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qisuwang.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锦姝良谋 溪畔浣花 　　内容简介 　　彪悍的女领军重生了，准备提剑报仇的她，吓坏了全家人…… 某娘:“我的娇娇女，心头肉！怎么能碰那么危险的物件呢！快快放下！” 某爹:“我闺女不需要我保护了吗？呜呜呜……” 某武渣二哥:“妹妹……你你你……啊啊啊……” “……” 那就背着家人报仇…… 某玉树临风男:“小丫头，玩儿刀很危险，交给我吧。” “……” 唔……一个彪悍女被团宠的日子…… 　　作者自定义标签 　　权谋 爽文 轻松 第1章 心愿达成 　　“姑娘，该喝药了。”婢女丁香走进屋，把药碗放在桌上，对坐在榻前的少女轻声喊道。 　　少女转眸，只看了丁香一眼，又继续发呆。 　　仲夏之夜，骤雨初歇，跳跃的烛火映着少女清秀俏丽的脸庞，忽明忽暗。 　　丁香看着自家姑娘这副恹恹的神情，鼻子一酸，又哭了起来。 　　“姑娘，您是怎么了呀？奴婢知道您打小就喜欢霍公子，霍公子去北地一去就是好几年，奴婢知道您气他，可他现如今不是已经回来了吗？” 　　丁香口中的霍公子，正是骠骑大将军霍将军的独子，霍晋羽，传说中战功赫赫的青年才俊。 　　霍晋羽，心里默念了一遍他的名字，少女脸上不禁露出讥讽之色。 　　“况且，霍公子的未婚妻早在五年前不就没了吗？从前不成的事，现在也有了机会，您为何还要这样自苦呢，您都一天没吃东西了，再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呀……嘤嘤嘤……” 　　见少女没反应，丁香伏在榻前哭的声音愈发大了起来。 　　听到“未婚妻”三个字，少女睫毛轻颤，思绪翻涌…… 　　那日，是穆家军同大梁敌军最惨烈的一战。 　　面对咄咄进攻的大梁敌军，十六岁的领军穆若兰攥紧手中长枪，大喝一声：“誓死捍卫大齐！” 　　“誓死捍卫大齐！” 　　“誓死捍卫大齐！” 　　将士们高声大喝，士气大涨，虽知敌众我寡，九死一生，但他们都是铮铮铁骨，是最荣耀的穆家军将士，早就做好了为大齐壮烈捐躯的准备。 　　而那时，霍晋羽就在穆若兰身侧。 　　“若……若兰，要不然你……你殿后，我先回去报信。” 　　穆若兰见他脸色发白，身体微颤。她脸上无甚神色，点了点头。 　　霍晋羽一勒缰绳，策马扬鞭，不久就消失在了迷雾之中。 　　若说大难临头，想要求生也无可厚非，更何况霍晋羽只不过是因着她是他的未婚妻，来给她穆家军帮忙而已，没必要拉着他一起赴死。 　　可就当穆家军被大梁军杀得不得不退后时，将士忽然来报，那后路，唯一的软桥，被人砍断了！ 　　而那时，再绕路早就来不及了。 　　后路被断，穆若兰带军硬是杀出一条血路，大梁军溃败，穆家军只剩了领军穆若兰和几个身负重伤的将士。 　　穆若兰站在断桥前，对面忽然出现了霍晋羽的身影。 　　“嗖！嗖！嗖！” 　　三支箭羽被他射出，丝毫没有犹豫，直接刺穿了穆若兰的胸膛。 　　“穆领军！” 　　“是霍晋羽！” 　　“……” 　　“嗖！嗖！嗖！……” 　　万籁俱寂。 　　加上穆若兰，一共九条人命。 　　穆若兰以为自己就这样死了…… 　　借着烛光，她环视四周，又看了看伏在榻前边哭边说的丫鬟，一天下来，也算是初步理清了状况。 　　此时是穆若兰死后的第五年，而她现在却成了王锦姝，是忠鉴司王大都统的女儿。 　　王锦姝听闻霍晋羽回京，便缠着二哥王演带她去找他。在练武场王锦姝坠马，醒来看到霍晋羽，抬脚就朝他的要害处狠狠踹去。 　　霍晋羽坐在地上，被踹的一头雾水，只见踹她的少女面若冰霜，眼眸中的寒光冰冷到极致。 　　王演脑子里也是一万个疑问，眼见围观人越来越多。他来不及问妹妹原由，向霍晋羽匆忙致歉，赶忙拽着妹妹回了都统府。 　　从练武场到都统府，任由王演怎么问，王锦姝一个字都没有说，好似失了魂一般。 　　因着是偷偷带妹妹出门，王演也不敢声张，瞧着妹妹身体并无大碍，便把她偷偷送回了她的添花苑。 　　送妹妹回了家，王演想了想，转头又折回了练武场，妹妹对霍晋羽的心意王演当然一清二楚，别说他知道，这事就算放在上京城也不算什么秘密了吧？ 　　王演想想就觉得头大，几年前，霍晋羽刚刚与第一将军穆大将军的女儿穆若兰定下婚事的时候，妹妹可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大闹了好几天。虽然王大都统竭力压制此事，流言还是传了出去，人尽皆知，只是人们都惧于王大都统的威严，不敢当街谈论罢了。 　　王演想着，凭着他幼时与霍晋羽也算有玩伴交情，他去朝他要个说法不算过分吧。自家妹妹对他都做到这个份儿上了，最好的结果当然是霍家上门提亲。至于最不好的结果……王演暂时还没有想到会是什么。 　　王演想，若是霍晋羽不同意，他便死磨硬泡，大不了把大哥和傅二也扯进来，对霍晋羽来说，一个挚友，一个表弟，这分量应该够了吧？ 　　去了先向霍晋羽道歉，毕竟妹妹那一脚踹的人家可不轻，然后再打探打探他的口风……一路上，王演做着各种心里建设，到了练武场，远远的看到霍晋羽的身影，王演脚步一顿，随即大步走了过去…… 　　这厢，都统府里。 　　都统夫人急匆匆的踏进了添花苑，她是晚饭后才听说了女儿的事。 　　添花苑的丫鬟们跟着王锦姝胡闹惯了，若是平时她招猫逗狗犯个小错受个小伤，她都不允许她们往外说，谁敢说她就能把谁的嘴拧下来。 　　可这次不一样了，从练武场回来，王锦姝一句话都没说，失魂落魄的样子，跟换了个人儿似的，就连大丫鬟丁香也扛不住了，哭哭唧唧嚎了半天，姑娘也没个反应，万一姑娘真有什么事儿，她们这一群丫鬟也扛不住啊！ 　　这不，丁香便做主让人去禀报了夫人…… 　　都统夫人哪里见过女儿这样的神色，平日里顾盼神飞的眸子一点儿光彩都没有。 　　屏退了所有人，都统夫人坐在王锦姝身旁，拉过她的手，有些哀怨道：“锦儿啊，娘也是刚刚听说，你二哥已经去练武场找霍公子了，就看他是什么态度吧……” 　　王锦姝垂眸不语。 　　都统夫人似是下了决心，握紧王锦姝的手，语气温柔却坚定道：“锦儿你放心，你是爹娘的心头肉，这次娘无论如何也要让你心愿达成！” 　　王锦姝忽然抬眸，问道：“你是说这婚事能成？” 　　都统夫人一怔，眼泪差点掉下来。 　　她的娇娇女，心头肉，竟然这么在意霍晋羽，也不知道那小子是修了几世的福分！ 　　都统夫人哽咽：“八九不离十吧。”话不能说太绝，万一出了岔子，成不了，那宝贝闺女会受多大的打击啊！ 　　一直端坐榻前的王锦姝忽然起身往外走。 　　“锦儿啊，你要做什么？”都统夫人有些急切。 　　“去练武场！”抛下这句话，王锦姝大步走了出去。 　　“可是天色这么晚了，今日就别去了吧，有你二哥哥呢！……” 　　王锦姝大步走出屋，丁香二话没说，连忙跟上。 　　练武场的合院里。 　　王演正与霍晋羽推杯换盏，相谈甚欢。 　　王演没想到事情进展的这么顺利，他见了霍晋羽后便将肚子里的话娓娓道来，霍晋羽先是说自己怀念亡妻，虽然只是未婚妻，却是感情深厚鹣鲽情深巴拉巴拉的…… 　　再是说自己与锦姝年纪相差略大，锦姝正是豆蔻年华，自己配不上巴拉巴拉的…… 　　总之，霍晋羽好好的推诿一番，好似他十分十分专情，且谦逊有礼似的…… 　　霍晋羽关于王锦姝的缺点，一个字也没说，这点倒是让王演很是感动。 　　说来说去，倒也全在王演掌控范围之内。 　　这不最后，霍晋羽还是答应提亲了，说今日冒犯了王姑娘，应该对她负责。 　　王演酒喝的七荤八素的，霍晋羽这样一说，他倒忘了是自家妹妹先踹了人，总之，管这些作甚，霍晋羽答应了便是了！ 　　妹妹心愿能达成，王演自然无比开心！ 第2章 穆家其他人 　　王锦姝到练武场，刚要进合院，便见一劲装少女迎面走来，伸手就拦住了她的去路。 　　“你来做什么！？” 　　王锦姝看着她，熟悉的面庞，脸上多了几分英气与凌厉，五年过去了，小依雯长大了。 　　霍依雯被王锦姝看的有些不自在，明明她比王锦姝还要大两岁，可王锦姝看她的样子倒像是……像是老母亲看小女儿一般？ 　　呸呸呸，什么老母亲！ 　　霍依雯瞪圆了眼睛，又问了一遍。 　　王锦姝看着依雯，想起了那个天真烂漫，缠着她让她教她习武射箭的十岁小女孩儿。 　　王锦姝轻轻笑了笑，道：“我听说我二哥哥来找霍公子谈论我们的婚事，我便来了。” 　　霍依雯听闻，脸上一红，指着王锦姝忿忿道：“你你你真不知羞耻！竟逼着我哥哥娶你！上京贵女的脸都都都被你丢尽了！” 　　她都没见过这样恬不知耻的女人，像狗皮膏药似的黏上来，甩也甩不掉！几年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若是若兰姐姐还活着，怎么都轮不到她的！想到穆若兰，霍依雯眼泪就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 　　丁香上前，脆生生道：“我们家姑娘能……” 　　“丁香！”王锦姝厉声呵止了丁香要说的话，绕过霍依雯，朝合院大步走去。 　　“我的嫂嫂是若兰姐姐，永远都是！就算你进门，我也不会认你做嫂嫂的！” 　　霍依雯跺脚怒喊。 　　王锦姝脚步一顿，沉默一瞬，转头朝霍依雯温和一笑。 　　霍依雯一怔，不明白王锦姝在笑什么。 　　“哐啷！”一声，门被推开。 　　雨后清新的空气窜进屋里，混着酒气，气氛有些诡异。 　　霍晋羽眯着眼瞧着站在门口的少女，长得倒是有几分姿色，平心而论，她比若兰娇俏可爱多了。 　　想到穆若兰，霍晋羽忍不住呵呵，那个不解风情的男人婆…… 　　王演还以为自己眼花了，摇摇晃晃的起身，问道：“妹妹，你怎么来了？” 　　王锦姝语气淡淡道：“我来叫你回家。” 　　“嗯？”王演不解，“我和你霍大哥正谈事儿呢！” 　　王锦姝看了霍晋羽一眼，忍住抽刀戳死他的冲动，语气清冷道：“你答应了？” 　　霍晋羽一滞。 　　王演连忙上前，笑着斥责道：“妹妹啊，咱们姑娘家家的要矜持，乖，回家。” 　　王演转头就要招呼丁香。 　　王锦姝对王演道：“我不管他是什么态度，不过，这婚事还是作罢吧！” 　　“为什么？！”王演惊得瞪大了眼睛，摇摇晃晃的身子也不禁站直了。 　　霍晋羽脸上惊讶之色转瞬即逝，毕竟他还要保持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姿态，况且，这算什么“泰山崩”？ 　　王锦姝扬了扬唇，道：“我听闻霍公子对已故未婚妻甚是怀念，我只是知难而退罢了。” 　　霍晋羽嘴角一抽，看着少女清冷的面容不似在玩笑。虽然感觉与都统家联姻也许能助他在官场上更上一层楼，但让他主动贴上去，那是万万不能的。 　　霍晋羽面上恢复一派云淡风轻，挂着浅浅的温和的笑意。 　　王演听妹妹这样说，不禁扶额，这事一天两天了么？现在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知难而退了？鬼也不回信啊，妹妹这又要整什么幺蛾子啊？真是任性啊，任性。 　　“走吧。”王锦姝觉得没再废话的必要。 　　王演连忙点头向霍晋羽表示歉意，迈着飘飘的步子追上妹妹。 　　王演仍然有些不甘心，问道：“妹妹啊，你真的决定不嫁霍公子了？” 　　王锦姝脚下生风，回了一句：“我嫁谁不应该是父辈们说了算么？”言下之意，你个平辈哥哥就能跑出来把妹妹婚事定了？ 　　王演一噎，你王锦姝做哪件事考虑过父辈们的感受了？！ 　　因着父母疼爱，两个哥哥撑腰，王锦姝打小做事就恣意妄为，曾放言自己的事全凭自己做主！ 　　王演又问道：“你不是说过你自己的事要自己做主吗？你之前那样……那样缠着霍晋羽，我和父亲母亲大哥都以为你非他不嫁呢，我们还私底下打算，等霍晋羽回来，便想法子运作这件事，这不，霍晋羽也答应了，你却反悔了。” 　　王锦姝扬起眉梢：“他答应了？” 　　“是啊！” 　　王锦姝冷笑一声，继续走。 　　王演又追：“说真的，妹妹，你若想嫁他，我这就回去找他说和。” 　　“不必了，他克妇。” 　　“啊？”王演追的急，没听清后边三个字。 　　一直听着二人说话的丁香心明眼亮，听姑娘这么说，不禁连连点头，插话道：“二公子，你还不知道吗？咱们姑娘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你瞧瞧就霍晋羽那个样子，未婚妻没了才几年，就跑回上京寻别的亲事了，还不是为了自己往上爬！那样的人，咱们姑娘才不稀罕呢！” 　　“别胡说！你个小丫头……” 　　“丁香说的没错！”王锦姝勾了勾唇，没想到这纨绔女的丫鬟倒是个明白事理的。 　　王演被噎的胸口疼，谁叫自己平日里宠着妹妹呢，把她的丫鬟们纵的都无法无天了！ 　　王演停在原地，捂着的胸口一阵发憋，追着她说话真累啊！话说，妹妹怎么能跑这么快了？平日里可是走几步路就娇气的不行的，这眼见着快走到家门口了！ 　　本来都统府距离练武场也不远，穿过一条街就是了。王锦姝瞥了一眼旁边又大又笨华丽丽的马车，真心觉得浪费。 　　王锦姝径直回了添花苑，天色实在是晚了，肚子咕噜噜的一通乱叫，她忽然有了食欲。 　　王锦姝前脚进屋，丁香后脚就抱着一碗阳春面进来了。 　　丁香凑到王锦姝跟前，笑嘻嘻道：“姑娘可算想开了，奴婢早就瞧着那霍晋羽不顺眼了！” 　　“说来听听。”王锦姝决定边吃边听，丁香的话很下饭。 　　“姑娘您忘啦！几年前他刚刚和穆家姑娘定亲，您和他偶遇那次，奴婢就觉得他是故意在那儿晃荡，等您呢！还收了您的帕子！” 　　几年前王锦姝才七八岁吧，呵呵，王锦姝也是够了…… 　　自己还是穆若兰的时候，偶尔也会和霍晋羽碰面，对他的印象不好也不坏。他比她还要小两岁，他遇事往后缩，她只当是他年纪还小。却从没想过他竟是个黑心的，加上她自己，九条人命，她定会让他还的…… 　　丁香在一边巴拉巴拉说了半天，王锦姝也没太听进去…… 　　见姑娘发呆，丁香说话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姑娘清冷的面庞，总觉得姑娘和从前不一样了。 　　话说，姑娘不会因为霍晋羽一蹶不振吧？！ 　　丁香小声试探道：“姑娘，天下好男儿那么多，您……” 　　王锦姝抬眸，见丁香一脸担忧，轻轻笑了笑，道：“我没事。” 　　丁香默默点了点头，闭紧嘴巴观察着姑娘的神色。 　　王锦姝忽然一脸严肃问道：“丁香，你知道第一将军吗？” 　　“不就是穆姑娘的父亲吗？”丁香脱口而出，姑娘这还是绕不开这件事啊，丁香鼻子一酸，“呜……” 　　“别哭！” 　　“嗝！”呜咽声卡在喉咙，丁香不明所以的眨巴眨巴眼睛。 　　虽然丁香这丫头叽叽喳喳能哭能闹，但王锦姝看出，她的关心却是真切的。 　　王锦姝道：“你知不知道第一将军现在如何了？” 　　丁香疑惑道：“第一将军不是在五年前同大梁人的战役中牺牲了吗？” 　　牺牲了……“嗡！”王锦姝脑子一声轰响，脸色瞬间煞白，父亲牺牲了…… 　　“那……那穆家其他人呢？”王锦姝嘴唇微颤。 第3章 看猴戏吗 　　“其他人？”丁香一脸疑惑，不知道姑娘为何忽然对穆家人感兴趣，丁香仔仔细细的把穆家人想了一遍，忽然眼睛一亮，笑道，“姑娘是想问穆小公子吧？” 　　怪不得姑娘不要霍晋羽了呢，原来是瞧上穆小公子了呀，丁香见过穆宸轩，想想，唔……穆小公子也不错，只不过……好像年纪小了些…… 　　丁香嘿嘿笑道：“奴婢听说，前些日子，穆小公子跟着六殿下去南地，这几天应该就要回来了。” 　　王锦姝点头，若是小轩一直跟着六殿下，她便放心了。她虽然与六殿下只有几面之缘，却能感受到他是个为人正直坦荡的君子。更何况，六殿下的母亲穆贵妃是她的亲姑姑，有她在，定会护小轩周全。 　　王锦姝又问：“那穆家二姑娘呢？”穆若兰还有个妹妹，叫穆若菡，现在算来，也有十九岁了。 　　“自从穆将军和穆大姑娘牺牲后，穆贵妃便把穆将军留下的一双儿女接到了宫里，平日里穆小公子就跟着六殿下习武练字，穆二姑娘跟在穆贵妃身边，年前穆贵妃做主，为穆二姑娘选婿，定下的是荣昌侯世子傅大公子，准备今年冬天完婚呢！”丁香噼里啪啦的说完，每次姑娘问话，丁香都是问一答三，为此姑娘还夸她机灵呢！ 　　王锦姝沉思半晌，既然是穆贵妃挑的人，自然不会差，现在想来，妹妹和弟弟一切安好，她便放心了。 　　翌日清早，王锦姝正吃早饭，听闻霍晋羽亲自登门致歉，说是昨日在练武场王姑娘坠马，是他照顾不周。 　　呵，他竟是这样沉不住气么？生怕得罪了王大都统？ 　　丁香在一边絮絮叨叨的对霍晋羽满是鄙夷，见姑娘脸上波澜不惊的，不禁疑惑道：“姑娘难道不想去花厅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王锦姝继续闷头吃粥。 　　丁香咧嘴一笑，也是，霍晋羽那货在姑娘这儿已经成了过去，姑娘连看都懒得再看他一眼！ 　　前院花厅。 　　王大都统脸上不是很好看，自家宝贝女儿昨天上午受伤，他霍晋羽今天才来赔罪，不觉得太迟了吗？明知道锦儿对他有意，还不赶紧回去和他老爹商量商量抓紧时间上门提亲，还端着，给他脸了呢！ 　　王大都统听二子王演说了昨日之事，也挺惊讶，女儿对霍晋羽心心念念了好几年呢，怎么忽然变了呢？ 　　女儿家的心思，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啊！ 　　不过，锦儿既然不稀罕霍晋羽了，他也就没有必要给他好脸色了，哼！谁叫当初给他脸不要呢！ 　　霍晋羽踏进花厅，翩翩有礼的向王大都统拜了一拜，脸上端着的是温和谦逊的笑意：“晚辈见过王伯伯，几年不见，王伯伯身体可好？” 　　“好着呢！”王大都统斜眼睨着他。 　　霍晋羽脸上神色不变，说着来时想好的话。 　　呸！说的比唱的还好听，王大都统有些不耐烦，打断他，道：“锦儿没事，你没什么事就回去吧！” 　　面对逐客令，霍晋羽仍旧面上不慌，笑道：“那小侄告退了。” 　　霍晋羽退了两步，又转头对王演道：“演弟，今日我约了傅家兄弟在练武场比试，不知你今天是否有空一同前往啊！” 　　“好啊！”一提比试，王演两眼冒光。 　　“咳！”王大都统重重咳了一声，给王演狠狠递了一记眼刀，一副绝不让自家孩子和坏孩子玩儿的神情！ 　　王演瞬间蔫了：“那个……我今天还是不去了。” 　　“好，”霍晋羽温和一笑，继续道，“演弟若是改变主意，随时来练武场找我们便是。” 　　王演不敢吭声。 　　霍晋羽转头离去，脸上温和笑意瞬间一扫而光。 　　“敢去我打断你的腿！”王大都统冷哼一声，丢下这句便走了。 　　丁香一五一十的向王锦姝汇报花厅情况。 　　“你说傅家兄弟也去？”王锦姝昨日便想，若是有机会，一定要见见傅大公子，看看妹妹将要托付终身的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嗯！”丁香重重点头。 　　王锦姝起身就往外走，边走边道：“走，我们去练武场！” 　　丁香脆生应声，连忙跟上。 　　王演这厢正在房间里憋着看书，听闻妹妹去了练武场，几欲七窍流血，妹妹这是整啥啊！现在他也顾不得父亲说的打断腿的话了，急忙追了过去。 　　打断腿算什么，若是妹妹出了事，父亲扒了他的皮都有可能！为了这个妹妹，他也是操碎了心呀！ 　　王锦姝刚到练武场，迎面又见霍依雯挡在身前。 　　“你又来干什么？！”霍依雯趾高气扬，反正她就是跟王锦姝不对付，不管她来干什么，她都是要好好盘问一番的！ 　　王锦姝只觉好笑，依雯什么时候成了护兄狂魔了？王锦姝真的有那么可怕？强抢民男了？ 　　丁香见状，立刻不干了，这丫一而再的拦住姑娘，真是讨厌！ 　　丁香气急败坏道：“这练武场本就是忠鉴司的地方，我们老爷是见你们霍家军刚刚回京，没地方呆，这练武场才借你们用一用的，你还真把自己当这里的主人了不成？！” 　　“你！你这婢子，真是不知礼数！”霍依雯气的满脸涨红，奈何丁香说的是事实，她也没法子反驳。 　　王锦姝沉吟，唔……竟是这样。 　　“嘿！王妹妹！我们在这儿呢！”远远的，传来一男音。 　　只见一满面春风爽朗少年正站在比试场上，朝王锦姝挥着双手。 　　丁香挥手回应，对王锦姝笑道：“走吧姑娘！傅二公子喊咱们呢！” 　　王锦姝嗯了一声，看来傅二和王锦姝关系不错啊。 　　走到近前，傅二先是上下打量王锦姝一番，又啧啧叹道：“王妹妹还是穿女装更漂亮些！” 　　站在傅二身后的男子呛了下。 　　傅二连忙道：“王妹妹，这是我大哥，你不是总说我大哥像个养在深闺中的黄花大闺女吗？今日我便把他带出来让你们瞧瞧！” 　　“咳咳！”傅大公子呛得更厉害了，这是亲弟弟吗？这么揭他的短儿。 　　王锦姝礼貌一笑，施礼道：“锦姝见过世子。” 　　王锦姝见傅大公子脸上一红，便别过脸去不再看他。人长得倒是一副好皮囊，只不过太腼腆了些，为人温和也就罢了，就怕是个拿不起的软性子…… 　　王锦姝略微有些忧虑…… 　　“奇怪呀！”傅二忽然叫道，“王妹妹啥时候这样懂礼数了？”不像她了啊，跟换了个人儿似的。 　　“为博取好感，装样子还不会吗？”说话的是霍依雯。 　　霍依雯没好气的瞪了王锦姝一眼，装什么装？难道她还打算觊觎世子表哥不成？不行！万万不能叫她太嚣张了，世子表哥是若菡姐姐的！ 　　为了防王锦姝，霍依雯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依雯，别这样说！”傅二笑呵呵的。 　　霍依雯不满的翻了个白眼儿。 　　王锦姝面无他色，沉默。 　　傅二见急匆匆赶来的王演，不禁笑道：“果不其然，有王妹妹的地方，就有王演，这个护妹狂魔，哈哈！” 　　王演走到近前，抹了一把汗，见几个人在这里貌似一派和谐，十分出乎他的意料。他生怕自己来晚了打起来呢！ 　　王演对众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了笑。 　　傅二道：“人总算到齐了，我们开始吧！” 　　台下早就支起了青纱帐幔，帐幔里摆了几个小几，小几上放着精致的糕点和果子酒，小几旁还有冰盆降温。 　　傅二引着众人入座，场景和王锦姝想的大相径庭，练武比试，是要出汗拼命的。现在呢，在做什么，看猴戏吗？ 第4章 可算长大了 　　只见霍晋羽带着几个士兵上了台，先是一番展示，有的亮出强壮的手臂肌肉，有的遁地大吼一声…… 　　王静姝坐在小几前，看着台上，面无表情。 　　一旁是傅二拽着王演大笑的声音：“哈哈，这就是霍表哥说的能人吗？太滑稽啦！哈哈……” 　　王演同傅二笑成一团。 　　果然是猴戏。 　　王演忽然瞥见妹妹的表情，笑声戛然而止：“不好笑吗，妹妹？” 　　刚刚傅二偷着告诉王演，霍晋羽专门找了一群有趣的士兵，为的就是博大家一笑，说女孩子们应该都会喜欢看吧！ 　　霍晋羽又不会排这么大阵仗讨好自己妹妹霍依雯，剩下的女孩子不就是王锦姝了。这样想来，霍晋羽倒也不是一无是处，王演心里顿时舒坦了不少。 　　王锦姝看着台上耍作一团的几个人，转头对王演冷冰冰道：“哪里好笑了？” 　　呼……背景里好像吹了一阵极冷极冷的风，帐幔里气氛冷到了冰点。 　　傅二连忙笑着打哈哈：“那几个人好笑啊，你看他们的样子！哈哈……哈……”尾音没底气的弱了下去。 　　王锦姝问：“他们是士兵吗？” 　　傅二：“是，霍家军的。”感觉哪里怪怪的。 　　王锦姝：“霍家军的士兵天天就做这些？” 　　霍晋羽刚刚下台，准备入座，听闻这些话，再看王锦姝这表情，脸上温和的笑有些撑不住了。 　　霍依雯觉得又气又羞，满脸涨红，不明白哥哥今天弄这些人耍什么宝！ 　　在一旁一直透明的傅大说话了：“晋羽，好好的练武比试，你弄这些人来实在是不应该。” 　　霍晋羽耳根一红，连忙俯身赔罪：“大表哥说的极是，是晋羽思虑不周！” 　　扭头疾声吩咐：“还不让他们赶紧下去！” 　　王锦姝越过傅二和王演，看向傅大的神情略带欣赏之色。 　　傅二是个眼尖的，看到王锦姝往大哥那边看，心下道，要完！王锦姝看上大哥了！ 　　傅二连忙重重的咳了好几声，一边扯着王演疯狂眨眼。 　　王演不明所以：“子誉，你眼怎么了？” 　　傅二晕，狠狠掐了王演一把。 　　王演不满大叫：“你掐我干嘛？！” 　　傅二快被王演这猪队友气疯了！ 　　这时，王锦姝早就收回了目光，拿起小几上精致的糕点慢悠悠的吃了起来。 　　王演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傅二的意思，转头望向自家妹妹，没事啊，这不很乖很正常？！王演甩给傅二一个气呼呼的眼神。 　　正因为很乖很正常才不正常啊！傅二眉头一揪。 　　我妹妹变乖了你还有意见啊？哼～王演瞪眼。 　　二人挤眉弄眼之际，台上已经换了一批人，这次好了不少。 　　霍晋羽悄咪咪的坐到自己位置，悄咪咪的观察众人神色。 　　王锦姝看的百无聊赖。 　　霍依雯被台上那些草包愚蠢的动作气的胸口疼。 　　傅大则又恢复透明人状态，脸上毫无表情。 　　看起来玩儿的最嗨的当属傅二和王演，两人又是拍手又是叫好，十分默契的努力活跃气氛…… 　　奈何，气氛真心很难活跃起来啊！ 　　丁香站一边看着，得出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结论：自家姑娘的表情从头到尾和傅大一模一样！姑娘瞧上傅大了！ 　　“走吧！”王锦姝起身，拍了拍手。 　　“啊？嗯！”丁香连忙扶住自家姑娘。 　　“要走啊？”王演和傅二异口同声，比试还没结束呢？ 　　王锦姝嗯了一声：“没点心了。” 　　霍晋羽要疯，连忙起身招呼下人：“还不快去！” 　　王锦姝道：“不用了，吃饱了。”然后施施然出了帐幔。 　　留下一众人凌乱…… 　　“诶，妹妹！等我！”王演慌忙起身，还不忘恋恋不舍的看向台上，正精彩着呢…… 　　霍依雯更加觉得憋气，哥哥简直太让她失望了！ 　　王锦姝有意放慢了脚步，王演气喘吁吁的追上。 　　王锦姝问道：“你觉得傅大公子为人如何？” 　　王演认真的想了想，给出了中肯的评价：“虽然不善言辞，但沉稳，正直。” 　　王锦姝点头，那就好。 　　丁香偷着得意一笑，看来没猜错，哈，最懂姑娘的当属她丁香是也！ 　　“诶，不是啊妹妹！”王演忽然反应过来，“傅大公子已经定亲了这你知道吧？” 　　“知道。” 　　“他定亲对象是穆贵妃的外甥女你知道吧？” 　　“知道。”王锦姝语气波澜不惊。 　　王演头要炸了：“那你可不能……” 　　丁香插话：“二公子，你忘啦，霍公子之前不也是定了亲的？” 　　“你闭嘴！”王锦姝和王演异口同声。 　　丁香一愣。 　　王演也一愣。 　　王锦姝道：“我对傅大公子没有任何想法。” 　　王演总算松了一口气，妹妹虽然任性，但从不说假话。 　　丁香一头雾水，她猜错了？ 　　王锦姝见王演这副神色，不禁哑然失笑。 　　王锦姝本人是个什么品性，她算是受教了。 　　王锦姝又问：“你同霍晋羽关系如何？” 　　霍晋羽？王演想了想，要不是妹妹看上了他，他才不屑与那人为伍呢。 　　王演摇头：“不怎么样。” 　　“他人品不行？” 　　王演连连点头，甚至有些感动，妹妹终于开始关注霍晋羽的人品了。 　　“那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啊？”王演看着妹妹这般严肃神色，忽然觉得十分陌生，哦不，不是忽然，是这半天都很陌生好嘛…… 　　王锦姝说完，王演惊得瞪大了眼睛，妹妹这是要整死霍晋羽吗？ 　　丁香虽然不确定自家姑娘现在喜欢谁，却十分确定她很讨厌谁！ 　　丁香插话道：“姑娘这么做也是为了广大女子啊，省的他再去祸祸别人！” 　　王演白了丁香一眼，这丫头逮着机会就插话，他真想把她卖了去！ 　　王锦姝扬眉，道：“丁香说的没错。” 　　丁香躲在王锦姝身后，洋洋得意。 　　“好，我做！”王演应声。 　　王锦姝抿唇一笑，真心真意道：“谢谢。” 　　诡异的气氛，妹妹可从来没说过“谢谢”二字，王演仔细端详王锦姝一番，疑惑道：“你是我妹妹吗？” 　　王锦姝一滞。 　　“哎，可算长大了！”王演忽然叹道，转头走了。 　　王锦姝松了一口气。 　　她也不知道原来的王锦姝去了哪里。 　　这一刻，她意识到，自己不能只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她现在占了别人的身体，是王家女，还应该履行她孝敬双亲，友爱兄长的职责。 　　可是，从前的王锦姝是怎样做的呢？ 　　她有些苦恼了。 　　王锦姝决定，上街去给父母兄长买些礼物。 第5章 强悍的孤傲的 　　王锦姝让丁香带路，去了最繁华的东街，东街商铺林立，热闹非凡。 　　王锦姝想，给都统夫人送礼物，可以选择簪子之类的饰品。可她原来是穆若兰的时候，几乎天天着男装，挑选簪子什么的实在是不擅长。 　　王锦姝走进了东街第一家饰品铺子，一家看起来相当豪华的铺子。 　　女掌柜一见王锦姝，脸上立即堆满笑容，迎上前来，热情道：“是姑娘来啦！” 　　王锦姝嗯了一声。 　　丁香道：“韩掌柜，我们姑娘想给夫人选样饰品。” 　　“是吗？”韩掌柜一听，微微有些愣神，这不年不节的，姑娘怎么忽然想起给夫人送礼物了？就算年节也没听说她送过啊！ 　　“韩掌柜，你怎么啦！”丁香不满叫道。 　　韩掌柜连忙笑着自责道：“年纪大了，脑子有些转不过来，姑娘快随我来吧！” 　　韩掌柜引着王锦姝去了雅间，没多时，几个小婢鱼贯而入，将捧着的金玉饰品依次摆好。 　　王锦姝看着眼前这些金灿灿的头饰，忽然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她带的钱够吗？ 　　韩掌柜见姑娘不动声色，以为姑娘哪个都没看上，不禁有些犯难…… 　　“姑……姑娘？”韩掌柜嘴唇发颤。 　　丁香忽然叉腰，满脸忿忿道：“韩掌柜，你这掌柜是不想做了吗？！就拿这些俗气玩意儿糊弄姑娘？！” 　　“不……不是的！”韩掌柜“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脸皱成了一团。 　　她好难啊！她终于明白姑娘为什么忽然来了，定然是听说六皇子殿下在这定制了穆贵妃的寿辰礼，来抢东西来了！ 　　丁香语气凌厉道：“还不快拿出来！” 　　王锦姝看的一头雾水，现在上京贵女买东西，气焰都这么嚣张了吗？ 　　“是是是……”韩掌柜连忙跑了出去。 　　不多时，韩掌柜便捧着一个十分精致的琉璃匣子进来了，韩掌柜小心翼翼的把匣子放在王锦姝面前，极力克制颤抖的手，打开了匣子。 　　匣子里的头冠贵而不重，华丽而不繁复，高贵而不落俗套。当然，这是韩掌柜给的评价。 　　又是金灿灿一坨，王锦姝觉得它和外边这些也没区别。 　　丁香凑上前去，不禁看直了眼，叹道：“这个头冠做的真是精致啊！” 　　王锦姝微微皱眉，这一定很贵吧？唔，她最好还是不要当败家子…… 　　再者，看韩掌柜一脸难色，也许这头冠是别人定制的呢，而那人肯定是非富即贵的。她还是不要惹事为好…… 　　王锦姝忽然起身，指着之前放在桌上的一个头冠，道：“就这个吧。” 　　韩掌柜登时跌坐在地上，如获大赦。下次还是长记性吧，见姑娘来，就赶紧先吃颗保心丸…… 　　丁香捧着盒子，一蹦一跳的跟着王锦姝出了铺子。 　　王锦姝忽然疑惑道：“你为什么不付钱？”难道这王锦姝每次来，都是强抢东西？！怪不得韩掌柜那么害怕呢，有权有势也不能强取豪夺吧？ 　　丁香听闻，“噗嗤”一声，笑道：“拿咱们自家铺子的东西，还付什么钱？” 　　“自……自家铺子？”王锦姝脸上一抽。 　　丁香瞪大了眼：“对啊，这东街好几家铺子都在夫人名下啊，您忘啦，这全是夫人的陪嫁啊！” 　　额……王锦姝不禁扶额，原来她是在拿人家自己的东西再送给人家…… 　　丁香眼睛忽然一亮，一拍额头道：“原来姑娘是想要送礼物的仪式感啊！哎呀，是奴婢疏忽了，我这就去付钱！” 　　丁香风风火火的跑进了铺子。 　　韩掌柜一见丁香，腿软了下，怎么？姑娘又反悔了？！ 　　丁香把怀里揣着的一大把银票拿出，抽出几张，放在桌上，抛下一句“不用找钱啦！”，扭头就跑了。 　　韩掌柜目瞪口呆。 　　默默收起桌上那两千两银票。 　　王锦姝想了想，大概王锦姝本人是个没心没肺的，很少顾及家人感受，若是她给家里每人送样礼物，那才奇怪呢吧。 　　王锦姝走在东街上，小商贩们热情的喊她“王姑娘”。 　　额，看来王锦姝从前经常来这里晃荡啊。 　　一个卖糖葫芦的老者笑呵呵喊道：“王姑娘，今天还给你院子里的婢子们带糖葫芦吗？” 　　王锦姝点头道：“那就带些吧。” 　　丁香一听，麻利儿的从钱袋子里拿出一颗金豆子递给老者，接过糖葫芦架子便扛在肩上。 　　王锦姝愣了下，问道：“丁香，可以吗？” 　　“没问题哒！”丁香满脸傻笑，被姑娘关心的感觉真好！她心情飞扬。 　　王锦姝道：“我们回吧。”再买什么，也拿不了了。 　　丁香欢快应声。 　　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到了傍晚，添花苑下人们开始集体上吐下泻，最终他们将原因归结在了那架子糖葫芦上。 　　王锦姝没吃糖葫芦，所以一点儿事儿都没有。 　　天色渐晚，添花苑的动静太大，除了身在外地的老大王淮夫妇，一家人在这屋子里聚齐了。 　　都统夫人一脸焦灼：“锦儿啊，你真的没事吗？” 　　王锦姝摇头。 　　王大都统坐在一边沉默不言，竟敢有人害他的宝贝女儿，真是活腻歪了！ 　　这时，王演急匆匆的走进来，对王大都统道：“父亲，卖糖葫芦的那人不见了。” 　　“不见了是什么意思？”王大都统憋着怒气，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见了”算怎么回事！ 　　王演一哆嗦，道：“就是已经不在上京了。” 　　“去追啊！他就算跑去天涯海角也要把他抓回来！” 　　王演连忙应声：“是！” 　　都统夫人忽然道：“演儿，给你大哥去信，让他也帮忙找！” 　　王锦姝沉默的看着一家子人，他们个个脸上写满焦灼，看来真的是很宠爱这个女儿啊…… 　　她不是王锦姝，她忽然觉得自己受之有愧。 　　都统夫人坐在王锦姝跟前，半天了，这孩子一句话都没说，一定是被吓坏了。 　　都统夫人眼圈红红，揽住王锦姝的肩膀，柔声安慰道：“锦儿啊，不怕，爹娘一定会揪出那个坏人的，不怕，不怕……” 　　王锦姝乖顺的靠在都统夫人的怀里，母亲的怀抱，真的很温暖…… 　　穆若兰自幼丧母，底下还有妹妹和弟弟，长姐如母，若兰一直都是最坚强的那个。一直以来，她都是打掉牙齿往肚里咽的性子，别人看到的她，总是强悍的、孤傲的、不温柔的…… 　　可是，就算最硬的石头，在无尽的关爱下，也会被融化的吧？ 　　王锦姝抬手，揽住了都统夫人…… 第6章 流言四起 　　这两日，王演忙于寻找卖糖葫芦的那个人，他几乎要一个头两个大，那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找不到他蛛丝马迹。 　　随着事情毫无头绪的发展，王大都统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能让一个人彻彻底底的消失，几乎可以断定，他背后，定然还牵扯了更庞大的势力。 　　壮大势力就要夺权，壮大权利就要夺嫡。 　　他是忠鉴司的大都统，忠鉴司直接受命于皇上，督察六部，监管侯门。最大的忌讳就是党派站队，参与夺嫡。所以，王大都统一直是小心翼翼的避开这些纷争。刻意拉拢，必须视而不见，排斥陷害，还得忍气吞声，没有强大的忍耐力，怎么能坐稳这个都统位子呢。 　　王大都统闷在书房里思量许久，决定这事不能再往下查了，只能委屈女儿了。 　　他叹了口气，起身朝王锦姝的添花苑走去。 　　王锦姝这两日依照都统夫人的嘱咐，安生在添花苑“养病”，虽然更需要养病的是丁香他们…… 　　丁香一众下人在大夫的医治下，纷纷转好。 　　上京城内，一股流言忽然刮了起来，大街小巷，无不在谈论着骠骑大将军的儿子霍晋羽。 　　“霍公子真是重情义啊，未婚妻都没了五年了，还不娶。”卖豆腐大妈和卖鱼大婶咬耳朵。 　　“是呢，是呢！”卖鱼大婶看了一眼周围，神神秘秘道，“我听说，前两天王姑娘又要闹着嫁给他呢！” 　　“然后呢，然后呢？！”卖豆腐大妈表现出十足的兴趣。 　　这时，卖肉大娘也积极的凑上来，表示要听。 　　卖豆腐大妈手里攥着情报，满是得意道：“霍公子当然不肯啊，咱们在上京呆这么久，王姑娘什么脾性，咱们还不清楚吗？霍公子娶王姑娘，啧啧……白瞎了……” 　　卖肉大娘不住点头表示赞同，像霍公子这样的青年才俊，就该选一个温柔贤淑的姑娘，娶王姑娘，是忒可惜了些…… 　　三个大妈一致觉得，霍公子对王姑娘宁死不从，就像好粪不屈霸王花！ 　　卖包子大娘听了这个比喻，差点笑背过气儿去，她又凑上来道：“你们知道霍公子为什么宁死不从吗？” 　　听众摇头。 　　“那是因为啊，霍公子说了，此生他的妻子只有穆大姑娘一人。” 　　“啊？” 　　“不娶了啊？” 　　众人纷纷表示惋惜。 　　王姑娘强抢民男，霍公子宁死不从，霍公子忠贞不渝的故事，这几日便轮番在菜市场、巷子口、茶馆子口口相传，越传越离谱，其中甚至被添加了许多活色生香的画面，愈发少儿不宜了…… 　　王锦姝让丁香上了一趟街，丁香回来，气鼓鼓的脸好似河豚一般。 　　丁香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对姑娘和盘托出。 　　王锦姝坐在院子的凉亭里，手里捧着花茶，慢悠悠啜饮。 　　被丁香一通魔音贯耳，王锦姝脸上依旧无甚波澜。 　　“姑娘，您不生气吗？”丁香瞪大了眼睛，姑娘表现的也忒淡定了些。 　　王锦姝浅浅一笑，道：“没什么好生气的。” 　　“可他们竟然这么糟蹋您的名声！”丁香想想都快被气疯了，说什么姑娘要霸王硬上弓，什么霍公子差点名节不保…… 　　气死了，就他霍晋羽那样的，倒贴姑娘还不要呢！ 　　王锦姝抿了一口茶，幽幽道：“我原来的名声还需要被糟蹋吗？” 　　想来，王锦姝原来无法无天的样子，早就没什么好名声了。不过那样正好，她倒是可以肆意做一些她想做的事。 　　丁香一愣，好像也对，姑娘这名声，就算不被糟蹋，也好不到哪去了，丁香暗暗扶额。 　　王锦姝想，女子名声的事情人们会渐渐淡忘，但是于君子而言，诺言却是一字千金的。 　　丁香忽然笑道：“不过，这事对霍晋羽影响也挺大，虽然得了个忠贞不渝的名声，可这名声一旦放出去，就像是立了贞节牌坊，看哪家姑娘还愿意嫁给他！” 　　王锦姝淡淡一笑，丁香所说，就是她所想，这丫头的机灵劲儿真是不容小觑啊。 　　就在这时，王大都统走进了院子，眉头紧锁。 　　丁香连忙施礼，王锦姝亦是起身施礼。 　　每每王锦姝做出一副乖巧模样的时候，一定是闯祸了，这次也不例外，王大都统一副斥责语气：“锦儿你又胡闹了，你怎么能拼着自己的名声，去整霍晋羽那小子呢？不值得！” 　　“是，女儿知错了。”王锦姝一脸天真无邪。 　　王大都统本就跟女儿生不起来气，再见女儿这副可可爱爱的模样，心更像是化了一般，语气柔和的不能再柔和：“下次谁惹你，为父帮你收拾他。” 　　王锦姝笑着点头。 　　上京城外。 　　王演忽然得了父亲的命令，回上京，不再追查卖糖葫芦的人。王演虽然不明白父亲为何不追究这事了，但他却是个对父亲命令忠实的执行者。 　　王演回上京了。 　　王演听说了上京的传闻。 　　王演被气炸了。 　　王演黑着脸，底下跪了一众小厮。 　　这群蠢货做的好事！明明说的是传霍晋羽决定终身不娶的传闻，怎么把妹妹搅合进去了，还传的那么难听！ 　　让妹妹本来就艰难的名声雪上加霜，王演觉得自己没脸见她了。 　　流言这种东西就像一锅菜，你添油他加醋，闹哄哄的就出锅了。 　　听到传闻，无比神清气爽的莫过于霍依雯，好好的羞辱王锦姝一番，真是大快人心！ 　　传闻中还夹杂对穆家大姑娘的赞美，也甚合她意。 　　霍府里，霍依雯心情飞扬，另一边，霍大将军的院子里，却是波涛暗涌。 　　霍晋羽默默站在一旁，霍大将军沉着脸一声不吭，这样的状态已经维持了半个时辰。 　　忽然，“啪”的一声，霍大将军手中的书重重摔在桌上。 　　霍晋羽一惊，腿一软，扑通跪下。 　　霍大将军嗤道：“糊涂东西！” 　　霍晋羽攥紧了拳头，闷头不语。 　　现在的上京虽看起来一派和谐繁荣，但皇上年迈，太子常年卧病，二皇子安亲王与六皇子临王两方势力蠢蠢欲动。 　　朝堂之上波云诡谲，拉拢、站队、表忠心……一时忙坏了众臣…… 　　在这节骨眼儿上回京的霍家，自然是默认了要踏入这风云之中。 　　霍敬还在观望，选对了会分得一杯羹，选错了……那可就是万劫不复了。 　　可他这傻儿子，偏偏去招惹忠鉴司王广忠的女儿！霍敬暗想，王广忠不过是老皇帝的一条狗，将来无论谁继位，他都是得不了好的。 　　霍敬又沉声问道：“查出那流言的源头了吗？” 　　流言什么的最不好说了，哪里能找到源头。 　　“没。”霍晋羽闷声回答。 　　霍敬眉头拧的更紧，吩咐道：“既然所有人都说你是个专情的，那就演好这出戏吧！” 　　他还想着借由儿子的婚事，来表明态度呢，看来是指望不上了。 　　幸好，他还有个女儿。 第7章 她是谁 　　再过两日，就是穆贵妃的生辰，各家都在忙碌着，尤其是那些贵妇们，一要想着为贵妃准备怎样的生辰礼，二要在儿女们的装扮上花心思，像这样盛大的宴席，上京贵女贵公子都会参加，成就几对姻缘也是有可能的。 　　王锦姝刚刚洗漱完毕，都统夫人就派人送来了好几套新做的衣服。 　　王锦姝一一试过之后，表示不是很满意，决定自己出去逛一逛。 　　这些衣服明明都是姑娘喜欢的颜色和款式呀？ 　　丁香疑惑一瞬，立刻反应过来，姑娘这是想逛街了呀，也对，姑娘在家呆了好几天了呢！ 　　王锦姝带着丁香直奔东街成衣坊，挑了几件衣服，湖蓝的、墨色的、玄色的……还都是劲装。 　　丁香抱着包袱，跟在姑娘身后，小心翼翼问道：“姑娘，您这是又想骑马了？”自从姑娘坠马，夫人就吩咐了，“马”是添花苑的禁词，以后也不许姑娘骑马了。 　　王锦姝随口问道：“我原来很爱骑马？” 　　“嗯。”丁香有些疑惑，姑娘为何这么问？ 　　“你觉得我的骑马技术如何？” 　　“姑娘骑马的技术是老爷亲自教的，自然是很好的啊。”丁香看着姑娘面色清冷，迟疑道，“姑娘您不会忘记了吧？” 　　王锦姝忽然顿足，对丁香认真道：“我自坠马之后，是有许多事情不记得了。” 　　丁香一听就急了：“姑娘，您别吓唬奴婢啊，您身上还有别的地方不舒服吗？我们……我们赶紧去看大夫……” 　　“丁香，我没事。”王锦姝浅浅一笑，道，“真的没事，就是忘记了一些事情，你不能同夫人他们说，知道吗？” 　　丁香乖巧的点头。 　　王锦姝又道：“我忘了的事，到时候你记得提醒我就好。” 　　“嗯嗯！”丁香又重重点头。 　　前几天王锦姝话一直不多，也没主动问过什么，都是丁香一直絮絮叨叨，她也知道了不少事情。 　　可现在，王锦姝又想到另外一个问题，既然王锦姝本人会骑马，又怎么会坠马呢…… 　　她决定，找出坠马原因，毕竟她能为王锦姝本人做的事情有限，就权当是对占用她身体的报答吧…… 　　是夜。 　　屋外丁香的鼾声渐起。 　　王锦姝换了一身玄色劲装，拎着帷帽，悄悄出了门。 　　穆若兰活到十六岁，王锦姝现在十三岁，她的身体要娇小一些。 　　王大都统府的防卫也不是摆设，府里侍卫暗卫本就一堆，况且重点保护的就是添花苑。 　　王锦姝一出屋，院子各处暗卫已经发现了她。 　　王锦姝抬头，朝树上暗卫扬唇一笑，大摇大摆走到树底下，身手利落的攀上了树，估摸了一下与墙的距离，一个飞身，跳上了墙头。 　　树上暗卫一惊，险些掉下去。 　　这大半夜的，姑娘要干什么去啊！ 　　他们这些暗卫，是不允许干涉主子的行动的，若是主子出门，必须偷偷跟着保护。 　　王锦姝顺着墙滑下，戴上帷帽，快步朝东街方向走去。 　　王锦姝大概估计了下，身后跟着的暗卫应该有三四人，凭着她随父征战几年的练下的一身功夫，甩掉这几个轻而易举。 　　解决了这几个，王锦姝掉头去了练武场。 　　霍晋羽被父亲霍敬骂了个狗血淋头，这两日一直住在练武场没有回家。 　　王锦姝悄悄潜入练武场，她的首要目标是查看练武场的马，练武场的马有一部分是王家的，一部分是霍家的，反正地方大，便一块让人养着。 　　王锦姝找到了那日她骑得马，马儿噗嗤噗嗤的有些焦躁不安，绕着马儿仔细查看一番，总觉得它十分焦躁。 　　王锦姝忽然发现端倪，那马儿后腿处，有黑红色的血迹，难道这马儿之前受伤了？ 　　王锦姝原地查看，忽然发现地上有一枚小小的飞镖，飞镖还没半个手指头长…… 　　她捡起飞镖，快速出了马圈。 　　王锦姝穿过比武场，又去了兵器库，徒手打晕两个守卫，径直进了里边。 　　王锦姝借着微弱的烛光，扫了一圈，发现墙上一把小弩，短小精悍，正得心应手。 　　王锦姝直奔合院，忽然听到里边一阵娇声低喊，她不禁皱眉。 　　躲过侍卫，王锦姝跳进合院，一把拉开窗子。 　　“谁！”霍晋羽登时惊觉，慌忙间拽了外衣奔向窗子。 　　霍晋羽只见一个玄衣身影一闪而逝！ 　　他抄起剑，追了出去，而那身影，早就消失了。 　　难道是自己看花了眼？！霍晋羽满心疑惑的往回走，忽然发现窗边放了一朵木兰绢花。 　　霍晋羽一惊，一把撕烂了绢花，心下恶狠狠道，无耻之徒，竟在他面前装神弄鬼！ 　　忽然“嗖”的一声！ 　　霍晋羽登时双目呲裂，脸色惨白，看着从右胸口钻出的弩箭处，殷殷血迹，不禁“啊啊啊”的哭嚎起来！ 　　与霍晋羽在一处的女子见状，登时花容失色，甚至没来得及披上外衣，连滚带爬疯也是的往外跑。 　　王锦姝扬唇一笑，扔下小弩，跳墙离去。 　　“抓刺客啊！” 　　练武场的霍家军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慌乱中，谁也没有注意，有一个身着霍家军铠甲的人，一掌劈晕了连滚带爬逃窜的女子。 　　那人迅速翻墙而出，朝王锦姝消失的方向追去…… 　　王锦姝脚步飞快，没想到身后之人动作更加迅速。 　　王锦姝纳闷，霍家军里，何时有了这样一个高手？ 　　只见那人飞身上前，一把扯住了王锦姝的衣袖。 　　王锦姝旋身一躲，只听“刺啦”一声，半个衣袖被扯了下来，露出光洁白皙的手臂。 　　那人一晃神，王锦姝登时飞身一脚，直中那人腹部。 　　他攥着衣袖，摇摇晃晃间，已不见她的身影。 　　对方是谁？ 　　同时疑惑的还有王锦姝，王锦姝回了添花苑，连忙换了一身衣服，把破衣藏了起来。这时，她才发现，在马圈里捡的小飞镖不见了！ 　　安亲王府。 　　安亲王萧霖业正对着桌上那玄色衣袖和小飞镖凝神思考。 　　身手不凡，与霍晋羽有仇，却又不把他置于死地。这女子，会是谁？ 第8章 比邻而居 　　第二日，霍晋羽又上了上京八卦榜的榜首，与婢女苟合，被人刺杀。 　　这消息仿佛生了翅膀一般，立即飞遍上京城大街小巷。 　　丁香从送菜婆婆那儿得了消息，便立即禀报给了王锦姝，丁香为给姑娘提供了第一手情报而沾沾自喜。 　　这霍晋羽两天前被夸上了天，没想到，这么快就翻车了！就是不知道是谁对他下的手，太大快人心了！ 　　王锦姝听闻，不禁有些错愕，当时霍家军人多，她为了脱身，并没机会管与霍晋羽在一处的那女子，按说以霍晋羽的性子，应该会把这事捂得死死的。就如当年为了保住自己的名声和面子，无情的杀掉她和她的将士一样。这次他怎么会出这样的失误呢？ 　　丁香见姑娘脸上并无甚波澜，不禁有些纳闷。 　　就在这时，院子墙头上忽然探出一个脑袋，满脸兴奋，挥手喊道：“王妹妹，王妹妹！出去玩儿吗？” 　　王锦姝看着墙头上傅二的脑袋，微微蹙眉，他一个大男人这样扒人家女孩子的墙头合适吗？！ 　　丁香习以为常的回应道：“傅二公子，今天打算带我们姑娘去哪儿啊？” 　　傅二笑道：“昨日六殿下回上京了，二殿下为了给他接风洗尘，今日在马场设宴，你也一块去吧？” 　　“好。”王锦姝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好什么好！？”王演大步跨进添花苑，横了墙头上的傅二一眼。 　　这荣昌侯府与都统府比邻而居，而傅二住的翠园与王锦姝住的添花苑恰好只有一墙之隔，王演一直觉得妹妹住在这个位置不合适，是傅二一句“没把你妹妹当女孩子”的话让他放了心。 　　傅二略带不满道：“捣什么乱？王妹妹都答应了。” 　　王演不理傅二，转头对王锦姝道：“你院子里刚出了事，这两日还是不要出门为好。”更何况，六殿下和二殿下一同出现的宴会，能有什么好？气氛定然是剑拔弩张的！ 　　王演自然不会说出第二层原因。 　　王锦姝想了想，有六殿下的地方，肯定有小轩在，她想见见小轩。 　　王锦姝道：“我想去。” 　　“可是……” 　　王锦姝忽然撒娇道：“没什么可是啦，不是有二哥保护我么？” 　　王演一怔，随即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还不忘瞥给傅二一个大白眼儿。 　　傅二对王演得意一笑，对王锦姝喊道：“王妹妹，傅二哥也会保护你的！快点啊，我去门口等你！” 　　“好。”王锦姝言简意赅，起身进屋更衣。 　　王演愤愤然，妹妹都是傅二这家伙带坏的！ 　　三人一同到了马场，这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上京富家子弟，傅二和王演一看到马就来了精神，更何况这里还有很多贵女，他们自然要好好的展示一番才是！ 　　二人直奔马厩，王锦姝便任由接待婢女引着往一处走。 　　转弯处，一婢女蓦然看到王锦姝，不禁吓得腿一软，登时跪倒在地，手里端着的果盘叽里咕噜的滚落一地。 　　“王……王姑娘！”那婢女哆哆嗦嗦道。 　　王锦姝本能的上前搀扶，那婢女连忙往后一缩。 　　不远处的凉亭里，贵女们三三两两的，在有说有笑，有人眼尖，发现了王锦姝。 　　“哼，来晚了不说，来了就耍起了威风！”有贵女不满道。 　　“是啊，你瞧把那婢女吓得，那是谁家的婢女啊？”另一个怪声怪气道。 　　贵女中，有一人登时脸上通红，银牙暗咬，准备发作。 　　这时，庆国公家的嫡长女甄淑解围道：“想必是误会，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边王锦姝示意丁香扶她起来。 　　王锦姝一脸温和：“你没事吧？” 　　“奴婢没……没事。”那婢女连忙施礼跑开了。 　　王锦姝道：“她为何这样怕我？” 　　“姑娘您忘啦？她是户部侍郎嫡女柳玉芳的婢女啊！”丁香连忙道。 　　王锦姝又问：“我应该记得她吗？” 　　丁香想了想，道：“也是，像她这种小贱婢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王锦姝没有再追问，但她同柳玉芳有过节是铁定的事情了。 　　王锦姝走到贵女们聚集的凉亭处，甄淑笑盈盈的迎了上来：“锦姝妹妹近来可好？” 　　王锦姝道：“一切都好。” 　　王锦姝逼婚霍晋羽的事几乎无人不晓，众女见王锦姝一脸淡然，不禁纷纷对她翻白眼，连带着窃窃私语。 　　甄淑不想今日出了乱子，连忙拉住王锦姝的手，笑道：“那就好，锦姝妹妹，就坐吧。” 　　甄淑拉着王锦姝在一处就坐，见王锦姝安安静静的，这才放下心来，便起身去了别处。 　　王锦姝转身递给丁香一个眼神，丁香连忙俯下身子，在她耳畔低声道：“她是庆国公的嫡长女甄淑姑娘，在这些贵女中地位算是比较高，而且比较得人心的了，而且她与二殿下关系暧昧。” 　　王锦姝嗯了一声，甄淑既然与二殿下关系暧昧，那这场宴会是二殿下设下的，甄淑理所当然的把自己当成了女主人。 　　上京权贵子弟们对这种年轻人的宴会大多十分向往，一来聚会的都是同龄人，能好好的玩儿一场，二来能多接触一些异性，为自己多些选择。 　　聚会者陆陆续续的到场，二殿下忽然派人传来消息，说他有要事在身，晚些到。 　　几乎同时，六殿下派人传信说他忽然有事，干脆不来了。 　　众人大多知道其中纷争，谁也不敢多嘴，不来正好，他们乐得自在！ 　　王锦姝听闻，不免有些失望，看来今日见不到小轩了。 　　先是男子们的骑马比赛开始了，贵女们在场外围观，个个激动之情无法言喻。 　　王锦姝只看了一眼，便没了兴趣，坐在一旁默默吃着茶点。 　　就在这时，一粉衣女子双手端着茶杯，慢慢走到王锦姝跟前。 　　丁香眼尖，连忙挡在王锦姝身前，瞪眼道：“柳二姑娘有什么事吗？”她可是还记得原来姑娘好心帮这柳玉晴，却被她倒打一耙的场景！ 　　柳玉晴姑娘脸色煞白，连忙道：“那次是我不对，我特来向王姑娘道歉。” 　　丁香回头看自家姑娘。 　　王锦姝不知道二人之间的瓜葛，想想估计也就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王锦姝不以为意道：“道歉就不必了，况且我并未放在心上。” 　　“是。”柳玉晴乖顺道，微微施礼，准备离开。 　　丁香放松警惕，就在这时，柳玉晴忽然一个趔趄，险些栽倒，杯中茶水迎面朝王锦姝泼来。 第9章 柳玉芳 　　王锦姝登时闪身，茶水溅湿了她的衣衫。 　　柳玉晴身子一哆嗦，颤声道：“王姑娘，对……对不起。” 　　丁香怒声道：“你分明是故意的！” 　　柳玉晴抿紧唇，泫然欲泣。 　　这时，柳大姑娘柳玉芳缓步走到跟前，嘴唇一扬，幸灾乐祸道：“锦姝妹妹，真是不好意思啊，我这妹妹笨手笨脚的，弄湿了你的衣服。” 　　柳玉芳一句话语调翻了八个弯儿，丁香忍不住直翻白眼儿。 　　柳玉芳又转头对柳玉晴呵斥道：“还不快滚！” 　　柳玉晴含着泪珠施礼，默默离开了。 　　王锦姝面无表情的看着，显然柳玉芳一副没事儿找茬的样子。 　　柳玉芳又将目光放在王锦姝身上，浅浅一笑道：“锦姝妹妹，你可千万别生我妹妹的气啊！哎……我都拿她这笨样子没法子了。” 　　王锦姝语气并无波澜：“没生气。” 　　“那就好，”柳玉芳扬唇，“姨娘带大的孩子到底是不懂事，锦姝妹妹不介意就好。” 　　王锦姝敷衍一笑，起身便去行宫更衣。 　　丁香连忙放下撸起的袖子，跟着姑娘出了凉亭。她还以为今天又能活动一下筋骨呢，连准备姿势都做好了，架没打起来真是可惜，便宜了柳家那两姐妹！ 　　马场行宫布置的比较简单，只有单独的三间房子，暂时供贵女们更衣小憩。 　　王锦姝刚要脱外衫，忽然察觉门口有异动，抓起茶杯，“嗖”的一声扔出。 　　“啊！”门外传来一声惨叫。 　　丁香被骇了一跳，登时大叫道：“谁在外边！” 　　王锦姝快步出了屋，便见一小厮正捂着肚子颤颤悠悠的往远处逃去。 　　王锦姝一脚踢起几颗石子，石子飞出，“啪啪啪！”正打在那人腿上。 　　丁香袖子一撸，几步上前，便把那小厮拧到了姑娘跟前。 　　王锦姝语气冷冷：“带进来。” 　　小厮仍想挣扎逃跑，“啪啪啪！”被丁香三个耳光扇老实了。 　　王锦姝找了个绳子，二话不说，同丁香一起把他给绑了。 　　王锦姝坐在一边，冷声道：“说吧，谁派你来的？” 　　小厮连忙闭紧嘴巴，一声不吭。 　　王锦姝道：“竟是个哑巴么？” 　　丁香意会，上前“啪啪啪！”又是三个耳光。 　　那小厮被扇的脸上红肿，眼冒金星，但仍闭着嘴巴不肯说一个字。 　　王锦姝道：“既然不肯说话，那就别说了。” 　　丁香立即找了一块布，狠狠地塞到了他的嘴里。 　　这厢凉亭里。 　　柳玉芳看着行宫的方向，大声道：“锦姝妹妹怎么这么久还不回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众女才不会关心王锦姝死活，但甄淑不得不关心，毕竟在她的组织下，不能有人出事儿。 　　甄淑接话道：“是呢，锦姝妹妹去了也有一段时间了。” 　　“要不我去看看吧？”柳玉芳自告奋勇。 　　甄淑笑着点头。 　　柳玉芳脸上抑制不住笑意，往日王锦姝那样张狂，今日她便好好教训她一番！哼，与小厮通，奸，看你还有什么脸活下去！ 　　柳玉芳越想越得意，脚步也变得轻快起来。 　　她到了行宫处，故意放慢了脚步，伏在门边悄悄听里边的动静。 　　里边静的出奇，柳玉芳不禁疑惑极了，悄悄推开门，屋里空荡荡的…… 　　她又试探着走了进去，背后忽然被人猛的一击，柳玉芳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柳玉芳醒来时，看到身边躺着的昏死过去的小厮不禁大惊失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玉芳脑子反应也快，不能让人看到！她连忙起身，拼尽全力去拽那小厮，想着暂时把他藏起来也好！ 　　可到底是力气不够，柳玉芳手上脱力，一不小心栽到了那小厮身上。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门被打开，甄淑见此场景，头“嗡”的一声！柳家大姑娘这是作死呢吗！？ 　　众贵女好奇，纷纷涌了进来，见到地上躺着柳玉芳和小厮，脸上颜色五花八门！ 　　“太……太不知羞了！”忽然有人尖叫一声，捂着脸跑出去了。 　　“我……”柳玉芳脸上瞬间失了血色，声音都走了调，“不，不是这样的，这是个误会，你们听我说……” 　　谁还愿意听她说呢，遇到这种事情，事不关己的还是赶紧躲开为好。 　　众贵女纷纷嫌恶的往外跑。 　　只有甄淑和王锦姝脚步未动。 　　甄淑欲哭无泪，她好难啊，这种时候她又不得不留下来撑住场面。 　　王锦姝倒是一脸云淡风轻。 　　“你们别走！”柳玉芳声音打颤，“你们知道我是来找王锦姝的！” 　　柳玉芳忽然看向王锦姝，好像理清了思路似的，忽然失声道：“是你！是你陷害我，是你！” 　　王锦姝面无他色，冷声道：“柳大姑娘自己不自重，为何还要往我身上泼脏水呢？” 　　“你！”柳玉芳气的浑身颤抖，登时就要扑过来撕扯王锦姝，被几个婢女合力控制住了。 　　柳玉芳眼睛发红：“王锦姝，我明明看到你进了这间屋子的！” 　　王锦姝轻笑：“是么？没想到柳大姑娘不仅信口雌黄，连眼神儿也不好使。我那会儿去的是旁边那间，出来时正巧看到了甄姐姐带众姐妹过来，是吧甄姐姐？” 　　甄淑微皱着眉头，点了点头。 　　柳玉芳仍不甘心的叫道：“不可能！我不会看错的！” 　　王锦姝道：“那我倒是还有一件事很好奇，柳大姑娘就这么关心我？连我去哪里都要紧紧盯着？” 　　柳玉芳死死的咬着嘴唇，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心里憋屈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王锦姝冷声道：“柳大姑娘，你若是想把这事闹的人尽皆知，那就尽情的喊吧。” 　　说完，对甄淑轻轻一笑，转身出了屋子。 第10章 打花靶 　　甄淑竭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对底下人喝道：“还不快把那混货扔出去！” 　　几个婢女连忙应声，七手八脚的把那昏死过去的小厮抬了出去。 　　甄淑放缓了音调，对柳玉芳道：“柳大姑娘身体不适，就先行回家休息吧。” 　　柳玉芳惨白着脸，由婢女架着，跌跌撞撞的离开了。 　　甄淑长出一口气，吩咐道：“今日之事，谁也不许多嘴多舌！” 　　“是！”众下人异口同声。 　　甄淑出了行宫，调整了一下表情，刚要松口气，迎面就跑来一婢女，禀报说六殿下来了。 　　还真是不让人松口气啊，甄淑暗暗抱怨，希望来的不来，不希望来的反而来了。 　　甄淑脸上不敢有怠慢神色，撑起笑意对婢女道：“带路吧，去拜见六殿下。” 　　众贵女知道六殿下来了，纷纷回到凉亭，甄淑领着众女向六殿下行礼。 　　六殿下温和一笑，免了礼。 　　王锦姝抬眼朝六殿下身后望去，只见一素衣少年，端的是斜飞入鬓的眉，生的是炯炯有神的眼，鼻梁挺拔，嘴唇略带棱角，白皙的脸颊，再加上腰间配剑，剑上有玉，一副翩翩公子模样。 　　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他一番，王锦姝暗暗心安，不禁绽开笑容。 　　那少年似是感受到了灼灼目光，微微侧头，便看到有一女子正含笑望着他，少年不禁眉头一皱，别开脸去。 　　六殿下同甄淑说了两句话，便提议大家一同去玩打花靶的游戏，众人纷纷跃跃欲试。 　　打花靶是大齐权贵子弟最爱玩儿的游戏之一，就是用木牌做成各种花的形状，挂在木架上，每种花得分不同，所以距离有远近之分。 　　每人持弓箭站在固定位置，射中花靶得相应分数。 　　宴会承办人会拿出一些小玩意儿作为彩头，每轮下来，把彩头赏给得分最多的人。 　　丁香最爱凑热闹，只恨自己不会射箭，否则她非要撸袖子上前不可。 　　这打花靶当然不仅只有得彩头的乐趣。一般情况下，贵女们射箭技术都不佳，所以这打花靶便是男子们展示自我的重要时刻。而彩头大多是首饰一类的物品，所以男子们得了彩头通常会送给女子，这便是另外一个妙处了。 　　值得一提的是，正是有一次大家玩打花靶的时候，二殿下把赢得的彩头送给了甄淑，就此便在八卦圈确立了甄淑的位置。 　　王锦姝似乎看到了丁香那颗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特地允了她去跟前观看。 　　王锦姝独自回了凉亭，坐下来慢慢吃着茶点。 　　许是王锦姝的目光总是追着那素衣少年，少年浑身都觉得不自在，便下定决心，索性找她问问清楚，大不了羞辱她一通，看她还敢不敢觊觎他！ 　　想到“觊觎自己”，少年不禁一阵恶寒，呸，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不，是她怎么能这么肆无忌惮的觊觎自己！ 　　少年大步朝着凉亭走去，王锦姝脸上带笑，丝毫没有避讳的意思，直勾勾的看着少年走过来。 　　少年走进凉亭，寻了一处坐下。 　　王锦姝仍旧不语，脸上还是挂着浅笑。 　　少年动了动身子，忽然觉得就这样跑过来着实鲁莽，她愿意看就看呗，哎，真是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沉默…… 　　尴尬…… 　　当然，是少年觉得尴尬。 　　王锦姝脸上依然带笑，她在琢磨，弟弟的样子里，哪里像母亲，哪里像父亲…… 　　“咳！”少年穆宸轩忽然咳了一声，故作镇定道，“你为何一直看着我？” 　　难不成喜欢我？！面对一俊秀女子灼热的目光，穆宸轩还是不自禁的挺直了脊背。 　　啊，自己好像在刻意保持良好形象？他又是一阵气恼。 　　王锦姝收起痴痴的眼神，莞尔一笑道：“只是觉得你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而已。” 　　哼，上京贵女勾搭人的开场白也不过如此。穆宸轩暗自腹诽，略带不满道：“那你现在看够了吗？” 　　王锦姝轻轻一笑，没有答话。 　　沉默…… 　　尴尬的气氛让穆宸轩忍不住说了出来：“我看到你抓那个小厮了。”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真气人！本来他是不想掺和上京贵女们之间下流的争斗的！ 　　王锦姝微愕，随即笑道：“然后呢？” 　　“然后你就陷害了别人。”穆宸轩有些气呼呼的。 　　王锦姝道：“所以呢？” 　　“所以？”穆宸轩不禁瞪大了眼睛，她做这样的龌龊事难道连半分羞愧都没有吗？！ 　　王锦姝含笑道：“所以你会揭发我吗？” 　　穆宸轩一滞，他还真没见过被人揭了老底还这么淡定的。 　　可是，穆宸轩思量一瞬，他看见了，是那个贵女先设的圈套想着害她的，她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会吗？”王锦姝追问。 　　穆宸轩见对面的女子脸上满是期待神色，不禁脸上一红，闷声道：“不……不会。” 　　王锦姝忍不住“噗嗤”一笑。 　　穆宸轩登时气呼呼的起身，扭头就往外跑。 　　王锦姝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意。他既能看到她抓小厮，看到柳玉芳落入圈套，自然能看到柳玉芳一人在门口鬼鬼祟祟的样子，其实他什么都清楚吧。 　　丁香虽然在看打花靶，却也时刻关注着自家姑娘，当她看到穆小公子垂头丧气的从凉亭出来时，敏锐的八卦嗅觉告诉她，这里边有事儿！ 　　丁香连忙小跑着过来，笑嘻嘻的凑到跟前：“姑娘，刚刚您和穆小公子说话啦？” 　　王锦姝：“嗯。” 　　丁香：“？” 　　见王锦姝没继续往下说的意思，可把丁香给憋坏了！ 　　丁香想了想，决定“兵行险着”，笑眯眯道：“姑娘若是喜欢穆小公子，我这就同二公子说，让他想办法！” 　　“竟来套我话。”王锦姝笑呵呵的拍了拍丁香的额头。 　　丁香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哀叫道：“姑娘快告诉人家嘛。” 　　王锦姝笑笑，道：“他看到柳玉芳害我了，过来说了句话而已。” 　　“哦……”没意思，丁香蔫蔫。 　　王锦姝笑道：“那边有有趣的事吗？” 　　丁香听闻，眼睛立刻亮了，拉着王锦姝的胳膊笑道：“今天可有趣呢，姑娘一个人在这儿多闷得慌啊，走啦，一起去凑热闹！” 　　王锦姝无奈：“好吧。” 　　钻进人群，一轮比赛刚刚结束，只见一高个男子赢了彩头，送给了其中一位贵女，那贵女登时红了脸。 　　下一轮即将开始，甄淑掀开盖着彩头红绸，不禁愣了，众人亦是目瞪口呆。 第11章 刺杀 　　没想到二殿下准备的彩头竟然这样直白！这彩头怎好叫未定亲的男子送给女子呢！ 　　只见托盘上，是一对镶金的喜娃娃，白瓷为底，红釉点缀，胖嘟嘟的形象十分喜人，只是这喜娃娃是洞房里摆放的物件啊！ 　　在众人愣神中，穆宸轩忽然站了出来，朗声道：“我看这娃娃十分可爱，这轮我参加，赢了送给我二姐做新婚礼物！” 　　“好！” 　　穆宸轩一句话解了众人尴尬，底下一阵喝彩。 　　想也不用想，肯定不会有人同他抢，穆宸轩取了三支箭，“嗖嗖嗖”射出，分别命中三个花靶。 　　没别人挑战，喜娃娃便归穆宸轩了。 　　王锦姝看着穆宸轩射箭利落的动作，更加欣慰，弟弟能平安长大，又有一身武艺，她高兴极了。 　　此时，王锦姝打心底里感谢穆贵妃和六殿下。 　　不远处傅二正拽着王演窃窃私语：“你看别人都得了彩头，就王妹妹没有，你也去给妹妹赢一个争争脸不行吗？” 　　王演看看妹妹空荡荡的双手，有些发愁道：“可我的射箭技术……哎……要是有人能帮我就好了！” 　　傅二挺直了脊背，准备迎接王演的请求。 　　“有了！”王演忽然灵光一闪。 　　傅二脸上得意，快求我，快求我！ 　　“我也可以像穆宸轩一样，挑个大家都不要的啊！反正是送给亲妹妹，怎样的说法都是合理的！”王演低声欢快道。 　　你丫！傅二翻着白眼儿，气血一阵上涌，行，你等吧！ 　　奈何事情不遂人愿啊，王演左等右等，还是没有等到机会。 　　傅二不甘，又道：“我觉得，你可以尝试一下，请人帮忙。” 　　王演眉头皱了皱，叹道：“我妹妹的名声你又不是不知道，请谁帮忙这不是……”害人家嘛！这不阻碍人家的娶媳妇之路吗？ 　　傅二再一次被无视，实在憋不住了，叹了口气，十分迟疑道：“也只有发小什么的，能帮忙了。” 　　“发小？”王演转头，努力想，“谁？” 　　傅二快被气疯了，叫道：“我是死了吗？！” 　　傅二这一嗓子不要紧，瞬间成了焦点。 　　“嘎！……嘎！……” 　　头顶两只乌鸦飞过，傅二朝大家讪讪一笑，然后慢吞吞道：“我也参加一次，给我邻居王妹妹赢个彩头。” 　　王锦姝忽然被点名，有些错愕的看着傅二。 　　“替王演，”傅二补充，“王演想给妹妹个礼物，可他射箭技术不行。” 　　王演朝傅二飞出去的脚飞到一半，默默收了回来。王演瞪着傅二，要不是看在妹妹的份儿上，非踹死你不可！ 　　傅二扬唇一笑，快感谢我！ 　　感谢你八辈祖宗！王演皱了皱鼻子。 　　这一轮的花头是一支白玉簪，通体晶莹剔透，色泽极好。 　　傅二和王演这么一闹，几乎没人往别处想，不过是傅二替王演赢了个彩头给王锦姝而已。 　　王锦姝得了白玉簪，打花靶的游戏也结束了。 　　六殿下又提议大家去打马球。 　　甄淑心里一万个不乐意，她心爱的二殿下迟迟不来，她也不想作陪了！ 　　王演有些担忧的看着王锦姝。 　　王锦姝立刻会意，浅笑道：“二哥去玩儿吧，我不想骑马，我随便走走。” 　　王演满意道：“好妹妹，乖，二哥就玩儿两场就来找你。” 　　“嗯。”王锦姝应声。 　　两场，呵呵，丁香撇嘴，鬼才信二公子就玩儿两场呢！ 　　这时，甄淑走过来，笑道：“我来陪锦姝妹妹散步吧，王二公子玩儿尽兴。” 　　“那谢啦！”王演扭身跑走了。 　　其他不参与打马球的女子要么去观赛了，要么三三两两聊天，甄淑知道王锦姝肯定是落单的，她也觉得照顾好所有人是她应尽的义务…… 　　王锦姝和甄淑随意走着，后边是丁香和甄淑的婢女，一行四人，走的相当寂寥。甄淑没见到二殿下，所以实在是没心情同王锦姝没话搭话。而王锦姝，也没什么可同她说的。 　　四人不知不觉走到了湖边，仲夏时分，草木丰茂，湖水清澈，偶见一只红色锦鲤，倏地又游走了。 　　两个人在湖边站了一会儿，又上了小桥，石雕的小桥小巧精致，王锦姝轻轻摸着桥上繁复的花纹，忍不住想，上京贵胄在建筑上真是浪费了不少精力啊！ 　　就在这时，从桥另一边，忽然窜出一个身影。 　　“啊！”甄淑连忙躲开，花容失色。 　　那身影攥着刀子，直奔王锦姝。 　　王锦姝一躲，一推！ 　　“咚！”那身影掉到了水里。 　　甄淑喊道：“掉水里了！” 　　丁香赶忙检查王锦姝，颤声道：“姑娘，您没受伤吧？” 　　王锦姝道：“没有。” 　　四个人往桥下看去，那黄衣女子正在水中挣扎！ 　　“救……救我！救……” 　　“怎么办？”甄淑有些慌乱。 　　丁香定睛一看：“咦？那不是柳玉芳的婢女吗？” 　　王锦姝看着她眼熟，想起来了，就是她那会儿刚到马场碰到的那婢女。 　　“救……咕噜咕噜……” 　　“她沉下去了！”甄淑脸色煞白。 　　就在这时，只听“扑通”一声，王锦姝跳下了水。 　　“姑娘！”丁香当即色变，想也没想便跟着跳了下去。 　　王锦姝游到那婢女跟前，拖着她的胳膊，将她往岸边拽。 　　“姑……姑娘！”丁香在水里扑腾。 　　“咕噜噜……姑……咕噜噜……” 　　只听得又是“扑通”一声，有人又跳进了湖里。 　　一阵忙乱，所有人都上了岸。 　　王锦姝见丁香没事了，连忙给黄衣婢女按压胸口排水…… 　　“咳咳咳！” 　　黄衣婢女醒了过来。 　　王锦姝这才注意到，跳下水救丁香的人是傅二。 　　只见傅二一把拽过小厮手里的斗篷，丢给王锦姝，满脸怒气吼道：“你不要命了吗？！” 　　王演听闻消息，也赶了过来，连忙帮妹妹披好斗篷。 　　王演忙拉住傅二，讨好道：“子誉，你这是干什么呀，我妹妹这不好好的。” 　　“你知道她刚刚干什么吗？”傅二气的跳脚。 　　王演不清楚状况：“怎……怎么回事？” 　　傅二道：“她跳下去，救这个拿刀刺杀她的婢女！” 　　“什么？！有人要刺杀我妹妹！”王演被骇了一跳，知道要刺杀妹妹的人是那黄衣婢女后，当即便给了她一脚。 第12章 总之谢谢啦 　　王锦姝刚刚在桥上还纳闷来着，隐约间她好像听到有人喊“王妹妹小心”，原来是傅二呀。 　　王锦姝心里暖暖的，虽然被傅二骂，但是人家确实是关心她的。 　　傅二冷哼一声，转头走了。 　　甄淑站在一边，她觉得自己已经不能用焦头烂额来形容了！她要炸了好吗？！ 　　果然，那句上京传言是对的，有王锦姝的地方，就是鸡飞狗跳的地方！ 　　女孩子之间的事，六殿下不好直接插手。所以又落到了甄淑头上，甄淑只得硬是撑着架子，将柳玉芳的婢女审问了一番。 　　那婢女哆哆嗦嗦的和盘托出了，说柳玉芳先是买通小厮，让小厮轻薄王姑娘，计划不成，就让她直接来刺杀，说若是她不听话，她的家人也不会好过。 　　众贵女一阵唏嘘，今天真是热闹啊，不过热闹来热闹去，都跟王锦姝有关系，啧……以后还是躲她远点儿吧。 　　许多贵女纷纷谎称累了，向甄淑和六殿下告辞，离开了。 　　有甄淑和六殿下主持局面，王锦姝觉得她没有再留下的必要，也跟着告辞。 　　“王姑娘！”黄衣婢女忽然失声叫道，“求王姑娘开开恩，救救我和我的家人吧！” 　　王锦姝脚步一顿，冷声道：“你说什么？” 　　黄衣婢女一噎，又提高了音量喊道：“求姑娘救救我，还有……” 　　“不救！”王锦姝冷声打断，让她再说一次，还真敢再说，真给她脸了！ 　　“真是无情啊……”没走的贵女纷纷指指点点，小声议论道。 　　“是啊，再怎么说，这婢子还说出实情了呢。” 　　“就是就是，这不翻脸不认人吗？” 　　六殿下在，丁香一直守着奴婢本分不敢吭声，可这次她实在忍无可忍了，怒道：“你们胡说八道什么呢！” 　　“切，婢女都这么没规矩。” 　　“真是，丢人现眼。” 　　王锦姝站在原地，她真是被气笑了。 　　“她笑什么啊？” 　　“是啊……”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 　　王锦姝冷冷的目光扫过那群贵女，道：“自然是笑你们啊！” 　　王锦姝走到她们跟前，对着领头说话带气氛的贵女扬唇一笑。 　　那贵女只感觉王锦姝笑的十分阴森。 　　“啪！”一声脆响，王锦姝出手干脆利落。 　　那贵女脸上瞬间红肿，她捂着脸，又惊又愤又怒，叫道：“你竟然打我！” 　　瞬间意识到失态，她转头对六殿下委屈道：“殿下，她打我……” 　　王锦姝语气无甚波澜：“你原谅我吧。” 　　那贵女愤怒间带着疑惑，好像听不懂王锦姝说的话似的。 　　王锦姝笑道：“你不肯原谅我吗？” 　　“我为什么原谅你？”那贵女捂着脸，看神经病似的看着王锦姝。 　　“哦，不原谅啊，那我跟你好好道歉，也不原谅吗？”王锦姝似是无奈的耸耸肩，“真是无情啊！” 　　那贵女这才反应过来王锦姝的意思，登时又羞愤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王锦姝转头看着那黄衣婢女，语气中带着几分惋惜：“看到了吧？我刚刚打她，她怎么都不肯原谅我，你那会儿可是要杀我啊，你觉得我应该原谅你吗？” 　　黄衣婢女看着王锦姝，心知无望，脸色更加惨白，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个头，带着哭腔道：“王姑娘是不该收留奴婢，是奴婢该死，奴婢想杀姑娘，姑娘还跳下水救我，奴婢此生无以为报，只不过我的家人……” 　　“好了，不要说了。”甄淑忽然道，“你的家人我帮你照看。不过，你要把这事从到到尾说清楚，不可有隐瞒。” 　　甄淑对六殿下行礼道：“还请殿下主持，还锦姝妹妹一个公道。” 　　甄淑真会做人啊，照顾那婢女家人得一个善良名声，让六殿下主持成功甩了烫手山芋，还王锦姝公道又给了她个人情，一箭三雕嘛，王锦姝扬唇一笑，对六殿下道：“有六殿下在呢，那锦姝先去换衣服了。” 　　“哦，好，赶紧去吧！”六殿下好似如梦初醒一般，他真是忽略了王锦姝身上还噼里啪啦的掉水呢！可他面对这群女的叽叽歪歪闹腾也头疼的紧啊！ 　　此时，六殿下身后的穆宸轩早就目瞪口呆，天天整这破事儿，上京贵女们真的是很闲啊！ 　　王锦姝看向穆宸轩，丢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转头走了。 　　弟弟啊，希望你以后能明辨是非，守住自己的底线…… 　　穆宸轩看到那眼神，不禁呛了下，怎么感觉那眼神满含慈爱呢，啊呸呸呸！他难不成疯了！ 　　王锦姝换了衣服，便和王演一同坐马车往回走。 　　王演一路叨叨叨，意思是王锦姝太鲁莽了，真快吓死他了之类的。 　　丁香在一边帮腔，这次她可不站姑娘这边，她也快被吓死了好吗？ 　　王锦姝沉默，丁香这傻丫头，明明不会游泳，还敢往水里跳。 　　虽然被二人骂，但王锦姝心里还是美美的。 　　王锦姝刚到添花苑，就看到了墙头上的脑袋。 　　傅二抻着脖子喊道：“喂！王妹妹，你没事吧？！” 　　王锦姝粲然一笑道：“我没事啊，谢谢你救我们啊！” 　　丁香这一向没羞没臊的终于脸红了，哎，傅二公子是为了救她啊。 　　“我看你游水游的挺好的，本来没打算下去的。”傅二梗着脖子解释道，“不过我看见丁香在那儿扑腾，觉得你一个人救两个会有些困难，才下去的。” 　　丁香脸上一黑，要不是傅二公子刚救了她，她一定会还嘴，有这么寒碜人的嘛！哼！ 　　王锦姝笑道：“知道啦，总之谢谢你啦！” 　　傅二没再说什么，挥了挥手，脑袋消失了。 　　王锦姝忍不住抿唇轻笑…… 　　安亲王府。 　　安亲王萧霖业，正盯着桌上那半截玄色衣袖，边听暗卫禀报。 　　“这衣服是东街一成衣铺子不久前新出的款式，当时只做了三件，一件被刑部尚书家史三姑娘买走了，一件被都统家的王姑娘买走了，最后一件被六殿下家的舞姬领舞挑中了，说是用于穆贵妃寿辰的舞蹈表演，让那铺子一下做了七件，连同剩下的一件，八件全要了。” 　　“据臣调查，史三姑娘和王姑娘都不怎么会武功。” 　　萧霖业微眯双眼，是六弟指使的？他要做什么？ 　　萧霖业收起那半截衣袖，决定去六弟萧霖华府上看看。 第13章 处理挺公道 　　添花苑里。 　　王锦姝坐在院子的凉亭里，对着桌上一团团金丝绣线愣神儿，刚刚都统夫人来，让她绣一个团扇，作为穆贵妃的生辰礼。 　　贵妃生辰，每家都会送出许多礼物，贵女们则会放几样自己的绣品进去表达心意。 　　王锦姝想，自她十二岁跟着父亲南征北战，便再也没有碰过这些东西…… 　　“嗨，王妹妹！” 　　额，傅二又扒墙头了…… 　　王锦姝扬起脸，笑道：“今天一大早你就把我二哥拐跑了是不是？做什么去了？” 　　傅二沉吟一瞬，笑道：“我们去六殿下府上玩儿了会儿。” 　　王锦姝哦了一声，拿起团扇开始比划。 　　“你猜后来谁去了？”傅二继续道。 　　王锦姝：“谁？” 　　傅二神秘兮兮道：“二殿下去了，也不知道二殿下怎么回事，去了非要看六殿下给穆贵妃娘娘生辰宴会准备的舞蹈。” 　　“然后呢？” 　　“然后就看了呗。”傅二道。 　　“然后呢？” 　　“然后说她们跳舞穿的玄色劲装挺漂亮，也符合舞蹈的主题。” 　　王锦姝听着没意思，继续摆弄手里的针线。 　　丁香看着姑娘一双白皙的小手飞快的穿针引线，脸上神情不禁变来变去。 　　傅二又兴致勃勃的喊道：“下午我带你们去个好地方，有没有兴趣？” 　　“什么地方？” 　　听王锦姝说话的语气，显然没有太大兴趣，她要把这团扇绣好才行啊。 　　傅二故作神秘：“当然是……你去了，见了，就知道了啊。” 　　王锦姝看着手里的线乱糟糟的打成了死结，解是解不开了，索性…… 　　王锦姝用力一扯，团扇“刺啦”一声，被扯破了个洞。 　　丁香看着难受，嘶……果然一团糟啊！让姑娘绣花，真是太难为她了！ 　　傅二看的直乐，王锦姝忍不住给了他一记眼刀，她确实不擅长绣花好吗？ 　　傅二喊道：“王妹妹，别整那劳什子的绣花了，王伯母肯定会给你准备好一些绣品的，快去更衣，门口等你啊！” 　　“好。”王锦姝把那团绣线一摊，转身进屋换衣服去了。 　　果然跟每次绣花的结果都一样啊，丁香把绣线塞到笸箩里，赶紧进屋帮王锦姝换衣服去了。 　　不多时，王锦姝换了件湖蓝色的劲装，簪了傅二给她赢得彩头白玉簪。 　　王锦姝刚走到门口，便见都统夫人迎面而来，见王锦姝一身劲装，皱眉嗔怪道：“又去哪里疯？” 　　王锦姝含笑，抿唇不语。 　　“团扇呢？”都统夫人看到凉亭里的针线笸箩，给了身后婢女一个眼神儿。 　　丁香眼疾脚快，一下跨到那婢女身前，笑嘻嘻道：“扶桑姐姐，姑娘还没绣好呢，暂……暂时保密。” 　　都统夫人一听，扬眉道：“是么？绣了多少了？先拿过来我看看。” 　　扶桑继续往前走。 　　“别别别！”丁香连忙拉住扶桑，拼命的朝她挤眉弄眼。 　　都统夫人看着丁香，又气又好笑，这丫头不管什么时候都这么维护锦儿。 　　王锦姝一直抿唇不语，她不太擅长撒娇，也不会像丁香这样插科打诨，要想让她与夫人真正没了隔阂需要很久吧…… 　　王锦姝对丁香道：“前几日我为夫人买的礼物呢？” 　　丁香立刻会意，说了句“我去拿”，便跑进了屋里。 　　都统夫人又意外又惊喜，满脸是笑，问道：“锦儿给娘什么礼物啊？” 　　王锦姝亦是含笑道：“您看到就知道啦。” 　　丁香抱着一个礼盒出来，几个人坐在了凉亭里。 　　丁香连忙将针线笸箩搂到怀里。 　　扶桑憋笑。 　　都统夫人小心翼翼的打开礼盒，看到那黄金头冠时，脸上笑意更浓。 　　王锦姝笑道：“过两日就是穆贵妃的生辰礼了，您总是为我置办衣服首饰，这次也换我为您操心一下。” 　　都统夫人将那首饰捧在手里，比这好看且精致的首饰她见得多了，只不过此刻，她觉得女儿送的这个是世界上最好看的首饰了。 　　都统夫人含笑道：“嗯，好看！比我匣子里所有首饰都好看，娘很喜欢！” 　　王锦姝心里高兴，道：“喜欢就好。”她还是觉得对着都统夫人，把“娘”字从嘴里喊出来十分别扭，暂且先适应些日子吧…… 　　都统夫人倒是没有注意这点，捧着那首饰看了又看，喜不自禁。 　　似是想起什么，都统夫人忽然道：“出去玩儿会儿吧，在家里怪闷得慌的。”想想女儿还能过多久这样无忧无虑的生活呢，将来成了亲，到了别人家，为人妇，为人母，就要被规矩约束着，想想就好伤心呐…… 　　王锦姝还没来得及挪动脚步，门口忽然有人喊道：“哪儿也不许去！” 　　原来是王锦姝的爹王大都统啊…… 　　只见王大都统一脸阴云，愤愤的走进凉亭，坐在了夫人身边。 　　都统夫人一头雾水，双手扶着王大都统的手臂，略带嗔怪道：“怎么了，有事不能好好说？把孩子吓到怎么办？” 　　王锦姝乖巧的行礼。 　　王大都统话中带怒：“昨天我的女儿出了这么大事儿，我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出……出事儿？出什么事了？”都统夫人一边问丈夫一边握着锦姝的肩膀上下查看。 　　王锦姝浅笑道：“我没事。” 　　都统夫人的话音儿都颤了：“到底出了什么事了呀？你们快告诉我啊！” 　　王大都统冷哼一声：“你自己说！” 　　王锦姝哦了一声，一脸平静的描述昨天的事情…… 　　“什么？！柳玉芳想陷害你和小厮通……通……”都统夫人身子晃了晃，差点晕倒。 　　王锦姝连忙扶住她，继续说。 　　“她还让婢女刺杀！”天呐，她的宝贝女儿竟然遭遇了刺杀！都统夫人脸色开始发白了。 　　王锦姝咽了口唾沫继续说。 　　“你……你还跳下水救那个贱婢？”都统夫人几乎要晕过去了。 　　王锦姝加快语速说完了。 　　都统夫人几乎泪眼汪汪，她实在是难以置信，外边太危险了啊！ 　　王大都统黑着脸不说话，以前女儿不开心了，她都会第一时间告诉他，他是她的父亲，他会为她遮风挡雨，甚至不惜一切护着她，可现在呢，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竟不说！ 　　王大都统既生气又伤心，是女儿不需要他了吗？王大都统的内心有个可怜的老父亲小人儿形象在“呜呜呜”的哭泣…… 　　王锦姝感觉气氛实在是太压抑了，努力装作笑嘻嘻道：“那个……我觉得没什么事，而且有六殿下做主，他肯定会秉公处理的。” 　　王大都统长叹了一口气，道：“是啊，六殿下已经告诉我结果了，那婢子已经被处死，柳家大姑娘被送到了乡下老家，永世不得回上京，户部侍郎也让人送来了一堆礼物赔罪。” 　　王锦姝连忙笑嘻嘻道：“这不是处理的挺公道吗？更何况我什么事儿都没有呀。” 第14章 霍依雯炸毛了 　　都统夫人满脸忧愁：“你这孩子，若是出事，后悔都来不及了！” 　　王锦姝忽然感觉这二位好难哄啊，可她真不太擅长哄人…… 　　王锦姝想了想，从后背抱住都统夫人，犹豫一瞬，才缓缓的、温柔的、乖巧的说：“我以后会小心的，这事已经过去了……嗯……阿娘，你就快快把这事忘了吧……” 　　没想到，喊出“阿娘”也不是那么困难…… 　　都统夫人回握王锦姝的手，叹气道：“你这孩子，什么时候才能让阿娘放心呢……” 　　王锦姝一字一顿道：“我以后行事会加小心的，阿娘放心吧！” 　　王大都统又不开心了：“哼。” 　　王锦姝连忙笑嘻嘻凑上去：“阿爹也是，不要不开心了嘛，锦儿以后会听阿爹的话，有什么事情先告诉阿爹，好不好嘛……” 　　没想到，撒娇也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困难…… 　　王大都统脸上开始阴转晴。 　　王锦姝努力克制自己起鸡皮疙瘩…… 　　她又帮王大都统捏肩，继续撒娇道：“阿爹，别生气了哦……” 　　王大都统终于笑了：“你这丫头！” 　　王锦姝嘿嘿笑着，揽住二位的胳膊，她想，这撒娇发嗲哄人真是个技术活啊，看来她要好好向那些上京贵女们学学…… 　　此时的王演正在王家祠堂里罚跪。 　　丁香兴冲冲跑来，传话道：“二公子，没事了，姑娘已经把老爷夫人哄好了。” 　　“好。”王演利落起身，拍拍手，边走边问道，“看看现在能溜出去吗？”子誉在门口定然等急了。 　　“好，奴婢这就去叫姑娘。”话说，丁香跟着姑娘偷溜出门早就轻车熟路了。 　　不久后，三个人便坐在了马车里。 　　没多时，马车行至一山下，三人下车。 　　有了上次刺杀的事情，王演和傅二都十分自觉的多带了些家丁，一行人开始爬山…… 　　王演有些郁闷道：“子誉，你说的好地方不会是让我们爬山吧？”他妹妹身子娇弱，可别累着。 　　傅二道：“当然不是啊，爬山有什么意思？” 　　王锦姝顺着台阶拾级而上，步子轻盈，跑的也比较快，这样活动活动筋骨也不错，她扭头对后边傅二喊道：“要一直往上吗？” 　　傅二追上来，笑道：“马上到了。” 　　王演在后边累的气喘：“等我一下啊！” 　　王锦姝目光所及，绿树掩映处，隐约有一些建筑。 　　傅二道：“就是那儿！” 　　王锦姝哦了一声。 　　傅二解释道：“那园子是穆贵妃让人重新整修的，据说是穆家旧时府邸。” 　　这就是旧时府邸么？王锦姝隐约知道穆家在上京有一处老宅，至于具体位置，就不甚清楚了。 　　傅二继续道：“之前这园子都不许外人进，就连六殿下也只是偷偷溜进去，现在穆家二姑娘同我大哥定了亲，穆贵妃便把这园子送给了穆小公子，意思是在宫外，穆二姑娘也有了个落脚处。” 　　二两人边说边走，后边王演追着累成了狗：“你们……呼哧呼哧……你们等等我啊！” 　　王锦姝转身笑道：“等你等你……” 　　王锦姝停下脚步，傅二也停下脚步，满脸鄙夷：“拖后腿。” 　　王锦姝抿着嘴笑，王演真的要累岔劈了，他太不理解了，他娇滴滴的妹妹是怎么跑上来的…… 　　三个人进了园子，王锦姝见这园子设计的十分风雅别致，她知道穆家原来一直是书香门第，直到她父亲这一辈，偏偏不好读书，喜欢舞刀弄棒，才改了穆家门风…… 　　傅二引着两人进了一个小院儿，只见六殿下正坐在凉亭里，他身边还有一身劲装的霍依雯和沉默不言的穆宸轩。 　　傅二带头朝六殿下行礼。 　　六殿下笑着免礼。 　　王锦姝扫了一眼霍依雯，浑不在意，目光又往穆宸轩身上落了落，只朝他浅浅一笑。 　　霍依雯见王锦姝一脸色相的往轩弟弟身上看，登时恶狠狠的甩给她一个大白眼。 　　王锦姝只浅浅一笑。 　　从他们的对话中，王锦姝才弄明白了事情原委。 　　原来六殿下为穆贵妃准备的生辰礼中，有一项是他的武艺表演，需要他和一女子完成，这样大的场面，自然要选上京一位贵女，而会武功身手又好的，非骠骑大将军之女霍依雯莫属。 　　谈话间六殿下提到霍依雯的武功，她不禁得意的挺直了脊背。 　　闲聊了一会儿，六殿下和霍依雯又开始排练了。 　　王锦姝津津有味的看着两人的一招一式，配合的还算默契，不过确实也有好几处漏洞，依雯的失误略多…… 　　一遍结束，两人收剑。 　　六殿下问众人：“如何？” 　　“好！”王演连连拍手鼓掌，“好，精彩，精……”别人不鼓掌也不说话，个个略有所思的样子，王演的声音突兀而尴尬，那“彩”字愣是噎在了喉咙里，样子傻傻的。 　　王演讪讪，不吭声了。 　　六殿下又给了傅二一个询问的目光。 　　傅二自然是不会评价霍依雯的动作，只是点出了那几处漏洞。 　　霍依雯对自己的问题心知肚明，二表哥能这样委婉，她已经很感激了。 　　六殿下若有所思，沉吟道：“子誉点出的漏洞，很精准。”该怎样解决呢…… 　　六殿下愣神间，忽然想到王锦姝也来了，问意见忽略她，实在不礼貌，遂望向王锦姝道：“不知王姑娘有何见解？” 　　霍依雯忍不住翻白眼，王锦姝懂个屁！ 　　王锦姝浅浅一笑，本来她不想说的，不过，若让她说，她也不能说违心的话吧。 　　王锦姝想了想，道：“乍一看挺好的，一般，不太懂武功的人会觉得很精彩。” 　　王演听闻，脸一黑，这话伤害性不强，侮辱性极大……妹妹这是说他不懂武功吗？！ 　　霍依雯皱眉，满脸嫌恶，她王锦姝又要装大头蒜了！ 　　王锦姝继续道：“不过，傅二公子说的那几处漏洞都有一个共同的实质……” 　　“？” 　　“？” 　　王锦姝看向霍依雯，平静道：“霍姑娘发力太软了。” 　　霍依雯一听就炸毛了，怒道：“你行你来啊！” 　　太生气了啊，那个跳跃翻身出剑的动作她练了快八百遍了！手上的老茧都厚了，她也很辛苦的啊，这王锦姝，武功不咋滴，还敢来评价她！ 第15章 娇滴滴的妹妹 　　霍依雯越想越委屈，眼里憋着泪。 　　六殿下连忙笑道：“那个……想必霍姑娘也累了，先去休息一会儿吧？” 　　“哼！”霍依雯扭身就走了。 　　这两天霍依雯同六殿下相处，发现他又亲切又平易近人，所以她才敢这样展露真性情…… 　　六殿下眼神示意下人跟上伺候。 　　剩下的人，气氛尴尬。 　　王锦姝迟疑道：“那个……我是不是说的太直白了？”她还是穆若兰的时候，就总是说霍依雯练剑心浮气躁，根基没打牢，就好高骛远。所以底子软，出剑力道差。 　　她记得那时候霍依雯很认同啊，她说完她就赶紧扎马步去了。 　　唔，她刚刚忘了，她现在是顶着一无是处的顽劣不堪的王锦姝的皮囊…… 　　六殿下语气柔和道：“王姑娘一语中的。”其实他也挺苦恼，本来以为骠骑大将军的女儿武功会很不错，排练了几天，才发现……原来只是会些花拳绣腿。 　　一直在一边充当小透明的穆宸轩忽然说话了：“难道王姑娘会武功？”她王锦姝让霍姐姐下不来台，他很不开心。 　　王锦姝浅笑，理直气壮：“不会。” 　　穆宸轩一愣，她还挺理所当然？不会武功还瞎说话？穆宸轩继续追问：“那你是怎么看出霍姐姐发力软的？”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王锦姝笑着反问。 　　穆宸轩被噎了下，不满道：“可……可你刚刚明明说，一般不太懂武功的人会觉得很精彩啊？” 　　王锦姝凝神想了想，认真道：“可能……我不是一般人吧？” 　　“噗！哈哈……”傅二实在忍不住了，要疯了要疯了！王妹妹实在是太好玩儿了！ 　　穆宸轩句句吃瘪，脸被气的涨红，算了，还是继续当透明人吧。更何况，不想承认也是事实，王锦姝说的一点都不差。 　　王演跟二傻子似的，挠挠头，怎么他们说的问题他一个都没看出来呢…… 　　六殿下脸色忽然变得有些严肃，毕竟离母妃生辰只剩下两天了，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六殿下又问王锦姝：“那你觉得有什么解决办法吗？” 　　王锦姝再一次直白了：“实在不行就换人吧。” 　　一直在门口没走，躲着听墙角的霍依雯几乎七窍生烟了，不管不顾的冲了出来：“王锦姝！你你你欺人太甚了！” 　　若不是众人拦着，霍依雯真的就扑上来了。 　　王锦姝一脸平静，认真严肃道：“我觉得我说的虽然直白，但全是事实，还有两日就到穆贵妃娘娘生辰了，我想就现在这种情况，你更应该好好想想怎么改进，而不是听一些溢美之词吧？” 　　霍依雯眼里存着泪水，怒喊道：“你知道什么？你知道我为这表演付出了多少吗？我起早贪黑，我容易吗？我……呜呜呜……” 　　霍依雯崩溃了。 　　穆宸轩又决定不当透明人了，连忙跑到霍依雯跟前安慰：“霍姐姐，你别哭了，你的辛苦我和六殿下都知道，你别跟这种胡说八道的人一般见识！” 　　嘿！这臭小子！王锦姝可以忍任何人说她不是，但不能忍亲弟弟说，更何况，他还说的不对。 　　王锦姝上前，一把拎起穆宸轩，像拎小鸡儿似的。 　　众人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让人意外的是，穆宸轩竟挣扎不过！ ？？？ ！！！ 　　王演和傅二要疯，王锦姝哪里来的怪力？！ 　　王锦姝盯着穆宸轩道：“你说我胡说八道？” 　　“你你你你你放开我！”奋力挣扎的穆宸轩。 　　一脸淡定的王锦姝。 　　王锦姝冷着脸：“我就问你我是不是胡说八道？” 　　王锦姝想，这孩子竟敢不辨是非，得教育。 　　穆宸轩挣扎不过，气的他只得出手搏击，王锦姝迅速出手，反手就把穆宸轩制住了。 ？？？ ！！！ 　　众人五颜六色的脸色…… 　　王锦姝不依不饶：“说了我就放了你，我不会再问第四遍，刚刚我到底是不是胡说八道？” 　　穆宸轩要哭了，被一个女的制住这可是生平第一次，呜呜呜，心里哭会儿，脸上却是带着倔强。 　　穆宸轩喊道：“就算你说的对，你也不应该当众批评别人啊！太太太不给人留面子了！” 　　“好。”王锦姝松了手，“你承认我说的对就行，至于面子的事……” 　　王锦姝扭头看向霍依雯：“若是今天大家都不说，也不想如何解决问题，只是顾及你的面子，我想到时候真到了宴会上表演，出了岔子，那不仅就是丢面子的问题了吧。” 　　六殿下实在受不了了，脑子乱糟糟，似乎有些生气道：“都别闹了，赶紧帮忙想想，怎么解决！” 　　众人立刻噤声了。 　　六殿下倒是很期待王锦姝会再说点什么有建设意义的话。 　　沉默…… 　　“？”六殿下扫了一圈众人。 　　沉默…… 　　六殿下又扫一圈，最后目光落在王锦姝身上，疑惑道：“你其实会武功吧？” 　　“……” 　　“若是敢骗本王，后果……哼……”六殿下语气严肃，后果什么的，他还真不会说，因为他真的很少威胁别人。 　　“会一些。”王锦姝想，再说不会，鬼也不信了。 　　六殿下拿起剑，另一把扔给王锦姝，王锦姝利落的接住了。 　　六殿下道：“你来。” 　　王演差点要昏死过去了，那是他娇弱的妹妹啊！王演立即喊道：“六殿下饶命啊！” 　　“闭嘴！”穆宸轩再一次吭声。 　　“哼！”王演冲穆宸轩瞪眼，“你怎么知道关心你霍姐姐，我关心我妹妹怎么了？” 　　穆宸轩一脸看好戏神情：“她不是会武功吗？” 　　王演哭丧脸：“她哪里会？她那么娇……” 　　“嗖！”王锦姝一个利落的出剑，王演那“弱”字愣是噎在了喉咙里…… 　　“啊啊啊……我妹妹，她她她……”王演掐着自己的脸，是做梦吗？啊啊啊……这货彻底疯了…… 　　“闭嘴！”所有人异口同声。 　　霍依雯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她做不好的动作竟能被王锦姝那样完美的完成，她不是不怎么会武功吗？ 　　一段结束，六殿下忍不住笑道：“畅快！”这王锦姝真是不容小觑啊！ 　　王锦姝浅浅一笑。 第16章 真正的实力 　　霍依雯咬着唇，豆大的泪珠啪嗒啪嗒的就掉了下来，直到忍不住浑身颤抖抽泣…… 　　“霍姐姐……”穆宸轩拉了拉她的手臂，小声喊道。 　　霍依雯一手甩开穆宸轩的手，她不需要任何人可怜！霍依雯含泪的眼眸瞪着王锦姝道：“你说我不行就换别人，其实是一开始就想取代我吧？” 　　“哎哎哎！依雯，这个我可以作证！”傅二举着手，突然冒出来，“其实王妹妹根本就不知道你在跟殿下排练，今天是我带他俩来的。” 　　霍依雯横了一眼傅二，嘟嘴道：“二表哥！你竟帮着外人来欺负我！” 　　傅二小声嘀咕道：“我没帮……” 　　霍依雯指着王锦姝，口不择言：“你说呀，是不是因为我哥哥不要你，你就看我也不顺眼就想欺负我？！” 　　“喂喂喂！”傅二连忙上前，伸手要捂霍依雯的嘴巴，“你这样说可过了啊！” 　　所有人又都看王锦姝。 　　王锦姝无辜脸：“你哥哥我高攀不起，而且我也没想欺负你，没想取代你。”若是现在她是穆若兰的身子，霍依雯不大会这样吧…… 　　六殿下又说话了：“行了！”他现在一个头两个大，这群人在这里叽叽喳喳的还没完没了了！ 　　所有人又都噤声了。 　　六殿下沉默。 　　其他人等待指示。 　　六殿下轻咳了一声，问王锦姝道：“你既然不想取代霍姑娘，那会儿为何说换人？” 　　霍依雯心中感动，殿下是向着她的！ 　　王锦姝道：“那会儿我不知道霍姑娘这么看重这次表演，若是知道，我肯定不那么说了。” 　　六殿下又问：“所以呢？” 　　王锦姝笑笑：“所以，不如换换动作。” 　　六殿下略微皱眉。 　　王锦姝拿起剑，对傅二道：“傅二公子，可否帮我个忙。” 　　傅二连忙嗯嗯点头。 　　王锦姝让傅二站在台子中央，对六殿下道：“比如刚刚那个登上您的肩膀，翻转，再出剑的动作，也可以这样！” 　　说时，王锦姝出剑，直对傅二，傅二只觉身后剑气逼人，本能的转身一闪，王锦姝一个旋身，转到傅二身后。 　　刚刚王演还生气妹妹怎么不让他帮忙，看到那一剑，他忍不住一个机灵，一身冷汗，若是他站在那里，估计会被妹妹一剑戳穿的吧…… 　　做完这个动作，王锦姝解释道：“难度降下来了，观赏性还是在的。” 　　六殿下点了点头，王锦姝说的不错，到时候霍依雯会穿大摆红裙，这样一个旋身动作，裙摆飞扬，应该也不错。 　　王锦姝见六殿下表示赞同，又展示了几个，都分别避开了霍依雯的弱点。 　　霍依雯脸上神色也缓和了下来，她看着王锦姝的一招一式，似乎看到了另外一个人的影子，想到此处，霍依雯不禁自嘲的笑了，她怎么会把她和若兰姐姐联系起来，真是傻透了…… 　　王锦姝收了剑，对霍依雯道：“刚刚这个动作，你只要转手腕回剑，你手腕灵活，这个动作应该会做的很漂亮。” 　　霍依雯一滞，脑海里忽然多了一个脸庞，穆若兰对她说：“依雯，你手腕灵活，但是基础没打牢，做出的动作虽然漂亮，可只是纸老虎，真正到了战场上，会吃亏的！” 　　霍依雯不禁点头，她说的对，这个动作很漂亮…… 　　六殿下脸上终于舒展了，对王锦姝朗声笑道：“王姑娘真是让本王刮目相看啊。” 　　王锦姝浅浅一笑道：“殿下过誉了。” 　　王演偷偷在一边雀跃…… 　　六殿下继续同霍依雯排练，王锦姝他们出了院子。 　　傅二看着王锦姝，一脸奇怪神色，啧啧感叹：“没想到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你竟然是个深藏不露的！” 　　王锦姝抿唇，不置可否。 　　王演一脸得意：“我妹妹厉害吧？” 　　傅二撇嘴，讥讽道：“可惜啊，有个武渣哥哥！” 　　王演一瞪眼，喊道：“好你个傅二！”撵到他跟前，就要打。 　　傅二才不会跑哩，二人当即在草地上滚成一团。 　　王锦姝忍不住“噗嗤”笑了。 　　那会儿有六殿下在，丁香一直遵守本分，现在都是自家人了，丁香看着打作一团的两个人忍不住撸袖子。 　　“啊，我耳朵，耳朵！” 　　“啊，你竟然戳我鼻子！” 　　“啊啊……” 　　丁香看着心里直痒痒，啊，她也好想打架啊！可是她是不是该跟上姑娘啊？啊啊！想看打架……跟着姑娘……啊啊啊！还是看打架吧！ 　　这时，王锦姝已经走远了。 　　丁香手舞足蹈，激动喊道：“二公子！加油！傅二公子！加油！二公子！加油！……” 　　王锦姝独自在穆家园子里逛着，古朴的建筑，连同正院里那颗有五人粗的老槐树，无不表明，这个院子有一些历史了。 　　不知不觉，她来到了穆家祠堂。 　　“你不许进去！”忽然，门口闪出一个身影。 　　是穆宸轩。 　　王锦姝笑笑，道：“我不进去。” 　　穆宸轩冷哼一声，道：“刚刚你真是出风头啊！” 　　王锦姝听闻，不禁脸上一冷，道：“如果你觉得正常表现自己的实力是出风头的话，那我便是真的出风头了。” 　　穆宸轩瞪眼道：“你可真是不谦虚！” 　　“这是谦虚不谦虚的问题吗？”王锦姝盯着穆宸轩问道，“你觉得我那会儿什么都不说不做，就是对霍依雯好了？” 　　呵，对霍姐姐好，说的真是伟大啊！穆宸轩提高了音量道：“可是你那样做太不给人留面子了啊！”他气势已经输过两回，这次怎么都不能败下阵来！ 　　王锦姝道：“面子就那么重要？” 　　“……” 　　“你是第一将军穆大将军的儿子吧？”王锦姝微眯双眼。 　　穆宸轩：“怎么忽然问这个？” 　　王锦姝认真道：“我就是想确定一下，在战场上到底是面子重要，还是真正的实力重要。” 　　“……” 　　王锦姝见穆宸轩又憋红了脸，不禁笑笑道：“等你长大了，去过真正的战场，见过生死，就会觉得，面子以及好多东西，都不重要了。” 　　穆宸轩愣住，王锦姝才十三岁吧？他几岁来着？也十三岁，怎么感觉他在她面前跟个毛头小娃娃一样。 第17章 威武不能屈 　　王锦姝拍了拍穆宸轩的肩膀，走出院子。 　　拍肩膀，她竟然拍他肩膀！穆宸轩恼火极了…… 　　傅二和王演赶来时，王锦姝和穆宸轩的对话已经结束了。 　　哇哇哦～丁香八卦之心在燃烧，姑娘和穆小公子，孤男寡女，啧啧啧啧！ 　　傅二又对王演疯狂眨眼，什么情况？ 　　我哪知道！王演一脸懵，这半天他都很懵好吗？ 　　从穆家园子回来以后，王演就一直蔫蔫儿的，他想不明白，他一直娇弱的妹妹怎么变了呢？其实，真正让他不安的是，妹妹好像不需要他这个哥哥保护了。 　　最主要的是，他是个武渣，有时候根本保护不了妹妹，呜呜呜，王演独自泪奔了…… 　　这两日，因着要参加穆贵妃的生辰宴，都统夫人生怕再出差错，所以责令王演和王锦姝必须安分守己的在自己院子待着，不许出门。 　　如此安生过了两日。 　　穆贵妃生辰那日，都统夫人提前半天便张罗着给王锦姝梳妆打扮，王锦姝不忍心拂了慈母的一片心意，所以十分乖巧的任由她指挥着婢女为她各种拾掇。 　　傍晚时分，都统府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都统夫人对王锦姝千叮咛万嘱咐，说进宫以后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言行，少说话。 　　王锦姝一一记下，都统夫人见女儿这副乖巧安静的模样，忽然有些于心不忍，是不是自己给女儿压力太大了？ 　　一行人进了宫，穿过长长的走廊，又经过几处花园，终于抵达了举办夜宴的宝和殿。 　　宝和殿专用于皇家举办宴会，楼宇高阁，宽敞明亮，放眼望去，主坐位置一片金黄耀眼，中央是临时搭起的舞台，再往下就是男女宾客的席座。 　　宴会上，男女的位置是分开的，而且相隔甚远，各自都按家族里为官的品阶排列，忠鉴司都统的官职位属正二品，王锦姝跟着都统夫人走了一圈，找到了位置。 　　她坐下来，抬眼望去，她的位置隔着舞台离着主坐那边相去甚远，她后边还有一大半人。 　　众人来了也不敢闲谈，都屏气凝神的等着，约摸过了一个时辰，皇上才携皇后和穆贵妃来了。 　　众人齐声跪拜行礼，距离太远，王锦姝看不太清穆贵妃的样貌，只大概看到她头上金饰闪耀，紫粉华服极尽奢华。 　　都统夫人见女儿望着皇上那边出神，连忙拽了拽她的衣衫。 　　王锦姝连忙低下头，没看清穆贵妃样貌…… 　　王锦姝有些无聊的听着礼官唱寿礼，随后是各家奉上的节目表演。 　　宫中舞姬舞完一曲，紧接着便是六殿下准备的节目。 　　王锦姝剥了一瓣橘子放在嘴里，抬眼看到六殿下府里那些舞姬上台时，不禁一愣。 　　她们身上穿的玄色劲装竟然同自己那晚偷袭霍晋羽时的衣服一模一样！ 　　“也不知道二殿下怎么回事，去了非要看六殿下给穆贵妃娘娘生辰宴会准备的舞蹈。然后说她们跳舞穿的玄色劲装挺漂亮，也符合舞蹈的主题。” 　　王锦姝灵光一闪，脑海里回响起傅二那日说的话。二殿下为何会对六殿下准备的舞蹈感兴趣呢？ 　　王锦姝眉头微皱，是因为这玄色衣裳？ 　　那晚她袭击霍晋羽时，穿了跟这一模一样的玄色衣裳…… 　　她一直想知道，那天晚上同样去练武场的和自己交手的人是谁…… 　　难不成是二殿下？！ 　　“怎么了？”都统夫人发现女儿的异样，疑惑道。 　　王锦姝淡淡一笑道：“没什么，橘子有点酸。” 　　都统夫人继续看节目。 　　王锦姝想，若那晚真是二殿下，他扯了她半个衣袖，然后让人从衣服着手，那应该不仅查到了六殿下府里，还知道了同时买这件衣服的人。 　　王锦姝隐约记得，当时她买这件衣服时，老板娘说他们平时做的衣服每种样子最多十件，范围如此之小，想来，她已经被怀疑过了…… 　　就在这时，丁香忽然凑到王锦姝跟前，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 　　真是巧啊…… 　　丁香说，霍依雯来的路上遭遇了袭击，右手臂受了伤，六殿下派人来找王锦姝，想让她代霍依雯上台。 　　六殿下早就为王锦姝想好了离席的理由，说郡主穆若菡想要见王锦姝。 　　都统夫人虽然忧心，也只能让女儿去了，穆郡主是穆贵妃的外甥女，也是个惹不得的主儿。 　　王锦姝边走边想，也许从前的王锦姝并不怎么懂武功，所以二殿下没怀疑到她头上，现在她若同六殿下一起完成舞剑表演，那二殿下知道了，这事情就有些麻烦了。 　　王锦姝不知二殿下同霍家有什么牵扯，也不想搅进去。 　　丁香带着王锦姝到了偏殿，六殿下已经等了一段时间。 　　六殿下见王锦姝来了，不禁眉头舒展，道：“霍姑娘遭人暗算，只能由你来替她了！” 　　王锦姝向六殿下行了礼，望向他身后的霍依雯。 　　霍依雯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心下道，暗算她的人八成是王锦姝指使的！没想到王锦姝表面装好人，却在暗地里使坏！ 　　王锦姝一看霍依雯的表情，就知道她定然是往自己头上安了个莫须有的罪名。 　　王锦姝面无表情道：“霍姑娘自己上吧。” 　　霍依雯一手捂着右手臂，满脸涨红，怒道：“我这样还如何表演！王锦姝你分明是故意的！” 　　王锦姝问道：“我故意什么了？” 　　“你你……”霍依雯碍于六殿下，那句“你找人害我！”的话硬是憋在了喉咙里。 　　“好了。”六殿下不耐烦的打断，指着下人道，“你们先扶霍姑娘去休息！” 　　霍依雯被带走了，六殿下满脸不悦的对王锦姝道：“你知道她手臂受伤，还说那样的话，实在是不应该！” 　　王锦姝不卑不亢道：“是我让她手臂受伤的吗？” 　　“……” 　　六殿下噎了下，时间紧急，也顾不上同她计较了，他连忙道：“且不说这个，她手臂受伤的事我已经让人去查了，现在只有你能帮我完成表演了。” 　　“我不愿意。”王锦姝说的干脆，做这件事于她没有任何好处，只会惹来一堆麻烦。 　　“你……” 　　六殿下指着王锦姝，又气呼呼的转了一圈，随即又愤声道：“你竟如此大胆无礼！我请你帮忙，你竟敢拒绝！” 　　王锦姝语气无甚波澜：“六殿下这是要用身份威逼吗？” 　　“是！”六殿下冷声，“今日你上也得上，不上也要上！” 　　王锦姝道：“六殿下也是读过圣人训的，竟不知威武不能屈吗？” 第18章 捕风捉影 　　六殿下一滞，他听说的上京流言中的王锦姝是放浪任性的，上次在穆家园子里一见，印象有所改观，现在看来她竟是个不识抬举的！ 　　毕竟是他有求于人，不得不低头，正所谓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六殿下自己做好心里建设，刚准备开口，突然有人朗声一笑，掀帘而入。 　　王锦姝抬眼望向来人，只见他衣着比六殿下还要华贵几分，二十多岁模样，身形挺拔而颀长，眉目俊朗不凡，他发冠上两颗明珠熠熠生辉，王锦姝顿时意识到，他正是二珠亲王安亲王二殿下萧霖业，王锦姝收了眼神。 　　“二哥。”六殿下喊道。 　　“二殿下。”王锦姝行礼。 　　二殿下十分赞赏的看着这一身淡紫衣裙的俏丽少女，笑道：“没想到你这小丫头竟能说出威武不能屈的话，着实让人意外，哈哈！” 　　二殿下又对六殿下笑道：“六弟，你这是怎么为难人家小姑娘了？” 　　“我……”六殿下支吾道，“我想让她上台帮我完成表演。” 　　“嗯？不是霍姑娘表演吗？”二殿下疑惑道。 　　“霍姑娘受伤了。”六殿下无奈。 　　二殿下拍了拍六殿下的肩膀，笑道：“六弟，这位姑娘并没说错，你既然是请人帮忙，为何还要威逼呢？” 　　六殿下耳根微红：“二哥说的是。” 　　六殿下又转头对王锦姝道：“王姑娘，是我失礼了，还请王姑娘帮忙。” 　　“王姑娘？”二殿下忽然微眯双眼，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又问道，“你是王大都统的女儿？” 　　王锦姝答道：“是。” 　　二殿下轻轻扬了扬唇，若有所思的看了王锦姝一眼，又拍了拍六殿下的肩膀，道：“很期待你们的表演。” 　　不用想，就知二殿下又怀疑上她了，王锦姝心下道，这下不用考虑上台暴露实力的问题了。 　　六殿下有些尴尬的咳了一声，声音不得不放缓：“王姑娘，刚刚我说的话确实有些重了，还请你帮忙。” 　　王锦姝笑笑道：“那我是不是需要换一身衣服？” 　　六殿下连忙点头，让婢女引着王锦姝去换衣服。 　　不多时，就轮到二人上场了。 　　巨大的舞台中央平铺一块圆形暗红色绣梅花地毯，顶上是一个华丽的大烛台，明亮的灯火下，站着一对男女。 　　六殿下萧霖华身穿一件月白色衣袍，修长的身材，腰间配剑，剑上有玉，温和的面容带着浅笑。 　　女子穿一袭大红色长裙，腰肢纤细，盈盈可握，面上蒙着红色轻纱，一双如水眼眸引人遐思。 　　二人行礼后，随着音乐，剑出鞘，月白色衣袍同红色裙摆在翻飞，一白一红身影在让人眼花缭乱的招式中分分合合时远时近。 　　二殿下萧霖业坐在一处，目光紧随那红衣女子的身影，只见那女子出剑干脆利落，动作灵活多变，一招空中翻身反手出剑，更是惊险、精彩、精妙！ 　　她和上京传闻中的王锦姝，十分不同。 　　二殿下萧霖业满脸欣赏之色，回忆起那晚那个玄色身影，身高相近，身材相似，动作也同样干脆利索，还有那双眼眸…… 　　台上二人虽只排练过一次，配合的却愈发默契，一招一式都是武学精妙所在。 　　六殿下萧霖华当时为了配合霍依雯，把许多动作难度降低了，现在同王锦姝一起过招出剑，她每个动作都落到实处，萧霖华不得不以更刁钻的招式配合，所以台上的表演愈发精妙绝伦。 　　音乐停，表演结束，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六殿下萧霖华心满意足，转头同王锦姝一笑，王锦姝眼眸中略带笑意。 　　萧霖华携王锦姝行礼，准备下台。 　　正座旁的皇后穿了一身黑蓝色华服，头戴镶明珠镂金丝纹凤冠，一派端庄高贵，她慢慢收起脸上不悦的神情。 　　又转头望向皇上，笑着开口道：“皇上，这表演着实精彩，不知这台上女子是哪家贵女呢？” 　　皇后虽是同皇上说话，问的是王锦姝。王锦姝当然得十分自觉的摘下面纱。 　　皇上往前探了探身子，有些好奇道：“抬起头来。” 　　王锦姝略微抬头，只看到绣龙纹的明黄色裙褶处。 　　皇后又道：“把头抬高些。” 　　王锦姝顺从做了，眼光微扫，皇上满脸皱纹，略显苍老，皇后雍容，穆贵妃娇娆。 　　皇后脸上含笑道：“皇上，这孩子生的着实俏丽。”又看向王锦姝，问道，“你是谁家的？” 　　王锦姝规矩行礼道：“回皇后娘娘的话，民女是忠鉴司王广忠的女儿王锦姝。” 　　皇上忽然抚掌笑道：“哈哈……竟是王广忠的女儿！” 　　皇上眼光落到不远处王广忠身上，只见王广忠早就面色剧变，有惊疑有恐惧。 　　同样脸色煞白，眼神茫然的还有王大都统的夫人，她的位置只能看到台上女孩的背影，当她听到她自报家门时，不可置信的询问扶桑，她怀疑自己幻听了！ 　　当确定台上就是女儿时，都统夫人差点昏死过去。舞刀弄剑！多……多危险啊！ 　　王锦姝就知道，自己这一上台，定会惹来诸多麻烦，所以当时企图蒙面纱蒙混过去。可是偏偏皇后开口询问…… 　　王锦姝换了衣裳，坐在在偏殿里发呆，她在等六殿下忙完送她出宫，她要先回都统府。 　　不多时，丁香过来说，二殿下来了。 　　二殿下萧霖业推门而入，他换了一件墨色劲装，衬得身形颀长而挺拔，他脸上无甚神色，对王锦姝道：“走吧，本王送你回府。” 　　王锦姝起身，行礼道：“谢二殿下，您送我出宫即可……” 　　“走吧。”萧霖业打断她的话，转头出了屋。 　　王锦姝默默跟上。 　　穿过几处花园，途经长长的走廊，走廊灯光晦暗，王锦姝看着他的墨色身影，仿佛要与这暗夜融为一体。 　　他走的极快，脚步却极轻，王锦姝感觉他的武功远远在她之上，按理说那晚若是他的话，他不可能受她一脚，又让她逃了的…… 　　难道是她想多了？ 　　王锦姝想，一切的怀疑，不过是从傅二那句“二殿下非要看六殿下排练的舞姬”开始，她是不是有点捕风捉影了…… 　　不知不觉间，已经行至宫门，宫门口的侍卫们自然是认得二殿下的，没说什么便放行了。 　　王锦姝刚要去找自家的马车，萧霖业指着一辆华丽的马车道：“坐这辆。” 第19章 胎记 　　王锦姝微微施礼，道：“谢二殿下送民女出宫，民女坐自家马车回家就行了，不劳烦二……” 　　“上来吧。”萧霖业再一次打断她，他已经上了马车，且向王锦姝伸出手。 　　王锦姝微微一愣，随即搭上手去。 　　王锦姝钻进马车。 　　马车里不算狭窄，萧霖业就坐在王锦姝对面。 　　王锦姝目光瞥向窗外，车帘翻动，入目皆是漆黑暗夜，实在是没什么好看的。 　　王锦姝以为萧霖业让她上马车，也许会问些什么，正好她也顺带着验证那晚是不是他，王锦姝悄悄扫了一眼萧霖业，只见他双臂环抱，双目紧闭，好似睡着了一般。 　　王锦姝心思沉了沉，看来，他真的只是受六殿下之托，把自己送回家而已。 　　这一日，折腾的实在有些累，困意袭来，王锦姝伏在车窗上，闭上了眼睛…… 　　萧霖业睁开眼睛，扯下挂在车里的迷魂香香囊，扔出窗外，又扶着王锦姝躺在自己身上，撩开她的手臂…… 　　马车抵达都统府，丁香站在马车外迎接，萧霖业一掀帘，丁香惊得差点没站稳。 　　只见萧霖业正怀抱王锦姝！ 　　他对丁香道：“带路吧，你家姑娘睡着了。” 　　丁香忙不迭的应声，连忙引着萧霖业进了都统府，往添花苑的方向走去。 　　丁香一路走，一直觉得脚底轻飘飘，头重脚轻似的，姑娘怎么就睡着了呢？！二殿下不会趁姑娘睡着了干什么不好的事吧？！天呐天呐！姑娘要是有个好歹，老爷非打死她不可！ 　　萧霖业抱着王锦姝一路走到添花苑，看到院子门口上“添花苑”的名字时，不禁笑了，锦上添花，真是直白的可笑……可爱。 　　萧霖业轻手轻脚的放下王锦姝，对丁香道：“好好照顾你家姑娘吧，折腾一天，她太累了。”为什么说她累呢，呵呵，到底还是有些心虚吧。 　　萧霖业不禁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 　　丁香呆若木鸡似的连连点头，木讷的送走了二殿下。 　　萧霖业没走多久，王锦姝就睁开了眼睛，此时屋里静悄悄，丁香正在外殿守着。 　　王锦姝慢慢起身，撩开左手手臂，露出指甲盖大小的红色胎记，她之前竟没注意到，看来，她还真需要用用心，好好熟悉一下这身体…… 　　不过如此一来，便证明了他就是那晚在练武场同她交手的人…… 　　安亲王府。 　　萧霖业坐在书案前，看着桌上的白纸，纸上用朱砂笔绘制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形似火焰的形状。 　　萧霖业一时陷入沉思，就王广忠平日里谨小慎微的样子，应该不会主动向霍家出手，他手底下那么多忠鉴卫，还有偷偷豢养的打手和暗卫，更不可能让自己的女儿亲自出手。 　　去偷袭霍晋羽，应是王锦姝个人的行为…… 　　萧霖业不仅是从传闻中了解的王锦姝，因着她买了玄色劲装，更是让人彻头彻尾查过她，之前的她确实是个任性的纨绔草包，今日她所展现的武功，没有十多年的苦练，是根本不会有如此功底的…… 　　萧霖业将桌上纸慢慢折起，放在烛火上点燃，心下道，王锦姝身上，一定有更大秘密。 　　添花苑里。 　　王锦姝没有再睡，更衣过后，便立刻命丁香去准备一些烟花。 　　丁香一头雾水的麻溜照做了。 　　王锦姝想，对于她上台表演引发的麻烦，她必须抓紧时间解决！ 　　王锦姝只穿了一件纱衣，夏末之夜，凉风袭来，身上已经有了冷意。 　　她坐在前院花厅门口的台阶上，双手托腮，耐心等待。 　　丁香摆好烟花后，笑嘻嘻凑到姑娘跟前：“姑娘这是要做什么呀？” 　　“自然是给我阿爹阿娘一个惊喜啊！”王锦姝笑道。 　　“喔……”丁香挠挠头，姑娘的行为她愈发琢磨不透了，真是让人沮丧啊…… 　　如王锦姝所料，都统夫妇及王演三人深夜才归。 　　宴会肯定是不会到这么晚，唯一的可能就是，宴会结束后，皇上找王大都统训话了…… 　　先说王大都统，宴会结束后，皇上就让他去干元殿偏殿侯着。 　　王大都统自然知道原由，由大太监陈玉引着一路行至干元殿，身上早就汗涔涔，现下他在静悄悄的偏殿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原地转来转去。 　　已经如此忐忑的等了一个多时辰。 　　宫门外，都统夫人和王演亦是焦灼等待。 　　都统夫人不明白，都这样晚了，皇上怎么还要召见夫君呢，有事儿明天再说不行吗？都统夫人心中生出一阵阵不好的预感…… 　　干元殿里。 　　皇上看了会儿折子，就睡下了。 　　王大都统看着内室熄了灯，更加慌了，皇上他老人家这是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呀！ 　　是，今天他闺女是同六殿下向穆贵妃娘娘献礼了，可这不代表他投靠了穆贵妃那边啊！他一颗赤诚火热的心全扑在了皇上他老人家身上啊！这么多年的赤胆忠心，就因为这一件事，让皇上对他生了嫌隙了吗？ 　　王大都统坐在地上，心凉凉…… 　　皇上眯了半个时辰，哑声喊陈玉。 　　陈玉连忙将皇上扶起后，倒了一杯热茶奉上。 　　皇上抿了一口茶，问道：“广忠呢？” 　　“回皇上，王大都统在偏殿侯着呢。”陈玉连忙道。 　　“唔……让他回吧。”皇上似是十分随意的把手里的茶递给陈玉，又道，“这茶还是热的，赏他了，告诉他，他教的女儿不错。” 　　陈玉连忙应声，退出了内室。 　　偏殿里。 　　王大都统双手捧着茶杯，抑制不住的发抖。 　　陈玉低声道：“王大都统，喝吧，没毒。” 　　王大都统低眉顺眼的看着陈玉，颤声道：“谢……谢谢陈公公。” 　　陈玉叹道：“都统您别谢我啦，要谢就谢皇上吧，下次可别这样了！” 　　“是是是……”王大都统连忙扶去额间冷汗，仰头连带茶叶将茶水灌入肚中。 　　皇上说这茶还是热的，分明是在警告他，人走茶凉，皇上他还没走呢！ 　　王大都统迈着虚浮的步子往宫外走，心知这次事情虽然暂时算是过了，但皇上对他的忠心已经有了怀疑，以后他要更加谨小慎微了。 　　想想自己的夫人儿女，再想想年迈的皇上，王大都统感觉前路一片晦暗…… 　　而这些事，大多是他一个人在抗，夫人不知道，最多是大儿王淮知道一些，演儿和锦儿成日里就知道胡闹……可这次锦儿怎么……哎…… 　　王大都统脑袋里一万个疑问，他愈发觉得，女儿这些日子着实奇怪。 第20章 感觉闯祸了 　　出了宫，王大都统同夫人儿子汇合，两人询问，王大都统只说皇上因着政务找他。 　　都统夫人有些气恼，抱怨道：“多大的事儿呢！这大半夜的，害得我担心。” 　　“好了，不说了，回家吧。”王大都统揽着夫人上了马车。 　　王演亦是不明真相，且毫无察觉和妹妹有关，同父母一道回了家。 　　三个人刚进家门，只见王锦姝满脸含笑，迎了上来：“阿爹，阿娘，二哥！你们回来啦！” 　　王大都统见了女儿，心中一时百味，他现在只想和女儿单独谈谈，问问她，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锦姝转头对丁香喊道：“丁香，快！” 　　丁香连忙应声，点燃了烟花。 　　“嘭嘭嘭……”几声巨响。 　　烟花飞入云霄，光点扩散开来，绚烂夺目。 　　王锦姝亲昵的揽住都统夫人的胳膊，笑道：“阿娘，好看吗？” 　　都统夫人脸上露出笑容，道：“好看，好看……”她轻轻抚过王锦姝脸颊，嗔怪道，“这大半夜的，不去睡觉，放烟花做什么？……哎呀，你还穿的这样单薄，仔细着凉了……” 　　“没事的阿娘！”王锦姝满脸笑意道，“我提前回来呢，就是为了给阿爹阿娘准备烟花的惊喜，锦儿知道，锦儿原来总是胡闹，让爹娘操心，现在锦儿长大了，想着再也不做那些混账事了，好好孝顺你们。” 　　都统夫人听闻，眼中泪光闪动，她的宝贝女儿长大了。 　　王大都统亦是一阵鼻酸，原来女儿是懂事了，他还以为她这几天乖乖的是憋着坏呢，原来是他误会女儿了啊…… 　　王锦姝继续道：“我知道，我原来总是惹事，武功不好，总让爹娘担心，所以上次我见六殿下同霍姑娘排练，就偷偷记下了招式，自己学着练，想着怎么学一两招也能防身的呀……” 　　王锦姝一脸乖巧望着王大都统，继续道：“没成想，今日霍姑娘遭人暗算，我就被临时叫去了……” 　　王大都统半信半疑的看着女儿，女儿眼眸如星星般璀璨，满是纯真，浅浅的梨涡一漾一漾的，她这样子和每次犯错后的样子一模一样…… 　　王锦姝一副讨好模样，对都统夫人道：“阿娘，就我这次的表演，是不是可以挽回一下我那……嗯……有点那什么的闺誉呢？” 　　这句倒是一下戳中了都统夫人的内心，她的女儿整日胡闹，在上京传闻中形象十分不好，她一直忧心她以后能不能嫁得出去，这次她的表演虽然危险，但确实精彩，没准儿借此，女儿的婚事能有眉目呢…… 　　都统夫人想到此处，满脸慈爱道：“就是你那个舞剑的动作太危险了，娘知道是你以后，后怕极了，若是伤到可怎么办啊……” 　　王演眼睛一亮，忽然插话道：“妹妹，你真是个练武奇才啊，短短的时间，武功就能达到这种地步。” 　　王锦姝抿唇一笑，似是有些害羞的看着王大都统。 　　王大都统脸上的阴云逐渐散去，难道他的女儿真的是练武奇才？ 　　王锦姝笑嘻嘻道：“二哥既然说我是练武奇才，那我应该更加努力才是，要不从明天开始，我们一起早起跟阿爹去练武场吧？” 　　“啊？早起啊？……”王演不禁失声叫道。 　　王锦姝眨巴眨巴眼睛，笑道：“早起怎么啦？阿爹不是天天早起练武么？阿爹都这么努力，我们是小辈，不是更应该努力么？” 　　王演表情有些苦大仇深。 　　王锦姝又对王演撒娇道：“你看咱们爹爹，这魁梧的身材，这有力的筋骨……二哥，咱们爹爹这一身武功，咱们不跟着学，岂不是太不应该了？” 　　王锦姝说个不停，王大都统终于被女儿带偏了，他魁梧的身材，有力的筋骨……哈，他在女儿心中是这么高大的存在…… 　　王大都统拍了拍王演的肩膀，差点给王演拍散架了，严厉道：“明天练武场，爹等你！” 　　“啊？” 　　“啊什么啊！你妹妹都比你强！”王大都统丢给王演这句话，欢欣鼓舞的携夫人回了院子。 　　王演苦着一张脸，看向王锦姝，语气都哽咽了：“妹妹，我悲惨的生活是不是要开始了？” 　　“我觉得二哥才是练武奇才，就是缺乏锻炼，妹妹看好你呦！”王锦姝笑的很甜。 　　王演蔫蔫儿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王锦姝看着王演消失的身影，长出一口气。 　　暂时算是哄好了他们，不过，看样子王大都统不是很相信…… 　　王锦姝回了添花苑，让丁香准备了一大盆热水，舒舒服服的泡了个热水澡。 　　明日，她会起早跟着王大都统去练武场，主要是探探王大都统的口风，顺带着打听打听霍晋羽的伤好了没。 　　想起霍晋羽，王锦姝不禁攥紧了拳头。 　　翌日清早，王锦姝穿了一件墨色劲装，越发显得人身材纤细高挑，吃过早饭，就去门口等王大都统。 　　王大都统见女儿真的准备跟他去练武场，十分意外，从前她不是没说过要跟他学武功，每每只是停留在嘴上说说，从来没早起成功过，就更别提练武了，他宠爱女儿，也一直没当回事儿。 　　王锦姝含笑喊了声阿爹，就抱着他的手臂，二人一同出门了。 　　因着练武场离家不远，每次王大都统都是走着去，他未料想女儿真打算跟他去，所以也没提前准备下马车。 　　二人朝着练武场走去，夏末时分的清晨已经有些凉意，王锦姝披了墨色斗篷，斗篷和裙摆随着脚步翻飞。 　　王锦姝看着王大都统脸上无甚表情，心下道，于大都统来说，王锦姝昨天夜宴上的表演算是闯了大祸了，可他竟是这般宠溺女儿，无论如何也不肯说女儿一句不是吗？ 　　王锦姝想，她做的确实有损王家利益，做错事不主动承认错误、承担后果，从来都不是她的风格。而昨晚，她想的是先安抚好都统夫人和王演，今日再来同王大都统摊牌…… 　　王锦姝忽然顿足，低声喊道：“阿爹……” 　　“嗯？”王大都统亦是停住脚步。 　　王锦姝扫了一眼下人们，他们都是远远的跟着，且看到王锦姝的眼神后纷纷有眼力见儿的转过身去。 　　王锦姝面色沉静，诚恳道：“我偷偷练武是真，但我没想过上台和六殿下一起表演，而昨晚实属无奈，我一晚上都在想这件事，到底是谁伤了霍依雯，这里有什么阴谋。而且……我总感觉自己闯祸了……” 第21章 湛卢剑 　　王大都统听完，忽然愣了神儿，逆着阳光，他看到女儿细碎柔软的头发，每每女儿犯错，都是用撒娇的法子蒙混过关，什么烂摊子都是甩给他，他再帮她摆平。 　　这次，他在她眼里看到了认真，甚至是担当。 　　王大都统亦是认真道：“那你说说，你为什么觉得闯祸了？” 　　王锦姝平静叙述：“朝中局势复杂，主要是两方势力僵持不下，父亲身为忠鉴司的大都统，直接受命于皇上，最大的忌讳就是参与党争，所以，一直以来，您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在任何事情上出一丁点误会，让皇上误以为您要参与夺嫡。” 　　王大都统惊讶极了，问道：“谁给你说的这些？” 　　“我自己想的啊，”王锦姝扬起脸，顿了顿，见王大都统一脸严肃、略有所思的神情，继续道：“昨晚女儿同六殿下表演节目，帮着六殿下向皇上展露才华，很容易让皇上误会是您让我这样做的，误会您要支持六殿下……所以……” 　　王锦姝抬起头，望向大都统：“所以……昨晚皇上给您施压了是么？” 　　王大都统眼中泛着泪光，他的女儿才十三岁，就有了如此细腻沉重的心思，一时间他感到又惊讶又感动。 　　王大都统摸了摸女儿的头，笑笑道：“阿爹没事，阿爹是皇上跟前的得力干将，我的忠心皇上是知道的，我这不是好好的？你别胡思乱想的了，以后做什么事之前告诉爹爹就行，这次的事情过了就算过了。” 　　王大都统抹了一把老泪，鼻子抽抽的继续往练武场走，朝堂上的这些烦恼事，有他一个人承受就够了，他实在不想让家人都清楚状况，不想让他们白白跟着担惊受怕…… 　　王锦姝连忙追上，认真道：“以后锦儿做任何事之前都会向爹爹禀报，不会再给您惹麻烦了。” 　　王大都统笑了笑，摸了摸女儿的头，此时他感觉，女儿和从前实在是不一样了。 　　王大都统想起暗卫向他禀报说，有一晚上女儿翻墙出去，结果还把暗卫给甩了…… 　　女儿半夜翻墙出去玩儿是常有的事，可以她的本事，从没把暗卫甩了的道理，想想昨晚在夜宴上的表演，王大都统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王锦姝又问：“锦儿还有一个疑问。” 　　“嗯？” 　　王锦姝道：“将练武场借给霍家军用，是皇上的意思吧？”王大都统可是十分讨厌霍家的，没事儿他怎会把自己膈应的人往自家引呢。 　　王大都统望着王锦姝的眼睛熠熠闪光，他真是惊讶极了，他的女儿竟在琢磨这些事。 　　“是。”王大都统答道，皇上确实是有心拉拢霍家为自己的心腹，用来压制皇后和穆贵妃两方蠢蠢欲动的势力。 　　王锦姝抿唇不语，既然皇上愿意把霍家捧高，那霍家却要在皇后与穆贵妃之间摇摆不定，那霍家将来必定会摔得很惨。 　　父女二人各怀心事进了练武场，霍家军正在由一个副将指挥着操练。 　　王锦姝随口问道：“阿爹，霍公子还没好吗？” 　　王大都统随口道：“好像可以下床活动了。” 　　王锦姝轻轻笑了笑。 　　王大都统迟疑道：“锦儿你……” 　　王锦姝莞尔一笑，道：“阿爹放心，女儿对他没想法。”只想一箭一箭的折磨他，他伤她穆家军九条人命，她要一箭一箭的还给他！ 　　王大都统笑着摸了摸王锦姝的头，便朝着忠鉴卫的方向走去。 　　王锦姝默默跟在王大都统身后，安静乖巧的像个透明人。 　　晌午时分，父女二人准备一起回家吃饭，就在二人刚出练武场，迎面就见坐在四轮车上的霍晋羽。 　　只见霍晋羽脸上带着苍白之色，见到王大都统后连忙准备起身。 　　王大都统一挥手，不屑道：“霍公子有伤在身，不必行礼了。” 　　霍晋羽脸上略带尴尬，向王大都统双手行礼，他看到王大都统身后站着的王锦姝，只见王锦姝一脸淡漠神色，完全没了他刚刚回京时的热烈，微微愣了愣神儿。 　　王大都统抬脚往外走，王锦姝只轻轻扫了霍晋羽一眼，忽然看到放在他四轮车旁的宝剑，竟是湛卢剑！ 　　王锦姝太熟悉这把宝剑了，她绝不会看错！ 　　当年穆家在北地时，同北州定北王一同抵御大梁敌军，父亲同定北王为至交好友，定北王将自己收藏的宝剑湛卢剑赠给父亲。 　　当时穆若兰也十分喜欢这把剑，她是用守住一城的军功才换的了这把剑半年的使用权。 　　霍晋羽当时确实也见过这把剑，如今这剑怎会在他身上？！ 　　王锦姝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宝剑，王大都统发现异常，连忙问道：“怎么了，锦儿？” 　　王锦姝指着那宝剑，转头对王大都统温婉笑道：“阿爹，女儿很喜欢这把宝剑。” 　　王大都统亦是看向那把宝剑，王锦姝对霍晋羽道：“这宝剑叫什么名儿啊？” 　　霍晋羽温和一笑道：“这宝剑是湛卢剑，十大名剑之一，我也是好不容易才得到的。” 　　王锦姝眸光一冷，转而又眨巴眨巴眼睛，笑道：“原来这就是湛卢剑啊，霍公子怎么得来的啊？” 　　霍晋羽笑笑，耐心道：“这湛卢剑本是我穆世伯的剑，自从我同穆家大姑娘定亲后，穆世伯便把这湛卢剑赠给了我。” 　　“这样啊。”王锦姝掀了掀唇角，缓缓施礼，离开了。 　　一路上，王锦姝一脸冷清，王大都统以为女儿看上了那把剑，所以不开心了，一直在一旁叨叨的说让人出去给她寻一把更好的剑。 　　王锦姝想，当时霍晋羽确实见过湛卢剑，若是他说父亲殉国，他留下那宝剑作为纪念，也许她还会相信。可现在，霍晋羽明明是在撒谎！ 　　当时霍晋羽毫无犹豫的对她穆若兰痛下杀手，那父亲的死呢？真的是简简单单的战死么？ 　　王锦姝心中忽然起了疑，此事定然有隐情，她要把当年的事情查清楚！ 　　王锦姝吃过午饭，便换了一身劲装，带着丁香去了练武场。 　　上午回来的时候，王锦姝已经求得王大都统让她重新练习骑马，所以她更能冠冕堂皇的出入练武场了。 第22章 羊肉泡馍 　　霍家军的将士多半在午休，只剩了一些执勤的侍卫。 　　王锦姝挑了一匹栗色马，牵着马儿在练武场转悠。 　　除了霍家军，练武场还有忠鉴卫，忠鉴卫知道姑娘脾气古怪，不容易摸清她的喜好，今天姑娘来练武场来的这样勤，忠鉴卫们也并不感到惊讶，纷纷想着好生保护着便是，千万不要再出什么岔子就万事大吉了。 　　王锦姝绕着练武场转了几圈，丁香笑嘻嘻的从远处跑来，凑到王锦姝跟前道：“姑娘，奴婢查清楚了，跟着霍家军的女人不多，其中岁数比较大的，杂役里有三个大娘，负责浆洗衣服……” 　　王锦姝认真听着丁香描述三个杂役大娘的样貌，这三个不是她认识的。 　　丁香继续道：“还有一个厨娘。” 　　“厨娘？” 　　“嗯！她和我差不多高，方脸，顺眼角，嘴唇比较厚，”丁香想了想又道，“对了，她眉毛上有一颗痣！” 　　果然是梅娘！王锦姝按捺住心中的激动，嘴角勾起一丝笑意，道：“丁香带路，我要去见见那厨娘。” 　　丁香微愕，忧虑道：“姑娘见那厨娘做什么，难不成您认识她？您是大家闺秀怎么能轻易踏足庖厨之地呢？” 　　王锦姝笑着拍了拍她的头，道：“你今天的问题有点多呀，霍家军的厨娘，我怎么会认识呢？” 　　丁香缩了缩脖子，连忙跟上王锦姝。 　　王锦姝边走边道：“我听说北州的菜别有一番风味，想着霍家军在北州驻扎了那么久，也许厨娘就是北州人呢，北州人做北州菜，才最地道呢。” 　　“原来姑娘是想吃北州的菜肴了呀！”说到吃，丁香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姑娘竟然能想到去霍家军的厨房里找北州的美食，姑娘真聪明！ 　　王锦姝嗯了一声，加快了脚步。 　　一脚跨进厨房，王锦姝看到了印象中的身影，她记忆力很好，许多人即便只见一次，她也能记住对方样貌。 　　王锦姝与梅娘虽只有几面之缘，却给彼此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没想到，现在她仍跟着霍家军。 　　王锦姝还记得，在北州时，她去霍家军的驻扎地，偶尔经过霍家军的厨房，听到里边尖厉的呼救声，她进去时，有一个老兵正准备对梅娘行不轨之事，她不仅救下了梅娘，还让霍晋羽对那老兵军法处置，让所有霍家军的士兵引以为戒。 　　后来，机缘巧合，她又见过梅娘几次，每每见到，她都会吃梅娘做的拿手菜，北州名吃羊肉泡馍。 　　王锦姝似是无意的在厨房里找东西，梅娘发现王锦姝，连忙低头行礼，站在一旁。 　　王锦姝并未看她，继续翻找，问道：“这里有羊肉吗？” 　　“有的。”梅娘连忙打开一个大锅盖。 　　王锦姝看了看里边，对梅娘道：“你会做羊肉泡馍吗？” 　　梅娘连忙道：“奴婢会做。” 　　王锦姝莞尔，捡了一个凳子坐下，笑道：“那你给我做一碗尝尝。” 　　梅娘应声后，就忙碌起来。 　　王锦姝看着梅娘有条不紊的切肉，炝锅，炒肉，熬汤，加馍……香气渐渐弥漫…… 　　梅娘小心翼翼的捧着一大碗羊肉泡馍放在王锦姝面前的小桌上。 　　王锦姝先是低头闻了闻，对梅娘笑道：“这样的美味恐怕会让士兵丧失斗志吧？” 　　梅娘愣了愣。 　　王锦姝示意丁香拿两个碗过来，她把自己碗里的分成三份，对丁香和梅娘笑道：“一起吃吧！” 　　“奴婢不敢！”梅娘连忙跪伏在地。 　　丁香早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蹲了下来，拿起了筷子，一片肉被塞进了嘴里。 　　王锦姝笑道：“我这里没那么多规矩的，一起吃吧！” 　　梅娘听闻，心头一跳，这话如此熟悉，这场景亦是如此熟悉…… 　　“奴……奴婢不敢！”梅娘声音有些发颤，却不是因为害怕，她是有些恍惚，她以为穆大姑娘回来了…… 　　丁香刚刚光顾着埋头吃，嘴里早就塞满了，听梅娘这样说，含着肉含糊道：“我们姑娘叫你一起吃，就一起吃嘛，难不成还不给面子？” 　　梅娘登时有些清醒，连忙道：“奴婢不敢！” 　　王锦姝对丁香嗔怪道：“不可这样说话！” 　　丁香一愣，默默低下头，决定多吃饭，少说话。 　　王锦姝起身，走到梅娘跟前，伸出手。 　　梅娘有些错愕，王锦姝笑笑道：“快起来吧，我只是觉得你做的羊肉泡馍十分正宗，是记忆中的味道。所以对你便生出一种特别的情感。” 　　丁香听的一脸问号，姑娘吃过正宗的羊肉泡馍？什么时候？她怎么不知道？ 　　王锦姝不再为难她，坐下来把那小碗泡馍吃完了。 　　王锦姝感叹道：“真想天天吃到羊肉泡馍啊！” 　　“嗯嗯！”丁香连忙应和，她也是！ 　　“可是每天都来练武场太麻烦了，况且再过几日，霍家军的练武场就建好了。”王锦姝有些忧愁道。 　　丁香忽然灵光一闪，笑道：“姑娘为何不买下这厨娘呢！？” 　　王锦姝听闻，拍手笑道：“是呀！好办法！”又转头望向梅娘道，“就这样决定了！” 　　梅娘自始至终都有些懵，眼前这王姑娘给她的感觉和穆大姑娘好像…… 　　王锦姝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梅娘连忙道：“奴婢贱名，不敢污了姑娘的耳朵，还请姑娘赐名！” 　　王锦姝歪头想了想，道：“我记得北州最出名的是梅花，你既然来自北州，那便叫你梅姑吧？” 　　梅姑连忙叩头道：“谢姑娘赐名！” 　　王锦姝笑道：“跟我走吧！” 　　王锦姝示意丁香给梅姑半袋金豆子，梅姑看到这些钱，有些发愣，她的小弟曾经是霍家军的一员，在战场上丢了半条腿，现在就住在上京，若是有了这些钱，她和小弟的日子便不会那么辛苦了。 　　王锦姝直接把人带回了都统府，同时让丁香给霍晋羽送去半袋金豆子，要回梅娘的身契。 　　霍晋羽拿着半袋金豆子，只觉得又可气又好笑，王锦姝从他这里直接把人带走了，她把他当什么了？虽然心里这样说，霍晋羽还是一脸温和的找出了梅娘的身契，交给了丁香。 第23章 血海深仇 　　傍晚时分，王锦姝同都统夫妇请安后，便说了梅姑的事情，都统夫妇只是提醒王锦姝让下人多注意梅姑的为人，便没再说什么。 　　当天晚上，梅姑便在添花苑住下了。 　　翌日清早，王锦姝坐在院子凉亭里看书，忽然听得一男声…… 　　“嘿，王妹妹！” 　　又是傅二在扒墙头了。 　　初来乍到的梅姑被吓了一激灵，丁香连忙向她解释并安抚。 　　傅二一脸笑意问道：“我听王演说你从我霍表哥那里买去了一个厨娘，当真有此事？” 　　“是啊，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王锦姝抿了一口茶，不以为意道。 　　傅二笑道：“哈哈，真有你的！”王妹妹还是那样让人出其不意。 　　王锦姝不置可否。 　　傅二又问：“不知道那厨娘是靠什么吸引了你啊？” 　　“当然是做饭啊。” 　　“我知道是做饭，她做的什么好吃？”傅二说到吃的，两眼开始冒光。 　　丁香刚想插话，羊肉泡馍！贼好吃！ 　　王锦姝幽幽道：“都好吃。” 　　傅二狡黠笑道道：“王妹妹不会是吹的吧？说那厨娘做的饭好吃，那我可要亲自尝尝才算。” 　　梅娘做的所有吃食都好吃，她还是穆若兰的时候就知道了。 　　王锦姝扬起脸，莞尔一笑道：“不让你尝。” 　　“啊……” 　　“除非……” 　　傅二瞪大了眼睛：“除非什么？” 　　王锦姝手托腮，含笑道：“除非你送我一样礼物。” 　　“什么礼物？”傅二为了吃，也算是上套了…… 　　王锦姝一脸认真道：“你知道霍晋羽有一把湛卢剑吗？” 　　傅二点头，老实道：“我知道啊，霍表哥说那是穆大将军送给他的。” 　　王锦姝脸上故意带着不满，皱眉道：“那么好的剑，穆大将军为何会送给他？” 　　傅二道：“你忘了，两家差点成了亲家，就是我霍表哥同穆大姑娘定亲后，穆大将军送给他的。” 　　呵，霍晋羽真是脸皮可真是厚实，他以为他能骗过所有人？王锦姝忽然话锋一转，道：“我想要那把剑。” 　　傅二有些为难道：“霍表哥很爱惜那把剑，况且，那剑是十大名剑之一，就算我是他的表弟，我觉得他也不会轻易送给我。” 　　王锦姝撇嘴道：“那你说，你霍表哥爱惜它，只因为它是名剑呢？” 　　傅二一滞，挠挠头，他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过，据他观察，霍表哥给别人介绍那把剑时，总是说那是穆大将军给他的，难道…… 　　王锦姝垂眸，抿了一口茶，霍晋羽还是当年那个霍晋羽，贪慕虚荣，一点都没有变。 　　他那样说，无非就是想告诉别人，穆大将军很赏识他，他很优秀…… 　　傅二和王锦姝想到了一处，可傅二毕竟是霍晋羽的表弟，既是亲戚，有些话确实不宜说的。 　　傅二有些遗憾道：“看来我是没有口福了。” 　　王锦姝抿唇一笑。 　　没多时，梅姑给王锦姝端上来茶点，傅二离着并不远，他看到那茶点样子精致，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心下道，茶点光好看有什么用，好吃才是硬道理！ 　　傅二的身影消失，王锦姝对丁香笑道：“你去给我二哥送一些梅姑做的茶点，让他给傅二公子带一些过去。” 　　丁香领命，连忙去了。 　　王锦姝向梅姑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跟前。 　　梅姑有些局促的坐了下来。 　　王锦姝笑盈盈道：“梅姑，不要紧张，你把添花苑当成自己的家就好。” 　　梅姑连忙点点头。 　　王锦姝莞尔一笑，继续看书。 　　梅姑有些紧张的坐在王锦姝跟前，悄悄的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梅姑觉得，王姑娘总是给她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她在练武场吃完羊肉泡馍时，说的话同穆大姑娘当时说的几乎一样。 　　此时，正在看书的王锦姝，一手拿著书，一手揉捏着自己的耳垂。这个揉捏耳垂的动作，穆大姑娘也是有的。 　　当时梅姑还问过穆大姑娘，为何她看书时总会揉耳垂，穆大姑娘说，她小时候扎耳洞，没有扎好，现在虽然不戴耳饰，却也总是发痒。 　　今日王锦姝耳朵上也没有带耳饰…… 　　梅姑看着王锦姝，心绪翻涌，世界上真的有这么相像的两个人吗？无论喜好，还是习惯…… 　　晌午，王锦姝告诉丁香她要午睡，让丁香趁这个时间去东街饰品铺拿两样头饰回来。 　　支走丁香，王锦姝去了梅姑的屋子。 　　梅姑正躺在床上，她是还没到晌午的时候，身上开始乏力，头就有些发沉，现在只想睡觉。 　　王锦姝看着床上的梅姑，心中带着几丝歉意，一些事情她不能直接问她，现在最有效对彼此也最好的办法就是这样了。 　　王锦姝点了一支迷烟，放在香炉里，她缓缓走到梅姑跟前，轻声喊道：“梅娘……” 　　梅姑慢慢睁开眼睛，皱着眉头，脑子一阵混乱。 　　清早王锦姝趁众人不备，给梅姑下了药，再配合现在的迷烟，会让人神志不清，且出现幻觉，而事后又不记得。 　　“梅娘，是我……”王锦姝又开口。 　　梅姑努力睁大眼睛，问道：“穆大姑娘？” 　　王锦姝嗯了一声。 　　梅姑又揉了揉眼睛，说着要起身：“你不是……” 　　王锦姝将她扶起来，表情严肃道：“梅娘，你告诉我，我爹是怎么死的？” 　　梅姑忽然瞪大了眼睛，有些惊恐的望了望周遭，眼里水汽氤氲。 　　王锦姝轻轻拉过她的胳膊，道：“别怕梅娘，现在很安全，求你，告诉我……” 　　“穆大姑娘，梅娘不敢……”梅姑迟疑一瞬，咬牙道，“穆大将军同梁军交战后，遇到了埋伏，就……就牺牲了。” 　　“埋伏？是谁指使的？”王锦姝心跳的极快，虽然隐约知道了答案，但她还是要听梅姑亲口说出。 　　梅姑道：“是霍敬。” 　　真的是他们！ 　　王锦姝心中恨意陡生，当年霍敬一直作为爹的副将，是爹的推荐成全，霍敬才成了骠骑大将军。爹一直把他当成亲兄弟，他竟这样恩将仇报！ 　　霍晋羽杀她，霍晋羽的父亲霍敬杀了她的父亲，这笔血债，她定然拼死也要让他们偿还！ 　　从梅姑屋子出来，王锦姝吩咐婢女说梅姑有些受风寒，照看一下她，之后就回了自己的屋子。 　　择日不如撞日，是夜，王锦姝就换了一件黑色劲装，脸上蒙了黑布，拎起剑，跳出了墙…… 第24章 册子 　　王锦姝先是甩掉了都统府的几个暗卫，就朝着霍府的方向去了。 　　到了霍府门前，王锦姝爬上墙头，小心翼翼的避开侍卫，攀着房檐，翻身跳到了房顶上。 　　她伏在霍府最高处的房顶，观察着府里的情况，她知道，霍敬一直是个十分谨慎的人，守卫最多的地方，一定是放置重要物品的地方。 　　王锦姝朝着那个方向走去，打晕几个侍卫，并将他们简单的藏了起来，她进了那间屋子。 　　是霍敬的书房。 　　王锦姝连忙关了房门，开始在里边翻找，书柜里，暗格里，还有是否有机关…… 　　她要找的是霍敬杀她父亲的证据，或是他作乱的证据，无论什么，只要能对他构成威胁…… 　　王锦姝想，霍敬同他儿子霍晋羽不一样，他武功高强，她远远不是他的对手，若是直接动武刺杀，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窗外人影闪动，王锦姝心头一紧，连忙躲到了书柜后。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王锦姝凝神静听，有人进来了，那人脚步极轻。 　　听着他一阵翻找，王锦姝听到“咔哒”一声，是机关打开的声音。 　　她忍不住探出头去，微弱的烛光，映着那人修长的身影，他好像找到了什么…… 　　王锦姝没有犹豫，提剑便向那人飞身而去，那人身手亦是十分敏捷，王锦姝还未近身，他已经躲出去数尺。 　　王锦姝并未气馁，出剑直逼那人。 　　那人利落的躲过了王锦姝三招。 　　门外已经有了异动，王锦姝察觉自己并非他的对手，再纠缠下去只是徒劳。 　　那人低声喊道：“快走！”便推开窗子，跳了出去。 　　王锦姝没有犹豫，跟着他出了书房。 　　那人身手极其敏捷，王锦姝虽在他后边跟的吃力，却也并未落下多远。 　　“他们在那！”底下院子里已经有侍卫发现他们的身影。 　　“嗖嗖嗖！”箭羽飞来，王锦姝一边飞逃，一边回头挥剑自保。 　　王锦姝想，若是全力抵挡霍府侍卫，自己脱身，必定跟丢了那人，今晚这趟就算白来了。 　　她不甘心，追着那人的脚步更加急切。 　　前边那人忽然折返，一把拉住王锦姝，低喝道：“小心！” 　　王锦姝有些惊讶，却并未作声。 　　他手劲很大，握着王锦姝的手腕，引着她合力抵挡侍卫。 　　他离她很近，他脸上蒙着黑布，王锦姝瞥见他一双锐利深邃的眼眸，似曾见过…… 　　二人顺利逃出了霍府，一头扎进了漆黑的小巷。 　　惊魂甫定，王锦姝沉声道：“谢谢你。” 　　那人似是轻轻笑了笑，以迅雷之势一把扯掉了她脸上的黑色面纱，果然是她…… 　　她为何会夜闯霍府？她想做什么？虽然他满是疑问，可现在却不是找答案的时候。 　　松了她的手，他转身快步离去。 　　王锦姝紧跟其后，低声道：“你是二殿下？”虽是问句，但她很肯定。 　　那人声音有些发冷，幽幽道：“知道还跟！” 　　王锦姝又道：“你刚刚拿了什么？” 　　“小丫头，这事与你无关，你最好赶紧回家。”萧霖业语气轻蔑。 　　王锦姝轻轻皱了皱眉头，看来今日要无功而返了，她将面纱重新戴好，准备离去。 　　忽然，巷子口传来喊声：“他们在那儿！” 　　“快走！”萧霖业本能似的抓住王锦姝的手腕，二人往巷子另一头飞快跑去。 　　转过巷口，又绕了几条小街，王锦姝几乎迷路了。 　　小街尽头，豁然开朗，王锦姝看到了她曾来过的首饰铺。 　　这里是东街…… 　　白天的东街挤满摊贩，人群熙攘，夜晚静悄悄的，王锦姝这才发现，原来这条街竟这么宽敞。 　　两人脚步飞快，远远的，他们看到一队车马。 　　华丽的马车，车帘忽然被掀开，六殿下萧霖华探出头来，急切道：“二哥！快进来！” 　　萧霖业拉着王锦姝往马车方向走去，他察觉到王锦姝的迟疑，手臂加重力道，纵身一跃，同时将王锦姝一把拽上了车。 　　王锦姝挣扎不过，只得作罢。 　　萧霖华只疑惑的看了一眼蒙着面纱的女子，便将二人迎进车内。 　　马车很大，内里足够容纳六人，萧霖华一把拉开车后的木板。 　　这里面竟还有暗格！ 　　萧霖华道：“二哥，委屈了。” 　　萧霖业点了点头，拉着王锦姝钻进了暗格。 　　暗格空间狭窄逼仄，刚刚只能容纳两人，连换姿势都是件十分艰难的事。 　　萧霖业靠在木板上，王锦姝却不得不靠在他的胸膛上。 　　此时，她能清楚的听到他沉重有力的心跳声，还有刻意放轻放缓的呼吸声。 　　车外，萧霖华正与霍敬周旋…… 　　王锦姝现在想不大明白，按说，二殿下和六殿下应该是处于对立面的，两方势力都在盯着那至高无上的权利，现在，六殿下怎么会主动为二殿下解围呢？ 　　身边人动了动，王锦姝忍不住往后缩了缩，手臂恰好卡在了他肩膀上。 　　手触及之处，是一片湿漉漉，黏糊糊…… 　　“你受伤了？”王锦姝忍不住低声问道。 　　萧霖业闷声嗯了一声。 　　王锦姝眉头微皱，他好像是在霍府保护她的时候受的伤。迟疑一瞬，她从衣襟里掏出帕子，帮他按住伤口。 　　“嘶……”萧霖业倒吸一口冷气。 　　“很疼吗？”王锦姝心虚道，毕竟是她连累了他。 　　“那会儿不是很疼，刚刚……你按疼我了。” 　　“……” 　　可伤口还是要止血啊，王锦姝按住他伤口的手并未放松。 　　车外的对话还在继续…… 　　萧霖业忽然低声问道：“你为何夜闯霍府？” 　　王锦姝扬起脸，这才想起暗格里并没有什么光线，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她决定沉默。 　　他微微调整姿势。 　　她又往角落里缩了缩。 　　萧霖业感受到她的局促，忍不住轻轻笑了笑，一手从怀里摸出一个册子，塞给王锦姝，低声道：“暂时帮我保管，过两日我会找你。” 　　王锦姝意外且惊喜…… 　　此时，车外有人的脚步声渐渐远了…… 　　“咔哒！”一声，萧霖华拉开了暗格的门板。 　　“二哥，快出来吧！”萧霖华伸手去拉萧霖业，又愤然道，“霍敬那老贼，真是难缠！” 　　王锦姝待萧霖业钻出暗格，也跟着出来了。 　　车内灯光幽暗，萧霖华盯着王锦姝的面纱，疑惑道：“她是谁？”二哥身边的人他都认识，这个却没印象。 　　萧霖业并未回答萧霖华的话，而是对王锦姝吩咐道：“快走吧，记住本王说的话！” 　　王锦姝以下属姿态行礼，而后身手利落的跳下马车。 　　“二哥，她是……” 　　“回去告诉你。” 　　“……” 　　王锦姝怀揣册子，飞快离去，马车里的对话，她听不清了，不过她想，既然二殿下把这样重要的物品交给她，那他自然是不想六殿下知情，更不会告诉他，她是谁了…… 第25章 霍家军大宴 　　王锦姝回了添花苑，点上书案前的灯，拿出册子，翻阅起来。 　　册子里详细记载了霍敬买进原料，私造兵器甲胄的时间、地点。 　　王锦姝看到最早的时间，是八年前。 　　她凝神想了想，八年前，是霍敬刚刚脱离穆家军，被封骠骑大将军的时间……霍敬在父亲手底下当了那么多年的副将，野心也藏了这么多年，真是难为他了…… 　　过两日二殿下便会找她要回册子，王锦姝拿出纸笔，开始一页页誊抄下来…… 　　天即将破晓，添花苑的内室里，灯火燃尽，王锦姝伸了个懒腰，仔细收起两个册子，躺下睡了。 　　清晨时分王大都统在门口等女儿一起去练武场，等来的却是丁香回禀说姑娘正在睡觉。 　　王大都统无奈笑笑，他闺女还是他闺女，果然还是三天的热度……不过，这样也好，女孩子家家的舞刀弄剑，多危险啊…… 　　添花苑里。 　　王锦姝醒来时正是午饭时间，夏季天热，丁香知道姑娘喜欢在院子的凉亭里吃午膳，便让人把饭摆在了凉亭里。 　　王锦姝坐在凉亭里，正一勺一勺慢悠悠的吃着碗里的冰糖凉粉。 　　她长发垂落，脸上未施粉黛，身上只穿了一件素色纱衣，样子懒懒的。 　　“王妹妹，你怎么才起？”傅二趴在墙头上，笑嘻嘻的看着她那素色背影。 　　王锦姝转头，扬起脸笑道：“傅二公子，今天外边又有什么新鲜事啊？” 　　傅二眉头轻轻皱了皱，目不转睛的看着王锦姝。 　　王锦姝觉得傅二有些奇怪，不禁疑惑道：“这样盯着我干什么？” 　　傅二脸上带着审视，迟疑道：“我总感觉，你这几日十分奇怪，跟从前好像彻底换了个人似的。” 　　“……” 　　解释就是掩饰，王锦姝没有回答，低头继续吃凉粉。 　　傅二又道：“你不是王锦姝吧？” 　　王锦姝听着傅二语气严肃，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散去，抬头望着他道：“我不是王锦姝，那你说我是谁？” 　　傅二以为王锦姝生气了，连忙笑呵呵道：“王妹妹，你别生气呀，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哈哈……哈……” 　　王锦姝不欲搭理之，继续吃凉粉。 　　“话说……”傅二迟疑道，“你现在为什么总是叫我傅二公子啊？” 　　王锦姝拿着勺子的手一顿，抬头望向丁香。丁香十分机灵，她记得姑娘说过，她好多事情记不大清楚了……难道连这也忘了？ 　　丁香十分机敏的附在王锦姝耳畔低声道：“姑娘，您原来喊傅二公子为傅二哥。” 　　哦，原来是称呼的问题，王锦姝了然。 　　傅二见王锦姝没有搭理他的意思，内心有些受伤，王妹妹似乎不愿意和他玩儿了，想想从前，他和王演、王妹妹三人总是混在一处的…… 　　傅二语气颓然，大有最后的挣扎的意思：“今晚霍家军大宴，你去不去？” 　　“霍家军离开忠鉴司练武场了？”王锦姝反问，不是说再过几天才走吗？ 　　傅二道：“霍家军已经到了霍家练武场了，今晚大宴。” 　　王锦姝知道，军队每到一处安营扎寨，为定军心，会举行一些仪式，她其实对霍家军的大宴并不感兴趣，不过……王锦姝抬头望着傅二，她若是不去，傅二好像会很难过的样子…… 　　王锦姝含笑道：“去，看热闹当然要去。” 　　傅二咧嘴一笑，十分满意道：“再过两个时辰，我在门口等你们！” 　　王锦姝忽然又想起什么，连忙问道：“你可知道今晚主持大宴的是谁？” 　　傅二答道：“是二殿下。” 　　王锦姝轻蹙眉头，霍敬提前带兵搬到霍家练武场，果然是有目的的。 　　王锦姝心不在焉的吃完凉粉，进了屋，就开始翻找。 　　丁香连忙凑到跟前，问道：“姑娘，您在找什么呀？” 　　王锦姝一愣，是啊，她为何要自己找？问丁香就好了啊…… 　　“把最好的止血药拿给我。” 　　“姑娘您受伤啦？”丁香满脸忧虑，急忙上下左右检查王锦姝。 　　王锦姝忍不住笑道：“我没受伤，快去吧，傻丫头。” 　　丁香一头雾水，哦了一声，转身进了里屋。 　　傍晚时分。 　　王锦姝换了一身湖蓝色男装，同王演、傅二一道，去了霍家练武场。 　　霍家练武场地处西郊，因着是郊外，场地也比忠鉴司的大了许多。 　　大宴已经准备就绪，王锦姝站在人群中，见二殿下一身戎装，站在台上。 　　依照流程，萧霖业先是给霍家军训话，然后就是挽大弓，射下三箭。 　　几个将士合力将大弓推上台，王锦姝见那大弓足足有一人高，二殿下左肩受伤，不知道他能不能撑住这三箭。 　　王锦姝脸上无甚神色，心里却隐隐担忧，说到底，二殿下是为了救她而受伤，若不是她拖了后腿，也许霍敬根本就不会猜出暗闯霍府的人是谁…… 　　站在王锦姝身边的王演忍不住感叹：“好大的弓啊！” 　　傅二亦是啧啧感叹，若是换他来挽那大弓射箭，估计悬，今天他要好好开开眼，见识见识二殿下的本事。 　　所有人都看着台上，等待着萧霖业的表演。 　　只见他一把抓起大弓，搭箭，“嗖！”箭羽直冲云霄。 　　“好！”底下爆发出喝彩声。 　　所有人都惊叹于二殿下动作的利落神武。 　　王锦姝默不作声的看着二殿下，他的左肩受伤，那么重的弓，伤口大概会再次裂开吧…… 　　“你为何不鼓掌？”一女声入耳。 　　王锦姝转头，看到一身男装的霍依雯。 　　王锦姝问道：“你手臂的伤好了吗？”话一出口，王锦姝暗觉糟糕，她对依雯本能的关心，此时此刻……哎…… 　　“你什么意思？！”霍依雯杏眼怒睁，她这是在嘲笑她，还是故意炫耀？ 　　“依雯……”站在霍依雯身边的人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 　　王锦姝这才注意到霍依雯身后的人，是庆国公的女儿——甄淑，她也是一身男装。关于甄淑，王锦姝记得丁香说过，她与二殿下关系暧昧。 　　王锦姝想，今晚甄淑肯定会格外关注二殿下，她想往二殿下跟前凑，似乎有些困难啊…… 　　甄淑脸上带着浅笑，望着王锦姝，轻轻点了点头。 　　王锦姝亦是笑着点头回礼。 　　此刻，霍依雯虽然碰见了她最讨厌的人，可她也是知轻重的，这样重要的场合，不能逾矩。 　　三人的视线又回到了台上。 　　萧霖业同时拿起了后边两支箭，“嗖！”的一声，一齐射出，随手将大弓扔给了将士。 　　王锦姝暗暗松了一口气。 第26章 手受伤了 　　接下来就是对搏赛了，参加比赛的人，需要自动分成两队，在规定的时间在林子里对搏，哪队剩下的人多，哪队胜利。 　　王锦姝一手握着红绸，越过众人，看向前边红队队长萧霖业。 　　王演和傅二亦是拿着红绸，站在她的身旁。 　　王演看着昏暗的天色，有些担忧道：“妹妹，一会儿你就跟着我，咱们和子誉在一块，玩儿这个游戏有技巧，只要咱们藏好了，挨到时间结束，咱们就赢了。” 　　傅二忍不住翻白眼儿，嘲笑道：“瞧你这点儿出息。” 　　王演怒瞪之，气呼呼道：“那些个箭的箭头虽然被棉花包裹着，但打在身上也很疼的啊！” 　　“是是是……”傅二嘿嘿一笑，对王锦姝道，“王妹妹，你二哥说的对，一会儿咱们三个找个地方藏好。” 　　王锦姝只顾着注意萧霖业，没太听清二人的对话，她见萧霖业出发了，连忙跟上前去。 　　“喂！”霍依雯忽然闪身挡在王锦姝跟前，一脸敌意。 　　王锦姝面色清冷的看着她，这丫头，没完没了了是不是？王锦姝之前到底是怎么狠狠得罪了她了？ 　　王锦姝冷声道：“让开！” 　　霍依雯讥讽道：“我刚刚看你就不对劲，你为何总是盯着二殿下？难不成你……” 　　王锦姝一把推开霍依雯，她实在是没耐心再同她纠缠。王锦姝快步向前，故意与萧霖业走了个反方向。 　　傅二看了一眼表妹霍依雯，也不好说什么，和王演一同向着王锦姝的方向追去。 　　霍依雯恨恨的看着王锦姝的背影，气的直跺脚。 　　甄淑连忙上前，关切道：“依雯妹妹，你没事吧？你不必为我……为我……哎……王姑娘那样的性子，你还是离她远些吧。” 　　霍依雯忿忿道：“离她远些？难不成我还怕她？你没看她眼一直往二殿下身上瞟吗？甄姐姐，你倒是能沉住气！” 　　“我也是为了你好……”甄淑声音柔柔。 　　霍依雯不再理会甄淑，她攥紧手里的弓，朝着王锦姝消失的方向走去。 　　王锦姝轻而易举的甩掉了王演和傅二，同时解决了几个蓝队的人，她要避开所有人，找到萧霖业…… 　　月色迷蒙，灯火昏暗，王锦姝小心的观察着周遭。 　　“小丫头！” 　　头顶传来喊声，王锦姝被骇了一跳。 　　她扬起脸，见萧霖业正坐在一枝粗大的树枝上，忽明忽暗的灯光映着他略显苍白的脸色。 　　王锦姝没有犹豫，攀着树干，跳到了萧霖业旁边的树枝上。 　　萧霖业道：“你在找我？” 　　王锦姝不置可否，看向他的左肩，问道：“伤口裂开了？” 　　萧霖业笑了笑，摸了摸左肩，这才发现鲜血已经渗出衣襟，他不禁面色变了变。 　　王锦姝拿出止血药，示意给他涂药。 　　萧霖业短暂愕然后，十分大方的解开衣襟，露出肩膀。 　　王锦姝先是用帕子仔细的为他擦拭伤口，然后将止血药倒在另一帕子上，敷在伤口处。 　　朦胧月色下，萧霖业看着少女清冷的面容，一丝不苟的神态，不禁有些失神。 　　王锦姝帮他掩上衣襟，轻声道：“好了。” 　　萧霖业一边整理好衣衫，一边饶有兴致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王锦姝指着他身上的血迹，问道：“不知二殿下打算如何掩盖？” 　　萧霖业看着这小丫头一脸严肃模样，不禁笑着反问：“为何要掩盖？” 　　王锦姝一滞，疑惑道：“今日霍敬设大宴，又设法让你主持，不就是为了试探你是否受伤，从而确定你是不是昨晚夜闯霍府的人吗？” 　　萧霖业不以为意道：“他知道了又如何？” 　　“……” 　　算她多管闲事了…… 　　王锦姝不想再说什么，收起止血药，跳了下去。 　　萧霖业看着她的背影，不禁轻轻一笑，沉声道：“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王锦姝脚步一顿，回身反问道：“你不是说不需要隐藏吗？”不需要才怪，若是不需要，刚刚他大可不必费力射出那三箭。 　　萧霖业亦是从树上跳下来，对王锦姝含笑道：“你若是有法子，本王不介意听一听。” 　　“……” 　　王锦姝刚要开口，忽然察觉远处有人影闪动，再磨叽，恐怕要来不及了！ 　　她掏出匕首，毫不犹豫的划向自己的左手！ 　　“喂！你干什么？”萧霖业猝不及防，同时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可惜，她的左手已经被匕首划破…… 　　王锦姝道：“我的脚崴了，手受伤了，二殿下背我吧。” 　　萧霖业对王锦姝想的这烂法子有些无语，她以为这样的小孩子把戏就能骗过霍敬？真是天真…… 　　虽然这样想，但现在她既已做到这份儿上，他只好配合她了…… 　　萧霖业背上王锦姝，朝林子外走去。 　　快到林子外，萧霖业忽然开口问道：“穆贵妃生辰宴前，你为何要刺伤霍依雯？”他想不通，那日，她隐藏实力对她才更有利。 　　王锦姝语气无甚波澜：“不是我。”她还以为是他呢……一来破坏六殿下的节目，二来证实她的武功，一举多得…… 　　“那晚你丢的飞镖和偷袭霍依雯的飞镖一模一样。”萧霖业道，这样她还不承认吗？ 　　飞镖？王锦姝想起来了，那晚她去练武场检查马匹，是捡到了一个飞镖，然后在和二殿下交手时遗落了……难道说设计她坠马和偷袭霍依雯的，是同一伙人？ 　　王锦姝默不作声，萧霖业以为她默认了，又道：“刺伤霍依雯似乎对你没什么好处。” 　　王锦姝道：“我说了，不是我。” 　　这次换作萧霖业沉默了，他有理由相信，确实不是她。 　　“我以为是你做的。”王锦姝忽然口。 　　萧霖业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么？” 　　萧霖业道：“没想到我们这样两个互相怀疑的人，现在竟然要站在一起骗别人。” 　　王锦姝不置可否，不再吭声。 　　出了林子，最先发现二人是甄淑和霍依雯。 　　霍依雯连忙让人推来四轮车，萧霖业将王锦姝放在车上。 　　这时，霍敬也闻讯赶来。 　　霍依雯见萧霖业肩膀上殷殷血迹，被吓了一跳，捂嘴叫道：“殿下，您的肩膀受伤了！” 　　霍敬面色一冷，急忙走过来查看。 　　甄淑则是一脸担忧的看着萧霖业，心下道，殿下是因为王锦姝受的伤？果然！有王锦姝的地方，就有灾难！ 　　王锦姝忽然喊道：“殿下恕罪，好像是我把殿下的衣服弄脏了。” 　　王锦姝伸出左手，霍敬看到她鲜血淋漓的左手，仍旧满脸疑云。 　　甄淑暗暗松了一口气，扫也不扫王锦姝一眼，目光紧紧追着萧霖业。 　　霍依雯亦是松了一口气，殿下没受伤就好，不过，王锦姝怎么伤的这样重呢？她武功不是很好的吗？ 　　看着王锦姝受伤的手，霍依雯到底有些于心不忍，见父亲走神，她只得连忙吩咐下人赶紧去找医官。 　　此时，萧霖业已经离开，霍敬和甄淑连忙跟上。 　　这是霍家练武场，霍依雯不得不留下来照看王锦姝。 第27章 夜访添花苑 　　霍依雯从自己荷包里掏出止血药，帮王锦姝涂上。 　　王锦姝看着她的表情，不禁含笑道：“谢谢你。” 　　霍依雯瞥了她一眼，没好气道：“有什么好谢的，只不过是我今日恰好带了药罢了！” 　　霍依雯扭身走了。 　　王锦姝独自坐在四轮车上，看着一众人远去，眸光逐渐冷了下来，霍敬对他还是心存怀疑…… 　　最后，王演和傅二从林子出来时，发现伤痕累累的王锦姝，都懊恼不已，深深自责自己没有照顾好她。 　　王锦姝则是强烈要求二人保守秘密，不能让都统夫妇知道她受伤了。 　　她想，他们知道了，一定会追问受伤的经过，这点她并未与二殿下沟通，若是两人说岔了，又是件麻烦事…… 　　一路上，王演一直在一旁叨叨叨的没完，任由他如何问，王锦姝一句话也没说，傅二则是缩在一旁，捂着耳朵，作一脸痛苦状。 　　快到荣昌侯府时，傅二脸上满满的鄙夷，对王演道：“快让我下车吧，听你叨叨的我脑壳子都要炸了！”有妹妹的人真是恐怖啊。 　　“滚！”王演气呼呼的给了他一脚，傅二被他踹出马车。 　　傅二抻着脖子喊道：“王妹妹，宝膳楼出新菜品了，明日一块去尝尝？” 　　王锦姝笑道：“去啊，必须去。” 　　“不许去！”王演被气坏了，这一路他妹妹都不搭理他，她竟巴巴跟着傅二往外跑，他内心很受伤的好嘛…… 　　王锦姝看着王演一脸憋屈模样，故意探出头，对傅二道：“傅二哥，明日我坐着四轮车也要去！” 　　“哈哈……”傅二得意极了，朝着王演挤眉弄眼。 　　王演捂着胸口，瘫坐在马车里，一脸欲哭无泪的模样。 　　王锦姝故作娇憨道：“好啦二哥，别难过啦，我真没事的……” 　　“呜呜……” 　　王锦姝哄二哥中…… 　　…… 　　夜已深，清幽的月光透过窗子，照进王锦姝的屋里，洒在地上，如水如霜。 　　忽然，窗前闪过一人影，随即窗子被推开，那人跳进屋里，他身影极快，脚步极轻。 　　王锦姝听到开窗声时，已经十分警惕的坐起身，握紧了枕旁的匕首。 　　那人直接来到王锦姝榻前，轻笑一声，道：“警惕性还挺高。” 　　王锦姝放下匕首，眼看着萧霖业十分自然的从衣架上扯下她的外衣丢给她，动作一气呵成，王锦姝不禁嘴角一抽。 　　萧霖业在她的闺房里转了一圈，四下打量了一番，一本正经的坐在书案前，开口道：“你院子里的暗卫还挺多。” 　　王锦姝道：“明天可能会更多吧。” 　　她知道，一开始这院子只有三个暗卫，后来她偷跑出去又甩了那三个人，暗卫就增加了。 　　现在又被人成功闯了，明天暗卫会更多吧。 　　王锦姝略微有些担心院子里那颗大树的命运，它能藏下那么多人吗…… 　　萧霖业轻笑，道：“我看你其实不需要那些人保护吧。” 　　王锦姝扬了扬唇，道：“谢殿下夸赞。” 　　萧霖业问道：“册子呢？” 　　王锦姝心想，终于结束了尴尬的瞎聊，她抿唇笑道：“册子可以给你，不过，我想要我丢失的那枚飞镖。” 　　“好。”萧霖业十分痛快的答道，且十分自然的从衣袖里拿出了那枚飞镖。 　　王锦姝愕然：“你随身带着？” 　　“我觉得你会想要，就带上了。” 　　“……” 　　王锦姝拿出册子，交给萧霖业。 　　萧霖业随手翻看几页，一边道：“你看过了？” 　　王锦姝嗯了一声。 　　“你为什么会对这个感兴趣？”萧霖业看着册子，说话显得心不在焉。 　　王锦姝见他并不是非要得到答案，遂默不作声。 　　安静…… 　　沉默…… 　　萧霖业忽然抬起头，一脸探寻的看着王锦姝：“怎么不回答？” 　　“什么？” 　　“为什么对霍家的事感兴趣。” 　　“可以不回答吗？”王锦姝语气清冷，无甚波澜。 　　萧霖业一滞，又轻咳一声，起身道：“好吧，那我走了。” 　　王锦姝很自然的推开窗子，含笑道：“殿下请。” 　　萧霖业看着打开的窗子，嘴角一抽。 　　王锦姝脸上带着浅浅笑意，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伸手又作了个请的姿势。 　　萧霖业跳上窗子，又忽然扭头道：“你若看到傅子誉房檐角上那片红瓦被翻过来，就去清心茶楼等我。” 　　还有后续？王锦姝点了点头，表示记下了。 　　萧霖业又道：“傅子誉的翠园和你只有一墙之隔。” 　　嗯？王锦姝扬起脸，有些奇怪的看着他，他想说什么？ 　　“而且我看他墙那边有个树墩，他是不是经常爬墙头跟你说话？” 　　王锦姝：“？？？” 　　萧霖业道：“看来我说的没错。” 　　王锦姝一头雾水，没明白萧霖业到底想表达什么，不过……王锦姝指了指院子里躺着的那几个人，提醒道：“你再不走，他们就醒了。” 　　萧霖业掀了掀唇角，跳下窗子，飞身攀上墙头，身影消失在了夜色里。 　　王锦姝关上窗子，只觉萧霖业十分莫名其妙，咕哝了一句“清心茶楼”，不明白他还会有什么事找她…… 　　翌日清晨，王锦姝刚走出屋，就想起萧霖业那句“傅子誉墙那边有个树墩”的话，忍不住抬头望向墙头，这一看不要紧，傅二刚好从墙上探出脑袋。 　　傅二目光恰与王锦姝碰了个正着，有些意外，又笑嘻嘻问道：“王妹妹，你手好些了吗？” 　　王锦姝抬了抬裹着帕子的左手，笑了笑道：“好多了。” 　　“那我们出发吧，宝膳楼最近火爆的很，听说新来了个厨娘，手艺特别高超，你知道的，宝膳楼不许提前订雅间，去晚了就没地方了。”傅二想到美食，有些急切。 　　一般来说，他们特别有时间的时候才会去宝膳楼，没办法，宝膳楼的饭菜太好吃，排号就要等好久…… 　　王锦姝倒是想见识见识，到底有多好吃…… 　　一行三人又出发了，来得早且来的巧，他们到的时候，恰好剩最后一个雅间。 　　这个时间点，可以说是早饭时间了，三人坐在雅间里，王演正同傅二正在扯皮，王锦姝打量着房间，房间窗子正对大街。 　　王锦姝起身，推开窗子，目光落在正对面，眉头紧皱，连忙飞奔出去。 　　“怎么了？”王演、傅二异口同声。 　　丁香看向窗外，不禁捂嘴尖叫：“二公子，您看！” 第28章 何叔 　　丁香说完，连忙向王锦姝追去。 　　王演二人往窗外望去，只见一个小男娃娃正扒着对面茶楼的窗子，艰难的往上爬，他三四岁的样子，小小的身子摇摇欲坠，随时都有掉下去的可能。 　　王锦姝站在茶楼底下，观察了一下茶楼的结构，攀着它的栏杆，先是跳到了二楼的房檐处。 　　小男孩儿所在的位置是三楼窗子，王锦姝站在狭窄的房檐边，对他柔声喊道：“你别怕，别乱动。” 　　那孩子扭头看到王锦姝，忽然嚎啕大哭起来：“姐姐，救我！” 　　“好好……我救你，你别动啊。”王锦姝连忙安抚。 　　她挪到男孩儿跟前，一手拖住他，努力将他往窗子上抬。 　　小男孩儿登着王锦姝的手，顺利爬上了窗子。 　　“姐姐，你快上来！”男孩儿惊魂甫定，竟不忘伸手去拉王锦姝。 　　王锦姝看着他小小的手掌，笑笑道：“你力气哪里够呢，你让开，姐姐能自己上去。” 　　小男孩儿哦了一声，连忙闪开身子。 　　王锦姝拽着窗棱，准备一跃跳上窗子，却没想到“咔嚓”一声，窗棱折了，“哗啦”一声，脚下一滑…… 　　再然后…… 　　王锦姝掉进了一个结实的怀抱…… 　　旋转…… 　　落地…… 　　四目相对…… 　　“妹妹！” 　　“王妹妹！” 　　王演和傅二拼命钻进人群，见到萧霖业正怀抱王锦姝。 　　“？？？” 　　“？？？” 　　萧霖业瞥了一眼傅二，才轻轻的放下了王锦姝。 　　傅二收到萧霖业不友好的目光，一时有些懵。王演连忙扯着傅二，对二殿下行礼。 　　“免礼。”萧霖业清了清喉咙，对二人挥了挥手，又看向王锦姝，语气中带着似有似无的关心，道：“你的手又流血了。” 　　王锦姝看了眼自己流血的手，抬头刚要说话，萧霖业已经走进了茶楼。 　　谢字卡在喉咙，王锦姝抬头看了看茶楼的招牌——“清心茶楼”，唔……是它啊…… 　　王演看着萧霖业冷漠傲然的背影，估计人家二殿下也不愿意被搭话，拽着妹妹急切道：“妹妹，走吧走吧，菜已经上上了，再过一会儿要凉了。” 　　傅二虽然被二殿下莫名敌视，心里发堵，但想到美食，一切都可以烟消云散，他连忙点头附和：“是啊是啊，快走吧。” 　　这时，从茶楼里跑出来一满面胡须的老者，手里拽着小男孩儿，一下跪倒在王锦姝跟前，连连磕头道：“感谢姑娘的救命之恩，老朽无以为报，愿为姑娘做牛做……” 　　“老伯，快起来吧。”王锦姝连忙去拉那老人。 　　王演忍不住翻白眼儿，菜要凉了啊啊！ 　　老人抬起头，王锦姝见到他的面容，不禁呼吸一滞，他是何叔！ 　　何叔，何擎，曾是父亲的阵前先锋，他有情有义，英勇无畏，如今却一身褴褛，犹如乞丐，他怎么落得这般田地？ 　　也是……父亲牺牲了，小轩并没有接手穆家军，穆家军散了，父亲手底下的人也流落各处…… 　　王锦姝问道：“你们可有栖身之所？” 　　小男孩儿挺直腰杆，抢着回答：“姐姐，我们就住在城外的破庙里。” 　　“敞儿，不可胡言！”何擎严厉呵斥道。 　　被叫做敞儿的小男孩儿鼻子皱了皱，委屈道：“本来就是呀。” 　　王锦姝转头看向王演，道：“二哥，能不能帮这位老伯找一个落脚处，我看他们实在可怜。” 　　“嗯嗯……”王演连忙应声。 　　“不劳烦姑娘了，”何擎连忙道，“姑娘救下我的小儿对我已是天大的恩情，现在怎好让姑娘再破费，为我们……” 　　王演急着打断：“无妨。” 　　“老伯您就不要推辞啦！”丁香插话道：“我们姑娘有的是钱，况且租个小院儿又花不了几个钱！” 　　“嘶……”周围看客忍不住嘬牙花，这姑娘的婢子都这么财大气粗，她是谁啊…… 　　丁香对王锦姝和王演道：“姑娘，二公子，让奴婢去安置他俩吧？” 　　王锦姝点了点头。 　　王演赞赏的看着丁香，催促道：“赶紧去吧！” 　　王演三人回到宝膳楼雅间坐下。 　　王锦姝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王演和傅二虽是一头雾水，但美食在口，其他的……先放放，反正也不急。 　　王锦姝一顿饭吃的食不知味。 　　吃完饭，三个人刚要起身往外走，便见店小二笑嘻嘻的走进来，道：“这位姑娘请留步。” 　　“？” 　　傅二见店小二神神秘秘的模样，有些不高兴，斥道：“别卖关子！” 　　店小二连忙点头哈腰道：“我们新来的方厨娘说，十分欣赏姑娘的见义勇为，所以请姑娘稍后，方厨娘一会儿会做一道她最拿手的菜，亲自献给姑娘，以示敬意。” 　　王锦姝同王演相视。 　　王演想，最拿手的菜，那得多好吃啊！他忍住口水，故作勉为其难道：“那我们就等等吧。” 　　店小二退了出去。 　　傅二忍不住叹道：“王妹妹，托你的福，今日我们要大饱口福了。”傅二心情美丽，他想不到，一向骄傲的宝膳楼也有巴巴赠菜的时候。 　　不多时，一厨娘敲门而入，只见她手里端着一个大瓷盘，盘子上还扣着一个精致的白瓷大碗。 　　是什么啊？傅二搓了搓手，王演已经忍不住开始流口水了。 　　王锦姝面上无甚神色，她一直在看那厨娘，那眉眼，那神态，似乎在哪里见过…… 　　方厨娘将盘子轻轻放在桌上，刚要打开，却被王锦姝一手按住。 　　王锦姝盯着她，问道：“你姓方？” 　　方厨娘点了点头，顺带着头低的更低了。 　　王锦姝又问：“你叫方什么？” 　　站在门口的店小二不知道方厨娘磨蹭什么呢，着急着替她答道：“王姑娘，她叫方柳。” 　　“方柳？”王锦姝不禁轻笑，手抬起，道，“打开吧。”无论里边是什么，她肯定不会吃，也不会让王演和傅二吃。 　　方厨娘慢慢掀开白瓷碗，一把抓起里边的匕首，直刺王锦姝胸膛…… 　　宝膳楼对面的清心茶楼里，萧霖业“恰好”看到这一幕，手中的茶杯“咔嚓”被捏碎，心下道，王锦姝的生活可真是丰富多彩啊！ 　　萧霖业看着王锦姝一把夺过那厨娘的匕首，飞身一脚，在之后就是王演和傅二轮番的拳打脚踢…… 　　那厨娘，不死，估计也残废了吧…… 　　萧霖业默默关了窗子…… 第29章 仇恨之源 　　宝膳楼里。 　　王演扛着半死不活的柳玉芳，也就是刚刚那个方厨娘，“啷当”一声，扔在了掌柜脚下。 　　掌柜满脸堆笑的各种道歉，各种安抚，还承诺接下来一年，王锦姝都可以随时来宝膳楼吃饭！ 　　王锦姝刚想拒绝，就听王演大声道：“既然掌柜这样说，那我们就大人不记小人过，把这意图伤人的厨娘送去官府，我们就不追究你宝膳楼的责任了。” 　　王锦姝看了看王演，表示无语。 　　王演附在王锦姝耳边，她几乎听到了他吸溜哈喇子的声音。 　　“妹妹，一年的口福呐！” 　　傅二瞥给王演一个大白眼儿，卖妹求食的狗东西，不能好好谈谈条件吗？白吃一年哪儿够，怎么着也得三年才行…… 　　王演气鼓鼓，我妹妹这是没事，要是有事，看我不……不……不白吃他个十年八年的！想想宝膳楼的好吃的，王演还是没往“拆了他宝膳楼”的方向想…… 　　两个吃货挤眉弄眼含情脉脉之际，王锦姝已经默默离开了宝膳楼。 　　王锦姝穿过街，走进了清心茶楼，她四下望去，这里布置的清新雅致，她拎着裙子，上了二楼。 　　二楼最东的雅间是与宝膳楼正对的房间，王锦姝见门口守着两个侍卫，便停下了脚步。 　　他大概正在约见贵客吧，她来不过是说句谢谢，除此之外，也没什么…… 　　王锦姝转身拎着裙子，慢悠悠下楼。 　　茶楼小二有些奇怪的看着她，忽然灵光一闪，他认出了她，她是刚刚楼上那位贵公子救下的女子。 　　茶楼小二笑嘻嘻走到王锦姝跟前，道：“姑娘可是来找楼上那位公子？”说着指了指二楼东头的雅间。 　　王锦姝点点头。 　　“那姑娘随小的来……”茶楼小二作了个请的姿势。 　　王锦姝想，萧霖业知道她要来找他，故意让茶楼小二带话？ 　　王锦姝跟着茶楼小二进了一雅间，那小二十分机灵的引着王锦姝坐在书案前。 　　“什么意思？”王锦姝问道。 　　小二动作麻利的取出纸笔，笑嘻嘻道：“姑娘，您要找的那位贵公子正在见客，姑娘不妨把想说的话写下来，小的帮您传信。” 　　原来是这小二自作主张……王锦姝看了他一眼，提笔…… 　　王锦姝拿着笔的手在空中停留一瞬，那小二连忙转过身去。 　　王锦姝想了想，最后只写了两个字——“谢谢”。 　　王锦姝把纸条递给小二，转身往外走。 　　那小二接过纸条，看着王锦姝施施然下楼的身影，不禁撇嘴，啐了一口道：“看穿戴的挺好，给她忙乎半天，连个赏钱都没有！” 　　小二打开纸条，看到“谢谢”二字，不禁冷哼一声，一把将那纸条揉皱了，丢在墙角。 　　小二刚要下楼，就见萧霖业迎面走来，满脸肃杀之气。 　　萧霖业命令道：“捡回来！” 　　那声音冷极了，直叫那小二连打了三个冷颤，连滚带爬的捡回了纸条，颤抖将纸条展开，双手奉给萧霖业。 　　那小二只知自家老板与这贵公子交情匪浅，却不知他真实身份，老板也明令禁止所有人，不得随意打听客人身份来历。小二心下道，他得罪了老板的贵客，要完啊！ 　　萧霖业拿过纸条，看到上边清秀俊逸的字迹，不禁眉头舒展，转身向楼下走去。 　　那小二哆哆嗦嗦抬起头，见萧霖业离开了茶楼，这才松了一口气。 　　王锦姝从茶楼出来时，正好见丁香气喘吁吁的跑回来。 　　丁香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一气呵成道：“姑娘，奴婢已经安置好老伯他们了，帮他们在城东租了个院子，老伯说等他赚到了钱，肯定会还姑娘钱，奴婢说咱们姑娘有钱着呢，这点儿钱不叫个事儿，奴婢还给他们留了些银两，置办用品。” 　　王锦姝满意一笑道：“你办事快速周到，很不错。” 　　丁香嘿嘿一笑，只要给钱够多，速度什么的绝对要多快有多快。 　　丁香见姑娘落了单，十分疑惑道：“姑娘，二公子和傅二公子呢？” 　　王锦姝道：“他们押着柳玉芳去衙门了。” 　　“柳玉芳？她不是被送到乡下了吗？谁允许她回来的！”丁香气鼓鼓的，忽然又想到问题的关键，瞪着眼睛急切道，“她不会对姑娘做什么了吧？您……” 　　“我没事。”王锦姝浅浅一笑。 　　主仆二人沿着东街一路走，王锦姝对丁香简单描述了一下事件经过，丁香听着，前后一共撸了五六回袖子，真遗憾啊，她没在场，二公子和傅二公子到底是怜香惜玉的，只打的柳玉芳鼻青脸肿，要她打，她肯定打的叫她爹娘都不认不出她来！ 　　主仆二人出了东街，上了马车，王锦姝一脸严肃，问道：“丁香，柳玉芳为什么拼了命的置我于死地呢？”之前的王锦姝到底怎样得罪她了？ 　　丁香瞪大了眼睛，问道：“姑娘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 　　王锦姝点了点头。 　　丁香想了想，道：“还不是因为她心眼儿坏……” 　　“等等，”王锦姝打断，认真道，“描述事件，不允许添加自己的评价。” 　　不让自由发挥，丁香弱弱的哦了一声，娓娓道来。 　　原来，那柳玉芳没事总欺负她的庶妹柳玉晴，一次，她欺负柳玉晴欺负的狠了，连一向招猫逗狗不务正业的王锦姝都看不下去了。王锦姝让人劫了柳玉芳，狠狠地揍了她一顿，还扒了她的外衣，扔进河里。 　　柳玉芳回到家，要死要活的折腾了好几天，奈何她没有什么有力的证据证明就是王锦姝欺负了她，且她父亲户部侍郎性子软弱，惧怕于王大都统的威严，柳玉芳只得硬生生的咽下了这口恶气。 　　之后，任何宴会，只要柳玉芳碰到王锦姝，她就要想法子作妖，每次都是柳玉芳还没干什么，就被王锦姝治住了。 　　王锦姝整柳玉芳乐在其中，一直没彻底解决了她。 　　就上次在二殿下的宴会上，丁香也挺纳闷的，姑娘是不想跟她玩儿了？决定彻底解决她了？ 　　王锦姝听完，有些无语，原来的王锦姝竟和柳玉芳一直玩儿“猫鼠游戏”，没真打算解决了她啊……呵，这癖好，怪不得下人们琢磨不透她的行为呢…… 　　王锦姝想，柳玉芳欺负庶妹是不对，可仇恨归根结底来自于王锦姝扒了柳玉芳的外衣扔河里。柳玉芳看重闺誉，可能就是那一次，让她下了狠心，非要置王锦姝于死地不可…… 　　王锦姝默默叹了口气，转头对丁香道：“咱们去大牢里看看柳玉芳。” 第30章 是个机灵的 　　丁香连忙应声，吩咐马夫调转方向。 　　路上，王锦姝让丁香去买了一些点心，丁香照做了。 　　主仆二人进了牢房，狱卒收了丁香的金豆子，笑嘻嘻的提醒道：“姑娘，里边空气不好，您说完话就赶紧出来吧，别染了晦气。” 　　王锦姝嗯了一声，拎着裙子走了进去。 　　牢房里光线晦暗，空气阴湿，只见柳玉芳穿了一身囚衣，双臂环抱膝盖，瑟缩在墙角。 　　“柳玉芳！我们姑娘来看你了！”丁香毫不客气的喊道。 　　柳玉芳抬起头，满眼怨毒的看着王锦姝。 　　王锦姝给了丁香一个眼神。 　　丁香把手里的点心放进牢房里，道：“我们姑娘对你够意思了吧？还给你送来了点心。” 　　柳玉芳冷冷横了丁香一眼，狠声道：“是不是下毒了？觉得我死的不够快是吗？” 　　丁香气呼呼叫道：“你怎么好心当成驴肝肺呢！不吃拉倒，我们还不如去喂狗呢！” 　　柳玉芳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王锦姝道：“丁香，你先出去等我。” 　　丁香怒瞪了柳玉芳一眼，冷哼一声，麻利的出去了。 　　王锦姝道：“点心没毒，不是所有人都像你。” 　　柳玉芳站起身，冷笑着朝王锦姝走来，恶狠狠道：“王锦姝，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吧？这笑话好看吗？你生在都统府，处处高我一头，现在看我落到这番田地，你满意吗？” 　　王锦姝语气无甚波澜：“我没打算处处高你一头，更何况，天底下地位不如你的人众多，他们也并没有都落得比你还差的田地。” 　　柳玉芳怒道：“你是说我自作孽了？” 　　王锦姝道：“之前我是讨厌你，但从来没想杀你，可你却非要置我于死地。” 　　“你那样羞辱我，还不如杀了我！”柳玉芳一边恶狠狠的怒喊，一边快步扑了过来，一把攥住了牢门，语气阴森至极，“王锦姝，你放心，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王锦姝冷声道：“你与其寄希望于死后，倒不如努力活下去，毕竟活着才是真实的。” 　　柳玉芳冷声一笑，话音尖厉：“呵，活着，说的轻巧，明日我就要被流放北疆了，换你你也不愿意活了吧。” 　　王锦姝道：“活着总比死了强。” 　　“你赶紧走吧，我不想听你说话！”柳玉芳显然已经十分不耐烦，她知道，北疆生活凄苦，她早就打定了主意，等到了晚上，自己就吊死在这牢里。 　　王锦姝有些无奈，她想，有些仇恨就像死结，永远也不可能被打开，她和柳玉芳就是如此。 　　就在这时，柳玉晴进来了，她先是朝王锦姝福了福身，又对柳玉芳轻声喊道：“姐姐。” 　　柳玉芳眼睛一亮，连忙跑过来，急切道：“怎样？父亲想到法子了？” 　　柳玉晴摇了摇头。 　　柳玉芳听闻，一下伸出手来掐住了柳玉晴脖颈，恶狠狠道：“你根本就没告诉父亲是不是？！父亲他不会不管我的，你这个小贱人，都怪你，都怪你，我要掐死你！” 　　“姐……姐姐……不是的……”柳玉晴被掐的眼冒金星，艰难解释，“父亲说……说你违抗圣命，私自回京，是……是死罪，现在判你流放北疆，已是宽恕……” 　　“我不信！”柳玉芳近乎疯狂，手上更加加重了力道。 　　柳玉晴终于抬手反抗，对王锦姝求救道：“王姑娘，救……我……” 　　王锦姝这才出手，救下了柳玉晴。 　　柳玉晴捂着胸口，艰难的咳嗽了几声，眼中带泪，楚楚可怜道：“我真的告诉父亲了，父亲说没办法救你……” 　　“滚！”柳玉芳厉声叫道。 　　柳玉晴被骇了一激灵，如梦初醒般，怔怔的看着柳玉芳，又转头对王锦姝道：“王姑娘，走吧，我姐姐疯了。”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王锦姝抬脚出了大牢。 　　柳玉晴快步跟上，脸上带着歉意道：“王姑娘，我姐姐那样子吓到你了吧，哎，她就是这样一个喜怒无常的人，我早就习惯了。” 　　王锦姝并未看她，冷冷道：“以后你都不用去习惯了，不挺好么？” 　　柳玉晴听闻，连忙语气悲伤道：“我姐姐这样，其实我也挺伤心的。没办法，谁也救不了她。” 　　王锦姝不想再跟她废话，加快脚步出了大牢。她真是受够了上京这些贵女的戏码，柳玉芳虽然总想杀她，但也算坦坦荡荡。 　　柳玉晴呢，分明根本就没有告诉她父亲，还假惺惺的跑来，若是她不在场，柳玉晴大概会好好的落井下石一番吧。 　　王锦姝之所以知道柳玉晴根本没告诉她父亲，是因为她知道，今天一天，所有官员都将在宫里商量秋祭大典的事，包括王大都统，包括户部侍郎…… 　　丁香见姑娘出来，连忙迎上前去。王演和傅二跟着官差去录完口供，也回来等着王锦姝。此事算是告一段落，一行人各回各家。 　　王锦姝回到添花苑时，鬼使神差的抬头望向傅二房檐上那些红瓦，这一眼，让她登时顿住脚步，她刚回家，萧霖业就约她在茶楼相见？ 　　王锦姝只觉得上午一通折腾，很心累，不管了，先回去睡个午觉再说！ 　　她洗漱更衣，吃过午饭后倚在床边看书，没想到书上的字密密麻麻的，越看越叫人心烦，王锦姝叹了一口气，算了，还是去见他吧！ 　　她换了一身男装，带着同样身着男装的丁香出了门。 　　两个人坐上马车，丁香见姑娘若有所思，十分疑惑道：“姑娘，您怎么啦？” 　　王锦姝回神，轻轻笑了笑，道：“没事……” 　　丁香挠挠头，紧闭嘴巴观察着她的神色。 　　到了清心茶楼，王锦姝刚走进去，上午那小二就发现了她。 　　小二忍不住一哆嗦，心想困境也是机遇呐！连忙扯起笑容，凑上前来，殷勤道：“姑娘，您来啦，快里边请。” 　　小二引着王锦姝上楼，还十分贴心的拽下肩上白巾，擦拭着王锦姝即将扶到的楼梯扶手。 　　丁香满意道：“是个机灵的。”同时，手十分自然的从衣袋里摸出一个金豆子递给那小二。 第31章 河畔埋伏 　　那小二一看金豆子，两眼登时闪闪发亮，连忙双手捧过金豆子，嘻嘻笑道：“谢谢姑娘赏赐！” 　　小二又重新偷偷打量王锦姝，原来她是个金主啊，想想自己上午的表现，差点得罪了金主娘娘，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 　　王锦姝进了雅间，只见萧霖业正端坐在书案前，一手拿笔，全神贯注的写着什么。 　　王锦姝没有吭声，只作了个行礼的动作。 　　萧霖业望向王锦姝，示意她坐在他的对面，开门见山道：“今晚亥时，霍敬私造的一批兵器将运至城东河畔，到时候我会带人直接去现场抓人，人赃并获。” 　　王锦姝道：“为什么告诉我？这么秘密的行动，知道的人不应该越少越好吗？” 　　萧霖业被呛了下。 　　他以为她听到以后会很激动，且要求一同前去呢，至于他为什么告诉她……可能是因为觉得她会感兴趣吧…… 　　萧霖业忽然觉得自己的想法十分莫名其妙，他是怎么了，她感兴趣就要上赶着告诉她吗？她只不过是个黄毛丫头而已…… 　　王锦姝见萧霖业默不作声，以为他不好意思开口请她帮忙，她倒是不介意先提出：“需要我做什么？” 　　“什么都不用。” 　　“……” 　　那叫她来干什么？撩闲吗？ 　　王锦姝虽觉得萧霖业的行为很迷惑，但她对抓霍敬却很感兴趣，又问道：“那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你想去？” 　　王锦姝点点头。 　　萧霖业起身，爽快道：“那好，戌时我在这里等你。” 　　王锦姝应声，亦是起身。 　　“走了。”萧霖业抬脚往外走，忽然又顿住脚步，“哦对了。” 　　王锦姝疑惑的看着他，只见他从衣袖里掏出一个白瓷小瓶，递给她，道：“这是上好的金疮药，能保你手上不留疤。” 　　王锦姝接过药瓶，一边施礼道：“谢二殿下。” 　　萧霖业轻轻笑了笑。 　　“殿下？” 　　“嗯？” 　　“你肩上的伤……” 　　“已经好了。”萧霖业嘴角上扬，脚步轻快的往外走。 　　王锦姝攥紧了手里的白瓷小瓶，有二殿下也盯着霍敬呢，看来他离死期不远了。 　　是夜戌时，王锦姝穿了一身夜行衣，吩咐丁香留在添花苑，独自翻墙出门。 　　添花苑的这群暗卫跟的锲而不舍，王锦姝这次甩掉他们还真是费了好大的心神。 　　她进了清心茶楼的雅间，见一身黑衣的萧霖业正在做最后的准备。 　　“要出发了吗？”王锦姝问道。 　　“出发，不过……”萧霖业目光落在门口，“你还是先回家吧。” 　　“怎么……”王锦姝一头雾水，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门外人影闪动。 　　萧霖业轻而又轻的笑笑，道：“乖乖回家等我消息。”随即推开窗子，纵身一跃。 　　王锦姝扶在窗边，眼看着萧霖业的身影融进了浓浓夜色中。 　　“吱呀……”门被慢慢推开。 　　王锦姝蓦然回头，一脸惊讶：“阿爹？” 　　显然，王大都统脸上写满了不开心，走进来，坐在茶桌前，闷头不说话。 　　王锦姝站在一旁，低着头，沉默是金。 　　许久，王大都统开口道：“锦儿啊，二殿下不行。” 　　“？？？” 　　王大都统不开心极了，他没想到自己的宝贝闺女遇到的桃花都是烂桃花。 　　“今天朝堂上庆国公又旁敲侧击的说二殿下该娶亲了，大伙儿都知道他想把他闺女嫁给二殿下呀……” 　　等等，王大都统这一六八开的，原来不是因为她偷跑出来啊，她还以为……她还以为…… 　　王大都统宠女真没有底线吗？王锦姝只觉得一阵惭愧，她一再挑战王大都统的底线…… 　　“那个……阿爹……”王锦姝艰难措辞，“我和二殿下之间没什么，我看他和甄淑挺般配的……那什么，我也没什么想法，阿爹，咱们回家吧……” 　　王锦姝连忙拽着王大都统往外走。 　　“嗯嗯，锦儿你这么想，阿爹就放心了，”王大都统一边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一边又絮絮叨叨的，“真的，二殿下不行，你看他和甄家姑娘搞暧昧，还不提娶人家的事儿，不行啊这人……” 　　“哗啦……” 　　伏在窗口偷听的萧霖业脚下一滑。 　　“主子，他们已经下楼了。”萧霖业的属下好心提醒。 　　他才不是来偷听他们说话，疯了呢偷听！ 　　“咳咳！”萧霖业清了清喉咙，“本王回来拿东西……拿什么东西……” 　　…… 　　父女俩坐着马车往回走。 　　王锦姝听王大都统说皇上把筹备秋祭大典的任务交给了他，大致流程已经草拟完毕，剩下就是细节了。 　　王锦姝一脸崇拜的看着王大都统，认真听他说话。 　　王大都统越说越美，不过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霍敬那个老东西。 　　“霍敬称病，提前回家了？”王锦姝听闻，心中一紧。 　　王大都统冷哼：“那个老滑头，谁知道他在搞什么，说是病了，我看他好着呢！” 　　王大都统忽然压低声音道：“咱们忠鉴司有人看见他晌午去了城东河畔，谁知道他捣什么鬼呢。”不过，只要跟忠鉴司无关，王大都统才不会插手呢，好好活着不好吗？ 　　王锦姝想，城东河畔，那不是二殿下说的今晚霍家接船的地方吗？霍敬提前去做什么？ 　　一个不好的念头涌进王锦姝脑海——霍敬提前去设埋伏了！ 　　他敢那样做？诛杀皇子？！ 　　王锦姝心怦怦乱跳，不行，她得去找萧霖业，不管怎样，至少去提醒他一下也行啊。 　　“阿爹，我……”王锦姝看到王大都统一双慈爱的目光，终是不忍心扯谎，一五一十同他说了。 　　王大都统沉吟一瞬，坚定道：“阿爹陪你去！” 　　父女二人一人一马，快马加鞭，赶至城东河畔附近。 　　河畔周遭没有灯火，偶有蟋蟀鸣叫，除此之外静的诡异。 　　远远的，河上出现星星点点光芒，越来越近……是船…… 　　王大都统眉头紧锁，忍不住拽着马儿往前走了两步。 　　“阿爹……”王锦姝不禁轻声喊道。 　　那船越来越近，王锦姝心中焦灼，怎不见萧霖业呢？！ 第32章 交手 　　远远的，船好像忽然停住了…… 　　“打起来了。”王大都统微眯双眼。 　　王锦姝看到，有人掉进了水里。 　　船摇摇晃晃的，火光忽明忽暗，两方势力缠斗着。 　　此时此刻，萧霖业带兵解决了船上最后一个黑甲士。 　　“禀告殿下，三条船共黑甲士六十人！活捉十五人。” 　　萧霖业想，之前王锦姝提醒过他多带些人手，看来不无道理。 　　萧霖业沉声命令道：“熄灭所有灯，船靠岸！走陆路。” 　　“殿下，可是陆路有荒林阻隔，绕远路和走荒林都不如坐船快啊？”属下疑惑道。 　　萧霖业眸光紧锁，盯着城东河畔码头，道：“那里恐有埋伏，本王不能拿你们的性命做赌注。” 　　属下听闻，一阵感动，即刻下令熄灯靠岸。 　　萧霖业下了船，吩咐得力属下先带一部分人将十五名黑甲士押回王府，自己则是带了百来余人钻进了荒林里。 　　这边，王锦姝盯着远处，眉头紧蹙。 　　远远的，眼见着那些船上的火光骤然熄灭，河道又陷入了一片漆黑，周遭仍是诡异的寂静…… 　　王锦姝盯着远处河道，默默攥紧了手中宝剑。 　　不久，父女同时发现，船过来了！没有燃灯，一片漆黑，悄无声息的，快要到达城东河畔了。 　　王锦姝忽然道：“阿爹，您能不能立刻调集忠鉴卫过来？” 　　“能！”王大都统没有犹豫，勒紧缰绳，调转马头，又对王锦姝道，“锦儿，小心行事，等爹回来！” 　　“嗯！”王锦姝郑重的点了点头。 　　同样发现船只即将靠岸的还有埋伏在暗处的霍敬。 　　“将军，船开过来了！” 　　霍敬双目紧盯河面，声音阴冷道：“让弓箭手准备！” 　　“是！” 　　霍敬唇角上扬，八字胡也跟着翘上天，心下道，萧霖业，你拿走我的册子又怎样，今日我便叫你再也没机会拿出那册子！ 　　“放火烧船！”霍敬一声令下，河畔忽然燃起带火箭羽。 　　“嗖嗖嗖！” 　　“嗖嗖嗖！” 　　那些箭直直飞向船只！ 　　王锦姝心中一紧，忍不住呢喃：“二殿下，不要有事……” 　　她翻身下马，提剑悄悄朝着箭羽射出的地方走去。 　　霍敬看着燃着的船只，脸上升起得意之色，安亲王萧霖业，也不过如此…… 　　就在这时，一个小兵慌忙跑来。 　　“将军！船是空的！” 　　“空的？！”霍敬一听，脸上骤冷，额头青筋突突直跳，萧霖业竟然没在船上！ 　　霍敬暗叫一声不好！连忙下令道：“让黑甲士即刻撤离！” 　　“是！” 　　“其他人跟我来！”慌忙间，霍敬飞身上马，扬鞭骑马疾驰而去。 　　霍敬想，船上定是出了叛徒，将他藏兵器的地点招了出去！ 　　他先是放出假消息，引萧霖业来，又在船上埋伏了一大批黑甲士，若是萧霖业带人提前偷袭船只，黑甲士直接杀了他最好。若是船上埋伏杀他不成，他定要过来寻他，而水路则是最快速的，待他坐船抵达城东河畔，他放火也能烧死他。就算他侥幸上岸，岸上还有机关埋伏等着他…… 　　若是萧霖业直接来河畔等他接船时抓他，那就直接入了他的机关埋伏，打扮成流寇的黑甲士一上，里外夹击，定让萧霖业死无全尸。 　　到时候他再回禀朝廷说有流寇趁夜坐船来，准备在上京行凶，他和安亲王一同抓流寇，安亲王不幸遇难。朝廷不仅不会责怪他，还会夸他抓流寇有功。 　　霍敬一直觉得自己做的万无一失，却没想到萧霖业根本没走水路！ 　　霍敬十分懊恼自己没在城东荒林里再设埋伏…… 　　霍敬认定了自己的黑甲士里出了叛徒，更加急切的朝着他的藏兵器地点飞奔而去。 　　他想，萧霖业走荒林，定然要耗费一些时间，他要赶在萧霖业到达之前确认兵器被成功转移…… 　　王锦姝一路跟着霍敬，并在树上刻下记号，她想，船上既然没有兵器，霍敬为何还要匆匆离去？去看他藏兵器的地方？不打自招，岂不是太愚蠢了些？ 　　王锦姝虽然心存疑虑，但仍旧小心翼翼的跟着。 　　霍敬带人抵达城东一处宅院，示意两个士兵进去查看。 　　王锦姝藏在暗处观察，只见那士兵从里边出来回禀霍敬后，霍敬忽然朗声大笑起来。 　　“有惊无险，回家睡觉！”霍敬大喊一声，这次虽没杀了萧霖业，但萧霖业也没捞到好处，算是两家都白忙乎了一场。 　　王锦姝心下道，霍敬这老贼，竟提前叫人转移了兵器。 　　忽然，霍敬朝着王锦姝藏身的地方走来，冷笑道：“跟了老子一路，让你多活一会儿，真是便宜你了！” 　　王锦姝蒙面，提剑走了出来。 　　霍敬拔剑，刚刚他着急，且觉得到了这里再解决她也不迟，所以一直任由她跟着。现在他心情好，他要亲自送她上西天！ 　　“将军！” 　　“这个本将军亲自解决！”霍敬冷笑一声，攥紧剑，向王锦姝飞奔而来。 　　王锦姝面上冷静，眸光紧锁霍敬，从前她敬他是长辈，从未交过手，今日她便要好好领教一下，他是不是真的比她强。 　　王锦姝身子灵活，躲过霍敬一击，旋身到他身后，又飞快出剑。 　　霍敬亦是灵活避开。 　　王锦姝看着他，他比多年前发福太多，是日子过得太舒坦了吧？！再想到自己不明不白死去的父亲，王锦姝恨意陡升，出剑愈发凌厉。 　　霍敬到底是练武多年，过了七八招，王锦姝已然占了下风。 　　“嘶……” 　　是衣袖和肉皮划破的声音。 　　…… 　　荒林里。 　　萧霖业带兵艰难前行，即将抵达码头时，他忽然发现树上的标记，摸了摸，还有树干流出的黏液，标记显然是新做的。 　　萧霖业脑海中第一反应便是王锦姝，不对，她不会在这儿，她应该会被王大都统带回家。 　　“殿下，这边！” 　　萧霖业连忙走过去，只见一树干上被挖了个小洞，一白瓷小瓶被塞到其中。 　　是他给她的金疮药！真的是她！ 　　萧霖业连忙带人沿着标记一路前行，看样子她是一个人，王大都统呢？怎会任由女儿一人行动？！她会不会有危险？！萧霖业思绪万千，脚步更加急切。 　　这厢，王锦姝正与霍敬缠斗，她拼尽全力抵挡他的攻势。 　　霍敬道：“呵，黄毛丫头身手可以！” 　　王锦姝仍不敢懈怠，全神贯注的同他过招。 　　霍敬与她交手，总觉得她的招式十分熟悉，这下，他灵光一闪，忽然想起穆贵妃寿辰宴上同六殿下一起舞剑的女子。 　　再看她的眼睛，没错，她是王广忠的女儿！ 　　霍敬阴森一笑，王广忠爱女如命，今天他便要了他的命！ 　　突然，一个身影迅疾窜出，大吼一声：“我来！” 　　来人赤手空拳，迅速同霍敬缠斗在一处。 第33章 爆炸 　　霍敬看清那人，不禁大惊失色，何擎！他不是死了吗？！ 　　“霍敬！你可还记得我？”何擎大喝一声，直奔霍敬。 　　“何……何大哥。”霍敬瞬间决计同他“握手言和”，连忙收剑，退出几步，以躲避何擎攻击。 　　“算你还没眼瞎！”何擎停下动作，不屑道。 　　王锦姝站在一旁，冷眼瞧着，霍敬佯装嬉皮笑脸，何擎面上冷漠如冰。一个曾是父亲的副将，一个是阵前先锋，如今已物是人非。 　　何擎大叫道：“霍敬，当初你为何背叛大将军？” 　　“何大哥，你说的什么话？大将军为守北疆，为国捐躯……” 　　“放你娘的屁！”何擎忽然暴跳如雷，“奸诈小人！你偷偷设下埋伏，害死大将军，当我不知？！” 　　霍敬眼眸渐冷，他顾及当年情分才喊他一声“何大哥”，没想到，他还是这么一根筋，不不识时务，那就不要怪他无情无义，翻脸不认人了…… 　　霍敬声音冷冷，下令道：“恶意诽谤朝廷命官，来人啊，给我拿下！” 　　“是！” 　　霍家军一拥而上。 　　“住手！”王锦姝忽然提剑，挡在何擎面前。 　　“黄毛丫头，让开！”霍敬怒道。 　　王锦姝摘下面上黑布，扬声道：“我是忠鉴司王大都统的女儿，我奉父亲之命，来调查此事。” 　　霍敬嗤笑，就算她是王广忠的女儿又如何，他抵死不认他认识她，王广忠能奈他何？ 　　霍敬道：“黄毛丫头好大的口气，还敢冒充王大都统的女儿。还愣着干什么！把那个口出恶言的人，还有这个野丫头，就地处决！” 　　何擎气急败坏：“霍敬你个王八蛋！早晚会遭报应的！” 　　王锦姝默默无语一瞬，何叔还是这样，心直口快，不高兴了就骂街。 　　“等下……”王锦姝又道，“霍将军可以怀疑我的身份，但是我若真的是王大都统的女儿呢？霍将军不会不知道忠鉴司的职责吧？” 　　霍敬到底还是犹豫了一下，忠鉴司负责督察六部，监管侯门，查到问题直接禀报皇上。况且上京无人不知，王大都统爱女如命，若她真是王大都统的女儿，到时候王大都统在皇上跟前吹一阵风…… 　　就在霍敬犹豫之际，萧霖业带兵赶了过来。 　　王锦姝见到他，脸上忍不住升起笑意，他终于来了，再不来，她就要拖不下去了啊…… 　　萧霖业与王锦姝相视，对属下沉声下令道：“把霍敬抓起来！” 　　霍敬忽然作满脸惊惧状：“殿……殿下，何故抓我？” 　　萧霖业眸中满是杀气，冷声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搜！”萧霖业一声令下，他所带士兵立刻冲进了那老宅之中。 　　王锦姝忍不住皱眉，萧霖业自信过头了吧，还没搜就抓人…… 　　知道里边什么都没有的王锦姝，实在不忍心看到一会儿即将失望的萧霖业。 　　王锦姝想，耽误了这么长时间，霍敬的兵器大概早就转移到了十分安全的地方了吧…… 　　“殿下，没有。” 　　“殿下，没有。” 　　随着下属搜寻无果，萧霖业的脸黑了下来。 　　他不禁望向王锦姝，王锦姝紧抿嘴唇，轻轻的摇了摇头。 　　霍敬见状，挣了挣钳制他的士兵，笑嘻嘻道：“殿下，我想您大概是误会了老夫了吧，像我这样守边数年，忠肝义胆的人，怎么可能犯上作乱呢？嘿嘿……” 　　萧霖业冷冷的看着霍敬，似是陷入沉思。 　　何擎看明白二殿下大概是在找什么，他想，霍敬连背叛大将军的事情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做不出来呢！他肯定是又干什么坏事了！ 　　萧霖业只觉再与他多说也没用了，挥手示意士兵放了霍敬，又指了指何擎，语气有些颓然，道：“那人恶意诋毁朝廷命官，先抓起来。” 　　王锦姝知道萧霖业带走何叔实际上是为了保护他，遂没说什么，也跟着准备同萧霖业一道离开。 　　“咵咵咵！” 　　是一队人马跑来的声音。 　　萧霖业停住脚步，见王大都统正带着一队忠鉴卫骑马而来。 　　“二殿下！”王大都统翻身下马，对萧霖业行礼道：“微臣带忠鉴卫在城东巡逻，发现一群人鬼鬼祟祟。” 　　萧霖业一听，眼眸中不禁升起笑意，他与王锦姝相视一笑。 　　“王大都统快快请起。”萧霖业双手去扶王大都统。 　　王大都统继续道：“微臣已经让忠鉴卫把他们绑了，让他们留在原地，请殿下移步。” 　　萧霖业冷冷瞧了一眼霍敬：“还不一同去看看？” 　　霍敬嘻嘻一笑：“忠鉴司办事，我霍家军就不掺和了吧。” 　　王大都统道：“不好意思霍将军，忠鉴司抓的是你的黑甲士。” 　　霍敬一听，瞪眼道：“什么黑甲士，听都没听说过。” 　　王大都统冷哼：“那你更该去看看啊，好开开眼，见识见识。” 　　好你个王广忠，霍敬瞪眼，暗暗咒骂，我和你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今日你跟我杠上了是吧？看我腾出手，不弄死你！ 　　王大都统亦是怒瞪霍敬，孙子，威胁你爷爷呐！ 　　一行人到了王大都统所说的地方，萧霖业看到十来个身穿黑色铠甲的人被五花大绑着，另外周围站了两圈忠鉴卫。 　　王锦姝暗暗叹道，王大都统这是叫了多少人手啊…… 　　王大都统道：“殿下，他们就是从这宅子里出来的。” 　　萧霖业这次学谨慎了，眼神示意下属看紧霍敬，抬脚进了院子，王锦姝连忙跟上。 　　王锦姝跟在萧霖业身后，仔细观察着宅子里的情况，院子里堆了几个草垛，其他士兵正在搜查…… 　　萧霖业推开房门，抬脚，他忽然感到抬着的脚触及到了一根线…… 　　王锦姝看到萧霖业悬在半空中的脚，心头一紧！ 　　“殿下……” 　　只一瞬，萧霖业一把拉过王锦姝，揽进怀里…… 　　“轰！” 　　爆炸声仿佛要震碎耳膜…… 　　王锦姝艰难的睁开双眼，看到萧霖业额上渗的血迹以及急切的神态，他张着嘴，好像在喊什么，可是，她听不到…… 　　然后就是一群人围在了她头顶…… 　　…… 　　王锦姝醒来时，天光大亮。 　　都统夫妇正守在她的跟前。 　　王锦姝本能的要起身，却发觉浑身疼痛不已…… 　　都统夫人一急，连忙扶住她，满眼是泪：“锦儿啊，乖乖的，躺着啊……” 　　“阿……爹……”王锦姝一开口，嗓子火辣辣的疼。 　　王大都统抹了把眼泪，握住了女儿的小手。 　　“找到了吗？”王锦姝问道。 　　王大都统摇摇头。 　　这样都没找到霍敬藏的兵器？！王锦姝恨极了，只怪她武功本事不够，不能痛快的杀他了事！ 　　王锦姝又问：“二殿下呢？” 　　听着女儿嘶哑的声音，都统夫人受不了了，嗷嗷哭起来：“都什么时候了哇，你还关心别人！你看你，嘤嘤嘤……” 　　“夫人……”王大都统连忙揽住都统夫人的肩膀，自责道，“都是我不好，我没看好女儿……都怪我……” 　　“就怪你，嘤嘤嘤……”都统夫人趴在王大都统怀里哭的更伤心了，“你说你，人家安亲王抓人，你凑什么热闹啊，人没抓到，倒把自己闺女伤成了这样……呜呜呜……嘤嘤嘤……” 　　“好好，不哭了啊，怪我怪我……你打我，打我……”王大都统拿着都统夫人的手往自己胸口上拍。 　　“手疼……”都统夫人娇弱喊道。 　　“啊啊……碰疼了啊，怪我怪我……呼呼……我给你吹吹……”王大都统连忙捧着都统夫人的手吹着…… 　　王锦姝默默捂住了双耳，闭上了眼睛…… 第34章 探望 　　王锦姝吃过午饭，就起身活动了，除了手臂上有霍敬划的伤口和左手自己划的口子隐隐作痛以外，身上还好，这多亏了萧霖业给她当了人肉垫子……不过，他到底有没有事啊…… 　　丁香上了趟街，什么都没打听到，王锦姝决定亲自去看看。王锦姝攀着自己院子的墙，轻松跳进了傅二的翠园。 　　回身瞥了眼墙旁边的树墩，用它爬墙头，还真是方便啊…… 　　傅二在门口放哨，王锦姝带着丁香从傅二家侧门逃了出去。 　　出了门口，傅二还不忘提醒：“王妹妹记得带我去宝膳楼吃饭啊！” 　　丁香抢话道：“知道啦，知道啦！傅二公子您放心吧，我家姑娘说话一言九鼎。” 　　丁香早就看出来了，为了这口吃的，傅二公子殷勤了不少。 　　王锦姝道：“明天中午就去。” 　　“一言为定！”傅二美滋滋。 　　王锦姝转过头，面色一沉，脚步飞快，钻进了马车。 　　马车直奔东街清心茶楼，虽然知道他在那儿的可能性很小，但若让她直接去安亲王府找他，总觉不妥。 　　马车抵达，丁香出去问了，萧霖业并不在茶楼。 　　王锦姝略感失望。 　　丁香问道：“姑娘，咱们直接去安亲王府不就成了？” 　　王锦姝摇摇头，道：“不妥。”即便王锦姝不管什么闺誉，萧霖业到底还是皇子，一言一行皆会落入有心人眼中，她去了只会给他添麻烦。 　　“去城东……”王锦姝吩咐。 　　她要去看看，那爆炸的宅子里，真的没有别的线索了吗？ 　　抵达城东那宅子，丁香扶着王锦姝下了车。 　　走进宅子，里边一片狼藉。 　　王大都统说，昨晚爆炸之后，二殿下执意送王锦姝回了家，等到快天亮，她还是没醒，二殿下才离开了都统府。 　　没人顾得上霍敬，且也没什么有力证据一下就抓了他，所以当时霍敬就大摇大摆的回家了。 　　之前，王大都统隐约知道霍敬私自豢养了一批打手，名为黑甲士，只是他轻易的不愿意蹚浑水，且没有充足的证据，所以没有告诉皇上。 　　王大都统抓的那些黑甲士在忠鉴司的大牢里，用了酷刑，可他们一个个的硬是不肯招。他拿他们没了办法，只好禀报给了皇上。 　　皇上让刑部接手这事，还特意嘱咐王大都统专心操办秋祭大典。 　　王大都统说时王锦姝就想，这皇上真是疑心的厉害，王大都统能坐住这个位子实在是太艰难了！ 　　王锦姝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此时天上阴云密布，大雨即将倾盆。 　　偶有冷风吹过，身上一阵凉意。 　　丁香连忙为姑娘披上了锦缎斗篷。 　　王锦姝拎着裙子进了屋，地上的大坑赫然入目，这里，就是他们埋炸药的地方…… 　　王锦姝绕过大坑，走进里屋。 　　里屋只有一张破桌子和一张破床，空荡荡的，有些瘆人。 　　丁香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抱着王锦姝的胳膊，颤声道：“姑娘……这里也没什么好看的，咱……咱们走吧……” 　　王锦姝嗯了一声，刚要转头往外走，忽然瞥见墙上的一条裂缝。 　　“怎么了？”丁香疑惑道。 　　王锦姝看着那裂缝，慢慢走了过去，轻轻的敲了敲。 　　“咚，咚，咚……”。 　　王锦姝拿出匕首，向着那墙，用力一刺。 　　王锦姝看着墙上缺口，吩咐丁香道：“丁香，让门口那几个暗卫去给二殿下传信！” 　　添花苑树上的暗卫终于派上用场了…… 　　…… 　　安亲王府。 　　萧霖业收到王锦姝的信，换了一身衣服，就要出门。 　　人刚走到门口，就见庆国公坐着华丽丽的马车来了。 　　萧霖业躲避不及，和庆国公碰了个正着。 　　庆国公连忙行礼道：“殿下这是要出门啊？” 　　萧霖业心里着急，面上却保持冷静道：“嗯，是有些事，不知庆国公到访所为何事呢？”还是要象征性的问一下。 　　庆国公目光往萧霖业身上落，满是关心道：“今早，老臣听闻殿下昨晚出了事，十分担心……” 　　庆国公犹豫一瞬，继续道：“老臣那不争气的女儿听说殿下受了伤，哭了半天，非要来看望……” 　　庆国公说着，庆国公夫人及女儿甄淑从马车上下来了。 　　萧霖业目光落在不远处母女身上，只见两人行礼后，甄淑正直勾勾的望着他。 　　她眼圈红红的，眼眸里闪着泪光，好像睫毛一颤，眼泪就要掉下来似的…… 　　萧霖业脸上无甚神色，道：“本王没事，害你们担心，是本王不好。” 　　“殿下这话说的，”庆国公笑着说，“殿下没事就好，我们也就放心了。” 　　空气凝滞一瞬，庆国公纳闷，他脚尖都抬起来朝向安亲王府了，他怎么还不把他们请进去？ 　　萧霖业心想，若把庆国公请进家里，恐耽误了王锦姝之约。 　　萧霖业脸上带着歉意，道：“本王今日实在有事，还望庆国公多多包涵，改日我再亲自登门拜访。” 　　庆国公愣了一愣，尴尬笑道：“殿下折煞老臣了，老臣不敢耽误殿下正事。” 　　萧霖业点点头。 　　萧霖业的属下都替他着急了，连忙递过去缰绳，他动作利落的翻身上马，完全不像刚被炸了的人…… 　　甄淑看着他的动作，有些懵，是哪个告诉她，殿下被炸的起不来了，害她担心的要死！ 　　萧霖业拽紧缰绳。 　　甄淑尤有不甘，她来都没和殿下说上话呢！ 　　“殿下……”甄淑忍不住喊道。 　　“嗯？”萧霖业转头。 　　甄淑声音极尽温柔：“殿下您真的没事吗？” 　　萧霖业：“没事。” 　　“可是淑儿听说您……” 　　萧霖业打断：“我没事！” 　　甄淑听着他不耐烦的声音，心里一颤。 　　“驾！”萧霖业扬鞭。 　　甄淑身子一软，闭上眼睛，往丫鬟怀里倒去。 　　“姑娘！”丫鬟大惊失色，大喊道，“殿下！姑娘晕倒了！” 　　“吁……”萧霖业调转马头。 　　“女儿……”庆国公夫妇连忙上前。 　　甄淑微微睁开眼，见萧霖业停下，满意的又闭紧了眼睛。 　　庆国公眼里好似喷火，瞪着萧霖业，她女儿晕倒了，还不赶紧过来！ 　　萧霖业皱了皱眉，对属下道：“帮本王送甄姑娘回庆国公府，不得有闪失！” 　　“是！” 　　萧霖业策马疾驰而去。 　　甄淑听到远去的马蹄声，心碎了一地，二殿下真的就一点儿都不关心她吗？ 第35章 飞镖 　　庆国公夫人瞥了一眼萧霖业的手下，对甄淑低声道：“起来吧，人都走了。” 　　甄淑觉得丢人，十分不情愿的睁开眼睛。 　　“走吧！”庆国公不满道，他庆国公在朝堂上也是有些权威的，萧霖业从来没这样怠慢过他，今天怎么回事，吃错药了吗？！ 　　甄淑察言观色，到底还是不希望父亲与自己心上人闹僵，连忙娇声道：“爹爹莫要生气，殿下可能真的是有急事。” 　　庆国公冷嗤：“你倒是知道他有急事，还缠着他和他说话！没眼色！” 　　父亲怎么这样说话呢？她怕爹爹不开心，才想装晕倒留二殿下呢，怎么又成了她缠着他说话了？ 　　甄淑鼻子一酸。 　　“就知道哭！”庆国公十分不耐烦，“你是我庆国公的女儿，在上京贵女里应是一等一拔尖的，再看看你现在这样儿！连安亲王的心都拢不住！” 　　“那能怪我吗？”甄淑忍不住顶嘴，一直以来，她都努力往萧霖业身上贴，可他就是对她不冷不热的，她也要脸的啊！ 　　庆国公更加气急败坏：“你还顶嘴！” 　　“我有什么不敢顶嘴的……” 　　“你！” 　　“别吵了！在安亲王府门口吵，丢死人了！”庆国公夫人抬头看了看天色，阴云越聚越多，山雨欲来，她亦是心情不佳，抱怨道：“天公也不作美，快下雨了，赶紧回家吧！” 　　“走吧走吧……”庆国公一甩袖，钻进了马车里。 　　萧霖业骑马飞奔，天上雷声滚滚，“啪嗒啪嗒”，大雨来的猝不及防。 　　萧霖业决定抄近路，拽着缰绳，穿进了林间小路。 　　“轰隆隆！”一声惊雷。 　　“吁！” 　　萧霖业忽然疾声大喊，马儿十分焦躁的扬起前蹄，嘶鸣着，“扑通”一声滑倒地。 　　萧霖业被甩出老远…… 　　“殿下！” 　　萧霖业起身，换了一匹马。 　　“殿下，小路前边积水严重，骑马强行通过怕是有危险！” 　　萧霖业心中气恼，他本想抄近路快些的！ 　　他又重新调转马头…… 　　王锦姝在宅子里已经等了半个时辰，按说安亲王府到这里也就一刻钟的距离，难不成他有什么事耽误了？ 　　丁香望着窗外天色越来越黑，雨点子打下来，雷声也越来越近，一脸担忧道：“姑娘，咱们走吧，雨再大了就不好回去了。” 　　王锦姝看着被她凿开的墙壁，摇了摇头，道：“再等等。” 　　窗外大雨倾盆，屋里“小雨”滴答。 　　王锦姝看着被阴湿的房顶，微微蹙眉，她攥紧匕首，开始凿墙上的泥巴。 　　丁香连忙上前帮忙。 　　原来，王锦姝打开的那墙里，有很大的一个空间。 　　她觉得他们先是把兵器放进去，然后再浇上泥水，待泥干了以后，敲击这边的墙面就是十分实在的声音，不会让人怀疑墙里藏了东西。 　　现在兵器虽被取走，可这里留下了泥巴，泥巴上清晰的印出了兵器的模样。 　　这兵器，是飞镖。 　　王锦姝取下一块，包在帕子里，又抬头看了看房顶。 　　王锦姝道：“快离开这里！” 　　丁香连忙点头。 　　二人撑着斗篷，刚跑进马车，只听“轰隆”一声，那破房子，倒了…… 　　王锦姝隔着窗子，看着一片废墟，忍不住想，这是“天将降大任于她”吗？这样苦她心志，劳她筋骨？可以说这两天是诸事不顺了…… 　　萧霖业到了宅子门口，看到一片废墟，忍不住心头一跳。 　　他疯也似的跳下马，朝着废墟跑去，“王锦姝！王锦姝！王……” 　　“殿下！”王锦姝掀开车帘。 　　萧霖业看到她的一瞬，只觉自己的心跳都要停止了，他以为他就此再也见不到她…… 　　大雨滂沱，尽管有属下为他撑伞，他身上还是被溅湿了，再者他路上摔在泥水里，现在的样子已经很是狼狈了。 　　他站在泥水里，泥水渗入他的靴子，可他现在不想动，甚至不想挪动眼睛，他需要一点时间去平复他刚刚的心情。 　　王锦姝向他挥了挥手，喊道：“殿下，先到马车上来。” 　　雨声，她的声音，混在一起，萧霖业抬脚大步朝着马车走去，掀开帘子，钻进马车。 　　王锦姝看着他一身泥污，好像知道他为什么来晚了…… 　　“抱歉，我来晚了……”萧霖业坐在尽量离她远点儿的位子，以免弄脏她的衣裙，他脸色恢复如常。 　　王锦姝摇头，道：“先走吧。” 　　“去茶楼？” 　　“嗯……” 　　马车里一共三人，一路上，王锦姝和萧霖业没有说话，这让丁香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妨碍了他们。可外边雨下的实在是太大了，她不想出去啊…… 　　清心茶楼。 　　二人各自换了干净衣裳。 　　萧霖业常来，这雅间也专属于他，所以屋里放了一些他的衣物。 　　王锦姝穿着萧霖业的衣服，瞥了一眼镜子，衣服实在是宽大，好像两个她都能装下似的。 　　萧霖业推门而入，见王锦姝的样子十分滑稽，忍不住笑了。 　　王锦姝难得觉得害羞，脸上微红，道：“太大了。” 　　萧霖业道：“我已经派人去都统府了，衣服一会儿送过来，先将就一下吧。” 　　王锦姝听着他温柔和气的话音，一时没回过神来。 　　萧霖业已经坐在她的对面，拿起桌上那泥巴，仔细端详。 　　王锦姝看着他全神贯注的模样，犹豫道：“昨晚爆炸，殿下您……”真的没事吗？ 　　“嗯？”萧霖业抬起头，一双眼眸深如幽潭，潭水里映着她俏丽的面庞。 　　王锦姝问道：“你有没有受伤？” 　　萧霖业俊朗的脸上升起笑意，她是在关心他么？ 　　“没事，当时躲的及时，只是些皮外伤而已。” 　　王锦姝微微一笑。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滞。 　　两人同时错开目光…… 　　萧霖业轻咳一声，问道：“你是说墙里全是这样的泥巴？” 　　王锦姝点点头。 　　“也就是整个墙，藏的都是飞镖？” 　　王锦姝又点点头。 　　萧霖业仔细看了看，忍不住抬头望向王锦姝。 　　王锦姝问道：“殿下可看出来了？” 　　萧霖业沉吟：“是那个飞镖。” 　　没错，这泥巴印出的飞镖样子，与王锦姝在忠鉴司马厩里捡到的飞镖，与穆贵妃寿辰宴前偷袭霍依雯的飞镖，是一模一样的。 　　萧霖业道：“说说你捡到的那飞镖。” 第36章 郝家渔味 　　王锦姝将她缠着王演去见霍晋羽，在练武场坠马，以及她半夜去查马厩的事一五一十说于萧霖业。 　　萧霖业听得心里一阵不舒服，她怎么能这么自然的说出她倾慕霍晋羽、纠缠霍晋羽呢……唔，似乎是他忘了，前段时间上京一度流传着王锦姝欲对霍晋羽霸王硬上弓的事迹…… 　　“殿下？”王锦姝见他愣神，轻声喊道。 　　“嗯……霍敬让人在马儿身上动了手脚，让你坠马，是不想你……”萧霖业停顿一瞬，“继续纠缠霍晋羽？” 　　王锦姝道：“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其他的原因了。” 　　王锦姝想，霍敬大抵是看不上忠鉴司的，他一定觉得将来新皇登基，必定会一脚踹开忠于先皇的忠鉴司。不过不光霍敬觉得，其实她也这么想。 　　萧霖业道：“那霍依雯呢？也是霍敬让人偷袭？”偷袭自己的女儿？ 　　王锦姝眉头轻蹙：“霍敬不想自己女儿同六殿下表演节目，难不成他是决定……” 　　说到这儿，王锦姝不禁顿住，抬起头观察着萧霖业的神色。 　　霍敬若是疏远六殿下和穆贵妃，那他想亲近谁不言而喻。 　　萧霖业摇头：“据我所知，他并未与皇后联手。” 　　王锦姝见萧霖业说的云淡风轻，也不作声了。 　　她知道，其实皇后并非萧霖业生母，萧霖业与大皇子也就是太子殿下皆是先皇后所出，先皇后薨逝，太子不久就染了恶疾，一病不起。 　　现在的皇后乃先皇后庶妹，使尽了手段认下了二皇子萧霖业为儿子。 　　当然，这些都是丁香说给她的原话，夸张成分定然是有的。 　　王锦姝抿了一口茶水，香气弥漫齿尖，她低声呢喃：“不是为向皇后示好，那他这样做，有些说不通啊……” 　　沉默良久，两人都没有想通。 　　窗外，雨已经停了，太阳出来了，散发着柔柔的光辉。 　　萧霖业推开窗子，雨后清新空气迎面扑来。 　　萧霖业忽然道：“出去走走？” 　　王锦姝抬头，亦是看到窗外夕阳美景，虽有困境，也别忘了美景啊。 　　王锦姝莞尔一笑，起身道：“出去走走。” 　　这时，都统府送来了衣裳和胭脂首饰，王锦姝换了一件淡粉色衣裙，任由丁香为她梳妆打扮，丁香仔细帮她绾了一个发髻，发丝垂落，显得整个人温柔静美。 　　丁香想，姑娘要和二殿下一起出去散步呐，自然要打扮的美美的！ 　　王锦姝只顾着想飞镖的事，没注意丁香给她打扮成了什么样子。 　　“好了！”丁香十分满意，推着王锦姝出了屋。 　　王锦姝笑道：“又是你的得意之作了？” 　　“那是自然！”丁香笑嘻嘻道，“姑娘快走吧，二殿下正等您呐！” 　　萧霖业正站在门口等她。 　　王锦姝拎着裙子下楼，她脚步轻盈，裙摆翩跹，面上含笑，眉若远黛，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正望着萧霖业。 　　萧霖业想，此刻，她这样精心打扮不是为了他，是为了谁？ 　　萧霖业转头望向别处，嘴角不禁上扬，王锦姝可能暗暗心悦于他…… 　　王锦姝拎着裙子踏出茶楼，见萧霖业仍在发呆，疑惑道：“殿下，走吧？” 　　萧霖业点了点头，走出茶楼，同王锦姝并肩走在街上。 　　夕阳是暖黄色的，湿漉漉的街道上映出斑驳的金色碎影，两个人绕着水洼走，时而并肩，时而一前一后…… 　　萧霖业问道：“你饿不饿？” 　　王锦姝诚实道：“有些饿了。” 　　“带你去吃好吃的。” 　　王锦姝好奇：“什么啊？” 　　萧霖业笑道：“去了就知道了，保证美味。” 　　王锦姝含笑点了点头，跟上了他。 　　走过东街，二人转进了一个巷子，王锦姝闻到了一股鲜香的气味。 　　“那里。”萧霖业指了指。 　　王锦姝见到一家小店，门口挂着旗帜，上边写着“郝家渔味”，这鲜香的气味好像就是从这家小店飘出来的。 　　王锦姝见门口有两个男孩儿，一大一小，一个看起来七八岁，正坐在台阶上编箩筐，一个三岁左右，正在玩泥巴。 　　萧霖业走到他们跟前，两个男孩儿都抬起头，齐声喊道：“叶哥哥，你来了！” 　　萧霖业摸了摸小个子男孩儿的脑袋，笑道：“小秋又长高了。” 　　小秋嘿嘿笑着，看到他身后的王锦姝，忍不住惊讶道：“咦？这个漂亮姐姐是谁？” 　　七八岁的小春连忙拽住小秋，一本正经道：“小秋，小孩子不要乱问。” 　　“你不是小孩子吗？”小秋瞪了小春一眼，不满道。 　　小春小大人似的严肃道：“我当然不是小孩子，我已经七岁了！” 　　王锦姝忍不住笑了。 　　萧霖业拍了拍小春的肩膀，对他们介绍道：“这是王姑娘，你们可以叫她王姐姐。” 　　“王姐姐好。”两个小孩儿齐声喊道。 　　王锦姝俯下身子，双手撑着膝盖，对他们笑道：“你们好。” 　　小秋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王锦姝，忍不住说：“王姐姐，你长得真好看。” 　　“唔唔……”小秋的嘴被小春捂住，小秋挥着小拳头努力挣扎。 　　小春教训他道：“都说了不要乱说话！” 　　萧霖业对小春笑道：“无妨，小秋说的没错，可以说。” 　　王锦姝：“？” 　　两个人进了小店，萧霖业对正在厨房忙碌的大叔喊道：“郝叔，来两碗鲜味，再来四个烧饼。” 　　“好嘞！”郝叔连忙应声，手里忙着还不忘与萧霖业说话，“叶公子，你好久没来了啊。” 　　萧霖业笑道：“最近太忙了，这不一有空便来了，就喜欢吃你做的这口。” 　　“哈哈……”郝叔朗声大笑。 　　王锦姝环顾四周，小店规模不大，布置说不上什么风格，但是收拾十分干净。 　　王锦姝问道：“你常来这里？” 　　萧霖业点头道：“做鲜味的，上京只此一家，味道堪称一绝。” 　　王锦姝笑道：“你这样说，那我真的挺期待了。” 　　很快，两碗鲜味，四个脆皮芝麻烧饼上齐了。 　　烧饼酥脆香甜，鲜味浓郁鲜香。 　　两个人开始认真吃饭…… 　　王锦姝拿起烧饼，忽然瞧见藏在不远处桌子底下的小秋，他正笑着看着她…… 第37章 不是良人 　　小秋冲王锦姝眨巴眨巴眼睛，随即蹿到了柜台旁。 　　小店柜台简陋，柜台旁放的是烙烧饼的大铛，小秋踮着脚，掀开盖子，摸了一个烧饼就往嘴里塞。 　　郝叔恰巧发现了他，拿着擀面杖一路追：“你这孩子，不怕烫了嘴！站住！” 　　小秋“嗖”的跑到萧霖业身后，可怜巴巴叫道：“叶哥哥，救命。” 　　“过来，过来不打你。”郝叔有些生气，这孩子，越有人越来劲。 　　萧霖业摸了摸小秋的头，道：“快去，向你阿爹认错。” 　　小秋又可怜巴巴的望向王锦姝：“王姐姐……” 　　王锦姝含笑，耐心道：“小秋，快去吧，你阿爹不是说了，你过去就不打你，乖乖认个错，以后不再犯同样错误不就行了？” 　　小秋把烧饼藏在身后，蔫蔫儿的走到郝叔跟前。 　　郝叔拎着他后衣襟往里走，教育孩子不能当着外人，一则孩子不听，二则客人看笑话。 　　厨房里。 　　小秋委屈巴巴道：“阿爹做的烧饼，为什么不给我吃。” 　　“烧饼做出来，是拿来卖的，不是自己吃的。” 　　“可是我饿了……” 　　“饿了也不能自己偷拿啊！” 　　“阿爹我饿……” 　　“去后院找你阿娘，你阿娘做饭呢！”郝叔拎着小秋，走到了后院。 　　王锦姝隐约听到父子俩的对话，有些出神，郝叔说，烧饼做出来是拿来卖的，不是自己吃的…… 　　王锦姝低声嘀咕，好像自言自语，又好像是在问萧霖业：“你说飞镖做出来一定是他自己用吗？有没有可能……” 　　“回茶楼说。”萧霖业环顾四周，制止了王锦姝的话。 　　他没想到，她和他想到了一处。 　　霍敬做出那些飞镖，有可能是为了卖钱啊，买家做的保密些，霍敬不清楚买家底细，也是有可能的事。 　　没想到来吃一次鲜味，竟找到了新的思路。 　　两人心有灵犀，都心情极好，接下来若是找到任何一个与霍敬做过兵器交易的人，便可以再给他加上一条“贩卖军火”的罪名。 　　回去路上，两人脚步轻快，萧霖业讲着小春和小秋的趣事，王锦姝听的有趣，满脸是笑。 　　华灯初上，二人言笑晏晏。 　　宝膳楼门口。 　　甄淑站在原地，目光盯着二人的方向，银牙暗咬。二殿下怎么会与德容败坏、放荡不堪的王锦姝在一处？ 　　而且，他们在说什么事，这么开心？！ 　　甄淑暗自咬了咬嘴唇，拎着裙子，朝二人走来。 　　“二殿下，好巧啊！”甄淑满脸堆笑，迎上前来，规矩行礼。 　　萧霖业脸上笑意敛去，挥手道：“免礼。” 　　甄淑望着王锦姝，笑盈盈道：“锦姝妹妹，好久不见。” 　　“才三天而已。”王锦姝认真道，霍家军大宴她们才见过。 　　较什么真啊，讨厌！甄淑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脸上仍旧带着笑，对萧霖业道：“殿下用过晚膳了吗？听说宝膳楼出了几样新品，我刚到宝膳楼，一同前去可好？” 　　萧霖业道：“本王已经吃过了。” 　　吃过了？和王锦姝吗？甄淑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脸上撑着笑，又道：“那真是可惜了，殿下这样说，淑儿也不想去了，要不然我们约明日吧？” 　　萧霖业看向身边的王锦姝，同时回答甄淑道：“明日本王也没时间。” 　　王锦姝感受到来自甄淑的带有杀气的目光，微微蹙眉，萧霖业这是在拿她当挡箭牌？拒绝人直接拒绝就好了啊？看她干嘛？！ 　　甄淑故作一脸楚楚可怜模样，微微福了福身，“那淑儿告退，淑儿不打扰殿下了。” 　　甄淑转头离开，脸上立刻换了一副恨恨的神情，心下咒骂，王锦姝这狐狸精！今天勾搭这个，明天又勾搭那个！现在竟连她的二殿下也要勾搭！ 　　甄淑离开时，萧霖业并未分给她一个眼神，而是对王锦姝道：“走吧，上楼说。” 　　王锦姝心存疑虑：“你不追上去解释？” 　　“解释什么？” 　　王锦姝十分认真道：“甄姑娘好像误会我们了。”她不该忘记，他和甄淑早晚会成为一对，而她，只是与他暂时合作而已。 　　王锦姝尽量保持坦然，静静地看着萧霖业。 　　可萧霖业愣是把这份“坦然”看成了“含情脉脉”，外加“醋意满满”。 　　萧霖业忍不住扬唇一笑，看来没错了，王锦姝的确心悦于他。 　　萧霖业很满意王锦姝略带醋意的表情，甚至还想多欣赏一会儿，遂什么也没说，心情愉悦的就要往茶楼里走。 　　“殿下！”王锦姝忽然叫住他。 　　萧霖业回头，心里涌起一个念头，她定是眼见甄淑对他有意，按捺不住了。 　　王锦姝微微施礼道：“事情有新方向，也得等明日再查了，今日天色已晚，我先回了。” 　　王锦姝扭头就要离去。 　　萧霖业一头雾水，她不上楼了？怎么感觉她好像生气了呢…… 　　“王姑娘！”萧霖业没忍住。 　　王锦姝回过头：“？” 　　萧霖业看着她的眼眸澄澈若水，尴尬一瞬，道：“没什么……” 　　“哦……” 　　“那明天见。” 　　“……” 　　王锦姝点了点头。 　　…… 　　马车里，丁香满脸兴奋。 　　“姑娘，奴婢觉得二殿下不对劲！” 　　“什么？” 　　“奴婢觉得二殿下看上姑娘了。” 　　“别瞎说了，你不是说他同甄淑关系暧昧吗？”王锦姝不是没往那方面想过，可他没说过，她哪里确定呢。 　　况且他身为安亲王，婚事自然由不得他自己做主，就目前看来，他与甄淑郎才女貌，门第相当，看起来再合适不过了。 　　丁香道：“那些都是谣传啦，其实上京贵女们都心知肚明，是甄淑硬往上贴的，只是没人说出来罢了！” 　　“我以前也知道？” 　　丁香愣了一愣，她又忘了，姑娘有些事不记得了。她连忙道：“您以前肯定知道呀！” 　　“哦……”王锦姝陷入沉思。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她现在只想为父亲报仇，报完仇，就远离这些争斗，去过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 　　她没有太大的野心，也想卷入争斗，她只想安安静静的生活。这样一想，萧霖业实在不是她的良人。 第38章 送信 　　马车抵达都统府，丁香扶着王锦姝下了车。 　　恰在此时，马蹄声哒哒，王演回来了。 　　王锦姝站在门口等他，只见王演翻身下马，快步走到王锦姝跟前。 　　王演问道：“妹妹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唔……还精心打扮了一番，干什么去了？” 　　王锦姝笑笑，道：“上街随便逛逛，你呢二哥？这几日累不累？”王锦姝连忙转移话题。 　　兄妹二人一边往里走，王演一边抱怨道：“抄经文真是枯燥乏味啊，整整三天，就那么坐着抄，累死了，明年我说什么也不去了，还是让大哥去吧！” 　　每年秋祭大典，各家都会出一名贵公子，去皇宫的藏经阁里誊抄祈福经文。往年都统家里都是老大王淮去，今年王淮身在外地，实在回不来，才叫王演去了。 　　王锦姝笑道：“既然这么累，那就赶紧回去洗漱休息吧？” 　　王演嗯了一声，就往自己院子的方向去了，他是累极了，只想回去睡他个天昏地暗。 　　王锦姝还未走到添花苑，就有一小厮跑过来，说老爷让他看着，若是姑娘一回来，便叫她去书房。 　　王锦姝道：“待我回去洗漱更衣。”她想，她这花枝招展的形象，最好还是不要叫王大都统看见了，否则又会引他胡乱猜测。 　　王锦姝先是回到添花苑，简单洗漱后，换了一件素色衣裙，头上只绾了一个发髻。 　　同时，王锦姝让丁香吩咐婢女熬了一碗桂圆莲子羹。 　　王锦姝端着汤羹，进了书房。 　　“阿爹……”王锦姝轻声唤道，将汤羹放在了桌上。 　　王大都统示意女儿坐下，问道：“事情可有什么进展？” 　　王锦姝如实描述。 　　王大都统想，没想到霍敬心思如此缜密，连墙壁藏兵器，都能想得出来。 　　王大都统若有所思，道：“若是知道定期出入霍府的人，从中筛查，就能找到线索了吧？” 　　王锦姝点点头，可谁又会这么准确的记录下出入霍府的人呢。 　　王大都统脸上忽然带着得意之笑，轻咳道：“锦儿啊，你阿爹忠鉴司的这些人，一天天可不是吃干饭的。” 　　“？” 　　“你忘了忠鉴司的职责了？” 　　对啊，忠鉴司本就负责监察，记录下各府人员出入情况正是职责所在。 　　王锦姝忍不住想，皇上为了保证自己的皇位万无一失，竟不惜浪费这么多人力物力去盯着各权门贵族。 　　若政治清明，皇上仁德，这忠鉴司就没必要存在啊！ 　　王锦姝连忙赶走纷乱的思绪，眼下的事要紧！王锦姝道：“阿爹可有霍府的记录？” 　　“有啊。”王大都统把手边的册子递给王锦姝。 　　其实女儿来之前，他已经看了半天了，有些事不做则已，一旦开始做了，就没了回旋的余地。 　　不管霍敬是不是有意，他炸伤自己的宝贝女儿这一条，他是要好好同他清算的。 　　王锦姝专心看着册子，时不时在纸上记下几个名字。 　　王大都统见女儿如此专注，忍不住问道：“锦儿啊，你为何对此事如此上心？” 　　王锦姝抬头望向王大都统，这些日子，她感受到的是王家所有人的关心关爱，她尽量做好，尽量做到不欺骗。 　　但是有些事情肯定是不能说的，就算说了，他们也不会相信。 　　王锦姝想了想，诚恳道：“阿爹，霍敬为人奸诈，私造这么多的兵器，祸国殃民，女儿觉得他应该受到应有的惩罚，所以想着帮着出一份力。” 　　答案这么官方吗？王大都统听的一愣一愣的，他的女儿真是忧国忧民、心怀博大啊，她要是个男儿，定是个干大事业的男儿啊…… 　　王大都统又语气严肃道：“开始了，就不能停了。” 　　王锦姝放下册子，郑重的点点头。她想，若不是她，忠鉴司不会这么快站队吧。 　　如今选择了二殿下，就要一条道走到黑了。 　　王锦姝满脸担忧，问道：“阿爹，这两日皇上有没有为难您……” 　　王大都统摇了摇头，皇上性格怪异多疑，言行总是带着深意，他猜的实在是累极了，索性，破罐子破摔，走一步看一步吧！ 　　王锦姝看完了册子，抄了一些人名。 　　随后，她喊来丁香，交给她一封信，吩咐丁香安排小厮把信送到清心茶楼。且嘱咐那信必须交到二殿下手上，若二殿下不在，务必把信完好拿回来。 　　小厮记下，把信揣在怀里，小心翼翼的出发了。 　　这时，宝膳楼的雅间里。 　　甄淑坐在窗前，痴痴的看着对面窗子上映出的人影。 　　甄淑的丫鬟丹桃进来禀报，说王锦姝并未上楼，姑娘走后，王锦姝就回家了，此时对面清心茶楼雅间里，只有二殿下一人。 　　甄淑正犹豫是直接去找他呢，还是等他下楼时制造“偶遇”呢…… 　　丹桃忽然指着街道，叫道：“姑娘，你看那个人。” 　　甄淑起身，望向楼下街道，却看不出异常。 　　丹桃提醒道：“在清心茶楼底下站着往里看的那个！他是都统府的。”她见过都统府的小厮，知道他们穿什么样式的衣服。 　　“你确定？” 　　“确定！”丹桃重重点头。 　　甄淑道：“拦住他！” 　　“拦……拦？”怎么拦？丹桃有些懵。 　　甄淑回头看到桌上的茶壶，忽然跑过去抓起茶壶，跑到窗前，朝着底下那小厮砸去！ 　　茶壶自然没能砸到那小厮，但把那小厮骇了一跳。 　　看到地上茶壶碎片，他不禁打了个冷颤，这要是砸他脑袋上，碎成渣的就不光是这壶了。 　　甄淑站在窗前，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小厮，对丹桃道：“叫他上来。” 　　丹桃立刻领命。 　　那小厮本来想破口大骂，谁这么不长眼，想砸死他吗？！可一抬头，见一贵小姐正站在窗前，直勾勾的望着他，他不禁一头雾水。 　　丹桃跑出来，招呼小厮道：“这位小哥哥，刚刚我家姑娘不小心把茶壶掉了出来，有没有伤到你啊？” 　　不小心把茶壶掉出来？这距离，明明是摔出来的好嘛？！小厮没吭声，出来前，丁香姐姐叮嘱他了，直接去找二殿下，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丹桃见他不说话，又笑盈盈道：“看你这样，定是吓坏了吧？我见你不比我大，我叫丹桃，你可以叫我丹桃姐姐。跟我上楼吧，我家姑娘差点儿误伤了你，她十分内疚呢，想亲自向你道歉呢。” 　　小厮一脸懵的被丹桃拉着往宝膳楼里走，贵小姐要亲自向他道歉？肯定不光道歉吧？说不好还会给一大笔银两呢！ 　　小厮半推半就的进了宝膳楼。 第39章 名单 　　小厮被丹桃带进雅间，进去以后，他见屏风后边隐隐约约有个女子身影。 　　丹桃见小厮肆无忌惮的往姑娘的方向看，有些恼怒道：“放肆，还不快行礼！” 　　“小的见过贵人！”小厮连忙跪下磕头，不是说贵小姐给他道歉吗？怎么成了他跪下了？ 　　小厮还未来得及发表不满，里边人说话了：“你是都统府的小厮？” 　　小厮听着那声音很好听，只不过感觉带着一股冷意，想到自己不回答对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便乖乖道：“是，小的是都统府的。” 　　“你叫什么？” 　　小厮回答：“我叫阿兜。” 　　甄淑又问：“你到清心茶楼做什么？” 　　听闻，阿兜犹豫了，丁香姐姐说了，此事机密，千万不能出岔子。 　　甄淑想，既然阿兜肯跟着丹桃上楼，就说明他对都统府也并非忠一不二。有钱能使鬼推磨，给阿兜点儿钱他定会说出实情。 　　甄淑语气不屑道：“说吧，给你多少钱你才愿意说？二两银子？” 　　丹桃一听，二两银子，给他这么多！？她的月钱在庆国公府里算是多的，才三两银子，像他这种级别的小厮，月钱恐怕也就一两银子吧。 　　阿兜抿着嘴不说话，二两银子，寒碜谁呢？机灵点儿，往丁香姐姐跟前一凑，随随便便就能拿到一个金豆子的奖赏。 　　“怎么？嫌少？”甄淑有些恼火。 　　阿兜想，办好这差事，回去丁香姐姐赏给一个金豆子，一个金豆子大概值十两银子，他这趟怎么也要得十两银子才值。 　　阿兜笑嘻嘻道：“贵人您有所不知，我办的这差事十分要紧，我们家主人千叮咛万嘱咐，说让我一定把信送到……” 　　甄淑已经十分不耐烦，打断他，道：“别废话了，说吧，要多少？” 　　阿兜道：“怎么也得要个……二十两吧。”说的瞬间，阿兜忽然改主意了，看这人这样急切，他若是说十两岂不是亏了。 　　“二十两？！”丹桃又惊又怒，“你还真敢要！到底什么信值得我们姑娘给你二十两啊！” 　　“反正是重要的信。”阿兜抱住胸口衣襟，又看了看屏风里，笑道，“贵人若是没什么事，小的就先行告退了，姑娘还等着小的回去复命呢！” 　　甄淑也早就气得不行，没想到王锦姝讨厌，她手底下的人也是一个比一个讨厌！二十两她要攒多久啊！母亲本来管她就管的严，她私房钱也不多啊。 　　阿兜慢悠悠的往门口处退，丹桃气的一把扯住他，厉声道：“你觉得你不交出来信，你能平安出这屋子？” 　　阿兜也收起了笑嘻嘻的表情，道：“这位姐姐，你不会是想抢吧？” 　　丹桃装腔作势道：“你猜对了！” 　　“哼！”阿兜嗤笑一声，道，“那要是你非拦我，我可是会叫的，非礼啦！非礼啦！……唔……” 　　丹桃一听，连忙伸手去捂阿兜的嘴，脸上早就涨红，急切道：“你……你别喊，别喊了！” 　　甄淑在里边听得几欲七窍生烟，这小厮太不要脸了，跟他主子一样！ 　　“给你钱！把信给我，赶紧滚！”甄淑语气急促，她很少如此失态，每次失态，都跟王锦姝有关，难道王锦姝天生克她吗？ 　　丹桃张了张嘴，十分不情愿的从衣兜里拿出二十两银子，扔给了阿兜。 　　阿兜接过银子，摸了摸，又吹了吹，才满意的从衣襟里摸出那封信，笑嘻嘻的递给丹桃。 　　丹桃扯过信，横了他一眼，气道：“赶紧滚吧！还有啊，别告诉你家主子你把信给了别人。” 　　“那是当然！”阿兜说完，脚步轻快的出了屋。 　　甄淑看着拿到手的信，憋在胸口闷气才吐了出来，不管怎样，她得到了这封信，王锦姝若是敢在信里写什么出格的话，她就敢把这信捅出去。 　　“私相授受”，看她王锦姝还有什么脸再在上京混下去！ 　　甄淑撕开信封，拿出里边的信纸，不禁眉头一皱，正看看，反看看，上看看，下看看…… 　　“啪！”信纸被拍在桌上，甄淑差点呕出一口血来！ 　　那张信纸，竟然是空白的…… 　　“奸诈小人！”甄淑咬牙切齿，又对丹桃急切道：“快去拦住那小厮！” 　　丹桃连忙应声，跑出屋去。 　　丹桃跑出宝膳楼，四下望去，不见小厮阿兜的身影，丹桃想，他定是去清心茶楼给二殿下送信去了。 　　丹桃认为阿兜把假信给了姑娘，拿着真信去找二殿下了。 　　她站在清心茶楼门口往里望，怎么都看不到。她又往里走了走，直看到二楼雅间门口，门口紧闭…… 　　她又在外边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小厮出来。 　　最后丹桃只得一脸颓然的回去复命，甄淑正心痛自己那二十两银子，听到丹桃说没找到小厮，气的几乎要把桌子掀了。 　　可现在能怎么办呢？钱是要不回来了，只能哑巴吃黄连了…… 　　清心茶楼里。 　　萧霖业听属下禀报，说有都统府的小厮在门口徘徊，然后被甄淑的丫鬟拦了，小厮跟去了宝膳楼，再从宝膳楼出来后，就直接回了都统府。 　　萧霖业听属下说完，手里的笔停在半空，王锦姝让小厮给他送信？是事情又有新进展了么？ 　　夜色已深，添花苑里，王锦姝穿着一身素衣，伏在书案前，睡着了。 　　萧霖业脚步轻轻，走到她跟前，坐在她对面，拿起桌上的纸，看到纸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人名。 　　“你来了……”王锦姝抬起头，揉了揉眼睛。 　　萧霖业望向她，她头发披散，发丝垂落脸颊两侧，与白天的一脸淡漠冷清的神情又大不相同。 　　萧霖业扬唇笑了笑，问道：“这是新发现？” 　　“嗯……”王锦姝拿过名单，白皙秀美的手落在纸上，指着几个名字，道：“这几个人，是每半月去一次霍府，这个是两天去一次……这个……” 　　萧霖业认真听她说话，此时，她的声音软软的，糯糯的，略带刚刚睡醒后的鼻音……萧霖业努力使自己集中精力。 　　“殿下？” 　　“嗯？嗯。”萧霖业连忙应声。 　　王锦姝微微皱了皱眉头，是她说太多，他听的不耐烦了？ 第40章 以穆若兰的名义 　　王锦姝指着圈出的人名，道：“重点应该查这几个人吧？” 　　萧霖业拿过名单，沉思片刻，又把名单折起来放在衣襟里，对王锦姝道：“剩下的事交给我吧。” 　　王锦姝点了点头。 　　萧霖业起身，王锦姝亦是起身。 　　他走了两步，似是想起什么，停住脚步，手往衣袖里摸出一个白瓷小瓶，递给王锦姝。 　　“手上和胳膊上的伤如何了？还疼吗？” 　　王锦姝微微愣了愣，接过小瓶，摇头道：“已经不疼了。” 　　萧霖业看了一眼她缠着帕子的左手，温和的笑了笑，道：“早些休息吧。” 　　萧霖业抬脚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又忽然停住脚步，转头朝窗子走去，随后纵身一跃，钻出窗子。 　　王锦姝站在窗前，见萧霖业飞身跳上墙，消失在了暗夜之中…… 　　她手里摩挲着白瓷小瓶，情不自禁的叹了一口气…… 　　快到晌午，王锦姝才起床洗漱更衣，她坐在镜子前，看着镜子中陌生的模样，心中滋味万千。 　　她穆若兰生在北州，自小随父出征，每日破晓前起床练武，一到出征的日子，吃住就成了十分艰难的事，甚至有时半月都不能洗澡。 　　现在她是王锦姝，日子安逸的几乎让她内疚…… 　　丁香拿着篦子，精心设计着今天的发髻，见姑娘出神，忍不住问道：“姑娘，您怎么了？” 　　王锦姝回过神，轻轻笑了笑，道：“没事。” 　　丁香道：“奴婢见您总是心不在焉的样子，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从前姑娘有什么事都会同她说，她也知道姑娘所想，可这段日子，她忽然猜不透姑娘了。 　　王锦姝摇了摇头，道：“没什么烦心事。……今天的发髻梳的简单些。” 　　“哦……”丁香应声。 　　待王锦姝收拾妥当，梅姑也做好了饭菜，一一摆在了凉亭里。 　　王锦姝坐在凉亭里，刚拿起筷子，便听到了傅二的声音。 　　“王妹妹……” 　　王锦姝抬头看了一眼趴在墙头上的傅二，应了一声。 　　傅二自责道：“我才知道你前天晚上出事了，怎么样？伤的严重吗？” 　　王锦姝抬头对他说：“没事，我这不好好的。” 　　傅二道：“哎，我若是知道你出事，昨天怎么也不会答应帮你逃出去的，你该在家里好好养伤的。” 　　王锦姝笑了笑，没有回答，低头吃饭。 　　傅二又说：“那我不打扰你了，你好好歇着吧，改日我们再去宝膳楼吃饭。” 　　王锦姝：“哦……” 　　丁香忍不住瞅了一眼傅二，啥时候也忘不了吃，还能少你一顿饭咋地？ 　　王锦姝吃过饭，又去给都统夫人请安。 　　母女二人说了一会儿话，王锦姝又陪都统夫人吃了午饭，就回了添花苑。 　　路上，王锦姝忍不住想，不知道萧霖业查到什么程度了，她抄下的人名有百八十人，重点圈出的也有几十个，一一去找，难度还是挺大的。 　　走进添花苑，王锦姝忍不住抬头望向傅二的房檐，红瓦静静地躺在房檐处，她忍不住笑自己…… 　　偷得浮生半日闲，王锦姝躺在凉椅看了会儿书，又迷迷糊糊的睡了会儿，天慢慢黑了。 　　吃过晚饭，王锦姝洗漱过后，打发走了丁香及一众下人。她用重色的脂粉在脸上抹了几下，涂重涂黑涂粗了眉毛，在脸上点了一些黑点儿，换了一身夜行衣。 　　十多天了，霍晋羽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吧？是时候送他第二箭了。 　　王锦姝背起小弩，出发了。 　　这次她倒是不介意暗卫跟着她，毕竟她对霍家练武场不是那么熟悉，又有伤在身，有暗卫跟着，也不是什么坏事。 　　暗卫跟着，一路提防着姑娘什么时候甩掉他们，心累的很。 　　到了霍家练武场，王锦姝伏在暗处观察，良久，她开口道：“你们不熟悉里边，在外边等我。” 　　暗卫听闻，面面相觑，他们这是被嫌弃了？ 　　王锦姝起身，飞快的跑了出去，跳上墙头。 　　她蹲在暗处观察，霍家练武场里值夜的侍卫众多，她想进合院，还真是有些困难。 　　她跳下墙，顺手拿起墙边堆着的一根大木棍，慢慢走到一个侍卫后边，用力一击…… 　　那侍卫晕倒在地…… 　　她连忙将他拽到暗处，扯下他的盔甲，穿在身上。 　　王锦姝穿着霍家军的盔甲，一路畅通无阻，走到合院门口。 　　守门侍卫忽然拦住了她的去路，打量她道：“等等，你是新来的？我怎么没见过？” 　　另一侍卫也凑上前来：“是看着面生，你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来的？” 　　王锦姝看着二人，默默后退两步，飞身一脚，一侍卫应声倒地。 　　另一侍卫一惊，拔剑上前，王锦姝旋身一躲，从他背后重重一击。 　　解决两个，她脚步飞快的进了合院。 　　找到霍晋羽住的屋子，王锦姝推开房门，见床上的人忽然惊醒，他坐起身。 　　她丢掉头甲，只留面上蒙纱，抬起小弩，对准了霍晋羽。 　　“你是谁？”霍晋羽一把掀开帐幔，抓起床头挂着的宝剑，一边叫道，“来人啊！抓刺客！” 　　王锦姝并未犹豫，“嗖！”小箭飞出，霍晋羽没挡住，那小箭直刺他的右肩。 　　“嘶……啊……”霍晋羽痛喊。 　　王锦姝冷冷的看着他，五年了，他的功夫还是没什么长进。 　　霍晋羽见她不再有动作，手捂着左肩，颤声问道：“你……你到底是谁？你想干什么？” 　　王锦姝并未答话，转身出了合院，跳上房顶，飞檐走壁，很快出了霍家练武场。 　　不过，身后还是追了一堆霍家军。 　　王锦姝脚步飞快，回到与暗卫们分开的地方，发现他们已经不在原地。 　　不听话，王锦姝忍不住想。 　　她身子灵活，再者暗卫不知道在何处保护她呢，甩掉这些霍家军还是不成问题的…… 　　王锦姝顺利回到了添花苑，换了衣衫，站在窗前望着院子里那棵大树。 　　不多时，暗卫回来了。 　　王锦姝安心一笑，关了窗子，躺到床上。 　　一夜好眠。 　　这边霍晋羽再次受伤，他拿着小箭，看到上边刻着的木兰花的图案，不禁火冒三丈，到底是谁在装神弄鬼？！穆若兰已经死了五年了，穆家也散了，谁这么无聊以穆若兰的名义来吓唬他？！ 第41章 阿孔 　　翌日清早，霍晋羽躺在床上，看着侍卫拿来的画像，差点骂了街。 　　他让合院门口那两个侍卫描述袭击他们的人的长相，让画师画出来。 　　可这画的什么鬼玩意儿？谁的眉毛长这么粗？！谁脸上长这么多大黑麻子点儿？！ 　　两个侍卫跪在底下哆哆嗦嗦，其中一个弱弱的辩解：“他……他就是长这样啊……” 　　“滚！”霍晋羽咆哮。 　　就在这时，霍依雯端着药碗进来了，她扫了一眼底下跪着的侍卫，坐在床边，把药碗递给霍晋羽。 　　两个侍卫连滚带爬的出了屋。 　　霍依雯问道：“哥哥，有线索了吗？” 　　霍晋羽一口灌下苦汤汁，闷声道：“没有！” 　　霍依雯拿起桌上的小箭。 　　霍晋羽道：“箭上刻着木兰花，上次那个人留了朵木兰绢花，我怀疑都是一个人干的！” 　　霍依雯看到那雕刻的木兰花，不禁瞪大了眼睛，这图案…… 　　她记得小时候，她总是跟着若兰姐姐，有时候若兰姐姐有事走得快，她跟不上。 　　若兰姐姐就想了个办法，她会在树上或者石头上刻上木兰花的标记，霍依雯看到，就知道她来过这里了。 　　现在这小箭上刻木兰花的手法，竟与若兰姐姐的手法一模一样。 　　“若兰姐姐……”霍依雯忍不住呢喃。 　　“你说什么？”霍晋羽忍住怒意。 　　霍依雯抬头望向哥哥，她克制住激动，问道：“哥哥，你确定若兰姐姐真的已经死了？” 　　霍依雯记得哥哥说过，当年他去支援若兰姐姐，两人一同抵挡大梁敌军，可敌人来势汹汹，若兰姐姐带的穆家军全军覆没，哥哥拼死抵抗，才险胜大梁军。 　　可若兰姐姐死了，哥哥十分自责，他说他没能保护好她，那段时间，哥哥日日酗酒，他真的难过了好久…… 　　霍晋羽克制住怒意，他必须保持淡定，因为妹妹不知道，是他杀了穆若兰。 　　霍晋羽一脸悲戚，哽咽道：“若兰……的确死了，就……死在我面前……” 　　“哥哥……”旧事重提，霍依雯心里也不好受，前段时间，上京传他和婢女私，通，她以为哥哥忘了若兰姐姐了呢…… 　　霍晋羽脸上带着难过之色，又愤愤道：“也不知道是谁以若兰的名义装神弄鬼，若兰已经死了，难道还有人不肯放过她吗？” 　　“哥哥，你别动气，小心伤口……”霍依雯担忧道。 　　霍晋羽苦笑：“依雯，哥哥没事，哥哥就算死也要查清这件事，我绝对不会让人搅扰了若兰的安宁。” 　　“嗯！”霍依雯重重点头，眼中水汽氤氲。 　　…… 　　王锦姝在家里等了两日，第三天早上，丁香上街一趟后带回来一个消息—— 　　霍敬入狱了。 　　事情是早上才发生的，据说二殿下抓到了一个胡商，那胡商名叫窦甲，是个联系倒卖生意的。窦甲供出霍敬让他帮忙倒卖了好几批飞镖。 　　二殿下以窦甲为人证，联合刑部抓了人。 　　刑部本来就对着牢里那几个黑甲士发愁呢，查了好几天，事情毫无进展，现在二殿下出手，提供了人证窦甲，刑部就有了抓霍敬的理由，且有二殿下帮忙，害怕霍敬不乖乖招认么？ 　　王锦姝没想到事情进展的这样顺利，若以胡商窦甲为突破口，顺藤摸瓜，没准就能把霍敬暗暗培植的实力以及倒卖兵器的事情彻底挖出来。 　　王锦姝换了一身男装，带着丁香出门了。 　　马车奔驰，不多时，就到了清心茶楼门口。王锦姝下了马车，刚走进茶楼，便见一小二满脸带笑的跑来。 　　还是前两次见到的那小二。 　　“您来了。”那小二殷勤带路。 　　王锦姝道：“常在二楼东头雅间的，我那位朋友现在在吗？” 　　小二连忙答道：“那位公子不在，不过他给您留了信。” 　　小二从衣袖里拿出信件，双手奉上。 　　王锦姝打开信，只见上边写着：金坪巷春意赌坊阿孔 　　把信塞进袖，王锦姝转身出了茶楼，上了马车，对马夫道：“去金坪巷的春意赌坊。” 　　马车穿过东街，拐进了金坪巷。 　　“主人，前边堵了。”马夫拽紧缰绳。 　　王锦姝探出头去，见到前边围了好多人，她下了马车，问道：“离春意赌坊还远吗？” 　　马夫道：“前边就是了。” 　　王锦姝微微皱眉，钻进了人群。 　　“真是惨呀……嘶……” 　　“哎呀呀，留了这么多血……” 　　“小孩儿别看了别看了！” 　　“四楼呢，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不死也得残废吧！” 　　“肯定是脑袋先着地的……啧……” 　　“……” 　　王锦姝终于钻了进去，只见最里边中间用白布盖着，却也能看到大片血迹，显然就是人们嘴里议论的，从春意赌坊四楼上掉下来摔死的人。 　　刑部的人已经来了，在周围拉起了警戒，王锦姝在人群中找寻，看到了站在对面的萧霖业。 　　什么情况？王锦姝皱了皱眉。 　　萧霖业对着王锦姝作了个口型——阿孔。 　　王锦姝想，阿孔定是重要的人证，怎么忽然坠楼死了呢，是谁害死了他？ 　　刑部的人出出进进忙碌调查，王锦姝忍不住钻进警戒线里。 　　“喂，你干什么？！”刑部的人连忙上前阻拦。 　　王锦姝面无他色：“我是二殿下的属下，是殿下让我来的。” 　　刑部的人不禁转头看萧霖业，萧霖业看着一身男装的王锦姝面不改色的站在对面，点了点头，道：“让她过来吧。” 　　王锦姝走到萧霖业跟前，低声问道：“查到他怎么死的了吗？” 　　萧霖业道：“目前的结论是醉酒，不小心坠楼。” 　　阿孔是重要人证，哪有那么多不小心和巧合。 　　王锦姝问道：“我能看看吗？” 　　萧霖业嘴角一抽，一个小丫头，要看死尸？况且他死状极为难看……她确定？！ 　　王锦姝认真道：“不合适吗？” 　　“你看吧。” 　　王锦姝点点头，慢慢走过去，掀开了白布…… 　　只见那人仰面朝天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围观的人群忍不住躁动了…… 　　“哎呀呀……” 　　“死不瞑目啊，啧……” 　　“太惨了太惨了，别看了……” 　　王锦姝见这人面朝上，心想，若是自己不小心坠楼，大多数情况应该会面朝下的吧？ 第42章 东郊荒林 　　王锦姝不禁抬头问道：“他掉下来以后有人挪动过他吗？” 　　刑部的人回答：“没有！” 　　王锦姝再检查别处，也没什么新发现，默默盖上了白布。 　　王锦姝来之前萧霖业已经仔细检查过阿孔，身上一股酒气，没有其他打斗的痕迹，只是仰面朝上值得怀疑，别的就看不出什么了。 　　可仰面朝上只能说明他有被谋杀的可能，又不能直接指向犯罪人。 　　萧霖业对王锦姝道：“先走吧。” 　　王锦姝点点头。 　　两个人一同离开，回到了清心茶楼。 　　王锦姝听萧霖业说出事情原委。 　　昨晚，他查到窦甲是帮霍敬联系飞镖交易的人，便秘密叫人抓了窦甲，他从窦甲口中挖出买家是一个叫阿孔的人。他又让人查阿孔，得知阿孔乃一介庶民，好酒好赌，常年混迹在春意赌坊。 　　萧霖业认为要么窦甲在撒谎，要么阿孔还是中间人，他身后还有真正的买家。 　　萧霖业一早通知刑部抓阿孔，没想到晚了一步…… 　　王锦姝想，那谋害阿孔的定是背后买家了，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需要这么多飞镖，还能这么轻而易举的害人性命？ 　　刑部已经围着春意赌坊查了一个早上，毫无头绪，眼见线索又要断了。 　　王锦姝轻而又轻的叹了口气。 　　萧霖业亦是回过神儿来，安慰道：“找不到买家也无妨，明日早朝，我便奏请父皇，有窦甲在朝堂上作证，再有记录买进兵器原料的册子，霍敬怎么都逃不掉了。” 　　王锦姝点头，又疑惑道：“霍敬只卖飞镖吗？” 　　“目前看来，是这样。”萧霖业道。 　　“除了阿孔以外，就没有别人了？”王锦姝追问，到底是不甘心事情就查到此处，只一个人证窦甲，万一他耍什么心眼儿，恐怕就不能彻底击中霍敬要害了。 　　“有……”萧霖业沉吟。 　　“嗯？”有怎么不早说？ 　　萧霖业道：“还有一个叫马标的，和阿孔一起合作做这件事，三日前晚上，马标在自家院子里，不小心掉井里死了。” 　　王锦姝忍不住道：“爆炸之后的第一晚？” 　　萧霖业点头：“马标有妻儿，儿子十多岁，我问过他们，他们都说那晚他回到家时，已经喝多了，神志不清了，他半夜出来上厕所，意外掉井里死的。” 　　王锦姝不吭声了，这意外也太多了些，这分明是有人不想被查出来，才提前了结了他们。 　　王锦姝见萧霖业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沉默一瞬，问道：“那现在呢？” 　　萧霖业看着眼前少女一副认真严肃的模样，忍不住轻声笑了笑，道：“现在什么也不做，等刑部消息。” 　　王锦姝哦了一声，准备起身施礼告退。 　　萧霖业忽然想起什么，又道：“你府里那个叫阿兜的小厮，处理了吧？” 　　“嗯。”王锦姝点头，昨天丁香已经告诉她了，阿兜背叛她，把她给萧霖业的信给了别人，阿兜已经被赶出都统府了。 　　萧霖业问道：“你那信上没说别的吧？” 　　“什么别的？” 　　“没什么……”萧霖业轻轻笑了笑，摸了摸鼻子，“没事了。” 　　王锦姝福了福身，出了雅间。她当时让阿兜送去的是一封空白信，她想萧霖业收到空白信也就明白了她这里有新进展，定会前来相见。 　　没想到那信被甄淑拦了…… 　　马车上，王锦姝吩咐丁香找人去查马标的住处，丁香连忙答应了。 　　主仆二人兵分两路，丁香去查消息，王锦姝呢？ 　　去西市买了几个锄头…… 　　是夜，王锦姝穿了一身劲装，扛着那几个锄头，跳墙出去了。 　　姑娘又出去？藏在树上的暗卫表示心很累。 　　姑娘家家的，怎么就不能消停消停呢？ 　　王锦姝跳出墙，把锄头往墙上一靠，吩咐道：“你们几个一人拿上一个，跟我来。” 　　啥？背着锄头去干啥？种田吗？ 　　当一行暗卫跟着王锦姝来到东郊荒林，面对一个坟头时，他们着实不敢相信，别说出来，别说出来…… 　　“挖吧。”王锦姝指了指那坟头。 　　饶是已经猜到，那群暗卫还是感觉头顶被雷劈了一般，他们堂堂暗卫，怎么能干挖坟头这种事呢？ 　　“坟头是新的，草还没长上来。里边应该不会太难看，放心吧。” 　　少女语气清冷。 　　暗卫们觉得自己要疯了，姑娘这是在开导他们？安慰他们？ 　　王锦姝想，他们天天跟着她，现在总算派上用场了，人多力量大，估计用不了一个时辰就弄清了。 　　王锦姝在一旁看着暗卫们刨坟，哪里知道他们的内心是泪奔的啊…… 　　“咔吱咔吱……” 　　荒林里发出奇怪的声音。 　　“谁？！”暗卫们一声吼，连忙挡在王锦姝身前。 　　只见从暗处晃出一个人影。 　　暗卫们举起锄头…… 　　“是我。”萧霖业轻咳了一声，看了看被刨平了的坟，忍不住皱了皱眉。马标也是可怜，死了还被人接二连三的刨坟。没错，他已经让人刨过了…… 　　王锦姝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萧霖业看着王锦姝脸上显然带着“你打扰我干事情了”的表情，又咳了一声，道：“本王已经看过了，他颈部有勒痕，指甲里欠着肉丝，应该是害他的人身上的……我已经让人着手查了……” 　　“……”怎么不早说？ 　　王锦姝有些无语，指了指坟头，吩咐道：“恢复原样吧。” 　　暗卫们暗暗松了一口气，抡起锄头，就差一声吼了——“兄弟们，加把劲儿啊～” 　　王锦姝抬脚往林子外走，萧霖业道：“早知道你要来刨坟，上午我还不如告诉你。” 　　“……” 　　现在说还有意思吗？王锦姝表示不想搭理之。 　　其实，来刨别人的坟，她也有些心理障碍的啊……不想了，心累。 　　萧霖业见王锦姝一直默不作声，以为她生气了，他又忍不住好奇，她为何会对这些事这样感兴趣，难道霍敬得罪她了？ 　　不过，她若是不愿意说，他也不会再去问。 　　两个人并肩走着，沉默无言，月色朦胧，轻轻的柔柔的照在两个人的身上。 　　萧霖业想，过了明日，霍敬被问罪，也算这段时间不小的一个收获了。 　　从东郊荒林到都统府其实挺远的，两个人大概走了小半个时辰。 　　谁也没开口说坐马车或是别的…… 第43章 多疑 　　天灰蒙蒙的，空气沉重的几乎让人喘过不过气来，燕子在低空中盘旋，又偶尔在金碧辉煌的楼宇上停留一瞬，倏地飞走了。 　　朝堂之上，所有人都屏气凝神。 　　皇上看着萧霖业呈上的册子，脸色黑沉。 　　霍敬身穿囚服，双手双脚带着镣铐，跪伏在大殿中央。 　　许久，皇上合起册子，声音仿佛空谷传响，语气却平淡的叫人听不出情绪：“霍敬，你可知罪？” 　　“微臣冤枉。”霍敬稍稍抬头，又重重磕了下去。 　　皇上微眯双眼，将册子扔到一边：“你自己看看。” 　　大太监陈玉连忙双手拿起册子，快步走到霍敬跟前。 　　霍敬抬起身，看着那册子，双手接过，又翻看了几页。 　　霍敬把册子还给陈玉，不紧不慢的叩头道：“皇上，微臣对天起誓，这册子绝对与微臣无半分干系！”霍敬高昂的语调中带着哽咽，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萧霖业早知霍敬不认，他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对皇上行礼道：“父皇，儿臣有人证，那人证正是帮霍敬联系倒卖生意之人。可否让他进来作证。” 　　皇上表示同意。 　　陈玉连忙喊道：“宣人证觐见！” 　　不多时，两个侍卫合力架着一人走了进来。 　　那人被抬到殿上，两侍卫一松手，他竟重重摔在地上，好似没了生机。 　　萧霖业眉头紧锁，不禁快步上前，伸手去探窦甲的鼻息，有气儿是有气儿，可这半死不活的模样，怎么作证呢！？ 　　“怎么回事？！”萧霖业不禁低声问道。 　　两个侍卫皆是又惊又怕，他们哪里知道，他们从牢里接到的就是这个人啊。 　　霍敬看着窦甲，脸上委屈之色更甚，甚至还挤出了几滴眼泪来抹：“皇上啊，微臣真的是冤枉的……”又指着窦甲道，“这人明显是被屈打成招成了这样，要不然怎会伤的如此之重，就这样的，怎么能作为人证呢？” 　　萧霖业掐住窦甲的人中，低声喊道：“窦甲！窦甲？……” 　　皇上沉着脸，对刑部尚书林有致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有致本就胆小，刚刚见侍卫架着窦甲进来，二殿下隐忍怒气的样子早就吓得浑身哆嗦，现在皇上忽然点名，他更是一惊，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臣……臣……不知啊……”他真不知道啊，窦甲一直是二殿下在审问，也没怎么动刑，现在怎么这样了？ 　　皇上语调阴森：“不知？” 　　林有致扶着乌纱帽连连磕头，话语几乎带了哭腔：“微臣……微臣……” 　　“父皇！”萧霖业忽然上前，行礼道：“这窦甲如何被打成这样，儿臣定会彻查。现在当务之急，儿臣请父皇搜查霍家军兵器库。” 　　萧霖业不甘心就此失败，况且他知道，皇上是多疑的性格，为确保万无一失，他定会下令搜查的。 　　“允。” 　　皇上发话，示意王大都统带忠鉴司的人去搜查。 　　王大都统领命，就带人去了霍家军的练武场。他想，霍敬伤他女儿，他定会好好搜查一番。 　　朝堂上，霍敬苦着脸，泪水已经流了出来，哽咽道：“皇上，微臣真的冤枉啊，微臣在北州守了大半辈子，现在终于回到您的跟前，竟然被人污蔑至此……呜呜呜……” 　　霍敬抹了一把眼泪，继续哭：“没想到微臣这样不受人待见……呜呜……微臣冤枉……皇上替微臣做主啊……” 　　霍敬哭嚎的伤心，萧霖业的脸色也更加阴沉。霍敬既然还能喊冤，想必霍家军兵器库里搜不出什么了，王大都统这次，要白跑一趟了…… 　　王大都统带人搜了一遍又一遍，虽不甘心，可实在是找不出什么，只得无功而返。 　　霍敬听王大都统向皇上复命后，自己抽抽搭搭的又要哭嚎。 　　“行了！”皇上抬手，十分不耐烦道，“既然此事全是误会，那霍爱卿回家好生养伤，让安亲王带些禁军帮你守住宅院，免得那些不待见你的人又找你麻烦。” 　　萧霖业连忙领命：“儿臣定会守好霍将军。” 　　霍敬一听，皇上分明是禁他足，让萧霖业看住他啊。 　　霍敬又哽咽道：“皇上，微臣还有话要说。” 　　“说吧。” 　　“那日微臣听人禀报说有流寇要乘船从城东湖畔上岸，偷袭上京城，便带了一些人手去围堵……二殿下提前围堵绞杀了那些流寇，臣实在佩服，不过后来……” 　　霍敬停顿一瞬，眼光往萧霖业身上落了落，只见萧霖业面无表情，正看着他。 　　萧霖业想，现在就算辩驳他说那些流寇是他的黑甲士也无济于事，黑甲士没人承认，霍敬更不会主动承认他认识他们。 　　霍敬微不可察的扬了扬唇，继续道：“后来，臣听说有人要谋害二殿下，在一老宅里埋下炸药，正引着二殿下去，而那犯上作乱的，正是王广忠！” 　　霍敬一气呵成，王大都统一听，登时怒火中烧：“霍敬你狗血喷人！” 　　“皇上啊……”霍敬忽然哭道：“臣有证据的……” 　　皇上一言不发，好似看好戏一般看着他们，他想王广忠前些日子让他女儿跟老六演节目，今个儿怎么他又跟老二站到一处了呢？脚踏两只船可是会翻船的。 　　王大都统见皇上正饶有深意的盯着他，不禁浑身一哆嗦，连忙跪下来道：“臣冤枉，皇上，霍敬他污蔑……” 　　霍敬梗着脖子道：“皇上，臣真的有证据！” 　　霍敬指着王大都统道：“他先是设了埋伏，然后又让他女儿引着二殿下去那地方，把二殿下炸伤了。他女儿在林子里做的标记，现在还有呢！” 　　萧霖业没想到霍敬口中的证据竟是王锦姝留下的标记，连忙道：“皇上，儿臣那日确实看到王姑娘的标记，可她是为了引儿臣去霍……将军私藏兵器的地方，并非要害儿臣，况且王姑娘自己也被炸伤了。” 　　皇上仍旧一言不发，他看老二一脸紧张神色，好似与他口中那王姑娘交情不浅似的，王广忠的女儿，挺有本事啊！ 　　大殿里气氛几乎降到冰点，谁也不知道皇上在想什么，谁都知道他寡言多疑，霍敬知道他这样，才会故意这样说，总之，让皇上怀疑上王广忠和萧霖业就对了…… 第44章 入狱 　　萧霖业知道，再多说只会是打嘴仗，没有证据，霍敬还像疯狗一般攀咬。 　　萧霖业上前道：“父皇，是儿臣一直在调查此事，现在不知其中出了什么岔子，请父皇给儿臣三天时间，儿臣定会调查清楚。” 　　听二殿下把这事揽了下来，刑部尚书林有致几乎感动的要泪流满面，他这一大把岁数，就想着不出差错，磨到告老还乡的年纪呢……他们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他是不想掺和了…… 　　王大都统没想到霍敬如此狡猾，这样都能安然无恙的回家。他再想想皇上看他那奇怪的眼神，哎……真是憋屈的让人喘不上来气啊！ 　　王大都统站在自家院子里，看着门外被禁军守着，胸口隐隐发疼，皇上让萧霖业顺道带禁军守了他的都统府，这算是一次非常严重的警告了吧。 　　王大都统仰头深吸一口气，没想到豆大的雨点子啪嗒啪嗒的打了下来。 　　“奶奶的，连老天爷也欺负我！”王大都统悲恸万分。 　　“阿爹！”王锦姝手执油伞，另一手拿着斗篷，朝着王大都统走来。 　　两人进了回廊，王锦姝帮王大都统披上斗篷，她已经听父亲说了今日朝堂上事情的来龙去脉。 　　事已至此，只能再想其他的办法了，萧霖业现在一定正在忙着查这件事吧。 　　霍敬出宫时，霍晋羽、霍依雯兄妹正等在宫门口。 　　霍依雯眼圈红红，见到霍敬的瞬间，豆大的泪珠不禁滚落下来：“阿爹！” 　　霍依雯扑进霍敬怀里。 　　霍晋羽也满脸是笑：“爹，您没事了？” 　　“没事了……”霍敬笑笑，拍了拍霍依雯的肩膀，道，“回家吧。” 　　六殿下萧霖华见霍敬一家和和美美的上了马车，他一脸懵的同穆宸轩对视，什么情况？ 　　穆宸轩摇头，不知道啊。 　　萧霖华瞥见萧霖业的身影，连忙追上前去：“二哥！” 　　萧霖业停下脚步。 　　“这几天我一直在藏经阁主持抄经，没想到发生了这么多事，到底是谁设下的炸药陷阱啊，你没事吧？”萧霖华一吐心中问号。 　　穆宸轩也满是好奇的看着萧霖业。 　　萧霖业道：“此事说来话长，改日再告诉你。” 　　“诶？二哥……二……” 　　萧霖业脚下生风，飞快的离开了。既然父皇让他派禁军守住霍家大门，他就有了绝对的优势去查此事，这回，千万不能出了岔子。 　　只是……萧霖业微微沉吟，只是要委屈都统家了…… 　　都统一家很少聚在一起吃饭，这日晚饭，一家四口在一起吃的沉默无言。 　　都统夫人满脸郁闷，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禁军为何要把都统府给围起来，任由其他人怎么劝都无济于事，她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王锦姝吃完，正要回添花苑，王大都统跟了出来。 　　父女二人在回廊前说话。 　　“锦儿，今夜你就不要出去了，外边禁军看的紧，不能再出岔子。” 　　“女儿知道了。”王大都统若不说，王锦姝真打算试探一下，看看能不能出去呢…… 　　“忠鉴司不同于别的，皇上一旦不信任了，就不好说了……” 　　王锦姝点点头，为今只盼望萧霖业能快些找到证据了。 　　月色迷蒙，都统府里亦是一片死气沉沉，王演远远的看着父亲同妹妹说话，不用走近就觉得气氛十分严肃，他不是傻子，他知道这段时间妹妹和二殿下走的近，招致皇上怀疑了…… 　　王大都统长叹一声：“父亲无能，不能保护好你们……” 　　“阿爹，不要这样说……”王锦姝想说，他做的已经很好了，他已经尽了他最大的努力来保护这个家，也给了她无尽的父爱，她已经很感激很满足了。 　　“女儿，你对二殿下是否有特别的情感？”王大都统话锋一转。 　　王锦姝没想到王大都统忽然问起这个，犹豫一瞬，还未开口答，王大都统又说话了。 　　“你的心思爹不是不知道，可现在局势复杂，莫要再泥足深陷，将来让自己痛苦。”王大都统满眼慈爱，他自以为十分懂女儿，原来她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现在一提起萧霖业，表情都是不一样的，还能说她心里没想法？ 　　王锦姝也不知刚刚为何犹豫，可王大都统的话，她听进去了，现在还不是想这事的时候。 　　“女儿知道了。”王锦姝认真回答。 　　“回去歇息吧。” 　　王锦姝点点头，看着王大都统略显颓然的身影转过走廊。 　　翌日清晨，王锦姝刚刚起来洗漱妥当，还没来得及吃早饭，府里就冲进来一批禁军，直奔王大都统的书房，把里边弄了个底朝天，还搬走了不少书册。 　　王大都统木然的看着禁军，他们拿走的册子都是这些年禁军督察各部记录下的，一般情况皇上只是问问，很少亲自看的。 　　许多时候，他不想惹事，一些事情也就没告诉皇上，可这些册子记录着呢…… 　　禁军们抱着册子往外走，王大都统觉得他们抱着的是他的催命符，都统府……要完…… 　　果不其然，晌午时分，禁军来抓人了…… 　　王大都统被带走，都统夫人一下子哭晕了过去，王锦姝忙着照顾母亲，王演不知道该怎么办，都统府一下子陷入了混乱。 　　都统夫人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一般，王锦姝守在床边。 　　王演呢？他伏在添花苑的墙头，正跟傅二说话。 　　傅二亦是满脸愁容，他也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最后，王演也不想太难为好友，只得默默回了母亲的院子。 　　他还没进院子，就听得墙内有人大声议论着…… 　　“都统府眼看就要倒了，咱们犯不着跟着一起遭殃吧？” 　　“是啊，咱们去跟禁军说说，咱们是无辜的啊，放咱们出去！” 　　“那万一不放呢？” 　　“凭什么不放？犯上作乱的又不是咱们！” 　　“是啊……是啊！” 　　王演听闻，气不打一处来，转角进了院子，怒道：“放肆！” 　　那些下人先是被骇了一跳，随即有个老嬷嬷缓过神儿来，笑的面目有些狰狞：“二公子，都这个节骨眼儿了，您就不要耍少爷脾气了，我们大伙儿也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真犯不着跟着你们王家一起去死……” 　　“胡说八道！王家不会有事！”王演撸起袖子。 　　那老嬷嬷连忙后腿两步，颤声叫道：“二公子你这是要打人不成？王家有没有事又不是你说了算的！” 第45章 助她一臂之力 　　“你这该死的嬷嬷！王家不可能有事！”王演气急，上前就要打人。 　　那群下人忽然挡在老嬷嬷前边，嚷嚷着王演不可打人。 　　院子里乱作一团，王演想教训下人，却没成功，脸上涨红，气的头上几乎冒烟…… 　　“二哥！住手！”王锦姝忽然走了出来，连忙拉住王演。 　　丁香看着嚣张的下人，忍不住喊道：“你们这是要造反吗？” 　　那老嬷嬷又跳了出来，讥讽道：“造反的可不是我们，我们什么都没干，我们要走。” 　　丁香叉腰怒道：“你们这群忘恩负义的！你们忘了当初是怎么进都统府的了？”大多数下人是走投无路，都统府里的人心善带进府的，都统家就像个收容所似的，现在大难临头，他们竟要跑路！ 　　两厢争执，王锦姝不想他们吵醒了都统夫人，冷声道：“想走的在丁香这里领二两银子，拿了卖身契，从此与都统府再无瓜葛。” 　　王锦姝拉住王演，安慰道：“二哥，不要同他们一般见识，想走就走吧，心术不正的留在府里也是祸害。” 　　王演点点头，冷哼一声，同王锦姝一起进屋。 　　王演看母亲仍然昏迷，眉头皱的更加厉害，可又怕妹妹害怕，转身又安慰她道：“刚刚我已经告诉子誉，他会帮忙给大哥传信的。” 　　王演想，大哥回来就好了，这事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说实话，父亲被抓，他已经偷偷掉眼泪了，可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叫别人看见，尤其是不能让妹妹看见…… 　　王锦姝点点头。 　　是夜。 　　王锦姝偷偷翻墙出门，她不能再等了…… 　　没走几步，她感觉身后跟着一人，她已经告诉暗卫守住都统府，现在跟着她的人…… 　　王锦姝转过巷口，停住脚步，身后那人小心翼翼的跟上，二人碰了个正着。 　　“二殿下什么时候也变得这样鬼鬼祟祟了？” 　　萧霖业眉头皱了皱，道：“你要去干什么？” 　　“去霍府。”说完，王锦姝抬脚就走。 　　“不行，太危险了！”萧霖业下意识拉住她。 　　王锦姝看着被萧霖业攥住的手腕，似笑非笑道：“你这是在关心我？” 　　“我是让你别添乱！”萧霖业语气冷冷，带着责备的意味。 　　王锦姝道：“我完全不知道这两日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样，明明胜券在握的。” 　　萧霖业四下望了望，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 　　萧霖业攥着王锦姝的手腕，一路飞檐走壁，进了一处宽敞宅院。 　　“安亲王府？” 　　萧霖业嗯了一声。 　　王锦姝跟着他穿过花园，进了一个院子。 　　他带她来到了他的书房。 　　王锦姝听他说完，不禁眉头紧锁，他们一直寻找的大量购买飞镖的人，竟然是皇后…… 　　王锦姝心中一阵惭愧，刚刚她还对他带着敌意…… 　　“对不起，刚刚我……”王锦姝悄悄观察着他的神色，有些迟疑道。 　　萧霖业嘴角含笑，等待她的下文。 　　王锦姝道：“我对你语气不是很好。”她以为，他为了扳倒霍敬想要用王家陪葬，是她小人之心了…… 　　萧霖业看她这副模样，褪去几分高冷，难得显得小鸟依人，忽然萌生了一种逗逗她的想法，他语带玩味：“光道歉就行了？” 　　王锦姝抿唇，道：“那你想怎样……” 　　萧霖业轻声笑了笑，道：“暂时还没想好，先欠着吧。” 　　王锦姝哦了一声。 　　萧霖业道：“既然你已经知道幕后之人，回家乖乖等我消息，我定会保王家周全，此间你切不可再乱跑，让对方得了机会。” 　　王锦姝点点头。她想，皇后位高权重，又是萧霖业养母，她似乎暂时也做不了什么了…… 　　萧霖业将她送回都统府就离开了。 　　王锦姝守在都统夫人身边，心中已经安定了许多，她自己也没想到，她竟可以这么全心全意的信任萧霖业…… 　　王锦姝默默叹了一口气，夜色已深，萧霖业却不能安睡，他要继续追查，找证据…… 　　她在牵挂他？一个念头涌进心中，王锦姝忍不住轻声笑自己，又摇了摇头…… 　　皇宫中，宝和殿灯火通明。 　　皇后吩咐花匠在宝和殿布置了许多菊花，现在是夏末，各色菊花皆是含苞待放。 　　自王大都统获罪入狱，皇上就把布置秋祭大典的任务交给了萧霖业。 　　萧霖业忙着查霍敬，眼见着三日之期就要到了，他这边依旧没有什么动静。 　　皇后身为二殿下的养母，表面上自然有义务帮二殿下做一些力所能及之事。 　　宝和殿里，花匠们进进出出忙碌，皇后在偏殿里喝茶休息。 　　不多时，婢女领着一花匠进了屋。 　　那花匠规规矩矩的行了礼，皇后眼神示意婢女退下。 　　屋里只剩了皇后和花匠二人，那花匠揭去胡子，堪堪露出本来面貌。 　　皇后低头摆弄着指甲，语气十分不屑道：“你千方百计的想要进宫见本宫，到底所谓何事？” 　　底下跪着的，脸上用深色胭脂涂抹的几乎看不出原来模样的，正是霍敬。 　　霍敬脸上带着嬉笑神色，道：“皇后娘娘，微臣前来，是想助娘娘一臂之力的。” 　　皇后听闻，不禁冷嗤一声，语带讥讽道：“你自己都泥菩萨过河了，还说什么助我？不觉得可笑吗？” 　　霍敬似乎对皇后的嘲讽并不以为意，继续道：“皇后娘娘，微臣做的飞镖好用吗？”一句话语调转了好几个弯儿，他也是这两天才知道的，原来高价购买飞镖的神秘买主，竟是皇后。 　　皇后面色微不可察的变了一变，冷斥道：“本宫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霍敬笑道：“娘娘可能真不知道微臣说什么，不过，微臣觉得没准儿许岭坤许公子知道微臣在说什么。” 　　皇后心中一紧，霍敬竟然查到了她的外甥许岭坤，没错，她授意许岭坤偷偷组建一支暗卫，让他买进一些兵器。 　　看来，霍敬并非炸她，他都知道了，既然知道了，那就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 　　皇后脸上仍然端着平静神色，只是声音愈冷：“说吧，你想怎样？” 　　霍敬微微扬唇，道：“微臣只是想助娘娘一臂之力而已，顺便寻求娘娘庇护。” 　　臭不要脸的！皇后不禁暗骂，霍敬此时正在风口浪尖上，他竟威胁她让她来救。 第46章 有埋伏 　　皇后犹豫间，霍敬又开口了，大有“好言相劝”的口气：“娘娘现在知道臣私造兵器，而臣也知道您……这正是天意啊，是天意让我们合作啊……” 　　霍敬满脸狡黠之色，皇后只看了一眼就觉得恶心，可现在除了同他合作，好像也没别的办法，若是强行拒绝，恐怕他会来个鱼死网破…… 　　皇后顺着他的意思问道：“你想怎么办？” 　　霍敬收起嬉笑神色，没有回答皇后的话，而是一句话问到了皇后的痛处：“娘娘，您信赖您的儿子吗？” 　　皇后嘴角不受抑制的一抽，脱口而出：“你想怎样？！” 　　是，她的确不相信萧霖业了，她养了他八年，他认她作母后时，他已经十七岁了，她眼瞅着他越来越不受她控制，可她能怎样呢？上天实在是不眷顾她，她连个一儿半女都没有。 　　霍敬也不说话，默默等着皇后冷静下来，才继续道：“据微臣看来，二殿下确实早就不受您控制了，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将来若是二殿下继承大统，他会好生孝敬您吗？” 　　“放肆！”皇后将桌上茶盏一把扫到地上，她不仅生气霍敬说的话，更因为他说的就是不可辩驳的事实。 　　跪在地上的霍敬一手扫了扫粘在衣服上的茶叶，又幽幽开口道：“娘娘，相信臣，臣真的是来助您一臂之力的。” 　　此时，皇后已经冷静下来，等待霍敬的下文。 　　霍敬从衣袖里拿出一张纸，捧在手上，道：“过了明日，二殿下就会有把柄在您手上了。” 　　皇后微微蹙眉，霍敬起身将拿纸奉上。 　　看过内容，皇后只想把这纸塞到霍敬嘴里叫他吃了！天方夜谭，可笑至极！ 　　霍敬早就料到她的反应，又道：“皇后莫要着急，放心，明晚二殿下自然会在这纸上乖乖盖上他的宝印。” 　　皇后心里虽然暗道，真是大言不惭，可嘴上却没说出，悄悄把纸收了起来，默许了霍敬的行动。 　　霍敬又道：“还请皇后交给臣一件信物，也好让臣同许公子联络。” 　　皇后冷笑：“霍敬你可真是蹬鼻子上脸，你觉得本宫会轻易上你的当？” 　　霍敬点头哈腰道：“娘娘误会了，若娘娘不想，臣也不强求，过了明日，娘娘便能知道臣的忠心。不过，明日事情能否成功，还要请娘娘帮一个忙……” 　　“说……” 　　霍敬说完，皇后没说什么，表示默认了。 　　“去吧……”皇后懒得再扫他一眼。 　　霍敬粘上胡子，退出了偏殿，关了门。 　　皇后又连忙掏出那张纸，上面大意是萧霖业授意霍敬制造一批飞镖。 　　若是霍敬用计真的能让萧霖业乖乖的在这张纸上盖下他的大印，那她可就真是攥住了他的把柄。再者，霍敬也就彻底脱不了干系了…… 　　翌日清晨。 　　王锦姝收到了一封密信，信上只有六字“晌午城北马标”。 　　王锦姝看字迹确定这并非萧霖业的笔迹，凝神想了想，又飞快在另一纸上写下几个字。 　　此事已经到了这一步，若是没有足够的筹码，对方怎么会轻易露出本来面目呢…… 　　王锦姝通过傅二的翠园逃了出来，一路直奔清心茶楼。 　　此时她不宜露面，只能躲在巷口暗暗看向清心茶楼的二楼，那间雅间窗子紧闭，王锦姝盯着那窗子，眼睛一眨不眨。 　　许久，不见萧霖业的身影，王锦姝决定去安亲王府找他。 　　一路行至安亲王府附近，王锦姝藏在暗处，忽然察觉身后有一人向她偷袭而来。 　　她躲闪及时，急急向后退去。 　　何叔？他怎么在这儿？ 　　只见何擎又攻上来，王锦姝一闪身，又躲过了一击。 　　显然，此时何擎已经有些恼了，怒道：“青天白日的，你在安亲王府门口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说时，又要打上来。 　　这时，王锦姝发现萧霖业从府里出来，走神瞬间，脸上面纱被何擎一把扯下。 　　“王……王姑娘？”何擎一怔，王姑娘可是小敞的救命恩人啊，他真该死，怎么连救命恩人都认不出来了呢！？ 　　此时，萧霖业屏退其他人，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他见到王锦姝，不禁皱起眉头，不是说不让她出来吗？ 　　何擎正一脸尴尬的站在原地，见殿下走过来，连忙往后退了好几步。 　　“你怎么来了？”萧霖业低声问道。 　　王锦姝拿出早上收到的密信。 　　萧霖业看后，刚刚的气恼一扫而光，王锦姝见到信没有直接去城北，而是先来找他，看来他在她心中的地位…… 　　“殿下？” 　　“嗯？哦……”萧霖业连忙收起浮想联翩，这时候怎么还总是想这些事儿呢…… 　　“现在我们去不去城北？” 　　“去，一起去。” 　　王锦姝跟着萧霖业，准备出发去城北，可迎面忽然跑来一小厮急慌慌的，跪下就胡乱磕头，结结巴巴道：“二殿下，不……不好了，皇后娘娘在宝和殿晕倒了，您快去看看吧。” 　　萧霖业与王锦姝对视一瞬，只见她面上是沉静温和的笑意。 　　她上前一步，将手中的帕子塞到萧霖业手中，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萧霖业攥紧手中帕子，又吩咐何擎带人去城北查，便飞身上马，扬鞭朝着皇宫的方向去了…… 　　路上，王锦姝了解到自爆炸那晚二殿下带走了何叔，就将他收为己用了，他把知道的全都告诉了二殿下。 　　何擎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为穆大将军报仇，他见二殿下为人正直，一心想除了霍敬，才死心塌地的跟了他…… 　　王锦姝从前就知道，何叔的嘴最是个没把门儿的，一旦认定了谁，什么话都往外冒。 　　一路上，何叔说个没完，后边跟着的侍卫们都嫌他烦了。 　　虽然从他这儿知道了不少事儿，王锦姝最后还是不得不提醒他沉默是金，祸从口出。 　　何叔乖乖闭了嘴巴。 　　他们一行人也就二十多人，城北有一片荒林，夏末时节，树木荒草丛生，一行人举步维艰。 　　王锦姝四下望去，心下道，林子里能有什么呢…… 　　王锦姝忽然道：“不能再走了！” 　　话音刚落，就听林子里鸟儿“呼啦啦”全都被惊得飞了起来。 　　“嗖嗖嗖！”箭雨飞来。 　　随后而来的是一群黑衣人…… 　　有埋伏！ 第47章 印章 　　对方人多势众，饶是王锦姝身手敏捷，也占了下风。 　　不多时，王锦姝一行人全被对方俘虏。 　　晌午时分，天气阴沉，对方拖着王锦姝他们向着荒林深处走去。 　　这边萧霖业策马至宫门口，才避开人，打开了那帕子，里边是王锦姝留给他的字条。 　　看到她写的几个清秀的小字，萧霖业心思一沉，他本不想如此，可现在，这是让敌人暴露的最快的方式了。 　　萧霖业忽然调转马头，对属下吩咐道：“带十名侍卫，跟我来！” 　　“是！”属下领命。 　　一直带路的小厮慌了神儿：“可是二殿下，皇后娘娘那边……” 　　萧霖业勒紧缰绳，道：“待我回来会同母后解释，你先回去复命吧。” 　　马蹄飞快，他知道刚刚王锦姝为何不愿意带更多人手了，她想的就是故意落入敌人圈套…… 　　萧霖业马蹄飞奔，不多时，便到了城北荒林。 　　他翻身下马，一头钻进荒林中，荒林里还留有打斗的痕迹…… 　　“殿下，您看！”一属下捧着一颗金豆子奉给萧霖业。 　　这金豆子不就是平日里丁香荷包里装着的，打赏下人用的吗。 　　“走！”萧霖业朝着边走边继续让人找金豆子。 　　此时，属下们无比积极，金豆子呢！殿下没说要，这不是默认进他们口袋了……啧啧，王姑娘真是有钱啊…… 　　前边，王锦姝被人用黑布套住了头，她仔细数着步数及拐弯儿的方向，每走三十步便丢下一颗金豆子。 　　王锦姝一行人被带到了荒林里一处破庙，她听得周围窸窸窣窣的声音，再然后就是渐远的脚步声。似乎她被单独关起来了…… 　　王锦姝努力转动身体，一手摸到另一手手腕上带着的手链，那手链是特制的，其中有一颗珠子里藏了一把小小的利刃，她慢慢割开绳子，仔细听周围并没有什么动静，才把头上的头套拿了下来。 　　入目的是一间十分破败的房间，墙皮脱落，满地的枯草枝，窗子摇摇欲坠。 　　王锦姝悄悄向门口靠近，见外边围了好多人，那些人的穿衣打扮，不是黑甲士又能是谁呢…… 　　得知周围情况，王锦姝又自己套上了头套，坐在了原处。 　　这边萧霖业行至半路，亦是遭遇了了埋伏，对方身着黑甲，来势汹汹，不多时，萧霖业就占了下风。 　　萧霖业望着小路尽头，眸光紧锁，心下道，王锦姝，一定要平安等我来！ 　　“撤！” 　　萧霖业一声令下，随即带人撤离了荒林。 　　荒林外的大陆中央，停着一辆马车。 　　萧霖业略微沉吟，快步朝马车走去。 　　霍敬掀开马车窗帘，从窗子探出头来，笑嘻嘻道：“二殿下，微臣有礼了。” 　　这没规矩的行礼暂且忽略不计，现下王锦姝在他手里，不知他要开出什么条件来。 　　萧霖业站在原地，冷声道：“借一步说话吧！” 　　“好，微臣正有此意。”霍敬掀开车帘，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萧霖业一跃而上，钻进马车。 　　他与霍敬面对面坐，霍敬脸上仍然带着灿烂的笑容，黝黑的脸上，褶子拧成了一朵花。 　　萧霖业表面云淡风轻，心中对他却怀着戒备，上次在城东湖畔，霍敬可是打算要杀了他来着…… 　　马车行至一处，忽然停了下来。 　　霍敬笑道：“这里地处偏僻，几乎没有人经过，殿下委屈了，我们就在这儿说吧。” 　　萧霖业嗯了一声。 　　马车外有萧霖业带的十个侍卫，还有霍敬的一些人马，两方人都处于戒备状态，屏息凝神，对峙着…… 　　霍敬开门见山道：“不瞒殿下，黑甲士确实是微臣私自训练出来的，我只是想自保，丝毫没有犯上作乱之意。” 　　萧霖业沉默，静待他的下文。 　　“现在朝廷局势复杂，我们霍家只是想寻求个安稳，殿下，微臣这样做没错吧？” 　　萧霖业扬唇，道：“所以，你现在对本王和盘托出，是想寻求本王的庇护？” 　　“殿下……”霍敬听闻，连忙做感动之态，作势抹了抹眼泪道，“霍敬愿意为殿下肝脑涂地！” 　　萧霖业心下道，这老东西演得倒是逼真，可他并无心夺嫡，若是霍敬知他想法定会弃他而去。 　　萧霖业道：“本王没看到你的决心，倒是看到了你的威胁。” 　　“实在不敢，微臣也有苦衷啊。”霍敬嘴上哭唧唧的说着，心里却笑着，萧霖业到底是在乎王锦姝的，这步他算是走对了，霍敬继续道，“那王家处处进逼，一股势必掀出微臣所有错处的模样，臣能不反击吗？……只要臣能得到殿下您的庇护，臣定会立马放了那王锦姝！” 　　“好啊，我答应你，放人吧。”萧霖业答应的痛快，他想，接下来霍敬就要谈条件了吧？ 　　霍敬满脸是笑，伸手从衣袖里摸出一张纸，道：“微臣都为殿下写好了，您盖上印吧？” 　　萧霖业拿过纸，纸上大意为他授意霍敬私造一批兵器。 　　萧霖业扬唇：“行。”说着，从衣袖里拿出小印章，在纸上盖下了自己的宝印。 　　霍敬又惊愕又惊喜，他没料想萧霖业如此痛快，只扫了一眼，生怕萧霖业反悔似的，连忙收好那张纸，塞进了衣袖里。 　　萧霖业吩咐霍敬立刻回霍府，毕竟他现在仍在禁足期间。 　　霍敬连忙答应，规规矩矩的行了礼，离开了。 　　霍敬让黑甲士带着萧霖业去了破庙。 　　王锦姝的黑头套被掀开，她看到了萧霖业的一脸关切。 　　“你没事吧？” 　　两人异口同声，又都摇摇头，相视笑了。 　　回去路上，两人同坐一辆马车，萧霖业把帕子还给王锦姝，里边还留有她写的字条。 　　“以我为饵。” 　　入目是王锦姝清秀的小字。 　　萧霖业看着王锦姝一脸恬静之色，最终还是没好意思开口，他想，他以后定不会让她再身处如此险境之中了。 　　萧霖业将王锦姝送回王府，立刻骑马去了皇后坤宁宫。 　　萧霖业进了内室，隔着屏风向皇后问安。 　　“我儿这几日忙什么呢？总不见你的身影，就连我病了，你还这样姗姗来迟，看来是不把我这个母后放眼里了。” 第48章 皇后 　　听着当头训斥，萧霖业解释道：“儿臣不敢，这三日儿臣一直忙着查霍敬之事。” 　　“哦？可有查到什么？” 　　“已经查到买他飞镖之人。”萧霖业语气平淡，却像是一股无形的力量，让皇后一时没反应过来。 　　沉默良久，皇后屏退了婢女，让萧霖业上跟前说话。 　　萧霖业坐在皇后床榻旁的椅子上，漫不经心道：“既然查到了买他飞镖之人，就确定了他确实私造兵器，再加上一条贩卖兵器，足以让他流放南地，你怎么没同你父皇禀报呢？” 　　萧霖业道：“只是因为买这飞镖的人，太特殊了。” 　　“哦？是吗？”皇后掩嘴轻笑，极力掩饰尴尬。 　　“是。”萧霖业目光如炬。 　　他十七岁才认她做母亲，一直以来，她表面上表现的是对他都是无微不至的关心。 　　萧霖业看着皇后温和虚假的笑容，极力隐忍自己的情绪。 　　“业儿何故这样看着母亲？”皇后温柔的话语打破了宁静。 　　萧霖业低下头，表示自己刚刚很失礼。 　　皇后话语放缓了许多，道：“刚刚母亲的话说重了，我身上难受，自然是想念儿子，可你迟迟不来，我当然不高兴了。” 　　“是儿子错了。”萧霖业道。 　　“业儿，既然你查到了飞镖的事，今日母亲就不妨告诉你。”皇后似是下了决心。 　　萧霖业面无表情，心思微动，她这是要承认了吧。 　　皇后看了看外边，确保没人，才低声说：“我怀疑你生母的死有蹊跷！” 　　萧霖业听闻，忽然抬起头，故作十分惊讶愤怒，脱口问道：“什么蹊跷？” 　　萧霖业四岁的时候，母亲许皇后病故，后来他的姨母入宫，成了现在的皇后。 　　她一直想让他和大哥养在她的名下，可是大哥不同意，后来她对他频频示好，他才慢慢相信了她…… 　　随着他慢慢长大，他接受了母亲病故的事实，且所有人都告诉他，他母亲确实是病逝…… 　　后来，直到他查出了害死母亲的真正凶手…… 　　“你母亲，我的姐姐，是被人害死的。”皇后声音压得更低，带着沙哑，在偌大的房间里显得十分突兀。 　　“是谁？！”萧霖业确实有些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皇后为逼他竟抛出这件事？她难道不怕他查？不怕他知道真相？ 　　皇后摇了摇头，道：“我也没查出来，我进宫时，你母亲已经病故一年多了，哪里还找得到什么线索呢……” 　　萧霖业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扔进了冰冷的深潭里，一直沉一直沉，母亲死的可怜，而害死她的人却在这里用她的死来骗取她儿子的信任…… 　　“以我自己微薄之力怎能查出真相呢？所以啊……”皇后停顿了一下。 　　萧霖业蓦然抬头，所以她就私自养了暗卫，买下了许多飞镖？ 　　“所以我只能自己想办法培植一个势力，以求能保护我们母子平安。”皇后见萧霖业心情低落，默默叹了一口气，“你虽然不是我的亲儿子，可你生母却是我的亲姐姐，我与她姐妹情深，自然有义务照顾好你。” 　　萧霖业道：“儿臣知道母亲的苦衷了。” 　　“业儿啊……”皇后的声音显得有些语重心长，“不论你做什么，母亲永远支持你，会一直守护你，保护你……至于私自培植势力……” 　　皇后悄悄观察萧霖业神色，继续柔声道：“所以，你会恨母亲吗？” 　　“不会。”萧霖业面无他色，冷静道，“母亲也是无奈之举。” 　　皇后展颜一笑。 　　二人寒暄良久，萧霖业才离开了坤宁宫。 　　之前他不确定，可是此刻他已经确定，皇后已经和霍敬联手了。 　　皇后无非就是在他身上押了宝，将来他若能继承大统，她既是圣母皇太后又是母后皇太后，尊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若她是个心地善良的人也好，若这些表象就是事实也好，可她不是。 　　她害死了他的生母，她私自联络官员，收取贿赂，压榨百姓，现在还私自培植势力，自然是想控制住他，让他做他的傀儡罢了。 　　萧霖业眸底一片晦暗…… 　　萧霖业离开坤宁宫后，直接去了皇上所在的干元殿。 　　干元殿里，一股淡淡的香气萦绕，是皇上常年用的安神香。 　　萧霖业站在底下，将这两日的事情和盘托出。 　　皇上意味深长的看着他，心中渐渐升起感动之意。 　　萧霖业和太子萧霖奉都是先皇后的孩子。 　　他与先皇后许氏的情感是后宫所有妃子不能相比的，从前他还是太子的时候，他们就成了婚，两人共同经历了无数风雨，情感也更加深切。 　　可是许皇后生下老二业儿才四年，就病逝了，他心中伤痛不已。 　　再过一年，他才让许皇后的庶妹进了宫，成了现在的皇后。 　　他想通过小许皇后找寻先皇后的影子，可后来他发现，她与她简直南辕北辙。 　　一个心地善良，善解人意。 　　一个世故圆滑，费心钻营。 　　一个温柔贤淑，礼待下人。 　　一个心胸狭隘，暗箭伤人。 　　他并非不知道，只是他念着她也姓许，才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 　　刚刚萧霖业说的这些，他却是不能再容忍了。 　　小许氏勾结朝臣，私自培植势力，已经触犯了他的底线…… 　　皇上看着萧霖业笔挺的站着，脸上满是坚毅之色，他的这个儿子常年不再上京，他把他全部的心血都放在了大儿子太子萧霖奉身上，对他真是疏忽了…… 　　皇上神色缓和下来，声音也变得柔和了许多：“业儿，你同父王说这些，不怕自己受牵连？” 　　萧霖业答道：“儿臣不想有霍敬这样的官员来危害朝廷，压榨百姓，所以儿臣必须要翻出他的罪证。儿臣亦不想母后因为溺爱儿臣而做出错事。儿子愿意接受惩罚，请父皇裁决！” 　　皇上了然，满意的点了点头。看来他从前的担心是有些多余了…… 　　他不想许氏给他留下的这两个儿子为了争夺皇位而互相残杀，所以故意疏远二子萧霖业，派他去一些边远的地方做事。 　　皇上满眼慈爱又略带愧疚的看着萧霖业，看来他误会业儿了，业儿是个性情纯良的孩子啊…… 第49章 拭目以待 　　萧霖业从干元殿出来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他吩咐属下将荣昌侯府翠园房檐上的红瓦翻过来。 　　说实话，他有些迫不及待的去见王锦姝。 　　坤宁宫中。 　　那张盖了印的纸已经成功送到了皇后手中，皇后看到，不禁笑了，没想到一向不为情所困的萧霖业竟然有了心上人。 　　对方竟是王广忠的女儿。 　　王广忠……皇后暗想，王广忠手里的权利也不小呢，老皇帝年迈，他王广忠难道就不想着找个靠山？ 　　皇后倚在贵妃榻上，脑海里反复比较着王广忠与庆国公，一个手底下有人，一个手里有权，她竟一时有些难以取舍…… 　　不过，到时候让他选谁，还不是她说算么？ 　　皇后忽然有了一个想法，不如现在就试试这儿子到底听不听话，皇后微微扬唇，喊道：“春萍，把业儿叫来。就说本宫想和他一起用晚膳。哦对了，让庆国公夫人带她女儿也来吧。” 　　萧霖业刚到了宫门口，听到皇后又叫他去，不禁有些恼，他刚约了王锦姝…… 　　萧霖业又写了封信，让属下带到清心茶楼。此时距皇后说的晚膳时间还有一会儿，萧霖业不太想见到她那张脸，一想到母亲死于她手，他就要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萧霖业在御花园里停留了一会儿，不多时，看到两个身影，一蓝一粉，由婢女引着，从远处经过。 　　萧霖业又磨蹭了一会儿，才去了坤宁宫。 　　萧霖业进了坤宁宫的正院，小厅里说笑声入耳，他皱了皱眉头。 　　掀帘而入，只见皇后一身便服坐在正中，脸上带笑，坐在一旁的是身穿蓝色华服的庆国公夫人，脸上更是满脸灿烂笑容。 　　一旁站着的是身着粉色系裙的甄淑，她见萧霖业进来，立刻敛去笑容，低头作害羞状，只敢偷偷的瞟了萧霖业几眼。 　　皇后端坐，等萧霖业行礼后，才笑盈盈道：“业儿来了啊！” 　　庆国公夫人携女儿行礼，萧霖业免了礼。 　　皇后似是漫不经心道：“刚刚去向你父皇请安了？” 　　“是。” 　　皇后扬唇，心想，萧霖业大概不会那么傻吧，用自毁前程的方式来扳倒敌人。更何况，此时所谓的“敌人”已经成了盟友。 　　皇后幻想着有了霍敬，他们又多了一些胜利的筹码。 　　皇后扫了一眼萧霖业，又转头对庆国公夫人笑道：“刚刚我们说到哪里了？” 　　庆国公夫人笑着回答：“娘娘刚刚问淑儿几岁了。” 　　“哦，对，是说到了这个。” 　　甄淑上前一步，行礼，柔声道：“回娘娘的话，小女已经十九了。” 　　“可否谈婚论嫁？”皇后说完，看了萧霖业一眼，只见他正低头摆弄着腰间的玉佩，完全没有参与她们谈话的意思。 　　听皇后这样问，甄淑不禁羞红了脸，转头望向庆国公夫人。 　　夫人连忙笑道：“还未谈婚论嫁。” 　　“怎么？不着急吗？” 　　大齐国十三四岁即可谈婚论嫁，甄淑十九岁还未嫁人，已经算是老姑娘了。 　　庆国公夫人道：“淑儿是我的独女，是我一直霸着她了，舍不得她出嫁，所以就耽搁了。” 　　皇后凝神想了想，道：“小辈儿们合适的男孩子还真不少，本宫替你看着。” 　　“谢娘娘恩典！”庆国公夫人连忙拉着甄淑行礼，而甄淑的眼神则是一直往萧霖业那边落。 　　皇后看在眼里，心下道，看来甄淑还惦记着萧霖业呢。 　　皇后满脸慈爱，试探道：“我儿业儿今年都二十五岁了……” 　　萧霖业忽然被点名，他早知皇后打的什么主意，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我儿常年在外，至今也尚未婚配呢……”皇后意味深长的看着萧霖业，脸上带着笑意。 　　庆国公夫人及甄淑则是一声不吭，等待皇后说出来那句话。 　　沉默一瞬。 　　皇后观察萧霖业神色，笑问道：“业儿，你心中的安亲王妃是什么样子的啊？给母亲说说，母亲帮你挑挑。” 　　憋了半天，皇后竟说出这么一句，庆国公夫人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她以为她会说撮合甄淑和二殿下的话呢…… 　　甄淑脸上更是由白到红再到青，变化非常丰富…… 　　甄淑觉得萧霖业为了拒绝她，会说“没想过这个问题”或者“以后再说”之类的话。 　　可接下来，他说的，不仅庆国公夫人和甄淑愣了，皇后也没想到。 　　萧霖业答道：“儿臣希望儿臣的王妃武艺高强，若是能搭个擂台，比武招亲就好了。” 　　皇后没想到萧霖业这么说，比武招亲，用来搞笑吗？她一时忘了接话。 　　甄淑则是心思一沉，眼里瞬间憋了一大泡泪水，她没有半点儿武功，更谈不上武艺高强了。 　　若说武功好的贵女，在上京也就是霍依雯和王锦姝了。 　　皇后缓了缓神儿，尴尬一笑，道：“业儿真会说笑，你这是找王妃，又不是找贴身侍卫，要什么武艺高强啊。” 　　萧霖业笑笑道：“儿臣难免遇到危险，若王妃不会武功，总是拖后腿，这样的王妃，儿子宁肯不要。” 　　萧霖业说完，甄淑的眼泪已经默默流了下来，什么武功高强，这分明是拒绝她啊！ 　　萧霖业心想，他既然不喜欢甄淑，早就应该彻底断了她的念想，免得耽误人家。 　　皇后只觉今天萧霖业让她十分难堪，便头一歪，谎称头疾犯了，打发走了三人。 　　萧霖业快步出了坤宁宫，庆国公夫人看着萧霖业的背影，也是十分恼火，心下道，他算是个什么东西，也值得她女儿掉眼泪！ 　　庆国公夫人看了眼满脸泪痕的甄淑，十分不耐烦道：“走吧。人家都走远了，你哭瞎了又有什么用呢？” 　　“母亲……”甄淑更委屈了，父母亲说话向来都是这样难听，她真的受够了。 　　庆国公夫人横了她一眼，丢下她，先走了。 　　甄淑抹了抹眼泪，急忙跟上前去。 　　甄淑心里不甘，恨意陡升，暗暗发誓，她这辈子非嫁安亲王不可！ 　　马车上，庆国公夫人看她发呆，语气冰冷道：“不哭了？” 　　“哭有什么用，我再也不会哭了。” 　　庆国公夫人嗤笑：“大言不惭。” 　　甄淑怒瞪杏眼，叫道：“母亲莫要这样看不起人！你嫁给父亲，不过是个一品夫人，而我，定要当上安亲王妃不可！” 　　“痴人说梦。”庆国公夫人语气毫无温度。 　　甄淑更加不服气道：“那您就拭目以待吧！” 第50章 请客吃饭 　　萧霖业快马加鞭，不多时就到了清心茶楼。 　　茶楼里，王锦姝已经等了有半个多时辰，茶水喝了两壶，茶点也吃的剩了个渣。 　　萧霖业推门而入，满脸歉意道：“等很久了吧？” 　　王锦姝笑笑，摇了摇头。 　　萧霖业脱下外袍，随手扔在一边，在王锦姝对面坐了下来，说实话，他有点儿饿了。 　　当他看到桌上茶点盘子只剩了个渣儿，不禁愣了愣，她挺能吃啊…… 　　新的茶点很快端上来，萧霖业实在是饿极了，中午没顾上吃，晚上就更别提了，以为去坤宁宫至少能混一顿饭吃，没想到还没吃上，就被轰了出来…… 　　萧霖业没顾上说话，两盘子茶点风卷残云。 　　王锦姝默默坐在他对面看他吃，虽然吃的很快，但吃相还是很优雅的，王锦姝看着他俊朗的面容，不禁有些发呆。 　　三杯茶水下肚，萧霖业抬起头，遇到王锦姝的目光，不禁问道：“怎么了？” 　　王锦姝抿唇，忍住笑意，指了指自己的下巴。 　　萧霖业抹去下巴上的点心渣儿，笑道：“实在是太饿了，一会儿陪我去郝家渔味吃饭吧。” 　　王锦姝应声，反正她也没什么事情可做。 　　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布包，递给王锦姝。 　　“什么？” 　　“打来看看。” 　　王锦姝打开布包，里边是一把精致的匕首，刀鞘上是镂空鱼鳞纹，刀柄上镶着宝石，拔开来看，刀尖锋利。 　　萧霖业笑问道：“比你手链上的小利刃如何？” 　　王锦姝故意撇嘴道：“比它笨重。” 　　“那好吧，既然你不喜欢……”萧霖业伸手要拿。 　　王锦姝立刻抱紧，笑道：“殿下送人东西，怎有要回的道理？” 　　萧霖业看着王锦姝眼底全是笑意，不禁有些失神，她笑起来真好看…… 　　“以后多笑笑吧？”话一出口，萧霖业便觉得这话很是突兀，忍不住以手掩鼻，轻咳了一声。 　　“嗯？” 　　“没什么。” 　　萧霖业让人撤了茶点，换了新茶，话题才进入正题。 　　萧霖业将霍敬以王锦姝为饵让他盖章，皇后与霍敬联手，以及他向皇上坦白实情的详细经过和盘托出。 　　王锦姝看着萧霖业，一言不发。 　　“怎么了？” 　　王锦姝扬唇笑道：“你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我，你就这么相信我？” 　　萧霖业亦是含笑：“我不该相信你吗？” 　　王锦姝抿唇不语，两个人沉默，对视…… 　　四目相对，时间仿佛停在了这一刻，这里不是茶楼，甚至不是现实，这里是梦，是缥缈的世界，是虚无的空间…… 　　“殿下！宫里传来消息，皇后被禁足了！” 　　门外忽然传来喊声。 　　世界从静止恢复跳动，萧霖业喊道：“本王知道了。” 　　王锦姝扬了扬唇，一切辛苦没有白费。 　　“开始了……” 　　王锦姝嗯了一声。 　　萧霖业深深地望着王锦姝，几乎舍不得移开眼睛，嘱咐道：“接下来的日子，我可能会被禁足安亲王府，可能会很长时间看不到你，你若有事，不要轻举妄动，我们书信联系。” 　　王锦姝郑重的点点头。 　　“或者，再严重的话，我可能会在牢里呆一段时间，不过你别怕。” 　　“……” 　　王锦姝默然，唔，他对她说话像是对孩子说话似的。她倒是真不怕，就是有些担心他。 　　“不用担心我，乖乖等我回来。” 　　王锦姝木然点点头。 　　门外又传来声音：“殿下，皇上叫您速速进宫。” 　　“知道了。” 　　萧霖业对王锦姝温柔一笑，忍住揉揉她的头发的冲动。 　　“改日再一起去郝家渔味吃饭吧。” 　　丢下这句，萧霖业大步离去了。 　　王锦姝站在原地发呆，攥紧了手中的小匕首。 　　丁香见二殿下离开，连忙进来，对王锦姝道：“姑娘，宫里是不是出事了？”她听到说皇后好像被禁足了，天呐，皇后是二殿下的母亲，那二殿下会不会被牵连啊，她家姑娘刚刚和二殿下打得火热啊…… 　　“回去说吧。” 　　丁香连忙点头，为姑娘披上了斗篷。 　　主仆二人从清心茶楼出来，刚要上马车，就听得远处的喊声。 　　“王姑娘！” 　　王锦姝抬头望去，站在宝膳楼门口的，不是甄淑还能是谁？ 　　丁香忍不住朝甄淑、丹桃主仆飞了一个大白眼，自从姑娘和二殿下交往密切以来，丁香便自动把甄淑归类成了“仇人”类别，再加上上次她让阿兜给二殿下送信，被她们拦了，她就愈发觉得甄淑不是个好东西。 　　丹桃眼尖，且清心茶楼门口的灯火亮，丁香的大白眼被她发现了。 　　丹桃撇嘴，亦是回了个大白眼。 　　甄淑脸上带笑，缓缓走了过来，语调不阴不阳道：“锦姝妹妹今日好雅兴，半夜出来喝茶了？”王锦姝定是知道二殿下常来清心茶楼，过来偶遇来了，这个不要脸的！ 　　“你不也是，半夜出来吃饭？”王锦姝冷声回答，她真是不屑于跟上京这些叽歪贵女耍心眼，不过不屑不代表不会，若是对方太咄咄逼人，她也会反击的。 　　“出来吃夜宵嘛，一起吧？”甄淑脸上带笑，“盛情”邀请。 　　王锦姝道：“不了，我不饿。” 　　王锦姝拎起裙子，就要上马车。 　　甄淑忽然伸出手臂，拦住她的去路，道：“锦姝妹妹这是不给我面子吗？” 　　“请问，是你请客吗？”王锦姝声音冷冷。 　　甄淑一噎，她只想拦住她，找她不痛快而已，谁还真想请她吃饭啊。 　　王锦姝道：“既然没钱请客，那就让开。”她可是听丁香说，甄淑跟阿兜为了十两银子还讨价还价呢。她甄淑为了跟萧霖业偶遇，总往宝膳楼跑，也算是为追求爱情下了血本了。 　　“你……”甄淑听闻，银牙暗咬，一边是囊中羞涩，一边是贱人的蔑视。 　　丹桃气不过，叫道：“你别瞧不起人！我们家姑娘是堂堂庆国公的女儿，怎么会没钱呢！” 　　王锦姝轻笑，道：“那好啊，走吧甄姐姐，请客哦！今日有口福了。” 　　甄淑快被丹桃这个蠢货气死了，只得带着王锦姝进了宝膳楼，她想，两个女孩子能吃多少呢，大不了她再破费十两银子！ 第51章 仇人的女儿 　　进了雅间，店小二一看是王锦姝王大姑娘来了，脸色变了好几变。 　　丁香从荷包里掏出一个金豆子，随手递给小二。 　　丁香这习惯性的动作，伤害性不强，侮辱性极大！她甄淑自己私藏的钱，加上首饰变卖了也不值丁香那袋金豆子啊！ 　　甄淑皱眉，以教训的口吻道：“锦姝妹妹，你也是快要婚配的年纪了，花钱怎么能这么大手大脚呢？” 　　丁香抢话道：“甄姑娘说错啦！这叫什么大手大脚呢，我们家夫人在上京有十几家铺子呢，我荷包里这些小钱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 　　小钱？九牛一毛？！甄淑觉得自己头顶都冒青烟了！她父亲比王大都统品阶不低吧？她地位比王锦姝也不低吧？怎么现在她在她面前跟个乞丐似的呢！ 　　丹桃气不过，又蠢蠢的开口了：“丁香你也太没规矩了！主子们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 　　“你不也说话了？”丁香翻白眼。 　　丹桃冷哼：“我是看你太不像话了才开口的，哼，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婢，真是没规矩。” 　　这话说的倒让甄淑舒心了不少。 　　“啪！”一声清脆响声。 　　丹桃捂着脸，瞪大了眼睛。 　　甄淑愣了一瞬，竭力保持大家闺秀的风范，斥道：“锦姝妹妹，你怎可随便打人。” 　　王锦姝揉了揉手腕，假笑道：“因为我不懂规矩啊。” 　　“你……”甄淑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王锦姝脸上笑盈盈的，拎着裙子就往楼上走：“走吧甄姐姐，不要因为婢子们吵嘴，影响了我们之间的感情。” 　　甄淑现在哪里有心情吃饭，可厅里人们都看着呢，她若是甩手走了，不定留下什么不好的名声呢！ 　　甄淑端着雍容的样子，跟着往楼上走。 　　雅间里。 　　小二在一边拿着菜单殷勤介绍。 　　王锦姝拿过菜单，笑道：“不用麻烦了，炒这一面吧。” 　　店小二险些一个蹶子撩过去，他知道王锦姝是可以在这里白吃的，老板也吩咐过，若王姑娘来了，尽量想办法劝退，若不能，接待的人会被扣工资的…… 　　呜呜呜，黑心老板，呜呜呜，黑心王姑娘…… 　　店小二泪奔中。 　　甄淑连忙抢过菜单，再也维持不住淑女风度，惊叫道：“这么多，我们哪……哪里吃的完啊！” 　　“没关系啊，吃剩下的甄姐姐可以派人送到城北破庙里，那里的乞丐孩子们会很感激你的。”王锦姝眨眨眼睛，一脸笑意。 　　什么啊，还让她请乞丐吃饭！再说了，她口袋的钱不够啊！甄淑快疯了。 　　甄淑话语不得不软下来：“还是算了，就炒四个菜我们就够吃了，至于施舍乞丐，改日再说吧。” 　　“好吧！” 　　甄淑猛然抬头，没想到王锦姝答应的这样痛快。心里突然涌出的感动感激是怎么回事？！甄淑忽然想抽自己一个嘴巴！ 　　“啪！”店小二抽了自己一个嘴巴，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王姑娘不黑心，王姑娘人美心善～自从说王姑娘这一年免单以后，她这是第一次来，他该好好的好好的招待才是啊！ 　　甄淑想，四个菜她还是可以接受的，怎么加起来自己也能支付。 　　王锦姝指着菜单最下边的四个菜，道：“酸辣土豆丝，葱花蛋，清炒小白菜，麻婆豆腐，两个馒头，就这样吧。” 　　甄淑觉得自己听错了，四个这样便宜的菜？！这是寒碜她呢吗？！ 　　王锦姝看到甄淑脸上又不高兴了，什么意思？给她省钱也不行吗？上京贵女可真难伺候啊！ 　　一般情况下，来的贵客若是点便宜菜，肯定会被店小二嫌弃，可她王锦姝不一样啊，她越点便宜菜，他们店小二越开心呐！因为扣钱是按她花的钱数比例来的啊！ 　　店小二高兴到要飞起来，几乎要蹦蹦跳跳的出了雅间。 　　甄淑更加意外了，此时，不应该到了接受店小二鄙视目光洗礼的时间了吗？！ 　　两主两仆短暂的沉默。 　　甄淑的脑子还是挺快转回来，她可不是请她吃饭来的，她要旁敲侧击告诉她，她王锦姝不能染指她的二殿下！ 　　甄淑一脸和气道：“锦姝妹妹啊，你今年才十三岁吧，可姐姐我已经十九岁了。” 　　甄淑决定，先走温情路线。 　　王锦姝明亮的眸子看着她，故作不明所以：“所以呢？” 　　甄淑叹道：“我知道你最近和二殿下走得近，可你想想，他都二十五岁了，比你足足大上了十二岁。” 　　王锦姝一脸纯良，不解道：“你是在嫌弃二殿下岁数大？” 　　“不不不！”甄淑起身的动作都做出来了，伸手要去捂王锦姝的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俩年纪差太多，不合适。” 　　王锦姝恍然大悟似的，点头道：“是呢，上京未出嫁的贵女数你年纪大，好像你和殿下年纪差不多，最般配呢。” 　　年！纪！大！甄淑一口老血上涌。 　　王锦姝凝神想了想，认真道：“看来我同二殿下真的是太不般配了。”本来她也不是很想再同萧霖业进一步接触，她不想成天生活在尔虞我诈之中。 　　甄淑疑惑道：“你真的这样想？” 　　王锦姝抿唇一笑：“对啊，我才十三岁啊。” 　　甄淑脸上终于露出了真诚的笑容，看来王锦姝还是个情窦未开的小丫头呢，之前是她多心了吧？ 　　菜上上来了，甄淑有了胃口，觉得这四样廉价菜也十分可口。 　　王锦姝吃了几口，就告辞了。 　　二人分开，王锦姝又让丁香回去订一些馒头和菜，让她吩咐人给城北破庙的孩子们送去。 　　她也是上次被关在城北破庙里时，才知道，那里住着十来个小乞丐…… 　　丁香连忙应声，照做了。 　　夜已深，王锦姝先行回了添花苑，鬼使神差的抬头看向翠园房檐上的红瓦。 　　月色迷蒙，只看到一片黑暗，王锦姝不禁暗暗笑自己，刚刚才和萧霖业分开的。 　　婢女们服侍王锦姝洗漱就寝，她穿了一件素色衣衫，坐在书案前发呆。 　　这次应该能彻底铲除霍敬了吧，霍敬是她杀父仇人，霍晋羽跟她仇怨更不用说，可是霍依雯呢…… 　　王锦姝摇摇头，轻咬唇畔，她到底该不该关心霍依雯呢，这个仇人的女儿…… 第52章 王锦姝 　　王锦姝一夜无眠，翌日晌午，守在都统府门口的侍卫就被撤了，都统府安然无恙的度过了一劫。 　　都统府没事了，就意味着当初扣在都统府身上谋害皇子的罪名还给了霍敬。 　　霍敬没想到安亲王会将事情对皇上和盘托出，皇上亲自让人搜查了坤宁宫，找到了萧霖业授意霍敬私造兵器的证据，白纸黑字，亦有盖章，霍敬怎样都脱不开干系了。 　　朝堂上，霍敬大呼冤枉，试图将所有罪责推给萧霖业，可他不知道，萧霖业早就做好了接受罪名惩罚的准备。 　　霍敬私造兵器，贩卖兵器，勾结宫闱，谋害皇族，被贬了官职。一夜之间，霍敬多年经营似乎化为乌有。 　　霍家军被编入萧霖业的麒麟军，霍敬也成了麒麟军中一个小小的军长，负责管理手底下的原来霍家军的成员。 　　明面上，是萧霖业授意霍敬私造兵器，所以萧霖业被褫夺了二珠亲王封号，成了安王，并被禁足安王府一个月，闭门思过。 　　可实际上，只要细想，其实萧霖业手里的权利更大了，且霍敬，实质上还是管着他的霍家军。 　　皇后这边，她参与朝政，后位还在，可皇上却禁了她的足，也并未说什么时候她可以出来…… 　　一切就此告一段落。 　　萧霖业脱去华贵的亲王朝服，身穿一身白色衣衫，在自己的逸竹轩里练武。 　　逸竹轩，名副其实，院子里栽种了许多竹子，枝繁叶茂，一阵风吹过，竹叶响动，发出“沙沙”的声音。 　　他额头上冒起细密的汗珠，手里剑的招式越来越繁复，脚下飞快。 　　“唰唰唰！”几招出剑，竹叶应声而落。 　　这时，六殿下萧霖华带着穆宸轩，进了逸竹轩，萧霖华一进来便见到萧霖业锋利出招。 　　“二哥！” 　　萧霖业收起剑，用帕子抹去额上的汗珠。 　　萧霖华打趣道：“这一个月下来，你院子里的竹子岂不是会被你祸祸完。” 　　萧霖业轻笑，道：“今天你怎么有空来了？秋祭大典的事都准备好了？” 　　“哎，别提了。”萧霖华一脸郁闷，坐在石桌旁，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萧霖业坐在他的对面，问道：“怎么了？” 　　“这不是马上秋祭大典了，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母后被禁足了，父皇和母后一同祭天的环节就有了争议。” 　　萧霖业沉默，大齐国每到立秋之日，皇族都会举办盛大的秋祭大典，祈求农民获得丰收，其中必然少不了皇上与皇后一同完成祭祀仪式。 　　“现在一部分朝臣推举我母妃来替代母后来完成，说……说……”萧霖华悄悄观察萧霖业的神色，见他脸上云淡风轻的，才敢继续说，“朝臣们说母后失德，就应该找一个位置尊贵的妃子来代替，又有人说，妃子代替，不合规矩……” 　　“父皇怎么说？” 　　萧霖华叹了一口气，道：“我发愁就发愁这个呢啊，父皇并没有表态，我私底下问父皇，父皇就反问我怎么想的。” 　　“那你怎么说？” 　　“我能怎么说，自然是希望皇后能出来主持啊！” 　　萧霖业抿唇一笑，并未答话。 　　萧霖华这段时间忙着张罗秋祭大典，他也是这两天才堪堪理清朝堂上发生的事情。 　　“对了二哥，你为什么要在那张纸上盖上印啊？”这完全不是他的行事作风啊，别说授意人私造兵器了，他觉得他根本不会与霍敬那种人为武，萧霖华还未等他回答，似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难道你的章印被霍敬偷去了？” 　　萧霖业道：“没有。章确实是我盖的。” 　　“可……为什么啊？”萧霖华不解，“难道他用什么威胁你了？” 　　“……” 　　萧霖业低头抿了一口茶，六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卦了。 　　萧霖华愈发好奇起来：“到底是什么啊？”什么能够威胁到他这个不染世俗的二哥呢。 　　萧霖业躲开萧霖华好奇的目光，忍不住以手掩鼻，轻咳一声，道：“那个……我身上有汗，我先去洗漱更衣。” 　　“哦，好，那你去吧！” 　　院子里只剩下萧霖华和穆宸轩，萧霖华还是一头雾水，到底是为什么呢？ 　　“六殿下……”一直透明宝宝穆宸轩低声开口了。 　　“什么？” 　　穆宸轩四下看看，神神秘秘道：“我听说，当时王锦姝落到了霍敬手里。” 　　“王锦姝？那个王大都统的女儿？” 　　“是啊。” 　　“那又怎么啦？” 　　穆宸轩脸上带着鄙夷，六殿下的八卦触角也太不敏锐了吧？他疑惑道：“你没听说上京城里二殿下和王锦姝的流言吗？” 　　“什么流言？”萧霖华还是没有往那方面想，他印象里的王锦姝是个眼高于顶的，一副冷漠清高的样子，时不时还怼人让人不痛快，她和二哥能有什么流言。 　　穆宸轩几乎要鄙视死他了，还不明白，真是呆瓜！ 　　“自然是桃色流言呗。” 　　萧霖华听闻，不禁瞪圆了眼睛：“桃……桃色？不可能！”萧霖华斩钉截铁，那个王锦姝才十三岁吧，他二哥都二十五岁了，怎么会看上那样一个黄毛丫头。 　　穆宸轩撇撇嘴：“是你最近上街游逛的时间太少了，真是可怜……” 　　“是我让你太闲了吧？” 　　“不不不……”穆宸轩连忙满脸谄笑。 　　萧霖华还是不敢相信，嘟囔道：“不可能，一会儿我要亲自问问二哥。” 　　“……” 　　穆宸轩无语了，六殿下这愣劲儿堪忧啊…… 　　萧霖业洗漱过后，穿了一件极为宽松的素色衣袍，头发垂散，手上拎了一本书，他已经好久没过过这么悠闲的日子了。 　　萧霖华见萧霖业出来，张嘴就来：“二哥，刚刚小轩说你……唔……唔唔……” 　　穆宸轩连忙捂住了萧霖华的嘴巴，满脸堆笑对萧霖业尴尬道：“二殿下，没有……没有的事！” 　　萧霖业笑道：“什么没有？” 　　“听说你……唔……为……了……唔锦唔……” 　　“六殿下，你就别说了！”穆宸轩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冲动都有了，他一个翩翩少年，若是传出去在背后议论人家闺中女子，该多难为情啊！万一再被王锦姝知道了…… 　　穆宸轩还是不能撇去每次见到王锦姝，她给他的尴尬压力和心理阴影…… 　　穆宸轩拼了命的把萧霖华拽出了安王府，一路上把他知道的所有关于王锦姝和二殿下的八卦都告诉了萧霖华才算完。 　　萧霖华冷哼：“好你个小轩，竟然不早点告诉我！” 　　穆宸轩：ToT 　　逸竹轩里的萧霖业，自然知道他们想说什么，他坐在石桌旁，一手拿著书，一手轻轻的在石桌上比划…… 　　比划出的，是三个字——王锦姝。 第53章 心思 　　早晚天气越来越凉，添花苑里树木葱茂，新栽的那几株金丝菊开的正好，快到立秋了。 　　算着日子，萧霖业已经禁足十天了，王锦姝这样想着，就觉得时间过得太慢了。 　　她站在凉亭里，早上的阳光渐渐热烈起来，照在身上，让人有些发热。 　　王锦姝抬头看了看翠园房檐上的红瓦，又抿唇轻笑，萧霖业尚在禁足，怎么约她到茶楼呢？就算他出来了，凭白的，她约她作甚？若他真是有心，这十日里，总会让人捎来信息的……可是，并没有…… 　　她并非不谙男女之事，有时候萧霖业确实让她觉得他对她有意，当时她不觉得那是错觉。可现在，王锦姝有些怀疑了。 　　思绪纷乱，她忍不住轻轻摇了摇头，自己原来不就是打算疏远他的吗？朝堂波云诡谲，人心难料，她实在不想掺和其中，再者，她对萧霖业的感情也没有深到让她舍弃自己的初心，同他并肩作战…… 　　且不想这些。 　　丁香站在王锦姝身边，有些发愁，姑娘天天除了看书就是站在院子里发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她真怕她憋出病来。 　　丁香想，姑娘肯定是在想二殿下呢，二殿下被禁足，两个人也不得相见，哎！命运捉弄啊！苦命鸳鸯啊！让人心疼啊！ 　　丁香心里上演着苦情戏，王锦姝这边在琢磨着另外一件事。 　　自从霍敬被贬为了麒麟军的一个小军长，霍敬父子便天天缩在麒麟军的练武场里。 　　萧霖业的麒麟军练武场自然比当时霍家军的大上好几倍，守卫更加森严，她若想对霍家父子做什么实际上是增加了难度。 　　既然正面不成，那只能智取了。 　　平淡无奇的日子，“无人问津”的院子，今天终于来了个人。 　　王演踏进添花苑，满脸笑容，对王锦姝道：“妹妹，你在做什么？” 　　王锦姝笑道：“我没什么事啊，倒是你，好多日子没来了，忙着帮着父亲筹备秋祭大典了吧？” 　　王演听闻，挺了挺胸脯，郑重道：“那是自然，你不知道，秋祭大典事务繁琐，又容不得出差错，六殿下没经历过，所以皇上让父亲协助他筹备，这段日子可把我累坏了。” 　　王演说着已经走到凉亭，端起茶壶，咕咚咕咚的灌下了半壶水。 　　王锦姝伸手要拦：“水凉了……”见他已经放下茶壶，不禁无奈一笑。 　　“妹妹啊，你不知道，现在最让人挠头的就是皇上和谁完成仪式的问题。” 　　王锦姝心思微沉，按礼法来说，从来都是皇后主持，若一旦让妃子登台，开了先例，就后患无穷了。 　　王演喝了茶又开始进攻桌上的茶点，一口一个，一口一个。 　　“这点心不错，谁做的？” 　　丁香连忙插话道：“回二公子的话，是梅姑做的。” 　　“唔……梅姑，就是从霍家军里买来的那个厨娘？” 　　“对！”丁香飞快回答，这些日子丁香发现梅姑人安安静静的，也安安分分的，便对她放下了戒心，坦诚相待了。 　　王演细细品尝，不住点头，吃的满意的才继续道：“最近傅二没扒墙头吧？” 　　王锦姝这才注意到这件事，想了想道：“是呢……好久没见他了。” 　　王演笑道：“你知道为什么吗？” 　　王锦姝摇摇头。 　　“因为那爬墙头的树墩啊，傅二让人挖了。” 　　王锦姝疑惑，好端端的挖树墩做什么？ 　　王演见妹妹表情，故作神秘道：“你知道为什么吗？” 　　王锦姝摇头。 　　“想知道不？” 　　“……” 　　王锦姝道：“想知道。” 　　王演满意一笑，才慢悠悠道：“前段时间，大概十多天前吧，我遇到二殿下，他忽然给我说你的院子和傅二的院子仅有一墙之隔，傅二院子里墙头旁有个树墩，树墩上长不出新芽，显然是经常被人踩，还问我傅二是不是总是爬墙头看你。” 　　所以呢？是萧霖业让二哥转告傅二把树墩挖了？他怎么能……王锦姝听王演说完，果然是萧霖业。 　　王演神色古怪，笑的也诡异：“妹妹啊，你和二殿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王锦姝脱口而出：“没事啊……” 　　“呵，我才不信，上京传闻里可有你俩的故事，现在几乎人尽皆知了！” 　　“……” 　　“若是他对你没意思，会让傅二把树墩挖了？再者说了，他怎么会对你的院子这么熟悉，难不成他进来过？！” 　　王演说的自己都瞪大了眼睛，是啊，若不是二殿下进来过，怎么会知道傅二院子里的树墩？！ 　　王锦姝表示默认，至于其他，她也不确定啊。 　　王演看王锦姝并不否认，惊叫道：“他真进来过？！我可没听人说他正大光明的来过咱们家，再者说了，他就算来，也不会来你的院子，还知道翠园里的树墩……天呐……他跳墙进来的啊啊啊？” 　　“……” 　　王锦姝表示无语，额，不得不说，这个哥哥还挺聪明的。 　　“你……你……妹妹……呜呜……”王演又要崩溃，她单纯可爱的妹妹啊，和二殿下，二殿下都那么大岁数了，比大哥还大…… 　　“二哥……”王锦姝弱弱的推了推他的手臂，“不是你想的那样……” 　　王演忙抹了把眼泪，眨巴眨巴眼睛：“那是怎样？” 　　“……” 　　大男人还挺八卦。 　　王锦姝满脸堆笑：“没怎样啦，就……好像他来过一次，还是说霍家的事……” 　　“好像？”王演成功抓住重点。 　　王锦姝闭紧嘴巴，决定不说话了，解释就是掩饰。 　　一旁的丁香努力回忆，二殿下有来过？她怎么不知道？是半夜她睡得太死了？等等，她为什么觉得是半夜？！ 　　王演还想开口问，王锦姝连忙笑着转移话题道：“二哥，你来找我肯定是有什么事情吧？” 　　“哦对，差点忘了，”王演拍拍脑袋，“今晚若菡郡主会来参加荣昌侯府的宴会，这宴会也是傅家特意为若菡郡主准备的，你要不要去？” 　　王锦姝道：“问过父亲了吗？咱们可以去吗？” 　　要知道，她当时同六殿下表演节目都能引得皇上对王大都统的猜忌，现在荣昌侯家的宴会，他们去，会不会又惹来麻烦？ 第54章 冰释前嫌 　　王演道：“当然可以，荣昌侯夫人邀请了所有上京贵女们参加，就连庆国公家的甄姑娘都邀请了，咱们为什么不能去。” 　　王锦姝摇摇头：“那我不去了。”碰见甄淑，准没好事。 　　王演脸上忽然升起一种得逞的得意之色，狡黠一笑道：“看来我说的没错！” 　　“？” 　　“你和二殿下就是有情况！”王演洋洋得意，“要不然我一说甄姑娘，你怎么就不去了呢？” 　　王锦姝连忙矢口否认：“才不是，我想的是甄淑这段时间总是针对我，我只是不想见她而已。” 　　“她针对你难道不是因为你和二殿下的绯闻？” 　　王锦姝道：“绝对不是！” 　　“哈，就算甄姑娘闹腾又怎样，现在的女主角是你啊，妹妹，她已经过气了。” 　　“……” 　　王锦姝沉吟道：“我不去了，万一碰到甄淑，恐怕又会惹麻烦，人家傅家好好的宴会，别叫我给毁了。” 　　王演大笑道：“妹妹你可真是善解人意啊，哈哈……不过我听说，甄姑娘确实是收到了邀请，可她也放言了，不会去的。” 　　丁香听闻，忍不住翻了一个大白眼，这二公子一口气把话说完会死嘛？ 　　王锦姝故意道：“那我也不去。” 　　王演泄气道：“啊？去吧，妹妹，你在家都憋了这么久了，一块去玩儿吧……” 　　王锦姝狡黠一笑：“好吧，那我就勉为其难的去一次吧。” 　　“原来你是逗我呢呀！”王演略带挫败，不满的哼了一声。 　　丁香则在一旁偷笑。 　　傍晚时分，王演、王锦姝及丫鬟仆从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一墙之隔，让他们硬是走出了迎亲的阵仗。 　　今夜的荣昌侯府热闹非凡，府里到处挂着灯笼，映照的灯火通明的。 　　傅家兄弟在门口迎接客人，侯府的家丁负责引着客人进去，男宾会被引到傅二的翠园，女宾则会被引到侯府用来接待客人的花厅。 　　因着今日的重点人物是若菡郡主，所以男宾客们就显著受委屈些。 　　陆陆续续来了一些贵女王孙，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王锦姝选了一处坐下，默默喝茶，心中十分期待见到若菡，若菡今年已有十九岁了，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样子…… 　　不多时，荣昌侯夫人走了进来，众贵女纷纷行礼。 　　荣昌侯夫人一身褐色华服，满脸慈爱的看着众贵女，温和笑道：“今日府里没外人，你们好好玩儿的尽兴。” 　　贵女们纷纷表示感谢，王锦姝同她们一起行礼。 　　荣昌侯夫人坐在花厅内室喝茶，外边是贵女们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说话。 　　王锦姝则是默默剥着手里的瓜子，旁边两个人的话飘进了她的耳朵。 　　“今天霍依雯没来吗？” 　　“你真逗，她来做什么？她的爹爹已经被贬为了小小的军长，她还有什么资格来？” 　　“可荣昌侯毕竟是她的亲舅舅啊。” 　　“嘘……别这么大声！”说话的贵女压低声音，“虽说荣昌侯府与霍家有表亲关系，可是你可见两家常常走动了？” 　　“没有……” 　　“就是啊，平日里不过是我们这些小辈们不想这些，混在一起玩儿，傅二公子虽也总是找霍家兄妹玩儿，可我听说霍家夫人与她哥哥荣昌侯，早就疏远了呢！” 　　“你这样说我想起来了，荣昌侯还不是霍家夫人的亲哥哥呢，是表哥。” 　　“是吗？” 　　“……” 　　王锦姝嘴里细细嚼着糕点，觉得这些消息还是挺劲爆的，原来荣昌侯府与霍家是这样的亲戚关系啊…… 　　“诶，你们听说了吗？”又有一贵女加入了谈话。 　　“什么？” 　　“听说麒麟军里有个叫何擎的军长，三天两头的找霍敬挑战，瞅着机会就揍他一顿！” 　　“噗哈哈……” 　　“这也太惨了吧！” 　　一边贵女们聊的开心，王锦姝听闻不禁嘴角上扬，这个何叔…… 　　时间过了大半个时辰，还是未见若菡来，王锦姝让丁香去打探一番。 　　丁香前脚刚走，荣昌侯府的仆从们就来传话了，说到了玩游戏的时间了，男宾们在翠园已经准备好了。 　　花厅里。 　　贵女们有的脸上泛起了桃色，有的则是抑制不住激动一直往花厅外边看…… 　　众贵女都知道，宴会到了这样的时刻，就有了让她们寻觅良人的好时机。 　　今日游戏是还是打花靶，亘古不变的经典游戏啊…… 　　男女宾客有了正华光明聚在一起的机会，男宾来了，偌大的花厅里顿时热闹起来。 　　荣昌侯夫人怕自己在场小辈儿们拘束，十分贴心的离席了。 　　灯火通明的花厅里，各色菊花争奇斗艳，女孩子们的脸上大多也泛着红粉色，纷纷拿帕子或衣袖或抵住下巴或掩住面庞，偷偷往自己心仪人的方向瞥…… 　　傅二负责主持这次的游戏，当他拿出彩头时，男宾们纷纷跃跃欲试。 　　王锦姝站在人群中看，忽然瞥见不远处角落里站着的霍依雯，刚刚没注意到她，她是刚来的吧。 　　“她怎么来了？” 　　“就是啊，一个小小军长的女儿也有脸来参加这样的宴会。” 　　“是啊，要是我，我都没脸出门了。” 　　讨论声飘进耳朵，王锦姝冷眼瞧了一眼说话的人，又望向霍依雯。 　　傅二也发现了霍依雯，满脸是笑的冲她挥挥手道：“表妹，你来啦！过来啊，大家等你半天了！” 　　“谁等她了……”贵女们小声咕哝。 　　霍依雯朝着傅二点点头，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稍稍挪动了几步，依旧站在比较远的位置。 　　王锦姝往后退了几步，站在霍依雯旁边。 　　她的这一举动自然是收到其他贵女们鄙夷的目光，不过，她们目光投来时，恰好遇到了王锦姝冷冰冰的眼神…… 　　滋……眼神交锋，贵女们完败！ 　　王锦姝收起眼神，认真看游戏。 　　霍依雯看向王锦姝，见她正全神贯注的看着打花靶的地方，并没有跟她说话的意思，她也扭过头，望向那边。 　　其实，霍依雯已经知道真相，她的父亲私自制造飞镖贩卖，买主是皇后，为了使六殿下出丑，穆贵妃生辰宴前，她遭遇了刺杀。 　　霍依雯当时还以为是王锦姝做的…… 　　众贵女在前边说笑，后边站着的两个人就显得尤为寂寥。 　　霍依雯犹豫良久，才开口：“前两次是我误会你了，对不起。” 第55章 荣昌侯府宴会 　　如今王家和霍家仇怨如此之深，霍依雯还能向她道歉，王锦姝感到很是意外。 　　王锦姝认真道：“我接受你的道歉。” 　　霍依雯扬了扬唇。 　　现在的她已与往日大不相同，父亲触犯违逆大罪，家境衰败，往日的荣耀全都不在。拜高踩低是上京的风气，她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 　　两人陷入沉默。 　　这时荣昌侯的书房里，气氛就更加凝滞了。 　　荣昌侯坐在书案前，霍夫人坐在底下的椅子上，荣昌侯夫人则是默默为霍夫人倒了一杯茶。 　　霍夫人脸上挂着泪珠，连忙起身双手接过茶杯，哑声道：“谢谢嫂嫂。” 　　荣昌侯夫人点了点头，退到一旁。 　　荣昌侯拧着眉，亦是满脸愁容，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歉意：“表妹，实在不是表哥不帮你，而是霍家犯的确实是不可饶恕的大罪，证据确凿，况且还有谋害皇子的嫌疑，哎……霍兄弟这辈子前途恐怕是无望了……” 　　霍夫人抹了抹泪，又挺直脊背道：“可是表哥，我家夫君说，现在两位殿下并未分出高下，他当初对付的是二殿下，若是六殿下继承大统……” 　　“快住嘴！”荣昌侯一听便有些恼了，“我一直当你是对你夫君情意深重，才肯来登我侯府门寻求帮助，没想到，你竟是被他的蛊惑了心智，你自己不知这话出口是祸吗？” 　　“可是……” 　　“别可是了，”荣昌侯打断道，“你回去告诉他，现在不是什么两皇子争高下，皇上还健在，太子也在，他若想活命，这违逆的话还是莫要再提才好！” 　　霍夫人一听，都牵扯到“命”了，登时吓了一激灵，颤声道：“有……有那么严重？” 　　荣昌侯有些无语，对牛弹琴！ 　　荣昌侯夫人连忙走到霍夫人跟前，拉住她的手，劝道：“表妹，侯爷说的没错，你仔细想想，皇上尚在，他怎会让他人觊觎皇位？” 　　霍夫人明白了，就算亲戚又如何，关了门，有些话还是不能敞开了说。可她不甘心，霍家衰败，她大不了跟着老爷一起吃苦，可是她的一双儿女都未成亲，她得为他们的前程考虑啊…… 　　霍夫人咬了咬唇，怯生生道：“可……以后他总会……总得有人……是吧？”皇上又不是个长命不老，二殿下和六殿下他总得选一个吧。霍夫人觉得太子病恹恹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了呢，继承大统他得有命才行啊。 　　荣昌侯深深看了她一眼，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道：“这就不是我们可以左右的了。” 　　霍夫人见他都端茶送客了，委屈的感觉瞬间上涌，忿忿然哭唧唧道：“那表哥还不是同意了大郎和若菡郡主的婚事，现在谁不知荣昌侯府与穆贵妃走的近，我是你表妹，现在霍家这样，你在穆贵妃面前为霍家美言几句怎么了？！” 　　荣昌侯忍住怒意：“当初你们霍府左右摇摆，后又和皇后打的火热的时候怎么不想我是你表哥了！？” 　　荣昌侯夫人见霍夫人还要开口，连忙叫道：“表妹，你若真拿侯爷当成你的表哥，就莫要再为难他了。” 　　霍夫人来前只是觉得说服表哥荣昌侯会很难，没想到被他们这样难堪的拒绝。她实在不忍看夫君日日消沉，儿女前途渺茫。 　　霍夫人低头抽泣，良久，才低声道：“那我可否请嫂嫂帮我最后一个忙……” 　　荣昌侯夫人温柔道：“只要我能帮的上你的我会尽力。” 　　荣昌侯皱眉，望着双手相握的二人。 　　霍夫人道：“我女儿依雯才十三岁，我不想让她跟着霍家受苦，嫂嫂可否留她在荣昌侯府，将来也好许配一个好人家。” 　　“这……”荣昌侯夫人十分为难的看向荣昌侯，留一个孩子在府里倒是没什么，可依雯自己愿意吗？ 　　霍夫人见她犹豫，忽然身子一滑，“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哭泣道：“求嫂嫂……” 　　“表妹，别……快起来！”荣昌侯夫人连忙拉她。 　　可她就是跪在地上不愿起来，拼命的摇着头，其实她心里哪里舍得依雯呢，可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依雯在霍家，将来是寻不到好人家的…… 　　荣昌侯夫人抬头看向夫君，得到一个默许的眼神后，连忙答应了。 　　这边花厅里，打花靶游戏进行的火热。 　　一小厮跑到傅二跟前，偷偷说了几句，傅二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原来，若菡郡主今天来不了了，原因是穆贵妃病了。 　　王锦姝听丁香说了这事，心中疑惑，再有几天就秋祭大典了，怎么单单这个时间病了？ 　　贵妃病了，这热闹的宴会自然不宜再继续下去。 　　众人意犹未尽，满是遗憾的离开。 　　王演帮傅二收拾残局，王锦姝在花厅里等二哥，霍依雯也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 　　不多时，一个婢女跑进来，在霍依雯耳边说了什么，霍依雯听闻点点头，极力压制即将涌出的泪水。 　　因为有前车之鉴，王锦姝给她的关心会被她看成仇视，这次王锦姝只好装作没有看见。 　　霍依雯低低抽泣良久，才抹了抹眼泪，看向王锦姝，只见她脸上并无神色，霍依雯不禁有些疑惑，脸上犹带泪痕，低声问道：“你不好奇我为什么哭？” 　　王锦姝语气无甚波澜：“可能是遇到什么伤心事了吧。” 　　听王锦姝这样说，霍依雯哭的更伤心了，双手伏在桌上，脸埋在手臂里，呜咽不止。 　　王锦姝悄声吩咐丁香告诉傅二和王演莫要来花厅打扰，丁香连忙点头，悄悄退出了花厅。 　　花厅里只剩了她二人，王锦姝听她哭了一会儿，才慢慢起身，来到她跟前，坐在她旁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霍依雯抬头，双眼肿的像核桃一般，一脸疑惑的看着王锦姝递过来的帕子。 　　王锦姝柔声道：“哭过就好了。” 　　霍依雯迟疑一瞬，接过帕子，拭去泪水，低声道：“谢谢……” 　　王锦姝微微一笑。 　　霍依雯平复情绪后，才开口道：“真羡慕你，你的家庭和睦，有父母亲和哥哥护着你。” 　　“你不也有父母兄长？” 　　霍依雯摇了摇头：“没有了……” 第56章 纵马 　　霍依雯双手捂住眼睛，企图用冰凉的手将自己发肿发烫的眼睛冷却下来。 　　霍依雯心中太难过了，她又怕说出来王锦姝会嘲笑她，遂不再说话。 　　两人互相沉默，王锦姝就这样默默陪伴着她，不问也没说什么。 　　直到夜实在是深了，才有小厮来禀，说王二公子要回都统府了。 　　王锦姝应声，她与霍依雯相视，冲她点了点头，离开了花厅。 　　回去路上，王锦姝才从王演那里得知，霍依雯被她的母亲留在了荣昌侯府。 　　怪不得霍依雯那样伤心呢…… 　　王演见王锦姝神情不悦，低声安慰道：“妹妹，别难过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也许对于霍姑娘来说，留在荣昌侯府对她将来会更好呢。” 　　王锦姝点点头。 　　“我和傅二商量了，明日我们四个去京郊赛马场玩儿，让霍姑娘也能开心起来。” 　　王锦姝微微一笑，应声道：“好。” 　　王锦姝想，对于霍依雯来说，霍家就像个泥淖，霍敬贪婪恶毒，霍晋羽虚伪自大，至于霍夫人…… 　　她还是穆若兰的时候，霍夫人是不喜欢她的，她嫌弃她不会操持家务，不会女工刺绣，不会像别的闺阁女子似的温柔似水。 　　她见她的时候总会眉头皱起，嫌她一身的血腥气，总是劝她不要再上战场…… 　　每每这个时候，霍依雯察觉出她不开心，都会跑来陪她，而她们两个最好的发泄方式就是在草场纵马…… 　　王锦姝还知道，霍夫人对霍敬极其依赖顺从，这次把依雯送到荣昌侯府，恐怕也是霍敬的主意吧…… 　　王锦姝实在是不能不以最坏的恶意揣测霍敬，对于霍敬那般不堪的人，将霍依雯送到荣昌侯府只为给她谋个好前程？ 　　夜已深，王锦姝辗转难眠，身在这样纷乱的事态中，逼得她不得不去想这些事。 　　今晚穆贵妃生病的消息定会借由众贵女王孙之口流入各家，明日大家便全都知晓她病了。 　　王锦姝暗暗猜测，穆贵妃知道，关于秋祭大典的争论，实质上是皇子之争，夺嫡之争，可皇后主持秋祭大典却是自古以来不能打破的规矩，妃子上台，会遭万民唾弃的。穆贵妃此时知进退实在是明智之举。 　　翌日清晨，王锦姝刚刚起床洗漱，王演就来了。 　　王演吩咐完梅姑给他也做一份早饭，便坐在凉亭里等。 　　王锦姝知道王演来蹭饭，只轻声笑了笑，并未打算识破他。 　　兄妹二人一起吃过早饭，就一人一马，出发了。 　　他们先是去荣昌侯府门口同傅二、霍依雯汇合，四个人一起出发，朝着京郊赛马场的方向去了。 　　傅二叹道：“这段时间你们都这么忙，六殿下和王家都在忙着秋祭大典，二殿下被禁足，时常在一块玩儿的人都好久见不到……” 　　王演想，昨天约好了让霍姑娘开心的，怎么傅二这家伙开口就是无病呻吟的煽情呢？画风不对啊！ 　　王演撇嘴笑道：“你这是想我了呗，看来我在你心中地位还是蛮高的嘛。” 　　傅二情没煽起来，瞬间破功：“瞧你这没脸没皮的，我想你，我呸！” 　　“瞧瞧，我才几天没陪你，就把你憋成这副怨妇模样，来乖乖，让爷稀罕稀罕～”王演说着就要往傅二跟前凑。 　　傅二一脸嫌弃：“滚滚滚……” 　　两人插科打诨，跟在后边的霍依雯终于忍不住笑了。 　　二人察觉，闹腾的更欢了。 　　四人到了赛马场，霍依雯忽然扬鞭，“驾！”马儿飞驰而去。 　　“依雯！” 　　“霍姑娘！” 　　王锦姝心中亦是喊了声“依雯”，同傅二、王演一同追上前去。 　　霍依雯心中定然是一团怨气、怒气、恨意、不甘……马儿跑的飞快，她那身影摇摇晃晃、摇摇欲坠！ 　　王锦姝心中暗叫一声“不好”，那马儿的速度已经超过了依雯可以驾驭的限度，她这样，会出事的！ 　　王锦姝甩起马鞭，如风如电般追上前去，这才堪堪追上她，王锦姝急声喊道：“依雯，快停下来，你这样会没命的！” 　　“不要你管！”霍依雯并未回头，而且双腿拼命似的夹紧马腹，喊道，“驾！驾！” 　　王锦姝紧追不舍。 　　霍依雯的马跑的太快，没能及时转弯，马儿一头扎进了丛林。 　　“依雯！” 　　“啊！” 　　就在霍依雯觉得自己就要命丧于此的时候，王锦姝忽然飞身上前，一把接住了她…… 　　“刺啦……”是衣裙划破的声音。 　　“锦儿！” 　　“王妹妹！依雯！” 　　傅二、王演二人这才追上前来，翻身下马。 　　此时，王锦姝已成了霍依雯的肉垫，霍依雯安然无恙，王锦姝的腿却被树枝刺破了…… 　　霍依雯连忙起身，见到王锦姝血淋淋的腿都吓傻了，嘴唇颤抖却发不出声音，呆呆的站在一旁。 　　“王妹妹！”傅二满脸焦灼，急忙从衣袖里掏出帕子为王锦姝止血。 　　王演一脸关切，道：“妹妹，你别的地方有没有受伤？” 　　王锦姝摇摇头，道：“没有。” 　　傅二轻声道：“能起来吗？用不用我……我背着你回去？” 　　王锦姝本能的想拒绝，毕竟男女授受不亲，还是让二哥王演……王锦姝抬头，王演哪里还在近前！哎，王演是指望不上了…… 　　此时霍依雯正蹲在原地，头埋在臂弯里抽泣不止，而王演正蹲在她旁边，轻轻的拍着她的脊背…… 　　王锦姝与傅二相视，傅二眨巴眨巴眼，难不成王演那家伙要趁虚而入？ 　　极有可能！ 　　“走吧。”王锦姝与傅二几乎异口同声，声音又都极轻，好像怕打扰他们似的…… 　　两人憋笑，傅二悄咪咪的背起王锦姝，王锦姝悄咪咪的爬上傅二的肩头，溜了溜了…… 　　傅二带王锦姝直接回了都统府，经过一番诊治，得出的结论是王锦姝并未伤及筋骨，但也不能下地走路了，要好生养上几日。 　　王演这朵“解语花”可真算是任劳任怨，孜孜不倦了，直到傍晚，他带霍依雯吃了晚饭，才送她回了荣昌侯府。 　　王演从荣昌侯府一路唱着小曲儿回了都统府，刚进门，迎面就见丁香笑嘻嘻的凑上来：“二公子回来啦？” 第57章 修房顶 　　王演语气轻快：“回来了，我妹妹怎么样了？伤的严重吗？” 　　他不问还好，一问丁香忍不住撇嘴了，自己妹妹受伤他也在现场吧？消失这么一大天不说，伤情如何还不知道。 　　王演见丁香撇嘴，连忙收起笑容，他好像有点儿喜形于色了……王演语气严肃道：“我去看看妹妹。” 　　丁香自是眼明心亮的，二公子这敷衍的动作被她一下识破，她笑道：“二公子不用去啦，姑娘无大碍。奴婢在这里等二公子，是奉姑娘之命，来问问霍姑娘情绪好些了没有？” 　　“哦，她没事了。”王演假装漫不经心道，他可不能流露出对霍姑娘的过度关心。 　　丁香掀了掀唇，道：“奴婢知道啦！奴婢这就回去复命！” 　　丁香边走边想，二公子演技真差！他对霍依雯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哼，重色轻妹～ 　　添花苑里，王锦姝得知霍依雯情绪暂时稳定才放下心来。 　　深夜，她已睡着，忽然听到窗子响动，登时惊醒。 　　一个身着白色长袍，头发披散的人忽然来到王锦姝跟前。 　　王锦姝被吓了一跳，心下道，他这个样子跟个鬼似的，出来前不能收拾收拾吗？ 　　“你伤的严重吗？”来人声音温润醇厚，语气里听不出来太多的情绪。 　　“我没事，只是皮外伤而已。”王锦姝伸手要摸床帐外的衣服。 　　萧霖业随手帮她拽过衣衫，别过脸，递给她。 　　掩耳盗铃，王锦姝忍不住这样想，然后飞快的穿上了外衣。 　　萧霖业待她穿好衣服，才正视她道：“听说你受伤了，来看看。” 　　王锦姝坐在床边，哦了一声。 　　“上次给你的止血药还有吗？”萧霖业说时，从衣袖里拿出一个白瓷小瓶，递给王锦姝。 　　王锦姝伸手接过瓶子，道了声谢谢。 　　沉默…… 　　萧霖业轻咳一声，道：“既然你没事，我先回去了。” 　　王锦姝又嗯了一声，她想，她的院子真成了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了。 　　萧霖业转身，走的很慢，其实他是十分期待她会喊住他的…… 　　可直到他走到窗子跟前，跳出屋，她都没有吭声。 　　王锦姝默默看着萧霖业离开的背影，以为他会顿住脚步，折返回来再说些什么。 　　可是没有…… 　　萧霖业离开以后，王锦姝忽然失眠了，她因为他的到来而开心，开心见上了他一面，可又因为他没说几句话就走了而难过…… 　　王锦姝想起那句“不见复关，泣涕涟涟，既见复关，载笑载言”，她现在开心与否的标准竟成了是否见到他了么…… 　　王锦姝觉得，她实在是要好好克制自己的这种感觉。 　　王演消失了两日，他再来添花苑时，是带着霍依雯和傅二一块儿来的，美其名曰来给王锦姝解闷儿。 　　霍依雯先是对王锦姝表示歉意，王锦姝还没说什么，王演已经帮腔道：“霍姑娘那天真不是故意的，她那天心情不好，妹妹理解理解哈！” 　　丁香听着这话直翻白眼，她心情不好就可以瞎胡闹了？就可以把姑娘弄伤了？这二公子，真是重色忘妹！ 　　王锦姝淡然一笑，道：“不必同我道歉，救你是我心甘情愿的。” 　　霍依雯觉得羞愧极了，后悔极了，她当时实在是太冲动了！ 　　王演见妹妹不予以追究，连忙转移话题，说什么都统府最近又移栽了什么花花草草啊，哪里又修了了亭子啦。 　　霍依雯坐在一旁安静的听着，她前两日的愁色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满眼笑意，还有时不时偷偷落在王演身上的依恋的目光…… 　　不多时，四人聊天成了两两聊天。 　　王演同霍依雯有说有笑。 　　王锦姝悄悄朝傅二使眼色，他俩什么情况？ 　　傅二撇撇嘴，只作口型未发声：“王演趁机捡了个大便宜！” 　　王演殷勤的给霍依雯介绍都统府的情况，霍依雯认真听着，他俩正沉浸在他们的世界，完全没注意旁人。 　　丁香嘴撇的越来越厉害，平时没见过二公子这么一本正经的模样啊，原来是看对谁呀，单从外貌看，二公子也是个风流倜傥的美男子呢，怪不得霍家姑娘没两天就沦陷了…… 　　王锦姝隐隐担忧，依雯是怎么看上王演这半吊子的，她低声问傅二：“我二哥对依雯是认真的吗？” 　　傅二低声答道：“他必须得认真啊，他不认真我都不干！” 　　“好吧……” 　　王演察觉二人说话声音压低，肯定不正常！所以转过头来问道：“你俩说什么呢？” 　　“没什么啊！”王锦姝与傅二异口同声，随即又忍不住都笑了。 　　王演虽觉得莫名其妙，可他心思全在霍依雯身上呢，扭过头继续和霍依雯说话…… 　　日子就在四个人的打打闹闹中一晃而过，再过两日，就是立秋之日，也就是秋祭大典举行之时了。 　　而萧霖业的禁足也结束了。 　　朝中更加忙碌起来，都在为两日后的秋祭大典做准备。 　　添花苑里。 　　王锦姝正一件件试着都统夫人为她准备的衣服，对于这种盛大而庄严的典仪，女子们一般选择深颜色的华服，既要庄重又不能太朴素，都统夫人为此花费了不少心思。 　　王锦姝极力配合，实在不忍拂了慈母的一番心意。 　　“哗啦，劈里啪啦，哗啦……” 　　外边忽然传来瓦片掉落的声音。 　　“怎么回事？” 　　扶桑连忙示意婢女去看，小婢女跑出去看了，又跑回来。 　　扶桑答道：“回夫人，是隔壁荣昌侯家修房顶，正在拆原来那些破碎的红瓦。” 　　红瓦？！王锦姝心思一动，她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丁香出去查看以后，跑回来嘴皮子利索的一气呵成：“刚刚傅二公子说，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翠园房檐上的红瓦破损的厉害，好像有人故意翻动了似的，眼见着这些瓦片就要撑不住了，为了避免砸伤了人，还是早点换了为好。” 　　王锦姝没由来的一阵心虚，又赶紧安慰自己，不心虚不心虚，都是萧霖业干的…… 　　都统夫人听丁香说完，眉头皱紧，斥责道：“闺房婢女和外男隔墙搭话，不像话。” 　　丁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道：“夫人说的是，是奴婢错了，奴婢错了！” 　　王锦姝没想到都统夫人的关注点竟然在这儿，呵呵，看来她是不知道傅二曾经扒墙头的事儿啊，若是她知道了，呵呵…… 　　都统夫人有些无奈道：“哎，快起来吧，这么不稳重，以后要多注意啊！” 　　丁香道：“奴婢谨记了！” 第58章 受伤找大夫啊 　　终于到了立秋之日，天还未破晓，王家已经忙碌了起来，女眷负责梳洗打扮，王大都统和王演再一次检查忠鉴卫。 　　这日辰时，天子会亲帅三公九卿诸侯大夫，以迎秋于西郊。负责皇家安全的除了忠鉴卫还有禁卫军、护城卫、麒麟军，只不过分工不同，各司其职。 　　这次除了朝廷官员，来上京的还有诸侯，地方官员数千人和每地贤能代表数十人，加起来就是上万人，所以在西郊进行的万民祭祀可谓是人龙混杂。 　　王大都统嘱咐暗卫护好夫人和姑娘，一遍一遍仔细检查妥当，才让她们出发了。 　　王锦姝同都统夫人坐一辆马车，一路上，她都保持沉默，她想，这次皇上极尽人力物力定要将秋祭大典举行的史无前例的盛大，无非就是为了给自己歌功颂德，彰显实力，压制朝中那些宠宠欲动的心思及势力。 　　女眷们到达西郊后，被引到固定的位置等待，夫人们和小姐们还要被分别安排，朝廷命妇被安排在前边，上京贵女及各地诸侯郡主贵女、官家女子被安置在了一处，且不能有自家婢女在近前服侍。 　　王锦姝刚在一处位置站定，就见霍依雯朝她这边挤了过来。 　　这几日，霍依雯与王家兄妹相处甚好，她与王演关系进展飞快，与王锦姝更多接触以后才发现自己曾对她真是有诸多偏见。 　　霍依雯站到王锦姝旁边，毫不忌讳的低声问道：“锦姝，你知道二哥哥在哪里执勤吗？” 　　王锦姝道：“在东侧门。” 　　霍依雯哦了一声，抬头朝那个方向望去。 　　她们二人说话声音很低，却还是被有心人听到了，尤其是再有人刻意关注。 　　这人自然是紧盯王锦姝不放的甄淑。 　　甄淑忽然掩嘴笑道：“霍姑娘最近同王家走的很近呀？刚刚我没听清，霍姑娘你是打听……嗯……王家二公子来着吗？” 　　霍依雯脸上一红，今时不同往日，她的父亲已经不是朝中举足轻重的骠骑大将军了。 　　霍依雯默默低下头，并未作声。 　　甄淑得意的哼了一声，看来霍依雯与王演真有问题，刚开始她听到传闻时，还不信呢！ 　　甄淑想，王家可真是有意思，王锦姝勾引二殿下，王演又和霍依雯打得火热，霍依雯寄住在支持六殿下的荣昌侯府中。他们王家不怕脚踩两只船，翻了船吗？ 　　甄淑见霍依雯不说话，更加得意。这次她好不容易占理了，怎么能不好好羞辱她们一番呢？甄淑心底暗笑，脸上却是端着严肃之色，一副好心模样，带着语重心长的语气劝道：“霍姑娘，咱们闺中女子要矜持懂礼，可不能在这么严肃的场合打听男子的事，这要是传出去，你的闺誉何在呢？” 　　霍依雯低着头，脸色更红，她银牙紧咬，双拳紧握。心想若是父亲还是骠骑大将军，她给她一鞭子的胆量都有…… 　　王锦姝轻轻握住了霍依雯的手，对甄淑道：“偷听别人说话，甄姑娘你的矜持何在？闺誉何在呢？” 　　甄淑道：“我哪里偷听你们说话了？是你们不知检点，说话太大声了而已。” 　　王锦姝扬唇，声音依旧不紧不慢：“是么？敢问甄姑娘，此时此刻，咱们两个说话，谁的声音更大了？谁更不懂礼数了？” 　　“你……”甄淑咬紧嘴唇，直恨自己嘴笨不会吵架，每次与王锦姝针锋相对，都占不了上风，总是事后才想到怎么回她那句！ 　　真是气的要命啊！ 　　王锦姝轻笑道：“甄姑娘，不会吵架就别开腔，自取其辱，何必呢？” 　　“你！”甄淑气的跺脚，抬手指着王锦姝二人，声音满是委屈道：“谁是来同你们吵架的，你们二人不知羞耻，我好心劝你们……你们却……”甄淑假意抹泪，试图引起周围贵女同仇敌忾。 　　王锦姝一脸淡然冷漠的面对以甄淑为首的几个贵女敌对的目光。 　　这群女的，都谁惯出来的毛病啊！ 　　“甄姐姐，别伤心了，为了这样的人值不得！” 　　“是啊，她们脸皮厚惯了，你同她们计较什么……” 　　“就是啊，我们别理她们了。” 　　王锦姝语气阴冷，幽幽道：“这么大声，你们是要作死吗？” 　　“还不是因为你……” 　　“对啊，分明是你欺负甄姐姐！” 　　“是啊，你还有什么资格教训我们。” 　　王锦姝眼见着那群女的就要掐上来了，甄淑被人挤着，顺势拉扯住了王锦姝的衣服。 　　王锦姝身子晃了晃，这情势，明着还不能出手，她悄声将霍依雯拉到身后。 　　就在这时，忽然听得一人怒声喊道：“这里吵什么呢！” 　　众女登时噤声。 　　甄淑眼睛挺尖，“扑通”一声跌倒在地，失声叫道：“啊……你竟然推我……” 　　“甄姐姐……”众女异口同声，连忙去扶甄淑。 　　“殿下……”甄淑泪眼朦胧，连连摇头，“殿下莫要责怪锦姝妹妹，是我不小心跌倒的……不是她……不是她推的……” 　　一贵女听闻，不满叫道：“甄姐姐！你可真是善良的太过软弱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为那个不知羞的说话！” 　　王锦姝脸上神色尴尬，她可不是因为自己凭白的被甄淑冤枉告了歪状，而是觉得她甄淑演技太僵硬了啊，太假了啊，真叫人尴尬的没眼看而已。 　　可在秋祭大典上吵架，她到底是有责任的。王锦姝抬头望向骑在马上的萧霖业，脸上带着十二分的歉意，施礼道：“殿下，刚刚这里的喧闹，小女确实脱不开干系，请殿下责罚。” 　　萧霖业看着王锦姝，冷声道：“你来！” 　　甄淑心里暗笑，脸上却装得满脸愁容，喊道：“请殿下恕罪，真的不怪锦姝妹妹，是我这个最年长的姐姐没管好妹妹们。” 　　呵呵……王锦姝脚步顿了顿，她觉得自己真真是受教了。 　　萧霖业对王锦姝招了招手：“来。” 　　“二殿下，甄姐姐的脚伤怎么办？”一贵女叫道。 　　这贵女的话甚得甄淑之心，甄淑连忙配合的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望着萧霖业。 　　萧霖业毫不留情道：“受伤了找大夫啊，喊本王干什么！” 第59章 还记得我吗 　　找……找大夫？ 　　甄淑听闻，身子一颤，眼泪登时决堤，啪嗒啪嗒的掉了下来。 　　王锦姝嘴角一抽，刻意去看了看那会儿说话的那贵女，她好像想起来了，她就是曾经她救下落水的柳玉芳的婢女以后，她嘴巴子教训的那个…… 　　唔，怪不得她总是针对她，原来是有因有果的啊…… 　　萧霖业翻身下马，把缰绳扔给属下，直接大步离开了。 　　王锦姝连忙跟上。 　　留下身后一群贵女还在滋哇乱叫： 　　“竟敢推倒甄姐姐，看二殿下怎么处罚她！” 　　“就是就是！甄姐姐在二殿下心中地位非凡，这次王锦姝可惨咯！” 　　“对啊，就该好好收拾她！” 　　甄淑挂着泪珠的脸颊笑意一闪而逝，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霍依雯。 　　此时，霍依雯则是满脸忧虑，王锦姝不会有什么事吧…… 　　萧霖业走到一僻静处，示意属下放风。 　　王锦姝走到他跟前。 　　萧霖业语气忽然和缓下来，关切道：“刚刚她们那么多人……没伤到你吧？” 　　王锦姝摇头，外伤没有，就是让她们滋歪的脑仁儿疼。 　　王锦姝道：“你找我有什么事？”秋祭大典如此严肃，又当着那么多人面，若不是什么十分要紧的事，萧霖业完全可以等到明天再来找她说。 　　“霍敬死了。” 　　王锦姝一愣，脱口问道：“谁死了？霍敬？” 　　“是，霍敬死了。” 　　王锦姝有些怀疑自己幻听，连忙追问道：“怎么会死了？怎么死的？” 　　霍敬是害死她父亲穆大将军的人，她自然是一千个一万个盼着他死，可现在突然告诉她，他死了，她竟一时接受不了，就好像一直绷着的弦，忽然毫无征兆的断了…… 　　萧霖业道：“今早死的，是何擎打死了他。” 　　“怎……”怎么可能？王锦姝眉头紧皱，话语卡在喉咙，抬头望向萧霖业，硬是把怀疑的话咽了下去，此时萧霖业完全没必要跟她开玩笑。 　　萧霖业道：“是真的，现场证人很多，就连霍晋羽也在，说今早霍敬刚到练武场就被何擎拦住挑衅，两个人过了几招，霍敬就被他打倒，断气了。” 　　王锦姝咬唇，问道：“可以带我去麒麟军练武场看看吗？” 　　萧霖业丝毫没有犹豫：“可以。皇上队伍回宫前我们回来即可。” 　　王锦姝点头。 　　萧霖业立刻唤来属下，与王锦姝一人一马，快马离开西郊，直奔麒麟军练武场。 　　两人才到练武场，就听得撕心裂肺的哭叫声。 　　是霍晋羽。 　　王锦姝跟在萧霖业身后，默默看着满脸鼻涕眼泪的霍晋羽在霍敬尸体旁撒泼打滚…… 　　萧霖业一脸严肃，冷声道：“把他拉开。” 　　霍晋羽见到萧霖业，好像见了鬼一般，登时停住了哭叫，吓得几乎连大气都不敢出。 　　萧霖业示意人把他带下去，王锦姝看着霍晋羽半疯半癫的模样，总感觉哪里不对。 　　还未细想，萧霖业开口打断了她的思路：“仵作已经检查过他的尸体，没有中毒的迹象，也没有什么致命伤。” 　　王锦姝问道：“所以并不能断定就是何军长所为？” 　　“可目前也没有证据证明他是清白的。”萧霖业想，何擎是穆大将军的至交好友、阵前先锋，而穆大将军又是他最敬重的人，他与何擎相处时日不多，但也断定他绝非如此鲁莽之人。 　　王锦姝道：“何军长自己怎么说。” 　　“什么也没说。” 　　“我能去看看吗？” 　　萧霖业点头，二人并肩进了麒麟军的临时牢房。 　　牢房里空间逼仄，阴暗潮湿，只有高处的窗子隐隐透进来一些光亮。 　　何擎头发凌乱披散，低着头坐在草堆里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想事情。 　　萧霖业的属下重重的敲了敲门上的铁链，何擎察觉到大的动静，才慢慢抬起头来。 　　他的脸被头发遮挡，看不见五官，头略微歪了歪，好像是为了看清来人，然后他终于发出暗哑的声音：“你来了。” 　　萧霖业面无表情，问道：“你杀了霍敬？为什么杀他？” 　　何擎并未答话，而是越过萧霖业，看向他身后的王锦姝，好像是轻声笑了笑似的：“你也来了啊，原来你们认识，关系看起来还很不错。” 　　王锦姝不知道何擎在胡乱想些什么，不过，她想，既然何擎对萧霖业并无敬意，萧霖业在场，他定然不会说出实情。 　　萧霖业倒是显得很有耐心，又问了一遍。 　　何擎冷笑一声，道：“是我杀了霍敬，我天天都想杀他，因为他该死！” 　　萧霖业道：“为什么你想杀他？” 　　何擎啐了一口，怒道：“因为他该死！” 　　“为什么他该死？” 　　何擎显得有些狂躁了，双拳愤怒砸地，带动手腕上铁链哗啦啦的响，他声音愈发不受控制：“他就是该死！就是该死！该死……” 　　萧霖业还要再问，王锦姝连忙拉住了他，两人相视，王锦姝摇了摇头。 　　王锦姝道：“能否让我单独和他说几句话？” 　　萧霖业犹豫一瞬，还是答应了。 　　王锦姝道：“把牢门打开。” 　　萧霖业刚刚迈出的脚步又折返回来，严肃道：“不可，太危险了！” 　　王锦姝眉眼弯弯，含笑道：“没事的。” 　　萧霖业直接否定：“不行，我发过誓，绝不会再将你置于险境！” 　　“……” 　　没想到，牢里的何擎更加暴躁了，怒声叫道：“喂！你俩烦不烦！？要搞对象去外边！” 　　萧霖业的属下不干了，怒骂道：“闭上你的臭嘴！说什么呢！我们殿下……” 　　萧霖业忽然厉声呵止了那属下，示意他跟他出去。 　　王锦姝见所有人都出去了，才蹲下身子，对何擎喊道：“何叔，你还记得我吗？” 　　这一声何叔倒让何擎晃了神儿，曾经喊过他何叔的除了霍敬的一对儿女，还有穆大将军的三个孩子…… 　　何擎连忙止住自己这没由来的瞎想，语气中听不出情绪：“我当然记得你，你是王姑娘，就过我小儿小敞一命。” 　　王锦姝微微一笑，语气柔和道：“何叔，既然你记得我，为什么不想想你的儿子小敞呢？” 第60章 路漫漫 　　王锦姝见他并不说话，虽看不到他表情，但王锦姝能从他慢慢低下的头看出了他的纠结。 　　王锦姝继续道：“何叔，我相信，你不是有意要杀霍敬的，即便他作恶多端，背信弃义，你定然不会傻到直接解决了他，因为你还有你心爱的小儿子小敞。” 　　何擎又要发怒了，叫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有什么资格劝我……” 　　“我知道！”王锦姝打断了他，“我知道是霍敬害死了第一将军穆大将军！你是想要为穆大将军报仇对吗？” 　　何擎听闻，整个人几乎呆滞了，盯着王锦姝几乎没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纵身一跃就要扑到她跟前，“哗啦……”奈何有铁链锁着手脚，他不解叫道：“你是如何得知的？” 　　王锦姝不紧不慢道：“不知何叔可否记得梅娘？” 　　梅娘？！又一个霹雳，何擎几乎受不住了。梅娘是霍家军营里的一个厨娘，曾受穆大姑娘的救命之恩，所以常去穆家军营送吃食，他也常见她。 　　他常与梅娘接触，一来二去二人生出情谊，可后来穆大将军死了，他被霍敬追杀，他才与她断了联系。 　　何擎嘴唇颤抖：“你又是如何得知梅娘？” 　　王锦姝将她去霍家军练武场玩儿，偶然吃到梅娘吃食，买下了她，并从她这里得知穆大将军真正的死因一一说给何擎。 　　何擎半信半疑，他了解梅娘，梅娘从不胡乱说话道人是非，可穆大将军被霍敬害死之事知道的人实在不多。 　　何擎抹去挡在面前的头发，露出眼睛，仔细打量王锦姝，这丫头不过十三四岁，现在能表现的如此冷静，且联系前两次相遇，她确实是个有勇有谋，聪慧过人的。这让他不禁想起穆大将军的长女穆若兰。 　　难道说梅娘真的是彻底信服了她，才跟她说了这样一个惊天秘密？可知道这样的秘密又有什么好处呢？只不过会引来杀身之祸罢了…… 　　王锦姝任由何擎思考良久，才晓之以理道：“何叔，你不觉得霍敬死的蹊跷吗？你不觉得是有人想霍敬死，故意在他身上做了手脚，然后让你当那个倒霉替罪羊吗？” 　　何擎一拍大腿，是呢，他怎么没想到呢！何擎忍不住心里开骂了，奶奶的，竟然拿老子当刀使！是哪个孙子干的！ 　　王锦姝又道：“而且这人绝对不简单。霍敬武功不低，能在他身上做手脚，还不让他察觉，恰好又知道你今天早上会找他比试……” 　　王锦姝似乎想到了一个人，随之，身上起了一层寒意，真是人心之恶，无可估量…… 　　何擎觉得王锦姝知道答案，连忙问道：“会是谁啊！哪个孙子干的！？” 　　“嘘……”王锦姝示意他连忙压低声音，又朝外边看了看，低声道，“何叔你没有怀疑的人吗？” 　　何擎一脸茫然的摇摇头。 　　王锦姝轻咬唇畔，艰难开口：“联系当时穆大将军的死呢？” 　　王锦姝心里默默忏悔，对不起何叔，我又要套你话了。 　　她还是穆若兰的时候就知道何擎生性纯良，容易轻信，她常与霍依雯一同逗他，没想到多年过去了，何叔还是这样容易轻信…… 　　何擎想了想，忽然惊的瞪大了眼睛，低声叫道：“你是说……你……你知道？” 　　王锦姝眉头一皱，旋即舒展，点头道：“我也是猜测。” 　　何擎道：“那你为何还与萧霖业走的如此之近？” 　　萧霖业？关他什么事？！不可能是萧霖业……王锦姝心跳极快，她努力理清思路，不是萧霖业，不是他。 　　何擎见王锦姝面色苍白，不明所以，低声喊道：“王姑娘？” 　　王锦姝想，不会是萧霖业，对啊，不是他！王锦姝又忽然眼睛一亮，道：“我不接近萧霖业怎么能接近皇后呢？何叔所说的幕后主使不就是皇后么？” 　　何叔点点头，王锦姝差点松一口气，她极力克制喜怒不形于色。 　　是了，她猜的没错，定是皇后的幕后主使。皇后一直以穆贵妃为敌，便让人杀了她穆贵妃的哥哥穆大将军…… 　　也不知霍敬几年前就投奔了皇后，还是不知不觉间被皇后利用的…… 　　现如今霍敬已死，知道真相的，就剩皇后本人了。 　　没想到害她家破人亡的竟是皇后，王锦姝默默攥紧了拳头，报仇之路漫漫，可她不会轻易退缩。 　　何擎见王锦姝略有所思的模样，她对皇后的恨意不像是假的，可穆家的事跟她有什么关系呢？何擎疑惑道：“王姑娘为何会对穆家的事情如此上心？” 　　王锦姝道：“穆大将军是真正的英雄，英雄蒙尘，寒天下人心。” 　　何擎听得感动，几乎泪流，这丫头说的没错，他这辈子都没再见过像穆大将军那样坦坦荡荡、一身豪情正气、勇猛无双的将军了…… 　　王锦姝见何擎已经彻底被自己说服，又嘱咐道：“何叔，这次霍敬的死一定不简单，你不要轻易认罪，相信我，我会带你出去，会让你同小敞团圆的！” 　　何擎眼眶含着热泪，双膝跪地道：“谢王姑娘救命之恩！” 　　王锦姝连忙道：“何叔你快起来！别叫人看见了怀疑！” 　　何擎听话的连忙起身，抹去眼泪。 　　“何叔，你再给我说说早上的场景。” 　　何擎道：“今早我见到霍敬，就是觉得他精神状态有些不好，一副萎靡的样子，每次看见他我都会想起穆大将军，我就想揍他，可我每次都避开他的要害了，他虽然会受伤，也不至于死。” 　　何擎见王锦姝听的认真，又继续道：“我这人虽然愚笨鲁莽，但也知道杀人偿命，我有小儿小敞，定不会轻易拿命换命的为穆大将军报仇。” 　　王锦姝点点头。 　　“这次我也是避开要害的，谁知道他怎么这么不堪一击……” 　　王锦姝问道：“他一直不堪一击吗？” 　　“当然不是，他曾是穆大将军的副将，怎么可能太差。谁知道今天怎么回事……” 　　“那今天还有什么异常吗？” 　　何擎想了想，摇摇头。 　　“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人在附近呢？” 第61章 假太监（上架啦～求订阅、收藏、推荐票～） 　　何擎仔细回忆了一下：“没什么奇怪的人，今天就是他儿子在附近了。” 　　王锦姝连忙追问：“你说霍晋羽？” 　　“嗯。” 　　“霍晋羽平时也会在场吗？” 　　何擎摇摇头。 　　那她知道了…… 　　王锦姝又安慰几句，才起身离开了牢房。 　　萧霖业一直等在外边，确实有些着急了。 　　见她出来，连忙迎过来，问道：“怎么样？” 　　王锦姝回头望了望，道：“先回皇宫，边走边说！” 　　“好！” 　　王锦姝在牢里耽误太久，现在万民祈福应该早就结束，估计皇上应该回皇宫进行祭天仪式去了。 　　两人边走边说，王锦姝捡重要的说，萧霖业知道了何擎与霍敬之间的仇怨，没想到叱咤风云的穆大将军竟死于霍敬这等小人之手。 　　王锦姝自然没说霍敬杀穆大将军时，背后主使是皇后。 　　萧霖业隐约察觉王锦姝有所隐瞒，可她既然不愿意说，他也不会强行逼问。 　　王锦姝又说：“我觉得霍晋羽有问题，也许霍敬的死，与他有很大干系……” 　　萧霖业点点头，他会让人着重去查霍晋羽，可是，仅凭霍晋羽在场，王锦姝怎就能判断霍晋羽有嫌疑呢？ 　　王锦姝看出萧霖业的疑惑，可是若同他解释，就要扯谎，扯谎就要圆谎，会更加麻烦。 　　王锦姝扬了扬唇，嫣然一笑，道：“只是我的直觉而已，有时候人的直觉会很准，不是吗？” 　　萧霖业笑了笑，表示赞同。 　　至于她为何会有如此猜测，是因为她还是穆若兰的时候，就常见霍敬对霍晋羽非打即骂，霍晋羽每每都会竭力压制自己的情绪。霍晋羽曾对她吐苦水，说他父亲总是骂他一无是处，不如去死。 　　王锦姝知道，霍敬对儿子十分苛责，有时候甚至会把对自己的不满发泄到他身上。 　　此时霍敬莫名其妙暴毙，霍晋羽过激的反应在旁人眼里可能是孝子应有的样子，可在她眼里，他那样实在是太做作太虚假了…… 　　所以，霍晋羽可以说是一条线索…… 　　萧霖业道：“我立刻让人去查霍敬父子这几日都与谁接触了。” 　　王锦姝点点头，她也正有此意。 　　萧霖业将王锦姝送进宫，两人在宫门口分别。 　　王锦姝刚拐进长廊，就见丁香正在那里如热锅上的蚂蚁般转来转去。 　　“姑娘！您可算回来了！”丁香发现了她，连忙朝她跑来。 　　王锦姝问道：“现在秋祭大典进行到什么环节了？” 　　“皇上和皇后娘娘正在祭天，按照规矩，贵女们是不能去前边观看的，所以她们都在外面侯着呢，您也赶紧过去吧！” 　　丁香一边说，一边引着王锦姝往里走。 　　转过几个回廊，弯弯绕绕的穿过一个花园子，王锦姝远远瞧见对面一队身着鹅黄纱裙的舞姬手捧花瓶经过。 　　忽然，走在最末的舞姬脚下一滑，手中花瓶脱手，她前边的舞姬察觉到了后面异常，转身飞扑过去，一把拉住那即将摔倒的女子，同时左脚后抬，脚掌心稳稳拖住了即将落地的花瓶。 　　呵，真是好功夫！王锦姝看在眼里。 　　“她们是谁家的舞姬？” 　　丁香朝王锦姝目光方向望去，仔细回忆了一下，道：“应该是靖南王带来的舞姬。” 　　靖南王……王锦姝记得父亲说过，大齐国有定北王和靖南王分别镇守北州和南地，这二王皆是当今皇上的亲弟弟。 　　王锦姝觉得那出手的舞姬十分奇怪，不禁问道：“丁香，你说舞姬会跳舞，也一定会武功吗？” 　　“那可不见得吧，舞蹈和武功可不一样，”丁香脱口而出，见姑娘略有所思，又连忙弱弱补充道，“奴婢粗陋，瞎说的……姑娘为什么问这个？” 　　王锦姝笑了笑，道：“没什么，赶紧走吧。” 　　王锦姝刚刚转过身，迎面正撞见一人高马大的太监。 　　那太监一脸严肃，问道：“祈福舞马上就开始了，这位姑娘为何在此停留呢？” 　　王锦姝道：“谢谢公公提醒，我马上回到席位。” 　　王锦姝抬脚要走，面前忽然多出一个手臂。 　　那太监笑着拦住王锦姝去路，肆无忌惮的上下打量着她，道：“现在去恐怕来不及了，不过我知道一条捷径，姑娘何不跟我来？” 　　王锦姝微微皱眉，道：“谢谢公公好意，不必了。” 　　王锦姝绕过他，却被他一把扯住了衣袖，他笑道：“姑娘为何拒绝我呀！你这迟到了可是会被皇上责罚的。” 　　“松手！”王锦姝低声斥责。 　　丁香连忙上前就要去推开那太监，可那太监力气特别大，一把将丁香搡在了地上。 　　“丁香……” 　　“贱婢也敢来撕扯我……”那太监冷哼。 　　丁香连忙起身护主，王锦姝拉住她，对太监冷声道：“公公是好意，我跟你走近路便是。” 　　那太监轻笑，指了指前边。 　　王锦姝跟他走了一段，丁香认得路，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 ._c_o_m 见他带她们越走越偏，不禁小声咕哝起来：“姑娘，好像离会场更远了。” 　　太监翻了翻白眼，斥道：“你懂什么。” 　　王锦姝给丁香使了个眼色，丁香一下上前，抬手就要去推那太监。可是他反应亦是迅速，躲过了丁香的推搡，反而一脚将丁香踹到了一旁。 　　“丁香！”王锦姝眉头微皱，这假太监还是有些功夫的！ 　　王锦姝那会儿就察觉，他言行做派根本就不像个太监，更像是个王宫贵胄…… 　　那太监笑嘻嘻的，摘了宦官帽，扔在一旁，解开了脖子上的衣扣。 　　王锦姝冷冷瞧着他慢慢走过来。 　　“小美人儿，今天是你自己迷了路，不小心撞到我，勾引我的哦～” 　　丁香急了，怒喊道：“你个死太监！竟敢轻薄我家姑娘！” 　　她就要扑过来，王锦姝先她一步，飞身一脚，直踢在他胸口。 　　他捂着胸口，满脸怒容，心想，她竟然会武功，刚刚他真是大意了。 　　王锦姝拉住丁香，就要往回走。 　　那人不依不饶，又要上前，王锦姝回身一躲，同时出手利落的将他的手反扣在后背。 　　“哎呀呀，快放开本世子！” 　　王锦姝松了手，一脚踹开了他。 　　那自称世子之人又气又怒，叫道：“臭丫头！竟敢打本世子，我记住你了！” 　　说完，连滚带爬的跑走了。 第62章 帕子落水 　　王锦姝连忙检查丁香，问道：“受伤了吗？” 　　“没有，我好着呢！姑娘放心吧！”丁香得到姑娘关心，心情大好，瞬间忘记了刚刚遭遇了什么。 　　“姑娘您有没有事？” 　　“没事。”王锦姝又问道，“你也不知道他是谁吗？” 　　丁香摇摇头，上京贵公子她都见过，唯独没见过这号人。 　　王锦姝想，今日各地官员在此聚集，贵公子众多，可只有侯爷王爷的长子才能册封为世子。 　　“那你觉得他可能是哪位世子？” 　　丁香掰着手指头细数诸侯及王爷，光外地的侯爷就十多个，再有就是靖南王了…… 　　王锦姝回到席位时，还是免不了接受众女各种目光的洗礼。 　　她想，有庆国公女儿甄淑在，甄淑又总是表现的温柔随和，落落大方，善解人意的，贵女们自然是要巴结上去的。 　　王锦姝安静的坐下，认真观看祈福舞。 　　祈福舞并非一个舞蹈，而是各州分别组织排练一个舞蹈，以表祈福诚意。 　　王锦姝入座时，正好是靖南王带来的舞姬的表演。 　　隔着翩跹起舞的黄色纱裙，王锦姝看到一人正满是玩味之色，往她这边看。 　　那不就是刚刚那个“假太监”？ 　　他现在身着一暗褐色华服，头戴华丽发冠，王锦姝只瞥了他一眼，心想，他长得一副好皮囊，却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 　　王锦姝不再搭理之。 　　祈福舞结束后，就进入到了最后一项，太子敬酒祭天。 　　场地又需要转移至另一处，就是宫中常常举办宴会的宝和殿。 　　此时贵女命妇已经累的不行了，早上凌晨起的，快到晌午了还没折腾清，往年一个时辰完成的典礼，今年愣是延长到了中午。 　　贵女们皆是敢怒不敢言，肚子饿的叽里咕噜的一通乱叫。 　　王锦姝跟着贵女的队伍来到宝和殿，才入座，就有小太监来报说六殿下找她。 　　旁边贵女听去一耳朵，待王锦姝起身离开，才与旁边贵女撇着嘴数落起王锦姝来…… 　　王锦姝出来后，只见六殿下萧霖华同刚刚那“太监”站在一处。 　　王锦姝上前行礼道：“六殿下，你找我？” 　　萧霖华为王锦姝介绍道：“这位是靖南王世子。” 　　王锦姝低着头，福了福身。 　　王锦姝曾听说过，靖南王乃皇上五弟，老来得子，所以对这个独子极为宠爱。也因此，这靖南王世子十分任性妄为。 　　王锦姝道：“不知二位找我有何事？” 　　萧霖华解释道：“刚刚雷恪说捡到你丢失的一样东西，想当面还给你。” 　　萧雷恪从衣袖里拽出一条帕子，在鼻子处轻轻嗅了嗅，好似十分迷恋似的，闭着眼睛作享受状，道：“淡淡的木兰花香味。” 　　王锦姝眉头微皱，那是她的帕子，定是刚刚不小心丢的。 　　萧雷恪拎着帕子在王锦姝面前晃了晃，狡黠道：“刚刚我们在假山处说话，你的帕子掉了。” 　　王锦姝伸手去拿，却被萧雷恪一下躲过，单手攥着帕子，藏在了身后。 　　萧霖华听得迷惑，他们俩在假山处说话？他不禁脱口问道：“你们俩认识？” 　　萧雷恪笑的猥琐：“刚刚在假山那儿认识的，在人少的地方最方便谈谈心、交朋友，是不是？” 　　王锦姝冷声道：“若是世子殿下你再扮成太监，岂不是更完美？” 　　萧雷恪一怔，随即哈哈大笑道：“不错，主意很有趣，你叫什么名字？” 　　王锦姝道：“小女名字还是不要污了世子的耳朵吧，请世子把帕子还给我，我该回去了。” 　　萧雷恪藏在身后的手没动，而是转头问萧霖华：“这丫头是谁？” 　　萧霖华诚实道：“她是忠鉴司王大都统的女儿，王锦姝。” 　　萧雷恪一听，原来不是什么正经的权贵之家啊，他不禁嘀咕道：“王锦姝……嘿嘿……” 　　萧雷恪摸着下巴，对着她略有所思道：“不如我叫你锦儿吧？这样显著亲切些。” 　　王锦姝冷声道：“世子殿下请自重，还请快还给我帕子，让我回到席位，这里人多眼杂……” 　　萧雷恪打断她，调笑道：“我不怕，你还怕什么？” 　　“……” 　　王锦姝转头望向萧霖华，见他并没有要管的意思，才伸手去抢帕子。 　　萧雷恪早就防备着她呢，连忙一躲，躲到了萧霖华身后，冲她得意洋洋的眨眼睛。 　　王锦姝声音愈冷：“世子殿下还请自重，快还我帕子！” 　　显然，萧雷恪要耍赖：“帕子是我捡到的，我想还就还，不想还就不还。你还要抢不成？” 　　王锦姝反问：“那你别躲着啊，你从六殿下身后出来，看我能不能抢到？” 　　“放肆！”萧雷恪故作生气，但仍站在萧霖华身后，道，“你个臭丫头，竟敢要抢本世子手里的东西！” 　　就在这时，萧霖业大步走来。 　　三个人纷纷行礼。 　　萧霖业眸光发冷，对萧雷恪冷声道：“雷恪，把帕子还给她。” 　　萧雷恪不服气的噘着嘴打量着萧霖业，他生平最讨厌别人用这种命令的口气同他说话，他想，萧霖业是二皇子又怎样，是二皇子就可以随意指使别人吗？ 　　萧雷恪理直气壮道：“二哥，这帕子是我捡的，她怎么证明就是她的呢？” 　　王锦姝道：“帕子上绣了三朵白色木兰花。” 　　“那是你刚刚看到的！”萧雷恪早就料到她如此说。 　　萧霖业道：“不如把帕子交给本王，由本王来查清帕子真正的主人，雷恪你身为男子，拿着女子的帕子成何体统。” 　　“切，休得骗我，”萧雷恪不屑道，“你当我是傻子呢，我若把帕子给你，你转头就会给她。” 　　萧霖业眉头微皱，这萧雷恪真是个油盐不进的混货！ 　　萧雷恪忽然反应过来似的，摸着下巴怪笑一声道：“哦～我知道了，二哥你这样处处维护她，难不成你对她有意思？” 　　“胡……” 　　“是！” 　　萧霖业掷地有声的肯定，愣是把王锦姝那句“胡说”卡在了喉咙。 　　王锦姝有些懵的看向萧霖业，萧霖业却一脸坦荡，对王锦姝淡淡一笑，才又对萧雷恪道：“所以，把帕子还给我们。” 　　王锦姝心中微动，我们…… 　　萧雷恪撇撇嘴，自觉十分无趣，拿帕子往王锦姝身上一扔。 　　谁知恰好一阵风起，帕子随风倏地飞起，掉落在了湖里。 　　“呀！”萧雷恪嗤笑，“真是不凑巧！” 　　王锦姝眉头紧锁，扶着栏杆，看着自己的帕子在湖面上慢慢被洇湿，旋即沉入水底…… 　　王锦姝极力压制怒意，帕子虽不值钱，可帕子是贴身之物，可做信物，万一被有心人捡了利用…… 　　萧霖业二话不说，即刻示意属下去湖里捞。 　　就在这时，忽然“嘭！”的一声响，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地面颤了几颤…… 第63章 三人行 　　“宝和殿的香炉爆炸了！”有人失声叫道。 　　萧霖业脑海“嗡”的一声，不好，大哥出事了！ 　　萧霖业飞奔进宝和殿，只见宝和殿里一片狼藉，女眷们蜷缩在一处，被吓得呜呜哭泣，男子们皆成戒备状态…… 　　萧霖业穿过人群，就见香炉附近，躺在地上血肉模糊的太子——萧霖奉。 　　“大哥！”萧霖业失声叫道，瞬间扑到太子跟前。 　　太子本就因病瘦削的脸庞上，已经满是鲜血，他艰难的睁开眼睛，嘴唇动了动。 　　萧霖业连忙靠近他，太子最终也没发出声音，昏死过去…… 　　皇上已经在第一时间下令彻查，且迅速撤离。 　　皇后站在宝和殿的主台上，朝萧霖业的方向看了看，嘴唇微扬，随即，也由婢女搀扶着离开了。 　　萧霖业命麒麟军辅助禁军调查，自己则是跟着医治太子的队伍去了东宫。 　　女眷们吓得纷纷要往外走，王锦姝也被都统夫人拉着要离开。 　　就在这时王大都统来传皇上口谕，没有查清事情真相前，任何人不得离开！ 　　女眷们登时怨声载道，哀嚎一片。几乎全都嘤嘤嘤的哭了起来，她们只是柔弱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啊，怎么会掺和谋害太子呢…… 　　整个宝和殿一片凌乱，王锦姝陪都统夫人坐在一处角落，两人双手紧握，王锦姝显然能感到都统夫人身子在颤抖。 　　王锦姝轻声道：“阿娘放心，没事的，阿爹定会把坏人揪出来的。” 　　“嗯。”都统夫人点点头，攥紧了王锦姝的手。 　　东宫里。 　　太子浑身是伤，他头上、肩上、胳膊、腿……都缠满了绷带，除了呼吸，让人实在感觉不到生机…… 　　皇上皇后都已经移驾东宫，此时的皇上，坐在东宫的正殿里，等待太子醒来。 　　他黑着脸，琢磨着到底是谁设计刺杀太子。 　　皇后则是坐在一边，脸上满是担忧之色，时不时询问太医太子的情况。 　　这时，靖南王得了允许，进了东宫。 　　靖南王进来先是行礼，然后询问道：“太子殿下如何了？” 　　太医据实禀报。 　　靖南王忧虑且愤恨道：“皇兄，没想到竟有人胆敢在秋祭大典上行刺太子！一定要找出此人，五马分尸才行！” 　　皇上并未看他，只挥了挥手，示意他坐下。 　　皇后看向靖南王，眼神幽幽。 　　靖南王起身，坐在一旁同他们一起等着。 　　外边禁军、忠鉴司、麒麟军正在合力调查，晌午刚过，禁军来报，说有消息了！ 　　皇上立刻召见禁军。 　　让人没想到的是，证据直指萧霖业！ 　　禁军中有人查到麒麟军的练武场里留有火药痕迹，麒麟军里曾藏了火药，藏火药干什么呢？火药去了哪里呢？！ 　　禁军的禀报有看到的，有猜测的。 　　皇后听那禁军说话，很是满意。 　　皇上的脸色则是愈发凝重，手里的茶杯越攥越紧，最终，茶杯扔向了萧霖业。 　　“孽子！”皇上怒不可遏。 　　萧霖业连忙跪地，额头上殷殷血迹渗出，正是刚刚被茶杯砸的。 　　皇上咬牙切齿道：“你可认罪？！” 　　萧霖业道：“儿臣冤枉。” 　　皇上道：“那你告诉朕，你的练武场里为何会藏火药？！” 　　萧霖业道：“儿臣不知。”他在努力想，到底是谁栽赃陷害。 　　皇上最终下令将萧霖业压入大牢，听候审问，所有麒麟军收归禁军管制。 　　…… 　　宝和殿里的官员女眷各回各家，王锦姝听说萧霖业入狱，心里一阵难受，难受归难受，但她也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都统府里，王锦姝在王大都统的书房里听他说完事情详细经过。 　　王锦姝问道：“现在皇上就这样给二殿下定罪了？” 　　王大都统默默叹了口气，点点头。 　　“可是，这里边这么多的疑点……” 　　“疑点不重要，”王大都统有些颓然，“重要的是，那位他自己怀疑谁……” 　　这样说，皇上怀疑萧霖业，王锦姝眉头紧锁，咬紧唇畔，真的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了么？ 　　她决定自己亲自去找证据。 　　王锦姝起身，刚要出书房。 　　王大都统忽然道：“锦儿啊，这事很复杂，你……你还是别掺和了。” 　　王锦姝顿足，默然，朝堂纷争她自然是不想参与，可是，这次不一样，她要想办法救萧霖业…… 　　王大都统见她不吭声，又叹了口气道：“今晚你若真想出去，让暗卫们跟着你。” 　　王锦姝嗯了一声。 　　王大都统心中受伤，女大不中留啊…… 　　王锦姝先是回添花苑换了一身夜行衣，身手敏捷的翻墙出去了。 　　她要先去麒麟军的练武场看看…… 　　王锦姝脚步飞快，还未到那练武场，忽然看到一身影鬼鬼祟祟的从练武场出来了，实际上，那身影她很熟悉，是霍晋羽没错了。 　　王锦姝连忙跟上前去，一路跟到他到一处繁华巷子，这巷子灯红酒绿的。 　　王锦姝微微皱眉，没想到这霍晋羽父亲刚没，就跑出来寻欢作乐。自己白白跟了他一路，浪费了时间。 　　可就在这时，王锦姝看到了另外两人，拉着霍晋羽，三人一起进了一个青楼。 　　那两人其中一个她白天才见过，不就是靖南王世子萧雷恪吗？还有一个，没太看清楚…… 　　王锦姝摘去蒙面，亦是走进了那家青楼。 　　跟着王锦姝的几个暗卫傻眼了，这种情况他们没遇到过啊！姑娘进了青楼，她们怎么办啊？！ 　　青楼鸨母正在门口接待，她身材丰腴，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见到一身男装的王锦姝后先是一愣，随即挥着手绢笑着迎了上来：“这位公子，里边请吧！” 　　王锦姝掏出几个金豆子，放在鸨母手里。 　　那鸨母立即笑逐颜开，十分热情道：“公子贵客，我叫花妈妈，不知您怎么称呼？” 　　王锦姝道：“我姓王。” 　　“哎呦，王公子啊，快快里边请吧！”花妈妈满脸堆笑的拉着王锦姝往里走。 　　王锦姝问道：“刚刚那三个人进了哪间屋子了？” 　　花妈妈一听，微微犹豫，笑嘻嘻道：“哎呦，王公子真会难为老身，我记性有些不大好，他们刚刚……” 　　王锦姝冷眼瞧了她一眼，又从衣襟里掏出几颗金豆子。 第64章 舞姬 　　花妈妈捧过金豆子，立刻笑道：“哎呦想起来了，你说说……我这记性呀……王公子快快跟我来，您同他们是好友吧，我带您去……” 　　王锦姝道：“我去他们旁边的屋子。” 　　花妈妈立刻十分为难：“可是他们旁边屋子都有客人……” 　　“行，别说了。”王锦姝打断她，又掏出几颗金豆子。 　　花妈妈连忙接下，装作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笑道：“那公子稍等片刻。” 　　王锦姝点头。 　　不多时，花妈妈回来了，引着她去了一间屋子。 　　王锦姝坐在那间屋子里，旁边说话声音很大。 　　“待本世子大功告成，定然少不了你俩的好处。” 　　“谢世子殿下！” 　　王锦姝就听了这么一个尾巴，可就算是个尾巴，她也知道了，靖南王世子正与霍晋羽谋划着什么，而另外一个人，她并不知晓他是谁。 　　再之后，旁边传来酒杯碰撞的声音和女子银铃般的笑声，王锦姝离开青楼，决定在外边等着。 　　王锦姝进了青楼对面的茶馆，坐在二楼看着那青楼门口的方向。 　　不多时，从里边出来一人，王锦姝认出那人正是刚刚那三人中她不认识的那个。 　　王锦姝连忙蒙上面纱，跟上前去，那人身影纤细，脚步飞快，穿一身男装，王锦姝却觉得，她极有可能是女人。 　　前边人终于察觉到了王锦姝，她停下脚步，准备与王锦姝正面相对。 　　王锦姝看清了她的面容，她正是今日在皇宫里见过的那个武功高强的舞姬。 　　看来，她的身份不仅仅是舞姬…… 　　那舞姬忽然出手，甩出几枚飞镖，王锦姝躲过飞镖，却叫人逃了。 　　既然已经知道对方身份，也没有必要追了。 　　王锦姝拿下嵌在墙里的飞镖，飞镖不足半手指长，那样子…… 　　呵，不正是霍敬制造倒卖的那些飞镖么？ 　　王锦姝暗笑，她们是生怕她不知道她们与谁有关联么？ 　　…… 　　翌日清晨，王锦姝早早起床，她让丁香把石凳搬到墙边，她登着石凳，踮着脚，爬上了墙头。 　　“傅二哥！” 　　傅二正在院子里漱口，听墙头上突然冒出个声音，漱口水呛得他连连咳嗽了半天。 　　“王妹妹……咳咳咳……你……你吓我一跳……咳……” 　　王锦姝问道：“傅二哥，今天去什么好玩儿的地方吗？” 　　傅二斜睨了她一眼，冷哼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你想干什么？” 　　王锦姝心下道，好吧，既然他这样无情的拆穿她，那直说好了。 　　王锦姝道：“我想去靖南王落脚的行宫。” 　　“噗……”傅二抹了抹嘴，把漱口的茶杯随手扔给属下，扬起脸道，“你说的怎么跟赶集一样轻松？那可是王爷的行宫，我们哪里能随随便便进去呢？” 　　王锦姝道：“你可以让六殿下帮忙啊。” 　　傅二拧眉，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王锦姝表示沉默。 　　傅二想不通，王锦姝也不说，他摆了摆手，道：“没办法。” 　　王锦姝撇嘴，道：“无情无义！” 　　王锦姝刚要从墙头上下去，傅二忽然道：“喂，你到底要干什么啊，你下来说。” 　　王锦姝立刻从墙头上跳了下来，直接跳到了傅二的翠园里。 　　傅二见王锦姝神色严肃，心想，这事情定然很重要，所以他立刻遣退了所有下人。 　　“说吧。” 　　王锦姝将昨晚经过说给傅二听。 　　傅二皱眉道：“你是说靖南王世子有问题？”可是，他要干什么？ 　　王锦姝点点头，又告诉他霍敬的事，前后联系，总觉得事情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傅二想了想，道：“那我想办法带你去，不过，你去了以后一定要小心，切不可漏出马脚。” 　　王锦姝点头。 　　王锦姝回了自己的院子，好生乔装打扮了一番：在脸上抹了深色脂粉，加重了眉毛，换了一身男装。 　　不多时，傅二带王锦姝朝着靖南王世子的住所去了。 　　这座行宫建在皇宫之外，靖南王及南地来的一众人都暂时住在行宫之中。 　　傅二递了拜帖，不多时，下人来禀，靖南王世子邀请傅二公子进去。 　　傅二带乔装打扮的王锦姝进了萧雷恪的行宫，此时，萧雷恪正在用早膳。 　　傅二见到他，先是行礼。 　　萧雷恪眼皮子抬了抬，语气不冷不热道：“你是荣昌侯家的二公子？” 　　傅二连忙回答：“是。” 　　萧雷恪心想，他并不认识什么荣昌侯，荣昌侯世子他都不熟，现在怎么突然冒出来个荣昌侯家二公子？ 　　傅二见萧雷恪冷着脸不说话，连忙道：“在下今日冒昧拜访，实在是仰慕靖南王世子您的大名。”傅二说的自己一阵犯恶心，连忙示意让王锦姝上前奉上礼物。 　　王锦姝端着礼物，走到萧雷恪跟前。 　　萧雷恪扫了一眼王锦姝，皱眉道：“这是你的仆从？” 　　王锦姝一滞，连忙低下头。 　　傅二赶忙应声称是。 　　萧雷恪仔仔细细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王锦姝。 　　王锦姝屏气凝声，他不会认出来了吧？ 　　萧雷恪忽然“噗嗤”大笑起来：“真是奇丑无比！哈哈……” 　　王锦姝暗暗松了一口气。 　　傅二满脸尴尬，王妹妹也真是的，换成男装也就够了，怎么非得打扮的丑的这么显眼儿呢，引起萧雷恪注意了吧…… 　　王锦姝低着头，默不作声。 　　萧雷恪随手拿起那礼物，漫不经心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傅二连忙答道：“这是西洋镜。” 　　傅二给王锦姝使了个眼色，王锦姝连忙退下了。 　　傅二满脸殷勤的给萧雷恪演示西洋镜的用法，萧雷恪没见过这么好玩儿的东西，一时之间有些着迷。 　　王锦姝从萧雷恪的院子里出来，她躲过侍卫，想要在行宫里找到昨晚那个舞姬。 　　王锦姝走到一处院子，只听得里边传出女子的声音，她悄悄伏在门口往里望去。 　　里边练舞的，正是那些舞姬。 　　那领头的舞姬，也正是昨晚她遇到的那个…… 　　王锦姝仔细看着她们的动作，她们动作暗藏杀机，有好几个机会都能让她们抽出匕首行刺。 　　她们…… 　　要做什么？ 　　“谁在那里！？” 第65章 瞎操心 　　王锦姝被发现，连忙沿小路返回，后边那些舞姬个个身手了得，王锦姝逃的有些吃力。 　　她想，靖南王竟然养了这样一群舞姬，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快过来！”手臂忽然被人拉住。 　　王锦姝听着那声音十分熟悉，可她不敢确定，他不是被关在牢里了吗？！ 　　王锦姝来不及细想，跟着他飞檐走壁，一路逃离行宫。 　　出了行宫，他带她策马疾驰而去。 　　王锦姝坐在他前边，他一手紧紧揽住她的腰肢，另一手握着缰绳。 　　马儿已经跑离上京城，王锦姝终于忍不住，问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马上到了。” 　　王锦姝又问：“你不是在牢里？” 　　萧霖业道：“一会儿再同你细说。” 　　王锦姝哦了一声，便不再吭声，马儿飞奔，她觉得萧霖业手臂箍着她有些难受，不禁默默调整了一下姿势。 　　萧霖业道：“别动。” 　　王锦姝脸上微红，又嗯了一声。 　　两人终于抵达目的地，是远离上京城的一处老宅。 　　萧霖业跳下马，又很自然的伸手去接王锦姝，王锦姝微微愣了一愣，才伸出手去。 　　萧霖业攥紧了她的手，扶着她下了马。 　　王锦姝耳根发烫，连忙转头看向别处，努力让自己恢复正常。 　　萧霖业看到她泛红的脸颊，不禁勾唇一笑，贴心的别过脸去，假装没有看到。 　　王锦姝冷静下来，朝萧霖业望去，他已经走到了宅子门口，她连忙追上前去。 　　萧霖业忽然顿足，扭过头来，认真道：“你怎么认出我的？” 　　王锦姝看着脸上依旧蒙着黑布的萧霖业，他只露出深若潭底的眼眸，倒映着王锦姝娇俏的模样。 　　王锦姝掀了掀唇，道：“我听出了你的声音。”她听力还不至于差到连他的声音都听不出来，有什么好问的。 　　声音……萧霖业略有所思，觉得这确实是一个问题。 　　王锦姝不知为何，鬼使神差的伸手去扯他脸上的黑布，却被萧霖业别过头，躲开了。 　　萧霖业眉眼弯弯，语带笑意道：“你确定我就是萧霖业？” 　　王锦姝抿唇一笑，道：“我没说过你是他啊？不打自招……” 　　萧霖业轻而又轻的笑了笑，慢慢摘下脸上的黑布。 　　看到他脸庞的一瞬，王锦姝不禁愣住了，他……不是萧霖业？！ 　　“你……不是他？！”王锦姝十分惊讶，她确定自己没听错，是萧霖业的声音，可现在，在她面前的这个人…… 　　眼睛虽然同萧霖业的眼睛无甚分别，可鼻子明显比他的要扁要大，嘴的轮廓也不一样了，就连脸型也不同了…… 　　王锦姝听到他笑声，更加疑惑了。 　　王锦姝道：“你到底是谁？” 　　“你不是确定我就是萧霖业么？”话中仍然带着笑意。 　　是他的声音没问题啊，王锦姝忍不住伸手去摸他的鼻子，软软的？ 　　再摸脸颊，硬硬的？ 　　脸…… 　　耳根……咦？两边的皮肤怎么摸起来手感不同？ 　　萧霖业笑道：“摸够了吗？摸出来了吗？” 　　王锦姝脸上又是一红，连忙收回了手。今天怎么回事？各种脸红！真是让人气恼！ 　　萧霖业决定不再逗她，笑道：“你看好了。” 　　他一手摸着耳根下，慢慢的撕开，好像撕开了脸皮肉一般…… 　　最后，撕下来一个人皮面具。 　　这……王锦姝惊讶的无以复加，她从未见过…… 　　萧霖业露出本来面目，俊朗非凡的容貌，清澈深邃的眼眸，高挺的鼻梁，棱角分明的嘴唇…… 　　萧霖业笑问道：“没见过？” 　　王锦姝摇摇头。 　　“这叫易容术，世上会这手法的人寥寥无几。” 　　萧霖业指了指王锦姝的脸，笑道：“比你在脸上抹深色脂粉，粗眉毛，点麻子点儿高明多了吧？” 　　王锦姝忍不住笑了，点头道：“是挺神奇的。” 　　诶？不对啊，这次她可没点麻子点儿……她唯一一次乔装打扮点麻子点儿是上次去霍家练武场给霍晋羽第二箭……他都知道？！ 　　王锦姝满脸狐疑的看着萧霖业。 　　只见萧霖业以手抵住鼻子轻咳一声，心下道，糟糕，不小心说露了嘴…… 　　萧霖业连忙道：“这宅子里住的就是这位会易容术的高人……” 　　“你先等会儿，”王锦姝想起另外一件事，打断他继续道，“你先告诉我，你不是在牢里吗？怎么出来了？” 　　难不成易容越狱？！王锦姝想到此处，脸上不禁满是担忧之色。 　　萧霖业从她眼中看到关切，瞬间十分满意，突然生出逗逗她的想法，遂狡黠笑道：“我这不是易容逃出来了。” 　　王锦姝一听，有些急了：“你怎么可以逃出来！？你逃出来不正坐实了你的罪名？！你快趁人没有发现之前回去！” 　　萧霖业脸上挂着笑意，她在关心我？看来……她确实心里有我啊…… 　　“快回去啊，别愣着了啊！”王锦姝伸手就要推他上马。 　　萧霖业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儿，笑道：“你这么关心我啊？” 　　王锦姝一滞，挣开了他的手，转过身，才气呼呼道：“谁关心你了，我只是……只是怕被你连累……我现在和你在一起，那岂不是会被你连累……” 　　“那你刚刚为何会去靖南王的行宫呢？去查什么？跟我无关么？” 　　王锦姝决定嘴硬到底：“我是跟傅二哥去靖南王世子那儿玩儿去了，后来我自己……自己出来溜达，迷路了而已……” 　　萧霖业听到“傅二哥”这个称呼不禁皱了皱眉头，他又问：“你不是很讨厌靖南王世子吗？” 　　“……” 　　王锦姝哑然，她今天怎么了，说话语无伦次的，脑子也有些不好使……脸还时不时的发烫，总是害羞，像个什么都不懂的白痴少女…… 　　王锦姝不淡定了，第一次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 　　萧霖业见她背着脸，久久不说话，以为她生气了。 　　“你……生气了？”萧霖业话一出口，就觉得自己真是……真是破天荒的，第一次这样关心一个女子的喜怒哀乐…… 　　王锦姝平复好了心情，转过身，对萧霖业摇摇头。 　　王锦姝道：“刚刚是我失态了，你并不是逃出来的吧？” 　　呵呵，萧霖业笑了，这丫头半天都不正常，现在智商终于回归了。 　　萧霖业这才认真的同王锦姝和盘托出。 　　听他说完，王锦姝的脸色渐渐冷了下来，合着他什么事儿都没有，她白白为他瞎操心了一把呗。 第66章 变戏法 　　萧霖业见王锦姝神色不愉，连忙道：“我本来打算尽快告诉你的，可是这不是一直没机会吗？” 　　王锦姝看了他一眼，她什么都不想说了，他可能根本就不知道她为他担心了一整个晚上。咳，想这个做什么，他根本就不需要知道她担心他…… 　　“别生气了……”萧霖业面带微笑，伸手去摸王锦姝的头，却被她一下子闪开了。 　　王锦姝语气毫无波澜：“我没生气，我有什么理由生气呢。” 　　“……” 　　这语气分明就是生气了啊，萧霖业暗暗想，这次确实是他不对。可是，该怎么哄好一个女孩子呢，他确实不擅长啊…… 　　萧霖业道：“那个……这次是我不对……” 　　“……” 　　“吱呀！”门被打开，里边突然传来一老头儿骂骂咧咧的声音：“你俩还有完没完咯？在我门口打情骂俏的，我都搁里边等你们半天了也不进来，太不给人面子了！哼！” 　　王锦姝一头雾水。 　　萧霖业连忙拉着王锦姝走到老人跟前，萧霖业介绍道：“这是葛老，就是我给你说的会易容术的高手。” 　　葛老白发白眉白胡须，满脸皱纹，略带笑意，一身灰色粗布衣裳虽然朴素但很干净。 　　王锦姝行礼问好。 　　葛老看到萧霖业拉着王锦姝的手，二人关系，一目了然。 　　葛老毫不避讳的上下仔细打量着王锦姝，丫头脸上虽抹的乌七八糟的，眼睛却是清澈明亮的透着灵气，一看就是个机灵聪明的丫头。 　　萧霖业道：“葛老，她是我之前同你说的王锦姝。” 　　之前同他说，说什么了？王锦姝忍不住投给萧霖业一个疑问的眼神。 　　萧霖业与之对视，温柔一笑。 　　葛老看着二人眼神互动，眉目传情的，忍不住“嘶……”的一声，嘬了牙花，这俩年轻人不厚道啊！在他老头子面前秀恩爱，成何体统！哼！ 　　葛老对王锦姝道：“丫头，既然业哥儿能看上你，就说明你是有一定本事的……” 　　葛老话还没说完，忽然向王锦姝出手偷袭…… 　　王锦姝反应迅速，旋身一躲，葛老又飞身上前，使出第二招。 　　萧霖业看着葛老头儿并不精湛的招数，默默摇了摇头，这老头儿怎么总是爱以己之短攻人之长呢…… 　　这葛老头儿易容术十分高明，可是武功却废柴的很，所以现在他与王锦姝过招，他根本不担心。 　　王锦姝全力应对葛老头的招数，她本以为他是个高手，几招下来，她渐渐占了上风……额，她要不要给长辈留点儿面子呢，万一他老人家又不开心了…… 　　正在王锦姝犹豫之际，葛老头儿忽然喊道：“不打了不打了！” 　　只见他极速的后退几步，撤回到萧霖业跟前，气鼓鼓道，“没想到这丫头武功这么好！” 　　萧霖业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进来进来！”葛老头儿招呼二人进去。 　　萧霖业拉住王锦姝，走进了院子。 　　与其说这是个院子，不如说是个超大的储物间，各种木头、铁器、圆的、方的东西凌乱的扔在各个角落，王锦姝看到这么多新奇的东西，眼睛一时有些不够使。 　　葛老头很满意王锦姝的表现，不禁勾起了他展示的欲望。 　　“业哥儿你俩过来，”葛老头儿向他们两个招招手，笑眯眯道，“最近我又研究了一个新东西。” 　　萧霖业皱了皱眉，道：“葛老，我觉得现在时间紧张，你还是先……” 　　“哼！不看拉倒，”葛老嘴一撅，双臂抱胸，嚷嚷道，“我不高兴了！” 　　王锦姝忍住笑意，这葛老可真是有趣，王锦姝略带娇憨道：“葛老，二殿下不感兴趣，我感兴趣啊，是什么新东西啊？让我看看行不行？” 　　葛老朝萧霖业冷哼一声，道：“看看，有人识货。” 　　说完，葛老拉着王锦姝就往后院走，萧霖业只得无奈跟上。 　　到了后院，葛老指着一个凳子，双手一摊，得意道：“看！就是它！” 　　平平无奇的凳子一枚？王锦姝一脸懵，这是他的新发明？王锦姝忍不住看萧霖业。 　　二人对视，萧霖业摇头，表示他也看不出这东西“新”在哪里。 　　葛老头儿拍了拍凳子，又把它转过来，王锦姝这才发现，凳子底下四个腿儿上分别绑着四个火药桶…… 　　坐在上面？炸自己？ 　　除此之外，王锦姝想不出它别的用途…… 　　葛老见二人两头雾水，两脸冷淡，大眼瞪小眼，才清了清嗓子，道：“这是我的新发明！飞天椅！” 　　萧霖业无情道：“确定不是炸自己？” 　　王锦姝点点头，表示赞同。 　　葛老头儿一听，立刻又不开心了，不满叫道：“飞天椅好吗？飞天！” 　　他双臂做了一个上升的姿势：“嗖！飞天！懂吗？” 　　二人同时摇摇头。 　　葛老头横了他们一眼，摇头叹息：“对牛弹琴啊对牛弹琴……跟你们这些天天琢磨着争啊斗啊的人聊不到一块去，我老头儿的目标可不在地上，我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老头儿一边嘟囔，一边往屋里走。 　　“那个……”王锦姝看了眼萧霖业，对葛老头儿喊道，“葛老，我有个问题。” 　　“有问题？有问题好啊，年轻人嘛，就应该向有智慧的老人多提提问题，多思考才能多进步，多进步才能……” 　　萧霖业实在不想再浪费时间，连忙打断：“葛老啊！” 　　王锦姝见葛老闭嘴，连忙道：“我的问题就是，您坐着这飞天椅上天了，那等火药桶燃尽了，会发生什么……”王锦姝看着老头儿脸色慢慢暗下去，尾音也弱了下去……唔，她刚刚好像打击到他了…… 　　葛老头儿一脸黯然，没多时，脸上忽然又露出笑容，一拍手，叫道：“嗐！我怎么没考虑到这个问题呢！？” 　　萧霖业满脸黑线，这个问题很难考虑到吗？ 　　萧霖业又道：“葛老，我们还是……” 　　“知道了知道了，你不就是来找我给你们易容吗？猴急什么？”葛老不耐烦的挥手，看了眼自己的飞天椅，他脑子里又有了新想法。 　　萧霖业二人跟葛老进了屋。 　　王锦姝见到屋里的易容工具，才发现，刚刚外边那些乱七八糟的木头、铁什么的东西，真的只是乱七八糟的东西而已，葛老的拿手活毕竟是易容。 　　葛老先让王锦姝洗了脸，看到王锦姝本来面目，葛老不禁咧嘴一笑，业哥儿有眼光，这丫头长得真俊啊！ 第67章 易容 　　“咳咳！”萧霖业使劲儿咳嗽，葛老头儿怎么可以这么盯着王锦姝看呢！ 　　葛老头给了他一个大白眼儿，拎起工具，开工了。 　　王锦姝坐在桌前，任由老头儿在她脸上做着功夫，不多时，镜子里出现了另外一个俏生生的女子。 　　王锦姝仔细照了照镜子，仍然不敢相信，世上竟然有如此神奇的技法，简直就像是变戏法一般。 　　“怎么样？！”葛老头得意洋洋。 　　王锦姝惊叹道：“真是神奇啊！” 　　镜中的自己已经完全没了原来半分样子，眉毛似剑飞斜入鬓，带着几分英气，鼻梁挺拔，樱桃小口…… 　　葛老头又为萧霖业做了易容，还是刚刚他撕下人皮面具前的那个形象。 　　完成之后，葛老头擦擦手，有些严肃道：“不是我老头子唠叨，易容虽然逼真，但毕竟是假的，贴在脸上的人皮面具最多只能维持三天，而且时间越长越容易被人看出破绽，所以，你们千万要小心。” 　　萧霖业道：“谢谢葛老教诲，我知道了。” 　　王锦姝亦是点点头。 　　两人一同从他院子里出来，由于来时二人共骑一匹马，回去时，亦是要如此。 　　萧霖业先是扶着王锦姝上了马，自己才上去。 　　同葛老告别，二人一同骑马离去。 　　萧霖业道：“接下来我说的话，你要牢牢记住。” 　　王锦姝郑重的点头。 　　“你会以婢女身份被安排进靖南王行宫，负责伺候舞姬，你需要找机会展示你会舞蹈，让领舞发现你会跳舞，到时候我会安排人让其中一名舞姬受伤，你想办法顶替了她，期间注意不能操之过急，让人生了怀疑。” 　　王锦姝点头，表示记下了。 　　“靖南王的舞姬个个武功高强，你若漏了马脚，千万不可轻举妄动，自己的安全要紧……”说到此处，萧霖业眼神黯然，他曾发誓不再让她陷入险境的…… 　　王锦姝静静等待下文，萧霖业却是良久沉默。 　　“怎么了？”王锦姝回头望向萧霖业，额头恰好碰到了他的下巴，王锦姝只觉脸上瞬间滚烫…… 　　萧霖业语气中满是自责：“为了我，又让你身处险境。”可是，既会武功，又能让他十分信任的女子，只有她了。 　　为了他……嗯……她也有自己的私心，王锦姝认真道：“我会小心的。” 　　“一定小心。”萧霖业强调。 　　王锦姝点头，又迟疑道：“我阿爹那边。” 　　“王大都统已经知道了，他也会暗中保护你的。” 　　“……” 　　合着他们早就安排好了，她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呗。 　　萧霖业见王锦姝不吭声，想来是又有些恼了，他轻咳一声，柔声道：“其实你阿爹也舍不得你去……” 　　“嗯。” 　　“其实……我也……” 　　王锦姝不想再听，指着上京城门，忽然打断道：“快到了。” 　　二人在上京城门口分开，王锦姝想，她与萧霖业都有各自的目标，她也不必怨他利用她，因为她也利用过他。两人相安无事，各取所需便好。 　　王锦姝定了定心神，且不去想他…… 　　按照既定计划，她需要去东街找一个负责做介绍婢女的婆婆，萧霖业已经安排好了，王锦姝去了，只要告诉她，她叫琳儿即可。 　　萧霖业刚刚说到这个名字时，王锦姝还胡思乱想了一通，他叫萧霖业，他让她叫“琳儿”…… 　　王锦姝很顺利的找到那婆婆，那婆婆手底下有一众人，她只冷冷的瞧了眼王锦姝，让她按位次站好，便没再说什么。 　　不多时，婆婆让她们一行婢女上了马车，一行人大概二三十人，全是挑选出来送去行宫伺候的。 　　原来皇家行宫没有这么多人住，现在各地诸侯王爷来了以后，婢女忽然不够用了，所以这才急忙忙的安排找一些新婢女进行宫伺候。 　　由于时间紧张，到了行宫，婆婆只是简单训话，算是完成了进宫前的礼仪培训。 　　结束后，一行人被引着去沐浴更衣，换了行宫统一的婢女服侍。 　　王锦姝按安排的，被分到了舞姬居住的院子，伺候舞姬的原本有三人，现在加上王锦姝和另外一个新来的一共五个婢女。 　　天色已晚，王锦姝跟着众婢女一块吃了晚饭，刚准备回去睡觉，就听外边传来消息说，领舞姑娘要见她们。 　　因着靖南王特殊嘱咐过，领舞姑娘地位非同凡响，在这里几乎等同于富家小姐。 　　王锦姝跟着其他婢女一同出了屋，按顺序站好。 　　领舞姑娘站在上边，冷冷的瞧着她们，开口道：“谁是新来的？” 　　王锦姝和另一婢女出列。 　　领舞姑娘来到他们跟前，问道：“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玉婵，上京人氏。”王锦姝身边的婢女飞快回答。 　　周围人忍不住看了玉婵一眼，什么毛病，一看就是个惹事精。 　　再看王锦姝傻呆呆的站在原地，这个看起来就老实多了。 　　领舞姑娘扬了扬眉，又问王锦姝：“你呢？” 　　王锦姝道：“我叫琳儿。” 　　领舞姑娘满眼轻蔑的看了两人一眼，冷冷道：“今后你们就负责外院的洗衣擦地，不能踏足里院，安分守己一些，不能惹是生非，知道吗？” 　　“奴婢记下了。”王锦姝和玉婵一同回答。 　　不让进里院直接让婢女传话不就行了，何必非要亲自跑一趟呢，王锦姝看着悠悠离开的领舞姑娘默默想。 　　待众人离开，玉婵快步跑到王锦姝跟前，挽住她的胳膊，笑道：“琳儿，我们是一同来的，以后可要相互照应哦。” 　　王锦姝点点头。 　　玉婵满脸是笑的拉着她往屋里走。 　　翌日清早。 　　王锦姝早起洗漱更衣，人皮面具在脸上已经贴了一天一夜，着实难受。 　　王锦姝想，萧霖业脸上也贴着，同样好不到哪儿去。 　　之前萧霖业告诉她，当她告诉他从霍敬的死着手去查时，他就发现了麒麟军练武场的火药痕迹，只不过他只顾着查火药来历，没重点查火药的去处，让大皇子手受伤，虽不是他所为，他也是十分自责的。 　　他查到火药痕迹后，就先下手为强，禀告了皇上，没想到，还未等到事情查清楚，就发生了爆炸。 　　事情表面上就按对方的预估正常发展了…… 第68章 傅二请罪 　　现在王锦姝的首要目标是成为舞姬中的一员，才能顺利监视她们的行动。 　　明晚靖南王会进宫参加宫宴，若靖南王选择明晚有所行动，那她就必须尽快完成她的任务。 　　王锦姝同其他婢女一起吃过早饭，就和玉婵一起去洗衣服了。 　　浣衣坊里有行宫各处的婢女，玉婵坐在王锦姝不远处，捂着肚子，表情难看。 　　王锦姝心里想事，一时也没注意到她，手里的衣服全都洗过一遍，她这才意识到玉婵根本就没有干活。 　　玉婵见王锦姝目光落在她身上，脸上表情更加痛苦。 　　“你怎么了？” 　　玉婵皱眉道：“我可能是吃坏了东西，肚子疼的厉害。” 　　王锦姝一脸天真：“你吃什么了？”明明一起吃的早饭啊。 　　玉婵忍住瞪她一眼的冲动，现在不应该是关心她肚子疼的问题吗？纠结她吃的东西做什么？！ 　　玉婵道：“可能是我吃早饭吃的急了些。” 　　王锦姝点点头，哦了一声，道：“那你回去休息吧，我帮你洗那些衣服。” 　　玉婵露出看似“艰难”的微笑，满脸的感激和歉意：“谢谢你啊琳儿，我实在是难受，要不然我也不会……你别着急哈，我一会儿好些了就回来……” 　　王锦姝又哦了一声，道：“没事的，你去吧。” 　　玉婵捂着肚子离开了。 　　王锦姝看她捂肚子的手，有些疑惑，她到底哪儿疼？刚刚捂得是下腹，现在是上边…… 　　王锦姝表示不理解，为了不干活，装肚子疼，不至于吧…… 　　王锦姝默默洗完了所有衣服，她抱着木盆，穿梭于行宫之中，走了好多趟，直到晌午，才忙清。 　　玉婵装肚子疼不仅仅是为了偷懒，她自然有别的心思……她想，行宫里住的是靖南王府的人，再过两日他们就要回南地，到时候她们这些婢女也会被遣散。 　　说白了，她们就是临时工，她能与王公贵族接触的时间也就这么两天，她可要抓住机会。 　　玉婵先是回到住处好好梳洗打扮了一番，才婷婷袅袅的出屋了，好生溜达了半天一无所获，快到晌午感觉王锦姝快回来了，又跑回去躺着装病…… 　　吃过午饭，玉婵又借口身体不适，让王锦姝帮忙打扫外边的院子。 　　要说王锦姝不理解玉婵的想法那太正常了，曾经就知道上战场见敌人不爽杀之了事的王锦姝，只知道上京贵女爱瞎作闹事，哪里知道婢女也是各种心眼儿呢，更何况像玉婵这种又想耍心眼儿又蠢的人，她就更加不理解了…… 　　王锦姝以为，在这行宫中伺候靖南王府来的人，作为婢女处处小心，不出错就已经很优秀了。 　　奈何，玉婵非要花枝招展的出去作死…… 　　果不其然，傍晚时分，玉婵出事了。由于她作的新奇厉害，没偶遇成王宫贵人，倒是被领舞姑娘注意到了。 　　本来她们舞姬干的就是秘不可宣的事，现在行宫又出现了玉婵这么个到处瞎晃荡的，领舞姑娘当下就命人把她轰了出去。 　　王锦姝听说时，她正卖力地擦地，当然她也是听附近的婢女叽歪知道的，要不是听到“玉婵”的名字，她大概不会感兴趣。 　　玉婵的行为太迷惑，她实在理解不了。 　　不过问题来了，玉婵被轰出去了，那这地岂不是名正言顺的都归她擦了，王锦姝暗暗不开心，萧霖业叫她来，可不是让她来擦地的…… 　　就在这时，领舞姑娘从她身边经过，语气冷冷的说：“你叫琳儿？” 　　王锦姝连忙应声。 　　领舞姑娘冷眼打量着她，心想，一看这唯唯诺诺的样子，就知道是个老实没什么心眼又好欺负的。不过，她身材纤细，年纪也小，像个练舞蹈的好苗子，不知道能不能成，现在没法子，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因为靖南王的舞姬里，有一个练舞时不小心崴了脚，明晚就要进宫准备表演了，现在只能是她了。 　　领舞姑娘问道：“你练过舞吗？” 　　王锦姝点点头：“奴婢没进府时，曾在村里的戏班打杂，学过一些。” 　　村里？戏班？领舞姑娘满脸写满了鄙夷，这个蠢货竟拿堂堂靖南王府的舞姬同村里戏班比较。 　　领舞姑娘忍住怒意，道：“你随我来吧。” 　　王锦姝察言观色，心想，萧霖业教她说的话好像引起人家嫌弃了，不过目的达成了就好。 　　领舞姑娘一边走一边嘱咐王锦姝：“进去以后安分一些，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便是，赏钱少不了你的。不该问的不要问，知道吗？” 　　“喔……”王锦姝连忙点头，一脸懵懂的东看看西看看。 　　“乱看什么？！”领舞姑娘有些生气，俏丽的脸庞都有些扭曲了，这个蠢货，刚刚嘱咐了她就犯！ 　　“哦哦！”王锦姝连忙低下头。 　　领舞姑娘带着王锦姝进了里院，舞姬们正在排练，她们见到领舞姑娘后连忙施礼喊道：“撷芳姐姐。” 　　王锦姝这才知道领舞姑娘名叫撷芳。 　　撷芳指着王锦姝，对众人道：“她是暂时来替补的，明晚就要表演了，今天你们多带带她。” 　　众舞姬见王锦姝一身低等婢女装扮，不禁纷纷撇嘴，撷芳这是病急乱投医啊，什么人都带进来，就她…… 　　撷芳自然知道大家会有不满，重重的咳了一声，道：“为今之计，只能如此了，你们尽管好好排练便是，一切过了明日再说。” 　　撷芳心想，明日这节目极有可能是演不成的，现在太子刚刚醒来，皇上不一定有心思看节目。 　　王锦姝跟着其他舞姬一同排练，半天下来，在撷芳眼中，她动作总是傻里傻气的不协调，不过也算是差强人意了。 　　再说傅二这边，昨日他带着乔装打扮的王锦姝进了靖南王居住的行宫，她出去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到她。 　　傅二在行宫门口左等右等，又派了不少随从去找，愣是没找到人。 　　他心中一阵害怕，王锦姝会不会出事啊，毕竟是他把她带出来的啊！ 　　当晚，傅二背上荆条就去了都统府家。 　　都统府里，王大都统正与夫人在院子里下棋，傅二忽然以这般模样出现，倒是把都统夫人吓了一大跳。 　　都统夫人拽着王大都统，声音发颤：“你这老东西，给我说清楚，你不是说锦儿被若菡郡主召进宫里去了吗？” 第69章 你妹丢了 　　王大都统偷偷的朝傅二疯狂的眨巴了几下眼睛，转头又对都统夫人一脸正经道：“锦儿就是被召进宫了。” 　　王伯伯眨眼睛是什么意思，傅二一头雾水，不过他知道王锦姝没丢就成。 　　都统夫人不信，起身去拉傅二：“孩子你先起来，你对伯母说，锦儿怎么了？” 　　傅二打着腹稿，同时又琢磨着既然王锦姝没丢，他还有必要说出实情么？ 　　傅二悄咪咪的去瞅王大都统，只见王大都统又朝他疯狂眨眼，额……傅二默默低下头，王伯伯的眼睛这么眨不累吗？ 　　“那个……今天……”傅二小心挑拣语言，尽量不刺激都统夫人脆弱的心脏，“我带王妹妹出去玩儿了……” 　　“就你俩吗？！”都统夫人一听，忍不住惊叫，她的乖乖女儿跟男孩子出去，孤！男！寡！女！啊！ 　　傅二一下子咬住了嘴唇，不吭声了，王伯母太脆弱了啊！这她都接受不了了，那原来王妹妹干那些乌七八糟的事的时候，她是怎么挺过来的？！ 　　傅二又悄咪咪的看王大都统，只见王大都统正拧着眉，冲他摇头。傅二更是理不清楚状况了，啥意思，不让他说了？！ 　　都统夫人不干了，对傅二急切道：“你继续说，你带锦儿出去了，然后呢？” 　　傅二观察都统夫人神色，想了想，一气呵成道：“然后就……就随便去马场骑了会儿马，然后她自己先回来了，我以为我把她弄丢了，所以来请罪，不过刚刚我知道了，她被若菡郡主叫到宫里了。” 　　“骑马？怎么又去骑马？上次在练武场坠马的阴影还在呢……你这孩子真是的，你忘了锦儿坠马的事情了嘛，嘤嘤嘤……还有啊，你怎么能让锦儿一个人回家呢？她才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啊！她这么小，嘤嘤嘤……进宫去陪若菡郡主，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我呢……现在宫里这么乱，太子病着，她万一……万一闯祸了……怎么办啊，嘤嘤嘤……” 　　都统夫人越絮叨越伤心，越伤心越絮叨，最后成功把自己絮叨的泪流满面了。 　　傅二张了张嘴巴，想劝，实在是插不上嘴啊，王伯母的絮叨神功也是忒厉害，他险些惊得下巴掉下来…… 　　王大都统冲傅二挥了挥手，示意他没啥事儿赶紧麻溜的回家。 　　傅二这次心领神会，连忙脚底抹油，撤了。 　　傅二人走了，院子里只剩下王大都统夫妇，王大都统才揽住夫人的肩，小声小气的安慰：“好了哦，不哭了哦，锦儿只是进宫和若菡郡主玩儿，能有什么事儿呢，她肯定是没来得及跟你打招呼，回来咱们好好说她！” 　　“你敢！”都统夫人抹了把眼泪，梗着脖子道，“你不许说锦儿。” 　　王大都统笑嘻嘻道：“好好，我不说，不说她……” 　　“哼……”都统夫人一脸不开心的样子。 　　王大都统默默陪着她，过了好一会儿，都统夫人才忽然出声儿：“演儿呢？这两天怎么也不见演儿？” 　　王大都统默默呵呵了，他的娘子大人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儿子了，王演这家伙已经神出鬼没好几天了。 　　要说原因，一句话，英雄难过美人关，呵呵……王大都统没想到自己这个愣头青儿子也有恋爱的一天，终于开窍了啊这是，不过想想女孩儿是霍敬的女儿，他一时忧喜参半。 　　王大都统同夫人说儿子正与霍家姑娘打得火热，前两日霍敬突然暴毙，霍夫人自缢未遂，霍家姑娘身心受创，正是王演趁虚而入的好时机…… 　　都统夫人听自家夫君说完，瞬间觉得霍家姑娘十分可怜，遇到那么个脑子不清楚的爹爹也就算了，她爹还莫名其妙的被打死了，母亲也是个不抗事儿的，哥哥还挺懦弱…… 　　都统夫人脸上满是同情之色，差点又要掉眼泪了…… 　　王大都统连忙安慰：“好了哦，不哭不哭，幸好她还有咱们演儿呢。” 　　都统夫人默默点点头。 　　傅二从都统府出来以后就去了霍家，这两天他快忙疯了，一边是丢了王锦姝，一边是霍家，不管怎么说，霍敬是他的表姑父，他去霍家帮忙是理所应当的事。 　　傅二心想，霍晋羽看着一表人才的，没想到是个不顶事儿的，成天就知道跪在灵前默默流眼泪，什么事都不管，若不是他爹荣昌侯帮忙操办，霍敬这葬礼定然是办不下去的。 　　天色已晚，王演陪霍依雯呆了一天，肚子早就饿的叽里咕噜乱叫了，他想，依雯这样不吃不喝也不行啊。 　　自从霍敬被贬，府里下人走了多一半，现在霍敬暴毙，眼见着霍家倒了，下人们更是动起了心思，要么走了，要么懒得谁也支使不动。 　　王演吩咐厨娘去做饭，等了老半天，才知道那厨娘根本没动弹，王演气坏了。 　　最后还是荣昌侯家的下人们来了，才解决了吃饭这种最基本的问题…… 　　霍依雯心若死灰的跪在灵前，脸上呈一种病恹恹之态，仿佛再也没有什么事会掀起她心中的波澜。 　　霍依雯与霍晋羽相比，可以是说成长历程相当不同，霍夫人说话总是温温柔柔和和气气，对女儿也是极尽宠爱。 　　霍敬对女儿本就没有什么太多的要求，所以也纵容些。霍依雯感受到的是无尽的父爱与母爱。 　　霍晋羽却不同，父亲对他苛责，母亲也无可奈何。他总是觉得，自己能成功长大已经十分不易，能容忍父亲到今日更是不易。 　　跪在灵前的霍晋羽回忆着霍敬这个父亲带给他的一切，打骂、侮辱、苛责、讽刺……他在他眼里做的任何一件事都是错的，唯一一件让霍敬满意的事，就是他杀了穆若兰…… 　　霍晋羽心中滋味万千，让他自己也没想到的是，现在萦绕在他心中的，更多的是痛苦、伤感、委屈、后悔…… 　　今后他再如何又怎样，他父亲霍敬看不到了，他再也没有办法亲自在他眼前证明，他不是窝囊废了…… 　　霍家兄妹不眠不休的守在灵前，王演时不时的为霍依雯送去水和吃食，顺带着安慰几句。 　　傅二悄悄的将王演从灵堂里拉出来，还未等王演挣脱，就低声飞快道：“你妹丢了，你知道吗？” 第70章 泪别 　　“啥？谁丢了？我妹妹？锦儿怎么了？”王演脑子嗡声炸响，登时语无伦次起来。 　　傅二抹了抹额，叹道：“王演你有点儿出息行不行，遇事不要慌……镇定好吗？” 　　王演瞪圆了眼睛，急切道：“你说我妹妹丢了，我能不着急？！”说罢，转头就要往家走。 　　“诶？你干什么去啊？”傅二急忙追上前去。 　　“我回家去啊，找我妹妹啊！” 　　傅二道：“你别急啊，我话都没说完呢。” 　　“？” 　　“你妹妹丢了，后来我才知道没丢，是被若菡郡主叫到宫里去玩儿了。”傅二慢悠悠说完。 　　王演一听，当即炸毛了，撸起袖子就要打人：“我打死你个大喘气的！现在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跟我开玩笑！我……” 　　两个人扭打在了一起…… 　　傅二本意只想逗逗王演而已，看看他这个护妹狂魔现在有了心上人，哪个更重要…… 　　不过，现在看王演这气急败坏的样儿，傅二忽然觉得他太没眼力见儿了，人家霍家正办丧事呢，他还有心情来开玩笑。 　　傅二自觉理亏，又不想事情闹大，连忙拽着王演出了霍家。 　　王演武功本就不及傅二，傅二拎小鸡儿似的往外拎他，他更加气恼，两手跟爪子似的要刀他。 　　傅二嘴上服软，手上力道却没松：“王演，王演，别打了，别打了，我错了……” 　　王演手里动作没停，话中带怒：“你丫的放开我！” 　　傅二看周围没人，才松了手，赶紧低声道：“王演我错了，真错了。” 　　“哼！”王演气呼呼的一屁股坐地上。 　　傅二只觉得他反应有点过激啊，只不过是一个玩笑而已，平时他俩也没少开玩笑，至于嘛。 　　王演刚刚费力半天也没揍着他，现在自己正生闷气，不愿意搭理他。 　　傅二坐在他旁边，也不敢坑声了。 　　王演愁眉苦脸，他心里难过极了，他终于懂得了话本子里说的爱而不得辗转难眠是什么滋味…… 　　傅二自认为他是了解王演的，现在想来，他难受无非就是依雯表妹丧父，她要守孝三年，王演要等她三年而已。 　　三年怎么了，三年后王演才十八，依雯十六，再说了，他们又不是见不到了，依雯表妹住在荣昌侯府，他王演想什么时候见随时来就行啊。 　　傅二刚要开口安慰，王演忽然苦着脸说：“依雯说了，她要随霍婶婶回北州了。” 　　“回北州？”傅二也有些惊讶，他没听说啊。 　　王演点点头。 　　“决定了？” 　　王演嗯了一声。 　　天可怜见儿，他的初恋就这样葬送在了摇篮里。 　　这边王演自怨自艾，那边霍家发丧了。 　　霍家就这么几个人，家丁婢女走的走散的散，饶是荣昌侯家帮着撑面子，霍敬的葬礼也是显得无比简陋和凄凉。 　　霍家夫人儿女一路哭嚎，闻者无不悲伤，王演和傅二连忙跟上队伍…… 　　霍敬入葬，霍晋羽跪在坟前不肯回去，就连霍夫人都来劝了，霍晋羽仍旧执意留下。 　　良久，其他人都散了，霍敬坟前只剩了霍晋羽。 　　霍晋羽呆呆的看着霍敬的墓碑，有些恍惚，他的父亲没了，他当时给他下毒的时候，怎么一点都不觉得什么，现在他真的死了，怎么他心里这么难过呢…… 　　没错，就是霍晋羽给霍敬下了毒，无色无味的毒。他知道何擎总是找霍敬麻烦，偏偏霍敬又不是何擎的对手，霍敬总是挨揍。 　　那日早上，霍晋羽给他下了药，霍敬出门就遇到了何擎…… 　　…… 　　翌日清晨，靖南王的行宫里，王锦姝正同其他舞姬排练，准备着晚上的表演。 　　霍家这边，霍夫人带着霍依雯启程了，霍夫人失去夫君，心若死灰，总觉得霍家不该来这一趟，执意要回北州。 　　霍晋羽不愿意走，他的理由是定要揪出害父亲的真凶，才肯罢休。 　　霍夫人一边感动于儿子的决心，一边又恋恋不舍。 　　上京城门口。 　　霍夫人与儿子依依惜别，霍依雯呢，同王演相顾无言，惟有泪流。 　　霍夫人也知道女儿同王演的感情，可是经过丧夫一事，她忽然想开了，什么名什么利，哪有一家人在一起开开心心重要呢，可是……她懂得太晚了…… 　　霍夫人上了马车，对依雯招招手，柔声道：“走吧依雯。” 　　霍依雯三步一回头，脸上挂着泪痕，王演心痛极了。 　　王演眼里噙着泪，低声呢喃：“依雯……” 　　马车已经驶远，留下一长串马蹄印…… 　　傅二默默的拍了拍王演的肩膀，默默的叹了一口气。 　　傍晚时分，皇宫中宫宴即将开始。 　　王大都统率忠鉴司的人已经就位，禁军、护城卫亦是各守其职。 　　王锦姝跟随靖南王的队伍进了宫。 　　今晚宫宴，是诸侯王爷的辞行宴。 　　因着秋祭大典发生了爆炸意外，今年宫宴的气氛就显得低沉了许多。 　　众人皆知，罪魁祸首二殿下安王萧霖业还在狱中，太子萧霖奉刚刚转醒，神智还不太清楚，不能参加宫宴。皇上能依旧如期举行宫宴，已经属实不易。 　　宝和殿丝竹声起，宫宴开始了。 　　皇上一脸凝重的坐在前边，旁边是端庄雍容的皇后，底下不远处靖南王与定北王相对而坐。 　　宝和殿外，各府舞姬安静等候。 　　皇上脸上神色凝重，布满皱纹的脸黑下来的时候，更让人觉得可怖。 　　若是平时，王大都统偷摸瞅见皇上这副表情，定然会吓一哆嗦，可今天他不怕，皇上难得用得着他，还是非他不可的。 　　众诸侯王爷推杯换盏，皇上却迟迟不让他们带来的舞姬上台表演。 　　皇后有些着急了，不住的偷偷给靖南王使眼色，靖南王眉毛挑了几挑，意思是急什么？！ 　　宫宴即将接近尾声，王锦姝一直站在宝和殿外监视着舞姬们的一举一动，她想，皇上若是对靖南王有所怀疑，定然不会让靖南王府的人轻易进宝和殿，今晚，估计她也不用进去了，只需盯紧舞姬们即可。 　　没多时，领舞姑娘撷芳朝王锦姝走来，笑道：“琳儿，今天怕是不用我们进去表演了，站这么久，累了么？” 　　说时，她手握银针，抬手就朝王锦姝腰间刺去…… 第71章 萧霖业这人不行 　　王锦姝不着痕迹地躲得飞快，扭身顺势朝远处一个宫女喊道：“香儿姐姐，香儿姐姐！”又回身对撷芳笑道，“撷芳姐姐，那个是我同乡，进宫好几年了，我去同她说说话。” 　　撷芳想，她还以为王锦姝察觉到她偷袭了呢，原来是遇到同乡了。撷芳握着针的手悄悄缩了回去，挤出一丝笑容道：“你去吧。” 　　王锦姝连忙追上那婢女，还不住的喊香儿。 　　那被喊香儿的婢女手托着盘子一脸懵的看着王锦姝。 　　王锦姝努力唤起她的回忆的样子，道：“香儿你忘了，我是琳儿啊，你进宫前我们常在一处玩儿的。” 　　“香儿”迟疑道：“你……你认错认了吧？” 　　王锦姝连忙道：“你再好好想想？” 　　“香儿”摇头表示想不起来。 　　已经有诸侯王爷从宝和殿里出来了，宴席要散。 　　王锦姝偷偷朝撷芳她们望去，只见她们像是得了什么指令似的，纷纷离开。 　　王锦姝道：“香儿我先有事，别的时候聊啊！” 　　“香儿”呆呆的看着王锦姝风也似的跑走了。 　　王锦姝隐在暗处追上撷芳，只见她们先是脱了舞衣只留黑色夜行衣，把舞衣扔在花池里，悄悄往宝和殿靠近。 　　王锦姝想，现在是不是应该阻止一下她们呢，毕竟哪个身手都不错，她们潜入宝和殿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王妹妹！” 　　远远的，低低的喊声，王锦姝以为自己幻听了。 　　她回头望去，竟然真是傅二。 　　只见他穿了一身禁军铠甲，藏在暗处正朝王锦姝挥手。 　　王锦姝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人皮面具，还在啊，他怎么认出来的？ 　　“王妹妹，你先来！” 　　王锦姝一脸疑惑，悄悄溜到傅二跟前。 　　傅二一边将小弩递给她，一边道：“刚刚靖南王反了，跟闹着玩儿似的，那么点儿人手也好意思造反，他的靖南军刚摸进皇宫就被瓮中捉鳖了。现在你去解决那边那几个舞姬，我去那儿……” 　　王锦姝点头，接过小弩就走了，时间紧急，有问题完事儿再问吧。 　　王锦姝身手利落的跳进花池，本就知道舞姬藏在何处，又各个击破，对于她来说简直不能再简单。 　　她和傅二同时弄清几个舞姬，又在花池旁相遇了。 　　傅二笑嘻嘻往王锦姝跟前凑，手指忍不住要戳她的脸：“这人皮面具做的真是逼真啊，若不是二殿下让我看画像，我还真认不出你来。” 　　王锦姝躲了躲，揭下人皮面具递给傅二，道：“想看就看个仔细吧。” 　　傅二拿着人皮面具翻来覆去研究了半天，王锦姝盯着宝和殿，听着里边的动静。 　　既然傅二都觉得靖南王造反没什么大不了，想必里边萧霖业他们早就有所防备，不必担心。 　　良久，忠鉴司的人押着浑身伤痕累累的靖南王和犹如丧家之犬的靖南王世子从宝和殿里出来了。 　　在然后，没有然后了。 　　王锦姝挺纳闷，皇后不是同靖南王勾结造反么？所以现在皇后人呢？ 　　宝和殿外气氛和谐的诡异，王锦姝十分好奇。 　　“里边怎样了？” 　　傅二以为她在同他说话，啊的反问了一声。 　　王锦姝道：“靖南王造反，然后呢？” 　　傅二看傻子似的看着王锦姝，道：“什么然后？刚刚靖南王不是已经被抓，真相大白了呗，从头到尾想害太子和安王的都是靖南王啊。” 　　那皇后呢？王锦姝忍住没说，她想，大概傅二不知道皇后有谋反勾结之心，遂不再说话。 　　这晚的结局就是王大都统让王锦姝悄悄换了忠鉴卫的衣服混出了宫，皇宫的事她没亲眼瞧见，也不清楚了，还有就是她没再见到萧霖业。 　　回去路上，王锦姝忍不住问王大都统宝和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王大都统说，宴会结束后，诸侯王爷纷纷离开，靖南王忽然留下说有新奇物件献给皇上。他说他寻得了《万里江山图》，《万里江山图》乃前朝绘画大家真迹，画是真画，也是好画。 　　可惜，图穷匕见的手法忒没有创新，再加上皇上早就有所防备，王大都统和易容的萧霖业一左一右，靖南王连匕首都没拿起来就被当场摁住。 　　皇后本来已经躲到一边，见此情景忽然跳到皇上身前，伸出手臂像个保护自家雏鸡的老母鸡，嘴里颤声儿喊道：“靖南王，你莫要伤害皇上！” 　　王大都统留着后半句没说，皇后跳出来的时候，皇上以为皇后要行刺，吓得往后连连退了好几步。没想到皇后上演了一出夫妇情深。 　　皇后戏演得虽然假，可皇上表现的相当相信，当即对皇后面露感激之色。不知道这皇帝老儿非要留着这黑心皇后做什么。皇上现下如此姿态，别说皇后禁足的事不了了之，想必接下来的赏赐也不会少。 　　靖南王自然不会蠢到只身犯险，他儿子萧雷恪也有所准备，包括跟随的几个属下刚要动手，就被忠鉴卫和乱入的霍晋羽制住了。 　　“霍晋羽？”听到此处，王锦姝不禁有些懵，霍晋羽怎会混进宝和殿？还堂而皇之的抢功？ 　　王大都统点点头，说确实是霍晋羽。霍晋羽已净了身，现在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小羽子了。 　　王锦姝听得瞠目结舌，这霍晋羽也是个狠人，为了往上爬，竟然断子绝孙的事都能做得出来，霍敬若是知道了会不会气的坟头冒起青烟？ 　　呵呵，可霍晋羽真是个眼力不行的，皇后这么天天作死，他也敢往上边靠。 　　王锦姝从王大都统话里没听出皇上对皇后的怀疑，可是王爷勾结皇后造反，这么大的事儿，皇帝老儿不可能不让他的“守护神”王大都统知道。 　　若王大都统不知道，不防备皇后，那皇帝老儿岂不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王锦姝想，王大都统肯定是不知道萧霖业早就对她坦白一切了，王大都统的用心她懂，无非就是她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父女俩坐着马车，一路从宫门口聊到家门口，最后王大都统深深地叹了口气，嘱咐女儿千万不要再对萧霖业泥足深陷了，他原话是这样的：“女儿啊，萧霖业这人不行啊！他若真是有心待你好，怎会让你潜入行宫冒充舞姬？多危险啊？是不是？好闺女，听阿爹的话，珍爱生命，远离萧霖业。” 第72章 雪儿成球 　　王锦姝哦了一声，默默点了点头。 　　她回到添花苑时，丁香围着她各种盘问，无非就是她进宫找若菡郡主玩儿为什么不带她，还有怎么大半夜的跑回来了，若菡郡主怎么是那么小气的人，多一宿都不让人住。 　　王锦姝语气淡淡：“因为今晚靖南王造反，宫里很乱，所以我就回来了。” 　　丁香一听，差点晕倒，连忙检查王锦姝身上有没有受伤。 　　王锦姝被她挠的咯咯直笑，丁香这傻丫头就是这么人来疯。 　　主仆二人说了会儿话，丁香伺候王锦姝洗漱睡了。丁香这两日为姑娘提心吊胆一直没睡好，不多时外殿就响起了她的鼾声…… 　　翌日晌午，宫中下来赏赐，负责发赏的宫人从都统府一路排到了忠鉴司练武场门口，这盛大的场面可谓是莫大的荣宠了。 　　动静太大，街坊四邻都来看热闹，王大都统站在门前笑的春光灿烂，他想，经此一事，皇上大概就对王家放心了吧。 　　晌午过后，王锦姝正与王大都统在书房说话，忠鉴卫进来禀报说，靖南王谋反，从靖南王到靖南王府最末等的婢女一律赐死，包括在行宫里伺候靖南王的也都被赐死了。 　　王大都统与王锦姝面面相觑，皇上可真是杀伐果决啊，靖南王府的婢女也就罢了，行宫的婢女招谁惹谁了？就因为不小心伺候了靖南王这个客人，就要去死吗？ 　　所有罪责都是靖南王的，查都不用查了，包括麒麟军练武场出现的火药也定义成了靖南王的栽赃陷害，这样的皇帝老儿其实根本不需要证据，只需要他想让谁有罪。 　　那忠鉴卫又说，所有行宫宫婢都是登记在册的，刑部在抓人时，其中逃了的，好几个都被抓回去了，最后就是没找到那个叫“琳儿”的婢女，她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 　　王大都统听闻，挥了挥手斥责道：“扯这没用的做什么？不过是个小宫女，说重点！” 　　那忠鉴卫被吓了一哆嗦，连忙道：“二殿下保护皇上有功，又恢复了安亲王的身份。” 　　王大都统鼻子轻嗤，这功劳还不是他女儿冒着生命危险帮他完成的！ 　　王锦姝听到王大都统的轻蔑，自然明白他的想法，不过她好像也没帮上什么忙，不过是处理了几个舞姬罢了，况且她是自愿参与的。 　　忠鉴卫又道：“宫里皇后得了许多赏赐，又重新执掌凤印，她身边的小羽子护驾有功，被升为七品太监，成了皇后身边最受重用的霍公公。” 　　王锦姝被呛了下，霍公公……呵呵…… 　　王大都统本就讨厌霍晋羽，那是狗腿子一枚，他不乐意再听他，摆摆手，表示忠鉴卫说下一个情报。 　　“傅家二公子也有功，被二殿下要去放在麒麟军里当了军长。” 　　王锦姝想，这个安排不错，有人管着，傅二就不必游手好闲了。 　　这件事情就算过去了，从头至尾，都统夫人和王演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以为王锦姝进宫陪若菡郡主玩儿，却遇到了几十年不遇的王爷谋反，倒霉催的。 　　傅二忙着麒麟军的军务，王演忙着为依雯的离开伤心，一时之间，和王锦姝混在一处的两个人都总不见踪影。 　　靖南王伏诛，王锦姝不久后听闻，萧霖业就要被派到了南地去了。 　　萧霖业临走前一日半夜，忽然潜进王锦姝的添花苑，怀里还抱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儿。 　　王锦姝自上次易容入行宫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他，她一开始还想不明白，他怎么就那么忙，忙到连见上一面的时间都没有。 　　后来王锦姝又偷偷骂自己傻，骂自己蠢，萧霖业定是没有把她放在心上，若是心中真有他，又怎么会抽不出时间来看她。遂，王锦姝渐渐对他心冷了。 　　其实她这次是真的误会了他，他确实忙的抽不开身。 　　太子萧霖奉身体渐好，许是皇上也认命了，觉得太子终是不寿的，便每日下朝后硬是留太子和萧霖业在书房，三人一同批阅奏折。 　　大臣们从皇上这波操作里看出端倪，意志不坚定的纷纷想法子往萧霖业跟前凑。 　　皇上多精啊，自然是知道大臣们的想法，最爱玩弄人心的皇帝老儿，忽然下令让萧霖业去南地镇守一年，得了军功再回来。 　　朝中臣子当即就明白了皇上这是有意敲打他们，遂老实了不少。 　　萧霖业对王锦姝说，太子身体渐好，他是真希望大哥能好起来，将来大哥继承大统，他会好好辅佐大哥。 　　王锦姝一时没反应过来萧霖业这话的意思。 　　萧霖业又转移了话题，说他怀里抱着的猫叫雪儿，他养了好几年了，他此去南地，不方便带着它，让她帮他养着。 　　王锦姝十分不情愿的接过猫儿，自己都不料自己会恼火，我和你什么关系啊帮你养猫。 　　萧霖业看着王锦姝清秀的面庞，欲言又止，终是没有再说什么，毅然跳出窗子，消失了身影。 　　王锦姝抱着猫儿有些无奈，拍了拍它的头，有些气鼓鼓道：“你叫雪儿是不是？你家主人就这样随便把你塞给了我，无情的走了，多一句话也不肯说。” 　　雪儿抬起头，亮盈盈的眼睛看着王锦姝，好似十分娇柔的“喵～”了一声。 　　王锦姝怔了一怔，它不会是能听懂人话吧？ 　　王锦姝只觉得自己神经了，包括刚刚对雪儿说的话，怎么会说这样的话？这话说的，不就是她自己么？ 　　王锦姝第一次有一种想大嘴巴抽自己的冲动，醒醒吧王锦姝，你可是无坚不摧的穆若兰啊！ 　　藏在窗外的萧霖业听到王锦姝的话，心中喜忧参半，他很确定自己心中有她，他也知道她心中有他，经历太子一事，他知道朝廷勾心斗角，他怕他将来护不了她，才没敢同她表露心迹。 　　他自己都不够强大，怎么能保护好自己心爱之人呢？ 　　他知都统府家庭和谐，且让她无忧无虑的在闺阁中多快活几年吧…… 　　据说萧霖业动身去了南地，同时带上了因霍敬死而获罪的何擎，何擎被定义成过失杀人，流放南地…… 　　日子飞快，添花苑里的菊花谢了，都统夫人让人为女儿在院子里新移栽了雪梅，天气渐冷，很快冬日里第一场雪纷纷扬扬的散落，雪梅开了。 　　王锦姝戴着绒帽，披着暖裘，抱着暖炉，站在雪梅旁边看雪儿在雪地上打滚儿。花映人，人映花，这样俏生生的一幅画是没有人欣赏的。 　　王锦姝不知道萧霖业从前是怎么养雪儿的，王锦姝只觉得雪儿天天像个饿死鬼似的，总是吃也吃不饱的感觉，她就叫人多多喂，它比萧霖业刚送来时滚圆了好几圈，不知道萧霖业回来见她把雪儿养成个球会作何感想。 第73章 条件不允许 　　雪儿似乎感受到了王锦姝灼热的目光，停止了嬉闹的动作，摇着滚圆的腰肢，扭到她跟前，甚是娇柔的“喵～”了一声。 　　王锦姝微微一笑，拍了拍腿，雪儿这才纵身一跃，跳到她怀里。 　　王锦姝总觉得雪儿是十分有灵性的，她甚至觉得也许哪天雪儿会摇身一变，成了精。 　　如此悠闲的日子里，王锦姝断断续续听闻太子身体每况愈下，到现在，已经起不来床了。 　　她仿佛如梦初醒般，忽然想起萧霖业满是悲伤的语气下那句“我多希望大哥能好起来，将来我好辅佐他。” 　　腊月初八，太子薨逝，举国哀悼。 　　萧霖业没能回来，王锦姝想，不知他听到太子薨了会有多难过…… 　　腊月初十，本是若菡郡主同荣昌侯世子大婚的日子，因为太子薨逝，不得不推迟了。 　　日子选在了来年春天，三月十六，王锦姝想，推迟这事也没什么好说的，三月正是阳光灿烂的好日子，也不错。 　　日子平静如水，转眼就是新年，给这平静日子一个暴雷的是……皇后有孕了。 　　王锦姝默默算了一下皇后的年龄，萧霖业今年二十五，先皇后若是在，应该四十有余，皇后怎么也有三十大几了。这年龄还能有了身孕，实属不易…… 　　王锦姝听王大都统描述的，皇上好像十分高兴似的，特别看重这个孩子，承诺今年一定办好除夕夜宴，为这个孩子祈福。 　　自从霍晋羽进宫当了公公，王锦姝就一直不得机会送他第三箭，她一听说可以参加除夕夜宴，当下就想到了霍晋羽。许久没有让他尝尝箭羽的味道了…… 　　大年三十，都统一家早早收拾妥当，蔫蔫儿了小半年的王演也慢慢恢复了精神，一身华丽锦袍，同王大都统走在前边。 　　王锦姝望着王演的背影，忍不住想，王演真是消瘦了许多啊。 　　都统夫人最放心不下的自然还是王锦姝，一路嘱咐她进了宫要谨言慎行，尽量不要走动，好好在位置坐着。 　　王锦姝不住的点头，心想，她会小心的。 　　夜宴仍在宝和殿中举行。 　　由于在“靖南之变”中王大都统护驾有功，他在皇上心中形象大为改观，也许皇上也是意识到了不能光叫马儿跑，还得给马儿吃草的问题，几个月来，对王大都统的安抚居多，一连升了三回品级。 　　现在王大都统已经是正一品的官职，都统夫人带王锦姝坐在了比较靠前也比较显眼儿的位置。 　　王锦姝刚入座，就感受到对面十分不友好的目光……唔……是甄淑。 　　甄淑，王锦姝感觉真的好久好久都没有看到她了。 　　原因只有一个，秋祭大典，萧霖业得了个谋害太子的罪名，庆国公不但没有帮忙调查真相，反而对萧霖业落井下石。 　　当然，庆国公也不算太傻，说话留了三分情面。否则现在他闺女也不会坐在王锦姝对面了。 　　只不过此时的甄淑，跟个鹌鹑似的窝在那里，只敢偷偷的朝王锦姝递白眼，气势比之前矮了一大截。 　　夜宴进行的无比欢乐，至少皇帝老儿是这么认为的。 　　舞姬们在台上又蹦又跳，皇上脸上总是带着笑，各官员女眷们也吃的尽兴。 　　王锦姝看着皇后的方向，始终能看到霍晋羽围着皇后忙前忙后，又是剥果子又是端茶递水夹菜递帕子的…… 　　看的久了，王锦姝好像看出了端倪。 　　皇后看霍晋羽的眼神很不对劲儿啊，像个……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看情郎似的，还时不时的抚着肚子朝霍晋羽柔柔的笑…… 　　不……是……吧…… 　　王锦姝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霍晋羽不是已经那个了吗？还有这能力？ 　　虽然皇后和霍晋羽是她的一对仇人，但也不能把他俩想成一对儿吧。王锦姝连忙制止了自己的想法…… 　　不过，看霍晋羽围着皇后寸步不离舔疮舐痔的架势，今天她对他是没办法下手了…… 　　王锦姝又将目光投向穆贵妃，她还是那么明丽华贵的样子，好像岁月不曾蹉跎了她。 　　可让王锦姝失望的是，她还是没有见到若菡。说实话，她成为王锦姝以来就没见过若菡。 　　她也挺纳闷的，宫宴这么多，若菡为何从来不参加呢…… 　　这时，跪在后边伺候的丁香忽然凑上来跟她咬耳朵：“姑娘，奴婢刚刚听说，若菡郡主同荣昌侯世子在御花园偷偷约会呢！这宴会这么无聊，咱们要不要去偷偷看看？” 　　王锦姝一听，脸上不禁漾开笑容，要说丁香怎么这么可爱呢，这小可爱是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啊？ 　　“走，去看看！”王锦姝连连应声。 　　“干什么去啊锦儿？”都统夫人有些着急。 　　王锦姝撒娇道：“阿娘，我……我想解手。” 　　“那你快去吧！” 　　丁香拉着王锦姝，两人一溜烟儿的跑出了宝和殿。 　　外边的空气就清新多了，王锦姝裹了裹身上的暖裘，一双粉底绣木兰花坠明珠的绣鞋踩在雪地上咯吱作响。 　　王锦姝问：“御花园快到了吗？” 　　“去御花园做什么啊？”一男声入耳，话中带笑，笑中带着猥琐。 　　真是的，大过年的，她本想放他一马的。 　　霍晋羽一身干干净净的宦官服，身姿还是那么挺拔，脸上刮得干净，不见胡渣，笑眯眯的看着王锦姝。 　　丁香立刻挡在王锦姝身前，气势汹汹道：“霍公公，莫要挡路了，我们家姑娘身子不适，出来透透气。” 　　霍晋羽好似对丁香故意强调的称谓浑不在意，还是笑眯眯的对王锦姝道：“锦儿妹妹，好久不见了呢！” 　　王锦姝听他这样叫自己，心里一阵犯恶心。 　　丁香怒道：“呸！你这死太监，我家姑娘名字也是你叫的？！” 　　霍晋羽终于忍受不了丁香的辱骂，伸手就要打人，王锦姝将丁香一把拽到身后，躲过了他的巴掌。 　　王锦姝冷冷道：“你有事吗？没事请让开。” 　　霍晋羽似笑非笑：“只是想你了，跟你说说话。” 　　王锦姝毫不客气：“多日不见，你说话怎么变得叫人这样恶心了？” 　　霍晋羽声音低而温柔：“呵呵……恶心到你了么？” 　　天呐，霍晋羽怎么变成这样了，真真颠覆了她的认知，从前他懦弱胆怯也就罢了，说话也像个铮铮的汉子，现在这不阴不阳的调子…… 　　哦，是她忘了，他想阳刚，可他条件不允许。 第74章 小明朗 　　王锦姝想到此处，对他瞬间宽容了一丢丢，遂撑着最后的耐心，问道：“你到底有没有事？” 　　霍晋羽看了眼丁香。 　　“说吧，丁香不是外人。”王锦姝催促。 　　霍晋羽压低声音，道：“皇帝老儿快不行了，你让你爹爹赶紧投靠皇后娘娘吧。” 　　“……” 　　王锦姝这才明白，霍晋羽这是在帮皇后拉拢人呢。她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霍晋羽意味深长的看了王锦姝一眼，又道：“我是真心为你好。”说完，转身走了。 　　他为她好？呵呵呵！ 　　她太不理解霍晋羽了，大好的男儿，非要进宫当太监。叫她连对他下手的机会都没了…… 　　她也一直不理解皇后的迷之行为，萧霖业是她的养子，萧霖业好，她不也跟着沾光么？ 　　之前闹的那一出出，栽赃陷害萧霖业，与靖南王联手造反……她到底图什么呢？只为作死快乐吗？ 　　难不成现在她有孕了，希冀着将来肚子里的孩子继承大统？可孩子是男是女都不确定呢，就又要闹起来……呵呵，不作不死。 　　待王锦姝和丁香到了御花园，御花园里静悄悄的，两人面面相觑。 　　丁香挠头，难道情报有误？ 　　王锦姝想，就算若菡和傅大见面，现在大概也已经回去了吧，毕竟是偷摸见面，怎么会耽搁太久呢…… 　　王锦姝回到宝和殿，宴会已经接近尾声，皇上离开了，皇后娘娘被霍晋羽仔细搀扶着也离开了。 　　宫宴结束。 　　回到都统府，王锦姝、王演陪爹娘守夜，除夕钟声敲响之前，大哥王淮回来了。 　　王淮一手抱着熟睡的儿子王明朗，一手握着妻子杜敏的手进了家门。 　　王大都统夫妇迎上前去，都统夫人连忙接过王淮怀里的孩子，吩咐嬷嬷把孩子抱到里屋睡。 　　王锦姝跟着王演喊大哥，一边默默打量着他，瘦高的个子，清秀俊气的面容，大嫂身材微微发福，长着一张娃娃脸，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酒窝甜甜的。 　　不多时，王锦姝心里便同他们熟络起来。 　　王淮说王演瘦了高了，锦儿也长高了而且还变得文静了，不像从前叽叽喳喳像个小麻雀似的。 　　王锦姝抿唇轻轻笑着。 　　一家人坐在热炕头上围着桌子说话、打小牌，三岁的小明朗睡得正香。 　　“嘭！嘭！……”窗外爆竹声陆陆续续响起来，辞旧迎新，一年结束，新的一年开始了。 　　小明朗被吵醒，迷迷糊糊的喊“阿娘”，杜敏连忙抱起他。 　　都统夫人笑呵呵道：“都回去睡吧，明儿还要早起呢。” 　　杜敏抱着孩子向公婆施礼，王淮揽着她，二人一同出了屋。 　　王锦姝和王演亦是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王锦姝刚躺在床上，雪儿就跳上来，偎在她怀里，小声小气的的“喵～”了一声。 　　王锦姝将它抱在怀里，笑道：“你可真会撒娇。” 　　“喵～”雪儿又往她怀里蹭了蹭。 　　王锦姝为它顺毛，心思却飞远了，不知道萧霖业现在在做什么…… 　　大年初二，王淮要回到任上了。 　　小明朗同祖父母、舅舅、姑姑挥泪告别，他还没玩儿够呢，他尤其是喜欢和姑姑玩儿。 　　姑姑给他吃好吃的，还带他玩儿游戏，还有一个可爱的大胖猫！小明朗实在是不想走。 　　都统府门口，小明朗吃力的抱着雪儿，眼泪啪嗒啪嗒的掉，抽抽搭搭道：“明朗不想走，明朗想爷爷奶奶怎么办？” 　　王演故意逗他：“你不想叔叔吗？” 　　小明朗眼圈红红：“想，我想叔叔，也想姑姑。我全都想。” 　　王锦姝看着这小大人儿说话如此周全，忍不住想笑，小家伙儿是舍不得猫儿吧。可是猫儿是萧霖业的，她是不能做主送给他的。 　　王淮拍了拍小明朗的脑袋，笑道：“好了明朗，咱们要出发了，把雪儿还给姑姑。” 　　小明朗扁着嘴，十分不情愿的把猫还给了王锦姝。 　　王锦姝柔柔一笑，接过雪儿，一边对明朗道：“不是姑姑不把猫儿送给你，只是这猫儿是姑姑的一个朋友的，他只是把猫儿寄养在了我这里。他回上京，猫儿我是要还给他的。” 　　王淮忍不住问道：“谁啊？”本地的贵女应该不会随随便便出上京，况且在王淮的记忆里，锦儿除了雅若郡主以外，没什么要好的朋友了。 　　王淮只是随口问问，没想到却看到了妹妹的迟疑，怎么？不方便说，也是，他一个大男人打听小姑娘们的事情做什么？！ 　　杜敏轻轻一笑，嗔怪王淮道：“你打听这做什么，这么可爱的猫儿，主人肯定是个可爱的小姑娘啊。” 　　“嗯嗯。”王锦姝笑呵呵点头，“大嫂猜的很对。” 　　“好吧……”王淮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的笑了。 　　王淮带着妻儿回到任上去了，都统夫人伤心了老半天，一边哭一边絮絮叨叨的抱怨过年都不给好好的放几天假，黑心朝廷，黑心皇上。 　　王大都统哄了半天才给哄好了。 　　傍晚时分，王锦姝见王大都统一人去了书房，她轻轻的敲开了书房的门。 　　王锦姝同王大都统说了除夕宴上霍晋羽对她说的话，问王大都统皇上是不是快不行了。 　　王大都统点了点头，脸色凝重。这半个月来，皇上总是看起来总是体力不支的样子，身子时不时的摇摇晃晃的，好像随时要倒下去似的。 　　王锦姝等了一会儿，王大都统也没有再往下说的意思，她才问道：“皇后是不是要行动了？” 　　王大都统有些意外的看着女儿。 　　王锦姝坦白道：“萧霖业都告诉我了，当初是皇后联合靖南王造反。” 　　“……” 　　王大都统沉默了，这个萧霖业，怎么什么都跟锦儿说，他本来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乖乖女儿让萧霖业灌输了这么多烦心事，好讨厌。 　　这样的女婿绝对不行！ 　　在王大都统眼里，男人应该为妻子儿女遮风挡雨，天塌下来有他一个人扛就够了。所以一直以来，他的宝贝夫人什么都不知道，遇到事情她哭哭啼啼，他哄哄劝劝，完了就开开心心，不挺好的？ 　　反正他接受不了夫妇并肩迎接风雨，他舍不得他的宝贝夫人，他要把她藏在身后，藏在怀里，好好护着…… 　　“阿爹？”王锦姝忍不住又轻轻喊了他一声。 　　“哦……”王大都统回神儿，“怎么了？” 　　王锦姝不知道王大都统神游什么呢，又问了一遍：“若是皇上没了，皇后对付我们怎么办？” 　　王大都统满脸慈爱的看着女儿，他怎么也想不到女儿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他的夫人问不出，演儿问不出，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也想不到。 第75章 他很危险 　　王大都统摸了摸女儿的头，安慰道：“别担心，一切有阿爹呢，我已经安排好了。” 　　王锦姝看着王大都统泰然自若的神情，莫名心安。 　　王锦姝真心实意道：“阿爹，女儿相信您。” 　　“乖女儿。”王大都统笑容漾开，眼中却带着晶莹的泪光。 　　正月初十，许家来京上任。 　　王锦姝之所以会注意到这件事，是因为许家是皇后的外祖娘家。 　　当今皇后是先皇后的庶妹，自从先皇后病逝，先皇后的家族和外祖家慢慢没落，当今皇后的外祖许家渐渐崭露头角。 　　现在皇后有孕，皇上好像忽然注意到了许家，特意让许家来上京，赐官职宅院。 　　正好刑部尚书林有致年迈告老还乡，许家大老爷也就是皇后的亲表哥便走马上任了。 　　王锦姝一边给雪儿顺毛，一边琢磨这件事…… 　　“王妹妹！王妹妹！” 　　院子里传来傅二的声音。 　　王锦姝抱着雪儿出了屋，只见傅二趴在墙头上，正朝她挥手。 　　王锦姝扬着脸笑道：“你那树墩不是让人砍了吗？怎么还能爬墙头？” 　　傅二狡黠一笑，道：“砍个树墩就能阻止我吗？当然不能啊！” 　　王锦姝脱口而出：“是因为二……”话说到一半，王锦姝赶紧闭上嘴巴。她想说的是“是因为二殿下不在上京吧？”她在胡说什么乱想什么…… 　　萧霖业不在上京，王锦姝才发现她有多么想他，她已经很努力很努力的克制自己了…… 　　“二什么？”傅二笑问道。 　　王锦姝连忙改口：“当然是我二哥说了，你不能爬墙头啊！” 　　傅二不理这茬，继续道：“我们好久没去宝膳楼吃饭了，这都过去小半年了呢，再不去就快到一年白吃期限了！” 　　丁香听了忍不住拿大白眼儿翻他，我看你像白痴，就知道跟我家姑娘蹭吃蹭喝！ 　　王锦姝笑道：“好啊，我们这就去。” 　　“我在门口等你们啊！” 　　王锦姝更衣过后就去找王演了，她刚踏进他的院子，就见院子里，松树旁，王演脸上带着傻笑，手里拿着一封信。 　　一定是霍依雯又给他写信了。 　　王锦姝忍不住扬起笑容，这半年，王演与霍依雯虽不能相见，但书信往来相当频繁。 　　王锦姝笑道：“二哥，什么事情这么高兴啊？” 　　王演登时将信藏在身后，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喜悦之情：“依雯要来上京了。” 　　“是吗？” 　　“嗯！”王演重重点头，又问道，“妹妹你还记得秦雅若吗？就是定北王的小女儿雅若郡主，小时候你们俩常在一起玩儿的，还特别要好。” 　　王锦姝点点头，她知道雅若，她还是穆若兰的时候，见过雅若几次。雅若和依雯年纪差不多，都是贪玩的性子。 　　王演道：“依雯说，雅若郡主这次来是穆贵妃邀请的，因为三月若菡郡主要成婚，若菡郡主在北州时与雅若、依雯关系要好，所以若菡郡主成婚，把她们都请来了。” 　　王锦姝点头，表示了然，又笑道：“所以你与依雯能好好相聚一段时间了对吧？” 　　王演耳根微红。 　　王锦姝抿唇轻笑，又问：“她们什么时候到？” 　　“再过两日。” 　　“太好了，那你们正好可以一同过上元佳节了。” 　　王演脸上通红，他一想到自己打算在上元节向依雯提亲，心就砰砰砰的乱跳。 　　王锦姝含笑看着王演，唔……他好像与依雯还有些夫妻相呢！ 　　王锦姝与王演出了都统府，傅二早就在门口等了半天了。 　　傅二责怪他们一通后，三人出发了。 　　宝膳楼，吃饭！傅二心情飞扬。 　　三个人进了宝膳楼，好巧不巧，正看到甄淑同一男子正在上楼。 　　王锦姝一脸疑惑：“甄淑？”同时给了丁香一个眼神。 　　三个人进了雅间，不多时，丁香回来了，说刚刚与甄淑在一块的男人是新任刑部尚书许大老爷的儿子许岭坤。 　　丁香这样一说，王锦姝自然知道这人身份，皇后的外甥呗。可她总觉得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字，与身份无关，单纯的是这个名字…… 　　胡商，阿孔，马标，许岭坤？是许岭坤！ 　　王锦姝想起来了，她和萧霖业去查马标的时候，马标的妻子提到过许岭坤，这样就能想通了，帮皇后联系买飞镖的是她外甥许岭坤，霍敬事情败露后，皇后怕查到自己头上，便让许岭坤把中间人阿孔、马标害死了。 　　王锦姝当时不知许岭坤的身份，想在想来，一切合情合理了。 　　许岭坤这人太危险了，甄淑怎么会跟许岭坤在一起？ 　　一边傅二正在开王演的玩笑，说霍依雯要回来，王演就像活了一样。 　　王演气呼呼，说等傅二有了心上人就不这么笑话他了。 　　傅二说：“永远不可能！王妹妹这么可爱我都没动心，看来我是天生的不会在这方面沦陷。” 　　王锦姝无辜被点名，撇嘴表示傅二这话说的太大。 　　王演抓住要点，呵呵道：“怕不是你对女的不感兴趣吧？” 　　王演说完，登时双臂抱胸，一脸怕怕的表情，怪叫道：“你不是对我有想法吧？！” 　　傅二叫道：“是啊！”说完，一个猛虎扑食，朝王演扑去，嘴里还嚷嚷着：“演儿小乖乖，来～叫爷亲亲！” 　　丁香看着这不正经的打架，嘎嘎直笑：“你俩真恶心！哈哈……” 　　王锦姝亦是乐不可支。 　　这里打成一团，王锦姝不经意间往窗外望去，正好见到许岭坤与甄淑在宝膳楼门口分别。 　　王锦姝想也没想，拿起斗篷，道：“你俩先吃，我去去就来！” 　　王锦姝出了宝膳楼，快步追上甄淑。 　　甄淑感受到有人追她，转过头就看到了快步朝她走来的王锦姝。 　　甄淑皱着眉头，脸上写满了“我讨厌你，不想搭理你”。 　　王锦姝还是走到她跟前，问道：“我们能聊聊吗？” 　　甄淑脸上带着不屑，不情愿道：“跟你有什么好聊的？” 　　王锦姝道：“关于许岭坤。” 　　甄淑微微皱眉。 　　王锦姝指了指清心茶楼，甄淑到底还是好奇，两人一前一后进了茶楼雅间。 　　王锦姝开门见山：“他很危险，你最好还是离他远一些。” 第76章 小脑虎 　　甄淑嗤笑，道：“他刚来上京，你就这样说，看起来你挺了解他啊。” 　　王锦姝道：“他并非刚来上京，之前我与二殿下一同查过一起杀人案，嫌疑人就是他。” 　　“呵，你与二殿下……”甄淑冷笑一声，“听起来好亲密呢。” 　　王锦姝默然。 　　甄淑站起身，婷婷袅袅走到王锦姝跟前，脸上似笑非笑的：“说实话，你从我身边抢走了我的二殿下，我真是恨极了你。” 　　“二殿下不是你的，若是你的，旁人是抢不走的。” 　　甄淑笑的古怪，讥讽道：“这话还是骗你自己去吧，但愿你能长长久久的占有他的心。” 　　甄淑冷哼一声，转身走了，她转身的瞬间，眼里水汽氤氲。她对萧霖业是真心实意的，可他呢，只不过是利用她、玩弄了她一场。 　　她还记得，当时萧霖业刚从南地回来时，三天两头往庆国公府里跑，她偶尔会在府里与他相遇，他脸上也总是带着笑的…… 　　甄淑本来不敢往那方面想，可是有一次宴会上玩儿打花靶的游戏，二殿下将赢得的彩头给了她，再加上父亲挑明了让她多与二殿下交往，她这才下定了决心。 　　现在庆国公府于萧霖业无用了么？甄淑嘴角带着冷冷笑意，那王家于他更有用？且等着吧，王锦姝有伤心的那天。 　　王锦姝站在楼上，看着甄淑远去的背影，总觉得她话中有话。 　　王锦姝叫丁香进来，问道：“你曾跟我说过，有一次打花靶，二殿下将赢得的彩头送给了甄淑，可有这事？” 　　丁香点头，道：“其实那时候二殿下同甄淑走的挺近的，之前参加宴会什么的，我们还总是瞧见两个人在一处说话呢。那次二殿下赢了个绣工精巧的香囊，送给了甄淑。不过后来过了没多久，二殿下好像对甄淑一下子冷淡了下来，我们都发现，二殿下都不怎么爱搭理她了。” 　　“为什么啊？” 　　丁香摇摇头：“具体原因不清楚，反正从那时候开始，二殿下就没再好好搭理过她。” 　　之前对人家那么热情，后来又忽然冷淡下来。放在谁身上都会接受不了的吧。怪不得甄淑会说那样一句话…… 　　她从前只知他与甄淑有纠葛，却不知是他先招惹的甄淑。 　　王锦姝心情低落，她自己也明白，若她不在意他，她是怨不起来、恼不起来的。 　　丁香见姑娘神色不愉，料想到姑娘定是有些气二殿下之前的行为，连忙安慰道：“姑娘，别生气了，那些事都过去了，现在二殿下不是对您很上心么？” 　　王锦姝掀了掀唇角，有些幽怨道：“他之前能那样对甄淑，将来难保不会这么对我。” 　　丁香亦是有些不开心：“姑娘……” 　　“不说他了，”王锦姝起身，笑道，“我本来打算提醒甄淑的，没想到却让她弄得我这样不开心，不想了，反正我对二殿下也不甚感兴趣。” 　　丁香撇撇嘴，心下道，姑娘这明显的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正月十四。 　　王演千盼万盼的霍依雯回来了。 　　这么冷的天，王演能早早的从被窝里爬出来去城门口接霍依雯，可见其真心。 　　傅二、王锦姝陪王演在城门口几乎等了一个时辰，冷风呼啸，冻得他们直在原地又蹦又跳又是哈热气的。 　　霍依雯从马车里钻出来时，王演跑过去忍住抱住她的冲动，伸手一下握住了她的手。 　　随后，从马车里出来另一个俏生生的姑娘，正是定北王的小女儿秦雅若。 　　秦雅若生的眉目如画，一张生动的面庞上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鼻梁坚挺，嘴唇盈亮亮的，粉嫩嫩的，都叫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傅二有些看呆了…… 　　霍依雯大大方方的介绍，五个人相互见礼，一起走在街上，好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傅二一路上都在偷偷的看秦雅若，她一身大红色衣袍，斗篷上纯白的狐毛衬得她肌肤若雪，她说话像黄鹂鸟一样悦耳动听，笑起来比打翻了蜜罐还要甜…… 　　王锦姝和丁香都发现了傅二的异常，忍不住相视而笑。 　　一起骑过马，逛了街，吃过饭……三个女孩儿已经打成一片。 　　霍依雯喊王锦姝一口一个“阿锦妹妹”，秦雅若也跟着喊“阿锦妹妹”。王锦姝有些哭笑不得，按理说她穆若兰可比这俩傻丫头大，只不过王锦姝要比她俩都小…… 　　几个人疯玩儿了一天，第二天就是上元佳节了。 　　秦雅若先是进宫拜见了穆贵妃，傍晚时分才回来，这时，热闹的上元灯会开始了。 　　一行五人一起逛灯会，一开始五个人在一处有说有笑，不多时，王演就拉着霍依雯去了别处。 　　傅二频频朝秦雅若投去热烈的目光也被秦雅若全盘接收，傅二与秦雅若认识第二天，两个人就打得火热了…… 　　结果就成了他们四个两两约会，王锦姝落了单。 　　王锦姝想，一个人就一个人吧，他们各自甜蜜，她也不好意思在旁边打扰…… 　　王锦姝带着丁香溜达，一路从东街北头走到了南头。丁香贪玩儿，不知道什么时候俩人走散的。 　　王锦姝手里拎着猜灯谜得来的六七个花灯，脸上带着同样是猜灯谜赢来的嫦娥面具，算是今晚最大的成就了。 　　“呜呜呜……” 　　热闹的灯会上忽然出现了不太和谐的声音——有小孩儿哭了。 　　王锦姝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一约摸四五岁的小姑娘正捂着眼睛哭，脚底下是被人踩坏的小兔子灯笼。 　　小姑娘对面站着一高一矮两个男孩儿，大一点儿的正在安慰她：“小妹，你别哭了，你喜欢灯笼，哥哥再帮你猜灯谜赢一个便是。” 　　“我不要别的，我就要我这个小兔子灯笼……呜呜……” 　　小点儿的小男孩儿扬着脸叫道：“小兔子有什么好的，我的小脑虎才更厉害呢！” 　　他想了想，又犹豫道：“……嗯……要不然我把小脑虎给你？”说着把自己手里的老虎灯笼扬了扬。 　　女孩儿哭的更大声了：“不好！不好！我就要小兔子！” 　　大点儿的男孩儿责备旁边的小个子道：“都说了不会说话就不要乱说话，就是记不住，小妹哭的更难过了吧？都怪你。” 　　小个子梗着脖子反驳：“我……我没乱说，小脑虎就是比小兔子厉害！她不要拉倒！”哼，小个子头一歪，反正也不想给她的！ 　　“呜呜呜……” 　　男孩儿又劝：“小妹，别哭了哦，哥哥这就带你去赢一个新的回来。” 　　“是啊，姐姐，哭是没有用的！” 　　“呜呜呜！呜呜呜！” 　　“不会说话就闭嘴！” 　　“唔……” 　　王锦姝站在不远处，听着孩子们的声音有些熟悉，刚要上前，就见一带着猪八戒面具，身披暗蓝色斗篷的男子走了过去。 第77章 出手 　　男子蹲下身子，问道：“发生什么了？” 　　小女孩儿一看男子的面具，不禁咧嘴笑了：“是猪八戒，哈哈……” 　　“猪八戒！猪八戒！哈哈哈……” 　　三个小孩儿笑成一团。 　　有时候孩子的笑点就是这么神奇。 　　不远处的王锦姝认出那对男孩儿正是郝家渔味郝叔夫妇的孩子小春和小秋。 　　小春性子古板，笑的收敛，小秋活泼贪玩，笑的不羁。 　　猪八戒扬了扬脸，故意发出“哼哼哼”的声音，孩子们笑的更开心了。 　　猪八戒从衣袋里拿出一文钱，递给小春，话中带笑道：“再买一个小兔子灯笼给她吧。” 　　“不用不用！谢谢大哥哥！”小春连忙摆手，“我可以猜灯谜帮弟弟妹妹赢灯笼的。” 　　猪八戒把钱放回衣袋里，孩子们同他告别后就跑远了。 　　王锦姝只觉得这一幕暖暖的，她刚要离开，忽然见猪八戒起身的瞬间，一块帕子从衣袖里滑落，掉在了地上，而他，却毫无察觉。 　　王锦姝连忙上前，捡起帕子，准备追上去。 　　可当她看见这帕子上绣着的木兰花和花旁的“锦”字时，她不禁愣住了，这不是她在宫里丢的那帕子吗？！ 　　当时靖南王世子捡了这帕子，扔给她时，帕子被风吹到了水里，之后宝和殿发生爆炸，她也没顾的上去找这帕子…… 　　王锦姝看着猪八戒的背影，总觉得十分熟悉，一个念头忽然涌上心头——萧霖业？ 　　王锦姝攥紧帕子，连忙追上前去。 　　王锦姝喊道：“公子，你丢东西了！” 　　男子顿足，再次听到她的声音，仿佛长的隔了好几年，他与她分别才不过几个月…… 　　他慢慢转过身，见到头戴嫦娥面具的她。 　　王锦姝问道：“你捡了我的帕子，为何不还给我？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萧霖业轻声笑了，她竟认出了他。 　　萧霖业走到她跟前，拉起她的手，而她也没有拒绝。 　　一对男女，手拉手，嫦娥和猪八戒……这组合逗乐了不少路人。 　　两人一起去了清心茶楼。 　　雅间里，两人摘下面具，相对而坐。 　　明亮的烛火，映着一对璧人。 　　王锦姝一吐心中疑惑：“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傍晚刚到。”萧霖业嘴角含笑，声音低沉。 　　“不是说要在南地待一年吗？” 　　萧霖业道：“我偷跑回来的。” 　　王锦姝语气起了波澜：“你……无召回京？” 　　萧霖业轻轻笑笑，点点头。 　　王锦姝登时坐直了身子，语带责备意味：“这怎么行，你快趁没人发现，赶紧回去！” 　　萧霖业并未答话，嘴角带笑，一双墨色眼眸静静瞧着她，他喜欢看到她脸上除了冷冷清清之外的神色。欢喜也好，着急也罢，总之，相比之前，他觉得她更愿意在他面前展现出不同的自己了…… 　　王锦姝皱了皱眉，别过脸去，低声道：“总是看我做什么？还笑……” 　　萧霖业含笑道：“刚刚你是在关心我？” 　　“……” 　　这么明显，还用问吗，王锦姝忍住给他一个白眼儿的冲动。 　　萧霖业看着她，怎么看也看不够似的，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你再等我三日。” 　　王锦姝不明所以。 　　萧霖业温和一笑，道：“三日后，你就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了。” 　　王锦姝语气中带着不满：“什么啊？” 　　萧霖业没头没脑的这句话让她脑子里乱乱的，三日后就怎么了啊，要么就别说，既然说了，就好好把话说完不行吗？这样很容易让她胡思乱想失眠的呀。 　　萧霖业最后还是没说。 　　王锦姝心里暗骂，真是讨厌。 　　王锦姝回到东街，王演他们几个已经聚在一起，丁香见到王锦姝，满脸自责，她把姑娘弄丢了的…… 　　这三日，王锦姝尽量让自己不去想这些事，难得依雯回来，傅二休假，大家能聚在一起。 　　虽然王演与依雯、傅二和雅若各自互相暗送秋波，可这不妨碍他们混在一起玩儿，更何况，跟着王锦姝能在宝膳楼免费吃饭，所以他们几个尤其是傅二巴不得带着王锦姝呢。 　　这日他们五个正在宝膳楼吃饭，几个人想着吃完饭就去穆家园子找六殿下玩儿，傅二之前同六殿下约好的。 　　几个人吃完饭，刚出了雅间，就见一群麒麟军呼啦啦的冲了进来，吓得店小二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闲杂人等速速撤离！” 　　王锦姝站在二楼，看到萧霖业手握宝剑进了宝膳楼。 　　“去抓人。”萧霖业冷声命令道。 　　还没等到麒麟军上来，隔壁雅间的门忽然打开了。 　　只见一男子正挟持甄淑为人质，而这男子正是皇后的亲外甥许岭坤，只见他神色紧张的盯着萧霖业。 　　萧霖业冷声道：“放了她。” 　　甄淑本就又惊又怕，再一见萧霖业，加上又羞又愤，腿一软，身子摇摇欲坠。 　　“站好！”许岭坤一只手臂夹着甄淑怒斥。 　　甄淑脸色惨白，豆大的泪珠啪嗒啪嗒的滚落，咬紧牙齿不敢说话，生怕一说话一动许岭坤就咔嚓结果了她。 　　萧霖业抬脚上楼，许岭坤怒吼道：“你不许过来！”说时，手中加重力道，剑刺破了甄淑的脖颈。 　　萧霖业停下脚步，冷声道：“放了她。” 　　“你让他们都撤了！” 　　“放了她！” 　　“你让他们……你不许再靠近，你……你后退！你再靠近……” 　　甄淑在许岭坤挟制下神经几乎崩溃，再看萧霖业不疾不徐靠近的脚步，心中更是无比绝望，她要命丧于此了！ 　　许岭坤拽着甄淑连连后退，持剑的手指着萧霖业怒吼道：“萧霖业，你再敢靠近一步我真杀了她！你不会不知道她是庆国公的女儿……啊！啊……” 　　伴随着惨叫，许岭坤的捂着渗出温热鲜血的脖子在地上痛的打滚。 　　萧霖业默默收起了手里的飞镖。 　　王锦姝和萧霖业同时上前，合力拎起瘫软在地的甄淑。 　　许岭坤被麒麟军带走了，萧霖业捡起地上带血的匕首，他认出是他送给王锦姝的匕首，他拿出帕子仔细擦干净，还给了她。 　　刚刚正是王锦姝趁许岭坤剑指萧霖业之际，向许岭坤扔出了匕首。 　　在萧霖业出手之前。 第78章 被丁香发现 　　萧霖业示意属下去给甄淑叫大夫，王锦姝默默看了他一眼，从衣袋里拿出白瓷小瓶，给甄淑上了止血药。 　　萧霖业认出那白瓷小瓶是他给她的，不禁望向王锦姝。 　　王锦姝脸上神色冷清，她想，甄淑刚刚差点没命，他竟如此罔顾他人性命…… 　　甄淑埋着脸，掩面呜呜哭泣，完全没了她引以为傲的闺阁贵淑女的端庄。 　　萧霖业看到王锦姝的眼神，心中掀起阵阵波澜，当着众人面，他没解释什么，转身走了。 　　王锦姝看他大步离去的样子，脸上闪过一丝不愉快。随即示意依雯同她一起将甄淑扶到雅间里。 　　萧霖业走到门口，到底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只见王锦姝正扶着甄淑去了雅间……他眉头轻轻皱了皱，出了宝膳楼。 　　雅间里。 　　甄淑哭个没完，王锦姝让王演、傅二他们先走了，雅间里只剩了她、依雯和甄淑。 　　甄淑哭了太久，以至于来给她看伤的大夫都等的不耐烦了。 　　王锦姝和依雯默默陪着她，霍依雯对甄淑的印象不算差，之前接触了一两次只觉得她比较古板，行事规矩，没想到她也会出来和男人孤男寡女的待在一处。 　　甄淑哭的差不多了，抬起红肿的眼睛看着王锦姝，目光较之从前也柔和了，她咬着唇，豆大的泪珠再次滚落时，她哑声道：“谢谢你救了我。” 　　王锦姝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现在没事了。” 　　甄淑咬紧唇畔，摇了摇头。 　　王锦姝陪她待了一会儿，待甄淑的婢女丹桃来接她，她便回了庆国公府。 　　霍依雯和王锦姝这才一起坐着马车去了穆家园子。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王锦姝想，既然萧霖业能带麒麟军光明正大的抓许岭坤，想必定是查出了许家问题，皇后……是不是也要倒台了？ 　　王锦姝想到皇后，就想到了霍晋羽，再望向霍依雯，只见她正望着马车外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霍依雯扭过头，叹了口气，语气有些幽怨与颓然：“我来上京好几日了，也未见哥哥，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呢……” 　　王锦姝保持沉默，这几天她和王演、傅二都在努力瞒着她，生怕她知道霍晋羽成了霍公公的事会崩溃。 　　王锦姝他们到穆家园子时，丝竹管弦之音入耳，待见到六殿下他们，只见他们正坐在暖殿里，一人怀抱一个暖炉，皆饶有兴致地欣赏舞姬琴师的表演呢。 　　王锦姝和霍依雯同六殿下萧霖华行礼后，坐在了后边的位子上，萧霖华见俩人在一处没打起来很是奇怪，便多瞅了王锦姝和霍依雯几眼，最终也没瞧出什么。 　　同样觉得不可思议的还有穆宸轩，在他心目中，王锦姝跟个女魔头似的，依雯姐姐怎么会同她成为朋友了呢？ 　　一曲结束，萧霖华向大家介绍这琴师舞姬的来历，话语间对音律舞蹈颇有心得。 　　王演听得无趣，却又不能表露出来，他不喜欢这些个文雅的东西，他只喜欢骑马狩猎打架凑热闹…… 　　一群人凑在一处聊天，说话的时候萧霖华说漏了嘴，提到霍晋羽进宫的事。 　　王演、傅二面面相觑，要完！ 　　霍依雯以为自己听错了，竭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饶是如此，嘴唇还是发颤的：“六殿下，您刚刚说我哥哥在哪儿？” 　　萧霖华一听，再看傅二他们的神态，当下就明白了，他们都瞒着她呢！ 　　萧霖华不肯再吱声。 　　霍依雯转头望向王演，一脸不可置信，话中带怨：“你知道，对吗？” 　　王演不敢出声，只默默点了点头。 　　霍依雯从王演到傅二再到王锦姝、雅若，看了一圈，最后扯出一丝苦笑，眼里噙着泪，呢喃道：“你们都知道……” 　　傅二道：“依雯，我们不告诉你，是怕你伤心的……你们是我的表亲，我也很难过的……” 　　霍依雯抹了把眼泪，道：“可是你们要瞒我到几时呢？” 　　“……” 　　肯定是越久越好吧，你再回北州时也不知道才好呢…… 　　众人都这么想…… 　　霍依雯掩面离去，王演急忙跟上。 　　萧霖华只觉得自己犯了错误，带着一脸愧疚，道：“我也不知道她不知道……” 　　…… 　　王锦姝回府的路上，官府已经贴出了告示，刑部尚书许久贪赃枉法、滥用私权，纵容儿子许岭坤霸道行凶、害人性命，证据确凿，许家男子斩首，女子充奴籍。 　　另外，告示旁边附了作案经过，详细阐述了马标、阿孔、霍敬等人皆直接或间接的死于许岭坤之手。 　　这个许大老爷才来上京没几日，刑部尚书的位子还没坐稳，新买的院子都没来得及住进去，就要一命呜呼了…… 　　整个告示看下来，所有罪责都推给了许家父子，没有半句话提到皇后。 　　王锦姝忍不住想，这个皇帝到底要做什么…… 　　先前，她以为皇上把许家弄到上京，捧高他们，就是为了让他们膨胀娇纵，漏出马脚，连同皇后，再将他们连根拔起…… 　　添花苑里。 　　王锦姝站在窗前，皎洁的月光映着地上积雪，盈亮亮的。 　　丁香为她披了一件外衣，轻声道：“姑娘，夜深了，睡吧。” 　　丁香也不知道姑娘怎么了，最近总爱站在窗子前发呆，一站就是好久。 　　王锦姝点点头，转身朝床边走去。 　　丁香连忙关了窗子，伺候王锦姝洗漱。 　　就在这时，窗子“吱呀”一声被推开。 　　萧霖业身手利落的跳了进来…… 　　“啊，唔……”丁香本来打算尖叫，待看清是二殿下，连忙捂住了嘴，可她内心在狂叫，啊啊啊，这是怎么一回事？！天呐呐…… 　　萧霖业同王锦姝大眼瞪小眼，只见萧霖业尴尬一笑，咳了一声道：“我以为你睡了……” 　　“？？？！！！”丁香瞪圆了眼睛，姑娘睡了他来！？什……什么，怎么……为什么？凌乱的丁香死死按住自己的嘴巴，看看姑娘，又看看萧霖业。 　　王锦姝面无他色，轻声道：“丁香，你先出去吧，守好门。” 　　“喔……”丁香闷声回答，捂着嘴巴三步一回头的，出了屋，关上了门。 　　萧霖业关了窗子，朝着王锦姝走来。 第79章 跳呀跳 　　萧霖业径直走到书案前，坐了下来，王锦姝为他倒了一杯茶，坐在了他对面。 　　萧霖业望着王锦姝明亮的眼眸，含笑道：“傅子誉翠园的房顶新修了。” 　　王锦姝道：“有一段时间了。” 　　傅二翠园的房顶红瓦变青瓦，若是把青瓦翻个面，是很不容易瞧出来的。 　　萧霖业笑道：“我本打算约你到清心茶楼的，怕翻了青瓦你看不出。” 　　王锦姝默然，她想，她若有心看，自然会看出来的。 　　王锦姝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便直奔主题，问道：“你为何前来？” 　　萧霖业看着她俏丽的脸颊，跳跃的烛火映着的明亮眸子，有些出神。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习惯了什么事情都告诉她，尽管细想起来那些事情与她无关…… 　　萧霖业道：“皇上明面上是处置了许家，保了皇后，其实他什么都清楚。” 　　王锦姝心下道，果然皇上什么都知道。 　　萧霖业继续道：“从最祭祖大典开始说起，是皇后指使许家联系霍敬将炸药证据放在了麒麟军的练武场，然后又安排了爆炸。” 　　王锦姝轻咬唇畔，皇后想要谋害太子，可她为何栽赃给萧霖业呢？萧霖业是她的养子，是她日后手握权柄的筹码啊。 　　萧霖业道：“皇后自知已经控制不了我这个养子了，所以，她有了新想法……没想到……” 　　没想到皇后年近不惑，还能有了身孕。 　　“后来，她发现霍敬有握住她把柄威胁的意思，她便让人想办法弄死霍敬。许岭坤发现了霍晋羽，知道了他对他父亲是心存恨意的，所以才让霍晋羽想办法除了霍敬，而给霍晋羽的好处就是皇后承诺的高官厚禄。” 　　就是当太监？！呵呵，王锦姝实在理解不了霍晋羽的脑回路，断子绝孙，这算是奖赏吗？ 　　“祭祖大典，太子受伤，我受制，皇后才好联合靖南王谋反。” 　　王锦姝道：“皇上现在全都知道？” 　　萧霖业点头。 　　“前两日，我……刚惹了父皇生气，我见他身体硬朗的很，他现在其实并不想大权旁落。” 　　王锦姝哦了一声，又问：“你怎么惹到他了？” 　　萧霖业默然。 　　王锦姝扯了扯嘴角，他不想说，那算了。 　　王锦姝又道：“所以说皇上是想留着皇后腹中孩子。” 　　“看起来像是。” 　　呵，这个皇帝的想法还真是挺新奇的，萧霖业刚立了功，转头不知道什么原因父子又出现了新的隔阂，这皇帝老儿大概谁不都相信，只相信自己。而且他是十分自信还能活个十年二十年，等待皇后产下的儿子长大吧。 　　两个人沉默一会儿，王锦姝抬头望向萧霖业，正对上他深若潭底的眼眸，他面容俊朗，若有所思。 　　王锦姝皱了皱眉，忍不住道：“那你在皇上面前要万事小心。” 　　萧霖业笑了笑，嗯了一声，其实太子大哥在的时候，他一心只想做个辅臣，遇到王锦姝后，更是想将来可以许她无忧无虑的自在生活。 　　现在大哥不在了，六弟闲散惯了的，他被迫成了太子候选人，现在就造成了父皇时时刻刻都在考校他的局面。他更是不能轻易许诺王锦姝什么。权柄越大，位置越高，越会身不由己。 　　萧霖业深深看了王锦姝一眼，终是没有把他惹怒皇上的理由说出来。 　　一直窝在床上的雪儿，似乎是觉得气氛有些压抑，柔柔的“喵～”了一声。 　　王锦姝回头看了一眼雪儿，又对萧霖业道：“既然你根本就没离开上京，现在也不用离开，你把它带走吧。” 　　萧霖业听着王锦姝的话里分明带着责备的意味，并未答话，眼眸带笑，静静看着她。 　　这次并非是他故意不告诉她，而是事关重大，皇上策划的这事，他怕她掺和进来会有危险，才没敢同她说。 　　王锦姝别过脸去，躲过他的目光。 　　床上的雪儿慢悠悠的扭过来，钻进了她怀里，蹭蹭，舔舔，又柔柔的“喵～”了一声…… 　　王锦姝忍不住笑了…… 　　二月十八。 　　街上鞭炮声起，人群熙攘，热闹非凡，庆国公嫁女儿了。 　　王锦姝这才听说，甄淑要嫁给晋州她外祖家里的一个表弟了。 　　甄淑坐在花轿里，面色难看，心若死灰。 　　自从出了许岭坤的事，她再也没脸出门，每日闭门以泪洗面，她后悔自己做下的糊涂事，她心中深深爱着萧霖业，却被许岭坤迷惑。 　　她与许岭坤有了肌肤之亲，许岭坤已死，这本是打死也不能往外说的事。可她，却有了身孕…… 　　一步错，终身悔。 　　她不得不对父母和盘托出，父亲骂她不自重、不知羞耻，差点拎起棍子打死她，还是母亲拦住了，想了让她嫁人这个法子。 　　虽说嫁人，实际上却是将她硬塞给了表弟，表弟早有妻儿，她去了只能是妾，住在偏院里了此残生罢了…… 　　随着甄淑大婚，庆国公也向皇上辞行，回了晋州乡下老家。 　　王锦姝后来听王大都统说起来，才知道了庆国公为何会甘心扔下偌大的权柄。 　　王大都统说，许岭坤被抓后，皇上知道许岭坤同甄淑的事。一天早朝后，皇上留下了庆国公单独训话，留了一天一夜才放他出来。 　　庆国公出来时，身子摇摇晃晃的，眼神也是空洞洞的…… 　　王大都统想起上次自己被训话的场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呵，皇上简直是太能吓唬人也太有威慑力了，哪个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蹦跶，肯定当下就被拍死了，不死也吓得够呛…… 　　王大都统觉得庆国公被皇上吓坏了了，第二天就病了，又过了没半月，庆国公的女儿甄淑嫁人了，他也启程回了晋州老家。 　　…… 　　三月初三上巳节。 　　穆贵妃在皇城郊外沁心河畔亲自设宴，邀请王宫贵女参加。 　　一大早，王锦姝正在屋里吃饭，就听外边喊声此起彼伏。 　　“王妹妹，王妹妹～” 　　“阿锦，阿锦～” 　　“阿锦～” 　　王锦姝放下筷子，走出屋，只见从翠园那边墙头上探出三个脑袋—— 　　傅二，秦雅若，霍依雯。 　　傅二身材高大，从墙头上露出一个脑袋，个矮的雅若和依雯就显得有点儿可怜，正常情况下，扒着墙头堪堪露出眉毛，想要看到王锦姝，又得跳啊跳啊跳的…… 第80章 吃醋 　　王锦姝看着一个静止的脑袋和两个跳跳的脑袋，眼皮子直抽抽，傅二一个爬墙头还不行，还带俩姑娘爬，带姑娘爬也就算了，你倒是把她们的凳子垫高一些啊！王锦姝看着俩姑娘的动作忒艰难，心生不忍，纵身一跃，跳上了墙头。秦雅若被吓了一跳，瞪着大眼睛，捂着嘴惊叫道：“阿锦，原来你功夫这么厉害呐！”王锦姝坐在墙头上，扬唇一笑：“嗯哼～”秦雅若转头揪着霍依雯的胳膊激动道：“依雯，阿锦会武功呀，你知道吗？”“……”呵呵，她太知道了。 　　秦雅若眼睛闪闪发亮，继续激动道：“依雯啊，我好想知道你和阿锦的功夫谁更胜一筹，不如你们打一架吧？” 　　呵呵，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霍依雯嘴角抽了一抽，费力挤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道：“改天吧。” 　　秦雅若嘟嘟嘴，扯着霍依雯不撒手：“不嘛不嘛，现在打一架嘛，人家想看啦！” 　　霍依雯：“……” 　　一直偷笑的傅二终于说话了：“若若，改天吧，贵妃娘娘的宴会不能迟到的。” 　　秦雅若想了想，微微一笑，乖巧道：“好吧，就听子誉哥哥的！” 　　秦雅若吸吸鼻子，又对王锦姝道：“阿锦啊，你和依雯能不能教我武功啊，我武功特别差，连我阿爹都说我是个练武废柴，我想趁在上京的日子好好学学，回去让他老人家大吃一惊！” 　　王锦姝轻笑，道：“好啊！” 　　“别……嗝！” 　　傅二收到了秦雅若可怜的小眼神儿，默默咽下了阻止的话，又递给王锦姝一个怜悯的表情，哎，还是别教她吧，她学不会的，学不会就算了，关键是她学不会是要生气的！她生气的时候破坏力可强呢！ 　　上次他教她射箭，她怎么也射不中，硬说是弓不好，箭不好，都给砸了，靶子也给砸了，为什么啊？她……她说靶子躲她！呵呵呵！ 　　秦雅若听王锦姝答应了很高兴，抱着霍依雯的胳膊笑道：“你们最好了！” 　　目光又落在傅二身上，又补充了一句，“子誉哥哥也好，不过……就是缺乏一丢丢的耐心！” 　　秦雅若用拇指和食指在眼前比出一个小缝缝。 　　傅二假笑，附和：“对，我是没耐心。” 　　秦雅若很满意，嘟嘴道：“子誉哥哥，那你可要改哦～” 　　傅二疯狂点头。 　　“子誉哥哥最好啦！”秦雅若开心的抱住傅二的胳膊。 　　王锦姝与霍依雯面面相觑，又纷纷向傅二投去怜悯的目光。 　　一行人出发去沁心湖，穆贵妃设春宴邀请上京王宫贵女参加，还未到沁心湖畔，已是车马喧闹，有些拥堵了。 　　几个人下了车，朝着宴会地点走去。 　　春日的阳光，晒在身上暖洋洋的，柳树已经换上了碧绿的衣妆，青草冒出嫩芽，暖风吹拂，直叫人心旷神怡。 　　丝竹声悠悠，男女宾客席位被巨大的舞台分隔开，宾客席位处已经支起了帐幔。 　　王锦姝是一品大员王大都统的女儿，秦雅若是声名赫赫的定北王之女，婢女们自然不敢怠慢。 　　王锦姝同秦雅若心有灵犀，怕霍依雯自惭形秽，便一人一边，让霍依雯走在了中间。 　　婢女们面面相觑，也不敢说什么，只管殷勤伺候便是。 　　三个女孩儿坐在一处看台上表演，王锦姝忍不住朝别的帐子里望去，企图找到若菡的身影。 　　不多时，秦雅若借口更衣就出了帐幔。 　　王锦姝一边剥着瓜子，一边漫不经心的看台上的表演。 　　直到台上表演结束秦雅若也没有回来，接下来又到了经典游戏环节——打花靶。 　　王锦姝很自觉的肩负起照顾依雯的使命，拉着她到场地就坐。 　　王锦姝环顾四周，只见贵女们脸上多是带着激动喜悦，因为又到了能与男子近距离接触的时间了。 　　王锦姝看到王演傅二他们走了过来，笑着同他们招手。 　　王演其实挺怕这个游戏的，他射箭技术忒差，赢不到彩头给依雯，一来自己丢脸，二来他怕依雯因此瞧不上他…… 　　傅二知道王演怕这个，这次很贴心的对王锦姝二人道：“不如我们去湖畔走走吧，那边风景很好。” 　　霍依雯点头表示同意。 　　三个人齐齐望向王锦姝，只见她怔怔的站在原地，目光望向远处。 　　三人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那边一男一女，正有说有笑。 　　是萧霖业同一个陌生女子。 　　那女孩儿身着湖蓝的劲装，头上只绾了一个发髻，显得十分清爽，眉目清秀，一语一笑都带着洒脱的意味。 　　“她是谁？”霍依雯忍不住脱口问出。 　　王演和傅二皆是摇头。 　　丁香连忙举起小手，插嘴道：“奴婢知道！” 　　“说。”三个人异口同声。 　　王锦姝收回目光，眉头皱了皱，又恢复清冷的面色。 　　丁香缩了缩脖子，连忙道：“她是新晋守南将军赵大将军的女儿赵澜，听说赵大将军原来是第一将军穆大将军的手下。现在赵大将军接手了南边，穆贵妃邀请赵澜来上京玩儿，她是这两日才到上京的。” 　　几个人了然，又若有所思的朝赵澜望去。 　　王锦姝倒是没听说过曾有这么个姓赵的将军跟着父亲。 　　丁香脸上带着得意之色，幸亏平时她八卦嗅觉敏感。 　　王演想，丁香这小婢子要不是有这点好处，凭她这么天天作，他早就把她轰出都统府了。 　　不远处，赵澜同萧霖业聊的正开心，王锦姝只看了一眼，幽幽转过头，离开了。 　　王演等人连忙跟上她，王演心中很气，这个萧霖业怎么回事？天天招惹这个招惹那个！妹妹因为他生气可真不值！ 　　丁香也忍不住在心里朝萧霖业吐口水，呸！渣男！ 　　萧霖业也发现了王锦姝离去的身影，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几个人还未走到湖畔，就发觉萧霖业从另一条路堵了过来。 　　“二殿下。” 　　几个人行礼。 　　萧霖业点点头，眼神示意几个人离开，目光又落在王锦姝身上。 　　傅二拉着王演和依雯离开，王演十分不放心的频频回头。 　　丁香也很有眼力见的走远了。 　　萧霖业嘴角扬起笑意，话语中带着戏谑，上下打量着王锦姝，含笑问道：“刚刚你吃醋了？” 第81章 慕九 　　王锦姝抬头望着他，看向他的眼眸，他眼眸里仿佛藏了星光，与往日大不相同。 　　王锦姝忍不住向前跨出一步。 　　萧霖业本能的后退一步，笑道：“怎么？见了本王情不自禁的想要投怀送抱？” 　　王锦姝好似确定了自己的想法，莞尔一笑，忽然抬手朝他耳根处抓去…… 　　他反应也不慢，一转身便躲过了王锦姝的攻击。 　　王锦姝并不气馁，又飞身上前。这次，他更是早就有所防备，一把攥住王锦姝伸过来的手腕，一扯一拉，企图将她拉到怀里。 　　王锦姝忽然借力抬腿，双脚眼见着就要踹在他的胸膛。 　　萧霖业脸上绽开笑意，松开她的手，飞身而起。 　　王锦姝翻了个身，稳稳落地。 　　萧霖业亦是后退两步站定。 　　他笑问道：“你怎么不打了？” 　　王锦姝笑了笑，转身离去。 　　“喂！”萧霖业连忙追上。 　　王锦姝忽然回头，趁他不备，一把抓住了他脸上人皮面具。 　　他暗叫一声不好，躲已经来不及。 　　王锦姝并未扯下他的面具，松了手，面色冷清，道：“他可知你假扮成他？” 　　他一听才知道，自己竟然这么轻而易举的就暴露了，想他慕九假扮萧霖业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皇宫也进去过好几回。没想到这回与王锦姝第一次见面，就被她拆穿了。葛老头的易容术自然是不必怀疑，他觉得他模仿他也算是入木三分了…… 　　“你功夫远不及他。”王锦姝无情拆穿，她想，他不就是在琢磨她到底是如何发现的么？ 　　慕九一听，不禁扬唇，话语中略带委屈，道：“你这小丫头说话可真是不给人留情面。” 　　王锦姝挑眉，不置可否。 　　慕九好似又浑不在意王锦姝的拆台，笑道：“没想到你这么了解他，竟然一下子能认出我是假冒的。倒是让我有些佩服。” 　　王锦姝默然，要说身形动作，他的确与萧霖业很像，可是，又不一样……萧霖业一举一动都很正派，而他……似乎骨子里就透着风流……况且，萧霖业在她面前从来不自称“本王”。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慕九。”慕九眼眸带笑，“由于情况特殊，我不便摘下人皮面具，不过哪日再见到，我会让你看到我的真面貌。” 　　王锦姝笑了笑，她对他的真面貌不甚关心，她只关心萧霖业为什么让他来冒充他，他干什么去了。 　　“二殿下本人呢？” 　　“怎么，你见不到他，还想他不成？” 　　王锦姝见慕九撑着萧霖业的一张脸笑的邪魅，总觉十分违和。再听他如此调笑，更加不想搭理之。 　　王锦姝面色冷清，道：“我只是问问，不愿意说就算了。你既然乔装成二殿下的样子，就尽职尽责些，小心漏了马脚。” 　　王锦姝转身就走，慕九连忙追上，笑道：“没想到你这小丫头说话一板一眼的，哎，你说你这么无趣，萧霖业喜欢你什么啊？” 　　王锦姝忽然顿足，道：“信不信我现在喊出来你是个冒牌货？” 　　“别啊……”慕九撇嘴，但是依旧锲而不舍地想要同她多说两句话，“你说你才十三四岁吧？怎么活的像个老太婆似的？” 　　“……” 　　“小丫头嘛，就该多出去玩儿玩儿，多笑一笑，不要总是板着脸，来，笑一个？” 　　慕九挡在她前面，王锦姝抬头看着他，心里纳闷，一个男人怎么能这么聒噪？ 　　“不要这么瞪着眼睛，怪吓人的。况且，大庭广众之下，你这样瞪着安亲王不合适吧？”慕九脸上仍旧带笑，双臂抱于胸前，一手摩挲着下巴，打量着王锦姝。 　　王锦姝蹙了蹙眉。 　　“蹙眉……啧啧……美人就是美人，一颦一笑都这么美。”若不是脸上带着人皮面具，王锦姝大概能看到慕九脸上泛着桃色。 　　“……” 　　王锦姝转头赶紧加快脚步。 　　可慕九并没有打算放过她，又追上前去，笑道：“我看你功夫不错，想必是王大都统教女有方，你肯定也会骑马吧？不如我们一起去纵马扬鞭。” 　　王锦姝道：“请你注意你现在是谁好吗？你这样会给他惹麻烦吧？” 　　“这算什么麻烦？他不是很喜欢你吗？哈哈……” 　　“……” 　　“若说惹麻烦，上次那个才是真麻烦呢，我打花靶时，看她总是花痴似的望着我，便赢了个彩头随手送给了她，没想到那女子真是不知羞，各种骚扰纠缠……” 　　“等会儿！”王锦姝停下脚步，一脸严肃道，“你说的是庆国公家的姑娘甄淑吧？” 　　慕九想了想，道：“好像是叫这个名儿。” 　　王锦姝忍住抽他一巴掌的冲动，紧抿唇畔，对他怒目而视，他这一“随手”仅仅是惹了个麻烦吗？说他毁了甄淑都不为过！ 　　王锦姝道：“真不知殿下为何让你替他，你觉得是随手做了一件事，你可知那甄淑为了二殿下做了多少疯狂事？” 　　“……” 　　慕九不知道，慕九语塞，表示要洗耳恭听。 　　王锦姝简单了说了甄淑的事情。 　　慕九一听，嗤笑道：“我还以为你这小丫头很聪明呢，你以为甄淑那样做，仅仅是因为她自己想那样做？她一个大家闺秀可以轻易出门同男子私会？她庆国公府的人都是摆设么？” 　　王锦姝一听，眉头一紧，是啊，若是背后没庆国公的示意指使，甄淑怎么会有机会做这些事……说来说去，她不过是庆国公手上的一步棋罢了…… 　　王锦姝想，庆国公为了笼络人心，壮大实力，竟然连自己独生女儿都用上了…… 　　“哈哈，想明白了么？”慕九一脸得意之色，敲了敲她的额头，道，“小丫头，以后想事情不要这么片面，懂吗？” 　　“……” 　　王锦姝摸了摸额头，往后退了两步，问道：“你经常伪装成二殿下？”可是为什么啊，就算萧霖业有更重要的事，完全可以让慕九去做，毕竟让慕九伪装成他，有随时被发现的危险啊。 　　慕九想了想，道：“算是经常吧。” 　　“殿下本人呢？” 　　慕九撇撇嘴，话题回到第一个问题，他不能回答。 　　“不能说？” 　　慕九点头。 　　就在这时，丛林里忽然飞出一支暗箭，直接朝着王锦姝的方向来了。 　　“小心！”慕九将王锦姝一把扯入怀中。 第82章 不怀好意 　　二人为躲避暗箭，一起摔倒在地，慕九扑在王锦姝身上，将她护在怀里。 　　他双手撑地，四下望去，一边道：“没想到竟有人想在这样的场合杀你。” 　　禁军、麒麟军听到动静早就出动了，贵女公子们发现这边异样也跑了过来。 　　其实萧霖业作为太子候选人，早就成了人们重点关注对象，一开始他和王锦姝在这儿说话的时候，就已经有好多人注意到他们了。 　　慕九见危险解除，才起身蹲在一旁，向王锦姝伸出手去。 　　王锦姝并未理会他伸出的手，而是自己站了起来。 　　王锦姝道：“刚刚谢谢你。” 　　慕九撇了撇嘴，啧了一声，道：“一点儿也不真诚。” 　　王锦姝笑道：“你救我一命，我怎么能不真诚，真的，谢谢你。” 　　慕九道：“好吧，我还以为你会无以为报以身相许呢。” 　　王锦姝嘴角掀了掀，望向他身后，扬了扬脸道：“他们过来了。” 　　慕九脸上敛去戏谑神色，转头接受来人行礼及关切。 　　一群贵女围着慕九叽叽喳喳，慕九还得端着严肃神色，不能表现的过于激动，再看王锦姝已经默默走远，只觉得她实在是不仗义。 　　王锦姝实在想不明白谁会想要杀她，反正也没杀成。说实话，就算慕九不在，她也能躲过那箭。 　　待宴会结束，秦雅若才同王锦姝他们汇合，秦雅若解释说若菡郡主找她说话。 　　王锦姝想，今日又没能见到若菡，总归有些遗憾。 　　天色不算晚，傅二提议去宝膳楼吃饭。 　　一行人往宝膳楼方向去了，王锦姝觉得身后有人跟着他们，不说“跟踪”是因为那人跟的的确“大大方方”。 　　到了宝膳楼门口，其他几个人往里走，王锦姝刻意放慢了脚步，回身望向那人。 　　只见那人生的一双凤眼，眼眸灿若星辰，薄薄的唇勾着似有似无的弧度。王锦姝想，作为男子，这样的长相实在有些妖媚。 　　那人亦是毫不避讳的看着王锦姝，从她身旁经过，嘴角笑意更浓。 　　他歪头低声笑问道：“看够了么？” 　　王锦姝并不理会他的调笑，问道：“你为何跟着我们？” 　　他双手环抱胸前，漫不经心道：“大路宽宽，我想走哪里便走哪里咯，你以为我跟踪你？” 　　男子脸上带着明丽而妖媚的笑意，好似把春日里纷繁盛开的桃花都比下去了，他低声笑道：“你这小丫头虽然长得好看，也不能这样自作多情吧？” 　　王锦姝皱了皱眉，犹疑道：“你是慕九？” 　　慕九扬了扬眉，不置可否。 　　王演他们这才发现落在后边的王锦姝，连忙掉头回来。 　　王演看了慕九一眼，只觉得他妖里妖气的，不像个正经人。 　　“妹妹，他是谁啊？你们认识？” 　　“不认识。”王锦姝道。 　　“刚认识。”慕九几乎与王锦姝同时说完，听王锦姝那样说，慕九不禁轻咳一声，这丫头真是无趣。 　　傅二问道：“不知公子贵姓？” 　　慕九听闻，扬起笑意道：“免贵，我叫慕九，才来上京，希望傅二公子多多关照。” 　　傅二呵呵一笑，连忙应声。 　　王演刚要说话，慕九又转头对王演道：“也希望王二公子多多关照。” 　　“哦……呵呵……”王演连忙回答，没想到人家把他们这边摸的个清楚，可他们却从来没听说过慕九这么个人。 　　王锦姝冷眼瞧着慕九，只觉得他脸上得意之色更甚，心下道，他可真是无聊，不就是认识几个人吗，也值得嘚瑟成这样？ 　　慕九并不理会王锦姝投来的鄙夷的目光，十分自来熟的跟王演和傅二称兄道弟的上了楼。 　　所有人都入座，店小二拿着菜单进来，腿又一软，来吃免费餐的队伍怎么又壮大了呢？这一年也太难熬了吧…… 　　慕九毫不客气的坐在了主位，他不知店小二腿软什么，随口道：“小二，把你们这里的拿手好菜上上来几个，今日我请客。” 　　“不用……” 　　王演刚张嘴，就被王锦姝和霍依雯一人一个大白眼给怼了回去。 　　王锦姝心想，这慕九既然这么喜欢请客，为何不成全他呢？ 　　霍依雯想的是这慕九穿的花里胡哨的，长得像个狐狸成精，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货色。 　　霍依雯同王锦姝相视，达成共识。 　　秦雅若只顾关注傅二，对慕九表示无感。 　　王演对慕九第一印象虽然也不好，但他一直觉得，男人嘛，要有包容之心，要认同“林子大了什么鸟人都有”的道理。 　　在这点，傅二与王演也达成了共识。 　　三位男子吃喝很嗨，女孩子们觉得很是无聊，并不想作陪了。 　　霍依雯最先开口：“阿锦啊，最近天气越来越热，太阳也越来越晒了，我们是不是该买些胭脂水粉护理一下肌肤呢？” 　　“嗯，对。”王锦姝心领神会，连忙对秦雅若道，“我们一起去逛逛吧？” 　　“啊？”秦雅若把目光从傅二身上收回来，一时没反应过来俩人说什么。 　　霍依雯有些急不可耐似的，拉起王锦姝和秦雅若，连忙道：“走啦走啦！” 　　“哦哦……”秦雅若连忙起身。 　　王演有些不放心：“天都黑了，你们去哪儿啊？这个时间了，哪家胭脂铺子还开门啊？……喂……我话没说完呢！” 　　霍依雯拽着王锦姝和秦雅若早就没了人影，丁香连忙跟上。 　　出了宝膳楼霍依雯就开始抱怨道：“阿锦啊，你看刚刚那个慕九，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总是怪里怪气的笑。” 　　王锦姝嗯了一声。 　　秦雅若挠挠头：“有吗有吗？我怎么没注意。” 　　霍依雯毫不留情道：“你能注意到什么呀？你注意力全在你子誉哥哥身上呢，一直盯着他看，眼珠子都快点下来了。” 　　“有吗？嘿嘿……”秦雅若吐吐舌头，小声嘟囔，“这么明显吗？” 　　“你问阿锦是不是？” 　　王锦姝点头，道：“确实挺明显的。” 　　秦雅若有些害羞，双手捂着脸，不好意思道：“唔，好吧……” 　　霍依雯又道：“话说回来啊，阿锦，那个慕九真不是什么好人，你看他刚刚总是偷着看你。” 第83章 在一起在一起 　　王锦姝扬了扬眉，不置可否。霍依雯想了想又道：“我觉得他对你不怀好意。”王锦姝道：“我倒是觉得他对我，是充满敌意。” 　　“不是的，”霍依雯一手捏着下巴，边走边回忆，“我觉得他看你时，总是带着玩味的笑，不知道憋着什么坏呢。阿锦，你可要小心啊。”“嗯嗯……”王锦姝连忙点头。秦雅若星星眼，表示很佩服：“依雯你观察的可真仔细啊！” 　　“那是！”霍依雯脸上略带得意之色。 　　王锦姝掩嘴轻笑。 　　霍依雯想，现在她与王演感情稳定，将来阿锦唤她一声“二嫂”，那她们就是一家人了，她比她大，又作为她的二嫂，自然要管着她的。 　　霍依雯一想到王锦姝不太好的名声就有些替她发愁，她从前一直纠缠着自家哥哥，随着哥哥入宫做了太监，这事基本上就可以不用再提。 　　对于哥哥当了太监这事儿，霍依雯也释然了，她曾经想把哥哥揪出来大骂一顿，可她根本连皇宫都进不去，更别提见到他教训他了。慢慢的，她也想开了，人各有志，哥哥那样觉得开心就随他去吧…… 　　霍依雯原来以为王锦姝就是一个刁蛮任性，就会耍脾气的臭丫头，自从接触下来，总觉得她比她还要成熟许多。 　　王演曾对她说过，王锦姝同安亲王有牵扯，可人家安亲王是什么人？太子候选人，王演乃至王家没有一个人希望王锦姝去成为太子的女人。那东宫是什么地方啊，吃人都不吐骨头的，王演担心王锦姝这性子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霍依雯觉得这些担心并非多余，她脸上亦是带着愁色，王演的妹妹就是她的妹妹。霍依雯就这么尽职尽责的进入了“二嫂”这个角色…… 　　秦雅若一直在同王锦姝说有意思的事儿，俩人笑的开心，霍依雯忽然插嘴道：“阿锦啊，你可要离那个慕九远一点儿。” 　　王锦姝笑眯眯，道：“嗯？刚刚不是已经说过这事了吗？” 　　秦雅若嫌弃道：“霍依雯你可真是唠叨啊！跟我阿娘差不多了，同一件事翻来覆去的说个没完。” 　　霍依雯不服气：“那你刚刚不是还问来着？” 　　“我好奇我不问吗？”秦雅若反驳，“那你都说了，我们都知道了，你再说不就成了唠叨和啰嗦了？” 　　“……” 　　霍依雯咬了咬唇。 　　王锦姝连忙打圆场道：“我知道依雯是为我好，呵呵，我记下啦！” 　　霍依雯这才满意一笑，道：“还有一件事，我一直想说。” 　　“嗯？” 　　“那个……”霍依雯压低了声音，“那个安亲王也绝非你的良人。” 　　王锦姝：“……” 　　敢情这些个破事儿她们都知道啊？ 　　秦雅若没听清，有些气呼呼道：“为什么压低声音啊？我都听不清了，安亲王怎么啦？” 　　“喂，闭嘴啦！”霍依雯连忙去捂秦雅若的嘴。 　　“唔……怎么……唔？”秦雅若不明所以。 　　霍依雯有些生气，松开秦雅若，语带斥责意味：“当街议论……会出事的。” 　　秦雅若撇嘴叫道：“还不是你先说的，你知道不能当街议论还要在这儿说。哼……” 　　霍依雯平复心情，又语重心长道：“阿锦啊，我刚刚说的那个人，就他那位子，他不可能一辈子只有你一个女人，争宠、算计……那样的日子你想过？” 　　秦雅若听闻，连忙摇头：“不不……” 　　霍依雯连忙道：“你看，若若一听都不想。” 　　王锦姝莞尔一笑，道：“依雯，你关心我，我知道，可是，你担心的太早了……嗯……这家脂粉铺子还开着呢……进去瞧瞧？” 　　三个女孩儿一同进了那家铺子，秦雅若真的就是来挑胭脂的，她可是太抵挡不住胭脂水粉这些个东西的诱惑了。 　　霍依雯仍旧语重心长：“真的，我们都不愿意你将来过那样的日子。” 　　王锦姝面带笑意，郑重的点头，道：“我知道了，记下了，呵呵……你们担心的也太早了，八字还没有一撇呢。” 　　“还撇？”霍依雯打断道，“我巴不得你赶紧把这份心思扼杀在摇篮里呢！趁你还没陷那么深，赶紧停下来。” 　　王锦姝笑笑道：“我没有陷进去，你多心了。” 　　秦雅若转了一圈，拉着两人往外走：“看完了，去下一家吧。” 　　霍依雯对着王锦姝撇嘴，道：“明明口是心非。” 　　秦雅若嘿嘿一笑，插嘴道：“我这没认真听你们说话的都知道，一个在苦口婆心的劝，一个早就喜欢的身不由己了。你们俩呀，就别互相耽误功夫了，感情这事……啧……” 　　秦雅若脑海里浮现出傅二的影子，唔，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喜欢上了子誉哥哥，也许是在第一次遇到时候，也许是他舍身救她的时候，也许是上元佳节他同她表露心迹的时候…… 　　霍依雯嫌弃的看了一眼秦雅若，道：“我们都知道你喜欢我傅二表哥，你就差把他名字写你脸上了。” 　　秦雅若不满，叫道：“哼，我看你还把王演哥哥写脸上了呢！” 　　“才没有！” 　　“就有！略略～” 　　“没有没有……” 　　俩人吵的不可开交，王锦姝无奈地摇摇头。 　　从前是傅二和王演互掐，现在倒好，再加霍依雯和秦雅若一对儿互掐，怎么？这互掐是传统么？夫唱妇随？ 　　从脂粉铺子出来，王锦姝光顾着回头看二人吵嘴，没注意前边，一头撞进了一个人的胸膛，要不是那人反应快，一把将王锦姝拉回怀里，王锦姝差点被自己绊倒。 　　秦雅若和霍依雯登时噤声，看着王锦姝和安亲王暧昧的姿势，时间仿若凝固。 　　霍依雯暗暗想，这到底是怎样的孽缘啊，逛个脂粉铺子出来都能遇到…… 　　秦雅若可没这么想，她的内心活动是：哇塞塞……俊男靓女，搂搂抱抱，暧暧昧昧，在一起！在一起！ 　　秦雅若满脸期待，满眼星星，期待俩人能趁这么暧昧的姿势，亲一个亲一个！ 　　话说，前两天她走着走着就是平地差点摔个狗啃泥，子誉哥哥一把搂住了她，然后他们情感才在拉小手手的基础上又发展了一步…… 第84章 小锦儿 　　“走啦！”霍依雯拉着秦雅若走开了。 　　“干嘛？人家要看呐！”秦雅若十分十分不开心。 　　霍依雯道：“你看什么呀，真没眼力见儿。” 　　“切，也不知道刚刚是谁劝阿锦不要泥足深陷。” 　　“话是这么说，可是也要审时度势不是？” 　　“墙头草！” 　　“才不是！” 　　秦雅若捂嘴笑：“你现在让他俩孤男寡女的不就明摆着是撮合他俩吗？” 　　“我是想让他们快刀斩乱麻。” 　　秦雅若撇嘴：“我不管我要看！” 　　“我也要看。” 　　“那一起看？” 　　“好呀好呀……” 　　丁香站在后边一脸黑线，这俩人……呵呵呵…… 　　脂粉铺子“哗啦”一声落了锁，铺子里灯火熄灭，站在铺子门前的两个人身上的光一下子弱了下来。 　　天上无星无月，只剩街道灯火阑珊。 　　萧霖业道：“今日你在沁心湖畔遭遇暗箭，那箭其实是冲我来的。” 　　王锦姝哦了一声。 　　“我不确定是不是皇后的人，不过十有八九是。” 　　王锦姝蹙了蹙眉，语气轻而又轻：“那你自己多加小心。” 　　萧霖业点头，道：“你也是。” 　　王锦姝挑眉：“我又没有什么仇人，小心什么？” 　　“也是，”萧霖业摸摸鼻子，无奈的笑了笑，“每次都是跟我在一起让你置身险境的。” 　　“……” 　　萧霖业道：“不如暂且分开一段时间。” 　　“？” 　　王锦姝抬头望向萧霖业，昏暗的灯火映着他晦暗的眼眸，脸上没什么神色。 　　王锦姝嘴角一抽，微微福身，道：“那好，民女告退了。” 　　萧霖业冷冰冰的“嗯”了一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眼眸愈发晦暗…… 　　不远处，秦雅若皱着眉头叫道：“什么嘛！明明是他先来偶遇阿锦，又说分开一段时间？什么意思？” 　　霍依雯亦是意难平：“他俩再起一起过？所以才说分开一段时间？” 　　两人齐齐望着丁香。 　　丁香也拧着眉头，十分仔细的想了想，道：“没有啊，姑娘和王爷好像都没有开诚布公的谈过他们之间的事。” 　　丁香说完，又立刻拍了拍自己的嘴，小声嘟囔道：“哦不对，他俩半夜相见时，我在外边守着……” 　　“什么？” 　　“半夜？！” 　　霍依雯和秦雅若一听，心中更是燃起了八卦真火，他俩半夜相见？！他们到底发展到了什么地步了啊啊啊啊？ 　　霍依雯和秦雅若揪着丁香，丁香被两人看的发毛，答话也委委屈屈的：“我……我我……不知道……姑娘和王爷说话时候……我我我都是在外边……守守守着的……” 　　霍依雯气道：“这安亲王果然是个渣男！” 　　秦雅若附和道：“是啊，我早就看出来了，在沁心湖宴上，他还和赵澜调笑，哼！渣男！” 　　霍依雯见王锦姝走过来，连忙眼神示意雅若，两个人一左一右揽住王锦姝的胳膊，怕她伤心，笑呵呵的转移话题。 　　霍依雯指着不远处，笑道：“阿锦啊，我们再去那家脂粉铺子看看如何？” 　　秦雅若连忙应声：“是啊是啊，去吧去吧。” 　　王锦姝淡淡一笑，道：“好。” 　　霍依雯和秦雅若努力活跃气氛，丁香也在一旁插科打诨，王锦姝却实在笑不出来，她总觉得今日萧霖业很奇怪，特意跑来告诉她“分开一段时间”做什么？本来两个人平时就没有太多交集，只要他不来找她，她几乎是见不到他的…… 　　刚刚同他说话，她没机会问出为何让慕九假扮成他，看来答案只能由自己去慕九那里找了…… 　　王锦姝预感十分不好，但愿是她想多了吧…… 　　翌日。 　　圣旨传到了都统府，王锦姝刚吃过早饭，就听有小厮来禀说让她去前院花厅接旨。 　　王锦姝并不敢怠慢，宣旨太监说完，王锦姝心思沉了一沉。 　　待宣旨太监离开，都统夫人眼中含泪的望着夫君和女儿。 　　“锦儿要入宫待选安亲王妃，这可如何是好啊！” 　　王大都统连忙安抚：“只不过是待选，没事的啊。” 　　王大都统见女儿发呆，便问道：“锦儿你怎么想？” 　　王锦姝乖巧一笑，道：“锦儿知道父母兄长都希望我能平平安安的嫁个寻常人家，可是如今看来……” 　　王锦姝望向手里的圣旨，露出无奈之色，道：“躲是躲不过了，女儿会万事小心的。” 　　王大都统点点头。 　　丁香在一旁听得疑惑，再看姑娘神色，能成为安亲王妃的候选人，她好像并无喜悦之色。难道姑娘不喜欢二殿下了？ 　　王锦姝攥紧手中的圣旨，眉头轻蹙，她现在想不明白萧霖业到底要做什么，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其实昨晚萧霖业对她说了那句话之后，她也想了很久，她家仇未报，现在实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况且，她一直在告诉自己，朝堂、争斗从来都不是她想要的…… 　　三月初八。 　　王锦姝进宫候选的日子，好巧不巧，这日下起了蒙蒙细雨。 　　都说春雨贵如油，可这春雨，溅湿了入宫贵女们的罗裙，凭白的招来了一通咒骂。 　　都统夫人悬着一颗心，红着双眼，站在门口，眼见着来接王锦姝的车驾走远了，拐了弯儿，才肯回了家。 　　王大都统揽着她一阵安慰，她仍旧是泪眼婆娑的。 　　因着是宫里派车来接，宫规森严，不许贵女们带着婢女去。所以王锦姝是独自出门的，她坐在马车里，车走的很慢、很稳。 　　外边天色昏暗，车子摇晃着，王锦姝几乎昏昏欲睡。 　　忽然，马车嘶鸣，车子停了下来，车子外有人在说话。 　　王锦姝并不感兴趣，也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反正车驾是皇家的，遇到什么事儿，有皇家人去交涉，她犯不着露面。 　　再说了，有时辰限制，想必谁也不敢轻易耽搁了时间。 　　王锦姝这样想着，便靠在车子里眯着眼睛打盹。 　　让王锦姝想不到的是，忽然有一人钻进马车。 　　“这么困吗？”来人一边说话，一边伸出手。 　　她本能一躲，却被他一把拽到跟前。 　　“你……” 　　王锦姝看着萧霖业，神情带着愕然，他不是前几日才说要“分开一段时间”？ 　　只见萧霖业勾唇一笑，道：“小锦儿，我们又见面了。” 第85章 有女为姝 　　王锦姝皱皱眉头，挣开他，端正坐好后，才说：“你又扮成他。” 　　慕九轻笑：“哈哈，又被你识破了。” 　　王锦姝道：“你有事吗？” 　　慕九扬唇，往她跟前凑了凑：“没事啊，就是有点儿想你了而已。” 　　王锦姝斜睨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无耻。” 　　慕九嘿嘿一笑，浑不在意，借着马车颠簸，又往王锦姝跟前凑了凑。 　　王锦姝道：“有话快说，若是没事，你赶紧下车吧，你这副样子，会给我惹麻烦的。” 　　慕九笑道：“这有什么麻烦的，让大家知道萧霖业很看重你，你在宫里这两日也能自在些，不是吗？” 　　王锦姝语气略带冷意，反问道：“那样我会成为众矢之的吧？” 　　慕九想了想，道：“好像也是。”说完，“刺啦”一声，他撕下了人皮面具，露出他原本那副妖娆的样子。 　　王锦姝望向他，她在想，依雯那个比喻可真是恰当极了，这慕九的样貌分明就是一只成了精的狐狸…… 　　慕九又欺身上前，勾唇道：“怎么，看我看的这么入迷？” 　　王锦姝推开他，冷声道：“信不信你再靠近我，我就要动手了。” 　　慕九怪声怪气，道：“唔……来自美人的威胁，我好怕怕～” 　　王锦姝冷声斥道：“无耻之徒。” 　　慕九又说：“我说小锦儿啊……” 　　“别叫我小锦儿！” 　　“好好，嘿嘿……”慕九接着说，“你进宫以后可要小心呐，行事一定要谨慎。” 　　王锦姝一脸冷漠：“我知道。” 　　“好吧……算我废话。” 　　“本来就是废话。” 　　“你！”慕九气的翻白眼儿，“你真是不识好人心。” 　　王锦姝被气笑了，转头对慕九道：“你钻进我的马车，给我说两句无关痛痒的话就是好人心了？我就该对你感激涕零？那这好人也忒好做了，这人情也忒好赚了吧？” 　　慕九不满，叫道：“我还救了你一命呢。” 　　“你不救，我也死不了。” 　　“你你你你……”慕九气的直捂胸口，“行，算我白说。” 　　王锦姝不再搭理之，她觉得这人就是有毛病，她跟他熟吗？他就这么死皮赖脸的往她跟前凑…… 　　慕九重新贴好人皮面具，可到底不是葛老亲自戴的，耳根处总是不服帖。 　　慕九愣是磨蹭到了宫门口才肯从王锦姝的马车里钻出来，王锦姝下来时，慕九还故意伸手去接她，凭白的引来其他贵女的大白眼。 　　王锦姝不再理他，直接走进贵女们的行列。 　　人皮面具一旦摘下再戴上，就很容易暴露，慕九没敢耽搁，赶紧离开了。 　　王锦姝默默接受完贵女们白眼儿的洗礼，又忍受了一会儿她们的小声议论，这才初步算完。 　　不多时，贵女们的马车陆陆续续抵达，王锦姝从人群中发现了秦雅若的身影。 　　秦雅若亦是看到了王锦姝，噘着嘴就朝王锦姝走来，走到她跟前之后，攥着她的手，满脸阴云，低声道：“阿锦，我不想……” 　　王锦姝摇摇头，在她唇畔比划了一个噤声姿势。 　　秦雅若心中憋闷，环顾四周，一坨一坨的莺莺燕燕直叫她头晕犯恶心。不就是个安亲王选妃吗？来这么多人，上京适龄贵女都来了吧？真是有病！这么大阵仗，搞得跟选秀似的，不是有病是什么？ 　　王锦姝轻轻的拍了拍秦雅若的后背，试图帮她平复心情。 　　秦雅若哪里能平复的下来呢？穆贵妃给她去信，让她来上京，是来参加若菡的婚礼的，怎么好巧不巧的，偏偏碰上了这事儿！再说那萧霖业都二十好几的人了，身为皇子，二十好几仍未娶亲，连个侍妾都没有，这正常吗？再说，前几日萧霖业竟然那样对阿锦，妥妥的渣男没跑了！ 　　总之，她才不要来待选大渣老男人的王妃！ 　　秦雅若在心里把萧霖业骂了个一无是处。 　　王锦姝看着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恐怕一时半会儿气难消，也罢，不劝了。 　　王锦姝知道，在皇宫里不能轻易开口说话，怕被有心人听到了利用了去。 　　这是这两日，王锦姝被都统夫人硬逼着背的《皇宫生存一千条攻略》里边的一句。 　　王锦姝原来从不觉得看书是件费神的事，可自从她看到那本厚厚的《皇宫生存一千条攻略》才发现，自己真真的是孤陋寡闻了。书竟然可以那样编，话本来没几句竟然硬是能写出来那么厚的一本…… 　　胡思乱想间，一众贵女已经被引着去了宝和殿外。 　　王锦姝同秦雅若站在后排，她们站的比较靠后了，等了约摸有半个多时辰了才被叫了往里走。 　　秦雅若小声嘟囔道：“好好的半天就这么浪费了，本来我和子誉哥哥约好了去听戏的。” 　　王锦姝连忙拉住她的手，低声喊道：“嘘，若若……” 　　秦雅若撇嘴，气呼呼的往前走。 　　走在王锦姝前边的贵女忍不住回头看他们俩。 　　贵女们一排五个人站定，由太监一一报出家门，姓名，年龄。 　　皇上一听到王广忠王大都统的女儿王锦姝，忍不住抬起眼皮，待太监报完，指着王锦姝道：“那个穿蓝衣服的就是王广忠的女儿？” 　　“回皇上，正是她。”大太监陈玉连忙回答。 　　皇上发出一声轻而又轻的冷笑，道：“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王锦姝规规矩矩行礼，慢慢将头抬起一半。 　　“哗啦！”一嬷嬷将一杯茶水倒在了王锦姝脚底，溅湿了她的湖蓝色罗裙。 　　王锦姝知道，《皇宫生存一千条攻略》里说过，这是宫里人在考验女子是否沉着冷静，是否能遇事不慌。 　　王锦姝面无他色，静静站着。 　　穆贵妃含笑道：“王大都统养的女儿倒是十分端庄。” 　　皇上点头表示赞同，又问王锦姝：“十四了？” 　　王锦姝福了福身：“回皇上，民女十四岁了。” 　　“你叫锦书？”皇上品味道，“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王锦姝道：“回皇上，民女并非书信锦字的那个锦书，而是繁花似锦，有女为姝的那个锦姝。” 　　王锦姝说完，众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王锦姝也忒胆大了些！竟然敢给皇上纠正！ 第86章 好功夫 　　在王锦姝看来，云中谁寄锦书来，不过是首别情词作，还带着怨妇相思之意，她其实是很不喜欢的。 　　皇上看着王锦姝，脸色发黑，声音亦是阴恻恻：“你把头抬高。” 　　王锦姝扬起脸，却也知不能直视皇上。 　　皇上话中并无任何语气，道：“陈玉，记下吧。” 　　王锦姝从大殿里出来，眉头仍不能舒展，她不得不承认，她有那么一瞬间害怕自己落选，她……还是不得不承认，她对他放不下…… 　　王锦姝出宫前就得来结果，这次参选的贵女虽多，入选的只有四人。 　　不过，想想也是，安亲王妃的位置就需要一个人，想必皇上心中早有打算，那些地位本就太低的贵女，只不过是来凑热闹的而已。 　　有四人入选，这四人不必回家，直接去行宫同嬷嬷学习礼仪。 　　王锦姝从皇宫出来，才知道这四人都有谁。 　　她算一个，然后就是秦雅若，秦雅若眼睛都哭红了，她不想竞选什么安亲王妃，她只想要她的子誉哥哥。 　　另外还有赵澜，就是新来上京的，新晋守南将军赵大将军的女儿。 　　再有一个，王锦姝不太有印象，是礼部尚书家的史三姑娘。 　　四个人被带到行宫安置，四人同住一间大屋，四张床，有帐幔阻隔。 　　引路的叫同嬷嬷，同嬷嬷长得一副十分和善的面孔，脸上总是带着慈爱的笑意，看着四个小姑娘像看自家的孩子一般，十分诚恳殷切的帮四个女孩儿安顿好，并告诉她们从明日开始，由她和孔嬷嬷一同教她们学习礼仪，今日姑娘们都累了，早些休息。 　　待同嬷嬷走后，秦雅若才狠狠地跺了跺脚，叫道：“什么嘛，偌大的行宫，只让我们用一间，四个人一起住，多挤啊！” 　　秦雅若心里骂皇帝老儿小气鬼，气鼓鼓的坐在床边把鞋子踢在了一边。 　　王锦姝坐在她身边，轻声安抚：“若若，忍一忍。” 　　且不说最后谁入选，眼下的处境还是要顾及的，雅若这样随意，难免被有心人利用了去。 　　王锦姝抬眼看向赵澜，只见她若无其事的铺开被子睡了。 　　另一边的史三姑娘脸上倒是露出了友好的笑意，王锦姝亦是点头表示回礼。 　　史三姑娘身着青绿衣裙，腰间是嫩黄色束带，束带上刺绣的蝴蝶栩栩如生，她头上佩戴绿色玉步摇，走起路来步摇一坠一坠的，衬得人更加活泼生动。 　　史三姑娘眉眼弯弯，拎着裙子走了过来，语气温柔，道：“我叫史青青，望两位妹妹多多关照。” 　　秦雅若心情不佳，根本不愿搭理史青青。 　　王锦姝起身回礼，亦是自报家门，同时把秦雅若也介绍了。 　　史青青笑呵呵的同王锦姝说话，不多时，秦雅若便撇嘴叫道：“我困了，要睡了！” 　　史青青连忙道：“那我们睡觉吧，明日还要早起呢！” 　　史青青起身朝赵澜方向看了一眼，只见赵澜躺在床上，好像是睡着了。 　　翌日清晨，四位姑娘被伺候着洗漱更衣，吃过早饭就被引着去见孔嬷嬷。 　　这次主要是由孔嬷嬷来上礼仪课，孔嬷嬷先是说明这次教礼仪结束后，会由她给姑娘们评出等级，希望她们都能认真学。 　　四个女孩儿依次站开，上午要学的内容是走路请安。 　　孔嬷嬷先是演示了一遍，再让四个女孩儿依次来一遍。 　　史青青动作做的太过，本应微扭的腰肢硬是让她扭成了麻花。 　　孔嬷嬷扳着她的肩膀，生气道：“太过了！” 　　史青青连忙调整。 　　“又太松了！挺直后背！” 　　史青青忙不迭的点头。 　　秦雅若捂着嘴巴，差点笑出声儿，别人都是一遍就能过，这个史青青也是太笨了些！ 　　史青青听到秦雅若的笑声，耳根更红了。 　　王锦姝忍不住扯了扯秦雅若的衣袖，低声道：“若若，不能嘲笑别人。” 　　秦雅若吐了吐舌头，规矩站好。 　　中午四个女孩儿一同用膳，史青青的胃口显然不好，王锦姝想要上前安慰，却被秦雅若一把拉住了。 　　赵澜自始至终对她们都爱答不理的，像个独来独往的仙人似的。用秦雅若的话说，她那仙人不屑于与她们这些凡人打交道。 　　吃过午饭，本应是姑娘们午休的时间，屋里却不见史青青的身影。 　　赵澜事不关己，自己躺床上闭目养神。 　　王锦姝有些担心史青青，秦雅若却抱着她的胳膊叫道：“阿锦，你才认识她两天呢，你知道她是什么样一个人吗？况且，在这里，我才是你最好的朋友。” 　　秦雅若嘿嘿笑着，抱紧了王锦姝的胳膊。 　　王锦姝轻轻一笑，道：“放心，你和依雯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 　　“这就对了，快去睡吧！”秦雅若推着王锦姝往床边走。 　　王锦姝无奈一笑，只得躺了下来。 　　没多时，秦雅若就睡着了。 　　王锦姝正犹豫要不要去找一找史青青，就听到旁边赵澜起身的声音。 　　王锦姝亦是坐起身，看着赵澜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王锦姝亦是跟出去。 　　赵澜感受到王锦姝在跟着她，便停下了脚步，扭头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王锦姝道：“我去找找史青青。” 　　赵澜轻哼，道：“事不关己，何必惹祸上身？” 　　王锦姝面上冷清，道：“那你又去做什么呢？” 　　赵澜显然不想再同她说话，转身就走。 　　王锦姝亦是往外走。 　　赵澜冷冷开口：“信不信你再跟着我，我要打人了？” 　　王锦姝道：“路只有这一条。” 　　赵澜忽然转身，伸手就去扯王锦姝。赵澜想，既然黏糊糊的这么讨厌，不如打晕了扔回屋子去！ 　　王锦姝旋身一躲，躲过赵澜一击。 　　赵澜眉头微皱，没想到这丫头会武功，是她大意了！ 　　赵澜又出招，王锦姝身手灵活，轻而易举的躲过了赵澜的招式。 　　王锦姝由守转攻，赵澜步步退后，已然占了下风。 　　两个人缠斗在一起，越打越尽兴，至少赵澜这么认为，难得她能遇到这样一个对手，尤其是还是个年龄比自己小的女子。 　　十几招下来，赵澜脸上由乌云密布转为晴空万里，她笑道：“没想到你功夫这样好！” 　　王锦姝听闻，手上动作渐缓。 　　两人停手，汗水浸湿了衣衫。 　　赵澜双手抱拳，十分豪迈道：“王锦姝，我输得心服口服。” 　　王锦姝莞尔一笑。 　　赵澜抹去额间细汗，笑道：“我一直不喜欢上京贵女的矫揉造作，没想到，你是不一样的。” 　　王锦姝扬唇，这点她倒是说到了她的心坎里。 　　赵澜又说：“我不清楚史青青是什么脾性，但昨日用晚膳时，我见她鬼鬼祟祟的从房间跑出来……” 　　赵澜话还没有说完，脸色忽然冷了下来…… 第87章 可笑 　　“嗡……嗡……嗡……” 　　王锦姝身后传来一阵响声，同时，她发现赵澜的外衣纱裙里卡着一只巨大的黑蜂。 　　“快跑！”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王锦姝边跑边道：“快把你的外衣扔掉，里边有只蜂王。” 　　王锦姝见那只黑蜂尾部巨大，又能招引其他黑蜂过来，想必它就是蜂王了。 　　赵澜连忙扔了外衣，双手环抱腰间，生怕其他衣服再跑散了。 　　可那些黑蜂好像不依不饶似的，仍追着赵澜。 　　赵澜一把推开王锦姝，喊道：“你从那边跑，她们的目标是我！” 　　王锦姝被推开，眼见着黑蜂朝赵澜一拥而上。 　　不远处忽然出现一个粉色身影，是史青青，只见她挥舞着双臂，大叫道：“赵澜！赵澜！快跳到水里！” 　　赵澜眼见跑到湖边，没了路，只好听史青青说的，“扑通”一声，跳到了水里。 　　王锦姝站在假山后，看到史青青似乎往湖里扔了什么。 　　赵澜跳到水里，黑蜂在水面盘旋了一会儿就飞走了。 　　“哗啦”一声，赵澜从水里钻了出来，她爬上岸。 　　“啪嗒！”一声，赵澜将手里握着的小青蛇扔到了地上。 　　史青青站在不远处，看着惨死的青蛇，“哇”的一声，叫出了声，拎着裙子就要跑。 　　王锦姝一个箭步上前，挡在了她面前。 　　史青青满脸惊恐，叫道：“阿锦，那边有蛇！” 　　王锦姝道：“刚刚不是你放的蛇吗？还有什么可惊讶的？” 　　“不是我！”史青青登时叫道。 　　赵澜听闻，不禁皱眉，她只以为是她倒霉不小心招惹了黑蜂，跳水里碰到了青蛇，没想到，这一切竟是人为。 　　王锦姝面色冷静，道：“我亲眼见到的，是你往水里扔了青蛇。” 　　史青青咬着嘴唇，眸中带泪，道：“阿锦，我知道你和雅若不喜欢我，可是你也不能这样血口喷人啊？” 　　王锦姝语气仍旧没有波澜，道：“我没有冤枉你。” 　　史青青眼泪掉落，转头拽着赵澜的胳膊，委屈道：“赵澜，真不是我，我……我害怕蛇还来不及，怎么敢接近那东西，真不是我……” 　　赵澜看看王锦姝又看看史青青。 　　史青青又道：“刚刚要不是我喊你，让你跳到水里，恐怕那些华蜂就会把你咬伤了！” 　　王锦姝听她这样说，不禁笑了。 　　史青青瞪大了眼睛，叫道：“王锦姝，你笑什么？” 　　王锦姝对这个又蠢又想害人的货，真真是不想搭理之。她望向赵澜，想必赵澜也有了答案了吧？ 　　史青青那会儿是站在桥上的，距离那么远，张嘴就说黑蜂是华蜂，是，是华蜂没错，她怎么就那么肯定的？想必那些华蜂也是她设计的吧？ 　　赵澜语气冷冷，问道：“史青青，那你应该也知道这青蛇是什么品种吧？” 　　史青青一听，脸上登时色变。 　　赵澜道：“这青蛇恐怕不是生活在水里的吧？” 　　史青青脸色难看至极，嘴硬道：“我……我不认识这蛇是什么蛇。” 　　“啪！”一声脆响。 　　赵澜甩手就是一个耳光，史青青脸上登时显出五个血印子。 　　史青青捂着脸，瞪大了眼睛叫道：“赵澜，你……你凭什么打我？！” 　　“凭你不说实话。”赵澜语气冷冷，甚至有些盛气凌人的意味，“我信王锦姝说的，这蛇定是你放的。我猜那华蜂也是你设计的。” 　　史青青拼命摇头，决定抵死不认。 　　赵澜一把掐住史青青的脖子，语带怒意，道：“我最烦你们上京这些贵女耍心机玩手段，还死不承认，敢做不敢当，信不信我现在结果了你？” 　　“赵澜。”王锦姝忍不住叫道，她感觉赵澜要掐死史青青了。 　　这时，孔嬷嬷来了。 　　“你们在干什么？！”当头呵斥。 　　赵澜松开手，史青青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三个女孩儿对孔嬷嬷行礼。 　　孔嬷嬷看着史青青狼狈的样子不禁皱眉，她来时正看到赵澜掐着史青青。 　　孔嬷嬷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澜、王锦姝还未开口，史青青登时哭叫道：“嬷嬷，她们两个一块儿欺负我！” 　　史青青哭的不成样子，孔嬷嬷心里盘算，她们任何一个都有可能成为安亲王妃，哪个都是不能轻易惹得的。 　　孔嬷嬷面上虽严厉，可是做人还是要留余地。她吩咐婢女带赵澜、史青青回去换洗更衣，留看起来没什么事的王锦姝说话。 　　孔嬷嬷问，王锦姝便一五一十的将她看到的说了出来。 　　她只看到史青青往水里扔青蛇，装蛇的竹筒子还在水里飘着。至于黑蜂，她也只说了史青青认出那是华蜂。 　　因着王锦姝只说她看到的，听到的，在孔嬷嬷看来，她并没有任何添油加醋的成分。就这点，孔嬷嬷对她很满意。 　　孔嬷嬷后来又亲自看过赵澜、史青青二人，见二人并无大碍，也就没有再追究此事。 　　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下午的学习内容是调香，王锦姝按部就班的学着，秦雅若在她旁边哈睡连天，赵澜亦是心不在焉。 　　相比之下，最用心的就是史青青了，史青青在调香上似乎很有天赋，不多时，孔嬷嬷便点头表示她过关了。 　　可王锦姝她们三个不用心，也没天赋，愣是磨蹭到了傍晚，肚子饿的咕噜噜的乱叫了，才勉强过关。 　　秦雅若边走边抱怨：“赶快结束吧！” 　　赵澜笑道：“明天就结束了，结束以后我们一起去纵马，若是你们愿意，我带你们去南地，南边可比上京好多了。” 　　“是吗是吗？”秦雅若眼睛忽然亮了，一听说好玩儿的她就有了精神。 　　赵澜给她讲南地的奇闻趣事，秦雅若对她讲北州的风土人情，两人聊的不亦乐乎。 　　王锦姝独自一人溜达到了别处，行宫里灯火通明，花红柳绿，人造的小湖泛起阵阵涟漪。 　　王锦姝坐在亭子里发呆，这一天下来，她按部就班的学，没有出错，也不出挑。若是之前几天，她定会尽全力。可萧霖业对她说了那句“暂且分开一段时间”后，她心里有些乱。 　　她不明白他真正的意图，若他说的意思仅仅就是表面意思，那她在这里努力争取入选，不显得十分可笑么？ 第88章 是不是无聊 　　王锦姝没想到萧霖业对她的影响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不禁无奈一笑。 　　不多时，她听到了身后有脚步声。 　　“阿锦，你在这里啊。”秦雅若走过来，坐在她对面。 　　王锦姝笑了笑，道：“你不是困了么？怎么不去睡觉？” 　　秦雅若嘟了嘟嘴，一脸关切道：“我见你今天一天都心不在焉的，想你心里肯定是有事，所以过来陪陪你啊。” 　　王锦姝扬起笑意，道：“我哪里有什么事……” 　　“口不对心！”秦雅若撇嘴，“你在犹豫是不是？” 　　王锦姝默然。 　　秦雅若叹了一口气，道：“哎，也不知道安亲王怎么想的，你俩明明已经很好了，突然莫名其妙的说那么一句话。” 　　“……” 　　“不过啊，阿锦。”秦雅若忽然十分严肃道，“你若是真的放不下他，你这两天就应该好好争取啊，至少给自己多一个选择。” 　　王锦姝摇摇头，道：“史青青也不错。” 　　秦雅若听闻，气鼓鼓道：“你说什么呢？！就她……哼，我宁可是赵澜入选！” 　　王锦姝笑了笑，道：“是啊，赵澜也很好。” 　　“阿锦～”秦雅若重重的叹了口气，道，“你若是执意如此，那以后可不能后悔啊！” 　　王锦姝沉默不语，她不知道她会不会后悔，也许会吧，这一天里，她有时会突然有争一争的冲动，有时又想退缩…… 　　秦雅若握着王锦姝的手，她的手很凉，她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或者劝她了，这事只能是她自己想明白，不管现在作何选择，日后不后悔就行。 　　王锦姝不想自己总是因为这事烦心，心思沉了沉，看向秦雅若，才发现雅若满脸愁云，好像当事人是她似的。 　　王锦姝忍不住笑了，道：“我没事了，等明日结束了，我们就去宝膳楼吃饭怎么样？” 　　秦雅若吸吸鼻子，道：“你真的不想争一争？” 　　秦雅若想，王锦姝说明日结束后，可若是入选，就会被立即召入宫中面圣，她真的不想了？ 　　王锦姝笑道：“争什么争啊，赵澜不就挺好的，我押赵澜胜。” 　　王锦姝第一次觉得自己这样虚伪，明明心中还在犹豫，还有不舍……原来她也能学会上京贵女们那套口是心非…… 　　秦雅若叫道：“我也押赵澜胜，哈哈……” 　　王锦姝扬了扬眉，露出不满的神色，道：“那我们怎么赌呢？分不出胜负了。” 　　秦雅若道：“那……那我就是觉得赵澜会胜出嘛……” 　　王锦姝掩嘴笑道：“那我押秦雅若胜。” 　　“你！阿锦你竟然……”秦雅若气鼓鼓道，“我好心跑来安慰你，你竟然……哼……” 　　王锦姝连忙道：“对不起啦，若若，我开玩笑的。” 　　“哈哈……”秦雅若捂嘴，“那你就押史青青吧，咱们赌五百两。” 　　王锦姝撇嘴，道：“你这是抢钱，我肯定会输啊！” 　　“你不会输。” 　　一声低沉的声音，打断了两个女孩儿的玩笑。 　　王锦姝听到他的声音，不禁呼吸一滞。 　　秦雅若看了看王锦姝，又看看大步走来的萧霖业，秦雅若向萧霖业匆匆行礼跑开了。 　　“若……”王锦姝伸向秦雅若的手悬在半空。 　　萧霖业坐在亭子里的长椅上，面上冷若冰霜，好像能把六月天里的人冻死似的，他语调怪异，问道：“你赌史青青赢？” 　　王锦姝抬眼望向萧霖业，看他表情，很显然，他生气了。呵，王锦姝忍不住有些恼，他有什么资格生气啊，明明是他先推开她的。 　　萧霖业眉头皱了皱，问道：“为什么不争？” 　　王锦姝反问：“我为什么要争？” 　　萧霖业沉着脸，盯着王锦姝像是盯着自己的猎物一般，沉默良久，才道：“你……真的不想当安亲王妃？” 　　“不想。”王锦姝回答的十分干脆。 　　萧霖业听闻，忽然起身。 　　王锦姝下意识后退几步，后背却撞在了柱子上，她想转身逃离，却被萧霖业堵住了去路。 　　她与他，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凝固。 　　萧霖业喉咙里艰难的滚出几个字：“锦儿，你当真不在意我？” 　　王锦姝眉头紧蹙，萧霖业越靠越近…… 　　他低着头，柔软的、温热的唇印在她的额头上。 　　王锦姝一把推开了他，怒道：“慕九！又是你！” 　　慕九忽然扯下人皮面具，捂着肚子，哈哈大笑道：“小锦儿，这次是不是骗过你了啊！哈哈……” 　　“无耻！”王锦姝扬起手，却被慕九一下子按到了柱子上。 　　王锦姝抬腿，慕九闪身躲过，同时叫道：“你这小丫头，想让我断子绝孙不成？” 　　王锦姝挣开他，又毫不客气的向他出招。 　　慕九一边躲，一边叫道：“喂，淑女一些行不行啊？啊……你你你……” 　　王锦姝满腔的怒气只想发泄出去，手上招数也凌乱起来。 　　慕九发现她的破绽，趁机一把将她抵在了柱子上，直叫她动弹不得。 　　王锦姝怒道：“你放开我！” 　　慕九不满道：“刚刚你能对萧霖业那样温柔，怎么就不能对我……” 　　“你这无耻之徒！” 　　“呵呵，能不能换个词。”慕九笑的邪魅，一手抚过王锦姝的脸颊。 　　王锦姝一歪头，躲过了。 　　慕九松开她，笑道：“萧霖业有什么好呀，不如你跟我走吧。” 　　王锦姝嗤道：“他不好你为何总是扮成他？” 　　慕九扬了扬唇，道：“好玩儿呗，我游历过山川湖海，就差宫里没转转，所以想在宫里游玩一番。” 　　王锦姝瞥了他一眼，不想再搭理他，这人信口雌黄，没半句话是正经的。 　　王锦姝转身就往外走，慕九又立刻放在了她前面，笑道：“怎么？小锦儿不信我说的？” 　　王锦姝道：“你说的没有半句是真的。” 　　“好吧，”慕九嘿嘿一笑，“那我若说，你真是个美人儿，是不是真的？” 　　“……” 　　王锦姝准备绕过他，却又被他挡住了。 　　慕九笑道：“看看，我说的也不全是假话吧？啧啧……你长得很美，若是能经常笑一笑就更好了。” 　　王锦姝已经完全失去了耐心，她对他怒目而视，道：“你是不是很无聊？” 　　“是啊。”慕九扬唇。 　　“……” 　　“所以你就陪我玩儿会儿呗？” 　　“……” 　　王锦姝再次出招，却又被慕九按在了柱子上。 第89章 人证 　　慕九为了防止王锦姝再逃了，一手扯下腰带，将她反手绑在了柱子上。 　　王锦姝怒道：“慕九！你放开我！” 　　慕九坐在椅子上，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慕九道：“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说话。” 　　王锦姝咬着唇，不再吭声。 　　慕九笑道：“这不是很乖嘛，不要总是像个小野猫似的，我还是比较喜欢乖一点儿温顺一点儿的。” 　　王锦姝不再说话了，慕九脑子肯定有病，跟有病的人争论本身就是错的。 　　慕九往王锦姝跟前凑了凑，笑道：“你看你这安安静静的样子多好，嘿嘿……” 　　“……” 　　“说真的呢，你跟我走吧。萧霖业真没什么好的，且不说他将来成为什么，就算他是安亲王，是不是也得有个三妻四妾什么的？我就不一样，我可以一心一意对你好是不是？” 　　“……” 　　王锦姝斜睨了他一眼，想确定他说这话真的不脸红吗？哦也是，说的这么顺嘴，不知道跟多少姑娘说了多少遍了。 　　“小锦儿，我慕九在这方面从不骗人的。” 　　王锦姝听得想吐，这人真是有毛病，他们才认识两天吧？！ 　　“考虑考虑？”慕九勾唇一笑，眼眸灿若星辰，只这一刻的样子，也许真的会惹无数少女春心萌动…… 　　王锦姝扬唇笑道：“嗯……我……考虑！” 　　“啪！” 　　慕九只觉自己眼冒金星，不知道什么时候，王锦姝被捆绑的手已经挣脱出来，这一巴掌，呼的他可不轻。 　　慕九捂着乌青的眼，叫道：“王锦姝！你……你……” 　　王锦姝拎着裙子飞快跑远了。 　　待走到住处附近，她才发现左手上还留着他的腰带，他扮成萧霖业，穿的衣服自然和萧霖业的一模一样，这腰带…… 　　王锦姝皱了皱眉，将腰带叠了起来，挖个坑，埋了。 　　她刚站起身，拍拍手，身后忽然出现一个声音。 　　“你埋了什么啦？” 　　王锦姝扭身，见秦雅若穿着一袭白裙，头发披散着，呵，差点给她送走。 　　“没……没什么！” 　　秦雅若哈哈笑道：“阿锦，你竟然结巴了，说！埋了什么了？” 　　“定情信物！”王锦姝脱口而出，说出来又后悔了。 　　秦雅若连忙追上她，叫道：“哇哇喔～你俩啊，就是瞎作，好好的在一块不行吗？……诶，阿锦你听我说呀，别跑那么快！……你看你俩其实都……阿锦，捂什么耳朵呀……哼，重色轻友！你俩和好了就不理我了是吧……” 　　王锦姝脚步飞快，跑回了屋，钻进了被子里。 　　翌日一早，王锦姝刚刚起床，就见到院子里婢女们脸上颜色五花八门，还时不时的对着她们住的屋子指指点点。 　　待她们四人来见孔嬷嬷时，孔嬷嬷一脸严肃。 　　之后还是同嬷嬷说出了到底发生了何事。 　　原来，放在行宫正殿的考核几位姑娘的试题被人动了。 　　也就是说，有人提前偷看了试题。 　　听闻，四人脸上神色各异。 　　秦雅若轻哼一声，小声不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呢，不就是个试题么？”她想参加呢，若是现在说停止教她礼仪，把她放出去，她得拍着手叫好呢。 　　孔嬷嬷道：“昨晚谁没有按时回去就寝？” 　　孔嬷嬷语气不善，因为她知道，敢偷看试题，查出来怎么都没了资格，还客气什么呢？ 　　同嬷嬷倒是一脸温和，道：“还请这位姑娘好好承认了，这事说大不大，我们都不希望姑娘们损了名声。” 　　同嬷嬷想，当不当安亲王妃的，带着个偷盗的名声出去，怎么也好不了吧。若是这人主动承认了，她们也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捂住这事，也能落下个人情。 　　结果，等了半晌，没人吭声。 　　孔嬷嬷拉着脸，道：“昨晚没按时就寝的，出列。” 　　王锦姝向前踏出一步，同时，赵澜也踏出一步。 　　史青青不禁偷笑，幸好昨晚她没乱跑。 　　孔嬷嬷将目光锁定在二人身上，又道：“是谁，自己承认吧。” 　　沉默…… 　　孔嬷嬷道：“王姑娘昨晚你去了哪儿？” 　　孔嬷嬷准备逐个击破。 　　“我在凉亭。” 　　“去凉亭做什么？” 　　“散心。” 　　“可有人为你作证？” 　　“……” 　　秦雅若忽然举手，道：“我知道阿锦去了凉亭，后来……” 　　“雅若！”王锦姝忽然打断了她。 　　秦雅若被吓了一激灵，瞪着眼睛不明所以的看着王锦姝，怎么？安亲王去了不能说？ 　　王锦姝皱了皱眉，不能说！ 　　孔嬷嬷追问：“后来怎么了？” 　　王锦姝回答道：“后来我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就让雅若先回去了。” 　　孔嬷嬷：“是吗？” 　　秦雅若迟疑的点点头。 　　王锦姝：“是。” 　　孔嬷嬷又问：“你一直在凉亭？没去别处？” 　　王锦姝点头。 　　“可有人证？” 　　王锦姝又摇头。 　　孔嬷嬷又看向赵澜，问道：“赵姑娘，昨晚你在何处？” 　　“昨晚她同我在一处！”殿外传来声音。 　　“二殿下！”众人齐齐行礼。 　　王锦姝忍不住想，呵，他来的可真是时候，时间不多一刻也不少一刻。 　　她抬起头，仔细辨认他到底是萧霖业还是慕九。 　　萧霖业只扫了她一眼，对孔嬷嬷道：“孔嬷嬷，昨晚我同赵姑娘说话，耽误了她就寝，这事不会是她做的。也不要追查了。” 　　“是。”孔嬷嬷连忙应声，她巴不得二殿下开口，让这事不了了之呢…… 　　王锦姝轻轻的皱了皱眉，他……好像是真的萧霖业…… 　　赵澜含笑看着萧霖业，萧霖业脸上倒是无甚波澜。 　　秦雅若一头雾水，扯了扯王锦姝的袖子，疑惑道：“昨晚他不是……”他不是还给阿锦定情信物了？！ 　　“若若，以后跟你解释。” 　　秦雅若拧着眉，只得点点头。 　　晌午，赵澜被留了下来。 　　王锦姝、秦雅若和史青青可以回家了。 　　三个女孩儿一同往外边走，史青青脸上带着冷笑，道：“王锦姝你没想到吧？那个赵澜口口声声说咱们上京贵女耍心机，嫌咱们恶心，你瞧瞧，到底还是她的手段更高一筹。” 　　“我承认，华蜂和青蛇都是我弄的，可是最后还是没赢过她。” 第90章 蹭饭 　　“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同二殿下这么熟络的。” 　　史青青想起前几日在穆贵妃主持举办的春宴上，赵澜同萧霖业有说有笑的场景。 　　史青青又看向王锦姝，只见王锦姝面上无甚神色，仍自顾自的往前走。 　　“喂，王锦姝，你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话说前些日子你同二殿下还传过绯闻呢！” 　　秦雅若扭身冷冷的瞧了史青青一眼，撇嘴道：“史青青，你可真聒噪！” 　　史青青立刻送她一个大白眼儿，道：“还有你，堂堂定北王的女儿，身为郡主，居然也败给了那个野蛮子。” 　　王锦姝停住脚步，对史青青道：“你的确很聒噪。” 　　史青青哼道：“跟你们说话就是对牛弹琴！” 　　王锦姝道：“你这样说不就是想激起我和雅若的愤怒，从而让我们想法子治赵澜吗？你若不甘，你自己做好了，何必拿我们当枪使？” 　　秦雅若附和道：“就是！” 　　史青青道：“你们可真是小人之心！我的意思是咱们可以联手对付她。” 　　王锦姝道：“没兴趣。” 　　秦雅若亦是翻了个大白眼，道：“你自己作吧，我们才不会同你沆瀣一气呢！” 　　秦雅若拉着王锦姝往外走，气的史青青在原地直跺脚。 　　出了行宫，各家都来了人接。 　　都统夫人和王演及一众丫鬟早就在外边等了半天了，见到王锦姝安然无恙的出来，都差点喜极而泣。 　　都统夫人自然是高兴的，她可不想自己女儿成为安亲王妃，她只求女儿能平平安安的，嫁个普通人家。 　　都统夫人拉着女儿上了马车。 　　秦雅若和霍依雯来上京一直是住在荣昌侯府的，所以秦雅若出来，也见到了来接她的傅二和霍依雯。 　　秦雅若见了傅二，满脸欣喜，她成功躲过了这次选妃，那她和子誉哥哥还是有将来的。 　　史青青那边就显得有些寂寥，来接的只有她的贴身丫鬟。 　　三人各自坐马车回了家。 　　都统夫人两日没能见到女儿，早就想坏了，她一回来，就让人做了一桌好菜，母女俩有说有笑。 　　王大都统回来时，见妻女正有说有笑，才放下心来。他以为自己的宝贝女儿会因为萧霖业而伤心呢…… 　　…… 　　三月十二，是皇上定下的春季狩猎的日子。 　　王演和傅二早就期待很久了，又可以在草场上畅快的纵马扬鞭了。 　　这两日，王锦姝他们几个凑在一处做的事就是为狩猎做准备，为了使这次不留遗憾，他们决定这次准备衣服用品都亲力亲为，所以这两日显得格外忙碌。 　　皇家队伍三月十二出发，三月十五返回，因着三月十六是若菡郡主大婚之日，穆贵妃决定留在皇宫陪若菡，让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被关在冷宫的皇后，要出来随皇上狩猎了。 　　皇后早就被关在冷宫，家族势力几乎被铲除，又怀有身孕。皇上忽然决定让皇后随驾，就显得有些匪夷所思。 　　王锦姝他们几个听说皇后随驾后，心里波澜最大的就是霍依雯了，她有机会见到哥哥，定要亲口问问他，怎么会选择了这条路？ 　　再就是王锦姝，自从知道皇后才是幕后凶手，她就想，什么时候能一箭结果了她…… 　　出发前一夜，王锦姝坐在院子里，轻轻擦拭着小弓弩。 　　月色幽幽，她扬起手臂，“嗖”的一声，小箭飞出，直穿云霄。 　　若她真能杀了皇后，这一切，也就都结束了。 　　翌日。 　　王大都统早早出发了，他的忠鉴司和萧霖业的麒麟军一同负责皇家队伍的安全。 　　傅二身为麒麟军的军长，也早早跟着麒麟军去做准备了。 　　王锦姝、霍依雯和秦雅若三个女孩儿同坐一辆马车，王演负责在外边骑马保护她们，说是保护她们，王演其实还是有点儿心虚的，他的武功不及妹妹，他和霍依雯堪堪打成平手…… 　　马车里，秦雅若表现的尤为兴奋，一边打着拍子，一边唱北州民谣。 　　霍依雯在北州生活的时间也很长，那些北州民谣她也会唱，王锦姝笑着同她们一起打拍子。 　　一曲结束，霍依雯道：“阿锦，我们教你唱吧？” 　　王锦姝点点头。 　　三个女孩儿的歌声飞扬，王演亦是跟着哼唱。 　　颠簸半日，终于抵达狩猎场的行宫，此时王演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了。 　　霍依雯拿出带的饼子，递给王演，王演嘴里叼着饼子，一边吃一边安顿马匹车辆，三个姑娘也同他一起忙碌。 　　不多时，傅二背着一个大包袱来了，他向雅若挥了挥手，喊道：“若若，把锅架起来！” 　　“好嘞！”秦雅若连忙上前，同傅二一起架起了火锅。 　　王锦姝忙着洗菜，霍依雯负责捡柴。 　　王演一个大饼子下肚，几乎饱了，他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几个人，说好的晚上才吃火锅呢？！ 　　傅二喊道：“王演，愣着什么，来起火啊，吃完了我还要去巡逻呢！” 　　王演苦着脸叫道：“早知道吃火锅，我就不吃那个大饼子了。” 　　霍依雯瞥了他一眼，道：“所以，你是在怪我了？” 　　“没有没有！”王演连忙摆手。 　　霍依雯哼了一声，道：“我给你个饼子是让你先垫一垫，哪知道你竟都吃完了。” 　　王演蔫蔫道：“我的错……” 　　几个人围着火锅煮菜，煮肉。锅底是傅二从宝膳楼讨来的，菜、肉是之前采购的。 　　霍依雯赞道：“表哥你弄得这装备也太齐全了吧？” 　　傅二得意一笑，拍拍胸脯道：“那是，跟着我，有肉吃。” 　　“哈哈……” 　　“来，若若吃肉。”傅二夹了一筷子给秦雅若。 　　王演见状，连忙给霍依雯夹了一筷子，笑道：“依雯，你也吃，瞧你瘦的，多吃！” 　　丁香站在王锦姝身后，甩给王演一个大白眼儿，自己亲妹妹还在这儿呢！ 　　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喊道：“算我一个行不行？” 　　几个人扭头，见慕九正拎着一只野鸡走了过来。 　　慕九笑道：“我刚抓的野鸡，不知道用它在你们这儿能不能换一些吃食？” 　　“能啊能啊！” 　　王演和傅二几乎异口同声。 　　慕九把野鸡放在一边，笑嘻嘻的搓了搓手，接过筷子，坐在了王锦姝旁边。 　　王锦姝眼角扫过他，心想，这人怎么这样自来熟，总来找他们蹭饭。 第91章 撩妹 　　慕九毫不客气的开始大吃特吃，几个人一边吃一边说，不知怎么的，话题就落到了王锦姝身上。秦雅若道：“路上我们在马车里唱歌，唱的是北州民谣，没想到阿锦一学就会，我都怀疑她是不是去过北州，是不是原来学过北州民谣啊！？”王锦姝扬唇笑道：“是若若教的好。”“可是你的嗓音确实很好啊，唱的也好听！而且我只唱了一遍你就会了。”霍依雯连连点头，表示赞同。慕九饶有兴致的看着王锦姝，道：“不如唱一个助助兴？”王锦姝冷冷的瞧了慕九一眼，道：“不唱。”慕九笑道：“不要不好意思嘛？” 　　王锦姝道：“我又不是卖唱的，唱歌是情之所至有感而发，现在没心情、不想唱。” 　　慕九道：“好吧，那你就当我是卖唱的，我给你表演一曲。” 　　“……” 　　慕九从衣襟里拿出短笛，清了清嗓子，吹了起来。 　　笛声悠扬，意境深远，慕九吹的是北州出征曲——《远征赋》。 　　王锦姝不禁眉头微皱，这曲子…… 　　众人饶有兴致的听着，慕九的目光一直落在王锦姝身上。 　　一曲结束，秦雅若高兴的拍手。 　　秦雅若问道：“敢问慕公子是哪里人啊？怎么会北州出征曲的？” 　　慕九笑道：“我的祖籍是北州。” 　　“哇，果然！”秦雅若高兴的拍手，又道，“那敢问慕公子可知这《远征赋》的由来？” 　　“听说是一个女子在夫君出征前所作。” 　　秦雅若道：“才不是啦。” 　　慕九道：“哦？那秦姑娘知道真相？” 　　“并非夫君啦，而是未婚夫。”秦雅若说完，望向霍依雯，只见霍依雯垂头不语。 　　霍依雯想，若是若兰姐姐知道哥哥进宫做了太监，她该有都难过…… 　　秦雅若道：“其实，这曲子是穆将军的长女穆大姑娘穆若兰所作，当时穆大姑娘与晋羽哥哥刚刚定亲……哦，也就是依雯的亲哥哥……晋羽哥哥要出征了，穆大姑娘为他作的曲子……” 　　王锦姝听闻，不禁掀了掀唇角。呵，这曲子的由来竟然以讹传讹成这样。当时她作这曲子并非为了霍晋羽，而是为了鼓励自己的将士而已。 　　慕九笑道：“原来这曲子还有这样的渊源，是在下孤陋寡闻了。” 　　慕九察觉身边的王锦姝一直没说话，便转头对她道：“怎样？我的短笛吹的还不错吧？我可是五岁就开始学吹笛呢！” 　　王锦姝扬了扬唇，道：“不错。” 　　慕九往王锦姝跟前探了探身子，笑道：“想不想学？想学的话，哪天我来教你，亲自教授，包教包会哦～” 　　“咳咳咳！” 　　还没等王锦姝回答，王演已经开始嗓子疼，这慕九要干啥啊？当着人家姑娘亲哥哥的面撩妹！ 　　王演招呼道：“慕兄，吃肉，吃肉！” 　　桌上吃的凌乱，又有人不期而至了，这次是萧霖业。 　　萧霖业扫了一眼众人，才慢悠悠的对慕九和傅二道：“你们两个安排人马去行宫西边巡逻。” 　　傅二连忙放下筷子，应声答是。 　　相比之下，慕九就显得有些慢吞吞的。 　　慕九委屈道：“殿下，我还没吃饱呢。” 　　慕九说完，人们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慕九也太随意了吧？就他这样的货色，是怎么被萧霖业看中，封为军长的？ 　　萧霖业脸上无甚波澜，道：“那你吃饱了再去吧。” 　　准备离开的傅二：“？？？”凭什么他可以？！ 　　傅二回头，笑嘻嘻的往火锅子跟前凑，他也没吃饱呢！ 　　萧霖业道：“傅子誉，你先去。” 　　“……” 　　傅二苦着脸，道：“是。” 　　这时，萧霖业肚子“咕～”的一声，叫的特别欢快特别响亮！ 　　慕九嘿嘿笑道：“殿下，你还没吃饭吧？不如坐下来吃点？” 　　萧霖业扫了一眼桌上的剩菜剩饭，表示没兴趣。 　　霍依雯与王演相视，心有灵犀，连忙收拾了用过的碗筷。秦雅若也起身收拾，帮忙拿菜拿肉。 　　此时，就显得慕九和王锦姝吃的淡定了。 　　慕九夹起一块羊肉，放在小盘里，推给王锦姝，殷勤道：“来锦儿，吃肉，瞧你瘦的，多吃一些。” 　　王锦姝扬了扬唇，把小盘推回去，道：“你自己吃吧。” 　　慕九夹起羊肉，笑嘻嘻的塞到嘴里：“哎，你呀，总是想着我，你自己呢？你也要多吃哦～” 　　“？？？” 　　“！！！” 　　正忙乎的霍依雯等人，几乎石化。 　　萧霖业黑着一张脸，冷声道：“慕九你赶紧吃，吃完去巡逻。” 　　说完，萧霖业转身大步走了。 　　慕九对王锦姝嘿嘿一笑，道：“看看，是不是个气包子？幸亏把他气走了，要不然这饭是没法吃了……嘶溜……”一口米粉下肚，慕九心满意足。 　　王锦姝起身要走，却被慕九一把拉住。他嘴里有饭，含糊道：“锦儿你要去干什么？不陪我了嘛？” 　　“松手！” 　　“不！” 　　“哗啦！”桌上碗筷落地的声音。 　　王锦姝和慕九打起来了！ 　　王演看着满地的碗筷还有肉啊菜啊，心疼的不得了。 　　“哎呀呀，别打了别打了！”王演想上前劝架，奈何插不上手，只能干跺脚瞪眼。 　　秦雅若忽闪着大眼睛，一个劲儿的拍手叫好。丁香按捺不住，也跟着拍手加油。 　　霍依雯表示无感，默默收拾碗筷。 　　“不打了不打了～”慕九闪身。 　　王锦姝转身就走。 　　慕九欢快叫道：“小锦儿，打是亲骂是爱，不过也要适度哦～” 　　“滚！” 　　王锦姝第一次被人逼到“口吐芬芳”…… 　　…… 　　是夜，王锦姝换了一身夜行衣，悄悄出了行宫。 　　她举起弓弩，燃起火箭，“嗖！”带火箭羽飞出。 　　不多时，大火蔓延，行宫西边着火了，惊动了忠鉴卫和麒麟军。 　　“着火啦！” 　　“快救火！” 　　众人纷纷拿着水桶出动了。 　　王锦姝身手敏捷，一路快跑至皇后寝殿。皇后住处有几个人已经去支援救火去了，她快速闪进院子，身手利落的解决门口几个。 　　王锦姝朝着行宫门口靠近，轻轻的推开了门，慢慢走了进去。 　　忽然，一个身影向她扑了过来！ 第92章 刺杀皇后 　　王锦姝闪身一躲，那人扑了个空。 　　她手持小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嗖”的一声，箭羽刺进他的左肩。 　　王锦姝看着霍晋羽捂着左肩连连退后，心中暗想，第三箭了。 　　“小羽子。” 　　外屋的动静惊动了里边的皇后。 　　霍晋羽捂着左肩，又向王锦姝扑来。 　　王锦姝想，他功夫没进步多少，毅力倒是见长。想第一次伤他时，他还“啊啊啊嗷嗷嗷”的叫呢。 　　王锦姝抬手“嗖！嗖！”又再霍晋羽左右腿各自来了一箭。 　　霍晋羽登时倒地，捂着伤处哎呀咧嘴，可就是没叫出声。他也挺疑惑，来人为何不直接杀了他。 　　总共五箭了，王锦姝扬了扬唇，转身朝里屋走去。 　　“小羽子，外边怎么回事？”皇后背身躺着说话。 　　王锦姝一个箭步上前，拎起凳子，直接砸晕了她。 　　王锦姝背着皇后出了行宫，皇后怀有身孕，身子很重，王锦姝力气也不小，直接给她背到了郊外河边。 　　这里是王锦姝提前看好了的地方，守卫少，很隐蔽…… 　　王锦姝四下望了望，将皇后放在了地上，将她反手绑在树上。 　　清冽的河水泼在脸上，皇后醒了。 　　“你是谁？！”皇后见对方黑衣蒙面，不禁惊叫。 　　王锦姝坐在她对面，道：“自然是你害过的人来寻仇了。” 　　皇后脑袋一歪，矢口否认：“我从未害过人！” 　　王锦姝冷声道：“给你个提示，第一将军。” 　　皇后立刻惊叫道：“他不是我杀的！是霍敬杀了他！” 　　王锦姝道：“看来你还挺了解，可是若不是你同霍敬许诺了什么，霍敬恐怕不会那么做吧？” 　　王锦姝将弓弩抵到她胸口，声音愈冷：“今日，我便替穆大将军亲手结果了你。” 　　“别！真不是我！”皇后尖叫道，“是皇上，是皇上！” 　　皇后吓得浑身颤抖，涕泪交加。 　　王锦姝眉头微皱。 　　“你是穆家后人？我说出真相，你放过我行不行？真不是我！” 　　王锦姝默然。 　　“是皇上干的，十多年前，皇上让穆大将军组织一批暗卫，以备不时之需。暗卫名叫木兰军，只有木兰令才能号令，木兰令只有一个，就在穆大将军手里。” 　　“后来，皇上自己对穆家生了怀疑，可他又怕穆妃责怪他，才偷偷让我娘家人许家同霍敬合作，害死了穆将军。” 　　王锦姝听闻，眉头紧蹙，木兰令，她隐约记得父亲提过。若真如皇后所言，那凶手岂不是皇帝老儿…… 　　皇后见王锦姝犹豫之际，偷偷挣开了绳子，捂着肚子就要跑。 　　王锦姝拿起弓弩，瞄准皇后的后心，“嗖！” 　　“啪！” 　　王锦姝眉头一紧，因为她见到萧霖业一剑砍断了她的小箭。 　　“业儿！”皇后失声叫道，“业儿，有人要刺杀本宫！快！快……快杀了她！” 　　萧霖业并不理会皇后的滋哇乱叫，提剑直接刺向王锦姝。 　　王锦姝心知不是他的对手，一边抵抗一边往深林逃去。 　　皇后看着二人身影消失在丛林，也顾不上其他，捂着肚子，拼命往回跑。 　　说来也奇怪，萧霖业身边竟然没有跟着随从。 　　萧霖业一直追她进了深林，王锦姝身子娇小灵巧，白天又偷偷熟悉了这片丛林，到底要比萧霖业有些优势。 　　萧霖业眼见着她就要逃了，提起剑，“嗖”的一声扔出。 　　王锦姝转身一躲，宝剑擦过她的肩头，穿过她半截衣袖，钉在了树上。 　　王锦姝一用力，“刺啦”——衣袖扯掉，露出了半个手臂。 　　萧霖业趁机追上，一把将她按在了树上。 　　还未等他扯下她的蒙面，他已经发现了她光洁的左手手臂上，暗红色的兰花胎记。 　　是王锦姝？！ 　　萧霖业一把扯下她的蒙面。 　　“是你？！” 　　二人相顾无言。 　　趁他走神之际，王锦姝一把推开了他，跑远了。 　　萧霖业感觉自己的手心黏黏糊糊的，抬起一看，手上有血，王锦姝肩膀被他刺伤了。 　　萧霖业拎着剑往外走，快出林子时才遇到了前来抓刺客的侍卫。 　　侍卫沿着丛林搜索了好几圈都没见到人，萧霖业回去复命，皇上黑着一张脸。 　　皇后受了惊吓，她身边的霍公公受了重伤。 　　一时之间，行宫里人心惶惶，寻找刺客成了大事。 　　王锦姝回到营帐时，简单的处理了一下伤口就躺下了。 　　她想，一直以来她都忘了一件事，萧霖业是皇室萧家的人，遇到事情他还是会护着皇室的。 　　丁香掀帘而入，轻声道：“姑娘，您让我去熬的粥熬好了。” 　　王锦姝嗯了一声，道：“帮我给父亲送去吧。” 　　“姑娘，老爷恐怕没时间喝粥。” 　　“怎么了？” 　　“奴婢听说皇后被人行刺，老爷正和二殿下忙着抓刺客呢。” 　　“哦，知道了，你先去睡吧。” 　　丁香默默退了出去，王锦姝想，行刺皇后这么大一件事，负责守卫的王大都统和萧霖业总是要给个答复的，若是萧霖业来抓她，她恐怕就要连累王家了。 　　王锦姝想，她不可以坐以待毙，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能连累王家。 　　想到此处，王锦姝坐起身，穿上外衣，拎起剑，趁丁香熟睡了，悄悄出了屋，她要去找萧霖业。 　　行宫里麒麟军和忠鉴卫跑来跑去巡查，王锦姝一身素衣，还没走多久，就遇到了萧霖业。 　　只见萧霖业面色冷清，大步朝着王锦姝走过来。 　　王锦姝站在原地，等他过来。 　　萧霖业走到跟前，沉声道：“快回去。” 　　“你……” 　　萧霖业斥道：“没你的事，快回去！” 　　“……” 　　王锦姝站在原地，眉头微皱。 　　不远处，赵澜一身劲装，跑了过来，对萧霖业道：“殿下，那边没什么可疑的。” 　　萧霖业点头。 　　赵澜一脸疑惑的看着王锦姝。 　　萧霖业又道：“你快回去吧，王大都统只是在例行公事，不会有事的，你就别出来添乱了。” 　　王锦姝福了福身，又向赵澜点点头，转身走了。 　　萧霖业道：“走吧赵澜，去那边看看。” 　　“是。” 　　王锦姝听着二人对话，一颗突突突乱跳的心才慢慢平复下来，看来萧霖业是不打算揭穿她了…… 第93章 穆家枪法 　　不等天亮，刺杀皇后的案子就了结了。 　　王锦姝正吃着早饭，丁香在一边绘声绘色的讲述着听来的消息。 　　昨晚抓到了刺杀皇后的真凶，原来是第一将军穆大将军府里的丫鬟，那丫鬟怀疑第一将军的死与皇后有干系，就抓走了皇后。 　　丁香啧啧啧的感慨：“一个丫鬟的武功都这么高，穆大将军府当年可真是盛极一时啊！” 　　王锦姝问道：“那凶手现在呢？” 　　“处置了呗。”丁香就像说话本子似的，好像这是理所当然的结局似的。 　　王锦姝又问：“这刺客是谁抓到的？在哪里抓到的？” 　　“当然是咱们家老爷抓到的呀，在林子里，听说她那会儿已经身负重伤，说不了话了。” 　　“说不了话？” 　　丁香重重点点头，道：“是呀。” 　　“说不了话那她怎么招认的？” 　　“靠写的呗。”丁香想了想，继续道，“好像是二殿下亲自审的。据说那个刺客认罪认得痛快，所以殿下也没为难她，赐了她一杯鸩酒，就送她上路了。” 　　王锦姝心想，萧霖业虽然找了个人替她顶罪，可他到底还是阻止了她杀皇后，她也没什么值得感激他的。 　　这一天大家表现的似乎都很紧张，毕竟堂堂皇后遭遇刺杀，这不是小事。即使刺客已经被抓到，可对于有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眷来说，已经够吓人的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这是春季狩猎的最后一晚了。 　　夜宴上，众人悄悄观察皇上、皇后神态，准备见机行事。 　　皇上一脸若无其事，皇后脸色虽然苍白，但也是努力呈现一脸云淡风轻的。皇后身边没了霍晋羽殷勤伺候，因为霍晋羽身受重伤，已经提前被送回上京了。 　　众人见皇上多说了几句，意思是大家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该闹闹。 　　皇上都这样说了，众人自然不敢再绷着脸，连忙咧开嘴，努力配合着活跃气氛。 　　狩猎的夜晚，自然是要展示一些本事的，皇上吩咐萧霖业同赵澜表演一个节目。 　　萧霖业与赵澜都穿了一身暗蓝色劲装，站在一起看起来真真是一对璧人。 　　虽然安亲王选妃已经尘埃落定，但是皇上迟迟没有颁布圣旨为萧霖业赐婚，此时赵澜的身份就略微显得有些尴尬。 　　二人在台上舞剑表演，配乐正是《远征赋》。 　　因着这曲子，王锦姝更有心的看着台上二人表演，这一看不要紧，王锦姝看出了端倪。 　　这赵澜用的是长枪，她使枪的手法招式，不就是穆家枪法吗？ 　　王锦姝眉头微皱，她记得不知是谁给她说过，赵澜的父亲赵大将军曾是穆将军的手下，那现在赵澜用的穆家招式…… 　　王锦姝不禁默默攥紧了拳头。 　　她似乎想起来了，穆府里曾经有个家丁姓赵，名字好像叫赵五，赵五总是求着父亲要习武。父亲仁厚，也教了他一些招式。 　　后来，赵五忽然失踪了，连同父亲书房里，他亲手绘制的《赵家枪法》。 　　父亲对赵五的做法颇感无奈，因为他绘制的《赵家枪法》本就是要送给他赵五的，倒好，父亲还没画完，册子就被赵五偷了。 　　对于逃跑了的赵五，父亲没有再追究。 　　王锦姝看着台上的赵澜，心里泛起涟漪，没想到竟会在这样的场合重见赵家枪法。这赵五还真敢这么跟女儿说，是觉得穆大将军和她穆若兰都死了，没人拆穿他了是吗？ 　　两人表演结束，皇上脸上终于见到了笑容，他命人赏了萧霖业和赵澜后，饶有兴致的对赵澜道：“你用的枪法看起来有些眼熟。” 　　赵澜连忙上前行礼。 　　皇上指了指六儿子萧霖华，道：“老六，你身后的那个孩子，叫什么来着？” 　　萧霖华连忙行礼答道：“回父皇，他叫穆宸轩，是已故第一将军穆大将军的儿子。” 　　皇上轻声呢喃着“穆宸轩”三个字，好像在揣摩什么。 　　穆宸轩听到皇上点名，连忙行礼。 　　皇上忽然笑道：“穆宸轩，你可看出了赵澜使的什么枪法？” 　　穆宸轩摇摇头，道：“回皇上，小轩不知道。” 　　皇上忽然哈哈大笑道：“亏你还是穆延的儿子，竟然连这都看不出来！” 　　穆宸轩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他确实没看出来啊，难道赵澜使的枪法还和穆家有关系不成？ 　　也难怪穆宸轩不知道，穆宸轩的父亲和长姐常年在外征战，他俩相继殉国，再后来，他来上京，那时他才七八岁，根本没来得及好好学习穆家的功夫…… 　　皇上笑道：“谁看出来赵澜用的什么枪法了？答对了朕有赏赐！” 　　底下众人纷纷议论起来，赏赐确实挺让人心动的，不过他们确实也不知道。 　　这时，皇后忽然说话了，她脸上端着雍容华贵的盈盈笑意，柔声道：“皇上，这赵澜莫不是用的穆家枪法？” 　　皇上看也没看皇后，也不评价皇后说的正确与否，更不提赏赐一事了。而是又对赵澜道：“你说说，为何你用的是穆家枪法？” 　　赵澜连忙回答：“回皇上，当年家父是穆大将军手底下的一名将士，父亲受穆大将军亲自指点，学了不少穆家功夫，穆大将军被家父勤奋上进所感动，把穆家的独门功夫《穆家枪法》赠与家父，小女便也从中受益了。” 　　王锦姝听闻，心想《穆家枪法》父亲确实只绘制了这一本，赠与？呵呵，明明是偷盗，看来那所谓的赵大将军就是偷窃《穆家枪法》的赵五无疑了。 　　再者，这《穆家枪法》也算不上什么独门功夫，前半本不过是所有穆家军将士都会练的基本功罢了，况且，书的内容还是不全的，赵澜自然没办法精进。 　　皇上听赵澜说完，似乎显得很开心，他朗笑道：“哈哈，没想到赵五郎和穆延竟然还有如此深的交情！” 　　众人连忙配合着应和。 　　皇上又道：“赵五郎还养了个好女儿，赏！” 　　这时，史青青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忽然冒了出来。 　　她大大方方行礼后，偷偷扬了扬唇，笑道：“皇上，青青听闻王大都统的女儿王锦姝功夫了得，今天又见了赵澜姐姐的功夫，不知道她俩谁的功夫更胜一筹呢？” p锦姝良谋最 第94章 败坏名声 　　皇上瞥了她一眼，问道：“你是礼部侍郎家的姑娘？” 　　史青青连忙回答：“回皇上，民女名叫史青青，是礼部侍郎史家三姑娘。” 　　皇上表示了然。 　　坐在王锦姝身边的秦雅若不满了，低声叫道：“史青青有毛病吧！她想对付赵澜干嘛拿你当枪使啊！？” 　　王锦姝眉头微微一皱，目光落在史青青身上。 　　史青青扬着脸，语中带笑道：“皇上，青青曾在穆贵妃娘娘的生辰宴会上见过王姑娘同六殿下表演，十分佩服王姑娘的剑法，现在又看到赵姑娘表演，青青实在好奇，不知道她俩的功夫谁更胜一筹呢？” 　　皇上笑道：“朕倒是也很好奇……王家姑娘呢？” 　　“？？？” 　　王锦姝与秦雅若面面相觑，皇帝老儿就这么上史青青的道儿？ 　　王锦姝忽然被点名，只得起身行礼。 　　皇上对赵澜和王锦姝道：“你俩不妨比试比试，就当是宴会助兴了。” 　　萧霖业忽然上前，行礼道：“父皇，这恐怕不妥。” 　　皇上被萧霖业扫了兴致，不悦道：“有何不妥？” 　　萧霖业道：“赵姑娘学的是上战场杀敌的真功夫，而王姑娘仅仅只是学了几招花拳绣腿同六弟表演而已，拿杀敌的真功夫同花拳绣腿比，恐怕有辱将门。” 　　王锦姝心思微沉，并未吭声，赵澜则是有些莫名其妙的看向萧霖业。不过是比试比试，怎么就上升到了有辱将门了？ 　　秦雅若表示不服，起身向皇上行礼：“皇上，雅若见过阿锦的功夫，她并非花拳绣腿。” 　　秦雅若又望向萧霖业，大有不服气的意味，愤愤道：“二殿下没见过阿锦的功夫，就这么诋毁别人，是不是太失礼了？” 　　“嘶……”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这个来自北州的小郡主也忒敢说话了。 　　秦雅若想，她有什么不敢说的，阿锦是她的好朋友，好朋友被人欺负，她自然是要站出来说话的。况且，她又不怕得罪萧霖业。 　　萧霖业目光转向王锦姝，只见王锦姝面上无甚表情，也不说话，好像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似的。 　　皇上挥了挥手，不耐烦的说：“只不过是比试而已，哪里那么多事？来人，准备宝剑。” 　　萧霖业眉头紧锁，十分忧心的看了王锦姝一眼。 　　舞台上只剩了王锦姝和赵澜，王锦姝手执宝剑，她的目光飘落到皇上身上，若真的是他让人害死了父亲…… 　　王锦姝竭力克制自己胡思乱想，此时，赵澜已经手执长枪，向王锦姝出招了。 　　赵澜想，上次在行宫，二人赤手空拳，她不及王锦姝，可这次不一样，她用了长枪，《穆家枪法》她熟记于心的，运用自如的。 　　王锦姝对于穆家枪法自然是了然于心，况且赵澜也没练到枪法的最精妙之处。 　　赵澜每出一招，王锦姝对应的就有拆招的方法，几招下来，赵澜已从攻转守，慢慢占了下风。 　　萧霖业看着台上一身素衣的王锦姝，她面若冰霜，每一招都十拿九稳，出手利落。她身形敏捷，裙摆翻飞，一个个招式漂亮而有效。 　　毕竟王锦姝肩上有伤，又这么大的动作，伤口撕裂是在所难免的了。 　　萧霖业看着王锦姝，她左臂配合用力自然是有些吃力的，至于疼……那肯定是疼的。 　　赵澜终于招架不住，被王锦姝逼到了台下。 　　秦雅若觉得王锦姝好争气啊，真是太痛快了！ 　　皇上面上露出赞赏的目光，命人赏了王锦姝。 　　王锦姝回到位子，秦雅若一边给她端水喝，一边笑道：“阿锦你真是太厉害啦！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王锦姝喝了一口水，不禁抬头望向萧霖业，只见他正与赵澜说话。 　　王锦姝收回目光，对秦雅若笑了笑，道：“都是因为你啊，非要争强好胜的，我才不得不上台比试。” 　　“比试就比试呗，让他们瞧瞧你的厉害，顺便让那个人后悔去吧！” 　　秦雅若高兴的嗑着瓜子，她想，阿锦人品好，长得漂亮，武功还高，萧霖业不选她真是瞎了眼！ 　　王锦姝笑了笑，没再说话。左肩隐隐作痛，王锦姝对雅若说刚刚比试出了一身汗，要去更衣，便离开了席位。 　　王锦姝回到住处，屏退了众婢女，让丁香守在门口。 　　她褪去外衣，里衣已经渗出血迹，若是她再耽搁一会儿，血恐怕就要渗到外衣上了。 　　里衣粘住了伤口，王锦姝脱衣时，扯到了伤口，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涂了止血药，又换了干净的里衣，王锦姝看着血迹斑斑的脏衣服，思考着该如何处理这衣服。 　　这时，丁香在外边喊道：“姑娘，二殿下来了。” 　　王锦姝穿好衣服，答道：“请殿下进来吧。” 　　萧霖业直接推门而入，看到地上扔着的血淋淋的脏衣服，不禁眉头紧蹙。 　　萧霖业递给王锦姝一个白瓷小瓶，道：“上好的止血药。” 　　王锦姝伸手去接，一边诚恳道：“谢谢，你上次给我的还有呢。还有，刚刚谢谢你帮我解围……”虽然最终她还是上台比试了。 　　萧霖业不以为意，淡淡的说了一句：“你有伤在身，就好好休息吧。脏衣服我帮你处理。” 　　王锦姝眼见着萧霖业拎着她的衣服往外走，忍不住又皱了皱眉头，他一个有了未婚妻的人，这样肆无忌惮的来找她，合适吗？ 　　萧霖业刚走，秦雅若和霍依雯就来了。 　　秦雅若太生气了，太不理解了，萧霖业那个大渣男干什么来了啊？！ 　　秦雅若拉着王锦姝，一直问个不停。 　　王锦姝觉得没办法同她说出真相，只能胡乱编了个理由，说王锦姝白天的时候丢了帕子，被他捡到了，他来还帕子了。 　　秦雅若撇嘴，骂萧霖业骂的更狠了，说一个帕子，让下人送过来就好了啊，还亲自来，生怕人家不知道他总是纠缠阿锦，这分明是在败坏阿锦的名声啊！ 　　王锦姝和霍依雯听着秦雅若叨叨叨的喋喋不休，都有些无奈。 　　王锦姝肩上疼的厉害，昨晚也没睡好，她太困了，在秦雅若的魔音贯耳下，竟然趴着桌子睡着了…… p锦姝良谋最 第95章 怒火中烧 　　霍依雯赶紧拉着秦雅若往外走，同时还吩咐丁香伺候王锦姝就寝。 　　秦雅若尤有不甘，骂骂咧咧了一路，萧霖业太渣，有了赵澜还总往王锦姝跟前凑，是要脚踏两只船吗？！ 　　秦雅若拉着霍依雯说个不停，霍依雯实在是受不了秦雅若的啰嗦了，直接给她带到了傅二巡逻的地方。 　　秦雅若一见傅二，立刻像换了个人似的，娇声喊了声“子誉哥哥”，就把霍依雯扔到了一边。 　　霍依雯如同大赦，直接跑回了自己的住处。 　　三月十五，皇家队伍从狩猎行宫返回上京。 　　傍晚时分，队伍抵达上京，秦雅若与霍依雯直接进了宫，明日就是若菡大婚了。 　　王大都统回到家，才换好衣服，躺在床上，添花苑的暗卫就来了。 　　“什么？又出去了？！” 　　王大都统眼角直突突，这闺女也忒不让人省心了啊…… 　　“其他人跟着呢？……嗯……跟着就行。” 　　王大都统摆摆手，算了，女大不由爹，随她去吧。 　　这厢，王锦姝早就甩了身后几个暗卫，她穿了一身夜行衣，攀着墙角，利落的跳进了霍家的院子。 　　霍家在上京的院子无人打理，已经荒芜，疯长的杂草和树枝淹没了小路，今夜风很大，风呼啸着卷着草树疯狂摇摆，显得有些阴森森。 　　王锦姝轻轻的皱了皱眉，沿着走廊一路向着霍晋羽曾住过的院子走去。 　　今夜，她的目标是那把湛卢剑。 　　那湛卢剑是定北王送给父亲穆大将军的，现在被霍晋羽占为己有，霍晋羽进了宫，不方便把那把剑带进去，所以，要找那把剑，自然是要来这里了。 　　王锦姝记得，有一次父亲即将出征，那次他胜算不足，才对王锦姝说起了这把湛卢剑。 　　他说，这湛卢剑其实暗藏玄机，他从定北王那里得到这剑以后，他又重新铸造了它，它就像是一个匣子，里边藏着重要的信物，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被打开的。 　　王锦姝听皇后说起“木兰令”，自然联想到了这把湛卢剑。 　　她一手提剑，斩断杂草，进了霍晋羽曾住过的院子。 　　房子一旦没人住了就特别容易出问题，王锦姝望着破败的窗棱，锈迹斑斑的门锁，剑一挥，“哗啦”锁被砍下。 　　王锦姝用剑推开了门，里边一股发霉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点了火折子，走了进去，桌面上已然一层灰尘，墙面上也结了许多蜘蛛网。 　　房间里的布置陈设很多，王锦姝一一查看哪里可以藏下一把宝剑。 　　功夫不负有心人，王锦姝终于从墙上挂画后发现了一个暗格。 　　暗格里，湛卢剑静静地躺在那里，旁边是一张泛黄的书信。 　　她寻了一根蜡烛，借着烛光，打开了书信。 　　字字入目，王锦姝的心在滴血，这一封，是当今皇上给霍敬的密函，其中大意与昨晚皇后所说别无二致。 　　背后的凶手，竟是那皇帝老儿！ 　　王锦姝将信叠好放在衣襟里，拎起湛卢剑，出了屋子。 　　风刮的更猛烈了，王锦姝纵身一跃，跳出了霍宅。 　　她还没走几步，只觉得身后有人追了上来，王锦姝登时警戒，手持宝剑回身一挥。 　　那人闪身一躲，紧接着又向王锦姝扑来。 　　“是我！” 　　萧霖业声音低沉，伴着呼啸的风声。 　　他一把拉住王锦姝的手，边走边道：“这里离茶楼不远，我们先去茶楼。” 　　王锦姝道：“我不去，我该回家了。” 　　“那你把湛卢剑给我。” 　　“呵，”王锦姝只觉好笑，“剑是我寻到的，为何给你？” 　　萧霖业话音低沉而冷清，幽幽道：“因为剑是你偷的。” 　　“好，”王锦姝挑眉，毫不客气道，“剑确实是我偷的，我看完了就会还回去，你若想要，等我还回去以后你再去偷吧。” 　　王锦姝挣开他的手，转身就走，这萧霖业还真是会赶时间，她费劲找剑的时候不来，她找到了就出现了，真怀疑他是故意在这儿等着的！ 　　萧霖业连忙追上前去，道：“把剑给我，你要它没有用。” 　　王锦姝嗤笑道：“那你倒是说说，你要这把剑有何用？” 　　萧霖业忽然加快脚步，挡住了王锦姝的去路。 　　王锦姝下意识把剑藏在了身后。 　　萧霖业道：“拿出来，本王不想硬抢。” 　　王锦姝皱了皱眉，想之前和他一起经历那些事情的时候，他总是会把真相告诉她，两个人好像战友一般作战。现在见到萧霖业这副样子，她好似幡然醒悟似的，萧霖业他姓“萧”，她穆家的仇人，也姓“萧”！ 　　王锦姝眸光晦暗，冷冷道：“你若是想抢，那便抢吧。” 　　萧霖业丝毫没有给她防备的时间，直接出招，王锦姝虽然知道不是他的对手，但是未战就降实在不是她的风格。就像她同大梁最后的那场战役，本以为胜算不大，可最后不还是赢了么？ 　　萧霖业不料王锦姝如此拼命，动作不禁放缓，见她左肩渗出殷殷血迹，更是收住了招式。 　　王锦姝冷声道：“二殿下不打算抢了么？那我走了。” 　　萧霖业面上不悦，皱眉道：“你为何非要得到这湛卢剑？！” 　　“我觉得这剑好看啊！”王锦姝丢下这句，就往前走。 　　萧霖业身影迅疾，又挡在了她前面。 　　他眉头紧蹙，眼眸幽深，他实在是看不透王锦姝！ 　　“跟我来！” 　　萧霖业一把拉住她，任由她怎样挣扎都不肯松手。 　　王锦姝心中气恼，最后还是不得不跟他去了清心茶楼。 　　深夜的茶楼没什么客人，萧霖业脚步飞快，王锦姝也不得不小跑跟着。 　　萧霖业拽着她上了二楼，一脚踹开了雅间房门，好像抛球似的将王锦姝扔进了屋子。 　　王锦姝肩上伤口彻底被扯开了，不禁“嘶”的一声，倒吸一口凉气。 　　萧霖业关了房门，十分恼怒道：“你不是不怕疼吗？” 　　王锦姝横了萧霖业一眼，右手摸向左肩。 　　“过来！”萧霖业语带怒意。 　　王锦姝站在原地哪里肯动。 　　萧霖业怒道：“过来我给你上药！” 　　王锦姝道：“不必了！” 　　萧霖业一个箭步，冲到她面前，看她左手还紧紧攥着湛卢剑，十分无奈。 　　他拽着她坐了下来，命令道：“脱了！” p锦姝良谋最 第96章 隐瞒真相 　　王锦姝杏眼怒睁，瞪着萧霖业，他今天吃错药了吧？！是不是疯了。 　　萧霖业看她这样子，冷静良久，语气才缓和了下来，道：“我帮你上药，你这伤口总是裂开，你这胳膊要废了。” 　　还不是你弄伤的，王锦姝心中不满，却没说出来，说出来恐怕是火上浇油了。 　　王锦姝慢慢褪去左肩的衣服，肩膀上的伤口早就血肉模糊，感染化脓，实在是惨不忍睹。 　　萧霖业小心翼翼的帮她处理伤口，王锦姝看着他温柔的动作，只觉得他是另有所图，她想，今天无论如何她也不会把湛卢剑给他！ 　　伤口处理好，王锦姝穿好衣服。 　　萧霖业眉头亦是没办法舒展，他目光如炬，定定的看着王锦姝，好像要看透她这些匪夷所思的行为的真正目的。 　　王锦姝知道他有疑惑，有疑惑又怎样，他有疑惑她就要负责给他解疑吗？他是她的谁啊！？ 　　王锦姝一脸云淡风轻，拎起湛卢剑就往外走。 　　萧霖业一个箭步，挡在了门前。 　　“本王允许你走了么？” 　　王锦姝嘴角一抽，反问道：“那你还想干什么？” 　　“你为何要刺杀皇后？” 　　“与你何干？”王锦姝扬着脸，说起来若不是他阻止，她就已经成功杀了皇后了。 　　萧霖业向她走近，王锦姝忍不住后退，在她即将撞到柱子上时，萧霖业一把揽住了她，这倔丫头，再撞在柱子上，伤口就又要裂开了！ 　　萧霖业冷声道：“今晚，要么把湛卢剑留下你走，要么……你和湛卢剑都留下……” 　　萧霖业语气强硬，话语却很暧昧，脸更是贴近了她。 　　有一瞬间，王锦姝以为他是慕九…… 　　王锦姝躲了躲，却又被他扳过肩。 　　王锦姝迟疑道：“慕九……？” 　　萧霖业冷声道：“我不是慕九。”慕九那家伙胆敢调戏王锦姝，这笔账他还没给他清算呢！ 　　王锦姝转移话题道：“你为何让慕九扮成你？” 　　“你为何杀皇后？”萧霖业根本不肯接受转移话题，执着问道。 　　王锦姝摇头：“不能说，就算我说了你也不信。” 　　“你还没说，怎么就知道我不信。” 　　“好……”王锦姝顿了顿，“你先松开我，我告诉你。” 　　二人做到桌案前。 　　王锦姝道：“你相信借尸还魂吗？” 　　萧霖业摇头，意味不明的看着王锦姝。 　　王锦姝又道：“那我若是说，我不是王锦姝，在这个身体里，有一个别人，你信吗？” 　　萧霖业皱眉，道：“你不愿意说就算了，何必编这些荒诞的话来骗我？” 　　王锦姝看萧霖业脸上似乎带着失望，就闭上了嘴巴，看吧，没有人会信的…… 　　萧霖业道：“把湛卢剑留下，你回吧。” 　　又是湛卢剑，王锦姝起身，拿起湛卢剑就要往外走。 　　萧霖业沉声道：“站住！” 　　王锦姝顿足，眉头蹙了蹙，又大步离去。 　　萧霖业一个箭步冲过去，直接将她抵在门上。 　　“你放开……” 　　“锦儿！” 　　王锦姝心思沉了沉，眉头紧锁，与萧霖业四目相对。 　　萧霖业情不自禁的想要抚平她的额头，却被她一歪头，躲开了。 　　王锦姝莫名其妙的瞧着萧霖业，疑惑道：“你是慕九吧？” 　　萧霖业拿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紧紧盯着王锦姝，沉声道：“我是萧霖业。” 　　王锦姝不解的看着萧霖业，他身上好像多了几分慕九的影子，颇有成为无赖的潜质。 　　萧霖业喉咙滚动，沉声道：“把湛卢剑交给我，至于皇后，我替你解决。” 　　“不。” 　　王锦姝声音脆生生的，她不知自己为何拒绝的这样干脆，也许是觉得萧霖业必然会维护皇家。谁知道他是不是知道了湛卢剑的秘密，父亲穆大将军已经死在了他们萧家的手里，她可不会再将木兰令给他！ 　　“你不信我？” 　　“是！”王锦姝扬着脸。 　　萧霖业眼眸暗了下来，松开王锦姝，冷笑一声，道：“那若是我杀了皇后，你是不是就肯将湛卢剑给我了。” 　　王锦姝攥紧了手中的湛卢剑，想了想，道：“那你先杀了皇后再说吧。” 　　“王锦姝，你当真以为本王不敢直接抢吗？！”萧霖业声音有些发冷。 　　王锦姝扬着脸，丝毫没有畏惧之色，她幽幽道：“若是你敢抢，那我明日便会告诉全城的人，你偷了霍家的东西。众口铄金，看你能不能抵挡的住？” 　　“你太不识好歹了。” 　　王锦姝看着萧霖业像千年寒冰似的的脸，心中充满痛楚，她与他到底不是一路人，只不过之前有过相同的目的罢了。 　　王锦姝不再理会他，拎起湛卢剑就往外走，“哗啦！”门被打开，王锦姝不禁呆住。 　　赵澜？！她何时来的？！ 　　门口外，只见赵澜一身黑色夜行衣，她轻轻的朝王锦姝点了点头，就进了屋。 　　王锦姝轻咬唇畔，攥紧了手中宝剑，大步离开。 　　赵澜看着萧霖业一脸痛苦的神色，不禁问道：“殿下，你为何不告诉她真相？” 　　萧霖业摆了摆手，道：“真相又如何，她有她自己的目标。” 　　“可是没有木兰令……” 　　“先对付皇后吧。” 　　赵澜无奈，只得遵从，退出了雅间。 　　王锦姝藏在回廊里，连忙追上了赵澜，黑夜中，两人一前一后。 　　赵澜忽然顿足，转头道：“刚刚你听到了？” 　　王锦姝点头，问道：“到底有什么真相？” 　　赵澜冷笑一声，道：“殿下不肯告诉你，我肯定也不会说。” 　　王锦姝道：“他为何想要木兰令？” 　　赵澜眼神黯然，扫过王锦姝，却是带着不屑。 　　赵澜道：“自然是想得到木兰军的助力啊。” 　　王锦姝陷入沉思，萧霖业曾说过，他不想参与争权夺势的。 　　赵澜又道：“你不肯将湛卢剑给殿下，那就不要总是在殿下面前晃荡，免得惹人厌烦。” 　　王锦姝看着赵澜大步离去，总觉得萧霖业向自己隐瞒了什么，折返回去问他？王锦姝站在路中央犹豫…… 　　算了…… 　　王锦姝拎着湛卢剑回了添花苑。 　　添花苑里。 　　她仔细研究这把宝剑，宝剑好似是一块铁锻造，严丝合缝，看不出任何机关，怎么就成了藏木兰令的“盒子”了？ 　　王锦姝研究了半夜，也没看出玄机…… p锦姝良谋最 第97章 如此皆大欢喜（求票票～收藏～啦啦～） 　　三月十六。 　　若菡郡主大婚。 　　王大都统一早进宫了，都统夫人吩咐下人准备好了礼品，一切收拾妥当，就带着王锦姝出发了。 　　王家与傅家紧紧只有一墙之隔，不多时，母女二人就到了荣昌侯傅家。 　　荣昌侯府与都统府虽然比邻而居，傅二与王演常混在一处玩儿，可荣昌侯与王大都统的关系却是若即若离的，两家来往并不密切。 　　都统夫人被婢女们引着去了前厅，王锦姝则是被引到了一处小厅，小厅里全是上京贵女，正叽叽喳喳的聊个不停。 　　王锦姝十分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她同那些贵女们没什么共同语言，她们聊的绣花女红，她不会，她们聊的八卦趣事，她也不太感兴趣。 　　王锦姝百无聊赖的坐在角落里喝茶，她只想等着吉时一到，新娘子入府，她看看妹妹若菡。 　　自从甄淑离开上京，贵女们就换了风向标，她们本想凑到赵澜跟前多说几句话，奈何赵澜根本不搭理她们。 　　除了赵澜和王锦姝，史青青便成了众贵女之首。 　　赵澜来了以后，直接坐到了王锦姝旁边，两人相互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王锦姝慢悠悠的剥着瓜子吃，赵澜“嘎巴嘎巴”的嗑了一堆皮，看王锦姝仍旧不紧不慢的吃着，这才开口了。 　　“王锦姝，你知道二殿下很在意你吗？” 　　王锦姝转头望向赵澜，对她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表示愕然。 　　赵澜道：“不怕实话告诉你，殿下承诺我，若我能帮他找到木兰令，便放我回南地。” 　　王锦姝表示不解：“你不想成为安亲王妃？” 　　赵澜不置可否，轻笑道：“成为安亲王妃有什么好，被困在这上京城，甚至还会被困在皇宫。我根本不想过那样的生活。” 　　“嘶……”瓜子皮戳进了指甲，王锦姝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赵澜又道：“你若是真在意殿下，就把湛卢剑给他。” 　　王锦姝道：“我以为你……”喜欢萧霖业呢。 　　“二殿下并非我心中良人。”赵澜明白王锦姝想说什么，直截了当道，“皇上迟迟没有下旨册封我为安亲王妃，其实是因为殿下同皇上说明了……” 　　“？” 　　“他想要你。” 　　赵澜的一句话好像一颗石子，被重重的丢进了王锦姝的心湖，泛起了无数的涟漪，甚至掀起了惊涛骇浪。 　　不可以，王锦姝暗想，他姓“萧”。 　　“其实，真正在找木兰令的是皇上，皇上说，若是二殿下能找到木兰令，他便同意给二殿下和你赐婚。” 　　王锦姝看着指甲渗出的血迹，轻蹙眉头，道：“他为何自己不同我说？” 　　赵澜道：“因为他以为你无意于他。” 　　“……” 　　他也没问过她啊…… 　　王锦姝沉默了，她的心不是石头做的，萧霖业对她的情意，她能感受到。可是……他姓“萧”啊！ 　　王锦姝默然不语，她生怕自己心思被动摇了，一遍遍提醒自己，他是仇人的儿子。 　　那边一直忙着应付众贵女献殷勤的史青青忽然发现了王锦姝和赵澜，忍不住撇了撇嘴，心下道，赵澜和王锦姝？不应该打起来吗？怎么能那么心平气和的说话？ 　　史青青拎着裙子，笑盈盈的走到了赵澜身边，行礼道：“赵姐姐，好久不见了呢！” 　　赵澜扫了史青青一眼，冷声道：“昨日狩猎场才见了。” 　　史青青撇着嘴，十分委屈道：“赵姐姐，你怎么能这样同我说话呢？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赵澜毫不客气道：“你哪里做的都好，华蜂、青蛇也好，我不想同你说话，你最好还是离我远点儿，别等我发火。” 　　“你……”史青青被赵澜怼了个大红脸，一跺脚，转身就走了。 　　赵澜冷哼：“真讨厌她们这群叽叽歪歪的。看到了吧，王锦姝，我之所以不喜欢上京，就是因为上京这风气。” 　　王锦姝笑了笑，不置可否。 　　“所以啊，你快点把湛卢剑给二殿下，你们两个既然心悦彼此，就不要互相折磨了，也好让殿下赶紧放我回南地。” 　　王锦姝扬了扬唇，笑问道：“你昨晚说，若殿下不肯告诉我真相，你也是不会说的。今天你怎么就主动来告诉我了？” 　　赵澜气道：“自然是他想告诉你了，他又不肯亲自来，才让我来了啊！” 　　王锦姝抿唇不语。 　　“你就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赶紧的，痛痛快快的！” 　　王锦姝轻轻摇了摇头，道：“让我想想。” 　　“你还想什么啊，你给他木兰令，你俩在一起，我去南地，皆大欢喜。” 　　王锦姝又沉默了。 　　“有什么好犹豫的啊？”赵澜有些急了，“我一直以为你和她们不一样，怎么到头来你也是个磨磨唧唧的。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反正我要带的话都带到了。你若是耽误了我回南地，我跟你没完！” 　　“……” 　　赵澜气鼓鼓的起身，大步离开了小厅。 　　外边鞭炮声，乐队声起，迎亲的队伍回来了。 　　丁香见赵澜离开，才凑到了王锦姝跟前，笑嘻嘻问道：“姑娘，赵姑娘同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 　　“哦……”丁香闷闷不乐，刚刚她也是忒实在了，还不如凑到跟前偷听呢。 　　王锦姝起身道：“去看新娘子吧。” 　　“嗯嗯！”丁香连忙应声，跟着王锦姝出了小厅。 　　荣昌侯府的红毯从东街一直铺到了府邸门口，从门口一直延伸到了前厅。 　　傅大公子傅子瑞一身红衣，身披大红花，他身旁是一身华丽喜服的新娘。 　　若菡一手执扇，挡在面前，一手与傅子瑞十指相扣，二人脸上皆是喜色。 　　王锦姝看着妹妹面上含笑，就知她嫁的是她心仪之人，她脸上亦是忍不住露出笑容，心中默默祝福，妹妹，长姐愿你一生幸福。 　　人群中，萧霖业的目光落在王锦姝身上，他见她眉眼弯弯，笑的开心，心情亦是愉悦。别人大婚她都能如此高兴，若是她自己大婚呢…… 　　不经意见，王锦姝与萧霖业目光相撞，她脸上笑容凝固，只一瞬，就别过脸去。 　　萧霖业轻轻皱了皱眉，心想，赵澜应该同她说了吧？ p锦姝良谋最 第98章 举家离京 　　三月十七，霍依雯和秦雅若要回北州了，两个姑娘都舍不得离开，哭成了泪人儿。 　　傅二说等秦雅若一回北州，傅家提亲的人就会到，这让秦雅若心中好受了不少。 　　霍依雯这边还有孝在身，王演只能同她说他会等她，待三年期满，王家提亲的人就会上门。 　　…… 　　宝膳楼里。 　　王演、傅二和王锦姝三人一起吃饭，王演和傅二都苦着一张脸，王锦姝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宝膳楼多做几个好菜。 　　王锦姝听傅二说过，如果难过，就好好吃一顿，没什么是一顿饭不能解决的，若是一顿不行，那就多吃几顿。 　　接下来的几天，傅二总以心情不好为理由要去宝膳楼吃饭，到后来，王锦姝都不晓得他是真的心情不好，还是就是想蹭吃蹭喝。 　　宝膳楼的店小二看到王锦姝他们一来，就想哭，这一年的日子太长了，可奈何老板说了，给王姑娘免单一年…… 　　王锦姝同二哥王演他们天天混在一处吃吃喝喝，如此过了几日。 　　三月二十二，皇宫里，忽然传来消息——皇后薨逝了！ 　　彼时，王锦姝正在添花苑里用晚膳，她听说这事时，脑海里第一反应便是萧霖业做的…… 　　王锦姝让丁香关了房门，低声问道：“你打听到什么了？” 　　丁香连忙压低声音，神秘道：“听说皇后娘娘是感染了恶疾，不治身亡的。” 　　“恶疾？” 　　丁香重重的点头。 　　再多的，丁香也不知道了。 　　都统府里，王大都统把王演和王锦姝叫道跟前，吩咐说，最近朝廷局势动荡，若是没什么要紧事，近期就不要出门了。 　　王演虽然平日里不学无术，可一到了关键时刻，还是挺听话的。 　　王锦姝没说什么，王大都统的表情就已经说明了一切，大齐国，要变天了。 　　王锦姝想，皇上可能还寄希望于皇后腹中骨肉，他是最不希望皇后出事的。可是，这事若是萧霖业做的，那皇上知道了，萧霖业岂不是危险了。 　　王锦姝想起那日萧霖业说的话“我替你杀了皇后”，原来他是认真的…… 　　上京城中，人心惶惶，贵女贵妇们取消了一切游玩的活动。 　　晌午，王锦姝正躺在凉亭里打盹，傅二忽然爬墙头叫道：“王妹妹，王妹妹！” 　　王锦姝起身，一手遮着额头，看着傅二。 　　“王妹妹，我有话同你说！” 　　王锦姝道：“要不然你下来说吧，太晒了。” 　　傅二摇头道：“不了，我就是想告诉你，我们侯府要搬去北州了。” 　　王锦姝蹙了蹙眉，哦了一声。 　　“以后我就不能同你和王演一起玩儿了，你们若是想我，就给我去信。” 　　王锦姝想，她给他写信做什么。 　　王锦姝笑道：“那你去了北州就可以见到若若了，替我向她问好哦。” 　　傅二嗯嗯的点头，随后挥了挥手，脑袋消失了。 　　王锦姝看着空荡荡的墙头，莫名的难过。 　　三月二十五，荣昌侯府一家举家离开上京，出发去了北州。 　　皇上忽然一病不起，朝政由萧霖业一手掌控，朝臣们从前巴结过萧霖业的纷纷蠢蠢欲动，没巴结过的只能烧香拜佛，期寄皇上还能好起来…… 　　王锦姝听到这样的消息，倒是放心了不少，皇上对萧霖业再有不满，可他已经老骥伏枥，心有余而力不足了。接下来，静静等待消息就够了。 　　三月二十八，安亲王萧霖业被册封为太子，事态发展之快有些出乎王锦姝的意料。 　　这日王大都统从宫中回来，就把一家人叫到了一处，他说，他决定辞官，离开上京了。 　　都统夫人自然是一百个支持，别说辞官就算王大都统说他想继续干下去，都统夫人也会一百个支持的，她从来都是支持他，无论什么…… 　　都统夫人当下就琢磨着把上京那些铺子盘出去，到了一处新的地方再做打算。 　　王大都统是地地道道的上京城人，至于辞官以后去哪里，他还没有想好。 　　都统夫人连忙给意见，说不如去她的娘家夔州，虽然长辈们都已经过世，但她还有个哥哥可以投靠，不过，也不能说是投靠，都统府有钱，不会寄人篱下的。况且哥哥本身也不是那种小肚鸡肠不容人的人…… 　　王大都统当即表示同意。 　　王演自然是没什么意见。 　　大家都看向王锦姝，王锦姝眉眼弯弯，乖巧道：“阿爹阿娘和二哥说去哪里，锦儿自然也愿意去啊，锦儿要和家人在一起。” 　　王大都统欣慰一笑。 　　王锦姝面上含笑，脑海里却情不自禁的浮现出萧霖业的身影…… 　　都统夫人道：“明日我便让掌柜们往外盘店，吃点亏也罢，尽量一两日弄清，家里需要带什么，也提前准备好，尽量精简。老爷说什么时候走，咱们就即刻出发。” 　　“还有，”都统夫人又继续道，“等咱们到了夔州，就选一个风水好的地方买一处院子，院子不需要太大，够咱们几个住就行，也没必要使唤那么多丫鬟婆子。” 　　王大都统笑道：“夫人说的对极了，咱们到了夔州就一切从简，安安心心的生活。” 　　王锦姝嘴角含笑看着都统夫妇细致的规划着未来，心想，上天已经很眷顾她了，上一世，她母亲早逝，她早早就承担起了一切，这一世，她能有父母疼爱，哥哥保护，已经很满足了。 　　第二日，王大都统跟太子萧霖业提起他要辞官，萧霖业想都没想，立刻答应了。 　　王大都统没往深处想，他以为萧霖业答应的如此痛快，可能是因着对女儿的一片情意。 　　王大都统其实想的没错，事实就是如此，萧霖业心里有王锦姝，自然是不会为难都统一家。 　　说也快，没过两日，王家一家就出发了了。 　　出发前，王演还特意去荣昌侯府的旧寨看了看，傅二的翠园还是老样子，可是人已不在，王家再走了，两处宅院就彻底空了。 　　夔州距离上京有两日路程，一家人都穿了简单的便装，浩浩荡荡的出发了，队伍之所以浩浩荡荡，还是因为都统府的下人们都还想跟着王家。 　　本来，经过上次王大都统入狱一事，都统府就走了好多心猿意马的，留下的都是忠仆，况且都统府也没再进人，所以这次这些奴仆就都跟着走了。 　　王锦姝坐在马车里，看着上京城慢慢消失在视线之中，心渐渐沉了下去，就当是斩断一切，再重新开始吧。 　　她想，她刚成为王锦姝时，一心想着报仇，现在仇人也差不多死光了，接下来的日子，她该好好的做王锦姝了，孝顺父母，友爱兄长，全新的日子，开始了…… p锦姝良谋最 第99章 继位 　　四月初五，在王家来到夔州的第三天。 　　皇上驾崩了，举国哀悼，又三日后，太子萧霖业继位。 　　萧霖业一继位，立刻调动了朝中一大批官员。 　　只有萧霖业知道，他是怎么慢慢改变了主意，想要争夺皇位的。 　　老皇上先是逼迫他娶定北王的女儿秦雅若，他与皇上翻脸，皇上立刻削了他的职权，将皇后保护了起来。 　　皇上寄希望于皇后腹中的孩子，所以任由她作妖，皇后屡次害萧霖业，皇上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甚至当萧霖业知道自己的生母先皇后是皇后害死，拿出确凿的证据时，皇上竟然毫无反应，还默默压下了此事，让他无比心寒…… 　　后来老皇上又让萧霖业娶赵澜，萧霖业不同意，才有了找木兰令同他交易的事，这时候，老皇上对萧霖业几乎彻底失去耐心，两人差点反目。 　　恰好王锦姝不知何缘由要杀皇后，可那时在春季狩猎场，皇后是不能死的。因为若是皇后死了，皇上必然会治罪负责安保的王大都统，王家就完了。 　　他阻止了王锦姝，回来自己亲手送皇后上了路，也顺便送霍晋羽上路。 　　老皇上先是因为皇后“病逝”，郁郁寡欢，后又看到霍晋羽的尸体，发现他是个假太监，得知了皇后腹中孩子竟然是霍晋羽的，更是彻底打击了他。 　　老皇上一病不起了，萧霖业没有做出弑父的不忠不孝之举，他只是把他所作所为一一道来，误杀忠臣穆延，纵容小人霍敬、许皇后，对先皇后的死置若罔闻……寒了忠臣的心，寒了儿子的心…… 　　老皇上做的那些龌龊事，当真以为没有人知道吗？老皇上见儿子对他的事门儿清，更是受了打击……没多时，就咽气了…… 　　萧霖业站在干元殿里，透过窗子向西望去，那里是夔州的方向。 　　这几日，萧霖业忙的焦头烂额，朝堂上波涛暗涌，他需要去压制，去制衡。 　　慕九接手了忠鉴司，翻阅忠鉴司以往的记录，才发现，朝堂上竟是这样一个藏污纳垢的地方，萧霖业又不能一下子把犯事的、不干净的全揪出来…… 　　他现在每日只睡一两个时辰，脸上已经带了憔悴之色。 　　慕九忽然来禀，说在清心茶楼里，拿到了王姑娘留下的物件。 　　萧霖业示意慕九出去等，慕九撇着嘴十分不情愿的往外走，早知道，他路上就偷偷打开看了。 　　萧霖业小心翼翼的打开这长长的盒子，那把湛卢剑就静静地躺在里边。 　　萧霖业拿出湛卢剑，按住剑柄，“咔哒咔哒”剑柄旋转，湛卢剑一分为二，里边黑色的木兰花形状的令牌，正是木兰令。 　　萧霖业又提起盒子看了看，什么都没有，她竟然一个字也不肯留下…… 　　萧霖业把木兰令又放回湛卢剑中，他想，他有麒麟军，有忠鉴司，木兰军就暂时封存吧。 　　现在的大齐国是他的大齐国，北有定北王，南有守南将军赵大将军和赵澜，他很放心。 　　大齐东边临海，西边与西疆隔了数丈高的雪山，自不必担心。 　　位于西边的夔州城很安全，且萧霖业派出的一小队人马暗中保护王家，他不担心她的安全，现在剩下的，就只有思念了…… 　　宫中的太妃们幽居深宫，也不怎么出来走动。在临王萧霖华的恳求下，穆太妃得了恩典，出宫了，现在就住在穆家老宅里。 　　穆太妃还是穆贵妃的时候就是个与世无争的，她只希望儿子萧霖华能平平安安的度过一生，所以她平日里就养养花，保养保养自己，兴致上来做几道小菜。 　　不到万不得已，她才不愿意抛头露面，最多就是年节生辰例行举办宴会而已。她把若菡许给荣昌侯世子，也是因着两人机缘巧合见了几面，若菡对傅大芳心暗许，可有心人总以为她在拉拢傅家。 　　日子一天天的过，穆贵妃总是这样冷淡的性子，不疾不徐的，人们也就渐渐淡忘了她。 　　现在穆贵妃成了穆太妃，儿子在朝中辅佐他皇兄，她常常告诫儿子安分守己。 　　萧霖业同萧霖华本就兄弟情深，萧霖华资质平庸，萧霖业并没忌惮他的意思。 　　其实穆太妃后来也知道了自己兄长穆延的真正死因，也知道了害兄长的那些人早就入土，还是当今皇上萧霖业做的，不禁有些唏嘘，或许自己活的太过于自我，太不关心周围人了…… 　　干元殿里。 　　萧霖业正站在窗前，夕阳西下，金黄色染了半边天，宫宇楼阁泛着黄橙橙的光辉，偌大的皇宫，让萧霖业莫名的生出一种寂寥的情绪…… 　　大太监陈玉经历两朝皇帝，自然有自己的一套生存法则，这几日皇上没事的时候就站在西暖阁的窗前，望着西边出神。 　　纵观皇上的经历，情史干净的不像话，陈玉早就猜出皇上心中所念之人，是王广忠的女儿。 　　陈玉同王广忠有不浅的交情，心中自然是希望王锦姝将来能入主中宫。 　　可这事，也急不得，他需要做的仅仅是等待而已，他岁数也不小了，只等着哪天皇上给个恩典，可以告老还乡。 　　所以他想，既然皇上心中有王锦姝，想要她，自然会想法子办成这事。他再说话，就显得多嘴了。 　　有时候，沉默是金。 　　萧霖业在窗子前站了很久，直到太阳彻底藏到了西山后，才转过身来，长长的叹了口气。 　　陈玉待他心情平复，连忙递上了参茶，轻声道：“皇上，晚膳准备好了，现在用吗？” 　　萧霖业嗯了一声，走到桌前。 　　看着桌上放着的饭菜，不禁扬了扬唇，问道：“御膳房有这手艺了？” 　　陈玉连忙谄笑道：“回皇上的话，老奴见您最近总是心情不好，想到您从前爱去郝家渔味吃饭，便偷偷差人去请教郝家夫妇，学来了手艺。” 　　萧霖业笑道：“你有心了。” 　　“能为皇上分忧，是老奴的荣幸。” 　　夜已深，干元殿灯火通明。 　　萧霖业看完最后一本奏折，站起身，陈玉连忙上前奉上清茶。 　　萧霖业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回到西暖阁，由陈玉更衣，他在西窗前又站了一会儿，才去睡了。 第100章 初到夔州 　　王家抵达夔州时，城门口早有薛家的几个小厮丫鬟在等候了。 　　领头的是位人高马大的中年男人，自称是薛府的管家。 　　管家带着王家一行人直接去了薛府，在门口等候的，是薛家大公子薛梦书，他旁边站着一位衣着华丽的女子，凤眼轻挑，满面含笑的又是行礼又是自我介绍的。 　　她双臂挽着都统夫人（暂且这样指代╯*╰），声音婉转如莺啼，笑盈盈的边引着人往里走边说：“姑母，这一路颠簸定是劳累坏了吧？父亲母亲已经备好了晚膳，在前厅等候呢，弟弟妹妹们也很是想念姑母了，您快随艳艳进去吧。” 　　都统夫人笑着点头。 　　“呀，这是锦姝妹妹吧？出落的真是水灵呢！瞧瞧这身段儿，这眉眼，简直与姑母一模一样！” 　　白艳艳望着王锦姝啧啧夸赞。 　　王锦姝连忙行礼：“大表嫂。” 　　“叫什么大表嫂呀，哈哈……太生疏了，以后叫我白姐姐！家里弟弟妹妹都这样唤我，我就是夔州人，打小同薛家兄弟姐妹一同长大的，关系很是亲密，锦姝妹妹也别见外啊！” 　　王锦姝笑着点点头。 　　“想必这位就是二表弟吧，真是一表人才呀，同姑父一样玉树临风！将来定然是一等一拔尖的人才呀！” 　　王演脸上一红，被夸的有些羞愧，要说吃喝玩乐，那他确实一等一的内行。 　　白艳艳满脸喜庆，一张巧嘴把王家人夸了一个遍，薛大公子就显得存在感有些低了。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抵达正厅，薛老爷和薛夫人忙出来迎接，白艳艳负责介绍，王锦姝和王演都乖巧的向长辈行礼。 　　一家人进了屋，喝茶说话。 　　薛老爷说孩子们都去学堂了，已经打发下人去叫他们，今日让他们早些下学。 　　王大都统连忙说不急，别耽误了孩子们的功课。 　　薛老爷连忙说着“不碍事”，完后话锋一转，看着王演兄妹问道：“演儿和锦儿功课学到什么程度了。” 　　“……”王演嘴角一抽，悄悄瞅了瞅妹妹。 　　“……”王锦姝皱眉，看她做什么？她确实不知道啊，自从她成为王锦姝以来，也没学功课啊！ 　　都统夫人连忙笑道：“呵呵，他们兄妹二人只读过几本书而已，我们来了还指望他舅舅好好指点指点呢！” 　　薛老爷表示很受用，乐呵呵的笑起来。 　　话说薛老爷也是中了举人的，薛家世代经商，好不容易到了他这一辈，才出了这么个举人。 　　不过薛老太爷曾嘱咐过他，薛家家大业大，树大招风，要低调行事，所以薛老爷最后以举人身份做了个亭佐，便止步不前了。 　　本来薛老爷自己也挺知足，奈何亭长因着眼红薛家有钱，有事没事就找薛老爷的茬，才彻底把薛老爷给惹毛了，薛老爷发誓一定要把亭长给扳下去才解恨！ 　　不多时，门外传来少男少女的笑声，门帘被掀开，一众色彩亮丽的男男女女进了前厅。 　　他们先是齐刷刷的向薛老爷薛夫人行礼，然后被大嫂白艳艳引着见了都统夫妇。 　　王大都统看着这一屋子的孩子，脑子有些发热，啧啧，这大舅哥挺有本事啊…… 　　白艳艳拉着王锦姝的手，笑盈盈的给她一一介绍。 　　打头是一位长着桃花眼，满眼含笑春光灿烂的男子，他看着王锦姝，目不斜视、毫不避讳的打量着。 　　白艳艳瞪了他一眼，对王锦姝笑道：“这是你二表哥薛梦易……你平日不用搭理他，他就是个无赖泼皮，他给你说什么都别往心里去！” 　　薛梦易当场就不干了，一脸委屈的哀嚎：“白姐姐！你太埋汰我了吧！” 　　白艳艳轻轻哼了哼。 　　王锦姝扬着脸，望着他笑了笑，福身道：“二表哥。” 　　薛梦易挑眉笑道：“表妹生的真是……啧啧……” 　　“混货！”白艳艳笑嗤道，拉着王锦姝介绍下一位。 　　“这是你三表姐薛梦乐，咱们家真真儿的淑女。” 　　薛梦乐脸上微红，低声道：“白姐姐惯会取笑我。” 　　王锦姝同薛梦乐相互行了个姐妹礼，表示问候。 　　“这位是你四表姐，薛梦春。”白艳艳的语调扬了扬。 　　一位明艳靓丽的女子用帕子掩着嘴笑，还时不时偷瞄王锦姝身后的王演。 　　“四表姐。”王锦姝乖巧道。 　　薛梦春声音尖细而柔媚，巧笑道：“锦姝妹妹长得真是水灵，我见了你就觉得十分欢喜，以后我们常在一处玩儿啊！” 　　王锦姝点点头，好像听到哪里传出“切～”的声音。 　　“另外三个是你的表妹表弟，”白艳艳对他们招招手，笑道，“过来见过你们表姐。” 　　两女一男，王锦姝看着他们年龄都差不多。 　　他们向王锦姝见礼。 　　白艳艳才道：“这是你五表妹，薛梦秋。” 　　白艳艳指着的姑娘穿一身浅绿纱裙，眸子清亮，满脸纯真。 　　王锦姝含笑点头回礼。 　　“这是你三表弟，薛梦冬。” 　　薛梦冬年纪虽不大，却也是气宇轩扬的样子。 　　“这是小六，薛梦夏。” 　　薛梦夏连忙又福了福身，怯怯叫道：“锦姝姐姐。” 　　认识完这些表姐妹表兄弟，王锦姝脸上依然带着笑，可王演早就目瞪口呆，天呐！舅舅也太厉害了吧！生这么多孩子！诗书礼易乐春秋都不够使了，还加上了冬夏，天呐噜！要是再有孩子该叫什么了？ 　　王演对表姐妹们几乎一个都没记清，就光记得二表哥薛梦易和小表弟薛梦冬了。王演想着将来若想在夔州玩儿到好玩儿的，吃到好吃的，还得全“仰仗”这两位呢！ 　　再细想，那个薛梦冬年纪虽小，看着却很呆板，不似二表哥梦易，一看就是会吃会玩儿的，跟着他，保准没错！ 　　王演心里的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这边薛舅舅已经让下人准备好了饭菜。 　　长辈和男子在里厅用饭，一众女孩子们在外厅。 　　这点儿薛舅妈安排的倒是十分贴心，长幼有序，男女有别，主人客人也不会那么拘谨。 　　一顿饭，除了大嫂白艳艳，就属四姑娘薛梦春和五姑娘薛梦秋话多，而且貌似两个人还挺不对眼。 第101章 消息 　　薛梦春说话时眼里波光漾啊漾的，一句话拐三个弯儿跟唱的似的，拉着王锦姝说东说西，好不热情殷勤，什么哪家脂粉铺子好啊，什么成衣坊衣服款式好看啦…… 　　薛梦秋不屑道：“锦姝姐姐从上京来的，什么没见过，你就别在这里卖弄了成不成？” 　　薛梦春说一句，薛梦秋就怼她一句，薛梦春就只横她一眼，也不接话，继续同王锦姝瞎扯。 　　一边的薛梦乐，脸上总是带着柔柔的笑看着她们，时不时帮妹妹薛梦夏夹菜。 　　薛梦夏看起来呆呆的，却乖乖的坐在那儿一句也不说，就只管闷头吃饭。 　　白艳艳则是时不时的说两句缓解薛梦春和薛梦秋吵嘴的尴尬，并略带无奈的看着王锦姝。 　　王锦姝初来乍到，也没怎么说话，就脸上带着浅笑看着她们吵嘴闹腾。 　　一顿饭吃的好不热闹…… 　　吃完饭后，王家人被人分别引着去了客房，王大都统夫妇被安排在了薛老爷夫妇旁边的院子。 　　薛梦冬带着王演暂时住在他的凌寒苑里，本来王演还想抗议一下来着，他不想跟这个小呆瓜住在一起！压抑！他喜欢二表哥薛梦易，性子活泼，他能向他请教许多东西呐！ 　　当时是王演想要张嘴，忽然被王大都统飞来一个大白眼，“嗝～”的一声，话被噎了回去！ 　　王锦姝则是被白艳艳引着去了一处小院儿，院子不大，同表姐妹的院子也都在一处，一路走过来，白艳艳十分热情的介绍。 　　“这是三妹妹梦乐的园子——清竹园，梦乐平日里最喜欢竹子，在院子里养了许多，没事儿你可以过来找她赏竹子哦。” 　　王锦姝嗯了一声，一旁的丁香悄悄往里边瞅了瞅，呵，小破院子，还没姑娘的添花苑半个大。 　　“这是四妹妹梦春的馨兰园，也很不错的。” 　　薛梦春傲娇的挺起胸脯，她暗想，这些姐妹的园子属她的雅致！ 　　丁香抻着脖子看了看，切，还是小破院子。“这是五妹妹梦秋的茂菊园。六妹妹梦夏的菡萏园。” 　　丁香都懒得再看了，虽说薛家有钱，可这园子还是小门小户的样子，俗气！ 　　王锦姝脸上倒是没有什么波澜，跟着白艳艳一路走到了最里手的一处院子。 　　“锦姝妹妹，你先住在这里吧。” 　　王锦姝抬头看了看院门，上边竟挂着“添花苑”的牌匾。 　　白艳艳笑着解释道：“母亲知道你的院子原来叫这个名字，就叫人帮你改好了，希望你住在这里不要拘谨，有事就跟白姐姐说，我帮母亲操持着家里庶务，你同我说，解决起来方便。” 　　王锦姝点点头。 　　“今日累了，早些休息吧。” 　　送走白艳艳，丁香扶着王锦姝进了院子，还是巴掌大的地儿，同薛家姐妹的院子大小差不多。 　　王锦姝看着院子里的布置倒是很精致，不大的院子，挤满了小池塘，假山，花树，倒有了一种五步一风景的感觉。 　　王锦姝吩咐薛家的下人留几个在外边守着，其他人去歇息即可，她有丁香帮她洗漱更衣。 　　丁香默默伺候王锦姝洗漱，也不吭声。 　　王锦姝看了一眼丁香，她脸上神情不悦，闷着头忙乎。 　　“丁香，你怎么了？” 　　丁香摇头道：“姑娘，我没事……”说时，鼻子一酸，眼泪竟啪嗒啪嗒的掉了下来。 　　王锦姝拉过她，让她坐在自己旁边，轻声问道：“怎么了呀？” 　　“奴婢在想，姑娘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你看看这小院子……老爷夫人还不知道住在哪里，二公子甚至还和薛家三公子挤在一处，奴婢知道，奴婢不该说这样的话，可是奴婢心疼您啊，怕您适应不来。” 　　王锦姝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眯眯道：“傻丫头，我这不是挺好的吗？也没觉得哪里委屈着了啊，薛家姐妹住的和咱们的院子不是一样的吗？我没事，好着呢。” 　　“再者……”丁香抹了把眼泪，偷偷看了王锦姝一眼，“奴婢知道您同……同皇上心悦彼此，按理说，皇上已经登基，想做什么不成，皇上若是在意您，就该把您接到宫里去。” 　　王锦姝皱了皱眉头，深深看了她一眼，有些生气道：“这样的浑话我只许你说这一次，你要知道，祸从口出，以后切莫再提这事。” 　　丁香小声嘟囔：“我这不只是跟您偷着说……” 　　王锦姝气道：“惯坏你了不成！” 　　“姑娘，没有，我不是。”丁香连忙从凳子上滑下来，跪到了地上，拽着王锦姝的胳膊摇啊摇。 　　王锦姝横了她一眼，道：“只此一次，以后莫要再提起，单独跟我说也不行，隔墙有耳，到时候只会惹来麻烦！况且我对他……” 　　王锦姝轻轻的哼了一声，道：“我现在来夔州也算是好事，我本就讨厌上京贵女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算计，若是再让我踏进那地方，跟那么多女人争一个他，我更加不愿意了。” 　　丁香忽闪着大眼睛看着姑娘，也不知她心里真是这么想，还仅仅只是安慰自己。 　　王锦姝又道：“现在在夔州不是很好吗？不要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吃好睡好，对自己好一些，对家人好一些，不挺好的吗？” 　　丁香连忙点点头，姑娘这番话发自肺腑，不像是假的，若是姑娘能想开了，最好了，这样也不用纠结痛苦了。 　　王锦姝一手抹去丁香脸上的泪痕，真挚道：“丁香，我知道你懂我，我也想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以后我们一起开开心心的，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每天都自由自在的快快乐乐的好不好？” 　　丁香先是羞涩一笑，又连忙郑重的点头。 　　“傻丫头，快起来吧，以后别犯傻了。” 　　“嗯嗯。”丁香连忙应声，既然姑娘不愿意提起他，那她就不说了，再也不说了，只要姑娘天天开开心心的高高兴兴的，她也就满足啦！ 　　主仆二人说完话，就睡下了。 　　一开始几天，王锦姝日子过得确实悠闲自在，薛老爷着人忙着布置王锦姝和王演入学事宜，王大都统忙着装修王家新宅，都统夫人和嫂嫂钱氏常在一处说说笑笑。 　　本以为这是快乐新生活的开始，没想到，才过了七八日就传来了一件让人不开心的消息，把丁香气的差点儿脑袋冒烟儿。可她也不能发作，怕她说了，姑娘又要生气骂她，怕被有心人听了去，给姑娘惹麻烦。 　　这两日憋的丁香不行不行的，嘴里也一六八开的起了好多水泡，吃饭也吃不下，眼见着就瘦下去了。 　　王锦姝心里自然也有些不舒服，她竭力克制自己的情绪，装作没事人儿。 第102章 打架了 　　王锦姝想，他已经成了皇上，还未成亲，后宫空虚，自然是要广招秀女的。 　　就像她之前对丁香说的，她不愿意同那么多女人争一个他，既然不愿意，他又不可能只有她一个，那便好聚好散吧。 　　整天想这些跟自己过不去干什么？还不如开开心心的好好对自己！ 　　王锦姝一个劲儿的安慰自己，面上尽量装作若无其事、云淡风轻，因为只有她越放宽心不在乎，丁香才能放心，都统夫人和二哥也才能不再担心她。 　　这次皇上选秀范围很广，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小官小吏，只要是适龄的女子皆可以参选。 　　薛老爷觉得，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啊！甚至这两日他走路都是带风的！ 　　薛家老爷是亭佐，又有嫡女五姑娘梦秋，虽然梦秋才十四岁。也不碍事！十一二岁的丫头都有进宫的呢！ 　　薛老爷这次算是动了心思了，非要送一个闺女进宫不可！他想的是，若是有女儿能进了宫，成了皇上身边的人，这十里八乡的就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他薛家了！ 　　亭长！哼！呸！亭长养了四个儿子，一个闺女都没有，他根本没那个命！ 　　薛老爷自己想的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他闺女成了贵人，看那亭长还敢不敢欺压他！ 　　薛老爷又盘算着，恰好妹妹回来了，妹夫又曾是先皇身边的红人，抽空让妹妹好好调教调教他的几个丫头，让她们多学些个礼仪。 　　这话薛老爷不好开口，就让妻子钱氏代劳。钱氏叫了儿媳白艳艳来，两人两张巧嘴，拉扯着都统夫人说了半天，都统夫人给人绕晕了，就答应下了。 　　钱氏虽然嘴上说着让女儿入宫，将来也许能光耀门楣，可宫里是个什么地方她自然是清楚的，她决计不肯将自己的亲生女儿梦秋送入宫中。 　　钱氏倚在榻上自己盘算着，不能送梦秋去，梦夏太小，又呆呆傻傻的，不做考虑，四姑娘梦春……钱氏想到梦春，就想翻白眼，贱人养出来的小贱人！ 　　薛梦春和她姨娘一个德行！柳姨娘平日里就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每每到她跟前儿，走路还一扭一扭的呢，头发总是梳不整齐，非要垂下来两绺落到脸上，像个风月场所的狐媚子，骚给谁看！？ 　　钱氏想到柳姨娘心里就发堵，可老爷还偏偏拿她当宝贝！叫她不能发作，气的她牙根直痒痒。 　　决对不能让薛梦春那小贱人进了宫，一则柳姨娘尾巴得翘上天，蹬鼻子上脸那是保准儿的事儿！二则薛梦春那样的小贱货若是进了宫，不定惹出什么祸事来！到时候牵连了薛家，那可是命都不保的！ 　　偏偏钱氏又不能对老爷明说，老爷被那一大一小狐狸精迷了心智，那俩最喜欢在老爷面前撒娇装可爱，以至于老爷一直认为薛梦春是个乖乖的可爱的宝贝女儿，爱护的紧！ 　　薛梦春绝对不行！钱氏自己暗暗想，这事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梦春去！ 　　想来想去，也就剩了三姑娘薛梦乐，年龄合适，十六岁，听说当今皇上都二十好几了呢！再者，梦乐一直是个乖巧懂事的，为人处世谨小慎微却不畏畏缩缩，行为举止也算端庄。这都得亏冯姨娘教养她教养的好，想冯姨娘也曾是锦衣玉食的官家小姐，只不过家道中落，她才跟了薛老爷成了他的四姨娘。 　　冯姨娘琴棋书画样样拿得出手，她就梦乐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悉心教导，也就把梦乐养成了小家碧玉的模样。 　　只有梦乐最合适了，钱氏低声呢喃，可眉头却不得舒展。 　　哎！梦乐是冯姨娘的命根子，让梦乐入宫，冯姨娘肯定是不肯啊…… 　　薛老爷似乎不懂薛夫人钱氏的愁，除了每天出去办差在亭长面前可劲儿显摆自己有闺女，回来给钱氏还加火，让她加紧着操持这事儿。 　　钱氏一个头两个大，但也不能在老爷面前发牢骚，她是当家主母，老爷交代的这点儿事都做不成，那她就不仅仅是丢面子的事儿了。 　　这两日，薛老爷就没让女儿们去学堂，让她们多同姑母都统夫人请教学学礼仪。 　　薛家四个姑娘，最积极的当属薛梦春，一直以来她都仗着父亲疼爱，骄傲的像个孔雀，可奈何庶女毕竟是庶女，处处都要低薛梦秋一头。 　　这次她是下了决心要入宫的，召书上说的是官家女子就可以参选，也没说非要嫡女，她怎么就不行！ 　　薛梦春意气满满，这次她一定要好好争取！ 　　所以，每每天刚刚亮，她就第一个跑去同钱氏请安，再到都统夫人那里报道，积极得很。 　　薛梦秋是嫡女，是众望所归，可她根本不想进宫，但是也不能便宜了薛梦春那贱人，将来她若真成了，柳姨娘得更嚣张！ 　　薛梦秋这两日便拉扯着薛梦乐，非催着她到都统夫人跟前学礼仪不可。 　　薛梦夏笨笨的，好吃懒做，年龄又小，大家对她也没什么期待，就直接把她忽略了。 　　这两日，都统夫人快被薛梦春麻烦坏了，王锦姝每次还没去给母亲请安，薛梦春已经到了。 　　薛梦春还一直拉着王锦姝献殷勤，王锦姝同她没过节，同样也没太大的好感，可伸手不打笑脸人，只得含笑回应。 　　薛梦春拉着王锦姝还没说几句话，薛梦秋就拉着薛梦乐进来了，一句话就给薛梦春怼回嗓子眼儿。 　　今日场面更是激烈，薛梦秋被逼急了，当着都统夫人和王锦姝的面，指着薛梦春就破口大骂：“你这个下贱的庶女，还做美梦飞上枝头变凤凰呢！有我这个嫡女在，还有温柔贤淑的三姐姐，怎么都轮不到你的！死了这条心吧！” 　　恰好这时，薛老爷和夫人钱氏进来了，钱氏一听女儿这样骂，嘴上是痛快了，可老爷在场啊！ 　　薛梦春一见薛老爷进来，当即捂着脸哭的泣不成声。 　　薛老爷指着薛梦秋破口大骂：“你这个孽障！怎么对你姐姐说话呢！” 　　钱氏眼见不妙，一个箭步冲上去，“啪”的一声，巴掌甩在薛梦秋脸上，怒道：“不懂礼数！滚去跪祠堂！” 　　薛梦秋不解的看着母亲，捂着脸，含着泪跑出去了。 第103章 薛家姨娘 　　薛老爷见夫人发落了薛梦秋，也没再发作。薛梦春却在那里嘤嘤嘤的哭个没完，一边哭一边想，就这么放过薛梦秋了！不行！薛老爷赶紧上前哄女儿：“梦春啊，你妹妹不懂事，别跟她计较！”“嘤嘤嘤……” 　　“好了梦春，别哭了，你和梦秋梦乐都是爹的乖乖女儿，手心手背都是一样的，爹都疼你们，谁也不偏心，这次是你妹妹不对，爹会好好管教她的！” 　　“嘤嘤嘤……” 　　薛梦春心想，管教？哼！有钱氏拦着，爹爹才不会重罚薛梦秋呢！ 　　薛老爷不耐烦了，有些生气道：“快别哭了不行吗？！你姑母和表妹还在这儿呢！丢不丢人！” 　　薛梦春当即停止了哭声，眼中含泪，可怜巴巴的望着薛老爷，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抽泣道：“爹爹是嫌我丢人了是吗？那女儿这就回馨兰园，自罚禁足三日抄佛经。” 　　薛梦春柔柔的施了一礼，有些弱柳扶风的被下人扶着出去了。 　　钱氏看着她惺惺作态的样儿恨不得上前撕扯她，忍！忍！忍！钱氏强忍的怒气几乎要使化成青烟儿从头上腾腾升起。 　　薛老爷看着柔弱的四女儿小肩膀委屈的一抖一抖的出去了，十分于心不忍，回过头又看到在一旁站着没说话的薛梦乐，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她就训道：“几个姐妹属你最大，你四妹和五妹打架，你怎么就不知道拽着点儿！” 　　薛梦乐连忙承认错误，低声道：“爹爹，女儿知错了。” 　　“哎……”薛老爷苦着脸，对妹妹都统夫人无奈的挤出一丝笑，道：“我这几个闺女太不让人省心，让妹妹见笑了。” 　　本来薛老爷和薛夫人钱氏今天过来，是想看看女儿们跟着都统夫人学什么规矩了，没想到就见到了这一幕。真是丢死人了！ 　　王锦姝自始至终都没说话，看着薛老爷在那里自怨自艾，母亲忙着安慰，钱氏却悄悄拉着薛梦乐的手低声安慰。 　　王锦姝想，舅舅这爹当的也真够渣的，嘴上说不偏不向，其实向着谁外人都能看出来。 　　都统夫人语气很柔和，摇了摇头道：“本来我作为妹妹不该说这个，但我觉得今日梦乐实在是太委屈了。” 　　薛梦乐忽然听到都统夫人点到她，连忙抬起头，眼里还噙着盈盈泪光。 　　钱氏听都统夫人这样说，心里舒坦了不少，终于有人敢给老爷说明真相了。 　　王锦姝虽然也觉得梦乐委屈，可作为晚辈，她是不便开口的，就算指出来，可能于梦乐也不是什么好事。 　　王锦姝有些意外的瞧着都统夫人，没想到她会当着晚辈的面指出薛老爷的错处。 　　薛老爷有些羞愧的搓着手，低声道：“是我太心急了。” 　　“我瞧着梦乐是个听话懂事的好孩子，也不惹是生非，你不分青红皂白就指责她，实在不应该。” 　　薛老爷脸色有些发红，点头称是，钱氏倒是很意外，没想到妹妹说话这样管事。那时候钱氏刚进薛家门，没过几日夫君的妹妹就出嫁了，所以钱氏同都统夫人接触并不多，并不是很了解。 　　薛老爷哄了哄女儿梦乐，打发走了梦乐，才同夫人钱氏一起离开了。 　　都统夫人看着门口薛夫妇消失的身影，不禁怔怔发呆。 　　王锦姝乖巧的坐在都统夫人身边，推了推她的胳膊，轻声喊道：“母亲，怎么了？” 　　都统夫人回过神，柔柔的笑了，一手轻轻抚着女儿的肩膀，若有所思道：“你瞧，这一大家子人，就是是非多。” 　　王锦姝默不作声，这几天在丁香的“谆谆教诲”下，她对薛府情况也算是摸了个大概。 　　舅舅薛老爷除了正妻钱氏以外，还有五房妾室。 　　钱氏是薛老爷明媒正娶的妻子，在他还未中举人的时候就嫁给了他，一直以来她都是家中端庄贤惠的代表，操持庶务，把薛家管理的井井有条。 　　钱舅妈育有二女一子，大姑娘薛梦诗早就成婚，大公子薛梦书同白艳艳也成婚了好几年了，不过不知何缘由，两人一直没孩子，这是让钱氏最为操心的一件事。 　　再就是五姑娘薛梦秋也是嫡女，她是个有话直说的性子，平日里最看不惯那些个乌七八糟的，所以她总是和爱作妖的四姑娘吵嘴打架。 　　然后就是赵姨娘，赵姨娘是薛老爷中了举人后进门的。赵姨娘脾气好，从不与人争执，她生的二姑娘薛梦礼前几年在钱氏的操持下，找了个不错的人家，也成婚了。 　　三公子薛梦冬也是赵姨娘的儿子，他为人正直，最是懂礼，却也最呆板。 　　这几日王演同他住在一起都快憋出了毛病了，薛梦冬的生活也比较单调，每日除了给长辈请安，上下学，就是窝在自己的书房里看书。 　　王演是个做兄长的，又不好总拉着表弟出去玩儿，所以只能同他一起看书，可苦坏了王演。 　　这两日王演几乎处于崩溃的边缘，他甚至怀疑上辈子是不是作孽了，上天才派来薛梦冬惩罚他。 　　排第三的是柳姨娘，也就是钱氏最讨厌的“狐狸精”，柳姨娘总是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穿的衣服颜色跟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似的。据说柳姨娘靠山还挺硬，一般也没人愿意搭理她，招惹她。 　　二公子薛梦易就是柳姨娘生的，薛梦易被养成了无所事事，游手好闲，斗鸡走狗，流连烟花的好色之徒。柳姨娘早就管不了他了，薛老爷也打过他几次，奈何他记吃不记打，现在他的人生宗旨似乎就是——做了错事，能自己解决的，家里不知道就行了。 　　再就是四姑娘薛梦春，几乎同柳姨娘一套做派，母女两个把薛老爷迷的五迷三道的，所以钱氏最痛恨她们母女，连带着薛梦秋也受到了感染，看见薛梦春就要怼她！ 　　薛老爷的四姨娘是冯姨娘，听说是落魄的官家小姐出身，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为人低调，平日里深居简出的，也不争抢什么，她若是不主动出现，大家几乎能把她忘了，所以谁也不会刻意去招惹她。 第104章 渣爹 　　薛梦乐就是冯姨娘生的，听说冯姨娘生薛梦乐的时候，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去了，所以自梦乐出生后，薛老爷就告诉她，以后就别生了，没儿子又怎样，他不是偏心眼儿的人，他的女人孩子他都会好好护着。 　　冯姨娘不知道是听信了薛渣的鬼话，还是自己想了什么，就真的不生了，悉心教养着自己这唯一的女儿梦乐，而梦乐也没让她失望，一直都是谨言慎行，规规矩矩的。 　　五姨娘是楚姨娘，楚姨娘存在感也不是很强，人憨憨的，挺实在，听说长得算是最拔尖儿的，人却是最傻的，甚至有人拐弯儿磨脚的骂她她都不知道是在说她。 　　听说薛老爷就是看上了楚姨娘的样貌，才想法子把她娶进了门，喜欢了一段时间，才发现她是个愚笨不自知的蠢货，同她说话她总是说不到点儿上，慢慢的，薛老爷也就厌弃她了。 　　楚姨娘就一个孩子，薛梦夏，薛梦夏同她母亲一样，平日里傻傻的呆呆的，很不受薛老爷喜欢，所以这对母女在薛府就像一个笑话一样的存在。 　　最后就是排六的佟姨娘，听说她是薛夫人钱氏的远房表妹，家里遭了饥荒，家人全都死绝了才来投奔了钱氏这个远房表姐。 　　听说佟姨娘人长得白白净净的，婴儿肥的脸肉嘟嘟的，脸上还长着一对小梨涡，笑起来很喜庆很甜美。 　　薛老爷只见了她一次，就想上了，对钱氏，先是旁敲侧击，然后又软磨硬泡，最后威逼利诱的终于把佟小表妹搞到了手。 　　听说那时候钱氏第一次跟薛老爷翻脸，关起门，坐在炕上指着他又哭又骂，全然没了端庄之态。 　　丁香掐着嗓子细声细气的给王锦姝学：“呸！你个老臭不要脸的！倩倩才十七，比老大梦书都小个几岁，你要她做你的妾，你可真是太不要脸了！我怎么瞎了眼，跟了你这么一个好色之徒！呜呜呜……” 　　薛老爷自知理亏，好说歹说哄着，结果钱氏闹了两天，佟倩倩也要上吊自杀闹了几天，最终不知怎的，一切吵闹化于无形了。 　　到现在都没人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王锦姝那天听丁香给她念叨这些事，随着丁香语调变来变去，王锦姝表情变化的也相当丰富。 　　这薛舅舅也忒渣了啊！ 　　传言如此，今日王锦姝更是见识了薛舅舅就是渣男本渣没跑了。 　　都统夫人轻轻拍了拍王锦姝的肩，疑惑道：“锦儿想什么呢？”怎么说着话不吭声了？ 　　“嗯？”王锦姝抬起头，笑盈盈道，“没想什么，阿娘，你刚刚说什么？” 　　“你根本没听我说话？”都统夫人嗔怪。 　　“走神儿了……”王锦姝羞赧一笑，撒娇道，“阿娘刚刚说什么啦？” 　　都统夫人道：“我说，你舅舅管理后院真是太糟糕了，你钱舅妈的努力，都被他糟蹋了。” 　　王锦姝默然，她又不能评价长辈，都统夫人说，她就听着呗。 　　都统夫人又正色道：“锦儿啊，阿娘其实有正经事和你说。” 　　王锦姝挺直了脊背，乖乖坐好，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静静地看着都统夫人。 　　“阿娘想说的是，你莫要为姓萧的伤心……” 　　王锦姝默默低下头，说不伤心，那是不可能的，这几日她装作云淡风轻，只是不想家人担心罢了。 　　“我听丁香说，自从你得知他要选秀，就常常睡不着觉，半夜翻来覆去的。” 　　“……”王锦姝皱眉，丁香竟然出卖她。 　　“你别怪丁香多嘴，她也是好心为你，丁香是个好孩子，她看你这样，自己也着急上火，起了满嘴燎泡。阿娘是想说，他在那个位置上，自然会有很多女人，你看你薛舅舅，六个女人他都捋顺不好，更何况那个人会有后宫佳丽三千，你可愿意成为里边一个？同她们斗心眼儿争宠互相算计？” 　　王锦姝摇摇头，低声道：“阿娘，我不想……” 　　“好锦儿……”都统夫人摸着王锦姝的头，轻轻的叹了口气，道：“现在你觉得放不下他，总是想他，那很正常，说明你真的是为他付出过真心。可这付出的真心若是没有回报，或者不可能有回报，那就趁早忘记他，放过自己吧。没有他，你发现你照样能好好活着，将来你会遇到一个更珍视你，把你捧在手心的人。” 　　王锦姝点点头，都统夫人的话，她听进去了，她本就不该再想，她早就一次次提醒过自己，他姓萧，他是父亲穆大将军仇人的儿子，她怎么可能同他在一起。 　　都统夫人又说：“昨日你爹爹告诉我，咱们的房子修葺好了，明日就可以搬进去了。” 　　王锦姝又点点头。 　　其实都统夫人早就盼着能搬出去了，薛家人太能闹腾了，梦春和梦秋那俩丫头闹的她心慌。 　　是夜，王锦姝刚刚洗漱完毕，就听丁香传话说薛梦乐来了。 　　王锦姝让丁香把薛梦乐引进了屋里，两人互相行礼。 　　王锦姝拉着薛梦乐坐了下来，薛梦乐把手里的食盒放在桌上，真诚道：“锦姝妹妹，听说你们明日便要搬出去了，我很舍不得你走，特意自己做了一些小吃同你分享，手艺粗鄙，望妹妹不要见笑。” 　　“怎么会？”王锦姝笑着打开食盒，里边精致的小食落入眼中，王锦姝忍不住称赞道，“真是精美啊，没想到三表姐还有这样的手艺。” 　　薛梦乐羞赧一笑：“锦姝妹妹真是折煞我了。” 　　王锦姝拿起一个，放在嘴里，香甜可口，真是好吃啊！ 　　薛梦乐一边很满足的看着王锦姝吃着，一边诚恳道：“今天谢谢你们为我解围。” 　　王锦姝笑道：“我又没说什么……” 　　“我知道，你确实是不能说，晚辈不该评论长辈。”薛梦乐顿了顿，继续道，“我和姨娘在府里一直都是可有可无的存在，父亲也不怎么待见我们，梦秋和梦春犯错，父亲揪着我不放那是常有的事，今天姑母同父亲挑明了说，父亲就有所改观了，破天荒的去看了我姨娘。同我姨娘说了好多话……” 　　王锦姝默然，有薛老爷这样的渣爹，薛梦乐真是太可怜了。 第105章 三年 　　薛梦乐用帕子拭去泪水，忽然扬起笑脸表示歉意道：“锦姝妹妹，真是对不起，大半夜跑来同你说这些不开心的事儿。糕点好吃吗？” 　　王锦姝指了指空空的食盒，笑道：“好吃，好吃极了。” 　　薛梦乐脸上带着浅笑：“那就好，你若是喜欢，我便时常做了给你送过来。” 　　“好啊。”王锦姝甜甜一笑。 　　王锦姝并没有将薛梦乐的这次拜访放在心上，第二天，王家从薛家搬了出去，薛家帮着忙乎了半天，总算是收拾妥当了。 　　王演拉着妹妹开心的在新家里转了好几圈，妹妹的院子还叫“添花苑”，就连里边的布置也同上京城的那宅子里几乎别无二致。 　　王锦姝满意极了。 　　晌午时分，送走了薛家人，晚上一家人自己办起了赏花宴。 　　现在是四月中旬，牡丹芍药月季蔷薇正竞相开放，王大都统让人在院子里栽了许多花，花儿映着灯光，娇羞的开着，一家人其乐融融。 　　之后几日，王演和王锦姝完全开启了放浪形骸放飞自我的模式，王演带着妹妹专挑好玩儿的地方去，之所以是带着妹妹，而不是巴结着薛梦易，这是有缘由的。 　　两天前，王演总是偷偷找薛梦易，让他带他出去玩儿，刚开始薛梦易还不愿意带他。 　　后来王演软磨硬泡，薛梦易才答应了，他们白天自然是没时间，因为薛家兄弟姐妹要上学。晚上得了空，薛梦易就带着王演偷偷翻墙离开了家，王演跟他仅仅出去了这一次，便再也不缠着他了。 　　因为薛梦易居然带他去小倌馆！薛梦易居然对男人感兴趣！ 　　王演对男人又不感兴趣，别说男人，除了家人和依雯，他对别的女人也不感兴趣啊…… 　　王演再也不缠着薛梦易了，薛梦易也不搭理他，他料定王演不会往外说，他早就看出王演是个怂包，偷着跳墙出门，他也有一份，他不敢乱说的。 　　王演带着王锦姝各处晃荡着吃夔州的好吃的，买好玩儿的。 　　这样的日子也就维持了四五天，王演和王锦姝便得了消息，要去上学了！ 　　去学堂这件事对于王演来说，可谓是晴天霹雳，他几乎眼泪汪汪的扯着王锦姝让她想办法。 　　为什么是她想办法呢？ 　　丁香还记得姑娘说过，好多事情她记不大清楚了，丁香找了个没人的时候，连忙自告奋勇，告诉了王锦姝。 　　原来王家本是请了先生单独教王演和王锦姝的，只不过王锦姝太过顽劣，折腾走了好几个先生，比如房门上放墨水啦，在先生凳子上放钉子啦，偷着在先生茶水壶里放虫子啦…… 　　可以说是“无恶不作”了…… 　　后来就没有先生敢来王家了…… 　　王锦姝听完，呵呵一声，果然，他们不用上学确实是她的“功劳”。 　　可是这次能想什么法子，不上学的话整日里就剩了吃吃喝喝玩玩乐乐，还不如上学呢……虽然王大都统并没有指望王演考个功名，实际上王大都统也不希望他走仕途之路，可是读书还能让人学到知识，若是整日无所事事，将来恐怕就废了…… 　　王锦姝不仅觉得王演是，她也一样，她总不能一直赖在王家…… 　　待到去学堂那日，王演一大早就被几个小厮围着给拎了起来，王演闹起床气闹了半天，最后还是王大都统让人来传话，说一刻钟之内到前厅，否则家法伺候。 　　王演打了个机灵，急急忙忙的让人给他收拾妥当，跑到了前厅，差一丢丢就晚了。 　　此时，王锦姝已经穿戴好了在前厅等王演。 　　王大都统飞给王演一个大白眼，吩咐开饭，一家人吃过早饭，兄妹二人就去上学了。 　　一路上，王演哈欠连连，就差从马背上掉下来了，王锦姝坐在马车里，掀开帘子往外望去，清晨的夔州街道，小商小贩推着车子忙碌着上货，本来并不宽敞的路显得更加拥堵了。 　　晨光熹微，王锦姝一手遮着额头，看着街边卖包子的小摊，蒸屉盖子掀起来，热气腾的一下涌出；卖油条的老板正在拿着大竹筷子，娴熟的拎起热锅中的油条；拉面摊的大厨正拎着面条越抻越细…… 　　所有人都在井然有序的忙碌着…… 　　王锦姝放下帘子，心思微沉，新生活开始吧…… 　　兄妹二人要去的学堂是薛家出资建成的，学堂不算大，一个四合院里，正厅用来上课，东西厢房分别是先生休息和用作书房的地方。 　　书院名为新雅书院，里边布置的也很淡雅，王锦姝到了以后，薛家兄弟姐妹已经到了。 　　一间正厅，中间有屏风相隔，里手是女孩子们学习的地方，屏风外手是男孩子们。两厢各自有门口，男女眷不必直接接触。 　　王锦姝进去后，薛梦秋拉着她坐到了自己旁边，王锦姝扫视一圈，不禁咦了一声。 　　“梦乐表姐呢？” 　　薛梦春自顾自的整理书籍，看也不看王锦姝一眼，噘着嘴，并不准备答话。 　　薛梦秋则是笑盈盈的，拉着她试图转移话题。 　　王锦姝看向薛梦冬，薛梦冬则是忽闪着纯真的大眼睛，十分诚实道：“三姐姐在家里等着入宫呢。” 　　王锦姝哦了一声，果然，最后定的就是薛梦乐…… 　　新雅书院的先生幽默风趣，在这里学习也不觉得枯燥，转眼春去秋来，已经过了三个年头。 　　这期间，先是薛梦春许配人家成了婚，后薛梦秋也订了亲，不再来上学，薛梦易娶了本地一出身书香门第的姑娘。 　　薛梦冬不急着娶亲，正准备着今年秋闱考试。 　　薛梦夏是最小的，却也十五岁了，总是傻傻的憨憨的，薛家姐妹都不去上学了，她也吵着不去了，要嫡母给她安排婚事，把大家都给气笑了。钱氏想，她不去就不去，反正也学不出个什么，就没再让薛梦夏去学堂。 　　王家这边，王演数着日子，霍依雯三年守孝期满，立刻求着父亲母亲去北州霍家提亲。 　　提亲的队伍出发了，就剩王演天天嘿嘿傻笑，这三年，他与依雯书信往来，诉说思念，如今，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此时，王锦姝也已经十七岁了。 第106章 北州战事 　　王演日盼夜盼，没能等到提亲队伍送回的喜讯，却等到了北州战事告急的噩耗。 　　事隔九年，大梁又来侵犯大齐。九年前，穆家军带领大齐军队以少胜多，击溃了大梁军，大梁安生了这么多年，居然又来发兵。 　　大齐忽然紧张起来，夔州虽然离着北州比较远，但同为大齐子民，这两年在萧霖业的治理下，大齐子民安居乐业，交通便利，夔州同北州商贩往来也很密切，是以北州战事告急，夔州也一下子紧张起来了。 　　朝廷先是派了重兵防卫，又派遣朝中大将军挂帅支援，然后在大齐范围内广泛招兵，一听能去北州，王演当下就报个名。 　　都统夫人想到儿子要去参军了，就偷偷抹眼泪，前线危险，生死都不敢说呢…… 　　王演拍着胸脯向母亲保证，男儿志在守家卫国，建功立业，他定然会保护好自己，将来他功成名就之时，就是带着依雯回夔州之日。 　　说来说去，王演参军还不是为了去北州找依雯？ 　　都统夫人并不说破，既然拦不住，就随儿子去吧。 　　王演这两日每天早起练功，他忽然有了一种武功到用时方恨少的感觉。 　　王锦姝亦是每日早起陪王演练功，她成为王锦姝有四年了，她早就把都统夫妇和王演当成了自己最亲的人，她看着王演并不精湛的武功，心中隐隐担忧。 　　不过两日，朝廷忽然传来旨意，重新启用王大都统，让他直接拿圣旨去北州，听命于定北王。 　　王锦姝这三年偶尔会想起萧霖业，也偶尔回想，萧霖业定然是把她忘记了，那正好，两人也算是没什么牵绊，相忘于江湖了。 　　现在看来，萧霖业忘记不忘记王锦姝的不知道，他是没忘记王锦姝的阿爹，王大都统。 　　王大都统对朝廷的重新启用并没有抱怨，国家有难，好男儿自然是要冲上前去守家卫国的。 　　家里一下要走两个男人，都统夫人嘤嘤嘤的哭红了双眼，如此折腾了半日，王家最后的决定是一起去北州！ 　　又要举家搬迁了，王锦姝看着自己住了三年的院子，略微有些不舍，这三年，是她过得最平静最安逸的三年，是她最自由自在最无拘无束的三年。 　　不仅现在想是这样，等到以后，王锦姝蓦然回首，在夔州的那三年，确实算是她过得最安逸的三年了。 　　军情紧急，来不得耽搁，王家同薛家匆匆告别，就离开了夔州，一路颠簸，用了好几天，王家一行人才抵达了北州。 　　王演早就同霍依雯去了信，王家刚刚到北州时，依雯和傅二、雅若正站在城门口迎接。 　　三年未见了，曾经的青涩少年都长成了大人。 　　傅二同秦雅若已经成婚一年多了，傅二脸上多了几分成熟稳重，不再嘻嘻笑着同王家兄妹插科打诨。 　　秦雅若梳着小妇人的发髻，总是羞答答的藏在傅二身后，也褪去了几分任性。 　　霍依雯同王演相互思念，两人一见面就总是偷偷看对方，待到独处更是执手互诉衷肠。 　　三个年轻人引着王家人去进了城，毕竟军情紧急北州城里人们各个行色匆匆。 　　来不及置办新的宅院，况且王家人过来并不是游玩或安家的，所以暂时住在了荣昌侯府傅家。 　　三年之前，傅家与王家在上京时，仅仅只有一墙之隔，荣昌侯与王大都统却心照不宣，心有灵犀的不敢做亲密邻居，那时候老皇帝疑心多重啊，他们一个不小心就被扣上官员相互勾结参与党争夺嫡的帽子，所以就算有些交情，也不敢表露出来。 　　现在不必忌惮这些，荣昌侯大大方方的请王大都统住在了傅家，王大都统也大大方方的住了进去…… 　　这回，傅家一下子热闹了，傅大与穆若菡三年前就成婚了，现在他俩的孩子已经在蹒跚学步，咿咿呀呀的也会说上两句了。 　　秦雅若也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平日里小心仔细的保养着。 　　青涩的少年玩伴再次相遇，表面上虽已经变得稳重，但不多时，又都原形毕露。 　　傅二还是那么爱吃爱玩儿爱开玩笑，秦雅若还是那么爱撒娇，可爱，王演还是有些犯二，王锦姝年纪最小，在他们眼里还是那么冷清冷清的一本正经…… 　　王锦姝表示无奈，并非她一本正经，却是她本就比他们多活了几年，而且她本就不是性子活泼的人。不过是这具身体年纪小罢了，可王锦姝也不想“倚老卖老”让他们说成高冷，所以这三年来也改变了不少…… 　　前方战事告急，容不得傅家与王家其乐融融的叙旧，王大都统只待了半天，就赶紧去定北王那里报道去了。 　　傅大、傅二与王演也是要去前线的，便也跟着王大都统一同去了。傅二作为定北王的女婿，早就“报道”过了…… 　　几个人同定北王一见面，就开始紧锣密鼓的商议作战方略。 　　男人们出去打仗，王锦姝和母亲都统夫人留在荣昌侯陪着荣昌侯夫人及若菡、雅若…… 　　是夜，男人们没有回来，消息传回来，说是定北王带着他们出城迎敌去了。女人们的心立刻揪了起来，各自牵挂着自己的夫君阿爹…… 　　王锦姝夜里辗转难眠，最终还是起身，穿了一身夜行衣，出门了。 　　夜晚的北州城是有宵禁的，宽敞的大街空无一人，店铺的灯火也全都熄灭了，此时虽是初夏，却也刮着凉嗖嗖的风，无端的叫人生出一种萧索的意味。 　　王锦姝小心的避开巡逻，此时战事紧张，她不能让人发现了引来是非。 　　王锦姝快步跑过大街小巷，距离她穆若兰离开北州，已经有九个年头了，北州好多街道都变了…… 　　王锦姝寻着记忆中的路线，朝着目的地走去，一路上，她心中时而充满期待，时而又有些迟疑害怕，九年过去了，不知道穆家的宅子……还在不在…… 　　王锦姝转过街角，跳上一个茶楼的房顶，俯瞰穆宅，一片漆黑，凉风吹过，她忽然发现有一人影翻墙跳入穆宅。 　　PS首先感谢一直追着看的朋友（不知道有没有，纸老虎和大江东去的推荐票一直都在，谢谢你们）其实是这两天有些卡文，感觉这本书失去了初心，锦姝之前是冷静果敢的，现在让我写的很幽怨有些呆呆的……这感觉很不好啊，我很希望自己的女主能让读者读了备受鼓舞或欣然一笑，锦姝的故事写到现在，失去很多耐心和设计……所以，今天是为了警醒自己，多用心。 第107章 委屈 　　夜色沉沉，只见那人身手矫健，王锦姝伏在暗处。心想那人身手不在她之下，若是交手，她不一定能赢。 　　王锦姝并没有轻举妄动，那人站在院子里，也没有再动，站了许久，好似一座雕塑般，像是……在凭吊？ 　　谁还会记得穆大将军呢？ 　　现在穆宸轩依旧在上京，穆若菡自然不会半夜跑出来，还有什么人会对穆家人如此惦念？ 　　王锦姝见那人又身影迅疾的离开了，直到消失在了浓浓夜色中…… 　　这些日子，同大梁的对战打的十分辛苦，定北王率领部众在城上已经苦苦守了二十多天。 　　王锦姝自告奋勇，总是跟在王大都统身边，霍依雯和秦雅若劝也没能劝住。 　　军营驻扎大厅放着沙盘和舆图，空荡荡的大厅里，只有王锦姝一个人，她盯着沙盘已经沉思了半晌。 　　这时，秦雅若走了进来，见一脸严肃、略有所思的王锦姝，不禁噗嗤笑了，她扬声道，“阿锦，你还在这里啊，子誉哥哥同我说的时候我还不信呢！” 　　王锦姝抬眼看了她一眼，并未答话。 　　秦雅若寻了个地方坐下，又道：“我只知道你会武功，现在看来你还会排兵布阵呐？” 　　秦雅若自然是一副略带讥讽的语调，再看王锦姝，一身素白劲装，清秀的脸上还带着稚气，王锦姝比她还小呢！ 　　王锦姝掀了掀唇畔，问道：“你不是有孕了？既然有孕，就不要到处乱跑，尤其是军营这种地方，多危险。万一磕着碰着你家子誉哥哥非得心疼死。” 　　秦雅若吃吃一笑，道：“你还教训起我来了啊，没想到三年没见，你竟然变得这么能说会道。” 　　王锦姝撇撇嘴，不置可否，她拎起长杆，挪动了沙盘上几个位置。 　　“还有板有眼呢。”秦雅若眼带笑意，瞅着王锦姝。 　　王锦姝扔下杆子，问道：“你是不是闲的没事做啊？” 　　“还真是，哎……”秦雅若刚刚的笑容一扫而光，“现在若菡姐姐天天在我身边唠叨，说让我注意身子，不能做这个不能做那个，烦都烦死了，这不，我就偷跑出来找你了！” 　　王锦姝斜睨了她一眼，道：“所以，你就偷跑出来烦我是吧？” 　　“反正你也没事做啊！我去你院子里找你发现你不在，丁香说你又来军营了，还不让她跟着，所以我也就偷偷溜出来了啊！我们一块去逛街吧！” 　　“不去，我忙着呢……” 　　“去嘛去嘛……” 　　“让依雯陪你去。” 　　秦雅若撇嘴道：“霍依雯那个重色轻友的家伙，你二哥来了，我就再也没找到过她。哼！” 　　王锦姝笑道：“不是她重色轻友，是你太烦人了吧！” 　　“不是不是！”秦雅若噘着嘴跺脚。 　　“你小心身子！” 　　“哎呀……” 　　“怎么了？”王锦姝连忙上前。 　　秦雅若一把揽住王锦姝的胳膊，笑嘻嘻道：“走啦走啦！逛街去！” 　　两人刚走出去不久，傅二与王演就回来了。 　　傅二一眼就看出沙盘被人动了。 　　“谁来过？” 　　能进这间屋子的人不多，军规森严，但王大都统的女儿和定北王的女儿却可以进来。 　　守门侍卫连忙回答是王姑娘和雅若郡主，王演并没有在意，而是瘫坐在了椅子上喝水，实在是太渴了！ 　　良久，他见傅二依旧站在沙盘前发呆，不禁有些疑惑：“锦儿动了沙盘？” 　　傅二不吭声。 　　“怎么还不理人呢？让人把沙盘恢复原状不久行了？”王演说着就去看沙盘。 　　傅二仍旧没搭理王演，王演看不出沙盘哪里变化了，哪里有什么玄机，他对排兵布阵一向不感兴趣，一直以来都是父亲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真是胡闹……真是胆大妄为啊……真是……”傅二喃喃。 　　“说谁呢！”王演不满道，“不就是动了一下沙盘，女孩子家家有好奇心怎么了？恢复原样不就行了，至于嘛……” 　　“咦？” 　　“？？？” 　　“我怎么没想到！”傅二忽然拍手，眼睛一亮，抓着王演叫道，“我怎么没想到！” 　　“什么啊？” 　　“王妹妹怎么会对北州地势这么熟悉？她来过北州？” 　　王演被问的一脸莫名其妙，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定北王和王大都统回来了，傅二连忙迎上去，随后指着沙盘对他们侃侃而谈…… 　　这边王锦姝被秦雅若带出了军营，两个人在街上闲逛，战事紧张，街上也显得有些萧条。 　　王锦姝陪着秦雅若在一个铺子里看胭脂水粉，忽然瞥见门外一人影闪过，王锦姝神色一紧，连忙追了出去。 　　“阿锦，你去哪里啊？” 　　“你自己先回家，我去去就来！” 　　王锦姝不确定是不是他，那身形…… 　　王锦姝快步追上，前边人自然也能感受到后边人的跟踪，直到王锦姝跟他拐进一个巷子里，他忽然转头，对她出手。 　　王锦姝早有防备，立刻沉着应对，也看清了对方，正是慕九。 　　他轻轻一笑，立刻收了手，眼中满是欣赏之色，笑道：“小锦儿功夫有进步嘛！看来你这三年没偷懒。” 　　王锦姝道：“不是啊，我这三年吃吃喝喝玩玩乐乐的，功夫都荒废了呢。” 　　“咦？没想到我们俩这三年在做同样的事，你说我们是不是心有灵犀啊？”慕九笑嘻嘻的。 　　“……” 　　慕九还是个没脸没皮的，王锦姝不想在继续这个话题，直接问道：“你来北州做什么？” 　　“自然是想你呗。” 　　王锦姝顿时有些恼火：“能不能正常说话了？” 　　慕九立刻收起笑，一脸严肃道：“我说的就是正常话呀，我确实是想你啦！” 　　王锦姝默了一默，好吧，既然这家伙依旧这么不正经，那对付他的办法就只有一个了——比他更不正经…… 　　王锦姝嗔怪道：“一听你这话就是假话，你说想我，竟然过了三年才来看我，我在夔州那么久都没见到你，怎么一到了北州，就见到你了？你说为了见我而来，分明就是假话了……” 　　王锦姝噘着嘴，用满是委屈的语调说话，激了自己一身鸡皮疙瘩。 　　慕九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你说的是，我应该早些去夔州看你才对。” 第108章 释然 　　“鬼话！”王锦姝更加委屈，“你本就对我无心，还来刻意招惹，一句真话都没有，我现在讨厌死你了。” 　　慕九连忙哄道：“嘿嘿……小锦儿，你别哭了嘛，我错了，其实我来北州也不全是为了看你，是咱们皇上让我来的啊，让我看看北州的情况。” 　　王锦姝冷哼一声：“还让你偷偷来看看，说白了就是不相信定北王和我阿爹呗。” 　　“这话不是这么说，这是关心，关心懂吗？” 　　王锦姝只觉得同慕九说再多也只能得到这些消息了，可这些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她现在想的就是大齐军能顺顺利利赶走大梁军，然后他们一家人回夔州好好过日子去…… 　　慕九看着王锦姝一脸委屈，眼眸带泪的模样，忍不住想，难道她真的因为自己伤心了？ 　　慕九看着她，思绪一晃，没管住自己的手，就要去摸她的头，却被王锦姝一下子躲开了。 　　慕九回过神，失笑道：“你……别生气了啊！以后我常来看你便是。” 　　王锦姝点点头，泪珠在睫毛上颤了一颤，颤的直叫人心肝肉跟着疼。 　　慕九道：“我还有事，先走了啊。” 　　王锦姝也不想跟他纠缠，看着他消失的背影，脸上各种情绪顿时消失，只剩下了一脸冷漠，真的是萧霖业让慕九偷偷来看战况？ 　　行军打仗，每日都会有最新的军报火速传到上京，谁也不会有那么大的胆子去造假，慕九说是萧霖业让他暗中查看，那为什么告诉她啊？那这不就明摆着定北王和王大都统都知道了？ 　　王锦姝冷哼一声，慕九这人的鬼话，她信个鬼！刚刚那些情绪用在他身上，简直是太浪费了。王锦姝很快便将慕九抛至九霄云外了，现在，她应该先想想怎么应付她的阿爹——王大都统了…… 　　王锦姝回到侯府，一头扎进了自己屋子里。 　　是夜，王锦姝就被王大都统叫进了书房。 　　王锦姝端着糕点，乖巧的坐在书桌旁。 　　王大都统正在看军报，抬眼看到女儿白净的小脸儿上一副如水的眸子里透着纯真，他开门见山道：“锦儿啊，今天子誉说你动了军营里的沙盘。” 　　“父亲都看到了？”王锦姝眼睛亮晶晶的，抿着嘴，满是羞涩道，“女儿班门弄斧了。” 　　王大都统道：“你的想法很独特，简直能让现在的局势豁然开朗。” 　　意思是，就别说有的没的了，直接招吧，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一个小姑娘家家怎么会对北州地形如此熟悉，怎么会想到这么精妙的作战方法的。 　　王锦姝早就预料到王大都统的疑惑，脸上带着几分害羞，好像要掩盖什么似的，柔柔道：“能对父亲有帮助就好，看来那个卖画先生不是个骗子。” 　　“卖画先生？” 　　王锦姝眸子亮晶晶的，一脸纯真的点点头，道：“对啊，就是前几天女儿上街买胭脂，看到有个人卖字画，里边有几张是画的北州周边的地图，女儿知道阿爹最近忧心如何对付大梁，我就想着怎么也为阿爹做些什么，就去看那些画，那个人以为我对这些很感兴趣，就把我当成了知音，说啊说的，说个不停，今天我在沙盘上演示的那些，就是他给我说的……” 　　王锦姝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说的特别真诚，也不知道自己一六八开编的这些王大都统信不信。 　　“所以，你有没有买回来一些字画……额，地图……” 　　“有啊！”王锦姝点点头，笑道，“阿爹等一下啊！” 　　她飞快的起身跑出去了。果然，撒谎要做足了准备，一个谎言要配合许多证据来使之成立。 　　王锦姝取了自己先前画下的地图，这些都是她还是穆若兰的时候的记忆，那些大河山川不会有太多变化，所以她敢画，至于街道……那就算了…… 　　王大都统看了直拍手笑。 　　王锦姝默默退出了书房，其实她知道的也很有限，穆若兰也不过才活到十六岁，也只是个小姑娘而已，她知道的，都是当时父亲穆大将军对她讲的，能对现在的局势有帮助最好，没有……没有也就没办法了。 　　又十日，大齐军同大梁军在北州城外交战，大齐军利用天险优势，巧妙取胜，大梁敌军溃败。 　　持续一个月的北州之乱暂时宣告告一段落，皇上龙颜大悦，召大军班师回朝。 　　定北王需要在北州继续驻守，带领其余将士回上京的任务就交给了王大都统。 　　这一个月，王大都统总是听傅二夸赞王锦姝，傅二也问过王锦姝，她却并不承认那些排兵布阵的想法是她提出来的。 　　那时王锦姝一脸纯真，乖巧无比，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无辜道：“我不知道啊，都是别人说的。” 　　“别人”成了借口，反正大家也不知道这个“别人”是谁。 　　无论如何，赢了就好。这些天，王锦姝也没有再看见慕九，王锦姝想，这人果然就是个没正经的，同他说话，不能当真。说什么“常来看你”也不过是客套话，不过正好，她也根本不想他再来“看她”。 　　接下来，王锦姝就要苦恼回上京的事情了，她想，这本就是不能如她所愿，什么回夔州，平平淡淡的过日子……现在王大都统立了功，萧霖业是不肯放过他了…… 　　这几日，王锦姝除了同傅家人告别，就是帮着忙二哥与霍依雯的事了，两个人，这么久，终于能修成正果，实属不易。 　　这次去上京，等一切安稳下来，王家就要开始张罗两个人的婚礼了。 　　在北州的这一个月漫长而短暂，这日天气晴朗，大部队终于要出发了。 　　王锦姝坐在马车里，丁香在一边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什么想念上京哪里的吃食吧，哪里好玩儿的一定要去玩吧……这一路上倒也不寂寞。 　　丁香说起上京的事，还是神采飞扬的，不过她总是刻意避开关于皇上萧霖业的话题，她越是这样，王锦姝越能感觉到。 　　最后，王锦姝不得不失笑道：“丁香啊，你说话不用刻意避开关于他的话题，我早就释然了呢……” 第109章 回京 　　丁香眨巴眨巴眼睛，嘻嘻笑道：“姑娘说的是真的嘛？” 　　王锦姝莞尔：“这还有必要骗你吗？” 　　丁香连忙点头：“姑娘说什么就是什么，姑娘不会骗我哒！” 　　王锦姝微微扬了扬唇，掀开帘子，望向车外，车外的风景在变幻，距离上京也越来越近…… 　　王家的车马一进城，就有忠鉴司的人出来迎接了，王大都统看着原来的部众，眼眶里不禁闪着晶莹的泪花。 　　一行人将王大都统迎进了城，有人负责帮忙安置家属，有人负责帮忙安置物品，王大都统收拾妥当就进宫面圣去了。 　　王锦姝回到了一别三年的王家院子，院子早就被人打扫干净，许多摆设都保持了原来的样子。 　　她走进添花苑，忍不住抬头望向翠园的房檐，让人惊讶的是，那房上不知什么时候又换成了红瓦，就如最开始的那样。 　　添花苑里的那棵大树也长得很繁茂了，只不过，现在没有暗卫了，自从他们一家去了夔州，王大都统就把暗卫用在了别处。 　　王锦姝本以为这次回来只不过是短暂的停留，没想到，却又一次踏入了风云诡谲之中。 　　消息来的猝不及防，王大都统重新恢复正一品都统身份，仍旧管理忠鉴司，原来接手忠鉴司的慕九不知道去了何处。 　　一时之间，都统府门庭若市，谁都知道，忠鉴司的职务有多大，王大都统手里的权利有多大。只不过，许多人都没想到，王广忠在夔州销声匿迹了三年，还能重新被启用，这次还是新皇任命，若是他不出差错，这权柄，恐怕要维持下去了。 　　王锦姝听丁香来报告，手里写字的动作也忍不住停了下来，“啪嗒”一滴墨晕染了宣纸。 　　王大都统官复原职后被安排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抄了礼部尚书史家，王锦姝犹记得史部尚书家的史三姑娘史青青，是他们家啊…… 　　不久以后，王大都统又带人查抄了几家，虽然证据确凿却也让人人心惶惶的。 　　王锦姝想，萧霖业这是要肃清朝堂了，可他手底下那么多得力干将，为何偏偏拿她阿爹当枪使？！ 　　王大都统每日忙到很晚才回家，王锦姝不忍心再占用他休息的时间，每日除了给父母亲请安，再送去一些自己做的糕点以外，就没有再打扰了。 　　天气越来越闷热，已经到了盛夏时节，王大都统已经习惯了每日的忙碌，不久之后，就是王演同霍依雯的大婚之日了。 　　王锦姝这些日子帮着母亲张罗着办这件喜事，一家人显得都十分忙碌。 　　院子里各处都需要重新布置，房子也要重新修缮，后院需要扩建…… 　　都统夫人看着女儿有条不紊的安排着下人，脸上不禁露出了慈祥的笑容，她的锦儿长大了，这样看来，显然有了当家主母的风范……自己的女儿已经十七岁了，是时候谈婚论嫁了。 　　可是一想到这件事，都统夫人就有些发愁，她一同夫君王大都统谈到这个话题，他就说锦儿还小呢，不着急。 　　可她都十七岁了，可不小了啊，她自然明白夫君顾虑的是什么，还不是几年前锦儿同皇上关系亲密，可时过境迁，皇上后宫也有不少人了，他恐怕都不记得锦儿了吧！ 　　都统夫人想，夫君不着急这件事，可是她不能不着急，女儿的终身大事，可不能耽搁了。 　　如此想着，都统夫人背着王大都统偷偷给夔州哥哥嫂嫂写了封信回去，让哥嫂帮忙给锦儿寻觅良人，她要求并不高，只要踏实肯干，对锦儿一心一意就行。 　　其实，她也知道，这有些强人所难了，他们王家在夔州待了三年，当地的人也认识了个差不多，哪里有合适的呢…… 　　都统夫人正给女儿筹谋之际，宫里传来了消息，薛贵人请王锦姝进宫。 　　王锦姝听宣旨太监说薛贵人，一时没反应过来是谁，愣了一瞬，才忽然想起薛家那个文文静静柔柔弱弱的庶出表姐，薛梦乐。 　　她已经是贵人了啊，王锦姝接了一旨，心中思绪纷乱。 　　是夜，王大都统回来，才得知了这件事。 　　“她让你去你就去吧，万事小心。”王大都统沉吟半晌才说了这么一句。 　　都统夫人照例哭哭啼啼，十分不放心。 　　王锦姝想，薛梦乐是庶出，薛家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现在王家正得萧霖业的重用，也许薛梦乐只是想同王家打好关系，以便她在宫中立足吧。 　　翌日清晨，王锦姝穿了一件鹅黄纱裙，外罩浅绿色衫子，头上只梳了简单的双平髻，戴着一对碧玉流珠，简单却不朴素。 　　都统夫妇见王锦姝如此打扮，十分满意，女儿长大了，知道怎么样打扮最是得体了。 　　都统夫人一边拭泪，一边将王锦姝送上马车，马儿嘶鸣，马不停蹄的奔向皇宫。 　　王锦姝一路上沉默不言，丁香见姑娘并无说话的意思，也不敢轻易开口打扰，主仆二人一路保持安静。 　　到了宫门口，宫人引着王锦姝往里走，王锦姝想，她并没有什么想法，只要顺顺利利的见了薛梦乐，然后说完话顺顺利利的出宫就好。 　　可王锦姝刚下马车，迎面就碰见了临王萧霖华，萧霖华身后跟着穆宸轩。 　　三年过去了，小轩又长高了不少，王锦姝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穆宸轩见了王锦姝，先是一怔，随即冷声斥道：“大胆！见了临王还不行礼？” 　　王锦姝淡淡的看了穆宸轩一眼，脸上并没有恼色，而是对临王微微福身，施礼。 　　穆宸轩满是得意的看着王锦姝。 　　王锦姝忍不住翻了他一个大白眼儿，幼稚鬼！都十七了，还这么幼稚可笑！ 　　这一个大白眼似乎让穆宸轩忽然想起许多往事，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她可是王锦姝啊，自己刚刚狐假虎威，太鲁莽了呀。 　　临王萧霖华笑了笑，示意王锦姝起身，只扫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就离开了。 　　王锦姝转头看着萧霖华离去的背影，实际是在看穆宸轩，十七岁的小轩已经长成了一个俊朗不凡的少年，他长得真的很像父亲…… 第110章 撞车 　　丁香见姑娘目不转睛的看着临王那边，心思微转，悄悄扯了扯她的衣袖，低声道：“姑娘，咱们走吧。” 　　王锦姝回过神，点点头。 　　宫人引着王锦姝往里走，一路上她自顾自的低着头走路，不多时，宫人指着一处院子道：“王姑娘，这里就是薛贵人的住所了，请姑娘稍后，待奴婢让人通传。” 　　王锦姝点点头，这才抬头看向院门口的匾额，精致的牌匾上写的妙音轩，这名字倒是很贴合薛梦乐的名字，看来萧霖业对她也是很宠爱的。 　　王锦姝又四下望去，这妙音轩在东南方向，虽然看起来院子有些小，但离干元殿并不远…… 　　“王姑娘，薛贵人请您进去呢。” 　　说话声打断了王锦姝的思绪，王锦姝跟着婢女进了院子，小院子被布置的很雅致，花坛修剪的很整齐，小假山流水也很别致，这让王锦姝想起了在薛家时，薛梦乐的院子，只不过现在这个妙音轩要大了许多…… 　　王锦姝向站在台阶上的薛梦乐行礼，薛梦乐笑盈盈的迎了下来：“表妹来了啊，外边热，快快进来吧。” 　　薛梦乐上前攥住王锦姝的手，领着她往里走，一边吩咐婢女上茶。 　　屋里果然比外边凉爽许多，王锦姝注意到了屋子里放着的冰盆…… 　　薛梦乐拉着王锦姝坐下，满脸都是柔柔的笑意：“阿锦，你们回上京了真是太好了，这样我就可以时常让你进宫来陪我了。” 　　王锦姝回以一笑，“时常”么？她可以时常叫她进宫，可见她在他面前很是得宠的。 　　“姑姑、姑父身体可好？家里一切都好？” 　　“一切都好。”王锦姝回答。 　　薛梦乐把桌上的水果推给王锦姝，浅笑道：“阿锦妹妹在我这里不要拘束，我虽然没什么本事，却也知道有恩必报，当时在薛家，姑姑……帮我说话，我是铭记在心的，所以，我只是希望王家一切都顺顺利利的，希望王家好……” 　　薛梦乐说到情真意切时，她的眼里还带了泪花，语调也有些哽咽。 　　王锦姝看着她可怜楚楚的模样，忍不住想，刚刚她想的什么得萧霖业的宠爱真是小人之心了，薛梦乐又有什么办法呢，她只不过是一个被迫送进宫的庶女，能得到宠爱在宫中立足已经很不容易了。 　　王锦姝扬起笑，安慰道：“表姐放心，王家一切都好，你也要好好的，我们都要好好的。” 　　薛梦乐闻言，不禁露出感动之色，连连点头。 　　两个人说了会儿话，王锦姝正要离开，婢女忽然匆匆跑来禀告说皇上来了。 　　王锦姝感觉自己的心“咚”的一声，坠入了无底深渊…… 　　萧霖业掀帘而入，王锦姝跟着薛梦乐行礼。 　　萧霖业脚步并没有停留，道了声起来吧，语气里也没有什么波澜。 　　薛梦乐连忙上前端茶倒水伺候，萧霖业接过茶，道：“这些不用你做，有婢女呢。” 　　“是。”薛梦乐语气怯懦，连忙坐在了萧霖业对侧。 　　萧霖业毫不避讳的看着王锦姝，三年了，她好像长高了些，比原来瘦了许多，原来有些圆润的小脸儿不见了，变成了瓜子脸，她眼眸低垂，好像失了原来的生动俏丽…… 　　在薛梦乐眼里，萧霖业对王锦姝的凝视是别有意味的…… 　　萧霖业忽然开口，对王锦姝道：“你若无事，可常常来宫里陪伴薛贵人。” 　　王锦姝仍旧垂眸，低声回答了一声是。 　　萧霖业眉头一皱，心知他与她怎么都回不到三年前了…… 　　王锦姝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看萧霖业，今时不同往日，他已经是高高在上的皇上，而她心里残存一丝丝念想又怎样，他到底不再是她心中所愿…… 　　王锦姝穿过长长的街道，往宫外走去，天色灰蒙蒙，有小雨滴打在脸上。 　　丁香连忙撑开伞，低声道：“姑娘，快走吧，要下雨了。” 　　王锦姝嗯了一声，加快了脚步。她想，薛梦乐自然能注意到萧霖业对她的态度不一般，她若是有心让人去查，自然也能查到。再者，萧霖业与她到底是有些永远不能解开的结，她还是少来宫里吧，免得大家尴尬…… 　　暴雨来的猝不及防，王锦姝坐在马车里，马蹄嘶鸣，马儿拉着马车飞奔，溅了一地的水花。 　　“哐当！”一声巨响，王锦姝只觉马车剧烈震动，她一把拉住丁香，两人还是被甩出了马车之外。 　　丁香连忙护住王锦姝，对马夫大喊道：“怎么回事？！” 　　王锦姝已经起身，这时，对方车马里钻出一人，他穿了一件厚厚披风，弓着腰一边咳嗽，一边拿过仆人的雨伞，朝着王锦姝走来。 　　丁香掺着王锦姝，怒声骂道：“你怎么驾车的？！撞翻了我们姑娘的马车了！我们姑娘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担待的起吗？！” 　　来人听了丁香的咒骂，十分羞赧的朝丁香点头致歉，把伞伸到王锦姝头顶，一手抵着嘴，十分抱歉道：“姑娘，实在对不起……咳咳咳……我撞翻了你的……咳咳咳……” 　　“先去那个茶楼避避雨吧。”王锦姝直接走入雨中，走进了清心茶楼。 　　马车坏了，一时不能回家，撞车的事有马夫出面，她不想与对方多说。最主要的是，对方一身华贵衣袍，她并不知他身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王锦姝进了一间雅间，丁香在一旁一边伺候她换衣服，一边生气道：“也不知道那个人怎么回事，这大雨天的，马车赶这么快，着急去投胎嘛！” 　　“丁香！” 　　丁香蔫蔫的哦了一声，道：“对不起，姑娘，我失言了，幸亏咱们车里的备用衣服没有湿，哎……也不知道雨什么时候停……” 　　这才晌午时分，窗外天色昏暗的如同傍晚，王锦姝语气温和道：“等等吧……” 　　门外响起笃笃的敲门声。 　　“姑娘……咳咳……我能……进来吗？” 　　丁香听闻，皱着眉头看着王锦姝。 　　王锦姝道：“男女有别，况且今日之事公子也不是故意的，你们同我家马夫说清楚了，按规矩赔偿就好了。” 第111章 小轩弟弟 　　门外嗯了一声，又道：“到底是我们不对，我让茶楼为姑娘熬了姜糖茶，姑娘一会儿用了……咳咳咳……雨停了再走吧。”“行。”门外再一阵咳嗽声和轻轻的脚步声，才恢复了平静。丁香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才撇嘴道：“看着挺斯文的一个人，做事怎么这么鲁莽呢？！” 　　“去查查他是谁。” 　　丁香连忙点头应声。 　　如今王家树大招风，不得不小心谨慎。 　　王锦姝坐在清心茶楼里，看着窗外的雨转为淅淅沥沥的小雨，天光也即将放晴，路上出现了几个撑伞的行人。 　　清心茶楼对面是宝膳楼，王锦姝犹记得当时甄淑为了偶遇萧霖业，总去宝膳楼吃饭，而现在自己就身处萧霖业常来的这间雅间。 　　王锦姝站起身，环顾四周，清雅的布置一如从前，似乎没有什么人让它有什么改变。 　　王锦姝轻而又轻的笑了笑，能有什么改变呢。 　　雨渐渐停了，不待丁香回来，王锦姝独自一人出了茶楼，准备走回都统府，三年时光，街道铺面到底还是有变化的。 　　雨后空气里混着泥土的清新，街道上偶有几处水洼，王锦姝拎起裙子，才走没几步，就见穆宸轩远远的骑马而来。 　　王锦姝扬起笑脸，没想到这样巧，从宫里出来又能见到小轩一次，她毫不避讳的直勾勾的望着他，他是她的亲弟弟，如今一副气宇轩扬的样子，她心安极了，怎样看都看不够似的…… 　　穆宸轩自然发现了王锦姝，他被她看的浑身不自在，他想，她与他差不多大，怎么总是感觉她看他的眼神儿像是慈母看儿子一般呢！ 　　穆宸轩不禁有些恼，呸呸呸，什么慈母看儿子，王锦姝不过是个荡浪女，理她作甚。 　　穆宸轩手中马鞭一挥，想要赶紧离开王锦姝的视线。 　　就在这时，忽然有一人从巷子口狂奔而来，闷头就要往穆宸轩的马蹄子底下钻。 　　“小心！”王锦姝忍不住朝他大喊。 　　穆宸轩一拽缰绳，躲过了那人。 　　那人扑了个空，却不死心，顺势滚倒在了地上，哎呦呦的叫了起来：“疼死我啦，我的腿被马踩断了呀，救命呀！” 　　穆宸轩气急喊道：“哪里来的骗子！再不滚开我可要不客气了！” 　　那人听闻，更是哀嚎连连：“救命呀，没王法啦，撞了人还要打人啦！” 　　穆宸轩气的脸色涨红，扬起鞭子喊道：“你，你……你再不滚开我的鞭子可要落下了！” 　　“哎呦呦，疼死我啦，我的腿断了呀，我上有老下有小，一大家子人都要我养，没钱医治呀！” 　　说白了就是要钱呗，可穆宸轩哪里甘心被骗，咬着牙看着那无赖，攥着鞭子的手青筋暴露。 　　雨后初霁，人们都出来了，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 　　王锦姝看着围堵的人群，大声喊道：“请让一让，大夫来了！” 　　人群立刻让开了一条通道，穆宸轩已经从马上下来了。 　　王锦姝对穆宸轩嗔怪道：“小轩，你撞了人，怎么不为他请大夫呢？” 　　请大夫不请大夫的，被少女这么脆生生的唤一声“小轩”，穆宸轩脸刷的红了。 　　王锦姝蹲下来，对那躺在地上哀嚎的无赖笑道：“不好意思啊，我弟弟不懂事，撞了你，我请大夫来了，帮你看看，你放心，医药费我们出。” 　　啊喂，谁是你弟弟啊！穆宸轩心里叫道，可嘴上却没说出来，王锦姝愿意出头为他解围，他扯后腿不合适了。 　　那人抬眼偷偷看了看王锦姝，眼滴溜溜的又转到大夫身上，哀嚎道：“这哪里是医药费的事这么简单，我受伤了，十好几天不能上工，这些天的工钱怎么算呢？” 　　穆宸轩听闻，气急道：“你分明就没事，你这是讹诈！” 　　王锦姝亦是脸色一凛，冷声道：“你竟敢讹诈到我弟弟身上！受伤没受伤可不是你说了算的，大夫来了，让大夫看看，若是你根本就没受伤，那我们可是要把你送到衙门的，省的你再出来祸害别人！” 　　那人听闻，一个轱辘爬了起来，亦是叫道：“你说你请大夫，万一那大夫同你们是串通一气呢！看你们的穿着，一看就是有钱人，我哪里知道你们是不是收买了那大夫？！” 　　王锦姝掀了掀唇角，这话用不着她回答了。 　　果然，被王锦姝带来的老大夫吹胡子瞪眼睛道：“你这泼皮无赖！你可看清楚了，我是堂堂会康堂的大夫！怎么轻易被人收买！” 　　“是啊是啊，楚大夫我也认识。” 　　“对对，让大夫看，当面拆穿你这骗子！” 　　“呸！大骗子！” 　　那人听着众人骂，好像来劲了似的，忽地躺在地上，哭叫道：“杀人啦，杀人啦！踩伤了人还串通大夫欺负人了啊！” 　　大夫气的跺脚，转身就要走。 　　王锦姝忽然拉住他叫了声楚大夫。 　　楚大夫看了眼王锦姝，叹气道：“姑娘莫要为难老夫了，这样的泼皮，老夫连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王锦姝声音满是委屈，眼中噙着泪珠，哽咽道：“事关我弟弟的清白，拜托楚大夫再等一下……” 　　楚大夫见少女梨花带雨的模样，心中十分不忍。 　　一旁没吭声的当事人穆宸轩惊得下巴都要掉了，刚刚还很凶，转眼就有眼泪要掉下来，王锦姝她怎么做到的？！ 　　太可怕了这女孩子…… 　　忽然听得远处有人高喊：“快让一让！衙役来了！” 　　是丁香的声音。 　　一听衙役来了，王锦姝脸上又扬起笑意，她目光柔柔的看向穆宸轩，穆宸轩被这一双如水眸子看的忽然有些慌乱，哎呀，人家姑娘是为他解围呢！他怎么还好意思总把人往坏处想！ 　　穆宸轩连忙引着衙役到那人跟前，指着他道：“就是他说被我的马撞了，还请衙役大哥作证，让大夫看看，若是没事，这人就是个骗子！衙役大哥可要为民除害啊！” 　　“啰嗦！”衙役有些不满的看着穆宸轩，他衙役做事，还需要这毛头小子指挥么？ 　　穆宸轩呛了下，站在一旁不吭声了。 第112章 梁阿七 　　王锦姝忍住笑，转头对大夫道：“辛苦大夫了。” 　　楚大夫几步上前，那人已经被衙役按住了。 　　楚大夫仔细检查了一遍。 　　王锦姝扬声问道：“楚大夫，他可有事？” 　　“没事，好着呢！” 　　“腿被踩断了吗？” 　　“没有。” 　　“可伤到了别处？” 　　“没有。” 　　王锦姝转身对众人道：“大家看到了吧，这人分明就是要讹诈我弟弟！” 　　“真是！这个坏人！” 　　“光天化日的，竟然干这种事！” 　　“就是啊，有手有脚的你干点儿什么不好！呸！” 　　“……” 　　王锦姝看着衙役将那人带走，回过头来又看穆宸轩。 　　穆宸轩脸刷的又红了，低声喏喏道：“谢谢你啊。” 　　王锦姝故意伸着耳朵往穆宸轩身边靠了靠，一脸疑惑道：“说什么呢？没听清。” 　　穆宸轩脸更加红了，这王锦姝故意的吧，啊啊…… 　　丁香在一边大声喊道：“姑娘，刚刚穆小公子说谢谢您呐！” 　　“哦，这样啊！”王锦姝恍然，眸中灿如星辰，意味不明的含笑看着穆宸轩。 　　虽然王锦姝刚刚给他解了围，可他确实快被这主仆二人气死啦好嘛！他是“穆公子”好吗？！干嘛非要在穆和公子之间加一个“小”字！ 　　穆宸轩满脸挫败，感觉自己被调戏了。 　　王锦姝收起笑意，不打算再逗他，她认真道：“刚刚你若打了人，就说不清了，以后行事千万别这么鲁莽了。” 　　“哦……”穆宸轩应声，算了，王锦姝说他是她弟弟，那他就把她当一回姐姐吧…… 　　王锦姝带着丁香离开了，穆宸轩呆呆的站在原地，哎……可怕的被慈母慈爱了的感觉又来了…… 　　清心茶楼上，一男子站在窗前，目睹了全程，他嘴角微微上扬，喃喃道：“这个王锦姝还挺有意思。” 　　“那是，我说过了，我不会骗你的。”说话的人带着几分戏谑。 　　男子又扬了扬唇，问道：“慕九，你说她长得像周瑾，我看了也觉得她很像，可是性格，却……咳咳咳……同周瑾……咳咳……南辕北辙。” 　　慕九听着他咳嗽声不止，不禁眉头紧皱，关切道：“七公子，解药的事，还是没有眉目吗？” 　　被称作七公子的人摇了摇头。 　　“那可要加快了，你这咳嗽……” 　　“我没事！”七公子抬手打断了慕九说话，又是一阵猛咳。 　　待咳嗽平息，七公子才道：“既然你说她和……咳咳咳……关系非同一般，那我们也不能操之过急，不要弄巧成拙了……咳咳……” 　　“是是是，你说的都对，可是你这身子。”慕九是真心实意的担心，看着他咳嗽一天天厉害，心急如焚。 　　“说了我没事……咳咳咳……”七公子显然有些生气了，不住的用手拍着桌子，“你做好你自己的……咳咳咳……” 　　“属下知道了！”慕九连忙应声，退出了屋子。 　　…… 　　王锦姝回到添花苑，第二日就听说了一个消息。 　　这次大梁又一次被击退，大梁的老皇帝忧愤而终，新皇帝继位，新皇帝为了向大齐示好，送来了自己的幼子作为质子。 　　王锦姝想起跟着父亲穆大将军征战的那些年，大梁老皇帝野心勃勃，一心想攻破北州，他曾经扬言只要有了北州这个缺口，攻占大齐就势如破竹了。 　　可现在，大梁老皇帝驾崩了，北州依旧固若金汤。 　　这次负责送梁质子进京的是荣昌侯一家，待将质子安顿好，荣昌侯也将留在上京。 　　王演听说这个消息后，高兴了好几天，他才不在意什么梁质子呢，他在意的是傅二一家要回来了。 　　王演这两日忙着帮忙照看荣昌侯府旧宅的修缮，一心盼着跟自己一起长大的玩伴傅二归京。 　　王锦姝这几日都没有出门，确切的说，是自从回到上京，除了那次被薛梦乐召进宫出去过一次，就再也没有出去过。 　　都是王演和丁香去外边打探了消息回来，说给她听。 　　这日，她一早就被都统夫人叫起来，说是要去参加宫宴，荣昌侯回来了，梁国七皇子来了，皇上为了表示欢迎，也为了表示两国不再有征伐的意愿，专门为梁国七皇子举办了宴会。 　　这样的宴会，说是专门为梁国七皇子举办，其实人人都是心知肚明的，既然有梁国质子，两国之间就不可能是和平共处的关系。可那又怎么样呢？该担心该害怕的是那个梁阿七，而不是大齐人。 　　王锦姝仍然记得那个梁国太子，也就是现在的皇上，可以说他比他的父亲梁国老皇帝还要有野心，现在怎么肯把自己心爱的幼子送来当质子？那“梁阿七”又怎么肯来？ 　　王锦姝随母亲来到皇宫宫门口，因着时间还早，人又多，宫门口的侍卫并不肯放行。 　　王锦姝同母亲站在宫门口等候，都统夫人依旧喜欢唠叨她，叮嘱她进了宫一定要谨小慎微，谨言慎行。 　　王锦姝点头，表示记下了。 　　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温润敦厚的声音。 　　“是姑娘吗？” 　　王锦姝忍不住回头，竟然是他，那个前几日在雨中撞了她的人。她是派丁香去查了，可是并没有查出来他是谁，后来又有别的事，这件事就被搁置了。 　　“真的是你啊……咳咳咳……”他以手抵着嘴唇，咳得满脸通红，十分抱歉的看着都统夫人，“咳咳……咳……夫人，失礼了。” 　　都统夫人看看女儿，又看看这咳的全身都咳得颤抖的男子，忍不住问道：“你是……” 　　忽然，一小厮快步上前，一把扶住了他，低声道：“公子，该走了。” 　　他点点头，又朝都统夫人母女露出满是歉意的笑容，才跟着小厮离开了。 　　都统夫人满脸疑惑道：“锦儿，他是谁啊？” 　　王锦姝摇摇头：“不知道。” 　　都统夫人立刻警惕：“那他为何同你打招呼？” 　　王锦姝将那日进宫回来路上与他马车相撞的事情同都统夫人说了。 　　都统夫人吓得脸色都变了，连忙检查女儿身上有没有受伤。 　　王锦姝失笑，攥住都统夫人的手撒娇道：“阿娘，我没事啦。” 　　“你这孩子，出了这么大的事都不同阿娘说，这不是要急死我吗？！” 第113章 宫宴 　　王锦姝往都统夫人肩上蹭了蹭，笑嘻嘻道：“不给您说是为了不让您着急啊。” 　　“还有丁香那丫头，竟然也跟着你一块瞒着我！” 　　“阿娘，不怪丁香啦……阿娘，我真的没事……” 　　女孩儿软软的糯糯的撒娇声钻进刚刚走远了的那男子耳中，他不禁嘴唇微微上扬。他想，慕九说萧霖业喜欢她，喜欢她什么呢？这副娇憨的样子么？他可不是会被娇憨迷惑的一个人吧？ 　　王锦姝随都统夫人进了宫，一路上她安静的仿佛不存在一般，默默跟着都统夫人入座，默默喝茶吃东西。 　　宝和殿里，灯火通明，犹如白昼。 　　王锦姝也不全是什么都不做，她留心观察了一下周围，那些上京贵女她几乎一个都不认识，本来她就认识几个，三年过去了，像她这般大的有的已经婚配了，新长起来的，现在十四五岁的，她也不认识。 　　可她仍旧能够感受到有目光朝她投过来，甚至还有指指点点。 　　王锦姝浑不在意，目光扫过宝和殿主座位置，那里还没有人，失望谈不上，这么久了，她也该让心沉下来了，总是想这个，就没意思了。 　　王锦姝一脸沉静，乖巧的不能再乖巧。 　　皇上来了，众人行礼，王锦姝也跟着规规矩矩的行礼，众人坐下，她也坐下。 　　萧霖业好像是同梁质子说了什么，王锦姝坐的远，也没听太清楚。那边两个人又是举杯，又是笑，说到底跟她没有半毛关系。 　　王锦姝百无聊赖的看着歌舞，忽然秦雅若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偷偷跑了过来，挤在王锦姝身边，笑嘻嘻道：“阿锦，我们去别处玩儿吧，这里好无聊啊！” 　　王锦姝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她可不想惹麻烦。 　　“走嘛走嘛……” 　　“你还有孕呢。” 　　“哎呀，没事啦，走吧，不用担心我，我小心着呢。” 　　王锦姝想，不去放她一个人去她倒是不放心，只得偷偷离席，同她出来。 　　秦雅若拉着她的手往御花园去了，一边走还一边眉飞色舞的同王锦姝讲最近在北州发生的事。 　　王锦姝耐心的听着，两个人不知不觉走到了御花园的小凉亭。 　　清凉的风吹过，让人心旷神怡。 　　两个女孩子坐在凉亭里享受这静谧的一刻。 　　“啊！”只听一声惨叫，两人登时警惕。 　　秦雅若满脸惊惧：“刚刚是什么声音？” 　　王锦姝早就起身四下查看，眼见着不远处的湖水旁，一群人急急地跑了过来。 　　秦雅若好奇的张望，喃喃道：“发生什么事了？” 　　“不知道。” 　　“我们去看看？”说着秦雅若就要往外走，王锦姝一把拉住了她。 　　王锦姝道：“不要卷入是非，我们走吧。” 　　秦雅若哦了一声。 　　可两人还没有出凉亭，就被麒麟军的人围住了，麒麟军是萧霖业还是皇子的时候亲手带出来的，现在已经成了他的贴身禁军。 　　“请二位姑娘不要离开，刚刚不远处发生了一些事情，还望二位配合。” 　　秦雅若气不打一处来：“我们只是在这里休息啊，凭什么……” 　　“若若。”王锦姝拉住她，道了声，“清者自清。”又转头向麒麟军点点头。 　　秦雅若气急败坏道：“真是晦气，好好的出来透透气也能碰到这糟心事。” 　　王锦姝笑了笑，道：“没事啦，什么糟心不糟心的，我们又没做什么，静静等着就是。” 　　宴席上，都统夫人等了好久都不见两个女孩儿回来，不禁十分心焦，刚刚外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忽然把大家都围起来了，不让进出。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呀！？ 　　宴会在继续，可御花园里出了事，原来是薛贵人落水了！ 　　据薛贵人说，她在席间觉得身体不适，就打算出来走走，也没有带别的仆从。可她刚走到小桥旁，就感觉身后有一人“嗖”的一阵风一般跑了过来，直接将薛贵人撞进了湖里。 　　麒麟军听闻，抓紧时间去抓刺客，薛贵人浑身湿淋淋的，被人抬回了妙音轩，可宝和殿里丝竹声却没有因此停下来。 　　萧霖业只吩咐麒麟军好好查，就继续同梁阿七推杯换盏。 　　忙了一通，却没抓到刺客，麒麟军才撤了。 　　秦雅若喃喃：“真是奇怪，这么多麒麟军竟然抓不住一个刺客？” 　　王锦姝道：“薛贵人出来没有带婢女？怎么那么不小心。” 　　秦雅若撇嘴：“是呢，这样看来，还是不能偷跑出来了，太危险了，我们赶紧回去吧！” 　　王锦姝哦了一声，又望向桥那边，安静的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她轻轻的摇了摇头，回到了宴席。 　　此时，梁国质子梁阿七进献的舞女正在台上表演，丁香附在王锦姝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王锦姝哦了一声，竟然还是没有查到，而且萧霖业还让麒麟军把薛梦乐落水的事压下了…… 　　王锦姝忽然注意到不远处，有一身着白色锦袍面色清秀的男子，他正弓着背不住的咳嗽。 　　王锦姝问丁香，他是谁—— 　　丁香连忙望过去，不禁笑道：“姑娘，他不就是前几日撞您车的那个，其实……” 　　丁香压低声音，附在王锦姝耳边道：“他就是梁国送来的质子，七皇子，本名叫苏煜。” 　　是他啊，王锦姝忍不住又看他一眼，可是不对啊，他同她撞车是几日前。可是上京人都知道，荣昌侯陪同梁国七皇子进京是在今日……难道他自己偷偷的早来了？ 　　距离很远王锦姝也看不大清楚他的神色，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然后又摇了摇头，她想就算不对劲，又与她有什么关系呢…… 　　梁国来的舞姬跳完一曲，众人抚掌叫好，王锦姝远远看到梁阿七苏煜在朝领舞姑娘招手，然后那女子便婷婷袅袅的走到了萧霖业跟前，摘下了脸上的面纱…… 　　萧霖业好像愣了一愣，随即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苏煜，示意领舞姑娘上前。 　　那姑娘又走到萧霖业跟前。 　　萧霖业语气淡淡，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垂眸乖巧道：“奴婢名叫楚楚。” 第114章 你还好吗 　　“楚楚？”萧霖业低声唤了一声，楚楚的名字滑过他的舌尖，轻轻的柔柔的。 　　楚楚柔顺的点点头。 　　萧霖业对苏煜举杯：“既然是阿七你的好意，那朕便收下了，朕一会儿吩咐人帮你在上京选一处院子，就算是朕赐给你的。” 　　苏煜温顺答道：“谢陛下。” 　　王锦姝的位置自然是听不到前边人的对话。 　　回到了家，王锦姝才知道了事情的原委，萧霖业留了梁阿七苏煜送的一个舞姬，萧霖业赐给了他一座院子，不过，这院子还得派人去挑选。 　　王锦姝怎么都没想到，帮苏煜选院子的差事竟然落到了王大都统头上。 　　都统夫人不耐烦的唠叨：“这真是使唤人没够，咱们老爷天天这么忙还要帮他选院子，多大的事儿啊！也要辛苦老爷来做。” 　　王大都统没吭声，只是笑着看着夫人发牢骚。 　　“你说说你什么差事都应，先是抄了许多人家，得罪了那么多人，现在又要帮着梁七皇子选院子，院子选不好了，人家会说你苛待客人，你若选好了，也许有人就会说你谄媚梁国……” 　　王大都统揽住夫人的肩膀，呵呵的笑着：“夫人真是越说越离谱了，只不过是选个院子而已，哪里那么多弯弯绕绕的。你想太多了。” 　　都统夫人不满道：“难道我们现在不应该想想这些事吗？我们一回到上京就得了重用，势头越来越高，这些日子我都不敢让锦儿和演儿出门，生怕他们出去惹了祸，多少人盯着咱们呢！” 　　“夫人说的是……呵呵……”王大都统连忙陪笑，“小心好啊，小心使得万年船，夫人说的对，做的对！” 　　都统夫人横了他一眼，撇嘴道：“少拿我当小孩子哄，我又不是傻子，我跟了你这么多年，还看不出来这些道理吗？哼……” 　　王大都统揽着夫人往内室走，满脸谄笑：“哈哈……我的好夫人能看出来，我的夫人最聪慧，眼光最长远……” 　　确实如都统夫人若说，王演兄妹这些日子真的没怎么出门，王锦姝就一直窝在添花苑里看书，两耳不闻窗外事，当然，如果丁香和王演来她近前说，她也是会听会打听的。 　　平日里，无非就是一些有意思的事，给王锦姝平静的生活增加一些乐趣，可这一次，王锦姝听到消息后，脸色都变的没有血色了。 　　六殿下萧霖华被禁足了，他手底下的一众人包括穆宸轩入狱了！ 　　王演自然是从傅二那里得来的消息，傅二的大嫂，也就是穆宸轩的姐姐穆若菡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急火攻心，病倒了。 　　穆若菡每日倚在床边流泪，直骂自己没用…… 　　王锦姝听丁香这样说，连忙打断，语气冰冷的好像能把这炎热天儿冻出冰坨。 　　“临王到底犯了什么事？” 　　王锦姝不想听丁香扯有的没的，赶紧说原因啊，说了原因才能找到问题所在，才能解决问题啊！ 　　丁香说，是因为半年前，临王带属下去福州治理水患，遭遇劫匪，临王带人去清剿劫匪。那些劫匪藏进了近曲村，劫匪迫于临王压力，一怒之下，屠杀了全村人。 　　屠杀啊……那岂不是死了很多人…… 　　因为劫匪也都伏诛，所以事情还没闹起来就被临王压下了，所以对于这件事，皇上根本不知情。 　　“那现在怎么知道的？” 　　丁香又道：“听说是近曲村侥幸逃脱的一群人来告到上京衙门了。” 　　时隔半年？还有一群人？告到上京衙门？怎么想都觉得事有蹊跷吧？ 　　王锦姝又问：“那些人呢？” 　　“被衙门作为人证保护起来了。” 　　王锦姝哦了一声，起身就往外跑：“丁香，带上钱，咱们出去！” 　　“啊？哦！”丁香连忙拔腿跟上。 　　王锦姝快步走到院子门口，忽然看见都统夫人安排在这里的一些仆从，连忙退了回来。 　　王锦姝伸出细白的手，在丁香面前晃了晃，道：“丁香，把钱给我。” 　　丁香连忙哦哦的把钱袋放在王锦姝手里。 　　王锦姝拽过丁香，低声道：“你去床上装我睡觉，别被发现！快去！” 　　啊？姑娘出去不带她啊？！ 　　丁香本想说姑娘带上我吧，我能替您出谋划策，我能保护您……但见王锦姝身手利落的攀上树，跳到墙上，一眨眼功夫，姑娘就跳到了傅二公子的翠园。 　　丁香不吭声了，好挫败，她不会爬树，不会爬墙头……呜呜…… 　　王锦姝身形飞快，可到底知道荣昌侯府的家丁侍卫不是吃干饭的，她只能先去同秦雅若打个招呼。 　　“若若！”王锦姝低声喊。 　　秦雅若从屋里出来，以为自己幻听了，王锦姝怎么来了？ 　　王锦姝指了指墙头，表示自己是跳过来的，并说明来意。 　　秦雅若哦了一声，听明白了，连忙让她进屋，让她换了荣昌侯府婢女的衣衫，大摇大摆的送她出了荣昌侯府。 　　王锦姝脚步飞快，直奔县衙，现在事情才刚刚开始，小轩他们还被关在县衙牢房里，想见……应该不难吧…… 　　狱卒看见一身婢女打扮的王锦姝，本要驱赶，王锦姝从荷包里掏出几个金豆子，塞到狱卒手里，笑嘻嘻道：“狱卒哥哥，就让奴婢进去嘛……” 　　王锦姝扯着狱卒的衣袖摇啊摇，脸上挂着笑，眼里却含着泪。 　　啧啧，这小美人的模样真让人心疼啊，狱卒有些于心不忍，主要是手里金豆子硌手，心想，哎呀，小姑娘家家的，梨花带雨的求他，他该让她进去的……这些金豆子得值不少银子吧…… 　　狱卒带着王锦姝进了牢房，嘱咐了一句别耽搁之类的，就出去了。 　　牢房里阴暗潮湿，王锦姝找了好几个，终于看到了小轩，此时的小轩一身灰色囚衣，正坐在凳子上发呆。 　　王锦姝快步上前，一把攥住牢房木门，低声唤道：“小轩！” 　　穆宸轩有一瞬间恍惚，他以为二姐穆若菡又来了，待抬眼看到王锦姝时，不禁有些失望，失望过后又是一脸疑惑、茫然…… 　　王锦姝看着穆宸轩脸上神色变化，且不管这些，柔声问道：“你还好吗？” 第115章 秘密召见 　　穆宸轩本想怼她，她看他这脏兮兮的样子，像是好吗？可当他看到少女清亮的眸子，还有满是关切的神情时，更加疑惑了，她看起来不像是来落井下石的，倒像是真的在关心他。 　　穆宸轩并没有回答她好不好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来做什么？” 　　王锦姝无视他的警惕，他对她心存戒备是正常的，她现在又不是穆若兰…… 　　王锦姝直接道：“我觉得这件事有蹊跷，我是来想办法救你出去的。” 　　穆宸轩听闻，蔑笑道：“救我出去？逃狱吗？” 　　“当然不是！”王锦姝皱了皱眉头，这孩子脑子不清楚啊，怎么什么话都说，王锦姝又道，“快给我说说你们当时在近曲村的情形，也许过不了两日，我阿爹就要和衙门的人一同去近曲村查看情况了，我阿爹查清楚了，就会救你们出去的。” 　　穆宸轩有些呆呆的看着王锦姝，她什么都不知道，就敢说他们是被冤枉的？就敢说“救他出去”？ 　　“发什么呆呢，说啊！”王锦姝皱眉。 　　穆宸轩看着王锦姝的神情，看着倒是真不像是装的，也罢，她二哥同傅二哥交好，傅二哥的大嫂是自己的亲二姐，也许正是二姐请傅家人托王锦姝他们一家帮忙呢。 　　如此就能想通了。 　　王锦姝才没想这么多，她只是觉得他是她的弟弟，她不能让他出事而已。 　　穆宸轩十分详细的同王锦姝说了当时的情形。 　　王锦姝认真听着，又问了一些细节，狱卒就来催了。 　　王锦姝十分不放心的又上上下下看了一遍穆宸轩，叮嘱道：“你在这里不要多想，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相信我，你会平安无事的出去的。” 　　穆宸轩鬼使神差的听话的点点头，目送着少女出了牢房，穆宸轩看着王锦姝翻飞的裙摆和长发消失，才回过神来，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虽然此时此刻身处牢房，可是，这是第一次除了二姐以外，对他表示特别关心的人了，还是女孩子…… 　　穆宸轩心情飘飘然，回忆之前对王锦姝的印象，人们都说她放荡，可她也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至少他认识她以后，她没有做。而且从上次路上遇到无赖，她“美救英雄”，他对她做事胸有成竹的样子也很是欣赏…… 　　王锦姝离开衙门，直接去了忠鉴司的练武场，王大都统还在那里。 　　她刚走进忠鉴司的练武场，一辆车缓缓的驶过了练武场的门口。 　　苏煜看着少女的身影消失，一手抚住胸口，低低的咳了几声，正如他所料，她果然去见了穆宸轩…… 　　苏煜唤了他的暗卫，吩咐暗卫再去查王锦姝，暗卫应声是，便飞快离开了。 　　王锦姝进了忠鉴司的练武场，走了没几步，又退到门口，悄悄看着远去的华丽马车，想不出这时候谁会一直跟踪她…… 　　干元殿里。 　　萧霖业正在看奏折，一暗卫现出身形，行礼道：“陛下，王姑娘去了衙门牢房，见了穆宸轩公子，之后去忠鉴司练武场了。” 　　萧霖业扬了扬手，道：“知道了，继续看着她吧。” 　　暗卫消失，萧霖业扔下奏折起身。 　　陈玉大太监连忙上前，奉上茶水。 　　萧霖业抿了一口茶，陈玉接过杯子。 　　“陈玉，你说她去见穆宸轩做什么？” 　　陈玉连忙俯首回答：“老奴猜测，兴许是若菡郡主托傅家请都统家帮忙呢。” 　　萧霖业道：“清者自清，更何况，为何偏偏让她一个小女子去大牢！” 　　萧霖业语调升高，陈玉打了个冷颤，他知道，皇上这是生气了。 　　萧霖业又道：“我看她这次又是自作主张，她以为她是谁，什么事情都想掺和？！什么人都想救，她无所不能吗？！” 　　陈玉知道此时皇上自有自己的想法，他若多言，不管正反，哪句都是错的，连忙说了句“皇上息怒”便噤声了。 　　萧霖业双手抓着窗框，望向窗外，脑海中却浮现出她的身影，她的冷若冰霜，她的一颦一笑，好像是刻在了他心中，根本没办法忘却。 　　这三年，是朝廷最动荡的三年，他遭遇了无数次暗杀刺杀，他不想也将她拉入危险之中。所以他并没有以皇权逼迫她进宫，也没有再同她表露心迹，只希望她在外边活的畅快自由。 　　这才回上京，她怎么就闲不住了呢？！ 　　“真是多管闲事！” 　　陈玉听着萧霖业的语气，好像带着抱怨，不禁抿唇偷笑，皇上到底还是在意王姑娘的安危，否则就不会让暗卫时时刻刻看着她，心里也就不会同她计较了…… 　　陈玉低声道：“皇上，当年王姑娘若是没掺和这么多事，您也不会认识她，不是么？” 　　萧霖业皱眉，嗔怪道：“就你知道的多！” 　　陈玉呵呵一笑，脸上褶子拧成了花。 　　陈玉又道：“依老奴看呀，皇上何必这样费神呢，不如就把王姑娘接进宫里来，放在身边。” 　　萧霖业轻轻瞥了他一眼，不再理他，这老东西，心思活络的很。其实先皇驾崩，萧霖业留下陈玉，完全是因为他与王大都统关系匪浅。可现在看来，也就那样，陈玉说让王锦姝进宫，可王大都统不见得愿意…… 　　不过，这些人都是次要，重要的是，她怎么想…… 　　萧霖业确实想知道她怎么想，若是他提出他想让她做她的皇后，会不会吓到她，不知她是否愿意。 　　他已经等了三年，天下太平，他地位也很安稳，足够保护她了……是时候了…… 　　萧霖业招了招手，一暗卫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 　　是夜，一辆马车从皇城外飞驰入宫，不用检查，不用下车，一路行至干元殿，只因这辆马车有皇上御赐的通行令牌…… 　　宫里见了的人纷纷猜测马车上的人是谁，甚至还有人偷着跟上去看，只不过，还没走到干元殿近前，就被麒麟军赶走了。 　　马车上，一身披翠绿色斗篷的人下了马车。 　　“王姑娘，这边请。” 　　王锦姝跟着那人踏上了干元殿的台阶，干元殿是皇宫中地势最高的位置，台阶也最长。王锦姝心中疑惑，这大半夜的，萧霖业叫她来，还是秘密召见，有什么事？ 第116章 小轩病了 　　王锦姝进来以后，先是屈膝行礼，安静的站在大殿之中。萧霖业屏退了所有人。偌大的干元殿里，燃着明亮的烛火，烛光跳跃，映出女孩子清秀的脸颊。她身着青绿色襦裙配嫩黄色轻纱束腰，简单的双髻上佩翠玉步摇，珠串与发丝轻轻垂落在白皙的脸颊两侧，她脸上没什么表情。萧霖业坐在椅子上，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个遍，才对她招了招手，道：“你过来。”王锦姝抬头应声是，缓步往前走了两步。“过来这里坐。”王锦姝嗯了一声，坐到了萧霖业下手的一个位子上。 　　萧霖业见她低着头，脊背挺直，轻而又轻的笑了声。 　　“你怕朕？” 　　王锦姝抬眼望向他，萧霖业脸上是似笑非笑的表情，眼中是审视的神色。 　　王锦姝反问道：“面见陛下，不都应该是这样么？” 　　萧霖业笑了，声音温和醇厚：“你见我时，不必这样。” 　　王锦姝笑了笑。 　　萧霖业又说：“为何掺和近曲村这件事？” 　　哦，原来他见她来是为了这件事啊，王锦姝扯了扯嘴角，这样想来她是该高兴呢，他还很在意她的举动，或者说，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呢。 　　王锦姝扬起脸，答道：“我觉得这件事有蹊跷，临王殿下是被冤枉的。” 　　萧霖业看着她沉静的脸颊，眉头微皱，有些不悦道：“天下冤枉事多了，你难道都要参与其中，为他们鸣不平么？” 　　“也不是。”王锦姝自嘲一笑，“陛下可真是高看我了，我哪里有那个能力。” 　　王锦姝抬起头，看着萧霖业目光中仍然带着疑惑，索性坦白道：“我只是想保护我想保护的人罢了。” 　　“是么？”萧霖业身子向后靠去，一手搭在桌子上轻轻的敲击，微眯双眼，他觉得她更加看不透王锦姝了。 　　王锦姝看着萧霖业同她拉开距离，心里到底还是疼了一下，他们俩终究不可能是一路人。 　　王锦姝笑道：“是啊，三年前我在这上京的时候临王殿下对我多有照顾，现在殿下有难了，我自然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啊！” 　　萧霖业沉默一瞬，摆了摆手，道：“朕知道了。” 　　王锦姝从干元殿出来时，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 　　她不得不承认，她看出她刚刚踏进干元殿时萧霖业的示好，可她却不能接受，她不是一个知道别人对你有情意，还故意利用这情意的人，既然决定了与他疏远，就尽量不要再有牵扯或是亏欠吧。 　　马车卷起地上的尘土飞扬，此时深夜，上京城里的人们大多已经睡去，王锦姝坐在马车里，思绪万千。 　　车窗外亮光诈闪，紧接着一声轰雷砸下，随即是雷声滚滚，大雨来的突然而迅疾。 　　“姑娘！坐好了，下雨了，我们要赶快回府！” 　　“知道了。” 　　王锦姝到都统府时，雨水几乎是倒灌下来的，饶是婢女仔细伺候，王锦姝身上还是湿了一大片。 　　回到添花苑，婢女们倒水，服侍王锦姝洗漱，一通忙乱…… 　　翌日，王锦姝正在吃早饭，忽然得了消息，王大都统去近曲村查这案子了。 　　她扔下勺子，登时起身，唤了声丁香道：“帮我更衣，我也要随阿爹去！” 　　“姑娘……”丁香低低的喊了声，不忍心告诉她，其实王大都统昨夜已经出发去了近曲村，就在她被秘密召进宫面圣的时候。 　　“昨晚？昨晚我回来你为何不说？！”王锦姝有些生气。 　　丁香喏喏道：“是……是皇上让人传口谕来，不许我们告诉您，而且……” 　　王锦姝皱眉：“而且什么？” 　　“而且口谕说若姑娘不提去近曲村则罢，若是姑娘提出要去近曲村就……就告诉您皇上特意吩咐了护城卫，不允许您出上京城。” 　　呵，王锦姝不禁气笑了，萧霖业可真真是看明白了她，不让她出上京城？为什么？别说他是为了她的安危着想。可是，他难道不知道，若真是她想做的事，他是拦不住她的！ 　　王锦姝道：“丁香，把我的湖蓝色劲装拿来！” 　　“啊？姑娘您还要出去啊！” 　　王锦姝看着丁香圆鼓鼓的脸，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满是担忧的看着她，她不禁笑了，柔声道：“好啦丁香，没事的，我自己偷偷出去，不让别人知道。” 　　王锦姝还没来得及换衣衫，就听外边有婢女快步跑了过来。 　　丁香连忙唤住她，喊道：“出什么事了？！” 　　那婢女声音低低怯怯，道：“穆小公子生病了，傅家公子已经去牢房里看了。” 　　丁香怒道：“还以为什么事儿呢！这么慌慌张张……” 　　丁香回头瞥见王锦姝满脸焦灼，忽然不做声了。 　　王锦姝急切道：“在牢里怎么会病了？傅二公子有没有带医生过去？怎么说？” 　　那婢女答道：“带去了，还没消息。” 　　“我去看看！”王锦姝拔腿就走。 　　丁香连忙追上，路过那婢女还不忘狠狠剜她一眼，有事不先告诉她，把她这个姑娘跟前的第一大婢女当空气吗？！看她回来不狠狠收拾这小贱婢！ 　　丁香一边吩咐人备马车，一边气喘吁吁的追上，劝慰道：“姑娘，您慢点儿，没事的，傅家公子已经去了，大夫也去了。” 　　王锦姝道：“我不放心！” 　　在牢里生病的不奇怪，可小轩年轻力壮身体强健，怎么会忽然生病呢？她怕是有人图谋不轨…… 　　王锦姝赶到衙门大牢时，衙门大牢加强了防守，围了好多官差，王锦姝仍找到昨天那个狱卒，二话没说，塞了金豆子给他。 　　那狱卒有些不好意思道：“姑娘，今天里边出了点儿事儿，您还是明天再来吧！” 　　王锦姝嘴一扁，泫然欲泣，抽抽搭搭道：“狱卒哥哥，我知道啊，小轩病了，我来看看，拜托狱卒哥哥了。” 　　谁忍心拒绝一个软软糯糯的可怜小姑娘呢，狱卒攥着金豆子，有些为难道：“好吧，那你要快点，傅家公子出来你也就出来吧。” 　　王锦姝连忙点头。 　　她踏进大牢，抹了泪，脸上表情瞬间消失，轻车熟路的走到了小轩的牢房处。 第117章 拖延时间 　　里边大夫正在收拾药箱，想必是看完了。 　　王锦姝看向破床上躺着的穆宸轩，他脸色苍白，嘴唇也是发白的，眉头却紧皱着。 　　王锦姝急切道：“世子殿下，傅二公子，小轩怎么病了？” 　　傅大与傅二相视，根本没办法忽略王锦姝口里对穆宸轩的称呼——“小轩”。小轩这个名字从王锦姝嘴里叫出来，总觉得怪怪的…… 　　“傅二公子？” 　　傅二连忙道：“小轩没事，就是受了风寒，昨晚下大暴雨，冷风雨水顺着窗户钻进了这牢房，这里本来也是阴面，小轩受了潮气，就病了。” 　　王锦姝看到地上犹有积水，点点头，可她心里不信，就算有潮气，就算下雨，她之前看过了，小轩身子骨可强壮呢！ 　　躺在床上的穆宸轩睁开眼睛看到王锦姝，一着急就咳咳咳的咳了起来。 　　王锦姝几步上前，道：“快别说话了，躺好，要不要喝水？”不待穆宸轩回答，王锦姝已经拿起水杯，递到了穆宸轩嘴边。 　　傅大与傅二相视，十分纳闷，王锦姝什么时候同小轩这样亲密了？ 　　待再看到穆宸轩别开脸，傅家兄弟了然了，是王锦姝单方面的。 　　可也不是琢磨这些的时候，傅家兄弟也很疑惑，小轩怎么病了呢…… 　　王锦姝想，这件事不能再耽搁了，小轩在牢里不安全。 　　王锦姝忽然起身对傅家兄弟告辞，风也似的离开了牢房…… 　　留下一牢房的人面面相觑、莫名其妙…… 　　王锦姝出了大牢，翻身上马就朝城门跑去…… 　　“什么？！姑娘要出城？”丁香听了被吓坏了，她没跟着就是不行啊，姑娘这么鲁莽的往外跑，会被护城卫拦住的啊！拦住也不要紧，万一伤着了怎么办？ 　　王锦姝一张脸冷若寒冰，对底下挡在城门口的护城卫喝道：“放我出去！” 　　护城卫们虽然得了皇上命令不允许王锦姝出城，可同时还有一个命令，不能伤着碰着这女子……不好办啊！ 　　就只见护城卫苦苦相劝，手里的兵器也只是摆设。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对坐在马上的王锦姝指指点点。 　　“她啊，你们还记得吗？是王大都统的女儿！” 　　“哦，是她啊，对，她回来了！” 　　“……” 　　王锦姝冷笑一声，没想到还有人记得她。 　　一辆华丽的马车飞快驶来，又猛然停在附近，有一小厮快步跑到王锦姝跟前，对王锦姝行礼道：“王姑娘，我家公子有请！” 　　“你家公子？”坐在马背上的少女扬着脸，满脸嚣张神色，语气轻蔑不屑。 　　“是，我家苏公子。” 　　哪里来的什么苏公子，王锦姝想萧霖业阻止她跟王大都统去，肯定是有特别的原因。小轩的病不知道是哪一方所为，可就算是萧霖业与对方较量需要，她也不想小轩成为中间受害的这颗棋子。 　　她现在倒也不是想出城了，她没自负到觉得这件事她去了就能查清楚。她现在只想在这里闹一闹，明明白白的告诉萧霖业，害小轩生病，她不干！她想要萧霖业知道，昨晚她对萧霖业说的“想要保护想保护的人”这个人就包括小轩。不管他对她什么态度，若是他触及到她的底线，她会舍命跟他作对的！ 　　“姑娘？”那小厮又唤道，心想这姑娘听到是苏公子怎么走神儿这么久。 　　王锦姝冷声道：“我不要见什么苏公子，我要出城！”她不认识什么苏公子。 　　马车里，苏煜听到女子桀骜的声音，哼笑一声，又一连串的咳嗽了起来，这女人可真是个疯子。 　　苏煜吩咐：“告诉她，我是梁阿七。” 　　“这……”守在车旁的小厮有些迟疑，那姑娘不知道“苏公子”没什么，天下姓苏的这么多，那公子大可以说自己是“苏煜公子”啊，何必把这个不好听的外号说出去啊。 　　“快去吧。”车里声音催促，又是一阵咳嗽。 　　王锦姝听到“梁阿七”的名字怔了一怔，哦，她差点忘了，梁国来齐国做质子的七皇子姓苏。 　　王锦姝不闹了，勒紧缰绳朝着马车方向去了。 　　护城卫抹了抹额上的冷汗，心下道，若是平时冒出这样一个大闹城门的女疯子，他必定毫不犹豫的就地斩杀了，也不知道皇上为什么特意传口谕说不能伤了她。 　　那护城卫又朝女子的方向看去，女子清冷的脸颊上略带怒容，分明就是母老虎一只，啧……皇上竟然好这口…… 　　王锦姝来到马车跟前，马车华丽高大，王锦姝坐在马上，恰能与马车车窗平齐，苏煜正掀开帘子，含笑看着她。 　　“是你？”王锦姝眉头微蹙，那个撞翻她马车的人，就是梁阿七？ 　　苏煜浅浅一笑，声音温和若春风拂面：“王姑娘你好，我是苏煜。”说罢，又重重的咳嗽起来。 　　王锦姝哦了一声，问道：“你找我？” 　　苏煜看着王锦姝满是戒备的神色，又是一笑，道：“苏某撞了姑娘的马车，还没有诚心诚意的道歉呢。” 　　王锦姝道：“不必了，那件事已经过去了。” 　　苏煜浅笑道：“王姑娘宽宏大量，不跟我一般计较。” 　　王锦姝默然，这苏煜到底想说什么，有话快说，别耽误她做事！ 　　苏煜察觉到女孩儿轻蹙的眉头，频频回头望向城门已经说明她很不耐烦。 　　苏煜往外探了探头，一脸关切：“王姑娘想出城？” 　　王锦姝道：“是啊，你有办法？” 　　苏煜笑道：“要不然我下去同他们说一说，让他们放你出去？” 　　王锦姝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问道：“你知道是谁不让我出去吧？” 　　苏煜点头，仍含笑看着她。 　　王锦姝亦是饶有深意的看着他，他知道是萧霖业不让她出去？他知道萧霖业为何不让她出去吗？他到底知道什么？在这件事里，他是什么角色。 　　王锦姝忽然反应过来，苏煜现在是恰巧经过吗？哪里有那么多恰巧。 　　王锦姝忽然道：“我不想出去了，我想进宫，你能帮我吧？” 　　苏煜听闻，惊讶过后又是笑意，还没待说话，先是咳了一阵。 　　“王姑娘高看我了，咳咳……我只是个质子，哪儿能随意进出皇宫呢？” 　　王锦姝哼笑，这不能那不能，那他想干什么？纯粹的拖延时间吗？ 第118章 不会坐以待毙 　　“不过……”苏煜又道，“王姑娘若是遇到什么别的麻烦，我可以看看能不能帮到你。” 　　“不必了，谢谢苏公子好意。”王锦姝已经没耐心同他说话，她又拽着缰绳要往城门口跑。 　　“王姑娘！”苏煜又喊住她，然后咳咳咳的不停。 　　王锦姝停下，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心想苏煜咳嗽的这么厉害，不能被治好吗？ 　　苏煜压低声音道：“我觉得你越闹，穆宸轩越危险。” 　　王锦姝脸色忽然一变，本没有波澜的神色忽地转成怒目而视：“你知道些什么？” 　　苏煜笑的好像略带羞涩又洋洋得意，道：“我猜的。” 　　王锦姝自然不信，这个苏煜太有问题了。 　　王锦姝软声致歉：“苏公子，抱歉，刚刚我失礼了，还望公子明示。” 　　失礼用道歉么？呵呵，刚刚还大闹城门呢。苏煜审视着这女孩子，娇俏的脸上带着疑惑，还有戒备……唔，他好像让她太紧张了，不不，是这件事里有她紧张的人——穆宸轩。 　　苏煜笑道：“咱们换个地方说话吧，路上围观的很多呢。” 　　王锦姝环顾四周，围观是有的，只不过都被苏煜带的人挡在了很远之外，观众自然听不到他们说什么，不过苏煜既然这么说，肯定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解释清楚的。 　　王锦姝点点头。 　　苏煜笑着同她招手：“不如你进来同我坐一辆马车吧，我的车很宽敞。” 　　王锦姝道：“不必了。”勒紧缰绳就往城里走。 　　苏煜收回视线，脸上笑意尽散，难缠的女人。 　　两个人到了清心茶楼。 　　雅间里，王锦姝终于能看清苏煜的全貌，身形颀长却带着病态，佝偻着脊背时不时的咳嗽。脸色苍白，眼眸也没太大精神。这么个人来当质子，万一病死在了齐国，梁国那边会怎么说……王锦姝想到这里忍不住扬了扬唇，瞧她操的这心。 　　苏煜还是捕捉到了她的表情，笑问道：“王姑娘在笑什么？” 　　王锦姝摇头，没什么。 　　“你为什么觉得我越闹，穆宸轩就越危险？” 　　苏煜拿着茶壶，轻轻的晃了晃，笑道：“这么直接吗？我们一起来喝茶，还没唠家常呢。” 　　王锦姝忍着没翻脸，声音平和道：“我觉得我们没有那个交情，还是直接说事情吧？” 　　苏煜看似无奈，扶额道：“呵呵……好吧，没有那个交情的话太伤人了，穆宸轩的话题我也不想提了。” 　　“……” 　　王锦姝蹙了蹙眉，这人怎么这么烦人呢，脑子不正常吧？不过话说回来也对，他们之间没什么交情，他凭什么告诉她？ 　　王锦姝又问：“那苏公子怎样才肯说？” 　　苏煜眼色忽然明媚起来，笑道：“交情到了就说呗。” 　　王锦姝腾的起身，大步往外走。 　　“诶？你生气了？你别走啊……咳咳咳……” 　　王锦姝顿足，嘴角微微上扬。 　　王锦姝转过身，脸上又恢复如常，坐了下来。 　　苏煜无奈道：“你可真没耐心……咳咳……” 　　王锦姝想，这无关耐心，她这样表现至少他吃这一套。 　　“咳咳咳……看来你是关心则乱，哎，你们年轻人啊……咳咳……” 　　王锦姝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表演。 　　苏煜终于不再废话，说出了一句最关键的，“王姑娘，你觉得穆宸轩为什么会病？这因为谁？” 　　不说环境不说小轩身体，却说因为谁？王锦姝心思微转，难不成因为她？ 　　苏煜补充道：“你心里猜的是因为你吧？” 　　王锦姝满脸疑惑，因为她？所以他才说，她越闹，小轩越危险…… 　　苏煜道：“大概那个人不想你出城，想拖住你吧，而你又那么……咳咳咳……在意穆宸轩。” 　　因为她吗？王锦姝心思微沉，不想让她出城？不想她掺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她可不敢自作多情的想他是为了不想让她深处危险。 　　王锦姝沉默一瞬，嗤笑道：“看来我得谢谢他啊……” 　　苏煜莞尔，默不作声，抿了一口茶。 　　王锦姝道：“所以，你是他的说客，来说服我不要插手这件事？” 　　苏煜道：“不啊，我不是说客。” 　　“？” 　　“他也不是派我来说服你的，”苏煜把玩着手里的茶杯，笑的奇奇怪怪，幽幽道：“他是请我来警告你的，不要再插手这些事。这次是穆宸轩生病，下次可能就是别的什么了……” 　　王锦姝听闻，手已经攥紧，语带怒意道：“那也请苏公子转告他，若他敢伤了小轩，我会同他以命相搏！” 　　王锦姝起身，大步离去了。 　　呵，苏煜低低嘲笑，这丫头，还以命相搏呢，她以为她是谁？ 　　慕九从另一间走出来，看着王锦姝匆匆的背影，眉毛一挑，转头对苏煜道：“你好像惹怒她了。” 　　“惹怒了又怎样，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咳咳咳……”苏煜把手里的茶杯扔到一边，斜倚在桌子上。 　　慕九亦是咳了一声，道：“你可能不清楚她在萧霖业心中的地位。” 　　“很重么？”苏煜嗤笑，“除了长得有几分姿色，鲁莽自负，我倒是没看来她有什么特别。” 　　慕九道：“好吧，不管用什么方法吧，她估计是不敢有所行动了。” 　　苏煜不屑道：“真是啰嗦，萧霖业倒是肯为了她绕这么一个大弯子，不过，现在倒是让我们知道了他们都有弱点。” 　　萧霖业的弱点是王锦姝，而王锦姝的弱点是穆宸轩。 　　慕九道：“他才不怕暴露什么弱点呢。” 　　“你是在鄙视我？咳咳咳……”苏煜道，慕九的意思难道不是就算萧霖业主动暴露自己的弱点，他也不是他的对手么？ 　　慕九连忙陪笑道：“属下当然没有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咱们同他现在是合作关系，互相放心，不用掩盖什么弱点。” 　　苏煜瞥了他一眼：“这话你自己都不信吧？” 　　慕九嘻嘻一笑，摇摇头道：“不信。” 　　苏煜轻哼一声。 　　“不过，”慕九又道，“以我这几年跟在萧霖业身边，同时对王锦姝的了解，我觉得她不会善罢甘休坐以待毙的。” 第119章 撞见 　　苏煜道：“那你说，她接下来会做什么？” 　　慕九想了想，道：“要么去近曲村，要么去县衙大牢，总之能查到真相的地方。” 　　苏煜摇摇头，道：“我猜她会去进宫找萧霖业，查来查去多麻烦啊，还不如去直接问清楚。” 　　“那你可就麻烦咯～” 　　“我麻烦什么？” 　　慕九一副窥得天机的模样，得意道：“难道不是萧霖业让你阻止她的，你没能拦下，让她闹到宫里，不是你麻烦了难道是我？” 　　苏煜摇摇头，轻笑：“你呀，还是想的少。” 　　“？” 　　萧霖业可不是为了让他拦住她做事，萧霖业就怕她什么都不做呢。一个你特别在意的人，不管你做了什么事，她都没有任何回应，才让人难过呢。 　　萧霖业说的让他“警告”她，他可不认为是警告。 　　王锦姝往回走，半路遇到了丁香，丁香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姑娘安然无恙就好。 　　王锦姝看着丁香满脸担忧的模样，笑着安慰道：“丁香，我没事啦，我们去裁几件新衣服吧，二哥马上要大婚了。” 　　丁香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不像姑娘出来的时候哇？ 　　“走啦走啦！” 　　主仆二人先是逛了几家成衣坊，又逛了几家胭脂水粉店，大包小包的塞了一车，才肯回去了。 　　回到添花苑，王锦姝就再也没有出过门。 　　足足两天，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添花苑外偷偷隐藏的人都没有再见王锦姝出来。 　　听到这个消息，慕九不禁噗嗤笑了，看来是他们太小题大做了，王锦姝不过是一个小丫头而已，吓唬吓唬也就怕了。 　　苏煜听闻，脸上亦是露出讥讽的笑意。 　　夏日炎炎，日头毒辣，大路上，一只马不知疲倦的赶路，卷起身后阵阵尘土。 　　马背上的少女一身男装，手执马鞭，头戴帷帽，片刻都不敢松懈，她已经不知疲惫的跑了两天了。他越是拦着她不让她出城，她就越觉得奇怪，觉得说不通，若紧紧是因为她的安危，有王大都统呢，他担心什么…… 　　天色越来越暗，离近曲村也越来越近，王锦姝停在不远处的山上，俯瞰底下的村落，昏昏暗暗的光线中，村落里星光点点。 　　王锦姝忽然出声：“跟了两日了，你们也累了吧。” 　　身后空无一人，也没有任何动静，王锦姝扬了扬唇，她从都统府偷跑出来，即使是藏在了送菜车子里，还是被他手底下的人发现了，不过这样也好，是他们愿意很来的，那就为她所用吧。 　　“你们出来吧，不必藏了。”王锦姝扭头道，“出来个人，下去查查我阿爹住在哪里。” 　　王锦姝说完这句，才听到丛林中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个身着黑衣的人从阴影中显露出来。 　　王锦姝看他慢慢走近，才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黑衣侍卫俯首答道：“我叫阿生。” 　　王锦姝哦了一声，又问：“在夔州时，也是一直是你跟着我的？” 　　“是。”阿生嘴角抽了一抽，他没想到王锦姝这么问，他还以为他没被发现过呢。 　　王锦姝柔柔笑道：“那真是辛苦你了呀。” 　　阿生还没想好怎么答，王锦姝又开口了。 　　“那就麻烦你再辛苦辛苦，下去帮我查查我阿爹住在哪里。” 　　阿生闷头应声是，快步离开了。 　　隐藏在黑暗中的其他暗卫见了，不禁面面相觑，王姑娘真不客气呀。 　　王锦姝让阿生去查，她也没有真准备等他回来，而是也骑马下山了，反正阿生总能找到她。 　　王锦姝拽着缰绳，下了山，进了村，村里一片破败景象，月光幽幽，时不时还能看到残留的血迹，十分骇人。 　　王锦姝穿过近曲村，远远的看到一处客栈，孤零零的处在荒野之中。 　　阿生已经来回禀了，说王大都统暂时就住在县城里的衙门里。 　　王锦姝微微颔首，指了指前边的客栈，唤了一声阿生道：“你去看看那个客栈有没有可疑的人？” 　　阿生应声，转头又消失在黑暗中。 　　王锦姝一勒缰绳，朝着衙门的方向去了。这里县上到底比近曲村看起来热闹些，王锦姝放慢了速度，四处慢悠悠的看，最后选择在衙门附近的一个客栈住下。 　　王锦姝坐在客栈大堂里吃晚饭，她吃的很慢，只想听听周围有没有有用的信息。 　　“事情过去那么久了，哪能找到头绪。” 　　“哎，真是可怜啊……” 　　“……” 　　偶尔也有人在讨论近曲村的事情，多半是说很惨什么的。 　　王锦姝想，不知道王大都统查到什么程度了…… 　　翌日天还没亮，王锦姝穿着一身男装刚要往外走，就听阿生进来禀报说先前她让他查的客栈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人。 　　王锦姝哦了一声。 　　“不过……”阿生道，“昨晚半夜，知县邱大人的妾室杨氏鬼鬼祟祟的从客栈里走了出来。” 　　王锦姝问：“她在客栈做了什么？” 　　阿生面红耳赤，吭哧吭哧的不肯说。 　　王锦姝忽然反应过来，问道：“她去与人私会了？” 　　阿生脸更红了，闷闷的点头，唔……人家还是个孩子，为啥要面对这个…… 　　王锦姝忍不住想笑，她来是想看看能不能帮到阿爹，没想到上来就撞到了知县邱大人家的丑事。 　　王锦姝站在县衙对面的茶楼上，俯瞰县衙，全貌自然是看不到，但她能看到院子里王大都统正同一个身穿知县官服的大人说话。 　　唔，他就是邱大人吧…… 　　不多时，阿生回来了，有些蔫蔫儿的，他想，他真不该告诉王姑娘邱大人妾室的事儿，她竟然还当成个案子似的要一窥究竟一查到底。 　　“怎么样？”王锦姝笑问道，她当然知道阿生为什么不开心，阿生看起来也就十三四岁吧，他还是个孩子呀，而且是萧霖业身边前途无量的侍卫，她居然让他去打探人家家宅内院的事…… 　　阿生也不再表露更多情绪，回禀道：“杨氏上午几乎不出门，有时候下午她会去北街的孤慈院给那里的孩子们送去礼物。” 　　王锦姝讶然，看来她还是个挺有善心的人。 　　王锦姝决定下午北街的孤慈院看看。 　　阿生不明白王锦姝为何要关注邱大人的妾室，难不成她要去拆穿她？ 第120章 乔装 　　王锦姝看着镜中的自己被涂抹的灰扑扑的脸，一副村姑打扮，满意一笑，虽然同葛老头的易容术不能比，但至少让人看不出她原来样貌了。 　　王锦姝提着篮子，买了一些小玩具，就往北街孤慈院去了。 　　“嘟嘟嘟”门被敲开，里边一个老婆婆探出头来：“姑娘你有什么事啊？” 　　王锦姝说自己是来近曲县寻亲的，想打听个人。 　　老婆婆面对王锦姝这样纤瘦说话温柔的女子毫无戒备心，听完了就迎了进来。 　　王锦姝连忙道谢，把提着的篮子里的小玩具分给孩子们，孩子们纷纷说谢谢姨姨之类的话。 　　王锦姝和孩子们玩儿了会儿，待老婆婆端来茶水，她又道谢，开始描述自己要找的人。 　　王锦姝说完，老婆婆一脸疑惑，没听说过有这么一个人啊，可老婆婆却不忍心直接说没有这么个人，也许真的是她出去的少见识的少呢。 　　王锦姝见老婆婆脸上神色变幻，心里忍不住说了声对不起，欺骗老人家，哎，真是罪过。 　　老婆婆看她满脸难过之色，又安慰道：“姑娘你别急，一会儿杨夫人来了，您问问杨夫人。” 　　“杨夫人？” 　　“嗯，孩子们可喜欢杨夫人了。”说起杨夫人，老婆婆眉飞色舞，“杨夫人是我们知县大老爷的家室，杨夫人又温柔又和善，我们孤慈院离着知县老爷家近，她每天都过来看孩子们呢。” 　　王锦姝哦了一声，笑眯眯的听着，老婆婆说的是“家室”而不是“妾室”，还称呼她为“杨夫人”可见此人十分受老婆婆敬重。 　　王锦姝脸上略带疑虑，迟疑道：“我初来乍到，就麻烦到知县大老爷的夫人身上，是不是不妥呀？” 　　“没事的，”老婆婆笑呵呵道，“她人很好的！” 　　王锦姝微笑着不住的点头：“那我就有希望快快的找到亲戚了。” 　　老婆婆赞同的点点头。 　　不多时，杨氏果然来了。 　　她带了一个婢女，婢女手里拎着食盒。 　　老婆婆先去上前迎接，王锦姝就站在婆婆身后，怯怯的看着杨氏。 　　杨氏脸上带笑，连声道：“没问题啊。”说着走到王锦姝跟前，拉住她的手打量一番，眼里还是带笑的。 　　杨氏问道：“赶路辛苦了吧？你从哪里过来的？” 　　王锦姝说是从夔州而来，并且又说了一遍所寻之人的样貌特征。 　　杨夫人听闻，思忖了一会儿，眉头轻皱，摇了摇头，“真是抱歉啊妹妹，我也没听说过这么个人呢，说实话，我也不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呢。” 　　王锦姝哦了一声，何止她不是本地人，她说话时隐隐能听出她带着的梁地口音，她是梁国人吧。真是奇怪哦，这近曲县小小地方竟然有梁国人，不过这不是最奇怪的，最奇怪的是这个梁国人竟然成了知县的妾室。 　　王锦姝脸上没有太大变化，依旧笑吟吟的满是天真，连连摇头：“没事的，夫人，我再问问别人。” 　　杨氏点点头，看王锦姝没有走的意思，又问道：“姑娘没地方去吗？” 　　王锦姝嗯了一声，满脸羞怯。 　　老婆婆忽然笑道：“姑娘不妨在孤慈院住下来，待你寻到亲人，再离开。” 　　“可以吗？”王锦姝忽然眼睛一亮。 　　老婆婆笑道：“当然可以啊。” 　　几个人说笑了一会儿，因着王锦姝对夔州很熟悉对方对她也没有产生怀疑。 　　王锦姝悄悄观察着杨氏，一举一动并没有什么值得人怀疑的。 　　是夜，王锦姝便在孤慈院住下了，她见所有人都睡熟了，才换了一身夜行衣，出门了。 　　王锦姝出来时，阿生正在墙外等着。 　　王锦姝问道：“如何？” 　　阿生道：“杨氏确实是梁国人，不过是很多年前就已经在齐国生活了。” 　　“她同梁国还有没有联系。” 　　阿生道：“目前没发现。” 　　王锦姝又问：“那昨晚同她在县外客栈相会的人呢？” 　　“那个是她的哥哥，也是早些年同她一起流落到梁国的。” 　　王锦姝想了想，问道：“半夜见哥哥？不奇怪吗？有没有查出当时他们说了什么？” 　　阿生忍不住两眼望天，当他们是神仙嘞？还查当时说的话，王姑娘使唤起来他们也忒顺手了些吧？ 　　王锦姝轻笑：“好吧，你已经做的很不错了。辛苦啦！” 　　阿生行礼，隐藏了身形。 　　王锦姝想，接下来是不是要好好查查她这个哥哥呢？ 　　王锦姝还是没忍住，偷偷去了知县邱大人家附近，本来是要查近曲村的事情，没想到先查到了知县身上，王锦姝想，谁让他的杨夫人是梁国人呢…… 　　王锦姝跳上房顶，伏在暗处观察，知县府里一片寂静。 　　王锦姝观察了一会儿，也没什么异常，当她要走时，忽然见一人行色匆匆的从角门进了府，有婢女接应，不多时，里边出来一个披散着头发的妇人，正是杨氏，而此时，王锦姝也看清了拜访杨氏的那个人，是孤慈院的老婆婆。 　　夜已深，她怎么会来？而且两个人看起来鬼鬼祟祟的。 　　王锦姝看了一会儿，最后老婆婆从院子里出来时，又左看看右看看，才行色匆匆的跑走了，那身形矫健的不似一个老人。 　　王锦姝连忙跟上，她倒是也没去别处，又回了孤慈院。 　　王锦姝想，孤慈院的布置简单，老婆婆住里屋，孩子们住外屋，她同孩子们暂时住在外屋，她不见了，老婆婆定然是知道的。 　　王锦姝仍藏在暗处，老婆婆已经进了屋，不多时，只听一声“呜呜呜”的啼哭声，老婆婆拎着一个三岁多的孩子走到了院子里，而那孩子正奋力挣扎，嘴里拍着帕子，呜呜呜的哭叫。 　　老婆婆一手拎着孩子，一手拎着棍子，怒骂道：“小兔崽子，还敢哭！让你不好好睡觉！” 　　老婆婆拎起棍子就往孩子身上抡，王锦姝心里一惊，她……她白天慈眉善目的样子都是装的？！这孩子只不过是“不好好睡觉”就把她往死里打吗？！ 　　王锦姝什么也没想，直接推门而入，飞也似地跑了过去，一把夺过了棍子。 第121章 相亲宴 　　就在这时，院子里呼啦啦的进来十来个人，领头的大声喝道：“抓住她！” 　　王锦姝提着棍子，准备应战。 　　还没等王锦姝出手，阿生带着暗卫已经冲了进来，速战速决，那十来个人在皇帝暗卫面前丝毫没有战斗力可言。 　　王锦姝看了一眼阿生，转头往屋里走去。 　　阿生本想说什么，但见到王锦姝眼中滑过的惊讶与失望，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阿生带人押着他们送到了王大都统那里，王大都统看阿生如此迅速的解决了这批人，心里忽然有丝丝不舒服……哎，他和皇上联手利用了女儿一把，女儿会不会怪自己啊。 　　阿生当然知道王大都统为何心情忽然不好了，可作为暗卫，他只有听从上级安排的份儿，至于利用谁，谁伤心谁开心，就不在他能干涉的范围里了。 　　当时王大都统来到近曲县查到知县邱大人的妾室杨氏有问题，可是他却没有轻举妄动，怕打草惊蛇。 　　他忽然听说女儿来了，萧霖业还让阿生传来口谕，说接下来如何如何。 　　王大都统只能顺势而为，先是引起女儿对杨氏的注意，又让阿生告诉她杨氏经常去孤慈院，因为王锦姝在她们眼里很面生，所以若是她闹事，他们必定会有人手出动。 　　到时候王大都统他们抓了人，再仔细查问，就不信他们不开口。 　　王大都统叹了口气，只是可怜了女儿，做了回诱饵棋子。 　　王锦姝倒没太往心里去，这不是萧霖业一贯的作风吗？现在他是天子，就更是如此了，所有人和事都尽在他掌握之中。 　　王锦姝见了王大都统一面，就回了上京，她带上了孤慈院的那些孩子，王大都统倒也没有拦着。 　　这孤慈院里一共十三个孩子，大的八九岁，小的三四岁，王锦姝一一查看过他们的胳膊和腿，哪个孩子身上都带着伤，不是这青一块就是那紫一块。 　　据最大的孩子说，老婆婆总是动不动就打他们，还说小孩儿要管就得打，每次打的都可狠了。 　　其他孩子纷纷应和。 　　王锦姝语气温柔：“跟着姨姨去上京，我保证，再也不会有人打你们了。” 　　王锦姝回到上京第二日，王大都统也回来了。 　　近曲村的事情也查清楚了，临王和小轩恢复了自由身，王锦姝放心了，只要小轩没事了就好。 　　添花苑里。 　　丁香在一旁叨叨说她把孩子们送去了上京最好的孤慈院，还给孤慈院留了银子，他们会照顾好那些孩子的。 　　王锦姝嗯了一声，笑着说丁香做事她放心。 　　丁香又说近曲村的事情查清楚了，原来那些劫匪并非真的劫匪，而是梁太子安排的人手，就是故意挑拨皇上和临王关系的，近曲县里同梁国有勾结的人已经被抓起来了。 　　王锦姝又哦了一声，都抓起来就好，不要再危害别人了就行。 　　王锦姝想邱大人的那个妾室杨氏，大概也被当成梁国细作抓起来了吧…… 　　王锦姝神情恹恹，自她从近曲县回来，就总是这副样子，丁香看了心里也急。姑娘这是怎么了呀！？ 　　清心茶楼里。 　　苏煜半倚在桌子旁喝茶，听慕九叙述完整个事情，不禁笑的咳嗽声连连。 　　“这个王锦姝可真有意思，没什么本事，非要往前凑……咳咳……现在满意了吧，被人当了回鱼饵回来了，哈哈……咳咳……” 　　慕九轻笑：“是呢，这次怎么这么蠢呢，原来她挺机灵的啊。” 　　苏煜抿了一口茶，蔑笑道：“小丫头嘛，哪里有什么真本事，空长了个漂亮脸蛋而已。” 　　慕九沉默不言。 　　王锦姝已经在添花苑里憋了好几天了，王大都统知道女儿怎么回事，几次犹豫也没叫女儿去跟前开导，毕竟是他这个当阿爹的有错在先，哎，就让她一个人冷静冷静吧。 　　“嗖！”一支箭羽飞出，正中靶心。 　　王锦姝看着那红红的靶心发呆，这是她成为王锦姝以来，第一次，有些不知所措。从前她遇到难题，父亲穆大将军总会帮她分析的明白，让她看清楚，启发她怎样做…… 　　可是，现在，只剩她一个人去面对了，她以为王大都统可以代替穆大将军作为父亲的角色，她也慢慢认同了，可现在……她又犹豫了。 　　“嗖！”一支箭羽又飞出，又正中靶心。 　　她想，错就是错，对就是对，一个人不管想要达到怎样的目的，基本的底线应该有吧？近曲村的那些人是无辜的，他们为什么要踩着无辜人的尸体去做所谓的大义之事呢？！ 　　王锦姝之所以如此痛苦，是因为她又偷偷查了，那些所谓的梁太子安排的人，根本就是梁阿七苏煜的人！她想，大概从头到尾，近曲村的灾难就是萧霖业与梁阿七联手对付梁太子的武器吧！ 　　“嗖！”箭羽射劈了之前靶心的箭羽。 　　添花苑门口，秦雅若脚步刹住，阿锦怎么了，怎么这么大火气？！ 　　“阿锦！”秦雅若喊道，脸上带笑，轻轻的向她招手。 　　王锦姝转过头，因着想事情，一脸茫茫然。 　　秦雅若见她表情呆呆，十分疑惑：“阿锦，你怎么了？” 　　王锦姝神情放松下来，摇摇头，道：“没什么。” 　　秦雅若走到她跟前，拉住她的手，有些嗔怪道：“阿锦，这几天你怎么不去找我玩儿了？” 　　王锦姝只是扯起一丝笑，没回答。 　　秦雅若拉着她坐下，嘴角微微扬起，神神秘秘的笑道：“阿锦，过几日有个好玩儿的宴会你要不要去？” 　　说实话，王锦姝现在对宴会一点儿都不感兴趣，她想，她应该先想明白自己怎么做，接下来的路怎么走才好，要不然她会沉浸在失意情绪里出不来的…… 　　秦雅若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瞧瞧你现在这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你也不肯同我说你怎么了，是不把我当朋友吗？”说着脸色要转为生气。 　　王锦姝摇摇头，无奈一笑，道：“不是，我只是不想给你惹麻烦而已。啊对了，你刚刚说什么宴会？” 　　秦雅若听她又对宴会感兴趣了，不禁哈哈大笑，又一副神神秘秘的表情，慢悠悠道：“是相亲宴哦～” 　　相亲宴啊…… 第122章 嘲笑 　　王锦姝心思沉了沉，这些日子都统夫人在忙什么她不是不知道，她王锦姝现在十七岁了，按理说……呵呵，该嫁人了，她不能呆在都统府里一辈子吧。 　　相亲就相亲吧。 　　王锦姝对相亲宴没什么太大抵触，也没什么感觉。可接下来秦雅若一句话，吓了王锦姝一跳。 　　“我听说，你有心悦之人了？” 　　秦雅若眼睛亮晶晶，一副看破天机的模样。 　　王锦姝愣了下，她……要说心悦之人……从前也是有的，可是他这次却让她很失望……失望，呵呵，她似乎也没资格说他让她失望，他身在那个位置，不得已吧……想不明白，头疼…… 　　秦雅若忽然笑起来：“喂！阿锦，你走神儿啦！哈哈……说，你是不是在想他？” 　　“啊？他？谁？”王锦姝结结巴巴。 　　秦雅若哈哈大笑：“没想到我们的高冷女神王阿锦姑娘也有这副神情哈哈……” 　　王锦姝扁了扁嘴：“有什么好笑的，人都有七情六欲。不想才不正常哩。” 　　“哈哈……羞羞羞……承认啦！”秦雅若笑的花枝乱颤。 　　王锦姝嗔怪：“你小心一些，都是要当阿娘的人了。” 　　秦雅若捂着嘴不再笑了，而是饶有兴致的打量着王锦姝，最后才喃喃：“咦……我觉得你俩还有夫妻相呢！” 　　“说什么呢！”王锦姝有些赧然，“我知道我是什么样，我也不想高攀他，各自安好吧。” 　　秦雅若怔了一怔，嗤笑道：“这是什么话，你怎么能这样诋毁自己，你哪里配不上他啦，要说年纪，你俩一般大，性格呢，虽然他有些孩子气……” 　　“你等等！”王锦姝越听越不对，秦雅若在说谁啊？！不是萧霖业啊？！ 　　“嗯？” 　　王锦姝道：“你……你说的是谁啊？” 　　秦雅若又哈哈笑起来：“你还跟我装啊，我都知道啊，你路上帮他解围，还去牢里看他，又是伤心又是关心的，子誉哥哥都同我说了啊！” 　　王锦姝无语，好吧，她以为她心悦之人是小轩。 　　王锦姝失笑：“若若，你误会了，我把小轩当弟弟一样看待啊。” 　　秦雅若也很惊讶：“咦？你说的不是小轩吗？” 　　王锦姝摇头。 　　哈？她俩驴唇不对马嘴的聊了半天什么啊？咦？不对啊，阿锦承认有心悦之人啊，不是小轩是谁？ 　　秦雅若忽然坐直身子，一副审问姿态：“快说！” 　　“……” 　　“说嘛～” 　　王锦姝喃喃：“都成过去了……” 　　秦雅若想啊想，忽然捂住嘴巴，瞪着大眼睛看着王锦姝，迟疑又惊讶：“你……你还惦记着那个人呢？” 　　呵，可笑吧，王锦姝自嘲一笑，她总是告诉自己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可是她心里也清楚的很，她的心不听话。 　　秦雅若看王锦姝沉默，哎，默认了，这个傻阿锦啊，他有那么多女人了，不差你这一个啊！可秦雅若也知道，感情的事，劝不得…… 　　…… 　　秦雅若口中的“相亲宴”其实是新搬来上京城的士族大家陈家的赏荷宴。 　　士族陈家是书香门第，才搬来上京一年多。陈老夫人喜好为年轻人牵线搭桥，这一年多她已经促成了好几对姻缘，大家渐渐熟知陈老夫人，也知道她爱好这个以后，好多官员家眷就曾找过她老人家，就连都统夫人也去了两次。 　　这次陈老夫人发起了赏荷宴，大家听了，就戏称为“相亲宴”了。 　　上京适龄贵女公子不少，陈老夫人想想那些花儿一样的少男少女心情就无比畅快，有的老年人就喜欢和花儿似的年轻人在一块儿玩儿，好像自己也回到年轻时候了呢。陈老夫人就是如此…… 　　陈家宅院地处上京东街南口，一大早，华丽丽的马车一辆接一辆的往陈家跑。 　　“这次陈家宴会真热闹啊！”丁香从马车里，探头往外看。 　　王锦姝在都统夫人的监视下换了一件橘红色滚金边百褶裙，裙边镶了一圈晶莹圆润的珍珠，丁香给她梳了精致的飞仙髻，头上戴了一套红珊瑚的头面，映衬着瓷白的小脸儿，更显得人精致俏丽…… 　　王锦姝真的有些日子没这么盛装打扮了…… 　　到了陈家，夫人们被引到厅里喝茶，女孩子们则聚在在湖边三三两两的说话，男孩子们在后院里聚会。 　　这次秦雅若和穆若菡都没有来，秦雅若有身孕，傅二不想让她凑热闹，若菡本就是不喜欢人多的，所以也没来。 　　王锦姝心里装着事，总是心不在焉的，又不想扰了别人的兴致，就悄悄一个人转到了假山后边。 　　别的女孩子多是希望能遇到好姻缘，所以就算是凑在一处说话也没有让自己离开长辈们的视线。 　　王锦姝坐在假山后边的一块大石头上，看着水中游来游去的鱼儿怔怔发呆。 　　夏日的天气随着太阳升起来，慢慢变得燥热，王锦姝所在之处被绿藤遮挡，倒是显得很清凉。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身后一温和男声响起：“你好啊，王姑娘。” 　　王锦姝转头看来人，并没有兴趣同他打招呼。 　　苏煜看起来也不恼，慢悠悠的走过来，坐在她对面的石头上。 　　苏煜道：“王姑娘今天真漂亮。” 　　王锦姝目光仍在鱼儿身上，想都没想：“我哪天不漂亮吗？” 　　苏煜呛了下，掩嘴咳起来。待平复以后，又语带委屈道：“王姑娘对苏某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看起来很讨厌苏某啊？” 　　王锦姝道：“没误会啊！” 　　随即起身，拍了拍手，又道：“就算没误会也很讨厌你。”说罢，施施然离开了。 　　苏煜脸色僵住，这个不识好歹的臭丫头！ 　　“你去了趟近曲村……”苏煜提高音调。 　　王锦姝蓦然回头，不提近曲村也就罢了！她一双眼睛恶狠狠的盯着他。 　　苏煜扬了扬唇，不理会她的愤怒，脸上已经出现讥讽之色，道：“闹腾了半天，非要出城去趟近曲县，就是为了……哈哈……为了当一回诱饵吗？” 　　王锦姝站在原地，攥紧的拳头，手指甲陷入掌心，又慢慢摊开……转身，离开了。 　　苏煜见女子身影消失，轻蔑一笑。 　　站在假山上一身黑衣的人目睹了这一切，再看女孩子落寞离去的背影，微微蹙眉。 第123章 暗中 　　王锦姝刚从假山后出来，就见一婢女笑盈盈的走过来同王锦姝打招呼，一边说道：“这位姑娘，湖边赏荷吟诗游戏开始了。” 　　赏荷……还要吟诗吗？ 　　王锦姝点点头，正要跟着那婢女去前边花厅，身旁苏煜忽然经过，笑道：“若王姑娘不介意，不如我们一同前去。” 　　“介意。”王锦姝冷冷的丢下这句，大步离去了。 　　苏煜略微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轻而又轻的笑了笑。 　　这一幕自然被人看去了，苏煜人长得很俊气，只是是个病秧子，咳疾很严重，有时候咳起来让人感觉要送掉半条命似的。 　　不过……王锦姝刚刚那样好像有点太不给人家面子了吧。目睹刚刚一幕的几个婢女对王锦姝指指点点。 　　陈家院子里有一个很大的人工湖，湖里养着各种各样的荷花，此时的荷花红的粉的白的开的正热闹。 　　虽然大家都知道这样的场合意味着什么，但到底是男女授受不亲，湖这边是女宾客的位置，帐幔飘飘，帐幔里几个精致的小几上摆放着各式茶水糕点。 　　湖对面，是男宾客的席位。虽然没有帐幔遮挡，但有灌丛掩映，距离又远，所以女客这边即使努力看也只能看到对方模糊的脸而已。 　　王锦姝坐在最后最角落的位置，一个人慢悠悠的吃着糕点。 　　陈家举办这样的宴席自然不希望有人不开心，落下话柄，女客这边由陈家还未出阁的陈家四小姐陈嘉来照顾。 　　陈嘉问了婢女，才知道她是王锦姝，陈家来上京晚，何况关于王锦姝的流言不过是一些八卦绯闻，陈四小姐陈嘉自然不知。不过，陈家要举办宴会自然是做了一些功课的，哪家老爷是什么官职，姑娘的脾气秉性都做了大致了解。 　　陈嘉不想怠慢了王锦姝，向她招了招手，笑道：“王姐姐，你来这边坐吧。”说着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 　　王锦姝微笑回应，道：“谢谢了，这里很好。” 　　陈嘉没再说什么，她愿意坐哪儿就坐哪儿吧，只要她没不高兴就行。 　　周围的贵女也只看了她一眼，眼神又匆匆往男宾那边望去，今天她们的关注点可不在王锦姝身上。 　　不多时，男宾那里一阵骚动，有人被从男宾客里推了出来，他笑盈盈的朝女宾这里拜了一拜，然后语调飞扬的做着自我介绍。 　　王锦姝抬眼看向男宾那边，看不清，遂也没注意听。 　　不多时婢女鱼贯而入，手里都捧着笔墨纸砚，在每位姑娘面前放了墨宝。 　　女宾这边陈嘉宣布今日作诗的题目是“荷花”，然后男女宾客的诗作互换，再互相品评。 　　这件事说起来也算是极具风雅的一件事，男女宾客以诗会友、借诗抒情。 　　王锦姝望着桌上的白纸，她并非不会作诗，只是今日她不想，没兴致，可她又不想扰了别人的兴致。 　　只能装病了…… 　　王锦姝扶额，让身边婢女告诉陈四小姐她不舒服，就悄悄溜了出去。 　　也没人在意王锦姝逃了，她们本来目标也不在她身上。 　　王锦姝一个人又逃回假山后，坐在石头上。 　　看鱼。 　　一个身影慢慢闯进视线，王锦姝皱眉，这人怎么这么烦人呢！ 　　苏煜仍坐在她对面，笑道：“赏荷吟诗游戏王姑娘怎么没参加，偷跑到这里来了？” 　　王锦姝反问：“你不是也偷跑出来了？” 　　“我是因为你啊。”苏煜眼里带笑。 　　王锦姝起身，道：“若是没什么事，我先告辞了。” 　　苏煜耐着性子，道：“我很喜欢都统大人帮我挑的宅院呢！” 　　“喜欢就好。”王锦姝抛下这句就往外走。 　　这宴会一时半会儿好像还结束不了，王锦姝决定出去走走，免得又见到烦人的人…… 　　王锦姝并没有喊在门房里跟别的丫鬟聚在一起说话的丁香，而是告诉守门仆从，说有事一会儿回来，便一个人出了陈府。 　　陈府位于东街，王锦姝漫无目的的闲逛，抬眼竟看到了不远处迎风招展的酒旗，上边写着四个字——“郝家渔味”…… 　　王锦姝情不自禁的踏进小店，小店的布置一如从前，虽然她只来过一次，可那一次，却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郝婶笑眯眯的迎了出来，打招呼。 　　王锦姝微微点头，坐了下来，道：“阿婶，要一份渔味。” 　　郝婶连声道：“好嘞！” 　　王锦姝环顾四周，并不见郝叔郝婶的两个孩子。郝婶在里边帮郝叔忙碌，不多时，一碗热气腾腾的渔味被端了上来。 　　王锦姝笑着道谢，又问：“小春和小秋呢？” 　　郝婶坐在不远处，答道：“去学堂了。” 　　王锦姝哦了一声。 　　今天店里没什么客人，也许是因为还没有饭点儿吧，郝婶坐着和王锦姝闲聊，说的也大概就是这几日上京里发生的事。 　　什么梁国太子陷害临王啦，什么王大都统去近曲村查真相啦，什么梁国七皇子在这里当质子很尴尬啦，还提到了包括今天陈家的相亲宴。郝婶一个人说话叨叨叨个不停，王锦姝觉得这里好像有一屋子人似的。 　　王锦姝笑盈盈的扬着脸看着郝婶，时而点头表示认同。 　　郝婶看王锦姝这一身打扮，好像忽然反应过来似的：“看姑娘穿着不凡，想必是哪家的小姐，怎么没去参加陈家宴会吗？” 　　王锦姝狡黠一笑，道：“宴会太吵闹了，我出来躲清静。” 　　郝婶讪讪的闭了嘴巴，唔，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她也太吵闹了。 　　王锦姝连忙笑道：“我没有说阿婶啦，事实上我还是挺喜欢听阿婶说话的。” 　　听听普通民众的说法，有时候就可以麻痹自己，她说梁太子把梁阿七陷于不义，梁阿七很可怜，说王大都统断案迅速，没让梁阿七受了委屈…… 　　原来普通民众这么看这件事啊…… 　　郝婶听王锦姝说不觉得她烦，好像更瘦鼓舞似的，又敞开了话匣子。 　　门外，一黑衣人藏在马车里偷偷看着王锦姝的方向，她面向里坐，黑衣人只能看到她的背影…… 　　她时而探着身子，时而微微轻颤，好像是在好奇，在笑吧…… 第124章 偷听 　　王锦姝被丁香找到，回到了荷花宴上。 　　陈家宅子外不远处，一辆马车缓缓离开。车厢里，黑衣人摘下头上的帽子，面色冷峻。 　　不久他开口道：“注意陈家宴会的情况。” 　　身旁坐着的老人头发胡子都有些花白了，出声却很尖细，语带笑意答了句是。又没忍住似的开口道：“陛下若是不放心，何不把王姑娘放在自己身边？” 　　陈玉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劝萧霖业了。 　　萧霖业摇头，轻叹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陈玉默不作声。 　　荷花宴会上，女孩子们三三两两的正凑在一处说话，说话内容自然也是刚刚谁的诗作优秀，哪个男子一表人才…… 　　王锦姝坐在角落一边吃东西一边听她们说话，倒也自在。 　　不多时，女宾那边传来一阵骚动，丁香赶忙跑过来同王锦姝报告：“临王殿下来了。” 　　王锦姝还没说什么，丁香又道：“穆小公子也来了。” 　　王锦姝扬了扬唇，看来小轩是没事了，都可以参加宴会了。 　　丁香笑嘻嘻的凑到王锦姝跟前，问道：“姑娘，我们要不要也去前边看看？他们准备玩儿打花靶了。” 　　王锦姝摇摇头，算了，她就不去添乱了。上次因为她对小轩的格外关注，已经引得小轩受害……她还是……不要害人了好。 　　丁香有些失望。 　　王锦姝忍住笑，道：“你若是想去看看就去吧，正好回来同我说说那边的情况。” 　　丁香听闻，笑容绽开，一连声的应声，脚步飞快的离开了。 　　王锦姝笑着看着丁香的背影，趁没人注意，又起身悄悄往亭子外走。 　　陈家院子很大，她看到一处绿树掩映的地方，那里应该不会有什么人吧。 　　王锦姝慢悠悠的往那边走，假山后边她是不想去了，免得又碰到苏煜。 　　她走到那绿树成荫处，树底下正好有一石桌，四个石凳，王锦姝坐在石凳上，一手托着下巴看着石桌上一只蚂蚁爬来爬去。 　　王锦姝隐约听到树丛中有说话的声音…… 　　女孩子似乎在哭哭啼啼：“峰哥哥，你真的决定了？娶那个女人？” 　　“云儿，你听我说，我也是没办法，”男声安慰，女声在抽泣，男声继续，“你知道我家的情况，我现在需要这种帮助，等我干出一番大事业，我就会娶你进门。” 　　“呜呜……”女孩子似乎在捂着脸哭，“我们两个怎么这样可怜，峰哥哥我知道你是迫不得已，你有苦衷……” 　　“好云儿，你一定等我，等我有了成就，定会娶你。” 　　王锦姝刚开始以为树林那边有一对痴男怨女互送衷肠呢……听了听才知道，这分明是这个男的急于上位，想娶一个高门第的女人，女孩子也是傻，还替她解释什么迫不得已…… 　　王锦姝站起身，罢了，听了怪糟心的，他们的事跟她有什么关系呢，去别的地方躲清静吧。 　　“可是我听说过那个王锦姝……”又是女孩子抽抽搭搭的声音，“早些年的事情……” 　　咦？王锦姝脚步一顿，身子又慢慢退了回来，又安安静静的坐在了石凳上。 　　女声一边抽泣一边道：“据说她八九岁的时候就因为一个男人娶亲对象不是她，闹到了人家家门上，待过了几年那男人回了上京又是一阵闹……她那么嚣张跋扈，长相肯定也……一言难尽吧……呜呜……峰哥哥，你摊上了这样的女人……” 　　嚯，王锦姝听得一愣一愣的，差点气笑了，真不知道这说话的女孩子到底是在挑拨离间，还是真的在担心自己的情郎…… 　　王锦姝还是希望是前者吧，呵呵，女孩子嘛，别那么傻啊…… 　　若不是跟王锦姝有关，她已经离开了，不过，可不是她非要来听得呀……王锦姝轻而又轻的抿唇一笑，就当是听笑话了…… 　　树林那边。 　　一男子正在揽着女孩子给她擦眼泪：“好云儿，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是都统夫人跟我母亲提了好多次了，甚至威逼利诱，我……我没办法……” 　　“峰哥哥……”女孩子娇娇喊道，眼泪簌簌，“我等你，我会等你。我……我先回宴席，出来太久了……” 　　这就结束了？王锦姝失笑，她还没听够呢，她还想再听听，都统夫人阿娘是怎么逼迫这男子家人的呢！ 　　听到女孩子窸窸窣窣往外走的声音，王锦姝没有离开，依旧坐在凳子前。 　　女孩子从树林里出来，看到坐在石凳上拿着禾草叶逗弄蚂蚁的少女，不禁一愣。 　　王锦姝一手戳着下巴，抬眼望向女孩子，女孩子穿了一身粉红色衣裙，眼睛有些发红，脸上犹带泪痕。 　　女孩子愣住：“你……你都听到了？” 　　王锦姝诚实道：“听了一部分。” 　　“你……你居然偷听？！”女孩子又惊又怕，声音都有些发颤。 　　王锦姝道：“你应该找个更隐秘的地方同他私会，声音也应该更小一点。”说着用食指和拇指比划了一个小缝缝。 　　女孩子一窒，脸倏地红了，露出歉意：“对不起啊，我刚刚说话有点过分了，是我们有错在先。” 　　王锦姝摇摇头，浅笑道：“没关系。” 　　女孩儿挨着王锦姝坐下，探着身子，脸上带着哀求之色：“我知道我做的不对，不过……好姐姐，求你别往外说好不好？” 　　王锦姝道：“我不说，我都不知道你是谁。” 　　女孩儿一怔，随即张口就要自我介绍：“我是……”可话说了一半，又停下了，她说她不知道她是谁，那正好啊…… 　　王锦姝笑着看着她，知道她不会把名字说出来，也并不介意，而是指了指她脸上，道：“你的妆花了，弄好了再去见别人吧。” 　　女孩儿见王锦姝满脸友好之色，忙点了点头，道：“谢谢姐姐。” 　　王锦姝起身离开，女孩儿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里暗暗想，幸好这个姐姐善解人意，否则今天这事传出去就太丢人了。可是，她忘了问这个姐姐叫什么了…… 　　王锦姝觉得都统夫人阿娘不会逼迫别人娶她，阿爹阿娘疼王锦姝，定然会帮她选一个真心爱她护她的男子，而不是靠逼迫。 　　看来，她又遇到了从前的事啊…… 第125章 是朕 　　回去的路上，王锦姝同都统夫人坐在一辆马车里，都统夫人果然开始旁敲侧击的说她婚事的问题了。王锦姝黏在她怀里，声音娇娇懒懒的喊了声阿娘，道：“女儿还想多陪阿爹和阿娘几年呢……” 　　都统夫人笑着揽住女儿，其实她也舍不得她呀，可是现在她已经十七岁了，不能耽搁了。 　　都统夫人道：“我同陈老夫人说好了，让他帮忙打听着，阿娘也不瞒你，这几日阿娘看了城西金家的公子，他一表人才谈吐不凡，金家原是经商的，不过后来金家老爷中了举人，现在在廷尉里谋了个闲职。” 　　王锦姝哦了一声，道：“倒是同舅舅的经历差不多。” 　　都统夫人点点头，笑道：“不错，我也托人去夔州给你舅舅去了信，你舅舅同金家也有生意往来，说起来关系不错。” 　　王锦姝默然。 　　“咱们都统府不需要你再嫁什么高门第锦上添花，只要你阿爹在朝中稳稳当当的，咱们一家子都顺顺利利的就好，所以啊，阿娘帮你找的人家绝对是实在人家，能对你好的。” 　　王锦姝含笑又往都统夫人身上蹭了蹭，柔柔道：“阿娘对锦儿最好了……” 　　“傻丫头，”都统夫人刮了刮她的鼻子，又笑道，“你是我唯一的女儿，我不对你好对谁好。阿娘想着等你二哥同依雯婚事办完了，就与那家约日子相看，若是没太大问题，咱们就定下。” 　　王锦姝忍不住叹道：“这么快啊……” 　　都统夫人嗔怪：“已经很慢了啊，你二哥秋天才成婚，把你的事解决好了，若是没问题，你成婚怎么也要等到明年春天了。” 　　王锦姝哦了一声，她想，这几年来她当王锦姝当的飘飘然了，有爹娘疼爱，哥哥护着，好日子过得太久了。想到这，她又抱紧了都统夫人的胳膊，她成了王锦姝，唯一能报答亲人的就是好好敬爱他们，听从他们的安排吧…… 　　金家就金家吧，不知道金家公子是不是就是自己在陈家偷听到的那个声音。 　　都统府里，依旧在忙着筹备王演的婚事，王锦姝努力做着力所能及的事。 　　几日过去了，王锦姝忽然听到一个消息，梁阿七苏煜的府邸被皇上的麒麟军围起来了。 　　王大都统说时还安慰都统夫人和王锦姝，说他当时帮着梁阿七选府邸的时候，刻意让他离都统府很远。 　　王大都统还说，梁阿七是质子，梁国又是极其不安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祸了呢，这不，果不其然。 　　王锦姝问道：“那为什么这次皇上没让忠鉴司的人去呢？” 　　王大都统怔了一怔，没想到女儿一句话问到了关键处。 　　王锦姝看王大都统瞧了一眼都统夫人，又看看王锦姝，叹了一口气走了。 　　都统夫人哼了一声，道：“卖什么关子，真是，奇奇怪怪的。” 　　王锦姝抿唇不语。 　　据说梁阿七的住所被麒麟军围的像铁桶一般，连只苍蝇都飞不过去。 　　王锦姝想，梁国是不是又有动作了？ 　　是夜，王锦姝就发现添花苑里树上的暗卫又回来了，虽然她不清楚是不是原来那几个。 　　王锦姝站在院子里，看了一会儿树，天上无星无月，树上人影和树影融为一体。 　　丁香站在她旁边，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有些疑惑道：“姑娘在看树呢？”树有什么好看的…… 　　王锦姝嗯了一声，又对丁香道：“我们回屋吧，洗漱睡觉。” 　　丁香应声，连忙吩咐婢女们准备洗澡水。 　　王锦姝泡在澡盆里，闭着眼睛，花瓣在水里上下浮动，温热的水汽蒸的她脸上发红。 　　就在这时，窗外忽然有打斗声音传来，王锦姝登时钻出水，扯了衣衫，披在身上。 　　丁香慌忙冲进来，一脸惊恐道：“姑娘，有人闯了都统府！” 　　王锦姝快步往外走，见屋外人影缠斗在了一起。 　　她还未出门，只听身后“啊”的一声尖叫，丁香应声倒地。 　　“丁香！”王锦姝转身的同时，数十个黑衣人冲进了屋子，所有人都捂住了口鼻，其中一人手里拿着燃着迷魂香…… 　　…… 　　添花苑的骚动归于平静，王大都统带人冲进来时，只看到了一片狼藉，还有躺在地上被打晕的丁香。 　　王大都统叹了口气，示意人将丁香抬走医治。 　　夜风起，吹的院中树枝摇晃，树叶哗啦啦的作响，王大都统抬头看向树上，已经没了那些人。 　　王锦姝醒来时，周遭一片昏暗，只有微弱的光线从窗户透进来，她看到窗子边上有一人影，手触及之处摸到了一个木棍，她迅速起身，扬手就朝着那人刺去…… 　　那人听到身后动静，转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一手将她箍在怀里，低声道：“是朕！” 　　王锦姝的心骤然颤了颤，手中树枝应声落地。 　　萧霖业指了指窗外，对她嘘声。 　　“这是哪里？”王锦姝压低了声音。 　　萧霖业亦是低声道：“这里是京郊一处荒宅，是梁阿七将你抓来的。” 　　“那你……” 　　萧霖业含笑道：“朕不放心，所以过来看看你。” 　　王锦姝眉头紧皱，这不是胡闹吗，身为一国之君，怎么能轻易让自己踏入险境！？他若有事，大齐国怎么办？ 　　萧霖业感受到怀里人儿的动作，手上又加重了力道，浅笑道：“别怕，朕不会有事，也不会让你有事。” 　　行吧，王锦姝不再动，也不再吭声了，意思是他又拿她当了一回诱饵呗，只不过这次不放心这个诱饵，怕真被鱼儿咬了去，所以自己也来了。怪不得她觉得添花苑里那些暗卫有些奇怪呢…… 　　两个人站在原地，萧霖业没有打算松开手的意思，王锦姝也没动，身边是轻缓的呼吸声和温热的胸膛，王锦姝努力克制自己胡思乱想，随着他的目光望向窗外。 　　窗外一片昏暗，这……是在等鱼儿上钩吗？他能保证他不受任何伤害吗？ 　　王锦姝心中虽有担忧，可不知为何，他在身边，又觉得很安心…… 　　约摸过了一刻钟，窗外忽然人影攒动，星星点灯的火光冲进院子，又被人打散…… 　　萧霖业轻而又轻的低声说道：“鱼儿……上勾了……” 第126章 业哥哥 　　外边打的热闹，萧霖业看了一会儿，胜负即将揭晓，萧霖业拉过王锦姝的手，低声道：“我们走吧。” 　　王锦姝的手被他温热的手掌攥着，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里屋，站在屋门口。 　　院子里的打斗结束了，院子里一片狼藉，麒麟军押着一人来到了萧霖业跟前。 　　那人头发凌乱，脸色苍白，正是梁阿七苏煜。 　　王锦姝看着萧霖业走到他跟前，带着怒气，沉声问道：“他在哪儿？” 　　他？王锦姝满脸狐疑，萧霖业在问谁？苏煜不是已经抓到了？还要抓谁？ 　　苏煜扬起脸大笑：“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 　　萧霖业笑中苦涩，道：“你说错了，并非什么都瞒不过朕，而是朕对你太熟悉了……慕九，慕逐奚！” 　　慕九？王锦姝眉头微皱，看着跪在地上脸色苍白的男人。 　　他被人揭了人皮面具，露出原本的样子。真的是慕九啊…… 　　慕九道：“什么都不用说了，成王败寇，这次你放过七皇子，就当是当初我对你救命之恩的报答吧。” 　　萧霖业眸色沉沉，示意麒麟军松开慕九，麒麟军虽有迟疑，但是还是听命松手，但保持警惕姿态。 　　萧霖业道：“话是这么说的吗？如果你真要用这恩情换苏煜不死……” 　　“谢皇上成全！”慕九还未等萧霖业说完，就冲到了侍卫旁，“噗呲……”是刀剑入肉的声音。 　　萧霖业眉头一皱，伸出的手悬在半空。 　　慕九回头对萧霖业郑重道：“皇上，请您遵守承诺，放过七皇子。”说罢又对王锦姝笑了笑，道，“王姑娘，近曲村屠杀村民的事情，皇上之前是不知情的，如今皇上要对七皇子赶尽杀绝，要对梁国用兵，也是因为近曲村。而我告诉你这些……” 　　王锦姝看着慕九身上的血涓涓流出，脸上渐渐失了血色，又忍不住看了萧霖业一眼。 　　慕九又道：“我告诉你这些，是因为觉得皇上为你做了许多事情，他真的……挺在意你的，所以求你帮我劝劝皇上……不杀七皇子。” 　　萧霖业眸色沉沉，声音低沉：“朕不杀他。但不是因为你逼迫朕。” 　　慕九笑了，道：“好，慕九谢过皇上了。” 　　…… 　　回去路上，萧霖业与王锦姝坐一辆马车，王锦姝身上披着萧霖业的外袍，脑海里回荡着慕九说的话。 　　萧霖业坐在一旁，车里灯光柔柔，萧霖业看到她柔顺的长发散落，她当时在洗澡，就被人抓了出了，萧霖业没忍住，伸手帮她把垂落的发丝掖到耳后。 　　王锦姝抬眼，看到他眼眸中满是温和的笑意，脸上却带着歉意，低声道：“我又利用你当了回诱饵。” 　　靖南王行宫里，近曲村，刚刚……王锦姝轻笑，故作不以为意道：“看来我挺有用呗。” 　　“有用……而且……”男声低沉而旖旎。 　　王锦姝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萧霖业又往她跟前凑了凑。 　　王锦姝挪了挪，故意虚张声势道：“你你……你有话说话，别乱动！” 　　萧霖业轻笑，更大胆的凑到她跟前，低声温和道：“锦儿，我在意你，所以这次苏煜才会想从你入手。” 　　王锦姝眼眸低垂，心脏怦怦乱跳……沉默，沉默…… 　　萧霖业抓住她的手，她指尖冰凉，他紧紧攥在手中，又道：“跟我进宫吧？” 　　王锦姝连忙摇头，道：“不行，我被人抓了，我阿娘一定急坏了，还有我阿爹肯定兴师动众的正在找我……”说到这儿，王锦姝不说了，阿爹……王大都统……呵呵，恐怕他早就知道吧。 　　萧霖业看着女孩儿眼眸一阵黯然，叹了口气，似是打趣道：“王大都统肯定觉得把你交给我不放心了，我总是在利用你，还逼着他帮着我利用你。” 　　王锦姝被他坦诚又无奈实际上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气笑了，噘嘴道：“你还好意思说？” 　　说完，闷声不说话了，不管怎样，她和他都平平安安的就好，他敢这样做，自然是做了万全准备，确定她不会有事的。 　　王锦姝脸上扬起笑意，总之，没事了就好。 　　少女的笑如春风，吹走了他心中的阴霾，他脸上亦是浮起笑意，更加大胆的将王锦姝揽进怀里。 　　王锦姝又问：“现在慕九死了，苏煜呢？你真的打算放过他？” 　　萧霖业嗯了一声。 　　王锦姝想，苏煜居然敢抓她来威胁萧霖业，他肯定知道忠鉴司肯定知道麒麟军吧？那他还这么肆无忌惮的动手，到底是傻还是底气太足太张狂？ 　　王锦姝道：“上京还有很多他的眼线吧？你打算怎么做？” 　　萧霖业笑了，将她揉进自己怀里，道：“这些就我来解决，你放心吧。” 　　马车飞奔，转眼进了上京城。 　　王锦姝坐直身子，看向窗外。 　　“怎么了？” 　　“我快到家了……” 　　萧霖业的头埋在她的颈间，沉醉在好闻的玫瑰花香味间，闷闷的出声：“不想你离开。” 　　王锦姝感受到萧霖业的头重重的压在自己身上，感觉他像撒娇似的黏在自己身上，她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最终还是没忍心将他推开…… 　　马车一路飞驰到宫门口，进了宫，一路奔向干元殿。 　　王锦姝轻轻了拍了拍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称呼他。 　　“……皇……皇上……我们到了……” 　　萧霖业睁开眼，仍旧黏糊糊的赖在她身上，话语含糊的像个醉汉：“锦儿，叫我业哥哥……” 　　王锦姝一怔，然后失笑，萧霖业这是怎么了，像个小孩子似的，看这架势，她若是不叫，那他们就别想下车了。 　　王锦姝看着他靠在自己肩上，闭着眼睛，睫毛轻颤，好像又睡着了…… 　　王锦姝柔声道：“我们到了……” 　　萧霖业闷声道：“叫业哥哥。” 　　“业……”王锦姝脸倏地红了，“我叫不出来，你快起来吧！” 　　萧霖业嘴角带笑，两手撑在车厢里，静静地看着她。 　　王锦姝被他圈在一个小空间里，又被他这样直勾勾的看着，然后看到他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她忍不住往后缩了缩，闭上了眼睛。 　　没有柔软的唇，倒是额头上被轻轻敲了一下，萧霖业笑道：“走吧。” 第127章 甜言蜜语 　　王锦姝松了一口气，任由他牵着她的手，下了马车，一路拉着她进了干元殿。 　　大太监陈玉见两个人拉着手就走过来了，笑的像个慈祥的老爷爷，皇上终于肯把王姑娘领进宫里来了！ 　　陈玉连忙施礼又退下了。 　　干元殿的外殿是萧霖业批阅奏折的地方，里屋是他日常休息的地方。 　　萧霖业直接领着她进了里屋，指了指床榻，道：“今晚你就睡在这里，已经很晚了，睡吧。” 　　王锦姝看着那张大床，忍不住问道：“那你呢？” 　　“我什么？”萧霖业含笑看着她。 　　王锦姝道：“我不能占了你的床，我……我还是去外边榻上睡吧。”刚刚进来时，她发现外边有个小榻，大概是值班太监的位置吧。王锦姝说着就要往外走，却被萧霖业一把捞了回来。 　　萧霖业笑道：“乖，在这里睡。” 　　王锦姝只得哦了一声。 　　萧霖业道：“你先睡吧，朕处理完奏折再睡。” 　　王锦姝点点头，看他大步走出去，才慢慢挪动到他的床榻前，今晚…… 　　王锦姝忍不住想入非非，她躺在床上，很困。 　　不知过了多久，王锦姝见萧霖业还没进来，终于沉沉睡去了。 　　翌日清早，王锦姝醒得很早，她睁开眼睛时，里屋空荡荡的，桌上摆了洗漱用品，一应俱全。 　　萧霖业大步跨进来，走到她跟前，神采奕奕，含笑看她，问道：“昨晚睡得好吗？” 　　“很好。” 　　萧霖业嗯了一声，又道：“朕不喜欢宫女进干元殿，你自己洗漱吧，可以吗？” 　　王锦姝点头，道：“可以。” 　　萧霖业笑着走了出去。 　　桌上放着水盆，水盆里有玫瑰花瓣，帕子是新的，王锦姝洗了脸，又自己换了一身干净衣服。 　　衣服是萧霖业提前让人准备好的，也同洗漱用品放在一起，这是一件浅蓝色滚金边百褶裙，繁复华丽，趁着人更加娇艳动人。 　　王锦姝绾好发髻出了屋，有太监正提着食盒鱼贯而入。 　　萧霖业正在看奏折，看到王锦姝出来时，向她掀招了招手，唤了一声锦儿，“过来坐。” 　　王锦姝依言坐下，萧霖业拿起筷子，递到她跟前。 　　“饿了吧？吃吧。” 　　王锦姝接过筷子，默默吃了起来，萧霖业吃饭吃的很慢，中间目光还一直落在她身上，他不禁唤了一声锦儿。 　　王锦姝：“嗯？” 　　萧霖业带着柔柔的笑，道：“每日都能与你在一起，真好。” 　　好什么好，王锦姝低着头，脸已经红了，啊，到底是对他放不开，之前想的什么同他不可能，不想与很多女人争一个他，什么他姓萧，他的父皇害了自己的父亲……好像一切都因为他这句甜言蜜语抛诸脑后了。 　　哎，她可真是个不孝女，对自己仇人的儿子情根深种……可说到底，皇后、霍晋羽那些人都是他处理掉的……这么想也是安慰自己吧，让自己良心上好受一些。 　　萧霖业默默吃饭，眼眸带笑看着她，任由她自己沉默胡思乱想。 　　王锦姝轻轻摇摇头。 　　萧霖业轻笑，将笋丝菌汤推到她面前，道：“这个汤做的很清爽，你尝尝。” 　　王锦姝哦了一声，端起碗。 　　萧霖业道：“陪我再多待一会儿，如果你想回家了就告诉我，我让陈玉送你回去。” 　　王锦姝放下碗，有些惊讶道：“我可以回家了？” 　　萧霖业失笑，道：“你当然可以回家，我又没有软禁你。而且在任何时候我都不想让你为难。” 　　这……怎么说起来好听话一套一套的呢……王锦姝看了他一眼，又匆匆低下头，他原来不这样啊…… 　　王锦姝道：“那……要不然我一会儿回家吧，我阿娘肯定很担心我。” 　　萧霖业点头，说了句可以，又吩咐陈玉把王锦姝安全送到家。 　　陈玉连忙笑着应声。 　　萧霖业起身，由陈玉服侍着换了朝服，就走了。 　　王锦姝也没有多留，吃过早饭就往回走了。 　　宫里的马车宽敞华丽，载着王锦姝一路飞奔至都统府。 　　此时王大都统已经入宫上朝去了，王锦姝回到家里，都统夫人正等在门口，见到女儿回来，眼泪汪汪的，一把拉住女儿的手，又问这又问那。 　　都统夫人仍然心有余悸，听夫君王大都统说，女儿是被梁阿七的人掳走的，不过后来皇上亲自让麒麟军去救了，然后让麒麟军带进宫里问话去了。 　　都统夫人拉着女儿在屋里说话，想到女儿刚刚经历危险就被皇上叫入宫里问话就生气，梁阿七的人都被抓了，问他们的那些人不就行了，哪儿那么紧急，非要问她的宝贝女儿，她宝贝女儿可是受害者。就算紧急也就罢了，还扣了女儿一晚上。 　　王锦姝听都统夫人絮絮叨叨，心思却跑远了，原来阿爹给阿娘说的是她被叫去宫里问话了呀。 　　王锦姝安慰了一会儿都统夫人，直到她不再哭了，已经到了晌午。 　　王大都统回来了，王锦姝被叫到他的书房里。 　　屋子里只有父女二人，王大都统看着女儿，默默叹了口气，问道：“锦儿啊，你真愿意一辈子被困在皇宫里？” 　　王锦姝默然。 　　王大都统看得出来，女儿对萧霖业有情，也是，皇宫再幽闭，只要有她爱的又爱她的人在，那就不会觉得失去了自由。因为她是心甘情愿放弃了这自由去换得与他相守。 　　王大都统又说：“只要你自己想好了就行。” 　　“阿爹……”王锦姝的声音软软，她知道王大都统的担忧，她知道他一向不喜欢萧霖业对待她的方式。她是他呵护着养大的女儿，可是萧霖业总是拉她与他并肩而立。太危险了…… 　　王大都统轻轻地摆了摆手，道：“我去看看你阿娘。” 　　说罢，就离开了。 　　从进书房，父女二人就没说几句话，可无声胜有声，王锦姝当然知道阿爹和阿娘对她的疼爱，也许此时，阿爹就是去给阿娘解释这件事去了吧…… 　　王锦姝默默回了添花苑，她看了眼院子里的大树，树上没人，也是，昨晚的暗卫是萧霖业的人…… 　　她又鬼使神差的看了一眼翠园房檐上的红瓦。 ？！红瓦被翻过来了？ 　　萧霖业要见她吗？ 第128章 相约 　　这时，丁香从里边迎了出来，哭哭啼啼道：“姑娘，你可回来了，呜呜呜，都是丁香无能，没能护住您。” 　　王锦姝道：“丁香，帮我洗漱更衣。” 　　“嗯嗯！”丁香连忙应声，姑娘这一晚上肯定没休息好，更别说洗漱什么的了！丁香吩咐婢女烧水，给姑娘洗澡。 　　王锦姝失笑，道：“丁香啊，我没说洗澡，你帮我换一身衣服，梳个头，我要出去一下。” 　　啊？还要出去？！丁香不解的看着王锦姝。 　　王锦姝笑道：“好了丁香，乖啊，我没事的，昨晚在宫里休息的很好，而且早饭也吃的很好。” 　　丁香放下心来，看来皇上对姑娘还是不错的嘛，不错？！皇上他……他…… 　　丁香又瞪圆了眼睛，惊讶道：“姑娘您昨晚不会……” 　　“想什么呢？！”王锦姝轻轻的敲了敲她的头，忍住笑道，“别胡思乱想了，一会儿跟我出去，马车上我再同你说。” 　　丁香连忙点头下去准备了。 　　王锦姝轻轻笑了笑，这傻丫头…… 　　主仆二人出发去了清心茶楼，王锦姝对丁香说了昨晚的经过，丁香差点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皇上亲自救的姑娘？！天呐…… 　　王锦姝抿唇，这有什么好惊讶的，本来就是萧霖业自己做的局，请君入瓮罢了，他在她身边其实也不奇怪。 　　丁香啧啧感叹，皇上居然让姑娘睡在干元殿。那可是皇上自己的寝殿啊，而且还同姑娘一起吃早饭……天呐…… 　　王锦姝经过这一晚，也觉得没什么了，就当是萧霖业以她为诱饵的一个补偿吧…… 　　主仆二人到了清心茶楼，王锦姝提着裙子上楼，丁香跟在她身后。她一路上惊叹昨晚姑娘的经历，倒是忘了想她们今天出来做什么了，清心茶楼，清心茶楼呀！姑娘来见皇上啊？！ 　　王锦姝对她嘘了一声，让她等在外边。 　　丁香看着姑娘翠色裙摆，忽然想明白刚刚出门前姑娘为什么挑衣服挑了半天了，女为悦己者容啊！她怎么变得这么笨了呢！？丁香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王锦姝敲了敲门，里边人应声，她推门而入。 　　萧霖业穿了一件黑色金纹衣袍，头戴墨玉发冠，见王锦姝进来，舒展脊背，含笑道：“来了。” 　　王锦姝关了门，拎着裙子往他跟前走。 　　萧霖业同她招手，示意她坐下。 　　王锦姝坐在萧霖业对面，问道：“今天你不忙吗？怎么有空出来了？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事？” 　　萧霖业看着少女眸中的关切，脸色柔和，道：“自然是有要紧事。” 　　王锦姝听闻，不禁挺直了脊背，稍稍往前探了探身子。 　　“这要紧事就是，我想你了。” 　　男声低沉醇厚，王锦姝心里一跳，脸倏地红了，低头喃喃道：“这算什么要紧事。” 　　萧霖业一笑，伸手将她的手握在掌心，温热的手掌攥着她冰凉的小手，语气更加温柔，道：“我想你了，就要见你，一刻都等不及。” 　　王锦姝想，他怎么这么会说情话了，根本不像他。王锦姝抬眼望向他，他脸上带着柔柔的笑，他肩头垂落，身体也是卸下重负似的无比轻松，这一刻的他对她真的……好温柔。 　　王锦姝轻轻摇摇头，忍不住问道：“你对你后宫其他女人也这样吗？” 　　萧霖业一怔，随后笑道：“你是在吃醋？” 　　“就知道。”王锦姝自嘲道，“我问出的这话就是一句废话，无趣又扫兴。” 　　“不扫兴，”萧霖业握了握她的手，又道，“一点儿都不扫兴，我知道你在意我，才会这样问，我高兴。其实我对她们……” 　　萧霖业顿了顿，又道：“你以后入宫了，就知道了。” 　　谁同意入宫了？王锦姝脸上红红，又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嗯，他这么说，倒是让她觉得他为她抛弃别的女人似的。 　　王锦姝又连忙转移话题，问道：“大梁那边有什么新动作吗？” 　　萧霖业摇头，又说：“我已经让人吩咐北州那边，等六弟带的兵马一到，就同定北王一起发兵。” 　　王锦姝哦了一声，又问：“目的是攻占还是震慑？” 　　萧霖业道：“攻占不太可能，主要是震慑，他们送来质子还不安生，是该好好教训一下了。” 　　王锦姝点头，道：“我知道了，所以到时候就把大梁埋伏在北州城外的首领抓住，斩首示众，把他们的军队赶跑了，再追击个几百里，让他们感受到咱们的气势就行了。” 　　萧霖业颔首，追问道：“然后呢？” 　　王锦姝想了想，道：“然后若是能逼大梁朝廷出一个贵族子弟正是道歉，签订盟约最好。” 　　王锦姝说的，正是父亲穆大将军当年做的，当时北州有穆大将军，且梁太子孙也就是现在的梁太子出面签了盟约，才换来了梁国多年没敢有所行动。 　　萧霖业看着口若悬河的少女，眼眸如星光闪耀：“锦儿说的对，就这么做。” 　　王锦姝被他夸的有些不好意思，他一向不是挺厉害的，现在能被他夸，还怪不好意思的…… 　　“不过，”王锦姝神色又恢复凝重，“现在有一个在逃的梁阿七，事情就不一样了，我们需要在内防备他使坏，防备他布下的眼线，避免他们里应外合。” 　　萧霖业点头，道：“梁阿七及其同党我会清理的，让六弟没有后顾之忧。” 　　王锦姝嗯了一声，想想那些年自己领兵征战的日子就觉得热血沸腾，每个将士都有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的豪情壮志，每个将士都有誓死保卫家国的热血情怀…… 　　萧霖业看着少女眸光转动，好像看到了一场战场厮杀，这样一个女孩子，总给他那种她经历过千军万马的错觉。这样的女孩子，大概不喜欢被关在笼子里做金丝雀吧？ 　　萧霖业今天见她其实还有个目的，就是想告诉她，他想让她进宫，先封她为妃。 　　“锦儿……” 　　“那临王殿下……” 　　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 　　“你先说……” 　　“你先说。” 　　又是异口同声。 　　王锦姝抿唇道：“那临王殿下什么时候出发？” 　　“明日。” 　　王锦姝点头。 　　萧霖业道：“你是不是想去？” 　　“可以吗？”虽然想，但是王锦姝觉得萧霖业大概不会让她去吧？ 第129章 预感 　　萧霖业隐去眼眸中的黯然，温和笑道：“你若是想去，当然可以。” 　　“真的吗？”王锦姝灵动的眸子看着萧霖业，他这么好说话啊！ 　　萧霖业道：“真的。” 　　萧霖业想，那封妃的事情等她回来再说吧，毕竟突然把她带进宫里，让她困在那样一座宫殿里，他也于心不忍，就让她再好好的享受一段时间的自由吧。 　　他会等她。 　　回去路上，王锦姝心情飞扬，她觉得这几年她都快与过去的自己彻底断绝了，若是还能让她上一次战场，为大齐立功，在天上看着她的父亲穆大将军也会觉得欣慰吧。 　　姑娘心情好，丁香也跟着高兴。一直问她到底怎么回事，可王锦姝却神神秘秘的，什么都没告诉她。 　　王锦姝想，这件事对于阿爹王大都统应该没问题，他知道萧霖业是不会让她有事的。至于阿娘都统夫人……哎，该怎么劝劝她呢？ 　　王锦姝回到都统府，先是去了王大都统的书房见了阿爹，待王锦姝说完时，王大都统沉吟半晌没有说话。 　　看吧看吧，萧霖业又来了，就知道他接近他女儿准没好事，哪个男的喜欢人的方式是这样的呢！不好好护在身后，反而把她推出去做事！ 　　王大都统太生气了，哎，他能有什么办法，女大不中留，女儿对萧霖业死心塌地他是知道的。要不然这三年在夔州说了多少次亲都没成……当然，这其中也包括萧霖业暗中作梗…… 　　他萧霖业是赖上自家闺女了！ 　　王大都统看着女儿出落的亭亭玉立，这几年他也常带着女儿练武，知道女儿长了一身的本事，可是带兵打仗毕竟是不一样的啊，随时都有可能丢性命的。 　　王锦姝看出他的担心，脸上收起笑意，一本正经道：“阿爹若是不放心可以考校女儿，武功还有兵法，这两年女儿也看了许多书，而且武功也没有荒废。” 　　王大都统挥了挥手，道：“你既然这么说，那阿爹怎么都拦不住你了。” 　　王锦姝笑容绽开，欢喜道：“谢谢阿爹！” 　　“别高兴的太早……”王大都统拉长声音，“你阿娘那边……” 　　王锦姝笑嘻嘻的凑到阿爹跟前，道：“阿爹，阿娘不放心我，可是最信任您，您帮我同阿娘说说嘛，况且我去了又不是自己亲自去上战场，皇上也说了，会让临王殿下保护好我的。” 　　王大都统嗔怪：“那你去了岂不是添乱去了？” 　　王锦姝掩嘴笑道：“阿爹，我就是想去嘛，求您了，同阿娘说说……” 　　女孩子声音娇娇软软，王大都统心里也是酥酥的，其实在王锦姝说之前，萧霖业已经告诉他了，还说让他放心，他会给她多派些人手，锦儿不会有事的。就当是让她出去散散心了，毕竟她一时接受不了他让她入宫的事实。 　　王大都统当时听着萧霖业一口一个锦儿叫的亲切，还说会保护好她之类的，什么让她散心，不逼她急着入宫，总之都是为了锦儿好啊！ 　　王大都统当时就被绕蒙了，哎，萧霖业这是为锦儿好呢！ 　　可是王大都统刚进家，就想明白了，什么为他女儿好，说来说去，女儿的一切烦恼不都是因他而起吗？这个臭小子！骗他闺女还不行，还骗到了他头上！ 　　王大都统给都统夫人说的是，女儿若是不去北州，萧霖业就要让她进宫了。都统夫人关了门直骂萧霖业真坏！ 　　王锦姝心里惭愧，哎，她又让阿娘担心了。 　　…… 　　王锦姝同临王萧霖华离开上京是三日后，她一身劲装，皇上的旨意是让她以军师之名随军。 　　临王手底下的将士看着这个身形纤瘦的小姑娘自然不放在眼里，还军师呢，恐怕遇见敌人就被吓哭了吧！ 　　不过，将士们也知道这小姑娘的身份，王大都统的爱女，皇上心尖儿上的人。 　　将士们的非议，萧霖华并没有制止，他之前领教过王锦姝的武功，在上京贵女里，算是出类拔萃的了，至于将来到了战场上会不会被吓哭就不知道了。 　　不过，出来前，皇兄嘱咐他要保护好王姑娘，不能有差错。萧霖华想，到时候就让她在后方待着，等战事结束，估计她也就玩儿够了，想回去了…… 　　王锦姝知道他们对她的态度，但也没放在心上，事实本就如此，上战场的事，谁会看得上一个十六七的小姑娘呢！ 　　出了上京城，王锦姝以为会把萧霖业抛诸九霄云外，让自己好好的静一静，没想到，脑海里他的样子越来越清晰，他低醇的嗓音，他温柔的话语，他眉眼带笑璨若星河的样子…… 　　王锦姝摇了摇头，不得不承认，她在想他…… 　　队列前边，穆宸轩跟在临王身侧，正同临王说笑。 　　其实她这次想跟着还有一点……放心不下小轩，对，就是放心不下小轩，而不是为了逃避萧霖业。 　　…… 　　皇宫干元殿。 　　萧霖业一边看挂在墙上的舆图，一边问陈玉：“他们到哪里了？” 　　陈玉道：“到了驰江附近了。” 　　萧霖业又问：“忠鉴司那边还是没有查到苏煜的线索？” 　　陈玉道：“还正在查。” 　　萧霖业心思微沉，他没料想到，梁国扎根在大齐的势力已经这么深，一个苏煜，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再想到他曾经敬重的葛老竟然也是梁国人。葛老和苏煜是一同消失的…… 　　萧霖业眉头紧锁，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既然上京及附近找不到苏煜，那他有没有可能已经回了梁国，或者正在某处潜伏着，准备出击？ 　　“陈公公！”萧霖业忽然发声，声音急得发僵，“速速派人去驰江通知临王，先不要渡江！” 　　陈玉一听，连声说是，好像也预感到了什么，身体颤颤巍巍的跑出去传口谕了…… 　　…… 　　这次大齐大军是商定好的走水路，到驰江逆流而上，过了江以后再行陆路抵达北州。 　　王锦姝一行人抵达江畔时天色已晚，过了江就是北州地界，萧霖华没有停下的意思，他传令下去让将士安排好轮班值守，其他人可以在船上睡一觉，睡醒了，就到了，到了江对面再安营扎寨停下来整顿。 第130章 探路 　　王锦姝看着滚滚江面，对面一片漆黑，虽说江对面是北州地界，可她仍然清楚的记得，那是一片荒山野地，还有悬崖沟壑，丛林瘴气。 　　上一世，霍晋羽砍断索桥，断了她的退路，三箭射穿了她的胸膛，她就是葬身在那里的，到最后一刻她知道了霍晋羽的真面目，同时也知道了那荒山野地里，早就埋伏了大梁许多兵马…… 　　往事如烟，而今这江对面，恐怕也不太平吧。 　　王锦姝深吸一口气，江水寒意扑面而来。她转身，脚步飞快，想到临王近前，却被侍卫挡在了外边。 　　侍卫说几个领军在议事，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王锦姝再靠近，那侍卫随时准备拔刀相助，她只得大喊道：“临王殿下！我是王锦姝，我有话说！” 　　等着的几个侍卫忍不住翻白眼，看吧，这小丫头开始混闹了，给她个军师的名分，她还真当自己是军师啦？ 　　侍卫们不愿意搭理她，搭理她做什么，打又打不得，最后一个身子瘦弱的小侍卫被推出来同她交涉。 　　小侍卫被推出来时，差点栽倒在地上，引得身后侍卫们一阵哄笑。 　　小侍卫看着王锦姝冷峻的脸，颤声劝道：“王姑娘，您不要喧哗了，殿下正和领军们议事呢。” 　　王锦姝道：“我要说的就是重要的事情。” 　　小侍卫回头看看那群侍卫，他们都好像没听见似的，依旧面无表情。 　　王锦姝又迈步往前走，小侍卫苦着一张脸脸，他不敢上手啊，他是真拦不住这王姑娘…… 　　王锦姝往前走，那小侍卫只得往后退。 　　王锦姝面色凝重而又清冷，话语寒意森森：“快让我去见临王殿下！” 　　侍卫当中有个年纪稍大的挡在她面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道：“王姑娘，里边殿下正在与领军议事，军事机密，还请姑娘谅解。” 　　王锦姝语带怒意道：“我是皇上亲自封的军师，陛下都如此信任我，你却万般阻挠，难道你不相信陛下吗？” 　　老侍卫呛了下，这道理是这么论的吗？！ 　　王锦姝趁其不备，直接闯进了中军营帐。 　　“喂，王姑娘！王姑娘啊！”身后侍卫响声成片。 　　老侍卫冷哼一声，啐了口：“别理会她，自作孽，不可活，等她闯了祸就不这么跋扈了！这营帐是她要闯的，她是军师，我们能奈她何？随她去吧！” 　　侍卫们纷纷点头表示同意老大哥的看法。 　　王锦姝疾步进了营帐，进去就见到穆宸轩拍手道：“那好，属下这就去布置，立刻渡江！” 　　“不可！” 　　女声打破了中军营帐中热血沸腾的讨论，所有人都看向她，有的带着疑惑，有的嘲弄，甚至还有厌恶…… 　　王锦姝大步走到跟前，指着舆图问萧霖华：“今晚渡江？如何渡江？” 　　一领军插话道：“还如何渡江，当然是坐船了，难不成游过去？” 　　这领军的话引得别人噗嗤噗嗤的笑，因着临王在场，他们笑的很克制。 　　王锦姝不理会别人，只看萧霖华。 　　萧霖华道：“过江而已，王姑娘不要害怕，江对面是北州地界，没事的。” 　　王锦姝道：“我并非害怕，只是今晚渡江，无论如何都要从长计议。” 　　萧霖华耐着性子，道：“不知道王姑娘有何看法？” 　　王锦姝道：“先遣三艘船，找三个死士去试探，点亮船上灯火。” 　　“噗……”还是刚刚那领军，笑喷了，“王姑娘，恐怕您不清楚情况吧？江对面是北州地界啊，是我们大齐土地，你是不是多日行路太辛苦，脑袋不好使了？” 　　王锦姝转身，看向刚刚说话的那人，冷声道：“敢问这位领军姓名？” 　　那领军嘴角一抽，有些后悔刚刚说话，这王姑娘可是皇上特意安排过来的，不过！那又怎么样，他仗义执言，皇上还能为了一美色杀他一个忠心耿耿的领军不成？ 　　“我叫鲁能。”那人无畏道。 　　王锦姝点头，脸上露出笑意：“鲁能，好啊，若是我能回到陛下跟前，必然会给你请功。” 　　鲁能不卑不亢道：“那倒是不用麻烦姑娘，待我们这次任务成功，自然会有三军犒赏，就不必姑娘帮忙了。” 　　王锦姝道：“我只怕你活不到三军犒赏啊，死人怎么能亲自请功呢？” 　　“你！”鲁能做了个向前扑的动作，被后边其他人拉住了，他面色涨红，狠狠盯着王锦姝。 　　鲁能又回头看同伴，生气道：“拉我做什么？！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就任由这小姑娘胡闹？哼！没骨气！” 　　鲁能说着就要往外走。 　　“鲁领军！”王锦姝喊住了他。 　　鲁能不理会。 　　王锦姝又道：“还请鲁领军先去探路！” 　　鲁能顿住脚，有些无奈的看着临王，问道：“殿下，真要多此一举吗？” 　　穆宸轩看临王萧霖华犹豫不决，也觉得王锦姝小题大做了，他觉得她是不是怕黑不敢现在坐船啊…… 　　穆宸轩劝道：“殿下，对面就是北州地界，我们还耽搁什么？误了行军……” 　　“你闭嘴！”王锦姝瞪着穆宸轩，这傻孩子怎么这么鲁莽急躁，殊不知行军最重要的是知己知彼吗？对面什么情况都不知道还敢妄言！ 　　“王姑娘说的对。”萧霖华忽然道。 　　一语既出，满屋鸦雀无声，王锦姝没想到萧霖华会认同她的说法。其他人虽然心有不甘，却也不吭声了。殿下都说话了，他们还能违背殿下不成…… 　　萧霖华声调低沉：“还是谨慎一些的好。安排吧。” 　　萧霖华下令，命三名死士驾船，点亮船上灯火，先行探路。 　　王锦姝站在江边看着滚滚江水，昏昏的光线下，江水好像吐出黑色舌头，不住的伸出水面，想要吞噬什么似的，十分骇人。 　　王锦姝心思沉了沉，目光紧紧追随着那三条远去的船只。 　　萧霖华坐在中军营帐里，听着穆宸轩及其他领军不断传来消息，他面上无甚表情，只道一句知道了，便不再说话。 　　穆宸轩手里抱着披风，看着三只船消失在无尽的黑暗里，他大步走到王锦姝跟前，将手里的披风递给她，说话的语气倒是有些发僵：“江边寒气重，披上吧。” 第131章 渡江 　　王锦姝转头看着小轩，他清秀的脸上蒙了一层晦暗神色，王锦姝接过披风，道了声谢。 　　小轩没有应声，而是与她一同站在江边，他没有看她，话却是对她在说：“王姑娘，其实我一直想找机会谢谢你，我在牢里时，你来探望我。” 　　王锦姝一笑，道：“没什么，不用谢，你是若菡郡主的弟弟，同雅若、依雯她们要好，而她们也是我的好友，我自然会关心你，拿你当亲弟弟一样看待。” 　　她最后一句故意提高了音量，她可不想让小轩误会什么，毕竟相仿的年纪，莫名其妙的关心总会引人遐思。 　　穆宸轩好像轻轻吐了口气，她又说把他当弟弟哦，看来他不用担心了。他可不想同皇上喜欢的女子有什么奇奇怪怪的牵扯。 　　穆宸轩心里像是挪走了一块大石一般，无比轻松，语调也轻快了不少，同王锦姝打趣道：“那我就认下你这个姐姐啦。” 　　王锦姝听着小轩语气变化，不禁笑了，说了声好。 　　穆宸轩又问：“那姐姐现在是在担心吗？”说着看向远处的船只。 　　王锦姝嗯了一声，目光没有离开那三只船，船已越来越远，几乎只剩了三个光点。 　　穆宸轩又道：“姐姐别担心了，江对面是北州，不会有事的。” 　　唔，没想到“姐姐”还叫的听顺口。 　　王锦姝又嗯了一声，都快靠岸了，船没有任何异常，难道……真的是她想多了？ 　　穆宸轩又说：“姐姐，如果你真的害怕坐船，到时候你就跟着我，我来保护你！” 　　王锦姝忍住笑，点点头，说了声好。 　　“嘶！” 　　是信号烟花上的鸣笛，与此同时，那驶到对岸的三艘船上绽开了烟花。 　　穆宸轩高兴道：“姐姐你看，那边没事，我去告诉殿下！” 　　穆宸轩飞也是的跑开了。 　　真的没事吗？王锦姝看着烟花消匿于黑暗，眉头紧锁。 　　中军营帐。 　　萧霖华听到消息以后，眉目并没有得到舒展，只淡淡的吩咐了一句：“渡江吧。” 　　鲁能在一旁冷哼一声，轻蔑道：“都怪那个丫头，耽误时间，多此一举。” 　　萧霖华冷声斥道：“鲁领军，‘那个丫头’不是你叫的，他是皇上派来的军师。” 　　鲁能不甘，叫道：“殿下，您真是太好脾气了，任由她这么胡闹，耽误了军情，那……那谁来承担责任？不还是您吗？” 　　军师可以提出建议，但真正决策者还是临王殿下啊，若是出事，皇上还是会问罪临王的。 　　萧霖华挥了挥手，道：“行了，别说了下去准备吧。” 　　鲁能应声是，一边往外走一边还对王锦姝骂骂咧咧。 　　穆宸轩虽然刚认了姐姐，可他对王锦姝还没到那亲姐弟的情分上，至少现在他不会为了她去说鲁领军什么。 　　王锦姝看着军队大船顺次出发，仍感觉十分不妥。江对岸是北州荒芜之地，有天险优势，对方借助天险，别说以一敌十，都可以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了。 　　王锦姝脚步匆匆，又来到中军营帐。 　　萧霖华刚拎起宝剑，准备往外走。 　　“殿下！”王锦姝行礼道，“让咱们的船熄灭灯火吧！” 　　刚刚走的那几艘灯火通明，好像想让全世界都知道他大齐军要渡江了似的，这万一对面有埋伏。 　　萧霖华脸上神色无甚变化，说了声好。 　　随后，萧霖华让鲁能进来，去传令熄灭所有灯火。 　　鲁能气急叫道：“殿下！咱们是渡江，不是偷鸡摸狗，为何要如此鬼鬼祟祟？！” 　　“去照做就是！”萧霖华嗓子里滚出沉重的低吼。 　　鲁能只能听令，一甩手，出了营帐。 　　萧霖华拎着剑，穆宸轩跟在他身后，萧霖华经过王锦姝时，说了声走吧。 　　王锦姝应声，事实上，她以为萧霖华会推阻，毕竟去了的那三艘船已经传回安全信号了，没想到他竟然应的这么痛快。 　　穆宸轩眼看着萧霖华走出了营帐，王锦姝还在原地发呆，他以为是殿下对鲁能生气吓坏了她，连忙退回去，低声道：“走吧，姐姐。” 　　王锦姝跟着他们出了营帐，穆宸轩还在一旁说：“姐姐，你一会儿就跟着我吧，我会保护好你的，你别害怕。” 　　王锦姝笑了笑，没说话。她目光落在萧霖华身上，他除了脸上没什么表情以外，真的就再也没什么反常，可是没反常……才是反常吧。 　　王锦姝跟在穆宸轩后边，上船时，穆宸轩还要伸手拉她，被她拒绝了。 　　萧霖华似乎注意到了穆宸轩对王锦姝的特别，但也没说什么。 　　江上风刮的猛烈，虽是盛夏，可江风依旧让人感到刺骨的寒冷。 　　王锦姝坐在船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对岸，对岸三艘先行靠岸的大船灯火通明，越来越近…… 　　萧霖华坐在船舱里，看着船头上坐着的少女，她脊背挺直，一刻不敢松懈，风扬起她的裙摆和秀发，翩翩缠绕。 　　良久，他见她没有进船舱的意思，起身走了出来。 　　萧霖华走到她旁边，双手扶着栏杆，看向远处。 　　“王姑娘，外边冷，去船舱里吧。” 　　王锦姝亦是起身，眼睛仍然盯着前方说：“我还是不放心，总觉得江对面不是很安全。” 　　萧霖华道：“放心吧王姑娘，我受陛下之托，会保护好你的。” 　　王锦姝抬眼望向萧霖华，萧霖华没有看她，而是遥遥的看着对岸。 　　王锦姝想，他说保护好她？若是有危险，他能不能保证大齐军全身而退？他以为是她在害怕？ 　　王锦姝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说出口，算了，事已至此，再说，浪费口舌而已。 　　萧霖华转身，又对王锦姝道：“进去吧，外边风大。” 　　王锦姝若是再不进船舱好像有些不通情意了，遂嗯了一声，跟着他进去了。 　　穆宸轩帮忙为他们倒了茶，也要坐下，萧霖华忽然道：“小轩，你去船头那边盯着，注意任何异动。” 　　“是！”穆宸轩应声，出了船舱，“呼……”冷风呼啸，太冷了，穆宸轩犹自喃喃，哎，这个王锦姝是不是又跟殿下说什么了，不就是过江吗？搞得紧张兮兮的…… 第132章 遇难 　　穆宸轩抱着双臂，站在船头瑟瑟发抖，哎，又不想再去船舱里拿披风，只能忍着冷了！ 　　萧霖华刚要说什么，只见王锦姝起身，拎起穆宸轩的披风，说了句我去给小轩送衣服。 　　萧霖华半张着嘴：“啊……哦，去吧……” 　　再看女子快步离去的背影，十分愕然，小轩？叫的这么亲切，还这么关心，难不成之前的传闻是真的？王锦姝对小轩有想法？ 　　王锦姝去也匆匆回来也匆匆。 　　萧霖华收起了好奇之色，脸上恢复了清冷，刚刚想说什么好像也忘记了。 　　船舱里应王锦姝要求，漆黑一片。两个人一路沉默，仿若无人，王锦姝托着下巴看向船外，目光盯着对岸仍然没敢松懈。 　　她总是这样紧张，倒显得萧霖华无所事事了。 　　萧霖华亦是挺直了脊背，向外望去。 　　逆水行船自然有些吃力，但一路顺利，周围也没有发现异常。 　　萧霖华所在的主船不是第一个靠岸的，虽然之前已经三艘船先过来打探，但以防万一，主船前还是要有一船先锋军的。而鲁能，就是先锋军的领军之一。 　　鲁能率众将士上岸以后，直接吩咐人点亮了火把。 　　王锦姝看着岸上星星点点随后成片起来的光忙，登时站起身，紧张道：“殿下，没有你下令他们怎么敢点起火把？！” 　　萧霖华没有回答，说实话，他并没有吩咐他们上岸不能燃起火把，事实上，关于这点，他并没有吩咐。 　　“快让他们熄灭火把！”王锦姝急了，已经跳出了船舱。 　　萧霖华见她身形踉跄，一把拉住了她，说了声小心。 　　穆宸轩发现异样，急忙跑来问道：“姐姐怎么了？” 　　萧霖华听到这声姐姐后怔了一怔，什么姐姐？ 　　穆宸轩是故意这样叫的，他想了，为了避免大家对他和王锦姝的关系作胡思乱想，还是公诸于众的好。 　　王锦姝道：“敌暗我明，怎能如此大意。” 　　主船靠岸了，王锦姝挣开萧霖华，跳下船，快步往鲁能方向跑去。 　　“姐姐！”穆宸轩紧随其后。 　　萧霖华看着女孩子翩跹的裙摆和飞扬的长发，犹豫一瞬，也跟了上去。 　　“鲁能！熄灭火把！” 　　王锦姝话音未落，只听“嗖！嗖！嗖！”箭羽从丛林中飞出，密如春雨，岸边顿时惨叫连连！ 　　鲁能左肩中箭，好像如梦初醒般大叫道：“保护殿下！” 　　萧霖华已经飞奔到王锦姝跟前，拉着她就往江边退去，江水滚滚，呼啸的风似乎要卷起惊涛骇浪，为岸上这场厮杀而哀鸣。 　　鲁能在前边奋力搏杀，对萧霖华的方向大喊：“殿下快走！” 　　“走！”萧霖华拉住王锦姝的手，脚步飞快。 　　穆宸轩已经奔到前方，同鲁能并肩对敌了。 　　王锦姝看着小轩的方向，又被萧霖华拽的身形踉跄，她想挣开萧霖华，却被他攥的更紧。 　　“你放开我！小轩有危险！”王锦姝怒声道。 　　萧霖华惊讶于王锦姝对小轩的情意，却没有犹豫，沉声道：“陛下让我保护好你，这是我的职责，快走！去船上！” 　　“可是小轩……” 　　“你先去船上！我去救小轩！”萧霖华沉声低吼。 　　两个人跌跌撞撞的跑到船边，看到后边的船只依旧不明情况纷纷向岸上涌来。 　　萧霖华道：“你放心，大部队来了，小轩不会有事，快去上船。” 　　王锦姝一脚踏上船，忽然见船上刷的涌出一批黑衣人。 　　萧霖华一把拽回王锦姝，喊道：“小心！” 　　“噗通！” 　　萧霖华的声音和滚滚水声融为一体。 　　江对岸，看着远去的船只，传口谕的人到底还是来迟了一步。 　　“快回去给陛下报信！” 　　马蹄声好似比凛凛寒风还要迅疾，马上的报信人一头扎进了无尽的黑夜之中。 　　…… 　　天光大亮，太阳终于变得热烈，炙烤着大地上的人，将岸边卵石上躺着的人晒得全身发热，那人好像死了又活过来一般，慢慢睁开眼睛。 　　“你醒了。” 　　沙哑的女声入耳，萧霖华艰难的转过头，逆着光，他看着她，有些看不清。 　　“太阳出来了，衣服也晒干了，我们没事了。”女声语气没有任何波澜。 　　昨晚萧霖华同她一起落水，他紧紧的将她护在怀里，他一直承受着江水石头的撞击，将她护的好好的，直到两人被冲上岸，萧霖华依旧不肯撒手。 　　当时王锦姝眼看着他昏迷过去，又是找柴火又是找火石，一通忙碌，才让他俩不至于那么冷。 　　萧霖华一直昏睡，口中喊着“母妃”，浑身瑟瑟发抖，王锦姝只得抱紧他，靠近火堆，帮他揉搓着手和脸。那个时候，人命关天，还管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呢，况且萧霖华又是因为她才落得如此境地的。 　　萧霖华慢慢起身，撑着双臂看着王锦姝。他头发披散，却看不出狼狈之色，面色苍白，却略带浅笑。 　　王锦姝搭了火架子，正在烤鱼，鱼肉肥腻，滋滋冒油。 　　鱼香四溢，王锦姝把一个烤好的鱼递给萧霖华。 　　“谢谢。”萧霖华一说话，才发现自己嗓音有多么沙哑。 　　王锦姝又捧了一片叶子，里边有水，递给萧霖华：“这是我早上收集的露水，先喝吧，虽然不多，但可以润润嗓子。” 　　萧霖华捧过叶子，慢慢喝光了。也许是他太渴了，这露水甘甜好似瞬间沁入他的心脾。收集露水，用了不少时间吧？ 　　萧霖华吃着鱼，看着女孩子认真的处理另外一只鱼，去鳞，清洗，烤制，慢条斯理……好像他们并没有遭难，而是普通的行路休息。 　　萧霖华想，原来对王锦姝留意，是在母妃的生辰宴上，与她一起舞剑，三年时光匆匆，女孩子长高了不少，脸蛋也有所变化。 　　时隔三年，萧霖华又认真打量了她一遍，清冷的面庞，纯净的眸子，有条不紊的动作。 　　王锦姝拿起架子上的鱼，轻轻嗅了嗅，喃喃道：“如果有盐就好了，可惜落水后全被水冲没了。” 　　萧霖华讶然：“你平时带着盐？” 　　“也不是。”王锦姝摇头，“我觉得行军时候应该带上，行军辛苦，风餐露宿，不做准备怎么行。” 第133章 野果 　　萧霖华笑了，若是出发之前她说这样的话，那他必定认为她多此一举，虽然行军艰难，但是她是皇兄特意嘱咐给他让他好好保护起来的人，怎么可能让她风餐露宿。可现在…… 　　萧霖华抬头望去，四周是悬崖峭壁，草木葱茏，没有路，根本见不到人影。他竟然不知道，北州还有这样的地方。 　　王锦姝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指着不远处一片丛林道：“一会儿我们走那里吧。” 　　萧霖华看了眼四周，除了那边有丛林，其他要么是悬崖，要么是江水，只能走那里了。 　　王锦姝知道，穿过那片丛林走约摸二十里就有山泉水，再走五十多里就到了北州城池。 　　虽然心中清楚，王锦姝也只是来过一次，那时候，她还是穆若兰，父亲穆大将军让她带兵巡查此处，她并不是很愿意，这里是荒郊野岭，悬崖峭壁，有什么好巡查的。可父亲说不管这是怎样的土地，这都是大齐的土地，寸土不让。 　　当时穆若兰羞愧无比，带兵一路步行，巡查此地，真就让他们在此遇到了大梁敌军。若是当时没巡查到此处，那些梁军恐怕就要渡江了！ 　　王锦姝衣服全都干透了，就坐在了树荫里，她看了看天上，太阳热辣刺眼，她把衣袖裙摆绑好，虽然她穿的是劲装，但到底是裙子，有些不方便。 　　萧霖华也已经吃完了，起身道：“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钻进了丛林。 　　树木茂盛，萧霖华走在前边，帮她将挡着的树枝折下，道路崎岖，他时不时的回过身拉她一下。 　　萧霖华的手上沾满了黑绿色的树叶树枝的黏液，他的脸也被树枝划伤了。 　　他找了两根树枝，一人拿一根当拐杖。从一开始的偶尔扶一下，到后来搭着肩并行。 　　萧霖华目光落在女孩子的脸上，她脸上也染了污泥，莹莹的汗珠从额头上掉下来。 　　“王姑娘，”他说，“你跟我见过的其他贵女很不一样。” 　　也许是处境艰难，除了走路也没有其他事，王锦姝倒是多了许多耐心，她自然知道萧霖华说什么，停下脚步，喘了口气开玩笑道：“可能是你见过的贵女少呗。” 　　萧霖华噗嗤笑了：“你说话倒是不客气。” 　　“是吗？呵呵……”王锦姝有些无奈道，“所以上京的贵女们都觉得我很无趣，很不近人情，都不爱和我玩儿。” 　　原来高冷似女神一般的王姑娘有这样的烦恼啊，萧霖华想起从前宴会上有她出现时，她总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待着，据说上次陈家的宴席，她还一个人躲在一旁。 　　萧霖华又说：“其实你并不是这样的，你只是不太会委屈自己吧？” 　　王锦姝莞尔：“临王殿下可真是高看我了，呵呵……”其实原来她还是穆若兰的时候，就只知道每日练武，跟着爹爹上战场，倒是真的不怎么会与女孩子交往，她也没有闺蜜，就连亲妹妹若菡，同她也不是特别亲昵。 　　萧霖华不再说话，两人专心走路。 　　王锦姝估摸着路程，天黑之前，他们应该能到泉水那边。 　　萧霖华看到不远处黄灿灿的一串串的杏子结满枝头，不禁指着那边笑道：“王姑娘，你看那边。” 　　两个人忽然高兴起来，加快了步伐，王锦姝被石头绊了一下。 　　“小心！”萧霖华说话都带着笑的。 　　两个人走到树底下，萧霖华把棍子递给王锦姝，撸起袖子就要爬树。 　　“殿下，你还会爬树？”王锦姝有些惊讶。 　　萧霖华笑了笑，身手利落的攀着树枝上到了树杈中间，一边摘下杏子一边扔给王锦姝。 　　王锦姝拎着裙子做成一个大兜接他扔下的果子，不多时，两人就已经收获满满。 　　萧霖华跳下树，看着王锦姝抱着撩起的裙子，底下露出里衬，脸蛋脏兮兮的，眼睛却闪亮亮的，到底是狼狈还是不狼狈呢。 　　萧霖华笑了，忍不住想掏出帕子去帮王锦姝擦脸，拿出帕子一看，才发现帕子被江水浸泡过，也好脏啊。 　　萧霖华拿着帕子的手悬在半空，忍不住笑了，接过王锦姝手里的杏子，道了声走吧。 　　两人一边走一边吃，王锦姝只吃了三个杏子就不吃了，她告诉萧霖华杏子吃多了对身体不好，萧霖华也吃了三个就不再吃了。 　　两人刚刚上树摘杏子的场面很诙谐，气氛也活络起来。 　　萧霖华说：“这次皇兄让我带上你，还嘱咐我保护好你，没想到……”萧霖华苦笑着。 　　王锦姝不以为意，道：“天有不测风云，谁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呢，如果当下平安喜乐，就享受这些美好，若是遭遇苦难，就想想怎么化解，怨天尤人、后悔不迭都没有用。” 　　“好有道理！”萧霖华朗声大笑。 　　王锦姝无奈，道：“你看我，就是这样无趣的一个人。” 　　萧霖华摇头：“不是，你是看的比较通透而已。” 　　“谢谢殿下美誉。” 　　不远处泉水叮咚，两人又是相视一笑，有水喝了！ 　　两个人坐在泉水边休息，王锦姝洗了脸和手，解下头发上的发带重新梳理头发。 　　萧霖华也早就躲到了一旁，他总是这样盯着她看，实在不妥。 　　王锦姝感觉自己头发里都是江水里的沙子，洗了好几次才洗干净了，待洗完头后，她有用发带将头发在背后扎了一下，才算整顿完毕。 　　萧霖华去附近转了转，又摘了一些果子回来，在泉水里洗净了捧到了王锦姝跟前。 　　她看着这些果子，还没有刚刚那些杏子卖相好呢，可她也不能拂了萧霖华的一片心意呀。 　　王锦姝拿起一个果子，慢慢咬了一口，“嘶……” 　　酸！ 　　沁入骨髓的那种酸！ 　　萧霖华满眼期待：“怎么样？好吃吗？甜吗？” 　　王锦姝努力扯起笑容，重重点头肯定：“甜！真甜！殿下摘的果子好吃！” 　　“那我也尝尝。”萧霖华拿起一个果子就扔到了嘴里，枣子大的果子像个炸弹似的瞬间引爆了萧霖华的口腔。 　　“啊！呕……呸呸呸……啊……呕呕……” 第134章 合作 　　萧霖华扣着嗓子眼，猛灌了几口泉水，拼命的漱口，一手还指着王锦姝喊道：“王锦姝！你……你你你竟然骗我！你要害我吗？！” 　　王锦姝掩嘴笑的浑身发颤：“分明是你摘来的果子，你要害我呀！” 　　萧霖华折腾了半天，才气鼓鼓的坐回来。小心翼翼的每个果子都咬一小口口，发现竟然全是酸的！一个比一个酸！ 　　他把果子全扔了，好生气啊！ 　　王锦姝笑道：“现在这个时节，除了杏子勉强可以吃，其他的都还没熟呢呀！” 　　萧霖华瞥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你倒是懂得挺多。”那你不早说！哼！待人一点儿都不真诚，怪不得上京贵女们不愿意同你一块玩儿！ 　　“那是！”王锦姝毫不谦虚道，“我知道的可不少，你若是想学，我可以教你。” 　　萧霖华撇嘴：“本王才不要。” 　　萧霖华气鼓鼓的走了。 　　两人继续赶路，跨过泉水，穿过溪流，终于看到了宽敞的大路，两个人也不再并肩搀扶着走，各自拄着棍子慢慢前行。 　　天色渐晚，可已经比王锦姝预想的快了许多，趁着天还没有黑透，可以再多走一会儿。 　　远处大路上跑来一队人，一队黑衣人！ 　　王锦姝眸色凝重，萧霖华亦是挺直了脊背，喃喃道：“是敌，不像是友。” 　　来人迅速围住了两人，萧霖华对王锦姝低声道：“一会儿我拖住他们，你快跑！” 　　“不行，我不能丢下你！” 　　“费废什么话！皇兄让我护好你，你若出事，我还能活？” 　　“殿下……” 　　两个人被黑衣人团团围住，对方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 　　王锦姝醒来时，入目的是轻纱帐幔，她……这是在哪里？ 　　她只记得当时黑衣人将他们团团围住，两方缠斗起来，可是她和萧霖华疲惫赶路，已经耗去了大量体力，哪里是那么多人的对手。 　　她记得她被打晕的那一刻，萧霖华也被抓住，绑了起来。 　　王锦姝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浑身绵软无力，怎么回事？ 　　“你醒了？”一个男声入耳，随后是素色衣衫，再然后，王锦姝看到了他的脸…… 　　苏煜！ 　　王锦姝更要挣扎起身。 　　苏煜扬起邪魅的笑意：“小锦儿啊，你别挣扎了，你已经中了绵骨散，浑身半点力气都没有，更别提施展武功了。” 　　王锦姝沉声问道：“这是哪里？你怎么会在这里？临王殿下呢？” 　　苏煜噗嗤一笑，眸光带水：“小锦儿问题可真多啊，那我先回答哪一个呢？” 　　王锦姝看着他不阴不阳的调子，身上一阵恶寒，王锦姝眉头微蹙，又问：“临王殿下呢？” 　　“看来你还挺关心他的，他啊，被我关起来了啊。” 　　“这是哪里？” 　　苏煜道：“这是北州城啊！” 　　苏煜还未待王锦姝反应，大步朝她走来，一把拎起她，将她拎到窗边，“哗啦！”一声，推开了窗子。 　　“看看，”苏煜笑道，“是不是北州城？” 　　王锦姝看着底下熙熙攘攘的人群，人们各自忙碌着，这里……真的是北州。 　　苏煜松了手，王锦姝一个踉跄，差点跌坐在地上。 　　苏煜蹲下身子，捏着王锦姝的脸蛋儿，啧啧感叹：“你说你跟周瑾长得……啧……简直是一模一样，怪不得萧霖业对你情根深种呢。” 　　周瑾？……是谁？ 　　王锦姝的脸被苏煜捏的生疼，他重重的咳了好几声，才又说：“他当时可是为了周瑾，差点儿连命都丢了。呵呵，没想到，多年以后，他竟然找了一个跟周瑾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子……咳咳咳……” 　　王锦姝不知道苏煜是看到她的脸有感而发，还是故意挑拨她与萧霖业的关系。 　　不过，当她听到萧霖业真心在意的是一个叫周瑾的女子，他把她当成替身，心里还是很不舒服的。 　　苏煜站起来，又坐在了桌子旁，一手拿着茶杯，轻轻抿了几口，看着王锦姝，他的笑容似鬼魅。 　　“我们的周瑾可比你温柔娴静多了，周瑾不会武功，所以我呢，会给你一直用着软骨散，哎别说……咳咳咳……你现在坐在地上，这副娇滴滴的样子还真的挺像周瑾……哈哈……咳咳咳……到时候我再给你换上周瑾的衣服，把你往这北州城门上一挂……哈哈……那萧霖业这条大鱼……” 　　王锦姝看他的样子，简直是得意忘形到了极致。 　　王锦姝冷冷道：“你想多了……” 　　“什么意思？” 　　“萧霖业根本就不在意我，更别提拿我威胁他，他若是真在意我，怎么会放我来北州呢？” 　　苏煜听闻，眉头微蹙，这丫头说的，好像也有道理。 　　王锦姝看出他的迟疑，故作伤心，低声喃喃道：“我还以为我是他心尖儿上的人……没想到只是……是个替身……” 　　苏煜撇嘴：“现在看清了也不晚，让你死个明白，就算我对利用你的报答吧。” 　　王锦姝摇摇头，声音愈冷：“我不想死。” 　　“呵，这可由不得你。”苏煜起身，不愿再理她将死之人，诱饵而已！ 　　“苏煜！我不能死！”王锦姝忽然喊道。 　　苏煜顿足，有些奇怪的看着王锦姝。 　　王锦姝眼中噙着泪，颤声道：“我想明白了，我不能死！” 　　“说什么疯话。”苏煜嗤之以鼻。 　　王锦姝又道：“我之前太傻，我再也不要再被萧霖业利用！” 　　“什么意思？” 　　王锦姝看苏煜愿意停下脚步听她说话，才缓缓道：“其实……他是想以我为饵吊你罢了。” 　　苏煜眉头轻蹙。 　　“这样看来，他不会在意我的生死，他承诺给我的后位也都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苏煜厉声打断了王锦姝的顾影自怜：“你到底在说什么？” 　　王锦姝抬头，脸上露出阴狠的笑意：“七皇子，敢不敢同我合作？” 　　“……” 　　“直接杀了他多无趣，他害你失去了周瑾，你应该折磨到他后悔才对呢。” 　　女孩子的声音如鬼魅一般，苏煜看着坐在地上的女子，她眼眸带泪，目光却无比坚定。她好像胸中饱含仇恨，就连说到萧霖业三个字，也是咬牙切齿的。 　　苏煜动摇了，不仅仅是因为她长得实在是像周瑾实际上他也舍不得杀了她，还因为她那很诱人的话语。 第135章 乔装 　　王锦姝猜对了，且不管周瑾同萧霖业有什么牵扯，至少苏煜是在意周瑾的。 　　苏煜已经离开了，走时命人将她反锁在屋子里。 　　如此一天一夜过去了。 　　王锦姝走到窗前，看着窗外车水马龙，还有隐藏人群中隐隐投过来的目光。 　　王锦姝静静的看着底下的街道，这是一条繁华的百货街道，而她所在的楼，应该就是一家客栈。 　　王锦姝看到底下几个摊贩时不时向她投来目光，心不在焉的售卖着货物，看来苏煜派了不少人看管她。 　　呵呵，苏煜真是个谨慎的人，她已经中了软骨散，难不成苏煜还怕她跳窗逃走了不成。 　　王锦姝看着这高度，没有武功，她跳下去，大概会摔断腿吧？ 　　王锦姝看着卖豆腐的那小摊贩，他个子不高，眼睛不大却滴溜溜的转着。 　　王锦姝伸出两个手指头，戳在窗边，以手指头代指小人儿，做了个跳下去的动作。 　　那卖豆腐的小贩脖子一缩，伸手就朝底下竹筐里掏什么，还高声喊了一句“新鲜的豆腐！” 　　王锦姝感受到周围几个小贩纷纷抬头看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王锦姝扬唇一笑，“哗啦！”关上了窗。 　　门外的叫卖声入耳，王锦姝没有再听到“新鲜的豆腐”这句话，而换成了“卖豆腐咯！” 　　呵呵，这暗号…… 　　王锦姝坐在桌子让，看着门外人影晃动，她还是穆若兰的时候一点儿都没有听说过周瑾这个人。她成为王锦姝已经四年了，那就意味着距离她穆若兰死去已经九年了。 　　九年之前，别说周瑾，她对当时还是二殿下的萧霖业都知之甚少，不过，据她所知，那个时候萧霖华正在四处游历。 　　王锦姝一手轻轻的叩击着桌子，想事想的出神。 　　苏煜推门而入，看王锦姝乖巧的坐在桌子旁，直接走到她旁边坐下来，示意仆从放下手里的盒子。 　　仆从放下盒子就退了出去。 　　苏煜喝了一杯茶，又咳了一会儿，才道：“我以为你会逃跑呢。” 　　王锦姝扬了扬唇，道：“我为什么逃跑呀，这里有吃的有喝的，还有……”王锦姝看向盒子。 　　苏煜把盒子推到她跟前，打开。 　　“果然是新衣服。”王锦姝拎起衣服，在身上比了比，满意一笑。 　　苏煜一串咳嗽过后，清了清嗓子，才道：“我想好怎么用你了，只用你来引萧霖业上钩实在是太可惜了。” 　　“是吗？”王锦姝放下衣服，坐下来端端正正的坐好，准备洗耳恭听。 　　苏煜从衣袖里拿出一个白瓷小瓶递给王锦姝。 　　王锦姝眉头微蹙，旋即笑道：“有事就说事，送什么礼物。” 　　苏煜轻笑，打开盖子，道：“里边药丸里有蛊虫，服下它，蛊毒每七天发作一次，到时候我会在你蛊毒发作前给你克制它的药物……我要确保你时刻听我的话。” 　　王锦姝的笑容凝滞，语气也冷森森：“这个交易一点也不公平。” 　　苏煜冷笑：“你觉得以你现在的处境，配同我谈公平吗？” 　　“……” 　　“如果你不想让萧霖华死，哦对，还有穆宸轩，”苏煜冷笑一声，“你对穆宸轩还是很关心的吧？” 　　王锦姝沉默，自从昨晚他让人送来小轩的贴身玉佩，她就知道，她暂时逃不开他的掌心了。 　　“你最好是乖乖听话，”苏煜又是一串咳嗽，喝了口水，清了清嗓子，才继续道，“这交易你一点儿都不亏，用你自己，换萧霖华和穆宸轩两条命，还有避免对萧霖业的逼迫。很值了。” 　　“好，我答应你！”王锦姝没有什么可犹豫的，她是死过一次的人，更知道活着的可贵，上一次死，什么都没有换来，这一次死，能保小轩平安，还有不让萧霖业为难，知足了。 　　王锦姝看着白瓷小瓶，又问：“那你要让我看到临王和小轩平安无事。” 　　“这是自然。”苏煜又对外边喊道，“来人！” 　　一队人哗啦啦的进来，苏煜吩咐他们押着王锦姝出去。 　　苏煜扬唇道：“好好去看，看清楚了回来，乖乖吃药，我等你。” 　　王锦姝大步离去，那一队人也哗啦啦的跟了出去。 　　王锦姝在暗处亲眼看着他们放了萧霖华和小轩，这才安心了，萧霖华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脸茫然，小轩则是赶忙检查萧霖华有没有受伤。两人拉扯了一会儿，才向着定北王府的方向去了。 　　王锦姝回来时，苏煜依旧坐在那里。 　　“看完了？放心了？”苏煜话音刚落。 　　王锦姝拿过白瓷小瓶，药丸已经吞入口中。 　　苏煜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抚掌大笑：“好好好！痛快！哈哈……咳咳咳……” 　　王锦姝道：“说吧，接下来怎么做？” 　　“去梁国。” 　　苏煜面色忽然转为凝重。 　　王锦姝又问：“我们这样直接出城没问题吗？北州的守城侍卫不会查吗？况且现在梁国同大齐关系紧张。” 　　苏煜笑了笑道：“王姑娘思虑周全，不过这些都不足为虑。” 　　苏煜说完，就对外边仆从使了个眼色。 　　不多时，一个人被两仆从扭送进来，只见那人身形佝偻，一身破旧衣衫，头发花白且凌乱。 　　两边仆从揪住他的头发，迫使他抬起头。 　　王锦姝惊讶无比，是葛老，那个精通易容术的高手，萧霖业带她见过的。 　　苏煜竟抓了葛老。 　　苏煜要做什么，王锦姝已经了然于心，她默默攥紧了拳头，克制自己的情绪。 　　苏煜扬了扬眉，指了指王锦姝道：“葛老头，开工吧，这次把我和她装扮成一对普通的经商夫妻即可。” 　　葛老头嘴里含糊着答应，提着箱子，踉踉跄跄的走到王锦姝跟前，不多时，王锦姝被他易容成了一个长相普通的妇人。 　　然后苏煜也被易容成了一个普通商人。 　　完成这一切，葛老被人带了下去。 　　苏煜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唤了一声夫人：“走吧，我们这就出城。” 　　王锦姝拎起裙子往外走，苏煜快步追上，抵着头在她耳畔道：“你最好乖乖配合我，莫要耍花招，被守城侍卫看出破绽。” 第136章 背弃盟约 　　王锦姝说了声知道了，继续往外走。 　　“喂！”苏煜有些生气，拉住她的胳膊，“我们现在扮成的可是夫妻。” 　　王锦姝推开他的手，冷蔑道：“天下貌合神离的夫妻多的是，我们就扮成那种夫妻吧。” 　　说罢，抬脚往外走去。 　　两人同坐一辆马车，待到城门时，守城侍卫让二人下车，进行查验。 　　下了马车，王锦姝四下望去，果然在不远处发现了萧霖华和小轩的身影，他们正同几个守城侍卫说着什么，一边指着城门口这边，好像在吩咐着什么。大概是在找她？ 　　王锦姝心思沉了沉，低下头。 　　苏煜发现王锦姝的异常，刚要晃动手里握着的驱动蛊虫的铜铃，就见王锦姝已经默默拿出了名牌递给守城侍卫。 　　侍卫看了一眼，挥手示意她过去。 　　苏煜亦是拿出名牌，两人顺利出了北州城。 　　北州城外是北疆，一片荒芜地，既不属于大齐，也不属于大梁，这里常年混战，流寇匪贼聚集，齐国与梁国都没有管理这北疆的意思。 　　王锦姝想要掀开帘子看看外边，却被苏煜一手挡住了，他冷声道：“此地不安全，我们快些赶路，不要生事端。” 　　王锦姝嗯了一声，问道：“我们到了梁国怎么做？” 　　“你无须多问，听我的话便是。”苏煜说完又是一阵咳嗽。 　　王锦姝听他咳嗽完，才问道：“你的咳嗽……治不好吗？” 　　苏煜语气冷冷道：“不关你的事就不要多问。” 　　王锦姝道：“怎么不关我的事，你掌握着我的生死，万一我还没有死，你就咳死了，我找谁说理去。” 　　“你……咳咳咳……”苏煜脸色涨红。 　　王锦姝把一旁的水壶扔给他，道：“我说的不对吗？” 　　苏煜缓了老半天才说了道：“我咳嗽不止可不是因为生病……咳咳咳……是中毒……”说罢，苏煜眼中满是寒光。 　　“凶手知道吗？” 　　苏煜的声音冷冷：“知道。” 　　王锦姝点头，又道：“所以你想以我为武器，对付那个人。” 　　苏煜看了王锦姝一眼，冷声道：“我不喜欢我手里的棋子太聪明。” 　　“聪明也得有前提不是吗？”王锦姝扬了扬唇，又道，“你愿意把事情真相告诉我，我就能知道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我们两相配合，才能更快达成心中所愿不是吗？” 　　苏煜又看向王锦姝，这次的眼神跟刚刚有些不同，他挑眉道：“你真的愿意配合我？” 　　王锦姝嗤笑道：“七皇子你这问题太奇怪了吧，我人都在你手里，我哪里有资格说什么愿意不愿意呢，我只是希望能尽快帮你达成你的目的，恢复我的自由身而已。” 　　恢复自由身么？苏煜扬了扬唇，这小丫头大概想不到他根本就没有打算让她活着回梁国。 　　苏煜想了想道：“那好，等一切结束，我便放你回梁国。” 　　“好，”王锦姝笑容绽开，眼眸亮晶晶的，“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说完，王锦姝看起来心情好了许多，甚至还哼起了歌。苏煜在一旁听着，嘴角悄悄勾起一丝嘲讽的笑意。这丫头心思也忒单纯了些，真不知道萧霖业到底喜欢她什么，难道是因为她的娇憨？又或者是因为她长得同周瑾一模一样？ 　　到梁国都城还需要一些时日，苏煜只是刚开始同王锦姝坐一辆马车，后来就没在一起了。 　　王锦姝几次问到周瑾的事，苏煜却不肯多说，语气也很不耐烦，可是苏煜却告诉她，周瑾已经死了，不必再提。 　　王锦姝不知道萧霖业与周瑾有何牵扯，但是她能明显感觉到，苏煜同周瑾的关系……不一般。 　　这个周瑾……很神秘啊。 　　一路上，王锦姝被乔装改扮了好几次，她看着舆图，知道北州城离她越来越远，心思微沉。 　　永别了，齐国。 　　永别了……萧霖业。 　　既然上天给她一个机会，让她能够亲自来梁国，那她就做一做前世穆若兰也没机会做的事。 　　齐国与梁国对峙多年，梁国兵将骁勇善战，而这骁勇善战的背后，是有原因的。 　　她是穆若兰的时候，曾研究过梁军的战略战术，也特意观察过梁人的武功套路，她研究了好一阵子都没有什么结论。甚至还被父亲穆大将军斥责说钻了牛角尖。 　　王锦姝听话的跳出那个牛角尖，直到有一天，她在战场上捡了梁军的半把宝剑，才发现，那剑锋无比锋利。 　　她本以为专门为穆家军打造兵器的军火司的技艺已经天下无双，可是当她认真看了梁人的宝剑，才发现，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她立刻让人拿着那半把宝剑去给军火司的司长看，司长后来告诉她说，梁人的宝剑里，有一种原料，他没有鉴定出来是什么…… 　　事情没有结论，况且父亲穆大将军身在外地，穆若兰只得写信告诉父亲这件事。可是，当晚，军火司的司长就忽然暴毙身亡。 　　第二日，她就被霍晋羽的乱箭穿心而亡了。 　　至于父亲有没有收到她的信，她就不得而知了。 　　王锦姝倚在马车里闭目养神，苏煜忽然闯进马车。 　　“齐军穿越北疆了。”苏煜的语气里听不出太多的感情。 　　王锦姝哦了一声，这件事发生一点也不意外，这是萧霖业的旨意，他要威慑大梁。说白了就是吓唬吓唬他们，不让他们再犯北州。 　　苏煜见王锦姝的神色，印证了自己的猜想，果然这是他们计划中的一部分。 　　苏煜又道：“齐军正在进攻尔城。” 　　“尔城！？”王锦姝登时坐直了身子，她自然知道尔城是哪里，尔城是过了北疆之后，大梁最南边的一座城池。 　　她还是穆若兰的时候，做过将梁人驱逐出北疆的事，但是从来没有侵犯过梁国的尔城。 　　自萧太祖初定天下，就已经同梁皇达成约定，以北疆为缓冲带，各不侵扰城池。 　　所以这么多年以为，两国的士兵最多是在北疆互殴，梁国从来都是不讲信用的一方，偶尔骚扰一下北州，却没有要大肆进攻北州的意思。 　　现在大齐也要背弃盟约吗？攻打尔城，那天下岂不是要乱了。 第137章 冲冠一怒 　　苏煜看着王锦姝的神色变化，轻而又轻的笑了笑，道：“看来萧霖业这次要冲冠一怒为红颜了。” 　　“什么红颜？！”王锦姝面色凝重，萧霖业不要这样不理智啊，她没有事的！可是现在她的所想，萧霖业看不到，她距他十万八千里。 　　苏煜笑道：“看来，萧霖业比我想象中还要在意你啊。” 　　“……” 　　苏煜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又拼命的咳嗽了一阵，嘴角才勾起邪魅的笑意，叹道：“王锦姝啊王锦姝，你可真是我的福星！当初我没有把你挂在北州城上来吸引萧霖业是对的，在北州吸引他，那才哪儿到哪儿啊，哈哈……咳咳咳……” 　　王锦姝没有理会苏煜的小人得志，面色冷清，她想，若是因她，梁国和齐国大动干戈，那她可就真的成了千古罪人了。 　　那她还不如当初乖乖的就认命，让苏煜把她挂在北州城池上，至少那里是北州啊，可现在呢，她跟着苏煜来到了梁国，还要前往梁国都城，她离萧霖业……越来越远了。 　　王锦姝想，她穆若兰和父亲穆大将军耗尽一生的心力去平息两国战乱，现在因她王锦姝又大起征伐……真是……命运弄人啊。 　　王锦姝看着苏煜喜不自禁的样子，心知他自然是想天下乱起来的，他作为质子从齐国逃了出来，若是天下太平，那他私自逃回梁国，犯得就是死罪，就算梁皇作为父亲可以赦免他的死，可梁太子是他的宿敌，就绝对不会放过他。 　　现在天下乱了，他在路上再耽搁这么多时日，到时候回到梁都城，梁国已经打的不可开交，他大可以说是齐国背弃盟约，要开战，要杀他，他不得不逃……最后，趁乱浑水摸鱼…… 　　王锦姝轻咬唇畔，当时她穆若兰可以领兵一举击退梁军，可现在，她是孑然一身，孤军奋战，还受制于人，前路艰辛…… 　　王锦姝想，前路茫茫，她要步步为营，不仅要保护好自己，还要为齐国，为萧霖业争取到最大的利益…… 　　梁国都城近在眼前，苏煜却没有让人拐弯去了京郊。 　　“现在还不是进城的时候。”苏煜解释。 　　王锦姝明了，现在两国还没有真正打起来，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 ._c_o_m 质子逃回来了，和已经打起来质子再逃回来，是不一样的。前者是战乱的原由，后者是被迫的生存。 　　苏煜想要安然无恙的活着，更好的活着，就要得到梁皇的爱惜。 　　王锦姝被暂时安顿在了城外一家道观里，苏煜说，道观里全是他的人。当然，他说这句话肯定不是为了说让王锦姝安心住下，不要害怕有危险，而是警告她，不要试图逃跑。 　　王锦姝自然明白，此时她也不想跑，一来解药在苏煜手里，她跑了就等同于自杀，二来她还要借助苏煜做她想做的事。 　　有时候，你觉得别人在利用你，当然，这个时候，你可以想办法反客为主，利用一下别人。 　　王锦姝决定，先好好睡一觉，连日赶路，实在是太辛苦了。 　　不知什么时候，窗外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王锦姝醒来时，天色昏暗，她有些恍惚，一时没分清这是傍晚还是黎明。 　　好好的睡了一觉，又吃了斋饭，王锦姝批了外衣，坐在厅堂里看鱼。 　　雨由淅淅沥沥转为哗啦啦的下，没有要停的意思。 　　穿过雨帘，王锦姝看到对面走廊里，一个老者正在摆弄着几根竹条。 　　是葛老头啊…… 　　王锦姝拖着下巴，静静地看着他，她记得那次萧霖业带她去找葛老头的时候，葛老头让她看了他很多发明创作，什么飞天椅啊，小水轮啊…… 　　现在他又在做什么呢？好像是在编箩筐，不对，箩筐没有这么小，好像是食盒。 　　王锦姝看着葛老认真的动作，默默出神，就连萧霖业敬重的葛老都被苏煜抓来了，这个苏煜……可真是…… 　　王锦姝记得葛老武功不太好，就这几天她观察，苏煜大概也给他服用了软骨散，才让他没办法反抗。只不过葛老自己怎么想，王锦姝不知道。 　　两个武功都被压制的人想要做事情，真是该好好谋划一下了…… 　　王锦姝又陷入了沉思之中。 　　王锦姝脑海里梳理着她前世的记忆，梁国，梁皇，梁太子，梁守国大将军廉修，梁七皇子苏煜…… 　　夜色降临，苏煜没有来，如此一夜。 　　翌日清晨，王锦姝按惯例起身练武，可是身中软骨散，让她身体极为虚弱。 　　苏煜来时恰好看到院中练武的女子，昨夜一夜风雨，满地落叶堆积，女子踩着水洼，一招一式一丝不苟，只是没有丝毫杀伤力。 　　苏煜嗤笑：“就不要浪费时间了！” 　　王锦姝不理会他，就她现在的状况，什么事情都没有眉目的时候，她最不缺的就是时间，浪费不浪费的，时间都会过去。 　　苏煜看女子没有停下动作的意思，抬手示意仆从上前，两仆从不过一招制服了王锦姝。 　　“你来。” 　　苏煜丢下这句话，大步往屋里走。 　　王锦姝跟着他进了屋，并没有去理会他，而是不紧不慢的擦了脸，净了手，坐在桌子上慢慢吃起早饭来。 　　苏煜撇嘴一笑：“你倒是在这里住的舒心。” 　　“要不然呢？”王锦姝头也没抬，正在喝南瓜粥，一勺香甜的粥放在嘴里，瞬间唇齿溢出清甜。 　　苏煜看着她，她果然是在认真吃饭，粥、青菜、馒头……细嚼慢咽的吃的一丝不苟。 　　苏煜耐着性子看着她吃。 　　王锦姝吃好了，才笑道：“这粥不错，里边有南瓜、笋丝，清新可口，正适合这个季节。你要不要尝尝。” 　　苏煜看着她吃剩的半碗，很明显桌子上也没有别的粥碗了，这个王锦姝，跟人客套也这么敷衍。 　　王锦姝默默擦嘴，心想，她能敷衍他，已经算是很给他面子了。 　　王锦姝吃完了苏煜才开始同她说正事。 　　苏煜看着王锦姝的脸庞，不禁道：“你同周瑾简直是太像了……我想让你做的就是，装扮成婢女，接近太子……” 第138章 入梁京 　　“等等。”王锦姝打断了苏煜的话，又道：“你不觉得你大材小用了吗？” 　　“噗……呵……咳咳咳……”苏煜被自己呛了自己，好半天才缓过来。 　　他又是擦嘴又是喝水折腾的时间，王锦姝已经沏好了茶，慢慢的喝了起来。唔……别说，这道观里的茶还挺不错。 　　苏煜缓过来之后立即抱怨道：“你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王锦姝道：“我说的是事实。” 　　“好吧。”苏煜扬了扬唇，又道，“那现在你来说说，你有什么用处。” 　　王锦姝没回答，而是问道：“你能不能帮我安排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 　　苏煜问：“什么叫光明正大的身份？” 　　王锦姝道：“比如某个官老爷的远房表妹之类的。” 　　苏煜笑了笑，道：“那你有了这身份有什么用？” 　　王锦姝道：“自然是更方便出手去瓦解太子的势力啊。” 　　这句话对于苏煜来说虽然很受用，但他还是嗤笑道：“就凭你，你有什么资格值得我大费周章。” 　　“不信试试？”王锦姝扬了扬唇。 　　苏煜语气冷冷，道：“十天时间，让我看到你的用处，否则……” 　　应该用不了十天吧，王锦姝不再说话，低头继续喝茶。 　　…… 　　两日，苏煜没过来，王锦姝就坐在连廊里一边喝茶，一边看葛老头倒腾东西，葛老头没有同王锦姝说话的意思，王锦姝也没有同葛老头说话的想法。 　　两人偶尔遥遥相视一眼，就别过脸去了。 　　…… 　　梁京，梁国都城。 　　梁京人杰地灵，物华天宝，城门口车马川流不息，热闹非凡。一辆华丽的马车夹在其中缓缓而行，车里传出悠扬的笛声引人驻足。 　　车帘掀起，一个模样清秀俊逸的男子跳下车，手里拎着玉笛，往前走了几步，抬头注视梁京城的门楼。 　　周围的人刚刚只是听了宛转悠扬的笛声就已经很是好奇，现在能看到这个百里挑一的俊秀男子更是觉得意外惊喜。 　　只见那男子貌美肤白，剑眉星目，一身月白色长袍，腰间佩玉，清雅别致，唯一缺点就是在男子里个头并不是特别高。 　　他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城楼上“梁京”二字出神。 　　周围的议论声起，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处嘀嘀咕咕，对着那男子指指点点…… 　　不多时，城门口已经拥堵瘫痪。 　　“这个公子生的好生俊俏啊……” 　　“是啊是啊，刚刚就是他在吹笛子吧。” 　　“对啊，好好听啊！” 　　“就是个子不高，不过我家女儿个子也不高。” 　　“婆婆，你什么意思啊，哈哈，这是相中这男子了？” 　　“看着一表人才，可以考虑……” 　　“哈哈……” 　　“……” 　　梁国民风要比大齐开化，众人围着那男子指指点点，甚至有女子还将头上绢花摘了下来向他投来。 　　那男子依旧岿然不动，目不转睛的盯着城门上“梁京”二字出神。 　　“阿锦兄，你再不上来，城门口的侍卫恐怕要疏散人群了。” 　　一身月白男装的王锦姝并不是没有注意到周围人的举动，只是她更希望他们再热烈一些，好让周围的躁动再热闹些。 　　说起来这个梁七皇子苏煜的做法确实是不遂人心，她说让他安排一个身份，他最后居然决定让她女扮男装，以他好友身份入梁京。 　　她自然能猜出他的用意，他是想让所有人知道，她是他这边的人，谁也别想觊觎。当然，有人觊觎，全是因为她长得和那个周瑾一模一样。 　　但是现在，她这身装扮是葛老头易容来的，根本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也不用担心别人将她认成周瑾或者什么。 　　苏煜是以真实身份入城的，所以他进城后并没有多久，梁皇和梁太子等人已经知晓了消息。 　　此时，北疆地界梁齐两军正在混战，若是算日子，苏煜说两军开战以后，齐国对他赶尽杀绝，所以他回来，完全说的过去。 　　东宫里，梁太子满脸阴云。他和七皇子苏煜斗了这么多年，终于找了这么个机会把他送去了齐国当质子，才没出两个月，就又回来了！ 　　梁太子的心腹福全太监也替主子着急，他在一旁小声问道：“殿下，要不然……永绝后患。” 　　福全用手比划着做了一个刀抹脖子的动作。 　　梁太子叹气，摇头：“不可，他已经正大光明的进城了，不能再动手了。” 　　“是，殿下思虑周全。”福全连声道。 　　苏煜先是大张旗鼓的将王锦姝安顿在七皇子府，才进了宫去见皇上去了。 　　王锦姝已经同苏煜说好，她现在的身份是对苏煜有救命之恩的人，名叫王锦，说他虽然是齐国人，但全家因齐国而死，所以王锦对齐国充满仇恨，可以为他所用。 　　梁皇对王锦这个人不甚感兴趣，他现在正在筹备着反击齐国，既然齐人大张旗鼓进攻了尔城，那就是他们不守信约在先。当时决定送七皇子苏煜为质子的决定是梁太子联合了众臣旁敲侧击，梁皇才决定了的。 　　梁皇自然知道梁太子的想法，当今梁国朝廷之上，只有七皇子苏煜能威胁到太子，梁皇想，既然已经决定太子必将继承大统，那便舍了苏煜吧。 　　苏煜的母妃只是一个长得十分漂亮的宫婢，像一朵娇弱的小花，生下他不久后，这朵小花就凋谢了。 　　苏煜地位不比太子尊贵，又被下毒害了身子…… 　　梁皇看着站在底下的脸色苍白，身子孱弱的小儿子，到底是他的儿子，他心中也是十分不忍。回来了就回来罢…… 　　梁皇同苏煜没有说太多，就让他回去了。 　　苏煜出了宫门，迎面正好遇到太子。 　　苏煜躬身行礼。 　　太子满脸笑意，拍了拍苏煜的肩膀笑道：“七弟回来了，好，好好！” 　　苏煜又欠了欠身，离开了。 　　太子看着苏煜慢慢远去的背影，笑容凝固。 　　梁国皇宫气势巍峨，苏煜走在里边感觉无比压抑，他攥了攥拳头，又是一阵重重的咳嗽声。 　　苏煜再抬起头望向天边时，夕阳西下，满目灿烂云霞，他脸上忽然扬起大大的笑容，他才回来，就云霞满天，好兆头！ 第139章 心寒 　　可即便如此，苏煜也不是一个信什么“兆头”的人，他眼神微眯，看着日光西垂，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 　　“七殿下，出宫吧。”引路太监尖细的嗓音传来，苏煜没有犹豫，伴着重重的咳嗽声，出了梁宫。 　　苏煜刚刚回到府邸，下人们就来禀告说王公子请他过去。 　　苏煜直接去了王锦姝居住的客院，夜色蒙蒙，凉风习习，王锦姝正坐在院子里的树下吃着冰粉，十分悠然自得。 　　苏煜冷笑一声，坐在她旁边，说了句“你倒是悠闲自在。” 　　“要不然呢？” 　　苏煜撇嘴：“少吃些凉的吧，吃多了你肚子里的蛊虫会闹腾的。” 　　“好吧，”王锦姝将冰粉放在一旁，拿出一封信递给苏煜，道：“这封信，去送到廉修廉大将军府上。” 　　苏煜讶然，在王锦姝身上游目，却见她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并没有觉得给廉修将军送信有什么不妥之处。她是真的在认真为她谋划吗？她清楚廉修是怎样一个人吗？廉修乃梁国柱石之臣，曾驻守尔城，使得大齐军不能撼动尔城分毫。且不说这信送去廉修会不会看，就算是以他七皇子的身份去给廉修送信，他都未必会放在心上。 　　王锦姝又捧起冰粉吃了起来，见苏煜神游，不禁皱了皱眉头，问道：“办不到？” 　　“呵……”苏煜呛了下，重重的咳嗽起来。 　　王锦姝并没有理会他，自顾自的吃着冰粉。 　　待苏煜咳嗽平复，他才擦了擦嘴角，问道：“你知道我刚刚并非考虑的是能不能办到，而是这封信……有何意义。”苏煜说着就要打开。 　　王锦姝也不甚理会，由着他打开了信，可让他意外的是，信上无字，薄薄的信纸里只夹着一片杨树叶。 　　苏煜眉头紧蹙，更加意外的看着王锦姝。这丫头竟然知道那件事的内情？九年前她不过才是个十来岁的小娃娃吧！ 　　王锦姝扬了扬唇道：“我说我可以做你的谋士，自然是有一些资本的，你以为我只是在哄骗你拖延时间吗？况且，你愿意拖延时间我还不愿意呢。” 　　“你知道廉修的小儿子是怎么……”苏煜心急，脱口问道。 　　他表面上对廉修将军虽然敬重，可实际上，他曾有意拉拢过他几次，都被他断然拒绝了，那个不通人情的老顽固，苏煜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呢。 　　“当然知道啊！”王锦姝打断了他的话，“而且我还清清楚楚的知道内情，若不然我哪里敢轻易招惹廉大将军不是？” 　　苏煜重重的咳了几声，问道：“那你需要我做什么？” 　　“送信啊。”王锦姝显得已经有些不耐烦。 　　“别的呢？” 　　“什么都不需要做。” 　　苏煜又问：“这件事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王锦姝轻笑，这苏煜果然是个急性子，性子急就容易暴露缺点，虽然他费尽心思钻营，最后还是被太子制住是有道理的。 　　王锦姝反问道：“你想要的什么样的结果？” 　　苏煜阴恻恻的笑容浮起，既然那家伙是个老顽固，不如就让他彻底消失吧！ 　　王锦姝听苏煜说让廉修消失的话，不由地为那老将军一阵心寒，王锦姝当年还是穆若兰的时候虽然与廉修老将军处于对立面，但跟着父亲同他几番交手，也早就知晓了他的为人，真是坦坦荡荡胸襟博大的真英雄，就连父亲穆大将军也夸赞过他，也曾幻想若两人并非立场对立，定然能成为至交好友。而现在梁国皇子为了夺嫡竟说出让国之重臣消失的话，真是叫人心寒胆寒！ 　　王锦姝由人及己，呵，她还替别人担心的呢，她的父亲穆大将军不早已经是前车之鉴了？ 　　即便如此，现在她依然只想继承父亲的衣钵，守住大齐国，君主如何暂且不论，百姓是无辜的，她有这义务守护齐国百姓。 　　这想法从她是穆若兰再到现在是王锦姝，都不会有所变化。以她现在的处境，她只能不择手段了……她想，她拿父亲幻想的“至交好友”廉修将军开刀，父亲应该不会责怪她吧。 　　苏煜看着王锦姝神色变来变去，不禁有些不耐烦的用手指敲击着石桌。 　　王锦姝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道：“既然殿下想让廉修将军消失，那就让他消失吧。”其实她先前设想的是让廉修将军为苏煜所用，既然苏煜不想要他，那就算了，直接让人消失要比改变一个人的意志简单多了。 　　苏煜也没有再露出冷蔑的笑意，他深深的看了一眼王锦姝，说了句“希望你别让我失望。”的话，就走了。他想，这买卖只赚不赔，他也没有真觉得一个小丫头就能让堂堂守国第一大将军廉修将军消失，不过既然她知道一些内情，用来刺激刺激这老家伙也没什么，反正这老家伙马上就要动身去尔城了，而在这之前，尔城一直是由太子的人守着，现在嘛，老家伙的心若是被动摇了，那就有热闹可看咯！ 　　王锦姝坐在院子里，又吃了两口冰粉，忽然感觉腹中隐隐作痛，苏煜诚不欺我，果然蛊虫受到刺激了。 　　王锦姝扔下碗，回了房间，她要好好想一想，接下来怎么做。 　　翌日一早，苏煜派人来告诉她，信已经送到了。王锦姝莫名紧张了一下，心想时隔九年，也不知道廉修大将军现在是什么模样了。 　　白天，王锦姝闲来无事在苏煜的府邸里闲逛，对内对外她都是有恩于苏煜的王锦王公子，所有一路闲逛而来，谁也没有阻拦。 　　王锦姝几乎转遍了他所有的院子，苏煜倒是个有情趣的人，各个院子都有一个别致的主题，院子收拾的十分干净雅致。 　　待她走到最角落的一个院子门口，忽然就有两个守卫伸出手臂阻挡。 　　一人道：“王公子，此地为皇子府禁地，不可入内。” 　　王锦姝探头往里看了看，感觉同别的院子也没什么区别，遂没说什么便转头离开了。 　　如此一日，直到傍晚，王锦姝都没有听到有人说廉修将军有什么回复。 　　？？ 第140章 小敞儿 　　翌日清早，苏煜脚步飞快的踏进王锦姝所在的客院，看他样子，一点儿也不像是余毒缠身久咳不愈的人。 　　王锦姝见来人面带不豫，一副要来兴师问罪的样子，不禁心想廉老将军还真是能沉得住气，可到底是沉得住气还是不想面对？ 　　果然，苏煜刚进门，就劈头盖脸道：“廉修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王锦姝哂笑，不予理会，继续梳头，她扎了一个高高的马尾，玉环相扣，一身利落的月白衣袍，仍是个翩翩公子。 　　“你要出门？”苏煜蹙眉，“昨日你在我府里转了一圈不够，今天要出去？去做什么？”苏煜的声音几乎气急。 　　王锦姝冷声道：“自然是去见廉修将军。” 　　苏煜冷嗤一声：“人家廉修收了你的信根本没反应，你就别做梦了！我来就是想告诉你，明早廉修就要出发去尔城了。” 　　“这不是今天正好约我见面吗？”王锦姝起身往外走，不想再理会他。 　　苏煜眉头皱了皱，又自嘲似的笑了，他真是脑子出问题了，才会相信一个黄毛丫头的信口开河。 　　苏煜冷声道：“行了，不用装了，你若是想趁机逃出梁京，那趁早死了这条心，我现在已经没耐心陪你玩儿下去了，你赶紧换回女装，重新梳妆打扮，跟我出去。” 　　王锦姝不理会他，站在门边看着院子门口，她敢笃定，廉修一定会派人来，因为当年他自己对他小儿子的死也是心存怀疑的！就算时过境迁，他不再想知道细节，他也不会任由人拿他小儿子的事为诱饵吊他。 　　苏煜不耐烦道：“你怎么还不……” 　　“公子！”门口忽然跑来一小厮，一眼瞅见王锦姝身后的苏煜，连忙规矩行礼，道，“殿下，公子，廉府送来了信。” 　　“拿过来！”苏煜说着，已经一脚踏出了门外，抢先拿过了信，打开之前还不忘冷眼瞧上王锦姝一眼。 　　苏煜打开信，上边笔力苍劲的写着几个字—— 　　请王公子到城西心雅茶楼一聚。 　　苏煜随手将信扔给王锦姝，信纸飘落在地，王锦姝已经看到了上边的字，也没有蹲下身子去捡。 　　小厮目光在二人之间游移，连忙捡起来奉给王锦姝。 　　王锦姝接过信纸，又好似喃喃自言自语：“本来我一直听闻梁国人都是极有修养的，今日算是领教了。” 　　苏煜转头瞪向王锦姝，又瞪了一眼那小厮，心想这小厮真是不长眼，他本想羞辱王锦姝一番，没想到小厮去把信抢着捡起来了。 　　小厮看到苏煜的目光，登时低头，头上汗涔涔。 　　王锦姝道：“这是廉修将军的亲笔书信，就算你把它揉皱撕碎踩烂，它还是它，有些东西的价值不是你辱没它，它就会减少的。” 　　王锦姝将信仔细叠好，放在小厮手中，吩咐道：“备马。” 　　小厮抬头看向苏煜，征求意见。 　　“还不快去！”苏煜喝道。 　　王锦姝不再理会他，抬脚走下了台阶，出了客院。 　　王锦姝骑马抵达心雅茶楼时，直接进了茶楼，她既知道廉修将军是个坦荡的英雄豪杰，与他交往，自己自然不能畏缩鬼祟。 　　王锦姝进茶楼时，只见一小厮迎面而来，直接笑着将王锦姝引到了楼上雅间。 　　雅间里，一老人正坐着喝茶，见王锦姝来了，慢慢起身，刚要说话，王锦姝抬了抬手。 　　王锦姝先是行了一个晚辈礼，才道：“这位老伯，王某约见的是廉大将军，说的乃是重要的机密事，若是廉大将军有事不能来，那改日再约吧。” 　　那老伯上下打量着王锦姝，一开始，他还有些诧异，这男子怎么生的这样俏丽，待王锦姝一开口，他就已经了然，她是女扮男装的。 　　老伯脸上皱纹拧在一起，笑的阴晴不定，道：“这位姑娘，我是廉老将军府的管家狄伯，我陪伴老将军几十年，对老将军十分了解，姑娘今天想谈的将军小公子之事，狄伯我也能替将军来谈。” 　　王锦姝并未对他称呼自己为“姑娘”而感到惊讶，因为今天她本身就没刻意乔装。她想，狄伯之所以觉得这件事他也可以来谈，就是因为觉得小公子已经死去多年，来人以小公子名义相约无非就是知道一些当年的细节，以真相来换己所需而已。 　　王锦姝见狄伯其实对她是心存敌意的，拿死去的孩子来要挟，确实不是君子所为，可若是…… 　　王锦姝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坐下来，很认真的为狄伯斟了一杯茶，缓缓道：“狄伯，如果我说出小公子现在身在何处，你也可以做主安排如何把他接回来吗？” 　　这一句好似暴雷，击中了狄伯的心，他震惊的瞪着浑浊的眼睛，颤声道：“你……你是说，小公子还……还活着？” 　　王锦姝点点头。 　　狄伯忽然探着身子上前，一把攥住王锦姝的肩膀，厉声道：“你莫要拿小公子诓骗我！你该庆幸，今日来的人是我，而非将军，若是将军，定会让你立即毙命。” 　　王锦姝肩膀挨着痛，老管家内里深厚，王锦姝现在身中软骨散，根本没有任何力气作任何反抗。 　　老管家自然也能感知她确确实实也仅仅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才慢慢松了手。七皇子派这么一个弱质女流来与将军交涉，真是……去了一趟齐国，他苏煜的脑子坏掉了吗？ 　　王锦姝自然早就料到他的反应，她也知道，若今天真的是廉修老将军亲自来的，必定会不待她说完就让她尝尝什么是死的滋味，廉修才不会在意她是什么七皇子的救命恩人呢。 　　当时廉修的小儿子廉白杨的尸体就躺在他的面前，他认定了那就是他的儿子，才愤而提刀率领大梁军直逼北州城下对峙。 　　廉修将军不知道真相，但是十分确定小儿子死了。 　　狄伯缓了缓才道：“我看你也就十八九的样子，你根本不可能目睹当年情况，就连廉白杨这个名字，也是七殿下说给你的吧。”所以她让人给廉府送来了一片杨树叶。 　　王锦姝摇头，问道：“你应该知道，我是齐人对吧？” 　　“那又怎样。”狄伯微眯双目，有些不屑的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子。 　　王锦姝面上毫无波澜，道：“我是齐国人，却能轻而易举取得七殿下的信任，这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虽然当年我并没有在战争现场……”呵呵，其实她在，只不过肯定不能那样说啊。 　　狄伯身子微微向前探，似乎确实被她说动了。 　　女孩子清丽的声音响起：“我却能以性命担保，小敞儿还活着。” 　　狄伯一听她说“小敞儿”，瞬间大惊失色，她竟然知道小公子的小名儿！ 第141章 蒙骗 　　“你……你到底是谁？”狄伯已经不能保持镇定，他已经有好多年没有这样大喜大怒过了。 　　自从九年前将军夫人沙场产子，第三日孩子被人偷走，第五日，孩子小小的身体被挂在北疆一棵老树上时，他的眼泪已经流干了，他替老将军不值，老将军带兵倾巢而出去与齐人对峙，却没能保护好后方自己的妻儿，他看着老将军面对小公子尸体时浑身颤抖却隐忍不发的模样，心疼极了。 　　廉老将军抱着小小婴孩儿的尸体一路拼杀至北州城下，硬是在北州城下列阵十天。可毕竟有太祖盟约，廉老将军不能为了一己私愤就闯入北州城中，况且当时镇守北州的是大齐第一将军穆大将军，若真的破门攻城，胜败还真不好说。 　　狄伯想的虽多，但也只是一瞬间的思虑，他眼睛猩红，一眨不眨的盯着王锦姝。 　　王锦姝道：“带我去见将军，我自然会说出真相。” 　　狄伯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这小女子身无武功，她对将军府不会造成威胁，况且事关重大，他现在真的做不了主了。 　　狄伯又道：“你可想好了，若是见了将军，你被拆穿是胡言乱语，不用将军说，我也会将你碎尸万段的。” 　　王锦姝知道狄伯已经决定带她去见廉修将军，遂不再多说，只点点头。 　　两人一路无言，待到将军府时，廉将军并不在府中。 　　王锦姝跟随狄伯进了廉府，一进门，迎面影壁上老梁皇帝御笔亲书的“梁国柱石”四字赫然在目，绕过影壁，狄伯将王锦姝引至偏厅让她稍作等候。 　　不多时，一身披铠甲威风凛凛的健硕老人大步走了进来，管家狄伯连忙帮他卸去头甲，王锦姝已经起身，看着那头发花白的老将军不禁一时晃神。若是父亲还在，应该也会像他这样头上长了白发了吧…… 　　王锦姝行了晚辈礼。 　　廉大将军抬手示意她起身，便走到主座坐下了。 　　王锦姝见他面上波澜不惊，其实心想他心里肯定是着急的，若不然从外归来，都没来得及更衣就直奔这里了。 　　廉大将军并没有同她客套，直接问道：“我听狄管家说，你知道小儿白杨的下落？” 　　王锦姝答了声是。 　　廉大将军和狄伯都已是年过花甲之人，定然不会轻易被一个小丫头骗去，只因为她说出了小公子的小名，管家才不得不信了。 　　廉白杨这个名字，只要年纪稍长的人都知道，七皇子苏煜知晓一点儿也不奇怪。但是“小敞儿”这个名字，就只有廉府家眷还有当时掳走小公子的那个齐国人知道。 　　廉大将军想起那个人，恨不得牙齿都要咬碎，至死他都会记得他的名字——霍敬！可是前两年，他听说，霍敬已经死了，死在了夺嫡阴谋中。 　　廉大将军当时听了，大笑两声，那样的下场也该是他有的！ 　　廉大将军并没有再问关于小敞儿的下落，而是问王锦姝道：“你想要什么条件？” 　　言下之意，王锦姝要什么条件她才肯把小敞儿的下落告诉她。 　　王锦姝早就想过廉大将军会这么问，所以十分磊落道：“我的条件当然是希望大将军能支持七皇子啊！” 　　哦对了，廉大将军差点忘了，她虽然是齐国人，可是现在已经被苏煜所用了。 　　廉大将军目光炯炯，严肃道：“你以为你真的能骗过我？” 　　“……” 　　王锦姝扬着脸，不明所以。 　　廉大将军坦言道：“你现在身中软骨散和虫蛊，分明就是被人胁迫。” 　　在一旁一直不做声的狄管家悄悄看了王锦姝一眼，果然发现她嘴唇微微泛黑，眼底发紫，还是将军厉害啊，狄管家一阵惭愧。 　　王锦姝粲然一笑，道：“廉大将军果然厉害，晚辈佩服的五体投地。既然被将军看穿，小女那就直言了。” 　　廉大将军身子向后仰去，目光却一直落在王锦姝身上未曾离开。 　　王锦姝面上忽然露出委屈神色，泪眼汪汪道：“其实，我是来求将军帮忙的。” 　　此言一出，狄管家不禁有些惊讶的看向厅中倚着椅子垂泪的少女，完全没了在茶楼时的自负跋扈，现在全然一副弱小无助模样。 　　廉大将军面上倒是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只静静地看着那梨花带雨的女子。 　　王锦姝眼泪簌簌，拖着重重的鼻音道：“廉大将军，其实我的真实身份是……定北王的小女儿秦雅若。我因为一时贪玩，去了北州驰江附近的荒芜之地，被苏煜抓了，用软骨散和蛊虫胁迫，才沦落至此。” 　　她的爹爹是是定北王啊，廉大将军想起当年那个跟在穆大将军身边的勇武青年。 　　王锦姝又嘤嘤哭道：“廉大将军为人忠心耿直，肯定知道七皇子的野心，所以七皇子一直以来的刻意拉拢，您都没有理会，我知道他的这个诉求，所以才用从我父王那里听来的小敞弟弟的消息引诱他，趁机出来求得您的帮忙。” 　　廉大将军心中微动，说实话，当时小敞儿遇难，他并没有在身边，而是到了北疆才发现了孩子的尸体。她是定北王的小女儿，定北王可是在场的，若是那尸体不是小敞儿……且听这丫头的话，小敞儿似乎真的活着！廉大将军竭力克制自己激动的心情，他的夫人，一代女中豪杰，为了小敞儿近乎疯癫，若是能将敞儿寻回来…… 　　王锦姝抬眼，泪蒙蒙中见廉大将军目光流转，露出一丝丝的柔软之色，她低下头，不再言语，因为廉大将军已经有些相信她了。 　　廉大将军尽力克制自己的语气，道：“你说你是定北王的小女儿，有何凭据？” 　　王锦姝没有立刻拿出信物的意思，而是问道：“我没有必要在身份上蒙骗廉大将军吧，我知道敞儿弟弟的下落，只要您能把他找回来，我是什么身份，对您来说还重要么？” 　　廉大将军心思微动，转而面色忽冷，一拍桌子，语带怒意道：“你竟然试图蒙骗我！若你不是定北王的女儿，本将军怎么会信你的话！” 第142章 人情 　　王锦姝无奈一笑，确实，自己太幼稚，老将军可不是那么好骗的，王锦姝垂下头，眼泪啪嗒啪嗒的掉落，鼻音似乎更重了：“一直以为小敞儿死了，不去寻找也就罢了，现在得知小敞儿还活着，将军不立刻派人去将他接回来，而是同我在这里纠缠这些没有意义的话题，若是敞儿弟弟知道自己的生父如此狠心，该有多伤心啊……” 　　狄管家越听越觉得不对路，怒声喝止道：“你闭嘴！你个小丫头怎会知道这些年将军……” 　　“阿狄！”廉老将军沉声打断了狄管家的训斥，示意他出去等。 　　王锦姝仍旧抽泣，似是喃喃道：“看来是我看错了人，以为敞儿弟弟的父亲会很想他……” 　　“小敞儿在哪儿？”廉大将军丝毫不理会底下女子已经哭的昏天黑地，直接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王锦姝抬起婆娑泪眼，认真道：“将军真的决定了去接敞儿弟弟？” 　　廉大将军道：“本将军的儿子，我自然会找回来，听你一口一个敞儿弟弟，好像跟他很熟似的。” 　　王锦姝笑容绽开，摇摇头，吸了吸鼻子道：“也不是很熟啦，他现在已经九岁了，四年前他就跟着他的养父去上京了呢。” 　　“去了上京。”廉大将军眸光紧缩，上京是大齐的都城，他若是想亲自去接敞儿，恐怕有些困难，思绪微转，他立刻又问：“敞儿的养父是谁？他现在叫什么名字？” 　　王锦姝看着廉大将军探寻的目光，忽然低下头，捂住了肚子，“哎呀”一声叫了出来。 　　“怎么了？！”廉大将军欠身向前，王锦姝身后婢女已经抢先一步扶住了她。 　　王锦姝一手紧紧抓住了自己的腹部，好像要把那蛊虫抓出来似的，头上瞬间起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廉大将军已经了然，她这是蛊虫发作了。 　　狄管家受将军眼神示意，连忙去找大夫，王锦姝弓着身子，额上冷汗淋漓，这次老将军纵然火眼金睛大概也看不出她并非蛊虫发作，而是自己掐自己掐的厉害吧。 　　王锦姝像个受伤的可怜小虾米，蜷缩成了小小一团，廉大将军于心不忍，已经出了偏厅。 　　大夫来了，一番诊治，还是先前那个结论，王锦姝中了虫蛊和软骨散。 　　虫蛊要解，只能是解铃还需系铃人。但是软骨散，对于大夫来说就是轻而易举了，大夫问廉大将军是否为她解了软骨散之毒。 　　廉大将军想都没想就说解了，想当年，定北王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她的女儿，更不足为虑了。 　　廉大将军也并非张狂之人，解毒不过是因为他不想以小人之策压制别人罢了，即使这毒不是他下的。 　　室内燃着沉香，王锦姝在客房里沉沉睡去，这是她来到梁国后，第一次睡得如此安心安稳。以至于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上蛊虫真正开始发作——苏煜等的不耐烦了，摇动铜铃了。 　　王锦姝撑了一刻钟，蛊虫终于安静下来，她想，苏煜总不会把她往死里整，万一她疼死了，这一路他就白折腾了，她可是他用放了萧霖华和穆宸轩两个换回来的。 　　王锦姝由着婢女梳洗完毕，就被带到了廉大将军跟前。 　　廉大将军从来不是一个墨迹的人，看到王锦姝就立即道：“本将军已经派人告诉了七皇子，我要借你用几天，待本将军凯旋归来，必有重谢。” 　　王锦姝想，借不借什么都好说，这句“必有重谢”估计苏煜又要动动心思了，也许他因为这句，就决定不让将军“消失”而是继续延揽了呢…… 　　王锦姝已经洗去昨日脸上的脂粉，露出了本来面目，她脸色苍白如纸，嘴唇也是病态的白色。 　　廉大将军又道：“本将军已经命人去向七皇子拿克制蛊虫的药了，保证你这几日平安无虞。” 　　“谢谢将军。”王锦姝脸上浮现虚浮的笑意，欠了欠身。 　　廉大将军没有再理会她，既然已经知道小敞儿现在身处上京，一时没有性命之忧，就不必再心急，先到了尔城再说。 　　王锦姝跟着廉大将军出门，迎面就见一英气勃发的男子大步走来，约摸三十岁模样，他行礼道：“父亲，大军已经整装完毕。” 　　廉大将军下令道：“出发。” 　　“是！”男子抬头，视线忽然落在廉大将军身后的王锦姝身上，不由得大吃一惊，“瑾儿！” 　　锦儿？！王锦姝心中咯噔一下，他怎么会认识她？！她对他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啊，难不成是她成为王锦姝之前他们认识？！ 　　“父亲！周瑾她……”男子看看父亲，又看看王锦姝。 　　王锦姝一听“周瑾”的名字，不禁肩头舒展，放松了下来，笑盈盈道：“公子误会了，我不是周瑾姑娘，只不过是同她长得很像而已。” 　　男子听王锦姝这样说，恍若梦中一般，痴痴的点点头，惊叹世间竟然有长相如此相同之人。 　　廉大将军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说了声“走吧。” 　　男子这才从王锦姝身上收回视线，跟着父亲走了出去。 　　男子一路跟着父亲廉大将军，自然从父亲那里打听到了关于这女子的事情的来龙去脉。 　　而王锦姝也从人口中得知，那男子正是廉府的大公子，廉白楠。 　　王锦姝仔细回忆，九年之前关于他的记忆实在是太少，想也想不出什么，遂作罢了。 　　可是她又想起另外一个问题，她同周瑾长得很像，廉大将军自然也能看出，她却没有从他脸上看出一丝惊讶和意外，这老将军心思沉着，着实令人佩服啊。 　　可是周瑾是谁呢？王锦姝试图从随行人口中打探，可当问到周瑾这个名字时，仿佛一下子触及了他们的禁忌，都不敢做声了。 　　太奇怪了…… 　　…… 　　苏煜收到廉大将军的信时，王锦姝已经随大梁军出了梁京，他恨得牙根直痒痒，那老东西一要走了王锦姝，二朝他索要压制蛊毒的药。 　　万一王锦姝跑了呢？！他的辛苦就白费了，这个王锦姝，果然是千方百计的想着逃跑呢！当初就不应该相信她，就该把她直接送到太子府里，现在倒好，她离开梁京，又在梁军中，梁军可不是他能随意插手的了…… 　　还有那个廉修，他当他是做慈善呢，当初他给他面子时他不接，现在…… 　　苏煜想了想，又怔了怔，脸上忽然露出笑容来，怪不得，怪不得王锦姝之前问他想要达到什么目的，他说的是让廉修那老家伙消失，现在看来，王锦姝当初期待得到的回答是让廉修归顺他吧。 　　总之，现在廉修用了他的人，欠了他一个大大的人情，将来倒是可以好好用用这人情了…… 第143章 误救 　　廉老将军当然不会像苏煜这般想这么多，他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也不愿意掺和皇子之间的权谋争斗，他更不惧于将来苏煜对他提出什么条件。 　　一路上，王锦姝都乖乖的坐在马车里，攀上廉老将军这棵大树就对了，至少她可以先去尔城了，她敢肯定，廉大将军才不会像苏煜那般无耻，用什么以她为诱饵的法子，况且…… 　　王锦姝掀开车帘子，看向外边威风凛凛的廖家军，看向更远处廉大将军肃杀的背影，她想。况且，廉大将军才不会信她就是定北王的小女儿这样的谎话呢，不是定北王的女儿，拿她当棋子诱饵那不是傻是什么。 　　她想，廉大将军肯定是觉得她这个人十分可疑，所以其实也是为了七皇子安危，才把她带在自己身边的吧。 　　行军过程中，几次停下来休息整顿，王锦姝总是能感受到廉白楠投来的目光，但他却并没有过来同她说话，也许是觉得她只不过是长得像周瑾，又不是周瑾，没什么可说的吧。 　　一路无事，经过两日颠簸，军队最终抵达了尔城。 　　到了尔城，廉大将军让人安排把王锦姝安置在尔城城内，自己则是带人去了城楼之上。 　　其实说是齐军兵临城下，说到底还是仅仅是对峙而已，并没有真的就要攻破城门。 　　王锦姝通过小兵得了消息，不禁想，这苏煜能力果然有限，得到的消息也是传言，他自然是期待齐军真的攻城，太子的人消受不住，而廉老将军又受到王锦姝关于他小儿子廉白杨消息的刺激而心神受创。 　　原来，梁皇并不急着让廉老将军立刻启程来尔城，是因为本来事情就不是很紧急啊。 　　呵呵……看来，苏煜这美梦做的也忒美了些…… 　　齐军没有攻城，王锦姝心里的石头也算是落了一大半，这样两国都没有违背太祖盟约，也就不会有天下大乱的事情发生。 　　王锦姝心情畅快了许多，一个人坐在小院儿里乘凉。 　　廉老将军让人帮她安置的地方是尔城角隅处的一处农家院子，这家人家只有一个孤身的老婆婆，老婆婆中年丧夫，一人拉扯了大了两个儿子，儿子们都去参了军，现在就在梁家军里。 　　老婆婆平日里就在巷子口支个茶棚子卖茶，自己一个人也能自食其力。 　　清早，婆婆出门而去，王锦姝帮她简单收拾了一下院子，就无事可做了，躺在院子里树底下一个破躺椅上，摇着扇子，然后等中午的时候会有仆人送来午膳。 　　她现在除了等，只能是等。等齐军撤退，等梁军完成任务，等廉老将军有空搭理她，等廉老将军决定派人去上京找小敞儿…… 　　王锦姝半眯着眼，摸了摸衣袖里的半块剑铁，做着自己的美梦。 　　梁国的兵器有玄机，她偷来的这半块梁军剑铁，就是为了拿回去让萧霖业命人研究里边的奥秘。 　　当然，前提是，廉老将军同意她跟着一起去上京找小敞儿。 　　小敞儿，何小敞，现在他是何叔何擎的养子，算来应该九岁了，王锦姝还记得几年前在上京遇到他们时的场景。 　　现在何擎是萧霖业麒麟军的一员大将，定然不会离开上京的。 　　王锦姝想着想着，就叹了口气，她要对不起何叔了，小敞儿虽然是廉老将军的小公子，可是毕竟由何叔养了这许多年，他早就视他为亲生儿子了，怎么可能轻易舍弃。到时候谈肯定是谈不妥了，要动武的了。 　　王锦姝把扇子搭在脸上，日头太足，照的她昏昏欲睡，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再醒来，送午膳的仆从来了，中午婆婆不回来，她在茶棚休息一下，就会又有赶路客人。王锦姝自己坐在院子里吃饭，清淡的小菜，馒头，粥，王锦姝吃的有滋有味。 　　几墙之隔的一个院子里，一圆头圆脑的彪形大汉正拎着一个粉衣女孩儿往里拖拽，女孩儿嘴里被塞了毛巾，呜呜呜的挣扎哭叫。 　　圆头听了似乎更加兴奋，脚步急促，为了不让女孩儿在地上拖行，索性一把将她扛在了肩上。 　　女孩儿的呜咽声近乎绝望，圆头男子哈哈大笑着扛着她进了屋子，随之而来的是衣帛撕裂的声音，女孩儿尖锐的惨叫声…… 　　不知过了多久，女孩儿声音平复，瑟缩在墙角抱着自己被扯烂的衣服，深深的埋在散乱的头发里，低声抽泣。 　　圆头男子站起身，穿戴整齐，看着床上那一抹鲜红，笑的无比开心：“丫头，以后你就乖乖跟着我，我绝不会让你吃亏的！哈哈……” 　　他的笑声刚刚还未停顿，就听“哐啷”一声响，有三个黑衣人好似天兵天将一般“嗖”的飞了进来。 　　圆头大汉大惊失色，瞪着眼睛，看着对方手里剑影耀耀，腿一软，“噔”的一声，跪在了地上…… 　　领头的黑衣人看到墙角埋头瑟缩的女子，不禁心痛如绞，手上宝剑“嗖”的一声，毫不犹豫的刺进了圆头大汉的胸膛。 　　“你你你……”大汉不可置信的看着来人…… 　　黑衣人大步走到女子跟前，哀声道：“锦儿，我来晚了……” 　　女孩子抬起头，因着凌乱的发挡了脸，而且脸上被圆头大汉打的满是青紫，并不能看出原本样貌。可是她却十分惊讶的看着来人，难道来的人是天神吗？看到她这个可怜的女子遭受屈辱，来解救她了？ 　　黑衣人扯下面上黑布，声音低而柔，慢慢来到女孩儿身边。 　　女孩儿本能的往后瑟缩，黑衣人眼中哀恸，伸手时，见她又往后缩，手颤颤的悬在了半空。 　　“别怕，业哥哥来救你了……”男子声音极尽温柔。 　　女孩儿心中好像燃起了点点星光，业哥哥，他……好温柔……女孩儿慢慢抬起头，将发丝掖到耳后。 　　她不是王锦姝！？待看清她的容貌，萧霖业心中一沉，又忽地一阵松快，她不是锦儿，她不是锦儿！ 　　可是……锦儿在哪里？ 　　萧霖业腾的起身，眼神落在圆头大汉的尸体上，心想，这人作恶，杀之不冤枉。 　　随即，他示意手下快速撤离。 第144章 吻 　　女孩子刚刚要伸手接受这“业哥哥”投来的好意，可是倏然间，他就走了！ 　　不可以！ 　　“救我！”女孩儿厉声叫道，她的嗓音嘶哑，像是刚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可是难道不是吗？她刚刚经历的就是地狱一般的惨事啊！ 　　萧霖业顿足，回身看向那女子，对属下道：“把你披风给她，先带上她。” 　　“主子……”冷面属下叫道，他们本来就是偷偷潜入尔城的，带上她，该怎么出去？ 　　萧霖业道：“不能把她留下，施暴的人死了，若是被人发现了，她也就活不成了。” 　　女孩儿听闻，惊恐又感激的拼命的点头。 　　“可是……”可是她是梁国人啊，陛下连梁国人都管吗？ 　　萧霖业自然懂他的意思，风驰也是为了他好，萧霖业道：“先带上再说！” 　　“是！” 　　萧霖业提着沉重的步子往外走，心情起伏不定，消息有误，锦儿没在这里，幸好幸好……锦儿没在这里！萧霖业心里不安又高兴，刚刚那一幕，太可怕了！ 　　萧霖业刚一出院子们，就见几个梁兵从一个院子里跑出来，萧霖业眉头轻皱，藏在衣袖里的飞镖“嗖嗖嗖”的飞出，几个侍卫连尖叫的机会都没有，就已经被插穿了喉咙。 　　萧霖业快步走进院子，见到树下躺椅上摇着扇子悠然自得的王锦姝，飞也似地跑过去，一把将她拽起，揉进怀里。 　　“唔……” 　　王锦姝其实迷迷糊糊的快睡着了，被来人这么一抱，登时清醒了，随即奋力踢腿挣扎。 　　“锦儿，是我！”萧霖业嗓音暗哑。 　　王锦姝再一次听到这个声音，仿佛是隔了万水千山，隔了三秋日月，她没能想到，他竟然能找到她。 　　短暂的感动之后，王锦姝登时清醒，推开萧霖业，十分担忧道：“你怎么进来尔城的？没被梁人发现吗？你擅自离开上京没事吗？朝廷上怎么办？你……你怎么能这么任性啊！你万一出事可怎么办啊……” 　　萧霖业听着她这一串儿的问题，看着她粉嫩的唇不住的开合，她又急又担忧又感动又语无伦次的样子…… 　　萧霖业低头，捧着她的脸，一个重重的吻堵住了她所有的话…… 　　“唔……” 　　萧霖业贪恋着她唇齿间的柔软清甜，怀里的人儿刚开始还像个调皮的小猫儿一样扭来扭去，直到后来，也不动了，乖乖的柔柔的软软的……嗯，就像一只很乖很懂事的小猫儿…… 　　萧霖业的手下带着刚刚那个女孩子赶到时，恰好看到这一幕，两手下连忙将那女孩儿拽到一边，说了句“不要看，你还小。” 　　女孩儿满是伤痕的脸上露出怪异的苦笑，是啊，她还小，她才十三岁，刚刚经历了什么，惨绝人寰的炼狱……原来这个“业哥哥”不是来救她的，是救那个女子。 　　女孩儿又想探头去看，被风驰一把抓了回来。 　　“非礼勿视！” 　　女孩儿收到教训，乖乖的垂手站立，她现在浑身都疼，那个人对她下手太狠了，似乎要往死里折腾她，可是她看到那个“业哥哥”，他好温柔，好温柔……如果刚刚是那个业哥哥那样对她，她肯定会心甘情愿的。可惜，不是…… 　　女孩儿胡乱的想，后来又暗暗骂自己，刚刚可是业哥哥救了自己，而现在自己在想什么啊！是嫉妒？嫉妒和业哥哥接吻的女子？是怨恨？怨恨命运不公？ 　　女孩儿怔怔发呆，萧霖业的另一属下看不下去了，其实他也不太懂怎么安慰女孩子，尤其是刚刚经历了那样的事的女孩子。 　　“那个……你……别难过了，天有不测风云，况且我们已经把你救出来了，没事了。”说话的人脸上露出憨憨的笑容，满是真诚。 　　风驰十分嫌弃的看了同伴一眼，他这叫安慰呢？这分明是给人家小姑娘的伤口上撒盐呢。经历这种事，人家小姑娘只需要安静好不好，安慰个毛？！傻憨憨！ 　　憨憨属下横了他一眼，低声不满道：“风驰，你还笑我，刚刚你干嘛阻止主子救人？” 　　风驰当着小姑娘的面，自然不会说小姑娘是个累赘，只说了句：“我只是觉得主子处境艰难，不宜带太多的人。” 　　“带一个也是带，带两个也是带，况且咱们能顺顺利利进来……” 　　“你闭嘴！”风驰有些气，这傻憨憨不长脑子吗？什么都乱说！ 　　忽然闭嘴的憨憨属下当然也知道自己失言了，旁边的女孩子虽然对他们构不成什么威胁，但是毕竟她是梁国人，他这么口无遮拦，风驰骂他是应该的。 　　风驰不再理他，而是转头问女孩儿：“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在哪里？我们送你回家。” 　　女孩儿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再联想他们杀人的利索手段，便猜出他们定然不是普通人，可是也不是坏人恶人，坏人是不会带上她的。 　　女孩子眼泪莹莹，低头道：“我没有家了……我从小和父亲相依为命，可是就在今早，父亲被那个人……打死了。” 　　女孩儿说的那个人当然就是刚刚那个圆头大汉。 　　“你们之前有仇？”憨憨属下不解。 　　女孩儿泪水流淌，刺的脸上伤口疼极了，她摇头：“是那个人早就想讨我当小老婆，我阿爹不同意，他这才趁着他媳妇回娘家把我掳走了。” 　　憨憨属下更不明白了，光天化日之下伤人抢人，难道……“官府不管吗？” 　　“官府老爷是那个人的表舅舅……”女孩子脸上容色更苦。 　　憨憨属下感叹：“这梁国太乱了吧……” 　　他话音没落，就被风驰呼了一拳。 　　女孩儿十分差异的看了两人一眼，忙低下头去。 　　风驰的剑已经出鞘，冷声道：“既然你已经猜出了，那……” 　　“风驰，你干什么啊？”憨憨属下急了，“是，刚刚确实我说漏了嘴，可是这小姑娘这么可怜，能有什么威胁啊，你杀她干什么？” 　　风驰狠狠瞪了他一眼，收了剑，不再理会他们。 　　女孩儿早就吓得跪了下来，憨憨属下十分于心不忍，蹲下身子尽量让自己声音柔和一些，对她道：“你别怕，没有主人吩咐，他不敢动你，只是吓唬吓唬，你猜出我们是齐国人也没什么，你要是愿意，你就跟我们走吧，去齐国。” 第145章 抱歉哦（求收藏，求票票啦！冲鸭！） 　　“我愿意！”女孩儿想都不想，拼命点头。 　　“那你可就要背井离乡了。” 　　女孩儿眼泪又汩汩流出，哽咽道：“本来我对梁国也没什么留恋了……” 　　“好了，不哭了啊，”憨憨属下扶着女孩儿起身，又道：“我叫雷鸣，你就叫我雷鸣哥就行，你别怕啊，其实风驰人很好的，面冷心热，以后你就知道了。” 　　女孩儿点点头。 　　风驰冷哼一声，看也不愿意看他们。 　　“冰块脸。”雷鸣对着风驰撇嘴叫道，又对女孩儿笑嘻嘻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姓江，叫江云。” 　　“江云……”雷鸣念着这个名字，又嘿嘿笑道，“真好听，而且我们真是有缘分，风雷云聚齐了呢！” 　　风驰听不下去了，他觉得自己快要吐了。 　　王锦姝同萧霖业说了这一路的经过，萧霖业仍然心有余悸，是他当初太大意了。 　　萧霖业道：“既然我找到了你，就跟我回齐国吧。” 　　王锦姝摇了摇头，道：“是廉大将军带我出了梁京，而且我答应了廉大将军，帮他找到他的小公子，我会信守承诺的，倒是你，丢下那么多事来寻我，你快回去吧，也许过不了多久我就回上京了。” 　　萧霖业虽然不放心，但最后还是被她说服了，萧霖业离开时，吩咐风驰留下暗中保护王锦姝，他带着雷鸣和江云离开了。 　　王锦姝看着萧霖业离去，默默叹了口气，她刚刚又骗人了，她告诉她所有的事，唯独没有告诉他她身上还有蛊毒。她想，苏煜是不会轻而易举把解药给她的，她也不想让萧霖业替她担心。好在这次他也没有白来，至少她把那半块剑铁给他了…… 　　日头昏昏，廉白楠来时，王锦姝还是倚在躺椅上昏睡，也许是心神放松下来了，这两天她特别嗜睡。 　　廉白楠先是问她门口那些侍卫的情况，然后问她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人出现。 　　王锦姝睁着无辜的大眼睛，一脸莫名其妙道：“我不知道呀，我都不知道他们被杀了啊！” 　　廉白楠看着女孩儿澄澈的眸子，听着也不像是说谎，又道：“如果有什么事，及时让人来告诉我，你的处境并不算安全，门口放侍卫也主要是为了你的安全。” 　　王锦姝点点头，很真诚的说了谢谢。她当然不会那么傻的以为侍卫是为了保护她，其实主要是为了看着她别跑了。 　　廉白楠犹豫一瞬，又道：“你真的不认识周瑾吗？” 　　王锦姝摇头，也没有问关于周瑾的事，她一路过来，问起周围人，他们都十分忌讳谈周瑾，若是廉白楠想说，肯定就自己说了。 　　果然，廉白楠只是哦了一声，便不再说什么，告辞离去了。 　　王锦姝吃过晚饭，帮着婆婆收拾好茶摊儿物品，就去睡了。 　　一夜好眠，天光大亮。 　　萧霖业已经离开了北州城，动身去了上京城。离开北州，雷鸣的心情就放松了许多，一路上同江云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萧霖业并没有将江云放在心上，所以也没有刻意去制止雷鸣。 　　知道梁齐两国打不起来，王锦姝便放松了心情，在婆婆家过得相当安逸自在，每天就是吃了睡睡了吃，没几日，脸上已经肉嘟嘟的了。 　　这日，王锦姝依旧躺在躺椅上昏睡，就连廉白楠过来，她也没有意识到。 　　廉白楠轻咳一声，终于将王锦姝从梦里拽回来。 　　“睡着了？” 　　“嗯……”逆着光，王锦姝没看清廉白楠脸上的神色，十分困乏的打了个哈欠，抱歉道：“也不知道这两天是怎么回事，总是想睡觉。” 　　廉白楠对此没说什么，而是说：“齐国退兵了。” 　　王锦姝哦了一声，脸上也无甚波澜。退兵是迟早的事，齐军在城下与梁军对峙也需要消耗不是，对峙十天，可以了…… 　　廉白楠又道：“父亲让你过去。” 　　王锦姝嗯了一声，起身跳下躺椅。 　　她默默跟在廉白楠身后，廉白楠时不时回头看她一眼。 　　来到中军营帐，廉老将军看到王锦姝，相较之前，她胖了呀？廉老将军嘴角一抽，心想这丫头这几天过得滋润啊，他眼神示意她坐下。 　　廉老将军是个最不喜欢拐弯儿磨脚的人，上来就直接道：“我让人去查过了，关于你的身份。” 　　王锦姝一听，就知廉老将军肯定是发现她说谎了，连忙笑嘻嘻道：“老将军真是明察秋毫呀，确实，我并非定北王的小女儿秦雅若。雅若已经嫁给荣昌侯傅家傅二公子，怀有身孕，现在身在上京。” 　　廉老将军哼了一声，这丫头现在说这么多无非就是想告诉他，她知道的事情很多。 　　王锦姝又试探道：“恕晚辈冒昧，不知道将军有没有查出我的真实身份啊？”王锦姝眨着亮晶晶的大眼睛，样子十分天真无邪。 　　“哼！”廉老将军一拍桌子，这丫头忒大胆，事到如今不从实招来，还来套他的话？！ 　　女孩子好像被吓到了一般，缩了缩脖子，连忙道：“将军伯伯，您不要生气嘛，我……我那样说也是权宜之计，要不然……您怎么肯从七皇子手里把我救出来呢？” 　　王锦姝说的可怜巴巴，前三年她在夔州，同薛家姐妹在一起不仅看了很多书，还学会了她们撒娇卖萌装傻的技术，尤其是从薛梦春那里学来的多…… 　　廉老将军听到将军伯伯这个称呼，心里又软了几分，在战场上，他杀伐果决，可是对付女孩子和女人，他其实真的心挺软的，对两个女儿如此，对自己夫人也是，现在这个小丫头一垂泪叫委屈，他也觉得有些不落忍，哎，虽然她是齐国人，可毕竟仅仅只是个被苏煜胁迫了的身中蛊毒的十几岁的一个小姑娘而已啊！ 　　王锦姝知他心软，暗暗偷笑，原来当年关于廉老将军的传言都是真的呀，他可对敌勇猛大汉，却不能对付弱小女子，呵呵……抱歉哦，将军伯伯。 　　王锦姝继续泪眼蒙蒙：“将军伯伯，其实我是朝中忠鉴司王大都统王广忠的女儿，我与定北王的小女儿秦雅若交好，所有关于小敞儿的事，都是她从当时那个穆家姐姐那里听来的，事情虽然不知道真假，可是小敞儿这个人确确实实存在，我不敢骗将军伯伯您呀！” 第146章 归来 　　廉老将军似乎早就查出她的身份，她说出了也没有觉得意外，而是默不作声，继续听女孩子说。 　　王锦姝又道：“当时我没办法，我若直接说出真实身份，您肯定不信，所以决定还是先以雅若的身份……” 　　王锦姝见廉老将军仍然默不作声，哎，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王锦姝继续使用嘤嘤嘤神功，抽泣道：“将军伯伯，我真的没有恶意呀，我只想帮您找回您的小敞儿，顺便把我自己……也从七皇子手里解脱出来。” 　　廉老将军扶着额头，听着底下的声音渐渐弱了，才摆了摆手，有些无力道：“所以，现在小敞儿到底是什么情况？” 　　王锦姝扬起脸，十分认真的说出了她所知道的真相。 　　当年霍敬派人偷了廉大将军夫人幼子廉白杨，想以此逼迫当时与其对峙的廉修下属马威，马威受太子意，也就是现在的梁皇，直杀霍敬。 　　霍敬携廉将军幼子撤退，穆家军支援，穆大将军喝令霍敬放了廉白杨，霍敬不肯，穆大将军强行带走廉白杨。 　　霍敬不甘心竹篮打水一场空，遂在北州城中找了一个婴孩儿的尸体悬挂在了北疆的老树上，冒充廉白杨。 　　穆大将军将婴孩儿交给手下何擎抚养，何擎为其改名何小敞。 　　王锦姝说的是她当年所见的真相，没有一丝掺假，她所说的马威，梁皇，霍敬，北疆老树与廉老将军记忆中的片段相符，只不过，原来那死去的婴孩儿不是白杨。 　　廉老将军自然是希望自己的小儿子还活着，所以他决定无条件的信任王锦姝了。 　　王锦姝看到廉老将军神色变化，心中微叹，怪不得父亲穆大将军对他敬重有加，听到自己的君主为了能赢的胜利而不顾自己孩儿的死活，一点失望之色都没有流露。 　　是啊，国之柱石，即使万般不忍，也会舍小家顾大家的。 　　廉大将军沉思良久才道：“王姑娘，谢谢你。” 　　王锦姝一滞，谢她？她不过也是在利用老将军而已…… 　　“这几日，老夫已经吩咐大夫为你开了药膳，专门治疗你蛊虫之毒，只不过药物的副作用就是会让你有些嗜睡。” 　　怪不得……王锦姝呆呆的看着老将军，言谢好像太轻了些。 　　“你放心，经过一番调理，你肚中蛊虫会被除去的。” 　　王锦姝哦了一声，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这么利用廉老将军，而他却以德报怨。 　　廉老将军又道：“也请王姑娘信守承诺，帮老夫找回小儿。” 　　王锦姝看着老将军面露哀伤之色，连忙郑重点头，道：“小女子定当竭尽全力帮将军伯伯找回小敞儿！” 　　廉老将军哀哀一笑：“那老夫提前谢过王姑娘了。” 　　王锦姝没再说什么，晌午过后，她便带着几个便衣护卫，还有为她做药膳的大夫出发了。 　　还未出尔城，护卫风驰忽然现身，对王锦姝说廉大将军已经发现他了，还特意叮嘱他好好保护王姑娘。 　　王锦姝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她想，以老将军的眼力，风驰根本藏不住的。 　　王锦姝忽然反应过来，惊讶道：“难道……你主人来，他也知道？” 　　风驰摇摇头，道：“也许知道，知道最多也知道我们是齐国人，姑娘地位尊贵，有些暗卫是正常的事，他应该不知道主人的身份。” 　　王锦姝心下道，那就好，可是廉老将军既知道有齐国人曾与她偷偷见面，却没有阻止……这又是为什么呢……也许是寻子心切，并不想问罪她？ 　　王锦姝没有再深想，一行人已经成功出了尔城，马车肆意驰骋在北疆之上。 　　到了北疆，其实就是到了最危险的地方了，这里齐国梁国常年混战，又有土匪占地为王。 　　可王锦姝也不甚担心，有廉老将军的护卫和风驰在，他们不会出事的。 　　要说话真是不能说的太早，这不，王锦姝刚刚这样想着，一行人才出了尔城踏上北疆地域没有多久，就遇到了一波匪贼，人还不少！ 　　说实话，她还是穆若兰的时候，知道两军打不起来，最多是在北疆混战，最严重的一次是她上一世死之前，齐军踏足北州荒芜之地，不过战争虽然惨烈，最后也算是把梁人赶了出去。 　　她那一世，在北疆巡视，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清匪贼，因为虽然两国对立，但也不是全无往来，商队就会经常通过北疆往返尔城和北州两地。 　　所以，当时穆若兰清北疆的匪贼，简直是民心所向。 　　王锦姝坐在马车里，自然是不必亲自动手的，外边的人叮叮咣咣的对打，她只需要时不时关注一下战况即可。 　　果然，没过多久，打斗声渐渐停息，匪贼四散逃离。 　　王锦姝让人加快速度，快速通过了北疆。 　　到了北州地界，王锦姝的心才算是彻底安稳了下来，她没有去穆大将军旧府凭吊，更没有去定北王府拜访，而是直接让人马不停蹄的奔向上京。 　　随行的廉老将军的手下心中无不感动，不知疲倦的跟着王锦姝一路向上京方向疾驰而去。 　　王锦姝一想到即将面对何叔与小敞，心中就十分不忍，何叔为人忠厚淳朴，虽然知道小敞儿的真实身份，却一直好好的养在身边，带在身边，而她呢，就要去做一个恶人了，拆散别人家庭的恶人…… 　　她知道，就算告诉小敞儿他的生父是谁，小敞儿也不会感激她，而是会非常苦恼，反而会怨恨她…… 　　马儿狂奔两日，王锦姝已经筋疲力竭，上京就在眼前，而她却忽然有了一种近乡情怯的不安之感。 　　“先在城郊客栈休息一晚上吧。”王锦姝吩咐。 　　属下们也没有什么意见，连着两日赶路，大家都没怎么睡觉，现在到了，休息休息，整顿精神，再去接小公子也没什么。 　　遂一行人八九人便往京郊客栈的方向去了，几个人先行去客栈里安排客房。 　　王锦姝下车时，见到客栈门口挤了好几辆华丽丽的马车，不禁十分纳闷，京郊客栈，何时这样兴旺了。 　　就在这时，风驰忽然跑来回禀：“王姑娘，廉将军的那几个属下和人打起来了。” 第147章 嘤嘤嘤 　　打架了？王锦姝拎着裙子走到客栈门口时，只听“啊”的一声，有一人从门口直接被丢了出来，又“嘭”的一声，重重的摔在了王锦姝脚底下。 　　不是吧，廉大将军手底下的人这么嚣张？王锦姝见那人慢慢抬头，看见王锦姝先是一怔，然后叫道：“你是他们的主子？！” 　　此时，廉老将军的几个属下已经跑了出来，其中一个严肃道：“姑娘，是他们先动手的。” 　　“打完了？” 　　“打完了。” 　　王锦姝哦了一声，绕过底下趴着的人，直接往客栈里走。 　　也是女子的反应太过云淡风轻，那趴在地上的人感觉受了奇耻大辱，堪堪撑着身子怒吼道：“你是哪里来的野丫头，竟敢跟老子撒野，不想活了是不是？！” 　　王锦姝顿足，并非是因为这人说的话，只是因为这人说话的声音……好像很熟悉呀。 　　王锦姝转头冷声问道：“你是哪根葱？” 　　那人的手下已经连滚带爬跑了出来，要去扶他，他气哼哼的甩开他们，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 　　他对王锦姝咬牙切齿道：“你这小丫头看来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老子的岳丈可是当朝一品大员忠鉴司的王大都统！” 　　王锦姝听闻，差点笑呛了自己，哎呀，她想起来了，这个人就是之前她在陈家宴席上不小心偷听了的那场谈话里的男主角啊！ 　　“你笑什么！？”那人话中带怒，见女子笑的娇娆轻狂，心里到底还是有些发虚，也开始想一个问题了，她是谁，怎么听了他自报家门还笑起来了呢？ 　　就算他还没有跟王家姑娘成婚，可是金家的聘礼已经送过去了呀，都统夫人还亲自出来迎接收了呢，他这都统府的准女婿没什么可心虚的！ 　　王锦姝收住笑，本想好好看看这金家公子的模样，可是奈何手底下这几个下手太狠，金家公子的脸肿成了猪头，根本看不出本来样貌。 　　王锦姝装作十分愧疚害怕的样子，欠身道：“哎呀，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金家公子呀，小女子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哎瞧瞧呀，把您打的，脸肿的跟猪头似的。” 　　前几句听着还挺顺耳，听到最后一句，金家公子才听出了，这丫头分明是在埋汰他！ 　　“你个臭丫头！”金家公子说着就要冲过来。 　　王锦姝反应飞快，一脚便将他踢飞了。风驰当场愣在原地，额，这王姑娘身手不比他差吧，皇上派他来保护王姑娘……呵呵，风驰有些汗颜。 　　金家公子愣是被踢飞到了马棚子上，头朝下，好像一动就要栽下来似的，而底下，几匹马本来正在吃马槽子里的草，头顶忽然飞过不明飞行物，也惊了一跳，仰着头扒拉着蹄子，噗嗤噗嗤的看着金家公子。 　　王锦姝站在原地笑的得意：“金家公子，小心哦，别掉下来掉进马槽子里哦。” 　　“你个！啊啊啊啊……” 　　王锦姝忍不住捂住眼睛，银铃般的笑声响荡了整个院子，她看着金家公子的几个手下手足无措的在院子里直哆嗦，王锦姝扬唇道：“别忘了告诉你家公子，乖乖去王家把聘礼要回来，否则我王锦姝见他一次打他一次！” 　　王锦姝？ 　　王锦姝是谁？ 　　几个人面面相觑。 　　啊啊啊，是那个王大都统的女儿王姑娘啊！ 　　王锦姝转身时，笑容已经散去，也好，有了金家这纨绔子，要不了半日，上京人就知道她回来了。 　　王锦姝走进客栈，认真的吃了饭，就躺下睡去了。 　　傍晚时分，客栈外边围满了忠鉴卫，王大都统心里对自己这女儿简直是又生气又心疼，生气她都到了上京城门口，却还不进城，心疼他这可怜的闺女竟然在北州遭遇不测。 　　王锦姝穿戴整齐，从客栈里跑了出来，还未待王大都统说话，她先是娇娇柔柔的喊了声：“阿爹！女儿好想念您……嘤嘤嘤……” 　　王大都统的心瞬间融化了，什么生气女儿不进城啦，什么当初就不应该随兵出行啦，都抛掷脑后了。 　　“阿爹，女儿连日来赶路辛苦，怕阿爹看了女儿狼狈的样子心疼，所以才想着先在京郊客栈休息整顿的……嘤嘤嘤……” 　　“好闺女，不哭了哦，瞧瞧……这小脸儿都哭花了……” 　　王大都统温暖的手掌帮王锦姝擦着眼泪，心疼她心疼极了，哎……他的亲亲宝贝女儿受苦了呀！ 　　“阿娘在家呢吗？我们快点儿回家去吧。” 　　“好好，回家去。” 　　“阿爹，你知道吗，嘤嘤嘤……上午在这儿我被金家公子欺负了呢！” 　　“爹都知道了，都是爹不好，爹识人不清，爹已经让人把聘礼给他扔回去了，而且他金家纵容在外地纵容家奴行凶的事也被翻出来了，他们金家要完了。” 　　“是吗？太好了，爹爹真厉害！”女孩子高兴的拍手。 　　“好了没事了哦，都过去了……” 　　“嗯嗯……”女孩子满脸乖巧。 　　现在，不仅是廉老将军派来的那几个手下，就连风驰也意外极了，这个现在在王大都统面前撒娇装乖的小姑娘还是早上那个一脚踢飞金家公子的那个小姑娘吗？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 　　一行人浩浩荡荡回了都统府，王锦姝抱着都统夫人，两人一起嘤嘤嘤了半天，这才过去了。 　　风驰早就看不下去了，有忠鉴卫在，王锦姝应该不会有事了，风驰默默离开了，回皇宫找萧霖业复命去了。 　　廉老将军那几个手下被王锦姝带过来给大家郑重介绍了，至于王锦姝为什么会得到廉老将军青睐，王锦姝的解释是她可爱呗。 　　都统夫妇深信不疑，他们的女儿可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 　　折腾完这一天，王锦姝回到添花苑，丁香迎面扑来，抱住王锦姝，一声呜咽：“姑娘！嘤……” 　　“停！”王锦姝捂住了丁香的嘴，拜托，别再嘤嘤嘤了，今天已经嘤太多了，够了。 　　“姑娘……您可算回来了……”丁香像个霜打的茄子，话语委屈极了。 　　本来丁香也是跟着来着，后来在北州出事了以后，临王殿下就叫人把她送回来给都统府报信来了，她以为姑娘出事了呢！急死她了！ 　　“嘤！……” 第148章 承诺 　　“好了丁香。”王锦姝轻轻抱住她，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声安慰，“我这不是好好的，我回来了，没事了呢，别担心了。” 　　“嗯嗯嗯……”丁香埋头哭的很任性。 　　王锦姝又道：“好啦，不哭了，不要把你的鼻涕眼泪抹在我身上哦……” 　　丁香哀哀的叫了声姑娘，苦着脸，抬起头，揉了揉鼻子，道，“我去给姑娘倒水洗漱。” 　　“好，去吧。” 　　王锦姝看着丁香一抽一抽的肩膀，不禁轻轻叹了一口气。她真是太自私了，一切的开始只不过是为了一己私愿，惹得都统府鸡飞狗跳的，若是从前的王锦姝，肯定不会这样吧，对不起啊……王锦姝对都统府充满了深深的歉意。 　　翌日清早，萧霖业就让人宣旨，请王锦姝进宫了。 　　王锦姝穿了一件嫩黄滚金边的百褶裙，腰间是流苏坠玉，头上绾了精致的飞天髻。 　　王锦姝离开都统府，都统夫人自己关在房间里又暗自垂泪，皇上这是盯上锦儿了，哎……她又能怎么样呢，好不容易帮女儿找了金家这么一户人家，当时她看金家公子也一表人才的，没想到竟然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随她去吧……只不过将来宫中日子凄苦，她可怎么熬呀。 　　王锦姝跟着引路太监一路行至干元殿，此时还没有到上朝的时间。 　　王锦姝见礼，萧霖业屏退了所有人，直接走到王锦姝跟前，一把攥住了她的手。 　　“锦儿……”萧霖业脸上带着浅笑，将她揽入怀中。 　　王锦姝靠在他的怀里，感受着怀抱的温暖，同他一颗炽热的心靠的很近，她很满足很安心。 　　“那块剑铁中果然暗藏玄机，我已经派暗卫去查了。” 　　王锦姝嗯了一声。 　　“进宫来吧。” 　　“嗯……”王锦姝这声应的迟疑，“我还有一些事情没有昨完，我答应了梁国的廉修将军帮他找到他的小儿子……” 　　王锦姝察觉萧霖业的动作，连忙解释道：“之前廉将军将我从苏煜手里救出来，又帮我解毒，我真的挺感激他的。所以……” 　　“可以……”萧霖业沉吟道，“找到那孩子，你就交给风驰，让他将孩子护送回梁国，你就别去了。” 　　王锦姝哦了一声。 　　萧霖业又道：“你吃过早饭了吗？来陪我一起用膳吧。” 　　王锦姝点点头，其实早上她吃过了，只不过她也不想扫了他的兴致。 　　萧霖业吩咐太监上早膳，六七样精致的小菜摆上桌子，萧霖业将筷子和勺子递给王锦姝，又端起一个白瓷小碗放到她跟前。 　　“尝尝这个。” 　　王锦姝用勺子舀了一勺，放进口中。 　　“是渔味？郝家渔味？” 　　萧霖业嗯了声，脸上带着柔柔的笑意，心满意足的看着女孩儿十分惊喜的样子，又道：“曾经我们约定以后一起去吃，没想到这所谓的以后，竟然隔了三年多。” 　　“是啊……”王锦姝亦是有些感慨，世事变迁，总说来日方长，实际上呢，哪里有那么多的来日。想见的人一定要赶紧去见，想说的话一定要赶紧说出口，不要等到那些人不再了，那些话也没有意义了，再徒留伤悲。 　　萧霖业一手覆在王锦姝的手背上，柔声道：“锦儿，以后一直陪着我可好？” 　　“好。”王锦姝略微一顿，又道，“不过……” 　　萧霖业接过话：“不过等你做完事对吗？” 　　王锦姝笑着点头：“知我者，业哥哥也。” 　　女孩子笑的纯真甜美，萧霖业心情舒畅，心满意足。 　　“皇上，该上朝了。”一声脆生生婉转如莺啼般的声音传来。 　　王锦姝不禁抬头，只见一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穿了一身宫服，正垂手立在不远处。 　　萧霖业不禁皱眉，喝道：“出去！” 　　“是！”小宫婢声音中带着委屈，连忙退了出去。 　　王锦姝有些狐疑的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萧霖业不是说他不喜欢女子进干元殿吗？那个女孩子…… 　　萧霖业解释道：“她是江云，雷鸣在尔城救下的一个女子。” 　　王锦姝哦了一声，他没说是他救下的，是怕她误会吗？ 　　萧霖业起身，亦是拉起王锦姝，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你可以在这里等我回来，也可以去宫里四处转转，让陈玉陪你去。” 　　王锦姝点头，笑道：“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萧霖业的背影消失在了干元殿的门口，王锦姝看着宽敞的干元殿，四下望去，四周书架上全是书，桌上摞着奏折，这干元殿布置的也忒冷清些，似乎少点儿什么…… 　　王锦姝想了想，哦，好像是少一些绿色。 　　王锦姝唤来了陈玉公公，吩咐他去弄些花卉布置在殿中，陈玉应声出去了。 　　王锦姝坐在书案前，有些昏昏欲睡，可能解蛊毒的药物副作用又开始发作了吧。 　　王锦姝伏在案上，竟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一阵馨香传来，王锦姝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只见一个俏生生的小姑娘正跪在王锦姝旁边，用帕子轻轻擦拭著书案。 　　是刚刚那个江云？王锦姝抬起胳膊，让她继续擦。 　　江云脸蛋白皙粉嫩，语气柔柔的：“姑娘困了不如去西暖阁睡会儿吧，我去帮姑娘铺好床。” 　　“不必了。”王锦姝对她没由来的心存戒备。 　　江云嗯了一声，又问：“姑娘渴不渴，我帮姑娘倒杯茶？”说着，已经拿起了茶壶。 　　这时，陈玉急匆匆的跑了进来，见到江云，不禁愁眉苦脸道：“哎呀江云，你怎么又进来了，陛下不是说不让你进干元殿了吗？” 　　江云连声道：“陈公公，对不起，江云错了，江云只是见王姐姐一个人在这里，您去吩咐人拿盆栽，怕照顾她不周，江云也是想为陛下分忧，江云这就出去……” 　　江云一边说一边往外退，卑微的像颗尘埃。 　　陈玉尖声道：“你快出去吧，这里不需要你，哎呀……记住，以后别进来。” 　　“是……” 　　王锦姝眼见着这一幕，心里不好受那是自然的。但是她脸上依旧冷冷清清的，没有什么变化，她想，萧霖业是皇上，怎么可能只有她一个女人，且不说江云，现在后宫里就已经有许多妃嫔了。 第149章 家宴 　　这几日，王锦姝派廉老将军的手下去多多关注了一下何小敞，并让他们将他的情况写信告诉廉老将军。 　　而王锦姝则是时不时去荣昌侯傅家去陪秦雅若，雅若已经显怀，一举一动都要小心，傅家翠园里总是很热闹，霍依雯已经来了上京，暂时就住在傅家，还有半月，她与王演的婚礼就要举行了。 　　都统府也在进行着紧锣密鼓的筹备，一向贪玩儿的王演也不怎么出门了，整日忙着研究这些礼仪规制，十分认真，生怕有什么差错。 　　又两日，王家大郎王淮传回书信，说他即将回京任职。 　　一家人收到这样的消息自然是高兴的不得了，二郎王演即将大婚，大郎王淮也能回京与家人团聚，不必再去外地。 　　王家人沉浸在欢喜之中，都统夫人整天都乐呵呵的，所以决定等王淮回来以后举办一个小小的家宴。 　　关于这个家宴，王锦姝特意让人给霍依雯、何小敞、傅家兄弟送去了请柬。 　　这些人全是王演要好的朋友，唯有何小敞不太熟识。 　　王锦姝解释说小明朗要回来，家宴对小孩子来说最没意思了，可是若是有年纪相仿的玩伴，那就不一样了。何小敞的父亲是何擎，现在是麒麟军的一个军长，同傅二王演都算是有些交情，把小敞请来参加宴会，不算过分。 　　翌日，王淮一家三口就抵达了上京，一家人欢聚一堂，小明朗现在已经八岁了，个头也长高了不少，性子也沉稳了许多，站在大人中间也能侃侃而谈了。 　　一家人现在剩下的就是其乐融融了，王锦姝看着心里高兴极了，她想她成为王锦姝以来，在这里家里感受到最多的就是关心和关爱，只要一家人都能平平安安的，她便心满意足了。 　　翌日清晨，都统府里张灯结彩，主厅正对的院子也布置的十分雅致，院子里花团锦簇，院中的人打扮的也是光鲜亮丽。 　　都统夫人穿了一件暗紫色缎面锦服，头上戴的是鎏金紫水晶头面，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那样和蔼亲切，她招呼着孩子们入座开宴。 　　王锦姝同霍依雯、秦雅若正聊的开心，王淮王演傅家兄弟等人也言笑晏晏，正如王锦姝所说，小明朗和小敞儿只玩儿了一会儿，就互相觉得脾气相投，也玩儿的正起劲儿。 　　像小明朗这个年纪的孩子，就喜欢骑马射箭之类的，王锦姝心里想着同小敞儿亲近，不多时，就离开了席位，去找那两个小家伙玩儿了。 　　此时，小敞儿正搭弓准备射箭，小明朗在一旁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他。 　　小敞儿比小明朗大一岁，所以相处中便以哥哥自居了。 　　王锦姝站在一边看着两个小孩儿，小敞儿一箭射出，虽然没有正中靶心，但也赢得了小明朗的一阵欢呼。 　　小敞儿在麒麟军中自然受到了训练，但是小明朗在大哥王淮的教育下，更偏重于学文，所以射箭技术并不是很好。 　　小敞儿帮他摆好架子，耐心的教他射箭技巧，小明朗眉宇间透着专注与坚毅，目光紧紧锁住靶心。 　　“嗖……” 　　“哎，脱靶了……”小明朗有些失望，转头望向王锦姝，摇摇手道，“姑姑，你来了。” 　　王锦姝扬唇一笑。 　　小明朗对小敞儿得意笑道：“我姑姑射箭可厉害呢。” 　　王锦姝已经走到跟前，拍了拍小明朗的头，笑道：“学习射箭可不是用来炫耀的，之前我告诉你的，你忘了？这么近都脱靶，看来之前我教的你全忘了啊？” 　　王家在夔州时，王淮一家过年过节也会过去，王锦姝那时候就教过小明朗怎么拉弓射箭，他自然也知道王锦姝的技艺。 　　小敞儿与小明朗刚刚认识，还没有熟到开玩笑的程度，小敞儿半信半疑的看着王锦姝。 　　王锦姝又对小明朗笑呵呵道：“明朗，你喜欢和敞儿哥哥玩儿吗？” 　　小明朗点点头。 　　“那以后常常邀请敞儿哥哥来玩儿好不好？” 　　小明朗拍手叫道：“可以吗？太好了！” 　　小敞儿也没表示拒绝，脸上还露出了笑容。 　　小孩子是单纯的，有好朋友一起玩儿自然就很高兴了。 　　可是王锦姝的目的不单纯，她心里还是带着愧疚，她答应了廉老将军帮他送回小敞儿，可是现在小敞儿跟着养父何擎何叔看起来过得很好，她若是强行那么做，岂不成了拆散别人家庭的恶人了。 　　“姑姑，你怎么了？”明朗干净澄澈的声音打断了王锦姝的思绪，他摇着王锦姝的手臂，央求道，“姑姑，你就展示一下嘛！” 　　王锦姝莞尔一笑，道：“你想看？” 　　“嗯嗯！”小明朗连连点头。 　　“你呢？” 　　小敞儿没想到王姑娘也问她，但既然小明朗说她射箭技术高超，那他也想看看。 　　王锦姝扬唇一笑，搭弓射箭，“嗖！”箭羽利落，身手亦是利落。 　　箭羽正中靶心。 　　“哇！好耶！”小明朗最先爆发出欢呼声。 　　小敞儿亦是跟着拍手鼓掌。 　　此时，霍依雯陪着秦雅若过来了，霍依雯笑道：“我说锦儿去哪里了，原来是来这里唬小孩子来了。” 　　霍依雯的语调愈发成熟，已经是以王锦姝的二嫂自居了无疑。 　　王锦姝扬了扬唇，笑道：“你们知道的，我就是喜欢骑马射箭的呀，现在若若有孕，你又马上和我二哥大婚了，不能出差错，不能一起去骑马了……” 　　小明朗听闻，抬头不满的气鼓鼓叫道：“所以姑姑是因为依雯姑姑和若若姑姑不跟你玩儿才来找我们的吗？”哼，原来他们是备选方案啊！ 　　秦雅若和霍依雯听闻，不禁都笑了起来，看吧，小明朗不高兴啦，王锦姝刚刚那话可是得罪人咯！ 　　王锦姝并没有觉得自己失言，而是笑盈盈的看着两个小孩儿道：“不过呢，我刚刚发现，我原来的想法错了呢，原来，和小明朗小敞儿玩儿才是最好玩儿的，她们……” 　　王锦姝冷笑一声，看着幸灾乐祸的两个人，亦是不满道：“跟她们玩儿呀，不好玩儿！” 　　王锦姝又给两个小孩儿讲射箭技巧，不过半日，两个小孩儿已经成了王锦姝最最真诚的崇拜者。 第150章 虞山楼 　　这几天，王锦姝总是同小明朗小敞儿混在一处玩儿，带他们去骑马射箭，四处游玩儿，上京城周边的山全爬了个遍，上京城周边的湖啊河啊也都玩儿了个遍。 　　萧霖业听着风驰每日来回禀，嘴角不禁露出笑意，到底还是个小丫头，小敞儿是她的目标，她却不能狠下心来简单粗暴的办了这件事，非要想法子慢慢让小敞儿接受，这得需要多久啊…… 　　…… 　　终于到了都统府的二公子王演大婚的日子。 　　大红地毯从都统府绕路一直铺到了荣昌侯府，霍依雯一直住在荣昌侯府，荣昌侯府的人早就把她当成了家人，荣昌侯和夫人对霍依雯说，她从侯府上花轿，侯府也是她日后的娘家。 　　周围鞭炮齐鸣，王演身着红色喜服，骑在马上，高兴的咧着嘴一直笑，他终于得偿所愿了。 　　把新娘子迎进府，热热闹闹的喜宴过后，这件大事终于结束了。 　　王锦姝带着小明朗和小敞儿又吃又喝，玩儿的特别起劲儿，王锦姝的大嫂杜敏坐在都统夫人身边，笑呵呵的看着王锦姝，忍不住对都统夫人道：“二弟的婚事办完了，接下来就是锦儿了。” 　　“咳！”王淮咳了一声，杜敏不明所以的看向夫君。 　　两人眼神交流一瞬，王淮赶紧对都统夫人道：“喜宴结束了，母亲劳累了这些时日，儿子扶着您回房休息。” 　　都统夫人并没有介意杜敏说的话，大儿媳说的没错啊，锦儿也是该考虑婚事了，哎，只不过这皇上怎么还没表达意思啊！他再不吭声，她可要给女儿寻婆家了，哼！都统夫人心里这样想，面上仍然保持笑呵呵的，任由王淮夫妇扶着回了房间。 　　这几天，王锦姝玩儿兴正酣，也没考虑到家人其实都在为她的终身大事发愁。 　　王锦姝带着两个孩子疯跑，自然知道上京城哪里新开了什么铺子，哪里有了什么新鲜事。 　　这不，最近上京城传的纷纷扬扬的就是城郊要兴建一个气势恢宏庞大的楼宇，建楼其实也并不算什么奇事，只不过听说这楼并非是朝廷所建，而是由现在江湖上最大的帮派虞山盟出资。 　　这些年，江湖帮派和朝廷几乎没有往来，朝廷刻意疏远，江湖门派也刻意压制自己，所以两方就像是井水不犯河水一般。 　　现在虞山盟居然要在上京城郊天子脚下大兴土木，实在是让人咋舌。 　　这虞山盟，想做什么？！ 　　王锦姝记忆里对江湖帮派没有什么太深的印象，自然对他们也没太大的感触，所以这件事也没有放在心上。 　　不过，真正让上京人感到震惊的是，这楼的建设速度之快！仅仅只用了一个月，这楼已经盖起了五层之高。 　　门窗等也已经安装完成，普通人自然没机会真正进到里边，但人们的想象力是丰富的，有的人说里边布置清雅，有如人间仙境，有的人说，里边的一应器具物品全是纯金打造，比皇宫还要漂亮华丽！说这话的人自然被人嘲笑的抬不起脸，虞山盟的楼和皇宫他都没进去过，竟然也拿出来比较，说的有板有眼的。 　　不管人们所说的夸张成分占多少，这拔地而起的虞山楼自然已经成了这段时间人们的谈资，而且神神秘秘的引人向往。 　　王锦姝带着小敞儿和小明朗站在远处望，没有人能进那个楼，就连那些在那里负责建造的人也并非本地面孔。 　　说白了，这个楼的地皮是虞山盟买了的，建起了虞山楼以后，就再也没有人能靠近过那里。 　　这时，忽然从树林中钻出几个人，来到王锦姝跟前。原来是廉老将军那几个手下，他们向王锦姝行礼道：“王姑娘，将军问您什么时候可以？” 　　说着，目光扫向底下两个男孩子，小敞儿事不关己并未在意，小明朗则是好奇的看着王锦姝。 　　小明朗想，这几日，总是有奇怪的人跑到姑姑身边问“什么时候可以”到底问的是什么事情可以啊，他问姑姑，姑姑也不告诉他，真是太奇怪了。 　　王锦姝看着那人摇头道：“再等一段时间吧。” 　　“王姑娘，若是姑娘不能下定决心，不如我们……” 　　“不可以！”王锦姝打断，不管是强行带走，还是伤害到何叔，任何事情都不可以。王锦姝想要做的就是能让何叔何小敞更好的接受这件事，而不是被迫。 　　那人说了声是，就退下了。 　　小明朗扬着脸问道：“到底是什么事啊姑姑？” 　　王锦姝浅笑着摸摸小明朗的头，道：“没什么……” 　　…… 　　虞山楼建成几日后，一行神神秘秘的人终于住进了楼里，还开起了买卖。 　　京郊这么大的生意，朝廷自然也不会全然不管，不过麒麟军和忠鉴司联手查看之后，虞山楼并没有任何问题，可以继续经营。 　　王锦姝十分好奇，当然小明朗更好奇，晚饭后两人一起去了王大都统的书房。 　　小明朗声音清脆的喊了声祖父。 　　王锦姝乖乖巧巧的叫声了阿爹。 　　王大都统就把他查看的情况告诉了两个人，怪不得虞山楼神神秘秘那，原来虞山楼做的是替人占卜的生意啊。 　　王锦姝一向不信占卜，不过，她既然是重生来的，也不能说一点儿也不信。但是她想，不管虞山楼做的什么生意，她好奇归好奇，说到底和她也没多大关系。 　　两个人从王大都统书房出来，王明朗有板有眼道：“姑姑，据我观察，那个虞山楼里肯定都是一群神棍，骗人的，姑姑你可别去啊，小心被人骗了。” 　　王锦姝笑道：“小明朗说的对极了，本来姑姑还想提醒你远离那个地方呢。” 　　“哈哈，这是英雄所见略同！”小明朗得意道。 　　王锦姝点点头：“对啊，什么能知人命。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命掌握在自己手里，让别人算，有什么意思。” 　　小明朗听不大明白，但仍然点了点头。 　　“走吧，你回去休息吧。”王锦姝拍了拍小明朗的肩膀，笑道，“明天我们还要约小敞儿去马场呢！” 　　小明朗连连点头，没想到姑姑的品味和自己真的太像了，他们都不喜欢虞山楼，都喜欢小敞！ 第151章 我才是王锦姝 　　虞山楼推出占卜生意，出价奇高，而且每日只接一单，所以问津之人寥寥，多是富家权贵子弟出于猎奇心理前去。 　　此时的王锦姝正躺在添花苑的小亭子里吃冰粉，忽然有人从树上飞了下来。 　　王锦姝已经习惯了廉老将军的属下以及风驰这样来去，这次是廉老将军的属下，过来行礼时显得都有些敷衍。 　　王锦姝还未待他开口，就道：“你告诉将军，莫要再催了，我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最多十日。” 　　那侍卫黑着脸道：“还请王姑娘加快速度，莫要觉得将军好脾气你就可以随意欺负。”说罢，转身走了。 　　王锦姝抱着碗，看那人隐去了身影，撇了撇嘴，这话一听就是这个侍卫自己说的。王锦姝没有欺负老将军的意思啊，只不过时机未到而已。 　　风驰回来时十分不满的看了眼老将军的属下，那属下亦是扬着头眼看天的哼了一声。 　　风驰来禀说，虞山楼每日除了给花钱约好的人占卜以外，还会在楼外贴一条预测，一般是关于天气的。 　　王锦姝点头，问道：“那这些预测准吗？” 　　“特别准。” 　　“今天说的是什么？” 　　“今天说的是亥时有雨，从西南方向而来。” 　　王锦姝看了看天上，万里无云，阳光正好，难道到了晚上真的有雨？王锦姝又问：“能约上占卜吗？” 　　“可以，”风驰疑惑道，“用约吗？姑娘想要问什么？” 　　王锦姝摇头，道：“暂时不需要。”虞山楼问一次要一两金，而且每次只回答一个问题，神神秘秘的，不知道藏着什么古怪。 　　是夜，天上阴云笼罩，亥时果然下起了大雨。 　　王锦姝站在门前，看着院子里雨水倒灌，思绪却飞了老远。 　　翌日傍晚，王锦姝独自一人驾马去了虞山楼，五层高楼矗立在荒郊野地，王锦姝站在那里，等着今日的预测出来。 　　就在这时候，不远处笛声悠扬，一首《远征赋》悠悠传来。王锦姝看向远处，只见远远走来一行人，红彤彤一片。 　　几乎所有人都穿了红衣，打头的两人头上戴着长长的牛角帽，帽子上挂着铜铃，铜铃伴随着行进而发出铃铃铃的声响。 　　两人后边是八抬轿辇，高大而华丽，红色帐幔翻飞，隐约映出里边一个红衣蒙面的女子。 　　“是虞山盟的盟主来了！” 　　周围民众忽然发出这样一声，这一声好像引爆了人群，人们纷纷议论起来。 　　周遭嘈杂，也掩盖不了行进队伍的铜铃声和笛声。 　　队伍越来越近，打头的两人面色凝重威严，不容侵犯。人们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又想到虞山盟这样一个大的帮派实在是招惹不得，遂纷纷往后退了几步。 　　待队伍行至虞山楼门口，帐幔里那个红衣女子在仆人搀扶下慢慢下了轿辇，她身形纤细，面带面纱，扫视众人一圈后，缓缓走进了虞山楼。 　　身影消失后，身后众人一阵唏嘘，这女子面带面纱，但是身姿却是纤细曼妙，凹凸有致，不禁引人遐想连篇，待人群忽然反应过来，许多贵公子纷纷上前，嚷嚷着要预定占卜。 　　呵，有美人兮，趋之若鹜。 　　王锦姝默默退出人群，沿着刚刚那一行队伍来路看去，路上洒满了玫瑰花瓣。她看着地上那些花瓣在阳光底下发着荧光，着实奇怪，便捡了一片仔细端详。 　　“阿嚏！”王锦姝被这上边的荧光粉末呛得有些难受，头还隐隐作痛。 　　她登时退出大路，用手帕把手里花瓣包好，唤来了风驰，命他去查。 　　虞山楼的五楼房间里，一红衣女子正脸带笑意的看着底下的王锦姝，她身后一个沙哑的嗓音响起。 　　“她果然发现了，还算不笨。” 　　女子柔柔笑道：“若是笨的话，就不会得萧霖业喜爱了，太卜先生，您说她和萧霖业这是命呢，还是人为呢？” 　　“盟主，您不应该在一个算命先生面前问这个问题。” 　　女子甜美娇媚的笑声如银铃般传出，许久才语调幽幽道：“她能成为王锦姝，定然不是凡品。” 　　王锦姝隐约听到女子的笑声，眉头皱起，望向虞山楼，只见楼上窗门禁闭，看不出什么端倪。 　　“姑姑！” 　　“姑姑！” 　　远处有两个男孩子在向王锦姝招手，小明朗满脸是笑，欢快的跑过来抱住了她，小敞儿跟着小明朗叫姑姑，两个小孩儿跑的满身是汗。 　　“你们去哪儿玩儿啦？”王锦姝最会投他们所好，孩子嘛，吃喝玩儿乐的。 　　小明朗道：“我们在河那边玩儿了，我们看到那边有好多奇怪的人啊，大夏天的她们裹得严严实实的，在河那边洗衣服呢！” 　　“哦？”王锦姝表示很好奇，道，“去看看！” 　　…… 　　虞山楼上，红衣女子垂着眼帘，看着底下的三个人，那两个孩子里，个子高一些的是何小敞，其实就是小敞儿廉白杨，看来她还没忍心把真相告诉那孩子。 　　个子矮一些的是王明朗，王淮的孩子，八岁了呢…… 　　红衣女子见三人身影渐远，才慢慢收回视线。 　　天色转暗，忽而大雨倾盆，红衣女子看着房檐上的水哗啦啦的倾泻而下，心中微沉，她已经算不出她离开上京城多少年了，她一手托腮，眼神定在一处，思绪却在游移。 　　她还是青春年少时，招猫逗狗，纵马轻狂，招惹世家公子，纠缠有妇之夫，也许是天怒人怨，她莫名其妙香消玉殒。再次醒来，她身处虞山盟，得老盟主信任，最终坐上盟主宝座，经历一世辛苦，寻找至亲，却发现父母亲早就因她之事，郁郁而终。 　　再来一世，又重回少年，她成为盟主之后便不再犹豫，当即回到上京，却发现……世上竟然还有一个活着的王锦姝！ 　　红衣女子坐在镜子前，轻轻摘下面纱，露出一张娇媚的面容，这样貌，竟然与王锦姝一模一样，只不过眸子里少了许多灵动，脸上多了几分沧桑。 　　她一手抚上自己的脸颊，眼泪垂落，低声喃喃：“明明我才是王锦姝。” 第152章 行动 　　王锦姝跟两个孩子来到河边时，果然看到一群裹得严严实实的人正抱着木盆往回走，他们刚刚所在之处隐隐泛着荧光，同玫瑰花瓣上的荧光如出一辙。 　　王锦姝连忙拉住两个孩子，低声道：“快走！” 　　就在这时，树林中忽然“嗖嗖嗖”的射出一些箭羽，王锦姝旋身将两个孩子护在身后，一阵箭羽过后，树林煞时恢复安静。 　　风驰急忙跑来，道：“树林里没发现什么人，但是……” 　　风驰递过来一片叶子，上边隐隐泛着荧光。 　　“树林中有的叶子上有这些荧光。”风驰道。 　　王锦姝让风驰去查玫瑰花瓣上的荧光，风驰跑了几个普通的药铺并无所获，他怕耽搁时间太长，王锦姝这里会有危险，所以就将这件事交代给了其他暗卫，并禀明皇上，就回来找王锦姝了。 　　不过，树林中飞出的箭羽并不能威胁到王锦姝，她功夫不弱，这点儿问题还是可以应付的。 　　王锦姝看了眼叶子上的荧光，拉着两个孩子道：“我们快些离开这里。” 　　一行人上了马车，马车飞驰，王锦姝掀开帘子，遥遥的看着虞山楼，心想，那楼里到底藏了什么玄机…… 　　这两日王锦姝一直听着虞山楼的动静，表面上听来似乎没有什么异常，每日虞山楼照旧会出一条预测天气的消息，从没有出过差错。 　　去过虞山楼的贵公子都想着再去第二次，听说预约已经排到了下下个月。 　　风驰仍然没有查出那荧光粉到底是什么，但是他同王锦姝一样，一接触荧光粉便觉得头晕目眩。 　　文史局中。 　　几个官员正在讨论虞山楼最近出的气象预测，预测天气告知民众一直是他们文史局的事，现在忽然被人插手，感觉十分不是滋味，有种被人抢饭碗的感觉。 　　而且，他们虞山楼对于天气的预测还非常之准！比他们还精准，哎……不服不行…… 　　文史官们正垂头丧气，忽然门口传来敲门声，几个人狐疑的对视了几眼。 　　今天天色本来就听晚的了，他们聚在一起喝了点儿闷酒，抒发了一下郁闷的心情，才没有离开文史局，现在这个点儿了，谁来了呢？ 　　小厮负责去查看，对着门外喊道：“外边何人？有什么事吗？” 　　外边人回应道：“我来自虞山楼，请开门。” 　　虞山楼？说曹操曹操到呢，几个文史官面面相觑，示意小厮开门。 　　开门后，迎面走进来一位白面书生，他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下属礼，才道：“各位文史官大人，小生粗名张庆，来自虞山楼，负责虞山楼气象占卜，小生夜观星象，发现西南方向闪现灾星，再一掐算，发现竟是水患灾。西南方向即将有百年不遇的洪涝灾害，小生恳请各位文史官大人提前向皇上进言，提前加固堤坝，防患于未然。” 　　众文史官被他说的目瞪口呆，听他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再结合这几日虞山楼给的预测都十分准确，他们一时倒是不敢说怠慢的话。 　　几个文史官目光交流间，一位年长的大人道：“水患何时出现？我们还有多久的时间准备？” 　　旁边几个文史官一听，老大人都这么说了。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自然是跟着信虞山楼咯。 　　张庆又道：“还有七日。” 　　“七日？”老文史官有些慌，“七日哪能准备好？！” 　　“所以小生恳请大人们即刻觐见皇上，”张庆面色严肃，又俯身施礼。 　　“好好！”老文史官随即起身，又眼神示意其他人，指着张庆道，“把这个人给本官抓了！” 　　其他文史官猝不及防，又立刻听明白了老大人的意思，登时上前，一扑一拽，就按住了张庆。 　　张庆似乎早有预料，可是并没有还手，说起来还是他先擅闯官府重地呢。 　　老大人站在前边捋着胡子，幽幽问道：“你夜闯官府，你可知罪呀？” 　　张庆扬着头，脸上毫无畏惧之色，语调抑扬顿挫：“大人可以把张庆抓起来，可是西南方向的水患不得不防啊！请老大人早做决断！” 　　老大人冷哼道：“西南方向年年风调雨顺，你说有洪涝就有洪涝？危言耸听。” 　　张庆又道：“大人……请您相信……” 　　“带下去！”老大人厉声叫道，哼，说天气就说天气，什么夜观星象，什么灾星，什么洪涝，无稽之谈！ 　　虞山楼里。 　　虞山楼红衣盟主正和太卜先生下棋，听来人禀报张庆的事情。 　　太卜先生听闻，眉头紧皱道：“周瑾啊，你果然把张庆给坑了。” 　　周瑾不置可否，扬了扬唇，道：“总需要有人去做这件事，若是明日文史局没有什么动静，那我们明日便出这样一条预测。” 　　太卜先生捋着胡子，若有所思。 　　周瑾亦是思绪飘了很远，在她的记忆里，萧霖业继位第四年，西南方洪涝，大齐以南诸小国趁火打劫，暗中挖了河堤，使南城一夜之间浮尸遍野…… 　　这一世，她既然重新回来就定要阻止这场混乱的发生…… 　　添花苑中。 　　风驰向王锦姝禀报说有虞山楼的人进了文史局，就再也没有出来。 　　王锦姝忍不住好奇起来，风驰将所查真相告诉了王锦姝，说的与事实几乎一致。 　　王锦姝想，若是突然说年年风调雨顺的南地有灾情，恐怕谁也不愿意相信，可是世事难料虞山楼预测的又一向很准，王锦姝想，文史局这次把人扣下来实在是不妥。 　　若是过了几日，无事最好，若真的有事，文史局完全可以加将那个人秘密处死，并说这样的灾情是和地震一样，是不可预测的，从而将事情推的干干净净。 　　王锦姝又问：“你向皇上禀告了？” 　　风驰点头，这一天他要往返皇宫与都统府无数次，这件事，皇上也已经知道了。 　　王锦姝哦了一声。 　　风驰以为她会问皇上怎么说，到时候他定然会说属下无权泄露机密。 　　王锦姝默然，她想，萧霖业既然知道了，而没有任何动作，想必是在等，等文史局主动去说，也算是给文史局留了脸。但是就是不知道文史局会不会领会到萧霖业的意思了。 第153章 文史局 　　这一夜，注定无眠。文史局的那些大人们被老大人留在了官府里，非要他们想个对策出来才行。 　　老大人满头是汗，来回在屋里踱步，现在的问题是他们要不要禀明皇上，若是皇上不知道虞山楼曾经有个张庆出面，他们呢，捂得严严实实的，自然不会有什么大的罪名落在他们身上。 　　洪涝的事情发生与否，他们都不会承担太大的责任。 　　可是现在的问题是，他们扣留了张庆，虞山楼会不会来找。 　　肯定必须一定会啊！ 　　到时候事情就暴露了，那他们文史局罪过可就大了…… 　　老大人一拍大腿，坐在了椅子上。 　　“大人？”众人异口同声。 　　老大人叹了口气道：“虞山盟乃江湖上比较大的门派，若是张庆在咱们手里出了事，他们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对啊对啊！”众人连忙点头，异口同声，然后纷纷瞪着眼睛看着老大人等待他的决策。 　　老大人脸一垮，有些无奈道：“明天面见皇上？” 　　“对对！” 　　“对什么对？！”老大人气鼓鼓的看着手底下这几个人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哼，这群家伙，平日里都是他来做主，万一有事他首当其冲。 　　若是让皇上和世人知道有这么个张庆，他的这张老脸往哪里搁呢！他无能，预测不出洪涝灾害，虞山楼有这么大能耐，他在其位不谋其职，还不如回家种地！ 　　“哎，我告老还乡算了！”老大人十分泄气。 　　“对对……诶？不对。不能啊，大人……呜呜……” 　　老大人一拍桌子，更加生气了，他这愁的不行，这几个人却就等着他做了决定说好了回家睡觉吧，这群人！不干人事！ 　　“大人别生气。” 　　“有事咱们慢慢想！” 　　…… 　　文史局这边乱成一锅粥，王锦姝也夜不能寐了，其实这也跟她没有什么直接关系，文史局明天要不要面见皇上是他们自己的事。 　　可是毕竟，是她让风驰偷偷去查的，若是没有她，风驰会知道这件事？或者说，萧霖业的暗卫会知道这件事吗？也就是说，是她间接导致了文史局这群人的困境。 　　可是，再者说，若是虞山楼张庆预测的洪涝真是会发生，那还是早做准备比较好！而且那个张庆既然有那样的才华，也不能让他轻易死在文史局里。 　　王锦姝换了一身夜行衣，决定亲自出门。 　　她从添花苑跳墙出来，忽然见到不远处有个身影一闪而逝，王锦姝没有多想，登时追上前去，可那人影飞快，王锦姝根本没有追上。 　　王锦姝唤了一声风驰，他从暗处出来，王锦姝问道：“你看到了？” 　　风驰道：“看到了，那个人影很快，武功绝对不弱。” 　　王锦姝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道：“我们去看看她身影消失的地方有没有荧光！” 　　“是！” 　　虞山楼里。 　　周瑾褪去一身夜行衣，将整个身子没入了水中，水桶里的水并不清澈，因为泛着荧光，让人眼晕。 　　周瑾靠在桶边，闭着眼睛，脸色痛苦。都统府里有一个王锦姝，那父亲和母亲就不会再为她伤心难过了吧。 　　刚刚她看到了，父亲虽然很晚回家，但是精神状态很好，大哥二哥出来迎接父亲，大哥二哥也很好。二哥还是娶了霍敬的女儿霍依雯，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霍敬死了，霍晋羽也死了，她记得他们霍家出事是在萧霖业继位六七年后。 　　刚刚她见那个王锦姝从家里出来，要去做什么？她不会那么多管闲事吧？ 　　待她洗漱完毕，婢女帮她烘干了头发，柔顺的长发垂落腰间，她身形纤细，披着轻薄的纱衣，看着窗外星星点点的光忙还有茫茫黑夜发呆。 　　这一世她来上京之前，一直不敢让人打听，生怕自己又来晚了，所以一直回避着，只想自己来了上京一探究竟。 　　现在也好，省的她纠结以她三十岁的年龄，如何面对自己的父亲母亲，现如今这荧光粉，好像也没有再用的必要了…… 　　“盟主，王锦姝去了文史局。” 　　“然后呢？” 　　“然后她说服了文史局的大人们明天进宫见皇上，而且还让他们把张庆放回来了。” 　　“张庆回来了？”周瑾隔着帘子摆弄着指甲，听手底下的人汇报。 　　“回来了。” 　　周瑾想了想又问：“王锦姝怎么说服的文史局？” 　　“她是去了直接亮明了身份，又说皇上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威逼利诱的，其实主要是告诉文史局这事瞒不住，就容易了。” 　　周瑾轻而又轻的笑了笑，心想，这王锦姝倒是也会揣测人心，知道文史局那群人的症结在于还抱着能够瞒过皇上的侥幸心理，现在好了，一切戳破，逼得文史局不得不直接对皇上实话实说。 　　虽然文史局避过了一场大风险，可是现在却是颜面扫地了，那群人可看重面子呢！ 　　周瑾犹记得，上一世那文史局老大人因为这次洪涝灾害被萧霖业训斥了几句，面子上就挂不住了，要死要活的辞官，最后还是辞官了。 　　现在这件事一出，那老大人辞官也会早几天了吧？ 　　而且王锦姝出面，张庆被放回来了，他们虞山盟是不是算是欠了王锦姝一个人情？她是不是可以出面亲自去都统府道谢了？ 　　…… 　　王锦姝往回走时，风驰追了过来。 　　“怎么样？” 　　风驰道：“文史局的人都散了，张庆也回了虞山楼，属下已经让人特意盯着文史局老大人了，不会让他出意外的。” 　　王锦姝哦了一声，她已经很努力不让老大人失面子了，可是，就刚刚说话看来，那老大人真的是特别特别在意面子的。 　　她才说了几句，而且还是十分委婉了，那老大人的脸就涨得通红……哎，若是因为她，老大人觉得颜面尽失再出什么事情，那就弄巧成拙了。 　　不过相比于真出了灾害死那么多人，面子又算什么呢…… 　　至于虞山盟，真的是很神秘啊，张庆能被放回去，想必他们也早就查到原由了，若是这次能引得他们上门，她倒是有了机会接近这个神秘江湖组织了…… 第154章 说书 　　翌日一早，有关西南洪涝的预测奏章就送到了宫中，文史局倒是实在，把事情从头到尾从实招来了，并大大赞赏了张庆的能力，求皇上让张庆成为文史局的一员。 　　添花苑里，王锦姝收到了虞山楼的请帖。 　　请帖是虞山盟的盟主亲笔所书，王锦姝只以为张庆会对她心存感激，没想到竟吊出了盟主。 　　王锦姝本来就对虞山楼很好奇，现在在盟主“盛情”相邀下，她更可以大大方方的去一探究竟了。王锦姝想，虽然不知道虞山楼对她能有什么威胁，不过还是小心为好…… 　　王锦姝让丁香给她换了一套月白色滚金边百褶裙，头发盘了一个华丽繁复的飞天髻，她便大大方方招摇过市前往虞山楼了。 　　一路上，王锦姝的马车华丽瞩目，街上的人亦是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听说了吗？王大都统的女儿救了虞山楼的张庆呢！” 　　“张庆？张庆是谁？” 　　“这你都不知道吗？张庆可是……” 　　“……” 　　这些消息是王锦姝让人一大早放出去的，她要让所有人知道，她是人家虞山楼的恩人，这样即使虞山楼对她有什么特别的目的，也不可能明目张胆。 　　王锦姝现在不想打没准备的仗，她很爱惜自己这条命，因为她占了王锦姝的身体，还没来得及报答王锦姝家人的恩情呢，而且还有萧霖业…… 　　王锦姝抵达虞山楼时，楼门口有专门的婢女在迎接，她们直接笑盈盈的迎过来施礼，热情的将王锦姝迎了进去，带到了一个雅间里。 　　风驰被留在了外面，王锦姝坐在雅间里四下望去，室内布置华丽，墙上是金纹壁画，壁橱里有古董花瓶，近前的桌子镶着璀璨的金边，茶具是碧玉雕刻而成。 　　翩跹人影晃动，门被打开，一个衣着华丽的紫衣女子翩翩走了进来，她脚步极轻，身姿极其曼妙，只是面上蒙着面纱。 　　她身后跟着两个粉衣婢女，都是姿容娴雅，天姿国色的。 　　那女子眉眼弯弯，声音很是温柔，坐下来示意身后婢女放下箱子，慢慢打开，一边说：“这是我们虞山盟的谢意，多谢姑娘出手救了张庆。” 　　王锦姝看了眼箱子里，金光灿灿的，她扬了扬唇道：“只是举手之劳。” 　　“是吗？虽然王姑娘只是举手之劳，可对于虞山楼来说，却是一条人命的，这谢意，还请姑娘收下。”女子声音娇媚，似乎不是很相信王锦姝并无所图，若是无所图，她就不会来虞山楼了。 　　王锦姝目光落在那两箱子金子上，笑着摇头道：“我不要金子，我想请虞山楼帮我一个忙，就当是答谢我救张庆之恩吧。” 　　蒙面女子有些意外的哦了一声，眼眸中略带迟疑。 　　王锦姝并不理会她的迟疑，笑道：“你不用为难，我请虞山楼帮的这个忙，对于你们来说不过也是举手之劳而已，你们的盟主不会拒绝的。” 　　女子眼眸中的差异一闪而逝，想必是对于王锦姝识破她并非是盟主有一些意外，随即她笑盈盈道：“那你先说说看吧。” 　　王锦姝道：“我想请虞山楼帮我说一句实话。” 　　“？” 　　王锦姝抬眼望向墙壁上的壁画，才缓缓说出了那句话。 　　王锦姝从虞山楼出来时，小明朗和小敞儿正等在门口，她看到两个孩子关切的眼神，尤其是小敞儿，心里到底还是满是愧疚，世事哪里能两全呢…… 　　周瑾看着底下少女带着两个孩子消失的背影，怔怔出神。 　　许久之后，周瑾才问道：“太卜先生，你算出她是谁了吗？” 　　太卜先生捋着胡子，摇头道：“和你一样。” 　　“什么意思？” 　　“本应是死去之人。” 　　周瑾嗯了一声，又问：“那她……” 　　“她来自北州，”太卜先生摇了摇头，道，“再多了，老夫就不多说了，会遭天谴的。” 　　周瑾不置可否，明白太卜先生虽然神机妙算，但是也是有自己的规矩的，既然方向确定了，查一查她都做了什么，她是谁，自然不难猜。 　　不过，至少现在看来，她没有做伤害王家人的事，为人也算是善良。 　　…… 　　王锦姝带着两个孩子去了宝膳楼吃饭，想到过了明日，他们之间可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她就有些舍不得，吃饭吃的都有些走神儿。 　　三个人并没有去雅间，而是在二楼一处开放处吃饭，顺便能看到大堂里新来的说书先生。 　　先生拿着折扇，说的津津有味，王锦姝一开始走神儿并没有太听进去，后来当他说到大将军救下敌方婴孩儿质子，交给属下抚养时，王锦姝才回过神儿来，这先生说的竟是当年霍敬掳走小敞儿廉白杨的事。 　　难不成虞山楼这就行动了？动作这么迅速？ 　　王锦姝请虞山楼说的那句话就是以虞山楼的名义告诉小敞儿他的真实身份。 　　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这事实在是太残酷，可是王锦姝答应了廉老将军的事情，就必然要做到，是她对不起小敞儿，她想，若是小敞儿知道了事情本来的真相，会恨她的吧。 　　所以她怕小敞儿恨她，希望虞山楼替她说出来…… 　　王锦姝托着下巴看着台上的说书先生，小敞儿和小明朗也听得认真，先生说到将军的属下将小婴孩儿养大成人就不说了。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先生走下台，人们被吊足了胃口，大概为了这故事，明天也会来吧。 　　王锦姝若有所思的看着台上，又感觉哪里不对，她忽然拽住经过的小二，问道：“说书先生在宝膳楼里待了多久了？” 　　小二掰着手指头，笑嘻嘻答道：“先生来了一年多了呢！” 　　王锦姝哦了一声，放走了小二，这说书先生来了一年多了，可刚刚那个故事却好像信手拈来，若说是虞山楼的临时安排，这“临时”的动作也太迅速了些，她也不过是才从虞山楼里提出了这个要求出来而已。 　　若说这虞山楼早有准备…… 　　那到底有多少虞山盟的人潜伏在上京城呢？细思极恐…… 　　而且，虞山楼似乎并没有打算对王锦姝隐藏自己的实力。 　　王锦姝胡思乱想时，两个孩子已经开始斗嘴了。 第155章 谜团 　　小明朗坚持说那个小男孩儿应该回到生父跟前，既然已经知道生父是谁，就应该认祖归宗。 　　小敞儿却义正言辞说养父恩情大于天，没有养父，那个小男孩儿早就死了，所以养父不能抛弃。 　　两个孩子越辩越激烈，面红耳赤的，甚至要打起来了。 　　王锦姝连忙起身制止，按住小明朗认真道：“明朗，你有没有想过，若是这件事发生在你身上，你会怎么样？” 　　小明朗一阵语塞，想到若是此时的父亲不是他的生父，母亲也不是生母，他的父亲母亲另有其人，他会崩溃大哭的吧，哭完了他也不知道怎么办的…… 　　小敞儿点头，表示赞同王锦姝的话。有时候人想事情之所以很简单，就是因为自己站在了局外，觉得理所当然是这样，甚至还会抱着某种姿态指责局内人。若是自己困在居中，就不一定能做好了。 　　王锦姝制止了两个孩子继续争吵，她听出来了，小敞儿就算回了廉家，也还是会认何叔为亲爹的。 　　王锦姝将两个孩子送回到了家里，就骑马去了麒麟军练武场，因着有风驰，所以她进练武场也没人阻拦。 　　王锦姝去时，何擎何叔正在带领手底下人训练，王锦姝站在一旁看着，直到何叔抽出身，王锦姝才走了过去。 　　王锦姝笑道：“何军长训练手下依旧是这么严苛呀？” 　　依旧？何擎有些纳闷，王姑娘何时看到过一次了，何擎的诧异也只是一瞬间，也许就是王姑娘故弄玄虚呢…… 　　“王姑娘，小敞又和王小少爷玩儿呢？” 　　王锦姝点头，笑道：“是呀，两人可要好呢，只不过今天差点儿吵起来。” 　　何擎眉头微皱，问道：“因为什么？” 　　王锦姝将他们在茶楼听得故事和两个孩子的争辩说给他听，何擎脸上随着王锦姝说的，阴晴不定，最后，她说完后，何擎一脸匪夷所思。 　　沉默一瞬，何擎艰难开口：“王姑娘是不是意有所指？” 　　王锦姝点头，缓缓道：“何叔，你知道，我之前被困梁国，是梁国廉老将军将我救出来的。” 　　“是他告诉你的？”何擎说完又立刻摇头道，“不可能是他，他不知道……” 　　“对，他不知道。” 　　何擎诧异极了：“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王锦姝脸不红，心不跳，道：“是霍晋羽告诉我的。” 　　何擎听之，怒气上涌：“是他！怪不得呢！当年若不是他爹霍敬偷孩子惹事……所以，是你告诉了廉修？” 　　王锦姝道：“是。”没有再解释当时她身处困境，也没有再说她是迫不得已。说多少这些话，说起来还是自己无情无义了。 　　何擎语气坚定道：“我不会让小敞走的，我养了他九年，他是我儿！” 　　王锦姝看着何擎转身大步离去，立刻追上前去，问道：“若是廉修将军以此为由攻打北州呢？” 　　“那我便身披铠甲应战！” 　　王锦姝又问：“所以，因为这件事，就让两国背弃太祖盟约，开始混战，民不聊生。何叔你觉得……就算你愿意，小敞愿意吗？” 　　王锦姝自知这话问的十分卑鄙，全是因为她，何叔要同小敞被迫分开，现在她又以国家大义去污蔑他。 　　果然，何叔再次被激怒了，他攥着拳头隐忍了好久，才缓缓道：“王姑娘，我是看在当初你救过小敞的份上才忍你说这些话。” 　　何擎没再说什么，不过王锦姝已经知道，他心中其实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不得不，被迫，交出自己的儿子。 　　王锦姝亦是心情不佳，她从来没有如此失落，从前她的失落全都落在打仗上面，今日没赢，那就重整旗鼓，痛痛快快一雪前耻。 　　可是现在，在这件事上边，她赢不了了，因为如此违背人心的做法，确实是要遭到谴责的。 　　之后，王锦姝没有再离开添花苑。 　　她听说虞山楼“不小心”让小敞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真相，小敞也没有再来找小明朗玩儿。 　　王锦姝想，接下来由廉老将军的那几个手下出面就行了。 　　夜风微凉，王锦姝坐在院子里的凉亭中，看着皎皎月色，怔怔出神。不知道廉老将军的那些人会如何将小敞带走，小敞儿知道真相后，一定会恨她吧…… 　　院中树上，人影晃动，是风驰来了。 　　风驰将信交给王锦姝，是萧霖业写的。 　　王锦姝打开来看，萧霖业俊毅的字迹落入眼中，意思是他已经派遣何擎去北州协助临王和定北王镇守城池了。 　　把何擎派去了北州，王锦姝想了想，苦笑着喃喃：“总归是近了一些。” 　　又过几日，西南方向开始了连日的瓢泼大雨，水患要来了！ 　　幸好萧霖业听了文史局，或者说是虞山楼的话，早开始加固堤坝，水患一时不能造成威胁。 　　王锦姝愈发觉得虞山楼这个组织的强大和神秘，本来预测出来水患是好事，可她一想到有虞山楼协助，小敞这件事办的这么不着痕迹，她就觉得一阵胆寒。 　　不知道这虞山楼到底酝酿着什么…… 　　西南地区大雨下了好几天，若是没有虞山楼张庆的预测，那洪水必然会吞没了南城，到时候南城就会成了浮尸遍野的人间地狱。 　　王锦姝虽然惊叹于虞山楼的实力，但是目前看来，它对朝廷并没有构成威胁，至少目前这件事，就是有利于大齐子民的。 　　这几日，王锦姝都安安静静的待在添花苑里，风驰时不时递来消息，主要是说南地虽然遭遇大雨，但是朝廷未雨绸缪，南地总算是保住了。 　　风驰说，皇上准备待南地安稳下来，举办一场宴会，为张庆和南地赵大将军及诸位有功之臣庆功。虞山楼并不打算参加这次宴会，就连张庆也拒绝去文史局任职，这倒是让皇上很意外。 　　王锦姝不觉得虞山盟在城郊之外建这样一座楼是闲来无事，所以对风驰道：“皇上应该也派人盯紧了虞山楼了吧？” 　　风驰答了一句是。 　　“可有古怪？” 　　“暂时没有。” 　　“那些荧光粉还没有查出是什么吗？” 　　“没有。” 　　风驰刚刚说完，就听“嗖”的一声，一支箭羽从暗处飞来，直接插在了王锦姝的门栏上。 第156章 萧霖业也很好 　　箭羽落在门栏上，饶是风驰轻功厉害，竟也没有察觉有人。风驰登时飞身出去，朝箭羽飞来的方向追去。 　　王锦姝从门栏上拆下箭，只见箭尾里放着一张纸条，纸条上三个字赫然在目。 　　“穆若兰。” 　　王锦姝登时眉头紧蹙，心中泛起层层涟漪，看这字迹与前两日邀请她去虞山楼的那封信的字迹如出一辙。 　　王锦姝这几年以为不会再有人认出她是穆若兰，甚至没有人再能想起穆若兰…… 　　王锦姝没有多想，甚至都没有换上一身夜行衣，直接跳墙出了门。 　　风驰跑回来复命说并没有找到什么人，王锦姝应声，又对风驰道：“我去虞山楼，你在都统府等我即可。” 　　风驰疑惑道：“那箭和虞山楼有关？” 　　王锦姝说了声没有，就驾马离去了。 　　丁香从趴在墙头上十分委屈，她进屋拿糕点的时间，姑娘怎么就走了呢。 　　丁香无奈，只能问风驰：“我家姑娘去哪里啦？” 　　风驰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就去追王锦姝去了，毕竟保护王姑娘才是他的职责。 　　丁香撇了撇嘴，慢慢从墙头爬下来，反正现在有皇上派来的风驰，她不必担心姑娘的安全。 　　王锦姝来到虞山楼时，夜色正浓，楼里灯火阑珊，王锦姝拎着裙子慢慢往里走，并没有人要拦她的意思。 　　迎面而来的，还是上次那个紫衣女子，她面上依旧蒙着面纱，双手背后，笑盈盈的看着王锦姝。 　　王锦姝再走一步，那紫衣女子忽然扔出一把宝剑，另一手提着宝剑，已经向王锦姝刺了过来。 　　王锦姝接过宝剑，闪身躲过了紫衣的剑锋，紫衣出招狠辣，招招直逼王锦姝要害。 　　王锦姝亦是不甘示弱，身手利落的躲过两招后，迅速反守为攻，剑锋直攻紫衣女子。 　　两人缠斗几招之后，紫衣渐渐落了下风。 　　这时，只听楼上传来幽幽女声：“紫嫣，请穆大姑娘上来吧。” 　　“是。” 　　紫衣女子收了招式，对王锦姝俯身一礼，做了个请的姿势，客气道：“穆大姑娘，请吧。” 　　王锦姝抬头望向楼上，只见楼上站着一个身形纤细的红衣女子，她周身泛着荧光，脸上蒙着面纱，一双眼眸正含笑看着王锦姝。 　　周瑾进了一间房间坐下，紫嫣带着王锦姝亦是走进了那个房间。 　　周瑾示意紫嫣退下，屋里只剩了王锦姝二人。 　　王锦姝并没有开口说话，而是静静地看着周瑾，她蒙了面纱，只露出了一双漂亮的眸子，而这双眼眸，和自己的一模一样。 　　周瑾倒了一杯茶，推给王锦姝，自己也倒了一杯，抿了一口，才开口道：“你难道不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 　　王锦姝笑道：“你虞山楼以占卜安身立命，若是连我是谁都猜不出来，岂不是太没有水准了些，对吧？周瑾？” 　　周瑾听她叫出她的名字，不禁笑了起来，夸赞道：“穆大姑娘当年不愧是能领军百万的人物，心思玲珑剔透，我是谁也是瞒不过你的。” 　　王锦姝笑了笑：“不是瞒不住我，是你也没有刻意要隐瞒吧？” 　　周瑾不置可否，慢慢摘下了面纱，露出一张同王锦姝一模一样的脸，只不过，这脸好像要比王锦姝老上十岁。 　　王锦姝看着这张脸，心中念头一闪而过，迟疑道：“你才是真正的王锦姝？” 　　梁国七皇子、太子、廉白楠都曾说过，王锦姝同周瑾长得一模一样，他们遇到周瑾自然是几年前，王锦姝几年前要么在上京，要么在夔州，而他们遇到的周瑾，就是眼前这个周瑾，结合她这些日子的行为，她忽然间明白了…… 　　周瑾脸上带笑，托着下巴，眼眸很是温柔的看着王锦姝，道：“是啊，你猜的没错，我才是真正的王锦姝。可是……” 　　周瑾语调婉转似莺啼，带着苦涩无奈，又有丝丝恨意不甘，她顿了一顿，才道：“可是现在你占据着我的身体啊，怎么办？” 　　王锦姝眉头微蹙，她反问道：“那你现在的身体？” 　　周瑾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叹气道：“一个比我自己老十岁的女人而已。” 　　“那她……” 　　周瑾道：“也许她已经死了吧，虞山楼也不是什么都知道啊。” 　　王锦姝听出女子的语气，是啊，她是占据了别人身体的人，本来就不占理的。 　　王锦姝问道：“所以呢？你要把身体要回去吗？” 　　周瑾失笑，笑的头上金钗流苏荡漾，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语气轻轻道：“穆大姑娘，你可真有意思，若是我说我想把身体要回来，你会还给我吗？” 　　“会的。”王锦姝答得肯定。 　　周瑾一滞，她没想到她能这么痛快的答应。 　　“你不怕死？”周瑾惊讶中更多的还是不相信，她不信她不怕死。 　　王锦姝笑了笑，道：“死有什么好怕的，我已经死过一次，能重生回来已经是十分感激上天，自从成为王锦姝，我亲眼看着仇人一个个死去，已经很心满意足。如果你没有出现，我断然是不肯死的，都统夫妇很好，大哥二哥也很好，我舍不下他们，也舍不得他们伤心。现在既然你回来了，那作为王锦姝，去孝敬父母，你更拿手一些吧。” 　　王锦姝说的真诚，诚然，她这一世已经了无遗憾，现在既然真的王锦姝回来了，她就该把身体还给她。 　　周瑾听她说完，脸上的笑意凝固，拿出了一个白瓷小瓶，递给了王锦姝。 　　周瑾语气毫无波澜：“若是如此，那你就吃下这颗丹药吧，有了这药，你就可以安心死去，而我，也可以回到我的身体了。” 　　王锦姝道：“这药真的有这么神奇？” 　　“你后悔了？” 　　王锦姝笑了笑，她不惧死，只是惧怕她死了亲人伤心落泪，既然不会有这样的后果，她不怕。 　　王锦姝拿起药瓶，将丹药放在口中，一杯茶水下肚，丹药已经进入了她的身体。 　　周瑾心思微动，她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有说。 　　王锦姝面带微笑，对周瑾笑道：“你一定要好好孝敬父母，友爱兄长，两个嫂嫂都很好，而且……萧霖业也很好……” 第157章 不是穆宸轩 　　去北州的官道上，一匹骏马奔驰，马上的素衣女子面上蒙着轻纱，挥动马鞭，此时即将入冬，冷风凌厉瑟瑟，寒风卷着枯叶簌簌落下。 　　日头昏昏，夕阳西下，天色渐晚。 　　女子抵达一处驿站后，翻身下马，在驿站中简单吃过晚饭，又出发了了。 　　夜色浓浓，那素衣女子仿佛不知疲倦，在城门即将关闭之前，她终于抵达了北州。 　　她坐在马上看着远处，此时的王锦姝，又回到了北州，她以为那日她服下丹药就可以离开这个世界了。她本来就不是王锦姝，现在真正的王锦姝回来了，身份自然是要还给人家的。 　　而她，不管现在是王锦姝还是穆若兰，都没有太大的意义了，她是她自己就够了。 　　王锦姝骑着马慢悠悠的走在北州城中，城中同十年前简直是天差地别，前两次来，她都没有好好欣赏这城中风景。 　　身后的人影晃动，王锦姝忍不住低声唤了一声风驰道：“你出来吧，不必在暗处了，反正北州城的人基本上也不认识我们。” 　　风驰听闻，默默从暗处走出来，跟在王锦姝身旁。 　　夜风呼啸，王锦姝披上了斗篷，北州比上京城冷的早，所以她从上京一路北上，好像一头扎进了北州的深冬。 　　王锦姝看到前边的酒馆，指了指，道：“前边有酒馆，去喝点儿暖暖身子？” 　　风驰道：“好。” 　　王锦姝笑了笑，两个人进了酒馆。 　　酒馆里，人影稀疏，半夜出来喝酒的除了赶路人就是无家可归之徒，王锦姝觉得自己倒是两者兼备。 　　王锦姝看着风驰十分克制的吃着饭菜，喝着酒，周遭也没什么别人，才缓缓道：“你不必再在这里陪我，我也没什么事，去做你该做的事吧。” 　　风驰眼中的诧异一扫而过，她怎么会知道皇上特别交给了他一个别的事情？风驰没有多想，而是嘴硬道：“属下的职责就是保护姑娘。” 　　王锦姝苦笑道：“是我连累你了，你本来是最有前途的侍卫，却被迫离开上京，来让我差遣。” 　　风驰没有说话。 　　王锦姝也不再说话，真正的王锦姝已经回来到了自己的位置，她本想在上京城外住上一段时间，以备不时之需，可是并没有“不时”的需要，所以她才决定离开上京。 　　北州是她的家，更何况还有穆家宅子在这里，上次匆匆而来，知道有人擅闯穆家宅子，却没有及时去查清楚，这次，她有的是时间了。 　　当晚，王锦姝没再去穆宅，而是选了一处客栈住下。 　　翌日清早，王锦姝一身男装，亲自去了牙行，说是要买一处宅子。 　　风驰以为王锦姝是想在北州城住下才决定买宅子的，可是这样的事，其实交代给他来做就可以了。 　　风驰并没有提出异议，也不会提出，王姑娘刻意疏远他，他也觉得无所谓，皇上吩咐的是保护她的安全，只要她没危险，她愿意事事亲力亲为也没什么。 　　王锦姝先是让牙行帮忙选房子，又出手极其阔绰的买下了两个婢女，两个女孩子是双胞胎，分别叫香桃和香柳，她们姓李，名字是父母给起的，王锦姝就没有给她们改名。 　　两个丫头低眉顺眼的，不爱说话，看起来十分老实。王锦姝也不需要她们近前伺候，就是平时洗洗衣服收拾家务即可。 　　两姐妹一开始还以为是哪家的公子买了她们，心中还忐忑了许久，给公子当丫鬟和给姑娘当丫鬟是不一样的，她们都是老实人家长起来的孩子，并不想成为富家公子的玩物。 　　王锦姝回到客栈，换了衣服，两姐妹皆是惊讶又惊喜，原来她们的主子竟是一个姑娘。 　　王锦姝对他们的惊讶并没有放在心上，新买的丫头，到底是不太熟，等日子久了，熟稔一些就好了。 　　王锦姝今日上街一趟，听说尔城的梁太子驻兵已经撤去了一大半，廉修老将军也回到了梁帝都。 　　街上的人们最喜欢传八卦，比如廉修老将军找回了失踪多年的小儿子，比如梁七皇子忽然病重不能出屋，所以光是在客栈大堂吃几次饭，这些北州人的饭后谈资王锦姝也知道了不少。 　　北州离大梁最近，所以对于大梁的一举一动也最是敏感，人们平日里谈论也无可厚非。 　　王锦姝回到房间刚要躺下睡觉，忽然听得楼上一阵吵嚷声，伴随着女子的尖叫声，最后一声刺耳的尖叫，王锦姝瞥见窗外一个黑影坠落。 　　守在王锦姝床边的香桃和香柳也看到了，她们脸色煞白，显然是被吓坏了。 　　王锦姝本想让她们其中一个去看看发生了什么，现在看来…… 　　王锦姝起身，轻轻拍了拍两姐妹，柔声道：“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去看看。” 　　香桃立刻颤声道：“姑娘还是别去了……刚刚好像……好像是有人掉下去了，事不关己，姑娘还是躲远一点吧？” 　　香柳立刻嗯嗯嗯的点头，表示同意姐姐说的话。 　　王锦姝笑了笑，道：“没事的，你俩乖乖在屋子里等我，别出去。” 　　“姑娘……”香桃登时起身，咬了咬嘴唇，道，“我跟姑娘去。” 　　王锦姝柔柔一笑，她倒是没看错人，虽然香桃香柳看起来胆小，又不会武功，到底还是很诚挚的人。 　　王锦姝面带微笑道：“你们放心吧，不关我的事我不会凑到跟前看，你们乖乖在这里等我啊，别出去。” 　　两姐妹眼看着王锦姝走了出去，关了门。 　　她下楼时，看着从屋里涌出的人里有一个俊秀的身影闪过，面上登时变得凝重。 　　她紧追那身影，却也不好靠太近，她现在还是王锦姝的脸，可是名义上的王锦姝还在上京，这是一件麻烦事。 　　她不能以王锦姝的身份见他！ 　　王锦姝面上戴上面纱，悄悄跟上了那俊秀的身影，他似乎感受到了她的跟踪，王锦姝更加加快了脚步。 　　才出了客栈，围观的人群已经将门口堵死，夜色迷蒙，客栈门口的灯笼摇曳。 　　王锦姝看到那身影消失在了街角，她快步追上前去。 　　“姑娘！”风驰忽然现身，一把拉住了王锦姝，疾声道，“那人不是穆宸轩，别追了。” 第158章 管闲事 　　王锦姝眉头微皱，当即就明白这件事的始末，分明是有人趁着骚乱，调虎离山，让风驰分心，又有人扮成穆宸轩，引王锦姝上钩。 　　王锦姝问道：“风驰，谁要抓我？” 　　风驰摇头道：“不太确定。” 　　王锦姝想不出她跟谁还有仇怨，况且在北州，她认识的人，真不多。 　　此时，临王萧霖华还在镇守北州，穆宸轩也在这里。她实际名义上认识的，也就他们两个人而已。 　　要说有，还真有另外一个人，那就是何擎，刚刚送走儿子的何擎。 　　难不成何擎来找她报仇来了？ 　　王锦姝又回到客栈门口，门口比刚刚还要热闹，她听着里边有妇人在哭喊，好像是说有人残害了她的闺女。 　　周围人纷纷低声议论纷纷，听人们说话，意思是有人买了个丫鬟，想在客栈行不轨之事，没想到这丫头十分倔，宁死不从，就从楼上跳下来，摔死了。 　　王锦姝看了看风驰，问道：“这是他们计划中的一部分？” 　　“也许吧。” 　　“残害无辜的女子，就为了抓我？” 　　“好像是。” 　　“可是我并没有如他们所愿，那这女孩子就这么白白死了？” 　　“……” 　　风驰有些无语，王姑娘这是在自责吗？ 　　王锦姝自然能看出他的心思，又道：“我当然不会自责愧疚，害人的是他们又不是我，我只是在想，他们凭什么可以随随便便害人性命？而且还是做没有把握成功的事？” 　　“……” 　　风驰没说话，心想王姑娘还挺自作多情，以为死个人就是因为她。 　　王锦姝观察着风驰的神色，他一向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但是她这样说，就是为了激起他内心情绪变化。果然，这件事另有隐情，而且风驰好像还知道一些内情。 　　两个人各自出神。 　　风驰想了想，又道：“姑娘，虽然出了人命，但是不要一有事就往自己身上想，觉得自己可以管的了。” 　　风驰劝慰的意思明显，而且潜台词明明白白——“姑娘你别多管闲事。” 　　王锦姝挑了挑眉，反问道：“你看我是那么闲的人吗？” 　　“……” 　　风驰无语，双眼望天，好吧，刚刚又是谁说那个女的的死是因为她来着…… 　　风驰愣神儿之际，官府的人呼啦啦的来了，查看现场，清退人群，王锦姝让风驰跟着看，自己就一个人上楼了。 　　客栈自然会因为这件事受到影响，连着好几天，一直有官府来人查问，住在客栈里的人也要被清查一遍，一般没事的人，谁会来这个客栈触霉头呢。所以客栈里的客人数量也受到了影响。 　　王锦姝没有离开，第二日，牙行就来人，他们帮王锦姝看了好几处宅子，因着她买香桃香柳时出手大方，所以牙行的人分外殷勤。 　　王锦姝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看起来很小心谨慎的敲定了一处房子，实际上，这房子是距离穆家宅子最近的。 　　王锦姝跟着牙行的人去看房子时，院子说实话没什么太多的景致，光秃秃的，就连香桃香柳姐妹也觉得这院子太过单调了些。 　　可是王锦姝只看了一圈，就敲定了这住所。 　　接下来付尾款，拿地契，王锦姝没多久就搬进来了。 　　说实话，这院子并不大，一进门的前院有一大块空地，东西两侧有两处厢房，往里走，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小院儿，东西仍然有两处厢房，正屋又有三间屋子。 　　香桃香柳忙着收拾，王锦姝转了一圈，十分满意道：“够我们四个住了。” 　　“四个？”香桃十分惊讶，又环顾一周，她们明明三个人啊。 　　王锦姝笑了笑，道：“其实还有一个侍卫的。” 　　王锦姝唤了一声风驰，风驰只得黑着脸从树上飞下来，这倒是吓了香桃香柳两姐妹一跳。 　　王锦姝呵呵笑道：“以后总会见的，现在见了认识了，以后撞见就不会再大惊小怪了。” 　　香桃只觉得面前这个男人冷着一张脸十分不好相与，她又看了看香柳，香柳亦是抿着唇不敢看风驰。 　　王锦姝笑道：“风驰你别那么严肃，吓到她们了。” 　　风驰略微放松身体，好像有话同王锦姝说。 　　王锦姝道：“你说吧，香桃香柳不是外人。” 　　刚买的丫头怎么不是外人了？风驰无语，但他也早就查了，这两个丫头确实不会武功，也没有什么复杂的经历。 　　风驰道：“客栈害人性命的是曲知县的儿子，曲方，那个人平日里就极其嚣张，借助他父亲的职务之便偷偷侵占了许多土地，之前就有传闻说他打残过一些人，但是都没闹出人命，所以赔了一些钱也就没事了。” 　　王锦姝回头看了一眼香桃香柳，见二人脸色凝重，牙关紧咬，王锦姝不禁问道：“那个曲方你们认识？” 　　两姐妹连连点头，香桃眼里含着一泡泪，哽咽道：“姑娘，我家本来有半亩薄田，我爹本来身体就不行，全靠着种地养活我们。可是，前段期间，那个曲方硬是把我们的地侵占了，还打伤了我爹……” 　　香柳忽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揪着王锦姝的裙子道：“姑娘，我们知道您有本事，求求你，这次一定不能放过那个曲方。” 　　香桃也跟着跪了下来。 　　王锦姝把姐妹二人扶起来，对她们道：“你们放心，曲方作恶多端，现在还闹出了人命，这次他跑不掉了。” 　　香柳摇头：“不是的，姑娘，他父亲是知县，有的是法子保他。” 　　王锦姝道：“杀人偿命，谁也保不了他了。你们放心，这件事交给我。” 　　两姐妹忙不迭的感谢。 　　风驰无语，之前是谁说的，她不闲，不会多管闲事的……呵呵，皇上的叮嘱真是太有道理了。出发前，皇上亲口对风驰说，多注意王锦姝，别让她多管闲事。 　　呵呵，她想多管闲事，他还能拦住不成。除非皇上给他一个圣旨，明明白白写着“王锦姝不能多管闲事”可能还有用…… 　　风驰正浮想联翩，王锦姝已经走过来唤了他一声，道：“你去盯紧曲方的案子，一要做人证，二盯着不能让他们判成误杀。” 　　风驰只得应声是，心里却不得不吐槽，他是皇上的人，就能什么事都能管好是吧……行…… 第159章 无计可施 　　风驰一转身，双脚一跃，攀着树，继而跳上墙头，消失了身影。 　　脸上犹带泪痕的香柳看着风驰消失的方向，话音不稳：“他……他怎么不走门口？” 　　王锦姝看了一眼，她们还没来得及关上大门，门口大开，是呢，走门口他不比飞着省劲儿吗？ 　　王锦姝想了想，道：“也许他是觉得那样子很帅？” 　　刚飞过墙头跳到地上的耳力极好的风驰听到这句，差点崴了脚。 　　香柳听了姑娘的说法，破涕为笑。 　　香桃有些弱弱的问道：“姑娘，我们要不要把院子里那棵树砍了？” 　　王锦姝点点头，表示赞同。 　　…… 　　现在刚刚入冬，天气寒冷，院子里光秃秃的也毫无生机，王锦姝在纸上描绘着院子的新景，两个丫头在一旁一边研磨一边看。 　　一天下来，三个人一边丈量院子，一边做着规划，香桃香柳听王锦姝说在院子里种一棵雪梅，来年冬天可以用蕊心雪酿酒，两姐妹心安极了，虽然不知道姑娘是哪里人，家世如何，但是她们这两日观察姑娘做事沉稳，为人沉静，平日里就是喜好看书画画，就凭这些，跟着这个姑娘已经是她们比较好的选择了。 　　香桃香柳觉得跟着这个主子十分好，只不过不太和谐的地方就是有个风驰总是盘旋在空中，一会儿飞在树上，一会儿飞在房檐上。虽然知道这个风驰是保护姑娘的，但是他这样神出鬼没的，确实也挺吓人，也许还需要适应。 　　房瓦响动，风驰跳了下来。 　　王锦姝就在正厅里，风驰不用进来就可以汇报。 　　“曲方现在已经被关进了县衙大牢，但是案子迟迟没有进展，因为谁都不清楚在屋子里发生了什么，曲方一口咬定是那个姑娘自己失足坠落的。死者当面已经查清楚了，那姑娘只是流离失所的难民，寄住在远房亲戚家，那个自称是她母亲的人实际上是她的选房婶婶。那妇人平日里就很贪财，这次若是按他们的意愿，定然会判成误杀，赔些钱财了事。” 　　王锦姝点点头，这个结果一点儿也不意外，死者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甚至没有至亲，只能沦为换钱财的工具。 　　香桃香柳在一旁听着，香桃咬了咬唇，忍不住开口问道：“那姑娘岂不是白死了。” 　　“是啊，”香柳接话道，“不仅白死了，而且白白便宜了她这个没良心的远房亲戚。这次恐怕……” 　　香柳说了一半，香桃拉了拉她的胳膊，示意她闭嘴。香桃想，之前王姑娘答应过她们，不会放过曲方，不管成不成的，香柳此时在这最好不早说丧气话。 　　王锦姝自然知道香桃的意思，没有接她们的话，而是转头对风驰道：“这两日临王殿下在做什么？” 　　话题转的太快，他刚刚听了两姐妹的话还想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呢，故而愣了一下才道：“临王殿下忙着清算齐梁这次战争的影响，安抚将士，偶尔到定北王府做客。” 　　王锦姝掀了掀唇角，低声道：“他倒是挺忙。” 　　“那穆宸轩呢？” 　　“穆小公子一直在军营里，监察士兵训练，几乎不怎么出来。” 　　王锦姝点头，又道：“风驰，你去做一件事情。” 　　风驰听闻，答了声是，嗖一下子消失了身影。 　　风驰离开后，寒风呼啸着卷着寒意冲进前厅，王锦姝让香桃香柳两个丫头把厚厚的门帘挂了起来，屋里燃了一盆碳火。 　　虽然是初冬时节，可是北州已经很冷了。 　　临王萧霖华暂时居住的院子里又来了几个客人，这几天，街上流言蜚语越是猖狂蔓延，他的府上也越是热闹。 　　曲东是曲方的大哥，此时就在临王家中做客。 　　“殿下，您也知道的，老人都疼惜孩子，尤其是最小的孩子，我祖母一大把年纪了，十分疼爱我的小弟，我承认小方平日里是娇纵了些，这次如果殿下肯放他一马，回去我定会好好管教他的。” 　　萧霖华坐在上首喝茶，抿唇道：“把人都弄死了，令弟被养的确实是太娇纵了。” 　　曲东眼睛仔细观察着萧霖华的表情变化，见他一时没有松口的意思，连忙道：“殿下，我父亲在任上这许多年，为了北州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都说养不教，父之过，可是我父亲平日里工作任劳任怨，家里都是我母亲一手操持，所以父亲对我们才疏于管教的。” 　　萧霖华嘴唇微扬，幽幽道：“知县这个位置让曲大人如此劳累，导致儿子都教养不好，朝廷不能体恤官员，让官员无暇顾及家庭，实在是朝廷之疏忽。” 　　曲东一听，浑身颤了一颤，连忙道：“殿下恕罪！小民不是这个意思。小民只是求殿下不要怪罪家父，家父实在是不容易。” 　　萧霖华笑了笑道：“曲公子误会了，本王并没有要怪罪令尊的意思啊，冤有头债有主，谁杀人谁偿命。” 　　曲东咽了口吐沫，脸色黑沉沉的，对方是临王殿下，他低服做小也好，受嘲讽侮辱也罢，总之，他的任务是来保住自己小弟的…… 　　曲东垂着头，酝酿了一下情绪，忽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临王殿下，求求您救救我的小弟！”曲东哭声悲切，眼泪横流，他抹了一把眼泪，继续哭道，“殿下，我祖母年事已高，听说小弟之事，立刻就病倒了，我父亲母亲也卧床不起，我们曲家现在三个老人都躺在榻上……殿下，求求您，救救我的小弟吧……” 　　曲东说罢，头“咚咚咚”磕的响亮。 　　萧霖华冷冷的瞧着这个人，皱了皱眉头，又递给属下一个眼神，起身离开了前厅。 　　曲东实在无计可施，他送来的礼物临王一概不收，讲理哭求都毫无用处。临王于他就像一个铁桶一样，无法攻破。 　　曲东一脸茫然的往外走，他现在甚至不想回曲家，回去能怎样，面对的就是父母的追问，祖母的气恼。 　　曲东失魂落魄的走在街上，他的心绪已经如乱麻一样，来时，他想的是无论死磨硬泡，期待着临王能有所松动。可是来了才知，临王是个油盐不进的。 　　他用了所有法子，救不了曲方，他能怎么样？！ 第160章 放纵 　　他比小弟曲方大十三岁，父母亲十分疼爱这个小儿子，曲东曾经也偷偷抱怨过很多次，同样是儿子，父母亲为何对弟弟偏爱那么多？ 　　从小他就十分勤奋，勤学苦练，书读了不少，武功也不差，父母亲时常以他为傲。可是后来有了弟弟曲方，一切好像都变了。父母亲觉得他已经长大成人，平日里对他几乎不怎么过问了。可是，他也只是个渴望得到父母宠爱的孩子啊。 　　后来曲方慢慢长大，一家人的宠溺让曲方变得十分喜怒无常，暴戾恣睢，总是以自我为中心。 　　父亲时常在府衙里忙碌，他又年长弟弟许多，所以若是曲方不好好读书，或是犯了错事，曲东挨骂首当其冲。 　　曲东常常听到的就是类似，你比你弟弟大那么多，你怎么不多管管他？你读了那么多书，有学问了，我把你供出来了，你倒是多教教你弟弟啊…… 　　曲东越想越觉得心中憋屈，即使自己现在已经是而立之年，想起年少时受到的委屈，心中仍是愤愤的。 　　回想起十三岁以前，曲东也是父母亲的全部啊，也是祖母心中宠爱的小宝贝孙子啊，那时祖父还在，祖父还带着他骑马涉猎呢…… 　　可是后来最疼爱他的祖父不在了，祖母还时不时说一句让他十分心伤的话，他就更加不喜欢这个小弟。 　　曲东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脚步不知不觉就挪到了姐姐的家门口。 　　曲知县夫妇一共育有三个孩子，长女比长子大两岁，曲知县的长女曲南一向善解人意，柔顺的几乎让人有谁都可以拿捏她的错觉。 　　曲东还记得他自己受了气，总是去找姐姐，要么倾诉，要么说难听话撒气，不论何时，姐姐都没有说过难听话，脸上总是带着微微浅笑，好像任何事情都不会播乱她的心绪。 　　曲东走到姐姐家门口时，看到大门紧闭，心中纠结犹豫，在门口来回踱步许久，终于决定抬手准备敲门。 　　他的手指还未落下，门却被“哗啦”一声，打开了。 　　“大公子？！”开门的人是曲南的贴身贴身婢女银杏，她是曲家的家奴，她看到曲东后，一脸惊讶，连忙要引着曲东往里走。 　　曲东并没有往里迈步子，而是迟疑的探头往里望了望，问道：“我姐姐呢？” 　　银杏道：“今早姑娘本来打算归宁，可满儿小少爷忽然就晕倒抽搐了，叫来了大夫，现在正在看呢，姑娘正在里边照看着。” 　　“满儿怎么了？严重吗？” 　　银杏摇头道：“大夫看了并没有找到病因，说是再观察两日。”银杏悄悄看了大公子一眼，生生将抱怨的话咽了下去，不敢让那话冒出来，现在家里乱成了一锅粥，她这个下人小心伺候着就是。 　　曲东此时本就心烦意乱，不知不觉走过来本想找姐姐倾诉，两个人商量着看看怎么办，就算姐姐不能拿什么主意，至少能让他心里好受些。 　　曲东叹了一口气，抬脚就往里走：“我去看看满儿。”姐姐只有满儿这一个孩子，她现在心里不定怎么乱呢，且去安慰安慰她吧。 　　银杏引着曲东进去之后，直接去了满儿的卧房，曲东同姐姐寒暄几句，也没敢把话题往小弟曲方上边引，说了几句安心照顾满儿的话就离开了。 　　曲东是屏退了所有下人，一个人一路从临王府走到了姐姐家，现在又像个游魂似的，神思恍惚的走在街上。 　　“快让开！快让开！马儿受惊！不听使唤了！” 　　远远的一阵喧闹，只见一匹狂奔的马冲向了人群，曲东回过神恰好看到一素衣女子被人群挤倒在地，眼见着受惊的马儿就要撞上了她。 　　“小心！” 　　曲东反应飞快，疾步上前一把捞起那素衣女子，一手又拽住了马儿的缰绳。 　　暗处飞出一颗石子，重重击在马儿腿上。 　　马儿立刻失去了飞奔的力气，嘶鸣一声，跌倒在地。 　　而曲东怀抱素衣女子，一个趔趄，差点栽倒，不过手却紧紧揽住了被救女子。 　　众人惊魂甫定，曲东转头望向臂弯里的女子，慢慢松开手臂，问道：“你没事吧？” 　　素衣女子摇摇头，摘下脸上面纱，对着曲东温和的柔柔低声道：“多谢公子出手相救。” 　　女孩子俏丽的容颜闯进曲东的视线，一双如水的眸子好似能摄人心魂，她鼻梁挺拔，一张樱唇微微开合，吐出的声音如泉水叮咚般动听。 　　曲东有些呆呆的。 　　“公子？” 　　王锦姝笑盈盈的，如夜莺婉转的声音钻进曲东的耳朵，他连忙回过神来。 　　女孩子温柔关切道：“刚刚可是吓到公子了？” 　　曲东摇头一笑，方恢复正常，道：“没有，我只是看到姑娘的国色天姿有些失神罢了。” 　　呵呵，王锦姝内心笑的讽刺，这曲东不愧是曲方的大哥，两个人对于美色的认知真是如出一辙，但是不一样的就是曲东面对美色，至少还能维持一下谦谦君子的风度。 　　王锦姝微微垂头，低声道：“公子谬赞了。今日公子救了我，我会遣家奴到公子府上致谢，不知公子如何称呼，家住何处？” 　　曲东对于女孩子的主动自然是心中欣喜，早就将家中诸多烦恼事抛至九霄，也没考虑家里乱糟糟的，突然去个什么外人会有什么后果。 　　曲东如实交代后，连忙趁机问道：“不知在下如何称呼姑娘？” 　　王锦姝做害羞状，低头道：“我叫王锦儿。” 　　“喔，是王姑娘。”曲东笑嘻嘻的，说着话手势就要引着王锦姝往茶楼里走，好像要深入了解似的。 　　王锦姝笑道：“不如我请公子吃饭吧，就当是报答你的恩情。” 　　曲东巴不得呢，遂听过之后连连点头。 　　两个人进了酒楼雅间入座，点了几样小菜，又要了一壶酒。 　　曲东十分意外，问道：“王姑娘喜欢喝酒？”姑娘喝酒倒是无伤大雅，喝酒能助兴，也许姑娘喝好了，做一些兴起之时，也未可知…… 　　曲东决定今天好好放纵自己一把，回去大不了说自己是担心弟弟，忧思过度，借酒浇愁！ 第161章 应有的惩罚（求收藏啦！冲鸭！） 　　曲东一杯酒下肚，顿时觉得嗓子火辣辣的，今天的酒跟往日不一样啊，是因为自己的烦心事和委屈事太多吗，怎么感觉这壶不起眼的小酒都敢欺负他？ 　　现在当着美人的面，曲东倔强的性子又上来了，一杯一杯的喝着，不知道是为了降服这酒，还是真的借酒浇愁。 　　曲东喝的迷迷糊糊的，自己都不知道怎么的，就“咚”的一声，磕在了桌子上。 　　这时，从窗户跳进来一个人影，风驰几步跑到曲东跟前，一拽胳膊，半扶半抗的挂在了自己身上。 　　王锦姝起身，有些嫌恶的抖了抖衣服，吩咐道：“把他送回曲府吧。” 　　“姑娘，要不要属下再收拾他一顿？” 　　王锦姝摇头，道：“不必了，现在他被下了药，没有三天是清醒不了的，我们同他无冤无仇，只要达到我们的预期目的即可，没必要对他痛下狠手。” 　　风驰忍不住腹诽，王姑娘这样虽然不是亲自“痛下狠手”，可是待曲东一回去，曲家长辈对他也会“痛下狠手”吧…… 　　风驰扛着曲东跌跌撞撞往下走，迎面撞见酒楼小二，风驰笑着解释：“我朋友喝多了，我先带他离开，让我妹妹给你们结账。” 　　“好嘞！”小二殷勤的过来帮着扶着曲东，送着两人出了门。 　　王锦姝同店家结了账，立刻骑马离开，她脸上依旧蒙着面纱，现在曲南因孩子满儿生病，一时半会儿脱不开身，曲东三天之内也醒不了了，现在曲家的曲知县该亲自现身了吧？ 　　王锦姝一路快马扬鞭，直奔临王府。 　　她的马儿在府门外徘徊，并没有叫门的意思，可是既然他已经知道她来了北州，而且上次还故意引她见面，现在她主动上门，他过不了多久就会派人来请她的吧。 　　不多时，管家开了门，远远的对着王锦姝施礼：“是王姑娘吗？我家王爷请您进去呢。” 　　王锦姝扬了扬唇，把马交给小厮，便跟着管家进了临王府。 　　管家引着她走了进去，一阵悠扬的琴声传来，二人顿足。 　　管家微微施礼，便退下了。 　　王锦姝看着不远处亭中一身月白色长袍，玉冠束发的萧霖华正在抚琴，指尖轻轻拨动琴弦，琴声轻缓温柔的钻进听者耳中…… 　　王锦姝静静地站在原地，待一曲终了，萧霖华才双手覆住琴弦，抬起头对王锦姝温柔一笑。 　　王锦姝抬脚走到近前，微微施礼。 　　萧霖华示意她坐下，又帮她斟了一杯茶。 　　萧霖华闻到王锦姝身上的酒气，眉头微微皱了皱，道：“你喝酒了？” 　　王锦姝扬唇解释道：“没有，只是看着别人喝而已，自己也不小心沾了一点酒气。” 　　萧霖华不知道她还能同什么“别人”喝酒，但是再进一步问好像有些失礼，所以又转移了话题。 　　萧霖华语气温柔，质问的话语问出了委屈的声调：“你来北州怎么不来找我？” 　　“我这不是来了。”王锦姝轻抿茶水，心想她同他何时这样熟了，需要一来到北州就来找他，更何况，名义上的王锦姝还在上京城。 　　萧霖华笑了笑，道：“我以为我们关系已经很近了，毕竟是共患难过。” 　　王锦姝莞尔，并未说话。 　　“本王都知道了，是你同梁阿七苏煜谈判，他才肯放了我，你在梁国一定受了不少苦吧？听说你中了蛊毒，现在怎么样了？好些没有？” 　　王锦姝听着他语气柔和关切，倒是真有些感动，摇了摇头，答道：“蛊毒已经清除的差不多了，我还吃着大夫给配的药，想必再有一个月就全好了。” 　　萧霖华又道：“这次你来北州，不如多在我府上住几日……听说你新买了院子，新买的院子翻新晾一些时日再住吧。” 　　“殿下的好意小女心领了。”王锦姝浅浅一笑。 　　“你不必跟我客气，王姑娘，我拿你当救命恩人的。”萧霖华语气真挚。 　　王锦姝笑道：“殿下不必时刻把这事挂在嘴边的，当时情况紧急，北州不能没有你。”事实上，她当时更在意的是小轩，就算没有萧霖华，北州有定北王，也不会出什么大乱子。萧霖华若是真心以为她是为了他，那她倒是真会有些心虚。 　　萧霖华道：“那以后本王不说了，不过救命之恩，我是要记在心里的。” 　　王锦姝笑了笑，才又问道：“曲东来找过你了？” 　　萧霖华眉头忽然紧皱，面色不豫道：“想必他们家的事情你也听说了，因着事情发生在楼上雅间，没有确凿的证据，所以一直没有定案。” 　　王锦姝语气柔柔：“是殿下不想定案吧？” 　　萧霖华一滞，随后又略带尴尬的笑问道：“王姑娘是以为本王插手其中？虽然这件事发生了命案，就算犯案者是知县的儿子，他想要包庇，却也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放了曲方。” 　　说到这儿，萧霖华冷哼一声，从香盒子里捡了一块檀香，用拇指和中指揉搓了一会儿，才继续道：“只不过，此时曲知县病重，并不能理事，把他大儿子推出来扛事儿。” 　　王锦姝不想再跟他兜圈子，而是直接道：“殿下不用再考虑怎么应对曲东了，他这几天是出不来了，我想，估计明天，曲知县就会亲自来见你了。” 　　萧霖华微愕，疑惑道：“你把曲东……” 　　“没怎么，”王锦姝笑了笑，“只不过是看着他喝了一些酒而已，可是他酒量太差，这一醉，估计要睡个两三天了，而这两三天，曲知县是等不起的。” 　　“哈……”萧霖华笑了声，王锦姝啊王锦姝，可真有你的，他本来也没这么着急，大不了同曲知县那个老东西耗下去，看谁先扛不住。现在王锦姝一出手，那老东西再龟缩在家里，似乎就没了意义。 　　萧霖华不解道：“你为什么要卷进这件事？” 　　王锦姝想了想，认真道：“可能是我比较善良，想要恶人早些收到恶果吧。” 　　萧霖华看着王锦姝冷清的脸颊，一本正经的说着自夸的话，不禁抚掌大笑。 　　王锦姝幽幽起身，道：“我这么做，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让曲方收到应有的惩罚。” 第162章 邀请 　　王锦姝说完，施施然行礼，脚步轻轻的走出了亭子。 　　萧霖华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大步追上。 　　“你放心，曲方会被当众斩首的。” 　　王锦姝回头笑了笑，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忽然顿足，柔柔笑道：“若是下次殿下想见我，直接派人来我的住处接我即可，不必想那些费事的法子。” 　　王锦姝说的自然是那天曲方犯事的时候，萧霖华让一人假扮成穆宸轩的样子引王锦姝出来相见。他这么做，无非是趁着风驰分心，甩下风驰而已。 　　萧霖华嘴上笑着答应，目光却四处游移。 　　王锦姝自然知道他在找暗处哪里藏了风驰，她没理会他的目光，拎着裙子，出了王府。 　　两日之后，曲方的案子有了新的进展，证据确凿，曲方故意杀人，过了年，春天的时候就会行刑了。 　　这件事尘埃落定，香桃香柳的听到消息，两人眼泪喷薄而出，她们的爹爹被曲方打伤以后，一直卧病在床，这个冬天终是没有熬过去。 　　王锦姝让风驰给二姐妹帮忙，厚葬了她们的父亲。 　　这些日子萧霖华偶尔会邀请王锦姝到府上小坐，有时候他也会来王锦姝的住处拜访。 　　北州现在一片太平，萧霖华日常也没有什么太多的事情，可是皇上一直没有下诏让萧霖华回京，今年过年恐怕要留在北州了。 　　一夜飘雪，王锦姝的小院儿里落了厚厚一层积雪，梅花开的最盛，香桃香柳两个丫头正在取蕊间雪。 　　门外响起了轻轻的叩门声，香柳随即扔下罐子，笑着往门口跑去，一边还说：“定是临王殿下来了！” 　　这些日子，临王萧霖华时常拜访，所以香桃香柳两姐妹已经习惯了他来，而且她们一直觉得曲方能够定案，有临王殿下的功劳。所以临王每次来，都能得到香桃香柳的真心迎接。 　　香柳开了门，连忙把临王请了进来。王锦姝也已经披了斗篷，走了出来。 　　香柳笑嘻嘻的对王锦姝道：“姑娘，刚刚殿下说是踏雪寻梅来了呢。” 　　王锦姝对萧霖华微微施礼道：“我的院子实在简陋，也只有梅花可看了。” 　　萧霖华一边往里走，一边笑道：“这没什么，等开了春，你们就可以动工了。” 　　香桃在前边掀了帘子，王锦姝和萧霖华进了屋。 　　萧霖华道：“我给你带了一箱从南地运来的柑橘，没经过上京，是皇兄直接让人给运过来的，有三箱，定北王府留了一箱，本王这里有两箱，我给你送来了一箱。” 　　萧霖华十分认真的同王锦姝介绍，一边示意侍卫把箱子打开。 　　箱子打开后，清甜之气扑面而来，还带着寒冬的丝丝冷意，香桃香柳忍不住凑到跟前。 　　萧霖华捡了一个，一边剥一边道：“这柑橘的品种很好，皮薄多汁，甘甜可口，冬日里水果本来就少，你没事的时候可以吃上两个。” 　　说罢，手里的橘子已经剥开了皮，萧霖华把上边的白色丝络仔细捡下了才递给了王锦姝。 　　香桃和香柳偷偷相视一笑，别说是同姑娘日常相处的丫鬟，就算是陌生的旁人见了临王殿下这动作，也知道他的意思了吧。 　　王锦姝并没有客气，接过橘子，剥开一瓣，放进了嘴里。 　　“怎么样？很甜吧？”萧霖华脸上带笑，眼眸里也带笑，有些期待的看着王锦姝。 　　“很甜。” 　　王锦姝含笑点头，眼睛扫过香桃香柳两个丫头，伸手拿了两个橘子递给她们，免得她们在那里看着胡思乱想。 　　萧霖华内心似乎得到了满足，脸上的笑藏也藏不住，又道：“若是你喜欢，明年我便多预定一些。保准管够。” 　　王锦姝抿唇轻笑：“不用那么麻烦，哪里吃的了这么多啊，尝尝鲜就好。” 　　萧霖华道：“没事，不麻烦。” 　　王锦姝又拿起一瓣放在嘴里，似是随口问道：“这柑橘真的很新鲜呢，不用经上京查验，果然是节约了不少时间。要不然，新鲜的水果放时间长了，口感就会大打折扣。” 　　“是啊，”萧霖华道，“走的水上官船，而且水果也没什么好查验的。也就是三日就到了。” 　　王锦姝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萧霖华环顾一圈，看着室内布置好像多了一些心思，喜庆的挂画、红色的挂件，好像比原来热闹了许多。 　　萧霖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今年过年就在这里吗？就你一个人吗？” 　　“不是啊，”王锦姝笑盈盈的，知道他的本意，可她还是故意说道，“有香桃香柳，还有风驰呢，我们四个。” 　　“可他们都是下人啊，你的家人远在上京，你也不回去吗？” 　　王锦姝看了一眼香桃香柳，她们好像浑不在意萧霖华说她们是下人。她们可能想的是，她们本来就是下人啊，临王殿下那样说没有错。 　　王锦姝道：“我不回去呢，你知道的，我是离家出走的。” 　　萧霖华沉默一瞬，到底还是又问了一次：“当时我没在上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哎……等你想告诉我的时候再说吧。” 　　王锦姝表示沉默，她以为周瑾让她离开上京，她会恢复自己王锦姝的身份，她一直以为上京有一个“王锦姝”存在。可是也就这两日，她才从萧霖华嘴里听出端倪，原来那个周瑾并没有回到都统府。而风驰见事情瞒不住，也告诉了她事实，上京的人们都以为王锦姝莫名其妙的离家出走了。 　　当时王锦姝听了，恨不得立刻回到上京，或者立刻去虞山楼质问周瑾，可是也就在那两天，周瑾又一次让人来告诉她，不得回上京，否则保证不了都统府的安全。 　　王锦姝真想不明白，这个周瑾到底想做什么，都统府的家人难道不是她的家人吗？为什么拿他们来威胁她…… 　　她后来尝试偷偷溜出北州，奈何被大批虞山盟的人逼退回来，现在与其说她是留在北州，倒不如说是虞山盟的人把她软禁在了北州。 　　萧霖华看着王锦姝沉默良久，忍不住道：“你们几个，到底是人少，太寂寞了，不如除夕的时候，你来临王府跟我一起过年吧？” 第163章 牵一发 　　王锦姝抬眼望向萧霖华，他俊秀的脸庞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目光柔和的瞧着王锦姝，看起来十分真诚。 　　王锦姝扯起笑容，摇头道：“殿下的好意，小女心领了。” 　　王锦姝没有说理由，但是其实他也不需要听什么理由，她不想去，不管她说出什么理由，不过都是推辞之词。他也不会再强求，又何必非要听什么理由呢。 　　萧霖华笑道：“没什么，不过除夕晚上本王有可能来打扰你哦，府里就我和小轩，两个大男人也挺没意思的。” 　　萧霖华观察着王锦姝的神色，又像是闲话家常似的，继续道：“说起来小轩，有一段时间没回家了，忙着在军营里操练士兵，不过，年轻人多上进些总是好的。” 　　王锦姝抿唇笑道：“听殿下这样说，穆公子确实是挺上进呢。” 　　“是啊……”萧霖华的脸上忽然变得严肃起来，“现在皇兄在推行变革，朝中情势不稳，既有内忧，本王就要控制外患，越是这个时候，大家更要提起一颗心做事。” 　　王锦姝点头，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萧霖业很早之前就同她说过，士族侯爵承袭，占据了大齐半壁江山，这些士族有时还会依仗权力，肆意侵占吞并农民土地，导致农民怨声载道，萧霖业一直想彻底改变这种面貌的。 　　现在朝中几乎全是士族大臣，反对的声音居多，他一定很难吧…… 　　香柳趁两个人沉默，端上来两杯热茶，萧霖华接过茶水，慢慢啜饮，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良久，他才开口道：“曲知县已经告假在家好多天了。” 　　香桃香柳一听曲知县，脸上纷纷露出憎恶的神色，她们哪里是单单憎恨曲方害了她们父亲呢，曲方肆意横行，若是没有父亲默认支持，他哪里那么大胆。 　　其实，不仅仅是曲方这个纨绔子在侵占农田，而是像曲家这样的权贵都有这种情况。 　　王锦姝想了想，微微蹙眉问道：“殿下决定了？这就处置了曲知县？” 　　萧霖华摇头：“还没想好，这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曲知县只是冰山一角，在北州的贵族士族不少，连曲知县这种七品官员都能如此胡作非为，更不要说那些人。” 　　“殿下是在等皇上推行改革有了一定结果，再行动吗？” 　　“倒也不用那么久。”萧霖华想了想，又陷入了沉思，眉头轻轻蹙起，拇指肚轻轻揉搓着食指。 　　王锦姝想，既然是萧霖业要推行改革，不管她身在何处，都希望能帮到他，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更何况，这件事不仅仅是个人情感的问题，若是改革能顺利推行，这将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王锦姝抿唇，眼神示意香桃香柳先出去，低声问道：“殿下是不是在考虑定北王的态度？” 　　萧霖华目光中闪过微微诧异，随即点了点头。 　　王锦姝对定北王有一定的了解，他这个人只对打仗练兵感兴趣，其他的他不想掺和，也懒得掺和。 　　王锦姝又问：“殿下已经见过定北王了？” 　　萧霖华道：“见过了，他说他不懂朝廷这些，说让本王放手做，他不会插手。” 　　“不会插手？定北王只说不会插手？” 　　“问题就在这儿了，他的态度不冷不热，只说不插手就把事情推的远远的，虽然不会掣肘，但也没有帮忙的态度。本王在北州的兵力有限，到时候万一起叛乱，还需要定北王助我一臂之力的。” 　　王锦姝展颜笑道：“殿下这样的担心就有些多余了，定北王一代忠臣武将，即使没承诺殿下他会帮忙，但是他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州郡起叛乱吗？定北王一生都在守护着北州，若是北州子民自己造反了，不控制事态，一疆之隔的大梁国会怎么做呢？我觉得这点，定北王应该会想到吧。” 　　萧霖华若有所思的看着王锦姝，他虽然同定北王一起并肩作战过许多次，可也并不能十分笃定他的为人，王锦姝怎么就能这样确定呢？ 　　萧霖华笑问道：“听你这话的意思，你很了解定北王。” 　　王锦姝莞尔：“女人的直觉而已。” 　　…… 　　萧霖华离开以后，香桃香柳立刻围了过来，看着满箱子黄橙橙的柑橘脸上美滋滋的。 　　王锦姝笑道：“你们想吃就吃吧，这么多，只咱们四个肯定吃不完，柑橘放久了也不好吃了。春桃，你挑一些给邻居的阿婆送过去，春柳你也拿一些，去送到东街慈幼院，分给孩子们吃。” 　　王锦姝看着春桃春柳欢天喜地的分完橘子，抱着包袱出了门，才唤了风驰进来。 　　风驰现在虽然负责保护王锦姝的安全，可他毕竟是萧霖业的人，保护之余，自认为还有监视的任务。 　　风驰躺在房顶上，把王锦姝和萧霖华说的话全都听了进去，心想，皇上在上京还担忧着王姑娘，王姑娘却在北州同临王越走越近。 　　风驰把不高兴全写在了脸上，黑着脸走了进来。 　　王锦姝自然知道他不高兴什么，可她同萧霖华也没什么啊，他风驰可以暗中调查萧霖华，她就不能明着调查他了？ 　　王锦姝问道：“曲知县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风驰收了脸上的情绪，如实禀报：“曲知县那边偷偷养了个同曲方身形脸庞相似的流浪汉，关在了自家宅院里，大概就等着行刑那天偷梁换柱吧。” 　　王锦姝嗯了一声，这件事倒是先不用着急，曲方春季行刑，到时候再现场揭露他们即可，现在拆穿，曲知县肯定是不会承认的。 　　“你再去查查负责运送柑橘的这几艘船有没有什么异常。” 　　“是。” 　　“等下。”王锦姝又叫住了他，叮嘱道，“不能让北州的人察觉你在调查这些事。” 　　“是。”风驰回答，转身嗖的消失了身影。如果说刚刚临王来，风驰很不高兴，很为皇上不值，现在王姑娘这么说，倒是让他觉得，其实王姑娘表面上和临王交好，实际上还是没有把他当成自己人。 　　风驰身影迅疾，立刻朝着城外河畔去了。 第164章 而动全身 　　朝廷中，萧霖业下旨让忠鉴司协同刑部彻底清查士族私自侵占百姓土地一事，一时牵涉甚广，朝中未免有些动荡。 　　萧霖华这几日没有来王锦姝这里，年关虽近，可他手头的事情更加繁杂，不仅仅是曲知县，北州所有士族贵族都要清查一遍。 　　萧霖华拿着皇上御赐金牌，从小官小吏上至定北王逐一清查。 　　王锦姝让风驰找来了一份本州士族名单给她，王锦姝看著名单，仔细回想从前她在北州时的这些人。其实那时候，她要么在军营中，要么在北疆，甚少同这些士族打交道。 　　现在北州最大的士族就是与定北王同姓的秦氏了，据说士族秦氏和定北王祖上系出同支，当年老定北王帮太祖打下天下，士族秦氏也立下了汗马功劳，所以允诺秦氏子弟可永世承袭封荫。 　　再就是李氏了，只不过李氏是后来搬到北州的，比秦氏势力稍微弱一些。 　　不过，这两大家这些年在北州根基很深，孩子也比较多，纨绔之辈数不胜数，其内里早就腐败不堪。 　　再加上平时两家来往亲密，甚至还有一些联姻存在，所以许多事情上，更是得心应手。 　　现在他们同时遭遇朝廷清查，必定会联手抵抗。 　　这也就是萧霖华这段时间焦头烂额的原因。 　　王锦姝让风驰备马，她带上了香桃，主仆二人出门而去。 　　香桃不知道王锦姝真正是要去做什么，王锦姝也没有刻意瞒过香桃香柳她们，她们对她和萧霖华谈论的事情不大懂，也不问。 　　不过，香桃知道姑娘今天出门是要去置办年货的，她虽然不清楚姑娘的钱从何处而来，但是她知道姑娘从来不缺钱，去的铺子也都是上京城数一数二的地方。 　　香桃是北州本地人，但是却很少去那些特别奢侈繁华的铺子，所以每次王锦姝带她去，她都能无比兴奋。 　　王锦姝带着她买了许多物品，指着前边一家酒楼道：“香桃，我们去那里吃饭，听说今天润公子被请过去演奏呢。” 　　香桃一听润公子，脸上微微泛起了桃红。 　　王锦姝捏了捏她的脸，笑道：“走吧？” 　　香桃连忙点头。 　　王锦姝带着香桃来到酒楼，这酒楼平日里开门做生意，来的大多是男客，即便是北州民风开化，女子轻易的也不太愿意出门。 　　不过今天，这酒楼花重金请了琴乐坊远近闻名的琴师润公子来这演奏，所以一时间吸引了不少女客。 　　王锦姝坐在二楼，这里视野极好，恰能清楚的看到舞台。 　　香桃早就目不转睛的盯着舞台了，就等主人公闪亮登场。 　　不多时，只见一白衣飘飘的男子，一手抱琴，缓步走上了台。 　　底下登时发出喝彩声，女子们则是发出激动的尖叫声。 　　“哇，他长得真是俊气啊！”香桃矜持了一会儿，也矜持不住了，双手抱在胸前，满眼爱慕的星星在闪。 　　只见台上润公子向众人俯首示意，又抬头扫过二楼。 　　香桃忍不住捂嘴尖叫：“润公子看过来了！他看我了看我了！” 　　王锦姝忍住笑意，目光与台上男子相撞，他轻轻的含笑点头示意。 　　王锦姝微微扯了扯嘴角。 　　表演开始了，润公子修长白皙的手指在琴键上轻轻拨动。 　　琴声萦绕，意境悠远，本来喧闹的酒楼忽然在这美妙的琴音之中安静了下来。 　　王锦姝环顾四周，只见距离舞台不远处，坐了一桌衣着华丽的少女，一共四个人，年纪最大的约摸十四五岁，最小的也就七八岁。 　　润公子一曲结束，施礼后，抱着琴往台下走。 　　那桌少女中，一个黄衣女子忽然站起来，快步走到润公子前边，抬手就阻挡了他的去路，语气高傲的像个公主：“喂，润公子，我们姐妹今天高兴，不如你跟我们去雅间里再弹一首如何？” 　　润公子脸上无甚波澜，微微欠身：“不好意思姑娘，润某还有事在身，恕不能奉陪了。” 　　“你一个乐人能有什么事呢？难道是赶下一场吗？”女声尖锐高调，惹得人们一阵哄笑。 　　本来店小二还要上前阻拦，但听到人们笑声，又被掌柜的一拉，忽然顿住了脚步。 　　虽然人们喜欢看润公子表演，但他们对他本人来说，还是很轻视的，根本谈不上尊重。所以现在人们大多抱着看热闹的心态。 　　况且，那拦他的女子，一身华服，看起来非富即贵，得罪不起的样子。 　　润公子目光越过女子，看向掌柜和店小二，见他们没有为自己解围的意思，不禁无奈一笑，对面前的女孩子耐心道：“姑娘，润某真的有事，还请姑娘见谅。” 　　“我要是不见谅呢？”女子姿态更加傲慢，语气凌厉却带着戏谑恐吓的意味，“今天你必须跟我们姐妹去雅间表演，要不然……我就把你这把破琴砸了！” 　　润公子苦笑道：“姑娘何必强人所难呢？” 　　这时，女子同桌的，看起来年纪稍长的走了出来，语气倒是柔和了许多：“润公子，不好意思，我三妹不懂事，你说吧，你要多少钱，才肯跟我们去雅间演奏？” 　　王锦姝看底下纠缠的差不多了，才慢慢走了过来，扬声对润公子道：“润公子，人家姑娘花钱请你，你为何不答应呢？是觉得她们付不起钱吗？” 　　那两个女子一听这话，顿时恼了，其中一人对王锦姝怒道：“你是哪里冒出来的？！本姑娘说话，你也敢插嘴。” 　　王锦姝冷冷的瞧了说话的女子一眼，转头对润公子道：“我们走吧。” 　　润公子点头：“好。” 　　两个人一前一后往外走，那骂人的女子可以接受别人同她针锋相对，可是根本没办法接受别人对她的视若无睹。 　　她气的一跺脚，喊道：“来人！把他们两个给我拿下！” 　　瞬间，从酒楼四处蹿出一些手持凶器的打手，直接扑向王锦姝和润公子。 　　王锦姝不用反应，风驰已经跳了过来，拳脚并用，那十来个打手已经应声倒地。 　　“你们竟然敢！”那女子气的不轻，怒道，“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就敢这么对我！我绝对不会轻饶了你的！” 　　“就是！你会死的很难看！” 第165章 过去 　　王锦姝冷声一笑，道：“我怎么不知道你是谁呢？你不就是李家大姑娘吗？你身后的是你的三妹，那边是你的二妹和四妹。你们李家四姐妹这么闻名，我怎能不知道呢？” 　　“知道你还敢……” 　　“我当然敢，”王锦姝打断了她，扬了扬唇，看着底下一众打手，又冷声道，“你们李家真是好本事呢，能豢养这么多打手，还带着这么骇人的凶器。你们可知罪？！” 　　按照大齐律例，士族可以有家奴，但是不可以自己豢养打手，只不过这么多年来，家族势力壮大，也没有人真正再去区分家奴跟打手。私自豢养打手，甚至买卖兵器也变得越来越常见。 　　李大姑娘最先反应过来，连忙叫道：“他们只是我家的家奴而已。” 　　“家奴吗？家奴这么好本事？”王锦姝脸上无甚波澜，又道，“就算你说他们是家奴又如何，可他们手里的兵器……” 　　王锦姝捡起一把青铜剑，那剑看起来普普通通，可是剑柄上却赫然刻着“大齐官造”。 　　王锦姝抬手给李大姑娘示意，挑眉道：“你们李家真是好大的胆子，连朝廷兵器都能偷到手。” 　　“不，不是的……”李大姑娘显然有些急了，指着王锦姝对躺在地上的打手跺脚怒喊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起来给本姑娘收拾他们！” 　　“都住手！” 　　就在这时，萧霖华带了一队人马冲进了酒楼。 　　“是谁在这里吵闹喧哗？！”萧霖华目光扫过众人，然后又眼神示意下属去抓了那些打手。 　　一下属拿着一把青铜剑，双手奉上：“殿下，您看！” 　　萧霖华看到剑柄上“大齐官造”四个字，立刻挥手下令道：“把她们全都带走！” 　　李家四姐妹已经彻底慌了，她们甚至是被带到府衙才知道抓她们的人是临王殿下萧霖华。 　　李大姑娘仍记得这几天父亲叮嘱她不要出去惹事，更不要招惹到临王。她只是觉得临王离自己太遥远了，怎么会被她招惹了呢！却没想到，这就撞在了他的刀口上。 　　可是李大姑娘想不明白，她父亲明明把家里手下们的兵器都换了呀！怎么还会有“大齐官造”的兵器呢！？ 　　李家几个女孩子平日里就会瞎混，哪里见过刑讯的场面呢，所以，不多时，几个女孩子该招的全招了，就连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也都和盘托出了。 　　这几个女孩子不过就是顽劣一些，罪过倒是不大，真正的问题，就在于李家用的这官造兵器了。 　　这下萧霖华有了充足的理由——搜查李府！ 　　…… 　　王锦姝正和香桃香柳在院子里埋新酿的蕊间雪梅酒，就听到有嘟嘟嘟的敲门声。 　　香桃站直身子，探着头往外看，拍拍手，笑嘻嘻道：“肯定是临王殿下来了！” 　　香柳连忙跑去开门。 　　“咦？”香柳开门后，十分意外。 　　王锦姝也已经来到了门口，只见穿了一身白色狐裘，白簪束发的润公子，他端端正正的向王锦姝行了一礼。 　　王锦姝脸上扬起浅浅笑意，道：“润公子请进来吧。” 　　润公子这是第一次来王锦姝的住处，院子里积雪犹在，小路扫的一尘不染，墙角数枝梅花静静开放，阵阵幽香沁人心脾。 　　王锦姝将润公子迎进小厅，吩咐香桃上茶，香柳拿来柑橘。 　　润公子看着黄橙橙的柑橘，拿起一个放在鼻尖轻嗅，又摊开手心，笑问道：“它就是王姑娘的灵感来源吗？” 　　王锦姝浅浅笑道：“没错，当时临王殿下送来这箱柑橘，我并没有往深里去想，不过后来我发现那木箱子外面竟然有许多铜绿色。这专门负责运水果的船用的都是木箱，怎么会有铜绿色呢，后来我让风驰去查看，才知道这些官船竟然大部分已经被秦李两家控制，李家借运水果之名，私自偷运了许多官造兵器。” 　　润公子点头，眉头轻蹙，思考了一会儿又道：“他们李家都敢利用运水果的官船偷运兵器，还敢公然使用这些兵器，想必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他们不敢做的事情了吧？” 　　王锦姝心头一颤，抬眸道：“公子的意思是他们李家另有打算？” 　　“没错。”润公子声音低沉，回答的十分肯定，他一边慢慢剥开柑橘，一边道，“若是那些兵器仅仅是用于家奴，他们根本没有必要去冒这么大的风险。” 　　是啊，家奴，或者说私自豢养的打手再多，也犯不着去以身犯险去买官造兵器，完全可以去制兵器的小作坊定制。 　　除非，他们需要的兵器很多，或者官造兵器有什么特别的玄妙之处，才吸引他们非要得到。 　　王锦姝立刻道：“我现在就去一趟临王府，还烦请润公子继续监视秦家的动静。” 　　润公子脸上微微泛红，垂眸低声道：“姑娘客气了，当初在夔州若不是姑娘出手相救，也就没有今天的我。” 　　王锦姝浅笑道：“举手之劳而已，润公子不必时刻挂在心上，只是我没想到能在北州再遇到你。” 　　“对于姑娘来说是举手之劳，可是对于我却等同于新生，也许这次在北州相遇，就是为了让我报答姑娘的恩情吧。” 　　王锦姝起身，大大方方的笑道：“好吧，既然你非要报答我，那就好好盯紧秦家，有什么异常及时来告诉我。” 　　润公子低头又是一礼后，退出了小厅，离开了。 　　香桃香柳在一旁听着，心情起起伏伏，原来姑娘同润公子早就认识啊！而且听他们话的意思，姑娘对润公子有恩，喔……原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像润公子这样神仙一般的人物之前经历了什么事情需要姑娘施以援手呢？ 　　香桃笑嘻嘻的凑到王锦姝跟前，忍不住问道：“姑娘，您居然早就认识润公子啊？您还救过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 　　王锦姝看着香桃满脸好奇，就连略微沉静一些的香柳也凑到了跟前，王锦姝忍住笑，敲了敲她们的头，嗔怪道：“怎么对别人的落魄事这样感兴趣呢？你们不是很喜欢润公子吗？” 　　香桃眼睛睁得大大的，更加好奇了：“正是因为喜欢他才想知道他的过去呀！” 　　“嗯嗯！”香柳点头。 第166章 美人计 　　“你们两个丫头真是，”王锦姝拿起两个柑橘，一人塞了一个，嗔怪道，“既然润公子拿我当朋友，我就不会将他的短揭露于旁人，这是朋友之间最起码得信任。快去，一人吃个柑橘，就去干活。” 　　两个丫头蔫蔫儿的出了屋。 　　王锦姝无奈一笑，就像刚刚她所说，润公子的过去，她肯定不会说给任何人听的。 　　王锦姝不知道润公子为何会来北州，也许真像他所说的，有缘就又见面了。 　　王锦姝还记得在夔州时，薛舅舅家的二表哥薛梦易最是顽劣，结交了一帮狐朋狗友。 　　其中就有一个纠缠着润公子不放的，王锦姝实在看不下去，才出手救下了润公子，好生教训了那人。 　　不过薛梦易虽然顽劣，但是也是个明事理的，并没有太为难润公子，也跟那个人绝交了。 　　王锦姝换了一身衣服，没有叫马车，而是骑马去了临王府。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王锦姝来时，萧霖华刚刚回到府中，还没来得及更衣，就来见了王锦姝。 　　王锦姝见他一身寒气，就知道他刚刚奔波归来。 　　“李府搜查的如何了？”王锦姝开门见山道。 　　萧霖华坐下来，喝了一口茶，才道：“你的主意不错，由这件事入手，仔细清查李府，连同皇上交代的那件事也一块查了。不过……” 　　王锦姝听到转折，眉头不禁皱紧。 　　“是李府早有应对？” 　　“没错，我们的人在李府搜查了半日，也去了他们城外的庄子，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收获。” 　　“会不会是秦家帮衬了他们，现在你大刀阔斧的对准了李家，唇亡齿寒，秦家怎会坐视不理？” 　　“本王也这样想过，不过现在我们没有任何证据理由对准秦家，底下的小官小吏我们还没有清查完毕，没有就查秦家的道理。” 　　王锦姝凝神想了想，道：“可是迟早会到他们，不过那个时候就为时已晚了。” 　　萧霖华语气中略显无奈，叹道：“是啊。” 　　“我们设这个局就是为了不让李家提前有所准备，不过现在看来，还是晚了一步。”王锦姝说罢，又忽然想到什么，连忙问道，“之前客栈那些我们准备的官造兵器回归原位了吧？” 　　萧霖华脸上露出笑，道：“这个你放心。” 　　王锦姝哦了一声，两个人又陷入了沉默。 　　这事情似乎陷入了死局，李家很有可能把东西转移到了秦家，而秦家现在不能查。 　　王锦姝忽然道：“李家四姐妹呢？放回去了？” 　　“她们四个确实没有什么太大的干系，所以审完了，本王就放了她们了。怎么？她们还有利用价值？” 　　王锦姝摇头，道：“倒是也无关紧要，我们现在撬开了李家的口子，没想到扑了个空。既然有人愿意护着李府，最好是护到底。” 　　“秦李两家一向要好，又多有联姻，想要分割他们恐怕不会那么容易。” 　　“那也不见得，到底他们还没一个姓。”王锦姝眼睛忽然一亮，挑眉扬唇道，“不知道殿下有没有想过，试着来一招挑拨离间呢？” 　　“？” 　　“殿下到如今还尚未娶妻，就连侍妾也没有，不知道是为什么呢？”王锦姝眼睛亮晶晶的，含笑看着萧霖华。 　　萧霖华已经猜出她的法子，有些恼怒道：“你竟让我……” 　　“不行吗？”王锦姝连忙打断，“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殊不知，女人也难过美男关啊！这可是殿下为了江山社稷做出的重大牺牲啊，到时候皇上听了都会感激涕零的。” 　　“呵！”萧霖华勾唇笑道，“没想到，我在王姑娘心中还是个美男形象呢，那按你所说，你是不是也过不了我这一关呢？” 　　王锦姝看着萧霖华满脸戏谑，脸上的笑容虽然僵住，但也没有怯懦的意思，而是反问道：“那请问临王殿下，不知道我在你心中算不算美人呢？” 　　萧霖华没想到王锦姝会这么问，室内就两人，气氛一时有些旖旎，萧霖华觉得自己要认真了，他看着王锦姝眉眼弯弯的俏丽模样，诚实道：“有美人兮，如王姑娘也。” 　　王锦姝扬唇，拍手笑道：“这就对了啊！” 　　萧霖华一脸莫名其妙。 　　“你看啊，我呢，天生美貌，自然对于外表的审美要高上许多个层次，刚刚殿下问我是否对你这个美色动心，你想啊，我自己照照镜子，其他美色瞬间黯然失色，我还动什么心呢？” 　　萧霖华被她说的一愣一愣的，本来他想调笑她一下，却没想到反被她嘲笑，一时之间，不禁有些赧然，刚刚他差点还认真了呢！ 　　萧霖华现在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他居然对王锦姝认真，对这样一个女子认真！呵！ 　　王锦姝漫不经心的吃着点心，好像并不在意刚刚的小小插曲，又好像在等萧霖华冷静下来。 　　萧霖华喝了一口茶，平复了心情才道：“那你说说看，我怎样做？” 　　王锦姝道：“我听说秦家现在管家的秦大老爷只有一个女儿，早些年与李家一个公子定了亲，两人也早就心悦彼此，只不过后来李家的那个公子遭遇不测，英年早逝，秦家姑娘心灰意冷，就再也不想嫁人了。据说现在她已经二十三岁了。” 　　“所以呢？” 　　王锦姝笑道：“所以北州世家贵族子弟比她大的已经都娶妻生子，比她小的不做考虑，所以你们两个说起来年龄还是挺般配的。” 　　“……” 　　王锦姝见萧霖华脸色不豫，也不再开玩笑，而是认真道：“其实，我让风驰查过了，这个秦姑娘人品好，性情好，就算将来秦家有什么问题，她也能是一个良配。” 　　萧霖华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脸色更加难看，语气已然森森：“原来你早就想了这一招。” 　　“未雨绸缪嘛。”王锦姝到底有些心虚，脸上肌肉僵硬的抽了一抽，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连忙低下头喝茶，哎，谁被人这么算计都不会开心的。 　　虽然萧霖华已经猜出王锦姝的用意，到底还是不甘心就此认为她是这样一个人，想了想，又沉声问道：“具体的实施方案呢？” 第167章 梅雪酥（求收藏！票票！加油鸭！） 　　王锦姝抿了一口茶，开始滔滔不绝。 　　“到时候你就表现出对秦家十分满意，一副要大力扶持的样子，再对李家严苛打压，厚此薄彼，是他们之间互生嫌隙的第一步。” 　　“然后你再同秦家表示对李家的不满，我想，以秦家大老爷对秦家这么多年的经营，是选择位高权重的临王殿下前途一片光明，还是选择劣迹斑斑的李家陷入泥淖，他心里应该清楚的很吧。” 　　“待李家被清查的差不多了，该定罪的定罪了，一切尘埃落定，你再清查秦家。” 　　女孩子说的神采飞扬，萧霖华脸上却阴晴不定。 　　王锦姝自然知道萧霖华对这种方法有多么鄙夷，可是，不得不承认，这是目前最好的法子啊！ 　　萧霖华本想讥讽一句“好一招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到时候事情结束，他就是一个最罪大恶极的人，说什么秦家姑娘是他的良配，他那样对秦家，秦姑娘不杀了他已是仁慈。 　　萧霖华深深的看了王锦姝一眼，把心头所有的情绪都压了下去，面上无甚表情。王锦姝到底不在意他，就连最起码的朋友之间的关心也不够格，要不然她也不会推着他去做那么一个无情无义的凉薄之人。 　　良久的沉默，萧霖华只轻轻的说了一句“好”。 　　他送王锦姝出门，忽然发现天上已经纷纷扬扬的飘起了雪花。 　　萧霖华吩咐仆从去准备马车将王锦姝送回家，两个人站在台阶上等候的时候都没有说话。 　　该说的已经说了，再多说无益。 　　王锦姝知道经此一事，萧霖华对她的看法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可是，她不得不这么说，因为她只想帮萧霖业快快的推行完改革新令，尽她自己最大的努力，减少他的阻碍。 　　…… 　　王锦姝虽然不能离开北州，但是也时刻关注着上京的动向，当然，这些事都是风驰禀报给她的，实际上，若是萧霖业不想让她知道的，风驰肯定也不会说。 　　风驰说皇上已经命人去都统府安抚过，说王姑娘现在北州辅佐临王殿下推行改革，都统府一切安好，请姑娘放心。 　　王锦姝追问：“那虞山楼呢？” 　　风驰说虞山楼没有任何异动，一如既往。 　　王锦姝根本不信，虞山楼周瑾费心费力的把自己赶出上京城，能没有异动？ 　　她心里现在最大的疑问就是虞山楼在做什么，目的是什么，她对虞山楼毫无所知…… 　　王锦姝忽然道：“风驰，你一定要告诉皇上，让他盯紧虞山楼，也要小心防备他们，他们深不可测，不能大意了。你快去吧。” 　　风驰一脸严肃的应声，转身嗖的飞出了屋子。 　　风驰出去时，与香桃擦肩而过，香桃正抱着一盒糕点往里走。 　　“姑娘，刚刚临王殿下的长随来了，送来了西街酥记新出的糕点。” 　　王锦姝应声，让香桃把糕点打开。 　　里面的糕点均是铜钱大小，虽然个头不大，却个个精致，雪白色的酥皮上，印着粉红色的梅花，梅花旁还有霜色甜糖，是为梅雪酥，糕点旁边的小笺上写着娟秀的几个小字——“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王锦姝看到这梅雪酥并不意外，为商者，自然会想尽办法吸引顾客，这食物本身的滋味是一大方面，食物蕴含的寓意又能为它锦上添花。 　　王锦姝拿了一块梅雪酥放入口中，糕点绵软清甜，而不甜腻，入口即化，唇齿留香。 　　王锦姝将盒子推给香桃，笑道：“很不错，你们去吃吧。” 　　王锦姝把梅雪酥分给了香桃香柳，自己则是拿着小笺看着出神。王锦姝起身，走到屋外，天上仍然飘着雪，雪没有要停下的意思，而院中的梅花迎着雪傲然开放。 　　香桃香柳两个丫头挤坐在台阶上，咯咯唧唧的笑着抢着吃梅雪酥，不多时，盒子见底。 　　王锦姝站在门口含笑看着她们，等她们玩儿够了，才走过来，问香桃：“你说这酥饼是临王殿下的长随送来的？” 　　“对呀！”香桃点点头，十分肯定，两只大眼睛还不解的看着王锦姝。 　　“送来酥饼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 　　香桃挠挠头，仔细想了想，道：“他只是说，这是酥记新出的糕点，殿下吩咐他带来的。” 　　香柳看着香桃说不出什么有用的，有些着急道：“姐姐，你好好想想，是不是漏说了什么？” 　　虽然香桃是姐姐，要论沉稳聪慧，还是香柳更胜一筹。 　　香桃记得自己没漏说什么呀，而且当着姑娘的面，香柳这么说她，她真的有些不高兴呢。 　　香桃扁着嘴不说话，香柳则不理她，问王锦姝道：“姑娘，这糕点有什么古怪吗？” 　　王锦姝摇头：“也许是我多心了。” 　　香柳道：“姑娘您想知道什么，奴婢这就去查！”多心不多心的，她们三个姑娘住在这么一个院子里，虽然有临王殿下庇护，可毕竟临王殿下并非时刻在姑娘身边，就连风驰有的时候去办事，也不在院子周围，还是小心一些的好。 　　王锦姝听香柳这么说，不禁会心一笑，对香柳道：“你去打听打听，西街酥记是谁家的产业。” 　　“是！”香柳连忙道，这点小事她还是能办成的。 　　“对了，”王锦姝又道，“不要问的太刻意，免得惹人怀疑。” 　　香柳点头应声：“奴婢知道的！”既然是查事情，自然是不能惊动对方，不能打草惊蛇，这她知道。 　　王锦姝看着香柳出了院子，香桃一头雾水，又不好意思直接问，若是直接问，是不是显得她太傻了？ 　　王锦姝知道香桃现在心里不舒服，不过她和香柳是亲姐妹，过不了多时就好了，不必担心。为了不让香桃自惭形秽，王锦姝又交代了她一件事情去做。 　　不到半个时辰，两个丫头就都回来了，香柳回来时，手里抱着一些酥记的糕点，王锦姝赞许一笑。 　　香柳道：“姑娘，我问出来了，西街酥记是士族秦家的产业，现在由秦家管家大老爷直接管理，而且秦家大姑娘时常到这个店里去，她似乎对制作糕点十分感兴趣。” 　　王锦姝点头，香柳能敏锐的意识到秦家大姑娘这方面的事情，着实值得人称赞。 第168章 怒火 　　香柳又想继续说，被王锦姝一抬手阻止了。王锦姝对香桃笑道：“香桃先说吧，问出来了吗？” 　　香桃连忙道：“问出来了，秦家大姑娘名叫秦雪。” 　　王锦姝脸上没什么特别的神色，低头抿了一口茶，其实之前她让风驰查过秦雪，也早就知道秦雪这个名字，之所以让香桃再去查问一次，不过是不想让香桃多心觉得她更加重用香柳而已，不过现在看来，恐怕要弄巧成拙了。 　　王锦姝见香桃没再说什么的意思，才让香柳继续。 　　香柳奇怪的看了一眼姐姐，才对王锦姝道：“秦家大姑娘秦雪经常去西街的酥记糕点铺子，跟着糕点师傅学了不少，自己也自创了许多新式的糕点，品相好，口味佳，很受欢迎的。据说这几日临王府的仆从经常去那里光顾，因为顾客面生，所以秦雪姑娘就留了个心眼儿，让人去查了那几个顾客的来历，才知道他们是临王府的。” 　　王锦姝点头，脸上露出由衷的赞叹，香柳确实是心思慧敏，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就打听出了这么多事。 　　平时临王来，她没有刻意让香桃香柳回避，她想，通过她对两姐妹的观察，又因为有帮忙葬父的恩情在，两个丫头对她应该会忠心耿耿死心塌地的。 　　况且，她私底下也让风驰去查过，两个丫头背景干净。而且据她观察，两个丫头确实不会武功。 　　她对她们很放心。 　　平时，香桃香柳跟着她接人待物，两个人虽然都听了，但是香柳却多留了个心眼，记在了心里。 　　就比如这次，就因为一个梅雪酥，她让香柳去查酥记铺子，当香柳查到那铺子是秦家产业，而且秦大姑娘经常去那里，就一下明白了姑娘的用意，所以她尽她所能，能查的，都查了。 　　香柳见姑娘若有所思，以为她是在思考梅雪酥这件事，所以没敢贸然出声打扰。 　　香桃虽然不及香柳聪明，但也会察言观色，看到姑娘一脸沉静无波无澜，也不敢擅自开口。 　　王锦姝起初想的是香柳这么聪明，和香桃会不会生嫌隙，不过转念一想，一则两人是亲姐妹，二则她们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香桃若是有什么情绪一直都是挂在脸上的，及时开导即可，也不必过于担心。 　　王锦姝开始想梅雪酥的事情，梅雪酥是香桃拿进来的，给她糕点的是临王府的人，这点就有些说不通了。若是这“梅雪之争”的暗指是秦雪想要说给王锦姝听的，那为何会送去临王府呢？ 　　王锦姝一时没能想明白，香柳见她眉头微蹙，低声唤了一声姑娘。 　　王锦姝回过神，看了一眼香柳。 　　香柳才缓缓道：“姑娘，你还记得两日前您叫奴婢去给临王府送的蕊间雪梅酒吗？” 　　王锦姝蓦然抬头，一个念头涌上心头，轻咬唇畔，目光落在香柳灵动的眸子上，等待她的下文。 　　“奴婢把酒送到临王府时，临王殿下刚刚练完剑，看起来心情很好，当即就命人把酒打开，喝了一杯，还赞叹说这梅酒清香甘冽，甚得他意。” 　　王锦姝看着香柳，脸上渐渐起了笑意，这丫头看起来要比她想象的聪明许多啊！ 　　香柳又说了一句话，彻底肯定了王锦姝的想法。 　　“其实，奴婢特意让人去问过了，西街酥记掌柜的说他们这几天没有用梅花做的糕点，若是顾客想吃，他可以建议师傅做一些。” 　　王锦姝笑道：“我知道了，辛苦你了香柳，中午你和香桃多做几道菜，就算是我对你们的奖赏了，如果食材不够，就让风驰去买。” 　　王锦姝抬头看向房檐，刚刚嗖嗖飞回来挂在房檐上的风驰听到这句，差点一头栽下来。 　　风驰趁姑娘不备，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平时拿他当手下当的太得心应手了是嘛？他可是皇上的暗卫呢！又不是这里的杂役，买菜这类活他不要干！ 　　王锦姝听着房檐那边的哗啦声，知道风驰在表达不满，忍不住笑着喊道：“风驰呀，想不想吃红烧肉，香桃的拿手好菜哦。你劳碌奔波了这几天，该有奖赏的。” 　　风驰一听红烧肉，刚刚的不满情绪立刻消了大半，这还差不多。 　　下人们各自忙碌，王锦姝回到屋里，又拿出了那张小笺。 　　刚刚是她太粗心，看到酥记的糕点，本能的就以为这小笺来自于酥记，一想到秦家产业遍布北州，若是这小笺是秦雪所写，好像有那么几分用意。 　　可是经过香柳的一番言论，她一下子明白了，这“梅雪之争”分明是萧霖华的暗喻！ 　　她让香柳送去了梅酒，他便以“梅”代指她。秦大姑娘恰好又叫秦雪，“雪”代指秦雪。 　　“呵，”王锦姝轻笑，“好一个梅雪之争，争谁？争他吗？” 　　王锦姝只觉得这真是一个笑话，萧霖华也忒自恋了些，怎么着就让他觉得她对他有意了？真是天大的误会啊！ 　　王锦姝兀自笑着，却不料想，一个男声忽然传来。 　　“王姑娘看起来心情很好呢。” 　　听到这声温润的嗓音，王锦姝猛然抬头，目光一下子撞进了润公子含笑的双眸中。继而她又望向他身后的香桃和香柳，一股怒意瞬间燃起。 　　润公子看到王锦姝脸色瞬间变幻，连忙道：“抱歉王姑娘，是润某不让香桃香柳通报的，本想给你一个惊喜，没想到……是润某唐突了。” 　　王锦姝脸上仍有不快，香桃香柳是她的丫鬟，竟然这么听润溪的话！就算润溪曾来过她这里，就算润溪长得好看她们喜欢他，可是她们怎么能一点儿防备之心都没有呢！况且她还是一个独居的女子，她的丫鬟随随便便就让男人进了她的家！ 　　香柳见王锦姝脸上阴云汇聚，连忙扑通跪倒，疾声道：“姑娘，奴婢知错了，您罚我吧，您别生气，气大伤身。” 　　香桃一头雾水，只觉得诧异，这都至于吗？润溪公子又不是没来过，上次姑娘还和他聊的很开心呢，姑娘这样甩脸子，也太不给润溪公子面子了吧！香柳也是，怎么了？至于大呼小叫的磕头认罪？ 第169章 猜忌 　　香柳见姐姐一脸茫然，连忙扯着她的衣裙喊道：“姐姐，你快跪下吧，我们确实错了。” 　　香桃虽然疑惑不解，却也跪了下来，就是没像香柳那样磕头认罪。 　　此时风驰去买肉去了，要不然，风驰也不会允许润溪随意进到王锦姝家里。 　　王锦姝一脸冷意，两个丫头一个惊恐一个茫然，当下最尴尬的就属润溪公子了。 　　润溪并没有看身后跪着的香桃香柳，而是俯身施礼又致歉道：“王姑娘，这件事实在是在下思虑不周，还请姑娘不要迁怒两个丫鬟。” 　　王锦姝看着三个人，沉默一瞬，对香柳道：“既然润公子替你们求情了，这件事就作罢吧，你们两个怎样都要长个教训，就罚你们今天中午不许吃饭了。” 　　“是，谢谢姑娘！”香柳连忙谢恩。 　　香桃不满，小声嘀咕道：“刚刚还说奖励红烧肉呢。” 　　香柳一听，吓得眼睛都瞪大了，连忙捂住了姐姐的嘴巴，拽着她的胳膊就要往外拉，恨不得立刻把她拖走。 　　香桃被香柳掐疼了，愈发来劲：“你拉我干什么！我自己会走！” 　　“走吧姐姐，别说了。”香柳快哭了。 　　“有什么说不得的，我又没错！” 　　“姐姐！” 　　“香柳！”王锦姝忽然提高音调，道，“你别拽她了，让她回来，我倒是要听听她到底要闹什么！” 　　香柳连忙插嘴：“姑娘，我姐姐不闹什么，她脑子不清楚，我这就带着她出去给她说清楚！” 　　王锦姝看着香柳往外拉扯香桃，本以为既然香柳帮她铺了个台阶，她就着这台阶下去也就完事了。没想到这香桃今天不知道是抽什么风，非要当着外人的面在这里大喊大叫。 　　“香柳！你别拉我！” 　　忽然，“啪”的一声，一记响亮的耳光，香柳一手攥着自己另一只手的手腕，颤声道：“姐姐，对……对不起，你别闹了行吗？” 　　香桃脸上绯红，又被香柳扇了一个耳光，一边脸更是红肿，她如梦初醒一般，看看王锦姝，又看看润溪，捂着脸飞也是的跑了。 　　香柳向王锦姝匆匆行了一礼，道：“姑娘，我去看看我姐姐！” 　　王锦姝挥手，香柳追着香桃跑了出去。 　　屋里只剩二人，气氛一下子尴尬无比。 　　润溪满脸歉意：“王姑娘，对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错，你不要迁怒那两个丫头。” 　　相同的话，说出来比刚刚还要多几分懊恼之意。 　　王锦姝亦知道在外人面前，她一个主人和丫鬟闹成这样实在难堪，只不过不知道今天香桃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么口不择言。 　　王锦姝心情不佳，但语气尽量保持平和道：“不知道润公子今日来是有什么事吗？若是没事，恕我不能远送。” 　　王锦姝送客的意味已经很是明显，润溪又不是那样死缠烂打的人，听她说完，他便微微一礼道：“那润某改日再来拜访姑娘，今日就不打扰了。” 　　王锦姝起身，润溪已经退至门外，他轻轻的攥了攥手里的碧玉钗，既然王姑娘今日心情不佳，这碧玉钗改日再送给她吧。 　　王锦姝站在门边，看着润溪走出院门，她也没有再往外送，而是转身去了厢房，香桃香柳的住处。 　　王锦姝一进门，香桃见到她就立刻跪下磕头道：“姑娘，求您饶了奴婢吧，刚刚香柳已经把事情利害同我说了，以后我再也不会犯这糊涂事了！” 　　王锦姝不禁呵了一声，道：“你这态度倒是变化的飞快，你现在怎么知道错了呢？刚刚当着客人的面，那样子大呼小叫，不知道的还以为哪里来的泼妇呢。” 　　王锦姝语气无甚波澜，但是措辞极其严厉，香桃听闻，连忙抽泣道：“姑娘，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奴婢刚刚一时昏了头，才没有通报，允许润公子直接进来的。” 　　香柳看姐姐泪水涟涟，也有些于心不忍，帮忙求情道：“姑娘，我姐姐知道错了，以后不会了，今天我们打扰了您和润公子说话，实在是罪不可恕，姑娘罚我们吧，姑娘出出气，不要自己生闷气，气坏了身子。” 　　王锦姝想，香柳这么机灵，说话也漂亮。香桃是她的双胞胎姐姐，怎么却如此鲁莽蠢笨呢…… 　　王锦姝摆了摆手，道：“想来是这段时间家里事情太多，你们太累了，我准给你们几天假，回去好好休息几天吧。” 　　香柳听闻，当即色变，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求道：“姑娘，您别赶我们走，我们错了，以后我们再也不随便放任何人进来了，求姑娘绕我们这一次好不好！” 　　香柳噼里啪啦的一通求情，王锦姝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道：“我没有赶你们走的意思，我只是想让你们休息几天，等休息好了再回来而已，不要多心。” 　　王锦姝说完这句话，便出了屋，香桃今日这般表现，她忽然觉得她不是无缘无故的。她平时待她们也算真心，真不知香桃竟然会有别的心思。 　　王锦姝一时不敢确定，若是如她猜想的那样，那这两姐妹心眼儿多的就不是香柳了，香桃才更可怕。在自己面前装作憨憨傻傻纯良无害，内里却与旁人暗暗勾结。 　　王锦姝靠在躺椅上闭目养神，中午饭也没有吃。 　　中午饭是香桃做的红烧肉，虽然色香味一绝，可既然她对她已经生了猜忌，这饭菜也就不算安全了。 　　王锦姝仔细回忆着之前的一幕幕，每次萧霖华来了以后香桃的表现，这事就像是拨开层层云雾，抽丝剥茧，最终探寻到个中缘由…… 　　她忽然睁开眼睛，她觉得，自己猜的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香桃，是临王萧霖华的人。 　　王锦姝不确定是一开始她就是，还是她半路被萧霖华策反。不管如何，她懒得再去想，再去对付，最省心的办法就是赶走香桃。 　　可是香柳呢？ 　　王锦姝又有些犯难，香柳看起来什么都不知道，还一心一意的为她出谋划策呢。可是若是香桃被赶走，香柳作为妹妹，也最好不要留了吧。 　　“对不起，香柳。”王锦姝忍不住低声呢喃。 第170章 己所不欲 　　王锦姝并没有过多的去想这件事，问题的根源不在于香桃，而在于萧霖华，又是“梅雪酥”又是收买她身边的人心，他既然把事情做的这样明面了，她再不理解他的用意就显得她过于单纯了。 　　王锦姝换了一身衣服，准备去一趟临王府。 　　香柳轻轻叩门，得到允许，进来时，她双手提着食盒，施礼道：“姑娘，您中午没吃饭，是不是香桃做的饭不和您胃口？奴婢自作主张去美膳居给您买了一些饭菜回来。” 　　香柳说着，便将饭菜一一摆在桌上。 　　王锦姝看她低眉顺眼，说了句“你有心了”，仍旧自顾自的换衣服，并不打算吃她带来的食物。 　　“姑娘，我帮您……”香柳上前，默默帮王锦姝系好衣带，又整理好衣襟。 　　王锦姝穿戴妥当，看了一眼桌上的饭，对香柳道：“拿去和香桃吃吧，我不饿。” 　　“姑娘……”香柳哀哀的唤了一声，眼圈红红道，“姑娘，您对我们的恩情，我们不敢忘却，我姐姐糊涂，她已经知道错了。” 　　“知道错了这样的话就不必再替她说了。就连你都不知道她真正错哪里了吧？” 　　香柳微愕，脸上犹带泪痕，不解的看着王锦姝。 　　“你先不要在我身上花心思了，你去和香桃好好聊聊吧，看她到底是怎样想的。她若能坦诚的同你说清事情原委，我倒是还可以考虑留下你们。” 　　王锦姝语气清冷，任谁说她无情都无所谓，此刻她对香桃已经仁至义尽。主仆之间最大的就是信任，主信任，仆忠诚，若是已经出了猜忌，就会像一道疤痕，是不容易彻底消除的。 　　若是长久相处，真诚待人，也许还能有机会回到最初的表面和谐。可是世间之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永远回不到从前了，要不然古人哪里还会有“人生若如初相见”的感慨呢。一个“若”字，就说明了，永远不可能了。 　　对于人之情感，王锦姝确实没有太多的耐心。她想，人生在世，总有人不认同你，谁也不能做到让所有人喜欢。既然如此，又何必为难自己，为难他人呢。 　　相安无事，不也很好吗？ 　　王锦姝一人骑马，穿过街道。此时刚过晌午，天色就已经昏昏，这几日时不时的下雪，总不见晴朗，天气愈发冷的不像话。 　　王锦姝裹紧了衣袍，经过琴乐坊，听到里边传出悠扬明快的琴声，忍不住驻足倾听。 　　不多时，一个小童跑了出来，对王锦姝招手喊道：“姑娘，姑娘，我家公子请您进去呢！” 　　王锦姝脸上露出笑意，明知故问：“你家公子是谁呀？” 　　小童登时奇怪的看着她，咦？她不认识公子吗？那为什么公子说他的朋友来了，让他请她上去？ 　　外人称呼这琴乐坊里的琴师都为某某琴师，能被称呼为公子的，只有润溪公子呀。 　　小童歪着头表示疑问：“我家公子就是润公子呀，姑娘难道不认识吗？” 　　王锦姝看着小童一脸严肃，忍不住笑道：“我认识润公子，只不过向你确认一下而已。带路吧。” 　　王锦姝将马儿交给琴乐坊的小厮照管，自己跟着小童进了楼。 　　室内暖烘烘的，润溪只穿了一件素色单衣，正坐在琴边弹奏。王锦姝进来后，小童伺候她脱去斗篷，奉上茶。 　　王锦姝捧着热茶，纤白冰冷的手指慢慢有了血色。 　　润溪弹完一曲，双手覆在琴上，面带浅笑道：“外边很冷，不怕姑娘笑话，我向来怕冷，所以让人在屋里烧了三盆炭火，王姑娘现在也暖和过来了吧？” 　　王锦姝含笑道：“这屋里的确暖和，而且你刚刚弹奏的曲子欢乐明快，仿佛春日到来，冰河消融，春暖花开一般。” 　　润溪心中一喜，王姑娘竟然懂音乐！ 　　润溪忍不住问道：“姑娘也会弹琴吗？” 　　王锦姝笑了笑，道：“琴太难了，我没有学会，我只会吹笛子。” 　　“是吗？……”润溪眼睛一亮，想说他这里有笛子，可以与姑娘合奏，但最后还是没说出口，毕竟上午才发生了那件事。他若是再提出那样无理的要求，王姑娘恐怕真的就恼了。 　　王锦姝抿唇笑道：“我也好久没吹笛了，生疏了很多，公子是音律大家，我演奏的笛子简直不值一提。” 　　润溪温和一笑，说了句是吗，就不再提这个话题。当然他也不会去问王锦姝为何有兴致来他这里，也许是心中烦恼随便散心，也许是无事可做偶然来到这里，不管哪种，王锦姝能来到这儿，他已经很满足了。就不会再问些扫兴的话了。 　　沉默一瞬，还是王锦姝主动提出了那个话题：“上午真是抱歉啊，怪我没有管好下人，才闹的那样不愉快。” 　　润溪连忙摆手，道：“不不，是润某的错，我实在不应该直接闯进去的。” 　　“公子也没想直接进去吧？”王锦姝忽然问道，语气很是严肃，“是不是香桃主动说的，让你直接进去。” 　　“……” 　　王锦姝见润溪不说话，才低声道：“看来我猜对了。” 　　虽然事情之前被她猜的八九不离十，现在又确认了一遍，心里还是有些恼怒的，她待香桃不薄，没想到她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萧霖华利用了去。 　　润溪看王锦姝如此，虽然不知香桃为谁办事，但已清楚香桃背叛了她，用不得了。 　　“王姑娘，你也不必太过往心里去，世间最难测的就是人心，现在你既然已经察觉出她有问题，就还不算晚。” 　　王锦姝抬眸对润溪展颜一笑，道：“本来我是来向你致歉的，没想到反而被你安慰。” 　　润溪见王锦姝脸上又显露笑容，心中安慰，能帮到王姑娘就好，哪怕只是不值一提的开导。润溪脸上满是温柔的神色，语气也无比轻柔：“王姑娘，你我之间不必说这些见外的话。” 　　王锦姝听了，心思微动，随即笑呵呵的敷衍过去。她又听润溪弹奏了几曲，不知不觉，天色已经昏暗了。 　　王锦姝骑上马，已经再无心去临王府了。她一路上想，对于萧霖华，也算是她无情无义在先的，她帮他想的那样子的计策。现在他反过来这样对她，她冤枉吗？委屈吗？不冤枉，不委屈的。 　　这样想着，她心里松快了许多，这次她不再去深究，就让萧霖华释放出心中不快吧。 　　只是，她现在更加深刻理解了那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别说朋友了，就是对待陌生人也不该那样的。是她有错在先，就不要怪别人了。 　　王锦姝一路上胡思乱想，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已经想通了，心情也好了许多。 第171章 送去聘礼 　　王锦姝回到住处，叫去了香桃香柳好生聊了一番，虽然她已经想明白萧霖华有资格那样对她，但她还是不太能原谅香桃。 　　萧霖华是萧霖华，香桃是香桃。一码归一码，不能混为一谈。 　　香桃本想掉眼泪博同情，被王锦姝冷冷的话语堵了回去：“香桃，既然我们之间已经生了嫌隙，那就好聚好散吧。你，我是不会再用了，与其以后还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就想起这件不愉快的事，各自心里难受，还不如现在就此作别。我让风驰给你们准备了一些银两，即使这两个月你们什么都不做，也够吃够喝。” 　　香桃的话哽在喉咙，其实她后悔极了，她真不该轻易的被临王殿下收买了，说到底还是她太贪财了，因小失大，以后不好说再找一个平易近人的主子了。 　　香桃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都是以后，所以低着头一直没看王锦姝。 　　而香柳却在默默掉眼泪，她缓了缓情绪，才道：“姑娘，我们走了你要照顾好自己……你脾胃不好，不要贪吃生冷的食物，晚上早点睡觉，平时也不要总是一直看书，对眼睛不好……奴婢帮风驰大哥做的鞋子才做好了一只，等奴婢做好了，奴婢就请人帮忙送过来，肯定不会再给您添麻烦……” 　　香柳絮絮叨叨，眼泪静静地在脸上流淌。 　　王锦姝心中亦是酸楚，这些日子的相处，她同香桃香柳没感情那是假话，她不是铁石心肠的，她对她们也充满不舍，尤其是香柳。 　　王锦姝眼眶里悬着泪，离别的情绪堵在胸口哽在喉咙，让她没办法正常发出声音。 　　王锦姝起身背对她们，努力压制自己的情绪，尽量让自己的话语听不出任何情绪。 　　“你们走吧，后会有期。” 　　香柳重重的对王锦姝磕了三个头，才恋恋不舍的一步一挪的往外走了。 　　香桃香柳走后，第二天王锦姝就到牙行里去买丫鬟去了。这次她决定多买几个，而且这几个人还要在不同的牙行买，免得将来哪个有问题，打发走的时候像香桃香柳似的顾念姐妹感情不得不都打发走。 　　王锦姝本想找年纪大一些的，沉稳一些的，可当她看到牙行里十来岁的瘦瘦小小的小丫头们，又忽然生出了怜悯之心。 　　牙行卖丫头没有年龄要求吗？！这是王锦姝最先想到的。 　　这些小丫头小的才八岁多，被卖到有钱人家陪着贵女小姐一起长大还好，若是姿色好一些的，万一被秦楼楚馆看中了…… 　　王锦姝不忍再往下想，在几个牙行里转了转，最后挑了几个最小的小丫头买了回去…… 　　王锦姝并五个小丫头挤在马车里，车里边人虽然多，但是说话的声音不多。风驰在外边赶车，满眼无奈，王姑娘这才消停了两天，不管闲事是不管闲事了，改开慈幼院了吗？ 　　王锦姝回到住处，依旧在和那几个小丫头说话，她先是让风驰去美膳居买些吃食回来，说是今天天色晚了，没时间做饭了。 　　风驰暗暗翻白眼，不是没时间做饭，而是姑娘你买的那些小丫头不会做饭吧！？哎，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买回来五个八九岁的丫头，姑娘你多买一个岁数大一些的也好啊…… 　　风驰暗自腹诽，独自翻墙出去了。 　　有个小丫头眼尖看到了，忍不住又惊又喜，尖声叫道：“那个人身手那么好啊！” 　　王锦姝忍住笑，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笑道：“他不是‘那个人’，以后你们都叫他风驰哥哥，听到了吗？” 　　“听到了。”稚嫩的童声整齐的回答。 　　王锦姝带着她们进了正厅里屋，指着床榻道：“这是你们的主子——我，睡觉的地方。” 　　王锦姝又指了指外间的床榻道：“这里呢，是你们轮流值夜的时候，睡觉的地方。” 　　王锦姝又带她们到了西厢房，指着已经布置妥当的一排床铺道：“这是你们平时休息睡觉的地方，自己选个地方吧。” 　　五个小姑娘有活泼抢先的，有慢吞吞迟疑的，最后都选定了自己的位置。 　　王锦姝并没有给她们改名字，而是按她们原来的本名叠字念而已，仔细记住了几个小丫头的名字，又交代了一些规矩，风驰恰好拎着几个食盒回来了。 　　风驰一进门，梦梦就迎了过去，十分有眼力见的乖巧的要去接风驰手里的东西，其他几个丫头看了，才后知后觉的赶紧上前。 　　“风驰哥哥，我来帮你拿吧。” 　　“我来吧，风驰哥哥。” 　　“风驰哥哥，我帮你拎这个。” 　　一时之间，风驰有如被众星捧着的月，双手忽然抬高，他怕这几个小丫头七手八脚的把他好不容易买回来的饭打翻了啊！风驰脸上写满了“快让这群丫头退下！”，苦着一张脸无奈的看着王锦姝。 　　王锦姝掩嘴轻笑，随后又恢复严肃神色，不慌不忙道：“你们都让开，让风驰过来。” 　　几个小丫头这才意识到她们快把风驰逼退到墙角了，连忙讪讪闪身，让开一条路。 　　风驰左左右右的逐一看了一圈，确定她们不会再来抓挠他，才敢抬脚走到王锦姝跟前，把饭从食盒里拿出来，一一摆在了桌上。 　　风驰出去耽搁的时间有些久，王锦姝忍不住问了一句。 　　风驰答道：“因是年关将近，各家去美膳居订餐的也变多了，所以等的时间长了一些。不过属下在美膳居看到了临王殿下。” 　　“他也看到你了？” 　　“那倒没有。”风驰道，“属下去的时候，临王正在上楼，楼梯口有秦家管家老爷在迎接。” 　　王锦姝赞许点头，风驰果然是心思细腻，知道她最近在做什么，怪不得萧霖业如此信任他。 　　风驰一边说着话，一边将饭菜在桌子上摆好了，其间还回头瞥了几眼那几个丫头。 　　王锦姝挥手对丫头们道：“你们先出去吧，一会儿我有事再叫你们。” 　　“是。”小丫头们虽然饿，但是都很懂事的安静退下了。有的知道姑娘和风驰要说重要的话，她们不方便听，有的一头雾水，不是该伺候姑娘吃饭了吗？ 　　屋里，风驰继续道：“姑娘，临王殿下已经向秦家送去聘礼了。” 第172章 浅浅 　　动作这么迅速吗？王锦姝有些意外，想到才收到意喻“梅雪之争”的梅雪酥没多久，萧霖华就“已经”给秦家下了聘礼了。 　　呵呵，王锦姝抿唇不语，幸亏自己理智，没被萧霖华那些撩拨挑逗迷了心智。 　　“秦家同意了？” 　　风驰道：“属下觉得应该是同意了。” 　　王锦姝道：“不要你觉得，这两日你就先去查这件事，我要确切的消息。还有，李家、曲家那边也要盯紧了。” 　　“是！” 　　王锦姝想了想，又忽然问道：“这两天香桃香柳在做什么？”虽然她们已经不是她的奴婢，但是以防万一，王锦姝还是让风驰盯紧了她们。 　　“她们暂且在家呢，属下查过了，她们是准备过了年再找新工作。” 　　“知道了。”王锦姝看向门外，几个小丫头正远远的规矩的站着，王锦姝本意是让她们先回屋休息，没想到她们这么乖巧的在外边等候。 　　王锦姝向她们招了招手，柔声喊道：“你们几个进来吧。” 　　王锦姝又对风驰道：“你也坐下，我们一同吃饭。” 　　我……我们？！风驰有些惊讶的看着王锦姝，连忙低头道：“姑娘！这不合规矩！让那几个丫头伺候您用饭，您吃饱了我们再吃。” 　　王锦姝笑道：“不用那么麻烦，天气冷，再等饭菜都凉了，一起吃吧。” 　　“不可！”风驰忽然单膝跪地，十分严肃道，“姑娘，尊卑有别，还是不要难为我们了。” 　　刚走进来的几个小丫头看见风驰这样，有的很显然表现出了很讨厌他多嘴的样子，姑娘都说坐下来一起吃了！一起吃呗！你难道不饿吗？难不成你在外边已经偷着吃了？可是我们还饿着呢呀！ 　　王锦姝扫了一圈这几个女孩子，见她们神色各异，到底是心思不齐，以后再慢慢调教吧。 　　“风驰先退下吧，萱萱伺候我用饭，其他人也先退下吧。” 　　“是！”齐齐的回答声。 　　梦梦有些意外的看了萱萱一眼，心中不快，自觉表现很好的她有些受挫，原来姑娘并没有最喜欢她。 　　晓晓好像是因为肚子太饿，有些生气，吉儿则是一脸淡漠，跟着大部队往外走。 　　风驰也放心的走出去了，同时一个身影快速追了上去。 　　“风驰哥哥！”清丽稚气的女声，让风驰停下了准备起飞上树的动作。 　　女孩子喘了几口气平息下来才仰头道：“风驰哥哥，你功夫真好啊，能教教我吗？” 　　“你？”风驰有些意外，退后一步仔细打量着这个身量不高的小姑娘。 　　小姑娘被对方看的有些羞涩，但努力装作淡定道：“风驰哥哥，我叫浅浅，我还在家的时候跟我爷爷学过一些功夫的，风驰哥哥可以考校我的。” 　　风驰看着小姑娘清澈却倔强的眼眸，不忍心拒绝她，又打量她一番，才道：“来试试？” 　　两个人说着，在院中比划了起来。 　　萱萱安安静静的伺候王锦姝用饭，她吃过之后让萱萱去喊其他人来吃。 　　王锦姝在里屋，看着五个小丫头在外边吃饭，而风驰则是端着饭去房顶上去吃了。 　　王锦姝知道这五个女孩子心思各异，所以也吩咐风驰对她们多加留意。 　　这几日，同风驰最多亲近的就是浅浅了，浅浅对练武很感兴趣，时常自己拿着树枝在一边偷偷比划，王锦姝偶尔看到她，她也有些像模像样的感觉。 　　浅浅为人十分低调，平时也不怎么同别的女孩子亲近，总是独来独往，风驰教了她功夫，她就在一边勤学苦练。 　　可是这样一来，浅浅似乎就有了一个很大的缺点，那就是对家中事务并不是很上心，都是王锦姝或者别的女孩儿安排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腊月二十七，临王府送来了请帖。 　　王锦姝以为萧霖华现在忙着对付秦家，已经没空搭理她了呢。 　　请帖上写的这次宴会名为“赏梅宴”，王锦姝记得临王府里没有梅树啊，何来的赏梅宴呢。 　　王锦姝把风驰喊来问了一句，风驰说，前几天临王让人在院子里新移栽了几株梅花，全是含苞待放的，现在已经全部盛开了，梅花的品种还很多。 　　王锦姝哦了一声，把请帖放在一边，并没有打算去参加。现在她独自在北州，还是低调些为好，若是惹得全城人都知道她与临王有瓜葛，那她日子可能就会很艰难了……想巴结临王的，会上门送礼请求帮助，视她为眼中钉的，比如秦家，就会想方设法除掉她…… 　　是夜，王锦姝刚刚准备就寝，就发现墙边人影闪过，王锦姝眉头一皱，今日是浅浅守夜，王锦姝随即叫了她同她一起出去。 　　她快步跑到门外，浅浅“哗啦”一声，把门打开，王锦姝见到一粉衣身影，倏地跑进了巷子里，而风驰仍然站在原地。 　　王锦姝看到风驰手里的一双新鞋，他也没有要瞒着王锦姝的意思，而是施礼道：“姑娘，刚刚是香柳来了，给我送来了……” 　　风驰抬手，似乎有些尴尬，没有再往下说。 　　王锦姝哦了一声，又看向巷子口，她扬声道：“以后再来就白天的时候光明正大的来吧，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何必偷偷摸摸的。” 　　巷口人影微动，终是没有出来。 　　王锦姝看了风驰一眼，欲言又止，转身回了屋。 　　浅浅跟着王锦姝往回走，一路疑惑着回头看，进了屋，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姑娘，刚刚是谁找风驰哥哥了？” 　　浅浅问的直接，并没有拐弯抹角或是委婉。 　　王锦姝亦是直接道：“是香柳，从前她和她姐姐一同伺候我，她姐姐犯了错。所以我把她姐姐和她一同赶了出去。” 　　“刚刚她是给风驰哥哥送鞋子吗？” 　　王锦姝抬头扫了一眼浅浅，浅浅本来纯净的的眸子好似蒙上了一层阴影，有些难过的样子。 　　既然浅浅平日里直来直去，王锦姝也没有跟她兜圈子的意思。 　　“浅浅，我知道你跟着风驰学武功，对他十分崇拜，可是他已经心有所属，你就不要再让自己往里陷了。” 　　况且，你才十岁。王锦姝抬眼看了一眼她稚嫩的脸颊，轻而又轻的笑了笑。 第173章 保护 　　腊月二十八。 　　王锦姝一早就收拾妥当，出了门，寒风凛冽，王锦姝裹紧了身上的狐裘大衣，骑着马向着北州荒林的方向去了。 　　风驰本来默默跟着，但是后来察觉王锦姝所走的路线越来越偏僻，才出声询问她要去哪里。 　　林子虽然荒僻，但是王锦姝记得有一条小路是能够上山的，王锦姝骑着马缓步前行，虽然看起来那座山就近在眼前，但是要真正抵达山脚下还是需要一段时间的。 　　雪霁初晴，山上稀疏的树下留有斑驳的积雪，林中偶有孤鸟飞过。 　　王锦姝指了指远处的山，对风驰道：“我去那里走走。” 　　风驰表示不解，但是也没说话。 　　王锦姝主动道：“今日是临王殿下举办赏梅宴的日子，我得了请帖，若是不去，就不能龟缩在家里，他不让人来也就罢了，万一他再让人来请，到时候还是免不了面对尴尬。” 　　“我知道你在这里一方面受我差遣，一方面也是依照皇上的意思监视我，我也并不介意你每日往上京城去信。我在北州做的事坦坦荡荡，你大可以同皇上说。” 　　风驰跟在后边，没想到今天姑娘同她说了这么多话，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想客套却发现她说的都是实话。 　　王锦姝又道：“我自己的力量薄弱，不过我能察觉到的都告诉你了，让你禀报皇上，你们多加留心，我能帮忙的，我也在尽力去做。不过……” 　　王锦姝顿足，回过头望向风驰，语气似乎比这林间雪还要冷，比山林鸟的啼叫还要多了几分凄凉。 　　“不过，我既然对他坦诚相待，请你转告他，我也希望他能够坦诚待我。” 　　风驰自然知道王锦姝所说的“他”是萧霖业，若是单单这句让别人听了去，会觉得这女子真是狂悖自大，竟然让一朝天子对她“坦诚相待”，不过，风驰没有这么想，因为他知道王锦姝在皇上心中的分量。 　　抵达山脚下，王锦姝把马拴在树上，拎着裙子，沿着小路慢慢往上走。 　　“今天我来这里，其实还有个目的，就是想找这样一个清净的地方跟你把事情说明了。城里人多，家里有小丫头们在，周围又有临王的耳目，免不了被人打扰。” 　　风驰没有吭声，跟在王锦姝身后，默默听着。 　　“这些日子我思来想去，实在想不明白为何虞山楼的人会将我困在这北州城中，直到那日你同我说临王向秦家送去的聘礼，我好像忽然明白了。” 　　说到此处，王锦姝自嘲一笑，继续道：“怪不得你们事事瞒着我，是我自己太笨了，以为自己想的好法子帮了别人，却不知道人家早就开始行动了。” 　　风驰忽然道：“王姑娘，临王殿下确实是听了你的建议才……而且皇上这么做，只是想保护你而已。” 　　“保护我？”王锦姝忽然神色一凛，一个不好的念头瞬间涌上心尖，脸上一下子失去了血色。 　　若风驰说的是真的，萧霖业让她留在北州是为了保护她，那都统府呢？不安全了吗？那她的阿爹阿娘会不会有危险？！ 　　王锦姝抑制住自己的情绪，声音却有些发颤：“我阿爹阿娘哥哥他们……” 　　风驰低下头，看来事情已经到了没办法隐藏的地步了，其实皇上之前说过，若是王锦姝察觉到了什么，就让他可以用别的一些事给她分心，实在不瞒不住的时候，再告诉她。 　　风驰只得道：“王大都统在都统府被刺杀过几次，练武场有几次，不过都有惊无险。” 　　几次？！有惊无险……可是天子脚下，行凶者竟然如此猖獗，可见王大都统经历了什么，萧霖业的处境是多么艰难，官员们的立场还是那样摇摆不定吗？就连他的两个臂膀麒麟军和忠鉴司也要受到对方威胁吗？那对方势力也太猖獗了些吧。 　　王锦姝停止了胡思乱想，又问：“皇上呢？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风驰答道：“麒麟军和忠鉴司都加强了防卫，皇宫有如铜墙铁壁，歹人都是有去无回的。” 　　“这样说皇上遇到过危险了？”王锦姝一急，脱口道。 　　“皇上也是有惊无险，皇上说，若是您知道了这些事，他就让属下告诉您，他不让你留在上京，确实是想要保护您。上次让您离开上京，来到北州让您身陷危险，可是这次不一样，北州太平，又有定北王和临王坐镇，大家都会护你周全的。” 　　王锦姝抿唇，沉吟一瞬道：“所以，你当初做出监视临王的假象，只是为了迷惑我，让我觉得你来北州不仅仅是为了保护我，而且还是另有目的的。当时，你就是想让我误以为你要监视临王对吧？” 　　风驰低着头，答了一句是。 　　“所以……”王锦姝似是自己在喃喃自语，“既然皇上陛下这么信任临王，可是这段时间我竟然还对临王有猜忌，忙前忙后的生怕临王对皇上不利，就比如今天。我是不是太傻了？” 　　“姑娘不要这样想，皇上是为了保护您！” 　　风驰翻来覆去的说的就是这句，王锦姝轻轻的哼了一声，转身拎着裙子继续往山上走。 　　风驰默默跟在她后边，没有再说话。 　　王锦姝行至半山腰，不再往上走，而是钻进了茂密的林子里。 　　风驰没有阻拦她，亦是跟上前去。 　　穿过茂密的林子，就到了一处平台，这里就连风驰也不知道，这里竟然是一处墓地。 　　这墓地中墓碑都面朝上京方向，风驰悄悄仔细看了看，竟然是穆家军的军墓。 　　王锦姝站在原地，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又清理了一些陵墓旁的杂草，默默凭吊良久，才准备下山去了。 　　这时，林中忽然出现异动，王锦姝眼神示意风驰，而风驰也呈现一种警戒姿态。 　　两人退至另一旁的石头后边，悄悄关注着这边林子的动静。 　　只见一个年迈的身影从林间走了出来。 　　他面色苍老，身形佝偻，可是腰间却依旧挂着他的那把剑，他独自一人来到墓地，见这里已经被人祭扫过，十分意外，不禁驻足环顾。 第174章 除夕之夜 　　王锦姝看到来人是何擎，也无意再隐藏，慢慢从石头后边走了出来。 　　何擎先是一惊，待看清来人是王大都统的女儿王锦姝时，不禁十分意外。 　　何擎是长辈，又有职务在身，王锦姝以晚辈见礼，何擎连忙虚扶了一下。 　　“王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何擎意外极了，别说穆家军墓这里十分隐秘不容易找到，光是年关将近王锦姝身在北州就已经很奇怪了。 　　王锦姝看了风驰一眼，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她又要骗人了。 　　“我是奉皇上之命，留在北州协助临王殿下推行改革政令，年关将近，皇上又命我前来祭扫穆家军墓的。” 　　风驰听了，更加理解王锦姝刚刚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哎，骗人吧，骗吧，不骗人又能怎么样，反正她说的也是最好的解释了。 　　何擎听了似乎有些感动，皇上竟然还能想着穆家军，已经足够了。 　　王锦姝默默站在一旁，看着何叔完成祭扫。何叔看到她，表现得很平静，想必他不知道何小敞之所以会被送回北州，是她一手造成的。 　　看来这次，虞山楼倒是把这件事的锅背的结结实实的。 　　王锦姝同何擎又说了几句话，问了问小轩的情况，才慢悠悠的下了山。 　　王锦姝来时本来以为她可能会偶遇小轩，没想到遇到了何叔，何叔说小轩今日脱不开身，明日才来。 　　王锦姝想，她来到北州也有一段时间了，一直没看到小轩呢，看来他真的很忙啊…… 　　又两日，王锦姝让人给院子里的几个小丫头都做了新衣裳，她们身上穿着粉红色的衣裙，在王锦姝面前转来转去，像是翩翩起舞的几只小蝴蝶，王锦姝看了心里高兴。 　　她之前让人定制灯笼对联也都送到了，小丫头们帮着风驰又是挂灯笼又是贴对联，家里一副热热闹闹喜气洋洋的样子。 　　王锦姝坐在门前的藤椅上看着她们闹腾，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自从两日前在山上王锦姝同风驰说了那番话，风驰便觉得王姑娘一直以来其实挺被动的，甚至有些可怜，这不……过年都不能回家…… 　　风驰这样想着，忽然冒出了皇上好像有些不近人情的念头，自己连忙偷偷甩了甩头，哎，他在想什么啊，不是那样的，皇上只不过是想保护王姑娘罢了。 　　是夜就是除夕。 　　王锦姝预定了很多烟花，任由几个小丫头在院子里放着玩儿，自己坐在一边喝茶吃点心看着她们乐。 　　烟花一个个飞上天，一直很爱玩儿爱吃的晓晓今天话也很多，也凑到王锦姝跟前，笑嘻嘻道：“姑娘你看到了吗？我刚刚放的那个烟花，紫色的呢，像盛开的菊花似的。” 　　梦梦也不甘示弱，站在院子里喊道：“姑娘快看，我要放的这个烟花叫节节高。” 　　梦梦点燃了捻子，只听突的一声，烟花飞上天，砰然炸开，是金黄色的，一部分还再往高里飞，又砰然炸开，是橘黄色的，以此类推，红色，绿色，直到最后一层蓝色。 　　“好看吗，姑娘？”梦梦站在院子里，烟花映着她的脸颊忽明忽暗。 　　王锦姝靠在藤椅里，拍着手笑着，她头顶上红色的灯笼映着她的脸颊也是红扑扑的。 　　风驰坐在树上，默默看着王锦姝，又默默叹了口气。好像一下子明白了王锦姝为什么忽然买好几个丫头回来，原来是为了不让除夕之夜太过冷清啊…… 　　一直在厨房忙碌的吉儿跑来喊道：“晓晓，萱萱，梦梦，浅浅！你们来帮我端饺子啦！” 　　“好！”女孩子们欢快的应声，一股脑儿的往厨房跑去，也不说放烟花了。 　　王锦姝看着女孩子们活泼跳脱的样子，也起身，她今天穿了一件红色丝绒长裙，裙领处一圈洁白的狐狸毛映着她的脸颊更加精致漂亮。 　　“饺子来啦！”梦梦端着一盘子饺子往外跑。 　　王锦姝看她那么小小的个子，抱着个大大的盘子，忍不住笑道：“梦梦你慢点儿。” 　　“没事哒姑娘，我小心着呢！”梦梦嘻嘻一笑，端着盘子跑到了小厅。 　　其他女孩子也都端着饺子进来了，浅浅喊了风驰哥哥，风驰也从树上飞了下来。 　　因着王锦姝之前说过，除夕之夜大家要坐在一起吃饺子，显得热闹，风驰这次也没有因为主仆有别而反对。 　　几个丫头拿起筷子，冲向了盘中的饺子，都希望自己能吃到那个包了铜钱的那个饺子。 　　风驰忍不住道：“你们慢点儿！” 　　晓晓反驳道：“风驰哥哥不知道吗？除夕的饺子就要来抢的，要是一个不留神，藏着铜钱的饺子被别人吃了，福气就跑了！” 　　“对啊对啊，”梦梦附和道，又转头望向王锦姝，好像要得到支持似的，“姑娘您觉得呢？” 　　王锦姝笑道：“吃吧，今天是除夕，没那么多规矩。” 　　风驰表示无奈，刚夹起一个饺子，就听吉儿“哎呦”一声。 　　所有人都齐齐望向吉儿，吉儿果然不负众望，嘴里吐出一个铜钱来。 　　晓晓叫道：“呀，吉儿吃到铜钱啦！” 　　梦梦本来就挨着吉儿坐，一把抱住吉儿笑嘻嘻道：“沾沾福气沾沾福气！” 　　“我也要我也要！”晓晓也扑了过去。 　　萱萱和浅浅都比较内敛，也纷纷走了过去，象征性的抱了一下。 　　气氛也算活络了起来，几个人闹的正热闹，忽然就听到门外传来“嘟嘟嘟”的敲门声。 　　风驰登时警觉，也很意外，阖家团圆之夜，谁会来拜访呢？ 　　王锦姝眼神示意风驰去开门，风驰脚步飞快，隔着门问了一句：“是谁啊？” 　　门外温润的声音传来：“我是润溪，除夕之夜冒昧拜访，还请风驰侍卫通报一下。” 　　风驰回禀后，王锦姝让风驰把润溪请了进来。 　　润溪穿的体面，人长得俊气清秀，脸上也是温温和和，一进来就引起了几个丫头的注意。这是王锦姝买了这几个丫头回来以后，润溪第一次来拜访。 　　润溪行礼后，王锦姝请他入座，梦梦十分有眼力见的撤走了空盘子。 　　王锦姝笑道：“不知道你来，若是知道，就等你一会儿了，第一锅饺子已经吃的差不多了。” 第175章 润溪收徒 　　润溪笑道：“姑娘的意思是还有第二锅吗？” 　　王锦姝看向吉儿，笑问道：“吉儿，第二锅好了吗？” 　　吉儿飞快行礼道：“奴婢这就去看看！” 　　“我们也去！” 　　几个丫头抱着空盘子，飞快跑开了。 　　润溪看了她们身影消失的地方，忍不住有些自嘲的笑道：“原来你这里这样热闹，我若是知道，就不来打扰了。” 　　王锦姝脸上带着浅笑：“除夕之夜，当然是越热闹越好，你能来我恨高兴呀。” 　　“是吗……”润溪脸上亦是带着笑，他想的就是王姑娘自己一个人在北州，定会思念家人，他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过来看一看。 　　两个人没有再说寂寞不寂寞这个话题，王锦姝知道润溪是个孤儿，从小就被养在琴技坊，年啊节啊的都是和别的孤儿一起过，所以也没再说。 　　两人说了会儿话，第二锅饺子已经好了，风驰让几个小丫头在厨房吃好了再去前边伺候，吉儿则是端了饺子过来，伺候王锦姝和客人用饭。 　　没有几个孩子的哄抢，这一锅饺子吃的很慢很斯文，两个人没有再说话。 　　吃过饭后，润溪让随从拿过来琴，弹琴助兴，王锦姝兴之所至亦是拿出来了笛子。 　　琴音笛音混在一起，琴音如泉水叮咚，笛音就如鱼儿欢游，琴音如高山翠柏，笛音就犹如鸟儿清鸣，一高一低一起一伏，琴音与笛音相辅相成却又各自成趣。 　　一曲结束，两人相视会心一笑。 　　润溪忍不住叹道：“王姑娘竟是笛子演奏的大家，原来润某一直以来都是班门弄斧了。” 　　“琴和笛各有章法，何必相比较呢，刚刚的演奏，若无琴音则非鱼跃鸟鸣，若无笛音则非流水高山。曲中之妙，在于二者相辅相成，为何还定要分出高下呢。” 　　润溪听闻，不禁垂手一礼道：“姑娘说的极是，润某受教了。” 　　虽然王锦姝在和润溪说话，却也注意到了藏在门后一直在认真听的浅浅。 　　王锦姝唤了一声浅浅，浅浅应声走了过来。 　　王锦姝吩咐道：“浅浅，帮润公子斟茶。” 　　“是。”女孩子乖乖巧巧的，但是面上却带着一派镇定从容。 　　王锦姝静静的看着浅浅的动作，润溪察觉到了异常，也转头看浅浅。 　　王锦姝含笑问道：“浅浅，你是不是对音律很感兴趣啊？” 　　浅浅的手一抖，茶水差点跳出水杯，她放下茶壶，将斟好的茶双手敬给王锦姝，又敬给润溪，微微施礼后才道：“姑娘，奴婢失礼了，奴婢不应该躲在门后边偷听。” 　　王锦姝不以为意，浅笑道：“我并没有怪罪你的意思，你若真的喜欢这些，我可以请一个师傅教教你。” 　　“真的吗？”女孩子忽然抬起头，眼睛亮莹莹的，似乎有水汽氤氲。 　　润溪也很意外王锦姝竟可以像对待小妹一样对待婢女，在一旁也只是默默不说话，看着二人。 　　王锦姝对浅浅笑道：“且不说我有没有骗过你，就你跟着风驰学功夫这件事，我有说过你吗？” 　　“谢谢姑娘恩德！”浅浅作势要跪倒。 　　王锦姝连忙拽了她一把，笑道：“明早拜年再跪吧。” 　　王锦姝拍了拍她的肩膀，浅浅破涕为笑。 　　浅浅在这几个女孩子里边一向是最沉默文静的，但是在学功夫方面很刻苦，王锦姝看到她不到天亮就起来练基本功，总是缠着风驰教她，功夫也日益精进，但是她有些急于求成的意思，反而显得学的有些没有章法。 　　有时候音乐是可以让人静下心来的，就像她当时在北州想不到击退敌人的办法而内心火急火燎时，吹一会儿笛子，总能让自己静下心来。 　　王锦姝转头望向润溪，笑道：“润公子可否愿意收浅浅为徒？” 　　浅浅觉得润溪是身份尊贵的客人，连忙道：“奴婢卑……” 　　“浅浅，”王锦姝柔声喝止了她，正色道，“你既然对音律感兴趣，就应想法子让润公子收你为徒才是。” 　　而不是在这里妄自菲薄，况且，浅浅说出她自己卑微的话，也许还会误伤到润溪，毕竟润溪出身也不是那么尊贵。 　　浅浅很聪明，听了王锦姝的话，知道姑娘是有意成全她，她连忙向润溪跪下磕头道：“请润公子收浅浅为徒，教授浅浅琴艺。” 　　既然是王锦姝提出的，润溪自然不会拒绝，润溪对浅浅温和笑道：“收你为徒可以，但是你自己要想好了，学琴可是需要下苦功夫的，你若是真想让自己的技艺出神入化，需要勤加苦练才是，若是只是一时觉得好玩儿，过两天就腻了……那到时候我也不会强求你。” 　　浅浅坚定道：“请师父放心，我定会努力学习，不辜负您的厚望。” 　　润公子闻言，看向王锦姝，含笑道：“是不辜负你家姑娘才是。” 　　“是！”浅浅又转头向王锦姝重重的磕了个头。 　　王锦姝脸上带笑，示意她起身，浅浅这孩子平日里看起来沉默寡言，但是她却是很重情义的，不像梦梦有那么多花哨的心思，也不像吉儿什么事情都不大放在心上…… 　　虽然人多热闹，但是润溪也不好总是打扰，只待了半个时辰就离开了。 　　几个丫头围着王锦姝说话，吃点心，守岁，院子里还有没放完的烟花，就等着跨年钟声敲响，几个丫头放烟花呢！ 　　风驰坐在门口守着她们，看她们玩儿的开心，更觉得自己任务艰巨…… 　　这一年，结束了，王锦姝已经到了双十年华，翌日初一，一大清早几个丫头就起床了，跑到王锦姝跟前挨个跪着拜年。 　　王锦姝给她们一一发了红包，几个丫头高兴的合不拢嘴。 　　因着今天也没有别的事可做，王锦姝就彻底放松了心神，好好和几个丫头玩闹了一大天。 　　初一之夜，王锦姝让吉儿准备了一桌好菜，大家又在一起畅快的吃了一顿。 　　王锦姝端着酒杯，对风驰十分郑重道：“风驰大哥，这一年谢谢你一直照顾锦姝，锦姝在这里向你表示感谢。” 　　“姑娘，卑职不敢！”风驰显然被王锦姝吓了一跳，端着酒杯想都没想一仰头就灌了下去。 第176章 穆家枪法 　　王锦姝看着他喝下酒，满意一笑道：“风驰大哥的任务虽然是保护我，可是毕竟我不是我的仆从，本来没有必要事事都听我的。可是风驰大哥却能总是为我着想，我真的很受感动。” 　　风驰纵然平日里不苟言笑，现在被王锦姝这样一说，脸颊上也是微微发红的，有了一些害羞的意思。 　　几个小丫头在一边听着，也很惊讶，原来风驰哥哥不是姑娘的下人呀，那风驰哥哥归谁管呢？肯定是什么大人物吧。 　　王锦姝用双手捂了捂脸，脸上微红，看起来好像有些发烫似的，她喝了一些酒，话似乎有点多。 　　“风驰大哥，我真的很感激你的，你跟我在北州，不能回上京见妻儿，我其实心里挺过意不去的。” 　　“卑职不敢。” 　　风驰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原来也有除夕不回上京的情况，当时皇上还是安亲王的时候，他常常跟着他身在外地，年节不回家他也没抱怨过。主子在哪里，他自然是在哪里，没什么好抱怨的。 　　现在皇上安排他在北州保护王姑娘，这是他的职责所在，若是皇上知道王姑娘因为这个对他心存愧疚，还好好的谢了他一番。皇上会责骂他的吧…… 　　小丫头们听了，才知道，喔……原来风驰哥哥有家室了呀！ 　　王锦姝呵呵笑着，好像是因为喝多了，舌头有点大：“你不要说卑职不敢，这是卑职的职责仄（这）样的话，你保护了我，就就是要谢谢你的……你虽然是仆从，可似（是）！咱们都是人啊，人跟人能有什么区别呢！” 　　王锦姝半眯着眼睛说的这些醉话，几个小丫头听了也很感动，是啊，她们也都是人，凭什么就生来低贱，被别人当作货物一样买来买去的呢！ 　　“还有你们！”王锦姝忽然话锋一转，指着几个小丫头道，“你们也是正经人家的好女儿，凭什么就生来伺候别人，做下等人呢！你们要勤奋一些才是啊！要能自己知道努力才是啊！” 　　小丫头们被王锦姝说的目瞪口呆，她们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啊！她们……可以摆脱这样的命运吗？ 　　王锦姝指着浅浅道：“浅浅！你是练武佳才，要勤奋刻苦，不要辜负了风驰哥哥对你寄予的厚望。” 　　浅浅连忙坐直，挺直了脊背，答了声是。风驰哥哥对她寄予厚望呢！她不能不努力的！当然，经过姑娘那次特别的谈话，她也知道，自己不能对风驰哥哥有非分之想，说是“哥哥”其实风驰做她的“叔叔”都绰绰有余了。 　　王锦姝又指着梦梦道：“梦梦，你是个好孩子，知道勤奋上进，可是有时候方向不太对，我对你们一视同仁，不用往这方面下心思。我发现你的绣工很出众，多多磨炼啊！这也是一技之长呢！” 　　梦梦被王锦姝说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连忙道：“姑娘说的极是，梦梦记下了！” 　　王锦姝又对吉儿道：“吉儿，你沉静稳重，而且做的饭很好吃，这是你的优点啊！” 　　“萱萱，萱萱喜欢读书，我房里那些书你尽可以拿去看……” 　　“晓晓……晓晓活泼可爱，我也很喜欢……” 　　王锦姝看起来舌头都捋不直了，一一点评了每个人，晃晃悠悠的就站起身往里走，小丫头们连忙上来搀扶。 　　待洗漱完毕，已经是深夜，风驰出了小厅，也许是今天情绪有些激动，显得格外疲累，他巡视了一圈，并没有异常，就回去睡了。 　　几个丫头除了值夜的晓晓，都回到了自己睡觉的地方，不多时，宅子里一片寂静。 　　王锦姝坐起身，听着外间轻轻的鼾声，她起身穿了一身夜行衣，身形敏捷，轻轻推开窗子，“嗖”的从窗子跳了出去。 　　王锦姝想，定然是药力发挥作用了，风驰的屋子并没有听见动静，几个小丫头自然更不必说。 　　王锦姝依靠大树，攀着树，上了墙…… 　　初一之夜，一个黑色的身影就从一个不起眼的院子，跳到了街上…… 　　再跳到大街，走到了一处老宅。 　　王锦姝顺利的找到偏门，攀上了墙，她脚步迅疾，踩着墙头的瓦片和积雪一阵乱响，王锦姝先是跳到了外院的门房房顶上，静观里边的动静。 　　良久，感觉里边没有人，才跳下了房顶，走到正门的石路上。 　　石板缝隙之间，枯草已经一人多高，王锦姝用剑剥开枯草，快步走到了后院。 　　天上无月，院中漆黑，偶有凛冽寒风吹过，枯草微微晃动，目之所及，一片萧瑟。 　　王锦姝轻声呢喃道：“父亲，母亲，若兰回来了。” 　　王锦姝说完，凝视着漆黑的后院，燃起了火折子，她踩着枯叶残枝继续往里走。忽然，不远处人影晃动，王锦姝登时戒备，熄灭了火折子，躲到了一处。 　　那人亦是翻墙而来，跳上房顶，同王锦姝刚刚那样，亦是查看了一遍院中情形，才跳了下来。 　　王锦姝本想来这里安安静静的拜祭一下，没想到，真的又让她遇到了莫名其妙的人。 　　王锦姝看着那人像是在四处寻觅，穆府原来的花园子里，假山上，石头底下，小亭子里，好像要翻个遍似的。 　　他在找什么？王锦姝不禁万分疑惑，她还是穆若兰的时候，从来未听父亲说过家中花园里有什么机关暗道，有也是只在父亲的书房里，有一处特别小而巧妙的暗格。 　　而且这里更不可能有什么珍宝秘籍，普普通通的一座宅子花园而已。 　　王锦姝伏在暗暗静静观察他，他忙乎了很久，终究一无所获，王锦姝就此以为他会离开时，忽然，穆府墙外四周燃起火把，箭羽嗖嗖嗖的穿林而过。 　　还有另外一波人？！ 　　只见那些人动作迅疾，好像轻车熟路一般飞进院子，本来茂盛的枯草枝子被踩得凌乱不堪。 　　找东西的那人伸手很不错，面对这么多人，一招一式仍然很有章法，并没有丝毫敌众我寡的怯意。 　　王锦姝看着那人的一招一式，越看越熟悉……那招式，不是穆家枪法还是什么？！ 第177章 逍遥法外 　　王锦姝在暗处观察许久，只见两方势力一直在缠斗，虽然之前那人是只身一人，但是面对这么多人，并没有占下风。 　　能面对这么多对手，但是并未占下风，当然只靠那半本《穆家枪法》是不成的。 　　王锦姝发现那人招式虽然是穆家枪法，但是其内里融入了自己许多新的招式，王锦姝虽然原来对领兵打仗很在行，但对江湖招式确实不甚精通。 　　那人用枪时而似刀时而似剑，招式糅杂，让人眼花缭乱，因而对方虽人多势众，但是攻击他却也不得要法。 　　这时，从另一方向又来一人，一把拉住被缠住的那人，喝道：“先离开！” 　　两个人并肩飞身退后，对手亦是追击向前。 　　不久之后，院子里恢复了一片寂静。 　　王锦姝虽然对用穆家枪法的人很是好奇，但是估摸着功夫应该不在她之下，遂没有贸然出手。 　　她从暗处出来，走到刚刚打斗的院子里，院子里枯草杂七杂八的躺着，一片狼藉。 　　王锦姝踩着枯枝，往后走去，再后边就是穆大将军的书房了。 　　王锦姝没走几步，忽然发现前边荧光闪闪，竟是一个拇指大小的夜明珠配饰，王锦姝捡了那配饰四下又望去，这物件肯定是刚刚那些人不小心丢在此处的，若是这配饰的主人发现了，定然会回来寻找。 　　王锦姝没有再往里走，而是拿着这配饰，离开了。 　　回到住处，王锦姝借着灯光仔细看那配饰，那配饰其实是在一块上好的碧玉上镶了一颗夜明珠。碧玉上刻着柳树溪流，而夜明珠在整个配饰图案上作为一个明月而存在。 　　这配饰没有别的字迹，所以一时之间，通过这配饰也猜测不出它的主人是谁。 　　王锦姝把配饰放在一边，心想，起初那人很有可能是南边赵五的人，赵五原来是穆家的家仆，只因为喜爱舞刀弄剑，受到了穆大将军的赏识，穆大将军本就想为他写一本《穆家枪法》，可是还未写完，就被赵五发现偷去了。 　　赵五逃跑时，穆大将军并没有让人去追。多年以后，赵五在南边建功立业，竟也攀升成了将军。 　　王锦姝之前认识的赵澜，就是赵五的女儿。 　　难不成，刚刚那两个人里边有一个是赵澜？今日初一，王锦姝本来以为出来的人很少，竟没想到南边的人就已经开始活动了。 　　初一之夜撞见这事之后，之后几天，王锦姝也没有听说异常的事情，润溪自从收了浅浅这个徒弟以后，来的更勤了，他教完浅浅，就和王锦姝谈论音律，一起弹琴奏笛，又一起创作了许多曲子。 　　润溪虽然是艺人，但是他在琴乐坊的地位很高，算是头牌，所以平日里他出来，只要不影响琴乐坊正常的生意，老板几乎不怎么干涉他的私生活。 　　王锦姝和润溪来往愈发亲密，风驰看着越看越不顺眼，就连给皇上的每日一封的信上也全是在说王姑娘和润溪怎么怎么了…… 　　这日，风驰正趴在房顶龙飞凤舞的写着，又听到里边润溪和王锦姝的笑声，不禁皱紧了眉头，心里长叹一声，哎！无情的女人啊！ 　　同时，风驰敏锐的察觉到，门口处有人，他登时起身，跳到墙头，飞上树，就见到临王萧霖华的仆从在不远处徘徊，而临王本人，正站在门口，听着里边的笑声犹犹豫豫。 　　最终，萧霖华没敲门，转头骑马离去了。 　　在外厅和润溪说话的王锦姝看了一眼在树上飞来飞去的风驰，又扫了一眼门口处，脸色恢复如常。 　　润溪低头拨弄琴弦，好像并没有注意到外边有什么异常，调整好琴之后，润溪忽然问道：“王姑娘，明日晚上你有时间吗？我们一起去看花灯可好？” 　　王锦姝想都没想，笑道：“好啊，明晚没有宵禁，正好可以痛痛快快的玩儿了。” 　　润溪显然喜不自禁：“那好，那明日傍晚时分我来找你，然后我们先去美膳居吃饭，再去逛花灯。” 　　王锦姝表示没有意见，当即就吩咐萱萱帮她准备明晚出游的衣服。 　　…… 　　王锦姝出行，风驰只要没事就会跟着，而且风驰有事的时候几乎占少数。 　　天色渐晚，王锦姝让萱萱帮自己梳妆打扮完毕，同润溪坐着马车出发了。 　　王锦姝先是头上带着帷帽，后来看到有卖面具的，忍不住驻足，她仍记得有一年上元节，她戴了一个嫦娥面具，而萧霖业戴了一个猪八戒面具，两个人走在街上……还牵了手…… 　　王锦姝愣神之际，润溪以为她喜欢这个，就挑了两个好看的，拿起来问道：“王姑娘，你喜欢嫦娥仙子还是孔雀公主呢？” 　　王锦姝目光在两个上边游移一瞬，笑道：“两个我都喜欢！” 　　“好，那我都买给你。”润溪笑呵呵的，买下了两个面具，同时自己也挑了一个，是个很普通的白面书生的形象。 　　两个人都戴了面具，且并肩而行，一个孔雀仙子一个白面书生，倒也没有特别。 　　两个人一起去了美膳居，润溪跟在王锦姝身后上楼，刚走到雅间门口，润溪忽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王锦姝顿住脚步。 　　润溪摇头道：“可能是我看错了。” 　　“什么？进来说。” 　　两个人进了雅间，润溪才道：“刚刚我好像看到了曲方，也许是我看错了，也许是那个人长得太像曲方了。” 　　王锦姝正色道：“天底下哪有长得那么像的人，更何况在北州这一个地方。” 　　润溪立刻反应过来，疑惑道：“姑娘是说曲方从牢里逃出来了？” 　　“逃出来怕是不行，且不说牢里天罗地网根本逃不出来，再者，就算他逃出来以后不应该好生在家里藏着，跑来美膳居做什么？” 　　润溪疑惑了，所以姑娘到底是在说那人是曲方还是不是曲方呢…… 　　王锦姝唇角扬起，对润溪道：“有一个曲方应该还在牢里，而且……有一个曲方应该已经逍遥法外了。” 　　有一个？有一个？润溪听闻，恍然大悟，白皙温润的脸上神色忽然变得十分严肃，曲知县竟然敢做这种偷梁换柱之事？！ 第178章 穆宸轩 　　润溪又疑惑道：“那曲方既然知道自己是死囚，被曲知县想法子换了出来，就应该躲在家里或者去个无人认识他的地方才对，现在出现在人来人往的美膳居，岂不是太奇怪了些！” 　　“正是因为美膳居人来人往人多眼杂，容易被人看到，所以才出现了一个曲方呀？”王锦姝脸上带着狡黠的笑意，不再逗润溪，而是继续道，“有人想要曲方逃，难道就没有人想要曲方的命吗？” 　　润溪本来疏朗的清眉拧在了一起，沉思片刻，才扬了扬唇角，笑问道：“这法子是临王殿下想出的还是姑娘您呢？” 　　王锦姝挑眉，只说了两个字：“你猜～” 　　润溪不再问，而是呵呵笑了笑，眼前这个女子实在是玲珑心肠，他不得不甘拜下风。 　　王锦姝看向窗外街上行人如织，车水马龙，各色灯笼流光溢彩，今夜很热闹，还会更热闹的…… 　　春决临近，可是曲知县犯事儿的儿子曲方早就被人偷换了出去，那曲方自然是被他老爹藏的死死的，只不过临王在北州城门处设卡检查的严苛，曲知县一直没法子把儿子送出城。 　　曲知县找的那个替死鬼已经在牢里，萧霖华派人查看过，那人与曲方长得确实很像，但是已经被曲家折磨的不成人形，失了神志而且不会说话。 　　北州又不是曲家一家势力，与曲家对立的家族有的是，王锦姝想的这法子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她让萧霖华找了几个酷似曲方的人，让他们平日里就在北州晃荡，让别人乍一看以为曲方逃了出来，曲知县的宿敌自然不会轻易放过这个疑点，定会想方设法去查看曲方是不是被偷换。 　　到时候临王只需要稍稍给个提示，那些人自然会清楚是怎么回事，定然就不会放过曲知县了。 　　润溪想了想，问道：“这样难道不会打草惊蛇吗？” 　　王锦姝笑道：“打草惊蛇又怎样，就是曲知县知道对方即将打蛇七寸，也会冒险一试的。不试，他儿子必死无疑，试一试，也许还能侥幸逃出生天。若是仅仅因为现在得一丝丝风吹草动，他就收手，想必曲知县他那个强势的老娘也不会同意。” 　　润溪经王锦姝如此分析，低头凝神想了想，曲知县如此拼了命的爱护他的儿子，那结果只能是他的“命”被人拿捏住了。 　　王锦姝在美膳居同润溪说说笑笑，站在门外的风驰满脸的不开心，再有就是负责北州安防的萧霖华，听说王锦姝在做什么也很不开心。 　　萧霖华带着一队卫兵在街上巡逻，他知道王锦姝带着一个乐人在美膳居吃饭，恨不得让卫兵把美膳居里里外外都围起来。 　　王锦姝看到楼外萧霖华的身影，忍不住想，正月十五好日子他不应该陪着秦大姑娘吗？围着美膳居做什么？再看看门外风驰的身影，呵呵，风驰大概又要给萧霖业写信告状了。 　　王锦姝站在窗户旁，指着外边的侍卫对润溪道：“你看他们，好像要重点保护美膳居呢，不如……” 　　王锦姝语调婉转，浮着笑意对润溪低声继续道：“不如，我们跟他们玩儿个游戏。” 　　“？” 　　王锦姝目光又回到润溪身上，指着他的外衣笑道：“把你的外衣脱下来。” 　　“啊？” 　　“还有发带。” 　　“？？？” 　　“快点啦！”王锦姝捂着嘴偷笑，像是一个顽皮的孩子，看了看门口，又对润溪继续低声道，“你就在这里，我扮成你逃跑怎么样？看看风驰会不会发现我们。” 　　润溪看着王锦姝，有些无奈，她此时就像个顽皮的孩子一样，而他，就是那个纵容她顽皮耍闹的大人。 　　王锦姝在屏风后套好润溪的外衣，又扎好发带，戴上了他的那个白面小生的面具，模仿着润溪的样子，出了屋。 　　王锦姝身形比润溪小的，像风驰这样的高手自然能一眼识破。 　　润溪仍然藏在里屋屏风后边，王锦姝出来时，对风驰快速说了一句“远远跟着，别被临王看到。” 　　风驰心领神会，连忙止住脚步，待王锦姝出了美膳居的楼，才快步跟了出来。 　　王锦姝扮成男人，就属于个子很矮的那类男子了，走在路上，女孩子们是不愿意多看一眼的。像这样的上元节，女孩子女扮男装的事情很常见，所以王锦姝走在人群里，并没有什么特别引人注目的地方。 　　可即便如此，在王锦姝刚出美膳居的时候，萧霖华已经一眼识破。 　　萧霖华虽然有任务在身，但是今天穿的也挺随意，安排好部下，他也就可以四处转转了。 　　萧霖华跟在王锦姝身后，她走得快时，他也走的快，她走得慢，他也走得慢，她停下脚步，他也停下脚步。 　　王锦姝暗暗偷笑，因着带着白面小生的面具，所以旁人也看不到她的表情。 　　王锦姝终于发现了她要找的那个人，但也没有直接接近，而是又绕了几个圈子，钻进巷子，快速脱了润溪的衣服扔到墙角，换了嫦娥的面具，出了巷子。 　　这样迅速的动作，已经成功的甩下了萧霖华和风驰。王锦姝的嫦娥面具下，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她快步走到街头巡逻侍卫处，摘下面具，向远处那个一身兵甲的少年挥了挥手，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喊道：“穆公子，好久不见！” 　　穆宸轩看到王锦姝，脸上并没有太多的神色变化，他知道王锦姝在北州，还是皇上派来的说是协助临王殿下推行改革清查世家的助手，穆宸轩并不觉得这个女子能做成什么事，只是皇上既然这样吩咐了，自然有他的用意，所以他也不会多加置喙。 　　只不过，现在王锦姝来找他，倒是让他很意外。 　　王锦姝又对穆宸轩喊道：“穆公子，你过来啊，我有话同你说！” 　　穆宸轩交代了属下一句，就只身走了过了，王锦姝从衣袖里掏出一个小布袋。 　　穆宸轩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等她说明来意。 　　王锦姝直接将小布袋塞到穆宸轩手里，笑盈盈道：“穆公子，你知道的，我现在住的地方离穆府的旧园很近，前些日子，我经过穆府门口，就捡到了这个东西呢……” 第179章 学堂 　　穆宸轩刚要打开来看，就被王锦姝止住，王锦姝道：“没人的时候你再仔细看吧，我来找你，只不过是觉得这物件是在穆府门口捡的，有必要给你看看。” 　　穆宸轩看着那布袋子里的东西隐隐发出荧光，不禁眉头微皱，对王锦姝道：“谢谢王姑娘了，穆某会好好看看这物件。” 　　王锦姝轻而又轻的笑了笑，好像又仔仔细细的看了穆宸轩一遍似的，沉默一瞬后，才道：“那就不打扰穆公子了。” 　　王锦姝戴上嫦娥面具，转身离去了。 　　穆宸轩虽然面上一派镇定，但是到底还是觉得王锦姝行为奇奇怪怪的，看自己的目光也别有意味，但是又不似普通的女孩子对男孩子的那种爱慕，而是更像……一个长辈对晚辈…… 　　穆宸轩立刻赶走自己这奇奇怪怪的想法，呵呵，她和他同龄，什么长辈，自己的想法是奇奇怪怪了才对！ 　　王锦姝从巷子绕回去，没用多久，就遇到了萧霖华，萧霖华在刻意找她，她想要见到他自然也不必多费力气。 　　萧霖华脸上略带怒气，看到王锦姝登时就堵住了她的去路。 　　“你刚刚去做什么了？” 　　王锦姝看他脸色难看，也没有给他好脸色，冷冷道：“我能有什么事呢，闲逛呗，难道临王殿下也很闲吗？” 　　“你不要乱跑，北州虽然比上京好一些，但是也不太平。你只身出来，实在是不安全。” 　　王锦姝一晒，带着冷笑道：“我安不安全的，临王殿下不用操心吧？难道还有什么人给你下达了指令，让你保护我？” 　　什么人能给临王下达指令呢，当今也就皇上和穆太妃了吧，穆太妃对王锦姝根本没有印象，自然是不可能。王锦姝的意思就是皇上下令让临王照看王锦姝呗。 　　萧霖华想了想，当初皇上确实这么说过，不过也说过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告诉王锦姝事情原委。事情真相就是上京不太平，萧霖业想法子让王锦姝来了北州而已。 　　萧霖华神游之际，王锦姝已经准备绕过他离开了，萧霖华假意也好真心也罢，和萧霖业没有太大分别，两个打着为她好的旗好，做一些让她心中不快的事。 　　萧霖华又唤了一声王姑娘，才诚恳道：“你不要因为这些事让自己心神不宁，而让某些人趁虚而入。” 　　王锦姝扬了扬唇，回身道：“临王殿下何必说的如此委婉呢，你大可以说，离润溪公子远一点儿，他可能图谋不轨。呵呵……” 　　王锦姝轻蔑一笑，继续道：“我知道润溪的心意啊，那又怎样，润溪待我很真诚啊。” 　　言下之意，你们个个都是有目的的，萧霖华登时语塞且懊恼，话语中怒气愈盛：“是你先利用别人在先，让本王去做那种过河拆桥之事，现在你怎么又反咬一口呢？！” 　　巷子里灯火阑珊，昏昏的映着萧霖华阴沉着的脸，这里行人本来就很少，又让萧霖华清了路，更显得这里安静偏僻。 　　王锦姝想了想，才问道：“临王殿下，我不想同你扯皮，我只问你一句，若是我没有提出这计策，难道，你就不会这样做了？” 　　萧霖华顿时语塞，王锦姝的话好像一把利刃，不偏不倚的插在了萧霖华的心上，她说的没错，就算她不那么说，他也会那么做的。 　　王锦姝轻轻一笑，似是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不甚在意，拎着裙子，悠悠然离去了。 　　正如王锦姝所想，她同润溪来往密切最多会引起萧霖华的不满，认为她是胡闹，再多的，也没什么特别的情绪了。 　　穆宸轩本来为不能查出夜闯穆府旧宅的人而头疼呢，这边就收到王锦姝送来的东西，问题忽然迎刃而解，这让他不禁对王锦姝又多了一份特别的情感。 　　王锦姝接下来的日子似乎过得更加放浪形骸，不仅常常请润溪去家里，还经常带着小婢女浅浅去琴乐坊。 　　风驰将王锦姝的行为看在眼里，总感觉她是像养女儿一样在对待几个小婢女。 　　她不仅时常带着浅浅出入琴乐坊，还把吉儿送去美膳居当学徒，把梦梦送去绣工坊学习，帮她们打通关系。 　　对她们几个的安置，还不算什么，上元节刚过，王锦姝就带着晓晓和萱萱去了学堂。 　　北州之地，除了安瑞县学是公办以外，其他学堂都是有名望的学者自己来办的私人学堂。学堂大多不收女孩子，就算收女孩子，也只是收名门贵女而已。 　　王锦姝带着晓晓和萱萱，非要让她们去安瑞县学，可县学根本不收女孩子啊，更何况是身份低微的婢女。 　　风驰也觉得王锦姝有些胡闹了，一连在安瑞县学门口闹腾了好几天，要不是有风驰出面，县学夫子就要把王锦姝告到衙门了。 　　王锦姝当然不担心夫子告衙门，现在曲知县因为自己儿子曲方的事，家里早就乱成了一锅粥，他还有心思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吗？ 　　现在王锦姝的住所里，只剩了浅浅、晓晓和萱萱，梦梦和吉儿分别在绣工坊和美膳居不回来，王锦姝天天在县学这样闹，晓晓和萱萱都有些打退堂鼓了，回来就劝王锦姝。 　　萱萱道：“姑娘啊，我们不去学堂也行啊，您这里这么多书，够我们看了。” 　　“这不一样，你们才十岁，应该接受学堂系统的教育，而不是东一榔头西一杠子的胡乱的看书，我这里书虽然很多，但是好多不适合你们这个年纪看，没有基础，书中要义不能理解，就等于是白白浪费时间。” 　　晓晓急忙道：“那姑娘帮我们买一些基础的书，我们来读不就好了。” 　　王锦姝看了晓晓一眼，道：“学堂可不是仅仅让你们念书，夫子会给你们讲书中的道理，由浅入深，举一反三，让你们知道事物中的联系，并引导你们习得更多新知。你说我给你买了书你自己看，若是你有不懂的呢？问谁？问我吗？” 　　王锦姝扬了扬唇，笑道：“我这么懒，我才不愿意你们总是烦我呢……” 第180章 县学 　　晓晓支支吾吾，她肯定是不想总是麻烦姑娘啊，这样看来，姑娘把她送去学堂于姑娘当真是“一劳永逸”呢。 　　王锦姝又看向萱萱，语重心长道：“萱萱，我知道你是最爱读书，最肯上劲的了，身为女儿身又怎样呢？女孩儿难道就天生应该比男孩儿低一等吗？” 　　萱萱默然，这几天她总是听姑娘说一些新奇的言论，已经慢慢能接受了。 　　王锦姝伸了个懒腰，有些困乏了，她对萱萱道：“伺候我洗漱吧，明天还要起早把浅浅送到琴乐坊呢，然后我再带你们去县学。” 　　萱萱听话的去准备了，晓晓又问：“姑娘，要不我们去别的学堂也行啊。”县学是童生们念书的地方，虽然这几天姑娘说了很多新奇的言论，虽然这些若是成为事实会造福于女子，尤其是像她们这种奴籍的卑贱女子，但是晓晓还是觉得难以接受…… 　　王锦姝摸了摸晓晓的头，笑道：“别多想了，要去学堂，我们自然就去最好的啊！” 　　王锦姝好好的睡了一觉，第二天换了一身锦衣华服，带着两个丫头又去了县学。 　　县学夫子姓戴，人称戴夫子，这几天看见王锦姝就躲，主要原因还是因为风驰在后边善后了。 　　王锦姝站在县学学堂门口，对着院儿几个正在值扫的学子，冷声喊道：“叫你们戴夫子出来！否则我今天就拆了你们学堂！” 　　几个小童生一听，扔下笤帚撒腿就往屋里跑，还有一个看起来强壮一点的跑来“哐啷”把门关上了。 　　关门也不怕，王锦姝哐哐哐的砸门，声音越来越大。 　　“戴夫子！你快出来！” 　　周围的人越聚越多，看着王锦姝在县学门口咆哮，纷纷指指点点。 　　“她又来闹了啊！真是荒唐啊！” 　　“她是谁啊？” 　　“她是王锦姝，你没听说这个名字吗？” 　　“……” 　　县学的木门被王锦姝砸的摇摇欲坠，门外的人们都看不下去了，跃跃欲试的想要来拉扯她，只不过当他们看到王锦姝身边面容严肃的护卫风驰后，又都望而却步了。 　　不多时，门“哗啦”一声，被打开了，里边站着一个青衣布袍的老人，他头发花白，胡须花白，虽然眼露凶光，但是语气无甚波澜：“你是谁？” 　　王锦姝扬唇笑道：“戴夫子，我是王锦姝啊，好几天了，您难道还不认识我吗？” 　　“本夫子不屑认识你这种泼妇。” 　　王锦姝并不恼，柳眉清扬：“戴夫子，你可以不认识我，可是你肯定认识银子吧？” 　　王锦姝手里拎着一袋银子，脸上带着讥讽的笑意，晃了晃。 　　戴夫子面上仍然没有变化，语气愈发严肃：“王姑娘，学堂不仅仅只有县学，你若是有钱，给你的婢女开一所学堂都可以，县学是供生员读书的地方，这些孩子将来大多入仕，你带着你的丫鬟，去别处看看吧。” 　　戴夫子说话虽然严肃，但还算是有耐心。 　　众人听闻，也觉得王锦姝太咄咄逼人了，不禁纷纷喊道：“快走吧，快走吧！” 　　王锦姝眼眸轻垂，扬了扬唇，又抬头问道：“戴夫子说童生可以来这里读书，我看也不尽然吧？” 　　“你什么意思？” 　　王锦姝撇了撇嘴，才问道：“戴夫子，我听说年前您的夫人刚刚买下了北州城郊二十亩田，您的大儿子刚刚成婚，聘礼也很是丰厚呢……啧啧，夫子您挺有钱呀！？” 　　众人听王锦姝这么说，不禁纷纷好奇的看着戴夫子，她说的是真的？戴夫子怎么可能这么有钱？！ 　　戴夫子看着王锦姝，眸中怒火已经燃烧，但仍然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王姑娘，看来你对老夫的家事很清楚啊，但是你既然知道老夫的夫人做了什么，怎么不知道老夫的岳丈是做什么的，清者自清，但是你若是执意在县学门口口出狂言，也不是没人不敢管吧？” 　　王锦姝垂眸，从衣袖里拿出一个册子，在手里扬了扬，问道：“夫子，你不会不认识这个账本吧？” 　　“你……”戴夫子脸上维持的庄重瞬间被击溃，竟要出手抢夺，风驰登时挡在了戴夫子跟前。 　　此时，赶去通知临王殿下的萱萱已经跑回来了。 　　不多时，县学门口就被临王的手下围了个水泄不通。 　　人们也如梦初醒，天呐，王锦姝折腾这么多天，原来是想指证戴夫子啊…… 　　临王过来时，王锦姝已经带着晓晓和萱萱悄悄离开了。 　　王锦姝对风驰道：“去赶马车吧。” 　　风驰看着临王将县学团团围住，还有一脸云淡风轻要离开的王锦姝，忍不住道：“姑娘原来不是要为天下女子求公道啊？” 　　王锦姝呵呵一笑，道：“风驰大哥，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一个被软禁在北州的人，哪有那么大本事。” 　　风驰一滞，不再说话，默默跟着王锦姝回了住所。 　　虽然县学的夫子出了问题，但是并不影响王锦姝送晓晓和萱萱去读书的心，她把她们送到了离家不远处的私塾，最后家里白天只剩了王锦姝和浅浅，再加上在树上和房檐上飘的风驰。 　　润溪依旧来王锦姝这里教浅浅弹琴，浅浅很上进，很勤奋，所以进步也快。 　　一日，润溪对王锦姝说他听到许多从前被戴夫子刁难的人都要来感谢王锦姝，王锦姝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又忽然扬唇道：“好啊，让他们一起来吧。既然是感谢，就要多给一些酬金哦，太少我可看不到眼里。” 　　润溪听闻，不禁愣了一愣，随即低头一手按着额头笑，心下道，这样的话，也只有不在意别人怎么想怎么看的王姑娘会说出来了…… 　　王锦姝又问：“你在琴乐坊打听到的，秦大姑娘那边有什么新的进展吗？” 　　润溪正色道：“临王殿下现在几乎天天去秦府，估计马上就会定亲了。” 　　王锦姝想，自从过了正月十五，官府各项事物才恢复如常，临王也在按部就班进行着明面上的清查和暗地里的操作，站在李家已经快被打压到尘埃里了。 　　只不过，一直萦绕在王锦姝心中的一个谜团，就是李家购置的大批量的兵器，去了哪里…… 第181章 秦公子 　　王锦姝是在暗自查兵器时，无意间发现了县学戴夫子的秘密，戴夫子为人师表，竟然做出这种事，她把他抖出来，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萧霖华整整忙碌了七八天，才把县学戴夫子牵涉的一干人等处理清楚，手里才松快了，就听来人禀报说王锦姝又找穆宸轩了。 　　萧霖华有些恼怒，年前年后因为有王锦姝在，因为风驰是直接受命于皇上，所以王锦姝推着事情往下发展他一刻也不敢松懈，过了年刚休息了没几天，王锦姝就爆出了戴夫子的事情，她倒是不怕戴夫子相干的人找她麻烦，看来是仗着有皇上钦赐的侍卫风驰，有些嚣张啊！ 　　萧霖华只觉得王锦姝软硬不吃的，十分无奈。 　　春决之日临近，关于曲方被换了的传闻早就传的沸沸扬扬，按说曲知县凭借知县一职务，要想打压住流言的传播其实是轻而易举的。最初曲知县也是这么做的，只不过后来又爆出一条消息，说曲知县做贼心虚，才会刻意打压民众的议论。 　　王锦姝让萧霖华在背后推波助澜，所以现在曲知县可谓是百口莫辩。 　　也让大家更加期待春决之日到底能瞧见什么热闹，曲知县现在好像赶鸭子上架一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不过，在春决之前，另一件事情忽然冲淡了曲知县这件事。 　　定北王府要举办宴会了，具体来说，是定北王妃举办的宴会，因为身在上京的定北王的小女儿雅若郡主平安生产下一女。 　　定北王府自从一年前雅若郡主大婚，再之后遇到的喜事，就是这件事了。 　　虽然定北王夫妇不能亲自去上京看女儿和外孙女，雅若也不能轻易来北州，但是定北王妃准备将这次宴会办的无比盛大，前前后后准备了好几天，北州各个士族大家也都收到了邀请。 　　让王锦姝意外的是，她也收到了请帖。她躺在躺椅上，迎着春日明媚的阳光，仔细看那洒金镂空花笺写成的请柬。定北王府原来连她都照顾到了，看来真是下足了功夫准备这场宴会呢…… 　　王锦姝依旧早起带着浅浅出了门，晓晓和萱萱先是跟了一路，之后才与她们分别，去了学堂。 　　王锦姝在琴乐坊算是熟客了，每次来了出手极其大方，几回之后老板娘都是跑出来亲自迎接。 　　王锦姝带着浅浅去了润溪的房间，润溪刚刚收拾妥当，向王锦姝微微施礼后，才对浅浅笑道：“浅浅，上次我指点你的关于《清平乐》的演奏技法，你可有了更深的感悟？” 　　浅浅施礼道：“师父教授，徒儿不敢怠慢。” 　　接下来，王锦姝就看着润溪和浅浅坐在一处，四手联弹，他们先是弹奏了一曲《清平乐》，语调婉转悠扬，已经看出两个人配合之默契。 　　随后一曲《江山丽》，气势恢宏磅礴，时而若蛟龙出水，时而似夜静山空，时而风驰电掣，时而云卷云舒…… 　　王锦姝有些出神的瞧着二人，润溪和浅浅配合默契，偶尔还相视会心一笑。 　　王锦姝看着润溪和浅浅相似的眉眼，鼻梁，唇角，总是忍不住出神。 　　当初，王锦姝去牙行时，就觉得浅浅的面容有些似曾相识，可是怎么都想不起来是哪里见过，直到润溪又再次出现在她面前。 　　润溪曾经身在夔州，而浅浅则是在北州长大，一般人见了他们的样貌可能会觉得奇怪，可也一般不会联系到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 　　可是，只有王锦姝知道，曾在夔州时，润溪就同她说过，他有一个妹妹，幼时全家逃难时，走丢了，直到现在都不知道她身在何处。 　　王锦姝一直不清楚润溪为何会来到北州，直到有一天，他向她坦白，说是来找妹妹。 　　妹妹是找到了，可是润溪却迟迟没有同她相认，因为，他还没有做完他需要做的事。 　　此时的浅浅，穿着一身浅粉色衣裙，头上梳着双丫髻，带着一对明珠坠子发饰，王锦姝总是把她们当小妹一样看待，所以给她们买的衣服首饰都是依照着富家小姐来的。 　　此时的浅浅，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是哪家的小姐姑娘呢。 　　王锦姝听了一会儿曲子，不知道过去多久，才听到了有人嘟嘟敲门。 　　浅浅连忙起身，问过对方身份才开了门。 　　原来是临王殿下萧霖华来了，王锦姝笑盈盈的请他进来，因为两人之前各忙各的，而且两人之间出了不少尴尬事，已经很久没有正式邀请相见了，这次王锦姝忽然邀请临王殿下来琴乐坊，有些诚心和解的意思。 　　萧霖华对王锦姝的任性妄为倒是真没太往心里去，也没记仇，进来以后就大大方方的入座了。 　　王锦姝笑呵呵的为他斟了茶以后，才极为认真道：“今天润公子又谱了新曲了，殿下有没有兴趣听一听？” 　　萧霖华一脸诚恳，可是嘴角却挂着弧度，笑道：“本王音律方面上的造诣不如王姑娘，不过既然是王姑娘诚心相邀，我自然是有兴趣的。” 　　萧霖华脸上带着暧昧的笑意，眼睛一眨不眨的瞧着王锦姝，言下之意是他对润溪谱的什么新曲子感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是王锦姝。 　　听听，这话不知情的旁人听了，还以为他们有什么特别亲密的关系呢。 　　王锦姝并不往心里去，眼睛望向润溪，示意他开始。润溪的弹奏的曲子自然有一套他特有的清丽脱俗，就连原本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萧霖华也开始认真听了起来。 　　本来一片安宁和谐，忽听得门外有女孩子尖声呼救的声音，还有男子轻蔑的调笑声。 　　润溪温润清雅的脸上，阴云汇聚，修长白皙的手一抖，琴弦“峥”的一声，断了…… 　　润溪不待王锦姝二人反应，已经出了屋子。 　　“润公子……”粉衣女孩子眼尖，已经发现了润溪出来，声音尖厉，挣扎着向润溪挥手。 　　润溪一边疾步快走，一边眉头紧蹙：“秦公子，请放了浅浅！” 　　秦公子？萧霖华一听外边这声喊声，就再也坐不住了，不禁狐疑的瞧了王锦姝一眼，登时起身，向外走去。 第182章 筹谋 　　王锦姝撇撇嘴，心下道，萧霖华现在是觉得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是由她挑起来的对吧…… 　　不过，他的直觉还挺准的。 　　外边发生冲突的地方已经被人围了起来，那个秦公子名叫秦霜，是士族秦家管家老爷的独子，也就是秦雪的弟弟，或者说是萧霖华未来的小舅子。 　　秦霜大着舌头，明显是喝醉了，一边拉着浅浅，一边拽着润溪，身子摇摇晃晃的，嘴里念念叨叨。 　　“润溪啊，没想到你还藏着着个妹妹呢啊！你看你俩长得多像呀！嘿嘿……” 　　秦霜的脑袋像个拨浪鼓似的摇来晃去，看看润溪又看看浅浅。 　　“正好，秦小爷我今天多喝了几两酒，心里高兴！不如你们兄妹二人一起伺候我！嘿嘿……一个弹琴唱曲，一个……嘿嘿跳舞……” 　　萧霖华听着秦霜说话越来越不堪，毕竟他现在名义上即将成为秦家的女婿，面上还不能眼见着让秦家太过难看。 　　萧霖华轻轻咳了一声，示意属下清路，闲杂人等一听是临王殿下在此，都不敢造次，连忙能退后的就退后了。 　　就连一个头两个大的老板娘也缩到了后边，秦大公子她惹不起，临王殿下她更惹不起啊！现在临王殿下既然肯出面把这个混世魔王带走，那最好不过了。老板娘也挺纳闷的，秦大公子也不是第一次来了，平日里看起来也还算矜持懂礼啊，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 　　老板娘这厢琢磨着今晚是哪个琴姬接待的秦大公子，怎么给他灌了这么多酒，事后一定要好好整饬一番。 　　萧霖华那边已经示意属下一边一个人，换下了浅浅和润溪。 　　萧霖华并没有当众训斥秦霜，像秦霜这种纨绔子弟，多半是顺毛驴，而萧霖华这些日子的接触，对秦霜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 　　萧霖华虽然没有当面呵斥，但是语气还是很严肃的：“阿霜，你喝多了，跟本王回家吧。” 　　说完，轻轻拍了拍秦霜的肩头。 　　秦霜虽然喝大了，但是也知道对方是身份尊贵的临王殿下，自己的准姐夫，面子还是要给的。 　　秦霜红着脸，眼睛迷离，若不是有侍卫搀扶，他几乎要扑到萧霖华身上了：“姐夫……嘿嘿……” 　　“走吧。” 　　萧霖华不想他再在此处丢丑，转身给了王锦姝一个眼神，就往楼下走去了。 　　一切吵闹瞬间恢复正常，老板娘心里登时送快了，幸亏有临王殿下在此，若不是他把秦大公子带走了，就凭润溪那孤傲清高的性子，真不知道接下来会出多么大的乱子。 　　老板娘深深的看了润溪一眼，因为有王锦姝在，她也没说什么。 　　几个人回到雅间，确认外边没别人之后，王锦姝才问道：“拿到了吗？” 　　润溪藏在衣袖下的手慢慢伸出来，摊开手掌，一把钥匙正静静躺在掌心。 　　王锦姝扬唇一笑，道：“今日辛苦你们两个了。” 　　润溪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姑娘这么说，润溪实在是惭愧，姑娘所做的一切，还不都是因为润溪。” 　　王锦姝眉毛轻挑，盈盈笑道：“也不全是为了你啊，我也有自己的私心的，我哪有那么伟大……” 　　“那接下来我们是不是直奔秦家城东的库房，去里边拿东西。”润溪想了想，又道，“据我对秦霜的了解，他并非纨绔的一无是处，只不过是今天有燕儿妹妹帮忙，他被下了药，神智才会一时不清。等他酒醒了，发现钥匙丢了，定然会立即行动，将账本转移，到时候我们这一个月的追踪，恐怕要付诸东流了。所以，若是动手，只有今天这一晚上的机会了。” 　　王锦姝仔细想了想，道：“你说的不错，秦霜酒醒了定然会立即行动，可是，我们却不一定非要赶在他之前去，况且……那仓库那么大，又有他们的家丁打手团团把守，就算我们有钥匙，也进不去了。” 　　“那……” 　　那既然有钥匙也进不去，今天忙这一场偷钥匙岂不是徒劳无功？润溪后边的话没有说出来，一脸疑惑的看着王锦姝。 　　但是王锦姝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可也没有过多解释，只是笑了笑，道：“账本不需要我们自己找的，明日，它自己会跳出来。今日大家都很累了，回去早点儿休息，明天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呢。” 　　王锦姝刚刚起身，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润溪道：“我们找的那个酷似曲方的人，安置好了吗？” 　　“已经按姑娘的意思安置好了。” 　　“曲南和曲老夫人那边呢？” 　　润溪答道：“我已经找人不着痕迹的向曲方的姐姐曲南透露了消息，而且据我们安排在曲府的眼线来报，曲老夫人也已经知道了。” 　　“很好，”王锦姝扬唇一笑，道，“明早你再让人给曲南透露一个消息，就说有人要杀偷跑出去的曲方。” 　　“明早？”润溪隐隐有些担忧，“明早秦霜就清醒了……” 　　“是呀，”王锦姝轻轻一笑，眸光中闪过一丝杀意，“明早，就把他们一锅煮了吧。” 　　润溪有些吃惊的看着王锦姝，自从他查出自己生父被杀真相来到北州之后，精心布置了这么久都没有手刃仇人，可是现在，王锦姝一出手，就要“一锅煮”，比他要杀伐果决太多。 　　王锦姝没有继续再看润溪惊讶的眼神，而是带着浅浅离开了。 　　主仆二人同坐马车，一路上，浅浅都保持沉默，姑娘和润溪筹谋的事情根本就没有避开她和风驰哥哥，听起来要杀人，可是她却觉得姑娘做的都是对的，都是为民除害的事情，而且好像润公子也心怀仇恨要报仇似的…… 　　王锦姝见浅浅沉默，以为浅浅在想她和润溪长得像的问题，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脊背，道：“浅浅，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找到自己的亲人？” 　　浅浅不笨，况且事实摆在明面上的，就秦霜那种初次见面的人都说她长得和润溪公子有几分相似，难不成，润溪公子真的是她的亲人？ 　　浅浅竭力克制自己激动的情绪，所以，这才是姑娘和润溪公子筹谋的时候不避开她的真正原因么…… 第183章 曲家 　　翌日清早。 　　曲知县的女儿曲南早早起床了，她虽然早已经嫁为人妇儿女双全，但是作为长姐，家里出了事，她总是第一时间赶过去的。 　　昨晚半夜，祖母让婢女过来传信儿，说是祖母已经知道她帮着她父亲把方儿救出来了，还有人在城东看到他了呢。 　　曲南一听就急了，牢里曲方被调包的事情她当然知道，因为就是父亲让自己夫君做的，找的替身，然后她再负责把方儿藏起来。 　　可是前些日子，不知怎么的，城里忽然就传这件事，可是她哪里敢亲自去确认方儿是不是有事呢，万一是人家的计谋，就等着她引着敌人去看曲方到底藏在哪儿呢…… 　　曲南没敢轻举妄动，但是祖母坐不住了，因为她的下人出去采买东西时，又在街上好像看到了曲方曲二少爷。 　　曲南当下就想，什么叫“好像”？意思是他没看清是不是就跑到老太太那里多嘴去了是吗？！ 　　曲南急匆匆的出门，她去了倒是要好好看看，到底是哪个多嘴，在老太太面前搬弄是非！ 　　曲方过来时，曲老夫人已经收拾妥当，一副注备出门的样子。 　　曲南连忙搀扶住她，焦灼的唤了一声祖母。 　　曲老夫人一把反握住曲南的手，颤声道：“南南，是你把方儿藏起来的？走，带奶奶去看看去！” 　　“祖母，小心……”曲南扶住下台阶差点踩空的曲老夫人，低声劝道，“祖母不用担心，二弟没事的，我已经让人把二弟藏好了，不会有事的。城里那个定是下人们看错了，方儿现在是不敢乱跑的！” 　　曲老夫人满脸急切，眼皮因为衰老，而垂了下来，一双浑浊的眼睛有些发红，声音也是颤颤的，两只手握住曲南的肩膀急声道：“藏哪儿了？你把我的方儿藏哪儿了？” 　　曲南听着祖母连“南南”二字也不再喊，语气生冷的好像要吃人一般，老人手虽然苍老，但是抓的她的肩膀还是生疼。 　　曲南耐着性子安慰：“祖母，方儿很好，藏什么地方我不能说，隔墙有耳的。” 　　“呜呜，我的方儿好可怜啊！”曲老夫人捂着脸举起来，“都怪那个贱女人，不识抬举，死了难道比做我的方儿的小妾还要好吗？” 　　曲南听老太太这样说，实在是无语，若不是祖母和母亲娇惯幼弟，且父亲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曲方就不可能酿出如此大祸。 　　有因就有果，现在就连她也已经被父亲拉下水，曲方的事情一旦暴露，她和婆家，也就完了…… 　　曲南的婆家是一个勤勤恳恳的家庭，夫君现在在私塾教书，公婆喜欢在田地里忙碌，现在刚过年，地里没有活计，两个老人就在家里看孩子。 　　若是没有曲方这事，他们一家算是最平平淡淡安安稳稳的家庭了。 　　曲南看着曲老夫人在这里哭闹，也没有刻意再去劝了，她以为曲老夫人就此作罢了。 　　没想到，不多时，一个小厮匆匆跑来，说二少爷和秦大公子打起来了！ 　　曲南听闻，不禁气的跳脚，她把他藏在偏僻寺庙里，让他好生躲过此劫，怎么就又跑出来打架了呢！是嫌命太长吗？！ 　　曲南眉头紧锁，忍不住怒骂道：“真是作死啊！他想死就自己一个人去死，非要拉我们陪葬吗？！” 　　曲老夫人听闻，登时不干了，拿起拐杖就要抡曲南。 　　“说的什么丧气话！你死了方儿都不能死！方儿是我们曲家的血脉！” 　　曲南被曲老夫人一棍子抡在身上，疼在身上，心同样像是被狠狠戳了一下，鲜血淋淋的。曲南没躲，她一双杏目圆睁，意外又不意外的看着眼前这个老人，她对这个老人百般忍让，换来的就是这样的下场吗？若是颠倒黑白为老不尊的祖母，不孝敬也罢！ 　　曲南亦是满脸怒容：“祖母，你好生偏心！不说我，曲家血脉又不仅仅只有方儿，还有东儿呢？！” 　　“你给我住嘴！”老太太气的几乎要昏厥过去，手里的拐杖几欲再度扬起。 　　“母亲！”曲知县早就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听着这里越来越热闹，他终于不再龟缩在墙后，大步走了出来。他先是狠狠地瞪了曲南一眼，意思是本来应该好生哄住老太太，现在怎么的呢？！疯了吗？！ 　　曲知县扶着曲老夫人，对曲南怒喊道：“不孝女！还不跪下给你祖母磕头认错！” 　　曲南梗着脖子，硬是没让眼泪掉下来。 　　“我没有错！从头到尾，一直都是曲方在犯错误，为什么要让我替他承担恶果呢！现在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还是不知道收敛，他不是作死是做什么？！” 　　曲知县手一挥，“啪”的一声，同时怒喊道：“放肆！” 　　曲南被耳光掀倒在地，她抬起头，一边脸瞬间肿的老高，曲南冷冷一笑，声音冰冷哀怨到了极致：“父亲，曲方是您的孩子，我就不是吗？您这样做，自己不觉得太过偏心了吗？” 　　曲知县脸上并没有相应的愧疚，而是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你们是亲姐弟，你不护着他谁护着他啊？你把你嫁了个好人家，一切顺心顺意了，现在你弟弟过得不好，你不应该反过来帮衬吗？” 　　“可是他触犯了国法啊！”曲南看着曲知县一脸怪罪的神态，心中又委屈又恨，听听，这是什么话啊！曲知县的话如利刃，如尖刀，无情的戳在了曲南心中。 　　曲南无力再辩解，为了曲方，她已经做出了包庇罪犯的错事，到头来，祖母和父亲还说是自己的过错…… 　　曲南心灰意冷的往外走，想怎么样怎么样吧…… 　　曲南出门口时，恰好遇到急赤白脸跑回来的曲东，曲东一个趔趄差点儿栽倒，又一把拉住曲南，满脸焦灼，原本俊朗的眉眼现在拧成一团。 　　“姐姐，不好了！方儿和秦霜打起来，临王殿下去了，把他们都抓了。” 　　曲南呆呆的抬起头，似笑非笑的哦了一声。 　　“姐姐？” 　　“现在还有什么法子呢，没法子了，他自己寻死，别人谁能拦得住他呢。” 第184章 想念 　　曲方和秦大公子秦霜挑起事端的是王锦姝安排的人，可是真正和秦霜打架的却是曲方本人了。 　　曲方被她姐姐安置在偏僻寺庙中后，一开始还算是规规矩矩，仔细听姐姐安排，不过后来过了一段时日，发现日子过得太安稳，又忍不住开始活动心思。 　　先是半夜偷跑出来骚扰附近住着的人，后又联系了一个小厮帮忙找了两个穷人家的女孩子送了进去。 　　若不是曲方这么折腾，王锦姝还不能这么快的发现他在哪里。 　　而且那日也巧，回去路上王锦姝恰好又遇到香桃香柳两姐妹，她们新的雇主待她们极为不好，动辄打骂。 　　王锦姝终于还是于心不忍，让风驰把她们两个买了出来。香桃香柳本以为她救她们是原谅了她们，让她们回去服侍。 　　可是，王锦姝只让风驰给了她们一些钱，并没有要她们回来的意思。 　　香柳心里难过，又偷跑过来求了风驰好几次，最后，王锦姝决定让香桃香柳去做一件事，做的好，就原谅她们。 　　其实王锦姝让她们做的就是引蛇出洞，她们本来就跟曲方有仇，一听说曲方被人调包换了出来，当即就同意了。 　　香桃香柳按照王锦姝的吩咐接近曲方，然后把他引到秦霜那里。 　　风驰负责吩咐假扮曲方的人先与秦霜起了冲突…… 　　一切按照原定计划发展，自始至终，王锦姝都没有露面。 　　王锦姝在自家院子里一边喝茶，一边看着浅浅练武，有人则要忙着去公断秦家和曲家公子的纷争了。 　　润溪怀里抱着古琴，敲了门，进了院子，见王锦姝和浅浅主仆二人一副悠闲自得，不禁笑道：“外边闹的掀翻了天，临王殿下一个头两个大，你这里却好似世外桃源似的。” 　　王锦姝扬起脸，明亮的眸子中波光微转，笑意从唇边升起。 　　“外边就算再热闹，和我有什么干系呢？秦家公子和死囚曲方打架而已。临王殿下驻守北州，日常治安管理他当然要做。” 　　润溪抿唇一笑，柔声道：“好，和你没干系。” 　　润溪说完，又四下望去，看不到风驰的身影，才问道：“去找了？” 　　“嗯。” 　　这又是一招调虎离山，秦霜忙着和曲方打架，秦家的家丁自然先要上赶着帮自家公子。仓库疏于防备，以风驰的身手，进去轻而易举。 　　就算账本不在仓库里也不怕，若是在秦霜身上更好，他和曲方撕扯的凶狠，来不及将账本交与他人，到时候一旦因扰乱治安罪关押入狱，萧霖华就可以让人动手把账本拿到手。 　　不管怎样，这秦家私贩官盐的事情，是瞒不住了。王锦姝知道，若是按照萧霖华的节奏，还不到揭穿这件事的时候，可是，她不想等了。 　　润溪看着王锦姝神色变化，也没再说什么，而是调节好琴弦，演奏了一曲意境悠远的曲子来平复纷乱的心情。 　　王锦姝知道润溪的意思，之前他也提过，说她整日思虑这么多事实在是不值得，跟自己有关系的没关系的，都要管上一管。 　　就像有一次他偶尔听得风驰抱怨说，王姑娘太爱多管闲事。 　　润溪劝道：“其实这些事可以缓一缓再做，何必急于一时呢？” 　　王锦姝摇头道：“我不看到也就罢了，可是我既然看到了，就希望早点把这件事解决了。时间拖得越久，无辜受害的人所承受的就要更多一些，越早铲除这些蛀虫，岂不是越好？” 　　“姑娘说的是……” 　　润溪看着女孩子白皙的脸上满是赤诚，他不禁有些自惭形秽，他堂堂男儿都从未想过这些，没想到，比他年纪小的，还是生为女儿身的王姑娘却能想到这么多，努力去做这么多。 　　润溪想，若不是他本身与秦家有仇，他几乎不会理会秦家的所作所为吧…… 　　王锦姝又道：“其实，我这么着急做这些事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王锦姝顿了顿，看向院中未消的积雪，凋落的梅花，不禁有些怅然，沉默一瞬，才道：“我想回家了。” 　　确实，当时她的决定太仓促，当时那种情况，她心存愧疚，想要逃避。她以为，真正的王锦姝回来了，她就应该离开，回到北州，做回自己的穆若兰。可是回来北州这么久，才发现自己当时真是一时冲动就离开了上京，根本就没有想过后果。 　　来北州以后，她仍然还是王锦姝，身边有风驰有萧霖华，好像在时时刻刻提醒她，穆若兰原来真的死了，一切如镜中月水中花，白驹过隙，再无踪影。 　　她才意识到，过去，永远过去了，任凭她怎么努力，都回不来了。 　　她为父亲穆大将军报仇，完成父亲遗志暗中帮忙整饬北州，可是，她做的这些，永远不会再得到穆大将军的评价了，最后的最后，她发现自己所做一切，除了让自己心安，什么都没有换回来…… 　　可是若是她是王锦姝就不一样了，王锦姝还有父亲母亲，兄长嫂嫂，她的不告而别定然伤透了他们的心。 　　王锦姝在北州呆的时间越久，越觉得愧疚难安，她想回去了，她想做王锦姝了，她想承欢父亲母亲膝下，她想念兄长和嫂嫂了，她想念……萧霖业了…… 　　就是不知道，她这么任性妄为的离开，回去以后，他们还认不认她…… 　　王锦姝满脸怅然，润溪更是不知该如何安慰了，他原本以为王锦姝这样的女孩子是洒脱不羁的，像是个调皮的孩子，玩儿够了就回家。他从来没见过她这样，甚至她自己的泪珠从脸颊上滚落下来，都浑然不觉。 　　润溪心中不忍，从衣袖里拿出帕子，为她轻轻擦拭。 　　没想到王锦姝一歪头，躲开了。她泪中带笑，语气十分抱歉：“不好意思，润公子，我……失态了……” 　　“没关系。”润溪声音温柔无比，他真的很想再说一句，你在我这里，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甚至柔软无助时，还可以依靠…… 　　可是当润溪看到王锦姝澄澈的眸子恢复往日的冷清时，他那些话好像忽然梗在了喉咙，饶是情真意切，可怎么也说不出了。 第185章 “痛彻心扉” 　　是夜，王锦姝等几个丫头都睡下了，就去了穆宸轩值守的城门处，她并没有刻意去管风驰是否跟着。 　　城门处戒备森严，想要看到穆宸轩还需要动动脑子，王锦姝似是喃喃，可是声音却不小，足以让风驰听到了。 　　“是攀着树跳上去直接跳到他的院子里呢，还是从墙角过去穿过城墙再跳到他院子呢……” 　　王锦姝一手捏着下巴，歪着头，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 　　风驰在她身后偷偷给她甩了个大白眼儿，还装模作样的要想一想，刚刚这话分明是说给他听的。 　　风驰已经走到一个侍卫跟前，把腰牌递给了他，吩咐他给穆宸轩传话。 　　那侍卫一看，风驰拿的竟是皇上贴身护卫的腰牌，内心虽然发慌，但是脑子还算清醒，知道不能怠慢，连忙跑了进去，向穆宸轩禀报去了。 　　穆宸轩一身黑衣披风，他其实是刚刚睡下，就被人吵醒了，心里正不痛快呢！可是想到王锦姝曾经救过他和临王殿下一命，也只好忍了。 　　这大半夜的找他来做什么呢？穆宸轩实在是想不出来。 　　穆宸轩打着哈欠问道：“王姑娘，你来找在下所为何事？” 　　王锦姝开口：“上次给你的夜明珠玉佩查出什么了吗？” 　　“查出了。”穆宸轩回答，可是查出的内容不能告诉她啊，这属于机密的。 　　王锦姝看着穆宸轩没有再往下说的意思，笑了笑，道：“查出来就好，毕竟和穆府有关。既然查到了穆公子就好好处理好它吧。” 　　穆宸轩到底还是有些逆反心理，这个和他同龄的女孩子是在教他做事吗？ 　　王锦姝没理会他走神，而是说了一句：“我要回上京了。” 　　回上京？ 　　“皇上召你回上京了？”穆宸轩很惊讶。 　　“是呀。”女孩子的声音清脆。 　　风驰听了忍不住呼吸一滞，王姑娘在胡说什么，皇上召她回京他怎么不知道。 　　穆宸轩有些纳闷，脱口道：“可是北州的事情还没结束啊？” 　　穆宸轩暗自腹诽，她不是皇上派来协助临王殿下的嘛？事情没办完呢，怎么就被召回去了。 　　王锦姝笑道：“北州的事情已经接近尾声，能掀出来的差不多都掀出来了，没掀到明面上的也基本上证据在手了。剩下的事情，临王殿下会做好的。我不过是一个有点儿小聪明的小女子，能让皇上如此青睐实在是惭愧，在北州也多亏临王殿下照顾才能做成一些事。你那样说意思好像是没我不可似的，倒叫我有些不好意思了。” 　　穆宸轩一阵无言。 　　呵呵……穆宸轩心里尴尬笑着，她可真会联想，她哪只耳朵听到他说“没她不可”了，这么夸自己不脸红吗？ 　　事实上，王锦姝还真没有脸红。 　　王锦姝的眼眸古井无波，十分认真的叮嘱道：“虽然皇上现在推行改革已经初见成效，但是朝廷还是有逆反的声音存在，大齐内部有纷争的时候最容易招来外敌。你既然奉命镇守北州，就要一刻不能懈怠，时刻关注尔城动向。还有，北疆虽然不属于任何一国，但也要时不时的去清理一下流寇劫匪。方能保两厢太平。” 　　穆宸轩不仅认真听完了，还十分认同的点头…… 　　风驰看在眼里，只觉得好生奇怪，王姑娘平日里行为不同于常人他是知道的，可是他不知道她竟然这么了解北州的局势，分析的头头是道的。 　　王锦姝十分认真的看了弟弟一眼，才道：“我还记得之前你认我做义姐呢，虽然我们没有对过生辰，但是既然我救过你一次，当你的姐姐也不过分。姐姐这次走，恐怕又要好久见不到你，你自己要多多保重啊。好了，快回去休息吧，明天你还要早起呢吧？回吧。” 　　王锦姝说完，就转身离去了。直到她的身影消失，穆宸轩才回过神来，什么嘛，哪个救命恩人会把救了别人一直挂在嘴边呢，上次他认她做姐姐也只不过是……只不过是不想让别人认为他和她有什么男女私情……可是现在看来，她真是打算当他姐姐哩。 　　穆宸轩回到住处，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总觉得王锦姝古古怪怪的，她对他到底算是什么情感啊？真的只是想白捡一个便宜弟弟吗…… 　　“奇奇怪怪的，想不明白。”穆宸轩躺在床上自己哼哼。 　　王锦姝跟穆宸轩告别之后，就在犹豫要不要去告诉临王殿下，毕竟她在北州真的是承蒙他多加照顾的。 　　王锦姝还没决定好，就听到身后风驰不停的咳嗽。 　　王锦姝扬唇笑道：“风驰怎么了？嗓子不舒服吗？” 　　风驰揪着脖子认真问道：“王姑娘啊，卑职想问问您，皇上啥时候说召您回京了？” 　　王锦姝挑眉道：“你明天写信告诉皇上我要回京，后天我不就能收到诏书了？” 　　“……” 　　还真当皇上什么都依着她呢啊！风驰暗自摇摇头，哎，想自己真是时运不济，命途多舛，好好的皇上贴身侍卫眼见着就能出人头地，却要砸在王锦姝手里…… 　　风驰就算再吐槽，该给皇上写信还是要写的。王锦姝最后没去临王殿下那里，她想，她去了也不知道说什么，两厢尴尬，就不去了。 　　王锦姝一边催着风驰给萧霖业写信，一边让几个小丫头收拾东西，让她们跟自己回上京去。 　　风驰觉得自己真是有种被逼无奈的感觉，写信就写信，王锦姝还在一边指手画脚，说让他写她知道错了，再也不私自离开上京了，她现在都快后悔死了，痛哭流涕了好几天…… 　　王锦姝一边吃着吉儿做的枣糕，一边对风驰说：“你一定要把我的痛彻心扉，后悔不已，充分描写出来，知道吗？” 　　王锦姝的语调无甚波澜，好像就是在单纯下命令而已，脸上也没有特别的表情。 　　风驰趁她低头拿枣糕的时候，狠狠地飞给她一个大白眼，痛彻心扉？后悔不已？痛哭流涕？呵呵呵！她竟然让他这么骗皇上，他可不干！ 　　王锦姝细细的咬了一口枣糕，忽然抬头，恰好对上风驰的大白眼…… 第186章 给业哥哥写信 　　王锦姝脸上带笑，将枣糕推到风驰跟前，问道：“要不要尝尝？吉儿做的，很好吃的。” 　　贿赂！赤裸裸的贿赂，哼，风驰一歪头，手里的笔继续在纸上飞快的写着。 　　王锦姝好奇的抻着脖子看，却被风驰一手捂住了，王锦姝撇撇嘴，心下道，就算拿给她看她也看不出来写的是什么啊，这一笔鸡爪子似的字儿。 　　风驰当然没有在意王锦姝想什么，而是继续笔走龙蛇，哦不，笔走鸡爪子，不管走什么吧，风驰才不会被王锦姝强势逼迫，他要如实写，一个字都不能撒谎！他的良心和忠心不允许！ 　　王锦姝也没刻意为难他，枣糕太好吃，年前酿的梅雪酒也很香醇，枣糕就酒，实在是享受。 　　浅浅坐在一旁，练习润溪公子新教给她的曲子，其他几个丫头知道王锦姝想要回上京了，都跑回家里来了，收拾好了行礼等着出发。 　　风驰对她们的行为表示鄙夷，能走不能走还不一定呢，阵仗倒是先摆出来了…… 　　翌日清早，风驰写的信就跟着信官一道出发了，信官骑马绝尘而去，黄土大道上滚滚尘烟。 　　王锦姝是看着信官走远的，风驰在一边看着王锦姝一脸期待的模样，隐隐有些后悔，可能王姑娘真的想回上京了，可能她就是一个面上冷清可是心里炙热的人，可能她真的很想念皇上了，皇上若是知道王姑娘这么想他定然会很高兴……可能自己昨晚写的内容太过表面，不小心引起皇上误会呢！ 　　风驰呆呆的站在原地，细思极恐，完了，自己闯祸了！ 　　“风驰！”王锦姝见风驰少有的发呆，忍不住又喊了她一声。 　　“怎……怎么了，王姑娘？” 　　又是少有的结巴，王锦姝听了忍不住笑问道：“你怎么啦？我们要回上京了你不开心吗？” 　　王锦姝脸上笑容绽开，笑的像个得到梦寐以求的东西的孩子。 　　“开……开心。”风驰继续结巴。 　　“等回到上京，我就请求皇上让你回到他身边去，你堂堂一个皇上贴身暗卫，不能在我这儿毁了前程啊，是不是？” 　　“啊？是……不……不是。”虽然说到了风驰心坎里，可是他也不能直接就认了呀…… 　　王锦姝并不将他的反应放在心上，她面无波澜的骑着马晃晃悠悠的往回走，她猜的肯定是没错，像风驰这么耿直的人不可能去写什么她想念萧霖业之类的话，哎，是呀，别说风驰不信，就连她自己，想想当初不管不顾离开上京的样子，就一副没把萧霖业放在心上的样子…… 　　萧霖业不定怎么气她恼她呢…… 　　王锦姝心思沉了沉，总之，她已经做好了把自己的身段放的低低低低的不能再低的位置，希望换回萧霖业还有都统一家的心吧…… 　　翌日，王锦姝没有收到回信。 　　第三天，仍然没有。 　　第四天，还没有…… 　　…… 　　如此过了七日，风驰写的那封信就像石沉大海，雨没西山，无踪无影，没掀起一渣渣的波澜。 　　王锦姝躺在躺椅上喊风驰。 　　“风驰啊，你真的把信给信官了？” 　　这是这七日来，王锦姝问的第八百次了。 　　“给了啊！”风驰回答，可是没回复很正常啊，他平时给皇上写信汇报王锦姝的情况不也是没回复。 　　王锦姝也知道这点，可是这次不一样啊，这次她让风驰写的是请求回去的信啊…… 　　难道说一直以来风驰写给萧霖业的信，他连看都没看过？所以根本不知道里边的内容？！ 　　王锦姝想到此处，不禁登时坐直身子，不行，她要给萧霖业亲自写信。 　　王锦姝坐在桌子前，萱萱帮她研墨，自从王锦姝说要回上京以后，萱萱她们就没有再去学堂，梦梦也没有再去绣工坊，吉儿也不再去美膳居了，浅浅去琴乐坊找润溪的次数也少了，大家都一心一意等着姑娘一声令下，随时动身呢…… 　　可是等了七天了，怪尴尬的…… 　　王锦姝没觉得尴尬，这算什么啊，她那么对待人家，对方只不过是晾了她几天而已。 　　摊开宣纸，王锦姝笔蘸墨汁，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写下了三个字—— 　　业哥哥。 　　“嘶……”倒吸一口凉气，王锦姝忍不住恶寒，浑身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把写了“业哥哥”的纸揉成团，重新来！ 　　王锦姝提着笔，时间仿佛凝固，沉默良久，摇摇头，才写下了五个字—— 　　业哥哥，亲启。 　　哎呀，王锦姝心里各种别扭，这样会不会有点儿太……太奇怪？！ 　　又揉成团，重新来！ 　　王锦姝是在门口外的小书案上写信的，风驰坐在房檐上，恰能看到她的动作，若是再仔细去看，还能看到纸上字迹呢…… 　　王锦姝又写了几个字，这次感觉略微好一些，不禁拿起来，小声读起来。 　　“陛下哥哥，亲启。” 　　“噗……哈哈！”风驰耳力极好，听到王锦姝这么念忍不住笑喷了，差点从房檐上栽下来。 　　王锦姝听风驰这般反应，又故意将手中纸揉了扔掉，重新写！ 　　写完了又念！ 　　“业哥哥，亲启。 　　锦儿身在北州，对业哥甚是想念。思及之前种种，愧疚悔恨实难自禁。锦儿已然知道自己做错，只盼速速回京与你相见。” 　　王锦姝念得一哀三叹的，就差掉眼泪了。风驰听了，差点儿就信了。 　　王锦姝扬起脸，对风驰道：“瞧瞧！之前你若是能这么描述我，咱们早就启程了。” 　　哼，风驰头一歪，不愿搭理之。 　　王锦姝继续自我感慨：“情真意切，感人肺腑！实乃催人泪下，感人至深之作！我业哥哥难道见了还不让我回去吗？我业哥哥肯定会让我回去的吧？” 　　风驰看着王锦姝从一开始写“业哥哥”起鸡皮疙瘩，短短一刻钟时间，业哥哥已经像个口头禅似的挂在嘴边，不禁无语望天，这女人……啧，真是不能信！ 　　王锦姝把信仔仔细细折好，十分细致的放在熏香的信封里，交给了风驰，叮嘱他明早送到信官手里，才让萱萱帮她铺了床洗漱以后睡去了。 第187章 不后悔 　　要说之前风驰送去的信，萧霖业没有看，所以不知道王锦姝要回来，还可以勉强解释的通。 　　可现在，王锦姝写的信已经送去三天了，那信又好像石沉大海一般，没听见半点儿回响。 　　风驰以为王锦姝毕竟一个女孩子脸皮很薄，会觉得很下不来台。 　　可是，恰恰相反，王锦姝好像越挫越勇似的，从第四天开始，每天都写一封，写完了还要大声的好像情真意切的念两遍才肯作罢。 　　风驰觉得，这女人真是超越了他的认知，她的脸皮怎么可以厚到这种程度！ 　　王锦姝在风驰的瞠目结舌下交代好任务，就去看着几个丫头做功课去了，好像写信这件事本身只是每天的一个小任务罢了。 　　而且，每天王锦姝翻来覆去都是那句话—— 　　业哥哥，我想你了，让我回去吧。 　　风驰后来都有些麻木了，觉得这句“业哥哥，我想你”是王锦姝一天当中说的最最不走心的一句话了…… 　　如此走过了天半月，以至于临王萧霖华都从焦头烂额的事务中抽身出来了，他来到王锦姝的住所时，并没有立刻让人敲门，而是站在门口听听里边的动静。 　　他这么多日子都没来，真不知道王锦姝有没有一时半刻想起来过他，听说她一个月前还去找了穆宸轩，说她要回上京了。 　　可到现在，还在这里，奇奇怪怪的，莫名其妙。 　　里边悠扬的琴声传出，萧霖华登时心生不悦。润溪又来这里了，真不知道王锦姝怎么想的！独居的一个未婚少女竟然总是让男人踏进家门，闺誉不要了吗？！ 　　萧霖华示意人敲门，风驰其实早就看见萧霖华了，临王几乎每次都这样，来了不立刻进来，先站在门口听一听，也不知道听什么。别说王姑娘涉及不到什么朝廷机密的事，就算是有所涉及，他临王殿下当他风驰是个摆设么？ 　　有风驰在，王姑娘可以在院子里畅所欲言，这是作为一个暗卫的职责，他有这个实力，有这个底气…… 　　临王进来时，恰好看到主厅门外小书案上，润溪和浅浅正在四手联弹。 　　喔，原来这个和弦不是润溪和王锦姝……萧霖华悄悄高兴了一下。 　　王锦姝迎出来时，萧霖华已经快走到主厅门口了。 　　润溪和浅浅连忙起身行礼，其他小丫头们见了也赶紧行礼。 　　萧霖业看到萱萱正在研墨，忍不住往王锦姝写的宣纸上看去，一边道：“写字呢？写什么呢？” 　　“没……”王锦姝想把那东西藏起来。 　　奈何萧霖华已经念出了三个字—— 　　业哥哥？ 　　唔……被看到了，王锦姝心里想的是被看到了，也仅仅是被看到了，既然想回去嘛，不好好哄哄萧霖业，他怎肯让自己回去呢？萧霖华应该也明白这个道理吧。 　　王锦姝把信叠好，装进信封里，每次王锦姝不仅仅在信笺上下功夫，信封也要买最精致的，还要把信封熏的香香的，看起来十分用心。 　　萧霖华看到了“业哥哥”三个字，又见王锦姝如此细致的把信放进信封，自然能想到，这信，是给谁的。 　　他平日里也让人盯着王锦姝呢，所以王锦姝每日都要去一封信给上京那边他知道。因为去往不同地方的信官是不一样的，她给上京方向写信，不难查，至于给谁内容是什么，萧霖华不能查，信件属于隐私，即便是普通人家的信件，信差也不许随意打开。更何况，王锦姝也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 　　萧霖华轻轻咳了一声，问道：“你每天写的信，都是给皇上写的吗？” 　　“是呀。”王锦姝回答飞快，手上的信戳扣下，信被封好，她一扬手，风驰就跳了下来。 　　风驰接过信，像二人微微施礼后，风也似的，消失了身影。 　　萧霖华看着王锦姝无甚波澜的面庞，眼眸也是冷冷清清的，似乎没有什么可以掀动她的情绪。想到她能去和穆宸轩告别，却不来和他打声招呼，心里忽然一阵酸涩。 　　不过，他真的很好奇，王锦姝似乎对穆宸轩很不一般，穆宸轩入狱，她会着急，穆宸轩生病，她会紧张。想想上次她以她自己为条件同苏煜谈判，最后结果是放了他和穆宸轩，难不成她紧张的是穆宸轩，而自己只不过是沾了穆宸轩的福气而已？ 　　萧霖华想，穆宸轩才七八岁的时候就去上京了，一直跟在自己身边。他们常常外出游历，或者受皇命去做一些事，几乎没怎么在上京停留。也就是几年前，母妃穆太妃生辰的时候，他和王锦姝舞剑的表演，才跟王锦姝有了接触。 　　真想不明白，她为何如此在意穆宸轩…… 　　萧霖华走神发呆，而王锦姝则是心无旁骛的烧水沏茶，纤细白嫩的手指，捏着茶盏，轻轻摇晃，茶香弥漫，本就让人心情舒畅。 　　王锦姝烹好茶，奉给萧霖华。 　　萧霖华以为她会对他表达一下离别之情，然而……并没有。 　　萧霖华有些气鼓鼓的，茶水喝了一杯又一杯。喝了好几杯，还要喝。 　　王锦姝也不阻止，抿唇轻笑着为他斟茶。心下道，萧霖华家里难道没水吗？渴成这样，不过愿意喝就喝吧，饮牛也不过如此呢，只不过糟蹋了这好茶…… 　　门外润溪教完浅浅一个曲子早就告退了，门里萧霖华喝了一肚子茶，觉得自己要喝饱了，气也被气饱了。萧霖华觉得自己彻底对王锦姝心寒了，他对她也算是坦诚相见拿出一颗真挚的心了，而她呢？整个人就像个冰块，捂不热的。他想，自己待人真诚，自然希望得到对方相应的回应，可是对方却一直没把自己看在眼里，付出的白费，这个朋友不交也罢。 　　萧霖华起身往外走，王锦姝亦是起身要去送。萧霖华听到后头的动静，头也没回，只是摆了摆手，大步离去了。 　　王锦姝站在门口，看着萧霖华消失的身影，心中隐隐有些怅然，可是，既然决定如此，就不要后悔了。她不愿同他走的更近，也是为了他好…… 第188章 回京 　　又三日，王锦姝终于得到了上京传来的消息，只不过，这消息是通过萧霖华的仆从送来的。 　　大意是，皇上下旨召临王萧霖华回京，带上手底下的人。 　　萧霖华的仆从传话说，王锦姝既然是过来协助临王殿下的，那就可以归属为临王殿下手底下的人，现在临王殿下及手下被召回上京，王锦姝自然要回上京的呀。 　　王锦姝嘴唇微微勾起一个弧度，可是眼眸依旧冷冷清清，对那仆从道：“那你替我谢谢临王殿下，他的好意，锦姝知道了，锦姝来日定会想办法报答这份恩情。” 　　仆从低头应声，退出了王锦姝的院子。 　　风驰全程目睹这一幕，忍不住哈的一声笑起来。 　　王锦姝斜睨了他一眼，语气颇为不满道：“你笑什么啊？是在嘲笑我啊？” 　　风驰并没有回答嘲笑不嘲笑这个问题，而是颇为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我觉得临王肯定是故意的！” 　　“什么故意的？”王锦姝脸上没什么表情，她随手拿了本书，半躺在躺椅上，好像并没有得要认真的向风驰讨一个回答。 　　风驰也并不在意她是不是真的会仔细听，而是认真分析道：“王姑娘你看啊，你给皇上写了这么多信，他可有回过一封？看来你要求回去，皇上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反而，临王殿下要回去了，顺便带上你又不算违反规矩，就带上你咯。一边让你欠他一个人情，一边又向你炫耀，皇上根本不在乎你，更在乎他这个弟弟。” 　　听风驰说完，王锦姝忽然拍桌子叫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临王这分明是在炫耀啊！” 　　“……” 　　风驰听她这样说，倒是一脸惊讶，这么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事情，她难道是经过自己一番提醒才想明白？怎么忽然觉得她有点笨笨的呆呆的？ 　　王锦姝站起身，在原地转了两圈，好像真的在想这件事怎么应对似的，嘴里一直发出啧啧啧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才道：“萧霖华，临王殿下，居然跑到我这里耀武扬威的！不行！我不能跟他走！” 　　“？？？” 　　不走？风驰听了一个趔趄，差点儿从房檐上掉下来。 　　“姑娘您不走了啊？可是你不是很早就想回去了吗？盼了这么久，终于可以回去了，你们怎么……” 　　“不是你说的嘛？临王殿下在给我炫耀呢！我怎么能让他得逞，哼！” 　　“不是，王姑娘……”风驰翻身从房檐上飞下来，语气惊讶无比，“到底是回京重要啊，还是和临王殿下赌气重要啊？” 　　此时吉儿恰好从厨房里出来，端着一盘子新做好的点心放在桌子上。 　　王锦姝拿了一块糕点，仔细品起来，十分真诚的夸赞道：“吉儿的手艺愈发好了呀！真好吃，风驰要不要来尝尝？” 　　不吃白不吃！风驰暗暗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的拿起了一块糕点放到嘴里，唔……是挺好吃的啊！ 　　风驰的嘴被堵上了，不再说些个没用的。王锦姝之所以觉得他说的没用，是因为她早就下定决心回去了，就算萧霖华耀武扬威又怎样，就算萧霖业没有主动说让她回去又怎样，只要有能回去这个结果，过程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啊。 　　第二天，风驰目瞪口呆的看着王锦姝吩咐小丫头们收拾东西，然后吩咐他去牙行把房子租出去。 　　至于为什么是租出去，而不是卖出去，王锦姝的解释是，她还会回来的。 　　风驰彻底懵了，敢情王姑娘以为自己想回上京就回上京，想来北州就来北州呢……她一个上京贵女，哪里有那样的自由…… 　　经过昨天的对话，风驰知道王锦姝是故意逗他，所以他这次倒是没有多说，乖乖去了，免得又显得自作聪明。 　　把北州的事务处理清了，一行人就出发了。 　　萧霖业骑着马始终走在前边，王锦姝坐在马车里在队伍的最后边，她还带上了五个小丫头，本来她考虑的是，她让她们都有一技之长了，就算她走了，她们也有本事傍身，可是这几个丫头都不愿意离开她，非要跟着她，所以王锦姝就带上了。 　　带上五个小丫头萧霖华自然没有一丁点儿反对，跟他有什么关系呢，不过是王锦姝买了几个丫鬟而已。 　　可是！ 　　问题是她带上润溪干什么啊？！一个乐人！把他从琴乐坊赎身出来还不行，还要带回上京！真不知道王锦姝怎么想的！ 　　萧霖华一路气恼这个，他想，若是皇兄知道王锦姝带回一个男人来，不知道该怎么想呢！ 　　王锦姝虽然也略微有些顾虑，可是，润溪本来就是孤儿，把他抛下她实在于心不忍。况且，现在他又找到了自己的妹妹浅浅，兄妹二人还没有相认，浅浅又死心塌地的想要跟着她。 　　真是愁人呢……若是浅浅想留在北州也行呀，这样兄妹二人就可以在北州互相有个照应，可是浅浅偏偏不，非要跟王锦姝走，说什么姑娘待她恩重如山，要报答之类的。 　　如此颠簸数日，马上就要到上京城门口了，王锦姝忽然感到十分忐忑，近乡情怯之感比她回北州时还要浓烈…… 　　一进城，风驰就回宫复命去了，王锦姝只带了萱萱，其他丫头王锦姝请润溪帮忙先安置下来，等到时机成熟，再帮她们筹谋以后。 　　萱萱跟着王锦姝走，最最不开心的要数梦梦了，其实她真的很努力在讨好王姑娘了，可是姑娘就是看不上她。 　　王锦姝选萱萱跟她回去是有道理的，晓晓性子跳脱，不愿意拘束。浅浅有兄长润溪，虽然润溪还没有告诉她，不过那是迟早的事，王锦姝不可能把人家兄妹拆散。梦梦太冒失心思太重，王锦姝不想要心思那么重的人。至于吉儿，虽然擅长做饭，性情也比较稳重，可是好像有些过了，她骨子里那种傲气几乎要溢出来了，平日里对待王锦姝也很是冷淡。 　　只有萱萱，又稳重又不失活泼，还勤奋，特别爱看书…… 　　王锦姝带着萱萱回到都统府，王锦姝不想父母兄长在外边一直等候她，所以，快到上京时，她就不再写信给家人了…… 　　王锦姝走到都统府门口，看着朱漆洒金的匾额，一时之间，五味陈杂。 第189章 嘤嘤娘 　　大门本就是半开着的，王锦姝能看到府里人走来走去的。 　　“是姑娘回来了吗？”老管家从门房里探出头来，确认了就是王锦姝，不禁登时缩回头去跌跌撞撞的跑出来了。 　　他一边抹眼泪一边吩咐小厮往里通传，一声“姑娘回来了！”都统府登时热闹起来。 　　王锦姝被众星捧月般的拥进院子里，闻讯赶来的丁香哭的像个泪人儿。 　　丁香瞅见了王锦姝身后带着的小丫头，打眼望去，那小丫头才十来岁，瘦瘦黑黑的，跟个豆芽菜似的，怎滴？代替她做上第一大贴身丫鬟的位置了？ 　　丁香先没理豆芽菜，而是一边哭一边扶着王锦姝往里走。 　　“丁香，我阿娘呢？我阿娘好不好，阿爹呢？哥哥嫂嫂呢？” 　　王锦姝一回来就向丁香问了个遍，一边听丁香说着家里一切都好时，她已经走到了母亲的住处。 　　王锦姝在门口唤了声阿娘，就见都统夫人被丫鬟搀扶着，正因激动的脚步变得跌跌撞撞摇摇晃晃的往外走。 　　王锦姝又唤了声阿娘，走到都统夫人跟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她有错，她虽然不是真正的王锦姝，但是她做完了穆若兰该做的事，就该好好做王锦姝，孝敬父母，守在父母身边，让他们尽享天伦之乐，而不是自私自利的离开，过所谓的“自由自在无拘无束随心所欲的生活”…… 　　“阿娘，我错了，我不该离家出走，不该不辞而别，女儿不孝……”王锦姝这次的眼泪是真诚的，她真心把都统夫人当阿娘，把都统府当成家了。 　　都统夫人忙去拉她，那张因为保养的仔细而看起来白嫩光滑的脸上早就泪水泛滥，她哽咽道：“阿娘的乖乖宝儿，快起来吧，地上凉，娘知道你是奉旨离开上京的，事发仓促，又怎么会怪你不辞而别呢。” 　　王锦姝被众婢女拉起来，母女二人被簇拥着进了温暖的里屋。 　　都统夫人捧着王锦姝的小脸儿，语带抱怨道：“到底是什么火急火燎的事啊，非要我们锦儿立刻马上去北州，连回家说一声，准备一下的时间都没有，嘤嘤嘤……把阿娘都吓死了，还以为你走丢了呢，嘤嘤嘤……要不是看到皇上的手谕，阿娘都不敢相信是皇上让你去北州协助临王殿下……嘤嘤嘤，你一个女孩子能做什么呀，背井离乡的，阿娘好几天都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嘤嘤嘤……北州那是什么地界，天寒地冻的，阿娘就怕你在北州吃不好睡不好，再冻着，阿娘帮不上忙，只能托人给你去送钱……嘤嘤嘤……” 　　王锦姝听着久违的都统夫人的嘤嘤嘤，几乎是又捋顺了一遍事情在阿娘眼里的起因经过结果，呵呵，没想到萧霖业给她善后做的这么好，她还真……真应该好好感激她才是…… 　　“嘤嘤嘤，锦儿啊，”都统夫人将王锦姝抱在怀里不撒手，像拍小婴儿似的轻轻拍着，“在北州受苦了吧？” 　　王锦姝闷声答了一句“没有”，才发现自己好多话都如鲠在喉，她真的满心都是愧疚，可是面对都统夫人唠唠叨叨的关心关爱竟然哽咽到不能再说话…… 　　母女二人如此互诉相思一阵，主要是夫人在说，王锦姝在听。许久，扶桑看都统夫人心情平复，才告诉她说大公子和二公子都来了。 　　“让他们进来吧。”都统夫人抹着眼泪说。 　　王锦姝看着大哥二哥大嫂二嫂双双进来时，都统夫人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虽然眼圈依旧红红，一群人围着王锦姝问东问西，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都统夫人才发话停止了这场谈话。 　　都统夫人说让王锦姝回去好好洗漱更衣，应该等不到她阿爹王大都统回来，她就会被召进宫里面圣，先仔细准备着。 　　都统夫人虽然刚刚哭了一通，但是思路还是挺清楚的，知道王锦姝是奉诏回京，需要去宫里回皇上的话。 　　王锦姝从母亲那里出来又和大嫂杜敏，二嫂霍依雯说了几句话，才回到了添花苑。 　　丁香吩咐着婢女们忙前忙后，俨然一副添花苑的大管家模样，新带回来的萱萱倒是有些局促，缩在一边插不上手。 　　王锦姝看丁香忙来忙去，热水也准备妥当后，舒舒服服的泡了一个热水澡。 　　丁香尽心尽力仔仔细细的忙碌着，王锦姝看在眼里，知道她可能因为萱萱有些恼。御下的本事她还是有的，且不说原来带兵，就算是原来的穆府，也是丫鬟婢女一大堆的。 　　王锦姝笑眯眯道：“丁香啊，添花苑多亏了有你。”先是一个定心丸。 　　果然，丁香听了，眉眼间瞬间转阴为晴，丁香抿唇羞涩一笑，道：“姑娘说的这话真是的，奴婢从小跟着姑娘一起长大，姑娘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奴婢全知道，对您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当然会按您的喜好，把添花苑打理的井井有条的。只不过下次姑娘您不要丢下丁香，不告而别了就行……呜……” 　　“好啦，不哭了啊！”王锦姝连忙打断，丁香呜的哭嚎卡在嗓子眼儿，怪尴尬的。 　　王锦姝浅笑道：“刚刚我已经哭了半天了，你就不要再哭了，徒惹我伤心的。我答应你，以后不管去哪里，都带着你好不好？” 　　丁香连忙点头。 　　王锦姝又道：“我来给你介绍一个丫头。” 　　王锦姝喊了声萱萱，萱萱瘦瘦小小的，再加上皮肤略微有些黝黑，站在墙角一时没多少人注意她。 　　萱萱快步走了进来，行礼后喊了声姑娘。 　　王锦姝对萱萱道：“萱萱，你去见过你丁香姐姐，一会儿让她帮你安置好住处，以后你就跟着她，有什么不懂的虚心向她请教，知道了吗？” 　　萱萱十分乖巧的点头，连忙有对丁香低头行礼，叫了一声丁香姐姐，说了句希望姐姐以后多多关照。 　　说话的声音还奶声奶气的呢，丁香听了心里舒畅了不少，这还差不多，再得姑娘喜欢又怎么样呢，还不是个十来岁的小丫头，还能翻了天不成最后，还得什么都听她丁香的！ 第190章 进宫 　　丁香心里这么想，可面上笑呵呵的，拉住萱萱的手，亲切道：“咱们姑娘的添花苑里规矩不多，不过你也要认真仔细的学起来，有什么不会的尽管开口，我都会告诉你。最重要的是你要对姑娘忠心，若是敢存了别的心思，我也不会绕过你的！” 　　王锦姝听着丁香又是安抚又是立威的，就知道她总算是把刚刚不顺的气儿撒出去了大半，王锦姝更不会当着萱萱拆她的台。 　　王锦姝对萱萱柔声道：“刚刚丁香说的没错，你以后跟着你丁香姐姐多看多学。” 　　萱萱连忙应声，丁香甚是得意的扬着头，嘴角的笑根本掩饰不住，嘿嘿，姑娘还是最宠爱她的！ 　　丁香帮王锦姝好生梳洗打扮，萱萱始终站在角落里默默看着，丁香看小丫头挺乖的，挑不出错处来，就更加想要让她见识到自己的真本事。 　　丁香给王锦姝梳了一个特别复杂的发型样式，头上绾起的发髻很像是飞天揽月，脸颊两侧垂落的缕缕发丝美好轻柔，脸上施的粉黛恰到好处，眉毛用螺子黛画了现下上京最时兴的样子，嘴唇先是用檀口胭脂薄薄的涂上了一层，然后又点了绛唇。 　　丁香帮她挑了一件浅紫色大摆百褶纱裙，腰间左右分别佩戴白羊脂玉玉佩、紫色绣碧萝草珍珠坠子香囊，外边又披了一件白色狐裘大氅，愈发衬得王锦姝娇妍艳丽明媚动人。 　　丁香很满意自己的杰作，眼角似有似无的落在萱萱身上，扫见她因为惊艳而张大了的嘴巴，十分受用。 　　王锦姝看着镜中自己，忍不住笑道：“我真的很久没有这样盛装打扮了，丁香，这样会不会太夸张啊？” 　　虽然王锦姝话是疑问，但丁香能从她的话里听到惊喜的意味，连忙解释道：“不夸张啊，一会儿姑娘您是要进宫面见皇上的，怎样打扮都不过分！” 　　王锦姝默然点头，脸上带着浅笑表示赞同。 　　不多时，有家丁来报，说宫里来接姑娘的马车到了。 　　王锦姝辞别母亲，带着丁香出了门。 　　可她刚刚走到门口，就见萧霖华正等在门外，见到王锦姝后忍不住一滞，心跳好像都要停止跳动似的，萧霖华见到过的美女数不胜数，可是都不似王锦姝这般完美，好像是把世间最亮的星揉进了眼睛里，所以眼睛才会熠熠生辉…… 　　她的眼眸明亮，好似在她本身的美上画龙点睛一般。让她美得更加不可方物，美得脱离世间而孑然而立，美得不可理喻，美得让人词穷……（俺词穷咧－－） 　　萧霖华傻呆呆的站着，好像要把他看到过的世间最美好的东西同王锦姝比较…… 　　“殿下？”王锦姝又叫了一次。 　　萧霖华蓦然收回视线，脱口道：“竟然打扮的这么漂亮，在北州时可没见你这么精心打扮。” 　　王锦姝轻笑，虽然自己一直刻意疏远临王，可是被人夸，谁不高兴呢，但是也不能太张狂嘛，遂解释道：“当时没带着丁香嘛，丁香梳妆打扮的技术那可是一流的！” 　　丁香没料到姑娘竟然跟临王夸自己，脸倏地红了，低头悄悄扯了扯王锦姝的衣袖。 　　王锦姝没给萧霖华反应的机会，而是笑道：“走吧！” 　　两个人一前一后，萧霖华骑马，王锦姝坐马车，待到宫门口，两个人都要步行进宫。 　　前来迎接的引路太监有两个，一进宫门两人就被引着分别去往不同的地方了。 　　萧霖华直接被带着去见了皇上，而王锦姝则是被带到了离皇上干元殿不远的一处小花园。 　　引路太监说皇上吩咐王锦姝在此等候，便退到了一旁。 　　王锦姝环顾四周，看到一处大石上写的“撷芳”二字，这个小花园并不大，现在还没有立春，所以花园里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景致，只能看到鬼斧神工雕琢而成的假山，还有一个小凉亭。 　　王锦姝信步走进凉亭，凉亭里的石桌上，放着一把古琴，王锦姝虽然不怎么会弹琴，却也认识一些有名的古琴，这把琴正是先人留下的绕梁。 　　王锦姝走到石桌跟前，才看到古琴旁放着一只玉笛，玉笛也是之前自己寻觅很久未果的名笛倚楼。 　　王锦姝看着桌上两个物件，并没有过多思考它们为何在这里，而是自然而然的坐在了铺了兔毛软垫的石凳上。 　　王锦姝虽然知道古琴绕梁，但是不擅长弹奏，她也没有去碰。她想，若是润溪见了这把古琴定会高兴的不得了。 　　王锦姝拿起倚楼玉笛，仔细看了看，这玉笛通体碧绿，每个音孔都圆润光滑，质地绝对是上品。 　　王锦姝拿着玉笛试了几个音之后，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个想法。 　　难不成萧霖业知道她身边有个弹琴大家润溪，她本身又擅长吹笛，所以才让人寻了这两件珍品送给自己？！ 　　唔……王锦姝歪头想了想，一定是了，除此之外，她想不出这两样东西放在这里有什么用处。总不会是单纯拿出来显摆而已吧？ 　　干元殿里，萧霖华正在向皇上萧霖业汇报北州情况，干元殿外，王锦姝吹起了玉笛，自娱自乐。 　　不多时，小花园外飘过一个身影，那人好像是藏在了那里，时不时的偷偷看王锦姝。 　　王锦姝感觉对方并没有敌意，所以也没有理会，她又兀自吹了一曲，好笛配好乐，王锦姝已经自己一个人玩儿的很开心了。 　　王锦姝的笛音停下，她望着小花园外那个人影，那人是躲在了一排柏树后边，所以王锦姝能看到她粉橘色的裙角。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王锦姝不想惹麻烦，所以一直没有说话。 　　也许是不知道对方在做什么，有些好奇，最后，还是那粉橘色的身影主动探出了头。 　　两厢目光对视，粉橘衣裙的薛梦乐脸上扯起尴尬的笑，对王锦姝道：“表妹回上京了啊？” 　　王锦姝嗯了一声，薛梦乐已经拎着裙子走了进来。 　　两厢互相行礼问好，王锦姝走的时候，薛梦乐位份并不高，站在就算她升了位份，她也没有太多心思巴结亲近。也许，作为关系一般的表姐妹，若是无意攀扯，这样淡淡的关系，也挺好的…… 第191章 相见欢 　　薛梦乐进了小亭，坐在石凳上，她身后的婢女停在了小亭外，并没有进来。 　　薛梦乐看着桌上的一琴一笛，浅笑道：“这琴竟是绕梁呢，还有这倚楼笛。皇上对你果然很是看重。” 　　王锦姝迎着薛梦乐略带醋意的目光，脸上无甚表情，答道：“皇上只是命人告诉我在这个小花园里等候，在这里等候的我和这亭子里的乐器有什么关系呢？恐怕是你想多了吧？” 　　薛梦乐笑了笑，低下头，秀长修白的手指拂过琴弦，语气柔柔：“表妹何必不承认呢，我在宫里这么久，你和皇上之间的关系自然是打听过的，我觉得皇上对你很好啊，进宫对你来说还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呢。” 　　王锦姝并不想对她这个基于如果上的结果进行评价，况且，她确实曾经想过入宫，不过时过境迁，现在她连萧霖业是什么心思都不知道呢，就更加不会关于此事多说。 　　见王锦姝沉默，薛梦乐觉得很无趣，两人静坐一会儿，她便告辞离开了。 　　王锦姝并没有将她放在心上，继续坐在小亭里等萧霖业。 　　不多时，身后一群太监侍卫跟随的萧霖业大步走进了撷芳园，他看到了小亭中一身浅紫衣裙仿若仙女似的王锦姝，他轻轻咳了一声，且示意侍卫太监在远处等候，一个人大步走进了亭内。 　　王锦姝刚起身施礼，就被萧霖业一把握住双手，用动作免去了行礼，自然而然的牵着她的手，走到了石凳处坐下。 　　王锦姝之前曾经设想过各种场景，她想过萧霖业会怒声骂他为何不辞而别，或是会一脸冷漠再也不理她，或是对她彻底失望心情沮丧……总之，因为她给萧霖业写了那么多诉爱慕衷肠的信，犹如石沉大海，所以她之前想象的都是负面的情绪，从不觉得萧霖业会对她有好脸色。 　　王锦姝虽然心中有愧，但是总觉得写了那么多信，应该也能弥补一些什么。所以对待萧霖业，她并没有像寻常女子一般害羞、不知所措。 　　王锦姝眼眸低垂，却也能看到萧霖业脸上是带着浅笑的，直到下巴被温热的手指抬起。 　　萧霖业仔仔细细的凝望着她，嘴角的弧度上扬，说话的语气也满是开心和满足：“你为了见朕，竟然如此精心打扮。” 　　王锦姝扬着脸，任由他看，听到这句话，虽然微微有些惊讶，惊讶于她不用花心思讨好谄媚他，他本就看起来不那么生气。一闪而逝的惊讶之后，王锦姝眼眸微垂，浅笑道：“觐见皇上，臣女当然是怎样精心打扮都不过分的。” 　　萧霖业脸上笑容瞬间消失，语气忽然转冷：“原来是迫于权威啊，看来是朕自作多情了。” 　　“当然不是，我其实……”王锦姝脱口而出，哎，果然他还是生她的气的，刚刚她只是小小的刺探了一句，他就恼了，主要是自己太作。 　　“其实是什么？”萧霖业凑近了她，眼眸中冰冷的意味渐消，好像等待着王锦姝说出一句什么暖人心的话之后，让这眼眸中的浅冰彻底消失。 　　对方忽然凑近，王锦姝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抿了抿唇，用女孩子特有的温婉中带着撒娇又略微有些委屈的语气道：“其实当然不仅仅因为你是天子，还因为你……就是你。” 　　萧霖业轻笑着反问：“什么我就是我？” 　　王锦姝见他又笑，分明是挑逗的意味，忍不住微微皱眉，似是下决心似的犹豫一瞬，才语速极快道：“我这样打扮，当然是因为见的人是你啊。这么久不见，我想你了啊，业哥哥！” 　　萧霖业听到这突如其来的表白不禁心花怒放，嘴咧成了傻子傻笑一般的样子。 　　王锦姝暗暗松了一口气，幸亏最近自己在北州时每天都练习说这句“业哥哥我想你”，否则今天一定说不出来。 　　萧霖业听她这样说，已经十分满足，一般情况下，他若是存心逗弄她的时候就会说“什么？我没听清。”让她再说一遍。可是这次没有，就这一遍，就足以让他喜难自禁。 　　王锦姝看着对方笑的像个傻子，却又不敢流露任何鄙夷神色，脸上带着浅笑，心想，萧霖业这样一个样样都要强原本冷漠如冰的大男人，竟然会为自己这么一句话高兴成这样。 　　萧霖业高兴之余，决定趁热打铁，攥住王锦姝的手，满是期待道：“你愿意进宫了吧？” 　　王锦姝没有犹豫，认真答道：“我愿意。” 　　萧霖业高兴的像个孩子，王锦姝看着他，心里的愧疚又多了一层，哎，自己对他的感情远远不及对方对自己。她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一定好好待他，不会负他。 　　两个人又在亭子里停留了很久，萧霖业一曲《相见欢》道不尽他对王锦姝的相思…… 　　一曲终了，王锦姝忍不住面露赞叹之色，说实话他的琴艺要比润溪还要更胜一筹。呵呵，刚刚自己还误会他想送她琴，什么魔鬼想法，一个男人送女人琴让她和另外一个男人弹……这个男人有病才这样哦！ 　　王锦姝连忙止住自己奇奇怪怪的想法，认真和萧霖业琴笛合奏起来。 　　周围的太监侍卫见这王家姑娘听了天子一曲，看表情，竟然只是在感叹皇上的琴艺。 　　我们的陛下，可怜见的。 　　琴音中对她的情意，她感受不到吗？ 　　…… 　　夜幕四合，萧霖业才肯放王锦姝回去。王锦姝脚步不疾不徐的跟着引路太监往外走，脑海里仔细回味着这一天同萧霖业的相处。想到自己说很想念他时，总觉得对方的反应有些过激。萧霖业在她印象中一直是一个冷漠理智的人啊。 　　王锦姝忽然想起慕九，那个常常假扮萧霖业的慕九。慕九最擅长的就是调戏女孩子了，要不然当时会出萧霖业和甄淑暧昧的事情呢……难道今天这个…… 　　“不可能。”王锦姝摇摇头，慕九已经死了，谁敢进皇宫假扮皇上呢？根本不可能。 　　王锦姝声音虽然很小，但是引路太监是绝对可以听到的。可是那小太监并没有问，而是继续低着头往前走。 第192章 诬陷 　　王锦姝也没在意他，而是继续想自己的心事，按说她给萧霖业写了那么多信，说了那么多次“业哥哥我想你”他都不为所动，今天怎么一听她说，他就激动成这样呢？难不成看到的字和听到声音感触还不一样？ 　　王锦姝忍不住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或者说…… 　　王锦姝脸上笑容瞬间尽失，仔细回忆萧霖业的表现，又有了一个新的猜测—— 　　那些信，根本就没有送到萧霖业的手中，不知道被什么人拦了下来…… 　　会是谁呢？ 　　王锦姝暂且抛去纷繁的杂念，再将注意力放回当下时，才发现，这并非她来时的那条路。 　　引路太监仍然低着头佝偻着身子往前走。 　　王锦姝登时心存戒备，忍不住喊道：“公公，是不是走错路了？” 　　王锦姝话音未落，前边那人忽然“嘭”的一声，应声倒地了。 　　王锦姝站在原地，看着那人一动不动的，才慢慢靠近，蹲下了身子。 　　那人是面朝地趴伏着倒下的，王锦姝拽着他的胳膊慢慢翻了过来。只见那太监满脸紫黑色血污，王锦姝立即翻看他的眼皮和口鼻，确定他因中毒而死。 　　就在这时，一路麒麟军忽然涌来，不由分说，将王锦姝所在位置团团围住。 　　“何人如此大胆，竟在皇宫内行凶！拿下！” 　　王锦姝并没有反抗，只认真观察对方，虽然这一队人穿了麒麟军的铠甲，但是这些人裸露的皮肤上隐隐发出的荧光还是落入了她的眼中。 　　虞山楼！ 　　王锦姝记得，只跟关虞山楼有关的人，都会有这种特别的荧光…… 　　王锦姝被这队麒麟军押解着往前走，一边思虑，虞山楼那个周瑾并没有做回王锦姝，而且就目前所有人的反应来看，她并没有公开露出面容，否则任何认识她的人都有可能对她提及此事。且不说别人，丁香就是个消息灵通的，且对她毫无隐瞒。 　　王锦姝想，她确实是答应周瑾永远不再回上京，可前提是她周瑾做回王锦姝。然而周瑾并没有，况且…… 　　王锦姝也曾经多次反复回忆当初面对周瑾时的场景，越想越疑惑，她当时怎么就那么毅然决然的要离开上京呢？好像做那个决定的，不是她自己，是别人，又好像，她当时好似梦游似的，就稀里糊涂的非常情愿的答应了。 　　所以，现在王锦姝回到上京了，周瑾是觉得她违背了契约，所以决定对她动手了吗？ 　　王锦姝目光又落在这一队麒麟军身上，心中更加疑惑，像萧霖业这般心细如发杀伐果决的人，怎么会察觉不到自己一手带起来的亲军中有细作呢…… 　　天上无月，夜色深深，寒风瑟瑟，宫墙上每隔一段距离就燃着一盏灯笼，映照着宫城墙角处的积雪，愈发显得夜色冷清。 　　麒麟军是皇上的亲军，有先斩后奏的特权，现在已是深夜，麒麟军有权将在宫里行凶的犯人先押解到牢房。 　　王锦姝心想，若是就这样任由这些麒麟军将自己关进牢房，她就再也没办法主动查清此事了。可若是此时动手出逃，以一敌十，胜算极低…… 　　王锦姝忽然“哎呦”一声，捂着肚子蹲下身子。 　　“怎么了？！”麒麟军领头的凶神恶煞。 　　王锦姝哀嚎道：“我肚子实在是疼，等……等下再走。” 　　“你别想着耍花招！兄弟几个一共十三个人，就算你有武功，也不是我们的对手！” 　　“是是是……”王锦姝声音中带着痛苦，“我没想着逃，只不过我刚刚把藏在牙齿里毒药咬碎了，就要死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你牙齿里怎么可能有毒药？！” 　　领头的显然有些着急，王锦姝心想，她猜对了，对方只是想控制她，而非杀死她！ 　　王锦姝是蹲在地上的，手看起来像是捂着肚子，所以没人注意到她从衣襟里拿了什么。 　　那领头的已经靠的很近了，王锦姝忽然抬手，手中银针瞬间没入那人咽喉，笑道：“因为有备无患啊！” 　　银针上有药，那人迅速陷入了昏迷。 　　王锦姝后退几步，手中银针飞出，又解决了三个，还有九个！王锦姝转身迅速朝着干元殿的方向跑去。 　　身后几个人也不是吃素的，王锦姝逃的吃力，眼见着就要被抓住了。 　　转过甬道，王锦姝忽然瞧见前边有一轿辇，是妃嫔的轿辇，事情立刻出了转机，只要有人看到，就会让事情出漏洞，就不会是死无对证！ 　　“娘娘！” 　　王锦姝也不管轿辇中是何方神圣，脱口喊道。 　　身后那几个麒麟军好似做贼心虚似的，忽然刹住脚步。 　　“快撤！” 　　其中一个低声喊道。 　　轿辇中，薛梦乐已经探出头来。 　　王锦姝一看，竟是熟人，当下也没有多虑，指着那几个人消失的方向，大喊道：“有刺客扮成麒麟军！快抓住他们！” 　　薛梦乐一听，立即对底下人喊道：“还不快去！” 　　薛梦乐手底下的人已经狂奔而去，空旷的皇宫甬道瞬间只剩了王锦姝、薛梦乐及她的两个贴身宫婢。 　　薛梦乐已经从轿辇上走了下来，满脸关切的拉住王锦姝的手，问道：“锦儿表妹，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王锦姝没有回答，而是语带冷意的问道：“薛嫔娘娘，这大半夜的，你怎么会在这里？” 　　薛梦乐好似不料王锦姝这么问，只是语带委屈道：“怎么？你怀疑我半夜出来行不轨之事？” 　　王锦姝脸上忽然升起笑意，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啊，我只是想说半夜出来很危险啊……” 　　王锦姝的“啊”字拖得很长，她游目到甬道暗处的阴影，其实，当她喊出“娘娘”时，已经发现了隐藏在暗处的人马。 　　薛梦乐好似松了一口气，笑道：“我今天回去是晚了一点，因为婉嫔姐姐说她新得了几个绣花的样子，让我过去瞧瞧，你知道的，我对刺绣很感兴趣，婉嫔也是。所以说的多了，就耽误了些时间。” 　　王锦姝了然一笑，心下道，自己只不过是随便问问，她何必解释的这么具体圆满呢。只不过，若是她的人现在还不动手，就真的是耽误时间了…… 第193章 刺客 　　王锦姝之所以这么确定那些人是薛梦乐的人不仅仅出于猜测，她这么多年积累下来的识人能力还是有的。白天薛梦乐才同她见过面，那些隐在暗处的人，她当然也发现了，当时她就很纳闷，薛梦乐一个不受宠的庶女怎么会拥有这么多暗卫，另外，萧霖业难道不管吗？ 　　因着这件事本身对王锦姝没有太多影响，所以她并没有往心里去，只是想着以后对萧霖业进行适时提醒就行了，或者说萧霖业早就知道，尽在掌握之中了。 　　可是现在，那些隐在暗处的人蠢蠢欲动的，他们要做什么…… 　　薛梦乐笑着往前走了两步，王锦姝下意识往后退，她脸上的浅笑凝滞，忽然有些委屈似的低垂着眉眼道：“锦儿妹妹，你我之间怎么变得如此生疏了呢。你还记得我们在夔州时……” 　　“梦乐表姐这深更半夜的，你不会是想在这里同我闲话家常吧？”王锦姝毫不客气的打断，若是此时的对话被不知情的旁人看了，一定会觉得王锦姝太咄咄逼人。一个是宫嫔，一个是重臣贵女，宫嫔等级还更高一些，可是这位宫嫔眼眸带着失落神色，身子也略微有些发颤，像是受了惊的小鹿一般，她对面的贵女呢，扬着冷漠脸，语气坚如寒冰，出口更是利刃。 　　王锦姝之所以不喜欢上京，就是觉得上京贵女大多数都是这样的毛病，装无辜装可怜博同情，王锦姝觉得薛梦乐在夔州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啊。 　　她是见了太多的这样的人，甄淑，柳家姐妹，还有那些她叫不上名字的…… 　　也并非她装清高，她只是想安安静静的坦坦荡荡的做自己啊…… 　　王锦姝的思考也就一瞬，因为薛梦乐在短暂的“伤感”之后，好像毫不气馁。 　　薛梦乐轻咬嘴唇，对王锦姝道：“其实姐姐也没什么过分的要求，只是觉得这深墙宫院里日子太难熬罢了，你将来若是进了宫，我们之间毕竟还有血脉亲情在，能相依相伴也是好的。” 　　王锦姝嗯了一声，语气也放缓了些，其实她也没有必要态度过激，眼光扫过墙角那几个人，对薛梦乐道：“在夔州时，你也是知道我的，我这个人没什么大的心愿，只要别人不犯我，我必不犯别人。”言下之意就是大家相安无事就好。 　　薛梦乐察觉王锦姝飘忽的目光，也并没有心虚之色，笑了笑道：“锦姝妹妹何必这样薄情呢，人生在世，谁都应该有个几个至亲亲友在身旁，你进了宫，与家人就不能常见了，在宫里能日日相伴的就是咱们这样的姐妹了。” 　　王锦姝点头，说了句我知道了。对薛梦乐施了平礼，准备离开。 　　薛梦乐点点头，王锦姝退后几步，忽然感觉到暗处人影忽然狂奔而来。 　　王锦姝轻轻闭了闭眼，别说做姐妹亲情了，相安无事也不行吗？同时，从衣襟里取出了银针，银针飞出，几个人应声倒地。 　　薛梦乐忽然尖叫一声，躲在宫婢后边颤声道：“有刺客！有刺客！” 　　那几个人手里都拿着匕首，直接向王锦姝冲过来。 　　“锦儿妹妹小心啊！”薛梦乐语气中满是担忧。 　　王锦姝银针用尽，刺客已经近身，争斗中，她夺下了一个刺客的匕首，奋力抵抗。 　　此时的薛梦乐瑟缩在墙边，一个劲儿的喊着：“锦儿妹妹小心啊！锦儿小心！后边！前边前边！” 　　王锦姝只觉得她无比聒噪，转头说了句“闭嘴！” 　　就发现薛梦乐娇软的身子忽然向王锦姝扑过来：“锦儿小心。” 　　“啊！”薛梦乐厉声尖叫。 　　王锦姝蓦然回身，解决掉近前的，才发现薛梦乐为她挡了一刀，肩膀上的绢丝衣裙以被划破，露出血肉。 　　“快走！”行凶之人忽然喊道。 　　一行人四散逃去。 　　薛梦乐瘫在王锦姝怀中，面带苦笑道：“锦儿妹妹，你没事吧？” 　　王锦姝神色复杂的看着薛梦乐，之前各种揣测一扫而光，她赶忙吩咐已经瘫在墙角吓傻了的两个宫婢去叫人。两个宫婢恍若噩梦初醒，连连点头，跌跌撞撞连滚带爬的跑出了甬道…… 　　王锦姝先是封了她的几个穴道帮她止血，又摸出止血药，用帕子捂住伤口，初步处理完成。 　　王锦姝看着薛梦乐脸色越来越苍白，不禁露出担忧之色，连声唤道：“梦乐表姐，梦乐表姐，你要撑住啊！皇上马上就来了！” 　　薛梦乐看着王锦姝急切的神色，终于露出了笑容，她声音轻柔又虚弱：“锦儿妹妹，你终于肯消除对我的成见了……” 　　王锦姝眉头一皱，原来是她想错了吗？那群人一直跟着薛梦乐并非是薛梦乐的暗卫，而是想要伺机伤害她的人？ 　　王锦姝道：“之前是我错了，我以为你来到上京以后就……变了，可现在看来，你没变，还是那个柔弱又要强，而且心地善良的表姐。” 　　薛梦乐脸上满是满足的笑意，忽而又摇头道：“不对，是我害了你，我明知道的……可是……” 　　“明知道什么？” 　　薛梦乐轻咬下唇：“我……我也是前几天才发现，我总是感觉有人悄悄跟着我，我害怕极了，所以才总是往人群里走，要么去找婉嫔要么就是别人，我今天看到你……我……我本想告诉你……可是……” 　　“可是我对你态度并不好。”王锦姝满是愧疚，原来她之前去小亭本想向她求救的，她怎么能那么迟钝。 　　王锦姝道：“是我不好，我因为那些人对你心生戒备，所以才恶语相向。是我误会了你。可是，你可以告诉皇上啊，皇上不会不管你啊？” 　　“皇上么？”薛梦乐笑的更加苦涩了，自从她进宫，这几年见皇上统共不超过十次，大多还是在宫宴上远远的看着他，就连那次她故意落水，想要博得他的关注都没有成。 　　王锦姝看着她的哀伤神色，隐隐觉得她并不得萧霖业宠爱，可是却料想不到她根本就没有被萧霖业正眼瞧过，宠幸那就更加不可能了。 第194章 朕说了算（霸总我业哥求推荐票啦啦啦～） 　　不多时，两个宫婢带着一队麒麟军跑了过来。 　　“娘娘她们在那里！”一宫婢大声喊道。 　　萧霖业本来没打算过来，但是一听到王锦姝也在现场，立刻坐不住了。麒麟军前脚到，萧霖业后脚也到了。 　　麒麟军让开两路，萧霖业大步走了过来，看到受伤的是薛梦乐，立刻松了一口气。 　　王锦姝抬眼看到萧霖业神色变化，不由得为薛梦乐心生难过，哎，不喜欢就不喜欢吧，何必这样冷漠呢…… 　　萧霖业看到王锦姝对他不甚满意的神色，不明所以，他心中只有她她是知道的吧？此时此刻，难道她是想见到他对别的女人流露出满是关心的神态吗？ 　　短暂的目光交流，被薛梦乐痛苦的呻吟声打断。 　　萧霖业立刻喊道：“雷鸣，抬轿辇，先把薛嫔先安置在干元殿中！” 　　“是！” 　　萧霖业又吩咐麒麟军去追查刺客，薛梦乐被抬上轿辇，萧霖业大步走到王锦姝跟前，伸手拉她起身。 　　萧霖业看到王锦姝神色稍缓，忍不住眉头微皱，低声道：“我把薛嫔安置在干元殿，你满意了？” 　　王锦姝看了他一眼，冷声道：“我有什么满意不满意的，薛嫔是你的人，你想安置在哪儿就安置在哪儿。” 　　王锦姝的话登时刺痛了萧霖业，萧霖业本来拉着她的手忽然松开，心下只觉得这女人真是变脸比翻书还快，无情！ 　　萧霖业气恼的转身就走。 　　王锦姝小声嘀咕道：“本来就是，薛嫔有什么错呢。”你喜欢我，也不至于这么不管别人死活吧。 　　王锦姝后半句没说出来，她若是说出来，大概会气死萧霖业吧。 　　下属及太监哪里敢听皇上和王大姑娘剑拔弩张的谈话呢！恨不得立刻隐身或者遁地，不要迁怒到自己头上才是！ 　　果然…… 　　萧霖业一脚揣在一个小太监身上，怒吼道：“还不快去给薛嫔请太医！” 　　小太监没被踹死，差点儿被吓死，连滚带爬的跑走了。 　　王锦姝目睹这一幕，心想，萧霖业这是生气了？至于吗？他知道她不是那个意思吧？她的意思只是想让他多关注一下他嫔妃的死活而已，又没说让他去爱她们宠她们，更何况他爱不爱宠不宠的，她能左右？！ 　　虽然生气，可到底是自己说的话有歧义，王锦姝一咬牙，决定先低头认错。 　　她追上前去，低声唤了一声皇上。 　　萧霖业并不理她，没走几步就到了龙辇处，作势就要上去。 　　王锦姝无奈，她可是相当鄙夷上京贵女那些撒娇做派啊！可现在却又不得不……哎！谁让她面对的是萧霖业呢！ 　　王锦姝酝酿了一下情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柔软无比，扯了扯萧霖业的袖子，娇怯的唤了一声——业哥哥～ 　　萧霖业背对着王锦姝，听到这声娇喊，忍不住扬起嘴角，又努力压下这笑容，心想，不能让她觉得认错他原谅的太容易。 　　萧霖业没有转身，他实在忍不住自己的笑，作势继续要上龙辇。 　　跪伏在地上充当脚凳的小太监不敢怒也不敢言，默默地任由龙足登在他身上，又不上不下的和一个小姑娘暧昧。 　　王锦姝又赶紧扯了扯他的衣袖，声音更加娇柔：“业哥哥，我错了嘛……” 　　萧霖业扭头，憋着笑意，故作冷声道：“你错在哪里了？” 　　王锦姝垂眸，生怕他看出她看出了他脸上的笑，低着头十分诚恳道：“我不应该对你生气的，我的意思不是说让你宠爱其他人，就是觉得……觉得……” 　　“觉得什么？”萧霖业十分严肃的看着她。 　　他脚已经从脚凳小太监身上挪了下来，小太监暗暗松了一口气，呵，王姑娘，您好好认错，别惹皇上老人家，我谢谢您了！ 　　王锦姝瞥了一眼那小太监，继续道：“我只是觉得她们其实也挺可怜的，困在这皇宫多寂寞啊，你只要多多关注一下她们，至少保证她们的安全啊，你看之前还有人假扮麒麟军，还有人悄悄潜伏在薛嫔身边……” 　　脚凳小太监听了王锦姝的话，一下子出了一身的冷汗，王姑娘，您可真敢说，您敢说是一回事儿，一会儿皇上怒了一脚踢开我这个小脚凳我就太冤枉了啊！皇上可是有这个前科的啊，之前他被踹飞过几次的！他最恨在皇上上龙辇的时候跑出来哔哔哔惹皇上生气的人了！！！ 　　“好，我知道了。”萧霖业似笑非笑，墙上微弱的宫灯映着王锦姝晦暗不明的小脸儿，她一双眼眸微微颤了颤。 　　咦？王锦姝奇怪，这么爽快就答应了？ 　　萧霖业道：“我知道你之前为什么推三阻四不愿意进宫了。” 　　“？” 　　“原来是觉得宫里太寂寞了。” 　　“……” 　　没理解到点儿上吧哥哥？王锦姝眉头轻蹙：“我说的……” 　　“不必说了，来……”萧霖业打断了她的话，伸出一只手，意思是要同她一起乘坐龙辇。 　　王锦姝迟疑道：“这……不合适吧？” 　　“朕说了算。”萧霖业上了龙辇，王锦姝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萧霖业环抱着，一把捞了上来。 　　脚凳小太监如获大赦，抹了抹额上冷汗，灰溜溜的跟着龙辇一路小跑。 　　王锦姝知道萧霖业故意岔开话题，她没办法把一个装糊涂的人说明白，所以就不再说话了。 　　萧霖业捉住王锦姝的手，攥进掌心，一开口，差点让王锦姝从龙辇上跌落下来。 　　“朕听说润溪弹琴很不错。” 　　“？？？！！！” 　　“你不用紧张，”萧霖业呵呵笑过之后，脸色忽然转暗，“朕派人护送他和浅浅回夔州了。” 　　确定是护送而不是押解？！王锦姝坐直身子，一脸严肃的转头看着萧霖业。他不会这么小心眼儿吧？！她和润溪清清白白…… 　　“朕赏了他一些银钱，就算他和他妹妹下半辈子什么都不做，也够吃够花了。” 　　王锦姝轻轻咬了咬唇，神色稍霁。 　　“朕赏他，是因为他在北州时替朕陪着你，现在，你回来了，便不再需要他陪着了。” 　　王锦姝连忙道：“你想多了，我和他没什么的！” 第195章 她的男人 　　“朕知道啊。”萧霖业勾唇轻笑，攥了攥她的手，凑到她耳畔，低声道：“我知道，你心里只有我。” 　　王锦姝没好气的推开他：“知道你还赶走润溪。” 　　“朕说了，是护送回夔州。”萧霖业更正。 　　“好吧，你说的都对，可是你可别为难他啊，他在北州真的帮了我不少忙，能清查李家还是他的功劳呢，若是真计较起来，你应该赏他此功才是。” 　　“朕说了，朕已经赏过了。”脸色变黑。 　　“好好，”王锦姝连忙哄，“我……我只是……” 　　“你不用只是了，朕知道，你不想朕因为误会你们的关系而迁怒于他。朕刚刚也说了，相信你，你还多说什么呢？” 　　萧霖业目光变得晦暗，他信王锦姝是一回事，可他不信润溪又是另外一回事，他能看出润溪是钟情于他的锦儿的，这么一个男人，他怎么会任由他留在上京。 　　王锦姝哑口无言，好吧，是她多嘴弄巧成拙还不行吗？ 　　“我错了，不说这个了。”王锦姝再次低头。 　　萧霖业哼了一声：“知道错就好，对着自己的男人给另外一个男人求情，也只有你这傻丫头能做出来！” 　　他什么时候是她的男人了？再说了，她哪里傻了？！王锦姝垂着眼眸，暗自腹诽。 　　底下脚凳小太监是能听见二人嘀咕的，他的那个心啊，就跟被拧下来滚山坡似的，一会儿高一会儿低。瞧瞧这俩人，是不是闲的！一个生气了，另外一个哄，另外一个被自己哄好了的同时自己又生气，接着那个又反过来哄。 　　完美闭环！ 　　优秀！ 　　可是，干他啥事啊，皇上再生气，他也没在他脚底下哇？想到这点，小太监悄悄的拍了拍自己的小心脏…… 　　龙辇之上。 　　萧霖业又道：“还有一件事……” 　　“？” 　　王锦姝蓦然抬头，忽然想说，求你了，放过我吧。 　　“朕命人把你的晓晓、梦梦还有吉儿都接进宫了，已经把她们安置在了慕锦轩，就等你了。” 　　“你把她们……”王锦姝脱口而出，本能的担心撞上萧霖业深邃的眼眸，尾音一下子弱了下去，后边的“怎么了”说的跟蚊子哼哼似的。 　　王锦姝觉得今天自己见他根本就是完败！败得一塌糊涂、体无完肤，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无奈感深深的萦绕在她心中。 　　萧霖业敲了敲她的头，不悦道：“你就这么往坏处揣测朕吗？” 　　“我哪里敢揣测你啊……”小声嘟囔。 　　萧霖业轻而又轻的笑了，一手抚上她的脊背，像撸猫似的：“你知道我接她们进来是什么意思，将来你来，还可以带上丁香和萱萱，只要你愿意，带几个都行。” 　　“这不合规矩吧。” 　　“朕说了算。” 　　今晚第二次，朕说了算，呵呵…… 　　王锦姝默然，萧霖业看着身边这个乖顺的小女子，忽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成就感，她从前可是多么冷清的性子啊，就连脑子里好像也不装情感这件事。 　　萧霖业将她揽进怀里，语气也温柔了许多，轻轻叹道：“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萧霖业说完，安静的等着，可是怀中人儿久久没有反应，他以为她害羞了，或者又想临阵退缩了，可是这次，他不会让她再逃了…… 　　萧霖业捧起她的小脸儿，只见她眼眸紧闭，不禁愣住了，又见她牙关紧咬嘴唇发紫，登时慌了。 　　“锦儿！”萧霖业失声叫道，“快！快传太医！” 　　龙辇已行至干元殿，萧霖业一把抱起王锦姝，飞身跳下龙辇。 　　“皇上您慢点儿！”脚凳小太监忍不住惊呼！小太监第一次没被踩，天呐！皇上是跳下去的，抱着王姑娘！ 　　大太监陈玉听到脚凳小太监的惊呼，忍不住狠狠剜了他一眼，脸上明白的写着“想借机博得皇上关注？！哼！以后再收拾你！” 　　脚凳小太监被那眼神吓了一哆嗦。 　　陈玉连忙又追上前去，虚扶着皇上，连忙安抚：“皇上莫急，薛嫔之前已经被安置在干元殿，正好太医也在！” 　　萧霖业抱着王锦姝边走边疾声道：“把薛嫔送回去！让太医来看王姑娘！” 　　“是！” 　　在西暖阁的薛梦乐本期待着皇上能过来多看他一眼，却没想到，这么快，王锦姝就出事了！ 　　薛梦乐挣扎着起身，腾了空床给王锦姝。 　　“还不快换下血床单！”萧霖业几乎怒吼着在使唤陈玉。 　　陈玉连忙对底下小太监尖声道：“还不快！” 　　薛梦乐眸底一片悲伤，为了让萧霖业对他多些怜惜，她进来前故意扯去了王锦姝给她捂着伤口的手帕，床上落了好多她的血，可现在，皇上这是嫌弃她弄脏了他的床吗？ 　　萧霖业并没有分给薛梦乐一个眼神，床被迅速换了新的被褥，萧霖业小心又小心，轻而又轻的把昏迷中的王锦姝放在了床上。 　　回头对底下忙乱的一众人怒吼道：“太医留下！全都给朕滚出去！” 　　薛梦乐跟着太监们一起“滚”出了西暖阁，她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疼，肯定是疼，却不及胸口窒息般的疼痛。 　　萧霖业真的好无情！对不爱的人就如此践踏么？！ 　　薛梦乐好像如梦大醒般，轻咬银牙，是她太傻！她忘记了母亲的教诲，忘记了外祖家背负的冤屈，忘记了母亲苦心孤诣将她送进宫来是为了盼她有天能够出人头地为外祖家平反昭雪！ 　　薛梦乐的母亲本是官宦家的小姐，家族被人冤枉才受了连累，被发卖成官妓，后来父亲替母亲赎身，收为妾室。父亲能力有限，母亲也不指望他。后来宫中选秀，母亲忽然看到了希望。 　　薛梦乐想起母亲临行前的教诲，真的是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薛梦乐的母亲说：“乐儿啊，千万不要对那个人生了爱慕之心，进了宫，首先要保全自己，不仅仅是防范其他宫嫔宫妃暗害，还要保全自己的心，千万不能动心，一旦对一个不仅仅只有你一个女人的男人动心，你就输了！” 　　薛梦乐在看到萧霖业的第一眼时，就违背了母亲，她想，为什么她不能同皇上两情相悦呢？若是皇上真的宠爱她，她就当然也要回以真心啊！可是问题就在于，没有“若是”，就已经有了“就”！ 第196章 试毒交易 　　后来，在一次宫宴上，薛梦乐看到皇上看王锦姝的眼神时，她才知道她输了。萧霖业定是一个长情的人，他心中有了王锦姝，就再也不可能有她。 　　所以，那次宫宴，薛梦乐故意让自己落水，想引起他的注意。可是到头来，皇上只是命太医去看望，都懒得让人追查是何人“推”她落水，虽然她知道若是真的查，只会查出她自导自演。 　　薛梦乐坐在西暖阁外怔怔发呆。 　　西暖阁内，萧霖业面色黑如锅底。 　　“是一个时辰前中了毒？” 　　“是，这毒发作很慢，所以王姑娘一时没有察觉，但是经过一个时辰，再察觉时，药物已经侵入肺腑。” 　　“那怎么办？”萧霖业的语气中明显带了绝望，他才把她拉回到身边的！是他错了，他身边还不够绝对安全！ 　　太医道：“待臣去研制一味药，不过此药臣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待研制好了，还需要有人试药才行。” 　　“朕来。”萧霖业脱口而出。 　　太医摇头：“不可。” 　　萧霖业以为太医会说天子九五之尊，不能以身犯险巴拉巴拉的。 　　太医道：“需要与王姑娘同龄的女子才行。” 　　“……” 　　…… 　　薛梦乐虽然身在西暖阁外间，但是里边这么大动静，她自然能听到。 　　她一听到试药，蓦然抬头，嘴唇几乎被她咬出血来，她似乎狠狠下了一番决心，毅然道：“陈公公，烦请您进去禀报皇上，臣妾愿为锦儿表妹试药！” 　　陈玉一愣，思绪微转，没多说什么，进了西暖阁。 　　不多时，薛梦乐被召进西暖阁内，萧霖业这才第一次认真看她，她本来穿了一件十分素净的衣衫，可越素净的衣服让她越显得身上的血迹多，样子看起来又狼狈又可怜。 　　萧霖业眸光微动，看着薛梦乐终于露出了关切的神色，语气也温柔许多：“肩上一定很疼吧。” 　　“疼……”薛梦乐露出小女儿的娇柔，潜意识里乞求获得萧霖业的怜爱。 　　薛梦乐心中又酸楚又激动，皇上终于肯正眼瞧她了。薛梦乐垂眸，高兴之余，心中却又暗暗鄙夷自己，这可笑可悲的“欣喜”。皇上在意她，归根究底还不是因为她为王锦姝挡了刀吗？ 　　萧霖业神色憔悴，嗓音暗哑：“薛嫔，委屈你了。” 　　薛梦乐微微抬眸，一双杏眼泪光闪闪，她用柔顺的不能再柔顺的语气道：“能为皇上分忧，是臣妾的荣幸。” 　　萧霖业不再说什么，眼看着太医给薛梦乐端过来了一个碗。 　　太医对薛梦乐道：“这是王姑娘指尖放出的毒血，请薛嫔娘娘饮下吧。” 　　薛嫔之前展露给萧霖业的，都是柔弱姿态，现在看着这碗黑色毒血，目光中忽然露出了毅然决然的神色，接过碗。 　　“薛嫔。”萧霖业忍不住唤了她一声。 　　薛梦乐心头微动，皇上这声轻唤像是一颗石子，瞬间又激起了她心中的涟漪，皇上到底对她还是可以有情的吧？虽然距离“两情相悦”还差很多，可是若是自己能痴心不改始终如一，皇上就算是冰块心也能被捂热了吧？ 　　萧霖业停顿的时候，薛梦乐心中所想全是爱不爱的问题，可接下来萧霖业一句话，好像将她瞬间打回了现实。 　　萧霖业问道：“薛嫔，你可以要求朕为你做一件事。” 　　薛梦乐眼角一跳，她为王锦姝试药，他答应她一件事，这是交易吗？若是她提出了这件事，皇上做了就不会再欠她的人情。 　　薛梦乐看着碗中的黑血，缓缓道：“皇上，臣妾暂时没想好您为我做什么，臣妾先喝了它再想吧，免得耽误了锦儿表妹的医治。” 　　薛梦乐将碗中液一饮而尽，她轻轻抹了抹嘴角的血，笑的有些惨然。 　　她可以像皇上提一个要求了，当时皇上说出，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要求皇上能宠爱她，与她相伴一生。 　　可是冷静下来，她当初进宫是为了什么呢？她若是提出之前想的那个要求，成为一个并不受宠的“宠妃”，还真的有机会为外祖家平反昭雪么？ 　　薛梦乐垂着眼眸，脸上神色复杂。 　　太医在一旁叮叮咣咣的捣药，薛梦乐坐在椅子上做着心里斗争。 　　萧霖业则是守在床前，看着王锦姝。 　　薛梦乐偶尔抬眼，望向那个自己一心挚爱的男人，那男人在她心中是最丰神俊朗的谦谦君子，他眉若剑锋，眼眸若星，脸上总是带着似有似无的忧郁。 　　直到现在这一刻，薛梦乐才不得不承认，他脸上带着的那丝忧郁是为了谁…… 　　薛梦乐好羡慕她，仔仔细细的将她想了一遍又一遍，想她身上到底有什么魅力让皇上如此着迷，让他对她始终如一。 　　薛梦乐发呆之际，太医已经配置好了药，薛梦乐自然也没犹豫，一饮而尽。此时此刻，难得皇上多看她许多眼。 　　萧霖业看着安安静静坐在一旁的薛梦乐，眼眸中神色变得复杂起来。 　　“薛嫔，你觉得如何？” 　　薛梦乐抬眸，嘴角泛起微笑：“还好。” 　　太医解释道：“若是一刻钟之内薛嫔没有其他反应，这药就可以一用。” 　　这一刻钟，对于萧霖业简直是煎熬，他怕薛嫔有什么异常情况。 　　而这一刻钟，对于薛梦乐来说，却是弥足珍贵。也许这将是她这一生中，皇上最全心全意关注她的时刻了，薛梦乐悲观的想。 　　想到既然如此悲观了，薛梦乐慢慢起身，双膝一屈，跪在了地上。 　　“皇上……”薛梦乐朱唇轻启，“臣妾提出的要求就是——请皇上允许重审臣妾外祖，夔州冯氏一族私吞官饷一案。” 　　萧霖业眉头微蹙，夔州冯氏，他似乎有印象，这案子年头是有些久远了，他记得这案子是刑部主审的，他并没有插手。 　　“难道这案件还另有隐情？” 　　薛梦乐深深叩首，道：“外祖家受难时，还没有臣妾，臣妾是听生母冯姨娘说的，她说，外祖父一生为官清廉，刚直不阿。不可能私吞官饷，定是有人挪用了官银，嫁祸在了臣妾外祖身上。所以，臣妾希望皇上能重审此案。” 第197章 养胖 　　萧霖业微眯双眼，终于明白薛梦乐一直以来处心积虑的接近他，和旁的妃嫔的接近是不同的，或者说，她当时进宫时，就是带着这个任务来的。 　　当时萧霖业听说夔州薛家送来了一个庶女，还纳闷了一下，夔州薛家本不是什么名流世家，名门望族，只因着他们同王大都统夫人是表亲关系，才勉强得了这个资格。既然是挤破头争得了这个名额，不应该送来一个嫡女么？ 　　萧霖业当时对选秀并不上心，所以夔州令使对薛家送女儿一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萧霖业也没有太往心里去。不过是女人，除了王锦姝，谁对于他来说，都是一样的。 　　能争得入宫的机会，可见，这薛梦乐和她的冯姨娘还是有些手段的，甚至薛梦乐能在宫中悄悄藏了那么多暗卫。 　　这样想来，他当初想的“谁进宫都无所谓”还是有所谓的，那些充满野心又居心不良的女子，是万万不能留在宫中的。 　　萧霖业深深看了薛梦乐一眼，也许是他沉默太久，让本就紧张发抖的薛梦乐雪上加霜，牙齿无意识的咬破了唇。 　　萧霖业声音从高处幽幽传来：“薛嫔，朕答应你了，起来吧。” 　　如临大赦，薛梦乐深深叩首，道：“谢皇上恩典！” 　　这件事完成了，就好像积压在心头的大石忽然被挪走，薛梦乐放松下心神，仍旧坐回位置，垂着眼眸，这一刻钟剩下的这一小点儿，仿佛比一个时辰还要久，薛梦乐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喜还是该忧…… 　　薛嫔安然无事，皇上命人将她送回自己寝宫。 　　干元殿的西暖阁里，王锦姝喝下解药后，又昏睡了一天一夜，这才悠悠转醒。 　　王锦姝睁开眼睛时，天刚刚蒙蒙亮，外边微弱的光线照进来，她一时之间有些迷茫，她这是在哪里？她是谁？她在做什么？ 　　努力想了好一会儿，王锦姝才想起来前因后果。哦，她是在龙辇上不知道怎么晕过去的。 　　王锦姝撑着身子坐起来，环顾四周，才确定了这是干元殿的西暖阁。 　　此时，萧霖业大概去上朝了吧。 　　不多时，进来一个人，王锦姝的眼睛还没来及适应，就听见对方急切的唤了一声姑娘。 　　是丁香。 　　丁香捧着药碗走了过来，扶着王锦姝起身，伺候她喝下药。 　　王锦姝一开口，嗓子火辣辣的疼：“丁香，我睡了多久了？” 　　丁香语调委委屈屈：“姑娘，您昏迷了一天一夜了，都快急死奴婢了，老爷和夫人也都急坏了，昨日夫人和两位少夫人来看过您，夫人想着把您带回家，可是皇上不肯，嘤嘤……姑娘，怎么您一挨近皇上就有危险呢……” 　　“丁香，别胡说。”王锦姝话音极度虚弱，又从鬼门关走了一圈，王锦姝觉得自己这两世过得也真是够惊险刺激的。 　　只不过，这一次能悄无声息的给她下毒，对方实在是太深不可测了。 　　丁香止住哭泣，伺候着王锦姝喝下了药。 　　王锦姝喝过药，问丁香道：“这两日宫里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事情发生？” 　　丁香想了想，道：“最异常的当然是姑娘您中毒，不过还有一件事……薛嫔她……” 　　丁香略微迟疑。 　　王锦姝并没有催她，认真的看着她，从她脸上不满的神色看，她猜肯定是有什么好事发生在了薛嫔身上。 　　丁香极不情愿道：“因着薛嫔帮姑娘您挡了一刀，而且您中毒以后她主动请缨帮您试药，所以皇上赏赐了她，而且还封了妃，现在，她是薛妃了。” 　　“她给我试毒了？”王锦姝心中微动，心下道，尽管她可能主要的目的是为了博得萧霖业的青眼，可是，结果毕竟是为她试药，救了她的命。她于情于理都应该感谢她的，这一次，是她欠了她一个人情。 　　丁香将那天的经过详细描述了，虽然她也只是听小太监们说的，不过，再加上自己的联想创意加工，一整件就非常清楚的展现在了王锦姝面前。 　　“别的呢？有没有查出来是谁下的毒？那个死掉的引路小太监怎么处理的？有没有从他身上查出来什么？那些假扮的麒麟军呢？还有刺杀我和薛嫔……妃的那些人呢？” 　　丁香摇头，有些愧疚道：“姑娘，这些事情皇上让麒麟军查呢，而且还说查清楚之前要保密，免得打草惊蛇。” 　　还需要怎么打草惊蛇呢？事情几乎人尽皆知了吧？ 　　萧霖业办事一向这样，没做成的事情从来不泄露半点儿风声。 　　王锦姝索性不问了，就她现在这样子，就算知道了凶手是谁，又能怎样呢？还不是需要乖乖等在屋里。 　　“家里怎么样？” 　　丁香答道：“家里一切都好，皇上特意派人去家里安抚的，说等您在宫里养好身子再回去。” 　　王锦姝点头。 　　王锦姝就这样一直住在了干元殿的西暖阁中，白天萧霖业下朝回来，就同王锦姝一起用膳，晚上一块儿看会儿书或者说说话。 　　白天，都统夫人会带两个少夫人来看她，因着干元殿是皇上居所，并非妃嫔院落，多有不便，所以婆媳三人说完了就有说会儿就走了。 　　如此，时光飞快，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月，王锦姝在西暖阁里除了睡觉，就是吃东西，要么看书，一天到晚想的事情也很少，不由得发了福。 　　萧霖业看着王锦姝越来越圆润的脸蛋，心里其实是欢喜的，她太瘦了，需要多吃，多补充营养，胖一些也没有关系。 　　王锦姝总觉得萧霖业对她像养宠物似的，天天好吃好喝的，西暖阁外还还围了许多麒麟军，生怕有一丝丝一点点的闪失。 　　王锦姝在干元殿里一方面全心全意的养身体，另一方面，她几乎与外界隔绝了，直到三月初，萧霖业终于允许王锦姝回家时，王锦姝才听说了，薛梦乐，薛妃病了，已经缠绵病榻许多日了。 　　王锦姝刚出了干元殿，就听说了这件事，第一反应就是去看看她。 　　可她身旁的麒麟军却告诉她——“皇上不允许她去看薛妃。” 第198章 锦妃 　　王锦姝满是疑惑的回了家，一时之间，她又有如众星般捧着的月，一家人围在她的旁边嘘寒问暖。 　　王锦姝捏捏自己肉嘟嘟的脸，无奈道：“皇上对我一切都好啊，就是有一点……” 　　众人都十分担忧而好奇的看着她，霍依雯甚至还倒吸了一口冷气。 　　“就是皇上让我吃的太多啦！”王锦姝笑道。 　　一家人知道王锦姝是在开玩笑，不禁松了一大口气，看来皇上对她确实挺不错的。 　　都统夫人手指点了点王锦姝的头，嗔怪着笑道：“你呀，还开玩笑，要吓死阿娘嘛？！” 　　“阿娘～”王锦姝娇娇喊道，扑进了都统夫人的怀中。 　　小明朗越长越和长兄王淮性情越像，愈发不苟言笑起来，他看到王锦姝这样，忍不住鄙夷道：“小姑姑还撒娇呢！真羞！” 　　王锦姝瞥了他一眼，哼道：“小明朗你不想去宝膳楼吃好吃的了是吗？” 　　“……” 　　是夜，月色正好。 　　一家人吃过饭后，王锦姝逗了一会儿小明朗后，端着新做好的银耳莲子羹进了王大都统的书房。 　　王大都统掌管忠鉴司，在先帝面前谨小慎微战战兢兢，现在萧霖业当了皇帝，王大都统的日子过得舒心了不少。 　　王锦姝向父亲行礼后，坐在了书案对面，王大都统一边吃莲子羹一边和王锦姝说话。 　　他知道，女儿过来肯定是想问她在宫里遇刺的事。 　　王锦姝在宫里的时候，每次问萧霖业，萧霖业都不正面回答，所以她只能回来问王大都统。 　　王大都统看着现在双十年华的女儿，心中微微叹息，他的女儿生的如花似玉，原本也是飞扬跋扈的性子，这几年她变的沉稳安静，已经完全找不出小时候的影子了。 　　萧霖业曾经旁敲侧击的告诉他，他心悦于王锦姝，将来不会辜负她。这也是好几年的事情了，他不会看错，萧霖业是个可靠的人，把女儿交给他，王大都统是放心的。 　　王锦姝没想到，父亲王大都统说的话同样也是敷衍之词，她想不明白，她不过是想知道缩在背后害她的人是谁，怎么一个两个的对她都保密起来了呢。 　　王锦姝从王大都统这里一无所获，闷闷的回到了添花苑。 　　王锦姝回到都统府的第二天，宫中就传来了旨意，封王锦姝为锦妃，择日进宫。 　　一家人反应自然是各不相同，有如都统夫人的嘤嘤嘤哭泣不舍，有如王大都统终于嫁女儿了的高兴和辛酸，有王淮夫妇的祝福，也有王演夫妇的调侃。 　　一家人紧接着就要忙王锦姝进宫的事宜，此时此刻阖府上下最闲的那个人竟成了王锦姝。 　　她被都统夫人强行留在添花苑里，进宫之前这几天，不许出门，免得横生枝节。 　　王锦姝眼看着府里的人忙来忙去，自己却乐得自在，总是偷偷撺掇着小明朗去宝膳楼买好吃的回来给她。 　　时间一晃，就到了三月二十八，黄道吉日宜嫁娶。 　　半夜，王锦姝就被叫醒了梳妆打扮，先是洗漱化妆梳头，再是换上嫁衣。这一通忙碌，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 　　这边欢天喜地，皇宫中，薛梦乐的寝宫，几乎成了一个用药熏起来的蒸房。 　　薛梦乐已经昏迷了许多日，意识都不清楚了，守在她身边的贴身丫头撑着下巴打瞌睡，屋里烛火燃尽了也没有人来更换。 　　外间，两个守夜的丫头在窃窃私语。 　　穿粉衣的长脸婢女叹气道：“咱们薛妃娘娘可真是没福气，才晋位没几天，就病倒了，还病成这副样子。哎……” 　　一旁蓝色衣裙的婢女年纪稍小一些，心想，不能总是这么悲观呀，要不然这么难的日子怎么熬下去呢，遂劝道：“不过虽然娘娘病了，可是皇上来的次数多了呀，等咱们娘娘好了，就是无尽的荣宠！” 　　长脸婢女敲了敲她的头，鄙夷道：“怕是你做梦还没醒吧？咱们娘娘现在昏迷不醒，身子一天比一天弱，我看呀……够呛了……” 　　尾音压低，烛火昏昏，屋里瞬间弥漫出一种诡异惊悚的气氛。 　　蓝色衣裙的婢女不禁打了个冷颤，望向内室，内室灯光好像更加昏暗。 　　长脸婢女瞥了一眼蓝色衣裙婢女，转头睡去了。 　　蓝色衣裙的婢女十分茫然的看着四周，对未来更是充满迷茫。 　　王锦姝进宫这日，全上京但凡有头有脸的知道些典仪的人都感受的出来，这婚礼规模，相比于封后大典，那是有过之而不及。 　　想想王大都统是掌管忠鉴司的大都统，很受皇上重用，皇上正值壮年，只要王大都统王广忠还没有老到不能吃饭，忠鉴司的大都统的位子会一直做下去了。 　　荣宠之下，王锦姝被封后，倒也不是什么让人接受不了的事了。 　　王锦姝由偏门进，走到行典仪的宝和殿时，萧霖业已经一身皇族喜服等在宝和殿门口了。 　　王锦姝从侧面台阶行至萧霖业身旁，他伸出手，她抬起手，两人双手交握，会心一笑。 　　按礼部规程完成典仪，辛苦的一天结束，王锦姝被送到了她自己的寝宫，之前萧霖业所说的慕锦轩已经改成了慕锦宫，王锦姝现在是妃位，依例是有独自的寝宫，可以留宿皇上的。 　　王锦姝一开始听萧霖业说“慕锦宫”时，以为是“木槿宫”，她想，是因为她的名字里有个锦字，所以选取了木槿花的木槿二字吧。 　　等到后来她发现这宫名是“慕锦”而非“木槿”时，瞬间明白了萧霖业的意思，这意思太明显了，就是字面意思。 　　王锦姝进了慕锦宫，等在宫门口的有她的丁香、晓晓、梦梦、萱萱还有吉儿，全是她贴心的人。 　　萧霖业另外给她安排了一个年级稍长一些的宫女，名叫静涵，人如其名。 　　王锦姝坐在床榻前等待萧霖业的到来，心中还是很忐忑的。 　　丁香忙完了就跪在一边，握住王锦姝的手，姑娘手指冰凉，丁香不禁用力攥了攥她的手，低声安慰道：“姑娘，别紧张，丁香在。” 　　王锦姝闷闷的嗯了一声。 　　屋外忽然传来脚步声，紧接着一句“皇上驾到”，王锦姝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第199章 一日三秋 　　陈玉推开屋门，萧霖业大步走了进来，王锦姝本应该站在慕锦宫门口迎接皇上的，可是萧霖业一早就已经吩咐宫人，让王锦姝在屋里等。 　　萧霖业走到床榻处，在王锦姝身旁做了下来，掀了盖头。 　　两人目光相触，萧霖业话语温柔又略带沾沾自喜的得意，道：“怎么样？喜不喜欢这样的婚礼？一切几乎都是按民间习俗来的。” 　　“喜欢。”王锦姝脸红扑扑的，又犹豫道，“这样是不是不合规矩。” 　　“朕说了算。” 　　萧霖业语气有不容别人拒绝的威严，对待王锦姝确实一等一的温柔。 　　静涵是宫中的老人，她也从未见过皇上如此温柔的对待一个人。 　　静涵在一边安安静静的侍奉，待两人喝了合卺酒，洗漱完毕之后，就默默退了出去。 　　屋里各处都布置了红色装饰，眼前的帐幔，脚下的红毯，桌上的红桌布，以及燃着的大红蜡烛。 　　也不知道是烛火映照，还是本人害羞，王锦姝的脸有些发红。 　　萧霖业一手抚着她的脸颊，一手落在她的肩上，向她慢慢靠近…… 　　…… 　　半夜，王锦姝睡得正安稳，萧霖业起夜之时，陈玉趁机禀报说薛妃怕是不行了。 　　萧霖业眉头微皱，有些气恼：“不行也得行，先用药吊着，总之这两日不能死了，破坏了锦妃新婚的心情。” 　　陈玉连忙答应，领了旨下去了。 　　萧霖业又看了看暗处，确认慕锦宫四周有许多麒麟军保护，这才回了里屋。 　　王锦姝对萧霖业的信任，让她睡得很安稳踏实，可迷迷糊糊间还是听见萧霖业同陈玉说话，他好像因为什么事情生气了呢。 　　萧霖业重新回到床上，将王锦姝揽进怀里，怀中人儿娇娇软软，萧霖业心满意足。 　　“外边怎么了？”王锦姝依偎在他的怀中，带着重重的鼻音问道。 　　萧霖业一手轻轻抚摸着她的眉眼，在她耳边低声道：“没什么，就算有什么还有我呢，睡吧。” 　　“嗯……” 　　萧霖业轻而又轻的勾唇一笑，能将她护在怀中，挡在身后，这种感觉，果然不一样。 　　前些日子，他曾和王大都统深入讨论过这个问题，他终于发现王大都统对他这个女婿的不满在何处。 　　原来，他一直以来都是和锦儿并肩前行，甚是有时还让锦儿身陷险境，惹毛了王大都统。 　　王大都统当时说：“自己的女人，就应该自己护在怀里，什么事情有他就够了，有他来面对一切，帮她解除危险，帮她遮挡风雨，让她的世界里只有阳光，没有阴霾。” 　　萧霖业后来便以对方是岳丈的身份向王大都统发誓，绝对不会再让王锦姝面对这些。 　　所以薛梦乐一事，他并没有告诉她。 　　王大都统很满意萧霖业对这件事的处理。 　　王锦姝一夜好眠，她醒的很早，醒来时，萧霖业也睁开了眼睛，她想，以后，又是一个新的开始了。 　　“睡得好吗？” 　　两个人几乎异口同声。 　　王锦姝抿唇一笑，道：“很好。” 　　“怎么好？” 　　“睡得好呀。” 　　“只有睡得好吗？” 　　“……” 　　王锦姝看着他一脸戏谑，心中哼了一声，故意逗她，不搭理之。 　　“嗯？怎么不说话？”萧霖业将她捉进怀中。 　　王锦姝嗔怪道：“大清早的说这个做什么，起来吧。” 　　“不说不让走。”他将她箍的更紧了。 　　王锦姝撒娇道：“什么都好，总可以了吧。” 　　“是么？”萧霖业松开手，已经很满意她的表现了。 　　…… 　　萧霖业与王大都统怎么约定好好保护王锦姝是一回事，王锦姝本人怎么想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和她阿娘都统夫人可不一样，都统夫人心大惯了，也很烦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所以王大都统不让她知道的，她自己也不主动去问。 　　可王锦姝不一样，她不愿意自己的事情不清不楚的，她想，自己处理好，还免得给萧霖业添麻烦呢！ 　　中宫无主，王锦姝进宫就是妃，一下子成了萧霖业后宫中位置最高的妃嫔。 　　一时之间，慕锦宫门庭若市，萧霖业从前收的那些秀女位份最高的也就是薛梦乐，她才升至妃位，其他人都在嫔位以下。 　　萧霖业一向对外戚打压的厉害，所以一些原本有想法的世家贵族，做的低调一些的，得了闲职留在上京，做的过分的，已经被驱逐出上京了。 　　所以她们来，大多数还是觉得好奇，这锦妃何许人也？竟然能彻底拢住皇上的心…… 　　王锦姝认真应付完前来拜见的宫人，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想，既来之则安之，处理好与其他宫嫔的关系，也是她生活中的一部分了。 　　晚上，王锦姝等萧霖业过来一起用晚膳。 　　萧霖业一进来，就将她拉进怀里，低声呢喃道：“一天没见到你了，好想你。” 　　王锦姝闷闷嗯了一声。 　　“你有没有想我？” 　　“想了。” 　　可说实话，王锦姝并没有时间想他，因为这一天太忙了，见了这么多人，说了这么多话。 　　萧霖业看着屋里的物件多了不少，又问道：“她们来过了？” 　　“是。” 　　“你不必在她们身上太费心神，有我呢，若是有人惹了你，就跟朕说，朕亲自处置。” 　　王锦姝往他怀里蹭了蹭，柔声道：“没人欺负我，现在他们巴结我还来不及呢。” 　　萧霖业笑道：“那最好，等你以后生下孩子，朕就正式册封你为皇后。” 　　“……” 　　生孩子……额，说实话，她暂时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 　　翌日，来慕锦宫的人少了一些，不过也有，王锦姝本想去看看薛梦乐，恰好婉嫔来了。 　　王锦姝记得薛梦乐那晚说她去找婉嫔说话，想必薛梦乐同婉嫔关系还是可以的。 　　王锦姝说让婉嫔同她一起去看望薛妃薛梦乐，她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王锦姝换了一身桔红色的衣裙，衬得人更加娇艳明丽，她与婉嫔一前一后，进了薛梦乐的寝宫。 　　王锦姝和婉嫔刚刚走到外间，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药味，王锦姝微微皱眉，向里间走去。 第200章 薛妃 　　王锦姝进来时，几个婢女连忙跪地行礼。 　　屋里药味实在是太冲，婉嫔忍不住掩住了鼻子。 　　王锦姝走到床榻前，看到双眼紧闭的薛梦乐，问底下的宫婢：“薛妃昏睡了多久了？” 　　宫婢连忙回答：“这是第十三天了。” 　　婉嫔听这话的意思，薛梦乐今天能够醒过来的机会几乎渺茫，屋里味道太呛，婉嫔故作伤心不忍见薛妃如此模样，掩面出去了。 　　王锦姝坐在一旁，看着眉眼紧闭的薛梦乐，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薛梦乐的一个贴身宫婢遣散了其他人，面对王锦姝忽然跪下来，道：“锦妃娘娘，婢女小婵，皇上之前交代过奴婢，若是娘娘您过来看薛妃娘娘，就让奴婢动手，让薛妃醒过来。” 　　让薛妃醒过来？王锦姝听到这话，瞬间明白了。薛梦乐忽然病倒，这么多天昏迷不醒，原来是萧霖业刻意为之，难不成那些事，就是薛梦乐做的？ 　　王锦姝点头，只见小婵拿出银针，在薛梦乐的身上略微施针，不过一刻钟，薛梦乐已经悠悠转醒。 　　薛梦乐见到一身妃服的王锦姝，不禁登时面露惊恐之色：“你……” 　　薛梦乐嗓音沙哑，十分难听。小婵乖巧的奉上茶水，仔细扶着薛梦乐起身，帮她喂了一口水。 　　王锦姝静静的看着她，从她惊恐的神色，她已经能猜的八九不离十。 　　王锦姝待她冷静下来，才开口问道：“为何害我？” 　　薛梦乐冷笑一声，摇头道：“既然你都知道了，何必还来问？落井下石吗？” 　　王锦姝语气冷冷：“我只想问，你为何害我？！” 　　薛梦乐亦是眸光冷冷，将死之人有何畏惧！ 　　“你不过是我接近萧霖业的一颗棋子罢了！懂了吗？” 　　王锦姝听闻，脸上神色并无变化，倒是把一旁扶着薛梦乐的小婵吓了一跳，薛妃直呼皇上名讳，怕是不想活了吧？也是，做下那样惊世骇俗的事，反正怎样她都活不成了。 　　王锦姝问道：“你接近皇上，那你的愿望达成了吗？” 　　“你什么意思？”薛梦乐脸上忽然有些慌乱，“他答应我的，他答应我就不能反悔！我外祖家是冤枉的，他若是明君，就应该去查清楚！” 　　王锦姝了然，她果然是为了她外祖一家，她还在夔州之时，就觉得舅舅的冯姨娘十分与众不同，举止文雅，像个大家闺秀。后来，她从母亲那里得知，冯姨娘是一个落魄的官家小姐，而且，据说冯家一案还有冤情。 　　那时候，她得知最后参加选秀的是薛梦乐时，就隐约感觉，是不是同冯姨娘的娘家事有关。果然，到如今，事情终于得到了印证。 　　王锦姝语气淡淡，道：“皇上是明君，若你外祖家案情有冤，他定然会为冯家平反昭雪。” 　　薛梦乐轻轻哼了一声，表示不想再跟王锦姝说话。 　　王锦姝又道：“其实，你本不必如此，你既然想洗清你外祖家的污名，又何必非要搭上自己的名誉呢？用不耻的行为去换得的清白，还是清白么？” 　　薛梦乐一手攥紧，指甲几乎扣进了掌心，她怒声道：“不必你来教训我！你自小养尊处优，不懂人间疾苦，自然不知道背负天大的仇恨是什么滋味，那是一种恨不得立刻生吞活剥的仇人，甚至与对方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的感觉！你根本不懂！” 　　王锦姝听闻，眸色转暗，她怎么没有背负过仇恨呢，可是仇恨既可以催人奋进，也会让人形神扭曲，对付敌人的同时，不能失了自己的初心才是。 　　王锦姝道：“现在，你可以卸下仇恨了，我可以向你保证，皇上不会放过刑部的。” 　　若是放在从前，薛梦乐定然会冷声鄙夷，她保证皇上？呵，倒是挺能耐。不过，现在她不敢这么想了，她只不过是利用了一下王锦姝，萧霖业就要她死！ 　　那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加大药力，直接毒死她。不过，那样的话，她就换不来为外祖家平反的条件要求了。 　　薛梦乐微微向后仰倒，不想再说话，现在，她完成了母亲的夙愿，自己也看清了萧霖业的心，活着，似乎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况且，萧霖业要她死…… 　　王锦姝看到她这样，想到萧霖业定然是不肯放过薛梦乐了，多的也不想再问了，站起身，深深地看了小婵一眼，吩咐道：“好好照顾薛妃娘娘吧。” 　　王锦姝转身瞬间，听到薛梦乐的冷哼，她顿了顿，也没再理会她。薛梦乐身世可怜，可这不是她胡作非为的理由，她可以被人可怜，但是绝对不会被人认同。 　　薛梦乐能折腾这么厉害，不仅是因为有冯家平反的决心，还少不了有人暗中相助…… 　　杀死内监，假扮麒麟军，又安排人在暗处偷袭，桩桩件件，都不是薛梦乐这一个庶女能够做到的。 　　想来，她已经和虞山楼联手了。 　　王锦姝想，她回来这么多天，虞山楼一直没有动静，现在……也是时候会会他们了吧。 　　她去看过薛梦乐，想必萧霖业知道吧，他既然能提前安排小婵，还有什么是他料想不到的呢…… 　　那她的下一步，他是不是也知道呢…… 　　本来晚膳过后，萧霖业拥着她倚在书案前看书，不多时，萧霖业忽然开口：“锦儿，你觉得世界上有没有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果然啊…… 　　王锦姝坐直身子，坦白道：“业哥哥，你是想说虞山楼的周瑾吧？” 　　萧霖业勾唇笑道：“你果然知道。” 　　王锦姝不满：“你果然还知道呢……” 　　萧霖业道：“我不知道还行，身为天子，就是子民的天，就应该尽可能的掌握各种情况。” 　　王锦姝并没有反驳，他说的道理对，可是用在此情此情，就不对了，他了解虞山楼，明明是有私心的。 　　王锦姝面色不豫，问道：“你和那个周瑾早就认识吧？” 　　“是。” 　　“那你最初见我怎么没有表现出很惊讶的样子呢？” 　　萧霖业失笑，刮了刮她的鼻子，温柔道：“就算长得很像又怎样，可我知道你们是不同的两个人啊。况且我之前同周瑾也不过是有几面之缘而已，而且一开始，她和梁太子、梁七皇子交往甚多，我还以为她是大梁人呢。” 第201章 周瑾 　　王锦姝十分不解，又追问道：“可她现在来上京，到底想做什么啊？” 　　萧霖业笑道：“人家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是人家的自由，都需要有什么目的吗？是你太敏感了。” 　　“可是虞山楼和……” 　　“傻丫头，别管那么多了，有我呢。”萧霖业摸摸她的头，将她揽进怀里。 　　王锦姝轻轻咬了咬唇，既然萧霖业能查出是薛梦乐自导自演了之前的事，自然能查出来她与虞山楼的勾结，那她就不多说了，全都交给他，乐得自在！ 　　萧霖业怕王锦姝平常觉得闷，所以想让她举办一些宫宴，邀请她的好友来宫里赴宴。 　　王锦姝将宴会地点定在了沁心湖，朝中二品及以上官员家的女眷可以参加，后宫所有宫嫔不论位份均可参加，并均吩咐内务府安排位置及发送请柬。 　　萧霖业见王锦姝整天忙着安排宴会的事情，都没什么时间陪他好好说话，不禁有些气闷，他让她举办宴会，是让她有事可做，从而不觉得寂寞，现在倒好…… 　　萧霖业进屋时，王锦姝正在埋头看宴请宾客名单，他慢慢走过去，从后面抱住她，耳鬓厮磨，语带委屈道：“锦儿这几日这么忙，我来都不理我了。” 　　王锦姝被他挠的痒痒，咯咯笑道：“你都是这么悄无声息的进来，我哪里知道呢……” 　　“再胡说，”萧霖业在她腰上抓了一把，哼道，“你武功这么好，后边来人你不知道？分明是在诓骗我。你可知道，你现在可是欺君之罪？” 　　王锦姝被掐的抑制不住笑，连连求饶道：“是你轻功太好，你脚步太轻，我真没注意。” 　　“还狡辩！” 　　两人笑闹成一团，萧霖业忍不住叹道：“真是没规矩啊！” 　　丁香早就悄悄退了出去，屋里只剩了两个人。 　　王锦姝笑道：“屋里没别人，我才敢这样的，当着旁人，你何曾见我这样了。” 　　“也是。” 　　王锦姝整理好衣裙，重新做好，把手中宾客名单放在萧霖业跟前，道：“你看看，是否妥当。” 　　萧霖业并没有看那名单，而是抱着王锦姝在她的肩膀上蹭来蹭去。 　　“太痒了……”王锦姝笑着躲闪，又道，“你确定真的不看这名单吗？” 　　萧霖业拿起名单，一边道：“说是请的二品及以上大员的女眷，还有后宫所有宫嫔，这很妥当，还有什么可看的？” 　　萧霖业看着王锦姝清亮的眸子，微蹙眉头：“难道你私自加了什么人不成？” 　　萧霖业仔细的看名单上的名字，当他看到一名字时，不禁眉头皱起。 　　“非要让她去吗？” 　　王锦姝扬起脸，看他面色不豫，撒娇道：“怎么了嘛，为什么不让她去呢？我对她其实还很好奇的。” 　　“好奇……”萧霖业略微沉吟，双手更加揽紧了她，轻轻叹了一声，道：“朕可能要辜负朕的岳丈大人了……” 　　“说什么呢呀？”王锦姝满脸疑惑，她请虞山楼的周瑾和她阿爹王大都统有什么关系。 　　萧霖业拿起笔，在周瑾的名字上划了一道，道：“你别邀请她了，我都告诉你。” 　　王锦姝挑眉，嗯了一声。 　　萧霖业拥着王锦姝，给她讲了很长一个故事，从他怎么认识的周瑾，中间发生了什么，再到后来怎么失去联系。 　　萧霖业还是安王郡王时，曾经游历各地，他曾经在北州待过一段时间，那时候北州并不太平，幸好有定北王和第一将军穆大将军在，北州才得以安定，甚至北疆的贼匪都会被穆家军时不时的清理一次。 　　所以其实穆家军当时得罪了不少人。 　　关于北州当时的情况，其实王锦姝也知道，那时候她还是穆若兰。按时间算来，那时候的王锦姝还没有跟随父亲穆大将军去军中历练。 　　萧霖业也曾经跟随穆大将军去北疆，在北疆时，差点身陷贼匪陷阱。那次能够脱险，不仅仅是因为，穆大将军带兵有方，里应外合，一举歼灭匪贼。 　　说到此处，还没有说到周瑾。 　　其实，那时候，周瑾就在贼匪营中。 　　周瑾武功高强，不在萧霖业之下，她在贼匪营中潜伏了很长时间，所以，当时穆大将军和萧霖业他们能够脱险，还因为有周瑾。 　　所以那一次，周瑾算是救了萧霖业一次。 　　再之后，周瑾就离开了北疆，去了尔城。 　　萧霖业不久之后也去了尔城，在尔城时，他又偶遇了周瑾，只不过，周瑾那时和梁太子、梁七皇子在一起。 　　萧霖业以为周瑾是大梁人，所以以后没有再深交。 　　直到现在，周瑾忽然以虞山盟盟主的身份出现在大齐上京城。 　　她一来，萧霖业就注意到了她，麒麟军日夜追查，终于发现，周瑾虽然并非大梁人，但是其实早就已经投靠了大梁。 　　此时的大梁，梁太子和梁七皇子明争暗斗的厉害，而周瑾，已经投靠在了梁七皇子门下，现在来上京，更是为了梁七皇子苏煜谋求大业。 　　所以，萧霖业现在并不想王锦姝再与周瑾有接触，免得周瑾对王锦姝不利。 　　王锦姝听完，感觉之前的事情都能说的通了，周瑾不想她留在上京，可能不知道怎么阻碍了她。还有，周瑾为什么不做回王锦姝也有了答案，若是周瑾做回了王锦姝，她还怎么为梁阿七筹谋大业呢…… 　　只不过，王锦姝不明白，周瑾自己怎么想的，为什么要投靠大梁呢…… 　　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满足了好奇心，王锦姝对萧霖业笑嘻嘻道：“我不请周瑾了，我离她远远的，不让她伤害到我，你放心吧。” 　　萧霖业哼笑道：“你这个人，什么事都好奇，还要就是多管闲事。” 　　王锦姝辩解道：“你告诉我又怎样呢？我总不能整天浑浑噩噩的吧，什么事情弄清楚了，才知道下一步怎么走，才不会走错啊。” 　　萧霖业道：“怎么走……你就跟着我走呗，夫唱妇随。” 　　王锦姝点头，好吧，这她先不反驳了，满足一下他的大男子主义吧…… 　　不过…… 　　王锦姝又问道：“既然周瑾效忠于大梁，你为何还要留着她呢？” 第202章 宴会 　　萧霖业笑道：“既然我能查出来这件事，又没有多加控制，自然是胸有成竹的，她不是在为梁阿七收集情报吗？那朕便让帮助他们收集一些。”“假情报吗？”萧霖业点头。王锦姝想了想，又道：“不过，我总觉得这周瑾不简单，你想，她的虞山楼竟然能这么准的预测出未来即将发生的事情。”萧霖业笑道：“你是说预测天气。”“也不仅仅这些。”王锦姝摇头，想到周瑾竟能知道她是穆若兰，当然是有她特殊的本事，可是这件事这样匪夷所思，已经超出了常人能够理解的范畴，即便是天子，也不能接受“借尸还魂”这样的事情吧。王锦姝道：“总之，你也要小心，不能小瞧了她。”萧霖业眼眸含笑，揽着王锦姝答应道：“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王锦姝到底还是有些不放心，依偎在萧霖业怀中，心中也并不安宁。 　　不过，她又想到一个问题。 　　“业哥哥，刚刚你为什么说要辜负我阿爹了啊？” 　　萧霖业笑着抚摸着她的发丝，将与王大都统的约定同她说了。 　　王锦姝眉眼弯弯，道：“我阿娘是个心大的性子，什么都不甚在意，好多事情都不愿意管，十分依赖我阿爹。” 　　“这不挺好的么？”萧霖业笑道。 　　王锦姝反问：“你喜欢我这样？” 　　萧霖业捧着她的脸，认真道：“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只要你开心就好。” 　　王锦姝撇嘴笑：“油嘴滑舌。” 　　“抒发真情实感而已。” 　　“……” 　　翌日清早，王锦姝同萧霖业一起用过早膳，萧霖业就去上朝了，王锦姝在慕锦宫里继续看沁心湖的一应布置流程。 　　吉儿悄悄走进来，端了王锦姝爱吃的糯米糕点，王锦姝头也没有抬，拿起糕点一边吃一边继续看。 　　待吃了一块后，王锦姝忍不住夸赞道：“吉儿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吉儿抿唇笑道：“是静涵姑姑教给奴婢的，姑娘您爱吃就行。” 　　“静涵姑姑……”王锦姝略微沉吟，“她很会做糕点吗？” 　　平日里静涵几乎如同不存在一般，总是静静悄悄的，但是她所管辖的范畴都是井井有条的，这样想来，静涵确实是该好好重用一番。 　　吉儿刚刚退下，丁香就走了进来，同时还忍不住剜了吉儿一眼，心下道，这小贱蹄子，又来姑娘跟前凑，她安的什么心难道她看不出来吗？哼！ 　　吉儿低着头走了出去，并没有看到丁香的目光。 　　丁香进了内室，脸上立刻换了一副笑嘻嘻的表情，她凑到王锦姝跟前，一边为她捏肩膀，一边汇报道：“姑娘，奴婢打听过了，现在各宫宫嫔都在积极准备，婉嫔甚至还下人去做了新衣服呢。” 　　王锦姝点头，心想，萧霖业几乎天天都来她这里，而且据她所知，她没进宫之前，他几乎是每天都在干元殿就寝，也不宣召宫嫔…… 　　若是平常人家，两个人能彼此爱护相守，满心满眼只有对方，没有旁人，那自然是好。可萧霖业不一样，他是皇上，注定要有后宫三千，妃嫔无数。 　　他现在这种状态，似乎不好…… 　　其实有一次她也旁敲侧击的说过这件事，萧霖业只说，等她诞下皇长子时，再考虑别人。 　　王锦姝轻轻抚着自己平坦的小腹，生孩子的事情，萧霖业总是说，她也就慢慢开始考虑了。 　　王锦姝整日忙忙碌碌，兢兢业业，只想办好她进宫以来第一次举办的宴会。萧霖业的后宫暂时没有皇后，她是位份最大的，所以现在几乎所有的宫嫔在面上都为她马首是瞻。 　　日子飞快，转眼到了沁心湖宴日。 　　四月十六，是个阳光明媚的好日子。 　　王锦姝来到沁心湖畔时，一众宫嫔命妇贵女早就已经等在湖畔，她一到，众人连忙齐齐行礼，直呼“锦妃娘娘吉祥！” 　　王锦姝让众人平身，就进了主帐，主帐最是宽敞，又悬着彩色纱幔，微风垂落，纱幔翻飞。以主帐为中心，扇形展开的是宫嫔和命妇贵女的座位，按品阶由里及外。 　　因着这次几乎所有的宫嫔，除了病了的，都参加了，所以这次宴会根本没有邀请男士，且负责安全的是以王大都统为首的忠鉴司。 　　王锦姝的位置能够看到所有的宫嫔命妇贵女，她先是宣布开席，后来大家随意一些后，才让母亲都统夫人和两位嫂嫂来到近前说话。 　　都统夫人带着大儿媳杜敏和二儿媳霍依雯低着头进入主帐中，向王锦姝屈膝行礼。 　　王锦姝急忙上前，想要拉起都统夫人却听到都统夫人低声道：“锦儿，这是规矩，快回去坐好！莫要让他人看了笑话！” 　　王锦姝鼻子一酸，连忙回到自己的位置，她成为王锦姝以来，真的确实没有好好孝敬过都统夫人，还总是给都统府添麻烦。而此时此刻，又让都统夫人跪在自己的面前。她觉得自己才是最不孝的人！ 　　王锦姝坐回座位，语气恢复如常，道：“你们起来吧，来本宫身边。” 　　都统夫人心下道，这还差不多像个样子…… 　　一到近前，王锦姝连忙拉住都统夫人的手，问道：“阿娘，您最近身体怎么样？” 　　都统夫人含笑慈爱的看着王锦姝，语气温柔无比：“阿娘最近很好，天天有小明朗和小明汐在娘身边，娘高兴着呢！” 　　王锦姝心里微微酸涩，阿娘这么说，其实是在故意告诉她，即使她不在身边，也有孩子们陪着她，她不寂寞。 　　王锦姝竭力克制自己的伤感情绪，问道：“小明汐现在也有五个月了吧？来，二嫂，这个收下。” 　　说着，王锦姝摘下自己的翡翠手镯，塞到了霍依雯手中。 　　王锦姝道：“这是我给小明汐的礼物，二嫂帮我拿给她。” 　　“可是这……” 　　“没什么可是，”王锦姝握着她的手，笑盈盈道，“小明汐还小呢，二嫂先帮她戴着保管吧？” 　　霍依雯手被王锦姝握着，差点抑制不住眼眶中的眼泪，她一想到一家人吃饭，说起王锦姝不在家里已经入宫了，就都会心情不好。 第203章 风向 　　都统府里人们虽然都知道王锦姝很受皇上宠爱，可是毕竟是进了宫，许多事情都要受拘束，不如在外边自由。 　　霍依雯想起几年前初次见到王锦姝时，她那娇妍又冷清的模样，一脸傲气，开始时候总是相看两相厌的。后来慢慢熟识，知道她的为人。再到现在看到她一脸柔和，岁月静好的模样。 　　真叫人不禁感慨世事变化。 　　王锦姝同都统夫人说了好一会儿话，才舍得让她回到自己的席位。 　　王锦姝身边有霍依雯为伴，又有贵女们成群结伴前来拜见。 　　那些女孩子都差不多十三四岁的年纪，大多表现出的都是娇憨可爱，活泼开朗的样子。 　　一波一波的贵女拜见完毕。 　　王锦姝让她们各自散去，贵女们有的在坐船游湖，有的则是三三两两聚在岸边说话，都没有走太远。 　　王锦姝又留下了荣昌侯傅家的世子妃穆若菡和傅二公子夫人秦雅若说话，四个人并排而立，好像又回到从前。 　　王锦姝目光落在那些嬉闹玩耍的贵女身上，忍不住感慨：“你看她们，跟咱们豆蔻年纪时可真是不同，咱们那时候对女孩子要求可是笑不露齿，端庄淑雅。” 　　霍依雯一听，就笑了，忍不住道：“我怎么记得当时某人可并不是端庄淑雅的，在宴会上掌箍其他贵女，半夜跳墙出门都是谁做的事情呀？” 　　王锦姝挑眉笑道：“好啊，霍依雯，你竟然敢暗讽当今正得圣宠的锦妃娘娘，是不是日子过得太滋润了？” 　　“我哪里敢呀？”霍依雯笑道，“不过霍依雯虽然不敢，但是作为你的二嫂，还是有资格说几句的。” 　　王锦姝掩嘴笑道：“你少来。” 　　秦雅若忽然道：“你们俩能不能不要一见面就唇枪舌剑的。” 　　王锦姝与霍依雯相视一笑，虽然两个人喜欢拌嘴，可是情谊却是真真的。 　　王锦姝扭头对秦雅若抱怨道：“若若，你想啊，自从依雯出现在我二哥的世界里，我二哥都不怎么宠我了，满心满眼全是她，你说说，我能不怨她么？” 　　秦雅若笑道：“那问题也不在依雯身上啊？” 　　王锦姝反问：“那你是说我二哥重色轻妹咯？” 　　“当然不是啊，”秦雅若笑道，“就算没有依雯，你二哥也是要成家的，你说你这个人怎么能这么贪心呢？既然都有皇上这么宠爱你了，还想让所有人都一心一意的宠爱你。” 　　“就是，贪心！”霍依雯附和。 　　王锦姝不满：“好啊，你们，你俩是一伙的，哼，信不信本宫这就把你们逐出上京，让你们在北州永远不能再回来！” 　　“你看你这嚣张跋扈的样子，”霍依雯鄙夷，“你知道现在上京贵女为何都一副跋扈嚣张，不在闺房里绣花而是纷纷跑出来练剑了吧？” 　　“练剑？”王锦姝听了倒是挺惊讶的，她们都以她为风向标了吗？所有贵女都不端庄贤淑了，都改练剑了，可怕…… 　　秦雅若道：“是啊，你不知道，现在上京的贵女知道你得了盛宠之后，早就把你研究透了。什么你曾经强抢民男……” 　　“我哪有？！……”唔，王锦姝忽然想起霍晋羽，忍不住看了霍依雯一眼，见霍依雯没有什么太多的神色变化，也没再狡辩。 　　秦雅若当然知道霍晋羽的事，也不想惹依雯伤心，连忙又对王锦姝道：“你还记得你和临王殿下一起舞剑为穆太妃祝寿吧？现在的上京贵女们都以为你是那个时候引起了皇上的注意，所以都觉得皇上喜欢你这种会舞刀弄剑的，所以……你懂了吧？” 　　唔，竟然是这样……王锦姝想，进了宫，就连八卦触觉一直很敏锐的丁香都不能探听到宫外的事情了，看来她真的是被萧霖业全方位的封闭管理了啊！ 　　这样可不行！ 　　秦雅若看着王锦姝的神色，感觉她并没有在意上京贵女纷纷效仿她，好想在想另外一件事情。 　　王锦姝想朝萧霖业再把风驰要过来，而且还要时不时的派丁香出去“采买”一些物品，才是正经事。 　　秦雅若对霍依雯撇嘴道：“你看她，又走神儿了，这毛病倒是没变。” 　　王锦姝听到了这句，笑道：“我是在想，她们学练剑也挺好的呀，强身健体，还能多长高一些。” 　　“求你了，”霍依雯哀嚎，“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说的每一句，都能引领上京贵女的新潮流，你说她们长高一些，没准儿她们就会觉得皇上喜欢高个子的女孩子，就像你这种，腰细腿长的，然后再去药铺拿能长个儿的药……啧……” 　　王锦姝点头表示赞同：“你夸的很对。” 　　“？” 　　“你不是刚刚夸我腰细腿长吗？” 　　“我……”霍依雯气闷。 　　秦雅若道：“我觉得依雯说的没错，就比如你今天穿的，戴的，甚至发型，你看吧，这些女孩子们都会效仿的。” 　　王锦姝忍不住挺直了脊背，端端正正的站着，想了想略带严肃道：“这好像就有些过了……” 　　霍依雯同秦雅若相视，各自一头雾水。 　　“既然要练剑，就应该心无旁骛才是，不如……” 　　“？？？” 　　“？？？” 　　王锦姝看向眼前两人：“不如本宫下一道旨意，让她们每日寅时必须起床练武，并每月进行比试。” 　　“！！！” 　　秦雅若掩嘴道：“那你会激起民愤的！” 　　“是啊！寅时起床……天呐……” 　　“你俩反对？” 　　两个人重重点头。 　　王锦姝不满道：“敢反对，本宫送你们回北州。” 　　“别。”穆若菡听着三个人说话越来越不成样子，连忙开口，道，“锦妃娘娘恕罪，她们两个只是开玩笑而已，娘娘不必当真。” 　　王锦姝忽然想起穆若菡还一直站在后边，她现在一副稳成持重当家主母的风范。 　　王锦姝想，妹妹若菡一向温柔内敛，这才是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遂也不再嬉闹。 　　说了半天话，也该组织着让贵女们一起玩儿个游戏了，总不能总是晾着她们。 　　王锦姝对三人正色道：“难得能这么放松，以后你们若是有空，就常来宫里找我玩儿。” 　　刚刚努力活跃起来的气氛一下子变得伤感，三个人纷纷点头答是。 　　王锦姝让人召集了贵女们又玩儿了一会儿，晌午时分，便起驾回宫了。 第204章 女武官 　　又两日，都统府里，霍依雯正在陪小明汐玩儿，忽然听到下人来禀的事情，才发现前两天宴会上，王锦姝说的话并不是开玩笑的。 　　宫中传来旨意，让上京贵女每日卯时必须起床习武半个时辰，锦妃娘娘会在每月举办比武大会，验收贵女们练武成果。 　　贵女们听了，心里纷纷哀嚎，真是作孽啊，每日卯时起床练武！还不如杀了她们，天呐……自己非要作死练什么剑啊，好好的白嫩的小手生生磨出老茧啊！哎，练剑，坐在房间里绣花多香啊…… 　　贵女们虽然心中不满，但是面上一丝丝都不敢表露出来。 　　霍依雯知道以后，忍不住笑，都忙着心里骂王锦姝，这一批贵女不行啊，敢怒不敢言，还不如几年前的她们，至少还能面对暴政起来反抗一下！ 　　不过，旨意上说是卯时，已经比前两天说的寅时晚了一个时辰，贵女们当然不知道她们之前的命运是“寅时”呢！ 　　霍依雯想了想，忽然对下人道：“你去街上散布一个消息。” 　　说着，压低了声音。 　　又几日，街上纷纷传出锦妃娘娘曾经想的是让贵女们寅时起床练武，但是又考虑到她们身体情况，体恤她们，才改成了卯时。 　　贵女们一下子更不敢吭声抱怨了，害怕上头忽然来一句“既然有力气抱怨，那肯定是有力气早起练武的。” 　　哎，不过她们现在觉得，就好像感觉自己跌入谷底的时，忽然发现，自己还没有到最底下一样。更糟糕的事情没有发生，糟糕的事情反而值得庆幸。 　　萧霖业允许王锦姝下这样一道旨意以后，发现她整日又忙碌了起来。 　　萧霖业不禁好奇她在做什么，可是每次问她，她都说时机不成熟，待时机成熟了再告诉他。 　　什么时机不时机的，萧霖业只知道，王锦姝有事儿瞒着他！ 　　所以这几日，萧霖业来慕锦宫来的的更勤了，天天看着王锦姝在书案前写写写，又不让人看写的是什么，憋的人够呛。 　　王锦姝还记得她是穆若兰时，从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女孩儿一路升至穆家军的领军，其间遭受了多少嘲笑谩骂。 　　军中虽然军纪严明，但是你实力不行，就要遭受别人冷眼对待，嘲笑别人是不算违纪的。 　　她因为是女儿身，所以力气自然比不过同龄男孩子，所以她那时总是早起练武，扎实自己的基本功。练武，没有什么捷径可言，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一点儿都没差。 　　她那时候就凭着那股不服输的韧劲，才能慢慢在军中站稳脚跟，树立威望。 　　当然，那时候的她周围也不全是些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喜欢鄙视弱者的人。 　　就比如那个人…… 　　那个人就像是植根于她记忆深处的，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他，尤其是成为王锦姝以后。 　　她那时刚刚与霍晋羽定亲，虽然对霍晋羽本人不甚满意，但是穆霍两家到底是世交，不过霍敬本人暗藏祸心，那就是后话了。 　　穆若兰当时定亲以后，就比较克制自己和下属及其他男人的交往了，其实那时候身在军营，周围都是男人，也很难避免。 　　正是因为她当时已经认定自己就是霍晋羽的妻子了，所以才会对那个人表现得很客气很疏远…… 　　那个人……王锦姝想，好像她也只能用那个人称呼他了。 　　那时候她正领兵在北州荒林里搜寻由北疆跑来的贼匪，北州荒林紧挨驰江，那群贼匪十分精通水战。 　　王锦姝屡屡无果，后来，从北州忽然来了一个人，他以铁面遮着半张脸，自称“老铁”，对穆若兰说，他有破解之法。 　　老铁就好像天兵神将一般，想的招数诡异多变，不过五天，那波贼匪全数歼灭。 　　王锦姝十分佩服他，可是他却不肯露出真面目。 　　待他们回到北州城中时，霍晋羽满是热情的前来迎接，穆若兰并不想让这个未婚夫心生疑虑，所以故意疏远了老铁。 　　老铁之后就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王锦姝回忆起那个人，只能想起他冷冷的铁面，他的样子完全不知晓，就连“老铁”这个名字，也是他随口说的。 　　王锦姝呆坐在窗前胡思乱想，也许是现在的生活太过安逸，让她想起了很久都没有想起过的一些事一些人，前世今生，有太多回忆。 　　她现在成了锦妃，就想着自己能做些什么。 　　让天下人受益她不敢说，那是皇上和朝廷的事情，不过萧霖业若是需要她，她肯定也会竭尽全力的。 　　现在，她能做的可以是让天下女子们受益。前两日霍依雯说上京贵女纷纷模仿她，好像忽然提醒了她。 　　其实，这些贵女的生活不应该被勾心斗角的这些破事儿填满啊，她们可以做的事情很多，她们也可以有自己的梦想啊…… 　　王锦姝忽然怀着满腔热血，就开始了自己计划，她要在宫中设立女官制度，让每一个宫嫔，每一个上京贵女，都有正经事可做，都可以凭借自己的一技之长来做些从前不敢想的事情。 　　王锦姝现在正在兴头上，所以她先是遣丁香去观察各个宫嫔的动向，然后再按计划行事。 　　王锦姝将整个女官制度编成了一个册子，完稿之时，终于拿给萧霖业来看。 　　此时，慕锦宫里春光明媚，杨柳舒展了枝条，各种花草也长出了新枝，几只鸟儿在树梢房檐欢唱，一派生机盎然。 　　这样美好的日子，萧霖业看了王锦姝写的女官制度手册，欣然答应，并让她放手去做，若是有什么难题，尽管找他出面。 　　王锦姝得了承诺，就更加有底气，正好距离上一道旨意发出也有一个月了，她决定先在贵女们中举办一场比武大会。 　　王锦姝这样折腾，把都统夫人吓了一跳，这贵女们都出来打架真的没事吗？在屋里绣花不好吗？为什么要这样啊！闺誉还要不要啊？端庄淑雅的气质全没啦！ 　　都统夫人的大儿媳杜敏听了，也挺担心，妹妹是不是太恃宠而骄，才这样胡闹起来了。 　　霍依雯则是在一旁安慰道：“母亲，大嫂，你们别担心，锦儿是什么样子的人咱们都清楚，她不会乱来的。也许，就如旨意上所说，她真的只是想为皇宫招揽一批女武官呢？” 　　“哎，胡闹啊……” 　　都统夫人和杜敏双双叹气。 第205章 风驰 　　王锦姝把比武大会的地点选在了曾经霍家的练武场，自从霍敬被杀，霍晋羽死后，霍家练武场就荒废了。 　　王锦姝让人去重新修缮，用来使用。 　　萧霖业以为她把地点选在哪里有什么特殊的用意，旁敲侧击的问了一句，王锦姝回答说曾经的霍家练武场地方大宽敞，更方便施展而已。 　　萧霖业听王锦姝这样说，语气神态都不像是撒谎，就同意了。 　　宫外在修建场地，宫内王锦姝去见了嘉嫔。 　　嘉嫔本名是李嘉嘉，她的父亲是兖州副指挥使，嘉嫔从小就习武，武功也是有些造诣的。萧霖业想王锦姝一个人去做这件事实在是太辛苦，所以想到了嘉嫔，把嘉嫔的事情告诉了王锦姝。 　　王锦姝本来也是让丁香在暗暗调查这些宫嫔，得知嘉嫔每日都会早起练武，本就想着趁着比武大会这个机会结识一下。 　　既然萧霖业都说了，那她就更加有底气去做这件事了。 　　王锦姝先是让人提前去茗景苑通知了嘉嫔，王锦姝抵达时，嘉嫔已经和一众宫人在门口迎接了。 　　嘉嫔规规矩矩的向王锦姝行了礼，王锦姝抬手示意她起身。 　　嘉嫔引着王锦姝进了茗景苑，茗景苑并不大，过了影壁墙，后边就显得有些空旷，用青石板铺成的院子，只在角落里有几盆绿植，这空旷的场地倒是适合嘉嫔练武。 　　王锦姝没有再往里走，而是对嘉嫔开门见山道：“本宫想要在上京举办女子比武大赛，不知道嘉嫔有没有兴趣前去观看？” 　　嘉嫔不卑不亢道：“若是娘娘请宫里众姐妹前去观赛，臣妾自然也会一同前往。” 　　嘉嫔给了王锦姝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意思是我会听你的话，但是并不代表我就任你摆布，唯你是从。 　　王锦姝笑了笑，心下想到她也并非是想让嘉嫔处处都听她的，她只是觉得嘉嫔一身武功，应该用起来才是。 　　王锦姝道：“并非去观赛，本宫这次的比武大会又不是给贵族们看着取笑玩闹的，我是真心想着能选出几个人才来，作为女武官，为宫中所用。” 　　嘉嫔扬了扬唇，眼中闪过一丝讥讽，为宫中所用的女武官？这个锦妃娘娘当真是异想天开，就别说能不能为宫中所用，就是那些贵女们自己也不想参加吧。除了个别几个武将，哪个不是把女孩儿往琴棋书画方面培养的，练武？还不如直接说是打架吧…… 　　王锦姝见嘉嫔垂眸不语，大概能猜到她是在想上京贵女中几乎没有什么精通武功的，这场比武大会终究会成为一个笑话。 　　王锦姝故作难过，道：“就是不知道现在的女孩子们有没有这个心思。若是个个都不求上进，那可怎么办呢……” 　　嘉嫔见到锦妃在她面前表现出退缩的样子，很意外，又有些疑惑。这锦妃做事前没有仔细考虑这个问题么？ 　　嘉嫔道：“据臣妾所知，上京贵女习武大多只懂个花拳绣腿，为了防身罢了，没有谁会把练武当成一个技艺来深入。在这方面，倒是不如平民百姓家的女儿了。” 　　锦妃点头，又道：“平民百姓家的女儿也有武功佼佼者，嘉嫔的意思是，让她们也来参加？” 　　“臣妾可没这样说，”嘉嫔连忙矢口否认，“臣妾只是觉得平民女子当中也有可能有练武奇才而已。” 　　让平民女子和上京贵女对打，嘉嫔想也不敢想。 　　王锦姝略有所思道：“若是她们白白被埋没了，岂不是可惜？既然如此，那不如加一组平民组。” 　　嘉嫔默然，这话是锦妃说的，不是她说的，她想怎样就怎样，反正皇上惯着她。 　　王锦姝同嘉嫔说了这几句话，就离开了。 　　从她来，到说完话，嘉嫔都没有请她进屋说话的意思，若是对方真的有意巴结，就不会等她亲自上门，更不会她去了还不请进屋，在院子里说话了，就会第一时间跑来慕锦宫了。 　　王锦姝同嘉嫔接触了，才发现之前的想法需要修正。嘉嫔在茗景苑不愿出门，也许人家本来就喜欢这样的生活状态呢，她觉得嘉嫔一身武艺是浪费了，可是也许人家自己并不那么想呢…… 　　王锦姝并不会强求别人做什么，自私点儿说，她只是希望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给予需要帮助的人。让她和萧霖业身边少一些哀怨，多一些快乐罢了…… 　　嘉嫔这边，王锦姝暂时先不去管她，她又加了一组平民女子组，消息传出去以后，上京中忽然议论纷纷。 　　但是大多数人的口风几乎都是说这锦妃恃宠而骄，皇上还任由她胡闹，她是在宫里闲的没事，想出来看打架而已。 　　风向变成这样，紧接着，新的问题就来了。 　　王锦姝已经从萧霖业那里要来了风驰，风驰出去查看比武练武场已经修缮完毕，而且里外都有忠鉴司的人在把守，等候上京贵女和平民女子去报名。 　　地方有了，负责安保的人员是王大都统的忠鉴司的人，可是，却没有人来报名…… 　　王锦姝已经把前期工作做好了，几乎可以说是万事俱备…… 　　“一个人都没来吗？”王锦姝不相信，一双如水清亮的眸子中带着失望和失落，看的风驰一阵发毛。 　　又来了啊！她这无辜的眼神儿！他觉得他这辈子就栽在王锦姝手里了，本来以为回了上京就能回到皇上身边，摆脱她。没想到啊！皇上竟然给他说，以后锦妃就是他的主子了……天要亡我！ 　　风驰内心在哭泣，面上努力保持冷静，躬身行礼道：“卑职知道了，卑职这就去！” 　　风驰转身欲飞出院子，王锦姝忽然又叫住他，道：“对他们温柔些啊！我们要以德服人。” 　　风驰嘴上说是，心里却说了句“啊呸！”，都强迫人家参加比赛了，还说什么“以德服人”的鬼话！真是……魔鬼…… 　　王锦姝很满意风驰的悟性，那一年多在北州培养出来的默契没白废，她朝萧霖业要来风驰真是太明智了。 第206章 丫鬟 　　丁香端了果子冰露出来，正好瞧见有一个人飞了出去，忍不住低声叫道：“姑娘，刚刚是风驰吗？” 　　王锦姝接过果子冰露的碗，说了句是，就慢慢吃起来。 　　丁香抱怨道：“那个人怎么这样啊，飞来飞去的，怪吓人的。” 　　王锦姝不以为意道：“吓人什么，风驰一直是这样的，吉儿她们早就习惯了。” 　　丁香听了，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不满道：“是，姑娘去北州的时候都是风驰、吉儿、晓晓她们陪着，关于北州的事情，丁香一点儿都不知道，丁香会努力适应的，姑娘放心吧。” 　　王锦姝听着这不阴不阳的语调，抬起头，看向丁香，只见她眼圈红红的，忍不住道：“怎么了呀？还生气了……” 　　“丁香哪里敢生姑娘的气……”丁香扭过头去，抹了一把眼泪。 　　王锦姝连忙拉住她的手，笑道：“不要生气了嘛，你是和我一起从小长大的，你在我心中地位自然是不一样的啊。” 　　丁香听了，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听听，姑娘还是最宠爱她的，她现在只恨吉儿那个死丫头没在跟前，让她知道知道，姑娘的第一大丫鬟是谁！ 　　“好了啊丁香，”王锦姝继续吃水果冰露，“今天呢，我也不得不提醒你一句。我先问你，这水果冰露是吉儿做的吧？” 　　“……” 　　“是不是吉儿本来打算给我拿过来，被你半路拦下了？” 　　“是……”丁香闷闷承认，想必事情也瞒不过姑娘。 　　“你们都是我身边的丫鬟，个个我都疼惜，你更不用说，你我相处这么多年，自然知道我的脾气秉性，我不喜欢那种无谓的勾心斗角，大家同在慕锦宫里生活，和和乐乐才最好。况且，你都双十年华了，吉儿她们呢，才十一二岁，你跟她们计较什么啊。” 　　丁香头埋得更低：“是，姑娘，丁香知道错了，丁香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王锦姝满意一笑，将剩下的半碗水果冰露给了丁香：“你也尝尝，吉儿做的水果冰露很好吃。” 　　“谢姑娘赏赐。”丁香连忙捧了碗。 　　王锦姝又道：“看天色一会儿皇上就要过来了，你让吉儿做几样小吃送过来，再让萱萱过来服侍，你先去休息会儿吧。” 　　丁香应了一声，乖巧退下了。 　　王锦姝想，丁香是个心思透亮的，这次提醒了她，她知道自己不喜欢她胡作非为，想必她就会有所收敛。 　　不多时，王锦姝让萱萱帮忙更衣洗漱后，就去宫门口等萧霖业来。 　　萧霖业总会提前告诉她，他什么时候来，从来没有让她在门口空等的时候。 　　王锦姝此时穿了一件浅绿色绣玉兰花的绸缎衣裙，配上萱萱帮她刚刚绾好的发髻，更显得素雅温柔。 　　只一刻钟，皇上的龙辇便抵达了慕锦宫门口。 　　“臣妾恭迎皇上，皇上万福。”王锦姝福身行礼。 　　萧霖业从龙辇上下来，笑呵呵的走了过来。 　　他伸手去扶她，顺手将她的手握在了自己掌心中。 　　两人相视一笑，携手进了里屋。 　　慕锦宫里只住了王锦姝一个主子，王锦姝对待下人总是很和蔼，所以其实平日里下人们都比较随意。 　　慕锦宫有自己的小厨房，平时常在厨房活动的就是静涵和吉儿，吉儿喜欢做饭，静涵姑姑是宫里的老人了，而且也非常擅长做饭，两个人时常在小厨房里一起研究新菜品。 　　王锦姝刚刚吃的水果冰露就是两人新研发出来的，每次新做出菜品，吉儿都会亲自送到王锦姝跟前，待娘娘吃了，品评了，才知道娘娘是不是喜欢这菜式，若是喜欢，就会和静涵姑姑一同记下来，短短十几日，她们就出了二十多道娘娘喜欢的菜肴了。 　　如果这菜式娘娘不喜欢，若有改进空间，则改了重新再奉上。若是实在不喜欢，就直接弃之。 　　这次的水果冰露，王锦姝是第一次见到，她知道丁香的水平，知道她做不出这样的菜式，也不可能是她做的，所以当时料想她肯定是拦了吉儿。 　　…… 　　丁香端着那碗冰露进了厨房，吉儿连忙迎了上来，把碗往桌子上一扔，气呼呼道：“吉儿，娘娘让你做几样吃食拿过去，皇上过来了，仔细些，不要出披露。” 　　吉儿看丁香脸色很不好，不解道：“丁香姐姐生气了？娘娘不喜欢刚刚送去的水果冰露吗？” 　　“诺？自己看！”丁香憋着一口气，反正没想给吉儿什么好脸色。 　　吉儿看那碗冰露剩了半碗，微微皱眉，又问道：“娘娘是觉得冰露太甜了？” 　　丁香黑着脸，怒道：“哪儿来这么多问题，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主子不喜欢的东西哪里轮到你一个奴婢刨根问底了？看来你这小丫头是不懂规矩欠收拾了吧？！” 　　丁香话语凌厉，在一旁的静涵终于听不下去了，本来她以为丁香只是会嘴上逞强，讽刺一下吉儿也就算了，不过现在听着，好像要动手似的。 　　静涵将吉儿拉到身后，对丁香道：“丁香，我们知道了，娘娘不喜欢冰露我们下次不做了。吉儿还小不懂事，你别跟她一般见识。你去忙吧，你在这里大呼小叫万一惊扰了圣驾，我们都担待不起。” 　　丁香听静涵拿皇上来压她，虽然不服气，但到底静涵年长她许多，姑娘又对她多有敬重，所以丁香只瞪了吉儿一眼，转身出了小厨房。 　　吉儿扯了扯静涵的衣袖，不解道：“姑姑，丁香姐姐为什么那么生气啊，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静涵发现吉儿是真不知道丁香在计较什么，有些无奈。其实吉儿人挺善良淳朴的，一心全在研究美食上，几乎不想那些人际关系的事情，所以对丁香的表现才一头雾水。 　　静涵转身拉过她的手，对她耐心解释了一番，吉儿才恍然大悟。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可是她还是不太理解：“我也没想着和丁香姐姐在娘娘面前争宠啊，宠有什么好争的，就算娘娘多喜欢谁一些，那个人也不一定会多得到一些什么实质的东西，花费那么多心思想这个，实在是不值得啊。” 第207章 拜访 　　静涵抿唇一笑，摸了摸吉儿的头：“你还小呢，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不过你要记得，无论什么时候，保护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吉儿似懂非懂的点头，听静涵姑姑说完，别的什么的她不确定，但是有一件事，她确定了，那就是娘娘并不是不喜欢这水果冰露…… 　　…… 　　萧霖业来慕锦宫本来想安慰一下王锦姝的，因为他听风驰说了，比武大会的场地修建好了，各个守卫也已经就位，王锦姝安排的评判主持也已经准备好，可是，已经好几天了，一个报名的选手都没有。 　　本来应该是王锦姝心事重重的，可是萧霖业却见她并没有往心里去，依旧该吃吃该喝喝。 　　这次，王锦姝又讨了一个旨意，让他允许她微服出宫。 　　王锦姝软磨硬泡的，萧霖业最后还是答应了。 　　第二天一早，天上阴云密布，空气里也是湿湿嗒嗒的感觉，燕子在宫中甬巷中来回穿梭飞行，大雨即将倾盆。 　　这样的天气，萧霖业本来以为王锦姝不会再出门，没想到，他来到慕锦宫时，扑了个空。 　　跟在他身后的陈玉看着皇上脸色瞬间变黑，也不敢吭声说话了。只觉得这个锦妃真是够能折腾的，好好的在宫里服侍皇上不好吗？非要弄什么女官制度，弄什么比武大会，感觉心思都没怎么在皇上身上，全在这些事上边。 　　而皇上呢，一门心思的对她好，巴巴的过来见她，都等不及侍卫提前来打探锦妃娘娘到底在不在…… 　　陈玉心里默默叹气，在皇上和锦妃娘娘之间，总觉得皇上付出的太多，而娘娘却像个没事人儿似的。这样不行啊，万一哪天皇上被打击的心凉了心冷了，锦妃就再也不受宠了…… 　　…… 　　王锦姝这边，她换了原来常穿的素白色滚金边长裙，简单的绾了一个发髻，早就悄悄出宫了。 　　风驰以为她要去各个贵女家亲自去说，或者去民间寻访一下武功高强的女子。 　　车子从宫门口一直往城外跑，直到跑到了山底下，风驰仍旧一头雾水。 　　王锦姝从马车里钻了出来，抬头看着台阶，样子好像要上山似的。 　　风驰一脸疑惑，又不能问，只能向丁香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丁香对风驰并不反感，风驰人长得俊朗帅气，虽然早就有家室儿女，但是并不影响她送他个人情，将来好做事。 　　丁香连忙扶住王锦姝，上前道：“姑娘，穆太妃已经幽居穆家老宅许久了，她这次愿意出来吗？” 　　丁香故意把音量调高，风驰听了，恍然大悟，原来锦妃娘娘是想找一个德高望重的女子坐镇啊…… 　　现在皇上的中宫无皇后，皇上生母先帝的先皇后已经被追封为端敏圣皇太后，先帝后来的皇后因着耻为人知的原因被杀。 　　要说现在宫中地位最尊贵的女子，非王锦姝锦妃娘娘莫属。可是锦妃娘娘资历不够，荣宠却盛，旁人都会认为她是恃宠而骄胡作非为。 　　若是穆太妃肯出来帮忙，那就不一样了…… 　　风驰想，锦妃这一招真是妙啊，不愧是锦妃，他能想到的法子全是治标不治本的，就单看这几天他去各个府上恩威并施的做说客，对方恨不得把他打出来的黑脸色就能看出来。 　　若是能请动穆太妃，那结果就不同了…… 　　一来，穆太妃是临亲王萧霖华的生母，现在临亲王萧霖华刚刚从北州推行改革归来，很受皇上重用，也正是因为这次，他才能得封亲王。在临亲王这个层面上，穆太妃就该被皇上敬重。 　　其二，穆太妃早些年同端敏圣皇太后交好，情同姐妹。在生母这个层面上，穆太妃也该被皇上敬重。 　　其三，端敏圣皇太后殁了以后，穆太妃对皇太后的一对儿子很是照顾。因着这份照拂，穆太妃就该被敬重。 　　其四，皇上登基以后，穆太妃便主动要求离开皇宫，并多次告诫自己的亲儿临亲王安分守己，好好辅佐皇兄。 　　总之，诸多原因，穆太妃深受皇上敬重，每次宫中收到贡品，皇上也会让人先挑几样送到穆太妃居所来。并且，皇上安排了数十麒麟军分布在穆家园子周围，以确保穆太妃的安全。 　　风驰能想到的，王锦姝自然也能想到，不过，那些对于王锦姝来说，都不是她敢来打扰穆太妃的主要原因。一个人的威望名誉可以撑起他做这件事，但是并不代表他本身想做这件事。 　　可是王锦姝却知道，如何说，如何做，才能让清心寡欲的穆太妃想做这件事。 　　王锦姝一行人已经行至穆太妃居所门前，这所老宅子，她有许多年没来了，想想她其实只来过一次，那次，临王萧霖华正与霍依雯准备穆贵妃的生辰宴节目表演。 　　王锦姝亲自敲了门，不久，就有人开了门，里边出来一个容长脸的老嬷嬷。 　　因着王锦姝并没有着宫服，只穿了寻常妇人穿的衣服，所以也并没有打算端架子，而是对老嬷嬷点头道：“请嬷嬷向穆太妃通禀一下，就说有故人来访。” 　　王锦姝说着，示意丁香把一幅画送到了嬷嬷手中，又道，“此画为见太妃的信物，烦扰嬷嬷一同带进去。” 　　老嬷嬷在深宫中服侍穆太妃多年，自然见过的人物数不胜数。她抬眼打量来人，只见对方虽然脸上薄施粉黛，轻画眉毛，略点朱唇，但她却能看出，女子用的是西域进贡的上好的胭脂香粉，非得宠宫嫔及一品命妇不能享用。 　　再看她虽然一身素衣，可素色衣裙却是拿了百褶滚着金边的，手艺繁复，非富家女子不能拥有。 　　老嬷嬷只一眼，就知对方身份不低，遂微微施礼，接过丁香递过来的信物，道了句“请夫人稍后”，便进了里院。 　　王锦姝站在门外耐心等待，此时天上阴云越聚越多，空气越来越闷热，而她却沉着心，带着十足的耐心等待。 　　不多时，老嬷嬷就出来了，说穆太妃请夫人进去。 　　王锦姝为表示敬意，让风驰和丁香在外边等候，自己一个人跟着老嬷嬷进了院子。 第208章 穆太妃 　　绕过影壁墙，穿过几个月亮门，途径那棵五人粗的老槐树，王锦姝忍不住驻足。 　　老槐树枝叶茂盛，郁郁葱葱，将整个院子都笼罩在阴凉之下，天气本来就昏暗，此时此刻，院子里更加昏黑。 　　老嬷嬷任由王锦姝看了一会儿，继续引着她往里走。 　　老嬷嬷带着王锦姝行至一小院儿，进了院子，里边布置极其清雅，老嬷嬷说了句“夫人这边请”。 　　两个人走到屋门口，老嬷嬷掀开草帘子，请王锦姝进了屋。 　　屋里一阵檀香香气弥漫，王锦姝见到端坐在椅榻上的穆太妃。 　　王锦姝福身施礼道：“臣妾王锦姝，给穆太妃行礼。” 　　穆太妃脸上带着浅笑，一边伸手示意，一边道：“原来你就是现在荣宠正盛的锦妃娘娘。” 　　“臣妾不敢。”王锦姝起身，老嬷嬷已经为王锦姝搬来了椅子，王锦姝坐在底下的椅子上，才微微抬头，又看向穆太妃。 　　穆太妃面色柔和，她并没有因为王锦姝的到来而刻意梳妆打扮，一身家常服，头上也只盘了一个普通的夫人发髻，手里拿着翠玉佛珠轻轻捻着。 　　穆太妃问道：“你让嬷嬷拿进来的那副画是什么意思？” 　　王锦姝没想到穆太妃根本就不同她多说废话，而是准备直接进入正题。而她也没打算与她绕弯子，人与人之间贵在坦诚相待，况且，穆太妃本就是她穆若兰的亲姑姑，她能如此善待穆若菡和穆宸轩她已经感激不尽，若是再与她虚与委蛇，就是她太没人情味儿了。 　　王锦姝坦白道：“那画上画着的剑，名叫湛卢剑，是十大名剑之一。我第一次见到它时，发现他在曾经的骠骑大将军霍敬之子霍晋羽手中。当时我对那把剑很好奇，所以，多问了两句，霍晋羽当时同我说的是，那把剑是第一将军穆大将军送给他这个未来女婿的。只不过，后来穆大将军遭遇不测，就连穆大姑娘也遇害了，这把剑就留在了霍晋羽手中。” 　　王锦姝说完，瞧着穆太妃脸上并没有太多的神色变化，到底穆太妃是经历了许多事的人，心不似平常人那般浮躁。 　　王锦姝继续道：“后来，我才得知，那把湛卢剑并非穆大将军送给霍晋羽的，而是霍家抢去的，前提是，谋害了穆大将军父女。” 　　穆太妃的睫毛轻颤，手中的佛珠越转越快，她后来只知道哥哥是被霍敬害的，却不知外甥女若兰竟也死于霍家之手。 　　穆太妃满脸疑虑，之前那些，她知道，已经惊讶过伤心过，所以现在也慢慢看淡，但是穆若兰是怎么遇害的，她却不知道。 　　穆太妃问道：“你这些都是听谁说的？” 　　王锦姝早就料到她会如此问，当她看到她眼眸中闪动的泪花时，心中充满愧疚，她现在想要以王锦姝的身份得到姑姑的信任，实在是不得不揭开姑姑心中的伤疤，而这伤疤，竟还是她自己，穆若兰。 　　多么奇怪的逻辑关系。 　　王锦姝不能亲口告诉她，她就是穆若兰，所以只能让她通过穆若兰带给她的伤心来取得她的信任…… 　　王锦姝轻叹，道：“大部分是皇上告诉我的，皇上十分敬重穆大将军，所以当时总觉得当年的事情有蹊跷，才让人又去查，才查出了霍家和先帝原皇后做的那些事。不过，后来我去北州时，也得到了一些消息。” 　　“是若兰的消息？”穆太妃不禁坐直了身子，饶是清心寡欲，也逃不过一个情字，无爱情友情，亲情占据了穆太妃的全部，她现在，几乎把全部的牵挂都放在了萧霖华、穆若菡、穆宸轩身上，若是没有这三个孩子，她根本就没办法撑过这些孤寂的岁月。 　　现在王锦姝忽然说，有穆若兰的消息，她当然要激动。穆若兰是哥哥最得意的女儿，穆太妃虽然从未见过，但听人提起若兰立下的战功，就能想起年少时的自己，青春热血，纵马扬鞭，夕阳烈酒，热血杀敌。 　　王锦姝垂眸，十分详细的叙述了当时的经过，击退大梁敌军，被霍晋羽砍断桥梁，被霍晋羽赶尽杀绝。 　　饶是现在的王锦姝，回忆起那日的情境，都忍不住咬牙切齿，霍晋羽待她尚如此，那父亲呢，穆大将军呢，生前最后一幕该是何等的惨烈…… 　　穆太妃攥紧了手中的玉珠，听王锦姝说出最后几句。 　　“穆大姑娘虽然死的冤枉，可是霍晋羽也得到了应有的下场。斯人已逝，伤心无用。但是若能完成她的遗愿，亦不失为一种缅怀的方式。” 　　穆太妃虽然幽居穆家园子，但是并非两耳不闻窗外事，她知道锦妃最近在做什么，她在推行女官制，在准备比武大赛，只不过，这比武大赛还未开始，就因为无人报名参加，恐怕就要夭折。 　　原来，王锦姝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只是想让她出去帮她而已。 　　穆太妃轻轻拭了拭眼泪，面色恢复如常，语气也变得无甚波澜。 　　“锦妃，本宫已明白你今日的来意，只不过，本宫已经许久不问世事，无心这些，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王锦姝本也知道穆太妃不会被自己轻易说动，又道：“是臣妾打扰了太妃的清净，不过，臣妾做这件事并非为的是一己私利。太妃您也曾在北州生活，您也知道，北州推崇女子无才便是德，可想而知，穆大姑娘是经过了多少冷嘲热讽才坐上领军的位置，她当时同样任命了许多武艺高强的女子为部下，就是想说明巾帼不让须眉，女子同样能闯出一片天地，撑起一片天。所以，臣妾今日如此，若是太妃觉得这是穆大姑娘的遗愿有些牵强，但是这确实是造福世间女子的举措。” 　　王锦姝看着穆太妃默然不语，并没有打断她的意思，想必是听进去了，也有了些许动摇。 　　王锦姝微微一笑，趁胜追击，道：“臣妾听说穆太妃还在闺中时，曾作了半首《远征赋》，臣妾在北州时，有幸得到穆大姑娘补全下半首曲子的曲谱，不知穆太妃有没有兴趣一听？” 第209章 光点 　　穆太妃眼中闪过诧异的神色，没想到王锦姝为了能够说动她，竟然下了这么多的功夫。 　　王锦姝从衣袖里拿出玉笛，笛声起，时而悠远时而高亢，穆太妃太久没有听到过这首曲子，如今一听，仿佛又回到年少时，那时候的时光，真是美好啊！ 　　王锦姝打动穆太妃的不仅仅是这曲子本身的曲调，还有王锦姝独特的演奏方式。这曲子拿出来，只要是能够看懂曲谱的人，都能演奏出来，但是真正能达到那种人曲合一、曲情相融的演奏，少之又少！ 　　穆太妃一脸动容，仿佛眼前这个女子就是自己那年少早夭的外甥女穆若兰，她身上带着的那股韧劲那股血性，深深的打动了她。 　　王锦姝起身，福身一礼，道：“臣妾打扰太妃多时，臣妾先行告退了。” 　　这就走了？穆太妃似乎有些意犹未尽，但想到来人已经诚心诚意至此，再强留说话，好像有些为难对方。 　　虽然对她充满好奇，穆太妃还是端起了茶盏。 　　老嬷嬷送王锦姝出了穆园，王锦姝轻轻吐了一口气，心中愧疚之意更甚，自己用戳穆太妃痛处的法子打动对方，实在是不仁。 　　王锦姝一路上上闷闷不乐，天色尚早，王锦姝对萧霖业说的是出来一天，所以不想回宫。 　　马车摇摇晃晃的前行，王锦姝对马夫道：“我们去比武大会的练武场看看。” 　　“是！”马儿嘶鸣一声，马车迅速消失在了郁郁葱葱的大道之上。 　　站在山林上，目睹马车消失的萧霖业陷入了沉思。刚刚那首《远征赋》他之前不是没听到过，他知道，那曲子是穆太妃完成的上半部分，穆若兰完成的下半部分。 　　那曲子单看曲谱，谁都会演奏。只是有几处，作者花了特殊的心思，作者自己的演奏方法，与不知情的人看曲子演奏的方法是不一样的。 　　而这心思，似乎只有作者本人知道吧…… 　　萧霖业出宫来，本来想着帮王锦姝劝服穆太妃，现在看来，她演奏的这首曲子，足以打动对方了。 　　雷鸣站在萧霖业身后，见主子看着王锦姝消失的方向怔怔发呆，忍不住问道：“皇上，锦妃娘娘的马车已经走远了，需不需要属下去叫穆园的门？” 　　“不需要了。” 　　不……不需要了？雷鸣一愣，惊讶的脱口问道：“为啥啊？” 　　话一出口，雷鸣就后悔了，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哪里轮到他多嘴了？！ 　　雷鸣还没等萧霖业飞过来眼神杀，连忙跪地道：“属下知错！那……那接下来做什么？” 　　萧霖业刚刚混沌的思绪好像忽然发现一个新的光点，被雷鸣这么一打断，心情瞬间烦躁无比，十分不悦道：“接下来你就回家陪你儿子吧，让电掣跟着朕！” 　　雷鸣被这一句吓傻了，单腿跪地忽然改成了双腿的，哀嚎道：“皇上，属下知道错了啊！” 　　内心腹诽，是您的行为太让人惊讶啊！ 　　萧霖业很不耐烦，快步跑下了石阶，拉过马，自行骑马离去了。 　　雷鸣在后边一路泪奔狂跑，皇上！！！他知道错了呀！！！ 　　萧霖业并没有再去追王锦姝，而是直接回了宫。 　　王锦姝这边，到了比武大会的练武场后，刚进到院子里，就见到从里边巡视出来的王大都统。 　　王大都统连忙行礼，喊了一声“锦妃娘娘”。 　　王锦姝快步上前，扶起父亲。 　　王大都统满是担忧的看着女儿，心想，这几日根本没有人来报名说参加比武大会，女儿会不会很失望啊…… 　　“阿爹，里边都布置好了吧？”王锦姝问道。 　　王大都统将里边情况一一禀报了，最后又安慰道：“锦儿啊，若是没有人来参加，你也不要灰心，实在不行咱们请求皇上下一道旨意，要求她们都参加。” 　　王锦姝笑道：“阿爹，女儿知道你是怕我失望，可是一来我已经很过分的求皇上为我做了这么多事了，不能再难为他了；二来，那些贵女本就对之前要求她们每日晨起练武不满呢，若是我再强行要求人家来参加比赛，那我岂不是会被全上京的贵女唾骂？” 　　况且，王锦姝从一开始就没期待着上京贵女们出什么能人，她排这么大阵仗的做这件事，其实是另有原因的…… 　　现在，她要等几个人来…… 　　王大都统听女儿如此说，不禁叹了口气，行吧，她自己能想得开就是，只要到时候这比武比不起来她自己有心理准备不伤心难过就行。 　　王锦姝怕阿爹担心，吩咐风驰仔细将王大都统送回都统府才肯起身回宫。王大都统被女儿这一举动感动坏了，他一介武将本不需要什么人护送，现在女儿竟然安排她手底下的高手亲自护送他回家……呜呜……女儿长大了呢…… 　　王大都统走后，王锦姝站在练武场的台子上，看着不远处，眼神有如猎鹰一般。 　　此时，是对方现身的最佳机会，若是再等一刻钟，风驰就要回来了。 　　“出来吧……”王锦姝语气幽幽。 　　丁香一头雾水，看着王锦姝目光的方向。 　　只见蒙面女子忽然从墙上飞身跳下，引得忠鉴卫瞬间就将她团团围住了。 　　王锦姝道：“放她过来。” 　　忠鉴卫应声是，但对蒙面女子依旧呈戒备姿态。 　　王锦姝笑道：“你果然来了呢。” 　　对方冷哼一声，语气更是阴冷至极：“你失约了。” 　　“我承认，是我失约在先，我不该从北州回来。” 　　对方听闻，又哼了一声。 　　“不过周瑾，你好像也没有遵从当时的约定吧？咱们两个，半斤八两的，谁也不必说谁。”王锦姝顿了顿，又满是诚恳道，“我知道，自始至终，我都欠你的，可是欠你的这份，我无法偿还，但是，我会想办法从别的方面弥补你。” 　　周瑾道：“你给的，并非是我想要的，现在我不需要你的施舍，我只想要我想要的东西。” 　　“不好意思周姑娘，”王锦姝笑了笑，“虽然我欠你的，但是我也不会任由你提条件。敢问，若是此时的虞山盟和年前我走之前的虞山盟势力可同日而语，今天你还会来吗？” 第210章 忽略 　　周瑾蒙着面纱，所以并不能看到面纱下的表情，不过，她自己知道，她现在已经被萧霖业折断了好几支羽翼，虞山盟摇摇欲坠，已经很难支撑下去了。 　　王锦姝又道：“我并不是想落井下石，以我个人的角度，我并不想欠你人情，所以，我现在举办这场比武大会，你用你的清白名誉参加，争得你想要的，不是很好吗？” 　　周瑾听到“清白名誉”一句，心中微动，萧霖业既然已经知道她投靠了大梁，为何不直接杀死她？ 　　现在他这样一点点啃食她的势力，很有意思吗？周瑾感觉自己就像猫鼠游戏里的那只被逼的团团转的老鼠，而萧霖业就像是那只玩心满满的猫。 　　周瑾想，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她重活一世，本应该凭借窥得先机占尽优势的。她知道，几年之后，大梁太子倒台，梁七皇子苏煜被封太子，所以她投靠苏煜门下。 　　可现在呢……苏煜为人不仁，阴险狡诈，梁皇对他很是失望，前不久因着陷害太子一事，已经被幽闭在皇陵。在大梁那边，几乎已经没有了她的立锥之地。 　　大齐这边，萧霖业继位之后，执意推行新政，大肆改革，导致多地发生暴乱。 　　可现在呢……为什么事情没有按照上一世那样发展？！在大齐这边，她已经被皇上萧霖业盯上，几乎无路可逃。 　　周瑾本以为决胜的筹码却毁了她这一世…… 　　她今日来，其实本就有心通过比武大会，重新回到众人视线之中，而不是藏在虞山楼里的。 　　周瑾忽然问道：“若是我能赢，你们肯既往不咎吗？” 　　王锦姝郑重道：“若是你能改过自新，我会去求皇上。” 　　周瑾语调终是软了下来：“谢谢你。” 　　…… 　　王锦姝回到宫中时，心情已经好了许多，今天虽然出现几个波折，但是穆太妃和周瑾这边已经搞定了。 　　接下来，只需要广而告之，有穆太妃坐镇，有虞山盟的盟主参加，难道还带动不了其他人吗？ 　　王锦姝算着日子，心想，从夔州到上京，浅浅这一两日也该到了吧…… 　　王锦姝回到慕锦宫时，天色已晚。想到今天在外边跑了一天，昨天萧霖业说过晚上会过来一起吃饭的。 　　糟糕，王锦姝不禁暗叫一声，对丁香道：“丁香，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丁香答道：“已经是戌时三刻了。” 　　“这么晚了啊，皇上他……”王锦姝登时起身。 　　丁香看到姑娘如此紧张，终于忍不住道：“姑娘，你可算是想到皇上了，您这几天这么忙，皇上每次来找您您都……都没同皇上好好的说上几句话……” 　　“我知道了……”王锦姝沉声道，确实，是她忽略了萧霖业。 　　丁香试探道：“姑娘，那咱们现在就去干元殿见皇上吧？” 　　“好。” 　　王锦姝吩咐丁香帮她洗漱更衣，又让吉儿做一份好吃的莲子羹，让萱萱把莲子羹装到食盒里。 　　王锦姝便乘着小轿，去了干元殿。 　　丁香心想，她一会儿可得好好谢谢陈玉公公，要不是陈公公提醒，她还没想到这点呢！ 　　干元殿灯火通明，王锦姝见了嘴角勾起笑，萧霖业肯定在里边呢。 　　王锦姝拎着裙子，走到门口，陈公公忽然挡在了王锦姝身前。 　　陈公公低眉顺眼道：“锦妃娘娘，皇上现在不方便见您。” 　　王锦姝微微皱眉，他在做什么呢，怎么就不方便见面了？ 　　“那我在这里等一会儿。” 　　陈公公又道：“恐怕今天晚上娘娘没办法等到皇上来相见了。” 　　今晚不能见面？王锦姝微微惊讶，虽然她曾经旁敲侧击的提醒过萧霖业，让他也宠幸一下别的女人，可那时候，她确信萧霖业心中只有她一人，所以就算她说了，他也不一定去做…… 　　可是，现在真的发生这种事的时候，她的心，还是忍不住抽疼…… 　　王锦姝眼眸低垂，朝着殿内方向福了福身，转身离开了。 　　陈玉看着王锦姝落寞的背影，也有些于心不忍，哎……涨涨教训也好，这样她才能更珍惜皇上…… 　　陈玉悄声进了里屋，萧霖业手里拿着奏折，并没有抬头。 　　“她怎么说？” 　　陈玉将一应经过同萧霖业说了。 　　“她都没问朕今晚为什么不能见她？！” 　　“没……”陈玉说完，连忙往后缩了缩。 　　“哗啦”一声！桌上奏折被萧霖业横扫在地。 　　陈玉连忙跪伏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更别提安慰了。这时候，不说话最好。只要开口，怎么都错！若他说锦妃的不是，说她对皇上粗心大意，该得教训，这无非火上浇油，日后锦妃知道了也不会饶了他。若他强行说锦妃的好，又有替她求情的意思，皇上本就生她的气，陈玉再说她的好，那没准儿就会让皇上以为陈玉是在说皇上无理取闹！ 　　沉默是金…… 　　干元殿里一片寂静…… 　　王锦姝虽然失落，但想到是自己忽略他在先，也没什么好生气的。 　　不如明天早些过去找他赔礼道歉吧。 　　王锦姝没有再多想，而是洗漱睡了。 　　翌日一早，王锦姝便起床洗漱更衣，还是让吉儿做了可口的早餐，带着丁香朝着干元殿的方向去了。 　　在萧霖业的后宫里，只有王锦姝和薛梦乐是妃位，但是薛梦乐此时仍然是昏昏沉沉的不见好转。妃位才可以留宿皇上，其他宫嫔若是要被临幸，是要收拾妥当了，送到干元殿的，而且完事之后，就会被送回自己的居所，不能在干元殿过夜。 　　此时已经天亮，干元殿里没有别的女人了，他应该会见她的吧？ 　　王锦姝到了干元殿，还是犹豫了一下，因着昨日被拒，心里到底有些不舒服。想想这是萧霖业第一次这样对自己，其实还是挺难过的。 　　不过…… 　　王锦姝又立刻调整心态——是她有错在先。 　　迎面来的又是陈公公，陈公公脸上带笑，施礼道：“锦妃娘娘今日好早，皇上才起，容奴才通禀。” 　　王锦姝微微一笑，道：“辛苦陈公公了，正好我带了早点，和皇上一起用早膳。” 第211章 折腾 　　“娘娘有心了。”陈玉笑着低下头，忽然又十分小声道，“娘娘一会儿可要好好哄哄皇上，正在气头上呢，昨晚其实并没有宫嫔来。” 　　王锦姝一滞，而后又十分感激的看向陈玉：“多谢陈公公教诲！” 　　“奴才不敢……”陈玉快速低声说完，闪身进了殿内。 　　不多时，陈玉又出来，请王锦姝进去，王锦姝从丁香手里接过食盒，拎着裙子，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 　　萧霖业已经洗漱更衣妥当，此时正在书案前看奏折。 　　王锦姝将食盒放在桌上，轻轻的唤了一声皇上。 　　萧霖业没理。 　　殿内除了二人再无别人，王锦姝拎着裙子走到近前，坐在萧霖业跟前，抱住他的手臂，又轻声唤了一声业哥哥。 　　萧霖业推开她，一手拿着奏折，转身后背面对她。 　　“生气了？” 　　王锦姝起身，趴在他背上，双臂搂紧了他的肩膀，探出头，嘤咛一声，脸在他的脸上蹭了蹭。 　　萧霖业皱眉斥道：“朕看奏折呢，乖乖等着。” 　　王锦姝继续撒娇：“再等菜就凉了……” 　　萧霖业再一次拿开她的手臂，不满道：“你现在连等一等朕的耐心都没有了吗？” 　　“不是……”王锦姝很委屈，“臣妾是怕饭菜凉了就不好吃了，今……” 　　“不好吃就换新的！”萧霖业起身，仍然没有和缓的意思。 　　王锦姝跪坐在原地，有些呆呆的看着他的背影，她感觉自己刚刚并非是在使用撒娇技术，而是真的在撒娇。她对都统夫妇，对兄嫂都会撒娇，她撒娇的同时，也知道自己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撒娇。 　　可是，面对萧霖业，她敢发誓现在真的不是在用什么撒娇技术征服他。 　　他现在是不是觉得自己太假，误会自己了…… 　　王锦姝微微皱眉，有什么好生气的啊，不过是她有几天没时间好好同他说话。他不是一向也很忙吗？之前哪天不是她精心准备好了等他来…… 　　王锦姝不愿意做笼里的金丝雀，她有自己的想法和抱负。若是萧霖业看不出这点，她也没办法…… 　　王锦姝不想再说什么，站起身微微福身道：“臣妾告退。” 　　萧霖业双拳紧握，并未回头看她，沉声道：“退下吧。” 　　王锦姝也懒得理会他语气中夹杂着什么样的情绪，拎着裙子往外走，看到桌上食盒。心想，白白浪费了吉儿的好手艺，他不吃，自己也吃不上了…… 　　王锦姝出来时一脸不悦，陈玉吓了一跳，连忙追上前去问道：“娘娘这是怎么了？皇上他……” 　　“没什么，他不愿意理我，那就让他冷静几天吧。”王锦姝面色冷静，语气却略带委屈。 　　陈玉满脸愁容，连忙叫道：“娘娘呦，您可别这么跟皇上置气啊！到底是您这几天对皇上多有忽略，您就委屈一下，向皇上低个头认个错……” 　　“本宫头都快低到尘埃里了，还要我怎么低！”王锦姝抛下这句，绝尘而去。 　　哎呦！陈玉不再追了，锦妃这可真是个祖宗，皇上什么人，真龙天子九五之尊，她低个头委屈着她啦！哎，怪不得王广忠总过来求他照应他女儿呢！像锦妃这性子，有皇上恩宠时没事，万一皇上厌弃她了……哎……后果难以想象…… 　　陈玉觉得，这件事有必要想办法通知一下王大都统。 　　王锦姝回到慕锦宫，还是气难消，看什么都不顺眼，她尽量克制自己不要把情绪迁怒于无辜的人身上。 　　没过多久，风驰回来了，回禀说浅浅和润溪已经抵达上京。 　　王锦姝问道：“好生安置好他们。” 　　风驰答道：“已经帮他们在城郊租好了房子，日常用品都准备好了。” 　　“城郊？城郊怎么行？”王锦姝微微蹙眉，“浅浅才十一岁，别看她喜欢练武，但是身子板到底弱一些，这节骨眼儿上，她不能生病。还有润溪，你对他也熟悉，他不曾习武，手无缚鸡之力的，本宫看他底子也很弱。这几日眼瞧着又要变天，你选的那城郊的房子会不会漏雨呢？润溪淋了雨，会不会感染风寒？” 　　风驰听着王锦姝颠三倒四的说来说去的，脸色变来变去，她是故意的吧！！！ 　　“皇上！”风驰转身，扑通朝着来人跪下。 　　王锦姝内心冷哼一声，转过身慢悠悠的福了福身，嘴里敷衍道：“臣妾给皇上请安。” 　　萧霖业黑着脸。 　　王锦姝福着身，萧霖业不说让她起来，她也没动。 　　陈玉抹了把冷汗，完了，王广忠的闺女是个什么性子，他早多少年前就知道的啊！他真是老了糊涂了，才以为王锦姝成为锦妃后就会变成一个乖顺的小绵羊！ 　　陈玉脑海中往事突然闪现，王广忠的闺女上街招猫逗狗不算，还强抢民男（虽然事后证明那个民男霍晋羽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还当众抽过贵女的嘴巴子…… 　　陈玉默默抹了抹冷汗，这些……皇上知道不知道来着？…… 　　那边陈玉感觉天都塌下来了，这边王锦姝却想，刚刚她就是故意的，她一早起来去干元殿找他，他还故意拿乔，这不才没半个时辰就巴巴跑过来了，只许官家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她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王锦姝这样想着，过后萧霖业的反应才让她忽然发现，她不该试探他的底线…… 　　“全都退下！”萧霖业怒声咆哮。 　　陈玉恨不得脚底没抹半斤油，连连退后。哎，老朋友王广忠啊，真不是俺不护着你闺女，实在是你闺女太能折腾！ 　　风驰早就知道锦妃这一天天的闷声作大死迟早要出事！还不满意他给润溪准备的宅子，咋滴？把他接进宫来啊？哼！风驰连半点儿同情心都没有，嗖的也消失了身影。 　　丁香和吉儿本来犹犹豫豫的，但是奈何皇上气场太强大，小婢女要违抗圣命吗？那是找死！吉儿硬是拉着丁香退了出去。 　　院子外，丁香十分不满的甩开吉儿的胳膊：“你干嘛啊！这时候你不想着护着娘娘也就算了，别拉着我！” 　　吉儿皱眉道：“丁香姐姐，对方可是皇上，你能护得住？” 第212章 狼藉 　　“就算死，我也要和姑娘在一起！” 　　吉儿翻了翻白眼儿，你可拉倒吧，我力气这么小，你要真想死，我可拉不住！ 　　自从静涵姑姑给吉儿科普了丁香为什么仇恨吉儿，吉儿就好像忽然开窍了似的。 　　宫婢小厮一个个溜了，王锦姝也起身往外走。 　　萧霖业几乎咬牙切齿：“王锦姝！” 　　王锦姝理直气壮：“你不是说全都退下？” 　　萧霖业几步上前，一把拽住她的胳膊，直接按在了墙上。 　　偷着看的陈玉连忙捂了老脸，哎呀哎呀！没眼看了！这该死的青春热血！ 　　风驰默默甩给陈玉一个大白眼，不是他瞧不起他，他一个老太监懂个啥！ 　　丁香也在扒着墙看呢，咋滴？！皇上把姑娘恁墙上，是要揍人吗？！？！男人打女人可不行！姑娘打架打不过皇上她知道，丁香这样想着就要撸袖子准备去帮忙。 　　可后边有人挠了她一下，丁香一个没站稳，跌在了一个怀抱里。 　　风驰嫌弃道：“别冒傻气了，你家娘娘没事了！” 　　丁香一把推开风驰，脸刷的红了，怒声道：“流氓！你你你你！你都有家室的人了！”臭流氓臭流氓！ 　　风驰两眼望天，心想，王锦姝这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会有这么一个二百五丫鬟啊…… 　　吉儿蹲在一边，使劲儿捂着嘴不让自己笑出声，笑出声就麻烦了，丁香姐姐肯定绕不了她！ 　　丁香不依不饶：“什么我家娘娘？！别忘了你现在也是娘娘的人！” 　　“……” 　　风驰默了默，丁香说的对，皇上已经把他给锦妃娘娘使唤了…… 　　丁香和风驰说话之际，悄悄趴在了墙头上的吉儿忽然掩嘴惊叫：“天呐！” 　　丁香立刻问道：“怎么了？！” 　　趴在墙头上的吉儿捂着嘴，从石墩上跳下来。 　　丁香急了：“到底怎么了？” 　　“皇上刚刚把娘娘……” 　　“把娘娘怎么啦？！”丁香快急哭了，就知道皇上要欺负姑娘，她不应该出来的！她应该在里边护着姑娘的！ 　　吉儿偷偷瞟了一眼风驰，嗫嚅道：“把……娘娘抱进去了。” 　　“……” 　　“……” 　　风驰彻底无语，吉儿原来不这样啊，怎么跟着丁香学的这么……这么愣头愣脑了呢…… 　　一群人眼巴巴的瞅着慕锦宫紧闭的殿门，谁也不知道里边正在发生着什么…… 　　中间，陈玉挥手说：“都散了吧散了吧……”这话说了也白说，没人搭理他。 　　他们要么是萧霖业的手下，要么是王锦姝的奴仆，谁走啊？不都得等着主子…… 　　天色渐晚，坐在石墩上的丁香百无聊赖，问道：“不会是皇上和娘娘都睡着了吧？” 　　其他几道目光纷纷刷的杀过来，丁香愣愣，怎么？她说错话了？ 　　吉儿闷头道：“要不我去准备晚膳吧，一会儿皇上和娘娘醒了要用膳。” 　　吉儿低着头走开了…… 　　陈玉呵呵傻笑，连小丫头吉儿都看出来里边怎么回事了，嘿嘿，年轻人嘛，就应该这样，更何况两个人都那么在意彼此。能动手解决的绝不动嘴，一睡泯恩仇嘛……嘿嘿，哎呀……陈玉老太监的老脸一红，真是羞羞呢…… 　　风驰看着陈玉的脸色变化的比戏台子上的戏还精彩，暗暗骂了句，老东西，臭不要脸！脑子里肯定开车呢！ 　　…… 　　夜色沉沉之时，萧霖业才离开了慕锦宫，他并没有同王锦姝一起用晚膳。只不过走的时候吩咐丁香和静涵好好照顾锦妃。 　　丁香蹑手蹑脚的进了里屋，嘶……真是……满地狼藉啊…… 　　摔碎的茶盏花瓶，破碎的衣衫，歪七扭八的凳子…… 　　她严重怀疑，刚刚那俩人在屋里闷着拆房子来着。 　　静涵姑姑倒是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她是宫中的老人了，什么没见过。这屋子越乱，就说明皇上和娘娘的感情越要好呢！ 　　静涵默默绕过地上的衣衫和各种碎片，悄悄走到王锦姝跟前。 　　“娘娘……”静涵轻轻唤了一声。 　　“嗯……”王锦姝眉毛颤了颤，没睁开眼睛，闷声道，“本宫再睡一会儿，你们都出去吧。” 　　“娘娘您饿不饿，要不要……” 　　“不饿，也不渴，只想睡觉……”王锦姝翻了个身，蒙上了头。 　　昏暗的灯光中，锦妃翻身之时，静涵看到了她肩上拇指盖大小红色血印子。静涵回头看向丁香，幸好丁香没看到，若是看到了，这傻丫头不定说什么呢…… 　　静涵起身，对丁香轻声道：“我们简单收拾一下，就去外屋守着吧，若是娘娘唤咱们，咱们再进来。” 　　丁香还是很敬重静涵姑姑的，所以也没多说什么，按照她的要求做了。 　　月色昏昏，王锦姝醒来时，大脑一片空白，缓了缓，才想起来现在是什么状况。 　　她手臂支撑着，慢慢坐起来，锦被滑落，雪白的肌肤上几处殷红的吻痕…… 　　哎，她真的是把萧霖业惹毛了…… 　　王锦姝悄悄起身，拿了件干净的里衣，还没来得及系好衣带，就听到了丁香的声音。 　　“姑娘，您醒啦？”丁香连忙倒了茶。 　　王锦姝加快了系衣带的动作，丁香忍不住咦了一声，姑娘更衣怎么不喊她，自己动手了？ 　　王锦姝没理会她，心想，丁香这丫头哪哪儿都好，只是这方面好像不开窍似的。她以为自己挺迟钝的了，没想到她比自己还迟钝。她记得原来她不这样啊，原来她多看谁一眼，她就会以为她看上人家了呢…… 　　王锦姝由着丁香梳洗打扮妥当，又吃了些夜宵，才把风驰叫了过来。 　　“皇上现在在干元殿吗？” 　　风驰想说，废话，皇上能过夜的地方只有干元殿和慕锦宫，没在慕锦宫当然在干元殿啊！ 　　风驰回答：“回娘娘，此时皇上还在干元殿翻阅奏折。” 　　王锦姝微微一笑，道：“本宫知道了。”她本来想问的就是皇上现在有没有睡，风驰真是太机灵了…… 　　王锦姝让丁香拎上夜宵，她要去看看他。他不是喜欢她黏着他吗？那她就从今天开始，天天往他跟前凑，如他所愿！ 　　刚走到门口，王锦姝就感觉一阵反胃，她捂着胸口，一阵呕…… 第213章 帮助 　　丁香连忙帮王锦姝拍背，突然灵光一闪，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叫道：“姑娘，您不会是……” 　　“嗯……好像是你猜的这样……呕……”王锦姝难受的厉害，是她太粗心了，她这才仔细算来，月假都推迟了快半个月了…… 　　丁香连忙唤着：“晓晓快去传太医！萱萱快去禀报皇上！” 　　“别……”王锦姝抬手，对晓晓道，“晓晓先去传太医吧，皇上那边暂时先不去，等太医来了看了再说。” 　　丁香连忙点头，道：“是奴婢糊涂了。” 　　王锦姝回到里屋，丁香和静涵一起照顾她躺好。王锦姝靠在床上轻轻抚着小腹，有些恍神儿，她要有孩子了？ 　　不多时，值守太医来了，王锦姝手腕上搭上帕子，隔着帘子诊脉。 　　他的眉头略微舒展，叩首道：“恭喜娘娘，娘娘有喜了。” 　　王锦姝脸上笑容绽开，连忙道：“辛苦太医了。”又唤了一声丁香，吩咐丁香赏了太医，送他出去。 　　王锦姝再次起身，决定自己亲自去干元殿告诉萧霖业这个好消息。 　　…… 　　城郊小院儿里。 　　阿婆烧好饭，向院子里两个人招手喊道：“润公子，浅浅姑娘，吃饭了。” 　　浅浅练武练的满头大汗，收了招式，抹了抹额上的汗。 　　润溪把洗净的帕子递给浅浅，笑问道：“累不累？” 　　浅浅摇头：“不累，我要抓紧时间练习，王姑娘亲自写信给我让我来参加比武大赛，我可不能让姑娘失望。” 　　润溪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傻丫头，尽力就好，你才十一岁，王姑娘没指望你拔得头筹。” 　　浅浅嘿嘿一笑，拉着润溪往屋里走：“阿婆做好饭了，哥哥我们先去吃饭吧。” 　　两个人刚要进屋，身后忽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润溪虽然不懂武功，没有练武人那种耳听八方的警觉，但是对方的脚步声也忒重了。 　　“哥哥小心！”浅浅提剑挡在润溪身前，又接了来人两招。 　　浅浅才十一岁，又是个小姑娘，力气自然不及对方五大三粗的汉子。 　　而对方好像也根本没有杀意，而是收住了七分力道故意试探浅浅似的。 　　浅浅全力以赴，对方轻轻松松的，其间还仔细审视着这小姑娘。 　　浅浅见对方神色，忽然收住招式，后退几步，问道：“敢问高人是不是王姑娘派来试探浅浅的呀？” 　　对方微怔，小丫头倒是挺聪明，只不过他不是锦妃娘娘派来的，而是皇上命他来指点指点这个小姑娘的。 　　“我叫电掣，确实如你所说，我是娘娘派来指点你的。” 　　浅浅脸上带着甜甜的笑，乖巧行礼道：“电掣叔叔好！浅浅愚笨，以后还希望电掣叔叔不要嫌弃我才好。” 　　润溪听了，忍不住轻咳一声。 　　电掣嘴角一抽，扯动着络腮胡子都哆嗦了一下。刚刚小姑娘叫他什么？！叔叔？！他才二十出头，还没媳妇，小姑娘是不是过分了…… 　　是不是这段时间在外边太久，没好好打理自己，形象有点惨不忍睹了？ 　　叔叔就叔叔吧，风驰和雷鸣的儿子还管他叫叔叔呢，也不算过分，电掣冷静了一下，又道：“时间紧任务重，我会严格要求你的。” 　　“是！叔叔！”浅浅十分严肃且认真道。 　　“……” 　　…… 　　穆太妃已经很久没有离开穆园了，从山上下来，忽然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她上山的时候，还是几年前萧霖业刚刚登基的时候。 　　穆太妃的车架阵仗很大，足以引起众人的注意。一路上，大家都纷纷猜测，穆太妃是不是要去参加什么重要的宫宴呀，到底是什么级别的宫宴才能让久居穆园的穆太妃出来呢？ 　　难不成临亲王要成婚了？没听说要娶哪家的姑娘啊？ 　　难不成宫里有什么重要的宴会？可是过年时候的宫宴穆太妃都没有参加啊…… 　　老百姓们的想象力是非常丰富的，尤其是对于高高在上的这些人，他们喜欢以他们为谈资…… 　　穆太妃的车架缓缓前行，一路上跟了好多人，有好事的，有无事可做的，有八卦心爆棚的大妈，甚至还有一些偷跑出来玩儿的贵女…… 　　当穆太妃的车架慢慢驶向京郊的比武大会练武场时，众人惊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穆太妃去那里做什么？是去拆台？还是看热闹？看热闹好像不至于，穆太妃一直是个心静如水的人，没必要去看一个当今宠妃的热闹…… 　　众人议论纷纷，有的甚至还说穆太妃看不惯锦妃胡闹，想来教训呢！ 　　旁边人就立刻嗤笑说，穆太妃还教育儿子临亲王要对皇上敬重，穆太妃这样小心翼翼的性子，根本不可能去和皇上作对！ 　　当穆太妃从马车里出来时，众人本来以为会看到一个头戴帷帽的妇人。可是，令众人惊讶的是，穆太妃竟然就这么大大方方的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也是，人家老太妃有威望，想怎样就怎样。 　　她穿了一身简单的湖蓝色锦缎衣裙，头上也是简单的妇人发饰，脸上略施粉黛，可到底是保养的好，脸上竟比同龄人看着年轻许多。 　　穆太妃不戴帷帽，也没有蒙面，就这样一个温温和和的妇人形象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她下车站定后，指着练武场道：“这里就是比武大会的场地了吗？” 　　下人已经去里边通禀，王大都统恰好又在，他急忙走了出来，向穆太妃施礼后，就往里请。 　　穆太妃边走边和王大都统说话：“从穆园到这里真不算是近，哀家的马车足足走了半个时辰。” 　　王大都统连忙道：“为了这场比武大会，太妃辛苦了。” 　　“不辛苦，若是能借着这个契机推行女官制也算是功德一件了。”穆太妃笑眯眯道，“王大都统教女有方，锦妃做的这些事，真是造福天下女子。” 　　穆太妃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忠鉴司的人没有刻意清场阻拦民众，穆太妃的话自然是被人们听去了。 　　众人心里一阵犯嘀咕，什么？穆太妃是来支持锦妃的？她竟然觉得这件事是造福天下女子的？！ 　　穆太妃进到练武场里的最后一句话，也被众人听到了。 　　“哀家此次作为评委，也会竭尽全力帮锦妃做好这件事。” 第214章 如愿 　　嘶，众人听了，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这穆太妃竟然是来当评委的！ 　　本来看客里十个有八个都打算好了看王锦姝的热闹了，想想这个锦妃也忒不像话，让贵女们天天早起练武不说，还要让她们抛头露脸的出来打架。这不是瞎胡闹吗？谁家让闺女出来这么折腾啊，那是比武啊，会有多少人来看的，那贵女们都像耍猴似的被看了去，将来还怎么嫁人？！ 　　这么想的人不在少数，甚至还有人想，等到了那天，看热闹的时候就可以好好大饱眼福了，这些原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姑娘们，他们从前是见不到的！ 　　呵呵，这些人这样想，真是想多了…… 　　穆太妃眼都没扫他们，就知道有些人心里想着怎样的猥琐事。 　　穆太妃最开始听说锦妃做的这件事时，考虑的也是这个问题。女子世世代代受规矩束缚，未出阁的女子上个街都会被骂不知羞耻，所以一般闺阁女子出门都会乔装，不乔装成男子也是要戴好帷帽的。 　　现在王锦姝这样做，无异于是把遮挡在这些女子头上的帷帽通通掀了，晾在众人面前。 　　也难怪官家贵族难以接受，不愿意女儿出来了。 　　穆太妃停在练武场门口，指着不远处的侍卫道：“届时让这些忠鉴卫围的更大一些，闲杂人等一个不许入内，而且也要严格控制官家少爷公子入内，哀家作为评委，再加上锦妃足矣。这不是什么表演作秀，更不是为了取悦于谁，哀家认为这是在为朝廷选拔官女子，所以男子皆不得入内。” 　　穆太妃这是考虑到了那些选不上的贵女，出去之后，也不用说被人看了失了颜面。那些入选的自然就不用再说了，因为她们将来若是成为女武官，少不了抛头露面。 　　王大都统连忙答是，想到这些话女儿也曾同自己说过，现在穆太妃也这样说，分明是已经认同了锦儿，心中自然一阵欣喜。 　　众人听了，不禁纷纷露出失望神色，这么开天辟地头一回的比武大会，竟然不允许他们看，连官家男子都不成。 　　说白了，就是她们一群女的在里边折腾呗……皇上倒是也让她们折腾，就不怕这群女的造反！真是……世风日下啊…… 　　穆太妃这次出行，已经掀起了不小的波浪，那些想要参加比武大会的民间女子居多，有一部分是在日复一日的家务劳作消磨了青春的，让她们觉得此生无望，可是现在，好像忽然给了她们一个机会，让她们可以凭借武功自己争得名声，而不用再仅仅依靠丈夫…… 　　正因为这件事，袁秀才家里，已经鸡飞狗跳了！ 　　袁秀才成为秀才已经很多年了，他年轻的时候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也引得不少官吏青眼呢，以为他前途无量，可以将自己的女儿托付之。 　　所以那时候，好几家都为袁秀才闹翻了脸，最后，袁秀才娶了吴员外家的女儿吴馨妍。吴馨妍从小不爱红装偏爱武装，总是自己偷偷练武，自从她嫁给了袁秀才后，相继生了三个女儿，婆母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又不想让娘家担心，所以才苦苦支撑。 　　现在忽然听说了女子比武大会这件事，吴馨妍就上了心，天天起早偷偷练习，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她这样自然是耽误了许多家务，所以婆母更加不满，甚至还一气之下跑到了吴员外家里闹。 　　吴员外哪里肯女儿受这委屈，当即就将袁老婆子赶出了吴家，把女儿和三个外孙女接到了家里。 　　最可气的是袁秀才的无动于衷。 　　吴馨妍因为夫君心冷，又因父亲感动至极，没想到父亲母亲竟然如此支持她，当即发誓，定会好好习武，这次必须定要挣出个名声来。 　　比武大会近在眼前，吴馨妍压力越来越大…… 　　前来报名的人越来越多，虽然贵女们来报名的寥寥，但是民间女子还有一些小官吏家的女子来的倒是很多。 　　王大都统看着事情正一步步向王锦姝预想的那样发展，心也慢慢安定下来，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 　　王锦姝当时说，上京贵女来的应该不多，因为她们本身就不太擅长练武。但是平民女子应该会来很多，毕竟不参加，什么都没有。参加了，也许还能改变命运呢！ 　　生而为人，大抵是不甘平庸。 　　男子如此，女子也是一样的。 　　…… 　　萧霖业已经下令，比武大会正式开始的时候，不允许王锦姝再出宫。 　　萧霖业将王锦姝强行留在慕锦宫里，王锦姝感觉自己好像被软禁了一般，每每要生气抱怨，萧霖业就会抚摸着她的肚子说：“锦儿，你想想，你肚子里现在有我们的孩儿，你现在已经不仅仅只是你自己了。” 　　王锦姝无奈，他总是拿孩子说事儿，不过，再想到萧霖业而立之年，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她就又心软了…… 　　在慕锦宫里总不能总是这么坐着躺着待着，王锦姝想到了要做的事，就是把梦梦叫过来，让她教她给孩子做衣服。 　　梦梦绣工很好，又在北州时特意学过一段时间，所以对于做这些很有心得。 　　这两天，梦梦已经画了许多小衣服的样子，什么五毒肚兜呀，什么小虎头鞋呀，还有虎头枕头，男孩儿女孩儿的各做了一样。 　　王锦姝看着这些画出的小样子，心已经像是融化了一般，原来，这就是做母亲的感觉啊…… 　　梦梦的手很巧，才半日，就做好了一双虎头鞋。 　　晚膳时间，萧霖业来慕锦宫同她一起用膳后，王锦姝拿出那双小虎头鞋给萧霖业看，萧霖业拿着那个还没有半个掌心大的鞋子笑的合不拢嘴。 　　“这鞋子这么小啊？朕的宝儿能穿的进去吗？” 　　王锦姝掩嘴笑道：“小婴儿的脚丫能有多大呢？你不会没见过小婴儿吧？” 　　“没见过怎么了，朕过不了多久就见到了。”说着，萧霖业又轻轻覆上了她的小腹，话语轻轻道，“乖宝儿，快快来啊，父亲等着你呢。” 　　王锦姝一阵心酸，却又笑着说道：“现在才两个月，你就让他出来，你也忒心急了些。” 　　两个人说说笑笑，梦梦拖着一个小托盘走了进来，跪下行礼道：“皇上，娘娘，奴婢又为小宝儿做了顶小虎头帽。” 第215章 震慑 　　萧霖业正在兴头上，听到梦梦的声音，挥了挥手，道：“拿过来，朕瞧瞧。” 　　梦梦脆生生的说了句“是”，站起身，将小托盘奉上，托盘里的红色小虎头帽眼睛圆溜溜的，煞是可爱。 　　萧霖业拿起那小帽子，隐约闻到一股淡淡的百合香味，那香味虽然好闻，也是他平日里喜欢的味道，可是香味出自一个小婢女身上，他不禁轻轻的蹙了蹙眉。 　　王锦姝自然也注意到了，她有些诧异的看着梦梦。 　　萧霖业看了一会儿虎头帽就扔回了托盘，也没和王锦姝一起品评。 　　他语气有些发冷：“虎头鞋，虎头帽，都是你做的？” 　　梦梦听到皇上这般冷冷的语气，不禁打了个寒颤，连忙答道：“是奴婢做的。”梦梦自始至终都没敢抬头。 　　萧霖业扭过身子，对梦梦道：“你抬起头来。” 　　梦梦这才慢慢抬头，可是眼睛却仍然低垂着。 　　萧霖业又道：“抬高些，看着朕！” 　　梦梦又一哆嗦，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哀求道：“奴婢不敢！” 　　王锦姝和萧霖业其实在梦梦抬头之际都看到了她脸上施着的薄薄的粉黛和刻意涂红的樱唇，这丫头，存了什么心思呢…… 　　王锦姝虽然惊讶她这么做，可是想到原来她在北州时也做过类似的事，便也不意外了。 　　可是萧霖业的反应很大。 　　萧霖业语带怒意：“你叫什么名字？” 　　梦梦连忙道：“回皇上，奴婢姓乔，单字一个梦。” 　　王锦姝本来还想劝劝萧霖业不要因为梦梦一次不懂事，就责罚呢，可是刚刚听她报了自己的姓名后，心里又凉了几分，这丫头看来是不喜欢她唤她梦梦呢！人家名叫乔梦，有名有姓，心气高着呢…… 　　萧霖业看到王锦姝脸上也有些不悦，又对梦梦道：“锦妃平日里就是唤你乔梦的？” 　　“回皇上，锦妃平日里唤奴婢梦梦……” 　　茶盏哗啦一声，碎在梦梦身旁，她吓得登时跪坐在地上，浑身如筛糠一般，又连忙磕头道：“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萧霖业对王锦姝道：“锦妃，她今年几岁？” 　　“十二岁。” 　　萧霖业冷哼一声，斥道：“小小年纪就存了这般心思！脸上画的花里胡哨的，还有，宫婢禁止用香你不知道吗？况且锦妃现在有孕，若是你这身气味儿冲撞了锦妃，朕定要你拿命谢罪！” 　　梦梦此时哆嗦的几乎要晕死过去，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疯狂的磕头，额头上已经血淋淋…… 　　“滚出去！”萧霖业语气沉沉。 　　梦梦连滚带爬的退了出去，出了屋，心中委屈羞耻难以言说，掩面朝着水井方向疯狂跑去。 　　萱萱发现了她，只知道她是去送虎头帽进去，怎么抹着眼泪出来了？！还往水井方向跑？难不成要自杀？！ 　　萱萱脑海中闪过这念头，扔下手里的扫帚连忙追上前去，低声喊道：“梦梦，梦梦！你做什么啊？！” 　　梦梦不理会她，水井旁有木盆，木盆里有水，梦梦一头扎进木盆里，疯狂的洗头洗脸。 　　萱萱愕然，梦梦最爱干净了，怎么用洗抹布的水洗脸呢？ 　　梦梦一通抹，脸上的胭脂混着脏水，狼狈不堪…… 　　萱萱连忙帮她倒了一盆净水，又拿了干净的帕子给她擦脸，闻到梦梦身上好闻的百合香气，看到梦梦脸上残存的胭脂，她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萱萱什么也没说，只默默帮她倒了一些干净的水，洗净了头脸，想她既然有往上爬的心思，自然是不会甘心，更不会轻而易举的投井自尽了。 　　萱萱默默离开了，回到连廊处，捡起扫帚继续扫地，一边扫一边偷偷看梦梦这边，真是人心难测，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的姐妹，没看出来，人家心气儿这么高。萱萱看着自己扫过的落叶，相比之下，自己是不是忒不上进了些…… 　　想想她们这几个，浅浅找到了哥哥润溪，而且马上就要参加比武大会，若是成绩好，前途一片光明；吉儿做饭好，又肯学，跟着静涵姑姑学了不少本事，在娘娘面前很得脸，娘娘甚至为了吉儿还敲打了丁香姐姐；晓晓虽然不上进，但是她根本不在乎这个，每天过得也挺开心的；梦梦呢，绣工好，这不，也活动心思呢…… 　　萱萱看着自己手里的扫帚，有些茫然，她不会做饭，不擅长绣花，没有什么一技之长。难道自己就要扫地扫一辈子吗？ 　　原来的萱萱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只不过现在娘娘推行女官制，好多女子都为自己不擅武功而懊恼呢！ 　　…… 　　里屋，梦梦掩面退出去以后，萧霖业脸色黑如锅底。 　　王锦姝虽然对梦梦也很失望，但是她可不想因为一个小丫头，影响他们二人的心情。 　　王锦姝起身，绕过桌子，来到萧霖业跟前，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柔声道：“业哥哥，你别生气……” 　　萧霖业脸转向王锦姝时，已然换了一副笑脸：“不生气，朕若是不严厉教训了她，底下其他人更该耍心眼儿了，你现在有孕，正是用人的时候，别大意了。” 　　“臣妾知道了。”王锦姝声音软糯。 　　萧霖业笑容扬起，拉过她的手…… 　　…… 　　梦梦自从出了那件事以后，几乎不敢去王锦姝跟前了，若是没事，她就在屋里歇着，别人看来，她是愈发疲懒了而已。 　　萱萱知情，可是萱萱嘴巴很紧，几乎不从背后议论别人，所以像晓晓、吉儿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丁香自然是想法子打听过了，静涵那边其实早就发现梦梦那丫头心气儿高，皇上又不是昏君，况且天天往锦妃这边跑，别的宫嫔几乎不闻不问，就知道皇上是个专情的。梦梦出事是早晚的事儿。 　　慕锦宫无事，宫外的比武大会已经如火如荼的开始了海选。 　　来参加的民间女子真不少，况且比赛开始了以后，陆陆续续又来报名的很多，海选就要费些时日。 　　海选不用王锦姝和穆贵妃做评委，王大都统就安排了，所以王锦姝每日只用看看当日呈报来的结果即可。 第216章 听话 　　海选轰轰烈烈的进行了小半月，还有人来报名，甚至有上京城外的女子也跑过来参加。 　　这样下去，海选都没办法结束了。 　　所以，经过商议，皇上又下旨说不能再报名，其他州郡也会相继进行比武大会，所以外来的人也不用再急着参加，回家安心准备比赛即可。 　　又过了些日子，进了三伏天，宫里各处已经安置了病盆降温，各宫嫔宫人也穿上了最凉快轻薄的纱衣。 　　如火如荼的海选结束了，这次海选，在上京贵女中选了十人，平民女子选了五人，准备接下来的决赛。 　　这期间，锦妃的恩宠越来越盛，后宫的宫嫔其实暗地里早就怨声载道，作为男人，萧霖业确实做的不错，对锦妃一心一意，现在锦妃有了身孕，更是百般呵护。可是作为皇上，萧霖业似乎就不合格了，对待其他宫嫔有如空气，根本不会召见她们，更别说临幸了。 　　王锦姝在宫中树敌太多，萧霖业浑然不在意，命更多的麒麟军护着慕锦宫就是了。 　　其他宫嫔多为官家女子，娘家也是在朝为官的有头有脸的人物呢，怎肯自己女儿在宫中被闲置，所以也有三三两两上书的。不过，都被萧霖业以后宫祸乱朝廷骂了回去。 　　皇宫中没有先皇，亦没有太后，全凭萧霖业说了算，朝臣在这方面也说不得他，所以萧霖业一切都按自己心意来。到现在，锦妃有孕。原来朝臣们还以皇家无子嗣劝谏皇上，现在呢，朝臣们更是开不得口了。 　　王锦姝关于这件事提过两次，每次说，萧霖业都一脸不情愿的样子，还生气道：“朕又不是种，马，也不需要那么多孩儿，想要关照其他宫嫔，你自己去吧！” 　　王锦姝几乎要被气笑了，这是谁的后宫呀，怎么让她去关照他的女人。不过，王锦姝对萧霖业这种无理取闹又单单对她专情又感动又无奈…… 　　所以，王锦姝也确实一直努力在帮他照顾她们。 　　这不，刚入三伏，内务府送来冰盆，王锦姝就立刻命人去检查各宫嫔住所是不是也按例得了冰盆，水果贡品也从来都没差过她们的。 　　王锦姝本就知道。收拢人心哪里那么容易，不过是让她们对她少一些怨恨罢了。日久见人心，她也不是刻意讨好她们，只是大家都按规矩办事，该有的都会有，不该有的谁也不要试图争抢，大家相安无事的，好生在这宫里生活就好。 　　其实王锦姝也没怎么同她们主动交往，只有一次，拜访了嘉嫔，对方还不冷不热的。所以王锦姝更加不想动弹，好像不愿意搅动后宫这池春水的平静无波似的。 　　比武大会决赛要开始了。 　　王锦姝邀请穆太妃，是为了造势，可是事情既然火热到了这种程度，就该有像样的评委团才是。 　　穆太妃算是最有分量的一位，自从穆太妃在练武场出现过一次，人们才开始更多的关注起来这位，她也算是一位传奇女子了。 　　当年，她还在北州的时候，就常常跟着兄长穆大将军在军营中练武，穆家本是书香世家，可到了穆大将军这一代，偏偏不喜欢从文，非要练武，兄妹二人一样。 　　穆太妃曾经深受先皇喜爱，听说就是因为她这种洒脱不羁的性格，只不过，在后宫消磨多年，性子才变得沉稳了。 　　锦妃娘娘作为发起人，也是评委之一。 　　然后就是嘉嫔娘娘，嘉嫔出身武将世家，自己也会武功，人们对她也算认同。 　　除了这三人以外，婉嫔也频频向王锦姝示好，最后婉嫔也算是评委一员了。 　　这日，天上飘着浮云，盛夏之时，这算是一个清风凉气的好天气了。 　　主帐内，四位贵人娘娘按位份入座，底下十位贵女，五位平民女子一一见礼。 　　王锦姝看到了熟悉的身影，二嫂霍依雯，傅二公子夫人秦雅若，还有曾经有数面之缘的赵澜，另外，她对其中一个叫吴馨妍的女子印象深刻…… 　　平民女子中，浅浅果然在列。 　　王锦姝本来还在想，父亲是不是偷偷给浅浅走了个后门，待她看到浅浅更加精进的武功时，不禁面露赞叹之色，浅浅这段时间果然是一直在勤加练习，而且好像得到了什么高人指点似的。 　　能走到这一步，这十五人已经是佼佼者，所以王锦姝强调车轮战点到为止，不要打伤对方。 　　几轮下来，胜负已见分晓，赵澜在贵女里算是比较出色的，秦雅若和霍依雯也不差。 　　浅浅成绩一般，不过她年纪小，前途无量。 　　成绩公布以后，各位参赛者就先行回家等候消息了，王锦姝想要送穆太妃回穆园，被穆太妃拒绝了。 　　王锦姝送穆太妃出去后，叫来了浅浅，浅浅此时一身劲装，十分干爽利落。 　　王锦姝满意笑道：“浅浅今天表现不错。果然没有辜负本宫对你的期望。” 　　浅浅高兴的福身道：“谢娘娘夸奖，浅浅能有进步，多亏了娘娘派人指点。” 　　王锦姝含笑道：“浅浅，本宫可没派人去指点你，你勤奋努力，得到这样的结果，不是什么捷径就能成功的。” 　　浅浅微微惊讶，锦妃娘娘为何要隐瞒这件事呢？难道被别人知道了，会让人指点说锦妃给她开后门吗？ 　　浅浅理解到这一层，又施礼道：“浅浅知道了，多谢娘娘提点。” 　　浅浅退下后，王锦姝总觉得奇怪，浅浅不会平白无故的说这话，难不成，有谁以她的名义去指点浅浅了？ 　　王锦姝想了想，这样给她做好事不留名的，多半是萧霖业了…… 　　王锦姝吩咐丁香立刻去查这件事，而萧霖业也并没有打算瞒着她，又不是什么坏事。 　　很快，丁香就查到了电掣。 　　王锦姝知道是萧霖业派电掣去教浅浅，心里的感动又多了许多分，她不是那种别人对自己好，时间久了，就会当成理所当然的人。 　　萧霖业对她好，他的爱比她爱他还要多很多分，王锦姝觉得，自己要努力更爱他才行啊！ 　　接下来的日子，封女官，排位品，王锦姝没有再多过问，只是看了看结果。她觉得，现在她爱萧霖业的方式，首先就是听他的话，乖乖养好身子。 第217章 婉嫔 　　赵澜被封为正六品内宫司军，负责后宫安防，吴馨妍就在赵澜手底下做事，为从六品的副司军，秦雅若、霍依雯和浅浅被编入军中。 　　内宫军是新成立的一个编制，所有的成员皆为女子，内宫司军也是新职务，第一任内宫司军就是赵澜，所以王锦姝对她极为看重。 　　在整个过程中，周瑾一直没有出现，王锦姝让风驰去打听她的下落，才知道虞山楼被查封了，周瑾被萧霖业下令驱逐出了大齐。 　　王锦姝本想给周瑾一个机会，可萧霖业，连机会也没有给她。不过，王锦姝知道，周瑾本来就有勾结梁人的前科，这次定是她做出了更过分的事，萧霖业才不容她的。 　　王锦姝没有再管周瑾的事，人与人之间哪里能算的那么清楚，退一万步说，当初也不是她主动要成为王锦姝的。 　　天气愈发炎热，王锦姝孕期反应也越来越厉害，每日吃了东西就想吐，所以半个月下来，身子看起来更加消瘦了。 　　萧霖业表面看起来很冷静，其实心里已经急坏了，召见太医问情况，又特意召了一些医女，产婆也早早准备好了。 　　萧霖业的这一系列动作被人们看在眼里，自然能感受到他对这个孩子的看重，这可是他第一个孩子…… 　　内宫军每日按例巡逻，王锦姝倒是能时不时见到霍依雯和秦雅若。霍依雯见王锦姝又瘦了许多，不禁有些担心。孩子要长，大人却越来越瘦，这样下去，身子会吃不消的。 　　王锦姝见霍依雯满是担忧，安慰道：“我没事的，虽然吃了就吐，大不了继续吃，没什么的，况且这些日子进补也不少。” 　　霍依雯道：“原来瞧着你身体挺好的，没想到一怀孕竟然这样娇气。” 　　王锦姝无奈道：“我也没办法啊，还没显怀呢，就折腾的这样厉害，这九个月该如何熬过去呢。” 　　霍依雯笑道：“这才是个开始，不过，好多人都是初期有孕吐反应，后边就会好一些。其实怀孕还是相对比较轻松的时候呢，待他出来，天天黏着你，你就一刻也走不开了。你看我现在每两日来宫里一次，我一出来，小明汐就闹，每次回到家，她都泪眼汪汪的看着我。” 　　王锦姝拉住霍依雯的手，问道：“那要不然我先下令让你在家再多呆一段时间，照顾小明汐，小明汐才一岁多，正是黏你呢，你总是出来……” 　　“可别！”霍依雯连忙摆手，“我好不容易能出来轻松轻松，不瞒你说，我在家里才累呢，你别看有那么多丫鬟婆子伺候，可就算再多人，小明汐还是黏着我，总是给我装可怜，要抱抱，要陪陪，我又不得不陪她这么待着。” 　　王锦姝抿唇笑道：“瞧瞧你这么多抱怨。” 　　“你别说我，等孩子出来了，你就知道了。”霍依雯想了想，又道，“不过婆母和你二哥支持我，我就觉得挺知足的，每天有自己的事情可做，比坐在家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混吃等死，要开心许多。” 　　王锦姝看着霍依雯现在的精神状态也不一样了，很为她高兴。 　　霍依雯起身，一边说：“我来不是来陪你聊天的，总是这样以公徇私，赵司军会责罚我的。” 　　王锦姝笑道：“这有什么，就说是本宫召你过来的，她还能责罚本宫不成？” 　　“瞧你说的。”霍依雯不再理会她，待出了门，当着众人，才规矩行礼道，“娘娘，属下告退。” 　　…… 　　王锦姝让吉儿做了冰粥，准备去干元殿看看萧霖业。 　　干元殿里，萧霖业正在同重臣说话，陈玉守在外边。 　　对于王锦姝，陈玉并没有隐瞒，据说是大梁侵犯俞国，俞国想要请求大齐帮忙，为了表示诚意，决定送来公主和亲，还有大量贡品以示诚意。 　　王锦姝想，俞国公主过来，这边又没有适龄的皇子，能娶公主的有皇上萧霖业本人，再就是临亲王萧霖华了。 　　萧霖华耽误至今，现在只有几个侍妾，连个正妃都没有，若是俞国公主来了，选择临亲王倒也不是不可能。 　　天气太热，陈玉劝王锦姝先回慕锦宫。 　　王锦姝往回走，恰好遇到正要去干元殿的婉嫔。萧霖业不喜欢妃嫔们去干元殿，除了王锦姝之外，但是婉嫔似乎很执着，隔两天就来，陈玉每次都把她拦在外边她也不恼。 　　婉嫔走过来，向王锦姝行礼，满脸是笑的同王锦姝寒暄。 　　婉嫔丝毫没有掩饰她知道俞国送公主来和亲的事，婉嫔笑盈盈道：“臣妾前日过来时，陈公公同臣妾说了。” 　　王锦姝默然，她从来不向萧霖业问什么，她想的一是后宫不得干政，二是萧霖业处理了一天这些事繁琐的事情，他过来，她再同他说这些问这些，只会让他更烦躁。 　　这些日子都是萧霖业过来，王锦姝几乎没出门，没人同她说，她不问，自然不会知道。 　　丁香现在也并不是什么话都同她说，王锦姝现在有了身孕，丁香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打扰到姑娘。 　　婉嫔又十分热情道：“锦妃娘娘，您现在有了身孕，要更仔细一些，天气这么热，多加小心。” 　　“你有心了。”王锦姝微微一笑，又道，“平日里本宫在慕锦宫也是甚是寂寞，你若是有空，就多过来陪陪本宫。” 　　“臣妾受宠若惊！”婉嫔高兴道。 　　王锦姝知道，婉嫔其实只是想让皇上关注她罢了，她频频向自己示好，那么热的天气，陪着去当评委，真是难为她了，若是此时王锦姝再没什么回应，好像显得有些忒高冷了些。 　　王锦姝语气柔柔：“陪本宫去慕锦宫吧，正好这几日本宫正发愁给孩子做衣服呢。” 　　婉嫔立刻道：“不瞒娘娘，臣妾倒是会一些针活刺绣，若是娘娘不嫌弃，臣妾可以愿意替娘娘做一些。” 　　“那真是谢谢你了。” 　　婉嫔脸上一红：“是臣妾的荣幸……” 　　两个人一前一后行至慕锦宫，自从梦梦被萧霖业责罚以后，慕锦宫里有没有谁特别擅长女红，虽然内务府会把孩子用品一应准备好，但是作为母亲，王锦姝也想自己亲自做几个。 第218章 信 　　王锦姝现在有了新的事情做，就是学习为小孩子做衣服，她真的很不擅长这些，但是婉嫔的绣工是很不错的。 　　婉嫔在慕锦宫来的次数多了，王锦姝和她接触的次数多了，对她的了解也就加深了，婉嫔原名叫覃婉儿，是株洲知府的女儿。父亲是知府，覃婉儿能升至婉嫔也是下了不少功夫呢。 　　覃婉儿和薛梦乐都喜欢讨好亲近别人上位，但是王锦姝发现，薛梦乐会做损人利己之事，但是覃婉儿生性还是很纯良的。 　　覃婉儿很知道分寸，来慕锦宫的次数多了，难免会碰到皇上，可是覃婉儿知道皇上并不喜欢她，为了不让皇上心生厌恶，皇上一来，她就走。 　　当然，这话是婉嫔自己对王锦姝说的，两人谈话内容既然到了这个份儿上，王锦姝自然觉得她困在这深宫之中，委实委屈了她。 　　婉嫔却摇摇头，道：“臣妾就算在株洲，早晚也是要嫁人的，嫁给谁都一样，嫁到宫里还能给家族带来荣耀。臣妾想，臣妾只要在这宫中平平安安的，家人在株洲也就会平平安安的。臣妾不祈求得到皇上恩宠，但求得在宫中安安稳稳。” 　　王锦姝笑道：“你倒是想的开，难道你曾经就没想过能得一心人，相守一生吗？” 　　“想，当然是想过，”婉嫔温柔一笑，“咱们皇上英武不凡，臣妾刚刚进宫时，当然也渴望过得到皇上宠爱，可是后来我看到那么多家世比我好，样貌比我好的，我就退却了，幻想也就存留了半天，后来我就想，我能这样天天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也挺好的。” 　　这样的想法倒是难得，深受皇上宠爱的王锦姝此时也不好多说什么。 　　婉嫔唤了一声“锦姐姐”，虽然王锦姝比覃婉儿进宫晚，但是王锦姝要比覃婉儿大两岁，再者王锦姝位份高，婉嫔唤她一声姐姐也不过分。而且两人越来越熟，婉嫔有时候在她面前不自觉的也开始自称“我”，不再说“臣妾”。 　　婉嫔又道：“锦姐姐，得一心人可遇而不可求，我这辈子是不可能了，但是我却真心希望你好。” 　　王锦姝眼眶水汽氤氲，自从怀孕以来，她发现自己变得很伤感。 　　“婉儿，你这样说，我真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姐姐什么都不必说。”婉嫔面上带着温柔的笑，“你待我这样真诚，我已经很感动了，能在宫里有一个伴儿，是很难得的。原来我和薛嫔走的近，可是我后来发现她……” 　　婉嫔话语戛然而止，摇摇头道，“不能再背后说人坏话，总之，我和薛嫔脾气不相投，那时候我发现她那样……我其实挺失落的。” 　　王锦姝自然知道婉嫔说的是什么意思，薛梦乐居心不良，覃婉儿却是一片热忱。 　　婉嫔颠三倒四的说了很多，倒叫王锦姝有些自惭形秽，她为人一向冷静，冷静的近乎冷血，所以对周围人关注都不算太多。都统府的人，萧霖业，甚至是丁香她们，其实个个对她都是捧了一颗真心，而她，对他们的关心却不是很多…… 　　王锦姝认真听婉嫔说话，又忍不住说了句谢谢。 　　婉嫔微微惊讶：“锦姐姐，你谢我做什么？” 　　当然是谢谢她提醒了她，王锦姝含笑道：“谢谢你的坦诚真诚，在这宫里，有你这样的朋友，真的挺好的。” 　　婉嫔脸上一红，嗔怪道：“你这样说，让人怪不好意思的。” 　　说完，两个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在最热的天气里，宫中的薛嫔薛梦乐殁了，按嫔的规制入葬后，后宫的妃嫔都有些伤感，不说同薛嫔的关系如何的。 　　想到薛嫔曾经的一颦一笑，好像就在昨日，这样活生生的一个人，突然病了，病入膏肓，直到病死。就算同她有过摩擦，想想就再也见不到她了，这辈子就算是阔别了，到底还是让人忍不住唏嘘…… 　　这种伤感的气氛弥漫了许久，就连每次来有说有笑的婉嫔，情绪也变得有些失落。 　　婉嫔说：“看到她，就好像看到了我自己。” 　　王锦姝摸了摸她柔软的碎发，安慰道：“不会的，你还有我呢。” 　　婉嫔莞尔一笑。 　　这时，丁香端着冰糕进来，心想，不知道的还以为娘娘在和皇上说话呢…… 　　丁香朝两位主子施礼后，笑道：“娘娘，吃冰糕吧。” 　　…… 　　干元殿里。 　　萧霖业正对着一叠信傻笑，雷鸣因为这些信算是翻了回身。 　　雷鸣奉旨去查抄虞山楼，后来在虞山楼的密室里，竟然发现了锦妃还在北州时写给皇上的信。 　　有这些信，雷鸣成功的赶走了皇上旁边的电掣，萧霖业看了信一高兴，又让雷鸣回他身边当差了。 　　萧霖业看着信上清秀的簪花小楷，每封信都以同样的一句开头。 　　“业哥哥，我想你……” 　　雷鸣正嘚瑟之时，风驰跟着王锦姝来干元殿了。雷鸣风驰两兄弟好久不见，一遇到，就藏到暗处边保护主子边说话去了。 　　风驰见他今天心情不错，忍不住问他是不是又立了什么功。 　　雷鸣将那些信一五一十道来。 　　“怪不得……”风驰脱口而出。 　　雷鸣一脸疑惑：“什么怪不得？” 　　风驰默然，怪不得当时锦妃给皇上写了那么多“业哥哥我想你”的信，皇上都无动于衷呢，原来是根本就没收到信啊！信是以风驰麒麟军的名义送入上京的，敢拦下官道来的信，虞山楼也忒胆大包天了。 　　雷鸣看风驰没说的意思，忍不住捶了他一下：“说啊，怎么回事？我都告诉你了，你竟然……” 　　“机密！”风驰看着雷鸣憋的难受，忍住笑道。 　　他当然不能说，他很难想象，皇上知道锦妃每天写完信都大声的给他们朗读一遍，会是什么心情，还会不会这么高兴…… 　　王锦姝由陈玉引着进去时，看到萧霖业正笑的开心。 　　陈玉悄悄退了出去。 　　王锦姝由萧霖业拉着，坐在了他的身边，待看到桌上的那些信，王锦姝忍不住脸上一红，嗔怪道：“怎么把这些信拿出来了？” 第219章 晋升 　　萧霖业煞有介事道：“温故而知新……” 　　“知什么新啊！”王锦姝抿唇含笑，拿起一封信，当她看到第一句话时，脸就忍不住涨红了。 　　萧霖业看到她脸上的变化，哈哈大笑道：“怎么？脸红了？难道这些信不是你写的吗？如出一辙的开头？情真意切的倾诉……” 　　“你再说我可生气了！”王锦姝捂着脸。 　　萧霖业不再说，而是含笑将她揽在怀中。 　　朝中一切安稳，俞国公主马上入京，一些大臣就开始谏言说封后。 　　萧霖业其实也不想再多等，所以七月末，王锦姝受封皇后。 　　八月初，俞国公主就进京了，俞国公主进京以后就暂时住在了行宫之中，公主是临亲王萧霖华接近来的，来了以后公主颇受萧霖华照顾，所以这几日一有什么需要出门办的事，俞国公主总会想到找萧霖华。 　　毕竟是送公主来和亲，俞国也不敢说非让公主去嫁给谁，只要公主喜欢，对方身份说的过去就行。现在看来，临亲王身份不低，公主也喜欢，真是皆大欢喜。 　　不久后，临亲王亲自帅兵支援俞国抵御大梁去了。 　　…… 　　自从推行女官制以后，大齐国的女子都开始重视起习武来，尤其是贫民女子，想要借着练武出人头地的不少，来报名内宫军的人也很多。 　　内宫军是守卫后宫安全的，所以对入选人员排查的需要更加严苛一些，万不能让图谋不轨之人混入。 　　王锦姝之后又改革了宫中为皇上宫嫔供应服侍，饰品，瓜果，点心，酒品，陈设，用具的部门，分工细致，统称为侍宫府，侍宫府是从内务府里独立出来的一个部门。 　　王锦姝这样大改特改，自然引起内务府一部分人不满，但是当他们听说内务府的人可以到侍宫府任职时，忽然又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侍宫府里分这么多部门，每个部门都需要一个掌事，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晋升的好机会呢！ 　　王锦姝先是让内务府总管拟定了一个名单，再分批对他们进行考核，这期间，婉嫔在一边帮了不少忙，就连一向冷漠不愿意与人交往的嘉嫔也参与了进来。 　　三个在宫中地位颇高的女人一起忙这件事，也就进行了两个月，整个机构任命，位置选择，底下人员，基本上确定了。 　　转眼进了腊月，王锦姝身为皇后挺着大肚忙碌，众妃嫔看在眼里，时间久了也知道这位皇后是在真心实意为大家做事。 　　平日里王锦姝虽然面上总是一副冷冷清清的模样，但她有话直说，从不阴阳怪气指桑骂槐的。每日众宫嫔来慕锦宫请安拜见，她也是和和气气的，有什么就说什么。 　　日子久了，大家也习惯了皇后这种坦坦荡荡的性格。也因着皇上对外戚打压的厉害，皇上几乎对其他宫嫔不闻不问，其他人争宠的心思慢慢淡了。大多数都觉得，能在深宫中好好活着，不给家族添麻烦就已经很好了，若是有挑事造次的，薛梦乐就是前车之鉴。 　　年关岁尾，王锦姝向萧霖业提议提一提宫嫔的位份。萧霖业没什么意见，谁提位份也妨碍不到他心爱的皇后就行。 　　王锦姝笑道：“这样到底是我们亏欠她们，她们身在宫中不容易，你这里……不过，臣妾会尽量照看她们周全一些，前朝业哥哥打理的好，后宫也就没有仗着家室想要造次的人。” 　　萧霖业含笑将王锦姝揽入怀中：“锦儿说的对，朕当时登基之时就曾暗暗许诺，要做一个为天下百姓谋福祉的皇帝，完成大哥的遗愿，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君臣之间耍弄心眼玩弄权谋，后宫也是，大家相安无事，和和气气的最好。” 　　相安无事，和和气气……这也是王锦姝曾经想的。 　　王锦姝垂眸，温柔道：“可你毕竟是皇上，不能为了我一个人……” 　　“朕说了算。”萧霖业打断她，这已经是王锦姝第不知道多少次这样说了。 　　王锦姝知道她说这个萧霖业会生气，所以又赶紧把话往回揽：“从心里讲，我也希望你成为我一个人的业哥哥。可是……” 　　“别可是了，”萧霖业笑道，“有你刚刚这句朕就已经很高兴了，我懂你的意思，待我们的孩儿出世，朕再管她们，好不好？” 　　王锦姝闷闷的嗯了一声，她何尝想让萧霖业去宠幸别的女人呢，又何尝不知道萧霖业是什么意思呢，萧霖业想要的是皇嫡长子，所以在他们的孩子出生之前，他不想宠幸任何一个妃嫔。 　　可是说到底，还是亏欠她们，那就在位份上去弥补吧。 　　王锦姝决定在年关岁尾让每个人都晋一晋位份，嘉嫔、婉嫔分别晋升为嘉妃、婉妃，另外一些位份比较低的，按位份分别晋升一级。 　　萧霖业的后宫人本来就不多，年纪稍长一些的，基本上已经升至嫔以上。 　　现在在宫里，嘉妃和婉妃几乎成了王锦姝的左膀右臂。 　　嘉妃擅长武功，可以帮王锦姝管理内宫军的事务，再加上赵澜本身就很能干，内宫军在宫中的地位愈发举足轻重。 　　婉妃擅长刺绣制衣，自从侍宫府成立以来，她最爱去的地方就是侍宫府的司服坊，那里招选的绣娘都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好手，婉妃喜欢跟她们探讨这些。 　　还有新晋升为嫔的四位：南清玥为玥嫔，景雯为雯嫔，陆宁为宁嫔，时媛媛为媛嫔。 　　皇上对他们的封号根本不上心，无奈之下王锦姝只得让内务府取了她们名字中的一个字为封号，想想就连嘉妃和婉妃也是这样取的封号，就连自己当初是锦妃的时候也是如此，大概这四嫔也不会多计较些什么吧…… 　　再有两日就是除夕，得了恩典的众妃嫔来慕锦宫谢恩时都穿的很喜庆热闹的。 　　傍晚时分，王锦姝换了常服，邀请二妃四嫔来小聚，嘉妃和婉妃穿的也比较随意，倒是新上位的四嫔年纪小又有些拘谨，总是规规矩矩的坐着，静悄悄的，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的意思。 第220章 陆宁 　　景雯雯嫔刺绣女红做的玥嫔很不错，一直以来很受婉妃青眼，雯嫔挨着婉妃坐，婉妃有些大大咧咧的拉住雯嫔的手，笑道：“雯儿你们不用紧张，咱们的皇后娘娘很和蔼可亲的，你们能放的开，我们也才不会拘谨。” 　　“是……”雯嫔乖巧回答。 　　王锦姝见嘉妃身边的玥嫔看着桌上美食，已经吞咽了好几口口水，轻而又轻的笑了笑，端起茶杯道：“咱们身在后宫之中，以后要相互扶持才好，大家有什么事情就同本宫说，本宫定会不遗余力帮忙，当然，本宫平日里也需要你们帮忙，在这里，本宫先谢过大家了。” 　　婉妃笑道：“娘娘，臣妾刚刚才告诉雯嫔不要拘谨，你怎么又说这么官方的话了？” 　　王锦姝连忙笑道：“是本宫不对，本宫自罚三杯。” 　　雯嫔她们刚刚听婉妃竟然敢挑皇后娘娘的错处，还忍不住捏了一把汗呢，可是皇后娘娘好像浑不在意，雯嫔这才松了一口气，看来皇后娘娘除了直来直去的，还真的是挺和蔼可亲的。 　　王锦姝平日里要处理内宫军和侍宫府的事务，虽然有嘉妃和婉妃帮忙，但是有些决策还是需要王锦姝来做的。 　　过了年，宫中嫔以上都可以有娘家人来探视，她们来了以后会先到王锦姝的慕锦宫请安，然后再去同自己的女儿会面。 　　都统夫人自然也进宫来了，都统夫人带来了亲手制作的小孩儿衣服，王锦姝此时身子已经有些笨重，她有些发愁还有一个多月才临盆，现在身子就这么重，这一个月怎么熬过去啊！ 　　都统夫人直笑她傻孩子，身为一国之母，还是都要当母亲的人了，说话还跟个孩子似的。 　　王锦姝往都统夫人怀里钻了钻，撒娇道：“有阿娘在，锦儿永远是孩子……” 　　都统夫人含笑将她揽进怀里。 　　年前大嫂杜敏又生了个男孩儿，名叫明渠，都统夫人现在在家里就是含饴弄孙，有已经懂事的明朗，还有两岁的小明汐，还有新出生的小明渠，够都统夫人这个祖母忙了。 　　都统夫人说等王锦姝生下孩子，孩子们就可以常常凑到一处玩儿了。 　　都统夫人这样说，王锦姝也很向往。 　　欢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都统夫人离开时，王锦姝还是忍不住掉下了眼泪，虽然贵为中宫之主，但是为了表率，也不能总是宣母亲进宫。王锦姝忍住伤心，刚要吃晚膳，嘉妃来了。 　　嘉妃一脸犹犹豫豫的，王锦姝之前可没见过她这般神态，她之前总是一副冷静果敢的模样，现在忽然愁眉苦脸的，王锦姝就知道，出事了。 　　嘉妃看了眼王锦姝身旁的丁香和静涵，王锦姝眼神示意她们，静涵十分有眼力见儿的拉着丁香出去了。 　　嘉妃轻轻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今天终于被我看见了。” 　　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王锦姝不禁眉头微蹙：“看到什么了？” 　　“之前我就觉得陆宁有些不正常，今天我刚从内宫军的议事殿出来，途径御花园假山的时候，听到山后边有人说话，仔细一听，竟然是陆宁！” 　　陆宁是新晋宁嫔的闺名，王锦姝等待下文。 　　“她竟然在与麒麟军的侍卫私会……” 　　王锦姝惊讶之余，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据她了解，陆宁才十八岁，正是天真烂漫的好年纪，到底是哪个侍卫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 　　嘉妃又道：“从她们的话语中，我听出他们在宫外好像就认识。” 　　“旧相识？” 　　嘉妃点了点头，又道：“在那里我自然是不能让他们发现，所以故意轻声走远了些，才大声唤婢女说话，提醒他们注意。” 　　王锦姝思忖一瞬，道：“以陆宁的聪慧，她应该知道你知道了。” 　　“我也并不怕她知道，只是现在该怎么办？宫嫔与侍卫私，通可是不小的罪名，一旦坐实了，那陆宁恐怕就完了。” 　　王锦姝轻轻的摇了摇头：“不能……” 　　“不能什么？” 　　王锦姝道：“不能让事态继续发展，你做的已经很好了，陆宁既然知道你已经发现了，近期自然就不敢再轻举妄动，她也许过不了两天就会主动去找你。不过，本宫认为，还是先作出决定为好。不能再让她再胡思乱想，做出傻事来。” 　　嘉妃听她这意思，明显是要有意帮她隐瞒，隐瞒倒是不成问题，就怕陆宁这人执迷不悟，继续那样做，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她被人发现，是迟早的事。 　　王锦姝道：“这件事交给我吧，嘉嘉你先回去吧。” 　　嘉妃应了一声是，又看向王锦姝的肚子，十分抱歉道：“又给你添麻烦，你身子越来越不方便了，也要多多保重才行。” 　　王锦姝笑了笑，道：“不麻烦，这件事能这么早发现还是好的，若是他们二人闯下大祸那就麻烦了。” 　　嘉妃行了礼就退下了。 　　天色晚了，况且一会儿萧霖业就要过来，王锦姝不方便去处理陆宁的事，所以就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皇上来的时候，王锦姝几乎迷迷糊糊的要睡着了，最近她很嗜睡，一天到晚都显得有些疲懒，萧霖业来了说了一会儿话，见她精神实在不济，就早早回了干元殿。 　　王锦姝一夜都在想陆宁的事，以至于昏昏沉沉的就睡了两三个时辰，待清早起床时，头脑昏昏，难受的紧。 　　妃嫔按例来朝拜请安，王锦姝的目光在陆宁身上落了落，她依旧是那副冷冷清清的样子，王锦姝好像忽然明白她一直以来为何都是这副不争不抢的样子了。 　　婉妃爱说笑，雯嫔自从和婉妃走的近了以后，底气好像也足了许多，陪着婉妃一起说笑凑趣。 　　嘉妃心里揣着事，看王锦姝面色不好，就示意婉妃早些结束。 　　婉妃莫名其妙，但看到王锦姝确实脸色苍白，也不敢再留。 　　众人出了慕锦宫，独独嘉妃被留了下来，婉妃不禁疑惑，这两人难不成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番外之豆蔻芳华王锦姝（一） 　　聘聘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 　　此时的上京城正是草长莺飞的二月，老树吐新枝，枯草生嫩芽，冰河消融，新燕啄泥。 　　添花苑里，正值豆蔻年华的王锦姝百无聊赖的躺在躺椅上，看着院子里两个小厮表演摔跤。 　　前两天她出门时，正好碰到户部侍郎柳大人的嫡女柳玉芳正在欺负她的庶妹，当即就掀了柳玉芳一个耳光，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 　　柳玉芳被这从天而降的耳光给扇蒙了，反应过来后立刻喊人抓人，王锦姝一摆手，十来个忠鉴卫立刻出现在柳玉芳面前，柳玉芳登时就被吓傻了，那可是忠鉴卫啊！就算柳玉芳是不怎么爱出门的闺阁女子，也知道忠鉴司是个什么机构，忠鉴卫有什么权利。 　　王锦姝又朝柳玉芳啐了一口，大摇大摆的走了。 　　王锦姝上来就掀人家耳光还吐唾沫，也不说为什么，众人自然不明白到底是何缘故，再加上大多半路看热闹的，就只瞧见了王锦姝行凶还仗势欺人，扬长而去，留下柳玉芳掩面哭哭啼啼。 　　风向一边倒，所有人几乎都对王锦姝露出了厌恶的神态。 　　王锦姝并不理会，她身后不仅仅跟着十来个忠鉴卫，还有护花使者二哥王演和傅二哥傅子誉。 　　王演有些头疼，这个妹妹可真是让人操碎了心啊，天天没事就搁街上这么闲逛，招猫逗狗，打架生事。 　　王演快走两步，拉了拉妹妹的胳膊，不解道：“刚刚又为什么啊？！” 　　王锦姝没搭理王演，随手拿起摊儿上一串儿糖葫芦，吃了一个后，又随手递给了街角的一个小乞丐，还冲小乞丐露出了自认为很亲切很甜美的笑容。 　　小乞丐登时吓得一哆嗦，手里糖葫芦好像烫手山芋似的，“啪”就掉地上了，一阵风似的跑远了，万一这女魔头对他图谋不轨劫色怎么办？！！ 　　王锦姝咯咯的掩嘴笑：“这孩子，这么怕我吗？跑什么啊？！” 　　丁香给卖糖葫芦的老爷爷塞了钱以后，跑过来见到一幕，忍不住朝那个小乞丐啐道：“小狗东西，不识好歹！” 　　“诶？丁香，别这么说嘛！”王锦姝一手摸着自己的脸颊，道，“可能是这小乞丐被我这盛世容颜惊艳到了。” 　　“噗……”笑的是傅二，虽然每天王锦姝都这么自夸，但是每次听到，他还是会忍不住笑喷。 　　王锦姝不满跺脚：“傅二哥笑什么啊？！难道不是吗？我不美吗？” 　　“美啊……我的……王妹妹最美了！”傅二都快笑岔气了。 　　王锦姝哼了一声，对丁香道：“丁香，去把那些糖葫芦全买了，务必找到那个小乞丐！他必须得吃我给他的糖葫芦！” 　　傅二道：“那你还不如买些包子给他呢。” 　　“包子？”王锦姝想了想，“包子哪里有糖葫芦甜啊，我觉得他喜欢糖葫芦。” 　　傅二刚要说什么。 　　丁香插嘴道：“傅二公子，奴婢这去买，糖葫芦和包子都买，反正我们姑娘又不差钱！” 　　王演见妹妹根本没搭理他的意思，又问：“刚刚到底没什么啊？你平白无故的打人家柳大姑娘干什么？” 　　王锦姝不以为意道：“不为什么啊，看她不顺眼！” 　　傅二对王演撇撇嘴。 　　王演皱皱眉头，啥意思？ 　　傅二鄙视之。 　　本来王锦姝让人买包子和糖葫芦给小乞丐是好事，可是没想到，底下的人却办砸了这件事。 　　丁香买了这两样食物，就让一个忠鉴卫去送给小乞丐了，结果呢，破巷子里聚集着的十来个小乞丐因为王锦姝送去的包子打起来了，还出了人命。 　　…… 　　就因为这件事，王大都统再一次让王锦姝禁足了。 　　王锦姝被关在了添花苑里，王演呢，老规矩，跪祠堂。 　　王锦姝躺着翘着二郎腿看着底下小厮摔跤，墙头上，傅二的脑袋伸了出来。 　　“王妹妹，王妹妹……” 　　王锦姝无精打采的看了傅二一眼。 　　傅二有些担心自己的兄弟王演，才又来劝王锦姝：“王妹妹，你就去大都统那里陪个罪嘛，这样王演也就不用跪祠堂了。” 　　“我不去！”王锦姝翻了个身，不准备搭理之。 　　“可是，毕竟是咱们思虑不周才出了人命啊！” 　　王锦姝生气道：“人又不是我打死的，谁打死人了谁偿命，跟我有什么关系！” 　　“可是，事情还是因为我们给他们包子啊？” 　　王锦姝登时翻身坐起来，拿起茶杯就朝着傅二的头扔去，可是王锦姝每次命中率都低到可以忽略不计，所以傅二连躲的姿势都没做。 　　王锦姝站起身，生气的一脚踢开躺椅：“我不给他们发包子，他们就不会打架吗？！为什么现在都来指责我！凭什么！” 　　傅二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默默的消失了。 　　王锦姝吃了一肚子气，又是掀桌子又是砸东西的。 　　丁香连忙跑过来劝：“姑娘，姑娘，您别这样，气坏了自己身子怎么办啊！那小乞丐本就是贱命一条，不值得姑娘这么动气。” 　　王锦姝不说话，手里摔东西的动作并没有停。 　　丁香继续愤愤：“那些人也真是不识好歹，姑娘明明是在做善事，怎么现在全上京的人都在指责您呢！真是气死人了！” 　　王锦姝听她这么说，摔东西摔得更猛了。 　　墙头那边傅二听着这边霹雳乓啷的摔东西，再听听丁香的话，差点儿气的吐血，丁香这不是给王锦姝火上浇油吗？！ 　　王锦姝摔完手头的东西，地上一片狼藉。 　　都统夫人时刻关注着添花苑呢，知道王锦姝又在摔东西，连忙赶了过来。 　　都统夫人推开门，嘤的一声就哭了起来。 　　“阿娘！”王锦姝憋了一大泡眼泪全都流出来了。 　　母女二人抱在一起嘤嘤嘤的哭了起来。 　　许久，都统夫人才恢复理智。 　　“锦儿啊，不哭不哭……”都统夫人拍着王锦姝的背，开始安慰，“阿娘已经说过你阿爹了，你阿爹糊涂，明明你是做好事，还要让你禁足。” 　　“阿娘，嘤嘤嘤……”王锦姝哭的伤心，“这件事是女儿的错，您要罚就罚女儿吧，跟二哥没什么关系，您让我去跪祠堂吧！” 　　番外之豆蔻芳华王锦姝（二） 　　“阿娘的心肝宝儿，阿娘怎么舍得你去跪祠堂呢？”都统夫人抱着王锦姝哭的伤心，一边又吩咐扶桑去告诉王演不必跪祠堂了。 　　扶桑领命，连忙去了。 　　王锦姝又听都统夫人嘤嘤嘤了一会儿，母女两个才分开了。 　　都统夫人走后，全程听完墙角的傅二满意一笑，兵行险招，这事儿，在他们这儿算是结束了。 　　都统夫人走后，王锦姝看着满地狼藉啧啧啧的感叹：“我简直是太聪明了！” 　　丁香凑到跟前，笑嘻嘻道：“姑娘，奴婢的演技如何？” 　　王锦姝想了想，道：“你的演技有点浮夸，丁香，我觉得你惨了。” 　　“！！！” 　　丁香被吓了一哆嗦，是呀！她怎么没想到另外一层，她那么火上浇油，夫人若是知道了这个细节，会不会打死她？！ 　　王锦姝拍了拍她的肩膀，十分沉重的表达了一下同情，转身进了屋。 　　王演被放出来以后，兄妹两人约上傅二，继续上街招猫逗狗。 　　这日，王锦姝听说镖旗大将军奉诏回京，霍晋羽也要回来，激动的几乎睡不着觉了！ 　　王锦姝一向觉得自己的二哥王演笨，不开窍，所以需要动脑子的事儿她都找傅二哥，需要出蛮力不用思考的事就直接找王演。 　　王锦姝这两日就琢磨一个问题了，怎么才能顺理成章的去见霍晋羽呢…… 　　王锦姝的想法都写在脸上了，傅二自然知道王锦姝对霍晋羽有意，霍晋羽是他的表哥，战功赫赫青年才俊，虽然一般人都看不惯王锦姝这纨绔样子，但是傅二觉得自己很了解王锦姝，王妹妹人虽然跋扈但心地善良，只不过有时候好心办坏事罢了。若是年长一些，性子收敛一点儿，不失为霍表哥的良配。 　　所以，傅二主动给王锦姝献策献计，说让她想办法说服王大都统，让王大都统想法子让霍家军先驻扎在忠鉴司的练武场。 　　王锦姝一听，霍家军即将班师回朝，那这么多人，暂时驻扎在哪里是个问题。可阿爹的忠鉴司不缺地方啊，练武场那么大，足够霍家军用了。 　　傅二说：“王妹妹，你委婉一些，旁敲侧击的告诉王伯伯，女孩子家家的矜持一些……” 　　傅二话都没说完，王锦姝早就飞也似的跑了，回到都统府，冲进王大都统的书房，娇娇的喊了一声“阿爹～”，一下子就从背后抱住了王大都统。 　　王大都统心里慈爱的小暖流儿一哆嗦，女儿这次又要求什么啊？ 　　“阿爹～骠骑大将军霍伯伯是不是要回来了呀～阿爹～” 　　王锦姝搂着王大都统的脖子，一喊三扭。 　　王大都统觉得自己的脖子都快被女儿扭下来了…… 　　“锦……锦儿啊……你先松开爹爹，咱们有话好好说。” 　　王锦姝松开手臂，紧挨着王大都统坐下，又抱住他的胳膊摇啊摇：“阿爹～霍家军回来，进城的那部分驻扎在哪里呀？皇上有没有给他们新建练武场啊～” 　　很显然，建是建呢，不过正在建设中，那这段时间他们霍家军去哪里，就是一个问题。 　　王锦姝知道。 　　自己闺女一开口，他就知道她想说什么，王大都统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锦儿，你希望他们驻扎在哪里啊？” 　　王锦姝嘟嘴道：“自然是咱们家的练武场啊，我阿爹最心地善良了，喜欢助人为乐！” 　　“哈哈……”王大都统笑着斜睨了她一眼，这丫头，明明是想接近霍家那小子，现在还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不过，王大都统笑过之后，只觉得一阵心酸，她的宝贝女儿竟然喜欢霍晋羽，真是便宜那小子了！ 　　“阿爹～好不好嘛～好不好～”王锦姝继续撒娇。 　　王大都统笑眯眯道：“这不是阿爹说了算的，是皇上陛下安排他们在哪儿他们就在哪儿的。” 　　“那阿爹求求皇上嘛，让他们来咱们家的练武场。” 　　“傻丫头，在外边千万别这么说，什么咱们家的练武场，那是忠鉴司的练武场。” 　　“哦……”王锦姝撇撇嘴，又嘟嘟嘴道，“女儿知道了嘛，那让他们来嘛，来忠鉴司的练武场，阿爹求求皇上，好不好嘛～好不好～……” 　　王大都统感觉自己的胳膊都快要被摇下来了，无奈的叹了口气，坦白道：“皇上已经下旨了，让他们暂时停留在忠鉴司练武场。” 　　“好耶！”王锦姝忽然欢呼起来。 　　王锦姝感觉自己心中的一块超级大的石头落了地，回到添花苑里，又有了新的烦恼，等晋羽哥哥回来，她穿什么衣服见她呢？！ 　　王锦姝几乎把所有的衣服都掏出来试了个便，不是太艳俗，就是太素雅，总是找不到一件称心如意的。 　　丁香连忙安慰道：“姑娘别发愁，明天咱们去成衣坊看看，看看他们最近有没有出什么新款式，咱们拿回来穿。” 　　王锦姝闷闷不乐：“那只能这样了……” 　　王锦姝这两天就带着丁香忙着看衣服看首饰，几乎把都统夫人的上京所有店里的所有衣服首饰试了个遍，竟然还是没找到十全十美的！ 　　王锦姝气的要砸店，掌柜的连忙拉着，这个混世魔王小姑奶奶，是要砸了自家的产业吗？！ 　　最后，还是有个脑子聪明的女掌柜，偷偷给丁香塞了些银子，让丁香好好哄哄王锦姝，事情才算完。 　　又两日，霍家军终于进驻忠鉴司练武场。 　　王锦姝早就迫不及待了，她让丁香为她精心梳妆打扮了，和王演、傅二一同出了门。 　　本来都统府距离练武场就不远，王锦姝害怕自己的妆花了，衣服皱了，愣是要求王演准备了家里最华丽最舒适的马车出来，没几步路，硬是走出了参加重要宴会的气势。 　　到了练武场，王锦姝反而不着急了，万事俱备，霍晋羽已经是她囊中之物了！ 　　王锦姝扬唇一笑，拎着裙子，缓步走了进去。 　　练武场内，霍晋羽正在带领一众兵将跑马练习，王锦姝先是朝霍晋羽甜甜的喊了一声：“晋羽哥哥！” 　　引来了士兵一阵哄闹，霍晋羽并不恼，而是朝王锦姝温柔一笑，喊了一声：“锦儿妹妹！” 　　“呦呦呦！”士兵们闹的更欢。 　　王锦姝看到马上霍晋羽飒爽英姿，自己也不甘示弱，要知道，她的马术，是阿爹亲自教的！ 　　王锦姝翻身上马，裙摆飞扬，几圈跑下来，身上已经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霍晋羽一副谦谦君子模样，始终护在王锦姝身旁…… 　　停顿之际，两人相视而笑。 　　不知怎的，王锦姝的马忽然发狂，嘶鸣一声，狂躁的扬起前蹄。 　　二人始料未及之际，王锦姝已经被掀下马背，昏死过去…… 　　众人一通忙乱…… 　　约摸一刻钟，王锦姝转醒，睁开眼睛，霍晋羽的脸充满整个视线…… 　　大脑空白一瞬…… 　　随即！ 　　霍！晋！羽！ 　　王锦姝抬脚，朝着他的要害狠狠踹去！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本书第 一 章！哈哈～） 　　番外之巾帼木兰穆若兰（一） 　　弓箭不停地离弦，遒劲的力道正中靶心，第十支箭羽飞出，底下停顿一瞬，忽然发出一阵唏嘘。 　　穆若兰把弓箭放回原处，回到队伍里，垂手而立。 　　骑都尉看穆若兰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不禁微微颔首，长枪、短剑、射箭样样出色，冷静果敢的气质，以她现在的武功水平和军事观察力，完全可以胜任领军一职。 　　“穆若兰！” 　　“到！” 　　“从明天开始，你来担任穆家军领军一职。” 　　“是。”女孩子白皙的脸庞上并没有什么神情变化，就连语调也听不出什么欣喜波澜。 　　骑都尉见她宠辱不惊，十分满意，又扫视众人，表现出不服气的几乎寥寥。全是同龄，自己的武功造诣却不及一个女孩子，想必他们肯定很羞愧吧？！今天是当着众人的面公开比试的，谁也不用觉得他偏袒穆大将军的女儿。 　　骑都尉看到众人表现，十分得意自己的机智安排，弄清这边，就背着手离开了。 　　剩下的时间，士兵们继续训练。直到晌午时分，穆若兰才闲了下来。 　　穆若兰刚刚同战友一起扒拉了几口午饭，就见一人远远的骑马而来。 　　穆若兰不用想，就知道，霍晋羽又来了。 　　她同霍晋羽几乎可以说是从小一起长大，穆霍两家是世交，霍敬伯伯同父亲相交甚深，所以两方家长就隐约透露说想为他们两个定下亲事。 　　穆若兰倒不反感霍晋羽，只觉得他比自己小两岁，心智不成熟许多。 　　霍晋羽来到穆若兰跟前时，好像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布包，打开来看，里边有几个黄澄澄的柑橘。 　　“若兰，你看！”霍晋羽说着就坐到了穆若兰旁边。 　　穆若兰不知道柑橘有什么好看的，每年这个时节都能吃到，她本来也不爱吃这个，所以不觉得有什么可惊喜的。 　　霍晋羽丝毫没有受到穆若兰的影响，而是拿起一个，用手搓了搓，便仔细的剥了起来，一边剥还一边说：“若兰，你可别小看了这柑橘，今年这水果可紧俏呢，我阿爹本来也预定了两箱，可是根本就没有货，从南边运过来的一路途径上京，竟然被上京那些官员贵族抢了个精光。就只剩了半箱，运到了定北王府。所以啊，我能给你弄来这几个柑橘，可是废了好大力气呢！” 　　穆若兰看着霍晋羽一脸真诚，扬了扬唇，亦是十分真诚，道：“谢谢你。” 　　她并不关心他怎么从定北王手里弄到了柑橘，也不关心他弄到柑橘后有没有第一时间奉给自己的父亲，甚至不关心他递过来的柑橘到底甜不甜。 　　可穆若兰不想博他的面子，拿起一瓣橘子，放在嘴里，慢慢咀嚼了起来。 　　“好吃吗？”霍晋羽一脸期待。 　　穆若兰点头：“好吃。” 　　霍晋羽十分开心，道：“你若是喜欢，我每年都想办法弄一些给你吃。” 　　穆若兰还是没办法接受他这没由来的示好，还是那句话，她不讨厌他，也不喜欢他。 　　“不必了，”穆若兰笑笑，道，“不用那么麻烦，吃别的水果也是一样的。” 　　霍晋羽听她这样说，并不气馁，而是笑呵呵道：“不麻烦不麻烦，若兰，只要是为你做的事，我都不觉得麻烦。” 　　“……” 　　穆若兰觉得现在已经陷入尴尬了，随即起身道：“我还有事，别的时候再找我吧。” 　　霍晋羽哦了一声，眼睁睁看着穆若兰走远了。 　　穆若兰刚刚回到队伍中，就听到有人窃窃私语说穆若兰和霍晋羽关系怎么怎么样，穆若兰注定是霍晋羽的媳妇，还不如赶紧回家准备嫁人之类的话。 　　穆若兰站在原地，攥紧了拳头，她不能发作，她今天还不是领军。 　　穆若兰这半天依旧过得默默无闻，就算到了明天，她成为了领军，也不能心急整顿军风。 　　她认为，接手一个新的军队，第一件需要做的事情就是收拢人心，而非树立威望。人心所向，再去树威，才不会众叛亲离。 　　所以，王锦姝成为领军的第一天，先是重点关注了军内一直默默无闻的那些老兵和小兵还有家庭有困难的，关注其想法，抚慰其家人，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 　　再就是关注武功不怎么突出的，给予他们指点，关注他们发展。 　　先出言警告那些并未违反军纪，但是出言不逊的人。 　　如此一段时间，军中前两者几乎已经对穆若兰马首是瞻，现在就剩了几个挑毛扎刺的了。 　　穆若兰挑了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寻了一个契机，以以下犯上的罪名，好好的收拾了那几个人一顿，一人二十军棍，不轻也不重，刚好能震慑人心。 　　时间一晃过去月余，穆若兰虽身为女子，但是她成了军中最铁面无私又最善解人意的领军。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穆若兰从来没想过自己主宰自己的婚事，所以当穆大将军告诉她，他与霍敬商议，订下她和霍晋羽的婚事时，她没有表示什么不满。 　　总归是嫁人的，总归是要听父亲的话嫁人的，她没什么好反抗挣扎的。 　　穆若兰听到消息后，就开始调整自己对霍晋羽的认知，好像也猛然间发现他不再唤自己“若兰姐姐”而改成“若兰”，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穆若兰想不起来，也没再去想。 　　她记得，她还是七八岁的时候，身后就总是跟着这么一个小男孩儿，瘦瘦小小的，总是往她跟前凑着喊“若兰姐姐”。 　　那时候霍敬跟着父亲出兵离开北州，霍晋羽的母亲又管不住他，他就总是跑到穆府来找穆若兰玩儿。 　　穆若兰就被逼无奈成了个孩子头，天天带着若菡，小轩，霍晋羽玩儿…… 　　现在恍恍惚惚的想起来，儿童时代的那些岁月当真是无忧无虑，时光飞逝，现在她竟然要与霍晋羽成婚了。 　　穆若兰对霍晋羽并不反感，她觉得霍晋羽现在胆小幼稚全是因为他还小呢，她会等他长大…… 　　人善被人欺，穆若兰对霍晋羽的好心渐渐被他当成了一种强者对弱者的怜悯。 　　番外之巾帼木兰穆若兰（二） 　　每每他看到她时，慢慢想到的不再是她即将是他的妻子，而是对即将有这么一个彪悍的妻子的恐惧。 　　一般情况下，女强男弱，再加上男方自尊心太强，两个人几乎就不会有什么善果。 　　尤其是霍晋羽后来亲眼目睹穆若兰是怎么用军棍驭下的时候，霍晋羽开始思考，他要的是一个温柔贤淑的妻子，不是勇猛的副将…… 　　穆若兰成为领军之后，慢慢的开始关注军中的女子，从有些地位的厨娘到家道中落的女杂役。 　　一般情况下，军中的女人多多少少会受到士兵的欺负，尤其是那些受家族牵累降至罪奴的女子。 　　她在这方面对自己的士兵管理极其严苛，明令禁止士兵欺辱军中女性，一旦发现，就立即军法处置。 　　穆若兰雷厉风行，杀鸡儆猴之后，所有人都安分了不少。 　　穆若兰几乎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领兵上，所以对于霍家，就算是忽略多一些了。 　　霍夫人对穆若兰十分不满，女孩子不好好在家里，天天往外边跑，还去战场那种地方，打打杀杀的，多吓人。相比之下，她妹妹穆若菡倒是很合她心意，温柔娴静，看起来像个将来能好生侍奉公婆的孩子。 　　霍依雯自然知道母亲对穆若兰的偏见，不过，她喜欢若兰姐姐，若兰姐姐爽朗大方，武功又高，从来不拿架子。 　　霍依雯知道母亲的心结在哪里，还不是若兰姐姐总是不冷不热的，哥哥太主动。 　　所以，这日霍依雯以帮她考校武功的名义，请穆若兰来霍家军中。霍依雯转头又对哥哥霍晋羽说若兰姐姐来找他了。 　　穆若兰在军营外等了许久都不见依雯出来，以为她忘了呢。就在此时，穆若兰忽然听到不远处的柴房隐约传来呼救声，而且是一个女人的呼救声。 　　穆若兰没有犹豫，立刻朝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紧闭的柴房，里边女子的哀声喊叫，还有男人低低的笑声，穆若兰已经知道里边正在发生什么。 　　她一脚踹开了房门，里边男人登时吓得跳到一旁，拎着裤子，面如灰土，怒吼道：“哪里来的死丫头！竟敢坏老子好事！” 　　穆若兰并没有给他再说污言秽语的机会，快步上前，飞身一脚，已经将那人掀翻在地。 　　对方动作太迅速，以至于那男人都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倒在地上了。 　　王锦姝立刻脱下斗篷，给那受辱的女子披上，没待她说话，又迅速起身，冲着想要逃跑的男人又是一脚。 　　“哎呦！疼死我了！你你……你到底是谁？！” 　　穆若兰并不答话，直接又是一脚。 　　此时，霍晋羽赶过来了，看着被打的鼻青脸肿的老兵，忍不住问道：“若兰，这是怎么回事？” 　　穆若兰道：“他欺辱军中妇女，按律当受二十军仗。” 　　按什么律？霍晋羽不禁眉头微皱，这条是她穆若兰最近才加的军纪条例，她管穆家军还不行，怎么还管到霍家军头上了？！ 　　为了这个底层老兵，霍晋羽自然是不值当跟穆若兰翻脸。可是，若是让穆若兰打了他霍家军人这二十军仗，那就认同穆若兰在霍家军里“撒野”了！ 　　霍晋羽正在犹豫之际，穆若兰已经“嗖”的拔出宝剑，指着那老兵怒声道：“跪下！” 　　老兵本来被打的半躺在地，听到穆若兰这样命令，忍不住朝霍晋羽看去，奈何，他的少将军并就没有护着他的意思。 　　霍晋羽亦是厉声道：“还不快跪下！” 　　霍晋羽现在已经打定了主意，自己定要好好教训一下这老兵的，否则，让穆家领军还是自己未婚妻处置了一个霍家士兵，那让霍家颜面何存呢！ 　　霍晋羽眉头紧皱，一脸怒意：“你可知罪？！” 　　老兵心想，少将军不是这样的人啊，今天怎么了？！ 　　“冤枉啊！”老兵叫道，他决定硬抗，大不了闹大了需要证人出来作证。他就不信，那厨娘那么不要脸，敢承认他欺负了她！ 　　穆若兰早就看出他打的什么主意，利刃一挥，只听嗖的一声，那老兵手臂已然被划了一个口子。 　　“少将军，她动用私刑啊！”老兵哀嚎，打算耍赖到底。 　　穆若兰冷声道：“动用私刑又如何？对付你这种阴险狡诈之徒自然要用非常的办法。” 　　霍晋羽拦下了穆若兰的剑，对她柔声道：“若兰，这件事就交给我处理吧。” 　　穆若兰手中的剑被霍晋羽拿了下来，又给她收到剑鞘里，转头对老兵道：“去领二十军棍！” 　　少将军的脸还是要留的，老兵急忙磕头退下了。 　　穆若兰心中怒火仍然难消，光天化日，竟如此大胆。 　　霍晋羽屏退了周围人，连忙哄道：“若兰，我会好好调查这件事，也会严厉禁止他们再胡作非为，你放心。” 　　穆若兰看了他一眼，心里自然不是很放心，但也不能太不给他面子，遂点了点头，又道：“那厨娘受伤了，你让女医给她看看。” 　　“好。”霍晋羽连忙答应，就要伸手去拉她，被她悄无声息的躲开了。 　　霍晋羽眸色微暗，连忙追上前去，问道：“若兰，你今日来有什么事吗？” 　　“不是……”你约我的？穆若兰后半句话没说出来，忽然明白，是霍依雯约她，霍依雯又故意拖延时间，其实是撮合她和霍晋羽来见面。 　　若是没有刚刚的事，也许穆若兰还会顺水推舟，反正将来她都要嫁给霍晋羽的，她主动倒也没什么。可是今天，她心情实在不好…… 　　霍晋羽疑惑：“不是什么？” 　　穆若兰道：“没什么，我来找依雯，她在做什么呢？” 　　霍晋羽指了指合院，说霍依雯正在里边。 　　穆若兰朝他微微行礼，就大步离去了。 　　霍依雯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一阵不舒服，阿娘说的对，她一点儿女孩子的娴静淑雅都没有，成天就知道打打杀杀。 　　自从这一次，霍晋羽对穆若兰也冷了下来。穆若兰本就对霍晋羽不上心，也无所谓。 　　现在大梁屡屡来犯，估计谁也没心思提让他们俩成婚的事。穆若兰想，婚期尚远，走一步看一步吧。 第221章 警告 　　从慕锦宫出来，宁嫔有些心神不宁，昨天她和聂振的事被嘉妃撞见，她觉得，嘉妃定然将这件事告诉了皇后，要不然今天皇后怎么会刻意把嘉妃留下呢。 　　宁嫔回到自己的寝宫，坐在廊下叹气，她和聂振自幼相识，两人青梅竹马，本以为能结成连理，相伴一生，却没想到遇到皇上选秀，选秀召令下了以后，民间所有的婚嫁立即停止，当时陆宁只盼着自己能落选。 　　聂振说，待选秀结束，他就上门提亲迎娶陆宁。 　　可是，天不遂人愿，那日陆宁明明刻意只是薄施粉黛，还故意撤了头上两个簪子，很是朴素的去参加选秀，却没想到，竟然被选上了。 　　陆宁心情十分沮丧，可是，选秀之事既成板上钉钉之事也没办法再有转圜的余地。后来，陆宁就安心准备进宫，决定成为皇上后宫女人之一。 　　可是，等她入宫以后，才发现，皇上对她们丝毫没有兴趣。陆宁意外之时又十分欣喜，本以为自己就这样默默孤独老死在宫中了，可是谁成想，聂振却进了麒麟军，成了皇家禁卫军的一员，还能在御花园里和她偷偷相见。 　　陆宁又惊又喜又怕，这件事万一被人发现，便是灭顶之危，甚至都会牵连到两个家族。可是每一次相见后，她对聂振的思念便会加深几分，愈演愈烈…… 　　…… 　　慕锦宫里。 　　王锦姝和嘉妃坐在殿中，殿中同时跪着一个男人，他虽然是呈跪姿，但是依旧能够看出这个人身材高大且笔直，脸上带着从容而坚毅的神色。 　　昨日嘉妃将事情告诉王锦姝以后，王锦姝就命嘉妃去找到这个同陆宁私自相会的男人。 　　这个男人名叫聂振，是陆宁的同乡，嘉妃打听到，聂振在麒麟军中的人缘很好，同周围人相处时候热情周到，几乎没有人提起他说他坏话的。 　　王锦姝很满意嘉妃办事效率，她看着底下跪着聂振，看着倒像是一个正人君子，可是他做出的事情，确实不是正人君子该做的事。 　　王锦姝面色冷清，对聂振道：“聂振，你知错吗？” 　　“卑职知错。”聂振说的很利索。 　　王锦姝心想，他回答的这样干脆，似乎是想把事情全都揽到自己身上似的。 　　王锦姝又道：“那你说说，你错在哪里了？” 　　“卑职身为麒麟军一员，就应该恪守宫规，严格值守，可是昨日卑职因为家中有事，让朋友代我值班，擅离职守，卑职知错。” 　　王锦姝轻轻笑了笑，道：“你刚刚说的，不归本宫管，不必向本宫赔罪。本宫想问的，自然是同后宫有关系的，到现在你还不想承认吗？” 　　“卑职不知皇后娘娘说的跟后宫有关的是什么事。”聂振面色从容，好像真的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逾矩的事情似的。 　　王锦姝哦了一声，聂振默默低着头，并不知道上头两位娘娘的神色。 　　王锦姝和嘉妃相视，嘉妃眼神坚定，表示她看到的就是聂振没错。 　　王锦姝语气依旧冷清，浅浅道：“本宫其实也没有要问责你的意思，只是觉得，你作为男人竟然不敢承认，着实替那女子感到不值。” 　　聂振听闻，低着头回答的语调仍然没有丝毫变化：“卑职觉得娘娘是不是误会了，卑职一直恪尽职守，守卫宫中安全……” 　　“难道昨天是嘉妃眼花了？”王锦姝打断他，望向嘉妃。 　　嘉妃连忙配合道：“臣妾瞧得清清楚楚的。” 　　王锦姝默默叹了一口气，道：“那就是有人撒谎了。不过，撒谎也不要紧，这种事情一旦承认了，就是牵连家族的大罪，可是若是硬扛着，也许还能多撑几日。聂振，既然你现在决定多撑几日，那就让内宫军先暂时把你扣压在天牢里吧，免得你到时候逃跑了，本宫找不到人。” 　　聂振倒是不卑不亢的，声音洪亮道：“卑职实在不知自己到底怎么得罪了娘娘，可是卑职却要提醒娘娘，内宫军的职务是负责守卫后宫安全，并没有权利扣押麒麟军的人。” 　　王锦姝点头道：“你说的没错，内宫军确实没有这个权利，不过，本宫倒是有一个权利，就是让不守宫规的女子去领跪刑。一个时辰也好，一天也罢，直到那个男人愿意出来为她出面。” 　　王锦姝悄悄观察聂振的神色，好像仍然没有一丝丝的波澜。王锦姝想，他要么是一个非常有韧性的人，知道对方用的激将法，要么就是对陆宁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王锦姝想，不管是他出于什么样的心态，都不重要，宫规如此，即便是萧霖业现在并不打算宠幸妃嫔们，也不可能说放任她们做这样的事。更不可能放他们二人远走高飞……棒打鸳鸯，是必然要发生的了。 　　王锦姝对嘉妃道：“本宫一直认为，身在后宫，大家都和和气气的，即便是有人不小心犯错，只要知错能改，本宫也不会过分苛责。” 　　“皇后娘娘说的极是，皇后娘娘一向宽容仁慈，只不过若是有人不识好歹，娘娘也不必为他太费心神。”嘉妃连忙配合道。 　　王锦姝轻轻柔柔一笑，对聂振道：“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过去的事情，本宫不会再追问你，做没做，自己心知肚明，本宫现在也不想费神让人去寻来铁证，这件事本宫也不会捅到皇上那里。只是日后，本宫定会对宁嫔多加留心，若是你们再有逾矩之事，那本宫定然会严厉处置。就从今日起，你也不必再去和宁嫔道别，本宫这些话亦会转达给宁嫔。聂振，你听明白本宫的意思了吗？” 　　聂振连忙道：“卑职明白皇后娘娘的话，只是卑职与宁嫔娘娘……” 　　“不用说了。”王锦姝不耐烦道，“你们好自为之吧，本宫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话已至此，聂振觉得自己再强行狡辩，一是皇后已经如此开恩，如此好脾气，他应当感激，他没有理由再激怒她，二是事实就是事实，他若是再狡辩，就显得太没有担当了。 　　聂振叩首行礼道：“是，卑职谢皇后娘娘恩典。卑职定会谨记娘娘教诲！” 第222章 告状 　　聂振退下之后，王锦姝慢慢靠在椅子上，看他离去的背影。 　　嘉妃有些意外她对他的处置，这种处置几乎等于是没有处置。 　　嘉妃疑惑道：“你这样岂不是纵容了他们两个？” 　　王锦姝道：“是纵容吗？那你觉得聂振还会不会去找陆宁？” 　　“这可不好说，你这样不轻不重的就放过他们，我觉得他们可能就会觉得你脾气好，好欺负，也许还会更加放肆呢……” 　　王锦姝柔柔一笑，拨弄着手上的护甲，缓缓道：“你说的对。” 　　“……” 　　“不过，我既然可以放过他们，自然也会再抓住他们。我这次仅仅只是警告他们不要再去做，表面看似我很宽容大度，但是实际上你想，几个方面，一若是他们真的觉得我好脾气，觉得可以做的更加放肆的话，那么他们大可以继续放肆。不过，刚刚我丑话也说在了前头，他们若是再有逾矩之事，我定然不会饶了他们，且比这次直接处置处置的厉害，到那个时候，人证物证抓了现形，我大可以杀鸡儆猴，拿他们来立威。” 　　嘉妃点头，表示赞同。 　　“另一方面，聂振若是真能感念我这次不杀之恩，便会有所收敛，从此与宁嫔断了最好，不再去与她有牵扯，那是我最愿意看到的。那我大可以当成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聂振是因为出于对宁嫔真爱的考虑，不想心爱的人冒死背叛皇上也好，是因为害怕影响自己的前程也罢。总之，他知道我正盯着他这件事呢，他不敢再去做。其实就已经算是达到了我的目的。” 　　嘉妃点点头，想到这件事聂振做还是不做，皇后都有应对他的策略。 　　王锦姝又道：“聂振怎样选择，本宫就会有怎样的应对。若是我这次就处置他，一是没有什么铁证，找证据又是一件麻烦事，两人私会本就是十分隐秘的事，万一寻不到证据就成了口水之争。你看昨日聂振知道你看到了他们，刚刚聂振还抵死不认呢，这样的人，没有确凿的证据，他是不会认的。二来，这次我若是就处置了他们，处置的轻重又有说法，可是我若是提前警告了聂振，他再犯，我早就同他说过会重罚，他到时候也不必觉得委屈。三来，这件事本就是皇家丑闻，能化于无形是最好的。” 　　嘉妃听王锦姝说完，不禁叹道：“还是娘娘思虑周全，臣妾受教了。让娘娘费心解释这么多，臣妾真是惭愧。” 　　王锦姝莞尔一笑，道：“没什么，反正我们也没什么事可做，就当是说话闲聊了，对了，本宫还要寄希望于你多多关注陆宁呢。” 　　“臣妾记下了。”嘉妃乖顺道。 　　王锦姝又道：“不过，两个人若是真心相爱，那一时半会儿定然也很难割舍，就算这段时日他们能够忍住不见彼此，可也许过不了多久，又要难挨相思之情，偷偷见上一面。” 　　“那他们岂不是……”嘉妃微微皱眉，叹道，“看来，他们……哎……” 　　王锦姝亦是叹气道：“过几天看看他们的情况吧……” 　　说了会儿话，王锦姝也觉得很累，嘉妃看她脸色不太好，便退了下去。 　　王锦姝本来以为这件事尽在掌握之中，没想到，傍晚的时候，就出了新的状况。 　　傍晚时分，萧霖业过来同王锦姝一起用晚膳，两个人一如往常。先是说了会儿话，然后就是王锦姝倚在书案前看书，萧霖业批阅奏折。 　　王锦姝身子越来越重，萧霖业不想让她在干元殿和慕锦宫来回奔波，所以就命陈玉把奏折搬到了慕锦宫来批阅。 　　这时，丁香悄悄走进来行礼道：“皇上，娘娘，玥嫔娘娘求见。” 　　“玥嫔，她来做什么？”萧霖业微微皱眉，他不喜欢有人打扰他和王锦姝的清净，所以一般他来到慕锦宫后，那些宫嫔就很知趣的退下了，现在竟然还有主动上门来的。 　　丁香垂首道：“奴婢听玥嫔娘娘说有重要的事情禀报皇上。” 　　王锦姝想，平日里宫嫔们也算是比较有眼力见，不可能无缘无故跑来招萧霖业的厌烦。 　　王锦姝劝道：“皇上，要不见见吧，也许玥嫔真的有什么要紧事呢？” 　　萧霖业对丁香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道：“让她进来吧。” 　　“是……” 　　不多时，玥嫔轻手轻脚的进了屋，很规矩的向萧霖业和王锦姝行了礼，然后脸上带着惊恐之色，扑通一声跪下，声调听着几乎要哭了出来：“皇上，娘娘，臣妾害怕……” 　　萧霖业看着她故作忸怩姿态，心中已经生了几分厌恶，冷声问道：“你害怕什么？” 　　玥嫔缓缓抬头，脸上泪痕犹在：“奴婢撞破了别人的秘密，怕……怕人杀我灭口！” 　　“放肆！”萧霖业冷声道，“皇宫是什么地方，竟有人要杀朕的妃嫔？玥嫔你莫要胡言！” 　　“皇上息怒。”王锦姝靠近萧霖业，悄悄握住他的手，低声道，“皇上，不如把这件事交给臣妾来办把，臣妾似乎知道玥嫔说的是什么事？” 　　萧霖业有些犹豫的看了看王锦姝笨重的身体，柔声关切道：“你多加注意。” 　　王锦姝柔柔一笑，道：“臣妾会小心的。” 　　帝后的和睦落在玥嫔眼中，好像一道刺，深深的刺痛了她的内心，她连忙低下头。 　　王锦姝由丁香和静涵扶着起身，对玥嫔说了句随我来。 　　王锦姝隐约觉得玥嫔可能撞破了宁嫔陆宁的事，只是没想到，才半日，陆宁就又去与聂振相会去了，实在是自作孽不可活。若是玥嫔指证，那她也没办法去保宁嫔了。 　　果不其然，来到外殿，玥嫔开口第一句就是她发现了宁嫔近来鬼鬼祟祟。 　　王锦姝挑眉道：“宁嫔最近鬼鬼祟祟？鬼鬼祟祟又不是什么罪名，玥嫔你莫要平白的往别人身上泼脏水。” 　　“臣妾没有，臣妾是听宁嫔的婢女小冬说的。” 　　王锦姝眉心一跳，面色不豫道：“听别人说？也就是并非你亲眼所见了？” 　　玥嫔急忙道：“娘娘，虽然并非臣妾亲眼所见，可是小冬是宁嫔的贴身宫女，小冬说的话可信！” 第223章 胁迫 　　王锦姝冷哼一声，道：“小冬既然是宁嫔的贴身宫女，她何故将宁嫔的事情告诉你呢？” 　　玥嫔忍不住抬头，一脸惊讶道：“皇后娘娘，臣妾虽然平时里并不能讨得您的欢心，可是臣妾却是一心一味为咱们大家好的呀。臣妾还没有说出是什么事情，娘娘已经如此激动，难不成娘娘知道故意瞒着？” 　　王锦姝眼神幽幽，往后仰了仰，靠在椅背上，语气中亦是冷冷的意味：“听你这话，本宫倒是觉得在你心中，本宫是对大家放任不管似的。你是不是觉得，这皇后的位子应该由你来坐啊？” 　　“臣妾不敢……”玥嫔垂首咬牙。 　　王锦姝道：“本宫只是好奇小冬为何会向你告密，还没说什么，你为何这样紧张呢？你倒是说说看，小冬给你说了什么？” 　　玥嫔听王锦姝的语气，早就对她生了厌恶之心，不禁提高了音量道：“娘娘既然知道，为何还要问臣妾呢！” 　　萧霖业在里屋里，听着外边玥嫔说话越来越不像话，不禁站起身。 　　王锦姝冷下脸来，对丁香道：“丁香，掌嘴！” 　　“皇后娘娘……” 　　“啪！” 　　玥嫔的话还没有说完，丁香的手已经挥了上去。 　　萧霖业听到这动静，微微勾了勾嘴角，放心的坐了回去。 　　王锦姝道：“且不说你要禀报给本宫什么事，单单从你的态度，你就应该吃这一巴掌，玥嫔你可知道错了？” 　　玥嫔恨恨的咬了咬牙：“臣妾知错了……” 　　这一咬牙分明就是怀恨在心，王锦姝又唤了一声丁香。 　　丁香手疾眼快，“啪”又是一个嘴巴子招呼。 　　“你可知错？”王锦姝语气愈发冷森森。 　　玥嫔左右脸都挨了巴掌，还是婢女给的，羞愧之情已经难以抵挡，眼中泪珠啪嗒啪嗒的掉落，语气也不得不软了下来：“臣妾……知道错了……” 　　王锦姝又冷声道：“玥嫔，你有什么不服气的啊？就你刚刚冲撞本宫的态度，本宫若是真的跟你较真，还真的不能就这两个耳光的事的。” 　　玥嫔跪坐在腿上，不敢再吱声。 　　“你看本宫平日里温和好脾气，是不是就觉得本宫好欺负啊？” 　　“臣妾不敢……” 　　这句话，王锦姝才听出了些许悔恨之意。王锦姝等了一会儿，才缓缓道：“现在你来说吧，你想要说的是什么事？” 　　玥嫔犹豫再三，已经失了说话的力气，垂着头摇了摇，道：“臣妾没什么要禀报的了。” 　　王锦姝满意道：“那就退下吧。” 　　玥嫔乖顺的说了句是，她到现在才恍然明白，王锦姝这样折腾，无非是不想让皇上知道宁嫔做的事，不想让皇上当着这么多人难堪。 　　“把小冬留下。”王锦姝幽幽道。 　　玥嫔觉得自己真是一输到底，不仅自己挨骂，连扳倒别人的棋子都被人收了，玥嫔咬咬牙，恨恨的想，宁嫔的事反正是真正的，皇后既然愿意包庇她，万一宁嫔再作死，那皇后也会被牵扯，等着看吧…… 　　王锦姝吩咐丁香先把小冬关起来，才进了里屋。 　　萧霖业仍然坐在书案旁看奏折，王锦姝走过去，依偎在他身旁。 　　萧霖业低声道：“你不让玥嫔说话，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朕？” 　　王锦姝抱住萧霖业的胳膊，撒娇道：“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业哥哥，不过，这件事我来处理就好。” 　　“是么？”萧霖业挑眉，一手揽上她的肩膀，语气温柔，“不要勉强自己，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子。” 　　“我知道，”王锦姝低头抚着自己的肚子，“处理这件事，我还是可以的，若是连这点事都做不好，那我就太有负皇后这个名头了。” 　　萧霖业嘴角微微扬了扬，便不再说话。 　　王锦姝坐在一边看着萧霖业写字，思绪却飞到了玥嫔身上。若是不知情的看来，她今天对玥嫔确实是苛责，就算她出言顶撞，也不至于让婢女去抽她耳光。可是，王锦姝想，过了明日，玥嫔应该能够理解她其实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翌日各宫妃嫔前来请安，王锦姝同她们说了会儿话，就遣退了，昨日留了嘉妃，后来王锦姝又让人将话带给了宁嫔。宁嫔以为，这件事就算是暂且揭过了。 　　可是王锦姝今日却让陆宁留了下来，殿里只剩了坐在上手的王锦姝和下手的陆宁，丁香和静涵一左一右站在王锦姝身侧。 　　王锦姝开门见山道：“宁嫔，你可知本宫今日为何留下你？” 　　宁嫔垂眸，乖巧道：“回娘娘，臣妾不知，还请娘娘明示。” 　　王锦姝示意丁香。 　　不多时，丁香带着小冬走了进来，丁香将小冬丢在地上，小冬立刻跪伏在地上。 　　王锦姝道：“小冬，你说说吧，昨日你同玥嫔说了什么？” 　　“奴婢什么都没说啊？”小冬一脸惊恐之色，显然想要好好抵抗一番似的。 　　王锦姝冷声道：“小冬，你好好想想，现在利用你的人还肯不肯护着你？你这样欺瞒本宫，本宫定然不会饶你，可是你若是坦白，也许本宫还能放你一条生路。你想好了，你再回本宫。” 　　小冬垂着头，不肯说话。 　　宁嫔一脸惊讶的看着小冬，小冬可是她的家养的贴身婢女之一，当时是跟着她一起进宫的，她平日里可待她不薄。 　　小冬仍然嘴硬：“皇后娘娘，奴婢真的没有同玥嫔娘娘说什么！奴婢对宁嫔娘娘的忠心日月可鉴！” 　　小冬的话又让宁嫔疑惑起来，皇后好端端的，挑拨她与玥嫔的关系做什么？ 　　王锦姝道：“小冬，本宫已经派风驰把你的家人从玥嫔手里救出来了。” 　　小冬听闻，禁不住眉心一跳。 　　“不要觉得你为她做事她就会善待你的家人，这是她惯用的手段，如今你已经没有了后顾之忧，你可以同宁嫔说真话了。”王锦姝说完，就起身往外走，又一边道，“今天天气真好，本宫去外边转转，你们主仆二人好好说。” 　　待王锦姝出去，小冬扑通一声跪在了宁嫔跟前，大声哭叫：“娘娘，小冬知道错了！” 第224章 降生 　　王锦姝听小冬这样一声喊，忍不住闭了闭眼睛，宫里的人习惯了出口说假话，聂振是，玥嫔是，小冬也是。她原来觉得只要拿不欺骗别人，别人便也不会欺骗她，现在想来，真是幼稚。 　　王锦姝站在院子里看着院中的枯草已经冒出了新芽，新的生命在孕育，时光飞逝，一年又一年的熬走了岁月，熬向了无穷无尽的远方。不知道疲倦，没有尽头…… 　　王锦姝只觉得人生苦短，若是把什么事情都血淋淋的扒开，实在是难受的很。 　　…… 　　不多时，宁嫔从屋里走了出来，默默来到王锦姝跟前，双膝跪地。 　　宁嫔语气中带着感激，又有几分懊恼，道：“皇后娘娘，臣妾谢娘娘帮臣妾竭力瞒下此事，是臣妾错了，一直以来不该一错再错。” 　　王锦姝转过身，语气淡淡：“本宫竭力压下此事有诸多方面的原因，你也不必急于谢我，本宫说过，你若是能知错就改，再也不去做逾矩之事，本宫就当此事从来没有发生过。可是，以后的岁月那么长，这……谁知道呢……” 　　宁嫔沉默，以后的岁月？她哪里想过长长的以后的岁月呢？她只知道她现在是宫嫔，一辈子不可能和聂振在一起，可是若全然与他断了，她又没有这个决心和狠心，所以现在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宁嫔没有立刻说“臣妾再也不了”或者“和聂振彻底断了”的话，她一是觉得自己做不到如此洒脱断情，二是觉得皇后既然如此偏袒她，她也没有必要再说什么不切实际的话来哄骗她。 　　两人沉默良久，王锦姝转身见宁嫔笔挺的跪在地上，轻轻叹了口气，道：“本宫已经知道你心中所想，不过，本宫只问你一句，你不想因为自己让他断了前程甚至丧命吧？” 　　宁嫔想到过最恶劣的后果，只不过，之前都是努力避免，但一想到若是此事揭穿，这就是必然的解局，心中不免后怕，到底还是皇后娘娘慈悲。 　　宁嫔深深叩首：“请皇后娘娘指点！” 　　王锦姝见她虽然没有断情，但是晓理的，慢慢向她走近，一手拉她起身，语气柔和道：“你若是信本宫，那本宫便想法子送他去京外，男儿志在四方，建功立业不见得非要在帝都。” 　　宁嫔听闻，心中自然是万般不舍，晶莹的泪珠已然从脸上滑落，最后竟成了双手掩面，抑制不住浑身颤抖的哭泣。 　　王锦姝轻声走远，心中亦是不忍，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现在两情相悦却又不得不面对离别。她能做的，只有这些了，总不能要求皇上放他们二人远走高飞吧？ 　　…… 　　初春时节，雨滴轻柔飘落，枯黄的小草吐出了柔嫩新芽，树木也舒展了新绿枝条。 　　王锦姝坐在廊下看着丁香和吉儿她们扎纸鸢，脸上带着柔柔的笑意。 　　距离聂振离开上京也有半个月了，宁嫔的心思也沉静了下来，虽然笑容不复往日那样多了，但慢慢熬着，也比那件事刚刚发生时心境好了许多。 　　萧霖业一如既往的忙着前朝，后宫中除了宁嫔这件事以外，王锦姝慢慢拔除了玥嫔安插在各宫中的眼线，小冬算是一个。 　　玥嫔能使出的手段无非就是威逼利诱，玥嫔的父亲虽然官职不大，但是母亲出身商贾有的是钱，所以足够玥嫔上下打通。 　　自从王锦姝旁敲侧击的打压过玥嫔几次，她也安生了下来。 　　天气晴好，王锦姝就让丁香和吉儿她们在院子里放纸鸢了，嘉妃、婉妃坐在一旁说话凑趣，宁嫔安静的坐在下手陪着笑，雯嫔和媛嫔在一边低声说笑，玥嫔总是称病不合群。 　　王锦姝坐累了，刚要起身，腹部忽然传来一阵强烈的压迫感，她捂着肚子不敢再动。嘉妃婉妃连忙唤静涵丁香去叫太医产婆，雯嫔和媛嫔被这手忙脚乱的场面吓傻了，不知所措的呆站在一边。 　　嘉妃头脑还算清醒，连忙指挥婉妃一起扶着王锦姝往里屋走。 　　王锦姝只觉得虽然腹部一紧一紧的有阵痛，但是并没有像之前阿娘给她科普的，身子底下哗啦一阵温热的那种羊水破了的感觉。想来现在还没什么事，羊水没破。 　　“快去床上平躺！”嘉妃指挥着，同婉妃一起扶着她躺好。 　　王锦姝笑道：“本宫没事，估计这也不是一两个时辰的事儿，一会儿太医产婆来了你们就退出屋子去，记住，千万别让皇上进来。哎呀……” 　　“怎么了？！”婉妃心头一紧。 　　王锦姝孱弱一笑，道：“没事，刚刚又疼了一下，吓到你们了，本宫没事。” 　　嘉妃连忙严肃道：“什么没事，你快别说话了，你安心生产，旁的事我们都知道，不必你像教小孩子一样一一教我们。” 　　“知道了……”王锦姝说完便不再说话。 　　说实话，她心里既期待又紧张，期待宝宝降生，对未知疼痛的害怕。 　　腹部传来一阵一阵的疼痛感，起初还可以忍受，后来疼痛感越来越强烈。 　　天已经黑透了，王锦姝觉得自己几乎失去意识了，时时问着时辰，心里算着这样让人难以忍受的疼痛持续了快有两个时辰了。 　　此时，萧霖业和一众在场宫嫔都等在殿外，萧霖业起初还能保持冷静，后来开始在殿里来回踱步。 　　嘉妃轻声安慰道：“皇上，您先坐一会儿吧。” 　　萧霖业看了她一眼，随后坐在了椅子上。 　　里边忽然传来一声尖叫，萧霖业登时站起身，嘉妃和婉妃眼疾手快，左右一人拽了一个胳膊，拉住了他。 　　“皇上，稍安勿躁。”婉妃连忙安慰。 　　此时，恰好一个宫女抱着盆子跑了出来，萧霖业连忙截住了她，急切道：“皇后怎样了？” 　　宫女连忙道：“刚刚娘娘疼的厉害，禁不住就喊了一声。” 　　萧霖业稍稍放下心来，那宫女连忙抱起盆子，退下去打热水去了。 　　此时的王锦姝面色苍白，满头冷汗，每每阵痛袭来，身体都好像要被撕裂一般。 　　产婆在一旁握着她的手连声安慰：“娘娘，已经开了四指了，您忍忍。” 　　“才四指吗……”王锦姝说完，竭力咬紧牙关，没让自己叫出来，产婆说不能叫，叫会耗费体力，到最后会没力气的。 　　王锦姝觉得自己之前受过的各种伤都不及此时的疼痛，那种几乎将人生生剖开的疼痛…… 　　产婆又轻声安慰：“娘娘，不痛的时候，您就闭着眼睛休息一会儿。” 　　这样断断续续的又过了三个时辰，已经是亥时，王锦姝觉得孩子再不出来，她就要死掉了…… 　　“娘娘，疼的时候就用力……” 　　产婆的这句话在她耳边重复了无数次，也不知道是第几次，产婆忽然惊喜喊道：“娘娘，孩子头出来了，深呼吸，别使大力气了。” 　　王锦姝仍然抑制不住自己。 　　产婆急声道：“娘娘，求您别再用力了，孩子出来半个身子了，深呼吸，深呼吸……” 　　王锦姝这才收了力气，大口喘着气…… 　　不知又过了多久，只听“哇！”的一声。 　　是孩子有力的啼哭声。 　　王锦姝这才昏昏沉沉的泄了一口气…… 　　王锦姝听着产婆的报喜声，宫女说话声…… 　　声音入耳，可她已经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了…… 第225章 岁月 　　春风和煦，阳光暖暖的照进屋里。 　　王锦姝穿了一身宽大的睡袍躺在床上，怀里是刚刚出生一日的小宝儿。 　　昨夜他降生时已是子时，她疲累之际同萧霖业也没说几句话，今天一早，萧霖业就去上朝了，留下她和小宝儿在慕锦宫。 　　晌午时分，嘉妃和婉妃来过一次，嘉妃怕其他嫔妾打扰到王锦姝，所以下令十日之内不能来慕锦宫打扰。 　　晌午时候，慕锦宫已经没有别人了，王锦姝看着襁褓中睡熟的小宝儿，心中无比柔软。 　　萧霖业来的时候，小宝儿刚好睡醒了，他坐在一旁逗宝儿，王锦姝看着他轻声轻语温柔耐心的样子，脸上不禁泛起浅笑。 　　不多时，静涵和吉儿摆好了午膳，萧霖业怕累着她，特意吩咐她们取来了床桌，萧霖业还时不时的亲自喂她。 　　丁香在一旁偷偷看到这一家三口的温馨画面，不禁偷偷捂着嘴笑着出了屋。 　　丁香出来正看到端着汤往里走的吉儿，本能的唤了一声吉儿。 　　吉儿脚步一顿，丁香走过来拿起那汤的盖子，一手扇着闻了闻，又问道：“这是什么汤啊？” 　　吉儿道：“丁香姐姐，这是冬笋排骨汤，给娘娘补身子用的。” 　　丁香挥了挥手，不再理她，做饭又不是她擅长的，今天姑娘心情好，她也心情好，吉儿想出风头，那就让她去吧！ 　　吉儿端了汤进去，先给皇上盛了一碗，不过萧霖业立刻就将那碗推到了王锦姝跟前，吉儿又立刻盛了一碗放到皇上面前。 　　萧霖业尝了一口，赞道：“手艺不错。” 　　吉儿低眉顺眼道：“奴婢谢皇上夸奖。” 　　听着这声丝毫听不出欣喜的回答，王锦姝忍不住看了吉儿一眼。 　　萧霖业亦是将目光落在了吉儿身上，问了她的名字，吉儿都是低眉顺眼的乖巧答了。 　　吉儿退下后，萧霖业又问：“朕记得这几个丫头都不过十一二岁，除了这个吉儿，别的那几个怎么看不见了？” 　　王锦姝笑道：“臣妾安排她们各自去了好去处呢……” 　　萧霖业好奇道：“说来听听。” 　　王锦姝道：“晓晓和萱萱喜欢读书，臣妾安排她们去帮着打扫宫中的藏书阁去了。梦梦喜欢刺绣，我便把她派去跟着宫里那些绣娘学绣花。” 　　萧霖业笑道：“安排的不错。” 　　两个人吃过饭，萧霖业又说起俞国公主和临亲王萧霖华大婚的事，日子定在了五月初，现在就要着手准备了，可是王锦姝仍在月子里。 　　王锦姝道：“不如就让嘉妃来帮我主理这件事，平日里宫中事宜都是她和婉妃在帮我，这次就让她来吧？” 　　萧霖业笑着将她揽入怀中，柔声道：“好，都听你的，相信你看人的眼光。” 　　王锦姝又沉吟道：“不过……上次穆太妃帮了我许多忙，这次我若是完全撒手不管实在是说不过去。” 　　萧霖业道：“这好说，一会儿让内务府的人从库房挑一些礼品过来，你选一选，让人以你的名义送到穆太妃那里去。” 　　王锦姝点头表示赞同。 　　…… 　　日子就这样平稳的过着，萧霖业又让风驰加强了慕锦轩的安防，可以说慕锦轩算是皇宫里最安全的地方了。 　　王锦姝的儿子是皇嫡长子，萧霖业为他取名萧恒，为大齐江山恒久安稳之意。 　　皇长子萧恒自然被人寄予了厚望，萧霖业安排的萧恒身边启蒙师傅已是太子规制，三师三少在他刚满周岁时已经选好。 　　现在的萧恒已经四岁，被萧霖业亲自带在身边教导，聪慧沉稳之气已然显露。 　　自王锦姝诞下皇长子后两年，嘉妃、婉妃相继有了身孕，大约同时分别诞下一皇子一公主。 　　嘉妃生下公主，模样可爱，乖乖巧巧的，萧霖业为她取名萧玲。 　　婉妃生下的二皇子是萧霖业的第三个孩子，萧霖业为他取名萧恪，取恪尽职守之恪，其深远意味不言而喻。 　　王锦姝不想同嘉妃和婉妃生什么嫌隙，所以她恒儿有的，也会给玲儿和恪儿准备一份。 　　萧恒为长兄，四岁的孩子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时常带着弟弟妹妹一起看书玩耍。 　　王锦姝拿一颗真心对待嘉妃和婉妃的孩子，她们也是看在眼里的，所以三个人相处的还算和谐。 　　这四年中，又有新的秀女入宫，不用王锦姝敲打她们安分守己，萧霖业已经处理好了这些人。萧霖业一向识人很准，谁爱折腾谁不守本分自然是一眼就有所察觉，再让雷鸣电掣去彻查一番，那秀女怀有的什么心思自然是清清楚楚的。 　　萧霖业处理的很好，所以烦不到王锦姝头上。像之前薛梦乐那种心怀仇恨，一心想着为外祖家平反昭雪而剑走偏锋的，在后宫里，也就不怎么见到了。 　　期间，在王锦姝的强烈要求下，慕锦宫的宫名终于改了，王锦姝想，她已经二十好几了，又不是什么豆蔻年华的少女，再者后宫人越来越多，这样高调的显示皇上对她的宠爱实在是有些不太妥当了。 　　最后，慕锦宫改成了“凤藻宫”。 　　每日宫嫔按例来朝拜皇后，王锦姝看着底下的人从七八个，变成了现在二十多个，记起来都需要耗费一些功夫。 　　小的也就十三四岁，像她自己二十五岁，已经算是最年长的了。 　　岁月如梭，时光易逝，现在她的眼角已经悄悄爬上了皱纹。 　　皱纹其实还不算什么，就这几日，宫外穆园传来消息，说穆太妃不太好了…… 　　王锦姝想，穆太妃说到底还是自己的亲姑姑，又守护妹妹穆若菡和弟弟穆宸轩长大成家，她还是应当去看看她的。 　　皇后的凤驾从皇宫行至穆园，王锦姝进到穆园，门口有一众人迎接，打头就是临亲王萧霖华和他的王妃俞国公主，身后站着的是穆若菡及夫君荣昌侯世子傅子瑞，还有傅二公子傅子誉及妻子秦雅若，一旁还有穆宸轩…… 　　王锦姝同临亲王及王妃相互见礼，其他人都垂首而立，向王锦姝行礼。 　　王锦姝扫过众人，免了礼。 第226章 嘱托 　　王锦姝看到他们神色哀伤，心里已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王锦姝对萧霖华道：“太妃如何了？” 　　萧霖华垂眸道：“谢娘娘关心，臣弟的母亲还在昏迷。” 　　王锦姝没同他客套，而是直接进了外殿，转进了里屋。 　　屋里药气弥漫，王锦姝慢慢走到穆太妃的床边，缓缓坐了下来。 　　其实穆太妃平日里保养的最仔细了，可是现在，病来如山倒，穆太妃好像一朵瞬间枯萎的牡丹花，苍白的脸上，一道道岁月的痕迹，暴露无遗。 　　王锦姝轻声唤了一声太妃。 　　穆太妃慢慢睁开眼睛，眼睛好像没有焦距一般，呆呆的看了王锦姝良久，才嘶哑着嗓音道：“兰儿，你来了。” 　　王锦姝睫毛轻颤，反手握住穆太妃的手，低声道：“我在呢。” 　　“兰儿……”穆太妃脸上忽然露出欣喜之色，继续道，“姑母没有辜负你的父亲，菡儿出落的亭亭玉立，不久就要嫁给荣昌侯世子了，子瑞那孩子姑母见过几次，是个沉稳善良的好孩子。” 　　王锦姝附和道：“姑母眼光很好，荣昌侯世子的确对菡儿不错。” 　　穆太妃脸上带着丝丝得意，又道：“你也看出来了？呵呵……菡儿的未婚夫很好啊，不过姑母担心霍晋羽那小子会不会好好待我们的兰儿……” 　　穆太妃似乎陷入了沉重的思考，王锦姝有些哭笑不得，穆太妃的思绪混乱，可是她怎么会把她错认成了穆若兰呢？呵呵……错认……也不是错认…… 　　王锦姝带着这种种奇怪的感觉，沉默的握着穆太妃的手。 　　穆太妃轻轻的攥了攥她的手，又有些担忧道：“兰儿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霍晋羽那小子对你不好？！” 　　王锦姝俯下身子，跪在穆太妃的床榻旁，好让她离她更近一些，说话不那么费劲。 　　“姑母，兰儿已经和霍晋羽解除婚约了……”王锦姝十分认真的同穆太妃道，“霍家包藏祸心，已经被父亲发现了呢。” 　　“啊……原来这样啊……”穆太妃眼神幽幽，好像又在努力思考。 　　王锦姝脸上带着柔柔的笑，点点头，她的思绪亦是飞了很远，若是父亲能早点发现霍敬居心不良，然后处置了霍敬，会不会活下来…… 　　王锦姝好像想象到了，也许在另外一个时空里，霍敬被父亲处置了，穆家还是原来那个穆家，父亲在，弟弟妹妹都在…… 　　穆太妃又问：“那兰儿现在呢？定亲了吗？” 　　王锦姝抿唇笑道：“姑母放心，兰儿已经定亲了，对方是安亲王。” 　　王锦姝说出了萧霖业还未登基之前还是亲王的封号。 　　穆太妃又努力想了想，才恍然道：“是他啊……” 　　穆太妃说完这句就闭上了眼睛，好像在回忆很久远的事情，王锦姝在她脸上看到的是安和平静的神态。 　　王锦姝以为她睡着了，便坐起身，可是握着她的手忽然一紧，穆太妃又睁开了眼睛。 　　“兰儿……”穆太妃又道，“姑母现在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小轩，小轩现在年纪也不小了，亲事却一直没能定下来。姑母若是走了，小轩的事就交给你了。” 　　王锦姝连忙握紧穆太妃的手，郑重道：“姑母请放心，小轩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穆太妃满意的笑了，王锦姝看她脸上满是疲累之色，连忙哄她睡了。 　　王锦姝出来时，坐在外厅的一众人都十分惊讶，他们都以为皇后能来穆园仅仅是出于对穆太妃长辈的尊重。以为她也许就是奉了皇上的命前来探望，毕竟当初皇上的生母去世以后，穆太妃对还是王爷的皇上很是照顾。 　　没想到皇后进去以后，握着穆太妃的手两个人竟然说了有半个时辰的话。 　　而且据在场的婢女禀报说，穆太妃看起来十分喜欢和皇后说话。 　　王锦姝嘱咐穆若菡和秦雅若照顾好穆太妃，她过两日再来。临亲王和傅家兄弟虽然对王锦姝的表现很意外，但也没有过多显露。 　　皇后的轿辇刚刚下山，正碰到迎面骑马而来的穆宸轩。 　　穆宸轩连忙下马行礼，穆宸轩此时已经完全褪去了青葱之色，俨然是一个成熟男人了。 　　王锦姝隔着帘子打量着他，常年习武，让穆宸轩身姿挺拔矫健，他眉眼英俊，面带坚毅之色。 　　短暂的偶遇，王锦姝便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回到凤藻宫，王锦姝向内廷要来了官家女子名册，开始研究起来。 　　晚上，萧霖业来凤藻宫，王锦姝将今日之事同萧霖业说了，萧霖业表面上似乎并没有思考这件事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只说若是她敲定了几个人选以后，他可以帮她一起看。 　　萧霖业没有反对，王锦姝本来就挺高兴的了。像这种事，其实是费力不讨好的。像穆宸轩这样的，看起来一表人才玉树临风的青年人，到这个年纪还没有婚配，肯定是有他自己的原因的。 　　王锦姝想，大抵是小轩已经有了意中人，只不过可能门不当户不对，所以拖着没有成婚。其实她也想过，要不要去想办法问问小轩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 　　干元殿。 　　萧霖业正拿着一个铁质面具反复摩挲，这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面具，但是跟面具有关的，那个女孩子的故事却深深地在他心中刻着。 　　那女孩子英姿飒爽，可是却英年早逝，他喜欢那样洒脱真性情的女孩儿。 　　他不止一次觉得王锦姝身上有那个女孩子的影子，从初次相遇，她刺探霍敬的底细，再到她与穆家姐弟亲近，甚至后来许多事情都让他觉得，她好像就是她。包括这次，穆太妃对她莫名的信任…… 　　萧霖业觉得自己的想法很疯狂，穆若兰是穆若兰，她死于对抗大梁战役，王锦姝是王锦姝，她是忠鉴司王大都统的掌中宝娇娇女。别说别的，二者几乎连交集都没有。 　　可是，这些年，萧霖业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他总感觉，她和穆若兰其实就是一个人…… 　　萧霖业凝望着那面铁面，其实若要证明，也并非难事…… 第227章 朱娴 　　京郊城外的一个农家小院儿里，叫骂声此起彼伏，正坐在门前骂人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矮胖妇人。 　　被骂的女子是正站在院中扫地的一个纤瘦的女子，女子虽然纤瘦但是身材还算高挑，她手里握着笤帚，低眉顺眼的，正一下一下认真的扫地，好像丝毫没有受到那老妇人的影响。 　　听来听去，老妇人骂的无非就是女子进门三年，依然没有怀孕的迹象，骂她让老孙家绝了后。 　　邻居早就习惯了孙老太的骂声，孙老太的儿媳妇是书香门第出身，她名叫朱娴，朱娴的母亲早逝，父亲本是上京书院的教书先生，但是一年前因病去世了。 　　孙老太的儿子是这位朱先生的徒弟，年少中了举人，朱先生对他还算是比较看重。孙举人死皮赖脸的，最后娶了朱娴。成婚初年两人还算是要好，孙老太最多在日常说话中刻薄一些。可是自从朱先生去世以后，孙举人一下子变了脸，不仅时常不回家，甚至还对朱娴动起了手。 　　此时的朱娴，举目无亲，只能日日忍受孙家人的苛待。 　　孙老太见朱娴默不作声，更加猖獗起来，随手拎起身边的筐就向朱娴扔去，同时越骂越凶。 　　朱娴并没有闪身，任由筐子砸在身上，她默默捡起筐子，在一边放好，继续扫地。 　　穆宸轩不知道自己看过多少次这样的场景，每每看到，他攥紧的拳头都会在手心中印下深深青印，掌心的痛远远不及心头之痛，他现在最后悔的就是几年前去北州时没带上朱娴，即便是所有人不同意。 　　穆宸轩从树上默默跳了下来，脚步重重的踩在地上，此时他的心情除了因为朱娴而焦灼，还因为姑母穆太妃的病情。 　　穆太妃待他和二姐如亲生母亲一般，二姐并没有让她多操心，可是自己迟迟不肯娶亲，却伤了穆太妃的心。 　　穆太妃并没有逼迫他一定要娶哪家女子，只是他想，姑母定然不会同意他娶朱娴，更何况，朱娴不一定愿意离开孙举人。 　　穆宸轩走后，风驰又站在树上看了一会儿，那个老妇人确实是很过分啊！对那个女子又扯又打的…… 　　风驰又查清了那家的底细，才回去向王锦姝禀报了。 　　王锦姝听闻，眉头微蹙，小轩喜欢的人已经嫁做人妇，纵然她是皇后，她也不能下令说让那女子改嫁，况且那女子的心意，还不清楚呢…… 　　…… 　　月上柳梢头，穆宸轩踏着坚定的步子，来到京郊朱娴居住的宅院，左右看了看，没犹豫翻身跳了进去。 　　此时的孙老太已经睡熟了，就算她没睡又怎样，穆宸轩会有办法的。 　　朱娴的屋子里亮着灯，灯下人影正拿着针线缝什么。今夜，他确定那个孙举人是不会回来了。 　　穆宸轩敲门，灯下人影一惊。 　　“娴儿，是我。” 　　温润的嗓音，让灯下人影一滞，随即那女子身影呼的熄灭了灯。 　　“你快走吧！以后都别来了。” 　　穆宸轩道：“如果你说这句话有用的话，我早就不来了。” 　　“你到底想怎样，我现在都已经是孙夫人了，难不成总是不顾廉耻与你私会吗？” 　　“可是你过得并不好！” 　　“你是我什么人？我好不好与你何干？”里边的声音决绝而凄凉。 　　穆宸轩眉头紧蹙，咬牙道：“你若是不开门，我便要砸门了，东屋睡着的那位被吵醒我可不管！” 　　每次说完这句，朱娴必定会把门打开，其实从内心深处讲，朱娴哪里是怕吵醒孙老太呢，实际上她还是想见他吧…… 　　朱娴打开门时，眼眸中已经带了眼泪，穆宸轩拉住她的手，急切道：“今天受伤了吗？” 　　“不要问这种话了，你来到底是为什么？不会又是仅仅为了见我一面吧？每次都这样偷偷相见，有什么意义呢？日子还是这样过……” 　　穆宸轩本想说带她走，可是最后还是欲言又止，是了，他不能带她走，他现在不能走，穆太妃病重，他怎么能带朱娴一走了之呢！？ 　　穆宸轩垂眸沉默一瞬，慢慢松开朱娴的手，竭力压制着自己的痛苦，才忍下痛道：“娴儿，我今日来，其实是跟你来告别的，以后我都不会再来了。” 　　朱娴听闻，好像是被人扯断了最后的救命稻草，让她本就摇摇欲坠的人生彻底跌落深渊，她很想问，为什么不来了，即使他不再说带她走，也不该是再也不来了啊！ 　　她现在的生活就像是无星无月的黑夜，又冷又黑，每每他来，就好像能带来一缕光亮，让她惨淡的人生温暖一些。现在他怎么能不再来了呢？！ 　　朱娴心中的哀怨只是一瞬，脸上却仍然保持着原本的神色，语气也刻意冷淡下来：“穆公子，你本就不该来的。以后你不再来，于你于我……都好。” 　　朱娴竭力克制自己，不让最后一个音发颤，她转身进了屋，关了门。 　　穆宸轩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扔进了油锅里一样，疼的让人无法呼吸。 　　朱娴靠在门上，身子悄悄滑落，她竭力咬着衣袖不让自己哭出声，她努力说服自己，不能哭出声，穆公子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不再来，是好事，没有自己的牵绊，穆公子前途无量的…… 　　穆宸轩眼神哀哀的看着一片漆黑的内室，脚步沉重的竟然不能挪动。 　　就在这时，大门忽然吱呀一声开了。 　　“你是谁？！” 　　看到院中高大的人影，孙举人吓得大惊失色。 　　穆宸轩这才回过神儿来，可是孙举人已经举着锄头向穆宸轩奔来。 　　孙举人是读书人，自然不是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穆宸轩的对手。穆宸轩二话没说，就把他撂翻在地。 　　“是你？！穆宸轩！！”孙举人是认识穆宸轩的，因为在他对朱娴有想法的时候，就见过穆宸轩和朱娴在一块啊！ 　　穆宸轩眼神幽幽，冷声道：“对，是我！” 　　孙举人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土，扬首冷笑道：“你是来找朱娴的对吧？堂堂穆副将军竟然是来偷情的！哈哈，这要是让别人知道了，哎呦呦，别人会怎么说啊？！” 第228章 痛失 　　穆宸轩没想到孙举人最先想到的是以这件事威胁他，难道他没想过这件事众人皆知以后朱娴怎么办吗？也是，他根本不在乎朱娴，当时费尽心思娶朱娴也不过是因为朱家的那点儿薄产。 　　穆宸轩冷声道：“你觉得这件事传出去，你脸上就光彩了吗？” 　　孙举人不以为意道：“我怕什么，我是受害者。” 　　穆宸轩不想再与他纠缠这个话题，既然被孙举人发现了，想必朱娴日后的日子会更加不好过，他若是就这样一走了之，就枉称男人了。 　　穆宸轩语气幽幽：“你说吧，要怎样你才肯放过朱娴。” 　　孙举人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院子里的动静早就惊动了孙老太，孙老太也起身了，看到外边儿子和一个陌生男人对峙，不禁吓了一大跳。 　　“儿啊，怎么回事啊？”孙老太从门口探着头问道。 　　孙举人笑着安慰道：“娘，没事，不过是来了个和朱娴偷情的汉子，被我当场逮住了。” 　　孙老太看看自己佝偻着后背的儿子，又看看对方人高马大的，有点儿不相信，确定是儿子逮住了对方？ 　　孙老太见对方没动粗，斯斯文文的，这才反应过来另外一件事。 　　“什么？！朱娴竟敢偷汉子？！” 　　孙老太拎起门边的笤帚就往朱娴屋子走，边走边骂。 　　穆宸轩手一挥，刷的一声，剑出鞘。 　　孙老太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哆哆嗦嗦的，不敢再出声了。 　　孙举人见状，连忙挡在孙老太跟前，他知道，要是直接打架，一百个他也打不过一个穆宸轩。不过，他既然敢把朱娴娶回家，就敢保证这个穆宸轩是不会轻易动他的人。 　　孙举人挺直了脊背，严肃道：“穆将军不会是想杀人吧？” 　　穆宸轩没有回答，而是把剑收回了剑鞘中，冷声道：“说吧，如何才能让我带走朱娴？” 　　孙老太和孙举人相视，母子俩心照不宣，这是一桩好买卖啊，利用好了，能赚一大笔呢！ 　　孙举人并没有想很久，伸手就是五个手指头，道：“五千两！” 　　穆宸轩听到这个数字，自然也惊讶了一瞬，这孙家人真是太敢要了，他这么多年攒下的钱全都加起来，最多也就一千两吧…… 　　穆宸轩语气冷冷，道：“写和离书吧，五千两十日之内我会送到的。” 　　孙家母子相视，眼中都露出了后悔之色，要少了！这么个公子哥，家底儿怎么也有个几万两吧？富人的世界他们真不敢想象啊…… 　　孙举人不情不愿的写了和离书，穆宸轩大大方方的写了欠条。 　　做完这一切，虽然有五千两的债务在头上压着，可是穆宸轩心中却送快了许多，今日若不是孙举人撞见了，他可能一时半会儿迈不出这一步吧…… 　　穆宸轩心中怀揣着欣喜，往朱娴的屋子走去。 　　朱娴的屋子里，一直静悄悄的，静的有些可怕。从她关了门，就再也没有打开过，甚至连声音都没有。 　　穆宸轩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暗叫一声不好，脚步飞快的跑到门口，双拳猛烈的砸着门。 　　“娴儿！你快开门！” 　　无人应。 　　“娴儿！” 　　穆宸轩一脚踹开了房门，房梁上，一个白衣飘飘荡荡。 　　“娴儿！” 　　穆宸轩几乎歇斯底里，手中宝剑飞出，割断了绳子…… 　　“娴儿！” 　　悲痛的声音划破长空…… 　　孙举人跑进屋时，亦是十分悲痛的哭嚎起来，五千两啊！我的五千两啊！ 　　穆宸轩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抱着朱娴的身体，不想让她变得冰冷下来。 　　“都是我不好，我一直犹犹豫豫，害死了你，娴儿，你不要走好不好，不要抛下我……” 　　穆宸轩完全沉浸在自己悲痛的世界里，不能自拔，他觉得是他害死了朱娴。 　　许久之后，孙举人拿着一张字条递给穆宸轩，因为害怕他会迁怒于他，一剑杀了他，所以声音都有些发颤：“那个……这个好像是她写给你的……” 　　穆宸轩红着眼，拿过纸条。孙举人连忙将蜡烛递到跟前。 　　入目是一行清秀的小字—— 　　今生无缘，来生再聚。 　　…… 　　谁也不知道穆宸轩抱着朱娴哭了多久，孙家母子也不敢再上前说话，不过两个人偷偷商量了半天，最后做了一个决定——报官！ 　　孙举人趁穆宸轩不注意，偷偷跑了出去，一路朝着衙门飞奔，此时他感觉他的腿已经不是自己的腿了，是金钱啊！若是他能趁着穆宸轩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去报官，把事情闹大，然后逼官府裁决，没准儿就能朝穆宸轩要一些赔偿呢！现在朱娴蔫不拉几的自己吊死了，五千两是没有了，不过要是报了官，没准儿还能要回来一些钱呢！ 　　孙举人跑着跑着，忽然感觉腿一软，脚下一滑，整个人像个球似的，叽里咕噜的向山下滚去。 　　风驰来晚一步，没能阻止朱娴上吊自尽，现在只能是竭力挽回事情的局势。他看着孙举人跌倒，然后确认他无事，才离去了。 　　…… 　　第二天，孙举人是被人抬回家的，昨晚报官一去不复返，可把他老娘吓坏了，以为半路遭遇歹人被杀害了呢！不过现在看儿子喘着气儿回来，倒也松了一口气。只不过可怜的儿子，腿摔断了一条。 　　孙举人疼的嗷嗷叫，穆宸轩早就把朱娴的尸体带走了。孙举人埋怨他老娘也没有用，老娘也拦不住穆宸轩啊…… 　　不过让孙举人意外的是，穆宸轩竟让人送来了五百两银子，说是让他治疗腿伤，另外的四千五百两他十日之内必然会让人送过来。 　　孙举人和他老娘开心的坐在炕头上数钱，瞬间腿也不疼了，腰也不酸了，完全压根没想过，这钱是朱娴用命换来的…… 　　穆宸轩安排着让人安葬了朱娴，地点就在上京城外穆园所在的山上。穆宸轩站在朱娴坟前，心若死灰。 　　不远处，是皇后车驾，皇后的车驾是从穆园出来的。王锦姝隔着帘子看着穆宸轩的身影，默默叹了口气…… 　　风驰在一旁十分自责，若他能早些来，也不至于让穆公子痛失挚爱。 　　王锦姝并没有责备风驰，人各有命，也只能这样了…… 第229章 长姐 　　自从穆宸轩失去朱娴，他开始日日守候在穆太妃身边，穆太妃说什么，他便应什么。 　　王锦姝一般情况下去看望穆太妃时，是避免与穆宸轩在一起的，因为穆太妃是把她当穆若兰看待的。只不过，常常来，也难免碰到一处。不过，这倒也没什么，王锦姝被穆太妃当成谁，也无关别人，她心里想着的是穆太妃好，别人也几乎不会说什么。 　　这日，王锦姝来的时候恰好穆太妃醒着，穆宸轩正守在一旁。 　　王锦姝按以往一样，过来陪穆太妃说话。 　　穆太妃拉住王锦姝的手，又拉住穆宸轩的手，对穆宸轩语气殷殷道：“小轩，你一定要听你长姐的话。” 　　穆宸轩疑惑的看了王锦姝一眼，王锦姝正看着穆太妃，笑呵呵道：“您放心，小轩很听话的。” 　　穆太妃呵呵一笑，又对穆宸轩道：“小轩，姑母还是放心不下你的婚事，不知道姑母还能不能看到你娶亲。” 　　王锦姝知道穆宸轩刚刚失去朱娴，心中悲痛，连忙接话道：“小轩是个重情重义的好男儿，这几年总是去北州耽误了，不过您放心，我会帮小轩物色一个好女孩儿的。” 　　穆宸轩听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似乎明白过来，穆太妃是把王锦姝当成他早就战死的长姐穆若兰了。穆宸轩想，他那时才七八岁，但是对长姐的印象还是很深刻的。别看长姐总是出门随父亲打仗，但是回来之后，仍然是他那个温柔可亲的大姐。长姐对他很爱护，爱护到几乎宠溺…… 　　“小轩怎么不说话？”穆太妃忽然问道，“你长姐说给你选定了几家姑娘，让你自己瞧瞧名单呢……” 　　“啊？哦……”穆宸轩并不知道穆太妃交代给王锦姝这件事，所以一时之间有些惊讶。 　　穆太妃呵呵笑起来：“小轩害羞了哦……” 　　穆太妃把小轩当成孩子一样，对他十分放心不下，一个劲儿的叮嘱。穆宸轩除了答应还是答应，他知道，他是穆家唯一的血脉，姑母自然是希望他早点娶妻生子延续穆家香火的。 　　按穆太妃的话来说，他娶妻生子了，她才有脸面去见地下的兄长穆大将军。 　　从穆太妃屋子出来，穆宸轩心中自然有疑问，不过这疑问也不算什么疑问，最多算是惊讶。 　　王锦姝看着穆宸轩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自己走到院子中，召来了穆宸轩，屏退了旁人。 　　穆宸轩施礼道之后就是道谢。 　　王锦姝道：“有什么好谢的，按道理来说，本宫来照顾宫中老人是很正常的事。” 　　“可是皇后娘娘没有必要委屈自己，让太妃姑母错认你为我的若兰长姐。” 　　王锦姝轻轻笑了笑，道：“这有什么要紧呢，只要老人高兴就好。” 　　对于这点，穆宸轩表示这样的解释他是信服的，谁也没有必要和一个记忆有些混乱的老人较真，有一次太妃姑母还把他当成他父亲穆大将军呢！ 　　可是他很疑惑，姑母为何会把她当成长姐呢？是这一次，还是之前一直都是呢？ 　　穆宸轩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恕属下都斗胆，敢问娘娘，穆太妃一直都是把您当成我的长姐吗？” 　　若是这样，皇后算是真的很仁义了，本来皇后就不必在穆太妃跟前侍疾，其实探望的话，一两次也就够了，没有必要隔一两天就来一次。 　　王锦姝反问道：“这很重要吗？” 　　“……” 　　确实不是很重要，穆宸轩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王锦姝柔柔一笑道：“不过，你是不是忘了，你本来就认我作义姐了？” 　　“属下不敢！”穆宸轩连忙道，想到当时的处境和他的初心，认她作义姐完全是不想被这纨绔女纠缠，对外她是他的义姐，也免得旁人猜测他们的关系。 　　王锦姝看着他恭敬却不谦卑的样子，到底还是跟之前不一样的，她现在是中宫之主，穆宸轩主动问她这么多话已经僭越了。不过，王锦姝不在意，她是穆若兰的时候，宠溺这个弟弟，她是王锦姝，照样想要保穆宸轩一世无忧。 　　王锦姝道：“刚刚穆太妃对我的嘱咐你都听到了吧？” 　　王锦姝刻意说的“我”，而非“本宫”，她不想时刻提醒穆宸轩，她是皇后，他们地位悬殊男女有别，而是真的以姐姐的身份在和他讨论这件事情。 　　两个人说的话终于回归到正题，穆宸轩垂眸答了一句是。 　　王锦姝知道朱娴的事，可是穆宸轩似乎不知道她知道。 　　穆宸轩似乎下了决心一般，认真道：“小轩全听皇后娘娘的。” 　　王锦姝听他这么说，很明显，她知道他的想法，朱娴已经死了，可是穆太妃却还想着小轩的婚事呢，为了满足穆太妃的愿望，小轩也想娶亲了。 　　王锦姝道：“那你心目中的女孩子是什么样子的？同我说一说，回去我再帮你考察一下那几个女子。” 　　穆宸轩想都没想，道：“全凭娘娘做主。” 　　这话显得就有些不负责任了，穆宸轩心中之人是朱娴，王锦姝知道，但是成亲是两个人一辈子的事情，尤其是对女孩儿来说，若是对方知道穆宸轩娶亲仅仅是为了满足穆太妃的心愿，而并非打算好生的同她过一辈子。那在王锦姝这儿，都过不去啊！ 　　王锦姝语重心长道：“小轩，娶妻是你自己的事，而非应付穆太妃。” 　　穆宸轩从很早接触王锦姝开始，就觉得王锦姝对他，就像是长辈看晚辈一般，现在她说这句，好像一下子戳中了他的内心。他当然知道，要对妻子好，可是他心中早就被朱娴填满了，他能怎么做呢？王锦姝没这种爱而不得的经历吗？也是，她没有，她嫁的是天子，人中龙凤，她怎么可能有这种经历呢。 　　王锦姝不知道他在胡思乱想什么，放不下朱娴也罢，若是小轩真的这样无情，转头就忘记朱娴，也挺让人心凉的。 　　王锦姝又重新措辞：“小轩，没有人非逼着你娶亲，若是你不愿意，我可以想办法说服穆太妃。” 　　穆宸轩摇了摇头，似乎是下了决心，道：“小轩不想再让姑母等了……” 第230章 坦诚 　　王锦姝没有再说什么，这是一个悖论，小轩不想让穆太妃担心，只能另娶他人，而且还要对那女子好才行。但是朱娴才去世，穆宸轩就娶亲，就显得有些薄情。 　　王锦姝回到皇宫凤藻宫，先是洗漱更衣，然后去了干元殿。 　　干元殿里，萧霖业并没有坐在以往的位置批阅奏折，王锦姝十分疑惑，她走进里屋，屋子里依旧空空，桌上一个铁质的面具赫然在目。 　　那个面具…… 　　王锦姝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以为她再也没有机会同他相见，以为他就这样杳无音信的消失在人海茫茫，甚至真的以为他就是从天而降的神兵，或者是自己梦中出现的根本不存在于现实中的人…… 　　王锦姝坐下来，拿起那面具仔细端详，看着看着，水汽开始在眼眸中聚集。 　　萧霖业此时正隐在屏风后边，看着王锦姝深情凝望那铁面具，心中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王锦姝从十三岁开始，性情大变，突然身怀武功，使的招式隐约有穆家招式的样子，突然对穆家仇敌霍敬感兴趣……太多的突然…… 　　萧霖业感觉王锦姝其实就是穆若兰…… 　　可是，同她日日亲密，他可以完全确定，她根本就没有任何易容伪装，难道这世间真的有这么诡异之事？ 　　借尸还魂？ 　　王锦姝坐在桌前，看着那面具出神半晌，良久才幽幽道：“业哥哥，当初在北州荒林救我的，是你吗？” 　　萧霖业心中微沉，他从来没有在北州荒林救过作为王锦姝的她，救的，只有穆若兰。 　　萧霖业道：“你记错了，我只是去尔城看过你。” 　　萧霖业说的是王锦姝被梁阿七劫了那次…… 　　王锦姝轻轻摇了摇头，又道：“你早就想知道了吧？” 　　屏风后，萧霖业默然。 　　王锦姝又道：“你完全可以直接问我的，很久之前就可以问。” 　　萧霖业从屏风后走出来，坐在王锦姝跟前，轻轻拉过她的手。 　　王锦姝抬眸，含笑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你猜的没错，我原本是穆若兰。” 　　王锦姝将她是穆若兰的经历，然后如何被霍晋羽射杀，再到成为王锦姝，一一同他说了。 　　萧霖业心中有些懊恼，她如此坦诚，他想的却是试探，可是她是王锦姝也好是穆若兰也罢，于他来说她就是她，就够了。 　　萧霖业将她轻轻揽在怀中，柔声道：“不管你是锦儿还是若兰，你都是你，我最爱的那个你。” 　　王锦姝想了想，还是坦白道：“真正的王锦姝，其实是……周瑾。” 　　萧霖业这才想明白，周瑾为何明里暗里的针对王锦姝，不过，这些不重要了，周瑾……已经威胁不到他的锦儿了。就算不因为锦儿，周瑾的虞山盟做的那些恶事，也该她偿命的。 　　两人因为有了若兰和铁面的那段交集，所以又说了很多的话，直到天都将要破晓。王锦姝连忙催促萧霖业去睡一会儿，自己也赶紧回了凤藻宫去看恒儿。 　　…… 　　又两日，萧霖业召见穆宸轩，将王锦姝之前选定的一些女孩子名单给他看。穆宸轩浏览一遍，没有多想，好像随机点的似的，便指了一个人。 　　反正这里边都是王锦姝选好的，才德兼备，家教良好的女子，不管穆宸轩选谁，都是可以的。 　　那下一步就是相看了，穆宸轩这边没问题了，若是女孩子实在瞧不上穆宸轩，王锦姝也不能勉强人家呀。 　　王锦姝约好两家同去一寺庙祈福，穆宸轩的名号是为姑母穆太妃祈福。 　　王锦姝一路上都在想，她最近做的这两件事，看起来表面一切正常平和，可是细想，平和之下，那些人真的如愿了吗？陆宁的心里人聂振已经远离上京，陆宁虽然为宁嫔，可对萧霖业几乎不上心，所以并无恩宠可言。小轩虽然马上要去相看，可是他心爱的朱娴已经去世，他还能不能再爱另外一个女子，也是问题…… 　　前几日同萧霖业敞开心扉，王锦姝更加庆幸自己能觅得良人…… 　　实在事事难以如愿。 　　这日相看，穆宸轩并没有什么不同，一早起来练剑，洗澡更衣，吃过早饭之后便出了穆园，先是去了朱娴的坟前，然后就骑马奔着约定地点去了。 　　城郊另一边，风驰正在处理孙举人的事，风驰之前查出孙举人用了非常手段娶了朱娴，可后来对她一点儿都不好，最终朱娴选择自尽。朱娴的死，穆宸轩有责任，孙举人也不能逃了干系。孙举人还妄想拿穆宸轩那五千两银子呢！简直是太过分！ 　　风驰这几天把孙举人干的恶事全都揭露了出来，风驰把那些他偷偷害过的人的事全都散布了出去，所以现在孙家母子正如同过街老鼠一般。 　　王锦姝是便衣来到寺庙的，她还是不太放心穆宸轩，可是，待她远远的看到穆宸轩一身锦衣华服，丰神俊朗的模样，又放下心来。 　　王锦姝觉得，在这件事里，没有对错，只是尽量让事情发展的好一些吧。就比如说现在，王锦姝又希望穆宸轩对对方倾心，将来能好生相待，又不想穆宸轩这么快的移情别恋。矛盾！ 　　世间之事，有太多矛盾…… 　　对方女子是大理寺少卿薛青之女薛丹颖，这次薛丹颖是同祖母、母亲一起出门的，薛家是清贵人家，家教很好，一家人出行，长幼有序。王锦姝看到了薛老夫人身边娇俏的女子薛丹颖。 　　薛丹颖芳龄十七，穿了一件淡紫衣裙，身姿窈窕曼妙，脸上带着浅笑，正仔细扶着祖母上台阶。 　　王锦姝对薛丹颖是比较满意的，她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让人赏心悦目。 　　穆宸轩这边是临亲王萧霖华陪他一起去的，两家相见闲谈。 　　穆宸轩和薛丹颖被安排在寺中小院儿说话，小院儿中荷花盛开，清风习习，荷香满园，俊男靓女，英雄美人，二人看起来十分般配。 　　王锦姝先行离开回宫，静等风驰的消息。 　　风驰最近很忙，一边忙着处理孙举人的事，一边忙着看着穆宸轩，所以王锦姝又给他加派了几个人手。 　　一切按照既定的发展，薛家人对穆宸轩很满意，接下来就是走流程了。 第231章 苦力 　　穆宸轩这两日很忙，非常忙，他上午忙着帮某个镖局送镖，下午就又要忙着帮某个码头卸货。 　　穆宸轩一身粗布衣衫，背扛着装着豆子的麻袋，一身有力的肌肉，他总比别的人多抗一袋，多跑几次。 　　一旁一个年老一些的老汉看了，直羡慕：“兄弟啊！你可真有劲儿。” 　　穆宸轩对这夸赞，表示道谢，并不多言，继续扛着麻袋跑。 　　阿柏是穆宸轩的手下，这两日看公子没白天没黑夜的这么干活，心疼极了，可是他劝也劝不住，只能陪着。 　　阿柏看穆宸轩跑了好多趟了，连忙上前送去水袋，道：“公子，您歇一下吧！累坏了得不偿失的！” 　　穆宸轩道：“阿柏，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不过时间不多了，我要努力凑齐这些钱。” 　　“可是你现在做的这些简直就是杯水车薪啊？！”阿柏掰着手指头算，公子抗十天麻袋才赚一两银子，送一次镖多一些，可是相比于那四千五百两，简直就是杯水车薪！ 　　阿柏现在就盼着公子和穆宸轩约定的十日马上到来，这样公子知道自己凑不齐这么多钱，也就放弃了。 　　穆宸轩喝了一口水，道：“我知道，那我也要尽力。” 　　穆宸轩放下碗，站起身，呼唤旁边的两个老大哥帮他把两袋豆子放在肩上，两袋豆子足足有三百斤，穆宸轩硬是咬着牙，扛了一次又一次。他要把那四千五百两还给孙举人，既然这是换朱娴和离书的钱，就一分不能少给孙举人。他要孙举人和朱娴断的彻底，他要朱娴清清白白！ 　　风驰把穆宸轩最近的动态说给王锦姝，王锦姝端着茶盏想了半晌，才道：“他愿意这样做，就随他去吧，风驰你在暗中保护穆公子安全即可。” 　　风驰很意外皇后娘娘竟然不阻止穆公子，那孙举人一看就是个泼皮无赖，竟然张嘴就要穆公子五千两！就算是为怡什么红什么院的头牌红染姑娘赎身，也不过如此了吧，更何况现在朱娴都死了，穆公子完全可以不搭理孙举人那种无赖，还要给他钱？！真是太太太便宜他了！！！ 　　王锦姝自然知道风驰的疑惑，可是她明白，穆宸轩表面看起来很温和，甚至在穆太妃和她强烈期待下，答应娶薛丹颖，这也只不过是为了满足穆太妃的心愿罢了。 　　他的心在朱娴那里，看来，这是一时半会儿变不了的了。王锦姝想，他除了想要让朱娴同孙举人彻底没有干系，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吧。 　　这层意思就是，对自己不能尽早带走朱娴的懊恼、生气，对自己犹犹豫豫以至于痛失挚爱的惩罚。穆宸轩这是在用身体上的苦痛，分担心头的煎熬呢。 　　他在朱娴这件事上，定然是万般后悔，恨不得自己去死。可是，朱娴死了，永远回不来了，这却是事实。王锦姝想，前几日，他情绪正常，大抵也忍受了心中极度的煎熬，可这两日，同薛丹颖相看之后，娶别人，已经成了既定的事实，穆宸轩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似乎又被深深的扎了几个窟窿。 　　…… 　　风驰守在穆宸轩工作的地方，就连他看了都有些于心不忍了，穆公子这哪里是赚钱啊？这分明是在自残啊！ 　　穆宸轩此时正在给京郊外一家富人家背土，这家人要重新修整院子，准备填平了院子里那个人工湖。 　　穆宸轩不知疲累的跑了一趟又一趟，就连主人家也没见过这么干活的！ 　　背了半天土，穆宸轩也早就灰头土脸的了。他跟其他苦力一起吃过午饭，午饭是主人家准备的青菜团子，吃完青菜团子，穆宸轩坐在一旁喝水，准备休息一刻钟继续干。 　　天气炎热，许多苦力都已经很疲惫了，中午多休息一会儿，也不着急那几文钱。 　　穆宸轩却不管这些，他的苦力搭档在休息，他起身撸起袖子就唤阿柏帮他背上土。 　　苦力圈子也是有自己的规矩的，突然出来了这么一个干活不要命的，似乎要被人抢了饭碗似的，其他人怎么能不眼红。 　　就在穆宸轩刚抗起那袋土时，一个苦力忽然伸出一只脚，心想绊倒穆宸轩。 　　穆宸轩确实也没注意到脚下，待阿柏着急着喊“公子”时，穆宸轩已经连人带麻袋一块重重摔在地上了！ 　　麻袋里是土，正砸在穆宸轩背上。阿柏又惊呼一声，连忙上前挪走麻袋。 　　“公子您没事吧？”阿柏快要哭了。 　　穆宸轩坐起身，靠在麻袋上，由着阿柏给他顺气。 　　阿柏扭头对那始作俑者骂道：“你干什么啊？！竟然敢对我家公子下黑手？！” 　　那人听着，表情古怪了一会儿，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你吓唬谁呢？！还公子？！谁家公子出来干这个？” 　　“我家公子可是……” 　　“阿柏！”穆宸轩沉声喝止了阿柏，穆宸轩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感觉自己并无大碍，又对阿柏道，“阿柏，帮我抬上来！” 　　阿柏又心疼又着急：“公子！属下不干了！要干您自己干吧！看看您现在这个样子，您不心疼自己，您也要想想穆……唔……老夫人啊！？老夫人看您现在这样会心疼坏的啊！” 　　穆宸轩并不搭理他的大呼小叫，这两天阿柏没少哭闹，他只是忍着没给他送回穆园而已。 　　穆宸轩转头对另外两个老汉十分客气道：“麻烦两位老大哥帮我抬一下。谢谢。” 　　被点名的两个老头儿相视，要说不信穆宸轩是个公子哥吧，看他的行为举止又是很有教养的，而且从来没说过一句脏话，同他们这些大大咧咧的粗人到底是不一样。 　　一个老汉忍不住走上前，问道：“小兄弟，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穆宸轩回以友好的微笑，道：“谢谢老大哥这么问，不过我没什么事，人生在世，遇到难处是正常的，自己想办法解决就是。” 　　“你说说，没准儿我们能帮忙呢。”老大哥觉得这个小伙子不错，所以想着深入交往看看。 　　穆宸轩苦笑道：“我只是缺钱而已，没别的。” 　　老大哥不说话了，他们这种干苦力的，能几个有钱呢。只不过这个看起来像公子哥的，居然也缺钱？难不成他家道中落了？或者是在外边闯了祸了，自己想着偷偷赚钱窟窿了？可是干苦力能赚几个钱…… 第232章 意外 　　老大哥帮不上忙，也就不再问了。 　　穆宸轩这两日不仅仅是干苦力，还把自己值钱的物件全都拿去当了，什么玉器古玩，玉佩饰品，甚至连衣服也当了个差不多。穆宸轩就像一个败家的纨绔子弟一般，丝毫不管这么做的后果，他根本没有想过用什么来张罗着迎娶薛丹颖。本来，穆太妃早就已经帮他准备好了迎娶薛丹颖需要的一应物件。 　　上京城中，穆宸轩有一处宅子，是当初穆太妃从宫里搬出来时置办的。若这房子不是穆太妃给他置办用来娶媳妇用的，他估计就把它卖了。 　　风驰时刻关注着穆宸轩的动态，直到约定的十日的最后一天，他拎着一袋子钱，进了京郊孙举人家里。 　　穆宸轩敲门时，孙举人正在他屋里的炕上挺尸。听到敲门声，孙举人不由得哆嗦了一下，这几天，来他家找事儿的人太多了，新仇旧恨的，闹到最后，无非是要钱，现在几乎把他家里搬空了。 　　孙举人的屋子的黑漆漆的，他也不敢起来点灯，害怕对方从门缝里看到他屋里的灯光。 　　穆宸轩站在门口，透过木头门的门缝往里看，里边黑漆漆的。他十分纳闷，这个时辰还不算晚，难道孙举人没回家，他老娘孙老太已经睡下了？ 　　有孙老太也是一样的。 　　继续砸门…… 　　孙举人听着砸门砸的执着，但是有没有像之前讨债的那般，一边砸门一边叫骂。 　　孙举人心里害怕，不知道对方是不是有什么阴谋，硬撑着没应声。 　　穆宸轩敲门就敲了足足有一刻钟。无人应，穆宸轩选择了原来的老路……上柳树，爬墙头…… 　　穆宸轩站在墙头上，喊了一声“有人吗？” 　　屋里的孙举人一个鲤鱼打挺就坐了起来，是穆宸轩的声音？！他来干什么？！ 　　孙举人脑袋里一百个问号，不过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穆宸轩是来送钱的。 　　我呸！他＊的！孙举人这声是对自己的骂的。自己脑袋都快不保了，竟然还想着别人能送钱来！ 　　孙举人骂完自己，转念一想，穆宸轩不会是想过味儿来了，来讨要那五百两银子的吧？！ 　　孙举人没敢点灯，从屋里偷偷猫了出来了，看着站在墙头上的穆宸轩，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穆宸轩一眼就看到了在门后缩着的孙举人，他大喊一声孙举人，孙举人突然腿一软，磕倒在了地上。 　　孙举人满脸苦相，哀嚎道：“穆公子，您饶了我吧！我已经很惨了！” 　　穆宸轩一头雾水。 　　孙举人又道：“我之前干的那些事已经遭到惩罚了，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 　　穆宸轩打断道：“你说什么呢？” 　　“？？？” 　　孙举人愣愣的瞪着眼，穆公子啥意思？叫人来整他还不够？ 　　“你之前做的那些龌龊事，与我何干？”穆宸轩提起手中的钱袋，道，“这是三千两银子，加上之前的五百两，还有一千五百块，你再等我几天。” 　　“？！！！” 　　孙举人震惊过后，惊喜的几乎要手舞足蹈，没想到穆宸轩居然是这么个傻憨憨！哈！ 　　穆宸轩从墙头上跳下来，走到孙举人跟前，把钱袋往他跟前一送，孙举人连忙双手去接。 　　穆宸轩忽然收回钱袋的手，问道：“和离书呢？” 　　“好说好说……”孙举人连忙进屋去写，不过他走了两步后，脑瓜一转，转头嘿嘿笑道，“恐怕现在不能给你吧？还差一千五百两呢！” 　　穆宸轩道：“一千五百两我会凑齐的，你先把和离书给我。” 　　孙举人眼珠转了转，穆宸轩居然都不以不要和离书也不给他钱为要挟，看来，他真的是很想要这和离书啊！三千五百两，也差不多了，够他花一阵子了，与人为善，与人方便嘛…… 　　孙举人挺直了腰杆，笑道：“那好，我先给你，不过那一千五百两要尽快哦！” 　　“好。” 　　孙举人感觉自己真是太伟大，太大方了，看看这大度，都可以写进故事里来歌颂了！ 　　孙举人一边写，一边想，穆宸轩可真是个大傻帽，朱娴都死了，还要和离书做什么，榆木疙瘩！ 　　穆宸轩拿了和离书，就连夜来到了朱娴的坟前，他又为朱娴带了她最喜欢的木槿花，他想起年少时，有一段时间他在上京书院跟朱老先生读书，那时候朱娴偶尔去书院，一来二去，两个人就认识了。 　　慢慢接触下来，两个人竟然都喜欢同一个人的诗，同样风格的字帖……共同点很多，共同语言也多了。 　　一抹明亮的火焰，和离书化成了灰烬，穆宸轩抚着朱娴的墓碑，轻声道：“娴儿，你以后与孙举人再也没有干系了。你自由了……” 　　穆宸轩的泪珠滚落，最终没能再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藏在暗处的风驰亦是不忍，偷偷抹了抹眼，转身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穆宸轩继续忙着干苦力赚钱，王锦姝让人帮着收拾穆宸轩城内的穆宅，到处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一看就是要娶亲的人家。 　　穆宸轩每每看到府邸中这般布置，心中更加刺痛，他的悔恨之意更重…… 　　穆太妃看到穆宸轩有了娶亲的意思，心里高兴，病情居然有了好转，再见到王锦姝时也不糊涂了，也不喊若兰了。 　　王锦姝看到穆太妃精神很好，穆太妃同身份为皇后娘娘的王锦姝也没什么好说的，所以王锦姝也就不怎么去了。 　　…… 　　荷花开满池塘，红的好似烈火，白的好似银雪，粉的又娇嫩欲滴，阵阵芳香散开，不禁让人沉醉其中。 　　此时，一眉清目秀的女子正坐在荷花池旁怔怔出神，这女子正是大理寺卿薛青的女儿薛丹颖。 　　可是，这薛丹颖前几天前出现了一些状况，就是在这池塘边站着的时候，忽然一阵眩晕，一头栽进了池塘里。 　　薛丹颖的身后，是她的婢女流苏，流苏这几天挺疑惑，自从姑娘落水之后，性情忽然大变，不爱说也不爱笑了，而且，最最糟糕的事情就是——姑娘从前那些事情，都不记得了！ 第233章 成婚 　　薛丹颖之所以不记得自己的过往，是因为她并非薛丹颖。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成为薛丹颖，她只记得自己将自己挂在了房梁上，为了不耽误穆宸轩，为了不想成为穆宸轩的牵绊，上吊自尽了。 　　没错，现在在薛丹颖身体里的人正是朱娴！ 　　此时的薛丹颖正坐在荷花池旁，她几天前醒来时，正是被人从这荷花池中救出来的。 　　后来朱娴才知道，薛丹颖落水之后，连续昏迷了有两天，连医生都回天乏术了，可是，就在薛丹颖的父亲母亲决定放弃的时候，她醒了，失去了记忆！ 　　薛丹颖从婢女流苏那里得知她是大理寺少卿薛青的女儿，知道了她即将成为穆宸轩的妻子。 　　身为薛丹颖的朱娴心中真的是不知是何滋味，她想难道是上天眷顾？让她能和穆宸轩再续前缘？可是话又说回来，她才走了几天？穆宸轩就要娶妻了？ 　　虽然当初自己的心态确实是不想耽误穆宸轩，可是穆宸轩现在这么快的就娶了别人为妻，她心里到底是难过的。 　　薛丹颖坐在荷花池旁这样怔怔发呆，流苏看了心里也着急，姑娘自从醒了，失去记忆以后，就一直这么傻坐着，流苏说什么，就是什么，该吃饭吃饭，该请安请安，就是不愿意多说话，流苏真的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薛丹颖和穆宸轩的大婚就在一个月后，薛丹颖这样子急坏了她的母亲，本来女儿寻得了好的夫婿她心里高兴，可是那天从寺庙回来以后的第二天，女儿不甚落水了，就变成了这样痴痴傻傻的模样。 　　穆宸轩这边，整日依旧是在卖苦力，不过之前他还给孙举人的钱主要是当了自己大部分家当得到的。真正通过卖苦力得到的钱真的是像阿柏说的，杯水车薪，九牛一毛…… 　　穆宸轩依旧没日没夜的忙碌，就是不肯回到自己京中的宅子，因为那宅子到处张灯结彩，让他一下子就能想到朱娴，他心里难受。 　　穆宸轩现在还是想用身体上的劳碌来麻痹自己，干完活倒头就睡，睡醒了继续干…… 　　两个当事人都没有真正关心过婚礼准备的进展，穆宸轩这边有穆太妃委托皇后娘娘张罗，又有穆宸轩的姐姐穆若菡，还有霍依雯帮忙，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薛丹颖这边自然不必说，虽然薛丹颖的母亲对她很是担心，可是嫁人还是要嫁的，若是这次因为女儿这种浑浑噩噩的状态推了这么好的婚事，才是犯傻呢！订了亲又退亲，那姑娘就嫁不出去了…… 　　萧霖业自从知道王锦姝为何会非常关心穆家姐弟的真正原因后，又多派了几个人手给王锦姝来用，王锦姝整天忙着这件事，再者他也知道了穆宸轩和朱娴的事以后，对他们除了惋惜之外，只觉得更加不能再让王锦姝因为这件事上火，所以除了穆宸轩本人的问题，婚礼准备的还算是比较顺利。 　　转眼就要到七月初八，穆宸轩和薛丹颖大婚的日子。 　　穆宸轩自然早就被穆太妃叫回了上京穆园，他这些天整日都在外边跑，曾经那个皮肤白皙丰神俊朗的年轻人，现在的脸上写满了沧桑，被晒的黝黑的皮肤，连日来吃不好睡不好，身体的日渐消瘦，深陷的眼窝，还有粗糙的手掌，手上因为急着干活而不小心划破的道道伤痕。 　　穆太妃看了心疼极了，直骂阿柏不懂事，不知道规劝穆宸轩，阿柏连忙跪着磕头求饶恕。穆宸轩面对穆太妃，表情呆呆的，并没有打算要说什么的意思。 　　穆太妃又着急又生气，责备道：“小轩！你告诉姑母，你是不是不想娶薛姑娘啊？” 　　穆宸轩垂眸，道：“小轩愿意娶。” 　　“你口是心非呢，你若是不愿意娶，哀家也没有逼迫你，你娶是你自己的决定，既然决定要娶人家姑娘，就要对人家姑娘负责！你懂不懂？！”穆太妃手里捻着佛珠，越说越生气，这孩子，有什么话都不愿意说出来，她何尝不知道他这段时间不开心呢！当穆太妃让人查清缘由的时候，朱娴已经死了，为时已晚。 　　穆太妃想，穆宸轩肯定是不想辜负她的期望，想着早些娶亲，满足了她的愿望，才这么说的。 　　可是，他大可不必这样啊！这是一辈子的事，她又没有逼着他非让他立刻马上娶亲…… 　　穆宸轩点头，肯定道：“姑母，小轩是真的打算好了的，我愿意娶薛家姑娘薛丹颖，她是个好姑娘，小轩会好好对待她的。” 　　穆太妃有些无力，哪个年轻人要娶亲了是这种苦大仇深的表情呢，她挥了挥手，无奈叹道：“你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穆宸轩施礼道：“小轩记着。” 　　七月初八，黄道吉日，宜嫁娶。 　　穆宸轩一早被叫起来洗漱穿衣，准备去迎亲。 　　薛丹颖起的更早，直到这一刻，她才仿佛真的醒过来一样，她要嫁给穆宸轩了，穆宸轩……那个她心心念念很久，让她心碎，又给她希望，最后让她彻底破碎的男人，她竟然真的要同他成亲了……可是，她已经不是朱娴，而是薛丹颖。 　　薛丹颖看着镜中的自己，陌生的脸庞，陌生的声音，陌生的一切…… 　　“一梳梳到发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四梳永谐连理；五梳和顺翁娌……” 　　字字入耳，薛丹颖心中又乱了，她是朱娴也好，是薛丹颖也罢，最终的结果不是很圆满了吗？她和他终于在一起了。 　　薛丹颖这几天不怎么说话，努力梳理着这件其实看起来简单的事，可是心里却还是杂乱无章的。现在婚礼近在眼前，她马上就要见到他了，且不管旁的了，想到马上见到他，心情好像也不一样了…… 　　薛丹颖看着自己如瀑的长发被绾成新娘的发髻，头上戴了一套飞凤喜冠，大红盖头落下，世界就剩了一片红通通，等待那个人掀开她的盖头。 　　薛丹颖被陪嫁婢女流苏搀扶着出了门，门外是穆宸轩带着人在叫门，薛丹颖仔细听了听，竟然没有听到穆宸轩的声音。 　　是其他人声音太大盖住了他的声音？还是他根本就没有发出声音呢？ 第234章 花烛 　　门打开了，薛丹颖由兄长薛墨隐背着出了院子，薛墨隐脚步稳健，薛丹颖趴在他的肩上仍旧没有说一个字。 　　薛墨隐前两日才回到上京，几乎都没时间同妹妹好好说说话，他知道妹妹薛丹颖文静，可是也不至于安静到一句话也不说。 　　薛墨隐觉得奇怪，可是又不知道奇怪在哪里，他轻轻扭头，对妹妹薛丹颖低声道：“妹妹，紧张吗？” 　　薛丹颖道：“紧张。”紧张二字说的根本没有什么波澜，薛丹颖的心情何止是一个紧张可以形容的，所以真正的复杂心绪，落到最后竟成了波澜不惊。 　　薛墨隐想，原来妹妹是紧张的说不出话来了啊，薛墨隐又笑道：“别紧张，别说你了，男方肯定也紧张。想当初我娶你大嫂的时候，别看我坐在马上，表面满脸笑容，实际上心里紧张多了。那时候哪里像你们现在这样，还能提前相看，我和你大嫂完全是新婚之夜才看到了对方第一次，那才叫紧张刺激！” 　　薛丹颖有心无心的好像也听进去薛墨隐说的话了，竟然咯咯的笑了起来：“那你们可真是可怜，总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真的连见都没见过的人，就被安排在一起了，还要过一辈子，那可是要真的好好紧张一番的。” 　　薛墨隐听着妹妹话中带笑，这是又不紧张了呢。 　　留给兄妹的时间并不多，也就几句话的功夫，薛墨隐已经把妹妹薛丹颖背到了门口，送进了喜轿。 　　喜乐起，一阵喧嚣热闹，薛丹颖不知道喜轿绕着怎样的路线进的穆府，其实路线什么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进了穆府…… 　　上京城，穆宸轩的府邸——穆府。 　　主持庆典的主持人在上边说着俏皮话，这个主持人是穆太妃选定的，她喜欢这种欢乐的气氛，本来，娶亲就是一件高兴的事儿啊！ 　　热闹了一番终于到了正题——拜天地。 　　穆宸轩此时双拳早就紧握，他的心像是被人揪出来使劲儿揉搓一般生疼，别了朱娴，永别了！ 　　一拜天地…… 　　缓缓，穆宸轩俯下身子。 　　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唱喝声结束，薛丹颖被人扶着进了洞房。 　　薛丹颖坐下来以后，才感觉到今天真的是身心俱疲，刚刚他同她近在咫尺。 　　薛丹颖只感受到穆宸轩在一拜的时候有些迟疑，之后就再没有丝毫犹豫…… 　　“姑娘，您渴不渴？”流苏偷偷问道。虽然说掀盖头之前不能吃东西说话，可是毕竟姑娘饿了一天了，她作为第一婢女应该好好关心姑娘的。 　　薛丹颖摇了摇头。 　　流苏乖巧的退到一旁。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薛丹颖听到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人脚步凌乱的进了屋，听那沉重的脚步声，定然是喝了不少酒。 　　穆宸轩腿打着螺旋就走到了薛丹颖跟前，先是扑通一声重重坐下，紧接着，扑通一声，躺在了床上。 　　“喝！别客气！”穆宸轩嘴里还在说着醉话。 　　穆宸轩两腿耷在床边，就那么躺着，好像丝毫没有在意薛丹颖的存在。 　　薛丹颖就这么默默的坐着。 　　流苏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道：“姑爷，该掀盖头了。您掀了盖头再……” 　　“流苏，你先退下吧。”薛丹颖沉声喝止了流苏的话。 　　流苏低低的应了一声，才十分不情愿的出了屋，关了门。 　　穆宸轩眼睛虽然闭着，可嘴里还是叨叨叨的说着醉话。 　　“都喝！别客气！” 　　“今天是我穆宸轩大婚的日子，你们都要吃好喝好啊！” 　　…… 　　薛丹颖静静的坐着，听着他嘴里含含糊糊的说着，他不仅在说，手里还拿着一个酒壶挥来挥去的，酒壶里有酒，已经撒到了床上了。 　　门外的流苏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她眼里憋着泪，为姑娘感到气恼，这个新姑爷怎么回事啊？把自己喝成这样，连盖头都不掀！姑娘头上戴的那么重的飞凤喜冠已经戴了一天了！ 　　穆宸轩抱着酒壶打起了呼噜，薛丹颖一时之间满是心酸苦楚，穆宸轩到底是不是因为朱娴才这样的？ 　　薛丹颖轻轻推了推他，低声唤道：“穆公子，穆公子。” 　　穆宸轩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嘴里囫囵道：“别打扰我睡觉！……喝！喝酒！吃好……喝好……” 　　薛丹颖微微蹙眉，又推了推他，又道：“把盖头掀了吧？” 　　穆宸轩这才坐起身子，双手向后支撑着身子，眼神迷离的看着眼前这个蒙着大红盖头的人，一把扯下了红盖头，同时他一倒头，又扭到里边睡去了。 　　这个过程中，他几乎连看都没有看薛丹颖一眼。 　　薛丹颖看清这个躺在床上的男人，心中登时百感交集，这才多久，他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不仅黑了瘦了，手上还有几处划痕，他这是……怎么了？ 　　薛丹颖到底还是心疼眼前这个男人，眼眸中已经是泪水氤氲，她看着他，之前在一起的那些时光，飞快的在脑海里回放，薛丹颖脸上已经满是泪痕…… 　　不知道过了多久，薛丹颖才唤了流苏进来帮自己洗漱，流苏看姑娘的妆容，明显是哭了，再看看床上那个合衣躺着的穆宸轩，就知道姑娘为什么哭了。新姑爷怎么能这样啊啊！流苏真的快要被气疯了…… 　　薛丹颖倒是很平静，她洗漱完毕后就换了一身家常的衣服，自己去外间小榻上睡了。 　　流苏十分不理解，嘟囔道：“姑娘您是新娘子，怎么能睡在婢女守夜的小榻上啊？这要是传出去，姑娘您可怎么办啊！” 　　薛丹颖扯起一起无奈的笑意，道：“你不说，谁知道呢。” 　　随后，薛丹颖催促流苏去睡了，自己也在小榻上躺了下来。 　　虽然忙碌了一天，薛丹颖却毫无睡意，她不傻，她也不是没有心，她还是朱娴的时候，就该知道穆宸轩的心意的，可是她还怀疑什么呢？怀疑穆宸轩对她的真心吗？现在她可满意了？看到穆宸轩这样不爱惜自己，这样对待薛丹颖，她可满意了？ 　　夜色昏昏，里屋燃着火红的烛火，而身在外屋的薛丹颖却在暗夜中悄悄叹气…… 第235章 乖顺 　　翌日清晨，薛丹颖很早就起床了，她进了里屋，坐在梳妆台前轻手轻脚的为自己梳妆打扮，她还是朱娴的时候并非什么大家闺秀，况且成为孙举人妻子之后，孙举人家里就遣退了之前用的仆妇，一应家务就落在了她头上。 　　所以，日常中一些事务自己也会做，包括做饭梳头化妆什么的。 　　薛丹颖绾了一个普通的妇人发髻，一如她还是朱娴，还在孙举人家里的时候的那种发髻。 　　穆宸轩醒来坐起身，看到梳妆台前那个纤细的背影，头脑一热，低低唤了一声娴儿。 　　薛丹颖肩膀微颤，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容颜早就与朱娴大不相同，唯有发髻还是一样的。可是现在，她若是告诉他，她真的就是朱娴，定然会吓坏了穆宸轩，还难免适得其反。 　　穆宸轩缓了缓神儿，才想起他娶的妻子是谁，又想起之前穆太妃说过的话，他脸上的表情才和缓了下来。 　　“你醒了？” 　　穆宸轩这句是对薛丹颖说的。 　　薛丹颖转过身，应了一声。 　　穆宸轩起身，薛丹颖亦是站起身，帮他拿衣服。 　　穆宸轩并没有让她给他穿衣，而是接过衣服，说道：“以后你不必做这些，之前一直是阿柏伺候，以后也让阿柏伺候吧。” 　　薛丹颖又应了一声。 　　穆宸轩见她如此乖顺，心中忽然有些不忍，穆太妃的嘱咐还回响在耳边，就算他心中再怎么割舍不下朱娴，也不该迁怒于薛丹颖，薛丹颖是无辜的。 　　穆宸轩语气稍微缓和了下来，语带歉意道：“昨晚我喝多了……” 　　薛丹颖拿着他腰带的手轻轻一颤，微微扯了扯嘴角，说了一句没关系。 　　穆宸轩看她头上的发髻，到底是觉得不舒服，又道：“今后你别梳这个发髻了，不适合你。” 　　“好。”薛丹颖回答。 　　穆宸轩有些错愕，她到底还是太乖顺了，穆宸轩穿好衣服，大步往外走，走到门口忽然又顿住了脚步，转身道：“你我既然成婚了，就不必过分拘谨，穆府没有要侍奉的长辈。你平日里偶尔随我去山上穆园看望姑母即可，也不必天天去侍奉。以后穆府你就是当家主母了……” 　　“是。”薛丹颖看着穆宸轩，语气柔和道。 　　穆宸轩不再理会她，她的乖顺让他心烦，他甚至怀疑她知道了朱娴的事，故意作出这种委委屈屈乖乖巧巧的样子惹他怜爱。不过，就算她知道又如何，朱娴已经走了，她也不可能去跟一个死人较真吧？朱娴怎么都不会受她打扰了…… 　　薛丹颖换了一种发型的样子，换上了正红色的百褶罗裙，今日她要跟随穆宸轩先去拜见山上穆园里住着的穆太妃，也就是穆宸轩的姑母，随后，他们要去宫中拜见皇后娘娘，因为皇后娘娘是穆宸轩的义姐…… 　　薛丹颖收拾完毕后，流苏扶着她到了小厅，穆宸轩恰好从小厅里出来，里边的仆妇迎了出来，施礼道：“夫人用早膳吧。” 　　薛丹颖看了一眼穆宸轩的背影，应了一声就跟着仆妇进去了。 　　仆妇自然知道薛丹颖在想什么，新婚夫妇第一天就不在一起吃早饭，真不知道公子怎么回事…… 　　穆宸轩在外边马车等了一刻钟，薛丹颖吃好了饭，由仆妇和流苏扶着进了马车。 　　马车还算宽敞，薛丹颖进去后就坐在了穆宸轩身边，两个人面对前方而坐，但是谁也没有看彼此，穆宸轩看着窗外，薛丹颖也看着窗外。 　　穆宸轩为薛丹颖的沉默而疑惑，薛丹颖为穆宸轩的沉默而感动不忍。薛丹颖此时心中的想法就是时间会改变一切，不必心急，她是朱娴的真相，应该慢慢同他说…… 　　马车行了两刻钟才到了穆园的山脚下，穆宸轩先行下马，下来以后本来背对马车，后来想了想还是转过身来，伸出手。 　　薛丹颖嘴角扯起一个微笑，将手放在他的手心，她手心冰凉，他手心滚烫…… 　　薛丹颖下了马车，穆宸轩立即松了手，薛丹颖手心的温暖消失，她也不恼，默默跟在穆宸轩身后，拎着裙子上了山。 　　流苏都快被气疯了，所谓细节看真章，穆宸轩竟然这么对自己姑娘，太过分了！ 　　流苏不能对穆宸轩撒气，但是她可以冲着他的侍从甩白眼儿啊。 　　流苏甩给阿柏的大白眼儿直叫他哭笑不得，流苏本来就是一个大眼睛的姑娘，再一瞪大眼睛，生气的样子着实有些吓人。 　　阿柏默默低着头躲避流苏的白眼儿，白眼儿就白眼儿吧，想她一个小姑娘也不会动手，白眼儿又不疼…… 　　走到穆园的门口，薛丹颖忽然加快了脚步，走到穆宸轩身边，扯了扯他的衣袖。 　　穆宸轩顿足，疑惑的看着她。 　　薛丹颖面无他色，语气丝毫也没有迟疑，问道：“要不我们拉着手吧？” 　　穆宸轩有些疑惑的看着她。 　　“毕竟太妃娘娘希望看到我们……” 　　薛丹颖的话说了一半，她觉得穆宸轩能懂她的意思。 　　穆宸轩低头拉过她的手，轻轻说了一句谢谢。 　　穆宸轩当初在寺庙见到薛丹颖时只觉得她十分乖巧柔顺，但是没有料到她乖顺的同时，又几乎能看透他的心意…… 　　穆宸轩说完谢谢，薛丹颖掀了掀嘴角，对他点了点头。 　　两个人手拉手进了穆太妃的院子，待走到院子中央，薛丹颖攥了攥穆宸轩的手，低声道：“高兴一些吧？” 　　穆宸轩冲她扯起一个笑，那笑带着苦涩，有些难看。 　　薛丹颖看他这幅神情又好笑又心疼…… 　　此时穆太妃正端坐在花厅的太妃椅上，一场大病让她瞬间苍老了许多。当她看到两个孩子牵着手进来时，心中顿时松快了不少。 　　两个孩子上前跪拜，穆太妃笑呵呵的让他们起身，看着新妇薛丹颖，真是越看越欢喜…… 　　薛丹颖笑着答穆太妃的话，温柔守礼的样子让人挑不出半分毛病。穆宸轩脸上也是带着浅笑的，只不过那笑看起来心事重重而已。 　　穆太妃同他们说了会儿话，就催促他们赶紧进宫去，别让皇后娘娘等久了。 　　两个人拜别穆太妃，就一同出了屋，走出屋子，薛丹颖假装去看院中的槐树，自动松开了穆宸轩的手。 第236章 记忆 　　穆宸轩看着那纤瘦的背影，她乌黑的发盘起，头上红珊瑚流苏头饰随着她转头轻轻晃动。 　　穆宸轩又有一瞬间失神，她的一举一动和娴儿好像…… 　　穆宸轩连忙摇了摇头，不，她不是娴儿，她是薛丹颖，一定是自己思念娴儿太甚才会产生幻觉吧。 　　穆宸轩站在薛丹颖身后，亦是随着她的目光望向那棵老槐树。老槐树枝叶繁茂，几乎将整个院子遮挡在底下，粗大的树干上湿漉漉的，长了青苔。 　　没多久，薛丹颖转身，轻声道：“走吧。” 　　穆宸轩点头转身，走在前边，薛丹颖看着他的背影，默默跟在他的身后。 　　两个人一起坐进马车里，穆宸轩仍旧望着窗外，薛丹颖便也没了说话的欲望，两个人仍旧是一路无言。 　　待到宫门口，薛丹颖下车时穆宸轩依旧伸出手来接她下马，然后一前一后走进了宫里。 　　两人一路沉默，行至凤藻宫，穆宸轩忽然顿足，转头伸手，望向薛丹颖。 　　薛丹颖亦是伸出手，冰凉的手指落在温暖的掌心中。 　　穆宸轩之前只握过朱娴的手，朱娴的手也是这般冰凉。 　　此时，两个人手拉着手进了凤藻宫。 　　王锦姝正在正殿里等着两个人，两人进来行礼过后，王锦姝命丁香拿了赏赐给新婚夫妇，然后又寒暄了几句。 　　王锦姝看着薛丹颖一脸沉静的模样，说话的时候也是带着笑的，并没有什么异常，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两个人出宫时，已经接近晌午，马车缓缓前行，行至东街时，薛丹颖忽然问道：“是不是快到宝膳楼了？” 　　穆宸轩嗯了一声，可他并没有想宝膳楼和中午之间有什么关系，因为他并没有想和薛丹颖一起吃午饭。 　　薛丹颖又道：“我很喜欢吃宝膳楼的醉烤鸭，你吃过吗？” 　　醉烤鸭……穆宸轩微微蹙眉，这是娴儿爱吃的菜品，穆宸轩面色恢复平静后才转头道：“让阿柏给你买回去吃吧，一会儿我还要和临亲王殿下去忙军中的事，就不陪你用午膳了。” 　　“好。”薛丹颖答道。 　　穆宸轩以为薛丹颖至少会表现一下不满或者是特别希望同他一起用膳之类的，没想到这么干脆就答应自己吃饭了。 　　薛丹颖脸上并没有什么不满的神色，可以说是十分平静，毫无波澜。 　　到了穆府前，薛丹颖提前下了马车，头也不回的进了院子。穆宸轩看着她的背影，默默叹了口气…… 　　自从穆宸轩成婚以后，王锦姝就没有再让风驰暗中跟着穆宸轩。 　　刚刚穆宸轩所说的“跟着临王殿下去忙军中之事”其实也仅仅是出去打工而已，他心里有这个执念，他要把孙举人的那五千两补齐，他要让朱娴和孙举人断的干干净净！ 　　薛丹颖回到住所，开始自己收拾布置小院儿，她和穆宸轩住的这个小院儿是整个穆府里比较精致的一个园子，她要按她所有的喜好重新修整院子。 　　薛丹颖先是让人在院子里移栽了她最喜欢的木槿花，然后还有他们都很喜欢的竹子，院中小亭子里放了一架古琴，薛丹颖可以随时去弹琴。 　　还有小厨房，她还是朱娴的时候就比较擅长厨艺，穆宸轩吃过她做的一些饭，她要重新再给他做一次。 　　小厨房是最不好收拾的，不过她现在不同于在孙举人家里时，现在有流苏和许多仆妇帮忙，也就半日功夫，小厨房便收拾妥当了。 　　天色已晚，再做复杂的糕点已经来不及了，薛丹颖做了一个简单的冰糖雪梨，从前酷暑的时候，她会做一些送到书院，每次她都会偷偷给穆宸轩一碗，可是有时候被孙举人看到，孙举人很讨厌很厚脸皮，总是死皮赖脸的凑上来笑嘻嘻的讨要。 　　薛丹颖摇了摇头，努力把关于孙举人的记忆赶出脑海。 　　薛丹颖让流苏在厨房里小火煨着那冰糖雪梨，自己在屋里绣花，她其实算是最守礼教的女子了，从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女红刺绣也十分擅长，她最喜欢木槿花，所以她绣木槿花也绣的最多。 　　这次，她要绣一个木槿花的荷包给穆宸轩。 　　湖蓝色的锦布上，不多时一朵栩栩如生的木槿花就成了，夜越来越深，穆宸轩没有回来的意思，薛丹颖也没有让婢女再守着那冰糖雪梨，而是让她们关了火，各回各屋睡了。 　　新婚第二日，穆宸轩一夜未归。 　　薛丹颖并没有让人去打听他的去向，现在就是只要他没有危险，她便不去过问。 　　转眼又一日，再一日薛丹颖就要归宁了，穆宸轩让阿柏送来了归宁的礼品单，薛丹颖看后觉得并无不妥，让阿柏告诉穆宸轩明日就这样安排即可。 　　大婚第三日，穆宸轩仍然没有人影。 　　薛丹颖归宁之日，一早穆宸轩终于露面了，他来到小院儿，等在外厅。 　　薛丹颖穿了她还是朱娴的时候最喜欢的浅蓝色，头发也绾了妇人发髻，配了湖蓝色的猫眼玉石流苏。 　　薛丹颖还剩最后脸上的妆容，穆宸轩坐在外厅里等，流苏把薛丹颖一早准备的糕点送到了外厅。 　　穆宸轩看着眼前的糕点发呆，这糕点娴儿也做过，是玫瑰糕，用玫瑰花瓣加糖揉制成馅料，加糖的量要掌控好，糖多了容易腻，糖少了花瓣的味道就会太过。这是娴儿告诉他的…… 　　穆宸轩忍不住拿起一块玫瑰糕，他吃过世上最好吃的玫瑰糕，来自娴儿，他已经做好了再也找不到那曾经的味道的准备。 　　不过，当他咬下一口时…… 　　穆宸轩闭着眼睛嚼着糕点，好像娴儿就近在眼前。 　　此时，薛丹颖轻轻的脚步声传来，她坐在了他的对面。 　　穆宸轩并没有睁开眼睛，他怕薛丹颖看到他眼中的水汽。 　　薛丹颖静静等他吃完一个后，才问道：“味道怎么样？” 　　穆宸轩并没有回答她，而是反问道：“这玫瑰糕是闺中女子必学的项目吗？”若不是这样，薛丹颖怎么和朱娴做出来的味道几乎一模一样？可是再一想，二姐不会，依雯姐不会，所以应该不是吧…… 第237章 逝去 　　薛丹颖看着那玫瑰糕，浅笑道：“是，好多人都会做。” 　　穆宸轩哦了一声，不得不承认，他当时以为朱娴做的是最好吃的了，他比较的是铺子里卖的糕点，现在看来，薛丹颖做这梅花糕的手艺竟然与朱娴别无二致。 　　穆宸轩又问道：“那你是跟谁做的？” 　　薛丹颖睫毛轻颤，她是朱娴的时候，阿娘早逝，她做糕点的这些手艺有从仆妇那里学来的，有从丫鬟那里学来的，有的甚至是她跑到糕点房的后厨学的，不过除了向别人学习，也要自己去思考，改进，这玫瑰糕就是，市面上的玫瑰糕有的太过甜腻，有的玫瑰味太重，都不是很理想，朱娴自己想了一个特别的方法…… 　　薛丹颖的思考也只是一瞬，她垂眸道：“是让我家厨娘教的，我自己又改进了一些。” 　　说前半句时，穆宸轩已经对这个话题没什么兴趣了，当薛丹颖说她自己改进了一些时，穆宸轩又忍不住往前探了探身子。 　　“你说什么？” 　　穆宸轩还记得朱娴当时有些得意的说“我自己改进了一些，这可是上京城独一无二的美食哦。” 　　薛丹颖抬眸，眼中水汽氤氲，喉咙也忍不住带了哽咽：“我……自己改进了一下，市面上的玫瑰糕，不是放的糖太多太甜腻，就是放的糖太少玫瑰味道太重，我就想着……” 　　薛丹颖同穆宸轩对视着，仿佛这世间要静止一般。 　　“我就想着……若是玫瑰花瓣能与糖和蜂蜜融为一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相辅相……” 　　穆宸轩眼中带着惊讶、疑惑……薛丹颖的话竟然和当初朱娴说的话一模一样，他忍不住激动道：“你从哪里听来的？！” 　　薛丹颖眉心一跳，没想到他竟然如此激动，不自觉的身子向后推去，穆宸轩立即起身，快步走到她跟前，两手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撑着椅子扶手，将薛丹颖圈在了她此时坐着的椅子里。 　　穆宸轩一字一顿问道：“你到底是从哪里听来的！？” 　　“我……”薛丹颖被他这个样子吓了一跳，是她太心急了，她看着穆宸轩这样子，心中亦是疼痛不已，她心疼他，她差点儿就脱口而出承认自己就是朱娴，可是没有人会相信的，就算是穆宸轩也不会相信，她重生到别人身上，太荒谬了！ 　　薛丹颖睫毛轻颤，眼泪就掉了下来，颤声道：“这是我自己想的……很简单……” 　　穆宸轩根本没有办法接受朱娴“独一无二”的想法别人竟然也知道，还说——“很简单”？！穆宸轩脸上带着恼色：“你之前查过她？！” 　　薛丹颖没想到穆宸轩最后竟然是这样解释的，她查过她？ 　　“什么她？”薛丹颖只能装作不知道。 　　“你莫要装傻，你知道她对不对？你还让人彻查了她。其实你不必如此，我会待你好，你会永远是我的夫人，可是你也要知道，有些底线永远是不能碰触的！”穆宸轩语气中带着警告的意味。 　　薛丹颖很无力，是她太心急了，她低声说了一句“我知道了”，便扭过头去，不再多言。 　　穆宸轩愤愤然起身往外走，抛下一句“我在车里等你”就出了屋。 　　薛丹颖轻轻吐了一口气，唤来流苏重新梳妆。 　　流苏见姑娘这样，更是心疼无比，她家姑娘哪里受过这般委屈呢，这个姑爷也太不像话了，回去她一定要给夫人说，让夫人好好说说姑爷，对姑娘好一些！ 　　流苏的表情都写在脸上，薛丹颖怕回去之后流苏说出什么不好的话，嘱咐流苏道：“流苏，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不过回去之后千万别跟夫人和老爷说这些。” 　　“姑娘……”流苏扁着嘴，眼里存着泪，“姑娘明明受了委屈，为什么不说啊？” 　　薛丹颖拉过流苏的手，耐心劝道：“不能说就是不能说，本来呢，这是我和夫君之间的事，若是你多嘴告诉老爷夫人，矛盾就变成了两个家庭之间的矛盾了，我不想把事情闹大，况且夫君是个温柔体贴的人，只不过……现在他可能是有些烦心事，等他状态调整好了，我们就好了……” 　　流苏半信半疑的点头。 　　主仆二人出了穆府，流苏扶着薛丹颖上了马车。 　　马车里的穆宸轩也冷静了下来，刚刚他太冲动了，竟然认为薛丹颖是提前查了他，可是刚刚在马车里细细想来，她查过怎么可能查的那样事无巨细，甚至连他和朱娴两人人的亲密交谈都能查出来呢？也许玫瑰糕仅仅只是个巧合吧，朱娴能想到的，别人怎么就不能想到呢？可能薛丹颖确实只是恰巧想到了而已。 　　薛丹颖进来以后，依旧老规矩，看窗外，不过这次，她似乎感受到了穆宸轩投过来的目光。 　　良久，穆宸轩开口：“对不起。” 　　薛丹颖转过头，看着穆宸轩一脸愧疚，淡淡的笑了笑，道：“没关系。” 　　穆宸轩眉头微蹙：“你可以说有关系，你……不必如此事事顺从我……” 　　薛丹颖扬了扬唇，道：“我并非是顺从你，而是我真的觉得没关系。” 　　薛丹颖不再看他，而是转头望向窗外，其实是她错了，她不该这么急着让他接纳她…… 　　穆宸轩又道：“我刚刚说话的语气太重了，我不知道你之前有没有让人查过我，其实我也并不想瞒你，我之前……有喜欢的人。” 　　薛丹颖垂眸道：“谢谢你如此坦诚。我也可以告诉你，我真的没有让人查过你。”朱娴没有，她成为薛丹颖以后没有，至于薛丹颖之前……她就不知道了…… 　　薛丹颖又道：“那你能同我说说她吗？” 　　薛丹颖给穆宸轩的印象总是安安静静的，可是能在夫君说出这样的话以后，还能保持淡定的，几乎少之又少了。 　　穆宸轩坦白道：“她的名字叫朱娴……” 　　穆宸轩同薛丹颖说了他和朱娴是如何相知相识，以及薛丹颖之后带给他的惊讶，她盘起的发髻，她喜欢穿的浅蓝色衣服，她爱吃的宝膳楼的醉烤鸭，她喜爱的种在院子里的木槿，她做的玫瑰糕…… 　　“只不过……”穆宸轩一脸哀伤，“她永远回不来了。” 第238章 不同 　　薛丹颖认真听完，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就已经到了大理寺少卿府邸薛府，马车停下来。 　　两人彼此对视一眼，穆宸轩脸上努力扯起笑容，道：“下车吧，到了。” 　　穆宸轩钻出马车，伸手来接薛丹颖，薛丹颖被穆宸轩温热的手掌有力的握着，她慢慢下了马车，手本能往回缩，却被穆宸轩忽然握紧了。 　　穆宸轩低声道：“走吧，别让二老等久了。” 　　薛丹颖轻轻应了一声，由穆宸轩拉着进了薛府。 　　从门口一路行至花厅，两个人都是牵着手的，穆宸轩偶尔还会提醒薛丹颖看脚底下。 　　薛丹颖心中感动，她相信，穆宸轩是个有情有义的男人，他对现在的薛丹颖好并非是忘记了朱娴，而是作为一个男人对过门妻子的责任和担当。 　　直到二人行至花厅，向大理寺少卿薛青夫妇行礼后，薛丹颖的脸上一直都是带着浅笑的，同去穆太妃的穆园不同的那种笑，这是真心实意的笑，是感觉到未来越来越美好的笑。 　　薛老爷看到穆宸轩好像更黑更瘦的样子，不禁皱眉质问薛丹颖：“颖儿是不是没有照顾好夫君，你看看阿轩怎么这几日这样憔悴？” 　　还未待薛丹颖开口，穆宸轩抢先道：“让岳丈担心了，是小婿自己的公务繁忙，跟颖儿没有关系。” 　　薛青本来也不是真的要责备自己的女儿，只是觉得穆宸轩现在的状态与之前大不相同，以为他们遇到了什么事情呢，现在听穆宸轩主动为女儿解围，而且还亲切的称呼女儿为颖儿，心中已经很是满意，默默给穆宸轩打了满分。 　　中午吃饭的时候，薛丹颖的长姐也回来了。 　　薛丹颖的长姐名为薛丹竹，薛丹竹与大哥薛墨隐皆是薛青的第一任夫人所生，所以他们既是长子长女又是嫡子嫡女。 　　薛丹颖的母亲是续弦，不过现在的薛夫人为人谦和，待前室的两个孩子极好，所以前室的两个孩子对她很是敬重，而且三个孩子之间的关系相处的也很不错。 　　薛丹竹是自己带着孩子回来的，薛墨隐问起大姐夫，薛丹竹说他在忙公务，实在是脱不开身。 　　薛墨隐也就没有再多问，中午吃饭时，薛丹竹和薛丹颖坐在一起，薛丹竹脸上带着笑，不住的给薛丹颖夹菜，笑呵呵的说让她多吃。 　　薛丹竹的孩子今年四岁，是个女孩儿，小名儿叫棠儿，棠儿长着一张娃娃脸，也跟着她阿娘一起给薛丹颖夹菜，奶声奶气道：“小姨姨多吃！” 　　不知怎么的，话题就说到了孩子身上，薛夫人夸棠儿乖巧懂事，薛丹竹说等妹妹有了孩子，也会很可爱的！ 　　棠儿听说要有新的孩子，很不解的眨眨眼睛，问道：“阿娘，什么孩子？” 　　薛丹竹笑道：“是你小姨姨和小姨夫的孩子啊，将来他们也会有小宝宝的，到时候你就有弟弟妹妹跟你一起玩儿了。” 　　“哇！太好啦！”棠儿拍着手笑，之后，她转头问薛丹颖，“小姨姨，你们什么时候有小宝宝啊？” 　　薛丹颖一滞，默默转头看穆宸轩。 　　薛墨隐差点被这童言无忌呛的喘不上气，直咳嗦。 　　薛老爷和夫人没有解围的意思，他们确实想听听，这两个人打算什么时候要宝宝啊。 　　穆宸轩倒是冷静，十分认真的对棠儿道：“棠儿，我和你小姨姨还不想要宝宝呢，照顾小宝宝很累的，我还舍不得你小姨姨这么累。” 　　薛丹颖默默听着穆宸轩说出的表面上不是情话胜似情话的话，心中自然知道其实棠儿今天问出来，正中他下怀，这样一来，即使他们两个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在一起，没有孩子，薛夫人和薛老爷也不会说什么。 　　薛墨隐不想尴尬继续，连忙接过话，道：“妹夫真是体贴啊。” 　　薛丹竹也连忙对棠儿道：“棠儿，尝尝这个红烧鱼，很好吃的。”说着，给棠儿挑了一块没有鱼刺的。 　　棠儿爱吃鱼，有鱼吃就高兴的拍手：“谢谢阿娘！” 　　“快吃吧。”薛丹竹摸了摸棠儿的头。 　　薛夫人和薛老爷听到两个人居然不着急要孩子，颖儿还好，才十七岁，可以再等，不过穆宸轩不已经二十五了吗？难道不着急？ 　　不过话已至此，薛夫妇也没有再多问，而是转移话题，说起了别的。 　　薛夫人道：“阿轩，你尝尝这个鲶鱼冬瓜，是家里厨娘新研究出来的菜品。很不错的。” 　　穆宸轩道了谢，就夹了一块放在嘴里。 　　薛夫人还在说话：“我们家颖儿琴棋书画样样都好，就是不太懂做饭，她若是进了厨房，简直是要把厨房炸了。” 　　薛丹竹听闻，忍不住笑起来，她还记得妹妹之前有一次非要自己亲手做糕点，差点把厨房烧了呢！ 　　薛夫人看了薛丹竹一眼，又对穆宸轩道：“都是她姐姐惯的她，平日里宠着，不肯让她多学几样，怕她累着。” 　　穆宸轩听完，面无他色，道：“其实颖儿什么都不需要会做，家里有仆妇厨娘，想吃什么就尽管说，若是她不想吃家里的饭了，我可以带她去宝膳楼吃，我记得她说她最喜欢吃宝膳楼的醉烤鸭。” 　　烤鸭？！这下薛家人惊讶了，薛丹颖可是最讨厌吃有关鸭子的食物的，什么烤鸭，炖鸭肉，只要与鸭子相关，她绝对不吃。 　　薛墨隐倒是没想太多，脱口而出道：“我记得妹妹之前很讨厌吃鸭肉呢？” 　　薛墨隐看向薛丹颖，穆宸轩也十分奇怪的看着她，家人口中的薛丹颖和他了解的这个薛丹颖，可太不一样了。 　　薛丹颖默然，她不知道之前薛丹颖的任何喜好，现在所有的，一概只能说是…… 　　“我记不太清楚了。”薛丹颖苦笑道。 　　薛家人自然记得她落水之后失忆了，不仅忘掉了喜好，忘掉了家人，甚至连她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 　　薛家人自然想要对她落水的事情保密，薛夫人更甚，所以薛夫人连忙笑着打哈哈：“人的口味会变的嘛！” 　　薛夫人以为这样就蒙混过去了，可是穆宸轩疑惑的还不仅仅是薛丹颖的口味，还有她的厨艺，怎么家人说的她“一窍不通”，现在忽然就能“无师自通”了呢…… 第239章 心意 　　一家人吃过饭，薛夫人让薛丹颖带着穆宸轩去她居住的月影轩休息。 　　穆宸轩一路无言，直到行至月影轩，月影轩里布置清雅，小小的院落有山有水有小凉亭。 　　此时盛夏，穆宸轩并没有在院中多停留，直接进了屋，屋里放着冰盆，瞬间凉爽了许多。 　　穆宸轩坐在椅子上，脸上神色晦暗不明，他今天来了薛府，才发现薛丹颖身上有太多奇怪的地方。 　　薛丹颖让流苏给穆宸轩倒了茶，就让她出去了，且遣退了所有人。 　　穆宸轩看着薛丹颖，好像要从她眼中探寻出来秘密一般。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穆宸轩语气很冷，若是说她没有查过朱娴，现在在薛家人眼里怎么会有“性情大变”的印象，穆宸轩觉得自己完全有理由相信薛丹颖一直以来都是在撒谎。 　　薛丹颖坐在穆宸轩身旁，倒了一杯茶，推给他，才慢慢开口道：“你真的想要一个真相？” 　　穆宸轩微微蹙眉，原来真的有真相。 　　薛丹颖又道：“你若是真的想要那个真相，那我就告诉你，可是，这件事太匪夷所思，我怕你不相信，所以一直以来都没有告诉你。” 　　“什么事？”穆宸轩一头雾水。 　　薛丹颖看着他良久，直到眼中隐隐有了水汽，她微微的扯了扯嘴角，十分认真的问道：“你说，我是谁？” 　　她当然是薛丹颖啊！大理寺少卿薛青的小女儿，薛丹颖。穆宸轩看着她，本能的想要恼怒，可是瞬间，他意识到，她不是这个意思，她……难道不是薛丹颖？！ 　　“你……不是薛丹颖？”穆宸轩迟疑道。 　　薛丹颖道：“对。” 　　“那你……”穆宸轩更加疑惑了，她总不会说她是朱娴吧，朱娴死了，他亲手埋葬了她的…… 　　薛丹颖深深吸了一口气，似是下定决心，道：“轩哥哥，其实我是你的娴儿啊！” 　　一句话好像重重的砸在了穆宸轩心上，她薛丹颖怎么可能是朱娴？！？！ 　　紧接着她将她落水醒来，成为薛丹颖的事一一同穆宸轩细说了。 　　穆宸轩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他倒是想相信她，可是她的脸是薛丹颖的脸，怎么可能，太不可思议了…… 　　穆宸轩好久才缓过神儿来，他的朱娴现在竟然成了薛丹颖。 　　“我知道你接受不了，可是事实就是如此，我还记得，你同我说过，你不喜欢上京城了，你想回到北州去，让后开荒种田，过采菊东篱下的悠然生活。” 　　这话，穆宸轩确实只对朱娴说过…… 　　穆宸轩此时此刻的激动心情真的是难以附加，他的娴儿……回来了…… 　　…… 　　暑往冬来…… 　　又是三年。 　　这期间，穆太妃病故了，在穆太妃往生极乐之前，她终于如愿见到了穆家香火的传承，此时小轩的孩子也已一岁多了。 　　凤藻宫中。 　　王锦姝面对的宫嫔越来越多，此时大齐国国运昌盛，四海升平，一届一届的秀女进宫，宫中又多了许多新鲜的面孔。 　　后宫妃嫔众多，可是帝后的恩爱众人都是看在眼里的，王锦姝对待宫嫔一向宽容温和，所以后宫中争端也少。 　　王锦姝现在除了处理后宫事务，就是陪着这群孩子们玩儿，自己的儿女，还有嘉妃婉妃的孩子，穆宸轩的孩子，还有大哥二哥的孩子们也时常进宫，就连临亲王萧霖华的孩子也喜欢进宫来玩儿。 　　宫里孩子们多，也很是热闹…… 　　快乐的时光过得更快，一转眼，许多年过去了，皇长子萧恒已经十七岁了。 　　萧恒生的一表人才，而且性情敦厚，做事周全，彬彬有礼，他提出的很多政见都深得其父皇萧霖业认同，朝中立太子的呼声也越来越高。 　　不久以后，一个秋高气爽的天气，萧恒被立为太子，紧接着就是安排太子娶亲各项事宜。 　　帝后为太子选的太子妃是内阁大学士林誊的长孙女林莜雨，林莜雨贤良淑德秀外慧中，王锦姝对她很是满意。 　　自从萧恒被立为太子之后，就住在了东宫之中，东宫是皇宫一处角隅处开辟出来的宫殿，规模宏伟。 　　王锦姝心中所愿都在慢慢实现，每日都过得快活舒心，年近四十的她保养的很好，脸上虽然也有了细细的皱纹，但是依旧光彩照人。 　　这年，腊月十五，是太子萧恒大婚之日，十里红妆，漫天飞雪。太子执太子妃林莜雨行的手行叩拜大礼，站在大殿上的萧霖业和王锦姝看到一对新人脸上带笑，确实是心悦彼此的，心中也甚是欣慰。 　　典礼过后第二天，常常跟着太子萧恒的那些孩子就跑到东宫去要喜糖去了，其中就有穆宸轩的一对儿女。 　　王锦姝现在看到弟弟穆宸轩和薛丹颖和睦恩爱，心中也甚是感慨，免不了想起穆宸轩曾经一心喜欢过的朱娴。而且她听说，穆宸轩夫妇还时常去穆园的那座山上，去朱娴的坟前祭奠。王锦姝想，想必是穆宸轩将朱娴那些事都告诉了薛丹颖了吧…… 　　王锦姝的大哥王淮现在在上京城中任职，也不必常常身在外地，所以就跟都统夫人及二弟一起住在都统府里。 　　自从王锦姝的大哥王淮和二哥王演接连有了第二个第三个孩子以后，王大都统的精力便被这些孩子慢慢牵扯了，萧霖业允许他每月多休假几天，在家陪孙子孙女们。 　　王大都统被一群孩子围在重要，俨然成了一个乐呵呵的慈祥的爷爷。 　　…… 　　王锦姝倚在凉亭里的太妃椅上，丁香帮她揉捏着肩膀，一边说着趣事，什么吉儿的孩子又闯祸被吉儿打了一顿啦，梦梦的儿子准备科举考试了呀，还有晓晓萱萱她们的消息。 　　王锦姝含笑听着，这几个丫头是她从北州带回来的。她在她们二十岁之前都帮她们安排好了妥当的婚事，现在过得都不错。 　　王锦姝吃了一口糕点有些怀念道：“比吉儿做的味道还是差一些啊！” 　　丁香有些羞愧，她为了把吉儿比下去，已经很努力了。 　　王锦姝看她神色赧然，不禁笑道：“但是，这糕点里边的心意，是谁都比不了的啊。” 第240章 尾声 　　确实，王锦姝其实在刚刚进宫的时候就想给丁香找一个婆家了，可是她那时候抵死不肯，说等姑娘一切稳定了再说。 　　待她成为皇后，生下恒儿以后，丁香又说，宫中人心险恶，皇长子又是嫡子，难免招人嫉妒，身边危机重重，她不放心。 　　王锦姝知道丁香不肯离开，可是她也不愿意耽误了她，所以帮她找了好几个亲事，可是丁香却说对方这不好那不好的，都给推脱了。 　　待到萧恒五岁时，后宫基本上也算稳定了，又有嘉妃和婉妃真心全力帮助，王锦姝又旧事重提，可是丁香却说自己已经年近三十，不想了，就想一直陪在王锦姝身边。 　　再后来，就连一直老成持重的静涵都离开了皇宫，回到老家养老去了。丁香还是不肯走。 　　丁香说，她是孤儿，自小养在王家，陪姑娘一起长大，姑娘早就成了她生命中的一部分，怎样都割舍不下了。 　　王锦姝心中感动，更是要求身边婢女，甚至是萧恒，也要尊敬丁香几分。 　　丁香的手温柔的揉捏着王锦姝的肩膀，王锦姝轻轻的反手握住了丁香的手，深情道：“我这一生，能有你相伴，何其有幸。” 　　丁香转过来，蹲下身子，反握住王锦姝的手，笑道：“娘娘最近总是同奴婢表白啊，娘娘不用说，奴婢也知道的，奴婢自小长在王家，是夫人救了我的命，我自然愿意拿命来偿还，我愿意这样陪着娘娘，一辈子陪着您。” 　　王锦姝亦是满脸是笑。 　　此时，萧霖业突然从门口处走出来，朗声笑道：“每次朕过来时，若是不让人提前通禀，总会听到你们二人在互诉衷肠，倒是叫朕十分羡慕呢！” 　　丁香连忙向萧霖业行礼，又掺着王锦姝起身，王锦姝行礼过后又笑道：“皇上十次来有八次不让人提前告诉臣妾，臣妾和丁香说的体己话全都被你听去了。” 　　萧霖业笑道：“朕这样才能知道你们日常做什么，说什么啊，朕看呀，你把甜言蜜语都跟丁香说了。” 　　言下之意，对他说的甜言蜜语却很少。 　　王锦姝抿唇轻笑，沉默不言，萧霖业揽着王锦姝进了屋，丁香连忙让婢女沏好茶送了过来。 　　萧霖业喝了一杯茶，润了润嗓子，对王锦姝笑道：“今天恒儿在大殿上又提出一点建议，朕觉得很好。” 　　王锦姝笑道：“恒儿又说什么了？” 　　“恒儿说，每年夏季，南方容易发生洪涝灾害，不如今年我们未雨绸缪，提前修建导水水渠，蓄水水库，加固堤坝。……” 　　萧霖业说的神采飞扬，王锦姝听得认真。 　　王锦姝点头道：“虽然恒儿说的有道理，但是业哥哥也不要总是夸他，让他太飘飘然了，还是脚踏实地些好。” 　　萧霖业笑道：“你就是对恒儿太严苛。人家都说慈母多败儿，你呢，对恒儿总是凶巴巴的，我看你对宫里宫外皇亲的这些孩子们都很温柔有耐心，唯独是对恒儿不好。” 　　王锦姝道：“我对恒儿并非是不好，只是严格要求罢了，他是皇长子，现在又是太子，底下的孩子们都时时刻刻以他为典范呢，他自然要事事谨慎，身正行端才行。” 　　“好了，不说这个了，”萧霖业又道，“朕听说大都统的小孙子也开始张罗亲事了？” 　　王锦姝没想到萧霖业连她家的家事都这么了如指掌，阿爹的小孙子是二哥王演的孩子，名叫明胤，今年十四了，因为他性情比较顽劣，所以二嫂霍依雯想着赶紧给他找个妻子，最好是年长一点儿，能管住他的。 　　王锦姝笑道：“明胤那孩子才十四岁啊，男孩子不着急的。” 　　萧霖业道：“着急倒是不着急，但是我却看着二舅哥对他整日招猫逗狗很是烦恼呢，明胤倒还好，男孩子不怕什么，可是他总是带着妹妹明俏出去胡闹。” 　　王锦姝听到这里，忍不住笑起来：“二哥还说明胤和明俏呢，他是不是忘了许多年前，他还带着我天天出去瞎逛呢！那时候，可不仅仅是我们两个，还有邻居家荣昌侯的二公子傅二哥呢！” 　　萧霖业听闻，也不禁笑了，现在看到那些孩子们，仿佛也看到了自己青春年少之时，只不过，他长王锦姝几岁，王锦姝正满大街胡闹的时候，他正在为长兄寻医问药，为报杀母之仇而苦心筹谋呢…… 　　王锦姝好像没有注意到萧霖业想起他自己那些艰难的岁月，而是继续道：“那时候我和二哥傅二哥天天上街玩儿，现在小明胤天天带着小明俏胡跑，更有意思的是，傅二哥的孩子昭戎和明胤十分要好，两个男孩子在一块更是闹腾的厉害。” 　　萧霖业点头。 　　王锦姝又道：“只不过，后来王锦姝就变了。” 　　萧霖业知道王锦姝说的是什么意思，后来的王锦姝，也就是穆若兰，身负仇恨，步步为营。 　　萧霖业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拍着，柔声道：“那些都已经是很遥远的过去了……” 　　是啊，那些艰难的日子都过去了，可是那些艰难的日子正是他们热血的青春年少，那些灿烂的、热烈的青葱年华也逝去了…… 　　窗外阴云密布，雨先是滴滴答答的下，之后慢慢的转为暴雨倾盆。 　　萧霖业揽着王锦姝的肩膀，看着窗外风雨大作，他们已经相伴了近二十年，还会有下一个二十年，相握彼此的手，一起历经这些风和日丽和风风雨雨，直到他们生命的尽头…… 　　两个人目光所及之处，看到丁香正站在走廊里向房檐上张望，她在看什么？ 　　萧霖业同王锦姝相视。 　　萧霖业道：“丁香在做什么？” 　　王锦姝亦是一脸疑惑：“不知道啊，总是看房檐，好像在找什么。” 　　房檐上有什么呢？两个人忽然恍然大悟，是萧霖业的暗卫——电掣呀！ 　　王锦姝笑道：“原来丁香心里的人是电掣啊！是我太粗心大意了。” 　　萧霖业笑着喊了一声电掣，电掣身影倏地出现在萧霖业面前。 　　萧霖业指了指丁香，对电掣道：“去吧，丁香寻你呢！” 　　电掣听闻，黑红的脸更加通红，答了句是，身影嗖的移向了走廊。 第241章 番外之明媚少女王明俏 　　王明俏是王演的小女儿，年十三，长的和姑姑王锦姝最像，家里人说她性格也同姑姑最像。 　　王明胤是王演的儿子，排行老三，年十五。 　　王演的这对儿女可把他愁的不行，平日里招猫逗狗不说，但凡他们参加什么宴会总是让人提心吊胆的，生怕他们惹出什么事端来。 　　这日，二皇子萧恪从北州归来，太子萧恒为他举办接风宴，王明俏一大早就起来了，闹腾着让三哥王明胤和傅家昭戎哥哥早些去。 　　三个人一早就来到了沁心湖，沁心湖春光明媚，是上京许多达官贵人宴请宾客常常选择的地点。 　　王明俏来的早，先是让人撑了竹筏在湖上游玩了一番，又让昭戎哥哥帮她到湖对面摘了许多花做成花环…… 　　闹腾了一会儿，傅昭戎和王明胤就去骑马了，京中贵女纷纷到了。 　　王明俏站在竹筏上，看着不远处岸上一个粉衣贵女面露凶狠，一把将一个黄衣贵女推进了湖里。 　　王明俏气的跺脚：“岂有此理！这是哪家的野丫头！竟敢在太子哥哥举办的宴会上撒野！” 　　王明俏这一气一跺脚不要紧，竹筏差点翻了。 　　撑杆人连忙道：“姑娘别生气，小心！” 　　“快！带我过去！”王明俏指着岸边喊道。 　　撑杆人没办法，王三小公子和昭戎公子都不在跟前，他也做不了主子的主，只能带着王小姑娘过去了。哎……恐怕又要出事！ 　　果不其然，王明俏的竹筏靠岸以后，喊住那个粉衣姑娘，上去就是一脚。那粉衣姑娘被踹倒在地，摔在了湖边。 　　同时，撑杆人把刚刚落水的黄衣姑娘救了起来。 　　王明俏还不待粉衣姑娘说话，就先声夺人道：“刚刚我已经看到你把那个姑娘推下水了，我这一脚，是路见不平！” 　　粉衣姑娘眼圈红红，她当然认识王明俏，王明俏可是大名鼎鼎王大都统最宠爱的小孙女，她的亲姑姑可是当今皇上最敬重最宠爱的皇后娘娘。 　　粉衣姑娘没想到自己收拾庶妹，竟然被王明俏撞见，可真是倒霉透了，王明俏行事作风她也是知道的，从来不给人解释的机会，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王明俏又道：“我给你一刻钟的时间，立刻马上滚，在我太子哥哥的宴会上消失！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粉衣姑娘抽抽搭搭，虽然满腹委屈，但是谁让她碰上硬茬了呢！ 　　粉衣姑娘自始至终都没敢说一句话，只能带着婢女悄悄的退下了。 　　王明俏走到黄衣女子跟前，扬起笑意：“走吧，我们一起去换衣裳，刚刚我坐竹筏也弄湿了鞋子，一起吧！” 　　王明俏瞬间变脸，黄衣女子有些不适应，诺诺道了一声是，亦步亦趋的跟在王明俏身后。 　　此时上京贵女们已经来的差不多了，大家看到一向嚣张跋扈的王明俏身后跟了一个浑身湿漉漉的姑娘不禁心头一跳，王明俏又欺负人了，还把人家身上都弄湿了！ 　　王明俏并没有理会那些疑惑的目光，而是径直去了行宫方向，带着粉衣女子去换衣衫。 　　两个女孩子最亲密的时刻也不过是一起换衣服了，王明俏毫不在意黄衣女子在场，换了一身干爽的蓝色衣衫，黄衣女子也换了一身紫色衣衫。 　　王明俏看着她一身打扮，忍不住皱眉道：“你这身衣服是几年前做的吧？这样式我母亲还穿过呢！也太老气了！” 　　对方女孩子一听，脸瞬间通红，低着头十分窘迫。 　　“哎，我就知道！”王明俏道，“虽然我不认识你们，但是我猜呢，你大概是她的庶妹，在家里就总是受她欺负对不对？！” 　　对方一脸惊讶：“王姑娘，你怎么知道的？” 　　“哎呀，话本子上不都是这么写的。”王明俏甚是得意道，“我看了很多话本子呢，这都猜不出来，那就白看啦！” 　　“王姑娘猜的没错……”说着，她好像就要垂泪，“今日多谢姑娘搭救解围，不过……” 　　王明俏接过话茬：“你是说，今日你是痛快了，可是回到家你就要又受到她变本加厉的折磨了是不是？” 　　对方姑娘的眼睛好像突然出现一丝光亮，王明俏几乎对她的心事了如指掌似的。 　　王明俏不以为意道：“哎呀，你不用担心啦！一会儿我就让你知道，你的担心，完完全全是多余的。先不说这个了……” 　　王明俏拉过那女孩子的手，指着一个包袱道：“喏～那是我的另一套备用衣服，我看咱俩身形也差不多，你换上吧。” 　　“锳锳不敢。”那女孩子有些怯懦道。 　　“哎呀，原来你叫锳锳呀，多好听的名字，我刚刚都忘了问你叫什么了，哈哈……”王明俏爽朗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继续说，“我说让你换我的衣服，就赶紧换，别磨蹭了！” 　　“是……”锳锳看王明俏使出了命令的口吻，也不再推脱了…… 　　锳锳换了王明俏的衣服，果然人靠衣装，锳锳穿的一身藕粉色绣梨花的衣裙，顿时比刚刚要显得俊俏明丽了几分。 　　“走吧！”王明俏拉了锳锳的手，走出了行宫。 　　行宫外，贵女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说话，宴会还没有开始，王明俏就领着一个浑身湿哒哒的姑娘进了行宫，一时之间成为了谈资，撑杆人自然是知道怎么回事，可是他一个男的又是下人，自然是跟姑娘们说不上话，而姑娘们更多的喜欢听同伴猜测八卦，根本不屑于知道具体真相是什么，因为她们觉得，自己认为的就是真相。 　　她们都以为王明俏又欺负人了，可是当她们看到王明俏拉着那姑娘的手从行宫里出来时，又忍不住惊讶了，那姑娘进去之前的那身衣服一看就是什么不值钱的货色，可是现在换了一身上等的锦绸裙，那裙子难不成是王明俏的？ 　　王明俏拉着锳锳的手走到凉亭里，凉亭里已经摆了一些糕点。一般情况下，宴会上的糕点大多就起个装饰观赏的作用，谁也没想着参加个宴会吃饱了回去，所以糕点放在那里几乎没人动。 　　可是王明俏可不管这些，糕点拿过来不是让吃的难道还是看着玩儿的，笑话！ 第242章 番外之明媚少女王明俏（二） 　　王明俏直接端了盘子，递给锳锳，笑道：“锳锳你吃吧，现在呢，你是我的义妹了！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吃完了我们再朝太子哥哥要。” 　　什么？义妹？！众贵女一听，果然啊果然，听说王明俏喜欢认义妹，还都是那些小门小户的庶女，呵呵呵呵，今日算是亲眼所见啦！ 　　众贵女其实还是想跟王明俏交好的，王明俏身世背景这么好，若是能得她青眼，至少能在家中姐妹里扬眉吐气一番呢！ 　　锳锳看着眼前的糕点，她之前跟姐姐参加各种宴会别说吃东西了，连到近前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姐姐说了，她不配。可是现在，王明俏竟然亲手端着糕点给她吃，而且周围还有这么多人围观。 　　王明俏见锳锳发呆，疑惑道：“你不爱吃榛子酥吗？嗯……” 　　王明俏似乎真的是认真想了想，放下那盘榛子酥，又端起另外一盘十分精美的桃花糕，闪着亮晶晶的大眼睛，问道：“锳锳，你喜欢这个吗？” 　　锳锳有些发愣，看着王明俏亮晶晶的眼睛，总是同那个传言中的飞扬跋扈的纨绔女对不上号。 　　锳锳挤出一个笑容，拿起一块放在嘴里。 　　王明俏开心道：“原来你喜欢桃花糕啊！我记住了！” 　　这时，一个贵女走到王明俏跟前坐了下来，笑呵呵的打招呼：“明俏姐姐好。” 　　“你是哪位啊？”王明俏转头看向她，其实王明俏平时最不喜欢的就是打人了，最喜欢的就是交朋友了。所以，现在脸上还是带着笑的。 　　那女孩子道：“我是刑部侍郎的孙女南晴晴，你可以叫我晴晴。我和锳锳还有她的姐姐珍珍是好朋友。咦？今天怎么没见珍珍呢？锳锳，你姐姐没有来吗？” 　　不说锳锳的姐姐还好，一说，王明俏就了然了。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个南晴晴和锳锳的那个坏心眼儿姐姐珍珍是好朋友，那她想必也不咋地。 　　锳锳本来因为南晴晴的问题正发窘呢，王明俏忽然说：“我已经让那个珍珍滚了啊。” 　　“啊？！”南晴晴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我不喜欢她。”王明俏干脆道。 　　南晴晴本来想借着徐家姐妹和王明俏套近乎呢，没想到徐珍珍竟然先惹了王明俏，倒霉…… 　　王明俏不耐烦道：“晴晴你还有事吗？没事的话请离开，我和锳锳说话呢！” 　　南晴晴听闻，十分无趣的走开了。 　　直到王明俏拉着锳锳吃完了所有糕点，又转着沁心湖玩儿了一会儿，太子萧恒和太子妃才来了。 　　众贵女行礼过后，太子带着男宾去了跑马场，在跑马场已经疯了半天的王明胤和傅昭戎立刻又投入了战斗，丝毫不知道王明俏这边发生了什么。 　　王明俏拉着锳锳在太子妃跟前说话。 　　“太子妃姐姐，这是我新认的义妹锳锳。” 　　太子妃含笑道：“俏儿，你认的姐姐妹妹了不少了呢。” 　　王明俏笑嘻嘻的眨巴眨巴眼睛，道：“因为我喜欢她们嘛，锳锳很喜欢吃桃花糕，太子妃姐姐，还有吗？” 　　太子妃浅笑道：“自然管够。”随后示意婢女去取新的糕点来。 　　锳锳一脸赧然，当时她只是不好推辞王明俏的好意，怎么就成了她喜欢吃桃花糕了？ 　　王明俏其实很会说凑趣的话，很讨人喜欢，她陪着太子妃说了会儿话，吃过饭后，今天的宴席才算结束了。 　　傅昭戎拉着王明胤往回走，边走边道：“快走吧，不能耽搁了，今天一天都没带王小妹玩儿，她肯定要生气了。” 　　王明胤道：“哈，我小妹肯定不会生气，没我们她照样玩儿的开心，说不定今天又认下了个义妹，正跟人家玩儿呢！” 　　“嘿，你不说我还忘了，王小妹这认姐妹的癖好可不一般。” 　　两个人说着，就看到不远处王明俏拉着一个女孩儿的手，那女孩儿分明穿了王明俏的衣服。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王明胤一副得意洋洋。 　　“嘿！还真是！” 　　王明胤笑着打招呼：“小妹！” 　　王明俏喊了声三哥、昭戎哥哥，然后开始向他们介绍锳锳。 　　傅昭戎插嘴道：“所以王小妹你介绍了半天，锳锳全名叫什么呀？” 　　“呀！我忘了问了！”王明俏忽然叫道，转头又对锳锳道，“锳锳，你是什么锳锳啊？” 　　这一句，可把王明胤和傅昭戎逗坏了…… 　　傅昭戎拆台道：“王小妹，你的姐姐妹妹不少了，你是认一个，忘一个啊？！” 　　“当然不是！”王明俏理直气壮的，若是说她看书不行她无可辩驳，可是若是说记人，她的记忆力可是一等一的。 　　说着，王明俏就开始掰着手指头说起来了：“我呢，加上锳锳，一共有十八个义姐妹了，东街药铺的掌柜的女儿玉枝是我的义姐，我知道玉枝姐姐最喜欢吃糖葫芦，然后宝膳楼的小厨娘苏苏是我的义妹，她最擅长做的就是醉香鸭，也最喜欢吃醉香鸭，还有宝芝堂掌柜的女儿茹儿，也是我的义妹，她喜欢吃衢记烧饼……” 　　“行了行了……”傅昭戎忍不住打断，“我听你这三句离不开吃，除了吃还是吃。” 　　“吃怎么了，吃才能活着，不吃就死了。这么简单的人生大道理你竟然不知道。”王明俏叉腰道。 　　“噗……这也算是人生大道理？！”傅昭戎要笑喷了。 　　王明俏愈发不满：“那要不你试试不吃饭，哼，还瞧不起我呢！” 　　“你个吃货！” 　　“吃货怎么啦！我乐意！哼……” 　　两个人你一嘴我一嘴吵的正欢，跟在后边的锳锳心里想，刚刚王明俏说的那些义姐妹竟然都是庶民，不是药铺就是饭店，可她好歹还是出身官家。这样想着，锳锳的自卑感又少了许多。 　　王明俏看了一眼锳锳的表情，继续同傅昭戎吵嘴。 　　王明胤连忙安慰道：“锳锳姑娘，你别往心里去，他俩就这样，一天不吵，绝对过不去。” 　　一行人吵吵闹闹的，王明俏将锳锳送回了徐府，当锳锳穿着王明俏的衣服走进家门时，徐老爷的脸色真的可谓是五彩缤纷，他的官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也刚刚恰好让女儿们参加这种级别的宴会，本来还想让大女儿珍珍好好巴结一下王明俏呢，没想到，小女儿竟然成功了。徐老爷想，哎，看来以后该好好对待锳锳和她姨娘了…… 　　王明俏对于徐老爷的表现非常满意，对自己也很满意，她觉得自己真真就是个见义勇为的女英雄～ 　　（呀！完结啦！最后太水啦…好累啊～小伙伴儿们，我们下本书见啊…）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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