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qisuwang.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金丝雀的陷阱》作者: 雪人木化   文案:   “打造一个完美的陷阱,冠以爱他之名,这是摧毁金丝雀的最好报复。”   *   儿时的一场过家家游戏,六岁的小少爷陆凌把指尖搭在沉郁川的手背上:“喏,做我的奴仆吧。”   不料想,多年以后,物是人非,一语成谶,沉郁川再遇长大后的陆凌,昔日的小少爷光鲜褪尽,沉郁川摩挲着他脚腕上的火红玫瑰:“这里要留下一辈子的标记,你做我最听话的宠物。”   陆凌曾把沉郁川当成自己毕生的信仰,爱他依赖他,在他面前小心翼翼,唯他是从。   却不知两个人本就脆弱的感情早就隔了一条人命,而他的父亲陆正安就是那把间接杀人的刀。   沉郁川给他的温柔到头来只是一场声势浩大的阴谋。   “陆正安剥夺了我父亲活下去的希望,我也会摧毁他的光。”沉郁川捏住陆凌的后颈,如同叼住他掌控在手里的猫,“陆凌,这就是父债子偿。”   狐狸的玫瑰长刺了   恶魔的羔羊寻不回   殊不知,他正把自己儿时发着光的小王子越推越远……   CP:阴郁病攻X治愈诱受(超可耐!)   1:(这次是)双洁!具体就是把自己掰弯的纯情小太阳撩化了要毁掉他的冰山…吧。   2:酸酸甜甜小饼干,微刀但HE。   3:成长型受,主单线救赎。 第1章   八月天,到了绵延不绝的梅雨时节,连连小半个月不见晴天。雨下的小时,湿湿黏黏,大时声势瓢泼,空气里的潮湿腐朽也愈加浓烈,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磅礴的雨幕里,闪过一个清瘦的人影,撑着一把黑色雨伞,踩踏着有积水的柏油路面,匆匆的来到商场的广告牌下。   他的裤腿微微往上卷起,脚腕冷白,溅上了一些泥点,身上的白色衬衫湿了大半边,此刻正缓缓的收起伞,抬头去看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雨很大,但行人很多,大都举着伞成双入对的找着能歇脚避雨的地方。   今天是七夕,陆凌发怔的想。   “先生,请问您要花吗?”一个温柔的女声打破了他的沉思。   陆凌转过头去,眼睛里闪着细碎的光芒,睫毛纤长卷密,在脸上投出一片好看的剪影。   说话的是一个约莫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女孩。   “不要,谢谢。”陆凌笑了笑回答。   女孩子愣了会神,随即反应过来:“今天是七夕,您没有想送花的人吗?”   陆凌微微低下头看她:“没有唉。”   女孩有些尴尬,意识到自己的唐突,顿了顿,随手从手里一大捧红玫瑰中抽出几支来:“先生,送您了,看着您很合眼缘呢。”   陆凌疑惑的垂着眼眸,女孩坦荡的笑:“呵呵,您长的可真好看,看着很舒服,这花今天也卖不出几支,扔了也是扔了,您就接受吧。”   陆凌弯着眼睛,最终还是经不住女孩期盼的目光,接过玫瑰,却只取一支。   女孩活泼的说:“那就祝您找到可以送花的那个人哦。”   陆凌含笑道谢。   两个陌生人又站着聊了一会天,陆凌这才知道女孩是省重点大学的一名大二在校生,赶着情人节出来卖花赚几个零花钱。   聊天的功夫,雨下的小了一点,他顾及还要上班,跟女孩告别,撑起伞,把花护到胸前,心里突然因这偶来的善意涌出了一股暖流。   曾经,也就是这样的雨天,陆凌会躲在沉郁川的怀里撒娇,像个八爪鱼一样粘在他身边,被男人搂在怀里时,他会有一种就算天塌了也跟他无关的安全感。   沉郁川会温柔的亲吻他的额头,说:“鹿鹿,下雨天最适合睡觉。”   陆凌却觉得,下雨天,最适合沉郁川搂着他睡觉,更适合两个人额头蹭着额头,鼻尖磨着鼻尖,缠绵/悱/恻的接吻。   可他也知道,那些温存都是虚假的空中楼阁,用来哄他的毒药。   陆凌半仰起头,看了一眼灰暗的天空,说实话,他不是很喜欢这座常年阴雨连绵的城市。   时间似乎已经过去很久,久到他可以自愈的忘掉一些过去。   他用手指摩挲着手腕上的表钟,现在是盛夏的傍晚,五点十五分。   阴天,大雨。   他父亲入狱的一年后。   也是他和沉郁川分手的第412天。   ——   陆凌上班的地方是小城镇一家营业还算不错的夜间酒吧,他在酒吧里做兼职差不多一个多月了,工作时间为晚上6点半到凌晨两点,半个月轮一次班。   几个星期前,他刚从一家朝九晚五的公司里辞职,在网上重新投了几份简历,目前还没有收到回复。   陆凌来到酒吧的换衣间,收拾好一身行头出了屋,走到吧台旁边时,戴着耳钉的DJ手一边对着他眨眼睛吹口哨,一边熟练的打着碟:“嗨,宝贝,你来了啊~”   陆凌朝他白了一眼,随后拿起托盘准备去酒水间取酒。   DJ手立刻跳下凳子,跨着大步追去,刚下吧台,就撞上了一个高挺的男人,不觉皱了皱眉头。   男人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DJ手神情一怔,竟被他看的周身起寒。   男人穿着一件黑色衬衫,一副社会精英的打扮模样,看上去很年轻,长了一张老天爷赏饭吃的俊脸,可五官线条又太冷硬,眼睛狭长,看人时温度冰冷深远,不免又给人一种强烈的难以接近的距离感。   DJ手不觉在心里打了个寒颤:“先生,实在抱歉,您没事吧?”   只是撞了一下而已,男人薄唇紧抿,冷淡的摇了摇头。   DJ手也没功夫跟他打岔,只朝陆凌走远的方向大喊了一声:“哎呀,陆凌,你等等我嘛。”说完就追了上去。   男人蓦然停住脚步,眼神死死的盯着DJ手走去的地方,面部表情瞬间僵硬。   同行的中年男子疑惑的回头问他:“怎么了,沈总,你认识那人?”   “不认识。”男人没什么表情的回答,收回了自己阴沉的目光。   DJ手追上陆凌时,他正微微踮起脚尖去取高处的酒水,腰肢纤细,露出了一截雪白的皮肤,很勾人。   他第一次见陆凌时,差点以为这是个漂亮的短发女孩子,皮肤白的发光,有一双好看的类似于某种动物的眼睛,水波流转,他看的一痴,直到陆凌跟他打招呼时,方才惊醒,原来是个温顺的男孩。   “陈目,你在发什么愣?”陆凌背对着灯光问他,此时已经把酒瓶放进托盘里。   陈目呵呵一笑:“哪呢,陆凌,为你的美色迷倒了呢,唉,你说你怎么不是个女孩子,可惜,真可惜。”   陈目实打实的直男,心里明白,陆凌再怎么好看也是个男人,但看着时,心里难免还会唏嘘一番。   陆凌没好气的瞪他:“我要工作了,别跟我皮。”   陈目咧嘴一笑,一把搂住他的肩膀:“好嘞,走吧,忙完过来找我,下班带你去吃夜宵。”   两个人虽然认识不到一个月时间,但陈目这人慷慨仗义,几次帮陆凌解了某些好事顾客的围,一来二去,俩人就处成了哥们。   陆凌虽知道自己的性取向,但陈目一对他没旁的意思,二性格直爽,他也就不避讳日常的这些亲密动作。   取过酒,陆凌来到包间,敲了敲门,里面一阵噪杂,半天没人回应。   “您好,Watet,为您送酒。”陆凌张了张口,敲门的力道加大了一些。   这时,有人拖沓着步子走了过来,非常不客气的把大门打开,睨了他一眼,催促:“快点,别耽误老子的好事!”   陆凌方才看清屋里的场景,烟雾缭绕,里面坐了几个打扮考究的中年男子,其中不乏顶着啤酒肚,头发半秃之辈,应该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   他们个个搂着肤白腿长,浓妆艳抹的美女,动作上不可谓不狎昵。   陆凌微微弯腰,把酒从托盘里取出,直起身子间,却见一个西装革履约莫四十多左右的男人眼睛里冒着精光,上下打量着他。   陆凌当时穿着一件稍紧身的白色衬衫,衣角塞进裤子里,很好到勾勒出他顶翘的臀线和纤细的腰肢,他低下头时,甚至能从解开一颗扣子的上衣里看到若隐若现的锁骨。   一副诱人的好皮相。   男人笑了笑:“你叫什么名字?”   “陆凌。”   “嘭”得一声,灯光的暗处突然响起玻璃碎裂在地的声音。   众人纷纷把目光移到身后不起眼的角落,陆凌这才看到,那里原端坐着一个男人,只是灯光太暗,他看不清那人的脸,只觉得空气在他那里都变得不流通起来。   “沈总,怎么了?”有人率先问。   陆凌背脊一僵,头脑炸开一串烟花,姓沈?又迅速使自己镇定下来,姓沈又怎样,天下姓沈的多着去了,没必要草木皆兵。   这时,一个清冷的如同寒冬飞雪的声音响起:“没事,手打滑了。”   陆凌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脏又猛烈的跳动起来,他倏然站直身子,整个面部表情都凝固僵硬,觉得头脑一阵发晕,双脚跟踩在棉花上一样绵软。   这个声音,即使死了也会烙在他的骨灰里。   是……   “你”,刚才打量他的中年男人冲陆凌招了招手,“去给郁川换个高脚杯。”   是了,沉郁川。   陆凌愣了会神,点头,转身丛托盘里取出一个崭新的玻璃杯,手指抓着杯壁,骨节用力到发白,不难怀疑,他会把杯子给捏碎掉。   所幸,沉郁川平静的接过他手里的杯子,脸上的表情隐在背光处,惯有的冷漠,并没有开口说什么。   陆凌不知道自己是怎样颤抖着手从他身边离开的,只一个劲的控制自己不再去看他。   当他失魂落魄的回到沙发时,一直盯着他的男人开口道:“陆凌是吧,你今天就别跑腿了,我给你十倍的工资,你过来陪酒好不好?”   陆凌眸光一动,没看男人,不自觉看向沉郁川的位置,随后轻笑:“抱歉,先生,我不陪酒。”   “哦?”男人勾着嘴角,从兜里拿出手机,不知道给谁打了一个电话,陆凌见状,又是偷偷看了一眼沉郁川,深深的在心里吸了口气,这才控制住自己想粘回他身边的冲动。   他最终打开门,走了出去。   包间里看热闹的人笑道:“怎么,齐总,什么时候玩起男人了?”   “偶尔,难得对了口味。”对方暧昧回答。   陆凌刚走到转角处,电话就响了起来,他掏出手机按下接听键。   “喂,陆凌,你今天待在16号包间,就添个茶倒个酒,专门给他们服务。”   陆凌脸色一变:“经理——”   “哎呀,小凌”,经理有些不耐烦的打断他,“咱们就算是做隐密交易,也讲究个你请我愿,否则那就是知法犯法,再说,屋里都是些有头有脸的老总,比谁都在意自己的形象,不会真做出什么来的,你好好服务他们,给他们多跑跑腿,我给你……还有陈目那浑小子加奖金。”   陆凌还想再说什么,经理抛下一句“你可别搞砸啊。”直接挂断了电话。   陆凌无奈,想了想,他说的也对,主要是自己着实也没那么大的魅力。   他犹豫一会,只得硬着头皮又折了回去。   打开门的时候,男人看着他的眼神意味深长,陆凌心里一惊,目光施施然的落在最后面的沉郁川身上。   沉郁川抬着眸子,似是回看了他一眼,陆凌遍体生寒。   他知道这是个圈套,但经理为人刁钻,他要是扭头走了,自己丢了工作不要紧,就怕他针对陈目,这种情况,也只能时刻保持警惕,见招拆招了。 第2章.   男人朝他招手,陆凌面无表情的走了过去,刚来到沙发处,不知谁有意绊了他一脚,陆凌一个不稳栽进男人的怀抱,鼻子里立刻窜过一股不算刺鼻但闻着让人难受的香水味。   包间里登时响起一阵不怀好意的哄笑,陆凌赶紧起身,紧绷着一张脸。   “呵呵,齐总,美人在怀什么感受?”   被喊齐总的男人露骨的眼神缠在陆凌身上,陆凌脸上一阵愠怒,还未来得及发作,就听身后“咔嚓”一响,似是什么断裂的声音。   他越过一个个人头,把目光落在了始终沉默的沉郁川身上,心里跟敲鼓一样“咚咚”直响,乱得不可开交。   沉郁川一整张脸都埋在暗光下,看不真切表情,手里的杯子已然因为用力过猛被生生捏碎,鲜血顺着他深深浅浅的掌纹流出。他往众人那里扫了一眼,良久,淡漠道:“有点喝高了,出去透透气。”   说完站起身,他那张俊朗到不近人情的脸由背角处慢慢的出现在一片亮光之中,狭长的丹凤眼里透着寒意,一如从前。   陆凌死死的盯着他看,如坠冰窟,傻在了原地。   他说走,便没人去拦,大家伙只面面相觑,不敢轻易去得罪这个业界新崛起的年轻大鳄。   约莫着走到大门口时,他把手放在门把上,回头轻飘飘的看了屋内人一眼,语气平静:“酒水算我账上。”   “哈哈,沈总那么客气啊”,有人呵笑两声,打破莫名沉重的气氛。   “哎吆,沈总,那玩女人的钱您付不付?”   沉郁川目光沉重的订在说话人身上,半晌,勾着薄唇:“付。”   “女人,男人都付。”   陆凌脸色刷白,有些惊讶的看向他,眼神里满是错愕和惊慌,但反观沉郁川却是一派云淡风轻,清冷疏离。   陆凌的心脏疯狂的跳动着,不得不承认,他只要一看到沉郁川还是着迷的挪不动脚步,所有思绪都随着他微末的表情起伏变化。   他还是没法忘掉这个男人,喜欢他喜欢的迷失了自我。   这样很糟糕。   没办法,遭就遭吧。   沉郁川微微颔首,算是告辞,又把手不动声色的握在身前,掌心的血已经干涸。   陆凌张了张口,没发出声音,踉跄了几步。那一瞬间,他想追上沉郁川,像从前的每次一样,用手勾着他的脖子,跟连体婴一样缠着他,粘着他,也依赖他。   反正,他从来都是这样追着沉郁川跑着的,他们这段感情里,最初主动的人是他,患得患失,小心翼翼的也是他。沉郁川从来都是一副随时都能抽身走人的寡淡模样。哪怕是最宠着他的时候,也都是一场精心谋划的骗局。   陆凌到底还是停了下来,蓦然清醒的自尊心和两人之间永远也跨越不了的鸿沟时刻提醒着他,这个男人并不爱他。   “怎么,你认识郁川?”旁边的男人问。   “不认识。”   沉郁川关上门的时候听陆凌不咸不淡的这么说,眼底光色瞬息暗了下去,他几乎恶劣的想,陆凌惯会用这副单纯又蛊惑的媚样勾搭人……玩死,就算了。   是他活该。   “既然不认识,宝贝,过来,坐我身边。”   陆凌眼神凛冽,看了男人一眼:“抱歉,我只做份内的事,先生请自重。”   男人用手勾着桌子上的酒:“哦,那陪酒算不算?”   陆凌没有回答,男人直接把酒推到他面前:“你喝了它,我就不为难你。”   陆凌心里警铃大作,看着酒杯,轻摇了摇头,男人抿嘴一笑,自己端起酒一口喝净:“放心,没下药。”说罢一把拉过陆凌,把他拽入自己怀里,痴迷的闻了闻他身上浅淡的清香。   陆凌本想推开他,却发现自己浑身瘫软,竟使不出一丝力气来,男人对着他耳朵呵笑:“宝贝儿,谁说药一定要下酒里啊。”   陆凌这才记起男人先前身上让人极不舒服的香水味,闻起来并无异常,可作用却相当显著。   男人目的达成,看着陆凌软塌塌的模样,也不和屋里的人假意客套了,急躁的扶起人离开。   陆凌的大脑乱成一团浆糊,用手去推男人,却是徒劳无功。男人一出房间的大门,就掏出了房卡和车钥匙,带着他准备下电梯。   陆凌凭着仅存的意识挣扎着要去喊人,却被男人用手捂住了嘴巴,他绝望的瞪大双眼,被男人架进电梯。   这时,身后响起一个冰冷的声音:“齐总。”   男人回头,看着走廊拐角处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人,他不确定的试探着问:“沉郁川?”   “嗯,是我。”   男人愣了愣,随即开口一笑:“怎么,想和我一起玩?”他知道沉郁川洁身自好,也就随口调侃。   “我不喜欢和人共享。”沉郁川勾唇一笑,“就是不知道齐总愿不愿意忍痛割爱让给我了。”   男人一愣,虽知道沉郁川是个同,但没听说他乱在外面找过人,似乎是有了什么中意的伴侣,今天想从他手里抢人,倒是出乎意料。   两个人正在谈合作,他又有求于沉郁川,半晌,打了一个哈哈:“沈总中意的,我自然不会抢,你喜欢就让给你,也就是长了一张好脸,到哪都能找到。”   长了一张好脸的陆凌眼神复杂的看着沉郁川,只觉得一阵眩晕。   沉郁川微微一笑,从男人手里掐住陆凌纤细的腰肢,把人带进怀里,陆凌愣愣的看着他,最后一丝意识也彻底溃散,踮起脚尖,勾住沉郁川的脖子,含糊道:“沉郁川……”   沉郁川脸色一变,身子也跟着僵硬了起来。   男人咂咂嘴:“还真是个会勾人的小妖精。”可惜他无福消受,识趣的走进电梯,掏出手机另约他人。   沉郁川被陆凌缠的心里一软,掐住他的下巴,仔细去看他晶晶闪闪的眼睛,笑了笑,又猛的把人转向墙面,狠狠的推到背光的角落里。   “鹿鹿……”他用手指摩挲着陆凌锁骨上的黑痣,对着他耳朵压低了声线,“你又不乖了吗?”   “不是跟你说过,在外面穿衬衫要把扣子扣完吗?你怎么就那么喜欢勾搭男人?”   沉郁川知道陆凌的好,他把陆凌囚禁在自己身边的那半年时间里,总在万籁俱寂的深夜里,逼他穿上自己的衬衫。   陆凌很瘦,也很白,衬衫穿在他身上太过宽大,他每每低下身子做什么时,衣服就贴在他的后背上,勾勒出他完美的腰线和臀线,沉郁川就站在玄关处眼神窜着把邪火的看他,看的足够久了,觉得这个姿势很好,不做点什么太可惜。   他会走到陆凌身后,架着他的腰做。陆凌被欺负的惨了,把头埋进他的胸膛细细密密的哭,沉郁川这时方知温柔,吻着他的泪水愿意哄他一哄。   陆凌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沉郁川的人,最起码能猜出他什么时候不高兴,譬如,现在。   他条件反射性的转过身子,习惯性的用嘴唇去蹭沉郁川的脖子,软软糯糯的喊:“沈哥,沈老师……”以此来讨好他,抚顺他的脾气。   很显然,这一招什么时候都管用,沉郁川的脸色果然缓和了很多,他一把钳制住陆凌的手,不由分说:“跟我回去!”   陆凌的大脑处于真空状态,记忆出现断流,朝他乖巧的点头,任由他把自己抱进副驾驶座。   车子平稳的开向未知的路口,陆凌脑袋嗡嗡作响,被车窗外夹杂着雨丝的凉风一吹,整个人更显晕晕乎乎。   朦胧中,他听到沉郁川问:“陆凌,我今天要是不把你拦下,你是不是真就准备跟他睡了?”   沉郁川说这话时咬牙切齿带着恨意,陆凌打了一个激灵,飞快的摇了摇头,回答:“没有……没,没有的事,我……”   沉郁川满面阴沉:“你倒是很知道利用自己的优势,你也不是第一次跟男人跑了吧。”   陆凌疑惑的看着他,眼神迷蒙,嘴唇微启,到底还是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我看到那个DJ搂着你的肩膀了,还有你辞职的公司,上司对你很照顾”,沉郁川语气平静,说出来的话却格外难听,“照顾到床上了吗,陆凌,你就剩这点用处了?”   陆凌被他说的一阵难过,上司的确一直骚扰他,他才毅然决然的选择离职,可到沉郁川嘴里却被说的那么不堪,他心里不免委屈,眼睛里也藏着一包泪,摇了摇头:“不是的,沉郁川,我只喜欢你啊。”   沉郁川掀起眼皮去看他,陆凌的脸上两片酡红,眼睛低垂,整个人看上去安静又乖巧,这话说的似乎很真诚,他愣了片刻,终究还是忍住怒火,语气也稍温柔了下去:“嗯,好好睡觉,那种香水只会使你没力气。”   陆凌浑浑噩噩的点头,嘴里一直呓语着喊沉郁川的名字,陷入了深沉的睡眠之中。   沉郁川把人带回了自己暂住的宾馆,已经凌晨十二点半,路上只有来往的车辆。   他回头看了一眼陆凌,睡的很香,索幸把人公主抱在怀里,上了电梯。   陆凌很轻,在他怀里软的跟只猫咪一样,时不时用脑袋拱他的胸口,使得沉郁川的心里跟乱了拍子的鼓点一样波动。   他伸出手摸了摸陆凌的眼睛,目光柔和,语气却十分阴狠:“鹿鹿,还不如把你关起来呢。”   陆凌“咿呀”了一句,沉郁川这方打开门,把他抱进了卫生间。   对于陆凌,他想做的很多,不该做的也很多。   沉郁川把人放进浴缸,只简单的用毛巾给他擦了身子,硬是把自己擦出一身邪火,不得已把陆凌抱回床上后,又折身冲了快半个小时的凉水澡。   再回到卧室,陆凌蜷在大床的一隅角落里,抱着双膝,皱着眉头缩成一小团,沉郁川看得心里一紧,走过去摸着他的头发,又辗转看着他脚踝处的一朵火红玫瑰纹身,愣住。   那是他把陆凌威胁在身边时,逼他纹上去的,他到此刻都记得,陆凌疼的一边哭一边用冰冷的眼神剜他的样子。   沉郁川沉默一会,最终起身关了灯,把陆凌搂在怀里睡。陆凌似乎做恶梦了,沉郁川只得一边吻着他的嘴唇,一边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慰:“鹿鹿乖,沈哥在这里。”   等到陆凌彻底安静下来以后,他心里反倒无法平静了。   陆凌正躺在他怀里,像两年前一样紧紧的搂着他,单纯天真的完全依赖着他,仿佛一切都没改变。   他忍不住重新捉住陆凌的嘴唇,细细密密的去吸,从额头吻到脖颈,手掌摩挲着他锁骨的黑痣,身子又起了一团愈燃愈旺的火。   他对陆凌的欲望,就如同陆凌对他似乎永远都烧不尽的迷恋一样,只增不减。   但他到底没有做什么,只是把人搂在怀里,对着他的耳朵带着些狠戾说:“陆凌,我说了,再见到你,就不会放开你了。” 第3章   陆凌的确是做恶梦了。   梦里似乎也下了这样的大雨,他守在空荡的房间里等沉郁川回家。   那是他被沉郁川控制囚禁的第三个星期天。   他从冰箱里取出一块巧克力,窝在沙发里,紧紧的把巧克力握在手心,没过多久,巧克力被他手心的温度烫化,他这才放进嘴里咬掉了一小块。   沉郁川的新公司刚上市没多久,有很多事情要忙,他回家的时候也越来越晚,可无论多晚,他都要回去看陆凌。   他似乎怕陆凌会偷偷跑掉,而事实上,陆凌并不敢离开,他像一只被沉郁川扼住咽喉的布偶猫,沉郁川一个不高兴,他就活不成。   沉郁川每天打开门的时候,陆凌都会在心里祈求,今天回家的沈哥能够高兴一点,他也就少受点欺负。   起初的前半年里,他还可以正常的上班工作,接触外人,可后来,不知怎么的,沉郁川就对他发了一大通火,逼他辞了实习工作,安心在家里待着,只管好好的照顾他的日常生活。   陆凌自然不愿意,沉郁川就拿出能把他父亲毁掉的证据生生的摔在他面前,把陆凌所有的挣扎系数瓦解粉碎。   陆凌却不得不听从他,甚至于讨好他,献祭他。   好在,他也只是被要求辞去了工作,沉郁川准许之下,他仍能出去,但处处受限。实则,他早已被沉郁川牢牢的掌控支配,逐渐和外界失联。   每一个夜阑人静的深夜,陆凌都会提着菜市场新鲜挑选的食材,围着围裙给沉郁川做饭。   沉郁川工作应酬多,不一定会赶回来吃,但他一定要去做。曾经有一次,他没有按时做晚饭,沉郁川回家后就把他拖进厨房做了一整夜,第二天时他起了高烧,沉郁川心疼的握着他的手,求他原谅。   他有时候觉得沉郁川病了,有时候觉得自己也没有多清醒。   “今天的沉郁川会生气吗?”陆凌又咬了一口巧克力,瑟缩着肩膀想。   显然,他是幸运的,因为沉郁川回来时,脸上的表情很放松。   陆凌竟生出一丝喜悦,眼里里盛着细碎的光芒,看着沉郁川微笑。   沉郁川在玄关处换好了拖鞋,径直走到他身边,双手掐住他的腰肢,把他举了下来,低头去吻他粘着巧克力黑渍的嘴角,握住他被巧克力染黑的手。   他笑着问:“鹿鹿,今天去了哪里?”   陆凌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小声回答:“去了菜市场,然后一直在家里待着。”   沉郁川眉眼都温柔了下去,夸奖道:“我的鹿鹿真乖。”   陆凌一直低着头,顺势穿了拖鞋,不动声色的从他怀里挣出:“还没吃饭吧,我去把菜热一热。”   沉郁川没有回答他,眼底神色在陆凌转身的瞬间阴沉了下去,不多会,他尾随到厨房,从背后拥住陆凌,对着他的耳朵吹热气:“鹿鹿,你是不是很讨厌我这样?”   陆凌怔了一下:“讨厌……你哪样?”   他在明知故问,沉郁川却认真回答:“把你藏在身边,威胁你,逼你就范,这样的我很糟糕……”   “我也不想的,可是鹿鹿,你以前跟我说过,给了我的爱不会拿走。”   我曾拥有你所有炽热单纯的爱意,你如今却要收回,我怎么不疯。   陆凌很明显的感觉到沉郁川的焦躁不安,他知道,自己这时必须要哄一哄他了。   于是转过身子,踮起脚尖,勾住沉郁川的脖子,用嘴唇去蹭他的脸,他能恰到好处的去哄沉郁川高兴。   这个方法很奏效,沉郁川果然平静了下来,他托住陆凌的脑袋,狠狠的吻上他的嘴唇。   “别怕我,鹿鹿,你从前那么粘着我,能不能继续粘着?”沉郁川把他抱进卧室的时候,喑哑着声色问。   陆凌浑身都在哆嗦,却还是强忍着微笑对他说:“沈哥,我还在黏你啊,我一直都黏你呢。”   沉郁川低头去看陆凌的眼睛,似乎想分辨他是否在说谎,陆凌飞快的低下了头。   沉郁川脸色一变,用手指掰住他的下巴,迫使他与自己直视,语气凛冽:“陆凌,我知道你在说谎!”   “不过,谎言从来都好听。”   这样的谈话再继续下去无疑是拿刀子剜自己的心,好在沉郁川及时止损。   陆凌知道,他也是怕疼的。   很多时候,他觉得其实那个一直在战战兢兢的人是沉郁川,而不是被控制住的自己。   沉郁川每次下班回来,如果不能在第一视线里看到陆凌,整个人就会浮躁暴怒,张皇失措的去厨房,卧室,卫生间里找,等找到他了,就会用胳膊深深的抱紧他,劫后余生一样的在他耳畔吐出一口浊气:“吓死我了,还好,鹿鹿,你还在。”   除了情事,更多的时候,沉郁川会宝贝他宝贝的不成样子。   对着电脑办公的时候,他会把陆凌抱到腿上,什么都不做,静静的工作,偶尔停下来,吻一吻他的嘴唇,或者累了时把脑袋埋进他的颈窝。   这时,难得的温存会让陆凌觉得两个人回到了从前,他甚至伸出手去摸沉郁川浓密的眉毛,心脏疯狂的跳动着。   他还爱着沉郁川,心跳不会骗人。   虽然沉郁川欺负起他来一样的近乎凶暴。   偶尔能温柔,是他难得没有工作,一整天陪着陆凌在家窝着的时候。   他会陪陆凌去菜市场买菜,再一起开车回家,猫在厨房里做饭。   沉郁川比陆凌做菜好吃,这时候,他会摸着陆凌的头发让陆凌给他打下手,再者试吃一下刚炒出来的菜色。   陆凌会适时的夸赞他几句,沉郁川就低头和他在热气腾腾的厨房里接吻,汗流浃背也不把人松开的吻。   夜晚来临的时候,沉郁川会抱着他去浴室里洗澡,完了后,用吹风机给他吹头发。   所以,他才做不到去恨沉郁川。   就算是被他胁迫的那些日子,只要自己足够听话,沉郁川对他总也这么温柔。   这样的半软禁下,他表现的相当听话,极少与熟人见面,减少外出,每天都乖乖的在家里等着沉郁川回家。   他想,可能是他太乖了,沉郁川才没有太去关注他极少数外出时见了谁,暗里又在做些什么。   更确切的说,沉郁川习惯掌控他,知道他手里抓着怎样使自己听话的把柄,深知自己翻不出什么水花。   却不知小白兔急了也会红着眼圈咬人。   那将近一年的时间里,他的生活极为简单匮乏,也几乎被养成了一个只依赖沉郁川存活的废人。   沉郁川很珍惜这样的生活,他很喜欢陆凌毫无保留依赖着他的感觉,也希望陆凌的生活里可以单纯的只能盛下他,但潜意识里又感觉出他早晚都会弄丢陆凌。   他所做的只是尽量推迟这一天的到来。   可那一天还是来了。   陆凌脱离他控制的最后几天里,沉郁川仿佛有了某种预知,破天荒的没去公司,他订了两张机票,带陆凌去了圣托里尼,陆凌曾经最想去的地方。   可能景色太过温馨浪漫,两个人全然忘记了彼此间剪不断理还乱的鸿沟,彻底放松身心,像每一对相爱的情侣一样,坐在美丽的海滩上,看着日出日落,去希腊特有的白色古典教堂里虔诚的跟神父许愿。   一切都那么的融洽,仿佛他们会一直这样相爱下去。只有陆凌知道,这只是暴风雨来临之际的平静,也是风雨过后的绚丽彩虹。   沉郁川那几天在情事上一改往日的暴戾,对他格外爱惜,会把他的脑袋按进自己的胸膛,细密的吻着他的眼睛对他说,鹿鹿,我爱你。   陆凌就勾住他的脖子撒娇,瓮声翁气的回答,沈哥,我也爱你。   “沉郁川,你今天在教堂里许了什么愿?”陆凌用嘴唇蹭着他的脖子问。   沉郁川笑的宠溺:“想让你永远留在我身边。”   陆凌听后沉默,眼神闪烁了一下。   沉郁川接着说:“又觉得那样太贪心,我后来换了一个。”   “嗯?”   “换成,希望鹿鹿永远开心幸福。”   陆凌的身子瞬间僵硬起来,又唯恐沉郁川察觉出什么不对劲,赶忙放软了身段,朝他怀里又窝了窝。   沉郁川的心跳的很快,陆凌凑近他胸膛仔细的听着。   他们离得很近,却又从来没有那么远过。   沉郁川最终叹了一口气,说:“陆凌,我错了。”   陆凌眼眶湿润,紧紧的抱着他,那一刻,他心里绞痛,突然希望时间停留在这一刻,他们不回去了,什么都不管了,好好的在一起一辈子。该有多好。   可也只是须臾间,情感最终还是败给了现实和理智。   第二天一大早,他们坐上了回国的飞机。   陆凌在前面走着,沉郁川后面跟着,用手指抓着他投在地上的影子,无声的笑了。他对自己说,陆凌,我还能拥有你多久。   不久了吧,偷来的宝贝要还回去了。   他最终还是弄丢了那个儿时闪着光的小王子。   ?【作者有话说:】   先更一万字完成签约,15号左右(只会提前)开始连载,求预收呐~ 第4章   陆凌第一次见沉郁川,是他六岁那年。那时的陆凌是个被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娇生惯养,奶声奶气,被惯出了一身的金贵病。   他的父亲陆正安是个生意人,自己经营了一家上市公司,手底下资产过亿,这样的商业大鳄多少都有点严肃刻板。起初时,并不赞同家族里的长辈把儿子惯成这样,毕竟是他以后的接班人。   但陆凌的母亲在生下他没多久,突发心脏病去世,孩子那么小的年龄就失去了母亲的陪伴,他自己工作应酬又太忙,并没有太多时间去照看,想想也够心疼,最后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那一整个童年里,家里的亲人唯恐他因为母亲的去世心里太受创伤,基本上对他有求必应,家族里的姐姐哥哥们对他也极尽宠爱,那时的陆凌被养成了温室里的花骨朵,看着娇里娇气的经不起任何一丝风浪。   沉郁川则恰恰相反,因为原生态家庭的影响,他远比同龄人成熟许多,浑身都透着一股不服输的韧劲。   这样的两个人本来不该有交集的,可因了沉郁川的父亲是陆正安司机的缘故,两人在陆凌六岁那年还是相遇了。   陆凌后来一直觉得,有些人的缘分是注定了的,他和沉郁川的相遇也是老天爷早就安排好的。   陆凌遇到沉郁川的时候,正值盛夏,他穿了一件白色衬衫,脖子上戴着个红色的小领结,他怕热,衬衫解开了第一粒扣子,小领结贴在他雪白的皮肤上,看着竟莫名的可爱。   儿时的陆凌长的远比成年后的他更偏向女相,皮肤白皙,有一双水灵灵的类似于麋鹿的漂亮眼睛,说起话来带着奶音,站在阳光下时,让人看着直晃眼。   沉郁川当时读小学五年级,暑假要补习,沈父把人带到陆家,刚巧回公司接陆正安时能顺道把他送到补习班。   那时的沉郁川眉眼间就带着些寒意来,绷着小脸,薄唇禁抿不说话的时候,总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所以,同龄小朋友不大喜欢跟在他身边,倒也不是不愿意,他们那个年龄,反而觉得沉郁川这样很酷,着实他本人独来独往,实在不喜欢和人过多接触。   可小少爷生养的单纯,哪里会观察人的脸色,远远的看到坐在门口台阶上的沉郁川时,直直的被他那张英俊的脸给深深吸引。   沉郁川感知到有人看他,抬起眸子,眼底尽显疏冷,待看清是个弱不禁风的小少爷后,又淡淡的埋下头。   陆凌挠了挠睡的有些卷翘的头发,兀自思索着这是谁家帅气的小哥哥,脚上不由的朝他走近。   陆凌是个自来熟,见沉郁川正认真的低头不知道写画着什么,十分好奇,一屁股坐到了他身边。   他偏着小脑袋瓜仔细的看沉郁川的脸,笑着问:“哥哥,你在写什么?”   沉郁川没有理他。   陆凌又靠近了一些,方才看清他在演算着数学题,字迹很工整,不觉把手伸了过去,却被沉郁川一把打下:“你干什么?!”   陆凌愣了愣,半晌才反应过来,有些委屈道:“我……我就是看哥哥字写得好看,想摸一摸。”   沉郁川脸色沉了下去,僵硬的起身,转头看了一眼,发现小少爷眼睛里亮晶晶的,似乎闪着泪花,暗自在心里不耐烦了一句:娇气。   陆凌小声嘟哝一句:“哥哥……”   沉郁川愣了神,立马败下阵来,无奈的举起他的手查看:“对不起,我打疼你了吗?”   陆凌立刻揉了揉眼睛,笑的灿烂:“没有,哥哥,没关系的。”   沉郁川怔了片刻,随后点点头,看了看手表,别扭道:“嗯,我……该走了。”   陆凌方才看到沈父从别墅的大厅走出,他对沉郁川招了招手,又跟陆凌打招呼:“早上好啊,小少爷。”   陆凌甜甜一笑:“早上好,沈伯伯。”看着沉郁川,又问:“您认识这位小哥哥吗?”   沈父弯着眼睛回答:“呵呵,小少爷,这是我的儿子,他叫沉郁川。”   沉郁川……陆凌一遍遍的在心里重复着这个名字。   “郁川,我们可以走了。”他摸着沉郁川的头发,笑意融融,“小少爷,我们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沉郁川余光里瞥了一眼陆凌,随后跟在沈父后面离开。   陆凌这才反应过来,对着沉郁川的背影大喊了一声:“沉郁川,再见,我叫——”   “陆凌哦~”   那时的陆凌只是觉得阳光下,坐在台阶上的沉郁川长得很帅,字也写的好,单纯的想靠近他。   他被人捧在手心里宠惯了,哪怕不相识的外人,因着他可爱的外貌和单纯的性格,也都会待他亲和,从来没有遇到过沉郁川这样冷漠的,不免对他产生了好奇,后来的几天里总独自叨念着还想再见一见他。   可是第二次的见面却并不如他想的那样愉快。   当时的陆凌正在和家里的哥哥姐姐们玩扮家家游戏,几个表姐把陆凌拉到屋里,对着镜子一顿捯饬,依葫芦画瓢,俨然把人扮成了城堡里的小王子,唇红/齿/白,头上带了个小皇冠,身上套了一件不怎么合身的小西服。   众人推搡着他,玩的不亦乐乎。而沉郁川拾阶而上,与被围在人群中间的陆凌,眼神撞了个满怀。   那一刻,年仅十岁的沉郁川就明白了什么是差距,他半抬眼皮,看了看满脸惊喜的陆凌,寒着张脸绕过他们离开。   这时,为首的长姐突然开口:“喂,你过来。”她喊住沉郁川。   沉郁川顿了一下,回头扫了她一眼,继续往前走,长姐立马跟上,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喊你呢,听不到吗?”   沉郁川眸子里夹着冰,刚想掰开她的手,有人突然从身后抽走了他怀里的书本。   “鹿鹿需要一个小奴仆”,长姐在人群里巡视了几眼,都是些娇滴滴的小公主和富二代小少爷,也只有沉郁川这个司机家的儿子适合扮演那样的角色。   很明显,沉郁川并不屑于搭理他们。   趁机抢走他书本的年龄稍长的男孩恶劣一笑:“喂,沈叔的儿子是吧,你配合我们玩一会就行,要不然我就把你的书撕掉。”说罢,作势把书本举高去扯。   沉郁川脸色一变,还没来得及有动作,就见陆凌冲了上去:“哥哥,不要撕!”   “鹿鹿,哥哥没真想去撕,哥哥就是想让他陪我们一起玩游戏。”男孩笑着哄陆凌道。   沉郁川一把打掉长姐的手,脸色愈加难看,挥着拳头朝男孩冲了过去。   陆凌眼见情势不对,赶紧横在两个大男孩中间,小心翼翼的对沉郁川说:“沈哥哥,你不要生气,游戏只有一句话,我说完就可以啦,哥哥就把书还给你。”   六岁的陆凌对霸凌并没有太明显的界限和认知,只当哥哥姐姐们想让他玩的高兴,又不想他们太为难沉郁川,觉得让沉郁川陪他说几句台词,是一个双方都能讲和的折中法子。   沉郁川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会,最终点头。他知道自己和这群少爷公主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们任性胡闹,自己却要清醒一些,他并不想因为自己的冲动让沈父为难。   他强忍着心中的不悦,在众人熙攘的大喊声中,任由陆凌把自己的手指搭在他的手背上,似乎在完成一个什么仪式。   沉郁川微微弯起身子,陆凌低下眼睫看他,眼睛里透着绚丽的光,似是日升的颜色,又像晚霞的余晖,两个人四目相接之时,陆凌手心窜过一股电流。他对沉郁川说:“喏,我把手……搭在这里,你以后就是我最忠诚的奴仆了。”   沉郁川愣了片刻,随即甩开他的手,冷冷抛下一句:“幼稚!”就大步走到正看着热闹还没反应过来的男孩身边,一把夺回自己的书,愤愤离去。   这次的见面可以说很不愉快了。   反正之后的时间里,陆凌但凡遇到沉郁川,冷冷清清的大哥哥都会绕道走,有意避着他,也不拿正眼看他。陆凌因此郁闷了好几天,实在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沉郁川了,可沉郁川越是这样不搭理他,他却越想朝他靠近。   他弄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思,直到后来很久,他枕在沉郁川的臂弯里时,才老实的承认:“我就是觉得你很帅,很酷,才喜欢粘着你的,你看,沉郁川,我小时候就很粘你了。”   又想来,其实也没什么理由的吧,你看着一个人合了眼缘,想多去了解靠近,仅此而已。   他想缠着沉郁川的心从来由始已久。   ?【作者有话说:】   我在此还原一下那位用户的评论:简介还能直接写送PP??这他妈叫金丝雀??鸭子都得端着点吧,这简介翻版掌中之物,不归家翻版垂耳执事,是不是觉得他们的文火了,写起来容易?   然后我删掉了,她又发,揪着不放,具体可以看置顶评论和回复较多的评论。还有就是我很珍惜自己的读者,有个喜欢我的读者生气了言语过激,希望不要有人艾特她,就此止住。我怎样都行,无所谓了,但我不想把脏水泼在自己读者身上。   对于这件事,我今天过后不会再做任何申辩,评论区里也不会再删除任何一条哪怕有恶意的评论。   ——   好啦好啦,所有不好的事在这一刻清零,不说不愉快的,不管有木有人读,我都会好好写哒,文日更,八点之前更,大家多多支持,谢谢! 第5章   陆凌咬了咬牙,决定还是自个主动一些,跟沉郁川示个好。   七月末的午后,阳光骄燥,偶尔擦脸拂过几丝微风,才让人觉得没那么灼热。   沉郁川已经不坐在台阶上算题了,着实阳光太灼眼,他改在花园外面那颗浓郁的白杨下,靠着树干,时而看书,时而把笔放在耳朵后面思考问题。   他喜欢穿纯色简单的T恤,看着干净又舒服,低着头的时候,高挺的鼻梁曲线被衬托的非常抢眼。   陆凌承认,他就是被这张帅脸给深深的吸引住了。   他觉得想和谁套近乎都必须送个像样的礼物才是,就从自己的那一堆玩具里挑了两个最爱不释手的飞机模型,虽然有点舍不得,但一想到是给沉郁川的,心里立马大方了起来。   沉郁川看着多聪明,好玩具就得送给这样的人啊。   可很明显,沉郁川并不买账。   他看到陆凌挂着灿烂笑容远远的走过来时,有些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头,合上手里的书,准备离开。   陆凌见状,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声音清朗:“哥哥,你在这啊,我找你好久了呢。”   沉郁川掀了掀眼皮,没有吭声。   “我是陆凌,哥哥,你还记得吧”,他眨巴着大眼睛,“我看你总是一个人待着,也不和我们玩,多无聊。”   沉郁川听后,心道:我和你们这群娇滴滴的小少爷小公主能有什么好在一起的。   陆凌窥不得他对自己的排斥:“哥哥,这是我最喜欢的飞机模型,送给你。”说着,双手献宝一样的捧在他面前。   沉郁川很烦躁的推开,薄唇微启:“拿走,我不喜欢这些东西。”   陆凌顿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他也没被人这么嫌恶的拒绝过,一时间没了主意,支吾道:“哥哥……那,那你喜欢什么,我可以带你去我房间里挑。”   沉郁川觉得他可能没听明白自己的意思,他从骨子里排斥这些目中无人,养在温室里的小花骨朵,他们生而往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没必要结交。   “不必了。”于是他拒绝,跨着大步往前走去。   陆凌被他的冷淡态度给惹的有点发毛了,急得一跺脚:“你……哼!不要就不要,我还不舍得给呢!”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传到沉郁川的耳朵里,他扭头盯着陆凌看了好一会,嘴唇慢慢的抿了起来。   陆凌面露尴尬,朝他打了几个呵呵。   沉郁川再往前走的时候,他情不自禁的还是跟了上去。   沉郁川个子高,走得快,陆凌只能一路小跑的撵,热的满头大汗,还不忘聒噪的跟沉郁川说话:“哥哥,你不喜欢飞机模型,那到底喜欢什么?”   “啊,我还有几个变形金刚呢,是生日的时候爸爸给我买的。”   “我喜欢爸爸买的玩具,那几个姐姐的就不怎么喜欢了,她们总喜欢给我买毛绒绒的公仔,我是一个男孩子,怎么能玩那种女孩子才喜欢的东西。”   就这样,走了一段路后,沉郁川似乎觉得烦了,终于停住脚步,陆凌一个不稳,没收住步子,直直的撞在他后背上。   沉郁川这方还没反应过来,陆凌的小白藕手臂就缠上了他的腰,他身子僵住,手上一用力把人给推了过去。   陆凌往后趔趄了好几步,摔倒在地。   沉郁川面色一变,怔怔的看着他,却见小少爷眼圈登时通红,含着一包泪,小脸都皱巴在了一起。   陆凌皮肤嫩,平时碰一块磕一块都会淤青很久,此刻,半巧不巧,膝盖磕在了几块脱落的石子上,太阳滚烫,伤口破了皮流了血,更显火辣辣的疼。   沉郁川吃惊,有些错愕的把人拉起:“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你……你怎么突然抱着我——”   “我怕摔了……”陆凌委屈巴巴的回答。   沉郁川听着心里一软:“好了,对不起,弟弟,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陆凌乖乖的点了点头,被沉郁川扶起,伤口的确有点大,还在冒着血,小少爷娇,自然受不了疼,他只得抚着人回了房间。   陆凌指引他找到医药箱,沉郁川取出消炎水和棉签,看了看好整以暇坐在沙发上的小少爷,径直走了过去。   陆凌“嘶”了一声,问他:“哥哥,消炎水会蛰的伤口疼吗?”   沉郁川回答:“有一点吧,你忍忍。”   陆凌犹豫了一会:“嗯,我忍着。”然后紧绷着一张小脸,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   换作平时,沉郁川会嘲讽他的娇气,但毕竟是自己把人弄伤的,理应好好安慰:“我尽量轻一点。”   然后依言,动作果然轻柔了许多。   陆凌看着他低头认真的模样,心里喜滋滋的,觉得自己伤的真值。   两个人的关系也是从那时起才悄然发生变化的。   这之后,陆凌照旧的跟在沉郁川屁股后面跑,一声声的“哥哥”叫的又甜又脆,而沉郁川也不再抗拒他的主动靠近。两个人在一起时,总是陆凌自说自话的多,他大都点头摇头表示自己的观点。   可小少爷一点都不在乎,他似乎有用不完的热情和精力,活像一只叽叽喳喳的小喜鹊,也是沉郁川甩不掉的缠人精。   他会给沉郁川展示自己的各种限量版玩具,沉郁川不感兴趣,就送他书,都是些市面上紧缺的珍藏版书籍,投其所好。   而作为回报,他会给小少爷带一些外面小摊位上他没吃过没玩过的小玩意。   陆凌很好哄,一个小糖人就能让他高兴半天,沉郁川渐渐的发现这个小少爷其实很单纯可爱,除了身上被宠坏的金贵娇气,并没有什么太让人觉得心烦的地方。   他们能见面的时间不多,也就早晨那短短的几个小时,过后,沈父会把他喊去补习。   可这短暂的几个小时却是陆凌最开心的时间,沉郁川跟他的那些哥哥姐姐们不一样,他们只会无限度的惯着自己,沉郁川会直接指出他哪里做的不对,很多事情也都鼓励他自己完成。   譬如,沉郁川在认真算题时,他无聊的玩拼图,实在没耐心拼完整时,喜欢跟他撒娇,寻求捷径,他这样对那些哥哥姐姐们耍赖时,作用很显著,会有人直接给他拼好。   可沉郁川只会提供给他一些聊胜于无的建议,亲自盯着他拼完为止。   陆凌便会气得撅着嘴离开,然后暗自发誓,再也不会搭理沉郁川。   可这样的决心到了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土崩瓦解,他依然会屁颠屁颠的跟着沉郁川,甘心做他的小尾巴。   陆凌那时喜欢做一些家里禁止他做的比较有风险的事,譬如爬个树翻个墙头什么的。沉郁川从来不会像其他人那样阻止他,而是站在他身边,认真的对他说:“弟弟,你尽管做,我会保护你的。”   陆凌就会看着他笑的一脸璀璨。   时间再久一点时,陆凌在沉郁川面前就更胆大些了,到底是娇惯着长大的小少爷,犯了错时,撒娇耍赖,沉郁川大都招架不住。   他从不耍小少爷脾气,总喜欢搂着沉郁川的腰喊哥哥,能把沉郁川喊的心烦意乱却又无可奈何,就算跟他要天上的星星也得闷着头去摘。   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一个彩色气球和软翅风筝漫天飞舞的游乐园,陆凌恐高,沉郁川就抱着他坐上了摩天轮。   陆凌吓得闭着眼睛,脑袋贴在沉郁川的胸口,等摩天轮升至最高点的时候,沉郁川强迫他抬起头看着矮方的地面,那里,沈父微笑着看他们,按下快门给两个人拍了几张照片。   沉郁川把陆凌牵下来,让他选几张自己喜欢的照片,陆凌选了两人的合影,沉郁川则选了一张陆凌镜头拉的很近的单人照。   这之后的半个月时间里,沉郁川毫无征兆的消失在他的世界。   陆凌连续好几天没见到沉郁川,心里着急,终于忍不住去找了沈父,得到的却是沉郁川已经跟妈妈出国的消息。   “沈叔叔,那哥哥什么时候能回来?”   沈父神情暗淡,给了他一个不甚明了的答案,说是明年暑假,又或是不会回来。   “小少爷,郁川跟着他母亲,比跟着我强,出国多好啊,以后肯定有出息。”   六岁的陆凌不懂大人之间的哑迷,他抬起头天真的问:“哥哥回来后,叔叔一定要带他过来玩。”   沈父微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发:“嗯,小少爷放心,我会带他来找你的。”   陆凌乖巧的点了点头,却不知,后来,他是能见到沉郁川,却再也不能见到沈父牵着他的手一起来了。   而陆凌对沉郁川的记忆最终停滞在蝉鸣叫声最欢快的盛夏末。   头一天,沉郁川还跟他毫无芥蒂的分享着同一串糖葫芦,转眼间,那人连一句再见都没说就干脆离开。   像星火划过天空,最终不着一丝痕迹。   陆凌觉得,沉郁川其实一直都没拿他当朋友看待,从始至终,都是他一厢情愿在缠在沉郁川身边。   ——“哥哥好坏。”   这是六岁的陆凌对十岁的沉郁川最后的评价。 第6章   小孩子的记忆总归不是太能刻骨铭心着的,记着一个人,一件事,觉得让自己烦了疼了,就能及时止损的搁浅记忆。   那之后,陆凌再也没有见过沉郁川,又私以为沉郁川欺骗他根本没拿他当朋友,从而把他拉入自己人际关系的黑名单。   无论如何,他依然是那朵被宠爱保护着慢慢长大的小娇花。   时间如少年拔了节疯长的骨头,穿梭飞快。陆凌十岁那年,他的父亲陆正安出了一场车祸。   具体的细节陆凌并不在场,是后来在电视新闻上看到的,生生的吓出了一场冷汗,患了一场大病,留下很长一段时间的阴影,再不敢坐小轿车。   只记得那天大雨倾盆,沉郁川的父亲载着陆正安去外市签一个重要的收购合同。   两人上高速前必须经过一座大桥,刚巧迎面驶来了一辆大货车。雨下的太大,有些影响视线,又或陆正安当时催促的急躁,车轮突然打滑,失去控制,朝着大货车的方向惊险的撞去,沈父急踩刹车,把方向盘打偏,车子“嘭”得一声巨响,沉重的砸在了大桥的栏杆上,三分之二的车身都悬在了大桥边。   暴雨如注,货车司机的视线本来就受限制,以为走运躲过了一场惨烈的车祸,并没有看清小轿车为了躲他悬在大桥上,重重的吐出一口气,缓了许久的神,径直开走。   后来的事情当事人自己也记不大清,据陆正安后来所说,他从破碎的车窗里爬出来,躺在湿漉漉的雨洼里,昏了过去,再次醒来时,就被路人送进医院。   这其实属于人类趋利避害的生存本能,事故发生的那段记忆,当事人的大脑处于真空状态,完全割除了期间的细枝末节,所以,没有人去探究遇难者的痛处。   交警调出那个时间段的录像,因为摄像头隔的太远,画面十分模糊,入眼全是白茫茫的雨幕,但依稀能看到的是陆正安确实从车里逃生,而这场车祸完全是雨天路滑所致的交通意外。   幸运的是,陆正安只是受了点皮外伤,不幸的是,沈父直接连人带车掉下大桥,交通队从河里捞起事故车辆时,人早已断气,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活息全无。   陆凌一无所知,那场车祸没给陆正安造成了什么太实质性的伤害,却把陆凌吓进了医院。   母亲去世的早,父亲再忙,也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十岁的陆凌根本接受不了陆正安出事,直接给吓出了一场大病。   他被保护到太好了,经不住任何风吹雨打,如之后的沉郁川所言,很好哄,可也很好伤害。   陆凌起烧了,整个人烧的稀里糊涂,不知晨昏,身子浸泡在湿了干,干了又湿的汗渍里。   烧的厉害时,医生就给他打退烧针,体温慢慢恢复正常状态,再挂生理盐水,陆凌口中寡淡,已经吃不下任何东西,短短的一个星期里瘦了一大圈,陆正安看着心疼的不得了。   那场高热是病毒性的,说严重也不严重,但病情反复,人多多少少会受点罪。   陆正安也忘了自己是鬼门关走了一遭的人,日日夜夜的守在陆凌身边,急火攻心,慌不择路。   陆凌烧的最厉害时,会在梦魇里喊人,有时喊爸爸,有时喊他构不成完整记忆的妈妈,更多的时候喊一个他含糊着听不清的名字。   陆正安无心去辨别那喑哑的嗓音叫出来的名字到底是谁,一心只希望自己的宝贝儿子能够快点好起来。   只有陆凌知道,他睡在苍白的病床上时曾做了怎样的美梦。   梦里,沉郁川对他微笑,用手摸着他柔软的头发,温柔的喊他弟弟,声音如同冬日里高山上的雪松,穿透层层冰霭,清澈而空净。   陆凌一直觉得这么好看的人就该有这样好听的声音,所以,他儿时起,就喜欢缠着和靠近沉郁川,痴迷他的脸,也爱他偶尔温柔时看向自己无可奈何近乎到纵许的眼神。   好在他比较听医生的话,一个星期后就恢复了以往的精气神,生龙活虎的求着陆正安给他办出院手续,着实也不忍心看到还受着伤的陆正安吃不好睡不好的照顾他。   他这方还没求成功,那方就辗转听到沈父已经去世的消息,整个人都懵掉了。醒神时才发现,自己原已错过沈父的葬礼,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那……沉郁川呢?”陆凌心里惦记这件事,“就是沈伯父的儿子,他回来了吗?”   陆正安给他倒了一杯白开水,眸色黯淡,轻轻递了过去:“回来了,葬礼那天见到那孩子了,长得很高,也变样了,只是比以前更不爱说话。”   陆凌握着透明的玻璃杯,低下头去,想象着沉郁川的痛苦,不觉也跟着心疼起来。   “爸,我……我想去看看哥哥。”   “他走了。”陆正安说:“好像葬礼结束就走了,你沈伯父他早就离婚了,那孩子被判给了他妈,现在跟着迁居到美国,这一走啊,估计是不会回来了。”   陆凌听的满脸伤心,陆正安看在眼里,恍又记起自己儿子有一段时间似乎很贴着沉郁川,笑了笑:“怎么,鹿鹿,舍不得你那个小哥哥啊?”   鹿鹿是陆凌的小名,他再大一点的时候就不允许有人这么喊他了,他有了小小的自尊心,觉得这名字太女孩子气。   但眼下,他也顾不得这些小事了。都说原生态家庭影响人,一点都不假。陆凌虽然打小就没了母亲,可被一家子捧在手心里长大,并没有长歪,可沉郁川就不一样了,父母的离异要给他造成多大的心理创伤,他看起来孤零零的也不像有个兄弟姐妹的模样,也怪不得人那么冷漠沉郁,难相处了些。   “哦,我有点想哥哥了,想安慰安慰他。”陆凌是这么回答他的。   陆正安慈爱的摸了摸他的头发安慰道:“以后有的是机会。”   陆凌突然就想起沈父生前似乎也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过,小少爷放心,我会带他来找你的。   可谁又能预想,沉郁川是回来了,可惜他这一辈子也不会再有机会看见沈父带着沉郁川回来见他了。   思及此,陆凌再也忍不住,眼泪“吧嗒”一声掉进了手里的玻璃杯中,他仰头一阵猛喝,嘴里逐渐嚼出了浓重的苦涩。   也许是掺了泪水的缘故罢。   出院那天,天气仍然不见好,俨然到了A市的梅雨时节,陆凌抬头看了一眼灰暗的天空,心里莫名的压抑。   他乖巧的坐在门诊楼长椅上看着来来往往着急看病的人群,乌压压的一片,全都神色匆匆。   这里是医院,承载了太多人的希望,也有阳光照不透的绝望和死亡。   陆凌裹紧了外套,竟有点畏冷,再抬头间,看到一个穿着黑色衬衫的高挺男生正悠悠的朝他看来,眼底深的不透一丝光,陆凌一愣,等反应过来时,却见那人已经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陆凌立刻站起身,想也没想的往门诊大楼外走去,他觉得男生的眼神很熟悉,可是雨幕太大,距离又太远,他只能看得出模糊的轮廓,心里急切的想确定着什么。   陆正安办完出院手续,转身去找他,半点人影都没看到,心里一惊,询问了一下站台护士,抄着伞,迈起大步追了出去。   陆凌并没有找到男生,心里莫名的失落,正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冒雨往停车场找一找时,头顶突然举过一把伞:“陆凌,高烧才退又瞎跑出来淋雨,我看你压根就不想出院了!”   他这一声呵斥响亮而愤怒,不远处的一辆黑色桑塔拉面前,一个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年闻言蓦然直起身子,从后备箱处抬头,朝这对父子施施然的看了过去。   “哎呀,爸,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了,您别老看我看那么紧。”陆凌嘟着嘴和陆正安顶。   陆正安眼睛一瞪,拿他没办法,威严的吩咐:“走,回家!”   陆凌吐了吐舌头,当即乖巧了下去,讪讪的跟在他身后。   却没注意到,一直盯着他们的少年目光逐渐灰暗阴寒,如同簌簌冬风里的冰刃,直冷的人折胶堕指。   不多会,一个妆容精致的女人催促他道:“沉郁川,你还愣着干什么,衣服都淋湿了,还不上车!”   沉郁川低头拧了一把衬衫上污浊的雨水,嘴唇紧抿成一条线,最后看了一眼被陆正安护在身边小少爷单薄的身影,眸光晦暗不明。   ?【作者有话说:】   日更,早晨八点之前更 第7章   济周大不知什么时候起种了几排白杨,七月的季节,正长得枝繁叶茂,一片绿荫。   彷晚时分,太阳落至西山,会有成群结对的学生坐在树底下的长椅上乘凉。   陆凌有时也去,但不大喜欢人多,通常会选择天色黑下来后,带着他的相机,偷偷的跑出去透透气,没事拍几张照片。   他并不专业,大学选修的课程也和摄影类完全无关,但总喜欢带着相机拍一拍落日余晖下的操场或车水马龙的街道,记录的都是些日常流水账。   除此之外,他的生活中规中矩,性格也乏善可陈,但仍然遮不住周身自带的光芒。   陆凌从小长得就出挑,性格阳光开朗,待人接物又十分有礼貌,在学校里人缘相当好,尤其女生当中,不乏有喜欢他对他有好感的愿意隔层纱倒追。   只可惜他情商不高,感情上略微迟钝,虽不至于榆木脑袋,但也没正儿八经的谈过恋爱,不知道怎么和女孩子去相处。   因了这没少被朋友拿来取笑:“我说,陆凌,你该不会是个同吧,怎么能对漂亮女孩子那样残忍,你拒绝了还可以介绍给我啊。”   陆凌每每听到,大都翻个白眼应对。   是不是个同,没什么能考究的,但他对那些女生的确不来电,更不想多去接触,发展出超余朋友同学之上的亲密关系。   转念想到,喜欢这种东西到底是奢侈的,一个人的动心实属难能可贵,或许,他只是没有遇到那种让他喜欢到想去轰轰烈烈谈一次恋爱的人。   陆凌的人生一路走来太过顺畅,无论想要什么做什么,都有人提前给他铺好光明大道,而他只管一步一个脚印的踩上去就可以了,哪怕真的踩空,身后也会有人牢牢实实的接住他。   年龄尚小时,他并不是太排斥这种溺爱,但上了高中后,男孩子随着身体拔长的自尊心使他开始生出叛逆,不重也不轻,算是默默完成了他十八岁的成年礼。   高中毕业后,他拒绝了父亲让他出国的要求,毅然决然选择在A市的一所重点大学里就读,陆正安最终拗不过他,点头同意,其实,也只是舍不得儿子走太远而已。   陆凌得偿所愿,到了大二时,又以家里到学校的路程有些远为借口,想自己搬出去住,以此来摆脱亲人浓重的让他喘不过来气的过度关注,呼吸一下外头的新鲜自由空气。   陆凌的奶奶却是死活都不肯同意,觉得他一个人在外面吃的住的方方面面别受了委屈。   最后,还是陆正安想办法说服了老太太,实则他也有自己的用意。一来他的确想锻炼锻炼儿子的独立能力,二来陆凌的那些堂哥堂弟们沾了一身纨绔子弟的流匪气,他并不想让陆凌再和他们多有接触。   但老太太这方点头答应,陆凌真走了,又临时反悔。陆凌没办法,只得把自己那不怎么靠谱的竹马兼校友季定哲给揪了过来。   严格意义上来说,他和季定哲是在自己小学搬家后才慢慢认识的。   季定哲远比他那些堂哥堂弟不靠谱的多,但胜在人机灵嘴巴甜,哄起人来一套一套的,深得老太太的欢心。   他临时受命,给老太太好一番哄劝,才让她松口,但铁了心要求季定哲也跟过去,陆凌心里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也只得逼着自己点头。   这方一锤定音,陆凌唯恐夜长梦多,第二天就浩浩荡荡的搬进了季定哲托人找好的房子里。   房子是三居室的,有独立的大阳台和厨房,南向户型,通风和采光尤其好,即使冬天也能保证充足的光照。陆凌对自己的卧室没什么太大的要求,但对阳台的设计就讲究了许多,第一要宽敞,第二采光要好,视野要广。   季定哲曾拿这事开玩笑:“陆凌,你这什么癖好,要我说,阳台的作用就是干好事啊!”   陆凌对他的话多半充耳不闻。   彼时,他施施然的打开落地窗,帷幔被晨风微微吹起,擦过他好看的脸颊,季定哲看的一阵发愣。   说实话,他不只一次的想,如果陆凌是个女孩子,他肯定兔子要吃窝边草了,可惜,他是个男孩子,转而动了让他当自己妹夫的念头,但这俩人根本没那火花。   季定哲想到这,拍了一下脑门:“哎呀,艹,瞧我狗爬记性,鹿鹿,周末去我家吧,鬼丫头生日,差点就给忘了!”   季定哲有个妹妹,名叫季雨菲,今年高三,古灵精怪,兄妹俩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俩人时常拌嘴,但陆凌看得出来他们的感情很好,心里也十分的羡慕。   “嗯,知道了。”陆凌回答:“不要喊我小名。”   他依旧不喜欢旁人喊这个偏女孩子气的名字,但季定哲跟故意闹他玩一样,反而越不让喊越喊的得瑟。   “好好好,祖宗,我不喊,不喊了,这不是看你可人,没忍住嘛。”   陆凌不和他皮,眼睛里闪烁着细碎的光芒,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翠绿,心情空静。   “陆凌,今天下午去烤串哈,老地方见。”季定哲笑眯眯的说完离开。   周六本来就没什么课,陆凌直直的在图书馆待了一整个下午,看着时间差不多时,才起身走出大门。   不知不觉间夜幕已经四合,天空稀疏的挂着几颗星星,城市到底比不上郊外,空气好,天也干净,能够看到满天的星辰。   陆凌不觉间走到了学校的白杨树林,掏出手机给季定哲发了一个定位,随便在长椅上找了个空位置坐了下去。   他曲起长腿,斜靠在椅背上,头顶一片绿荫,晚风扑面而来,格外凉爽,他舒适的眯起双眼,享受这片刻的安宁。   可下一秒,一阵压制着怒火的低吼打破了他的宁静。   “我说了,不要管我,我做什么,那都是我自己的事,跟你们无关!”   陆凌不由的拧了拧眉头,好奇的看向身后,只见一个个子高挺的年轻男人靠在白杨树干上,路灯昏暗,隔的又有点远,他并没能看清那人的脸。   男人似乎察觉到有人在看他,挂断了电话,朝陆凌那边漫不经心的望去。   陆凌不由在心里打了一个激灵,明明连他的脸都看不真切,却依然能感受到这个目光的严寒和肃杀,周遭的气压都因此低下了好几个度。   他吓的赶忙别过头去,却又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害怕什么。   只是一个陌生人的眼神而已,可是莫名的又很熟悉。   男人依在树上,抬头看了一眼漆黑的夜空,从兜里摸索着掏出一支烟,叼进嘴里,用拇指按着了打火机,把烟点着。   陆凌忍不住回头再次把目光锁在他身上,烟火明明灭灭的照亮了他的脸,鼻梁高挺,嘴唇削薄,含着烟时格外的性/感禁欲,他半阂眼皮,眉头轻轻皱起。   陆凌不知怎么就站起了身,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么个人,刚想靠近一些仔细看看时,有人突然一把搭过他的肩膀,平地一声惊雷:“鹿鹿,对不起,你等很久了吧,刚才遇到一帮孙子约着要打篮球……”   男人听到声音,似乎不喜欢被人打扰,掐灭烟蒂,随手扔进了面前的垃圾桶,转身干脆离开。   夜色里唯一的火星也被熄灭,陆凌看得一个愣神,抬起脚就要追上去,被季定哲一把按住肩头:“陆凌,你认识那个人?”   陆凌猛然回过神来,定了一定,摇头道:“不认识。”   男人离去的身影顿在了灯光暗处,本想回头看看他们,转过了半边身子,又生生的给拉了回去。   “鹿鹿,烤完串跟我去商场逛逛,给咱家那鬼丫头挑礼物去。”   陆凌语气不善:“季定哲,不要喊我鹿鹿!”   季定哲就喜欢看他红脸,不怕死的继续喊道:“鹿鹿,好鹿鹿,哈哈,为啥不喊啊,多可爱!”   陆凌一把打过他揽着自己肩膀的手,后背不知为何一阵寒凉。 第8章   两个人来到烧烤摊时,老板热情的跟他们打了声招呼,因为经常过来的缘故,彼此也算熟人。   烧烤架子支好,季定哲一边添着炭火,一边笑嘻嘻的看着陆凌站在摊子里挑菜,他先取的是荤食,季定哲喜欢吃肉,最后才随便拿了几串菌菇和烤串。   陆凌细心的把肉串放在架子上,等它烤的噗呲噗呲冒油时,撒了一些佐料。   这里露天,且离市中心偏远,吃起烧烤特得劲,季定哲基本小半个月约陆凌来一次,最主要的是,他尤其享受陆凌这样细心而不自知的照顾。   “可以吃了。”陆凌从锡纸上夹了一块烤的黄澄澄的肉片,放进他面前的盘子里。   季定哲嘴巴都要咧到耳朵根:“谢谢鹿鹿!”   陆凌用筷子敲了一下他的手,季定哲这才改口:“谢谢陆凌小朋友!”   他能和陆凌成为铁哥们,多数人心存疑惑。实属他太闹腾,陆凌相比较而言就安静很多,可只有季定哲知道,这个单纯善良的小少爷骨子里别提有多活泼,也只是看对谁罢了。   两人吃饱喝足,已经晚上十点多了,季定哲二话不说拉着他开车去了市中心,准备给季雨菲挑选生日礼物,想起什么似的提了一嘴:“这臭丫头最近思/春期,犯了不知哪门子的花痴,估计我送啥她都不会多看一眼,还不如她那补习老师脸上的一个笑值钱!”   这话里的酸味他自己都尚未察觉,陆凌听后觉得好笑:“怎么,你妹谈恋爱了?”   “恋个狗屁!自个在那单相思。”季定哲说完脑海里立刻浮现出自己妹妹在补习老师面前做作扭捏的样子,重重叹出一口气,“看着别提多丢脸!”   陆凌看他的确烦了,不再逗他,两个人下了车后直接走进商场。   两个大男人着实也猜不透送女孩子什么礼物才算合适,挑来挑去,陆凌抱回了一只大布偶熊,季定哲选了一条水晶手链,这才一起回了家。   季定哲算是正式搬进了陆凌的出租公寓,陆凌嫌他太吵闹,一回家就列了一大串约则,让他签字画押。   季定哲吃惊的看着白纸黑字上的条条列列,头脑发疼,抄起笔看都没看就签了名。   他要真想做什么,十个陆凌也管不住。   到了周末时,陆凌早早的给家里打了电话,说明要去给季雨菲过生日,回家晚一点,老太太满口答应下来。   季定哲看他挂了电话,问:“给奶奶打的?”   “嗯,关心则乱,老人家老把我当小孩子看。”   季定哲咧嘴笑了笑:“鹿鹿,你说你以后要是找对象咋办,奶奶这瞅不上那看不顺的,生怕人姑娘照顾不好宝贝孙子,你总不能单着吧。”   陆凌上面两个大伯,外加一个叔叔和姑姑,家里兄弟姐妹多,可老人家最偏宠的却只有他,大约他母亲去世的早,老太太看着心疼,从小就宝贝的紧,捧在手里怕碎了,藏在兜里怕化了。   “单着呗。”陆凌回答。   季定哲摇了摇头:“那可不行,鹿鹿,奶奶就放心我一个人呢,你看,你干脆去泰国变个性?”   陆凌伸手朝他脑门上拍去,厉声道:“开车去!”   两人一路拌着嘴来到小区,陆凌率先上了电梯,季定哲负责把他送的巨熊扛下后备箱。   “季少,辛苦您老了哦~”陆凌看热闹不嫌事大,按上电梯的按钮。等出了电梯,来到季定哲家门口时,听到里面隐隐约约传来一个男声,以为季雨菲偷偷带了小男朋友回家,心里好奇,待走进再去细听时,整个人都怔住了。   屋里人声音很好听,又莫名很熟悉,他不由把耳朵贴在门面上想听的更加清楚一些,门突然从身后被人推开。   “陆凌,你干啥呢?”季定哲疑惑的开口。   陆凌当时保持着弯腰贴耳的动作,偷听的意思不可能更明显了,眼下仿佛被抓了个现行的小毛贼,整张脸“唰”的一下子全红了起来,他猛的回头,狠狠瞪了季定哲一眼,想把他生吞活剥的心都有了。   季定哲打了一个寒噤:“乖乖,小鹿子,你那是什么眼神?吓死哥哥了。”随后抬头,无缝切换了一副正经的面孔:“沈哥,您也在啊。”   陆凌站直了身体,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沈哥?   “嗯。”对方浅淡的应了一声,朝他们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陆凌头顶仿佛炸着响雷,整个人死死的定在原地,再也挪不开半步,只觉得天旋地转,脚上跟踩了棉花一样。   他不可能忘记这张脸的!   也应该记住这个声音,即使过去那么多年。   霎那间,儿时那张总冰冷严肃着的脸和眼前笑意融融的男人严丝合缝的贴合……   “哦,沈哥,忘了介绍,这是陆凌,我朋友。”季定哲并没有嗅出空气里的异样,“陆凌,这是小菲的补习老师,他——”   “沉郁川。”陆凌一字一句的喊出了那人的名字。   是了,沉郁川,那个一声不吭连句再见也不肯说的“坏哥哥”。   季定哲吃惊道:“小鹿子,你认识沈哥?”   陆凌刚想张口说什么,就听沉郁川平静道:“不认识。”   陆凌错愕的看着他,只是须臾间,沉郁川已经收起脸上的笑容,整个面部线条绷得生硬。   半晌,陆凌浅淡一笑:“我怎么会认识,刚才听小菲喊了沈老师名字。”   季雨菲头点的跟拨浪鼓子一样:“呵呵,我是不小心喊了沈老师的名字呢,觉得老师的名字真好听,人也帅!”   季定哲瞪了她一眼:“没大没小。”   陆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屋的,眼神无法控制的粘在沉郁川身上,整个人跟霜打的茄子一样。   季定哲皱着眉头问他:“陆凌,你怎么了,看起来好像不舒服?”   陆凌吃力的收回自己看向沉郁川的目光,脸上挤出一个牵强的笑容:“没有。”   沉郁川为什么回国,又怎么成了季雨菲的补习老师?他难道真的没认出自己,还是假装不认识?   太多的问题涌进他的大脑,让他头疼欲裂,只能用手扶着额艰难的吐一口气,眼睛情不自禁的朝大厅看去。   沉郁川对季雨菲笑的十分温柔,正耐心的握着笔在稿纸上验算着什么,他的手骨节分明,长得十分好看,陆凌知道,除此之外,他还写了一手好字。   季雨菲嘟着嘴,脸蛋粉扑扑的,和平时的鬼机灵模样相差甚远,陆凌这才记起,季定哲说过,他妹妹暗恋自己的补课老师,很明显,小丫头对沉郁川有了好感。   沉郁川看她的眼神那么温柔,也动心了吗?   陆凌心里说不上来的难受:“老牛吃嫩草!”   季定哲听他嘟哝,疑惑的问:“啥,鹿鹿,你有跟我说啥吗?”   陆凌恍然想起,刚才沉郁川对季定哲说话时,笑的也很温和,怎么看着自己时眼神偏就那么冷?   “没有。”他没好气的回答季定哲。   季定哲挠了挠头发,满脸问号。   陆凌时不时的就往沉郁川那里看,兀自思索着,或许他真的记不得自己了,毕竟两个人也就处了那半个多月,那时的他才刚六岁,大了不免长变样,又不是谁都能像他这样看着一张脸的轮廓,听着已然变得深沉的声音,凭着一个严寒的眼神,就能认出一个人。   至于名字,天底下叫陆凌的多着去了,他自顾自的解释。   可能他盯着人看得太久了,沉郁川有意无意的抬起眼眸回望了他一眼,照旧的冰冷彻骨,完全没有和季雨菲说话时的温存,他的心陡然沉入湖低,不明所以的竟觉出了点委屈。   什么嘛,那是什么深仇大恨的眼神,要说生气也是自己生气才对啊,一走这么多年,杳无音信,亏自己还一直把他当朋友,人压根就没把自己当回事。   他狠狠的吸了吸鼻子,终于将头给扭了过去。 第9章   季定哲订了一家高级餐厅,连带着季雨菲的同学,来了很多人,季雨菲自然也邀请了沉郁川,可想而知被他委婉拒绝。   沉郁川起身告别时,陆凌双脚不受控制的跟到了电梯口,用手挠着头发怔怔的看着他。   “有事?”沉郁川薄唇微启,说出来的话没有一丝温度。   陆凌立刻跟扎破了气的皮球一样,彻底焉了:“哦,没有,就是看沈老师长得很像我儿时的一个朋友。”   沉郁川的眼睛一片沉寂,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他,嘴角挑了挑,并没有接话,缓缓走进电梯。   等电梯门彻底关上时,屋里有人喊他:“小鹿子,人呢,咱们可以出发啦~”   事实上他们并没有待太久,这是季雨菲的主场,做为家长,他们杵在里面多少让孩子们不大自在,两个人送了礼物,还没到切蛋糕环节就识趣的退了出去。   季定哲买了一打啤酒带回出租公寓,拉着陆凌爬上顶楼吹凉风。   陆凌不大会喝酒,握着酒瓶子看着周遭绚丽多彩的霓虹灯,眼睛里的光明明灭灭。   “季定哲,小菲的那个补习老师,你们认识吗?”他还是没忍住打听道。   季定哲回头盯着他看,看了好一会,回答:“不认识啊,我妈托人请的,那人算沉郁川恩师,不好推脱,他平时不怎么给人补习呢。”   “说是人性格好,教的也仔细负责,妈的,就是没想到给自己找了个妹夫!”   陆凌小声道:“小菲和那位沈老师差了六七岁吧,你别瞎说。”   “嘿,我哪瞎说了,现在不就流行这种兄妹恋嘛。”季定哲说完,觉得哪里不对劲,“陆凌,我怎么感觉你今天怪怪的,你不会真的认识沉郁川吧?”他潜意识里感觉陆凌似乎对这个补习教师的关注有些不寻常。   陆凌回答:“没有,就是觉得他和我儿时认识的一个哥哥很像。”   季定哲吐槽:“……我看你哥哥那么多,也没哪一个这样魂不守舍。”   陆凌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起身走到栏杆处,朝下俯瞰,这个角度很好,刚好一览整座城市的夜景,建筑物鳞次栉比,华灯横跨街道流出了一条彩色的光河。   季定哲在他身后又连连打开了好几瓶啤酒,眯起眼睛看着陆凌消瘦的背影,想起什么似的说:“鹿鹿,爸妈下周要出差,你也知道,小菲那丫头从小胆子就跟老鼠一样,我可能要回去待一顿时间了,大少爷,你在外面要好好照顾自己哈。”   陆凌反驳:“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回你的家,瞎***什么心。”   话音刚落,突然记起沉郁川在给季雨菲补习功课,每天应该都会过去的吧,转了话锋:“季定哲,我胆子也小!”   季定哲:“啊?”   “我没有一个人在外面待过,你看看我能不能厚着脸皮去你那蹭一半床?”   季定哲仔细的思索了一会,认为他说的不无道理,娇生惯养的陆大少爷如今就算掉一根头发,老太太估计都会拿着拐杖追着他敲。   他狠狠点了一下头:“成,少爷,床就分你一半!”   陆凌笑的灿烂,眼睛里晶晶闪闪,把一整条街道的霓虹都收在了眼底。   季定哲心道:艹,陆凌怎么就是个男人,他也是个男人!   陆凌也不是说说算了,第二天早早的就从学校社团里溜了回来,收拾了一下东西,匆匆下楼打出租。   他大学里被陆正安逼着选修金融工程学,但本人并不怎么喜欢,背着陆正安报了一个摄影团。非说起最初的渊源,要追溯到初中那会陆正安曾送过他一个相机的事,陆凌得了相机后,无聊时会拿出来拍些小景物,自己洗出来玩。   毕竟是兴趣,他去社团的时候不多,介于好人缘,他被团里人举荐当了社长,偶尔会去处理一些小事物。   出租车司机过来的功夫,陆凌把自己的相机拿出来仔仔细细的用无尘布擦拭了一遍,一张一张百无聊赖的翻着自己拍的日常流水账。   很不专业,但采光还不错,照片拍的倒也还算有意境。   不多会,车到了,陆凌掏出手机给季定哲发了一条消息:〔小爷光临寒舍了!〕   季定哲几乎秒回:〔好嘞,少爷,等我约完妹子,速回!〕   陆凌在季定哲面前,偶尔也会这样活泼,前提是,他心情很好。   季定哲此时正准备跟刚聊上的妹子看电影,鬼使神差的反复看了一下手机里的短信,寻思着这陆大少爷今天是中了彩票还是捡了金***蛋,竟比往常活泼些,愣神的功夫,学妹娇嗔:“学长,你还进去吗?”   季定哲一股脑把手机塞进兜里,冲着小学妹一脸灿笑,走进了电影院。   陆凌知道季定哲在约会,一时半会回不来,想着季雨菲肯定在家,就是不知道沉郁川会不会也在。   他心里开始莫名的期待。   从他住的地方到季定哲的小区并没有多远,二十分钟后,陆凌提着箱子,去附近的蛋糕店买了几份甜点,这才乘上电梯。   到了大门口时,他用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发给季定哲,顺带配上了几个逗趣的表情包。   季定哲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花花肠子,女朋友换的比衣服还勤,且眼光单一,只喜欢长相清纯性子小鸟依人的,典型的直男审美。   〔你今天还回来吗?不回来,我就占你一整张床了。〕   季定哲并没有回他,陆凌八卦的嘟哝:“准是跟妹子在亲热……”   自说自话间,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陆凌的眼前,突兀的出现季雨菲那张小巧精致的脸。   “咦,陆凌哥,怎么是你,我以为是我哥回来了呢。”   陆凌微微一笑:“是我,你哥他可能晚点回。”顺手把手里的蛋糕递了过去。   到底是小女孩,都爱吃甜的,季雨菲一把接过,脸上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开心道:“谢谢陆凌哥!”转身把门开大了一些,“不过,陆凌哥,你怎么来了,还带着箱子?”   陆凌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这会才觉出点尴尬,人小姑娘不敢一个人在家住,有哥哥陪着,他一个外人,还是个男的,凑什么热闹,只得随口胡诌道:“哦,你哥这几天急着赶论文,想让我帮忙检查。”   这个理由很不科学,但因为是他说出来的,季雨菲也没去多想:“不是有沈老师吗?”   “啊,算了算了,他那么笨还是你教吧,沈老师别被他气到了。”季雨菲说完脸上一片红晕,“是吧,沈老师……”   陆凌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沉郁川正低着头收拾东西,听季雨菲这么一说,没接话,只是温煦的笑了一笑以示回答。   陆凌也终于看清他的眼神,明明透着丝丝缕缕的缱绻暖意,可你却觉得再往里看时能看出一些其他的东西来。总之,很奇怪的感观。   他整个人卡在门口发愣,直到沉郁川漫不经心的抬眸睨他,才面露尴尬的提拉着箱子,抬脚走了进去。   季雨菲欢快的跑到客厅,把蛋糕放到茶几上,笑着对沉郁川说:“沈老师,吃点蛋糕再走吧。”   沉郁川摇了摇头,淡然回答:“不了,你们吃。”   陆凌直直的盯着他看,沉郁川可能被他看的不舒服了,回望他一眼,眸子里极力隐藏的冷意赤裸裸浮动在空气中,让他浑身的血脉都不得流通。   沉郁川他……为什么要这样看自己?   陆凌愣神想事的功夫,沉郁川已经走到门口。   季雨菲在他身后挥着蛋糕分片器喊道:“沈老师,再见!”   沉郁川笑着跟她挥了一下手:“记得布置的作业。”   “嗯!”季雨菲小鸡食米一样的点头。   陆凌只觉得身边擦过一方空气,他眼神闪烁了一下,脚上不自觉跟着往门口迈出一大步。   季雨菲见状,疑惑道:“陆凌哥,你怎么了?”   陆凌顿住步子,心里暗暗吐槽自己鬼迷了心窍,转而对季雨菲说:“没事。”   然后关上了门。 第10章   季定哲那天老老实实的回了家。   他打开门换拖鞋时,陆凌刚好从浴室里出来,手里拿着毛巾漫不经心的擦着头发,看了他一眼,奇怪道:“你怎么回来那么早?”   现在时间刚刚十点半,按照往常,季定哲不玩到凌晨很难想起回来的。   季定哲烦躁的挠了挠头发,瓮声嗡气的回了句:“我……我不是怕你占完我的床嘛。”   陆凌小声怼了他一句:“切,小气!”   季定哲不置可否。   事实上两个大男人睡一张床上着实有点尴尬,下半夜的时候,季定哲就抱着被子睡到了沙发上。   第二天一大早,陆凌顶着一头乱糟糟的蓬软头发去找季定哲,后者迷茫的从沙发里抬起头。   陆凌说:“季定哲,我还是搬回去吧。”   季定哲“啊”了一声。   “我想了想,住这里不方便。”陆凌看着他,犹豫了一会,又道:“季定哲,我想请你帮个忙。”   季定哲从沙发上坐起:“跟我客气什么,只管说。”   陆凌左思右想了一夜,还是决定让季定哲帮忙查一下沉郁川,虽说这么做多少有点侵犯人隐私权什么的,但他眼下实在太想知道沉郁川为什么回国,又或者说,他为什么对旁人那样客气,唯独对自己存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敌意。   季定哲朋友多人脉广,肯定能查出点东来的。   “鹿鹿,查他做什么?”季定哲一脸问号。   陆凌回答:“我就是想知道他到底是不是我小时候认识的哥哥。”   季定哲知道陆凌平时虽很好说话,但骨子里倔的很,这事如果不弄清楚,他可能会一直惦记,只得点头同意。   而关于他要搬回去的事情,想了想,也跟着默许,这位小少爷想一出是一出的脾气他也早就摸清,猜测着他可能没法适应自己家里的环境,陆凌却单纯的觉着让他睡沙发挺不好意思。   当天晚上,季定哲就把人送回了出租房。   陆凌洗了个热水澡,又自个煮了杯热牛奶,喝完也收拾完后,回到卧室。这方头刚挨到枕头,季定哲就发了一大串信息给他,陆凌看着手机,睡意全无,两只眼睛放着光芒。   是沉郁川的资料。季定哲办事效率果然神速。   可惜,他一条条仔细翻阅下去,并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信息。这人似乎生活的很冷清,连个兴趣爱好都无从探究,陆凌能得到的有用信息并不多,但也比没有强。   沉郁川这些年一直暂住美国,大学就读的是美国的一个高府学院,毕业后直接留在学校读研。不明原因研二突然回了国,目前转到了济舟大的附属学院续读,早前找了个合伙人在国内注册了个软件开发公司,规模并不是很大。   除此之外,不详。   陆凌一拍脑门,突然记起自己那天晚上在白杨树林见到的那个眼神冷冽的男子,保不齐就是沉郁川。   陆凌想知道的很多,但沉郁川为人冷漠,想来极少在外人面前谈及自己的事,所以很难再查到更加实质性的信息。   譬如,他家的具体门牌号,他经常去哪里,又喜欢接触什么样的人。   陆凌想到这时,被自己惊了一跳,觉得自己跟调查女朋友户口一样,猛的摇了摇头,驱散心里的奇怪想法。   他就是单纯的想知道沉郁川是不是还记得自己这件事,仅此而已。   总之,那以后,陆凌开始频繁的去季定哲家做客。   季定哲也因此减少跟妹子出去约会的时间,多半和陆凌窝在房间里打游戏,大杀四方。   陆凌是个小白,平时很少玩游戏,起初让季定哲带他时,对方还大吃了一惊。   陆凌解释:“觉得新鲜刺激啊,偶尔也想参与一下你们的世界,和你们找一找共同话题。”   季定哲还真信了他的鬼话,殊不知他挑的都是沉郁川来给季雨菲补习的节点。   “对不起了,竹马,我是个喜欢说谎的坏人。”季定哲认认真真传授给他刷怪升级经验时,陆凌都会默默的在心里忏悔。   从而也发现,沉郁川也许真的忘记了他。他们每天都能见两三个小时的面,但从没有正儿八经的说过一句话。   通常,他和季定哲在屋里血拼开杀,沉郁川则温柔耐心的教季雨菲做题,四个人互不打扰。   陆凌醉翁之意不在酒,每每都会拖季定哲的后腿,被其他战友连麦骂的又凶又惨,季定哲一边给血袋亏空的陆凌拼命加血送装备,一边霸气侧漏的护短。   可没护几天,季定哲终于忍不下去了,觉得陆凌是敌方战队派过来的间谍,故意捣乱搞破坏,也不给人加血了,看着人“死在”他面前不够,还直接注销了他的账号。   陆凌知道自己真惹急了季定哲,理亏了。   而另一边,他和沉郁川仍然是没能有说话的机会。   季雨菲缠他缠的紧不说,最主要的是,沉郁川似乎有意无意的避着他。   他好几次在电梯口和沉郁川遇上,想开口跟他说话,沉郁川却总会把头别的老远,抿紧嘴唇,一副和他最好划清界限的样子。   陆凌在他迈着大步离开电梯后,默默的嘟哝:什么啊,怎么从小到大都是这副德行,怪不得交不到女朋友,再这样冷冰冰的,怕不会打一辈子光棍吧。   沉郁川没有女朋友,这是他后来听季雨菲说的。   转念想着自己就打不了光棍啊,喜欢他的女生能从他家排到学校,心里油然而生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但更多的时候,陆凌大都默默的看着客厅里沉郁川的背影。   起初时,他斜着身子,陆凌的角度能看到他隐在灯光里的侧脸和高鼻梁,模糊的猜测着他当时的表情是皱眉还是很温柔的笑。可是没过几天后,沉郁川似乎注意到他的目光,故意避着他一样,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陆凌脑子里窜出一股无名怒火,在心里一个劲的咒他一辈子都脱不了单。   后来想想,这样的心思太坏,生怕一语成谶轮到自个身上来,又偷偷改成沉郁川的未来对象最好天天的缠着他闹腾他,他不就喜欢清静嘛,祝他找个难缠的女朋友!   这样一想,他心里多少舒坦了一些。   “鹿鹿,你看,好像要下雨了。”季定哲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窗户。   一阵凉风从窗台裹了进来,撩起陆凌额前细碎的刘海儿,露出他那双闪着火光的眼睛。   陆凌弯着嘴笑:“是要下雨了,这几天太闷热。”   转头间,看着沉郁川正站在玄关处,目光漫不经心的飘到他身上,莫名的温柔,先前的冷漠一扫而空。   陆凌随即一怔,对季定哲道:“要下雨了,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季定哲问。   陆凌已经走到大门口,回答:“不用,我打车就好。”   这是他和沉郁川见面的第七天,两个人连句完整的话都没互相说全过,陆凌突然觉得沉郁川难得的温柔给了他机会。   但他出去后,沉郁川已经离开。   陆凌有些失落的站在原地发愣,劝慰自己这件事就此作罢,管他是不是沉郁川,又是否真的记得自己,左右,他的世界里也不缺这样一个把他忘了的坏哥哥,从始至终,也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唉……”陆凌轻轻叹出一口气,往电梯方向走去,却见电梯口站着一个高挺的身影,脚步一滞,停了下来。   站着的人不是沉郁川还能是谁。   沉郁川见他过来,不自然的轻咳一声,按开电梯的门,不疾不缓的走了进去,几秒钟后,看了他一眼:“还不进来?”   陆凌猛回过神,慌忙小跑进电梯,和他拉开一小段距离后,方才站定。   密闭的空间里和下雨前的闷热让陆凌有些呼吸不通顺,只得慢慢的张口吸气再缓缓吐出,如此循环往复几次后,才压下了胸口的窒闷,看似轻松的笑了笑:“沈老师,您家离这远吗?”并没指望沉郁川能回答他。   “不远。”沉郁川说。   “啊??”陆凌大吃一惊。   沉郁川微皱了皱眉毛:“怎么,你希望很远?”   “哈哈,不是啦……”陆凌急忙把头摇的跟拨浪鼓子一样,“我住的离这也挺近呢。”   沉郁川眼神毫无波澜的投在他身上,眼底神色复杂:“陆凌……”   陆凌保持着两手下垂的乖巧姿势,偏了偏头:“嗯?”   “不要再调查我。”沉郁川面色冷漠。   ?【作者有话说:】   感谢素素大天使不属于机器人的十几条评论和打赏,俺又有动力啦,么么,咪啾~   感谢温吞水,春晚,草木成林,张素素,宝宝洋,七七是个好人,小凑的推荐票~ 第11章   ——“陆凌……”   “不要再调查我。”沉郁川面色冷漠。   如果刚才他对自己的态度算是漠视,那么此刻,已然上升到了彻骨的森寒,一种猎豹被人窥探了领地的愤怒和警告。   陆凌手脚的经脉都结成了冰渣子,张了张口:“我……”   却是没了下文。   电梯悄无声息的停在一楼位置,沉郁川径直走了出去。   陆凌愣了愣,在电梯快要关上门的刹那跨出一只脚,堪堪的定住,才重新追了上去。   几分钟后,沉郁川开着一辆黑色奔驰从他身边驶了过去,陆凌不由自觉的跟上。到了小区门口后,他伸手招了一辆出租车,想也没想就跟司机说:“跟上前面那辆车。”   司机狐疑的回头看着他,最终照做。陆凌被他看的猛然惊醒,这才反应过来,他在跟踪沉郁川。   调查他,现在竟还明目张胆的跟踪他,陆凌也怀疑自己疯了。   也只是刚刚的那一刻,沉郁川的态度刺痛了他,可他又无话可说。他只不过想知道沉郁川有没有忘记自己而已,却没想到因此招来他的嫌恶。   陆凌清醒过后,仔细的思考一下,也确实没有必要,毕竟两个人也就相处了那短短的半个月时间,犯不着这样兴师动众,念念不忘的。   只是想虽这么想,他嘴上并没有喊司机停下来的意思,任由他继续跟着。   “算了,跟都跟了,索性看看他……家住哪里。”陆凌没什么底气的在心里找借口。   沉郁川绕了几个红绿灯,四平八稳的把车停在一个酒吧门口。   陆凌透过车窗玻璃看他在找停车位,做贼心虚,生怕自己被发现,让司机往停车道开了开,躲在一辆私家车后面。   不多会,沉郁川停好车,直接走进酒吧。   陆凌让司机打开车门,付了钱,赶紧的尾随进那家广告牌有些花里胡哨的酒吧。   说实话,他来这类娱乐场所的地方屈指可数,还都是跟季定哲偷偷溜去的。家里管他管的严,养的比那些堂姐堂妹还娇,自然而然对他的限制也就成正比的多了起来。   陆凌刚踏进酒吧门口,穿着黑色制服的酒保伸手拦住了他,勾着唇笑的暧昧:“哟,小帅哥,成年了吗,背着家里人偷跑过来的吧?”   陆凌一把打下他的手,从钱包里掏出身份证,在酒保面前闪了一下,迈着步子往里走。   酒保又是一笑,竟觉得他说不出来的可爱:“20岁了,长得可真小,不过,小朋友,以前没见过你呢,跟着谁来的,还是找人?”   陆凌冷冰冰回答:“找人。”   “哦~”酒保故意拖长声音,用隐晦不明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客观评价,“皮相不错,善意提醒,小心点哦。”   陆凌被他看得头皮发麻,没再搭话,跨着大步开始四处寻找沉郁川。   酒吧里的吊灯和摇头灯颜色撞在一起,强烈的打在陆凌的眼睛里,让他的视觉出现了差不多一分钟的黑暗,等完全适应这噪杂的亮色光束时,被眼前的画面惊到了。   只见他百米之远的地方,一高一矮的两个男人正拥在一起旁若无人的接口勿,好一会,大概意识到有人盯着看,有些不舍的解开。高一点的男人朝陆凌望了过去,本来带着的不耐烦和暴躁顷刻间化为戏虐,对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身边染着头发矮一点的男子娇嗔一句:“看什么看,再看就从老子跟前滚出去!”   个高的男人急忙收回自己看向陆凌的目光,搂着腰去哄他。   陆凌定在原处,不知道要不要往前走,犹豫不决间,肩膀突然被人搭住,一个轻佻的声音刮着他的耳膜:“哈喽,宝贝儿,找人吗?”   陆凌惊慌的回过头去,只见一个打着耳钉的年轻男人正笑眯眯的看着他,心里顿时一“咯噔”。   男人见他一副惊慌失措小白兔的模样,愣了愣,随即正色道:“抱歉,小朋友,吓到你了?”   陆凌面露愠色:“把手拿开!”   男人果然老老实实的把手抽走,陆凌瞪了他一眼,转过身子,决定往前再找一找沉郁川。   他的大脑放了鞭炮一样噼里啪啦的炸响,沉郁川为什么来这种地方,在这里打工?还是说……   陆凌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还是说,他喜欢男人?!   踌躇想事的功夫,人已经来到吧台,看到了要找的人。   那人此刻正安安静静的坐在高脚凳上,手里握着一杯红橙相间的酒,灯光透过玻璃杯,在他手背染上了一层薄红。   陆凌觉得,那酒一定很好喝。   于是,他埋着头,默默的坐在离沉郁川差七八个人远的地方。酒吧里人很多,灯光胡乱游移,他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这刚好。   他偷偷的观察着沉郁川的一举一动,没有任何异常,稳如泰山,冷漠疏离。期间,好几个打扮辨不出男女的人过去跟他搭讪,都被他用凛冽的眼神回绝。   不知为何,他看着竟身心通畅,转过身子对服务员道:“给我来一杯和……”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不远处的沉郁川,“和那位先生手里一样的酒。”   服务员见他面生,怕他不懂,确定了一句:“小帅哥,你确定吗?那酒叫鸢色Bule,鸡尾酒兑了一点点白酒调制出来的,喝起来酸甜入口,可后劲很大!”   陆凌的目光牢实的粘在沉郁川身上,只依稀听他说什么鸢色Bule,酸甜入口,想也没想就点了点头。   不多会,服务员就端着调好的酒,递到了他面前,陆凌微笑着去接酒,并没有注意到刚才扒他肩膀的年轻男人此刻正目光灼热的盯着他看。   陆凌极少喝酒,出于本能抗拒,只先抿了一小口,一股不是太腻的甜味卷入他的舌/头,瞬间打开他的味蕾,有点酒精的辣,但恰到好处。   他咂出了味,有些贪杯,又跟服务员要了一杯,服务员把酒推给他时,愣了愣。   陆凌直接拿掉杯子里的吸管,相当豪迈跟喝白开水一样咕嘟咕嘟灌进肚子里。   服务员:“……”   一直盯着他看的男人笑意更浓了些。   陆凌浑然不知,脸上一坨红晕,几分钟后,大脑有些昏昏沉沉的,用手拍了一记脑门,偏起头去看沉郁川,却见他面前长的十分帅气的男人正用手剐蹭他的掌心,随后暧昧一笑。   陆凌心里狠狠一堵,皱起眉头,第二反应才是沉郁川原来真喜欢男人,那个服务员摸他的手,他居然没拒绝!   他天天的对自己避之不及,人摸他手却乐意接受了!   什么意思,他喜欢男的,自己就不是男的?!   很明显,酒劲上来了,陆凌本来就晕晕乎乎的大脑此刻更是被搅成了一团浆糊,看着有人勾搭沉郁川莫名的很恼火。   陆凌大脑一热,一把推开高脚凳,猛的站起了身,对着沉郁川大喊:“沈——”   刚喊出一个字,脚上不稳,跨着台阶直直的摔了下去,身后的一直盯着他看的年轻男人心里一惊,赶紧的冲了过去……   陆凌最终还是大喇喇的摔了个狗啃泥。   众人皆是一惊,男人收起托空的胳膊,有些尴尬的扶着额。   陆凌倒是反应的快,一屁股端坐好在酒吧的木制地板上,抬起头,一脸蒙圈,鼻头一片通红。灯光太暗,也看不出来有没有磕流血,一双眼睛却疼出了生理泪水,亮晶晶的仿佛某种小动物。   沉郁川听到动静走了过去,此时的陆凌已经被男人扶起,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他脸色变了一变。   陆凌模糊了一句,男人温柔的笑,轻拍他的肩膀:“好了好了,宝贝儿,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家,嗯?”   陆凌抬起水雾弥漫的眼睛,脸上颜色带着鼻头更红了一些,似是低声说了什么,男人点头,把人扶稳,笑着带了出去。   沉郁川站在原地,眸光一片阴暗。一旁的调酒师道:“是个新来的吧,酒量好像很差,喝成这样被顾少带走,呵呵,不知道第二天还能不能下得了床。”   沉郁川眼神肃杀,冷不防的瞟了他一下,调酒师赶忙闭嘴:“沈哥……?”   “郁川”,先前刮他手心的英俊男人喊道:“杵着干嘛,你认识那个小白兔?”   沉郁川平静的摇头,重新回到座位:“不认识。”随后举着杯子,猛喝一口,又怔怔的看了一眼酒吧大门,蓦地站起。   “沈哥?”调酒师满脸疑惑,说话的功夫,沉郁川已经迈着大步,似有些着急的离开。   “肖远,沈哥脸色有点难看,好像很生气,还真没见过他这样。”调酒师见沉郁川走了,回头对长相帅气的男人说。   “不知道哎。”叫肖远的男人摇着头收掉沉郁川刚刚喝酒的玻璃杯。 第12章   沉郁川追出去的还算及时,男子刚把车开出,陆凌正眯着眼睛坐在副驾驶座上,笑容带着点傻气。   自然,沉郁川不愿意承认脸蛋红扑扑的陆凌看上去更多的是可爱。   沉郁川大步走到男人车前,曲起手指敲了敲车窗玻璃。   里面的男子锁着眉头瞟了他一眼:“这位先生,有事?”   沉郁川开口:“里面的人我认识,劳烦把他交给我。”   男子耸了耸肩膀,好笑道:“我说帅哥,是他自愿上了我的车,我可没强迫什么。来个人说认识他,我就随随便便把人交出去吗,这也未免太不负责任了吧。”   沉郁川闻言,语气瞬间冷冽了下去,毫不客气道:“他需要你负什么责任,他跟你出来是喝醉了脑子不清醒,怎么,你也不清醒?”   男子脸色一变:“你——”   沉郁川没功夫理他,把目光落回陆凌身上,几乎在那一瞬间,陆凌打了个激灵,清醒了一些,他睁大眼睛迷茫的看着沉郁川:“你……怎么来了?”   “呵呵,沉郁川,你,你找我有事?”   “下车。”   男子的眼神在两个人之间来回转悠,好一会,陆凌撅着嘴说:“开门,沉郁川让我下去……”   很明显,两个人的确认识,后面坐着的小醉鬼又主动要求离开,男人只得弯着嘴角,十分不痛快的打开车门。   陆凌一下车双脚扭的跟麻花一样,险些又把自己绊倒,沉郁川却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低声道:“跟我走吧。”   陆凌小脑袋瓜点的跟鼓点一样密集,亦步亦趋的跟着他。   走到车旁时,沉郁川吩咐:“上车,我送你回家。”   陆凌打开车门准备坐上副驾驶座,沉郁川终于睨了他一眼,冷冰冰呵斥:“坐后面!”   陆凌握着门把手顿在了空气中,最终没顶住沉郁川严寒的眸光注视,从鼻子里轻哼一声,悻悻的坐到了后位。   沉郁川把车子打着火,问他:“家住哪?”   陆凌气鼓鼓的把头扭向车窗外,没有回答。   “家里的地址。”   仍是没有得到回应。   沉郁川耐心告罄,回头看着他,寒着张脸,表情疏漠。   陆凌有一种想用手去揉他脸的冲动,给他揉出个除去冰块子以外的其他表情。但仔细打量了一下两人的身量,差异明显,不敢放肆。   “不,不知道。”陆凌小声回答,“怎么能随随便便告诉其他男人自己家里的地址呢。”   这句话他自个听着都有些不对味,但说都说了,只能笃定着一张小脸。   沉郁川皱起眉头,合着刚才他告诉那个想轻薄他的男人可以,到他这就清醒了,存了警惕心?   “不知道就下车。”沉郁川说。   陆凌眼睛一瞪,有些委屈道:“我本来就不知道嘛!”想起什么似的,“刚才那人说他知道,要不,你……嗝,你把他找回来去问他。”   沉郁川眉毛拧的更厉害了,到底也没把他直接扔下去,只说了句:“安全带系好。”   陆凌吸了吸鼻子照做,沉郁川这才注意到他的鼻头磕破了皮,应该是刚刚在酒吧摔伤的,彼时看起来红彤彤的,果然像一只小兔子,心里某一处被猝不及防的抓挠了一下,别样柔软。   他轻咳两声,有些别扭的转过头去。   这时,一阵电话铃声打破了车里的沉静,沉郁川一边打方向盘,一边接通电话。   “喂,你今天出去的那么急,没什么事吧?”电话那端,肖远有些担心的问:“郁川,欲速则不达,我知道你急着搞跨陆——”   “我没事”,沉郁川急忙回答他,语气里的紧张自己都尚未察觉,仿佛怕被人听去什么重要的秘密一样,“出来捡兔子了。”   “啊?兔子?”那边一头雾水。   “好了,挂吧。”沉郁川有些不耐烦的切断通话,回头有意无意的看了陆凌一眼。   可不就是一只兔子。   陆凌呆滞的对视着他,突然皱巴起小脸,用手使劲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有些恼怒的喊:“沉郁川!”   沉郁川没有理他,打掉他的手,继续开车。   陆凌不依不饶又把手给扒了上去:“我问你,你刚才说找兔子,你找兔子干嘛?”   “沉郁川,你不会有特殊口味,喜欢抓野生的小兔子扒皮吃肉吧?”陆凌说到这,学着沉郁川把语气给沉了下去,“你,你——”   然而一对上沉郁川清冷的眸子,心里准备了一大箩筐说教的话噎在喉咙口,最后只来了一句:“兔,兔这么可爱……怎,怎么能吃兔兔呢?”   沉郁川差点把车开出行车道,回头狠狠剜了他一眼:“陆凌,说人话。”   事实上,说完这句话的陆凌已经把头埋进座椅里,红的比之前更厉害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哪怕是喝醉了,他也羞愤的五体投地!   那天晚上,沉郁川最终把人带回了自己的公寓。   陆凌一进房间就东张西望,脚上走路还不是太稳当,却硬是把沉郁川的房子看了一圈又一圈。很大,装修的中规中矩,寻不到一丝生活的气息感来。   客厅不算宽敞,书房倒占了很大面积,只有一间卧室,厨房看着就不经常进人的样子。   果然和他人一样,冷冷清清,没有半分温度。   陆凌一进屋就东倒西歪的找到了卧室,只觉得头又蒙又疼,只想好好睡一觉,却被沉郁川用手叼住了脖子:“这不是你能进的地方。”   沉郁川的领地意识特别强,是一个极度注重隐私的人,家里除了肖远就没进来过第二个人,而卧室和床,他更觉得旁人进不了也碰不得。   最直观的结果就是陆凌像小鸡仔一样被他拎到了沙发,沉郁川不容商量的对他说:“你睡这里。”   陆凌一屁股从沙发上弹起,幽怨的看着沉郁川,控诉:“不行不许不可以!”   “我是小少爷,陆小少爷,少爷不能睡沙发!”他说的一本正经。   “嗯,那你站着吧。”沉郁川回的冰冷无情。   陆凌眨巴了一下大眼睛,看着他笑了笑,飞快的重新跑回卧室,大喇喇的躺在上面,死死的抱着床头:“沉郁川,你儿时的小伙伴陆凌说了,这张床他今晚承包了,一夜十万,明天就给你开支票,呵呵……”   “够你给小菲补习好几年的功课了”他仔细想了想,“不过,我不需要陪睡的,你可以出去了!”   沉郁川:“……”   “那么”,陆凌笑的一脸单纯,“晚安,沉郁川。”   沉郁川在心里叹出一口气,忍了忍,终究没再把人轰出去,他知道这人有多会耍无赖,只吩咐一句:“去收拾一下。”   陆凌是喝醉了,但也没醉到生活不能自理,听他松了口,赶忙晕头转向的跑到卫生间。   沉郁川递给他一套刚拆开包装的真丝睡袍和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里面不消猜就知道是条新内裤。   陆凌感动的说不出话来,接了东西。   十几分钟后,他脸色难看的出了卫生间,走到大厅时,狠狠的瞪了一眼正坐在沙发上对着电脑办公的沉郁川。   他就说沉郁川怎么那样好心,睡袍大一点就大一点,他承认他没有沉郁川高,可拆开内裤的瞬间,他整个人都不好了,那是他能穿的尺寸?确定不是沉郁川在报复自己睡了他的床以此来侮辱自己的?   沉郁川对他的小心思一无所知,转过头去,语气淡漠:“还不去睡?”   陆凌慌忙收回自以为很凶狠的目光,低低“哦”了声,乖乖的回到卧室。   沉郁川终于清净,又看了一会资料,才合上电脑睡觉。   他这方躺下后刚有点困意,黑暗里突然有人用胳膊搂住了他的脖子。   沉郁川惊的一把推开那人,只听“嘭”得一声响,似是什么坠地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沉郁川愣了会,打开客厅的大灯,只见陆凌正迷迷蒙蒙的坐在地板上,睡袍的两端垂到大/腿/两侧,雪白的皮肤裸露在空气中,眼睛里疼出了生理泪水,沉郁川眼神波动了一下,默默的别过头去。   他刚才推的那一下,力道用的并不轻。   陆凌兀自反应了好一会,才抬起头去看沉郁川,控诉道:“你为什么推我?”   沉郁川反问:“大晚上不睡觉跑客厅干嘛?”   陆凌指了指沙发上的大玩偶熊,解释:“我刚才看到这里有一只熊,想把他抱走,黑,看不到,抱错了。”   沉郁川把玩偶熊扔给他:“给你了,回屋睡吧。”   陆凌点头,把玩偶熊抱在怀里,从地板上站起身,睡袍松松垮垮的挂在他身上,从背后看去像极了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沉郁川眼眸幽深,含着无法窥探的/欲/望,也藏了太多密不可宣的心思,全都因陆凌今天的闯入涌进了胸口,让他烦躁不堪。   他策划的这场完美报复里,陆凌只不过是误闯陷阱的猎物。他那时这样想。 第13章   陆凌打开卧室的门,玩偶熊把他衬得小小的一只,看着格外乖巧可爱,他回了一下头,眼神依旧迷茫:“沉郁川……”   “嗯。”沉郁川冷淡回答。   陆凌咧嘴一笑:“你的小伙伴问你,是不是还记得一个叫陆凌的帅哥,你小时候还给他买过糖葫芦呢。”   沉郁川眼神毫无波澜:“不记得。”   “哦。”陆凌有些失望的回了卧室,看着沉郁川隐在灯光下似是雪松般清冽的影子,陷入沉思。意料之中,他果然忘了自己。   那之后的一夜,他没再折腾,睡的格外香甜。   早晨醒来时,陆凌首先赖了一会床,再是睁开沉重的眼皮,一屁股坐起,反应了好一会,才发觉卧室的装修换了一个风格,大脑登时一片空白,好几分钟后,残缺的记忆缓缓的灌入神识的断层之中。   他酒量差,酒品却不错,依稀记得自己是被沉郁川捡回家的,再往深处想就是一些零星的片段,都是自己在沉郁川面前出丑的模样,一时间羞恼的恨不得在地板上刨个缝隙钻进去。   他犹豫了好一会,才鼓起勇气起身开门,心里暗暗准备了一大箩筐的话跟沉郁川道谢。   可来到客厅后只发现茶几上的便利贴,说是让他醒了就自行离开。   很冰冷的一句话。   陆凌心里不悦,却也大松一口气,看样子沉郁川已经出门,自己也不用再想着怎么尴尬的应对他了。   他想了想,把沉郁川留下的字条给捏回手心。   沉郁川的字还是那么好看,比小时候成熟了很多。   他刚坐上公交车就接到了季定哲的电话,询问他为什么都九点多了还没到学校,陆凌知道他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随便搪塞了一个借口。   那一整天的时间里,陆凌都心不在焉,恍然记得他醉酒时问过沉郁川还记不记得他,沉郁川肯定的回答说不记得,可行为上又让陆凌狐疑。他对自己出手相救可以理解,但把自己带回家,允许自己赖他的床又似乎超出了他对待一个陌生人的容忍程度。   沉郁川明显是那种领地意识很强的人,在他眼里,自己也就是见过数面的眼熟人而已,随便把他扔到哪个宾馆都可以,为什么偏偏是带回了家……   除非,沉郁川说谎,他其实还记得自己。   陆凌一拍脑门,决定晚上去酒吧碰碰运气堵一堵人。   陆凌知道自己不能直接去季定哲家里,沉郁川多半不会理他,但酒吧偶遇就有说服力的多。   然而,他当天晚上急匆匆赶到酒吧后,并没有看到沉郁川。   想来人也只是偶尔来,陆凌虽有点丧气,并没有因此放弃,之后连连的又去了好几天,皆是没有看到沉郁川的影子。   就这样,到了第六天时,酒吧里上次和沉郁川搞暧昧的英俊男人远远的对他招了招手。   陆凌犹豫了一会,还是走近他。   男人穿着一件黑色的衬衫,扣子只稀疏的扣了那么几颗,指尖绕着酒杯处对他笑的一脸璀璨:“小朋友,我看你连着好几天来这里,既不喝酒又不找人聊天的,是想干嘛?”   陆凌一想到他剐蹭沉郁川手心的事心里就堵,说话的语气自然也不太友好:“我想干嘛关你什么事?”   男人也不恼,继续道:“不如说说呗,我可能会帮上你呢。”   陆凌听后,思索了一会,问他:“那个……既然这样,你能不能告诉我沉郁川什么时候会过来?”   男人轻笑:“我就说嘛,你的眼神一直往我这瞟,找什么人的样子,原来是想找沉郁川啊,怎么,想追他?”   陆凌一愣,什么想追他,他们都是男人,什么追不追的,急忙道:“不是,就是想找他确认一些事情。”   “哦~”男人意味深长的拖着音调,“他啊,不经常来,也不确定时间点来,不过,我和他很熟,如果你想知道他什么时间还会再过来,留个联系方式,我倒是可以帮一帮你。”   陆凌吃惊:“你和他很熟?”难不成沉郁川真喜欢男人?   “熟啊,我们可是合作伙伴呢”男人微微一笑,“小朋友,认识一下,我叫肖远。”说着伸出了手。   陆凌怔怔的看着他,最终伸出胳膊和他握手:“你好。”   “不过,我不是什么小朋友,我已经20岁了,我叫陆凌。”   肖远被他逗笑了:“呵呵,陆凌是吧,你好可爱。”   陆凌不大喜欢他用可爱这个词来形容自己,但也礼貌接受。肖远说他认识沉郁川,是沉郁川的合作伙伴,想他必然很了解沉郁川,便开口问:“肖先生,你和沉郁川真的很熟?”   肖远摸着下巴,认真的思索了一会:“嗯,真的,但是,陆同学,你可能没法从我这里打听出更多的信息来。”   陆凌急忙否认:“我没有想打听他的信息……”   “哎呀,还不承认”,肖远笑道:“你也不是第一次过来跟我打听沉郁川的人了,想搭讪他的人多了去,可人沈大爷是个木头疙瘩冰块子,并没有什么太多的喜好,我也确实帮不了你们什么忙。”   陆凌觉得他误会什么了,又耐心告诉他自己和沉郁川小时候认识的事,末了总结:“我就是想知道他是不是还记得我。”   肖远听后脸色一变,沉默了下来,和之前嬉皮笑脸,不正经的样子相差甚远,摇了摇头自语:“应该不会那么巧。”   陆凌疑惑:“肖先生,您说什么?”   肖远道:“没什么,要是这样,我可以把他的电话号码告诉你,我们呢,也加个微信,他来了,到时候我通知你。”   陆凌点头:“谢谢肖先生了。”   “不必客气,沉郁川这人太冷了,没什么朋友,平时也就我能跟他开开玩笑,你说你们是小时候的玩伴,我还替他有个熟人高兴呢。”   陆凌对他展颜一笑,不由的生出了几丝好感,想来他那天剐沉郁川手心应该也是故意n闹着玩的,两个人并没有什么太超出常人的关系。   “还有,以后直接喊我名字就好了,陆同学,没事早点回去吧,沉郁川最近有点忙,估计不会过来的。”肖远继续道。   陆凌听了他的话,点头告别,离开了酒吧。   他来来回回的摩挲着手机里存着的电话号码,心里“咚咚”作响,始终没有勇气拨出去。   接下来的几天里,他仍然往酒吧里跑,没见到沉郁川就罢了,连肖远都寻不着人影了。陆凌找其他人打听之下才知道,原来,肖远是这家酒吧的半个股东,也不经常过来的。   陆凌有些失望肖远对他隐瞒这些,想了想,他们并不熟,人家也没必要对自己交底。   可陆凌确实着急了。   当天下午,他给季定哲打电话,准备去见一见沉郁川,旁敲推测之下,得知沉郁川已经不再给季雨菲补习了。   陆凌大吃一惊,思索莫不是自己找季定哲查他,惹怒了他,心情跟着变得忐忑不安起来。   下午,他来到季定哲家里时,见季雨菲果然换了一个补习教师,应该是一个在校大学生,人很腼腆,话也不多,季雨菲整个人都有些焉不拉几的,似乎很不开心。   陆凌皱了皱眉头,实在猜不透沉郁川是什么意思,觉得这人和很多年前一样又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   但好在,这一次,他有了和沉郁川联系的媒介。   季定哲见陆凌心不在焉,有些不放心的摸了摸他的头发,担心的问:“小鹿子,你这几天怎么了,看上去失魂落魄的,该不会是季雨菲那鬼丫头上身了吧?”   陆凌打掉他的手:“胡说什么!”   “我看就是”,季定哲肯定道:“那丫头说沉郁川走了,她就失恋了,鹿鹿,那你呢,该不会也被谁甩了吧?”   陆凌狠狠瞪了他一眼,季定哲哈哈大笑。   回到家后,他坐在书桌前怔怔的盯着手机的一长串数字看,许久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敲定注意,决定用这个号码去搜沉郁川的微信。   抱着试试看的态度,陆凌很幸运的搜到一个网名为shen的微信,头像是一片空白的雨幕,很符合沉郁川的性格。   陆凌看着那片雨幕,眼前仿佛真的下了一场瓢泼大雨,满目白茫茫的,只能看到世界的模糊轮廓。   他愣了愣,很奇怪的感观,沉郁川用这个做头像是有什么寓意,还是单纯随手传上去的?   陆凌反复改着备注和问候语,想着怎样才能让沉郁川同意他的好友验证,删删减减数遍之后,颓唐的把手机扔到一边。   他百无聊赖的看着头顶白花花的天花板,深深的叹出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再次打开微信页面,在好友请求上直接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又附带一个大大的笑脸表情包,心下一横,才颤巍巍的按了发送键。   总算尘埃落定,他甚至做好了沉郁川不会同意的心理准备,却仍然跟做了一件大事一样,心口猛的轻松,转身去卫生间洗了个热水澡。   再次出来时,手机屏幕亮了一下,他赶忙拿起来看,是推送新闻的广告,心里不觉失望,刚准备准身回卧室,就看到微信页面跳出一条信息:〔你已添加shen为好友,现在可以聊天了。〕   陆凌赶忙放下手机,原地高兴的小跑了几步,又堪堪的停下,脸上挂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且越笑越开。 第14章   陆凌躺回床上,举着手机傻笑,没预想沉郁川真的同意了他的好友请求,一时间反倒有些不知所措。   他寻思着人都同意好友验证了,自己怎么都要打声招呼示好吧,斟酌着言辞,几经犹豫,最终发出了一句话:〔你好,沈老师,我是陆凌。〕后面附带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完了后,用手猛拍一记脑门,生怕沉郁川不知道“陆凌”是谁,以为是骚扰信息把他给删除拉黑掉,赶忙又解释道:〔我是季定哲的朋友,我们见过几次的,您……上次还把醉酒的我带回了家。〕   他品了品最后那句话,觉得不大对劲,想改时已经无法撤回,只好又发了一个乖巧的等回复表情包。   然而,漫长的一个小时过去,信息还停留在他那个大喇喇的表情包上面,沉郁川并没有回复他。   陆凌有些急躁,还想再发几条,又怕沉郁川觉得他烦,忍住了,一直盯着手机屏幕发呆,中间有推送新闻跳出,他激动的从床上弹起,以为是沉郁川回复了他,到最后实在受不住劈头盖袭来的倦意,沉沉的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啪”得一下子盖到他的脸颊上,先前磕破皮的鼻梁复被砸出一片红痕。他一个激灵从睡梦中醒来,两眼迷茫,半晌,才吃痛的拿开手机,屏幕“唰”的一亮,一条消息突兀的跳出,陆凌立马来了精神。   是沉郁川的,只简单的一个“嗯”字。   可陆凌还是止不住的兴奋,简直能绕着床沿跳一圈舞了,虽然,他也不知道沉郁川的一个“嗯”字为什么有如此大的魔力。   他本想再说点什么,怕沉郁川知道他一直在等消息,动机不纯,试图规劝自己再等个几分钟。   陆凌开始看着手机屏幕算时间,觉得这短短的几分钟竟比他之前等待的几个小时还难捱。   终于,等了五分钟不到,他忍不住回了过去:〔沈老师,您睡了吗?〕   这一次,沉郁川回的很快:〔准备睡。〕   陆凌又道:〔上次那个酒吧,沈老师什么时候还去?〕怕沉郁川觉得他唐突,又补充:〔这不是要暑假了吗,我和季定哲想去打暑假工,您经常去那里,认识的人多,想让您帮忙引荐一下。〕   这明显在胡诌,他又拉出了季定哲,可他们两个谁也不像能去打工的模样,可是诌都诌出来了,他只得继续编到底,说出了在家里无聊想体验生活云云的烂梗。   他以为沉郁川会觉得他故意胡闹,不再理他,但很快,那方回复了一句“好”,外加一个自己去酒吧的具体时间。   陆凌一骨碌从床上爬起,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一咬牙给季定哲发了信息:〔周末跟我去酒吧,我们放假去打暑假工。〕   他想着,坑也得连着竹马一块坑不是。   他知道季定哲的脾气,现在收到这条消息后,铁定一头雾水,不到三分钟能把自己的电话打到爆,赶紧的把手机调成了飞行模式。   “当兄弟的总得有点牺牲,我的竹马,为了我想知道的真相,辛苦您了。”陆凌闭上眼睛认真的想。   那一夜,他睡的极香甜,夜里还做了一个好梦,梦到他第一次见到沉郁川的时候。   那一年,他六岁,尚不知怎么去形容他对沉郁川的印象,只觉得他坐在洒满阳光的台阶上,侧脸望着很好看,小心脏莫名的跳动,觉得这个小哥哥真帅。   可现在想来,比起帅似乎又有了其他没有意识到的认知,许是眼神吧。   他尤记得沉郁川抬头拿眸子睨他时,眼神里的戒备和疏离,如同雪松上结的冰凌,跨过层层雾霭,约过千山万水的订在了他心里,明明很冷,可也同样干净清澈。   陆凌也终于知道,有的人,不管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只消远远的那么看一眼,就能终身难忘。   第二天早晨,小少爷一醒来的时候,床头上直愣愣的坐着个人,他一睁眼吓的赶紧拿枕头去砸,却被那人接住,随即,一道阴寒的目光刺透他的脊背。   陆凌一愣,控诉道:“季定哲,你干嘛,大早晨的,想把我吓闭眼啊!”   季定哲掏出手机,把自己昨天发给他的信息怼他脸上,悠悠开口:“陆凌,去酒吧打工什么意思,嗯?”   陆凌一时间哑口无言。   季定哲嚷嚷道:“老子才不去,好不容易放假,老子要和美女约会嘞!”   陆凌也没指望他答应:“不去就不去。”   季定哲待他收拾妥当,压着他去小区楼下吃早餐,仔细盘问了下他要去打工的实情。   陆凌回答:“我就是想出去独立独立。”   季定哲是相信他的,陆凌近来是很抗拒家里人对他的管束,活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一心想挣脱束缚得到自由。   可到底还是忘了,温室里的花骨朵早就适应了被人呵护的环境,一旦离开,寸步难行,很快就会枯萎。   他不想扫陆凌的兴,只是难得语重心长的说教:“鹿鹿,你能这样想固然很好,但别忘了,喝着牛奶长大的小绵羊吃不了山沟上的草,凡事真的努力做了,不行也没关系。”   陆凌知道他在关心自己,可仍然因为他话里带着的看轻意思有些不舒服。   “还有,鹿鹿,也不要轻易相信对你无端太好的人。”季定哲嘱咐他。   这一瞬间,陆凌突然觉得他不光和沉郁川有差距,就连一起长大的季定哲都比不过。季定哲哪怕时常笑哈哈没个正形,心里其实也装了块明镜,什么都知道,什么也都掂量着去做。   唯有他被保护成了半个废人,哪哪都不行。   因为这,陆凌郁闷了好几天,不知不觉间就到了他和沉郁川约定去酒吧的时间。   他期间一直拿捏着时间给沉郁川发微信,沉郁川基本上不回复他,只有今天时才告诉他,可以去酒吧了。   陆凌看着信息扬起一个大大的灿烂笑容,这几天的郁闷神奇的一扫而空。   他们约定的时间是晚上五点半,可不到五点钟,陆凌就打车匆匆来到了酒吧。   一走进大门,就看到许久未见的肖远热情洋溢的和他打招呼:“嗨喽,陆同学,好久不见。”   陆凌对他微微一笑,边朝他走去边掏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还有半个小时沉郁川就过来了,他心里止不住的雀跃。   自打那次醉酒之后,他已经差不多半个多月没见沉郁川了,莫名的有些紧张不安。   肖远看他一脸急切的模样,笑着问:“怎么,今天约了女朋友?”   陆凌抬起眼眸看他,只觉好笑,肖远似乎也意识到,这是gay吧,哪里会有人带女朋友过来约会:“哈哈,糊涂了,谁让你是个纯情小直男呢。”   陆凌脸上一阵灼热,直男,而且要来gay吧打工,这一瞬间他才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当时只想接近沉郁川,随便扯了这么个弥天大谎,怕是他现在跟妹子在沉郁川面前接口勿,沉郁川也不会相信他是直男了吧。陆凌此刻突然万幸,季定哲那个直男中的直男癌得亏没有同意跟过来。   思及这,他的大脑登时一阵清明。这段时间以来一直苦于怎么见到沉郁川,怎么接近他问出自己想知道的答案,居然忘了沉郁川若是来这种地方,那可不妥妥就是个同!   他愣了会,傻盯着肖远看,很明显,这个长相精致好看的男人也是个同,那么他和沉郁川又是什么关系?陆凌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肖远用手指剐蹭沉郁川掌心的事情,心里的某根弦突然断裂掉了。或者,那并不是个玩笑?   他吃惊的看着肖远,自己都尚未察觉其中数不清道不明的敌意:“你是,是……”   “我是啊”,肖远耸了耸肩,“我就是喜欢男人啊。”   “沉郁川,他——”   “他啊,说不清楚。”肖远摇了摇头,“不喜欢女的,也可能不喜欢男的,他啊……”   “连自己都讨厌呢,可能我有股份在这儿,他喝酒打折扣罢了。”肖远笑道:“而且,我和他没有任何超过合作伙伴和朋友的关系。”   不知怎么的,陆凌听他这样说,心里的巨石才算落下。   ?【作者有话说:】   有男二,我私认为男二已经很明显了(狗头) 第15章   陆凌皱着眉头问肖远:“讨厌自己是什么意思?”   肖远呵呵一笑:“哎呀,别多想,我就这么随口一说,他就是块冰疙瘩。”   陆凌低低的“哦”了一声。   两个人谈话时间过得比较快,转眼间半个小时就过去了。陆凌伸手跟肖远要了一杯没什么度数的鸡尾酒,刚咂了口味道,就看沉郁川沉沉朝两个人走来,陆凌的眼睛倏而一亮,跟颗宝石一样。   肖远看的一愣。   沉郁川跟他打了个不热不冷的招呼,要了一杯鸢尾Blue,捏着杯壁看陆凌:“这里的老板我是认识,你想好要上班的事了?”   陆凌硬着头皮点头。   沉郁川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陆凌方才记起,自己是打着季定哲的旗号过来找人帮忙的,沉郁川估计也是看在季定哲这个前雇主的面子上才答应下来的,赶紧解释:“沈老师,季定哲他……他临时有点事,不能过来了,不过,我还是想锻炼一下自己的,谢谢您的帮忙,我,我那个有空请您吃个饭,好吗?”他最后一句话说的极弱。   沉郁川仿佛没听见一般,鸢尾Blue已经喝下大半,答非所问:“等会我带你见酒吧老板。”   陆凌只得先点了点头。   一旁的肖远算是听明白陆凌要托付的事情了,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同学,原来想来这里上班啊,那怎么不找我引荐,找我可比找郁川管用多了。”   陆凌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有些懊恼的看着肖远,心道,我跟你没那么熟吧,没事瞎拆什么台!   肖远聪明,一看陆凌的脸色,随即笑道:“哈哈,陆同学以为我只是个小服务员对吧,找郁川帮忙就对了,他比我说话靠谱。”   陆凌偷偷的去看沉郁川,他脸上表情跟起了一层水雾一样,朦胧的,淡淡的,并没有受两个人谈话的影响,不觉大松出一口气。   果然,自己不适合说谎的,说了一个还得说更多的去圆。   不多会,沉郁川带他去见了酒吧老板,他们的确很熟,沉郁川没说几句话,就把他引荐过去,自个转身离开。   老板笑意融融的打量着陆凌,怎么看都是一个被娇惯起来的小少爷,细皮白嫩的哪里像干活的人,但还是跟他说明了具体的工作事项。   陆凌听得格外认真,还频频点头示意。   老板挑着眉头再次确定:“小同学,听说你在济舟大读大二,看着也不像出来打工吃苦的人,真能受的了?”   陆凌点头:“嗯,请您放心,我虽然没什么经验,可学习能力还是很强的,至于吃苦,嗯……我就是想吃点苦才来上班的。”   酒吧老板被他的认真模样逗乐了,最后和他敲定了上班的具体时间,两个人又聊了会,才互相告别。   陆凌其实也没算说谎,他来这里的确是想接近沉郁川,就算人沉郁川来的不多,也比一次都见不到的好,再者,比起暑假回家面对亲人包裹的密不透风的关心和约束,他反而觉得来酒吧上班简直不要太有意义。   另一边,他在心里早就打好了小九九,以后脸皮要厚一点,多和沉郁川接触,他就不信找不出沉郁川认识他的痕迹,醉酒过后,陆凌几乎毫无理由的断定沉郁川在假装不认识他。   陆凌再次回到吧台时,看到肖远坐在高脚凳上眯着眼睛喝酒,急忙走过去,怔怔的来回寻了一圈又一圈。   肖远饶有趣味的盯着他看:“小同学,你在找沉郁川?”   陆凌被人看透心思,表情略微尴尬,回答:“我还没来得及跟他道谢呢。”   肖远支起下巴,细细的把陆凌看了个遍,笑着继续问:“你和沉郁川真的只是小时候的普通玩伴,据我对那人的了解,他小时候也很高冷吧,能和他做朋友的应该也不多。”   陆凌以为他在怀疑自己说谎,没好气道:“我拿这个骗你干嘛,再说,我们也没有很要好,他……”陆凌说着说着语气就低了下去,“他都不记得我了,所以,在他眼里,我们并没有多要好。”   肖远把玻璃杯放到吧台上,不记得他了?那的确不够珍贵,能把人的照片做成书签的,对沉郁川而言必然很重要,但反观他对陆凌的态度,又切切实实很冷淡,所以,大抵是他想多了,即使模样确实像那么几分。   “小同学,如果只是想知道沉郁川还记不记得你,大可直接去问他,何必还跑到酒吧打工来接近他?”肖远说的一针见血。   陆凌莫名心虚起来,好一会才回答:“问了,他不承认。”   “哦……”肖远直起身子,意味深长的拖长声音,“那就有意思了。”   陆凌看着沉郁川已经离开,心里有些难以言状的失落,也没啥兴致继续待着了,跟肖远摆了摆手,念及以后要经常见面,毕恭毕敬的喊了声:“肖远哥,那我就先回去了,再见!”   肖远被这一声哥喊的心里别提多高兴,嘴上裂开一个热情的笑容:“好嘞,小同学,慢走!” 第16章   陆凌坐上出租车,犹豫了一会,还是给沉郁川发了一条斟酌了半天的谢辞,在他预料之中,沉郁川并没有回复他。   他独自捧着心口难受,无论被沉郁川这样漠视多少回,他仍会觉得失落和颓败,又实在不知道沉郁川对自己的态度为什么如此冷淡。他对旁人尚能保持着表象上的客套,唯独对自己卸下了所有防备一样,裸露出自己冷血的本性。   直到陆凌回到家洗好澡,舒适的躺在床上,沉郁川才回复了他简单的“不谢”两个字。   陆凌看着却喜滋滋的,胡乱在床上扑腾,几分钟后,他给沉郁川发过去一条信息:〔沈老师,我想请你吃饭,好好感谢你。〕   可以说很会审时度势了。   自然,沉郁川并没有回他。陆凌觉得自己就是吃饱了闲的,一天天就喜欢在沉郁川这儿碰一鼻子灰。   直到第二天早晨时,他才收到沉郁川的回复,说是没空去。   陆凌对着手机哼哼了两声,爱去不去,架子真大!   济舟大暑假放的并不早,但开学也相应晚一些。差不多七月底时,陆凌去摄影团做收尾工作,顺便安排下个月天气凉快一点时,大家一起去野外取景找素材。他准备把拍摄的作品做为暑假的社团作业,开学时罗列出来,再举办个小会展,以供社员们互相学习和交流。   摄影团里大都是陆凌这样的业余爱好者,也有一些专业对口的学生,大家当初选他做社长,其实存了点小心思的。   平时跟踪记录学校的譬如运动会,大型讲座现场,他们可以借题发挥一下,但更多的时候,都是些社员的自娱自乐,所以大家伙就想着搞个比赛,开个会展,一个月至少排三次以上的专业知识讲解课,倒也把小社团的档次拉高了不少,只是这些,必须有人提供资金,而陆凌无疑就是这个出血的大头。   当然,陆小少爷家大业大,愿意给大家谋福利行方便,主要是他自己也感兴趣。   处理完摄影团里的事物,他的暑假也正式拉开了帷幕。   早晨时他就打电话给陆正安,说明了自己想打工锻炼的事,陆正安满口答应,但陆凌没敢跟他说自己其实去了酒吧工作,随便搪塞了一下。左右他爸忙,又极度信任他,也不会真去求证什么。   到了下午时,老太太就一个电话一个信息的催促陆凌回家,他只得跟酒吧老板商量一个星期后再去上班。   回到家里后,老太太拉着陆凌就是一阵数落:“快过来,让我看看我的大孙子怎么瘦了,是季定哲那混小子没有照顾好我孙子吗?这么久了也不回来看奶奶,早就把奶奶忘到脑后了吧。”   陆凌脸上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哄着老人家道:“哪有,我一直挂念奶奶,这不是最近要放假了,忙着论文和答辩,一有时间肯定回来看奶奶啊。”他和季定哲待一起久了,小嘴也跟抹了蜜一样甜。   老太太被他哄的一阵高兴,让佣人端来一大盘水果点心,祖孙俩一边吃一边聊天。   陆凌的脸浸在夏日午后的阳光中,静谧又温柔,老太太摸了摸他的头发,突然笑道:“陆凌啊,可以谈个女朋友了。”   陆凌被这话惊到,一颗将要塞进嘴里的葡萄无声的滚落在地板上。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他的脑海里竟浮现出沉郁川那张冷漠疏离的脸。   他使劲摇了摇头,企图驱散自己心里天马行空的想法。   老太太见状,眼睛眯成月牙:“怎么,有中意的小姑娘了?”   “没有的事,奶奶别瞎猜。”   两个人谈话的功夫,季定哲打开门走了过来,手里提拉着一大堆吃食,刚到玄关口,就兴冲冲的嚷嚷:“奶奶,陆凌,我来看你们了!”   老太太慌忙起身去迎接,陆凌无奈的朝季定哲翻了个大白眼。   季定哲来到沙发坐定时,老太太突然问陆凌:“听说你暑假要去打工?”   陆凌看着老太太留给他一头白发的脑袋,担忧的“嗯”了一声,唯恐被老人家拦下。   “倒也不是不能去”,老太太转身看着陆凌,“去你爸的公司不行吗,长这么大还没自己出去过……”   陆凌劝解道:“奶奶,我要是去爸爸公司了,还能锻炼自己吗,我已经大二,不是小孩子了,总得自己独立起来。”   老太太还想再说什么,顿了好一会,最终失落的点头,是啊,孙子再娇贵,也要自己学会成长,将来总得成家立业,独挡一面,她再拦也拦不住的。   “定哲,好好照顾小陆凌,不许让他吃亏。”说到底,老人家还是护短,总怕自己孙子在外面受欺负。   季定哲看着陆凌笑,拍了拍胸脯:“奶奶放心,咱家陆小少爷就交给我了,谁敢欺负他,得先过我这一关!”   陆凌别过头去,小声嘟哝:“谁让你保护,我是还没断奶的小孩子嘛。”   三个人直直的坐了一上午,老太太后来又询问了陆凌暑假做的是什么工作,好在被季定哲给糊弄了过去。   到了晚上时,陆凌才如释负重的上了楼,季定哲也跟着住了下来,他算是陆家的常客,楼上也一直给他留着房间。   陆凌一回到卧室,就从身后一把搂住季定哲,把季定哲给生生吓了一跳:“我说少爷,您这是干嘛?”   陆凌一兴奋或者有求与人时,喜欢从背后抱着人肩膀,小时候到大都这样,一时间也不好改。   “你能不能过几天再回家,你也知道,奶奶太操心,打听起事来没完没了,我怕自己一个人招架不住。”   季定哲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一根根掰掉他的手指,把他从自己的肩膀上解开,叹出一口气:“知道了……我说你,害不害躁,每次求人时就来个突击熊抱,两个大男人的这样成何体统!”   陆凌好笑道:“就是两个大男人才不害臊啊。”   季定哲一想,也是,回头看了他一眼,目光里夹杂着什么和以往不大相同的尴尬,靠,总他妈一不小心就把兄弟当女人! 第17章   陆凌和季定哲在家里陪了老太太一个星期。期间,陆凌又不死心的继续约沉郁川吃饭,沉郁川索性理也不理他了,陆凌又气又低落。   上班的前夕,陆凌一吃过晚饭拔腿就跑到了季定哲的车上,生怕老太太不舍得他走,临时变卦阻止他去上班。   好在老太太站在路灯下看了他一会,还是摆了摆手。   车子驶动时,陆凌透过玻璃窗去看白发苍苍的老人家,鼻头莫名一酸。   “陆家的小少爷要长大了。”季定哲看着他笑。   陆凌低头骂了他一句:“去你丫的。”   季定哲仍然笑的没心没肺:“哎呀,可不就是长大了,还学会骂人了。”   陆凌把头搁在座椅上,看着车窗外快速闪过的绿化树,怔怔的发呆,明天他就正式去酒吧上班了,沉郁川会过去吗?他多久才能看到沉郁川一次?   想着想着,深深的倦意席卷他半瘫软的身子,不一会,就靠着座椅就睡着了。   到了公寓时,季定哲把他喊醒,他迷茫的睁开眼睛,适应了一下四周依然有些陌生的环境和黑的不见一丝星光的夜空,才和季定哲道别。   那一夜,陆凌反复做梦,梦到他调皮要爬树,奈何胆子小,兀自在大树底下转着圈,抓头挠耳的别提有多烦躁。   这时,身后突然想起一个平静又坚定的声音:“弟弟,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陆凌倏然回头,却见绿荫下,阳光与微风相接之处,远远的站着一个少年。   少年的脸隐在光源的暗角,脸上的表情看不太真切,但陆凌知道,那是一种虽冷淡却极珍重的做了承诺的表情。   “沉郁川……要保护我啊……”   陆凌安心下来,真就费力的爬上了树,一边爬,一边哆嗦着双/腿跟沉郁川哭嚷:“哥哥,我要是掉下去了,你记得好好接着我啊。”   话音刚落,他突然一个打滑,如同折了翅膀的蝴蝶,重重坠回大地。   “啊,啊啊,沉郁川——”   陆凌猛的从床上坐起,后背起了薄薄的一层冷汗,愣了足足一分钟的时间,五感方重新回归。他摸了摸柔软的大床,实的,他也并没有从大树上掉落。   所以,也不知道梦里的沉郁川到底有没有接住自己。   陆凌用手抚了抚胸口,半晌才完全平复,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目前早晨八点半。   他是下午三点到九点的班,酒店老板顾及他是新人,怕他不大能适应夜班,特意先给他调了半个月的白班。   陆凌揉了揉发疼的鬓角,继续倒头就睡。   时间过得很快,下午两点多的时候,他就起身去了酒吧,想着第一天上班,要好好表现才是。   到了地方后,有人领着陆凌去换衣间换了制服。   陆凌戴上领结站在镜子面前时,旁边的同事微微一愣,看着他轻咳了几声,善意的提醒:“小帅哥,尽量避着些好事之客。”   陆凌疑问:“好事之客?”   “嗯,就是那些刺儿头,一眼就看出来并非善茬的那种,你……嗨,很容易吃亏的。”   陆凌皱了皱眉头,也没去仔细思索他话里的意思,跟着他来到酒水间,取了托盘。   陆凌当天的任务就是给几个包间送饮料和酒水,领班跟他说完需要注意的事项后,转身离开。   陆凌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准备工作。   都是些跑腿的活,起初也不怎么忙,到了八点后,酒吧里开始慢慢上了人,陆凌也跟着双腿跑成了陀螺。   同行的服务员看他累的不轻,于心不忍,催促他去吧台休息一会,陆凌含笑跟他道谢,软着腿坐在高脚凳上。   他这方刚歇下来,就看到沉郁川和肖远从酒吧晦暗的灯光里走出,陆凌有一瞬间的愣神。   肖远率先注意到了他,定在原地打量,啧啧道:“我天,陆小同学,我差点没认出你来!”   陆凌彼时穿着一件紧俏的衬衫,扣子解开一颗,领结挂在他雪白的脖颈上,平添了几分性感,他的脸蛋因为跑来跑去的缘故,一片绯红,眼睛里起了一层朦胧的热气。   沉郁川听肖远这么说,眼神轻飘飘的落在陆凌身上,冷冽异常,让陆凌情不自禁打了个寒噤。   只是须臾间,沉郁川又把目光收的滴水不漏。   肖远对陆凌笑了笑:“小可怜,累坏了吧,看你这小体格,也不怕有人心疼。”   陆凌没有搭理他的调笑,只偷偷的观察着沉郁川,心里密集的敲着鼓点,节拍混乱。   最终,肖远走到吧台里面,沉郁川坐在了陆凌旁边。   肖远扬头一笑,取出一个英式雪克壶和几个漂亮的玻璃杯,里面放着的是不同口味鸡尾酒的原材料,他把材料一一加进雪克壶的壶身部分,又兑了半壶冰,这才盖上滤冰器和壶盖,用手掌包着雪克壶,手腕发力,快速的摇晃了十秒钟左右。   陆凌全程盯着他看,对他调酒的方法感到很新奇。   肖远食指按住滤冰器,把橙红色的酒液倒入了他面前的杯子里,支着下巴道:“这是调酒当中最常见也最基础的方法。”   “怎么,小同学,感兴趣啊,我呢,还不到火候,你要是没事想学着玩可以找沉郁川教你,他倒是很精通呢。”   他知道沉郁川对陆凌态度冷淡,一时间起了逗弄之心,想看到小朋友生气的模样。可这方话音刚落,就见陆凌把头飞快的扭向沉郁川,脸上洋溢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眼睛里流光溢彩,似是有千百只流萤纷至沓来,不由的看着一愣。   怎么会有人用这种眼神看人。   陆凌有些激动,把自己身前的酒杯推到沉郁川面前,活泼的说:“沈老师,原来你这么厉害啊,还会调酒~”   陆凌半低着身子,迎着酒吧晦暗不明的灯光,沉郁川回头时,无意间看到他解开扣子的锁骨上印着一颗黑痣,目光被烫了一下,赶紧的别过头去,怔了片刻,语调平静的回答:“会一点。”   陆凌心道,那就是会很多的意思喽。   沉郁川一把举起陆凌推给他的酒,喝了几口,又道:“陆凌……”   陆凌刚歇下,这会还带着轻微的/喘/气,轻轻的“嗯”了一声,灼热的呼吸扑在了沉郁川周遭的空气里。   “你……要是觉得累了,实在受不了就辞职吧。” 第18章   陆凌眨巴着大眼睛看他,十分的笃定认真:“沈老师,哪有人会因为累就不去工作的,吃饭还要用牙齿嚼呢,总不能就不吃了等着饿肚子。”   他说这话绝对没有怼沉郁川的意思,是在坚定自己的想法,他觉得沉郁川在小看他,料定他不能吃苦,性子里的执拗完全被激发了出来,偏要跟他跟所有人证明,自己不是温室里娇养出来的花骨朵。   但很明显,沉郁川不为所动,听完他的话,眼睛别了过去,轻飘飘的说了句:“随你。”   陆凌被他冷淡的态度刺到了,先前绽放着的笑容自严寒中逐渐消散,默默的从高脚凳上跳下,跟肖远打了声招呼,转身离开吧台。   距离下班还有半个小时,他要去酒水间收拾一下残局。   肖远看着小少爷落寞的背影,摇着手里的酒,对沉郁川说:“你似乎很不喜欢陆凌?”   “没有。”沉郁川回答。   肖远摇摇头,思索了一会:“也是,不像讨厌,哎,说不清,小家伙挺可爱的,我看着都喜欢呢。”   沉郁川脸色难看:“别瞎打主意。”   “我打啥主意了,我不喜欢这种类型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肖远切了一声,“再说了,我真打主意又怎样,你对他不感兴趣,还不兴别人感兴趣啊。”   沉郁川把玻璃杯“咚”得一声放在他面前:“别废话。”   肖远笑的意味深长,眼神瞄向某个角落:“喏,看看,我不打主意,有的是人打。”说着又给沉郁川兑满了橙红色的酒水。   沉郁川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酒吧的刺眼吊灯下,一个穿着黑色衬衫的男人正死死的盯着陆凌看,眼神露骨。   正是陆凌醉酒当天差点没把他带走的男人。   很显然,陆凌并没有察觉,屁颠屁颠的在人群里穿梭,小脸通红,眼睛明灿,细瘦的腰肢时而提起,时而弯下,露出了雪白的软/肉/。   沉郁川看着,心头窜起一股无名怒火。   但小少爷对此一无所知,他忙完以后,匆匆的回换衣间换了私服,准备下班。   他这方收拾完毕,刚走出酒吧大门,一直盯着他的男人就跟着也走了出去。   沉郁川把一切看在眼里,面上并未有任何波动,手里的杯子简直要被捏碎。   漫长的几分钟过去后,他最终站起身,对肖远不冷不热的说了句“先走了”,就跨着大步离开酒吧。   肖远一脸懵逼,反应过来时,人早就不见了踪影。   街道上车水马龙,精彩纷呈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霓虹灯光影浮动,彩色的光芒汇成了一道暗河,折射出城市每一处角落的喧哗。   沉郁川眼神黯淡,四周巡了一圈,才看到陆凌正站在不远处,对着路上的出租车招手,而他身后,赫然停着辆黑色吉尼赛斯。   沉郁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走到自己的车子旁,心里道了声麻烦,还是把车打着了火。   几分钟后,他恰到时机的在街道上和陆凌“偶遇”。   车窗摇开后,陆凌低着头满脸疑惑的看着他,张了张口:“沈老师,您怎么回家那么早?”   沉郁川的目光越过他绯红的脸颊,答非所问:“你在等车?”   “嗯呢。”陆凌欢快的回答。   “上来。”   “啊?”   沉郁川有些不耐烦,但还是不冷不热的重复了一句:“上车,我捎你一程。”   陆凌短暂的犹豫后,立即蹦哒到车门口,脸上洋溢着明灿的笑容:“谢谢沈老师!”   沉郁川偏过头,问了他家里的地址,之后没再开口说过一句话。   陆凌却跟只喜鹊一样,叽叽喳喳自顾自的说个不停,把一整天在酒吧的所见所闻和自己的工作感想絮叨了个遍。   直到车开到小区门口时,他才感觉口干舌燥,当即停住了话头,方才发现自己啰嗦了些,脸上一红,不觉偷偷的去观察沉郁川的神色。   沉郁川满面沉静,冷静如常。   陆凌在心里轻吐了口气,不禁奇怪,明明自己也不是话那么多的人,为什么能在沉郁川面前密密麻麻的说那么久,沉郁川肯定觉得他聒噪了。   陆凌拾掇着心情,把自己今天的反常归根于和季定哲待的久了,受他传染,心里登时把季定哲吐槽了个遍。   另一方,季定哲正和学姐烛光晚餐,突然打了几个大喷嚏。   “卧槽,哪个妹子想老子了!”   沉郁川把陆凌送到单元楼下,看着陆凌亮着一双眼睛盯着他,轻咳几声:“到了。”   陆凌小声回答:“哦。”   沉郁川不再看他,平静的说:“如果真不适应这样的生活,不必勉强自己,手里既然拿了奶酪,就别想着再去吃面包。”   他觉得陆凌就是一个被严丝合缝无死角保护起来的小少爷,金贵娇气,没必要吃这样的苦,既然有更好的生活和已经铺好的光明大道,没必要非去证明什么,胡乱折腾。   有的人本来就生在光里,不该去踩踏云泥,有的人于黑暗里挣脱,也就是为了找到那束光。   而陆凌轻而易举就得到了别人穷奇一生都得不到的东西,随意扔了多少可惜。   陆凌下了车,怔怔的看着沉郁川,一张小脸崩着紧巴巴的,不可能没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有些愠怒的说:“沉郁川,你是不是看不起我,觉得我就是一个草包小少爷,什么事都做不好,只会麻烦人!”   沉郁川觉得小少爷的确有些麻烦,但迎面对上陆凌蓦然红彤彤的眼睛后,一时间哑了言。   “不就是送我回一次家嘛,下次不麻烦你好了!”再说,是你让我上车的!陆凌愤愤的想。   沉郁川听他这么控诉,愣了一下,嘴角似是勾了勾,只提醒道:“我就这样说,没什么意思,做不做是你自己的事。”   他忘了,小少爷已经长大了。   陆凌眼波流转,盛满了浩瀚的星辰,对着沉郁川又是一笑,干净清爽:“嗯,谢谢沈老师,我……误会您了。”   也是一样的好哄。   沉郁川偏过头,提醒道:“以后上下班多留意点。”   陆凌应声,跟他挥了挥手,心情大好,抬头看了眼夜色,泼了墨般的漆黑。   可他的心情却出奇的好,踩了钢琴的黑白键一样欢畅。   ?【作者有话说:】   文的话大约明天就上架了,在此感谢一下大家的追更和评论,俺爱你们,比心心~ 第19章   陆凌以为他要很久后才能再次见到沉郁川,结果第二天刚换好制服,沉郁川就和肖远赶到了酒吧。   陆凌看着两人发愣,肖远对着他笑道:“小同学,你过来,我跟老板商量了,让你跟着我学调酒。”   他说的自然而然,陆凌也没去怀疑,其实,他作为半个股东一不用商量,二也不是自个要去商量的,主要是沉郁川旁敲侧击嘱咐他去做的。   肖远对此一头雾水,不大能理解沉郁川这种表面上不搭理人家,私下里又费心费力的口嫌体直行为,觉得陆凌说的大抵也是真话,他和沉郁川果然小时候就认识。   只是弄不明白,沉郁川为什么不愿意承认。   陆凌对调酒极感兴趣,瞪大了眼睛炯炯有神的看着肖远,沉郁川则全程木着张脸喝酒。   陆凌和肖远很聊的来,肖远说什么他都能接上,学东西也快,沉郁川这才发现,陆凌只要不和自己待在一起时,自信活泼,全然没有在自己跟前拘谨小心的模样。   不知不觉时间已归去大半,肖远由衷感叹道:“小同学,你真上道,一教就会,看来啊,用不了多久我的本事就让你学完了,到时候估计要郁川教你才行。”说着冲沉郁川勾唇一笑:“沈老师,您说是不是啊?”   沉郁川淡漠的看了他一眼,随即从凳子上站起,欲要离开,陆凌见状,急忙从吧台走出,仰着头看他:“沈老师……”   沉郁川停住脚步,并没有回头:“怎么?”   陆凌眼睛弯的活似天角的新月:“您看我学的怎么样,雪克壶用的对吗?肖远哥说他明天再教我新的调酒方法呢。”   沉郁川冷淡回答:“嗯,学的不错。”   陆凌听后虽有些小小的失落,但也知道“不错”两个字对于沉郁川来说,已经算是正儿八经的夸赞了,笑着道谢:“谢谢沈老师的肯定!”   “你不必叫我沈老师。”沉郁川到底还是回头看了他一眼。   陆凌是跟着季雨菲喊的,他觉得这样喊对沉郁川算是尊重,无论如何,沉郁川在他眼里一直是优秀的,喊一句老师也不为过。   “那,沈哥,谢谢你的肯定。”不过,他要是听着不舒服,随着季定哲喊沈哥也是可以的。   沉郁川有些别扭的转过身子,不再言语,跨着大步离开了酒吧。   陆凌挠了挠柔软的头发,看着他的背影愣了好一会,才重新回到吧台。   这期间,身后一直有人紧密的盯着他看,戏谑而欣喜,恨不得活活把人剐掉一层衣服。   陆凌忙起来并没有发觉,可当他下班站在马路上时,终于感受到了这道灼热露骨的目光,回头间,刚巧对上男人的眼睛,吓的赶紧朝路边的出租车招了招手。   车子停下,男人也从黑色的吉尼赛斯里走出,一把拦住陆凌的退路,并打着手势示意司机先行离开。   陆凌有些生气:“你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男人咧嘴一笑:“对不起,宝贝,我是来向你道歉的,顺便有一些事情想跟你解释清楚。”   陆凌狠狠甩过他拦着自己的胳膊,冷着一张小脸道:“我有名字,再者,我们不熟吧,你道什么歉,跟我又有什么事要解释。”   男人见他生气,又是一笑,声音真诚的说:“嗯,我知道,你叫陆凌”,男人伸出手,“你好,陆凌,我叫顾观研,想和你正式认识一下。”   陆凌疑惑的打量了他一眼,看起来也就二十五六岁的年龄,比他也大不了多少,长的也挺帅,但眉宇间带着些纨绔和风流,看着就不像可以认真交朋友的人。   “关于上次你喝醉酒那件事,我觉得有必要和你解释一下,你的确告诉我你家的地址,我也是真心实意想送你回家的,只可惜半路上被人截了胡”顾观研说的一脸诚恳,“其实昨天就想找机会跟你说清楚了,见你一直在忙,没好意思打扰,好不容易等到你下班,还没来得及找你,就看有人把你接走了。”   末了,似乎怕陆凌继续怀疑他,张口报出了他的地址:“这就是你那天告诉我的。”   这一番说辞几乎没有一丝漏洞,可陆凌没那么天真,他若真想知道自己住哪,一查便知。但也不想和男人多去纠扯,想了想回答:“我知道了,如果你想道歉,大可不必,反倒是我要感谢你,至于解释,顾先生,您也解释的很清楚了,我们其实并不熟,所以,你也别继续跟着我了。”   男人看他一副警惕的模样,也不多纠缠,见好就收,温和一笑:“你放心,我是对你有意思,但绝不会乱来的,什么都得讲究个你请我愿不是。”   陆凌拿余光睨了他一眼,冷淡道:“顾先生,抱歉,并没有冒犯您的意思,可我不是同。”   他说这话时,心里莫名的心虚起来。   顾观研也不和他呛:“OK,我尊重你,但是现在,我想送你回家。”   陆凌摇了摇头,干脆的拒绝了他,又重新拦了一辆出租,毫不犹豫的坐了进去。   待车子开远时,顾观研才弯了弯嘴角,目光粘在陆凌离开的地方,若有所思。   他并不是太心急,追床伴也有的是耐心,陆凌并不算最难追的,也只是警惕心强了一些,像他这样单纯到近乎天真的大学生其实最好哄了,无非就是多刷刷好感度,待他们真诚尊重一些,循循渐进的来。   顾观研是个实打实的富二代,有头脑有手段,不算是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子,也并不缺床伴,对陆凌充其量也只是一时的见色起义,偶来兴趣。   如果真说起陆凌能让他这样耐心和规矩的原因,无非是足够清纯,又或更严格意义上来说,清纯又放/荡,极好调/教/。   前提是,他能真对你动了心。   陆凌回到住处后,拿起手机给沉郁川发了信息,询问他明天是否还去酒吧,照例的,沉郁川并没有回复他。   陆凌一边在心里复议他太高冷难相处,一边口是心非的跟人道了句热乎的晚安。   直到他洗好澡重新躺回床上时,沉郁川才冷淡的回了“不去”两个字。   陆凌难掩失落,把手机放回床头柜,脑袋深深的闷在了枕头里。   十几分钟后,他还是选择打开微信界面,给沉郁川回了今晚的最后一条信息:〔嗯,那沈老……沈哥先忙,有空记得来尝一尝我调的酒哦。〕 第20章   沉郁川说他不来,之后几天果然就没再出现过,反倒是顾观研更加热络了起来。先前只是远远的用露骨的眼神盯他,到了此刻,开始坐在吧台上明目张胆的对着他笑。   陆凌对此很是反感,三番两次的赶人,可顾观研既不走也不恼火他的冷淡态度,反而端着一张真诚的笑脸迎合他。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加之,顾观研还是他的顾客,就更不好撕破脸皮明面上弄的太难看,陆凌最后只得选择继续漠视他。   所幸,顾观研还算识趣,并不打扰他工作,除了眼神黏糊点,其他尚可接受。   沉郁川不来了,肖远的踪影也跟着飘忽不定起来。   但这人只要出现在酒吧,都会拉着陆凌教他学调酒,陆凌自然乐得其所。   暑假又赶上周末,酒吧里的生意慢慢忙碌了起来。那段时间,陆凌常累的趴在休息间捏着小腿肚,顾观研就主动帮他一会。陆凌起初时满脸拒绝,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托盘,自顾自的忙活,顾观研见状直一个劲的笑,也不和他争抢。   后来有一次,陆凌实在跑的腿疼了,坐在凳子上半天没歇过来,小脸涨的彤红,一副随时昏厥的模样,顾观研看在眼里,顺势来到他身边,递给他一杯冰镇柠檬汁,温煦的笑:“陆凌,招架不住了吧。”   陆凌抬头看着他,眼角发红,顾观研愣了片刻,耐心劝解:“陆小少爷,就算想独立,想锻炼自己,也要慢慢来吧,您这身子骨娇生惯养了那么多年,天天这样的跑,铁定吃不消的。”   陆凌眼睛里盛着细碎的光芒,陌生的环境里,从未吃过苦的小少爷,突然被人记起,关心和理解,无论这人是谁,心里难免都会有所触动的感激。   顾观研看着陆凌动摇,审时度势,把他按在凳子上,二话没说就主动替了他的工作。   陆凌不大好意思,之后对他的态度缓和了许多。   就这样,在顾观研合理又强制性的几次帮忙后,陆凌暂时放下了对他的戒备心。   但他单纯归单纯,心里拎得清,知道顾观研对他别有用心,也不想欠着他的人情,思前想后,中间请他吃了几次饭。   好在顾观研表现的中规中矩,并没有让陆凌觉得为难。   这之后的时间里,他慢慢的适应了酒吧的工作,顾观研再有帮忙的时候,陆凌果断拒绝,但对他的态度倒客客气气,坦荡明了。   顾观研这方就开始坐不住了,他最初的目的是慢慢打消陆凌对他的戒备,现在看来成功是成功了,但陆凌居然有把他当朋友的意思了。   他极少这么耐心的追过人,在陆凌身前前后后花了那么多心思,真得不到哪里肯甘心。   转眼间大半个月时间过去,他没有再见沉郁川来过酒吧,就算是肖远,也只短暂的碰过几次面。   陆凌从肖远那里得知,他和沉郁川合伙的软件开发公司最近在搞规模扩建,沉郁川忙的不可开交,他也要跟着到处找可以合作的开发商。   陆凌知道后,并不想多去打扰沉郁川,只会在每天早晨和晚上时间里跟上了发条一样,跟他固定的道句早晚安。   沉郁川似乎真的很忙,几乎不怎么回他信息,偶尔会用几个冷冰冰的字去应付他,陆凌却恨不得分几瓣子去看。   季定哲这段时间以来也只给他打了几个电话,他似乎比沉郁川还忙,除了被他父亲硬拉去工司实习,余下的时间里不是和学姐约会就是和小师妹看电影,早就把他这个竹马抛之脑后了。   手机里每天都能收到陆正安的信息,都是一些慰问工作和嘱咐他劳逸结合的体恤话。   除此之外就是老太太催促他回家的视频,陆凌一边应答着,一边打算转班休息时,另外再请几天假,好好陪陪老人家。   他们和年轻人总归不一样的。有人忙着创业,有人忙着谈恋爱,有人也如他般,渺小的如同蝼蚁般做着简单到近乎枯燥的工作,自然,旁人是为了生活,他为了寻找自己趋近于零被保护的层层叠叠的自尊与独立,反正,每个人都在按着既定的齿轮咬合着自己的生活,忙碌,丰富,心酸,也有快乐。   但老人们就不一样了,他们趟过了一辈子,看的多,做的想的也多,对生活已然通透和解,只想老有所依,身前能常看到挂念的小辈平安幸福,一路顺遂。想要的也并不多,只希望有人能多陪伴一下自己。   他们年轻时追求的太多,往往不一定都能抓住,老来时,就只愿意抓住一个子孙陪伴的好时光,总想着,抓的少了,能抓捞实一些。   陆凌想到这里心中一刺,准备这次回家说什么也要多待几天。   恰逢三天后,主管让他们这一行人全部转到夜班,陆凌心情大好,准备转班前请个小长假。   他这方刚换号制服从房间里走出,迎面就遇到了长达半个月没有见过面的沉郁川。   换衣间的吊灯是暖色系的,光晕昏暗暧昧,陆凌好几次看到同事在这和顾客抵着墙体接口勿,会当即愣在原地,开始诧异自己一个小直男怎么会跑到gay吧里打工。   到此刻为止,他突然恍然大悟,也许,就是为了某一刻,这样的时光里,还能再见到沉郁川。   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和沉郁川的世界接轨的地方。   退而求其次的才是锻炼自己,让自己学会独立。   再往深处想,他为什么想见到沉郁川呢,当真就是为了靠他更近一些,知道他还记不记得自己?   某一瞬间,陆凌也开始猜不透了。   好像很小很小的时候,他就这么跟着沉郁川,心甘情愿的做他的小尾巴了,喜欢粘着他依赖他,把他当成最亲切的大哥哥,还当成……   还当成什么呢?分明,那人对他冷漠疏离,跟亲切也沾不上边啊。   陆凌这方犹豫愣神的功夫,沉郁川已经慢慢朝他走近,语气淡然:“陆凌……”   ?【作者有话说:】   感谢用户yhzvzm4o的打赏,下午不定时会再更一章。   ps:我真的很拖沓,下一章终于解锁了丢丢诱受属性。 第21章   昏暗的光影下,沉郁川那张看起来颇为冷清的脸好像多了几分柔和,他对着陆凌说话时,嗓音深沉清澈,让陆凌觉得自己似是从绵延不绝的雪山里跋涉而过,冰凌挂在雪松上,叮铃作响,剐过他耳膜时一阵酥酥痒痒。   陆凌突然觉得,关于沉郁川的一切都太过美好,好的像他枕着窗台阳光下做的泡沫梦,虽美但不真切。   虽不真切,仍然让人沦陷。   “陆凌”,沉郁川微微蹙着眉,“你在发什么愣?”   “啊?”陆凌回过神来,朝他露出一个讨巧的笑容,“沈老……沈哥,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沉郁川偏过头,走到隔壁的休息室,轻声道:“陪客户谈生意了。”   陆凌快走几步,跟着他走到休息室的门口,看着他正曲着一双长腿,依着窗,点着了手里夹着的烟。   “不介意我抽支烟吧?”沉郁川看他盯着自己,施施然的问道。   陆凌赶紧摇了摇头,他有什么好介意的,他一家不住海边,二沉郁川抽烟那么帅,他看都看不够呢,怎么舍得介意?   沉郁川自然不知道他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一直被这么个单纯到近乎直白的眼神盯着,总感到别扭,随口一问:“你对抽烟很感兴趣?”   陆凌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脚步不自觉朝他走近,待到离他咫尺之远的时候,蓦然停住身子,仰起脖颈,笑的一脸璀璨,眼睛眯成了新月的弧度,单纯又蛊惑:“沈哥,烟是什么味道?”   他天生怕热,穿衬衫从来不扣完,此刻现在,从沉郁川的角度上可以很清晰的看见他锁骨上的黑痣。   像一朵盛开妖娆的玫瑰花。   “你想知道?”沉郁川并没有错开目光,堪堪望着他裸露在空气里的雪白皮肤。   陆凌认真的歪着脑袋,声音欢快真诚:“想啊。”   沉郁川的眼神骤然深远,他伸出手掐住陆凌的下巴,低头朝他吐了一个烟圈,陆凌登时被呛的眼泪直流,没忍住背对着沉郁川打了好几个喷嚏。   再回头时,沉郁川已经掐灭烟蒂,好整以暇的抱着双臂,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他。   陆凌的脸上一片火烧云,用掌心覆面轻拍了一会,才敢去正视他。   “小朋友不要学抽烟。”沉郁川薄唇微启。   陆凌听他这么说,心里有些不高兴,他其实最忌讳旁人的轻视了,怕人觉得他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小少爷,经不起这做不了那的。   沉郁川的看轻,让他心里登时升起了一把小火苗。   陆凌想也没想的拉住他的衣角,声音里带着被烟呛住的沙哑:“沈老师,沈哥,我……”   “我能抽的,可以学的,一个血气方刚的二十岁成年男人,怎么不可以学抽烟呢?”   沉郁川回头,看着二十岁成年男人陆凌那张漂亮稚嫩的小脸,嘴角轻扯了扯:“你真想学?”   “嗯!”陆凌立即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沉郁川从兜里掏出烟,递给他,陆凌没有伸手,慢慢靠近他,用嘴接住。   沉郁川怔了片刻,又取出打火机,按着,用眼神示意他拿着,陆凌不理他,把嘴里的烟对准跳跃的火焰,睫毛立时倒映在脸颊上,一会功夫,烟自动点着,但陆凌只吸了一口,喉咙里就跟灌了辣椒水一样,呛的他低头猛烈的咳嗽起来。   等到眼角再次磕出泪水时,他听到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赶紧回头,果然看到沉郁川已经走出休息室的大门,脚上生风赶忙追了过去:“沉郁川!”   他第一次这样喊沉郁川的全名,又急又躁,沉郁川终于停住脚步。   陆凌小跑着来到他身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沉郁川道:“不死心,还想抽?”   陆凌眼角通红,擒着几滴泪水,灯光下晶晶闪闪:“不了,陆凌小朋友很听话,不能学抽烟。”   他这是妥妥的在跟沉郁川妥协,想着,算了,小朋友就小朋友吧,不能抽烟就不抽吧。   沉郁川弯了弯眼睛,嘴角虽扯的很平,但声音却没那么冷冽了:“嗯,那小朋友还真够听话。”   陆凌见他夸了自己,有点蹬鼻子上脸的意思:“沈哥,那……您觉得我这么乖,是不是要奖励我一下?”   沉郁川收回自己看向他的目光,平静道:“你想要什么奖励?”   陆凌欢快的蹦哒在他面前,眨了眨眼睛说:“我听肖远哥说,您很会调酒,私心想跟您拜个师,但您请放心,我不会打扰到您的,看您的时间安排。”   沉郁川听他说完,挑了挑眉头,刚要张口回绝,就见陆凌一边往酒吧里跑去,一边对他招手:“那么,谢谢沈老师答应我,辛苦您了。您……再忙,也一定要注意身体哦~”   沉郁川顿在原地,脸上的表情微末的波动起来,紧密的看向已经缩成一尾小影子的人儿,扯平的嘴角终于弯了起来,露出一个不仔细看根本分辨不出来的清浅笑容。   这位陆少爷,连耍赖的样子都和从前一样。   可也只是须臾间,这本就自严寒里破冰而出的笑容骤然消散。   他是和从前一样,他也当然能和从前一样。   被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好好捧在手心里呵护出来的温室花骨朵,有人给他遮风避雨,有人给他铺路添石,顺风顺水的走到现在,又如何能去改变。   可是,给他遮风挡雨的人,却摧毁了自己的那份温存。   没有谁可以独善其身的享受抢来的幸福,哪怕……   哪怕陆凌……   沉郁川的心口仿佛堵了一大块石头,呼吸都变得不顺畅起来。很多时候他的确是这么想的,可当他看到陆凌对着自己绽放出的好看到刺眼的笑容时,又开始疯狂的动摇。   这种极致的报复心理和舍不得给/枪/上膛扑杀猎物的心软相互交织着,让他浮躁而痛苦。   每一次见到陆凌,就仿佛用刀子在自虐般的剐自己心口的血肉。可不见,似乎更难做到了……   沉郁川觉得,他会把自己逼疯,又或者,更不可思议一点的想,他也会和陆凌一样,觉得人生无大憾,能从阴暗里挣脱,再得光明。   会吗?   没人知道。 第22章   陆凌出了休息间,第一眼就看到顾观研坐在吧台举着酒杯,对着他微笑,眼神玩味。   陆凌浑身都有点不自在,有些尴尬的冲他招了招手。顾观研最初对他有想法,陆凌是知道的,也因此对他存在很强的防备心。   可后来,男人对他客气又照顾,反而更像家里的兄长待他一样了,陆凌涉世未深,觉得他对自己也就一时兴起,趣味散了,倒可以交个普通朋友,也就没再像从前那样对他设防。   可此刻,他觉得顾观研看他的眼神又开始露骨赤裸起来,难免别扭。   再抬头间,看肖远也站在吧台,对他笑着喊道:“哈喽,小同学,好久不见。”   陆凌浅笑,迎着顾观研的目光走到吧台:“好久不见,肖远哥。”   顾观研直视他:“陆凌,晚上好。”   “晚上好。”陆凌不露声色的避过他略微黏糊的目光。   肖远眯着眼睛,来回扫视着两个人,直白的问道:“陆凌,你朋友?”   “嗯,朋友。”顾观研抢先回答,语气轻松自然,陆凌听后,反思自己是不是想太多了。   他哪里来的魅力,让人天天的对他有这样那样的想法,真那么找人待见,沉郁川就不会对他这么冷淡了。   再怎么说,顾观研帮过他的忙,他也回请了几顿饭,中规中矩,也算到朋友的份了。   念及此,他对顾观研抱歉一笑,神态轻松的坐在了他旁边,顾观研别过头去,不再把目光订在他身上。   并没有过太久,沉郁川不只道从哪个包间走出,跟在几个膀大腰圆的中年男人身后,表情隐在其中,不太能看出喜悲,一行人走到酒吧大门口时,那几个男人转身跟沉郁川握了握手,沉郁川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薄唇张合,不知道和他们说了什么,大概是生意场上的寒暄。   陆凌直直的盯着他看,觉得工作起来的沉郁川和平时有点不一样,内敛稳重,多了几分成熟男人的魅力。   似乎是感受到了陆凌赤裸的眼神,沉郁川突然抬起头看他,眸子里漆黑的寻不到一丝光亮。   似乎每一次,沉郁川只要看着他,所有的温柔和稳重就化成了十二月的飞雪,回归严寒。   “我到底是哪里惹到他了……”陆凌抽了抽鼻子,有些委屈的小声嘟哝。   却让一旁的顾观研听了去:“陆凌,怎么,惹到谁了?”   陆凌低下头去看着手里的托盘。   “有人欺负你?”顾观研语气愤懑。   陆凌急忙回答:“没有,没人欺负我。”说完绕到吧台里,想趁着机会跟肖远学个手艺。   肖远扬起下巴,从一大堆器具里取出了一个金色的吧勺:“小同学,今天教你制作长饮鸡尾酒,直接兑和,比较简单好操作,你过来试试。”   陆凌点头,很感兴趣的朝他走近了几步,肖远把玩着手里的金色精致长勺,低下身子,凑近他耳朵说:“陆凌,眼前的男人看你的眼神不大干净,以我多年流连花丛的经验来看,他对你动机不纯,之前总一直盯着你的也是他吧,总之”,肖远语气难得正经,“你小心点吧。”   陆凌神色微变,默默的“嗯”了一声。   肖远也不是太关注这些细节的人,这些都是沉郁川让他留意的。沉郁川忙合作的这段时间,自己每一次来酒吧时,他都会有意无意的嘱咐自己看看陆凌身边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但当时的顾观研没那么露骨,他也就没太当回事。   反而一直在心里敲鼓,沉郁川这样冷情的人为什么察觉出了这些细枝末节来,除非,他一直在关注着陆凌……   关注一个自己不肯承认认识的人,肖远笑了笑,那可真够有意思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陆凌认真的跟着肖远学调酒,顾观研饶有兴趣的看着。   沉郁川远远的跟顾观研对视了一眼,转身离开了酒吧。   陆凌拿着细柄吧勺搅拌着玻璃杯的鸡尾酒,时不时看着沉郁川的方向,见他走了,心头一空,忍不住问肖远:“沈哥他怎么离开了?”   肖远随口回答:“哦,应该是和那几个土财主去潇洒了,这次的工程需要的资金大,沉郁川不知道有多头疼呢。”   潇洒?陆凌心里首先泛起一阵酸味,剩下的全是对沉郁川的担心,小脸紧紧的皱巴在一起,肖远看着他,突然笑了:“怎么,小同学,你很为他操心嘛。”   陆凌矢口否认,手里的吧勺“啪嗒”一声掉落在桌子上,顾观研睨了他一眼,若有所思。   肖远并没有待太久,给沉郁川打了个电话询问一下合同进度,那方回答差不多谈拢,让他过去跟进一下。   肖远切断电话,分别看了一眼陆凌和顾观研,打了声招呼离开酒吧。取车的时候,还是不大放心,给陆凌发了一条信息,让他下班后就回家,别和顾观研单独接触。   陆凌倒是乖巧,立马回了一个“收到”的表情包。   肖远来到一家富丽堂皇的娱乐会所,还没到包间就看到沉郁川皱着眉头打开门,朝他大步走去,包间里灯红酒绿,一片旖/旎,他知道沉郁川最讨厌这种应酬,清了清嗓子:“怎么样,还能抗吗?”   沉郁川酒量极好,以前在美国时常在酒吧类的地方工作,调酒技术高超,酒量和酒品也不在话下,他们合作的这个小公司能有如今的规模,多半都是靠沉郁川白酒罐出来的。   “我还行。”他的神情看起来一贯的轻松,脸色也算平静。   肖远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叹出一口气:“郁川,你其实不用崩这么紧的,肩上的担子太重,别到时候自己先把自己压垮了。”   沉郁川看了他一眼,眸光阴沉,半晌,哑着音色回答:“不会的。”末了又补充:“进程不拉快一点,我怕是无法有一个好觉睡了。”   肖远一愣:“怎么,还在失眠?”   这一次,沉郁川没有回答,只是自然而然的切过话题:“里面你多盯着点。”   他不愿说,肖远自知问了也是白搭,点点头:“嗯,我知道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你尽管放心。”   沉郁川道了声谢,转身欲离开,肖远想到什么似的,突然对着他的背影说:“郁川,那个——”   “就是陆凌,那个小朋友,今天身边跟着个男的,一看就没安什么好心,不过,我提醒过他了。”   肖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和沉郁川说这些,只是潜意识里感觉陆凌好像对他而言有些不一样。   他和沉郁川的这个公司,早在一年前就注册了,沉郁川回国是为了开拓公司不假,但先前重心仍放在考研上,不知怎么的,最近突然就急功近切了起来,所有心思和精力全都转移到公司里。 第23章   沉郁川手里紧紧的捏着车钥匙,用力到骨节发白,刚转身没多久,胃里就一阵剧烈的绞痛,他皱了皱眉头,喉咙里像被塞了铅块一样,沉甸甸的,终于还是没忍住,扶着街道的树干,昏天暗地的吐了起来。   许是吐完了,胃里总算舒服一些,怔怔看了一眼时间,大脑有片刻的清醒,耳畔响起了肖远最后和他说的那段话,陆凌身边跟着个男人……   不肖想他也知道是谁。   短暂的休息过后,他换了一口气,掏出手机喊了个代驾。   几分钟后,代驾联系了他,沉郁川给他发了定位,顺便瞟着手机里的信息。   他平时性子冷淡,联系他的除了一些合作的公司老总经理,也就数肖远最多,当然,还有一个,想忽略都无法忽略掉的。   陆凌。   小少爷给他发的信息还停留在昨天的那句晚安上,而自己并没有回复他。   每一条消息他其实都有看,但回他的时候少的可怜,就仿佛,他不回,算看不到陆凌的消息一样。   他深深的闭上眼睛,复而睁开,选择妥协,这个被养的太金贵的小少爷,总是那么麻烦……再管他最后一回吧。   代驾赶来后,沉郁川直接报了酒吧的地址,他不确定陆凌此刻有没有回家,还是放心不下准备过去看一看。   就看一看而已,也没什么。他如此想。   而彼时的陆凌正被顾观研堵在酒吧外的一个小胡同里,进退维谷。   小胡同已纳入酒吧的私人管辖区,老板塞的钱足够丰厚,也没人跳脚站出来说什么,某种意义上来说,这间酒吧生意火爆,跟这个摄像头死角位置,且灯光暧昧的“秘密禁地”有很大的关系,喜欢追求刺激的顾客总少不了把玩伴拉到这里来“体验”。   其中的龌/龊横流不言而喻,但陆凌并不知情,他只当顾观研喝醉了酒,神志不清,但心里已然下了一把戒尺,对他的讨好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和防备。   那是肖远离开后的不久,陆凌看着差不多到下班时间了,换上私服后找到了经理,和他说明自己换班后要多休息几天的事情,经理介于他和肖远很熟,爽快的批了假。   陆凌心情大好,兴致冲冲的准备回去好好洗个热水澡,再舒适的睡个懒觉,第二天起身回家,刚走出酒吧门口没有几步远的时候,突然被人强行拉进了身后的胡同。   陆凌拼命挣扎,慌张之下,逮着那人的胳膊就狠狠咬了下去,只听拉着他的男人低低闷哼几声,堪堪的把他松开,吃痛的喊:“陆凌!”   陆凌猛的回头,昏暗错落的灯光暗角里,出现了顾观研那张扭曲到变形的脸,他吃惊的质问:“顾观研,你做什么?!”   很明显,后者喝了不少酒,神志不清,他对陆凌咧嘴一笑:“呵呵,宝贝,你咬的还挺用劲嘛,我怎么不知道你那么得劲~”   陆凌感受到他话里明显的戏谑味道,有些不高兴道:“你喝醉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顾观研一把攥住他的手腕,眼神阴暗,张了张口:“陆凌,我也不和你装傻了,我喜欢你,想和你交往,你看咱俩能成吗?”   陆凌一怔,随即干脆的摇了摇头:“对不起,顾观研,我没那个意思。”   顾观研看他一副恨不得立马和自己撇清关系的防备模样,胸膛里登时窜出一把火,长久以来的绅士伪装彻底被粉碎个彻底,耐心也耗了个干净,他咬着牙根道:“宝贝,这么久以来,你不是在耍我吧?”   “我哪里耍你了?”陆凌反问:“顾观研,我很感谢你对我的帮忙,日后你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我陆凌义不容辞,你要是想和我做朋友,我们也可以做,但除此之外,别无可能。”   说起来,一直也都是顾观研缠着他,算得上帮忙的也就那几次自己吃不消的跑腿活,顾观研强行替了他几回,陆凌也为此约了几次饭局感谢他,之后也算两清,他态度可谓很坚决了,绝没有和他搞暧昧的意思。   顾观研看他不着道,也不和他打太极了,斜了斜嘴角:“哦,忘了我的宝贝太纯情,并不是太懂一个男人对你好是什么意思,那我就直白告诉你吧,陆凌——”   “老子他妈的就是想睡你,跟你玩,靠近你装成一个大哥哥模样,不是和你交朋友,是想和你睡觉,谁知道你他妈的怎么那么难搞,我没耐心跟你耗了!”   陆凌看着他藏满戾气的脸,吓得一步步往后退,心脏都要跳出胸膛。   他不傻,自然知道顾观研对他心思不纯,只是这人后来伪装的太好了,慢慢让他卸下了防备,甚至于以为他只想和自己做个普通朋友,再加之,他也没觉得自己脸白到让顾观研披上伪装去接近。   但到底还是疏忽了,想来,他就应该一开始就严防死守,不和这人沾上半点关系。   害怕和觉得自己愚蠢是一回事,同时的,陆凌心里清楚,目前他更应该想办法稳定住顾观研的情绪,这人似乎喝了很多酒,做事全凭头脑一热乎,自己和他身量又相差太远,不能硬碰硬。那一瞬间,无数个想法涌进陆凌的脑子里,让他紧张的手心和后背都起了一层薄汗。   最终,他重重的贴在墙面上,尽量和顾观研拉开一段稍微安全的距离,竭力使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一些,笑了笑说:“你想和我睡,可是那也得我们处成对象了才可以考虑啊。”   顾观研偏着头,满腹狐疑:“宝贝,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陆凌伸出手,用指尖点了点他露出来的脖子,“我们可以先交往一段时间看看啊,顾观研,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那么聪明不会不知道吧?”   顾观研的眼睛亮了一亮,神情也放松不少,陆凌眼见着就要说服他,想继续添油加醋的鼓动,可顾观研却一把揽住他的腰肢,将人提拉到自己跟前,掐住了他的下巴。   这时,胡同口突然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你们在干什么?”   陆凌猛的抬起头来,逆着光看到一个颀长的身影直直的站在胡同口,如一颗迎风而立的雪松。 第24章   陆凌心里一阵慌乱,一把打掉顾观研的胳膊,迈着步子朝胡同口走去,然而,刚抬起脚,就被顾观研复推到墙根。   顾观研压低了声音对他暧昧道:“我说,宝贝,处对象什么的可以慢慢来,可以先做一做成年人能做的事。”   他掐住陆凌的下巴,俯身欲吻上他的嘴唇,陆凌胡乱的扑腾,但这样的挣扎于顾观研而言太过虚弱,更像是欲拒还迎。   顾观研把人圈进怀里,身量刚好遮住了陆凌,辩不清他的挣扎和拒绝,从外人的角度看,两个人倒是真在偷/香一般。   微弱的灯光下,沉郁川面色阴沉,胃里的翻滚再次袭来,他咬了咬牙根,转身离开。   陆凌瞥见他走了,更慌了,他别过脸去,错开和顾观研的距离,躲开他的轻薄,顾观研重新掰起他的下巴,陆凌一巴掌怼住他肩膀,脸上露出一个仓促的笑容,另一只手办勾起他的后脖颈:“呵呵,顾观研,你说的对,不过,这方面,我喜欢主动一点。”   顾观研一愣,随即勾起嘴角,以为陆凌想主动亲他,心情大好:“宝贝,你明明很会吗?”然后,卸下了防备。   陆凌在心里默念,一,二……   “三——”   他飞快的用右腿勾住顾观研的小腿肚,捏住他脖子的手倏然放平,转而往下扯,使出了浑身的力气,给顾观来了一记漂亮的过肩摔。   一屁股着地的顾观研半晌没有反应过来,没有料到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陆凌能给他使这么大的绊子。   陆凌却不能发愣,他知道顾观研反应过来后,自己就真的逃不掉了,抄着步子就跑。   末了,回过头对吃痛刚爬起身的顾观研说:“小爷可是练过的!”   也的确是练过,他小时候觉得好玩,和季定哲一起报过跆拳道培训班,只可惜当时玩心比较重,也就学着玩,并不精,今天这个过肩摔可以说是他做的最漂亮的一次了。   他说这话带着明显的威胁意味,主要目的是为了告诉顾观研他并不好惹,很显然,他那张太过好看精致的脸总容易出卖人,顾观研只是狠狠淬了一口,完全撕破伪善的面孔,怒道:“陆凌,你他妈给我记住了,早晚有一天你会栽到我手上!”   陆凌却是不敢再犹豫,心里剧烈的跳动着,飞奔着跑出了胡同,直到车水马龙的繁华街道浮现在他眼前时,这才停住了脚步。   他大口大口的吐着气,抚了抚胸口,双脚再也不可控制的软了下去,刚才那微弱的搏击,算是他面对危险的最大潜力爆发,此刻,全身的力气已经抽空,只剩“咚咚咚”紧张后怕的心跳声。   陆凌慢慢的扶着胡同口的墙蹲了下去,等眼睛完全适应由昏暗转为光明的刺眼亮度后,蓦地发现自己身前投出一个高大的身影,以为是顾观研大着胆子追了过来,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猛然抬起头时,只看到一双冰凌般闪着寒光的眸子。   是沉郁川,他并没有走!   “看不出来,你还练过。”沉郁川语调平静,听不出任何波澜。   陆凌大呼了一口气,心脏的跳动频率终于趋于稳定,他张了张口,声音沙哑:“沈……沈哥。”然而,双腿还是一样的绵软无力。   再怎么样,也是被呵护在手心里长大的小少爷,哪里经得住这样的惊吓,刚才的自保能力也只是兔子被逼急了才咬的人。   沉郁川神情微微波动,伸出手,语气也温和了不少:“还能起来吗?”   陆凌怔了怔,眼圈红了一半,心里说不上来的委屈。他看着沉郁川,眼睛里荧光闪烁,把手轻轻搭在他的胳膊上,沉郁川身子随之一僵,带了点力,把人给拉了起来。   陆凌站起身后,缓了好一会神,这才动弹自如,轻声跟沉郁川道了声谢。   沉郁川联系代驾,和陆凌依次坐进车里。他似乎很疲惫,依着椅背,闭上了眼睛,疏落的问了陆凌的地址,准备先送他回去。   陆凌从车玻璃上看着沉郁川的侧脸,深沉灰暗,和窗外的夜色融为一体。   他轻喊了声沉郁川的名字,那人却已经陷入进深深睡眠之中,眉头蹙起,脸色也愈加苍白,睡的并不是多安稳。司机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打开车窗的一小角。   凉风裹着花园里不知名的花香,窜进陆凌的鼻子,与此同时,他闻到了沉郁川身上的酒水和香脂混合的味道。   刚才太心慌也没有主意,这会他终于反应过来:“他喝酒了?”   司机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回答:“还喝了不少,这会估计撑不住了吧。”   陆凌看着沉郁川难得平和下去的睡颜,不忍心打扰,只好让司机先送他回沉郁川的公寓。   半个小时后,他扶着意识已经慢模慢糊的沉郁川上了电梯,又掏出他兜里的钥匙开了门。   他记性不是很好,但却恰巧记住了沉郁川的地址,楼层和门牌号。   他和沉郁川体型相差太大,把他抚回卧室后,力气已经耗尽,累的坐在床边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半晌才歇过来。   沉郁川睡觉时很安静,只是蹙着眉,这时的他全然卸下身上冰冷的刺,看起来多了几分温柔。   陆凌吃吃的看着他,心里百感交集,他总觉得沉郁川把自己和外界垒砌了一道密不透风的高墙,他的世界里满目荒芜,似是没了一点颜色。   那么,从前的他也是如此吗?   陆凌突然不敢轻易下结论了,沉郁川曾经怎样,他不敢妄论,唯有一点可以肯定,他曾对自己笑过的,也承诺过要保护自己。这样的人,心尖尖上的温度不可能全然是冰冷的。   他们分开的太久了,久到那些短暂的趋近于零的记忆,仿佛隔过了老树上一圈又一圈沧桑的年轮,隔了他们错过的十几年漫长的成长。   沉郁川最终选择忘记了他。   虽然不知道,他是故意还是有意的。   “我到底在执着什么,你忘了我就忘了呗。”陆凌眨巴着看向他的眼睛,自说自话道。   总算是把人送回家了,他站起身准备离开。这方刚转过身,突然被人拉住了手腕,陆凌吃惊的回头,却见沉郁川正喑哑着声音说道:“鹿鹿……别走。”   ?【作者有话说:】   今天起双更啦,更新时间为早晨八点之前,另一章下午六点之前。 第25章   陆凌心脏剧烈的跳动着,身子顿在原处,许久后才慢慢回头去看沉郁川,只见他已经睁开眼睛,眸子里起了一层水雾,深沉的看着他,似要把他看进骨血里。   陆凌被他的眼神惊到,一时间手足无措,支吾道:“沉郁川,你,你——”   下一秒,沉郁川拉着他的手用足了力道,把人给直直的拽回床上。   陆凌吓得屏住了呼吸,沉郁川闭上眼睛,沉默半晌,复而睁开,把人按在自己身下,死死的盯着他看,仿佛看一件自己丢失许久的宝贝,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又给弄丢了。   陆凌别过脸去,躲去了他扑在自己脸颊上灼热的呼吸,小声问:“沉郁川,你想做什么?”   沉郁川没有回答他,而是掰过他的下巴,迫使他和自己四目相接,声音很沉:“陆凌……”   “嗯,是我。”陆凌没来由的心虚道。   “你喜欢男人。”沉郁川缓缓的说。   陆凌呆滞了一会,急忙否认:“我不喜欢,我这么会……”他看着沉郁川无端阴暗下去的脸,声音小了下去,“怎么会喜欢男人。”   “先交往一段时间,处成对象,你喜欢主动一点的,不是这样吗?”   陆凌的脑袋瞬间跟装了一团湿水的海绵一样,无限膨胀起来:“不是的,沉郁川,你误会了。”   “误会?”   “嗯”,陆凌点头,认真的解释,“我那是缓兵之计,诱兵之法,你……相信吗?”   沉郁川直勾勾的看他的眼睛,思索了一会说:“信。”   “那么蠢的方法也只有你才会用。”   陆凌:“……”   “真是从小笨到大。”沉郁川接着说。   陆凌听后眼睛一亮,惊喜道:“沉郁川,你记得我了?!”   沉郁川松开对他的束缚,仰面躺回了床上,不再搭理他。   陆凌嘟起嘴,心里不满,用手指拉住他的衣角,压低声音:“沉郁川?”   “沉郁川?”   连喊了几声也没人理他,他几乎可以断定,这人已经再次睡着,便用手捻平被他压皱的衣服,准备离开。   “说,我在听。”沉郁川背对着他道。   “啊?”   “让你说。”沉郁川开始有点不耐烦。   陆凌抬高了一点声音,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沉郁川,你还记得我你小时候曾遇到一个长得特别可爱的小男孩吗?”他怕沉郁川张口否认,又仔细的说了一下细节,“你很喜欢他,总跟着他,推都推不开的那种,他都被你缠烦了,可再怎么赶你也赶不走。”   沉郁川:“……”   “后来”,陆凌说的一本正经,他自己都快要信以为真,“你为了讨好他,就天天的给他带糖人,小糕点,哄着他跟你玩,你们后来很要好,沉郁川——”   “你还说,你要保护他。”   沉郁川蓦地回头看着陆凌晶灿灿的眼睛,错愕了一会,随即又扭过身子,冷漠回答:“不记得了。”   陆凌突然低下头,用手捧着他的脸,仔仔细细盯着他的眼睛,好一会,莞尔一笑:“沈老师,你说慌。”   “我奶奶曾告诉过我,人在说谎时,瞳孔不会聚焦。”   因为醉酒的缘故,沉郁川的呼吸扑在了他卷翘的睫毛上,陆凌微闭着双眼,觉得眼睛有些痒,想松开手揉一揉,却被沉郁川一把攥紧手腕:“别乱动!”   陆凌低着脖子,T恤的领子开的很大,此刻已经滑落到他的锁骨处,雪白皮肤上的黑痣像一朵妖娆盛开的玫瑰,他闭上的眼睛微微颤抖着,看起来竟有几分楚楚动人。   沉郁川喉咙上下翻滚了一遭,哑着音问:“你刚刚就是这样勾搭那个男人的吗?”   陆凌欲睁开眼睛辩解,沉郁川却冷冷命令:“不许睁眼!”   陆凌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的回答:“都说了我那是为了自救,拖延时间,我——”   “唔——”陆凌只觉得眼前出现一片暗影,嘴里的话还未说完全,就被沉郁川按着脑袋瓜,狠狠的捉住了嘴唇。   陆凌双手攀着沉郁川的肩膀,本想推开他,却被沉郁川一把给堵了回去,生生的按在床上。   他惊慌的想睁开眼睛,耳边响起一句凛冽的命令:“说了,不许睁!”   陆凌果然就垂下双手,再度闭上双眼,任由沉郁川加深这个带有强烈攻击性的口勿。   陆凌的心脏剧烈跳动着,沉郁川也没好到哪里去。直到他被口勿的快要晕倒在人怀里时,沉郁川才恋恋不舍的松开了扣着他脑袋的手,彼此间呼吸紊/乱,四瓣唇将贴未贴。   陆凌的眼睛泛了一层暧昧的水汽,嘴唇也被亲的通红荧亮,说实话,他此刻竟还想再把这个口勿悠长的进行下去。   可也只是短短的一瞬间,陆凌被沉郁川搅的残缺涣散的意识重新回流,他错愕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抬起水意朦胧的眸子去看沉郁川,不可思议道:“沈……沉郁川,你——”   “回去吧。”沉郁川平静而自然的对他说,仿佛那个强口勿只是他一时醉酒做过的梦。   陆凌呆滞了半天,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沉郁川便揽着他的腰肢,把人从床上抱了下去,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睛漆黑幽暗:“抱歉,我喝醉了,谢谢你送我回家。”   陆凌呆愣愣的摇了摇头:“不,不用谢。”   他的大腿开始不听使唤,僵硬的迈着步子,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样离开沉郁川卧室的,直到晕晕乎乎的坐上电梯后,才恍然惊醒过来,脸上“唰”的一红,跟煮在沸水里的小龙虾一样。   他轻拍了拍脸颊,在心里疯狂的叫喧,我和沉郁川接口勿了!   我和男人接口勿了!   最后才是,我的初口勿今天唐突的给贡献了出去。   可却……一点也不抗拒,还有那么几丝……激动和期待。   陆凌觉得自己绝对是疯了,他深深的叹出一口气,蹲在电梯口,脑海里一遍遍播放录音视频一样的重复着他和沉郁川的那个口勿,心跳的越来越快,脸上也跟着红的欲滴出血来。   “啊,我怎么——”他捂着自己的脸,羞赧道:“我怎么就那么不经勾,沉郁川,你你你——”   “你竟然是这么想的!”   可是,他不知道怎么办啊,他一向洁身自好,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碰过,哪里知道该怎么/压/男人!   ?【作者有话说:】   陆凌小朋友,别这么天真,你被占便宜了首先,然后,人可以么有自知之明,但不能自1为是! 第26章   好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陆凌请了假回家陪老太太,不用去酒吧上班,虽然也不一定会遇到沉郁川,但心里多少有些紧张和别扭。   老太太见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别提有多心疼,在家里待着的那几天,水果点心不断,吃饭时恨不得上个满汉全席。   陆凌难得回家陪陪老人,也就由着她折腾。陆正安听说儿子回来,百忙之中抽出了点时间,特意回家看他。   到底是父子情深,他见着陆凌精神略显憔悴,心里不忍,拍了拍他的肩膀商量:“鹿鹿,要不辞了你的实习工作,过来公司帮爸的忙吧,公司的流程反正你早晚都要熟悉。”   陆凌急忙摇头拒绝:“以后再说以后的事,爸,我不想一直被你们惯着,我已经二十岁了,要有自己的担当。”   陆正安听着既欣慰又心疼,陆凌从小就没了母亲,自己顾着公司又太忙碌,和他也是聚少离多,心里存着深深的愧疚,对他的管教自然也就放松了许多,任由一大家子把他当成小花骨朵养在温室里。可这总归不是好事,陆凌以后要继承公司,的确要多吃点苦,锻炼磨砺自己了。   他仔细的打量着陆凌,觉得自己儿子的确长大了,和蔼的笑着:“爸闲了会找个时间去你公司里看看的。”   陆凌心里一惊,急忙摇头:“爸,不用,实习都要结束了,您那么忙,就别分心了!”   陆正安见他反应激烈,蹙起眉头问:“怎么,总不是又闯什么祸了?”   他一向尊重儿子的隐私,从不去窥探打听儿子做了什么又和怎样的人结交,主要是,他知道陆凌听话懂事,对他百分之百的信任,所以,并没有偷偷调查陆凌这些天究竟在做什么工作。   “没有,爸,我一向乖巧,您知道的,您怎么能怀疑自己的儿子呢?”陆凌曲起手指,有点心虚,但到底还是严肃认真的说完了这番话。   他绝对是变坏了,都是被他的竹马季定哲带坏的,陆凌通常做了什么错事实在找不到什么理由时,总这么往季定哲身上推一推。   也没真有这么个意思,就图个心安,劝慰自己一下而已。每每这时,他都要感概一番,有个兄弟竹马什么的,似乎也不错。   陆正安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了公司,陆凌在家里又陪了老太太几天,假期也算正式结束,上班的前夕,他哄着老人家,好不容易才脱了身赶回住处。   他调了夜班,当天晚上十点就要去上班,怕自己不习惯,洗了个澡后躺在床上睡了一会。   等天色渐黑时,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惊醒了他,陆凌伸出脑袋,从桌子上胡乱摸起手机,按下接听键。   “喂,陆凌。”电话那端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   陆凌一个激灵从床上爬起,怔了片刻,才用不冷不热的语调道:“顾观研?”   “嗯,陆凌,是我。”   “你打电话做什么?”   顾观研那边轻笑一声,恢复了先前的客套礼貌:“陆凌,这几天一直想给你打电话郑重道个谦,我那天喝醉了,说的话做的事绝非本意,你看,我其他清醒时间不一直对你以礼相待,把你当个朋友吗?”   陆凌心中警铃大作,竭力平静回答:“顾观研,如果你只是想道歉,我可以接受,我那天做的也有欠妥的地方,我们就算扯清,但是其他的事,我觉得我有必要说清楚。”   “你说。”   “我不喜欢男的,所以,顾先生,感谢厚爱,还请您另觅他人吧。”   顾观研呵笑几声,耐心的说:“陆凌,别紧张,我知道了,但是我们真的不能做朋友了吗,我不想因为这些误会失去一个朋友呢。”   陆凌觉得他说的着实可笑,他还真没看出来顾观研想和他做朋友的真诚,实在不想继续牵扯不清,听他毫无破绽的讲完一大段说辞后,随意搪塞了几句,准备挂断电话。   顾观研那边猜透了他的心思,继续笑着蛊惑:“陆凌,你就是不相信我,这样吧,今天晚上我请你吃个饭,我们好好聊聊。”   陆凌生硬的拒绝:“不必了,谢谢顾先生的好意。”   顾观研被他这种冷淡态度激的有些烦躁,耐心也即将告罄,他暗暗从牙缝里最后挤出几个字:“陆凌,我看你聪明着呢,识趣点,大家都好过。”   他这话里的威胁算是很明显了,陆凌也没必要继续和他虚与委蛇,做到各自安好,不撕破脸皮了,立马沉着音调回答:“顾观研,该说的话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饭,我是不会跟你吃的,我们也没有强求着做朋友的必要,还是给彼此留下最后的尊重吧。不管怎样,谢谢你曾经的帮助,日后若也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直说。”   陆凌觉得相识一场,没必要弄成仇人,话也是尽量说的婉转又坚决了,并没有再啰嗦下去的意思,顾观研还想再巧言如簧时,便直接切断了电话,把人给拉入了黑名单。   做完这些后,他重重的吐出一口气,这时,手机“叮”得一声传来一条消息,是肖远的,提醒他这几天上班避着点顾观研。   陆凌拿起手机回复了过去,无意间点开沉郁川的头像,盯着那片总给人莫名沉重感的雨幕怔怔的发呆。   两个人的信息还停留在自己不久前的那句晚安上,下面孤零零的并没有得到同样的答复。   这人对他总是如此冷淡,很多时候,甚至不屑于搭理,可是……又为何会口勿他?   陆凌这几天因为这个口勿心乱如麻,没敢主动联系沉郁川,想知道他会不会主动去解释那天晚上的事,可想而知,自己给他发信息都是有缘回复,哪里还能去奢求他的主动解释。   陆凌心里有些憋屈,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脑海里再次浮现沉郁川摁着他头的画面,脸上一阵发热,赶紧止住了自己的胡思乱想,对着沉郁川的头像低哼哼了两声,硬是忍住了想给他发消息的冲动,拾掇好心情准备去上班。 第27章   第一次夜班,陆凌生怕自己顶不到凌晨下班,中间休息时连泡了好几杯咖啡提神。   事实证明,夜班的确比白班难熬。城市的夜生活很丰富,零点过后,酒吧的人就熙熙攘攘,比白天时多了三倍都不止。   陆凌全程都在忙活,中间只短暂的休息了一个多小时,不知不觉间熬过了第一个班。   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去换衣间换了衣服,缓了好一会,才脚步沉重的走出酒吧。   夜晚的微风很凉爽,温柔的剐着他的脸颊,让他昏沉的意识清醒了不少。街道上车水马龙,霓虹灯流成一片明灭的光影,陆凌恍惚的看着,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他养尊处优惯了,从不知有人要为嘴里的一碗羹汤付出多少的汗水和艰辛。他享受着所有既定的优渥生活,脚上攀的也是家人们早就铺好的光明大道,自然不懂,这世间仍有很多人在不甚平坦的路上蹒跚行驶,更甚者于黑暗无光里挣扎。   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原来是那么的渺小脆弱,也更清晰的认知到,真的要长大了,他怕有一天失去所有依赖后,不能保护身边的人就算了,还要成为他们的累赘。   这样的想法让他瞬间来了精神,周身的疲惫一扫而空,像打游戏时被敌方射杀,濒临死亡之际又被伙伴给加满了血,虽然后面可能还会以同样的方式阵亡,但想赢的心却逐渐明朗膨胀了起来,让他越挫越勇。   “啊……”陆凌从喉咙口发出一声通畅的低呼,一晚上因为劳累辛苦而产生的郁闷心情也被纾解了个干净。   他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低头看了一眼手机,现在凌晨三点半,还好,并不是太晚。   精彩纷呈的夜生活还在继续。   酒吧到他住的地方也就二十来分钟,陆凌微闭着眼睛养神,很快就到了住所。   他走下出租车后,手机屏幕亮了一下,陆凌一边走向电梯,一边打开看,破天荒的,沉郁川给他发了消息,问他有没有下班。   陆凌愣了片刻,以为自己在做梦,揉了揉眼睛,这当儿的功夫,沉郁川又发来一条消息:〔到家了吗?〕   陆凌这才敢确信,心里“咚咚”直跳,急忙给他回复了过去:〔沈哥,我刚下班,已经到家了。〕   沉郁川那边并没让他等太久,很快就回复了个“嗯”字。   陆凌拿着手机呆了好几分钟,见他没有继续聊下去的意思,才云里来雾里去的把手机重新塞回兜里。   走出电梯后,他要经过一个走廊,头灯坏了好几个,物业还没来得及过来修,灯光有些昏暗,陆凌看着走廊口的那一团漆黑,心里沉了沉,说不出来的紧张难安。   他顿了顿身子,抚了抚胸口,把心里腾升出来的不安给强压下去,脚上步子也放的快了一些,只想赶紧回家。然而越靠近房门,他心跳的就越快,拿出钥匙打开了房间的门,拐角里突然伸出一只胳膊,紧紧的箍着他的脖颈,把他拖到房间左侧的摄像头死角位置。   陆凌张了张口想去呼救,却被身后的人用手死死的堵住了嘴巴:“不想遭罪就别动!”   陆凌身子一僵,不可能没听出来这是谁的声音,他惊慌的用手去推男人束缚住他的胳膊,却反被攥紧了手腕,狠狠的推在墙面上。   身后人低着头凑近他耳朵,小声的笑:“宝贝,我说过,不会轻易放过你,我本来想和你好好来的,你不上道,不识好歹,我也没办法。”似乎越说越来火,又补充:“老子在你身上花了那么多心思,不好好玩玩,都他妈的对不起自个!”   陆凌急得眼圈都红了,嘴里的呼救悉数变为模糊不清的呜咽。   男人一把揽过他的肩膀,用麻绳之类的东西捆住他的双手,把他禁锢在怀里,看似亲密的搂着他,其实捂住了人的嘴巴,把人完全控制在股掌之间。   他做好这一切之后,架着陆凌朝昏暗的走廊飞快的走去,巧妙的用身子遮住陆凌,从摄像头里看,反倒是像一对大胆的小情侣在亲热。   陆凌双脚发软,被他像木偶人一样推动着走到了自己对面的房间,惊恐的睁大了眼睛,怔怔的看着他把大门反锁上,唯一的光亮也随着被隔绝在了门外。   男人终于松开捂着他嘴巴的手,呵呵低笑了几声,陆凌往墙根缩了缩,颤着音问:“顾观研,你……你想做什么?”   顾观研低声一笑:“陆凌,你不是明知故问嘛。”说着朝人大步走去。   陆凌大喊一声,被顾观研直接扛在肩头,脚步匆匆的不知带到了哪里。   顾观研踩着木制的楼梯,发出的“吱呀”声响在黑夜里尤其刺耳,陆凌的嗓子都喊哑了,他反倒是听的口干舌/燥。   几分钟后,顾观研把人扔到一张很空大的床上,打开了房间里的灯。   陆凌无法立刻由黑暗适应光明,猛的闭上眼睛,好一会,才颤着眼皮睁开,却被屋里的景象吓住了。   这似乎是一间不透风的地下室,灯光暗红,暧昧又邪气。陆凌下意识的往床头靠去,嘴唇无助的哆嗦着,后背“哐嘡”一声咯着了一件铁物,他猛然回头,瞳孔在那一瞬间跟着瑟缩成一团模糊的黑影。   床头上烤着一副手铐,一整面墙都挂着闪着寒光的器具。   陆凌抱着膝盖,后背起了一层冷汗。   “宝贝,早就租下了这个房子,本来也没准备这样,只想和你轻轻松松的做个好邻居,是你不乖搞砸了。”   陆凌用指甲掐着手心,坎出了点点的血丝,他没想到顾观研竟胆大到这种程度,害怕心悸过后,他立马清楚了自己的处境,迫使自己先去冷静下来。   “顾观研,你知道我是谁吗?”陆凌忍着心里的害怕试着和他交涉。   “知道啊,陆正安的宝贝儿子。”   “你既然知道,就应该考虑你这样做的后果!”陆凌声音里带着愤怒。   顾观研无所谓的笑了笑:“陆凌,我顾家不说只手遮天,放眼整个A市,也没有几个敢硬碰硬的,我玩你,家里有人能摆平。”   “我可以完全跟你保证,我玩的男人绝对没有办法给我立案,哪怕是你。再说,陆凌,你爸也丢不起这个人不是。”   陆凌眼眶充血的看着他,心里涌出了生生的绝望。 第28章   顾观研一步步逼近陆凌,用力的捏住他的下巴,狠狠的欲口勿下去,陆凌又急又慌,抬起手往他脸上挥了一拳。   他虽双手被缚,但并没有耽误用力,顾观研的脸上立刻浮肿了起来,嘴角啐了一口血丝,表情狰狞:“妈的,陆凌,你敢打我!”   他彻底被陆凌激怒,这些天来自己装成大尾巴狼跟个孙子一样围着他转,可陆凌偏就不识好歹,此刻,他已经彻底撕开面目可憎的伪装,不好好折腾折腾陆凌,实在咽不下这口频频吃瘪的恶气。   顾观研扯着陆凌的脚脖子,把人拖到他面前,扬起手就是两把掌,陆凌被他打的大脑一阵轰鸣,耳朵出现了短暂的失明,嘴里的血腥味淹住了喉咙口。他被打的还没反应过来,顾观研就冲了上去,陆凌“哇”的一声尖叫,从床头随便抄起一个什么硬物朝顾观研狠狠砸了过去。   “艹!”顾观研登时吃痛的弯起身子,脸色苍白的可怖,好半天才抬起头来,却把陆凌吓得魂飞魄散,呼吸都停滞住了。   顾观研的额头涓涓冒着鲜血,顺着脸颊流到了白色的衬衫上,火红的灯光下看着格外阴暗恐怖,他恶狠狠的看着陆凌,恨不得把眼珠子都瞪出来。半晌,缓过来劲,捡起陆凌慌张中扔下的烟灰缸,用手指揩去上面沾着的血迹,一把跩住陆凌的头发,把烟灰缸怼他脸上,陆凌只看到烟灰缸上的白色裂痕,心里一抽,害怕的闭上了眼睛。   顾观研声音里带着些疯狂:“陆凌,你他妈好好看看,这个烟灰缸是清朝青花轴瓷做的,费了我不少功夫和心思,你说你把它摔坏了,我该怎么惩罚你呢,嗯?”   下一秒,顾观研提拉着陆凌的头发一把将他拽到了地板上,踩着他的小腿,表情残酷疯狂,低低的骂了一句:“妈的,陆凌,你惹怒老子了,今天,你别想好好从这里出去了!”   他狠狠的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心里的火气越燃越大,抬起脚朝陆凌的腹部狠狠的踢踏过去,陆凌疼得蜷缩着身子,脸色白的几近透明,喉咙口堵着血块,闷哼的发出了声。   顾观研看他痛苦的像个虾子一样拱着,抹了把嘴角,再度扯住他的头发,玩味的看着他红肿的脸,似乎尝到了凌虐的快感,拽着人的脑袋往地板上用力的磕,直磕到陆凌的额角也渗出了血,才心满意足的从桌子上捞起一瓶矿泉水,从他的头上淋了下去,冲淡了他脸颊上滚烫的血液。   陆凌疼的直发抖,虚弱的闭上眼睛,绝望到没了眼泪。   顾观研看了他一会,这才把人抱到床上,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医药箱,坐在桌子旁给自己处理伤口。   几分钟后,陆凌恢复了点神志,偷偷的摸着兜里的手机,想联系人过来救他,却一手摸了个空,顿时万念俱灰,发现手机在挣扎的时候早就不知道掉到了哪里去。   他抱着肩膀,腹部被踢的钻心的疼,额头上的血混杂着水,蛰的他的眼睛都睁不开了,他整个人没入了深深的绝望当中,唯一的理智也被恐惧溃散,哆嗦着身体,大声的呜咽出了声。   “呜呜呜,呜呜呜,顾观研,你放了我……”   “求你,呜呜……”   “好疼……”   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恐惧和绝望,他被陆家人保护的太好了,刚刚的周旋反抗已经算是他强撑起的薄弱极限,到了目前,他骨子里属于陆家小少爷经不得一丝风浪的脆弱完全暴晒在了猩红的空气中。   我原来……那么不堪一击啊……   身体上的疼痛和心理上的绝望无助搅的他意识全无,模糊里,似是听到了有人对他说,弟弟,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陆凌眼角滑出了最后一滴泪水,视线开始模糊……   谁说的不要怕,谁说的会保护我……   他仰面躺在床上,眼前出现了一大段黑影,顾观研此刻已经从凳子上站起,手里拎着医药箱,弯了弯嘴角:“哎吆,宝贝,别哭啊,疼我就我给你包扎伤口,哭什么啊……”   陆凌猛的看向他,木纳的摇着头,发着颤音:“你……你别过来……”   “呜呜呜,求求你,不要过来……”   顾观研用手掐住他的下巴作势要口勿上去,陆凌立刻抓着他的手狠狠咬了下去,顾观研登时抽出胳膊,疼的倒吸一口冷气,反手甩给了他一个巴掌,把人推下了床。   陆凌两只耳朵持续轰鸣着,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被这一巴掌扇的整个人都懵掉了,只呆滞的看着眼前面目狰狞的男人,呼吸变得迟钝而沉重,仿佛溺水的羔羊,面对屠杀时束手无策。   顾观研骂了一句:“妈的,你就想吃点苦头是吧,好好的挨艹不爽吗!”   陆凌被他拉扯到地板上,撕碎了衬衫,陆凌还想反抗,却被他生生的踩住了手指。   “啊——”陆凌吃痛的低呼出声,感觉到自己手指头都要断裂开,眼角一片湿润,脑袋重重的磕在了地板上,虚弱的看着楼梯尽头,仿佛只剩下无边的黑暗。   他疼得放弃了所有挣扎,眼泪也慢慢干涸在沾满污渍的脸颊上。   谁来救救我……   他深深的闭上了眼睛,任由顾观研撕扯他的衣服,濒临绝望,全无活息。   时间在这一刻被拉的无限漫长,又似是完全凝固,原来,人在极痛苦的时候所有的感官都被无限放大,对痛苦的承受能力也随之麻木膨胀。   冗长难熬的几秒钟后,陆凌感到身子一空,吓得一个激灵,猛的睁开眼睛,呆滞了一会后,鲜活的意识开始四面八方的朝他大脑里回流,他突然从地板上挣扎起身,瑟缩着往楼梯口退去。   顾观研站起身,眼里透着血光,用野兽盯着盘中餐一样的眼神扫着他,觉得陆凌已是待宰猎物,无路可逃。   陆凌脸上一片温热,泪水再度夺眶而出,混杂着额角的血液,打在他的睫毛上,压的眼皮都睁不开了。   突然,他手里不知摸到了地板上的什么尖锐物,掌心都被扎破流出了血,心里一惊,赶忙偷偷的看了一眼,那是散落在医药箱外的医用剪刀,陆凌的眼神触及到它的瞬间,终于亮起了一丝光。   他用手掌把剪刀遮了个严实,看着顾观研一步步朝他逼近,只等待一个重要的契机。   陆凌的心脏剧烈的跳动着,手心里起了一层又一层粘稠的汗水,他瞪大眼睛去看顾观研,男人朝他走近了一步……   两步……   三步……   陆凌默默的在心里数着数,一,二……   “三!”   “次啦”一声,他的眼前只剩一片血红…… 第29章   沉郁川是在摄像头的死角处看到陆凌手机的,电话铃声开的并不大,但在这样寂静的深夜走廊里,听着尤其刺耳。   沉郁川给陆凌发消息时,其实刚把车停在他小区门口,恰逢他签好合同回家的路上,刚好经过陆凌的住所,突然想起肖远说过,总有个男人缠在陆凌身边,而他今天又转了夜班,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思前想后还是给他发了信息。   陆凌回复他说,自己已经到家。   按理来说,他应该转身离开,但一想着顾观研看着陆凌露骨的眼神,还是放心不下,给他打了电话。   可明明几分钟前还秒回他信息的陆凌却没有接通电话,他的担心陡然加剧,又连连打了好几个,仍是没人接通。   沉郁川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手指微颤,站在原地愣了片刻后,飞快的朝陆凌的住所奔去,其中的紧张害怕自己都尚未察觉。   从电梯走出后,他一边继续拨着陆凌的电话,一边敲响了他的门铃,敲了半天也没人回应。   他急切的迈起大步想折回酒吧再找一找时,走廊的暗角处突然响起了一阵手机铃声。   沉郁川脚步一滞,随即朝走廊跑去,捡起了陆凌的手机,心里猛然一沉。   ——   他知道陆凌被挟持了,却怎么也没料到会是眼前的状况,一时间呆滞在大门口,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陆凌……”   他眼前的陆凌脸上沾满了血污,手上死死的攥着一把剪刀,眼神空洞的看向前方,整张脸都隐在暗红色的灯光下,浑身剧烈的哆嗦着,魂灵都离了体。   听到声音后,他茫然的抬起头去看沉郁川,眼睛里的灰败如同拨开乌云见了日光,终于明亮了起来。   “沉郁川……”他开口,声音哑的不成样子。   沉郁川的心脏狠狠一沉,赶紧扯掉了窗户的白色帷幔,将人盖着抱了起来。   陆凌的眼睛慢慢聚焦,伸出染着血迹的手摸了摸沉郁川的脸,生怕自己出现了幻觉。   许久后,他感受到沉郁川脸颊上的温度,心里积压的害怕,委屈,绝望与无助,全都涌进了胸口,他把脑袋深深的埋进沉郁川的怀抱,哭的凄惨可怜。   “呜呜呜……呜呜呜,沉郁川,我好怕……”   陆凌抖着肩膀,往沉郁川怀里躲了又躲,如同溺水的骆驼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沉郁川心疼的把人按进胸膛,用手掌轻轻抚着他的后背,温柔的安慰:“不怕不怕,鹿鹿不怕,沈哥来了。”   “对不起,让你受罪了。”   陆凌只管闭着眼睛哭,仿佛刚才刺向顾观研腹部的那一剪刀,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和勇气,他此刻又重新变回那朵被养在温室里的花骨朵,寻求着能够触手可及的保护。   沉郁川把人抱到玄关处时,得以看到顾观研捂着腹部,脸色苍白的倒在地板上,脸色倏然冷冽了下去。   他轻轻的单手搂着陆凌的腰肢,托着他的臀部,将人安置在肩膀,用白色的帷幔捂住他的眼睛,轻声对他说:“陆凌,捂着耳朵。”   然后微低下身子,攥住顾观研的手,把贴在他腹部的剪刀深深的推了进去……   “啊啊——”   一阵凄厉的惨叫声划破了沉重的夜色,沉郁川脸色阴沉的能下出雨来,目光晦暗与光明交相变换。半晌,他轻轻捂住陆凌的耳朵,把他温柔的公主抱在怀里。   就好像,刚刚那个残酷的施暴者另有他人。   陆凌很快就在他怀里沉沉的睡去了,期间不住的哆嗦着肩膀,嘴里含糊不清的喊着什么,沉郁川紧紧握着他的手,发现他的食指指甲盖被什么重力挤压脱落了大半,心里狠狠一刺,眼神陡然冒起了血光。   陆凌睡梦中又是一阵轻呼,沉郁川这次听了个清楚,他在喊“哥哥”。   哥哥是谁,此刻竟变得不言而喻。   沉郁川的眼神温柔了下去,深沉的看着陆凌,又像是看着什么失而复得的宝贝。   他承认他慌了,但也仅这一次。   好在陆凌受的都是些皮外伤,顾观研并没来得及做出其他事来。   但沉郁川看着小少爷满身的伤和浮肿的脸颊,胸膛里仍然蹿着滔天的怒火,后悔没把剪刀刺的更深一些。   只是愤怒归愤怒,他知道孰轻孰重,最终给顾观研打了120,于此同时报了警。   一切做完之后,他就安安静静的坐在床边陪着陆凌,心里乱成一团。   陆凌这一觉直睡到黄昏日落,再度醒来时,沉郁川正对着手机回短信。   他张了张口,声音破碎嘶哑:“水……”   沉郁川愣了一下,赶紧的接了一杯白开水,扶起他,小心翼翼的给喂了下去。   陆凌的喉咙很痛,水咽进去时更像是吞了铅块,划的嗓子壁钝疼,沉郁川看到他皱着眉头,重新把人扶回床上,取了一根棉签,一点点蘸着水去润他的嘴唇。   陆凌有些羞赧的别过眼睛,不敢直视沉郁川。   好一会后,他觉得嗓子不那么干了,提出了心里的疑问:“沈……沈哥,你是怎么知道我在那的?”   沉郁川回答:“打你电话,一直没人接,后来在走廊一个没有摄像头的角落里发现了你的手机,心里起疑就去调了监控,看到有人搂着你进了隔壁房间。”他顿了顿,继续道:“我就砸开了门,进去时听到地下室有人喊,冲过去就看到你缩在地板上。”   陆凌心里此刻只剩后怕,庆幸自己拖延了足够长的时间,等来了沉郁川,要不然,顾观研缓过气来还不知道会怎样对他。   “我用剪刀捅进了他的腹部,我当时太害怕了。”陆凌声音有些发抖,还没完全从惊吓中恢复冷静。   其实,走廊的摄像头被人挪了位置,只能看到陆凌从电梯里走出,并不能监控到他房间的位置,沉郁川只看到一个陌生男子护着个连身形都看不清的人影,但只那么一眼,他就猜出了人影是谁。   似乎,陆凌的影子,他哪怕闭着眼睛也能一点点临摹出来。 第30章   “那你为什么过来找我?”这是陆凌最想知道的事情。   沉郁川眸光浅淡,一时间语塞,着实不知道怎么回答好这个问题,半晌,搪塞道:“顺便路过。”   “哦,路过啊……”陆凌心里跟塞了蜜糖一样,泛起了丝丝甜意,连带着身上的伤都不怎么痛了。   沉郁川对视着他的眼睛:“我听肖远说,你上了夜班,身边最近总缠着个人,刚好路过就顺便过来看看。”   陆凌裂开了嘴去笑,却扯的伤口一阵疼痛,只好乖乖闭上了嘴巴。   这个人,平时明明连信息都不肯回他的,却总在他遇到危险时恰到时机的出现,真会就这么巧吗?   陆凌心里跟明镜一样,似乎猜出了什么来,但看沉郁川一副不大耐烦的表情,决定识趣点不再追问什么。   十几分钟后,护士过来给陆凌挂消炎水,沉郁川又寻问了一些注意事项,待护士离开后,仔细跟陆凌复读了一遍,生怕他记不住。   陆凌扁了扁嘴:“沈哥,你和我说这么仔细做什么,你是要走了吗?”   沉郁川点头:“你家里人呢,你联系他们过来,我就走。”   陆凌赶紧摇了摇头,要是让老太太他们知道自己受了伤遭了罪,那天还不给掀踏下来,最主要的是自己在酒吧上班的事情就会彻底暴露,他铁定要被揪回家,又要做回笼子里不得自由的金丝雀了。   “他们很忙,顾不得我,我也不想让他们担心,我觉得这是小事!”   沉郁川抱着双臂看着他,微微蹙着眉头。   陆凌被他看得一阵心虚,败下阵来,老实交代道:“我不想让他们知道,要不然以后就别想着再跑出来了,他们——”   “沈哥,他们会拴住我的腿,把我塞回笼子里,我将做回永远不得自由的小鸟。”他说完,为表示可怜,特意皱巴着一张小脸,“所以,你其实不用操心,我能照顾好自己的。”   沉郁川的眉头越皱越深,目光暗沉的看着他。   “虽然右手收受伤了,可我还有左手啊,也就一条腿骨折了而已,但我会金鸡独立!我可以学着用左手吃饭,自己按着响铃让护士姐姐帮我换点滴,也能自己提着点滴瓶上厕所,虽然……”   “虽然有点吃力,但还是勉勉强强做得到。”   沉郁川别过脸,不去看他那张委屈巴巴的脸:“联系你朋友过来。”   “不行!”陆凌赶紧拒绝,“我那竹马在忙着泡妞呢,单了好几年,好不容易找了个对象,我怎么能这么自私坏他好事呢!”   沉郁川无奈的深吸一口气,所以,这是赖上他了?   “我也不是赖着你不放”,陆凌眨巴着好不容易挤出点泪光的大眼睛,“沈哥……哥,你把我送到医院,我心里已经很感激了,哪好意思还麻烦您,您不用管我的,真没事了,您要真是还能想起来我,隔着几天就过来一趟……看看我还喘着气么。”   沉郁川:“……”   “唉,您能这样,我就很满足了。”陆凌最后绽放出一个卖乖的笑容来。   撒娇耍赖,明里暗里的缠人,惹人心疼,他惯会,都是小时候家里娇贵出来的小作病。   他小时候还长着一张娃娃脸时就喜欢这样去磨人了,百试百灵,现在大了,因为羞赧和男孩子的自尊不常用,但真硬着头皮用,效果绝对不减当初。   沉郁川看了他许久,面上不带一丝波澜,陆凌被他看的一阵心虚,喉咙口刚刚酝酿好的“算了”俩字还没吐出来,沉郁川就转身接了一杯白开水,语气稀疏平常道:“我不能时时看护你,但有空都会过来。”   陆凌立马点头,心里漾开了花,觉得沉郁川愿意管他就行,他不贪心。   他的确有意缠着沉郁川,打心底里觉得,这世界上不会有那么多巧合的事,怎么每次遇到危险他都能及时出现在自己身边,那必然是早就开始关注着他了。这个男人,行为上一次次背离那张铁杵都撬不开的嘴,陆凌可不就得死劲的缠着他,看他还能伪装到什么时候。   两瓶消炎水一瓶生理盐水,不到三个小时就挂完了,沉郁川倒也耐心,期间一直坐在病床前陪着他,时不时会出去接个电话。   差不多半个小时后,他按着说明书细心妥帖的配好了药,来到床前,用听不出悲喜的声音对陆凌说:“吃药。”   陆凌赶紧坐直身子,乖乖的一粒粒从他手心里取出药丸,艰难的放进嘴中,眉头苦的都拧成了麻花。   他吃药一向怕苦,鲜少有这么利索的时候。   沉郁川见状把手里的白开水递了过去,陆凌并没有接下,而是直接低下身子,就着杯子猛罐了一大口。   沉郁川眼神波动了一下,没说什么,只把杯子稍微倾了倾,方便他继续喝水。   就这样,陆凌只吃几粒药就生生的喝了两大杯白开水,完了后,五官痛苦的挤在一起,躺在病床上,生无可恋的看着白花花的天花板,终于不再叭叭叭的说话。   沉郁川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给他叫了一份外卖,又嘱咐了几句,这才离开医院。   陆凌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一阵不舍,张口问:“沉郁川,你什么时候还过来?”   “有空。”沉郁川平淡的回答,轻轻的关上了病房的大门。   陆凌心里满满的空落,疼痛感随之席卷了周身,他这才觉出,胳膊疼脸疼,腹部也疼,突然间的哪哪都疼,心里不禁奇怪,为什么沉郁川在时,所有的疼感都尚可忍受。   “好奇怪哦……”   “沉郁川啊沉郁川,你就是——”陆凌扯着嗓子嗷嗷了两声,想以此转移自己对疼痛的感知,“你就是我的止疼药!医我伤的神仙水!”   “吱呀”一声,病房的门不知被谁推开,陆凌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只见沉郁川直直的朝他走近:“手机忘拿了。”   陆凌看着桌上的手机,一把抓过,生龙活虎的跑到他身边,递了过去,这不疼了,那也不疼了,就剩张小脸火辣辣的发烫。   沉郁川接过手机:“多谢。”   陆凌跟个拨浪鼓子一样摇头:“哦哦,不用谢,神仙水……哦,不不不,沈哥。”   沉郁川眼神复杂的看了他一眼,说:“要真是疼的话,我让医生给你打个止疼针。”   “不用!”他不想让沉郁川觉得他太娇气,“我其实可能扛疼了。” 第31章   沉郁川还是喊来护士给陆凌打了止疼针,陆凌臊的不行,心道:打什么止疼针,没听到我说你是我的止疼药神仙水嘛,你陪着我不就得了。   然而,他也就敢这么想一想,事实情况是,陆凌当天晚上极为善解人意的给沉郁川发了信息:〔沈哥,你不用管我,我觉得现在好多了呢,您忙自己的事就好。〕   陆凌也并非不通情达理的人,他知道沉郁川的公司要上市,最近应该很忙。可到底是个小少爷,受不得太多罪,发完信息后开始考虑要不要把季定哲喊过来伺候他。   他这方还没敲定主意,第二天,沉郁川就提着早餐赶过来了。   陆凌怔怔的看着推门而入的“止疼药”,赶忙按断了打给季定哲的电话。   “早上好啊,沈哥。”陆凌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沉郁川把早餐放到桌子上,张口想说什么时,季定哲的电话就拨了过来,陆凌偏着头,按下了接听键。   “喂,鹿鹿,给我打电话有事么,是想哥哥了?”   陆凌胡诌了几句搪塞过去,这会还不大想让季定哲知道自己在医院,怕他一过来,沉郁川就转身走了个干净。两个人有的没的又扯了几句,陆凌就要挂断电话,季定哲突然来了一句:“鹿鹿,哥想你了,你在哪个酒吧上班,我最近有空就去看看你。”   陆凌赶紧摇头:“不行!”   “季定哲,我最近有点忙,我们,我们有时间再见,到时候我联系你。”他说完这句,怕季定哲倔脾气上来不依不饶,赶紧切断了电话。   沉郁川全程盯着他看,沉着一张脸,没太大表情。   陆凌拿起吸管,把豆浆笼到自己跟前,小声道:“沈哥,你什么时候走?”   “等会。”沉郁川回答。   陆凌有些失望的“哦”了一声。   沉郁川的等会却等了很久,直到下午五点多时才起身离开,陪了他差不多一整天的时间。   陆凌心里说不上来的开心,觉得沉郁川还真是神奇的灵丹妙药,他在时,自个一整天里也没觉得身上有哪不舒服和疼痛的地方。   到底是年轻伤口恢复的快,沉郁川又陪了他几天,医生就开药让陆凌做一个全身检查,说没什么问题的话三天后就可以出院回家养伤。   这期间,沉郁川大都八点之前提着自己的电脑过来,下午五六点钟再回去。   大多数时间里,他都对着电脑办公,陆凌则捧着个手机看新闻刷视频。两个人的交流并不多,也都是陆凌说话的时候多一些,好在,沉郁川虽不发表意见,却也一直听着。   关于顾观研,腹部受伤程度并不是太严重,毕竟也就是把手术剪刀。沉郁川最终选择报警,顾观研出院后直接被拷上手铐带到警局里审讯。   沉郁川顾及陆凌的名声,并没有说出实情,只以两人有私仇,顾观研蓄意打击报备的案情,顾观研不傻,知道这样的说辞对他百利而无一害,也就点头承认。   几天前,顾家打电话过来和陆凌商量把这件事私了掉。他们对自己儿子的行径心知肚明,类似事件处理的多了,本来也没什么,怪就怪他们打听之下才知道陆凌原是陆正安的儿子,碍于彼此的公众身份,不大可以得罪。   顾父后来亲自打电话给陆凌,试图说服他把事情压到最小化。陆凌本来就瞒着陆正安,不想闹大,左右他也没真吃亏,挨的打那一剪子也还回去了,几番思索后,点头答应。   只是沉郁川这边……   陆凌怔怔的看着一旁正对着电脑锁起眉头的沉郁川,在心底轻叹出一口气,不知为何,沉郁川不说话时,身上总带着万年冰山上属于雪松的冷冽气场,可他把自己救出来那天说话的声音明明很温柔啊。   真是个让人琢磨不透的男人。   陆凌静悄悄的来到他身边,挠着头发思索着怎么跟他说自己已经同意和顾观研和解这件事。   沉郁川仿佛后背长了眼睛一样,并没给他太多时间,平静的问道:“有事?”   陆凌堪堪的绕过病床,背靠着他办公的桌子,绞着手指,先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沈哥,你知道什么是绿茶女表吗?”   沉郁川敲着键盘的手突然一滞,用看稀有物种一样的眼神扫着他:“什么?”   陆凌大声重复:“沉郁川,问你有没有见过绿茶女表?”   “没有。”   “那——”陆凌突然欺身靠近沉郁川,一把合上他的电脑,半眯着眼睛去看他,“沈老师,沈哥,您看一看我。”   陆凌眼睛里泛着光,精致的脸庞在斜射进来的几丝阳光照射下,干净柔和。   沉郁川的心脏猛然一紧,仿佛被什么绵软的爪子挠了一下。   “虽然我是个男的,但不能否定的是,我可能就是个绿茶女表”,陆凌满脸认真,最后又补充,“对顾观研而言。”   “我明知道他对我起了心思,却没有坚决和他保持距离,还天真的以为他想和我做朋友。其实,这一切只是我自己的认知,可在顾观研那里,却以为我这是给了他机会,加之——”   “那天他喝醉了把我拉到小胡同里,我为了脱身,还……还用了缓兵之计诱兵之法,说要和他交往,他既不甘心,又被我的美色迷昏了头脑,所以才敢那么做的。”   沉郁川:“……”   “沈老师,你还听说过一个词吗?”陆凌绞完手指绞衣角,“红颜祸水。”   沉郁川扶了扶额头,垂下眸子,实在没眼再看他。   “沈老师,沈哥……哥,沉郁川,你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吗?”   沉郁川抬起头,目光严丝合缝的订在他身上,声音清冷:“陆凌,你到底想说什么?”   陆凌最终败下阵来,他实在做不到被沉郁川看的太久,也不拐弯抹角了:“沈哥,顾观研的父亲给我打电话,说这件事我们私了掉,我想同意。”   “这是你的事情。”沉郁川收回订在他身上的眼神。   “我知道啊,可是,您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想听听您的想法。”陆凌笑了笑,“我要是把事情闹大了,家里人知道后很麻烦的,再说,顾家有权有势,我不想让我爸为难。”   沉郁川刚刚还平静的神色因为陆凌的最后一句话,蓦地严寒了下去:“不想让你父亲为难?”   “嗯。”陆凌看着他阴沉的面色,以为自己话太多惹他烦了,赶紧闭上了嘴巴。 第32章   那之后的时间里,沉郁川一直低着头对着电脑忙活,不再多看陆凌一眼。   陆凌左思右想,觉得沉郁川莫不是在气自己轻易的就和顾观研和解?   他绕那么大的弯子去说这件事,就是怕沉郁川别以为自己多管了闲事,从而不再去过问有关他陆凌的任何事。   结果,还真让他给猜对了。   “沈哥,我没有觉得你报警是在多管闲事,相反的,我真的很感谢您。”   沉郁川面色阴沉,并没有搭理他。   “不过,我该怎么感谢您呢?”陆凌满心的失落,仍努力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要不然您以后的早餐我全包了吧,您喜欢吃什么,等我出院了就天天排队给您买。”   “请您看电影呢,不知道您平时都有什么爱好,看歌剧,还是舞台剧?”他站在沉郁川身后,试探着,又有点小心翼翼的问道。   沉郁川挑起眉头,干脆利索的合上电脑,转过身来,淡漠的看了他一眼,随即走向病房的大门,在关上门的瞬间才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句:“你想感谢我,别惹麻烦就行。”   陆凌张了张口想辩解什么,未果,颓唐的低下了头。沉郁川说的没错,他就是一个大麻烦精,除了专门给人制造难题,一无是处。   这种自我否定的郁闷此后好几天时间里都堵的他喘不过气来,而沉郁川自从那天离开后,竟是一次也没有再来看过他。   陆凌期间给他发了很多信息,皆是石沉大海,没泛起一丝涟漪。沉郁川估计连看都没去看一眼,又怎么能想起去回复他,这使他的心情持续阴霾挫败着,完全比他被顾观研强迫还让人窒息。   出院那天更是格外的冷清,也没个接他的人。从小被众星捧月长大的小少爷,向来不缺关心和宠爱,哪里有带着一身伤自己收拾行李打车回家的时候。   他失落的看了一眼大门口,病人和医生来去匆匆,并没有人多去关注他几分,陆凌登时觉得自己渺若沧粟。   他是陆正安的儿子,是老太太的宝贝孙子,可并不代表所有人都要围着他转。沉郁川他并没有接自己出院,天天看护着自己的义务。   他到底在期许着什么。   陆凌垂头丧气的难受了一阵,开始默默的整理衣物。   柜子太高,他踩着凳子想去拿最上面置物架里的CT片子,可能小腿的骨折还没恢复好,转身时一个趔趄重重的倾倒了下去。就在他以为自己要热切的拥抱大地时,被人一把揽住了腰肢。   陆凌心里一惊,赶紧用手圈住那人的脖颈,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摔下去导致二次负伤。   待他恢复平静后,抬起脑袋,这才看清自己缠在了谁的身上,一时间语塞,脸上泛起了红晕。   “没事吧?”那人神情淡然的问。   陆凌轻微的点了点头,小声回答:“我没事,沈哥。”   沉郁川短促的“嗯”了一声,再开口时语气稀疏平常:“我送你回去。”   陆凌试着努力的对上他略微暗色的眸子:“谢谢沈哥。”   沉郁川来回打量了他几眼,张了张口,还来得及说什么,陆凌突然凑近他:“沈哥……”声音听着十分委屈。   沉郁川愣愣的“嗯”了一声。   陆凌圈着他脖子的手又用力了一点,居高临下的盯着他看,眼睛因为方才的惊吓闪着水光,眼尾通红,他抽了一下鼻子,软着音说:“你这几天为什么没有过来看我,也不回我的消息,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话,做错了什么事?”   说到底,他打心底里还是在乎的,非常在乎,沉郁川没有过来,陆凌小少爷就是不开心。   不开心就要讲出来!   沉郁川别过头回答:“没有,我有点忙。”   陆凌一把捧住他的脸,目光里藏着深深的热切和期盼,严肃的哼哼道:“没有哄我?”   沉郁川怔了片刻,深深的在心里吸了口气,看似不经意间的错开两个人的距离:“没有。”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就直接把人架到窗台去吮他柔/软的嘴唇,或者可以做更多。   可也不该做哪怕一点,一点点。   所以,他最终只是冰冷的命令陆凌从他身上解下来。   “沉郁川,你知道吗,我可好哄了呢,这一次,我就相信你。”陆凌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啊,不是,我应该谢谢你接我出院!”   沉郁川把人放下,简单的帮他收拾了东西,询问了一下医生复查的时间,这方离开医院。   他把车开出地下停车场时,陆凌一把打开副驾驶座的门,自然而然的坐了进去。   沉郁川没有看他,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说:“酒吧的工作就不要做了,你需要休养。”   “嗯。”陆凌乖巧的点头。   沉郁川顿了顿,“现在,我是送你回家还是回出租公寓?”   “回我自己住的地方!”   “可以照顾好自己吗?”沉郁川反问。   陆凌十分肯定道:“当然可以!”想了想,又虚弱的补充:“如果有人能经常想起来看看我也是可以的。”   沉郁川哼笑了一声:“怎么,你这是赖上我了?”   陆凌有些恃宠而骄:“嗯,赖上你了!呵呵,沈哥人帅心善,您看我怎么不缠别人呢。”   沉郁川勾了勾嘴角,因为他这句话,脸上一直绷着的线条柔和了不少。   他把人送到公寓后,还不是不太放心,一直跟着上了电梯,护到家门口,才正着脸色嘱咐:“你一个人多注意安全,有事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他着实担心顾观研再次报复。   陆凌知道他在考虑些什么,轻松一笑:“沈哥,你放心,他不敢怎么样了,但你的话我记住了。”   沉郁川垂眸,欲转身离开,陆凌却突然大跨步走到他跟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脸上眼里写满了不舍,他觉得自己比从前更依赖沉郁川了,许是沉郁川从顾观研手上救出了他,又或者这些天对他的照顾太悉心,总之,他目前此刻,只信任这个人了。   “沈哥,你都上来了,不进去坐一会吗?”他眼睛里盛满了细碎的光芒,让人看着看着能被吸引进去。   沉郁川脸上神色逐渐复杂,掰过他的手指,极力隐忍克制的说了一句:“陆凌,松手,我有工作。” 第33章   陆凌心不甘情不愿的松了手,隔着昏暗的灯光去看沉郁川英俊的侧脸,心里说不出来的眷恋。   或许真的无法说出来,他有那么多兄弟姐妹,都很宝贝的把他捧在手心里,他却独留恋这一份忽冷忽热的保护。   人呐,有时真作。   陆凌看着沉郁川的身影消失在电梯口,才讪讪的转过身子进屋。   沉郁川说的对,他如今确实没办法继续上班了,但也没有因此辞掉工作,一想着沉郁川会去酒吧,那里是联系他们唯一的纽带,自然是不愿意干脆走人的,最后只请了一个病假。   而那天过后,沉郁川时不时会过来看一眼他,通常也就在门口站一会,再匆匆离开。   陆凌成天在家里吃饱了睡,睡好了继续吃,小脸蛋都圆润了不少。因为时间空荡,他没事就给沉郁川发微信,废话连篇,沉郁川惯常的不回复,但只要他提出请求和帮忙,沉郁川大都有求必应。   总之,这次受伤,他欠了沉郁川很多人情。都说人情债最难还,陆凌寻思着,他回回跟个甩不掉的八爪鱼一样的缠着沉郁川,这债估计欠下辈子都还不完了。   “最好永远也还不完。”陆凌最后这么想。   晃眼间到了陆凌复查的日子,当天早上,他给沉郁川发了消息,说了要去复查的时间。并没有过太久,沉郁川回复了他,嘱咐他乖乖在家里等着。   陆凌心里跟打翻了糖罐一样,泛起丝丝甜蜜。他不知道沉郁川现阶段对他的微末纵容是什么意思,也弄不清自己为何这样粘着他,只是出于本意的,如同猫咪想去贴着喂他食物主人的温暖手掌。   事实上,那天,他等来的人是肖远,心里泛起的甜蜜跟着瞬间消弭。   陆凌有些失望的垂下眼睫,心不甘情不愿坐上了肖远的车。   肖远看着他满脸的颓败,抿嘴一笑:“小同学,怎么,见到我就这么不高兴啊。”   陆凌脸上立刻堆着笑容解释:“没有,肖远哥,我只是身体还有点不舒服,担心复查别出了其他状况。”   肖远回头望了望他,说:“沉郁川最近很忙,实在抽不了身,我听说你受伤了,想着顺便过来看看你。”   “谢谢肖远哥好意。”陆凌语气真挚。   肖远眼睛里透着复杂的光,思索了会,还是没忍住道:“陆凌,你最近和沉郁川走的很近,你好像……”   “很依赖他。”   陆凌小脸一红,弱弱的回答:“那是因为我现在只跟他熟啊,我们……我们小时候就认识。”   “是吗?”肖远偏着头反问:“陆凌,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小时候关系要好到哪种程度,但沉郁川这样冷清的人竟能这样细心妥帖的照顾你,确实让我有了疑惑。”   “我……也有点费解。”陆凌小声道。   肖远呵呵一笑,善意提醒:“陆凌,他救你照顾你,或许是念及儿时的旧情谊,目前的随叫随到也是怕那个渣子事后报复你。但是,小同学,我要规劝你一句,这件事,哦,或者,你检查没什么大问题后,你们也就恢复到从前的关系了。”   陆凌听的一脸茫然,怅然若失的问:“从前的关系?”   从前,哪个从前?儿时沉郁川对他的照顾有加,医院时的面冷心热,还是最先前的冷漠疏离?   肖远从后视镜里看着小少爷一脸受伤难过的神情,心里陡然一沉,似乎明白了点什么,犹豫了一会,叹着气说:“小同学,总之,沉郁川这人是块磨不动的冰柱子,心里藏着很多事,你……离他远点吧。”   肖远也没有故意拉踩合作伙伴的意思,也正因为他和沉郁川太熟了,深悉这人的脾气,怕小少爷别最后碰一鼻子灰,伤的更重。   陆凌看沉郁川的眼神,对他的依赖,提起他时晶晶闪闪的眼睛,他不会不明白,沉郁川也不会不明白。   一直傻傻蒙在鼓里的,其实是这个天真的陆凌小少爷自己。   “我才不稀罕和他有什么关系呢。”陆凌扁了扁嘴,颇有些口是心非道。   肖远好笑的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来到医院后,肖远坐在走廊里等他,陆凌麻溜的挂号依次拍片子做检查。   大约两个多小时后,他拿着现有的片子和检查结果单去找了主治医生。   所幸,骨头和淤伤恢复的都还不错,只是陆凌皮肤嫩,极容易受伤,也容易留疤,有一些较深的伤口怕是会留下痕迹。   一切检查完毕后,肖远又把他送回了家,剩下的体检结果,第二天在手机上就能直接查询到。   陆凌给沉郁川发了消息,告知他自己的复查一切顺利,沉郁川并没有回他。另一方,肖远也报备了同样的讯息,沉郁川却是秒回:〔知道了,你回来吧。〕   肖远只得跟陆凌告辞,不出意料,沉郁川此刻已经撑到极限了。   他似乎很着急,把原定的计划提前了大半年。自打陆凌出现后,他就开始这样不要命的工作,肖远不得不去重新审视他和陆凌的关系。   陆凌那天晚上百无聊赖的等着沉郁川的回复,却始终没有等到。   其实,他们这段时间以来的确亲近了很多,也不怪肖远奇怪。沉郁川回他信息的次数多了起来,哪怕是他仪式感一样的晚安,也会附加着给个答话。   陆凌寻思着火候差不多时,直接揭穿他装作不认识自己的事,也许,他们就能回到儿时的哥哥弟弟亲密的关系了。   他算盘打的很好,却怎么也没想到,真让肖远一语成谶,沉郁川在他复查好后的一个星期时间里,竟真的没有再来找过他。消息不回,电话也基本不接,偶尔运气好了,打通他的电话了,后者说不了几个字就干脆利索的切断,陆凌甚至连说完一整句话的时间都没有。   这种前后冷热对比太过明显的失重感压的陆凌胸口发闷,他一遍又一遍的反思自己,难不成又闯什么祸冒犯他了?   沉郁川很忙,是不是自己天天给他发信息打扰到他,让他心烦了?   陆凌绞尽脑汁也只能想到这一层,只得努力的默默的控制着自己,少去打扰沉郁川,也减少给他发消息的频率。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今日份开森!就前几天喂小狗鸡骨头,家里人说我快给他卡死了,今天时,那狗子的鸡骨头自个化掉了,又活了过来!我好开心! 第34章   事实上,这很难做到,陆凌跟戒赌一样把手机扔在了床头柜,深深的闭着眼睛逼迫自己睡觉,可手机一旦有什么提示音,他还会忍不住去看,想着是不是沉郁川给他回消息了。   自然是,没有。   他就兀自把手机放在心口,艰难的控制着自己想去联系他的冲动,但显然,一点用都没有。   最终,小少爷还是斟酌着言辞,给沉郁川发了今天为止的最后一句话:〔沈哥,我知道您很忙,可也要注意身体啊。〕   按下发送键的那一刻,陆凌终于舒适的吐出了憋在心里的一大口气,算是能睡个好觉了。   照例的,沉郁川到第二天早晨也没理他。陆凌空落之余,想着自己的伤也好了个七七八八,决定联系酒吧老板,准备三天后回去上班。   其实,他另有目的,潜意识里觉出了沉郁川想规避他的心思,也知道沉郁川如果不想见他,自己当真就没辙了,酒吧则是联系他们的唯一媒介,他就不信,沉郁川能避他避到影响自己的正常习惯和生活。   于是,他开始掰着手指头等待着三天后回归酒吧的打工生活,也期盼着自己足够有幸,能够很快的在酒吧里遇到沉郁川。   只是,他并没有等那么久,沉郁川就自个主动的找到了他家里。   那是八月的一天,夜色凝重。沉郁川开车赶到陆凌公寓后,下了一场磅礴大雨,他没有带伞,从停车场一路淋着雨走进了电梯,脸上表情阴沉晦暗。   他走到陆凌的房门口,用手拢了一把湿漉漉的头发,方才按响门铃。   一分钟不到的时间,陆凌踢踏着拖鞋,打开了房间的门,却在见到来人的刹那呆滞在了原地。   沉郁川浑身湿透,衬衫紧紧贴在了身上,眼睛里朦胧着一团水雾,更显深邃漆黑,让人看不真切表情。   “沈,沉郁川……”陆凌吃惊的结巴起来。   沉郁川短促的“嗯”了一声,直接走进屋里,并没有换拖鞋,直直的站在玄关处的地毯上,语气夹杂着露骨的冰冷:“抱歉,身上湿,弄脏你的地毯了。”   陆凌看着他半透明衣服下结实硬朗的肌肉线条,狠狠咽了一口唾沫,支吾回答:“没,没事。”想了想又补充,“沈哥,你进来吧,赶紧洗个澡换身衣服,别感冒了。”   沉郁川用眸子睨了他一眼,冷淡道:“没事,身体没那么娇。”   陆凌嘟着嘴,什么意思,暗讽他么?   “哦,反正我身子娇,我淋雨了会感冒,还会发烧。”   沉郁川没理他的揶揄,不想浪费时间,直接问:“你是不是跟酒吧经理约好了时间,还要去上班。”并非疑问,而是十足十的肯定。   陆凌点头:“是啊。”   沉郁川脸色变了一变,加之淋了雨的缘故,看着更加阴沉,他严肃道:“陆凌,别去了。”   “为什么?”   “我以后也不会过去了。”沉郁川答非所问。   可陆凌听了个敞亮,沉郁川肯定知道自己去酒吧的真实目的就是为了接近他,现在这样说,摆明了就是想和他彻底划清界限啊。   可还是嘴硬道:“你不去就不去呗,跟我有什么关系,凭什么管我上不上班。”很明显的在置气。   沉郁川看着他,眼神格外冷静,却藏着深厚的压迫感:“陆凌,你别胡闹了,我不是每次都那么有空去救你,你也吃不了太多苦,没必要因为谁去勉强自己。”   陆凌一愣,他果然知晓自己的心思,想了想,人沉郁川又如何做到不知道呢?他一去酒吧,自己看着人的眼睛亮的跟藏进了整个浩瀚星辰的光辉一样,他不傻,怎么可能不明白自己其实就是想多靠近他一些。   但被沉郁川当场嫌自己吃不了苦,陆凌就觉得又气又委屈了,实在要反驳一下的。   他语气愠怒:“沉郁川,你也太小瞧人了,我怎么吃不了苦?”   沉郁川拧着眉头回答:“陆凌,现在不是这个问题,我——”   “那是什么问题?”陆凌打断他,“让我不再为了蹲你去酒吧上班,你就是不想看到我,不想理我,想让我这个大麻烦离你离的远远的?”小少爷急了,索性也不跟他兜圈子了。   沉郁川沉默的看着他,半晌也没有反应,似是极赞同他说的话。   陆凌心里一刺,莫名的委屈。自己巴巴的跟着他,天天的等他一条消息等的睡不着觉,又不敢轻易打扰他,可这人却只觉得自己麻烦任性。   他眼眶发涩,豆大的眼泪打着滚随时都能夺眶而出,所幸理智尚存,又给忍了回去。   他想弄清楚沉郁川这些年来身边发生了什么事,认回儿时他心心念念的哥哥,但人沉郁川凭什么就非得和他一样,重新找回他这个麻烦精。   他的一厢情愿没必要加注在旁人身上,他的心情又凭什么让沉郁川感同身受。   可是,就是委屈。   陆凌揉了揉泛着泪花的眼睛,心里一阵难受,盯着沉郁川看了好一会,低低的带着哭腔道:“我知道了,我以后再也不会烦着你了。”   沉郁川错开他水意涟漪的眼睛,不敢多看。陆凌惯会可怜巴巴的惹人心疼,他比谁都知道,既然意思传达到了,就该马上离开。   他匆忙的往门口大步走去,目光轻飘飘的落在陆凌沾了眼泪的脸颊上,又快速离开,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觉得自己最起码说句再见吧,刚掀开嘴唇,陆凌突然红着眼圈朝他跑了过去。   “哥哥——”陆凌一把揽着他的腰,哽着声喊了一句。   沉郁川全身僵硬,耳朵一阵轰鸣。   陆凌见他要关门离开,突然悲怆的喘不过气来,知道他这一走,自己可能真的没法再见到他了,心里又麻又疼,害怕他别像十四年前那样不吭一声的消失不见。   他觉得自己不想再等一个十四年了,从前以为见不到,也就算了,如今足够幸运,还能看着他,又怎么能做到眼睁睁的看着他再次离开。   他想做沉郁川的小尾巴,无论从前,还是现在。   ?【作者有话说:】   感谢温吞水滴打赏,啾咪~ 第35章   沉郁川承认,他果然不能做到全然的心硬如玄铁,陆凌的这一声哥哥,生生的敲在了他心尖的最软处。他对陆凌的撒娇卖乖从来就没什么抵抗力。   陆凌狠狠的抽了抽鼻子,眼泪挂在睫毛上,晶晶闪闪,砸碎在他胳膊的皮肤里,滚烫而鲜活。   “沉郁川,你能不能别不理我,是我又做错了什么吗?你可以跟我说啊,我很聪明,改的很快。”陆凌仰起小脸,说的认真乖巧。   他自己也猜不透这样做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思,只是看到沉郁川关上门的刹那,患得患失,单纯的想留住他而已。   沉郁川无奈的叹出口气:“陆凌,松手。”   陆凌用力的摇了摇头,把胳膊圈的更紧了一些:“不松。”   这是陆凌儿时惯常缠着他的方法,做错事想让他多陪伴一会,又或者有什么要求了,都会这样耍赖的搂着他不放手,缠到他点头答应为止。   但此刻,已经长大的小少爷再这样做,沉郁川却无法做到无动于衷了。   “陆凌,别胡闹,你不是小孩子了。”沉郁川正着脸色看他。   对于沉郁川,不管什么样的方法,好用就行。   陆凌不依不饶:“沈哥,你是什么意思,小孩子这样做就可以了是吧?”   “那你记不记得,曾经有个小帅哥也喜欢这样缠着你?”   沉郁川眸光一动,知道他今天是躲不过了,被他气笑:“我说记得,你就会松手吗?”   “会啊。”陆凌回答。   沉郁川沉默半晌,静静的看着窗外被风裹进来的雨丝,喉咙口跟含了粗砂一样沉重,缓缓的闭上眼睛,复而睁开,哑音道:“记得,从没有忘记……鹿鹿。”   陆凌圈着他腰肢的胳膊瞬间僵硬了下去,耳边炸开一连串的烟火,噼里啪啦的,让他短暂失聪,眼前也是一片迷雾。他不难怀疑自己在青天白日的做梦,十四年前不告而别的帅气哥哥,说要保护他的沉郁川,此刻对他说,从未忘记……鹿鹿?   他心里既感动又甜蜜,实在捉摸不透这些复杂的情绪因何而生,只傻愣愣的定在原地。   “陆凌”,沉郁川喊他,“可以松手了。”   “陆凌?”   沉郁川连喊了好几声,看着小少爷仍怔怔搂着他的腰没有反应,深吸了一口气,直接托着人的臀部,把他提拉在了怀里。   陆凌方才回过神来,惊吓的把胳膊从他的腰上解开,转而搂住了他的脖子,把小脑袋瓜埋进他的肩膀,生怕别不下心摔下去。   “沈哥……”他拖着长长的软音瓮声瓮气的喊着沉郁川,半是撒娇半是委屈,挠的沉郁川心窝酥酥痒痒的,想把他嘴巴堵上,又舍不得,想多听两声。   他把陆凌抱到沙发处,看着他想猫一样蜷起身子,瞪着湿漉漉的大眼睛看自己,不由的勾了勾嘴角。   陆凌仰着下巴,有些不满的问道:“沉郁川,你这一次没有喝醉吧?”   “没有。”   “很好”,陆凌狡黠一笑,“那你说记得我就不是说胡话了。”上一次,无论口勿他还是无意间透露认识他,都可以用一句喝醉了来欲盖弥彰,但这一次,哼,说出的话泼出去的水,想收也收不回了!   “什么时候认出我的?”陆凌抱起胳膊,有些愠怒的扫视着他。   沉郁川好整以暇,但弯起的嘴角足以显露出他对陆凌克制而隐忍的微末纵容:“第一次,在季定哲家里时。”   陆凌吃惊的“啊”了一声,有点不敢相信:“我跟六岁时有很大差别吧?”   “不大。”沉郁川说,一样笨。   其实,他又如何认不出陆凌,哪里又需要小少爷这么大费周章的接近他来确认。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承认?”   沉郁川眸色暗沉,看着他时,眼底里起了一片浓雾,把陆凌包裹的密不透风。他并没有回答陆凌的话。   陆凌跟着沉默了一会,脸上随即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那一瞬间,他突然不想知道答案了。一则沉郁川不想说,二则,他莫名预感,自己知道了不见得是件好事。   “哎呀,算了算了,你这个人就是这样高冷,小时候说走就走,现在又装作不认识我。你就是嫌我烦,压根不想让我缠着你,我才不跟你计较。”陆凌眯着眼睛,心道,我不计较,可我就是缠着你,缠到你烦!   沉郁川脱掉湿漉漉的衬衫,收回自己看向他的目光,恢复了以往的平静,说:“我并不烦你。”   “什么?”   “陆凌”,沉郁川转过身子,“不要去酒吧上班了。”   陆凌瞪大了眼睛,并没有听清沉郁川在说什么,直勾勾的盯着他的好身材看,心里兀自羡慕着,腰部劲瘦,线条匀称,胸膛上的肌肉荷尔蒙满满,爆发力十足,平常应该没少锻炼。   “陆凌?”沉郁川皱起眉头。   “哦哦哦,在听,您说。”陆凌尴尬的移开看向沉郁川身子的目光。   “知道自己多大了吗?”   陆凌认真回答:“20啊。”   “二十岁的成年人,搂着人喊哥哥,继续在那种地方上班,你是想招多少个顾观研?”   陆凌一听,急了:“我才不想招顾观研!我是大人怎么了,搂一下腰怎么了?那昨天我还看到隔壁李大叔在跳广场舞的王大婶脸上打啵了。”   沉郁川:“……”   “再说,我也就这样对过你。”陆凌用很低很低的声音嘟哝。   沉郁川却刚巧能听到,前一秒钟还阴郁的脸色缓和了不少:“随便你。”   “哎呀”,陆凌跟只兔子一样,从沙发上跳起,鞋子都没穿就“噔噔噔”的往沉郁川身边跑,“我知道了,我明天就跟经理辞职,反正也开学了,我要好好在家休个假。”   最主要的是,沉郁川承认记得他了,那他以后就再也不用在酒吧里蹲人了。   “可是”,陆凌眨巴着大眼睛,小脑袋瓜飞速的运转,“沈哥,你要答应我,以后我要是想见你了,可以适当的去找你。”   沉郁川回头看他,目光触及他光着的脚丫子时,心中一动:“为什么要见我?”   “因为——啊!”   下一秒,沉郁川一把掐住他的/软/腰,半举着人,缓缓的走到沙发,目光如炬,声音干哑的问:“见我做什么?” 第36章   陆凌被沉郁川的眼神烫到,突然觉得这样的沉郁川很陌生,不觉往沙发里缩了缩,心里一阵慌乱:“沈哥……”   “说,为什么想见我。”沉郁川语气凛冽,带着点命令的口吻。   “我……”陆凌支吾了一会,“我们不是朋友吗,我见——”陆凌觉得自己找到了正当的理由,声音逐渐大了起来,“我想见儿时的老朋友,有什么问题吗?”   沉郁川只盯着他看,眼神密不透风,看得陆凌一阵心虚,开始不停的反问自己,是这样吗?想见沉郁川只是因为他是儿时的朋友吗?   陆凌突然不敢确信什么了。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又无比期盼着等待沉郁川的答复,可那人只是极静默的看着他,那眼神简直能剜透他的骨肉一样。   时间一分一秒钟的过去,陆凌实在经不住了,只得仰起下巴,被迫和他四目相接,默默下着决心,露出一个干净单纯的笑容,软着声音继续问:“沉郁川,我想见到你,可以吗?”   见他还是没有反应,犹豫着伸出食指点了点他胸口的肌肉:“沈哥,可以吗?”   沉郁川只觉得胸口窜过一股电流,猛的攥住陆凌的手指,于此同时,另一只手摸向了他的后颈,捏住他的脖间/软/肉,如同囚住一只猫。   这是一个极具掌控的姿势,陆凌不禁半仰起脖颈,嘴唇微张,单薄的睡衣因为刚刚贴着沉郁川淋了雨的衬衫,也被浸了个半湿,粘在皮肤处,能若隐若现的看到他锁骨上的黑痣,宛若一朵妖艳的玫瑰。   沉郁川喉咙一紧,身体里的那股电流胡乱横窜,陆凌/双/腿微微/张/开,脸上红了一大片,他软绵无力的喊着:“沈哥,怎么了?”   沉郁川克制而隐忍的闭上眼睛,兀自尽自己最大的忍耐力把身上燃起的邪火给慢慢浇灭,许久后,他妥协道:“可以。”   可以!陆凌情绪激动的挣脱沉郁川捏着他后颈的手,猛的朝他身前靠近,却因为长时间仰着下巴,低气压的屏息缘故,大脑出现短暂的休克和眩晕,直直的倒在沉郁川怀里,他费力的抬起眼睫,虚弱的说:“沉郁川……我好晕,我有点低血糖。”   沉郁川用手撑着他的后脑勺,把人扶靠在沙发椅背上,轻声问:“家里备的有药吗?”   “没有,但是有糖。”陆凌声音有点/喘,“在我卧室的床头柜上。”   沉郁川赶忙转身走到他卧室,从桌子上捞起那罐彩色的水果糖,亲手剥开闪着金光的糖纸,喂到他嘴里。   陆凌微微低头,就着他的手吃糖,却不小心舌忝到了他的指尖,沉郁川身子一定,居高临下的看着陆凌,下腹又是狠狠一紧。   陆凌因为呼吸不怎么顺畅,脸色憋的通红,头脑昏昏沉沉的,见沉郁川半天一动不动,想开口询问原因,这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他一把掐住了下巴。   陆凌被迫于他对视,那一刻,他清晰的看到沉郁川眼睛里闪着不同于往日的类似野兽占有猎物的精光,心口一阵悸动:“沈哥……”   声音拉的又软又长。   沉郁川盯着他锁骨上的黑痣,悠悠开口:“陆凌,我问你。”   “嗯?”陆凌疑惑的歪着脑袋。   “你喜欢男人吗?”   陆凌一个激灵,涣散的意识重新在脑海里组织完整,第一反应是自己怎么会喜欢男人,然而目光触及到沉郁川幽深的眸子时,却转为:“我……我不知道。”   “知不知道,都别这样撩拨另一个男人。”沉郁川说。   陆凌登时委屈起来了,心道,他干什么了,又撩拨谁了,他就是吃了一颗糖,就碍着沉郁川了?   沉郁川不理会他的腹议,松开了掐着他下巴的手,问:“我去浴室洗个澡,可以吗?”   陆凌赶紧点头,用手指示着卫生间的位置,看沉郁川走进去了,才想起给他找换洗衣物。   沉郁川洗了半个多小时才熄灭心里的邪火,身体起反应的炽热地方也渐渐平静了下去。   陆凌手里捧着一套还没穿过的休闲套装,听到浴室的水声停了,才走近房门,试探着敲响:“沈哥,您洗好了吗?”   “啪”得一声,房门打开,沉郁川只裹了一块浴巾,上身赤裸,露出了完美的人鱼线,陆凌看的眼睛里冒了星星。   他情不自禁伸手去摸沉郁川结实硬朗的腹肌,被沉郁川反手攥住手腕:“听话一点。”   陆凌暗暗嘀咕他小气,衣服到底还是老老实实的交给了他。   事实证明,他和沉郁川的身形差的真的不是一星半点,187和175的巨大落差在那套休闲装上体现的淋漓至尽。   沉郁川并没有在意,跟他说衣服干洗后会还回来,看了一眼时间,就要离开。   陆凌把人送到电梯口,心里十分不舍,他巴巴的看着一脸平静,头发还滴着水的格外性感的沉郁川,张了张口:“沈哥,我可以去找你的,你答应我了,要不然,我就去酒吧……见你。”   他说这话并没有威胁的意思,但却有递进承接的关系,沉郁川不让他过来找自己,陆凌就继续去酒吧上班,小少爷在明目张胆的跟他耍赖。   可沉郁川偏就没办法,更确切的说,他自以为的没办法。   所以,“可以。”他说。   陆凌一脸灿笑,开心的跟他挥手道别。   第二天,他乖乖的给酒吧经理打了一个电话辞职,又卖巧一样的给沉郁川发信息邀功自己听他的话,破天荒的,沉郁川秒回了他一个“乖”。   陆凌反复把这个字看了一整天,心情也跟泡在蜜罐里一样,他手里捏的可是沉郁川赠给他的糖果。   属于好孩子的糖果。   沉郁川对他态度上的变化不只在此,陆凌之后的早安晚安全都有了回应。   沉郁川总是很忙,早安甚至要忙到中午日晒三杆了才来得及回,晚安更是要踩着凌晨的节拍,陆凌看着十分心疼。   再者就是,他平时发的那些零碎的,不重要的消息,只要多喊两声“沈哥”,沉郁川总愿意理他一理的。   ?【作者有话说:】   陆凌:我撩拨谁了?   狗作者:没谁,你的花式小破车,我已停好。 第37章   然而,人都是贪心的,有了一就想要二。陆凌开始不满足于每天这样给沉郁川发信息,即使沉郁川已经回应他了。   暑假即将结束,陆凌知道一开学自己就没多少时间去见沉郁川了,那几天一直蠢蠢欲动,起了想跑到他公司里找他的心思。   自然,他怕打扰到沉郁川,惹他不高兴,别又不搭理自己,得不偿失,忍了忍,硬是给强行按压了下去。   但这种想法一旦冒出了头,可以忍一天两天,实现不了难免天天去惦记和念想。最终,陆凌咬了咬牙,觉得沉郁川不至于那样小气,看都不让看一眼,还是偷偷联系了肖远,拐着弯的打听到他们公司的地址。   他这方一拿到地址,就迫不及待的打车赶了过去,一路上紧张又期待,司机师傅看着他的神情,会心一笑:“怎么,小伙子,这是要去见女朋友吗?”   陆凌脸蛋“唰”的一红,竟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不知怎的,司机这么一说,他还真有一种要去见心上人的错觉。   “不是,见一个朋友。”陆凌小声的解释,但其实心里早就庞杂混乱了起来。他突然不明白自己对沉郁川的执着和用心,究竟是为了什么又图了什么,似乎面对沉郁川时,他总是这样,行动先于大脑的冲动行事。   他于自己而言真的只是儿时的一个旧友,心心念念忘不掉的哥哥?陆凌蓦地沉默了。   踌躇思索的功夫,司机已经开到目的地,陆凌胡乱揉了一把睡的有些卷曲的头发,动作麻利的下了车。   沉郁川他们公司刚开没多久,规模还不是太大,只租了一个风水不算太好的楼层。   陆凌走进写字楼时,看着半敞的大门,突然有一种假以时日沉郁川会把公司越做越大的感觉。他相信沉郁川的业务能力,无条件,且一直都信。   沉郁川并没有在人群中,率先看到他的是一个踩着五公分高跟鞋的漂亮女生,她微笑着打量陆凌,半晌道:“小帅哥,你要找谁啊?”   陆凌伸着头往办公室里使劲瞄,很明显在找人。   “我——”   “陆凌——”身后突然想起一个低沉的声音,打断了陆凌和女生的谈话。   “沈总好。”女孩弯身朝陆凌身后的人打了个招呼。   陆凌猛的回头,却见沉郁川正站在逆光的走廊里,脸上的表情隐在阴影处。   “沈哥……”他模糊了一句。   沉郁川怔了片刻,点头轻“嗯”了一声,带着很明显被冒犯的不悦。   陆凌一路上激动开心的高涨情绪瞬间跌入谷底,果然,沉郁川只会觉得自己打扰到了他。   沉郁川随后招了招手,把失魂落魄的陆凌带回自己的办公室,打开一半的落地窗,清晨的阳光从透明玻璃中折出,打在地板上一片斑驳。   “你怎么过来了?”沉郁川一边问他,一边想着等会怎么训肖远。   陆凌看着他寡淡的表情,有些沮丧的回答:“我……我想来看看陆凌小帅哥儿时的玩伴,不……可以吗?”   “你不是说我可以过来找你的嘛……”   沉郁川看着他紧张又小心的模样,若有若无的勾了勾嘴角:“嗯,我说了。”   他是说了,自己都没怎么当真,多少有点搪塞陆凌不要继续在酒吧上班的意思,但又比任何人都清楚,陆凌会当真。   那就是真的吧。   沉郁川扬了扬手里的一袋吃食,对陆凌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还没吃早饭吧,一起吃?”   陆凌显少看到沉郁川笑,他偶尔跟人谈生意时会客套的笑一笑,但陆凌知道,那不是真心的。   可此刻眼下,他对自己露出的这个笑容却是发自肺腑的,没有丝毫搪塞的意思。   陆凌“咯咯”脆笑出声,跟只喜鹊一样欢快的跳到他身边,一扫刚才的阴霾心情,接过沉郁川手里的塑料袋。   “豆浆和煎饼,不知道你能不能吃的惯。”沉郁川眸光闪烁。   “喜欢啊!”和沉郁川吃早餐本身就是一件破天荒的高兴事,还能去管吃的啥。   陆凌抱着一杯豆浆,飞快的/插/上吸管,咕嘟咕嘟喝的很满足,沉郁川见状,轻声道:“慢点喝。”   陆凌嘴里支吾着应声,三下五除二的就把豆浆喝见了底,看了眼时间,已经上午十点钟了。   他平时爱懒床早餐吃的晚就算了,可沉郁明明每天起那么早,却还是这会儿才填饱肚子,陆凌光想想就一阵难受,抬头问沉郁川:“沈哥,都快十点了,你怎么才吃早饭?”   “早晨没时间,总忘记买。”   “可是,你那么忙,一日三餐再不准时吃,身体哪能吃的消啊。”陆凌担心不已,扒着桌子把脸朝他靠近,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笑了笑:“沈哥,您看一看我,觉得我怎么样?”   沉郁川呆滞片刻,看着他那张近在咫尺的脸,鼻梁小巧,眼睛大而有神,皮肤白的发光,嘴唇殷红……柔软,很好看。   陆凌见他不回答,提醒道:“哎呀,沈总,你不觉得我是一个很好用的劳动力吗,可以用来给你送早餐呐。”   沉郁川被他逗笑,末了,回答:“我用不起陆凌小少爷。”   “用得起!”陆凌狡黠的眨了一下眼睛。   他觉得今天的沉郁川心情很好,难免有些恃宠而骄,吃过早饭后,又缠了他一会,见他并不赶自己,别提有多高兴。   沉郁川着实也没功夫理他,一上午都对着个电脑敲敲打打,陆凌饶是脸皮再厚,也不好继续打扰下去,相当识趣的在沉郁川耐心告罄之前回了家。   晚上洗好澡躺在被窝里时,他扑腾着脚丫子开始思考沉郁川喜欢吃什么东西,当真准备明天起就开始给他送早餐,怕自己偷懒,为此还特意定了好几个闹钟。   一切敲定之后,他伸手关了灯,黑暗里,他那颗一直兴奋着跳动频率过大的心脏终于搁置了下来。心里又突然想起司机无意间说的那句要去见女朋友的话,他当时听后脑子发了晕,现在却清醒了一些。   沉郁川救过他,还在医院里照顾了他那么久,什么女朋友男朋友的,他是恩人才对,自己对他这么用心,那叫知恩图报。 第38章   沉郁川的不拒绝,给了陆凌莫大的勇气继续缠着他。   他对沉郁川有一种难以言状的深重依赖感,不亚于家里的兄长姐妹,但又不似骨肉亲情。但总归,看着沉郁川时他是欢喜着,且极有安全感的。   即使,沉郁川对他并不那么重视。   第二天早晨时,陆凌被最后一个闹钟吵醒,他有很严重的起床气,当时就拽过闹钟要把它给摔个稀巴碎,转念又想到自己要给沉郁川买早餐,胸膛里燃着的小火苗立刻熄灭,只得讪讪的起床,洗漱完毕后给沉郁川发了条消息,火急燎燎的赶到了楼下的包子铺。   他喜欢吃这家店的奶黄菠萝包,私认为沉郁川一定也喜欢,也只不过是想把自己觉得好的东西也分享给他而已。   陆凌排了很久的队,店铺的生意很好,早晨正是人多。   等买好了包子到达沉郁川公司里时,已经七点半了,员工们走来走去,似乎很忙碌。   陆凌和他们并不熟,有人跟他打招呼,他就礼貌还一个,走到沉郁川办公室时,听到他正寒着声训人,脚步立刻止在了大门口,竟觉得沉郁川跟训了他一样,心里一阵紧张。   不一会,里面的人打开了门,瞧着陆凌立在门口,愣了一下,随后朝办公司里蹙着眉头的老板喊了一声:“沈总,您弟弟来了。”   陆凌叫沉郁川沈哥,他们不是没有听到,看着两人长得又都那么帅,还以为他们当真有点血缘关系。   沉郁川抬起头,眸子里的肃冷还未褪尽,陆凌看的心里一“咯噔”,大有拔腿跟着员工一起走掉的冲动。   沉郁川揉了揉眉头,说:“愣着干什么,还不进来。”语气难得轻缓。   陆凌弯了弯嘴角,赶紧“哒哒哒”的小跑了过去。   沉郁川抿了抿嘴,似笑非笑,陆凌最会讨巧卖乖,也能看出来他的微表情,故意拖着长音:“沈哥~”   “好好说话。”   “哦”,陆凌老老实实的坐在他对面,双手放在膝盖上,认真的歪着脑袋说:“你以后想笑就别忍着,你笑起来明明很帅嘛。”   “我没有想笑。”沉郁川冷静道。   死鸭子嘴硬,陆凌偷偷腹议,把手里的早饭推在了他面前,沉郁川掀起眼皮看他。   “我是在报恩。”陆凌唯恐他不吃   沉郁川拿起一个菠萝包,点头:“可以报恩。”   “恩报完了,就别胡闹了。”   陆凌一愣:“沈哥,您是什么意思?”   “快开学了”,沉郁川语调平淡,“你好好上学,别再胡跑。”   陆凌单纯,但不傻,沉郁川大有不让自己继续找他的意思,兴许是怕他刚开学课业繁忙,也不呛:“我知道,沈哥。”   沉郁川听完他的回答,眼底神色暗淡,心里嘲讽自己的别扭,明明自己不想让人家过来,人家乖乖的听了他的话,却又堵了起来。   果然,他是不该和陆凌再走这么近的。靠近美好,会忘记疼痛。   陆凌吃东西很安静,像个小孩子一样,看起来吃什么都很香,可沉郁川知道,他其实很挑食。   两个人默默的吃完早饭,陆凌双手托着腮,眨巴着弯成月牙的大眼睛仔细的看着他,嘴里喊着:“沈哥……”   沉郁川是个工作狂,一忙起来显少有功夫搭理人,陆凌这细微的一声猫叫,自然被他挡在铜墙铁壁之外。   陆凌也不在乎,他只是觉得认真起来的沉郁川更帅了,偶尔皱眉的模样也多了些人情味。   “你小时候为什么不告而别,你知不知道我因为你离开难过了多久?”陆凌没头没尾的嘟哝了一句。   这些话他早就想问沉郁川了,对于沉郁川,陆凌心里存了很多疑问,他当时为什么出国,现在为什么又突然回来,明明记得自己却假装从未见过,可每一次有危险时,又能准时的出现在他身边……   对他的态度也是忽冷忽热,自己不多缠一会,他压根就没想过要和自己处下去。   他们的关系,一直都维系在自己的主动之上,沉郁川好像随时都能再次推开自己。   沉郁川听到他的小声控诉,抬了一下头,眼神复杂的看了他半晌,四两拨千斤的避开问题:“抱歉,我那时应该跟你说再见的。”   陆凌看出来他并不想回答自己, 奇_书_网 _w_w_w_._q_i_s_u_w_a_n_g_._c_o_m 恍然想起他父母那时在闹离婚,他最后跟母亲去了美国,觉得这应该是沉郁川的逆鳞,他不想更不忍去触碰,也就没再追问。   “没事没事啦,现在,我们不是又见面了吗,呵呵,沈哥,我们可真有缘。”   沉郁川喉咙口卡了一口苦药,真不知这到底算什么缘分。   陆凌又待了一会,才恋恋不舍的起身离开,临走出大门口时,沉郁川喊住了他:“陆凌……”   “嗯?”   “如果起不来,不用勉强,早餐我让助理买也一样。”   陆凌慌忙摇头:“不行,你工作忙,早餐要吃好,助理给你买的没有营养怎么办,再说,他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东西吗?”   一边正过来送资料的助理顿在了陆凌身后,吃惊的看着他,这……老板的弟弟要跟他抢饭碗?!   陆凌和助理对视了一眼,面露尴尬,说实话,他并不知道什么样的早餐更有营养,也不清楚沉郁川的喜好,反正话张口就来,不用负责。   沉郁川似是弯了弯嘴角,眉眼瞬间柔和,陆凌已经转身进了电梯,助理却看了个清楚,总觉得沉郁川对陆凌有些额外的偏袒,又并非哥哥对弟弟的纵容,观感有些模糊,他说不上来。   “杵那做什么?”沉郁川恢复了以往的严肃苛刻,哪还有刚才一星半点的温柔耐心。   而陆凌说到做到,那天过后,抱着个手机查了一天的食谱搭配,甚至想拿着笔给沉郁川列个清单,又觉着自己夸张了,人沉郁川又不是孩子,最终放弃。   那几乎大半个月的时里,他充当了沉郁川公司的外卖员,准时准点的去送早饭,餐数也由他和沉郁川的加到他和沉郁川、肖远,以及其他员工的份量。他去的次数多了,也就慢慢的和大家熟络起来,又加之性格活泼好处,很快就跟员工们打成一片。   大家也不好意思让他破费,给钱他又不肯接受,只有时不时的买些小吃食点心的去投喂他,小礼物不断的往他怀里塞,陆凌跟个小福娃一样,带动了公司的整体氛围。   沉郁川对此保持了缄默,大家在他手低下干活时一向沉闷,难得来了调味剂,他也不去扫兴,可心里多少有点揶揄发堵。   陆凌他,好像一直这样招人喜欢,心里又没个数,没把标尺。 第39章   大三开学的前一个星期,老太太开时催促孙子回家看她,陆凌看着自己的伤势也好的差不多了,点头答应下来。   回家的前夕,他最后一次给大家送早饭,说明了自己要回家看亲人,以后不会经常过来的事情,几个平时最喜欢逗他的员工很是不舍,大家伙商量着一起聚餐给陆凌践个行,以感谢他的早饭之恩。   助理领命去跟沉郁川商量大家当天下早班的请求,说了原委后,沉郁川思索了一会,最终点头。   沉郁川对下属要求一向严格,最近公司又在抢一个竞标资源,大家伙被压着脖子,一口气提在了嗓子口,跟着沉郁川连连加了快两个星期的班,也确实需要放松一下了。   陆凌起初觉得沉郁川太苛刻,员工们会对他有所怨言,担心他们跟着沉郁川干不长久,但这短短的半个月时间里,这种想法就彻底消弭掉了。   沉郁川只是工作上严格了些,但工资奖金给的十分慷慨良心,私下里待他们又很照顾,谁家真有个事什么的,也会力所能及的去帮他们,所以,大家伙才会闷着头一心一意的跟着他一起拼。   陆凌打心眼里钦佩这样的沉郁川,对他的信任和好感又连升了好几个度。   “沈哥,你会去吗?”陆凌撑着脑袋,眸子里闪着细碎斑驳的碎光。   沉郁川从一大堆报表数据里抬起头,被他的眼神烫了一下,继而淡漠回答:“我没空。”   “哦……”陆凌声音里难掩失望。   沉郁川不像他,喜欢说气话,又爱耍赖,说出去的话随时都能收回去,他说了不去,那就绝对不会有什么变数发生的。   那天晚上下班后,沉郁川果然一个人留在公司里加班,连原定说好会过来的肖远也都因为有酒局鸽了他。   其实,陆凌天天往公司里跑的这些天也没见过肖远几次,沉郁川留在公司里处理事物的时候,他多半在外面跑业务,实在因为他那张嘴太会胡天海地的跟人扯道了。   即便如此,肖远还有心挂念跟自己打个电话致歉,可沉郁川这人简直是万年玄冰,啃不动的木头疙瘩,一点都不近人情。   那天晚上,陆凌吃什么东西都味同嚼蜡,兴致是如何都提不上来。期间有人不知道他酒量差,给他添了一杯白酒,陆凌无意识喝了个干净。   一众人谈笑风生间吃完了那顿饭,有人提议去KTV包个房间唱歌,陆凌这方还没答应下来,就被大家推到了车子旁。   迎面浇过来一阵凉风,他觉得脑袋有点晕乎乎的,嘴里砸的酒其实也没多少度数,但奈何他实在酒精敏感,喝一点都能上头。   他扶着身边一个年轻男人的肩膀,脸上慢慢显红,笑了笑:“可是我唱歌很难听呢。”   男人看了看他的脸色,赶忙伸出手半揽着他的身子:“小陆凌,你是不是有点喝醉了?”   陆凌轻摇了摇头,正准备回答他时,身后突然想起一个清冷的声音:“你们去玩,我送他回家。”   大家伙纷纷朝后看去,只见沉郁川站在路灯的背光处,板着张脸,眸子晦暗不明,看不真切表情。   “沈总?”有人打破沉寂,率先喊了一声。   沉郁川把目光锁死在陆凌身上,轻轻的“嗯”了一声。   扶着陆凌的男人轻轻一笑:“老板,您就这么不放心弟弟吗,这么大人了还给他设门禁?”   “是,他喜欢胡闹,我是他哥,自然要好好管教。”沉郁川有些吃味的来回扫视男人扶着陆凌身子的手。   陆凌并不没有多醉,愣了会,喊道:“沈哥……”   “还不过来!”沉郁川提高了一点声音,走近他们,攥着陆凌的手腕把他拉到了自己身边。   陆凌条件反射性的扯着他的衣服,像犯了错的小孩一样,悄悄低下了头。   沉郁川跟员工们打了个招呼:“我先送他离开,你们玩的尽兴,也别太晚。”   大家伙看着陆凌绯红的小脸蛋,知道他许是有点醉了,赶忙点头。   沉郁川淡淡的瞟了陆凌一眼:“走吗?”   陆凌立马头点,沉郁川寒着脸,跟拎小鸡仔一样把他扔到了车后座。   陆凌被他这么粗鲁的对待,有些委屈,狠狠的抽了抽鼻子,眼睛通红,跟刚哭过一样:“沈哥……”鼻音拖的又长又软。   沉郁川心里被猝不及防的挠了一下:“怎么,想跟他们一起去玩?”   “不是。”陆凌伸出胳膊放在沉郁川面前,刚才被他攥住的手腕红了一大片,“沈哥,你弄疼我了。”   沉郁川:“……”   “抱歉。”   陆凌呵呵一笑:“没事,我……还要谢谢沈哥过来接我呢。”   沉郁川阴郁的脸色慢慢缓和了下去,正着声音说:“乖一点,系上安全带。”   陆凌用力的点了点头,拉着安全带,扒了半天也没系上,好一会,他委屈的一把将带子扔回原处,脸蛋憋得通红,头脑一阵发晕。   沉郁川没办法,吩咐他:“坐过来。”   陆凌也不晕了,立刻打开车门,欢快的跑到副驾座上,脸上笑容明媚。   他坐稳妥后,沉郁川俯身拉过安全带,准备给他系上,他的身子很宽大,把陆凌整个人都圈在了怀里,这个动作太暧昧,陆凌的心脏不觉剧烈的跳动了起来,他怕沉郁川听到,赶忙捂着心口的位置。   事实上,沉郁川也不比他好到哪里去,只是面上比较镇定而已。   陆凌抬起头,目光落在沉郁川的薄唇上,那一瞬间,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醉酒时,沉郁川捏着他下巴印过的那个火热的口勿,脸上登时红的能滴出血来。   “你也不是系不好安全带,就是想坐副驾驶座吧。”沉郁川语气疏落。   陆凌不置可否,反正在沉郁川面前,他从来也不会说谎。   沉郁川勾了勾嘴角:“困了就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很快就到家了。”   陆凌咧了咧嘴,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听到沉郁川说到“家”这个字时,心里淌过一阵暖流。   “嗯,知道了,沈哥!”他把脑袋靠在椅背上,开心的看了沉郁川一眼,语调欢快。 第40章   沉郁川把车开到小区门口时,转头看了一眼陆凌,想让人下车回家,却见小少爷眯着眼睛窝在副驾驶座里睡的正香甜,只是双手搂着膝盖,微微缩着脖子,姿势看起来不大舒服。   换作平时,沉郁川会毫不犹豫的把人给推醒,不留情的赶出车子,但此刻,陆凌像一只脾气温顺的布偶猫,没有丝毫防备心的蜷进了他的领地,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沉郁川看着小少爷的安静睡颜,心中一动,考虑着接下来要怎么办,陆凌突然抬了抬胳膊捏住他的衣角,呓语道:“沈哥。”语调慵懒,近乎撒娇。   沉郁川低低的“嗯”了一声,把他的手移回原处,决定把人给公主抱回家。   陆凌很瘦,抱在怀里没什么重量,他感觉到自己被人抱起后,倒也没有很惊慌,只是伸出胳膊条件反射性的圈住了沉郁川的脖子,使自己的姿势更安全一些。   沉郁川无意识轻笑了一声,低头去看他低垂的卷翘睫毛,和灯光下渡着一层荧光的柔和唇线,心里一阵麻痒。   这两片嘴唇带来的温润触感,在他的记忆流里历久弥新。   沉郁川把人抱进了卧室,小心的放在床上,刚想起身离开时,陆凌突然重新伸出胳膊缠上他的脖子,沉郁川脚下一个不稳,摔在了陆凌身上,两个人的脸颊几乎贴在一起,陆凌灼热的带着些酒精的呼吸扑在了他的眼睛上,也扑进了他心里。   “沈哥……”陆凌喊的绵长柔软。   沉郁川用手撑起床面,俯身看着他,突然想听一听小少爷要说什么:“我在。”   “沉郁川”,陆凌嘟起嘴巴置气,“你怎么那么坏呢?”   “小时候不告而别就算了,现在好不容易见面又要装作不认识我,总是对我那么冷淡,我……我到底做错什么了,你要这样对我?”   他说着,指尖用力剐了一下沉郁川的脖子:“你就那么讨厌我吗?”   沉郁川看着他皱巴在一起的脸蛋,诚实回答:“不讨厌。”一点也不讨厌。   陆凌睡的很沉,加之喝了酒的缘故,意识很模糊,说出来的话也颠三倒四,却又句句肺腑,每一声控诉都直击沉郁川的心脏,让他既愧疚心疼又无可奈何,各种滋味混杂其中,厚重的压着他,让他无法/喘/息。   “那么”,陆凌缓缓的睁开眼睛,却又因无法适应灯光亮度而半眯了起来,他缓了好一会,才抬起手勾着沉郁川的脖子起了身,因为靠的太近,两个人的鼻子都快磕在一起,陆凌这方偏着头继续问:“那么,你为什么口勿我?”绕来绕去也最想问这一句。   沉郁川眼底精光明明灭灭,身体一阵灼热。   “那天你喝醉了,为什么口勿我?”陆凌说的坦荡,“还问我喜不喜欢男人…我,我还想问你呢……”   “沉郁川,你”,陆凌打了一个酒嗝,“你喜欢男人吗?”   沉郁川沉默了一会,继而盯着他的眼睛,认真回答:“喜欢。”   陆凌自己问的,听到答案反而大吃一惊:“你喜欢……男人?!”   “可是肖远说你不喜欢男人,也不喜欢女人啊?”   沉郁川捏着他的下巴,嗤笑一声,不喜欢男人不喜欢女人,那他喜欢什么:“肖远的话你也信?”   陆凌的小脑袋瓜来回摇晃,嗯啊了几声,觉着他说的也是,肖远的话确实不能完全当真。   可如果沉郁川真喜欢男人,又偏偏口勿了他,这……这什么意思?!   “那你……喜欢我?”   陆凌的大脑一阵缺氧,虽然醉了,也能下意识的思考到这些事情。他神色一变,想放开搂着沉郁川脖子的手,却又被后者按回原处,低声吩咐:“不许松!”   陆凌果然搂的更结实了一些。   沉郁川顺着这个姿势把人抱到窗台,只身遮住了大片的光源,陆凌整个人笼罩在他的怀抱中,他睁大了眼睛,被沉郁川一把又用手掌给覆了上去:“别看。”说着低头热切的口勿上陆凌柔软的嘴唇。   陆凌身子一激灵,第一反应不是推开他,而是更加依赖的搂紧了他的脖子。   沉郁川起初时口勿的隐忍而克制,可陆凌忍不住伸出舌头舌忝了他,他就有点无法自制了,越口勿越深,夹杂着太多的情欲,好一会后,防止真的擦/枪/走/火,沉郁川还是松开了小少爷的嘴唇,恋恋不舍。   陆凌的脸颊此刻离他很近,可又分明很远。   他把陆凌抱回了床上,陆凌拉着他的衣角不肯松手,脸上因为刚才的那个湿口勿涨的通红,微微睁开的眼睛也裹了一层水汽,晶亮滋润的嘴唇一开一合:“沈哥……”   这样娇软的声音,无不昭示着他还想再继续下去。   可是,沉郁川比谁都清楚,他们只能到此,再多纠缠一分,都是对彼此的折磨。   理智最终战胜了心里的欲念,但沉郁川并没有后悔他吻了陆凌,因为这一口勿过后,他知道自己必须要离开了。   他对陆凌从来就不能冷静自持,从前以为能控制住火候,其实都是在自欺欺人。   那就算了吧,及时止损。   沉郁川摸了摸陆凌有些发烫的脸颊,声音温柔:“陆凌,你知道了吧,我喜欢男人。”   陆凌迷迷糊糊的点头。   “所以,别招惹我了,我也不欺负你,好不好?”   陆凌不乐意的摇了摇头。   “你的恩已经报完,以后,好好过你的生活,离我远点。”我怕我会伤害你。   “不想,不要,不可以!”陆凌终于说出话来,却急得想哭。   沉郁川别过眸子:“听话点,我们就这样了,今天我犯浑,以后绝对不会了,陆凌,跟沈哥说声再见好不好?”   “不好!”陆凌干脆回答。   沉郁川伸出手点他的鼻尖,笑了笑:“乖乖睡觉,睡过后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你会忘掉这个口勿,也要忘掉我。   陆凌却跟他较起了真:“沉郁川……我长得不好看吗?”   “好看。”沉郁川诚实回答。   陆凌瞳孔溃散,看着沉郁川一副要抽身离开的模样,突然觉得他这一走就真不会理自己了,说出来的话也愈加的口无遮拦,也热切真挚:“那……那我长得这样好看,你又喜欢男人,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喜欢我?”   ?【作者有话说:】   吻字貌似会被屏蔽,所以口勿,舔的话也拆胖了……有点影响阅感,木办法。。 第41章   沉郁川知道他喝醉了,又睡的迷糊,说出来的话半真半假,算是胡话。   “你长的好看,我喜欢男人,这并没有联系。”沉郁川正了正神色,“陆凌,你要找个女孩过一辈子的。”   “沈哥……”陆凌眼睛里透着水光,说不出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只是不想让沉郁川离开,怕他走了又要不理自己。   沉郁川耐心的对他解释:“陆凌,你依赖我,只是因为我救了你,在医院里照顾你,或者更早的,小时候我们认识,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因为依赖会消失,你知道我想做什么时只会恨我。   陆凌还在拨浪鼓式的摇头,沉郁川却不能多去纵容自己了,他快刀斩乱麻的给陆凌盖上薄毯,轻声说了句“晚安”。   陆凌怔怔的看着他打开门离开,突然生出一种他可能不会再搭理自己的错觉。   门和灯一并关上,屋内一片黑暗,沉郁川似是回头跟他说了一句什么,陆凌并没有听清楚。   四面八方的倦意在黑暗里尤显明显,陆凌呓语了几句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沉郁川坐进驾驶座,把车打开了火,回头看了一眼月光下状如野兽的建筑物,心里翻涌出一股深沉的踌躇,但须臾间,他揉了揉额头突突直跳的青筋,重重的吐出一口气,打满方向盘,把车开出了公寓。   陆凌第二天醒来时头脑昏昏沉沉,跟灌了铅块一样,昨夜的记忆像卡顿的老磁带,刺啦刺啦的在他眼前零星闪现,他依稀记得自己和沉郁川说了很多话,沉郁川还……吻了他?   陆凌身子一怔,许是醉的太厉害,也睡昏了,这一次,他的记忆没那么清晰了,觉得自己发魔怔,沉郁川又没喝醉,干嘛吻他,生生的拍了一记脑门,给沉郁川发了一条自己要回去的消息,准备收拾收拾出门打车。   这时,手机“叮”的一声响,陆凌赶紧拿过来看,以为是沉郁川回他了,结果是季定哲发过来的一张他家客厅的图片。   紧接着,竹马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喂,鹿鹿,我在你家呢,我来看奶奶,她说你今天回来,小少爷,要不要我去接您啊?”   陆凌拒绝,又说了几句方挂断电话,想了想,暑假就要结束,季定哲应该是野够了,而他也不能再经常缠着沉郁川了。   可是,还没缠够。   上午九点半的时候,陆凌就赶回了家,老太太很早就在大门口候着他,陆凌下了出租车,亲切的抱着老人家,轻揽着她的肩膀,扶她走进客厅。   季定哲听到动静,赶忙从沙发上起身,陆凌看他旁边摆着一大堆进口补品,冲他白了白眼。季定哲很会讨好老太太,陆凌简直怀疑他其实一直对家族里的那些表姐表妹有点意思,所以才这般殷勤。   “鹿鹿”,季定哲咧嘴一笑,“也有你的礼物。”说着从沙发上拿出一个崭新的相机,献宝似的冲他摇了摇手。   那是Leica刚推出的限量款相机,整个市区也就放出了那么几个,估计早就被预约断货了,他不消想就知道季定哲费了多大功夫才弄到手的。   “怎么,送我这么贵重的礼物?”   季定哲笑的殷勤:“这不,一整个暑假忙的都没空去看你嘛,有了妹子也不能忘了兄弟不是,我是给您老赔罪的。”   陆凌接过相机,四下打量了一番,款式小巧轻便,模样精致,手感的确不错,他狐疑的审视季定哲,想起什么似的问:“这该不会是你为了讨好学妹学姐的小玩意,没送成才推给我的吧?”   这样说也不完全对,只是反过来了,他刚把东西弄到手里时,有个小学妹拿着爱不释手的,结果被季定哲一把给抢了回来,害得人妹子当时就跳脚跟她撇清了关系。   “我是真想送给你的。”季定哲难得严肃。   陆凌点了点头,半信半疑。   暑假的最后几天时间里,陆凌和季定哲安生的陪着老人家待着,季定哲能闹腾,时间倒也过得充实欢快。   转眼就到了开学的日子,季定哲送陆凌回公寓前,看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好奇的张口去问,陆凌随口给搪塞了过去。   他其实很想去看看沉郁川,只是不知道沉郁川有没有空见他。   在家里时间过得快,他又很久没陪老太太了,几天下来也没闲过,暂时的把沉郁川抛之脑后。   但很明显,只要他不主动联系沉郁川,那人是决计不会搭理他的。手机里两个人的对话框一直停留在他回家前夕的那几句告别上,沉郁川根本没有往下说过什么,陆凌心里一阵委屈。   最起码也要问问他有没有到家,什么时候再回来啊?明明看见了吧,却一直不予理会是什么意思?   他兀自在心里嘀咕了一阵,排解了心中的郁闷,才稍微冷静下来,不觉鄙夷自己的胡搅蛮缠。   跟个受到男友冷落的小女孩一样,他最后这样总结。   那天晚上回到小区后,他还是没忍住给沉郁川打了电话,铃声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他斟酌着又打了第二个,直接被对方掐断。   陆凌神情一顿,转而想着人别不是在忙着开会或谈工作,还是不要打扰的好,于是乖乖的发了条信息:〔沈哥,您不要太晚休息,晚安。〕   想了想,又补了一条:〔也不要喝太多酒,很伤身体的。〕   发完后,转身去卫生间洗了个澡,再出来时看了看手机,只有季定哲发过来让他明天一起去烧烤的消息。   陆凌仰面躺在床上,呆滞的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直到眼睛看的有些发晕,出现大片大片模糊的光斑,才移过视线。   大脑在那一瞬间突然出现沉郁川离开时的画面,他关了灯,又关了门,似乎和自己说了什么句话。   陆凌那时困的厉害,没有听真切,这会反而记起来了,他似乎说了句“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陆凌满腹疑惑。   但无论是什么,他都有一种沉郁川又要远离他的预感。 第42章   结果一语成谶,他开学后的一整个星期时间里,给沉郁川发的消息再次石沉大海,偶尔忍不住打电话时,那方要么不接要么直接切断。   陆凌彻底懵了,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总不会是醉酒时说了不该说的话做了不该做的事冒犯了他?可比起这来,沉郁川做的貌似更过火,他都吻了自己啊……   陆凌暗暗的骂自己不争气,一天天的被沉郁川牵着鼻子走,上赶着热脸贴冷屁股,太没出息,可打心底里又控制不住自己去缠他。   为什么?   他隐约觉出点不一样来,又吃惊的不敢去承认。   但最终还是没忍住,跑到了济舟大的附属学院,几经打听之下才知道沉郁川已经交了最后的结业论文和答辩,提前毕了业,陆凌算是跑了个空。   大二的下半学期相对于从前要忙碌一些,主要是他参加的那个摄影团事物多了起来,学校每每举行什么公众活动都会请求他们出面帮忙,慢慢的倒也像模像样的规整起来。   陆凌再怎么耍赖卖乖,也还是有自己尊严的,沉郁川总无端的对他冷漠,陆凌也有置气的时候,这方一忙,也就很难继续念着他了。   在摄影团日复一日多起来的会展活动中,俨然又过了半个月时间。   这期间,他除了和季定哲偶尔约个饭以外,显少外出,整个人头顶都霉出了蘑菇来,他本来就宅,并没觉得有什么。   九月末,天气慢慢凉爽,陆凌和摄影团的一众同学参加了A市的一个环保公益活动,主要负责当天的录像,又拍摄了几个映射现实环境的小宣传片,整体成绩还不错,也不枉大家之前筹备策划了那么长时间。忙忙碌碌的两天活动结尾后,大家伙商量一起聚个餐出去玩玩,好好放松心情,陆凌其实已经很疲惫了,本想回去好好休息,推辞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社员们蜂拥着推上了车。   “陆凌,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你是社长,不能扫兴!”   陆凌听后无奈一笑,只得应承。   社员们选了一个五星级中餐馆,陆凌本想独自买单,费用不便宜,大家不好意思,最后决定AA制,陆凌拗不过他们,点头同意。   那段饭吃的还算热闹,一伙人酒足饭饱之后,开始出点子要去娱乐会所里玩玩。   哄闹过后,一些脸皮薄的女孩子借口有事离开了,剩下的清一色男同学彼此会心一笑,算是谈拢。   陆凌却不愿意陪他们胡闹了,说什么都要回去,引起了大家的不满。   有人揽住他的肩膀笑:“社长,你怕什么,咱们是消费的,你害怕有人消费你,把你拖狼窝里吃干抹净不成?”   “就是就是,陆凌,你也别拘泥,都是成年人了,谁还没个正常需求,咱们也就饱个眼福过过瘾,不见得真做什么。”其他人随着附和。   陆凌脸色微变,坚持着不肯上车。   “不过”,揽着他肩膀的男同学低低一笑,“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们家陆社长其实仔细瞧着,皮肤白嫩,模样俊俏,活比个女孩子还漂亮呢。”   陆凌感觉到他语言里的冒犯,刚想一把打掉他的手,就听有人说了句:“许哥,去市中心那家会所吧,高级会所,服务周到。”   陆凌随即一怔,那家会所沉郁川去过,他也不是记性好,只是恰巧记住了关于沉郁川的所有事。   男生看他发愣,视作他默默同意,半推半就的把他拉上了车。   二十分钟后,一众人来到目地的,高耸气派的建筑物在繁华的霓虹灯里坐落,气派辉煌,几个人唏嘘了一声,纷纷下车。   陆凌被他们推着往前走,生怕他别一个转头溜了一样。   进了会所后,大门前站着几个腰大膀圆的保镖和几个化着精致妆容的漂亮女迎宾,男生们并没怎么出入过这种场所,四下打量着富丽堂皇的大厅,一时间猎奇心起。   诺大的水晶吊灯悬在头顶,灯光暧昧昏暗,再往里走到包间时,一股子脂粉香水味就窜进了人的鼻孔里,陆凌闻的一阵难受,转念想到沉郁川经常到这种地方谈生意,心里一阵发堵。   不多会,一众人就被带到一个宽敞的密闭包间里,装修很豪华,大门关上后,房间里立马安静下来,墙体隔音效果很好。   几个人打开音响,开了几瓶红酒,情绪明显兴奋了起来。   陆凌全程缄默,坐在沙发上面色生硬,他们嚷陆凌唱歌,陆凌也摇头拒绝,大家伙便不再招呼他,只管自己玩的尽兴。   他们唱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的歌,陆凌听着阵阵的鬼哭狼嚎,实在忍不了准备离开,大门恰被人从外面打开,随之进来了几个衣着裸/露,浓妆艳抹的女人,几个男生停止了唱歌,朝女人们招了招手,陆凌实在看不下去,黑着脸冲出了包间。   “陆凌——”身后有人喊他,但他并没有停止脚步的意思,鼻子里蹿过的香水味,几度让他胃里翻滚不已。   走廊的灯光很暗,似是故意安成这样的,陆凌一口气走到休息区,顿了一下,准备离开会所。   这时,休息间传来一个声音喊住了他:“陆凌……”   陆凌疑惑回头,只见墙根里依着一个高大的身影,逆着光,看不真切神情,但陆凌还是凭声音辨出了这人是谁,傻立在原地,踌躇了一会:“沈哥。”   “嗯。”沉郁川从背光处朝他走近,迟疑后问道:“你怎么在这?”   “跟同学一起来的。”陆凌并不愿意承认自己其实是想偶遇他。   “来这里?”沉郁川皱了皱眉头。   陆凌咬了下嘴唇,半天才回答:“来这里怎么了,都是成年人,你能来别人就不许来?”   他说这话有故意揶揄沉郁川的意思,想着自己从前在酒吧里蹲他都没蹲来几回,来这里第一次就能遇到,说明什么?人沉郁川来的时候多啊,自己碰见的几率才这么大……陆凌心里登时难受郁闷的不行。   “可以”,沉郁川吐出一口眼圈,嘴角勾了勾,竟莫名的蛊惑人心,“那现在呢,要走吗?”   陆凌的走向朝着会所大门外,很明显一副要离开的样子。   ?【作者有话说:】   感谢温吞水的打赏和票票,感谢七七是个好人,草木成林,温澜潮生,春晚,金嗜的老母亲,若苦,小羊是我的,THH,张素素,小凑,骨骼说,宝宝洋的推荐票,比心心,mua~ 第43章   还不待陆凌回答,隔壁包间里就走出一个带着金丝边眼镜的中年男人,身上一股刺鼻的酒精味,他对着沉郁川打了个招呼,呵笑道:“沈总,怎么这么久,大家伙可都等着您呢。”   沉郁川扯着嘴角平静的扬了扬手里的烟,回答:“抽根烟。”   话音刚落,包间的门被人重新拉开,走出来一个穿着旗袍的长腿美女,身上喷了香水,走起路来一步三曳,脚底生花,万种风情的模样。   她径直来到沉郁川面前,微微偏了一下头,刚巧赶上他吐出最后一口烟圈,女人的脸笼罩在烟雾里,更显朦胧神秘,几乎和他碰上鼻尖,气氛陡然暧昧。   陆凌脑海里突然浮现不久前,他让沉郁川教他抽烟的画面,那时的沉郁川也是这样朝他吐了烟圈的,可他只顾着咳嗽,哪里品出这其中的旖旎情调来。   “我说宝贝,你就是看上沈总了吧,他这边一走,你就不在状态了,得得得,今儿,我就忍痛割爱把你送给沈总。”男人大喇喇的笑着说。   “他不需要!”陆凌脱口而出,擅自替替沉郁川拒绝了个干净。   三人纷纷转过头注视着他,表情讳莫如深。   好一会,沉郁川语气淡漠的对他说:“很晚了,你回去吧。”似乎笃定陆凌很听他的话,他说回去,陆凌就不会再多待半刻。   可是……   “我没说要回去。”陆凌这次倒固执上了,眼神紧密的盯着他被女人亲热挽着的胳膊。   沉郁川抬眸,和他对视了许久,看着他慢慢变红的眼圈,觉得小少爷下一秒钟会哭出来,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解开女人的手,缓缓的朝陆凌走去,知道自己语气太冷冽,怕别真把人给弄哭了,改为温柔的摸了摸他的头发,这才平和下来:“听话,回家去。”   陆凌哑着音问:“沈哥,那你呢?”   “我有合同要签。”   陆凌又问:“那她呢?”她,被送给沉郁川的女人。   沉郁川锁着眉头,有些不耐烦了:“陆凌,你站在什么位置上管我?”   什么位置?陆凌瞬间就沉默了,心里的某根弦轰然崩裂,他不知道。   可是,看到有人这样缠着沉郁川他就是不高兴,好像沉郁川只能他一个人缠着才行。   “好了”,沉郁川不再看他,俨然准备回到包间,女人见状,上前几步,照旧的挎上他的胳膊,火热熟络。   陆凌愣在原地,眼眶有些酸涩,直直的看着两人并肩走回包间,沉郁川还尤其绅士的给女人打开了门。   站在不远处的男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脸上堆笑:“小家伙,你是这里面的人吗?”   会所里也不是只有女人,有些男孩水灵灵的比女人还要漂亮听话。   陆凌没有理他,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大有我见犹怜的模样,男人花样玩的多,看着不禁起了色心,兴许是沉郁川腻味过的一个情儿,没什么不能占便宜的。   “认识沈总?”男人暧昧一笑,“我带你去找他好不好?”   陆凌没吭声,男人上去就要牵他,陆凌往后退了几步。   “好好好,可人儿,我不碰你,你跟在我后面进去?”说着往包间里走。   陆凌短暂的犹豫一会,还是跟了进去。   包间比他们的那个要宽敞很多,里面坐了好几个人,沉郁川挨着边缘位置坐,他身边黏着的是刚才搀他胳膊的女人。两个人的距离很近,陆凌不难怀疑女人随时都能坐到他大腿上,沉郁川只是蹙着眉头,并没有很明显拒绝的意思。   陆凌从进了包间眼神就一直粘在沉郁川身上,反观沉郁川,云淡风轻,并没有因为他的到来而愠怒或者意外。   陆凌心里涌出了巨大的失望。   看到来人后,坐在沉郁川对面的瘦高个开玩笑道:“哎吆,王总,您可是一点都不闲着啊,这边刚把人送给郁川,那边又从哪挑了个小家伙来?”   “模样可真精致,皮肤看着比女人还嫩嘛,可真是淘到好宝贝了。”   陆凌脸色一变,狠狠瞪了说话人一眼,别提有多嫌恶。   “呀,还挺有脾气啊,王总要是玩够了,不如让给我?”   陆凌忍着心里的烦躁恶心,没有搭理他们,默默的一个人走到离沉郁川很近的位置,强装镇定的坐了下去,被喊王总的男人也跟着坐了过来。   陆凌赶紧和他拉开一段自以为相对安全的距离。   沉郁川从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用侧脸对着陆凌,表情模糊。   陆凌登时觉得自己脑子糊涂了,沉郁川不理他就不理他,哪还真这么作践自己跟过来。   男人殷勤的给他倒了一杯红酒,压着他的手问了句:“宝贝儿,会喝酒吗?”   陆凌像活吞了只苍蝇一样,差点没立马站起来,夺去他手里的红酒劈头盖脸的就给泼过去,但不想给沉郁川找麻烦,最终只是抽出了手,默默的摇了摇头。   沉郁川这时才轻飘飘的看过来一眼,陆凌赶紧坐直脊背,觉得周身的血脉都严寒了下去。   半晌,沉郁川缓缓站起身,跟包间里的几个人握了握手,嘴角挂了一丝笑意,又寒暄了几句,就起身离开,女人见他走了,后脚慌忙跟上。   沉郁川走到门口时,似是回头看了一眼包厢,目光到底没落到实处,顿了一下,关上大门。   “嘭”的一声,很轻,陆凌却觉得那是千斤压顶般的钝重,他的耳朵只听到一阵剧烈的轰鸣。   轰鸣过后,是短暂的失聪和空白期,他无意识的站起身,方才意识到,沉郁川走了。   沉郁川居然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带着伴侣离开了。   身边的中年男人见他一脸怅然若失的模样,勾起脖子调笑:“小朋友,你这是和沈总有过交情吗?”   陆凌回头看着他,没有回答。   “也没听说沉郁川有这癖好啊,看他也不是很在意你的样子,你也别惦记了,这会,他该是搂着伴儿去开房了。”   “我们也别浪费时间,嗯?”他一把拉住陆凌的胳膊,笑的一脸谄媚。   陆凌猛的回头,用足了力气甩开他,意识终于清醒,飞快的朝大门口走去,一把拉开了门。   入目一片阴暗,陆凌惊呼一声,突然被人拉进怀里。 第44章   陆凌的惊慌无措在跌入那人怀抱中时,完全消弭,取而代之的是满心的安全感。   他伸长胳膊顺势圈住那人强健的腰肢,声音委屈又撒娇:“沈哥,我以为你不理我了……”   沉郁川面色微动,想轻抚他的后背去安慰他,只是须臾间,干燥的手掌顿在了空气中。   包间的门半开着,里面的人不是没看到陆凌搂着沉郁川,恨不得粘在他身上的模样,脸上表情皆是精彩纷呈,而后转过头,彼此打着哈哈,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沉郁川带上门,低声道:“好了,我送你回家。”   陆凌这才抬起眼眸盯着他看,卷翘的睫毛上沾了几滴晶莹的泪珠,眼尾红通通的。   沉郁川轻咳了一声,别过头去,陆凌却依旧搂着他的腰,仰起脑袋看他。   沉郁川的脸笼罩在一片暧昧的灯光下,看起来竟比平时温柔了许多。   那一刻,陆凌脑海里断掉的弦突然自动连接上了,各种感觉涌进心头,他似乎明白了点什么。   又不是完全明白。   他松开手,乖巧的跟着沉郁川来到地下停车场。   沉郁川把车倒了出来,用眼神示意他上去,陆凌只是直直的立在原地,巴巴的看着他,想听他说点什么,随便什么都行。   两个人僵持了一会,沉郁川无奈的叹出一口气,说:“我跟那个女人并不认识,今天第一次见面,她并不是我带过来的。”   沉郁川说的实话,他刚才一出包间时就甩开了女人的手,让她离开,脸色阴沉可怖的靠在墙根抽烟,恨不得立马冲进去把陆凌纠出来,谁都不知道,他看到陆凌被人冒犯时有多愤怒。   但他到底没有,理智告诉他,他不能让陆凌更加的依赖信任他,对他有好感,更不能让陆凌看出来他的一丁点在乎,不存在着他配不配,他们之间更多的是该与不该。   他只能待在门外,确定里面的人是否安全。却不料刚点着烟,小少爷就自己冲进了他的怀抱。   陆凌仍在用怀疑的眼神打量他,这让沉郁川非常烦躁:“都是生意上的虚与委蛇。”   小少爷不大满意。   “什么都没发生。”沉郁川只好补充了一句。   陆凌脸上立刻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欢快的打开了车门,沉郁川煞风景道:“就算发生了点什么,也不重要。”   陆凌关车门的手用足了力气,“砰”的一声,反而把沉郁川逗笑了。   小少爷心里堵,存心不给沉郁川好脸色看,冷冷的拿脑门背对着他,沉郁川也不火,淡定的开着车。   陆凌的火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几分钟后,他脸色柔和了下去,张了张口:“沉郁川……”   “嗯。”那人应声。   “你最近是怎么了,不回我信息也不接我的电话?”   陆凌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哪怕太忙的蹩脚理由,但沉郁川听后选择了沉默,仿佛,他有看到那些短信和电话,就是没准备回。   陆凌扁着嘴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干嘛没事找虐受,沉郁川对自己不一直这样吗,若非自己惹了事,又刚好缠上他,他是不会多搭理自己的。   偏自己还就那么没出息,一看到他乐呵乐呵的什么都抛诸脑后,从前不明白为什么,现在,他似乎弄清楚了一点。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谁也都没有再说话,陆凌看着车窗外的路灯,陷入了沉思。   沉郁川把他送到小区门口,开了锁让他下车。   陆凌却捏着安全带踌躇的看着他,似在决定什么重要的事情。   “不想回家了?”   “想。”陆凌简短回答。   “那下车吧。”   “沈哥……”陆凌低着头,看起来十分紧张,他心里清楚,只要今天踏出了车门,他们之间又会变得像两条平行线一样,毫无交集。   这让他很慌也很难受,他觉得自己总得做点什么去挽回。   “我……”   沉郁川见他支支吾吾的模样,挑了挑眉头,沉着一张脸:“到底想说什么?”   陆凌心下一横,挺直身子,一个大跨步坐在了沉郁川的大/腿上,双手勾着他的脖子,深深的闭上了眼睛。   沉郁川浑身僵硬,握着方向盘的双手微微颤着抖,被他吓愣住了。   “你……”沉郁川顿了一下,声音不自然道:“陆凌,你做什么?!”   陆凌缓缓睁开眼睛,使劲咬了咬嘴唇,又暗暗吐出一口气,一副慷慨就义豁出去了的模样:“沉郁川,我刚才很认真的想了一路,突然想通了一些事!”   沉郁川无奈反问:“什么——”   下一秒钟,小少爷突然把脸凑近他,蜻蜓点水的印在他嘴唇上一个柔吻。   沉郁川身上蹿起一股强烈的电流,由经脉入到肺腑。   他自己吻的,反倒先脸红了起来,酝酿了半天才继续说:“沉郁川,我这样缠着你,无论小时候还是现在,自己都弄不明白——”   “可是,我刚才认真的思索了后,终于恍然大悟,沉郁川,我——”   沉郁川突然把人反揽进怀里,掐住了他的下巴,打断:“陆凌,你……”   眼下,他迫切的想听陆凌把话说完,又害怕脚下的路被彻底堵死,心里烦躁不堪:“你想清楚再说。”   “沈哥”,陆凌眼波流转,“我想了三十分钟零五秒,很认真很认真的去想了。”   沉郁川对着他的眸子,心脏都要跳出胸膛,耗尽了所有的忍耐力才迫使自己稍作平静下来。   “沉郁川,我想我对你是别有心思的”,陆凌语气严肃,“顾观研当时不也这样对我吗?”   “我想我跟他一样,沉迷你的美色,被你的美色迷昏了头。”   沉郁川掐着他下巴的手滞了一下,脸上表情复杂:“……什么?”   “可惜,我有贼心没贼胆,又觉得对一个男人动了想法有点奇怪,沈哥,我怕吓到你……唉,怪不得你要躲着我。”   沉郁川被他气笑:“有贼心没贼胆?”   “嗯。”陆凌认真的看着他。   “还可惜上了?”   “当然可……啊,有一点点,就一点点……人不都说吃不到嘴里的就会惦记吗?”他说完赶忙伸出手发誓,“你放心,我许是吃到了……我,我刚才吻回去了,以后肯定不会再有/龌/龊的想法,目前的一切是我面对美好事物,不受诱惑的假象!”   沉郁川脸色逐渐阴沉,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陆凌!下、车!” 第45章   陆凌红着小脸,挠了挠头发,尴尬的打开车门下了车,沉郁川似是很生气,握着方向盘的手骨节用力到发白。   好一会,他慢慢顺出一口气,冷淡的看了陆凌一眼,薄唇微启:“回去吧。”   陆凌跟他摆了摆手:“知道了,沈哥,晚安。”   沉郁川却是半点没有犹豫,把车调了个头,一脚油门开出小区。   陆凌独自愣神了一会后,也讪讪的离开,觉得自己简直蠢极。明明都敢说出来了,却说的完全不是自己想表达的意思。   绕来绕去,他又开始犯晕,不知道自己真正想和沉郁川说的是什么。   这种欠缺又傻兮兮的做法直接导致的必然结果是,他那天晚上给沉郁川发信息压根就发不出去,人给他……拉黑了……   陆凌憋屈又受伤,什么嘛这是,沉郁川总不会怕自己像顾观研一样对他死缠烂打,绑架又劫色吧?可他倒是想也做不到啊,沉郁川一只手就能像领小鸡仔一样把他拎起,武力值妥妥的极端分化。   想着想着又不禁笑出了声,一闹不愉快就拉黑联系方式,于沉郁川而言竟如此的幼稚可爱。   翻来覆去了好一会,陆凌才觉出疲惫来,他心里藏不深事,头挨着枕头没多久就睡着了。   另一边,沉郁川却一夜未眠。   A市的秋意越来越浓了。早晨去学校时,陆凌都要额外加个薄外套。   那之后,又过了小半个月,陆凌几次申请加回沉郁川的微信,对方却一直都没通过。电话倒是能打的通,陆凌打了几回没人接也就放弃了。   再怎么说也是被众星捧月宠着长大的小少爷,哪里能由着旁人天天的给他吃闭门羹,他陆凌再怎么被美色所迷惑,也还是有自己尊严的。   好在日子忙碌而琐碎,他也没太多时间胡思乱想。偶来清闲的时间,会被季定哲拉着到处跑。   陆凌并没有多抗拒,实则是季定哲带他去的大都是风景好,适宜赏秋色的安静地方。   陆凌会带上自己的相机到处采图,季定哲老憎入定的待在他身旁,不嫌无聊也不吭声。   陆凌直觉他是暑假玩野了,想静一下心。   “季定哲,你最近有什么心事吗?”陆凌手里粘着一片火红的枫叶,疑惑的问他。   这是十月中旬的一天,季定哲坐在木制的长椅上,支愣着两条长腿仰视着陆凌。   陆凌的身后是一片茂密的枫树林,阳光透过稀薄的空气,照在他脸上一束模糊的光晕,使他看着格外的温柔。   季定哲愣了愣,那一瞬间,突然想,陆凌为什么不是个女孩子。他也不是第一次这样遗憾,可偏偏眼下的这一刻,又确实和往常的每一次都不大一样。   陆凌看他表情呆滞,拿手在他眼前虚晃了几下:“竹马,问你话呢?”   季定哲回过神来,轻咳几声:“没有啊,总是玩也会累的嘛。”   陆凌粲然一笑,对着他拍了几张照,看着枫林梢头渐落的夕阳,语气恬静:“我们回去吧。”   季定哲点头,拿着车钥匙准备去提车,陆凌突然冒出了一句:“季定哲,你跟那些学姐学妹谈恋爱时,什么感觉?”   季定哲愣了愣:“什么?”   “你怎么判定你喜欢她们的?”   季定哲脸色瞬间难看了下去,他突然很烦躁陆凌这样看他。什么叫喜欢她们,还带了个们,搞得跟他多花心一样,不就吃个饭看个电影嘛,真谈过的也没几个好吧。   “没多大感觉。”   陆凌低低的“哦”了一声,语气有些失落。   季定哲意识到自己说话语气太冲,赶忙软下态度:“哎呀,能有什么感觉,你喜欢她,就想天天见到她,时时跟她腻歪在一起,不都是这样吗。”   陆凌脸颊一阵发烫,眸光闪烁了一下,随即别过头,唯恐季定哲发现什么异样。   季定哲却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一点蛛丝马迹:“怎么,鹿鹿,你谈恋爱了?”   “没有!”陆凌慌忙否认,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沉郁川那张清冷孤傲的脸。   说实话,某一刻,他的确很想看到沉郁川。只有某一刻。   也就一点点很想见。   进入到十月底时,济舟大转来了一位刚留学回来的研究生,担任陆凌和几个大四年级的外语老师。   老师名叫韩昔,个子高挺,皮肤白皙,五官长的十分深邃,带着点混血意味,据听说他母亲就是法英混血。   韩昔温柔儒雅,待人接物又十分谦和,吸引了不少女同学的目光,大家私下里对他评价也都很高。   但季定哲不知怎么的,似乎对他有些偏见,看他哪哪都不顺眼,陆凌心里好笑,觉得他只是在赤裸裸的嫉妒人比他长得帅且更受女生欢迎。   季定哲也懒得多去跟他解释。看人,那是得看眼缘的。   陆凌对此并无太大感觉,他和人交往大都隔着一层模糊的纱,不近也不远,想来也是和原生态家庭有关系,即使得到那么多人的宠爱,年幼丧母也是订在心口上的疤痕,使他不是太会和人贴心相处。   他对韩昔像对其他老师一样尊敬,当然,这是先前,后来因为沉郁川,他看着韩昔时多少也带了点敌意。   没过多久,学校举行了一场秋季运动会,陆凌的社团担任了运动会的全程录像师。运动会结束后,他拿着相机想让教导主任选几张好一点的图做海报。   走到办公室时,听到有人在交谈,顿了顿还是敲响了门,里面的声音越来越大,似乎起了争执,并没有听到他的敲门声。   陆凌无意窥探,本想转身离开,突然听到里面传来一声低吼:“沉郁川你至于吗?!”   陆凌瞬间立在原地,怔怔的看着办公室掩着的大门,鬼使神差的抄着大步走了回去,把门推大了一些,却见窗口位置上,韩昔正微踮起和一个身材高挺的男人接吻。   陆凌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脚上像涂了胶水一样,紧紧的粘在地板上,半步也挪不动了。   韩昔搂着男人的腰,脸色微红,深深的闭上了眼睛,吻的极其动情,听到陆凌开门的声音后,这才回头看了一眼。   而他身后的男人,面色冷清,眼神平淡,也跟着韩昔的目光顺了过去。   “陆凌?”沉郁川说。 第46章   和韩昔接吻的人正是沉郁川。   陆凌呆滞的看着沉郁川,眼眶都发了红,心里涌出了难以言状的苦楚和委屈,反观沉郁川,照例的云淡风轻,似乎……   似乎,他们这样做司空见惯,没什么好避讳和意外的。   同样的,韩昔朝他微微一笑,也还算平静。   陆凌又愣了几秒钟,觉得是自己碍事了一样,艰难的迈开步子,有些手足无措的别过头:“抱歉……我……我不是故意的。”说完赶紧朝大门外走去,想了想,又顿住步子,哑了音色:“你们放心,我不会胡说的。”   可能走的太急,手里的相机在他想关上门时,“啪”得一声摔在了地上,陆凌身子一激灵,扁了扁嘴。   不多会,办公室的大门再次被打开,清浅的脚步声由远到近传来:“怎么了?”沉郁川淡漠的问。   陆凌背对着他使劲摇了摇头,慢慢蹲下身子,相机的后盖被摔碎了,里面的胶卷绝大部分弹了出来,阳光的暴晒下,底片竟毁。   他觉得自己笨手笨脚的蠢透了,失落的用手指勾着胶卷,阳光反射的光生生刺住他的眼睛。   他突然想起,自己那天喝醉了后,沉郁川说他喜欢男人,陆凌以为自己记忆出现了混乱,或者沉郁川只是说着吓唬他,不让他继续缠着自己……但现在看来,的确是这样不错了。   他喜欢的男人很优秀,自己却又笨又蠢的。这是他当时唯一的想法。   沉郁川见他蹲在地上半天也不见起身,皱起眉头走了过去,看着地上残落的已经曝光的胶卷,问道:“很重要吗?”   陆凌抬起眼眸,眼圈发红,眼睑上起了一层水汽,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沉郁川看的心里一紧,也跟着弯下身子:“真的很重要?”   陆凌努力平复心情,好一会才回答:“学校的运动会拍摄图,要拿给老师看的。”   “有备份吗?”   “有,U盘里有一部分。”陆凌回答:“没关系,社团里的成员有自己的私拍图,我看看能不能借用一下。”   沉郁川看着他眼角的红晕淡了些,点了点头,站起身准备离开。   陆凌捧着摔碎了的相机喊住他:“沈哥……”   沉郁川停住脚步,他前面正站着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一脸和煦的韩昔。   “有事?”   陆凌咬了咬下唇:“你……你怎么突然来学校?”特地过来找韩昔的?   “之前在这里代课时组织了一场答辩,我是主答辩老师,受学生邀约,今天刚好有空过来结个尾。”   陆凌在心里大松一口气,低低“哦”了一声,再看向沉郁川时,韩昔已经笑着挽住他的胳膊。   沉郁川不动声色的推开,目光锁在陆凌身上:“我先去忙了。”   陆凌没有回答,静默的看着他和韩昔并肩而走,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   那一整个下午的时间里,陆凌情绪都持续的低落郁闷,胡思乱想的不得清净,捱到四点多时,想事想的实在头疼,索性翘了一节公共课,准备回家休息。   刚出校门,就看到一辆黑色轿车停在马路边,一个熟悉的身影靠在车身上接打着电话。   陆凌神情一变,呆了片刻,想都没想就快步走了过去。   沉郁川听到动静,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几分钟后挂了电话,开口问道:“陆凌,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陆凌“啊”了一声:“有吗?”说着摸了摸的确精神欠佳的脸颊,“头疼,可能感冒了,脸色才差了点。”   沉郁川眸光动了一下,走近他,用手试了一下他额头的温度,还好,不算热:“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开点药。”   “没事的,通常多喝白开水,睡一觉就好了……呵呵,白开水不是万能药嘛。”   沉郁川见他说话利索,脸上有了点血色,也不逼他,带着他去药店量了一下体温,买了一些常规的感冒颗粒。陆凌怕吃药,左右是天气忽热忽冷激出来的小感冒,多注意休息便行。   沉郁川还是不放心,开车把人送回了家。   陆凌一路沉默,捏着衣角发呆,频频的偷看沉郁川。   停车时,他终于还是没忍住问道:“沈哥,你为什么要拉黑我的微信?”   沉郁川有些别扭的回答:“我想让你冷静下来,微信里又没有禁言功能。”   这样的做法确实幼稚了。可陆凌说完那些话以后,沉郁川心里其实已经无法平静了,他不敢听陆凌再继续说下去,又怕他微信里再发什么扰乱自己心绪的信息,只能把人给删除拉黑了。   “哦。”陆凌轻轻的应了一声。   沉郁川眸子里一团漆黑,脸色在小区的路灯下更显阴郁,他盯着陆凌看了好一会,突然说:“陆凌,我问你——”   “嗯?”   “现在清醒了吗?”   “什么?”   “还能被我的美色迷昏吗?”   能的,“不能。”陆凌心虚的回答。   沉郁川似乎很满意他的答案,笑了笑:“不能就好,以后别说胡话。”   “我不说胡话,你会继续理我吗?”   沉郁川收起看向他的目光,直接忽略了他的问题:“回去吧,感冒了要早点休息。”   陆凌闭上嘴巴,负气的打开车门,心里莫名的窝了一把火,实在不明白他忽冷忽热的是什么个意思。   眼见着沉郁川要把车子调头,陆凌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一个箭步扒住了沉郁川的车窗玻璃,心里一直压着的问题脱口而出:“沈哥,你和韩昔老师什么关系?”   “是……男朋友吗?”陆凌小心翼翼的试探,“你说过你喜欢……男人,我,我记得。”   “嗯。”沉郁川简短回答。   “所以说,韩老师是您的男,男朋友?”   “陆凌”,沉郁川把车窗摇开了一些,夜晚的凉风寻着缝隙裹了进去,吹散了他额角掉下的几丝头发,“我有没有男朋友,你很关心吗?”   陆凌愣了下,用力摇了摇头,想想,又换成点头。   沉郁川勾了勾嘴角,直直的对视着他,没有回答。   陆凌还不死心:“沈哥,是吗?”   “就那么想知道?”沉郁川的眸子里终于闪过几丝精光,明明灭灭的让人有点看不真切。 第47章   陆凌的脸颊在凉风中逐渐僵硬,他错愕的看着沉郁川,好一会,才开口:“我没有想知道……沈哥,我有点难受,先上去了,您也早点回家。”   他其实并不想听到答案,此时此刻也希望沉郁川保持沉默,当他没问。   如他所料,沉郁川只是静默的点了点头,把车子重新打着了火。   待他想要调过头时,陆凌突然跑了过去,敲了敲车窗玻璃,脸上挂着一个清澈的笑容:“沈哥……”   沉郁川摇下车窗:“又怎么了?”   “你会加回来我吗?微信,我重新申请好友,您同意一下。”   这些天来,他有意要和沉郁川犟到底,忍着一直没有再重新加上他。   “知道了。”沉郁川淡漠回答。   陆凌却是一脸放松,虚惊一场的状态,朝他俏皮的挥舞着两只手,一双眼睛干净又明亮:“沈哥,再见!”   沉郁川愣了会神,轻轻的“嗯”了一声。   陆凌看他的眼神,让他觉得确实需要拉开些两个人的距离了,不仅是他难以控制,陆凌其实也不能泥足深陷。   当天晚上,陆凌果然重新加了沉郁川为好友,沉郁川也通过了他的验证。这使陆凌心里一直压着的石头落了地,小少爷是执拗和故意怄气,可偏又好哄气不长。   似乎,沉郁川对他哪怕多一丝耐心和温柔出来,他就晕头转向,忘乎所以,再旺的怒火,再大的委屈,随时随地都能自己亲手掐灭。   他果然和顾观研一样,又不算完全一样。这一点,他那颗小脑袋瓜还没能太想透。   陆凌以为这之后,自己应该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再见到沉郁川,结果没几天,就看到他和韩昔并排走在校园里。韩昔长了一双温柔的眼睛,看着沉郁川时总显多情,沉郁川虽微皱起眉头,但也一问一答颇有耐心的和他交谈着。   从陆凌的角度看上去,他们的确很登对,外貌身高,乃至骨子里流露出来的气质。   沉郁川或者就是喜欢这种知性稳重的人吧。   完了后,他开始默默的数落着自己身上的优点和缺点,较劲一样。   那之后,陆凌经常看到沉郁川出现在济舟大,也多半都是和韩昔待在一起。他不知道沉郁川那么忙,时不时的还过来找韩昔做什么,又或,他知道,但装着傻。   而他给沉郁川发去的信息也一天天减少,减到只剩一句早安和晚安后,他突然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舍得再忘掉。   他似乎在等着什么,只是还没弄明白。没事瞎想一想时,也许,沉郁川当着他的面再和韩昔接一次吻,他也就不会再打扰人家了。   连一个标点符号也不会再发给他。   但沉郁川只是保持着一到两周和韩昔见一次面的状态,然后不痛不痒吃个饭看个电影什么的,处起来更像是朋友。   若非他看到两个人接过吻。   陆凌不给沉郁川发信息,换天天的烦着肖远,从肖远那里旁敲推测沉郁川的行踪,也得知他就是见一见韩昔而已,才渐渐安心下来。   肖远不傻,知道他真正的意图,也不说破。可时间一久,他看着陆凌太过单纯小心,又不忍心起来。   他想了想,在韩昔去酒吧找沉郁川时,给陆凌发了一条信息让他也过去。这么做多少有点残忍,可比起用刀尖一点点扎破皮肉,一针见血来的反而干脆利索些,伤口撕大了才能治疗,小了只会觉得疼。更何况人陆小同学尚处在迷糊当中,还没到为沉郁川伤神落泪的地步,他的做法也只是把陆凌的不明状萌牙扼杀在摇篮里。   陆凌收到肖远的信息后,有预感沉郁川也会在那里,当下就打车赶了过去。   但他走进酒吧后,第一眼先看到的人却是韩昔。   陆凌脚步一顿,滞在了原地。   几分钟后,沉郁川坐回韩昔身边,招手跟服务员要了两杯威士忌。   韩昔那双多情的眼眸里闪着细碎的光芒,他接过酒,笑着看沉郁川。   沉郁川并没有看他,陆凌觉得好受了一些,刚想过去跟他们打个招呼,就见韩昔突然站起了身,喝了一大口手里橙红色的威士忌,低头朝沉郁川吻了过去。   陆凌大脑“轰”的一声炸响,眼前一片虚白,心里的失望和苦涩慢慢的密不透风的包裹住他。   他想,是了,就这样,以后,沉郁川连他的标点符号也不会收到了。   须臾间,沉郁川偏过了头,韩昔并没有吻到他,可他却和陆凌失落的目光撞到了一起。   韩昔在他耳旁轻叹出一口气,把酒咽进喉咙,改为亲了一下他的脸蛋。   陆凌傻愣在原地,眼睫上沾满了水汽,眼尾发红,跟要哭了一样。韩昔顺着沉郁川的目光也去看他,神情一定,大方跟他打了个招呼。   陆凌木纳的回应了一下,这一刻,觉得自己蠢极,不知道怎样若无其事的往前走,可转身离开又太突兀。   他正踌躇间,突然被人从身后搭住肩膀:“小同学,愣在这干嘛?”   陆凌回头,见肖远正一脸璨笑的看着他,心里一阵感激,由着肖远搂着他的肩膀朝吧台走去。   他们走了多久,沉郁川就盯着看了多久,眼神逐渐阴鸷冰冷,给陆凌一种自己被男朋友抓包偷吃,眼神凌迟的错觉。   可明明,想渡酒接吻的是他们。   肖远大喇喇的坐在高脚凳子上,扬手给陆凌要了一杯没什么度数的鸡尾酒,转头对韩昔点了点头。   韩昔莞尔一笑。很明显,他们三个认识,应该还挺熟。   沉郁川脸色阴沉,瞥了一眼肖远,恨不得把他拆吃入腹,肖远无奈耸一耸肩,意味深长的笑着去打量陆凌。   陆凌低着头,怅然若失,取了杯子上的柠檬片,一点一点的嚼味。   啧,好酸!   沉郁川举起手里的威士忌,一口气喝了干净,默默的把酒杯放在吧台,轻轻用手指敲着杯壁。   肖远摇了摇头,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跟陆凌聊天。   “小同学,最近课业很忙么,怎么不见你去公司了?”   “有点,要交的论文多了些。”陆凌回答。   “哎呀,怪不得,就说看着你脸色差了很多,似乎比暑假瘦多了。”   陆凌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脸色真的不好?”   “冷白冷白的,都不可爱了。”肖远说着去掐他的脸,“肉感都没了。”   沉郁川“啪”得一声踢开凳子,众人惊了一下,齐刷刷的朝他看去。 第48章   “去洗手间。”沉郁川语气疏落。   韩昔跟着站起了身,看着沉郁川,笑的温柔:“郁川,我也去。”   “吆,两个人一起去啊,去干嘛?”肖远话里竟显暧昧,陆凌听的格外刺耳。   “好好说话。”沉郁川冷冰冰的怼他。   肖远抿嘴一笑,似是洞察了一切。   陆凌一直处于放空状态,此刻看着沉郁川和韩昔前后脚离开,这才如梦初醒,发怔的盯着两个人看,险些起身也跟了上去。   肖远无奈的摇头,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陆凌。”   “嗯?”   “你喜欢沉郁川?”明明问句,但他丝毫没有问的意思,语气笃定。   陆凌艰难的别过他看向沉郁川背影的眼神,错愕的摇了摇头:“我……我没有喜欢。”   “没有?”   “没……有吧。”陆凌有些心虚的回答。   肖远继续打量着他,笑了笑:“行吧,你说没有就没有。”最后又补充:“陆凌,最好没有。”   陆凌低着头,胡乱绞着手指,坐立不安,不难怀疑下一秒钟他就起身去找沉郁川。   “沉郁川和韩昔,俩人在美国那会谈过,一年多时间吧,后来分了。”   陆凌回过头去吃惊的看着他:“分了……因为什么?”   “一张照片”,肖远笑笑,“谁知道沉郁川脑子里装的什么,他的想法,自个不说出来就没人能猜透。”   一张照片?这倒让陆凌奇怪了,但他也没好意思继续追问。   “韩昔这次回国,估计多半是为了沉郁川,想和他旧情复燃,沉郁川虽没有明说,但也默许他的一再接近,我看着,也是有要重新开始的势头。”肖远脸上严肃:“小同学,无论你怎么想的,不要离沉郁川太近,他呀,不是那种能和你好好谈恋爱的人,他心里藏的事太多,身上包袱又重,和他在一起,注定很累。”   “或者,他自己也知道,所以才对你这么冷淡。”   “他对我其实很好的!”陆凌立马反驳,肖远眯着眼睛看了看他,他又改口道:“有时很好……”   “哈哈哈哈,小同学,你也太好哄了吧。”   陆凌脸蛋一红,扭过头不再理他,却见沉郁川缓缓的走了过来,他的身后跟着满脸阴郁的韩昔,两个人看着都不怎么愉快。   沉郁川眼神从陆凌身上飘过,最终落在肖远身上:“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肖远举着手里的酒:“知道了。”   韩昔分别对他俩笑了笑,说:“我也先走,肖远,有机会一起吃个饭。”   “好说,韩先生慢走。”肖远回答。   陆凌始终保持沉默,偷偷的去瞄沉郁川,却被他抓了个正着,两人目光短暂相接,沉郁川抛下一句话:“别让他喝酒。”   不知是跟他说,还是跟肖远说。   有人首先明白意思:“放心,我还会亲自送他回家呢。”   沉郁川闻言回头冷冷的盯着肖远看,脸色一变,气不打一处来,到底也没说什么,转身离开。   他一走,陆凌浑身的力气都要抽干,肖远见状,无奈道:“我送你吧。”   陆凌没有拒绝,肖远看着他,心里似曾相识的感觉愈加浓烈。   那一夜,陆凌翻来覆去的怎么都睡不着,他不停的想,沉郁川和韩昔谈过,他们真的要复合?   所以,他醉酒那天沉郁川说他喜欢男人是实话了,那么……其他的呢,也不是他的错觉?   失眠的后果是,第二天一整天时间里,他的脑袋疼得简直要炸开,昏昏沉沉的别提多难受。   捱到回家时,天气阴沉,不一会儿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一场秋雨一场寒,冷风裹杂着冰凉的雨丝钻进他的脖颈,陆凌不禁打了好几个喷嚏。   他畏冷,用苍白的指尖拉紧了外套的锁链,站在学校走廊里等着雨停。   没有伞,他站在玻璃窗外怔怔的看着灰暗的天空,头倒是不怎么疼了。   这时,模糊的雨幕里闪过一个高大的身影,陆凌看着那身影,定了定。   几分钟后,走廊里传来一阵脚步声,陆凌隔着昏暗的天光去看来人,正是雨幕里的身影,整张脸背着光,身上一团朦胧的水汽,看不大清表情。   他见着陆凌,也是一愣,随后平静的问:“怎么还没走?”   陆凌回答:“没带伞,要等雨小一点。”   沉郁川点了点头,从陆凌身前走过。   “沈哥……”   “嗯?”沉郁川回头。   “你来学校做什么?”陆凌抬起眸子看他。   “刚才在这附近谈合同,顺便就过来了。”   “过来找韩老师吗?”陆凌又问。   沉郁川沉默了一会,诚实回答:“是。”   “韩老师也没带伞?”   “不知道,我找他有事。”沉郁川回答。   陆凌没再吭声,许是头疼了一天,又冷又困,还被堵在了雨里,心里跟塞了团湿海棉一样,嘀嗒嘀嗒落满了水。   他断定沉郁川下着大雨是特意来接韩昔,给他送伞的,又想想自己怎么就没有人送伞呢,心里既苦又委屈,眼眶没出息的酸涩了。   他很希望,沉郁川这把伞是送给他的。   沉郁川看着他雾蒙蒙的眼睛,无奈的叹出口气,当真把伞给了他。   陆凌一愣:“沈哥……”   “好了,我还有事,你先回去。”沉郁川说。   陆凌想回答他,却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眼泪都打了出来。   沉郁川深深的闭上眼睛,复而睁开,无奈道:“我送你吧,下雨天也不好打车。”   陆凌歪着脑袋问:“您不是要找韩老师吗?”   “不急于一时。”沉郁川回答,又接过他手里的伞,“走吧。”   陆凌的心情突然明亮,活泼的跳到他身边,用力的点了一下头。   沉郁川把人护在身旁,伞不大,两个人不贴近一点根本遮不住身子。陆凌看着沉郁川把伞往自己面前推,只得靠他靠的更近一些。   不多会就走到了校停车场,沉郁川去取车,陆凌乖巧的举着伞等他。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都没怎么开口说话。陆凌把头扭向窗外,怔怔的想事。   他想,他果然稀罕着沉郁川的伞,又间隙品了一遍肖远的话。   他心里千头万绪乱成一麻,可似乎只要抓住个线头来,就能理清所有的思绪。可线头在哪里,他又寻不到。   “困了吗?”沉郁川偏过头去看他,见他靠在椅背上一动不动,以为人睡着了,趁着等绿灯时,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他身上,轻笑了笑:“鹿鹿,困路子的毛病还没改。”   这声音很温柔,剐过陆凌的耳朵让他猛然清醒,衣服上淡淡的烟草味萦绕在他鼻尖,他突然觉得自己找到了线头。   ?【作者有话说:】   下午可能会加更一章,主受告白,剖明心意! 第49章   沉郁川把车开到小区门口时,陆凌窥见外头的天色在逐渐明亮,也如他的心境一般发生了逆转。   雨下的小了点。   陆凌从车子里下来时,沉郁川随手把伞递给了他。   “不怎么下了。”陆凌微笑。   沉郁川的手却没收走,他只好接住了伞,撑开,站直,眼睛里透着亮晶晶的光芒,目不转睛的盯着沉郁川看。   “进去吧。”沉郁川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   陆凌死死的咬着嘴唇,想了想,还是问:“沈哥,你现在是回家还是去找韩老师?”   “问这做什么?”沉郁川反问。   “您先告诉我。”陆凌执拗着,一副不听到答案不肯罢休的模样。   沉郁川眉头紧锁,没有回答他。   陆凌又问:“沈哥,韩老师现在还是你的男朋友吗?”   沉郁川抬起眼眸,瞳色一片漆黑,仿佛能把人的视线全都给吸引过去,他先是错愕,惊奇,再是绕有趣味的去打量陆凌,笑了:“真的想知道?”   陆凌的大脑在那一刻停止了运转,他局促不安的来回绞着手指,神经崩的快要断裂,不知道是不是秋色太深重,又或雨丝刮在脸上太寒凉,手心里的温度猝然流失,冰冷的感觉直入肺腑。   他自己问的,突然后悔,又觉得答案如何不是多重要了。最起码,心里仍能模棱两可,自欺欺人着。   他问季定哲喜欢一个人是怎样的,季定哲说,天天想见他,时时想和他腻歪在一起。   沉郁川问他,你喜欢男人吗?他说不喜欢,可分明也承认沉迷了沉郁川的美色。   肖远说,你喜欢沉郁川。   总归,他看到会所里喷香水的女人挽着沉郁川胳膊时心里不痛快,看到他和韩昔接吻,心里也不痛快,下雨天更不想他给别人送伞。   他想缠着沉郁川,便不想旁人和他一样。   那么,沉郁川会怎么回答他,不是,是误会……   还是——   不,他唯独不能回答——   “沈哥!”陆凌猛的把脸靠近车窗,差点和沉郁川的鼻尖撞到一起,“我刚才其实没有睡着,我,我又……又用三十分钟的时间仔细思索了一番,我觉得——”   “我不是沉迷你的美色。”   唯独不能回答“是”,所以,陆凌要在沉郁川说话之前承认点什么,这样做很任性,没关系,他是陆凌小少爷,一直都那么任性。   “陆凌”,沉郁川脸色变了变,“又想说什么胡话。”   陆凌嫣然一笑,格外乖巧,拉开了点他和沉郁川的距离,呼吸细细密密的扑在沉郁川的脸颊上,气氛陡然暧昧,他的声音也软了下去:“沈哥,那天我喝醉了,醒来后记忆很残缺,后来零星记回了一点。”   “你说你喜欢男人,还有——”   “别说了!”沉郁川音色严寒的打断他。   “不,沉郁川”,陆凌讨巧的伸出手指摸了摸沉郁川低垂的睫毛,“我要说啊。”   “沈老师,沈哥,还有,你吻了我。”   他其实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记忆出现了混乱,记错了东西,但看到沉郁川一向平静寡淡的脸上闪现出明显的惊讶后,知道自己赌对了。   “所以,接吻也不一定就是男朋友。”陆凌最后得出这样的答案。   一旁的沉郁川脸色由红到白,由白到绿,简直被他气笑,掀了掀薄唇想斥责他两句,脸上突然扑过一股灼热的气息,紧接着,四瓣嘴唇相贴,温柔缱绻。   陆凌吻他了!   沉郁川瞳孔皱缩,眯起眼睛,有一瞬间的愣神,随即要推开陆凌,陆凌却不依不饶的伸出胳膊圈住了他的脖子,手里的伞早就扔在一旁,斜风细雨扑在他的脸颊上,把这个吻进行的湿漉漉的。   沉郁川嗓子口一紧,突然扣住陆凌的脑袋,另一只手扶住他的脖子,索走了这个吻的主动权,他吻的越加凶狠,陆凌开始喘不过气来,直觉得自己的嘴唇火辣辣的疼。   不知过了多久,陆凌差点被亲晕在沉郁川的臂弯里,隔着一扇车玻璃,他怕自己真晕过去沉郁川没法接,最终恋恋不舍的挣脱束缚,抚着胸口大幅度的换着气。   沉郁川眼眶有些发红,紧紧的盯着他看,陆凌抬起头,目光和他相互纠扯在一起。   “接吻可以跟喜欢的人做啊。”他兀自说出了后半句话。   “沈哥,我也不是完全跟顾观研一样,我至少比他认真,可也一样想得到点什么。”   “我……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男人,我只是喜欢你,也想得到你同样的喜欢。”   沉郁川耳边炸开一串烟花,他无法形容陆凌这句突如其来的告白于他而言代表着什么,苦涩和甜蜜相互纠缠,他想挣脱也在挣扎,几乎要溺死在陆凌看着他温顺期许的眼神里,可也只是须臾间,那些短暂被抛却脑后的理智最终还是占了上风。   “陆凌,别闹了,回去吧。”他看似平静的说。   陆凌错愕了一会,用手扒着车窗,眼睛泛着水光:“可是你回吻我了……”   “那是正常生理反应。”沉郁川冷静解释。   陆凌瞪大了眼睛去看他,眼眶里亮晶晶的藏了一包泪,他气的一跺脚:“沉郁川,回吻了是因为也喜欢,吻过了不愿意负责,那是渣男行为!”末了又补充:“说什么正常生理反应,是你渣还是我傻?!”   沉郁川:“……”   陆凌直棱着小脑袋瓜,换了两只手都扒着玻璃,鼻尖被凉风吹久了,通红通红,沉郁川深深的叹出一口气,有些无奈的回答:“你傻,我也渣。”   “你下车!”陆凌不依不饶。   沉郁川放缓语气,哄着他松了手,自己也依言下车,直直的立了一会,把外套披在他身上,和他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好一会,彻底无奈:“不是男朋友。”   陆凌眼睛发亮:“什么?”   “想过要复合”,沉郁川坦白的说:“可惜,做不到。”   陆凌抿着嘴兀自腹议,还可惜上了,有什么好可惜的,分手了就是分手了,哪那么容易破镜重圆。   他承认陆小少爷不是个大方,光明磊落的人。   “今天本准备给他答复。”沉郁川接着道。   “啊?!”陆凌惊呼,赶忙一个跨步把他往车里赶,“那你快去啊,还等什么,不要让人家韩老师等急了!”   沉郁川:“……”   陆凌:“……”   “嘿嘿,我……沈哥”,陆凌脸色绯红,朝他绽放出一大而乖巧的笑容:“那么,路上开车慢一点哦~”   登时,他觉得自己坏极了,他喜欢沉郁川,便想沉郁川不去接受别人,也喜欢他。   这样,可真是个插足别人感情的磨人小狐狸精啊。 第50章   陆凌低着头,心里产生了深深的愧疚感,可又不知自己该怎么去做,劝沉郁川再考虑考虑,双手赞成他和韩昔复合?   那他脑子估计是被门夹坏了才是!   陆凌左右权衡过后,觉得算了,坏就坏了点吧,左右是人沉郁川自个不想重新旧好的,干他屁事,说起来,他也就是捡个漏罢了。   可嘴里还是禁不住问:“沈哥,他们说的小狐狸精,勾引旁人男朋友,是我这样的吗?”   沉郁川脸色铁青,有那么一瞬间突然想敲开他的小脑袋瓜,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   陆凌兀自紧张着:“沈哥?”   “陆凌”,沉郁川不去理会他的胡言乱语,转过话头:“你不是小孩子了,有些话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说出口的。”   陆凌一愣:“我随便说什么了?”当即反应过来,“我……喜欢你的话没有胡说。”   “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去确定的。”   沉郁川的眼神明明灭灭,似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平静的眸子里带着些偏执和隐晦的深情,陆凌看着看着,突然有些不明白了。   良久,沉郁川语调严肃了下来:“陆凌,喜欢和讨厌都不简单。你说你喜欢我,也不是你或者我,咱们两个人之间的事,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家人父母朋友,他们知道你喜欢一个男人后,会是怎样的态度?”   陆凌错愕,木纳的摇了摇头。   “对你寄予厚望的人,他们定位给你的人生,绝不会是你一时喜欢就能消弭掉的。”   “我们,不是一路人。”沉郁川最终盖棺定论。   陆凌眼圈通红,心里说不上来的委屈,他好不容易确定的内心,沉郁川一句轻描淡写的随便,一时,就全盘否定,他实在不甘心。   “沈哥,你都说那是他们给我定位的人生,我又为什么无条件遵从,我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坚持,我喜欢什么,要做什么,难道不应该循着本心来吗?”   “你就是觉得我是温室里养大的花,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娇贵,任性,可也不能这么急于否定我的喜欢啊。”   他说的没错,可也到底单纯,有谁能一辈子从一而终,遵从本心。世界是一个大染缸,生活的洪流总能冲散一些信誓旦旦的幻想。可现实往往都是揭掉旧疤,又添新伤般残酷。   所以,陆凌这样的人才会好到让他不想再靠近。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告诉你,你说的喜欢,不是件容易事,你未必能承受这种喜欢带来的后果。”   “那也是我的事!”陆凌执拗,“沈哥,可是,别轻易的否定我,好不好?”   他看着沉郁川,眼睛里流露出深深的期盼,让人不忍开口去拒绝他的任何要求。   “陆凌,我不回答你,你可以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段时间,依赖不是喜欢。”   小少爷下意识的咬着嘴唇,这一次却没有立刻反驳他,可目光里的坚定只增不减,他想了一会,极认真的回答:“沉郁川,我会想清楚的,但我的答案是一样的。”   他性子温顺,显少有这么执拗的时候,但对于沉郁川,他从来都是这样不留任何余地,无论全身心的依赖他,想独有他的关心,希望他也喜欢自己,总之,沉郁川在他眼里心里,是不一样的。   沉郁川立在车前方,脸上蒙了一层雾霾,他看着陆凌,又似是看着其他什么。   “沈哥,你不是要去找韩老师吗?”陆凌被他盯的难受。   “嗯。”沉郁川转身,简单说完了最后一句话,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陆凌的心脏踹踹不安的跳动着,他用手紧紧的按了一会,才劫后余生一样的往小区里走。   紧张,激动,所有恍然大悟的爱意觉醒过后,他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刚刚,不久前,他跟沉郁川告白了!   跟一个男人说喜欢,这可真是他活过的二十年里做过的最出格的事。   可是,没办法,就是喜欢啊。   陆凌脸上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只觉喜欢沉郁川天经地义,他也并非喜欢男人,只是沉郁川是个男人而已。   他心里多少有点不安,他怕自己剖白了心思后,沉郁川别又给他删除拉黑,所幸,他那天的晚安信息仍然能发出去。   到了凌晨两三点时,他梦游一样捞过手机,刚巧听到“叮”的一声,揉了揉眼睛去看,是沉郁川的回复,陆凌的大脑登时清醒,把手机放在胸口好一会,才拿起来反反复复的看,简简单单两个字的“晚安”,让他兴奋的后半夜都没怎么睡好。   沉郁川回复他代表什么?   “那是在给我机会啊!”陆凌双脚欢快的扑腾着。   代表沉郁川让他想清楚,选择权就抛给了他啊,他只要仍然喜欢,沉郁川就能接受。   然而,沉郁川的默许或者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他会有一搭没一搭的回陆凌微信,却没有更近一步的行为。例如,像当初来学校找韩昔一样,也特地找一找他,约他吃个饭看个电影什么的。   陆凌觉得是自己会错了意,心里沮丧的厉害,饶是脸皮再厚,也不好缠得太紧,主动去找他。   其实,小少爷只是在耍小脾气,主要觉着,告白这种事是他先提出来的,沉郁川若真有心思和他好,那至少也得积极一点才公平吧,他也不能总这么掉价啊。   除非,沉郁川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陆凌想到这时,心里一刺,试图自我安慰,沉郁川说了给他时间想清楚,俩人太亲密了,肯定会扰乱他的思绪啊,沉郁川决计有这种考虑存在的,也就继续沉着性子等。   他知道,这份喜欢的主动权也只是看似在他手里,真正的终决权始终被沉郁川拿捏着。   所以,他只是等,却又胸有成竹。   大三的生活仍在继续,陆凌也已慢慢适应,完全能中和好生活学校以及摄影团的事,当然,他余下了更多的时间去想沉郁川。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烦恼和欣喜并存的事情。 第51章   也不知是不是陆凌的错觉,他觉得那之后,韩昔看他的眼神似乎不大一样了,戒备,嫌恶,其中甚至还夹杂着更多的嫉妒。起初时,他以为是自己心虚想多了,可那样的眼神太过露骨,他从未见韩昔这样看过谁,不由的开始多想。   他只能少和韩昔碰面,但这样又不大现实,毕竟,韩昔是他的外语必修课导师。   于是,每一次上外语课,陆凌都会如临大敌。韩昔站在三尺讲台上,那么远的距离,目光依然畅通无阻的刺到他身上,让他浑身都不得劲。   陆凌每每都会很自责愧疚,在心里给自己扎了个小人,觉得小狐狸精什么的果然也没那么好当。   这事真说起来,也怪不得陆凌什么,是沉郁川自己百般尝试之下,无法跟韩昔复合的,陆凌也只是恰巧在这种时候跟他告白了。   扰乱他的心绪,也打乱了他的计划。   而于韩昔而言,无论沉郁川能不能重新接受他,陆凌都是一个他视为眼中钉一样的存在。   时间忙忙碌碌,过得很快,十月底时,摄影团下半年的工作告一段落,不到元旦很难再忙起来。另一方,他的论文也交的七七八八,时间也就跟着空足起来。   一旦闲下,他又会忍不住想沉郁川,觉得自己得了相思病,比起他,沉郁川其实才是那个摄人心魄的狐狸精。   大概半个月的时间里,他每天都给沉郁川发微信,靠着沉郁川偶尔的回复才不至于完全失联,可信息是冰冷的死物,传递的东西也太微乎其微,哪里有面对面见着来的热乎真挚。   季定哲见他成天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问也不明说,着急起来,连连一个星期的时间里,硬拉着他出去散心。   某个周末,季定哲被一伙人嚷去了市中心刚开的一家酒吧玩,临出发时突然想着要把陆凌给捎上,着实因为陆小竹马这段时间更宅了一些,他善解人意想帮忙调节。   他来到陆凌小区时,给人打了电话,陆凌接过电话以后也没拒绝,换好衣服就跟他出了门。   他自己也觉得应该多接触些人,省的自己再因为沉郁川阴晴不定的态度烦心。   一众人来到酒吧后,季定哲一改常态,也不陪小学妹了,围在陆凌身边,跟老鹰护着雏鸟一样看他看的紧。   陆凌嫌他啰嗦,主动跟学妹换了位置,季定哲脸色一变,到底由着他来。   他们这个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又常跟季定哲一块玩儿,陆凌也能遇到几个眼熟的。   “陆少爷是吧,早就听说你了,陆伯父这些年来把你保护的紧,很少出入公众场合,今天要不是季少,咱们哪能看见你的庐山真面目。”   “哈哈哈,陆小少爷,你长得可真好看。”有人应和。   陆凌面色尴尬,低垂着眼睫,没有吭声,此时,一个瘦高男生和煦一笑,替他打圆场:“你们别消遣人家了,一个个的不着道,别凑这带坏了陆少爷。”   他说话还算奏效,众人听后果然笑着散开。陆凌感激的看了男生一眼,浅笑了笑。   男生微愣,伸手给陆凌要了一杯饮料,非常绅士的推给他:“陆少爷,我猜你不会喝酒吧?”   陆凌听他这么说,突然难为情起来,觉得此刻如果回答不会,很没面子:“我……会。”   “哦?”男生抿嘴一笑,把自己面前的长岛冰茶换给他,“那喝这杯,我刚点的。”   陆凌也就正常反驳一句,没料到他当了真,无奈接过酒跟他道谢,但也不傻,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把酒杯握在手心,并没有喝进口的打算。   陆凌的手指很白,透过红茶色的酒液,绕了一层模糊暧昧的柔光,男生看着他眯眼一笑:“陆少爷,可以尝一口,这酒味道不错。”   陆凌点了点头,他在酒吧里打过工,知道这种酒看着乖顺,度数并不低,所以也就抿了几口,就推到了一边。   男生看他模样俊俏乖巧,一时起了逗弄之心,眼下看来,陆凌并不像他以为的那么天真傻气,觉得无趣,耸了耸肩膀。   不多会,季定哲走了过来,一把拍在男生的胳膊上,男生抬头,看着他有些充血的眼眶,不自觉让开了位置。   季定哲直直的看着陆凌,语气不大好:“鹿鹿,什么时候学会喝酒了?”   陆凌回答:“我不会啊,酒量很差,只能喝一点点而已。”   季定哲把他面前的长岛冰茶重新推了过去:“没事,你今天可以多喝一点,我陪你,醉了我送你回家。”   陆凌疑惑的抬头看着他,有些不懂他的意思。   季定哲早就注视着陆凌这方的情况了,说实话,他看到陆凌接过旁人给的酒,还乖顺的喝了下去时,心里突然有点堵,他和陆凌认识这么多年,陆凌还没陪过他喝酒呢。   再者,他知道竹马有心事,看他抑郁不得劲,想着酒精是良药啊……最主要的是,他听陆凌说自己酒量差,有意想灌醉他。人都说酒后吐真言,他倒想知道陆凌这样藏不住心事的人,有什么秘密不能和自己说。   “嗯。”陆凌觉得偶尔放纵一下自己也没什么不好,一把握着酒杯,仰起头肆无忌惮的品了起来。   差不多凌晨一点钟的时候,大家玩的累了,走的七七八八。   陆凌此时脸颊绯红,倒头睡在吧台上,眼睛半眯,有些呆萌痴傻,看的季定哲心里一阵好笑。   陆凌并没有撒谎,他喝完那杯长岛冰茶后,打了个酒嗝,“啪嗒”一声就倒在了桌子上。   季定哲本想带他走,但陆凌喝醉了就耍赖,不愿意走,跟服务员讨了几杯果汁,慢条斯理的喝,故意磨蹭。   季定哲扶着人走出酒吧大门,打电话喊了代驾,自个和陆凌站在马路牙子上等代驾过来来。   陆凌呵呵的对着季定哲笑,被凉风一吹,头脑更懵了,许是在吧台睡了一会的原因,他目前精神头十足,开始胡言乱语:“季定哲,你现在还在谈女朋友吗?”   “没有。”   “哦,那……”陆凌倒在他肩膀上,“你谈女朋友那会,你们经常约会吗,如果她真的喜欢你,能忍得住很久都不见你吗?”   季定哲皱眉:“陆凌,怎么,你交女朋友了?”   “也许……”陆凌嘴里含糊,“是男,男朋友……” 第52章   “你说什么?”季定哲听他口齿不清的嘟哝,紧锁眉头,“也许什么,真交女朋友了?陆凌,还是哥们吗,交女朋友居然还藏着掖着,不让人知道!”   陆凌迷蒙的看着他,坚持的问:“季定哲,你回答我啊……”   季定哲无奈:“肯定要约会,真的喜欢,怎么可能忍得住不见面。”   陆凌听后神情悲痛,一副可怜巴巴受伤的模样,嘴里喃喃:“哦……这样啊,他果然不喜欢我……”   “不喜欢就不喜欢呗,为什么要骗我,说什么给我时间考虑,怎么能这样坏!”陆凌说到最后眼圈通红,声音已然哽咽。   季定哲吓了一跳:“艹,鹿鹿,你真谈恋爱了?!”   “没有没有,他骗我,他……骗我!”   “初恋,还被渣了?”季定哲推断。   陆凌气的一跺脚,感觉身子沉的厉害,索性整个人倒在季定哲的肩膀上,一只手死死的抓住他的衣服,不满的回答:“他喝醉酒的那一天,我把他送回家,他吻了我,后来我喝醉了,他又吻了我。”   “你说,不喜欢,嗝,不喜欢干嘛吻我,勾的我啊,心神荡漾……呜呜呜,我好喜欢他,把我撩拨上手了,我吻他,他还回吻了,却不承认喜欢我……”   谈恋爱就谈恋爱呗,还瞒着所有人,季定哲心里说不出的郁闷愤怒,但看着陆凌眼睛里闪着泪花的模样,忍了忍,没去发作,只是用手抚了抚他的后背安慰:“好了好了,鹿鹿,你这是遇人不淑。”   “他当然不承认喜欢我”,陆凌继续道:“因为他本来就是在骗我,耍我,逗我玩!”   “鹿鹿,你被渣了,下回谈恋爱要和哥说,哥去给你长长眼。”   陆凌拿脑袋在季定哲肩膀蹭了蹭,感到身上有一道能把人直接刺穿的目光,他茫然的抬头,整个人僵住。   不远处,一个穿着西装的年轻男人正面无表情的盯着他看,眼神里闪着阴鸷而晦暗的光。   “沉郁川……”陆凌用力的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人。   季定哲偏过头看他:“什么?”   陆凌张了张口:“哥,你给我长长眼吧。”   季定哲一阵懵:“啥?”   下一秒,陆凌就挣开他,打了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又堪堪的站住,一路颤颤巍巍的跑向欲打开车门的男人。   他跑的很急,步子又不稳,在冲到人跟前时,不知绊了什么东西,直直扑进男人的怀里。   “沉郁川!”陆凌把脑袋埋进他的胸膛,“是你吗?”   沉郁川冷淡的点了点头:“怎么喝那么多酒?”   陆凌瓮声瓮气的责备:“不还是因为你吗,一直不肯见我,让我等着,我很生气!”   “很生气,所以我在借酒消愁……”   沉郁川挑起他的下巴,对视着他水意朦胧的眼睛:“消愁了吗?”   “没有,我更愁了。”   沉郁川欲推开他,陆凌不肯,双手紧紧箍住他的腰:“沈哥,别推开我,我好想你……好想好想……”   沉郁川眸光一动,任由他抱着。   一旁已经惊掉下巴的季定哲来回打量着他们,大脑一瞬间停止了运转。   漫长的沉默过后,陆凌拿起沉郁川的手,蹭了蹭他的掌心,才回头看季定哲:“哥,你不是说要给我长眼嘛,快过来看啊……”   “这就是渣了我的人,你快看看,他是不是还会继续渣我?”   季定哲:“……”   沉郁川:“……”   “你——”陆凌刚张口就被沉郁川捂住了嘴巴,唯恐他再说出什么胡话来,打开车门,半抱着把人给塞了进去。   季定哲呆滞了片刻,还是朝他们走了过去,心里乱成一团,喊着沉郁川:“沈哥……”面上的客套尚能维持。   “嗯。”沉郁川简短回答。   季定哲也不兜圈子,大脑终于开始恢复清明:“你和陆凌什么情况?”   “我喜欢沈哥。”陆凌从车窗里伸出一个小小的脑袋瓜,打断他们说。   沉郁川回头瞪了他一眼:“坐好!”   陆凌扁了扁嘴,果然很听话的坐回副驾驶座。   “就是他说的那样。”沉郁川面对季定哲时格外的坦荡,除了陆凌,他对谁都是一副理智干脆到冷血的模样。   “什么意思?”   沉郁川笑了笑:“他说喜欢我,我给他时间考虑清楚,已经这么久了,我估计他心里有了答案。”   季定哲脸色一变:“沉郁川,你是男人,陆凌他很单纯,你这样会害了他!”   “我没想害他,我给了他机会。”沉郁川眼神偏执,“这是他选的。”也是我拒绝不了的。   “沉郁川!”季定哲一把拉过他的衣服。   沉郁川冷冷的掰开他的手指:“抱歉,里面的小朋友需要照顾,我要先走一步了。”说完转身上车,又补充:“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他,也不会乱来。”   季定哲还想再说什么,沉郁川没给他机会,一脚油门开出老远。   陆凌醉的不清,沉郁川车速提的那么快,他有些反胃,从椅背上抬起头,眯着眼睛,声音喑哑:“沈哥,开慢点,我好难受。”   沉郁川睨了他一眼,果然把速度降了下去。   他并没有把人送回家,直接给带到了自己的住处。车子停下来以后,沉郁川犹豫着要不要把人喊醒,陆凌反倒自己睁开了眼睛。   沉郁川把他扶进电梯,陆凌抬起眼皮,仔仔细细的看他,瞳孔无法聚焦。许久后,他踮起脚尖,圈住了沉郁川的脖子,沉郁川身子一僵,没有推开他。   “沉郁川……”陆凌仰起小脑袋瓜,蜻蜓点水一样的吻了吻他的脸颊,“我刚才……说的,都是气话,我没觉得你很……很渣。”   沉郁川看着他,眯着眼睛,带着几丝危险意味。   “沈哥……”陆凌被他看的小脸通红,“您觉得我长得好看吗?”   沉郁川用手指压着他泛着珠光的柔软嘴唇,诚实回答:“好看。”   “那……我乖吗?”   “乖。”   陆凌一把将他的手拽了下来,放在自己脸颊上,来回摇着脑袋蹭,声音拖的又软又长:“沈哥,你有没有觉得一个人在家里很冷清?”,不等沉郁川回答,又接着问:“您不觉得您需要养一只小宠物,让他陪一陪你吗?”   沉郁川眼眶猩红,哑着音继续道:“不觉得。”   “哦”,陆凌点头,“可是,您可以考虑养一个啊……就是那种长的好看,性子乖巧,既可以暖床又能给你解闷的小家伙,不要钱就可以抱走的,真的……不想要吗?” 第53章   电梯的门打开了,沉郁川把陆凌拉了出去,逼到墙角。   他低头看着陆凌,眼睛里一时间藏了太多东西,迷离,吃惊,隐忍,克制,和深深的无可奈何,陆凌觉得自己简直要溺死在这样的目光下。   可是须臾间,沉郁川把这些扯的乱成麻线的情绪收的滴水不漏,平静的近乎冷漠,他沉着声问陆凌:“你刚才说什么?”   陆凌呆滞了几秒钟,心下一横,左右一遍两遍都是说:“我问沈哥,你自己一个人在家不觉得无聊吗,有没有考虑养个小宠物解闷?”   “长得好看又乖的那种。”   沉郁川看着他绯红的脸蛋,亮晶晶的眼睛,惯常疏离的脸上出现了明显的波动,他用手去捏陆凌的后颈,把他微微往后拉了一些,迫使他与自己四目相接。   沉郁川眼里燃着一把火,他勾着嘴角说:“那要看小宠物有多好看。”   “沈哥看看我,像我这样好看的。”   “有多乖?”   “让做什么都行啊。”陆凌声音蛊惑。   “我要。”   “什么?”陆凌吃惊。   沉郁川抿嘴一笑,觉得此刻的陆凌像被自己囚住命门的猫,完全受自己掌控。他只需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拉扯住他所有的情绪,让他高兴或者难过,全在一念之间。   沉郁川突然很享受这种拿捏一切的感觉:“小宠物,我要。”   陆凌眼底闪过几丝不敢确信,似是怕沉郁川后悔,整个人软在他的手臂上,但凡沉郁川松开捏住他后颈的手,陆凌就会直接摔倒在地。   足见,他很信任也很依赖沉郁川,能把自己完完全全交代给他的那种。   沉郁川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心里疯长的执念,他深深的闭上眼睛,像是在努力下什么决定。   陆凌继续道:“那沈哥,你把我带回家吧。”   沉郁川声音沉哑:“再说一遍。”   “把我送给你,求你把我带回家吧。”陆凌乖巧的重复。   沉郁川松开捏住他脖子的手,陆凌惊呼了一声,以为自己要摔倒,下一刻,却被沉郁川托着臀部抱了起来,陆凌赶忙的伸出胳膊圈紧他的脖子,把头深深的埋进他的胸膛。   “是你求我的。”他口是心非。   “嗯嗯,是的,是我求你的。”陆凌笑的欢快,混沌的大脑因为兴奋,暂得清明。他抬起头,寻着沉郁川的嘴唇吻了上去。   沉郁川跨着大步朝房间走了过去,走廊里没有人,这并不重要,两个人的精神都有些亢奋,他没有推开陆凌,由着他笨拙的吻着自己,手里胡乱摸了一通,才找着钥匙,一只手托着他,另一只手打开了房门。   而后,他近乎暴躁的把门反锁上,一把将陆凌抵在门上,把那个吻的主动权给抢了过去。不同于陆凌的生涩笨拙,沉郁川吻的很用力,好像紧绷的弦在这一刻终于得到放松。   四瓣嘴唇相互纠缠辗转,陆凌伸出手想推开沉郁川,却徒劳无功,他只得继续攀扶着沉郁川,由着他更加激烈的吻着。   沉郁川一边托着他的脑袋热吻,一边把人抱到了床边,欺身/压/下,眼眶充血,深深的凝望着他,哑着声问:“陆凌,你想清楚了吗?”   陆凌坚决的点了点头。   沉郁川捏着他的下巴,让他看清自己眼底的疯狂:“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陆凌弯了弯嘴角:“我不反悔。”   “确定?”   “我很确定”,陆凌拿下巴磨着沉郁川的手掌,“沈哥,我这个人想吃的东西会吃到腻,想看的风景会看到烦,从来不给欲望留任何余地。”   “所以,我喜欢的人,也要喜欢到他够了我才停,如果他不觉得够,我就一直喜欢。”   沉郁川笑了笑:“嗯,给了你机会。”后悔也没用了。   他一把钳住陆凌的腰肢,复而吻上他的嘴唇,伸手解开了自己的衬衫扣子,暧昧的暖灯下,旖旎气氛陡升。   两个人情绪都很激动,沉郁川解扣子的手轻微颤着抖,他隐忍克制的太久了,此刻已经完全失去理智。   此处删减了几段小武武不允许的尺度戏,我们要营造良好的绿色网站,大家自个意会(或者作话有彩蛋?)   不能这么快,他想。   沉郁川眼里的欲望慢慢驱散,他扶起陆凌,一粒粒扣好他的衣服,沉默不语。   陆凌握住他的手,眼波流转,拖着软绵的音问:“沈哥,你怎么……怎么停了。”   沉郁川表情严肃,回攥住他的手,又瞬间松开,回答:“我想让你再想想。”   陆凌快急哭了:“沉郁川,我想好了,想好了啊,你……快,快……”到底羞赧,他没再继续说下去,可意思也已经很明显了。   沉郁川噗嗤一笑,摸了摸他的头发:“陆凌,我真想怎样时,你应该会求我停下的。”   陆凌也觉得自己这么露骨的求/爱,着实羞耻,扁着嘴不再理他。   沉郁川知道他酒劲没过,不想他清醒时后悔,才忍住了欲望,见陆凌生气,心里一阵柔软,俯身吻了吻他,把人搂怀里哄了好一会。   半个小时后,倦意袭来,他因为情/欲暂时清醒的大脑又开始混沌起来,开始缠着沉郁川抱他去洗澡。   沉郁川无奈,把人抱了进去,放了一池子的温水,怕两个人别又擦枪走火,任由陆凌怎么缠都没同意,给他取了毛巾和睡衣就离开洗澡间。   陆凌洗了很久,沉郁川在门外等的有些着急,怕人别把自己给摔晕在浴缸里,握着门把手就要进去,与此同时,玻璃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沉郁川这方还没反应过来,一团软乎乎的小东西就跳进了他怀里。   “沉郁川……”陆凌使劲的往他怀里蹭,小脑袋瓜胡乱的扑腾,沉郁川被他闹的心猿意马,有些急躁的按住他的脑袋:“怎么了?”   “好热啊……”陆凌撒着娇。   沉郁川一把将人公主抱起来,哄着:“去卧室,乖乖躺一会就好了。”   “可是”,陆凌搂着他的脖子,脸蛋憋的通红,眼睛里弥漫着一层薄薄的水汽,“沈哥身上很凉啊,我想多贴一贴。”言罢,身子不安分的胡乱往沉郁川钻,跟只土拨鼠一样,整个的挂在他身上。   沉郁川的欲望又起来了,他有些气恼,今天算是捡了个小祖宗回来。   “乖一点,好不好?”沉郁川语气说不出来的温柔,自己反应过来时都愣了一会。陆凌倒是点了点头,不再招他。   沉郁川看着他这副模样,猜测人被水汽一蒸,酒劲又上来了,怕他再捣乱,抱回卧室就关了灯,严肃的命令他睡觉。   许是倦极了,陆凌头一挨着枕头,就呼呼睡了起来,沉郁川给他盖好被子这才离开卧室。   ?【作者有话说:】   彩蛋:也没啥,就接了个吻,想看进群921539359。 第54章   陆凌一夜都睡的安稳,到了第二天早晨八点多时,才伸着懒腰不情不愿的从床上起身。   深色系的窗帘遮住了秋日的高阳,陆凌恍惚了好一会,才缓慢的睁开眼睛,却在看清周遭的环境后,惊的从床上弹了下来。   这里是……   昨晚的记忆零星的在他脑海里拼凑,走马观灯的一幕幕上映,具体的细枝末节他记不大清,但重要的片段一点也没漏。   他是如何跟沉郁川告白的,如何被沉郁川架在身上热吻的,如何缠着沉郁川给他洗澡的,等等等等。   陆凌狠拍了一记脑门,脸上一阵红晕,急得在卧室里窜来窜去的没法安生,跟无头的苍蝇一样。   他甚至不敢打开卧室的门,面对极可能就在沙发上候着的沉郁川。   但他并没有后悔自己跟沉郁川剖白心意,也只有喝醉了才敢那么做。他只是怕沉郁川昨天只是一时兴起,或者觉得他喝醉了说胡话,压根就没继续放在心上,两个人连最基本的朋友都做不成了。   正踌躇间,有人敲响了卧室的门:“陆凌,你起来了吗?”   陆凌脚步一滞,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控制着紧张的心情回答:“哦……沈哥,我,我醒了。”   “那起来吃早餐。”   陆凌愣了愣,使劲点着头,又愚蠢的发现,沉郁川根本看不到他点头:“好,我现在就出去。”   待他别别扭扭的穿着沉郁川的睡衣走出去时,人已经把温好的牛奶放在餐桌上,见他起来,招了招手:“过来。”   陆凌乖乖的走到他身边,张了张口:“沈哥……”   “嗯,头疼吗?”沉郁川问。   陆凌摇头:“我休息好了。”   沉郁川弯了弯嘴角,让他去卫生间洗漱,自己转身去了厨房。   陆凌干脆利索的收拾好以后,沉郁川已经坐在餐桌上开始吃早饭,他干巴巴的走了过去,看见自己的那份放在沉郁川旁边,默默的给移了过去,这才落坐。   沉郁川皱了皱眉头,盯着他看了一会,有些不高兴。   陆凌食之无味,试图没话找话说:“沈哥,您会做饭啊?”   “会一点。”沉郁川语气仍是淡漠。   陆凌心里一“咯噔”,遭了,他果然在生气自己的胡搅蛮缠。   “沈哥做的饭真好吃啊。”   沉郁川看着他那张皱巴巴的小脸:“是吗?”   “是……”陆凌弱弱的回答,他有心事,哪能吃出什么味道来。   沉郁川看着彷徨紧张的模样,抿了抿嘴:“吃完我送你去学校。”   陆凌吃惊:“送我去学校?”   沉郁川脸色微变,反问:“有什么问题?”   “没有没有,怎么会有问题呢,沈哥愿意送我,我很感谢呢,我……我以为你不想理我了。”   沉郁川放下手里的玻璃杯,打量了他好一会,起身,坐到他身边,周身的气压跟着降了下去。   陆凌局促的抬眸,刚想推开凳子躲开他,沉郁川的手就伸到他的脖子后方,捏住他的脖颈,直视着他的眼睛:“陆凌,你的喜欢那么快就够了?”   “什么?”陆凌一脸疑惑。   “你后悔了?”沉郁川满面阴沉。   陆凌不傻,此刻已然明白沉郁川的意思,只是不大敢相信。沉郁川对他的态度总有些模棱两可,时热时冷,他握着手心里的糖不敢轻易吃进嘴里,怕嚼着嚼着又苦涩了怎么办。   可如今沉郁川这么说,他怎么可能不明白,心里除了震惊,更多的是欣喜和激动。   他有意讨好沉郁川,把自己全身的力气都压在沉郁川捏着他后颈的手上,似乎,这样就能代表把自己毫无保留交托给他的决心,他顺从的放软身子,微仰起下巴。   宽大的睡衣领口开的很大,能看到他长了一颗黑痣的锁骨,和身上一块块的紫红色暧昧痕迹。沉郁川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用手去摸哪些痕迹,陆凌这才低头去看,脸上登时一片红晕。   沉郁川沉着声:“说。”   “啊……”陆凌的眼睛滴碌碌的闪着光。   “回答我的问题。”   陆凌微微抬起被他叼住的脖子,伸出一只手想搂着他撒娇,实在因为身子被迫后仰的姿势太难受了而放弃。沉郁川始终没有放开他的意思,很坚持的等着他的答案。   “沈哥……”陆凌眼睛透着水光,一只手缠在了他劲瘦的腰肢上,随时要被吞吃入腹的压迫和掌控让他不敢再口是心非,他尽量放轻声音,“我没有够,也没有后悔。”   “说清楚。”   “我喜欢你啊,这是真的。”   “不反悔。”   陆凌伸出手指发誓:“绝不反悔,否则——唔——”   沉郁川低头吻住他的嘴唇,并没有让他的否则说出口,顺势松开了手,把人搂进自己怀里,吻的更用力了一些。   沉郁川担心别把人给吻晕,间或停留在他唇瓣,彼此纠缠着呼吸,陆凌得了空就捂着自己突突直跳的心脏跟沉郁川表白。   “我喜欢你……”   “沈哥,我喜欢你……”   “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   沉郁川弯了弯唇角,四瓣唇将贴贴之时,他哑着音问:“就那么喜欢。”   “嗯!”陆凌回答的又快又坚定。   沉郁川揉了揉他的头发:“吃饭吧,上课已经迟到了。”   陆凌心道,迟到有什么了,今天旷了课他都愿意。   但也只是这么想一想,他虽然想缠着沉郁川,可沈总忙,哪有太多时间跟他腻歪,只得点了点头。   沉郁川的公寓到学校的路程并不远,不到半个小时,就把陆凌送了过去。   陆凌磨磨蹭蹭的打开车门,一步三回头的看着沉郁川,直把沉郁川看笑了。   “沈哥”,陆凌眼睛里带着期许,“我什么时候可以再见到你?”   “想什么时候见就什么时候见。”   陆凌眼睛一亮:“真的?”,想了想,他见男朋友天经地义,还分什么时。   “男朋友,我会想你的。”他这么想着,嘴里就跟着说了出来,沉郁川面色沉静,他自个脸蛋倒先红上了。   “知道了。”   陆凌心里一横,不能让脸白红,小声嘟哝:“男朋友,想要离别吻……”他故意说的含糊不清,想着沉郁川没听到就罢了。   不料,沉郁川冲他招了招手:“走近点。”   陆凌依言走到车窗玻璃旁边,沉郁川探起头,一把拉着他吻了一下。   这个吻来的快去的也快,陆凌傻愣在原地,用手摸了摸嘴唇。   沉郁川一脸淡然:“进去吧,我也要去公司了。”   直到黑色的小轿车开远,他才羞赧又开心的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转过身子准备回教室,还没走几步,脚下蓦地一停。   不远处,正站着脸色阴晴不定的季定哲。 第55章   陆凌和他对视了一会,微微一笑走了过去,像往常一样热络的打招呼:“早啊,季定哲。”   季定哲脸色阴沉可怖,没有回答他,只默默跟着他的脚步往前走。   陆凌顿住,深深的叹了口气:“季定哲,想说什么就说吧。”   季定哲扯了扯嘴角:“陆凌,是你有话要和我说。”   “嗯”,陆凌回头看他,“如你所见,我喜欢沉郁川,并且已经在试着交往了。”   季定哲气红了脸,语气严肃冷冽:“陆凌,你知道你在做什么?!”   “沉郁川是个男人!”   陆凌点头:“我知道啊,季定哲,我喜欢他,和他是男人这件事并不冲突。”   季定哲十岁时遇到陆凌,两个人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陆凌什么样的人他比谁都清楚,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觉得是沉郁川带歪了陆凌。   “鹿鹿,我不知道沉郁川给你下了什么迷魂汤,但你和他不一样,你说喜欢就喜欢上了,有没有考虑叔叔会怎么想,那奶奶呢,你就不能清醒一点?”   陆凌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了笑:“季定哲,我知道你对我的好意,但我已经下定决心了,爸和奶奶那里,时机成熟了我会自己去坦白,至于沉郁川蛊惑了我,不完全对,其实,是我一直想缠着他。”   “从六岁起,从再次相遇的二十岁起,到以后长长远远,我一直这样依赖他,从前不明白为什么,现在终于看清了心意,我就是喜欢他。”   季定哲听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说不出来的愤怒和失望,可又完全找不出个正当理由去发这顿火。   陆凌喜欢谁讨厌谁,他的确没资格过问。   “好了”,陆凌讨好的看着他示弱,“这件事瞒着你,是我不对,我也是刚刚知晓自己心意嘛,如果你看着无法接受,我最近就躲着你点,什么时候你高兴了,我再出现。”   季定哲别过目光,在心里狠狠“艹”了一声,突然拿陆凌没了法子,只闷声道:“走吧,已经翘了一节课。”   陆凌定了定,露出一个温顺的笑容,知道季定哲心中消气,调皮的眨了眨眼睛,攀住他的肩膀。   “陆凌”,季定哲并没有推开他的手,“你喜欢男人女人那是你的自由,但是谁都别想伤害你。”   陆凌心里一阵感动,没心没肺的笃定:“你放心,沈哥他人是冷了点,但对我一直很照顾。”   陆凌后来怎么都不会想到,季定哲一语成谶,他最终因为这份不对等的爱情耗尽了心血,所有看似温存的表象下,全是沉郁川新伤覆旧伤堆砌出来的阴谋。   季定哲也算默认了他们的关系,嘴硬心软,还有意给两个人打掩护,陆凌的对此感激涕零,觉得自己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事,一是喜欢上了沉郁川,二是交了个季定哲这样的朋友。   陆凌本身并不粘人,他只是喜欢粘着沉郁川罢了,初尝恋爱滋味,他忍不住心猿意马,想和沉郁川经常在一起,多说几句话,多跟他出去约会,总之,只要和沉郁川在一起,做什么都行。他自己也羞赧,女孩子家就算了,他一个大男孩这样缠人,着实难为情了一些。   反观沉郁川却是惯有的平静,如果真说出哪里不同,无非就是自己给他发的信息,他回复的频繁了一些。   陆凌承认自己是贪心的,换作从前,沉郁川能这么快的回他微信,绝对要高兴好几天的,但此刻,他想要的更多,不是几个字就满足的,他想时时都能见到沉郁川。   韩昔那时两个星期还能见他几次,自己最起码也要这样吧。   “不,我要一天见一次。”陆凌后来这样想。   事实上,自打他们确定关系以后,沉郁川出了快半个月的差,两个人几乎就通过几次视频。   恰巧半个月后,沉郁川终于赶回A市,陆凌收到信息后,本准备去公司里找他,思前想后,又怕打扰他工作,后来从蛋糕店打包了几份甜品,准备去沉郁川公寓蹲人,给他一个惊喜。   沉郁川连出了好几天的差,确实也累了,当天不到九点就回了家。   走出电梯时,远远的就看到角落里缩成一小团的陆凌,挑了挑眉头,随着放轻了脚步。   陆凌依在墙根,手里还提着蛋糕,脑袋瓜一点一磕的,也不知睡着了多久。   沉郁川心里又刺又软,用手点了点他的鼻尖,陆凌抽了抽鼻子,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等多久了?”   “沈哥……”陆凌模糊了一句,随即被沉郁川整个抱进怀里。   “啊啊啊……”陆凌惊呼了几声,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正窝在男朋友怀里,顿时心安了下来,抚着胸口,“吓我一跳,我以为自己睡觉从床上滚了下去。”   沉郁川轻声笑了笑。   陆凌抬起头看他,脸上一红:“沈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沉郁川回答,“倒是你,在这里蹲了多久?”   陆凌用小脑袋瓜在他怀里蹭了蹭,细声软语:“没多久,哪有多久啊。”五点多到九点而已。   “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我怕你忙啊。”有那么一瞬间,陆凌觉得自己真是个贤惠的男朋友。   沉郁川揉了揉他的头发:“下回想见我直接说,我去接你。”   陆凌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沈哥,您说真的?”还不待沉郁川回答,他就把头重新贴在人胸膛上,“说话算话。”   沉郁川声音沉哑:“算。”   陆凌心跳的飞快,忍不住撒娇:“沉郁川,我好想你……”   “你也真是的,家里都养了小宠物,也不知道关心慰问一下,就不怕小宠物饿了肚子要逃走?”   沉郁川眼眸幽深:“他不敢。”末了补充,“要真想逃了,找回来用绳子绑着。”   “男朋友好变态,不知道要爱护小动物吗?”陆凌咯咯的脆笑。   沉郁川弯了弯嘴角,转过话题:“真的饿了吧?”   陆凌讨巧的点头。   沉郁川掏出钥匙开了门,把陆凌放到沙发上,给他开了电视,盖上毯子,随便找了一部时下最火的科幻电影看,又扯开陆凌买的小甜品,递到他手里:“先吃点垫着,晚饭想吃什么,我去做。”   陆凌不舍得沉郁川工作那么辛苦,还要给自己做饭:“沈哥,我们出去吃吧。”   “我做点,你看起来很累,今天不出去。”   陆凌点头,歪着脑袋想了会:“你给我做碗西红柿鸡蛋面吧,好久没吃过了。”面好做,不必辛苦男朋友。   沉郁川简短的“嗯”了声,转身去了厨房。 第56章   陆凌独自坐在沙发上看着电影,内容很精彩,影院音响的立体音效也挺震撼人心,但他的注意力却没法放在高清电影屏幕上,只一个劲的去盯厨房里沉郁川高大挺拔的身影。   几分钟后,他还是没忍住,赤着脚就跳下了沙发,静悄悄的绕到沉郁川身后,双手环住了他的腰,在他身上来回蹭着,声音又低又软:“沉郁川,我想你了……”   沉郁川背脊一僵,转过身去,看着陆凌泛着水光的眼睛,喉咙一紧,哑声说:“别闹,我很快就做好了。”   “沈哥……”   沉郁川低下头,重复道:“乖。”   陆凌眼里的水光逐渐消弭,有些失望的松开胳膊,欲离开厨房,沉郁川却一把将人拉了回去。   “怎么了?”陆凌疑惑。   下一秒钟,沉郁川就掐着他的软/腰,把人抱到水台,用手捏住他的后颈,眼眶猩红。   他很喜欢这样囚猫一样的动作,陆凌每次把全身的力气压在他掌心时,沉郁川都会很受用,他很喜欢这种掌控陆凌一切情动的感觉,如陆凌自己所说,他这时候可不就是一个受限于人的小宠物。   沉郁川知道,这样天真的陆凌是幸运的,他要是没那么天真,自己又该如何去接受这份独一无二的感情。   似乎很早的时候,他每走一步路,每做一个选择都要精心的谋划许久,一切事情都按着他既定的规划铺展着,他把秘密藏在心里很深很久,那个秘密就成了他肩上的担子,吸进肺里的毒品,也成了支撑他龋龋独行在黑暗里的唯一出口。他从不觉得自己会因为什么人或什么事而停下来。可到底还是太过自信了。   此刻当下,他眯着眼睛去看陆凌时,终于知道,人都是贪心不足,欲念深重的生物,他要的变了,不一样了。   他既想恨到头,又想爱不完。   他想毁掉陆凌背后的依赖,又想陆凌不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可也知道,要的太多,总有一方会落空。   “沈哥……”陆凌眼睛里闪着细碎的光芒,用手圈住他的脖子,“我没穿鞋,你抱我出去,好不好?”   沉郁川回过神来,摸了摸他冰凉的脚丫子,赶忙用上衣裹了起来,给他暖着,才托起他的臀部,把人给抱回沙发。   电影屏幕上“哐当”一声,响起一声剧烈的爆炸声,影院音响里听的格外逼真,陆凌身子一激灵,整个人都缠在沉郁川身上。   陆凌在他怀里软成一摊春水,连呼吸都夹杂着暧昧的水汽,这样夜深人静的密闭空间里,很难不让人想做点什么。   于是,陆凌用舌头舌忝了舌忝沉郁川的嘴唇,呼着热气说:“沈哥,我刚才吃了一整块蛋糕呢,你尝到没有,甜不甜?”   “没尝到。”   “啊……”陆凌皱眉,“你把我抱高一点。”   沉郁川架着他的臀部往上提了提。   “再高一点”   沉郁川又提了提。   陆凌顺手脱掉了外套,只留一件白色的衬衫,他慢条斯理的解开了领口的几颗扣子,露出了白皙的锁骨,锁骨上印着一只蹁跹的蝴蝶。   “沈哥,你很喜欢我锁骨上的黑痣吧?”陆凌寻着他的手,慢慢摸向自己的脖子,引到了自己的锁骨处,“上次,你一直吻这里,我猜你很喜欢。”   沉郁川胸口发烫,目光如炬的抬头看着他,陆凌抿嘴一笑,搂着他的脖子,突然低头吻上了他的嘴唇。   两个人吻的火热,陆凌的手指放在他的裤子拉链上,沉郁川登时觉得自己身体里蹿过一股电流,恍然清醒,他猛的拉开和陆凌的距离,随即把他强行放回沙发。   陆凌嘴唇有点轻微的肿,他满目春光的看着沉郁川:“怎么了,沈哥?”   “面要坨了。”沉郁川说出一个很憋脚的理由。   陆凌怔了片刻:“沈哥……”   沉郁川转身进了厨房,不再看他。   陆凌一骨碌从沙发上弹起,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沉郁川,你什么意思?!我都这样了,你还装什么君子,你——你到底行不行,你是块木头吗?!”   沉郁川平静的端出两碗面,走到沙发,克制而隐忍的吻了吻他的额头:“我行不行这句话收回去。”   “你会后悔。”   陆凌很好哄,主要是,他确实饿了,看着桌子上黄澄澄的鸡蛋面后,心里的怒火消了大半,老老实实的穿好拖鞋,坐到餐桌旁,和沉郁川各置一方。   陆凌用筷子捞起几根,吸溜进口,不得不说,沉郁川的厨艺很精湛,做出来的面既有卖相又色香味俱全。   陆凌自己也知道,他看沉郁川时多半加了十级的美颜滤清,又或者说,男友滤镜,毫不夸张的讲,沉郁川现在给他吃烧糊的面,他都觉得是人间美味。   这还真是……无可救药了。   吃完面以后,沉郁川收拾了碗筷走进厨房,陆凌也屁颠屁颠的跟了过去,他本想着不会做饭最起码学着刷个碗也行,沉郁川看了他一眼,并没舍得让小少爷十指沾上阳春水。   “我来做就好。”沉郁川说。   陆凌一把抱住沉郁川,开心的撒娇:“沈哥,你真好,又会做饭又会收拾家务,你真是个体贴的男朋友!”   沉郁川抿着嘴,被陆凌夸的脸色逐渐温柔了下去。   “可是我很笨怎么办呢?”陆凌心里有些自卑,“可我很笨,什么都不会做,又喜欢缠人,只会找麻烦,沉郁川,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啊。”陆凌说完也觉得自己矫情,脸上红的更加厉害。他倒也没觉得自己有多么难堪,只是想看看沉郁川会是怎样的反应。   “有一点。”沉郁川中肯回答。   陆凌愣了愣:“……”   “不过,你不需要那么聪明”,沉郁川认真的想了想,“你找的麻烦,有人收拾就行。”   还算勉强及格的答案,陆凌心里瞬间阴转晴。   他松开了手,乖乖的坐回沙发,四下打量着装修冷清又简单的房子,找不出半点家的味道,不禁暗想,沉郁川这人生活未免太将就了些。   厨房里他也不是没有注意,碗具什么的还很新,估计自己在家时也很少下厨的,饥一顿饱一顿裹住肚子就行的那种。   这样的习惯很不好,陆凌有心想让他生活的烟火健康一些,左右掂量下来,只得出了沉郁川家里需要一个热乎人的结论。 第57章   陆凌和沉郁川确定关系林林总总也就一个多星期的时间,自他表白之后到了今天,也才第二次见面,可陆凌却有一种两个人交往了很久的错觉,他在沉郁川面前也就更加的肆无忌惮起来,从前有多拘泥,现在就有多放的开。   他发现沉郁川除了性子冰冷些外,绝对算是一个理想型完美男朋友了,会做饭,会照顾人,真打开心扉走进他的心窝里,才发现,他对恋人其实相当温柔。   也正因此,他缠起人来才没完没了。   陆凌窝在沙发里,不停的打着小算盘,挖空了心思想着如何能赖在男朋友家里不走。   沉郁川从厨房里走出时,陆凌正抱着膝盖一脸怅然。   “怎么了,不舒服吗?”   陆凌立刻摇了摇头,眼睛里的光时暗时亮,犹豫了好一会,才道:“沈哥,你睡觉要不要抱枕啊?”   “不要。”   “软乎乎香喷喷的抱枕,真的不需要嘛?”   沉郁川被他逗笑:“陆凌,你不想回去。”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陆凌从沙发上跳起,拖鞋都没来的及穿,一头扎进了卫生间,边小跑边冲沉郁川喊:“男朋友,那么,我去洗澡了!”   沉郁川摇了摇头,弯腰取了他的拖鞋,又回卧室找了套干净的衬衫,一并拿到洗澡间,敲了敲门:“陆凌,浴室地板滑,出来穿鞋。”   里面一阵轻响,不多会,门被从里面打开一道缝隙,伸出一只沾满了泡沫的细白胳膊,沉郁川愣了下,把鞋和衣服递到他手里,陆凌接着动西就关上了门。   二十分钟左右,陆凌穿着衬衫别别扭扭的从浴室里走了出来,头发上还滴着水珠,沉郁川正坐在沙发上办公,听到动静,回头看了他一眼。   衬衫很长,差不多到他膝盖位置,号买大了,沉郁川自己穿都有些宽松,此刻被陆凌当成睡衣,说不出来的合适。   陆凌揪着衬衫的下摆,磨磨唧唧走到沉郁川旁边,不悦道:“沈老师,您可真是恶趣味,说说吧,这样的衬衫究竟有多少件?”   “四五件。”沉郁川平静回答,“买错了号,本来准备有时间整理整理扔了,但是——”   “目前看来,不必麻烦了。”男友衬衫,还不错。   “沈哥”,陆凌低下身子,朝他靠近,“你的沐浴露味道真好闻。”淡淡的松木清香,一点都不刺鼻。   沉郁川掀起眼皮,的确闻到了陆凌身上的味道,可又觉得不完全是他的沐浴露香气:“把头发擦干。”   陆凌轻轻“哦”了一声,扯起肩膀上搭着的毛巾,胡乱擦了一通,又抱着膝盖坐到沉郁川身边,乖巧又安静,不去打扰他。   沉郁川间或抬头,问道:“真的不准备回家了?”   陆凌点了点头,觉得自己这样太轻浮,又赶忙摇了摇头。   沉郁川顺手去摸他的头发,湿漉漉的,皱着眉头吩咐:“过来。”   陆凌凑近了他一些。   沉郁川抓过他扔在沙发上的毛巾,温柔的给他擦着头发:“头发干了再睡。”   “好。”陆凌从鼻子里发出声音,奶奶的。   “我去洗澡,你要是困了就先回卧室。”沉郁川又道。   陆凌在他怀里转了半个圈,挂在他肩膀上,软声软语的说:“沈哥,我好困,走不动路了……”   沉郁川不可能不明白他的意思:“真走不动路?”他料定,陆凌就是想撒娇。   “真的真的啊。”陆凌小脑袋瓜一下一下的磕进沉郁川的胸膛,沉郁川伸出胳膊,一把掐住陆凌的软腰,把人公主抱了起来,他的肩膀很宽,陆凌挂在他身上时小小的一只,格外乖。   沉郁川把人抱进卧室,无奈道:“听话一点,别乱折腾。”   陆凌半跪在床上,在他脸颊上飞快的“吧唧”了一口,小鸡食米一样点头。   沉郁川这方拿了衣服离开卧室。   陆凌心里立马跟打翻了蜜罐一样,抱着沉郁川的枕头狠吸了几口气,小脸憋的通红。   明明才交往一个星期,为什么做这些亲密事情时,他会这样熟稔,仿佛两人本该如此。   大抵是,他对沉郁川的心思由始已久了吧。   沉郁川洗过澡以后并没有回卧室,一则他看财务报表向来浪费时间,不到凌晨一两点,基本不会睡,二则,陆凌在这里待着,他不想擦枪走火。最重要的是,他有很严重的失眠症,怕搅的陆凌也休息不好。   于是,小少爷独自在房间里摆弄着各种引/诱/的姿势,都要把自己折腾睡着了,也没看到沉郁川的身影。   他不得不把衬衫拉好,重新盖住大腿根,从床上一骨碌爬了起来,轻手轻脚的走到客厅,看到沉郁川的脸笼罩在一片电脑的荧光中,表情严肃,以为他遇到了什么棘手事,也不敢往前了,默默的站在原地。   好一会,沉郁川才说:“傻站着干什么?”   陆凌回答:“等你。”   沉郁川方才抬眸,语气毫无波澜:“别等了,我睡沙发。”   陆凌一听,急了:“沉郁川,你什么意思……你,你嫌弃我吗?”   “没有,我要很晚。”   “那我陪你。”陆凌言罢,小跑到他身边,“你有什么需要尽管支使我。”   沉郁川却一把合上电脑,脸上的表情没了屏幕蓝光的遮挡,有些疏离生冷,陆凌登时攥紧了手心,想着要不自己还是回去睡觉,刚要起身,就被沉郁川捏住了脖子。   “陆凌,你很喜欢我?”他问。   陆凌疑惑的点头,这哪里需要确信,他都已经很不知羞的要献上自个了。   沉郁川从沙发上拿起他扔下的手机:“刚才有人给你打电话。”   陆凌接过手机,看了一眼屏幕,是陆正安的,一连打了好几个,似乎有什么急事,陆凌赶忙拨了回去,仰起脖子想挣脱沉郁川的束缚。   让他意外的是,沉郁川捏着他后颈的手更用力了些,甚至往后拉扯了一下,使他宛如一只被囚住软肋的猫。   电话那边接通了:“喂,鹿鹿?”是陆正安的声音。   陆凌收回自己疑惑的目光,有些吃力的回答:“是我……爸,怎么了?”   沉郁川看向他的眼神骤然阴暗,他死死的盯着陆凌手里的电话,方才的温存荡然无存,陆凌不知怎么,后背竟被他看出薄薄的一层冷汗。 第58章   “鹿鹿,你在哪?”陆正安问道。   “我……唔……”陆凌还没反应过来,手机就被沉郁川一把夺了过去,掼在沙发上,他把陆凌欺身/压/下,狠狠堵上人的嘴唇。   陆凌费力的吞咽口水,伸出手要推开他,却被沉郁川捞起毛巾,三下五除二绑在了身后。   他眼眶猩红,带着股自己从未瞧见过的阴狠和暴躁,把陆凌给彻底吓住了。   手机离他们并没有多远,陆凌能听到陆正安此刻还在着急的喊着他的名字,他有些慌了,被沉郁川吻的头晕眼花。   沉郁川带着薄茧的手掌突然伸进了他的衬衫,划过他细腻的皮肤时,擦起一团火苗。   陆凌瞪大了眼睛,情急之下咬住沉郁川的嘴唇,倏然间,彼此口/齿之间充斥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鹿鹿……”   “鹿鹿……”   陆正安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沉郁川的脸色也随着越来越阴郁,他最终放开了陆凌,眼神里藏了滔天的恨意和怒火,但仔细去看时,又看不真切起来。   可是周遭的气压却越来越低,低到陆凌连张口呼吸都觉得沉重郁闷。   “陆凌……”沉郁川声音哑的厉害。   陆凌急忙带着哭腔恳求:“沈哥……”   “你怕吗?”   陆凌,这样的我,你还喜欢吗?   沉郁川偏了偏头,奇怪的笑了笑,某一瞬间,暂陷旖旎感情里被泯灭的理智如同青面獠牙的野兽,张牙舞爪的从沼泽里挣扎出。   他是陆正安的儿子……   他是陆凌……   沉郁川,你忘了他父亲是谁了吗?   各种声音争先恐后的从他大脑里响起,使他头疼欲裂,长久以来压制的爱和恨像两股相互纠缠的绳子,勒的他心口发紧,随时都能炸裂。   他有些痛苦的重新掐回陆凌的后颈,感受着他血管的跳动。   陆凌很脆弱,他是陆正安的宝贝,如果能毁了他——   “啪”的一声,沉郁川赶忙收回自己的手,眼神有一瞬间的错愕。   陆凌眼圈通红,带着哭腔说:“沈哥,手好疼……”   沉郁川深深的闭上眼睛,再睁开时,恢复了以往的平静,他匆忙解开陆凌的手腕,看着他皮肤上的红肿,心里一刺。   陆凌的手一解开束缚,就圈在了沉郁川的脖子上,整个人躲进他怀里,眼泪哗啦啦流了出来。   他不知道自己哭什么,许是被沉郁川吓到了,许是突然怕沉郁川又不要他了,又或两者兼有。他胸口发闷,莫名的难受害怕。   “沈哥,我做错什么了吗……”   “你怎么对我这样凶?”   沉郁川轻握着他的手腕,举起,落下一个抚慰的吻:“鹿鹿,对不起,是我失控了……别怕别怕,我不会——”我不会伤害你……   又真的不会吗?   沉郁川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寻到他的嘴唇,温柔的吻了一会。   陆凌得到安抚,揉了揉通红的眼睛,指了指不远处的手机:“我爸打电话了……”   沉郁川短促的“嗯”了声,把手机给他拿过去,自己坐回沙发,从茶几上摸出一根烟,按着打火机,放在嘴唇里抽了起来,脸色半是阴郁半是苦涩。   陆凌那边先是解释了一通自己突然不接电话的原因:“爸,刚季定哲抢我遥控器,跟他闹了一会,对不起,您有什么事吗?”他说谎时,已经不再紧张。   陆正安也没怀疑他:“胡闹!”随后又道:“你奶奶生病住院了,想看看你。”   “奶奶她怎么了?”陆凌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老毛病,胃痛,你还不知道她啊,总是不忌口。”   陆凌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没跟陆正安打岔,挂断电话后就看着沉郁川。   “家里怎么了?”后者问。   陆凌急得也忘却了沉郁川刚才的不正常情绪,拉着他的胳膊说:“沈哥,我奶奶在医院,我今天必须回去看她。”   沉郁川把烟按灭在烟灰缸里,点头:“走吧,我送你。”   他从衣柜里给陆凌找了勉强合身的衣服,等他换完以后,牵着人的手下了电梯。   陆凌全程依偎在他身边,只觉得自己安全感满满,完全忘了沉郁川刚才的失序,对他短暂的恐惧感随着手腕上的红肿消弭的无影无踪。   沉郁川见他一直贴在自己身边,问道:“陆凌,你冷吗?”   陆凌摇了摇头,想想,又赶紧“嗯”了一声。他说冷,沉郁川或者把他搂进怀里呢。   他太单纯,心思全都写在了脸上,沉郁川无奈,把陆凌往身边拉了拉,完全裹进怀里。   秋夜霜寒,路上没什么人,两个人很快就来到医院。沉郁川把人送到住院部楼下时,跟陆凌打了个招呼,准备回家。   陆凌站在车外,不舍的看着沉郁川,眼见着他要关车窗了,急忙小跑了过去,表情期期艾艾。   沉郁川了然于心,勾了勾手,陆凌乖巧的弯下身子,由着沉郁川去吻他。   “鹿鹿……”沉郁川离开他的嘴唇,呼吸里有股浅淡的烟草味,他贴着陆凌的耳朵道歉,“今天吓到你了,对不起。”   陆凌从善如流的摇头,自己率先反省:“沈哥,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下次,我肯定做好准备。”   沉郁川好笑的看着他,知道他会错了意,也幸亏他会错了意:“快进去吧。”   陆凌怔怔的站了会,才转身跑进医院大楼。   沉郁川看着他慢慢缩小直至消失的身影,胸膛里涌出了巨大的愁闷和烦躁。   到了这一步,他突然不知道放弃陆凌和选择继续跟他在一起,哪一个能减少对他的伤害,也终于明白,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从来都是伤人八百自折一千。   陆凌匆忙赶到VIP病房,看到陆正安正哄着老太太吃饭,他手里端着一碗清粥,老太太觉得太寡淡,下不了口。   “奶奶”,陆凌笑了笑,走到她身边,坐了下去。   老人很明显的开心:“小鹿子,这么晚你怎么过来了?”   看这情形他不过来能行,陆凌见老太太还有心情跟他爸闹脾气,心口压着的大石头也就落回实处。   “我担心您呀”,陆凌接过陆正安手里的粥,“您要听医生的话,不能吃太刺激的东西,爸他说您明天就要手术了,奶奶,您得忌点嘴了。”   都说隔代亲,陆凌说了那么多,老太太竟一句都没反驳,老老实实的喝完了粥。   陆凌笑意盈盈的坐在床边,跟她又说了会话,老太太这才心满意足的睡下。 第59章   老太太的胃病由使已久,做个胃镜检查都算极限,即使疼的再厉害都不愿意手术,又加之上了年龄,这几年来大都吃药忌嘴控制着。都说老来小,老人家总有管不住自个的时候,陆凌在家时还好,他一搬出去,老太太多少有些放松了。   那天过后,陆凌跟学校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安心的在医院里看护老太太。所幸都是常犯的老毛病,挂了几天吊水后,也就好的差不多了,并没有做手术。   到第五天时,老人家在医院里待烦了,吵着闹着要回家,陆凌没辙,只得打电话通知陆正安,两人给他办了出院手续,便收拾东西回了家。   季定哲听到消息,中间特意过来探望,看到陆凌时,眼神有些不自然,陆凌寻思着他对自己交男朋友这件事多少没能接受,怕他看着心烦,有意躲着他,却反让季定哲更加暴躁了起来。   俩人原定说好,当天下午一起回学校。但季定哲见陆凌这样避着他,心烦意乱之下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提前离开了。   陆凌心里郁闷,掏出手机有的没的给沉郁川发了好几条微信,准备自个打车回去。   他这方刚和老太太告别,嘱咐了一大堆胃病要注意的事项,沉郁川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陆凌看着手机屏幕上闪着男朋友的名字,面露喜色,一边按下接听键,一边去了阳台。   “我去接你。”沉郁川的音色从电话筒传来更显磁性了。   陆凌点了点头:“嗯,谢谢沈哥!”   挂断电话后,陆凌安心的陪着老太太,也等着沉郁川过来接他。   半个小时后,别墅外传来车子发动的引擎声,陆凌听后,以为是沉郁川,急忙奔出大厅。   远远的却瞧见陆正安把车子停在了别墅外,他望着陆凌小脸通红的跑出来,脸上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鹿鹿,那么急是等着回学校吗,我这会刚好有空,送你过去?”   陆凌慌忙摇了摇头,规规矩矩的喊了一声“爸。”   陆正安走到他旁边,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的笑容放的更开了些。   陆凌调皮的转过身,一把扒住陆正安的肩膀,没心没肺的跟着笑了起来。   这样单纯的笑容总归是刺眼的,很多时候,沉郁川都这样觉着。   他那天来到陆家时,陆正安已经停好车子,他满面阴沉的把方向盘打满转弯,开到离别墅百米之远的地方,熄了火,恰看到他们父慈子孝的温馨画面。   那一刻,沉郁川承认,陆凌脸上的笑容刺痛了他,嫉妒,仇恨,羡慕……他也说不清,甚至于,他答应和陆凌交往到底出于什么目的,都没了太清晰的界限。   但有一点,他却十分肯定,他对陆正安只有滔天的仇恨,这仇恨像涂了毒的火信子,逮着谁都会失去理智的烧心焚脏。   他突然觉得自己做错了,错的离谱。他怎么能忘了,陆凌是陆正安的儿子。   陆凌再次收到沉郁川的消息时,陆正安已经离开,他跟老太太撒谎说是同学顺路来接,提着行李箱急匆匆的走出别墅。   沉郁川当时在依着车身抽烟,缭绕的烟雾里表情模糊,陆凌一走出别墅的大门,就感受到他看向自己的目光莫名严寒,脚上一滞,却还是欢快的小跑了过去。   他轻车熟路的坐上副驾驶座,沉郁川掐灭烟蒂,冷淡的转过头上了车,没再多看他一眼。   陆凌怔了片刻,有些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喊他:“沈哥……”   沉郁川沉声应答。   陆凌明显拘谨,开始思前想后的回忆着自己哪里又闯了货,半天未果。   沉郁川直到把陆凌送到学校,都没拿正眼看他过他,这让陆凌心里很慌。   快下车时,他扯了扯沉郁川的胳膊,小声道:“沈老师,我这是又给您惹麻烦了吗?”   沉郁川这才回过头去,眼神幽暗深沉,把陆凌看的心里一惊。   “没有,别乱想。”他说。   陆凌却很难做到不乱想,他和沉郁川本来就没交往几天,两个人除了那些旖旎的情欲,很难有几丝恋人之间的温存。   他总有一种沉郁川会随时说分手,结束这段感情的不安错觉。   陆凌不敢再多缠着他,那天老老实实的下了车,之后几天时间里,也都控制着自己少去打扰他。   他不打扰,沉郁川自然也不主动,两个人莫名其妙的陷入了冷战期。   陆凌总觉得心里堵的慌,率先妥协给沉郁川打了电话,想知道他为什么又冷落自己。   打了许久,并没有人接。   陆凌胸膛里燃着小火苗,实在不知道和沉郁川谈个恋爱怎么能这样累,一边埋怨,一边又满头雾水的跟人说软话。   可惜,撒娇卖萌全然无效,没过几天,他收到了沉郁川的分手信息。   很简短:陆凌,我们不合适,分手吧。   没有任何前因后果,情侣分手惯用的套路。   但陆凌仍然被激的血液逆转倒流,反应过来后,气恼,愤怒,再是疑惑不解,滔天的委屈。   到最后,他颤抖着手再给沉郁川打电话时,只有一阵噪杂的忙音,而发出去的信息,也都石沉大海。   他被迫分手了,没有原因,也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明明,明明沉郁川那天还送自己回学校啊……   所有的情绪归根到底,全然变成了担心和害怕。仿佛儿时丢了陆正安塞给他的水果糖,一颗明明有很多却最宝贝最不舍得吃的那颗糖。   他觉得这样的自己太没出息,怎么能由着沉郁川如此轻易的牵动他的情绪,喜欢,谈恋爱明明是两个人的事,为什么每次患得患失小心翼翼的那个人是他?   怪也只怪是他先告的白,他喜欢沉郁川多了一点点,仅仅一点点。   陆凌很不甘心,一个星期后,他从肖远那里旁敲侧击到沉郁川谈合同的地方,怕沉郁川有意避着他,事先没有打招呼,偷偷的跟了过去。   他是很想复合没错,但沉郁川执意要分手,他也不会继续毫无尊严的死缠烂打,最起码,他沉郁川分手的话张口就来,自己总得知道愿因吧,   伤心欲绝的默默接受,这种亏,陆小少爷不会吃! 第60章   那是深秋的夜晚,大雨磅礴,霓虹灯在雨幕下聚成了微小的光粒,斑驳浮散。   陆凌来的匆忙,没有看天气,穿的也很单薄。他从出租车里下来时,踩踏到路面的水洼,脚腕上溅满了雨水,颇有些狼狈。   他来的是一家高级娱乐会所,需要持邀请函才能入内,陆凌自然没有,便被接待人员直接拦在了会所大门外。   他独自在会所外站了半个多小时,实在冷的受不了,犹豫之下给沉郁川打了电话。   意料之中,沉郁川并没有接。   陆凌把冻的冰凉的手指放到嘴边呵了口热气,改为给他发信息,完了后,只期盼着他能看到信息后把自己带进去。   他本想去隔壁的咖啡厅坐着等一等,可雨下的太大了,视线不好,怕注意不到沉郁川出来,想了想还是决定在会所外面守着。   不知不觉,大厦已经敲响凌晨的报时钟,陆凌回过神来,双脚已经站麻,冷风裹杂着雨丝吹来,他不禁打了几个喷嚏。   抬头见,耳畔一阵“哗”响,雨似乎下的更大了些。他茫然的把目光锁在会所外的大石柱子上,金碧辉煌的大龙盘在柱顶,看着就气势恢宏。   他的思绪跟着飘出了天外,想着自己生来就站在旁人仰望的高点,什么东西都能唾手可得,占尽了天底下所有的好处。   所以,总得付出点什么吧。   盘在柱子上的金龙,站的高太孤独,含着金汤匙的他,得了很多好处,还想再要其他的宠爱,可不就得自己伸手去拿。   他似是释然了。   又过了半个小时后,会所的大厅里传来一阵噪杂声,陆凌跺了跺站麻的脚,抬头朝声源处看去。   一个浓妆艳抹的高挑女子扶着沉郁川出了大门,他身后跟着几个西装革履,挺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   “宝贝儿,今天就辛苦你把沈总送回家了。”有人语气暧昧的说。   陆凌刚巧听了个正着,身子一僵,不由自主的朝沉郁川跑了过去。   “沈哥……”他满含委屈。   沉郁川闻声抬起猩红的眼眶去看他,也是一愣,随即推开扶着他的女子,音色沙哑严寒:“你怎么来了?”   他不问还好,一问陆凌就委屈的更厉害了,狠狠抽了抽鼻子,才忍住眼睛里将要夺眶而出的一包泪。   “……我来找你。”陆凌回答。   沉郁川回头,不知跟身后的几个中年男人说了什么,陆凌心里兀自难受,也没去听。   一会功夫,沉郁川就走到他身边,掏出手机找了代驾,完了后,没忍住,扶着垃圾桶吐了一大通。   他没撑伞,身子淋了个精透。   陆凌心里的委屈瞬间消弭,只剩对沉郁川的担心和心疼,他赶忙找侍从要了几张手纸,撑起伞,弯着身子给沉郁川擦嘴。   沉郁川一把握住他的手腕,眼睛里透着精光,似猎人在捕捉手无缚鸡之力的软毛小动物。   “陆凌……”他嘴角扯出一个极浅的笑容,“还没回答,你来做什么?”   陆凌试图抽回自己的手腕,徒劳无功,只得道:“沉郁川,那你先告诉我,如果今天我不过来,你是不是就由着那个女的把你带走,你们——”他气的要跺脚,“你们今天晚上就上床了!?”   沉郁川眸色深沉:“可能吧。”   陆凌心里一抽,继续扯回自己的手,沉郁川却握得更紧了。   “沉郁川,你怎么能这样?!”陆凌发火。   “什么都不说,随随便便一句不合适,就单方面分了手,你就不能多说一句吗?或者,你当做慈善,好好跟我解释一下……”陆凌哽着声,“是我太粘你了,给你造成困扰,还是我做错了什么事,说错了什么话,你可以告诉我啊,都比随意搪塞我来得好吧。”   他裹着件单衣,想都没想就来找沉郁川,想卖个乖,试图挽回他们之间脆弱又无任何根基的感情,一个人在大雨里等了四五个小时,又冷又困,脚都站麻了,沉郁川却不肯接他的电话,不看他的消息,还由其他女人扶着出来……今天,如果他没有过来,两个人现在早就滚在床上了吧,陆凌越想越委屈,眼圈更红了。   他沉郁川怎么可以这样,喜不喜欢的给句准话就行,怎么每次都打过两巴掌再塞颗甜枣……他就是想欺负自己吧……陆几乎凌笃定。   “你……”陆凌喉咙一热,声音沙哑,“我做错了什么……你可以说啊……”   陆凌承认他是没出息,一见到沉郁川就什么都忘了,属于他陆小少爷的光环被砸的稀碎,他在沉郁川面前,总这么没骨头的软弱,妥协,依赖。   可是怎么办……   “我……我就是好喜欢你啊,沉郁川……”   沉郁川看他眼睛里闪着泪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终于放开人小少爷的手,站直身子接了一通电话。   一会功夫,代驾把车开了过来,沉郁川看都没看陆凌,道:“上车。”   陆凌有的没的执拗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的坐了上去。   沉郁川的脸隐在灯光暗处,明明灭灭,似乎很烦躁,但陆凌小心去看时,又看不真切。   他应该还算平静,陆凌想。   车子开起来时,陆凌眼皮沉重,冷雨里站了四五个小时,此刻已经倦极了,大脑一片空白,也不去胡思乱想了,闭上眼睛睡的很沉。   不知过了多久,陆凌感觉到有人在自己耳边说话,声音又低又沉,不觉用手摸了过去,却被那人握在手心。   “鹿鹿,你现在清醒吗?”   陆凌呓语着“嗯啊”了几声。   “告诉我,你很喜欢我是不是?”   “是啊是啊……”,陆凌微微一笑,随手勾住身边人的脖子,“沉郁川,好喜欢你怎么办?”   须臾间,他感到自己的身子突然腾空,整个的漂浮在半空中,吓得从睡梦中睁开了眼睛。   却见沉郁川满脸阴郁,提着他的腰把他抱出车外,一把放到了车头上。   陆凌惊慌的揉了揉眼睛,迷茫的看着沉郁川:“沈哥,你……你要做什么?”   雨下的没那么大了,却也淅淅沥沥的浇透两个人的衣服。   沉郁川红着眼眶,脸上的表情偏执阴沉,雨水打湿了他的衬衫,紧紧贴着他的胸膛,头发上也湿答答的滴着水,给人一种强烈而难以言状的致命危险感。 第61章   “沉郁川……”陆凌被他吓住了,恍觉这样的沉郁川很可怕,他往后缩了缩身子,突然记起老太太生病住院那天,陆正安给他打电话时,沉郁川也似现在这样,变得暴躁又危险,看他的眼神,也让人分不清是喜欢还是恨和欲。   陆凌单薄的外衣紧贴在冷白的皮肤上,锁骨上的黑痣若隐若现。   沉郁川用手摩挲着他锁骨上的皮肤,突然把下巴埋进陆凌的脖颈,问:“鹿鹿,你现在清醒吗?”   陆凌疑惑的瞪大了眼睛:“沈哥,我又没喝酒。”   “那你告诉我,真的喜欢我吗?”   陆凌眼神瞬间变得坚定起来:“当然喜欢!”   “我不好呢?”沉郁川突然轻笑,“如果我是个不折不扣的坏人呢?”   “还喜欢吗?”   陆凌不是太懂他的意思,可回答的仍然不假思索:“喜欢啊,我喜欢沈哥,不是因为你是怎样的人,而是——”   “你只是沉郁川啊。”   “鹿鹿……”沉郁川的声音沙哑了下去,“可是我……”现在不是太清醒了。   所以,可以做很多。   “如果你心甘情愿,我能给你很多。我要对一个人好时,会把他捧在手心里当宝贝。”也会因为没有他而疯掉。   “沉郁川……”陆凌的心脏简直要跳出胸膛。   “现在,你对着我的耳朵说——”   “就说,你陆凌爱沉郁川,永远都不会后悔。”   陆凌嘴角情不自禁的扬了起来,前一刻的恐惧和压抑完全消散,心里满满的洋溢着浓厚的幸福。   原来,让他伤心或开心,只需要沉郁川一个温柔的态度。   “我——”,陆凌一字一句贴着沉郁川的耳朵承诺,“我陆凌,爱沉郁川,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会后悔,我发誓,如果,唔——”   后面的话被沉郁川狠狠堵进了嘴里,他克制而隐忍的吻着陆凌,但很快又松开,让人觉得他不是因为情动才去吻人的,仅仅是为了阻止他继续发誓。   “说了就好,不用发誓。”果然如此。   陆凌伸长了双手去勾他的脖子,头发已经被雨水浇在脸上,衣服也贴进皮肤,他却全然不顾,咯咯的脆笑:“沉郁川,我好开心,我说喜欢,你说的是爱呢。”   沉郁川眼底的阴郁仿佛被雨水洗刷干净,从未有过的清澈明朗,跟认定了什么一样,这让陆凌产生了时间倒流的错觉。   他犹记得,六岁那年,他第一次遇到沉郁川时,少年坐在台阶上,敛了一身的阳光,他抬起头看自己时,也是这样的目光。陆凌记得很清楚,也记了很久很久。   “陆凌,你记住,给了我的爱不许再收回!”小少爷最后听到的是这样一句咬牙切齿说出来的狠戾情话。   他呵呵低笑,小鸡食米一样的点头:“沈哥,陆凌小少爷好乖的,你的话,他都会铭记。”   沉郁川将他拖到自己身边,手上一用力就将人提在怀里,陆凌整个的挂在他身上,像只待宰的羔羊。   雨淅沥沥的下,已经凌晨两点多,小区门口没有人,沉郁川也不在乎,两人的衣服都被淋透,湿漉漉的贴在了身上。   沉郁川一边抱着他,一边走进电递,两个人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陆凌软成了一摊春水,但理智尚存,没敢太放肆,把脸深深的埋进沉郁川的胸膛,整个的攀附在他身上。沉郁川的肩膀很宽,他又瘦又小,埋在沉郁川怀里时从背后压根就寻不到。   这样的忍耐到了沉郁川开了锁,把门关上时,已是极限。陆凌一路寻着沉郁川的嘴唇,胡乱的吻了起来,还支吾道:“沈哥,这是你家吗?”   沉郁川哑着音短促的“嗯”了一声,把人抱进了浴室。   此处删减1600+见群!   陆凌小少爷幻想中美好温存的初/夜就这样被沉郁川粗暴凶狠的吃干抹净了。   他欲哭无泪,一个屁股肿的连基本的平躺都能疼出眼泪。   第二天,他的大脑昏昏沉沉,眼皮也沉重的打不开来,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不愿起来。   沉郁川做好早饭,连喊了他好几遍都没能将他喊醒。   “陆凌?”沉郁川把熬好的粥端到卧室,知道自己昨夜不知轻重把人折腾狠了,决定好好哄上一哄,亲自喂饭。   陆凌轻轻哼哼了几声,从被子里露出小脑袋瓜,沉郁川一看他绯红的脸颊,暗道不好,赶忙用手探了探他的额头,一片滚烫。   淋了雨又加上他一整夜不停的折腾,陆凌这小身板哪能吃的消,沉郁川登时后悔心疼起来。   他把陆凌抱起来,看着他身上的痕迹,轻嗽了几声,温柔道:“陆凌,你……发烧了,我们现在去医院好不好?”   陆凌一听到医院两个字,意识登时清醒,他一把拍过沉郁川的肩膀,羞恼的说:“沉郁川,你觉得我这个样子让人看到好吗?!我……我能坐吗?!”   “呜呜呜……沉郁川你欺负人!”陆凌说到这,全身散了架一样疼,别提有多委屈。   沉郁川拿他没辙,只得下楼买了点退烧药和消炎药膏。   再回到公寓时,陆凌迷迷糊糊的不知道怎么就连人带被子滚到了地板上,沉郁川看他睡的昏沉,又心疼又好笑,把人抱起,本想放回床上,陆凌却突然睁开眼睛,扑棱着大眼睛看他。   “怎么了,很难受?”沉郁川问。   陆凌摇头:“好多了。”   沉郁川给他倒了水,耐心的喂他吃了几片退烧药,又哄着让人趴在他腿上,给他后面抹了消炎药膏。   陆凌全程红着脸蛋,沉郁川倒是云淡风轻,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   陆凌不乐意了,质问他:“你是不是经常这样做?”   沉郁川明知故问:“怎么做?”   “给人……上药膏。”陆凌不悦。   沉郁川手上故意使坏,陆凌脸色一变,赶忙抬起头,惊吓到了。   沉郁川笑了笑:“别怕,逗你玩的。”   “我没这样对过别人”,他迎着陆凌幽怨的眼神,“你是第一个。”   陆凌突然就领略到无师自通四个字的要义了。   沉郁川眼底柔和,认真的问:“你不喜欢我那样对你?”   这算什么可耻的问题,他难不成还能承认他其实很喜欢沈总裁的恶趣味!   “喜欢……”陆凌说,“很……喜欢。”   沉郁川噗嗤一笑,揉了揉他的头发:“学校那边我给你请了假,你安心在这休息两天。”   陆凌回头看他,眼睛湿漉漉的,沉郁川继续说:“公司那边的事我都交代给肖远了,这几天,我会陪着你。”   陆凌脸上立刻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轻轻转过身子,圈住沉郁川的脖子,在他嘴唇上落下一个蜻蜓点水的柔吻:“谢谢男朋友!”   ?【作者有话说:】   删减小破车见群921539359,进群看公告哦。 第62章   沉郁川说他对一个人好时,会把他捧在手心里当宝贝,这话一点也不假。   陆凌发烧的那几天,沉郁川喂饭喂水的侍候,跟他说话的语气温柔又宠溺,简直把小少爷整个的泡在了蜜罐里。   他不再执着沉郁川先前为什么和他提分手,想着,他可能觉得自己小孩子心性做不了太真,及时止损而已。   这不重要,他眼睛里能看到的只有当下他正经历着的,其他一概不论。   他很喜欢缠着沉郁川,大多数时候都会趴在他腿上,想着法子粘着他,跟他撒娇。   沉郁川难得好耐心,陆凌真让摘星星和月亮,他都会做。   偶尔,陆小少爷自个能清醒一两刻时,也会偷偷的在心里鄙夷自己。但只要一看到沉郁川,这种苍白微薄的挣扎就会稀巴碎,粘都粘不起来。   白天时,沉郁川要是办公,他有眼色,不去打扰,搬个小凳子,安安静静的坐在旁边支着手看他。   沉郁川不忙时,两个人就会窝在沙发里看电影,陆凌藏进沉郁川怀里,圈着他的腰,黏糊的时候,吃个葡萄都闹着要他喂。   晚饭后,陆凌借口身上这疼那疼的让沉郁川抱着他去洗澡,沉郁川只弯着嘴角笑,并不管他话里的真假,依言给他洗了澡,裹着浴巾再抱回床上。   “你是小朋友吗?”沉郁川捏着拱进他怀里的陆凌问。   此时的小少爷彻底完成了他想当沉郁川抱枕的美好愿望,也成功的霸占了他三分之二的大床。   “我是啊,沈哥面前,陆凌就是小朋友。”陆凌闷他怀里瓮声瓮气的说。   他睡相极差,又喜欢胡乱翻身,沉郁川有时半夜醒来都会捞不到人,但只要轻轻喊一声他的名字,小少爷就会骨碌骨碌自己找回他怀里。   这样的生活莫说陆凌,沉郁川都不免沉沦。   到了第五天时,肖远的电话打到爆,恨不得冲到沉郁川屋子里拆墙,他才不得不把耍赖的陆凌送回了学校。   陆凌上车时,试图跟沉郁川沟通:“沈哥,沈老师,我不会耽误你工作的,我会乖乖在家里等着你。”   沉郁川点着他的鼻尖:“别闹,想见我随时打个电话,我有空就会来接你。”   陆凌心里一万个不乐意,他知道沉郁川一忙起来,很难再顾忌上自己,临到学校时,跟他讨价还价:“那你要三天过来找我一回。”   沉郁川说“好”,他这才罢休。   陆凌其实也不想这样缠着沉郁川,归根结底,他打心底里还是害怕着的,总觉得沉郁川似乎随时都能从这段感情里抽身而出,哪怕是在这种恋爱初期的黏糊和甜蜜中。   他就想,能多缠一刻算一刻吧。   他立在原地看着沉郁川把车倒出了校门口,这才离开,刚走几步,背脊一寒,觉得有什么人在盯着他一样,回头寻时,并无异样,私以为自己和沉郁川谈了恋爱后神经变得敏感了些。   大二的课业不是很多,真正忙到焦头烂额的只数毕业,陆凌老老实实的回到学校,按部就班的上课,生活。   季定哲几天前已经搬回公寓,见他没在家当即打了电话。陆凌那时在枕在沉郁川的大腿上,季定哲的声音传过来时,他神色一暗,塞进陆凌嘴里一块苹果,俯身吻着陆凌,过了他嘴里的香甜,把小少爷吓的一个激灵坐起,屁股也不疼了。   “沈哥,你……”   沉郁川没说话,季定哲倒先张口问:“鹿鹿,你在沉郁川那?!”   陆凌脸蛋一红,捂着话筒说:“季定哲,这事以后我再和你说。”   季定哲心里一阵不是味,不由分说的挂断电话,此后几天里,陆凌给他回了好几个电话,发了一大堆信息,他都没再理踩。   陆凌心里揶揄,不知道怎么去平和季定哲的反感,毕竟,不是谁都能随便接受从小一起长大的哥们跟个同性交往的。   他回到出租房时,从门缝里看到里面亮着灯,知道季定哲并没有离开,脸上扯出一个稍作轻松的笑容,伸出手敲了敲门:“季同学,你的竹马已送达,请开门签收。”   季定哲那方听到声音,脸上不悦,脚上实诚,到底给他开了门。   “你还知道回来?!”他没好气的问。   “我总不能老缠着沉郁川啊。”虽然我十分特别的想缠他。   “你……”季定哲犹豫,“你这几天都在他家里?”   陆凌点头,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信息,沉郁川发来的,说是明天带他出去吃饭,嘴角不自觉弯了弯。   “你们……”   陆凌弯下身子去换拖鞋,季定哲从他微微露出的腰间软/肉/上看到了一些痕迹,脸色骤然阴沉,心下明了。   “啊,我们咋了?”陆凌抬头问他。   季定哲别过头去,冷淡回答:“没什么。”   那一夜,两个人有的没的扯了几句,就各自回了房间睡觉。   季定哲人生第一次失眠了,陆凌则跟沉郁川煲了一个多小时的电话粥。   第二天,照旧的,季定哲开车带着陆凌一起去了学校,俩人相处的总算自然了一点。   陆凌觉得自己是个典型的傻白甜恋爱脑,一交起男朋友,脑子里除了想和他腻歪,竟扒不出其他有养分的东西来。   下午时,陆凌着急的看着时间,等着沉郁川过来接他吃饭,不料,没先等到男朋友,却等到男朋友的前男友。   “陆凌同学,方便请你喝一杯下午茶吗?”韩昔笑着看他。   陆凌神情一定,不知道韩昔心里打的什么主意,既没点头也没摇头。   “我就不卖关子了”,韩昔倒是直率,“我想和你谈谈沉郁川的事。”   他都这么说了,陆凌哪能退缩,主要觉得,他退缩怯弱了,沉郁川转个身就会被抢跑一样,立刻点头。   韩昔挑的咖啡厅并不远,离学校步行也就十几分钟的时间。   两个人分别点了一杯卡布奇诺,端坐在圆木桌子两端,气氛说不出来的怪异。   半晌,韩昔温和一笑,直切主题:“陆凌,你在和郁川交往吗?”不等陆凌回答,又道:“昨天早上,我看到他送你过来的。”   陆凌丝毫不带犹豫的回答:“韩老师,我们是在交往。” 第63章   韩昔神情微动,用勺子轻轻搅拌着杯子里的咖啡,微微一笑:“陆同学,你清楚沉郁川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陆凌回答:“我们很小时就认识,我应该比其他人清楚一点。”   韩昔脸色变了一变:“从小……就认识?”果然啊。   陆凌点头:“我六岁时就认识沈哥了。”   韩昔把方才的吃惊收的滴水不漏:“沉郁川这人,从小就很冷淡吧,可是真交往起来,又对你很温柔,是吗,陆凌?”   陆凌眼里竟显愠怒,韩昔这是在和自己炫耀什么,他曾和沉郁川交往过?   “是的,韩老师。”他回答。   韩昔正了正神色,笑道:“那你知道他前段时间在试着跟我复合这件事吧。”   陆凌抬起眸子,眼神坚定:“我知道,可沈哥说了,他做不到和你重修旧好。”   “的确如此”,韩昔见他这样坦白,也不绕弯子了,“你觉得他不和我复合就能和你好好的谈恋爱了吗?”   “陆凌,你还年轻,并不是太了解沉郁川的性子。他心里藏了很多事,不可能完完全全的和你谈情说爱,也不见得能把你放在很重要的位置上,恕我直言,你们其实并不合适。”   陆凌脸上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尽量平和的说:“那韩老师觉得沈哥和您就合适了吗?鞋子合不合脚,自己穿了才知道,或者我就是能穿上水晶鞋的灰……王子呢。”   陆凌把外套脱下,弯身放在椅背上,韩昔随即一愣,目光停留在他脖子处隐隐约约露出的吻痕上。   没错,陆小少爷是故意的,他并不觉得自己应该对情敌的挑衅保持沉默。   “你和沉郁川上床了?”   陆凌小腰猛的一扭,差点没给生生折断,没想到情敌这么直接,他脸上一阵通红。   “郁川的技术很好吧?”韩昔又问。   陆凌彻底语塞,手指紧紧的抓着马克杯壁。   “你别看沉郁川平时挺禁欲,上床的时候花样挺多吧。”   到底是差了韩昔好几岁,陆凌的脸色终于兜不住了,试问,谁能忍得了男朋友的前男友和他讨论男朋友的床上功夫这种事!   反观韩昔,一脸云淡风轻。   很明显,他在用和沉郁川上过床的事引导自己吃醋。   陆凌怎能不醋:“沈哥技术当然好!”他小脸也不红了,挺不好意思的笑道:“你不知道,他追人花样也很多呢,我当时觉得他年龄大,天天冷着张脸,难处的要命,哪里肯和他处对象。可他这人执拗的很,对我死缠烂打,穷追不舍的,我看他怪可怜的,就勉为其难答应他了,谁知道,哼!”   陆凌一脸正义凛然,握着小拳头愤愤不平:“谁知道他恶趣味那么多,害我发了好几天的烧,腰都快断了”,陆小少爷又扶了扶腰,“韩老师不知道,我可后悔了呢!”   韩昔:“……”   “唉,韩老师,您不知道,人都是会变的,现在的沈哥别提有多粘人了,他呀——”   “咳咳……”有人突然在他身后轻咳了两声,陆凌听着这声音,心里一激灵,赶忙停过话头转过身子。   整个人被平地惊雷劈了个结实,僵在原地。   “沈……哥……”他磕巴着。   “嗯。”沉郁川神色淡然,拉开他身边的凳子落坐。   陆凌狠狠咽了一下口水,尴尬的笑着:“呵呵,沈……沈哥,你怎么来了?”   “我从肖远那里知道郁川今天约了你吃饭,给他发信息借一下人”,韩昔笑道:“结果他还是不放心找了过来。沉郁川,我会吃了他啊,你至于急成这样。”   沉郁川的确很急,一路上不知道闯了多少个红灯,生怕韩昔跟陆凌说出什么来,也怕陆凌应付不了韩昔受委屈。   但明显,是他多虑了。陆凌小少爷怎么会受欺负。   沉郁川对视着韩昔,冷冰冰的问:“你们谈完了?”   “差不多了。”   沉郁川牵住陆凌的手:“那我们就先走一步了。”说完把陆凌拉起,去柜台结了帐,头也不回的离开咖啡厅。   陆凌心里涌出了巨大的甜蜜和安全感。他被很多人偏爱着,可只有沉郁川的这份是不一样的。没有什么能比你喜欢的人不遗余力的护着你更让人觉着幸福的了。   两个人坐上车后,陆凌独自嘀咕着:“这肖远还真是的,谁都能从他嘴里套出话来。”   沉郁川偏过头问他:“谁都?还有谁?”   陆凌轻咳了几声,别过脸去,没有回答。   沉郁川心中了然,不再揪着不放,换了话题:“等会吃什么?”   陆凌有意刁难他:“什么都不想吃。”   沉郁川伸出胳膊揉了揉他的头发:“说了那么多话,不饿不渴吗?”   “怎么,不高兴我说你前对象?”陆凌没好气的反问。   沉郁川兴致不错,调笑道:“不高兴你说什么?我粘人,死缠烂打,你可怜我,后悔答应和我交往?”   陆凌脸上一羞,别过头去,不再言语。   “鹿鹿,你当真后悔了?”沉郁川变了音色问。   陆凌急忙回答:“没有!”   沉郁川神色阴晴难辨,说了句:“最好不要有。”   陆凌心里憋的火没发全,不肯罢休,仰起下巴嘟哝:“韩昔说你谈恋爱时很温柔,你对他也是这样……比对我还要好?”   沉郁川皱了皱眉头,末了,又弯起嘴角。   “你……你那些恶趣味也对他用过是吗?为什么要骗我说你也是……也是第一……”   “第一什么?”沉郁川明知故问。   “第一次跟人上床!”陆凌咬牙切齿,大脑在那一瞬间灵光乍现,难不成……   沉郁川跟韩昔交往时,他其实在下面?!   “陆凌”,沉郁川一把捏过他的脖子,把他拉近自己,薄唇微启,“脑袋里装的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   “啊?”   “我和他交往那会,也算不上有多温柔绅士,只是客气一些,至于上床——”   “我们只接过吻,他可能从我接吻的技术上推断了一些东西,你不用胡思乱想。”   陆凌心里大喜:“真的?”   “我骗你有什么好处。”   好处?那可大大的多了。但陆凌是相信沉郁川的,他不屑于说谎,着实没有骗自己的必要。   他就是这样无条件无理由的全身心信任着沉郁川,以至于后来被伤得才那样痛。 第64章   沉郁川也的确没有骗陆凌,他和韩昔之间最亲密的行为仅限于接过吻,他们交往的时间并不长。   陆凌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心里痛快,也不故意和他别扭了,挽着他的胳膊继续没羞没躁的缠:“沈哥,沈老师……”   “说。”   “我不想出去吃,你能不能再给我下碗面,就一碗面,绝不浪费你太多时间。”最重要的是,陆凌体桖男朋友加班辛苦,不舍得他受累。   沉郁川笑了笑:“可以。”   两个人回到公寓时,差不多九点多了。沉郁川去厨房给陆凌下了一碗清汤面,打了两个荷包蛋,陆凌感冒刚好,不能吃佐料太多的食物。   但好在小少爷不挑食,端着碗连面带汤呼啦啦吃了个底朝天:“沈哥,我只是不挑你做的东西。”   沉郁川眉眼都温柔了下去,起身给他倒了杯水。   面吃完了,陆凌却赖着不想走了。沉郁川看出他的心思,吓他:“腰不疼了?”   陆凌赶忙扶着小腰,乖巧回答:“疼,好疼。”   “小绵羊还敢在狼窝里待?”   “小绵羊啊~”陆凌欢快的跑到沉郁川卧室,跳到床上,摆出一个大字,“准备霸占了你的狼窝。”   沉郁川抿嘴一笑,知道请佛容易送佛难,给陆凌找了件衬衫,把人从床上提拉起来,低声吩咐:“去洗澡。”   陆凌顺势挂在他身上,搂着他的脖子,下巴在他颈窝里反复的蹭,瓮声瓮气的说:“男朋友,腿也疼,你抱着我去吧。”   他想的自然远不止此,沉郁川把他抱到浴室里后,并没有立刻出去。   “手也疼呢。”他的小心思彻底暴露了出来。   沉郁川噗嗤一笑:“后面真不疼了?”   陆凌一个激灵,乖乖的从沉郁川身上解下来:“我……自己洗。”   沉郁川把衣服放在了旁边的挂钩上,点头离开。   二十分钟左右,陆凌泡的小脸通红,许是水放的太热,整个洗澡间都氤氲着一层雾气,他被蒸的有点晕,朝着玻璃门喊了沉郁川几声,音色虚弱。   沉郁川心里一惊,赶忙开门去寻人,陆凌只软趴趴的贴着浴缸,大口大口的吐着气。   沉郁川拿起浴巾,把人给从浴室里抱出来,整个的用浴巾包了起来,陆凌贴在他身上,晕晕乎乎的喊了句“沈哥”。   沉郁川责备:“放那么多热水干嘛?”然后包裹着人回了卧室。   陆凌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伸出小脑袋瓜,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这才缓过气来。沉郁川又仔细给他擦干了头发,折身把睡衣给取了过来。   陆凌一见他手里的衬衫,颇有些不满:“不能穿其他的?”   “不能。”沉郁川难得坚持,他喜欢陆凌穿他的衬衫,扣子只扣那么几颗,能露出他锁骨上的黑痣。   沉郁川说完,自己也去了浴室洗澡。陆凌趁机给季定哲发信息,说他今晚不回去。   前后不到一分钟时间,季定哲的电话就回了过来,他对陆凌说:“我在家里,买了你常吃的蛋糕。”   陆凌心里一阵愧疚:“对不起,季定哲,我今天真回不去了。”他觉得自己跟偷情的猫一样。   “你和沉郁川在一起。”季定哲用的陈述句。   陆凌刚要回答,沉郁川就裹着条浴巾走进了浴室,他没穿上衣,结实的肌肉上还沾着水珠,湿漉漉的刘海儿遮住了眼睛,看上去十分禁欲,陆凌不觉吞咽了一口唾沫。   季定哲还在那边说话:“鹿鹿?”   陆凌发了愣,没记得回他话,沉郁川却听的清楚,他看着陆凌,走到他身边,在离话筒很近的地方对他说:“发什么呆,接电话。”   陆凌方才从美色里清醒,季定哲却突然挂断了电话。   “干什么嘛,这么急就挂了。”他小声嘟哝。   沉郁川抬起眸子问:“是季定哲吗,他找你有事?”   “哦,他说买了我喜欢吃的蛋糕,在家等着我呢。”   “他有你家钥匙?”沉郁川又问。   “有啊,我们住一起呢。”陆凌并没有注意他说完这句话以后,沉郁川的脸色一片阴沉。   “嗯。”沉郁川坐到床前,欲用毛巾擦头发,却被陆凌一把抢了过去:“沈哥,我给你擦。”陆凌压低了声音凑近他耳边说。   沉郁川喉咙一紧,由着他细软的手指/插/进自己的头发,全身似是渡过一层电流,酥酥痒痒。   陆凌擦了一会,沉郁川就把人给拉到自己腿上,摩挲着他的嘴唇,眼睛里闪着深重的欲望。   陆凌蛊惑他:“沈哥,我觉得我后面……并不是很疼了。”   沉郁川撩起他的衬衫,陆凌里面什么都没穿,赤裸着被他看了个全,脸上一红。   “别乱动!”沉郁川一把按住他,低头仔细检查后面的情况,压根没好。   陆凌胡闹,他不舍得:“我再给你上点药。”   陆凌撅着小嘴,恨自己没出息的屁股!   他一骨碌从沉郁川腿上起身,准备自己去拿药膏,把毛巾递给了他:“我去拿,你擦头发。”   说着赤脚走到床头柜旁,打开了抽屉,身子吓得一僵,只见满满的一抽屉都是瓶瓶罐罐的药物,急忙抓过一个瓶子看。   是……安眠药。   陆凌皱了皱眉头,回过头去看沉郁川,张了张口,还是默默的取了药膏,关上抽屉。   他知道沉郁川是不会告诉他的。   陆凌上了床,乖乖的趴在沉郁川腿上,由着沉郁川低头给他上药。完事后,陆凌半起身,胳膊吊在了沉郁川的脖子上,期期艾艾到看着他。   他能感受到沉郁川的欲望已经起来,偏着头笑了笑:“沈哥,我可以用其他法子帮你。”   沉郁川伸手掐着他的下巴:“谁把我们家小朋友带坏了?”   “没人带,小朋友自己学的,他想让男朋友更加满意。”   沉郁川掀起唇角,低头笑着看他,陆凌立马闭着眼睛吻了上去。   沉郁川掐着他的软/腰,把人完全带到了自己怀里,***彼此间吞吐着呼吸。   陆凌突然觉得自己很幸福,又莫名惶恐。这幸福和惶恐相伴而生,让他甜蜜里咀嚼出几丝苦涩。   很多时候,他都当自己在杞人忧天。实则是害怕沉郁川对他的宠溺只是自己的南柯一梦。 第65章   沉郁川那天晚上果然只是抱着他安安静静的睡了一整夜,连个热吻都是陆凌自个缠他怀里讨的。   陆凌一度质疑自己是不是色衰爱驰,沉郁川又是否对他失去了兴趣,否则他是如何做到身边睡了这么个香软乖顺的小美男,还能坐怀不乱的。   早晨时,他把自己郁闷醒了,睁开眼睛时,整个人都缠在了沉郁川的身上,脸也深深的埋进他胸膛。   陆凌心脏“砰砰”跳动了几番,弯着嘴角,伸手去摸沉郁川的眉毛,他睡着时似乎很喜欢皱着眉头。   “沉郁川……”陆凌胡诌,“能坐怀不乱的都是……太监。”   话音刚落,下巴就被人掐了起来:“胡言乱语什么?”   陆凌一愣,赶忙闭紧了嘴巴。沉郁川用手指捏住他有些婴儿肥的包子脸,看着他皱巴着小表情,嘴上笑意渐浓:“我要是真折腾你,你能受的了?”   自然是不能,陆凌很有自知之明,他是很想送屁股,但屁股却十分不争气,别提多恼人。   那天早晨,沉郁川把赖着不愿起床上课的陆凌给抱到了卫生间,挤了牙膏,逼着他洗漱,又监督他吃完早餐,这才把人送到学校。   陆凌缠着他答应三天后带着自己去看电影,方罢休,老老实实的回学校上课。   陆凌多少有点恃宠而骄了,让他高兴的是,沉郁川恰好愿意惯着他。   几分欢喜几分忧,陆凌来到学校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季定哲,本想跟他好好道个歉,但季定哲那天并没有来学校,陆凌给他打电话,也没人接。   直到晚上时,季定哲才给他发微信说,自己已经搬回家住了。   陆凌看着信息怔了一下,知道季定哲心里可能还在膈应自己,难过归难过,毕竟多年的竹马,到底不敢勉强他那么快去接受,默默的回复了声好。   季定哲收到信息后,差点把手机从车里扔出去,大有养大的好儿子被猪拱了的愤懑,陆凌好歹也挽留一下他啊,有了男朋友就不顾兄弟死活了,他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陆凌其实是个见色忘义的小白眼狼!   气归气,他自己要搬走的,怪不了旁人。   陆凌一天天的掰着手指头,着急的等着三天后沉郁川带他去看电影,人生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度日如年。   说起来,他一个四肢健全,头脑还算发达的大男人天天的这样黏着沉郁川,自己也会觉得害臊。他也曾多次在脑海里警告自己矜持点,但所有的心理建设在看到沉郁川的那一刻起,就全线崩塌。   你永远也控制不住自己喜欢一个人的那颗热切的心。   好不容易等到了约定的那天,他特意精心装扮了一番,沉郁川却仓促打电话说临时有事去不了。陆凌以为他工作忙,心里再不情愿,也只得同意。   却不料,那之后的几天时间里,沉郁川连信息都不怎么回他了,打电话基本上也都是匆匆说几句就切断,陆凌整个的蒙圈了,前一秒还缠着男朋友讨热吻,转了个身,亲在脸颊上的温度就凉薄掉了,他有些吃不透味,不知道自己哪里由犯了沉郁川的忌讳。   仔细想来,他和沉郁川的这段感情里,一直主动维系的人从来都是自己,沉郁川向来被动,唯有恋爱时对他的宠溺能使人安心,可宠溺没了,陆凌不免又心慌起来。陆凌也不管他忙不忙了,想给自己落个实处,给沉郁川发了信息说要去找他。   沉郁川拗不过,发了一个医院的定位给他。   这下彻底吓住了小少爷,慌不择路的打了出租就往医院赶。   一路上提心吊胆,以为沉郁川生了病,也不敢再继续打电话询问,只巴不得赶紧见到本人。   他这方都要急哭了,来到病房后却看到沉郁川正好整以暇的坐在床前,怀里搂着一个穿病号服的女孩子。   那一刻,陆凌的眼圈彻底红了,一颗因为过度担心扑腾狂跳的心脏密密麻麻的抽疼起来。他突然很委屈。   沉郁川全然不知,他把女孩子往怀里拉了拉,笑的格外温柔,似是耐心的哄了女孩几句什么,女孩抬起头,眼睛里闪着泪花,看着楚楚动人模样,沉郁川眼神倏然温柔,用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陆凌看得分明,沉郁川揉女孩头发时动作尤其温柔,跟对自己时截然不同。他觉得他应该明白了点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明白。   沉郁川是什么意思,女孩是他的什么人?女朋友,那自己呢,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陆凌的眼睛一直粘在女孩身上,女孩好像感受到什么,朝玻璃窗外看了一眼,只这一眼,陆凌就彻底傻住了。   她长了一双漂亮的大眼睛,脸蛋小小的有些婴儿肥,笑起来时天真无邪。   陆凌的头顶炸开一串烟花,大脑在这一刻倒清醒了起来,女孩和他很像。无论女孩的长相还是缠着沉郁川的时候,他自己都觉得像极了。   所以……   “你好,先生,您是里面那位患者的家属吗?”   陆凌猛的回头,看到拿着输液袋的护士正满脸疑惑的看着他:“您要进去吗?”   陆凌木纳的摇了摇头,张了张口,喉咙干涩:“这里面的女孩……她怎么了?”   “哦”,护士温柔道:“她啊,肾有点小毛病,病的挺急,家里人当时担心坏了,其实……”   护士还没说完,就见陆凌眼圈通红,豆大的泪水从脸颊上滑过,似乎委屈透了,又不好意思被人看到,狠狠擦了一把眼泪,飞快的转身往电梯口跑去。   “这是……怎么了?”小护士一脸茫然,她说的太多了?她也就看到男生温柔秀气,没话找话的多传达了几句,怎么还把人惹哭上了。   护士摇了摇头,打开病房的门,跟里面的女孩打了声招呼。   沉郁川站起身,对护士点头,随手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想着这个点陆凌也该到了,别不是毛毛躁躁出了什么情况,他慌忙把电话拨了过去,铃声响了很久,并没有人接听。   沉郁川脸色一变,急忙又拨了几通,均是无人接听,他有些坐不住了。   正在挂水的女孩见他这样着急,有些奇怪的问:“哥,怎么了?”   沉郁川抬眸,神情俱显紧张:“哦,我的一个……朋友本来说要过来的,现在也没见人,我正打电话询问情况。”   女孩疑惑的偏了偏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她身边的护士就张口道:“刚才进来之前看到一个长的很帅的男孩,站在门口犹犹豫豫,我跟他说了几句话后……就哭着跑开了……”小护士说到这颇有些蒙圈和难为情。   沉郁川的脸色青了白,白了又青,来回变了好几轮颜色,才清咳两声,把手机塞回了兜里。 第66章   沉郁川本准备找个时间好好跟陆凌解释,但一想到小护士的话,到底还是不舍得了。   当天下午就急匆匆的赶到陆凌的公寓,期间给他打了十几通电话,并没有人接。   说实话,沉郁川慌了,这种感觉很不好受。   他一直以为自己掌控着陆凌,也掌控着和他之间的微妙关系,在这段感情里清醒又占据着主导位置,一边享受着恋爱的甜蜜,还能一边不忘仇恨的去摧毁恋人的温室。   他太贪婪,想两手都抓,可爱和恨分置天平两端,此消彼长,一方抓捞,另一方必然踩空。   陆凌慢慢的渗进他贫瘠的生活,牵扯住他所有的情绪。这让沉郁川急躁慌乱,却又无可奈何。   他深深的叹出一口气,给陆凌发了几条消息,把车停好,上了电梯。   很明显,小家伙这次真生气了,似乎料到自己会来找他,并没有待在公寓。   陆凌第一次这样跟自己闹别扭,从前他沉郁川说不理人家就随意晾了起来,回过头去,全是陆凌妥协退让继续粘着他。他们好像都习惯了这样的模式,以至于,沉郁川听到护士的话后,还想着以后有时间再跟陆凌慢慢解释。   仿佛他解不解释,陆凌都会相信他似的,这已成为他们闹矛盾的定律,即使矛盾的每一次爆发点都在他这一方。   所以,陆凌如今的反常让沉郁川第一次有了恐惧感,他这才知道,自己原来也有怕的时候。   沉郁川从公寓里出来后,掏出手机看信息,预料之中,陆凌并没有回他。   他又急又恼,上了车后,给肖远打了一个电话,让他帮忙打听陆凌在哪。   肖远办事效率很快,几分钟后就给了回复,说陆凌已经回了陆家。   沉郁川眉头拧成了麻花,并不是太想去陆家找他,但不见到陆凌,心里实在又没法安心,几经思索犹豫之下,还是把车打着了火。   不一定就这么巧会遇到陆正安,沉郁川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想。   他打定主意今天一定要见到陆凌,知道他家里还有一位老太太,中途特意停车去商场买了一些不礼轻不贵重的补品。他其实没有这么细心,都是这几个月在外谈合同谈出来的世故。   此时的陆凌正魂不守舍的和老人家在客厅聊天,老人家看他不在状态,就撵着人回卧室休息。   陆凌摸了一把兜里的手机,还是没忍住掏出来看了几眼,屏幕上赫然挂着沉郁川的十几个未接电话和几条未读信息,他眸光波动,划拉着去看信息的内容。   他觉得自己在恃宠而骄,人总是如此,得到一点就以为得到了很多,他自以为和沉郁川的恋爱谈的风生水起,有了和他置气的权利,不必再像从前那样小心翼翼。   目前看来,果然是他想多了。沉郁川并不见得能和他一样感同身受。   电话调了静音,不回不看消息,这是陆凌能做到的最硬气的地步了。   陆凌有的没的继续往下划着,划到沉郁川说自己会过来陆家找他的信息时,后者刚把车子熄了火,从后座拎出大包小包的东西。   门铃声传来的时候,陆凌心跳如擂鼓,赶忙把手机扔到沙发上,几乎本能的冲出别墅大门。   秋夜的月色跟草叶上的霜气一样严寒,沉郁川高大的身影隐在漆黑的铁闸门外,立成一棵雪松。   陆凌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睡衣,被迎面浇来的凉风灌的打了一个喷嚏。   沉郁川音色暗哑的问:“怎么穿那么少?”   陆凌扁了扁嘴,别扭了半天,走到大门口,仰着下巴问:“你……你怎么来了?”   沉郁川烦躁的情绪瞬间消弭,好似清风拂过,吹散了沾满心间的灰尘。   “我来哄一哄我们家小朋友。”沉郁川自己都尚未察觉他的笑容有多宠溺和放松。   陆凌被他突如起来的温柔攻势打的措手不及,支吾道:“谁……谁要你哄。”   “给我开门吧。”沉郁川说。   嘴硬的小少爷也只能坚持心上人被拒之门外顶多几分钟,不能再久。   陆凌打开门后,沉郁川脱掉自己的风衣,披在他身上,陆凌并没有拒绝,甚至还把衣服往身上裹紧了些,一股淡淡的烟草味窜进他的鼻子。   沉郁川又抽烟了,以后要管管的。   两人进屋后,陆凌方才反应过来,一时兴奋,被冲昏了头脑,他竟把男朋友带回了家,且是出了轨的男朋友!   沉郁川倒是惯有的云淡风轻,他见着客厅里坐着的老太太时,笑容温煦,自然坦荡的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了沙发旁,主动打招呼:“您好,奶奶,我是陆凌的大学教授。”   老太太看他长的帅,人又温和礼貌,啥都不管,先笑了笑。   “之前陆同学经常给我介绍家教,我很感激,今天刚好路过,顺便过来看看他。”沉郁川四两拨千斤。   陆凌不禁暗暗佩服男朋友的撒谎能力,很不错,和自己有得一拼。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老太太困了,起身跟陆凌沉郁川道了声晚安。   沉郁川眸子放出了光。   老太太一走,他就逼近陆凌,双手掐住他的腰肢,把人直接给抱了起来:“卧室在哪里?”   陆凌小脸通红,心脏狂跳,最后一丝火气也被浇灭,软在他怀里,乖乖的指了指楼上的房间:“在那。”   沉郁川并不怎么忌讳,他把陆凌托着臀抱起,抄着大步走上楼梯,陆凌紧张又激动的看着四周,幸亏没有人。   沉郁川打开卧室的门,反手关上,把陆凌放在电脑桌上,双手撑在桌子两侧,把陆凌整个的圈在怀里,低声笑:“我们家宝贝消气了吗?”   陆凌垂着眼睫,被他灼热的呼吸烫的脸蛋更红了,反问:“我消什么火?”   “你看到那丫头抱着我撒娇了,是吧。”沉郁川语气肯定,“以为我劈腿了?”   陆凌心里怒道:“你就是劈腿!”   “还把我当替身!”   沉郁川眼睛里亮着火光,直勾勾的盯着他看,这样密闭的空间使他的欲望燃到了临界点,又或,陆凌今天反常的躲避不理他,让他心头悬着的理智出现了裂痕。   他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迫切的想让陆凌完全属于他,也想继续掌控他。   想让一个人离不开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永远控制在身边。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大家的票票和评论,爱你们( ?°? ?°)目前正在努力存稿中,emmm~有点扑……但我不会弃坑断更哒! 第67章   陆凌竭力使自己看上去很愤怒,否则说出来的话会很没份量感,最起码让沉郁川知道,他也是会生气的。   他知道自己这样多少有点恃宠而骄了,但沉郁川愿意骄纵他,他为什么还要继续战战兢兢。感情是平等的,陆凌那时这样想。   也仅限于那时。   “你何止劈腿!”小少爷瞪大了眼睛去看沉郁川,却丝毫没有威慑力,反而让人想去欺负他。   “我没有。”沉郁川抿着嘴解释。   “你还笑!”,陆凌气疯了,“你,你太过分了,沉郁川……”他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一大包泪水挂在眼眶里打转,随时都能落下来。   沉郁川这才慌了:“鹿鹿,沈哥跟你发誓,我没有骗你。”   “你……”陆凌咬了咬牙控诉:“你把我当成那个女孩的替身了,是吧,她……她的肾有毛病,你接近我就是为了让我跟她换肾!”   “让我想想,你可能跟本就不喜欢男人,只是真正喜欢的女孩,你们因为其他愿因不能在一起,你就找了她的替身,不管男女,只要像她就好了……沉郁川,你真是个混蛋!”   沉郁川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看着陆凌跟看个稀奇外星生物一样。   “你不要笑!”陆凌小脸憋的通红,“想让小爷给她换肾,做梦去吧!”   “沉郁川,我金贵着呢,你今天就是跪在我面前唱征服,我也不会原谅你的!”   “哦,我们家小朋友这么坚持啊。”沉郁川仍旧笑,看着平时在他面前乖巧粘人的小家伙突然发起脾气,越发的想逗他。   小白兔被踩了尾巴也会红着眼圈咬人,总之,陆小少爷彻底被沉郁川惹怒了,不舍得发出来,自个先急哭了。   沉郁川看着人藏着的那包泪落在了脸颊上,赶忙把人从桌子抱下,抽出纸巾替他擦眼泪,耐心道:“你这个小脑袋瓜里装的都是什么,嗯?”   陆凌别过目光,不去看他。   沉郁川解释:“那是我妹妹,她叫秦乐,肾结石,怎么,这你都要抢着给她换肾?”   陆凌大脑“轰隆”一声炸开,半天没反应过来,低头努力的消化着沉郁川的话。   沉郁川知他难堪,用手掰过他的脸,笑了笑:“不说话了?”   “她前几天刚做了手术,公司里又忙,所以冷落你了,我妈一直在医院里待着,她比较麻烦,才不想让你过来。”   陆凌眨巴着大眼睛,带着哭腔问:“真的?”   “你希望假的啊。”   陆凌急忙一把搂着他的腰,在他怀里飞快的摇着头:“不希望,一点都不希望。”   沉郁川把陆凌堵在门口接了个吻,看着时间差不多,人也哄好了,准备返回医院。   陆凌有些舍不得,又实在找不到理由把他留宿,黏黏糊糊的又缠了一会,才转身回屋。   沉郁川把车开到别墅拐角处时,遇到另一辆正在转弯的车辆,两人各自交换了会光灯,那辆车倒了回去停在路边。   沉郁川拉下手刹,减慢速度开了过去,两车交错的瞬间,他从昏暗的灯光下看到隔壁车里那张化成灰烬他都能记得住的脸。   陆正安。   陆凌的父亲陆正安。   沉郁川前一秒钟还柔和的脸色瞬间转为阴暗,眼睛里的光明明灭灭,藏着滔天的恨意,却又极深极隐蔽,只能从他握着方向盘时用力到发白的骨节看出,他此刻情绪波动很剧烈。   须臾间,车子错开了,沉郁川生生的回头看了陆正安一眼,眼眶里充满了血丝,嘴唇都在轻轻颤抖,他停下车子,迫使自己恢复平静。   几分钟后,沉郁川从后视镜里看到陆正安从车里下来,陆凌脸上挂着开心的笑容,正踩着夜色欢快的跑到大门口,陆正安一把揽住他的肩膀,两人一路说着话离开。   沉郁川唯一跳动鲜活着的心脉,几乎在陆凌对着陆正安璨笑的那一瞬间,再度凝固,覆上厚重的灰尘和冰霜。   他总是忘记他和陆凌之间横跨着的巨大鸿沟。   大脑偶尔清醒的时候,他也会问自己,把陆凌拉到身边究竟图了什么,喜欢?可喜欢一个人又怎么能忍心千方百计的欺骗和伤害他。   喜欢是喜欢,错不了的,只是还不够。   沉郁川恢复平静后,把车子重新打着火,陆凌给他发了信息,说是想去医院看看沈乐,他想都没想就回复:〔不用。〕   陆凌那边沉默了好久,半天也没回他什么。   沉郁川回到家时,看了看手机,没忍心,又给人发了一条:〔她明天就出院了,你不用过来。〕   陆凌几乎秒回:〔那沈哥明天下午有空吗,可以送我回学校吗?〕   沉郁川没有拒绝,眼前浮现出了陆正安搂着陆凌肩膀的场景,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行为却比心实在,替他回答:〔可以。〕   沉郁川那天晚上回家后,几乎一夜未眠,熬到凌晨三四点钟的时候,起身扒开抽屉,一口气吃了四五颗安眠药。   因为长期服用安眠药的关系,普通的剂量对他来说早就不顶用了,他已经很久没睡过一个好觉了,常年累月的噩梦困扰折磨着他,使他黑夜里比忙一整个白天还疲惫不堪。   也只有……拥着陆凌睡的那一夜,安安心心,没再做梦。   当下,他吃了四五颗安眠药后,大脑依然清醒,毫无困意,大脑里一直绷着的弦拉的更紧了些。   他觉得总有一天自己会疯掉,真看起来的话,又好像本来就没有多清醒。   例如,他和陆凌这样纠扯着。   直到早晨五六点时,他才睡了一个多小时,起床后,照旧的头疼,他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铃声响了很久才有人接。   “喂,您好,请问您是——”对方疑惑的问。   “你好,王姨,我是沉郁川。”   那边沉默了一会,才道:“哦,郁川啊,这么久没联系了,我差点忘了你的声音,你……现在还好吗?”   “还可以,王姨。”沉郁川语气平静,“我最近遇到了些想不通的事,想请您忙开解一下。”即使不一定有用。   那方斟酌好一会才点头:“说的哪里话,阿姨不一定能帮上什么忙。”   沉郁川其实只需要找一个能知道他秘密听他诉说的人。   他客套和对方寒暄几句后,就定下了见面的时间。   中午时,他给秦乐办了出院手续,小丫头缠着他一起回去,被沉郁川拒绝。   秦乐不悦道:“妈这次回国主要就是想看看你,哥,你别和她拧巴了,她挺想你的。”   沉郁川眸子暗淡,没有说话。   “还有爹地,他不只一遍的催促你回去,你好歹也接一下他的电话啊。”   “你现在和她处的很不错吗,以前不是挺讨厌她?”,沉郁川看着秦乐道:“她想让我回美国接手公司,怕有人从她手里分羹。”   秦月脸色一变,哑口无言。   秦汉庭前些阵子是带回过一个女人,女人身边跟着个和秦乐年龄相仿的男生,人精的很,何静见了人后,没几天就带着她回国来找沉郁川了,意思再明显不过。   也怪不得沉郁川态度这么冷漠。   秦乐知道俩人的关系这么些年来一直如履薄冰,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改善的,也不再给他添堵,老老实实收拾好东西,跟着沉郁川出了院。   下午,安置好秦乐以后,陆凌的电话适时的打了过来,催他去接自己,沉郁川抿嘴一笑,知道陆凌等急了,抄起车钥匙就准备离开。   秦乐在背后喊住了他:“哥,妈等会该回来了,你不准备在这吃晚饭。”   “不准备。”沉郁川走到玄关处,一边换鞋,一边回答。   秦乐活泼的跳到他身边,笑意盈盈:“沉郁川,你刚才接电话时在笑,笑的还挺轻松,我很少见您老人家这样,快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谈女朋友了?”   沉郁川一怔:“没有。”小男朋友算不算。   “切~爱说不说,我就不信你还能瞒住我!”秦乐不满的拿白眼斜他。   沉郁川无奈的摇了摇头,陆凌那边又发来一条信息问他到哪了,沉郁川关上门,给陆凌回了个电话:“等我二十分钟。”   陆凌正坐在客厅和陆正安聊天,接到电话,神情雀跃,忍了忍,捂住话筒小声说:“男朋友,等二十天也等。”   沉郁川脸上似有非有的笑意终于彻底化开。   陆正安看他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笑道:“跟谁聊天呢,小哲吗,他等会来接你?”   陆凌挂断电话,摇了摇头,心里琢磨着应该让他爸看看未来女婿了,说起来,沉郁川小时候连连半个月往他家里跑,俩人当时关系又那么亲密,陆正安对沉郁川应该非常熟悉了。前些时间,他总忙的不见人影,今天刚好可以先打个照面。   “爸,不是季定哲”,陆凌仔细斟酌一番,“您还记得沈叔叔吗?”   逝者已斯,那场车祸成了所有人的逆鳞,陆凌提及的时候,自然得照顾父亲的情绪。   陆正安的表情果然变得异常难看,他还是有了芥蒂:“嗯,记得。”   “他有一个儿子,郁川哥哥,你见过他几次的,爸,您还有印象吗?”   陆正脸色愈加铁青:“有……哦,那孩子,长得出众,成绩又好,小时候除了你,没和其他人走得太近过。” 第68章   “爸,其实几个月前,我见到郁川哥了。”陆凌说。   陆正安握着玻璃杯的手猛然一顿:“什……什么?”   “我说我见到郁川哥了,他已经回国,自己开了一家软件开发公司,一直在A市待着。”   “你们见过了?”   陆凌点头:“我们还很熟呢,我之前暑假打工……就是在他公司里。”他撒谎的时候结巴了一下,但陆正安并没有注意到,他似乎陷入了某种不大愉快的回忆中,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   “爸……”陆凌喊了他几声,疑惑的皱着小眉头。   陆正安这才抬头看他,扯了扯嘴角:“怎么以前没听你说过。”   “你在家的时候也不多啊”,陆凌控诉,“我也没想起来这事,今天他要过来,才提了这么一嘴。”   陆正安神情明显波动:“郁川要过来?”   “嗯,路过,顺便送我回学校。”陆凌直接把沉郁川骗人的说辞生搬硬套,觉得自己变坏了,慌越说越顺嘴。   还不待陆正安接下来的话问出口,别墅外就想起了车子发动的引擎声,陆凌慌忙起身,“哒哒哒”的朝外跑去:“肯定是郁川哥!”   他没猜错,电子门打开后,赫然站着穿着一身裁剪得到西装的沉郁川。   男朋友还是那么帅!陆凌硬是忍住了撞他怀里的冲动,规规矩矩的喊了声:“郁川哥。”   沉郁川微锁眉头,正奇怪小少爷的态度怎么这么反常,就见陆正安从客厅里走出,脸上已恢复惯常的客气威严。   沉郁川却无法平静了,他甚至在看到陆正安的那一瞬间,面部表情抽搐了几下,眼底从前收敛的滴水不漏的恨意和嫌恶,完全暴晒在空气的夹层中,跌跌撞撞落进陆凌的心壁,使他从血脉凉到指尖的皮肤。   “沈哥……”陆凌拘谨的喊他。   沉郁川回过神,收去看向陆正安的目光,前一刻的阴郁浮躁归于疏离,他挂着和陆正安一样谦谦君子的伪善面孔,牵起嘴角笑了笑。   僵硬,冷漠,客套,流于表面,像他又不像他。   “陆伯父。”沉郁川笑的还算温和。   陆凌却觉得他的笑容有些说不清看不真切的狰狞。   陆正安对他点头:“真的是郁川啊,长这么大了,那么多年没见,要不是鹿鹿说起,伯父都快认不出了。”   沉郁川胃里一阵犯呕,恨不能用刀子剜着血肉,用锥心的痛感去控制自己站在他身边,与他平静对话。   可心里的弦越崩越紧,一个不小心就会断裂破碎,连带着他的理智也要溃散。   “伯父倒是和从前一样意气风发。”沉郁川磕着牙齿笑。   陆凌感觉出气氛不大对劲,急忙拉了拉沉郁川的胳膊:“郁川哥,你先进来吧。”   陆正安看了两人一眼,取出车钥匙:“郁川,公司里还有些事急着处理,我就不招呼你了,陆凌前些日子给你添了不少麻烦,改天有空伯父好好请你吃顿饭。”   沉郁川试着舒展开眉头:“伯父客气了,吃饭的话,伯父日理万机,我恐怕要排您很久的行程了。”   话说的没什么温度,意思中规中矩,陆正安打了个场面上的哈哈,转身走进车库。   陆凌见状,一把挽住沉郁川,天真的撒娇:“沈哥,时间还早,你要进去坐一会吗?”   沉郁川点头,眸光瞬息幽暗,陆凌跟着怔了一下。   两个人回到客厅后,陆凌给沉郁川端了一杯保姆刚煮的热牛奶,他知道沉郁川今天接妹妹出院,又赶来找他,忙了一整天,有些心疼。   沉郁川盯着牛奶杯看了一会,转而再看陆凌,目光复杂,陆凌无法猜透他在想什么,又或,他从来就没猜透过。   “沈哥,你怎么了?”   沉郁川没吱声,走近他,突然把人掐着腰抱了起来,陆凌攀住他的肩膀,吓了一跳:“沉郁川?”   沉郁川掀起嘴角,抱着他随便走进了楼梯口的一个密闭房间。   那是一个杂物间,里面放着些平时看着不怎么用的奢侈家具和一些还未来得及收拾的旧衣物。   原木桌子上落的有灰,沉郁川脱掉自己的外套铺在桌面,一抬手把陆凌抱了上去,转身关了门。   陆凌心里“砰砰”直跳:“沉郁川,你……你想做什么?”   他想做什么?不知道,这一刻,沉郁川觉得自己不甚理智,他只是突然意识到,陆凌不完全属于自己,这让他极暴躁,很想单独立刻的和陆凌确认一下什么。   “鹿鹿……”沉郁川把脸埋进他的颈窝,“你说你喜欢我还作数吗?”   陆凌身子一定,使劲点头:“作!”   “呵呵……”沉郁川低笑,寻着他的脖子软/肉咬了下去,不是太用力,陆凌依然战栗的缩了缩身子。   他用带着薄茧的手掌滑过陆凌的脊背,刚想有所作为时,客厅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陆凌把脑袋埋进沉郁川的胸膛,屏住呼吸。   脚步声由远而近,停到沙发处,这时传来了家政阿姨的声音:“陆先生,您怎么又回来了?”   “忘记拿电脑。”陆正安回答:“鹿鹿呢,走了吗,我看车还停在外面。”   “不知道啊,刚才还听到动静,我出来时就不见小少爷人了。”   陆正安着急离开,也没多想,以为陆凌正带着沉郁川参观别墅,抬头往楼梯口看了一眼。   陆凌生怕发出什么声响让陆正安他们发现,一个劲的往沉郁川怀里躲。沉郁川一个用力把人给举了起来,不顾陆凌的反抗,把人逼近门口。   陆凌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瞪大了眼睛带着祈求的目光去看他,潜意识里觉得沉郁川很生气,也很危险。   沉郁川低头对他笑了笑,一只手握在门把上,一只手掐住他的下巴,狠狠吻了上去。   陆凌不敢太大动作的挣扎,怕弄出动静让外面的陆正安听到,只得看似欲拒还迎的去推他。   沉郁川被他推的有点烦,身子一用力把他紧紧撞到墙根,抬眸看着面前的那扇门,隔着漆黑的阻碍物,他似乎和客厅外的陆正安目光对视上。   一个带着彻骨的恨意,一个夹着复杂的沉思。   那一刻,沉郁川的大脑传来杂乱哄吵的声音,让他理智系数崩断,喜欢与恨的天平突然发生了倾斜。   他脑海里一直有个声音在疯狂的叫喧:“沉郁川,打开这扇门,陆正安就完了!”   陆凌软在他怀里,被他吻的要晕倒。而他打开这扇门,陆正安就能看到……看到他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宝贝正躺在一个男人怀里意乱情迷。   他甚至可以想象出陆正安脸上会是怎样绝望盛怒的表情,这种滋味他知道,就更想让陆正安也尝一尝。   尝一尝至亲至爱的之人被毁掉的感觉,把一个人的希望尽数粉碎的疼和恐惧,他也得经历一次才算公平吧。   沉郁川拉开了一点他和陆凌的距离,四瓣嘴唇将贴未贴,陆凌得以放松,大大的喘息了一口气,下一秒,沉郁川把他整个的挂在自己身上,更用力的吻了下去。   于此同时,握紧了门把手,拉开一条缝隙。   陆凌被他吻的晕头转向,两只手胡乱的在空气里扑腾,客厅的灯光散散落落的照进储物间的木制地板上,投出一片模糊的光斑。   一点,一点点,门只需要再多打开一点,陆正安就能看到他的好儿子和男人接吻时是怎样的动情,他心里的恨又会得到怎样快意的解脱。   这样就够了,足以毁掉陆正安了。   “沈哥……”陆凌折腾的累了,突然抬起头离开他的嘴唇,搂住他的脖子,把脸埋进他的胸膛,拖着尾音:“你是不是生气了?我又做错什么了吗?”   “你怎么……这样吓人……”   沉郁川的手滞在原地,猛的掀起眼皮,溃散的理智一点点回笼。   陆凌从他怀里抬头,怔怔的去看沉郁川,委屈又害怕。虽然他自己也说不清究竟在委屈害怕着什么。   可这样的沉郁川让他觉得陌生和危险,而自己更像是他捏住命脉的待宰羔羊。   陆正安还是听到了动静,皱了皱眉头,迈着大步超楼梯口慢慢走近。   陆凌和沉郁川的目光缠在一起,一方呆滞,一方各种滋味轮番变换。   沉郁川从陆凌眼睛里看出了几丝沉恐惧和惊慌,发现自己原也会跟着难受。   “鹿鹿……”陆正安对着楼梯口喊了一声。   这一声彻底唤醒沉郁川的意识,他心里绷着的弦极速自我修补,残缺的理智也跟着拼凑完整。   没错,陆正安会疯掉,可陆凌也能被他毁掉。   他知道自己贪心,他没想过毁掉陆凌,就像没准备放过陆正安一样。   伤害和彻底毁掉哪个更残忍,他没敢去想。   沉郁川最终把门关了起来,把陆凌揽腰抱回桌子,陆凌眼睛里透着水光,眼眶通红,沉郁川不知道他是生气还是想哭。   陆凌只是一把搂住他的腰,心里酸涩不堪。他不是没有看到,地板上投出的那束光。   从客厅外投进黑暗杂物间的刺眼的光。 第69章   陆正安走到储物间门口时,停下了脚步,抬头看了看楼上陆凌的房间,再没听到什么动静,挑着眉峰回到沙发,取了电脑后转身离开别墅。   陆凌窝在沉郁川怀里,抱着他腰肢的手越攥越紧,好像怕他会消失一样。   沉郁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摸了摸陆凌的头发,心里瞬息平静。   他突然庆幸自己没有打开那扇门,他也并不想和陆凌立刻结束这样的关系。   陆凌抱了很久,怕沉郁川不耐烦了,才松开手,神情恍惚的继续问:“沈哥,你还在生气吗?”   沉郁川用手捧起他的脸,看着他红彤彤的眼圈,声音温柔了下去:“我生什么气,别胡思乱想。”   是不是胡思乱想,他比陆凌清楚,因而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把陆凌抱下桌子:“抱歉,可能太忙了,我有些烦躁。”   这样的解释显然太过苍白,陆凌却愿意相信,他对沉郁川的信任基本上没什么底限可言。沉郁川说他心情烦躁才这样反常,陆凌自然深信不疑。   不信也要逼着自己相信的那种。   “沈哥,那我以后不会这样烦着你了。”陆凌乖巧的说。   “不是你。”沉郁川心疼了,“鹿鹿,你没有烦着我。”   陆凌其实很不喜欢有人喊他小名,陆正安和老太太喊,他们是长辈,没有办法,其他人但凡喊了,他会不高兴,总觉得这个名字偏女孩子,他听着会害臊。   但沉郁川喊出来时,又不一样了,他只想多听一听。   沉郁川也不吝啬:“鹿鹿……”   “嗯?”陆凌抬起头看他。   “我们同居吧。”沉郁川突然说。   陆凌背脊一僵,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你……你说什么?”   沉郁川眼神坚定:“我说,我们同居。”   至于为什么同居,那时的沉郁川只是突然意识到陆凌并不完全属于自己,产生了一种想让他永远待在自己身边,更加依赖自己的占有欲。还有那么几丝卑劣的报复快意存在。   陆凌是陆正安的儿子,他很喜欢和依赖自己,无论那一点,都能做摧毁陆正安的刀。   他用了这把刀,敌人受伤,他自己剜心,到头来,谁都没落得好处。   陆凌听着怔了好久,有点不敢相信的问:“你说的是真的?”   沉郁川大有及时止损的意思:“是我唐突,没关系,鹿鹿,你要是不愿意就算——”   “我愿意!”陆凌的眼睛晶晶灿灿,脸上出现了一坨红晕。   沉郁川用手去捏他的包子脸,有点婴儿肥,软软乎乎的,既可爱又十分有手感,他眼神忽明忽暗:“陆凌,我可能居心不良,你还愿意?”   陆凌想自己就这副美丽的好皮囊了,他图就给他,多大点事:“哎呀,我知道,随你,我愿意。”   “真的愿意?”   陆凌想矜持点,扭捏道:“有一点啦。”   “那别后悔。”沉郁川紧紧握住了他的手,把陆凌握的有些吃痛。   沉郁川把陆凌送回了学校,之后三四天的时间都在公司忙活,陆凌以为沉郁川提出同居的事情只是随口那么一提,慢慢的也不抱什么希望了。   不料周四下过晚自习后,沉郁川连招呼都没打就在学校大门外候着他了。   陆凌看到男朋友依在车身抽烟时,心里一阵悸动。   沉郁川见着人,掐灭烟蒂,把烟头随手扔在了旁边的垃圾桶里,大步流星的朝陆凌走去。   陆凌心跳的跟踩着拍子的鼓点,忍了又忍,才没有飞奔过去,缠着他。   沉郁川看他两眼发直,宠溺一笑:“愣什么?”   陆凌笑的天真活泼:“被男朋友帅到了。”   沉郁川勾着嘴角:“别皮,走吧。”   陆凌问:“啊,去哪里?”   “搬家,我今晚难得有空。”   “搬家?”陆凌疑惑。   沉郁川面露不悦:“怎么,这么快就后悔了?”   陆凌这方才反应过来,他要正式和沉郁川同居了,一时间高兴的手足无措。   他东西并不多,沉郁川两个来回趟就搬完了,实则,季定哲走后,陆凌也没准备一个人在外面待太久。   回去的路上,陆凌一直用手捂着发烫的脸颊,心情始终无法平静下来,沉郁川倒是云淡风轻,一副自然坦荡的模样。   陆凌禁不住问他:“沈哥,我要进驻你的私人领域了吗?”   沉郁川简短的“嗯”了一声。   陆凌“咯咯”的脆笑,又觉得这样太轻浮,艰难的收回自己的笑容,心里开始琢磨着和沉郁川一起生活的种种,越想越甜蜜,觉得自己要幸福死掉了。   “沈哥……”小少爷开始矫情,“我没想到有一天能离你这样近,觉得自己跟白日做梦一样。”   沉郁川但笑不语,回头摸了摸他的头发。   “我其实一直有个小愿望,您能不能帮我实现一下。”   “什么?”沉郁川问。   “我可以不喊你沈哥了吗?”陆凌转念想到韩昔之前来找他时,张口闭口郁川的喊的别提有多亲热,心里十分不服气。   “你想喊什么?”   “郁川。”陆凌小声回答。   沉郁川沉默了一会,笑了:“没大没小”,又道:“随便。”   陆凌眼睛里跟点燃了烟花一样,流光溢彩,他抬头看着沉郁川,爱意深重,张了张口,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的喊:“郁川。”   沉郁川没搭理他。   陆凌喊出了第一声,不再拘泥,剩下的时间里不厌其烦的一直喊着,直到沉郁川把他带回公寓。   两个人算是正式开始了同居生活。   起初时,陆凌一边羞赧着和男朋友同吃同住的亲密,一边又渴望更了解男朋友一些,总有种拘谨放不太开的感觉。   从前想着法子跟沉郁川讨亲热,可刚搬进来的那几天却反常的乖巧顺遂,躲沉郁川的时候远比缠着他的时候多。   沉郁川几乎有了要把他送走的打算时,陆凌方才习惯这样的生活,恢复了以往的活泼。   小少爷甚至学起了做家务,每天晚上睡觉前贴心的给沉郁川煮一杯热牛奶,给他准备好第二天要穿的西服,挑选一条适合他衣着的领带,凡此种种,越做越熟练。   “郁川”,陆凌用手撑着小脑袋瓜去看正对着电脑工作的沉郁川,“我以前都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会照顾人呢。”   沉郁川抬起眸子,对他勾了勾手,陆凌立刻欢快的跑到他身边,眉眼笑的弯弯的。   沉郁川把人抱腿上,对着他的耳朵说话:“以前不会的,现在会了也不要用在别人身上。”   陆凌转过脸,认真的点头承诺:“沉郁川,我发誓我不会用在别人身上。”   这时,沉郁川看他的眼神就会和平时有些不一样,似乎很珍惜他,又没那么珍惜,陆凌看不大懂。   无论如何,和沉郁川在一起的每一天他都很满足开心,哪怕两个人见面的时间并不是很多,可一想到,睡觉时他能枕着沉郁川的胳膊,都会幸福的云里雾里,晕头转向。   都说恋爱使人降智,他本来就不聪明,现在彻底成为了沉郁川的小傻子。   也会有不愉快的时候,譬如,小少爷的屁股天天的送不出去。   陆凌食之髓味,两个人同居的那一个多月以来,他算是绞尽脑汁的献祭自己了,可反观沉郁川淡定的可怕。陆凌甚至都开始怀疑他是不是那里出了啥毛病,犹豫了很久,在想要不要劝沉郁川去医院看看。   同居以后,陆凌才发现沉郁川真的很不会生活,什么都能将就随意,平时忙起来不到凌晨两三点不会休息,吃饭大都外卖,再不然一桶泡面解决,饥一顿饱一顿,陆凌看着既心疼又着急。   他喜欢抽烟,平时还好,一闲下来时就抽的很凶。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生活极不规律的人,在忄生事上偏偏规矩立的十分严苛。他们在一起的那一整个月的时间,陆凌也就献身成功了寥寥几次。   他气的简直要跳脚,却还是忍着火努力的去纠正沉郁川的坏习惯。   晚上睡觉前,他会端着小奶锅去厨房给沉郁川煮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他记着沉郁川有一抽屉的安眠药,知道他睡眠质量不好,可能是牛奶助眠效果奏了效,沉郁川那段时间并没有再吃过药,抽屉的药物也被清空。   十一点钟的时候,陆凌会跑到书房闹他,用各种各样的理由缠着他回卧室睡觉。至于饮食上,他能将就自己,哪里舍得将就小少爷,下厨的时候比从前多了起来。   沉郁川的三餐正常了,陆凌也跟着长了膘,本来就有点婴儿肥的小脸蛋被养的更加滋润了,沉郁川没事就喜欢捏他的脸,陆凌被捏疼了就赌气。   沉郁川笑,哄好了还是忍不住去捏。   “沉郁川!”陆凌实在气急了就冲他发火,“你是不是看我好欺负!”   陆凌穿着他的大衬衫,头发湿漉漉的沿着脸颊滴水,皮肤被蒸的白里透红,眼睛里闪着细碎的光和水汽,看起来软绵绵的,可不就是很好欺负。   “没有。”他抿着嘴胡说。   陆凌一眼看穿:“你少哄我,你就是觉得我很好欺负。”   这远比陆凌洗好澡搂着他撒娇有用的多,沉郁川会提着腰把人抱到窗台,当真让他知道什么才是欺负。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被锁章节见微博:雪人木化 第70章   即便如此,陆凌还是执着于自个去献身,以此来说明他并没有色衰爱驰。   他网购了一套兔子睡衣,帽子上带着两只长长的兔耳朵,后面有一条圆圆的小尾巴,宽松不贴身,露出了锁骨上的黑痣。   有天晚上洗澡时,陆凌故意扔掉了沉郁川的衬衫,喜滋滋的穿着兔子睡衣出了浴室。   沉郁川正端坐在沙发上喝他煮的牛奶,抬头间看到一只白软的小兔子跳了过来,身子一定,玻璃杯的牛奶差点洒掉。   “沈哥……”陆凌刚洗过澡,嗓音很哑,“你看我的睡衣好看吗?”   沉郁川面色微动,没有说话。   “天气冷了,我不能穿你的衬衫了。”陆凌一本正经的解释。   “嗯,是不能穿了。”沉郁川掐着他的腰,把他抱在了自己腿上。   衣摆很宽大,露出了陆凌的小细腿,沉郁川看的喉咙一紧。   陆凌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牛奶,嘴上粘了一圈白渍,沉郁川用手去擦,陆凌别过头:“不是这样擦的。”   沉郁川笑了笑,低头吻上他的嘴唇。   陆凌圈着他的脖子问:“甜吗?”   “甜。”   陆凌低头又喝了一口,仰着脖子去够他的唇,贴着吻了进去。   沉郁川捏着他睡衣的兔子尾巴,看出了睡衣不一样的地方,陆凌狡黠一笑,贴着他的耳朵不知说了什么。   说到最后,沉郁川直接把人抱了起来,眼睛里透着精光:“鹿鹿,你不想要腰了。”   陆凌摇了摇头:“不要了啊。”   沉郁川笑:“你知道吗,我其实很想把你说的话录下来。”   喜欢我,随我高兴,什么都听我的,这些,统统都想录下来,有一天他反悔了,就放出来给他听。   转而想想,这样做无疑拿刀子去捅陆凌的心,最后疼的还是他沉郁川自己。   “沈哥……”陆凌看着他脸色逐渐迷离下去,不敢再胡乱撩拨了,到底还是怕沉郁川折腾起来没个轻重,把脑袋埋进他怀里,蹭了蹭:“我……怕疼。”   “现在说怕疼,刚才勾我的时候不是很会吗?”   “沉郁川……”陆凌急了,他自己撩的自己又后悔。   沉郁川单手搂住他的腰肢,另一只手扣着他的脑袋,用力的吻了上去。   “陆凌,现在说疼,晚了。”   此处删减。   沉郁川每次和陆凌在一起的时候,心情都极为烦躁复杂,他清楚的知道陆凌不仅是陆凌,也是陆正安的儿子,他那天看到陆正安时就这么觉得了。   这样的认知让他面对陆凌时,很难不去别扭,可又无法说服自己推开他。   喜欢吗?无疑有的,似乎不够。最起码,和陆凌比,远远不够。   他知道,他无法做到纯粹,更无法真去放手。   陆凌在他怀里颤抖时,沉郁川会吻一吻他的头发,明明很宠,却不得不承认自己心里存了几丝报复到陆正安的快感。   他很嫌恶这样的自己,给了爱又做不到完整的去爱,希望陆凌永远这样天真的喜欢和依赖他,又不能大度到不去伤害他。   他比谁都清楚,心里的那根弦迟早有一天会崩断到无法再去修补,只看着什么时间,什么事或什么人成为他发疯的契机。   和陆凌同居的这些天来,沉郁川不再像从前那样,一整天时间都恨不得耗在公司,出去应酬谈合同,他回家的次数一天比一天多,时间也一天比一天早,肖远看在眼里直犯嘀咕。   纸终究包不住火,沉郁川也没想着去隐瞒他自己和陆凌的关系。   肖远不久后就知道了俩人同居的事情。   那天,沉郁川在卫生间洗澡,陆凌用手撑着脑袋对着电脑改论文,正苦不堪言到恨不得砸了电脑时,沉郁川的手机响了起来。   陆凌很尊重沉郁川的隐私,并没有接,可电话挂断后又连接响了四五遍,陆凌只得拿起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肖远”的名字,似乎有很急的事情。   陆凌犹豫了一会,还是接起电话,轻声道:“喂,肖远哥吗,沈哥他在洗澡。”   那方急到想发火的肖远蓦的怔住:“陆凌?”   “嗯,是我。”   肖远飞快的看了看时间,晚上十一点多,心里一惊,半天没说出下文。   陆凌察觉出他的疑惑,想了想:“如果我说,我是恰巧找沉郁川有事,你信吗?”   肖远听后,大脑飞速运转,当真在考虑要不要相信陆凌蹩脚的说辞,比起其他的,他目前更愿意相信陆凌的胡扯。   可是,下一秒……   “鹿鹿,我洗好了,你要不要也去洗一下。”沉郁川不知什么时候走到陆凌身后,声音由远而近的传来,刚好没过肖远的耳朵。   陆凌深深的叹出一口气,对着话筒说:“咳咳……如果我告诉你,我只是顺便要借一下沉哥的卫生间洗澡,你……信不信?”   “你觉得呢?”   “……”   “不信……”陆凌弱弱的回答,用寻求帮助的无辜眼神看着沉郁川。   “给我。”后者接过电话,“有事?”   肖远听着他不耐烦的语气,恨恨的回了句:“现在没了!”   平静一会后还是老实回答:“你谈了一个星期的招标,对方今天终于松口,说是约个饭局,我才给你打电话的。”   “不过,眼下看你正忙,我自个解决。”肖远颇有些头大的补充。   “嗯,辛苦你了。”沉郁川听他说完毫不犹豫的挂断了电话。   肖远对着忙音愣了半天,觉得沉郁川有些不一样了,换作平时肯定会马不停蹄的赶过来,说什么也得亲力亲为把合作拿下,哪能这么轻易的就把事情交给他做。   果然,色欲熏心了。   沉郁川把手机扔回沙发,弯了弯身子去看电脑,又看一筹莫展的陆凌,问:“怎么,写不好了?”   陆凌立刻从沙发上起身,用胳膊吊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撒娇:“是啊,沈老师,您快教教我吧。”   “可以,但我有什么好处?”   陆凌眨了眨眼睛:“我又买了好几套兔子睡衣。”   “这个,不算,我也让助理买了十几套。”   “……”这男人该死的恶趣味!   “好了”,沉郁川看着他受到惊吓的小脸蛋,一阵好笑,把人抱了起来,落座,再放到自己腿上,“我教你。”   陆凌往他怀里缩了缩,点头:“那就劳烦沈老师了。”   结果是,陆凌总往沉郁川怀里蹭,一刻也不老实,论文没写好,沉郁川倒是把他举到茶几上推着做了几回。   完事后,陆凌扶着小腰埋怨沉郁川,怨来怨去发现都是自己作的,只得不甘心的闭嘴。   陆凌皮肤娇嫩,沉郁川如他所言,的确有自己的恶趣味,总喜欢在他身上留下点什么,跟烙下什么标记一样,好在天气冷,陆凌能穿个高领衣服遮一下。   有时做的太凶,陆凌仍然被折腾的有些疼,沉郁川此时就会让他趴在自己腿上,撩起他的外衣,动作温柔的给他上药膏。   这就是另一种酷刑了。   陆凌在公寓里休息了两天,沉郁川陪了他一天半。到第二天下午时,肖远打来电话把人给喊去了公司,说是市区的招标拿下来了,具体合同等他过去才能签署。   陆凌再怎么缠着他,心里也有一杆秤,知道孰轻孰重,跟他保证自己会乖乖听话,沉郁川这才放心出了门。   他来到公司后,肖远正拿着一沓合同坐在办公室里等着,脸上表情复杂。   沉郁川用余光睨了他一眼:“怎么,有事要说?”   肖远的架势并不是想和他说公事的模样。   “沉郁川,你和陆凌同居了。”肖远开口,语气肯定。   “嗯,就是你以为的那样。”   肖远脸色一变,声音也严肃了下去:“沉郁川,你到底想干什么?!”   “什么意思?”沉郁川好整以暇的坐到椅子上,用手指轻敲桌面,有些烦躁。   肖远冷笑:“什么意思你自己心里不清楚?”   “沉郁川,你最近来公司的时候不多了吧,以前为了谈好一个合同恨不得跟人喝酒喝到胃穿孔,现在倒是松散的很了,我问你,你是不是找到更好的方法搞垮陆正安了?”   沉郁川神情一定,掀起眼皮去看他,整个人都阴郁了下去。   “搞垮他最简单不费力气的方法是陆凌吧。”肖远用质问的语气说道。   “沉郁川,你对陆凌不一样,我也不是没看出来,先前以为像陆凌自己说的那样,你对他的特殊单纯的只因为你们小时候就认得,可我怎么都没想到你会把人带回家里……沉郁川,你安的什么心思?”   肖远从前以为陆凌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并没有太去在意他的家世,可昨天挂掉那通电话后,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对劲,记起陆凌说过两人从小就认识的事,不免好奇,顺手查了陆凌的身世,震惊的发现,陆凌原是陆正安的儿子。   这个讯息所包含的真相太过复杂,他急的一夜都没睡好,此刻看着沉郁川无动于衷的表情更是恼火。   “沉郁川,你是想毁掉陆正安,还是陆凌?”   ?【作者有话说:】   改的面目全非,原章节见微博吧 第71章   肖远虽和陆凌非亲非故,但良知尚未泯灭。   “陆正安宝贝他这个儿子宝贝的紧,你自以为毁掉陆凌就能达到你的报复,所以没必要再辛苦的去经营好这个公司去抗衡陆正安,你只需要和陆凌纠缠在一起,就能更残忍的报复到他,是不是?”   沉郁川面色恢复平静,没有回答他的质问。   肖远接着道:“或者,你没想过去伤害陆凌,但他是陆正安的儿子,你一边费劲心思想着怎么搞垮人家爸爸,一边又把人哄到家里睡,什么便宜都占尽了,沉郁川,这样做不卑鄙吗?”   沉郁川猛抬起眼眸,声音阴寒:“我没想过要去伤害他。”   “哦……”肖远嘲讽的笑了笑,“那就是第三种可能了,沉郁川,你在贪心不足。”   “你想两只手都抓到点什么,既舍不得陆凌,又没法不去恨他父亲。”肖远闭上眼睛,叹了口气,“沉郁川,你喜欢陆凌,是吧?”   沉郁川哑言,喜欢二字他做不到张口就来,可又哄不来自己的心。   “韩昔回美国了,前几天请我吃饭,说起你的事,提了一嘴你们当时分手的原因。”肖远用审视的眼神看着沉郁川,“我一直觉得荒唐来着,你那会竟因为他撕坏一张照片就坚持分手,现在突然间又想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沉郁川没什么表情的问。   “我一直觉得陆凌看着很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昨天突然就给想通了,你沉郁川还能在这个时候谈情说爱,因为什么?”   “因为,和你交往的对象是陆凌。”肖远正了正音色,“你喜欢陆凌,那有没有想过他知道真相后会怎样,还能这么没心没肺的和你在一起,毫无保留的缠着你?”   “沉郁川,你什么时候起也开始异想天开了,不知道什么都想要,才会什么都留不住吗?”   “我能留住。”沉郁脸上神情森寒。   肖远呵笑了几声,觉得他当真糊涂了:“沉郁川,你上陆凌时心里爽不爽,你难道就没有一丝大仇得报的快意,你有没有想过让陆正安看一看自己的宝贝儿子被你上时是什么模样?你敢保证这样的想法一次都没有过吗?”   沉郁川的脸色瞬间刷白,眼神晦暗不明,他看着肖远,又似是在看着其他什么,并没有回答。   肖远不在乎说的更诛心:“陆凌看着你时眼神很清澈单纯,沉郁川,你被他那样看着时心里就不会愧疚吗?”   “我是怕你作茧自缚。”肖远最终这么说。   实话,再如何替陆凌打抱不平,他打心底里还是偏向沉郁川的。他知道陆凌能疼一分,沉郁川自己必然要疼十分去换才行。   显然,他是白操心了。   沉郁川只是静默的看了他一会,脸上的表情逐渐归为平静,似是很疲惫的对肖远说:“我知道了。”   “知道是什么意思?”   知道了,可仍然要牢牢的抓住陆凌,也不会放过陆正安,他就是这么贪心,什么都想得到,又不愿意让出哪怕一步,他抱着侥幸的心理,可以把这个天平维系好。   例如,他可以多喜欢陆凌一点,再多一点,以此来弥补那些伤害,或者放过陆正安一点,但不完全放过。   这样,陆凌知道真相后就会少恨他一分,他那么好哄,自己万一能哄好呢。   反正总会有办法的,陆凌那么喜欢他。沉郁川天真的自欺欺人的这么认为。   肖远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张了张口,到底不再说什么,两个人已经同居,沉郁川出于报复,真心,又或者两者兼有,他不得而知,但他伤了陆凌自己也不会好受。   两个人的谈话算是不欢而散,肖远见他油盐不进,从办公室出来后直接拿起车钥匙去了酒吧。   招标差不多谈拢,沉郁川仔细看了一下合同书,大笔一挥签好名字,打电话跟几个招标会的主要负责人约了饭局。   肖远说的话多多少少产生了些影响,沉郁川做不到完全的无动于衷,他有心事,那天晚上喝了很多酒,烟也抽的凶一些。   一行人吃好玩好已经凌晨两点多,陆凌中间给他打了好几通电话,他心烦意乱,也没去接。   散场的时候,他本想直接去公司,犹犹豫豫,最终还是喊了代驾载他回家。   肖远的话在他大脑里无限发酵了。他根本做不到忽视那些横在他和陆凌之间的鸿沟,仅或,他在害怕。   他可以在清醒的时候装糊涂,可喝醉不清醒了,又没法继续装下去了。   陆凌窝在沙发里,缩成一小团,心不在焉的用遥控器调换着电视频道。   沉郁川打开门弯身在玄关处换拖鞋时,他方才清醒,光着脚就去抱沉郁川。   沉郁川身子一僵,随后将人提在自己的脚背上,反抱的很紧。   一股刺鼻的酒精味混杂着烟草窜进陆凌的鼻子,他挣扎了一下,颇为不满的说:“沉郁川,你怎么喝那么多酒,还抽了烟。”   “不是说少抽点烟吗,自己的身体都不知道操点心!”   沉郁川把下巴埋在他的脖颈,眼眶酸涩。陆凌没有怪他回来的太晚,没有怪他不接电话。   他说,为什么不注意自己的身体。   沉郁川突然庆幸,甚至产生了一丝卑劣的有恃无恐,陆凌很爱他,很爱很爱。   “对不起……”他贴着陆凌的耳朵说。   陆凌有些不自在:“哎呀,我也不想用这种语气跟你说话,但是你好歹也爱惜一下自己啊。”   “鹿鹿,对不起……”沉郁川说的切肤痛。   陆凌愣了会:“没……没关系,你下次注意就好了。”   沉郁川掐起他的腰,把人整个挂自己身上,低头去吻他,难得温柔缱绻,完了后,在他唇边留连着说:“鹿鹿,我做什么你都能原谅我?”   “也不是”,陆凌嘴唇上泛着水光,“你要是找了别人,我肯定不会原谅你啊。”   “不找。”沉郁川语气坚决,“所以,除了这个,以后我做错什么,你都要原谅。”   半晌,又觉得这样太不真诚,补充道:“我求你原谅我。”   这是沉郁川第一次对他说软话,陆凌微怔,觉得眼前的沉郁川和平时有点不一样,但具体又说不上来。   不待他解开疑惑,沉郁川摸了摸他锁骨上的黑痣重复:“当我求你……”   “如果你食言了,绑我也会把你绑回我身边的。”   陆凌低声呵笑,权当他喝醉了说胡话:“好好好,我不食言。”   沉郁川把他抱到浴室里,放到了水台上。他醉的厉害,但只是头疼,些许的不清醒,尚能自理,也尚能折腾陆凌。   浴室的地板上溅满了水,他用毛巾裹着陆凌又去客厅的沙发做,陆凌很乖顺的配合着他。   沉郁川觉得自己疯了,对陆凌再无半分怜惜,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希望陆凌完完全全的属于他。   多留下一个痕迹,就多了一份陆凌不会离开自己的安全感。   他知道,这场爱情的角逐和陷阱里,最终输的人只会是他。   第二天,陆凌趴在大熊上,揉着小腰生闷气。介于沉郁川昨天没轻没重的可劲折腾他,小少爷彻底明白了一件事,沉郁川很行,特别行……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同居以来他天天的君子之交,整的自己都以为他有问题了,花空心思去献身,很明显,沉郁川在欲擒故纵,逗自个玩!   陆凌越想越憋屈,屁股啥的白送了!   不消一会,沉郁川从厨房里端进来一碗清粥,陆凌抬头憋见了,闹了脾气:“沉郁川!”   “嗯,怎么了?”   陆凌哭丧着一张小脸:“我……我好难受,额头发烫,我是生病了吗?”   沉郁川慌忙用手去试他额头的温度,果然很烫,脸上也红的不正常。   “怎么了?”陆凌见他变了脸色,心里奇怪。   “我们家小朋友真的发烧了……”沉郁川语里带着歉意,给他倒了水,准备好退烧药,吩咐:“先起床吃饭,再喝药,学校里我打电话给你请假。”   陆凌:“……”每次都这么不经折腾吗?   事实上,他根本没法自己下床走路,沉郁川一边心疼,一边又想吐槽他的小身板太娇气,到底还是把人抱下了床,伺候他洗好脸刷好牙,最后又下达要求,两个人要禁一个星期的床事。   陆凌听后,崩掉了,他心里再怎么埋怨沉郁川,身体却是实诚的,正得了味的时候,哪能这么憋。   沉郁川看着他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笑了:“你总这么生病也不好。”   陆凌捶头顿足,第一次这么恨自己这个不争气的身子。   他彻好清是在两天后,沉郁川当时在公司里忙,陆凌不想打扰他,自个打车回了学校。   第一堂上的是思想政治选修课,他来的迟,偷偷的从后门溜了进去,本来也没有人注意,偏巧不巧季定哲也上了这节课,他看到陆凌猫着腰钻进教室时,冲着人毫无顾忌的喊了声:“陆凌!”   全班学生齐刷刷的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陆凌,教授也停止了讲课。   陆凌尴尬的直起身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坐到季定哲身边,憋着火气的去瞪他。   结果人比他还愤怒,质问道:“你这两天去哪了?” 第72章   陆凌喉咙一打转,回答:“我要是说我这两天生病,在家里休息了,你信不信?”   季定哲不傻,脸上的不悦表明了他所有的态度:“我去找你,房东阿姨说你搬家了,我给奶奶打了电话……”   陆凌神情一怔,紧张兮兮的看着他。   季定哲随后道:“我旁敲侧击打听的,知道你没在家。”   “陆凌,你在沉郁川那里,是不是?”又自问自答:“你们同居了。”   陆凌脸上一阵羞赧,清咳了几声回答:“我们……是住在一起了。”   季定哲闻言,目光复杂又隐晦,要说的话卡了半天才卡出来:“鹿鹿,我没有歧视你的意思,我就是单纯的觉着沉郁川心思深沉,他和你在一起没存什么好心思。”   陆凌反驳:“沈哥对我很好的!”   “谁对你差了?”季定哲发火,“你是我的朋友,奶奶的孙子,我们对你好天经地义,沉郁川要真心喜欢你对待你,我不会说什么的。鹿鹿,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无权评价,但我不想看到你受伤。”   陆凌心里一暖,赶忙跟季定哲道歉:“对不起,我知道你的好意。但我真的没法控制自己,很喜欢很喜欢他……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受到伤害的。”   季定哲还想再说什么,又觉得着实没啥好说的,最终闭嘴。   陆凌大约有意讨好他,之后不再像从前那样老怼他反驳他了,性子竟格外的乖巧听话。季定哲硬是没舍得再发作什么。   他心里隐隐约约的后悔,陆凌不是女孩子又怎么了,他也不是非得喜欢女生。   须臾间,季定哲又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住,再抬头看陆凌时,眼神莫名柔和了下去。   陆凌没去注意,恰时沉郁川打来电话,他飞快的接起:“喂,郁川。”   沉郁川低笑:“没大没小,出来,我在学校门口。”   陆凌惊喜的站起身,跟季定哲打了个招呼:“我先回去了,季定哲,你要一起吗?”   季定哲眼底神色一暗,摇了摇头,干巴巴的开口:“不了,我约了妹子。”   陆凌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这样啊,那我不耽误你了。”   季定哲心里好笑,也不知道谁在耽误谁。   陆凌着急慌慌的提着一口气就往学校门口跑,不想让沉郁川等,来到车子旁时,脚步却滞了下来。   韩昔正和沉郁川并排而站,两个人正在聊着什么。   他记得韩昔一个月前就申请离职回了美国,有些奇怪此刻为什么突然出现。   沉郁川全程皱着眉头,脸上表情阴晴不定,韩昔反倒一脸平静,可以看得出来,两个人的谈话并不愉快。   陆凌的第一感受是吃醋生气,但看到沉郁川皱着眉头,满心的只剩担忧。   他顿了顿,并没有去打扰两人。   一会功夫,沉郁川低头看了看时间,又给陆凌打去电话。   铃声响起的刹那,他看到陆凌正远远的站在学校公告栏旁,神情局促不安,心里一刺,对他招了招手。   陆凌方才反应过来,朝他快步走去,韩昔见此,摇了摇头,往学校大门口走。   两个人擦肩而过的瞬间,陆凌停下,对他鞠了个躬:“你好,韩老师。”他并没有别的意思,韩昔的离开让他有些愧疚。虽说沉郁川拒绝他在先,自己跟沉郁川告白在后,实质上并没真去破坏什么。   “我回来处理点事。”韩昔笑了笑,接着直白道:“陆凌同学,我原本是想和你争一争的,可知道你是谁了,觉得自己没希望了。”   陆凌奇怪,韩昔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一直觉得你看着很熟悉,呵呵……现在,只能祝你幸福了。”韩昔说话模棱两可。   陆凌对他礼貌一笑,诚恳道:“谢谢韩老师,我真心希望韩老师也能幸福。”   韩昔神秘的弯了弯嘴角:“我肯定会比你过得好。陆凌,给你的光会散,那光不是我的,我要不起,也就不会散。”   沉郁川见两人聊上了,神情紧张的走了过去。韩昔见他走来,正着神色:“沉郁川,很害怕啊。”   沉郁川没说话,牵着陆凌的手就要离开,陆凌回头看了看立在原地的韩昔,站住,笑了笑:“韩老师,我和郁川在一起,日后真的有什么不大高兴的事,也会努力克服,我也会过得很幸福的。”   他那时如果能及时抬头看看沉郁川脸上喜与惧变换莫测的神情,或者就能意识到自己的痴傻愚蠢。   但他没有,只是待韩昔走后,看着四周没人,一把冲进沉郁川的怀抱,瓮声瓮气的说:“男朋友,你害怕我只是一时心血来潮才跟你在一起的嘛?别怕别怕,我很认真的。”   他以为韩昔在试着和沉郁川复合,怕沉郁川别两厢一对比,觉得自己只是贪玩并不认真。   沉郁川紧缩的眉头舒展开来:“有多认真?”   陆凌脸色绯红,他还要怎么认真,人都给吃干抹净了,还要怎么证明:“我……我不要面子吗,我得矜持一点。”   “反正,很认真。”   沉郁川面色缓和,揉了揉他的头发,音色低沉:“陆凌,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住了。”   陆凌天真的看着他,脸上的红愈加深重:“哎呀,知道了,记住就记住。”   那一刻,沉郁川真的贪了心,他想陆凌永远这么毫无保留的喜欢着他。平等的,他也会爱着陆凌。   天气更冷了些,十一月份已露霜寒,这年的冬天比往常来的更早。   陆凌有轻微的起床气,天冷的时候喜欢懒床,沉郁川起来后,总要喊他好几遍,人才从被窝里顶着一头蓬松的头发钻出。   沉郁川笑道:“我们家小朋友要起床了。”   陆凌讨价还价:“可不可以再睡五分钟?”   “已经第三个五分钟了。”   “可是,不想起。”   他也不一定就是不想起床,沉郁川掐住他的/软/腰,把人抱到卫生间,陆凌仍然闭着眼睛。   沉郁川抿嘴,冷静的给他挤好牙膏,把漱口杯里加满了温水,吩咐:“刷牙。”   陆凌踩着他的脚,哼哼唧唧,眼睛闭的更深了。   沉郁川低头在他嘴角落下一个轻吻,陆凌顺势勾住他的脖子“咯咯”的脆笑,回了他一个甜吻。   “怎么办,沈老师,我没有刷牙,你嫌不嫌弃啊?”   “嫌。”沉郁川说。   陆凌踮起脚,又吻了他一下,嫌是么?有多嫌,就吻多久。   “还嫌吗?”   沉郁川握着他的腰把人抱到水台上,伸出一只手叼住他的后颈,陆凌被迫仰起脖子看他。   沉郁川很喜欢这样彻底掌控他的感觉,让他极安心,一种陆凌只属于他的安心。   他俯下身子,掐住陆凌的下巴和他接吻,唇/齿/纠缠,吻的火热又温情。   陆凌被他吻红了脸,低下头终于老实下来:“我要洗漱了。”   沉郁川知道,他不是不想起床,他就是逮着机会要跟自己撒娇。   洗漱完毕后,沉郁川把人公主抱回卧室换衣服,陆凌瞪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他,欲言又止。   沉郁川点了点他的鼻尖,问:“怎么,有话想说?”   陆凌点头:“嗯。”顿了会继续道:“沈哥,我这样缠着你,你会觉得烦吗?”   很多时候,陆凌也鄙视自己不够矜持,又跟个女孩子一样喜欢粘人,可一看到沉郁川,所有高高垒起的防线又会全线崩塌。   诚然,你可以控制今天的自己忌辣忌糖不熬夜,但无法浇灭一颗想要靠近恋人的火热的心。   什么矜不矜持的,他一个男孩子在乎这些虚设干嘛,他就是要缠着沉郁川。   “有时会吧。”沉郁川弯着眼睛回答。   他说了慌,他其实比谁都希望陆凌永远这样依赖着他。这在此后的人生里成了他的奢望和求而不得。   陆凌低低呵笑起来,恍然想起自己几个月前还咒着人沉郁川找个缠人麻烦的女朋友,天天的扰他清净。   怎么都没想到一语成谶,最后竟是自个治好了他的单身病。   沉郁川把人送到学校后,刚准备回公司,一个没有备注的电话号码就打了过来,他看着手机屏幕,神色一暗,还是接了起来。   电话那边响起一个女声:“郁川,是我,王姨,你上次说的想跟我见面,现在方便吗?”   沉郁川这才记起,他给王姨打了电话,眼下到了约定的时间。   “王姨,我大概不用过去了。”沉郁川觉得自己的问题也就这样了,没什么更好的方法去解决。   那边沉默了一会,温和的问:“是发生什么事了?”   沉郁川回答:“算是,不知道好事还是坏事。”   王姨笑了,他这样说,应该是好事了,想起什么似的:“你最近睡眠怎么样啊?”   “还不错。”沉郁川在这一瞬间想起了每天睡觉时手脚都要缠他身上的陆凌,嘴角不自觉扯开一个微笑,“不会再做恶梦了。”   “那确实不用过来了。”王姨总结。   沉郁川简短“嗯”了一声,跟她寒暄了几句,挂断电话。   他想,他是离不开陆凌了,陆凌在时,他最起码能睡一个好觉。 第73章   A市的冬天真的来临了。   陆凌皮肤娇,极怕冷,一整个冬天手脚都是冰的,脸上时常挂着两坨红晕,看着格外喜人。   沉郁川没事就喜欢捏他的脸,有时下手不知道轻重了,把他捏疼了,陆凌生气,一气整张脸就更红了,沉郁川就看着他笑的温柔。   有这么一瞬间的,他想,算了吧,就这样好好的跟陆凌过一辈子吧,爱他,比他爱自己更多一点。   他承认,和陆凌待一起的时间越久,他就越舍不得。现下看来,是陆凌一直在依赖他,可实质上是他越来越离不开陆凌了。   陆凌在他身边,他永远是放松的,连长久以来的失眠都不药而愈。   这个男孩活泼开朗,像一束阳光照进了沉郁川贫瘠的生活,他这方尝出了甜蜜,那方苦涩又一点点漾在满是灰尘心壁里。   结果只有两种,灰尘散尽,或阳光再也透不进来。这微妙的平衡都要取决于陆凌。   他总有一种预感,陆凌日后要是离开了,他心里紧崩的弦会彻底断裂,他可能会疯掉。   每每此时他就会把陆凌搂进怀里,在他额头落下一个细密的吻。   陆凌比往常更粘着他了。睡觉的时候喜欢撵着他,手脚冰凉,沉郁川心疼,就把人的手放在自己胸口暖,再让他蜷起腿握着他的脚丫子,陆凌安心的窝在他怀里,一整夜都睡的安静乖巧。   生活就这么不温不热的过着了,沉郁川却觉得这样的每一天都格外奢侈。   到了十二月份时,秦乐来了一趟沉郁川的公寓。   那是周末,沉郁川临时有事去了公司,陆凌一个人窝在家里写论文。   门铃响起的时候,他正把笔咬在嘴里思考着怎么打手稿,以为是沉郁川回来了,光着脚就去开门。   打开门后,他愣了下,和秦乐大眼瞪小眼的看了半天,神情有些紧张。   秦乐的目光最终落在他露在空气里的脖子上,那里,细白的皮肤上一已片变成青紫色的痕迹。   “你……”   陆凌有些难为情的遮住脖子,尴尬的笑了笑:“你好,我……我是陆凌。”   “陆凌?”秦乐有些疑惑,“哦,你好,我找一下沉郁川。”   陆凌记得她是沉郁川的妹妹,点了点头,把人请进了屋里,两个人沉默的各坐沙发两端。   秦乐好奇的打量了一眼屋内的装修和陈设,发现物件的置备都是双人份的,心里明白了些什么。   在美国时,秦乐就知道沉郁川的取向,也知道他和韩昔的那段短暂恋情。   “你和哥哥交往多长时间了?”秦乐顿了一会道。   陆凌脸上一红,回答:“没多久,也就几个月。”   “几个月就把你带家里来了?”秦乐皱了皱眉头,觉出点什么不一样来。   陆凌不大懂他的意思,以为自己太轻浮了:“我是真的很喜欢沈哥,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秦乐看着他有些拘谨,微笑道:“我是说,哥哥应该很喜欢你。”想当初韩昔和他老哥都分手了也没驻扎进他的领域里。   陆凌听着高兴,抬眸对着她粲然一笑,眼睛里盛满了光。   秦乐一愣:“你长得真好看。”她哥绝对是沉迷美色了。   陆凌被他夸的有些不好意思,羞赧着说了声谢谢。   秦乐来找沉郁川主要因为想缓和一下他和何静之间的母子关系。   沉郁川这一个多月以来,不接何静的电话,避着她不见,秦乐看在眼里难免跟着着急起来。按理来说,这不该是她能操心的事,但这么多年来,她和何静也算相依为命了,所以,多少偏袒她,想帮她一帮的。   “我叫秦乐,英文名amber,父亲常驻美国,我的祖国话可能不是太标准,但我喜欢说。”秦乐自我介绍道。   “哦,我叫陆凌,是济周大的学生,也是沈哥的……”他犹豫着到底没有说出来。   “小男朋友。”秦乐笑了笑,“你好啊,小嫂子。”   陆凌听的脸上更红了,他堂堂一个大男人被这样喊,也太尴尬。   然后更震惊的话就从秦乐的嘴里冒出来了:“你是下面那个吧?”   陆凌:“……”   “小嫂子,哥哥的技术怎么样?”   陆凌:“……!”   “噗嗤~”秦乐笑了一会,“实在抱歉,我在国外待的久了,说话有些开放,陆凌是吧,实在抱歉。”   陆凌摇了摇头,仔细的看了她一眼,说实话,她跟沉郁川要是走在一起,旁人可能会误会她是沉郁川的女朋友,因为他们从长相到性格差的太远,很难看出来是兄妹。   “我和沉郁川是同父异母的兄妹”,秦乐猜出了他的疑惑,“我今年刚满十八岁,比他小六岁,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但我和沉郁川,还有……哦,她妈妈何静,我们的关系很好。”   她说的没错,沉郁川跟何静去了美国后,跟那个家庭一直格格不入,唯有对活泼开朗的秦乐照顾有加,把她当成自己的亲妹妹一样对待。而何静身上毛病虽多,待秦乐却是真心,她没有母亲,何静没有女儿,再加之秦乐天生热心善良,在美国的那些年没少调和她与儿子的关系,长此以往,母女间倒是越处越融洽,但沉郁川和她却是渐行渐远。   何静这一次带着秦乐过来,是想儿子了没错,但重要的是让他回到公司,怕到嘴的肥肉被其他人抢走。   陆凌听后明显吃惊,他没见过沉郁川的母亲,但沉郁川的父亲曾是陆正安的司机,他又怎么可能会记错,可秦乐却说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妹,这就匪夷所思了。   秦乐笑了笑,解释:“看你的样子,好像并不了解哥哥啊。”   “我们小时候就见过的,我也见过沈伯父,后来沈伯父离婚了,沈哥就跟他妈妈去了美国。”   “的确如此,但是你知道的并不完全。”秦乐眨了眨眼睛,“我告诉你应该没有关系的,哥哥和妈的关系这些年来一直很僵,估计不想和你提及这些事。”   “他的确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其实,我爸在我亲生母亲之前就认识了何静,当时两个人还有了孩子,也就是沉郁川。但爸他出生在大家庭里,何静只是一个普通家庭教师的女儿,家里人不同意,逼我爸和我亲生母亲结了婚,他们算是商业联姻。后来,我爸把生意做到了美国,我们就一起迁居了过去。”   “何静后来遇到了一个老实但没什么本事的男人,结了婚,好像没有孩子。直到我八岁那年,母亲出了一起交通事故,意外去世,父亲就带回了何静和沉郁川。”   “也就是我现在的妈妈和哥哥。”秦乐看着一脸震惊的陆凌,笑了笑。   起初时,秦乐也排斥这对母子,后来发现,沉郁川和他母亲的关系并不怎么好,看着何静成天因为这事伤神,她将心比心产生了怜悯,她的亲生母亲意外去世,何静是有儿子不愿回家,跟他的血脉亲情聊胜于无。在加之何静没有女儿,秦乐虽不怎么喜欢她,但也一直对她礼貌尊敬,时间一久,倒也处了几分母女亲情出来。后来,她又一直周旋于何静和沉郁川之间,一来二去,沉郁川倒像极了一个外人,母女俩的感情却加深了起来,沉郁川待她也跟自己亲生妹妹无二。   这么多年以来,秦乐没有把母子俩人的关系缓和催化,却把自己处成了他们的家人,也算是造化吧。   陆凌好半天才消化掉这个信息,张了张嘴本想还问些什么,又怕触及沉郁川的逆鳞,没舍得,只是神情黯淡了下去。   他知道沉郁川和沈父的感情很深,并不在乎他们是否又真的有那一脉血缘。   “你心疼哥哥?”秦乐问。   等于白问:“心疼。”陆凌回答。   “你很喜欢哥哥?”   “很喜欢。”   “咳咳……”一直轻咳声从两人背后传来,陆凌猛的朝后看去,只见沉郁川站在玄关处,把钥匙随手放在了置物架上,“敲了半天门,还以为没人在家。”   “沈哥……”陆凌急忙站起身,生怕他知道自己听了什么,有些心虚。   可仔细想想又不知道心虚什么,约莫是太在乎沉郁川的感受,怕伤到他分毫。   “嗯。”沉郁川弯着眼睛,毫不忌讳的走到他身边揉了揉他的头发,说不上来的宠溺。   秦乐一看,登时撇了撇嘴:“哥,你真是见色忘义啊,有了小男朋友就忘了亲人,看到我连个正眼都不给,从进门眼光就粘在小嫂子身上。”   陆凌脸上“唰”得一红,往沉郁川怀里靠了靠。   沉郁川方才抬头去看秦乐:“你怎么过来了?”   秦乐犹豫了一会,回答:“是妈让我来的,我们下周就要回美国了,你总避着我们不见,她说不能白来这一趟,让我过来跟你说一声,看看临走前能不能聊一聊。”   “我跟她能有什么好聊的。”   “哥,她其实今天要跟我一起来的,我怕你不高兴,弄的两个人都不愉快,才先过来跟你商量一下的,你就见她一次吧。”   沉郁川嗤笑:“秦乐,我看你们现在挺母女情深的,你和我说话,三句离不开她。”   秦乐张了张口,还没说什么,沉郁川就直接打断:“要在这里吃饭吗?”   言外之意,她再当这个说客,沉郁川就直接撵人了。   “哼,我现在想,如果小嫂子劝你,你也会无情的把人赶走吗?”   沉郁川眸光一沉,又转而温和,当真思考起这个问题来。   结果,果然重色轻义,他不舍得赶陆凌。 第74章   秦乐最终留在沉郁川那里蹭了顿晚饭,看着沉郁川全程若无其事的给陆凌夹菜倒水,深深的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倒也不至于酸涩。   她知道,沉郁川的生活太乏善可陈了,需要陆凌这样单纯阳光的人去贴一贴,暖一暖的。   陆凌多少有些不好意思,顾及着秦乐的感受,对她照顾有加,毕竟是自己男朋友的家人,他总想着表现的更好一点。   晚饭过后,秦乐又找机会和沉郁川沟通,希望他见一见何静,同样的被沉郁川一口回绝,她彻底没辙了,见好就收,和陆凌在沙发上有的没的聊了一会后就告辞离开。   沉郁川送走秦乐,再回屋时看到陆凌一个人在沙发上发愣,冲他招了招手,陆凌回过神来,飞快的冲进沉郁川的怀里。   “沈哥……”陆凌眼睛里朦胧着一团湿漉漉的雾气,不知怎的,他突然感同身受到沉郁川的这段身世,很心疼他。   “我知道,都听到了。”沉郁川笑了笑。   “我喜欢你。”陆凌只能这样去安慰他,别的什么都做不到。他很嫌恶这样的自己,总是旁人去保护他,可他没有能力同样为爱他的人撑伞。   “嗯,我也是。”   喜欢你,一直喜欢,越来越喜欢。   陆凌从他怀里抬起头,眼里闪着雀跃的光芒,这是沉郁川第一次根他剖白心迹,这么久以来,都是他主动的时候多一些,沉郁川后来再怎么宠着他,都没有正式的说过一句喜欢的话。所以,很多时候,陆凌都不是太有安全感。   “沈哥,你也是什么?”陆凌的心脏疯狂的跳动起来。   沉郁川吻了吻他的额头,郑重的表白:“我也是,喜欢我们家小朋友。”   这句话于沉郁川而言何尝不是一句千斤重的承诺与誓言,一旦说出口,覆水难收,以后再也没有回头的可能。   沉郁川知道,他和陆凌,无论最先主动的人是谁,输的那个永远是他。如今,陆凌真有一天知道了所有真相,选择离开他甚至于恨他,也都晚了。他会牢牢的抓紧陆凌,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松手半分。   这执念,和他想毁掉陆正安一样深重,又似乎,这样的天平其实早就发生了倾斜,即使他仍在努力的维系着自以为是的平衡。   “沈哥……”陆凌踮起脚尖,圈住他的脖子,脸上露出了一个满足又欣悦的笑容,“我好幸福。”   陆凌一直都那么好哄,沉郁川也一直都知道。   他顺势把人公主抱进怀里,动作温柔,仿佛得了一件这世间最宝贝的奢侈品,轻拿轻放,可心珍惜。   可最先让这样温馨平静的生活出现裂痕的却不是他沉郁川自己。   秦乐没能说服沉郁川去见何静,这让何静本来就浮躁的心简直扔进了油锅里一样,沸腾炸裂,她终于还是没忍住,也不管会不会招来沉郁川更深的抵触和嫌恶,火急燎燎的去了他的公寓。   秦乐得知后,慌忙给沉郁川打了电话,但后者当时正在开会,手机设置成静音模式,并没有及时接到。   何静原准备在沉郁川的门口堵着,总有堵到他的时候,偏巧不巧,她是堵到了人,只是堵到的不是沉郁川而已。   那天下午,陆凌回去的很早,路上还特意去蛋糕店买了一份沉郁川平时喜欢吃的蛋糕。   他知道沉郁川在开会,抿着嘴给他发了信息,嘱咐他晚上不要加太晚的班,早点回家。   这方一出电梯,就看到何静直直的站在大门口,随即一愣。   何静慢慢转过身子,狐疑的打量着他,挑了挑眉头。   陆凌也抬眸看她,薄嘴唇,大约四十多岁的模样,可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皮肤状态很好,平时应该很注意保养。   这长相……   陆凌大脑一阵轰鸣,硬着头皮往前走了几步,掏出兜里的钥匙去开门。   何静在他身后,抬了抬语气:“你住这里?”   不待陆凌回答,她又问:“这不是沉郁川的家吗?”   陆凌愣在原地,本能反应的点了点头,张口也想询问什么时,何静就推开他,径直走了进去。   “阿姨……”陆凌瞳孔一惊,换过拖鞋就跟了过去。   何静在客厅里自顾自的走了一遭,抛出一大堆问题给陆凌:“你是他室友吗?还是同事,看着那么小,也不像啊。”   “你为什么会有郁川家里的钥匙,一起合租,还是关系好,他才把钥匙配给了你,但我这个儿子从小就独来独往,他——”   何静的目光落在半掩的卧室大门上,声音嘎然而止。   陆凌的大约猜出了女人的身份,这种语气说话,这样相同的长相,是沉郁川的母亲不错了。   何静的脸色瞬间拉了下去,从房间里的生活用品上来看,明显不只住沉郁川一个人,她猜测儿子和这个男孩应该是合租关系,但转念想到沉郁川极注重隐私,从不喜欢和人太深接触,心里难免产生怀疑,直到看见这么大的空间只有一个卧室时,大脑倏然清明。她不是不知道沉郁川在美国时和男人交往过的事情。   她回头狠狠瞪了一眼陆凌,飞快的转身推开了卧室的门,细高跟鞋在木制地板上划拉出一阵刺耳的声音,陆凌的身子生生定在原地,遍体生寒。   几分钟后,何静从房间里扔出一套陆凌几天前刚买的兔子睡衣,浑身哆嗦着冲了出去,一张脸因为过度愤怒看起来有些扭曲,她抬起手指着陆凌:“你……你!”   陆凌猛的抬起头,神情紧张,他惶恐的张了张口:“阿姨,我——”   “啪!”耳光声起声落,何静几乎在他张嘴说话的同时冲了过去。   陆凌的耳朵剧烈轰鸣起来,茫然的去看何静。   “啪!”另一巴掌直接把陆凌扇的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你还要脸吗?嗯,你要不要脸了,你是谁家的孩子,没父母教养吗,男不男女不女的过来勾搭郁川,你还有没有羞耻心,不觉得丢人吗?!”何静歇斯底里的指着他骂。   她知道沉郁川和韩昔交往过,也知道沉郁川并不是乱来的人,自那以后没再交往过其他男人。她一度以为沉郁川的取向正常了,又或说他当时和男的交往只是单纯的在和自己置气。   但搞到同居这一步,是她始料未及的,她知道沉郁川不是那么拎不清的人,就算真拎不清又有什么关系,当下,她只会觉得沉郁川没有错,就是陆凌勾引的,就是陆凌犯贱!   陆凌的被他掴了两巴掌,又一顿劈头盖脸的辱骂,整个人都懵了,缩了缩肩膀,眼眶通红,一时间百口莫辩。   何静越想越气,用高跟鞋的细跟猛踩陆凌的睡衣:“你叫什么名字,啊,叫什么名字,你一个大男人穿这种衣服,不丢脸吗?不觉得恶心吗?你缠着沉郁川什么意思,你勾搭上他什么企图,你想毁掉我儿子吗?”   陆凌慌忙摇了摇头:“我……我没有……没有……”   何静嘴角扯开一个嘲讽的笑容,走近陆凌,一把将人推开:“滚!”   “阿姨……”   “滚,我让你滚,离沉郁川远远的,还知道羞耻就离他远一点!”何静歇斯底地。   陆凌呆滞的由着她把自己推出了大门,平时关门闭户的邻居不知什么时候起围在了走廊里,他们面面相觑的看着陆凌,又看何静。   陆凌飞快的低下了头,突然觉得自己像是被当街扒了衣服,巨大的羞耻让他恨不得把自己藏进地缝里,可又实在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   何静的情绪已经彻底失控,她把陆凌的睡衣扔了出去,又嫌恶的抽出纸巾擦手,似乎碰到什么极脏的东西,觉得这样仍然不解气,看到茶几上放着的蛋糕,不由分说朝门外砸了过去。   也许,她的目的仅是扔了蛋糕,可最终全都扔在了陆凌身上。   陆凌的脸颊一片浮肿,嘴角流出了血丝,蛋糕糊在他的头发上,肩膀上,狼狈不堪,他掀起眼皮,看了看房间一脸吃惊的何静,还算平静道:“阿姨,沈哥说今天他会早点回来的。”   许是被陆凌的态度激到了,何静刚因为微小愧疚熄灭的火苗又蹿了出来,她声音尖锐:“别一口一个沈哥的叫,故意恶心我吗,你要是还有点羞耻心,就自个滚出沉郁川身边,回家让你爸妈好好管教去!”   周遭随着响起了一阵低头交耳的议论声,传到陆凌耳朵里轰鸣杂乱,他听到有人在说他,却无法分辨他们究竟说了什么。   只是仓促回头间,看到一个小女孩弯腰去摸他的睡衣兔子耳朵,被旁边的女人一把拉起,使劲的给她擦手,小女孩还想去摸,女人似乎说了一句,脏死了,你乱摸什么,不怕惹了病。   陆凌错愕:“什么病?”   染了什么病?   他喜欢一个人,他喜欢沉郁川,怎么就有病了,怎么就脏了?   没有人回答他,大家还在说着什么,陆凌也不再去听了,那一瞬间,剥离于阳光之外的恶意横流而出,一点点蚕食他的脊骨,但他没有想蜷缩进父母朋友为他打造的温室里。   他站的笔直,何静似乎还在撵着他走,他本来并没有离开的打算,他要等沉郁川回来。   可大脑里出现沉郁川的名字时,又突然清明,他改变了主意。   他要离开,他不能让沉郁川也被这样恶意的对待。   恨一个人比爱一个人简单,爱一个人又能无坚不摧。 第75章   陆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电梯的,他弯下身子捡起了地上的兔子睡衣,周遭的人眼神冰冷彻骨,仿佛看到了什么脏东西。   他和沉郁川的私密事,以这样的屈辱的方式暴露在肆意横流的恶意里,陆凌突然很疲惫。   他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可又无法说清错的究竟是谁。这个世界上对于错误的认知向来都是话语权多者的一方为真理,是真相,再多光明正大的解释在之面前都会的苍白无力。   没有人在乎事情原委是什么,踩在道德伦理上的高点后,你的每一句申诉都是最无赖的辩解。   因为你违背常规,忤逆伦理。这个时候孰对孰错已经不重要了,你无法让一个从不吃辣的人理解你明明喉咙发炎还是忍不住想去吃的原因。   电梯门关上的刹那,噪杂的世界瞬间安静。   他能做的只是不去听,不去辩解,但仍然坚持着自己的本心。   “我喜欢沉郁川……”我喜欢沉郁川,没有错。   沉郁川开完会以后,时间已经很很晚,他知道陆凌等自己该等的着急了,第一时间就是掏出手机想给他打个电话,告诉他自己很快就会回家。   但入眼就是秦乐的十几个未接来电,沉郁川心里没来由的一沉,赶忙给秦乐回了过去。   电话接通,秦乐那边有些噪杂,沉郁川皱了皱眉头,就听秦乐无奈又担心的说:“哥,妈过来找你了,她看见陆凌了,好像闹得有些不愉快,我赶过来时,陆凌已经不见了,哥,妈她——”   沉郁川脸色猛的一变,急忙挂断电话,拿起车钥匙就往楼下冲去,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恐惧。   他害怕陆凌受到伤害,更心疼他受到伤害,那时,尚未得知,伤害陆凌最深的那个人从来都是他自己。   ——   陆凌没有回家,也没有去找季定哲,他默默的擦掉自己身上的蛋糕污渍,使自己看上去不至于那么狼狈,所幸,他还拿着手机,钱包里带有身份证。   冬夜的寒风浇在人脸上格外刺骨,他缩了缩肩膀,打了出租,准备随便找个旅馆住宿一晚。   沉郁川现在肯定在回家的路上,他其实很想折回去找他,和他一起面对沈妈妈的责备和愤怒,但还是努力的忍住了。   他知道,他现在过去就是纯粹的添乱,只要他乖乖的,沉郁川肯定能处理好所有的事情,过来找他。   陆凌蜷在后车座上,仿佛这样才能汲取一些安全感,脸上火辣辣的疼,可心里却结满了冰。   他低着头,小声的对自己说:“鹿鹿乖一点的,沈哥会来找你的……”   到了旅馆后,陆凌恍惚的下了车,走进去。前台奇怪的打量了他几眼,没有说话,淡然的给他办好了临时入住手续,陆凌拿着房卡,轻声道了谢,低着头走进电梯。   这一刻,巨大的疲惫终于从他强撑的薄弱意志里铺天盖地的袭来,他慢慢的蹲在电梯角落里,抱着膝盖,先是咬着嘴唇忍着,最后终于没能忍住,哆嗦着肩膀哭了出来。   不是那种嚎啕大哭,眼泪一滴滴落了满脸,他既没有擦,也没有太过痛苦的抽噎,只是心里难受,难受的厉害。   接着就是害怕,他怕沉郁川最终没能说服任何人,只能过来说服他,想跟他分手。   他那么怕还在坚持,沉郁川怎么能不要他。   陆凌放满了一浴池的热水,整个人都躲了就去,缩成小小的一团,另一边,扔在沙发上的手机一遍一遍的响着。   沉郁川简直急疯,他一边开车往家里赶,一边给陆凌打电话。   眼见着陆凌不接,他也不再打了,车速飙得飞起,只想立刻赶回公寓。   但他并没有见到陆凌。   公寓门口一片狼藉,有糊了一地的奶油,有摔碎的玻璃杯,被扔出来的陆凌的衣服和行李箱……   沉郁川脑门轰得一声炸裂,脸色逐渐阴暗了下去,他紧紧握着拳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慢慢打开门走进屋里。   何静正坐在沙发上掩面哭泣,秦乐站在她身边安慰。   沉郁川清冷道:“陆凌呢?”   何静猛的抬头看他,眼眶猩红,声音里带着愤怒和哭腔:“你还有脸问他,沉郁川,你……还有脸问!”何静气的嘴唇都在哆嗦。   沉郁川极嫌恶的剜着他,冰冷彻骨,耐心终于耗尽:“我说,陆凌呢?”他竭力的隐忍着心里的怒意和难以言状的害怕,担心,似乎丢失了最重要的宝贝。   所有情绪纠缠在一起,一点点蚕食着他的理智,让他觉得自己随时都能疯掉。   “沉郁川,你再怎么折腾也该有个头啊,你怎么就这么自私,你对我就真狠,沉郁川啊沉郁川……你爸不知道从哪里带回个野种想搞垮我,抢走公司,我在这个家里举步维艰,撑得那么累,你就不能体谅我心疼我一次吗?”何静眼睛越哭越肿,“郁川,妈求你了,跟我回美国,你爸最放心的还是你,日后也只有你才是秦家的继承人,只要你回头,你别跟我倔了好不好?”   沉郁川脸上的阴沉只增不减,他麻木的面对着何静的苦诉,只觉得讽刺可笑。   秦乐看着两个人果然又弄这么僵,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沉郁川却没有心思和她们耗了,深深的闭上眼睛,复而睁开,问:“告诉我,陆凌去哪了?”这是他留给何静的最后耐心。   他不难猜到陆凌遭受了什么样的委屈,此刻心都要疼掉了。   何静脸色刷白,几乎是一瞬间从沙发上趔趄而出,高跟鞋在地板上剐起一阵尖锐的声音,直直的站在沉郁川面前,气的语无伦次:“沉郁川,你心里还想着那个没有家教的同性恋,非这样这样故意恶心我吗?”   沉郁川抬眸,眼眶猩红,眼睛里透着危险的光芒,把何静吓得一个激灵,愣在原地。   但他最终只笑了笑:“我也是个同性恋,我也很恶心呢。”   “沉郁川……”何静呆滞的看着她脸上那个明明很轻和和却让人心里发毛的笑容,后退了几步,不知踩到什么东西,险些摔倒,幸亏秦乐从后面扶住了她。   “哥——”   “您最好保证陆凌不会有事!”沉郁川脸上表情近乎疯狂,他心里的弦几近崩断,否则,我连自己都不会放过!   维系着他心里的天平尚能平衡的砝码,只有一个陆凌。   何静的脑子出现了短暂的空白,直到沉郁川摔门而出,方才反应过来,她飞冲出门外,沉郁川早已走进电梯。   何静哈哈大笑:“沉郁川……哈哈哈哈,沉郁川,你在威胁我,你为了个曲迎献媚的男人威胁我,哈哈哈哈……”   “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啊……呜呜呜……”   接着就是一阵号啕大哭。   ——   沉郁川急疯了,他去陆凌以前的出租公寓,学校,季定哲家,每个地方都找遍了,还是没能找到人,电话也一直没人接通。   他努力的使自己平静下来,准备回陆家再找找看。但他知道,陆凌这种时候最不可能回的地方就是陆家。   他揉了揉发疼的额角,调整了方向盘,这时,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沉郁川看都没看敢接接通:“喂……”   电话那端安静的落针可闻,沉郁川终于大松了一口气。   “鹿鹿,你在哪里?”他声音轻的像随风就能刮起的羽毛,生怕吓到那方的小兔子。   漫长的沉默过后,陆凌终于开口,声音沙哑:“沈哥……”   “嗯,沈哥在这里,告诉我你在哪,我现在就去接你。”   陆凌点了点头,意识他看不到,赶忙“嗯”了一声。   沉郁川一刻也不想耽误,让陆凌定位,还不许他挂掉电话。   陆凌听话,担心他开车分心,没挂断也不和他对话,彼此听着对方细微却仍能通过电话传来的灼热呼吸声,两方心里才算安定下来。   并没有过太久,沉郁川就来到了旅馆,前台看见有客人,立马来了精神。   沉郁川表明找人的来意,又把手机递给前台,对方查证了一番,这才放他进电梯。   “鹿鹿,我上来了。”沉郁川出了电梯后,对着电话轻声说,再抬头时,陆凌已经站在走廊里。   他背对着灯光,看不清表情,沉郁川身子僵了一下,握着手机的手有些轻微发抖,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动作,陆凌就朝他飞快的跑了过来,一把撞进他怀里。   沉郁川那颗一直七上八下悬着的心终于落回实处。   他知道,他已经彻底离不开陆凌了。   “沈哥……我……”陆凌抱着他的腰,“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沉郁川揉了揉他的头发,托着他的臀部,把人整个的挂在自己身上,安慰道:“不要胡思乱想,我们家小朋友那么乖,我怎么舍得不要。”   陆凌用胳膊圈住他的脖子,把脸深深的埋进他的胸口,如同倦鸟归林。   有沉郁川的地方才是他无论行至何处最终停泊的港湾。 第76章   沉郁川的一年365天似乎也就只过了一天而已,剩下的那364天都在无限循环的重复着他过的这一天,没什么期待,而最大的悲痛也留在了沈父去世的那一刻。   剩下的则是他日渐成疾的执念,他还在往前走,也全靠这份执念在强行支撑。   可是眼下,他有了陆凌这个人生里最不能出现又无人替代的意外和惊喜,每一天开始过得不一样起来。   他有了铠甲,同时也露出了自己的软肋。   陆凌窝在他怀里,睫毛上挂着几滴晶莹的泪水,沉郁川的把人抱进房间,坐到了沙发上。   沉郁川用手抬起陆凌的下巴,看到他浮肿的脸颊,手指轻微颤抖了起来,他先是愤怒何静这样伤害陆凌,接着就是切肤的心疼。   他把陆凌紧紧的搂在怀里,温柔的吻着他的发丝:“鹿鹿,对不起,对不起……”   陆凌环抱住他的腰,笑着摇了摇头。   沉郁川平静了好一会,起身打了电话,吩咐服务员去药店买了消炎药。   陆凌一直躲在他怀里,不肯出来,沉郁川无奈,语气温柔的哄道:“乖,先起来,我给你上点药。”   陆凌抬起头,脸上的红印子暴露在灯光下,看得沉郁川心口一紧:“是我不好,鹿鹿,沈哥跟你保证,以后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了。”   话一出口,他自己怔住,陆凌却是粲然一笑:“没关系的,沈哥,我不疼。”   沉郁川给陆凌涂了药,把人抱到床上,揽进自己怀里,陆凌似是疲惫极了,窝在他胸口,没多大会就睡着了。   沉郁川却是彻夜难免,他心里乱的很。何静已经知道他和陆凌交往的事情,以她的脾气不可能善罢甘休,他又不能时时待在陆凌身边,生怕被何静钻了空子又过来让陆凌堵心。   他在何静面前态度那么坚决了,何静断然不会再明着对陆凌做什么,但不保证会做出其他什么来,这才是他现下最担心的事。   何静很难不去调查陆凌的身份,如果他知道陆正安就是陆凌的父亲,不可能不找陆凌抖落出所有事情的真相,而那时,他一直维系的天平就会轰然坍塌。   他也会失去陆凌。   虽然这一天早晚会来,可沉郁川已经在努力减少对陆凌的伤害了,他甚至抱着侥幸的心理,再多对陆凌好一点,爱他深一些,所有的事情最终都会得到妥善的解决。   所以,他如履薄冰,不能让任何人毁掉他想抓在手里的幸福。   沉郁川思及此,把陆凌搂的更紧了一些,好像一个不注意人就会消失一样。   陆凌已经成为他最大的软肋,他最不愿别人触碰的逆鳞。   “鹿鹿,你听沈哥的话吗?”他凑近陆凌的耳朵,吞吐着能把人烫化掉的呼吸。   陆凌半睡半醒间呓语:“鹿鹿最听沈哥的话啊……”   “那沈哥要是告诉你,明天搬回家,你会同意吗?”   陆凌恍然从睡梦中惊醒,以为自己做了梦,费力的睁开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沉郁川。   灯关着,夜色漆黑,可沉郁川仍然感受到了他的张皇失措。   “你不要我了?”陆凌声音里带着哭腔,“阿姨不能接受我,你就不要我了是不是?”   沉郁川吻着他的额头:“没有不要我们家宝贝,你这样哭,想让我心疼死吗?”   “不想。”陆凌忍着眼泪,尽量使自己看上去乖一点,这样,留在他身边的可能也就大一点。   “我了解她的脾气,不想让她再去纠缠你,可是鹿鹿,我又不能时时刻刻待在你身边,你回家我放心一点,学校的话,她还不至于撕破脸去闹。”   “我不怕!”陆凌反驳。   “我怕。”沉郁川说。   “沈哥……”陆凌往他怀里蹭了蹭,心里满满的不安。   “我很怕,既怕失去你,又怕你受伤。”你不知道我有多怕,“鹿鹿,你乖,我会尽可能处理好这些事,信我一次,好不好?”   陆凌摇了摇头,眼里“吧嗒”一下掉在沉郁川的手上,怕他觉得自己麻烦难伺候,又赶紧心不甘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沉郁川无奈,捧着他的脸,细细密密去吻他的泪水,心里压了一块巨石,沉重到无法负荷,嗓子里也堵了一块湿棉花,不知道再说些什么能让陆凌安心下来。   要说的太多,不能说的也太多。   他怕陆凌见到何静,不只怕他伤害到陆凌,更怕何静说出所有事情的真相,让他永远失去陆凌。   他只需要一些时间,再多一点点时间,把所有的事妥善处理好,彻底摆脱沈父留给他的执念,然后再好好爱陆凌,补偿陆凌。可是在这之前,绝不允许任何人以任何方式破坏掉他给陆凌编织的美梦。   “我爱你,鹿鹿,等一等沈哥,好不好?”沉郁川把人的脑袋护在心口,那里是他血液鲜活流动的地方。   陆凌不想让沉郁川为难,还是答应了下来。他给沉郁川时间,他相信沉郁川能和何静讲和,真讲不和也没关系,只要沉郁川还要他,他绝不会轻易放弃。   他愿意让何静发泄,也愿意和沉郁川一起努力得到何静的认可。   第二天一大早,沉郁川就把陆凌送回了学校,自己随后去了公司。   那天下午,陆凌回到沉郁川的公寓,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安安静静的搬了出去。   等坐到出租车后,他才给沉郁川发了信息,告诉他自己已经离开,沉郁川可能在忙,并没有回复他。   直到他把行李箱从车子取下时,沉郁川才打来了电话。   “喂,鹿鹿,你怎么不等我送你?”沉郁川没想到他会离开的这么仓促。   陆凌笑了笑:“沈哥,我怕我舍不得,临时反悔。”   沉郁川听后,半天没说话,陆凌不想让他难受,又道:“沈哥,走的话不用你送,但我在等着你来接我。”   沉郁川心里又刺又暖,嗓音沉哑:“嗯,乖乖等我。”   陆凌大松一口气,提到嗓子眼的心又放回肚子里。幸好,沉郁川还记得要来接他。   老太太见着陆凌搬回来住,别提有多高兴,以为他在外面住了一阵还是觉得家里好,也没多问。   陆凌的生活又回到了最初的轨迹,他仍然是那个养在温室里的小少爷,被束在笼子里的金丝雀。   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可流于表面的平静又似乎被风掀起了层层涟漪,带起了内里的暗潮涌动。   陆凌尚未察觉,他只知道,他很想沉郁川。很想很想。   但沉郁川自何静闹过那一通后,似乎变得更加忙碌了起来,两个人见面的时候也越来越少,基本上靠电话和信息维系。   陆凌开始控制不住的胡思乱想,他怕沉郁川欺骗他,说什么让他等一等,其实就是故意晾着他,想和他分手。   陆凌很憋屈愤怒,但平静下来后,觉着沉郁川要真是因为和他在一起有什么不好的影响,他陆凌也不会自私的死揪着不放,再疼也会松手的。   若他沉郁川没有这样的想法,陆凌肯定要继续缠他一辈子。   事实上,沉郁川的确没有。两个人基本上每个周末都会匆匆见一次,沉郁川对他一如既往的温柔体贴,看着他时眼神里藏着宠溺和爱意,这让陆凌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沉郁川具体在忙什么,陆凌就不得而知了,连带着的是肖远也跟着忙了起来。   之后的一个星期时间里,沉郁川都没有再来找过他,陆凌又实在忍不住想男朋友了,索性打车去了他公司。   沉郁川不在,肖远在会议室里开会,陆凌站在前台,被两个女职员拦在了外面,说是要找沉郁川要提前预约。他这才觉出些变化来。   沉郁川的公司蒸蒸日上,原来的几十个人发展成了几百号人,随着规模的扩大,跟进的是公司的相应流程和制度管理,再也不是他想进就能进去的地方了。   沉郁川越优秀,过得越好,陆凌也就越开心。   他在候客厅等了大概一个多小时,肖远才抱着电脑跟一众人边说着话边走了出来,远远的看见陆凌时,怔了一下。   陆凌感受到他的目光,“唰”的站起,和肖远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噗嗤一笑:“肖远哥,好久不见。”   肖远招了招手示意他进去,陆凌一边走一边打量周遭的员工,基本上都是新面孔,之前的跟着他们的那一批老员工竟是一个都没寻到。   肖远看出他的疑惑,解释道:“他们被沉郁川带走了,他在S市刚注册了个新公司,给总公司做基建,事比较多,带走些老员工,干起活来让人省心。”末了补充,“昨天走的,他应该还没来得及和你说,估计新年之前都不一定能回来。”   陆凌点了点头,觉得沉郁川不在,自个也不该再多去打扰肖远,张了张嘴准备告辞。   “陆凌……”肖远喊住了他,“有没有时间,我们聊一聊。”说是这么说,却径直把人带进了办公室。   陆凌知道,他要聊的跟沉郁川有关,乖乖的跟了进去。   两个人进屋坐定后,肖远第一句话就问:“陆凌,你真的喜欢沉郁川吗?”   陆凌眼神瞬间坚定:“喜欢!”   肖远眼神闪烁了一下,笑道:“要是喜欢,小同学,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陆凌疑惑,还是应声:“你说。”   “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离开他”,肖远的笑容逐渐苦涩,“我可能强人所难了,可是,陆凌,沉郁川这人很较真的,他心里很难进人,进了就不容易放开,你要是喜欢他,请继续喜欢。”   陆凌粲然一笑:“肖远哥,你放心,我会的。”   肖远看着他天真炽热的眼神,眸光一暗,不免为两个人的以后忧心。 第77章   沉郁川似乎比之前更急躁了一些,他们合作开发的软件公司一个多月前就已上市,沉郁川甚至还放松了很长一段时间。   肖远起初以为他想从陆凌身上下手去报复陆正安,慢慢的又觉出点不一样来。   他知道沉郁川是真心喜欢陆凌的,以为沉郁川放过了自己,想和陆凌好好在一起。   但眼下,他却把自己崩的更紧了一些,这方公司刚刚稳定,他就带着手底下的元老注册了子公司,子公司偏偏建在了陆正安旗下的一个制药厂附近,意图不可能更明显。   肖远就看不透了,不知道沉郁川心里摆的什么谱,唯一能确定的是,他要加快自己的计划了。   这将意味着,他和陆凌的关系也要跟着走到尽头,肖远当然不想沉郁川走到这一步。   他和沉郁川这么多年的交情了,看着他一路走过来的,比谁都想看到他摆脱过去,好好的生活,很明显,陆凌就是牵着他黑暗与光明出口的那根弦。他私心希望,无论日后发生什么,陆凌都能在沉郁川身边待着,让他最起码好受那么一点点。   可也知道,这于陆凌而言是自私的。   “我和沉郁川在美国那会就认识了,还算了解他。”肖远抬眸看着陆凌笑,“他很少和人交心,没什么朋友,有了那就是过命的交情。我父亲白手起家,在势头最旺时遭小人陷害,是沉郁川求他爸,帮忙周转渡过难关的……他那个爸,你也知道,沉郁川从来就没承认过,他在美国老老实实的待了这几年,也是他那个爸提出来的条件。”   “陆凌,这就是沉郁川,你不知道他对一个人好时,会怎么把自己的心掏出来捧给他的。所以,我有私心,希望他以后做错了事,你再怎样也不要去恨他,沉郁川他真的很喜欢你,远比你想的要喜欢。”喜欢的估计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陆凌不是太明白他的意思,可还是点了点头:“肖远哥,你放心,我永远都不会恨沈哥的。”   肖远还想再说什么,又觉得实在不知从何说起,最好的程度也就是点到为止。   两个人扯开话题有的没的聊了几句,肖远就把人送了回去。   陆凌没见到沉郁川,又听了肖远的那番奇奇怪怪模棱两可的话,心里变得不踏实起来。   到了晚上时,沉郁川和他通视频,陆凌没忍住心里的不安,跟人耍赖,让他回来看自己。   沉郁川哪能扭的过他这样求,可公司刚起步实在抽不了身,好哄歹哄把人给稳住了,承诺除夕之前回A市,陆凌这才罢休。   可真等起来又度日如年,陆凌从没觉得时间如此煎熬过,好像他和沉郁川交往过后,时间的快慢全都牵在了沉郁川身上,和他在一起时,从指头一溜稍就过去了,不在一起时,又跟石砾粘在了沙漏里一样静止不动。   转眼间,寒假来临,季定哲没事就往陆家跑,天天的陪着陆凌和老太太,这才让陆凌止住了自己的胡思乱想。   他那段时间,的确因为肖远的话开始踹踹不安,实在不知道沉郁川会做什么错事,让自己这么喜欢他还能去恨他。想来人天生对不好的事情都有这么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吧。   自然,陆凌是聪明着的,在沉郁川面前并没有提及过肖远的那些话。他不想让沉郁川烦心,最重要的是,他相信沉郁川不会做错事,又或者说,他仅是信自己永远都不可能去恨沉郁川。   新年的前一个星期时,陆凌到底是待不住了,生怕沉郁川失信,当真如肖远所说,过了年才能从S市赶回,又开始耍赖缠着沉郁川。   两个人林林总总分开了一个多月,陆凌很想沉郁川。   每次打电话时,沉郁川总会故意逗他:“我们家小朋友是不是想我了?”   陆凌嘴硬:“谁想了,我有那么没出息吗,离开你一个月就蹲不住了……”   沉郁川看着他笑,越笑越温柔。   可是后来,陆凌是真想了,嘴巴也不硬了。   “沈哥,我就是想你了。”他老实承认。   沉郁川最见不得他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跟自己卖乖,方一遍又一遍的承诺自己会准时回去。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他这边刚跟陆凌许诺回家,那边生物科技公司的注册合同书就下来了。   公司的运营项目里牵扯到一些保健品的正常出售和转卖,具体的合同签署比较繁杂,加之公司刚创立,管理和经营还没步入正轨,事情又多又乱,沉郁川处理起来相当吃力,前前后后耽误了超出预期很多的时间。   他觉得自己估计没法陪陆凌过好这个新年了。   陆凌简直被他气哭,除夕那天,手机关了机,故意不接沉郁川的电话。   沉郁川当天晚上陪客户喝酒,十点多才回到酒店,第一时间就给陆凌发了信息,眼见着半个小时过去,陆凌也没再回过来,心里急了,赶紧拨通电话,语音播报对方已关机后,只剩一阵忙音。   沉郁川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却是坐立难安,不多会给助理打了电话让他订了张回A市的机票。   老太太年龄大了,对于节日什么的格外讲究,图个吉利一样。那天,陆凌心不在焉的吃完年夜饭,就坐在沙发上守岁,陪陆正安和老太太说话。   客厅墙体上的石英挂钟指到了十一点五十的位置,还有十分钟,这一年就算正式结束。   陆凌起身和老太太道了晚安,赶忙回到卧室,手机正赫然躺在床上,他没忍住打开,首先跳入眼帘的是沉郁川的十几条消息,他看着又气又喜,刚准备翻开看,季定哲的电话就率先打了过来。   陆凌接通,那边一阵嘻笑:“呵呵,鹿鹿,新年快乐啊~”   “新年快乐。”陆凌说。   “你去外面看了吗,今年除夕下雪了呢。”   “下雪了?”   “嗯,鬼丫头刚才叫喧着说下了,还挺大,跟没见过世面一样。不过,嘿嘿,鹿鹿,A市冷是冷了点,还真没下过几场雪。”   陆凌心情突然一放松,笑了笑:“嗯,我打开窗户看看。”   A市的确很冷,气候又干,雪却没正儿八经的下过几场,别说是季雨菲,陆凌都忍不住好奇和兴奋,打开了落地窗。   寒风裹咋着几片晶莹的雪花卷在了他的脸颊上,陆凌冻的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的确是下雪了。彩色的霓虹灯横跨在漫天晶莹剔透的雪花中,形成了一道明明灭灭的光河。   陆凌伸出手,雪落在他的胳膊上,还未瞧见形状就瞬息化成了冰水,他心里惋惜着,抬了一下头,和季定哲道过晚安,互相挂断了电话。   时间停滞在11点59分上,再有一分钟,就是新的一年。   他在等一个人的新年好和晚安。可等来的却是寒风浇面。   陆凌心里失望,手抚上玻璃窗,准备回去睡觉,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陆凌看着屏幕一愣,赶紧接通。   话筒那方,一个低沉又温柔的声音响起:“鹿鹿,新年快乐。”   时间刚刚好,这一年恰时过去。   陆凌反应了好一会,张口:“沉郁川?”   “嗯,我们家小朋友,请你低一下头。”   “什么?”   “低头,看一眼窗外。”   陆凌心脏疯狂的跳动着,把窗帘撩开,低头朝下望去。   漫天的雪花里,一个颀长的身影站在路灯的暗光处,身着一件驼色大衣,脖子上围着一条米白色的围巾,对他招了招手。   陆凌脸上立刻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关上窗户就往客厅走。老太太他们已经睡着,陆凌竭力控制着自己雀跃的心情,蹑手蹑脚的走出大门,下了电梯。   寒风刺骨,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睡衣,一出门就打了一个寒颤。   沉郁川背对着灯光,表情藏在暗影当中,但十分柔和,他从飞舞的雪花里朝陆凌大步走去。   陆凌突然觉得自己成了古堡里的小王子,沉郁川是他的骑士,可惜他手里缺了一支玫瑰。   那也没关系,他已经很幸福了。好孩子的糖果一颗就够。   陆凌飞快的冲进沉郁川的怀抱,清脆的笑了起来,沉郁川把他提到自己脚背上,用围巾缠住两个人的脖子,蹭着他的鼻尖,笑了,只是呵出的气太寒凉,扑在陆凌的眼睫上又变得滚烫。   “鹿鹿,我想你了。”   他说想了,不仅是想,是非常想,否则也不会这样轻易说出口的。   “沈哥……唔……唔……”   沉郁川低头吻住他的嘴唇,温柔缱绻,裹着浓重的思念。陆凌忍不住缩着肩膀,一把勾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加深了这个吻。   沉郁川流连在他唇上嗤笑,手上一用力把人挂在了自己身上,陆凌脸上一红,把头埋进他的胸口。   “还上去吗?”沉郁川问。   陆凌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不去,下雪了,天太冷。郁川,你需要一个大暖宝宝。”   “嗯,需要。”沉郁川把人抱进副驾驶座,陆凌仍不肯松开他的脖子,缠的紧紧的,沉郁川没办法,捉住他的嘴唇又去吻,陆凌被吻的大脑缺氧,快要晕倒过去,才恋恋不舍的松开了手。   沉郁川揉了揉他的头发,脱掉自己的大衣披在了他的身上,说:“走吧,我们回家。” 第78章   沉郁川家里还保持着陆凌在时的模样,生活用品的陈设仍然是双人份的。   他打开灯的时候,陆凌从背后拥住了他的腰,身子似有些发抖。   沉郁川知道他想起了何静上次过来的事,心里一刺,把他抱回沙发,弯下身子给他换好拖鞋。   “鹿鹿,不用怕,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了。”沉郁川对他说。   陆凌点了点头,迫使自己不去想那些糟糕的事,脸上挤出一个笑容,试图放松语气问他:“沈哥,那……阿姨她现在还生气吗?”   “你不用管她,她气她的。”沉郁川语气冷漠,“这些年,她也没少气。”   陆凌从秦乐那里得知,沉郁川和他母亲的关系一直如履薄冰,不想触他逆鳞:“阿姨就是脾气急一些,但我能看得出来,她其实很关心你的。”陆凌犹豫了一会,继续道:“沈哥,你不知道,我很羡慕你的,我很小妈妈就去世了,这些年来,家里人也因此我惯出了一身的坏脾气。”   沉郁川回答:“我知道,但是我跟她之间,很难说清。”   陆凌听他这么说了,不忍再问,把话题重新引回自己身上,“沈哥,你知道吗,即使有那么多人疼着我,我还是缺少了母亲的那份关心和宠爱,沈哥,我不知道有妈妈为我***心是什么样的感觉。”   沉郁川儿时就知道陆凌母亲去世的事情,但无论那时还是两个人交往后,陆凌都未提及过自己的这段身世,沉郁川也跟着忽略。   可今天陆凌说了出来,他不可能无动于衷不去心疼的。   他把陆凌揽进怀里,是心疼,但苦于不会安慰人,只得把人越搂越紧。   陆凌在他怀里笑出了声:“呵呵,沈哥,你不用担心我,因为我现在很幸福呀,有家人有朋友,现在还多了一个你,那份关心也算以另一种形式补偿回来了。”   陆凌说的轻松,不过是怕影响沉郁川的心情,他其实很在乎这件事。当时何静说他没有家教时,简直像一把刀子剜进陆凌的心脏***软***肉,拔出来时沾着鲜血。   他母亲去世的早,从来没有人教养他怎样去喜欢一个人。他以为喜欢了就要在一起,可在一起会不会得到亲人朋友的祝福,他压根就没有考虑过。   何静闹过那一通后,倒也让他想明白也坚定了一些事。   喜欢一个人不仅是付出满心的欢喜与关心,还要学会为他付出,有跟他接受所有糟糕或好事的勇气。   他喜欢沉郁川这件事,要所向披靡,要有足够的力量去面对他人的无端恶意,更不用说来自于父母亲人的压力了。这样的陆凌才配得上沉郁川的偏宠。   他比谁都清楚,将来陆正安和老太太知道了这些事以后,不见得会比沉郁川母亲冷静。   他也因此担心惆怅过,但比起自艾自怨,他更愿意坦然接受,再和沉郁川一起面对解决。   “鹿鹿,我知道你在逞强”,沉郁川用审视的目光去看他,“你不会说谎。”最起码在他面前不会,他能一眼就把陆凌看透,因为陆凌在他面前从来都是毫无保留,天真单纯着的。   “我会好好对你,用一辈子去弥补你所有的缺失,一辈子不够再来一辈子。”   陆凌脸上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抬眸和沉郁川对视,眼睛里藏了一整个银河的皓月星辰:“沈哥,你知道吗?”   “嗯?”   “丘比特闭着眼睛射箭,那是因为爱情不分性别啊。”陆凌微微仰起头,“喜欢是一件无所不能的事情,他可以成为你的软肋,也可以做你最坚韧的铠甲,可无论是哪一种,都是让我们往前走的期望和光。”   沉郁川眼底颜色清浅,他看陆凌,仿佛在看一件这世上最宝贵的奢侈品:“我们家小朋友长大了。”   “我是被沉郁川宠着才长大的啊。”陆凌乖巧的偏着头,“那么,沈哥,沈老师,你要奖励给乖孩子糖吃吗?”   沉郁川把他抱到自己腿上,叼住他的后颈,迫使他与自己四目相接。   陆凌低头在他嘴唇上轻啄了一下,心里跟打翻了糖罐一样,泛起点点甜蜜。   “我爱你。”他说。   他跟沉郁川说过很多句喜欢,却唯独没有说过爱。这个字很珍重,他要等沉郁川完全的、和他一样毫无顾忌的陷进这场感情里才会说出口。   他们才能更好的去经营彼此的未来。   沉郁川把他的脖子往下拉了一下,俯身用力的吻了上去,呼吸灼热,渡到陆凌口中时,仿佛要把他烫化掉。   陆凌被他吻的眼睛泛着水光,嘴唇通红,整个人软在他怀里,绵绵的喊了一声“沈哥”,用胳膊勾紧了他的脖子。   这时,门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陆凌张慌的抬起头,眼底一片迷茫。   “是外卖。”沉郁川送开叼住他后颈的手,话音刚落就把陆凌抱进沙发,“我去取。”   不多会,陆凌就看到他拎着一个包装精致的大盒子走了回来。   “这是什么?”   “黑巧克力蛋糕”,沉郁川回答:“除夕夜,店铺已经打烊了,费了好大力气才让人送过来的。”   “买蛋糕做什么?”   “和你一起过新年”,沉郁川眸光轻柔,“还有个私心。”   陆凌一脸疑惑:“啊,什么?”   沉郁川拆开包装盒上的红色缎带,笑了笑:“想让你陪我过生日。”   陆凌一骨碌从沙发上跳起,蹭到沉郁川旁边,吃惊道:“今天你生日?”   “嗯。”   “你怎么不早说?!”陆凌脸色愠怒,“我都没有准备礼物……”他委屈了起来。   沉郁川把手里的红色缎带从他脖子上绕过,陆凌的睡衣扣子解到了锁骨处,黑色的痣如一朵妖艳盛开的玫瑰,沉郁川用拇指摩挲了一会,心里生出一个执念,总有一天,会在陆凌身上留下一个他只属于自己的标记。   陆凌脸上一红,小声道:“沈哥……”   沉郁川眼里放着精光,用红色锻子在他脖子上系了个蝴蝶结,掐着腰把人抱起来,声音喑哑:“我们家宝贝就是我最好的礼物。”   陆凌一把搂紧他的脖子,低头凑近他耳朵说:“男朋友,生日快乐!”   沉郁川的耳道剐过一股电流,喉咙猛的一紧,手上用力把人举在了沙发上。   删减!   第二天,雪停了。沉郁川醒的很早,大概凌晨五点多时,他起身打开窗户,夜色还未退尽,整座城市就映出一片白雪茫茫的新年气象。   他的心脏到了此刻还在剧烈的跳动着,神经末梢的兴奋紧张半分不减。   他的确有些失序了,陆凌的那句“我爱你”彻底打碎了他的理智。   这也算他为数不多的生日里最珍贵的一次了。   沉郁川抿着唇角,走到床边,看着睡梦中还露着甜甜笑容的小少爷,心里软成一片。   他揉了揉陆凌的头发,有点不忍心把人喊醒,再者自己折腾了他大半夜,的确过分。   但陆凌是偷偷跑出来的,现在不得不把人送回去:“鹿鹿,我送你回家,嗯?”   陆凌翻了个身,用胳膊去捞沉郁川,想挂在他脖子上,呓语:“不要……好困……”   沉郁川温柔的哄:“你要回家。”   陆凌听到回家两个字,一激灵坐起,费力的睁开眼睛,小脸皱成一团,觉得浑身跟散了架一样,又酸又疼,哪里都不得劲。   沉郁川看着心疼,后悔自己没轻没重,动作温柔的给人换好衣服,陆凌耍赖,不想自己走路,沉郁川把人裹进自己的大衣,抱着上了电梯。   明明自己撒的娇,陆凌却又不争气的自个害羞上了,沉郁川把他抱出进电梯时,他就把小脑袋瓜深深的埋进沉郁川胸口。   好在冬天又是过年,这个点并没有人路过。   沉郁川来到停车场,把陆凌塞进副驾驶座,弯腰给他系好安全带,看了一眼时间,弯着眼睛这才出发。   陆凌许是被他折腾的太厉害,一路上都在安安静静的补觉,到了陆家公寓时,沉郁川看着他,兀自考虑怎么把人给抱回他自己的卧室,陆凌方才睁开眼睛,够着他的嘴唇蜻蜓点水的吻了一下。   “郁川,我要回去了。”他拖着软音说。   沉郁川点了点头,把车座上的围巾给他围好。   “你能待多久?”陆凌又问。   “一个礼拜。”   “真的?”陆凌开心的从座位上弹起,见他点头,粲然一笑,方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沈哥,那么,再见了。”陆凌依依不舍。   沉郁川朝他招了招手,陆凌立刻小白兔一样跑过去。沉郁川把车窗摇的更大了一些,按着他的脑袋,隔着玻璃热吻了起来。   陆凌心跳如擂鼓,沉郁川俯在他耳朵问:“那里疼吗?”   陆凌红着脸摇了摇头。   沉郁川摸了摸他的耳垂,声音含着的温度尤其烫人:“你现在都不娇了吗?”   陆凌只管摇头,沉郁川仍旧笑,两人又互相看了一会,陆凌才打开门走进客厅。   完了后,突然吃过味来,脸上的红晕蓦然加深,又气又羞,无奈身上疲软,忍着存力气也没发作。   沉郁川什么意思,他会不知道,敢情自己不娇了,他下手就可以再放肆一些,可劲摧残他这朵温室里的花骨朵。   “沉郁川……你这……老变态!”陆凌揉了揉腰,弱弱的嘟哝了一句。   ?【作者有话说:】   删减见群! 第79章   沉郁川却是半刻都闲不下来,陆凌一离开,他就给肖远打电话,嘱咐他置办些奢侈的年礼,准备晚上六点之前走访一下近期谈合作的客户。   肖远难得放几天假,被沉郁川现时喊醒,多少有点脾气:“我说沉郁川,你自己爽够了,不能给别人留一条活路?饶人清梦是重罪,不知道吗?!”   沉郁川语气平静:“客户名单发你手机上了,记得看,一个小时后公司见。”   肖远捶头顿足,冷静后问:“你现在在哪?”   “陆凌家。”   肖远一怔:“你把他送回去了?”   这简直是废话:“我还能留在家里,等着陆正安去接?”   肖远也觉得自己问的白痴,转而想到什么似的说:“哦,对了,郁川,说到陆凌,我倒是有件事要和你商量。”   沉郁川眉头一皱:“什么?”   “你上次让我调查的陆正安制药厂的那笔不明资金,我追踪了差不多半个多月,现在有点眉目了,不过,看你现在这个情况,我有必要多一下嘴。”   沉郁川没有搭话,心里大概预感出不对劲来。   肖远接着说:“那笔资金后来被陆正安以陆凌的名义投资给济周大做教学楼扩建,又以陆凌的户头购置了几幢别墅。他故意把风险分摊化,真要是查起来——”   “沉郁川,怕会殃及你的小少爷。”   “不查了。”沉郁川立刻道。   肖远摇了摇头,提醒他:“你看,有时候就是这样,沉郁川,你抓住此方,就会失去彼方,不可能什么都能落全的……放过你自己吧。”   沉郁川沉默半晌,眼底幽暗:“不可能。”而后挂断了电话。   的确不可能,他无法放过自己,更无法放手陆凌。他只是在和自己背水一战的豪赌,赌一个,陆凌爱他,就只爱而已,这是他最大的筹码,也是输了能要他命的毒和蛊。   陆凌轻手轻脚的回到客厅,空无一人,大家还没起床,他大松一口气,静悄悄的回到卧室,给沉郁川发了一条消息:〔男朋友,安全到家!〕   沉郁川勾着嘴角给他回复:〔好好休息,晚上接你吃饭。〕   陆凌把手机捂在心口,眯着眼睛去看天花板的吊灯,心情雀跃。   没来由,又控制不住。   明明横在他们之间的东西那么多,何静的反对,陆正安和老太太日后的阻止,但他全然不惧怕,反而信心倍增。   “因为喜欢沉郁川……”他开始变得更加勇敢,喜欢上一个优秀的人,原来他自己也可以越变越好。   陆凌想着事,不知不觉间又睡了过去,佣人过来敲了半天门也没见醒。老太太以为他熬不了夜,由着他睡了。   早饭过后,陆正安开车带老人家去了郊外的寺庙添香火。老人家信佛,每年这个时候什么事都不做,也要过去一趟,给家里的子孙们求个福。   陆正安临走前给陆凌发了消息,知道他可能会跟季定哲出去玩,只吩咐他不要回家的太晚。   陆凌那一觉睡到下午一点多,手机不知道怎么就静音了,并没有接到季定哲的电话。   季定哲也没有继续打下去的意思,陆凌手机上只显示了两个未接电话和几条祝福短信,大约是知道沉郁川回A市了,并不太想打扰他。   陆凌方觉他最近确实冷落了季定哲,从前一大半时间里,他都跟季定哲厮混在一起,如今只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沉郁川一个人身上,顾此失彼,很难两全。   他叹了口气,从床上起身,还未站稳,整个人就疲软的摔了回去。他探了探自己的额头,烫的吓人,头脑也一阵昏沉,心里有数,他果然还是娇着的。   陆凌狠狠锤了一下枕头,懊恼自己这不争气的身子。总不能沉郁川每次做的一过火,他就要发烧吧,俩人以后还能搂一起吃斋念佛不成!   陆凌越想越恼火,气呼呼的把头埋在枕头里,差点把自己闷晕过去。   不一会,电话铃声响了起来,陆凌才从枕头里探出头,小脸憋的通红,看是沉郁川打来的,狠狠抽了一下鼻子,按下接听键,声音带着点委屈:“喂,郁川。”   沉郁川听出了不对劲:“怎么了,鼻音那么重?”   陆凌支吾:“我……我可能又发烧了,头好晕,鼻子也不通气了……”   沉郁川顿了下,轻咳两声:“先吃点药,要是还不舒服就给我打电话。”   陆凌软在床上一点都不想动弹,跟沉郁川撒娇:“我不想吃药……沈哥,你能过来看看我吗,我好难受。”想了想,又补充:“家里没人,他们不到晚上不会回来,就我自己在家。”   沉郁川一听更不放心了,对他说了句“等我”就挂断电话。   他当时约了几个客户吃饭,去卫生间时给陆凌打了一个电话,本准备吃完饭带他们去公司参观一下,看看今天能不能拿下他和肖远年前就谈过的合作,但眼下陆凌生着病,家里又没有人照顾,他实在放心不下,给肖远发出一条消息后,拿起车钥匙就走进电梯。   肖远那边收到信息后,脸色一沉,想把沉郁川生吞活剥了的心都有。对方老总看他黑着脸,笑着问:“肖总,您这是怎么了?”   肖远尴尬打着呵呵:“哦,家里的猫偷腥了,总嫌我碍事。”   “哈哈哈哈,肖总还真是逗趣”,对方往门口看了一眼,“这沈总怎么还不见回来?”   “哦,他去逮猫去了。”   “怎么,有情况?”   “有呢,沈总最近忙着谈恋爱呢。”肖远皮笑肉不笑,什么好处让沉郁川给占尽了,他在这擦屁股!   对方老总有些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仿佛听到什么天大的稀奇事:“沈总谈恋爱?那可真够新鲜的,咱们都以为他是个没有感情的…工作机器人呢。”   沉郁川赶到陆家时,陆凌正躺在床上半闭双眼,整个人烧的稀里糊涂的,连沉郁川敲门都没听到。   “鹿鹿?”沉郁川心急了,一把打开卧室的门,看到陆凌缩在床角,又心疼又懊恼。   他轻轻走到陆凌身边,把人的脑袋放在自己的腿上,抵着额头去试他的温度,不正常的滚烫。   他轻声道:“鹿鹿,家里有退烧药吗,先吃一点,我再送你去医院。”   陆凌翻了个身,抱着他的腰哼唧。   沉郁川顺势扒开他的睡裤,检查他后面,并没有发炎。   他重新把人搂进怀里,估计人是昨天下雪出去找他时冻着了,凑近他耳朵吩咐:“鹿鹿乖一点,你可能受凉了,我带你去医院。”   陆凌迷迷糊糊的点头,也不缠他,由着他把自己扶进车里。   可坐进车里后,他开始不老实,把滚烫的脸颊贴在沉郁川触感冰冷的手背上来回剐蹭。   “别闹!”沉郁川轻声呵斥他。   陆凌不依不饶,两条胳膊缠着他的腰,使劲往他身上贴,嘴里嘟哝:“不要,沈哥,我好难受,热死了,你身上是凉的……好舒服……”   “让我贴一贴嘛~”   沉郁川拿他没撤,俯身吻他的脸颊,哄道:“小祖宗,别缠了,这是你家,你不怕有人看到?”   这话很凑效,陆凌赶忙的自个解开手臂,讪讪的坐回副驾驶座。   沉郁川弯着嘴角,车速提的很慢,怕陆凌觉得不舒服。   新年第一天,医院里冷冷清清,大家图个吉利,谁真有个什么不舒服的宁愿忍上一忍,隔天再来看,也不想触了眉头。   陆凌基本上睡了一路子,沉郁川把车停好时,他方才睁开沉重的眼皮,满目迷茫的去看沉郁川。   “到了。”沉郁川温柔道。   陆凌条件反射性的伸开双手,想让沉郁川抱他。   “你确定?”   当然不确定!陆凌登时反应过来这不是在家里,他不能耍赖偷懒,立刻从副驾驶座弹跳起来,脸上红透了,也热极了。   沉郁川用手去探他额头的温度,越来越烫,心里急了,赶忙到门诊大楼挂了一个专家号。   大概半个小时后,陆凌被安置在病房里,护士开始给他输液。   陆凌晕针,针头扎进血管时,他别过头“嘶嘶”发出短促的痛音节,让沉郁川看的又心疼又好笑。   待小护士走后,他揉着陆凌的头发,放缓语气:“小孩子吗,还怕扎针?”   “是,沉郁川的小朋友!”陆凌说的义正言辞。   沉郁川只管笑,不放心又去医生那里问了一下情况,说是输过液不再起烧就可以回去。   沉郁川放下心来,去楼下给他买了一份清粥,怕把人给饿坏了。   陆凌看着寡淡的粥,立马没了胃口,沉郁川耐心哄道:“吃一点吧,你感冒了,不能吃太油太辣的,听话。”   陆凌无奈,最后缠着沉郁川一勺一勺的喂他,才做罢休。   陆正安一行人回来后,没看到陆凌,随即打了电话,陆凌编了个借口说是在季定哲家,晚上不回去了。虽然知道家里人相信他,还是周全一些和季定哲通了口供。   他打电话给季定哲时,那边声音噪杂,听到竹马让自己帮忙圆谎时,顿时安静下来,生硬的问:“你和沉郁川在一起?”   陆凌“嗯”了一声,那方不大高兴的同意,又仓促的切断电话。   陆凌一脸茫然,抬头时发现沉郁川正盯着他看,呵呵了一句:“我这竹马,最近脾气越来越差了……”   沉郁川眸光晦暗不明,声音也寒了下去:“鹿鹿,你们感情很好。”用的陈述句。   “是啊,很好呢。”陆凌没发觉他的异常,肯定道。   沉郁川没再吱声,给他倒了一杯白开水,默默的配着药。 第80章   陆凌的病来的快去的也快,第二天早晨时就生龙活虎了起来,硬是缠着沉郁川出院。   沉郁川见他没什么大碍,点头同意,要求他输完当天的点滴。陆凌投巧耍赖全然没有用,只得老老实实的又挨了一针。   输完液后,沉郁川去给人办出院手续,刚走到门诊窗口时,就听身后有人喊住了他:“郁川?”   沉郁川转身,神情一定,只见一个身材高挑出众,气质优雅的中年女人站在挂号大厅吃惊的看着他。   “王姨。”沉郁川脸上恢复了平静,“您怎么在这?”   女人温婉的笑了笑,回答:“哦,有个朋友在这住院,经过这里就顺道过来看望一下。你呢,失眠又严重了吗?”   “不是,陪一个学生过来的,他——”   “沈哥!”   一个欢快的声音从两个人身后响起,沉郁川回头,看到小少爷蹦蹦跳跳的跟只小白兔一样朝他冲过来:“沈哥……”   沉郁川一把按着他的肩头,刚才还冷漠疏离的目光须臾间温柔了下去,落在青年身上时,敛尽他身上唯一的光。   女人看的一愣,似是觉出点什么。   陆凌看见女人,意识到自己的唐突,点了点头,抱歉的笑了笑。   沉郁川看了女人一眼,说:“王姨,他是我的……学生。”斟酌了一会,他这样说。   女人对陆凌颔首点头:“同学,你好,我叫王芳,是个心理医生,你跟着郁川喊我王姨就好了。”   陆凌乖巧应答:“王姨好,我叫陆凌。”   王芳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觉得人长的既可爱又乖巧,嘴上忍不出夸道:“郁川,你的学生好活泼。”   沉郁川眼睛里盛了笑意,他承认,有人夸陆凌,他其实比陆凌本人还开心。   陆凌的第一反应却是沉郁川为什么会认识心理医生,且看起来还跟她很熟的样子,自然,他不便多问,只对着沉郁川仰起一个大大的笑容:“沈……老师,你和王姨聊吧,我自己去办出院手续。”   沉郁川还没来的及说什么,陆凌就抢过他手里的身份证和住院单,一溜烟跑开。   临走之前,他听到王芳问沉郁川:“你的失眠症是不药而愈了吗?”   失眠症?陆凌顿住脚步,他虽不知道沉郁川为什么会有失眠症,但却可以确定一点,也许,他的确好了。因为他们同居的那些日子,陆凌再打开抽屉,那些安眠药之类的药物全被清空了。   沉郁川见陆凌走远,对王芳点头回答:“我想,应该要好了。”   王芳听后会心一笑:“郁川,我真的很高兴你能放过自己,阿姨其实早就想和你说了——”   “以前的事,过去就过去吧,你也别一直抓着不松,让自己过得那么累,崩的那么紧……你看看,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很多值得期待的好事情。”   沉郁川一言不发,思索着她的话。放不放得过自己先不说,但他的确有了期待。   “那位陆同学,看得出来很依赖你”,王芳是个相当专业的心理医生,她敏锐的从沉郁川看陆凌的眼神里捕捉到一些不同寻常来,以她从业多年的经验大概能猜出点什么东西来。   也只是因为这个人是沉郁川罢了。他太了解这个孩子了,身上担子很重,认定一件事就会把他背负成一座大山,压的自己喘不过气来,也不放过别人。这样的人,执念太深,一辈子都会为了这个执念去活,没了反而不知道怎么往前走。所以,他很难为谁停下脚步,对谁产生不一样的感情。   可他看陆凌时,几乎倾注了自己所有能支付出来的温柔和偏宠,所以,他能因此被治愈。很明显,陆凌可能是他的一记良药,可这药如果变了味,又会是他的毒,到那时,沉郁川的整个精神支柱就会变本加厉的崩断。   “郁川,阿姨有句话想和你说,也许,你并不是太想听。”   王芳也算看着沉郁川长大的,她没嫁人那会,和沉郁川的父亲是邻居,也是同班同学,后来嫁人了才搬离娘家的,看着沉郁川后来逼自己这样紧,难免心疼。   “没关系,王姨,您说。”   “郁川,如果你觉得现在的状态很好,也很满意这样的生活,不如就忘记过去,重新开始。”王芳规劝,“除非你有失去一样珍贵宝物还不会寻找他的决心。”   沉郁川脸色变了一变,半晌才回答:“我知道了。”   王芳叹了口气,点到为止,剩下的就要靠沉郁川自己去想去选择了,那不是她力所能及可以干涉的事。   两个人聊的差不多时,陆凌笑意融融的赶了过来,看俩人脸色都有点沉重,愣了一愣:“沈哥,怎么了?”   沉郁川眼底幽暗消弭,对他轻笑:“没什么,办完了?”   “嗯!”陆凌弯着眼睛,看着天真无邪。   “那走吧。”沉郁川说:“王姨,我们就先走一步了。”   王芳对陆凌招了招手,算是告别。   一出医院大门,沉郁川去提车,让陆凌在门卫室候着。   陆凌从兜里掏出手机,本想给家里人打个电话说明回家的时间,突然有人敲了敲玻璃门,陆凌猛的抬头,却见王芳正赫然站在那儿。   陆凌急忙打开门,吃惊的问:“王医生?”   王芳温婉一笑:“嗯,是我,陆同学。”   “您要找沉郁川啊,他去开车了,一会就过来。”   王芳道:“不,我是来找你的。”   “什么?”   “陆同学”,王芳表情严肃,“我其实想过来跟你说几句话……唉,年龄大了,总见不得孩子们太折腾。郁川这孩子,我也算看着长大的,知道他心里很难进人,就是——”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做什么,可能职业经验在作祟,日后,你们两个人要是出现了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我希望你能对他柔和一点,无论气他要离开他,总之给他点希望再去做这些事。”   陆凌皱紧了眉毛,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离开沉郁川,生沉郁川的气,他喜欢他都来不及:“我知道了。”   他最后还是这样答应下来,心里的某处落下怀疑的种子,但又飞快的自顾自把它往深处埋,只期盼种子藏进黑暗,永不得破土而出。   王芳说完这番话,给他留了自己的号码,又问:“你知道郁川一直失眠吗?”   “知道。”陆凌回答。   “他可能找到了比药物更好的方法去治疗失眠。”   陆凌脸上一红,没有搭话。   不多会,沉郁川把车开到了医院门口,对门卫室的陆凌招了招手。   陆凌当时正在发愣,仔细的一句句剖开王芳的话,企图从中找到什么更能了解沉郁川过去的讯息,却是一无所获。王芳是心理医生,话说的句句在重点上,却丝毫不落一点漏洞,陆凌理不出任何头绪。可眼下看来,无论是肖远还是王芳,他们必然知道一些沉郁川从没有告诉过他的事。   陆凌强烈的预感到,或者,这些事和他有关呢?   “鹿鹿——”沉郁川曲起手指敲了敲玻璃门,“发什么愣,出来,我送你回家。”   陆凌猛然惊醒,对着沉郁川明媚一笑,赶忙从门卫室走出,蹦哒到沉郁川身边,看了他一眼,前一秒钟的疑惑消弭了个干净。   陆凌坐上车,沉郁川抿着唇角弯腰给他系安全带,低头间温柔的吻了吻他的嘴唇,被陆凌一把勾住脖子,又见四下人群各忙各的,伸出舌头飞快的舌忝了舌忝沉郁川的嘴角和喉结,故意使坏一样,沉郁川被他勾起一身火,最终还是把人送回了家。   临到陆家别墅时,沉郁川把车停到一个偏僻没有摄像头的地方,转头看了一眼陆凌,用手叼住他的后颈:“陆凌。”   “嗯?啊——”   沉郁川直接掐着他的腰把人抱到了自己的大腿上,改捏住他的下巴,狠狠的吻了上去,陆凌攀住他的肩膀,被他吻的软去了半边身子。   沉郁川引着他的手握住了自己的欲望,眼睛里透着危险的精光。   删减!   沉郁川把陆凌送回陆家时,陆正安偏巧一身正装出了门,他们的车子在别墅的拐角处碰了面,陆正安一边接打电话,一边开车,似乎很着急的样子,并没有注意到沉郁川。   陆凌心里一慌,刚想着怎么和陆正安解释自个坐在沉郁川车里时,就见人一脚油门把车开出老远。   沉郁川看陆凌面露慌张,说:“他没有看到我们。”   陆凌仰头望向沉郁川,吃惊的发现他眸子里带着彻骨的寒意,怔了一下:“沈哥……”   沉郁川别过头去,把车开到陆家别墅门口,稍作平缓了一下语气:“好了,鹿鹿,下车吧。”   陆凌仍是从他声音里听出了严寒,以为他生气自己遮掩他们的关系,拉了拉他的衣角:“沈哥,我不是怕爸他知道我们的关系,只是现在时机还不是太好……沈哥,你给我点时间,我肯定告诉他们我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的!”   陆凌说的坚决认真,沉郁川听着心里猛的一软,意识到自己因为陆正安情绪冷冽不受控制了一些,心里一刺,把人搂进怀里,在他发间落下细细密密的吻。   陆凌看他高兴了,也跟着弯起嘴角,缠了一会,才恋恋不舍的下车。   沉郁川打开车窗,嘱咐道:“回家好好休息。”   陆凌使劲点了点头,沉郁川这才把车开走。 第81章   沉郁川把车开离陆家别墅时,掏出手机给肖远打了一通电话,他那方噪杂吵闹,沉郁川听的一皱眉。   肖远愤怒的斥责道:“妈的,憋屈死老子了!沉郁川,你倒是爽了,带着你小男朋友快活,让老子给你擦屁股!”   沉郁川无动于衷,寒着张脸说:“我刚才看到陆正安了。”   那边立马熄了火:“什么?”   “他神情慌张,应该是往公司里赶,那件事怎么样了?”   肖远沉默了一会,回答:“差不多了,剩下的就看你的意思。”   沉郁川“嗯”了一声:“辛苦你了。”   肖远张了张口还要说什么,沉郁川直接切断电话。   一个多月前,他在陆正安旗下的制药厂附近新注册了一个生物科技公司,主要目的就是打击陆正安。   陆正安的制药厂运营了十余年,他一个刚刚注册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自然无力抗衡,但沉郁川目的并不在跟他逐利上,而是调查他在这个窝点的一些见不得光的黑色交易。   据肖远这几个月的追踪调查发现,陆正安公司每个月都会以各种名义打进一笔巨款,不禁产生了怀疑。每个公司的账目都存在大大小小的问题,真追根溯源查起来并不太难。   肖远手伸的长,陆正安又压根不知道这号人的存在,被暗里查到头上,也不会起什么疑心的。   年前时,陆正安的制药厂对外输入了一批违禁保健品,出关时,被肖远找人扣下。   沉郁川瞧着陆正安方才的慌张神情,料定这事目前已经抖落出来,陆正安就算能脱身,也必然会引起A市警方的怀疑,他就算有通天的本领压下这件事,恐怕也会被警局拉入业界的黑名单。   沉郁川揉了揉突突直跳的鬓角,目光阴郁。陆正安根基牢固,这样做无疑是往狼嘴里赛牙签,起不到太大作用,他真正的目的还在后面。这场复仇的拉锯战也才刚刚开始。   ——   陆凌回家后,老太太正窝在沙发上看电视,见他站在玄关处换拖鞋,慈祥的笑了笑:“回来了?”   陆凌点了点头,走到她身旁,把暖宝宝放在她手心,静静的坐回沙发。   老太太眼睛盯着电视屏幕,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鹿鹿,奶奶问你,有没有交女朋友的打算?”   陆凌面上一红,旁敲侧击回答:“我有喜欢的人了。”   老太太惊喜的抬头看他:“什么?我孙子开窍了,快跟奶奶说说,那闺女是个什么样的孩子?”   陆凌心里好笑,嘴上诚实的回答:“他很优秀,虽然表面看着冷冰冰的,其实心里很热枕,也很会关心照顾人。”   老太太乐呵呵的笑:“那说明人家姑娘心里实在。”   “也许吧”,陆凌看着她,眼睛里闪着晶莹的光,“奶奶,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可能不太会让人接受,很多人不看好,那您觉得我还坚持喜欢他和他在一起,做的对吗?”   老太太仔细端详着他,笑了笑:“鹿鹿,奶奶虽然年龄大了,不懂你们年轻人之间的曲曲绕绕,但就说喜欢不喜欢的,哪有什么对错?”不待陆凌回答,又补充:“再说,我孙子哪会有错,谁说错了我老婆子跟谁急,奶奶永远不会觉得我孙子有错!”   “哪怕全天下的人都以为我错了?”陆凌心里一暖。   “那陆凌也没错!”老太太接腔。   陆凌噗嗤笑出了声,心里涌满了巨大的幸福,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运的人。有疼他护他的家人朋友,有把他捧在手心的男朋友。   他上一辈子肯定偷去了浩瀚天宇里所有星辰的光辉,才能所行之处一片光明顺遂。   却不知物极必反,幸福如一面镜湖,正面有多么让人憧憬期待,反面映射的波澜就有多残忍。   那之后的几天时间里,陆正安回家越来越晚,脸上具显疲惫,陆凌猜测公司里应该遇到棘手事了。   深夜里,他端着小奶锅咕嘟咕嘟煮了两杯热牛奶,安安静静的给陆正安送到书房,还没来得及敲门,就听他不知在给谁打电话。   “我知道了,约莫着有人给我下了套,这阵子风波过后,你仔细排查排查。制药厂那边,我看也不安全了,年后看看转移一下注意力,把制药厂那里的账目做干净。”   如沉郁川所预料,陆正安最终把扣下的违禁药送出了关,到买主手里时超了预约时间,陆正安不得已把药物的价格打下折扣,前前后后又许了不少好处,才算摆平。   此刻,他正头疼着怎么把涉黑洗脏的窝点转移,生怕这次事件后上面的人会盯着他不放。   他在业界龙头位置上盘踞的太久了,明面上阿谀奉承的人背里巴不得他一朝翻进阴沟,他行事上不得不十二分的谨慎小心。   陆凌看他挂完电话后一直锁着眉头,轻轻敲了敲门,担心的问:“爸,公司出了什么事?”   陆正安回头,皱起的眉头逐渐舒缓:“没有,小事,都解决了。”   陆凌心里一直惭愧,他无心生意场上的事务,被保护的太好,生养的单纯,也不会虚与委蛇的跟人打交道,很多事情上都没法帮上陆正安。   “爸,明年暑假我去公司里实习吧。”他对陆正安提议。   陆正安听后一脸欣慰,抬头看着儿子无比笃定认真的脸,宽慰一笑:“鹿鹿,你有这份心意,爸心里很高兴!”   “可是,我太笨,估计也帮不了您什么忙。”   陆正安接过他手里的热牛奶,抬手想去摸一摸他的头发,恍然意识到儿子个子高了,也长大了,最终改为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用帮我什么,陆凌,你这样就好,简单快乐,我看着也开心。”   他对陆凌是有期望,但从没有逼迫他任何,更没指望陆凌以后会像他这样杀伐果断,在权势利益横流中慢慢流失本心。   陆正安看着陆凌那双清澈的眼睛时,总在想,儿子很聪明,遗传了妻子的好脾气好外貌,也就突然想留住亡妻留给他最后的礼物。他最珍贵的礼物。   陆凌咯咯脆笑,盯着陆正安把牛奶喝完,乖巧的接了玻璃杯,转身去厨房清洗,还不忘叮嘱陆正安:“爸,事情再多也要注意身体,别熬太晚。”   陆正安微笑着应声。   陆凌洗好杯子和奶锅走出厨房时,沉郁川发来了信息,询问他感冒有没有好一点,还起不起烧,陆凌盯着屏幕傻笑,一溜烟的跑回卧室,立马给沉郁川打了视频。   那方似乎刚洗好澡,围了个浴巾就打开视频,头发上还滴着水,看起来格外禁欲。   陆凌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腹肌上,脸色绯红,半天羞赧了一句:“沈哥……”   “嗯,感冒药吃了吗?”沉郁川问。   陆凌摇了摇头:“等会吧,我先看看——”美男的肌肉。   “别耍赖,即使觉得好了也要再巩固一下。”   陆凌乖巧的“嗯”了一声,沉郁川勾着嘴角,还想再说什么时,有人来了电话,他随手接起来,眼睛却盯着电脑屏幕上陆凌那张天真的面孔,道:“嗯,我知道了。”   几分钟后,沉郁川挂断电话抱歉的对陆凌说:“我可能陪不了你太久。”   “什么?”   “后天要去收购一块地皮,肖远这边太忙,没法过去,我得自己跑一趟。”实则,肖总裁不乐意给他辛苦兜事,反倒让他跟陆凌潇洒。   陆凌心里不悦,但知道不能耽误沉郁川工作,乖乖的点了点头。   对于沉郁川他向来如此,平时再依赖纠缠都无所谓,但绝不影响他正常工作和生活,想来两个大男人谈恋爱,多少有些不一样的。   陆凌挂断视频后,盯着天花板开始思索怎么在沉郁川离开之前去见他一面,他心里清楚,沉郁川这一离开,两个人又要好久见不到。   他最近很忙,陆正安似乎也很忙,而大四一开学,陆凌自个恐怕也分身乏术。   说来第二天也巧,老太太被陆凌姑姑接走,陆正安出了一趟远门,家里只剩陆凌一个人,他整装待发,好好拾掇了一番准备去找沉郁川。   去之前,他为保自己不会扑个空,特意给沉郁川打了电话,再三确认人在家后,才下楼打了个出租。   然而,等他来到沉郁川公寓时,大门紧闭,沉郁川不知什么事临时出了门,陆凌又没带备用钥匙,只得蹲在门口守着。   虽在室内,因为是冬天,温度并不高,陆凌又十分惧冷,站了大约一个多小时后,脚都冻麻了,本想打个电话问一问沉郁川什么时间回来,怕打扰他正事,忍了忍,默默的坐回到拐角的地板上,百无聊赖的看着手机里的推送新闻打发时间。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陆凌都要等睡着了,突然听到电梯开门的叮铃声,一下子来了精神。   他抬起头,看着沉郁川从电梯里走出,背后是一片模糊的走廊灯光,倒映着他的五官更为深邃。   陆凌在心里感叹一声男朋友的帅颜,起了捉弄人的心思,往墙角缩了一缩,默默的等着沉郁川过来开门。   眼见着人一步步走近,他开始在心里数数,一,二……   “三!”啪嗒一声,陆凌像窝里跳出来的小白兔,横在了沉郁川面前。   沉郁川一脸平静,并没有被他吓到,陆凌不免失望,却见前者突然弯起身子,把他从地板上捞起,挂在了自己身上。   “谁家小兔子乱跑到别人家。”沉郁川弯起了嘴角。   ?【作者有话说:】   我应该糖不了多久了…… 第82章   陆凌缠着沉郁川的脖子,咯咯脆笑:“沉郁川家的啊,当然是沉郁川家的!”   沉郁川一只手托住他的臀部,一只手从兜里取出钥匙开门。   陆凌把头深深的埋进他的胸膛,脸上一片潮红。   沉郁川把人抱到沙发上,双手撑在沙发两侧,把陆凌困在中间,低头看着他的眼睛,问:“怎么突然跑过来了?”   “想你了。”   “为什么不提前给我打电话?”   “怕你忙,不想打扰你。”   沉郁川忍不住嗤笑:“什么时候这么乖了?”   陆凌半仰起脖子,眸子里水意盈盈,看着格外的勾人,他调皮一笑:“沈老师,我什么时候不乖了。”   这倒也是。   沉郁川俯身把人的坐姿摆正,用指腹摩挲着他的嘴唇:“饿了吗,想吃点什么?”   陆凌面上更红了一些,觉得沉郁川如今脸皮是越来越厚了,说的都是什么色批话!   沉郁川洞悉了他的想法,点了点他的鼻尖:“问你出去吃还是我做给你吃?”   陆凌羞的恨不得钻进地板缝里,半天才支吾道:“男朋友,我想吃饺子。”   “手工的,自己包的。”   沉郁川蹲下身子,握住他的手,触感冰冷,不由皱了皱眉头,举到嘴边哈了哈热气,给他暖着。   “我给你包,先暖和一会,我们去超市买食材。”   陆凌也只是随口一提,没想到沉郁川还真会包饺子,心里又惊又喜,一把搂住他的脖子,语气绵软:“沈哥,你怎么这样厉害,什么都会!”   沉郁川抿着嘴,吓他:“还想不想下沙发走路。”   陆凌当然不想,可得吃沉郁川亲手包的饺子啊,于是,把放在他脖子里不大安分的手拿了下来。   两个人在沙发上窝了差不多半个多小时,沉郁川拿起车钥匙,带着陆凌去了超市。   外面的天气一片晴好,冬日的阳光晒的人皮肤暖烘烘的,陆凌的心情也跟着灿烂起来,一路欢快的跟着沉郁川。   沉郁川停下步子,回头看他,陆凌彼时抬头,用手遮住了一部分阳光,脸上挂着一抹轻松的笑容,睫毛在金色光辉里卷翘如翻飞的蝴蝶。   沉郁川看着看着就痴了,心里从未有过的满足。这一刻,他很想抛下一切,好好的跟陆凌在一起。   可是须臾间,有个声音疯狂的在他脑海里叫喧,陆凌是陆正安的儿子。   这没错,但他仍然爱陆凌。很爱很爱。   陆凌转过头,见沉郁川望着自己发呆,跑到他面前,脸上扬起一个大而明朗的笑容:“沈哥,你在发什么愣?”   沉郁川方回过神来,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走吧。”   两个人去超市买了些蔬菜和切好的面皮,找人打了肉馅,满载而归。   回到公寓后,沉郁川去厨房忙活,陆凌无聊,也跟着进去,提议给他打下手,沉郁川怕他越帮越忙,把人哄出了厨房。   陆凌喜欢吃香菇馅的饺子,沉郁川贴心的拌好馅子,把面皮一并端到了沙发的茶几上,冲陆凌招了招手:“过来,你可以帮忙了。”   陆凌赶忙跟只小白兔一样跳到他身边,沉郁川弯了弯唇角:“会包吗?”   “不会,沈哥教我。”   沉郁川果然握着他的手教了起来。   但轮到陆凌自个包的时候,形状极丑,他看不下去了,绕在沉郁川身后,蹭了他一身面粉耍赖,用小脑袋瓜抵在人肩膀上,笑容璀璨的看沉郁川包饺子,心里一阵暖意融融:“沈哥,你太厉害了,我没想到你包的饺子这么漂亮,你可真是个十全十美的男朋友。”   沉郁川被他夸的很受用,道:“没什么的,小时候经常这样帮我爸的忙,都是他教我的。”   这话一出,两人皆是一愣,陆凌以为惹起了沉郁川的伤心事,一时间手足无措。   沉郁川那方却只是想起儿时过年,沈父都会带着他去菜市场采购食材,再一起回家和面包饺子的场景,沉郁川初时笨手笨脚,沈父就笑着很耐心的教他。   或者时间过去的太久了,沉郁川此刻再记起时,总有一种恍然过了好几辈子的错觉,而那些记忆也蒙上昏黄的滤镜,成为过眼云烟。   陆凌乖巧的坐回他身边,也不管丑不丑的,认认真真的跟他学了起来。   大概下午两点多时,沉郁川终于下好了饺子,怕陆凌饿了,先盛了一碗端给他。   陆凌用筷子夹起一个,皮薄馅美,尤其好吃,他开心的端起盘子,跑到沉郁川面前,给他也喂了一个。   沉郁川一个转身,把人抱到水台上,笑了笑:“好吃吗?”   陆凌狡黠的眨着大眼睛,回答:“好不好吃,我刚才不是给你尝了嘛。”   “没吃出来。”   陆凌伸手从盘子里重新捏起一个,含在嘴里,仰起脖子够到他的嘴唇,把饺子喂了过去,偏着脑袋:“现在呢,尝到味道了吗?”   沉郁川眼睛里闪着危险的精光,忍了好久,才把陆凌挑起的火浇灭,把人抱回客厅,盯着他老老实实的吃完了饭。   后来的一整个下午时间里,沉郁川坐在沙发上办公,打电话,陆凌安安静静的在电脑上码论文。   “沈哥,你家里今天有没有缺点什么?”陆凌看着他低头埋在一堆报表数据里,想让他休息一下,打断的问道。   沉郁川有轻微近视,办公时会戴上眼睛,一双如雪松般冰冷又清澈的眼睛被遮在框架里,看着格外的禁欲。   “你说我缺什么?”他反问,知道陆凌又在琢磨着小心思。   “天寒地冻的,沈哥难道不缺个人暖被窝吗?”   沉郁川被他逗笑:“应该……缺吧。”   陆凌有些不满意的跳到他身边,认真道:“不是应该,你就是缺!”   沉郁川没再说话,直接合上电脑,一把掐着他的细腰,将人举到自己腿上:“今天不回去了?”   “家里没人”,陆凌眼前浮着一层朦胧的水汽,“所以,沈老师,你收留这个被人遗忘的可怜孩子吧。”   人都这样软乎乎的说了,沉郁川还能拒绝,立马把人公主抱起,陆凌双腿腾空而起,吓的惊呼一声,赶紧圈紧他的脖子,瓮声瓮气的请求:“沈哥,去洗澡……”   沉郁川点头,把人抱进卫生间,用脚勾上了门。   后半夜里,沉郁川把人清洗干净抱回卧室,直直把他的手放进胸膛暖了一夜。   第二天,沉郁川起了个大早,首先给肖远发了条消息,告知他自己要回S市。   沉郁川对着镜子打领带的时候,陆凌默默的从被窝里探出头,眼睛里含着一汪春水,拖着慵懒的长音问他:“沈哥,你要走了是吗?”   沉郁川打好领带,走到他身边,温柔回答:“是要走了。”   陆凌满是不舍,伸出手拉住他的领带,主动覆上他的嘴唇,吻的缱绻深情。   沉郁川复捏住他的后脑勺,把这个吻加深加重,陆凌喘息几声,倒在他怀里。   “等会带你出去吃早餐,再送你回家。”   陆凌心不甘情不愿的点头,一骨碌从床上爬起,跟个树懒一样主动挂在他身上撒娇:“沈哥,带我去洗脸刷牙……”   那天早晨,陆凌表现的格外乖巧,没有再像往常一样缠着沉郁川。   沉郁川看着他那么安静,有些心疼,把人送回家后,从车窗口压着他吻了一会就把车打着了火,不敢逗留太久,主要是担心自己舍不得。   他把车开出很远时,从后视镜里看到陆凌一直张望,心下一横,把速度提的更快了一点。   似乎这样,他才有勇气做接下来的事。   陆凌看着车子消失在拐角的尽头,心里有些憋屈,觉得沉郁川跟急着甩掉个大麻烦一样,就那么不想见到自己啊。   虽知道多半是自己无依据的臆想,陆凌还是忍不住刺了一刺。   他转过身子往别墅走,方抬头就看到前面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愣了一愣。   “季定哲……”   面前的男人围着一条灰色的围巾,整张脸都埋了进去,即使隔的那么近,陆凌也无法分辨出他的表情。   “嗯。”季定哲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似乎不大高兴。   陆凌面露尴尬,意识到他可能看到自己和沉郁川接吻了。   两个人面面相觑的站了一会,也不知道执拗什么,季定哲终于耗不住,他从来都比陆凌性子急躁。   “好了,进去吧,我是来给奶奶拜年的。”语气轻松自然,反倒显得陆凌是个外人。   “嗯!”陆凌开朗一笑,揽着季定哲的肩膀就往别墅里走,季定哲有些别扭的打掉他的手。   陆凌以为他还在介意自己和沉郁川交往的事,知道他是个大直男,有点恐同也正常,索性拉开了一点两个人的距离。   结果,季定哲的脸色更难看了一些。   陆凌无奈叹出一口气,只得顺着他,跟在人后面进了别墅。   季定哲走着走着,突然停下,陆凌差点撞到他后背上,嗔怪道:“季定哲,干嘛停下!”   季定哲张了张口,悠悠的问:“陆凌,你真的很喜欢沉郁川吗?”   “喜欢啊!”   “嗯,知道了。”季定哲眼神幽暗,呆滞了一会才回答。 第83章   沉郁川自那天离开后,似乎更忙碌了起来,连带着陆正安回家的时候也越来越少。好几次,陆凌都听他和助理通电话时,脾气火爆。   他无意间听到老太太提了那么一嘴,说是公司里遇到不少棘手事,陆凌听罢,只恼恨自己不能帮陆正安的忙。从而也下定决心,明年暑假时,说什么也要回公司里实习,打基层慢慢学习,至少再出现这样的情况,能帮陆正安分担一些压力吧。   陆凌的生活又恢复到往日的平静,那段时间,季定哲倒是来的比往常频繁一些了。   真要说出哪里不一样了,陆凌只觉得他很想沉郁川,既想他,又担心他太累,一颗心总悬着,落不到实处来。   他这方日子过的太清静,成天的胡思乱想,沉郁川那边却是忙的焦头烂额了。   软件开发公司基本稳定,又由肖远坐镇,他不用操什么心,但子公司的运营就不是那么顺利了,沉郁川有了前面的经验,心里太急于求成,生生的提前了大半年申请公司上市,加快了对外营销和拓展的步伐,大刀阔斧,从里到外重新整顿公司的新制度,又从密密麻麻的财务报表中分析出各种潜在漏洞,企图一举攻破,以此提高公司在业内的市场占有率。   这样做无疑在揠苗助长,短时间内效益的确可观,但基建不稳,难以长久盈利。   沉郁川并不在乎这些,他也不是一个合格的商人,不逐利,把自己当成一个机器人崩那么紧,自然另有所图。   那段时间以来,他一直在暗搓搓的和陆正安较劲,只要陆正安谈下的合作,他都会从中作梗,不管能不能谈成,少不了去横差一脚。他这样做的目的意在引起陆正安的注意。   沉郁川编织了一个巨大的网,倾尽自己所有能动用的人力物力财力,只等陆正安自个落套。   他做的很成功。   陆凌开学时,陆正安亲自送他去了学校,看着儿子提着箱子打开车门时,突然问:“鹿鹿,你……跟沉郁川现在还经常联系吗?”   陆凌一怔,默默的把箱子放在地上:“以前联系过,但最近他很忙。”   陆正安抬起眸子看他,欲言又止,半晌点了点头,仍然没有说出口。   无论去酒吧工作还是后来和沉郁川交往,陆凌说过不知多少慌,对沉郁川,对季定哲,对家里人,似乎,从遇到沉郁川开始,他就变成了这样一个坏孩子。慌说的多了,他最初的愧疚也就没那么明显了。   可是此刻,当他回答完陆正安的问题后,心里涌出了巨大的不安,这不安慢慢发酵,让他莫名的难受惶恐。   他觉得,他只是想沉郁川了而已。   大三的生活算是正式拉开了帷幕,陆凌的生活也逐渐充实起来,也就勉强能控制住心里对沉郁川的浓厚思念。   差不多五月份时,学校组织了一个爱护古文物公益活动,陆凌的摄影团负责活动的场景布置和基本拍摄,因而开始忙了起来。   平时,沉郁川视频时,他会多缠一会,但彼时两个人都没空,连信息都逐渐的少了起来。   沉郁川后知后觉,也没想着多去关心询问一下陆凌的近况。   陆凌那段时间事多心烦,又加之沉郁川态度冷淡,心里难免委屈,再久一点,就窜出了火气,窝在心里没舍得发出来。   和沉郁川的这段感情里,于前于后,最为主动的人是他。沉郁川的确很宠他,可除了宠,又似乎缺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陆凌从未思考过这些事,他承认他是恋爱脑。可真这么分开一看,又切实暴露出了他们之间的诸多问题。   说到底,陆凌还是没有安全感,又太在乎沉郁川,所以对他的哪怕一个极微末的举动,都会叉开分解八百瓣子去解读,患得患失。   本来也不是多大的事,无非就是沉郁川忙,淡泊忽视了他,可陆凌想缠又想乖,抱着让沉郁川自个看出他不高兴的期待,独自默默忍着。时间一久,矛盾总要尖锐。   七月底,A市进入酷暑时节,天气一天比一天炎热起来。   沉郁川期间回来过几次,却连和陆凌好好吃上一顿饭的时间都没有,大都匆匆见了面就离开。换作平时,陆凌就会缠他一缠,沉郁川说什么都会多陪一陪他,但他当时存心置气,硬是执拗着学上了沉郁川先前的冷淡态度,没去服软。   直到他生日的前一天,小少爷连日以来自消自产的委屈和愤怒终于爆发了出来,既没有接沉郁川的电话,也没有回复他的任何一条消息。   这……已经算是他的最大程度的情绪反抗了。   沉郁川那边又打了几通,他不接,也就没再继续轰炸下去。陆凌当天气的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凌晨十二点多时,鼓鼓的从床上爬起,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干干净净,沉郁川竟是连条晚安信息都没发。   陆凌的火气一下子消弭了个干净,心里满满的都是委屈,难过失落之余,意外按了沉郁川的手机号码,反应过来想挂断之时,那方已经接通。   沉郁川略显疲惫的声音从话筒里传了过来:“喂,鹿鹿,这么晚了还没睡?”   他不问还好,一问把小少爷刚刚熄下去的火气又给点着,陆凌心下一横,这些天以来的郁闷和愤懑一股脑涌了出来:“沉郁川,你说我怎么没睡?!”   沉郁川愣了一下:“鹿鹿,你怎么了?”   “我在生气,沉郁川,我很生气!”   “你都没发现吗?你从来就没有好好看过我,我高兴不高兴你也不知道吧?”   “是不是只要我不主动,你就从来不肯多看我一眼,和我多说一句话,你总是这样,每次一分开,很容易就把我忽略掉,我要是真对你那么重要,你就不会看不出来我生气了,沉郁川,你就是不在乎我,你不知道我有多不安心……我……我也讨厌死自己这样!”陆凌说着说着红了眼圈,狠狠抽了一下鼻子,觉得委屈,可又具体说不上来哪里委屈了。   他知道自己在无理取闹。他想沉郁川,又控制自己乖乖的等着他,不去缠他,希望沉郁川能看出他的别扭,顺一顺他的心思,可人压根就没多往这处考虑。   他喜欢一个人,总希冀着那人也同样的喜欢他,爱他所爱,疼他所疼,他希望关于这份感情上的所有欣喜和雀跃,对方都能感同身受。可人和人的喜欢总归是不一样的,他也知道自己不该把这样的热忱强加给沉郁川。   “我……”陆凌顿了顿,吼完这一通后,胸口的浊气似乎通顺了,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尴尬。   沉郁川沉默了一会,音色深沉:“陆凌,我很在乎你。”   正因为在乎,他这段时间才故意疏远陆凌。他在做一件惹恋人伤心的事,又无法停下,多看他一眼,往前的路都会踩空。   “惹你伤心,让你觉得不安,是我不对,可是,鹿鹿我一直在好好看你。”   陆凌睫毛上挂着晶晶闪闪的泪水,到底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小少爷,脾气多少被惯坏了,这样无端对沉郁川发火,他觉出后味来,心里又酸又疼,悔透了。   沉郁川放缓语气:“好了,我们家宝贝别生气了,我这段时间太忙,的确忽略你了。”   陆凌张了张口,支吾道:“沈哥……对不起……”   “是我对不起。”沉郁川语气认真。   “沈哥……”   “好了”,沉郁川怕他别忍不住自责哭起鼻子,让自己心疼,打断道:“我们小朋友明天生日了,是吧。”   陆凌眼睛一亮:“你知道?”   “我怎么会忘”,沉郁川笑了笑,“鹿鹿,生日快乐。”   “我让助理买了凌晨三点的机票,明天能赶上给你过生日,当给我们家宝贝赔罪。”   陆凌面上一红,没再说话,既羞愧又高兴,很奇怪的感观。   沉郁川也没让他为难,看着差不多可以去机场了,哄着人乖乖睡觉,挂断了电话。   陆凌却是睡意全无,兀自算了时间,飞机不晚点的情况下,沉郁川四个多小时就能飞回A市了。   他默默的定好闹钟,准备给沉郁川接机。   陆凌那一夜睡的还算安稳,闹钟响起的时候,差点条件反射性的给扔到地板上,恍然意识到要给沉郁川接机,一股脑的从床上弹起,又飞快的穿好衣服下了电梯。   这是七月初的早晨,阳光透过城市的绿化树,投在马路上一片斑驳的光晕,灼热的温度漂浮在空气里慢慢发酵。   陆凌一整张脸暴露在太阳低下,反而白的发光,心脏也在“砰砰”的跳动着,兴奋又紧张。   他知道,自己只是想沉郁川了,不是无端发火,也不是无理取闹。   出租公寓离机场并不远,大约半个小时后,陆凌下了车,入眼便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他站定,又默默的走到接机口,安静的等着沉郁川出来。 第84章   阳光穿过机场的巨大玻璃舱,明明灭灭的洒在人脸上,把归人的喜悦照的通明。   陆凌的心跳开始不正常起来,许是太久没有见到沉郁川了,他莫名的紧张和兴奋。   终于,八点多时,机口再次开放,陆凌赶忙的往边缘部分移动了几步,抬头在蜂蛹的人群里寻找沉郁川。   男朋友很好找。   一会功夫,陆凌远远的就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接打着电话,迈着大步朝他走了过来。   陆凌看的一愣,沉郁川比他还愣,片刻后,挂断电话,收起手机,大跨步走过去,一把将陆凌拉到身边,揉了揉他的头发:“怎么突然跑过来了?”   陆凌脸上挂起一个灿烂的笑容:“我想早点见到沈哥。”   沉郁川闻言,眸子温柔了下去。   他把陆凌带到停车场,打电话让助理来接,陆凌看着四下没什么人,一把冲进他怀里,小脑袋瓜一下一下的在他胸膛里乱蹭。   沉郁川低头吻着他的发丝,哄道:“鹿鹿乖,该饿了吧,我带你去吃饭。”   陆凌在他怀里乖巧的点了点头。   大概四十多分钟后,司机赶过来了,他们刚巧吃完早餐。沉郁川吩咐司机直接把车开回公寓。   陆凌出了电梯,看着房间的大门,百感交集。那是两个人一起同居过的地方,但他走的时候并不是太愉快。   思及此,陆凌抬眸看了看沉郁川问道:“沈哥,那个……阿姨现在怎么样?”   沉郁川掏出钥匙开门,看似漫不经心的回答:“哦,听秦乐说最近要回美国了。”   何静前些时间甚至特意跑到A市堵沉郁川,林林总总待了差不多半个多月,沉郁川忙的连陆凌都给忽略了,虽然也带着些故意疏远,又哪里有时间和她周璇。   陆凌搬回陆家后,何静对他的关注就少了许多,以为沉郁川只是故意气他,玩一玩而已,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说服沉郁川回美国这件事上,很明显,徒劳无功。   眼见着儿子吃了秤砣铁了心,她也彻底没辙,决定先缓一缓再说,主要是怕这方儿子没带回家,那方女主人的身份又给挤掉,顾此失彼,再三权衡之下,只得听去秦乐的建议,暂回美国。   “阿姨还是不赞同我们的事吗?”陆凌有些低落无措。   沉郁川知道他想起了不大开心的事,双手掐住人的腰肢,吻上他的额头,耐心安慰:“没关系,鹿鹿,你要知道,我喜欢你,谁都管不着。”   陆凌心里安定了下来,满脸的愁云因了沉郁川的这句话,悉数消弭。   两个人进屋后,沉郁川吩咐陆凌再睡一会,他也倒一下时差,陆凌乖乖的窝进他怀里,不缠他,安安静静的格外惹人喜爱。   沉郁川果然喜欢他喜欢的自己都没了法子。   “鹿鹿,你能不能答应沈哥一件事?”   “嗯?”陆凌觉得莫说一件,一百件都会立马点头,“能啊。”   “以后,无论怎样,都像现在这样缠着我,依赖我。”   “我一直缠着沈哥啊。”陆凌紧紧搂住沉郁川的脖子,用嘴唇在他脸颊上来回的蹭。   沉郁川把人捞起,自个也跟着从床上起身,掐住陆凌的下巴用力的吻了上去,握着他的手,和他十指相互纠缠。   略   差不多下午的时候,沉郁川试图喊醒陆凌,准备带他出去吃饭。   小少爷咿咿呀呀了半天,揉着腰跟沉郁川耍赖,不愿起床:“沈哥,不去外面吃好不好,你给我做一碗面就行。”   “你生日,不能那么随意。”   “能!”陆凌从床上弹起,小脑袋瓜使劲的点着。   沉郁川把人举到地毯上,低头吸他的嘴唇,吻他锁骨上的黑痣,嗤笑:“好。”   而后把小家伙塞回被窝,转身去了厨房。   沉郁川平时在家里的时候不多,要不是陆凌,基本不会亲自下厨。他打电话给助理,让人去超市买了些食材,郑重其事的抄了几道拿手菜。   长时间不开灶,多少有些手生了,沉郁川怕委屈小少爷的肚子,订蛋糕时顺带点了几份陆凌平常喜欢吃的菜。   大约一个多小时后,陆凌睡饱了,趿拉着拖鞋,跳脱的跑到厨房,沉郁川方转身,陆凌跟只兔子一样蹦哒进他怀里。   这时,门铃响了起来,沉郁川直接把人抱回沙发,出去开门。   他给陆凌订的蛋糕送过来了,沉郁川接下时,发觉自己不够浪漫,应该再买束玫瑰的。   陆凌却没在意这些,盯着他手里的蛋糕神情雀跃,有些羞赧的剖白:“沈哥,这是我过得最有意义的生日。”   又或者说,和沉郁川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有意义的。   陆凌后来吹灭蜡烛极认真的许了个愿望,希望每一年的生日都能跟沉郁川一起度过,他想让男朋友看着他的每一次成长,变好和进步。   他愿意为沉郁川努力的去发光,这大约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意义吧。   那天,沉郁川陪他吃过晚饭接了个电话就神色匆匆的飞回A市,陆凌不舍得他走,但也没闹,乖乖的请求把人送到机场,沉郁川拗不过他,点头同意。   临登机时,他把陆凌拉到VIP候机室,搁着窗前的帷幔和人接吻。   四瓣嘴唇将贴未贴之时,沉郁川对陆凌说:“鹿鹿,你再等等,我很快就回来的。”   陆凌开心的勾着他的脖子点头,把手放在他的心脏位置,那里,鲜活的跳动着,很真实。   “沉郁川,你喜欢我吗?”陆凌偏着头,眨着眼睛问。   沉郁川回答:“喜欢。”他喜欢陆凌远比陆凌以为的还要深。   陆凌笑了:“我信你。你知道吗,我刚才在感受你的心跳。”   “人在说喜欢时,如果说的是真心话,心跳会加速的。沉郁川,你刚才的心跳声好快哦。”陆凌踮起脚尖,帷幔抚过他的脸颊,阳光洒在他卷翘的睫毛上,格外漂亮,他怔怔的看着沉郁川,眼睛里藏了星辰的光,“我信你喜欢我,因为我也喜欢你。”   心跳从来不会骗人。   ——   沉郁川刚到A市的时候,就接到了秦乐的电话,说正准备跟何静登机回美国,沉郁川眼底幽暗,只嘱咐她们路上注意安全。   挂断电话后,他给肖远发了条信息,开始布置自己撒向陆正安的大网。   子公司这边已经基于稳定,目前还有一个重要合同要签署,沉郁川过来做收尾工作,预计十月份左右就能把重心移交回S市。   陆凌那边的生活过得如同一谭静湖,难泛起一丝涟漪,平时除了上课就是和被季定哲拉着出入各种公共场合,学着社交。换作平时,他铁定拒绝季定哲,但眼下,他有了帮陆正安分忧公司事务的心思,觉得实在有必要锻炼一下自己,反而出奇的配合。   更重要的是,忙一点,能减少一点他对沉郁川的想念。   这样的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迎来了大三的暑假,陆正安把陆凌带到公司里,如先前所商量的,让他先从基层开始实习一段时间。   陆凌机灵,学东西又快,陆正安看在眼里说不出来的欣慰。   陆凌来到公司后,才逐渐体会到陆正安的辛苦,也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先前对沉郁川发火是一件多么不懂事的行为。   另一方面,他也觉出了自己的不足,对自己日后接手公司并没有存多大的信心。   这时的陆凌终于有了烦恼和压力,怕自己做的不好,辜负陆正安的期待。   这种负面情绪一直持续到开学,沉郁川也慢慢发觉出小少爷情绪上的微末变化。   “鹿鹿,你是不是有心事了?”一次视频通话中,沉郁川皱起眉头问他。   陆凌老实回答:“是有了。”   “沈哥,我觉得自己真没用,家里人把我保护的太好了,他们有什么事,我却不能同样的为他们分忧,我……有时真的挺讨厌这样的自己,一无是处,只会给人添麻烦。”   沉郁川听后,端坐在电脑桌前,看着他微笑,耐心的开解:“谁说我们家宝贝一无是处了,每个人存在于其他人而言,意义都不一样。”   “而你的存在,只要每天幸福快乐一些就好,这样,就是对珍视你的每一个人的负责。”   陆凌觉着他极不会劝人,说来说去他还不就是废物一个:“有什么区别,我不还是帮不上你们的忙。”   沉郁川平常寡言少语,的确不大会劝人,仔细的斟酌一番,回答:“有区别的。鹿鹿,你这样才会成为我,或者……其他人的奋斗目标。”   “大家会为了鹿鹿去努力做到更好,你呢,无疑就是那台指路的灯塔。”   譬如,陆正安把他养成了笼子里的金丝雀,自己内里腐朽卑劣,却让陆凌好好的站在阳光之下,永远保留着一颗赤诚善良的本心。   而他,说尽了爱人之话,暗里又做全了伤人之事,贪心不足,企图陆凌能够永远待在他身边。他对陆凌的喜欢多一分,心里的执念就少十分百分。他也开始单纯的希望保持住陆凌的这份天真。   为此,他意愿付出一切,却唯独心里的恨。   “沈哥”,陆凌展颜欢笑,“我也想让你们也过的轻松一些啊,我会努力成为你们的依靠!”   沉郁川噗嗤一笑,前一秒钟的郁结于心已然消弭,他看着陆凌,像看这个世界上最奢侈的宝贝:“鹿鹿不用,你这样就好。”   陆凌一愣,恍记得陆正安也说过这样的话。这一瞬间,陆凌觉得自己幸福透了,脸上的笑容绽放的很开:“沈哥,我……很珍惜你们。”   你们,沉郁川和陆正安。   可惜那时,前者并没有领悟到他话里的意思。   ?【作者有话说:】   沈哥真的很宠,那就再宠几章吧,我憋点刀! 第85章   大约十月底的时候,沉郁川果然遵守承诺把工作重心移交到A市,主要是他的网撒的差不多了,眼见着收网之日将近,他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释然和放松,心里的执念也没有得到彻底解脱,反而愈加深重。   他的失眠症也跟着变本加厉了起来,从前能在凌晨时睡上那么几个小时,但现在,几乎一整夜被梦魇反复折磨,睡不踏实。   无论怎样,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他仍然照常的上班工作,跟个永远不知道疲惫的机器人一样,脑海里的那根弦紧紧绷着。   偶尔能闲下来时,他会很想陆凌,也害怕想陆凌。   终于,十一月中旬的时候,沉郁川让助理订了回A市的机票,他没有提前告诉陆凌,想给小少爷一个惊喜。   A市的冬天较干冷,沉郁川没有倒过来温差,下飞机时只穿了一件西服三件套,顶在凛冽的寒风中时,多少有点受不住。   助理来接机时,看他一身单衣,好心提醒老板先回家换衣服,沉郁川看着车窗玻璃外的一片冬日晴空,平静道谢,最后才吩咐:“直接去济舟大吧。”   助理点头,调转方向盘,无意间从后视镜里看到老板那张常年严寒肃穆的脸上挂了一抹浅淡的笑容,随即一愣。   半个小时后,车子停到陆凌学校大门口,沉郁川下了车,让助理先回公司,自己迈着大步走进校园。   济舟大似乎变了一个模样,又许是冬天的缘故,万物枯竭,早前移植的白杨树叶子脱落了一地,打扫卫生的阿姨拿着扫把一遍又一遍的清扫。   沉郁川静静的走到一处长椅旁边,坐了下去,看了一眼几净的天空,长久以来积攒的疲惫,压力和无形的失措全都一扫而空。   有陆凌存在的地方,他方能这么安心。   沉郁川勾起嘴角,抽出一支烟,从兜里摸出打火机点着,放在嘴唇里吸了一口,缓缓的吐出一口烟圈。   “沉郁川!”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你又抽烟!”   沉郁川身子一僵,抬起头,却见不远处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此刻正满脸愠怒的盯着他看。   “不是说了以后不许抽烟吗?!”   沉郁川从长椅上站起,掐灭了烟蒂,伸手接住了朝他欢快跑来的青年。   “沈哥,我好想你。”陆凌一把揽住沉郁川矫健的腰,嘴里说着不让他抽烟,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却又格外安心。   “我也想鹿鹿了。”沉郁川把他举起来,放到长椅的椅背上。   陆凌小脸通红,飞快的看了一眼四周,并没有人。他抬眸,眼睛里透着薄弱的水光,看得沉郁川喉咙一紧,到底还是忍住没去低头吻他。   陆凌想起什么似的问:“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我想给你一个惊喜。”   陆凌扑哧一笑,用手指按抚着他胸口的西服扣子:“沈老师,您现在这么懂浪漫吗?”   沉郁川一把握住他的手,把人从长椅牵下来,大步走到白杨树林里,寻到一个稍微隐蔽的地方,一把将人推到树干上,捏起他的后颈,迫使他微启嘴唇,狠狠的吻了上去。   陆凌被他吻的肩膀一哆嗦,往后缩了缩,沉郁川一伸手,把人捞到身上,使他双腿盘在自己腰上,加深了这个吻。   良久,沉郁川怕擦枪走火,把人给放了下来。   陆凌方觉出沉郁川的呼吸透着寒气,见他只穿了一件西服,急忙问:“沈哥,你冷不冷?”   沉郁川摇了摇头,复又点头:“有一点。”   陆凌只好把人带到图书馆。他本来就要去图书馆还书的,为了抄近路才从这里经过,没料想会遇到沉郁川。   图书馆暖气开的很足,陆凌还好书,安安静静的坐在沉郁川面前,看着他一脸微笑。   沉郁川忍了又忍,只揉了揉他的头发,给助理打了个电话让人把车开过来。   他先是带陆凌去餐厅吃了晚饭,本准备过后把人再送回去,结果车子都快开到陆家大门口了,小少爷突然扯着衣角跟他耍赖:“沈哥,我真的要回家吗?”   他看着沉郁川,眼睛里闪着晶莹的水光,脸颊两侧起了好看的红晕,特勾人。   “不回。”沉郁川喉咙一阵收紧,哑着音色回答,又把车子给调了头。   那天晚上,陆凌找季定哲打掩护,没有回家,直奔沉郁川的公寓。   出了电梯大门时,方察觉出自己不够矜持,转而想到两个大男人有啥好矜持的,想接吻就接吻,想……上床就……上床,哪那么多曲曲绕绕。   沉郁川见他愣在走廊,脸蛋通红,对他招了招手,示意人过去,笑着问:“鹿鹿,脸怎么那么红,在想什么?”   陆凌被戳破心思,脸上的火烧云愈加深重,狠狠瞪了沉郁川一眼,飞快的进了屋。   沉郁川转身把浴缸里放满热水,三下五除二把陆凌剥了个精光,抱进了浴池里。   陆凌皮肤很白,一沾上热水就起了一层潮红,沉郁川站在浴池旁边,用拇指摩挲着他锁骨上的黑痣,旖旎心思顿生。   此删减见群!   即使没有做到底,陆凌仍然被折腾的浑身瘫软,没有了一丝力气。   沉郁川没辙,拿着浴巾把人裹着公主抱进了卧室,陆凌双手绵软的勾着他,心疼道:“沈哥,你可能真的需要人照顾了。”   沉郁川肉眼可见的瘦了,脸上神情也比以往看着疲惫很多,他先前见到人心里兴奋,忽略了这一点。   可当两个人亲密接触时,他才发现沉郁川比两个多月前明显瘦了很多,虽然身材还是一样的好。陆凌再无心其他,只想让沉郁川好好休息一会,养一养精神。   沉郁川胸膛里邪火四起,低头吻着他的嘴唇:“鹿鹿,我是需要人照顾了。”   “但我再累,还不至于连上你的力气都没有。”   更何况小少爷还这样勾他。   陆凌虚弱的在沉郁川怀里挣扎了一番,无果,最终被他抱到沙发上一顿欺负。   后半夜,沉郁川折腾完小少爷,把人往怀里带了带,细细密密的吻着他的头发,心里从未有过的安宁。   他知道,有陆凌在身边,他终于可以睡上一个好觉了。   第二天一大早,陆凌睡饱了,从沉郁川怀里抬起头,看着他紧闭双目,心里盛了满满的幸福。   他伸出手去触摸沉郁川的睫毛,却被后者一把攥住手腕:“怎么不睡了?”   “沈哥……”陆凌与他十指交叠,把他的手掌引到自己的心口,“你摸摸看,我的心跳的好快啊……”   “我太高兴了,所以睡不着。”   沉郁川好笑:“什么事那么高兴?”   “你回来了呀”,陆凌声音雀跃,“我刚好想见你,你就回来了,我能不高兴。”   “哦,这样啊,那如果我告诉你,往后我会一直待在这呢。”   陆凌一骨碌从床上弹起:“什么意思?!”   沉郁川伸手把人捞回怀里,拿下巴窝在他的脖颈里,说话间,气息温热:“S市那边差不多忙完了,剩下的交给肖远打理就可,我这边准备把工作重心移回A市。”   陆凌心里打翻了糖罐,泛起点点甜蜜,又不完全是兴奋与欣喜。   他只是觉得,沉郁川原来这么喜欢他啊。   喜欢的确喜欢,只是另一头还连接着他所不知道的恨。爱意滋生在恨意之中时,一方升起,一方陨落。   陆凌红着脸,勾了勾沉郁川的手指,试探着问:“那沈哥说的需要人照顾,现在还作数吗?”   阳光穿过雾霭,驱散了沉郁川眼底的幽暗,他拉过陆凌的手,放在自己嘴边,温柔的去吻他的手指,末了才回答:“作数,鹿鹿,搬过来住好不好?”   陆凌眯着眼睛去看他,狡黠又调皮,明明是他自己问的,却又故意拿乔,使劲摇了摇头:“不可以,陆凌小少爷很金贵,住不惯你的房子。”   “那我打造一个金屋。”   “什么?”   “金屋藏娇。”   陆凌噗嗤一笑,一把搂着他的脖子,撒娇道:“不用造金屋,你就每天抱着我洗漱,给我做饭吃就好了。”   “我的用处呢,就是占你三分之二的床位。”   沉郁川喜欢陆凌这样全身心的缠着他依赖他,唯他不二,似乎这样他才能心安。   早饭过后,沉郁川送陆凌回了学校,自己则回了公司跟肖远商量让他接手子公司的事。   陆凌这方又求着季定哲帮忙打掩护,准备搬回沉郁川的公寓。   季定哲听完他的请求后,脸色异常难看:“陆凌,你这样不觉得……”   陆凌前一刻挂在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弭,心里涌出一阵难过,他不傻,知道季定哲想说什么:“倒贴,不知羞耻是吗?”   季定哲没有吭声。   陆凌轻叹出一口气,有些委屈和无奈:“季定哲,你这样说是不对的。如果沈哥不喜欢我,我这样算是倒贴,但他也喜欢我呀,这只能是双向奔赴。”   “我也知道,总这么找你帮忙扯谎不好,我自己想办法就是。”   季定哲看他表情失落,心里针扎了一样细细密密的疼,别过目光,有些烦躁的说:“我不是那个意思……艹,老子帮你就是!”   ?【作者有话说:】   删减的话群里mei保存的,后期私我或群里问一下,有人看到会私发的 第86章   陆凌眼睛一亮,高兴道:“竹马,那就……劳烦你了。”   季定哲经不住他这样的目光,干咳两声:“鹿鹿,我没有你……你倒贴的意思,只是觉着沉郁川那人不纯粹,怕他伤害到你……”   “不会的。”陆凌笑了笑,“季定哲,谢谢你的关心,要是有一天他伤害到我,跟所有人无关,只能说明我自己太笨。”   季定哲吐槽:“你本来就不聪明。”   陆凌狠狠瞪了他一眼,气鼓鼓的想开口反驳,到底有事求人,最终只转过了身子。   季定哲勾唇一笑,心里其实早就想告诉陆凌,他这样生气瞪人的时候,没有丝毫的威慑力,反而看着更好欺负了。   “季定哲”,陆凌气消了,换了一副极认真的表情说:“我知道我不该老拿自己和沉郁川的事来烦你,以后的话,我会自个想办法。”   季定哲满脸不悦:“艹,老子不是说了吗,我没那个意思!”   “我知道,但是,仔细想了想,这是我和沉郁川的事,总把你扯进来做挡箭牌实在过分。”   季定哲抬起手,本想揉一揉他的头发,他知道陆凌的头发很软,可举到半空时,又颓然转了个弯落到他的肩膀上:“鹿鹿,别瞎想,无论以后怎么样,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陆凌抬起头,眼眸明亮:“季定哲,谢谢你!”觉得自己这样显得有些矫情,没头没尾的又冒出一句:“竹马,你看我像不像那个……”   “嗯?”季定哲疑惑的皱了皱眉头。   “偶像剧里,专门拖人后腿,自个和男朋友腻腻歪歪谈恋爱,老拉着男二当垫背的小白莲……”   季定哲:“……”   “你脑子被驴踢了?!”季定哲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老子长的就那么像炮灰,你俩腻歪死关我屁事!”   “老子不是炮灰,你倒像个小白莲!”   陆凌啧啧了两声,由衷感叹:“我就说来着,陆凌属性的小白莲……”   季定哲怕再和他待一起,脑子别跟着蠢坏掉,无比嫌弃的和他拉开了点距离,到底嘴硬心软:“好了,我就说咱们要大四了,来回往家里跑麻烦,在学校附近合租了个公寓,你跟奶奶再串一下台词。”   陆凌感激的点头,心里兀自思索,玩笑是玩笑,他着实也不应该让季定哲为他操心这种事,以后还是自己想办法才是。   并没有过太久,陆凌和老太太谈妥,收拾着东西,当天下午就搬到了沉郁川的公寓。   沉郁川公司里忙,喊了肖远去接他。   肖远一怒,骂沉郁川不做人,谈个恋爱关他鸟事,一天天的变着花样支使他!   “妈的,沉郁川,你还把老子调到A市,算盘打的还真好啊!”   沉郁川不置可否。   肖远也就嘴上使使劲,他欠过沉郁川大人情,再怎样还是向着他的,老老实实的把陆凌接回了公寓。   他把行李箱提到沉郁川房间,默默的走到床头柜,拉开了最底下一层的抽屉,空的,前几天还塞的满满当当的安眠药果然不见了踪影。   他轻轻叹出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陆凌,目光复杂又纠结。   陆凌被他看的一愣:“肖远哥,怎么了?”   “没事。”肖远默默回答。   他知道沉郁川完了,他彻底陷入这段怎么走都会逐渐畸形的感情里了。他当然不需要再吃安眠药,陆凌就是治疗他最好的药。   可是药到不病除时,又能成为毒。   肖远完成了任务,起身跟陆凌告别,准备飞往A市。   临关门前,他顿了一下,看见陆凌从行李箱取出两双新的情侣拖鞋,弯着嘴角往玄关处走……   “啪”的一声,他把门关好,肖远不忍再看下去。   陆凌很喜欢沉郁川,也很想跟沉郁川好好的过日子。   这一刻,当他摒弃自己对沉郁川的私心时,终于发现,沉郁川和陆正安的博弈里,最后的受害者其实是陆凌。   无论谁输谁赢,陆凌的败局早已注定,可他同样也最无辜。   沉郁川不傻,他比谁都清楚,所以一直在动摇。   肖远摇了摇头,不管了,谁他妈爱折腾就折腾去,这已经不是他能控制住的事了。   又何止是他,沉郁川自己也越来越难掌控事态的发展局势。长痛不如短痛,他不想再继续拖下去。   十二月底的时候,他联系肖远,说是可以收网了。   将近大半年的时间里,沉郁川都在和陆正安抢合作商,但凡陆正安想和谁谈合作,沉郁川都会横插一脚,引起了陆正安和业界的几个并排龙头产业的注意力。   起初,他们并没有把沉郁川放在眼里,觉得他在以卵击石,自个断送后路,但真当这个后起之秀从陆正安手底下拿掉几个油水丰厚的项目后,又不得不重新审视起这个人来。   陆正安见他在自己面前这样蹦哒,心里着实不爽。之前一直选择漠视他全是念及陆凌的面子,他知道陆凌很看重沉郁川这个儿时的玩伴,沈父也曾在他手底下勤勤恳恳的当了那么多年司机,再者,他心里多少有愧,给年轻人个出头的机会算是弥补,到底没下死手。   但眼下看来,沉郁川并不是个有眼力见的人,他必须得打压一二了。   恰逢沉郁川回A市准备盘下滨海区那块的地皮,陆正安不免多关注了一下,惊喜的发现那片区域可以做他的黑暗交易新窝点。   滨海区水产业丰富,水上交通四面八达,最近几年搞城市文明建设,兴起了观光旅游的热潮,流动性客流量比较大,但不稳定,本地居民也不多,大都跑外做些水产运输,给他做暗处交易提供了较好的地理资源,又远离市中心,足够隐蔽。   陆正安这方调查好,几乎毫不犹豫的就开联系当地政/府,企图先于沉郁川拿下土地,既能敲打沉郁川,又解决了前阵子让自己头疼的转移制药厂的事。   殊不知这便是沉郁川撒下的网,只等他自己去钻入。   沉郁川这半年以来一直在和他抢资源抢合作商,其主要目的并不是扩建子公司的实力,最主要的意图就是引起陆正安的注意。   滨海区其实对发展热门抢手企业并没有太大的优势,但对陆正安而言,的确是一个得天独厚的好地方。   这就是他的主要目的所在,把陆正安引到这里,更好的收集他洗/黑/走/私的违法犯罪证据。   因为肖远的父亲早先试图在这里开发商业街,最新失败,无奈将商品楼全都改成了居民楼,反而赚鼓了腰包,他的势力在滨海区自然也不容小觑,这一带明里暗里的利益圈子,他摸得也比任何人都透,陆正安来到这里,可以算是羊入虎口了。   沉郁川那段时间和他争的激烈,愈发的让陆正安想一口气拿下地皮,从而也忽略了肖远父亲这层关系。   一切都尘埃落定之时,新年也开始到来。   沉郁川和陆凌的同居生活过得十分温馨,这是表面,内里的波涛汹涌只有沉郁川自己才能体会。   他的失眠症被陆凌治好了,却好像又没完全好。严格意义上来说,陆凌倘若离开,他会比现在更难有一个好觉,且极度依赖药物。   又或药石无效。   “沉郁川!”一个愠怒的声音打破他的怔想,“你又抽烟!”   陆凌趿拉着拖鞋飞快的跑到沙发,伸手本想夺去他手里的烟,却反被沉郁川握住了手腕,他一边把烟暗灭在烟灰缸里,一边从背后拥住陆凌,举起他的手指轻吻。   陆凌闻着他掌心的烟草味,眯了一下眼睛,小声道:“说好了,不许抽烟。”   “嗯,听我们家宝贝的话,不抽了。”沉郁川把下巴埋在他的脖颈里,笑了笑。   陆凌管他抽烟管的紧,沉郁川在家里平时不怎么抽的,工作上除非迫不得已。可眼下,他实在太烦躁,忍不住多抽了几根。   仿佛对之后的变故有了某种预知,沉郁川格外珍惜和陆凌的每一次相处,总感觉两个人见一面就会少一面。   “鹿鹿,今年除夕能不能陪我一起过?”   “啊?”陆凌转头,“陪你——一起过?”   沉郁川怔了下:“我随口说说。”   陆凌捕捉到他语气里的微末失落,心里一刺。沉郁川这些年来除了和肖远走的近一些,身边似乎真就没个其他什么人了,跟何静更像是个仇人,他似乎一直这样孑然一身。   “郁川”,陆凌在他怀里转了半个圈,与他四目相接,“我尽量赶回来跟你过,好不好?”   “好。”沉郁川回答。   陆凌一把搂住他,甜甜的笑:“沈哥,你既是我的男朋友,也是我的家人。”   沉郁川的心脏短暂停歇,用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带着些微不可查的颤抖,半晌说:“鹿鹿,那你不要离开我。”   陆凌故意逗他:“我要是非想离开呢?”   沉郁川眼底倏然阴沉,语气也跟着肃冷下去:“无论用什么方法,绑也要把你绑回身边。”   陆凌听着心里一惊,觉出点狠戾来,又赶紧在脑海里驱散掉这莫名的不适感,认真的回答:“好好好,我要是跑了,沉郁川就把我绑起来。”   沉郁川用力的抱住他,没有说话,克制而隐忍的在他发丝上落下一个吻。   他在心里说,好,陆凌。 第87章   转眼间就到了除夕,陆凌头疼怎样找个完美的理由去陪男朋友过除夕。   实际上,他压根就没有说话的机会,老太太一直拉着询问他和喜欢的女孩子有没有进展,这方应付完,陆正安又把他喊到书房,极郑重的与他商量大四毕业后的计划。   陆正安神情难得放松,据说是解决了公司前阵子棘手的事务。   陆凌也跟着大松一口气,跟他说了自己接着读研的打算,陆正安私心里想把他送到国外,又担心陆凌没法适应外面的生活,踌躇不堪,只得把选择权交给了陆凌自己。   陆凌赶紧摇头,表示不想离开A市。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就是一个被家里人娇养着的金丝雀,很难脱离父母朋友独自在异国他乡生活。   最主要的是,他舍不得沉郁川。   陆正安听他这么说,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又有点遗憾,但无论怎样,他都无条件支持儿子的任何选择。   就这样,年夜饭吃完后,已经快十一点了,陆凌心有失落的回到卧室,看到书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走近看,是季定哲的祝福信息。   沉郁川并没有给他打一个电话,发一条信息,陆凌满满的愧疚,以为男朋友生气了。   他嘟哝着嘴,转身去洗澡间冲了一个热水澡,顺便斟酌着措词,准备等会给沉郁川好好道个歉。   十几分钟后,他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出了浴室,电话铃声跟着响了起来,陆凌眼睛一亮,小跑过去接,是沉郁川打来的。   那方声音带着轻微的喘/气:“陆凌,打开窗户。”   陆凌一怔,飞快的撩起窗帘,一块玻璃之隔,沉郁川那双漆黑如夜色的眼睛订在了他身上,含/着灼热的爱意,烫的他心口狂跳。   “沉郁川,你你……怎么上来的?!”   沉郁川曲起手指,轻敲了敲玻璃,示意他开窗,陆凌赶忙拉开手栓,沉郁川利索的从窗台跳进屋,笑了笑:“翻上来的,总不能飞着来吧。”末了补充:“你家别墅的设计很会给小偷创造机会。”   陆凌反驳:“我们家才不会进小偷。”   “不过,你这个小偷跑进来是干嘛的?”   沉郁川把人抱到窗台,低头和他接吻,完了后说:“我来偷这家矜贵的小少爷。”   陆凌咯咯脆笑,想起什么似的问:“哦,对了,我们家大黑怎么没出声?”   大黑,陆凌家养的看门杜宾犬,平时对外人很凶。   “我跟他说,我来见他的小主人,我是他小主人的男朋友。”   不过大黑对看着顺眼、或者很强的人,都会偃息旗鼓。   “它还真是有眼力见。”陆凌评价道。   沉郁川掐住他的下巴,舌忝了舌忝他的嘴角,把人从窗台抱回床上,用拇指摩挲着他锁骨上的黑痣,嗓音低哑:“都准备休息了,不和我过除夕了吗?”   陆凌心虚,握住他的手指:“哎呀,我根本没办法出去。”   “所以,我过来。”   沉郁川眼睛里勾着一把旺盛的火苗,用手解开他睡饱的腰带,手指滑过他细腻的皮肤,突然低头对他说:“鹿鹿,我爱你。”   陆凌身子一僵,眼眸里藏着混乱的水汽:“什,什么?”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沉郁川的情绪明显波动,似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眼睛里勾了火,再往深处看,又藏着暴躁和不安,陆凌也看不大懂了。   “沈哥……”   沉郁川一把捏住他的后颈,如同吊住控制在手里的猫,用力吻上他锁骨的黑痣。   “砰砰砰……”一针敲门声突兀的响起,打破两个人的旖/旎气氛。   陆凌眼里的情欲尽消,一个激灵:“是谁?”   “是我”,陆正安声音温和,“鹿鹿,我让保姆煮了牛奶,你要不要喝一杯?”   沉郁川猛的抬头,眼眶充了血,捏着他脖子的手颤抖了一下,陆凌一愣,心里涌出了几丝难以名状的恐惧和紧张。   “沉郁川……”   “鹿鹿,怎么了,不舒服吗?”陆正安锁起眉头。   沉郁川盯着陆凌,扯了扯嘴角:“我们家宝贝怎么不说话?”   陆凌方才反应过来,急忙对门外回答:“没有,爸,我已经睡下。”   话音刚落,沉郁川复印上他的嘴唇,把他吻的直喘气。   陆正安并没有离开,继续道:“要是不舒服,别自己忍着,跟我说。”   “唔唔唔……”陆凌使劲的推开沉郁川,却被他整个抱到电脑桌上,他怕陆正安等急了,腿上一用力,不小心踢翻了脚下的凳子。   两人皆是一愣,门外,陆正安听到动静,又敲了敲门:“鹿鹿,你没事吧?”   “我——”   “哗啦”一声,陆凌的睡袍彻底滑落在桌子上,沉郁川俯身咬/住他的耳朵,把人架在自己身上,慢慢走到门口,对着他的耳朵吐热气:“跟他说,你没事。”   “我没事,爸,我——”陆凌身子猛的一缩,突然被人握住炽热,脸上憋得一片潮红,小声道:“沉郁川,你在做什么?”   沉郁川没有搭理他,继续动作。   陆凌咬了咬嘴唇,对着一门之隔的陆正安竭力平静的说:“爸,我要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保姆把牛奶送过来了,你喝过再睡吧。”   陆凌一惊,又被沉郁川叼住嘴唇:“鹿鹿,你开门。”   陆凌推开他,赶忙从他身上解下来,对陆正安说了一声“好”,欲转身捡起桌子上的睡袍,却被沉郁川一手按住。   陆凌快要急哭了:“沉郁川,你太坏了!”   沉郁川看着他通红的眼圈,大脑瞬间清明,眼底的疯狂逐渐消弭,愣愣的张了张口:“陆凌,我……”   陆凌狠狠抽了抽鼻子,沉郁川彻底没了方才的阴鸷,赶忙把桌子上的睡饱给他穿好,把人紧紧的抱到怀里喃喃:“对不起,对不起,鹿鹿,对不起……”   陆凌只是推开他,让他往柜子处走一走,揉了揉眼睛,把门打开一人空隙,挤出一丝笑容,从保姆手里接过牛奶,对陆正安说:“爸,我真的没事,您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去公司。”   陆正安记起自己要给滨海区那几个政/府官员送礼,点了点头:“嗯,那我回屋了。”   “嗯,爸,晚安。”   陆凌把门关上后,沉郁川就走近他,一把从背后将人拥住,仿佛得了一个失而复得的宝贝。   陆凌心里一软,全然忘记他方才对自己的欺负,转了个身,环抱住他,在他胸口瓮声瓮气的说:“沈哥,你在生气吗?”   也全非生气,他果然无法平静的面对陆正安,果然会继续失控的伤害陆凌。   沉郁川心知肚明,这样的爱和伤害该是走到尽头的时候了。   可是陆凌他却再也放不开手。从他踏进陆家的那一刻起,对陆凌的占有欲就陡然剧升,他知道陆凌不完全属于他,可异想天开的希望陆凌只能是他的。   所以,那些故意埋藏很深的情愫,终于破土而出。   他才说,他爱陆凌,连说三遍,一遍比一遍厚重。   仿佛多说一遍,陆凌就能舍不得离开他一样。   沉郁川轻轻在陆凌耳边叹出一口气,声音温柔下去:“鹿鹿,我没有生气,我现在……”最怕的是你生气。   陆凌脸上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沈哥没生气就好!”   沉郁川把人抱回床上,安抚一样的吻着他的眉心,看了一眼时间,觉得陆家人差不多都休息了:“我去洗澡?”   陆凌点头,给他找了一套还没拆封的睡衣,递到人手里。   沉郁川接过,转身去了洗澡间,再出来时看到陆凌已经趴在枕头上睡着了。   沉郁川轻手轻脚的上了床,把陆凌小心翼翼的搂在怀里,点了点他红润的嘴唇说:“鹿鹿,新年快乐。”   陆凌突然睁开眼睛,一把搂住他的脖子,来回蹭了蹭:“沈哥,新年快乐!”   沉郁川捏着他的鼻尖:“我们家宝贝装睡吗?”   “没有……”陆凌揉了揉睡的有些红彤彤的眼睛,“我是真睡着了,然后做了一个梦,梦到沈哥不肯要我,怪我没有跟他说新年快乐,就吓醒了。”   “说谎。”   陆凌咯咯的笑,老实承认:“哎呀,我就是睡的迷迷糊糊才发现自己有什么事没做,才挣扎着醒来的。”   沉郁川问:“什么事?”   陆凌伸出手摩挲着沉郁川的胸口肌肉:“沈哥,沈老师,你做吗?”   沉郁川按紧他的手,嗤笑:“不做,你困了就好好休息。”   陆凌满脸不悦,嗯嗯呀呀的答应,一股脑重新睡回床上,沉郁川见小少爷生气了,把人复搂进怀里,哄道:“乖一点,在你家里呢,动静弄的大了,他们会听到。”   陆凌转过头去,小声嘟哝:“我们……可以小声一点。”   说完这话,他小脸“唰”的一红,且不说沉郁川做起来没轻没重,他被gan的受不了时,也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这么一想,立刻乖巧了下去,赶忙窝在沉郁川怀里安安静静的睡觉。   沉郁川弯着嘴角,好笑的摸了摸他的耳垂。   陆凌心里涌出巨大的幸福感,闭上眼睛,小声说:“沈哥,我也爱你。”   ?【作者有话说:】   陆凌这个孩子很没有出息,特别好哄,沈哥就很喜欢欺负他,在X事上哈,然后,他被欺负狠了,总委屈,还哭 ,沈哥看着心疼会后悔,完了后,继续欺负,可不要脸!   关键是,陆凌没出息啊,沈哥一哄就好,不哄他也会自己哄自己。   所以,很多时候,亲妈会自责喜欢他的人不多,从而刀的时候,手下的很轻。   亲爱哒家人们大可以放心!信我,我甜的! 第88章   新年过后,肖远就从S市匆匆忙忙赶了回来。陆正安已正式签署滨海区那块地,他奉命过去安/插/自己的眼线。肖父生意做的大,国内境外通吃,自打在美国摔了一个大跟头后,他就把工作重心移交国内,手里路子宽,认识的人也多,陆正安如果真对外输送违禁/药,或做些其他黑色交易,他很容易追溯,但也只能到这一步了。剩下的就看沉郁川怎么做了,他和陆正安各据商业大亨一端,实在不好闹僵。   至于肖远,他管不住,也没去管过,随他跟沉郁川怎么折腾。他知道儿子重情,自己也觉得欠了沉郁川人情,不阻止儿子,必要时出一份力,权当他偿还了沉郁川的恩。   肖远的回归差不多预示着沉郁川和陆正安的拉锯战正式打响,也会很快结束。   同样的,他和陆凌的关系也会因此发生巨大的转折,在这之前,沉郁川一边不安着,又一边存着几丝侥幸心理。   也许,陆凌很依赖他,再如何都舍不得离开他呢。   这样的日子过得很快,转眼间,陆凌的大四生活就莽莽苍苍的开始了。他每天忙着论文和答辩,准备七月底的结业考试。沉郁川也再度忙碌了起来,两个人并不能像之前一样,腾出更多的时间约会。   沉郁川回来的一天比一天晚,陆凌总喜欢窝在沙发上等他,但大多数时间里,他还没来得及见到人,自个就先睡着了。   沉郁川打开门的时候,看到陆凌窝在沙发上小小的身影,心里总会说不出来的踏实,也在这一刻,折磨了他十几年的执念,逐渐的消弭。   可消弭的瞬间,他的眼前又会不断的浮现沈父被泡的苍白的尸体,从冰冷的河水里浮出的画面。   他会伸出没有温度的手抓住自己,断断续续的跟他说话,沉郁川却怎么都听不清他在说什么,想低头仔细听时,沈父脸上就会挂起一个狰狞的笑容,双手掐住他的脖子,沾他一身腐腥的水渍。   沉郁川知道,他想让自己复仇。   所以,他日思夜想,每天被恶梦缠身,也把复仇当成了自己往前继续走下去的支撑,最后,又彻底成为他日复一日愈加深重的执念。   他想让陆正安把这些痛苦也经历个遍,否则,这种执念就会纠葛他一辈子。而陆凌的出现,是他人生中最大的意外,如今,又变为他无法放手的珍贵。   他只期盼着,彻底做完这些事,了却他的心魔,大不了他少恨陆正安一点,一点,再一点。   也只求陆凌知道所有的事情之后能够也对他心软一分,一厘一毫怎样都行。   “沈哥……”似乎察觉到有人热烈的注视着自己,陆凌在从沙发里缓缓的抬起小脑袋瓜,呓语的喊了他一声。   沉郁川止住纷杂的思绪,赶忙来到他身边,把他小心翼翼的抱进怀里,陆凌只觉得自己贴上了一个温暖的身体,不由的往沉郁川怀里使劲蹭,沉郁川阴沉的心情莫名的好了起来,低头吻了吻陆凌的额头。   陆凌眼睫颤了颤,慢慢睁开眼睛,又被客厅的灯光刺的眯了起来,他一把缠住沉郁川的脖子,笑了笑:“你吻醒了睡梦中的小王子。”   他在撒娇,十分降智又黏糊的撒娇,可是此刻当下,这样又温馨的刚刚好。   “嗯,我吻醒了陆凌小王子。”   沉郁川却觉得他说的都是实话,儿时的陆凌的确是全身都发着光的小王子。   他突然记起他们六岁时的相遇,那时,这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站着阳光下咧着嘴笑的天真灿烂,告诉了他自己的名字。   第二次,他带着可爱的小皇冠,被一众人簇拥着,可人群里依然最抢眼。他当时把手指放在自己手背上时,沉郁川的血脉里窜出了一股电流。   陆凌说:“喏,这样,你以后就是我最忠诚的奴仆了。”   事实上之后的那半个月时间里,陆凌却天天的跟在他屁股后面,活像喜欢缠着他的小尾巴。   可是现在,他看着怀里全身心依赖着信任着,又满心欢喜爱着他的小少爷后,心里,重新给儿时那句随口之言下了重新的定论。   他许是愿意做陆凌的奴仆。   很愿意,保护他一辈子。   “沈哥,你那么忙吗?不要累坏了身体。”陆凌依然往他怀里躲。   “嗯,听鹿鹿的。”   沉郁川把人抱回浴室,自己去洗澡间冲了个热水澡,再出来时,看到陆凌正站在厨房里不知道忙活什么。   他走进去时,里面正传来一阵“咕嘟咕嘟”的声音,陆凌垫起脚尖在看着什么,脚腕在厨房的灯光照射下白的勾人。   沉郁川放轻脚步走近他,从背后将人涌起,声音喑哑:“我们家宝贝在做什么?”   陆凌回头,差点磕到他下巴,回答:“我在给你煮牛奶。”   沉郁川轻咬了咬他的耳朵:“鹿鹿,你怎么那么乖。”   “我不是一直都那么乖嘛。”   是了,一直,所以沉郁川已经放不开手了。   他笑了笑,对着陆凌的耳朵吐着热气:“你知道吗,我看着你时,总忍不住想在你身上留下一些标记?”   陆凌面上一红:“你……留什么?”他身上皮肤嫩,那些X事过后的痕迹就没断过,还要留什么,当真以为自己好欺负!   “那些吻痕会消失的”,沉郁川看穿了他的心思,“我想留一个永远不会消失——”想了想,又补充:“一个消失了你会疼的标记。”   “那是什么?”   沉郁川伸出手,寻到陆凌锁骨上的黑痣,用拇指温柔的摩挲着:“玫瑰。”   “啊——”   下一秒,陆凌整个的被提到了水台上,沉郁川按着他的脑袋吻了上去。   小奶锅里还在煮着牛奶,甜蜜的味道弥漫了空气的每一个角落,沉郁川给他的这个吻似乎也变得芬芳了起来,他整个的吊在沉郁川身上,眼睛泛起一片水光,嘴唇也火辣辣的疼起来。   牛奶最后还是煮糊了,陆凌拍打着沉郁川,挣扎着去关火,本想把奶锅刷干净,再重新去煮,沉郁川把他抱起:“不用,很晚了,我们休息吧。”   陆凌点头,被沉郁川抱回卧室,他觉得今天的沉郁川有点不一样,可又具体说不上来。   那一夜,沉郁川把他搂在怀里的时候,突然问道:“鹿鹿,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   陆凌疑惑:“想去的地方?”   “嗯,等忙完这阵子,我带你出去玩,做为你的毕业礼物。”   陆凌眸子里闪着晶莹的亮光,期许着问:“真的吗,沈哥?”   他从小到大被家里人保护的太好了,不许做这不许去那,唯一的几次出行,身边还跟了家族里的一众兄长姐姐,别提有多束缚。   可是如果跟沉郁川去的话,绝对是不一样的感受,他只有满满的期待。   “想去哪里?”沉郁川反问。   “圣托里尼”,陆凌回答,“我很小时就想去了,只是后来一直没有机会。沈哥,我想去白色教堂里跟神父许愿,去美丽的海滩看沙鸥,好想好想——”   “可是,我更想和你去那样的地方。”那样充满着爱情和祝福的地方。   沉郁川揉了揉他的头发,回答:“好,过了这段时间,我就带你去。”   陆凌扑腾着手脚,雀跃的点着头:“嗯,沈哥不许反悔!”   “不会。”   然而,他们始终没有去上。那之后,陆忙着摄影团的工作,学业上的各种答辩和论文,沉郁川忙着公司里的事,两个人基本上像从前一样窝在家里安静偷懒的功夫都不怎么有了。   沉郁川心疼他等自己,后来呵斥他不许熬夜,陆凌甚至连他每天忙到几点回家的都不知道。   即使如此,他们的感情也并没有出现任何的淡泊,这不免给沉郁川一种侥幸的错觉,或者,陆凌永远都不会离开他。   他只需要尽快处理手里的一堆子破事,这样才能真正解脱,也能纯粹的去爱陆凌。   陆正安签下滨海区那块地皮后,就马不停蹄的搬移制药厂,待一切运转稳定后,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眼看着陆凌就快毕业。   沉郁川又开始焦躁起来,他本来想在陆凌暑假时带他去圣托里尼,完成他的心愿,但陆正安这方稳定下来,暂时还没有动作,关键时候他必须亲自盯着,找出陆正安的破绽和走/私/涉/黑/证据,至于后来的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因为他要考虑到陆凌。   旅游的计划要泡汤,陆凌看着明显的失落,但也没太在沉郁川面前表现出来。   而这样的平静生活也只在短短的一个月时间里就发生了逆转。陆凌甚至还在思索着要不要把两个人的关系跟家里人坦白,他自我觉得时间也差不多了,沉郁川和他也都已经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好好过一辈子。   他反正非沉郁川不可了,自己都说不出来理由的那种。   另一方,陆正安从滨海区走/私/了第一批/禁/药,肖远安插的人一直在盯梢。但他们的目的并不是阻止或揭发陆正安,相反的,在药物进出海关时,肖远甚至还会出手帮他一把。   沉郁川主要目的是放长线钓大鱼,握住更多陆正安的把柄,最后再来个致命一击。   事实上,他计划的很周全,除了陆凌这一边,可谓滴水不漏。   可关键就在于,他已经无法忽略陆凌的存在了。   所以后来才会越错越远。   ?【作者有话说:】   文外小扩充:鹿鹿长了一张小包子脸,有丢丢婴儿肥,沈哥超喜欢捏他的脸,一旦鹿鹿瘦了,就逼着他多吃,这样捏起来手感才好,沈哥其实一个巴掌就能覆盖他的脸。   沈哥呢,宽肩窄腰,肩真的很宽阔,他喜欢抱着陆凌,因为小小的一只很好抱(鹿鹿很苗条,但是pp很有肉感),从后面压根就看不到他怀里挂着个人,肩膀能结结实实给鹿鹿遮全,好有安全感。但陆凌总抓不紧他的肩膀,所以很多时候,他都会又气又急的。   ps:最近很闲,作话好废! 第89章   陆正安顺风顺水的又做了几笔交易,这才发现自己当时和沉郁川费力抢这块土地算是最英明的决策了。   滨海区的海上交通四通八达,给他做这些黑色交易提供了很好的条件,到时候真被拦下,他也有足够的时间和机会去周转疏通,反正能走的道很多,他完全不用担心在一个海关口耗着担风险。   利益的最大化同样也滋长了他的野心和胆量,短短的半个月时间里,他不禁出售禁/药,甚至还和一些墨西哥土著人做起了贩/毒交易,慢慢和某海湾贩毒集团联合,企图打通一条便利的运输水路,大肆往外倒手禁药和毒品,从中谋取暴利。   没有人嫌钱碍眼,嫌权太招风,陆正安制药厂背后越做越黑,与此同时,也给了沉郁川机会,他比预期更早的按死了陆正安的罪证,让他永远也翻不了身。   可事到跟前,他又临时变卦,后来差人匿名交到警局的证据避重就轻,充其量也只能让陆正安介入警方调查,暂时脱不了身,真想捞他出来,并不棘手。   沉郁川改变了先前的计划。   起初时,他是想让陆正安身败名裂,但当肖远把陆正安在滨海区所有交易的U盘和资料交到他手上时,他觉出了千斤重,突然改变主意,只想让陆正安被警方盯梢,自顾不暇,趁着他旗下公司无人掌舵,股票下跌,一举收购。   陆氏手底下大大小小二十几个分公司,涉及领域宽广,产业链彼此相连,随便哪个被掏空了,都会直接影响陆氏的根基。   陆正安苦心孤诣这么多年,为公司耗尽心血和精力,为此手上沾了多少腌臜灰尘,他必然看得很重。   沉郁川觉得这样的报复更诛心。又或他自以为的能诛陆正安的心,其实何尝不是因为陆凌而妥协的退路。   他不能完全毁掉陆正安,否则,陆凌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的。但又无法做到完全收手,他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已然没有了完全身退的选择,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变数也只是朝夕的事情。   陆凌心里还带着和沉郁川去圣托里尼的最后期许,心里的热头还未消,就被老太太的一个电话喊回了家,说是陆正安被警局的人带走,审讯调查了一个多星期。   老太太知道陆凌大四课业忙,也相信自己儿子能解决好这些事,可眼下这么久也不见人回来,心里实在又急又怕,此时陆凌只身在外,她越想越不安,只想把陆凌护在身边,怕他再横生枝节。   陆凌心里狠狠一抽,脑子一片轰乱,只觉血液倒流,一下子瘫坐在沙发上。   半晌,用自己仅存的理智安抚好老太太,切断电话时手指都在颤抖。   他哄好了老太太,却没办法骗住自己,呆滞了许久,方起身准备回家。   沉郁川似乎有了某种预感,那天正开着会,心里莫名压抑,放心不下,中途退出去给陆凌打了电话。   陆凌当时刚走进电梯,接到沉郁川的电话时,鼻子狠狠一酸,话还没开始说,眼泪就止不住的流了出来,觉得自己没男子气概,又生生的给忍了回去。   “鹿鹿,你怎么了?”沉郁川听出不对劲,心里猛然一沉。   陆凌顿了顿,平复好情绪,回答:“沈哥,我爸出事了,被关进了警局,一个礼拜了也没放出来……”   沉郁川心里的弦轰然崩塌,他有种前所未有的失重感,一直以来维系的天平也跟着倾斜。   他安慰了陆凌几句,再没有心情工作,立刻遣散会议,着急慌慌的回去找陆凌。   陆凌安安静静的回房间等他,一边担心着陆正安,一边深深的愧疚自己的没用。   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原来除了被旁人护在身后,什么都不会做,也从来就没真正独立过。   他蜷缩进沙发里,觉得自己渺如沧粟,也默默的在想,是要好好的成长了。   沉郁川回来的很快,他一打开门就看到陆凌抱着双膝,双目无神的模样,心里刺的难受。   他开始后悔,伤了陆凌比伤在他自己身上都疼。   他把人搂在怀里安慰,陆凌伸出手抱住他,委屈又无力:“沈哥,我好没用……”   沉郁川牵着他,把人带出公寓,安抚进车里,一路朝着陆家奔去。   陆凌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锁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沉郁川心烦意乱,也不想说话。   两个人一路沉默的回到了陆家别墅,老太太早就站在大门外候着他,看见车子驶来,以为是季定哲,不由的往前快走了几步,却看到摇开的车窗里露出了沉郁川的脸,有一瞬间的惊诧,这方还没反应过来,陆凌就打开了车门。   老太太见到孙子,一时间红了眼圈,也就没再注意车里的沉郁川。   紧接着,别墅的大门彻底敞开,陆凌的那些叔叔姑姑们,一大家子人全都涌了出来。   沉郁川远远的看着他被众人簇拥着进了别墅,神情不定,默默的坐回车里。   等陆凌有空再去寻他时,车子已经开出拐角,不见了踪影。   “叮”得一声,手机信息的提示音响了起来,是沉郁川的,让他别太担心,自己先行离开。   陆凌回复了一句,就跟着老太太进屋。   到了此时,他已经能很好的安慰老太太,调整自己的情绪了。   与之相反的是沉郁川的心绪已然扯成一团乱麻。他用恨遮住爱意,又用爱意消弭恨,到头来,折磨了自己也伤害了陆凌。   他开始后悔,这种后悔让他根本没法再进行接下来的计划。   肖远见他这样,忍不住怒骂:“沉郁川,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要是不想继续下去了,就和陆凌天天的腻歪去,彻底停手,别事都做完做尽了又去后悔!”   沉郁川一言不发,既没有停下去的意思,也没有把仇人往死里逼的决心。   肖远从未见过他这样犹豫摇摆,气的也懒得管他,原本打算趁机收购陆氏边缘产业的计划,也就跟着一直悬空。   陆凌回到家的第三天,陆正安就被放了出来,一家人提着的心才算落到实处,但他目前正在接受上面调查,隔几天,警方那里又发现了什么疑点,他仍然要被叫过去。   陆家人心里有数,他们的公关团队强效,这件事已经有了转机,不再像起初一样提心吊胆。陆凌正值大四的关键时候,陆正安恐怕耽误他,把人给轰了出去,陆凌复又搬回沉郁川那里。   但两个人的关系却在悄然改变,心思各置一方。   陆凌不在像从前那样缠着他黏着他了,很多时候都在一个人默默发呆,似是在思考什么很重要的事,学业上也比之前更积极上进了些。   沉郁川则揣着自己那份无法昭著于人的心事,折磨自己,疼着陆凌。   转眼间一个月过去,沉郁川按兵不动,陆正安那方差不多脱身。   沉郁川努力的做到与自己妥协和解,但极薄弱,停手或继续全在他一念之间,而陆凌就是维系他尝试放手的最后一根弦。   若这跟弦也崩断了,他会彻底失控。   离毕业还有一个月的时候,陆凌恢复了以往的活泼,似是想通了什么事,缠着沉郁川说话。   “沈哥……”他拿脑袋瓜蹭着沉郁川的胸口。   沉郁川温柔的吻着他的头发,知道他要跟自己诉说什么,准备安安静静的去听。   “我这段时间以来其实一直都……很自我否定。”   沉郁川把人往怀里搂紧了一些。   “我觉得自己真没用”,陆凌接着道:“一直以来都是你们保护我,可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至少——”   沉郁川捏住他的下巴,黑夜里也能感觉到他晶晶闪闪的目光正订在自己身上:“至少什么?”   陆凌勾着他的脖子,甜甜的吻着他的脸颊:“至少,我要能让你们放心,不成为你们的拖累吧,这是之一,之二,沈哥……”他笑了笑,“我要好好长大,要独挡一面,这是我目前奋斗的目标!”   沉郁川终于知道他这些天究竟为什么乖巧安静了下去,陆正安的事果然影响着他。   “你不需要。”沉郁川心疼的吻着他的眉心。   “不,我需要,沉郁川,我再也不信你了,我这样一点也不好。”陆凌语气从未有过的坚定,“这段时间以来,我已经想的很明白了,不能再任性,我该是做回陆少爷,承担起陆少爷责任的时候了。”   沉郁川神情明明灭灭,沉默半晌,跳过这个话题,突然问他:“鹿鹿,你想过怎样的生活?”   陆凌轻声的“啊”了一声,思索一会:“我珍重的人平平安安,沈哥永远在我身边。”   沉郁川眸子里闪过一丝光亮,似是擦着黑夜,裹杂着荒野的寒风,终于燃着的烟花,只绚烂一瞬,却让人铭记,愿意永远追那光而生。他想留住烟花,只希望烟花能为他多亮一刻,多一刻,他就会从泥沼里挣脱而出了。   “陆凌,我帮你完成愿望,也不离开你,那么你——”   “也要答应我,不会有推开我的一天。”   他最后和陆凌这么说。   ?【作者有话说:】   沈哥的微信头像是一片雨幕,后来陆凌看着不舒服,把图片换成了自己脚腕上的火红玫瑰纹身,沈哥知道后,脸色铁青,硬是给换了回来,陆凌为此气了好久,又把自己的侧脸照给换了过去,沈哥还是生气。   陆凌以为沈哥对他厌倦了,其实不然,沈哥只是觉得陆凌的私密纹身和好看的侧脸只能自己看,于是把头像最终改成了一块巧克力蛋糕,蛋糕正是陆凌第一次给他过生日的那块。   陆凌后来一看到他的头像就浑身发颤,觉得巧克力冰凉的触感还在他身体里,***里历久弥新。   关于两人X事后,陆凌会躲在被窝里撒娇说难受,沈哥就会去给他烧热水,陆凌大多数时候会跳到他后背上,搂着他的脖子,贴着他的肩膀(沈哥肩很宽!),沈哥会架着他的腿,一边烧水一边哄:“喝点热水就不难受了”(哈哈哈哈哈,万能热水),陆凌抬起小脑袋瓜,乖乖的等他用杯子喂水。   ps:明天走正剧,木有作话啦~ 第90章   六月份,到了A市最酷暑的时节。   陆凌即将毕业,又赶上了他的生日,沉郁川当天包了一个极有浪漫氛围的情侣餐厅,私心里想给他一个美好的回忆。   陆凌心情雀跃,安静的等着沉郁川忙完后回公寓接他。   中途的时候突然接到教授的电话,让他临时交稿一篇论文,说是用来为他争取留校济舟大附属学院的名额。   按理来说,这种事早先时都会有人给他打理好,但陆凌一心想独立起来,便跟家里人直言,以后无论工作或学习上的事情,他都会自己完成,不接受家里人给予的任何帮助。大家拗不过他,也就点头同意。   陆凌一直想留在A市读研,这无疑是一个天赐的好机会,他急忙答应教授,欣喜的来到书房。   他的电脑前几天就卡顿的不得了,又急着赶论文,不得已需要借用沉郁川安在家里办公的台式电脑。   他很尊重沉郁川的隐私,基本上不会碰他书房里的任何东西,但眼下又实在没办法了。   沉郁川的电脑密码是他的生日,陆凌试了几次就打开了,心里涌出了一阵甜蜜。   他这方兀自雀跃还没反应过来,电脑里突然跳出一封邮件,陆凌当时正握着鼠标,不小心就给点开了。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想打叉退出,眼睛无意间瞥到邮件的名称时,怔了一下。   陆氏制药厂?   沉郁川和陆氏制药厂有什么关系?他难不成在和陆氏合作?可目前他父亲正陷入走私禁药风波,陆氏股票正在不可控制的下跌啊……   陆凌一头雾水,心里却疯狂的打着鼓点,不知什么原因,急切的想打开邮件。   邮件上了锁,但这一次,密码并不是那么好解的,越是如此,陆凌越是心慌,想把密码破开。   他前前后后试了自己的生日,沉郁川的生日,家里的大门密码,各种各样都没有解开。   最后,他脑海里灵光一现,手指带着些轻微颤抖的输入了一串数字——0716。   他和沉郁川儿时第一次见面的时间。   邮件终于被打开了。   那也是陆凌做过的这辈子最后悔的事。   他的眼睛在触及到屏幕里陆正安和一群外国佬的身影时,大脑只剩一片空白。   这空白一直持续到他麻木的看完整段视频,到沉郁川给他打来电话说自己还有半个小时就赶到公寓,才算休止。   陆凌机械的应声,沉郁川却在电话那边听出了异常,仿佛有了某种预知,心里一惊,还想再和陆凌说什么时,那边毫无声息的切断了电话。   陆凌不傻,他竭力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又从电脑里一一查出了其他的邮件,一封封全都和陆氏有关。   沉郁川从来不对他设防,他又极了解沉郁川,想从他电脑里查出什么东西来并不难。   起初的邮件都是陆氏平时的一些往来交易,陆凌如果先前没有看到陆正安和那群外国人的毒品交易视频,大可以觉得沉郁川在和陆氏企业暗里竞争,知己知彼而已。   但现在,他再也没法欺骗自己了。   所有事情都像在解方程式,知道了结果,过程就变得不言而喻起来。   陆凌血液倒流,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剧烈的颤抖,四肢百骸里落满了冰渣子,他木纳的坐回沙发,静静的等着沉郁川。   客厅的康巴丝挂钟机械的行走着,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拉得无限悠长,他从没觉得等待沉郁川是一件这样煎熬痛苦的事情。   那个人装作不认识他,故意冷漠他时,他努力追寻时,都不曾这样无助和绝望。   可是,他现在难受极了,难受的哭都哭不出来了。   半个小时后,沉郁川紧赶慢赶回到了公寓,却在握着门把手的瞬间,耗尽了所有力气一般,滞在原地。一门之隔,他仿佛感受到了陆凌审视悲痛的眼神。   方知道,原来真去在乎一个人时,苦痛欢喜是可以共生的。   最后,是陆凌把门打开的,沉郁川一直维持着握着门把手的僵硬动作。   可陆凌的脸上很平静,看起来和往常并没有差别。就在沉郁川以为是他自己想的太多时,陆凌扯着嘴角笑了笑:“沈哥,你回来了啊。”   沉郁川蓦的愣在原地,怔怔看着他的笑容,前一秒钟的侥幸荡然无存。   陆凌笑的极平静冷淡,这是不该属于他的笑容。   沉郁川张了张口喊他:“陆凌……”   陆凌弯身从玄关处给他取了拖鞋,脸上的笑容并未消弭:“嗯,沈哥。”   “生日快乐。”沉郁川干巴巴的说。   陆凌点头:“嗯,今天是我22岁的生日呢。”   沉郁川进了屋,下意识的往书房看了一眼,电脑黑着屏,书房的摆设依旧,似乎并没有人进去过,他不觉松出了一口气。   陆凌僵直的站着,心里早就千疮百孔。他根本无法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不敢去相信。   沉郁川回来的半个小时前,他在得知一切之后,仍不死心的找季定哲去调查沉郁川的近况,试图说服自己,也许他和陆正安只是普通的竞争者关系呢?   如果这样,他也不会介意的,企业间的公平竞争而已,即使一方是他的男朋友,一方是他的亲生父亲,他仍然觉得可以化解掉,尊重的对待沉郁川,合理的去支持他。   他能做到这一步啊……   可是……   陆凌不敢再想下去,他竭力的控制着自己去平静,不想他们的感情因为猜疑出现任何的裂痕。即使,他似乎比谁都清楚了答案。   他所等待的无非就是临门一脚,亲自拉下已经抹在脖子上的闸刀。   他和沉郁川各坐沙发一端,彼此间沉默了一会,陆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沉郁川一个机灵,猛的起身,直直的盯着他。   陆凌笑了笑:“我去接个电话。”   沉郁川的手指轻微颤抖,突然想冲过去夺走他的手机,觉得陆凌不能接这个电话,但他并没有这样做,握紧了拳头,脸色铁青,最终默默的看着陆凌转身去了阳台,接起那通电话。   沉郁川心里的那根弦,蠢蠢欲动的崩断着。   时间一分一秒钟的过去,沉郁川觉得一辈子好像也跟着这样折磨的过去了。   “啪”得一声,他听到什么坠地的声音,心里猛然一惊,飞快的冲到阳台,看到陆凌愣在那里,手机滚落在他脚边,里面还响着季定哲的声音,一声比一声急促:“鹿鹿,我去接你!”   “妈的,沉郁川那孙子绝对没安好心,我……我很担心你……”   “陆凌,地址发过来,我去——”   沉郁川堪称冷静的捡起手机,对季定哲说:“不用接他。”   季定哲听到他的声音,怒火中起:“妈的,沉郁川你个孙子,你到底在搞什么鬼,你要是——”   “不关你的事”,沉郁川打断他的话,面上风霜倏然聚拢,整个人都失了温度,“他想走,我会送他走,跟你没关系。”   沉郁川切断了季定哲的电话,深深的看着夜色里全身发着抖的陆凌,仿佛一只受伤的小鹿,此刻,他的心都要疼掉了。   “鹿鹿……”他哑着音色朝陆凌走去,陆凌只呆滞的回望着他,满脸迷茫和无措。   沉郁川一把搂住他,紧密的要把他刻进自己骨头缝里:“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陆凌推开他,看着他的眸子,有一瞬间的恍惚,沉郁川曾不停的重复我爱你三个字,连说了三遍,到了此刻,却变成了对不起。   他的眼泪再也不克控制的流了出来,近乎歇斯底里的质问沉郁川:“你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为什么?!”   沉郁川没有回答他,而是走近他,欲想把人再度抱到怀里,但被陆凌冷冷的拒绝,推开。   小少爷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似乎终于冷静了下来,大脑也恢复了清明,突然想起沉郁川和陆正安的矛盾早就存在了,他太蠢,竟是一点都没看出来。   他和陆正安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里,眼神里的仇恨和愤怒,行为上的超出寻常,不能再明显了。   可是陆凌那时却百般小心翼翼,以为自己又惹沉郁川不高兴了,试图变得更加乖巧安静,学着讨他欢心。   沉郁川若爱他,他这样做倒没什么,可那人明显在骗他,这样的行为如今看起来除了讽刺搞笑,最多的就是犯/贱了吧。   “呵呵呵呵……”   “沉郁川,我那么喜欢你……”   喜欢你喜欢到我明明猜出了所有的真相,却还是不死心的从别人嘴里得到求证,拿着刀子剐了自己一回又一回啊……   陆凌深深的闭上眼睛,按着胸口的位置,仿佛这样就能减轻一点疼痛,竭力平静的问他:“你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鹿鹿……”   “告诉我!”陆凌死死的盯着他的眼睛,“沉郁川,不要再骗我!!”   沉郁川错愕,半晌,点了点头。   陆凌扶着栏杆,手指骨节用力到发白,声音嘶哑,像是从胸膛里发出:“好,那我问你,你是不是一直暗里调查我爸?”   “是。”   陆凌听后,心里猛的一抽,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这一刻,他终于哄不住自己了。 第91章   陆凌站直了身体,对视着沉郁川的眼睛,不再有丝毫躲闪的意味,接着问:“我爸第一次介入警方调查,是不是你在暗中操作。”   大三寒假那段时间,陆正安每天都忙的焦头烂额,陆凌只当公司里出了什么棘手事,也没往深处想,这之后沉郁川也跟着忙了起来,陆凌压根就没把这些事联系在一起。   十几分钟前,季定哲给他打了电话,说那时陆正安手底下的一批药物被扣了下来,牵扯到违法走私禁药,临时接受警方调查,他费了不少功夫才摘出来,而扣下那批药物的人跟肖远往来频繁。   陆凌不傻,把所有的事串联在一起后,就再也没法继续欺骗自己了。   但他仍无可救药的希望沉郁川否认,只要否认了,自己仍然会相信他。   他就是这样,天真的近乎痴傻的信任着沉郁川。   那人似乎也心知肚明,谎言就再也无法说出口了。   “是。”沉郁川最终还是承认。   陆凌眼圈通红,笑了又像在哭:“这一次呢,也是你对不对。”他在问,用的却是无比笃定又绝望的语气。   沉郁川沉默了。   陆凌艰难的换了口气,觉不出疼痛一样,麻木的说:“你这样做是为了什么,你和我爸有什么过节,非要这样的……这样的,明明和我交往,还要做这些伤害我身边亲人的事……”   “沉郁川,你……你就没想过总有一天我会知道吗?”   “你不怕我恨你吗?”不怕我伤心难过吗?   “还是说,你压跟就不在乎,从来就不管我知道了这些以后会怎么样……你……”陆凌接下来的话被生生卡在喉咙口,不敢再继续说下去了。   倘若他真有这样毁掉陆氏毁掉陆正安的理由,那么和自己在一起,谈恋爱是不是也在他的骗局里。   自己也只不过是这场阴谋里的附属品?   可是,分明是他主动靠近沉郁川的,喜欢他,千方百计的也想得到他同样的感情。他们的这段感情里最先主动的是他陆凌,小心翼翼患得患失的也是他。   沉郁川什么都没做,又如何谈得上故意欺骗,是他自己在咎由自取啊。   沉郁川或者从来就没有……   喜欢过他。   比起其他,陆凌发现这才最让他害怕不安。   “陆凌……”沉郁川再次走近他,把人拥进了怀里,不停的在他耳边说:“对不起,对不起……”   陆凌头疼欲裂,他张了张口,疲惫不堪:“你究竟为什么这样做?”   “我不能告诉你”,沉郁川抓着他的手指,“我有不告诉你的原因,但是,陆凌,我……我……”后悔了。   “我不会继续下去了,好不好?我答应你,永远在你身边,你希望的,我会把帮你完成,你给我们一个机会好吗?”   “那你告诉我!”陆凌从未有过的执着。   “告诉我,你这样对我爸的原因,告诉我,你对我的感情是不是从头到尾只是个骗局!”   沉郁川抱着他,一言不发。   陆凌捂着心口,半晌缓过来气,近乎祈求的退了步,他对沉郁川的妥协跟生在骨头缝里一样,他就是这样没出息,哪怕是此刻,他知道了所有真相,也还是想随便找个什么理由去挽回:“沈哥,你告诉我,你说什么,我都信。”   但沉郁川只是看着他,脸上神情痛苦又坚定。   陆凌心里涌出了巨大的绝望,他突然意识到,他是撬不开沉郁川的嘴的,没有人能让他开口说出什么掏心窝的话来,他也不能。   沉郁川心里从来就住不下任何人,他挤什么呢?那些宠爱又算作什么呢?   他第一次意识到,这份喜欢原来这么卑微,卑微到沉郁川这么不遗余力的伤害他和他身边的人,竟是连个解释也不愿意给,他却怨不了这个男人半分。   落在地板上的手机一遍又一遍的响着,陆凌欲捡起来接通,却被沉郁川阻止,他捡起陆凌的手机,直接关了机。   陆凌淡漠的看了他一眼,推开阳台的玻璃门,朝着大门外走去。   沉郁川急忙追了出去,只走了几步又堪堪的定住,他看着陆凌走进电梯,分明离得那么近,又从来没有那么远过。   他很想追上陆凌,由他再怎么闹怎么折腾,都不会让他离开。   但他知道,陆凌会恨他的,这一刻,他尚有理智,妄想着给陆凌一个喘息的机会,再重新把人找回身边。   殊不知,有些错过全在一念之间。   陆凌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离开沉郁川公寓的,他没拿手机,兜里没钱,甚至还穿着很随意的家居服,满脸颓败,毫无生机,木纳的走在漆黑无边的夜色里,不知走了多久,他终于反应过来,匆忙的返回小区,在警卫大门那里借了座机,给季定哲打了电话。   季定哲早就查出了沉郁川的地址,正赶往找他的路上,接到电话后更是心急如焚,直接把速度飙到飞起,生怕沉郁川别伤害了陆凌。   好在他赶过去的时候,陆凌一个人待在门卫室里,脸上的神情已经恢复平静。   季定哲敲了敲大门,示意陆凌出去。   陆凌跟门卫大叔道了谢,神色淡然的看着季定哲,心绪繁杂。   这才知道疼到极处,人都是麻木的。   他把所有的愤怒委屈都发泄在了沉郁川那里,留下来的切肤之痛,只能独自承受。   季定哲见他这样,没再问什么,直接把人给拉回车里。   陆凌从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他滞着双目,好半天,一下又一下的用额头磕着车窗玻璃。   “哐当哐当——”一声比一声响,季定哲吓得赶紧回头去看,陆凌被汗浸湿的刘海下,一大片淤青和血渍。   季定哲慌了,扯了纸巾给他擦血:“妈的,陆凌你他妈疯了,你至于吗?不就是个沉郁川吗,你离了他还能死了不成!”   陆凌抬起猩红的眼眸,清醒了不少,耗尽了所有力气一般倒在椅背上,他把手按在胸口,没说疼,却让季定哲都怔了一怔。   而他身后跟着的沉郁川,在看到陆凌捂着心口时,突然停了下来,不再尾随。   就在前一秒钟,他还有足够的信心能把陆凌重新追回,但是此刻当下,他什么都不敢确信了。   喜欢的有多深,伤害的就有多重,根本就不在乎伤害本身是什么,又到了哪种程度。   ——   季定哲把陆凌带回了自己家,把他安顿妥当,陆凌脸上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太大的悲喜,这反而让季定哲心里更加难受。   他记得今天是陆凌的生日,吩咐季雨菲去楼下蛋糕店给陆凌订了一个蛋糕。   其实,他心里比谁都清楚,陆凌此刻压根就没什么心情过生日。他甚至不知道陆凌和沉郁川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有一点却格外肯定,沉郁川果然对陆凌不安好心。   季雨菲提着蛋糕上楼时,陆凌正准能回房间休息,季定哲咬了咬牙喊住他:“鹿鹿,再怎么说今天是你的生日,就……随便过一下吧。”   陆凌看了他一会,点了点头,坐在餐桌前。   季雨菲开心的切了蛋糕,递给他,陆凌扯着嘴角道了声谢,蛋糕过嘴时却如锯末,食之无味。   季定哲看他着实没什么心情,仓促的催他吹了蜡炬,把人给轰回卧室。   “鹿鹿,你好好休息,别胡思乱想。奶奶那边我打好了招呼,你要是不想回家,就在这里安生待着,叔叔那边的事有我们。”季定哲耐心的安慰他。   陆凌已经走到大门口,听到他这么说,红了眼圈,复又走了回去,一把抱住季定哲,喑哑着嗓音说:“谢谢你……”   季定哲心里一动,手上微抖,顺了顺他的后背:“鹿鹿,你放心,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待在你身边。”   陆凌使劲点了点头,头脑一阵昏沉,再重新站起时,眼前一片虚黑。   季定哲看他脸色很差,急忙推搡着人回卧室好好休息。   陆凌却是一夜未眠,翻来覆去的想着自己和沉郁川的点点滴滴,试图找出他针对陆正安的原因,竟是一点痕迹都寻不出。   这个男人,说喜欢他时眼睛里分明蕴着光,让人觉得他本就情深如此。他连爱人的眼神都能伪装的这样好吗?   陆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只觉疲惫不堪,到了凌晨三四点多的时候,才睡了过去。   但并没有睡太久,就被一阵争吵声惊醒。   陆凌揉了揉发疼的鬓角,听到大厅里传来季定哲的声音,怔了下,赶忙起身打开卧室的门。   争执声落,陆凌看到沉郁川正被拦在大门外,身子一僵,脚跟涂了胶水一样粘在地上。   沉郁川看到陆凌出来,一把推开季定哲,神情慌张,季定哲脑门窜出一把火,反手攀上他的肩膀。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眼睛里都藏着嫉恨,不难怀疑下一秒钟就互相动起手来。   陆凌皱了皱眉头,在季定哲握起拳头砸向沉郁川的时候,喝止道:“住手!”   两人皆朝他望过去,堪堪的松了手。   陆凌盯着沉郁川的眼睛看,明明还是那片雪松,却不见了从前的半分清澈,他这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真正了解过这个男人。   沉郁川眼睛里竟显悲痛,往前急跨了好几步,拦在了他面前。   季定哲没忍住骂道:“艹,沉郁川你他妈的要不要脸了,背地里搞跨叔叔,明里跟人儿子谈恋爱,怎么还有脸过来这里!还想怎样巧言如簧的骗鹿鹿?你当他傻当我是死的吗!”   沉郁川回头脸色阴沉可怖,说出来到话跟结了冰凌一样严寒:“这是我们之间的事,季定哲,恕我直言,你并没有干预鹿鹿的权利吧。”   “你他妈的喊谁鹿鹿呢!”季定哲脑门子的火越窜越旺,见沉郁川一副若无其事喊陆凌的模样,简直要把房子给掀起顶来。 第92章   “嘭”得一声,季定哲朝沉郁川冲过去时,撞翻了玄关处的鞋架,他目光直视着沉郁川,挥着拳头朝他脸上砸了过去,沉郁川并没有躲,只是稍侧了侧脸,生生的挨着季定哲用足了力道的这一拳,脸上立刻浮肿了起来。   陆凌扶着大门,愣了一愣,试图过去拉开两个人。   但很明显,沉郁川并没有还手的打算,季定哲又打了他两拳,招招都下了死手,沉郁川一个趔趄撞在客厅的茶几上,胸口搁着玻璃棱角,脸色蓦的唰白,疼的皱紧了眉头。   陆凌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荡,几乎是本能反应的朝沉郁川冲了过去。   季定哲看沉郁川挨的不轻,本来准备停手,一看到陆凌这么护,刚熄灭的火气又重新窜了起来,他一把推开陆凌,大步走到沉郁川面前,用手揪住了他的衣领。   沉郁川被彻底激怒,伸出胳膊掐住季定哲的手腕,把人掼在桌子上,抄起拳头往他脸上砸,力道大的吓人,砸的季定哲一阵头脑发昏,嘴里吐着粗/气,血丝渗透了嘴角。   季定哲压根不是他的对手,拼尽全力的想挣脱他的束缚,却被沉郁川按着脑袋死死的固定在桌面上。   “我艹你大爷!”季定哲低吼了一句,后来的声音悉数变成了吃痛的短哼。   沉郁川一拳一拳的落在他的肩膀上,脸上,季定哲被他打的直吐血,喉咙口发出机械般的闷吼。   沉郁川眼眶猩红,脸色阴暗扭曲,嘴角扯开了一丝堪称快意的笑容。   陆凌回过神来,冲了出去,拉住了沉郁川挥向季定哲的胳膊,沉郁川回头看他,眼睛里的光明明灭灭,又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   陆凌呵斥道:“沉郁川,你发什么疯?!”   沉郁川没有理他,牵制住季定哲的胳膊又用了一下力,很明显,陆凌的维护也让他动了火气,他握紧了拳头欲往季定哲身子砸去。   陆凌反应飞快,在他出手之前挡在了季定哲后背上,沉郁川赶忙收起拳头,被惯力冲击的后退了几步。   陆凌看着嘴角流着粘稠血液的季定哲,大脑轰隆作响,瞪大了眼睛去看沉郁川。   沉郁川直直的愣在原地,没料想陆凌会这么不管不顾的冲过来,生怕他别受了什么伤,着急的快走几步想替他检查一番:“鹿鹿,对不起,你有没有伤到——”   “啪”的一声,陆凌狠狠甩了他一个耳光。   沉郁川当即被打懵在原地,怔怔的看着陆凌。   “沉郁川,你疯够了吗,清醒了吗?!”陆凌堪称冷静的站在他面前,语气森冷。   “鹿鹿……”沉郁川眼眶猩红,想去抓陆凌的手,却被陆凌生生甩开。   沉郁川彻底呆滞住了,这……这不是陆凌,他的陆凌怎么会忍心用这样审视冰冷的眼神看他呢?怎么会舍得扇他耳光呢?   那一瞬间,他心如刀绞,继续朝陆凌走近,没有哪一刻像眼下一样,想深深的把陆凌拥抱在怀里,不抱在怀里,陆凌似乎就不会再属于他了。   陆凌看他走近,摇了摇头,一直往后退,沉郁川耐心告罄,只想把他的宝贝重新带回家。   然而,他刚朝陆凌伸出手,季定哲复扑了过来,把他推倒在沙发,看也没看,随便抄起茶几上的烟灰缸往沉郁川的额头磕了过去。   这一刻,已经不是他沉郁川的和陆凌两个人的事了。   陆凌曾经说过,他不想自己和沉郁川的事把他也掺进去。季定哲觉得,如果沉郁川一辈子好好爱着陆凌,他这辈子都不会横叉一脚的,他会把自己那份觉醒太晚的感情深深的埋在心底,烂在肚子里都不会说出来半个字的。   可如今,他有机会了。   季定哲手起手落,反应过来时,沉郁川的头发已经染上一片血红,他愣了片刻,从沙发上起身,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沉郁川。   他当时怕沉郁川伤害陆凌,并没有想太多。   沉郁川的脸埋在一片血光之中,眼角滑过一片又一片浓稠的血液,把他砸的睁不开眼皮。   好一会功夫,他才胡乱摸了一把额角涓涓冒出来的血,站定,看着陆凌。事实上,他被烟灰缸砸的视线一片模糊,根本看不清陆凌此刻的表情。   陆凌只是木纳的站在不远处,没有说话。   沉郁川突然裂着嘴角笑了起来,脚上有些趔趄,走到门口,扶住门把手,方才站稳,视线也终于慢慢恢复清晰。   季定哲此刻已经把陆凌护在身后,陆凌低着头,身子有些微抖。   沉郁川的心像被刀子凌迟了一样,鲜血横流,疼的呼吸不过来,从未有过的狼狈。   但他活该。   他张了张口:“陆凌,你——”   他可以为季定哲不顾一切的挡拳头,可到他这里时,竟是看也不看一眼了。   “你都不问一问沈哥疼不疼吗?”   他很想图这一句话。   可陆凌却仍然低着头, 奇_书_网 _w_w_w_._q_i_s_u_w_a_n_g_._c_o_m 看似真的就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沉郁川往前走了几步,鲜血染红了他的衬衫,他的脸色苍白阴沉的可怖,不难怀疑下一秒钟整个人就会晕倒过去或者幻成吃人的野兽。   季定哲心里比谁都清楚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他看着沉郁川冒着鲜血的伤口,狰狞恐怖,语气不定道:“好了,沉郁川,你别发疯了,先去……医院处理一下伤口吧。”   沉郁川仍然往前走,血糊住他的眼睛,他不疼不痒的抹开,跟没了知觉一样。   季定哲心里一惊,而躲在他身后的陆凌身子更抖了些。   “你护他护成那样,心疼他挨打,为他讨回公道,可是他打我那几拳时,你怎么就没了反应?”   “鹿鹿,沈哥不要你为我挡拳……”他又哪里舍得呢……“可是你看我这样,好歹问一问我疼不疼吧……就算我活该……你问我一句不行吗?”   陆凌捂住了耳朵,身子像秋风里摇曳坠落的花架,他整个人躲在季定哲身后,沉郁川看不清他是怎样的表情。   季定哲却感受到了他强撑的痛苦,怕沉郁川的真发了疯再去伤害陆凌,赶忙转身把陆凌搂在了怀里,分下心来,对朝他们走近的沉郁川说:“你别吓他了……”   沉郁川猛的一顿,直直的看着陆凌把脸埋进季定哲的胸膛,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愤怒,嗜血,狂烈的占有,想把那人绑也绑回自己身边,彻底的疯下去——他反正有病,是个疯子,这些事也不是做不出来……   可是,漫长的沉默过后,他还是止住步子,不再靠近陆凌,转过身打开了门,他心里抱着最后一丝期待,他希望陆凌能够喊住他。   哪怕只是为了看看他有多惨。   但是陆凌一直抱着季定哲,不愿再多看他一眼。   “啪嗒”一声,他颓败的关上了门,再也支撑不住的瘫倒在地板上。   额角的伤口很大很深,烟灰缸本来已经破了点口,玻璃是生生划进血肉里的。他流了很多血,现在几乎掏空了所有力气,视线再次模糊不清。   他摸索着给肖远打了电话,语气从未有过的平静:“过来接我。”   肖远季急躁的问:“沉郁川,你在哪?”   “季定哲家。”   “你去那里做什么,公司里的人找你都找疯了,你——”   “嘟嘟嘟——”一阵刺耳的忙音传到了肖远的耳膜里,他一阵心惊,直觉沉郁川那边发生了什么不大好的事情,赶忙拿起车钥匙,一边打电话找人查季定哲的住址,一边急冲到停车场。   ——   陆凌从季定哲怀里抬起头,如梦初醒,一把推开他,踉踉跄跄的走到门口,脸上不知什么时候起爬满了泪水。   季定哲看他欲冲出去,急忙喊住了人:“鹿鹿,你想跟他走吗?”   陆凌身子一僵,深深的闭上眼睛,木纳的摇了摇头。   季定哲走近他,揉了揉他的头发:“他一直在骗你,陆凌,是我不好,当时就应该坚持自己的想法,不让他靠近你半步。”   陆凌只一个劲的摇头,脸上的泪水越流越多:“沈哥流了好多血……”   “他流了好多血……我怎么——”   “怎么不想问他,我怕……”   我怕我问了自己会心疼,我那么喜欢他怎么舍得让他疼……我不敢问啊……   季定哲一把将他揽进怀里,在他头顶叹出一口气,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嘴唇轻轻触碰着他的发丝,感受着他的温度,心跳的速度越来越快。   “鹿鹿,你可不可以——”   “可不可以忘了沉郁川,让我来照顾你?”   陆凌没有去听他后面的话,只把重点放在前半句上,使劲的摇了摇头,顿了一下,继续摇:“我忘不了,忘不了……”   “季定哲,怎么办,他骗我伤害我爸,连一个理由都不愿意给我,可是我——”   “我还是好喜欢他……我怎么办,我喜欢他啊……”陆凌又急又难受,再也忍不住哭出了声,“我喜欢沈哥!”   “我喜欢沈哥!”   “我就是喜欢沉郁川……呜呜呜……我该怎么办?”   我父亲身陷囹圄的时候,我却跟他甜甜蜜蜜的过日子……我做了什么……哪怕现在知道了这些真相,也还是没法不去爱他依赖他……我能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陆凌缓缓的躬下身子,双手抱紧了膝盖,哭的断断续续,每一声都仿佛从肺腑里发出,揪心扯肺的疼。   他害怕担心又绝望着,既忘不掉沉郁川,又没办法说服自己原谅他,喜欢他,又不敢喜欢。   这样的感觉简直要把他逼疯了,他竟不知道,喜欢的代价能有这么高。   ?【作者有话说:】   感谢温吞水,紫,骨骼说,若苦,小羊是我的,春晚,小凑,七七是个好人,宝宝洋,草木成林,霁夜,温澜潮生的日常票票,感谢催催,张素素的一章一评论,俺爱你们,贴贴,rua~ 第93章   陆凌哭了很久,季定哲心疼的把人最终哄回卧室。   另一边,沉郁川被肖远送到医院,额头上的伤口缝了十几针,流血过多差点休克。   肖远恨得牙痒痒,骂了他很久,沉郁川面无表情,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他竟不知道,原来惹陆凌伤心难过,他会比陆凌更疼。   那一整天的时间,陆凌不吃不喝,默默的躺在床上,跟一具行尸走肉没什么区别。   直到晚上八九多时,他方才如梦初醒,让季定哲帮忙打听沉郁川的伤势怎么样了,得知他已经去了医院后,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季定哲又气又心疼,想骂陆凌太心软,又意识到自己下手的确狠了,牙根磨的直痒痒,到底什么都没说。   陆凌重新躺回床上时,脑子一片混沌,疼得简直要裂开,身子也滚烫的吓人,逐渐的起了一层薄汗。   季定哲晚上不放心,悄悄来到他房间,却见人不知什么时候起掉下地板,脸上红的十分不自然。   季定哲心里一惊,赶忙把人抱到床上,隔着一层衣物,感受到人体温烫的厉害,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脸色一变。   他慌忙转身去医药箱取了体温计:“鹿鹿乖,我给你量一下体温。”   陆凌当真张开了口,季定哲量好,看了一下体温计,39.8,高热,急忙把人抱起,慌慌张张的来到了停车场。   陆凌烧的迷迷糊糊,脸上的红晕越来越深,后背起了一层又层粘稠的汗液,这情形和当初得知陆正安出车祸时竟是一模一样。   到了医院后,季定哲当即挂了急诊科,陆凌彼时的体温已经高达40度,季定哲急得直冒火,带他做完了所有常规检查。   后半夜,医生给他挂了几瓶水,季定哲又喂他吃了几颗退烧药,陆凌的体温才渐渐降了下来。   这次的高热来势迅猛,属于病毒类的,正常周期最起码一个礼拜。陆凌这期间发热的时间并不规律,但每一次起了烧至少39度以上,整个人浸泡在汗渍里胡言乱语。   季定哲看着别提有多心疼,巴不得自个替他遭这罪。   所幸第三天时,陆凌慢慢恢复了些精神,连带着心情也跟着明朗了一些。   季定哲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他一边因为陆凌的好转而高兴,一边也清楚的认识到,沉郁川的对他而言到底有多重要。   当初陆正安车祸时他受到惊吓发了一场高热,如今沉郁川的离开同样也压垮了他最后的意志。   该是多么刻骨的喜欢,才能伤成这样……季定哲不敢再去想。   “季定哲……”陆凌看他发愣,轻喊了声。   季定哲回过神来,赶忙来到他身边,关心的问:“怎么了,鹿鹿,觉得哪里不舒服?”   陆凌摇了摇头:“没有……就是想告诉你,我在医院的事不要让奶奶知道。”   “你放心,我没说。”   陆凌低低“嗯”了一声,从床上起来,身子一阵酸软,知道自己躺了太久,叹出一口气:“季定哲,我想出去走走。”   季定哲欲扶起他,道:“好,我陪你。”   陆凌不动声色的推开他,笑了笑:“我有那么娇弱吗,你不用管我,我自己能起来。”   季定哲愣了一下,觉得陆凌的笑容和从前有点不一样了,但又具体说不出来哪里变了。   他陪着陆凌来到楼下的一方小公园,里面设置了一些简陋的锻炼器材,想来是医院专门为病人设计的。   虽正值炎热,但公园里种了一排白杨。下午时,偶有微风抚过,树叶婆娑作响,倒也显出了几分凉爽。   陆凌曲着腿坐到长椅上,呼吸着病房外的新鲜空气,心里终于惬意了一点。   季定哲靠在椅背上,用手虚摸着陆凌的头发,看着他在阳光下扑闪的睫毛,心里一阵悸动,嘴里的话不由跟着说出了口:“陆凌,我——”   “陆凌?”一个女声打断了季定哲的话,两个人皆是往后看了过去。   只见一个长相温婉的女子直直的站在公园的入口,正惊诧的看着陆凌。   “真的是你啊,你怎么会在这里?”女子朝他们走近,眼神询了一圈,“郁川没有过来吗?”   陆凌听到沉郁川的名字时,眼神倏然黯淡,好一会,他才挤出一丝笑容:“王医生,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王芳脸上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你这是怎么了,生病了?”   “嗯,也没什么,感冒发烧,小病。”   王芳道:“那也要多注意一些,要不然,郁川该心疼了。”   陆凌错过她的目光,没有回答。   王芳皱了皱眉头。她是心理医生,最能捕捉到人的各种情绪细微处的变化。从她刚刚提到沉郁川起,陆凌的反应就很不对劲,她不难猜出两个人目前可能在闹矛盾。   季定哲皱着眉头看了王芳一眼,似是很不满他频繁的提起沉郁川,拉了一把陆凌,欲把人带回病房。   王芳见两人有要离开的意思,单刀直入:“陆凌,你和郁川闹别扭了吧?”   陆凌抬头看着他,没有回答。   王芳继续问:“陆同学,你有没有空,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陆凌脸上一片阴郁,犹豫了好一会,复而点头,关于沉郁川,他心里其实也有一些话要问。   季定哲拉起陆凌的胳膊,直觉女人要聊的话跟沉郁川脱不了干系,防备的架势拉的满满的。   陆凌抽出自己的手,平静的看着季定哲:“没事,我刚好也有些事要问一下王医生,你不用担心。”   季定哲知道他骨子里倔强,真要是想做什么,没人能阻止,有些不乐意的点了点头,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了公园。   他一走,王芳就大方落坐到陆凌身边,摇了摇头:“你们年轻人呐,有自己的想法,也都倔。陆凌,我知道,你是好孩子,告诉阿姨,是不是郁川欺负你了?”   “他要是真欺负我了,王医生,您说我应不应该生他的气?”陆凌反问。   王芳愣了一下,看着陆凌眼神里藏着的受伤,心里一咯噔,知道事情并不简单。她一直把沉郁川当成自己的半个儿子,看到他因为陆凌开始好好生活,不知道多欣慰,实在不想两个人之间有任何矛盾和隔膜。   “陆凌,阿姨不知道怎么跟你说,但是,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郁川他很喜欢你。”   陆凌一怔,眼睛里重新闪过一丝亮光。   “阿姨不是拘泥的人,郁川看你的眼神不一样,他很珍惜你,只是这孩子心事重,又不愿意说出来,什么都自己扛。”   “王医生,沈哥……沉郁川他一直有失眠症,您知道原因吗?”这也是一直困扰陆凌的问题,从前,他小心翼翼的不敢问,总觉得沉郁川不主动告诉他,都是自己藏起来的伤疤,再疑惑也不忍心揭开。   但是现在,他隐隐约约预感出,沉郁川不肯说的秘密,心里藏着的沉重心事极有可能和他的失眠症有关系,也和他为什么这样对付陆正安有关。   王芳犹豫不决,作为一个心理医生,沉郁川也是他的患者,她有保护自己患者隐私的责任,但私心里又想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诉陆凌,从而让陆凌更加心疼和了解沉郁川,解开他们的心结。   于是,漫长的沉默后,王芳的天平发生了倾斜,在心理医生和沉郁川的半个母亲的艰难抉择中,她有了私心。   “陆凌,沉郁川的确有很严重的失眠症,时间也很久了,真说起来,大概是沈诚出事那天开始。”   沉郁川的父亲原名叫沈诚。   “这是他心里永远也愈合不了的伤疤。”   陆凌眼神波动,屏住呼吸继续听王芳说下去。   “郁川他……”王芳顿了一下,才继续道:“他不是沈诚的亲生儿子,这个,你知道吗?”   “我知道。”   陆凌能知道的恐怕也就这些了,所以王芳才会那么犹豫纠结,她目前无疑在揭开沉郁川的旧伤,让陆凌自己切除里面的腐肉,得以让他能鲜血淋漓的愈合。   “沈诚也知道,他甚至比郁川知道的更早。”   “沉郁川的母亲一直以为自己瞒的很好,那是因为沈诚善良,他其实早就知道了,沉郁川后来不惜一切代价的瞒着这件事,就从来没有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他想埋进黄土里的秘密早就不是秘密了。”   这是沉郁川这辈子做的第一件错事,他为此痛苦执念了很多年,以至于后来犯了第二个错,亲手把陆凌越推越远。   何静遇到沈诚时,已经怀孕半个月时间,她怕沈诚嫌弃他,选择隐瞒了这件事。   何静在外的名声并不好,大家私下里都传,她是某个集团老总的小三,企图怀个儿子扶正,结果被人正室赶出了家门,人财两空。   她和沈诚刚领证那会,没少被人戳脊梁骨,沈诚却从来不在乎这些风言风语,格外护着她。   “沈诚是真心想和何静过日子的,有了郁川后,更是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了他们身上。”   “何静望子成龙,对沉郁川要求苛刻,总期望着儿子照着她的期许成长,沈诚却只希望郁川开开心心的就好,从不逼迫郁川做他不喜欢的事,父子俩的感情那时就很好了。”   再大一点时,沉郁川到了叛逆期,跟何静的矛盾也愈加激化,但一家三口也算安安生生的过着日子。   “改变这种平衡的是沉郁川的亲生父亲秦汉庭,他的出现彻底毁掉了郁川平静的生活,导致了后来的悲剧。”   ?【作者有话说:】   感谢温吞水的三叶虫,mua~文冷,但你们是热哒! 第94章   何静并不是秦汉庭唯一的情人,却是他众多情人当中最聪明的那一个。她后来被带回秦家不全然靠那张漂亮脸蛋,只能说她足够听话,松弛有度,让秦汉庭处着舒坦,如果当时没有被正宫赶出家门,真给秦汉庭生了个儿子,极大可能真的就做上了秦家半个女主人的位置。   可惜秦乐生母家大业大,他们允许秦汉庭在外面玩,却不许他把人带回家,纳入族谱。   何静后来还是被秦汉庭打发了出来,她那时并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回到老家遇到沈诚后,才知道了这件事。   但她并没有挺着肚子再回去找秦汉庭,何静聪明,她知道那时的秦汉庭并不能好好护住她,秦乐的爷爷奶奶必然想办法弄掉她的孩子。   于是,她跟沈诚撒了慌,说孩子是他的,沈诚为人老实善良,并没有探究什么,疼沉郁川疼进了骨子里。   沈诚一直以为何静是真心想和他过日子的,对母子俩不可谓更上心了。   何静的名声一直不好,老家人只知道她从小就爱慕虚荣,十几岁年龄就辍学跟着外地跑过来的男人出去闯荡,每年回老家都会开着轿车,打扮的花枝招展,挽着不同男人的胳膊。   再后来,大家伙就听说她攀上了大户,飞上枝头当了凤凰。   出于嫉妒也好,真的不耻也罢,提到何静此人时,全都是戳脊梁骨的骂声。   所以,她被秦汉庭赶回来时,老家人看尽了笑话。人心总是如此,看着你不劳而获得到的奶酪泡了汤,总还想连你的面包渣都扔掉。   何静就这样被人指指点点的生下了沉郁川,当时不断有人跟沈诚说,孩子不是他的,不知道何静跟哪个野男人厮混让他背锅的,何静压根就不是能好好过穷日子的人,她就是被人赶出来没地方去了,想找个人养孩子。   沈诚愤怒的斥责当众侮辱何静的人,维护着何静的名誉,久而久之,人们也就只敢在背后说说闲话了。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沉郁川再大一点的时候,就听到了这些风言风语。他从小性格就孤僻,不大与人说话,有了这些闲言碎语后,基本上就被完全排挤在了同龄小朋友之外。   但他对此置若罔闻,沈城对他太好了,他那时想的极简单,只想好好的一家三口过日子,即使他和何静的关系一直都很紧张。   谎话说的多了,自然而然就能成真,更何况何静从前的行为又都有迹可寻,沉郁川多多少少听进去了些,又加之何静似乎在他身上寄托了一些其他什么妄念,两个人的关系说不清道不明的隔膜着。   但沉郁川对于自己是沈诚儿子这件事一直深信不疑。   他的一整个童年时期大都孤孤零零的,而陆凌是唯一原意靠近他的人。   这样的生活泛善可陈,但还算融洽,真正发生改变,是他七岁那年,秦汉庭的发妻去世,他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说是何静当时离开秦家时,肚子里怀了他的儿子。   这让他喜出望外,发妻留给他的只有一个女儿,碍于发妻背后的家势,其他情儿压根就没有给他生孩子的机会。   那时的秦汉庭滚打摸爬多年,羽翼逐渐丰厚,有了把何静接回秦家的想法。   现在看来,放出这个消息的人多半是何静自己。   小城镇的生活太破败了,她早就习惯大城市的灯红酒绿,哪里能和沈诚安生过日子。   这么多年以来,她对沉郁川教育极为严格,可谓倾尽了所有心血,那是因为她把儿子当成了自己挤进豪门的潜在工具。   她怎么会甘心这样平淡的和沈诚过一辈子,说白了,她只需要一个接盘侠,随便是谁都可以。   “郁川那时才八岁,一个什么都不懂,也什么都能懂的年龄。”王芳叹出一口气,“他后来撞到了秦汉庭和他母亲在房间里……亲热……”   那是沉郁川第一次看到这世间的丑陋,主角却是他的亲生母亲。   他躲在书房里,面无表情的看着何静和男人浑身赤裸,龌.龊横流的纠缠在一起。   何静的喘.息声刺破他的耳膜,沉郁川静静打开门,走了出去。   何静慌张的从男人身上解下来,狼狈弯身去捡衣服。   男人反倒一脸云淡风轻,若无其事的走到他身边,想去摸他的头发。   沉郁川一把打掉男人的胳膊,觉得男人恶心透了,自己的母亲也恶心透了。   他不是没有听到过旁人在背后是怎么侮辱诋毁何静的,即使心里也发生过动摇,可何静毕竟是他母亲,他们的关系再如何僵持,沉郁川也是向着她的,没少因为这事和人起冲突。   但如今,血淋淋的事实就摆在眼前,他只觉得自己可笑愚蠢。   “可他后来却选择了沉默。”王芳看着吃惊的陆凌,摇了摇头,继续道:“秦汉庭那天带他去做了亲子鉴定,郁川看到结果后情绪崩溃。”   陆凌的手指头都在发着颤,他对沉郁川的痛苦向来能感同身受。他不难想象到沉郁川当时该有多绝望,自己再怎样口是心非都维护着的母亲在他面前和其他男人厮混,一直以来最尊敬的父亲和他并无血缘关系。   “他后来跟何静协议,彼此都对这件事保持沉默——”   “郁川会装作没有看到他和秦汉庭厮混,何静也不要把自己不是沈诚亲生儿子的事情说出来,但他绝不会认一个企图毁掉他家庭的男人做父亲。何静一时半会还无法回到秦家,怕刺激到沉郁川,只得答应。”   “郁川到底年龄太小,想的简单,以为这事他不说,一家人仍能像从前一样过着简单的生活。但何静又怎会甘心就此和秦汉庭断了关系,后来——”王芳几乎咬牙切齿的说:“她不只一次和秦汉庭出去,频繁的借口不回家,一直和秦汉庭藕断丝连,耐心的等着秦汉庭带她离开。”   “而这些,沉郁川心知肚明,但他没有说出来,他帮着何静瞒着沈诚,试图把这个即将支离破碎的家拼凑完整。”   沉郁川一次又一次的跟何静妥协,痴心妄想着她能和秦汉庭彻底断干净,回归他们一家三口的生活,而何静每一次的承诺皆是在哄骗安抚他。   “可是纸又怎么能包住火,沉郁川十岁那年,沈诚还是撞破了何静的私情,那些被埋在黑暗里的肮脏全部暴晒在阳光下。”   “沉郁川既自责又害怕,他不怕沈诚跟何静离婚,他只怕沈诚不原谅他的期骗,不再要他。”   陆凌心里猛然一沉,突然记起,沉郁川十岁那年,他刚好六岁,所以,就是那一年,沈家发生了变故,沉郁川才不坑一声的消失。   沈诚却只避重就轻的告诉他,他和妻子离婚,沉郁川跟着母亲去美国了,实则,是他发现了何静的私情提出了离婚,也不再接受沉郁川。   毕竟,深爱的妻子出了轨,只把他当成一个可以利用的工具,疼到骨子里的儿子是别人的,默默的帮着母亲隐瞒这些腌臜事,他们每一个人都在拿刀子剜他的心,他再大方也做不到无所事事的原谅。   “沈诚放弃了扶养郁川的权利,何静因此省了不少心,郁川以为沈诚在生他隐瞒真相的气,判决书下来那天,他从秦汉庭的车上跳下去找沈诚,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那孩子这么绝望……”   沉郁川拖着满身的伤口和鲜血,敲响了沈诚的门,沈诚看着他一身的泥泞和血渍,心疼的说不出话来。   沉郁川哀求沈诚原谅,希望他留下自己,沈诚不忍心,点头答应了下来。   “可是”,王芳一想起那天沉郁川拖着一身伤站在沈诚大门口的模样,到了此刻仍然心疼。她的印象里,沉郁川永远都是一副冷漠不服输的倔强模样,从来就没见他因为什么事哭过求过,所以,他看起来永远比同龄小朋友们成熟许多。   王芳第一次见他这么狼狈,便是他从车上跳下来去找沈父的时候。说起来沉郁川再如何早熟,也只是个十岁的孩子,知道疼,而沈诚就是能让他疼的软肋。   他那天像所有同龄孩子一样,搂着沈诚哭,求他不要丢弃自己。   他在用一个十岁孩子的方式留住自己最珍重的人。   “可是,第二天,沈诚还是打电话把何静喊了过来……他们把郁川强压回车上时,那孩子流露出了属于一个同龄人的软弱,挣扎着让沈诚留下他……”   “但是沈诚充耳不闻的关上了大门。我知道,郁川恨他,更恨自己。”王芳看着脸色逐渐苍白的陆凌,缓了好一会,才继续道:“其实,沈诚早就知道郁川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了,但他仍然把郁川当成自己的孩子疼。郁川不惜跟着何静一起隐瞒这些真相,其实就是怕沈诚知道这些后抛弃他,把他推开,可事实上,沈诚早就知道何静的谎言了,郁川错就错在瞒着他何静跟秦汉庭藕断丝连的事。”   “可是,即便如此,沈诚也没有怪罪过郁川,他把郁川推开,只是觉得秦汉庭能给他更好的生活,跟着自己,他以后再怎样辉煌也只是一个司机的儿子。秦汉庭一直想有个儿子,他看郁川这么优秀,又怎么会放任他跟着沈诚。他这样狠心的推开郁川,也是怕日后真争夺起抚养权来,最终受到伤害的是郁川自己。”   陆凌眼眶酸涩,动了动僵硬的手指,哑着音问:“那后来呢?沈哥……沉郁川他是不是误会伯父,生伯父的气,再也没有回来过?”   那也是他后来再也没有见过沉郁川的原因。 第95章   王芳摇了摇头:“不是。郁川他从来没有生过沈诚的气,他最恨的人其实是他自己。他去了美国后,的确没有再回来过。”   “但绝不会是记恨沈诚抛弃了他,郁川他只是觉得自己做错了事。他后来找到我时,也说明了原因。他说,沈诚能这样狠心把他送走,肯定是怨了他,不想再见到他了。”   “可是伯父一直在等他回国啊……”陆凌打断道。   “是,沈诚一直很想郁川回国看一看他,但是郁川自打去了美国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他以为沈诚不想看到他,也觉得自己隐瞒了何静出轨的事,一瞒几年,是欺骗了沈诚的共犯,没有脸再回去招他嫌。”   “陆凌,这正是他一辈子的遗憾,也是他的心结所在。”   “心结?”陆凌反问。   “是,这就是他一直失眠的原因。”王芳表情严肃了下来:“郁川后来终于捱过了自己心里的那一关,忍不住想回国看沈诚,得到的却是他已经出车祸去世的消息,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郁川甚至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这成了他心里最大的遗憾。”   “而我也就是那时起,做了他的心理辅导医生,他来找我的那一天,下了很大的雨。”   王芳对那一天的印象太深刻了。   大雨滂沱,天空一片阴暗,王芳看着医院没什么人,准备早点下班回家。   “当我推开办公室的大门时,就看到郁川浑身湿透,失落孤零的站在走廊里。”   走廊的灯光太过昏暗,沉郁川的脸埋在阴影当中,看不真切他脸上当时是怎样的表情。   他的衣服全都被雨水浇透了,滴在医院的地板上,脸上氤氲着一团模糊的水汽,整个人尽显狼狈和颓废。   他抬起头,眼睛发红,声音干哑:“您好,请问您是王姨吗?”   王芳这才看清,他原是许久未见的沉郁川,吃了一惊:“郁川……是你吗?”   沉郁川默默的对她点了点头。   王芳自从结婚工作后就鲜少回老家,对沈诚一家人的近况了解的也不多,她工作离开老家那会,沉郁川一家人搬到了A市,夫妻俩当时还离了婚。   她平常工作忙,又有了自己的家庭,很难再去多关注其他的事情。   但时隔好几年,他再次见到沉郁川,不免感到惊讶与不安,隐隐约约觉得这孩子跟从前有些不一样了。   “怎么说呢,这可能是我作为一个心理医生的直觉,我也算从小看着郁川长大的,他从小因为何静的那些风言风语,性格就有些孤僻,再次看到他,我觉得除了孤僻,又有了点其他什么。”   “他那时才十几岁,可眼里却带着深重的恨意,让人看着发寒。”   “恨?”陆凌心里一惊。   “对,恨。”王芳回答:“我后来才知道,他在恨什么。”   沉郁川跟着王芳进了房间,王芳怕他淋了雨别感冒,给人找了一套干净的便服,嘱咐他去换衣间换上。   沉郁川再次坐回她身边时,眼睛里藏着阴霾,王芳得以看清,他的胳膊上都是些细小但深烙的刀伤,密密麻麻的看着人直难受。   他兀自坐了一会,开始没什么表情的对王芳说:“对不起,王姨,突然打扰到您,但是我——”   “我真的很需要您的帮忙。”   沉郁川之前偶然间听沈诚说过,王芳在这家医院做心理医生,旁人他信不过,能找到王芳也足以说明他已经快支撑不住了。   王芳从业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患者,比沉郁川有防备心的也不是没有,但沉郁川明显又较其他人棘手一些。   “他什么都愿意配合,却又什么都不肯说。”王芳叹了口气,“简单点来讲,郁川心里藏的有事,他想忘掉,或者,知道这事会把他压垮,但苦于某种原因,无法诉说。”   “他告诉我,沈诚去世以后,他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   ——“王姨,我……我最近失眠很严重,刚开始吃安眠药,能好好睡一会,可是后来,安眠药也没有用了,我加再大剂量都没用。”   “我会梦到父亲他……他站在我面前,可我看不清他的脸,他身上都是水,伸出手,好像在向我求救,可我想拉住他时,他会突然消失——”   沉郁川的恶梦越做越多,可无论什么样的梦,都会有沈诚的存在。   梦里有时会下很大的雨,沈诚淋着雨去敲他的门,说后悔把他赶走,要把他带回家,可最后总会把他带到出车祸的那个大桥上,突然阴森森的笑着死死的拽着他一起跳进冰冷的河水里。   有时,他也会梦到沈诚的车祸现场,他看到沈诚躺在血泊里,想去拉他的手,可是下一秒,沈诚会突然睁开眼睛,用沾满鲜血的手把他猛的推入大桥。   沈诚开始无孔不入的出现在他身边,把地狱的大门撕开了一个缺口,伸出手企图和他一同堕入深渊。沉郁川甚至觉得他其实并没有死,一直都在自己身边好好的看着自己,他做什么时都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看,对他笑,想和他说话。   可他总也听不清沈诚究竟在说些什么,越是努力想听,沈诚就越是不说,他只会一次又一次的在梦里把他拖入和自己一样的黑暗里。   而沉郁川根本无法在梦里看清他的面孔,他鲜血淋漓,浑身是水,脸上永远挂着奇怪的笑容。   “王姨,爸他在向我求救,他希望我能救他……或者,他想让我给他报仇。”沉郁川说这些话的时候,精神恍惚。   王芳断定,他已经出现了严重的臆想症。   “我告诉他,那是他的执念,也是他的魔怔和幻想,沈诚并没有向他求救或者要求他复仇,郁川并没有像其他患者一样反驳我,不信任我,反而赞同我的说辞,还非常配合我,做了很多治疗。只可惜,我没能帮上他,他的失眠症开始越来越严重,恶梦也越做越多,他过来找我时,精神一次比一次差,我很担心他,怕这孩子别撑不下去。”   “沈诚的死给他带来的创伤很大,我也接过类似的棘手病情,痛失亲人,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道坎,但最后,总能找到适合的疗法帮他们走出阴影。可是这些在郁川身上,全都药石无效。”   王芳表情逐渐凝固,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陆凌,关心道:“陆同学,你没事吧?”   陆凌迟钝的摇了摇头:“我没事,王医生,您接着说。”   “后来,不断接触过程中,我终于知道他在恨什么,又在执着什么了——”   “沉郁川他在恨自己,恨自己为了隐瞒身世,跟何静一起欺骗这世界对他最好的人,辜负了他的信任。可这本身是有可解的,他只需要和沈诚好好道个歉,多弥补他一些,就能修复好这段父子亲情,可偏偏,他鼓励自己走出那一关,跨出第一步时,沈诚却出车祸死亡了。”   “这就是沉郁川后来永远也过不了的砍。他做错了一件事,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去忏悔,可老天爷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如果先前的悔有办法弥补,那后来的这场车祸,将彻底把这层悔意加深加重,所有不可调和的苦痛被无限放大,反反复复的折磨着他,他恨自己,恨那场车祸,倘若,他当时足够幸运,能见到沈诚,好好跟他道一句谦,而沈诚也肯跟他剖白自己的用心良苦,告诉他,自己从没有埋怨过他的欺骗,也许郁川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他最慌乱时,只求沈诚别丢下他,却没来的及跟他好好说一句对不起,想说时却为时已晚。陆凌,你知道,他能有多疼吗?他后来一直在做噩梦,梦里全离不开那场车祸,我渐渐的发现了一些异常。”   “郁川的恨意仿佛发生了转移,他除了恨自己,似乎还恨着其他什么,我大胆猜测,和那场车祸脱不了干系,车祸似乎成了他恨意生根发芽的祸端,我企图从车祸里找出什么可以解开他心结的地方,可他什么都说,又刻意隐瞒了一些不想让我知道的真相和秘密。”   “陆凌,这个秘密也许就是他失眠的原因,也是他这么多年来撑着走到现在的执念。”   “我是个失败的心理医生,郁川后来又断断续续的接受了好几年的治疗,每年,我们会约定一个固定的时间地点,他特意回国来找我,他很难信任其他人,也只有跟我才会说句窝心话。大约他大学时,我们突然断了联系,我没能帮到他,也不想继续烦着他。其实心理上的病,很多时候也需要足够的时间去自愈,我那时多希望,他能走出这个创伤。”   “再次跟他联系上,是几个月前,他主动给我打了电话,说遇到解决不了的难题,想请我帮帮忙,我们约好了时间,但是他又单方面取消。”王芳看着陆凌,目露期盼:“直到我在医院无意间看到你,陆凌,我终于从沉郁川眼里看到了一点其他东西,阿姨不傻,也不是个拘泥的人,他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陆凌,你是能救他的解药,正因为如此,我才把这些事告诉你,为的就是你能更了解沉郁川一些,知道你于他而言有多重要。”   倘若这解药丢掉,又会成为他的毒,就像你给一个在沙漠里濒临死亡的旅人一口救命泉水,却又牵走了驮着他的骆驼,把他置于更深的绝望里,他只会彻底疯掉。 第96章   陆凌眼眶酸涩,心里阵阵刺痛。他果然无法做到面对沉郁川的一切时,完全的无动于衷。   相反的,沉郁川这些年的痛苦此刻跟嫁接在他身上一样,疼在沉郁川身上的每一分,陆凌全都感同身受。   另一方面,他的大脑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晰,照王芳的话说,这一切的转折点都在那场车祸里,可是……   “王医生,那你知不知道,我的父亲陆正安和沈伯父一起出的车祸?”   王芳神情一定,摇了摇头。   陆凌心里却强烈的预感到,沉郁川那么恨他父亲,原因都在这场车祸里。   “但是,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陆凌,沉郁川绝对不会因为你父亲好好活着,把这种恨和悔迁怒在他身上,他不是那样的人。”   陆凌自然也不相信,可他做的这些事又很难让人找出线头来。   无论如何,所有问题的关键点都在那场车祸里了。   王芳又和他聊了几句,季定哲等的不耐烦了,折回头过去催他们,陆凌这才和王芳告别。   王芳张了张口,对他说:“陆凌,沉郁川他总是嘴硬,性子又倔,如果有什么惹你不开心的地方,还请你多多谅解他。”   陆凌没有说话,王芳就站在那里等他回话,陆凌最终经不住她期盼的目光,点了点头。   王芳会心一笑,似乎得到了什么彼此间的珍重承诺。   季定哲见状,赶忙牵过陆凌的手,把人带到身边,用敌意的眼神瞟了王芳一眼,什么都没说,推着陆凌大步离开。   事实上,陆凌直到出院后,都没再见过沉郁川。   而陆正安也被摘了出来,匆忙回归陆氏收拾烂摊子,陆凌的暑假实习也跟着泡了汤,陆正安压根就没空管他。   陆凌开始日复一日的想念沉郁川,这种想念让他饱受折磨,他一方面生气沉郁川期骗他,一边心疼他的过去,两相感情相互交织,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沉郁川那边住了一个多星期的院,强行出院返回S市,似乎在躲避着什么,原定的计划也跟着无疾而终。   可肖远知道,他并没有完全放弃,也并非不能放弃,这一切都将取决于陆凌。   他成了沉郁川心里唯一的逆鳞。   陆凌终究还是没忍住,让季定哲帮忙调查陆正安出车祸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所不知道的事,总觉得这一层查清楚了,他和沉郁川的鸿沟就能跨出来。   只可惜,那天雨下得太大,摄像头也有些损坏,不是太能看清车祸当时的情况,只能看到陆正安跌倒在有积水的路面上,浑身是血,跟他后来的说辞没有丝毫出入。   陆凌仍坚持这其中一定有他不知道的细枝末节,季定哲知道他不到黄河心不死,只得继续帮他查下去。   大四毕业的前夕,陆凌方恢复一些精神,沉郁川也从A市赶了回来。   陆凌很想去见他,找他问清楚所以事情的缘由,又实在不敢触及他的伤口。他不是不知道沉郁川后来收了手,准备放陆正安一马。他心里却一直疑惑,让沉郁川做了那么多年恶梦的那场车祸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又为何如此恨陆正安……   所以,他在等一个契机,一个沉郁川自己说出口的契机。   陆凌这方开始准备毕业论文和最后一场答辩,暂时忘掉了这些不愉快。   但沉郁川就不那么好受了,他一直偷偷关注着陆凌的动态,却不敢去找他。   有了沈诚的前车之鉴,他其实并不想这样浪费时间,彼此错过。但他尚在A市时,王芳就给他打了电话,坦白自己跟陆凌说出了他所有过往的事,想跟他郑重道歉。   沉郁川并没有怪她,但无法再面对陆凌。他有预感,陆凌会把那些他企图埋葬在黄土里的秘密扒开,那时,他们的关系将彻底无法再去修复。   他害怕这一天的到来,只能躲避似的希望时间能淡化掉一切,他不再对陆正安有所行动,陆凌也能看出他想和好的决心,企图用最和缓的方法回到过去。   殊不知,他和陆凌之间早就安了一个定时炸弹,随时都能将他们之间本就薄弱的感情,彻底消弭殆尽。   时间终究没能改变任何事情,反而让他们渐行渐远,彻底走进了死胡同。   陆凌的毕业典礼,安安静静,没有男朋友送的花,没有他最想见到的人给的炽热祝福。   他穿着学士服来到了济舟大的白杨树林,那是沉郁川回国后,自己第一次遇到他的地方。   而事实上,沉郁川是去了的,他独自在车里抽了一个多小时的烟,偷偷看着陆凌被同学簇拥着拍照。   他发现,陆凌是真好看,在人群里永远那么抢眼,私心里突然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么可爱美好的人儿。   这种落差感,在他还是一个司机的孩子时,在陆凌戴着小皇冠把手搭在他手背时,就已出现。   不过没关系,配不配得上是一回事,他总归不会让给别人。   爱恨共生,他能感同身受陆凌所有的痛苦和欢喜,也就知道,他还喜欢着自己。   这是他手里的通行证,只要陆凌忘不掉自己,他就有办法弥补犯下的错误。沉郁川心里的天平最终发生了倾斜,喜欢陆凌,让他忘记了十几年缠着他的恶梦和执念。   他当天打电话给助理,订了一家高档餐厅,弥补没有给他过好的22岁生日。   沉郁川知道陆凌还在生自己的气,怕约不出来,找肖远做了中间人。   这是沉郁川做过的最慎重的决定,和陆凌分开的这半个月时间,他想了很多。   想到沈诚的死,想到那场车祸,更想到对陆正安的滔天恨意,想他这么多年来强撑着做过的所有事,究竟是图了什么,为了什么。可是所有的愧疚和恨意,在离开陆凌的日子里,竟慢慢的被搁浅,他心里最后剩下的只有对陆凌的喜欢。   一种极深极重,又需要陆凌同样回报的喜欢。   这种喜欢和想念,逐渐的占据了他满目疮痍心脏最大的位置,所以,其他的一切就变得无足轻重起来。   他怕陆凌疼,想让陆凌永远天真的笑着,也依赖喜欢着他,为此,他甘愿背弃深深藏在心里的承诺,放过自己,也放过陆正安。   那些滋生在腐朽恨意上的对陆凌的渴望,让他想要重新开始,重新生活了。   只可惜,一切都跟注定了一样,愧疚早已生根发芽,总会以另一种形式如法炮制的反复折磨他,让他心里的最后一根弦彻底崩断。   那天,陆凌接到肖远的电话后,犹豫了很长时间,最终决定还是要见一见沉郁川的。   他这方刚出门,却接到了老太太的电话,说是陆正安又被警局的人带走了。   陆凌脸色一变,手指都在轻微颤抖,当即打了车回陆家。   下了出租车后,恰时赶上陆正安被警察扣着冰冷的手拷带进警车。   他手脚生寒,与陆正安短暂的目光交接了一刹,陆正安对他宽慰一笑,就被押回车里。   陆凌眼眶酸涩,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自乱阵脚,他竭力控制着自己起伏的情绪,把老太太安顿好。   另一边肖远打电话说是在他家门口等着了。   陆凌眼底闪过几丝愤怒,走出客厅,果然看到肖远的车停在陆家别墅大门口。   那一刻,他的那几丝愤怒被彻底燃着。   陆凌走到车子旁边,紧密的盯着肖远看,目光复杂。   肖远被他看的头皮一阵发麻,赶忙解释:“沉郁川让我过来接你的,他可能有很多话想跟你说,你上来吧。”   陆凌目光隐晦,什么都没说,默默的坐上了车。   肖远从后视镜里看他脸色难看,一阵尴尬,也不再言语。直到把人带到目地的时,他才张了张口说:“陆凌,你对沉郁川来说,真的很重要……总之,你给他点机会,你们好好谈谈。”   陆凌阴郁脸色没有半点缓和,只觉得肖远的话可笑至极,他对沉郁川很重要?重要到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他和他身边的人吗?   这样的重要,他宁可不要!   陆凌不知道他是怎么来到餐厅的,他推开门的时候,沉郁川正来回踱着步,似乎很急躁的模样,看到他后顿了一顿。   陆凌从未见过他这样紧张彷徨,第一次在这段感情里,看出了沉郁川原来也有害怕紧张的时候。   他看到陆凌,脚步猛的一滞,欣喜又无措,陆凌却是满面冰霜和冷漠。   沉郁川踌躇良久,才缓缓的走近他,把他小心翼翼的抱进了怀里,在他耳边轻叹出口气,患得患失:“鹿鹿,我好想你……”   沉郁川的声音有些沙哑,这样的情话剐进陆凌的耳边时,别样的动情。   陆凌情不自禁的回抱住他,沉郁川很激动,刚想有下一步动作时,陆凌猛的推开他。   沉郁川看着他逐渐严寒的神色,心里一慌,蓦的愣住:“鹿鹿,你怎么了?”   陆凌缓了许久,才让自己有足够的力气去拒绝来自于沉郁川的温柔。 第97章   沉郁川觉得陆凌好像变得不一样了,他从前不会这样冷漠的对待自己,方才惊觉,他从前拒绝陆凌时原是那么伤人。   “鹿鹿……”他语气夹杂着明显的痛苦。人总是如此,吃的糖多了,就再也吃不得一点苦。   陆凌给了他自己所有的依赖和毫无保留的喜欢,他就再也经不得半分爱人的冷漠。   “沉郁川,这些天,我一直在想,究竟是什么事能让你这么恨我父亲,不放过他,也欺骗着我,但是我想不明白。”   沉郁川眼神直直的订在他身上,沉着声回答:“陆凌,那就别想了。”   “不要想了,我不会再骗你,我们还像从前一样好不好?你给我个弥补的机会。”   陆凌嗤笑:“沉郁川,你伤害了我的至亲,欺骗了我的感情,连个理由都不肯告诉我,是怎么觉得我们还能回到以前的?”   “我爸身陷囹吾,这一切都是我男朋友的功劳,他口口声声说喜欢我,重新开始,可还在继续着这些事,让我怎么做到无动于衷的还去粘着他,喜欢他,信任他?”   陆凌说这些话时,没有歇斯底里,没有半丝愤怒,反而平静了下来。   他这时才知道,心里疼极了就真的能冷静下来。   沉郁川伸出手,想把他拉到身边,却被陆凌一把打掉,他怔了片刻,叹出口气,忍住了心里强烈要把陆凌绑也要绑回家的冲动。   “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但是鹿鹿,你能不能再信我一回,我是真心想和你在一起的,我……”   “我在喜欢你这件事上,从来没有骗过你。”   “你喜欢我?喜欢我就瞒着我所有的事,喜欢我连个理由都不给我,伤害我的家人?沉郁川,这样的喜欢,你觉得我还能接受吗?”   “陆凌……”   “我能吗?”   “对不起,对不起……”沉郁川再也无法控制,把人搂进了怀里,他有一种陆凌可能会随时离开他的预感,这预感让他害怕,让他极度不安,“我……鹿鹿,我放弃了,我放过我自己,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这几天,我想了很多,你说的对,我的确恨陆正安,可我也……很爱你……”你不知道有多爱,永远都不知道,你于我而言是怎样的存在……“我想,因为你,我愿意放下所有,陆凌,我只要一个你。”   陆凌很想说服自己去相信他,可陆正安早晨被带走的画面还历历在目,他又如何敢相信:“沈哥,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做?”   沉郁川身子一僵,却是半句话都说不出口。那些被埋入肺腑连着筋脉的秘密一旦说了出来,他和陆凌就真的再无可能。   他干涩的开口:“鹿鹿,沈哥有不告诉你的原因……我们不管那些事了,你乖,我会对你好的。”   陆凌苦笑着摇了摇头,用手摸着他的后背:“沉郁川,算了吧。”   “我不要喜欢你了……”   沉郁川身子滞顿,有些不可思议的推开他,死死的盯着他的眼睛看。   “你根本做不到,你什么都不跟我说,压根就没真想过要和我回到从前……也许,你是在努力的尝试,可是沉郁川,做不到就是做不到,你还哄我干嘛?”   你的伤害和欺骗从未停止,你永远把自己藏的那么深,不愿意任何人窥探你,即使,我已经那么努力了,也丝毫没有用。   陆凌再也无法欺骗自己,比起沉郁川喜欢他,他更相信沉郁川只是喜欢控制着陆正安的儿子,至于原因,沉郁川压根就没准备和他说,也从未把他贴近自己的心窝过。   他喜欢自己,或者是的,但爱不爱的,就难说了。   陆凌轻轻推开沉郁川,说实话,他做不到去恨沉郁川,但也没法原谅。不管陆正安和自己究竟欠了他什么,该还的,这一次最好还完了。   他的秘密不肯说就不说吧,终究走不进他心里,那就不要走了。   累了自己,也伤了他。   陆凌有些疲惫,又有些释然的笑了笑,像沉郁川每一次推开公寓的大门去上班时一样,他踮起脚尖吻了吻沉郁川的侧脸:“沈哥,再见。”   沉郁川站在原地,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觉得陆凌只是短暂的离开,很快就会回来,跟从前的每一次一样。他总是这样,哪怕去楼下超市买个东西,都要讨个热吻,说句再见。   他说,过日子要有过日子的仪式感。   他还会回来的。以前,他被自己气到,佯装离开,可每次打开门时,他的小朋友都会像只软毛小兔子一样跳进他怀里。   陆凌不舍得离开他,不会真去生他气的。   沉郁川这时才发现,陆凌早已渗透他的生活的点点滴滴,也渗入了他的骨血皮肤。   离开了那就是割皮剥骨之痛。   短暂的几分钟后,陆凌还是打开了餐厅的大门,走了出去。   餐厅里铺着红色的地毯,洒满了玫瑰花瓣,陆凌出去时刚巧碰到拉小提琴的服务员朝门口走去。   他看到陆凌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给他让了让路,脸上带着歉意。   陆凌对他点了点头,满无目的朝前走去,却见服务员喊住了他:“您好,先生。”   陆凌止步,回头看了他一眼,木纳的问:“怎么了?”   “请问您是从包场房间出来的先生吗?”   “实在打扰了……”服务员礼貌的跟他行了个礼,“里面的那位先生今天要和喜欢的人告白,似乎是第一次呢,刚才一直很紧张,询问我们平时包了餐厅的人是怎样告白成功的,我们布置了现场,建议他送玫瑰求婚,但是我怕我们做的别不合那位先生心上人的意,您看起来和他很熟,我觉得旁观者清,想问一问您,我们做的怎么样,那位先生的伴侣会喜欢吗?”服务员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喊住陆凌,只是潜意识里觉得陆凌能给他更好的建议。   “很好,他的……伴侣肯定会很喜欢的。”陆凌眼眶有点发涩,好一会才回答服务员。   “那么,先生——”服务员扬了扬手里的玫瑰花,“他的伴侣会喜欢玫瑰花吗?”   陆凌笑了笑:“喜欢。”   所以——   “把花给我吧。”他说。   服务员愣了一下:“给您?”   “你们布置的现场很浪漫,玫瑰花很鲜艳……”站在那里等我的人,我也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   “——我都很喜欢。”   服务员愣了一下,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再回过神来时,陆凌已经接过他手里的玫瑰:“请您告诉里面的先生,玫瑰花让一位陆先生取走了,也让他不要等了。”   服务员张了张口,还未来得及说什么,陆凌已经转身走进电梯。   电梯门关上的刹那,陆凌突然觉得自己终于长大了一些。   陆凌小朋友终于还是要长大了。   服务员回过味来时,电梯已经下至一楼,他叹出口气,转身往餐厅的包间走去。   这一刻,他有点不忍心进去了。   ——   陆凌回到陆家后,老太太正坐在沙发上等他,他默默的走过去,握住了老人的手,安慰道:“奶奶,去休息吧,爸不会有事的。”   老太太眯着眼睛看了他一会,慈祥的笑了:“嗯,没事,奶奶就是在等你。”   陆凌心里涌进一股暖流,牵着老太太的手,把她送进卧室,临关门前,老太太突然问了一句:“宝贝孙子,今天出去的那么匆忙,是去见了谁?”   “一个朋友。”   “呵呵呵,是上次那个喜欢的人?”   陆凌点头:“嗯,奶奶,可惜他不喜欢我。”   老太太脸色一变,有些不高兴道:“我们鹿鹿这么乖巧懂事,还有人不喜欢?!那眼光肯定不怎么样!”   陆凌嗤笑一声:“好了,奶奶,他为什么要喜欢我呢,也不是每个人都要让着我吧,也许我们并不合适。”   老太太脸色缓了一缓,觉得他说的也对,嘴里仍有些不大开心道:“不合适就不合适,我孙子还能没人稀罕不成。”   陆凌被她逗笑,跟人又道了句晚安,才转身回到卧室。   他乏极了。   这一整天紧绷的神经,在脑袋一触碰到枕头时,终于放松。他呆滞的看着天花板,脑海里止不住的想,沉郁川离开餐厅了吗?他会一直在那里继续等着吗?他还会怎么对付陆正安……   许是累极了,他想着想着上下眼皮直打架,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而另一边,沉郁川站在餐厅里,打开窗户,依着墙根抽烟。   服务员到底敲门进来,把陆凌的话转述给了他,可他置若罔闻。   餐厅坐落在顶楼位置,从窗外能一览整个城市的夜景。霓虹灯开成一片海洋,沉郁川第一次觉得这样一个人的时候有些落单孤独。   虽然这样的时候又实在多了。可有人陪了后,就再难龋龋独行。   陆凌于他而言如同天上的星辰,看着时觉得好看,不会想着摘下来。可一I旦摘下来以后,又会变成手心里的一件宝贵的奢侈品,再难松手。   爱恨的天平终究还是发生了倾斜,可恨少了,喜欢也就跟弄丢了。   他默默的在顶楼餐厅里等了一整夜,可陆凌果然没再回来过。 第98章   那之后的几天里,陆正安一直在看守所里接受调查,好在最终被放了出来,一家人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陆凌原打算跟着陆正安去公司里实习,但眼下事情都堆在了一起,他顾不得陆凌,只得让他在家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一个星期后,学校的通知单下来了,说是他获得了留校读研的机会。   陆凌苦甜参半,心里头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其实,他并不想在这座城市继续待着了。   一则,他想离家远一点,真正独立起来,二则,他更想远离沉郁川,怕自己脑子一犯混,又去找他。   于情于理,他们都不该再继续纠缠。   陆凌把这个想法告诉了陆正安,想征求一下他的意见。   陆正安思索半晌,点了点头,觉得让陆凌出国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他还没完全摆脱嫌疑,怕再这么进几次警局,让陆凌担心,又私以为陆凌的确该离开他们的庇护好好独立起来了。   他第一次产生了自己无法护陆凌护到最后的危机感,也必须让他独自成长。   陆正安想办法劝老太太,又找人打点了学校,一切准备妥当后,陆凌却想反悔。   他放心不下陆正安,怕沉郁川别再做出什么伤害他父亲的事。   陆正安知道他在担心自己,好说歹说,才把人开解好。陆凌自知他就算留在家里也帮不上什么忙,最主要的是,他怕沉郁川再来找他,跟他纠缠不清,让陆正安看出他们之间的关系来。这无疑是在帮倒忙。   陆凌左思右想之下,最终应允下来。   另一边,季定哲知道他要出国后,决定也跟着过去。   陆正安和老太太知道后,心里大喜,总归,他们是信任季定哲的,有他在身边,一家人也能安心。   出国的日期定在九月份,这期间,陆正安要求他好好陪一陪老太太。   陆凌开始一天天计算着时间,想早一点离开A市,留在这里的每一天,他都会克制不住自己去想沉郁川。   他觉得自己已经无药可救了。那个男人分明一直在期骗他,伤害他身边的亲人,可自己偏就念念不忘了。   也在害怕自己经不住这样日积月累的想念,再愚蠢痴傻的主动跑去找他。   陆凌非常嫌恶这样的自己,跟个丢盔弃甲的逃兵一样。可他们的这段感情里,又从来就没真正公平过。   主动靠近沉郁川的是他,先去心动喜欢的也是他。   所以,最终会输的人也活该是他。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沉郁川那方没再继续做出什么事来,陆凌这才慢慢心安下来,只准备时间一到,跟季定哲一起离开。   却不料后来横生枝节,他和沉郁川的关系也因此走上穷途末路。   这便是沉郁川犯下的第二个错。他只想不遗余力的留住陆凌,反而将陆凌越推越远。   那是陆凌离开餐厅的半个月后,沉郁川没有一天可以睡上一个好觉。   他的失眠症愈加严重,即使运气好了,能睡着了,也会被不同的恶梦缠绕。   他很想去找陆凌,又控制着自己给彼此冷静的时间,全然忘了他对陆正安的恨。这种极端失重,可望而不可及的感觉简直要把他逼疯。   又或说,能逼疯他的也只有一个陆凌而已。   所以,当他听到肖远说陆凌要和季定哲一起出国时,心里的最后一根弦终于彻底崩断。   他不是不知道季定哲对陆凌存了怎样的心思,陆凌再如何生他的气,只要还在身边就好,他想见就见,总有一天能够重新追回来。   可他离开A市就不一样了,跟着季定哲一起离开就更不行了。   沉郁川觉得自己大抵是真疯了。这些天以来的持续失眠,对陆凌的放不下手,对陆正安始终没能释怀的恨意,在“陆凌和季定哲一起离开”的这个催化剂下,无限的膨胀发酵,把他深埋在心底的阴郁暴躁,不安惶恐,全都生生扯出。   他终于还是没能勒住自己的脖颈,犯了一个弥天大错。   可惜,他那时太慌太怕了,只想留住陆凌,什么方法都行。他知道自己的人生里,已经不能再接受第二次剥肉剔骨的离开。   对陆凌的喜欢是刻在骨头上,钳进血肉里的。放他走,会疼。   像沈诚离开时一样的疼,又或更深。   ——   七月底的时候,陆凌去季定哲家给季雨菲过生日。   当天,来了很多季雨菲的同学,陆凌和季定哲照旧的吃过饭送过生日礼物以后,给他们留一些自由空间,准备起身离开。   恰在此时,餐厅的大门被人从外面着急推开,陆凌回头张望,瞬间错愕。   来人是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孩,目光浅淡,陆凌与他对视的瞬间,竟从男孩身上找到了几分沉郁川的影子。   一样清冷的如同雪山雾凇的眸子。   季雨菲看到来人,轻嗔了一句:“你……怎么才来?”说完脸蛋一片绯红。   男孩宠溺一笑:“抱歉,小菲,刚堵车了。”   这一刻,陆凌的心被扯的生疼。他突然很想恨想沉郁川。   季定哲见季雨菲扭捏的模样,又仔细打量了一番男孩,脸色一变,到底没说什么,和陆凌一起离开了餐厅。   两个人来到停车场后,季定哲仍是满脸怒火,陆凌见状劝解:“小菲也不小了,你别总把她当成孩子,谈个恋爱也没什么。”   季定哲闷声回答:“我又没说不让谈恋爱,她找的什么人?!那不是照着——”   要说的话戛然而止,季定哲愣了下,有些局促不安的看着陆凌。   陆凌微笑:“是照着沉郁川找的吗,的确有点像呢。”   季定哲比他更不愿意提到这个名字,赶忙转移话题:“艹,爱他妈咋样就咋样!”末了盯着陆凌漂亮的脸蛋看了好一会,道:“鹿鹿,我觉得你和从前有点不一样了。”   “不一样?”   “嗯,说不上来”,季定哲顿了顿,“就是觉得我们家鹿鹿好像长大了不少。”也不爱笑了。   陆凌眨了眨眼睛:“这是好事啊。”   季定哲却没觉得这哪里好了,他希望陆凌永远是那个单纯又快乐的小少爷,这样懂事稳重的他看着难免让人心疼。   而陆凌之所以这样全是因为沉郁川,这使季定哲肠子都悔青了,后悔那天带他回家,从而让他遇到了沉郁川。   一路上,两人各有所思,谁都没有说话,季定哲心跳如鼓点,内心里的感情蠢蠢欲动,在这种暧昧的独处空间里,肆意滋生。陆凌则是见了男孩后,开始控制不住的想沉郁川。   到了陆家别墅后,方察觉天空一片阴沉,看着就要下暴雨的前奏。   A市的七月天多变,晴天雨天也只是抬头复低头的时间。   陆凌看了一眼手机,晚上九点多,急忙催促季定哲回家,怕雨下大了不好开车。   季定哲站在他面前,目光灼热,转身从车后座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递到他手里。   陆凌疑惑:“这是什么?”   季定哲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你打开看看。”   陆凌闻言打开,是一块宝铂Blancpain系列的石英手表:“你没事送我手表干嘛?”   季定哲怔了怔:“给鬼丫头挑礼物时偶然看到的,觉得你皮肤白,手腕细,戴上肯定好看。”   陆凌摇头,把盒子还到他手上,拒绝道:“不年不节的突然送我这么贵重的礼物,肯定有什么事求我吧,季定哲,你就承认吧,是不是看上我的哪个表姐表妹了?”   季定哲愠怒:“陆凌,你那颗脑袋瓜子里天天在想些什么,老子送你东西还需要理由!”   陆凌被他逗笑了,盒子已然放入他的手里,季定哲一把攥着他的手指,眼里的火苗愈燃愈旺,把陆凌吓了一跳:“季定哲,你……怎么了?”   季定哲干脆一把将他的手全个握住,犹豫了一会,张口:“鹿鹿,你忘了沉郁川吧,他怎么对你的,你告诉我,我——”   “你不用担心我,我会忘了他的。”陆凌以为季定哲看他伤神,有意劝慰,打断了他。   季定哲停住话头,看着他脸上再努力藏都藏不住的失落,想说的话也跟着卡在喉咙口。   他静静的握着陆凌的手,心跳的速度越来越快,赶忙把手表取出来,给他戴在手腕上。   黑色的带子,宝蓝色的钟表,缠着陆凌雪白的手脖子上时,果然很好看。   他这时才发觉,陆凌其实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女孩子都好看。可惜,他发现的太晚了。   陆凌有些别扭的抽出自己的手,看着已经刮起凉风的天色:“好了,我戴着,要下雨了,你赶紧回家吧。”   季定哲咧着嘴笑,走到他身边,突然抱了他一下,对着他的耳朵轻声道了句:“鹿鹿,晚安。”   陆凌这方还没反应过来,季定哲就松开了他,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坐回车里,对他招了招手:“鹿鹿,那,我先走了。”   陆凌点了点头,心里感观有点别扭。   季定哲却是再也不敢耽误,多耽误一刻,他都怕自己忍不住,做出连和陆凌朋友都当不成的冲动事。   ?【作者有话说:】   被锁章节后面会放微博雪人木化里,删减部分进QQ群,发订阅截图,审核后,所有福利我会发到群里哒! 第99章   陆凌一头雾水的转身,恍然间,觉得身子钉了一道阴郁危险的目光,心里不禁一“咯噔”,跨着步子朝别墅的大门走去,这时,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划破了暗沉的天色。   陆凌立在原地,在看清手机屏幕上跳跃的名字后,呼吸停滞。是沉郁川打来的。   他犹豫了许久,还是接通,电话那端一阵沉默。   在陆凌快要受不了这种窒息一样的安静后,沉郁川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冰冷:“现在转身。”   陆凌条件反射性的转过身子,看到不远处停着辆车子,心脏都要跳出胸膛。   “过来找我。”沉郁川用命令的语气道。   陆凌愣了足足几分钟的时间,还是一步步朝他走近,夜空里突闪几个响雷,把陆凌吓了一跳。   他走到车子旁时,沉郁川摇开车窗,目光暗淡,又藏着深深的阴郁,陆凌觉得今天的他看着有点不一样。   事实上,沉郁川的确很浮躁,眼眶猩红,看他时极深刻,仿佛要把他刻进骨血里。   这让陆凌觉出几丝危险和不安来。   两个人就那样互相看着,看了好久,沉郁川突然说:“坐进来吧。”   陆凌心里警铃大作,连自己都尚未察觉他对沉郁川的防备。   天色愈加阴黑,乌云爬满了不见一丝光亮的天空,道路两旁的树木被风刮的叶子婆娑作响,暴雨欲来之势。   沉郁川的脸隐在昏黄的路灯下,竟比这天气看着还阴沉可怖。   他们互相僵持了几分钟后,一道闪电划过漆黑的夜色和树冠,陆凌得以看到沉郁川眸子里闪过的几丝精光。   暴躁,偏执,如同野兽盯梢着他的猎物。   陆凌不自觉的后退了几步,沉郁川看着反而露出了几丝微笑。   “沉郁川,你……你要做什么——”   “啪”的一声,天角响起一个闷雷,陆凌惊吓的蹲到地上,捂住了耳朵。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沉郁川已经从车里走下来,朝他伸出手,陆凌怔了片刻,最终把手搭在他的手背上,就像六岁那年一样。   闪电的最后一丝余光落在沉郁川的脸上,像救赎的光,又像坠落的灰。   他最终在失重的路上越走越远。   他胳膊一用力,把陆凌挂在了自己身上,哑着音吩咐:“搂着我。”   陆凌赶忙搂住他的脖子,心里涌出了巨大的恐惧和不安。   “鹿鹿,我带你走。”   陆凌回过神来,看着他疯狂而偏执的眼神,摇了摇头:“沉郁川,你到底要做什么?!”   “带你离开。”他抱着陆凌就要上车,陆凌使劲的用手拍打着他的肩膀,沉郁川却越抱越紧,把人近乎粗鲁的塞进了副驾驶座。   陆凌吃惊的看着他,愤怒的大喊:“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沉郁川笑了笑,语气平静:“离开A市。”   陆凌打掉他的胳膊就要离开车座,沉郁川突然扣起他的脑袋,带着些狠戾的吻上他的嘴唇,陆凌再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把车门锁死,自己绕回了驾驶座。   陆凌脸色苍白:“沉郁川,你究竟想干什么?”   沉郁川不看他,回答:“你不是想离开这里吗,沈哥带你离开。”   “沉郁川!”   沉郁川猛的回头,目光停在他身上:“你不是要和季定哲一起出国,千方百计的想离开吗?”   陆凌没有说话,眼眶发红。   “我这不是带你离开了吗,怎么,和季定哲可以一起出国,跟我就不就能在一起了?”   陆凌觉得此刻的沉郁川周身的气压低的可怕,暴躁疯狂,完全跟变了一个一样。陌生的让他害怕。   沉郁川感觉到他的不安,逐渐放缓脸色:“鹿鹿,你别怕,我就是想和你像从前一样,你还缠着沈哥,好吗?”   陆凌使劲的摇头,眼里禽着一包泪水,沉郁川看着既心疼又生气。   他知道陆凌并非像从前一样是在跟他撒娇,而是真正的拒绝。   他牵起嘴角笑了笑:“没关系,鹿鹿,你肯定愿意黏着我的。”说罢,把车打着了火。   陆凌愤怒的盯着他,企图拉开车门,沉郁川早有防备一样,把门窗全部锁死。   他这才知道,沉郁川今天过来这里,果然是为了带他离开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了起来,他觉得沉郁川疯了。   沉郁川看着他,目光偏执,末了突然微笑,用手掌摸住他的脖颈,像囚住掌控在自己手里的猫。   “鹿鹿,我说了,你别怕我,沈哥就是想和你谈一个交易。”   陆凌手脚生寒,竭力的去平视他,用冰冷的声音问:“你想谈什么?”   沉郁川脸上的笑容倏然消失,把车开出一段距离后,停下,眼底幽暗:“谈一谈,你的父亲陆正安。”   陆凌头脑一阵眩晕,全身的力量都依在沉郁川捏着他的手掌上,肩膀不由的颤抖起来:“沉郁川……你还要做什么……”   沉郁川面色倒算平静:“陆凌,我手里握着能让你父亲永远翻不了身的东西,你应该知道,我想毁掉他并不难。”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相信你父亲和他手底下的公关团队,但是,我可以很确信的告诉你,这场拉锯战没有终点,我完全有办法和他耗到最后,因为——”   “陆凌,我不怕失去,所以能全力以赴。”   陆凌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突然觉得自己从来就没有真正了解过眼前这个男人。   他是如何做到这么冰冷无情的和自己谈判的……   “可是,陆凌,这一切都将取决于你。”   “我要怎么做?”陆凌拿冰冷的眸子扫他。   沉郁川被他看的很烦躁,但还是控制着自己平静的与他交谈:“跟我离开这里。”   “我带你去其他地方,我们……我们去S市,那里四季如春,你肯定会很喜欢。”   陆凌深深的闭上眼睛:“沉郁川,你在威胁我。”   “没有,鹿鹿,我在和你商量。”他嘴上说着商量,手上捏他脖子的力气却更紧了一些,无不昭告着陆凌,他是被自己掌控在手里的猫,生死皆在他沉郁川一念之间。   “可是,你只能同意。”   沉郁川一开始也没想着做那么极端的,可当他看到季定哲握着陆凌的手,和陆凌拥抱时,心里的定时炸弹就完全引爆了。   那一刻,所有的理智,克制和隐忍,全都转为对陆凌的偏执占有。   他无法接受那么依赖他的陆凌跟别的男人一起离开……再慢慢的,他又觉着,他甚至无法忍受别人多看陆凌哪怕一眼。   心里的天平已然崩塌,理智的防线也跟着破裂。   陆凌知道他现在失去了选择的权利,只是苦涩的笑了笑:“好,我同意……可是期限是多久?”   “什么期限?”沉郁川挑着眉头反问。   “你囚.禁我的期限。”   沉郁川很烦躁他的话:“没有期限,我觉得可以结束了,你也就自由了。”   “沉郁川,你这样做就不怕我恨你!”   “陆凌,我不怕,我最怕的是你离开我。”沉郁川眸子静的可怕,“所以,只要你不离开,我什么事都能做。”   陆凌心口涌进各种滋味,千头万绪乱得不可开交,最终妥协:“我知道了,但是,沉郁川,我现在不能跟你走,家里人会担心我,也会找我,到时候,你未必就能得偿所愿,你给我点时间,一个月后,我出国时,就会去找你。”   沉郁川也并不急于一时,又或说,他知道自己已经掌控住所有的事,没和陆凌争,把人抱在腿上,温柔的接了个吻后,就打开了车门,目光灼灼的看着他:“鹿鹿,我等着你。”   陆凌别过头去,不再看他,僵持了一会,还是点头。   沉郁川见他给了回应,也不多留,似乎也经不住他那样漠然的眼神。   陆凌看他时,眼睛弯弯的,多带着笑意和爱意,再者就是满满的依赖和信任,绝不会这样冷漠和胆怯的。   他第一次不敢看陆凌的眼神,看一刻,能疼很久。   余下的日子可谓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但沉郁川说话算话,陆正安果然没有再被警局带走过。   转眼间,一个月期限悄无声息的来临,陆凌在出国前夕去找了季定哲。   他前些天就一直在思索怎么让季定哲帮他瞒下这件事,想尽一切能说服他的办法。但他比说都清楚季定哲的脾气,他必然选择和沉郁川撕破脸皮,正面交锋。   说实话,以季家的权势,沉郁川未必能讨得好处,但陆正安却会跟着受牵连,陆凌目前处于非常被动的状态,在无法确保陆正安不受胁迫的情况下,他不敢冒半分险。   而现在的沉郁川又是个疯子,所以,他更不敢让季定哲硬来。   好在季定哲最后被季父压回了公司,让他毕业后慢慢接手公司里的事,跟陆凌出国就此泡汤。   季定哲又气又无奈,跟陆凌失落道歉,陆凌却大松一口气。   却不料想老太太得知事情后,开始闹脾气,要求陆凌按照最初的计划,留在附属大读研,陆凌头疼不已,后来还是陆正安出面才说服了老太太。   他跟老太太说,鹿鹿需要独立了。   可只有陆凌自己知道,他尚且连最基本的人生自由都做不到了,又何从去谈独立。 第100章   那一天到来的时候,和每一天不尽相同,天空万里无云,阳光透过车窗玻璃时,在陆凌脸上打下一片模糊的光晕,那光晕换了个角度,就是一片暗影。   陆正安把他送到机场后,千叮咛万嘱咐,十分放心不下,陆凌嘴上挂着恬静的微笑,心里却一直紧张不安着。   直到他所乘的航班报了起飞时间,他才往安全通道走去。   陆正安担心而不舍的看着他,陆凌被他看的眼睛酸涩。   旁边一直站着的工作人员不耐烦的催促:“同学,你还登不登机?”   陆凌方拿出登机牌和身份证,抱歉的笑了笑,递给了他。   陆正安最后跟他挥了挥手,似乎不忍再看他离去的背影,缓慢迟钝的转过身子,离开候机大厅。   陆凌看着他,直之人消失在玻璃旋转门外,他才折回身询问安检员机场的出口。   安检员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了他一眼,用手指了指隔壁的楼梯:“同学,你从那里下去,再左拐,走到尽头就是了。”   陆凌点头道谢,声音不知什么时候起已经哑掉。   他顺着指路的方向走,一步步下了楼梯,早晨的阳光透着小偏窗折射到扶手上,陆凌突然生出了一种他永远也走不到出口的错觉。   而事实上,他只用了不到十分钟时间就来到了走廊的尽头。   天光与出口大门衔接的地方,糊着一层柔和的斑晕,他看的眼前一阵眩晕。   这尽头,站着一直等他的人。   一直等着拉他进深渊的人。   陆凌脚步停滞,脸上的表情瞬间僵硬。   沉郁川见他不往自己身边走了,有些急躁,跨着大步去找他,一把拉住他的手腕,不由分说的拉出机场出口。   陆凌的手腕被他攥的生疼,微微皱起了眉头,沉郁川把人带到停车场,这才回头,看他锁着眉头,赶忙松了手。   “对不起,鹿鹿,攥疼你了……”   陆凌只静默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沉郁川把人拉进副驾驶座,自顾自的把车打着火,对陆凌道:“等会跟我去公司,还有一些事没处理完。”   陆凌拒绝:“我不去。”   “不去也可以,我送你回公寓,晚一点回去接你,下午六点半的机票,你在家乖乖等着我。”   陆凌抬头,对视着他略微焦灼的眸子,错愕的点了点头。   沉郁川这才满意,脸上的表情放松了许多,看着他,一动不动,没忍住落在他额头一个轻吻,却又克制而隐忍,拇指点在他锁骨的黑痣上,慢慢的温柔的摩挲。   陆凌这时才能在他身上找出几丝属于“沉郁川”的影子。   半个小时后,沉郁川把他送回公寓,却是看了他好久都不肯离开。   陆凌回头,看他眼神阴鸷,神情仓皇,嘴角扯出一个微笑:“沈哥,你怕我逃走是吗?”   沉郁川没有吭声,半晌,还是点了点头。   “你放心,我不会走的。”陆凌觉得讽刺,沉郁川不是自以为掌控了一切吗,他捏着陆正安的命脉,自己能逃到哪里去。   “陆凌”,沉郁川眼神倏然阴沉,“你是不是觉得我在掌控你?”   “你没有吗?”陆凌反问。   沉郁川倒是回答的认真:“没有,陆凌,是你在掌控我。”   “好了,你乖乖等着。”沉郁川自己开的话头,却不想再继续下去。   他其实很急躁慌张,生怕这最后的时间里别出了什么差错。   也如陆凌虽说,他的确看似控制了所有的事,陆正安对陆凌又那么重要,陆凌怎么可能敢冒险离开。   沉郁川嘴角挂起一丝微笑,走到陆凌身旁,把人给紧紧的抱在怀里,覆着他的耳朵道:“鹿鹿,等沈哥回家。”   陆凌有一瞬间的错愕,随即回答:“好,沈哥,我等你回来。”   沉郁川这才放心的出了门。   陆凌一个人窝在沙发上,四下打量了一下房间,还是他们从前同居时的摆设,玄关的鞋架上甚至还放着他的拖鞋。   他苦笑了一声,继续往其他地方看,洗手间里有一对情侣漱口杯,卧室里整整齐齐放着他的睡衣。   一切都没改变,可也一切又都完全不一样了。   事实上,沉郁川并没有让他一个人在家里等太久,差不多四点左右的时候,他就匆忙赶回了公寓。   站在大门口时,他突然不敢开门了,怕屋里空无一人,怕陆凌最终还是嫌恶到千方百计的想永远离开他。   所幸,他说服自己打开门的时候,陆凌正站在冰箱旁边取东西。   沉郁川提起来的心脏终于重新回归胸膛。他默默的走近陆凌,拥住他,握着他的手取下冰箱最上一层的酸奶,陆凌身子一定,回过头去看他,惊讶道:“沈哥,你怎么回来的那么早?”   沉郁川拿走他手里的酸奶,拧开瓶盖:“嗯,事情处理的比较顺利。”   陆凌有些不悦:“我自己能拧开。”再怎么说也是一个22岁的成年男孩子,哪还用其他人帮自己拧瓶盖。   他一把推开沉郁川,接过酸奶,咕嘟咕嘟的喝了几口。   沉郁川好笑的看着他,莫名心安。   待陆凌喝完,沉郁川用手指抹掉了他嘴角的奶渍,把人重新拉回怀里。   这一刻,陆凌并没有想过他和沉郁川以后会走到无法挽回的那一步,他甚至有了两个人还在谈恋爱的错觉。   大概五点多时,沉郁川打了电话给助理,他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带着陆凌赶往机场。   陆凌全程听从他的安排,格外乖巧。沉郁川很满意他这样依赖自己,如果,陆凌后来一直这样听话,让他安心,他也不会越做越疯,把两个人的关系推进死胡同。   又或者说,这场交易本来就是一个错误,一个用错误弥补错误的延续。   他们到达S市的时候,已经凌晨,陆凌下了机场后,眼皮沉重,倦意来袭,看着就没什么精神。   沉郁川在这边待过一段时间,当时更是为了报复陆正安,建立了一个子公司,眼下效益还不错,可以长久的待下去。   他当时是起了把陆凌困在身边一辈子的偏执想法的。   出了机场后,已经有人在候着他们,沉郁川搂着陆凌坐到后座。   陆凌头脑一阵昏沉,许是很久没出过A市,多少有点水土不服,又或这些天来想事想的多了,疲倦至极。   总之,他一上车就跌进沉郁川的怀抱,被铺天盖地的困意搅的迷迷糊糊,一把搂住了沉郁川劲瘦的腰,沉郁川的身子一阵战栗。   “沈哥……我好困……”陆凌在他怀里嘟哝。   沉郁川眼睫低垂,温柔的看着陆凌,突然想这一刻最好永远也别结束。陆凌太久没这样毫无防备的依赖过他了,竟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可分明,他们从前一直这样亲密,陆凌也一直这样缠着他的啊。   果然,有些东西还是弄丢了。   沉郁川怕他睡的不舒服,把人抱在怀里,陆凌此刻仍然像从前一样,脸上表情安然。   他在沉郁川怀里换了一个稍微舒适一点的姿势,用手圈住他的脖子,天真的跟他撒娇。   沉郁川的心脏剧烈的跳动着,他摸了摸陆凌的睡脸,再也忍不住,附身吻上他的嘴唇。   前面的司机见怪不怪,实则对老板和陆凌的关系早有耳闻。   半个小时后,车子开到沉郁川为陆凌专门建造的别墅里,陆凌睡的很沉,他不忍心喊醒,把人公主抱进了屋,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刚要转身离开时,陆凌突然抓住他的手。   沉郁川停住脚步,慢慢蹲下身子,却见陆凌蜷缩着肩膀,似乎感受到了周遭的环境已然陌生。   沉郁川摸了摸他的头发,笑了:“鹿鹿别怕,沈哥在这里。”   陆凌果然放松身子,乖巧的继续睡了过去。   也是这一刻起,陆凌彻底成了联系他理智的那条纽带,只要陆凌乖乖的待在他身边,沉郁川就能忘记过去,重新开始一段新的生活,他可以爱陆凌,很爱陆凌。   但陆凌一旦想离开,他又会焦躁疯狂起来,很难不去伤害陆凌。   那一整夜,沉郁川把陆凌搂在怀里,睡了这一个多月来的第一个安稳觉。   没有恶梦,没有车祸,只有怀里可人儿均匀的呼吸声。   可能太长时间没有这样好好休息了,沉郁川那一觉睡了很久,再次醒来的时候,床上空无一人,他心里一惊,赶忙起身。   陆凌恰时打开卧室的门,沉郁川提着的心才落回实处。   陆凌却是满脸寒冰,他慢慢的走到沉郁川身边,昨天的温顺依赖全然消弭。   沉郁川有点适应不了这样的落差,错愕的问:“鹿鹿,你怎么了?”   陆凌眼神寒凉:“你什么时候置下这套别墅的?”   沉郁川方反应过来,看着他回答:“很早了。”   这栋别墅完全按着陆家修建的,连卧室的装修都和陆凌房间无异,他完全可以怀疑,沉郁川打造了一个圈住他的笼子,想一辈子这样控制住他。   而事实上,沉郁川的确有把陆凌带到这里的打算,但那时他们正是热恋期,他绝没有要囚禁住陆凌的心思。   装修成陆家别墅的模样,是怕陆凌想家后来改的。可这时,他的初衷又发生了改变。   他不希望陆凌想家,是想他把这里当成家。 第101章   陆凌变了变脸色,语气愠怒:“沉郁川,你想这样关我多久?!”   “不知道。”   “这样的威胁,是你想要的吗?”陆凌彻底无奈,心里顿时惊凉。   沉郁川从从床上起身,一把将陆凌拉到身边,把脸深深的埋进他的手颈窝,声音喑哑:“鹿鹿,我当然不想。”   他当然不想。陆凌的抗拒和冷漠让他产生了深深的失重和不安,他想让陆凌跟从前一样喜欢他依赖他,可眼下来看,又太痴心妄想。他实在没办法了,只要能把人留在身边,他什么法子都可以用。   陆凌从没见过沉郁川在他面前露出这么脆弱的一面,他眼里心里的沉郁川似乎一直无坚不摧,永远一副寡淡冷漠的模样,仿佛这世间根本就没有什么能让他痛苦和害怕的,也无所谓高兴。   所以,自己和他在一起时才那样患得患失。   他摸了摸沉郁川的头发,语气放缓:“沈哥,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有自由,也有选择自己喜欢什么做什么的权利……我不知道父亲他做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让你这样恨,但是,如果是我们亏欠了你,我去还,你怎么对我都可以,可我总得有还完的时候吧……”   “沈哥,你这样把我绑在身边,能不能有个期限,一个月,两个月,还是一年,两年……你能告诉我吗?”   沉郁川抬眸,眼底神色偏执的近乎疯狂,他深深的感觉到陆凌想要离开他的决心,这使他情绪很暴躁。   “陆凌,我没有想绑你在身边,你乖一点,我们就能跟以前一样了。”   可是不乖,总想着要离开,沉郁川不介意把人控制的更牢实一点。   陆凌被他的眼神惊到,不再言语,他知道眼前的沉郁川,已经不是他从前的沈哥了。   可他又没有能力去改变分毫。   沉郁川觉出了陆凌抗拒留在他身边的心思,先前愿意放宽给他的自由也随之收走。   很多事情,一旦开始,即使脱离了最初的轨道,也只能一错将错的继续下去。   沉郁川最初打算和陆凌像从前一样,好好生活,可陆凌的态度让他无法心安,他最终把陆凌强制性的留在了别墅里,虽没有完全控制住他的出入,可怀疑的种子在彼此心里埋下以后,随便撕扯出来的琐碎都能让他们这段感情维系的更加艰难。   陆凌的生活变得极为简单匮乏。他每天除了等沉郁川从公司下班,早晨时看着他离开,竟是再没有其他的事情做了。   陆凌很厌恶这样寄生虫一样的生活,起初时,他很抗拒,能一连好几天都不跟沉郁川说话,不肯给他一个好脸色。   沉郁川也已慢慢接受不再依赖他,变得冷漠的陆凌,这当然很难,心口早就扒开旧疤流了血,他也怕疼。于是,他就麻痹自己,告诉自己,这都是他欠陆凌的,他曾经用冷漠伤害过陆凌,活该自己也遭受一遍。   于是,他由着陆凌和他置气,耍小脾气,无论怎样,不离开他就好。   他会把陆凌抱进洗澡间,放一大盆的热水,把人搂怀里给他洗澡。陆凌像一只炸毛的折耳猫,在他怀里挣扎,沉郁川从不阻止,由着他闹,等他闹烦了,委屈够了,把人箍在怀里接吻。   晚上睡觉时,沉郁川会把人小心翼翼的护在怀里,陆凌折腾的累了,会放弃无效的挣扎,把小小的脑袋瓜抵在他的胸口,沉郁川这时会忍不住,细细密密的吻他的嘴唇和锁骨上的黑痣。   陆凌并不拒绝,甚至于此刻,他竟还能找出沉郁川是爱着他的痕迹。   然而这样的温存并不能抵消陆凌被他半软禁的事实。   陆凌也不是不能出去,可他去哪里,做了什么都要跟沉郁川提前报备,如果约定的时间没有回家,沉郁川就派助理去接他,又或自己亲自把人强行塞进车里,带回别墅。   他似乎怕陆凌一不小心就飞回A市,即使他比谁都知道,陆凌不敢。毕竟他手里捏着的是陆正安的致命把柄。   这样的陌生环境里,不只陆凌,沉郁川自己心里都没了底,他怕陆凌想家,怕陆凌不习惯A市的生活……从而想彻底摆脱离开他。   这样的不安直接导致他对陆凌的掌控愈演愈烈,开始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   又或,他骨子里本就对陆凌存着强烈的占有欲,只是此刻被完全激发了出来。   陆凌逐渐被沉郁川变相的感情压的喘不过来气。   偶尔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等沉郁回家时,陆凌也会思索,他和沉郁川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他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答案未果,仿佛走到这一步,早就注定好了的。   陆凌后来终于放弃挣扎。   这样陌生的城市,这样陌生的空荡房间里,他太渺小了,所有的反抗在沉郁川那里又太微不足道。   这里,没有陆正安,没有老太太,没有季定哲,没有除了沉郁川的以外他熟悉的第二个人。   他一个人窝在诺大的别墅里时,会孤独,也会害怕。他过去的24年岁月里,被一家人,父母朋友宠爱着长大,从来没有经历过太大磨难。如今把他一个人放在这密不透风的牢笼里,他又怎能做到理智清醒的和沉郁川执拗。   总归,这里,只有沉郁川了,他又没法真正摆脱沉郁川的控制,所有的冷战和拒绝只会让他的境地更加被动和难捱。   于是,他开始放弃挣扎,企图让这孤立无援到令人窒息的生活好过一点。   没有人能经得住这样的孤独和让人看不到希望的每一个明天,陆凌只得学着跟沉郁川妥协。   不得不承认,沉郁川是聪明着的,他把一只从小就被家里人簇拥着的金丝雀,掠进只有自己的笼子,那么他在面对陌生的恐惧时,也只能依附自己,不断的靠近自己,才能取暖。   他一步步的控制着陆凌的生活圈子,减少他和家里人乃至季定哲的联系,严格规定着他的出入时间,总之,他沉郁川陪在身边时,陆凌完全自由,不在,他将处处受限制。   人生来怕老怕死,可更怕无人问津的孤独。   陆凌后来,慢慢的顺从了沉郁川。   他不再和沉郁川闹别扭,开始认真的和沉郁川说话,由着他抱着自己洗澡,搂着自己睡觉,甚至学会了适时的跟他撒娇,讨一个热吻。   沉郁川就会随着放松对他的束缚,给他自己最大限度上能给的自由,他很喜欢陆凌这样对他示软,依赖他,缠着他。   慢慢的,陆凌摸透了沉郁川的脾气,知道他吃软不吃硬,性子就越磨越软。他因而可以多给家里打几通电话,多走出这栋铁笼子,暂得自由。   沉郁川没有工作时也会带着他出去散心,但总去不远。   陆凌就搂着他的脖子,绽放出自己最灿烂的笑容问:“沈哥,你还记得曾经答应过我的吗?”   沉郁川掐着他的下巴去看他的眼睛,反问:“什么?”   陆凌错开他阴鸷的目光:“你说要带我去圣托里尼啊……”   沉郁川回答:“鹿鹿乖一点,我会带你去。”   陆凌看着他时,笑的很好看,沉郁川觉得好看就行,从来不去探究这笑容背后的深意。   陆凌开心就好,还在他身边就好,管多管透了,谁都不好受。   这样的乖顺果然还是有用的,沉郁川不再像从前一样控制他的出行,甚至还松口新年时跟他回一趟A市,让他回陆家看看老太太。   陆凌心中大喜,但没表露出来,他知道沉郁川会不高兴。   可沉郁川不傻,能从他微末的表情中看出他的所有喜怒哀乐。   “陆凌,你很高兴?”   陆凌点了点头,又赶忙跑到他身旁,搂住他的腰:“沈哥,我是有点想家了……”   “但是,我更想和你在一起啊。”   陆凌被沉郁川半软禁在A市的这几个月时间里,已经能很好的摸清他的脾气了。   只要自己足够温顺听话,或者,即使没那么听话,也无碍,他只要像从前一样缠着沉郁川就可以了。   沉郁川会满足他所有的要求,无论回家,还是出去工作。   对,最重要的是出去工作,和这座城市重新维系上。再然后……   “鹿鹿,你看着我。”沉郁川打断他的思绪。   陆凌猛的抬头,对上他闪着寒光的眸子,急忙躲开。   沉郁川突然笑了,陆凌果然还是那么单纯:“你高兴,沈哥也会高兴,不需要藏着。”   “还有,鹿鹿,以后不许跟我说慌。”   而事实上,他知道陆凌也没少在他面前说慌,喜欢缠着他,想和他在一起,不会离开……统统都在口是心非。   可他仍然愿意陪陆凌一起欺骗自己,似乎这样,他们才能继续这段早不复从前温存的感情。   这时的沉郁川理智尚存,还能顾及着陆凌的感受。只要陆凌多说几句软话,愿意答应他所有的请求,也放松对他的束缚。   可这样的温情更像是虚假的空中楼阁,任何微末的外力都足以顷刻间摧毁掉。 第102章   新年时,沉郁川果然带陆凌回了A市,这是两个人茅盾陡升的转折点。   沉郁川把他送回陆家,给了他半个月的时间在家里陪老太太,但要时刻保持通讯畅通。   陆凌乖巧应声,心里已另有打算。   没有谁愿意这样被控制着过一辈子,沉郁川对他的掌控只会放松,不会停止。可总要有人及时止损。   最起码,他日后想起沉郁川的时候,还能存着些美好的记忆,而不是他对自己的种种胁迫。   除去这种掌控,沉郁川的确宠着他,把他捧到了手心里,陆凌有时也想,就这样吧,和他这样过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   可这种妥协消极的想法在他回到陆家后,全然消弭。   他不是沉郁川的私有物,有权利做什么去哪里,也有自己的交友圈子,自己的亲人朋友,这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生活。   他站在阳光下时,总还能记得自己做为陆凌小少爷时朝气明朗的模样,就再也不想被关进牢笼,做一个不得自由,永远受制于人的木偶。   无论怎样,目前为止,他仍然要乖乖的顺从沉郁川。   那半个月的时间里,他并没有表露出来任何异常。沉郁川得空会去找他,并不做什么,也就吃个饭,看个电影什么,像每一对普通情侣一样。   陆凌会絮絮叨叨的告诉沉郁川自己最近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沉郁川静默的听着。   沉郁川虽然不过问,可陆凌主动去说,他会觉得安心不少,能够确定陆凌还在他的控制之中,不会轻易离开他。   这样的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约定的期限到了。   照列的,陆凌在陆正安走后,回到登机口去找沉郁川。   走廊很空荡,即使一眼就能望到头,可陆凌仍觉得着条路太漫长,他每走一步,都要说服自己转身想逃离的冲动。   沉郁川似乎等的着急了,又或猜出了他的犹豫,也不等了,着急的往登记口方向走去,而陆凌恰时站在他身后不足百米的地方。   他还是按时赶过来了,却耗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   沉郁川看他脸色极差,以为他经不住冬天的严寒,把人拉进怀里,用大衣裹了个严实。   陆凌在他怀里颤抖了一下肩膀,沉郁川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嘴边哈了口热气,又顺势落下一个轻吻。   那么温柔,分明还是他的沈哥啊。   陆凌的眼眶不觉湿润,沉郁川看他红了眼圈,关心的问:“真的那么冷?”   陆凌木纳的点了点头,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沉郁川笑了笑:“去候机室等一会,我们的航班还有一个小时。”   陆凌缩在他怀里,小小的一只,沉郁川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发:“到S市就好了,那里冬天很温暖。”   陆凌平静的应声:“可是那里不会下雪。”即使A市也鲜少见雪。   “你要是想,我带你去会下雪的地方。”沉郁川垂眸看他。   陆凌摇头,去哪里都一样,沉郁川都不会对他放手。   “我不想……”陆凌露出一个微笑,讨巧的看着沉郁川。   沉郁川似乎洞悉他的心思,一把掐住他的下巴:“陆凌,你也不是想看雪,你就是不想离开这里是吧?”   “沈哥,没有……”   “鹿鹿,在家里待了半个月,就不想和我在一起了?”   陆凌赶忙低下头,无论曾经还是此刻,沉郁川只消看他一眼,就能把他完全看透。   他攀住沉郁川的肩膀,小声嘟哝了一句:“沈哥,我好冷,你抱抱我吧……”   沉郁川经不得他对自己示弱撒娇,一把将他挂在自己身上,不再追究他的真正心思。   陆凌很瘦很小,他的肩膀能把人完全遮蔽,陆凌的脑袋贴近沉郁川的胸膛,听他如鼓擂动的心跳声,突然不忍心了。   不忍心欺骗沉郁川,心甘情愿的被他囚禁。   可这意志跌落的失序只存在那么短短的一瞬间,他的心脏又开始鲜活跳动了起来。   他不可能甘愿当一辈子的金丝雀,菟丝子,被沉郁川控在鼓掌之间。   沉郁川抄近路把他抱到了VIP隔间,一路上也没什么人。到了房间后,他把暖气开的很足,陆凌期间一直窝在他怀里,看着格外乖巧。   沉郁川突然很珍惜这片刻的温存,冥冥之中,觉得自己可能再也得不到陆凌如此的依赖和乖软。   他们并没有待太久,就乘上了当天下午回S市的飞机。   晚上十点钟,助理受命过来接人。S市的冬天虽然较其他地方暖和的多,但昼夜温差大,这会正是寒风呼啸,冷意切肤的时候。   大老远的,他就看到自己老总带着个脸蛋冻得通红的漂亮男孩大步走到了车子旁。   他站直,给俩人打开了车门,只见老总牵过男孩的手,眼神宠溺,护着人的脑袋,让他先坐进了车里。   男孩还没坐稳当,老总就随着上车,把人搂进怀里,用手摩挲着他的头发。   助理见怪不怪,他甚至有些羡慕这样的爱情。若非亲眼所见,他绝对不敢想象沉郁川这样苛责冷漠,没有感情的工作机器竟如此宠着一个人。   他肯定很喜欢陆凌,助理一直这样认为。   陆凌困路子,车子没开多久,他就在沉郁川怀里睡着了,到了别墅后,沉郁川没舍得把人喊醒,直接给抱进了卧室。   不知什么时候起,陆凌睡觉时总喜欢皱着眉头,沉郁川看着难免心疼。   生活又回到了最初的平静。沉郁川依然正常上下班,休息时陪着陆凌。   而陆凌因为足够温顺,也得到了沉郁川能给他的最大限度的自由,两个人的关系开始进入缓和期。再渐渐的,陆凌提出要去工作的事,沉郁川起初并不同意,但陆凌一个人在家时总因为无聊和空寂而胡思乱想,他怕别把人真闷坏了。主要是,他想看到陆凌的笑容,不敷衍他的真心的笑容。   为了这样的笑,他最终妥协,同意陆凌出去上班。最初时,他在自己公司里给陆凌安排了工作,但陆凌不同意,觉得这跟待在别墅里没多大区别,沉郁川仍然在控制着他,两个人的关系会变得更加尖锐。   陆凌觉得沉郁川给他自由,要么给彻底,要么不给。   那几天,陆凌反常的违抗着沉郁川,自己单独搬到了侧卧,出去时也不再按规定的时间回家,持续跟沉郁川冷战着。   或许是这段时间沉郁川对他比较放松,两个人之间关系明显缓和,陆凌竟慢慢恢复一点从前的性子来。   反应过来后,他以为沉郁川会生气,进而对他控制更严苛。却不料,沉郁川一反常态,竟点头同意了他的要求。   他只是觉得陆凌还能跟他使小性子,说明着他心里还有自己,心也跟着磨软了。   陆凌这方得到应允,生怕沉郁川事后反悔,开始在网上投简历。   几天后,一家广告设计公司回复了他,陆凌也不管专业对不对口,就跟对方联系,谈好基本的工作和薪资情况后,敲定了上班时间。   陆凌开始对他和沉郁川的感情抱有那么几丝期待,如果……   如果沉郁川真的想和他重新开始,不再用陆正安威胁他,不再软禁他,他们也不是没有机会回到过去的。   他只在想,沉郁川是因为接受不了他的离开才做的这样极端,那他就更加听话一些,让沉郁川足够安心,给他们一个机会。   一个星期后,陆凌终于如愿开始了自己的第一份实习工作,沉郁川亲自送他去的公司。   陆凌的心情出奇的好,跟沉郁川说话时嘴角一直挂着笑意。   沉郁川回头看着他,也跟着勾唇而笑,他其实也找出了些两人初谈恋爱时的甜蜜。   他生出了和陆凌一样的期待,慢慢信任陆凌,给他自由,他们像从前一样好好生活。   可是这一切只是暴风雨到临之前的平静,又似他们感情的回光返照,真正的破涛汹涌早已暗浮在虚假的平静之下。   陆凌上了差不多半个多月的班,适应的还不错,沉郁川每天接他上下班。赶到周末两个人都休息的时候,沉郁川会带着他出去约会,学着哄他开心。   这是两个人接近半年以来最放松和融洽的一段时间,陆凌变得爱笑多了,不是顺从和故意讨好的笑,沉郁川从他重新闪着光的眸子里看的出来,陆凌是发自肺腑的开心。   他觉得,为了这样的笑容,他可以放弃一切,却不曾想,最终弄丢这笑容的也是他自己。   S市的天气慢慢转暖,道路两旁的白杨树抽出新的枝丫。隆冬已过,暖春莅临。   沉郁川在一次接陆凌下班的路上,突然提出要带他去圣托里尼的事情。   陆凌眼神波动,有些不可思议的反问他:“沈哥,你说真的?”   沉郁川望着他晶晶灿灿的眼睛,温柔一笑:“沈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陆凌脸上立即绽放出一个明媚的笑容,逐渐在春日的微风里荡漾开来。   他不知道沉郁川究竟执念着怎样的过去,但他知道,沉郁川已经放过自己,揭开旧伤,剜去腐肉,从疼痛里去愈合伤口。 第103章   可这一切都因为一个人的到来被摧毁。   更确切的说,沉郁川这场威胁控制的极端交易,本身就是错误的,那么之后的每一步,看着再怎么峰回路转,事实上都是在往死胡同里走。   而季定哲的到来,只是把这段已然畸形生长的感情,及时止损。   陆凌回家的那半个月表现的太正常了,他做回了曾经快乐单纯的那个小少爷,这让季定哲心里隐隐不安着。   他很了解陆凌,更了解陆凌对沉郁川无法割舍的感情,不可能因为出了几个月的国就能治愈,越琢磨越奇怪。   恰逢四月份时,他独立签定了第一个合同,给公司带来了巨大的效益,哄的季父很高兴,准许了他半个月的休假。   季定哲首先想到的就是去看望陆凌,为了制造惊喜,并没有事先打招呼。   可想而知,当他满怀期待,横跨太平洋,赶到陆凌学校时,并没有见到本人。   季定哲心里惊寒,反应过来后,没有直接联系陆凌,而是找到了陆凌的导师询问情况。   导师没想太多,如实告诉季定哲,陆凌除了研一来学校报道过,就再也没见过人,似乎上面有人安排学校一直挂着他的学籍。   季定哲心脏都要跳出胸膛,多长了心眼,怕导师别泄露他来学校找过陆凌的事,塞了点礼堵住了导师的嘴。   他不傻,陆凌去留学没多久,沉郁川也跟着离开了A市,天底下哪有那么巧合的事。他从前以为沉郁川知道自己和陆凌复合无望,选择放弃逃避,如今看来,他根本就不会放弃。   不仅不会放弃,还会更加疯狂偏执,做出一些伤害陆凌的事来。   季定哲既担心又无措,好在理智尚存,没有把陆凌消失的事情告诉陆正安。   他平静下来后,决定联系陆凌,了解整件事情的始末。   沉郁川只是不允许陆凌离开S市,离开自己身边,基本的通讯并没有受阻,陆正安乃至陆凌的朋友同学还是能联系上他的。   但也仅是联系,他根本没办法告诉其他人自己被沉郁川软禁在了身边,毕竟他手里握着的是能毁掉陆正安的把柄。   可是有人猜出来就不一样了。   陆凌接到季定哲这通电话时,沉郁川刚抱着他从浴室里出来。   陆凌衣衫不整,锁骨上布满暧昧的痕迹,整个人软趴趴的缠在沉郁川身上,嘴唇鲜红,虚弱的仿佛随时都能昏倒过去。   跟陆凌在S市的这半年时间里,沉郁川在情事上一向节制,怕囚了他人,又逼迫他太狠,真把陆凌惹急。   许是那段时间两个人的关系出现缓和,他做起来很难温柔,也不怕陆凌会生他的气了。   他把陆凌放到床上时,电话铃声就响了起来,陆凌瞥到季定哲的名字后,顺势搂住沉郁川的脖子:“沈哥,我好难受,你能不能给我煮一杯牛奶。”   沉郁川垂着眼睫去看他,半晌,低头落在他眉心一个柔吻,点了点头,转身去了厨房。   陆凌知道沉郁川不喜欢他和家人朋友联系,每每此时都会支开他,沉郁川心里明白,默契的跟着照做。   待沉郁川走进厨房后,陆凌方才接起电话。   那一端却是良久的沉默。   陆凌等的有些急了:“季定哲?”   仍是没有回应。   “季定哲,是你吗?”   “你要是不说话,我就挂了。”   陆凌的声音有些哑,剐过季定哲耳朵时,他指甲都要钳进血肉里,终于在陆凌快要挂断电话时开了口:“陆凌,我在你学校……”   陆凌身子一僵,从床上弹坐了起来,却换来周身的疼痛,他倒吸一口冷气。   季定哲脸色越来越难看:“鹿鹿,你是不是和沉郁川在一起?”   陆凌知道瞒不住他了,老实回答:“是。”   “他是用什么法子胁迫住你了吗,鹿鹿,你别怕,告诉我,我会帮你的。”   陆凌并不确定季定哲能否真的帮上他的忙,并不想给他惹麻烦,私心里,也希望通过自己的调解,让沉郁川终止这样的威胁和交易,把两个人的关系拉回正途。   可季定哲那边却是急疯了,执意要去找陆凌,陆凌再怎么劝说和解释都没用,最后只得点头。   “季定哲,你不要告诉爸和奶奶,我不想让他们担心,也不能告诉他们。”   季定哲也没想打草惊蛇,沉郁川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他怕自己真做了什么,陆凌跟着受牵连。   陆凌那方同意见面后,季定哲赶忙订了机票,连夜赶去S市。   两个人约定在陆凌公司楼下的咖啡厅见面。他不能让沉郁川知道自己见了季定哲,只得约定午饭时间见面。   季定哲其实很早就过去了,这会已经等的要疯掉,刚想起身直接去公司找人时,远远的就看到陆凌朝他走了过来。   他喉咙发紧,握起了拳头。陆凌比之前更瘦了一些,脸上神情有些憔悴疲惫。   两个人默默的坐在圆木桌子两侧,季定哲眼圈发了红,恨自己的后知后觉,恨沉郁川的小人作为,更心疼被沉郁川威胁住的陆凌,想说的话全都堵在嗓子口。   反观陆凌就平静很多,握着马克杯,对他笑了笑:“季定哲,别一副好像要进棺材的模样。”   季定哲低低的“艹”了一句。   陆凌接着道:“沉郁川手里有我爸洗黑走私的证据……”   季定哲眼神恨不得喷出火来:“所以,他威胁你跟他在一起?”   “是”,陆凌回答:“他在学校里给我保留着学籍,给我固定的时间跟家人朋友联系……季定哲,我除了自由受限,他……并没有强迫我做过什么。”   季定哲猛的站起,脸上表情肃穆愤怒:“妈的!”   “陆凌你这样说什么意思,由着他沉郁川像圈养小宠物一样把你拿捏在身边?!”   “你是人,活生生的人,沉郁川他妈的这样控制你,你还替他说话,你是疯了还是傻了?!”季定哲说完,突然意识到什么,不可思议道:“陆凌,还是说……”   “还是说你觉得这样……这样,你们刚好就能在一起了?”他声音都在颤抖。   陆凌抬起头看他,不想引围观,冷静道:“你坐下来说。”   季定哲愣了会,最终妥协,缓缓的坐回凳子。   “季定哲,我没有觉得沉郁川这样威胁我是对的,没有人想这样被控制着过一辈子,但是他手里有能把我爸送进监狱的证据,我……我不能反抗……”   “沉郁川最近对我放松很多,季定哲,我在想,他可能也后悔了,我再听话一点,顺着他一点,解开他的心结,他也许……”   这一刻,他才深深的意识到自己的荒谬,他居然想和沉郁川回到从前,甚至于没恨过他半分。   沉郁川欺骗自己,对付伤害他的家人,甚至不愿意给他个解释,如今更是用陆正安的安危控制软禁他……可自己竟因为这变相控制下的几丝温存,生出了要和他回到从前的心思……   当真荒唐可笑。   “也许,就会放过我,放过自己。”陆凌最终这么说。   季定哲一把抓住他的手:“鹿鹿,我可以帮你。”   陆凌沉默了。这一刻,他心里的防线慢慢坍塌,不知道自己该做出怎样的选择。   季定哲的确可以帮他,他也可以摆脱掉沉郁川的束缚,他知道,早就知道,却选择妥协消极的遗忘,麻痹自己,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沉郁川还爱着他,他不能让事情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不能把他们的路堵死……   如季定哲所言,他其实从内心里已经接受来自于沉郁川的各种掌控,这样……这样他们就能好好的在一起了……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想,像……从前一样……   可也比谁都清楚,这段感情早已千疮百孔,再难去修复了。   他和沉郁川一直都在自欺欺人。他们两个一个掌控,一个甘愿、不停的说服自己被掌控,以此来维系着表象的幸福,可这幸福终究是一场镜花水月月的美梦。   他们之间横跨的沟壑并没有消弭,沉郁川究竟瞒着他些什么,那场让他每天失眠做恶梦的车祸又藏了什么他不知道的秘密,他为什么那么恨陆正安……   他又真的喜欢过自己吗?   或者是,喜欢的。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陆凌再怎么迟钝麻木,也感觉到了沉郁川对他的厚重执念。可这又能说明什么,他会忘掉那些过去,和自己重新开始?   陆凌苦涩又疲惫的摇了摇头,不……沉郁川是想和自己在一起,但未必就能放开过去。如若真的放下,他就会把所有的事情跟自己坦白,而不是在这种半软禁的状态下恩威并施,看似给他自由,其实也只是在用温柔和深情麻痹他,继续着私欲的占有。   于是,有人把虚假的镜面敲碎,告诉他,你该清醒了。   “陆凌,你清醒一点。”季定哲说。   殊不知这清醒的代价要有多高。   陆凌用勺子搅拌着手里的咖啡,几块方糖已经化开,他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苦涩不堪,匝着嘴里的余味对季定哲说:“你不知道,沈哥他不能再接受任何人的离开了。”   当时沈诚就是这样不说一声的突然离开的,他怕他走了,沉郁川心里的疤痕扯的更大更深,再也无法愈合。   ?【作者有话说:】   今天脑海里一直浮现幕云景搂着沈哥喊宝贝的画面,想想简直可怕,不知道这俩人谁先掐死谁,但我们篱篱和鹿鹿肯定要手牵手一起换老公了!哈哈哈哈…… 第104章   季定哲的计划是,说服季父做陆氏的后盾。说到底,资本最硬,季父如果愿意躺这个浑水,陆正安那边就不会太被动。   但他需要知道沉郁川手里到底捏着什么样的把柄,又到了哪种程度,才能帮助陆正安公共洗白。   说实话,季父如果插手拉陆正安一把,以他们背后的强大资金链做盾牌,沉郁川并不一定能翻出大浪花来。   所以事情的关键点握在了陆凌手上。说白了,沉郁川能动摇陆氏的强大根基,只在于陆正安不知道他手里有怎样底牌,但如果陆凌能够拿到他手里握着的证据,陆正安和季父肯定能第一时间找公关团队开脱。   可陆凌听完季定哲的计划后,却选择了沉默。   季定哲急得喉咙都冒了烟,恨不得现在就把陆凌带走,可到底冷静了下来,他性子再急也知道孰轻孰重。他要是今天把陆凌带走了,陆正安会连带着受牵连,沉郁川那个疯子都不惜一切代价软禁了陆凌,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但他不甘心,知道陆凌虽执拗,心里已产生动摇,没有继续逼他,只耐心的给了他考虑时间,但自个是决计不会离开S市了,他就在这耗着,等陆凌的答复。   陆凌心绪繁杂,一方面知道季定哲的方法的确奏效,一方面又不敢太触碰沉郁川的底线。   确切来说,他舍不得,他怕沉郁川疼。   沉郁川已经很努力的走出沈诚离开的痛苦过去了,自己再去欺骗他,无疑是把人继续往深渊里推。   可放任他继续这样软禁自己,又像两个人一起坠入深渊。他不认为沉郁川能彻底给他自由,放过陆正安。   他心里藏着的事始终也没有跟自己坦白。   陆凌怕他等不到那一天到来,就被沉郁川囚的没了骨气和坚持,一辈子都只能做他笼子里的金丝雀。   这样的选择太过艰难和痛苦,陆凌连连几天都心不在焉,沉郁川起初以为他刚步入实习工作,没法适应,只能多去宽慰他,可又渐渐觉出些不对劲来。   陆凌表现的更乖巧了,当然,这半年时间以来,他一直也都很乖,可是沉郁川能分辨出来,这乖巧里是真心实意的成分多还是故意讨好的虚假多。   陆凌很单纯,又或说,陆凌在他面前太过简单好猜,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沉郁川只需要看着他的一个眼神,一个微末小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要做什么。   所以,他料定,陆凌有心事瞒着他。   沉郁川也不问,他知道陆凌并不会说实话。   冥冥之中,他觉得他和陆凌表象维持的这段感情似乎就要走到尽头,他甚至开始苦思那一天真的到来时,他该怎样去挽回陆凌。   答案未果,也没有答案。   因为不久后,他直接撞见了陆凌和季定哲在酒吧偷偷会面。   两个人的关系也彻底走到了死胡同。   沉郁川这才惊觉,他从来就没有做好陆凌会随时离开他的准备。   那天,沉郁川跟往常一样把陆凌送到公司,临别时,甚至还勾着陆凌的脖子接了个温热的吻。   陆凌有些心不在焉,沉郁川也不戳破他的心事,他们彼此间早就习惯了这样的默契。尽管这本来就不是一件好事。   也不怪陆凌那几天不在状态,实则因为季定哲突然没了音讯。   人之前恨不能一天八百趟的往陆凌公司跑,很着急的劝他答应自己的计划,说是已经和季父商量妥当,只等着陆凌这边点头。   可眼下这几天,他却不见了踪影,陆凌打电话他也不接,发信息又石沉大海。   陆凌愈加的不安起来,这种情绪一直持续到当天下午,他本准备去季定哲落住公寓看看,却突然接到了酒吧的电话,说是让他过去接人。   原是季定哲在酒吧里喝醉了酒。   陆凌赶忙跟组长请假,打了出租来到酒吧,大老远就看到季定哲喝的烂醉如泥,躺在吧台上睡觉。   而另一边,沉郁川早早的就完成了公司的事务,想着陆凌这些天兴致不高,别不是工作上遇到了什么棘手事,准备去他公司看看,顺便接人出去吃饭,放松一下心情。   自然,他赶到公司时并没见到人,组长有意巴结沉郁川,多了一句嘴,告诉他陆凌有朋友在酒吧喝醉了,他请了假去接。   沉郁川脸色大变,当即迈着大步离开陆凌的公司。   组长本来还想继续巴结,看他走的匆忙,一头雾水。   沉郁川想找到陆凌并不难,他早就在陆凌手机里安装了定位,只是怕他不高兴,从来没真去监控过。   这会,他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连上定位后,车速飙到飞起,心脏都要跳到破裂。   陆凌却浑然不知。他走到吧台,企图喊醒季定哲,喊了许久后,季定哲才慢慢从桌子上抬起头,眼神一片迷蒙,待看清陆凌后,又突然聚焦。   他一把拉住陆凌的手,眼睛里窜着把火,陆凌有些心惊的和他对视着,良久,季定哲松开他的手,叹出一口气。   陆凌见他有了点意识,扶着他去前台结帐,又打电话喊了代驾。   两个人站在马路上等人的时候,季定哲明显浮躁,一直盯着陆凌看。   陆凌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伸出手去推他的肩膀,季定哲被外面的凉风一浇,头脑再度昏沉,长久以来积压的感情,全都涌进心口,似是,再也克制不住,紧紧握住陆凌的手,顺势把人抱进怀里。   陆凌身子一僵,整个人愣在原地。   季定哲借着酒劲,索性豁了出去,解开这个怀抱,俯身就朝陆凌吻了上去。   陆凌的大脑出现短暂的空白,在两个人嘴唇相贴的瞬间,反应过来,一把将季定哲推开。   季定哲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代驾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他手忙脚乱的接通,酒也跟着醒了大半。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陡升尴尬别扭,彼此僵持着,好在没过多久,代驾就赶了过来,扶着季定哲去找车。   待季定哲坐回车里时,陆凌才大松一口气,跟代驾报了酒店的名字后,尚算平静的看了一眼季定哲。   季定哲埋着头,并没有说话。   陆凌淡淡的吩咐着他:“回去了好好休息。”手上把车门关了个严实。   季定哲回答了他什么,陆凌没有听清,却在抬起头的时候,感觉后背起凉,心里说不出来的紧张难安。低头看了一眼时间,一惊,还有半个小时就到沉郁川接他下班的时间,慌忙叫了出租赶回公司。   可当他踩着点赶到办公大楼时,沉郁川并没有在门口等着。   他装作刚下班的样子,从电梯口绕出去,又等了十几分钟,仍没有看到沉郁川的身影,不禁奇怪了一会。   殊不知,接他的人从酒吧一路跟到了这里,此刻正用阴鸷暗沉的目光死死的盯着他看。   十几分钟前,陆凌等他来接的功夫,沉郁川给组长打了电话,从他口里得知,这段时间以来,的确撞到陆凌经常和一个长相帅气的年轻男子在一起。   沉郁川捏着方向盘的手骨节用力到发白,胸膛里燃着的火苗已然到达临界点。他不是没看到季定哲吻陆凌,那一刻,他恨不得当场就把陆凌绑回家,再也不让他出门。   可到底还是忍住了。   他告诉自己,或者仅是个误会,但经理的话让他好不容易恢复过来的理智全线崩塌。   陆凌一直偷偷背着自己和季定哲见面,所以——   他这些天才心不在焉,他在想着离开自己!   在想着跟季定哲一起离开!   沉郁川眼眶充血,看了眼闪着亮光的手机屏幕,果断切断了电话,对着不远处一直拨他手机号码的陆凌扯起嘴角,微微一笑。   沉郁川想,果然还是做错了。   他就不该给陆凌那么多自由,让他出去工作,给他机会让他去见季定哲。他以为自己慢慢的放松对陆凌的约束,更爱他一些,也更温柔一些,陆凌就能明白他想重新来过的机会,所以,从不去探究陆凌对他的妥协顺从里究竟有多少真心和假意。   他甚至……甚至忤逆自己十几年来的执念,不再去恨陆正安,只为得到陆凌哪怕一丝从前的依赖和信任。   可是,怎么就那么难,那么难呢……   王芳让他重新开始,肖远让他重新开始……所有人都在规劝他遗忘过去和仇恨,好好生活,往前看……   可谁他妈的给过他机会!   他想弥补沈诚,好不容易过了自己那一关回来找他时,他却出了车祸,他想好好爱陆凌,对他好一辈子,可陆凌只想着怎么离开他。   似乎,每一次都是他做错了,可为什么错了连一个弥补的机会也不肯给他……   他明明就想留住他们啊,怎么就变得那么难……   到头来,沈诚死了,陆凌还是要离开他。   沉郁川深深的闭上眼睛,复而睁开,打满方向盘,最后看了一眼陆凌,把车开出办公大楼。   也许,他就是错了,他应该把陆凌藏起来,藏的深深的。 第105章   陆凌始终没有等到沉郁川过来接他,这让他心里十分不安,最后只得急匆匆的打了车回别墅。   路灯昏黄,把他的身影拉的颀长,陆凌心里的恐慌和紧张在一步步靠近别墅时,愈加深重。   他知道沉郁川不会无端让他自己回家的,这样的反常让他生出了一种转身就要逃离别墅的冲动。   而他当真这样做了,脚上不受控制的往后退了好几步,可理智最终占据上风,陆凌最终还是推开了别墅的大门。   沉郁川正坐在沙发上抽烟,客厅的灯光调的很暗,他的脸隐在一片暗光之中,陆凌看的心里一惊。   漫长的沉默后,沉郁川转过头,吐出最后一口烟圈,把烟蒂掐灭,按进面前的烟灰缸,陆凌这才看清,里面已经多出了十几根烟头。   他急忙换掉拖鞋,也顾不得心里的恐慌了,将烟灰缸推到一边,斥责沉郁川:“不是说了吗,别抽那么多烟,沉郁川,你怎么总是不听——”   这种轻车熟路管人的语气把两个人都说愣了,半晌,陆凌试图从脸上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缓解别扭的气氛,沉郁川突然一把扯过他的胳膊,把人拉到腿上,低头凑着他耳边道:“鹿鹿,别那样对我笑,我知道你在骗我。”   陆凌身子一定,回头错愕的看着他。   沉郁川笑了笑:“我们家宝贝就不能可怜可怜我,不要再骗我了?”   “我……我没有骗你。”陆凌回答。   “你今天去了哪里?”   陆凌血液倒流,手指微微颤着抖,被沉郁川一把握住,又道:“我去找你,你们组长说你去酒吧了。”   “去酒吧做什么,喝酒?嗯,鹿鹿,我记得你酒量并不好。”   陆凌的大脑在那一刻停止了运转,无法再去正常思考,他不确定沉郁川是不是知道他去见了季定哲,舌头僵硬,说不出一句话来。   好在沉郁川并没有继续纠扯,模棱两可的来了句:“下次再去,可以跟我说,我也不是不能带你去。陆凌,你去哪我都会同意,可你总得跟我一起去吧。”   陆凌赶忙在他怀里点了点头。   沉郁川满意的吻了吻他的发丝:“鹿鹿,明天把实习工作辞了吧。”   陆凌一怔,回头错愕的看着他:“沈哥,可是我才刚上班没多久……我还不想辞……”   沉郁川不是在和他商量,而是告知结果,他轻笑了笑,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毫无顾忌的在陆凌面前说:“哦,是我,沉郁川,贵公司的陆凌,因为家里有些事不能继续去上班了,明天就过去办理辞职手续——”   陆凌一把夺过他的手机,狠狠摔在地板上,眼眶酸涩,愤怒的盯着他:“沉郁川,你在做什么,为什么要替我决定上不上班,去哪里,做什么?!”   沉郁川脸上表情堪称平静,他只是把生气的陆凌拉到身边,温声细语道:“鹿鹿,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你去哪里,我本来不就要知道吗?”   陆凌愣在原地,摇了摇头,看到沉郁川的脸色逐渐阴沉,又木纳的点了点头。   沉郁川稍作缓和,摸了摸他的头发:“沈哥说了,会对你好,也不伤害你身边的人,只要你能乖一点。”   陆凌的心沉到了谷底,说不出是愤怒多一点,还是恐惧多一点,最终握住他的胳膊,努力露出一个笑容:“我很乖啊,沈哥,我一直都乖。”   沉郁川开始怀疑他了,但他不得不去妥协。   第二天,沉郁川就带着陆凌去公司递交了辞职报告,陆凌全程配合,沉郁川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再闹脾气反抗。   他们回别墅的时候,季定哲打来电话,陆凌心里一“咯噔”,赶忙挂断。   沉郁川看着他的反应,目光转冷,问:“谁打来的,怎么不接?”   陆凌平静回答:“公司里的同事,估计想问我怎么辞职了。”   “没有接的必要。”   沉郁川不再做声,对他的话只信了三分。   前后没过几分钟,季定哲就发过来信息跟陆凌道歉,称自己那天心情不好喝醉了,有做什么出格的事让他别放在心上。   陆凌刚准备回复他,沉郁川突然转过身子,一把拿走他的手机,陆凌脸色刷白,呼吸都滞顿了一刹,唯恐他看到信息。   然而,沉郁川只是笑了笑,把手机放到置物盒里,吩咐他:“不许玩手机,昨天一直翻来覆去的没睡好吧,闭上眼睛休息一会,我带你出去玩。”   陆凌呆愣了一会,点了点头。   沉郁川带他去了游乐园,陆凌脸上一红,觉得自己这么大人了,沉郁川还拿他当小孩子哄,着实羞赧。   沉郁川却不以为然,他哄着陆凌一起坐上了摩天轮。   陆凌有点恐高,当摩天轮升至最高点时,他不由的贴紧沉郁川,抬头去看夜幕下明明灭灭汇成光河的霓虹灯。   沉郁川突然把他抱到大腿上,掐住他的下巴,陆凌这时才抬头环顾四周,发现除了他们竟没有第二个人,正奇怪间,天空一阵哗响,绽放出朵朵璀璨绚丽的烟花。   陆凌看的一愣,沉郁川已经低下头吻上他柔软的嘴唇。   “鹿鹿,我爱你。”四瓣嘴唇将贴未贴时,他对陆凌深情款款的说。   陆凌的眼眶突然湿润,心里涌出巨大的悲伤。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只觉得心疼的无法呼吸一样。   他用力的抱着沉郁川,兜里的手机不小心滑落在座椅上,从沉郁川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手机屏幕上“季定哲”三个跳跃的字眼。   季定哲因为不放心又打了几通电话,陆凌此刻正抱着沉郁川兀自伤心,没有听到。   沉郁川眼眸幽暗,抚着陆凌的后背,声音里带着些狠戾:“陆凌,我可以给你摘天上的星星和月亮,可是,唯独,你不能离开我。”   你要是离开我,我会熄灭你世界上所有的光,让即使身为黑暗里的我成为你唯一的依赖。   他没能留住沈诚,所以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留住陆凌。   陆凌心里莫名的难受,并没有听出他这话里的意思,他只是想……   想,他儿时最后一次见到沉郁川也是在游乐园里。   独未料到,他竟在同一个地方弄丢同一个两次。   一次是他儿时的大哥哥,一次是他的男朋友。他们都是沉郁川。   这次过后,陆凌基本上就被禁了足。   沉郁川不仅不让他上班,连他基本的出行也跟着受限,陆凌被他监管了手机,每天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他都要第一时间知道,两个人又回到了陆凌最初被囚禁的状态。   又或,更加尖锐。   沉郁川从前有心想恢复好两个人温存的感情,多少有些束手束脚,对他格外纵容。但现在,勒紧他脖颈的枷锁彻底粉碎,他开始变得越来越无顾忌。   这种近乎疯狂的极端控制不仅体现在对他人身自由的控制,慢慢又发展到性事上,粗暴阴狠,任是陆凌再怎么哭和请求都没用,他不再肯给予半分温柔。   陆凌起初时还能反抗,还能偷偷稳住季定哲,再给他点时间。可后来,所有的事情都失了控。   陆凌也渐渐的学会再度跟沉郁川妥协,他不妥协的结果太难捱,实在没了办法。   沉郁川掐着他的下巴,逼他窝在沙发里看陆正安和一帮外国/佬交易毒品的视频,施给他压力,让他知道,自己随时都能让陆正安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陆凌心里惊寒,就不敢再反抗。   沉郁川疯起来太可怕,陆凌逐渐的被他逼到深渊,即使看到阳光透进来,也不敢伸手去够。   有时,实在太委屈恐惧了,他会跟沉郁川冷战,减少外出,不和任何人联系,也配合他做/爱,但就是不愿意看他一眼,跟他多说一句话。   沉郁川此时就会很痛苦,很暴躁,又全然不舍得伤陆凌分毫。   于是,他就收走陆凌的手机,扯掉家里的网线,把书房上了锁。   陆凌除了基本的衣食住,再无任何打发时间的事情做。   沉郁川会把他一个人留在别墅里,好几天都不回家。   杀死人的不只是这世界无形的恶意,更多的时候,是这种无边无际,毫无止境的孤独。   陆凌一个人在别墅里待着,除了吃饭睡觉,什么事都做不了,诺大又幽闭的空间里,只有他一个人和可怕到让人随时都能崩溃的安静。   他当时什么都不敢想了,只觉得有个人能陪他说句话就行了。   沉郁川在残忍的控制他的意志,他又不得不去屈服。   这样几天过后,沉郁川终于回家了,陆凌就会变得很乖,试着跟沉郁川说话,对他笑。   有一天,沉郁川拿进卧室一个精致的工具箱,把他搂在怀里,掀开他的裤腿,露出他细白的脚腕,摩挲着他光洁的皮肤,突然问:“鹿鹿,我给你留个标记好不好?”   陆凌猛的一愣,反问:“什么……标记?”   “你曾经答应过我的,我可以在你身上留下一个永远都去不掉,就算去掉也会疼的标记。”   陆凌对视着他的眼睛,心里惊恐又不安,沉郁川并不是在征求他的意见而是简单的告知。   他说完就把工具箱打开,取出一支黑色水笔,开始在他脚腕上画东西。   那是一朵妖娆的玫瑰。   沉郁川画完后,嘴唇靠近,吹了吹,灼热的呼吸扑在他的皮肤上,又迅速冷掉。   陆凌突然意识到他想做什么了。   “鹿鹿,这些天我特意跟人学了纹身呢。”不纹其他的,只纹玫瑰,所以,他学的很快很好。   陆凌惊吓的缩了脚脖子,胆怯的对他说:“沈哥,我不想纹,我……我怕疼。”   这一次,沉郁川却没有因为他的请求而心软,他发疯的觉着,陆凌是属于他的,他要留下属于他的证据。   “鹿鹿,你的痣,像玫瑰”,他辗转又摸向陆凌锁骨上的黑痣,“我就想也留一个这样的标记。”   陆凌猛的想挣脱他的束缚,却被沉郁川一把攥紧脚腕,他把陆凌脚腕上涂了药水,用割线机走那朵玫瑰。   他手法本来很娴熟,可陆凌实在疼的受不了,老乱踢他,结果线没割好,还渗出了血。   陆凌频频回头,用又恨又疼的眼神看他,他终于还是下不了手。   但是,也没有停止这种发疯的行为,沉郁川打电话把纹身师喊了过来。   陆凌看见纹身师走进卧室后,眼睛里储满了泪水,却是半滴也未落出来,他愤恨的去看沉郁川。   沉郁川到底没法再忍受,开了门离开。而陆凌也不再反抗,由着纹身师把剩下的玫瑰画完,雕刻好,疼的身上起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   他怕疼,身上容易落疤,沉郁川又怎么会不知道,可他逼着自己狠下心来纹好那朵玫瑰,好像纹完了,陆凌就真的能完完全全属于他了一样。   又或者,他企图在他那里留下点什么,让他日后见着时就能想到自己。   那朵玫瑰因为他先前没割线的缘故,最后纹出来的效果并不好,似是残缺了一部分。   可沉郁川觉得,这样也就够了。 第106章   陆凌彻底被沉郁川养成一个只依赖于他存活的金丝雀,菟丝子。   他开始学着做饭。第一次做的时候,很难吃,沉郁川却很开心,把陆凌抱到餐桌,吻了很久。   他很喜欢围上围裙给他做饭的陆凌,每当看到陆凌在厨房里忙活时,说不上来的安心,觉得这幢冰冷的别墅里,终于有了居家过日子的烟火气。   沉郁川要求陆凌每天晚上都给他做饭,虽然他并不一定有空回来吃,陆凌却必须要做。   沉郁川每天下班推开别墅的大门后,陆凌都会窝在沙发上等他,很瘦很小的一只,看起来格外让人心疼。   曾经有一段时间,陆凌和他闹别扭不吃饭,沉郁川怎么哄,怎么威逼利诱都没用。眼见着陆凌肉眼可见的瘦了下去,沉郁川实在没辙,就掐着他的下巴,把食物强硬的渡到他嘴里,逼他吃。   陆凌要是吐出来,他就继续喂,直到他肯吃了为止。   陆凌是害怕沉郁川的,沉郁川一旦执着起来,他就不敢再折腾。   说到底,他心里还存着几丝希望,希望能摆脱这样的生活,他和沉郁川各生安好。   可瘦下来的体重很难再升回去,陆凌心情不好,所以,沉郁川后来再如何投喂,他都没有再胖回去过。   陆凌见他回来,立刻从沙发跳下来,鞋子都不穿,一把冲进他怀里。   这样做,沉郁川很喜欢,陆凌就专做他喜欢的事。   他会弯下身子,从鞋架上给沉郁川取下拖鞋,沉郁川换好鞋子,掐着人的腰,把人抵到墙根接吻。   陆凌攀着他的脖子换气,心脏疯狂的跳动。   他知道自己已经无药可救了,沉郁川吻他时,他一样的情动,他的身体和心理其实从来就没有排斥过这个男人。   却唯独,不愿继续这样的生活。   陆凌被吻的喘不过气,一把推开他:“沈哥,你吃饭了吗?”   “没有。”沉郁川回答。   陆凌脸上露出一个微笑:“我去给你热。”说完,从沉郁川怀里挣脱开来,穿好鞋子跑去厨房。   很多时候,他只是在逃避,沉郁川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他会悄无声息的走进厨房,从背后拥住陆凌,下巴贴在他肩膀上,温声细语的跟他说话:“鹿鹿,你很怕我吗?”   陆凌身子一僵,赶忙摇了摇头:“我不怕沈哥……”   沉郁川吻着他的耳朵,声音沙哑:“鹿鹿别怕我,你从前那么黏着我,能不能继续黏着?”   陆凌转身搂着他的腰:“沈哥,我还黏着你啊,一直黏着。”   沉郁川看着他的眼睛,陆凌飞快的低下头。   他知道陆凌在说慌,可一样想继续听。谎言从来都好听,戳破了他也会疼。   沉郁川把陆凌抱到水台,陆凌看着他的眼睛里透着危险的精光,身子不自觉往后缩了缩。   沉郁川也不是第一次在厨房折腾陆凌。曾经有一回,陆凌因为路上堵车回去晚了,没有来得及做饭。   沉郁川到家时,没有看到他,疯了一样的把别墅翻了个底朝天,陆凌打开别墅的大门时,他劫后余生一样的冲过去,把人拉进了怀里。   陆凌眼眶生涩,本想摸着他的头发安慰一下他,沉郁川就把他扛到厨房,贴着冰冷的水池子做了一整夜,事后不愿意退出去,害的陆凌第二天就起了高烧,他自己又心疼后悔起来。   后半夜的时候,沉郁川把陆凌抱到浴室清洗,细细密密的吻着他,让陆凌觉得他似乎一直都是这样深情温柔。   他对陆凌说:“鹿鹿,等忙完这段时间,我带你去圣托里尼吧。”   陆凌点头,也没当真,这样的话,沉郁川已经说过很多遍。   却也一次都没去成。   比起这个,陆凌要做的很多,譬如,他终于下定决心结束两个人这种病态的关系。   他不知道自己和陆正安到底欠了沉郁川什么,但是,足够了。他让沉郁川这样控制着自己足够久了,该还的也差不多还完了吧。   其实,陆凌只是怕自己会慢慢习惯沉郁川的这种囚禁,他怕时间越久自己就越做不出选择来。   恨也好,爱也罢,总得有个尽头不是。   这样的决定一旦做出来,实施下去并没有多难。陆凌会借着出门买菜或去超市的空跟季定哲见面。   当然,他们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商谈,陆凌是可以外出的,但每次出去的时间都不能太长,也不能去太多的地方。   除了菜市场,超市,固定的咖啡厅和蛋糕店,他并不允许去其他的地方。   他也严格遵守着沉郁川的这些要求,很长一段时间里,减少外出,也减少和陆家人联系,所以,沉郁川才没有把他彻底囚在家里。   即使,他同样的也没真正得到自由过。   陆凌的温顺让沉郁川暂时放下了戒备,他并没有多去探究陆凌一天时间里究竟见了什么人。   这样的日子过的久了,沉郁川便开始敲定,陆凌会一直这样留下来陪着他,再也不会离开他。   他囚着陆凌,握住了陆凌的命脉……   这……统统都是表象。   没有人知道,沉郁川自己才是那个被囚住的人,他一直在作茧自缚。   陆凌告诉季定哲,沉郁川手里目前握着陆正安贩毒的视频,这是最致命的证据。   季定哲和季父商量之下,让陆凌想办法把视频弄到手里来,他们再做考虑,看能不能动手脚,找出点破绽来进行公关强洗。   陆凌点头,这对他而言并不是很难。沉郁川手里比较重要的东西都会放在保险箱,而密码,陆凌至少有60%的把握能猜对,他太了解沉郁川了。   他当时很慌,只想着赶紧结束两个人的畸形关系,也怕沉郁川一个心血来潮,不管不顾,再次伤害陆正安。   他没有停下来,好好的安静想想一想,沉郁川为什么会对他这么的没有防备心,明明囚禁着他,为什么又要把那么重要的东西放到保险箱?料定他猜不对答案?   他什么都没想,那一刻,他心里的是非对错都发生了转移,知道陆正安私底下做着怎样的交易,还企图帮他欲盖弥彰,哪还能有多余的理智去顾忌思讨其他的事。   他只知道陆正安是他的父亲,也不想再被沉郁川这样控制。   陆凌去拿密码箱的录音带和视频SD卡时,沉郁川正在公司上班。   他颤抖着双手,打开了书房的大门,找到书桌下面的密码箱,猫着身子要去输密码。   陆凌心里忐忑不安,迟迟不敢动手。这样的机会,他只有一次,因为密码错误后就会触动警报器,沉郁川会收到讯息,后果,陆凌突然不敢去想。   但他又没更好的办法了,只得硬着头皮输入了自己和沉郁川的生日数字叠加,密码显示错误,密码箱亮起了红灯,陆凌呼吸滞留,血液倒流,心脏都要跳出胸膛。   然而,警报器并没有响。   陆凌寻思,也许沉郁川自己也不大去记密码,设置了两到三次正确输入密码的机会。   于是,他灵光一现,再次输入了他们儿时第一次见面的时间。   “吧嗒”一声,保险箱的小门打开了,陆凌有一瞬间的愣神,随即颤抖着双手翻出了东西。   午后的阳光从书房没有关紧的落地窗里透进来,照在他全无血色的脸颊上,陆凌恍恍惚惚的关上保险箱,踉跄着离开了房间。   等他躲回卧室后,心跳还没恢复到正常频率,惊魂未定,死死的捏着手里的录音笔和SD卡,像捏住了他丢失的自由。   那天晚上沉郁川回来后,陆凌格外小心,生怕他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沉郁川看他的眼神很痛苦,这让他心里愈加不安。   好在,沉郁川正常的抱着他去洗澡,搂着他睡觉,并没有太大的异常。   陆凌大松一口气,知道是自己在做贼心虚。   有了这些证据,剩下的事就好办多了。季父看了视频,听了录音,很快就找出一些模棱两可的漏洞出来,后期沉郁川再有动作,他大可以找到陆正安,从这些小漏洞里做些文章,不至于太被动,他沉郁川手段再高明,也扛不起陆氏和季氏的双重夹击,摘出陆正安也只是早晚的问题。   当然,他如果有自知之明,选择放手,季定哲他们也没必要抢着趟浑水。   就在陆凌把东西交给季定哲后,沉郁川突然决定带他去圣托里尼,陆凌对此非常吃惊,反观沉郁川却是一脸云淡风轻。   陆凌并不觉得这节骨眼上自己能跟他出国,季定哲那边或者很快就能找到摘出陆正安的法子,自己只要耐心等待一段时间就好,就能彻底摆脱沉郁川的控制了。   但若他和沉郁川出国,说实话,陆凌不是太敢冒险,他怕沉郁川其实已经知道自己暗里做了什么,异国他乡里再次控制自己。   可沉郁川很执拗,强制性给陆凌订了机票,把人给抱上了车子。   陆凌知道自己反抗不得,只能被迫开始这场让他难安的旅行。 第107章   圣托里尼坐落在爱琴海领域,顾名思义,是一座相当浪漫的岛屿。   沉郁川一下飞机就带陆凌去了岛上最繁华的费拉市,找了一家酒店落住。   这里的建筑物大都以白色为主题,看着就十分浪漫古典。   第二天一大早,沉郁川就拉着陆凌去了拱形的希腊特色教堂。   因为陆凌曾对他说过,他想坐在圣洁的教堂里,虔诚的跟神父许愿——   “沈哥,如果我们今年真的有空去了圣托里尼,你一定要带我去教堂许愿,我会跟神父祈祷,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要和沈哥一起。”   可惜,这后来成了他最大的妄想。   陆凌那天仍然闭上眼睛许了愿,可沉郁川却无法确定他许了什么,更不敢去问。   第二天,他又带陆凌去了岛上的海滩。这里的气候湿度很大,白天和傍晚的温差使得整个海面雾蒙蒙的,很难看到整座岛屿的景致,然而也正因如此,才给人一种海市蜃楼的美好错觉。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透过薄薄的雾霭,投在海滩上一片模糊的光晕。   陆凌看着时而栖息时而挨着海岸线起飞的海鸥,心里从未有过的放松,脸上情不自禁的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   沉郁川怔怔的看着他,觉得这一刻太过奢侈了,有那么一瞬间,他希望时间停在这里就好。   即使,那不可能。   沉郁川只偷闲了短短的一个星期时间,助理那边实在招架不住,左一个电话右一个信息的催促他回公司,他只得买了第二天早晨的机票。   回国的前夕,他仿佛有了某种预知,搂着陆凌时,手指都在轻轻颤抖,怕他突然消失不见一样。   陆凌感受到他心里的不安和焦躁,转过身子,躲进他怀里,用小脑袋瓜来回蹭他的胸口,这样亲昵的小动作很多时候都能让沉郁川安心平和下来。   沉郁川撩起他额前的刘海儿,细细密密的吻他的眼睛,嘴唇和锁骨上的黑痣,对他说,鹿鹿,我爱你。   陆凌勾着他的脖子,细声软语的回答:“沈哥,我也爱你。”   他的心跳的很快,所以爱沉郁川没有说谎。   因为心跳不会骗人。   “沈哥,你那天在教堂许了什么愿?”陆凌突然格外的想知道。   沉郁川摩挲着他的嘴唇:“想让你留在我身边。”   陆凌眼神闪烁了一下,不再说话。   沉郁川继续道:“又觉得那样太贪心,就换了一个。”   “嗯?”   “换成,希望鹿鹿永远开心。”   陆凌身子僵硬,朝他怀里窝了窝,心里说不出来的难受,他觉得沉郁川有有心事,又不敢去过问。   沉郁川深深的叹出一口气:“陆凌,我错了。”   “我拥有你的期限也该结束了。”   陆凌把头埋进他的胸膛,听他鲜活的的心跳声,突然不忍和难安起来。   他应该恨沉郁川的,软禁他威胁他,欺骗他伤害他,可是到了此刻为止,他仍然做不到去恨。   不恨,也没法爱了。   想永远留在这一刻,不管不顾的在一起的心也就跟着熄灭了。   第二天一大早,沉郁川就带着陆凌去了机场。   陆凌那时收到季定哲的消息,说是季父那边已经打点妥当,他在沉郁川的公寓等着接自己。   陆凌心跳加速,急躁,紧张,惶恐,纠结,忍不住回头看沉郁川时,全都暴露了个干净。   最后的最后,这些情感全都化为不舍和不忍心。他不忍心伤害沉郁川半分。   可不结束这样的关系,谁都无法独善其身。   沉郁川看出他眼底的心疼,心里猛然一沉,脸色苍白,握着登机牌的手轻微颤着抖,他错愕的喊陆凌:“鹿鹿……”   陆凌却刚好转过身子,逃似的走的飞快。   他心下了然,伸出手,虚空的抓了抓陆凌投在地上的影子,空落,痛苦,心被揪扯的生疼。   “陆凌,我还能拥有你多久?”   不久了吧,今天过后,偷来的宝贝要还回去了。   他还是弄丢了他儿时发着光的小王子。   ——   季定哲知道陆凌的航班,算好了时间在沉郁川的别墅外等着陆凌,急躁不堪,中间不知给陆凌发了多少条消息,即使他知道飞机上,陆凌的手机已经关了机。   那短短的几个小时时间里,陆凌的手心和后背都起了一层冷汗,心里乱成一团麻线,沉郁川一直握着他的手,越接近S市,握的就越紧。   下了飞机后,他并没有带陆凌回别墅,而是不由分说把车开到公司,把陆凌安置在办公室,临时召开了一个会仪。   完了后,又带他去看电影吃饭,似乎并不怎么准备回别墅。   陆凌知道他是故意的,沉郁川果然察觉到了什么,陆凌只是不确定他到底什么时候知道的。   “沈哥,我们回去吧。”   沉郁川一怔,潜意识觉得,那不是回家的路,是陆凌要把他推进去的深渊。   他在原地站了很久,最终点头,给陆凌打开车门。   陆凌弯身要进去的时候,他突然拉住了人的胳膊,问:“鹿鹿,你恨不恨我?”   陆凌顿住,半晌摇了摇头:“沈哥,我从来没有恨过你。”   沉郁川笑了:“陆凌,你知道吗,我觉得你要是不爱我,最起码能够恨一恨,这样,也能记住我不是。”   陆凌没有回答,坐回了副驾驶座。   沉郁川开的并不快,似乎想多留住陆凌哪怕一时半刻。但是无论怎样的路都会有尽头。   他们最终还是回到了别墅,不出意料的,有人早在大门口等候多时了。   沉郁川并没有多惊讶看到季定哲,连陆凌都表现的十分平静,反倒是一直依着车子吸烟的季定哲一头雾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沉郁川对季定哲点了点头,示意他进去别墅,季定哲一把将陆凌护在身后,防备心起。   沉郁川看着他手里的文件夹,笑道:“想和我谈条件就进去,别浪费我时间。”   陆凌扯了扯季定哲的胳膊,用眼神示意他进屋,这个动作刺痛了沉郁川。   沉郁川关上车门,脸上的笑意收的滴水不漏,转而阴沉。   三人回到客厅,沉郁川端坐在沙发上,陆凌和季定哲挨着,他目光阴寒,久久的停留在陆凌身上。   陆凌心里一“咯噔”,条件反射性的想坐回他身旁,却被季定哲一把拉住,呵斥:“陆凌,你怕什么,现在起,他没能力再威胁你了!”   沉郁川看着季定哲,面无表情:“没有能力?”   “呵呵,我真想栓住一个人,是可以栓他一辈子的。”   陆凌手脚生寒,抬起眸子错愕的看他。   季定哲把陆凌推了出去,不想他受沉郁川的威胁和影响:“陆凌,你先出去,剩下的我来和他谈。”   陆凌不愿意,挣脱季定哲的束缚,却见沉郁川平静道:“你出去吧。”   “真想离开我,就出去。”   陆凌张了张口想解释什么,却发现无从解释。他的确要离开沉郁川。   陆凌最终走出大厅,木纳的站在院子里,几株五彩斑斓的太阳花绕着藤蔓长的正旺盛。   这是陆凌喜欢的花,跟向日葵一样,向阳而生,渺小又坚韧。   S市偏潮湿,但这种花耐高温,太阳光越大开的越旺盛,沉郁川为了哄他开心,废了不少功夫才开垦出这么一片小花园,特意种植它。   陆凌用手指撵着细碎的花瓣,心不在焉,不知道屋里的两个人谈的怎么样了。   就这样,他觉得自己都要站成木雕了,身后终于想起一个声音:“鹿鹿……”   陆凌慌忙回头,只见季定哲神情放松的立在他身后。   “我和沉郁川谈妥了,他……”   “他说让你待完今天,今天过后,我就过来接你。”季定哲声音懊恼,“妈的,他是疯子吗?!鹿鹿,他要是欺负你,你给我打电话,我立刻把你带走!”   陆凌呆滞了好几秒钟,木纳的点头,不知道自己接下来是怎么送季定哲离开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客厅的。   沉郁川坐在沙发上抽烟,看他回来,眼神波动了一下,似是很痛苦,但很快就笑了笑:“鹿鹿,折腾一天饿了吧,我去给你做饭。”   陆凌这才想起,沉郁川已经很久没给他做过饭了,倒是他,为了沉郁川学会了做饭。   虽然很难吃。   沉郁川并没指望他会回答自己,转身去了厨房,准备给陆凌下面,他从前最喜欢吃自己下的面。   陆凌站着客厅里足足十几分钟,才静静的走到厨房,看着里面忙碌的身影,张了张口,声音苦涩:“你早就知道了吧。”   沉郁川顿住,如寒冬里的雪松。   “我和季定哲联系,我要离开你,早就知道了吧。”   沉郁川回过头去看他:“也没有多早。”   “我不知道你和谁在联系,但是,鹿鹿,我知道你想离开我……什么时候呢,大概……”   “呵呵,大概你拿了录音笔和U盘后,我才知道的,鹿鹿,我记性是不大好,但保险箱里的东西原本放在什么位置,我还是很清楚的,你太慌了,没把动西归位,我随便一查监控就知道你做了什么,可惜,晚了。”   “你已经把我能威胁你的东西拿走了,你说,我还有什么筹码把你绑身边。”   “陆凌,其实他们并不用那么大动干戈做假证的,所有的证据我都没有备份,你拿走了,也就自由了。” 第108章   陆凌眼眶酸涩,沉默不发,第一次觉得语言原来那么苍白。   他静静的看着沉郁川,那一刻所有的不安,难过,惊慌争先恐后的从他的眼睛里溢出。   沉郁川不喜欢他这样的眼神,走到他身边,用手覆在他的眼睛上,低头去吻他的嘴唇,陆凌一把攀住他的脖子,缠上了他的身子。   “沈哥……”陆凌嗓音干哑。   沉郁川解开自己的领带,盖住他的眼睛,在他的后脑勺打了个结,只露出他精致的下巴和殷红的嘴唇。   “鹿鹿,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他咬着陆的耳朵不停的说。   删减   等沉郁川从卧室出来时,厨房的面早就坨掉了,他只得给陆凌又重新做了一碗。   陆凌忍着周身的疼痛,从床上爬起时,沉郁川已经把一碗热气腾腾的面端上餐桌。   陆凌坐到他对面,安安静静吃完了那碗面,越吃到最后,越觉得苦涩,眼泪哗啦啦的往脸上流,他不想让沉郁川看到,一直低着头。   待情绪恢复平静后,陆凌终于抬起有些红肿的眼睛,发现沉郁川的一直盯着他看。   吃完饭后,两个人分别洗漱了一下,沉郁川才把陆凌捞到怀里,像每一个这样的夜晚一样,吻了他的额头和头发,跟他说了句晚安。   末了,他又加了一句:“陆凌,这次离开以后,你最好离我远一点,别让我再见到你,否则——”   “我就不会放开你了。”   陆凌心里难受,睡得迷迷糊糊,并没有把他的话听全。   第二天,陆凌醒来的时候,沉郁川已经离开,他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发呆,突然觉得自己丢失了很重要的东西。   并没有过太久,季定哲就过来接他了。   陆凌简单收拾了一下衣物,发现自己并没有太多想带走的东西。   陆凌坐上车后,季定哲欲言又止,几番回头去看他。   陆凌抬头问:“想说什么就直说。”   季定哲斟酌了一会,还是老实交代:“鹿鹿,你和沉郁川去圣托里尼的时候,陆叔叔他……他因为介入贩毒被抓进看守所,目前正在接受调查。”   陆凌脸色一变,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什么?!”   季定哲拍了拍他的肩膀,尽量平静的回答:“你放心,我爸会帮忙的,陆叔叔只是接受调查,目前警方那边证据并不充足。”   陆凌恍惚道:“是……是谁——”   “不是沉郁川”,季定哲表情严肃,“昨天的交涉里,他显然不知道陆叔叔出事,我觉得奇怪,找人查了一下,今天早晨我爸就给我发邮件,说是沉郁川手底下的一个员工,不知用的什么法子拷贝了他手里的证据,只是,转手过来的,证据并不充分。”   陆凌吃惊:“沉郁川的一个员工?”   这一瞬间,他大脑里突然闪现陆正安最后一次被带走时的场景,他当时又气又急,以为是沉郁川做的,还因此跟他说了一些重话。   但现在想来,他应该也是不知情的。   陆凌迫使自己平静下来,继续问季定哲:“他为什么这样做?”   季定哲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父亲正在派人调查,我想,用不了多久就知道答案了。”   陆凌没法安心,皱紧了眉头,但已经冷静很多。这一年来,他发现自己成长了很多,遇事不再像从前那样惊慌失措。   ——   季定哲提前跟老太太打了好招呼,说陆凌知道陆正安出事后着急从国外赶了回来,老人家看到陆凌从车子下来时,并没有多吃惊,更多的是心安。   陆凌再次看到陆家别墅时,心里各种滋味涌出,细品来皆是苦涩。   这曾经也是沉郁川囚禁着他的牢笼。   陆凌走到老太太身边,一把抱住了她,老太太见他瘦了很多,满是心疼。   一行人回到客厅,季定哲和陆凌具体说了警方手里的证据和证据里的纰漏,陆凌全程冷静,学着从案情里抽丝剥茧。   季定哲很吃惊他的变化,觉得陆凌仿佛成长了很多。   陆凌不置可否:“季定哲,我是该长大,担得起自己陆少爷的责任了。”   季定哲并不觉得他这样有多令人高兴和欣慰,只觉得阵阵心疼。   “我准备明天去公司,慢慢的跟陆氏的前辈学习经验……我早晚都要接手父亲的公司吧。”   不能逃了,不能天真了。   季定哲看着他,眼睛光芒熄灭复燃起,最终握着他的手腕,极认真的说:“陆凌,你记住,无论你想做什么,有什么决定,我都会站在你身边。”   陆凌感激的看着他,心里却在思索,他不能再麻烦季定哲了,季定哲已经帮了他很多。   他应该学着自己站起来了。   季定哲离开后,陆凌回了一趟公司,好在公司里一切运作正常,陆正安做事稳妥,喜欢留后手,即使自己不在,公司里也不会乱作一团,为的就是方便陆凌日后接管。   陆凌在家里陪了老太太几天,期间去了一趟看守所。   陆正安的状态还不错,目前也只是在接受调查,所以行动上并没有太受限,碍于他的公众背景,局里的人对他还有那么几分客气。   陆凌看着这情行,心里稍作安稳。   说实话,当他晚上一个人在空荡的房间待着时,也会思索,自己这样为陆正安欲盖弥彰做的真的就对了吗?   可一旦这种想法涌出来时候,又会被他自己给强行压下去。   血浓与水的亲情不允许他有半丝的理智,他承认他是自私的,即使陆正安真做了这些事,他也无法让自己心里的天平放直。   对与错似乎又没有太大的界限。他错了,明知道自己父亲做错了事却还想包庇他,可对于他们这个家庭而言,他只是陆正安的儿子,只想父亲平平安安就好,又似乎没什么容错率可言。   然而后来的事情,却让他的想法发生了天翻地覆的逆转。   陆凌从监守所回来的第三天,季定哲神色凝重的拿着一沓文件去找了他。   他看到陆凌的时候,左右为难,知道陆凌性子倔犟,就算自己不说,他也有法子自己查出来。   他把文件交给陆凌时,心里似压了一块巨石。   “鹿鹿,这是举报陆叔叔那人的所有资料,想查出他来,非常简单,因为这件事当时掀起的风波很大。”   陆凌看着文件,心里猛的一沉。   季定哲劝解道:“鹿鹿这件事已经那么多年了,早就结案,我觉得这个人纯粹就是心理不平衡,当事人去世了,就把恨强加到陆伯伯身上,蓄意诬陷报复,你其实没必要看。”   陆凌疑惑的看着他,觉得季定哲肯定查到了什么重要东西,接过资料,手指竟不可自控的颤着抖。   季定哲看他表情凝重,赶忙把东西收了回来,却被陆凌拦住:“季定哲,无论什么事,我都有权利知道。”   可是下一秒,他当真后悔自己翻了文件。   陆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翻完那几张纸业的,脸色也愈加苍白。   季定哲看着他毫无血丝的脸,吓了一跳,赶忙把文件从他手里夺下,陆凌瞳孔骤缩,脸上有疑惑,又有恐惧。   “爸他是杀人犯的同伙……这是什么意思?!”   季定哲一愣:“鹿鹿,这是那个人单方面的口供,陆伯伯怎么会是那样的人。”   陆凌心里乱成一团麻线,声音干哑:“季定哲,你有那个人的联系方式吗?”   季定哲站定,不知道陆凌心里在盘算着什么,摇了摇头。   “别骗我,我知道你有。”   季定哲没法子了:“鹿鹿,你想做什么?”   “我想去见他,想从当事人口中知道这件事的真相,而不是你们调查出来的。”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事情并不是这几张纸上描述的那么简单。   没有谁的恨意是无缘无故,又那么深重的。   季定哲到底没把联系方式给他,可陆凌有的是法子自己查出来。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联系了沉郁川公司里的那个员工,两个人约在沉郁川办公大楼附近见面。   员工的名字叫原启。   他看到陆凌时,眼睛里透着厌弃的光,把陆凌刺的愣在了原地。   良久,陆凌提议去隔壁的咖啡厅暂坐,被原启直接拒绝。   他并不觉得自己有和陆凌坐在一起好好聊天的必要,更何况他们的谈话不一定适合人多的公共场合。   原启对着陆凌嘲讽一笑:“陆少爷,你找我有什么事,不妨直说吧。”   陆凌顿了顿,问:“我父亲这两次接受调查,都是你做的?”   原启点头,认为这不是什么值得否认的事情。   陆凌也终于知道,这些事原来跟沉郁川并没有关系。   原启死死的盯着陆凌,突然笑了:“怎么,陆少爷觉得我做的不对?”   陆凌没有回答,这一刻,对错的天平已经坍塌。   陆凌脸色苍白,半晌才慢慢道:“我找你,是想知道当年事情的真相。”   “你们不是查出来了吗,既然查出来了还过来问我做什么?”   陆凌表情认真:“我……我对查出来的那些东西,存了很大疑惑,所以想听一听你是怎么说的。”   原启微愣:“我说的,你会信吗?”   “我信。”   这还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侩子手的儿子相信被他迫害的无辜人……   可原启看陆凌时,又突然怔住,他的眼神太清澈了,似乎说信他就真的能信一样。 第109章   原启被他这样的眼神看的难受,却不自觉开了口:“我有一个妹妹,很多年前就去世了,全拜陆正安所赐,他不是真正的侩子手,可却比侩子手更让我憎恨!”说到这,他狠狠瞪了陆凌一眼,好一会才继续道:“我们是十年前才从小县城搬到A市的,为了一家人能更好的生活,父亲和几个老乡去外地给人开矿。”   “请他们干活的老板价钱开的很高,我们那时刚好又是用钱的时候,父亲想也没想就跟过去了,却不料——”原启神色痛苦,停顿了好久才继续道:“一个月后,矿山受暴雨坍塌,父亲和其中的一个老乡不幸遇难……”   “对方老板一见出了人命,赶忙停止了工程,给父亲和另一个工友走了保险,想草草了结这件事。”   “但那是两条人命啊,母亲和那个死者的家属不愿意,去公司里闹,却被对方老板赶了出来——”   “他们说母亲贪得无厌,闹事也就是想多要点赔偿金,索性私吞了大部分保险赔偿金。”   “另一个死者的家属看到他们这样仗势欺人,知道硬来落不了什么好处,最终妥协。”   “可是母亲气不过,偏要找他们说理……”   “呵呵呵呵,她真是愚蠢,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找谁说理,谁又听她说理……”   陆凌眼神一滞,心里似是压了千斤重的石头。   “那天起,她天天的去对方老板的家门口堵人,缠着他给个公道,对方可能被他缠烦了——”   “有一天,大雨滂沱,母亲带着我和妹妹又去了对方老板的别墅大门口。”   “那家老板当时喝了些酒,母亲拍打着他的车窗让他下来,他充耳不闻,只管把车开进院子,母亲急了,拦在他的车头前,可是……”   “那个男人当时可以选择停车的,但他故意的——”   “一脚油门直接冲了过去……”   “妹妹眼疾手快,发现母亲要被车子撞到,急忙冲到她前面……”   原启说到这,再也忍不住,掩着面,似是哭了出来,好久后,才抬起猩红的眼眶去看已经呆滞掉的陆凌,继续说:“可是,那个男人却没有付任何刑事责任,这要感谢你的父亲陆正安!”   “他和那个杀人犯是一伙的!”   “我后来才知道,他为了分红那个杀人犯手里的资金链,帮他开罪做了伪证……他说那个男人喝了酒,意识不清楚,母亲和妹妹强行挡在车头前,故意闹事,他当时根本没有看到……我不知道他们后来是怎么处理视频的,陆正安多次出来作证,说当天他和男人在谈生意,的确喝了不少酒,是他把人送回家的,看男人到了家,才让他自己去停车,不知怎么就发生了这样的意外——”   “从摄像头里,的确看到了陆正安的影子,我想,他说的话有一半是真的,可是喝醉酒意识不清,母亲故意找茬往他车上撞,呵呵,他编得可真够好!”   “那个男人最终被判入狱三年,一年缓期徒刑……可想而知,他最后还是逍遥法外了。我和母亲给妹妹举行葬礼时,他们却在香风弥漫的庆祝男人不必遭受牢狱之灾。”   原启的脸色一片阴沉,陆凌看着他,突然想起了沉郁川。   “后来,男人酒驾出了事故,哈哈哈哈,这是天意!可是,他死了,我仍然不解恨……”   “陆少爷,你知道吗,到最后,我发现比起那个杀人犯老板,我其实更恨你的父亲陆正安,如果不是他故意袒护包庇,我的妹妹就不会死的这样不明不白……他当时看到男人撞了我妹妹吧,我在大雨中哭着拼命的呼救,他却给杀人犯做伪证,让我和母亲申诉无门!”   “这样的陆正安不更恶心吗?!”   “半年前,我给很多公司提交了入职申请,说实话,有不少比沉郁川更有潜力的公司邀请我,都被我拒绝掉了。因为沉郁川在和陆正安对着干,我从他对待陆正安的态度里找出了一些共鸣,陆少爷,我和他是同一类人,虽然我不知道他和陆正安有什么过节,但这种感觉错不了——”   “所以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啊……”   “可是,我没想到他居然收手了……真他妈有意思,他和你搞在了一起……变得犹犹豫豫,优柔寡断,我可真是失望啊。”   陆凌的指尖深深陷进掌心的皮肤里,掌纹里渗出血丝,整个人僵在原地,四肢百骸里的骨头仿佛结了冰。他突然明白了点什么,却又不敢多去思索一分。   “你们高枕无忧,父慈子孝的时候,我和母亲甚至都不敢去妹妹的幕前看望她,造成这一切的是母亲的执着和不甘心——”   “更是你们这些有钱人的卑鄙!陆凌,我的妹妹她才六岁,乖巧漂亮,我们再穷,她也能好好长大,谈恋爱,然后结婚……可是这一切,全都毁掉了,毁掉了……”   陆凌忍了好久才忍住自己想捂住耳朵的冲动:“你说的是真的?”   “呵呵,我就说,陆小少爷,你会信我吗?”   陆凌是不想相信他的,可潜意识里又知道,最残忍的才应该是真相。   而季定哲查到的那些东西,更像是蒙了一层粉饰太平和污浊的滤镜。   ——原启的母亲自己闯到车子上碰瓷,女儿为了救她,意外车祸死亡,而陆正安亲自出庭做证,说是找男人有事,恰巧目睹了这场意外。   原启的诉说后就变成了诬陷,想勒索肇事者的钱财。   陆凌看到这些漏洞百出的资料时,心里疑惑,恐慌,可潜意识里又似乎看出了点什么。   可这些真相此刻暴露在他面前时,他又不敢去相信了。   原启看着他惶恐震惊的表情,讽刺一笑,心里生出了一个恶念,他觉得,让陆凌看清他引以为傲的父亲到底是怎样一副肮脏面孔,是对仇人最好的报复。   “这里有一段视频,是我费了不少功夫拿到的,这是那天晚上,妹妹被撞死的全过程,你看了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   “其实,我有想过把这段视频交给警方,可也知道,当事人已经死了,陆正安顶多算是作了假证,这对他来说,太好开脱。所以,我才蛰伏了那么久,混进了沉郁川的公司。”   陆凌错愕的接过他手里的U盘,又烫了手一样的松开。   原启耸了耸肩:“U盘看过随你处理。”   陆凌的血液开始倒流,原启离开后,猛的晃了一下身子,颤抖着手捡起了U盘。   那天晚上回家后,他偷偷的躲在卧室里,把U盘放进电脑,完完整整的看完了监控视频。   也再也无法欺骗自己……   陆凌抱着膝盖不停到摇头,从未有过的绝望和彷徨。   他高高在上,木偶尊神一样存在的父亲……   那一刻,在他心里,身行摇曳,面容模糊……   他的信仰也跟着坍塌了。 第110章   陆凌眼里的陆正安是什么样子的?相依为命,威严兼顾慈爱,望子成龙却更希望他简单快乐……   陆凌眼里,陆正安是父亲,是敲碎骨头还连着筋脉的骨肉至亲,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割舍不掉的亲人。   是明明自己出了车祸,身受重伤,却还一整夜一整夜守在陆凌床前,心疼他发高烧的父亲。   是妻子去世,自己伤心难过还把他抱在怀里安慰的亲人。   他嘴硬心软,说着不让家里人太惯着他,其实比任何人都宽容他的任性胡闹。   他把所有不好的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为陆家形成一道名为“保护”的屏障。   “这就是……”   这就是他的父亲陆正安啊。   有责任,有担当,有魄力,他从小到大都引以为豪的父亲,陆正安。   可是,为什么他最敬仰的好父亲,会变成他人口中残忍的侩子手,杀人犯的帮凶?   陆凌想不通,也不愿意承认。   他最终选择了沉默。   他知道他是胆小的,明明知道陆正安犯了错,却没有勇气把他推置阳光之下,接受审判。   他也是自私的,旁人眼里的陆正安再怎样罪无可恕,可仍然是他唯一的亲人。   他做不到公平的把对错撕扯开来,毁掉陆正安,做不到摒弃感情,选择冰冷却正确的看待所有的是非对错。   他只是一个自私,胆小,希望一家人幸福快乐的普通人。   剩下的时间里,陆凌像提线的木偶,木纳的由着季定哲和陆氏的公关团队给陆正安洗白开脱,配合着他们的招待会,为自己的父亲证词。   他的心已然冰冷麻木,可废墟里又出现了几丝微弱的光亮,渐熄渐明。   就这样,一个月以后,陆凌肉眼可见的消瘦了下去,季定哲看在眼里,又心疼又着急。   好在原启手里接过的证据很微小,真正重要的东西都握在沉郁川手里,又被陆凌给取回,这场拉锯战胜利的号角还是得陆氏打响。   眼看着这件事暂告一段落,陆正安即将被放出看守所,结束调查,季定哲便提议让陆凌回到学校,继续考研。   陆凌点头答应,他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陆正安。   季定哲犹豫半晌,对他说:“沉郁川去了美国,前几天过来找过我。”   陆凌愣了愣,回头迷茫的看着他。   “也没什么,就是打听了一下你的近况,让……让我好好照顾你。”   陆凌沉默不发,眼底里的光彻底消弭。   几天后,整理了行李,跟老太太告别,准备回学校,季定哲不放心,跟季父请了假,想去陪陆凌一段时间。   两个人出发去机场的时候,天色阴沉,乌云密布,大雨欲来之势。   季定哲中途停车去超市买烟,陆凌打开车窗,百无聊赖的看着天上密不透风的暗云,心里一阵难受发堵,满满的遗憾,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没做完。   不知看了多久,隔壁蛋糕店突然走出一个漂亮的约莫六七岁的女孩,直直的走到他面前。   “大哥哥……”女孩声音甜美,用手在他面前虚晃了几下,“漂亮哥哥?”   陆凌回过神来,看着女孩:“哦,抱歉,没注意到你,小朋友,喊哥哥有事?”   女孩脸上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呵呵,哥哥,你长得真好看,我从刚才就一直看着你啦~”   “可是,你总皱着眉头,好像很难过的样子,我就想过来安慰安慰你。”女孩伸出手,递给他几支玫瑰,“漂亮哥哥,这是我从花瓶里挑的,现在送给你,你会高兴一点吗?”   陆凌心里滑过一阵暖流,打开车门,却吃了一惊,女孩的裙子下是一截冰冷的假肢。   女孩看他错愕,笑了笑:“漂亮哥哥,你是不是觉得这个铁棍子特别丑?”   陆凌急忙摇了摇头:“哥哥没这样觉得。”   女孩偏了偏小脑袋瓜:“我五岁时出过车祸,腿就被截肢了。”   “刚开始时,我很害怕,可是爸爸和妈妈他们都在鼓励我……呵呵呵呵,我现在已经会用假肢走路啦,也能好好照顾自己,不让家里人担心。”   “哥哥,我现在很高兴,可是你的腿好好的,为什么不开心呢?”   陆凌低下头,摸了摸他的头发,轻笑:“哥哥在自寻烦恼。”   “花送给你了,你现在还烦恼吗?”女孩天真的问。   陆凌怔了一下,心里存着的那丝微弱的光突然莽莽撞撞的穿透层层雾霭,渐渐明朗了起来。   是啊,他有什么不开心的,可又怎么去开心……   他做错了事,怎么能开心得起来。   那一刻,陆凌在想,原启的妹妹如果没有死,是不是也跟这个女孩一样大年龄了。   她本该拥有的青春年华却被埋入了黄土,一个人的一生最终只变成了墓碑上被时间慢慢打磨的墓志铭。   如果,她还活着——   “她会好好长大,谈恋爱,然后结婚……”   可是着,这一切却因为他父亲的一己私欲而葬送。   没有人可以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剥夺旁人的人生。   哪怕那人是他的父亲。   原启也有父亲,家人,朋友,却为了这份恨折磨了自己半辈子,陆正安毁了的是一家人的生活。   当他被所有人簇拥宠爱着的时候,有人却连亲人的一面都见不到……   他陆凌凭什么?!   “哥哥,哥哥……”女孩还在喊着陆凌,陆凌的眼眶却已湿润。   那一瞬间,破土而出的愧疚,难过,懊悔,失望全都涌进他的胸口,让他快要窒息而死。   他的心脏被扯的生疼,却因此而清醒了。   这世界并不是他以为的那样光明,总有太阳照不进的黑暗。   可正因为照不进,总得有一些人去努力,把遮到光的障碍物清除掉。   他很渺小,做不了太多,是非对错的认知全凭一颗心。包庇陆正安,是他情感的下意识选择,陆正安是他父亲,他割舍不掉这份骨肉亲情。   可理智慢慢没过神识,他又无法做到对这件事保持缄默。   他会一辈子记着原启去世的妹妹,此后人生里得到的任何东西都觉着不配,对陆正安心存芥蒂,带着他和陆正安的悔过完下辈子。   这是深渊。   他不该在这样的深渊里沉沦,他要做的是把光明带进来。不为别的,他们欠的,总要还回去。   只图一个让自己心里安宁。   赎罪吧,那一刻,陆凌想。   陆正安去赎罪,所有的愧疚,污浊,和痛苦留给他自己就好。   痛失了双腿的女孩都愿意赠他一枝玫瑰哄他开心,他们又有什么权利毁掉女孩的一辈子,让她黄土下还留着恨和憾。   断腿女孩一直盯着陆凌看,满脸疑惑,陆凌直起身子,站定。   乌云慢慢退出天空,街道上的阴霾也随之驱散,一缕微弱的天光从拨开的云雾里透出。   陆凌抬头看的时候,那光恰照在他脸颊上。让他被扯的纷乱的心在这一瞬间被妥善安置,放缓,紧绷的弦悄然修复裂痕。   他似是释然了,眼泪却滑出了眼角,他转过身子偷偷擦掉,继而对小女孩道谢。   女孩对他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指着已经晴朗的天空:“哥哥,你看,天晴了!”   陆凌点头,嗯,天晴了。   他知道,可他的世界要下雨了。   ?【作者有话说:】   可以戳一下作者主页,新文《禁锢契合》欢迎收藏呐~老幕他弟弟小幕的故事,疯批攻vs长发上校受,木有他哥哥渣,就是比他哥哥疯! 第111章   季定哲回来的时候,陆凌端坐在副驾座上,怔怔的看着天角的夕阳,脸上一片恬静。   他低垂着眼睛,落日的余晖洒在他卷翘的睫毛上,他抬头看季定哲的时候,光影被切割的细碎。   季定哲觉得他哪里不一样了:“鹿鹿,你……怎么了?”   陆凌对他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回答:“季定哲,我不走了,你送我回家吧。”   季定哲一愣:“回家?”   “嗯,我有一些事还没做完,等做完了再走不迟。”   陆凌表现的太乖顺安静了,以至于季定哲根本没去怀疑他,只点了点头:“好,我送你回去。”   这是季定哲做过的最后悔的事。   事实上,陆凌回到家后,静静的陪着老太太,也并没有做过什么事。   季定哲看他这样,不禁怀疑他经历了这么多事后,不想出国了,只想好好陪在家人身边。   陆凌的确也是那么做的。   九月末的一天,陆凌陪老太太坐在沙发上聊天,祖孙俩一派温馨。   可陆凌知道,这温馨很快就要被自己打破了。   “小鹿鹿,你最近稳重了很多”,老太太眯着眼睛笑,“告诉奶奶,是不是交女朋友了?”   陆凌摇头:“没有,奶奶,真要是交了,肯定会带给您看的。”转念想起自己被何静从沉郁川那里赶出时,老太太问他有没有女朋友时说过的话,突然问:“奶奶,您以前说过,就算全天下人都以为我做错了,您也——”   “没有错,我孙子怎么会做错事!”老太太打断他。   陆凌的鼻子一阵酸涩,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觉得心被扯的生疼,许久后才说:“奶奶,谁都有做错事的时候,我也不例外。”   老太太慈祥一笑:“那我孙子也没错,错了奶奶也不认!”   陆凌眼眶湿润,心里各种滋味轮番涌出,他承认他是想退缩了。   可理智再次战胜感情,让他被迫强行,仿佛完成某种赎罪的仪式。   他最终也只是走到老人家跟前,伸出手拥抱住她,声音有些哽:“奶奶,谢谢你。”   老太太被他这个拥抱弄的一头雾水,疑惑道:“小鹿,怎么了?遇到烦心事了吗?”   陆凌摇了摇头,不算烦心事,倒是有一个他承受不来却必须做出的抉择。   他方才发现,这世界上的是非对错,原来根本就不存在界限的。陆正安是他父亲,对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可于他人而言呢,却又大错特错。   既然错了,就改拨正回来,即使付出的代价太沉重。   第二天,他早早的就起了床,对着洗手间的镜子照了很久,试图从自己脸上找出几丝血色来,徒劳无功。   他颤抖着双手,从家里的保险柜里取出从沉郁川那里拿出的录音和视频SD卡,短暂的顿了一会,怕多待一刻,就会后悔。   这样的勇气和决心,他只能做这么一回了。   他像丢了三魂七魄的空壳,做事全凭强撑的意志。等反应过来时,人已经来到警局。   穿着制服的警察在审讯室里来回走动,说话和接打电话的噪杂声剐着陆凌的耳膜,那一瞬间,他生出了转头就走的冲动。   这时,大厅里正抱着一堆资料,嘴里咬着煎饼果子的年轻警察突然喊住了他:“喂,小朋友,你是走错门了吗?”   陆凌站定,缓缓的抬起头看他。   “怎么了,大马路被人抢劫了还是迷路了?”年轻的警察有意逗弄他。   陆凌摇了摇头:“都不是。”   “我是来报案的。”   ——   陆凌回去的时候头脑一阵晕沉,心里的弦紧崩。他全身的力气从警局里走出的那一刻起就被完全抽空。   铺天盖地的疲惫和各种情绪都堵在了他胸口,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他的手心起了一层又一层冷汗,掌心被指甲掐出了血。   他不敢回家,也不知道接下来要面临的是什么。   又或者,当他做出这话个决定时,早把最差的后果在脑海里轮过了好几番。   可事情真正发生时,他仍是没做好万全的准备。   陆凌漫无目的的走着,突然希望这条路永远也没有尽头。   不知过了多久,他接到了季定哲的电话,心里狠狠一沉,呆滞了一会,还是接通。   “陆凌,你在哪?”季定哲明显的着急,“快回家!”   陆嗓子干哑,还没来得及说话,季定哲怕他再做傻事,打断道:“奶奶现在在医院,你他妈给我回来!”   “有什么事,我们回家再说!”   陆凌握着电话的手陡然落下,颓唐的垂在了空气里。   该来的还是要来的,他根本逃避不了。   季定哲并没有浪费太长时间就找到了陆凌,他彼时正抱着膝盖坐在公交站台,整张脸深深的埋进了手掌。   季定哲把他拉起时,陆凌眼眶猩红,眼神滞顿,他心里一刺,直接把人推上了车。   许久后,陆凌终于回过神来,抓着季定哲的胳膊问:“奶奶她怎么样了?”   季定哲回头看他,回答:“她……急火攻心,突发性心脏病,当时就送进了ICU……”   陆凌脸色一变,手脚生寒,嘴唇哆嗦着,不敢再多问一句话。   季定哲目光错落,继续道:“你放心,发现的早,治疗又及时,现在已经转进正常病房了。但她情绪很不稳定……陆凌,不是我说你,整个季氏和陆氏都在为陆伯父做公关,他都要出来了,你怎么就……就那么没轻没重。”   “你究竟在想什么,鹿鹿,我开始猜不透你了。”   陆凌疲惫的掀起眼皮,无力的靠在椅背上,声音哑的厉害:“我在还债。”   可又欠了更大的债。   季定哲看着他苍白到吓人的脸色,不再多问,叹了一口气:“好了,我先带你去看奶奶,她——”   “总之,她很生气,你做好心理准备。”   陆凌沉默的点了点头,表情僵硬。   事实上,无论他做多好的心理准备都没有用,老太太心疾成伤,对他绝望到了极致。   陆凌来到病房后,老太太正在输液,她抬头看见陆凌,嘴唇都在哆嗦,反应了半天,方才回过神,一把扯掉了手上的针管。   暗红的血液从她已经爆出的静脉里流出,一会功夫就染到了雪白到病号服袖口。   陆凌心里狠狠一刺,赶忙冲到她身边,涩着嗓子喊了句:“奶奶,我——”   “啪”的一声,老人家狠狠甩了他一巴掌,陆凌愣了下,打了个趔趄。   老太太的这一巴掌用足了全身的力气,自己打过后,身子都往后倾斜了回去。   陆凌的脸上登时出现一大片红肿,嘴里淬了一口咸血的味道,耳朵轰鸣了半天。   “奶奶……”他终于忍不住哽咽出了声。   老太太似乎不想多看他一眼,多和他说一句话,大声怒吼:“滚出去!”   陆凌惊住,他从来没见过老太太生那么大的气。她曾经对自己说话只要有一丁点严肃,都会心疼愧疚好一阵子。   “奶奶,对不——”   “我让你滚!”   “让你滚!!”   “我们陆家没有你这样的孙子!吃里扒外,冷血无情!连自己父亲都下的去手!”   陆凌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又觉得说什么似乎都没有用了。   语言在这一刻变得苍白无力,血缘亲情也被扯的纷乱破裂。   说什么解释什么已经变得不重要了。没什么能为他的行为开脱的,无论他出于怎样的原因,把自己的父亲亲手送进监狱,这本身就是错的。   不会有人愿意听理由,也没有任何理由能磨灭他对自己父亲所犯的罪恶。老太太不需要听他的解释,他需要的是陆正安好好的,需要的是自己曾经那个乖巧懂事的孙子。   而不是眼前冷血残酷的陆凌。   她狠狠瞪着陆凌,恨和痛苦把她的心生生剐出一层血肉,她慢慢扭过身子,阖上眼皮,恢复了一点理智:“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了。”   “陆凌,我不管你有什么必须这样大逆不道的原因,老婆子今天话就撂到这了,你爸他不出来,我也不会再认你这个孙子!”   “我陆家没有你这种冷骨头的不肖子。”   陆凌错愕的抬头,老人家已经躺回病床,全身都气的发抖。   他往前走的脚步最终滞在原地,颓败的对着床上的老太太弯了弯身子。   ?【作者有话说:】   感谢催催的打赏,爱你们啦~ 第112章   陆凌在医院待了差不多一个星期,老太太执拗着不肯见他,陆凌怕别又把人气病,只有老人家睡下时才敢偷偷的进病房看她两眼。他心里很痛苦,却觉得自己不配。   那短短的几天时间里,陆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陆凌递交给警方的那些陆氏洗黑走私,甚至勾结巴西/佬贩毒的证据,最终敲实。   几轮公审下来后,陆正安最终被判十二年有期徒刑,并缴纳罚金500万。这也是陆季两家最后能争取的最大宽限度。   随着陆正安锒铛入狱,陆氏的股票开始急剧下滑,各个产业的效益明显缩水,那些常年被陆氏打压的大企业纷纷拉踩一脚,直接导致陆氏的根基开始剧烈动摇。   再接着,陆凌大义灭亲的举动开始被各家媒体记者争先报道,搬到各个电视台,杂志社,以一种看似褒义实则贬义的形式呈现在公众面前,一时间掀起了不小的风波。   那段时间,陆凌不敢打开手机,所谓大义灭亲,公正举动的溢美之词,都是狠狠插进他心口的刀,让他疼的无法呼吸,快要窒息死。   老太太看到这些新闻报道后,几度被气的心脏病复发。   最近一次被送往急诊室时,陆凌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抱着双膝,把自己缩成一小团,浑身发着抖。   那一刻,无边无际的恐惧和茫然使他生出了悔意。   可若一切重来,他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后悔和抉择本身并没有太重要的关联。   季定哲听到消息后,急忙赶到了医院。当他看到陆凌无助的颤抖着身子时,眼眶突然酸涩了,心也跟着刺疼了起来。   他很想狠狠的扇自己几巴掌,当时就不该听陆凌的把他送回来,再远一点,他甚至想,如果,他不把陆凌从沉郁川身边拉回来,这一切也就不会发生了。   沉郁川再怎么发疯,也不会真伤害陆凌,而现在的陆凌才是遍体鳞伤。   “我他妈的做了什么!”季定哲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慢慢的走近陆凌,蹲下了身子。   陆凌抬起眼睫,眸子里黯淡无光,季定哲这才发现,短短的一个星期时间里,陆凌瘦了很多,两颊本来圆润的苹果肌凹陷了下去,整个人竟显憔悴。   “鹿鹿……”季定哲哑了声。   陆凌溃散的目光聚集了一点,脸上出奇的平静,低低的“嗯”了一声,比季定哲的声音还沙哑,迟钝。   季定哲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斟酌了半天,道:“我会陪在你身边的……”   “哦?”陆凌有些惊讶,僵硬的扯了扯嘴角,“你不远离我吗?”   “我薄情寡义,冷血无情,我……”   我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出卖伤害……   季定哲握住他的手,眼神坚定:“你不是!”   陆凌闭上眼睛,心里苦涩不堪:“季定哲,你知道吗?”   季定哲道:“你说。”   “奶奶说过,就算全世界都以为我做错了,她也不会觉得我错了。她说鹿鹿没有做错的时候。可是,我还是错了。”   季定哲心里跟针扎了一样疼,一把将人揽进怀里,抚着他的后背:“鹿鹿,没有错,你没有错。”   陆凌眼神空洞,对季定哲说:“你能帮我最后一个忙吗?”   “你说,我什么都帮。”   “让奶奶见一见我吧,我……我想见她,跟我气,不值当。”   季定哲赶紧点头:“好,鹿鹿,我去说,我让她见你,奶奶她最疼你了,怎么真能忍下心来不见你呢,我去说,我这就去说。”   陆凌从他怀里不动声色的挣出,后背僵直,生硬的端坐在长椅上,目光又落回手术室的大门。   季定哲很怕他会忍不住哭出来,他嘴笨,不知道怎么哄人。   可直到老太太被一众护士医生推出手术室,他都克制的很好,没有哭也没有再继续恐惧的缩起肩膀,安安静静。   他看到担架上的老人家苍白的脸色后,愣了一会,赶忙追了上去。   “奶奶……”他握着床上人冰冷的手指,“奶奶……我……”   老太太似是听到了他的声音,迷迷糊糊的睁开混浊的眼睛,定了一刻,试图伸出手去摸他的头发,但到底因为太虚弱,伴随着一声“鹿鹿”,继而垂了下去。   陆凌顿在原地,不敢再朝前跟着,他突然觉得,不跟了,这样就好了。   老人家意识不清时,最起码没有多恨她,等她清醒后,这样的温存就会彻底消弭。   接下来的几天里,陆凌一直在医院里待着,季定哲陪在了老太太身边。   老太太醒来后,整个人宛若新生,身体状态和精神都慢慢好了起来。   许是接受了陆正安入狱的事实,又或知道了陆正安最终的审判结果,不用再胡思乱想了。   季定哲看她心情好了些,忍不住开口说了陆凌想见她的请求。   结果老太太发了一大通火,把季定哲直接给赶了出去。   陆凌当时正站在玻璃窗外,他看着气得浑身哆嗦的老太太,就不再存着要见她的心思了。   他静默的朝老人家有些佝偻的背影摆了摆手,心里的苦涩布满了周身的筋脉,他知道,他不配出现在陆家任何人的面前了。   季定哲出来后,打了陆凌的电话,连打了好几个都没有人接,他心里一“咯噔”,赶忙取了车钥匙去他落住的酒店寻人。   ——   陆凌简单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购了一张火车票,他手里目前只有一张平时用的银行卡,里面的钱并不多。   当出租车开到火车站后,陆凌看着玻璃窗外的天光,被刺痛了眼睛。   司机师傅催他下车,陆凌怔了下,突然改变心意,让人把车子掉了头。   他不知道自己要离开多久,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回来,走之前,总要去见一见自己最重要的人吧。   车子最终停在了S市最大的看守所附近。   陆凌晃了一会神,打开车门,心里跟塞了团湿棉花一样,沉甸甸的。   陆正安在看守所里接受着最后的审讯,所有的证据已被盖棺定论后,三天后他将被送往A市第一监狱。   陆凌是来见他最后一面的。他不确定陆正安还肯不肯见他,见了他又会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可是目前,他已经没什么能再失去的了。   他不再是曾经鲜衣怒马的陆家小少爷了,不再是老太太捧在手心里的孙子。   这一切都是他自己选的,早就没了退路。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孑然一身的离开,让所有人都好过一点。   ?【作者有话说:】   隔壁新儿子《禁锢契合》已经开始连载了,感兴趣的可以去康康~ 第113章   陆凌用尽了所有力气,才打开坚守所的大门,他缓缓的走近警员,说明来意,警员随即点头,打电话给陆正安。   整个通话期间,陆凌想了很多种可能,陆正安也许不会见他,见了肯定也不会再理他。那自己呢,要和陆正安说什么,对不起,还是他错了……   可是,对于那个从小就把他保护在温室里的父亲而言,这些字眼该是多么的微不足道。   所幸,警员那边并没有说太久,挂断电话后,看了陆凌一眼,道:“陆先生,你跟我过来吧。”   陆凌方才惊醒。   警员把他带到一个密闭的只留了一扇小天窗的审讯室,掏出钥匙打开了门,回头嘱咐陆凌:“你们最好快点说,探望的时间有限。”   陆凌朝他点了点头,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勇气走进去。   他正踌躇间,门突然从里面被人开大了些,陆凌身子一颤,定在原地。   里面的人平静开口道:“鹿鹿,进来。”   阳光从狭小的窗口透过,打在苍凉的水泥地板上,晕出一片模糊的光斑,陆凌有一瞬间的错愕,以为他又犯了错,陆正安正把他喊到书房里苦口婆心的说教。   那时,书房的玻璃窗总会透过几丝阳光,一部分散在陆正安的侧脸上,一部分落到地板。   他的确犯了错,却不再是一顿说教就能轻易欲盖弥彰的了。   陆凌脚步沉重,每往审讯室里多走一步,都会有一把刀剜进他的血肉。   审讯室逼仄狭窄,潮湿又阴暗,只有一张铺了薄被的单人床和一张桌子,其他再无任何摆设。   陆凌的眼眶开始酸涩,他无法想象一向骄傲儒雅,生活上十分讲究的父亲在这样的环境下是怎样度过的。   他从云端被自己最信任最疼爱的儿子拉入淤泥,心里又经历了怎样烈火毒焰的折磨。   那么,未来的十年牢狱生活呢,失去的十年自由,他一直崇拜尊敬,高高在上父亲又要把头低到哪种程度才能捱完?   陆凌不敢再想下去了,手指剧烈的颤抖。   陆正安终于走近他,抬起胳膊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一如从前的沉稳:“我知道,你肯定会来。”   陆凌红着眼眶,到底忍着没有流出一滴泪来。   他和陆正安分别坐在已经脱落了一层木制表皮的方桌两端,陆正安看着他,他盯着破旧的桌面。   半晌,陆正安率先打破寂静:“陆凌,告诉爸,你都知道了些什么?”   陆凌愣了下,声音钝涩:“我见了原启。”   陆正安神色一变,到底商场驰聘多年,又很快平静:“嗯,你想替他鸣不平?”   “没有。”陆凌摇了摇头。   他太渺小了,也没那么正义,他不是在和这个世界上的黑暗作斗争,他只是不想自己和所珍重的人以后的生活蒙上灰尘,再照不进光。   又或者每一处黑暗最终都会被这微小的光驱散,他只是这微小中的一部分。   可换来的光明却用尽了他所有珍重着的亲情和偏宠。   陆正安释然一笑:“陆凌,我从前总是在想,从小就没了母亲的你,被家里人骄纵着,以后会不会长的太任性。”   “爸爸做错了很多事,可我不希望我的儿子和我一样污浊,鹿鹿——”   “我看着你时,总想到你妈妈,她是个温柔漂亮的女人,爸爸很高兴他留给了我这么好的儿子。”   “她跟着我吃了太多苦,我终于把陆氏做大了,她却没有机会享福。我……呵呵,我这一辈子欠了很多人的债,早就想还回去了,鹿鹿,你做的对,爸是后悔了。”陆正安嗓音沙哑,“这样的结果是我应得的。”   陆凌用手揪着胸口的衣服,觉得自己快要窒息。   “你和你妈妈一样,笑起来眼睛很好看,我就想,鹿鹿,你要好好的,不能像我一样做错事,你和你妈妈,你们……都应该站在阳光里,我绝对不能让你们和我一样。”   “好在,你心里已经有了衡量是非对错的标尺。”   “陆凌,别后悔你的选择,爸说过,我不需要你做什么,你只要一辈子健康快乐就好。我在这个名利圈待太久了,金钱权势蒙蔽了我的双眼,可我总会有清醒的一天。现在,也只不过提前了那一天的到来,让我还能有机会为自己做过的事弥补,鹿鹿——”   “我欠你和你母亲的,差不多也还完了,该是还别人的时候了。”陆正安笑了笑,“我只是怕没人护着你了……”   “现在看来,我陆正安的儿子不需要任何人保护,陆凌,你终于长大了,爸很高兴。”   陆凌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痛苦情绪,肩膀因为忍着就要决堤的眼泪而剧烈的颤抖着。   陆正安绕到他身旁,摸了摸他的头发,语气温和:“别哭,鹿鹿。”   陆凌猛的抬起头去看他,眼睛登时起了一层水雾,陆正安瘦了,也憔悴了,头上多了很多白头发。   脱下一身西服,摘掉手腕上的名表,短短的一个多星期时间,这个一向周整优雅的男人看着就苍老了很多。   这或者就是他卸下所有鲜活伪装后,属于一个父亲的真正模样。   陆凌木纳的张了张口:“爸,我——”   “砰砰砰”,一阵敲门声响了起来,“陆先生,探望时间结束了。”   陆凌回头,警员已经走了进来,示意他离开。   陆正安对他招了招手,慢慢转过身子。   陆凌想去追他,却被警员拦住:“时间到了。”   陆凌止住步子,看着陆正安的背影,哽咽道:“爸……您永远是我最尊敬的父亲。”   陆正安似是顿了一下,也只那短短的几秒钟,最终走回审讯室。   陆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看守所的,他只是紧紧的隔着衣料,把手掐在心脏位置上。   那里好疼,太疼了。   他疼的要死掉,要呼吸衰竭。   胸口的血肉被他掐的渗出了血,但他似乎耗尽最后一丝精力,又渐渐麻木的觉不出疼了。   他的父亲陆正安说,鹿鹿,你简单快乐就好……他却把这份偏爱化成插'入亲人血肉的刀刃。   “我错了吗?”他一下下垂着胸口,终于还是哭了出来,哭的声嘶力竭,“呜呜呜,我错了吗……我真的没做错吗……”   我没错,我的父亲为什么要深陷十年牢狱之灾,我没错,奶奶为什么不愿意见我……   我究竟用什么换来了我迟来的二十四岁成长……   我为什么要这样完成我的成长……   “呜呜呜……”他蹲下身子,把脸深深的埋进手掌,肩膀剧烈的哆嗦着,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决堤,砸上他的脸颊,心脏肺腑,四肢百骸……   到最后,那已经不是泪了,他疼到眼睛里流出的都变作了血。 第114章   陆凌很不习惯小城镇的天气,冬天太冷,夏天又太热,梅雨时节比其他地方也久一些。   又或者,他根本就无法习惯除A市以为的所有地方,他是一个极念旧的人。   他来这里差不多一年多时间了,日子倒也过得安静,只是较从前孤独了一些。但也给了他足够的时间去愈合心里面密密麻麻的伤口。   前些时间,他刚从一家朝九晚五的公司里辞了职,重新在网上投了简历,目前正在等回复当中。   因为租房吃饭都需要花销,他等消息的功夫临时找了一家酒吧上班。这也实属没有办法的事,毕竟他工作经验并不是太多,也只有……追着沉郁川跑的那段时间,在肖远投资的酒吧里上过班,也算有点经验。   关于A市的一切,所有的人和事,也终于离他远去了。这像是逃避,又恰似释然。   时间终于把所有的事情都冲淡搁浅,所有的伤疤和疼痛最终都要经历一次漫长的与自己和解的过程,才算正式消弭。   陆凌觉得自己终于看开了,走出来了,把伤疤扯大,流枯了血,才得以慢慢愈合。   却不知,一切都是他自以为是的假象。   当他再次遇到沉郁川的时候,假象就瞬间破灭掉了。   ——   陆凌从恶梦里惊醒,睁开眼睛的时候瞳孔骤缩,木纳了好一会。   阳光从没有关紧的落地窗里投过斑驳的剪影,陆凌这才一骨碌从大床上弹起。   这不是他逼仄狭小的出租房。   昨天的种种瞬间涌进他的大脑断层中,他的记忆被重新拼接完整。   他突然希望自己永远都不要从梦里醒来,这样,也就不用面对……   “鹿鹿,你醒了?”   陆凌身子猛的一僵,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起来,只觉得这声音能引他堕入地狱。   可也让他重归光明。   这是沉郁川的声音。   沉郁川见他没有反应,担心的跨着大步走了过去,把手放在陆凌的额头上:“发烧了吗?”   陆凌的额间一阵温凉,很想把脸贴在这双手上蹭一蹭,像从前那样耍赖。   可到底只是生疏的把人给推开了。   沉郁川愣了愣,好一会才说:“应该没什么事。”继而笑了笑:“饿了吧,起来吃早餐。”   陆凌方抬起头去看沉郁川,仍然是他记忆中的那张脸,他痴迷的,喜欢的,无法忘记的那张脸。   两个人就那样对视了好久,陆凌终于抵不住他目光里的灼热,被烫的心窝都要燃起来,赶忙低下了头:“昨天的事,谢谢……沈总。”   沉郁川惯常的“嗯”了一声,想把人从床上抱下来,陆凌条件反射性的打掉他的胳膊,两人皆是一怔。   陆凌并没有觉得他们有一起吃早饭的必要:“那么,我就先走一步了。”   沉郁川薄唇紧抿,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待陆凌从床上下来走到玄关处时,他终于反应过来,一把拉住陆凌的胳膊,声音严寒:“怎么,现在就这么不想看到我?”   陆凌错愕的掀眸看他,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沉郁川继续道:“陆凌,还是说,你谁都不想见。”   “你真会躲,陆家的人和季定哲他们满世界的找你,怎么都没料到你能待在这里。”   小城镇不算多偏,却和A市毗邻,老太太和季定哲找了那么久,却偏没想到,陆凌躲来躲去,还是没能完全离开A市。   按理来说,季定哲找一个人并不费劲,只是一开始的目标地就定错了位,再加上陆凌深居简出,有意躲避,找起来无异于大海捞针。   陆凌平复了一下心情,还算镇定的回答:“我是谁都不想见。所以,沉郁川,你就当没见过我吧。”   沉郁川倒是被他气笑了:“鹿鹿,别闹了。”说着攥着他的手腕把他拉到餐桌,“我说了,再见到你,就不会放手了。”   陆凌听他说这话,眼眶酸涩,突然生出一种从前才会有的任性,有那么一刻,他竟开始埋怨说过会永远保护他的沉郁川,在他最需要有人陪着的时候却消失不见。   但是很快,这样的无理取闹又被自己给否定掉。   沉郁川看他沉默,以为他在生气自己昨天的酸话和过激行为,解释道:“鹿鹿,对不起,昨天我太气了才会对你那样,那个DJ手搭着你的肩膀,你们有说有笑……鹿鹿,我真的很生气。”   沉郁川的确没有说慌,他对陆凌很多时候也都这么口是心非。很多事情,如果他从第一开始就说清楚道明白,他和陆凌之间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无论囚禁陆凌还是选择给他自由,一切仿佛都控制在他沉郁川手里,什么全凭他说了算,就没有停下来好好问一问陆凌的想法。   “鹿鹿,我错了。”沉郁川看着陆凌慢慢严肃下去的表情,心里说不上来的慌张。   陆凌推开凳子,铁了心不和他多待一刻。   他想远离过去,自然也要连带着过去的人。尤其沉郁川。   沉郁川见他执意要走,第一反应就想冲出去拦着,但忍了忍,到底放弃,叹了口气:“你想走也可以,我送你。”   陆凌道谢:“谢谢沈总,我已经麻烦您很多了,这里打车很方便,我自己下去打车就好了。”   沉郁川眼神倏然幽暗,拿起茶机上的车钥匙,不由分说的走出大门:“你都说麻烦我很多了,也不差这一件。”   陆凌还想再拒绝,沉郁川一把将他拉出大门:“好了,别跟我犟,我刚好去那边有工作要谈,你就当我顺路。”   陆凌只得点了点头。   那一路上,两个人基本保持沉默,临到酒吧时,陆凌才缓缓开口:“沈总……”   “嗯。”   陆凌几经犹豫还是道:“我在这里的事,还请您帮忙不要告诉其他人。”   沉郁川觉得好笑:“陆凌,我好不容易找到你,怎么可能告诉旁人。”   说的实话。他并不希望陆家的人或者季定哲比他先找到陆凌,说到底,他对陆凌的占有欲从来就没戒断过。   ?【作者有话说:】   关于这一章,我还是解析一下吧。大家可以再看一看前三章,这个的话是陆凌离开A市一年后,沉郁川再找到他,酒吧口是心非解了围,把陆凌带走,陆凌做了恶梦,这一块就是接着他噩梦醒来后的事,也就是说倒序从这里正式结束了。   后面会再完善一下的! 第115章   陆凌似乎早就做好了离开A市和陆家的打算,临走前夕,他找到陆正安的私人律师和助理,签署了一份转让股东的合同,把陆正安留给自己的股份全部移交给了他大伯和几个叔叔。   陆凌心里有数,摇摇欲坠的陆氏企业目前正需要一个真正有能力的人去挑起大梁,稳定局面。那个人无论如何都不会是他。把权利分别移交给陆家人,他们必然能一条心把陆氏做活过来,也算保住了陆正安的毕生心血。   但他已不配在A市和陆家待着了,似乎这样孑然一身才是他应得的结果。   他这方刚离开,季定哲就满世界的去找人了,却一直没有线索,老太太那边嘴硬着让陆凌自生自灭,背里早就心急如焚,吩咐自己的儿孙们去打听陆凌的消息。   沉郁川知道这些事情已是两个月后。陆凌离开后,他逃避似的出了国,那段时间每天都迫使自己忙碌起来,以减少对陆凌的想念。而肖远那边怕他为难,毕竟这件事,他无法站好立场,也故意对他封锁了消息。   陆凌最痛苦无力的那段时间,沉郁川故步自封,以为陆凌会尝试着接受季定哲,慢慢把他忘的一干二净。   纸终究包不住火,沉郁川也克制不住自己想见陆凌的心,终于还是没忍住回了国。   不料想,陆凌竟做出了这样的抉择,说实话,那一刻,沉郁川心里的恨和执念全线瓦解崩塌。   他心里压根就没有一丝陆正安终于得到报应的快感,只剩对陆凌揪心扯肺的疼痛。   对陆凌的喜欢是刻在他的血液,烙进他的骨肉里的,陆凌所有的疼和痛苦,将已十倍百倍的附加给他。   他发了疯一样的找陆凌,却和季定哲犯了同样的错误,都以为陆凌会远离A市。   能找到陆凌完全是肖远的功劳。   肖远半个月前去邻市谈一笔收购合同,恰好是陆凌刚刚辞职的公司。   他在接待室等待对方经理的时候,听到几个员工聊八卦,说是隔壁组的上司是个同性恋,骚扰了他们组的一个年轻男员工,嘘嘘叨叨聊了十几分钟,肖远听腻了准备起身离开时,却听人说了男员工的名字,正是陆凌。   他本以为自己听错又或者只是跟陆凌重名,后来还是忍不住跟对方经理旁敲侧击了一番,心里开始怀疑陆凌的确躲在这个小城镇里。   合同谈拢过后,他几经犹豫,回到A市后,找到沉郁川说了这事。   沉郁川那边早就找陆凌找疯了,也不管信息的真假,当天连夜赶到了小城镇。   其实,就算不是肖远,沉郁川最终还是能够找到陆凌的,只是时间问题罢了。他对陆凌的执念太深重了,深重到早就磨灭了他对陆正安的恨。   所以,也正如他自己所说,这一次,他不会再轻易放开陆凌了。   ——   陆凌离开后,沉郁川也无心商谈工作了,直接回了酒店,中间肖远打来电话,他心烦给掐断,人接着给他发来信息:〔怎么样,是陆凌吗?你见到他了吗?〕   沉郁川低头回复:〔见到了。〕   〔那你怎么准备的?〕   〔追回他。〕   这条消息一发出,肖远急忙又打过来电话,沉郁川仍旧没接,想着人絮絮叨叨说个没完,他又该头疼。   肖远暗里骂了几句,咬了咬牙,选择妥协,给他发了几条还算有用的信息。   沉郁川说追回陆凌,绝不是嘴上说说那么简单。当天下午,他算着陆凌下班的时间,推了饭局去接他。   实属肖远教的,说追人要死缠烂打不放手,脸皮还得厚。   死缠烂打沉郁川是学不会了,但不放手,他绝对能够做到。   陆凌一出酒吧大门,远远的就看到沉郁川依着车身抽烟。   他突然觉得自己回到了两人恋爱时期,那时,沉郁川也是这样把车停在济舟大门口,等着接他回家。   陆凌一时间百感交集,控制着自己不去看沉郁川,他知道自己对沉郁川根本就没什么抵抗力。总归他多说一句,自己就心软,什么都能答应。   但沉郁川根本就没给他逃避的机会,见了人后,立马掐灭烟蒂,朝他走了过来。   陆凌假装没看到他,沉郁川噗嗤一笑:“是你乖乖上车,还是我抱着上去?”   陆凌抬起头,以为沉郁川在故意威胁,但看到他脸上认真的表情后,愣了愣,最终自己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沉郁川随着把车打着了火,也没问陆凌去哪,陆凌心里一阵着急:“沉郁川,你要带我去哪里?”   “吃饭。”沉郁川回了一下头,眸光温柔。   陆凌最经不住他这样看,别过头去,不再说话。   沉郁川把车开到一家高级餐厅门口,下车弯身去给陆凌解安全带,陆凌抬起眸子与他对视。   半晌,沉郁川平静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是不是准备一下车就逃掉?”   陆凌没有说话,脸上一阵红晕。   “敢跑,我就把你绑起来。”也不是没有这样做过。   陆凌脸色一变,乖乖的跟他走进餐厅。   沉郁川接着就表现的相当温柔了,帮陆凌拉开凳子,倒了杯热水。   实际上,陆凌那顿饭并没有怎么吃,沉郁川直接结账把人给牵了出去,问他:“没有胃口吗?”   陆凌点头,继而道:“沉郁川,我不只没有胃口,更没有心情。”   “你究竟想干什么,直接告诉我吧。”   沉郁川松开他的手,正了正神色:“陆凌,我想重新和你在一起。”   即使是此刻,陆凌听着这样的剖白依然会心跳加速,可又实在不知道怎么去接受这份爱意。   还可以开始,但一切又似乎早就该结束。   陆凌嘴里拒绝的话还没有说出口,沉郁川就笑了笑:“走吧,我们回去好不好,我给你下面。”然后一把拉住陆凌的手,毫无顾忌的凑到嘴边落下一个轻吻。   陆凌身子一个激灵,他对沉郁川的触碰果然还是有感觉的。身体永远比心更实诚。   沉郁川住的是酒店,平时不可能自己下厨的,但他有意要哄陆凌开心,把人给拉到超市买了一些青菜肉制品,带回酒店,当真给陆凌做起了饭。   陆凌是知道沉郁川厨艺的,所以当他把一盘盘色香味俱全的菜肴端上桌子的时候,肚子十分合时宜的叫了一滚。   沉郁川看着陆凌笑,忍不住用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抱歉,饿到我们家小朋友了。”   话音一落,两个人皆是一愣,沉郁川自己都有些不适应。   明明两个人从前惯有的亲昵动作和说话语气,什么时候起已经生涩到这种地步了。   陆凌老老实实的吃完了那顿饭,道过谢后就要离开,沉郁川自然不希望他走,但知道自己也留不住人,并没有强求,把陆凌送回了出租房。   他前脚送的后脚肠子都悔青了。   陆凌住的地方很嘈杂,环境也差的让人一刻都不想待下去。   那是一条极窄的破旧小巷子,墙体脱落了一部分,里面露出潮湿的青苔,地板上一片斑驳,坑坑洼洼的难以下脚。   沉郁川看着愣了一会,直到陆凌隔着昏黄的路灯消失在巷子的拐角处时才反应过来,急忙跟了过去。   陆凌见他没有要离开的打算,停住脚步,平和的问道:“你不回去?”   沉郁川心里密密麻麻的疼:“不回,我都送你到家了,不请我进去坐一会吗?”   陆凌有些局促不安,低头看着自己的足尖:“我……怕你不习惯。”   除此之外就是深深的自卑。他从前还是陆凌小少爷时,在沉郁川跟前待着就这样自卑了,如今离开陆家,过成这个样子,更显得一无是处了。   西装革履的沉郁川和如今灰头土脸的自己,距离变得更远了起来。这样的落差和不自信,让他心里堵的难受,嘴里的话一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跨着大步逃开了。   沉郁川不再逼他,默默的在他身后跟着,陆凌却是越走越快。   他不想让沉郁川看到这样窘迫的自己,极力的维持着自己最后的尊严。 第116章   陆凌来到出租房门口时,着急的从兜里掏出钥匙,开门时候,手指都在轻微的颤抖,努力的隐忍着心里莫名涌出来的挫败感。   沉郁川心里被针扎了一样疼,他慢慢的走到陆凌身后,把人拥在了怀里,握着他的手,把门打开了。   里面的陈设一眼就能看到底,破旧潮湿,客厅里只有简单的一张沙发和一张桌子,厨房和卫生间逼仄狭小。   地板上渗着水珠,大概最近总是下雨的缘故,房间里一股发霉的气味,连空气里都透着浓厚的潮湿和阴冷。   沉郁川眼眶干涩,没想到一向矜贵挑剔的陆小少爷会住在这样的地方。   陆凌明显的紧张不安,站在门口进退两难,沉郁川就着拥住他的姿势,关上了门,俯身凑近他的耳朵,哑着音说:“鹿鹿,跟我走吧。”   陆凌身子僵了一下,想伸出胳膊推开沉郁川,却被人将手定在墙上,一个反身给转了过来。   陆凌被迫仰起脖颈,沉郁川则低着头,与他四目相接,眼眶发红,藏着深沉的爱意和化不开的心疼,继续涩着嗓子说:“跟我离开,鹿鹿,我会好好爱你的……”   陆凌眼圈通红,到底没有哭过来,半晌回答:“沈哥,我不会跟你走,也不会跟任何人走,我……我做错了事,已经不配拥有太好的东西了。”   “陆凌,你是在赎罪吗,你过成这样是在给陆正安赎罪吗?你——”   “你把自己弄成这样,到底是在赎罪,还是在惩罚人?”   陆凌摇了摇头,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赎罪,即使有这样的成分存在,那也是——   “沈哥,我在给自己赎罪。”   给陆正安的十年自由赎罪,给愧对老太太的偏宠赎罪,只要他默默的远离大家,自己和他人才能好受一点。   沉郁川掐着他的下巴,印下一个轻吻:“鹿鹿,你这样做是在逃避,你以为你惩罚了谁,到头来还不是关心你的人。”   “再说,我的小朋友哪里又有错了?”   陆凌一怔,恍然想起老太太曾经对他说过的话,她说陆凌永远都不会有做错的时候,可最后还是不肯再见他一面。   想到这,豆大的泪水还是从他的脸颊上滑落,他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他果然还是没有现象中的那样,早就练出了一颗铜石铁壁的心肠,足够坚韧,也足够强大。   又或,这份成长痛带来的坚强在遇到沉郁川时,才会如此脆弱不堪。   他就是依赖沉郁川,无论把自己磨砺的多风雨不催,只需沉郁川的一句话,一个吻,一个拥抱,他苦心孤诣建造的堡垒又都顷刻坍塌。   他骨子里把这个男人判定为可以保护他的人,也是可以卸下所有防备,能够示弱的人。   他给了沉郁川自己最炽热的爱意,沉郁川给了他最彻骨的疼痛和欺骗,可同样也把自己所有轰烈盛大的爱情都一并给了他。   他突然觉得,他这一辈子都会和沉郁川这样纠缠不清了。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沉郁川不敢再强迫陆凌任何事,他做了太多错事,更是把陆凌这一年来受的苦楚和心理上的煎熬,揽在了自己身上,对他只剩下心疼,这种心疼把他对陆凌的强烈占有欲给消磨了个干净。   他很想把陆凌带走,又不敢使太强硬的法子。那天过后,只能默默的接他上下班,去他出租房里赖上几天,什么都不做,寂静的深夜里只听到他的呼吸声就能心安。   陆凌一直拒绝着他的靠近,却偏偏被沉郁川拿捏的死死的,表面上看来是沉郁川在对他死揪着不松手,其实,他比谁都清楚,面对沉郁川的主动,他从来就没什么招架之力。   后来,沉郁川更贪心了些,索性每天泡在陆凌所工作的酒吧里,静静的看着他工作,也有忍不住想帮忙的时候,但陆凌一个眼神,他就什么都不敢做了。   更多的时候,他会横吃飞醋,看着陈目和陆凌走的那么近,恨不能找人给他辞了,但也仅限于想一想。   就这样,半个月时间飞快的过去了,沉郁川这边毫无进展,陆凌对他仍旧生疏防备着。   他知道自己对陆凌的那段囚禁始终给他造成了难以磨灭的伤害,后来陆正安的事也让他产生了极重的自我否定,心里系了一个死结,只能慢慢自愈,熬过去,才愿意给其他事情一个转机。   他所做的,唯有像现在这样陪他捱过这样的黑暗。也许,这个过程很漫长,但他等得起。   可惜他做好了觉悟,肖远那边却急炸了锅,一直催着他回去,沉郁川带不走陆凌,又如何能甘心,肖远情急之下立马奔去了小镇。   陆凌见着肖远也跟过来了,一阵头疼,肖远却比他还头疼。   他跟着沉郁川去了几次酒吧,看着沉郁川那副别别扭扭,想帮人不敢帮,吃个醋还藏着掖着的模样,气得一张脸红了绿,绿了白。   “沈总”,他摇着手里的红酒,揶揄着,“你以前不是还把人软禁在家里吗,又是逼着人纹身,又是辞了人家工作的,这会怎么这么会尊重人了?”   沉郁川无视他的讽刺,眼神一直紧密的粘在陆凌身上,把陆凌看的又羞又恼。   肖远难得看他吃瘪,也就调侃调侃,心里却早就给人默默出了主意。   几天后,他打听到陈目眼下正在组建自己的乐队,有了闯娱乐圈的打算,觉得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便瞒着沉郁川偷偷约了陆凌见面。   陆凌并不知道肖远打的什么主意,于情于理,也不该避而不见,爽快赴约。   见面当天,肖远拿着一沓文件,开门见山的推给了陆凌。   陆凌狐疑,拿起看了一眼,那是一个家音乐公司的签约合同,里面白纸黑字的标注着,该公司可以签约陈目的小乐团,帮他出道,打点上下关系,而作为交换条件——   “陆凌,你要搬到沉郁川那里住上两个月。”   陆凌表情震惊,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肖远,这分明是张保养协议吧?!   ?【作者有话说:】   肖助攻,干的漂亮! 第117章   肖远见陆凌变了脸色,耸了耸肩,笑道:“你放心,不是沉郁川的意思,他现在怂的我都看不下去了。陆凌,你就算真搬到沉郁川那里住,他也未必敢强迫你什么,他啊,现在患得患失,小心翼翼的,都是因果循环啊。”   陆凌把文件推给他,并不觉得自己能毫无芥蒂的答应他的要求。肖远这样做,和当时的沉郁川又有多大区别。   肖远不怕他拒绝,索性事做都做了,不如做到底:“如果你不答应,我可以保证,陈目永无出头之日,相反,他前途无量。”   陆凌简直被他气到,一把推开椅子:“抱歉,肖先生,我不觉得我们还有继续谈下去的必要。”   肖远但笑不语,看着陆凌离开的背影,拨通了一个号码。   这之后的几天时间里,陆凌看着沉郁川就来火,一直不给他好脸色,沉郁川被他冷淡的态度搅得心神不宁,肖远看在眼里,了然于心,一副坐等看好戏的模样。   陈目的乐团当时参加了某综艺节目的一个选秀,每天都需要大量的时间排练,无奈之下选择了辞职,酒吧里于是就只剩陆凌自己,他在这里上班的时间并不久,也没认识几个朋友。   为了躲沉郁川,陆凌那段时间以来,一下班就去乐团看陈目他们排练。   眼见着小团队越来越在状态,陆凌也跟着激动和开心。   转眼间就到了去节目组的日子,陆凌知道初赛比较重要,特意请假去支持他们,却不料接到陈目的电话,说是他们临时被刷下来了,节目组连个像样的理由都没给。   陈目一行人全然没了先前的激情,大家伙垂头丧气的大有放弃乐团,认了命的意思。   陆凌不傻,这接骨眼上出事,目的再明显不过了,当天就打电话把肖远约了过来。   陆凌被他气到了,后者却不疼不痒的把合同再次推给陆凌,笑眯眯的看着他签了字,心里别提有多慌张了。   合同签完之后,肖远轻咳了几声,继续硬着头皮说出相关的要求:“今天就可以搬过去了,沉郁川那边还不知道,不过,也没什么关系,知不知道你都要过去。”肖远说完,自己都觉得太无赖,“下午时,我跟沉郁川打声招呼,你收拾一下东西,我来接你。”   陆凌平静了一下心情,才对他点了点头。   资本的力量果然强大,他这方刚在合同上签了名,陈目就打来电话,说是他们被一家大娱乐公司看中,节目组也打来电话让他们重新报名参加选秀。   陆凌听后,喜忧参半,默默的收拾着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   下午时,如约有人到破败的出租房接他,陆凌打开门,来人不是肖远。   而是沉郁川。   陆凌见是他,愣在原地,沉郁川却是自然而然的走进出租房,提起陆凌的箱子。   陆凌心里窝着火,故意和他犟,伸手扯回了箱子,沉郁川难得耐心,把箱子又拎了过来,如此反复好几次,被陆凌逗笑了:“鹿鹿乖,别闹!”   这哄小孩子的语气更是激怒了陆凌,他平复了一会,质问沉郁川:“你知道肖远用什么方法让我……让我过去的?”   沉郁川淡定回答:“知道。”   陆凌脸色一变:“沉郁川,你们就会威胁人了吗?”   “鹿鹿,你知道,我不想的。”   陆凌好笑:“你不想,肖远想,你们——”   “你们欺人太甚!”   沉郁川很久没见过陆凌这样耍性子了,心里反而躺过一股暖流:“嗯,欺负你了。”   陆凌:“……”   沉郁川走到他身旁,低头在他额间猝不及防的落下一个轻吻,宠溺着说:“你也别怪肖远,他只是做了我不敢做的事情。”   “鹿鹿,你知道的,我其实没那么多耐心,我看着你和别人走太近,很生气,恨不得把你关起来,只有我能看到,你住在这里,我也心疼,想着绑也要把你绑走。可更知道,我真那么做了,你永远都不会再理我了,所以一直忍着。”   “陆凌,我对你是存在占有欲的,控制不住的很强烈的那种。我所有的小心翼翼,都是想哄你开心,让你重新回到我身边。你可以拒绝,我同样不会放弃,陆凌,你拗不过我的。”   陆凌听完他这番话,本来火气应该更大的,但此刻,他反而冷静了下去,由着沉郁川牵着他来到车子旁。   “先坐进去,我把箱子放进后备箱。”沉郁川打来车门,护着陆凌的脑袋,又弯腰给他系好了安全带。   陆凌承认,他无法推开这样温柔的沉郁川。   两个人并没有回到酒店,沉郁川租了一套公寓,里面设备齐全,就等着陆凌过来入住。   房间的格局和别处有些区别,厨房很大,但卧室相对很小。   厨房大一点方便沉郁川给陆凌烧饭,卧室小一点,因为他想给陆凌安全感。   然而这份用心到底还是白付了,因为当天晚上,陆凌虽吃了他做的饭,但说什么都不愿意跟人共睡一张床。   陆凌故意躲着他,见沉郁川去洗澡了,赶忙抱着枕头蜷进沙发里,用被子蒙上了头,简直要把自己闷坏。   十几分钟后,他以为沉郁川洗好了澡已经回卧室,才悄悄露出脑袋换气,这边还没呼吸上几口新鲜空气,浴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他吓得急忙躲进被子里。   不急不缓的脚步声慢慢传来,最终停在他身边,陆凌觉得有人压近他,立刻屏住了呼吸,耳朵里剐来沉郁川好听温柔的嗓音:“鹿鹿,你睡了吗?”   陆凌紧闭双眼。   沉郁川轻笑:“真的睡着了?”他并不指望陆凌回答,见人半天没应声,直接连着被子把他给抱了起来。   陆凌一阵惊呼,从被子里探出脑袋瓜,脸颊一片绯红,看着十分喜人。   沉郁川喉结滚动了几番,试图平静问:“不是睡着了吗?”   陆凌被闷的说话都带着软而哑的尾音:“我……被你吓醒了。” 第118章   沉郁川弯着眼睛,笑了笑:“别胡乱挣扎,我只是把你抱到床上去。”   陆凌果然老老实实的收回已经伸出来的手脚,心里却一点都不信任他,抱到床上能做的事多着去了。   沉郁川说到做到,把人放到床上,盖好被子后,退出了卧室,自己睡了沙发。   陆凌眨巴着眼睛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各种滋味涌出。这样的密闭空间里,他喜欢着的男人又如此温情,心里很难再去平静。   那一夜,两个人安安生生,陆凌许是累极了,心里敲了一会鼓后,陷入睡眠,一夜好梦。   早晨睁开眼睛的时候,沉郁川已经把粥熬好,见他醒来,才一一从厨房把主食端上了餐桌,全都是陆凌从前爱吃的东西。   陆凌心里难免感动,觉得这样白吃白住不好,抓了抓头发问沉郁川:“沈……沈总,我需要做些什么吗?”   沉郁川坐在桌前,看了他一眼,思索道:“和我约会吧。”   “什么?”   “就一天。”沉郁川补充。   陆凌顿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了,说白了,沉郁川还能让他报答什么,自己也没有什么能给他的吧。   “好。”陆凌低声回答。   沉郁川没料到他会答应的那么爽快,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以为自己听错了,赶忙大步走到陆凌身边,一把抓住他的手,兴奋道:“鹿鹿,你真的同意了?”   这回反倒轮到陆凌愣住了,情绪如同孩童得了糖果一样激动的沉郁川,他还真没见过。   沉郁川怕他别又给拒绝掉,自问自答:“鹿鹿,答应了就不能反悔。”   陆凌有些经受不住他看向自己的灼热目光,偏过了头。沉郁川突然伸出手,固定住他的脑袋,低头在他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我们家小朋友,早上好。”   “早上好,沈哥。”陆凌回答。   沉郁川听到陆凌这么绵软的喊自己“沈哥”,心都要化掉,忍了又忍,才没把人拖到餐桌上欺负起来。   那一整天的时间里,沉郁川都弯着眼睛,似笑非笑,心不在工作上。一起谈合同的几个老总从没见过他这样魂不守舍过,偷偷的找肖远打探:“这沈总看着一脸春光满面的,是有什么好事了吗?”   肖远嗤之以鼻:“他金屋藏娇了。”   对方一惊,不可思议的去看沉郁川,觉得这是件大事,万年的铁树开了花一样的稀奇大事。   肖远看着沉郁川那春风得意的模样,又想到陆凌如今见到自己时的记恨态度,心里愈加的不是味,又冷笑道:“妈的,还是老子自个送给他的!老陈啊,小弟我肠子都悔青了!”   对方直接惊掉下巴,继而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他,叹着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劝慰道:“天涯何处无芳草,老弟,给了人家的不好再要回来,伤了和气不是,更何况,沈总难得喜欢。”   肖远只顾生气,也没仔细听他说什么,痛心疾首的点了点头。   第二天,不知哪儿就传来个八卦,说是肖远为讨好合作伙伴,把自己最得宠的小情人推给了沉郁川,偏巧不巧,这一向洁身自好的沈总裁还真就看上了他送的小尤物,俩人现在浓情蜜意正谈的火热,肖远看着又后悔眼红了,想抢回小情人。   这话一来二去被传变了味,最终传到沉郁川耳朵里时,就是肖远看上了他包养的小情人,琢磨着想抢走。   沉郁川如临大敌,那段时间不仅要忙工作,还要时刻提防着陆凌身边的陈目和自己身边的肖远,一个头两个大,别提多烦躁。   所幸,他和陆凌相处的很融洽,只要看到陆凌,他心里所有的不好情绪都会立刻消弭。   沉郁川起初觉得陆凌不再像从前那样拒绝和远离他,就已经很满足了,可事实证明,他是贪心不足的。   到了此刻,他开始期望陆凌能像从前那样依赖他喜欢他,离不开他。   可他们始终止乎于理,没有再进一步的发展。   那半个月的时间里,他一直睡沙发,早晨给陆凌做早饭,晚上尽量回家早一些,陪着他,哪怕什么都不做,静静的看着他都是高兴的。   为了能长久的待在小城镇,沉郁川甚至同意跟之前一直拒绝的公司合作,成为他们的第一股东。事实上,这个投资无利可图,肖远知道后,被他气的直接奔回了A市。沉郁川却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做过这么明智的决策,一举两得,既送走了潜在的“情敌”,又能合理正当的留在小城镇,让陆凌赶都赶不走他。   沉郁川已然做好与陆凌持久缠磨的觉悟,再心急也不敢越雷池半步,却不料,这一步后来竟是陆凌先跨出的。   那天晚上,沉郁川洗好澡以后,照列回到沙发,打开电脑办公。   陆凌偷偷的把卧室的门打开一道缝隙,看着沉郁川还没休息,犹豫了一会后,默默的走出,准备去厨房给沉郁川煮一杯热牛奶。   沉郁川抬头间看他蹑手蹑脚的,轻声问:“鹿鹿,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陆凌有一种被抓包的尴尬,顿了会:“我……有点睡不着,想煮杯牛奶,喝了有助于睡眠。”   沉郁川闻言,站起身,走到他身边,用手探了探他的额头:“不舒服吗?”   陆凌躲开他的手,这干燥又熟悉的温度烫的他难受又悸动:“没有不舒服,偶尔会失眠。”说罢走进厨房,找到了小奶锅。   沉郁川摇了摇头,坐回沙发,时不时扭头去看厨房里煮牛奶的陆凌,心里突然生出一阵暖意和满足来。   不多会,陆凌端着两杯牛奶,推到他面前一杯,沉郁川错愕的抬眸看陆凌,随后开心的笑了笑,拿起杯子,一口气把牛奶喝了个干净。   陆凌见他喝完,眼角弯了弯,伸出手,想把另一杯也给他,沉郁川看出他的意思,笑了笑:“一杯就好,喝多了胃胀。”牛奶又不是安眠药,更何况安眠药对他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了。   陆凌点头,把牛奶送到嘴边,抿了几口:“沈哥,很晚了,你早点休息吧。”   沉郁川合上电脑,从茶几上抽出纸巾,给陆凌擦着嘴角的牛奶渍:“鹿鹿也早点休息吧。”   不待陆凌反应过来,沉郁川把人拉到跟前,吻了吻他的眉心,但很快又把人松开,进退有度,见好就收:“鹿鹿,晚安。”   陆凌怔了一下,心跳如擂鼓,点头回应:“沈哥,晚安。”   ?【作者有话说:】   肖远,最惨助攻! 第119章   陆凌那天晚上的确失眠了,不知怎么的心烦意乱,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许是,他感觉出来自己对沉郁川又重新燃起了炙热的爱意,可又无法干脆的承认和接受。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从床上坐起,怕打扰到沉郁川休息,摸索着打开了床头柜的台灯。   “啪”得一声,暖黄色的灯光亮了一室,陆凌怔怔的看着台灯,继而把目光锁死在柜子的抽屉上。   许久后,他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头脑在那一瞬间却恍然清醒。   沉郁川有很严重的失眠症,自己失一次眠就这样难受了,那他呢,无数个失眠做噩梦的夜晚,又是怎样一点点捱过去的?   这时,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赶忙弯下身子,打开了柜子的最后一节抽屉,却被入目的一大堆药物给惊到了。   果然,沉郁川的失眠症还是没有好。   陆凌颤着手去拿柜子里的药,心里涌出了巨大的压抑。   都是些不同成分的安眠药,陆凌皱着眉头,目光无意定在一盒阿米替林上时,神经猛的一崩,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阿米替林是治疗精神疾病的药物,沉郁川为什么会服用这种药?!   陆凌又惊又担心,慌忙关上柜子,连鞋子都忘记穿就冲出了卧室。   客厅里关了灯,很安静,换作平时,陆凌一定觉得沉郁川已经睡着,可直到此刻起,陆凌才知道,沉郁川并不像他平常表现出来的那么自然放松。   他其实比自己更害怕和无力。   客厅里一片黑暗,却有星星点点的火苗微弱的亮着,陆凌屏住呼吸,寻着明灭的火苗,来到了沙发处。   沉郁川似是在认真的想事情,陆凌脚步放的又轻缓,他并没有察觉到。陆凌走到火星子跟前,看着沉郁川模糊的身子轮廓,鼻子一酸,从背后突然环抱住他的腰。   沉郁川身子顿了一顿,回过头去,火苗扑在陆凌卷翘的长睫毛上,他吃惊的张了张口:“鹿鹿?”   “嗯,是我。”陆凌瓮声瓮气的回答。   “怎么了,还没有睡觉吗?”沉郁川语气紧张。   陆凌摇了摇头:“我睡不着。”   沉郁川解开他的手,把烟灰缸推到一边,从沙发上起身,又半蹲下,用手去抚摸他的脸颊,陆凌能清楚的嗅到他手上的烟草味:“你抽了多少烟?”   还不待沉郁川回答,陆凌又道:“你这些天是不是都这样背着我抽烟了?”   “鹿鹿……”   “是不是?!”陆凌语气陡然严厉。沉郁川有多不会照顾他自己,陆凌比谁都清楚,总是饥一顿饱一顿,抽烟抽的又凶,忙起来跟不要命一样。   “是。”   陆凌又气又急:“也一直在失眠?”   “是。”   陆凌深呼吸了一下,打开他的手:“沉郁川,你跟自己有仇吗?怎么就不知道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抽烟喝酒,又睡不上一个好觉,你究竟想做什么?”   沉郁川愣了下,脸上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鹿鹿,你在担心我?”   这没什么好否认的,陆凌点头:“我是在担心你。”   沉郁川的笑容更深了一些,他拿起手机,照着明,把客厅的灯打开,才重新走回陆凌身边,仔细的看着他脸上关心担忧自己时的表情,一分一毫都不舍得放过。   看了好一会,陆凌有些恼了,他方开口道:“陆凌,这样的我很糟糕,比遇见你之前都糟糕,也正因为如此,我才知道你对我而言有多重要。”   “我从前为了心里的恨活着,靠那点执念朝前走着,如果没有遇到你,走到头了,一辈子也就那样过了。”   “是你让我觉得生活原来有另一种不会太疲惫的过法,让我贪恋,害怕,得到又失去。我起初只想你陪在我身边,后来又觉得不够,你还要永远陪在我身边,我才能安心。”   陪着和永远陪着,中间藏了他多少奢望。   “我太贪心了,欺骗你伤害你强迫你,仍然期望你能原谅我,什么都不在乎的和从前一样依赖我,喜欢我。”   “我无法不去恨陆正安,却又不愿推开你,总想着,往后手下留情一些,你可能就不会太恨我,你那么好哄,我大不了再耐心哄一哄就好。”沉郁川说完,觉得自己当真可笑,“我以为我控制了一切,可以维系好这个天平,可是,陆凌——”   “一个人只有一颗心,不可能分成两半,既能爱又可以恨的。”   沉郁川眼里竟是悔意,如果他能早明白这些该有多好,就不会把陆凌弄丢。   他最终还是亲手毁掉了那个儿时发着光的小王子。   陆凌看着他,眼睛里弥漫着一大团雾气,半晌,才抬眸和沉郁川对视:“沈哥,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恨爸爸,又瞒着我怎样的秘密,但我希望你能好好生活,别再折磨自己。”   沉郁川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声音严肃:“陆凌,是你在折磨我,如果你肯跟我回去,肯回到我身边,我什么都愿意答应你,我过的好或不好,糟不糟糕,这都要取决于你。”   沉郁川说这话时,眼神里透着灼热的精光,执着,仿佛能把一切燃成灰烬,陆凌却没有再躲避他这样的眼神,只是轻声道:“沈哥,你这是在耍赖。”   沉郁川笑了笑:“跟鹿鹿学的。”   陆凌不和他争辩,心里有数,真要是说起来,他未必能说的过沉郁川,犹豫了一会:“好了,回卧室睡吧。”   沉郁川兴奋的差点把人扛在肩头,忍了又忍,才强压了下去。   那一晚,他安安静静的搂着陆凌,终于算是睡了一个好觉。   而这一次之后,沉郁川算是彻底从沙发解放出来,可以搂着陆凌舒舒服服的睡个安稳觉了。   两个人的关系也跟着亲近了不少。   沉郁川知道不能逼陆凌太紧,搂着人睡觉时,顶多吻一吻他的额头,剩下的再怎么难受也都灭了下去。   陆凌则是怕他自个睡沙发别又失眠抽烟,看着他跟自己睡一张床最起码能休息的好一点,才肯去妥协的。   他们彼此都知道,谁都没有真正跨过那道鸿沟,也就没法真的做到重新开始。   想让伤口愈合,必须要重新揭开旧伤,亲手剔掉腐肉,再疼一次才行。 第120章   三个月的时间过得飞快,眼看着沉郁川和陆凌合同的终止日期就要来临,两个人之间还是没有太实质的进展。   陆凌那段时间投过去的简历频频被退回,整个人都跟霜打的茄子一样,彻底焉了。他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否定,但生活所迫又不能放弃,只得一边继续在酒吧工作,一边降低目标,把视线往小公司小职位上盯。   而他和沉郁川除了晚上同睡一张床,也没有过更亲密的行为了。   他这方只等着合约一结束,回归到从前的生活,沉郁川那边却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片刻不得安宁。   就这样,离合约结束还有最后几天时,他的失眠症又开始发作了。   那是陆凌第一次目睹沉郁川失眠,伴随着的还有他极力压制的暴躁,抑郁和恐慌不安。   陆凌这才知道,沉郁川是真的病了。   那天晚上,陆凌像往常一样被沉郁川揽在怀里,临关灯前,他感受到沉郁的情绪有些毛燥,心跳也快的有点不正常。   陆凌并没有多想,以为他最近工作太忙,嘱咐了他几句,道过晚安后就睡了过去。   大约凌晨三四点的时候,陆凌觉得有些口渴,挣扎着要起身去客厅喝水,却发现身边一阵空荡,沉郁川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   陆凌狐疑,穿上鞋子,摸索着要去开灯,却听到客厅传来一阵轻响,那一刻,他仿佛感受到什么一样,随手抓起手机,借着微弱的光偷偷打开了卧室的门。   客厅开了一盏小夜灯,暗红色的灯光有些诡异,陆凌看到沉郁川颓坐在地毯上抽烟,抽着抽着,不知怎么的,烦躁的把烟按灭在烟灰缸,猛的站起身,疾步走到玄关处,又退了回来,如此反复几次过后,终于还是坐回沙发抽烟。   只是烟点着后,他只用手夹着,任由烟火自己燃尽,低头看着明明灭灭的火星子,嘴角扯了扯,一把扯开衣服,把未烧完的烟头往自己身上按。   陆凌第一反应就是冲出去要去检查他的伤口,可刚迈出一步,就见沉郁川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很急躁的往卧室里走去。   陆凌心里隐隐不安着,竭力的忍着不去暴露自己,他想知道他没见过的那个沉郁川到底是什么样的。   沉郁川留给他所有温柔后,又给了自己怎样的折磨。   沉郁川开门之前,陆凌已经飞快的回到床上。   沉郁川轻轻的走到陆凌身旁,静静的看着他,哪怕没有开灯的黑暗里,陆凌都切身的感受到了他目光里的灼热。   他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被沉郁川看穿,刺上字,再这样由着他看下去,自己恐怕就要伪装不下去了。   好在,沉郁川俯身印在陆凌嘴唇上一个轻吻,就转过了身子。   这个吻太烫人了,陆凌能感受出他心里的挣扎,烦躁,不安,和几丝隐蔽的情欲。   也唯有此时,如梦初醒,原来,沉郁川这些天一直勒着脖颈在跟他相处,想着想着,眼眶不觉湿润。   沉郁川并没有离开卧室,而是蹲下身子,拉开了抽屉,翻出了里面的药物。   他猩红着眼眶,颤抖着手,撕开了药物的包装盒,急躁的打开瓶盖,直接把药丸倒在掌心,一股脑吞进了口中,又因为满嘴的苦涩,干呕起来,他掐着喉咙,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怕吵到陆凌,又无法控制自己不去吃药……   “啪嗒”一声,卧室的大灯被打开,沉郁川抬起眸子,手里的药丸散落在了地板上。   陆凌站在明亮处,眼睛里起了一层朦胧的水汽,神情凄楚,死死的盯着沉郁川。   那个他不认识的沉郁川。   后者的胸口被烟头烫出的伤疤已经肿起来,周围的皮肉一团焦黑,沉郁川脸色苍白可怖,咳出的药物污渍沾到了他消瘦的下巴和脸颊上,狼狈不堪。   沉郁川保持着半跪的姿势,半晌才反应过来,赶忙低头把散落在地上的一大堆药物往柜子里塞,双手不可抑制的发着抖。   陆凌的眼泪终于还是夺眶而出,哽咽出了声。   他的男朋友沉郁川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人,又帅又聪明,这是陆凌眼中完美的沉郁川。   可他也欺骗自己,伤害自己的家人,把自己当成金丝雀一样囚禁圈养。这是陆凌眼中强大控制欲极强的沉郁川。   可唯独没有见过,拿烟头烫伤自己,疯狂磕着药的沉郁川,脆弱,暴躁,没有安全感的沉郁川。这简直让陆凌的心跟扔进了火海里一样,烧的要疼死掉了。   他给陆凌自己极致的温柔,把伤害都余给了自己。沉郁川也是会怕的,他怎么就没想到。   陆凌冲到发愣的沉郁川身边,蹲下身子,一把搂住了人,用手抚着他的后背:“沈哥,沈哥……”   沉郁川溃散的意志终于清醒,深深的闭上眼睛,各种滋味堵到胸口,嗓子口湿漉漉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陆凌却是干脆利索,转身翻出医药箱,吩咐沉郁川坐到床上,取了棉签,沾着消毒水清理他胸口的烫伤,直觉这伤跟烙在了他自己身上一样。   沉郁川呆愣片刻后,有些难为情,半晌才开口,音色沙哑的厉害:“鹿鹿,对不起,吓到你了。”   陆凌的确被吓到了,但他更想知道沉郁川变成这样的缘由,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失眠症就能解释了。   他想到之前在抽屉里发现的抗抑郁药物:“告诉我,你这样多久了,为什么在服用卡马西平?”   沉郁川眼中残留的戾气消弭干净,顿了顿,还是回答:“你和季定哲离开后,就这样了。”   “卡马西平呢,沉郁川,我不傻,我知道那不是失眠药。”   “你离开后,我很后悔……”沉郁川紧握拳头,“陆凌,我就不该答应放你离开。”   陆凌走后,沉郁川的失眠症就愈加严重了,伴随而来的是情绪上的暴躁不安,和对陆凌强烈的执念,这执念后来滋生的竟比沈父去世时还深。   这是他第二次经受所爱之人的离别,算是阳光里走一遭,又重回地狱里淬炼。 第121章   沉郁川开始后悔放陆凌离开,这种悔意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加严重,已经到了他无时无刻不想重新用更极端的方法把陆凌逼回自己身边的地步。   他控制不住这样的想法,压抑不下这样的情绪,简直要把自己逼疯,只得去找王芳给他开解。   几次心理辅导过后,沉郁川的情绪渐渐稳定,王芳几乎判定,沉郁川除了失眠以外,又逐渐患上了暴躁症。这种症状初期表现为轻微的幻象幻觉,随着病情的加重,幻象方面也会更加严重,王芳只能先用药物治疗,缓一缓再做打算。   好在沉郁川之后再也没有找过她,说是情绪平复了不少。   沉郁川在努力的与自己和解,也并没有欺骗王芳,只是,他这边刚有好转的迹象,陆凌就把陆正安送进监狱,自己平白消失了。   沉郁川着急之下赶回A市,开始发了疯一样的寻找陆凌,但这时的情绪还尚能控制,主要是,还没找到陆凌,他自己不能先崩掉。   至于找到人了,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沉郁川这些日子以来,其实一直在克制自己把陆凌绑也要绑回去的暴戾。很多时候,他都想,干脆还把人威胁在身边算了,再也不许他离开自己,可又比任何人清楚,现在的陆凌已经没什么能威胁住的。即使有,他也不敢再重蹈覆辙。   这种明明看着心上人在自己面前,却留不住他,随时都可能弄丢他的失重感,让他的暴躁症愈加的严重。   但他不能让陆凌看到这样糟糕的自己,他希望陆凌的眼里心里,沉郁川仍然是那个无所不能,爱他宠他的沈哥,一点也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出这样糟糕的自己。   陆凌眼睛里又起了一层水雾,他放柔了声音问道:“疼不疼?”   沉郁川摇了摇头,看到陆凌变了脸色,又赶紧点头。   陆凌又继续道:“沈哥,你病了。”   沉郁川脸上露出一个笑容:“陆凌,我早就病了,不清醒了。”   “明天我们一起去找王医生。”   “没有用”,沉郁川认真道:“我的病,她治不好。”   陆凌身子一定,给他擦药的手顿在空气中,他似乎明白了沉郁川的意思。   “陆凌,解铃还须系铃人,你不知道吗?”沉郁川说。   陆凌不去对视他,刚想放下胳膊,却被沉郁川一把攥住手指:“你就是治我的良药。”不给,又是我堕入深渊的毒,“我说了,你答应跟我回去,我什么都能做。”   所以最终的选择权留给了陆凌,沉郁川就是想让他回去,可他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做到。   “沈哥,我可以答应你,陪你接受治疗,但跟你回去这件事,我恐怕不能承诺。”   沉郁川看穿了他所有的心思,并不急着等他的答复。陆凌有自己的心结,他有不可说的秘密,都需要时间来治愈。   他点头同意陆凌的提议,却并非觉得有谁能帮的了他,真是如此的话,王芳也就了却一桩心事了。   他能配合接受治疗,和陆凌在一起的时间也就能再缓一缓。   可是他能缓,肖远却等不及了。   十月底,公司里越来越忙,肖远成天加班加点,沉郁川却还在那边忙着追老婆谈恋爱,肖远简直被他气跳了脚。   他一遍又一遍的给沉郁川打电话,催他回去,沉郁川直言,说是陆凌要帮他治疗。   “艹,治疗什么?”   “失眠症。”沉郁川平静道。   肖远脑门子直充一股血:“你那病还能治”,末了补充:“除了陆凌谁能治好你!”   第二天,他还是不放心赶到了小城镇。他不是不知道陆凌离开这些天,沉郁川究竟经历怎样的折磨,沉郁川突然说什么要接受治疗,他着实放心不下。   恰时他赶到后,碰到沉郁川和陆凌去了医院,肖远奇怪,助理告诉他,是陆凌陪着沉郁川去的。肖远皱了皱眉头,问了地址,随着也跟了过去。   沉郁川挂的是专家号,说实话,他并不喜欢来医院,更不喜欢接触王芳以外的任何心理医生,他太难和陌生人剖白心迹了。   沉郁川准备进心理咨询室时,陆凌手心都起了一层薄汗,沉郁川握了握他的手指,安慰:“别怕,我会配合他们的。”   陆凌点头,心里仍然踹踹不安着。   大约一个多小时后,肖远找到地方,在医院的走廊里看到了陆凌,表情瞬间僵硬。   他没料想陆凌真的能说服沉郁川进行心里治疗,可转念想到,陆凌让他跳火车轨道,他说不一定真就一头闷着跳下去,心里突然就火大了。   他看着满脸担忧的陆凌,终于还是没忍住道:“陆凌,你带他过来,还真能忍得下心来。”   陆凌错愕的抬起眸子,肖远表情肃穆严寒:“你这是拿刀子在他旧伤上又添新伤。他要是能看的好,还用等到你今天带他来这里。”   陆凌心里一阵难受,说不出一句话来。   肖远一时口快:“他当时就不应该放你离开。你以为他不放你走,你和季定哲就真的能威胁到他?”   陆凌吃惊:“肖远,你什么意思?”   肖远心里窝火,索性把一切都和盘托出:“陆凌,在S市的那些天,你真以为沉郁川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你背着他见季定哲,你们商量着取走有陆正安罪证的录音和U盘,你从保险箱里拿出这些东西交给季定哲,他其实在监控里一直看着啊,你以为他不知道?!”   “陆凌,他什么都知道,他知道你想离开他,知道你要跟季定哲搞他,可他没有戳破你,陪你演了这场戏!”肖远越说情绪越激动,“你走的这些天,他的失眠症越来越严重了,药物也没了效果……他心里藏着的事,王芳,甚至于你,都不愿意说,你还带他到医院来,企图他告诉一个陌生的心理医生,那是给他伤口上撒盐啊!他不会好起来,只会越来越疼!”   陆凌脸色刷白,怔怔的看着肖远。   肖远却没有停止说话:“你到现在都不知道吗,他就是想留住你,用伤害自己的方法也要留住!” 第122章   陆凌听着肖远的话,心里跟浸了一团湿棉花一样,沉甸甸的。   “陆凌,沉郁川喜欢你,一直喜欢,你以为是你追的他吗?”肖远嘲讽的笑了笑,“他不搭理你,心里其实比谁都纠结吧,他很喜欢你追着他吧,只是,他比谁都清楚,你们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   “沉郁川当时为什么和韩昔分手,我没有告诉你吧?”肖远盯着陆凌,所有的话涌进心口,这一刻终于还是说了出来,“因为一张照片。”   “韩昔吃醋撕掉了他一直夹在钱包里的一张照片,沉郁川就提出了分手,他知道自己无法再和别人交往,那张照片表明了他所有的心意,你知道是什么照片吗?”   照片?!陆凌猛的一惊,“什么……照片?”   “你心里不是已经有了答案吗?”肖远回答:“你和沉郁川儿时在游乐园时的照片。”   陆凌愣住,觉得这句话所包含的信息量太大,沉郁川的原来瞒着他这么多事,那么他心里的那个秘密呢,说出来又是怎样的惊涛骇浪?   他张了张口刚想问什么时,沉郁川突然从心理咨询室走了出来,脸色不大好看,目光却在触及到陆凌时,转而温柔,见着肖远,又皱了皱眉头。   肖远登时反应过来,觉得自己说的太多了,轻咳了几声,从陆凌身后走出。   沉郁川问:“你怎么来了?”   “看你有没有被治死。”   沉郁川懒得搭理他,牵着陆凌的手欲离开,陆凌顿住脚步,想问的话还没有问出口,有点不甘心。   这一刻,他突然很想知道沉郁川究竟还瞒了自己什么。他一直在等沉郁川自己告诉他,也怕触及到沉郁川的逆龄,但此刻,才恍然清醒,沉郁川是不会告诉他的。   肖远似是猜出了他的心思,掏出手机,用手指了指,陆凌心领神会,一边点头应答,一边坐进了车里。   沉郁川把车打着了火,摇开车窗,对肖远说:“你看也看了,我好好的,你没什么事就回去吧。”   肖远被他的态度给惹恼,到底忍了忍,体恤他刚从心理咨询室出来,没有跟他争执。   晚上回家时,陆凌问他:“今天的治疗还顺利吗?”   事实上,沉郁川总共也没和心理医生说过几句话,撒谎道:“还可以。”   陆凌不再追问,想说的话都堵在了嗓子口,沉郁川见他这样,平静的问了句:“你有话想和我说?”   陆凌点头,又摇头。   “想说什么就说吧,我或者会回答你呢。”末了,又承认,“今天你和肖远的话,我都听到了。”   他的心理治疗一点都不顺利,心理咨询师企图用催眠的方法探索他心里装着的关于沈诚的那段记忆,他脸色阴沉可怖,直接就推开椅子走了出来,刚好碰到肖远和陆凌站在走廊说话。   陆凌吃惊的张了张口:“你……全都听到了?”   “没有,只听到一部分。”所以,在意识到陆凌可能会问及那场车祸的事情后,赶忙走了出去,打断两个人的谈话。   陆凌的确想知道那场车祸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所不知道的事,而从王芳所述中能看出,沉郁川的变化也是从那里开始的。他一直觉得这件事和陆正安有很大的关系,是沉郁川为什么会恨陆正安的问题所在。   他原本打算陆正安的事情结束后就找季定哲帮忙调查清楚的,可惜还没有来得及就被沉郁川囚禁在了身边,之后一件事接着一件事,发生的又那么突然,他更是无暇再去顾忌这些。   现在想想,他应该早就去问沉郁川的,哪怕触及了他的逆鳞。   因为这样的伤口不彻底扒开,他永远无法真正去愈合。   陆凌咬了咬牙,下定决心的问道:“沈哥,沈伯父和我爸的那场车祸,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很早之前,王医生跟我谈过,他说,沈伯父车祸后,你就开始失眠,那是你的心结……”   沉郁川脸色一变:“所以,你想帮我结开?”   陆凌坚定的点头:“想,很想。沉郁川,你知道吗,我一直觉得你瞒着我这些事,是不够信任我,也根本就没喜欢过我,可是,到了今天止,我终于完全相信你对我的感情了。可更不明白,你既然喜欢我,为什么要欺骗我,伤害我父亲又出于什么原因,你心里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让你宁愿被我误会都不肯说出?”   沉郁川看着他通红的眼圈,心疼的伸手去摩挲:“鹿鹿,我不告诉你,有我的理由,也是为了保护你。”   陆凌看着他的眼睛,坚持道:“我想知道。”   沉郁川四两拨千斤:“好了,鹿鹿,陪我一天了,很累了吧,我们去吃饭?”   “沉郁川——”   “还是我给你做?你想吃什么,下碗面吧,做的快,你不用等太久。”   “我说我想——唔唔唔——”   沉郁川用力的堵住他的嘴巴,把人推到了墙根,眼睛泛着血丝,带着浓厚的情欲和深重的暴躁。   “沈哥……”陆凌抬眸惊慌的看着他,打心底里害怕这样的沉郁川。   沉郁川呆滞了片刻,恢复神志,知道自己吓到陆凌了,赶忙把人搂进怀里哄道:“对不起,鹿鹿,沈哥吓到你了,别怕……别怕……”   陆凌回抱住他,轻声回答:“沈哥,我没有怕你。”   我只是想你好好的,想你与自己和解,可又觉得我们没有资格。   毕竟,陆凌也做不到跟自己好好和解。渡不了自己的人,怎么能去渡别人。   “我或者会告诉你,但不是现在。”沉郁川最终叹了一口气。   他在害怕,真相一旦说出来,于此刻的陆凌而言,太过挫骨切肤,他哪里忍心再伤害陆凌半分。   陆凌并不勉强他,点了点头。   两个人现在更像是报团互相取暖,只等谁先把伤口剖开给对方看,那道鸿沟也就随之消失。   沉郁川放开陆凌,脸上竟显疲惫,今天的心理治疗已经让他超负荷透支精力,所以情绪才失了控。 第123章   沉郁川不愿意说,陆凌也就不再追问,但心理辅导,他却如何都不让沉郁川再进行下去了,肖远的话还是起了作用。   沉郁川自己也不想去,可又怕因此断了和陆凌的联系,执意跟他保证自己会好好配合治疗。   陆凌摇了摇头,他知道有些病是药石无效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也得亏肖远及时骂醒了他。   他也没有再提离开的事,沉郁川乐得其所,巴不得他永远都不要提,两个人的生活又回到了最初的模样。   沉郁川照旧的上下班,偶尔带陆凌出去约会,两个人纵使在同一张床上睡觉,也都止乎于礼。   他们的关系就这么明明亲密复又疏离着。   其实,陆凌何尝不想干脆一点,要么彻底离开沉郁川,要么重新接受他。想归想,这样的决定做起来又太困难。   陆凌有自己的顾忌,又或说,他只是太没勇气了。   肖远在小城镇待了几天,看着俩人又不冷不热的处着,别提多糟心了。   他冷眼看着沉郁川,恨不得跳脚,毕竟肖副总的身份摆在那里,充其量还算涵养的揶揄他几句:“沉郁川,我看你们要耗到什么时候,你追媳妇能追到棺材木里不成。”说完又觉得晦气,自己淬了一口,严肃道:“不是我说,沉郁川,你可真能忍啊,天天搂在一起睡,居然没擦枪走火?”   沉郁川疲惫憔悴的脸色告诉他,并非如此,陆凌在,他的失眠症才更严重了一些,有时候能一整夜都在跟自己作抗争。   “不过也是,你一直这样能忍。”肖远最后总结。   沉郁川的事他倒是想管,又比谁都清楚,他哪里能管得了,再气再急,还是自个先行回了A市,留着这俩人互相纠缠。   沉郁川见他走了,心里的巨石也跟着落下,肖远的存在其实跟颗定时炸弹无差别,只要他在,陆凌总有忍不住问他真相的时候,而以肖远的脾气,百分之百告诉陆凌。   这样的事情决计不能发生,最起码不能现在发生。   可他防的了自己人,却防不了其他人。   转眼间,小城镇的冬天来临,这里的温度远比A市要冷很多,进入到十二月份,就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沉郁川很多年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了,他知道陆凌畏冷,那几天说什么都不肯让他出去上班,强行给他请了假,陆凌生气他的擅作主张,想着自己可以借机去刚投过简历的公司面试,也就没有发作。   说来也奇怪,这半年下来,他找工作的事缕缕碰壁,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处于极低迷的状态,觉得自己当真那么差劲,工资待遇什么的已经一降再降,可还是没收到任何公司的入职通知。   他自然不知道,这其实是沉郁川在从中作梗,他从来就不希望陆凌在这里扎了根。   陆凌那方却是铁了心。眼见着沉郁川最近状态慢慢好转,他重整旗鼓,又开始找起了新工作。   他甚至敲定,倘若沉郁川的失眠症有半点见好的迹象,他都会撇清两个人的关系,合约已经到期,再纠缠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倘若他做不到给沉郁川一颗完整的心,那还不如及时止损的好。   就这样,几天后,突然有一家金融公司联系了他,让他有空再过去一趟,谈一谈具体的薪资待遇,陆凌心情大好,便开开心心的应了约,也想着找到工作后尝试离开沉郁川,却不料遇到了一个熟人。   也正是这个人,让沉郁川和他彻底剖开了彼此间的心结。   那是雪停的第二天,阳光出奇的灿烂,道路两旁的枝丫被积雪压弯,路面上一片白茫茫的。   一大早晨,环卫车就碾压着积雪,处理路面,到了陆凌出屋时,公路上只剩一片湿漉漉的水渍。   陆凌全副武装打了车过去。公司坐落在小城市最繁华的地段,陆凌来到公司大楼外后,有些吃惊,公司的排面很大,他从前在小公司里投简历,人都不见就被拒掉,如今竟能有这样的迹遇,他反而疑惑了起来。   这种疑惑在他看到面试的高管后,又明朗了起来。   他见到了原启。   说实话,陆凌见到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想立马打开门离开,但他还是极力克制住了。   他是不愿见到原启的,因为他不想记起自己曾经做出的那个选择。他承认,时至今日,他依然是胆怯逃避着的,所有的勇气仅限于他做出那个决定的刹那和过程,而之后带来的结果,哪怕过去这么久,他还是无法真正承受。   原启倒是一脸的云淡风轻,对见到陆凌这件事丝毫没有表露任何吃惊。   “陆凌,好久不见。”他甚至向陆凌伸出了手。   陆凌怔了一片刻,方反应过来,和他轻握了握手:“好久不见。”   原启脸上露出一个微笑:“陆凌,你很让我意外。”   陆凌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偏就不想提及,心里开始琢磨着如何离开。   “你不必急着走”,原启猜出他的心思,“我刚好看到你的简历,私自同意让你入职,其实,陆凌——”   “我就是想见一见你。”   陆凌疑惑的看着他,并不觉得两个人还有什么要见的必要,脑子灵光一现:“原启,你……你还想怎么对付我爸?!”   原启看他一副紧张的模样,笑了笑:“之前,我是有想过继续毁掉他,不让他好过的,但后来,又改变了主意,所以,你不必紧张。我这次来找你,和沉郁川有关。”   “和沈哥有关?”   “对,就是沉郁川”,原启坐正,对视着陆凌吃惊疑惑的眼神,一字一句道:“陆正安坐了十年牢,我那时觉得远远不够,手里刚巧握着另外一个证据,足以彻底摧毁他,最起码,能摧毁他苦心孤诣在你心目中建造的美好父亲形象,我甚至决定告诉他,你和沉郁川的关系,这是压死他的最后一颗稻草。”   知道了真相的陆凌,和知道了沉郁川、陆凌谈恋爱的陆正安,这样的报复足够诛心。   “可后来,我改变了注意”,原启叹了口气,“因为你离开了A市。”   “我后来因缘巧合之下,知道你来了这里,也知道你过得并不好,陆凌,这时,我想我心软了。”原启释然一笑。   ?【作者有话说:】   助攻2…… 第124章   “我后来找过你,观察了你一段时间”,原启语气逐渐严肃,“看到你,我仿佛看到了当初的自己,彷徨,恐惧,迷茫,我突然觉得,我好像释然了。”   “陆凌,我经历过那样的感受,也知道那样的疼,就觉得够了。陆正安被自己最信任和宠爱的儿子亲手送进了监狱,搭上了自己十年的自由,这样的报复,足够了。可是,我也知道,你是无辜的,这对你来说,也是最残忍的。”   “那一刻,我放弃了。”原启的笑容逐渐明朗,“我知道,我可以走出来了。”   “一个月前,我来到这里,心里犹豫思索之下,还是准备见一见你。”   而这时,他就收到了陆凌的简历,觉得这是老天爷的意思,他是该彻底摆脱过去,重新生活了。   陆凌看了看他,问:“那和沉郁川有什么关系?”   “我手里有一段视频,和沉郁川有关”,原启道:“确切的来说,和他的父亲沈诚,也和你的父亲陆正安有关。这里,藏着沉郁川为什么那么恨陆正安的原因。”   “我决定把他交给你,从此以后,我和陆家的恩恩怨怨就此了结。至于视频,你可以选择不看。”原启把一个装在包装袋里的SD卡推开了他,“陆凌,我建议你不要看。”   陆凌的手开始剧烈的颤抖,他看着袋子里的东西,有一瞬间的犹豫,他知道那里藏着沉郁川一直不肯告诉他的秘密,潜意识里也预感,这样的真相和秘密他可能无法经受。   他的心开始剧烈的动摇,可也只是那么一瞬,他的确很想知道真相,也就遵从本心的把SD卡攥到了手心。   原启的眼神倏然幽暗,还带着那么几丝不忍,但他知道,只有把这些动西交给陆凌,他才能真正从过去解脱,不再存半丝继续报仇的心思,即使这于陆凌而言太过残忍,可他有权知道。   他站起身,对陆凌说:“你知道吗,这里就是我的老家,是我和妹妹,父亲,母亲一起生活的地方。我现在回来找他们了,以后也会一直在这里工作生活。”   “陆凌,谢谢你。”原启说。   陆凌朝他点了点头,脸色苍白,诚恳道:“原启,你不必谢我,我也真心高兴你能走出来,我为自己和……和父亲,向你道歉。”   “你不必向我道歉。”   陆凌最终没再说什么,他手里捏着的东西似有千斤重,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公司的,站在马路边时,才恍然回过神来。   他抬起头,冬日的阳光穿过层层寒风和冷气流照在他的脸颊上,明晃晃的,和他做出人生第一个抉择时一样。   那之后,最疼爱她的奶奶被他气进医院,不肯再多看他一眼,他最敬重的父亲被自己推进深渊,十年都不得自由。   那么这一次呢,他该怎么选择,选择知道所有的真相,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躲在壳子里自欺欺人的生活。   同样的,没有人替他做出选择,可他有了自己的决定。   无论沉郁川还是原启,他们的出现,无不在告诉自己,他是陆凌。   他是陆凌,陆正安的儿子,老太太的孙子。   有些事,他是该面对了。   陆凌回到公寓时,沉郁川还没有下班。陆凌赶紧走进书房,打开电脑,心里又烦又慌,复走到门口,把书房的门反锁上,才颤抖着手把SD卡塞进了电脑里。   他用尽了所有的勇气才迫使自己打开视频,心脏都要跳出胸膛,紧张,害怕,担心,这一刻,所有的情绪如同扯乱的麻绳,让他头疼的要炸裂掉。   然后,下一秒,视频播放了起来,首先入目的就是一片磅礴的雨幕。   陆凌的意识瞬间清明,他记得沉郁川的微信头像就是一片模糊白花花的雨幕。   陆凌掐着自己的手心,死死的盯着屏幕看,紧接着,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闯入画面时,他的身子猛的一僵。   那是陆正安的车!   他的心跳声越来越大,更加专注的看着视频,短暂的几秒空白后,只见车子上了桥,不知什么原因突然急转弯,车轮在雨天的路面上擦过一串火花,直直的朝大桥上撞去……“嘭”的一声,车子最终撞到了栏杆上,玻璃碎片飞在了漫天的雨幕里,陆凌眼前一片血红,头脑一阵发晕。   不知过了多久,其实对于当事人而言,也就是那么短暂的一瞬间,陆凌看到破碎的车窗里,浑身是血的司机挣扎着醒了过来,他转过脸时,陆凌突然屏住了呼吸,那是沈诚,沉郁川的父亲沈诚!   沈诚艰难的爬到后驾驶坐位置上,费力推开了压在后车座男人身上的椅背,陆凌看的分明,一身血污被卡在车后座的人是陆正安。   沈诚把同样受了一身伤的陆正安艰难的推出车子……   陆凌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后背惊出一身冷汗,所以,沈诚是为了救他爸才意外去世的,沉郁川才会那么恨他,欺骗他?   如果真是这样,沉郁川是有权利恨他们的,陆凌现在所拥有的一切血缘亲情,全都是沈诚用自己的生命换来的,他怎能不恨……   可是,再接着,他的这种猜想就彻底被打碎——   陆正安是从车里逃生了,但沈诚却被突然倒塌的后座椅压住了腿,车窗的碎玻璃生生的卡在了他的血肉里,让他无法动弹。   车子悬在大桥的栏杆上,随时都能掉下大河,陆正安从车里逃出来后,眼神阴鸷的盯着沈诚。   沈诚脸色苍白,嘴里虚弱的说着什么,似是在呼救,但陆正安只是仰面躺在水泊里,冰冷的看着他,无动于衷。   玻璃完全嵌入沈诚的大腿,越嵌越深,鲜红的血液混杂着雨水浸透了他的衣服……车身摇摇晃晃,不多会,越来越大的雨幕里,车子如同坠了线的风筝,跌落进滚滚的河水里,他能清晰的看到车子坠河时,沈诚伸出胳膊,脸上的惊控和绝望……   到了这一刻,陆凌紧绷的神经彻底崩断,猛的推开电脑,颤抖着双手捂住了耳朵,不住的摇着头:“不是的……不是的……不是不是!”   “啊!啊!啊……不是这样的……呜呜呜,不是……”陆凌的泪水登时爬满了震惊又恐惧的脸。   沈诚救了陆正安……   可是陆正安逃出来后,却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救命恩人坠河……   沈诚在向他呼救,他可以救的,兴许还能救出来,可是他却什么都没有做……   “不是的,不是的……”陆凌哆嗦着肩膀,偷偷的躲在书桌下面,拼命的摇着头,滚烫的眼泪从他的脸颊上爬出,他用手紧紧的揪住衣服,扣着自己心脏的位置,觉得那里疼的厉害,疼的呼吸衰竭。   这就是他想知道的真相吗?这就是……真相吗? 第125章   他浑身都在哆嗦,经脉里的血液仿佛停止了流动,心脏被万箭穿心过,正流着鲜红的血液。   这时,突兀的手机铃声扯回了他逐渐溃散的意识。   陆凌麻木的从兜里掏出手机,在看到屏幕上跳跃的名字时,猛然清醒,是原启。   他赶忙接通电话,他知道原启能告诉他更多的事情,解开他心里不敢承认的疑惑。   漫长的沉默过后,原启叹了口气,终于开口:“陆凌,你看了视频吧。”陈述句,他似是早猜出了陆凌的选择。   陆凌瞳孔皱缩,嗓子干哑的说不出一句话来,拿着手机的指节用力到发白。   原启顿了顿继续道:“陆正安他们的车子上桥时突然急转弯,是因为差点和一辆大货车撞车。我费了不少劲查出来的,这段视频是货车司机行车记录仪上保存下来的,两辆车距离很近,所以视频拍的很清晰。”   “据那个货车司机说,十年前,曾经有一个少年找过他,要求看了这段视频,陆凌,我猜测那个人应该就是沉郁川。”   “雨下的很大,货车司机当时视线受阻,并没有目睹这场车祸,可他的行车记录仪却清清楚楚的记录了车祸的全过程。”原启停顿了一会,给陆留了个缓冲时间,接着道:“至于他为什么保留至今,也许是从沉郁川的神情里看出了视频的重要性,有预感遭遇车祸的另一幸存方有朝一日会过来找,想从中谋利,而我的确花了大价钱买下了这个SD卡的视频。”   “司机只是个普通人,无非就是图点钱,别的事不会乱掺和。陆凌,你放心,这个视频被我买断,现在也到了你手上。”   陆凌的眼泪爬满了整张脸颊,今天为止,他所看到的听到的根本就不是心脏能承受的负荷。   “所以,你能明白沉郁川为什么那么恨陆正安了吧。”   “陆凌,沉郁川的父亲从车里醒来时,是可以逃走的,可他却为了救你父亲,被困住,而陆正安——”   “他逃出去后,竟对自己的救命恩人不管不顾,眼睁睁的看着他坠入大桥。你说,沉郁川能不恨他……”   “啪”得一声,手机坠入地板,原启还在说着什么,可陆凌的耳朵一阵轰鸣,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沉郁川能不恨陆正安……   沉郁川……怎么会不恨陆正安?   他的父亲剥夺了沉郁川活下去的希望,他抢走了属于沉郁川的时光……   沉郁川就是想弥补沈诚,跟他说一句对不起啊,可他们却直接把沉郁川推进深渊。   陆正安眼睁睁的看着沈诚带着绝望坠车身亡,他背负着旁人的生命活着,金钱权势双收,他陆凌被所有人簇拥着,宠爱着长大,一路顺风顺水,可沉郁川又经历着什么?   他简单快乐,父慈子孝时,沉郁川又在经受着怎样的折磨?   他一整夜一整夜的失眠,做恶梦,被折磨的不得安宁,他悔恨,痛苦,却又无处宣泄。他藏着这样的秘密在心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终于把仇恨熬成了自己向前走的执念。   也许,他遇到自己是人生里最大的错误。   没有他,沉郁川会报了仇,了干净自己的执念,再找个人好好生活。   可偏偏,偏偏他陆凌,这个世界上看着无辜却最难辞其咎的侩子手,非要闯进沉郁川的生活,非要喜欢他缠着他……可是,沉郁川看着陆正安和他父慈子孝时,心里该有多疼……该有多疼啊……   “呜呜呜呜,我做了什么……”陆凌哭的声嘶力竭,“我的父亲做了什么……”   “呜呜呜呜,沈哥……沈哥……呜呜呜……”   电话的忙音穿过书房清冷的空气里,陆凌双目失神,捂着耳朵,在桌子底下缩成一团。   他的心被撕扯的很疼,又觉得自己不配疼,这种感觉似是无穷尽的黑暗,把他紧紧裹住。   *   沉郁川几乎是一路闯着红灯驱车赶回来的,他打开别墅的大门时,屋内一片漆黑,心里猛的一“咯噔”,打开灯后,朝客厅里喊了一声:“鹿鹿……”   “鹿鹿……”   声音里的颤抖,他自己都尚未察觉,可是房间里空空荡荡,甚至能听出回声,却听不到陆凌的任何回答。   沉郁川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开始到处找陆凌,卧室,卫生间,厨房,像从前他把陆凌囚禁在身边,一旦看不到他时一样的找,惊慌失措,像无头的苍蝇。   直到他看到紧锁着的书房时,心里的巨石才算落了地,又倏然崩裂。   沉郁川疾步走到书房门口,大喊了几声:“鹿鹿,你在里面吗?”   “我是沈哥,鹿鹿,你乖,给沈哥开门。”   里面一片寂静,没任何回应的声音。   沉郁川使劲的拧门把手,却怎么都打不开门,很明显,门被从里面反锁住了,沉郁川也已经断定陆凌就在书房里。   “鹿鹿,给我开门好不好?”沉郁川试图平静下来哄道,可陆凌仍然没有半点反应。   沉郁川实在急了,再也等不下去,直接用力的拿脚去踹门,一下比一下狠戾。   陆凌却似隔绝了外界所有的事物和声音,缩在黑暗的角落里瑟瑟发抖。   终于,门被沉郁川踹开了,他飞奔着来到书桌前,看到电脑屏幕一片白花花的,被人用重力推到了角落里。   而桌子底下,陆凌正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小团,肩膀剧烈的抖着,如同寒风苦雨里即将被吹落在地的枯叶。   沉郁川的心脏狠狠一刺,弯下身子,一把抓住陆凌的胳膊,轻声道:“鹿鹿,沈哥回来了。”   陆凌猛的抬起头来,眼圈通红,眼睫上沾着一层厚重的水汽,脸上表情震惊麻木,待看清沉郁川后,又衍生为深深的痛苦和悔恨。   沉郁川心都要疼掉了,他一把将陆凌揽进怀里,用手轻抚着他的后背:“鹿鹿不怕,我在这里,不怕,我们家小朋友最乖了。”   陆凌感受着来自于他身上熟悉的温度,血液重新流动,溃散的意志也慢慢回笼,他推开沉郁川,极深极深的看他,看了好久,眼神恢复清明,哽咽出声:“沈哥,是你吗?”   沉郁川看他小心翼翼又患得患失的模样,心如刀绞,沙哑着嗓子回答:“是我。”   ?【作者有话说:】   车祸这一段的话可以回顾一下第6章。 第126章   陆凌伸出胳膊,紧紧的箍住沉郁川的脖子,隐忍小声的哽咽变成嚎啕哭泣,他断断续续的抽着气对沉郁川说:“沈哥,对不起,对不起……”   “我错了,我错了……呜呜呜呜……”   他哭的肝肠寸断,沉郁川简直被他哭的心都要撕碎,他把陆凌从桌子底下抱出,直接托着人的臀部回到卧室。   陆凌似是哭的倦了,安安静静的窝在他怀里,手依然搂着他的脖子,不肯放松半刻。   沉郁川只能一个劲的哄他,跟他保证自己回家了,不会离开,好半天,陆凌才松开了手,整个人也随着瘫软到沉郁川身上,沉郁川捞着,把人的脑袋贴在自己胸口,低头在他发丝上落下一个柔吻。   这个吻登时起了作用,陆凌的身子不再颤抖,心里也跟着平静了很多。   沉郁川如负释重,劫后余生一样,把陆凌的手举在嘴边,还未来得及有动作,陆凌抬起泛着水汽的红肿眸子,问沉郁川:“沈哥,你怎么回来了?”   沉郁川老实回答:“原启给我打的电话。”   陆凌抽了抽鼻子,眼圈又起了红:“我看到了,沈哥……我都看到了……”   沉郁川把人搂的更紧了一些,仿佛要把人刻到血肉里:“我知道,知道。”   原启到底不忍心,知道陆凌看到视频后必然经不住,还是打电话告诉了沉郁川。   “沈哥,呜呜……怎么办,对不起,对不起……”他变得语无伦次,心里满满的都是歉意和愧疚。   沉郁川用手擦掉他眼角的泪水,温柔道:“鹿鹿,别哭,你这样我会心疼,别让沈哥……心疼了好吗?”   陆凌闻言止住哭泣,一双水汪汪的眼眶紧密的盯着沉郁川。   沉郁川摸了摸他的头发,知道他的情绪已经平复的差不多了,更知道他的伤口是时候去掉腐肉,重新滋生了。   他用手抚着陆凌的眼睛,终于向他打开了心门:“鹿鹿,我可以把一切都告诉你,但你答应我,不许推开沈哥,更不要什么都揽在自己身上。”   陆凌在他怀里乖巧的点了点头。   沉郁川顿了会,才缓缓开口:“你看到的都是真的,陆正安……他的确眼睁睁的看着我父亲坠河,却无动于衷。”   沉郁川一直不明白陆正安为什么那样做,沈诚明明是为了救他才丧的命,直到后来他开始查陆正安走私洗黑的证据时才发现,沈诚曾无意撞见过他的这些黑暗交易,陆正安一直觉得他是个隐形炸弹,沈诚性子倔强耿直,也并非能听自己话的人,早就对他有了警惕心。而那场车祸里,他突然就生出了顺势除掉沈诚的恶念,眼睁睁看着他被困在车里。其实他心里是有过动摇的,甚至最后一刻恍然醒过神来,但一切为时已晚。   在他冷漠产生恶念的那一瞬间,什么就都无法挽回了,即使他去救,也未必能救的了人,可不救本身就已大错特错。   “但我有时又会想,那样的情况下,他未必就能救出父亲。鹿鹿,你知道吗?与其说我在恨陆正安,不如——”   “不如说,我更恨我自己,我恨自己当时太愚蠢,跟着……我妈一起欺骗父亲,更恨自己懦弱,做了错事不敢去面对,去了美国后一直没有脸回来看他,回来时却只能面对他的一堆尸骨。如果我能早点醒悟,早点回国,父亲他……他可能就不会去世,我也能好好跟他说一声对不起。”   “所以,鹿鹿,我更恨自己!”   陆凌摇了摇头,他知道,沉郁川是恨自己,可王芳说过,使他这种遗憾没法完成的那个“媒介”才是他最终的执念。如果当时陆正安肯去救沈诚,哪怕最后真的没有救到,沉郁川也不会去恨他的,可陆正安,他的父亲当时做了什么,他竟然眼睁睁的看着为了就他陷入险境的沈诚最终死亡。   陆正安是他了却不掉遗憾的那个“媒介”,他怎么可能不恨!   “沈哥”,陆凌抬起下巴,浑身都在哆嗦,“爸他为什么不救沈叔叔?”他在问沉郁川,更在问自己。   沉郁川这时撒了一个谎:“鹿鹿,谁都有怕死的时候。”他做不到去洗白陆正安,但也不忍心跟陆凌说出真相,“那样做太危险,可能会搭上两条命,他可能有顾忌吧……陆凌,你就是他的顾忌。”   陆凌不愿承认陆正安是因为贪生怕死才不去救沈诚的,但又不得不去相信沉郁川的话,这的确是唯一能解释通的。   他紧紧抱着沉郁川,“对不起”三个字再也无法说出口。   “鹿鹿”,沉郁川垂下眸子去看他,“你知道吗?对于此刻的我而言那些恨已经变得微不足道了,我更怕的是你离开我。如果说恨陆正安是我人生里的执念,那么如今,我的执念早就变了,爱你保护你才是我以后的信仰。”   “你是救我命的药,不给,就是我的毒。”   他把陆凌的手按在自己心脏跳动的位置,他想告诉陆凌,他的喜欢和深爱已经烙进血肉,要想拔除,必须要剥筋剔骨。   陆凌吃惊的看着他,许久后,眼眶酸涩,心里突然明了。   他和陆正安是对不起沉郁川,亏欠了沉郁川,所以,老天爷才让他用自己的一辈子去偿还给他。   “沈哥”,陆凌跨坐在沉郁川腿上,搂住他的脖子,认真的说:“我能不能补偿你?”不说对不起,沉郁川想要什么,他就给他什么。   沉郁川掐起他的下巴问:“你怎么补偿?”   “把我赔给你。”陆凌说。   沉郁川眨了眨眼睛,点头:“可是我很贪心,你能赔的够吗?”   “赔不够,下辈子再接着来,不够,就下下辈子,沉郁川,我一定会好好为自己赎罪。”   沉郁川心跳如擂鼓,一手叼住陆凌的脖子,一手掐住他的下巴,印下了一个热吻。   这一刻,横在他们之间好似永远也横跨不了的鸿沟终于消弭,沉郁川心里仅存的恨和执念轰然坍塌瓦解。   他突然记起陆凌曾跟他说过的话,到了这一刻,也终于明白,喜欢果然是一件无所不能的事情。   陆凌成了他的软肋,却也是他继续往前走的铠甲。他想,他终于找回了他的小王子。   而陆凌手里的玫瑰,也愿意为他折断身上所有的刺。 第127章   小城镇的那场大雪过后,天气从未有过的清朗,温度也开始直线上升。   没过多久,陆凌辞去了酒吧的工作,沉郁川也着急把这边的事情收了尾。两个人什么都没说,又都什么都讲和了,带陆凌回去似乎成了两个人的心照不宣的事情。   陆凌那几天明显焦着,沉郁川并不是个细心的人,但陆凌的所有情绪和心境变化他却都能感受到,想来,他也只是把所有对外界的感情都加注在了陆凌身上,所以才能了解他比了解自己更清楚。   他知道,陆凌的心结也需要被人解开了,也希望自己是那个渡了他,能让他信赖的人。   临近元旦的一个夜晚,陆凌一个人趴在阳台上发愣。   沉郁川刚从厨房里走出,就看到他衣衫单薄的立在那,冬夜里说不出的孤零,心里一揪,不免想到这一年的时间里,他都是这样走过来的,有些懊悔自己没有早点找到他。   沉郁川从衣架上取下大衣,轻轻的走到陆凌身边,披在了他身上,又揉了揉他的头发:“鹿鹿,天这么冷站在这干什么?”   陆凌回头,眼睛里一片晶闪的光芒,笑道:“沈哥,你看——”他指了指夜空里几颗稀疏又明亮的星辰,“今天能看到星星呢。”   沉郁川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弯了弯嘴角:“的确能看到。”   陆凌抬了抬手,想到什么似的又道:“沈哥,你知道吗,伸手摘星辰,就算是摘空,也不会满手泥土。”   沉郁川把他拉到自己怀里,终于笑开:“你摘不到的,我替你摘。”   “不要!”陆凌拒绝,“沉郁川,我是小孩子吗,什么事还要你帮我做。”   沉郁川愣了下,也是,陆凌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陆凌了。   “嗯,不帮你。”沉郁改了口,“你自己来,我就站在你身后。”   陆凌心里一暖,觉得自己好像有勇气面对回到A市的种种了。   黯淡的星光下,沉郁川捏着他的手指,陆凌无比的安宁,他很珍惜这一刻,心里也最终和自己讲和。   “沉郁川……”他抬起头喊身后的男人,声音轻柔。   “嗯,你说,我在听。”   陆凌释然一笑:“你知道吗,我刚才自己站在这里时一直想……”   “想什么?”   “我在想到底是什么样的经历才能让我脱胎换骨,真正成长。”   沉郁川心里一紧,保持沉默,静静的听他说下去。   “大抵是敲碎我的每一处骨头缝,把我全身的血液经脉碾磨成粉,才能捏造一个新的自己,一个,能够经住所有苦难,也能看轻所有荣宠的自己。”   “我仅用一天的时间就完成了我姗姗来迟的十八岁成长。而我的24岁也在揠苗助长。”   沉郁川更用力的握紧他的手:“鹿鹿,对不起,都是沈哥愚蠢,如果我早点放下对陆正安的恨——”   “沈哥,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我也没有对不起你,我把自己赔给你了啊。”   沉郁川从背后拥住他,下巴埋在了他的脖颈里:“陆凌,我只要你。”   陆凌继续仰望着天上的几颗星辰:“相反的,沉郁川,这份成长痛,我该感谢你,感谢我所有选择后的不反悔。我从来没有恨过你,沈哥,你什么都没做,但我因此长大了。”   沉郁川点头:“嗯,我的小朋友长大了。”   陆凌轻松的转过身子,环抱住他,继而认真的说:“沈哥,你知道吗,这么久以来我看似离开了A市,离开了陆家,独立生活,可我仍然是胆小着的,我把父亲送进了监狱,奶奶也不再理我,我……我心里真的很疼,我离开他们,是我不敢面对。”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做的对不对,一直陷在纠结愧疚里走不出来。我不是不想跟你回去,沉郁川,我早就不恨你了……”陆凌说到这,顿了一下,“不,我从没有恨过你,在你面前,我永远不会有喜欢之外的任何感情,哪怕伤心难以,也是基于我对不割舍不掉的喜欢之上。”   “我不和你离开,不是因为你曾经囚禁我欺骗我,威胁我,相反,我现在知道了,我……我们才是那个罪人。其实——”陆凌的心门终于朝沉郁川打开,也朝自己打开,“沈哥,我觉得自己不配得到幸福,不配得到别人的喜欢,我只能这样放逐自己,心里才能好受一些,才能减少对我爸和奶奶的亏欠。”   “我不敢回到A市,我怕他们不愿意见到我,我怕自己继续疼下去,又想疼下去没什么不好。”   沉郁川听陆凌说这些话,简直要心疼死,但他并没有打断陆凌,他知道陆凌在用什么样的勇气和决心跟过去告别。   “可是”,陆凌粲然一笑,“当我看到原启时,突然就想明白了。”   “沈哥,我的选择并没有错,如果重来一次,我还会这么做。”他像是跟自己,又像是跟其他人做出保证一样,“这么做以后,我会选择另一种面对方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去逃避。”   “不过,还不晚,沉郁川,我跟你回去。”   沉郁川眼眶酸涩,不知道自己要和陆凌说什么才足以表达他此刻的感情,只呆傻的点头。   陆凌从没见过他这样木纳,被他逗笑,心里也越来越敞亮。   原启回到了家乡,开始了自己新的生活,沉郁川也放弃了对陆正安多年执念的恨。那他就没有做错。   他只是对不起陆正安,也对不起沉郁川,那就用自己的一辈子去偿还。   他们是这辈子自己最重要的人,肯定能理解他,不去责怪他。   陆凌觉得,这一刻,他才真正意义上长大了。   沉郁川见他认真笃定的模样,心里陡然放松,笑了笑问他:“我们家小朋友,你长大的那一天哭了吗?”   “我为什么要哭?”   “小朋友长大的时候,总要痛痛快快的哭一场。”   陆凌偏着头看他,回答:“我没长大时,哭过。”   “可是长大后,就不会再哭了。”想了想,又加了句:“我又没在别人面前哭过!” 第128章   并没有等太久,沉郁川这方一结束工作,就立马退了房子,带着陆凌赶回A市,仿佛怕晚一秒钟,陆凌就会反悔一样。   事实上,陆凌的确紧张,但并没有半分退却之意。   回去的路程并不远,他们早晨出发的,差不多中午时就能到达目地的,留给陆凌做心里建设的时间并不长,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到了之前他和沉郁川同居过的小区。   陆凌神情恍惚,再打开曾经最熟悉不过的房门时,心里百感交集,竟是站在门外半天也不往里走。   沉郁川从身后轻轻握住他的手,推开了房门,笑着说:“鹿鹿,欢迎回家。”   陆凌猛的抬头,眼睛酸涩,迟钝了一会,还是走了进去。   房间里还保留着他走之前的陈设,依然是两个人生活的模样,时间在这一刻似乎发生了逆转,一切都没有改变。   沉郁川见他愣神,想了想,说:“这段时间,你就跟我住一起,剩下的事,我陪你慢慢解决。如果陆老太太想让你回去,我虽然不大情愿,但也会尊重你的意见。”   陆凌听后,有些失落的摇了摇头:“奶奶她是不会见我的。”   “她想见你。”沉郁川摸了摸陆凌的头发,“多大的气在你离开之后也会消失,比起你所谓的犯错,占据她心里更多的只剩担心。”   “鹿鹿,时间会冲淡一切,老人家再气,也比不过你是她孙子的这份偏宠。”   陆凌点了点头。他心里也知道,老太太或者真的想他了,人年龄大了,总会盼着圆满,她再如何气自己,可血浓于水的骨肉亲情就放在那。   时间的确过去太久,他也该面对这里的人和事了。   结果,他没有先看到老太太,季定哲却急着找了过来。   那是他回到A市的第二天,沉郁川缺席公司太久,肖远到底大意,公司里积攒了一大堆要处理的事务,他一大早就赶了过去。   大概十点多时,外面传来一阵门铃声,陆凌以为是沉郁川去而复返,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落在了家里,想都没想就去开门,却在看到来人后,瞬间僵住。   对方看清是他后,也跟着定在门口。   漫长的沉默后,陆凌恢复平静:“季定哲,好久不见。”   季定哲眼眶猩红,嘴唇都在哆嗦,半晌,还是笑了笑:“嗯,陆凌,好久不见。”   陆凌觉得季定哲变了。短短的一年时间,他比过去看上去成熟稳重了许多,说话做事也跟着沉淀了下去。转而想到,自己不也变了么。   曾经无忧无虑,简单快乐的青年时期,最终在岁月洪流里被磨平。   陆凌把人带到客厅,季定哲跟他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看了好一会,方道:“鹿鹿,回来了为什么不去找我?”   陆凌一愣:他不也昨天才回来的么……   “倒是你,季定哲,你怎么知道我回了A市?”陆凌反问,完了后又觉得自己说了废话,除非一直躲着,既然回家了,季定哲怎么可能得不到消息。   季定哲眼神阴鸷:“鹿鹿,果然还是沉郁川先找到你了,兜兜转转,你还是和他走到一起。”   “呵呵,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我就不会把你从他身边带走了。”季定哲的眼圈越来越红。   他应该早就知道的,陆凌喜欢沉郁川,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忘掉他的。他如果早点认输,心里不存任何期待,不那么执着的把陆凌从沉郁川身边带走,也许他一辈子都不会遇到原启,不会知道那些糟糕的事情,也不会做出那样的抉择,离开A市。   可是,他就是不甘心,他怎么能甘心!明明他和陆凌在一起的时间更久,明明陆凌以前在一起时只关心他照顾他,明明他更有机会啊……   季定哲狠狠的抹了一把脸,别过头去,明明……他也喜欢陆凌啊。   可是怪谁呢,他知道的那么晚,那么晚……陆凌是男孩子又怎么了,是他太拘泥,太肤浅,太他妈的想不通,他就是喜欢陆凌啊,又怎么可能不喜欢呢?他在意陆凌远远超过交往的任何一个女朋友,怎么就不是喜欢了……   “季定哲?”陆凌看他神情凄楚,担心的喊了一声,打断了季定哲心里疯狂的念想。   “跟你没关系,是我要离开沉郁川的,也是我自己做出这个抉择的,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季定哲努力的平复好情绪,再回头看陆凌时,眼里氤氲着一层模糊的水汽。他其实也是陆凌离开后,才知道原启的事情的,从而也明白了陆凌亲自把陆正安送进监狱的原因,但他没有告诉老太太。   “鹿鹿”,季定哲仓促结束这个话题,不想触陆凌逆鳞,“奶奶也知道你回来了,我告诉她的。”   陆凌身子一僵,诧异的看向季定哲。   “她一直在偷偷找你,陆凌,从小到大,奶奶最疼的就是你,她怎么忍心真的看不到你,让你离开,她就是嘴硬。”   “你不在的这一年时间里,她憔悴苍老了很多,陆凌,你不心疼吗,你是怎么做到这么久都不回来看我……我们的?!”   陆凌心里又悔又担心,一把扯住季定哲的胳膊:“奶奶她真的愿意见我?”   “她嘴里说着陆家没有你这样的孙子,心里比谁都着急,陆凌,回家吧,见见她,也见见……叔叔。”   陆凌猛的一顿,见……陆正安,这一刻,他的心纠扯的生疼,是啊,他最应该见的人是他的父亲陆正安。   他倒是好了,自以为一走百了,不碍着大家的眼,可留下的人都经历着什么,谁又比谁好捱了。   陆凌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这种逃避放逐行为,不是在惩罚自己,也在折磨着一直在意他爱着他的人……他比任何时候都厌弃这样的自己。   可也只有那么短短的一瞬,又迫使自己清醒镇定,错了那么多,已经没有时间去悔恨和懊恼了,他要做的还有很多,但绝不是自怨自艾。   “季定哲,谢谢你告诉我这些”,陆凌眼睛里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我会去见他们的。”   季定哲错愕了几秒钟,觉得陆凌好像有些不一样了。而这一次,又终于看出他的变化来。   陆凌成长了,再也不是那个天真,无忧无虑的陆家小少爷了,同样的,他也坚韧了,不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他甚至可以保护其他人了。   季定哲堵着的那颗心似是释然,他知道陆凌这辈子都会和沉郁川纠缠不休了。   这个世界上也只有沉郁川能给他疼痛,也给他刻苦铭心的爱,让他坚毅勇敢又重新幸福起来。   这是他一辈子都做不到的。 第129章   季定哲并没有待太久,说明了来意,最主要是他自己想见陆凌,之后,觉得也没什么理由继续留着了,起身告辞。   到底是生疏了,陆凌挠了挠头发,把人送到电梯口,想再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说啥。   电梯停好,季定哲回头看着陆凌,眼神里夹杂着太多情绪,末了道:“鹿鹿,奶奶是等着你回去,但你也要做好心理准备,她口是心非,骂你也好,打你也罢,你都受着。”   陆凌点头:“谢谢你,季定哲,我知道了。”   季定哲犹豫了一会,忍不住开口问:“沉郁川……他没有再逼迫你了吧?”   陆凌笑了笑,回答:“你放心,他没有再强求我什么。”   “哦哦,那就好,那就好。”   “啪嗒”一声,电梯门打开了,季定哲生硬的转过头去,走进电梯,然后隔着一扇即将要关上的似是千斤重的铁门,复杂的眼神终于清明,猛的按着按钮又奔了回去,他一把抱住陆凌,把人生生的坎入怀里,声音低哑深沉:“鹿鹿,我其实——”   “季定哲”,陆凌打断他,“我很高兴,你已经可以撑起整个季家了。”   “喜欢你”三个字被生生的卡在了嗓子口,跟沾了水一样的湿棉花,沉甸甸的,他知道,未曾表明的心意这辈子都无法说出口了。   他就那样抱着陆凌,陆凌也并没有推开他,一分钟,两分钟……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其实也并没有过多久,季定哲终于松开陆凌,用足自己毕生的力气和决心。   “陆凌,祝你幸福。”季定哲说完这句话,头也不回的走进电梯,不再多看陆凌一眼。   电梯门关上的刹那,一滴泪水顺着他的眼角流了出来。成年后,他就基本没哭过了,觉得一个大男人轻易掉眼泪太他妈的不争气,娘们唧唧的。   可是陆凌仍然喜欢受了委屈偷偷抹眼泪,季定哲那么讨厌男人哭的人偏就没了主意,他看到陆凌哭会心急,也会心疼。   很多感情总于无意间发生,他对陆凌的特殊和关注自己都尚未察觉。如果早发现该有多好。   可是,如果早发现又有什么用。陆凌说的对,他以后要撑起整个季家,他和陆凌真要在一起,谁都未必好过。   这一刻,他也终于清楚自己究竟输在了哪里。   他喜欢陆凌,不比沉郁川浅一分,可永远都做不到像沉郁川那样毫无顾忌,沉郁川可以永远不回头的去爱陆凌,他却不能。   沉郁川做了陆凌的天,陆凌疼了,他就把自己矮下去,让陆凌自己撑起自己的天。   他同样也不能,也不是不够喜欢。   不能就算了,看着他好就够了。   陆凌转过身时,沉郁川的电话打了过来,说是人已经在楼下,让他下去,要陪他吃午饭。陆凌刚回到A市,沉郁川怕他乱想,不敢他一个人在家里待太久。   陆凌听后,换了衣服,十分钟后下了楼。   沉郁川站在电梯口等他,见他出来,弯了弯嘴角,一把扯过他的手,一股已经变淡的古龙香水味道窜进沉郁川的鼻子,他皱了皱眉头。   那是季定哲喜欢喷的古龙香水残留的味道,他刚才抱着陆凌时染上去的。   陆凌看到他微末的表情变化,心里好笑,嘴上还是老实承认:“沉郁川,其实刚才我见了一个人。”   沉郁川接着道:“我知道。”   “季定哲。”   陆凌轻轻“啊”了一声,想着莫不是季定哲下电梯时刚巧碰到了沉郁川。   “我刚在电梯口遇到他了。”   果然如此。   “我们也没说什么”,沉郁川淡然的说:“他让我好好照顾你,跟嫁女儿一样。”   陆凌一把打在他肩膀上:“沉郁川!”   沉郁川呵呵轻笑:“嗯,说错了,跟把古堡里的小王子,交托给他的骑士一样。”   陆凌这才眨了眨眼睛,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   沉郁川有心要把话说透:“陆凌,季定哲他对你——”   “我知道”,陆凌看了沉郁川一眼,“可是,那不可能。沈哥,莫说我喜欢的是你,更实际一点的,他以后要走的路还很长,他要过一个正常人结婚生子的生活,我没有资格去耽误他。”   沉郁川听后黑了脸:“怎么,你觉得挺可惜?”   陆凌见他吃醋,抿了抿嘴:“哎呀,沉郁川,能不可惜嘛,怎么说我也是一阳光帅气的好青年,从小到大都抢手的很,结果栽到你手里了,因为一棵树放弃了大片好森林,我还不能可惜了?”   沉郁川脸上沉了沉,即使知道小家伙在故意气自己,还是忍不住把人拉到怀里,掐住他的下巴,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晚,了。”   陆凌咯咯脆笑,由着沉郁川把他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暖着。   这双手的温度,他怀念了很久,现在终于又能触碰到了。   “沈哥”,陆凌回握住沉郁川的手指,仰着下巴,想了想,还是道:“我想回家看看。”   沉郁川问也没问一句就点头:“让我陪你去吗?”   陆凌回答:“不用了,我自己去,我要自己解决这些事。”   沉郁川并没有和他执拗:“好,回来时给我打电话。”   陆凌犹豫了一会:“那万一我不想回来了呢,那里是我的家。”   沉郁川僵了会,扭过头去看他:“那里是你的家,有我的地方也是你的家,你不回来了就不回,可我会等着你,你什么时候想回了,我一直在。”   陆凌噗嗤一笑:“沉郁川现在这么民主了吗?”   “并不是”,沉郁川表情认真,“我在忍着呢,我其实一听到你要走,就想把你绑起来,我只是怕你恨我,不忍心那样做。”   “陆凌,因为喜欢你,我可以妥协让步所有,只要你也喜欢我,可若不喜欢了,我可能会继续发疯。”   陆凌一个激灵,觉得沉郁川怪吓人的,急忙道:“喜欢你,谁不喜欢你了,这不还欠着你的债么。”   沉郁川揉了揉他的头发,笑了:“吓唬你的,我说了给你自由,绝不反悔。”   迎面浇来一股冷风,陆凌往他怀里缩了缩,抬眸间,沉郁川正紧密的盯着他看,目光温柔。   他剐了剐沉郁川的掌心:“有沈哥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第130章   陆凌心里有了打算,就一刻也等不及,第二天沉郁川前脚刚离开,他后脚收拾完毕,跑到了小区外。   冬日里,除了上下班高峰期,街道上并没什么人。他低头看了一眼时间,方八点半,现在打车到陆家别墅,也不过二十分钟的时间。   老太太年龄大了,喜欢早睡早起,她此刻应该正在院子里散步。   陆凌心跳如擂鼓,即使做好了心理准备,可仍然止不住的紧张和不安。   他也很想老人家,在小城镇的每一刻都在想,想她身体好些了吗,想她还生不生自己的气,唯独不敢回去看她,怕别把人又气进医院。   这样的担忧哪怕在听到季定哲说老人一直在等他后,都没有消停。   然而,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上了出租车后,一晃眼就到了目的地。   司机回头看着车后座兀自发愣的陆凌,轻咳了几声:“先生,到了。”   陆凌猛地回过神来,停滞了几秒钟,赶忙点头,付过钱后下了车。   他傻站在别墅门口,看着熟悉的大门,脚上生了跟,再挪不动半步。   这里是他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地方。曾经,他从大厅里听到车子的引擎声后,都会开心的打开大门,恭敬的跟车上的陆正安喊一声“爸”。   这里存放的记忆太多,他的一整个童年,被万众瞩目长大的大学时期,他得了所有人的宠爱,也曾亲手弄丢。   最终,站在这里的不再是陆家的小少爷,而是陆凌。   陆凌走到大门口,手贴近门口的可视门铃开关,颤抖着不敢按响。   他几乎生出了掉头就逃离的打算,可下一秒钟,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   陆凌呆滞在原地,抬眸间看到一个佝偻老人,正红着眼圈去看他。   陆凌的眼泪“啪嗒”一声坠落。   老人家看着苍老了很多,腰也比从前弯了一些,脸上竟现疲惫。   他心里扯的生疼,干涩的咧了咧嘴角:“奶奶……”   他设想过很多可能,老太太会赶他,骂他,或者干脆不理她。   可没有一种是对的。   老人沟壑纵横的脸颊上淌了一行浊泪,又很快被寒风吹干,她顿了好久,声音发着抖,说:“真的是小鹿鹿啊……呵呵,呵呵,季定哲那小子说今天我孙子会回来看我,我还不信……”她又看了一眼陆凌,嘴唇哆嗦着:“小兔崽子没骗我,真的是我的小鹿回来了。”   老太太久久的伫立着,眼睛团了一层水雾。   这一刻,所有的爱恨,和扯不尽理不清的纠葛如同寒风里摇曳着不肯坍塌的旧屋舍,狼烟过后,终于化为平地。垒在他和陆家,和这个鲜活的世界高高的围墙,终于土崩瓦解。   老人家疼爱了他二十多年,也就气他这一回,她能气多久,气愤永远抵不消她对自己的关心和偏宠。   她就是气,气消了,一样的把他当成自己可心眼里最疼的孙子,又怎么会恨他,又怎么会呢?   没有人恨他,老太太不会,陆正安不会,沉郁川也不会。只有他自己在怨着自己。   老人家把掌心搭在他的手背上,声音哽咽:“走,跟奶奶回家!”   陆凌眼睛里闪烁着泪花,反握住她干枯却温暖的手,扶着她的肩膀:“嗯,奶奶,我回家了。”   呼啸的寒风在他耳朵边打着旋,枯萎的落叶从经年的路灯下卷落,这是A市最冷的一个冬天。   也是陆凌觉得最向阳而生的一个冬天。   *   沉郁川下班后还是不放心,没有回家,而是直接把车开到了陆家别墅。   院落里暖黄色的灯光从门缝里透出,他知道陆凌今晚是铁定不会回家了,站了会,决定给他打个电话。   铃声响了很久,陆凌才接通,声音里带着浅淡的笑,心情很好的样子:“喂,沈哥,你回家了吗?”   “嗯,回家了。”   陆凌犹豫了一会,还没开口,那边就缓缓道:“鹿鹿,我明天就让助理给你收拾一些东西带过去,你在家多待几天。”   “沈哥,我——”   “随你待吧”,沉郁川又道:“有空回来看我就好。”   “噗嗤~”陆凌笑出了声,低语:“男朋友,你怕我回到家就甩了你?”   “怕。”沉郁川认真回答。   陆凌不再开玩笑,也正了正神色:“我待不久的,只是刚回来,肯定要陪奶奶一段时间。但奶奶现在也不常在家待,她……她怕触景生情想到我爸,现在都是几个大伯叔叔那里轮着住。”   老太太是不怨他了,但这并不代表他不思念自己的儿子。   沉郁川笨拙,刚想安慰陆凌几句,那方自己先说开了:“这样也好,姐姐哥哥们经常能带她出去散心,不同的环境不同的心境,她过的也顺心些。”   老太太年龄大了,总希望儿孙满堂,都过得顺风顺水,从前把所有心思都放在陆凌身上了,现在也是时候好好跟其他儿孙们贴一贴心了,只是陆凌仍然是他最放心不下的人。   毕竟多年的感情,血浓于水,两个人坐在沙发上聊了一会,回到了从前的亲密。   老人家开始操心:“鹿鹿,你谈女朋友了吗?”   那么久没见面,老太太冒出这么一句话,陆凌突然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老人却有自己的心思,她比谁都想看到陆凌有人陪伴照顾。   陆凌思索了一会,回答:“算是有了。”有了沉郁川,但不是女朋友。   老太太一听他这么说,起了劲,直嚷着让陆凌把人带回家里给她看看。   陆凌拗不过,最终点头:“奶奶放心,我会带他来见你的。”说到这,又笑了,“您以前见过他呢。”   老太太听着诧异:“我见过,咦,我怎么不记得了,老婆子真的不中用了,连孙媳妇都忘了是谁?”   陆凌被她一句“孙媳妇”给逗笑,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把人扶回卧室,直到关上门,她还犯着嘀咕:“我真的见过孙媳妇?”   陆凌只管笑,给人脱了鞋,盖好被子,才道着晚安出了门。   末了,他给沉郁川发了消息:〔陆家孙媳妇,奶奶说想见你。〕   发完自己捂着肚子笑了起来,一分钟不到,对方回复道:〔我看你是不想要腰了。〕   陆凌对着手机做了个鬼脸,莫名的觉着腰果然疼了。 第131章(结局上)   陆凌在陆家别墅里待了差不多一个多星期,老太太心情格外好,整个人容光焕发,哪里还有陆凌初见她时的苍老疲惫。   相应的是沉郁川开始烦躁起来,公司里的人也跟着遭殃。   陆凌不在他身边时,沉郁川不光睡眠质量差了下去,连工作也跟着倦怠浮躁,肖远看他这样,又气又无奈。   “我说沈总,你还真有出息,现在离了陆凌都不能活了吗?”   沉郁川冷漠回答:“不能。”   肖远人帅心善,怕陆凌再不来找沉郁川,公司里的员工就没有活头了,转而给陆凌发了消息:〔小同学,你再不回来,就能给你老公收尸了。〕   陆凌当时正陪老太太在公园里散步,收到消息后惊了一跳,赶忙给肖远打去了电话:“我老……啊,沈哥怎么了?”   肖远隔着办公室的玻璃窗,睨了一眼紧皱眉头的沉郁川:“哦,他啊,你不在他身边,来了大姨父,心情烦躁,睡眠质量不好。”   陆凌扶着额角,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肖远正了正神色,认真了一些:“陆凌,别看沉郁川嘴上那么大方,心里小气着呢,他说你可以不用回来,你能信他吗?”   “他心里想把你绑起来的心都有吧。”   陆凌在心里叹出一口气,回答:“我知道了,肖远哥。”   事实上,陆凌在陆家也待不久的,几天前,陆凌表姐就在催着要接老太太回去,老太太舍不得陆凌才又磨了几天,眼下,她那几个孙子孙女已经等不及直接把车停在别墅大门口,老太太是不走也得走了。   陆凌的这些长姐长兄们打小就疼他疼的紧,看着他回家,心里也高兴,那天中午,一伙人去酒店包了场,聚了好久才回去。   他们并不知道陆凌这一年多去了哪里,陆家对外宣称,陆凌只是出国继续读博了。   至于陆凌把父亲亲手送进监狱的事,大家都表现的相当默契,绝口不提。   老太太都肯原谅了,于他们也没什么轻重,实在没有计较的必要。   时间可以冲淡一切,陆凌总归还是那个陆凌,他做了什么,陆正安做了什么,已经不再重要。每个人在努力的过着自己的生活,谁都不会这么有闲心天天的盯着旁人的事多想。   酒足饭饱之后,老太太眉开眼笑,回到陆家别墅后,跟陆凌又坐着聊了一会天,就被大伙儿拥着上了车,他们本来要喊上陆凌一起去,陆凌一心想着沉郁川哪肯同意,借口自己这几天要回公司看看,拒绝掉了。   老太太临走之前,让人打开车窗,看着陆凌半晌,笑了:“鹿鹿,奶奶可还记着呢,你说要带我孙媳妇回家。”   陆凌面上一红:“奶奶,你放心,我会带他来见你。”   老太太连连高兴的点头,跟陆凌招了招手。   天气还是冷着的,老太太一行人刚走,陆凌的脑子被寒风一浇,有点晕乎乎的。吃饭的时候,他心里高兴,被兄长灌了些酒,此刻开始上头。   他裹紧了衣领回到屋里,默默的窝在沙发上,看着屋里熟悉的陈设,不免想到陆正安,眼眶有点酸涩,愣了会,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那方几乎秒接,开口就道:“鹿鹿……”   陆凌拖着醉酒的哑音笑了笑:“男朋友,你要不要来接我?”   沉郁川皱了皱眉头:“怎么了,声音那么沉?”   “喝醉了。”陆凌回答。   “等着,我去接你。”   陆凌还没反应过来,沉郁川就切断了电话,他知道人应该在来陆家别墅的路上,弯着眼睛,安心的等他过来。   并没有等太久,陆凌要窝在沙发里睡着时,听到外面响起了一阵门铃声,一下子清醒过来,穿上鞋子就往外跑,飞快的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可不就是他多日未见的男朋友。   陆凌心里兴奋,一把跳到沉郁川怀里,沉郁川弯着眼睛把他像树懒一样挂自己身上。   陆凌把下巴埋进他胸膛,瓮声瓮气的说:“沈哥,我好想你。”   沉郁川温柔的吻着他的发丝:“我也想我们家宝贝。”   两个人回到房间,陆凌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就被沉郁川扯回车里。   他一边把车子打着火,一边问陆凌:“喝了多少酒?”   兴奋过后,陆凌的大脑又是一阵混沌,想了想,回答:“没有多少。”   沉郁川看着他水意朦胧的眼睛,严肃了下去:“陆凌,以后不许在别人面前喝那么多酒。”   陆凌听出了醋味,故意逗他:“偏不!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不能喝酒?”   “没说不能喝”,沉郁川语气肃杀,“一喝醉就胡乱缠人,不要在别人面前喝。”   “嗯,那——”陆凌凑近他,灼热的呼吸扑在沉郁川的脖子里,“以后只在老公面前喝!”   陆凌是真醉了,脑海里一瞬间涌出肖远的这句称呼,嘴上不留意就说了出来。   说完后,两人皆是一愣,陆凌小脸红透,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一边鄙夷着自己,一边拉开和沉郁川的距离。   沉郁川哪里肯,一把扣住他的下巴,用力的吻了上去,简直要把陆凌吻晕倒。   另一边,他攥着陆凌的手引在了自己的欲'望上,陆凌心里一惊,知道自己的腰今天是别想要了。   沉郁川还不至于在大马路边上就把人办了,可回到公寓后,他就没那么绅士了。   一打开门,他就把陆凌抱着去了卧室,陆凌虚弱挣扎:“沉郁川,我喝醉了!”   “那刚好。”   “我……我今天好累……”   “又不用你掏力气。”   这倒也是……陆凌猛的摇头:“啊,不是,沈哥,我……我叫起来也很费劲的吧。我又要反抗,又要叫,我……唔唔唔……”   “也好累。”   沉郁川眼神危险,缚住他胡乱扑腾的双手:“那就不要挣扎。”边说边用脚勾上了卧室的门。   略略略   陆凌觉得是他把沉郁川憋坏了,心里盘算着以后可不能像这样那么久也没有一次忄生生活了,否则最后遭殃的还是他自个。   完事后,陆凌躲在被窝里露着个小脑袋瓜,眼神幽怨的盯着沉郁川看,沉郁川被他看的面色尴尬,也觉得自己折腾的狠了。   他走到陆凌身边,用手掌探了探他的额头,幸好,没有发烧。   陆凌蹭了蹭他的手心,喝醉酒加上刚才身体的疲软,他撒娇道:“沈哥,我好难受~”   沉郁川抚了抚他的头发:“鹿鹿,沈哥不好,你乖,我去给你烧热水,暖一暖。”   陆凌点头,又摇头,看到沉郁川起了身,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从床上爬起,一下子贴在了他的后背上:“不要,我和你一起去。”   沉郁川勾了勾嘴角,两只手托着他的小细腿,来到了厨房。   他取来热水壶,加满了水,腾不出来手,陆凌就自己把腿盘他腰上,哼哼唧唧的不老实。   沉郁川无奈又宠溺:“乖一点,喝杯热水就好了。”   陆凌贴着他宽大的后背,满满的安全感,觉得男朋友直男又温暖。   一会后,他突然贴着沉郁川的耳朵说:“沈哥,我想去看看我爸。”   沉郁川愣了一会,继而回答:“好。” 第132章(结局下)   第二天一大早,陆凌从床上起身,浑身酸疼,他看着床边空了,以为沉郁川已经去公司,心里一空,愣了会就准备起床。   这时,卧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为什么不多睡一会?”   陆凌抬头,吃惊:“沈哥,你没有走?”   沉郁川坐到他身边,微笑:“没有,今天不去公司了。”   他知道陆凌要去看陆正安,心里放心不下,见陆正安不比见老太太,这是陆凌心里的创伤,他看着已经走出来,可心里无时无刻不在愧疚。   陆凌自然也知道他的用意,搂着他的脖子释然一笑:“男朋友放心,我绝不会再继续逃避的。”   沉郁川点头,但仍执意送他过去。   他看陆凌皱着眉头,知道自己把人弄难受了:“过来,我给你揉揉腰。”   陆凌趴在他腿上,沉郁川动作轻柔的给人捏腰。   半个小时后,才抱着他去卫生间洗漱,给人挤了牙膏,任由他踩着自己的脚对着镜子照:“呀,男朋友,你快看,我长痘痘了!”说着回过头看沉郁川。   沉郁川吻着他的脸颊:“嗯,长了,不要紧,还是好看。”   陆凌觉得他说的没毛病,眨了眨眼睛,沉郁川又把人抱回卧室换衣服。   其实,陆凌被他这样伺候,也会害臊,说白了都是男人,没必要娇成这样。   可想了想,男人又咋了,男人还能被人这样宠,那是他陆凌的本事和魅力!   两个人吃过早饭后,沉郁川就开车带陆凌去了A市的第一监狱,这时的陆凌完全安静了下去。   随着路程越来越近,他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手心里也出了一层冷汗,完全没了早晨时的活泼开朗模样,沉郁川知道他在纠结紧张,轻轻握着他的手指,一直握到停车。   监狱外围的墙头很高,冬日杂草横生,但大门外一片干净空荡。   陆凌怔怔的站在水泥地上,心里的紧张惶恐陡然而升,压抑的快要喘不过气来。   沉郁川只好扳着他的肩膀,等有人给他们开门。   几分钟后,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个穿着制服的狱警看了两人一眼,招了招手,陆凌赶忙跑过去,沉郁川却停在了原地。   陆凌呆滞的看着他:“沈哥……”   “你进去吧,我在这等着你。”沉郁川说。   陆凌方才反应过来,沉郁川能送他过来已经是最大限度的退让了,点了点头,随狱警走进大门。   狱警把陆凌带到家属接见室,叮嘱他:“是陆正安家属吧?”   陆凌短促“嗯”了一声,狱警道:“有什么话尽快说,我们有时间限制。”   陆凌应允。   说话间,陆凌已经来到接见室,狱警站在安全范围内,示意陆凌进去。   陆凌并没有太多犹豫时间,推开门,驻足,看着里面端坐着的人,眼眶湿润。   眼前人,正是他的父亲陆正安。   他变了很多,似乎苍老了一些,但眉眼见又留着几分温存,看着他时笑的慈祥又释然,被岁月磨平了棱角。   “鹿鹿”,他喊了声,“我就知道你会回来。”   陆凌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使自己看上去平静一些,才坐到陆正安前面,干哑着嗓子:“嗯,爸,我来看你了。”   陆正安知道陆凌离家出走的事情,这一年多以来,季定哲和陆家人轮番来看他,每天都在骗他说陆凌只是出国了。   后来,他自己也察觉出不对劲来,终于从季定哲那里套出了陆凌离开的事情,起初时,他很心急,可后来,又想通了些什么。   那是他陆正安的儿子,知子莫若父,他知道,早晚有一天,陆凌会回来看他的。   陆正安看着他发红的眼圈,伸出手,搭在他的手背上:“鹿鹿,你放心,爸在这过得还不错,季定哲那小兔崽子打点的好,我每天都过得很充实自在,鹿鹿,爸好多年没那么轻松过了。”   陆凌有些吃惊的看着陆正安,发现他的眼角里藏了些安然祥和,愣了一愣。   他是和陆正安很亲密,可又夹杂着些说不清的距离感,只是不明显。现在想来,那几丝距离其实源于陆正安常年生意场上追名逐利带着的锋芒,让陆凌骨子里即亲近他,又不敢太造次,只能高高的捧着,崇敬尊重着。   可是,这一刻,他发现陆正安身上的锋芒已经完全退却,有的只是一个普通父亲真实又自然的关切。   他突然信了陆正安的话,也许,他现在过的真的不累了。   陆正安这一辈子都在金钱权势里沉浮,可总有老去或停下来的那天,虚假的粉饰退掉后,他的心也是血肉做的,早晚有一天会为曾经做过的事悔恨,后半辈子都会在愧疚中度过。   但是现在,不会了,他已经在慢慢学着偿还,心里的愧疚和煎熬自然也就不会太难捱。   陆凌眼睛里起了一层雾蒙蒙的水汽,陆正安却是一副看淡浮华百世的安定,他握着陆凌的手,笑容平和:“鹿鹿,爸爸很开心,你长大了。”   陆凌点头,从桌子上绕出,走到他身旁,一把抱住他。   陆正安愣了愣,拍了拍他的肩膀,还没想好说什么,陆凌就道:“爸,你永远是我这辈子最尊敬的人。”   陆正安瞬间红了眼圈,这一刹那,所有的话语都变得苍白,他似乎不需要再说什么劝慰陆凌了。   因为,他依然是陆凌眼里的英雄。   半个小时后,陆凌走出接见室,陆正安跟他摆了摆手,陆凌站定,看着陆正安,眼里竟是不舍。   陆正安神情淡然,吩咐他:“回去吧。”   陆凌三步两回头的走出监狱大门,一股冬日的寒风裹着冷冽的空气席卷而来。   狱警客套的对陆正安道:“您可以再和孩子多说一会,我可以通融。”   陆正安笑笑:“不用了,该说的都说完了,他就是想看一看我过的怎么样。”   他没说慌,过的还行,这里的人,甚至看守牢房的狱警都喜欢找他聊天,觉得他谈吐非凡,见识广博。   人生里,少有的轻松。   陆凌出去后,沉郁川正依着墙根抽烟,见他出来,赶忙把烟掐灭,他知道陆凌不喜欢他抽烟。   陆凌的表情还算平静,并没有他想象中的不安和愧疚,心里吐出一口气。   他把陆凌拉到自己身边,将人裹进自己的大衣里,下巴抵着他的肩膀,犹豫了一会,还是问:“他……怎么样?”   陆凌抬起头,眼眸里盛着细碎的光芒:“沈哥,爸他有点不一样了。”   “嗯?”   “我从他脸上看到了,属于一个普通父亲的苍老和平静。”   沉郁川沉默了一会,才说:“鹿鹿,我这辈子都不会去看他。我不再恨他,可也不见得会原谅他,你会怪我吗?”   陆凌想了想,摇头:“沈哥,我不怪你。”   “但,我会爱你。”沉郁川又道。   陆凌往他怀里又缩了缩,沉郁川的唇擦在了他的头发里,如四月春风拂过静谧的湖面,泛起丝丝涟漪,这是陆凌心里点点的悸动。   他转过身子,抬起头,脸上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沈哥,我也爱你。”   不恨了,会爱他,这是交给过去和未来的一份最完美案卷。   “啊,我或者应该把告白说的好听一点。”   “什么?”沉郁川挑着眉头。   “我应该说”,陆凌眨了眨眼睛,“我见众生皆无意,唯有见你动了情。”   沉郁川觉得这话该是他说才对,弯了弯嘴角,扯着他的手,往停车的方向走,陆凌觉得背后似是有一道目光注视着他,回头看了一眼,恰和关门的狱警对视上,愣了愣:“沈哥,狱警大哥看到你牵着我了……”   “看到就看到。”沉郁川无所谓,“我喜欢鹿鹿,天经地义。”   陆凌心里一暖,由他握着自己,看了一眼道路两旁枯萎的树干,似是冒出了嫩芽,冬日的阳光下,微弱又醒目。   那是万紫千红的春,来临之前的迹象。   他爱的和爱他的人,一直都在,这世界果然大抵美好。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两篇番外……新文《禁锢契合》也可以去康康! 第133章 番外:你尽管在喜欢的世界发光   除夕那天,老太太从陆凌表姐那里急匆匆的赶回了陆家,说什么也要陪陆凌过新年。   陆凌接到表姐的电话时,沉郁川正在厨房和面,准备包他最喜欢吃的香菇饺子。   十几分钟前,肖远发了信息说过来当电灯泡,陪他们跨年。   陆凌挂断电话后,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轻手轻脚的从背后抱住沉郁川,细声细语道:“沈哥……”   他一这样撒娇,沉郁川就料定他有事情要说,又或闯了什么祸,回过头去问:“直接说,不要卖关子。”   陆凌只好老实交代:“啊……沈哥,是这样的,刚才表姐给我打电话,说奶奶要回家待几天,陪我过年,所以——”   “知道了”,沉郁川拍了拍手上的面粉,“你出去等我一会,我洗了手送你过去。”   陆凌眼睛里闪着感激的光,抱歉道:“对不起,男朋友,今年不能陪你过年了。”   “以后有的是机会,你是应该多陪陪老人。”   陆凌点了点头,松开手,出了厨房。   一会功夫,沉郁川取起衣架上的大衣,对陆凌招了招手:“走吧,我送你。”   陆凌随便收拾了几件换洗衣物,“哒哒哒”的跑到他身边,沉郁川接过他手里的小行李箱,牵着他出了房门。   冬夜里,又是除夕,街道上没什么人,大团圆的时候,家家户户都紧锁门窗,舒舒服服的一起过个节。   陆凌看着街道上偶尔压马路的三三两两小情侣,眼睛里盛着光。   他突然想起老太太嘱咐他的话,噗嗤笑出了声。   沉郁川看他独自傻笑,脸色一沉:“怎么那么高兴?”心里却开始寻思,难不成这几天自己折腾他折腾的狠了,小家伙能躲开他,心里很兴奋?   陆凌却是一把拉住他的胳膊,笑容越散越开:“沈哥……”   “说。”   “别凶我嘛”,陆凌语气埋怨,继而又眨了眨眼睛,“奶奶上次离开时,说让我带孙媳妇回家,她要看一看。”   沉郁川脚上一刹车,吃惊的扭头去看陆凌:“你……”   “所以啊,沉郁川,男朋友”,陆凌抿着嘴捉弄,“沈老师,你让奶奶看看吧,让她看看她的孙媳妇有多帅,有多——”   “好。”沉郁川突然打断他。   这会儿,反倒轮到陆凌怔住了,他本来也就随口一提,没觉得沉郁川辉答应。   “沈哥……”   沉郁川揉了揉他的头发:“那你坐车里等着,我下去买点东西,第一次以孙媳妇的身份过去,不能失了礼数。陆凌错愕:“可是,沈哥……”   “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做。”沉郁川吻了吻他的额头,陆凌眯着眼睛,心里一阵暖意。   “沈哥,我跟你一起去。”陆凌说着就要下车。   沉郁川按住他的肩膀:“不用了,我很快的,外面温度低,你乖乖待着。”   陆凌不再挣扎,重新坐好。   十几分钟后,沉郁满载而归,也确实没用多久,反正看着什么贵就买什么,能费什么劲。   他把东西放到后备箱后就上了车,摸了摸陆凌的头发,把车打着了火。   他们来到陆家别墅后,老太太已经站在门口等着,陆凌从车窗玻璃外看着老人期盼的目光,眼睛起了水雾,又被灼热的呼吸淡去。   沉郁川停好车子,陆凌先下了车,老太太看着他,慈祥的笑,陆凌跑过去,亲昵的揽着她的肩膀,声音清脆:“奶奶!”   老太太刚想说什么时,沉郁川从驾驶座下来,看了两人一眼。   陆凌嘴上一磕巴,心里着急该怎么解释沉郁川要到他家过除夕的事,就见沉郁川大步走来,表情坦荡自然的和老太太打招呼:“你好,奶奶,好久不见。”   老太太表情疑惑:“你是……”   沉郁川微微一笑,温柔回答:“奶奶可能不记得我了,我可是一直记着您呢。”   “我是陆凌的大学教授,之前来过一次,我们见过一面的。”   老太太果然开始回忆,真给记了起来。   沉郁川继续道:“我对奶奶印象很深刻,这么久过去了,您还是这样荣光焕发呢。”   老太太也不管人来家里是为了啥,看着他长的帅,又彬彬有礼,生出了好感,只管笑着跟他客套。   陆凌从来不知道沉郁川的嘴还可以这么甜,笑了笑,接着说:“奶奶,其实,沈老师不只是我的教授,他——”   “他还是沈伯父的儿子,我们小时候关系很要好,沈老师他也很照顾我,您当时还见过他几次呢。”陆凌看着沉郁川,眼睛依然弯着。   沉郁川愣了片刻,突然笑开了:“嗯,奶奶,不知道您还记得吗?”   老太太猛的抬头,看着沉郁川,端详了好一会,脑海里的记忆瞬间拼接完整:“真是郁川?!”   “老婆子哪能忘,鹿鹿小时候就喜欢缠着你,这孩子……”她继续打量沉郁川,“长大了,也变样了,比以前更帅了,怪不得奶奶没认出来。”   “你呀,可不知道,你离开后,小鹿鹿哭了好久……”   陆凌脸上一红,一把牵住老太太的胳膊,不想再让她说下去。   老太太却是想起来陈年旧事,唏嘘了起来:“孩子,你现在在国内发展吗?”   她记得沉郁川的父母当时闹离婚,他最终跟母亲去了美国,那时还心疼了好一段时间。   不待沉郁川回答,老人家一拍手:“哎呀,真是年龄大了容易忘事,鹿鹿说过,他还在你公司里实习过”,老人家满意的看着沉郁川,“我们家鹿鹿单纯,但人很聪明,你以后多教教他。”   沉郁川笑容逐渐明朗:“奶奶放心,鹿鹿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绝不推脱。”   老太太似是得了什么重要承诺,主要觉得沉郁川打小就优秀,陆凌要是和这样的人深交,必然受益匪浅,还想在托付点什么,陆凌急忙横在两个人中间,搂着老太太肩膀,轻声说:“奶奶,沈老师现在一个人在国内,今天难得遇到他,他想过来看看奶奶。”他实在怕老人年再抖落出他从前的糗事。   老太太自然高兴:“这样啊,那今天就别回去了”,她回头看着沉郁川笑:“郁川啊,奶奶也好久没见到你了,你回去也是一个人,今儿就留下来陪奶奶过年。”   沉郁川欣然应答,折回去把后备箱的大包小包的礼物提了出来。   ——   事实上,那顿年夜饭,陆凌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多余的人,老太太一直拉着沉郁川问长问短,别提有多满意,陆凌看着面上气鼓鼓的,心里其实很幸福。   老太太很喜欢沉郁川,他选的男朋友果然优秀。   晚饭后,三个人又坐在沙发上聊了一会天,陆凌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不许老太太熬夜,催促着她回卧室睡觉。   自己又去楼上给沉郁川收拾房间。   沉郁川看着人在那忙活,勾了勾嘴角,陆凌被他盯烦了,回头瞪他。   沉郁川笑道:“你还真让我睡客房?”   “要不然呢?”陆凌反问。   沉郁川走到他身边,不由分说,把人给举了起来,抱回陆凌的卧室:“我不同意。”   他把人给抱到床上,俯下身子,拿起他的手,凑到嘴边吻了吻:“鹿鹿,你觉得奶奶对她的孙媳妇还满意吗?”   陆凌被他逗笑:“还行吧。”   沉郁川不和他呛,想了想:“鹿鹿,我走时你真的哭了?”   陆凌心道不好,他果然还记挂着这事,脸上有些挂不住:“没有!奶奶记错了。”   “哦,记错了啊”,沉郁川捏了捏他的鼻子。   陆凌脸蛋通红,眼睛里倒映着水光,又气又羞,反而很招人,沉郁川本想低头去吻他,怕擦枪走火,楼下还住着老人,不大适合,最后把吻落到了他的头发丝上,温柔承诺:“我们家小朋友,是我不好,以后,再也不惹你哭了。”   陆凌回抱住他,嘴巴终于实诚:“沈哥,我今天很开心,我完成了奶奶的心愿,带你来见了她。”   这时,手机“叮”得一声来了消息,陆凌翻开去看。   第一条是季定哲的新年问好,应该是群发的,陆凌愣了愣,给他回复了过去:〔竹马,新年快乐!〕,想了想,又加了一句。   隔着冬日的黑夜,另一方的季定哲一直紧攥着手机,终于等来了消息,大松一口气,紧接着,神情倏然黯淡,又慢慢露出一个笑容,无声的说,鹿鹿,新年快乐。   但他不想只说新年快乐,真正想说的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述之于口。   “鹿鹿,你在愣什么?”沉郁川看着陆凌盯着手机出神,问道。   陆凌抬眸,回答:“哦,是季定哲给我发了祝福短信。”   沉郁川点头,起身把陆凌抱到自己腿上,陆凌搂住他的脖子:“沈哥,你知道我怎么回复他的吗?”   “嗯?”   “我说,季定哲,你要开心,忘掉不开心的也要开心。”   沉郁川愣了愣,把人往怀里又搂紧了一些。   忘掉不开心的很难,可不忘记也没什么好处。   陆凌和季定哲走的从来都不是同一条路,于他而言,要走的路的确不容易,可人生就是这么一个与自己不断妥协,又不断和解的过程。   走过去了,就是一个新的人生,也会认识新的人。 第134章 番外:我的目光将会永远追随你   新年后,陆凌并没有回陆氏,他大伯把公司管理的井井有条,陆凌心里有数,他就不是当总裁的那块料。   他是沈总裁背后的男人。   沉郁川本想让人去自个公司上班,陆凌说什么都不愿意,觉得沉郁川还是把自己当个小少爷娇养起来了,背着他去其他公司面了试,没过几天就朝九晚五,勤勤恳恳上起了班。   因为是新人,刚去到部门时都得有个磨合的过程,免不了被使来使去,陆凌脾气好,人本来就热心,觉得能锻炼自己,力所能及的事还是会顺手帮一帮的。   当然,他不傻,有自己的原则,真做不到或跟自己的工作起了冲突时,也会果断拒绝,久而久之,这种不卑不亢的态度慢慢的被大家欣赏起来。   上班初期,他甚至比沉郁川都忙。   沉郁川一见不得他太辛苦,会心疼,二陆凌和他独处的时间一天天少下去,整个人别提多烦躁。   他烦又不舍得对陆凌发出来,就可劲的用到工作上,加班加点的把员工能折腾死。   肖远看不下去了,找他谈话。   “我说沈总裁,我寻思着如今公司蒸蒸日上,大家伙不用拿命去拼了吧。你这合作招标一个接一个的,自己能喘的过来气吗?”   沉郁川面色阴冷:“能。”   肖远见他这副模样,调侃:“怎么,又和陆凌闹别扭了?性'生活不和谐了?”   沉郁川淡漠的瞥了他一眼:“人都见不到,哪有功夫闹情绪。”   肖远哈哈大笑:“陆凌是你小祖宗,成天的捧自个手心里供着,可劲的憋自己,作我们,还真有你的沉郁川,你够有出息了。”   事实上,的确如此,沉郁川把所有的耐心,克制,温柔宠溺,都留给了陆凌。当真印证了陆凌那句话,我见众生皆无意,唯有见你动了情。   好在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陆凌工作上了手后,基本上就很少再有加班加点的时候了。   转眼间,S市的春天到来,沉郁川提出带陆凌出去旅游的想法,正巧赶到公司里也不怎么忙,陆凌知道自己前段时间冷落了沉郁川,便欣然答应。   两个人并没有耽误太久,沉郁川订了去普罗旺斯的机票。他原本想带陆凌去保加利亚看玫瑰的,只可惜时节不对。   普罗旺斯是个热情浪漫的城市,两个人在那里待了六天七夜。   陆凌把紫色浪漫温馨的郁金香用相机记录了下来。他们离开普罗旺斯的前夕,陆凌又把自己拍摄的照片整理了一番,发到了一个网络平台里。   也正是这百十张照片,让陆凌以后的人生有了不一样的追求和目标。   他们回国后,陆凌去看望陆正安,照旧的,沉郁川把人送到监狱门口后,自己心烦意乱的抽烟。   那天的天气尤其晴朗,铁栅栏外的杂草不知什么时候起,被修剪的整整齐齐,无名的小花阳光下灿烂的盛开着,一堵高墙外,竟是被隔出了两个世界,一方光明,一方沉重,看着莫名的和谐。   沉郁川等了陆凌一个多小时,心里越来越浮躁,往常,陆凌差不多半个小时就能出来了,他开始有些不安。   果不其然,陆凌打开监狱大门的时候,看着沉郁川的眼神,复杂,吃惊,又瞬息平静了下去。   狱警则是分别打量了两人一眼,突然笑了,拍了拍陆凌的肩膀,陆凌回头与他对视,发现狱警眼里并没有他所以为的轻视和避之不及,心里一阵暖意。   沉郁川见陆凌情绪不大对,走到他身边,满脸担忧,待狱警离开后,握住他的手问:“鹿鹿,怎么了?”   陆凌回握住他的手,轻声回答:“沈哥,父亲大概知道我们在一起的事情了。”   沉郁川一怔,神情有些紧张。   陆凌笑了笑,接着道:“你别担心,爸他没有生气,也没有怨我,阻止我们的意思。”   “他就是问我,是不是有交往的对象了,对我好不好。还说——”   “还说,这辈子除了我,欠了很多人的债,却没想到最后还是牵连了我。”   “可要是我觉得幸福,他会祝福我。”   陆凌顿了顿,继续道:“沈哥,爸让我替他向你说声对不起。”   沉郁川从陆凌那里听到这句“对不起”时,神色变了变,最终点头:“我知道了。”   陆正安并没有告诉陆凌那场车祸的事,陆凌也烊装自己并不知情,这是他们最后的善意谎言。   而沉郁川其实也瞒了陆凌一件事,何静不久前找过他,说是他父亲带回来的那个儿子准备接手公司,求着沉郁川回去,沉郁川一口拒绝,并明确告诉她自己和陆凌的关系,何静简直气疯,沉郁川只告诉她——“没有人再能伤害陆凌,我自己都不行,欺负我的人,我都不会放过。”   他离开时,何静号啕大哭,被秦乐劝着,最终死了心回美国。   不管怎样,未来的路还很长,他都会和陆凌好好的走下去。   沉郁川说完这句话后,牵着陆凌的手,走出监狱大门,又突然驻足,回头看了一眼高垒的围墙,不知名的小花顺着铁栅栏朝上攀爬,似乎正努力的往墙里面生长。   ——   那之后又过了差不多半个月时间,陆凌传到某网络平台的照片突然火了起来,浏览量和转载量暴涨,在他还没缓过来气时,又接到了一家摄影公司的电话,说是想跟他合作,具体就是以他随手拍下的那些薰衣草为主题,举办一个摄影展,要求则是作品要打上他们公司的LOGO,言外之意赞助陆凌办一个私人摄影展。   公司意在图利,但那一瞬间,陆凌随着生出了一个想法,他果断拒绝了摄影公司的提议,当天晚上,跟沉郁川说出了自己福至心灵的打算。   “沈哥,我想辞职。”   沉郁川疑惑的看着他,以为他工作太累或者压力大,担心的问:“怎么了,是太累了吗?”   “没有”,陆凌回答,“沈哥,今天有摄影公司给我打电话,说是要赞助我开个人展,我当时就有了个想法。”   “嗯?”   “我啊”,陆凌调皮一笑,“想自己成立个工作室。你知道的,我大学时期就对摄影类很感兴趣。”   沉郁川一把将人拉到腿上,下巴抵着他的肩膀,温柔道:“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永远支持你。”   陆凌转过身子,搂着他脖子,用力的点了点头。   想法简单,可做起来就没那么容易了。陆凌大学时参加的那个摄影团,大家伙也都是业余兴趣,没事做着玩,并没有多专业,他为了办好工作室不得不打好硬件基础,报了一个摄影培训班。   介于他有基础,又肯努力,并没有过太久,他就开始着手工作室的事。   所有手续办下来后,陆凌又联系了几个之前大学时期对这方面感兴趣,现在仍然进行相关工作的同学,一起进购了几批器材,选好了工作室的位置,林林总总差不多又过了一个多月,总算敲定了所有的事情。   工作室刚成立,陆凌寻思着要办一个展,沉郁川提出做他的赞助商,被陆凌一口回绝,坚持自己想办法。   沉郁川看他执拗,也没强求,想等着人实在找不到赞助商了,再继续出手帮忙。   却不料,一个星期后,陆凌就用自己的作品成功说服了一家旅游公司,以给该公司提供风景宣传图为条件,赞助了陆凌的第一个摄影展。   当天晚上,他高兴的开了一瓶红酒庆祝,一不小心贪杯喝醉,缠着沉郁川撒娇,贴着人的耳朵喊了声“老公”。可想而知,被沉郁川反复折腾了大半夜,嗓子都哭哑了声。   第二天,他扶着腰,全身酸疼,赖着不起床,埋怨沉郁川下手没轻没重。   沉郁川知道他今天还要出席人生当中的第一次摄影展,折腾成这样,的确不大像话,一脸歉意的把人从床上抱起,吻着他的额头:“鹿鹿,是沈哥不好,忘了我们家宝贝今天还有重要的事。”   陆凌噗嗤一笑,用手圈住他的脖子,偏了偏头:“沈哥,沈老师,我已经有抗体了,现在都不娇了呢,吃个早饭就有劲了。”   果不其然,早饭后,又开始生龙活虎起来。   沉郁川那天有个重要合同要谈,跟陆凌承诺下午时才会去摄影展。   但其实,他已经没有心情继续工作了,还没到十点钟就推了手里的活,着急慌慌的赶去展会。   他临时订了一束花,想第一时间给陆凌送去,怕这个机会被别人抢先。   半个小时后,沉郁川来都展厅,大老远的就看到门口悬着一副他和陆凌去普罗旺斯时,小家伙拍的一张薰衣草花海的远景图。   他来到展厅内,陆凌正笔直的站着跟客人介绍自己的作品。   沉郁川嘴角弯起,觉得今天的陆凌看着有些不一样了,裁剪得当的小西服,精致的领结,清爽的头发,坚定又闪着光芒的眼睛,无不昭示着他的小朋友真的长大,也更加优秀了。   好一会,陆凌才看到沉郁川,微微一笑,继而讲解自己的。   沉郁川自己逛了一会,陆凌才“哒哒哒”的跑到身边,轻握住他的手,语气惊喜:“沈哥,你怎么现在来了?”   “提前做完了工作。”沉郁川撒谎。   陆凌抱歉道:“沈哥,对不起,我现在有点忙。”   “不用管我,去忙吧,我等着你。”沉郁川回握住他的手。   陆凌看着四下人各忙各的,拉着沉郁川去了僻静角落,飞快的吻了吻他的嘴唇:“男朋友,我今天帅不帅?”   沉郁川反扣住他的后脑勺,贴着他的嘴唇又吻了一会,看着他水意朦胧的眼睛,回答:“很帅。”   陆凌咯咯脆笑,跟他挥了挥手,转身就要离开。   沉郁川突然喊住他:“鹿鹿。”   “嗯?”   “你很棒。”   ——你尽管在自己喜欢的世界里闪闪发光,我的目光将会永远追随着你。   ?【作者有话说:】   真的完结,新文缘见!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