!不用劳烦尊上大人!我起来了!”   话落,只见鬼母伸手一把将插在肚子上的荆棘条拔出,在一片血光飞溅,皮肉横飞间,她倏地站了起来。   安澜:“……”   鬼母肚腹的伤口还在淌血,双手却拨开荆棘往上走,丝毫不顾手指被荆棘刺伤。安澜不可置信地问:“怎么这么利索?”   这时鬼母已经重新爬上了山顶,貌似埋怨地说:“尊上真不懂怜香惜玉。”   路经时没说话,只挑眉看着她,鬼母被她看得心虚地转移了视线。这时无羁问:“鬼母,你可还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 第188章 意外   鬼母神色一僵,之后露出茫然的表情,道:“什么?我怎么会躺在山中间?我也不知道?”说罢就自己跑到树下坐着,埋头包扎身上的伤口。   无羁见状,转过头问安辰,道:“辰儿,荆棘解开果子的诅咒后,会让人失忆吗?”   安辰知道他在使坏,笑了笑,非常配合地说:“不能。”   “那……”无羁转向鬼母,道,“鬼母什么都不记得,难道摔坏了脑子?”   鬼母本来埋着头看伤口看得很认真,忽然抬起头,紫眸怒瞪无羁,随后似乎又意识到是自己理亏,又软了神色,指着自己的血淋淋的肚子说:“我被你老婆穿透了肚子,现在还在流血,你要不要这样不留情面啊?”   无羁却继续不留情面道:“可是你刚才差点杀了我女儿,你嘴上要杀的是你家尊上,却拿我女儿开刀,我老婆是我女儿的亲妈,亲妈救自己女儿,还要给你留情面?不给你补一刀就不错了!”   “可是我刚才要杀的明明是……”说到一半鬼母忽然中断,意识到再说下去会死得更惨,当下紫眸一转,伸出双手卖惨道:“那你看我身上,全是荆棘刺刺的,那一脚也算抵消了之前的吧。”   无羁道:“要不是辰儿那一脚,你身上的诅咒能解?笑话!我看不但没有抵消,你还得谢谢呢!”   安澜见鬼母雪白的臂膀上全是血洞,而且神志已经恢复了正常,再掰扯下去不知什么时候是头,便对无羁说:“父亲,算了。”   无羁愣了愣,转头看着她说:“你叫我什么?”   安澜亦愣了愣,这才意识到她刚才脱口而出唤了他一声父亲。见他愣神的模样,她瘪嘴道:“父亲,怎么了?难道不应该这样唤?”   “应该!应该!”无羁精明的双眼骤然放光,说话像个愣头青,随后便对鬼母道,“既然我乖女说算了,那便算了吧。”   安澜莞尔一笑,又见鬼母悄悄瞅了路经时一眼,心想鬼母的欲望不仅在路经时面前暴露得彻底,还几次三番想要杀了他,如今她回想起她刚才的话还心有余悸,想必现在她最怕的不是无羁的追讨,而是路经时的秋后算账。   可现在她们最忌讳的就是不团结,若鬼母害怕路经时出去之后收拾她而在这段时间内作妖,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幺蛾子而来。人在恐惧之下会做出什么事来,谁也说不清楚。   鬼母吃了果子之后就敢杀路经时,难保清醒的时候不会坠入恶念的深渊。有时候,就是一念之间的事。   安澜正忧心该怎么稳住鬼母的时候,路经时说话了。   他居高临下斜睨着她,说:“人人都想坐本尊的位置,但没人记得掂量自己的重量,你不过是千万人中的一个,还不配本尊特别优待。”   他的意思就是说,你鬼母不过是想要取代他路经时的万分之一罢了,他根本不屑于秋后算账。   安澜一听,知道路经时已经将她的忧虑考虑了进去,才会刻意说这番话给鬼母听。   果然,他的话虽然猖狂至极,却让鬼母安了心,当即爬起又俯伏在地,对路经时说:“属下之前猪油蒙了心,做出了……不当之举,尊上垂怜,日后属下定当全心全意驻守鬼市,再不生二心。”   有的人,你安慰他,他轻看;你俯视他,他反倒心甘情愿。   这是安澜认识鬼母以来,第一次见她如此心悦诚服,也是第一次见她真正在路经时面前低头。   之前,她言语中总带着较劲的意味,安澜感觉到了,不信路经时没感觉到。但他是开明的妖君,他虽然收服了万妖,盘古星系也是他的,规矩严明,甚至在有些方面还称之为严酷,但他并没有以此要求万妖弯腰、下跪,他们有的在他面前自称属下,有的在他面前自称我,他都没有在意过。因为他所定的条例原本就不是为了形式上的顺服。   如今,鬼母自称属下,却是真正被降服了。   安澜想看他的反应,却只听他说了一声起来,便没有下文。她知道,这件事就算过了,路经时亦不会再追究,他也不需要人下跪。   路经时的脾气安澜能够揣摩两分,鬼母自然也了解,听他一声起来,当即利落起身,面上还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   她站稳后,一颗朱红果实恰恰垂落在她眼前,她已经因此吃过一次大亏,现在浑身都痛呢,又怎会还上当,当即一巴掌向那果子拍去,可是,这重重的一下,却没能将那果子从树枝拍落,只荡漾一番回到原地。   安澜亦注意到了,觉得稀奇,走近了去看,却被安辰抓住手臂拦下。   她说:“别去,这棵树上的果子会迷惑人心,若被之蛊惑想要吃它,不用动手,它会自动落进你手里,若不为所动,就是用刀来割,也断不会落下来。”   禁忌之果,原是为欲望而生的。   安澜听罢,若有所思道:“就是说,其实这果子落不落,全看人想不想要,这果子竟能勘探人心?”   安辰点头,道:“是,所以不要靠近,还有,少看。”   安澜点点头,转而问鬼母:“鬼母,你还能走吗,我们要出去了。”时间差不多了,她怕天明他们在外面出事。   鬼母说:“出去好呀,出去我的力量就恢复了,伤口好得更快。”说罢就站起来,催促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安澜见她不仅能走,还能蹦能跳,暗暗称奇,果然鬼的体质更特殊吗。   她又转头定定地看向安辰,见安辰也正看着她,目光温柔,她缓缓而笑,说:“母亲,我和父亲来带您出去了。”   安辰将手按在她的手上,说:“好。”一旁,无羁将手附上,收拢,将妻女的手纳入掌中。   安辰只带上了弓,众人启程原路返回。   他们找到之前进来的入口,往同一方向深入,逐渐周围变得漆黑,不知过了多久,到了连接寂静之地的结界,安澜故技重施,很快打开了结界,只见无形的结界上张开了一条口子,那边就是寂静之地,穿过寂静之地再越过鬼域就是外面的世界了。   安澜仿佛看见了希望,让他们先走,自己断后,路经时看了她一眼,正准备说话,安澜却对他说:“你走前面,帮我护好父亲母亲。”他听罢这才带头离开。   路经时走在最前面,无羁和安辰随后,鬼母跟在他们身后,安澜在最后见一切顺利,稍微放心,旋即跟上,却在结界即将闭合的时候,不知从哪里出现一股巨大的力量,硬生生探入已快闭合的结界,如龙卷风般卷住了安澜的双脚,从缝隙中将她猛拽了回去!   在她陷入昏暗前,有一双温热的手紧紧抓住了她。 第189章 一场梦   周围一阵叽叽喳喳的吵闹声,米色的床单中伸出一只雪白的手在床头摸了摸,随即啪地一下把闹钟关掉!   然而,就在床上的人以为世界终于安静的时候,周围的唧闹声却越发大。   “她怎么还不起来,太阳都晒屁股了!”   “懒猪懒猪!起床啦!”   “你是我们全部的乐趣,我们需要你呀!”   ……   床上的人无视这些声音,拥着被子翻了个声,嘴里咕隆了两句模糊不清的词语,接着呼呼大睡。   周围的声音凝滞了一秒。   忽然,有声音说:“脚步声,有人来了!”   接着,传来了轻轻的叩门声,随后一道苍老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澜澜,起床啦,早餐已经准备好咯!”   音落,沉睡中的人倏地睁开眼睛,尚未完全清醒的眸子里全是不可置信,随即想到了什么似的,双目瞬间清明,下一个动作就是掀被而起,双目炯炯地盯着白色的大门。   这时,她本就极亮的双眼忽而大亮,只因那门极其眼熟,乃是她的房间,她缓缓转动目光,既惊又喜地观察周围,米白色的墙纸,淡紫色的窗帘,帘外是被清晨的阳光充满的阳台,还有一条雪白的大狗正四脚朝天地仰躺在地,享受着晨间最温柔的阳光,是旺财!   她不是在做梦吧?“啪”的一声,她拍了自己一巴掌。   “疼!不是做梦!”她心想。   周围又有声音道:“她怎么打自己,疯了吗?!”   “疯了疯了!”   “自虐狂!”   她向声源处看去,忽然房外的叩门声又起,她倏地又转向房门。   “澜澜,还没睡醒吗?”随即又小声嘀咕一句,“这孩子,平时早就起来了,今天这是怎么了?”   呆坐床头的人忽然泪眼朦胧,她没有听错,这是爷爷的声音。就在她尚在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已经吸上拖鞋奔去开了门。   一个身着白色太极服,满头白发的老人出现在她眼前。老人面容慈祥,双目却不似普通老人那般浑浊,皱纹遍布的眼皮下是一双暗含精光的眼睛。   “爷爷……”安澜不知不觉呢喃出声。   “怎么了安澜,”爷爷关怀地看着她,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感觉温度正常,却还是问道,“不舒服吗?”   安澜抓住即将从她脸颊边垂落的手,触感明显的褶皱,心里却感到从未有过的安心,一滴泪从她的右眼角滑落。   “爷爷,真的是你……”说罢一把抱住了老人的身躯。   老人愣了愣,轻拍安澜的背脊,带着安抚的味道,说:“安澜,是不是做噩梦了,不怕啊,爷爷在这里。”   安澜的下巴轻轻搁在老人的肩头,嗅着他身上微微的汗味,吸了吸鼻子,说:“爷爷又去打拳了。”   老人笑道:“乖孙女是不是又嫌弃爷爷汗臭啊,爷爷这就洗澡去,保证一会香喷喷的陪乖孙女吃早饭。”   安澜吸了吸鼻子,压下眼中的泪意,双手抱得更紧了,撒娇似的说:“我哪有嫌弃过爷爷,再说才出了一身热汗就洗澡不好,爷爷都这么大年纪了,还不知道注意保养身体,每次都要我操心。”   “哎哟哟,爷爷的乖孙女哟!爷爷来看看这是怎么了?”老人松开安澜看见了她面上的未干的泪痕,说,“还说不是做噩梦了,你小时候每次做噩梦都要哭着叫爷爷呢!”   安澜破涕为笑,说:“我做了好大一个噩梦,以为再也看不到爷爷了,太可怕了……”   “傻丫头,”老人慈爱的笑道,“爷爷不会离开你的,快去洗漱下楼吃饭了。”   安澜点点头,看着老人的身影在拐角处消失才收回目光。她抬起双手,掌心的余热还在,是真的,不是在做梦。   这时,熟悉的吵闹声又开始了,她双眼一沉,缓缓关上门,随着磕答一声锁响,她转身看见了排排坐的一群小妖怪。   这些小妖怪都是魂魄状态,特殊的是,只有她能看见。   身为捉妖世家的唯一传人,她不能修习捉妖术,却能看见这些东西的魂魄。她从未与人说过这些,但这都是她上辈子,世界末日来临之前的事,自从她在九尾狐星醒来,就再也没发生过类似的事。   当她醒来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怀疑,这个世界是否是真实的,但爷爷在,旺财在,连这些妖魂也在。   若是一个虚无的世界,可以造出人或者动物,却不能连这种因为异常情况离身的妖魂也创造在内。   所以她才能确认这是真实的世界。   但如此说来,另一个世界呢,她所经历的星际时代难道不是真的吗?   她又困惑了。难道一切真的只是一场梦?但“梦”里的人都是活生生的,如此真实,如此依赖,怎么会是假的。   晨风带着花香飘进了屋,旺财也晒够了太阳懒洋洋地踱步进来,蹲坐在她脚边。   见到昔日的宠物,想起世界末日时它竟毫不犹豫地追随她跳下悬崖,不由轻轻抚摸它的头,又用手指在它头上轻挠。旺财舒服得龇牙咧嘴,对着半空喷了两口热气。   顿时,叽叽喳喳的声音更甚,竟是排排坐的小妖魂们跟旺财吵了起来。   对于旺财也能看见妖魂的事情,她是知道的,并且不以为奇。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听长辈说过,动物能看见人所不能看见的东西。   比如说,人间有一种传说,当人死之前,灵魂会去各地告别,而这个各地指的就是灵魂生前去过的所有地方,若灵魂所去的人家养了狗,狗是能看见这种东西的。当家里的狗半夜毫无理由地朝着空气大吼大叫时,就说明这家的主人有认识的人即将去世。   当然这只是一种传说,安澜以前听过却没信过,直到看见旺财跟妖魂们吵架的时候,才知道原来真的有这回事。   但奇怪的是,在旺财面前的不是普通魂魄,而是妖魂,它却一点也不惧怕,反而雄赳赳气昂昂自带“老子最大,你们都是小罗罗”的气概。   妖魂们一排排整齐地在半空中飘着,对着旺财就是一顿数落。   “臭狗臭狗,有什么了不起的!”   “旺旺!”   “臭狗臭狗,出去晒你的太阳,别来打扰我们!”   “旺旺!”   ……   安澜不知道它们靠什么交流,反正知道旺财能听懂它们说的话。   它们已经围在这里吵了一上午,安澜才醒过来,尚且没有弄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已经被他们吵得头痛欲裂,呵道:“别吵了!”   旺财很听话地住嘴,随即安澜又转头对小妖魂们说:“你们在我房间吵了一上午,我没说过我睡觉的时候不许吵醒我吗?”   她面容少见的严肃,妖魂中有一个出声道:“我们还不是担心你,你刚才一直在皱眉,还出汗。”   “是呀是呀,你平时天不亮就醒了,今天都多晚了还不醒,你爷爷不也奇怪吗。”   “是呀是呀,我们怕你被梦魇附身了,所以才吵醒你的。”   “是呀是呀,你别好心当作驴肝肺!”   “是呀是呀,我们不是故意的……”   ……   安澜憋着笑,道:“除了‘是呀是呀’你们会不会说别的。”   众妖魂:“是呀是呀!”   旺财:“旺旺!” 第190章 相亲   安抚了小妖魂们和旺财之后,安澜稍微收拾了一下就下了楼,旺财见她出去,冲着半空中呜呜两声,警告它们不许跟上来,就追上了安澜的脚步。   安澜缓步下楼,见旺财亦步亦趋,对它说:“你现在怎么这么粘人,我记得你以前没这么粘我呀,你不是一直特立独行,不屈不挠吗?”   旺财只斜眼一瞟,就仰首挺胸地走她前面去了。   安澜:“……这死狗,还是那副死样子。”   以前的旺财虽然喜欢跟着她,却从来不会一步一个脚印地跟着她,只会在有好吃的或者出门的时候特别殷勤,此外它就是世界上唯一无二的高冷狗,这一度导致她以为养的是猫不是狗,她还多次扯着它的脸说“你要是一只猫我就想得通了”,每次她这样的时候,旺财就半眯着眼,一脸鄙视,仿佛在说:“本旺才不乐意做猫呢!”   反正两个字,傲娇得很。   如今醒来,旺财却转性了,不过她却知道旺财还是旺财,因为它身上那股令她牙痒痒地傲娇劲儿没变,只是更粘她罢了。   下楼的时候,王嫂正好将早餐摆上桌,爷爷坐在桌前看报纸看得津津有味,见她来了,随手将报纸一折,递给王嫂拿去收敛,随后招呼她说:“澜澜快来,趁热吃。”   旺财蹬蹬蹬几步跑上前,对着爷爷猛摇尾巴,与之前对她的高傲模样截然不同,看得安澜哭笑不得,说:“还是没变呀,有吃的就是娘。”   爷爷摸了摸旺财的狗头,拿了一块夹着奶油肉松的面包给它,逗弄着说:“旺财乖,来,吃吧。”谁知旺财却把头扭了过去,不仅不吃,还直往爷爷手底下拱。   爷爷哈哈大笑,道:“原来不是要吃是要摸摸头啊!”又慈爱地抚摸它的狗头,它的狗头微翘头,眯着眼很享受的样子。   一人一狗相处融洽极了,安澜却不由挑眉,坐下拿起面包咬了一口,说:“这狗怎么改性了,连吃的也不要了。”   爷爷打发了旺财,说:“咋们家的旺财可是一条聪明的狗,你不要小瞧了它去。”   安澜嘴里嚼着面包,含糊道:“知道了爷爷。”要是以前,她要是觉得自己有理,定要跟爷爷争辩一番的,如今不会了,她只想事事顺着爷爷,让他开心。   这时她像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变,但转瞬即逝。老人没有察觉,见她乖巧,脸上的笑意更加慈祥。   院子里的花开了,祖孙二人就着清晨的花香吃着早餐,安澜感觉这是这么久以来她吃过最正常的一顿饭,正津津有味的时候,听爷爷说:“对了,你答应了今晚跟爷爷一起去路家的宴会,礼服准备好了吗?”   喉咙中的牛奶一呛,她赶紧放下手里的吃食,扭身半捂着嘴闷咳,涨得满脸通红。王嫂听见了连忙递给她一方手帕,轻抚她的后背,说:“小姐这是怎么了?”   爷爷却稳如泰山,等她缓过气后,故意板着脸说:“你答应了爷爷,不许反悔的!”   天哪!她这才注意到,原来今天是……今晚是陆家的商宴,而爷爷带她去的目的是相亲!   她记得,上次的这一天她溜了,回来之后被爷爷好生训斥了一顿,但爷爷也没有生气多久,她就是仗着这一点才有胆子溜走。   如今好不容易重新看见他老人家,自然不忍心再惹他生气。心想:“相亲宴就相亲宴吧,只要爷爷他老人家开心,我忍一晚上又何妨。”遂道:“爷爷放心,我答应您了一定去。”   老人眯着眼在她脸上转了一圈,这才满意地点头,嗯了一声。   晚上,半山别墅衣香鬓影,安澜穿了一身红色抹胸拖尾礼服,款款走进。   祖孙二人一进场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当然,目光大多集中在安澜身上。   红裙一上身,就像长在她身上似的,贴合得完美无瑕,当时她看见镜子里的人时也惊讶了一番,竟然觉得镜子里那张脸跟星际时代的安澜的脸重合了。   当时,她恍恍惚惚看着镜中人影,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她在星际时代醒来之后,并不知道被她附身的女孩的名字,便顺当地用了自己的本名,但当她的半妖身份曝光之后,无羁却从未对她的名字有所质疑,不是叫她安澜就是叫她乖女,倒是安辰唤过她一次无悔。   无悔她知道,这是安辰生下安澜时为她取的名字,意味不后悔,但“安澜”呢?她们对安澜这个名字似乎非常认同且熟悉,但这明明是她自己的名字啊,为什么他们一点也不奇怪呢?   而后,镜子中那张清秀的脸,似乎在逐渐发生变化,鼻梁更高了,眉峰更弯了,眼尾更上挑了,清丽气质中增添了几丝妩媚多情,加上红裙袭身,赫然还是九尾狐星上那个妖媚无限又清丽无双的半妖安澜!   她眨了眨眼,镜中的人没变,虽然五官相似,但已截然不同,那双朱唇,竟是比红裙的颜色还要润泽无暇。   她感觉胸口有点发热,那袭温热迅速蔓延至她的脸颊,令她的双颊染上一层粉红。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感觉体内好像有什么东西快要抑制不住了。   王嫂走进来的时候,眼中满是欣赏与赞叹,随即就催促她赶快走,说时间要到了,老爷还在楼下等呢,言语间竟一点也不为她的变化而惊奇,就像她还是她一般。   难道王嫂看不见吗?   王嫂见她愣神不动,拉着她就往外走,她懵懂挪动脚步,蓦然回首,却见镜中人已经恢复了清秀模样。   她晃了晃神,脸上那抹妖媚的粉红消退,人也被王嫂带了下去,这才想,原来是她的错觉吗?   厅内灯光大炙,安澜恍然回神时正挽着爷爷的手臂走进会场,每走一步,都像玫瑰绽放。   艳色绝世是她,倾国倾城是她。瑰姿艳逸,绝代风流。   宴会厅瞬间寂静,无数地目光注视着从夜色中款款而来的一袭红裙。   安澜感觉脸上有点发热,却不是因为周围目光的注视,而是来自心里的热,很像她在家里照镜子时的感觉,随即,这热又向她丹田处延伸,有种子即将发芽。   她不由自主地轻抚脸颊,感觉到一丝熟悉的热度,心中一惊,难道又变了?   她不知道的是,其实在她醒来之后,面容就一直在潜移默化地发生变化,这种变化不明显,只是改变了她的五官些许,重要的是她浑身气质的转变,在她醒来的那一刻,就已经是她了。   而这些肉眼根本看不出来,他们只会以为她本来就长成这样。这个世界已经随着她的苏醒发生了变化。 第191章 直接   一对夫妻一起迎了上来,是这场宴会的主人。   男人对老人恭敬道:“安老,您来了,真是稀客啊!这位就是您那位宝贝孙女吧,都长这么大了,真有当年安老夫人的风姿啊!”   老人被他逗得欢喜而笑,安澜在一旁听着自然明白。他若是夸她漂亮,爷爷自然也高兴,但却不及说她像奶奶。   奶奶虽然早已离世,却一直住在爷爷心里,但凡谁说一句奶奶好的,爷爷都高兴。   老人笑过了就拉过孙女的手,对夫妻二人说:“这是我孙女安澜。”又对安澜说:“澜澜,这是路叔叔,这是路叔叔的夫人,你唤一声秦阿姨。”   安澜乖巧地一一问好,夫妻二人和蔼地回应之后,便亲自引着他们往里去,路上爷爷说:“对了,怎么没看见你家境渊啊?”   路夫人走在安澜身边,这时她神色一僵,随即恢复如常道:“哦,那小子啊,说是公司有了不得的急事,晚点到。”   安澜眉目微动,心想:“这个路境渊路公子,就是爷爷这次想让她认识的相亲对象。安路两家借着路家商宴的机会,介绍两家孩子认识认识,这一点想必两家人都是通过气的,但到现在那位路公子却连面都没露,看来也是不情愿呐。”   爷爷面上的笑容没变,安澜却能感觉到他不高兴,他说:“今天是路家一年一次的商宴,还有什么事情比这里更重要?”   路夫人笑了笑,说:“我们也是这样说他的,已经催过他了,他说已经出发了,马上就到,安老,您先去休息休息,喝喝茶。”   老人家不喜欢热闹,这次来参加宴会也是为了操心安澜的终身大事,便被引进了房间休息,安澜独自留在宴会大厅闲逛。   上一世,她不喜欢交际,大学毕业之后工作了几年就被爷爷召回专心研习捉妖之术,虽然她的身体排斥捉妖术,但她可以学习《捉妖大全》。   所以,她也没几个朋友,眼下路家的宴会大厅里更没几个她认识的人,即便看着眼熟的,也不过点头之交,实在没必要徒增烦恼。   她现在只盼着那位路家公子早点来,来了早点见,见了早点回。爷爷年纪大了,要早睡的。   她见甜品区人少,就走了过去,逛了半圈正准备挑一块草莓蛋糕填肚子,忽然她挑中的那块草莓蛋糕被人横刀夺爱,安澜眼随着那颗鲜艳欲滴的草莓向上,看见了一张英俊的脸。   嗯,也就是英俊吧,她见过张得英俊的人已经太多了,早已免疫,却不知她百无聊赖的那一眼,却令对方失了神。   见对方愣愣的,她也不知道怎么了,挑中的草莓蛋糕被人捷足先登也不介意,再去挑别的就是。   这时,先前那块草莓蛋糕却被端端正正地摆放在印有玫瑰花纹的白色托盘里,递到了她面前。   她微微挑起右边的眉,不可置否地看着面前的男人,既不说话,也不接。   男人被她又瞧了一眼,耳垂瞬间变得通红发烫,很快蔓延到脸颊,却故作镇定地说:“小姐,你的蛋糕。”   安澜垂眼瞅了瞅,说:“谢谢,我不吃别人盘子里的东西。”   “这盘子我没用过,”男人极快地解释道,“是新拿的。”   安澜想了想,说:“新拿的我也不用。”说罢便转身,准备去挑其它的。   身后却穿了脚步声,男人追了上来,说:“你想吃什么,我帮你。”   安澜直接笑出了声,转身说:“我想吃什么我自己难道没有手吗,用得着别人帮忙?”说着还举起一只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男人只感觉一阵迷人的香风拂过,一张雪白娇嫩的手从眼前一晃而过,手后露出那张蛊惑人心的脸,笑得唇红齿白的娇容,当真令他心神恍惚,情不自已。   他控制不住地走近了一步,重复道:“让我帮你,好吗?”   闻言,安澜笑得更欢了,感觉自己遇到一个傻子,竟听不懂拒绝吗?   但她哪里知道,她如今一笑倾城,即便要面前这个男人的命,恐怕对方也甘之如饴。她这样毫不吝啬地笑,男人贪婪专注地看,在外人看来,还真有几分郎情妾意地模样。   安澜对这个男人没兴趣,却不想在这里生出事端,便说:“你走吧,我有男朋友了。”说罢就转了身,一袭及腰的黑色卷发如波浪般起伏,不时露出一段雪白。   她以为话说得这么明显,男人应该知难而退,却不想没走几步又被他挡住了身前道路。   “你想干什么?”她问,面色已经冷凝了些,这代表她的耐心快告罄了,心想这人怎么说不通呢。却不想,她即便冷下脸来,亦美艳不可方物,清丽侵入了骨髓,眉头轻蹙只会令人更加心疼。   男人当即道:“你别生气,我没有恶意。”   安澜自然也看出了此人没有恶意,不然也不会对他如此客气。   “你别挡我的路,行吗,我饿了,要吃东西。”   男人当即向旁边撤开一步,说:“你,你要吃什么,我帮你。”   还是这句话,安澜暗道这个呆子,干脆绕过他不理。   她却不知道这个男人平日里纵横情场,是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老手。刚才,安澜一进来他就为之神魂颠倒,但他也知道不仅是他,在场所有男人,又有哪一个不想亲手摘下这株长在悬崖边上的玫瑰花。   但没人敢迈出一步,没人敢靠近那个独自悠哉在甜品区的红裙女人,怕亵渎了她,更怕被拒绝。   她明明像一朵玫瑰,却又那么清澈,红的彻底,也白得彻底,这样的女人,没有人见过。   她是朱砂痣,也是白月光。   这样的女人,鲜有人敢触碰。   当他不自觉走到她身后的时候,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引起她的注意,正好见她正看中了一块草莓蛋糕,便不受控制地伸出手去,不想她却以为他也看中的这块蛋糕,一点不留恋地就让了出去。   走了几步安澜才发现,周围似乎有很多意味不明的目光在打量着她和被她甩在身后的男人。   她停下脚步环视一圈,却发现那些打量的目光统统避开了去,而后又悄悄地回眸看她。她想了想,不由转身看向那个男人,见他正站在她身后跃跃欲试准备说什么,见她忽然转身,脸上的些许局促忽然不见了,反而绽出一个笑。   安澜说:“这些人在干什么……你们在打赌?”这人难道将她当成了猎艳的对象?   她没想到,她真的猜对了!   她本以为,对方怎么也要否认否认吧,却不想他直接点了头。   这下倒是换做她愣神了。   可是就在男人点头的下一刻醒了过来,又连连摇头,解释道:“不是不是,你别误会,我没有那个意思。”   安澜:“那你是什么意思?”   男人看着她,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说:“我对你一见钟情,你做我女朋友吧。”   安澜:“……”现在的人都这么直接的吗? 第192章 带刺   话落,周围起哄声起,都在讨伐这个男人。   “萧二,不带这样的啊,明明说好了是约会,没说做女朋友啊。”   “是啊萧二,你这小子也太不厚道了,要遵守游戏规则吧!”   “这老小子玩了一手先下手为强啊!”   “萧二,你要是这样我那车你就不能开走了啊!”   “我就说萧二这小子不地道,你们还偏让他上!”   “不让他上让你上啊?你敢吗你!”   “我,我不敢你敢!”   ……   安澜将这这些话尽收耳中,期间一句话都没说,只半垂着头,晃着杯中物。见她没说话,名叫萧二的男人今晚不知道第几次紧张,说:“你怎么不说话?”   安澜抬首笑了笑,说:“你用这招对付过多少女人了?”   “啊?”萧二脸上一僵,说,“没,没有啊。”   安澜纯粹因为好奇,她虽然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把她当成了目标,却感觉反正挺无聊的,陪他们乐一乐也无妨。然而她最感兴趣的,是这些男人的心理,明明如此如同普通的一群人,为什么如此有自信,随便将女人当成打赌的对象。   天明他们长得又好看,能力又强,还能给人安全感,却从来没心思想这些事,反而一直不停努力地变强变强。   果然是安逸出废物,懒惰生臭虫吗!   她问:“你跟人打赌,如果让我跟你约会,就会赢一辆车,女人在你眼里不如一辆,既然如此,你又为什么要喜欢女人呢?”   男人一时没明白她的意思,周围不少人听见了她的话,也没明白。   她淡淡扫视一圈,稍微凑近了萧二,说:“你还不如去喜欢男人。”   她虽然靠近了距离,但并没有压低声音,再加上以她和萧二为中心,周围早就安静了下来,所以她的话传进了很多人耳朵里。   萧二作为“直接受害者”,当即皱了皱眉。   他今天虽然面对安澜的时候很紧张,甚至平日里对付女人那一套全然没有发挥出来,但这不代表他脑子不好。   这时萧二终于回过味来,发觉面前的女人原来不仅是一朵玫瑰,还是一朵带刺的玫瑰,这一意识令他脑子清醒了许多,平日的反应能力终于回归了些许。   他恢复了往日的绅士模样,规整中带着公子哥的骄矜,语气也沉稳了许多,说:“安小姐似乎对我敌意很大。”   安澜见对方瞬间变脸,心中也着实佩服,不过她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这些转变并不能让她放在眼里,只笑了笑,说:“当我的敌人,你还不配。”   萧二心中微恼,但看着安澜的脸却又着实气不起来,反倒软声道:“之前,确实是我的不是,我跟你道歉?”   安澜还是那张微笑的脸,说:“我又没生气。”   “那就好。”萧二松了口气。   安澜却接着说:“难道有什么事值得我生气吗?”   萧二溢满笑意的眼眯了眯,她是说,他还不配令她生气。   这个女人,真是!   见对方领会到她话中的深意,她微笑着说了一声借过,却被对方横向一拦给挡住了去路。安澜抬头,二人的眼神一瞬间对视上,见萧二脸上带着危险的笑,她也丝毫没有退缩之意。   但是,在外人看来,两人相对而笑,好似相互看对了眼似的。只有萧二自己明白,他倒是有情,对方却无意,他心里泛起了久违的苦涩之意,心想,他萧二公子什么时候也有这种多余的情绪了?   安澜的耐心彻底告罄,正准备翻脸不认人,周围却忽然响起一阵喧哗,不知不觉间围拢成一圈的人自动让出一条道。   对视的二人亦转眼看去,只见一个身着黑色燕尾服的男人拾级而下,吊顶大灯的白光照在他脸上,如仙人降临般令人瞩目。看热闹的众人纷纷围拢上去迎接他,脸上带着各种形式的笑。   “路公子,您来了。”   “路公子什么时候到的,也不通知一声,我们好出去迎接呀。”   “路大公子日理万机,可也别忘记了我们这些朋友。”   ……   等着众人寒暄完了,他才说:“公司有急事,耽搁了。”说罢便穿过人群走了过来。   安澜看着他那张脸,却傻了。路公子?路经时!如今向她缓缓走来的,不是路经时是谁!   仿佛过了一亿年,男人才走到她面前,确认般地问:“安小姐?”   安澜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说:“是我。”   男人说:“你好,我是路境渊,母亲让我带你去安爷爷那边。”   路境渊?   “你说你叫什么?”安澜脸上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路境渊的黑眸看着她,说:“我说,我是路境渊,请。”他所指向的是爷爷刚才离开的方向,她便暂时放下心中疑惑准备随他去,手腕却忽然被人握住了。   她驻足回首,看着握着她手腕的萧二,说:“放手。”   萧二却不放,不但不放,还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安澜疑惑,道:“你什么问题?”   萧二凑近道:“做我女朋友,好吗?”   安澜皱眉道:“我说了,我有男朋友了。”话落,感觉身旁多了一道灼热的视线。   萧二看了路境渊一眼,轻笑道:“你说的男朋友,是路公子?”语气中有一丝试探。   安澜往身旁瞟了一眼,说:“不是。”这借口本就是她编的,然而当她说出这句话后,感觉那道视线更热了   萧二笑得更开心了,说:“既然不是,那你……”   “走吧。”   萧二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一张更有力的手牵过她被萧二握住的手腕,颇为强硬地拽了出去。   安澜顺水推舟跟着路境渊离开,身后,萧二看着离开的两人,面色微沉。   路境渊将安澜引去了一个房间,推开房间大门,里面是休息室,爷爷正坐在里面,路境渊的父亲正坐在旁边的沙发上陪着聊天,两人脸上都有明显的笑意。   听见门开的响动,爷爷第一个转头看来,一看笑得更开心,嘴里连说:“澜澜快来爷爷这里。”   安澜眼眶一热,想起来小时候爷爷每次见着她就是这么唤她的,里面无尽的慈爱和怜悯,都是对她。她连忙迎上去,无意间挣脱了路境渊一直握着她的手都没有知觉,但屋内的二老却不动声色地对视了一眼。   那边安澜已经走到了爷爷的身边,这边路境渊被挣脱的手不自觉地摩擦了两下。   老人见了孙女就欢喜,对身旁说:“至诚啊,外间客人多,你不用专门陪着我这个老头子,去吧。”   路至诚,是路境渊父亲的名字。   路至诚听罢,哪里不知道老人家在想什么,当即站起身说:“好,您老人家就在这里休息,晚辈就先出去了。”   老人点点头。路至诚对路境渊嘱咐了一句好好陪着就离开了。   路境渊出去后,老人才正眼看向路境渊,说:“年轻人事忙,也不用陪我这个糟老头子了,自去忙吧。” 第193章 狐狸精   他话一出,安澜便知道他老人家还在不高兴,她看了一眼老人的脸色,知道他是在记路境渊之前托词工作忙而不露面的仇。   她心思转了一圈,没出声,想看这位路公子怎么应对。之前在来的路上,她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路境渊跟路经时长得一模一样,但他到底是不是路经时还有待商量。从他刚才看见她的反应来说,就像根本不认识她一样。   这也是她刚才被他一路牵引进来而没有挣脱的原因,她的心思根本不在手腕上。   即不认识,她现在也没有开口的必要,现在对她来说最重要的,就是爷爷顺心如意,其他人,都要排在后面。   想着,她轻飘飘地看了一眼路境渊,却见他冷静的面容出现了一丝裂缝,仿佛懊恼仿佛后悔,仿佛什么都没有。   安澜一时揣度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不由盯着他多看了两秒,这时路境渊却对上了她的目光,但也只是一眼,随即转向了老人,微微弯腰,态度恭敬地说:“安老见谅,之前,是晚辈不对。”   他说话的口气带着一丝不自在,仿佛从来没有向谁弯过腰,也没有低声下气地道歉过,但即便如此,态度却诚恳谦虚,一丝不假。   这一点老人又岂能没有察觉,眼神在他的脸上停留了片刻,才说:“坐吧。”   安澜明白,这便是过了。   路境渊这一弯腰一道歉,已经令老人对他的态度和缓,再加上他一直彬彬有礼,礼貌谦逊,老人是越看越满意,连连点头,面上的喜欢藏都藏不住。安澜在一旁看着,却越来越如坐针毡。   如果她没记错,今天来的目的是相亲。   相亲相亲,先相中了才能亲。但看爷爷这架势,“相”的步骤已经过去了。这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些。本来她答应来这里就是为了顺从爷爷让他老人家高兴,可并没有打算真把自己“相”出去,但眼下爷爷跟路境渊聊得正欢,根本没有她插嘴的余地,便只能安静坐在一旁,听他们说话。   忽然,爷爷哈哈大笑的声音令她回神,路境渊含笑的眼神从爷爷身上挪到她脸上,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怎么说呢,她说不清。   她刚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注意听,正准备问爷爷在高兴什么,忽然休息室的大门被打开了,门一开,笑声并说话声就止住了,门外走进来一个婀娜的身影。   女人穿着一身白色的礼服,长发在脑后轻挽,几缕碎发垂在两鬓,显得尤为温婉,她见屋内的声音忽然停滞,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神色,说了一声抱歉,打扰了。   “什么事?”路境渊对女人说。   女人一双杏眼波光粼粼,看向路境渊,说:“老板,我有急事需要向您汇报。”说罢,眼神却有意无意地看向坐在路境渊对面的安澜,神色忽然一窒。   女人一向自负美貌,无论走到什么地方都是首屈一指,在外面从来都受到一众追捧,但如今看见安澜才知道什么叫做活色生香。   她到得晚,一到就听说今日来了一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现下被路公子引进了休息室。众人像是刻意忘记了路境渊是带她去老人那边似的,对此诸多猜测,历来俊男美女独处一室都会引起遐想无限,而她听到这些却坐不住了,临时想了一个借口就推开开了休息室的门。   她一路上想到路境渊如今跟那美人独处就酸意泛滥,堵都堵不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到底是如何的美人竟然令众人纷纷为之倾倒,如今只看了一眼,就无法忽视内心的自愧不如,嫉妒却油然而生,所以极快地转移视线,怕暴露了心思。   路境渊没说话,沉默须臾,老人却道:“你去吧,有澜澜陪着我。”   随后,路境渊对老人说了一声抱歉,又看了安澜一眼,才起身去了。   他走后,老人对安澜说:“为什么不说话?”   安澜说:“不想说。”   老人问:“不喜欢他?”   安澜道:“不喜欢。”   老人道:“所以情愿让他被狐狸精勾走?”   安澜一惊,忽然看向老人,说:“您看出来了?”   老人哼哼一笑,右手食指点了点她的鼻尖,道:“你以为爷爷老了就好糊弄了,别忘了爷爷的老本行是做什么的,不过乖孙女也一眼看穿了狐狸精的伪装,爷爷甚是欣慰呀,告诉爷爷,是不是又偷偷练习捉妖术了,爷爷不是告诉过你,你身体排斥就不要勉强了,小心被反噬……”   老人开始絮絮叨叨地长篇大论,总意不外乎让安澜不要冒险以自身安全为重,安澜却心里明白,她哪里又会偷偷去练习捉妖术。   安家为捉妖世家,她身为捉妖传人不仅排斥捉妖术,而且不论怎么努力一点也学不会,她当初心里不服气,就含着一股狠劲疯狂学习理论知识,心想总有一方面要配得上她捉妖传人的身份。   但无论如何,一眼看穿妖怪伪装的本事是没有的,试问她根本不能修习捉妖术,又如何能开眼看呢?   但今日却不同。刚才那位温婉美女开门出现的时候,她几乎一眼就看出她的本体乃是一只白狐。但这项本事是她以往想都不敢想的,如今却毫不费力地拥有了,这令她惊骇不已,所以刚才没有反应,其实是在想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时候,她才不得不承认,那所谓的“梦”不是“梦”,乃是真实发生的事情,她当真成为过半妖九尾红狐,也当被神光和生命树眷顾。   那颗绿意盎然的树,即便换了一副肉体,也依然住在她心中。她开始自然而然地内视,丝毫没有阻碍,就像在“梦”中那样,当她的视线顺着经脉看到丹田的时候,忽然发现,生命树真的还在!   她骤然睁眼,眼中皆是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她明明已经回来了,生命树为什么还在呢!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她的面貌明明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变化,却像一点也没变过。怪不得她感觉体内发热根本控制不住,原来那是生命树在发芽生长所产生的能量,但凡她醒来的时候尝试内视自己,就会发现真相,但她选择了忽视,而有些事情岂是自欺欺人能够隐藏的。   这样说来,她既是安澜,也是无悔,既是人,也是妖,她还是半妖安澜。   原来,她从来没有变过。而这一点,连爷爷也看不出。   激荡的情绪在爷爷关爱的絮叨中终于缓和,看着还在喋喋不休的老人,安澜握住了他的手,打断了他的话:“爷爷。”   老人倏地闭嘴,看向乖孙女自我埋怨道:“爷爷又话多了。”   “不是的爷爷,”安澜笑道,“澜澜很喜欢听爷爷说话,澜澜只是好奇,爷爷既然已经看出了那女人是狐狸精所化,刚才为什么不阻止路境渊呢?” 第194章 不在意   爷爷慈爱地拍了拍她的手说:“狐狸精能够迷惑心术不正的人,若路家小子心思纯正,定能抵抗住女色之惑。”   安澜想了想,说:“爷爷是想借此机会考验路境渊?”   爷爷说:“什么都瞒不过乖孙女,路家小子若这点定力都没有,路、安两家的婚事也不用谈了。”   安澜心想,不用谈正好。   不久,有人进来说是宴会正式开始了,请他们去宴会大厅。安澜点头示意知道了,扶着爷爷慢慢走了出去,一现身,又是一大堆人围了上来,老人双眼一瞪,又都纷纷退开。   路至诚迎上来将老人引去上座,安澜不想显眼,便跟老人耳语一声,找了个隐秘的位置去呆着。   但她以为自己位置隐秘,却不知会场有多少双狼眼时不时地飘向她这里。   她的视线扫向会场中央,衣光鬓影的大厅全都是打扮亮丽的俊男美女,视线忽然停在了一道白色身影上,不是刚才的白狐是谁。   她不是跟路境渊在一起吗,如今怎么形单影只了呢?而且周围也没看见路境渊。仔细看,她的脸上还有未消的余怒,落在安澜眼中,就是一只白毛狐狸站在人群中间龇牙咧嘴,颇为喜剧。   随后,她的脸色逐渐平静,脚步缓缓向后退,退到不引人注意的地方就转身出了宴会厅。若她没看错,在她的脚步踏出宴会厅的瞬间,身影就消失了。   安澜冷笑,安澜这只白毛狐狸当真胆大,在人类汇聚的地方竟敢明目张胆地瞬移,真真没把在场之人放在眼中。   她竟然敢只身前来,岂会不知捉妖世家的人也在这里吗?知道,还敢如狂妄,也不知是向天借了几个胆。安澜眉目一冷,转身就想追出去,面前却忽然多了一个人。   “捉到你了。”   轻佻的声音响起,安澜凝眉一看,是那个叫萧二的男人。   就这一瞬间的功夫,那白毛狐狸已经失去了踪迹,她现在再追出去大概率也是徒劳无功,看着面前这个碍事的人,怒瞪一眼道:“你很闲?”   萧二被美人一瞪,表情却越发轻佻,说:“我只为你有闲。”   安澜眉头微蹙,忽然感觉不对劲。   萧二身上有妖气!   这个萧二之前跟她费了许久,她一直没察觉出异样,如今怎么就染上了妖气?她心中疑虑,不动声色地打量他,突然发现这妖气不是染上的,是他本身的!   他是妖!   但也不对,如果是妖,她早该发现了,怎么如此后知后觉?她连连推翻了七八种猜想,最后只剩下一种可能。   这时身前的人轻声说:“你在想什么?”   也不知是识破对方身份的缘故还是什么,他的声音明明与之前无异,却无端让安澜感觉阴冷,如同置身蛇窝一般,好似周围还有无数的毒蛇信子嘶嘶作响,令她头皮发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了。   不对,这个人不对!   半垂的眸子闪过一丝绿光,转瞬即逝,安澜缓缓抬眸重新看去,眼中除了镇静之外什么都没有,然而,只看了对方一压,立刻又垂了眸。   她看见了什么?不由暗暗称奇。   面前之人她之前遇见的时候身上还干干净净,如今却染上一身妖气,既不是本身就是妖怪,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被妖怪附了身!   但什么妖怪这么厉害,她竟然一眼瞧不出本体?之前她连路经时和无羁的本体都能一眼看出,如今此妖的本体她倒是看不出了,心中不得不惊奇。   但她不知道的是,之前在地狱星的时候,她的妖力和意志力相辅相成,达到了鼎盛时期,如今情况却不一样,时空的限制到底令她体内的两种力量有所收敛,再加上生命树刚刚被她唤醒,还需要时间适应。   但即便如此,有了之前白毛狐狸的事情作对比,也足够突出此妖的厉害了。既然她能一眼看出那白毛狐狸的本体,却看不出眼前这只,说明如今出现在她面前的妖怪,的确有自己的本事,再加上这妖怪对她的底细不清楚,即便知道她是安家传人,也局限在那个不能练习捉妖术的安澜身上。   所以,他才敢这样出现在她面前。   以前的安澜不依靠仪器的确察觉不出妖气,如今却不同。但这些,这里的妖怪并不知道。   如此看来,这一切都不是巧合了,这个不明妖怪在她即将追出去找白毛狐狸的时候,以萧二花花公子的身份,顺理成章地拦在她身前为白毛狐狸争取时间。   看来,他们不是认识就是认识。   刚才她暗暗催动生命树,看向他那平平无奇的一眼,实则意在看穿他的本体,却不想,看见了一个九头怪物。   而她之后默默又低头,其实是为了掩饰心惊。因为,这九头怪与她之前遇见的都不一样,他比他们都要厉害。   如今他说话,明明还是萧二的腔调,却又不完全像之前的萧二,她止不住心口的冷寒之意。   因为她记得,上辈子,爷爷就是载在这种妖怪的手里的!她暗自用力咬着后牙槽,心里想,不会就是面前这个吧?   若是,今日还真是来对地方了!   她抬起头,平静地看着面前这个人首蛇身的九头怪,传说中凶残无比的妖蛇九婴,双眼如一潭死水,没有半点波澜。   她说:“我在想,萧二公子很喜欢拦着人不让走。”她很佩服自己还能如此镇定地说话,因为此时在她眼中,面前的人已经变成了一条蛇,又粗又长的蛇尾盘踞在地上一圈一圈地叠起,头上还有九个人的脑袋,都是萧二的面貌。   “安小姐此言差矣,”“萧二”笑道,“我只为佳人留步。”   这时安澜不由想到,上辈子爷爷就是在参见完路家商宴之后,身体就每况愈下,她当时怎么问,他都不说,直到临死前才将真相告诉她。   他说他在路家商宴上遇见了大妖九婴,唯恐此妖作乱他追踪了一段时间,却误入九婴圈套,最后重伤而归。   她今日前来最重要的目的,其实就是防范爷爷遇到九婴,重复当年的结局。   照目前看来,她似乎成功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九婴如今在她面前,而不是爷爷面前,那是不是说明,爷爷的结局会发生改变?   如今,不管出于哪方面考虑,都不能让他留在这里,不管是为了爷爷,还是为了在场人所有的人。   她打定主意,便笑道:“我呆在这里很无聊,想出去花园走走。”   她故意留了一个钩子,果然,“萧二”道:“那我陪你去,我也觉得这里无聊呢。”   安澜勾唇一笑,美不自知,尾音随着唇角往上微翘,道:“好呀。”   “萧二”似乎没想到她会答应得这么干脆,眸色顿了顿,似有考虑。安澜见他心有防备,倏尔一笑,眼睛就这么看着他,好像在说,他去不去,她都不在意。 第195章 大妖九婴   萧二倏而一笑,侧身道:“安小姐,请。”   安澜无视他邀请的臂弯,径直往大门方向走去,身后,萧二眼中露出邪逆之色,须臾收敛干净。   安澜听见身后的脚步声,知道他跟上了才放心,到了外面的花园,先是举目打量一圈,果然早就没了白毛狐狸的身影。白毛狐狸跟九婴到底有什么关系?   这时,身后人说:“安小姐在找什么?”   安澜暗道他敏锐,却从容地转身面向她,勾唇一笑说:“在找人。”   “找人?”萧二缓缓走近,说,“喔,找谁?”   随着他的靠近,阴冷的感觉再次袭来。其实常人是感觉不到的,但对于五感敏锐的她来说,这感觉就太明显了。   她忍不住双手在自己的臂上环绕片刻,又放下,说:“找有缘人。”她刻意在后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萧二果然以为她在暗示什么,不由再走近了一步,轻声道:“安小姐的有缘人,不是近在眼前吗。”   他语气笃定,连轻佻之态少了几分,安澜却心中一跳,这厮凑得越近,她就越要直视他丑陋的九颗脑袋。   此刻,她眼中哪里还有萧二那张还算英俊的脸,全然是九个阴冷满面的阴邪脸,眼底漆黑,本来五官还算端正的面容,全被这些邪气破坏,变得丑陋不堪。   她怕自己忍不住挥拳揍去,不着痕迹地退后一步,说:“是不是有缘人,可不是靠一双嘴皮子说了算的。”   萧二对他的退缩不以为意,说:“那怎样才算呢?”   安澜一心想将他引开,眼珠子轱辘一转,意味深长地说:“还需深入了解了解才知道啊。”   她尾音有意无意地拖长,像钩子似的勾的人心痒难耐,连她自己听后也感觉心神一荡。这九尾狐族的魅惑之术竟让她运用得如此炉火纯青,如早就娴熟于心一般,连面前的九婴都没有丝毫察觉。   他双眸之下本来隐藏着深深的阴霾,如因这一句话泛滥成灾,差点控制不住喷涌而出。这是他情动的标志,他自然知道,安澜自然也知道,即便他最后成功控制住了自己,那一丝的泄漏也足够使他缴械投降。   他说:“我知道有一个地方很适合加深了解,安小姐可否与我同去?”   安澜只犹豫了一秒,立马下定决心,这一趟必须去,而且还要速战速决!   九婴不是普通的妖怪,她与他离开需得冒一定的风险,但她又急于一探虚实,一想到爷爷就是折在他的手中,她就口齿发颤,一刻也等不得。   也罢,今夜就与他做个了断,也好免去后顾之忧。   “萧二”早就在不知不觉间被她的魅惑之术蛊惑,见她一口答应,也没有了之前的防备,见她双手环抱着自己,心中一动解开了西装纽扣,脱下外衣欲为她遮住裸露的肩臂。   安澜眉目一跳,一个正常的男人愿意为她披衣她尚且不愿,更何况这个令她寒冷的始作俑者。她正准备开口拒绝,忽然,一件带着热气的黑色西装外套率先一步落在她的肩头,几乎同时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温热声:“怎么在这里,我找了你好久。”   安澜在听见这个声音的同时身体一僵,暗道他怎么在这里,转身一看,不是路境渊是谁。   他说话的语气亲昵且自然,好像他们已经认识好久,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似的。据她了解,他们不是今晚才第一次见面吗?而且他还刻意拖延时间不来见她,如今这又是什么意思?   外套已经袭身,像有魔力似的瞬间就驱散了周身的寒意,她心中发出一声舒适的喟叹,不仅没有脱下来,还不由拢紧了些。   “萧二”的动作僵在半空,随后干脆把外套搭在手臂中,见安澜的动作眸中寒色一闪,说:“路公子怎么来了。”   路境渊右手一伸将外套下的娇躯箍进怀中,浅笑道:“来找我未婚妻。”   安澜有片刻僵硬,“萧二”道:“据我所知,路、安两家还未定亲,何来的未婚妻之说?”   路境渊道:“萧二少有所不知,今日安老带着澜澜来,就是为了商定婚事,已经差不多定下了,我称呼澜澜一声未婚妻有何不可。”   安澜听他一口一个澜澜,身上的鸡皮疙瘩比前所受九婴的影响还多,胸口却又忍不住砰砰跳了两下。   这时,路境渊还偏偏凑近她耳边,温声问道:“是不是,澜澜?”   安澜抬头看去,恰好撞进一双黑沉的眼睛,她感觉那双黑眸中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最终化作了一句“澜澜”。   她心口一软,竟不由自主地点了头。   可点头之后又立马后悔了,心想这个路境渊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眼见九婴就要上钩了,她也能趁此机会将他解决掉,他这个时候来添什么乱?!   然而,那一颔首却是确确实实的,覆水难收,她等于承认了他未婚妻的身份,如今再否认,九婴难免看出问题来。   她不由暗道自己真是猪油蒙了心,干什么要点头!   “萧二”见安澜没有否认,怒色一闪而过,道:“既然如此,安小姐之前为何独自站在暗影里,我看着甚是凄凉,不像有未婚夫的人呐。”   路境渊对答如流,说:“澜澜在吃醋呢。”又转首对安澜道:“澜澜你相信我,张秘书我已经辞退了,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今晚的事。”   他的语气正常,安澜却从正常中发觉了一丝不正常。   他口中的张秘书指的应该就是那只白毛狐狸,想到之前在宴会厅的时候,看见她独自一人站在人群中,脸上余怒未消的样子,难道就是因为被路境渊辞退的缘故?   安澜还是没说话,但二人对视的模样在“萧二”的角度看来却相当含情脉脉,他脸上闪过阴郁之情。   路境渊还嫌不够似的,将环在她要腰间的手抬起一把环住她的肩膀,紧紧箍在怀里,对“萧二”说了一声少陪,便半抱着她往里走。   安澜感觉臂膀上的手掌隔着西装的布料传递着滚烫的温度,加上她微一仰首就能接纳的灼热呼吸,简直令人窒息!   二人将“萧二”甩在身后,越走越远,待到安全的位置,安澜终于抬首看向始终紧搂着她的人,咬牙切齿地问:“你到底在干什么?”   路境渊垂首看着她,低声说:“我也想问问你,在干什么?”   他好像刻意将声线放得轻浅,但安澜却感觉他似乎比她更加咬牙切齿,她想到自己竹篮打水一场空,不由双目冒火,道:“你知不知道,你坏了我的大事!”   路境渊毫不示弱,垂首注视着怀里的女人,说:“你的大事?你的大事就是孤身对付大妖九婴?”   安澜眉毛一竖,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第196章 理智无双   两人迈过宴会厅的门槛,路境渊挑眉道:“你难道还不知道路家是做什么的?”   她确实不知道啊,心中的疑惑越来越甚,她问:“做什么的?”   路境渊轻笑,道:“杀妖的。”   他轻描淡写说出口的话让安澜惊讶不已。今晚的信息量确实太大了,不仅看见一只白毛狐狸混进人群,还遇到了九婴,莫名其妙多了一个未婚夫,还不知道未婚夫也是捉妖的。   安澜道:“你什么意思,说清楚。”   两人“如胶似漆”地跨进门槛,喧嚣声如浪潮般袭来,路境渊却揽着她拐了一个弯,从后面的楼梯蜿蜒而上,进了二楼的一个房间。   门一关,安澜就挣脱了他的钳制。   路境渊顺势放手,嗤笑一声,而后抬手松了松领带,说:“你不知道路家是做什么的,就肯答应来见我?”   他语气意味不明,安澜甚至在其中感觉到一种不明所以的愤怒。   他在生气?   他在生什么气?   坏事的是他,该生气的是她吧!   路境渊看了她半响,脸上的神色忽然有些怪异,似乎有什么东西快要挣脱钳制,他倏地转身走到窗边满上一杯红酒,而后仰头,一饮而尽。   窗外冷月高悬,他就站在冷月的余晖下,身姿纤长充满力量,手臂的肌肉在白色的衬衫包裹下显出流畅的弧度,可以想象如果伸手戳一戳,定是硬邦邦的。   安澜看着那血色的液体随着他喉结上下滚动,仿佛久旱甘霖的大漠旅人。   她不由提醒道:“红酒不是这么喝的。”   玻璃杯底在大理石面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他右手拇指逆向一抹,将唇角的红色余渍褪去,看着她呵笑一声,说:“我知道。”   安澜顿时没了言语,这人是怎么回事,他还有理了?   路境渊一杯饮尽,逐渐靠近安澜所在的门口位置,她自从进了这道房门就没有前进一步。他意味深长地说:“我从不知道,魅术竟是这样用的。”   安澜心里“咯噔”一声,他怎么又知道?   随即又听他说:“还有,不要小瞧了九婴。”   安澜戒备地看了他一眼,又越过他的肩膀看向身后的空酒杯,仿佛明白了什么,不可置信道:“难道,你也中招了?”转念一想,她就明白了。   她施展魅术的时候自然而然,根本来不及锁定目标,而且这是她第一用,力度大小还有些控制不住,也可能是因为太过自然地缘故,根本没有控制的意识,如果当时在场的还有其他人,定是也要中招的。   难道当时他就已经在附近了?   如此说来,他到底潜伏偷看了多久?   路境渊没有回答,而是道:“你是安家的人,从小对妖怪属性耳濡目染,难道不知道九婴本是蛇妖?蛇性淫,你用魅术对付他,难道是嫌他淫性不够,再给他加点作料不成?你以为你魅惑得了他,岂不知是在帮他助威。他清醒的时候尚能控制自己的兽欲,一旦中了魅术没了忌惮,你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还敢跟他单独出去!”   他越说脸上的怒气越明显,语气尽是教训,唇枪舌剑般一字一句地点出她的失误,但她听了却丝毫没有受教的感觉,反而心生反感。   他知道什么?他凭什么这么说?他不知道她在害怕什么,担忧什么,悔恨什么,又凭什么站在制高点指责她的错?   她当即挑眉,不服道:“你管我!”   路境渊仿佛噎了噎,忽然上前一把擒住了她的双肩,将她拽近自己热气滚滚的胸膛,一字一句地重复道:“你、听、到、没、有?”   她一进屋就褪下了他的外套,如今二人的身体贴合得严丝合缝,她才发现他的手掌的温度比之前更高。两人靠的太近,她不得不仰头才能直视他的双眼,却发现他眸中布满血丝而且已经蔓延至瞳孔深处,脸上出现了不正常的红霞,竟是……   她不动声色,略带讥讽地说:“明知中了魅术还喝酒,你是嫌程度不够还是想接机做点什么?”   她的本意是想浇他一盆冷水,令他清醒清醒,可没想到的是,她一开口,温热的气息夹带着魅惑的余韵向对方扑面而去。   瞬间,路境渊眼中的猩红倏地转为深不见底的黑,仿佛死亡的深渊,令人看不到底,比猩红更加可怕。若说之前的血丝代表他还能自制,那如今的黑沉意味着他已经失去控制!   果然,就在她意识到危险想要退开的瞬间,双唇已经被另一双炙热的唇含住,口腔内的地盘瞬间被占领,唇舌长驱直入,在她从未被人侵袭的秘地中翻天覆地。   她的呼吸有瞬间的凝滞,下一刻就已经失去了呼吸,全然被这个近在咫尺的人夺取。   她第一次使用九尾狐族的魅术,就切身实地体会到了其厉害之处,但她死也想不到,最终咎由自取的,竟然是她自己!   如今的她如同身陷囹圄的罪犯,他滚烫的双手就是令她束手就擒的牢笼,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不想拒绝他,只想在他双手的束缚中沉沦。   但这迷糊只有片刻,意识及时回笼。他失去了理智,她不能跟他一起失去理智!   唇上出现了啃咬的力度,舌根被吮吸得发麻,却不至令她受伤,她意识到,他即便沉沦,也在无意识地力图自制。   九尾狐族的魅术天下无双,他已深陷此中,却还有一丝清明留存。   她理智,但面前这个人比她更理智。但如今这个理智无双的人却像个疯子!   他的胸膛压着她,她的腰肢已经弯折下去,像一个臣服的符号。她缓缓地闭上双眼,体内的生命树渐渐溢出一缕清淡的绿芒,从丹田向上,从二人口齿相接中默默传送,带着安抚的力道。   齿间一股清凉之意瞬间蔓延到四肢百何,不仅缓解了他体内的躁动,还令他瞬间清醒了过来。   附着在唇瓣上的力度忽然消失,但热度还在,安澜睁眼就撞进了对方那双清亮的眸里,那眸,还带着情欲的硝烟。   她抬手按住他的胸膛往后推。他手臂一用力,顺势将她扶起来,他的手掌不知何时已经移至她的腰间,在站直的时候,又上移到了她的背部,滚烫的温度还没消除,一移一动间蔓延至她的背脊,暗示之前的火热。   手掌触及到她裸露而冰凉的肌肤,他不仅没有撤开,手指反而有意无意地摩擦。   交缠的唇舌已经分开,安澜控制不住脸上的潮红,也控制不住砰砰跳动的心脏,更忽视不了他掌心的温度。   她感觉到,这种炙热跟她身体的冰凉很贴合,仿佛就是相互依存,为此而生的,半垂着眼盯着他的胸口的纽扣,衬衫的纽扣不知不觉已经开了两颗,领带慵懒地垂在一边,露出了锁骨。 第197章 戏言   他的手掌还在她的背部没有离开的倾向,她却抬起右手放在了他胸口的位置,按着胸骨的形状缓缓向下,仿佛在寻找什么,最后回到他的心脏。   她这动作不带任何情欲和勾引,脸上除了未退的红潮徒留下一双深邃眼,目光顺着手指移动,仿佛不但要摸,还要看,令人捉摸不透她在想什么。   忽然,她的手被另一只大手覆盖用力一按,两只手重叠在他胸前,心跳的力道重重砸在她的手心。   她终于仰首,看着他,轻声说:“亲够了?”   一丝不自然从他眼中一闪而逝,随即恢复了往日的沉着,说:“没够。”   安澜一噎,又道:“没亲够也该放手了吧?”   沉默须臾,安澜感觉腰间和手背的力度同时撤去,他放开了她退开两步,负手而立,背在身后的双手,渐渐握成了拳,仿佛要抓住什么。   沉默,继续沉默,无休无止的沉默填满了房间。   “你……”   “我……”   而后,两人又不约而同地开口,又不约而同地被对方打断,面上皆出现尴尬之色。   之前的旖旎荡然无存。   良久,路境渊沉声说:“抱歉。”嘴里虽然这么说,语气中却全然没有抱歉之意,双眼死死盯着对面的女人。   安澜被他火热的视线盯得不自在,干脆避开视线,扯开话题,道:“你怎么知道他是九婴的?又怎么知道魅术从我而来?”   现在想来,他之前说得不无道理,连他中了魅术都无法自控,更何况那本性淫邪的妖蛇,恐怕只会更疯狂,一旦疯狂就会失去控制,一旦失去控制,后果不堪设想。   想来,是她冒失了些。   然而这也是令她最疑惑的地方,她知道萧二被九婴附身是因为她看得见,那他呢,他又是怎么知道的?在她的记忆中,只有一个人有这样的本事,想到这里,她不由向他打量。   路境渊顺势而下,正色道:“路家亦靠捉妖起家,安老竟然没告诉你吗?”   原来,路家跟安家一样,也是捉妖世家,但在路家传到路境渊爷爷那一辈的时候,突然放弃了捉妖,转而经商。   据说路老爷子从小不喜欢捉妖,只喜欢做生意,所以当他掌权路家之后,逐渐退出捉妖事业,转而用路家世代捉妖的积蓄一头扎入商海。   路老爷子是个商业奇才,又因为路家家风干净,路老爷子从小耳濡目染,养出一身正直品格,两厢配合之下,竟也在商场沉浮中混出了名堂。   路家老爷子是个怀旧的,也是个感恩的,随着路家的商业帝国越来越壮大,路老爷子丝毫不吝啬出钱扶持还在坚守捉妖正道的捉妖世家。   捉妖在普通人看来也许很赚钱,但比较在其中的投资就知道,捉妖师所赚来的钱,大部分都用在了捉妖本身。   比如说,捉妖需要灵器,需要炼制特殊药材武器,这些材料的价格不仅高昂,有些甚至有钱难买,所以有的时候即便一个捉妖师想接任务,也苦于没有合适的材料而不得不放弃。   当然,这是针对比较厉害的妖怪而言,一般的妖怪,一般的武器也就够了,但就是这“一般”,在一般人看来也不一般,所以,很多捉妖师都过得很拮据。   而路家老爷子在发达之后,却大手一挥,对捉妖事业的发展投入大量的资助,而且还不盼回报。这样一来,路家即便不再被称为捉妖世家,但在捉妖世家中的名声地位却隐隐高出一层。   所以,路家虽然明面上不再是捉妖世家,但凡是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妖怪的,知道捉妖世家存在的,都知道路家,绕不开路家。   当然了,安澜是个例外,但她这个例外也是有原因的。   一是因为安家不缺钱,她的父亲安周平没有继承爷爷的衣钵的原因,跟路家老爷子差不多,志在商海,而且成绩还不错,所以安家没有接受过路家在金钱上的帮助。   这第二嘛,是由于她奇怪的体质的原因,她的身体排斥修习捉妖术,即便对理论烂熟于心,也不过纸上谈兵。捉妖不是玩笑,她从小到大都被爷爷护得滴水不漏,根本没有捉过妖,再加上她本身不喜欢交际,爷爷也不会勉强她,所以对路家的事情知之甚少。   话说回来,路家的仗义疏财,使得路家成为众捉妖世家的大财主,而且,从根本上说,路家也从来没有彻底脱离过捉妖,这样一来,路境渊有本事看出九婴原貌也就不奇怪了。   她的想法是,他身上也许有某种不可多得的法宝,或者继承了捉妖世家的秘术,助他开眼,这样才说得通。她小时候就听说过捉妖世家的人对辨识妖怪一向有自己的一套办法,就像她爷爷一样,从小开眼,从事了捉妖事业一辈子。   安澜想了想,说:“你既然可以看出萧二被九婴附身,那么,你定然也知道那白毛狐狸了?”   路境渊嘴角噙着一丝笑意,说:“果然瞒不了你。”   听见这句话,安澜心里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在她快要抓住这种感觉的根源的时候,忽然被另一种可能吸引了注意,道:“你故意放她在身边的?”   若不是如此,她实在想不出任何理由。只不过明知道自己身边的秘书是狐妖却任由为之,这是什么道理?   路境渊道:“她本可以做一个逍遥自在的妖,却甘心伪装成一个人,还恰好进了路氏,做一个籍籍无名的小秘书,你就不觉得可疑吗。”   安澜似乎明白了什么,说:“你是说她另有目的?”   “不止,她身后还有指使者,”路境渊道,“她既然是妖,就不可能没听过路家的名号,却有胆子冒着生命危险行这一切的事,说她身后没人,我是不信的,不过我目前对他们的目的尚未清楚,所以再留她些时日罢了。”   “那你,”安澜犹豫片刻,说,“你刚才说将她辞退了是真的?”   路境渊看着她,笑得意味不明,说:“你想是真的吗?”   安澜被他意味不明的眼神看得不自然,转脸看向别处,说:“我想不想不重要,只是按常理推断,你既然还要留着她引出幕后之人,必然是不能轻易露底的。”   “你想不想很重要。”路境渊道。   “什么?”安澜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后想到自己说的话,又瞬间反应过来,顿了顿没说话。   路境渊知道她明白了,笑道:“未婚妻的想法,自然是重要的。”   安澜抬眼看去,说:“谁是你未婚妻,不过权宜之计下的戏言罢了,你还当真了。”   “谁说是权宜之计,谁又说是戏言?”路境渊本来站得就不远,眼下又刻意逼近了一步,说,“我从未说过戏言。” 第198章 入林   安澜的心跳了跳,道:“你不是不情愿吗,如今怎的变了?”   路境渊脸上闪过一丝不明情绪,说:“我之前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安澜问。   路境渊垂首看着她,月色洒在他背后,令她看不清他的神色,只听见他低沉地说:“不知道是你。”   安澜被他的身影笼罩,眯了眯眼,说:“说得路大少好像对我钟情已久似的。”她的语气中略带讥讽和不信。   今日商宴,爷爷早就跟她说过要介绍她跟路家现任掌权人路家大少认识,上辈子她逃了,二人没有机会见面,这次她虽顺从了爷爷的安排,却也知道这位路家大少跟她所想的一样,也是不愿的,如今却嘴皮子一翻就将之前的一笔勾销了,而且,说的话还甚是奇怪。   路境渊正准备说话,安澜却忽然惊呼了一声糟了,转身要往楼下冲去,却又被路境渊眼疾手快地拉住,问:“怎么了?”   “爷爷!”安澜忍不住的担心。上辈子爷爷在商宴遇见了九婴,她之前还庆幸自己拦住了九婴,这样爷爷就不会发现他了,也不会只身前去对付他,最后落入他的圈套。刚才路境渊半路出现将她带走,那九婴呢,是离开了还是回到了宴会?若是回了宴会,爷爷很有可能发现他,那么,上辈子的悲剧岂不是即将重演?!   她绝不允许!   路境渊见她心急火燎的模样,沉声说:“别担心,爷爷在很安全的地方。”   安澜欲挣脱他的手,说:“你不明白,你先放开我。”她以为他的意思是,爷爷在路家很安全,但他根本就不知道她所担忧的真正是什么。   接下来路境渊一句话却震惊了她。他说:“你安心,爷爷没有看见九婴。”   安澜一听,也不知怎么就相信了他的话,随后疑惑道:“你怎么知道?”怎么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路境渊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手掌顺着她的手臂而下,顺势拉住她的,说:“走吧,我带你去见爷爷。”   他牵着她走,她慢了他半步,看着他的背影所有所思,直到进入一个房间,看见爷爷半躺在床上,床边一个白袍医生正在收拾工具,路母在一旁陪着。   安澜脸一白,挣脱路境渊的手走到床边,担忧道:“爷爷,你怎么了?”   爷爷见她来了,笑道:“没什么,别担心,头晕而已。”   路母见状,笑道:“澜澜别担心,刚才医生诊断过了,可能是贫血的缘故,没有大碍。”   安澜点了点,说了一句谢谢伯母,这才放心。   晚上,爷爷已经上休息,安澜坐在床上睡不着。她睡不着的原因,不是其他,而是床边那群小妖魂一直在叽叽喳喳地说话让人不得消停。   当她回来之后,小妖魂们就像嗅到味道了似的陆陆续续汇聚在她房间,说着今日在外的见闻。   “好可怕,北面山坡的大熊精今夜被端了老窝,连皮毛都被剥开晾在山顶上了,现在那面山坡的妖怪一见到熊皮就瑟瑟发抖啊。”   “真的好可怕呀,不知道是哪位大佬出山了!”   “可是大佬为什么要杀熊精啊?跟熊精有仇吗?”   “不是不是!我听说是因为那位大佬看上了熊精的地盘,命令熊精让出来,熊精不肯,大佬一怒之下就剥了它的皮!好可怕呀……”   “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熊精还被打得魂飞魄散了,再没可能作妖了!”   ……   安澜耳边全是议论声和牙齿打颤的声音。她转眼看着它们,说:“你们是不是忘了规矩。”   妖魂们恍若未觉,继续叽叽喳喳,安澜闭了闭眼,要不是顾忌爷爷正在休息,她真想把这群扰人清梦的小妖魂扔出去!   不过就是妖怪打架,有什么好讨论的?而且一讨论就是大半夜!她不用睡觉的吗!?   等等!北面山坡?那是……   安澜忽然道:“安静。”这轻轻地一声,却用了她三分力,立刻叫这些魂魄状态的虚弱妖魂闭了嘴,统统瞪眼看着她,敢怒不敢言,都在心惊,她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安澜见它们终于安静下来,暗道果然不给你们点颜色看看,都不知道姐姐是谁。不过,她虽然刻意将它们镇压下来,却有分寸,绝不会伤害它们。   她问:“你们刚才说的北面山坡在哪里?”   众妖魂骨碌碌转动着大眼睛,嘴却闭得严实。   安澜见状,说:“一个个说,你先说。”她指了最中间的一只兔精。   兔精被她手一指,立刻松了口气,张着兔唇道:“你不知道北面山坡在哪里,就是在那里呀。”说着抬起手指着窗外某个方向。   安澜顺着看去,夜色中灯火依旧通明,那是路家的方向。路家的房子坐落在城北的方向,而距离路宅更北的地方,有一座山,就是妖魂们口中的北面山坡。   城北郊外,安澜仰望着这座深夜里的大山,这就是之前妖魂们提到的北面山坡。   半山腰上,一张黑乎乎的袍子状物被挂在长杆上随风飘扬,她身形一闪人已经进去。   到了半山腰上的树林时,忽然一阵阴风吹过,随即熟悉的叽喳声出现。小妖魂们好不容易追上了安澜,将她拦在半路上。   “你不要上去,上去危险!”   “不要进林子了,里面有不干净的东西!”   “危险危险!害怕害怕!”   “瑟瑟发抖,快回去!”   “快回去!快回去!快回去!”   ……   安澜被围在中间,视线透过小妖魂们透明的身体看向前方的树林,的确幽深阴沉,笼罩着死亡的味道,鼻尖轻嗅,还能闻到腐臭的气息,就像、就像……尸体腐烂的气味。   她眉头一蹙,对小妖魂们说:“你们回去等我,不要再跟了。”说罢就入了林子。   今夜月圆,但林子里树冠参天,竟然将月色全部抵挡在外,树林子一片漆黑,若不是她目力惊人,只能如瞎子一般在里面乱闯,那便犯了大忌。   忽然,一道风从她耳边挂过,如利刃般割人,她侧首一躲才免于受伤,她追着风声看去,却看见一道黑气,这才了然,原来是这道黑气在作怪。   黑气没多久就消失了,安澜却更加警戒,越发感觉异常,那黑气绝不是普通的东西,她习惯性地想从储物戒中掏不尽木出来照明,动作却卡在一半,她怎么忘了,如今的她是这个她,不是另一个她。   失落感在心里一闪而过,快得她来不及细细琢磨,无形的危险已经促使她调出了绿光在指间。她手一挥,一把绿光如萤火虫般散在树林的上空,刹那间将周围的世界点亮。   只见绿光之下,许多隐藏的黑气显形,随后被绿光净化、消散。随着黑气的消失,大树开始震颤,树枝微微摇晃,枝头的嫩叶努力往前伸展,似乎想触及半空中的绿光。 第199章 下九流   原来这树林之所以鬼气涔涔,是因为被那诡异的黑气侵染,逐渐被吞噬掉生命,有的甚至在逐渐枯萎了,今日安澜无意中的举动,无疑救了这片树林中的无数生灵。   安澜感觉到大树在说话,它们的声音闷闷的,此起彼伏,它们在说谢谢。她原地环视一圈,说了一声知道了,不用谢,大树就逐渐安静了下下,不再震颤,也不再开口。   她明白,这座山恐怕不简单,连山上的树都已经具备了灵识,说明这座山灵气充沛,那黑熊精恐怕也是看中了这一点才在此山中修行,只是没想到会遭此横祸。   前面已经能看见被挂在长杆上的袍状物,不是黑熊精的皮毛是什么,只是附近的黑气更重了。   她总觉得,这黑气有些眼熟。   正思索间,一阵呻吟声从长杆后的山洞中传来,洞口还有微光散出。她缓缓靠近,就着微光往里看,一眼看见一个精壮的男体赤裸着上身背对着她的方向,从侧脸看俨然是宴会上遇到的萧二,而在他身下压着一个已经全身赤裸的女人。   安澜心中一凛,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九婴附身在萧二身上,中了她的魅惑之术,其实是可以用术法将情欲散去的,但以目前情形来看,他是不愿意的,所以找了一个女人。   但他若是找女人,为何要带上山呢,还在山洞里做这种事,现在又不是蛮荒时代,酒店这种东西遍大街都是,他实在没有理由千里迢迢地上山,还为此杀了个黑熊精。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只见萧二的身体逐渐显出了本体,一张英俊的人脸上又分出了八张脸,双腿逐渐合二为一转化为巨大的蛇尾。而她身下的女人不知为何一直紧闭着双眼,根本不知道覆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已经变成了一个九头怪物!   安澜这才明白,他恐怕知道自己会显形,而今夜路家商宴中不乏捉妖世家的人,他怕打草惊蛇,所以特地将女人带到山上来。   安澜知道他显形之后要做什么,根本等不到他再继续,身形一闪已经掠至他身后,手中没有武器,便以手为刀向他七寸砍去。   沉溺于**的九婴正沉身准备动作,忽然感觉身后一道杀气袭来,来不及转身直接向左侧闪开,避开这夺命一击。   安澜趁此机会将地上的女人拉起来,大呵一声:“睁眼!”   那女人被吓了一跳,倏地睁眼便看见了安澜,惊得脱口而出一声大叫,安澜皱了皱眉,心想自己很可怕吗,正准备提醒她不要转头,下一刻一声更大的惊吓在耳边炸响,女人已经看见了九婴的本体,惊天一叫之后直接闭眼昏了过去。   见状,安澜反倒安了心,将她放到山洞的石壁上靠着,将地上的衣服披在她身上盖住她的身体,然后起身就见九婴满脸阴霾地看着她,她毫不畏惧地回视。   九婴噗呵笑了一声,说:“不愧是安家的人,这里都能找来,怎么,你想亲自帮我纾解吗?”声音还是萧二的声音,却更加低沉,带着暗哑。   他九颗脑袋上的九张嘴一起张张合合,同声说着这句话,听得安澜头皮发麻,心里直泛恶心。   安澜回道:“蛇占熊窝,倒是第一次听说,没想到大妖九婴竟然会轮到占山为王的地步,不知道这件事传出去,你在妖界的‘美名’会不会受影响。”   妖怪修炼到越厉害的程度,就越看中脸面,就像人一样,越有钱有地位就越在乎自己的名声。   但这个九婴又有所不同。他在修成人身之后割舍不下一身妖力,从而放弃了人身,沦落为妖兽。   妖兽嘛,在妖怪里面,属于下九流,上不得台面的那种。但这九婴却是下九流中的上九流。   他一身妖力通天,再加上物种稀奇,血统也算高贵,所以一向目下无尘。平日里,一般的捉妖师知道他是个厉害的妖怪,不敢轻易招惹他,而妖兽们素知他的毒辣阴狠,没事更不会与他直面对上,还有许多修炼成人形的妖,需要舍弃妖力重修,一时半会更无法与九婴这种大妖兽匹敌,因此更让他自以为是,感觉自己天下无双,在人妖两界横着走。   所以,他最容不得的就是被人说是下九流的妖兽,因此经常变化人形住在人类当中。但终究是变化的人形,支撑不了多久,所以会物色人体附身,还特别喜欢找样貌俊美有一定身份地位的肉身。   而一个妖怪附身在人体当中求的是什么?别的妖怪可能有种种原因,但这位大妖九婴却只是为了人间的享受,以此媲美那些修成人形的妖。   意思是:看,你们这群傻帽,修炼上百上千年好不容易修出一身妖力,却要为着一副躯体而舍弃,还甘愿重走一次修习路,而我,只需要附在人类身上就可以享受你们向往的人间喜乐,甚至过得更好。   他就是为了证明他是对的!   而如今,他又回到了这种下九流的妖兽才会住的山洞里,还带着一个女人欲逞兽欲,传出去必定被那些早就在暗地里看他不顺眼又敢怒不敢言的妖怪们耻笑,特别是修成人形已经生活在人类中间的妖怪们。   所谓法不责众,他如何厉害也堵不住悠悠众口。   果然,安澜一说,九婴的脸色就变了,九首在空中摇晃起来,还同时转了一个圈,这表示他现在非常生气。   “可恶的安家人,是你对我用了魅惑之术,是你!是你害的我!”他扭曲的面容中还有萧二的影子,巨大的蛇身在地上摆动,引起一阵蛇行的摩擦声。   安澜呵斥道:“我对你用了魅惑之术,我又没叫你乱逞兽欲,再说也并不是无法可解,你自己做的事,还能怪在我身上不成!”   九婴乱晃的九首倏地定住,看着安澜怪笑起来,说:“好,既然你打断了我的好事,用你自己来补位何妨?”   安澜双目一瞪,还来不及反应,忽然一阵飓风起,巨大的蛇尾袭来,欲将她用尾巴卷过去。   安澜虽然被风吹得睁不开眼,却感知到了危险的方向,原地往山洞外飞速退去,令蛇尾卷了个空!   到得洞外睁眼看来,随地捡起地上的一根树枝,才起身九婴庞大的兽身已经从洞口闪现,随即一团东西朝她砸来,她定睛一看,是昏迷女人的身体,当下双脚蹬地在半空中将女人接住,然而,就在这一瞬间,蛇尾呼啸而至,将她卷进了洞中,她只来得及将女人抛出去。 第200章 两难   巨尾卷着她,洞内的光已被熄灭,她手指一伸,绿光从指间快速扩散,洞内很快被绿芒笼罩。   这时,她却被吓了一跳!因为在绿光下的九婴面色青幽幽的,白色竖瞳也青幽幽的闪着绿光,不像妖而像鬼,且九张脸九双妖瞳同时冷冷盯着她看,令人瘆得慌。   九张唇同时开合,说:“你跑什么,我都说了要你来替,听不懂吗?”说着尾巴的力度更大,将她卷近。   安澜看着近在咫尺的绿脸,第一次感觉绿色如此骇人。阴冷的气息扑在脸上,唇中吐出了蛇信,丝丝作响地往她脸上舔舐。   她仰着头避开,却又被拉近了稍许,蛇尾在她身体延伸,冰凉的触感令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她等的就是这一刻!   她手中的力量倏然暴增,虽然手臂被蛇尾所制,但松手的时候,那根被她一直紧紧握在手里的枯树枝携裹着一层红芒直戳进九婴的肚腹。一招即中,直透七寸!   管你是多大的妖,弱点就是弱点。蛇的七寸是命门,九婴也不例外,即便他在七寸处特别设置了防护,但也抵挡不住安澜这夺命一招。   自从她被九婴卷进去开始,就在暗中积蓄力量于手中的树枝,等着他心房稍微松懈的时候给他致命一击。而心房最松懈之时,就是他认为敌人最弱之时,也就是安澜全然在他掌控中,还近在眼前之时。   树枝插进九婴七寸的瞬间,蛇尾突然大力将她甩向山壁,她早有准备,灵活地在空中一转,在山壁上借力一瞪,安全落地。   九婴卷缩着,九首暴躁地乱晃,蛇尾在地上横扫,想要挣脱七寸处的树枝却不行。   那树枝穿透了他的身体,他想要拔出来只能恢复人身,用手才行,抑或,他离开萧二的身体回归自己的肉身,也行。   而安澜的目的就是要将他逼出去。   九婴似乎看穿了她的目的,半撑着身体笑道:“你想赶我出去,我偏不如你的意,你可知道,我与这萧二早就浑然一体,你伤了我,也是伤了他,你打我七寸,就是戳他脊梁,你说,他还能活下去吗?”   他越说越得意,哈哈一笑道:“这样说来,你还帮了我一个大忙,你亲手杀了他,我现在就等着他断气,等他彻底断了气,这具肉身就永远是我的了!”   安澜听罢暗自心惊,她没想到九婴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融合了他与萧二的身体,他今夜才附身,按理说没这么快的。   她眼珠子转了转,说:“既然如此,你为何不愿恢复萧二的容貌,恐怕事情并不是你所说的那样,而你之所以不敢,是因为怕被我看出端倪,你根本就没有彻底与萧二融合,你在诈我!”   话落,就见九婴以萧二的面貌躺在了她的面前,她蓦然一惊。九婴真的没说谎,他竟然真的……这下事情棘手了。   萧二躺在地上,肚子上插着一根树枝,周围早已被血迹铺满,他皱眉昏迷着,满头冷汗,嘴里还小声喊着本少爷好疼。   安澜听见了嘴角一抽,却还是附身查看,她按住他的手腕,正准备探入绿光,忽然另一道声音出现了,是从萧二的身体内发出的。   那声音说:“你准备救他了吗,但是你救他就等于救我,这可怎么办呢,哈哈哈哈……安小姐,救救我吧,我好疼啊!”   这道突兀的声音比萧二原本的声音更加醇厚,悦耳好听,却充斥着无端的挑衅和妖邪之气,令这天赐的声音大打折扣。   糟蹋了。   这时,萧二开始浑身发抖,冷汗顺着饱满的额头滚下,他缓缓睁开了眼,说:“安……小……姐,你怎……怎么……在这儿?”   安澜见他苏醒,心中一喜,问:“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他艰难地摇头,然后说:“好痛。”   他说着准备抬起头看伤口,被安澜轻轻按下去,说:“别动,你受了伤。”   他估计感觉到了伤口的痛感,真的不动了,说:“这是……哪儿……啊?”他眼珠朝着洞顶滚了一圈。   “这是北面山坡呀!”九婴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惊得萧二瞪眼道:“是……是谁?”   九婴却没管他,而是对安澜说:“安小姐,他要死了,你不救他吗?他在喊痛呢!”   安澜确实在犹豫,眼下情景,若她救了萧二,等于救了九婴,如此一来,九婴岂不是借着她的手重振旗鼓,而且还会更加牢固地附在萧二身上,再也没有驱除的可能。   她从未遇到过这般两难的情景。   她该怎么办?   萧二又在叫痛,安澜心中不忍,伸手附在萧二的伤口处,绿芒缓缓涌动,先帮他止了血。   见他脸色稍缓,她轻声说:“别怕,没事的。”   其实安澜为萧二疗伤,还有另一个目的,止血是关键,怕他挂了,此外她还想接机查探,她总觉得九婴的话不能信,即便她亲眼见到九婴变幻萧二的样子,但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眼见不一定为实,不要轻易被表象蒙骗。   果然,随着绿芒的探入,她发现了一件重要的事。   九婴没有如他所说的那样已经与萧二完全融合,萧二的魂魄本能地在保护自己的肉身,抵挡九婴的入侵,即便面对强大的九婴他魂魄的力量微不足道,却一直坚守着最后一道防线,这也是现在他能清醒地开口跟她说话的原因。   而九婴之所以将身体的主权暂时交回萧二,定然是想借此机会打破他的心房,将他灵魂的抵抗粉碎,从而彻底占据这副肉身。   大量失血令萧二脸色苍白,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知道他身体内有不干净的东西,而安澜在帮他,就在她手附上去的时候,伤口就不那么痛了,不禁却对安澜产生了二十几年的人生中从未有过的依赖感。   浪荡之色早已从他脸上消失,他说:“谢、谢你。”   九婴却哈哈一笑,道:“你谢她什么?啊?!你可知道,她本来可以治好你,但她却没有,你还要谢谢她,你是不是有病呀哈哈哈哈哈哈……”   萧二闻言,缓缓看向安澜,神色颇为复杂,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安澜的手还按在他的伤口上,见状微微附身,问:“你想说什么?”   萧二浑身难受,正准备说话,却发声艰难,九婴抓住机会又道:“我知道他想要说什么,他想让你快快救他,你不是要多管闲事吗,你不是爱做好事吗,如今这个人就快死在你面前了,你怎么还无动于衷呢?你到底是真善还是虚伪就看现在了,你怎么不说话,你怎么还不动手呢?你不救他了吗?哈哈哈哈……小子,你看见了吧,她在犹豫,她在权衡,她在计较,她根本不在乎你这个无辜之人的性命!她就是这么一个虚伪的女人,你还指望她什么呢?不如顺从我吧,把你的身体全部交给我,让我帮你疗伤,让我治愈你,我会让你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强的人,永远站在巅峰受人仰望!如何?”   九婴滔滔不绝地引诱着萧二,安澜却越发笃定他还没有完全控制萧二的身体,在他还在说话的时候,在萧二手心写了几个字:放松,让我进去。 第201章 节外生枝   她本害怕萧二不理解,神奇的是,萧二立即心领神会,直接闭上了双眼,表情也努力松弛了下来,安澜惊喜之余快速行动,只见一道红光从安澜身体里溢出,倏地钻进了萧二的身体里。   外面,萧二闭眼,仿佛睡着了,安澜的身体半蹲在他身边,僵硬着不动。   九婴既然能以魂魄之身进入萧二的身体,她也能。九婴不会自愿出来,她却能进去将他打出来。而她在勘探到萧二还凭借本能抵抗九婴的时候就已经做了决定,但她不想像九婴那样强行进入,因为这会对萧二的魂魄有影响,特别是在他现在极其虚弱的状态下,她若横冲直撞地进去,也许还会惊动他的魂魄,反而给了九婴可乘之机。   所以,她只能在他心甘情愿的时候进去,才不会伤他分毫,还要趁九婴不注意的时候,打他个措手不及。   安澜进入之后,便令萧二睡了过去,毕竟现在他的身体装进了三个灵魂,她怕他受不了。   她一进去就置身一片黑暗中,还来不及适应,忽然一道白光闪过,如刀锋贴着她的侧脸划过,她几乎感觉到脸上的绒毛被削了一层。   待站定后发现九婴站在她对面,他的魂魄维持着妖兽状态,安澜的视线移向他的七寸处,那里却被白色的鳞片覆盖,比周围更厚几层。   这一眼转瞬即逝,她没想到她一进来九婴就发现了她,看来九婴比她想象的潜入得更深。对方并没有留多余的时间给她思考,巨大的蛇尾已经横扫过来。   这时安澜却蓦然意识到一个自己以前从未注意的问题。她是半妖,在生命树跟随她的灵魂移植到现代安澜的身体上时,她就知道了,她一直是半妖,不是纯粹的人,这也是她从小身体排斥捉妖术的原因。   然而,她既然是半妖,她却没有经历过修炼成人形再舍弃妖力脱胎换骨的经过程,那她又是怎样维持人身的呢?   就像九婴,他即便能暂时变化人形,却不能长久,灵魂始终是妖兽的状态,而她的魂魄还是人形,并不是九尾狐,她甚至感觉到,她可以随意转换魂魄状态,就像肉体变化那般。   她记得她当初在九尾狐星醒来的时候,就是人的形态。这是为什么呢?   然而此刻强敌在前,性命攸关,容不得她多想,只能将这疑惑暂时抛诸脑后,先解决面前的难题再说。   转眼间,蛇尾已经到了面门,她双目射出寒光,竟毫无躲避的迹象,在蛇尾即将打中她脑部的前一刻,伸手一把抓住了尾尖横向一扫,瞬间将九婴举起在半空又重重摔下去。   就这一下,九婴七寸处的鳞片自动剥落了一层,安澜见了便知,他早已重伤,如今不过强弩之末,他越掩饰伤处,说明伤口越严重。这就是他强行夺舍的代价!   其实若他不那么贪心,不贪图别人的肉身,那根树枝根本伤不了他。所以与其说是安澜将他刺中,不如说是他作茧自缚!   安澜忽然觉得,所谓贪心不足蛇吞象,用在他身上正好呢!   既然已经知道他是强弩之末,她便不再犹豫,右手五指中逐渐溢出绿色的光线,光线快速延伸,越来越长,迅速编织成一张巨大的网罗,向九婴罩去。而九婴在绿网之下毫无反抗能力,矮身试图躲避,但绿光速度奇快,在安澜的操控下灵活地拐了一个弯,将欲逃的九婴一把罩住,安澜手中的线一拉,已经成了一团圆球的九婴立刻被拽近身前。   安澜看了一眼卷缩在绿网中的九婴,他的九首正龇牙咧嘴顶撞着绿网,想要戳穿逃走,却又像被火烫着了似的往回缩,头上还在冒青烟。安澜知道这是绿光的威力,不再多看拉着手中的绿光连同九婴一起拽了出去。   魂魄倏然回笼,安澜刚睁开眼,手中还握着绿光织成的线。她尚未来及的有任何动作,便本能地感应到身后的危险,身体往侧旁一躲,回身看去只见一道黑气窜出了山洞。   又是黑气,刚才在山林里也有这种黑气。难道,这里还不止九婴一个妖兽?她心里虽然惊疑,却不追出去,萧二还在昏迷中,从洞口收回目光,见绿网中九婴的魂魄还在,稍微放下心,随后将萧二唤醒。   随着一声呻吟,萧二又有转醒,朦胧间却又开始喊痛,但这次的声音比之前有力了些,想必是灵魂不再有九婴的滋扰的缘故。   他身上的伤在他醒之前就已经被安澜治愈,如今喊痛却是因为身体的原因,之前九婴覆在他身上跟安澜经历了一番打斗,如今喊痛也正常。   他睁眼就看见安澜站在面前,手里握着一根绿线似的东西,绿线的末端连接着一个绿色网状光团,里面有一个怪物正看着他亟亟怪笑。   他一听这声音就知道了这就是附身在他体内的妖怪!他双目冒火,想到之前所受的苦楚都是出于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九头妖怪,当即一窜而起,几步过去抬脚就往他身上猛踹,一边踹一边骂道:“死妖怪,敢招惹你萧二爷,让你得意!让你得意!让你知道萧二爷的厉害!”   他嘴里骂骂咧咧,脸上尽是愤恨,想来已经恨极了,不让他先出了这口气恐怕过不了。九婴被困在网罗中,妖力皆被捆缚无法反抗,只能任由萧二踹他的脸。   安澜抱手观察一阵,发现萧二竟然只踹九婴的脸,每张脸都被他的鞋底招呼过,上面印着清晰的痕迹,且左右脸还尤其对称。九婴被他连踹数脚,脸色阴郁得很。   她不由打量萧二,心想这小子还真知道怎么报仇雪恨,见差不多了,便阻止说:“好了,不要节外生枝,此地危险,你快与我下山。”   萧二一听安澜开口,当真就收了脚,不再找九婴的麻烦,跟在安澜身后出去,半路上忽然感觉不对劲,后知后觉地伸手摸了摸肚子,这才发现之前的血洞已经痊愈了,惊讶万分,几步追上安澜,说:“安小姐,我身上的伤好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此时两人已经行至洞口,安澜的眼睛打量着周围,随意地问:“你怎么就知道是我治好的?”   萧二说:“这里只有你,不是你是谁,难不成是那妖怪。”   他说得笃定,认定是安澜救了他一命,他见安澜久不回应,眼神一直在看四周,殷勤地问道:“安小姐,你在看什么?这里……”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安澜抬手捂住了嘴,她说:“别说话!”说罢就放下手拉他往山壁边靠近,直到身后抵上岩壁,对他说:“呆在这里别动。” 第202章 毒蛇红虺   音落,随着一阵树叶的摩擦声,无数到黑气从前方树林中窜出,又从四面八方向洞口汇集而来,萧二亦看见了,张口欲呼,又想起安澜让他别说话,硬生生地将惊呼吞了回去,双手按在嘴上,双目圆瞪,惊恐至极。   手掌翻转间,安澜手中多了一把红色光芒凝结而成的宝剑,对着黑气迎面扫去,径直将诡异的黑气当空化作两半,随即空中似乎传来一道嘶哑的怒吼,黑气彻底消散了。   这一招凝气为剑是她刚刚利用树枝的时候悟出来的,自从她身份揭穿,无羁还没有机会教导她如何灵活运用妖力,她就被一连串的事情和意外带回了现代,亏得她之前在雪山基地接任务期间经历了残酷的历练,再加上有些悟性,这才无师自通。   黑气散尽,萧二再也忍不住一声惊呼,对安澜道:“安小姐,之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你,你可千万别怪罪呀!”   安澜根本不想理会他的插科打诨,双眼如灯般注视着黑暗的周围,危险还没有过去,刚刚只是开始。   这时,九婴再次怪笑起来,九道声音同时作响,入耳烦躁不已。   她垂眼看着在墙角缩成团的九婴,他的尾巴盘成一圈一圈的,上半身正笑得发颤,就像个疯子。   萧二见状,又是一脚踹出去,道:“你给老子闭嘴!”   九婴靠在墙角仰头看他,竖瞳幽幽泛着白光,怒吼道:“你这个愚蠢的人类,我要你死!”   他满面怒容骇人至极,但萧二仗着安澜在一点也不惧怕,当下毫不留情在他同一张脸上再加上一脚,比他更大声吼道:“你这个死妖怪,你萧二爷要让你生不如死!”   一人一妖怒目而视,安澜站在他们身前环视四周不敢丝毫松懈,她有一种熟悉的危机感,忽然,九婴的其中一首望向天空,大吼:“动手!”   安澜闻言心里一跳,随着九婴话落,四周忽然窜出比之前多几百倍的黑气,一缕一缕条理分明,像一根根黑蛇从空中袭来。   然而,就在下一刻她发现,不是像黑蛇,而是本来就是黑蛇。这些黑蛇从树林里出来,化作黑气在半空中,时不时有一条猩红的舌头在其中闪现,带着恶心的丝丝声响。   安澜此时也不由想跟着萧二骂一声死妖怪!这死妖怪是把蛇窝搬过来了吗?!   她不由喉头滚动,她怕蛇呀!她这辈子最怕最恶心的就是毒蛇!然而如今四面八方都是蛇,天上地下全是蛇,萧二又是个凡人,她就是再怕也得硬着头皮上呀!   怪不得上山以前小妖魂们极力阻止她,怕不是就是因为这些蛇吧?!   有的黑气落地成蛇,有的黑气依旧在天空中,有的黑气直接攀岩上了岩壁,沿着岩壁急速而下,四周全是蛇吐信子的声音。   安澜举目观望,发现这些蛇眉心一点红,如血的颜色,除此之外浑身漆黑,在月色下还反射着幽冷的光,正是虺蛇之最,被称为毒蛇之首的红虺!   她记得当初天明跟她提到这种毒蛇的时候特别提醒了她,若是遇到了最好不要招惹,若已经招惹,便要斩草除根!   因为毒蛇红虺极其记仇,只需与人对上一次,就会永远缠着那人不放,直到咬中那人为止。尤其,这种蛇惯常群居,一向群体出动,群起攻之,是一种相当难缠的种类。   安澜更加警惕,连忙带着萧二离开岩壁,以免被岩壁上的毒舌偷袭,她被咬一口倒是不怕,但若萧二中招,以这些蛇的毒性,只怕根本来不及救,立马毒发身亡。   她不由提醒萧二:“跟紧我,千万别被咬。”   萧二生下来第一次看见这种场面,早就双股战战,但又想安澜面前保持男人尊严,所以一直强作镇定,随即又反应过来他最惨的一面已经被安澜看见了,实在没有装模作样地必要,于是再无顾忌地靠近安澜身边,双手像个小媳妇似的拉住安澜的手,说:“妈的,太多了!”   感受到他手的颤抖,安澜没有挣脱,温声安慰道:“别怕。”   萧二心里一暖,转眼却看见密密麻麻的蛇越来越近,立马苦了脸说:“我不得不怕呀,我他妈只是个人!”   安澜差点被他气笑了,说:“现在知道自己只是个人了?”   萧二领悟到她另有所指,瑟瑟发抖地求饶:“大小姐,是我眼高于顶,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是我骄傲,是我不对,哎呀总之错的都是我,对的都是你,你倒是快想办法吧,太恐怖了!”   这时蛇已经爬行到他们脚跟前,随着萧二一声大叫,安澜忍着恶心,手中红剑一挑,刹那间一阵红光闪过,山壁上和地上的黑蛇都被拦腰斩断,连悬在半空中的黑气也一时不敢轻举妄动,还往后退了一截   萧二的叫声卡在半中间,不上不下,随后反应过来拍手道:“安小姐好厉害!”   手拍得啪啪作响,在寂夜中异样突兀,安澜说:“还不止这些。”   “啊?”拍手声戛然而止,萧二转眼一看,见又有无数的黑气从树林里卷土重来,与半空中的黑气汇聚,汹涌澎湃源源不断,逐渐汇聚成滔天之势。   他呆了呆,不动了。   安澜眼眸又深又黑,转头看了一眼龟缩在绿网中的九婴,眼中闪过一道幽光。九婴姿态虽卷缩着,但双眼中的阴冷不减,反而更甚,像是在夸耀,更像是在挑衅。   安澜收回目光时,悬于四周的黑气已经化为数万条黑蛇,同时朝二人方向攻来,安澜眉眼一厉,挥手间红剑被猛抛上天!   “蛇吞!”   只见红剑横盘在天,红色雾气倏然暴涨,瞬间变成了一条三人合抱粗细,浑身红色的大蛇。蛇的双眼冒着火焰,红色的鳞甲如金刚般坚硬闪亮,在半空中伸颈发出一声类似龙啸的怒吼,摆首间狂风忽起,它猛然张开大嘴,将周围数万红虺悉数吸入无底黑洞似的口中,吞了下去!   萧二之前险些昏厥,如今亲眼见证了这一幕,缓缓看向一脸淡定地安澜,又缓缓地转回去。   安澜手掌向天上握取,红蛇自动恢复了剑的形状,乖顺地回到她手里。她手持红剑转身再看向九婴,问:“是谁在帮你?”   九婴见他的万子千岁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安澜的一把剑给吞了,既震惊又心疼,听安澜这样一问,眼中又闪过不可置信,随后冷讽道:“哼,我倒是小瞧了你,安家丫头。”   萧二双手交叉在胸前,对九婴更加讥讽地说:“死妖怪,你也就这点本事了吧,如今你的子子孙孙都被灭光了,这是后继无人的征兆啊,你要断子绝孙了!”   “你!”九婴怒瞪萧二。   安澜噗了一声笑了出来,心想之前在商宴上萧二装得还挺好的,原来本性这么毒舌,那九婴虽然恶毒,但论嘴皮子功夫,在萧二面前却自愧不如。   她止住笑,对九婴道:“你不说也没关系,那躲躲藏藏帮你的人,我迟早会揪出来。” 第203章 拖油瓶   之前萧二耍嘴皮子功夫,九婴本来怀着一份顺水推舟的心思将话题转过去,没想到安澜根本没忘记重点是什么,仍然揪着不放,想来已经肯定有人在帮他,但看她的样子,又好像不那么着急把帮手找出来,他有些看不懂了。若是常人,定然急于斩草除根,她的反应实属反常。   九婴道:“你怎么就这么肯定有人在帮我?”   安澜勾了勾嘴角,说:“你身在我的网罗中,岂能控制这么多红虺攻击,定然背后有人在帮你驱使,我想,之前树林里的黑气,就是帮你那人的吧。”   九婴阴沉沉地看着她半响,忽然狂笑,对天吼道:“你都被发现了,还藏着掖着做什么!”   安澜闻言感觉不好,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劲道的风响,她本能地回身,一道带着凛冽之气的黑气如刀子般向她脖颈砍来,她身体后倾躲过了这一下,然那道黑气反应极快,倏地又从身后原路向她劈来,她下着腰,脚跟用力,就地旋转了一百八十度,再次躲过夺命一击。   谁知这时黑气却拐了一个弯,砍向了绿网,黑绿相触的瞬间,绿网被融开一个大口,九婴借此机会冲天而起,逃脱了绿网的束缚,旋身就往树林里窜去。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安澜站稳的时候,只看见九婴的巨尾隐入了漆黑的森林。   同时,如刀的黑气潜入树林中不见,她站稳了脚跟,双目沉沉地看着那片森林,心中最担忧的却不是逃走的九婴,而是那道诡异的黑气。那黑气给她的感觉太熟悉了,希望不是她想的那样。   萧二见九婴逃走,脸色变得苍白,对安澜道:“它逃了?完蛋了,我刚才那么骂他,他肯定要回来找我报仇的!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安澜的眼神一直盯着树林,月亮已经被乌云遮盖,树林越来越黑深,她说:“别急,他还没走。”   他?萧二一秒钟后才反应过来,当场跳脚道:“什么,他还没走?!他想干什么!”   “干什么?当然是干你!”树林忽然大震,一道震天响的声音从中发出,旋即一道青色身影悬空出现在树林上方。   萧二今晚受的惊吓已经超出了他一辈子的见识,见到这一幕也不那么新奇了,疑惑地对安澜道:“是个古代人?哦不,是个古代妖怪?”   安澜亦看着半空中的人影,明白那是九婴的本体所化出的人形。   原来,他的肉身就藏在树林的某处,她之前根本没想到也没注意,是她大意了!若是当时动点脑子就能想到,九婴不会让他的肉身离开自己太远的。   如今悬空的九婴,身量纤长,穿着一身青色长袍,确实是古代人才会穿的款式,怪不得萧二说他是古代妖怪。   想来也不奇怪,大妖九婴不知在这世上生存了多少年,穿一身古代青袍反倒与他相称。   若只看外表,端的是个美男,但她之前已经领教过此妖的阴险,对那副皮囊只剩下厌恶。   九婴之前被压制得辛苦,如今好不容易挣脱牢笼,便舍不得从上面下来,高高在上地看着二人,说:“现在,该是算总账的时间了!”   经历了之前种种,萧二的心潮起伏巨大,却不如之前那般怕他了,不过还是紧紧挨着安澜,说:“这傻叉装逼装得挺溜!”   “傻叉”二字自然逃不过九婴的耳朵,他的双眼已经变成人类的模样,但看向萧二的眼神却比之前还要阴狠。萧二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冷战。   安澜转头说:“你能不能闭嘴,他是大妖,如今得了自由不再受压制,释放出的威压极大,你要是惹恼了他,我也护不住你。”她说的是真的,自从九婴刻意释放出威压,她也释放出威严与之相抗,这才将萧二护在身后,也是因为如此,他无知无觉,还以为大妖九婴就是一条普通的九头蛇那般简单。   萧二闻言一惊,说:“不会吧,你也打不过他?”   安澜顿时懒得理这个聒噪的男人,花花公子私底下是这样的?当真人不可貌相!   之前安澜之所以能够制服九婴,一是因为九婴轻敌,被她偷袭了他的七寸,二是因为他毕竟不在自己的身体里,妖力大打折扣,如今既然回到自己的身体中,想必之前受的伤,也快痊愈了。   他毕竟是成名已久的大妖,战斗经验丰富,她独自对上尚且不敢轻敌,更何况还有个拖油瓶。   拖油瓶萧二:“要不,我们跑吧?”   安澜沉默须臾,正在萧二以为没戏的时候,她忽然说:“好。”   “啊?”萧二一时没反应火来,“什么?”   安澜抓住他的手臂就往反方向掠去。   “我说快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萧二一阵惊天大叫,因为安澜已经带着他在半空中疾驰,萧二的双腿从来没有离开地面这么久,第一次体验飞行的感觉,完全不是如同云霄飞车那般刺激,而是比之刺激千万倍。   安澜带着一个人不可避免地影响了速度,身后的青色身影越来越靠近,越靠近,他就多说一句话,那声音仿佛在嘲笑她。   “跑什么?”   “你跑不了的。”   “安小姐,刺激吗?”   ……   这声音不仅安澜听见了,萧二也听见了,当即战战巍巍地说:“他追上来了,他追上来了!”   “我知道!”安澜呵斥道,“刚才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现在怕什么?”   话落,声音更靠近了一步:“不过一个狗仗人势的傻叉,安小姐这么护着干什么?”   萧二知道这声“傻叉”是在回敬他,当即转头朝着身后怒吼:“你才是傻叉,你全家都是傻叉!”他已经吓得只会说“傻叉”这个词了,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胆子还敢继续回骂。   这时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又转身对安澜说:“安小姐,你可千万别扔下我呀!”   安澜摇了摇头,对他说了一句放心就没再说话。九婴的速度虽然很快,但她也不慢,虽然带了个拖油瓶,但至少能赶到山脚。   树林的方向被他堵住了,她只能反方向绕一圈再下山,如今已经快绕过那片树林,只要绕过去,距离山下就不远了,虽然正直深夜,山下人少,但至少在城内,他还是会忌惮的。   这片林子虽然之前被她净化过,但现在当她从林边绕路时发现,树林中的黑气更加浓郁了。之前还只是时不时冒处一缕,现在却盈满了树林,几乎快要溢满冲天。   她心里忽然生出一股更加不祥的预感,身后九婴追赶的速度却不知什么时候慢了下来,她倏地惊醒。   糟了,上当了! 第204章 玩具枪   九婴根本就是刻意将她逼近树林,他之前一直追在身后,虽然越来越近,却始终留有余地,她还猜测难道是他的伤还未痊愈的缘故,如今看来这根本就是个陷阱!   她震惊不已,抬手就想拉着萧二退回去,就在这时,林中黑气冲天而起,汇聚成一柱黑云,到了最浓郁的时候,一刻也不停顿地朝安澜冲去!   安澜双眼中倒映的都是这道粗壮的黑云柱,其中蕴含的黑暗力量太过强大,她根本没有把握,第一反应就是将萧二放下去,全神贯注迎敌,他若深处黑云柱中,必受侵袭。   萧二安全落地,躲到了一颗大树的后面,偷偷张望着天空的方向,安澜见状说了一声跑远点,就不再管他,右手托举一股红息,像雪球似的越滚越大,直到黑云柱袭至面前,红息猝然抵上,一黑一红瞬间发出爆炸般的声响,黑云柱被炸成了两半,但红息却彻底消散了。   安澜被余波震退数步,鲜血从嘴角溢出,她抬手一抹,迅速平复着胸腔的震荡,忽然,她睁大了双眼,之前被一分为二黑云柱正在重新融合,眨眼间恢复如常,甚至又粗壮了一圈。   安澜:“……”   她冷笑一声,大声说:“你这偷偷摸摸习性也不知道改进改进,果真是一条见不得光的臭老鼠,人人喊打!”   这时,身后传来九婴的声音:“安小姐,你已经穷途末路了,难道不应该下跪求饶,求我放你一条生路吗?”   他终于慢吞吞地追了上来,站在安澜身后不知道多久了,安澜见了他就恶心,讥讽道:“一条恶心的蛇和一只臭气熏天的老鼠,倒是搭配得很。”说罢,身体不动,耳朵眼睛却注意着周围的状况。   “丫头,多日不见,你的嘴上功夫又见长了!”   一道熟悉的嘶哑如老鸭嗓的声音响起,安澜倏而一笑,侧身看去,双目如炬,昏暗中,一副白骨面具尤其显眼。   她启唇缓缓说:“终于舍得现身了,司徒煞。”   司徒煞哈哈大笑,似乎对她的挑衅全然不看在眼里,说:“你如今强弩之末,还敢跟老夫这么说话,丫头,你这条命不想要了?”   安澜之前只为逼他现身,好证实自己的猜想,如今却需要拖延时间,因为她体内的生命树正在为她疗伤,于是她问:“你为什么还活着?”   司徒煞亟亟而笑,语气中透出滔天恨意:“你们以为老夫会这么容易死?老夫早已是不死之身,你们能耐我何?!”   他语气张狂,安澜却感觉不对,她的这双眼睛自从“开光”以后,对万事万物都很敏感,自认为许多东西逃不出她的双眼,如今司徒煞的外形样貌虽然和以前别无二致,但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一时间却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   她说:“当初路经时已经灭了你的魂魄,即便不死之身也该魂飞魄散了吧,你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她刻意提到路经时,就是想刺激他套出他的话,从而找到破绽,果然面具后的双眼一瞪,说:“区区一个路经时,能耐我何?”   区区?安澜不由心惊,他口气这般大,难道有什么奇遇不成?她正思索间,司徒煞忽然呵道:“好个机灵的小丫头,老夫差点上了你的当!不过你拖延时间也没用,你既然已经发现了老夫,今夜就是你的死期!”   安澜冷笑道:“我的死期?你说了就算吗?你以为我来就毫无准备?”   她一连三问,一副信心十足的模样,一时间真唬住了司徒煞和九婴。他们一前一后将她围在中间,虎视眈眈地看着她,却不敢轻举妄动。   安澜面上无波无澜,甚至带着蔑视的神色,实际上心里直打鼓,迅速思量着应对之策,但想来想去,她想要带着萧二安全退出,简直不可能,再加上受伤还未痊愈,更是难上加难,为今之计,还是拖!   只是,能拖多久呢?这两个都是人精!   她心思百转,脸上丝毫不动声色。司徒煞沉默地站在黑暗中,身上的黑袍无风自摆,猎猎作响,若无视那一身鬼气,还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感觉。   这时,身后九婴笑道:“安小姐若有帮手,你我在山上斗了大半夜,怎的一个都不见,莫不是在诈我们吧?”   安澜没有回身看九婴,说道:“对付你还需要帮手?也不知道是谁刚才被我网在圈中动弹不得。”   “是了,”九婴即刻接话道,“在下是因为帮手,所以逃过一劫,这样说来,直到在下从安小姐手中逃脱,安小姐的帮手都未出现,那么,安小姐是没有帮手的咯!”   安澜暗道他的脑回路转得快,但眼下若露出一点心虚的样子,下场就是死无葬身之地,只故作轻松地说:“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有些人,你越是激他,他越是惧怕,只要把握其中的度。   安澜从头至尾没有回头看他一眼,似乎毫不在意身后还有他这么一个威胁,实则后背就像长了双眼睛一般时刻注意着情况,此刻不再听见他说话,心想他应该信了几分。   黑暗中,司徒煞忽然“哼”了一声,道:“丫头狡诈,这座山上除了我们再无他人,你竟然敢骗老夫!?”   说罢一团黑气已经向安澜迎面袭来,她伸手挥散黑雾之后,之前还有一段距离的白骨面具忽然近在咫尺,在黑夜中异常明显。   距离太近,刹那间她只能急速后退,半途想到后面还有一个煞神,赶紧拐了个弯想离开包围圈再说,却已经来不及,在司徒煞动手的时候,九婴同时靠近,一掌向她背心拍去。   前后的路都被封住,她遁逃无门,只能伸手同时迎上两掌,心想反正死不了!   忽然,一阵枪响,原本蓄势待发的司徒煞忽然身形一滞。   机会来了!电光火石间,安澜积蓄全力迎上九婴,二人掌心相碰又像弹簧似的崩开,各自后退。   安澜终于挣脱了夹攻之势,与那二人形成了一个三角形。司徒煞在原地半弓着腰,仿佛受了极大的影响,安澜握了握手掌,对九婴有了新的估量,他用自己的肉身打架,果然厉害得多,刚才那掌,她堪堪与他对个平手。   三人都悬于半空,司徒煞忽然愤怒地朝树下瞪去,安澜想起刚才那道枪声,正怀疑是谁开的枪,却见萧二站在树下洋洋得意地挥舞着手中的黑色手枪,对安澜炫耀道:“怎么样,我也不是全然的拖油瓶吧?这是专门用来对付妖怪的枪,我爸专门让我带身上的,那死老头中了我一枪,还不死?!”   捉妖世家的武器中的确会有专门炼制来对付妖怪的枪,这些枪看起来和玩具枪无异,而且材质摸起来也粗制滥造,岂不知那只是迷惑人的,萧二既被邀请参加路家的宴会,知道捉妖世家的存在并不奇怪,与之有交集也顺利成章。   之前九婴附身于萧二时,也摸到了这把枪,却以为是把玩具枪,就搁在口袋里没管,结果现在才知道,他一时疏忽留下的确是要他命的东西,当即脸色沉了下去。 第205章 另有内情   萧二还嫌不够似的,非得讥讽九婴一番:“我说你这头九头怪是个傻叉你还不信,现在知道你自己是个傻叉了吧?傻叉傻叉傻叉!”   安澜忍不住扶额,谁能把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傻叉带走?   九婴被激怒,身形一动就想冲下去先灭了萧二,谁知萧二像是知道他要做什么似的,在他动之前就大声吼道:“傻叉别动!我枪里的子弹还多呢,你要是敢动,我就打穿你的心脏!萧二爷的枪法可是很准的,你别不信!”   他虽有狐假虎威之态,但看他刚才打的司徒煞那一枪就知道,他的枪法不虚,应该是练过的。这种枪打在妖怪的身上会令他们浑身如千万只虫子在啃噬,其中,打中心脏最严重。   九婴果然不敢轻举妄动,萧二见状对安澜招手道:“快过来快过来!”   安澜却忽然盯着他身后,大喊道:“小心!”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一道黑气从萧二身后偷袭,直接将他手中的枪卷飞老远,直接滚进了黑暗中,再也看不见,同时萧二痛呼一声,左手捂着右手蹲了下去。   几乎同时,九婴和司徒煞同时动了起来,安澜已经在提醒萧二的瞬间向他奔去,一手将他抄起往后飞掠。   果然,萧二刚才站的地方已经汇集了一大群黑气!   萧二也看见了,顿时忘记了手腕的疼痛,呐呐道:“有惊无险,有惊无险。”   安澜说:“你要是能管管你那张嘴,定能大难不死。”   “必有后福!”萧二立马接口道,还嘿嘿笑了一声。   围攻之势已破,安澜马不停蹄带着他往山下的方向逃亡,也不管树林里还有没有黑气了,反正最坏的情形已经这样了。   突然萧二道:“又追上来了!”   安澜回头一看,瞳孔骤缩,司徒煞化作了一股庞大黑涌追了上来,那速度就像根本没中弹一样。   已经来不及了,她说了一声站稳,就将萧二抛了出去,旋即周身爆出红光,准备迎接那道黑涌。   她知道,这次,不是他死,就是她亡!   然而,就在黑气即将撞上红光的瞬间,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在她身前,抬手就向黑气挥去,只听一声闷哼,黑气骤然消散,司徒煞往后退了数米。   身前的人转身看向安澜,面上闪过急切之色:“没事吧?”   安澜看着他,缓缓摇头,说了一句没事。   那边九婴见势不好,拖着司徒煞就逃,转眼消失在树立深处,这边忽然有一只手抹上她的唇角,将残留的血迹抹去。   安澜说:“你到底是路境渊,还是路经时?”   他看了她半响,缓缓说:“都是。”   ……   安澜再一次被小妖魂们吵醒,她拉开窗帘一看,天已经大亮,撑了个懒腰转身去洗漱。听动静爷爷早已起床,她下楼陪着吃了个早饭,就交代了一声准备出门。   今天约了路境渊谈那晚的事。   临走前,爷爷叫住她问约了谁,她想了想,说:“路境渊。”   爷爷顿时眉飞色舞起来,一会想到老人家还是端正些好,于是两簇白眉逐渐回到原来的位置,问:“你跟他好了?”   安澜脚下差点一滑,回首无奈地看着老人:“爷爷。”   “好了好了,爷爷不说了,”老人摆手大笑,随即拿起身旁的报纸,翘起二郎腿开始看报,催促她说,“快去吧,这小子还不错。”   安澜:“……爷爷,报纸拿反了。”说罢就忍着笑出了门,门内传来老人尴尬地咳嗽声。   她摇了摇头,想到了今日要做的事,原本轻松的神色忽然转变得骇人。   到了约定了咖啡店,安澜正准备找一个安静的角落坐下等,忽然感觉右后方有一道视线落在她身上,她转头一看,在咖啡店靠窗的角落位置,一人正看着她,不是提前到达的路境渊是谁。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休闲服,座椅下的空间本来足够宽敞,却仍旧容不下他的腿,以至于微微偏斜往外,他对面有一个空位,见了她,伸手往对面示意。   她走过去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说:“来得这么早。”   他看了眼手腕,说:“不早,只提前了一个小时。”   安澜:“……我怎么感觉你在凡尔赛。”   他浓眉一挑道:“凡尔赛是什么意思?”   安澜笑道:“就是炫耀的意思。”   他顿时明了,笑了笑,说:“这里经常堵车,所以我提前出门了,而且只等了你一个小时,我不认为有什么好炫耀的。”   他这话说得理所当然,好像所做的也理所当然,她忽然明白过来,在星际时代,等一个小时确实不算多,他身处现代,却活在未来,他的行事准则从未变过。   她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掩下笑意后道:“好了,言归正传,说正事吧。”   他嗯了一声,进入正题:“司徒煞还活着,是我的疏忽,他应该跟我们一样,是通过寂静之地和荆棘之地之间的时空裂缝回到了这里。”   “但他不是被你杀了吗?”安澜问,“怎么可能回来呢?”   路境渊道:“我猜测,当时我虽然捏碎了他的魂魄,但他的残魂碎片飘进了寂静之地,不知有何奇遇,也许被寂静之地修复了魂魄也尚未可知,总之他的残魂进入了时空隧道,才会在这里出现,但他应该比我们先来一步,两个世界中有时间的误差,所以我也不确定他回来多久了。”   “这么说……”安澜若有所思道,“他的躯体已经被你灭干净了,回来的只是魂魄?”   “是。”路经时点头。   “这样说来,她岂不也是附在人身上才能活?!”安澜一边说一边露出恍然大悟之色,道,“怪不得那晚他明明中了枪,却恢复得那么快,因为伤的根本就不是他,而是被他附身的那一具肉身,他至多感同身受而已,而后以妖力恢复肉身的伤岂不轻而易举。”   路境渊放下咖啡杯,说:“是,所以,你还有什么没告诉我的?”   “啊?”安澜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见他注视着自己,又不得不问,“我有什么没告诉你?”   路境渊微微倾身,双手握拳放在膝盖上,看着她说:“那晚若不是我及时感到,你可知会有什么后果?你不是轻率之人,为何孤身上山,难道不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安澜一直都知道他的敏感,如今被他问到重点也不惊讶,便将那晚的来龙去脉捡重要的说与他听。   片刻后,他说:“你是说,安老以前被九婴所害?”   安澜点头,说:“我记得那次,爷爷让我去路家的商宴,说是……”说到这里她看了对面一眼,自动忽略了一段二人都心知肚明的话,继续道,“我没去,溜了,但爷爷从路家商宴回来没多久,身体就不如从前,他一向身体硬朗,从那时起却每况愈下,直到去世前才告诉我真相,原来是因为九婴,所以这次我在路家商宴上看见九婴,就绝不会再让他跟爷爷打照面。”   路境渊听后沉默两秒,说:“你有没有想过,这其中可能另有内情?” 第206章 九婴霍乱   “内情?”安澜道,“什么意思?”   路境渊道:“也许,安老跟九婴的相遇不是偶然,而是刻意安排。”   “你说什么?”安澜瞪眼道,“刻意安排?”   路境渊没说话,转头看向了门口方向。安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见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男人走了进来,正是那位萧二公子。   说他花枝招展其实也不算,只是染了一头红发,左耳上戴了一颗蓝色耳钻,穿了一身亮眼的白色休闲服从咖啡店的玻璃大门而入,恰好阳光洒在他身上,令安澜感觉有点闪眼。   再转头看对面的路境渊,如刀刻的脸上没有另外的东西装饰,却自带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场,深邃的眼从门口一晃而过,就没再看。   萧二一进门就看见了落脚的二人,顿时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抬脚就向二人走来,一路上引得不论男女老少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他走近前来,站在空旷的地上,说:“怎么没有我的位置?”   安澜看向路境渊没说话,路境渊说:“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安澜来的时候,就只剩一个空位,她还以为今日就他们二人,结果还有萧二。   萧二也没意见,转身就去后面的空桌上挪了一个单人沙发过来,抬腿就坐下,看了眼只有两杯咖啡的桌面,嘟囔一声小气,抬手一个响指,唤来服务员叫了一杯奶茶。   ……奶茶?安澜转眼看向他,说:“果然复合萧二公子的气质。”   萧二笑道:“你不懂,这是我的压惊茶,那晚我受的惊吓颇大,现在还没缓过神呢。”   他的语气颇为自来熟,好像跟安澜认识很久一般,说罢又转向路境渊,道:“你让我四点到,但你们桌上的咖啡已经见底,这怎么也坐了一小时了吧,你故意的吧?支开我,你想干什么,嗯?”   他故作神秘地凑近,却被路境渊一个眼神劝退,坐回原处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路境渊道:“我何时支开过你?”   萧二道:“你们提前见面没知会我就是支开我,好歹我们也是共患难的人,怎么如此没良心。”   路境渊:“无理取闹。”停顿片刻,又问:“查到了?”   安澜闻言,知道重点来了,顿时打起精神。   萧二看了安澜一眼,说:“问清楚了,原来那死妖怪九婴跟安老早有旧恨。”   安澜缓缓听来,不免心神震荡。   原来,九婴与爷爷的相遇真的不是巧合。   六十年前,北方凶水沸腾,九婴苏醒,召唤万蛇欲为祸人间,当时北方凶水附近的人大多失踪,实则多为九婴所吞。此事传到众捉妖世家耳中,世家中最鼎盛的三大世家皆派出了最精英的弟子前往凶水降服此妖,其中就有安澜的爷爷。   据说那一仗打得天翻地覆,天昏地暗,天地变色。凶水一夜之间蒸发了一半水量,九婴召唤的万蛇被三位前辈斩杀净尽,然而,三位前辈对九婴却毫无办法。只因为,九婴乃深山大泽之中阴阳元气氤氲交错而生,生就九头蛇身,一头就代表一条命,故称九婴。   要杀九婴,除非同时灭他九头,不然只要他还剩下一头,就能采集天地灵气复生。三位前辈法力高超,费尽全力却只取了九婴六首,无法斩草除根。   自那以后,九婴大创,逃回深山大泽之中,遍寻不到踪迹,所以,这件事不得不告一段落。这件事,在当时被众捉妖世家称为“九婴霍乱”。   而如今九婴再次现身,其目的再明显不过,当然是要报当年斩其六首之仇!   听罢,安澜恍然,她没想到竟然是六十年前的旧怨。六十年前,别说她,连她父亲都没出生,而爷爷只是一个二十岁的青年。   安澜道:“当年的另外两人呢,现在如何了?”   萧二看了路境渊一眼,说:“当年的三位前辈,一位是安老,一位是我爷爷,一位就是路家老爷。”   安澜一惊:“什么?”   萧二继续说道:“别惊讶,想不到本公子也是捉妖世家的传人吧,哼哼。”   安澜道:“的确看不出来。”她想到那晚上他的怂样,就不敢相信他刚才说的话。   她脸上鄙视之情明显,萧二明显也想到了原因,不自在地说:“真的,你别不信,只是我不喜欢捉妖,上头还有一个大哥继承家业,所以我爸也就不勉强我咯。”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能拿出一把能骗过九婴眼睛的枪,原来家里有捉妖精英护航。   这时路境渊道:“自那不久,爷爷就归隐,开始做生意,不再插手捉妖之事。”   安澜道:“就是说,‘九婴霍乱’是你爷爷做的最后一笔捉妖买卖,而后就金盆洗手了?”   路境渊道:“对,在‘九婴霍乱’中,众人只知道三大精英重伤九婴,为民除害,却不知道三位前辈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萧二在一旁附和道:“是啊,自那以后,我爷爷闭门不出二十年,只为修复在那一战中经脉所受之伤。而且,我爷爷还算好的,过了二十年虽然不能恢复个十成十,却也恢复了个七七八八,但是路老爷子就惨了,他老人家在那一场大战中经脉皆废,终身不能再修习捉妖术,所以才……”   “所以才转而开始经商?”安澜补充完。   “对,”萧二点头,看了路境渊一眼,说,“所以你知道当年那一战有多惨烈了吧,当时三位前辈被称为‘世家三杰’,其中路老爷子是最突出的,没想到最后却落得这样的下场,从那以后啊,路老爷子不仅不能修习捉妖术,身体也没有之前硬朗了,所以……也是三人中去世最早的,路老爷子去世后不久,我爷爷也跟着去了。”   他话语中无限惆怅,花花公子的腔调不知不觉间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郑重和伤感。   安澜亦无限唏嘘,果然世人嘴里所传的不一定是真的。原来路家老爷子不是志不在捉妖,而是志在捉妖,却天不从人愿。但他并没有彻底放弃,而是用了另一种方式延续捉妖事业。他是一位真正的无名英雄。   “所以,”路境渊道,“现在三位前辈中还在世的,只有安老。”   安澜沉重地点头,道:“我明白了,所以九婴是故意找来的,上次在商宴上他的目标定然是爷爷,后来接近我也是有目的的,话说回来,九婴和司徒煞又有什么联系呢,他们怎么会同时出现。”   “利益联合而已。”路境渊道。   “你是说他们之前达成了某种协议?”安澜说完又点了点头,是这样没错,司徒煞比他们先回来,利用这段时间跟九婴达成联合不是没有可能。 第207章 祸起城东   “司徒煞?就是那天晚上那个鬼气森森的死老头?”萧二插话问道。   “对,”安澜说,“他如今一缕残魂附在人身上,只要找到他附身的人,就能找到他,但……他明明附着人身,却还是打扮成以前的样子,连那副头骨都一模一样,这是为何?像在刻意遮掩什么一般。”   但是在遮掩什么呢?   “他想让我们以为他还是他。”路境渊说。   “对,”安澜点头,顺着思路想下去,越来越清晰,忽然她睁大双眼,道,“他在掩饰那张脸!他怕我们认出来!”   路境渊没说话,只点了头,脸上的表情明显赞同。这时,萧二一脸问号道:“请问,你们在说什么?那死老头你们都认识?嘿!那晚我就觉得奇怪,那死老头为什么要杀你。”   安澜刚才一直沉浸在思路中,根本没在意现场还有多余的一个人,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   路境渊对萧二说:“有些事情,不知道才好。”他声音低沉,带着某种提醒,萧二一听,哈哈一笑挠头道:“我不想知道,不想知道,你们千万别说。”   安澜抱歉地看向路境渊,心想下次说话还是注意一些,他却默默一笑,道:“没关系,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都做什么。”   安澜得了安慰,正想说话,却被萧二打断,他看着玻璃大门的方向,说:“你看你们,打情骂俏把狗都吸引来了,我看你们的狗粮喂狗都有余下的,哈哈……”   安澜一涩,瞪了胡言乱语的萧二一眼,顺着他的眼神往外看,却倏地惊站起来:“旺财!”   “旺财?”萧二似乎回过味来,“你的狗?”   安澜已经疾步向大门走去。   旺财本来之前在大门口旺旺大叫,但没有人注意到,如今见安澜走来,叫唤得越发大声。   十几步的路程,安澜的心跳越来越快,不祥的预感在心底越来越强烈。   她打开门,旺财一下扑进她的怀中,呜呜地叫唤,既委屈又急切,而后咬着她的衣袖似乎要让她跟它走。   路境渊和萧二已经跟了出来,安澜摸了摸旺财的头,转身沉着脸对二人说:“一定是家里出事了。”   安澜赶到家的时候,客厅空荡荡的没人,过了一会王嫂走了出来,见她站在门口,惊讶道:“小姐,这么快就回来了?”   安澜问:“王嫂,爷爷呢?”   王嫂说:“哦,你出门没多久,路家的司机就来了,说是接老爷去看画展。”   “路家?”安澜转身看向路境渊,问,“你知道这件事吗?”   路境渊沉默摇头,安澜心里一沉,这时旺财又旺旺大叫了起来,安澜心里一跳,问王嫂:“爷爷离开多久了,有没有说是哪里的画展?”   王嫂见她脸色凝重,另外两个人的脸色也不好,旺财也暴躁不已,猜想出了不好的事情,指不定还跟老爷有关,当即脸色一白,紧张地说:“有两个多小时了,老爷接到电话就走了,我听到一两句好像是城东方向,但具体在哪里我也没听清。”   城东?   “城东今天没有画展。”萧二说道,“城内所有吃喝玩乐的地方我了如指掌,城东今天根本就没有画展。”   安澜阴沉着脸,嘱咐王嫂守好家,就转身出门。旺财在身后准备跟上,不料却被一掌按住了头,它黑黢黢的双眼抬起一看,正好撞进了路境渊的双眸中。   手掌一触即离,一道金光从手掌流入旺财那颗毛茸茸的狗头中,它的双眼瞬间变亮了,眼睛的弧度有几分似曾相识。   路境渊道:“果然是你。”   旺财沉默地望了他一眼,转身就去追安澜。   三人一狗上了车,安澜坐在驾驶位上往城东方向疾驰,双眉微蹙,抽空问道:“城东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萧二想了半天,说:“城东是灯红酒绿的汇集地,但一般晚上才热闹,白天没什么特别的呀。”   “城东有一条河。”路境渊忽然说。   “凌江?”萧二道,“凌江不是一直都在吗?”   安澜似乎想到了什么,道:“凶水?!”   “是。”路境渊道,“水能相互贯通,九婴自深山大泽生化而出,于凶水作恶,水定然对它有特殊的意义,这里没有凶水,但凌江也是水,既都是水,他就能借此兴风作浪。”   萧二惊呼道:“你是说他想在今日掀起凌江?他到底想做什么?!”   路境渊道:“六十年前,他在凶水召唤万蛇作恶,被三位前辈重伤,如今三位前辈已去其二,唯一剩下安老,如今又将安老掳去,你说他想做什么?”   萧二:“什么?”   安澜:“她想当着爷爷的面,兴起凌江水,湮灭城东,不,也许他的目的是整座城。”   路境渊没说话,只是面色更加沉重,萧二骂道:“我操!我操操!城东多少人,现在太阳落山了,那里的人越来越多,到时候大水一来,全都死无葬身之地呀!臭蛇太阴险了,爷那天晚上就该灭了他!”   那晚他自顾不暇,全程在安澜的维护之下才逃脱一劫,如今不过是夸口而已。   安澜无视他夸大的话,说:“你有没有想过,那么多人他不附身,为什么偏偏附身在你身上?”   萧二愣了愣,说:“还能为什么,跟我有仇呗,我爷爷当年杀了他那么多徒子徒孙,如今萧家里也只有我没继承捉妖术,这蛇阴险,柿子挑软的捏,只能从我下手了,他敢去惹我爸和我大哥吗?再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   他这话虽有夸大的成分,但不无道理,萧家家主和继承人,也就是萧二的大哥都是休息捉妖术的修士,若有妖邪想要附身在他们身上,会冒很大的风险,而萧二却不同,普通人一个,最多身上有些家里给的护身符罢了。   但即便如此,萧二身边有两大高手护航,九婴附身在他身上依然容易被发现,他却还是甘愿冒险,她总觉得其中有说不通的地方。   轮胎在凌江边上划出一声尖锐的摩擦声,三人从车上下来,旺财一跃而出,白影一晃,安澜这才发现它也跟来了。   旺财落地就冲着凌江中大叫,安澜瞟了一眼,发现水中央浮着一具尸体,她眼皮一跳,定睛看去,忽然就忍不住向后退了几步,瞬间连站都站不稳。   身后一双手及时扶住了她,她说:“爷爷,那是爷爷。”   旺财已经噗通一声下水游了过去,安澜挣脱身后那双手就想奔过去,却又被拽住,她怒目回首,说:“放开!”   路境渊沉着道:“别急,那不是尸体。” 第208章 绝对碾压   安澜心弦一松,道:“真的么?”还不等对方点头确认,她又重新看向江中,旺财已经用嘴盯着那具“浮尸”往岸边游。   她刚才一晃之下心神剧裂,如今才发现,浮在江面上的的确是爷爷,但没有死,胸口还在起伏。她奔向前将爷爷接上了岸。   旺财在身边猛烈抖动身体,顿时水珠肆意,撒的安澜满脸满身都是,但她毫不介意,伸手摸了摸旺财的头,说:“好旺财。”   爷爷不知怎么处于昏迷中,但观体征没有生命危险,只是睡了过去,安澜帮他烘干了身上的水分,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温度正常才放心。   这时,夕阳西沉,落霞满天,但江面异常的平静,连水鸟都没有一只。   安澜提醒道:“刚才王嫂说,是路家的车接走了爷爷。”   路境渊明白这话是对他说话,道:“我知道。”   安澜犹豫片刻,道:“我怀疑……”   路境渊道:“我知道。”   “你也想到了?”她说。   路境渊:“嗯。”   萧二:“你们怎么这么喜欢打哑谜?”   二人没理他。   忽然,平静的江面起了大风,安澜抚开碎发,眉目凝重,忽然看见周围出现了一层无形的屏障向四周扩展,速度越来越块,安澜转眼看去,发现路境渊双手向两边伸开,正在施法。   萧二看得目瞪口呆,安澜瞬间明白了他的目的,紧接着加入其中。夜幕降临,城东的人只会越来越多,但来的人都只会往热闹的地方钻,而狂风呼啸的江边是没人来的,他们撑起一个屏障,将这段有限的范围与外界暂时隔绝开来,足以瞒过普通人的眼。   他是想,在九婴作乱之前,掐断他滥杀无辜的根!   就在这时,凌江水忽然急速旋转,中间开了一个大口,江水冲天而起,遽然凝结成一条体型巨大的水龙,向两边屏障冲击!   随着“砰”的一声巨响,水龙与屏障发生剧烈的碰撞。九婴晚了一步,屏障已成,但安澜还是感觉胸口一荡,她不由转头看了眼路境渊,他脸色平静,看起来没受任何影响。   九婴的身躯从开口中升起,巨大的蛇尾在漩涡上空摇摆,晃着九个脑袋看着岸边的人,说:“你们以为将这里围起来,我就没办法了?哈哈哈哈哈哈……今夜,整座城,一起覆灭!”   九婴仿佛站在世界中心,张狂至极,水龙一直攻击着屏障,仿佛有源源不断的动力。安澜想到九婴水性火性皆通,在这里犹如在他老家般自如,这也是他选择在这里发难的原因。   然而,没想到情况直转而下,狂风中路境渊忽然暴起,眨眼间跃上漩涡中心,在九婴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脚将他踹了下来,随着“嘭”的一声巨响,九婴的身体如小山落地般,激起尘埃漫天。   然而,这还没完。路境渊紧随而至,提起九婴其中一颗脑袋向天一甩,只见九婴庞大的妖体瞬间离地抛向天空,又瞬间重重着地,又是漫天灰尘,就这样上上下下,路境渊单手将九婴不知抡了多少次,空气中只剩下“嘭嘭嘭……”的猛砸重物的声音和九婴的惨叫声没有断绝。   场外的人看得目瞪口呆,安澜第一次看见路境渊发威,用如此简单粗暴的方式打妖怪,她抬起手掌看了看,心想如果是她可以吗?转瞬又摇了摇头,还是保持优雅吧。   她这边神不思属魂游天外完全是因为路境渊已经完爆九婴,现场已经不剩下什么威胁。一旁,萧二也才如梦初醒,拍了拍安澜的肩膀,说:“我说,他这是什么打法?”   安澜瞟了一眼还在“嘭嘭嘭”的现场,伸手挥去面前的尘灰,说:“绝对碾压。”   “说得好!”萧二猛地拍手鼓掌,说,“绝对碾压!真是绝对碾压!这臭蛇也有这一天,想当初他把老子害得这么惨,这就是报应!哈哈哈哈哈!”   终于,剧烈的碰撞声停了下来,路境渊整了整袖口,九婴躺在地上似乎已经失去知觉,每张脸上都鼻青脸肿,满是淤青和灰尘,看不出原本样貌,不是这里冒一个包,就是那里塌陷了下去,但这还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他身上的鳞甲大片脱落,露出了猩红的血肉,有的还能看见跳动的经脉,血淋淋模糊不清。   安澜不禁佩服路境渊,九婴身上的鳞片就是他的盔甲,其质坚硬无比,却被路境渊上下抛两下就弄得血肉模糊,等了剥了他一层皮,而且是最硬的那层。   想到刚才还狂妄的九婴瞬间就落得这个下场,她不禁唏嘘,感叹惹谁都别惹姓路的。   九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阴狠地看着路境渊,眼中满是憎恶和仇恨,他忽然完全躺在地上哈哈大笑起来,诡异不明。   安澜看着奇怪,正准备走近去一探究竟,身旁的萧二忽然开始惨叫。   他趴在地上连连打滚,双手抱着头部,一会又移到腹部,一会又抱着腿,一会又开始抓脸揪耳,见他那力度像是要把自己毁容,把耳朵揪下来才甘心,安澜赶忙制住他的双手,但他脸上已经出现两道血口,是用指甲深深刮出来的血肉。   萧二痛苦地大叫,挣扎着双手大喊:“放开我!让我抓!放开我!”   安澜抬头问:“这是怎么回事?”   萧二痛苦的叫声还在继续,九婴的笑声却越来越大,越来越欢喜,仿佛无限快乐。安澜知道定是他搞得鬼!   九婴浑不在意地躺在灰尘地上,幽幽地说:“继续打呀,打死我,我让那小子跟我陪葬!哈哈哈哈哈!”   安澜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九婴得意道:“我不告诉你,如何?”   安澜看了眼路境渊,对九婴说:“你是身上的皮没剥完不舒服是吧?”   九婴浑身一颤,似乎想起了身体的疼痛,说:“他的魂魄早已被我标记,如今我想让他痛,他就痛,我想令他痒,他就痒,我想让他死,他就得死!”   话落,萧二忽然力气暴涨,挣脱了安澜的手,双膝跪地用头猛砸向地面,瞬间额头就出现一个血洞,当真用尽了全身力气,他身体晃了晃,因为肉体经不住这样的猛撞而差点昏厥,但又没有昏厥,所以片刻功夫又准备重新往地面撞去。   安澜眼疾手快,一记手刀砍上他的后颈,他双眼翻白往下一仰,安澜接住了他的身体,缓缓放置地面,手掌带着一抹绿光附上他的头,帮他疗伤,这一触之下才发现,刚才那猝不及防的一撞,他头骨已经碎裂,幸而还没断气,还能帮他修复。 第209章 内讧   九婴见状,阴沉沉一笑,说:“你体内的绿光,可真是好东西呀。”口气妒忌不已,双眼中满是掠夺的光,想要占为己有。   随即他又说:“你现在帮他治好了又有什么用呢,他好了我再来一次,你能顾忌他几次,照顾他多久呢?”   萧二头上脸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但安澜的手还放在他的天灵盖上,脸上露出一丝难色,仿佛脑内的伤很难治愈,她皱眉道:“你有本事就继续,大可以看看是你损坏得快还是我医治得快!”   她话语中满是挑衅,还带着十足的不耐烦,好像很讨厌九婴一直聒噪,九婴却因此露出了满意笑,仿佛她越急切他越高兴。   “好啊,我们就来试试。”   话落,他眼神倏而变化,紧接着昏睡中的萧二紧皱眉头,似乎痛苦万分,但没多久,又逐渐平和下来,彻底安然睡去。   九婴怒气横生,抬起半副残躯道:“你!”   这时,安澜已经收回了手,挑眉道:“你倒是再试啊。”   原来,刚才她刻意装作为难,引起九婴注意,再挑衅他令他故技重施,而她就借此机会在他发动的时候准确找到了他标记的方位,快准狠地将那标记清理掉。   眼下萧二已经彻底没事,只是处于昏迷中,她放了心便不再管,刚站起身,忽然看见后方的屏障外有两个人在拍击屏障,正是路境渊的父母。   安澜看向路境渊,他似乎已经先她一步发现了二人,见他没说话,她问:“放吗?”   路境渊沉默片刻,嗯了一声,抬手一挥,屏障开了一条口,夫妻二人进来后又迅速合上。   安澜看着走近的夫妻二人,没动,而夫妻二人径直向路境渊疾步走去,中途看见躺在地上的萧二和安老,问了句这是怎么了,直到走到路境渊身边才看清那座小山是个九头怪,不由惊呼连连,最后路至诚对儿子说:“我们发现这里力量波动极大,来了才发现是你们,这妖怪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你怎么不顾后果擅自行动?”   他语含责备,路母拉着他说:“你怪我儿子做什么,他来捉妖还不是好心,你看看这周围都成什么样儿了,要不是我儿子恐怕早就大水淹了整座城了,你还怪他!”   路父好似拿路母没办法,连连点头,然后对路境渊说:“行了,既然已经解决了就收拾收拾回家吧。”   旺财忽然冲着几人的方向“旺旺”大叫,路家夫妇这时才发现安澜也在,路母惊讶道:“澜澜,你怎么在这里?”   安澜眼眸动了动,看向二人,不动声色地笑,说:“伯母,我跟路境渊一起来的。”   路母不可置信道:“你也是来捉妖的?可你不是不会捉妖吗,你爷爷知道吗?你这孩子怎么比阿渊还不让人省心,你要是伤着了,你爷爷不心疼啊?”   安澜没想到路母絮叨起来这么厉害,连忙说:“事出有因,以后再跟伯母解释。”   路母勉强点点头,眼中的关怀不假,旺财的叫唤声却越来越大,路母看了一眼,说:“这狗怎么回事?”   安澜抚摸旺财的头,稍作安抚,说:“没事,它就是见不得生人罢了。”   “好了好了,快回去吧,人多了可不好收场。”路父打断道,说着就拉着路母招呼大家离开。   安澜忽然说:“伯母,我有话想跟您单独说,方便吗?”   路母犹豫道:“现在?”   安澜点头,路母想了想,说:“好吧。”   安澜逐渐走向他们,脚步不慌不乱,脸上带着温和无害的笑,仿佛慢动作似的,当她终于走到路母面前,伸手想拉着她到另外一处去说,忽然,路母的手腕被人抢先握住。   眸低神色一凝,安澜抬眼看向路母身旁,路父正看着他笑得慈爱,说:“澜澜要跟你伯母说什么悄悄话,伯父不能听吗?”   安澜撒娇似的说:“伯父不能听,澜澜要说的话只能伯母才能听。”撒娇中带着点女儿家的胡搅蛮缠,仿佛面对的是极为信任的长辈。   路父嘴角僵硬片刻,说:“澜澜乖,有什么话咱们回去再说,现在这里多不安全,地方也不是说悄悄话的地方,你说呢?”   安澜忽然夺过路母的手,说:“伯父怕什么,有您儿子在,无论什么妖邪鬼怪都不敢作怪,我就跟伯母说一句话,一会就好。”说罢就要硬拉着路母离开,却被路父拉住了路母的另一只手阻止。   路母不明所以地“哎”了一声,安澜的背影一僵,转身看去时,路父脸上哪里还有慈爱,满是阴霾和阴影。   说时迟那时快,现在比的是谁速度快,一直没做声的路境渊突然一掌劈向路父拉着路母的手,逼得他不得不缩回,同时身体急速向后猛退数步,快的只留下一片残影,这身手,可不像普通人。   路母已然看呆了,指着对面说:“你……你什么时候……你……”   安澜拉着路母退到安全距离,说:“伯母,他不是伯父。”   音落一阵狂笑起,路父面目狰狞,指着安澜说:“原来你早就知道了!”说罢胸前的衣服突然爆裂,眨眼间变成了身披黑袍,面带白骨的怪物。   路母一眼,“啊”的一声惊呼,道:“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双方顿时成对持之势,安澜和路境渊将路母、萧二和爷爷护在身后,对面司徒煞不屑地瞟了眼九婴,一股黑气凝结在手心向九婴的残躯挥去,随后九婴的伤口恢复了大半,只是伤口上有明显的黑气痕迹。   他爬了起来,嫌弃地看了眼周身的黑气,说:“我没让你为我疗伤。”   司徒煞冷哼一声,说:“不识好歹!”   九婴道:“你是鬼,我是妖,终究不同。”   他语气中暗含鄙视,司徒煞一听顿时冷笑更甚,道:“我不是什么干净东西,你也没有多纯洁,都是黑泥里的臭虫罢了。”   九婴脸上闪过明显的怒气,仿佛对司徒煞的话很反感,说:“我是血统纯正的妖兽,你是什么,敢在这里对我指手画脚?”   司徒煞忽然周身黑气满溢,已经极怒,说:“你想死!”   九婴脸上出现一丝忌惮之色,冷哼一声不再说话。他恢复了人的形态,甩袖间,一股黑气从袖口溢出,他见了脸色更加难看。   安澜看着二人内讧,心里笑得不能自已,不由看了眼路境渊,心想还好他还算靠谱。   旺财的“旺旺”声打断了他们的争执,安澜不禁感叹,连狗都听不下去了。   安澜说:“你们要吵到什么时候?” 第210章 夺舍   司徒煞道:“小丫头,你屡次坏我好事,是打定主意要跟老夫作对?”   安澜道:“你上次还想杀我,怎么,这次竟然想招安了,就算想招安,也得问我旺财答应不答应。”说罢摸了一把狗头,旺财附和着大叫,仿佛在示威。   路母忽然大喊,问:“你把我们家老路弄哪儿去了?”   司徒煞看她一眼,幽幽道:“怎么,夫人不认识老夫了?”   路母惊恐地后退两步,道:“你不是我家老路,你到底是谁?我家老路呢!你把他还给我!”   安澜在一旁欲言又止,见路境渊没动静,便也没说话。路母倏地瞪大了双眼,原来是对面司徒煞抬手,缓缓揭开了面具,人骨面具后,露出一张路至诚的脸。   路母一声惊叫,身体后倾险些闭眼,安澜赶紧扶住她按上她的手腕,为她疏通,这才令她保持了神志。   她站起来食指颤颤巍巍地指着对面,嘴里“你你你”的说不出后面的话来,显然已经明白了什么。   路母既然嫁进路家,对捉妖世家的内情定然有一定的了解,见识比普通妇女更广,这也是她能撑到现在的原因。但她之所以能撑住,是因为还心存希望,如今却希望落空,受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眼前的路父,已经不是路父了。   司徒煞的肉身早已毁灭,即便没毁灭也只剩一副枯骨,不会是现在的样貌,而当他的魂魄附在了路父身上后,逐渐将路父的魂魄吞噬,取而代之,随后就成了路至诚。   这个过程,就是夺舍。   而之前从安家接走爷爷的车,想必就是这位路至诚安排的。他必定以某种借口争取了爷爷的信任,再将他骗了出去。路安两家一向有来往,再加上前段时间爷爷还撮合安澜和路境渊的婚事,对路至诚就更没有防备,这才上了当。   而安澜之所以会怀疑路至诚,是因为北面山坡那晚。那晚司徒煞本不欲现身,虽然她行至树林的时候并没有想到会是司徒煞,但在后来跟九婴的打斗中,诡异且熟悉的黑气屡次出现帮助九婴,她的疑心不得不起,而后才产生这个不可置信的猜想,最后虏获了九婴,其实就是想逼黑气的主人出现,以便确定是不是他。   那晚萧二开了一枪,让她断定司徒煞乃夺舍作恶,但并不确定被他夺舍的是谁,所以并不能确定目标,直到爷爷失踪,王嫂说是路家司机接走的,她才想到了这个最不可能的答案。   而这一切,路境渊,或者说路经时,想必早就发现了痕迹,所以之前路家夫妇到的时候,才会沉默,那是他在犹豫,是否放他们进来。司徒煞专程带着路母前来的意味很明显,无非想在关键时刻拿住路母做人质威胁,但他没想到自己已经露出了蛛丝马迹,而安澜和路经时正是抓住一丝破绽就能逐一破解的人。   也是因为如此,安澜才有机会假装有话对路母说,其实是想将她引开危险的地方,但同时司徒煞非常敏感,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止安澜,直到最后意识到他的阴谋已经被识破,干脆直接翻脸。   幸运的是,路母被他们救了回来,只是……她现在正瞪着司徒煞,捂着胸口脸色苍白不已。   大战一触即发,安澜勉强安抚了路母,将她带到爷爷和萧二身边,请她稍加看顾,便回到路境渊身边。   眼下二对二,局势尚且能够控制。   转眼间,四人便对上了,刹那交手数百招,只见空中一片幻影。   司徒煞浑身黑气暴涨,四溢而出,幻化成无数黑袍怪全数向路境渊包围而去,路境渊挥手间就将黑袍怪又打回原形,变成一道道黑气。这些黑袍怪不同于以前,乃是司徒煞身上的鬼气所化,没有实体,打回原形之后还能再变化,就像打不完似的,一时间路境渊被纠缠得脱不开身。   安澜全神贯注地对付九婴,对方又恢复了本体形象,九个头次四面八方围剿她,明明长着人脸,张嘴却是尖利的毒牙,全方位朝安澜身上招呼,安澜只能躲避。   之前九婴附身萧二的时候,力量被限制才被安澜缴获,如今安澜想要故技重施却没那么容易了,没有附身人体且恢复本体的九婴,强悍了不是一点半点。   忽然,一道白光闪过,随着“嗷呜”一声,九婴发出一声惨叫。   安澜定睛一看,对面的九颗脑袋只剩下八个,而另一个在旺财的嘴里。只见旺财口衔一颗人头,狠劲甩头往后一抛,鲜血在半空划出一道弧线,断头碰的一声撞上了屏障又被反弹落地,血口沾染上了灰尘,既模糊又肮脏。   九婴顿失一首,痛心疾首又痛苦万分,旺财毫不示弱地对着他“呜呜”直叫,俯身双眼如子弹孔般瞄准,似乎还想再来一次。   安澜目瞪口呆,道:“旺财,你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旺财“旺旺”大叫两声,似在讨赏。   安澜这时才意识到这次回来旺财的与众不同,但没时间细想,因为九婴发出一声狂吼,剩下的八个脑袋疯狂向上伸展,巨大的尾巴在地上狂扫,忽然,那颗断掉的头颅又重新长了出来,就跟地上冒嫩芽似的,模样跟之前一模一样。   九婴的九个头若不是同时除灭,就不可能完全杀了他。安澜也是第一次亲眼看见九婴补齐脑袋。   那颗脑袋冒出来的时候首先是颗肉瘤,肉瘤蠕动逐渐变大,直到有脑袋那么大后,蠕动的肉瘤才在凸凸凹凹的过程中出现五官,过程既恶心又邪性,当真难对付。   新脑袋长出来后,九婴逐渐停了暴动,其中一颗脑袋倏地看了一眼旺财的方向,说:“想不到,你身边还有一只妖兽!”   他这话令安澜感觉不安,又听九婴说:“就是不知道这只小狗妖能不能撑得住我一击。”说罢只见那口大张,从中喷出了一股墨绿色的毒液,如箭般向旺财脑门刺去。   旺财龇牙咧嘴对着“毒箭”,丝毫没有躲避之意,安澜一惊之下发现,旺财身后就是昏睡的爷爷,若旺财躲开了,那“毒箭”必射到爷爷身上!   她心里一急,一股绿光射出,将半途的“毒箭”拉扯住,往后一用力,原路送还给九婴。   然而“毒箭”在半途中被九婴折落,他“啧啧”两声,轻笑道:“一条狗而已,你就这么护着,我看你能护到几时?!”话落九道相同的“毒箭”同时冲着旺财和爷爷的方向射去,安澜闪身挡在他们身前,在“毒箭”即将达到之前甩出九道绿光同时束缚! 第211章 一夜无眠   九婴九个脑袋九条命,如同集中了九命的力量同时攻击安澜,安澜一人一命再厉害一时也不免困难,只见墨绿色的“毒箭”虽然缓慢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前冲,逐渐脱离浅绿光芒的掌控,闪光的尖端直对着安澜遍身。   她要是松懈片刻,这重叠的九道“毒箭”便会戳在她身上,全身上下无一幸免。   九婴却仿佛非常轻松,哈哈一笑,九张嘴同时说话:“弱点,这就是你的弱点,你的命门,如今命门在我手中,你只能任我拿捏!今夜,我要报仇,我要血洗全城!”   屏障内绿光幽幽,却出不去界定的范围,这绿光照在九婴的脸上,令他不适应地皱眉,仿佛极其厌恶。   安澜的手臂越来越往后缩,正勉力支撑,忽然后方出来一声“哎哟”声令她不小心分了神。   原来,是路母见安澜受困,就像将爷爷转移地方,但她今天收到了惊吓,再加上一个男人的体重对她来说也轻松,这才不小心绊了一跤,却令安澜分了心。   机会稍纵即逝,九婴岂会不知,就在安澜分神的时候,他眉色顿时阴历万分,雷霆之力下,安澜顿时感觉手臂酸软无力,再也抬不起来,心中暗道糟糕,却只能瞪眼看着自己被万“箭”穿心!   旺财的吼声从身后传来,还有他扑身而来的呼呼风声,安澜只来得及向后挥出一掌将旺财送回去,直面迎接这要命的一击。   然而,身前黑影一闪,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还是那身简单的黑色低调运动服,简单利落的短发被狂风呼起又落下。   路境渊退了半步,安澜震惊地走到他前面,发现衣服上破了两个洞,这代表,有两道“毒箭”射中了他。   她脸色煞白,手在伤口处一抹,白皙的指腹上是鲜红的血迹,鲜红的血迹中带着绿,她面露仓皇,恐惧通过狂风吹遍她的全身,她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不由自主地问:“没事吧?”   怎么可能没事,中了九婴的毒,怎么可能没事?!她忽然醒过神来,抬手想附在他的伤口处为他治愈,然而对面那两个又怎会给她机会,转瞬一同攻了过来。   路境渊见状,一把将安澜拂开,迎面对上二人。安澜刚转头,只见九婴的九首顿时化作了九个舌头,统统张开大嘴,露出锋利的毒牙,一起朝路境渊扑去,同时司徒煞化作一股巨大的黑涌,带着滔天的漩涡同时席卷而来,二人的目的很明显,想要一举除掉路境渊这个心腹大患。   安澜站在路境渊身后不远的位置,在这一瞬间,心忽然沉寂了下来,眼前的画面变得缓慢,仿佛秒钟的走动,她的眼珠逐渐变得通红,冒着光,风起,一头黑发随风张扬,刹那间变成了红色,宽松的衣衫脱落,取而代之的是红衣紧裹,紧接着,九尾自后冲天而起,招展飞扬,随着那双通红的眼比之前的“毒箭”速度更快朝九婴而去。   黑涌领先一步缠住了路境渊,原本想的是让九婴抓住机会将他一举歼灭,路境渊也已积蓄力量准备一战,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在九婴的毒牙就快临近的时候,忽然被九条大红尾缠住脖颈,随后那大红尾倏地收紧、用力,在任何人都反应不及的时候,将九首连根拔起。   下一刻,九条血柱喷涌,九婴如山的身躯一滞,随后轰然倒塌,激起万丈尘埃。   大妖九婴,陨。   同时,周围被九婴控制一直击打屏障的水浪“砰砰”落地,地面变得泞泥不堪。   这一下众人始料未及,司徒煞见状不妙想撤,安澜已经包抄到他身后,两条红尾倏地伸入黑涌中一裹,只见黑涌瞬间消散,司徒煞被红尾困住举在半空中。   这是自圣女号之后,安澜第一次显出本体,她感觉世界所有都有所不同,原来本体的力量如此强大和美好。做习惯了人,当她知道自己是半妖的时候,其实心里一直是抵制的,也是因为这样,她一直没有显出过本体,如今才知道,自己原本的模样才是最好最合适的。   身后忽然传来“咳咳”的咳嗽声,安澜一听,惊喜地转头看去,是爷爷醒了。路母正扶着他坐起来。   安澜张口预唤,一声“小心”传来,她暗道糟糕,然而已经来不及,司徒煞趁着她分神的时候挣脱了束缚,她感觉有什么一松,两条红尾忽然像被卸力似的收回,司徒煞化作一道黑影从屏障的裂缝中溜了出去。   四周的屏障主要在路境渊的掌控之下,但刚才他身中毒箭的同时,屏障的裂缝就已经出现,而后九婴被杀,众人暂时没发现这处裂缝,再加上安澜分神,这才给了他逃走的机会。   然而,安澜已经无暇顾及逃跑的司徒煞,爷爷才苏醒,路境渊身上的蛇毒也需要尽快处理,他们需要尽快转移到安全的位置才行。   随着司徒煞的逃走,裂缝越来越大,在某一瞬间,突然全面崩溃,化作无形的碎渣彻底消失。   周围泥泞不堪,天早已暗透,城市的灯光合着人声嘈杂一起传入耳中,令众人有一种回归尘世的错觉。   安澜蹲在爷爷身边,见他脸色不大好,担忧不已,旺财围在爷爷身边猛摇尾巴。   这时,路母忽然惊道:“阿渊,你怎么了?!”   安澜一听,回首看去,只见一缕黑血从路境渊的嘴角滑下,在灯光的照射下,他的脸色前所未有的苍白,连那缕黑血也透着青。他连忙按住他的手腕,稍许他才说了一句我没事。   那夜,安澜一夜无眠。   九婴没有杀爷爷,但却废掉了爷爷的捉妖术,这比杀了他还不如。   当时,安澜看见水面上的爷爷时,以为已经死了,不由万念俱灰,而后经路境渊提醒,发现爷爷并没有死,心里那根紧绷的弦才松开,惊喜之余却也感到奇怪,九婴捉住了爷爷,却没有下杀手,这本身就很奇怪,但当时意外太多,她无法细想,如今才知道,原来不是九婴不杀,而是他想到了更为恶毒的法子。   对于一个捉妖师而言,还有什么比失去捉妖术更令人无奈的。那是他们的骄傲,生存的意义和荣光。   安澜无法想象,爷爷醒后发现自己功力全失,会有什么反应?还有什么比一个老人的失望更令人心哀的? 第212章 属于哪里   这些日子,路境渊一直在联系众捉妖世界寻找司徒煞的踪迹,但一无所获,自那日之后,司徒煞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然而,爷爷的身体却每况愈下,时常陷入昏睡中,且一睡就是一天,苏醒的时间很短。医生检查过,找不到原因,但安澜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   一个捉妖师失去了捉妖术,等于失去了生气。   这日,老人悠悠转醒之后,见床头埋着两颗毛茸茸的脑袋,一颗是安澜的,她手枕在床边睡得正香,一颗是旺财的,它不知在一旁陪了多久,把脑袋搁在床沿上,睁着骨碌碌的大眼,在老人转醒的第一时间就竖起了脖子拱被子下的手。   老人伸出手在旺财头上摸了摸,随后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别吵醒安澜,但安澜已经听见了动静,抬头看了过来,惊喜道:“爷爷,你醒了。”   老人慈祥地笑了笑,安澜将他扶起来靠坐在床头。   老人拉着安澜的手,看了她半响,说:“澜澜,可以叫你父亲回来了。”   安澜呼吸一窒,半垂着眸一动不动,嘴里呐呐地唤了一声爷爷。   当初安澜的父亲安周平执意要跟母亲树以澜离婚时,爷爷就放过话,这辈子除非他死,否则父亲就永远不要回来。   后来,安澜的父母离婚后,父亲就离开了家。而这些年来,果真就没回来过。   如今,爷爷却要让他回来了,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巨大的悲伤涌上心头,安澜一时没有说话,老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对她说:“澜澜,人终有一死,爷爷只是时候快到了而已,你不要伤心,答应爷爷要快快乐乐的,好吗?”   眼泪顺流而下,在老人说到“死”字的时候,她已经忍不住了。她本以为可以阻止事情的发生,可是最后爷爷的结局还是如此。这时候她才明白,她改变不了什么,她自始至终都改变不了什么。   忽然,门被轻扣了两下,王嫂进来说路境渊来了,说罢见安澜满脸的泪痕,叹息一声,带上门出去了。   王嫂走后,老人拍了拍安澜的手,说:“去吧,别让客人久等。”   安澜抹干净脸上的泪,点了点头起身。老人一直温柔地看着她的背影,旺财一双前腿杵地端坐着目送她。安澜不忍心回头,开门走了出去。   走下楼来,见路境渊坐在沙发上若有所思,随后仿佛是感应到什么,他抬头看向了她。   安澜手抚在楼梯栏杆上,看着他莞尔一笑,缓缓走下来,走到他身边的时候,他站起来说:“你来了。”   安澜“嗯”了一声,道:“你的毒彻底清除了吧?”   路境渊道:“没事了,出去走走?”   安澜点头,跟王嫂知会了一声,跟他出了门。   正值黄昏,二人走的小径上除了他们竟空无一人,路境渊见安澜闷闷的不做声,好似还有些走神,问道:“安老怎么样了?”   安澜吸了口气,说:“不太好。”   路境渊沉默少顷,说:“我怀疑,司徒煞已经离开了。”   “离开?”安澜挑眉,“有多远?一点痕迹都不留吗?”   “我的意思是,”路境渊道,“我怀疑他回去了。”   安澜惊讶道:“你是说他回到了星际时代?!”   “对,”路境渊点头,“不然,我不可能查不到他一丝脚踪。”   “可是他怎么回去的?”   “时空与时空之间,存在着很多隐秘的甚至不可见的通道,他应该是发现了某处通道可以贯穿两个时空。”   安澜想了想,说:“这样他岂不是可以自由来往两个时空?”   “没有那么容易,”路境渊微微摇头,道,“被动卷进时空隧道后尚且对人的力量有所限制,况且想自由出入的人,势必会付出代价,这次他事败怕被我们抓住,所以才冒险回去,想必就算他回去了,短时间内也不能掀起什么浪花。”   他说得有道理,安澜听罢了然地点头。路境渊犹豫片刻,继续说:“我们所处的时空只是无数时空中的一隅,我们改变不了结局,你不要太过失望。”   安澜沉默,明白他指的是爷爷的事情。上一次爷爷死于九婴之手,她以为重新来过她就能改变这个结局,没想到只是改变了过程,最后殊途同归。   他说得没错,她改变不了任何人的结局,其实,就连现在所处的时空也许也不是真正的她以前所经历的,如今能够重来一次,虽然结果不能改变,但她也应该知足了。   但,她明明有机会的……   两天后,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爷爷走了。安澜的父母一前一后赶到,一起操办了葬礼。安澜站在角落,看着父亲伫立在灵位前沉默的背影,感觉无限心酸。但,那是父亲和爷爷之间的遗憾。   葬礼之后,王嫂回了老家颐享天年,父母叮嘱了她几句又急急忙忙地离开,一时间,整座房子只剩下安澜一个人,形单影只。   然而,没过多久,天就变了。   多处开始地震、泥石流、雪崩,暴雨连天,昼夜不停,山上的动物们都开始躁动不安,街上老鼠乱窜……很多的异象都表明,世界末日即将来临。   她记得,上次的世界末日来得没有这么快,很明显,时间提前了。她站在窗前,沉默地看着窗外的大雨,接连和父母通话之后,忽然看见小径上出现了一个熟悉的挺拔身影,右手撑着一把大黑伞,正往这走来。   这时,消失许久的小妖魂们也出现在她周围,叽叽喳喳地说话,安澜从那道身影上收回目光,听了半响才明白他们是来告别的。   安澜问:“你们要走了吗?去哪里?”   “世界末日来到了,我们重生的机会来了,我们要走了。”   “重生?”安澜道,“怎么重生?”   “我们都是陷入长久沉睡的妖,常年被压在火山之下或者沉睡在深海之中,还有的来自深山大泽,如今所有的一切都将毁灭,压制我们的山、海根基都在动摇,我们要出来了!”   “出来之后呢?”安澜问道。   “出来之后就自由啦!”   “是啊!自由啦!终于自由啦!”   ……   安澜笑了笑,说:“是啊,自由了,恭喜你们,去吧。”   妖魂们欢快地飞走了,安澜看着他们逐渐消失,喃喃道:“自由,这个世界根本没有自由。”   小妖魂们没走多久,门铃声就响了起来,安澜打开门,路境渊走进来拉着她就往外走,安澜一边跟从他的脚步,一边问他什么事这么急,他说:“我带你回去。”   “回去哪里?”安澜停了下来,看着他。   伞罩在二人头顶,他回视着她,道:“回星际。”   “回去?”安澜有些迷茫,道,“我属于哪里?这里?还是那里?”   路境渊默了默,说:“安澜,他们还在等你。”   是啊,安澜忽然意识到,还有很多人在等她,她的朋友们,天明、犀、甲莎莎、火炎、无羁、安辰……   安澜抬眼看向他,正准备说话,忽然听见旺财的叫声,转眼看去,只见它浑身湿淋淋的从林子里奔出来。   待它跑到跟前,安澜问:“旺财,你去哪里了?”   旺财“汪汪”叫了两声,路境渊说:“它去附近勘察情况了,这里已经很不稳定,随时有崩塌的危险,我们先离开这里。” 第213章 妖怪出巢   安澜虽然疑惑路境渊怎么知道旺财在说什么,却也点了点头,这时,电话再次响了起来,看了来电显示,是安澜的父亲。   她按下接听键,安周平的声音从电话中传了出来:“安澜,计划有变,诺亚方舟提前起航,你现在直接去航口,我们在那里见面!”   安澜惊醒,问:“我妈呢?”   安周平道:“我已经跟她说好了,先把你送走,你快去啊!”说罢,就挂了电话。   安澜从漆黑的屏幕抬起头,问路境渊:“你本来打算带我去哪里?”   “诺亚方舟航道口。”他说。   ……   三天后,他们到达了诺亚方舟航口。   这里和上次安澜所看见的一样,巨大的起航中心由五座诺亚方舟星舰围成半月形,正等候命令起航。纷纷扰扰的人群汇聚在此,都是临时接到提前起航的通知赶来的。   安澜看着这些拖家带口的人,想着,还有多少拖家带口的人没有机会来到这里。   然而,她改变不了什么。   安澜问路境渊:“你母亲呢?”   路境渊道:“她已经上了星舰,暂时跟萧家人在一起,不用担心。”   安澜一边在人群中张望,一边说:“我其实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但一直没有机会,你到底是不是路家的儿子?”   前方一群人涌了过来,路境渊伸手将安澜搂进怀中,待人潮稍微松散后他才说:“我是路境渊,也是路经时,这一点你不用怀疑。”   安澜点了点头,没再问什么,他既然说是,那就是了。她被路境渊拥在怀里疾步往前走,逐渐靠近最右边的诺亚方舟1号,旺财一直亦步亦趋跟在她脚边。   终于穿过拥挤的人群,安澜看见了安周平和树以澜的身影,二人都只带着一个箱子,站在星舰入口四处张望。树以澜首先看见安澜,惊喜地拍了拍安周平的手臂,二人一起迎了上来。   树以澜拉过安澜的手,明显松了口气,道:“澜澜,你终于来了。”   安澜顿了顿,道:“妈。”   树以澜眼眶红了红,这时安周平催促道:“快走吧,快来不及了。”   路境时对二老打了招呼,说了一声跟我来,就走到前方开路。安澜带着父母跟在他身后,看着前面不远的距离,却如同天涯海角般遥远。   既然结局改变不了,那她便注定踏不上星舰的大门。   这不是属于她的路,她知道。   忽然,广播声响起:   尊敬的各位游客朋友,现通知诺亚方舟1号大门即将在五分钟后关闭,请还未上舰的游客尽快上舰。   重复:尊敬的各位游客朋友,现通知诺亚方舟1号大门即将在五分钟后关闭,请还未上舰的游客尽快上舰。   ……   这道广播循环了三次,随后诺亚方舟2号到5号都出了相同的通知,这通知听在还未进舰的人群耳中,无异于催命符般令人心惊。   人朝忽然急速涌动,无数的人往前推挤,人挤人,肉贴肉,人与人只见最亲密无间的距离在这时候得到了成全。   安澜一行人只能跟着涌动的人群往前,他们原本就距离大门不远,因此很快就到了距离诺亚方舟1号大门不到一百米的地方,然而,就在这时,大门开始闭合,底下的人见状挤得更加急切,每个人都想先一步跨上去,身后已经出现了踩踏的声音和人的惨叫声,最前方已经靠近大门的人因为跳不上去反而坠落悬崖,摔得粉身碎骨。   明显,剩下的人已经被抛弃了。   “时间还没到,不要关门!”   “让我们上去!让我们上去!”   “不要关门!不要关门啊!”   ……   然而,五座星舰的大门如铁石般无情,在人们眼前缓缓合上。   树以澜抓紧了安澜的手,对她说:“澜澜,不要怕,妈妈跟你在一起。”   安周平沉默地将树以澜拥进怀里,说了一声对不起。安以澜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眶红了红,轻轻点头。   二人当初为什么离婚的原因安澜不知道,但她知道他们此时和解了。只有死亡才能将人分开,也只有死亡才能将人联合。   安澜笑了笑,周围的哄闹嚣天,她却从未感觉如此平静。她看了一眼路境渊,对他点了点头。   随后,安澜缓缓松开了树以澜的手。   喧嚣的人群忽然降了音调,因为原本已经快完全闭合的星舰大门忽然开始缓缓下降,同时发出一种难听的“滋滋”声,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在用力往下拉似的,安澜看了眼路境渊垂在身旁的手,那手被一层金光覆盖,正在做一个下拉的手势。   人群看见了希望,顿时涌动得更加急切,像是害怕这只是昙花一现,说不定一会这大门又开始关闭也说不定。   可是如今的情况,人群越是急切所产生的副作用越大,若人群暴起,那一切的努力都浪费了。   这时,广播声又响了起来:   大家都不要挤,一个个排队上来,我保证人没上全大门就不会关,但谁要是敢挤,二爷我就把他扔下去。   这熟悉的腔调和声音明显是萧二那厮,路境渊之前应该已经跟他通过气,如今看来,他已经成功控制了里面。   这是安澜认为萧二最有用的一次。   萧二的话起到了作用,人群得到了他保证,果然放慢了速度,开始有序地往前移动。   安澜看向父母,说:“爸爸妈妈,你们先上去。”   安周平皱眉道:“怎么,你不跟我们一起走?”   “是啊,”树以澜道,“澜澜,你要干什么?”   安澜看了眼身边的路境渊,说:“星舰大门是路境渊想办法控制的,这里人数太多,他一个人留在这里我不放心,我留下来帮他,你们先去吧。”   二老这时才发现了路境渊的异常,只见他沉着脸站在一旁,双手隐晦地放在身侧的位置,手上浮现一层淡淡的金光。他们自然知道那是什么意思,眼底划过一道惊讶,随即了然。   树以澜不放心道:“可是澜澜,你留在这里做什么呢?”   “是啊澜澜,”安周平也说,“你也帮不了忙。”   安澜环视周围片刻,对他们说:“这附近不太平,我得留下来,你们相信我,快去吧,去舰上等我。”   “不太平?怎么不太平?”这样一说,树以澜更加不放心,捉急地抓住安澜的手,说,“不行,你跟我一起走!”   安澜收回视线,看向面前的母亲,道:“妈妈,我会平安的。”   “你……”树以澜被安澜的眼神所感,一时不知该如何说,她总感觉女儿话中有话,不安从心里涌上,顿时红了眼眶。她摇了摇头,好似明白了什么,下一刻眼里夺眶而出,一头扑进安周平的怀里。   安周平沉默地看着安澜半响,深邃的眼中满是不舍和骄傲,问:“澜澜,你决定了?”   安澜道:“爸爸,我要走我的路,但我永远是你们的女儿。”   话落,树以澜的抽气声终于忍不住溢出,从安周平的胸口处传出来,闷闷的,带着忧伤的味道。   一滴清泪从眼角滑落,安澜伸手抹掉,干脆利落,她知道现在不是感伤的时候。   安周平拥着悲戚的树以澜走了,安澜亲眼看见他们走了上去,随着人流往前,旺财原本跟在他们身边,但在将他们平安送上去的那一刻,它就折身返回,一跃而下,几步回到安澜身边。   安澜看着脚边的雪白大狗,叹了口气,说:“原本还以为你这次想通了,没想到还是这么傻。”   旺财“呜呜”了两声,在脚边坐的笔直。   忽然,四周喧哗声又起,夹杂着更大的尖叫和惊呼,人群重新开始骚动,比之前更甚。   安澜抬头仰望天空,沉静的双眸中影射出无数奇形怪状的生物。   妖怪们,出巢了! 第214章 磐石之上   安澜记得,上次的妖怪们来得没有这么快,至少在她掉下悬崖之前还没有出现,如今人还没上齐,群妖就出现在这里,说明其中还有变动。   很多普通人一辈子也没看见过妖怪,有的只在志怪小说或者电视剧里见过,当成千上万的妖怪出现在面前时难免恐慌。   人群已经不可抑制地暴动,纷纷尖叫着往前冲挤,才规整没多久的秩序又开始紊乱。   但若只是这样还好,关键是这些妖兽们蛰伏多年终于冲脱牢笼,见底下有这么多鲜活的人,有的已经忍耐不住想要饱餐一顿。   安澜已经暗中击退了好几个偷袭的妖兽,但双拳难敌四手,难免有漏网之鱼。眼见情况越来越糟,她也顾不得许多了,叫了一声路境渊,便飞身而起跃向高处,一层防护罩自手心扩张,带着淡淡的绿色,逐渐蔓延,将人潮包裹其中,将妖兽阻隔在外,泾渭分明。旺财一直脚跟脚跟着她,在她跃起的瞬间也一跃而上,蹲坐在她身边。   躁动的人群看见站在高处的安澜,和她脚边明显不是普通犬类的大白狗,不约而同地禁了声。他们明显看见了淡绿色的防护罩扩张的整个过程,知道这是用来保护他们的,随即议论声又起,人群中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议论高处的安澜。   她一身红衣裹身,还好没有露出九尾,依旧维持着着人的形状,只是形成的防护罩消耗很大,让她有一些吃力。   防护罩外,已经有妖兽在向内冲击,安澜向上看了一眼,发现左后方的位置妖兽冲击得特别用力,好似有什么东西在吸引他们,她定睛一看,发现原来那边有人受了伤,伤口流出的鲜血吸引了饥饿已久的妖兽们。   妖兽之所以被称为妖兽,就是因为它们没有修成人形,所以也不具备人性,兽性就是他们的全部,所以看到鲜血才会这么兴奋。   它们龇牙咧嘴,露出锯齿獠牙,冲着防护罩撕咬拉扯。人群见了虽然知道他们被隔离在防护罩外,依旧忍不住惊叫连连。   这时,萧二的声音又出现了。   “你们还在等什么,还不快上舰!等死啊!”   他这声振聋发聩,震得安澜耳膜疼,估计这厮是把音量调到了最大,同时,这声音也惊醒了逃命都不忘看热闹的人们。   接着萧二的声音再次从广播中传了出来。   “你们按秩序走,不要拥挤,谁敢挤,我就把他扔出去喂妖兽!”   萧二的话虽然嚣张又无礼,在这时却起到了作用,人们因为畏惧勉强恢复了秩序。   安澜站在最高的一块磐石上,支撑着防护罩,忽然听见身后一声呼唤,她侧脸看去,是树以澜,她身边站着安周平,二人还没有进去,站在甲板上遥遥看着她。   然而,这时她却无暇顾及他们,只做了一个“进去”的口型,就回过头全力以赴。   安澜支撑防护罩无法说话。路境渊忽然收了手,然后一跃到她身后,手掌附上了她的背脊,一股温热的原动力从他手掌中传递进安澜的身体,令她精神一振,防护罩瞬间起了波纹,波纹向外延展,加厚了一层,恰好将即将被妖兽抓破的位置修补。   人群见又一个人跳了上去,且浑身冒着金光,一时间惊奇有之,议论有之,但毕竟不是第一个,所以比之前镇定。   人群虽然议论着,但依然有序地往前走,安澜微微侧头向后看去,路境渊意会,说:“大门的开关已经被萧二从里面开启,暂时不需要我控制。”   安澜点头,眼下只要他们坚持到人全部上星舰,就大功告成。   逐渐,人群只剩下了十分之一不到,然而,越是这种时候,安澜的心跳却越快,总感觉还有事情要发生。   有的妖兽已经离开,有的妖兽还执着地在冲击防护罩,都是穷凶极恶且对鲜血渴望至极的妖兽。安澜看着它们青面獠牙似鬼似魔的模样,对身后的路境渊说:“妖兽倾巢而出,说明灾难距离这里已经不远了。”   路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沉沉的,他说:“已经来了。”   话落,一阵轰鸣声响起,远处,海啸携裹着城市的残骸向航口的方向猛扑而来,比任何妖兽都令人胆颤,就连一直留念鲜血不肯走的妖兽们都忽然转向飞离开去。   然后,大地开始震动,不,或者应该说,大地的震动终于蔓延到了这里,地面裂开大口,剩下的人在地面上站立不住,身体开始摇晃,这令他们不得不减慢前行的速度,但前行的心却更加急切。   这时,路境渊沉声道:“萧二传来消息,里面的局面他已经无法控制,大门即将关闭。”   安澜转眼一看,见大门又开始缓缓上升,逐渐合拢,她眉眼瞬间冷凝,对身后道:“你别管我,你去把门打开。”   然而,路境渊附在她后背的手却并没有撤离,安澜等了半响也没感觉到他离开,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道:“你别分散精力,那门上下了特殊禁制,你控制它们本就需要耗费精力,若再给我续力,你会得不偿失的。”   星舰上有各大捉妖世家的人,政府专门请最厉害的捉妖大师在星舰大门上下了最高禁制,那门上的金龙符号就是标记,而这一切本是为了防备逃难的时候有妖怪侵袭,所以,路境渊要同时控制与抵抗五扇大门上的禁制是一件需要费力气的事。   那禁制本是为了对付妖而生,而路境渊是妖,这禁制对他来说就有不小的侵扰,再加上他如今不是路经时的身体,力量定有所限制,所以他做的事一点不比安澜做的容易,甚至更甚。   路境渊道:“你别管我,做好你自己的事。”   安澜顿时哑然,她感觉后背的手不但没有撤回,其中的力量反而更加强了一层。   底下,人群看见关到一半的门又缓缓落下,伴随着刺耳的“滋滋”声,这时,无论是还未上星舰的人,还是已经成功站在甲板上的人,还是已经进入星舰的人,都在仰首看向磐石之上。   就算是再傻的人也知道了是怎么回事,也知道了那站立在磐石之上的人为他们做了怎样的努力。   因为开裂,大地出现了很多裂缝,裂缝形成了深渊,海啸也已经临到,海水携裹的钢筋水凝与周围的山峰发生碰撞,发出地崩山摧的声响,全地都是惨叫声和救命声。贪心的妖怪没有防护罩的庇护,有的被卷进了海啸的浪口中,发出愤怒的兽吼,可是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防护罩外满是海水,山石,还有随着海啸而来的海兽在狂吼,但连他们也经不住大海的怒气,有的被海中的大石砸中,头破血流,随即被周围的其它海兽吞噬,随后,相似的一幕再次上演。 第215章 有更大的   安澜的手在发颤,她这时候才明白刚才路境渊不撤走是对的,凭借她一己之力,根本抵抗不了如此大的灾难。   很快,海水的高度超过了周围所有的山脉,再过不久,山脉或被狂狼连根拔起或被连腰斩断。五座星舰被安澜和路境渊牢牢护在身后,若她支撑不住,舰上的所有人,都会全军覆没。   “安澜!安澜!”一声尖叫在身后响起,是树以澜,她和安周平还在门口没有进去,明明早就上了甲板,却还在滞留,安澜明知劝不动,还是向身后看了一眼,见安周平将树以澜紧紧箍在怀里在,阻止她往外冲,但二人的眼神都看着她的方向。   这时,最末尾的人已经上去了甲板,路境渊不再控制大门的禁制,大门逐渐开始关闭,萧二迫切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来不及了,你们两个快上来!”   是啊,来不及了。   他们两人若是这时撤手,五座星舰都逃不过海啸的愤怒,最终只会玉石俱焚。   大门逐渐合拢,最后时刻,安澜憋着一口气,单手积蓄一股力将旺财送进了即将闭合的大门,同时,树以澜被安周平抱着拖了进去,徒留下一句凄厉的“澜澜”。   随即,五座诺亚方舟起航,短暂的准备之后,如离弦的箭般冲向太空。就在这一瞬间,安澜心里的那口气终于松了,双手顿时无力地垂下,防护罩开始如鳞片脱落,身后有一双手拖住了她的身躯。   她说:“你怎么不走。”他可以走的。   他说:“你不走,我不走。”   山脉再也抵抗不了自然的力量,被拦腰斩断,轰隆隆往下倒,同时防护罩彻底破裂,海浪从天上呼啸而下,如巨大的雨幕冲刷,安澜只记得下坠的时候那双手一直抱着她。   与他们一起坠落的还有山石和大水,二人被水冲刷在乱石嶙峋中,路境渊抱着安澜巧妙地躲避着伤人的尖端。   周围雨幕连连,如同另一层屏障,让他们与世隔绝。忽然水帘被“噗”一声冲破,随即一身湿透的旺财忽然冲了进了,“嗷呜”一声,口吐人言,说:“你为什么要抛弃我?!”   安澜震惊道:“旺财,你会说话?!”而且声音还很耳熟!   随即她又问:“你成精啦!?”旺财之前就表现出的与众不同令安澜已经开始怀疑,没想到还能说话了,难道有什么奇遇不成?   旺财说:“你再听我是谁?!”语气中余怒未消。   安澜眨了眨眼,下一刻,再也掩饰不住惊讶:“犀!?你是犀!”   眼前的大白狗瞬间变成了犀的模样,只那双眼睛还有旺财的影子。安澜彻底没了话语。   旺财怎么就变成犀了?   这时她已经力竭,再也支撑不住,缓缓合上了双眼。然而,她却没有陷入想象中的沉睡,思维仿佛到了另一个世界。   那是一个月明星稀的夜,她在房间被小妖魂们吵得心烦意乱,正准备暴起将他们教训一顿,忽然,周围安静如鸡。她抬眼一看,发现房内多了一个魂。   这魂与之前出现的小妖魂们有所不同,乃是人的形状样式,看起来五六岁大小。小妖魂们从未如此乖顺安静过,全都躲在角落瑟瑟发抖,连小男孩靠近的窗边都不敢靠近一步。   安澜心里一惊,暗道莫不是哪里的小孩去世了,魂魄飘荡到她这里了吧,她这招游魂的体质可不是吹的。   然而,面前的小男孩却不说话,就那么沉默地看着她,沉静的模样不像一个六七岁的孩子。   她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问:“小朋友,你看得见姐姐吗?”   男孩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愣了半响才说:“你看得见我?”   原来,男孩看见了安澜,但他不知道安澜也看得见他,所以才会不说话。   安澜感到好奇,说:“小朋友,你怎么会来我这里,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吗?”   男孩说:“我知道,我是一缕魂魄,至于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是因为你召唤了我。”   “我召唤了你?”安澜挑眉,“我什么时候召唤你了?”   小男孩说:“前几天,我路过这附近的时候,听见有人在说,‘若妖神在世,请让我爷爷长命百岁’,说这话的人,就是你吧?”   安澜顿时瞪大了双眼,道:“你怎么知道,你偷听我说话?!”   男孩的眉头一皱,做出了一副小大人的模样,道:“明明是你有求于我,为何还要诬陷我?”   “我?”安澜伸手指着自己,再指向小男孩说,“有求于你?”   小男孩酷酷地点头,说:“是。”   “我什么时候有求于你了?”安澜道。   小男孩问:“你不是在求妖神吗?我就是妖神。”   安澜一听,顿时大笑了起来,哈哈道:“你就是妖神?妖神就长你这样啊?”   男孩一听,脸颊顿时变得通红,却努力抑制着胸口的起伏,正像一个大人似的在忍耐。安澜见他的模样,明明就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不过比普通的孩子成熟些罢了。   男孩好似不善言辞,双目鼓鼓地瞪着她,她笑了笑说:“好了,你一个小孩子,跟我装什么大人,再说,我许愿说让我爷爷长命百岁,你能实现吗?”   男孩似乎为难了一下,随后说:“命数天定,谁都不能改变。”   安澜噗呵笑了出声,道:“那不就行了,你还说你是妖神,要是妖神,定能做到。”   “为什么?”男孩问。   “什么为什么?”安澜反问。   男孩沉默片刻,说:“为什么妖神就一定能做到?”   安澜说:“因为传说中妖神无所不能啊,我爷爷告诉我的。”   小男孩第一次露出一丝笑容,那笑容却包含了与他年龄不符的沉重,他说:“你爷爷错了,妖神不是无所不能,他也有限制。”   他说得认真,安澜竟然信了,鬼使神差地问:“为什么?为什么妖神不能无所不能?他不是神吗?”   小男孩抬起大大的双眸,黑黢黢的双瞳看着她,摇头说:“不,妖神不是神,他只是比万妖更大而已,所以被尊称为妖神,而在他之上,还有更大的。”   安澜越听越觉得有趣,说:“那,还有更大的,是什么呢?”   小男孩沉默片刻才回答道:“不知道,宇宙奥秘太深太远,也有他无法窥探的东西。”   “这样啊,”安澜似懂非懂地点头,随后见男孩还在看着她,看得还很认真的样子,好奇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说:“我没有名字,世人称我为妖神,但并没有谁提起过我还有名字的。” 第216章 尽在不言(大结局)   安澜见他还在说自己是妖神,以为他死后的灵魂都恍惚了,顿时感觉他太可怜了,说:“要不这样吧,姐姐帮你取个名字,好吗?”   小男孩看着她,说:“好。”   安澜像模像样地思索片刻后说:“姐姐曾经看到过一句话,‘我路过这个世界,经历了漫长的时间流逝,终究成为了我想成为的那个人’,你就叫路经时吧,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哪里人,是死是活,如果你还有机会成长的话,姐姐希望你可以成为你想成为的那个人。”   男孩没有犹豫,还是那么看着她,说:“好,我以后就叫路经时。”   ……   地狱星外,火光漫天。   火炎怒吼道:“犀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他到底怎么了?这关键时候给我晕?”说罢一团火炎顺手甩了出去。   “废什么话,打吧!”甲莎莎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她手里的金刚棒舞得虎虎生威。   天明惯常的镇定中也透出了一丝吃力感,他一边抵抗着周围的炮火一边大声说:“一定要坚持到他们出来。”   三人吼归吼,还是心甘情愿守住地狱星的三个位置,只因为犀的沉睡,四方缺一,所以他们这一架打起来颇为艰难。   头顶盘旋着一架军舰,粉色防御在其上熠熠生辉,是李正白的圣女号。   忽然,地狱星出现了异动,三人所站的地方似乎不约而同地震了震,天明立即反应道:“他们要出来了,快!”   说罢,三人不约而同地朝地狱星中心的粉色能源蓄力,期望将地狱星大门打开,放里面的人出来,但头顶的攻击不断,他们一时根本腾不出手来。   甲莎莎忽然眼珠子转了转,铆足了劲儿仰天大吼道:“李正白,别打了,安澜要出来了!”   甲莎莎这声运足了气,堪称惊天动地,效果也是颇为明显,只听她话一落地,头顶的炮火就消失无踪了,只有周围的火星和地上的残石提醒着众人,刚才这里经历了一场怎样的大战。   攻击一停止,三人立马全神贯注将粉色能源石托起,只这一瞬间,几道影子从中窜出,随即粉色能源石归回原地,三人松了一口气,好歹没将鬼怪放出一只来。   然而,三人好不容易松下的一口气还悬在半空中又提了起来,因为,落地的只有三人,无羁、鬼母和安辰。   天明上前一步,对无羁道:“前辈,安澜呢?”   无羁将安澜和路经时被卷走的事情简单说了,最后道:“他们如果回来,也会在这附近,我们必须在这里等他们。”   李正白不知何时已经下来圣女号,身后半步站着安钦原,一步站着一队士兵。   安钦原看着那道熟悉的白色身影,忍不住唤道:“姑姑……姑姑!”说罢几步走上前来,站在安辰面前。   安辰上下打量了一番,含笑道:“小子,长大了。”   “姑姑。”安钦原笑了笑,笑容中有一丝羞涩。   这时,安辰看向了安钦原的身后。李正白走上前来,弯腰恭敬道:“前辈。”   安辰亦打量了一番,淡淡嗯了一身。   无羁收回打量的四周的目光,问:“你们刚才在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打架呗,”火炎道,“老子差点被自己的火烧眉毛。”   安辰看向李正白,问:“你们是来抓我的?”   李正白还未说话,无羁已经将安辰牵向身后。天明见状,上前一步面对着李正白。   甲莎莎道:“安澜的母亲就是我的母亲。”说罢插着手站到天明身边,火炎将衣领立了起来,跟她同样的姿势。   众人虎视眈眈地看着李正白,身边的安钦原欲言又止,话还未出口就被李正白抬手打断,随即对安辰说:“晚辈绝无此意。”   安辰看了他一眼,笑着对挡在前面的人说:“你们先让开吧。”   三人相互看了看,各自退后,安辰捏了捏无羁牵着她的手,示意他安心,随即走了出来,问李正白道:“那你来此何意?”   她其实早就看出来了,偌大的军舰悬在星空,怎会连三个人都解决不了,除非是故意在放水。   李正白只说了四个字,形势所逼。   安辰闻言,笑了笑,了然地点头。即便李正白不愿,也需做出一番姿态,给联邦一个交代。   安钦原听到这话,抬头看向李正白,李正白回视他说:“上一辈的恩怨,过去了,我不想活在过去。”   安钦原本来忧心忡忡的脸上忽然绽放出一个笑容,小声埋怨了一句“你这小子”就不再说话。   无羁在一旁见事情竟然发展到这番情景,意味深长地看了李正白一眼。   此刻,这群人的氛围前所未有的好,鬼母冷眼旁观多时,本想看场好戏,没想到无疾而终,当即露出一个失望的表情。   就在这时,天空起了一阵漩涡,随即漩涡中出现了两个人,众人定睛一看,不是安澜和路经时是谁。同时,躺在岩石角落的犀也醒了过来。   路经时抱着安澜安全降落,随即就看见对面一群人正目光炯炯地看着他们。他点点头,说:“久违了,各位。”   安辰已经疾步上前,查看还睡在他怀中的安澜,问:“安澜怎么了?”   路经时的脸色缓了缓,道:“没事,只是力竭,晕过去了。”   可安辰将手放在安澜的额间探寻半响才放心。这时,路经时看见了李正白,二人的眼神无声地对上,都没有说话,却好像说了很多话。   忽然,李正白将视线转移到沉睡的安澜身上,随即又看向路经时,问:“你们在里面遇上了时空漩涡?”   路经时说:“你知道?”语气中也没有多余好奇,好像在陈述一个事实。   李正白道:“人类联邦发现地狱星的时候,时空漩涡就存在了,你们运气不错。”   路经时笑了笑,说:“是不错。”他这句话说得意味深长,李正白听了脸色不免微变,其他听懂的人却暗自闷笑。   路经时口中的“运气”自然跟李正白所指的不是同样的意思。   毕竟,这次他们被一同被卷进时空漩涡是多好的一次独处机会,当然不错。   安澜还在昏睡中,无羁跟安辰必然是要将她带回九尾狐星的,李正白没有强留,好似真应了他刚才对安辰的解释,形势所逼罢了。他跟众人告别后,最后看了一眼昏睡的安澜,然后干脆利落地返还圣女号。   圣女号起航,踏上了归途。安澜一行人顺利回到了九尾狐星,鬼母本来执意要跟来,说是安澜答应她的事情还没做到。当时路经时对她说:“你的诅咒在荆棘山时已解。”   鬼母大惊,不可置信道:“真的?”   路经时说:“本尊骗你无益。”   鬼母亦知这个道理,当即大喜,欢快地回盘古星去了。   安澜回到九尾狐星之后睡了三天才醒,又一次证明了她很能睡的事实。甲莎莎来跟她告别,说是被她爹催着回家继承万贯家财,其实是她爹想她了,逼着她回家,而她经历了这段时间以后,终于感觉到家的温暖,决定顺从她老爹一次,回去哄他老人家开心开心。   火炎、犀和天明终日跟着无羁,被他虐得体无完肤,却功力飞涨。犀就是旺财的事情,到现在安澜都还不敢接受,她实在不敢想象,自己那只又软又白的大白狗,本体竟然会是浑身黑黢黢的犀犬,当真人不可貌相,狗也是一样。   以前她不知道四只的本体是什么,也没有刻意去猜测过,除了早就暴露的犀和最好猜的甲莎莎以外,天明和火炎她也是现在才看清楚。   甲莎莎嘛,跟她所想的一样,是一个小无支祁,看着就是一只小猴子,天明是大海里的一种名唤夜明的大鱼,浑身漆黑,双眼如炬,传说中能在夜里照明,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而火炎,他属于天空,是天上的一种名叫火却鸟的妖怪,擅长喷火。   自从在地狱星中开了眼,又回到地球转了一圈,如今回到原点,她才发现,似乎什么都没变,又什么都变了。   路经时进来的时候,她还坐在窗边沉思,看着草地上嘻嘻哈哈打闹的犀和火炎,等于看见一条黑狗和一只浑身通红的飞鸟在打闹,当真稀奇。她嘴角含笑,眼角却见一个人影走进来,转头一看,嘴角的笑容拉大了些许,说:“你来了。”   路经时缓缓走上前来,问她:“看你恢复得挺好。”   “是挺好的,”她笑道,“就是暂时还不好控制自己的眼睛。”   路经时知道她说的什么,转头看向窗外,道:“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安澜道。   “那看清楚我了吗?”路经时问道。   他这话别有含义,让安澜收回了窗外的视线,望向他。安澜仿佛想到了什么,问:“当年那小男孩,就是你。”   他点头,道:“是。”   安澜说:“你的名字还是我给起的。”   他说:“是。”   “那我们岂不是很有缘分。”   他笑了,说:“是。”   “那你现在?”她问,眼中含着鼓励。   路经时看懂了,道:“我来告别。”   “告别?”   “嗯,”他说,“我要回盘古星了。”   安澜脸上划过失望之色,随后点头“嗯”了一声,下一刻又听路经时道:“我希望你跟我一起回去。”   安澜缓缓抬起头:“什么?”   路经时半蹲在她身边,与她齐平,问:“你愿意吗?跟我回去。”   安澜定定地看着他,窗外传来犀和火炎的打闹声,还有天明的劝阻声,随即,无羁的声音突然出现,是来拉他们去练功的,吓得三人一起跑远了,只有爽朗的笑声还飘荡在空中。   她一直看着他,他也一直看着她,千言万语尽在不言。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