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qisuwang.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热爱觉醒 作者:羽毛儿飞 文案: 暗恋对象主动提出包养我 本文/傲娇美人金主受x心机绿茶明星攻 - 圈里有位人人都想接近的金主爸爸,他貌美大方爱捧人,可惜从来不让人触碰,对外说法是洁癖,其实只是在装A。 那日艳阳高照,金主爸爸兴致正好,驾临片场串一小角儿,和他对戏的是新晋蹿红的顶流薛越。 当着镜头,薛越捏住他的下巴,轻轻吻上,在他颤抖的目光里,轻飘飘说了句,“抱歉,我记错剧本了。” *动漫人设,不吃勿点 *写得一般,观看途中有任何不适请及时退出止损 文封阮昀柊,授权商稿 正文 初吻 阮昀柊很后悔来这个组客串。 现在是下午两点,一天中气温最高的时间,阳光晒得地面几乎着火,这种天气,影视基地的亭台楼阁布了逼真的人工雪景,演员裹着厚绒毛领的古式冬装,几乎把人闷出病来。 一股凉风吹来,导演夏湛摇着把扇子走来,“阮总,您不会热吗?” 阮昀柊靠在软塌塌的休息椅,懒洋洋指了指不远处的高台,“他在干嘛?” 从阁楼半腰伸出的露台上站着一个人,双手交叠撑在剑柄,血红华服如烈焰流动。 少年鲜衣,扮相本就吸晴,又站在高台,仰头盯着中空圆日。阮昀柊默默观察了他许久,好奇难道他眼睛不会痛吗? “可能入戏太深了吧。”夏湛在他旁边的椅子坐下,“要不要叫他过来见见你?待会要和他搭戏呢。” 说到戏,阮昀柊本就冰冷的脸再度冷下去几分,“夏导,你给我安排的是什么角色?我秘书应该提前提醒过你,我有洁癖。” 演戏是阮昀柊的小爱好之一,借着职权,闲暇时便来组里跑个客串玩玩。客串角色戏份台词不用多,《图凰》那么多角色,夏湛跟故意一样,给他安排了被强吻的戏份。 “不是已经替你改了嘛,改成了捏下巴。” “捏下巴也是接触,把这里也删了。” 夏湛停止了摇扇子,口气变得严肃,“阮总,你也不是第一天来玩了,客串演员也是演员,要有职业素养的,捏个下巴怎么了?洁癖是可以克服的,不能一直逃避,你要相信自己!” 阮昀柊被他怼得无法反驳。 夏湛把扇子一收,刷地指向高台上盯太阳的人,“帅吗?喜欢吗?路人票选出来的「最无法拒绝的alpha第一名」,刚满二十,很容易教的,我可是在讨好你!” 这话说得,好像他是什么人一样。他冷冷道:“我从来不和alpha玩。” 确切说,他不能被alpha碰,但凡alpha都不行,更别说什么第一名。 对外说法是洁癖,没人敢怀疑过。 摄像在调试机器,老远呼唤夏湛的名字,阮昀柊终于清静了。 太热了,戏服底下冒出一层薄汗,衣料黏糊糊贴在身上。他下意识摸向后颈的阻隔贴,余光忽然察觉到一束目光。 一抬头,高台上的少年不知何时注意到他,毫不避讳地地盯着他看。 手上的动作僵了僵,强行改为了整理衣领。 那人冲他笑了笑,单手提起长剑,飒然转身离去。 “阮总!”现场执行勾着腰跑过来,“可以过去准备了!” 阮昀柊收回视线,浅浅地嗯了一声。 执行满脸谄媚笑容,“今天天气不好,穿这身真是辛苦了,不过您这容貌气质,只有这身配得上您!等下您念数字就好,一遍给您拍过!” 从小打大,阮昀柊习惯了被人献媚吹捧,自动滤过夸奖的话,“几句台词而已,你在看不起我吗?” “怎么可能!”执行立马吓得变脸,“我这不怕您累着吗?” 他懒得再理。 这幕场景是皇宫群宴,他扮演尚书家的漂亮儿子,被权势滔天的二皇子当众调戏羞辱,其中就有强吻的桥段,好在已经改了。 皇宫群宴,自然是大场面,重要演员全部到场,扮演太子的男一第一个过来打了招呼,之后是男二,扮演二皇子的薛越。 刚刚站在高台对着毒太阳盯了那么久,那张少年气十足的俊美脸庞丝毫没有脱妆的迹象。他身上的红色宫装繁复庄重,头上一顶血红宝石冠,贵气天成。 他走近,双手叠在腹部,乖巧地低头,“哥哥。” 阮昀柊微微怔愣,不自觉想起夏湛说的话:刚满二十,很好教的…… “待会这样,然后这样,再然后那样……” 夏导亲自讲戏,在场都认真聆听,反复确认无误,才吩咐各自就位。 场记打板,前边几段没他啥事,坐着当背景就好。高位上几位皇子,数薛越演的二皇子最吸人眼球,坐得不端不正,一只手搭在膝盖,几根修长匀称的手指下垂收拢,抓着只白玉酒杯。 他好像发现了什么,稍稍起身,招招手说,“你,过来。” 目光唰地聚集,阮昀柊微微走神,身子颤了颤,倒是正好符合角色的反应。他便自然地演下去,胆怯地上去行礼。 古代见了皇子,行礼肯定是大礼,他正准备跪下,听到薛越说:“直接过来。” 他迟疑了下,剧本没这么写吧?但周围所有人,包括主演在内,没一个人有任何反应。 演员临场发挥吗?导演发话之前,确实不该停下。 阮昀柊配合地走近。宴厅是严格按照古礼规制布置的,薛越坐在仅次于太子之下的高位,离他还有一段阶梯。他沿着阶梯上去,脚步放得很慢,一直听不到喊停。 终于,他走到薛越面前了,犹豫着道:“殿下……啊——” 猝不及防地,他被拉进了怀里,两根手指轻轻捏住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抬起。 四目相对,清清冷冷的香味窜入鼻孔,松珀香。 心脏微缩,他又走神了,对方念完了台词都没发现,直到腰上被轻轻掐了一下。 “你怕了?”那人唇角笑意盈然,带着恰到好处的暧昧。 阮昀柊猛地记起台词,摆出摇晃害怕的深情,“殿、殿下,饶了我吧……” 话一出口,下巴上的手收紧了几分。他看到那双漆黑漂亮的眼睛深沉了几分,缓缓靠近,有什么温暖柔软的东西贴上了唇瓣。 世界暂停了一瞬。 “好,卡——”夏湛惊喜得站起来,“这不挺会演的吗?还洁癖。” 周围配合当背景的松懈下去,阮昀柊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双手用力推开,“你敢亲我?不想混了?” 薛越被他推得歪倒,呆呆地眨眼,“对不起哥哥,我好像记错剧本了。” 动静不小,所有人都被吸引。阮昀柊彻底怒了,几步冲到夏湛面前,“刚刚那段,剪掉!” “为什么?”夏湛抱着手,“亲都亲了,剪掉岂不是更亏?” 无法反驳,又无法反驳! 他深吸气,狠狠瞪了一眼,甩袖离去。 在场所有人面面相觑,最后一齐把目光投向罪魁祸首。 薛越还保持着被推开的姿势,脑袋垂下,轻轻抚过双唇。手指经过的一瞬,一缕得逞的笑稍纵即逝。 天气越来越热了,阮昀柊冲进空无一人的洗手间,撑在洗手台,捧了捧凉水浇在脸上。 脸颊火辣辣地烧,不知是热的还是被信息素撩的,燥热感从腹部腾起,猛火一样烧遍全身。 太意外了,太过分了,刚刚那可是他的初吻!不是荧幕初吻,是人生的初吻! 他继续捧起凉水往脸上浇,戏服长长的袖子全被水打湿,湿漉漉地贴在腕上,那里套着一只黑色的发圈。他找着了发泄对象,恶狠狠扯下来,一把甩到地上,用力踩上去,而后倏地僵住。 门口有个人,满脸忐忑和紧张,“哥哥,你没事吧?你哭了吗?” 阮昀柊唰地地站直,表情迅速变冷,脸颊两团绯红却出卖他。 见他不说话,薛越小心地走到面前,像认错小孩一样埋下头,“对不起,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看到哥哥那副表情,不知道怎么,等回过神就亲上去了。” 他气得声音发抖,“不是说记错剧本吗?你跟我闹呢?”他冷笑,“你知道我是谁吧?知道我最不喜欢被人碰吧?不想继续在圈里混了?” 薛越顿了顿,眼神变得无辜。 阮昀柊真的气炸了,绕开准备走。薛越突然一晃身,挡在了前面,“阮哥哥,你不记得我了吗?” 动作十分突然,他走得快,啪地撞进了怀里。 满怀松珀香,比刚才闻到的还要清晰强烈。阮昀柊连忙弹出来,脸上已经烫得不行,坚持住最后的体面,扬起下巴说:“我每天见的人多得数不过来,为什么要单独记得你?” 正文 名片 洗手间只剩薛越,一滴水从关闭的水龙头坠下,滴答声清晰入耳。 他注意到被遗弃的发圈,走近弯腰拾起,放到水下冲洗干净,套在了自己手腕上。 再回到拍摄现场,剧组因为阮昀柊发飙离开各个人心惶惶,见到他过来,眼神各异。 一个小个子beta跑过来,“越哥,怎么样?我们不会要糊了吧?” 他的助理,方木木。 薛越张开手掌,挡住直射的阳光,“怎么就要糊了?” 方木木急得原地跳脚,“你不知道刚刚那个人是谁吗?” “你说阮昀柊?” “原来你知道啊!知道还这么轻松?阮总原谅你了?” 薛越想起最后那句无情话语,略微失落,“没,他好像记恨上我了。” 听完这句,方木木整张脸迅速变白,嘴唇僵硬地开始念叨,“完了,我们完了,好不容易走好运要红了,这下全完了……” 完了,薛越心想,方木头疯了。 圈里没人不知道阮昀柊的名字,亚太地区最大娱乐公司MYU的总裁,圈内资源被他垄断大半。无奈的是,他家里背景相当厉害,祖上三代都为军方效力,父亲是前陆军司令,据说小他几岁的弟弟,已经破格提拔为陆军上校。 知道他要来客串,剧组不少人幻想着趁机献献殷勤,结果因为一个吻发飙走人了。 “越哥,你拍戏从来不会出错的,今天夏导还特意提醒你了,阮总有洁癖不给人碰的,捏个下巴是极限了,你怎么敢亲他的啊?” “洁癖?”确实是个不错的借口,但他知道的,两年前就知道,阮昀柊的弱点,真正不让人碰的原因。 蔷薇花香的信息素,好怀念啊。 拍摄还要继续,当日工作结束,太阳西斜进地平线,高温终于降下去几度。 作为男二,薛越姑且有间独立的休息室,刚披上衬衫,身后的门被推开了。 “哎呀!不好意思!”略微娇怯的惊呼。 他从穿衣镜里看到了来人的脸,是男主角邱思竹。 他停下手中动作,“什么事?” “我是来跟你道谢的。”邱思竹小心挪进来,反手关上休息室的门,清脆落锁声响起。 薛越对着镜子皱眉,心里升起不妙预感。 果然,那人背着手朝他靠了过来,甜甜笑着,“越哥哥,谢谢你昨天接住了我,要是摔伤了哪里,可要影响整个剧组的进度。” 昨天,邱思竹中暑从马背摔下来,他离得最近,没理由在众目睽睽之下见死不救。 “不用谢。”换作马掉下来他也会接住。 进组以来,他听腻了邱思竹的光环,知名戏剧学院毕业,MYU最力捧的新人,被大家亲昵地喊做“小竹子”,近来私下许多他的传闻,都是和阮昀柊有关。 一股酸酸甜甜的草莓香钻入鼻腔,属于omega的信息素。他不是头一次闻到,只要与邱思竹接近,很容易捕捉到信息素的味道,开始他觉得是不小心,后来就发现,这人大概等级不低,很擅长把控信息素的浓度,他是故意将信息素释放到撩拨又不至于让人发疯的程度,至于目的—— “越哥哥!”他生了双受欢迎的桃花眼,眼神纯真澄澈,“我帮你扣扣子吧。” 话说完,那双手就伸了过来,暖洋洋的指尖触到腹部的肌肉,薛越还没给反应,他触电一样缩手,“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空气里的信息素越来越浓密,像无数只隐形触手从四面八方伸来,不断向他逼近,缠绕,挑逗。 他轻轻扼住了那只手,眼神平静像冷潭水,“我好像比你小两岁,思竹哥。” 邱思竹肉眼可见地僵硬了下。 “怎么了?你才知道吗?”他说,“你到底来找我干什么的?” 两人静静对视。几秒后,邱思竹刷地甩开手,唇边勾起冷笑,“竟然遇到了第二个,对我的信息素完全没反应的人,你真是alpha?” 薛越讶异于他的变脸速度,上一秒还是诱不自知的天使,这一秒就是獠牙全露的恶魔。他有些好奇,“第一个是谁?”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他语气很不客气。 “阮昀柊?” 邱思竹愣住,开始认真帮他扣扣子,从下往上,一颗一颗,“你今天是故意的吧?想引起他注意好往上爬?” “我说不是你也不会信。” “没用的。”邱思竹摇头叹息,“他从来不和alpha搞,如果你想找靠山,我可以送几张名片给你,他们就喜欢你这样的小alpha。” “不必了。”薛越端起笑,“大叔阿姨什么的,我害怕。” 邱思竹后退两步,歪着头甜甜笑开,又变回了可爱天使模样,“开玩笑的,我怎么可能认识那种奇怪的人?我来找你是想告诉你,我会尽量帮你劝劝阮哥哥,像你这样优秀的新人,怎么能因为得罪了人就被赶出娱乐圈?” 薛越终于懂了,这人是特意来通知他将被赶出娱乐圈的噩耗的。 “辛苦了。”他真诚点头,“你真是个好人。” “不客气,我们现在也算朋友了,换完衣服一起出去吧。” 好开心,他有朋友了呢。 他不知道邱思竹又想搞什么,好奇跟去看看,答案很快揭晓了。一辆白色的劳斯莱斯古思特停在门口,车门打开,他看到阮昀柊冷冽的侧脸。 “啊呀,忘了阮哥哥在等我了。”邱思竹不好意思地吐舌头,“那我就先走啦,明天见!” 薛越悲伤地按住胸口,“明天见。” 车门无情地关税了。方木木从后面追上来,“越哥,你没事吧?他又来欺负你了?” “他拿什么欺负我?”薛越叹气,“但是被气到了,他好会啊。” 方木木对着汽车消失的方向狠狠瞪了眼,“你就是脾气太好了,他就是仗着自己有靠山,网上多少人喷他演技差,你人气比他高多了!” 古思特很快开走了,留下一路昏黄霞光。薛越恢复了面无表情的状态,从兜里拿出一张保存崭新的名片。 设计简洁的卡片,阮昀柊三个字是清瘦楷书。 回忆染满蔷薇花香,那张名片被柔软白皙的两根手指夹住,递到他面前,“我想起来的时候,会来找你的。” 正文 误伤 古思特的后座,阮昀柊散了一肩头发,倒不是很长,刚好垂到锁骨,平日里这束头发会用黑色发圈简单绑起,固定撩到右肩前。 “抱歉。”邱思竹上车第一句话,“让您等这么久。” 阮昀柊偏头看向车窗,车子在前方转弯,刚好碰到薛越远远的目光。交集只有一瞬。他收回视线,看向前排副驾,“还没好?” “已经发您邮箱了。”回答声沉稳冷静,他的秘书杨晚。 平板弹出新邮件提示,附件是格式规整的文档,是薛越的个人资料。 他很早就开始关注薛越了,不知从哪窜出来的新人,凭借《图凰》二皇子的角色迅一夜爆红。这部剧播出到第十五集时,薛越登上了「最无法拒绝的alpha」第一名,娱乐媒体将他称为新晋顶流。 圈里红得快的不在少数,MYU新推的邱思竹已经算是成功案例,可薛越不一样。他身后没有经纪公司,此前一直籍籍无名,据说拿到《图凰》的男二通过见组面试,怎么可能?众所周知,大部分见组面试都是走过场。 资料很多页,阮昀柊快速往后翻页,眉头逐渐拢到一起。 “出生地绥兰北区,确定?” 杨晚扶了扶眼镜的金属边框,语气沉稳,“资料是从档案部调取的。” 言下之意,他确定不了,但信息来源可靠,可信度极高。 上来就被晾到一边的邱思竹终于找到插话时机,“十有八九错不了,我也听说薛越是从北区来的,一开始在剧组跑替身,不知道攀上了谁,拿到了男二的角色。” 阮昀柊翻资料的手没停顿,视线仍注视屏幕,却冷冷道了句,“我让你说话了?” “抱歉。”他连忙低头,眼里闪过一抹苦色。 绥兰作为首都城市,占据了全国20%的GDP,而这20%中,有80%集中在南区。南北区的划分是一条兰江,被戏称世界最夸张的贫富分界线。 所以北区,就是俗称的贫民区。阮昀柊直觉薛越的背景没这么简单,可从这份资料中,找不出任何蛛丝马迹。 “你不记得我了吗?”他想起薛越的话。 资料已经全部阅完,他还是没能想起两人有过什么交集。细思几秒,他吩咐,“调查一下档案部作假的可能。” 回答声来得有些慢,杨晚口气迟疑,“这明显超出了秘书的工作范畴。” 阮昀柊不理,一只手伸出,掌心向上。杨晚取下手腕上的备用发圈,“这也超出了秘书的工作范畴。” “你不干谁干?”他说得理所当然。 杨晚默默叹气,提醒了另一件事,“今晚的宴会大概十点结束,苏医生会提前到家里等您。” 听到苏医生三个字,阮昀柊烦闷闭上眼,不再说话。 车内空调舒适,就这么会功夫,他犯起困来,半梦半醒间,好像坠入月光碎乱的松林,半枯的松针扎进头发,浓郁松珀香喷在脸上,耳边全是混乱不堪的呼吸。 “哥哥,你别动!” 他遽然惊醒,发现是梦。 “阮总,到了。”杨晚出声提示。 车门被外面的保安拉开,戴白手套的手比出恭敬的邀请动作。他整理了理本就端正的领带,下车等着邱思竹走到身边才一起迈入门廊。 战时保留下来的绥南会馆,现作为商业宴会场所对外租赁,今晚是场无聊的新品鉴赏会,由知名珠宝品牌DZ的江远黛女士主办。这是家了不起的家族企业,为上届总统设计过求婚戒指,现在被名卓集团收购了所有股份。 走进去没几步,一个高大挺拔的年轻男人快步从里面迎出来,“昀柊!” 阮昀柊停下来,露出适当的惊喜,“飒安,你怎么回来了?” “提前退伍,以后我都在家里了,随时欢迎来找我玩。”对方是发自内心的开心,将手里的礼盒递过来,“送你的。” 蓝色礼盒,白色丝带,是他喜欢的配色,但是,“又没什么特别的事情,送我礼物干嘛?” 蒋飒安直接塞他怀里,“又不是我送你的,不拆开你一定后悔。” 不是蒋飒安送的,那可能性只有—— 阮昀柊眼里腾起亮光,连配色都按照喜好准备,能做到如此细心地步的只有一个人。 盒子打开来,里面躺着一把小巧的漆黑手枪,杵在边上的邱思竹看得眼皮一跳。 蒋飒安自然地挤走他,推着人往里走,“全消音又这么小的,刚做出来两把,上校花了好大功夫搞来的,拿到手里喜欢得不行,说一定要送给哥哥,兄控真可怕。” 拿到宝贝礼物的阮总,跟拿到棒棒糖的小孩一样,全然忘记了自己还带个男伴。邱思竹委屈巴巴跟在后面,一扭头看到张熟悉不过的面孔,正冲他勾手指。 “薛越?你怎么在这?”他被勾过去了,目光被那条深色印花领带吸引。 两人的交集只在片场,不穿戏服的薛越就一件白T恤,时尚程度和不修边幅的夏导有得一拼。原来他也有穿得这么正式的时候,裁剪合适的深色斜纹西装,端只酒杯靠吧台边朝他勾手,确实是最无法拒绝alpha第一名。 薛越比他高很多,偏低脑袋跟他说话,“那个人是谁?” “你不知道?”他在心里道了句土狗,“凭什么告诉你?” “我们不是朋友吗?”薛越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认真无比。 邱思竹受不了被他这样盯,端起杯酒喝了口,“那是蒋家大少爷蒋飒安,阮总弟弟的部下,算得上他的竹马,不是你这种人能比的。” 确实。蒋家也算少有的名望之家,名望不像钱,可以一下子追平。 喝了杯酒,邱思竹变得话多起来,“我知道你想勾引阮总上位,就这一次,真心劝你放弃,都是无用功。” 薛越默默给他拿了杯新的,“谁不想找个有钱有势还漂亮的金主爸爸?” “你这么想也没错,在圈里混太难了,阮总是位完美金主,但只是金主,多的没有了。” 薛越再次给他拿了杯新的,“你对他动真心了?” “那怎么可能?谁会找他那样的alpha啊,说话冷冰冰又爱凶人,整天弄个娘们唧唧的发型,还和秘书要发圈!”邱思竹这么快起了酒潮,那张入了阮总眼的脸是真很诱人,可惜诱不到他。 几道目光有意无意往这边来,薛越不想灌酒的事被发现,收回把递到一半的新酒杯,突然一阵诡异力量,酒杯凭空炸裂,碎片擦过他的手背。 附近有人被吓得尖叫,酒液溅他满身,墙上壁画出现一颗圆形弹孔。穿过不断移动的人群,他看到阮昀柊自得扬起的脸。 蒋飒安在鼓掌,“好枪法。” “抱歉。”那人很快走过来,“我果然退步了,居然伤到你了。” 从这样密集的且不断变化的人群中精准打中他的酒杯,如果这算退步,那他的巅峰时期是不是直接用手扔子弹百八里外百发百中? 薛越沉下脸来,“阮哥哥,很危险的。” “这不就擦破点皮吗?”阮昀柊微哂,两根手指捏住袖子边缘,将他的手提起来看伤,越看越近,最终几乎和鼻尖贴在一起。而后他轻轻吸气,嗅了口血液中的味道。 距离很近,薛越能清楚观察到,辨出信息素气味的一瞬间,阮昀柊瞳孔不由自主地收缩。 薛越眼底浮现隐秘笑意,轻轻开口,“好闻吗?我的信息素。” 正文 接住 阮昀柊匆忙定神。 夹杂在血腥里,微乎其微,又如此强烈,松珀香的信息素,像只柔软的小钩子,从心脏最深处勾出一簇火苗。 他准备放手,眼尖地瞟见藏在袖子里的手腕上套着只黑色发圈。 “阮哥哥,你还在生我的气吗?我真的不是故意亲你的。”薛越眼里含着无辜情绪,沾了那张脸的光,十分惹人内疚。 “我为什么要生你这种人的气?”他眼神闪躲了下,丢垃圾一样丢开那只手,“当着我的面给我的人灌酒,没瞄准你脑袋是我遵纪守法。” 话一出口,面前两人都愣了一愣,邱思竹投来受宠若惊的目光,“阮总!” 薛越那双眸子立马黯淡下去,“这样啊……” 阮昀柊把头偏开,准备吩咐服务生带去包扎,看热闹的人群后传来一声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人群立即往两边散开,露出站在后面的女人,黑色拽地晚装,短发干练利落。 蒋飒安最先打了招呼,“江总。” 江远黛快步走过来,目光落在薛越流血的手,瞳孔骤地缩紧,“怎么受伤了?” 这种情况,阮昀柊不可能拉下脸亲自解释,蒋飒安很懂地抢着开口,“站一起说会话,打碎了杯子不小心割伤的,是吧,这位先生?”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薛越身上。 阮昀柊平静地注视,见他低头甩了甩手上的血珠,“是我不小心,我去处理一下。” 人群发出低低的嘲笑,很轻也很刺耳。薛越就那样走了,高瘦背影略显落寞。 “阮总。”江远黛唤回了他的注意力,“难得您赏脸过来玩,这位就是您倾力推荐给DZ的品牌代言人?” “邱思竹,MYU鼎力扶持的新人,你们聊聊吧。”阮昀柊应付般笑笑,转身往侧门走去。 宴会厅后方的洗手间,薛越用清水冲走了手背上的血。 擦伤而已,要不是血迹弄脏了手,他连管都懒得管。 血早就止住了,他对着透明的水流发呆,胸腔像被人塞进一只鼓胀气球,堵和闷。 门外响起脚步声,逐渐朝他靠近,他从镜子里看到了阮昀柊冰冷倨傲的脸。 “伤口是这样处理的?” 薛越讶异回头,“阮哥哥,你是来帮我包扎伤口的?” 对方手里拿着药水纱布,目的显而易见。然而,听完这句,阮昀柊停下脚步,把东西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我来丢垃圾。” 东西撞进垃圾桶,发出哐当响声。薛越默默翻开心中的小本本,用醒目红色笔写下,以后绝不能这样和阮总说话。 “辛苦了。”他点头致敬。 阮昀柊把手插进西服裤兜,微抬起下巴,眼神瞟向他的手,“也就擦破皮而已。” 水冲得手发凉,他扯了张擦手巾慢慢地擦,“是,哥哥不用自责,一点都不疼。” 那张倨傲的脸顿了顿,“我为什么要自责?难不成你以为我是来道歉的?” “我怎么敢痴心妄想?”薛越诚恳地说,“哥哥是来丢垃圾的,我知道。” “知道就好。”他转身就走,走出去几步又停下,“娱乐圈很难混的,我算脾气好的,下次再得罪到我头上,子弹打碎的,就是你的脑袋。” 洗手间开着空调,却闷得使人难受。薛越叹气走到宴厅的后门,清爽夜风徐徐,吹不散烦躁。 手上的伤口凝结出脆弱血痂,那次受伤的,也是这只手。 他们一起从山坡滚下去的时候,为了不让阮昀柊的脑袋被裸出地表的石头磕到,他用手死死护住,整个手背血肉模糊。 他不明白,那样印象深刻的事,怎么会毫无印象? 看来,那人是真的半分没把他往心上放啊。 宴会的场合他喜欢不来,今晚纯粹是为了来看一眼心心念念的阮哥哥,结果看到蒋飒安给他送礼物,看到他当场维护小竹子。 太难了。 等了好久,江远黛终于从台阶下来,一边走一边给自己点上一根细长香烟。 “怎么不进去?忘了今晚过来的目的了?” 薛越仰头望着天,“不想进去,吃醋难受。” “吃醋?吃谁的醋?” “阮昀柊。” 江远黛差点被烟呛到,“你说的那个,超级可爱的暗恋对象,就是阮昀柊?” “他不可爱吗?”薛越反问。 “呵呵。”她干笑几声,“小薛少爷,您眼睛瞎了吧?他和可爱半点不沾边好吗?” 薛越转头冷视过来,“你不想干了?” “怎么可能?我花了多少功夫才把DZ的旧高层全部换掉,从今年起整个公司的经营理念都将和名卓总部一致,好歹让我把年终奖拿了,对了!”她突然一个响指,“你的可爱温柔善良体贴的阮哥哥想给邱思竹拿DZ的代言,那个代言早就内定好给你的,但是你的阮哥哥面子太大,我只能暂时搪塞过去。” 薛越早猜到邱思竹出现在这里的目的,心里没太当回事,“代言而已,阮哥哥要的,当然要给。” “我不敢。”她缩了缩脖子,“等下回去董事长把我杀了。” “就说我不配合,他只会骂我。” 夜风喧嚣起来,江远黛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感慨说,“董事长也不容易啊,为了提防仇家连儿子都不敢公开,堂堂名卓的太子爷,居然在宴会上被人欺负,这个仇,暗地里帮你报。” “不容易?”薛越嘲笑道,“他自作自受,有什么容易不容易的?收购DZ也使了不少肮脏手段吧?与其担心他,不如担心担心自己,江总。” 江远黛露出抹苦笑,掐灭还剩一半的烟,“我先进去了,你等会也进来,有了代言人的身份,以后遇到事情更方便替你出头。” 他未接话,待人走上台阶,忽然出声叫住,“好姐姐,送支烟来抽抽。” 江远黛停下转身,把整盒扔了过来。 夜空一轮圆月,孤寂落寞发光。旁边的花圃里种着修剪整齐的低矮乔木,到了冬天,它们就会开出细小的成串的小白花,这种灌木的名字,就叫柊木,他曾种满一整院。 他从口袋翻出那张名片,逐渐相信自己是单纯地被耍了。 宴厅里欢声笑语,衬得门外更加凄冷寂静。烟烧到末尾,台阶上有轻微脚步声靠近,他一抬头,看到了最意想不到的人。 亮晃晃的门廊里,阮昀柊独自扶着墙出来,头垂得很低,脚下步伐全是飘的。 “阮哥哥?”他不由张口唤了声。 听到声音,阮昀柊下意识地抬头,没注意脚下就是台阶,身子一矮,居然栽了下来。 “哥哥!”他一把扔掉烟,冲过去张开手接住,巨大惯性推得他往后倒退。整个人的重量压在身上,飞扑入怀的是浓烈信息素的味道,晚风漫开馥郁的蔷薇花香。 正文 标记 “别动!” 有什么冰冷的东西抵上了后腰,薛越从神游间拉回,反应过来是那把消音做到极致的枪。 怀里的人太好闻了,清冽中夹杂勾人的浓甜,勾得他喉咙不由自主地发紧。他把人按进怀里,唇边挂着无法控制的笑,“阮哥哥,你喝醉了吗?” 回答是颤抖的三个字:“放开我!” 怎么可能放? “听到没?还是你真的想死?”那把枪抵得更紧了,却能感受到比语气中还要强烈的颤抖。 薛越深深吸了口气,按捺住内心被挑起的躁动,“哥哥,你都站不稳了。” “我没有跟你开玩笑!”阮昀柊近乎咬牙切齿,凶狠的脸上却染着诱人潮红。 月色覆下,那双柳叶一样细长的眼里浸出滢滢水光,很缓很缓地流。他忍不住抬手,手指插进垂涎不知多久的头发,从下往下,顺掉了绑得并不太紧的发圈。 乌黑的墨淌了他满手,搅碎银色月光。 怀里的人突然有了动作,似乎用了剩余全部力气,抬腿猛击他的膝盖,他失重跌倒,落地一瞬用腿把人一同勾倒。两人翻滚出去,他趁机捉到对方的手,往后一掰手腕,夺走了手里的枪。 阮昀柊立即来抢,可惜动作反应迟缓了不止一倍,轻而易举被从后面扭住双手,按在地上无法动弹。 “你打不过我的,上次就该知道了。”炙热的呼吸洒在后颈,激得他浑身发抖。 神经如同寸寸炸裂,阮昀柊脑袋里闪过模糊零碎的片段,一片一片清晰接连,终于想起来了! 两年前,某部电影的外景拍摄现场,他被导演忽悠着喝了口烈到无法形容的酒,当场耍起酒疯,挑了个打替演员,想炫耀从小学习的格斗技,结果发现自己根本不是对手。 出生军武世家的他,从未想过会在花瓶遍地的娱乐圈遇到对手。不服输是他骨子里的性格,酒精催得他气急败坏,最终连累人一起滚下山谷。 只有一次却刻骨铭心的可怕记忆,一直被他当做荒谬梦境的羞耻经历,他们拥抱着滚到谷底,身下铺满厚而软的松针。浓烈迷人的松珀香,分不清来自树还是人,迷得他完全忘了自己是只正在隐藏属性的omega。他大概发挥出了全部本能,那只未成年的小alpha从后面把他抵住,鼻子埋进他的头发,乞求的声音哑得像哭,“哥哥,让我进去一点点好不好?” 那个人,是薛越啊! 他快疯了,发情期来得突然又迅猛,只能装醉从后门逃出来,结果门口站着最不能遇到的小冤家。 理智在崩塌,他尽量放缓语速,让声音听起来正常,“送我回家。” “回家干什么?”脑后还是当年一样的青涩少年音,却学会了戏谑轻佻的口气。 他咬牙,“我家里有抑制剂,带我回去。” 无言许久,他被轻轻抱了起来,“好吧,你家在哪?” 他看到薛越平静的脸,没有染上半分欲望,心里生出些奇怪的失落。他干脆闭上眼,“港滨A区。” “那挺近。”薛越望着他笑了笑,“过去10分钟,忍忍应该不会有事。” 话虽这样说,行走的步伐是极快,一秒钟不多耽误。他被抱到车上,给他系安全带时那双手无意触到腰侧,超乎寻常的敏感险些让他的坚持尽数崩溃。他连忙埋下头,死死咬住嘴唇。 所以他才讨厌自己是只omega,弱点太过于显而易见。 车内空间狭窄,信息素味道浓得使人昏沉。薛越偏头看了一眼,一小时前还不可一世地拿枪打碎他杯子的阮哥哥,现在成了随他摆弄没法还手的软哥哥。他好想就这样扑过去,但是哥哥说想回家打抑制剂。 车子驶上高架,前方几条车道塞满车辆,道路警察站在路边摇旗吹哨,车载助手迅速刷新了导航信息,提示前方突发事故,预计拥堵20分钟。 竟然…… 市南区中心的道路,即使夜间车流量也不小,他们身后一直跟着车,顺理成章地堵在了高架上。 “阮哥哥。”他迟疑开口,“你还好吧?” “……嗯。”回答声明显不太好。 omega的发情期应该很规律,薛越不觉得装A成瘾的阮总会犯忘记打抑制剂这样的小失误,就算他自己忘记,医生也会定期提醒。他有了不太好的猜想。 前方事故好像很严重,拥堵越来越严重,清新淡雅的蔷薇花香堆积成密不透风的网,从四面八方向他包围。他不敢再看,专心盯着前方,耳朵却变得灵敏,他听到扯动衣料的声音,伴随微弱压抑的哼声。 剧毒般的回忆涌上心头,他想起在雪松覆盖的山谷里,喝醉酒的阮昀柊把他挑逗得险些丧失理智的经历。 预言一样,他听到安全带解开的声音,水蛇一样的双手勾上他的脖子,“越越,我不想回家了。” 他往旁偏开身子,双手死死抓住方向盘,“阮哥哥,你再忍忍,马上可以走了。” 阮昀柊大概是听不进话的状态了,湿答答的嘴唇含住他的耳垂。那手软得像没有骨头,滑到他腹部,解开了一颗衬衫扣子。 他急忙捉住,那只手软得让他不舍得放。 他闷头低语,“哥哥,你别这样,我最怕你这样了。” 第一次见到阮昀柊,他和所有俗人一样被过分出尘的外表吸引。高傲冰冷的阮家大公子,生来便是只可远观的高岭之花,却弯曲了花茎,甜美的花蕊朝向他。 耳边的嗓音本该是清澈干净的冰川水,撞在寒石上变成急促混乱的喘,犹如恶魔俯首低语,“别怕,哥哥带你做。” 薛越喉结剧烈滚动了下,只有两人的狭促空间燃起滚滚烈火。他的理智也要崩溃了,想听哥哥的话,想顺哥哥的意愿往下。 被他抓住的手泥鳅一样滑脱出去,隔着裤子的布料游到大腿。他大喊了一声,“阮昀柊!” 那只手被强行按住,他用力把人从身上推开。他终于还是看见了那张被欲色浸透的脸,领带扯得松散,衬衫扣子也是散的,长发凌乱披散,几缕掉在脸上,平日里锋利的眼微微下塌,满是勾引和邀请。 眼睛在一瞬间被火烧焦了,所见全是艳糜。他把人拉回来,按倒在腿上,拉开后边的衣领咬了上去。 蔷薇花的花蕊,是腥甜的。 很久过去,车载助手提示道路恢复通行,前边车辆开始移动,他把人扶回副座,踩油门开了出去。 车窗全被降下,夜风卷走了车内气味。阮昀柊清醒了大半,望着车窗不发一语。 据说大部分的omega在得到标记后都会变得温顺,薛越不知道这套对他管不管用。冷静下来之后,薛越万分庆幸自己的定力异于常人,倘若刚刚信了“带你做”的鬼话,明天头条一定是「某男演员被殴打致死死相极其惨烈」。 车子在地下停车场停下,他下车绕过去打开副驾驶室的门,没忘记小心地保持着安全距离,“阮哥哥,到了。” “嗯。”阮昀柊只是很淡地出声,大半张脸藏在长发的阴影里,无法窥见表情。他扶着座椅下来,刚踩到地面,身子发软朝前面倒去。 薛越眼疾手快地接住,“我抱你上去吧。” 没有回答,好像是默认,抱起来时,阮昀柊配合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薛越怔怔望着怀里的人,原来咬一口就会这么听话…… 电梯升到46楼,前方就是哥哥住的地方,朝思暮想的哥哥就在怀里,受他信息素影响乖得像只撸顺了毛的猫,再要求些什么应该也会服从。 心里不由自主地生出些期待,然而,推开家门,他看到客厅正中背对他站了位莓红色卷发的女人,修身白大褂底下露出两截细长洁白的小腿。 听到动静,她转过身,戴黑框眼镜的脸瞬间变白,“阮总?您怎么了?!” 正文 认错 薛越在门口停顿了几秒,抱着人直直闯进去,“卧室在哪?” 女人惊慌失措地让开了,抬手指着旋转向上的楼梯,“上面!” 楼梯不长,二层一半书房一半卧室,布置十分简约。他刚把人放下,高跟鞋的声音追了上来,“麻烦您去下面等我。” 她手里提着银色的医药箱,结合身上的白大褂,原来是医生。医生赶人,他寻不到理由逗留,很不舍地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人,转身下了楼梯。 这是一套还算宽敞的二层独居公寓,对普通人而言并不便宜,因为地段实在太好,但对高高在上的阮总来说,似乎显得过于节俭。 市中心的高层做不了阳台,落地窗边放置一座小巧吧台,酒柜里放着两排包装相似又不全似的红酒,他认出那是某小众酒庄的百年庆典时推出的稀有系列,只有五年以上的高级会员有资格购买。 原来阮哥哥喜欢那家的红葡萄酒。 医生看诊没有花费太多功夫,刚把房子看完一周,她便提着东西下来了,脚步声放得很轻很慢。 “薛先生。”她走到面前,伸出一只手,“你好,我叫苏蜜,阮总的私人医生,也是你的粉丝,你在《图凰》演得好好,剧里就已经很帅了,没想到真人更帅。” 她说话时娇俏地偏偏脑袋,红色头发包裹的脸很小很尖,加上黑框眼睛,还有——薛越才注意到她在白大褂里穿着件暴/露的低胸。 “嗯。”他没有伸手,只是略微点头,“哥哥怎么样了?” 苏蜜也不尴尬,微笑着把手缩回去,“打完抑制剂睡着了,预计20分钟后醒。我才知道,原来你和阮总关系这么好?” “我和他关系不好。”薛越实话实说,而后质问,“你是他的医生,应该最清楚他的周期,为什么会让他在宴会上突然来了?” 医生笑容越发深,透出些似有似无的妩媚,“这不很好吗?”她缓慢靠近,“你居然老老实实把他送回来了,就咬了一口,胆子这么小吗?” 身后是酒柜,薛越退了一步便无路可退。他低头平静望着,“哥哥有没有怪我?” 苏蜜脸上浮现一丝轻蔑,“他只是一只omega,自己发情了被咬了,拿什么怪你?” “那就好。”他不想在喜欢的人心里留下什么坏印象,不过,“苏医生,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漂亮的女医生仰头盯他许久,忽然挺起胸脯贴了上来,“大明星,你怎么这么可爱?这就是最无法拒绝的alpha吗?坏了,姐姐也想被你咬一口。” 空气中有股淡淡的香气弥散,薛越捉住了她并不安分的手,口气变得不耐,“我说,姐姐,你的等级是不是和你的罩杯一样?” 更加强烈的信息素扑来,带几分刺和烈的松珀香。她好像被慑到,画了烟熏眼影的眼睛睁得大而圆,“你要干什么?” 这只女omega对他而言太娇小了,一只手就能稳稳掐住腰,他把鼻子埋到红发掩盖的后颈,“你不是想被咬一口吗?不知道你受不受得住,不过说实话,我很不喜欢你的味道,混了不知多少种信息素,你还记得清自己有几个标记吗?” 宛如食物链般的强大压制,头一次,苏蜜感觉到神经被/操控的恐怖。她想挣扎,双手却迎合地搂了上去,一只手温柔托住她的后脑,耳边的嗓音却冷得她无法不清醒,“最后一次机会,为什么没有提前算好阮哥哥的发情期?” 她颤抖双唇,还是不说话。 薛越眼底结起冷霜,托住脑袋的手下移,指甲落在脆弱的腺体,“信不信把你扣出来?” 怀里的人不受控制地抖动一下,眼里闪出泪光。 “是、是他自己长期注射过量抑制剂导致周期紊乱,我已经很尽心帮他推测了,这次是意外。” “那你刚刚怎么不说?” “他不让说。” 薛越认真盯着她的眼睛,确定不是说谎,表情松软下来,唇边出现一抹笑,“姐姐,我要放手了哦。” 刚说完,他收回手,挂在手臂上的人啪地摔到地面,痛呼声里,红发散了满地。 “在干什么?”询问声从身后传来,薛越回头便看见阮昀柊站在楼梯上。 他愣了一秒,冷静自然弯腰扶起苏蜜,“姐姐小心点,以后别穿这么高的鞋子了。” 怀疑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打转,苏蜜脸上还有红潮,她装出个不好意思的笑,“抱歉,居然自己把自己崴到了。” 这种情况不能给对方太多思考时间,薛越连忙走过去,“阮哥哥,你好些了吗?” 视线相交,阮昀柊偏开了脸,耳尖上居然泛起微微桃红。但他口气冷得听不出半点痕迹,“不用你管。” 这模样,应该是没事了。 能成为阮总的私医,苏蜜的专业能力强得令人佩服,短短几十秒便恢复到严肃状态,“阮总,像今晚这种情况,以后可能会更加频繁,建议您从今天开始停用抑制剂。” “停用?”阮昀柊抬高了下巴,眼中全是不满颜色,“停用以后,你让我怎么办?” 她的目光落到薛越身上,语气疑惑,“您不是有alpha了吗?” 看上去事实好像就是如此。薛越低下头,心里忽觉对不起她,这么好的姐姐,委实不该动手吓唬,等会道个歉吧。 但,阮昀柊慢慢走到沙发坐下,“不需要停用,再给我加剂量就好。” “绝对不可以!”她激动冲过去,“阮总,我上次已经仔细跟您解释过了,过量抑制剂对身体只有危害,发情期提前的原因就是这个,而且——”她扶了扶眼镜框,口气变得迟疑,“您已经28岁了,抑制剂的作用越来越微弱,您的身体也无法再继续承受,再这样下去会出事的,就算我偷偷按照您的命令行事,被上校知道了,也会……” 最后这句提醒似乎格外有用,阮昀柊烦躁闭上眼,“你滚吧。” 苏蜜无奈朝他鞠躬,提上医药箱朝门口走去,关门时很深地望了薛越一眼。 房子里静得可怕,薛越站在原地不知该动还是不动。沙发上的人睁眼看来,目光冷得像刀直刺入眼。 完了,他心里浮现两个字。 一个人的气场是从骨子里培养出来的,薛越被盯得毛骨悚然。这是场沉默的酷刑,比直接用鞭子打在身上还令人煎熬,他抬脚慢慢走近,突然啪地跪下,把脸埋到了膝盖上,“阮哥哥,我错了。” 冷不丁地,阮昀柊被吓了一跳。他想了很久还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与他有过羞耻过往的小冤家,但今晚多亏了遇到薛越,否则他那个状态跑出来,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他尴尬咳了声,“错在哪里了?” 薛越抬起脸,表情无辜可怜,“不知道。哥哥告诉我吧,我一定好好道歉认错。”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得这幅表情是故意装的,可他记起薛越在宴会上被欺负时的反应,怀疑开始动摇。他把眼神移开,“上次……” 开了个头,就没声了。薛越疑惑望着他,“上次什么?” 他真是受不了那双奶狗一样的眼睛,好像自己犯过什么不可饶恕的罪一样,事实是还是犯过。他强撑着镇定,“上次,我不知道你还没成年……” 薛越认真地回答,“没关系,我现在已经成年了。” 他尴尬得想去地上打滚。 薛越把下巴垫在他的膝盖,“阮哥哥,你是不是终于想起来我是谁了?” 阮昀柊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你给我的名片,我一直好好收着。”为了证明,薛越把东西找了出来,“可是哥哥转头就把我忘了,我也不知道怎么找你说……” 他接过来看了一眼,差点没忍住拍死自己。他居然还把名片给人家了!阮家世世代代清贵名誉,终于败在他手里了! 很久过去,他抬手摸上薛越的头,“你,别声张,我会对你负责的。” 正文 狙击 负责?薛越脑中闪出一个大大的问号,这话不应该由他来说吗? 阮昀柊上身坐直了些,披散肩上的长发被他捞成一束,发丝从瘦而长的手指间流过,跃出点点幽蓝光泽。他忽地停下,似乎遇到什么问题。 “这有。”薛越会心地伸出手,袖子下滑,露出腕上套着的黑色发圈。 近距离看了,阮昀柊确定地认出这就是被自己扔掉的那只。他迟疑几秒,扯下来套上了马尾。 递完东西,那只手安分地放回了膝盖。他目光始终跟随,看到手背上只得到粗糙处理的伤口,眼神变化了几分。 “阮哥哥。”薛越睁着双漂亮眼睛望着他,“我觉得,应该是我对你负责。” 他才发现薛越的声线干净清亮,软着口气说话时有种天然的亲和力,难怪能吸引那么多粉丝。那双眼睛也很要命,倒不是勾人的类型,却有种令人心安的力量。 他移开视线不看,神情恢复惯常的倨傲,“你在瞧不起我?” 薛越立马摇头,“没有,你对我负责吧。” 这还差不多。这件事最令他头疼的部分还是在于自己的真实属性被发现,实质影响倒不大,主要是丢人。从小他就有着优于常人的体能和智力,接受最严苛的教育和训练,目标是继承组志进入军方高层,谁能想到半路分化成了一只omega,法律明确规定omega不能参军从政,哪怕是最高的S级,不能就是不能。 分化期一结束,家族立即撤销了对他的高要求,全部期望转移到同样优秀的弟弟身上,他再也不需要努力奋进成为光耀门楣的天之骄子,别说混迹娱乐圈,三个月不回家都不会被过问。 换谁来,也没法一下子接受突然降临的奇怪命运吧?不想当O很奇怪? 想起往事,阮昀柊烦躁得掐起自己的头发,“我有我的原则,宁愿多给也不欠人,说吧,你想要什么。” 薛越目光停在他的手,挺久才开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那只手停住,冷漠目光打下来。 “呃……”他组织了下语言,“医生不是让你停用抑制剂吗?你以后怎么办?今天晚上那种情况很危险的。” 阮昀柊迷茫了一瞬,随即用轻蔑语气盖过,“轮不到你来操心,上次加这次,我不会不认的,想要什么资源快说。” 好吧,也是预料中的反应。薛越心里略略失落,“这就是你说的负责啊?” “不然你想要怎样?” 他从地上站起来,“那不用了,没想到哥哥是这种人。” 阮昀柊皱紧了眉头,“哪种人?” “善良可爱美丽大方。”他低头整理了理衣服,“睡觉时间要到了,我回家了,哥哥也早点休息,晚安。” 家门闭合的声音轻轻响起,两分钟后,阮昀柊刷地从沙发弹起,真的走了? 不是,他哪种人?这死小孩几个意思?还跟他闹起脾气来了? 他气得吸气又咬牙,薛越,本就碍着他推新人,故意亲他就算了,还敢拒绝他抛出的橄榄枝,真把自己当大牌了。 白日里秘书整理来的资料还在,他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再看了一遍,实在找不出这人有什么理由拒绝资源,总不能是天生自信吧? 接近半夜十二点,他把杨晚从睡梦中叫醒,“5分钟后把薛越近期的工作动向发给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阮总,我不是他的经纪人。” 他把电话挂了。 5分钟后,他要的信息发了过来,一条表述十分口语的短信:“《图凰》的拍摄,明珠卫视一个综艺,我关机了,顺便一提,明天开始我休假,会一直关机。” 看着不足两行的文字,阮昀柊越发想不通,难道这人根本没有事业心吗?他想追问,电话打过去,还真关机了。 要这个秘书又有何用! 他扔下手机去洗澡,温柔水流无法安抚心中烦躁,躺到床上也是烦躁,床褥被他翻来覆去滚得凌乱,竟然因为这破事失眠了。久违地,他打开了一瓶酒,那句轻描淡写的「不用了」却像小刺一样扎进心上,被酒精浸过之后越发疼痒难耐。 久思无果,他打开微博,搜到薛越的账号,动态内容和粉丝数量形成鲜明对比,最新一条居然是两星期前发的广告,往下翻到底也找不出生活相关内容。 评论区倒是时时刷新,不少粉丝在底下打卡晚安,点赞最高是条饭制视频,名叫“心脏狙击”,剪辑的《图凰》剧中镜头,散开鲜红衣裳站在浴池,镜头推了个从下到上的特写,每一块肌肉都鼓得恰到好处,池水吸进烛光,顺着优美线条流下,满池都是荡漾。 镜头一转变为面部特写,他感觉那双眼睛透过屏幕直勾勾看着自己。 心脏暂停了一瞬,弹幕全是「哥哥咬我」。 果然是心脏狙击。他的眸色变深,后颈被咬开的腺体尚未完全愈合,手指按压上去,嘴里忍无可忍地发出细吟。 差点忘了,他还有一个标记,虽只是暂时的。他埋下头,眼里闪出珠泽一样的泪色,破天荒头一次,舍不得松开轻轻揉压的手,竟然回味起那只狗狗粗暴又克制的咬吻。 消息提示音响起,薛越居然更新了一条动态,只有简单两个字:晚安。 他想起薛越临走时对他说的晚安,手指移到点赞按钮,缓缓落了下去。 --- 人气明星发动态,转赞评瞬间爆炸,薛越有过不少被提示音轰炸的经历,养成了保持手机静音的好习惯。评论姑且是会看的,但没法每条都看得到,随手一滑,他看到一个奇怪的账号。 引起他注意的是头像,一张小时候的老照片,上面的人五官十分眼熟,昵称是一个字「软」。点进主页去看,0动态0粉丝。 他把头像放大来看,嘴畔渐渐浮现笑容。 “少爷,该休息了。”黑色礼服的管家走过来,手里端着温好的羊奶。 泳池的水不像古装剧里那般柔,灯光照射过全是蓝色浪纹,光线折射到身上,比肌肉线条更吸引人的是无可挑剔的比例。他从水里上来,顺手接过杯子,“发圈买了吗?” “放在您卧室了。”回答声恭敬,“您手上的伤不用处理一下吗?会影响明天的拍摄。” 他毫不在意,“故意留的,早点睡吧。” “好的,祝您晚安。” “等下。”他举了举手里的杯子,“以后,换成红酒。” 管家诧异挑眉,“您不是从小就习惯喝羊奶吗?” 莫名地,薛越回忆起阮昀柊看自己的眼神,和管家此时的眼神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像极了在看七八岁的孩子。他把杯子塞了回去,“我已经长大了,汤爷爷。” 汤其快六十岁了,头发开始花白,精神却十分好。听到这句,他呵呵笑起来,“好的,从明天开始帮您换成红酒。” 管家走了,薛越望着背影数秒,追过去把杯子抢了回来,“不用换了,保持原样吧。” 正文 别扭 夜里一场大雨,片场的高温降下去不少,今天有场难度很高的动作戏,薛越是剧组为数不多的不需要打替的演员,夏湛尤其喜欢给他拍近景特写,脚本都是临时改过的。 不过今天,他手背上出现几道伤痕,严重影响画面美感,不得不找了手替。 但拍摄总体还是顺利,夏湛笑容欣慰得像位老父亲,“小越啊,你是练过些什么吗?底子好像不错啊。” 薛越礼貌地点头,“学过柔道。” “就只有柔道?” “嗯。”当然不止,他才发现这位表面不着调的导演眼光还很毒辣,底子都能看得出来。 问完,夏湛背着手走了,方木木连忙把手里的水递过来,“越哥,你还会柔道啊?从没听你提起过。” 薛越接过喝了口,“我会的东西多了,都要告诉你吗?” 母亲去世后,父亲对他实行近乎疯狂的保护,少年时期都在国外度过,玩伴不多,玩的东西很多。他是兴趣泛滥典型人物,柔道是其中之一,做演员也是之一。 “薛越。”有人从后面叫他。 这人穿着翕赩古装,妆容刻意化得刚毅,硬生生造出几分俊朗意思。薛越耐心地问好,“思竹哥。” 邱思竹一笑起来,脸上的刚毅就没了,小竹子就是可爱的小竹子。他递来一杯椰茶,“喝这个吧,更解渴。” “不用了。”他微笑拒绝,他真的不喜欢椰制品,粉丝都知道。 “别客气呀。”邱思竹强行塞过来,笑容越发甜美,“昨晚你给我递了好多酒呢,这是回报。” 哦,原来是小气鬼的蓄意报复。 他接过来喝了一口,其实也还好,培养培养也不是不能喜欢。这么想着,他真诚地评论一句,“挺好喝的。” 听到他这样说,方木木看不下去了,“邱思竹你有完没完?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什么故意?”邱思竹一脸无辜,“我看他演戏太累,特意让助理去买了喝的送来,确实也算故意。” “你——”他急了,“你就是仗着有人撑腰无法无天!” 听到吵架,周围目光全瞟过来。邱思竹放低了声音,“是他故意灌醉我害我丢了代言,送他点不爱吃的东西连报复都算不上,我就是有人撑腰怎么了?你家越哥人气高又怎么了?还不是只能演男二?” 方木木说不过,急得龇牙咧嘴。薛越轻轻笑了,“你怎么知道代言丢了?” 邱思竹抱起手,眼神变得锐利,“江远黛对你评价很高,就算不明说,我也感觉得出来。” “没有明说,就是没定。”薛越把椰茶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放心吧,阮哥哥要的东西,没有什么是得不到的。” 才提到阮昀柊,一个黑色西装的男人找了过来。邱思竹老远便看见,“杨秘书,找我有什么事吗?” 那人不急不忙走过来,眼睛眯成两道弯,“阮总有事找薛先生,麻烦跟我出去一趟。” 邱思竹面色很难看。薛越注意力在那个秘书身上,和杨晚长得一模一样,但气质完全不同,并不是同一个人。他没有多问,跟在身后出去,上了白色古思特的后座。 车内空调温度偏低,阮昀柊穿着件休闲款的黑色衬衫,将发尾不显眼的深蓝衬得更为幽美,如同一道海水从右肩流下。他架着腿闭着眼,半晌不说话。 薛越偏着脑袋瞄向他,“阮哥哥,你找我有事?” 那双眼缓缓睁开,闪过一抹微不可查的别扭。 “你知道MYU为《图凰》投了多少钱吗?” 薛越点头,“知道。” “这样一部投入巨大的剧,牵扯多方利益,因为演员手上有伤痕而不能拍得完美,你知道造成了多大的损失吗?” 他继续点头,“可这个问题已经被完美处理了……” “你在反驳我?”阮昀柊口气凶冷。 “没有。”他连忙附和,“是啊,这可不行,可我的手是哥哥打……” 阮昀柊一个眼刀打断他,从旁边提出一只小袋子,“出现问题要及时止损,我是考虑到《图凰》的最终收益才来找你的,把手伸过来。” 袋子里放着消毒水和创可贴。薛越花了好大力气才忍住没有笑,配合地伸出带伤的手。 谁说阮总和可爱半点不沾边的? 玻璃碎片造成的擦伤而已,一夜过去已经自动结成疤。他把手抓过去,用棉棒蘸了药水涂上伤痂,动作轻得让人发痒。 他的手偏瘦长,指甲盖上什么也没涂却有漂亮光泽凝聚。涂完药水,他把创可贴的盒子打开,每处擦伤贴上一张,这下这只手彻底没法出镜了。 阮昀柊一脸满意,抬起来欣赏了一下,忽然道,“这张贴歪了一点,重新弄一下。” 他把手放下来,用食指的指甲扣起创可贴一角,而后用力一撕,原本好好的伤口,被他撕得破开,一颗血珠冒出来。 “啊!”他小小地叫了声,惯性反应似乎,低头呼了一口气上去。 气流轻飘飘拂过,薛越看得忘记疼痛。越靠近这个人,了解他的性格,看到他的不同面,心脏颤动的部分融化得越快。不,从一开始就完全融化了,他意外又惊喜,怎么会想到帮他呼呼呢? 对方过于投入,丝毫未发觉自己的行为过于暧昧。重新处理好伤口,他脸上露出一抹笑,“好了。” 薛越把手放在原处不动,眼睛直愣愣盯着。 阮昀柊注意到那道不寻常的视线,拢紧了眉头问,“看什么?” 他把眸子垂下,“没有,谢谢哥哥,没什么事我回去了。” “等等。”阮昀柊一手握成拳,轻轻抵上唇部,“还有一件事通知你,昨晚说的负责的事,你没有拒绝的权利,我说的要什么都随你,你大可以随便选。” “什么都可以吗?”薛越眼睛亮了,“那我要哥哥……” 他的声音微弱下去,在对方发话质问前,改口成了,“要哥哥陪我吃晚饭。” 阮昀柊脸上疑虑更重了,“吃晚饭?什么晚饭?” “不可以吗?”他无辜低下头,“哥哥说可以随便选的……” 半晌没回应。 他的语气委屈,“阮哥哥,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每天回家都是自己吃饭,我会做很多菜的,可惜没机会给别人尝尝,你不会是在嫌弃我吧?” 心、心脏狙击?直视着那双澄澈的眼睛,无缘由的罪恶感涌上心头,“怎么可能?你还会做菜?” “嗯,哥哥不想吃我做的吗?那去外面吃也可以,只要和哥哥一起就行。” “不是,我没说不想。”他居然慌了,“我下午还有事,可能会晚,忙完了打给你?” “好!”薛越愉悦地笑了,“那我先回去拍戏,晚上见。” “嗯……” 车门闭合,那道身影快速远去了。阮昀柊感慨,这孩子果然是运气好才红的吗?性格也太单纯了。 不过,他哪有薛越的联系方式? 正文 做饭 再回片场的时候,邱思竹拿怨恨的目光盯着他贴满创可贴的手,仿佛要给他盯出一个窟窿。 “我才明白,你昨晚是故意借我接近他呢。” 薛越面无表情,“我哪知道他会直接开枪,歪一点我直接没了。” 邱思竹不服气地嘁了声。 “思竹哥。”他突然上前,“你会做饭吗?” 怨恨目光停滞了下,“问这个干什么?” “我记得你在视频里说过自己厨艺很强。”“什么视频?” “挺早时候的事儿了,你刚出道那会儿?” 依稀地,邱思竹记起了他说的是什么。确实是那会,公司给他做了个出道纪录片,其中有涉及生活形象的片段,距今已有四五年时间,没想到他还看了。 这人,竟然了解对手到如此程度,恐怖如斯!他警惕道:“是很强,怎么,你想说我做假人设?” 薛越左右看了看没人,放低声音说,“能不能教教我?” 空气安静了一瞬。他补充,“比较紧急,最好能速成。” “怎么个速成法?” “半小时够吗?” 邱思竹像看傻子一样,“我走了。” “思竹哥!”他抓住戏服宽大的袖摆,给人拽了回来,“我们可是朋友啊,你忘了吗?昨天你自己说的。” 朋友,还真把这当回事了。 “好吧。”邱思竹露出甜甜的笑,“虽然不知道你打的什么鬼主意,但半小时速成,这边建议你浏览器搜索「煎鸡蛋教程」,来自朋友的建议,好好收下吧。” 薛越煞是认真地说了句谢谢,拿出手机开始搜煎鸡蛋。 “越哥,你别听他的!”站在旁边的方木木忍无可忍,这幅场景显得自家艺人好像一只傻子。 邱思竹笑容越发得意,转身离开的步伐都变轻快了。 他气得直咬牙,瞪了那背影不知多少眼,无可奈何地转过头,“越哥,你干嘛找他啊?” “不然找你?你会吗?” “我当然会啊,只是没那么厉害。”他理所当然理直气壮,“哪有人连煎鸡蛋都不会的?这不是明摆着说你不是人吗!” 薛越缓慢抬起眼,“我,确实不会。” 他只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有钱废物罢了。 方木木默默地退后几步,“我去给您买零食。” --- MYU娱乐公司的大楼坐落江畔,顶层办公室整面墙都是落地窗,往外全是江景。江远黛端着半杯红酒站在窗前,“这地方视野真不错,楼层不高,居然能看到玻璃钟楼。” 玻璃钟楼是绥兰的地标建筑,位于城市的金融中心。阮昀柊坐在窗边的沙发里,目光跟随过去,并没有太感兴趣,“钟楼在山顶,很多地方都能看到。” “我那里就不能。”她踱步回来坐下,“阮总的酒也真不错,我都舍不得喝了。” 阮昀柊客气笑道,“我家艺人更不错,江总应该更感兴趣。” 江远黛不好意思地赔笑,“虽然我也打心底这么觉得,但DZ现在是名卓旗下子公司,重大决策权在董事会,董事长很关心DZ的发展,巨细事项都要亲自审核,我们准备和代言人保持至少3年以上合作,艺人影响力能否稳定正向提升也在风险评估范围内,手底下高管推荐的艺人很多,还得开好几次会呢。” 形同捆绑的合作,确实需要慎重考虑,阮昀柊脑中闪过薛越的脸。他说,“那就换陆秋深,放眼整个娱乐圈,没有比他更合适的选择了。” 江远黛眼底流露出心动和为难,“确实,如果能和陆先生合作,是我们DZ的荣幸,但我们想找一位新人,我会试着推荐给董事长的。” 阮昀柊心里升起一丝疑惑,这女人从头到尾的态度都很奇怪,从没有哪家公司这样拒绝过他。他端起酒喝了一口,“薛董事长也是够操心的,连子公司的代言都要亲自管,他有中意的人选了?” “也许吧。”江远黛直接搪塞过去了,“下月新品秀的事情,麻烦您多费心。” 时间不早了,她把红酒喝完便起身告辞,临走时和站在门边的秘书微微点头,“杨晚秘书,下次再见。” “杨晚”笑眯眯地点头,将她送出门外,关好门走回来,“阮总……” 一个冷飕飕的眼刀过去,他识趣闭上了嘴。 “你可以下班了。”阮昀柊不给他任何说话机会,快步离开了办公室。 杨晚休假的后果就是来了个万万不该来的代班,他的孪生哥哥杨夜,两人都是beta,外貌特征几乎完全一致,唯一区别就是有没有戴眼镜,还有,杨晚绝对不会那样眯着眼笑。 想到杨夜此行过来的目的,他烦躁得只想回避,故意冷了人一整天。 晚上答应了薛越一起吃饭,他再度记起没有对方联系方式的事实,开始犯起难来。 那孩子太傻了,很可能真会乖乖等他电话。子。要是杨晚还在就好了,联系方式手到擒来,可惜这人铁了心要安静休假,电话真就一次没开过机。 没了超人一般的秘书,阮昀柊感觉失去了双手,琢磨半晌,登上了平日绝不会想起来的微博。刚一上线,右下角99+消息,0粉丝小号竟然有了三万多粉丝。 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上错了号,反复确认几遍,是自己的账号无疑。正奇怪,一条新消息弹出来:“你和越哥哥到底什么关系?” 几十秒没有滑动,手机屏幕自然熄灭,阮昀柊看到自己煞白的脸。 不是吧,他和薛越的破事被爆料出去了?那个连杨晚都不知道的啊! 他没发过动态,收到全是私信,有脾气暴躁的网友直接送来脏话,脏得他满头莫名。 愠意在眼中蓄积,竟敢用脏字说他。下意识地他又想到杨晚,而后默默回复过去:“发生了什么?” 对方秒回:“为什么我家哥哥关注了你?他连小竹子都没关注!” 一秒破案。 他点进薛越的主页,果然在关注列表看到自己,并且除自己外,其他全是工作相关的官号,难怪粉丝反应那么大。 私信还在不断刷新,他退出登陆,回家路上一直在疑惑:这个傻孩子怎么发现他的账号的? 住的地方离公司不远,到停车场他便打发走司机,电梯走了四十多秒,一出电梯间,他看到家门口站着个人。 个子很高的少年,戴着帽子墨镜,听到动静,他笑着喊,“阮哥哥。” 阮昀柊意外地停住脚步,“你怎么在这里?” “今天结束得早,提前过来接你。”薛越把墨镜摘下,露出帅气迷人的脸。 看着那张笑脸,他不由好奇,要是被那群真爱粉知道他们“越哥哥”跑来他家门口守门,会不会直接把他账号轰没? 薛越好像对此毫不知情,“哥哥今天累不累?如果不想出门,也可以在你家里做。” 他猛地抬头,“做什么?” “做饭啊。”薛越愣愣看他两秒,忽然勾起抹笑,“哥哥以为要做什么?” 他瞬间收住表情,微昂起削瘦的下巴,“我问你做什么饭?” 应该是家世显赫,阮昀柊身上天然有种上位者的气场,冷下脸说话会令人下意识想低头,要不是他双耳羞得通红,薛越差点就信了。 他装作没看到,帮人接过手里的包,“哥哥想吃什么都可以,我都会做。” 正文 服软 薛越没想到有第二次机会走进这间房子。 一个美好的人距离太远时,你会把他想象成天上的星星,一旦有机会靠近,他是人间烟火中的一簇,和万般人一样拥有喜怒哀惧。于是你更加奇怪他哪里吸引到你,最后发现哪里都在吸引,他的缺点都是致命诱因,原来是星星掉进了怀里。 他在玄关处换鞋,动作和普通人没有什么不同,褪下袜子的脚踝是冷调的白,隐隐透出皮肤的静脉分布好像比普通人更美。 “冰箱应该有些食材,你看看有没有缺的,我去换衣服。”阮昀柊指了指厨房方向,踩着拖鞋上了楼。 薛越乖巧地目送他离开,走进厨房打开冰箱,里面只有几盒罐头和几只鸡蛋,寒酸得不合常理又理所当然。 凭空想速成厨艺是不可能的,他拿出手机拍照,发给名为「小竹子」的场外援助,隔了很久才,对方发来一张食材清单及其不耐烦的表情:“去买。” 买菜?他回忆起日常爱情剧里情侣一起去买菜的场景,内心期待起来。 照白天的反应来看,阮昀柊是个很吃撒娇的人,只要放低姿态多叫几声哥哥,这点小要求应该很轻松就能被同意。 他想好了理由,却半天没等到人下来,换个衣服而已,需要这么久吗? 一丝细微的撞击声从楼上传来。 房子很静,声音很弱。薛越不确定地唤了一声,“阮哥哥?” 无人回应。 一楼到二楼的距离不远,他觉得不对劲,几步冲了上去,看见阮昀柊背对他坐在地上,一只手捂在后颈。 “阮哥哥,你怎么了?怎么坐在地上?” 阮昀柊惊慌回头,“没、没事,你别过来!” 卧室铺满乳白色羊绒地毯,理他不远的地方掉着一只透明的药剂空瓶,他猛地反应过来,“你该不会又来了吧?” “你才来了!我只是不小心撞到膝盖才站不起的!你别过来!”制止声越发焦急,夹着无法掩饰的羞赧。 薛越顾不上想太多,伸手抓向他藏在身前的手,果然抓出来一只注射器。他的脸色霎时间变差,“你忘了医生说的话了?你不能再用抑制剂了!” “和你没关系!还给我!”阮昀柊随即便来夺,捂住后颈的手一撤开,浓烈的信息素味道扑入鼻腔,像跌入香气馥郁的蔷薇花丛。 他无心欣赏,为了不被抢走,不得不把人按倒在地毯上。 “我不会让你用抑制剂的,你已经紊乱成这样了,继续由着你胡闹下去,会出事的!” 风吹得窗帘脚摇摇晃晃,阮昀柊感觉自己的意志也在摇晃,就这样被他骑在身上都觉得舒服,钳住他手腕的手像烧红的铁一样烫。他抵抗不过,正常尚且如此,更不要说全身乏力的现在。 每个人的骨子里都藏着与生俱来的软弱,大多数选择服从,少部分选择消灭。 他以为自己是少部分,却在这一刻浸出无助泪光,“还给我!” 薛越看得心疼,咬紧牙说:“不行,难受的话我帮你,抑制剂绝对不会给你。” 这才隔了一天,他从未听过周期紊乱成这样的案例。昨晚回去后他咨询了家里的医生,医生说再这样恶性循环下去,会有生命危险。 所以,哪怕招致厌恶,他也绝不能心软。 “薛越……”威胁的声音变得无力,“马上还给我,否则杀了你……” 薛越忽然觉得心痛,他把身子压低,“阮哥哥,你宁愿冒着伤害自己的危险打抑制剂,也不想要我给你吗?” 急促的呼吸喷到脸上,他听到混乱的回答,“不是……是……” “到底是不是?”他追问,却得不到回答,一双腿缠到了腰上。 又变成了这种情况。 抗拒住一只S级omega的信息素,不是普通人能办到的事,薛越晃神了一瞬,被他拉倒在地上。两人换了个位置,被骑的人变成了自己。 “哥哥!”脑袋里遽然闪过混乱的血色画面,梦魇般的回忆涌起,堪比最强效的清醒剂。他抓住在身上游移的手,用力推开人坐起来。 身前的人如妖精一样,平常傲气盘踞的眼全被欲望填满,“越越……” 他好喜欢啊,骄傲的人主动朝他服软,哪怕这并不是对方本意,可他不能。 他把人拉进怀里,掀开柔顺的长发,轻轻咬开凸起的腺体。那里还有自己的信息素的味道。 很久之后,阮昀柊瘫在他怀里,“你滚吧,再也别出现在我面前。” “阮哥哥?”薛越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他低吼,“让你滚!” 明明身子还一点力气没有,吼人倒是半点不含糊,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直接把他做了得了。薛越无奈站起,“那你自己好好休息。” 站在电梯外,他望着刚刚顺来的发圈发呆。 他还以为那位哥哥开始喜欢他一点点了,原来还是一如既往地讨厌。 电梯到达的提示音响起,两个人并排走出来,看到他,都是一愣。 见过一面的苏蜜和“杨晚”。苏蜜意外地打招呼,“偶像,又遇到你了。” 他无言点头,算是回应,抬脚进了电梯。门关拢的前一秒,他看到“杨晚”异常锐利的目光射过来。 --- 屋里,阮昀柊坐在地上没有动过,脸上烧的全是火。 他在干什么?怎么能凶那么单纯的孩子? 他对自己的认知客观且清晰,且不论能从他身上得到的好处,单是这具身体,也很难被人抗拒吧。 难道薛越不喜欢omega? 正想着,楼下传来开门声,没一会,苏蜜和杨夜一前一后出现在卧室。 “阮总?”苏蜜惊讶出声,“您不会又——” 他冷静打断,“没有。” 杨夜弯腰把地上的药瓶捡起,微笑着放在床头柜,“是的,没有,这并不重要,今天来不是跟您争论这个的。抑制剂不可能帮您一辈子,根据苏医生提交的报告,您现在只有一条路可以走:结婚。” 阮昀柊的眼神变得极冷,“他们终于想起来我还有联姻的价值了?” “阮总,您别误会……”苏蜜着急解释,被杨夜挥手打断。他眯眼笑着,“蒋飒安和二少爷有过生死之交,也是从小跟您一块长大的朋友,值得托付。” 阮昀柊缓缓冷笑,“你是替他们来通知我的?” “不是他们。您身体的事情被上校压下来了,传到夫人他们耳中,我刚刚说的事情就会变成现实。” “什么意思?” 杨夜收起笑,“您成天到晚和那么多万人迷的明星混在一起,就没有几个喜欢的吗?随便找几个听话懂事的,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还是说您其实很在意贞操……” “我为什么要在意那种东西?”阮昀柊陡然提高声音,双手把床单抓出了褶皱。 太好懂了吧。杨夜瞥见他脖子上的咬痕,略一沉思,“刚刚在门外遇到的那个,是叫薛越?” 正文 还小 薛越在停车场等了半个多小时,终于等到杨夜和苏蜜忙完下来。他注意到苏蜜手里多了一个透明收纳盒,里面放着七八支抑制剂,应该是从某总家里没收来的。 杨夜走得很快,看到他,主动走了过来,“薛先生,你找我有事?” “我找苏医生。”薛越看向他身后,“苏蜜姐,阮哥哥好些了吗?” 停车场的灯谈不上亮,惨淡白光从侧面打过来,三人的脸都是半明半暗。苏蜜转头看向杨夜,似乎在征询同意,对方仿若无视,她只好开口,“好多了,不用担心。” 薛越松了口气,“那就好。”不管怎样,身体是最紧要的。 “苏医生,你先回去吧。”杨夜笑着望过来,“我和薛先生聊几句。” 苏蜜下意识并拢腿,绷直身子说了句是。 有些习惯是从过往带来深刻在骨子里的,薛越对两人的关系有了些许猜测,忽然明白了苏蜜为何能成为阮昀柊的私人医生。 高跟鞋的声音很快远去了。杨夜迟迟未说话,薛越催促,“找我聊什么?”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内容。”他开始笑,语气温温和和的,“你为什么要来接近阮总?” 薛越说,“当然是因为喜欢他。” “喜欢?你确定吗?”杨夜的笑得丝丝地诡异,“他是阮家的大少爷,怀着各种目的接近他的人不计其数,哪怕你说是为了上位,都更可信。” “爱信不信。”薛越冷冷道,“你真当天底下只有他一个是少爷?” “那就更可疑了。”杨夜面色凝重,“如果你们薛家当年做过的事情连累到他,你打算怎么办?小薛少爷。” 薛越轻轻笑起来,“你知道我,所以特意来警告?” “这怎么会是警告呢?”他苦笑,“大少爷的身体情况很糟糕,你对他而言似乎是特别的,我已经跟他讲清楚利害,他会做出选择的,祝你成功。” 言尽于此,杨夜向他道别。 --- 天边滚起闷雷,夜里行人匆碌,暴雨要来了。 一道闪电落在不远处的电视塔,漆黑夜幕被撕出一条银亮裂纹,第一颗雨珠砸碎在落地窗的玻璃,紧接着第二颗、第三颗……雨流如瀑。 连续几日高热,这场暴雨突如其来,猛烈程度令人心惊。阮昀柊换了干净睡衣,一声不响地坐在沙发上看着暴雨,已经过去了十几分钟。 他还没有想过结婚这件事,家里人似乎把他忘记得一干二净了,只有弟弟时不时想起来关心他,经过杨夜一提醒,确实,如果家族需要他和谁去联姻,他想不出什么好的方法和理由反抗。 他没有喜欢过谁,没有一定要坚持的爱情目标,仔细想想,自从被夺走进军方高层的目标之后,他的人生再也没有过属于自己的目标,连兴趣都是缺缺。而像阮家这样的存在,看似光鲜亮丽,实则如履薄冰,既受器重又被防备,无非是将军手里剑,陛下掌中臣。 雨声和雷声太过嘈杂,胡思乱想着,他又想到了薛越,忍无可忍地把脸埋进了抱枕。 三次了!三次了!这辈子所有的脸都丢在这里了!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薛越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傻小孩,自己才是耍懒不认账的人渣。 他在沙发上滚了三圈,听到门铃响起。 这么晚了,也不会是物业。除了医生和秘书,别人并不知道他住在这里,深更半夜电闪雷鸣,门铃声回荡在寂静走廊,隐隐有些瘆人。 他把一只抱枕抱在怀里,踩着拖鞋缓缓过去,门铃画面显示出一张熟悉的脸。 “薛越?你来干什么?” 外面雨应该非常大,薛越头发和衣服都是湿的。他从身后拿出一只三层的食盒,“今晚说好给哥哥做饭的,我回家做好了拿过来的,哥哥应该还没吃吧?” 餐盒上粘着几颗水珠,竟是热的。阮昀柊愣愣地望着,“你没生气吗?” “生什么气?”薛越看着他抱只抱枕的样子,觉得十分可爱,不由笑起来,“哥哥居然会担心我有没有生气,好开心。” 话一出口,抱住抱枕的手收紧,阮昀柊语气又开始变冷,“你哪只眼睛看出这是担心了?我只是惊讶你异于常人的好脾气,适合做出气筒。” “能给哥哥做出气筒,那也不错。”薛越把餐盒往前递,“拿去尝尝吧,趁还热。” 足足十几秒钟后,阮昀柊不情不愿地开口,“这种东西,你还想让我自己拿进去?”他让开两步,“进去。” 薛越眨眨眼,乖乖走进去,把餐盒打开。里面都是家常小菜,太复杂的来不及学,全靠管家当场指导。 外面雨越来越大,房子里没开空调,气温掉得飞快,罕见地,他居然在盛夏天感受到了一丝冷。 阮昀柊从洗手间拿了根毛巾过来,“擦干,不要把水滴到地板上。” “谢谢。”薛越双手接过,低头看了一眼自己。 管家送他过来的,从自家车库到公寓的地下停车场,根本没有能淋到雨的机会,为了表现得真实,他洒了点矿泉水。 机会果然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被哥哥递毛巾,满足了。 他象征性地擦了擦头发,把食盒里的菜腾进餐盘,一脸开心地拉开餐桌的椅子,“阮哥哥,过来坐。” 菜的数量不多,种类出乎意料地丰富,看上去卖相也极好。阮昀柊惊讶,“都是你做的?” 一双筷子贴心地递到手边,“连洗菜都是亲手完成的,做好了立马带过来,快尝尝。” 阮昀柊的目光落在贴满创可贴的手,有好几只被水泡得边角翻卷起。他低声训斥,“你不知道自己换一下创可贴吗?这样泡着,伤口会更严重。” 薛越抬起来看了看,“伤口无所谓,可惜了哥哥帮我贴的创可贴,快要掉了。” 他觉得耳朵很烧,不再说话了。 但是薛越追着问,“能重新帮我贴吗?” 他不理,夹起一片鱼肉塞进嘴里,肉质很细腻,刺去得很干净。 那个创可贴那么丑,居然被薛越当成宝,果然是傻孩子。他有些心软,夹起一片鱼肉喂过去,“张嘴。” 薛越这回是真的呆了,直到害羞又着急的催促声传来,才张开嘴含进去。 多了些原本没有的香甜。他指着两人含过的筷子,“阮哥哥,好像是间接接吻。” 阮昀柊铁着脸,“小孩子才在意间接接吻。” “那大人在意什么?” “大人……”他突然训斥,“你还小,不要打听这些!” 薛越满眼含着笑,“知道了。” 场外雷雨交加,屋子里好像不冷了,甚至开始热。他只想慢点吃完,故意拖延又拖延,而后发现阮昀柊吃得也很慢。 又一道闪电亮起,他惊叫一句,“遭了,好像回不去了。” 手机弹出一条紧急快讯,暴风雨太过严重,南区大部分地区开始积涝,大量道路封锁,地铁都停运了。一时间,他竟不知道该心疼地库里的新车还是该开心有了正大光明的理由赖在这里。 阮昀柊拿出手机翻动,“好像很严重,这边B层的电梯也停了,说是地下停车场被淹了。这是台风吗?天气预报没说过啊。” 巨大雷声在耳边炸开,整栋房子好像抖了一抖,头顶的吊灯忽然熄了。 “居然断电了……” 薛越跟着抖了一抖,刷地站起来,两步冲过去抓住了他的手臂,“阮、阮哥哥,我们是不是要死了?” 正文 雷雨 窗外适时地划过一道闪电,照出阮昀柊疑惑的脸,“什么意思?” 抓在胳膊上的手收得更紧了,“世界末日要来了!我们要死在这里了!” 他终于明白过来,心里有丝丝的无奈,“你害怕打雷?” 薛越快速地摇头,“不怕。” 明明一副害怕极了的样子。 这么大的人了,个子比他还高,果然是小孩性格。 很小的时候,他弟弟也怕极了雷雨天,只要夜里闪电,一定抱着枕头来找他,坚定不移相信着童话故事的他拿出藏在床底的大宝剑,爬上窗子剑指苍穹,声称这全是他的力量。年幼无知的弟弟睁着天真的大眼睛在他身后鼓掌,然后双双被女仆阿姨打进被窝。 想到童年往事,阮昀柊勾起怀念笑容,很有大哥哥风范地牵住薛越的手,“别怕,有哥哥在。” 裹住掌心的温度炙热滚烫,薛越弱小无助地嗯了一声,内心默默给自己打了一百分。 策略正确,他调查过,阮昀柊和弟弟关系极好,利用好这个buff,接近会变得容易许多。 恶劣天气来得诡异突然,繁荣安定的首都大半陷入黑暗,新闻头条分分钟换成了灾情预警。 “你家里有人吗?”阮昀柊突然问。 薛越摇摇头,“没有。” “那你今晚就在这里睡吧,书房还有张床。” 他继续答嗯,语气委屈了些。 只有这点委屈是真的,接近一只高度戒备的死傲娇本来就很不容易了,还有这种意外发生:为什么书房会有床?这么小的房子,为什么会有两张床?准备留给谁睡? 又是一道闪电,薛越猛把他抓得更紧了。 阮昀柊感觉到他手指的冰凉,应该是来的路上淋了雨。 “供电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复,也不能用吹风,不过还有热水,要不你去洗个澡?不然身体这么冷。” 他点头又摇头,把害怕又不愿承认的样子演得淋漓尽致,“还是算了。” “不用怕。”阮昀柊一看就懂,“我在门外陪你。” 市中心大范围停电,十年难遇的小概率事件,家里根本没有移动电源的照明设备,最终只能用手机应付。水声哗啦啦的,人影映上浴室的门。 投影些许扭曲,只能看到大概的线条,阮昀柊不由自主地想起“心脏狙击”的视频,想起沾满水珠的肌肉,每一块都匀称优美。 气氛怪异地暧昧起来,他猛地一拍脑袋:他在干嘛? 习惯使然,见人软弱害怕,下意识就当成弟弟照顾,现在才反应过来里面的人并不是弟弟,是吻过他咬过他的薛越! 他觉得耳根发烫,想丢下人离开,里面传来可怜兮兮的询问,“阮哥哥,你还在吗?” “还在……” “再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好了。” 他耐着性子等,没一会,里面的光熄了。 薛越颤巍巍地唤,“阮哥哥,手机没电了……” 阮昀柊望了望自己手里的手机,“把我的给你?” “嗯。”那口气听起来不情不愿的。 他拉开门,把手伸进去,“给。” 浴室不带窗子,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一双湿答答的手摸上了腰。 他挥手打开,“往哪儿摸呢?” 那双手嗖地缩了回去,“对不起,我看不见。” 里面实在太黑了,他也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咽下这口气。他把手机灯点亮,浴室一下子被照亮,精壮的肉体赤裸裸出现在眼前。 两人都愣了愣。薛越一把抓过浴巾,挡在了腰间。 阮昀柊尴尬得手指都在发颤,咬牙切齿地说:“你挡什么?” 他还没控诉受到的视觉冲击和心灵震撼,这惊慌一挡,搞得对方才是受害者一样。 薛越眼神飘向别处,缓慢地转了下,“哥哥要看的话,也行。” “啪”一声,他把手机砸了过去。 薛越居然伸手接住了,只是手松开,挡在腰间的浴巾掉了下去。 一览无余。 阮昀柊终于还是没能撑住,扔下一句“你自己洗”,掉头落荒而逃。 都怪那些色眯眯的饭制视频,害得他也对薛越生出莫名其妙的性幻想了,还是说真的憋太久了,见到alpha就开始流口水? 他烦躁按住额头,把自己关进了卧室。 供电一直没恢复,薛越熟练利落地摸黑穿好衣服,拿起手机朝卧室走去。 门没有锁,一旋就开,里面亮着盏暖黄色的香薰灯,照出床上的人形轮廓,在被子里蜷成了一团。他站在门口,奇怪喊道:“阮哥哥。” 阮昀柊从被子里弹坐起来,一脸做坏事被抓包的惊慌表情,“你不会敲门吗?” 房间里的全是omega的信息素,浓得有些异常。薛越疑惑皱眉,“对不起,我来给送手机。 床上的人尴尬咳了咳,“随便放吧。” 他捏着手机不上前,放软了声音说,“还有,阮哥哥,我能不能跟你一起睡?” 阮昀柊咳得更厉害了,“为、为什么?” “下雨打雷又停电,我一个人睡,害怕……” 光线很暗,瞧不清对方表情,却能从语气中感受到态度,比先前强硬了不少。 “之前下雨天是谁陪你睡的?” “我自己。”他低下头去,“我没住过这么高的房子。” 他家别墅最高的也只有三层。 怕被拒绝,他连忙补充,“让我睡地上就好,绝不吵着你。” 僵持了自己,阮昀柊掀开被子一角,“上来。” 薛越心花怒放,用尽全力才忍住扑进去的冲动。他小心礼貌地缩在床边,被子里全是蔷薇香,像毒药,又像引线。 风雨敲打玻璃,雷声隆隆不息。不知多久过去,阮昀柊问了句,“睡了吗?” “没……” 对方又没声音了。 不知道是不是身边多了个人,窗外狂风暴雨,他却觉宁静温暖。好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好像一切都还在完好无缺的状态,腥臭的黑暗从未席卷向他。 他爬起来,看到阮昀柊侧身背对他,头发滑下,露出洁白一截后颈,隐隐能看到他留下的牙印。 他咽了咽干燥的嗓子,“阮哥哥,能不能跟你说个事?” 那人动也未动,好像睡着了。 他犹豫着开口,“那天在片场,真的不是故意亲你的,我好久没离你那么近了,一分神就亲上去了。我见过数不胜数的美人,各种性格都有,只有哥哥不一样,从第一眼就和别人不一样,像在我心里种了个咒,只要想到,就会做出不合常理的举动,说不定以后,还会对哥哥做出别的事情。” 雨还在下,他不知道怎么说了。他叹气,重新躺好闭上眼,身后却传来唤声,“薛越——” 刚想出声,一双手围住了腰,他感觉到坚硬额头紧贴他的背。他不敢动,贴在腹部的手掌像烙铁一样烫。 “薛越。”背后的声音闷闷的,“为什么想到进娱乐圈?” 薛越十分意外,“没什么为什么吧,做什么都一样,刚好遇到机会,就进来了。” “那你总归是想红的吧?” 他不是很想,对他来说根本无所谓,但直觉告诉他这里应该答是,于是嗯了一句。 阮昀柊说:“你是新人,许多事不知道,在这个圈子里,没有权势背景的人会吃很多常人无法想象的苦,你只是还没遇到而已。假如,我只是说假如,我会倾尽全力把你捧成MYU最红的巨星,你愿意做我的alpha吗?” 耳边有雷鸣声滚过,薛越以为自己听错了。半晌,他接过话,“那样的话,可以和哥哥住一起吗?” “大概必须住一起。”因为发情期已经紊乱到了医生都无法预测的糟糕地步,他别无选择。 雷雨声里,薛越猛地翻过身,把他压到了身下。 “干、干什么?”他被吓到了,惊慌得像只被突然翻开肚皮的刺猬。 “哥哥。”薛越心跳得飞快,“可以再亲你一下吗?” “当然不可以!”阮昀柊在黑暗里瞪他,却感觉滚烫又柔软的东西堵住了嘴,“唔——” 正文 软软 清早风停,雨还在下,比起昨夜小了很多。 薛越准时准点自然睁眼,手机屏幕堆满各种各样的消息,他忍住一键清除的冲动,耐心逐条读完。 当明星好忙啊,他怀念起在北冰洋海钓的日子,寂寥苍白的海面几乎遇不到其他船只,浮冰之下却是无关人类的热闹生命。有一天早上他没按时醒来,同行船员以为他死了,在甲板上用一支金色萨克斯为他吹奏哀乐。 他仅在人间行了二十载,有三次真正接近死亡的经历:一次是跳伞意外,他在亚马逊的雨林迷路了三个月;一次是赛道车祸,他全油撞上防护墙感受了一次爆炸;还有一次则是8岁,冰冷盐水浸过麻绳勒出的伤口,疼痛延续至今。 相比之下,他喜爱那首单调的哀乐,也喜爱那片海洋,如果有机会,想带阮哥哥一起去看。 想到阮哥哥,他的目光落在身旁,床单上空荡荡的。 时间还早,可以下去准备点早餐。薛越花了半分钟看完制作教程,推开卧室门出去,刚好看到对面书房的门打开。 “早安。”他颇为意外地打了招呼。 阮昀柊昨晚的睡相应该不大好,头发和睡衣都乱糟糟的,颊上泛着浅淡的红,冷着脸说了句,“早。” 还在害羞吗?薛越想起昨晚的吻,他本来只想轻轻地贴一下,贴上就想撬开,进去就不舍出来。他做好了再被打一顿的准备,结果身下的人越来越软,像冰块儿化开,变成湿淋淋一滩水,若非他停下来问了一句可不可以,一定一切都是顺理成章。 但他也没有很后悔,那人惊慌失措逃去书房睡觉的样子同样很新鲜。 问完早安,两人默不作声往前走。这套房子二层的布局是不平均的一分为二,旋转楼梯往上,往左书房往右卧室,两人不出意外地在楼梯口撞上了。薛越往后退了一步让他先走,自己安静地跟在后面。阮昀柊其实不算矮,有了阶梯带来的高低差,他觉得前面的人又娇小了一截。 可供制作早餐的食材少得可怜,薛越打开一只星斑鱼罐头,心里生出种家贫的错觉。他转头,“阮哥哥,你平时就吃这些吗?” 阮昀柊坐在沙发上看电脑,头也没抬地答,“我平时不在家吃饭。” 他想也是,“那早饭呢?” “不吃。” 这就有些过分了。薛越算不上吃货级别的人,但也懂得追求新鲜食材和营养均衡,是为了一顿刺身可以开船去海钓的类型。他把鸡蛋煎好盛放进盘子,心想总比没有好,阮大公子意外地不挑嘴,给什么吃什么。 薛越第一次看见他吃饭的样子,明显的受过严苛礼仪教养的痕迹,身子坐得板直,绝不说话也不发出咀嚼声音,像一副安静美好的画。把盘子里的食物吃完,阮昀柊放下叉子看过来,“今天还要去片场吗?” “嗯。”薛越老老实实地回答,“刚刚在群里通知了,拍摄工作正常进行,否则赶不上播出进度了。” “几点回来?”他居然问。 薛越惊得咬住叉子,出门上班前被老婆关心的即视感。他愣愣地回答,“可能下午四五点。” “之后呢?”他还在问。 “就回家啊,我给你做晚饭,你想吃什么?” “你怎么这么闲?”阮昀柊严厉地打断,“你到底怎么火的?” 闲吗?这是他出生以来最忙碌的时期了。他认真地思索,“因为长得帅?” 他满脸的认真不是做作,阮昀柊认认真真地看了他一眼,认识以来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仔细地看他。他的脸偏瘦,骨相清晰,一眼便能勾走注意力,再细看,眉宇间的年少意气掺了几分厌世味道,是当下受欢迎的气质。他的肤色属于冷白,不是完美无瑕,左边鬓下有几道细微的像是刮痕一样的印记,再仔细看,脖子上也有,不过是新鲜的指甲抓痕。 阮昀柊默默收回视线,看向自己并不算长的指甲,决定再修短一点。 “忙完,来公司找我。”撂下一句,他起身准备上楼,走到一半又折回来。 薛越坐在椅子里偏了偏头,“怎么了?” 他抱起手,居高临下看着,“你应该明白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了吧?” 薛越缓慢地点头,“明白,可以住一起的关系。” 阮昀柊急速皱起眉,“我只纠正一次,是我包养了你的上下级关系,能理解吗?” 他想问哪里来的上下级,想到爸爸常在嘴里念的老婆为大,强行说服了自己,非常违心地继续点头,“理解。” “那你现在应该做什么?” 他挠头,“咬你?” “不是!”阮昀柊把手机扔了过来,“你不知道要主动告诉上级联系方式吗?” 原来是跟他要联系方式,故意忍了那么久,终于等到了对方主动。他忍住偷笑的冲动,把自己的联系方式输好,乖乖把手机交回去。 阮昀柊抢一样接过,转身快步回了卧室。 没多久就收到了好友请求,他开心地通过,把备注名改成了早早想好的「软软」。 夜里漫起的水已经退了,地下排水系统顽强扛住了突如其来的风暴,连夜的应急措施将损失降到了最低,城市以最快的速度恢复了正常秩序。薛越从公寓楼出去时,绿化区的树歪了几颗,保洁工人忙着清理满地潮湿的绿色落叶。 方木木把车停在路边,他一上车,询问劈头盖脸而来,“越哥你怎么又搬家了?而且还是这么热闹的地方,很容易被拍到的。” “让你打听的事情打听到了吗?”薛越开口便是别的事。 这个助理外表呆得像根木头,却能从奇奇怪怪的“媒体朋友”那里打听到圈内各类八卦。他哦了一声,眼睛刷地亮起来,“越哥不愧是你,和你猜的一模一样,邱思竹手里果然有把柄,不过不是阮总的。”车里就他们两人,他还谨慎地左右望了望,“他手里好像有陆秋深的黑料,被阮总提前拦下来了。” 薛越思维跳得飞快,“他是有多喜欢陆秋深?宁愿被这种角色威胁也要保护?” “没办法,陆老师是MYU的招牌嘛,听说和阮总私下关系也很好,我猜是正宫娘娘。” “别瞎猜。”薛越白他一眼,“我才是。” 方木木啊了一声,哈哈哈笑起来,“越哥真会开玩笑。” 他没再理。他觉得邱思竹和阮昀柊的关系很怪,像阮昀柊那样的人,挑个新人捧红,要么是为了钱,要么是为了色,后者显然不成立。可他手下那么多当红一线,犯不着在一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不是很喜欢的邱思竹身上花功夫。 薛越想到了威胁的可能性,但没想到,被威胁的另有其人。 车子行经电影城,建筑外墙放着巨大海报,「主演陆秋深」几个字深扎入眼。 正文 合同 暴雨刚过,交通大半恢复,沿途还是无可避免地遇到拥堵,薛越在半路背完了今天的台词,开始盯着列表多出的好友发呆。 阮昀柊不是喜欢在社交空间分享生活的性格,近三天可见的朋友圈什么都没有。 车子停在红灯路口,方木木从后视镜望着他说,“越哥,你这样一目十行地背台词,真的能背下来?” 薛越眼皮也没抬,“你见我忘过吗?” 他摇头,忧郁得莫名其妙,“越哥啊,我们明明整天黏在一起,我怎么好像一点也不了解你?” “谁跟你黏一起了?” “本来就是啊,我跟过挺多明星的,虽然他们都很糊,对我也不好,但是他们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我全都知道,只有你,好像什么都喜欢,又好像什么都不喜欢。” 薛越缓缓抬起头,目光淡得近乎无情,“你负责跟在我后面玩就行了,其他的别去探究。” 雨水浇在挡风玻璃,雨刷器机械地来回,方木木心里泛起难言原因的酸楚。也许是天气太差了,这么差的天气还要照常上班,换谁都会不开心的。 剧组拍摄挪到了室内的摄影棚,薛越居然是最早到的,后勤人员还在忙着搭景。稍等了一会儿,邱思竹带着助理进来了,老远便找着他过来,“薛越,你的饭做出来了?” 昨天为了速成厨艺,薛越抓了他当场外援助,可惜最终派上实质用场的还是家里的厨师。但人家好歹帮了忙,他点头,“是,幸好有你这个朋友。” 邱思竹十分刻意地摆弄了弄右耳的耳钉,薛越不想注意到都难。他认出了那只耳钉独特的设计风格,十分善解人意地装出羡慕模样,“思竹哥,你的耳钉是DZ的新品吗?好像是还没正式发布吧?” “你还挺有眼光的。”邱思竹美滋滋抱起手,“借你上次吉言,我的代言应该没跑了,要不要请你吃饭啊?” “不用了。”薛越淡淡地拒绝,而后问了句,“你之前是不是和陆秋深在一个组呆过?” 邱思竹诧异愣了下,“是啊,怎么,你想打听他?” “没有。”他看到夏湛过来了,自然地结束了话题。 这是异常忙碌的一天,拍摄持续到了天黑,严重偏离薛越原先的预测,方木木准备了垫肚子的零食,他一口没吃,卸完妆就往外面赶。方木木抓着小挎包从后面追上来,“越哥,我送你回家吧。” 他才想起这件重要的事,“方木头,你和我一起去吧。” “去哪里?” “MYU。” “什么?”方木木惊得把挎包掉地上,“去那里干什么?” 薛越已经钻进了车里。方木木习惯了这位主子的性格,知道再往下问也不会得到回答,乖乖跟上去当司机。 MYU太有名了,圈内一半当红明星都在MYU旗下,独立一栋大楼位于闹市区,外面行人匆匆,撑着花色不一的伞,皆被夜色染成暗调。大楼正门前设有临时停车位,薛越冒着雨下车,抬头看见巨大的裸眼3D屏,是陆秋深。 方木木提着伞追下来,还没来得及撑开,旁边跑过来两个穿雨衣的女孩,“薛越!是薛越吗?” 女孩子眼里闪着星星一般的光芒,双手抓住了他的衣袖,“天呐!真的是你!平时好少见到你啊!我们是你的粉丝,可以合影吗?” “你们两个!干什么呢?!”立马,巨大吼声从旁边传来,穿安保工作服的男人从大门内跑出来,手里的橡胶棍直直指向她们,“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在这里影响秩序,赶紧走!” 保安来势汹汹,两个女孩惊恐又厌恶地瞪了一眼,抓着手跑远了。 伞撑开在头顶,薛越微微皱了下眉,还没发问,保安哈着腰与他笑,“薛先生,那两人每天从早到晚就在这守着,不管哪个明星路过都冲上去说自己是粉丝,已经赶了很多次了,不理也没关系。” 方木木反应过来,“这种人是很多的,我们赶紧进去吧。” 保安刷地让开了路,“阮总办公室在顶层。” 听到这里,薛越确定了自己得到的是特别照顾,想到马上就能见到念想了一整天的人,心脏开始微微发热。 说起来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大牌云集的娱乐公司,之前不是没有公司想签他,但他计划着拍完《图凰》就去找别的乐子,并不想用少则三五年的合约束缚自己,混到现在连正式的经纪人都没有。 天色全黑了,MYU公司里人还很多,时不时就遇到能叫出名字的艺人。站在这样的环境里,薛越才有种自己仍是新人的真实感,随便挑出一个眼熟的都是资历比他深的前辈。 不知道是不是对比出了落差感,他忽然认同了,出道以来,自己是没有很认真地努力过,看起来阮哥哥不会喜欢这种人,得改。 负责接待他的女孩笑容满面地带他到顶层办公室门口,“阮总在里面等您。” 薛越轻轻叩响了门,约半分钟后,门从里面开了,门内的人看到他,表情变得意外,“来找昀柊的?” 气质温雅的年轻男人,穿着件普通朴素的白色棉麻衫,从长相到语气都给人一种柔和的感觉,却是不可接近的柔和,他看起来干净得像块不容许触碰的透明水晶。 薛越往后退了一步,鞠躬,“陆老师。” 陆秋深好像知道他是谁,客气浅笑着从门口让开,“昀柊等你好久了,进去吧。” 他笑起来也太温柔了,所谓如沐春风不过如此,这就是MYU的顶级艺人,童星出道登顶影帝的陆秋深。 薛越注视他背影许久,眼中升起自己也未觉察的敌意。 “越哥。”方木木小声唤他,食指偷偷指向门内,“阮总——” 他才回头,看到阮昀柊坐在半弧形的办公桌后,胳膊支在椅子扶手上,手背撑住半边脸,审判官盯犯人一样盯着他。 薛越迅速思考着为什么,而后迅速明白了原因。他快速绕到办公桌后面,啪唧跪下,额头贴上膝盖,“我错了!” 方木木在门外看得差点把眼珠子掉出来,陆秋深脸上的温柔笑容裂开了一丝。 这招有奇效,阮昀柊的冰山脸瞬间化掉,容易害羞的本质暴露无遗,“知道自己迟到了多久吗?” “三个多小时。”他抬起头一脸视死如归,“阮哥哥,我不是故意的,今天道具组出了问题,耽搁了很久,你要是实在生气,就打我吧。” “我为什么要因为你生气?”阮昀柊迅速把脸别开,目光落在门口两人,耳根一下子红了。 陆秋深蓦地反应过来,“哦,我有事先要走了,明天再谈吧。” 说完,他转身就出去,不忘贴心地拉上门。 薛越还跪在地上,如果给他安条尾巴,此时一定是来回不停地摇。他露出乖巧笑容,“阮哥哥叫我来有什么事?” 提到正事,阮昀柊重新冷肃起来,把桌上厚厚的一沓纸拍到他头顶,“合同,签了。” 正文 心动 薛越把那沓纸接过来一看,上部分是艺人签约合同,下部分是私人协议,规规整整地列了两人之间的置换条款,通俗讲就是包养协议。 他暗自感慨,虽然习惯不张扬,但他是正儿八经嚣张挥霍着长大的富二代,名卓集团董事长捧在手心的小独苗,居然沦落到了靠签协议吃软饭的地步。 他快速阅完,“这个协议是有法律效力的吧?” 阮昀柊目光锐利,“当然有,公司合约是三年,这份协议也是三年,我不喜欢负责咬我的人同时还咬着别人,所以期间不允许你擅自和别人恋爱,公平起见,我也不会和别人有瓜葛,还有,平时你就住我家书房,你可以拿回去考虑清楚后再签,一旦签字,立即生效。” 薛越拿起来看了看,“真的只要咬你就够了?” 他冷漠看着,“不然你还想干嘛?” 薛越略考虑了下,爽快签完名字,笑得有点傻,“该你了。” 阮昀疑惑看了一眼,准备签字,他伸手打断,“阮哥哥,要不要再仔细思考思考,一旦签字,立即生效。” “我亲自拟的协议,只要你觉得没问题就行。”说完,他果决利落地签下自己的名字,略显秀气的行书,如他这个人一样。 适才还在奇怪,这种明显不公平还有点啰嗦的霸王协议看上去不像那个机器人一样的精明秘书的手笔,原来是他亲自拟的,一整天就干了这个吗?还真是辛苦了。 协议生效了,薛越觉得应该表现得严肃一点,但笑容无论如何也收不住,试问谁买彩票中五百万能蹦得住脸?这可是天上掉老婆的好事啊。 他笑得越来越傻,阮昀柊怪异地看过来,“笑什么?” “没有。”他连忙低头,收宝贝一样将协议收好,在他眼里,这等同是结婚证了。 办公桌上放着两杯喝过的红酒,外面那杯应该是陆秋深留下的。想到陆秋深,薛越雀跃的心情平复下来,“有件事情跟你说。” “什么?”阮昀柊问。 他指着桌上的酒杯,认真无比地说:“阮哥哥,你不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吗?你现在这样的状态,毫不顾忌地在外面乱跑就算了,还单独和别的alpha在办公室里喝酒?万一你失控了,不是白白被人占了便宜?” 阮昀柊惊讶抬头,“你在教训我?” “我怎么敢教训你?这是关心,难道我说得不对?” 没有不对的地方,甚至提醒了他,可他凭什么要被人提醒?他冷漠扬起下巴,“发情期而已,我自己的身体自己能控制,这些事情不在你可以关心的范围之内。” “能控制?”薛越眉间凝起锐色,有些咄咄逼人,“你到底哪里来的自信?之前两次还没有让你长记性吗?” 他被吼得莫名其妙,有些不敢相信动不动就趴他膝盖上认错撒娇的薛越会这样吼他。“你拿什么口气跟我说话呢?” 薛越抓住办公椅的扶手,俯身倾压下来,“因为这件事很严肃,还是说,哥哥无论被谁标记都没关系?” “薛越!”他大声打断,“你在说什么?” 办公室安静下来。争执中,薛越不知不觉压得很近,身体投下的阴影将他完全笼罩其中,温热有力的鼻息喷在脸上,他捕捉到了其中带有极强压迫意味的松珀香味。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低下头不去看。 他感觉到带着炙热温度的手掌停在左侧脸颊,没有贴上,差了几毫米。他的心跳了下,那只手落在肩上,小心又温柔地抚过他的头发,“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从小到大,阮昀柊听过数以万计的对不起,自然而然地接受着所有人的尊敬,即使这种尊敬大半源自于家族光环。他第一次收到这样的对不起,甚至能从话语间感同身受地体会到对方的心疼,不是因为光环和身份,仅仅是因为心疼。 他被突如其来的奇怪想法吓了一跳,“知道错就好,我又不是小孩子,不用大惊小怪。” “不是大惊小怪。”薛越把他的头发抓得很紧,“阮哥哥,不是每个人每次都能控制住自己,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会变得有多诱人?” 他的脸烧红了,“我只是诱一下你而已,谁让你傻?” 薛越捏着他下巴把脸扳正,迫使他不得不与之对视。他看到那双眼里有盈满的惊喜和宠溺,“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我和别人是不一样的?” 他忘记要说话,满脑子都是“他怎么敢掐自己下巴”,而后迅速想起了在片场相遇时,就是这个人在那么多镜头前轻而易举夺走了他的初吻。 “阮哥哥。”薛越唤他,“你是不是开始有点喜欢我了?” 卡住的脑袋突然好了,身体本能尽数复苏,他屈腿便踢出去,被提前勾住了脚踝,双手也被按住,转眼间他整个人被牢牢锁在了椅子里。 “别闹,我今天不想让着你!” 被扼得不能动,阮昀柊急了,“才签完协议,就敢对我动手动脚了?” 薛越噗呲笑出声,“我只是怕被你打,很疼的,除了临时标记,我可从来没舍得弄疼过你,明明是我宠你。” “那是应该的!”他吼完,开始妥协,“你先放开我,我不打你。” 薛越怀疑,“真的?” “真的,否则我就不要你了,你只是负责提供信息素的工具人而已,别忘了我们之间还有夺走初吻的大仇!” “初吻?”薛越呆住,“那是哥哥的初吻?” 要不是手被锁着,阮昀柊会当场给自己狠狠一耳光。他紧绷住脸,“荧幕初吻。” 然而薛越一副都懂了的表情,“没关系,我也是初吻,人生初吻。” “薛越!”他崩了,“我后悔了,我不要你了,你走!” 薛越目光指向桌上的文件,“可是阮哥哥,我们已经签协议了,有法律效力的,我还提醒过你好好好考虑,你不会又要耍懒不负责吧?” 阮昀柊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办公室的门适时被敲响,有人推门而入,“阮总,抱歉来晚了。” 一个女人,抱着两本蓝色文件夹。方木木在她身后探头,看到两人亲密姿势,嘴巴张大到可以塞下鸡蛋的程度。 阮昀柊挣脱开束缚,冷静地整理起头发,“这是你的经纪人,在业内很有名的,安栗。” 薛越站直身子,露出微笑,“安姐。” 两人恢复正常的速度快得惊人,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的默契同样惊人。安栗干巴巴地笑着,“你好,你应该是第一次见我,我还带着邱思竹,和你在一个剧组的。” 薛越的神色冷下去几分,正准备接话,阮昀柊指节轻轻敲在桌面,“邱思竹已经安排给其他人了,从今天起,你就负责薛越一个人。” 决断来得意外而突然,薛越意外地看向身旁的人,那张羞赧未退的脸上,是令人心动的坚决和认真。 正文 使坏 签完合同,一个电话打到办公室,阮昀柊听完,神色变得凝重。 他抬头,“你先回去吧,我把家门密码给你。” 薛越好奇发生什么事,但听话地点头,拿着东西离开。 一出门,方木木举着手机迎上来,“越哥!有大瓜!陆老师和宋导上热搜了!” 薛越凑近一看,#陆秋深宋青疏接吻照#,已经爬到了一位。 原来刚刚就是因为这个事情。 他忽然想到,“方木头,上次你说邱思竹手里有谁的黑料来着?” 方木木从吃瓜中回神,“陆秋深啊!越哥,该不会是——” “你先回去吧,我去找他玩玩。” 这里就是MYU,薛越在一间练习室找到他。 里面只有邱思竹一个人,正坐在地板上喝水,看到他进来,诧异停下,“薛越?你怎么在这里?” 他好像还不知道自己签约的消息。薛越走到他身前,居高临下,“我来看看你。” “看我?”他撑着地板站起来,“这里没外人,有话直说,找我什么事?” “那我就直说了,陆老师的那张照片,是你抖给狗仔的?” “什么照片?”邱思竹疑惑。 薛越观察着他神情的每一分变化,不太像装出来的,似乎真的不知道这件事。他提示道,“你没看今天的热搜?” “热搜怎么了?”邱思竹更加疑惑,掏出手机一看,脸上的疑惑变为了震惊。 看到这里,薛越基本确定幕后黑手不是他了,难不成方木头的消息有误? 邱思竹觑起眼睛,“陆老师上头条,你来找我质问些什么?关我什么事?又关你什么事?” 薛越直截了当地开口,“因为我听说你手里有黑料,你拿着这些东西威胁阮哥哥给你资源,前脚他刚把你踢开,后脚热搜就上去了。” 邱思竹定定地望着,“谁告诉你的?” “几些不知名的媒体朋友,你拿着东西去找过他们。” “薛越,我才发现你是真的很天真。”邱思竹露出略显复杂的苦笑,“陆秋深是什么人?宋青疏又是什么人?你叫的阮哥哥又是什么人?那些视频可以直接毁掉一个当红影帝,确实是不错的把柄,我也确实去问过几个记者,但所有娱乐媒体没有一家敢报,我只是个没背景的新人,还想继续在圈里混。” 薛越精准抓住了话里的重点,“你居然有视频?自己偷拍的?” 练习室空旷,话语激起回声,荡得人心惊。邱思竹脸色快速变黑,“你诈我话?” “没有,是你自己要说的。”他不会对方木木打听来的八卦抱百分之百相信,但着实没想到八卦全是真的,且比他预计中更劲爆。 邱思竹吃了个闷亏,拾起东西要走,薛越抓住了他的后衣领,“等等啊思竹哥,我有事情跟你商量。” 他被拉得差点往后仰倒,“干什么!别对我动手动脚!” 薛越拿舌尖抵住唇角,笑得像只褪下羊皮的狼,“小竹子,把那个视频卖给我吧。”--- 从公司出来,薛越回家拿了些必要的物品,收拾了一只小箱子兴高采烈出了门。 在同居这件事上,阮昀柊的态度比他想象中更认真,不仅家门密码,电梯卡家都提前给了他,站在门口时,他满心漂浮着不真实感,好像一夜之间突然有了自己的小家。 这种不真实感在门打开的瞬间散得一干二净:客厅里坐着两个人,听到开门声齐齐扭头看来。 薛越呆住了两秒,一股难以言喻的戾气从心底腾起。 场面静止,没人站起来解释,阮昀柊低头咳了声,“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 简单的问候,成功拉住了薛越立刻马上公开那段视频的冲动。他把情绪收敛好,乖乖关上身后的门,“回家拿了点东西。” 陆秋深好像才反应过来,讶异地看了两人各一眼,从沙发上站起来,“原来你们住一起啊,那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阮昀柊仍旧低着头,“一晚上而已,你睡书房没事的。” 两人对话时语气普通自然,是很熟悉的人才会有的氛围。薛越很委屈地开口,“那我睡哪里?” 阮昀柊凶狠地瞪他一眼,“你和我睡!” 天黑了,又亮了,他看向含着笑意的陆秋深,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恨还是该爱。 陆秋深只有尴尬,“那我不打扰你们了,先去睡了。” 说完他上楼,走进书房,把门一关,彻底消失。 阮昀柊这才站起来,踌躇半晌,冷这张脸别扭地解释,“他是我看重的艺人兼很好的朋友,因为绯闻家门口全是记者,出于对公司利益的考虑和对朋友的照顾,有必要提供帮助,理解吗?” “理解!”太理解了!他扔下箱子凑过去,“阮哥哥,他要在这里住多久?” 阮昀柊以为他不习惯有外人,照顾着说,“等事情平息了就会走,可能要打扰一阵子。” 薛越的眼睛亮起来了,“那就好!”这样的话连续好一阵子他们都能一起睡。 高兴的情绪太明显了,阮昀柊开始皱眉,“好什么好?” “呃。”他改口,“我是说,能平息就好。” 满分答案,阮昀柊满意地往楼上走,你也要学着注意,活在聚光灯下的人,丁点不合适的举动都会被媒体放大,到时候平息负面事小,弄脏的羽翼不会复原。” 薛越乖乖地跟在后面,到了卧室门口,他礼貌地询问,“那我可以把东西放你房间?” 阮昀柊看上去略显拘谨,无声点了点头。 箱子里放着洗簌用品和换洗衣物,薛越开开心心地拿出来放好。 收拾完所有,他发现那人一步未挪地站在原地。拘谨好像会传染,他揉了揉鼻子,指向浴室,“你先去洗?” “嗯……”阮昀柊终于动了,不知在想什么,就那样什么也没拿地进了浴室。 薛越想出声提醒,看到浴室的门合上,生生把话咽回了肚子。 偶尔使一下坏,应该没什么吧? 正文 吃亏 薛越站在浴室外,耐心等着里面的人发现睡衣或者浴巾不在后向他求助。 一小时过去了,没等到任何动静。他轻敲了敲浴室的门,“阮哥哥?” 还是没有动静,他不禁怀疑,这人难道在浴缸里睡着了?浴缸是恒温的,不至于水冷着凉,但泡久了总是不好。他尝试推了推门,没有锁,门滑开掌宽的缝,一颗黑色的脑袋就在门口,被惊动抬起,满脸羞赧慌乱,“你干什么?” 他居然就在门口,薛越反被吓了一跳,“你不穿衣服蹲在这里干什么?会感冒的!” 大约半个小时前,阮昀柊在温暖水里泡到浑身舒畅,像刚睡醒的猫一样伸展四肢。外人在场,为了面子想也没想就把薛越叫来了自己屋,上次同寝的经历还历历在目,尴尬之余,心底深处还藏着一丝怪异情感。他很快明白,那是omega属性里对alpha本能的渴望和害怕。 遇到薛越之后,他的心变得乱糟糟的,很容易情绪化和冲动上头,好像被传染了孩子病一样,实在不像原先的自己。发情期会影响情绪,得到的信息素让他变得加倍敏感,可他有什么办法?他必须有一只alpha,薛越外形出众业务能力强,性格乖好控制,也没有情史和过往,最重要的,这是迄今为止为数不多知道他真实属性的人。 薛越的出现仿佛某种天意,完美得像场阴谋,他甚至想不出任何拒绝的理由。 不管怎样,他是哥哥,等下出去,他要端出淡然姿态,娴熟老道地和人同床共枕一晚。想到这,他有些后悔为什么要把陆秋深带回来。 他泡够了,准备穿衣服出去,终于发现了没带干净衣服的事实,而且原先穿进来的,全被他丢进了洗衣机。 怎会如此! 当小说和电视剧里玩烂的狗血剧情降临到自己头上,感慨艺术果然源自生活的同时,他从浴缸走出来,准备以与众不同的淡然姿态命令薛越给他送衣服,而后便在门口蹲了半小时。 做不到啊! 在他抱头焦虑的时候,薛越就那样淡然地推开了门,“我还以为你在里面睡着了,蹲在地上数蚂蚁吗?” 处在低位仰望别人时,压迫感成倍放大。阮昀柊条件反射地想往后躲,站起来到一半跌落下去,蹲太久,腿麻了。 “阮哥哥!”薛越一步跨进来,伸手搂住他光滑的腰,但他的脑袋还是磕到了浴缸的边缘。 “呜——”好痛! “没事吧?”宽厚手掌很快抚上磕疼的地方,轻轻帮他揉。 这一下实在磕狠了,但凡磕上去的地方有点棱角,必定血溅当场。阮昀柊光顾着痛,忘记了自己一丝不/挂的现状,他把头埋进薛越怀里,惊觉那只手掌的大小竟然能稳稳托住自己的脑袋。 薛越身上只穿着单薄的白色T恤,被他头发里的水打湿,诱人肤色透了出来。他闻到隐秘幽沉的松珀香。 “还疼吗?”薛越问他。 还是有些疼的,但不重要了。他的手指把薛越身上衣服揪出两团皱纹,整张脸藏在湿哒哒的头发下,身子微微颤抖。他突然吼,“我只是不想摔到地板上才给你抱的!不然还得重洗一遍!” 薛越刷地松开手,他一个不防落了下去,屁/股坐在了冰凉地板上。 “糟了,这下得重洗了。” 阮昀柊震惊得瞪大眼,“你把我丢地上?” “不是,我不小心手滑。”薛越忙不迭地把他重新抱起来,“我重新帮哥哥洗一遍吧。” “薛越!”半小时前他告诫自己要淡然,现在暴躁得像只炸毛猫,而且是武力值爆表的猫,踢打劈摔,把那么大只薛越甩到了浴缸里。 水花溅了他满身,他转身要走,被用力拽住手臂。又是落水声,他被活活拖了进去。 “你又打我!”薛越把头卡在他的肩膀,十分委屈地控诉,“我的脑袋也磕到了,好疼。” 阮昀柊试图挣扎,发现手脚都被禁锢得死死的,半分挣脱不动。这个姿势比正面贴他怀里还要糟糕,他做不出任何防备动作,硬邦邦的东西抵在后面,隔着一层被水打湿的布料。 薛越还在耳边喊,“哥哥,我好疼啊,真的好疼啊,能不能帮我呼呼?” 他最近太敏感了,碰一下身体就开始发软,呼吸变得急促,“你、你先放开我……” “不放,放了你又打我。” “我又打不过你,你怕什么?”居然承认了打不过的事实,他是真的急了。 薛越终于注意到他的异常,手脚的力气收了许多,“可我舍不得打哥哥啊,每次都只能吃亏。” 阮昀柊不说话了,反应来得飞快,几乎在瞬间绞碎他的理智。他从薛越身上滑下去,脑袋软绵绵耷进臂弯,水面荡漾在他脸周,头发变成了游荡的海草。 “越越——”他弱弱地张口。 薛越第一反应居然是后悔,不该和他闹的,这下又要忍受比情药还致命的撩拨了。他把人捞起来面对自己,亮晶晶的水流沿着光洁皮肤下滑,他好像从水里捞起了一颗珍珠。 阮昀柊实在太漂亮了,漂亮得令他不敢相信有朝一日能触碰到,可现在,这份世间难寻的漂亮,真真实实地抓在他手里。他把人拉进怀里,手指插/进湿漉漉的头发,“阮哥哥,你为什么留长头发?” 回答声涩涩的,“不好看吗?” “好看。”好看极了,好看得令他想亲吻,于是他真的那么做了。 柔软的手臂环住了他的腰,“越越,我可以随便要你对不对?” 这份柔软好传染进他的心,他把人抱得紧紧的,“嗯,哥哥想要什么?” 没有回答声了,薛越掐了掐他的腰,“快说,不说就不给。” 他到底有多敏感啊,这样一个动作也能引发呜声。隔了很久,他才憋出来三个字,“咬一口。” 薛越轻轻叹息了一声,“就只是这样?我们是哥哥的alpha,哥哥想要什么都会给。” 只有这一点,薛越一直没搞清楚。身体都软成那样了,居然还在克制,总不可能是在练什么绝世神功吧?他想起这人不小心说漏嘴的初吻,恍然明白过来,“哥哥是第一次吧,不用怕,我不会弄疼你的。” 肩膀上传来尖锐的疼痛,阮昀柊一口咬在上面,“你才第一次!” 薛越大方承认,“我本来就是啊。”他又被可爱到了,“哥哥是哥哥嘛,之前勾引我的动作确实也很熟稔,既然有经验,那就好办了,你说吧,要怎么做?” 他肩膀又挨了一口,“说了让你咬一口!” 薛越逗他,“像哥哥咬我这样咬吗?好像除了疼什么感觉都没有。” 捱得够久了,阮昀柊不知道他为什么还能这样轻松地讲话,明明已经硬得不行了。他努力坐直,露出了被情欲折磨到表情溃的脸,“你想要我对不对?从一开始接近我,就是为了要我,对不对?” 薛越不自觉地皱了下眉,“对,但我想要的,比你预计的还多得多。”他的语气变得更冷硬,“阮昀柊,你今天好像很清醒,正好,我喜欢清醒的你,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阮昀柊突然觉得自己从未认识过眼前这个人。那一瞬间,有股浑然天成的高傲从薛越身上散发出来,像极了在戏里演的二皇子,原来戏里的那个薛越,才是真正的薛越。 他应该发现得太晚了,他以为的乖狗狗,张开嘴全是能取人性命的獠牙。他被掐住了脸,手指的力道挤得嘴唇张开,他被里外舔咬个遍。 没法反抗,服软求饶没用,临时标记的控制力竟也如此可怕。他没想过有一天会被人以这样的方式打开,他得到的既强硬又温柔,如允诺的一样,一点没有弄疼他。 他在水里哭了,薛越没有哄他,但是止住了将要咬他的动作。他听到一声笑,“是哥哥太笨了,这次,就算哥哥吃亏吧。” 正文 兴趣 阮昀柊罕见地睡过了头,这太罕见了,他从不会睡过头。冬春夏秋,他像一只不用休息的精密仪器,体内每一只齿轮都按照固定速度运转,突然某天,其中一颗坏掉了,整个规律周密的生活也就跟着坏了。 他觉得有些累,即使才睁开眼,他按照往常习惯抱着被子角蹭了蹭,翻身过去,看见薛越歪着脑袋望着他。 初醒的慵懒退散,沉睡的回忆迅速复苏,昨晚,浴缸里…… “阮哥哥,早安。”薛越的表情有点儿怪。 阮昀柊从被子里爬起来,才看清他是跪在地上,不由得眨了眨眼,“你干嘛?” “认错啊。”薛越把脑袋垂下去,“昨晚——” “好我知道了!原谅你!”他着急得一把按住那颗脑袋,按得矮下去。 薛越抓开他的手,“真的?” 当然是假的!但他不想听到关于昨晚的任何描述,坏掉的齿轮,只想摘出来丢掉。他想收回被抓住的手,试了试纹丝不动,只好作罢,“我理解,像你这样的小孩当然会觉得这是天大的事,但在大人眼里这什么都不算,这只是交易,不是回应你的表白,知道了吗?” 薛越脸上的表情更加怪了,皱眉是不解,笑容是无奈,半晌呵了一声,“知道了,哥哥昨晚就说了嘛,经验丰富什么的,虽然好像没发挥好,我相信你下次一定可以发挥出全部实力的。” 阮昀柊有些端不住,低下头说,“总之我们就是这种关系,你只是负责提供信息素的工具人,千万别多想也别越界。” 半晌没有回答,他把被子的花边绞上了手指,犹豫要不要出声催促,听到了床边人起身的声音,而后一只手掌落在他头顶,轻轻揉了下,“还这么精神,看来应该没有哪里疼,我去做早饭,记得把药吃了。” 阮昀柊刷抬起头。 这是什么既视感?他被摸摸头了?在说完一堆绝情伤人话后,被薛越那个臭小孩摸摸头了? 10岁的时候他被送到南太平洋一座封闭岛屿接受生存训练,他是坚持到最后离岛的学员,离开时教练欣慰地摸上他的脑袋,被他扭住手臂摔进了沙子里。而现在,他抱住被揉过的地方,居然觉得丝丝的——开心? 他大约是被干傻了。 床头柜上放着半杯水和两颗白色药片,不断提醒着昨晚发生的一切。他重新缩回被窝,身体蜷成一团,胸腔里鼓胀起来历不明的失落。 他仍清楚记得,昨晚最快乐的时刻,他像防备尽失的幼兽一样哭了,那时薛越的眼里闪动着前所未有的得意与满足,像终于玩弄到心仪猎物的猎手。 该不会是报复吧?两年前借着酒疯戏耍人家的事,一忘忘得一干干净,一想起来细节也清楚得令人心惊肉跳。 没错,那次是他不当人,演打戏不收力,动真格欺负人,踢到块铁板不服气。那时的薛越对他是真的半点不客气,冷漠高傲,和他一样对胜利有执念。摔进山谷后,为了赢,他对人用了最低俗的美人计,把一头孤傲的狼变成了吐舌头的狗。 绝对是报复,那幅得意又满足的眼神,不就是当初自己的翻版吗? 可在那之后,薛越花了很长时间想尽各种办法哄他,清早起来和往常一样变成乖狗狗主动跟他认错…… 看来身体里坏掉的齿轮不止一颗,他可是阮昀柊啊,从来不为任何事向任何人低头的阮昀柊,竟也学会因为这些事情患得患失了。他体会到了人生从未有过的不安全感,猎手和狗狗,分不清哪个才是真的薛越。 他把柜子上的手机抓过来,电量是满的,很贴心地提前帮他充好了电。他从手机相册里找到一个视频,把音量调到最低才点击播放。心脏狙击,偷偷看过不知多少遍了,视频里无数人觊觎的肉体,他得到了。 好想完完全全地拥有这只大狗狗,可是,他现在完完全全看不懂了,又或者完完全全来兴趣了:薛越,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啊?他有怎样的过往,又有怎样的期待,与自己相遇,又会停留多久? 除了薛越自己,没人知道答案。 --- 雨终于停了,窗外天空蓝着半边,天气预报显示多云转晴。 薛越等着一锅水烧开,陆秋深从楼上下来,温和有礼地打了个招呼。薛越不是喜欢结交的性格,但能被阮哥哥带回自己家的朋友,应该非常重要。他便关心了一嘴,“热搜降下去了吗?” 陆秋深一定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轻车熟路地给自己接了杯水,“我没看,应该没有吧。”他好像不是很在意这件事,喝了口水,“你和昀柊就是片场出意外那次认识的?” 薛越没想到他会问这个,略点了点头。 “我记得当时你是跟着周老师过来的,组里的人连你名字都不知道,一转眼发展得这么好了,恭喜。” 说的周老师,是当时的武术指导。薛越没太搞懂他到底想说什么,他好像也只是象征性客气一句,紧接着问到重点,“你怎么会想到当演员?” 锅里的水还没开,细碎气泡牢牢抓着锅底。薛越抬头看了他一眼,“为什么问这个?” 陆秋深笑容很温和,“我也是《图凰》的剧迷啊,你演得很好,但我感觉你好像没有太认真,仅仅是因为对这个角色很有共鸣,所以驾驭发挥都轻而易举。” 他在《图凰》里扮演的反派皇子,纯悲剧人物。母妃早死,父皇是傀儡,为了保他把他丢到宫外不敢相认,他记恨,被有心人利用陷害成了通敌叛国的罪臣,而后一错再错直至被死亡。 薛越没有想过共鸣的问题,虽然自己的真实经历确实和剧情有异曲同工之妙。他对眼前礼貌微笑的人有了些新的认识,鲜少有的吐了句真心话,“谈不上很喜欢,也谈不上不喜欢,兴趣而已,随便玩玩。” “这句话传出去,你会被很多同行眼红的。”陆秋深忽然说,“你喜欢昀柊吗?” “不是废话吗?”薛越不悦地挑动眉毛,“陆老师,唯有一句话我要提醒你,阮昀柊是我的,除我之外任何人不能沾染。” 陆秋深依旧温和笑着,“我猜你的兴趣应该很多吧,而且是做什么都能轻易成功的类型,但凡想要的东西很快就能得到,然后兴趣就转移了。”他终于收起笑,垂下眼眸说,“也许不太礼貌,但我想问,昀柊也是你的兴趣之一吗?” 薛越的目光始终在他脸上,没有答话。 水终于烧开了,大颗大颗的气泡腾起炸开。身后传来拖鞋的啪嗒声,陆秋深用从未变过的温和语气和楼上的人说话:“我朋友在楼下等我,我先走了,昨晚打扰了。” 阮昀柊身后藏着什么东西,只点头。待人走后,他从楼梯下来,把一个胀鼓鼓的袋子甩到桌上。 “越越。”他微笑,“这是什么?” 正文 宠爱 普普通通购物袋,不算大,装了满满一袋避/孕/套。 薛越伸手抓抓后脑,“糟了,要迟到了,我得走了!”他冲到玄关换鞋,动作比赶去公司打卡的上班族还利索。 “薛越!”阮昀柊猛地拍桌子,“你给我说清楚!否则这剧你不用演了!” “说什么?”薛越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疑惑抬头,“哥哥你见到我手机了吗?” 阮昀柊恨不得把那一袋子东西甩他脸上,“你敢骗我是不是?昨晚说什么不小心,其实早有预谋!” 薛越在沙发上找到了手机,跑过来抱住他,匆忙在侧脸啄了一下,“乖,别生气了,我真的要迟到了!” 迟到个鬼,还跟他说乖?他气急败坏,“你之前都是跟我装的是不是?你就是想骗我睡觉,不然干嘛带着这么多套来我家?” 薛越止住脚步,回身再亲了他一下,“我真的要迟到了,晚上再回来跟你认错。” 阮昀柊快被气炸了。他根本抓不住薛越,那人力气大又灵活,铁了心要装傻跑路,跑出去几步又冲回来,抱着他再来了一口。 “刚刚没亲好。”他笑得眼角唇角都往上翘,“晚上见,想我了给我发消息。” 砰一声,门关上了。 阮昀柊一脚踢在门上,这都什么啊? 厨房里烧开的水没人管,水花和热气接连翻腾,说好要给他做早饭的,就这样跑了。他把电源关闭,望着空荡荡锅底发了一会儿呆,缓缓摸上被亲过的地方。 但为什么,有种被人宠爱的错觉,心里暖融融的。 --- 轮到休息日,按照以往习惯,他会约上几个关系过得去的朋友出去玩乐,今天天气也不错,但昨晚纵过头了,满身倦乏不愿动弹,下午还有医生过来给他定期检查。 他便钻回被窝睡了,醒来时苏蜜正好到门外。她一直知道这间房子的密码,主人在家时出于礼貌会先按门铃。 “阮总。”门开了,她礼貌问候。 阮昀柊对这个医生比较满意,无论专业程度还是可信任度,很难找出可替代的人选。她曾是弟弟手下的随队军医。她身上唯一令他不满的一点是穿着风格,无论何时何地,她的白大褂里面一定是低胸,好在他对女人确实无感,这点视觉上的不适也就可以忽略不计了。 苏蜜可以通过他的腕表收集一切身体信息,所有信息即时自动上传到护理系统,生成最新的体检报告,因此无论这俱身体发生过什么,基本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她将报告打印出来,仔细阅读完毕,提出要取少量血液化验。检测仪器是她携带在箱子里的,不到五分钟便有结果。 “血液里还有抑制剂的残留,预计还需要一段时间排清,到时周期就会恢复正常。” “一段时间具体指多久?”阮昀柊问。 “这个要看您和伴侣的亲密程度。”苏蜜伸直一根中指将滑落的眼镜扶回原位,用最严肃的口气谈论着令人脸红的事,“刚刚在您血液里还发现了微量的其他药物的成分,当然,这点剂量并不会对您的身体产生影响,但其实,短期内您都可以不服用避孕类药物,您现在的身体状况受孕率几乎为零,建议您在和伴侣同房的时候减去安全措施,多接受alpha的信息素有助于恢复健康,如果您对他的身体状况不放心,可以由我安排全面体检。” 这就是过量使用抑制剂留下的后遗症,阮昀柊很早就知道,医生也很早给过他无数警告,这一切都是他清醒的任性造成的,并谈不上遗憾或后悔。但体检是有必要的,薛越某些方面的隐私信息,对他有着奇妙的吸引力。 “我让他联系你。” “好的。”苏蜜收起一叠报告,露出标准的职业微笑,“您的身体正在朝正向恢复,但近期内还是会有意外发情的可能,最好多在家里休息,避免和其他alpha接触,否则很容易被诱导发情。” 同样意思的话,薛越也说过。阮昀柊不以为然,“知道了,结束了吗?” 苏蜜笑容化作无奈,“结束了,那我就不打扰您了,祝您早日康复。” 医生走了,家里再次安静,阮昀柊觉得这个家也变得空荡起来了。 他记起陆秋深的事情,翻来手机上网吃瓜。他的0动态账号终于停止涨粉了,不知道期间发生了什么,双方都没任何表态的情况下,他被“实锤”成了机器人账号,而薛越的关注则是手滑。 他在娱乐新闻版块看到一张照片,薛越邱思竹亲密合影。 手指停顿了两秒,他点进标题,确实是两人的合影,一个酷冷,一个可爱,脑袋靠近,背景是片场。 他还没来得及思考这两人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底下的热评跳入眼底: “两人好般配,cp粉集合!” --- 下午六点半,阮昀柊应付般地吃完晚饭,开始坐在客厅等某人回来,八点多了,还没等到。 薛越每天那么闲,不知道为什么位唯独今天忙起来了,消息也没有给他一条。他想让杨晚去打探一番,想起杨晚正在闭关式休假,琢磨许久,换了身常服摸出了门。 《图凰》剧组租用的影视基地就在市区内,他挑了辆不太起眼的车,开到基地外才用了半小时。影视基地常年热闹,这个点很多剧组的群演开始下工,走在熙攘人流中,他忽然发现自己好多年没有来过这样热闹的地方了。 影视基地很大,剧组也很多,他没能立刻找到地方,来往人也很多,多行色匆忙,时不时就撞到他。他再次思念起杨晚秘书。 看来他是习惯了使唤别人的生活,不知不觉中自立能力都退化了。越是这样,越不想求助别人,终于,他凭借优秀的侦查能力,从那张自拍的背景里发现线索,找到了剧组所在的位置。 现场很乱,执行在大声训斥什么,一干配角脸色不佳。阮昀柊左右扫视一遍,一眼发现站在边上的红色人影。 薛越扮演的角色一直是一身红色,在人群中尤为瞩目。他板正了脸色,走近,一掌劈在那人肩上,“薛越!” 那人惨叫一声,身子矮了下去,“谁啊?” 喊声引来周围视线,阮昀柊看清了那人的脸,平庸普通,并不是薛越。他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尴尬僵在原地,正在想着怎么化解,右边肩膀被人抓住,而后整个人被拉了过去。 “阮哥哥。”他看到薛越惊喜笑着的脸,“你怎么来了?” 周围人很多,薛越拉起他的手往休息室的方向走,执行还在骂人。薛越走得很快,头发衣服是湿透的,手心却温暖发烫,到了没人的地方,他被按到了墙上。 那人笑着凑到他耳边,说悄悄话一样,“怎么了?想我了吗?” 耳畔有热气轻轻扫过,连串酥痒。出门时阮昀柊怀着捉奸砍人的心态,找不到剧组时磨掉了一半,认错人时又磨掉了一半,被他这么一弄,居然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 这样的反应如同免费馈赠出的惊喜,薛越立即在他耳垂咬了一口,“我好高兴啊,但我今天真的太忙了……” 话没有说完,方木木在外面喊他,说执行找。他不舍地放开,眼里有流光一闪而过,“等我一会。” 正文 喜欢 薛越去得很匆忙,步伐比来时还快,方木木缩着身子小跑过来,“阮、阮总,您去休息室等会?” 直到今天,方木木还没能完全接受两人突飞猛进的关系,面对这位傲冷的阮大公子,他比初次面试工作时还紧张,讲话都不利索了。 阮昀柊仍在愣神的状态,忽然一个激灵,脸上如有寒流袭过,目光重新变得锋利。他抬高下巴整理领带,发现今天的穿着并没有领带,尴尬收回手。 “不用管我。” 方木木夹着脑袋连忙应是,反应迅速地给他让开路。 拍摄现场忙做一团,执行总算没在骂人了,围在旁边的群演和薛越一样是湿透的。他明白过来今晚拍的是雨戏,抬头果然看见巨大的降雨架。 有人从后面拍了他一下,“阮总?” 他转身,夏湛拧着眉头上下打量他一遍,“我还以为看错了,今天穿这么萌?” 萌?阮昀柊长这么大,头一次被这个字形容。他穿了件普通正常的卫衣而已,正面画着只兔子而已,简笔画的兔子而已。 他自动略过了这句调侃,“今天怎么拍这么晚?” 夏湛像个老人家一样背起手,“我哪天不晚,忙得睡觉时间都没有,哪像您啊,还有空来探班。” 阮昀柊和他打交道算多了,早习惯了这种性格,直截了当地问,“薛越在组里乖吗?” 隔着几道人影,薛越站在摄影灯下,一面听执行比手画脚地讲,一面低着头让化妆师补妆。他听得很认真,其中有微微的点头,几分钟前还在破口大骂的执行露出谄媚的笑。 夏湛却讶异地偏过头,“不应该问小竹子吗?你又移情别恋了?” 什么叫又?阮昀柊脸不红心不跳地怼回去,“他现在也是我的人,关心一下而已,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吗?” 夏湛啧啧感叹,“原来不是移情别恋,是全都要啊。” 阮昀柊听得直皱眉,他意思是薛越也是MYU的艺人了,怎么好像成了他在开后宫一样?没来得及质疑,夏湛招手呼了个人过来,开始指挥安排工作事宜,竟把他晾一边了。 前方准备再次开拍,执行对着扩音器喊话,无关人员全部撤了出来,他也跟着挪到安全位置。 雨中武戏,难度很大。阮昀柊看过《图凰》的剧本,没记错的话,这场已经接近大结局,薛越演的二皇子将被乱箭射死在宫门前,死之前还有大量台词和打斗。 方木木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后,忧心忡忡地说,“希望这次别被卡了,都淋了一晚上了。” 雨下来了,瓢泼大雨,这是一个被围剿的场面,扮演士卒的群演围了一层又一层,摇臂摄像机挂在头顶。从这个角度根本看不到薛越,阮昀柊便收回目光,“拍了一晚上都没好?” 方木木才反应过来是和自己说话,吓得挺直腰板,“是!刚刚连夏导都发脾气了。” “为什么?”他觉得惊讶,薛越一直以来都发挥得很稳定。 “其实也不是越哥的错,夏导要三分钟的一镜到底,越哥动作太快,场景又太大,走位太远,灯光摄像威亚配合不好。” 阮昀柊无话可说。三分钟的一镜到底,还是武戏,不是所有演员都能表现得了的,某种程度来说,这是导演对演员的肯定,拍好了很大概率拿奖。 但,夏湛又喊卡了,威亚降下来,他看到薛越按了按肩膀。 一条不过下一条,还是不过,期间一次收音话筒出镜,夏湛差点砸了监视器,还有一次威亚操作失误,他眼睁睁看着薛越从半空摔下来。 剧组的人都被吓到了,还没跑到,薛越自己爬了起来,摆手说没事。 他这才放心。挺硬气的,像不知道疼一样,而且看得出,这人自己也杠上了,开始主动和工作人员沟通,一干专业人员站在他面前点头,好像他才是片场的老大。 这一遍终于拍过了,紧接着还有和主角的对峙。这时的薛越趴在地上,满身血和乱箭,被主角一剑刺进后背,死不瞑目。 演主角的当然是邱思竹。当初阮昀柊在一干刚签约的新人里挑中他,除了碾压大多数的颜值,最看重的其实是不差的演技,可惜他发挥并不稳定,比如刚刚提剑刺下的一幕,表情稍微夸张了。 但薛越演得到位,夏湛说可以了,整个剧组鼓掌欢呼,可见之前那三分钟拍得到底有多辛苦。方木木最先冲过去扶薛越,而后熟练地招呼大家去吃蛋糕。 男二杀青了。 周围人跑过来握手说辛苦,薛越耐心地应付完,快步回去拆衣服。戏服繁琐复杂,里面还有件威亚衣,因此绑得比平时还紧,浇了水贴在身上异常难受。头发也一并拆,几个造型师一起围着他,拆了足足二十分钟。 肩上的伤口隐隐作痛,泡了水隐约有发炎的迹象,想起制造出伤口的元凶,薛越微微笑了笑。太惊喜了,居然来片场看他,还认错人,真的够笨够可爱。 想快点去见他,于是加快了换衣服的动作,刚套上T恤,更衣室的门开了。 薛越回过头,迫不及待地问,“阮哥哥,我刚刚帅吗?” 他满脸期待,像极了拿着100分试卷回家找妈妈要夸奖的宝宝。阮昀柊身后藏着什么东西,视若无睹地走近,“衣服,脱了。” 单独的更衣室,不会有人进来,但隔音并不好。薛越犹豫地眨眼睛,“这里不好吧?还是回家做……” “你在想什么?” 阮昀柊一把将他按进椅子,顺手扯开T恤的领口,动作连贯流畅。薛越注意到他另一只手拿着药水,瞬然明了,心里又失落又惊喜。 上次他就发现了,阮昀柊表面冷飒,内里细心又贴心,加亿点情人滤镜的话,可以称之为温柔人妻。 “别乱动。” 他把药水涂上伤口,整整齐齐两排牙印,下口一点也不轻。薛越浑身瑟了下,啪地抱住他的腰,“哥哥,疼——” 又喊疼,刚刚从威亚上摔下来没见他喊疼啊。阮昀柊看出他是故意撒娇,但那双狗狗一样的眼睛具有天然魔力,令他不由自主地放缓了手上的动作。 气氛变得暧昧,薛越拿脸蹭他的肚子,“怎么会想起过来片场看我?” 抹药水的动作一顿。简直醍醐灌顶,对啊,他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来着?促使行动发生的导火索是热搜上的亲密合照,他当时莫名憋着股气就来了,现在冷静下来,忽然意识到,这种行为,怎么跟吃醋一样? 半晌无声,薛越抬脸望着他,“难道是知道我今天杀青,特意来接我的?” 这理由很合理,不如捡过来用吧。阮昀柊偏开视线,浅浅地说,“毕竟是MYU的版权,我来关心一下拍摄进度,顺便看看你。” 每次不好意思,他都会把视线移向别处,因此错过了薛越嘴角得逞的笑。药水抹完了,他把人推开,板着脸说,“出去和大家打声招呼,回家了。” “好。”薛越笑得花一样灿烂,有点傻。 剧组忙着收工,人员来往匆匆。阮昀柊一出去便见着邱思竹,招手把人叫过来,“和新经纪人相处得怎么样?” 邱思竹还没换下戏服,惊疑不定地答,“挺好的。” “你确定?”和其他人说话,阮昀柊那股高高在上的气质自然散发出来,令人不敢对视。 邱思竹搞不懂他要说什么了,一直以来他都很怕这位名义上的金主爸爸,被无理由地踢开也不敢发表任何不满。他摇头,这里多半是需要他摇头。 片场人多眼杂,阮昀柊说得简洁利落,“你的团队应该没打算让你和薛越组cp,正主别带粉丝节奏。” 竟是因为这个。说完他就走了,没有片刻耽误。邱思竹望向人群中的薛越,忽有种被坑的错觉。 等到那人忙完,他冲过去把人拉到一边,“你说的一张合照不会有事,刚刚阮总来警告我了。” “真的?”薛越明显惊喜语气,“他果然喜欢我。” 邱思竹没心情和他讨论这个,压低声音说,“我真的不想得罪他,要是再这样,我不帮你了!” 薛越看了一眼四周,“哪有一点风险不冒就收获的?那么大个代言还不够你乐吗?而且——”他冷笑,“你不帮也得帮,否则你偷拍视频想害陆秋深的事被阮哥哥知道,他大概可能不会原谅你吧。” 夜风呼过,身上湿淋淋的戏服如同冰甲,寒意直达心底。邱思竹眼底沉着浓重的妒恨,“薛越,你和江远黛,到底什么关系?” 正文 好帅 影视基地外的沥青路面,灯与影错杂移动,薛越穿着最普通的白色短袖,高挺鼻梁上架着幅墨镜,双手插在裤兜低头走路,在人群里还是很显眼。 阮昀柊站在行道树下等他。他见过不计其数的艺人,外貌条件差不多的前提下,其中绝大多数还需要接受专业训练并积累大量舞台经验,才能培养出所谓的巨星气质,但薛越拥有比绝大多数更高的起点,似乎是习惯了高人一等的自信从容,他没查出具体原因。 “阮哥哥。”薛越看到他,拿掉了脸上的墨镜,“看这个。” 他的手从兜里带出一只小红包。阮昀柊一眼认出那是什么,但对方一副耍宝的姿态,他不想扫兴,配合地说,“什么东西?” 薛越两根手指夹住红包,左右摇了摇,“辟邪红包,我还是第一次拿到。” 剧组里流传的小习俗,演员扮演的角色死亡后能拿到辟邪红包,里面不会有多少钱,只是讨个吉利。 他炫耀红包的样子太像小孩了,阮昀柊不由勾起嘴角,“要去花掉吗?” “要的,说是不能带回家。”他把红包拆开,倒出一枚银色硬币,“这是一块钱吗?” “好像是。”现在大多人基本不使用现金,一元硬币挺少见了。 银色硬币如逆飞流星般抛起落下,薛越一把抓在手心,眼里闪烁着比流星更璀璨的光,“那我要给哥哥买糖。” 致命的心动,往往发生在两人都无察觉的时候。他好像随着那道光一同坠落了,瞳孔不会动,心脏不会跳,大脑暂停前的最后一个想法是:那双眼睛好亮。 薛越稍微侧了侧脑袋,“阮哥哥?” 他猛地回神,双颊迅速泛起绯红,“我只是在想明天的工作计划。” “啊?”薛越奇怪,“突然脸红什么?” 其实明天也是休假。失态仅有一瞬,他眉头朝中间聚拢,下巴又抬起来了,“不是要买糖吗?快点去。” 看到这幅反应,薛越心领神会,刚刚一定是被自己迷到了。阮昀柊的心思并不难猜,有时薛越觉得他才是幼稚的那个,学着大人模样穿上西装,但丝毫不自知,所以拥有难被发觉的可爱。 认识以来,他只见过阮昀柊穿西装和睡衣,今天这身常服令他差点没认出来。他好想牵住缩在卫衣袖子里的手,但不确定会不会被打,忍住说,“前面路边买吧。” 路边有便利店,老板是位大爷,穿件背心坐柜台后吹电风扇。薛越上去问,“叔叔,有一块钱的糖吗?” 大爷懒洋洋地指了指一旁柜子,“棒棒糖。” 他看了眼,不满意,“有软糖吗?” 大爷十分不情愿地从拉开柜子门,“要什么口味?” “有什么?” “椰子。”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传来一声,“他不吃椰子味的。” “那就柚子。”两颗奶糖扔上来,换走了银色的硬币。 今夜的风格外甜美。 薛越把两颗糖放在手心伸过去,“哥哥先挑。” 阮昀柊随意拿走了一颗,“幼不幼稚啊,都是一样的。” 也对,他都开心傻了,阮哥哥居然知道他不吃椰子,这颗糖,他得作为纪念留起来。 去停车场的路不远,两人走得很慢,晚风轻轻柔柔地吹拂,薛越心想,这能算作他们的第一次约会吗? 但走得再慢,也终会走到。他扫了眼停得整齐密集的车辆,转头问,“你今天自己开车来的?” “不然呢?”阮昀柊拿出车钥匙按下解锁,不远处一辆蓝色帕加尼闪了闪车灯,他的不太起眼的车,贴在不知哪位金主的加长幻影旁边,还是很起眼。 薛越脚步顿了顿,猛地加快跑出去,“哇——” 能点燃他兴奋点的东西不多也不少,喜欢的哥哥开跑车来接他,开的还是一直没买到只能眼馋的那辆,还有什么比这更惊喜的? 阮昀柊不疾不徐地跟过来,“你喜欢跑车?” 薛越眼瞳都是闪的,“这不是跑车,是小帕!”他跑过来,“可以掀开看看吗?” 这世上是有这样一群车迷,不爱车的人很难理解他们的狂热。阮昀柊头一次见他这么高兴,眼神越发像在看自家没长大的宝宝,“你掀啊。” 他是真的陷进去了,产量稀少的品牌推出的限量系列,当初他只买到两辆,另外一辆被不知道谁预订了。他怎么想得到,抢走他心爱玩具的就是阮昀柊,冥冥之中,两人早有联系。 清一色赛级悬件,冠军车队同款引擎,连内饰颜色都深得他心。他从车身后直起身子,“阮哥哥,你好帅啊!” 阮昀柊从未想过会因为这个被夸,心里居然有些得意。他把车钥匙扔了过去,“给你玩吧。” 车钥匙是辆银色的小小帕,薛越接宝贝一样接住,“真的?不怕被我弄坏了?” “无所谓。”他说得很无所谓,坐上去还担心地问,“会开吗?” “还好吧,真的可以随便开吗?”薛越把车门拉下来,光线切断,车内昏暗,他的眸子愈发炯亮。 阮昀柊无奈呼出口气,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随便,撞了也没事。” “那就好。”他笑起来自信逼人,“带哥哥去新环线跑一圈。” 北区新环线,离市区最近的不限速S级高速。过去时要经过市区,车子的声浪轰得路人全看过来。那时阮昀柊似乎在他身上看到几分纨绔富二代的影子,就是经常能在大街上见到的,三十码开顶跑秀声浪的那种,他以为啥错觉。 薛越忽然扭过头,“阮哥哥,你自己下过赛道吗?” “没有。”他只是个外行收藏家而已。 “我以为哥哥也喜欢玩这个,还想着赛道飙一局呢,不过大概率我也舍不得让你输。” 听到这里,他才意识到什么,这时他们已经驶进了匝道,薛越将车子调到运动模式,没有任何预告,嗖一下弹了出去。 声浪爆炸,强大的推背感让他暂停思考了一瞬,反应过来后语气都慌了,“你慢点!” “才两百码。”薛越注视前方,眼神与比赛中的车手如出一辙,“我们去追前面那辆GTR。” 正文 朋友 阮昀柊万分后悔上了这辆车。 他不是怕车速,他比较怕薛越,这人开起车来跟疯了一样,完全听不进他的话。 被薛越擅自视为对手的那辆车似乎发现了他们的企图,开始加速占道,挡着不让他们过。薛越立马和人杠上了,车距贴得很近,近得他心惊肉跳。 “越越!你别跟这么近!” “没事。”居然告诉他没事!听到新环线三个字的时候他就该理智下车,平均每月这条高速至少发生一起重大车祸,其中不乏开着豪车带男伴女伴出来兜风的富家子弟。 他们现在像极了上述案例中的富家子弟,生命只有一次啊! 前车还在压,两边都是全油,居然不分上下。速度实在太快了,他刚看到弯道提示,根本来不及提醒,前方GTR一个漂亮的侧漂过弯,他们居然也是侧漂,强大的抓地力堪堪保住他们没飞出去,刺耳摩擦声里,车尾拉出长串白烟,印着订制车名的定风翼闪过雪亮光芒。 在比赛里,这一幕称得上满分追走,代表两位车手技术旗鼓相当。 之后是直道,车辆动力系统限制全解除,他们超了,超过的一瞬,薛越很无趣地吐了句,“居然不和我们玩了,没意思。” 阮昀柊还沉浸在刚刚那个突然又帅气的漂移里,有点儿呆地发问,“你怎么知道?” “因为他打双闪了,就是认输的意思,明明还可以跑。”车速逐渐慢下来,他开进路边停车场,后面那辆GTR也跟了进来,停车,下车,走过来敲他的窗玻璃。 玻璃降下,露出张清秀帅气的脸,“我还以为是哪位选手来了,这不是大明星吗?好久没见你下赛道了,结果在这碰到,又买新车了?” 薛越在半道就认出来了,被调侃得有些尴尬,偷瞄了眼副座的人,不由自主地坐正,“这是我家哥哥的车。” 那人顺着看过来,“哥哥?这不是姐姐吗?”他笑着招招手,“你好啊,哥哥,恭喜你可以换新轮胎了。” 阮昀柊没理他,表情似乎是不太高兴。 任哪个男人被当成姐姐也不会高兴的,薛越咬了咬大拇指,“那个,这是我朋友,夏犹。” 夏犹笑得热情灿烂,“夏天的夏,犹豫的犹,刚刚抱歉啊,光线太暗,你又太好看,一不小心就看错了。” “你干嘛?”薛越瞪过去,“是我的哥哥又不是你的!” “哈哈哈,你也太护了吧。”夏犹大笑起来,“那位哥哥,我跟你说,薛越从小就这样,只要是他看上喜欢的东西,别人碰一下都不行的,还会因为莫名其妙的事情吃醋,而且是背地里偷偷吃那种,当他男朋友很辛苦……” “夏犹!”薛越咬牙切齿想训他,却被打断—— 阮昀柊冷漠道,“我不是他男朋友。” 车内陷入沉默。稍许,夏犹干笑着接过话,“是这样啊,抱歉,第一次见他带别人一起来,误会了。” 停车场昏黄路灯光从车窗外打进来,薛越大半脸匿在阴影里,阮昀柊并看不清楚上面的表情,却感受到了一丝伤心。但他说话的口气是笑着的,“正好遇到夏犹哥,带你去玩会儿,还没来过北区吧?” 阮昀柊敛起脑袋,算是默认。 “就在这里下车吧,走过去不远。”薛越先下车了,绕过去替他打开车门,看他半晌无动作,弯下腰提醒,“阮哥哥?” 他才动手解安全带,脚刚踩到地面,忽然一软朝旁边倒。薛越眼疾手快地接住,他的鼻尖撞在坚实的胸膛。 一声满带宠溺意味的笑传进耳朵,“腿软了?” 他抓紧薛越的腰站稳,别开头说,“你把我想成什么了?我以前可是接受过空军特训的。”那也是十多年前的事了,没想到现在被带着高速跑一圈就真的腿软了。 但只要不承认,就不会有人知道。 薛越还在笑,顺着把他往怀里搂了搂,“是不是被我帅到了?” 这个理由,还不如坦然承认腿软算了,反正他老了!但这个怀抱温暖得令人不舍离开。他迟疑了下,“你刚刚,有不高兴吗?” “什么不高兴?”薛越把揣在兜里的墨镜扣到他脸上,“等下要去的地方人多,得把哥哥的美貌挡一下。” 墨镜上还带着他的体温。阮昀柊愣了下,“你是不是傻?忘记自己的职业了?我又不会被人注意。” 薛越揪着无意义的点和他争辩,“怎么不会被注意了?刚刚就被注意了,哥哥这样的美人,只要往人群里一站,旁边人对你全是下流想法。” “怎、怎么可能?”他脸红,“只有你才会这样想!”他把墨镜摘下来扣到薛越脸上,态度强硬,“好了,不要再跟我争辩,我不想明早起来看到营销号的报导标题全是你!” 他从怀里挣脱了出去。墨镜底下的眼含着笑,薛越抬脚跟上。 接近午夜,风徐徐吹。北区的光污染没有那么强,街道两边的楼不算高,抬头能看到稀疏几颗星,谈不上漂亮,很安静。 绥兰的南北区真像两个世界,很早以前薛越就这么觉得。夏犹穿着短袖和及膝盖的裤子,手里一把折扇,啪地打在手心,“有阵子没回来了,还记得路怎么走吗?” “你当我路痴?”薛越丢下他追上了前面的人,见色忘义真没说错。 夏犹独自落在后头,望着两人背影出神。两人一高一矮,差得不是很多,一个话多爱笑,一个高冷爱装,刚刚好的相配。 许久,他惆怅轻叹,“偏偏是阮家,要绝我啊。” 正文 纨绔 前方街道冷清,路灯四周围绕灰色飞虫,七扭八扭的行道树下,一排自行车倒了。 野猫的嚎叫从巷子深处传来,惨如婴孩啼哭,薛越忽然抓住身旁人的手,“阮哥哥!” 阮昀柊没被猫吓到,被他吓了一跳,“害怕?” 薛越拼命摇头,“不怕!”但手抓得更紧了。 他在心里叹气,小孩果然是小孩,刚刚还在高速上耍帅,这会儿原形毕露。他把那只手牵住,“你真是在这里长大的?” “嗯。”十二岁之前,他是在这里长大的,这一点千真万确。 薛越心里美滋滋的,念了一晚的牵手散步终于实现了。感谢演员的工作,这副胆小模样演得,他自己都快信了。 “也挺好的。”阮昀柊莫名评价了句。 好吗?他没感觉出哪里好,只有在这里生活过的人才知道,这份看似普通的平静下,充斥着在南区接触不到的灰暗产业:药品、器官、性……有人说北区之所以存在,就是为了容纳来自南区的污秽,实际控制这里的人,住在金融中心的高楼里。 路灯光线逆射过来,他看到阮昀柊的头发乱了几丝,被灯光纠缠成发光的线。他轻轻抚平了乱发,像在呵护珍宝。 杨夜那句话说得很对,这个人,没有接触过黑暗,是干干净净的。 “干嘛?”阮昀柊条件反射地想躲避,手被攥得紧紧的。 “没。”他笑,嘴角两旁浅浅陷下去,“刚刚突然觉得哥哥特别好看。” 猝不及防,心脏狙击。 “能不能别在路中央腻腻歪歪?”夏犹突然出声,背着手经过他们,后半句成了自言自语的嘀咕,“还说不是男朋友……” 阮昀柊尴尬至极。 之前是他牵薛越,现在换成了薛越牵他,看上去并没有太大区别。可能周围环境安静,他不由自主想走慢,薛越的侧脸也挺好看的,还会陪着他走慢,性格很好,帅的时候很帅,乖的时候很乖,其实有这么一个小男朋友好像也不错。 突然冒出的想法,把他吓得不轻,他们才认识几天! 前方道路逐渐起了人声,终于见到还在营业的店铺,多是烧烤、酒吧,客人不多。烧烤店把炉子摆在路边,黑色烟雾四处缭绕。薛越突然松开手,一只手从脖子后绕过来,抱住他肩膀,另一只手轻轻捏住了他的鼻子。 “快走。” 他就那样被保护着通过了烟雾路段,走过之后,薛越拿手掌在他身上扇了扇,凑近一嗅,“还是沾了点。” 太要命了。阮昀柊震惊得回不过神,半晌脑袋里飘过不着边际的想法,要不给他立个「国民男友」的人设吧……不行,不能让国民知道…… “到了!”夏犹停在低矮狭窄店门口,用扇子柄挑开透明的塑料帘,如位店小二一样弯腰送笑,“两位少爷请。” 薛越用余光扫过夏犹低下的脑袋,心中生出几分怪异感。两位少爷,碰巧说出口的玩笑话吗? 里头灯光比路上还昏暗,几张台球桌横七竖八乱扔着。听到动静,玩球的人动作一致地抬头看来。所有人陆续张口喊了夏老板。 夏犹一个没应,走到前头带路。他们从球桌中间过,两旁目光一步不离跟着,全是敌意与戒备。阮昀柊拿袖子掩住了鼻子。 这地方居然聚集着这么多alpha,没有自觉使用阻隔贴的意识,不太流通的空气里塞满了信息素的味道,杂乱而劣质,等级差距太大,不至于影响到他,但就审美而言很不舒服。 “挨着我就没事了。”冷冷松香覆盖过来,薛越把他往身边拉了拉。 标记过他的alpha,信息素熟悉得令人安心,甚至催生迷恋。今晚频繁出现这样的瞬间,他怀疑自己又要被极度不规律的生理周期照顾了,否则怎么会生出这么多悸动? 可惜到目前为止,他状态很好。 穿过大堂,里面有部电梯,楼层数字显示B7,正在慢慢往上跳。 阮昀柊的注意力被吸引走,居然有地下七层。探究的目光往夏犹身上移去,夏犹哼着小调儿,摇着水墨扇的手臂上缠了条绿色藤蔓刺青。 他觉得那图案隐约眼熟,视线继续往上,看到后颈腺体处有道疤。他第一次见到被破坏了腺体还正常活动的alpha。 “叮”一声,电梯门开了,里面摔出来一个彪形大汉,刚落地,被后面两个年轻人架起来拖走了,地上拖出一条暗红色血迹。 “小心点,别踩到。”薛越推着他绕过血迹,走进了电梯。 电梯的按钮数字从0到B7,他们所处就是0层。电梯三面是玻璃,一开始只看得到灰色墙壁,降到B3时,视野豁然开阔。 环形的看台,人山人海,中间四方形擂台,裁判举手吹哨,鼎沸人声雷鸣一样炸开。 阮昀柊眼睛亮了亮,地下格斗场,而且是这么大规模的。那抹明显感兴趣的亮光没能逃过薛越的眼睛,他稍微低头问,“想去玩吗?” 可能来到了新环境,新鲜感占据了上风,阮昀柊眼里跃着兴奋光芒,“怎么玩?” 夏犹抢了话,“可以上去打,可以押赏金,看你。” 那副跃跃欲试的姿态,很明显是想上去玩。果然,他勾起嘴角,“可以上去打?” “阮哥哥,那些人很菜的,我们在下面看看就好了。”薛越怎么可能让他上擂台,不是担心他打不过,想到交手过程中避免不了和别人身体接触,占有欲几乎爆炸。 阮昀柊倨傲偏过头,“不要干涉我的决定。” “那我陪你玩。” 他突然僵硬了一瞬,“不要!” “为什么?”拒绝的口气太坚定了,薛越有点受伤,“哥哥不想和我玩吗?” 也不是不想,但是,阮昀柊想到被他压制的经历,实在不想再被压一次。很久以前他就想上擂台,无奈处心积虑提防着信息素的味道被人发现,近距离和人接触,哪怕用了阻隔贴也不安全。现在,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有了临时标记,其他人再也发现不了他的真实属性了。 夏犹很有兴致,端着副看热闹的姿态,积极主动替他安排。 现场观众很多,呼声如海潮。擂台上的人换了白色武术服,蓝色腰带勒出纤细腰线,不长的马尾垂在背后。他身材修长,和娇小不沾边,站在对面的打手却是虎背熊腰的大块头,把他衬托得弱小可怜。 然而走不过三招,大块头被他击中腹部滚了出去。越来越多的人不服气上台挑战,下场无一例外。间隙,阮昀柊回头看过来,嘴角勾出的笑容堪称绝美。 好飒啊,薛越忽然觉得他不该混在娱乐圈当个闲散金主,适合他的地方,和阮家其他人一样,是战场。 还好他是omega,否则就真去战场了。 夏犹啧啧赞叹,“这么厉害,不愧是阮家教出来的孩子。” 薛越适才就在怀疑,“你认识他?” “我认识他很奇怪吗?那可是阮家的大少爷啊。”夏犹承认得大方,“我更奇怪你怎么看上他的,该不会是因为他长得好看吧?” “难道他不好看吗?”薛越目光些许得意,“只有阮哥哥配得上我。” “你还真是人小鬼大,把他当鱼钓,小心他弟弟回来把你毙了。” “他可不是鱼,我喜欢他,见到他的第一眼就决心要把他追到手。” 夏犹不可思议地啊了一声,“你确定是喜欢他?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薛越沉下脸,“我又不是傻子。” “那说说看,你是怎么喜欢上他的。” 他们第一次交集就是两年前,阮昀柊醉醺醺地上来找他麻烦,拖着他滚进了山谷。可能是他没见过世面,褪去高冷表皮的美人哥哥,攀着肩膀咬他舔他,蔷薇花的味道那般诱人。 他发现了一个秘密,他想把这个秘密占为己有,只有他一个人知道,阮昀柊骨子里就是只贪恋性/欲的omega,极尽克制,可惜媚骨天成。 这种感觉很微妙。 夏犹苦笑,“小薛少爷,这不是喜欢,充其量就是兴趣冲动,玩腻了就觉得没意思了。” “怎么可能?说得我是渣男一样。”他莫名其妙,类似的话,陆秋深也说过。 “渣男我不知道,但你是个合格的纨绔,想想以前干的事,哪样不是玩腻了就丢的。”夏犹拍拍他的肩膀,“漂亮的omega一抓一大把,阮大公子还是算了,他会杀了你的。” 薛越没接话,沉默几分钟后,问,“让你查的事呢?” “消息不是很多。”夏犹说,“北区曾经有一个组织,里面的医生也叫苏蜜,原本是只beta,听说移植了omega的腺体,是个喜欢收集标记的变态女人,后来组织被特别行动局盯上,所有人都下落不明了。” “移植腺体?”这项手术死亡率极高,目前是禁止状态。 夏犹似乎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不要和阮家的人扯上关系,小心害了你爸,你应该还没忘记妈妈是怎么死的,我不想再救你一次。” 有根针刺进了心脏。薛越沉默了几秒,“最后那个人还没找到?” “找不到了,放弃吧。”夏犹叹气,“都这么多年了,就算找到了又怎样,你要把他的眼睛也戳瞎吗?” “不是。如果找到了,会跟他说声谢谢。” 擂台结束了,在场没一个是阮昀柊的对手。他玩高兴了,按住栏杆洒翻越下台,朝这边走来。夏犹从僵硬中恢复笑脸,拍着手迎接,“谢谢你啊哥哥,我这场子的招牌终于被砸了。” 阮昀柊脸上覆着层薄汗,白皙皮肤泛起丝绒一样的红,看起来更可口了。薛越拧开一瓶水递给他,“玩过瘾了吗?” “还好。”他接过去喝,仰起的脖子细长,喉结上下滚动。 薛越舔了舔嘴角,异常干涩。他忍不住凑近,“阮哥哥,要去我家坐坐吗?” 比寻常更浓烈的松珀香味传入鼻腔,阮昀柊心脏颤动了一下,他的alpha,对他动情了。手里的水瓶被抓得扭曲变形,他想说不,却轻轻嗯了一声。 正文 秘密 从格斗场出来,空气清新了一大截,阮昀柊玩得畅快,有些忘乎所以,“你家在哪?” 薛越贴心地替他接过手里的水瓶,“不远,就前面。” 街道尽头,小巷不深,一间不起眼的小院。 阮昀柊在心里惊奇,他居然真的是住在北区的。 小院小得可怜,但干净漂亮,中间一条砖铺小路,两侧是修建齐整的灌木。灌木的叶片十分眼熟,小时候住过的别墅里也栽种了很多,是柊木。 见他停驻,薛越笑着解释,“认识哥哥以后种的,可惜不在花期,前两天被暴雨淹了,刚收拾好。” 心里有股说不上来的感觉,暖融融的。他也笑,“你自己收拾的?” 薛越迟疑了下,“请了工人。” 那也没什么,拍戏那么忙哪有时间自己收拾。屋子内部也布置得温馨,他在木柜子上找到一个相框,老照片,是年轻女人和小男孩。 “这是你和妈妈?” 薛越跟在后面说,“嗯,以前我和妈妈住这里。” 难怪,这里的装修摆设是十多年前的风格,浓浓的复古感。 照片上的女人美得有些犯规了,衣着朴素也难掩五官艳丽动人,仔细设计打扮一番,旗下最红的女星也不一定能媲美。薛越的长相大半随了这个女人,是亲母子无疑。 真可惜,这样风华绝代的女子,居然死于意外,而爸爸则在更早的时候就下落不明,这么说来,薛越算个孤儿。 薛越没搞懂他的目光为何突然变得沉痛而同情,把干净衣服和毛巾递过去,“你先去洗。” 院子里静悄悄的,夏虫也在今夜沉眠。 多少年没回过这里了,因为是故居,父亲一直派人清扫打理。薛越少有消沉时刻,心情低落有一万种方式发泄,他不是耽溺悲痛的人,此刻触景伤情,也只是想安静几分钟而已。 趁着阮昀柊不在,他从柜子里翻出半包烟,坐到檐廊下点燃,沉默抽完。 陷入回忆,坐得稍微有点久,直到身后脚步声传来才被唤回神思。他匆忙把烟头藏进手心,装作什么没发生地抬头,“阮哥哥。” 阮昀柊浑身都是水气,审视的目光像极了抓到学生开小差的班主任。他俯身,凑到面前轻轻地嗅,“臭死了。” 他身上的蔷薇花香被水打湿了,有温度的湿,像夏夜庭园淋过了热带的雨。双眼所见是他垮下的领口,湿漉漉的黑发如夜海里的藻类,飘荡着遮掩着欲拒还迎着。 薛越觉得有股剧烈的冲动从下腹一下字冲到头顶,他刷地站起身,“错了,我去洗澡,等我。” 阮昀柊望着离去的背影,微微愣神。 说起来,他和薛越还算不上彼此了解,浅薄印象里,薛越活得像个大宝宝,居然也有独自闷头吸烟的时候,是有什么伤心事吗? 他想到了那张老照片。 照片真的有些年头了,刚刚拿起来,他的注意力全被女人的美貌吸引,实际上,女人脸上的表情温柔美好,怀里的小孩笑得天真烂漫,幸福感满得从相框溢出来。 所以破碎的时候,该有多痛啊。 看了没有多久,浴室里的水声停了,阮昀柊猛然回过神,他好像忘了更要紧的事。 那会鬼使神差就答应了一起回家,随着时间推移,后悔翻倍累积:他和薛越就是一纸协议的关系,协议上黑纸白字写着“在发情期提供临时标记”,不小心捅破窗户纸后,转眼就发展到了这种地步? 沉迷情欲可不是好事。 浴室门开了,他还没有想好说辞,但也不用想了,他被抱了起来转了个圈,从半空扔到了床上,床垫轻轻弹了弹。 “薛越!”他吓得叫出声。 洗了个澡,薛越完全恢复了活力满满的模样,压在他身上说,“阮哥哥,我洗干净了!” “你三岁么!这个也要汇报!”阮昀柊推着他臂膀不让压下来,“快起开!” “为什么?”薛越拧起眉头,“你不会又要反悔吧?” “什么反悔?我又没有答应你什么,松开!” 就很扫兴。薛越觉得真得找机会治治他这临阵脱逃的毛病,从没听过欲擒故纵到这个份上的。 “我问要不要回家坐坐,哥哥亲口说的好。” “这是坐坐吗?”他还有理了。 薛越坏笑,“就是做做,做/爱的做。” 估计无法反驳,他翻了个身,“我睡了。” “阮昀柊,你怎么这样?有什么好害羞的?” “你又叫我大名!你心里根本没把我当哥哥吧?” “行,错了。”薛越捧住他半边脸,无奈,“哥哥,做嘛,做嘛,做嘛……” 阮昀柊快被揉晕了。刚刚一瞬间,他以为薛越又要像上次那样强要,万万没想到还有撒娇这招。 没办法,谁让自己的alpha的是个小孩呢,不宠谁宠?只是,他好像在那张脸上看到了得逞的轻笑,夹杂一丝掌控之中的自信。 欲望是无底深渊,他只是在边上探头张望了一眼,余生皆在下坠。他太容易变软了,根本捞不到任何主动权,这种时候更加能感受到第二属性的差距,那么要强的他都想认了,被属于自己的alpha的宠爱真的很幸福。 他抱着薛越的脖子呜呜地喊,“越越……越越……” 薛越温柔抚着他后脑的头发,“怎么了?” 过了很久他才能正常说话,嗓音沙哑,语气无力,“我是不是让你想起伤心事了?” “什么?” “看你妈妈照片的时候……她已经过世了吧……对不起……” 薛越讶异,不是讶异他知道自己母亲的事情,只是讶异这句道歉。 “我没有伤心。” “你伤心了!”他笃定道,“不然怎么会偷偷抽烟!” 薛越更加诧异,没想过这种事会被人记在心里。他轻轻地笑了,“不是因为你,好久没见夏犹哥了,想起了一些事情。” 阮昀柊从他肩膀上抬起头,斜着眼睛盯他,那双眼睛刚哭过,眼睑泛红,睫毛湿透。 “你和他什么关系?他不会喜欢你吧?” “怎么可能?”薛越发现他的鼻尖也在泛红,忍不住刮了一下,“夏犹哥是我的救命恩人兼半个师傅,我妈妈刚过世的那几年,是他在照顾我。” “救命恩人?”他忽然皱眉,“你遇到什么了?” 薛越低头思索了会,“8岁的时候我和妈妈一起被绑架了,妈妈当场死亡,我半死不活,被刚好路过的夏犹哥看到了。” 所谓的意外,原来根本不是意外。 阮昀柊眉头都快拧到一起,“伤害你们的那些人呢?” “跑了啊。”他拿手指着自己的眼睛,用讲笑话般的语气讲述,“那些人当着我的面轮/奸妈妈,我被绑在椅子上蒙着眼睛,什么都看不到,可能我太安静了,其中有个人觉得不够有意思,想把我脸上的黑布摘掉,就那瞬间,居然有颗子弹打过来,异常精准地擦破我的眼珠,打碎鼻梁,顺便打死了我旁边那个人。” 许久无声,他补充一句,“那枪法真是绝了,和哥哥有得一拼,只是我就不太好了,看不见东西好多年。” 阮昀柊抬起一根食指,触上他英挺的鼻梁,轻轻压了压,“这是修复的?” “嗯。”他敛起玩笑的表情,“看得出来吗?” 许久,阮昀柊用力抱紧了他,“看不出来,还是很帅。” 薛越被拥得恍惚。他用力回应,“我把我最大的秘密告诉哥哥了,作为交换,哥哥也告诉我一个。” “我最大的秘密已经被你发现了。”指是omega这回事。 他笑,“那我们扯平了。” 阮昀柊难得陪他一起笑,笑声闷在他脖子里,吹得他发痒。他又想要了,在此之前,莫名冲动就开口问,“阮哥哥,你会喜欢我吗?” 出口他就后悔,但是,那人沉默了一会,用微弱但清晰的声音说,“也许会。” 正文 热搜 不是错觉,薛越觉得最近阮昀柊对他的态度有点不一样了。 比如某天突然扔过来一张卡,告诉他以后买东西刷这张;比如带他参观车库,说可以选一辆喜欢的送他;比如叫了苏医生来给他做体检,重点项目是检查眼睛。 为他做复明手术的医生称得上全球顶尖,手术也是前所未有地成功,但那样严重的旧伤,不可能半点后遗症不留下,比如盯着太阳太久,他会有几分钟的短暂性失明,心情不好的时候他经常这么玩。 那天晚上阮昀柊居然亲手给他滴了眼药水,他一下子没能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关心和爱护。更令他惊讶的是,那天偷偷买来的小工具被发现了,居然靠撒娇轻易就蒙混了过去了。 最近他越来越忙。 安栗给他联系了一部新剧的男主,那部剧是畅销小说改编的,校园恋爱题材,另一个男主居然是邱思竹。 “安姐姐,谢谢你。”薛越由衷道谢,把安栗弄得莫名其妙。 “小竹子是制片亲自指的,很早就定下来,刚好你们有过合作经验,期待看你们再次合作的粉丝也很多,好好表现。” 安栗说完这句就走了,留下一本厚厚的剧本,封面上写着剧名:《昼火》。 《昼火》演员阵容官宣之前,开播三月之久的《图凰》终于迎来最终话。作为暑期档的最大黑马,《图凰》已经不知几次被刷上热榜,然而今天还有一条热搜悄悄升了上来:#薛越荧幕初吻#。 转发tag的几乎都是粉丝,有人打出数十个问号:这位路人甲是谁? 附带配图是薛越和阮昀柊的接吻截图,阮昀柊亲自扮演的路人甲。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以路人甲的身份登上热搜,网友的力量何其强大,很快,他在各组蹭过的角色通通被扒了出来。 他大概以后都不会想去客串了。 有人轻敲了敲办公室的门,看到那张脸,阮昀柊差点没忍住冲上给他一个拥抱。 “阮总。”杨晚站在门口点头,“抱歉,迟到了几分钟。” 杨晚,活的杨晚!阮昀柊冷沉下脸,“你这休假真够长的。” “毕竟是攒了五年的年假,成功的资本家不会过分压迫员工,而且我叫杨夜过来照顾你了。” 阮昀柊微笑,“他是来过一次,就一次。” 高冷如机器人的秘书呆滞了下,“那,是杨夜自己的问题。”他缓缓皱眉,“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您应该没有做什么重大决策吧?” “我是决策者还是你是决策者?一小时之内,把这条热搜解决了。” 一块平板电脑扔了过去,杨晚稳稳接住,看清情况后,叹气,转头离开了办公室。 很早以前阮昀柊就发现,交代杨晚任何事情,一定要设置时间,否则他会一直拖延,而且就算规定了时间,他也一定会卡在最后一分钟汇报。 因此这一小时,他看起了刚更新没多久的《图凰》大结局,抛开剧情不谈,当时拍的那三分钟武戏真是精彩绝伦,临死那一幕看得他心痛不已,痛完又有隐隐的自豪感,他家越越真棒! 一集时长刚好一小时,杨晚准时准点地进来。他重新去看热榜,热搜已经往下掉了好几位了。降热搜容易,但要控制住不让讨论扩大,还需要转移粉丝的注意力。负责吸引注意力的是另一条热搜:#薛越邱思竹#。 这条热搜的上升速度堪比火箭,点进去是一家权威自媒体发的动态:[可靠消息,薛越邱思竹将搭档甜剧《昼火》]。 阮昀柊并不知道这件事情,第一反应质问旁边的杨晚,“这是你买的通稿?” 杨晚没有否认,“消息是真的,只是早官方宣发而已。” 再权威的自媒体,本质上也是小道消息,配图居然是上次见到过的那张自拍合照。阮昀柊心里升起不妙预感,点开评论一看,果然,铺天盖地的cp粉。 他怒得声音发抖,“你到底知不知道?这是在带组cp的节奏!” 杨晚露出疑惑表情,“我知道,《图凰》开播时就有很多粉丝在站他们cp,所以这条消息才会有这么大的讨论度,现在完全没人关心「路人甲」的事情了。” 言下之意,您不应该放宽心高兴吗? 他要如何高兴!原本就被一部分粉丝擅自组cp的两人,现在被曝出要搭档恋爱剧,两人没什么都会被说成有什么的! 阮昀柊神情飞速变化,杨晚越发疑惑,“您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他把平板电脑放下,以极冷的语气开口,“这两个人,不能组cp。” 在以往,杨晚会默默地用尽各种方法实现他的要求,但这次开口问,“为什么?” 阮昀柊靠进了座椅里,“因为薛越是我的alpha,他只能是我的alpha,哪怕有名无实也不行。” 办公室安静了一会,半晌,杨晚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阮总,您不是说没有做重大决策吗?我只是不在几天,您居然谈恋爱了?” “什么恋爱!我和他只是交易关系!没有任何感情的那种交易!这怎么可能是谈恋爱!” 杨晚的神情变为震惊,看到火星撞地球也不过如此。他稍加思索,忽然来了句,“其实,我刚刚看见他和邱思竹在表演室里接吻。” 他猛地一拍桌子,从椅子里弹了起来,“我去杀了他!” “阮总!”杨晚连忙拦住,“你冷静点!我骗你的!只是想看看你的反应!” 阮昀柊彻彻底底地呆住,双颊刷地泛起红,“我、我只是配合你一下……” 看着这副样子,杨晚叹着气按住太阳穴,想说什么又未开口,最终选择沉默。 阮昀柊跌坐回椅子里,脑袋里好像有座火山爆发了。热搜下的讨论每秒不断刷新,最新一条:发糖了发糖了!越哥哥关注了小竹子了! 他有些回不过神,点进薛越主页一看,关注列表里果然多了邱思竹。他想,这算什么,他也在列表啊。可是,他从头翻到底,惊讶地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他被取关了! 正文 怀疑 一整天,阮昀柊心情谈不上好。 傍晚稍晚时候,薛越发了条消息过来,说《昼火》官宣档期改了,赶着去拍外景,不能来接他回家了。 自从家里有了薛越,他的司机工作量直接减半,本来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这一刻却极度不舒服起来。 这种不舒服来源于薛越没来接他回家吗?当然不是,他才没有期待过有人接他下班,他可是阮家大少爷,从小到大无论去哪回哪都有人接,这是如吃饭喝水一样的习惯,不会因为接他的人不是薛越就会有什么不一样。 杨晚抬起手腕看表,“今晚江总的邀约,您自己一个人去吗?” “不然呢?我应该带谁吗?”他把手里的艺人简历书扔进抽屉,关抽屉时不小心用力过度,抽屉往后弹开了一截,简历书上的「薛越」二字被笔戳出了无数小洞。 阮昀柊认识的人很多,但凡有合作来往的人,都要悉心维护,他一人的人际圈,能为MYU带来大半以上的资源。 出任DZ总裁之前,江远黛是名卓集团董事薛辛卓的特别助理,乃心腹中的心腹,这样的人邀请他吃晚饭,他不会不愿意去。 本来打算带薛越的,人要拍外景呢,可忙了。 去约定地点的路上,阮昀柊没忍住去看了薛越的动态,并没有更新。因为他只关注了薛越,推荐消息几乎全是和薛越有关的,随手一刷,几张刚发布没多久的饭拍照片跃入眼底:《昼火》海报拍摄现场,背景是某大学校园的网球场,中央两人姿势亲密。 一直到坐在饭桌前,那两人拥抱的样子还在脑海挥之不去。 江远黛穿着白色长裙,妆容干净利落,笑起来没有女人的娇婉,“阮总今天心情好像不太好?” “还好。”阮昀柊回以礼貌微笑,冷然气质重新回到身上。 对方显然只是客套,丝毫不浪费时间地切入正题,“上次跟您谈的事情我提交给总部了,总部也很重视,反复讨论过后又有了新的决定。” “什么新的决定?”他语气陡然变差,“不是已经定了竹子了吗?” 江远黛不急不忙地说,“我还没说完呢,公司决定再签一位代言人,和邱先生有过很多合作的薛越薛先生,品牌部应该已经在和他的经纪人联系了。” “薛越?”意料之外又意料之内的人选。 最开始接触江远黛就是因为代言人的事情,DZ指定要一位新人,他毫不犹豫推荐了邱思竹,后来薛越签到了MYU旗下,出于私心,他想照顾一二,连简历书都准备好了,没想到对方主动提了出来。 他不动声色,“可以啊,你们一开始就想签他吧?” 江远黛承认得爽快,“最开始的意向人选里确实有他,当然,也有您推荐的其他人。” 这女人说话滴水不漏,阮昀柊越发觉得哪里有丝丝的怪。他垂眸,捏住红酒杯细长的杯腿,轻轻一晃,酒液荡漾,“说起来,薛董事长好像有个独子?” 对方微微愣了下,反应非常轻微,若非有意观察,很难发现。 “哦,您说小薛少爷啊。”她微笑,“那位少爷身体不好,一直在国外养病。” 阮昀柊稍微偏着脑袋,嫣红嘴角勾起,“什么病啊?” 对方脸上的笑容分毫未变,“董事长家里的私事,我知道得并不清楚。” --- 《昼火》的拍摄计划提前得很突然,方木木说是因为要和另一部同题材剧错开档期,宣发花了一小时开会,结果就是大晚上这么多人在加班。 “我才发现,小竹子也算脾气好的,换做脾气不好的,遇到这种事一定会闹。” 晚上九点多,拍摄工作刚结束,薛越一边走一边低头看手机,“菜帮我买好了吗?” “买好了,放在车里。”方木木腿短,小跑跟在后面,“话说越哥你和阮总真的是真的啊,每天买菜都是做给他吃的?” 薛越没空理会他的问题,停下伸手,“车钥匙给我,今天我自己回去。” 他现在只想快点回家,阮哥哥一整天没回消息了。但这里是货真价实的校园,拍摄的时候网球场外面全是看热闹的学生,看到他落单,几个女生结伴跑上来要签名。 他礼貌微笑,其中一个颤抖着说了句果然是最无法拒绝的alpha,竟然捂住胸口晕过去了。 现场所有人被惊动,薛越笑容变得僵硬。有那么夸张吗?难怪某阮姓总裁每次都要嘤嘤嘤地哭好久。 无奈,他把那个女孩子抱到医务室,来回耽误了近二十分钟。 那时薛越心里就有几分不详预感,发现家里空无一人时,预感放到了最大。 印象中,这是他第一次主动给阮昀柊打电话,平时要么当面交流要么发消息。电话拨出去的一瞬,他不可遏制地紧张起来。 奇怪了,经过妈妈的事情后,他的情绪稳定近乎麻木,为了寻求紧张感,他热衷过所有极限运动,没多久也免疫了。 心脏在剧烈跳动,他意识到自己在慌乱,仅仅因为阮昀柊一天没理他。 “嘟——对不起,您呼叫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居然打不通!薛越一下子想到糟糕的可能性,该不会发情期来了被人捡走了吧?那个自以为是的笨蛋!几分钟内,他把能动用的关系全部动用,很快有了回应。 有股莫名其妙的怒火在心底堆积,他抓起车钥匙出门,生平第一次体会了何为捉奸。 开过去没多远,薛越把车子扔在路边,冲进去时柜台后面的人全被吓到,追在后面说不可以进去。但没人能拦得住,他很快找到了那两人。 阮昀柊这才注意到动静,摘掉耳罩回头,“越越?” 薛越目光锁在另一人身上。alpha之间天生的警惕全数觉醒,他也感受到了来自对方的敌意,高高在上还带几分沙场气的强大威慑。 上次当众欺负过他的,蒋家少爷,蒋飒安。 正文 努力 吃完晚饭,阮昀柊在餐厅门口遇到了蒋飒安,纯属偶然。 两家向来关系亲近,他们时不时便聚在一起玩耍,对方随口邀请,他随口就同意了。 这家射击场他常来,和有过实战经验的人比试的机会却不常有,连续败了两轮,他摘下耳罩说,“不玩了。” 蒋飒安笑得像邻家大哥哥一样阳光,“是这把枪不行。” 阮昀柊确实想这样说,提前从别人嘴里吐出来,令他略微不快。他放下手里的AK,“怎样的枪法才能做到刚好擦破眼睛和鼻梁不伤及其他部位?” “眼睛?”蒋飒安惊讶地瞪眼,“你的意思是从侧面射击?完全不伤及其他部位是不可能的,要做到这种事,尤其在人体非静止的情况下,除非是最顶尖的狙击手。” 阮昀柊目光锐利,“为什么一定是狙击手?” 蒋飒安端起自然的笑容,“因为我曾经认识一个这样的狙击手,是他的话大概能做到,不由自主就代入了。怎么问起这个?你认识受过这样的伤的人?” 射击场不止他们二人,隔壁时不时传来枪声,震得耳膜不适。射击间的灯光不如靶场明亮,几道乱影投在蒋飒安的脸上,如云影投在雪原,令人生寒生畏。 阮昀柊淡然笑笑,“怎么可能?在一个剧本上看到的,觉得有些夸张。” 对方眼中的警惕倏然消散,“原来是剧情啊,随便写也没事,不会有人当真的。” “那个狙击手呢?”他装作好奇。 蒋飒安微愣了下,轻笑说,“已经牺牲了。” 往后的话不太好问了,和蒋飒安有接触的狙击手,多半是特工之流,相关都是机密,退伍时签过保密协议的。他不再思考这件事,重新戴上耳罩,瞄准靶场中央的人形靶,正中靶心。 而后薛越就闯进来了。 进入射击场必须签安全确认书,工作人员以为他要怎样,惊动了所有安保,幸好在场路人不多,否则要是被拍下来,不知被营销号写成什么样。 骚乱平息得很快,薛越和蒋飒安静默对视了一会,走过来说,“阮哥哥,我来接你回家。” 阮昀柊冷漠地扭开脸,“我不是你的阮哥哥!” 薛越默然,这人故意扭开脸说话的样子,好像幼稚园的小朋友。 “那阮总,很晚了,该回家了。” “我几点钟回家,回不回家,轮不到你来决定!” 好久没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过话了,果然是在闹别扭,想到这人闹别扭的原因,薛越在心里偷偷地愉悦,面上努力装出委屈不解。 但在外人眼里,这幅场景就是他单纯地被轻视嫌弃。蒋飒安毫不掩饰看笑话的口气,“我记得你是叫薛越?还挺体贴的,不过你好像稍微有点越界了,家养的狗主动跑出来管主人闲事,会招人烦的。” 薛越很讶异,万年不发脾气的他,居然被这个人轻飘飘一句话激怒了。他是心甘情愿给人当狗,但不代表所有人都可以把他当狗。 那人还在说,“我倒没觉得像昀柊这样地位的人养几只狗玩乐一下有什么不对,但宠物至少得听话吧?” 如果不是当着阮昀柊的面,薛越会当场把他的嘴撕下来。 没办法,先忍下这口气,等阮昀柊不在的时候,新仇旧恨一起—— “蒋少爷,对别人家的狗指手画脚,好像你也越界了,会招人烦的。” 蒋飒安面上一僵,“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 阮昀柊单手端着黑色的AK,手掌推上弹夹,发出清脆“咔”声。他把枪扔过来,“会玩吗?” 东西稳当入手,不算轻。薛越摇摇头,“哥哥……阮总能教我吗?” 有了刚才的警告,蒋飒安说话收敛了许多,从明目张胆的羞辱变成怪声怪气的嘲讽,“要帮你把人形靶挪近一点吗?打不中也不要紧,第一次拿真枪都会紧张的。” 薛越没理。他确实第一次拿枪,认识阮昀柊以前,枪械并没能走进他的兴趣范围。阮昀柊站到身后,从后面环住他的身子,他们几乎贴在一起。 “枪托放到这里,左手抓紧枪柄,稍微前倾,抬到视线上……” 冷幽幽的蔷薇香覆了过来,薛越用余光偷瞄他,近在咫尺,认真的侧脸比任何时刻都要绝美。 阮昀柊忽然转过脸,发现他的目光,“瞄我干什么?让你瞄靶子!” “嗯。”他勾起嘴角,注意力集中。他感觉有只手扶住了右后肩,居然在担心他吃不住后坐力。 薛越由衷感叹,有哥哥关心的感觉真好啊。 “砰”地一声,伴随弹壳落地的叮当声,耳边传来夸奖,“不错。” 打得属实不错,蒋飒安便不说话了。薛越举着枪回身,“蒋少爷,要来比一比吗?” 听到,蒋飒安皱紧眉头昂起下巴,“你在轻视我?” “没有,我从来不会轻视任何人。”他也昂首,气势丝毫不输,“你该不会不想虐菜吧?没关系,我会努力的。” 阮昀柊望得稍微有些出神。这幅自信满满发起挑战的样子,让人打心底觉得很帅很酷,但他敢保证面前这人是货真价实的新手,想出声提醒对方的实力,话到嘴边,莫名吞了回去。他示意工作人员送子弹过来。 一张全新的人形靶送了出去,蒋飒安熟练地安上弹夹,没有瞄准的连射,全在9环内。 轮到薛越,新人姿态显露无疑,甚至还当场请教了子弹怎么装。做完准备工作,他一丝不苟地按照刚学会的动作瞄准,数声枪响过后,人形靶上只出现了靶心一个弹孔。 阮昀柊罕见地露出震惊表情。 蒋飒安不可置信,“你真是新手?” “是啊,我说过了,我会努力的,下次可不要轻敌了哦。”薛越轻松扔下枪,转头笑,“阮哥哥,这下真的该回家了。” 正文 喵喵 薛越在蒋飒安恼怒的目光里强行拽着人离去。 拽到门口,他被甩开。阮昀柊的脸色算不上好,揉着被拽疼的手腕,“抽什么疯?” 他的手腕白皙清瘦,不过是稍微用力捏了下,浅红色手指印清晰可见。薛越说了声抱歉。 很晚了,喧嚣的夜风也开始犯困,没精打采地吹拂。阮昀柊敛住头,沉默着坐上车。 一路上,薛越默默注意着他。他的脸始终偏向窗外,不发一语地用手指缠自己的头发,似乎在焦灼地纠结什么,但脸色又是静的。 这副反应倒让他拿不定主意了,他终于还是没忍住,“阮哥哥,你在生气吗?” 阮昀柊头也没回,“生气得有缘由,今天有什么事情值得我生气吗?” 这都火冒三丈了。 他稍加思索,笑眯眯地说,“那就好,我想也是,像哥哥这样高贵矜骄的人,怎么可能轻易生气呢?” 阮昀柊感觉胸腔被塞进一团棉花,堵得说不出话。行,他当然高贵矜骄,犯不着为几个cp粉生气,退一万步,他只是个不配拥有感情的金主爸爸罢了! 他被这轻飘飘的一句堵了整路,一进家门,他快步走进卧室,砰地砸上门。 薛越站在楼下,若有所思地摸了摸鼻子,眼底有笑意一闪而过。 加班确实是意料之外,为晚餐准备的食材暂时没用了,他把其中几样蔬菜挑出来洗净切碎,分装进保鲜盒,再放进冰箱,留着明早煮粥用。做完这一切,阮昀柊从楼上下来了,已经换了睡袍,长发湿答答披在肩上。 他总是不爱吹干头发。 薛越一下子没想到用什么方法能让他不耍性子乖乖去吹头发,而且,私心而言,他披散头发的样子很好看。 他冷着脸走过来,拉开悬柜的门,拿走了一只高脚杯。 阮昀柊一直都有睡前喝红酒的习惯,喝得不多,薛越没发表过什么意见,但今天显然受了刺激,接连灌了自己好几杯。 “阮哥哥。”他迟疑出声,“时间不早了,少喝点。” 家里的红酒度数偏高,印象里这人酒量并不好,且酒品也谈不上好。 阮昀柊坐在吧台的高凳上,伸出手朝他招,“过来陪我喝。” “不了吧。”他摇头,“我明天还有工作。” “怕什么?又不是要让你喝醉。”那人忽然阴阳怪气起来,“哦,差点忘记了,我们越越还小嘛。” 这该不会是激将法吧?薛越忍住笑的冲动,可怜无辜地说,“是的,酒什么的,对我来说还太早了。” 阮昀柊托着腮思考了一会儿,“那我允许你喝奶。” 横竖就是不想一个人喝呗。薛越摆出极不情愿又不得不妥协的表情,慢吞吞走到冰箱前,取出了自己的大盒羊奶。 可能这幅模样演得确实可爱,阮昀柊冷丧的脸缓和不少,“你有没有转行的打算?” “啊?”问题来得突然,薛越脱口而出,“为什么?” 他浅咳了咳,扬起下巴说,“我是为你好,你年纪小才会觉得做明星很酷,其实有苦不能言,不仅一举一动都会被人放大,本来不存在的事也会被说得像真的一样。” 薛越随即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意思。从安栗那里拿到《昼火》剧本时就知道,原来就有cp嫌疑的两人搭档主演恋爱剧,官宣消息一出,等同于绑死,他只期待一件事,阮哥哥会不会因为这个吃醋? 大概率是会的吧,所以他一点不担心自己是不是真的要去和小竹子演恋爱剧,阮总稍微动几个手指头,说换人就换人了。可是,事情的发展好像有点超预料,为什么直接想到了让他转行? 醋劲儿有点大过头了,享受哥哥的占有欲固然很幸福,但,他为难地咬咬下唇,“我还是很喜欢这份工作的。” 阮昀柊定定望着,“为什么?” 薛越被问住了,半晌才答,“比较好玩。” “所以说你是小孩子。”他端起酒杯仰尽,不知在思忖什么,沉默望着虚空。 绛红色酒液沾在他厚薄适中的唇瓣,灯光打下,诱人光泽凝成一点高光,如覆上光亮的釉。薛越给他的空杯子倒上酒,端起自己的羊奶过去碰了下,“干杯。” 阮昀柊的酒量比他预计的更小,这会儿眸子便开始泛滥起雾,端酒杯的手也摇晃,一缕细细的红从他唇角滑落,缓慢地流淌过脖子,没入胸口。 他不由吞了吞干渴的喉咙,“阮哥哥,你喝醉了吗?” “你在开什么玩笑?”阮昀柊拿手背胡乱擦走嘴边的酒,指着酒柜命令,“今天不开心,再给我开一瓶!” 薛越扯了张纸巾过去,仔细地帮他擦干,“为什么不开心?” 他绝对醉了,居然嘟起嘴撒娇,“我的酒呢?让你去给我拿酒,要酒酒酒!” 一般这种情况,怎么也不该由着他了吧?薛越低头犹豫了下,“你先告诉我为什么不开心,告诉了就给你拿。” 阮昀柊趴到了吧台上,“你在说什么鬼话,我怎么可能吃薛越那个臭小孩的醋?我仔细想过了,他就是来报复我的,千万不能上他的当!” 要不是四周安静无人,薛越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被逗笑,“他为什么要来报复你?” “因为他记仇啊!他要隐忍待发然后一雪前耻!” 薛越越听越糊涂,“雪什么耻?” “还能是什么?都怪我当时一念之差,居然用信息素勾引那么单纯的小孩……”一不留神,手里的酒杯居然被抢走了。 薛越望着空掉的手无奈地笑,“怎么可能?我只是喜欢哥哥。” 那人终于拿到酒,抱着杯子开心喝起来,根本没在听他说话。 他忽然有些生气了。 “行了,别喝了。”他强行夺走杯子,红酒洒了出来,溅在睡衣上,三两点红。 阮昀柊呜呜地叫起来,“还给我!你还给我!信不信我让弟弟来打你!” “你让他来,我等着。”薛越不由分说地抱起他往楼上走,怀里的人软得一塌糊涂,蔷薇香熏了酒气儿更加醉人了。 他小心地把人放到床上,轻轻压上去,“阮哥哥,再勾引我一次吧。” 阮昀柊抓着他的手臂蹭,“你好香啊……睡了……晚安……” 那双眼真的闭上了。他不可置信地拍打染满酒晕的侧颊,“阮哥哥?阮昀柊?软软?” 毫无反应,真的睡了。 薛越气得倒吸气,提着他晃啊晃,“阮昀柊!你醒醒,还有重要的事情没做……” 摇晃是有用的,阮昀柊被晃得难受,哼哼唧唧地睁开眼,“什么……” “你衣服脏了,我帮你换干净的。” 他指了指溅到红酒的衣角。阮昀柊迷迷糊糊地望了眼,开始自己动手解腰带,“不要脏脏……” “嗯,对,不要脏脏。”薛越从衣帽间最隐秘的抽屉里翻出一件,耐心地替他穿,“哥哥乖,把这个绑上。” “这是什么啊……我没有过这样紧的衣服……还有尾巴……” 薛越已经开始笑了,“是新衣服,试试好不好看。” 阮昀柊下意识地想抗拒,可惜四肢都被酒精浸软了,只能乖乖地趴着由他摆弄。好容易穿好,他来哄带骗地让人坐好,“你会不会学猫叫?” “喵~”表示他会。 太、太可爱了……喝醉的人过于好骗,薛越良心都开始痛了,可是他也仔细地想过了,这样的机会一定不会多,搞不好今生就只这一次。 得录下来存着! 正文 尾巴 阮昀柊醒过来的时候,首先感受到头痛。 昨晚居然喝醉了,完全不记得发生过什么。喝醉断片是他的老毛病,正常他会谨慎控制酒精的摄入量,以免发酒疯的情况再次出现,昨晚实在气上头了。 卧室只有他一人,安静得能听到手表指针的跳动,被褥上残着淡淡的松珀香,不久前他的狗狗睡过这里。 清醒了几分钟,他翻身爬起来,立马落了下去。 腰、腰好疼! 强烈的酸痛感彻底唤醒了这具躯体,他昨晚,到底经历了什么? 稍微缓了缓,他才成功起身走到镜子前。身上没有任何痕迹,腺体的伤口还没完全愈合,标记更新过了。 时间尚早,薛越应该在做早饭。自从家里多了薛越,不吃早餐的坏习惯算是彻底被改正了,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薛越做的东西越来越好吃了,虽然一开始也不难吃,但这熟能生巧的即视感,总让他觉得哪里不对劲。 推开卧室门出去,家里弥漫着食物的甜香,薛越背对他站在岛台前,围裙的绑带在腰后系成一只粉色蝴蝶结。 阮昀柊脑袋里闪过一个词:老婆。 啊不对,该叫老公吧?虽然穿粉色围裙做早餐的老公听起来有那么几分违和。 应该注意到身后的动静,薛越举着汤勺转回身,“阮哥哥,早。” 阮昀柊冷着脸走近,“你昨晚对我做什么了?” 猝不及防“啪”的一声,陶瓷的汤勺啪嗒落在地上碎了。薛越呆住两秒,抬头说,“没做什么。” 这什么剧烈反应? 阮昀柊摩挲下巴,目光变为审视,“什么都没做?你确定?” “嗯。”适才的慌乱好像只是一场单纯的意外,薛越淡定地蹲下去收拾碎片。 说谎了,这人绝对说谎了,没做才怪!阮昀柊很快注意到,这里面还有其他不对劲的地方——凭借这些时日对薛越的了解,如果只是稀松平常地上了个床,不至于反应这么大,毕竟那是个敢在他清醒时候强要的熊孩子,一定还做了什么他不知道的更加严重的事情。 会是什么?不会拍他裸/照了吧? 地上的碎片很快收拾完了,薛越端了只小碗过来,“醒酒汤,昨晚醉成那样,应该会头痛吧。” 确实痛,但这不是重点。 “越越,你昨晚睡的哪儿?” 问话时,他一动不动地盯着薛越的眼睛。眼睛的细微反应很难掩饰,他看到闪瞬即逝的慌乱。但薛越口气还是很淡定,“按照协议上的规定,哥哥不需要我的时候,我睡书房。” 很好,果然有鬼! 他扫过那碗卖相极好的醒酒汤,忍住食欲没有接,脸色放到最冷,“把你手机给我。” 薛越刷刷退后,搁下碗就准备跑,“我得去上班了。” “薛越!”他追过去,警察抓犯人一样两下扭住,“不要以为每次都可以靠逃避解决问题!你不是说什么都没做吗?有什么好心虚的?” “不是心虚!”薛越疼得龇牙,“我手机里能有什么东西?你该不会怀疑我出轨吧?” “你还出轨了?不想活了是不是?” “不是我没有,啊疼——” 被阮运作扭住,那不是开玩笑的,这位哥哥动起手来一定不会注意力气,也就是薛越耐打。煮汤时薛越一直给人发消息,手机被顺手放在围裙兜里,轻而易举就被摸走了。 他的脑袋里出现两个字:完了。 拿到东西,阮昀柊心满意足地放开他。现在还有机会抢回来,但如果他动手了——偷/拍老婆扮可爱的视频被发现,顶多挨一顿毒打,要是被误会出轨,他可能会失去老婆。 阮昀柊冷冷看过来,“密码。” 他乖乖站好,委屈巴巴地说,“你生日。” 手机适时震动了下,一条消息跳出来,来自邱思竹:我戴了这根手链,你别弄错了,这是情侣款。 两人默契地静默了三秒,薛越瞪大眼睛,“不是的!这是赞助商要求的!因为今天有两人一起的采访!不信的话可以当场跟小竹子核实!” 阮昀柊抬头露出温柔微笑,“你不是一直叫他思竹哥吗?现在改口叫小竹子了?” “所有人都这么叫他啊……”薛越又想给他跪下了,他的微笑好可怕。 “你慌什么?给cp粉发糖,这是好事啊,哥哥们真甜——” 他说话好酸啊。 “阮哥哥,我错了,我以后都不和他说话了行了行?” “这有什么错不错的?很多人想组cp都没人睬,你和竹子天然有这缘分,省了公司大把金钱精力,你越红,我赚得越多,开心还来不及呢!”他猛地把手机扔过来,“去吧,不是急着上班吗?别在家里耽误时间了!” 说完,他抱起手往楼上走,走到一半微笑着回头,“对了,别忘戴手链啊,毕竟是赞助商送的情侣手链呢!” 不是送的,是借的。 薛越目送他气冲冲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听到卧室门关闭的噪音,终于忍无可忍地勾起嘴角。 人若吃起醋来,真的会失去智商。 手机里的视频暂时保住了,是上传云端还是找个硬盘单独存起来,总之不能继续留在相册里了,至于出轨的事,还不急。 安栗在催他了,今天的采访很重要,真得走了。他编辑好一条消息发过去,美滋滋出门下楼,到了楼下,他猛然顿住:昨晚的罪证,忘记销毁了! “叮——” 手机提示新消息,阮昀柊点开来看:“阮哥哥,我出门啦!你要记得下来喝汤,不然会头痛很久的,今天在家好好休息吧,爱你喵~” 他奇怪地盯着末尾那句“喵~”,以前薛越会这么说话吗? 说起来他在门背后等了这么久,居然等到一句“喵~”?解释呢?道歉呢?认错呢? 他快被气炸了,要不自己就是老板,他真的会怀疑这两个人在故意炒cp,还情侣手链,他都没和薛越有过什么情侣手链! 严重生气又四下无人时,阮昀柊本性完全暴露,倒在床上抱着被子反复翻滚嚎叫,可能太生气了,翻滚得鼓了头,砰一下砸了下去。 “啊!”酸痛的腰肢好巧不巧磕到床头柜的角,疼得眼泪水都往外冒。 他在地上蜷成一团,好容易缓过来,视线瞟见床底下有团毛茸茸的东西。 因为是白色,所以极显眼。他好奇地拖出来,发现并不是一团毛茸茸的东西,而是一根毛茸茸的尾巴。 脑袋里闪过薛越的那句“喵~”。 好家伙,好家伙!所有不对劲的地方都连起来了,原来如此,难怪今早起来酸得不正常! 怒火如火山喷发,决定就在瞬间,他拨通电话,“杨晚!给我准备——” 杨晚声音疑惑,“准备什么?” “……” “阮总?阮总?” 电话挂断了,阮昀柊颤颤地抓住那根尾巴,心脏跳得厉害,脸颊烧起大火。 薛越居然喜欢猫尾巴,他穿尾巴的样子会可爱吗?不不不会的!他是威信可靠的大哥哥,才不会和可爱这种幼稚的东西沾边,他不可爱! 手里的尾巴软绵绵的,是绑在衣服上的装饰,不是其他奇怪的用具。犹豫纠结了好久,他站到镜子前,背过身把尾巴系上,然后捂住眼睛慢慢转身,小心翼翼地透过指缝欣赏自己。 才瞄到一个影子,外面传来急促脚步,下一秒门被猛地推开。薛越气喘吁吁地冲进来,“阮哥哥,我——” 正文 真情 四目相对的瞬间,阮昀柊失去了所有反应能力。 眼前出现了一帧帧电影画面一样的东西,4岁在医院见到刚出生的弟弟,7岁在训练中晕倒醒来发现自己被队伍抛弃,13岁第一次得到父亲的褒奖,17岁分化成omega,病床前家人的眼神震惊又失望…… 他竟然稍微地走马灯了一会儿! “啪嗒”轻响,薛越默默拉上了门。 这种情况该怎么处理?假设你家里有位高贵冷艳但心狠手辣的女王,说话永远抬起下巴蔑视众生那种,被你撞见在镜子前比划鬼脸,那是何种视觉和精神的冲击?你以为浪漫的爱情开始了,其实对方在规划抛尸地点了。 不该回来的,他会被杀的,昨晚犯下的大罪已经不可饶恕,再加上现在……然而,门内迟迟没有动静。 一分钟过去了,漫长如年。薛越战战兢兢地推开门,阮昀柊就站在门后,双手握着那条尾巴,像握住鞭子一样,拉得绷直。 “对不起!”他深鞠躬,“走到楼下突然想你,所以回来看一眼,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好啊。”阮昀柊手上使力,脆弱的尾巴啪地扯断了。他扔垃圾一样扔在地上,面无表情地说,“走了就别回来了。” 完了。薛越迟疑了两秒,两步冲过去,啪地跪下抱住他的腿,“错了!真的错了!阮哥哥,别生气好不好?” 传回来的声音冷如寒冰,“我没有生气,也不会生气,你不是急着去工作吗?快去吧,去了就别再回来了。” “不去!哥哥你惩罚我吧!我怎么对你你怎么对我,这样就扯平了……” “你当我傻?你巴不得被惩罚吧!你不走我走!”阮昀柊挣开他,抱起手往楼下走。 薛越连忙追出去,“我走!我走!”他冲到前面,张开手臂拦住,“你今天好好在家休息,别出去乱逛,需要我了发消息就好。” 阮昀柊冷眼望着,嘴唇抿成僵直一条线,看样子丝毫不准备和他废话。他好后悔,铤而走险果然是要翻车的,幸好视频还在,不幸中的万幸。 “那我走了。” 对方不说话。 “我真的走了……” 还是不说话。 好吧。薛越闷头说声再见,依依不舍地关上了门。 家里安静了。家门合拢的一瞬,阮昀柊迅速冲过去扭上门锁,捂住脸顺着门背滑下来。 刚刚发生了什么?他的连自己都无法面对的一面,被薛越撞了个正着? 他在干什么?薛越会怎么想他?表面正经背里淫荡的老男人?有着不为人知恶俗趣味的寂寞omega? 这么多年,他总是和不同的明星混迹在一块儿,关于他的传闻本就不好听,这下彻底洗不清了。 脑袋像被天雷轰过,乱糟糟地无法正常思考。他在地上坐着不知如何反应,直到身后的门铃响起。 又回来了?是不是来道歉的?他该用怎样的态度接受,才能显得不那么尴尬? 阮昀柊这辈子没为这样一件小事如此纠结过,门铃响了三遍才踌躇打开,却是其他人站在外面。 “阮总。”苏蜜奇怪地朝里面偷瞄了一眼,“出什么事了吗?”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她现在已经千疮百孔了。阮昀柊丧着脸道,“找我什么事?” 冷不丁,苏蜜被吓得缩头,急忙从包里取出一份文件,“我是来给您送这个的,薛先生的体检报告。” --- 路过发布会的后台时,薛越看到邱思竹独自坐在休息室抽烟。 “竹老师。”他敲了敲半掩的门,“你不怕被拍到吗?可爱人设不想要了?” 邱思竹斜眼看过来,“你拍了?又想威胁我做什么?别忘了你也有把柄在我手里。” “我没那么无聊。”他把门带上,走到对面的椅子坐下,“有个问题问你,如果你男朋友趁你喝醉,给你穿奇怪的衣服,对你做奇怪的事情,你会怎么样?” “我会立刻马上分手。” ……这么严重吗? 他越发后悔了,“为什么?” 邱思竹架腿坐着,食指轻轻弹落烟灰,“明知道我不愿意还这么干,这种渣男不分手,留着过年吗?” 渣男……薛越咬起了拇指,“那这下完蛋了。” 他真的草率了,完全没有多想就干了。他们只是靠协议和需求维持的暧昧关系,要保持住这段关系,得让对方始终处于主动地位才行。所以那个笨蛋傲娇到底为什么会偷偷在房间穿尾巴啊?他怎么料得到! 看他面色忧虑,邱思竹似乎反应过来什么,“你不会对阮总这么干了吧?” 薛越叹气,颓然躺进椅子,“还被发现了,被赶出家门了。” “恭喜你,痛失金主爸爸。”邱思竹微笑着给他鼓掌,“顺便跟你分享一个多年前的故事吧,阮总带过的艺人里曾有一位,为了多在阮总身边留一会,故意给他灌酒想发生关系,刚带到酒店就被杨秘书追上了,现在那位老师已经彻底销声匿迹了。” 薛越觑起眼睛,“幸好已经销声匿迹了,否则我会让他生不如死。” 说这话的时候,他身上的气势全数爆发出来,又在话落的一瞬间收拢,仿若错觉。邱思竹看出身,香烟烧完了都没注意。 半晌,他低下头,“你还真的动真情了,我已经劝过你,喜欢阮总的人太多了,要么冲着他的脸,要么冲着他的家世,他绝对不会低头看你一眼的。” “无所谓,追了才知道。”薛越从椅子里起来,迈开腿走到他身侧,“你只管按我说的做,等我们结婚了,一定请你喝喜酒。” 邱思苦笑了笑,“还结婚,你这样玩,他来报复我怎么办?” “怕什么?”可能刚好有高低差,可能是无意识的习惯,他伸手在邱思竹脑袋上拍了一下,“我会保护你的。” 发圈 手掌稍作停留,随即离去,带乱了精心梳理好的发型。 邱思竹讶异抬起头,只看到逆光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稀奇。”许久,他自嘲笑笑,掩住了眼底泛起的苦涩。 离开休息室后,薛越在门口不远撞见了方木木,手里抱着几本小册子,不知受了什么惊吓,哗啦撒了一地。 “你干嘛?” “没、没事!”方木木手忙脚乱地收拾起,拍了拍灰递过来,“越哥,这些基础的资料你得看啊,采访的时候被提问到答不上来很尴尬的。” 薛越怀疑地盯了他一会儿,“你刚刚在门外干什么?” “什么干什么?”他缩起脖子,“我刚好走到这里啊。” 门是关好的,就算有意偷听,也不一定能听到什么。薛越接过那些宣传册,略翻了几眼便扔回去,“方木头,我对你应该算不错的吧?” 话一出口,方木木全身瑟缩了下,“当、当然。” 在此之前,薛越从未关注过身边这个小助理,他们无冤无仇,工作关系融洽,但无法否认的是,方木木确实是离他最近的人。 他应该没真的得罪过什么人吧? 今天是DZ百周年庆典,带着秋季新品发布会一同举行,主办方准备了一场高规格的走秀,邀请的全是业内知名模特,声势十分浩大。 阮昀柊本来安排好要去活动现场的,晨起又是头疼又是腰疼,再加上过度惊吓一场,这会还恹恹地窝在床上。 一开始他没打算观看发布会直播,奈何消息铺天盖地推送,连他都忍不住佩服名卓确实有钱,媒介预算拉得这么高。 想不注意都难,加上他唯一关注只有薛越,超话逛一圈,最新的壁纸和表情包齐活了。 薛越真是个神奇的人,阮昀柊头一次如此感慨。 不熟悉之前,他觉得薛越碍眼,当然讨厌也意味着另一层面的认同,至今他还记得自己被一段饭制小视频勾引到情动的糗事。熟悉起来也很快,不知不觉,家里到处都是那只狗狗的痕迹了。 他见过薛越更有魅力的模样,却还是被几张漫不经心的T台照片惊艳,且不说步子走得怎样,单是那双奶凶的眼睛,足够引燃内心尖叫喊老公的冲动。 真可怕,没能抗拒住薛越变着花样的索要,也许大概真不是自己的错。 他终于还是没管住手,点进了发布会的直播间,刚好看到薛越和邱思竹坐在一起接受采访。 弹幕: 【两个人好般配啊!越竹yyds!】 【报告!发现惊天巨糖!情侣手链!】 【卧槽真的是情侣款!不会吧不会吧!】 【越哥哥是不是还戴着个别的东西?】 …… 有记者提问,“薛先生和邱先生的手链也是DZ这季的新品吗?刚刚发布会好像没有看到这款呢。” 邱思竹笑得甜美,“被你发现了!实际上这是送给新会员的小惊喜哦,庆典期间成为会员就会免费赠送!” 记者的反应多半是配合,“居然免费赠送?” DZ是高奢品牌,会员门槛也不低,但赠送伴手礼确实是头一次,令他有些意外。接下来似乎轮到薛越说话,他半晌无反应,邱思竹悄悄用手肘拐了他一下。 一个平常不过的提醒动作,弹幕又兴奋了。 “哦。”薛越猛地拉回注意力,在镜头前展示自己的手腕,“这是DZ新任首席设计师裴英秀女士的最新作品……” 一段官方机械的介绍背完,有位女记者挤上来,“薛先生!请问您手腕上的发圈是女朋友的吗?” 直播间弹幕太多了,画面被遮挡住大半,阮昀柊连忙关掉弹幕细看,那截手腕上,除了DZ的手链,确实还有根黑色的发圈。 “我没有女朋友。”薛越笑着抬起手,“这是一位漂亮哥哥送我的。” 全场哗然。 明明隔着屏幕,阮昀柊却感觉那个人好像知道自己正在看直播,那双笑盈盈的眸子就是在对自己说话。啪地,他把手机按到胸口,胸口夸张地起伏,好像心脏马上就要蹦出来。 他都没有细心留意过,原来薛越一直戴着他的发圈吗? 呜——他蜷起身子滚进被窝,脑袋又被烧坏了。 --- 发布会所有活动结束,已是晚上。 临走时江远黛亲自找了过来,“你怎么回事?董事长说你不回他消息!” 薛越掏出一整天没点开过的手机,“哦,董事长居然有空给我发消息了?” “什么董事长?那是你爸!”她环抱着手,言辞严厉,“叫你回家吃饭呢!赶紧收拾收拾回去!” 薛越皱起上过妆的眉,“江总,你该不是想当我后妈吧?” “怎么可能!”江远黛急得飙高音量,发觉周遭怪异视线才重新整理好语气,“放心,你这辈子都不会有后妈的,赶紧回去吧,别和阮家那个谁鬼混了,让你爸知道当心被打断腿!” 薛越嗤然,挥挥手走了。 虽然早上某人明确告诉不要他回家,但他还是厚脸皮地开回公寓,开门进去,家里空无一人,精心准备的早餐和醒酒汤原封不动放在桌上,凉透了。 直到进门之前,薛越还没有太当回事,觉得撒撒娇就能有用,看到这桌一口未动的食物,心忽然沉到谷底。 阮哥哥,真的生气了…… 他烦躁挠头,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看清联系人的姓名,烦躁成倍增长。 “烦死了!”他粗暴地按掉电话,快步转身出了门。 之前带阮昀柊过去他家,那是很久以前的家了,现在他和爸爸住在南滨的别墅,设计独特的奢华房屋,孤零零立在人工湖正中心。 汤其似乎知道他要回来,提前站在门口迎接。 “少爷,有客人在,需要换身衣服吗?” 薛越还是白日里出席活动的打扮,在家见客并不合适。他心情不好,说话也是冲的,“不用。” 客人而已,不值得他特意整理仪容。 老管家习惯了他的性子,并未强劝,笑眯眯地跟在后面。 说是吃晚饭,但饭点已过,餐厅都收拾干净了。汤其带着他往负一层走,电梯门刚打开,便听到男人爽朗的笑声。 是他亲爸,四十多岁,体态微微发福,旁边站着的男人看上去更老一点,拄了根漆黑拐杖,背脊稍稍变形,却极有力地上挺,仍然给人威严感。 “哦,越越回来了。”薛辛卓愣了下,应该是看不惯他的打扮。但很快恢复正常,指着旁边的人介绍,“叫阮叔叔。” 男人目光朝他扫来,“这就是你儿子啊,长这么大了,比我家昀柊还高一截。” “昀柊?”薛越震惊。 他声音很小,对方居然听到了,“嗯,是我大儿子,你应该没见过。” 薛越低头看向地面,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不,阮叔叔,你家昀柊,我何止是见过…… 压制 如果时间能倒退,薛越会听管家的认真捯饬一下自己,至少看上去像个正经靠谱的乖孩子,可就算再重来一遍,他也没法想到家里的客人是未来岳父。 嗯,心里已经偷偷喊岳父了。 阮策年受过很严重的枪伤,具体伤在哪不得而知,但因此辞去了陆军总司令的职位,把自己关在家里养伤养老,绝非容易结交之人,居然在地下室看他爸打桌球? 两位大叔穿着日常朴素,围在台球桌边闲话家常,难以想象这就是在军商两界叱咤风云数十年的人物。听到“昀柊”两个字,薛辛卓从台球桌上直起身,“昀柊也不小了吧,结婚了吗?” “快了。”阮策年口气随意,“到时请你喝喜酒。” 他听到了什么? “阮哥哥要结婚了?和谁?” “阮哥哥?”阮策年似乎为这称谓讶异了会,“你不认识,到时过来玩,介绍给你。” 他急切想追问,薛辛卓挥手打断,“别人家的事别乱打听,去把这身换了,陪我们出去一趟。” 薛越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两步,“我等会还有事……” 母亲去世后,薛辛卓把所有愧疚补偿到他的头上,但凡想要,必定奉上,听到这样无礼拒绝的话,也只是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那让汤其给你弄饭,吃完了再忙,别饿着。” 大脑卡住,他没法做声,只能闷头离开,周身好似笼上了一层看不见的雨霾,雨霾中心却是迅速膨胀的怒火,再呆下去,一定会平白无故波及到旁人身上。 他两步并一步地冲车库,打开并没有上锁的保险柜,随手挑出把钥匙。车库里停放了玩车以来的所有收藏,大多是赛道都舍不得下的心爱藏品,却被他粗暴地砸上车门,油门到底冲了出去。 临近11点,南区的购物商城陆续停止营业,只有通向顶层酒吧、KTV之类的电梯还在运营,广场上行人也开始减少,路边三两人站成团,或嬉笑打闹,或低头玩手机等出租车。 “呜——我要死了!越哥哥真的要演《昼火》!”近处一个女生尖叫起来,手机屏幕照亮的脸上尽是痴狂。 “诶,你才知道吗?我好早前就看到爆料了,他资源好好啊,有点离谱了,背后肯定有金主。”同伴口气略酸。 那个女生立马不干了,“这还叫好?这可是他第一次拿到男主角,照你这么说,你家陆秋深背后得有多少金主啊?” 争吵动静不小,路人纷纷侧目,街道尽头却有巨大的引擎轰鸣声传来,狂风一样卷过路面,暗红色跑车刹停在红灯路口,成功转移走路人的注意力。 除了那个陆秋深的粉丝。她惊讶得张大嘴巴,不可思议望着旁边的男人,“秋、秋深哥哥?” 男人镇定地拉上口罩,口气温和带笑,“你认错了人。” 口罩上方的眸子吸收了不知哪里的光,如有柔软辰星闪动,女粉丝像被慑住魂魄一般,呆呆点头说抱歉。他转身拽了拽身侧的人,“昀柊,怎么了?” 阮昀柊的注意力全在路口那辆车上,眼里闪着更为明亮的光,“小帕!” “什么?”陆秋深后知后觉,“哦,你说车啊,怎么还取了个小名?” “不是我取的。”想到名字的来历,他赌气一样收回视线,“我怎么可能做出给车取小名这种幼稚鬼才干的事情?” 陆秋深笑得弯起眼睛,“那我知道幼稚鬼是谁了。” “你知道什么,他那不是幼稚,是超级无敌幼稚,从行为方式到思考模式,全都不超过三岁!” 余暑未尽,凉风恰人,两人散步有一阵子了,阮昀柊终于絮叨累了,泄气一样给出结论:“他真的太调皮了!要不趁早教训,以后指不定还敢干出更出格的事!” “你们感情真好。”陆秋深苦笑,“好到让人羡慕。” “感情?”他冷下脸,“我和他才没有感情,交易而已。” “能遇到喜欢的人本就难能可贵了,那个人恰好也喜欢你的概率更小,这种时候就别耍小性子了吧。” “什么小性子?我是那种耍小性子的人吗?”他尴尬得提高音量,却很快冷静下来,“要不是看到了鉴定报告,我也以为自己喜欢上他了。” “什么鉴定报告?” 阮昀柊本来不想提。 夜风倏然大了起来,头顶树叶哗哗作响,他迟疑着咬了咬下唇,视线偏向侧旁,“你又不是omega,怎么会知道标记的影响有多可怕?他跑来靠近我,每天缠着我,还对我做出那种事,说到底都是因为信息素,他以为喜欢我,其实就是被我的信息素影响了,我也是一样的。” “那不然呢?他是alpha,你是omega,当然会互相吸引。”陆秋深理所当然地问,“你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 因为他是S级的omega,一直过度自信,直到看见苏蜜送来的等级鉴定报告上写着S+,那一瞬间的心情十分微妙,释然的同时,又有难以言表的失落。 “反正以他的能力,想用信息素控制谁,简简单单又防不胜防,所以我才会有那么多反常的行为。” “所以说这很正常啊,你们又不是什么信息素障碍症患者……” 阮昀柊捏紧了手,“你不觉得靠身体维持的感情很没安全感吗?他能轻而易举地喜欢我,也能轻而易举地喜欢别人,反正,他就是小孩子心性,还在玩呢。” 两人拐进地下停车场的通道,光线瞬间暗了下来。陆秋深突然停下,“你还真是不把自己当omega啊。” 阮昀柊疑惑回头,“什么意思?” 他屈起中指,轻轻拉下口罩,嘴角的笑如一枝白兰花彭地绽开。转角有束白色车灯打过来,阮昀柊被刺得闭眼,闭眼的一瞬,有双手抓住他的肩膀,用力把他推上了墙。 “秋、秋深?” 那张时常出现在荧幕上惹无数粉丝尖叫的脸近在咫尺,嗅觉系统立即捕捉到陌生的信息素味道,来得迅猛强烈,令他身体瞬间僵硬无法反应。 “感觉如何?是不是明明想反抗,手脚却不听使唤?”陆秋深眼眸是清亮的,“这才叫alpha的压制,薛越有对你做过这种事吗?” 啪啦一声,手里的东西滑落。从那双清亮的眸子里,阮昀柊看到自己颤动的表情,惧怕,慌乱,不知所措。 陆秋深松开手,拉开距离说,“抱歉,如果把我换成他,你还是这种反应吗?口口声声说没感情,还搬出信息素这种理由,那你干嘛还给他买礼物?” 地上掉着的,是一直哈士奇玩偶。 “这、这是……”阮昀柊慌慌张张地捡起来,“这是为了警告他,让他时刻牢记只是我的狗狗!” “行吧,拿你没办法。”他重新戴好口罩,“不早了,送你回去。” 期待 阮昀柊抱着玩偶在家门口站了起码二十分钟。 被推到墙上威胁的恫吓还留在体内,他勾下头按住后颈,无力靠在门上。 给他的冲击很大。社会足够安定,法律与道德对omega的宽容和保护仅次于未成年人,他的家庭也足够强大,分化以来,还是头一次体验到所谓的信息素压制。 和这个相比,认识以来薛越所有惹他不悦的行为都只能算小打小闹。 陆秋深说得对,薛越确实从来没对他做过这样过分的事情,有这样的等级优势,甚至可以自傲地忽视他的诱惑,却像只狗狗一样温顺地撒娇求欢,趁他喝醉满足了些口味奇怪的要求,说到底也就是孩子太小没啥见识。 是啊,自家的熊孩子犯了错,当然只能管教,难不成真丢出去么? 难办的还是早晨不可描述的尴尬事件,他打算摆几天冷脸色的,一方面让自己缓缓,一方面让薛越长长记性,可—— 他看向手上的玩偶。散步的时候路过玩具店,情不自禁就买下来了,还提回来了,他该如何坦然自若地送给薛越? 就说是路边捡到的?啊不,他怎么可能捡地上的东西,那就说抽奖送的,不行,他也不会去玩抽奖,要不然说这是别人送他但他不要的,啊不不不,这也太过分了…… 阮昀柊顺着门滑下来,蹲在地上抱成了一团。 还是拿下去扔掉吧,什么样的金主爸爸才会给自己包养的男明星送狗玩偶啊,哪怕是条真狗也比这好啊,可养真狗也不行,家里已经有薛越了。 在他纠结得快要挠头时候,身后响起了脚步声,一抬头,四目相对。 薛越单手插在裤兜,另一手上挂着辨识度极高的车钥匙,“你在干嘛?” 阮昀柊刷地站起来,咳了两下,开始若无其事地整理衣领,“忘带钥匙了。” 薛越拿手肘指了指门锁,“密码锁。” 杀了他吧!一天之内梅开二度!为什么薛越会从外面回来!活动早结束了,这个点不应该在家切菜吗! 他抵嘴咳嗽,“我会不知道密码锁吗?密码就是钥匙,一个意思。” 薛越撇了下嘴角,目光落到他的手上,“谁送你的?” 咦?阮昀柊举起那只玩偶,愣住。 这时他才注意到薛越有些不对劲,这模样,是刚刚飙车回来么? 凭什么,受伤害的该生气的明明是他吧?他阴沉下脸,“你这是什么语气?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薛越沉默了几秒,缓缓往前逼近,“没有,我是哥哥的狗嘛。” 背后本就没空间,阮昀柊被逼得退进墙角,“你、你知道就好。” 身前的逆人光而站,表情全笼于阴影之中,眉头见距离拉近时,那双眼隐隐呈现几分凶戾意味。应该是逆光的缘故,压迫感成倍放大,他甚至感觉下一秒就要被一口吞掉。 这人真的不对劲!阮昀柊不由自主地抱紧了怀里的玩偶,“你干嘛……” 没有回答,薛越静默地注视,眼睛幽深寒冷。阮昀柊想起几十分钟前也被别人这样压迫过,但却是完全不一样的两种体验。 周围空气好像全被抽干,呼吸无法顺畅,他不得不张开嘴巴,喘气声清晰而急促。他依旧紧张了,依旧害怕了,身体僵住无法动弹,但心底深处还多出一丝不可思议的期待。 期待什么?期待被抱住,期待被亲吻,甚至被标记……这就是喜欢吗?不对,是因为身体有了记忆,是魔鬼般的靡欲在肆虐。 他告诫自己不能任由放肆,却颤抖着启唇,“越越……” 然而,薛越扭开脑袋,“抱歉。” 压迫感瞬然间消失,满心期待落了空。 阮昀柊呆了呆,无名怒火升起,“发什么神经?!” 怒火来得莫名其妙又理所当然,他把人撞开,快速摁下密码推门冲了进去,顺手还砸上了门。 薛越被关在外面。望着紧闭的家门,头一次产生了自信和耐心耗尽的糟糕感觉。 他怎么会觉得这种怪脾气是可爱?情人滤镜真心害人。 他不该直接发脾气的,阮昀柊是什么人?真真正正被惯坏的大少爷,凭什么要受他的鸟气?像往常一样撒撒娇哄着惯着就好了,可他就是做不到。 他喜欢的人不喜欢他。如果他不是薛辛卓的儿子,没能刚好听到要结婚的消息,估计真的会以为阮昀柊对自己动了心吧。 内心生出无力感,他现在该怎么办?他可以开门进去,但那个人应该不太想见到自己吧,早上也说了让他别回来。 原来那不是开玩笑。 没办法,他转身,后面的门却突然开了,一只玩偶扔了出来。 阮昀柊冷冰冰指着地面,“帮我捡!” “啊?”薛越没反应过来。 “帮我捡!”他急得脸都憋红了。 玩偶就掉在脚边,薛越呆呆地捡起来,“给?” 阮昀柊让开一步,指着里面说,“放进去!” 好吧,现在反应过来了,他得收回刚才的想法,哥哥是座宝藏,可爱发掘不尽。 说来也是神奇,他都气到丧失理智的地步了,竟然因为几句别扭的挽留,心底春暖花开。 不就是要结婚嘛,大不了抢过来呗。 不过对方看起来并没能春暖花开,看着他走进屋,狠狠砸上门,闷头冲进了卧室。 又是砸门声,薛越无奈,拿起手里的玩偶仔细看了眼,发现狗脖子上还挂着张狗牌,上面写着:越越。 苍天,难怪冲他发脾气,这下难办了。 他把狗子放下,轻声轻步地走到卧室门口,小心敲门,“阮哥哥?” 不理。 他继续敲,“阮哥哥,还在生气吗?” 还是不理。 “哥哥我错了,我没敢想你会给我卖礼物,才会误会是别人送的。” “昨晚也是我错了,因为哥哥实在太可爱了,一不小心就那么干了,你先开门好不好?” “阮哥哥……” 完蛋了,完全不理他。 当一个傲娇铁了心要撒气,放低姿态认错似乎只能起到反作用。薛越犹豫再三,豁出去了,“那你想看昨晚的视频吗?我全程帮你录下来了,有声音的……” 还没说完,门拉开了,阮昀柊狮子一样扑出来,“薛越!我杀了你!” 我去! 他连忙往后跑,没想到对方反应更快,在他转身的瞬间死死抓住了领带。 “还真拍了裸照!你还是人吗!” 薛越后悔至极,真不该一直穿着这身衣服。他跑不了,只能把手机举高,“你先发誓,说不生我的气,我保证删掉!” 阮昀柊扯着他的领带往上够,无奈手不够长,差了一巴掌的距离够不着。他气得双眼通红,“我一辈子不会原谅你的!我永远不会理你了!” 这招未免也太管用了。薛越见他发飙到完全不顾形象,居然有了笑的心思,“那我只能保存一辈子了,想哥哥的时候也只能看着视频那啥了。” “越越!”那双通红眼眶里急得冒出泪花,“别看那么丢人的东西,别看,呜……” 他抢得太厉害,薛越顾着逗他,一个没留神,让他踩空了楼梯。阮昀柊惊呼了声,拽着他一同滚了下去。 意外来得突然,匆忙中他只来得及护住怀里人的脑袋,好在楼梯不够宽敞,滑到一半他用户脚勾住了护栏。 薛越狠狠松了口气,“还闹吗?” 两人倒挂在楼梯上,他一松脚就要往下滑。阮昀柊脸上别扭,双手诚实地抓着他的腰,“又不是我闹!赶紧删了,不然真的不理你了!” 他眼角还挂着泪呢,委屈气恼的模样格外惹人心疼,但看着他无助慌乱,心里有股异样的满足。 这么近的距离,稍稍低头就能贴上双唇,薛越忽然严肃,“糟了!你别动!” “怎、怎么了?”被他语气吓到了。 “没什么。”他勾唇,“你觉不觉得在这里接吻很不错?” “啊?”只冒出一个音,他堵了上去。 身下的人想抗拒,但一动就带着他往下滑,只能认命地抱住他。 “越越……你放开我……” “你原谅我,就放开。” 阮昀柊又快急哭了,“凭什么?唔——” 反复折磨,只要他说不,立即被堵住。这样挂着,脑袋一直充血,他终于撑不住了,“我不生气了还不行吗?你把视频删了,我既往不咎。” 薛越满意地笑了,抱住他一个翻身,平稳落在地面,毫发无伤。 删就删,无所谓,反正他有备份。 出息 落地站稳的一瞬间,阮昀柊抬腿横扫过来,动作快准狠。 玩得太尽兴,薛越居然忘了怀里的人是具有强杀伤力的生化武器,一个不防被踢中膝盖窝,腿软不受控制地往下跪。 这还没完,双手也从后面被扭住,他像被警察抓住的犯人一样,脸贴地面被制住。 “阮哥哥,你别这样啊……” 阮昀柊才不理他,目标只有一个,抢过手机删视频。然而密码输入居然错误,他咬牙切齿,“你还改密码了?改成什么了?” 为什么要改密码?为什么不用他的生日当密码了? 薛越趴在地板上笑,“你的生日,倒过来。” 明晃晃的故意戏弄,气得他伸手就掐,“你怎么会这么皮?” “啊——”夸张的惨叫响起来,“疼!哥哥疼!怎么还掐耳朵?我都多少年没被掐过耳朵了!” “活该!”发泄够了,他才解开锁屏,手机相册里还真有个小视频,封面就是自己的脸,在一堆正常自然的风景照里格外显眼。 太不听话了,胆大包天也不过如此,骗他穿奇怪的东西也就算了,还给拍下来。他可以选择直接永久删除,好奇心却作祟。 罢了,正好自己断片忘记,反正都发生过了,点进去看看这个变态到底做到了什么地步,他才能准确量刑。 视频时间不长,里面的他满脸醉相,正在对着镜头学猫叫,鼓着双颊,嘟着嘴唇,简直、简直可爱到爆! 他低下头,脸蒙上阴影。 身后良晌没有动静,薛越想回头又回不了,试探性地喊了声,“阮哥哥?” 一只手机扔了下来,阮昀柊松开他,不屑地嘁了一声,“小屁孩就是小屁孩,还以为是什么二十禁的东西,多大出息。” 啧。薛越抓起手机爬起来,“下次我争取更有出息一点。” “你敢!”阮昀柊抱手站着,脸颊有两团醒目的红晕,“以后不准做这种冒犯我的事情,否则——” “否则什么?”薛越大咧咧坐在地上,“哥哥要冒犯回来吗?我保证不反抗。” “想得美!今晚不准你进来睡!” 薛越僵住。 这话不是开玩笑,阮昀柊丢下他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走了。他一骨碌爬起来,“说好删了视频就不生我气了的……” 阮昀柊站在楼梯上,回头,微笑,“我没有生你的气啊,本来我们就不是睡一张床的,忘了自己亲手签过的协议了?” 好家伙,上当了。 薛越内心苦笑,面上拉低眉毛,撅起嘴巴,“阮哥哥……” “撒娇无效!”冷漠无情一声,直接宣布死刑。 行吧,算了,今晚不和他闹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得准备。 --- 距离进组还有几天,是薛越为数不多的假期,也被广告拍摄和会议挤满。 晚上9点,他从外景影棚回来,经过MYU大楼时又看到巨大的3D屏,今天不是陆秋深,是公司的当红女团,四位美少女笑得又甜又飒。 他问,“怎样才能上公司的大屏?” 安栗与他一同坐在后座,听到诧异抬头,“哦,那个啊,那是公司做营销用的,一般艺人有新作品或重要活动时可以申请安排,《昼火》播出期间你也会有的。” “那得等好久。”这还没开拍呢。 他在MYU真的好透明啊,别说外墙大屏,走廊贴的海报都没他份。据他这一久的观察,阮昀柊除了家以外呆最多的地方就是公司,但自己又不能时时刻刻呆在公司,必须想办法提升提升存在感。 看来只有努力工作了呢。 “怎么了?”安栗是个挺敏感细心的女人,轻微的情绪不对也被注意到,比起木头一样的方木木更适合吐诉心事。 可惜薛越没有向别人吐诉心事的习惯,轻飘飘地说了声没事。 车子缓缓往停车场开,方木木在前头说,“姐你不用担心,越哥多半是在想阮总吧。” 薛越震惊,“方木头,你什么时候开窍的?” 安栗也震惊,“阮总?哦……”她忽然正色,“小越,我早就想跟你说了,你可不能把这事当真啊。” “为什么?”他继续震惊。 车里光线昏暗,安栗抓了抓从耳朵后掉出来的头发,口气忐忑迟疑,“本来我没什么立场发表意见,也没想管这件事,你很有天赋,稍微打打基础完全可以凭实力走出一条路,公司里很多前辈都是这样的,靠别人终究不会长久,在你之前的小竹子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喜欢的时候天天带在身边,不喜欢了,说踢开就踢开了。” 原来是担心这个。薛越对这位不苟言笑的经纪人改观了不少,“那不一样,你以前也这么劝过邱思竹吗?” 她叹气,“小竹子跟你不一样,他实力也不算特别差,但是运气特别不好,单你知道的《图凰》,好不容易拿到那么好的角色,结果……所以劝他也没用,他是为了红可以不择手段的人。” “这倒是。”薛越哂笑,“在你们眼里,阮昀柊是什么样的人?” 安栗稍作思考,“阮总很厉害,不是说他家里厉害,是他的眼光、手段、策略,至少我这样的人是没法相提并论的,你应该不知道,《图凰》刚开播的时候,他是准备提前打压你的,那时候我们所有人都不觉得你会火,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这事只是提了一嘴就做罢了。” 薛越默默感慨,还真是阮昀柊的性格,原来他自以为的走运,是哥哥心软放了他一马。 “我这样说你别生气。”安栗继续道,“像阮总这样有钱优势人家的少爷,不会真的把手底下的艺人当回事的,你还小,又刚刚正式进这行,自己心里得分寸,不然最后受伤的一定是自己。” 停车场的入口倾斜向下,车子在减速带上轻轻颠簸了下,迎面过来另一辆车,车灯的白光从薛越脸上扫过,照出一片痛色。 那如果我不是以艺人的身份接近他,情况会不会不一样呢?薛越无数次这样想过,可是,至少现在,他只能这样。 停好车,三人一起往电梯间的方向走。停车场的灯惨白昏暗,薛越注意到附近有辆车在摇晃。 车里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遇到这种事情,大家都自觉地避开目光加快脚步,但他还隐约听到些细碎的痛吟,突然咔地一声,侧边一扇车门开了,有个人从上面滚了下来。 “你个贱人!”男人粗暴的吼叫传来,隐隐耳熟。 车子停得密密麻麻,只能隐约辨认出个身形。地上的人很快被拖进去,车门砰地关上,隔断了不堪的声音。 薛越诧异停住,“刚刚那个人,是小竹子吗?” “不知道。”安栗担忧地转头,“我们快走吧,这种事情多了去了,没法管的。” 威胁 处理完杂事,公司灯光熄了大半,这层似乎只剩他了。 方木木本该送他回家,被他使唤去送了安栗,临走时安栗高兴欣慰地和他道别,大概觉得他懂得照顾人吧。 走廊灯白得孤寂,薛越把背包甩在肩上,不急不慢地往前走,忽然听到旁边房间传出一阵怪异的响动。 那声音很闷,像某种柔软的重物落地,砰一下就没了。 左手边的门紧闭,门牌写着瑜伽室,平时被后勤员工当作午睡间。里面也没有亮灯,怎么会有动静? 薛越握住门把,轻轻往里一推,门开了,入眼全是漆一样的黑。视觉无法获取足够信息时,嗅觉和听觉变得加倍灵敏,他闻到omega信息素的香味,夹着点血的腥,不远处角落有衣料摩擦的细响。 “啪”一声,他按下门边的开关,刺眼灯光迅速铺满宽敞的瑜伽室。几步开外的储物柜旁站着一个人,双手都抓着柜子边缘,似乎刚从地上爬起来。 闻到信息素的时候他就认出来了,看到邱思竹的模样,还是忍不住吃惊。 他挑眉,“竹老师?你在这儿干什么?打算在这儿过夜?” 和阮昀柊不一样,被亲昵喊做“小竹子”的邱思竹瘦小柔弱,佝着背,勾着头,脊椎的骨节在皮肤下凸起,红艳艳的血在白色T恤上擦出数道脏兮兮的痕迹。 他把腮帮咬得鼓起,额角全是津津的汗,“你别过来!” 薛越便站定,目光扫过他后颈的伤口,“你玩得这么野的吗?” “和你没关系。”邱思竹扶着柜子站直,这样一个简单动作,就让他大口喘气。他打开储物柜的一格,艰难伸手在里面翻找,几张抑制贴啪啦掉出来。 他应该是来找抑制贴的,身体虚弱加上黑灯熄火,不小心摔了吧。薛越实在看不下去,两步踏过去帮他捡起来,他被吓得撞上柜子,“让你别过来!” “放心吧,我对你没兴趣。” 离得近了,他才看清邱思竹身上的伤口不止腺体一处,侧边脖子,前边锁骨,全是新鲜齿痕。他联想到刚才遇到的事情,“刚刚在停车场,就是你吧?” 邱思竹一把夺走抑制贴,用牙齿咬住一角,嘶啦扯开。 不说话,就当默认了。薛越双手插在裤兜,眼神有些戏谑,“是你的新靠山?看上去好像不怎么温柔啊,和我家软软相比,差远了吧?” “薛越。”那人终于抬头直视他,“我没碍过你什么事,你也少来针对我,我俩七七八八,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话是这么说,不过你现在的状态不太对啊,不是刚刚被疼完吗?怎么还要用抑制贴?” “说了和你没关系!”他颤着手把抑制贴往后按,可惜后面全是血,贴不牢。 “你别动。”薛越真的看不下去了,从背包拿出几张湿纸巾,强硬扯开他的手腕,擦干,吹干,替他贴上新的抑制贴。 他的动作干净利落,眼神澄澈认真,像个替患者包扎上药的医生。弄好之后,邱思竹捂着脖子抬头,上齿咬在下唇,微微胀起的脸颊泛着浅淡桃红。 薛越以为他要放下架子和自己道谢,没想他突然靠近,踮起脚向前倾,轻轻吻在自己的侧脸。 擦…… 邱思竹在他耳边娇笑,“糟了,你猜谁在门口?” 薛越浑身僵住,猛地推开转身,“阮——” 门口空空如也,没有任何人。 邱思竹虚弱靠回柜子,“你还真是有够在乎他的,他怎么可能在这里?” 被戏弄了。薛越冷然回头,“你敢亲我?不想活了?” “怎么?你也有洁癖?”他乐呵呵地笑,笑容略讽刺,“刚刚心情如何?想象一下,被你心心念念的阮哥哥抓到和别人接吻,那个人还是和你合作最多关系最暧昧的我,假戏成真,洗不清喽。” 薛越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你在威胁我?” “被威胁的不一直都是我吗?就是提醒一下,我随时可以这样反咬你,今晚的事情,你最好当作没看见。” “呵呵。”薛越不屑笑笑,“然后呢?” “然后,你可以走了。” 薛越转头就走。邱思竹弯腰去拾掉在地上的外套,手脚又开始虚晃,冷汗雨一样下。他咬牙,出声叫住,“你等等!” 被威胁警告了一番,薛越心情不大爽,不耐烦地回头,“又有什么吩咐?” 他刻意咬重了“吩咐”两个字,嘲讽意味明显。邱思竹呼吸很急,好像这么大空间的氧气不够他用似的,“送我下去,到停车场。” 说完,他怕不被同意一样补充,“否则我把今晚的事情告诉阮总。” 就算阮昀柊知道了又能怎样呢?顶多再挂楼梯上亲一顿。薛越缓慢走近,居高临下看着,“你好好说一句走不稳路,我也不会扔下你不管啊。” 他偏开头,表情藏进了阴影,“别误会,我只是不想欠你人情,我们这行的人情,贵得很。” 一直到把人扶上车,薛越愈发觉得不对劲。比起到了发情期,这人更像吸收了什么药物,身子绵软虚弱,状况比他猜测的还要糟糕。 他忍不住皱眉,“你真的不用去看看医生?” “不用。”邱思竹靠在后座无力摇头,“我不想因为这种丑闻丢掉工作。” 他预感不妥,但别人的事,管不了不说,和他也没关系。他呼出一口长气,到驾驶位坐好,“你家地址。” 半晌才有回答,却不是住址。邱思竹语气冷飕飕的,“薛越,劝你别对阮昀柊太认真了,我刚刚听说,他快结婚了。” 有道电光噼里啪啦地闪过脑海,薛越面色彻底冷下去,“刚刚跟你在车上的,到底是谁?” 他不说话了。 “邱思竹!” “凶什么?”邱思竹恹恹地说,“我是看在你打算送我回家的份上随口提醒一句,没想到你还真不知道,看来他对你也就这样了,我睡会,到了叫我。” 薛越用力握住方向盘,胳膊的肌肉向上鼓起,许久颓然泄气,倒靠回座椅。 扔在副座的手机叮咚响了声,屏幕亮起,显示出一条新消息,来自备注「软软」:再不回家,等着挨打。 消息末尾加了个“凶”的表情,薛越不由露出笑,这是认识以来头一次收到主动问候。 应该不会吧?阮哥哥不会是那种人,虽然所有人都在说他不好,可只有自己知道,那是一个怎样的笨蛋。 总之先回家。他启动引擎,准备起步,后知后觉才想起,他还不知道邱思竹住哪儿。 他想问,一回头发现丘思竹蜷着身子躺在后座,似乎在拼命地发抖。 发疯 送完邱思竹回到家,中途花了近一个小时,一进家门,阮昀柊坐在客厅沙发,抱着手直勾勾盯着他。 薛越浑身汗毛立起,站在门口不敢往前,“阮哥哥,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阮昀柊歪着脑袋微笑,眼神指了指旁边的座位,“过来坐。” 洗完头发又没吹干,他右肩的小马尾绑得松散凌乱,掉出来的几缕碎发弯成自然弧度,随意又刻意地捧住脸,浅色睡袍加上温柔笑脸,人妻错觉又冒出来了。 薛越偷偷深呼吸一口,告诫自己千万不能被表象迷惑。回家这么晚,他当然不配坐沙发,乖乖在面前跪下,额头贴上去,“错了。” “错哪里了?”果然,下一秒语气就变成了冷漠的审问。 其实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什么,工作到很晚说明他努力,送邱思竹回家也是没办法的事,总不能把一只虚弱可怜的omega扔在路边不管,但被知道了一定很麻烦。 他寻思着说,“错在没给哥哥带新出的点心,因为每天限量,我今天下班实在太晚了,全卖光了,但是——”他掏出藏在怀里的小型礼盒,“铛铛!我买了隔壁家现做的巧克力,亲口尝过,好吃!” 阮昀柊明显愣了一下,脸色和缓下来,“你怎么满肚子花花肠子?我不爱吃这些。” “哥哥应该多吃点糖,不然太瘦了。”薛越目光扫过两道清晰凸起的锁骨,更加坚定了把老婆养胖的信念,否则看哪哪性感,很容易遭人觊觎。 阮昀柊顺着他眼神望向自己,伸直手掌劈向他后脖子,“你该不会在嫌弃我手感不好吧?” “啊——”他痛得惨叫,“怎么可能?哥哥摸起来刚刚好……” “那多吃糖是几个意思?” 他不敢说话了。 阮昀柊冷哼了声,“所以,你晚了一小时回家,就是为了去买这个?” “……嗯。”薛越冷汗差点掉下来,他不会被监视了吧? 他忙把巧克力盒子打开,拿出一块喂过去,“尝一口试试?” 阮昀柊抿了抿嘴,不太情愿地张开咬下一小口,表情逐渐难受。 “怎么了?不好吃?” “嗯,苦的。“ “怎么可能?” 阮昀柊皱起眉头,“不信你自己尝。” 他早就亲口尝过,甜度不合适有可能,苦就太夸张了,但对方表情相当认真,令他不得不信。他把被咬过一口的巧克力塞进嘴里,香甜化开。 “不苦啊……”他疑惑,猛然瞥见阮昀柊整张脸透红。 “咳,那是你味觉出问题了。”阮昀柊拿起手边厚厚的书册,啪地盖到他脸上,“有正事跟你说!” 薛越的声音染了笑,“嗯,你说。” 隔着这么厚本剧本,阮昀柊却感觉那道目光能穿透似的,把他心里的小秘密窥个一干二净。 错觉,是错觉!薛越不可能知道的,他在朋友圈看到别人的转发,测试男朋友是不是真的爱你,其中一项是看对方会不会吃你吃过的东西,看到递到嘴边的巧克力,鬼使神差就这么做了,没想到薛越那么自然就吃了。 这就能说明是真爱?不不,因为薛越比一般人笨嘛,别说咬过的东西,吐过口水的搞不好也会吃下去。 薛越确实不知道,或者说压根没想到他会干这么幼稚的事,笑是因为被脸红的样子可爱到。难得他愿意善解人意一次,配合地转移话题,“哥哥要跟我说什么正事?” 阮昀柊强行维持住冷傲语气,“《昼火》这部戏,你一定要接吗?” “已经签完合同了啊。”他掀开脸上的书,才注意到那是《昼火》的剧本,“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阮昀柊扭了扭身子,眼神不自在地飘向一旁,“我刚刚看了下,这里头亲密戏太多了,影响不好。” “什么影响?”怎么说得他要去拍h片一样? “你不要管!反正就是影响不好!”他突然凶起来,“你以前不是每天都在玩吗?现在怎么这么上进了?” 薛越笑得无奈,“我不上进,哥哥养我吗?” “难道我养不起你吗?”他理所当然地抬高下巴,“我不是给你卡了吗?没见你用过,你不会嫌额度不够吧?” 他若不提这事,薛越都快忘了,“怎么可能?哥哥给的,我舍不得用。” “有什么舍不得的?那是你该得的,违约的事我让杨晚去处理,不会对你造成任何影响。” 薛越垂下头沉默,内心涌出复杂情绪,有甜蜜,有酸涩。最开始他就是这么计划的,事态完完全全按照他的预期发展了,他感受了想感受的占有欲,却想起迄今为止听到过的所有警告。 他往前爬了爬,双手环住阮昀柊的腰,把脸埋进去,“阮哥哥会养我一辈子吗?” 环抱住的身子僵硬了下,许久才有声音,“你要一辈子这样跟着我吗?” “嗯。”他确定地答,“我想一辈子跟着哥哥。” “那怎么可能?”阮昀柊抚上他的后脑,“你还这么小,不打算谈恋爱、结婚了?” 有颗看不见的细针从那掌心冒出,直直刺向他的大脑,刺得他浑身发抖。憋了这么多天,托人打听也没消息,此刻再也憋不住了,“你要跟谁结婚了吗?” 抚摸他的手倏地顿住,缓缓松开。他仰起脸,看到阮昀柊脸上落着几道灰色的细影,是碎发挡住了光。 “阮哥哥!”恐惧如飓风潮浪从心底翻起,他不想听,也不敢听,理智是绷紧到极致的弦,啪地一下,终于断了。 他像疯了一样站起来,按着阮昀柊的肩膀,用力压倒在沙发上。 “越越?”阮昀柊不由自主地惊呼,没明白突然发生了什么事,嘴巴被堵上了。 他从没见过薛越这样子,心底惊诧又害怕。他本能是想反抗的,可被标记过自己的alpha压在身下,还是本就斗不过的薛越,挣扎无非徒劳助兴。 “薛越!啊——” 很快,他被弄哭了,这么久来,头一次感受到了疼痛。脑袋被信息素干扰,乱糟糟一团完全无法思考,他记起了藏在基因深处的恐惧。 所有alpha都是会发疯的野兽,薛越也不例外。 成熟 所以他才不肯轻易接触alpha,仔细想想,薛越可是第一次见面就对他毫不客气动手的人,是在高速上不要命和人飙车的人,强要也不是第一回了,他到底哪根筋搭错了,替对方找些诸如“他还小”、“他不懂事”的理由,自欺欺人地维持“我家狗狗很乖”的假象? 这件事的本质就像在超市门口凭购物小票参加抽奖,刮刮乐都刮不中的你居然抽到特等奖,对方告诉你支付xx数额的钱即可领奖,你开开心心地付完钱抱着奖品回家,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最后告诉自己,不,我就是中大奖了,超值! 沙发上的靠枕滚落在地,不大的客厅充斥着两人信息素的味道,蔷薇与松珀,混合成糜烂的香。阮昀柊趴在沙发上边上,头发乱糟糟下垂,挡住所有神色。 薛越把头埋在他的后颈,哑着嗓子喃喃,“软软……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他无法说话,张着嘴拼命喘息。 身后的人休息够了,把他拽起来,掀开盖住脸的头发,用还在发红的眼睛深情注视,“软软……” 声音突然顿住,他被猛地拉进怀里,温暖的手捧住他半张脸,拇指轻轻擦拭肿胀的眼睑。 “对不起……”那双眼睛瞬然间清明起来,涌出无以复加的悔恨,“对不起!是不是弄疼了你了?” 阮昀柊抬起一只手,用力扇下去,薛越条件反射地闭眼。 许久没有痛觉传来,他睁眼,看到手掌悬停在离脸颊几公分的位置,筛子一样颤抖不停。 “阮哥哥……” “你是不是有病?!”声嘶力竭的吼声砸在脸上,“那么想去演那你去好了!我本来就不能养你一辈子!真当自己是小孩了?” 薛越后悔至极,他都干了什么? “不是,哥哥我错了,刚刚想到哥哥可能和别人结婚,一下子就……” “难道我一辈子不结婚吗?我对你够好了吧?你随便出去找个前辈问问,问问他们都是怎么被玩弄威胁才走到今天,上次的事我都原谅你了!还不够吗?!” “阮哥哥,对不起,我不想你和别人结婚,上次不是说也许会喜欢我吗?你等我,和我——” “那是两回事!”一颗眼泪滚出来,“你多少也成熟一点好吗?难道我堂堂阮家的大少爷,能和一个无法为家族带来任何利益的流量明星宣布结婚吗?” 见到眼泪,薛越慌张无措地伸手想去碰,却被狠狠推开。阮昀柊抓起掉在地上的睡袍,起身要走,似乎是腿软,一下子往旁边歪倒。 他连忙去扶,却被恶狠狠喝退,“别来碰我!” 薛越痛苦望着,他按住沙发扶手站稳,赤脚飞快走回卧室,沉闷的关门声像审判桌上的重锤落下。 所以,在阮昀柊心里,他是一个无法带来任何利益的流量明星,因为长得帅会装乖,得到了纵容和宠爱,一旦做出出格的事——他想起安栗的话,说踢开就踢开了…… 空气里的气息散不干净,他颓然坐倒,瞥见乱糟糟的沙发垫子上,落着星星点点的血迹。 薛越一拳打在自己的脑门。 午夜,新环线上车流不息,几辆尾翼升起的跑车呼啸而过。飙车是新环线的特色,这条不限速的高速路聚集了绥兰几乎所有赛车爱好者,时不时甚至能见到正在服役的车手。 前方是弯道,薛越瞟了一眼后视镜,那几辆车几乎贴在一起,一齐冲出了护栏。 护栏外是海,远方传来悠长的警笛声。 薛越玩车的爱好来自于夏犹。那时他的有钱爸爸还没找到流落在外的他,他还是失明状态,格斗场的人把他当弟弟照顾,总打趣他是夏老板的小尾巴。 十多年过去了,夏犹从桀骜少年变成了稳重大叔,满是纹身的手上装模作样拿把折扇,竟然不违和。那把扇子猛敲在他头顶,“还好你跑得快!这里不是赛道,也不是每个人都守规矩,要是今晚你也跟着一起下去了,我——我当年白救你了!” 薛越斜着眼睛让开,“又不是没撞过!” 停车场灯光杂乱,路上出了事故,来往人员混乱。夏犹狠狠瞪他一眼,扇柄提起落下,打在自个儿手心,“算了,反正你脑子不正常,带着一身omega的味道跑出来,不会吵架了吧?” 薛越心情很差,侥幸逃过一劫都没能令他舒缓几分。他没好气地开口,“去拿车,陪我跑一圈。” “还跑呢?路都封了!”夏犹无奈叹气,“有那么不高兴吗?陪你打一架吧。” 他略一思忖,“也可以。” 格斗场本质并不是打架的地方,以此牟利而已,确实有两下子的人大多懂得低调,轻易不会上擂台,而那群人的头儿,就是夏犹。 “好多年没跟你比过招了,现在眼睛好了,应该更能打了吧。” 穿工作服的小姐送了护具过来,薛越摆手拒绝,“我不用,让夏犹哥穿就好。” 夏犹啧啧两声,解下松垮的衬衫扔到一旁,“人长大了,翅膀硬了,都不把我当回事了,等下打疼了你可别哭。” “我哭过吗?”薛越也跟着脱,健硕的上身肌肉分布匀称,左边胸肌有四道新鲜的浅红色抓痕。 夏犹忽然道,“你和他会在家里打吗?” 他反应过来说的是阮昀柊,口气变得苦涩无奈,“他那是花架子,我从来不还手的。” “没法子,被宠坏的大少爷,羡慕啊。” 薛越并不反驳。 送护具的小姐拉上门离去,格斗室只剩他们。夏犹脸上挂着笑,出其不意抬腿飞踢,他用手臂挡住,另一腿绊扫,砰地将人扭翻在地。那人却早有预料一样,由着身体落地,瞄准他的脸揍上一拳。 温突突的鼻血溅出,在白色护栏带上甩出一行碎红。第二击到来,踢在下颌,他仰头倒退出去。 头顶灯光耀白,夏犹逆光而战,伸出手向他招,“来啊,小狮子,过来咬死我!” 更加刺目的回忆闪过眼前,他被按在血红粘稠的地上,“臭小子,有本事站起来把我们全都打倒啊,这样你最爱的妈妈也能得救了,想不想看看她现在什么样子,还有一丝气哦,最后的力气了,要不要让她陪你爽爽?哈哈哈,抱歉抱歉,忘了你还是个崽子……” 砰的一声,他把人扑到地上,沉在心底的所有不安和不痛快,尽数化为肌肉的力量,制造疼痛,换取疼痛,直至筋疲力尽。 夏犹倒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我认输,你别过来了!” 听到认输,薛越绷着的一口气松懈,疲惫倒在地上。 “怎么样?心里舒服了吗?”歇了会儿,夏犹问。 他闭眼,胸口因为刚才的运动剧烈起伏,亮晶晶的汗从顺着肌肉线条缓慢爬动。 “还是堵。” “至少能说出来了吧?讲讲,什么事儿把我们小薛少爷气成这样?” 薛越不是不想讲,可能从小习惯了对痛苦保持缄默。良久他才开口,“上次让你帮忙打听的事,还没消息吗?” “你别把我当万能啊,阮家的事情,没那么容易打听的。” “我以为阮哥哥不知道这事,是家里瞒着他安排的,其实他一直都知道。”他咬牙,“明明有结婚对象了,为什么还可以什么事没发生一样跟我好呢?” 夏犹转过头来,眼神幽深,“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不是你自己要跟他玩包养游戏的吗?” 薛越沉默。 夜里的格斗场最热闹,鼎沸呼声穿透墙板进来,显得这间单独的格斗室孤寂冷清。有手机震动的声音传来,夏犹提醒他接听,他没动。 手机却一遍接一遍想,终于把他吵到忍无可忍,翻身起来找到,屏幕上显示出“软软”两个字。 薛越震惊得忘记反应,在自动挂断的前一秒按下了接听,那头沉默一片。 他不知该说什么,也跟着沉默。半晌,传来一句,“打错了!” 担心 按掉电话后,阮昀柊打心底松了一口气。 平板上显示着一小时前的新闻,加粗的黑体标题醒目令人心惊:新环线三车追尾,目前已确认2人死亡。 事故才发生不久,一线记者只带回少量画面,漆黑高速路拉起黄色反光带,弯道处的护栏被冲出狰狞破口,一辆车挂在边缘,车尾高高翘起,车牌打了马赛克,但不影响辨认出是辆兰博基尼SVJ。 他想起上次吵架,薛越从外面回来时手上挂的车钥匙。 还好,不是他,一直不接电话,真的以为出事了。 心落定,阮昀柊抬起手机砸向脑门,都这样了,为什么还要下意识地担心那个混小子! 楼下传来门铃提示音,手机弹出家居助手传来的画面,红发戴眼镜的女人,苏蜜。 他按下允许开门,没多久,苏蜜出现在卧室门口,专业的白大褂里面依旧是敞领的修身上衣。 “阮总,您哪里不舒服吗?”她担忧道。 阮昀柊嫌弃地扫过她的衣领,“叫你来不是为了这个,过来坐吧。” 苏蜜拎了拎沉重的医药箱,不太自然地说,“我站着就好。” “不要拒绝我的要求。”他拢起眉毛,下巴指向床边的贵妃椅,“让你坐就坐,我不是你的上级,不用像汇报工作一样。” 她低头,“好的,谢谢。” 苏蜜成为他的私人医生其实也就不到两年时间,他换过不知多少医生了,皆因为劝导他减少使用抑制剂而被辞退。苏蜜也让他产生过这样的想法,但这是弟弟特派过来的医生,不太好辞。 他组织了下语言,“有什么办法能清除标记对我的影响?” 苏蜜一脸震惊,“您被永久标记了吗?” “不是!”他沉着脸,“临时标记不算标记吗?” “当然算。”她说,“但,临时标记不需要清除啊,过几天就自动消失了……” “这样的常识我会不知道?我说的是影响!” 苏蜜逐渐疑惑,“什么影响?您能具体描述一下吗?” 这也要描述?本来就挨了炮受了气,一下子心火烧得更旺,强忍住脾气说,“自从有了薛越,我就变得易躁易怒,逻辑思维能力降低,原则丢失严重,性格好像也有转变,alpha的信息素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影响吗?” 最后一句是发自内心的疑问。苏蜜推了推眼镜,又吞了口唾沫,迟疑道,“要不您举个具体的案例?” 案例太多了,阮昀柊一时间不知道挑哪个说,哪一个都觉得是不可外扬的家丑。 “案例的话,这个不是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是我的一个朋友。”他镇定道来,“我的那个朋友,孤苦伶丁在家里等了一个多小时,好不容易等到男朋友下班,那时候已经快12点了,他觉得这份工作太辛苦,劝男朋友换个轻松点的,莫名其妙两人就扯到结婚的话题,然后莫名其妙他就被、就被男朋友强行……反正你懂,他身上有男朋友的标记,根本反抗不了,事后也很生气,差点打了男朋友,但男朋友一走,就开始后悔担心,换做以前的他,一定会当场杀了男朋友的。” 苏蜜盯着他侧颈的痕迹干咳了几声,努力维持严肃面容,“嗯,抱歉,那您,呃,您那个朋友具体觉得哪里不对呢?” “哪里都不对啊!”他手掌拍在床单,拍出沉闷声响,“你也是omega,如果有人对你做这种事,你不生气吗?” 苏蜜明显地怔愣了下,而后垂下眼眸,“如果是我喜欢的alpha,我是不会生气的。” “为什么?” “因为我爱得比较卑微。”她抿嘴笑起来,“但您不一样,呃,我是说您的那个朋友,如果他觉得这属于标记造成的影响,那很遗憾,并不是。最新研究证实临时标记对大脑神经的控制度最高只能达到3%,刚才您列举的反常行为,听起来更像是普通的恋爱反应,建议您的朋友去做心理咨询,可能有轻微的自我认知障碍。” 阮昀柊几乎石化,差一丁点就要吼出“我才没有喜欢他”。 见他埋头不语,苏蜜叹了口气,“阮总,您有听过首因效应吗?就是常说的第一印象,您对薛先生的第一印象是什么?” 阮昀柊大脑正在爆炸,忘记思考话题如何就跳到了薛越头上。 他说,“单纯好控制的弟弟。” “实际上呢?” 实际上,“他满肚子坏心思,根本不怕我,也不把我当回事,整日嬉皮笑脸,玩得又疯,犯了错就知道撒娇耍赖!” 苏蜜扑哧笑了,“根据首因效应理论,不到4分钟就可以喜欢上一个人,如果您坚持怀疑这是临时标记造成的影响,其实可以和其他alpha尝试一下。” “那怎么行?”他昂起脸,“我的家教不允许我做出这种淫/乱的事。” “那——”她为难道,“您是想在关系中占据绝对主动权?” 阮昀柊没说话,算是默认。 她打开手边的医药箱,从最底层取出一支半截小指大小的注射剂,“这是还在试验阶段的药剂,效果是降低等级,虽然omega天生构造决定了只能处于下位,但您基因不弱,也许可以试试。” “降低等级?”他惊诧望着那枚小小的红色药剂,“怎么还有这种东西?” “刚刚说了,还在试验阶段,试验成功之后也不会开放民用,大概可以让您的alpha从S+变成A级,到时他的信息素对您的控制度会大幅下降,至少不会让您完全无法反抗。”她顿了顿,“我是说,您的那个朋友。” 阮昀柊久久没有接。 苏蜜至今还和军方有联系,他并不意外,但随手就给出这种东西,是要他把越越当实验品? “有什么副作用吗?” “不会影响基本生理功能,只是——”她说,“对腺体造成的损伤无法修复。” 时间很晚了,苏蜜告辞离去,血一样鲜红的药剂留在了床头柜上。 那一整夜,薛越都没有回来。 --- 清早八点,薛家的别墅没有需要迎接起床的主人,管家穿过干净宽敞的走廊,轻轻叩响尽头的房门。 “咚咚咚。”不多不少的三下。 房间内光线昏暗,厚重的窗帘垂直落地,一小丝光线漏进来,照在邱思竹的脸上。 他刚醒几分钟,明明不是宿醉,两边太阳穴却锥子扎一样疼。敲门声传入耳,很快门被推开,一个头发花白但整洁精神的老人站在门外。 “早安,您休息好了吗?” 他揉了揉惺忪的眼,逐渐清醒起来,“薛越呢?” 汤其走进来,轻缓地拉开窗帘,“少爷把您送回来之后就走了。” “少爷?”他讶异。 亮光一瞬间塞满整个房间,他再次环顾四周,现代风格非常明显,左右两向俱是整面白格子落地窗,窗外花木错落,拥着一座喷泉。 绑好窗帘,汤其回身道,“昨晚您高烧昏迷,医生来看过,给您开了几天的药,用法用量帮您写在诊断单上了。” 直到这一刻,邱思竹才彻底清醒过来。 昨晚上了薛越的车,他实在撑不住了,准备稍微休息一会,没想到这一睡,就是高烧昏迷。 他按住后颈,戒备地开口,“是什么医生?” 汤其和善地笑,“请您放心,是我们家里的私医,之前负责照顾少爷的。” 邱思竹这才放下心。说来奇怪,他和薛越认识也就小半年时间,下意识产生的反应居然是放心,他对并不了解的人有了奇怪的信任。 他在心底叹服,难怪薛越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原来是去体验明星生活的少爷啊,真是有够打扰的。 这么一来,DZ的江总那般听他话也解释得通了。富人圈说大也不大,姓薛,又和DZ有联系,该不会他就是那位从没露过面的名卓太子爷吧? 一直到公司楼下,邱思竹久久不能平静。 MYU公司大楼外长期蹲着各种各样的人,狗仔、代拍、粉丝……其中不乏私生,艺人进出大多走地下停车场。刚到电梯间,助理小张火急火燎地跑过来,“哥你昨晚去哪了?今早去你家也不见人,电话消息也不回,急死我了!” 头还在疼,他很不耐烦,“手机没电了,有什么好急的?” “我也不想啊。”小张都快哭了,“杨秘书来问了我三次,让我第一时间通知你,阮总找你!” 邱思竹先是惊讶,而后继续不耐烦,“他还真是把全公司的艺人都当狗使唤啊。” “嘘——”小张差点伸手捂他嘴,“他是老板啊!生杀大权都在他手里,一个不高兴说雪藏就雪藏了,总之你先上去看看!” 电梯直升顶层,中途有几个练习生进来,很有礼貌地叫哥。平日里他很享受这样的时刻,如今只觉得烦躁。 只有不被尊重的人,才会在意别人的尊重,换做薛越,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些问候吧。 出电梯时,他们迎面遇上杨晚。杨晚脚步顿了下,“阮总在等你。” 他忙说抱歉,小跑着到办公室门口,调整好呼吸,先敲门,再推门而入。 阮昀柊坐在弧形办公桌后,侧头眺着窗外,侧脸安静优美。 他的美不止于皮骨,还有从小遵循严格礼仪形成的贵气。以前邱思竹没觉得他身上有这样柔而媚的气质,简直像只omega一样。 阮昀柊懒洋洋地扫向他,“过来坐。” 思绪中断,他乖乖坐下,“阮总,您找我有什么事?” 阮昀柊无意伸了伸修长的脖颈,雪白皮肤与黑色衬衫领的交界处,一道绯色吻痕若隐若现。 “邱思竹。”他声调冷丝丝的,“昨晚你和薛越干什么去了?” 资格 邱思竹缩了缩眼睛,胆怯地低下头,“我昨天没见过他……” 说谎的姿态过于明显了,像有意露出的马脚。 阮昀柊静默注视,注视给予无形的压力。邱思竹的脑袋越勾越低,终于绷不住,“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他话语如冰。 那人都快跪下去了,异常可怜地颤着声音,“昨晚我生病了,助理又不在身边,他担心我出事才把我带回家的。” 阮昀柊听得火大,这还什么都没做,弱小无助模样是要给谁看?不知道的听了还以为薛越和他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更让他火大的是,消失不在的一小时,薛越口口声声说是去买巧克力,结果是送邱思竹回家,果然有见不得人的关系吧,否则何必藏着掖着?巧克力的盒子被带来了办公室,此时就在手边,他差点抓起来砸到邱思竹脸上。 气到极致,他浅笑点头,“那你换个助理吧,省得下次再来麻烦我家越越,万一被狗仔拍到,还得帮你们做公关。” 离间失败,邱思竹如同哽下一只活蹦乱跳的苍蝇,“好……” “还有,以后记着和他保持距离,我早就警告过,公司不打算炒你们cp,一旦事态发展到无法收拾的地步,我只能请你暂时休息。” “阮总!”他一下子站了起来,“嗑cp是粉丝自发的,我一直按照公司安排行事,从来没有刻意引导过!” “没有刻意引导,只有无意引导,是吗?”阮昀柊冷漠道,“公司培养你花了多少钱?轻易我不想亏本的。” 他的肩膀开始颤抖,数次咬住下唇,豁出去地说,“那不关我的事!是薛越威胁我的!” 事情突然抖出来了。这是阮昀柊意料之外的,“他为什么要威胁你?” 邱思竹眼眶湿润,“他说、说喜欢看你吃醋……” 阮昀柊脸上一热,迅速偏开头,“他死定了!” “啊?”那句话声音很小,邱思竹没听清。 他轻轻吸气,恢复到正常面色,“奉劝你一句,装可怜这招对我无效,也不要以为欺瞒我很容易,前几年公司准备推个男团,投入数不清的金钱精力,出道前一天有成员被曝出性虐床照,那个团当场解散了。” 他没明说也不用明说,邱思竹脸色煞白,僵硬地鞠了个躬,“对不起,我会处理好的。” “明白了,就走吧。”他赶人。 人刚走,阮昀柊抓起精致的巧克力盒子,使出浑身力气砸到地上。盒子砸开,巧克力碎开乱溅,伴随着滚出来的还有十几颗浅黄色的珠子,有一颗滚到脚边,光泽莹润。 什么东西? 他弯腰拾起,入手质感不重,并非玉石,散着淡淡松香,稍微一搓,香味更浓。 是琥珀珠子,每一颗都形状饱满,透明度极高,居然藏在盒子夹层里?那个混小子又想对他干什么? 望着满地狼藉好半天,他伸出金贵的手,一颗一颗捡了起来。那东西很能传染味道,他的十指沾满冷幽松香,仿佛刚刚抚过薛越沁满汗珠的背。 整整一天,阮昀柊没见着薛越,接近天黑时分,一条消息发送进来:“阮总,今天越哥姿态不太好,摄影师一直没拍满意,估计会忙到很晚,不能过来接你了。” 他把装有琥珀的丝绒袋握紧手心,摇摆不定的心情沉到谷底。杨晚敲门进来,“您还不走吗?” 窗外暮与夜交接,低处的天空散发出薄雾般的橙色,满目见不到一丝杂色的云彩,是个在他发觉时就已消失的好天气。 “好容易有空,陪我去散步吧。” 杨晚沉默了片刻,“我去给您拿件外套,外面风很大。” “不用,我没那么柔弱。”他站起来,口气微微低落,“去吹吹风也好。” 也许能让他清醒一点。 路灯准时亮起,变成漂浮于路面的两条平行光带,他们在光带下缓缓前行,一前一后。 阮昀柊回过头,“干嘛跟我后面?” 杨晚坚持要给他拿外套,此时那件外套挂在手臂上。他平静地说,“我一直都是跟你后面,大少爷。” 阮昀柊看了会儿,伸手,“衣服给我。” 杨晚按照吩咐递过来,布料上残留的体温,风一吹就散逝。他想,如果是薛越,一定会帮他披上。 今晚出奇地不想回家,路过城市正中心的十字路口时,国家电视台的巨大OLED屏正在播放新闻,前一则是关于新环线车祸,交通部大臣表示将在特定路段试行限速,画面很快切换到北部山区,气质温婉的女人正在为一群未成年omega分发抑制贴。 他们不由自主地停下,默不作声地看完。 杨晚说,“这是最后一站了,大约两三天后,夫人就能回来,要帮您准备礼物吗?” 晚风忽就冷起来了,阮昀柊拢了拢衣领,“我自己准备吧。” 可能被薛越气狠了,此时此刻,他竟觉得有些孤独。他不知道自己的爸爸在干什么,总之是他无权过问的家族大事,他在新闻台看到妈妈远赴山区做慈善,他已经8个月没有联系上弟弟了,这个家,只有他被排除在外。 “回去了。”他大步往前。 杨晚将他送到公寓楼下,他慢吞吞地往回走,像个放学不想回家写作业的孩子,故意把5分钟的路走成10分钟。 终于还是挨到家门口,门口有个人,高瘦身材弓成弧,双手放在裤兜,颓然靠在墙壁。 听到脚步,薛越转过头,先是惊讶了一下,而后站直,“阮哥哥。” 阮昀柊摆出最冰冷神色,“怎么,你也忘记带钥匙了?” 薛越垂眼看向地面,“嗯……” 他不再说话,上去按开门锁。 薛越一声不吭跟进来,目光在茶几上扫了一遍,突然问,“你扔掉了吗?” “什么?”他疑惑。 “巧克力。” 阮昀柊偷偷捏了捏藏在外套口袋里的琥珀珠子,冷声道,“是,你有意见?” “没有。”他勾着脑袋,声音蒙着一层厚而沉的霾,“里面还有其他给哥哥准备的礼物,昨晚没来得说,那我下次再给哥哥准备吧。” 阮昀柊好奇极了那些琥珀珠子所图是何,十分别扭地问,“是什么东西?” 薛越迟疑了下,老实交代:“是香味和我很像的琥珀珠子,新剧要去外地拍摄,担心哥哥会想我。” 原来如此,是很像,除了没有信息素该有的作用,简直以假乱真。 “不用担心。”他继续冷声,“我不是只能有你一个alpha,也犯不着想你” 话一出口,薛越浑身抖了下。阮昀柊心里竖起本能的防备,做好了随时把人撂倒的准备,却见他泄了气一样松懈下去。 “知道了。”他话里透着疲惫,“昨晚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当时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想着只要把哥哥标记了就不能离开我了。我只是哥哥的工具人,没有资格对哥哥做这种事,我错了。” 阮昀柊很意外,这回认错这么老实?跪下和贴贴呢? 他接着道,“还有上次猫尾巴的视频,其实我偷偷备份了,因为实在舍不得删掉;还有有天你睡着的时候,我……” “你什么?” “没什么……” 阮昀柊脸都绿了,“说不说?” 他斜着眼角偷瞄,“我……把你放在盥洗室的发圈全部换成了我买的……” 就这?这人说话怎么没有逻辑?他以为趁他睡着把某个不可描述的器官放他嘴里了,毕竟每次都闹着要,一直没给。 薛越还是笨。 他有些想笑,但想到熊孩子犯下的大错轻易不能原谅,严词厉色道:“以后不要乱动我的东西。” “嗯……” 薛越变乖变安静,两人忽然没话说了,原来平时都是对方在找话。干站着尴尬,阮昀柊扔下他往楼上走,走到折角时,他出声叫住:“阮哥哥,你真的要和别人结婚吗?” 家里的灯光可能色调太冷了,照在薛越身上,变成冷清孤寂的滤镜,凭空造出虚无缥缈的距离感。他头一次见到薛越这幅模样,活脱脱一只即将被主人遗弃的大狗。 所以这个傻子到底为什么会突然想到结婚的话题,是从哪里听了什么莫须有的风声?这要他怎么回答啊?他选择闭口不言,走进了折角的阴影。 几分钟后,阮昀柊冲下去,想问个一清二楚,却看见薛越正在开酒。 他顿住,“不喝你的奶了?” 看到他,薛越手上的动作也顿住,“今晚想喝酒。” 他几步过去夺走,“明天不用上镜了?想破坏我公司艺人的形象?” 薛越居然没有冲他撒娇要酒喝,闷声不响地走到冰柜前,给自己倒了杯羊奶,“我端上去喝。” 还端上去喝?都不愿意跟他共处一个空间了吗? 他握紧了手里的酒瓶,咬牙切齿地说,“睡前不要喝冰的!” 薛越把羊奶放回了冰柜,“那我去睡觉了,哥哥晚安。” 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尽头,从他的方位抬头,刚好能看到书房的门合上。 这什么态度?谁惯的?到底受伤的是谁啊? 接连两日,阮昀柊失眠了,都是活生生给气的。 睡不着,他躺着看手机。公司并没有将艺人的私人账号控制运营,不知不觉间,他养成了定时看薛越动态的习惯,可惜更新的大多是广告,于是这个习惯演变为对cp粉的暗中观察。 一旦进了讨论圈,铺天盖地都是产出,平心而论,单论外形,薛越和邱思竹确实满足了大多数人对同性AO的幻想,他更加心烦,飞速往下滑,根本没在看,单纯找气受。 正气着,他听到锁芯扭动的轻微声响,忙不迭按熄手机闭眼装睡。 脚步声靠近,很轻很稳,他感觉到身侧的床垫下沉,有人坐了上来。 心脏猛地收缩到最紧。 深更半夜摸进来,打算对他做什么?苏蜜给的药剂还在,若是把他惹急了,别怪他—— 床边的人僵住了一样,坐下后就没有动静。 僵持了好几分钟,阮昀柊想起此时的睡相并不太好,腰上凉嗖嗖的,是睡衣翻上去了。被这样盯着好难为情,正打算表演一场自然的惊醒,温热的手指接近后腰,小心翼翼地替他把衣角整理好了。 他不敢动,怕稍有不慎就暴露装睡的事实,可他又害怕,熟悉的气息像条轻飘飘的丝带遮在肌肤,顺着耳廓滑到颈侧,一个温柔克制的吻,落在他的长发。 暧昧黏腻的“啵”声传入耳,他的狗狗在唤他,“软软……” 他才惊觉薛越的声音如此哀伤,哀伤地呼唤平日不常听到的昵称,却是与他无关的自语。 “软软,你要怎样才肯喜欢我啊?” 牵我 阮昀柊睁开眼时,充电台上的手机显示8:50,睡过头了。 他向来不是会轻易睡过头的人,躺在柔软温暖的大床上,心里泛着没来由的空落感,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很快他意识到,缺了薛越叫他起床,这才是睡过头的真正原因。 床头柜上干净整齐,前不久还扔着乱七八糟的东西,车钥匙、赞助商给的胸针、用了半盒的面膜之类,他说过很多次,不准把东西乱放,薛越改了又忘。 昨晚,薛越轻悄悄收走了卧室里所有属于他的东西。 阮昀柊以为他要半夜离家出走,偷偷爬起来看,发现他把东西全部分类放好了,车钥匙放在抽屉,胸针放在首饰盒,面膜放在洗手间。 这间房子很小,要是不好好收纳,会显得拥挤杂乱,他喜欢整洁,此刻家里规矩得如同薛越没住进来之前,让他生出空荡感。 已经住在这么小的房子里了,依旧感到空荡。 搬来这里的原因很简单。 幼时住的卧室有这套房子的三倍大,客厅的水晶吊灯有十六米,整铺的地毯花费了二十位德黑兰妇女三年的时间。 那时他捡到一只小白猫,藏在衣柜里养,被女仆发现后扔进了下水道,因为只要他的衣服上出现一根猫毛,那位女仆就会失去工作。 父母总是不在家的,陪伴他的只有弟弟,分化以后,弟弟走上了与他截然不同的道路,独自住在那么大的宅子里,他觉得自己像只渺小愚蠢的虫。 可直到此时他才明白,这种孤独感与房子大小无关,他只是喜欢有人陪。 薛越已经走了,餐桌上留着做好的早餐,放在保温盘里。 高层的窗外,只能看到无尽的大楼,整齐密集的玻璃建筑笼着雾气般柔软的曦光,车流缓缓爬上高架,几只白色的鸟沿高耸的电视塔绕行。 他记起来了,今天薛越要去电视台录节目,所以很早出门,估计又会很晚回家吧。 --- 一大早,明珠电视台的大楼下聚了好多人,路人见怪不怪,反正又是什么当红明星要来。 明珠卫视最火爆的一档访谈类节目,艺人最想上也是最难上的节目之一。好在,台长和MYU高层的关系相当不错,这也是那么多艺人挤破头想进MYU的原因,个人工作室很难拿到诸如此类的资源。 银色保姆车停在楼下,安栗拿着好几个手机,测试不同相机app的效果。 “底妆有点厚,现在外面的光线,拍出来可能稍微有点白。” “越哥本来就白,再加个滤镜,都快透明了。” “确实有点,骨相都被盖了,要不要安排去美个黑啊?” 薛越心不在焉地扫过屏幕上的照片,拿起墨镜戴上,拉开门下去。 右脚刚一落地,黑压压的人群扑了过来,险些将他扑回车里。 “越哥哥!” “越——” “越宝越宝!妈妈爱你!” “我去……”方木木头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阵仗,惊得嘴都合不上。 明珠电视台的传统文化,被戏称为“走红毯”,要求参加节目的艺人大张旗鼓地走门口广场,还提前一周就公开了艺人行程。公司预料到会有这种情况,派了保镖跟车,但没料到人数如此之多,方木木和安栗也加入,才勉强开出一条路。 但依旧有人挤到身上,印着照片的海报明信片之类不断递到面前。薛越今天梳了刘海,加上宽大墨镜,只有下半截脸露在外面,是有点偏白,显得唇色偏红。 那双嘴唇抿成冷硬直线,手上动作利落,机械快速地签下名字。 “好高啊,也好高冷!” “本人气质太好了吧!好帅好帅!难怪有人见到他会晕倒!” “我好像闻到他的信息素了,我要死了!” “那是香水味吧!我beta也闻到了!” “越哥哥加油!永远爱你!” …… 人群龟速挪动,直到电视台的保安赶来接应,才终于进了旋转玻璃门。粉丝还在外面恋恋不舍地张望,没过多久,#薛越#出现在热搜榜。 化妆间外,方木木盯着不断上升的热搜,感叹道:“越哥绝对是我见过红得最快的,跟假的一样。” “是有点太顺了,顺得我都心慌。”安栗说,“不过,他今天是不是有点不高兴?” 隔着一面玻璃,薛越坐在化妆台前,化妆师刚给他卸完妆,两道明显的黑眼圈露出来。 方木木说,“我觉得是很不高兴,而且是从昨天开始的。” 安栗惊讶,“确实,你跟他的时间最久,有没有问问什么原因?” “我哪敢问啊,多半是因为阮总吧,除了这他也没啥可烦恼的。” “阮总?”安栗皱眉,手掌拢住嘴,“不是劝过他别当真吗?我在MYU这么多年,见过多少艺人为阮总心碎,他才是高岭之花,采不到的。” 方木木纠结又为难,“不,其实,我觉得,阮总应该是喜欢他的吧……” “为什么这么觉得?” “因为、因为……” 因为了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安栗没当回事,叹气说,“终归是小孩子,要摔几跤才能长大。” 方木木垂下头,不再说话。安栗的手机响了,走到一边去接,他连忙拿出手机给化妆间里的人拍了一张,点开好友列表,偷偷发送出去。 薛越用余光瞟见了偷拍的小动作。 不是第一次了,他老早就觉得方木木不对劲,到底在给谁通风报信? 首先排除阮昀柊。换做之前,他真可能这么以为,可现在,他彻底认清了自己在那个人心里的地位,说是给狗仔发照片赚外快都比这更站得住脚,毕竟方木木有很多“媒体朋友”。 “演播厅的灯很亮的,底妆太厚不行,给你局部遮一下吧,实在不行,灯光组会调整的。”化妆师已经为他的黑眼圈头疼了十分钟。 薛越象征性笑了笑,“谢谢。” 重新化好妆出去,他遇上了从另一间化妆室走出来的邱思竹,打扮得光彩照人,只是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得那张脸上的妆容比自己还重,也是黑眼圈? 邱思竹挂着惯常的甜美笑容,过来打招呼说:“早知道你会上热搜,和你一起来了。” 薛越不太有心情理他,节目原定就是两人一起,他能想象播出后评论区的内容,发糖了又发糖了,他也能想象软软偷看评论区时的表情,但为什么高兴不起来? 见他不理会,邱思竹停止了热脸贴冷屁股的行为,跟在身旁一起朝演播厅走。 楼层走廊里来往走动的人很多,偶尔会遇到主动打招呼的,到了电梯门口,电梯刚好到达。“叮”一声,银色钢门向两旁打开,里面站着两个人。 电视台的工作人员最先反应过来,弯腰叫了声“台长”。 那位有点发胖的中年男人就是明珠电视台的台长,身旁则是瘦长俊秀的年轻男人,略带柔媚的眼冷然注视着外面。 “阮总!” 身后的人纷纷问好,薛越微不可见地皱眉,跟着点头道:“阮总。” 阮昀柊面无表情,仿佛没有听到。 世上最尴尬的情况之一,电梯门打开,发现里面站着CEO,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电视台的人似乎很怕那位台长,没一个打算进去,电梯停留时间结束得很快,门缓缓关上,只剩一条缝时,阮昀柊突然伸手卡了进去。 碰到物体,门立即弹开,有人低声惊呼,薛越被他吓得瞪眼。 阮昀柊十分不屑地收回手,“不进来吗?” 这话好像是对他说的,又好像是对外面所有人说的。薛越呆在原地,有人轻轻推了他一把,“进啊。” 在这方面,邱思竹比他人精多了,连忙笑着说谢谢,顺便吹了一波阮昀柊在公司里都是和大家一起坐电梯,平易近人,照顾员工,实际上根本没这回事,但气氛一下子缓和下来,大家哗啦啦地涌进去。 电梯空间不算小,但人实在太多了,阮昀柊退进了角落。薛越挡到他面前,不想让陌生人挤到他,结果一起被挤进角落。 两人的肩膀贴在一起,只要稍微勾勾手指,他就能拉住那只柔软的手。 对他而言,阮昀柊就是有这样的魔力,哪怕消沉至此,只要稍稍靠近,依旧让他不由自主地荡漾。 周遭漫着只有他能闻到的蔷薇香,好像有无数只隐形的小手拽他,他动了动手指。 还是算了吧,他强行忍下来,心想不能再惹人生气,他已经干过无法挽回的事了。 然而,旁边的人朝他挤了挤,他诧异转头,看到阮昀柊正用一种从未见过的眼神盯着他,水泽闪动的唇微张了张,轻悄悄说了两个字。 有谁的手机“叮咚”响了一下,那说话声很快很轻,正好被盖了过去。 “什么?”他急切追问。 电梯里很静,所有人的目光投过来,发现是他们,又急忙撤走。阮昀柊偏开脑袋,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红。 冲动是突然窜出的火,烈火燎原,泛滥成灾。好想立刻马上把他带到没有人的地方,想把他搓软揉碎,把他变成仅限自己拥有的宝石。 “叮——”电梯到了,方木木出声提醒,“越哥,走了。” 挤在前面的人侧身让路,他只能走。站在电梯外,隔着稀疏人影,阮昀柊似乎瞪了他一眼。 薛越傻了傻,猛然反应过来,刚刚的口型,说的是,“牵我。” 发圈 薛越痛心疾首,聪明一世,为什么在最关键的时刻犯糊涂? 那可是他日思夜想的“被软软撒娇啊”! 懊恼的样子过于明显了,邱思竹跟着他走进休息室,“你好可爱啊,随便一个小动作,就把你拿捏得死死的,知道在他眼里是什么吗?玩物。” 薛越冷冷瞪回去,“你没被拿捏?” “我是我,你是你。”他笑得讽刺,“亏你还是有钱人家的少爷,为爱做男宠?笑死我了。” “邱思竹。”薛越抓住他一边肩膀,手指骤然用力,“你知道他的结婚对象是谁对不对?” 邱思竹疼得倒吸气,用力甩开他,揉着被掐疼的地方,“就算知道又怎样?知道我付出了多大代价吗?凭什么白白告诉你?” 他听懂了,敛住怒气道:“你想要什么?” 明明才被欺负过,邱思竹没事儿人一样露出可人微笑,“要不要试试金屋藏娇呢?对你而言,养个男明星没什么压力吧?我可比他软多了。” 他面无表情,“我对你有没有兴趣,你不是一开始就试过了吗?” 邱思竹还是笑,“不试试怎么知道?而且,如果你知道了他结婚对象是谁,以你的身份,提前做做手脚,这婚事不就凉了吗?那样他又是你一个人的阮哥哥了,稳赚不赔啊。” 真是诱惑啊,都快赶上电话诈骗了。 他凑近,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说:“别想着能用我的身份要挟我,我不在乎,软软也不会因为这个生气。” “可——”邱思竹说,“那些一直在找你的人,会生气呢。” 一瞬间,薛越的眼神变得冰寒狠戾。 他忽然扭头,大步迈向门口,一把推开虚掩的门。 方木木站在外面,手里的手机飞了出去。他急忙去捡,薛越抢先一步拿起,发现屏幕裂得夸张,已经没反应了。 “越哥!”方木木惊慌叫出声。 通道人多眼杂,公众人物本就受人关注,薛越不想晚上就看到自己欺负助理的八卦。他勾起笑说,“抱歉,好像坏了,我看看能不能修。” 说完,他往休息室走。方木木好歹没有笨到那个地步,乖乖跟进来,带上门锁好。 手机坏得彻底,是真死透了。薛越冷飕飕地看过去,“你刚刚在干什么?” 方木木缩着脖子,眼神闪躲,“我、我没干什么啊,我就刚好走到门口,发现门没关好,想帮你们拉上。” 刚刚余光瞟见的动作,明明是偷拍。薛越觉得无语至极,邱思竹比他更紧张,冲到方木木面前,“你听到什么了?老实交代!否则有你好受的!” 方木木脸都吓白了,一副马上哭出来的表情,“我什么都没听到啊……” 这话连薛越都不信,可手机砸坏了,一时之间找不出有力的证据。 “行了。”他打断,“不小心把你手机弄坏了,先放我这里吧,修好了还你。” 方木木瞪了瞪眼睛,飞快摆动双手,“不、不用麻烦越哥,那个已经很旧了,不一定修得好了,我还带着备用手机的!” “备用手机?”薛越朝他伸手,“借我看看。” 他抓住身上的小挎包,迟疑许久,从里面掏出一只同样款式的,颤巍巍递过来。 薛越一把抓过,这只不是工作手机,相册全是家人照片,通讯和聊天列表也只有家人朋友。他愣了愣,还回去说,“抱歉。” “不、不用!”方木木抱住手机,埋着头说,“越哥,我绝对不会做对你不好的事情的,我发誓!” 发誓有效用的话,地球已经被雷劈成焦土了。 邱思竹嗤笑了声,仿佛在嘲弄他们,恰好有人敲门,叫过去准备,谈话不得不中断。 一号演播厅占据大半层楼,舞台修得宽敞气派,因此牺牲了观众席,所有观众镜头都是在另一间演播厅提前录制好的,现场只有态度专业的工作人员。薛越和邱思竹被安排坐在一张沙发,摄像组在做最后的调试。 一个扎马尾的小妹匆匆跑上来,胆怯紧张地站到面前,“不好意思薛先生!你手上这个手链,能拿掉一下吗?” 他手腕上只有一根发圈。他心情不悦,“不能。” 小妹急得冷汗直冒,“那个,是这样的,从镜头里看这个东西非常违和,我们指导希望画面尽量干净和谐,这也是为了您好!” 一直忙于和节目组沟通的安栗赶了过来,“出什么事了?” “安姐!”小妹跟看到救星似的,“我们指导说让薛先生把手上那个摘掉一下,薛先生不配合。” 安栗略扫了眼,“那就摘掉啊,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薛越讨厌极了这幅告状的口气,目光扫过小妹胸前的实习牌子,强忍下这口气,“这是很重要的东西,不能摘。” 发圈,一看就知道是谁的。安栗示意实习小妹下去,压低声音说,“要是被媒体你和阮总的关系,可能会被雪藏,他不是没干过这样的事。” 录制很快开始了,前台后台所有工作人员全神贯注投入工作,现场画面首先传回后台。 陈台长抱手站在监视器前,“你的眼光是真不错,两个新人都是极上镜的。” 阮昀柊正在看手机消息,听到抬头,“陈台长手底下的团队向来会拍。” 惯性互吹而已,实际上,他觉得这个狗屁摄像组把薛越拍得又乖又奶,明明是只猛A,什么样的造型师才会挑那样艳丽的口红色号啊,看得他想亲。 这档节目高收视率的秘诀是善扒明星隐私,主持人提问全是粉丝关心的话题,一开场便笑眯眯地说,“越越今天怎么没和小竹子戴情侣手链?” 薛越抬起手腕,“因为宣传活动结束了。” 镜头推近,那只手腕干净光滑,没有任何饰品。阮昀柊心里像被刺了一下,刚刚收到汇报,说薛越死活不肯摘下他的发圈,为此他偷偷得意了一会儿。 节目还在继续,主持人说:“二位是DZ珠宝的代言人呢,本节目也是由DZ珠宝独家赞助播出,参与屏幕右下方互动有机会赢取足金生肖挂坠哦!那么我们回到开始的话题,原来两位戴情侣手链只是因为商业活动啊,可我还听说小竹子送了你一根发圈,你异常珍惜,连拍戏的时候都要戴着。” 薛越:“你听谁说的?” 身后大屏出现一张截图,是网络评论,昵称打了马赛克:发圈是漂亮哥哥送的,小竹子既漂亮又是哥哥,小竹子=漂亮哥哥=发圈是小竹子送的=越和小竹子是真的! 阮昀柊差点打碎监视器,这是什么鬼才逻辑? 无奈,节目图的是娱乐效果。邱思竹终于抓住说话机会,“这什么鬼才逻辑?我没有送过他这种东西哦,要送也是送别的,干嘛送两个人都用不到的发圈啊。” 他由衷松了口气,邱思竹再差,终究还是自己带过的人啊。 主持人配合地笑了,大屏幕开始播放薛越给粉丝签名的视频,镜头稍有摇晃,能清晰看到手腕上是有只黑色发圈。 “这是几小时前在电视台楼下的饭拍视频,那时候还戴着呢。”主持人接着放出十几张不同时间不同场合拍到的照片,“之前也是从不离身,上次采访说是一位漂亮哥哥送的,喊得这么暧昧,男朋友吗?” 薛越微笑:“目前还不是,单方面喜欢。” 所有人都激动了,可以想象播出时观众有多好奇到底是谁,主持人应该顺应民意刨根问底,却来了个意料之外的提问:“那今天没戴,是不喜欢了?” 阮昀柊心脏一紧,不受控制地砰砰跳起来。 镜头缓缓推进,带得他越发紧张,然而,薛越抖了抖袖口,黑色发圈从里面掉出来,“那怎么可能?藏起来了而已。” “哇——”后台响起一片低叹,还没剪辑呢,节目效果就这么好。 陈台长笑呵呵地看过来,“这可不是提前安排的剧本啊,我这节目所有问题都是对嘉宾保密的,否则赚不到收视率。” “知道。”阮昀柊闷闷地答,心里膨起一团奇妙的暖意。 呆会等着越越一起回家吧,他这么想着,唇边露出从未被觉察过的甜蜜微笑。 忙到傍晚,阮昀柊接到消息,说薛越准备走了。 他坐在停车场的车里,静静地望着电梯间的方向。 摔巧克力的事让他有些内疚,因此勉为其难地买了一盒新的,准备当作赔偿赏给薛越。以薛越的笨蛋程度,肯定以为是特意准备的惊喜,不敢置信,受宠若惊,激动不已,像以前那样把他扑倒,可这是在车里,而且还不能轻易对他消气,否则不长记性。 电梯门开了,隔着些距离,他一眼认出薛越的身形。里面还有一个人,被薛越拽着手腕拖出来,一直拖到阴影处。 那个人的身形也很眼熟,是邱思竹。 停车场灯光太暗,隔着些距离,看不清两人在做什么,很久之后,两束车灯直射过来,他看到邱思竹踮起脚,在薛越脸上亲了一下。 巧克力又碎了,活生生捏碎的。 阮昀柊默不作声地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很快被接通,那头环境嘈杂,似乎是街头闹市。 “晚上好,大少爷,请问是打错电话了吗?” 他的口气冷而厉,“我现在没空跟你开玩笑,去帮我办件事。” “哪个不长眼的又招惹我们家大少爷啊,我现在没空帮您办事啊,找杨晚不行吗?他该不会又去休假了吧?这也太不公平了!我全年无休昼夜颠倒还要出生入死……” “我对你有那么差吗?”电话被抢走了,换了一个人接,“出什么事了?谁惹我哥不高兴了?” 阮昀柊意外得忘记说话。 那人低低地笑起来,“别怕,告诉我,我去把他宰了。” 是他 回到家,满室冷清。 时间不早了,阮昀柊比他先离开电视台,应该比他先到家才对,又去哪里玩了? 在停车场,薛越被邱思竹气得差点动手,半路他把方木木的手机带去维修店,店员说问题不止屏幕一处,需要点时间修理,让三天后去取。 诸事不顺,满心烦躁,化作深重的疲惫感,如沉甸甸石块,压得他透不过气。 他往沙发倒下,打了个电话过去。响了许久终于接通,却是杨晚的声音。 “薛先生,阮总今晚不回来了,你可以不用等他。” 通知完他,电话毫无留恋地挂断了。 餐桌上扔着赶着做出来的早餐,每样只动了几口。薛越回想起白天在电梯里发生的事,恍然间觉得像场梦。 明早他要赶最早班飞机去另一座城市参加拍摄,今晚不回来,他们整整半个月都见不到面了。 正常omega的发情期以一个月为周期,阮昀柊很不正常,初认识那会频繁得让人害怕,最近却怎么也不见来,医生也没什么好办法,弄成现在这样,最好的办法只有依靠身体本来的机能慢慢恢复。 但不是造成过的所有损伤都能完全恢复,每当想起这个问题,薛越都会想,早点来找他就好了。 不过,早点的话,不出意外,他会被阮昀柊乱拳打死。 他把必要的行李收拾好,准备洗澡睡觉,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看到屏幕上跳出的名字,薛越拿出生平最大的耐心,才忍住摁掉的冲动。 “又什么事?” 那头全是碎杂的喘息,一瞬间差点误会成什么恶心人的恶作剧,很快他意识到,这是单纯的虚弱状态。 “薛、薛越……我要死了……能不能……救救我……” 他厉声道:“不能!” “求你了……”那头在哭,“我想不到还可以相信谁了……我都告诉你好不好?” 一个多小时前,在电视台的停车场,他用最冷漠的态度拒绝了邱思竹提出的交易,那人信心满满,扬言他一定会点头去求他。 那时候薛越意识到,他这几年确实是玩乐过头了,难怪阮昀柊一直说他是小孩,难怪夏犹说他是纨绔。一个人玩乐的时候,任性妄为无所畏惧,等有了想保护的人,他只恨自己不够强大。 南区与北区交界的江滨,建筑材料乱七八糟堆放。薛越赶到的时候,邱思竹把自己藏在一块生锈的钢板后面,几只野猫在头顶的断墙哀嚎。 他站到面前,用手机屏幕照亮,“不是要死了吗?” “快了。”邱思竹病恹恹地抬头,眼睛充血,半边脸沾着泥沙。 薛越深感被骗,转身就要走,那人急切地抓住他的裤脚,从钢板后摔了出来。 他这才看到,邱思竹满背都是血,被汗液稀释,变成红中带黄的痕迹。 “来都来了!别不管我!阮昀柊不在家对不对?不然你也不会出来,你不想知道他去哪了吗?” 江风扑卷过来,薛越遍体生寒,“邱思竹,你知道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邱思竹拼命喘着气,“不然你以为我是怎么爬到今天的?从一个在会所里陪酒的服务生。” 这倒是头一次听说。薛越烦躁至极,“你不是电影学院的校草吗?” “那是谁供我读的电影学院呢?”他笑得悲凉,无力耷拉下头,越发显出后颈的伤口狰狞可怕。 他尝试爬起来,努力数次都失败,索性放弃,“抱我。” 车就停在几米远的地方,薛越想把他从地上拖过去,看了一眼满地的石沙,终于还是妥协,打横把他抱了起来。 他好轻啊,看着可爱娇小,实际身上全是硬邦邦的骨头,一点也不像他的软软。 到了车上,薛越冷笑一声,“论会玩还是竹老师啊,这荒凉地方,不怕野猫来舔你脚吗?” 邱思竹趴在后座,连调整姿势的力气都使不出,“他喜欢在车上玩,玩完把我扔下来了。我又发烧了,让你家医生过来。” “你在命令我?” “我要是烧死了,你想知道的事也跟着烂土里!” “邱思竹,你还没搞清楚。”薛越冷冰冰地开口,“动用名卓的消息网,你真觉得我会打听不到?我难过是因为阮昀柊他玩我,可他没有错,错的是我,今晚会来这里接你,完全是我心存善念!” 邱思竹眼瞳颤了颤,软下声音说:“越哥哥,别生气了,我好难受,送我回家吧。” 他不再争论,猛地砸上车门,砸得车身摇晃了晃。 上次他把邱思竹送回家,就是因为,他发现邱思竹发高烧的时候,几乎连脉搏都摸不着了。 那之后医生把诊断单发给他看过,原因是使用违禁药物。当时医生以为是他干的,非常严肃地警告,用药品强行使omega进入发情期,严重是会危及生命的。 薛越叹气,他果然还是没法对一只陷入危险的omega见死不救。 他对比了下距离,启动引擎,驶上跨江大桥。 二十分钟后,车子在一栋两层高的小楼前停下。薛越按下车窗,一头火红长发在二楼阳台招摇。 苏蜜打着哈欠,拿着遥控对着大门按下,“直接进来吧。” 车子开进了车库,她穿了身单薄睡衣,伸头往车里瞄,“还有气吗?没气就算了,我的招牌还是很重要的。” 薛越把人抱出来,用手指探了探,“还有。” “嘶——”看到邱思竹的一瞬,她夸张地捂住嘴,“你不想活了?把人搞成这样!被阮总知道了不得把你大卸八块!” “我有那么低级吗?”薛越撞开她往楼上赶,“再聊几句,真没气了。” 之前他来过这里,楼上有设备完整的手术室,这里原本是一家私立医院,现在成了苏蜜吃饭睡觉的地方。 把人安置好,苏蜜换了身方便工作的衣服,一边快步走来,一边利落套上白大褂。 “在外面等我。”她吩咐,哗啦拉上了门。 薛越烦躁靠上墙壁,拇指用力按住眉心。 为什么所有人都误会是他干的?要是今晚邱思竹死在这儿,给他十张嘴也解释不清,到时不用怀疑,他会被打出家门。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终于,紧闭的门开了。苏蜜面容凛肃,语气形同质问,“你干嘛把这种患者带来我这儿?” 医生这副表情,病人多半好不了。他更加心烦,“因为就你这里近,多耽搁会出事的。” 苏蜜扶额,“我承认我是个神医,但也没有什么医者仁心,结束后我会把账单发给你的,现在进来给我当助手。” “别发给我,发给他,我们又不是一家人。”强调完,他迟疑张望,“很严重吗?” “非常严重,腺体损伤加生**出血,药物融入血液无法清理,总之先止血保命。” 薛越没想到有这么严重,不敢再犹豫耽误,拿起消毒柜里的帽子口罩手套穿戴好,全身喷了一遍除菌剂,踏进最里面的手术室。 他不是第一次进入手术室,为了完全恢复失明的眼睛,他前后接受了大大小小十几场手术,如果不是他爸真的有钱,他绝对无法重见光明,也无法见到眼前血腥重口的一幕。 邱思竹身上的脏衣服被剪开了,露出称得上瘦骨嶙峋的上身,被无影灯照着,毫无美感可言,说实话,有点可怜。 苏蜜举着注射器,“把他翻过来。” 薛越照做,看着淡黄色的针剂缓慢注入腺体。 接下来的操作,大概可以让他一个月之吃不下内脏。 终于结束,两人合力把人推到观察室。薛越摘掉口罩,跑到阳台透气,苏蜜紧跟出来,手里拿着一盒烟。 “累死我了,这时候抽烟最舒服了。” 薛越闷闷地盯着,“你们女孩子怎么都喜欢抽烟?” “怎么,你不会?” 他怎么可能不会,只是不常抽。经历一番视觉折磨,确实需要一根压压惊。 烟雾缭绕,苏蜜笑着转头,“我不会把今晚的事告诉阮总的,毕竟你也没有把我的事告诉他,我们扯平了。” 薛越疲惫说:“真不是我干的。” 她笑容妩媚,“开个玩笑而已,能做出这种事的人,是不会管他死活的。”她突然顿了顿,“话说,你怎么会认识夏老板?” 薛越深看她一眼,“你又怎么会认识夏犹哥?” “北区的老鼠们,谁敢不认识夏犹啊?”苏蜜趴在护栏,仰着脖子吐出一串白色烟圈,“所以我才好奇,因为你和我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她托着腮,思考了一下,“大概就是所谓的干净?” 薛越吸进一口烟雾,倏地轻笑,“那姐姐是抬举我了,你口中的老鼠,我掐死过很多只。” 许久无人接话,夜风凝滞了。 一支烟很快烧完,他忽然想到,“阮哥哥会抽烟吗?” “不会。”苏蜜回过神,“他从来不碰。” 难怪身上总是那么香。正想着,屋里传来仪器的提示音,薛越扔掉烟头冲进去,看到邱思竹醒了。 “这哪里?” 苏蜜的声音从后面跟进来,“这是医院,我是主刀医生,费用单我会写清楚给你的。” 他花了几十秒,眼神逐渐清明,说了句谢谢,不知道对谁。 薛越站到床头,居高临下冷视着,“你能活过来真是万幸,现在可以告诉我了,那个人是谁,要是再敢反悔耍花招,我直接送你进火化炉!” 刚刚从鬼门关回来,邱思竹整个人像蜕了层皮。不知为何,他眼里有了泪光,缓缓张口说,“你认识的,是蒋飒安。” 是他啊,那个一见面就无故刁难他的,蒋家大少蒋飒安。 薛越只顾着惊讶,没能注意到,这三个字脱口而出的时候,苏蜜浑身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内奸 已是凌晨,阮家的豪宅里外亮着灯,阮昀柊在会客厅外站了两个小时。 杨晚一动不动地陪他站着,身后喷泉的水声缓而清晰。 逐渐入秋了,夜风让露水浸湿,变成凉丝丝的蛛网一样的东西,缠在十个指尖,缠到僵硬冰冷。 庭院的铁栅栏门“吱呀”打开,一个高大的人影匆匆进来,看到他们,脚步渐渐停住。 “昀柊?怎么站在外面?” 阮昀柊木讷站着,没有作声。杨晚替他开口,“蒋少爷,您可以进去,请吧。” 蒋飒安担忧地看了眼,为难道:“那我先进去看看,你别太担心。” 守在门侧的仆从躬身推开沉重的门,借着这一瞬机会,阮昀柊急忙看向里面,只看到黑压压的背影。 又过了半小时左右,门再次打开,挤在里面的人陆续出来,全是新闻里常能见到的官员。年迈的管家跟在最后,恭谨地送完客人,回身对他说:“大少爷,可以进去了。” 阮昀柊快步走进,奔向轮椅上的妇人,“妈妈,您还好吧?” 回答的是蒋飒安,“伯母没事,保镖反应很快,替她挡了一颗,剩下那颗打穿了肩胛骨。” 刚受伤,又勉强起身待客,阮夫人显而易见的疲乏虚弱,努力摆出温和笑容,“昀梓没回来吗?” 回答的还是蒋飒安,“上校还在执行任务,等有空了会在第一时间回来看望您的。” 阮策年端正坐在旁边的沙发,双手交叠在手杖上,“不用麻烦回来,他已经在事发的第一时间动用所有力量调查袭击者了。”那双精明有力的眼睛觑了觑,“不像有些做哥哥的,玩得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 阮昀柊缓缓站直,低下头说:“对不起。” “伯父。”蒋飒安连忙帮着说话,“昀柊不是回来了吗?刚刚他一直在外面等着,都快冻感冒了。” “哼。”阮策年撑着手杖站起来,“你跟我过来。” “是。”他把轮椅交给女仆,恭顺地跟上,转身时偷偷投来一抹笑。 阮昀柊不知怎么回应,呆呆望着他们。父亲有腿伤,走路很慢,两人的谈话声传入耳: “我亲自找薛辛卓谈过了,可以合作。” 蒋飒安似乎很惊讶,“那个老狐狸不能轻信的。” “没事。”阮策年说,“他把他最看重的东西拿出来给我看了。” “最看重东西?” “嗯,他最宝贝的儿子。” …… 后面的内容听不清了。杨晚浅咳了声,他连忙回神,看向自己的母亲,却见母亲虚弱地摇摇头,“我要去睡了。” 到嘴边的话成了空气,他甚至忘记说晚安,就那样目送女仆推着轮椅走远了。 “阮总。”杨晚提醒道,“我们也该出去了。” 忽然瞬间,阮昀柊觉得自己像场笑话,他在门外担心了两个小时,好不容易见到,母亲却只对他说了两句话,一句是问弟弟,一句是要去睡了。 杨晚仿佛能洞察他的心思,“夫人很累了,自家人就不要太计较了。” “嗯。”他浅浅地应,抬腿往外走。 夜风比先前更冷了,走完台阶,他蹲了下去,紧紧抱住膝盖。 好想薛越啊,特别想,比任何一刻都想,可薛越,在和别人那么亲密。 “我觉得我太笨了。”他说,“我居然会喜欢上薛越那个混蛋!” 杨晚扶了扶眼镜,惯常冰冷的脸容缓了几分,“您能意识到这一点,就不是很笨了,进步很大。” 破天荒第一次,阮昀柊没有同他争辩。他站起来,闷头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听说他回来,许久没住过人的房间被仓促打扫了一遍,进去时仆从跪在地上铺新的地毯。他气冲冲地把人赶走,打床边坐下,盯着巨大窗子外的圆月。 他在这个家,连一丁点价值都不剩下了。 他细细回忆着和薛越相处过的所有时间,很快分析出喜欢上对方的原因:大概是曾经过于依赖弟弟了,心底深处对乖巧弟弟型人设完全没有反抗能力,一不留神就进了圈套。 但薛越和自己的弟弟又不同,阮昀梓对他是百分百的保护和溺爱,薛越多了索求,索求一模一样的真心。 这就是亲情和爱情不同的地方吗? 卧室门轻响了响,开了一条缝,一道黑色的人影立在外面。 “昀柊,你还好吧?怎么灯也不开?” 阮昀梓讶异抬头,“你怎么来了?” 蒋飒安推门进来,“看你有些不高兴,放心不下,就来看看。伯母的伤不用担心,休养休养没事的,她被吓到了。” 直到现在,他还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他问:“到底怎么回事啊?” 蒋飒安走到床边坐下,“应该是被恐怖分子盯上了,查清楚了告诉你。” “怎么会有恐怖分子?”他愈发担忧。 “伯母坚持做慈善这么多年,积累了不少人气和民望,当然也免不了被坏人盯上。”他把语气放到最轻,“吓到了你吧?是不是想到了上校失踪的那次?” 阮昀柊摁住了心口,仿佛刚从噩梦中惊醒,“那次,我真的以为他回不来了,还好有你,你把他带回来了。” “没办法,出生这样的家庭,注定要更经历更多危险,为了民众,为了和平,这是值得的。” 他被这句话触动,转头看过去,发现蒋飒安正用前所未有的温柔眼神盯着自己。 月光落在他的脸上,将本来出众的美貌放大到极致。他看到对方轻轻张口,“你好像变漂亮了。” 阮昀柊从床上弹了起来,面颊染上浅浅桃红,“我、我准备睡了。” “抱歉。”蒋飒安也站起来,“那我走了,好好休息,有空陪你出去玩。” 房门合上了,阮昀柊快步冲过去,扭上了门锁。 又是整夜无眠。 结就是临近正午他才苏醒,听闻母一大早搬去疗养院了,走时似乎不太高兴他没有去告别。 为此他和管家发了脾气,质问为何不叫醒他,给出的答案,他太久没回来,一时疏忽了他在家的事实。 最终他憋了一肚子气回家,家里也没有人,床铺叠得整整齐齐。他注意到薛越的行李箱不见了。 什么意思?搬走了?不处了? 这个天杀的!真以为诓走了他的心还能全身而退?打开手机,屏幕全是方木木发来的消息。 几点几分到的机场,几点几分下的飞机,住在什么酒店……事无巨细,一一汇报。 买通方木木的主意,是杨晚出的,阮昀柊当时极度不屑,现在越发觉得实用 昨晚突然出事,攒了许多未读消息,他看到一条昨日的:“阮总对不起,刚刚在休息室外面偷拍时被越哥发现了,还好手机摔坏了,但是被他没收了,我感觉已经暴露了……以后尽量给您文字汇报吧……” 阮昀柊会回忆起昨晚在停车场目睹的画面,本就糟糕的心情彻底沉到谷底。 手机“叮咚”一声,一条新消息弹出来:“越哥到酒店了,现在睡着了。” 一张照片紧跟着弹出来,薛越坐在酒店套房的沙发上,一手撑着脑袋,就那样睡着了。 他把照片放大,指腹轻轻抚过,那张脸苍白憔悴,好像彻夜未眠似的。 端详良晌,阮昀柊发了个红包过去,“他每晚睡前要喝羊奶,提前帮他买好,记得加热一下再给他,要是这幅营养不良的模样被人拍到,又该说MYU虐待艺人了。” 嗯,他是为了公司的形象,为了自己的名誉。 屏幕另一端,方木木看着红包里的数额偷偷乍舌,他才知道,越哥有喝羊奶的习惯。 他算是圈内最不称职的助理了,两年以来,别说照顾饮食,殷勤买个零食回来都难被喜欢。他试图了解过这位好脾气的老板,换来了一句“少来探究我”。 今日行程异常紧张,薛越在飞机上睡了一路,到了房间,坐下去一分钟,又那样靠着睡着了。 他舍不得叫醒,却见沙发上的人动了动,自己醒了过来。 “过去多久了?”薛越茫然问。 方木木心疼不已,“五分钟不到,越哥你去床上睡一会吧,可以让造型师等等的,这回你可是男主,有阮总在上头撑腰,没人敢说什么的,邱思竹都还没来呢!” “他大概不会来了。”薛越张开手掌撑住额头,拇指在太阳穴按揉,“昨晚都那样了,能不能爬起来都是问题。” “昨晚?”方木木嗔目结舌,“什么叫爬不起来?昨晚你们在一起吗?” 话说得含糊,果然又被误会了。薛越平缓冷静地扫向他,“是啊,一整夜都在一起。” 他夹住脑袋,不敢说话了。 薛越起身从他身边路过,拉开门出去。仿佛心有灵犀,邱思竹正巧从走廊过来,头发梳得整齐,脸上口罩墨镜,要不是脚步间透着难以掩藏的虚脱,真要以为昨晚发生的事只是梦境。助理小张拖着一大一小两只行李箱跟在后面,脸上焦急得快哭出来了。 薛越不可控制地扯嘴,“邱思竹,你不要命了?” 走廊经过三两行人,是剧组的工作人员,听到声音,纷纷被吸引侧头。 邱思竹扶着墙停下来,无声比了个“嘘”的手势。 意外 《昼火》的剧组很有钱,立项结束之前,收到了DZ珠宝的巨额赞助,这件事被小小地热议了一把,有人说DZ把代言人当亲儿子对待,制片人也把两个男主当亲儿子对待,单独安排在全市最好的酒店套房。 两人住的房间是对门,方木木眼睁睁看着薛越跟着邱思竹进了同一间。 他拿起手机,忐忑不安地敲下一行字,手指挪到发送键,迟迟落不下去。 这事儿要是被阮总知道,越哥会死吧? 可是,他想起杨晚威胁他时说的话:不好好干就换别的助理。 遇到薛越之前,方木木给一个被包养的十八线女歌手当经纪人兼助理,接不到通告是常事,一旦心情不好,骂他打他,甚至拿香烟烫他,他害怕再遇到坏脾气的老板,也舍不得现在的老板,所以选择了妥协。 所以,这该汇报吗?不汇报的话,越哥好像要被邱思竹勾走了,汇报的话,阮总一个不高兴,直接杀过来怎么办? 正对面的房门背后,薛越透过猫眼默默看着。 门外的人抱着手机纠结了好半天,最终猛地挠向自己的脑袋,把手机放回了包包。薛越越发看不懂了,“他到底在给谁发消息啊?” 邱思竹靠在沙发里,摘掉口罩墨镜,露出毫无血色的脸。 “如果我的助理对我做出这种事,我会毫不心软地换掉并把他列入业内黑名单。”他轻轻吸了口气,“那个录音,你听了吗?” “听了。”薛越说。 他用手背擦了擦鼻尖,脸颊浮起一丝羞赧,但很快被掩盖下去,变为怪异的娇笑。 “怎么样?好听吗?” 薛越说,“我能听完,完全是心理素质强,忍得住恶心。” “你应该感激我!”邱思竹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现在你打算怎么办?直接发给阮昀柊听?” “不用你操心。” “劝你最好别。”他沉下脸说,“你有没有想过,他其实都知道,但还是愿意和人家结婚呢?” 薛越冷漠一眼扫过去,“放心,不是每个人都像你那么贱。” “是啊,我只是堆贱骨头而已。”他冷笑,“在你眼里除了阮昀柊全是贱骨头,你把他当成宝,他把你当成狗,他眼里装的是利益荣誉和家族未来,他之所以瞒着你,不就是想结了婚还继续跟你玩吗?” 他不是那种人,薛越很想这么说,却找不出站得住脚的论据来证明。 胸口又开始闷了。 邱思竹老喜欢嘲笑他,看到他满脸落寞和受伤,叹了口气,“抱歉,我又不了解他。如果真的是那样,你就告诉他啊,你的背景又不比蒋飒安差。” “如果那样,他喜欢的,就是名卓的少爷,而不是薛越了。” 一阵风从窗外吹来,邱思竹淡淡笑起来,“你好天真啊。” 薛越没理。 良久,邱思竹垂下头说,“别忘了你说的,会保护好我,这件事被他知道,我真的会死的。” 这是薛越最无法理解邱思竹的地方,“现在知道会死了,当初干嘛去招惹人家?” 邱思竹没说话,轻轻抱住了自己的手臂。 又开始装可怜了,对他而言,示弱以寻求同情仿佛已是吃饭喝水一样的习惯。薛越扔下他往门口走,“我会处理好的,安心养病吧。” “薛越!”他张口叫住。 薛越极不耐烦地回头,等着他继续说。 他的手指把衣袖抓出褶皱,“如果你和阮昀柊分了,会找别人吗?” “不会分的。”薛越冷冷说完,拉开门踏了出去。 《昼火》取景地在一座人工填造的小岛,是当地著名的景区,从酒店过去需要半小时。这段剧情讲的是主角的初遇:从无交集的两个高中生因为暑期旅行结缘,分别时他们在海边接吻,约定在同一所大学见面。 从酒店房间远眺,能看到岛屿的全貌,由于是人工造景,边缘沙滩的沙子是纯白色,与碧蓝海水相接,像场梦幻。 第一次读到这段剧情,薛越觉得挺俗的,心中纳闷为什么这样的故事也能畅销,现在望着远处海岛,他想象出和阮昀梓牵手走过纯白沙滩的场景,忽然明白浪漫可贵。 造型师在摆弄他的头发,他想起被摸头的感觉。其实分别也没有多久,却如隔月隔年,令人怀念得想落泪。 他去够放在梳妆台的手机,刚一伸手,方木木眼疾手快地递了过来。 薛越通过镜子望了他一眼,熟练地解锁手机登上微博,搜出某个未关注账号。 昵称「软」的账号,向来干干净净的主页居然有了一条转发:看到的10秒内转发,你心中所想之人就会来到你身边。 “真的假的?”薛越不由自主地出声。 方木木在后头瞄了一眼,“假的吧。” 薛越已经利落迅速地点了个快转,“应该没超过10秒。” “超是没超过……越哥!你不会是用大号转发的吧?” “我只有一个号。” “完了……”方木木脸色由青转白,拿出手机一看,那条微博已经好几千赞了。 薛越看起来心情似乎稍微好了那么一点点,只有一点点。 --- 微博上的小风波,阮昀柊还不知情。 骑马场上日光明丽,他腿下是匹乌黑发亮的英纯血马,旋风一样奔向跑道终点。 后面跟着一匹白马,慢了一步,惜败。 工作人员奔过来替他牵马,他把头盔摘掉,摇头抖了抖柔顺长发,光泽如水流动。 蒋飒安慢悠悠地驱着白马过来,“怎么散了?” “头绳断了。”他说。 刚刚跑着跑着,莫名其妙就自己绷断了,且不知道掉哪里去了。他有些为难,今天没带杨晚,找不到提供发圈的工具人。 “去给他找一根新的。”蒋飒安对底下的工作人员吩咐,那位工作人员忙不迭说了声是,小跑着进了休息区。 新的发圈很快送来了,不是常用的那款,但也能用。 他想起薛越手上的发圈。 遇到这样的情况,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认识薛越的不长不短的日子里,他已经习惯了从薛越手上扒发圈用,无论何时何地,总能扒到。 可能跑累了,阮昀柊觉得身体有些热,心里躁而堵。他把头发拢到脑后,随意扎成一束,发丝掀起的瞬间,后颈的腺体毫无防备地露出来,像颗柔软诱人的果糖。 蒋飒安目光深沉下去,“还想再跑一圈吗?” “嗯。”他戴好头盔,扬鞭窜了出去。 马匹速度飞快,眨眼冲进弯道,他忽然身子一歪,从马上滚了下来。 “昀柊!” 意外来得太快,蒋飒安从马背翻身下来,快步冲过去扶起他。 “怎么了?有没有摔到哪里?” 阮昀柊尚在发懵的状态,由着被他揽进臂弯,工作人员随后赶到,将他围在了中间。 刺眼日光落进眼底,他猛然清醒,“我没事……” “真的没事?”蒋飒安捏向他的手臂和腿,似乎在检查。 “你别碰我!”他一把打开,撑着地站了起来,“我去洗手。” 他手上带着皮手套。 暖烫的风刮过,夹着若有若无的蔷薇香。 马场的工作人员全是beta,对信息素全无感知,见人没事,该忙的忙,该散的散。蒋飒安盯着那道狼狈逃离的背影,站起来快步跟了上去。 VIP休息区客人不多,阮昀柊贴着墙走,没能走到洗手间门口,腿一软跪了下去。 地板冰冷,让他觉得舒服,舒服得想贴上去。但他不能这么做,他万分后悔没带杨晚出来,后悔也没有用,这家马场也算常来,他知道洗手间里放着免费的抑/制贴,只要再坚持一会…… 身后传来匆忙脚步,他被扶了起来,“昀柊,你到底怎么了?” 阮昀柊死死咬住下唇,他没法出声,这时候出声,无论说什么,听起来都像欲擒故纵的求/爱。 他在心里把薛越骂了一万遍。 “生理期吗?”蒋飒安小心翼翼地询问。 他不想承认,但这一身香味,搬出多么天衣无缝的理由都是欲盖弥彰。 “你别靠近我!”他终于还是没忍住,用尽全身力气大吼,吼出来的声音却是抽了骨一样的酥/软。 “我不靠近你,你准备在一直在地板上躺着吗?” 阮昀柊瞬间胀红了脸。他恨极了这样软弱无力只能任人摆布的情况,他已经在这件事上吃过亏,却又一次让自己陷入同样的境地。 旁边就是更衣室,他被抱进单独的一间,狭窄空间带来成倍的压迫感,要被侵/犯的恐惧像挤压到极致的球,砰地炸开。 “蒋……蒋飒安……你要是敢动我……我……” 蒋飒安把他放在软凳上,眼神微微发冷,“你就怎么?” 他咬牙,暂时放弃了说话。 四肢快化成水了,这次生理期来得突然又猛烈,几乎将他全线击垮。 蒋飒安放开他站了起来,“在这里别动,我马上回来。” 不到两分钟,他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两张抑/制贴。 为了保持理智,阮昀柊在凳子上缩成了团,拿牙咬住自己的手背。他被强硬地按住,后面衣领扯开,一张冰冷的东西贴了一上来。 抑制贴起效不快,过了很久,体内的躁动才平息下来。阮昀柊从凳子上爬起,理了理变得乱糟糟的头发,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 逼仄的更衣室充斥满信息素的味道,蒋飒安吐出长长一口气,烦躁地扯了扯衣领。 “你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阻隔贴也没有,抑/制贴也没有,要是今天我不在呢?” 他抓紧了头发,闷着脑袋说,“本来有标记的。” 蒋飒安看得愣了愣。刚刚还在马场上高冷傲气地把他甩在身后,这会居然乖乖挨了他的训,阮昀柊,骨子里竟然是个软的。 他深吸气,压住满肚子被勾起的火,“抑/制贴只能起到暂时作用,你又用不了抑/制剂,你那只alpha呢?” 阮昀柊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埋头说,“我想回去了。” 他好像意识到说漏嘴的事,眉头皱起了一瞬,却又很快平复。 “我送你回去。” 可以 阮昀柊礼貌地拒绝,打电话叫杨晚来接。 蒋飒安担忧地皱眉,“杨晚对你似乎没有特别尽心,还是我送你回去吧。”他强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如果要做,刚刚就做了。” 后颈的抑制贴在生效,冷与热在体内交织,阮昀柊额角冒出细密的汗。他捏紧手,“不用麻烦,杨晚马上到了。” 蒋飒安在他面前半蹲下来,抬起双眼认真无比地说,“昀柊,你别怕我,以前我们不是去哪都一起吗?后来你分化了,就开始远离我了。无论你是A还是B还是O,我都想保护你。” “阮总!”杨晚来了。 阮昀柊匆忙站起来,微笑,“我回去休息了,今天谢谢你。” 一直到两人坐进车,蒋飒安还在原地定定张望。 杨晚罕见地露出一抹忧虑,“阮总,您还是去找薛越吧。” “凭什么?我才不要主动去找他!”一离开外人的视线范围,阮昀柊本性毕露。 “那您要怎么办?抑制贴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他把头偏向了车外,赌气一样,“别管!” --- 接连几日,阮昀柊把自己关在家里。 生理期让他变得加倍敏感,无论身体还是心灵,抑制贴的副作用让他变得嗜睡,睁开眼,发现自己又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客厅的灯没有亮,按动密码锁的声音清晰传来,他从沙发上弹起来。门轻轻开了,薛越从外面冲进来,一把扑进他的怀里,“阮哥哥,我回来了!” 阮昀柊睁开了眼,刺眼灯光照入眼底,是客厅的吊灯。 原来是梦。 他的怀里只有上次买的狗玩偶。 靠抑制剂和抑制贴度过了多少发情期,没有一次像这次这样难熬。他从贴身的口袋拿出那袋琥珀珠子,近似的香味几乎令他产生幻觉。 “越越……” 怀里的玩偶没法回应他。 这几日没有收到方木木的汇报,连那种小角色也敢违抗他了。他终于想起来上微博,超话时不时会有路透图。刚一上线,熟悉的99+消息又出来了。 略看了一眼私信评论,阮昀柊确定了,薛越果然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是他的号,突然关注又突然取关,取关许久又跑来点赞转发,把他当猎物戏耍。 不吃干净,就吊着玩儿。 粉丝的私信也看得他难受,居然有人问是不是小竹子的小号,他数次深呼吸,告诉自己不要和韭菜置气,他可是资本中的资本,镰刀中的镰刀。 但有无论如何都忍不了的。邱思竹在薛越转发的那条微博下评论:帮你实现,爸爸爱你(○`3′○)。 还颜文字?还爸爸?去死! 阮昀柊从未想过,高贵如他,有朝一日沦落到和一棵除了皮囊什么都没有的竹子争风吃醋。 几日的思念几乎堆积成疾,可堆积的气更多,两者如同天使与恶魔,折磨得他寝食难安。 正在气头,一个电话打进来,方木木。 他接通,等着那头开口。 “阮总?”那头颤巍巍的,好像撞见索命的鬼。 阮昀柊冷冰冰地开口,“忘了自己的工作是什么了?这几天的汇报呢?” 方木木安静了会儿,带着哭腔说,“阮总对不起,自从给您当内应,我一次觉没睡好过,越哥对我很好,我不能再出卖他了,您要怎么对我都行!” “他是不是发现了,威胁你?”阮昀柊猜测道,“你要搞清楚,哪座靠山更牢靠。” “不是的!”方木木吸了吸鼻子,像下了什么巨大的决心,“我今天什么也不管了!你以为你是谁啊!你只是个金主而已!越哥的幸福才是世界第一大!” 阮昀柊愣住了足足五秒,“什么逻辑?你的意思是,我不能给他幸福?” “反正他这几天不幸福!对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他们好像睡过了!” 讲完,那边愤怒挂断。 阮昀柊抓着手机迟迟无法回神。 连薛越都没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过话! “造反了!”一声闷响,玩偶狗狗摔出去几米远。 电话另一头,方木木也抓着手机迟迟无法回神。 “这、这样说真不会害了越哥吗?”他面如死灰。 如果挺过这一波,以后他也能和子孙后代吹嘘,你爸当年可是吼过老板的老板的。 邱思竹抱着半杯冒热气的药汁,“要害也是先害我,他才舍不得动薛越呢,天底下哪只omega舍得动自己的alpha?” 方木木震惊,“阮总是omega?” “恭喜你,成为了为数不多知晓这个秘密的人,虽然我也刚知道不久。”他喝了口药,“再不想点办法,你家越哥要抑郁得没法坚持工作了,初恋的小男生就是麻烦。” 凌晨了,薛越还没回来,不知在哪里做什么。 方木木低头搓了搓衣角,“竹子哥,你为什么要帮越哥?” “他也帮过我啊,我们可是朋友,帮他实现个心愿很奇怪吗?” 邱思竹笑起来,眼底藏着抹难以察觉的落寞。他望了一眼还在傻乎乎担忧的方木木,端着药离开了房间。 --- 晚上十点,剧组还没收工,八点可以结束的拍摄,因为薛越一个人,拖到了九点多。 《昼火》导演是个刚入行没几年的年轻人,有才能无后台的典例,在制片面前畏畏缩缩,对演员却是极有耐心,主角配角一视同仁。 他把眼神、动作、技巧讲解重复了不下十遍,又亲自上阵示范了数遍,薛越就是做不好。讲到最后,薛越的少爷脾气冒上来,“找替身拍吧!” 工作人员面面相觑,不敢出声。 方木木连忙过去给他递水,“越哥,你怎么又发脾气?组里都有人说你耍大牌了,被阮总知道,会觉得你不好的。” “阮总”两个字等同清醒剂,薛越烦躁呼出口气,转回去说,“再拍一条试试。” 导演惊喜又意外,招呼着重新开工。遮光板将他和邱思竹围在了中间,他找了找表情,说,“小枫,可以吻你吗?” 邱思竹已经配合他演麻了,点头,“可以。” 接下来才是关键。薛越将他轻轻搂在怀里,贴近,再贴近。 全组人员心跳到了嗓子眼,恨不得给他打拍子喊加油。 “啊~”的一声,满场失望。即将贴上的前一秒,他又发癫一样扭开了头。 “找替身吧。”导演说,“实在不行,用错位应付应付也行。” 薛越从方木木手里抢过自己的东西,闷头爬上了车。 方木木连忙追进去,“越哥,你别急!先回酒店休息,兴许明天状态就好了。” “不回。”他吩咐,“帮我订现在的机票,我要回去。” “回去?回哪里?”方木木感到惊骇,“你不拍了吗?”‘ 薛越忍着打人的冲动,“让你订你就订!明早我再回来!” 方木木懂了,“你不会要回去找阮总吧?明天要拍整整一天,今晚这么跑不行的!回去单航班就要两小时!” “你不用管了,我自己订。”薛越点开购票软件,今晚飞回的航班刚好还剩最后一趟,他幸运地买到了最后一张票。 他居然松了口气,告诉司机说,“去机场。” 车上没人拗得过他,车子顺利拐上了机场高速。 夜晚的机场,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旅客不多也不少,薛越直直奔向值机台。 压抑数日的心情终于因为这个决定得到了释放,他甚至在想以怎样的方式出现,他想制造惊喜,却又免不了忐忑。 这几天,阮昀柊一次没有找过他,不知道是不是完全没想起他。 “薛先生?”柜台小姐惊喜紧张地把证件交还回来,“不好意思啊,这趟航班一分钟前已经关闭登机口了……” 薛越愣住,“你说什么?” 柜台小姐被他突然爆发出的冷气惊得缩了缩,“您要乘坐的航班,已经关闭登机口了,现在最快飞回绥兰的航班是明早7:10,要为您改签吗?” 薛越沉默着抓过证件,转身走了。 就差一分钟,他就能见到阮哥哥了,偏偏差了一分钟。 机场的风刮得皮肤疼,方木木大气不敢出,替他开车门关车门,送回酒店。 一路上,薛越失魂落魄,电梯到了都没发现。他被带去了其他层,平白折腾了一趟,终于回到自己的楼层。踏出电梯,一转弯,有个人站在房间门口。 他顿住脚步,还以为看到幻觉。 走廊空荡寂静,那人低头看手机,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也是一顿。 “阮哥哥?”他不可置信地喊。 阮昀柊眼神锋利,快步走过来,抓住他领口凑了上来。 薛越快速眨眼,“怎么了?” 阮昀柊贴到侧颈,仔细吸了一口。鼻子嗅到只有粘在皮肤上的淡淡松珀香,没有掺杂任何其他人的味道。 该死!他把眉头收得极紧,准备质问是不是又耍他,却看见薛越从表情到手都在颤抖。 那人先是高兴了一下,然后眼里泛起水光,抬手想碰他的脸,到了近处又忍住。他收回手,勾起嘴角笑,“阮哥哥,你怎么来了?” 这幅反应,像极了见到最重视的珍宝,怕碰一下坏了。 阮昀柊心里微微惊奇,后知后觉地犯起老毛病来,“别误会,我只是碰巧路过。” “那要进去喝杯茶吗?”薛越笑得克制,好像担心心里的高兴溢出来会惊扰到他一样。 无来由地,他心里泛起不舒服的感觉。 几天不见,薛越像变了个人,换做以前的性子,一定把他按在外面亲够了才会进门,现在突然客气起来,让他感到生疏。 奇怪,说得好像他喜欢被不客气地对待一样,他可是来兴师问罪的。 他点头,“嗯。” 薛越把他请进了门,房门合上,薛越站在门背后,欲言又止数次。 阮昀柊被他的反常行为搞得满头雾水,一肚子火反而没地儿发了。 他扯扯嘴角,“想说什么就说。” 薛越抿了抿唇,脸上的表情竟可称之为腼腆。他问:“哥哥,可以吻你吗?” 吻我 平日动不动往身上扑的狗子,突然化身腼腆绅士,礼貌地询问可否吻他。 阮昀柊觉得有股细小电流滋啦穿过心脏,居然被小小地撩到了。 他低下头,紧张得手心冒汗,不知道说什么好。 薛越突然出声,语气失落,“那我去给哥哥泡茶了。” 阮昀柊惊讶地望向他背影。 他看起来有些疲惫,身上穿着白色短袖衬衫,看上去是某款校服的单件,领带不知被他扯哪里去了,领口不规矩地散着。 套房里配着间迷你茶水室,顶灯略暗,他低头捣鼓茶叶,动作并不熟练。 阮昀柊放缓脚步走过去,斟酌着张口,“薛越……” 他便抬头,“嗯?” 阮昀柊不由自主地捏紧手心,“你、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薛越讶然,“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实在是太反常了啊! 心里忽地纵起大火,想起了邱思竹踮起脚亲他的样子,想起了那晚被他摁在沙发上强行夺走,甚至想起了更久远的初遇,而后乍然惊觉,从一开始被偷走心的,是自己啊。 他几步冲到面前,用力抓住薛越的衣领,像在命令,“吻我!” 离得这么近,他看到薛越的喉结往下滚动,下颌的线条锋利得能割伤他的眼。 他不用踮起脚,往前稍一倾斜,咬住了同样锋利的喉结,齿舌感受到细微的颤栗。 “哥哥……”有力的手臂环住了他的腰,他听到动情的低喘。 他从脖颈间仰头,眼角泛着潋滟绯光。 “让你吻我。” 薛越听话地含住他的唇,像往常那样温柔地捉弄。他却觉得更生气了,从后面按住那颗脑袋,把舌尖送了进去。 他感受到锢在腰间的力量猛然收紧,他觉得满足,那双手却惊醒一般,立即收住力气。 他羞恼地松开,望着那双明明情动的眼,不可置信地说,“你真的不喜欢我了,越越……” 薛越慌张地捧住他的后脑,“怎么可能?我喜欢哥哥喜欢得不得了,但是今天,哥哥有点不对劲。” “你才不对劲!”阮昀柊从未想起有天会这样歇斯底里地胡闹,“从开始就是你先不对劲!是你来招惹我的!招惹完了又不要我!你把我当什么了?到手就丢的猎物吗?” “阮哥哥……”薛越终于往前动作,给了他一个接近窒息的吻。 他脑袋开始胀和晕,四肢软得往后倒。一只手滑进头发,摸到后颈的抑制贴。 薛越露出恍然的表情,“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来了,难怪会……” “难怪什么?”他的呼吸很乱,经了刚刚那个吻,作用本就敷衍的抑制贴彻底失效了。 “难怪哥哥会来找我。”薛越把他抱起来,满脸显而易见的失望。 那到底是什么表情啊!他都放低自尊亲自跑来这种地方了,在薛越眼里,这番行为只是受生理不可抗力影响不得而为之。 “你放开我!”阮昀柊冷静地低吼。 薛越停在卧室门口,“又不要了吗?” 他终究不是邱思竹那样聪明地懂得利用alpha同情心的omega,他是完全相反的人,他习惯了藏起所有软弱,软弱只会让他的价值流失得更快。他从怀中挣脱出去,扶着门框站稳。 “我走了。” 薛越抓住他的手,“你现在这样子,要走去哪?” 他冷漠甩开,“轮不到你来管!” 薛越痛苦地拧起眉头。那道身影走得慢而稳,稳到看不出任何破绽。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他知道,一旦放这个人离开,他就永远追不回来了。 “阮昀柊!”他从后面追过去,一把将人拖住。 那人太软了,被他一扯就失去重心跌进怀里。他们一起摔在地板,哗啦轻响,他把那张抑制贴撕了下来。 馥郁的蔷薇香扑进鼻腔,几乎在瞬间夺走理智。 “薛越!”阮昀柊尝试挣扎,力气小得像挑逗。 薛越死死锢住他的手腕,“你到底在闹什么?你说让我做工具人,我听话照做了,你还是不满意,那你跟我说,我到底要怎么做?” 抵抗不过,他放弃了,静静地躺在地板上,眼睑红得令人心痛。 薛越凑到他的颈间,用鼻尖轻轻地蹭,“哥哥,你教教我啊,我到底怎么表现才能让你满意。” 身下的人像丢了魂魄,一句话也不说。 薛越从未觉得如此低落。他想哭了,“遇到哥哥之前,我也没有认真地考虑过要如何爱一个人啊,我做错了事,让哥哥害怕了,所以我想改,可哥哥又说我不喜欢了,阮哥哥,越越真的喜欢你,可是越越要怎么喜欢你,才能让你不害怕啊?” 房间寂静。许久,阮昀柊推了推他,“放开我。” 他僵住,不敢相信。 阮昀柊推开他爬起来,单手扯下领带,啪地扔到地上。那人冷着脸走近,居高临下看了会儿,伸手按住他的肩膀,一直按倒在地上。 “阮哥哥?”薛越反应不过来。 略微冰凉的手从衬衫下摆滑上来,停在结实的胸肌,轻轻下压,炙热的心脏正在狂跳。 “想让我教你?那你乖乖地学,我只教一遍。” 薛越呆呆地望着。从下往上看,那张脸美得不可思议,是九天星河倾覆而下,亿万繁星流淌入怀,浸过干渴的肌肤,泛滥满地春水。他的发像柔软蚕丝,他用十指轻缠点绕,织成温暖的茧,茧中只有彼此。 漂亮双唇张开,他微微伸着舌喘气,“学、学会了吗?” 薛越轻巧地一翻,把他带到身下,“学会了。” 他惊慌叫喊,“越越!轻——啊——” 满室荡漾。 薛越把他搂在怀里,贪婪地吸着发间香味,“阮哥哥,我对你的喜欢又翻倍了。” 阮昀柊无力的一拳,锤在他后背,“还装绅士吗?” “不装!”他笑起来,“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挽回在哥哥心中的形象。” “你形象就那样了!还有什么是我没见过的!”阮昀柊气愤抬头,脸颊残着欢爱后的红潮,“现在给我解释!” 他顿住,“解释什么?” “所有!” 薛越沉思,“那次真的不是故意强迫你的。” “这个已经解释过了,下一个!” “还有什么?”他忽然反应过来,“哦,方木木跟你说我和邱思竹上床了对吧?那是我故意骗他的,因为想看哥哥的反应,结果哥哥好几天都没反应,我刚刚都打算回去找你了。” 阮昀柊一脸“就知道是玩我”的表情,“也不是这个,再想!” 这个的话,他一闻就知道了。 薛越绞尽脑汁,“到底是什么?” 阮昀柊在他背上掐了一把,“我看他亲你了!” 薛越吃到痛,夸张地叫起来,“居然被你看到了!你在哪里看到的?” 他手上更加使力,“你还真和他有一腿?” “疼——怎么可能有一腿?我哪知道他会突然亲我,总不能亲回去吧?” 阮昀柊终于收手,不屑地哼了声,“你可以扇回去。” “他说不定找媒体哭诉,泼一堆脏水给我。” “那他就等着死。” 薛越松开他坐直了些,“哥哥,有件事要告诉你。” “什么?” 他迟疑,“虽然做这件事是出于私心,我不是想破坏你什么,但是……” 阮昀柊莫名其妙,“但是什么?” “你还是先听完再说吧。”他从乱七八糟的衣物里找到手机,翻出一段录音递过来。 阮昀柊好奇地接过,发现屏幕停在聊天页面,那段录音是邱思竹发过来的。他轻轻点开播放,开始全是杂音,夹着些呻/吟声,然后有男人说话: “你敢反抗我?” 接下来是邱思竹的声音,似乎在哭:“蒋、蒋少爷,求求你别,会怀孕的。” “你怕什么?怀了就养着你生,正好昀柊生不了。” 后面还有,阮昀柊啪地关掉播放键。 薛越有些后悔了,“对不起,哥哥和他从小关系就很好,所以才同意和他结婚的吧?但他其实——” “什么结婚?”阮昀柊打断他,“我什么时候同意和他结婚了?” 薛越愣住,指了指手机,“他自己说的。” 阮昀柊几乎颤抖着点开继续播放。 如果不是亲耳听到,他怎么敢相信,他当作好朋友对待的邻家哥哥,一边叫着自己的名字,一边和别人做/爱。音频非常癫狂,到最后邱思竹已经没声音了,他还在拼命地发泄。 他的手抖了抖,手机落了下去。 “阮哥哥,你没事吧?” 他恍惚摇头,“我手机呢?” 薛越匆忙找出来递给他。 他吸了吸鼻子,努力调整好呼吸,拨出去一个电话。 那头很久才接,冷冰冰的:“什么事?” 他尽量小心地保持好语气,“爸爸,抱歉这么晚打扰您,请问,下个月10号,有我和蒋飒安的婚礼,是真的吗?” 那头停顿了下,“是真的,筹备得差不多,我会让杨管家去接你。” 阮昀柊震惊得说不出话,半晌才继续,“这件事情,为什么我一点消息都不知道?我不是当事人吗?” “因为让你知道,会多许多麻烦。还有什么疑惑吗?” 他还是说不出话,许久说,“没有了,祝您晚——” 那头挂断了。 薛越万万没想到真相是这样。 “对不起!”他把人搂紧,“我不知道你完全不知情,不然我一定会帮你解决清楚的!” 阮昀柊靠在他的肩头,语气平静得可怕,“你已经很好了,至少让我知情了。” 薛越突然不知道能说什么。 良久,他呜了一声,浑身开始发抖。温热的泪水洒在肩膀上,他就那样不顾一切地哭了起来。 “越越,我们去私奔好了……我们什么也不要管了……” 薛越露出了极为痛苦的表情,仿佛有巨大的仇恨火山一般爆发,却又在瞬间冷却化作无力。 他轻轻拍打怀中人的背,“哥哥乖,不哭了……” 僵硬 阮昀柊梦到很小时候的事。 那时爷爷尚未去世,在生日那天带他参观英雄陵园。陵园修在树木葱郁的半山,埋着卫国战争里牺牲的战士的骨灰,按照军衔顺序整齐排列,靠前几座墓碑的主人,姓氏皆是阮。 爷爷用满是褶皱的手掌抚摸他的脑袋,“这就是阮家的荣誉,无论你身在何处,都要记得,你是阮家人,总有一天,要为了这份荣誉奉献一切。” 梦境太遥远了,很久之后他才脱离。 “越越……” 左右没摸到人,他缓缓睁开眼,光线柔和,床褥温暖。 昨晚哭得太狠了,此时眼睛还在发涩。他应该是把活这么大憋的所有眼泪倒出来了,倒的时候痛快,现在就是后悔。 阮昀柊蒙住脑袋呜地叫了声,他在干嘛啊!他在薛越面前本就所剩无几的威严,终于消磨得干干净净了。 “阮总……”有人颤巍巍喊。 他僵住,掀开被子,看到方木木站在旁边。 方木木脸上表情如同见鬼,“您、您身体不舒服吗?” 威严,在掉到零以后,成功走向了负值。 “你怎么会在这?” 方木木缩着脑袋,“我、不是、越哥让我在这守着您的……” “至于站我床边上?” “他说要寸步不离……”他咽了咽口水,“您是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帮您叫医生?” 阮昀柊僵硬道:“我没有哪里不舒服。” “可是、可是您脸这么红……刚刚不是还呜呜呜了吗?是不是哪里痛?” 阮昀柊终于知道了,为什么薛越叫他“方木头”。 他干咳一声,“我说没有就是没有,难道我没有判断自己身体状态的能力?” 方木木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不不您当然有!您说啥就是啥!”他把手里的袋子刷往前一递,“越哥给您买的!以防万一还是用着!” 阮昀柊没有接,他已经认出里面装的是抑制贴。他皱眉,“薛越去哪里了?” “当然是去拍戏啊,气象局预报明天开始连续一周一直有雨,剧组决定把明天的戏份合到今天拍完,拍完咱就可以回去了。” 他才注意到时间不早了,薛越一直都是起床比他早的。 昨晚他把手机关机了,现在打开,塞满未接来电。 看到未接来电的联系人备注,他心烦至极。 方木木把抑制贴放在床头柜,“那您先起床,我去给您拿早餐。” 其实已经可以拿午餐了。 阮昀柊倒回床上,盯着天花板发了小一会儿呆,无力微笑。 出发的时候气急败坏,行李都没拿,他向来不习惯用酒店的东西,好在薛越什么都带了。他准备用薛越的牙刷,到了卫生间发现,已经给他买好了新的。 他轻轻笑起来,薛越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在玩,但身上有份令人安心的细心。 昨天的衣服掉在地上弄脏了,当然也给他准备了干净的,但他莫名起了兴致,翻了件薛越平时穿的卫衣套上。他们身高差得不多,鞋子也可以混穿,衣帽间丢着副墨镜,他给自己戴上,对着镜子摆了个姿势,总觉得没薛越帅。 肩宽不够,脸又太小,加上这个发型,看起来有点,萌? 方木木端着早餐进来,他招手,“我帅吗?” 那人愣是腾出手,竖起一根大拇指,“帅!” 嘁,一听就是假话。 餐盘里有盒牛奶,他随手拿起,“走吧。” 方木木慌忙追上来,“走去哪?越哥让您好好在房间休息……” “方木头!”阮昀柊停下,异常严肃地开口,“他大还是我大?” 方木木的目光怪异,瞟向他的跨,“应该是越哥吧……” 时间静止了三秒。他上前,抬腿,横劈,咔嚓一声,方木木惨叫,“当然是您大!您最大!您最猛!” 阮昀柊憋得脸疼,想把手里的牛奶砸过去,随即又想到肚子很饿,硬生生忍下。 “你等着死吧!” 方木木泪如雨下。 今天的拍摄地点换到了岛上度假村的沙滩,进去时保安居然拦住了他,方木木出示了剧组的工作证才被放行。 阮昀柊心里略微郁闷,只要杨晚不在,他总是各种受阻,难道杨晚才是真正的大少爷吗? 方木木心惊胆颤地解释,“这不是您的问题,是保安眼睛有问题。” “嗯。”他认可。 不远处传来场记打板的脆响,工作人员站得很散,沙滩上有群演来回走动。阮昀柊一眼看到人群中的薛越。 《昼火》是一个纯校园故事,薛越扮演的角色年龄只有十八,穿着昨晚同款的冷白色短袖衬衫,领带规矩系上了,红蓝斜条纹,被海风轻轻带起。 话筒员高举着收音话筒,前边有人举着遮光板,导演坐在折叠凳子上,认真盯着监视器画面。 监视器的画面构图极美,将薛越身上那股不浓不淡的青涩少年味放大到极致。 阮昀柊忽然怀念起他的信息素,明明才几小时没闻到。他把薛越给的琥珀珠子藏在袖口,拿起来偷偷嗅了嗅。 这幕不知演的什么,穿同款校服的邱思竹从远处跑过来,轻轻拍在薛越的肩膀。薛越刚想回头,他抓住领带,借力踮起脚,亲了上去。 “卡——”导演大喊,“不行!再重来!” 所有人重新站位,薛越似乎注意到他,朝这边偷偷笑了笑。 还是一样的镜头,薛越站在原地,邱思竹从后面跑来,抓着他领带攀上去。 “卡——再来!” 阮昀柊仿佛看到地狱,捏着牛奶盒子的手颤抖着收紧。 又是一声“卡”,伴随砰的一声,白色液体飞溅。导演跳了起来,“什么东西啊?” 叫声不小,吸引全剧组的注意力。他满头满脸都是牛奶,一边擦一边骂,“不是你谁啊!什么时候混进来的!” 方木木急得手足无措,“李、李导!”他压低声音,“这是MYU的阮总,过来看越哥的。” 李导呆住。 薛越小跑着冲了过来,“怎么了?” 那盒牛奶被捏爆的瞬间,液体360度无死角喷溅,在场的人和机器无一幸免,看起来十分惨烈。 阮昀柊啪地扔掉盒子,用干净的那只手抓住袖子,对着被亲过多地方一顿乱擦,“脏死了!” 薛越被擦得犯懵,那袖子里有什么颗粒状的东西,散着淡淡琥珀香。 他恍然明白过来,是藏在巧克力盒子里的琥珀珠子,他真以为被丢掉了。他按住那只手,揩掉溅在白皙脸上的几滴奶,勾起笑说:“你才脏。” 围观人员嘴巴张大到合不拢。 阮昀柊正在气头上,丝毫未察觉举动有何不妥。他转头看向导演,“这是什么意思?借戏占演员便宜?” 李导唯唯诺诺,“怎么可能?” 阮昀柊冰冷一眼刮过去,“你当我瞎?第一遍就可以了,为什么一直喊卡?” 李导左右看看,为难地开口,“阮总,您没仔细看,薛越的神态不对……” “哪里不对?”他咄咄逼人。 薛越觉得不妥,拉住他袖子,“阮哥哥,李导不会做那种事的,是我没演好。” 阮昀柊回头瞪了一眼,“你该不会很享受吧?” “怎么可能?”他刷地指向导演,“是他害我!” 李导感觉心脏骤停。 阮昀柊甩甩手上的奶,薛越连忙接过湿纸巾给他擦手,他乖乖地伸着给擦,却又刻意抬高下巴,看起来像个被娇惯坏了的贵妇。 “吻戏而已,你拍这么多遍拍不过?回去让安栗给你安排表演课。” 薛越苦着脸说:“好。” 话头突然转移了,李导不敢相信地松了口气,“那、那现在怎么办?” “你问我?”阮昀柊语气凶冷,“你是导演我是导演?” 他不敢说话了。 全组的人都在胆颤心惊地看热闹,已经有人小声议论起他们的关系。邱思竹走过来,“阮总,薛越只听你的话,要不你教教他怎么演?” 薛越配合地露出乖巧又期待的表情,上着淡妆的眼睛好像会说话,在说哥哥快教我。 “接吻时的神态?”阮昀柊很吃吹捧这套,掐起下巴,“这个很困难吗?你觉得哪里有困难?” 薛越认真地答:“找不到心动的感觉,导演说我僵硬。” “心动?”他终于舍得拿掉脸上的墨镜,俊美五官像画展开。他抬起食指,敲敲自己的唇,“看看能不能心动。” 薛越自然地吻上去,只贴了一下,转头问导演,“僵硬吗?” 导演诚实地点头。 阮昀柊微微嘟了嘟嘴,“那样碰一下就走,当然会僵硬。” “那再来一次?” “嗯。” 十几秒后,薛越松开他,继续问,“僵硬吗?” 导演想摇头,看到他眼神微冷,猛然明白了什么。 他坚定地点头,“僵!” 这哪是教吻戏啊。几分钟前,几个女助理凑在一块磕所谓的“越竹cp”,此时纷纷涨红了脸。有人悄声问,“我们是不是磕错了?” 其他人摇头又点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两人,口水吞了一口又一口。 终于,那个吻结束了。阮昀柊从他怀中挣脱,看到四周如针如柱的目光,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他刚刚是疯了吗? 他捂住嘴,“看来你是学不会了,就用刚刚拍的那条吧。” 李导睁大眼睛,“这不行——” 阮昀柊一个眼刀过去,“我说的,出问题,让你们制片来找我!” 可怕 拍摄持续到晚上十点才结束,阮昀柊坐在休息区的椅子上等。 那会儿溅了自己一身牛奶,方木木想回去给他拿干净衣服,他喜欢这件衣服上的味道,冷漠拒绝了,只简单处理了下。 薛越被导演拉着说了会儿话,耽搁了小几分钟,开心跑过来扑进他怀里。 “沾了点奶香,更好闻了。”他笑着抬头,“要不回去给哥哥泡牛奶浴,蔷薇香加奶香,好稀罕啊。” 阮昀柊白他一眼,“那叫奶臭。” “在哥哥身上就是香。”他把人拉起来,“走吧,带你去玩。” 度假区有一片不小的人工沙滩,约莫是淡季,加上时间不早了,沙滩上空无一人。薛越含笑望着他,“好穿吗?我的衣服。” 他不屑,“一般,买点好的吧,刷我的卡就好。” 薛越日常穿的衣服由管家负责买,买回来什么穿什么,不挑,实际上他很多年没亲自买过衣服了,而现在,需要认真穿搭的场合有穿搭师一手包办,更加用不着他操心。 他略过了这个问题,“阮哥哥,要不要给我牵?” 阮昀柊鼓了鼓腮帮,把手递出去。他的手缩在偏长的袖子里,看起来有点呆。 要隔着袖子牵吗?薛越只犹豫了一瞬,三两下把他手剥出来,紧紧握进掌心。 比起自己,他的手还是小,捏起来软软的,但挺能挠,昨晚又给他抓了几道。 海风不算平静,夹带凉爽湿意,海浪声声起落,像把刷子在心上来回。 他们走得很慢,细软的沙子陷落,变成连串的脚印蔓延。阮昀柊突然停住,转头,“被抓着领带亲脸有那么撩吗?” 薛越诧异,“怎么想到这个了?” “你们剧组的人这么议论的。”他稍稍前倾,用嘴唇碰了一下,“只有粉底而已。” 脸颊上的柔软如蜻蜓点水,沾一下就没有了。薛越先是愣住,而后情不自禁地笑起来,“你怎么是个直男?” 阮昀柊理所当然地说:“难道不是事实吗?我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圈外人很少找圈内人结婚,单是被亲来亲去这一点,能给人逼出内伤!” 说这段话的时候,他微微撅起嘴,薛越看得走了神。 他好像又一次认识了这个人。 回想第一次见面,他还以为招惹了什么妖精,内心第一反应:这就是传说中的omega啊,太会勾了!可一转头,妖精把他忘得干干净净,出入各种场合,身边总有形形色/色的其他妖精。 他对一个人产生的兴趣,和对赛车、对格斗并无太大区别,所以他能趴人膝盖上撒娇耍赖,他能把人按在浴缸里半哄半骗地夺走,他就是正儿八经的纨绔。 可是,每从阮昀柊身上得到一次,他的兴趣就浓厚一层,听到阮昀柊要和别人结婚,居然短暂地丧失了理智。 “阮哥哥。”他握紧了那只手,断言一般,“我真的好喜欢你。” 阮昀柊眨了眨眼,猛地沉下头,“那不是应该的吗?” “那哥哥喜欢我吗?”他弯下腰,凑去看那张脸上的表情。 那张脸便往旁边逃,“干嘛非要问这个!” 他像故意戏弄,追着凑过去,“说嘛说嘛,说说看嘛。” “有什么好说的……” “那就默认哥哥喜欢我了,反正哥哥为我吃醋无数回了,那会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和我亲亲了。” 阮昀柊一拳捶在他胸口,“我才——” “我才不喜欢你!”他抢着开口。 那人惊住,“干嘛——” “干嘛学我说话?” 阮昀柊露出个疑惑的表情,好像在奇怪他为什么能预判。 薛越模仿起他的语调,“我只是出于对公司艺人的关注,又刚好路过,看到那么差的演技忍无可忍,才不是嫉妒小竹子,才不是想抓越越的领带,才不是……” “薛越!”气急败坏一脚踢上来,“你再学一句试试!” “嘶——”薛越疼得弯下身,“你怎么能踢这里?你也是男人啊……” 又是一脚,他滚进了沙子里。 “阮哥哥!这种程度,算家暴了!” 阮昀柊追上去,再来一脚,他惨叫,在沙滩上蜷成一团。 “你活该被家暴!” 薛越可怜兮兮地嚎了声,蜷着不动了。 他抱手看着,“不要装死!快起来!” 地上的人不动。 他走开几步,“再不起来,我走了!” 地上的人还是不动。 海风越来越凉了,阮昀柊忽然觉得有些冷。他刚刚下脚很重吗?已经控制力道了啊? 他走回去,用脚尖戳了戳,“薛越……” 那只脚一把被抓住,都没来得及反击,他被拖倒在沙子里。 薛越整个人压了上来,“我疼死了,快亲我一口,否则不会原谅你!” 这么明显的骗局,居然还是被戏弄了!阮昀柊气得头疼,“凭什么要我亲你!你先学我说话的!” “我只是学你说话,你踢了小越越三下!你怎么舍得的啊!” “我又没有用力!”他理直气壮地吼。 “你用力了!”薛越从他身上坐起来,一脸伤心落寞,“这下完了,都不会硬了。” 那副伤心表情实在太逼真了。阮昀柊惊疑不定地爬起来,“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他眼里泛起泪光,“碎了,都碎了!” “那更不可能了……” 薛越扑到他身上哭了起来,“我不怪哥哥,可是哥哥以后怎么办啊?哥哥每晚都要那么多,换别人来不一定撑得住啊!” “好了!别喊了!”他尴尬得想抓地,“你把人体器官想得太脆弱了,不可能有事的。” 薛越从他怀里抬起头,眼泪巴巴地望着,“你居然不信我说的,你摸!” 阮昀柊被他盯得全身发毛。 不会吧?不会吧? 他颤抖着伸出手,三秒后,薛越起身就跑。 “薛越——” 如果手里有武器,明天他一定可以看到某流量明星暴毙海边的头条! 海边的沙子细而软,跑起来微微吃力,薛越一撒腿跑得跟风一样,他在后面穷追不舍,很快到了尽头,前面是通往公园的台阶。 薛越踩到台阶上,停下转身,稳稳将他接住。 因为惯性,他在薛越怀里狠狠地撞了一下,差点没稳住重心。正准备开骂,薛越捞起飘在胸前的校服领带递过来,“想亲我吗?” 两人都跑得喘气,他喘得更厉害一些。他站台阶下,两人有了身高差,得仰起头才能看到薛越的脸。 平常不常见到的视角,原来这张脸从低处看,更有迷惑人的魅力。 阮昀柊忽然失笑,一肚子气散得干净彻底。这么傻乐,好像还是第一次。 他抓住领带,借力攀上去,吻在形状漂亮的唇。那双唇温柔地回应他,他被勾着腰提起,奔跑中散乱的发垂在脑后轻飘飘地招摇。 很久很久,薛越才舍得松开他,“阮哥哥,你喜欢我。” 他眼里缠着勾人的雾,“说反了。” “没说反,就是哥哥喜欢越越。”薛越认真地凝视,“我感受到哥哥的喜欢了。” --- 阮昀柊是被抱回车上的。 要不是亲身经历,他哪敢想,有生之年还能有在公园长椅上做/爱的经验。 精神刺激远大于身体,他在车上睡着了,醒来时已经到了酒店的停车场。 薛越绕过来帮他开门,“还走得动吗?” 体内残着大量的信息素,四肢舒服得发软,声音也是懒的,“走不动。” “那我抱你上去。” “不要,等下被人拍到了。” “不会,现在都睡觉了,外面没人。” 薛越不由分说把他抱了出来,刚一转身,通道口站着一个人,一手插在裤兜,一手拿着手机。 稍微逆光,薛越仔细看了眼才认出,“蒋飒安?” 蒋飒安眼神阴戾可怕,却在看到他们的一瞬间收住藏好。他匆忙走上来,“昀柊,你怎么了?” 阮昀柊微张开嘴,眼珠轻轻地颤了下。 薛越往后退开一步,“他困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那人好像才注意到他的存在一样,高傲地开口,“我问你话了吗?上次就警告过你,主子说话,狗不要乱插嘴。” “蒋飒安!”阮昀柊厉声吼了句,“上次就忍了你,他有名有姓,不是什么狗!” 薛越愣怔了怔。 他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跳下去站好,“我已经跟你说过了,我们之间用不着什么解释,我一直把你当朋友,没法接受你,而且,我有男朋友。” “男朋友?他?”蒋飒安苦笑,“你身边这样的人还少吗?别闹了好不好?给你打那么多电话都不接。我们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我想慢慢跟你熟悉让你接受,我是为你考虑啊。” “谢谢,但用不着。”他抓起薛越的手,往电梯方向走。 “昀柊!”蒋飒安大声叫住,“你到底干嘛啊?为了反对家里的安排,你要把根本不喜欢的人牵扯进来吗?你也不小了,应该早就知道的啊,以我们两家的关系,不是我和你,就是上校和我妹妹啊。” 听到弟弟,阮昀柊停住。 蒋飒安连忙往前靠近了几步,“对不起,我真的是打算慢慢告诉你的,很久前我就喜欢你,要你实在喜欢玩,我也可以接受你在外面有别人……” “你别说了行吗?”阮昀柊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我讲得还不够清楚吗?我已经是别人的omega了,我有别人的标记了!” 他几乎是用吼。吼完,他拉起薛越快步走进了电梯间。 电梯就停在本层,他用力按下开门,逃避瘟疫一样离开。 蒋飒安在外面望着,眼睛泛红。 直到门完全合上,阮昀柊浑身松软下来。薛越把他揽进怀里,他的身体微微发抖。 “太可怕了。”他把头埋进去,“他真的太可怕了,怎么能装得那么滴水不漏啊!上次我居然在就在他的面前来了发/情/期……” 49 不欠 薛越眼睛倏地睁大,“在他面前来了发/情/期?” “他帮我找抑制贴,还说送我回家。”阮昀柊双手不受控制地收紧,“他对我不远不近,很绅士也很体贴,保持在我不会讨厌的程度,要不是运气好,听过邱思竹的录音……” 电梯数字无声跳动,薛越能感受到怀里人的害怕,形同被宠爱长大的小白兔,偶然发现主人一直在研究炖兔肉。 他头一次看到阮昀柊被吓成这样,居然能把阮昀柊吓成这样。 “对不起。”他说。 阮昀柊稍微缓过些神了,“对不起什么?” 他沉下头,藏起眼底的狠意,“下次,我一定陪在你身边。” 阮昀柊从他怀里挣脱,“我才用不着陪。” “我用得着哥哥陪,哥哥陪我。”薛越坚定得不容任何斥驳。 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发生第二次。 阮昀柊脸上泛起层浅红,声音越说越小,“那就勉为其难地陪陪你好了,谁让我是哥哥。” 薛越轻笑。 电梯到了,门缓缓打开,有个人等在外面。 视线相交,外面的人先吃了一惊,“阮总?薛越,你们这么晚才回来?” 阮昀柊迅速冷下脸,没有理他。 气氛尴尬起来。邱思竹似乎意识到招呼打得有些越级,笑笑也不再说话。 两人走出电梯,他往电梯里去,电梯门缓缓闭合,薛越突然回头,伸手扳住。 “怎么了?”阮昀柊跟着转身。 他紧皱眉头,没说出话。 邱思竹奇怪地眨眨眼,露出甜甜的笑,“我下去买东西,要顺便帮你们买什么吗?” 薛越缓缓松开手,“那你小心点。” “嗯。”他挥手表示再见,按上了电梯门。 交流就此结束,电梯很快开始下降,阮昀柊猛然反应过来,“他要去找蒋飒安?他怎么还敢去?” 楼层数字不断跳动,最终停在B3停车场,越发证实了他的猜想。薛越转过头,“这件事,哥哥不要管。” “你刚刚想劝他别去吧?怎么又忍住?”他走到另一步电梯,“去把他叫回来,我不想就这样失去一位前途还不错的艺人。” 薛越拉住他,为难地抿了抿唇,“阮哥哥,我们回房间吧。” “薛越?”阮昀柊难以置信地皱眉,“你们俩,到底商量了什么事?” 薛越不知道怎么跟他交代,几次尝试张嘴都没能说出话,最后逃避一样垂下头,“我们先回去吧,你刚刚不是累了吗?” 阮昀柊反手紧紧拉住他,“越越,你还不知道蒋飒安到底有多危险,对他来说,小竹子那样的人,命如草芥,这不是开玩笑的!” “我知道,我已经救过他一回了。”他语气颓然,“我会保护他的,但也必须让他去。” “为什么?” “以后再告诉哥哥。” 电梯到了,门无声打开,又无声闭合。 阮昀柊慢慢松开他,眼神移向地面,“你也藏着很多秘密,对吧?” 他那样站着,半边脸处于灯光的阴影,眼角染着极为深重的落寞。 薛越看得心纠,忙扶正他,“为什么说也?我不是故意瞒着哥哥的,如果哥哥想知道,我全告诉你。” 他深看了眼,重新按开电梯,“我们下去找他。” - 停车场车辆并不密集,邱思竹在一处很不显眼的角落找到熟悉的黑色轿车,小心地敲响玻璃。 “咔嗒”一下,车门解锁的声音。 他的手有些发颤,打开车门,努力保持住乖巧姿态,“蒋少爷。” 蒋飒安就坐在靠门的位置,见到他,抓住手腕,粗鲁地拖上车。 车内全是alpha的信息素,像一张无形的密网向他收紧,手脚瞬间变得僵硬,不知道改怎么动弹。他现在的笑应该别扭难看至极,“少爷今天心情不好吗?” 车里没开灯,蒋飒安也不会注意他在怎么笑,一言不发地推起他的衣服,狠狠一口咬在上去。 眼泪立马冒出来,他不敢叫出声,轻轻拍打那人的后背,“别生气了……” 蒋飒安找他,只有一个目的,发泄怒火,是怒火,不是欲/火。他已经有应付经验了,蒋飒安果然暂时放过了他,从车上的储物柜拿出一支细小的针剂。 邱思竹瞳孔颤了颤,“少爷,今天能不能不用这个?” 是在黑暗,蒋飒安的眼睛凝着凶狠亮光,“又想不服从?忘了之前怎么被教训的了?” 他慌忙摇头,“不是,上次的伤还没好,医生说,要修养至少一个月……” 看医生也就几天前的事,如果不拒绝,他一定会死在半途。 “医生?哪个医生?”蒋飒安口气冰冷到极点,“你还敢去看医生,难怪上次弄成那样都没死。” 身子不受控制地抖了抖,“我、我只是想多陪陪少爷……” “你说的要是真心话,该多好。”蒋飒安轻嘲一句,把针剂扔回储物柜,换了个方便用力的姿势。 他的抱怨开始了:“阮昀柊那个贱/人,到底从哪里知道消息的?真把自己当成大少爷了,他就是阮家的废物而已!” “我真后悔,上次那么好的机会,居然放过了他,不然他拿什么反抗我?” “居然还说有别人的标记,真把标记当回事了,他就是这样,有股莫名其妙的可爱,越是这样,我越想把他关起来绑起来锁起来……” 邱思竹紧咬下唇,不让自己发出痛苦的声音。他试过扮可怜和求饶,对这个人没有用,甚至反而还会激发折磨欲,换来的只有更可怕的痛苦而已。 他偷偷瞟向没有关上盖子的储物柜,离他的手还有几十公分远,够不到。他想顺着动作把身子滑下去,身上的人突然停了。 “他到底是从哪里听来的呢?不可能有人告诉他的啊……” 邱思竹不敢有任何动作。 蒋飒安一只手摸上他的脖子,缓缓收紧,“不会是你说的吧?” “蒋少爷!不是我!”憋了许久的眼泪决堤般涌出,“我是你的omega啊,我怎么会做违抗你的事情呢,我已经有你的永久标记了!” “你们omega,都把标记看得那么重要?” “当然很重要……” omega是脆弱易碎的生物,他们漂亮温顺,有资格享受alpha的争夺,可他们从基因深处恐惧着alpha,对他们而言,永久标记是押上一生的赌注。 邱思竹从来没有想过,会被这样一个疯子在使用药物的情况下永久标记,可他也说谎了,那个永久标记,在几天前的手术里,随着腺体的损伤部分,一同从他身上被切除了,他以后再也不能被标记了。 蒋飒安的手还在收紧,“我管你有没有标记,到底是不是你说出去的?” 他快要讲不出话了,“不、不是……请你相信我……” 肺部的氧气急速耗尽,他感觉马上要窒息。 “放、放过我……” 生命受到威胁,他什么都顾不上,手脚并用试图挣扎,脑袋砸到了储物柜上。 蒋飒安居然笑了起来,“我会把你扔到海里,让媒体告诉你的粉丝是抑郁自杀,如果他们足够爱你,大约会为你送上一束白色的花。” 眼前模糊了,喉咙痛到几近麻木,他看到小时候的自己,举着白纸折成的风车,在高楼的窗前望天空。他的身体彻底放松了,不知发生了什么,他感觉有干净的香气吸入鼻腔。 “邱思竹?好点没?” 有些熟悉的声线。 视线重现清晰起来,他看到黑压压的车顶。 “你没事吧?”有只软乎乎的手拍了拍他的脸。 邱思竹呆滞地张了张嘴,“阮……” “啊——”旁边传来惨叫,他被吸引偏头,正好看到薛越提着蒋飒安的衣领,狠狠踹在腹部。 阮昀柊大松了口气,“藏得这么深,要不是越越,你就真的被掐死在车里了!” 意识恢复了大半,邱思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被阮昀柊抱在怀里。 他的怀抱软得不可思议,散着温馨的香味,令他一只omega都讨厌不起来。他身上应该有标记吧,不大能闻得到信息素,但衣服上有股令人依恋的香味,他悲伤地发现,那件衣服是薛越的。 视线被车门挡住了,他不再能看到蒋飒安被殴打的场面,只听得到强弱不同的惨叫,里面多了声不一样的痛嘶,来自薛越。 阮昀柊立即丢下他跳了出去。 他收回神思,艰难爬起身,从前排的储物柜摸出一支冷冰冰的针剂。 - 薛越不小心吃了一招,撞在柱子的消防栓上,玻璃全碎了。 蒋飒安满脸是伤,从背后掏出一把手枪,指向他的额心。 “别以为我不敢开枪!” 薛越踩在一堆碎玻璃里,胸口剧烈起伏。他侧头看向远处的入口,安保的手电灯光正在闪烁。 蒋飒安随他目光望出去,恨恨地放下枪,“上次在射击场我就想收拾你了,你等着吧!” 他转身,略微阴冷的目光在阮昀柊身上停留了一秒,快步往另一个方向逃走了。 “越越!”阮昀柊跑上来,“有没有被他伤到?” 薛越摇头,目光沉而冷,看向站在后面的邱思竹。 邱思竹走路不稳,身上脏兮兮的,没有丝毫身为明星的光鲜模样。他把手心翻过来,露出一支透明针剂。 “你要的,给你拿到了,按照约定,我们俩互不相欠了。” 薛越迟疑了一下,捡起那支针剂,紧紧攥进手里。 “谢谢。”他沉着头,看不到神情,“还有,刚刚对不起。” 邱思竹笑容苦涩,“我不听他的话下来,也没机会拿到东西,谁能想到他会直接下杀手,总之虚惊一场,不要放在心上,我先上去了。” 那两人没有挽留,转身的一瞬,他看到阮昀柊把薛越紧紧抱住。 难怪那么喜欢,他想,原来阮昀柊是这样柔软的omega啊,与他相比,如云泥。 50 仇人 阮昀柊紧紧抱住了薛越,“真的没有伤到吗?” 薛越平静地摇头,目光追着邱思竹的背影。那道背影开始走得稳健,几步过后,忽然摆了摆,双腿一软,倒了下去。 “小竹子!”他几步冲了过去。 阮昀柊被他轻轻地推了一下。心里生出一丝细微的不舒适感,但情况紧急,他跟着冲过去,地上那人双眼紧闭,已经失去意识。 刚刚撞破消防栓的动静太大,已经引起了安保人员的注意,几乎一瞬间,他下了决定,“先带上去,被人看到很麻烦。” 薛越犹豫地点头,把人抱起来,快速走进最近的通道。 幸好是深夜,一路上没遇到人,到了房间门口,他从邱思竹的外套口袋找到房卡,刷开了门。 “叫医生过来吧。”阮昀柊说,“但是,这边没有认识的医生,我让杨晚找……” “不用。”薛越把人放到床上,“我有认识的医生,刚好在这边出诊,我叫他过来。” 不到十分钟,那位医生提着箱子进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位助理,看起来起码六十岁。 医生看诊,两人被赶到客厅去等。阮昀柊望着紧闭的卧室门,担忧道:“这是什么医生?能靠谱吗?今晚的事情绝对不能让更多人知道。” 薛越坐在沙发上,疲惫地撑住脑袋,“放心吧,是一直帮我护理眼睛的医生,不会对媒体说闲话的。” 自从电梯口遇到邱思竹,薛越就是这幅心事重重的模样。阮昀柊在他旁边坐下,忽然不知道怎么靠近。 “刚刚很危险,还好他没有开枪。”想了半天,他开口。 薛越平静摇头,“他不敢。” “他敢!”想起那一幕,阮昀柊心有余悸,“不该拉着你下去的,他不是非要拿邱思竹怎样,见到我来就会停手了。” 薛越轻笑,“我不下去,你找得到他们吗?” 和邱思竹做交易的时候,为了以防万一,他在邱思竹手机上装了定位追踪APP,否则停车场这么大,那辆车又刻意停得隐蔽,凭两个人的肉眼,根本来不及找到。 阮昀柊轻哼了声,“你们俩竟敢背着我谋划这样危险的事情,老实交代,为什么拿那个药剂?” 薛越很长时间没说话,看上十分为难。 他放缓了口气,“我可是关心你,你这无法无天的性子,很容易惹出麻烦来,蒋飒安身后,毕竟有整个蒋家,我父亲受伤退役后,阮家势力远不如当年了,但蒋家在党派内威望依旧,还有实力推出候选人,如果真要针对你,我也许没法……” “阮哥哥。”薛越忽然抱住他,像个撒娇的孩子一样钻到他怀里。 阮昀柊止住话,轻轻搂住他的脑袋,“怎么了?” 他不说话,在怀里蹭了蹭。 “到底怎么了?” 他抬起脸,异常认真地睁着眼,“如果我和蒋飒安当仇人,会波及到你吗?” “仇人?”阮昀柊微微讶异,“他虽然那样说,但应该还不至于真的把你当成仇人。” “我是说,我把他当仇人。” 他怔住,“你到底,拿那个药剂做什么?” 薛越再次把头埋了进去,“哥哥别管,我会保护好哥哥。” 卧室的门从里面打开,医生走出来喊,“少爷……” 两人一齐转回头去。 那医生呆了呆,改口,“阮少爷……病人恢复意识了,您要进去看看吗?” 阮昀柊心里飘过一句“他怎么会认识我”,低头用哄小孩的温柔语气,“越越,你先起来,我进去看看他。” 薛越听话地爬起来。 房间里还有那位老助理,见到他,礼貌地点了点头,走出去替他拉上门。 邱思竹手上扎了点滴,无力地打招呼,“阮总。” 卧室弥散着药水的味道,阮昀柊不是很喜,弯曲食指轻轻挡住鼻子。他把一只手放在裤兜,居高临下看着,“别误会,我可不是来关心你的。” 邱思竹默然片刻,点头,“嗯。” “嗯什么?”他蹙拢眉头,“医生怎么说?” 邱思竹脸上似乎飘过一丝无语,“是上次的伤加惊吓过度,休息一晚就没事了。” 阮昀柊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小表情,略微尴尬,“那就好,我是来审问你的,你和蒋飒安,什么时候认识的?” 听到“蒋飒安”三个字,邱思竹条件反射一样颤了颤,“是您带我去的那次酒宴,DZ江总举办的那次,半途您不见了,他来问我,然后有人打电话告诉他,您已经到家了……” “有人打电话告诉他我到家了?”阮昀柊惊疑道,“谁?” 他摇头,“我不知道,听完电话他就很生气。” 阮昀柊觉得有股寒气顺背脊窜上,“然后呢?” “然后,他就人很好的样子,问是不是吓到我,还送我回家……” 果然是蒋飒安的风格啊。 邱思竹语气悲伤起来,“我还是头一次遇到那么温柔绅士的alpha,后来才知道他的真面目。”他抬起头,“阮总,您一定不能同意和他结婚,他开始会对你很好,等控制得差不多了,立马原形毕露,到时候想跑就来不及了。” - 卧室外,汤其关好门,走到沙发前,“少爷。” 薛越略一点头,看向旁边的医生,“成分对比确定了吗?” 医生从文件夹里抽出两页A4大小的资料,“血液残留成分和当年夫人的尸检报告里提到的一致,但还是上次说的,必须看到原来的药剂,才能下定论。” 他展开手心,把针剂交出去,“拿到了,多久能确定?” 医生惊诧不已,“这就是?等我回去,最快三天。” 他点头,忽想起什么,“对了,这件事,别给我爸知道。” 医生征询意见一般看向汤其,汤其和蔼地笑了笑,“少爷,这件事最好交给董事长去调查,您就不要再管了。” “他有什么用?”薛越张开手靠进沙发,“他要是想管,早就管了,他不敢面对我妈的死,那这个仇就由我来报,反正从那时候起,我就发誓要报仇!” 汤其忧虑地皱起脸,“您会给董事长添麻烦的。” “无所谓。”他说得不容反驳,“还有,我和阮昀柊的关系,也不要告诉他。” 这次,汤其只是点了点头,“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两人开始整理东西,阮昀柊再出来时,外面只剩薛越一个人了。 “医生走了?” 薛越点头,“邱思竹没事了?” “嗯。”他有些乏,“我们回去吧。” 51 逃跑 返程的机票原本订在中午,因为天气,航班取消,只好改签到晚上。 方木木愁眉苦脸地说:“安姐说机场有粉丝接机,这一改签,不少人要白跑一趟了。” 薛越望着满窗雨景,觉得心情亦如。 “越哥,你昨晚又没睡好吗?”注意到他的表情,方木木凑过来,“气色这么差,不会又吵架了吧?” 他瞪了一眼,“你就盼着我们吵架呢?然后好发挥内奸的价值?” 方木木拨浪鼓一样摇头,“那怎么可能?我现在已经不是内奸了,我巴不得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他哼了一声。昨晚思虑过重,确实没休息好,他没想通为什么这么容易就能被看出来。 阮昀柊站在露台接电话,隔着玻璃门,听不清内容,最后似乎是强行掐断了电话。 他推门进来,薛越迎上去,“怎么了?” “没什么。”他神色不太好,“我们走吧。” 外面天气真真不好,大风吹得雨珠乱飞,雨伞几乎翻折。航班再次延误了。 折腾了三个多小时,飞机总算安全降落。两人各有心事,一路上没怎么说话,到了家门口,几个黑色西装的男子站在那。 杨晚在其中,见到,为难地开口,“阮总,夫人让我们接您回家。” 已是深夜,楼道里寂静空荡,对面几人立即动身上前,看着来势汹汹。 阮昀柊倒退了半步,一把抓起薛越的手,“快跑!” 身后的电梯还没走,两人冲进去,薛越摁住关门键,那些人迅速冲过来,刚好晚了一步。 他很冷静,“你那会打电话,就是因为这个?” 阮昀柊焦急地盯着楼层数字,“你带车钥匙了吗?” 薛越往外套口袋里一摸,摸出一把来,“不小心混在行李里的。” “不愧是越越!”他惊喜得叫出声,“我才不要跟他们回去,回去就只能等着做新娘了!” 郁闷了整天,薛越被他一个笑容轻易感染了,“我带你走,去哪都行。” 电梯到了,薛越拉着他冲出去,他们的车位离电梯口很近,刚坐上车,另一部电梯也到了,杨晚混在人群里冲出来,“大少爷!夫人会生气的!” “那就让她生气好了!”阮昀柊吼了一句,用力关上车门。 一台深空灰的兰博基尼SVJ,V12引擎轰出刺耳声浪,盖住后面的喊声。有人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几辆车飞快追了上来。 薛越从后视镜瞥了一眼,“我们去哪?” 忽然进入你追我赶的刺激戏码,阮昀柊心脏砰砰砰地快跳出来,“去你家!该死的杨晚,竟然把我的住址告诉他们,其他几处肯定也暴露了!” “好!” 车子冲出停车场,路口绿灯还剩3秒,他们像道灰色闪电一样奔驰而过,身后追出来的轿车刚好卡在红灯。 阮昀柊得意笑起来,薛越腾出余光瞟向他,“哥哥好像有点开心?” 他兴奋地说:“我就知道,这台车加你的车技,他们肯定追不上!” 薛越跟着笑,“那倒是,偷偷告诉你,我跑赢过去年F1的冠军。” “真的?”他惊讶,“那你干嘛来当明星?去跑F1啊!我也养得起!” “还不是因为我爸,觉得我会撞死在赛道,不让玩。” 他更惊讶了,“你不是没爸爸吗?” 薛越噗地笑出来,“我没说过我没爸爸吧?” “好像真是……” 前方就到新环线高架,阮昀柊的手机响了,收到一条短信:你们的车被追踪了。 信息是杨晚发的。他冷下脸,“算他有良心,我们得找个地方下车,否则马上就被抓到了。” 薛越略一思忖,报出一串数字,“夏犹的号码,让他出来接我们。” 他反应了下,“哦,那个格斗场的老板,能信得过吗?” “放心吧。”薛越自信满满地保证,“他是我最铁的哥们,把刀架脖子上也不会卖我们的。” “不是师傅吗?” “意思差不多,他就是欺负我小而已。” …… 上次新环线的车祸造成极其负面的社会影响,这条路现在限速150码,超跑的性能被限制了,跑完三分之一路程,薛越拐进一条匝道,停稳下车,路边一辆很不起眼的轿车打了打双闪。 “走吧。”他把人拉上,坐上后座。 车子立即飙了出去,夏犹笑嘻嘻地打了个招呼,“哟,哥哥,又见面了,比上次更漂亮了哦。” 阮昀柊跑得微微喘气,不满地皱眉,“谁是你哥哥?” “哇,好凶啊,我可是一接到电话马不停蹄就出来了,伤心。” 薛越更凶地吼回去,“不要拿我哥哥开玩笑!” 夏犹叹气,“是是是,孩子大了,见色忘义了。” “信不信待会把你格斗场掀了?” “那你明天就等着上头条,让你哥哥给你做百万公关。” “我怕?” 两个人就这样斗起嘴来了,一个笑得开心像逗狗,一个龇牙咧嘴真急了。阮昀柊看得微微出神,原来薛越在关系好的人面前是这样的,真的孩子气十足。 最近他才后知后觉地开始注意,在自己面前,薛越好像刻意把这份孩子气收起来了,连撒娇都是有目的的。 他们还是不够熟吗? 薛越好像注意到他神色不对,停止了斗嘴,“阮哥哥,你怎么了?是不是吵到你了?” 阮昀柊摇摇头,“从昨晚开始你就心事重重的,这会总算好了,原来夏老板才能让你开心。” 薛越梗住,“我是因为看到哥哥开心,才开心的。” “你确定?”他斜起眼,“那你是因为什么不开心?” “这个……” 逼问了一晚上都没结果,阮昀柊不指望他在这会开口,却突地想到,“你该不会是在心疼邱思竹吧?” 薛越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猛地抓住他手臂,“阮哥哥,你吃醋!” 夏犹哈哈哈地笑起来。 被取笑了……阮昀柊脸颊滚烫,“你才吃醋,我只是根据你的反常行为做出合理推测,你敢说没有心疼?” 薛越咬了咬下唇,垂下眼说,“我很自责,知道他害怕,还让他去帮我拿东西,但我不能错过这个机会,所以心里一直很堵。” 阮昀柊感到意外,随即嘁了声,“谁让你找他帮忙?那么点东西,只要我几句话,蒋飒安肯定给我。” “可是,你好像更怕他啊。”薛越抬起头。 “那不叫怕。”他抱起手,“那叫有根据的警戒,是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别把我当成邱思竹那样傻乎乎轻信人还弱的omega。” 薛越在他脑袋上摸了摸,“哥哥最猛。” 他轻轻扬起下巴,“那是——” 车子开进北区的街道,这是阮昀柊第二次来北区,见到和上次不同的街景。这里的夜晚有种荒凉凌乱的美感,沿路招牌东倒西歪,霓虹颜色糜艳,黑色的流浪猫蹲在站街女的脚边。 夏犹放慢了车速,“去我那儿玩吗?还是送你们回去?” 问的是薛越,薛越转头询问,“哥哥想去哪儿?夏犹哥那里也很安全,有人找来会第一时间通知我们。” 阮昀柊捏着下巴思忖几秒,“那就去格斗场吧,那里好玩。” 于是车子转进一条漆黑小道,很快到了格斗场的门口。地面的桌球室一如既往地昏暗肮脏,不同的是,四下望不到一个人。 夏犹捏着折扇,啪地打在手心,“糟了呀。” 阮昀柊奇怪地问:“怎么了?” 他无所谓地笑,“我这里时常被砸场子,你们不赶巧,看来今天玩不了了。” “砸场子?那正好砸回来。” “阮哥哥!”薛越连忙说,“这些事夏犹哥自己会解决的,今天家里人在找你,刚下飞机也累了,带你回家睡觉吧,明天再来。” 阮昀柊只觉得扫兴,“不要,我就是要看砸场子。” 说完,他丢下两人进去了。 夏犹看得呆住,“好任性啊,突然觉得你也不算纨绔了。” 薛越白他一眼,追了进去。 今天的格斗场确实不正常,半点声音听不到,到了地下,电梯门打开,看台空无一人。 阮昀柊想象中的砸场子是两拨人拿着家伙血拼,实际看到的画面冷清令人失望。擂台上背对他们站着一人,上白下黑,袖子卷到手肘。他踩住倒在脚边的一人,挑衅道:“还有人吗?把你们夏老板叫出来!” 几个负责送茶水的小姐站在台下,畏畏缩缩地说,“夏老板不在啦……” “少骗我!”那人叉着腰转身,看到电梯里出来的人,忽然僵住。 阮昀柊也僵住,“杨夜?” 杨夜擦了擦鼻子,似乎不敢置信,“大少爷?你怎么会在这里?” 擂台上的景象过于荒诞,杨夜一人,放倒了格斗场所有的打手,他只是个beta啊。然而没给他更多时间疑惑,夏犹从身后挤出来,“夏老板在这呢,你找我?” 看到夏犹,杨夜暂时收回了注意力,“是啊,我找你好多天了,居然藏在北区开格斗场,这合法吗?” 他指向一颗柱子,“看到没?营业执照,如果你是来查这个的,可以走了。” 杨夜跳下台,走到柱子底下一看,“我去,还真有。”他苦恼地挠挠头,扯着嗓子朝楼上吼,“上校,怎么办啊?” 所有人的目光顺着他声音看去。 格斗场最高层的看台,有人侧身坐在护栏,修长的腿和黑色风衣一起垂下。他的上半身匿在阴影中,有缕诡异的亮光一闪而过。 薛越突然冲上前,一把撞开了夏犹。 刺耳的枪声炸开,那颗子弹擦着头发飞过,嵌入后面的水泥柱子。两人一齐滚了过去,小姐们尖叫着蹲到了地上。 在场所有人,只有杨夜提前堵住了耳朵。看台修得那么高,那人往前一蹦,垂直下落,靴子在地面砸出脆响。他选了蹲伏的姿势落地,一手撑在地面,一手扶着肩上漆黑的狙击枪。 落稳,他站起,摘掉黑色的耳堵,咧开嘴笑了笑。 “哥。” 52 保管 场面寂静。 阮昀柊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人,熟悉至极的面庞,一如既往的意气飞扬,单手举着一米多长的重狙巴雷特,扯嘴角笑时露出一颗洁白虎齿。 见他不说话,阮昀梓招了招套着黑色皮手套的手,“怎么了?又被我帅呆了?” 耳边震鸣未散,他终于回过神,转身冲了出去,“越越!” 薛越扑倒人后滚出去足足好几米,手肘在地面擦出大片黑红划痕。阮昀柊回头怒吼,“阿梓!你在干嘛啊!怎么能拿枪打越越?” 阮昀梓还保持在招手的动作,愣愣地放下手,“我没有打他啊,他自己冲过来的……” 一边是子弹,一边是人,不知道薛越怎么注意到的,居然硬生生把人撞开了。他从地上爬起来,“什么意思?” 话是对阮昀梓说的。 “什么什么意思?” 薛越超前冲了几步,几乎贴到他的脸上,“刚刚那一枪,什么意思?” 他无动于衷地说,“和老朋友打个招呼,你也要管?” “老朋友?”薛越看向夏犹。 夏犹正在拍身上的灰,闻言无奈地笑,“阮上校,我们不是老朋友吧,就算您一时兴起要拿我当朋友,也不能用子弹打招呼吧?我这把老骨头经不起折腾了。” “哪有猛A说自己是老骨头的?”他从人前绕过来,毫无征兆将手里的巴雷特扔了过去。 像是条件反射,夏犹稳稳接住,接住的瞬间,阮昀梓脸上露出几丝愉悦。 “刚刚你的人全在看我部下打擂台,重要地方都没人看守,我就擅自借用了一下,手感还不错,可惜只有一发子弹,就这样被浪费了。” 一抹阴影照在夏犹脸上。 “枪是夏犹哥的?”薛越诧异发问。 许久静默,他淡然地否认,“我连持枪证都没有,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呢?” 阮昀梓脸上愉悦更甚,“那恭喜你,罪加一等。”他抬起手,食指往下一打,“直接拷走吧。” 几个同样穿黑色风衣的男人从柱子后冲出来,夏犹眼中闪过鹰隼般的戾气,手上似要动作,一个人影挡到了面前。 “干什么?” 薛越把人护到身后,一瞬间爆发出的凶狠有过之无不及,几个部下齐齐拔出枪指向他。 “越越?”阮昀柊小声惊呼,立马被拦到身后。 阮昀梓给了个别管的眼神,口气变得凛肃,“刚刚我就想问了,你和夏犹什么关系?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小心连你一起拷走!” 薛越丝毫不惧,“阮上校是吧?见面就开枪,无正当理由就想带走我师傅,不怕明天新闻台播报你欺压普通民众?” “师傅?”阮昀梓眼眸渐冷,唇边的笑也冷,“原来你就是夏犹养的那头小狮子啊,真是没想到啊,那你更要让开了,因为你护在身后的人,涉嫌枪袭宋枫乔女士,也就是阮氏夫人,我的母亲。” 阮昀柊猛地睁大眼。 同样反应的还有薛越,他回头看了看夏犹,“怎么可能?你有什么证据?” “我的证据当然不能告诉你。”他从风衣口袋掏出一张黑色皮质证件,“特别行动局,有权羁押审问任何嫌疑人,带走!” 银色手铐咔擦锁合,夏犹手里的枪已被缴走,被推搡着往电梯门口走。杨夜早早按开了电梯门,进到电梯,夏犹终于面向外面,面容复杂悲伤。 直到那扇冷银色的门紧紧关闭,薛越往前晃了两步,没法接受发生的一切。 “越越……”阮昀柊轻轻拉住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来抚慰。 处理完正事,阮昀梓身上的气势收回去不少,觑眼望着他们,“你们俩怎么会跑来这里?刚刚很危险的。” 阮昀柊凶巴巴地瞪过来,“你还知道危险?要是伤到越越,我跟你没完!” 他皱眉,“哥,你护他护得过头了吧?你不会喜欢上他了吧?” 阮昀柊浑身一顿,“我、你才喜欢上他!” 阮昀梓定定地看他几秒,扶额,“完了,铁树开花了。” “阮昀梓!”他气急败坏,“他是我最看重的艺人,要是在这里出了事,亏很多钱的!” 阮昀梓嫌弃道:“是是是,所以,你们怎么会跑来这里?” 提到这个,阮昀柊冷下脸色,“你知道的吧?家里擅自决定了我和蒋飒安的婚事,要不是越越,我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婚事?和蒋飒安?”阮昀柊明显地惊讶了一下,“我不知道啊!” “你也不知道?我还以为你有参与……” “我干嘛参与这个?我都要忙死了。”他敲了敲额头,“我懂了,父亲准备站队了吧,他不觉得总统阁下能连任,转向支持新候选人了,如果我的消息没有错,新候选人就是蒋飒安的父亲蒋岩,所以把你当政治工具了,这下麻烦了。”他突然严肃,“哥,你到底喜不喜欢薛越啊?” 两人一齐看向阮昀柊。 肉眼可见地,阮昀柊脸颊染上羞耻潮红,“我、我……” 他摆手,“好了,不用说了,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 他翻了个白眼,背起手转了半圈,“父亲的决定很难反抗啊,在他眼里,放着你玩了这么久,是时候为家族贡献价值了,不过非要联姻的话,蒋飒安不是还有个妹妹吗?我记得是个omega……” 阮昀柊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不要!如果我不同意,就要你去娶他妹妹,那我不如同意好了!” “我是无所谓了,早就习惯了。” “说不要就是不要!你连哥哥的话也不听了吗?” 阮昀梓苦笑。 薛越脸色很差,“又不是非要二选一的问题,都已经逃出来了,如果哥哥想继续逃,我可以带你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逃?”阮昀梓疑惑,“什么意思?” 轻微的“叮”一声,电梯到达提示音。 经历一番混乱惊吓,格斗场的人还在惶恐无助地呆在地上,没一个人敢擅自出声或离开。轻微的提示音,格外刺耳。 电梯门打开,杨晚最先出来,身后跟着家门口见过面的那几位黑西装。 他的眉毛挑起,“上校?” 阮昀梓转身,鞋底啪地踩在地面,“来干什么?” 杨晚双手叠在腹前,为难得眉眼都要挤在一起,“夫人让我们接大少爷回去,有事情商量。” “你确定是商量?”他说,“二少爷也一样的,我跟你们回去。” “阿梓!”阮昀柊想上前,被他眼神制止。 杨晚越发为难,“夫人说,如果大少爷继续不配合,就把MYU几位当红老师的黑料告诉媒体,从薛先生开始,然后是陆老师……” 薛越冷笑,“我的话,你们尽管随意。” 阮昀柊神情开始动摇,“他能有什么黑料?” “金主包养上位。”杨晚不敢再看他,“您自己是最清楚的。” 阮昀柊痛苦地低下头。 “阮哥哥。”薛越拉住他的手,“我无所谓,不要怕他们。” “怎么能无所谓?”他低吼,抬起的眼染成了绯红,“就算你无所谓,那别人呢?” 薛越无法回应,他没有权力替别人说无所谓。 “我跟你们回去。”只是一瞬间,阮昀柊做了决定。 “阮哥哥!”薛越抓住他的手。 “没事!”他说得用力,随即缓下去,“没事,你自己在家几天,工作听安栗安排就好。” 薛越死抓着他不放,那只手开始挣扎,从轻到重,最后不要命地甩了出去。他坚定地往前走,背影决然。 错觉吗?薛越觉得,在这里就会失去他。 他猛地追上去,“哥哥!别走!我想办法帮你!” “薛越!”有人拉住了他,是阮昀梓。 “干嘛?”他暴躁大吼,却听到前方有人叫他名字。 “越越。” 阮昀柊回头平静而温柔地笑了笑,惨白灯光投在艳丽容颜之上,如白纱蒙上尸体。他抬起双手,拉散了右肩上的马尾,将发圈递过来。 “帮我保管吧。” 电梯门在眼前闭合,发圈上残着些许香气,很淡很淡,一会儿就散了。 阮昀梓双手叉腰,叹出口气,“别发呆了,又不是生离死别。” 薛越攥紧手,“你还真轻松,我们在这里的消息,是不是你告诉他们的?” “我干嘛告诉他们?我又不是他们的下级,我要早知道你们在逃跑,绝对不会站这里说话。” “你在骂我蠢?” “对号入座啊。”他拿手指头指了指,“我不知道你们怎么跑的,阮家在北区的眼线比你想象中多,找你们行踪属实不难,现在想想怎么办吧,总不能真牺牲我哥去联姻。” 薛越走到看台的台阶,坐下,伸手,“你有烟吗?” 阮昀梓勾起抹笑,“我不抽烟,不过——”他从口袋里拿出一盒,“从你师傅房间顺的。” 薛越扯了扯嘴角,“你是贼吗?” “说什么呢?”他用烟盒指指自己,“我,特别行动局临时局长,有权收取任何可能是证据的物品。” “懂了。”薛越说,“你是土匪。” 他嘁了声,把烟扔过来,“我劝你礼貌点,我可是你未来的小舅子。” 香烟是新的,确实是夏犹常抽的那款。烟雾升起,味道令人怀念,怀念徒增伤感。 “我也不抽烟,但是被夏犹哥教会了,他说这样更爷们。” 阮昀梓不明意味地浅笑,“他还真是不教人好啊,我要早知道,他当年救的小孩是你,一定不会让你接近我哥。” “那你知道的挺多。” “谁让我找他找了好多年呢?” 薛越诧异抬眼,“什么仇什么怨?” “和老朋友打招呼的仇。”他在旁边坐下,给自己点了一根,笑吟吟地说,“刚刚那一枪,瞄准的是他手里的扇子,不过他当年,瞄准的可是我的脑袋。” 直到现在,薛越还是难以接受,“夏犹哥真的是名狙击手?” “他自己也没否认啊。”阮昀梓吐出一串散雾,“曾经北区有个组织,没有名字,只知道叫组织,里面的人据说效忠总统府某位高官,被上任特别行动局的局长清剿得只剩两人了,当时组织的头目,就是夏犹。” 薛越不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他震惊,“另一个人,是苏蜜?” 阮昀柊意外了下,“你居然知道?” “夏犹告诉我的。”他惶恐站起来,“让我理一下,我一直在找当年绑架我和妈妈的人,现在只剩一个没找到了,就是射瞎我眼睛的那个,当年我妈妈是死于药物,那种药物找遍全世界的黑市都没找到,蒋飒安手里却有类似的,假设就是同种药物,那夏犹背后的高官,就是——” 他顿住,惊恐睁大眼,“夏犹是狙击手?那当时射瞎我眼睛的,是他?” 阮昀梓轻弹烟灰,灰烬雪一样下坠。 他平静地抬起头,“你才知道吗?” 53 拒绝 有只黏糊糊的手拍在侧边脸颊,“不哭不喊的,吓傻了吗?” “喂,问你话呢,臭小子!”一只脚踢在后脑。 薛越被踢得滚出去,眼睛绑着条黑布,什么都看不到。 脸和手碰到黏糊糊的液体,混着血的腥臭,熏得五脏六腑忍不住发颤。 耳边的声音变成了无意义的声波,狞笑,淫笑,盖不住女人的嘶喊。后来就能盖住了,那女人没有力气叫喊了。 他想,手指触到的肮脏液体里,有那么一滴,可能是那个女人的眼泪吧。 他从未见过妈妈流眼泪,无论被邻居指点,还是被街上游荡的低级alpha骚扰。她只会笑着选择无视,坚定牵着他的手,说,“爸爸一定会回来的。” 那时他八岁,并不懂这份等待的伟大。 有人揪住他的头发,将他从地上提起,有人扯住黑布条的结,马上他就可以见到活在人间的地狱,他会好好记住每个人的脸,他会好好变强大,总有一天,要让所有人知道侮辱他们的下场。 他听到烟花爆炸的声音,眼前闪过红光,世界陷入漆黑。 后来他知道,那不是烟花,是有人开了枪。 醒来时,他看到无尽的黑色,然后感觉到剧痛。有人轻轻抚上额头,“醒了?” 他张了张嘴,空气流过声带,没能震动出声音。 那人又说,“我路过,看到你躺在地上,马上带你去医院。” 他挣扎着爬起,在地上乱摸,除了黏稠液体,什么也摸不到。于是那只手被捉住,放到另一只冰凉的手里,“你在找她?抱歉,我发现的时候,她已经……” 这是他没想到的,他没想到妈妈会死。 再难以抹除的伤痕,也会随时间淡去,再不济,带着伤活一辈子,无非是这辈子多了些难以下咽的酸和苦。唯有死亡,无法治愈,无法挽回,无法接受。 死就是终结,是一个黑洞,旋转下沉,坠落焚毁。 他抓住那只冷透僵硬的手,张大嘴干嚎,嚎到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被拥进散发烟草香的怀抱,“没关系,好孩子,不哭了,不哭了……” 那之后的四年,他把夏犹当成兄父一般的存在。 岂非可笑。 “你还好吧?想什么呢?”阮昀梓在他眼前摇了摇手。 他垂下眼,“我在想,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确定了夏犹就是开枪的凶手,那残害妈妈的人也一目了然了,都是夏犹的手下。仇恨深扎在心,长成参天巨树,他执念不消,夏犹帮他找回了当年参与事件的人,告诉他都是常年在北区游荡的混混,垂涎妈妈的美貌才做出那种事,唯剩那个开枪的人找不到。 上次来这里,夏犹叹着气说,找不到了,放弃吧。 是啊,怎么可能找得到呢?因为就是他自己啊。 阮昀梓站起来抖了抖衣服,“想是想不通的,改天当面去问他吧,今晚我要先回趟家。” “我也要回家。”薛越抬起头,“你会保护好阮哥哥的吧?” “那当然。”他忽地想起什么,“话说,当年你爸怎么会惹到蒋家?” 手里的香烟烧到自然熄灭,薛越无力扔掉,觉得有些可笑,“名卓做到现在,被财经媒体冠上‘第一财团’的名号,你知道它当年是怎么起家的吗?” “怎么?” 他的笑容略冷,吐出四个字,“军火生意。” 阮昀梓挑眉,“难怪他把你捂那么紧,就这么当个闲散富二代也挺不错的,和我哥很配。” 薛越盯着他好一会儿,万分认真地叮嘱:“一定要保护好你哥。” --- 夜风呼啸,天边升起厚云,遮住半轮圆月。 回家的车上,阮昀柊一路缄默。杨晚试图宽慰,“大少爷,夫人只是有事找你,不会强行为难你的。” 要不那是自己的母亲,他就真的信了。 “为什么要把薛越的事情告诉她?” 杨晚始终低着头,“不是我特意告诉夫人,您在外面的事情,家里一直都有关注。” “那还真是劳神费心了。”他冷冷道,“杨晚,你跟我几年了?” “二十四年。” “二十四年啊,从我四岁起,你就被送到我身边,小时候有吃的,都会分你一口,从家里出去的时候,也坚持要带你走,你就这样回报我吗?” 杨晚终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那一眼惭愧又无奈,“对不起,我已经尽力了。” “你以后就留在家里吧。”阮昀柊满脸尽是失望,“家里更需要你。” 很久之后,他回了一句,“是。” 阮家的宅子有些年头了,并不显老旧,反而散出令路人仰止的底蕴。头发花白的杨管家候在门口,见到,恭谨地弯了弯上身。 他在会客厅见到了母亲,端正坐在落地窗前的贵妃椅,旁边站着年轻的女仆。 他站好,低下头,“妈妈,您的伤好些了吗?” 宋枫乔双手规整地放在膝盖上,神情略冷,“你父亲让我和你解释,联姻是蒋家提出来的,我们合理接受,也不认为你会反对,飒安怕你接受不了,提出暂时不要告诉你,他是体贴你,希望你明白。” 提起蒋飒安,阮昀柊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段录音,想起他要掐死邱思竹,浑身皮肤覆上冷霜,霜气直达心底。 “我们两家,一定要联姻吗?” “是。”宋枫乔确定地道,“你不是一直想像昀梓一样,为家里带来荣誉吗?这几年在外面该混够了,你也不小了,收收心吧。” 他想不出能答什么。 宋枫乔继续说,“飒安是蒋家的大少爷,肯选择你这么个生育能力有问题的omega,又这么体贴你,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阮昀柊震惊于她知道这件事,这是他和医生之间的隐私才对啊。可转念一想,连蒋飒安都知道他抑制剂过量造成难以恢复的损伤,就像杨晚说的,家里的关注从未从他身上移走。 为什么高兴不起来? 他紧皱着眉,“我并不喜欢他……” “感情是次要的,可以慢慢培养,我们这样的家庭,本来就没资格追求什么爱情。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给昀梓的前途铺路,你也不想他像上次一样,被总统阁下派去执行秘密任务,差点死在北非吧?” 那是阮昀梓升任上校之前,同行的队友就有蒋飒安。他作为队长,在一次爆炸中失踪了7个月,最后是蒋飒安带着他回来的。中途发生什么,是军密,他只知道,弟弟受了致命的枪伤,是一位临时加入的医生拼死救下他,那个医生,就是深得信任的苏蜜。 苏蜜也有问题,他身边没有一个可以全心全意信任的。 “总统阁下已经不再信任阮家了,那次事件,是为了除掉昀梓。”宋枫乔理了理并不凌乱的衣摆,表情变得诚恳,“昀柊,你从小就听话出色,这些年你要做什么,家里从未干涉过,现在家里需要你,况且这是门好亲事,会得到数不清的羡慕的。” 软昀柊觉得哪里不对,“可现在阿梓不是依旧得到重用吗?万一误会了总统阁下,他才真的会不信任我们家……” 宋枫乔打断他,“得出这个结论,自然是有了证据,你有任何疑问,可以去找你父亲说,我只是跟你讲明利害。你身边那些所谓的明星,无非是贪图名利才接近你,如果你不是MYU的总裁,不是阮家的少爷,就你这个性格,谁耐烦巴结你呢?” 阮昀梓越发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没法反驳,这大概是事实。从小他就没法反驳母亲说的任何话,字字句句,让他打心底觉得没什么不对。 见到他反应,宋枫乔似乎已经确定自己的胜利,眼尾流出一缕得意,“我听说了,你最近和一个小明星走得很近是吧?我担心你父亲生气,替你着想,还没有告诉他,你知道他生气起来是什么后果吧?谈恋爱是无所谓了,结婚还得门当户对,过去找你父亲吧。” 阮昀柊和她道别,缓慢地朝书房走。 如果没有遇到薛越,没有尝到过甜美,他大概会义不容辞地同意吧。 书房的门虚掩,他礼貌地敲了敲,听到允许才进去。里面还有一个人,是蒋飒安。 “昀柊。”他温和笑着打招呼。 阮昀柊没来由地颤栗了一下。 书房里亮着暖调的水晶灯,将阮策年刻意冷肃的脸照得柔和了些。 “婚期定在下月10号,你已经知道了,到时会允许媒体公开报导,结婚后你要做的事情很多,你那个公司,会找人替你管理。” 阮昀柊垂眼望着地毯上的花纹,依旧不知道怎么答复。 似乎察觉到他的情绪,蒋飒安走上前来,用万分温柔的语气说,“没关系,你要舍不得,那就继续管着,家里的事我来做。” 他往后退了半步。这一刻他深刻地理解了邱思竹,哪个omega不希望有个温柔体贴的alpha?曾几何时,他觉得薛越幼稚又爱闹腾,除了外形没有哪一条能够到他的择偶标准,现在如果两个人同时站在面前,他会义无反顾地走向薛越。 阮策年露出抹放心的表情,“不要太惯着他,他已经被他弟弟惯坏了。” 蒋飒安无奈笑笑,“那就更要惯着了,本来昀柊就是我们一群孩子里最受宠的,尤其还分化成了omega,简直是大家的宝贝。” 活到这么大,阮昀柊才知道自己是个宝贝。 他捏紧手,尽量保持语气平静,“谢谢你们宝贝我,但我拒绝联姻。”他的眼神在瞬间变得凶狠,“蒋少爷在外面有很多情人,其中一个还是我公司的艺人,我亲眼见到他差点掐死自己标记过的omega,我没法把自己交给一个丧失人性的alpha!” 话落,蒋飒安惊讶又疑惑,“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你身边那些人,为了从你身上获取利益,什么话都敢乱说了吗?” “乱说?”阮昀柊差点笑出声,这人演技怎么可以这么好? “这可是当着伯父的面,开不得玩笑的,你告诉我是哪个人跟你说的这些话,我现在就去找他来,我们可以当面对质!” “不用,你找不到他,我已经把他送到安全的地方去了。”他拿出手机,放到阮策年面前的书桌上,“用不着对什么质,我有录音!” 54 行动 手机音量不大,不到一分钟的音频播完,蒋飒安脸色铁青。 阮昀柊收起手机,“父亲真的觉得这样的人,有资格成为阮家的女婿?” 阮策年坐在书桌后,沉着脸不作声。 “昀柊!”蒋飒安往前冲了两步,“你怎么能当着伯父的面放这种东西?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得到的这段录音,我都不认识里面那个人,现在合成技术那么先进,你身边小人太多了!” 竟然有人可以厚颜无耻到如此地步。 阮昀柊气到微笑,“我身边小人是很多,你就是最可怕的那一个,我绝对不会同意结婚的!” “阮昀柊!”阮策年厉声喝斥,“能不能不要胡闹了?” 书房忽然间寂静下来,连空气也凝滞不动。 “胡闹?”他不敢相信听到的,“爸爸,我真的不想……” “闭嘴!”阮策年提起手杖,猛地敲在地面,“这件事没有反悔的余地,婚礼消息宣布,就相当于阮家立场宣布,你们有什么误会和矛盾,日后慢慢解决,从今天起,你就好好呆在家里。” 阮昀柊深垂下头,再也说不出话。 也是,靠这种理由怎么可能说动父亲,和家族利益相比,一个人的幸福,实在微不足道。 有人敲响书房的门,“父亲。” 几人都很意外。阮策年尤其惊讶,“昀梓?你怎么回来了?” 阮昀梓稳步走近,“有重要的事情,必须当面商量。”他转头看了眼,“飒安哥也在啊。” 好像只是普通的招呼。蒋飒安不由自主地站直,“上校。” “干嘛叫得这么生疏?”他笑,“我刚刚听说了,我们差不多也算一家人了,叫我名字就好。” 蒋飒安眼里闪过一丝奇怪的寒意,“是。你们有事要说,我先走了。” “不用,最近你帮了父亲那么多忙,一起听就是了。”阮昀梓笑容真诚,“最近我在调查母亲被枪袭的事情,对比取出的子弹,发现凶手和几年前在北非袭击过我的,很可能是同一人。” 阮策年听得震惊,“同一人?” “没错,那个人现在已经被我控制起来了,是长期在北区活动的地下杀手,涉嫌暗杀数位官员,搞不好,父亲负伤引辞的事,也和这个人有关系。” “这也太巧合了?”蒋飒安认真地疑惑,“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岂不一直在暗中针对阮家,如果是政敌,未免太手软了。” 阮策年点头,“是,先审讯几遍再下定论。说起这个,我有件事交给你。” 阮昀梓问:“什么事?” 他扶着手杖坐直了些,“名卓的薛辛卓认识吧?他现在是我们的合作伙伴,我答应帮他一个忙,他曾经被人追杀过,受他连累,妻子惨死,儿子重伤,他毕生夙愿就是找出仇人,但这件事涉及的人群比较特殊,大概要你来才能查出结果。” 阮昀梓没有及时应声,目光偷偷瞟过来。 家人商议正事,阮昀柊头一次没有被赶走,心底微微惊奇。听到这件事,他更加惊奇。 他还没搞懂弟弟的眼神是什么意思,蒋飒安自告奋勇地上前,“上校不是还有任务在身吗?我来查吧,借助我父亲的力量,应该很快能有结果。” 阮策年略一思忖,点头道:“也是。” 见有希望,他追着开口,“薛家的事情,早有耳闻,他们家那位小少爷不是回来了吗?如果要着手调查,恐怕得当面询问些细节……” “那应该不行。”阮策年很冷一眼刮过去,“他当时便和我约定,不允许我告诉任何人他儿子是谁,十有八九不会同意你见他儿子。” “可是……” “就交给阿梓好了!”阮昀柊突然打断,脸色微微怪异,“阿梓应该已经知道是谁了。” 阮策年讶异,“是吗?” 阮昀梓肯定地道:“是,我来处理就可以了。” 从书房出来,阮昀柊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明明很堵,郁闷,却又很空,好像突然间没了任何念想。 没一会儿,阮昀梓从后面追上来,“哥。” 他转头,神色温和了些,“怎么了?” 阮昀梓轻轻勾起笑,“你还好吧?你男朋友让我照顾好你。” “有什么好照顾的?”他苦笑,迟疑片刻,说,“越越他,就是名卓的小少爷吧?” 阮昀梓稍稍意外,“你怎么猜到的?” “他也没刻意隐藏啊,整个人从内到外,就是个纨绔富二代,加上那段童年经历,完全符合。” “哥哥一直都很聪明。”阮昀梓说,“这些天你安心就呆在家里,光靠说法,父亲是不会轻易回心转意的,过度反抗,反而不利。” 他觉得乏力,同时又担心,“你要保护好越越,他自信心过度,老觉得自己什么都行。” “你们俩是不是串通过啊?”阮昀梓失笑,“其实我也不觉得他有多好,不过哥哥喜欢嘛,那就够了。” 阮昀柊下意识想否认,但实在没力气闹了,“你们下一步准备怎么行动?” “下一步?”阮昀梓抬头望向夜空,唇边流出冷漠的笑,“当然是把狐狸揪出来啊,已经暴露得差不多了。” --- 薛越回到家时,偌大的别墅,只见到老管家在庭院修剪花枝。 他走上去,“汤爷爷,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去睡?” 汤其笑呵呵地直起腰,“小少爷回来了,董事长今天不在家呢。” 他烦躁吐出口气,“没事的时候成天在眼前晃,有事了就不见人影。” “他有那么多家公司要管呢,您也该回来帮帮他的。” 这种话薛越听过太多了,他选择略过,“上次那个药,鉴定完了吗?” 汤其为难地开口,“鉴定完了,您真的不打算告诉董事长吗?” “不打算,结果怎么说?” 汤其的表情越发为难,“是一样的。” 关键的证据补齐了。 夜风冷飕飕的,汤其放下花剪,沉重地叹了声气,“蒋家那位少爷,似乎是从父亲手里继承的组织,几次行动失败,几乎凋零殆尽,其实报仇什么的,也就图争一口气,夫人如果在世,一定会劝您宽容待人的。” 薛越没有说话。许久,他笑了笑,“蒋飒安得罪的人多了,不一定轮得到我收拾,现在他想跟我抢老婆,我只是不想让老婆失望。” 今夜格外漫长。 薛越开了辆很不起眼的车出去,在一条路口接到了方木木。 他怀里抱着台笔记本,忐忑不安地问:“越哥,真的要这样做?” 薛越朝他伸手,“我先看看。” 笔记本停留在文档查看页面,几篇通稿,标题和内容大同小异。他迅速看完,扔回去,“就这样,发给你认识的那些媒体工作室,明早我要看到热搜。” 方木木纠结至极,“你真的想好了?安姐肯定要疯,阮总也会生气吧……” “那就哄哄喽。”他无所谓地笑笑,“回去睡觉吧,明天有得忙。” “我应该睡不着,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了?这可是自毁前程啊!” 薛越望着远处的路面,语气不屑,“哪有那么容易毁?走了。” 方木木“啊”了一声,车子突然加速,朝前冲了出去,路上只剩他一个人。 回到这个家,也是冷清清。 薛越冷清惯了,却又无法习惯。 小而温馨的房子,残留主人喜欢的香调,沙发上扔着只与装修风格很不搭调的狗狗玩偶,脖子上写着越越。 他捡起来摆正,给自己开了瓶红酒。 --- 阮昀柊没在家里放酒,他的东西都搬去那间小公寓了。 这么大的宅子,肯定不会缺酒,但他只喜欢那一家庄园的红葡萄酒,而那个口感,刚好又是父亲讨厌的。 久久无法入眠,他爬起身,不小心撞落了床头柜上的一只摆件。 立刻有人推门,“大少爷?您有什么需要吗?” 是位从没见过的女仆。对方只是在履行工作职责,他却觉得烦躁。 “去酒窖给我拿瓶红酒。” 女仆犹豫,“这么晚了,不适合饮酒。” 他神情极冷,“我需要你来质疑?” 女仆连忙低下头,“抱歉,我这就去拿。” 然而,等人走出去几步,他突然叫住。 “不用拿了。”他眼神柔和下来,“我要喝羊奶,热的。” 论酒和奶的助眠功效,肯定赶不上安眠药,但心理作用小显著,喝完那杯奶,他安心睡着了,直到早晨,被手机消息的震动声吵醒。 阮昀柊每天都要收到回复数不清的消息,今早的消息比往日还要多,一翻还有好几个未接来电,是安栗打来的。 经纪人很少直接给他打电话,他正觉得奇怪,手指翻到一条微博推送:薛越金主身份曝光,又是一个包养上位! 阮昀柊双手僵住。 安栗的电话又来了,他接通,那边都带上了哭腔:“阮总,您什么时候来公司啊,我管不了他了!怎么会这样啊!” 阮昀柊翻身坐起来,语气变成惯常的冷,“哭什么?把事情讲清楚。” “抱、抱歉。”那头似乎被吓着一下,“您看到今早的热搜了吗?薛越已经被骂得人都不是了,有人匿名挂您的个人信息,营销号全部跟风,现在全世界都知道阮家大少爷是MYU的幕后老板,是包养薛越的金主……” 他不敢相信的耳朵。因为家庭背景特殊,平时能低调就低调,能避开就避开,没想到,最担心的事情,就这样不经意地变成了事实。 他深吸了一口气,“哪家先报的?” “是一些个人工作室……” “个人工作室从哪里知道的消息?” 那头没声了,很久过去,颤巍巍地说:“是薛越告诉他们的……” 55 禁闭 阮昀柊被堵在卧室门口。 “大少爷,夫人给您安排了新娘礼仪课程,老师已经到了。”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新年礼仪?我有非常紧要的事要回公司!” 杨管家严肃地说,“公司的事可以让杨晚代为处理,要是您不配合,夫人又该生气了。” 他真想就这样硬闯出去,可想到硬闯的后果,搞不好还要连累别人。交给杨晚确实是最佳处理方法,但他昨晚说了最绝情的话,刚把人赶走。 看着房间门闭上,阮昀柊由衷意识到,原来被惯坏的,是自己。 没能郁闷太久,杨管家匆忙回来了,“大少爷,夫人请您去客厅。” 他隐约猜到了是什么事。 宋枫乔站在正中央,见他进去,二话不说冲上来,啪一巴掌打在脸上。 巴掌声清脆刺耳,门外的杨管家都吓得抖了抖。 “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阮家的脸都被丢完了!”宋枫乔怒吼,姣好面容变得狰狞。 阮昀柊整个人懵住了。他的母亲自诩静娴,从小到大都未动手打过人。 “当初就不该同意你出去开什么公司,包养男明星这种事都干得出来,你从小的家教呢?” 挨过打的脸颊传来刺痛,似乎被她的指甲刮破了。阮昀柊来了脾气,“为什么可以说得这么好听?你们有同意过吗?你们不是完全把我当空气不闻不问,发现我还有价值才想起来的不是吗?” 宋枫乔举起手又要扇下来,阮昀柊紧紧抓住那只手,僵持在半空。 “你、你敢反抗我了?”她气得双肩止不住颤抖,“飒安喜欢你,蒋家以后肯定比我们家好,我是为你好啊!” 她身上还有未完全愈合的伤,阮昀柊心软了。 “放开!”她用力甩脱,“你到底知不知道丢人啊?因为这件事,蒋夫人打电话来要取消联姻,现在找人帮你平息丑闻都没用了!” 他忽然懂了薛越的用意。政治联姻不同于商业联姻,相关之人身上的每一个污点,都可能被对手抓住,被民众放大,最后影响到选票。 阮昀柊会在乎名声,因为时刻记挂家里,害怕给家族带来负面影响;也会在乎薛越的事业,所以妥协服软。可一旦这条界限打破,破罐子破摔起来,他本质里也是不屑顾忌的疯子。 “那就取消,正合我意!”他冷笑,转身离开。 “阮昀柊!你给我站住!”宋枫乔在身后尖叫,“你要去哪?给我回房间反省!” 他停下,“凭什么?” 她睁大眼睛,“你居然不听我的话?被那个坏小子罐了迷魂汤是吧?回房间去,从今天起不准离开家门一步,否则你就别姓阮了!” 那就不姓阮了,反正没有区别。听话了二十几年,到头来还不是得不到任何的心疼。 阮昀柊毅然往外走,几个黑西装出现,严实堵住门,他脚步不停,反而加快。 昔日受过的训练刻在骨子里,他的身手虽然比不上等级更高的alpha,但对付几个拿钱办事的喽啰完全足够。他抓住一人的胳膊,漂亮的过肩摔,顺势伸腿绊倒两个,正要往外翻滚,腰上被什么东西咬了口,剧烈刺麻过后,身体动间停滞,立马被按倒在地。 电击棒! 眼前的景象变得虚幻,宋枫乔的声音也变得朦胧。 “把他手机给我,人送回卧室!” 阮昀柊被两人架着扔回卧室,咔嗒一声门锁无情落下。明媚阳光投射在地毯,逐渐褪成寂寥颜色。 什么样的母亲才能做到眼睁睁看着亲生儿子被放倒无动于衷? 房间里什么都没有。这个家的摆设和主人一样古板,没有用惯的智能家居,带在身上的手机被拿走,就真的这样切断了和外界的联系。 他在床单上蜷缩成团,被电击的感觉是很不好受的,手脚恢复不了力气,脑袋生出轻微的眩晕感。 头一次,他意识到自己很软弱。 和性别无关,软弱是人的本能,藏起软弱是因为得不到宠爱,一旦愿意保护你的人出现,心防倒塌,狼沦落为狗,虎沦落为猫。 愿意承认软弱,说明心里有了依靠。 原来软弱不是本能,依靠才是。 --- #薛越#挂在热榜整整一天。 红得越轻易的人,跌倒也就越轻易,薛越教科书般诠释了这点。消息刚曝出来时,粉丝死活不信,那可是薛越啊,偶尔流出几张路透生图,低头玩着手机都能给人天下我最拽的假象,攻气十足的小哥哥,怎么能给人包养呢? 但是,营销号曝出来的照片里,最瞩目几张是片场热吻,两人毫不避讳,当时在场的几位工作人员还有其他角度的偷拍。 随着丑闻发酵,吃瓜群众的视线焦点很快挪到那位金主身上,传说中的MYU神秘幕后老板,姓阮名昀柊,阮家大少爷本尊。 看看照片上那张脸,这不就是夺走薛越荧幕初吻的路人甲吗?这长发,薛越手上的发圈不就代表他吗?再仔细一扒,两人开始接触的时间,薛越签约MYU的时间,全部准确对应。 正主被人包养,金主长得不错,脱粉还是含泪磕了这块硬核的糖? 官方迟迟没有回应,骂战开始了,导火索是“越竹”超话里的一条帖子,初具规模的CP粉无法接受噩耗,一怒之下把薛越说成脚踩两只船的渣男,唯粉气势汹汹冲过去,说早就看不惯蹭热度组CP的行为。 全网都在等一个正面回应,等来薛越一条微博:哥哥早安@软。 #早安软#迅速飞上热搜榜。 从“手滑误关”到转发“所爱之人即将来到身边”,粉丝猜了无数种结果,始终没能猜出昵称“软”的账号是谁,眼下答案呼之欲出。 不需等到他们自己去扒证据,那条微博发出后,从薛越开始,MYU旗下所有艺人,包括有人气的练习生,全部陆续关注了“软”的账号。几分钟后,那个账号修改了昵称:阮昀柊,下方认证:MYU娱乐经纪公司总裁。 这大约是今年声势最浩大的瓜了,连美食、数码区的大V都来热搜下凑热闹,有人发文:这是要官宣包养了吗? 然而整整一天过去,MYU官方和当事人的正面回应始终没有来。 “这下彻底捶死了,再厉害的公关团队来也洗不白,阮总回来绝对发脾气……”MYU顶层的办公室,安栗坐在沙发角落,面色发白。 同样神情的还有方木木,“连微博账号都盗了,私自认证还让全公司去点关注,越哥,你不怕阮总回来和你闹掰吗?” “又不是我盗的,干嘛跟我闹?”薛越理所当然地看向坐在另一边的杨晚,“要挨打也是他。” 杨晚看起来和之前没什么两样,口气却罕见地消沉,“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到目前为止,他们没有收到任何阮昀柊的消息。 手机响了,看到号码,薛越犹豫了下,一接通,那边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薛越!你脑子有病是不是?老子花那么多钱,把你当菩萨供着长大,从小到大,不干一件正事就算了,现在还找男人吃软饭?人家都有未婚夫了,你是不是变态啊?!” 薛越把手机挪远几公分,“我是变态你是什么?老变态?” 骂声越发洪亮,“我真的怀疑自己!我怎么会养出你这么个二世祖!当初你说要靠自己,我居然信了你的鬼!找男人也就算了,偏偏还找姓阮的,我看你这明星没法继续当了,明天卷铺盖回来,滚去公司当实习生!” “你自己怎么不去?有功夫打电话喷我,不如帮我准备点彩礼,上门提亲去!” “提**的亲!我今天把话放这儿,我不可能同意你们在一起,要么好好找个女孩子,要么好好找个omega,不然千亿家产留给谁?” “捐了呗。”薛越轻描淡写地挂断电话。 安栗惶恐地望过来,“家里人?” “我爸。”他站起来,“有事,先回去了,注意看着舆情,有诋毁造谣软软的,第一时间处理。” 窗外天色全黑了。薛越走在公司里,路上碰到的人用眼角偷偷瞟他,偶尔听到几句细碎的议论,说他彻底完了之类。 平时这些人都会主动和他打招呼,现在都装作不认识了。 他倒没有很在乎,走到停车场,看到有人靠在车旁等他。 “真会玩啊。”阮昀梓抱着手说,“丑闻闹得满天都是,蒋家怂了,我母亲尝试沟通商量,说有办法平息负面,那边一点风险不想冒,我父亲又是个爱面子的,结果,联姻直接吹了。” 薛越感到不对,“那为什么还联系不上阮哥哥?” “犯了这么大错,被关禁闭了啊,我都见不到。” “那你来找我干嘛?” 阮昀梓故作神秘地笑了笑,“不想知道你家夏师傅怎么样了吗?” 听到这个称呼,薛越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手,“会给他判什么罪?” “间谍罪,杀人罪,不过对外说法会是非法经营。”他口气变冷,“我陪他在审讯室干坐了一夜,他什么都不肯交代,带你去,也许会有转机。” 薛越失笑,“我不想去。” “为什么?不想知道他当年为什么救你吗?” “还需要当面问吗?”他说,“杀人魔的一念之差,不就那么回事?” 阮昀梓缓慢地叹了声气,一时间两人都无话。薛越又想抽烟了。 他问:“怎样才能见到你哥?” 阮昀梓诚恳地回答:“偷溜进去,有机会见到。” “我想去。”再见不到,要发疯了。 阮昀梓看着他思索了会儿,“被发现可能连累到我哥,但如果你想去,有办法让你不被发现。” 这算是今日唯一的好消息了。薛越忽地想起一件事,从兜里拿出一样东西,“知道这是什么吗?” 阮昀梓接过去,眉头皱起,“从哪里搞来的?” 他的语气很冷,“你哥的床头柜。” 颜色通红的细小针剂,看起来像刚采的血液。阮昀梓突然变了脸色,掏出手机,飞速拨通一串号码,“杨夜,立刻把苏蜜带来见我!” 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他怔住,猛然转身,“跟我走!” 薛越心里升起不详的预感,“出什么事了?” “我真以为苏蜜不会背叛我,她现在去家里了!”他一脚踹在汽车轮胎,眼里浮现凶狠杀意,“我哥病了!” 56 喂狗 这一觉特别漫长,阮昀柊梦到两年前的事。 那段时期他的工作重心全在一个人身上,好容易挖来的年轻影帝,也是他为数不多称得上朋友的人:陆秋深。 陆秋深是个温和容易相处的人,他演戏的爱好便是这人带的。当时为了赶进度,剧组熬到晚上十一点,他本来是去旅游玩耍,为了体现仗义,半句怨言没有地陪着熬。导演是个随性的大叔,兜里时常揣一小瓶酒,说是从什么寨子里搞来的药酒,提神醒脑还壮阳,非要撺掇他们试一口。 提神醒脑倒还好,听到壮阳,陆秋深非常郑重地找来两只杯子,满的给自己,小半杯的递给他,说可以尝尝。 这位影帝朋友知道他是omega,大概没什么壮阳的需求,可他为了争那口气,硬是给自己满上,一杯下肚,立马感受到地球自转。 那是一部特工片,取景地选在寨子上方的深山老林,演员在黑黝黝的树林间吊着威亚穿梭,有个配角的动作老不到位,他冲上去把人拽下来,闹着要自己上。 那部片他投了大钱,导演由着他玩,其他人也不敢说话。当时站在他对面的反派打替,个子很高,化着反派演员同款毁容妆,看不出真容,只露出两颗黝黑的眼珠,宝石一样漂亮。 阮昀柊唯独记得那双眼,冷邃,明亮,不屑,形如挑衅。 那样的眼神很容易勾起人的挑战欲,他莫名想要教训教训这小子,没想踢到铁板。之后便是威亚事故,他把人带着从山坡滚下去。 山坡不算特别陡,四五十度的样子,刚好是秃面,布满风化后的碎石子。那是真的滚啊,滚得他头晕目眩,只记得那个人怀里有冷冽的松香,很淡,却令人印象深刻。 滚了没多久,他感觉脑袋撞到什么东西,力道很大,但是软的。他稍稍清醒了一点,发现被人手掌护住了后脑。 寨子的药酒壮不壮阳不知道,催汗是真的管用,后颈的阻隔贴因此在途中蹭掉了。他听到那人讶异,“你是omega?抱歉,我不打omega的。” 和第一眼的印象反差巨大,干净阳光,少年音。 阮昀柊生出更加强烈的羞怒感,合着一臭小孩,跟他摆起谱来了?他想爬起来继续,可惜酒劲儿上来,手脚全脱了力气。不动还好,这一动,他们直接滑到了底。 之后的事,全是破碎梦境。 他缓缓睁开眼,手里紧抓着那袋琥珀珠子,香味萦绕,难怪会入梦。 天色刚刚黑下来,他居然就这样躺着睡了一整天。 旁边有人唤他,“阮总,您醒了?” 阮昀柊微微偏了偏脑袋,想起身,苏蜜连忙制止,“请您先别动,正在收集血液数据。” 他这才注意到脖子上贴了仪器磁片。他问:“你怎么在这里?谁叫你来的?” 苏蜜担忧地蹙起眉,答非所问,“上次给您的试验药剂,您没有用吗?” 他想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说的是什么,“为什么要让我对越越用试验药剂?” 苏蜜没有答。仪器检测结束了,她快速扫着密密麻麻的数据,“短期内夫人都不打算让您和薛先生见面,以现在的恢复情况,可以接受少量抑制剂,今晚为您注射半支。”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阮昀柊总觉得抑制剂这个词离他很远了。他直觉哪里不对,“为什么突然用抑制剂?” “根据推算结果,您这次发/情期还要持续4-5天,提前使用抑制剂,尽量降低对身体的损害。” 一直以来,苏蜜都是这样为他制定用药方案,似乎没哪里不对。她取了最小号的注射器,严谨地控制剂量,针头上有冷蓝色光一闪而过。 那股奇怪的直觉更加清晰,“这是我以前用过的那种抑制剂?” “不是。”她冷静地解释,“上校命令我为您更换的,他不希望您再和薛越接触,那个人的信息素很危险。” “试验药剂也是他给你的?” “是。” 阮昀柊冷冷盯着她,“我不想用抑制剂。” 她眼神闪躲了一瞬,语气还是如常,“这是夫人对您的关心,发/情得不到缓解是很危险的。”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苏蜜的?苏蜜也好,蒋飒安也好,身边的人各个表面温良,实际包藏祸心。 他立场坚定,“从今天起不需要你来负责我的健康了,你被解雇了。” 苏蜜久久凝视,缓缓放下了注射器,“阮总,您最好接受这支药剂。” “那到底是什么?”他逼问。 门口传来锁芯转动的“咔嗒”声,房门从外面推开,一个人影出现。 “还没好?” 苏蜜刷地站起,惶恐不安地将注射器藏到身后,“好、好了。” 那人靠近,走到床前,一把夺过,“这是什么?” 她坚定道:“抑制剂,阮总要求的!” 阮昀柊靠在床头,愣愣望着两人。他终于明白过来哪里不对了,是他的身体,手脚灌了铅一样沉重。他看向露在被子外的胳膊,静脉处残余细小血痕。 已经打完了。 苏蜜连东西都顾不上收拾,慌不择路地离开,房间只剩下两人。 “昀柊。” 阮昀柊惊惧地睁大眼,“飒安,你怎么来了?” 如此宽敞的卧室,房门和窗帘紧闭,头顶的水晶吊灯光线忽然开始褪色。他想往后退开些,脑子发出指令,身体也给不出动作。 蒋飒安扯住他的手臂,将他拖到床边,紧紧抱入怀。 “我真的喜欢你的,我花了多少心思才让两边家里想到联姻,我真的想好好保护你照顾你的,结果就这样被破坏了?” 阮昀柊像只失去提线的木偶,半晌才颤抖着开口:“你先放开我好不好?” 那人拥得更紧,几乎将他折断在怀里。 “我把这辈子所有耐心全都给了你,我一声不吭地望着你多少年,你却给别人标记了?那天晚上本来就该是我带你回家!你们omega真是贱,一个标记就死心塌地,既然如此,我来帮你覆盖掉!” 那次发/情,果然不是意外,蒋飒安居然借阮昀梓的手,把苏蜜安插在他身边。恐惧感在刹那间成倍放大,阮昀柊想喊人,才出去半个字便被捂住嘴。他被按在床沿,身体还是使不出力气。 眼里涌出了泪。他此生最错误的决定便是轻信苏蜜,他好像生活在现实版楚门的世界,旁人从不过问便擅自安排好他的人生,可悲的是,他从不自知。 这是家里啊,却有人在他睡觉时安排好医生给他注射不知名的药剂,有人捂着他的嘴要这样强行标记他。 “越……越……”手里的琥珀珠子洒了出去,无力混乱,滚落满地。 身上的人停了下来。 “叫我的名字。” 他紧闭嘴。 蒋飒安忽然间变得极怒,从落在一旁的医药箱里翻出一支针剂。 阮昀柊认得那支药,曾经从邱思竹手里递给了薛越。恐惧到了极限,变成奇异的力量,他居然有力气推开,从床沿滚了下去。 但只是垂死的挣扎。他被一把抓住后领,冰冷针头扎入腺体,伤口处燃起大火,一瞬间蔓延全身。 蒋飒安发出一声嗤笑,“原来只是临时标记,你还真当回事了!” 原来这种药的作用是这样,都这种时候了,他想到佩服邱思竹。被药物诱导发/情的滋味,难受得令人作呕。 眼泪控制不住地流,“蒋飒安……越越和阿梓不会放过你的……” 对方回了他三个字:我爱你。 他被扔回床上,身体里那股火却熄下去了,变成冷冰冰的水,冻结每一根血管。 他听到蒋飒安慌乱叫他名字,可是意识模糊,视线也模糊,最后变成永夜的黑。 --- 薛越眼皮无来由地跳了下。 “你和苏蜜怎么认识的?” 逐渐临冬的夜,风里全是寒意,寒意迫使人冷静。 阮昀梓关上车窗,简明地讲述:“她是我从边境恐怖势力的老巢救出来的,那个团伙抓捕了很多omega,当时她身上有过至少十几个标记,心理创伤很严重,她说她本来是北区的地下医生,我觉得兴许有用,就把她留了下来,之后她孤身来救过我。” “这样你就信了她,把她送到阮哥哥身边?” 阮昀梓烦躁地道:“直到最近我才确定组织背后是蒋家,一切都还没来得及处理。” 红灯终于结束了,车子飞飙出去,上了环线高架,二十分钟后停在阮家宅子的大门口。 院里传来脚步声,侧门打开,出来一个娇小的女人。 薛越意外地出声,“苏蜜?” 苏蜜脸色惨白,看到他们,撒腿就跑。薛越正要追,身后传来枪响,苏蜜大声尖叫,抱头扑倒在地上。 阮昀梓大步过去,拿枪指向她的头顶,“我哥怎么了?” 苏蜜缩在宽松的白大褂地下,浑身瑟瑟发抖。阮昀梓厉吼,她吓得叫,终于哭着说:“蒋、蒋飒安在里面!” 薛越转身便跑进去。 设计风格复古的宅邸,花圃边两个女仆紧贴站在一起,估计被枪声吓到,惊恐地看着他。 他冲上去,“大少爷的房间在哪?” 两人同步抖了抖,指向一个方向。 薛越穿过花圃冲过去,远远便注意到那扇门开着一条缝。他猛地推开,“阮哥哥!” 没有回应,房间像巨大的黑色洞窟,看不见一丝光线。他在墙上摸索,华丽的水晶灯亮起,照出蜷在地上的人形。 薛越窒息了一瞬。地上的人头发散乱,后颈大片血迹,像具凄美的尸体。 他冲过去,抓到的手已经冷了。 有什么东西猛地砸击心脏,几近碎裂,几近消失。他把人抱起,不顾一切地往外冲。 庭院里站了不少人,似乎是被惊动的。杨夜杨晚都在,苏蜜手腕上多了副手铐,阮策年和宋枫乔也在,惊讶望着他。 宋枫乔的惊讶只有一瞬,“你怎么进来的?把昀柊放下!” 他的眼睛像极了发怒的狮子。明明那么焦急,他却奇迹般冷静停了下来。 从没有哪一刻,让他如此心疼怀里的人。他走上前,声音比夜风还要寒冷,“如果阮昀柊有什么意外,你们阮家的什么百年家誉,等着喂狗去吧!” 58 风止 市立中心医院,急诊病房外站了一排人。 宋枫乔跟在最后,脸色微微发白。 很久,病房门开了,一名医生走出来,“家属?” 她匆忙走上前,“我是,昀柊他还好吗?他是怎么了?” 医生面容凝重,“他被注射过特殊的催 / 情药剂,和体内原有的抑制剂成分冲突,我们查不到这类药品的成分记录,无法做出有效的诊疗方案,现在病人生命体征微弱,你们能找到那种药剂吗?” 宋枫乔按着心口,“这我上哪儿找去?” “我有。” 薛越很冷地扫了她一眼,“在我家医生那里,我现在马上叫他过来。” 医生露出松口气的表情,“麻烦快点,争分夺秒。” 刚通完电话,走廊口快步过来一个人。 “小薛少爷,上校找你。” 那人是杨夜,穿了一身与医院格格不入的黑色便装。 从阮家出来时,他们分成两路,阮昀梓凶神恶煞地去追蒋飒安了。薛越望了一眼紧闭的病房门,按住内心芥蒂,用极其诚恳的语气说:“伯母,麻烦你在这儿照顾下阮哥哥。” 宋枫乔颇为意外地眨眨眼,垂下头去,“来都来了,我会等到他脱离危险的再走的,你去吧。”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好像从这位贵妇人身上感受到一丝悔意。 非要闹到差点出人命的地步,才知道后悔。 杨夜走得极快,他们进电梯,直接落到 B3。灯光昏暗的停车场,多数车位空着,阮昀梓靠在一辆漆黑的越野上,手指夹了烟。 听到电梯门口的动静,他看过来,“我哥怎么样了?” 薛越放慢了脚步,停在他不远处,语气确定,“我不会让他有事。” “那就好。” 他用下巴指了指车内,杨夜会心地上前,拉开车门,一个人滚了下来。 是蒋飒安,双手被死死拷住,衣服有几处破口,看起来有些神智不清,在地上滚了几滚,没法出声音。 薛越走近几步,踩住他的脊背,“可以打死吗?” “不可以。” 阮昀梓掐了烟,语气烦躁,“为了抓住他,被迫用了颗麻醉弹,现在他是重要嫌犯,你可以发泄一下,之后我得带回去审讯。” 他蹲下去,抓住蒋飒安的头发,使得那张脸面对自己,“还能分得清我是谁吗?” 那双眼瞳缓慢地动了动,没有更多反应。 薛越骤然收紧力气,那人疼得龇牙,眼睛一下子清醒许多,“薛越…… 你不怕被我报复吗?” “你见我怕过谁吗?” 他低下脑袋,“听说你一直在找我?” “找你?你有什么值得我找的理由吗?” “有啊,我就是薛辛卓的儿子,当年那条漏网之鱼。” 蒋飒安眼睛瞪大,好像后知后觉终于反应过来什么,“是你啊!这么说,那时是夏犹放你走的?居然敢背叛我!这这样还想脱离组织!” 夏犹被带走之后,薛越查了很多事情。北区的 “组织”,真身是蒋家暗地里培养的特工团伙,长期执行暗杀、间谍、违法交易等等任务,曾经听命与蒋岩,现在交到了蒋飒安手里。多次行动失败,蒋家害怕受到牵连,主动出卖情报给特别行动局,导致成员折损殆尽,现在仅剩夏犹和苏蜜。 杀手,活着的时候便见不得光,死时更加悄无声息,尸体往大海一抛,枪林弹雨的一生,找不到任何存在过的痕迹。 即便这样,夏犹和苏蜜,还在效忠蒋家,还在为了蒋飒安的一己之私伤人性命。 他猛地一拳,砸在蒋飒安的左眼,惨叫起落,回荡在深夜医院的地下停车场,令人毛骨悚然。 终于,他发泄够了,坚硬的拳头沾满血沫。 毒打虽然粗暴,效果却立竿见影,刚才还在气势汹汹扬言要报复的人,眼下气焰全熄,一张脸烂得几乎看不出原貌。 “薛…… 越……” 他口里混着血和碎牙,吐字不清,“薛越…… 你真的不知道天高地厚,你以为你爸为什么要把你藏起来,区区一个薛家,斗不过我的……” “那再加一个阮家呢?” 阮昀梓冷冷出声,“北非战场上,是你安排狙击手暗杀我,前几日对我母亲下手,现在又差点害死我哥,你这一条命,够还吗?” 蒋飒安身躯颤抖了抖。 “上校!” 他挣扎着想起身,“我只是听从我父亲的安排,也我没有想害死你哥,我是真的喜欢他,我不知道他受不了那个药啊,对别人用都没事的……” 阮昀梓突然走近,一脚将他踩翻,“你听好了,你不配对我哥说喜欢二字,但凡你心里有那么一丁点真情实意,你也不会看到情况不对,直接把他扔下自己跑路!” 他词穷了,倒在地上说不出话。 几人也无言,没有找到真凶的快感,只有悲痛和无奈。 谁的手机震动了下,打破僵持。杨夜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几秒后,脸色大变。 “糟了,上校,夏犹跑了!” 几乎同时,薛越收到一条消息,只有简单四个字:主楼天台。 该收尾的,终究还是无法逃避。 抓捕蒋飒安是高级机密,蒋家随时反扑,阮昀梓亲自押送人回去,临走前留下一队人,守在医院各个入口。 薛越在天台的门后抽完整支烟,缓缓推门,大风灌入,掀起衣摆猎猎作响。 一个人站在天台边,向他招了招手,“嗨,大明星。” 他关上身后的门,缓缓走过去,停在几步远的地方。 夏犹左脸左手都有伤,笑起来显得凄然,“你就这样一个人来,不怕我抓你当人质吗?” 楼顶的风实在太大了,吹得人几乎睁不开眼。薛越悲伤地望着他,“我送你走吧,去国外,找个僻静的地方,娶妻生子,安度余生。” “虽然但是,谢谢你。” 夏犹笑容如常,“安度余生是没可能了,组织的人没有余生,我估计苏蜜也活不了多久了。“ “什么意思?” “还能有什么意思?” 他举起手,敲了敲自己的心口,“这里,植入了一颗芯片,蒋飒安就是通过这个操控我们,一旦不听令,芯片释放毒素,30 秒内致人死亡。” 薛越眼皮跳了跳,“可以取出来,你跟我走!” “越越啊!” 他突然提高音量,声音在一瞬间变得如同哭泣,“我拼死逃出来,特意来找你,你就对我说这些吗?” 薛越不说话,眉头紧皱。 他叹气,“就是我,指使人绑架你和妈妈,眼睁睁看着她被羞辱致死,你一直要找的仇人就是我,与其死在阮昀梓手里,还不如让你亲手了结,我欠你的。” 薛越还是不说话。 夏犹歪着头笑了笑,从兜里掏出一把枪,“给。” 风越来越大,薛越感觉全身血液凝固,思考也变得迟缓。他发过誓,一定要让当年伤害他们的人血债血偿,如今凶手就站在面前,他应该像解决那些帮凶一样,心狠手辣,绝无犹豫,那才是薛越,薛越就是那样的人。 “我送你走。” 他拿出手机,沉默着拨出一串号码。电话很快接通,他几乎在吼,“是我!中心医院主楼楼顶,15 分钟之内,来接个人!” 夏犹摊了摊手,“你明明恨我。” “是,我是恨你。” 薛越话语平静得没有丝毫起伏,抬头望着天,不再说话。 还有十五分钟,他就当夏犹死了吧。 两人无言站立,风在头顶旋转,似一曲哀歌。有什么窸窸窣窣的动静传来,薛越警觉地回头,身后的门被一脚踢开。 下一秒,他感觉脖子被勒住,冰冷的枪口抵住太阳穴,“别过来!” 黑色衣服的人像两股流水,迅速将他们包围,人人手里举着枪。门口最后出来一人,杨夜。 薛越被拽得往后倒,夏犹声音冷得令人心寒,“别过来,否则我打死他!” 杨夜立在原地,“行,我不过来,你小心点啊,别走火了。” 他还在后退,身子地上栏杆边缘。 薛越任他挟持着,眼底泛出水光,“夏犹哥,你到底要做什么啊?” 抵在脑袋上的枪似乎晃了晃,传来的回答却斩钉截铁,“我不能再背叛组织,我为你破过一次例,因此被挖走腺体,我无所谓死活,但我当初跪在地上向蒋岩发誓,一定报他救命之恩!” 薛越说不出话,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 “所以我不能跟被抓,我不会泄露任何情报。” 他突然发狠,朝对面大喊,“全部往后退三步,否则薛越就死在这里!” 杨夜盯了几秒,抬手,指挥人后退。 远处传来马达轰隆的声音,一架直升机缓缓靠近,他们对峙的中心,画着醒目的 H。 这是一块停机坪。 风浪很快翻到面前,夏犹在他耳边笑了笑,像道别:“越越啊,以后不要把我们这样的人当朋友了,你见过太多黑暗,应该去到干净光明的地方,你已经遇到那样的人了,他会从病床上醒来,成为你的家人,陪你度过平静快乐的余生,那才叫余生。” 说完,他放开手,薛越被他一掌推开。那一瞬间,他看到杨夜往很远处的高楼瞟了一眼,身后传来奇异的声响,他回头,夏犹已经倒在地上,额角流出猩红的血。那双眼睛终止在最明亮的时刻。 全世界的风在那一刻停下。 有很长一段时间,薛越脑子里一片空白,他被杨夜拉到安全的地方,他在拉起警戒线的楼下见到一身漆黑的阮昀梓,手里提着曾见过的那把巴雷特。 宋枫乔从楼里出来了,见到他们,先是惊讶,而后端着脸色说:“昀柊没事了。” 夜风又起了,这次柔和,不再裹挟任何人的故事。 答应 薛越许久没有做过这么漫长的梦。 梦里一片漆黑,他在不停行走,不知疲倦,没有尽头。忽然有只手按住肩膀,熟悉的嗓音从头顶传来,“好孩子,别跟过来了。” 黑暗退去,他看到柔软白光。 “越越……” 从梦境到现实,大脑出现几秒钟的凝滞。他缓缓反应过来,他趴在病床边睡着了。 “越越……”又是一声轻唤,脑袋彻底清醒。 薛越眼眶一下子热了,“阮哥哥!你终于醒了!” 已是清晨,温暖的日光从窗帘缝隙照入,在阮昀柊眼中折射成璀璨的星。他扑了过去,脸埋进温软的颈窝,“还好你没事,怪我没有保护你,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 他没法再接受重要的人离开了,真的没法了。 有只软乎乎的手落在后脑,“我做了个梦,梦到小时候的你,眼睛上缠着纱,一个人走夜路,一直被绊倒,没有一个人来扶你。要是我早点遇到你就好了,要是那时候就认识你,我一定会是个好哥哥,把你保护得好好的。” 薛越拼命抱紧他,“现在就是我最好的哥哥,不用照顾,只要不离开我,我就比什么都满足了。” 阮昀柊轻笑了笑,“你现在好像一个小孩子哦。” 他抬起头,眼眶是红的,“你不喜欢小孩子吗?” 阮昀柊微微地蹙眉,指尖抚过他的眼睑,“喜欢,一辈子做我的小孩吧。” 心脏融化了。他拉过那只手,印上深吻,“我答应你,一辈子。” 没多久,医生带着护士进来,认真地做了检查,确定完全脱离危险,宣布修养几日就可以办理出院。阮昀柊住院的消息不知从谁的嘴巴传出去的,探病的人来了一波又一波,全是平时难见的明星大咖和商业伙伴,连江远黛都亲自提着礼物来了。 病床旁边围满人,江远黛扯了扯薛越的袖子,示意他出去。 病房外不远有座休憩用的小露台,江远黛大步走进去,点上一根烟,顺手将烟盒递过来,“要么?” 他摇头,“找我干嘛?” 露台有风,火机打了好几下才点燃。她深吸了口,“董事长要被你气死了,你知道他怎么骂你吗?” 薛越基本能猜到,无所谓道:“大不了把我赶出家门,反正我还能吃软饭。” 她狠狠地瞪一眼,“你还敢说吃软饭的事,他说你没见过世面,让我给你介绍几个漂亮懂事的omega,省的被‘阮家的小狐狸精’迷得神魂颠倒!” “还小狐狸精……” “你好歹是他的独苗啊,他这辈子都不打算再娶,老薛家传宗接代全靠你了,至少找个omega,他说这是底线,而且阮总比你大那么多……” 薛越幽幽地打断,“阮昀柊就是omega。” 江远黛顿住,“你说什么?” 他抬起下颌,唇角流出笑容,“我认定他了,与其操心给我介绍别的,不如想想帮我上门提亲。” 江远黛愣愣地问,“他都同意嫁给你了?” 薛越也愣住,“还没。” 她嘁了一声。 探病的人实在太多了,阮昀柊本来也不是平易近人的性格,加上大病未愈,并不想被这么多人围着。他下意识寻找薛越,才发现刚站在床边的人,不知去哪儿了。 他又下意识地想找杨晚,杨晚也不在。 哦对,他把杨晚赶走了。 正在疲惫地应付,病房打开,薛越径直走过来,仿佛能洞察他心思似的:“怎么了?累了吗?” 阮昀柊点了点头,旁边热心关切的人心领神会,纷纷告辞离去。病房终于安静下来。 “去哪了?”他问。 薛越在床头的凳子上坐下来,轻轻揩了揩他的脸,“出去说了会话,有什么想吃的吗?” 他无力地摇头,“我手机呢?” 他还记挂着出事前没来得及处理的热搜。 “好像掉你家里了。”薛越想了想说,“我让杨晚给你送过来。” 听到杨晚的名字,阮昀柊迟疑了下,点头轻嗯了声。 没一会,杨晚就到了。他在门口顿了顿,埋着头进来,手里还提着一只餐盒。 阮昀柊冷着脸,等他先开口。 他还是埋着头,把手机交过来,又把餐盒放下,“大少爷,这是夫人做给您的,趁热吃吧。” 意外,宋枫乔居然给他做吃的? 薛越替他掀开,骨粥的香味扑鼻而来。他不由皱眉,“她让你送来的?” 杨晚点头,“夫人心底是在乎的,只是她的逻辑,和我们不太一样。” 他无法否认。那个家里的人,都被一种奇怪的理念支配,说不上哪里不对,只是不一样。 冷静下来,他并没有责怪任何人,包括杨晚也是,他没法要求所有人如他期待那般。仔细想想,身边所有人里,每一次都超出他期待的,让他出乎意料信欣喜的,居然只有薛越。 他想起正事,“你们在微博上闹的那些,怎么收场?” 杨晚偷偷瞟向薛越,后者掩嘴干咳几声,“以MYU的公关水平……” “公关是万能的吗?”阮昀柊冷厉打断,“薛越,你忘了当初答应我什么了,怎么能做出这种自毁前程的事?” “也不完全是坏事啊,至少以后再也没人嗑我和邱思竹的CP了,哥哥可以少吃多少斤醋……” “我为什么要吃醋?”他轻飘飘地说,“知道这一波公关下来我要花多少钱吗?花钱都不一定能救。安栗在干嘛?” 最后一句是问杨晚。杨晚犹疑道:“她在外面谈判,《昼火》的制片想换男主,碍着您的面子没直接提,找了一大堆理由,意图很明显。” “那就换吧。”阮昀柊居然觉得畅快,“薛越,你觉得呢?” 薛越乖乖地点头,“我什么都听哥哥的。” 满分回答。 这么多年,阮昀柊替手里的艺人处理过数不清的负面,但这一次,他觉得不用处理。 他打开微博,编辑发送了这个账号的第一条微博:包养男朋友有问题吗?@薛越。 永久(正文完结) 最近的新闻又乱又杂。 高支持率候选人蒋岩涉嫌主导多起谋杀事件,暂时冻结候选人资格;为嘉奖长期以来无偿坚持慈善事业,总统府授予宋枫乔女士特殊功勋奖章;北区某地下格斗场长期无证经营遭到查封,经营者夏某因挟持普通民众生命被警方射杀;北区某私人诊所涉嫌提供腺体移植手术,曾导致多人死亡,主刀医生苏某自首后在监狱畏罪自杀…… 阮昀柊的目光停在最后四个字。 “畏罪自杀?真的吗?” 薛越站在不远处的窗前,回头微微地笑了笑,“新闻说自杀,那就是自杀吧。” “是么……”他有些不可思议,在医院昏迷的短短一夜,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他想起从弟弟口中听过的,“听说苏蜜以前为了喜欢的人,冒死把自己变成omega,结果被丢在北非难民营,后来又被恐怖组织抓去,期间被许多人标记过,阿梓把她救出来的时候都有些神智不清了。” 薛越听得皱眉,“所以她才有收集标记的怪癖?” “也许吧。”他怅然,“我们真的很信任她,组织的人绝不背叛,竟然是真的。” 特别行动局从不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民众视野,看着被修改成这样的新闻,该说荒唐还是悲凉? 薛越眼底沉着奇怪的光芒,“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 那之后,已经过去很久。 和社会新闻相比,娱乐圈那些事儿显得渺小,娱记在MYU楼下蹲了整整一星期,连薛越的影子都没见着,合作方传出不少“与薛先生终止合作”的通告,包养传闻一直没得到正面回应,阮昀柊那条形同官宣的微博被当作笑料,最终所有人默认:薛越糊了。 临近年底,薛越终于露面了一次,为DZ的圣诞限定新品拍了一组海报,不少黑粉到DZ官博下刷节奏,要求DZ更换代言人,竟然得到了DZ执行总裁江远黛亲自回应。 “这个换不了啊。”她像谈论家常便饭一般,“这可是我们名卓董事长家的少爷,我不敢换。” 一石激起千层浪。 自媒体写疯了,连续几天,阮昀柊收到的系统推送都是薛越相关,昔日顶流竟是名卓太子爷之类的标题,看到眼腻。 世俗的眼光总是如此现实,有了这层标签,他们的恋情转眼从员工高攀老板变成了少爷追求少爷,黑粉们一度哑火,找不出半颗能挑的刺,舆论风向一夜之间逆转。 失声许久的薛越终于回应了一句:抱歉占用这么久公共资源,本来不想说的,我和阮昀柊就是普通的恋人关系,不管能不能得到祝福,谢谢曾经给予过的支持。 回应发出不久,他收到第一条祝福微博,来自MYU陆秋深,然后是邱思竹,夏湛,还有DZ官方……同公司的所有艺人,合作过的所有老师。 粉丝哗然,有的脱粉,有的坚持,无非如此。 圣诞节前夕,年度影视节颁奖名单公布,薛越凭借《图凰》拿下“最佳男配角”,不少媒体开始夸他演技,这时大家才又记起《昼火》更换男主角的事。 制作方倒是硬气,像赶热度一样放出三分钟预告片,粉丝和薛越演的版本一对比,大失所望。 其实那个制作人后来偷偷找过薛越,薛越回复他:算了吧,老婆不让演亲亲抱抱的剧。 家里的圣诞树装扮好了,阮昀柊窝在沙发上望着薛越倒腾了一整天,树下堆满礼物,据说全是给他的。 薛越准备的礼物,他还蛮好奇,趁人不在,偷偷拆开了一个,里面是麋鹿角的头饰,情趣那种。 他黑着脸放下,就不该抱有什么希望。晚上的颁奖典礼的红毯,他还主动配合当男伴了。 换好衣服下楼时,杨晚默默等在车旁边。 出院之后,杨晚给他递过辞呈,被他拒了。他没法等来家里人的道歉,从一开始也没想过要等。蒋飒安落网后,攀附蒋家的势力被连根拔起,阮家因为联姻告吹侥幸逃过一劫,现任总统与强势候选人的博弈,前者赢了。 生活照旧,宋枫乔继续做慈善,阮昀梓被调去执行更加机密的任务,他还是带着杨晚,如往常一样。 车门打开,他坐进后座,斜着眼睛问:“去哪里了?” 薛越嘴角挟着笑,“哥哥今天好好看。” 他故意冷着面容,“最近皮越来越痒了,也不好好工作,就知道在家黏我!” “我这不暂时没有工作了吗?趁机多陪陪哥哥。”他笑得越发深,总让人感觉包藏什么阴谋,“今天圣诞节哦,我叫了几个朋友,颁奖结束一起回家开party。” 难怪布置圣诞树。他关注到重点,“你还有朋友?我以为你朋友就夏犹一个。” 无意提到,薛越眼睛黯了黯,“我当然有朋友啊,我认识了很多前辈的。” 阮昀柊敏锐地留意到他的情绪。这么久了,薛越对夏犹的事只字未提,却总是时不时对着窗外发呆,满脸落寞的缅怀。 他努了努嘴,“越越,对不起。” 薛越很是意外,“干嘛说对不起?” 他缓缓地低下头,“你一直很难过吧,我不该提的。” 有双手轻轻捧住他的脸,托着他抬起头对视,“是有些难过,哥哥亲一下就好了。” 还是这么嬉皮笑脸,似乎这就是属于他的消化悲伤的方式。 这样近距离盯着,两人间的温度又开始升高,阮昀柊没出息地紧张起来,“那勉强给你亲一下。” “我说的哥哥亲我。” “不都一样?” 薛越板起脸,“这怎么能一样?哥哥真的好少主动亲我,不会是不行吧?” 耳根子猛地一烫,“你才不行!” 不就是亲一下嘛,他抓住薛越的肩膀,蜻蜓点水般啄了一口。 薛越依旧板着脸,“就这?” 他转着眼珠子道:“你还要怎样?” “算了。”薛越突然压过来,“你也就这样了。” 撩人的松珀香袭来,嘴唇传来剧烈的压迫感,他甚至没来得及发出声音,舌尖被吸得发麻。 车内全是信息素的香味,前排的司机目不斜视,双耳赤红。 这个吻持续太久,推了几次都推不开,他快窒息了,后脑抵在车门上,眼角挤出泪。 薛越终于放开,呼着热滚滚的气,“好了,再亲下去,就要出大事了。” 他的脸烧得通红。 颁奖典礼在绥南会馆的大厅举行,门口铺起长长的红毯,两边挤满媒体,闪光灯和快门声不断。薛越替他理了理弄乱的头发,又检查了领带是否端正,从另一边下车,绕过来替他开门。 车门一开,摄像机的镜头几乎怼到脸上,数个安保人员伸直手臂才拦出去。 夜空有星,风里夹杂香槟酒的甜香,处处欢腾。他挽住薛越的胳膊,忽然感叹惊奇。 影视节的红毯看过无数遍,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挽着男朋友手踏过。 他的身侧,立着心爱之人。他为薛越骄傲,骄傲他成为聚光灯下的焦点,不,此刻他们都是焦点。 阮昀柊偏头望着身侧之人,望见他鬓角几道淡淡的陈伤,望见他唇角残留的轻微红痕。 这是他的人。 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薛越转过头来,满脸明亮的笑,“像不像婚礼?” 他忍不住跟着笑,“婚礼应该比这个更好一些。” “我也觉得,如果是我们的婚礼的话。”薛越忽然凑到他耳边,用手拢住嘴说悄悄话,“阮哥哥,好想和你走婚礼教堂的红毯啊。” 一个小动作,惹得媒体猛拍。他感觉有丝轻飘飘的气顺着耳朵流进颈窝,滑到心脏的位置,轻飘飘地挠。 那我们就去结婚吧。他差点说出口。 他没法这么毫无顾忌地答应,曾经以为薛越是个普通人时,他担心自己家里不同意,现在他们门当户对了,又开始担心对方家里不同意。 父亲有句话说得很对,他们这样家庭的人,很难很难做出自己想做的选择。 红毯不长,走了差不多有五分钟,后面便是大厅。一进门,几个熟面孔围上来,笑呵呵祝贺的夏湛,其他几个也是有名的导演,纷纷给薛越抛橄榄枝。 这就是当初决定放任舆论不管的重要原因,薛越不是需要靠流量数据获取甲方青睐的花瓶,他有实力,有实力的人,总能东山再起。 最后几个嘉宾入场,主持人招呼大家坐下,简单致辞后,开始宣读获奖名单。读到薛越,他由衷地鼓掌,目送人上台。 有个侍者过来,弯腰轻唤,“阮总,那边有人找您。” 阮昀柊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看到一位熟人。 他还想听薛越的获奖感言,但那人明摆着特意挑薛越不在的时机,无奈起身过去。 “有什么事吗?” 江远黛穿一身雪白礼服,看他的眼神十分复杂,“薛董事长想见您一面,就在隔壁餐厅。” 阮昀柊心里咯噔了一下。 为什么?以他的身份,对方大概率不会提出500万离开我儿子这样的条件,该不会要效仿他的亲妈,动他手底下艺人吧? 那可真是他的死穴。 满心忐忑,手心冒出了汗。江远黛似乎有所察觉,冲他开玩笑,“阮总这样的人见男朋友家长也会紧张啊?” 他浅咳几声,端起张冷面,“你从哪里看出来我紧张?我又不是第一次见薛董。” 江远黛笑眼弯弯,替他拉开餐厅的门,“请吧。” 装修奢华的独立餐厅,中间摆着长方形餐桌,隔着精心设计的餐桌花,坐了一个身材略微发福的中年男子。 适才在门外的气势一下子萎了。阮昀柊拘谨地站在跟前,“薛董,您找我?” 薛辛卓这才抬头,十分随意地朝对面一指,“来了啊,坐吧。” 他听话地坐下,双手放好,脊背挺直。 这确实不是与这位商业大亨的首次会面,他们在酒宴上见过多次,也有过招呼。彼时他还不知好歹地将薛辛卓还当作商业敌手,如今多出个辈分,尴尬。 不过,今天的薛辛卓给他的感觉不太一样,少了几分高位之人的疏漠,躬着背玩手机,像一个普通的叔叔。 “这些人不用吃饭睡觉吗?成天到晚绞尽脑汁说我家越越坏话,当初我就说了,吃饱了撑的才去做明星,去自己家公司上班不舒服么?” 吐槽来得猝不及防。阮昀柊呆了呆,“您在看什么?” “微博啊。”他烦躁地扔开手机,“你这个经纪公司到底怎么开的嘛?这些骂人的,就不能处理一下吗?” 阮昀柊飞速眨眼,“一般路人的言论,没那么好管控,而且现在大方向舆论已经转好了。” “哎算了,我也就一说。”他摆摆手,“有什么想吃的吗?” 阮昀柊再次眨眼,“这里的松鼠鱼做得不错,薛董想尝尝吗?我陪您。” 薛辛卓夸张地挑眉,“不想吃就不想吃嘛,直接说就行了,我们家跟你们家不一样,不用这么拘谨。” 奇怪…… 这么说,他就更加拘谨了。薛辛卓直勾勾地打量他,一边打量一边说,“其实我和你爸还算有点交情,他老喜欢提他两个儿子,说你格外多。” 阮昀柊委实意外了一把,家里二老明显更喜欢阮昀梓吧。 “说我什么?”他问。 “说你可惜啊,但是比你弟弟好,至少不用在生死线跑。”他叹了一口,“当父母太难了,想知道你们的心思更难,所以我才从来不管薛越,管也管不了。” 这个话题,他不知道怎么接。 薛辛卓又问:“你觉得越越怎么样?” 他咽了咽口水,“在同龄人里,很优秀。” “优秀吗?其实我感觉把他惯坏了,别人家的少爷都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他除了玩什么都不会。” 这样说未免不公。阮昀柊严肃地反驳,“我见过的家境与他差不多的,大多不学无术,越越知道自己努力,从来不会抱怨吃苦,虽然有时候是会犯些错,但说一次就改,而且从来不把不开心发泄给身边的人,单这一点就很难得。” 薛辛卓好整以暇地望着他,“还有呢?” “还有很多啊,他细心会照顾人,从来不端少爷架子,特别会哄人,上次我们……” “你们怎么?” 阮昀柊脸颊发烫,“没……” 说着说着,差点变“越吹”了。 薛辛卓哈哈大笑起来,“我以前和你打过几次照面,感觉是个很冷很有手段的后辈,我还奇怪薛越怎么会喜欢你,现在明白了。我听小江说,你是omega是吗?” 气氛变得怪异。阮昀柊点头,“嗯。” “还真是看不出来啊,老阮家基因太好了。”他的笑变得慈祥,“有没有想过来做名卓的少奶奶啊?” 阮昀柊浑身僵住,“这个……”他没敢想过。 “哈哈没事,你别紧张,反正你们两情相悦,可以慢慢处,我叫你来就是随便聊聊,顺便给你包个红包。”他朝站在边上的助理招手,“把我支票本拿来。” 生平头一次,阮昀柊觉得脑子转不过来。 薄薄一张支票很快递到手里,上面零的个数多得令人咋舌。他急忙拒绝,“这个我不能收的,薛董……” “还叫什么薛董?该改口叫薛叔叔了。” “薛叔叔?” “哎。”薛辛卓美美地答应,“等下是不是要和越越去过圣诞节啊,去玩吧,拿着去买点好吃的。” 这怎么买好吃的?谁家好吃的用支票买? 助理友好微笑着请他出门,他就这样稀里糊涂收了一笔巨款。 出门没走几步,他看到薛越沿着走廊过来。 “怎么了?”他表情微微地凶,“他说你什么了?” 阮昀柊把支票收进手心,“没说我,你这么快结束了?” “看到哥哥和江远黛出来了,担心有什么事,随便讲几句就下来了。” “你真是——”他责怪,“这么好的机会,不知道好好表现一下。” 薛越注意力一点不在这事头上,“我爸到底找你说什么了?该不会让你和我分手吧?” “这倒没。”他埋下头,忧心忡忡,“他同意我们了。” 薛越跟着低下头看他表情,“那为什么一脸担心?” 这该怎么说呢? “越越。”他抓住眼前人的手,“他好像是因为知道了我是omega才同意的。” 薛越轻柔地握紧他,“然后呢?有什么问题?” “你知道吧,我身体差,不一定能给你生小孩……” “我知道啊。” 他觉得有些羞,“你怎么还知道了?” 薛越笑着捏了捏他的脸,“我一直都知道啊,哥哥不知道吗?” 他绷紧脸,“那你,一点都不介意的吗?” “我无所谓啊,不过,哥哥现在居然会在意这个,是不是说明比以前更喜欢我了?” 阮昀柊哭笑不得,“什么脑回路?” “本来就是。”薛越异常严肃地道,“我是这么听说的,当一个omega开始考虑小孩的问题,就是准备托付终身了。” 这个,他还真没注意过。宴厅欢声笑语,他们站在无人的长廊,什么也没做,只是静静对视。 真是一段奇幻的经历,他居然认识了薛越,居然拥有了薛越。假如没有薛越,他现在应该会乖巧悲伤地成为联姻牺牲品吧。 他勾起嘴角,笑容美如风中摇曳的蔷薇,“越越,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我们回家吧。” “好。”这次,他主动挽住那只手。 今夜本是庆功宴,他们是偷情的恋人,从后门偷偷溜走。到了台阶口,薛越停下,“还记得这里吗?我就是在这里接住哥哥的。” 他当然记得。冬夜的风寒冷,他张口呼出一串白气,“柊树开花了。” 台阶两侧的花坛,修建整齐的灌木缀满细小的白色花。他忽然想起,“你知道我名字里为什么有‘柊’吗?” “知道啊,因为哥哥是冬天出生的,伯母从病房的窗看到大片洁白的柊树花,觉得是天使降下的祝福。” “你居然知道?”还知道得这么详细! “我知道的多了,我还知道哥哥的生日就是今天。” 阮昀柊笑容渐淡,“我从来不过生日。” 薛越始终柔和地注视他,“我给哥哥准备了很多礼物。” “圣诞树下那个?”那倒是大可不必。 “那只是一部分,还有很多,我把我想送给哥哥的和哥哥可能想要的东西全买了一遍,但还是觉得,里面没有哥哥真正想要的东西。” 明明这么冷,他却觉得眼眶发热,“你可以直接问我,想要什么。” 薛越轻轻按住他的眼睑,“那哥哥想要什么?” 只有这一瞬间,他好像被某种奇异的力量支配,忘记了害羞,也忘记了所有斤斤计较的后果。 “我想要一个永久标记。” 停在脸上的手,顿住。 风变得柔和,细细碎碎的雪花飘落。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脸颊滚烫,立即想反悔,却被打横抱起来转了个圈。 满目都是飞舞的冬雪,以及薛越的脸。那人低下头,用力亲了一口。 那张脸上的眼如此明亮,仿佛能生长出希望,“今晚的party不用开了,哥哥有我一个人就够了。” 他该怎么形容心脏里膨胀的情愫,他恍然想到,这就是幸福吧。 他抬起手,轻轻托住那张脸,“嗯,带我回家吧。”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