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qisuwang.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拯救男神计划 作者 桃白百 文案: 冰山小美人想和你贴贴。 鹿澄,一个内心世界丰富多彩到有点戏精的Omega,长着一张可爱漂亮的脸蛋,可惜是个凶凶脸面瘫。 生气时的鹿澄:??? 开心时的鹿澄:??? 难过时的鹿澄:??? 兴奋时的鹿澄:??? 见到陈最时的鹿澄:??_?? 鹿澄单恋高大英俊风度翩翩的Alpha陈最许久,奈何陈最有对象,只能把这份感情藏在心里。 直到他发现,他心目中的完美男神,好像被绿了。 不忍看陈最为情所困黯然神伤,他决定挺身而出,用自己温暖的爱拯救男神。 陈最:那个Omega一直用很可怕的眼神看我。 陈最:……他是不是想要暗杀我? 鹿澄:???请你收下这个(递情书 陈最:决、决斗书??? 陈最眼中的鹿澄:看起来不太好惹的冰山小美人。 陈最Alpha X 鹿澄Omega 陈最没对象没被绿,是误会。 前期单向暗恋,后期双向暗恋   正文 英俊潇洒风度翩翩   鹿澄站在迎新处附近,一脸发愁地四下环顾。   入学前所加的新生群公告里写着,为了防止无关人等混入学生宿舍,故而谢绝新生家长随行。群里负责迎新工作的学长当时安抚大家,说学生会已经组织了足够的人手,届时学长学姐们会为大家热情提供服务,保证把每一位新生安全稳妥地送进寝室。   此刻放眼望去,前来帮忙引路搬行李的学长学姐确实不少,可鹿澄孤苦无依在绿化带边傻站了许久,愣是一个主动来帮忙的好心人都没有。   好不容易有个高高壮壮的Alpha学长向他投来视线,鹿澄激动地瞪大了眼,还没来得及张嘴,对方却明显一愣,脸上露出了些许无措和迟疑,很快便扭过头去不再看他,走向了另一边。   鹿澄心里苦。   他猜想,对方肯定是被自己给吓到了。   从小到大,夸过他可爱漂亮的人不少,可他的长相却没能在日常中带给他任何人际方面的便利,原因大概率是出在他极为失败的面部表情管理上。   他的眼睛生得又大又圆,黑漆漆的,本该楚楚动人,偏偏眉形自带英气,与人对视时总被误会是在瞪人。外加明明是巴掌脸尖下巴却有些婴儿肥,面颊微微鼓起弧度饱满,嘴角又天生下垂,乍一看像在生闷气。   即使他勉强牵动嘴角,也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别扭模样。   用他朋友的话说,他永远顶着一张“都给我滚”“别他妈烦我”“敢过来杀了你”的生人勿近脸。   骨子里是个温吞好脾气的鹿澄有苦说不出。   此刻,他的脚边分别放着一个硕大的行李箱、两个背包和一个鼓囊囊的编织袋,把他原本便纤细的身形衬托得愈发娇小。   时不时便会有人打量他,却始终无人靠近。   鹿澄脸皮薄,默默给自己打气,鼓励自己主动与前方不远处一个Beta学长搭话,进而提出帮忙的请求。   正要行动,却见对方忽然眼睛一亮,接着快步朝着另一侧大步走去。   鹿澄眼睁睁看着他走向了一个刚来的Omega新生。看清那Omega的长相后,鹿澄的眼睛当即又瞪大了一圈。   好漂亮的人啊。哪怕是同性,鹿澄也不由得心中暗暗惊艳,视线黏在人家身上舍不得挪开。   周围三三两两站着的人们也纷纷把视线投向了那个Omega,接着,学长们饿狼扑食般涌了过去,一个比一个热情,在叽叽喳喳中光速把人家的行李瓜分了个干干净净。   很快,这个众星捧月的队伍便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鹿澄看了看那个明显也很无奈的Omega,又看了看自己脚边大堆的行李,心中一阵苦涩。   算了,附近一个野生学长都不剩了,自力更生吧。   .   鹿澄左一个右一个背上大包,纤细的身体被压得弯成虾米,肩上颤颤巍巍扛着编织袋,仅剩的一只手还得拖住行李箱。   走了没一会儿,他便不堪重负,压力之下甚至觉得自己视线和听力都急剧下降,整个人晕晕乎乎。更惨的是,中途还遇上了一座拱桥。   一步一步往上爬的同时,鹿澄在心中胡思乱想,会不会有好心的学长留意到自己,主动伸出援助之手呢?到时候自己一定不可以瞪人家,得记得把眼睛眯起来,就算笑起来不好看,至少注意说话语调尽量温柔。   求求了,来一个吧,拿走一个背包就可以,他愿意以身相许。   ……在不丑的前提下。   直到他走到拱桥的最高点,期待中的好心学长却始终没有出现。   但鹿澄还是松了口气,毕竟最艰难的路程已经过去。却不想,才刚踏上下坡路,他手中拉着的箱子因为惯性瞬间重了一截。   鹿澄毫无心理准备,手一松,箱子便伴随着“咕隆咕隆”的声响独自飞速向前冲去。   一旁便是湖。   鹿澄惊慌失措,大喊一声:“箱!!!”   不幸中的万幸是,道路边堆着大量行李,正好挡住了箱子的去路。但糟糕的是,惯性给他那原本就沉甸甸的箱子带来了强大的破坏力。   一阵砰砰声响过后,原本堆得好好的行李仿佛轨道上的保龄球瓶般,被鹿澄的箱子打出了一个大满贯,一地狼藉。   鹿澄在心中大喊救命。   道路另一旁很快冲来了几个身材高大的男性Alpha,一阵大呼小叫,抱怨连连。其中一个个子最为高挑的男生快步走到惨案当场,随手扶起了一个行李箱后,转过头向着鹿澄的方向看了过来。   鹿澄还扛着编织袋背着包,一副狼狈模样。他心怀歉意,本想立刻开口道歉,却在看清对方面孔后不自觉抿住了嘴唇瞪大了眼睛。   ……好帅哦。   轮廓鲜明、鼻梁挺拔、眼神深邃,当他转过身笔直地看向鹿澄,鹿澄原本就偏快的心跳不由得乱了一拍。   今天是什么神奇的日子,带给他痛苦惊吓又让他接连欣赏美人。   鹿澄因为紧张,一时间没出声,身体与面部表情都也变得比平日更僵硬,整个娇小却凶神恶煞。   那Alpha很快移开了视线,帮着身旁其余人一同扶行李。   个别人骂骂咧咧,音量不小,鹿澄听着,心虚又惭愧。   他想过去帮忙,偏偏在惊吓过后腿有些软,又怕下坡不稳会摔,只得慢慢往前走。   走近了些,他听见那Alpha正冲身旁的人说道:“算了,人家也不是故意的。”   不只长得帅,还温柔,声音也好听。   鹿澄伸长了脖子:“对、对不起。”   他嗓门小,但此时已经离得足够近,大多数人还是听见了。在回头看过他后,众人很有默契地陷入了沉默。   鹿澄悲观猜测,恐怕都是被他此刻的“杀气”给震慑住了。   与他对视的Alpha很快在那一堆乱糟糟的行李中找到了他的箱子,扶起后拉着走到了他面前。   “是这个吗?”他问鹿澄。   鹿澄点了点头伸手接过,心中暗自猜测,这位外表俊朗举手投足充满风度的Alpha,应该也是负责迎新的学长。   别的Alpha学长都围着Omega学弟学妹转悠,他却愿意为同性学弟做引导,可见是个正派的人。   Alpha看着他的面孔:“冒昧问一句,你是Omega吧?”   鹿澄点头。   这真是个奇怪的问题。鹿澄身材纤细轮廓柔和,完全是Omega的典型长相,自分化后从未被误认过。   “你是要去宿舍吗?”Alpha又问。   鹿澄再次点头。   “你好像走错了,”Alpha伸手向着他来时的方向指去,“Omega的宿舍在那边,你走反了。”   鹿澄大惊。他回头向着来时漫漫长路望去,心中一阵悲怆。   真是要了命了,他不但得把方才的路再走一遍,还得扛着身上的大山从零开始向Omega宿舍进发。   “你可以看一下标识牌,跟着箭头走,”Alpha继续说道,“不清楚就找人问一下。”   鹿澄依旧看着来时长路,默不作声,满心悲怆。   要是箱子真冲进湖里就好了。他恨不得把身上那几个包也投进去。   对方见他毫无反应,便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过身去:“下次小心。”   眼看他就要离开,鹿澄心中一动,几乎没有经过任何思考,放开了行李箱突兀地拽住了他的衣袖。   箱子再次向前滚动,所幸此处坡度较小,速度缓慢,Alpha见状飞快地抬起腿来,拦住了它的去路。   “学长,”鹿澄努力摆出最真诚的表情,仰起头看向那个比自己高出一个半脑袋的Alpha,“能送我吗?”   对方非常明显地愣住了。   前方已经重新把行李整理好的Alpha新生们不知为何发出了阵阵起哄的声音。   “陈最学长,能不能送送我呀?”其中一个人故意掐着嗓门阴阳怪气地说道。   被唤做陈最的Alpha并不理他,弯腰拉住了鹿澄行李箱的把手,再次把行李箱送到鹿澄手边,一副有些好笑的样子:“我不是学长。”   鹿澄呆了一下。   对方又看了看他的大包小包,点了点头:“……但可以送你。”   .   闹了乌龙,鹿澄心中满是羞耻。   这个名叫陈最的Alpha如此成熟稳重,居然也是刚入校的大一新生。   在前往Omega宿舍的路上,他告诉鹿澄,自己是昨天到的,已经安顿妥当,今天是来给同学帮忙的。   但比起那些Alpha,确实是鹿澄更需要帮助。   “我跟他们也是刚在新生群认识的,”陈最向他解释,“都是新朋友。”   鹿澄心想,好厉害。进入新生群后,他也有试着发言,但反应慢半拍,总是融入不进去,至今一个朋友都没交上。   多完美的一个人,热心、善良,还有好人缘。   ……并且长得帅。   鹿澄偷偷侧过头打量。陈最替他分担了编织袋和其中较重的一个背包。自己的大背包背在身材高大挺拔的陈最身上,顿时显得小了一圈。   这样的Alpha,肯定会很受欢迎吧?鹿澄想,也不知他有没有对象?   这念头刚冒出来,鹿澄便被吓了一跳,劝说自己快些打消,不要多想。   可越是这样,他脑袋瓜里的小泡泡越是冒个不停。   方才的自己表现得太没礼貌了,陈最非但没有介意还愿意帮忙,待会儿可得好好表达谢意。   比如,买瓶饮料什么的。若是陈最愿意,他也可以请陈最吃晚饭。   鹿澄一边走,一边在心中整理措辞。   非常感谢你的帮助,我想要表达谢意,请问你是喜欢碳酸饮料还是茶饮料呢?   他光顾着胡思乱想,并不开口,陈最得不到回应,很快便也不再说话。   两人保持着诡异的沉默走了好一会儿,Omega宿舍终于出现在了前方。   鹿澄已经把那句台词背得滚瓜烂熟,深吸一口气,正打算念出来,却见陈最忽然向着前方抬起手来,大幅度挥舞了两下。   “哟,”他在放下手后笑着喊道,“你很受欢迎嘛!”   鹿澄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愣住了。   前方不远处,方才那个被Alpha学长们围在中间讨好的漂亮Omega正笑吟吟地看向陈最。   陈最加快了步伐,小跑着到了那Omega跟前:“我就说吧,根本不会有我表现的机会。”   那Omega撇了鹿澄一眼:“所以你就上这儿发挥余热了?”   陈最转身看向拖着箱子努力过来的鹿澄:“我不能再往里送了,你要分批搬的话我可以在外面帮你看行李。”   鹿澄还没开口,那Omega伸出手:“不用那么麻烦,给我吧,我送他进去。”   陈最似乎觉得这提案无比合理,在鹿澄震惊的视线中非常利落地把身后的背包和手上的编织袋都递了过去。   Omega接过后,也不等鹿澄,转过身便向宿舍走去,鹿澄不得不奋力追赶。   进了宿舍楼,他才后知后觉,自己不只“谢谢”,连“再见”都没对陈最说一句。   生怕自己再次失礼,他提前主动对这个美貌又热心的Omega表达感激:“谢谢你。”   “没事,举手之劳,”对方回头看他一眼,“几楼?”   .   大美人把他送到宿舍,正要离开,鹿澄赶紧说道:“今天谢谢你们,我想表达一下感谢,要不要……”   “不用,客气什么,”大美人背对着他摆了摆手,“我们待会儿还有事,拜。”   好酷哦。   被两位养眼的男生一路接力送回寝室,原本该是一件值得庆幸和窃喜的事情。   可鹿澄看着Omega的背影,心口却不知为何,有些酸溜溜的。   他走到窗边向下打量,很快捕捉到了陈最的身影。陈最正倚着院墙,双手抽*在兜里,微微低着头,一副轻松自在的模样。   很快,美人Omega再次走到了他身旁。陈最立刻站直了,笑着同他说了些什么。两人聊了几句,便肩并着肩一同离开了。   背影看起来十分亲密,也很登对。   鹿澄满心唏嘘。果然,像陈最这么好的Alpha,就应该配最好最漂亮的Omega。   更何况这个Omega不只漂亮,性格也爽快大方,至少比自己这个连“谢谢”都忘记说的笨蛋好。   他们没有交换联系方式,鹿澄连名字都没来得及告诉对方,学校那么大,未来恐怕不会有太多交集了。   鹿澄在心中默默祝福这对登对的情侣,叹了口气,从窗边离开,开始整理自己的物品。   正文 暗恋是孤独绽放的烟花   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两天以后,鹿澄惊讶地发现,陈最与他竟是同一个专业的,只是被分在了不同班级。   他们所加的新生群是同一个,军训正式开始后,队伍也紧挨在一块儿,一回头就能望见。   休息时间,几个Omega围在一块儿闲聊,鹿澄积极加入,挤在最角落的位置,沉默不语,一脸严肃地听着。   从外表上,很难看出他是一个爱交朋友、喜欢热闹的人,更料不到他始终一言不发是因为生性羞涩腼腆。   他总是一副板着脸的模样,初相识的同学们都不怎么敢主动与他搭话,每每见他积极靠过来却又一脸苦大仇深沉默不语,心中虽觉古怪,却也不好意思直说,只能当他不存在。   鹿澄努力了好久,都没能找到顺利加入对话的合适时机,直到与他同寝室一个长着丹凤眼的Omega压低了声音贼兮兮地问大家,觉不觉得隔壁班那个高个子Alpha特别帅。   他只说“高个子”,所有人却立刻知道了他指的是谁,纷纷露出会心的笑容,还有人转头往隔壁班所在的方向看。   鹿澄的心脏偷偷地、剧烈地蹦跶了两下。他低下头,缓慢且用力地呼吸,试图平复此刻过快的心跳。   皱巴巴又不合身的迷彩服、烈日下被暴晒的皮肤、黏糊糊的汗水,绝大多数人都因而显得邋遢狼狈。   鹿澄天生白净,没怎么变黑,但面颊被晒得红扑扑的,显得有些土气,到了晚上被还会隐约感到刺痛。   陈最几天来和绝大多数人一样深了几个色号,站在一群黑黝黝仿佛泥猴般的学生之间,却依旧飒爽利落。一眼望去,他的身姿是人群中最高挑也是最挺拔的,无论是严肃时抿紧的嘴唇还是与同学闲谈时阳光又爽朗的笑容,都能让偷偷打量他的鹿澄变得慌慌张张。   “谁知道他的名字?”有人问。   才入学不到一个星期,还没正式开始上课,又是隔壁班,就算再引人注目,大家对他依旧缺乏了解。   一时无人应答,只有鹿澄微微张了张嘴。   丹凤眼同学留意到了,试探着问:“你知道?”   鹿澄顿时变得僵硬,终于能加入话题的喜悦和问题答案所指向的那个人,都令他紧张。   “嗯,”他小幅度地点了点头,“他叫陈最。”   “你们认识?”丹凤眼看着他的表情,皱着眉谨慎地猜测,“……你们是不是有仇啊?”   鹿澄意识到自己此刻必然是一脸凶巴巴,连忙摇头:“没有,他人很好的,我报道的那天他帮我提过行李。”   “那你为什么一副跟他不共戴天的表情?”丹凤眼不解。   鹿澄很不好意思,竖起双手食指,戳在自己嘴侧的面颊上,稍稍往上提了提,手动把嘴角牵出了一个上扬的弧度。   “我在笑,”他说,“……只是不明显。”   大家愣了愣,很快都被他逗乐了,主动与他攀谈起来。   鹿澄兴奋又喜悦,心中暗暗感激陈最,无形中给了他一个能与同学融洽相处的机会。   “哪有新生帮新生提行李的,”一个同学笑道,“他肯定是看你长得可爱,想认识你。”   鹿澄摇头:“别乱说,他有对象的。”   “真的假的呀,”另一个同学一副难以接受的模样,“你怎么知道?”   “我见过,是个Omega,”鹿澄说,“非常漂亮的,跟他很登对。”   名草有主,众人短暂地唏嘘了一下,又对鹿澄口中那个“非常漂亮”的Omega涌起了兴趣。   可惜鹿澄了解的也不多。   说了没几句,不远处传来隔壁班的教官带着兴奋笑意的声音:“想不想看连长露一手?”   大多同学并不明白前因后果,但都爱看热闹,立刻高喊着起哄:“想!”   很快,所有人整齐划一鼓起了掌,嘴里喊着:“来一个!来一个!”   身材矮小结实的连长象征性推辞了一下,大大方方答应了。   几位教官很快找来了一摞木板,三位教官每人取一块举在胸前依次排开。连长摆好架势,大吼一声后接连出腿,木板应声而断。当下围观的学生们掌声如雷,喝彩连连。   刚才还气势如虹的连长顿时害羞起来,说是这点小伎俩不稀奇,他的战友们人人都可以做到。   气氛热络又融洽,人群中忽然传来不和谐的声音:“这木板是不是特制的,一碰就坏啊?”   原本正在谦虚的连长顿时急了,从地上拿起一块剩下木板,塞到那人跟前:“有什么问题?不信你看看!有什么问题!”   木板表面完整,敲上去有笃笃声响,看不出猫腻。   连长没比学生大几岁,血气方刚的,当下把木板高举过头:“我话放在这儿,你们中间谁要是能踢断一块,明天起床号晚吹一个小时。”   这诱惑不可谓不大,同学们积极性高涨,纷纷怂恿起身边的人。没一会儿,便有人主动请战,可惜接连几次挑战皆以失败告终。那之后,又有几个Alpha自告奋勇,都铩羽而归。   连长很快恢复了冷静,意识到这安排十分不妥,有安全隐患。怕没有经过专业训练的学生乱用蛮力会受伤,他主动收起木板:“好了好了,差不多了。都休息够了吧?继续训练!”   可学生们还在兴头上,又有人喊:“是不是木板不一样啊?给我们踢的这块特别硬!”   连长好面子,当即指挥一位教官拿好那块木板,一脚踢断。   却不想学生们胡搅蛮缠:“肯定是已经被前面几位同学车轮战踢松了!”   部队里哪会遇上这样的杠精,连长气结,拿起仅剩的那一块木板:“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不行就老老实实开始训练!”   同学们纷纷回头,把视线落在了后排身材较为高壮的Alpha们身上。   “没有吗,”连长又问了一次,“我数到三……”   就在此时,隔壁班鹿澄这几天来偷偷打量过许多次的那个角落里传来了声音:“报告!”   鹿澄立刻踮起脚来,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过去。   陈最说话时正蹲在地上系鞋带:“我想试试!”   连长做了一个手势:“出列!”   陈最大步走出了队伍,在所有人的视线中一派轻松自然地活动了一下手脚,接着并未立刻开始挑战,而是转身看向了围观的同学们,笑着抬起手轻轻点了点:“记着啊,你们欠我一个人情。”   他说完,低头舒了口气,接着猛地转身飞起一脚,伴随着“喝”一声低吼,稳稳地踢在了连长手中的木板上。   “咔嚓”一声,木板裂成了两截,连长甚至因为冲击力往后退了小半步。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空气仿佛冻结,四下一片安静。   连长愣了会儿,很快回过神来,大喊一声:“好!”   紧接着,学生们炸开了锅,纷纷喝彩,为明天能多睡一个小时欢呼雀跃。   陈最笑眯眯转过身,对着众人比了一个V字,身上已无半分方才出腿时的凌厉之气,笑容不仅阳光,甚至透着几分可爱。   “练过吧?”连长笑着问道。   陈最点了点头。   “好了,算你们赢了,”连长放下木板,“都收一收,继续训练!”   鹿澄呆呆地看着陈最往回走的身影,身边是同班同学的轻声私语。   好帅,太帅了,好厉害啊。   他心中所想的词汇从身边人的口中反复被吐出,他的心情也阵阵恍惚。   陈最走到中途,有他的同班同学夸张地对他抬起手高喊:“Givemefive!”   陈最笑着与他击掌,等回到了自己的位置,立刻蹲下身,再次调整起了鞋带。   再盯着看就会显得奇怪了。鹿澄收回视线,脑中却依旧是方才所看到的画面。   他莫名羞涩。   陈最从头至尾没有留意过他。可他却慌张不已,恨不得立刻躲起来,想闭上眼,或者干脆用什么东西蒙住脑袋。   他想躲避的,是此刻在心中仿佛烟花炸裂般的情绪。   可那分明是无法忽视的。那是如此明亮,如此美丽的。   他的心在那一刻,被璀璨绚烂的光所填充,变得满满当当。   却让他分外孤独,毕竟再无人能欣赏。   正文 完美男神   当天晚上,这一段不到五分钟的短暂插曲,成了鹿澄所住寝室夜谈的重点话题。   作为唯一一个和陈最有过交流的人,鹿澄被舍友们连番追问,不得不交代了入学那天的完整经历。   与鹿澄在休息时闲聊过的丹凤眼Omega名叫齐昕,睡鹿澄对床。经过白天的短暂交流,两人已经有了几分亲近感。   齐昕兴致勃勃趴在床上看他:“忘记道谢那不是正好,现成的借口!我要是你,就等训练结束了买瓶水送过去,就说是迟来的谢意!”   鹿澄用被子蒙住了半张脸,没吭声,心想,这未免也太刻意了。   “至少也能换个联系方式嘛!”齐昕说。   “你说的好像鹿澄要追他似的,”斜对面另一个舍友吐槽,“没听说人家已经有对象了吗?”   “嗯,”鹿澄点了点头,“我没那个意思。”   齐昕叹了口气:“好吧好吧,我随便说说嘛。”   他说完,又翻了个身,感慨道:“不过,今天这一出,未来要给他‘送水’的Omega可不会少,不信你们看着吧。”   鹿澄知道他说的是事实,想到那样的画面,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你们不困吗?”寝室长说道,“我都快累死了,你们还有心情聊天。”   他的声音有气无力,听得鹿澄跟着犯迷糊。   “明天能多睡一个小时呢!”齐昕说。   寝室长打了个哈欠:“可我困,有人说话我睡不着。”   “好吧好吧,”齐昕乖乖躺平,“晚安咯!”   鹿澄也闭上眼。可他虽也感到困倦,偏偏思绪纷乱,一时间无法静下心来。   陈最太耀眼了,自己心头这份暗藏的欣赏,因而显得寻常起来,一点儿也不稀奇。不知有多少人胸口正酝酿着与他相似的心情,其中一定会有比他更积极主动的。   同专业却不同班,是一个适合偷偷欣赏,却不容易产生交集的距离。   令人感到安全,也隐隐失落。   .   却不想第二天便与陈最狭路相逢。   吃过晚饭后,齐昕拉着他一同去便利店。才刚走进店里,便一眼看见了陈最醒目的身影。   齐昕有些兴奋,用胳膊肘轻轻撞他。他却莫名慌张,低着头快步走到了货架后,躲了起来。   “……你这是在干嘛?”齐昕一脸莫名又有些好笑。   鹿澄也说不上来,怪尴尬的。   齐昕看着他的脸,伸手轻轻拍他的背:“放轻松放轻松!”   鹿澄料想自己的表情又过分严肃了,赶忙摇了摇头。还没开口,齐昕安慰他:“没事儿,这个角度他看不见我们。”   这排货架特别高,他俩又是Omega标准身材,还小心地猫着腰,隐蔽性十足。   毕竟离得近,齐昕怕引起注意,说话时刻意压低了声音。但陈最与他的同学们却没有顾忌,嬉笑打闹,对话声听得清清楚楚。   陈最正低头专心看手机,一旁他的同学似乎在讨论这几天军训时看到的Omega们。   虽说私底下也会对Alpha们评头论足,可听Alpha居高临下对Omega各种点评言语间还多有不屑,感觉怪不舒服的。齐昕一脸不爽,小声嘀咕:“亏这个陈最长得那么帅,骨子里一样low。”   鹿澄替他辩解:“他没说呀!”   “近墨者黑懂不懂,”齐昕说,“不是一种人玩不到一块儿的。”   鹿澄张了张嘴,不再出声,可心里却依旧不认同。大家都是刚认识嘛,根本还没到人以群分的阶段,就此下断言,不好。   正想着,一个留着寸头的Alpha开口说道:“那天那个好像欠了他钱没还似的Omega你们还记不记得?管陈最叫学长的那个。”   鹿澄睁大了眼睛。   “记得啊,”一旁有人附和,“长得还蛮可爱的。”   “你喜欢呀?”寸头说,“我今天刚发现,他就在隔壁班里。你喜欢去搭个讪呗?”   “早就看到了,”那人摇头,“长的是不错,但总板着张脸,一点也不讨人喜欢。”   “哈哈哈哈确实,”寸头笑道,“要上他都不敢开灯,怕被瞪得yangwei。”   话音落下,一群人笑作一团。   这突如其来的粗俗发言惊得鹿澄当场呆滞。   一旁的齐昕也听出了他们正在讨论的是谁,生气了:“……什么垃圾,恶心死了!”   鹿澄自然也不会高兴。他站直了身子,向着那群人的方向打量,想记住说着话的人的长相。   可当他望过去,视线还是不由自主被人群中最出挑的那个人所吸引。   陈最依旧低着头摆弄手机,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鹿澄心中不禁有些难过。他告诉自己,陈最并未直接参与,不见得与他们投缘,可心底却依旧不可抑制阵阵失望。   那几个Alpha还在肆无忌惮开着玩笑,个别话语已经不堪入耳。   就在鹿澄气得想要干脆冲出去故意从他们面前经过再呸一声以示抗议时,陈最终于抬起头来。   “……差不多得了。”他说。   语调并不强势,却明显透着几分无奈和不耐烦。   其余几个Alpha不以为意,寸头笑着同他打趣:“怎么啦,是不是被叫学长叫酥了,看上人家了?”   陈最把手机放进口袋,说道:“我看你是自己对人家有好感,不然干嘛脑补些有的没的?”   “我开玩笑嘛!”寸头说,“随便说说的,怎么还当真了呢?”   “我也开玩笑,”陈最说着对他咧开嘴笑了一下,“人家又不喜欢你,可能根本不认识你,就别瞎操心乱想不可能发生的事了吧,杞人忧天。”   他说着,也不等寸头回话,转身走向了收银台:“朋友找我有事,先闪啦!”   鹿澄又默默缩回了货架后。   直到陈最离开,那几个Alpha才再次开始对话,气氛却不似方才热烈,透出几分尴尬。   寸头一副不甘心的样子:“我看他就是喜欢那个Omega!”   “没有吧,”一旁另一个Alpha说道,“他有对象,姓阮,你们不是见过吗?”   “见过见过,大美人,”有人附和,“真是羡慕。”   寸头好像还没见过那位美丽的Omega,啧了一声:“……漂亮的也不会嫌多啊。”   “陈最没说错啊,你果然是觉得人家漂亮,有企图!”方才那人笑道。   寸头有点儿恼羞成怒,开始口不择言。   鹿澄没再细听,直到他们付款完毕走出便利店,他心中依旧是陈最方才开口时的画面。   “……陈最人还挺不错的嘛,”齐昕小声感慨,“他刚才是在故意呛那家伙吧?”   鹿澄点了点头,心想,好像是的。   自己没有看错人吧,陈最和其他Alpha不一样。   每一次见到他,都会发现他身上更多的优点。他在鹿澄心目中变得愈发完美。   “唉,可惜有对象了,”齐昕说,“看他挺正派的,应该也不是那种会三心二意的人。”   鹿澄抬起手来,在自己发烫的双颊上轻轻地拍了拍,转头对他说道:“你想买什么来着?”   .   一个星期以后,军训终于迎来尾声。   在大操场的露天晚会上,那个寸头居然主动找过来,一脸紧张又羞涩地问鹿澄,能不能交换联系方式。   鹿澄在惊讶过后,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他直白地告诉对方。   寸头却不愿放弃,讪笑着说道:“你想哪儿去了,只是交个朋友而已。”   鹿澄摇头:“你很缺朋友吗?我不缺。”   才相识半个月,他与齐昕已经是会互相惦记着给对方带好吃的、能交换各种悄悄话的关系了。不只齐昕,他与宿舍里其他几位舍友也相处融洽。   就算是朋友,鹿澄也是要挑的。   寸头拉不下脸,皱着眉问道:“你是不是喜欢陈最啊?”   鹿澄一愣。   “那天那么多人,你就拉着他送你,”寸头说,“看他长得帅吧?”   “是我误会了,我以为他是迎新的学长。”鹿澄说。   寸头并不信他,继续说道:“他有对象的,比你漂亮多了,你没机会的。”   真是讨厌的家伙。被这种人表达好感,不会给人带来半分喜悦,只觉得倒霉透顶。   鹿澄侧过头,向着不远处坐在队列里的齐昕使眼色,试图求救。   齐昕很快站起身来,一溜烟跑了过来。   “怎么啦站在这种地方说悄悄话,”他说着看向寸头,夸张地大声问道,“你不会是来向我们澄澄表白吧!”   寸头顿时结巴:“什、什么啊!关关、关你什么事!”   齐昕上下打量他,轻轻地啧了两声,靠近鹿澄,用不算大却也能让寸头听得清清楚楚的音量说道:“他也不照照镜子。”   “没有啦,”鹿澄说,“他只是想跟我交个朋友。”   “就是啊!”寸头大声说。   “……但我不想跟他交朋友,”鹿澄拉住了齐昕,“我们走吧。”   齐昕忍着笑,跟他一起往回走,留下寸头独自尴尬站在原地。   回到座位,齐昕问道:“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都是废话,没什么意思。”鹿澄说。   只有一句,是令他在意,此刻依旧在心头反复播放的。   你是不是喜欢陈最?   好像是的。   当他在心中暗暗承认,面颊皮肤不可控制地发起了烫。   鹿澄早就知道,陈最有一个与他极为般配的恋人。   那又如何呢。对一个优秀的Alpha产生钦慕,是身不由己的、无可厚非的。这本身不是错误。   “你看你看,”齐昕小声又兴奋地说道,“是陈最,陈最要上台了!”   鹿澄远远看着领操台上的身影,心中涌出一些暧昧的欣喜与感动。   我只看一下,他对自己说,看一下就很满足,不贪心的。   正文 时光飞逝   鹿澄一度很担忧。他对寸头的人品毫无信心,怕这个讨人厌的家伙会为了打击报复故意在陈最面前乱说话。   万一他跑去告诉陈最“那凶脸小个子看上你了”,多尴尬呀。若是不仅强行替他表白,还对他的言行进行恶意污蔑,陈最说不定就会对他产生误解,进而反感。   鹿澄想象力丰富,兀自脑补了一大堆陈最对着他摇头无语还刻意绕道的悲伤画面,暗自神伤。   就这么庸人自扰了大半个月,平静的校园出了个不大不小的新闻。   陈最的Omega恋人被一位学长偷拍照片发到了网上,因其出众美貌,引发了不小的关注,迅速成为了校园名人。   紧随其后,与他关系特殊的陈最也被迫走红了一把。   因为军训时的小插曲,陈最本就在专业内小有名气。闹了这一出后,鹿澄惊讶地发现,上大课时教室里的位置不够坐了。   有不少同年级或者年长的Omega和Beta们为了陈最跑来蹭课,其中个别胆大的,会在下课后主动同陈最搭讪。   鹿澄看着,总要不高兴。   拜托,人家有对象的,你们这一个一个都在做什么呀。   陈最也是,都有了那么出众的恋人,为什么还和这些来搭讪的坏Omega相谈甚欢呢?   鹿澄用书本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两只眼睛,密切关注。   很快,他又在心里为陈最开脱起来。   他的男神热情善良,当然不可能会拒人于千里之外,之所以态度友善,一定是因为过分单纯,看不出那些Omega存的坏心思。等他们直白地表达出自己的意图,一定会被陈最拒绝的。   迄今为止并没有闹出任何尴尬,可能是那些Omega有贼心没贼胆,知道自己比不上陈最的美貌恋人,所以不敢造次。   想到这儿,鹿澄忽然有些庆幸陈最早已名草有主,对方还如此优秀。   所有对陈最心怀爱慕的人,大家都没机会,很公平。   也因此,鹿澄后知后觉意识到一件事。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担忧完全是多余的,无论寸头有没有对陈最乱说话,对他俩而言,都没有影响。   给陈最留下糟糕印象的前提,是陈最得对他有印象。   作为陈最的众多爱慕者之一,他太不起眼了。陈最当初连他的名字也不曾询问,隔了那么久,恐怕早已记忆模糊。   再过上几个月,自己站到陈最前面,陈最大概都认不出来。   ……真羡慕陈最的对象啊。   .   “那个阮亦云,风评好像很差,”齐昕放下可乐,随口感慨,“都说他拽得要死。”   阮亦云,就是陈最那位相貌出众的Omega恋人。   坐在他对面的鹿澄歪了下头:“不是吧……他人挺好的呀……”   “接触过他的人都说他极其自负,目中无人,”齐昕说,“你还是我见过唯一一个夸他人好的。”   鹿澄想了想,说道:“他只是性格比较酷吧,大家误会了。”   “是吗,”齐昕明显对这个说法不屑一顾,“我倒觉得是你脾气太好,才看谁都不错。”   鹿澄摇头:“怎么会,我也有讨厌的人呀!”   比如那个寸头。最近都没发现他和陈最走在一块儿,鹿澄心中十分欣慰。   齐昕并不与他争辩这一点,又说道:“对了!前几月他的照片不是在网上火了么,听说最近很多星探什么的来找他,恐怕过不了多久他就要出道去当大明星啦!”   鹿澄震惊!   “也可能是因为这样,他才变拽了吧,”齐昕耸了耸肩,“人家很快就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啦!”   “可是……”鹿澄沉着脸,“如果他真的那么糟糕,陈最怎么会喜欢他呢?”   齐昕“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废话!你忘记他长着一张什么样的脸啦?”   鹿澄微微张开嘴来。   齐昕伸手戳他脑袋:“笨蛋!”   不是吧,陈最不该是那么肤浅的Alpha。那天短暂的接触中,阮亦云确实表现得很冷淡,可还是主动帮自己提了行李,言行间也并无失礼。   鹿澄摸了摸额头,认真地说道:“可是。不认识我的人也会觉得我很凶,很不好相处吧?但我没有啊。”   这个理由获得了齐昕的认可:“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   “什么?”鹿澄问。   “我还以为你会不喜欢阮亦云呢。”齐昕露出了略显玩味的笑容。   “啊?”鹿澄摇头,“怎么会!”   “毕竟……”齐昕靠近了些,声音压得低低的,“有人每次上大课都特地坐在别人斜背后,吃完晚饭闲着没事就号称要去散步在篮球场边晃啊晃,周二下午上完课百米冲刺跑到拐角楼梯躲窗边等着隔壁班下课经过……不会以为没人发现吧?”   鹿澄呆住了,一开口结结巴巴:“我、我是、我……”   他羞耻万分,不仅是因为心事被人发现。他和齐昕关系好,也信得过齐昕的人品,不介意把这些心事告诉对方。   问题是,被齐昕这么一说,显得他的行为有那么点儿变态,像个偷窥狂。   “周五那门中外电影赏析,你根本没选,却每次都去,”齐昕冲他嘿嘿笑,“听说陈最选了呢。”   鹿澄用手捂住发烫的面颊:“……别说了别说了!”   “放心,”齐昕竖起手指贴在唇边,“替你保密。”   鹿澄抿住嘴唇,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这么算,阮亦云岂不是你的情敌?”齐昕说,“你还那么帮着他。”   鹿澄摇头。若他想追求陈最,阮亦云才会成为他的假想敌。现在,阮亦云只是他喜欢的人所喜欢的人。陈最那么好,鹿澄当然盼着他的恋爱是美好的,心仪的人是值得的。   心酸是有的,羡慕也是有的,可对于阮亦云,他不愿意怀着恶意揣测。   “不过,要是阮亦云真成大明星了,跟陈最恐怕也很难走下去吧?”齐昕说。   鹿澄张了张嘴。   在想要否认的同时,他心底一个小角落里,竟涌起了极细微的期待。   在呆滞了两秒后,他稍稍放大了声音:“不会的吧!”   他暗自警醒,不可以因为嫉妒而变成让自己讨厌的模样。   .   齐昕的猜想并没有成真。   阮亦云始终老老实实待在学校里念书,并没有朝演艺圈发展的意思。陈最与他的感情也保持稳定,一直到鹿澄升上大三,从未听闻两人有过争吵分手的传闻,是学校里公认的神仙眷侣。   两人都外貌出众,必然会经历无数诱惑,依旧情比金坚感情融洽,在旁人看来,无疑是值得艳羡的、能让人相信爱情的正面例子。   毕竟,并不是所有的感情都有那么长久的保质期。鹿澄在大学里最亲密的朋友齐昕,两年多的时间里已经换过一任对象。   “你才是真的长情,”齐昕有些无奈地同他打趣,“恋爱两年不分手不稀奇,但远距离暗恋持续那么久的可真不多见。”   正要出寝室的鹿澄动作一僵。   “又是去操场散步,对吧?”齐昕说。   鹿澄不置可否。   齐昕从床上爬了下来:“我和你一起去吧。”   .   学校里有个小足球场,旁边紧挨着两个篮球场,中间隔着塑胶跑道。   傍晚时分,球场边的塑胶跑道上会有许多学生结伴绕圈散步。鹿澄是这儿的常客,就算没人陪,也会在每周固定的几天里过来晃悠大半个小时。   因为陈最会和朋友们在一旁的篮球场上打球。   环状的塑胶跑道有一小段路紧挨着陈最所在的篮球场,鹿澄每每走到那儿,都会低下头加快脚步,离远了才敢偷偷转头观察,一直走到距离篮球场最远的那个角落,他便有勇气肆无忌惮地打量。   齐昕没有约会的时候时常陪他。两人一边散步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鹿澄默默欣赏陈最在球场上挥汗如雨时的帅气模样。   “你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齐昕在来到操场边后感慨道,“说不定陈最早就发现了。”   “不会的,”鹿澄说,“我又不显眼。”   大剌剌蹲在球场边近距离围观还欢呼喝彩喊加油的人都不少,他这么个远距离偷看的,绝对安全。   “谁说的,”齐昕笑着伸手捏他的脸,“你长得可爱嘛,哪个Alpha能忍住不多看两眼。”   鹿澄叹气。会多看他的人,心里想的恐怕是“唉呀妈呀这人一脸便秘想干啥呀”。   再说了,陈最喜欢的也不是可爱类型的Omega。   “咦,”望着篮球场的齐昕说道,“阮亦云也在啊?”   鹿澄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正如预料中那样,阮亦云不是在场边,而是在场上,此刻正运着球与陈最对峙。   他们打的是三对三,场上六个人,他是唯一一个Omega,远远看过去,身材明显较旁人更纤弱。   鹿澄过去曾在靠近篮球场时近距离观察过他打球的模样。   体型上劣势明显的阮亦云在面对Alpha时眉眼间全无半分怯场,神色自信乃至张扬,气场凌厉,比之Alpha也毫不逊色。   “好帅啊!”身旁依旧看着球场的齐昕一脸惊讶地感慨道。   正文 也想过当那种坏坏的Omega   在齐昕话音落下的同时,由阮亦云抛出的篮球稳稳地落进了篮筐。   同样目睹了全过程的鹿澄心中也是一阵惊艳。   阮亦云在Omega中算得上高挑,可在陈最面前,依旧显得身材纤弱。当陈最半张开手臂挡在他身前,对他而言几乎是一道铁壁。可他胜在动作灵巧迅速,几次突破不成后,一个灵活的假动作让陈最反应不及,临场做出了错误的判断。阮亦云抓住了这个稍纵即逝的机会,果断地一跃而起,跳投得分。   “不得不承认,”齐昕摇着头感慨,“他真的很特别。”   鹿澄点了点头。   方才那一幕,就算是同为Omega,也会有几分小心动。   这世上的逻辑很奇怪。一个拥有Omega特质的Alpha会被同性嘲笑,但一个拥有Alpha特质的Omega却能轻易获得同性的好感。   齐昕叹气:“说真的,你都暗恋那么久了,要不是对手实在太强,我真想劝你去挑战一下。“   他的语调听起来像在开玩笑,故而鹿澄并未多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   若陈最是个喜新厌旧见异思迁的人,能被轻易“挑战”成功,那他在鹿澄心目中,也就没有那么吸引人了。   虽然,在这两年多的时间里,阮亦云在鹿澄心目中的形象已经远不如最初时那般完美无瑕。   鹿澄对他有点小意见。   闲聊间,他们逐渐靠近了篮球场。鹿澄就像平日那样暗暗低下头,齐昕则依旧毫无顾忌地向着球场上的人打量。   很快,他发出了带着疑惑的声音:“……这是在干嘛呀?”   鹿澄闻言抬头看过去,只见阮亦云和陈最正站在球场边缘说话。   阮亦云十分明显地沉着脸,在说了两句后抬起手来,指尖直直地指着陈最的脸。   隔着几米距离,能听见一些声音,却听不清他究竟在说些什么,可很明显的,他的语气极为强硬,是在发脾气。   “怎么回事,吵起来了?”齐昕疑惑,“刚才不还好好的嘛?”   鹿澄心中一阵无奈:“……他经常这样。”   他偷偷观察了陈最两年多,不可避免地见过一些陈最与阮亦云相处时的画面。   鹿澄自觉确实有几分偷窥狂魔的潜质,却也不爱看暗恋对象和别人谈恋爱,会主动避让。可即使如此,也见过几次阮亦云冲着陈最出言不逊颐指气使。   齐昕当初所说的传闻是真的,阮亦云性格实在不咋地,面对陈最时也毫不收敛,甚至有变本加厉的嫌疑。   作为陈最的仰慕者,鹿澄看在眼里,总不是滋味。   齐昕好奇心重,拉着鹿澄往篮球场的方向靠近,想一听究竟。鹿澄紧张又不安,可也想知道他俩突然争执的理由,埋着脑袋老老实实跟着。   一直走到跑道边缘,他竖起的耳朵隐约听清了阮亦云的话语。   “你他吗是不是还挺自我感动的?我求你让我了吗?我要你可怜?”   沉默了许久的陈最终于开口,语气无奈中也带着几分不悦:“你能不能别这么敏感?”   “你动作比我还假,当我看不出来?”阮亦云语气很冲,“你羞辱我吗?”   鹿澄听明白了,陈最刚才让球,阮亦云看出来,生气了。   他扭头和齐昕对视了一眼。   好大的气性。又不是正式比赛,只是打着玩儿,计分板都没有,情侣之间让个球,怎么也扯不上羞辱吧。陈最说得没错,阮亦云过分敏感了。   站着不动偷听太容易被发现,他们刻意放慢了步子,但很快便同那两人拉远了距离,听不清了。   还不等他俩走到安全距离发表感慨,阮亦云转过身走到球场边的置物架前拿起外套,头也不回地走了。   陈最则站在原地,与他们一同打球的朋友纷纷围过去,似乎是想劝他赶紧追上去哄哄。陈最摇了摇头,一脸郁闷地坐在了场边,明显情绪不佳。   鹿澄心头变得烦烦的。   真想立刻追上阮亦云好好跟他讲讲道理,让他稍微体谅一下陈最,不要曲解陈最的温柔用心。   身旁的齐昕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想法。他拉着鹿澄用力晃了两下,说道:“机会啊!”   鹿澄眼睛一瞪:“啊?”   “趁虚而入的大好机会,”齐昕怂恿他,“此时不上更待何时!赶紧让陈最好好体会一下什么是Omega的温柔!”   见鹿澄呆愣着,他赶忙伸出手推鹿澄的嘴角:“温柔点温柔点,杀气腾腾了!”   鹿澄推开了他的手:“别乱说了。”   “不是乱说啊,”齐昕嘟囔,“你看这臭脾气,明显不是陈最的良配。抛弃道德枷锁,也许你就能拯救男神于水火呢!我可是过来人。”   鹿澄加快了脚步:“这跟你那时的情况不一样!”   大半年以前,齐昕在与上一任对象恋爱存续期间移情别恋了。   听起来很过分,可作为齐昕的朋友,鹿澄当时是发自真心为他高兴的。   鹿澄很讨厌齐昕的上一任恋人。   那个比他们高一届的男性Alpha在初追求齐昕时表现得诚恳至极,百般讨好,一派深情款款。可在齐昕答应他以后,随着时间的推移,他逐渐露出了另一番面目。   这个Alpha骨子里有些看不起Omega,控制欲强嫉妒心更强。   齐昕性格开朗外向,看似张扬,实则在恋爱中却很喜欢被人管着的感觉,故而初时并未察觉到不对劲,对于对方提出的每天汇报行程的要求也乐在其中。   鹿澄比他更早发现问题。   当那个Alpha第一次因为他临时拉着齐昕一同外出吃饭而在查岗电话中大发雷霆时,齐昕对鹿澄说,“他只是太在乎我了”。   可这样的“在乎”,让齐昕在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从原本的阳光开朗,逐渐变得消沉阴郁、患得患失。   最初是一切行程提前报备,之后变成了报备过后必须经过他的同意才能成行,还要把同行每一个人的信息和联系方式告诉他,其中若有Alpha或是他不喜欢的人,便不许去。   他单方面地要求齐昕汇报一切动态,却禁止齐昕过分干涉自己的生活。当齐昕试着提出异议,他便会对着齐昕日常一切言行吹毛求疵,论证是齐昕本身不值得信任。他反复告诉齐昕,再也不会有人像自己那么深爱齐昕,对齐昕如此包容。   他的具体包容方式,是在齐昕漏接一个电话或者与别的Alpha对上视线时拉黑齐昕的所有联系方式,逼着齐昕低三下四讨好哀求。   更可怕的是,齐昕颈侧的腺体一度因为人为造成的外伤而被迫接受治疗,长期上药,日常包裹着纱布被人指指点点。   鹿澄完全理解不了齐昕这样容貌姣好性格也讨人喜欢的Omega何必为了那种垃圾委曲求全。   看着齐昕对着电话哭着道歉的模样,他总会来气,同齐昕之间的友情也一度因为那人的干涉而变得疏远。   就在鹿澄暗暗诅咒那个Alpha最好下楼梯一脚踏空直接摔死,齐昕在一次校内活动上认识了一个比他们高两届的学姐。   那个一头长发的帅气学姐也是Alpha,在与齐昕相识不久后,便主动表达了好感。   齐昕当时被吓得不清,生怕自己偏激的对象听说后雷霆震怒。   所幸,他只是一时迷失,终究还是在自我挣扎与纠结中意识到了什么才是对自己更好的选择。   真正深爱他、愿意包容他的人根本不会让他每天过得痛苦不堪,患得患失。   他现在还是会和已经毕业了的学姐每日互相通报行程,捧着手机说甜蜜情话,周末例行约会,整个人被爱情滋润得容光焕发,与鹿澄之间的友情也恢复如初。   “你怎么知道陈最不是一年前的我,”齐昕说,“脑子里不知道灌得什么玩意儿,整个人和鬼打墙一样,陷在垃圾对象造的泥潭里爬不出来。要是姐姐当初因为我有对象就立刻放弃,天知道我现在是什么鬼样子,可能已经因为抑郁在寻死了。”   “你的情况太极端了,”鹿澄虽对阮亦云颇有微词,却也不认为他和齐昕的前任是一个级数的人渣,“陈最也没……没你那么傻吧。”   齐昕瘪了下嘴,嘀咕道:“你不懂,人在那种情况下是意识不到自己傻的。我现在回想起来,也会为自己那时的卑微懦弱感到匪夷所思,疑惑那种玩意儿到底有什么好。可这些,若不是有人拉我一把,我可能永远也发现不了。”   说完,他见鹿澄依旧不吭声,长长地叹了口气:“陈最被性格偏激蛮不讲理的人欺负,你看着不难受吗?让自己和自己喜欢的人变得更幸福有什么错呢!”   这话由他说出来,说服力惊人。   假设,只是假设,阮亦云真的像齐昕的前任那样在精神上对陈最控制打压,令陈最深陷痛苦无法自拔,那拯救陈最的最好方式,无疑是一段新的、健康的能带来温暖的恋情。   他心慌意乱地在操场上走了大半圈,整个人崩得紧紧的。   可是,要怎么“拯救”呢?   齐昕的两任对象虽然第一性别和本质人品差异巨大,但都是性格强势又帅气的类型。人的审美口味很难改变,自己同阮亦云无论内在还是外在都相差甚远,根本不是一类。   正想得晕乎乎,却听见身旁的齐昕轻轻地“咦”了一身。   鹿澄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惊讶地发现方才负气离开的阮亦云居然又回来了。   他拿着两瓶饮料,一脸若无其事地坐在了陈最身旁,把其中一瓶丢在了陈最身上。   陈最看了他一眼,拧开喝了。   两人开始闲聊,等鹿澄又在操场上走了一圈,他们已经有说有笑。   “……人家好好的,拯救什么呀。”鹿澄颓丧地说道。   正文 捉奸   鹿澄很快意识到,这两人所谓的“和好”,很有可能是建立在陈最单方面的迁就中的。   半个小时后,天色渐暗,鹿澄与齐昕打道回府,路过篮球场边时,阮亦云正抄起篮球往陈最身上砸。   他边砸边喊:“受死吧你这个煞笔玩意儿!”   陈最眼疾手快把球稳稳接住,之后轻声说了些什么,鹿澄没听清。他脸上虽带着笑容,可隔着夜色,鹿澄依旧在其中捕捉到了几分苦涩无奈。   人都是要面子的,周围还有一同打球的朋友,被恋人这样当众辱骂,哪可能真的毫无芥蒂?   联想起齐昕的过往遭遇,鹿澄愈发担忧。   在最痛苦的那段时间里,齐昕曾半夜蒙着被子偷偷哭泣。陈最看似乐观坚强的外表下,是否也有着同样的哀伤呢?   当晚夜深人静时,鹿澄因为脑补陈最在当晚夜深人静时暗自神伤,而暗自神伤。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想,第二天下午的大课上,陈最没有出现。   这是一堂必修课,老师颇为严格,陈最过去不曾缺席。   鹿澄担忧不已,苦于没有打探渠道,只能干着急。   直到又过了一天,他才辗转从同学口中听闻,陈最之所以缺席,是因为骑车出了车祸。   鹿澄被吓得不轻。   上不了学,必然是受了伤。可究竟受了多重的伤,何时才能恢复,会不会留下后遗症,他与陈最没有共同的朋友,一时间打听不到确切消息。   之后整整一周,鹿澄都没有在学校里见到陈最。   毕竟是小有名气的校园名人,鹿澄听到了一些关于他伤势的传言,有说他被摩托车压到腿粉碎性骨折的,还有说他当场昏迷不省人事至今未清醒的,听得鹿澄心急如焚。   也有说陈最只是撞坏了车,本身毫发无损的。鹿澄感情上愿意相信,可理智认为,若真是这样,陈最不可能接连缺席。   学校每年一度的最受欢迎Alpha评选正进行得如火如荼,陈最票数一骑绝尘。这几天点开投票页的评论区,居然已经有人在发“R.I.P”,看得鹿澄心惊胆战。   他只恨自己过去太不勇敢,两年半的时间里居然连一次主动搭讪都不曾有过。若当初能鼓起勇气与陈最交换联系方式,现在也不至于只能胡思乱想。   他忧心忡忡团团转个不停,齐昕看不下去了。   “那种传得特别耸动的流言十有八九是假的,真出事儿了怎么可能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呀,”他安慰鹿澄,“说不定只是崴到脚了。”   “我也这么觉得!”鹿澄严肃地拍桌子。   齐昕笑容无奈:“冷静点儿吧你!改天我去帮你打听打听。”   .   两天以后,齐昕打听到了一个很离奇的消息。   依旧没来上课的陈最被人发现在学校另一个角落的篮球场跟人打球,健步如飞,身上看不出任何伤病。   “既然没事,为什么不来上课,为什么还要特地换地方?”鹿澄问。   齐昕耸肩:“我哪知道啊。”   见他陷入沉默不言不发,齐昕跑到他身旁搂住了他的肩膀:“都小半个月了,真出事儿早就传得人尽皆知了。也许这家伙就是想用车祸做借口逃课呢!”   还挺有说服力,鹿澄在迟疑过后点了点头。   “别整天闷在寝室里胡思乱想啦,”齐昕说着站起身来,“陪我出去走一圈?”   .   正值周末,本该是齐昕和学姐例行约会的时间。可惜他的帅姐姐临时被叫去加班,分身乏术,买好的电影票和定好的餐厅全都派不上用场了。   齐昕觉得可惜,又看鹿澄心情低落,便拉他去废物利用。   两人专程坐车到了市中心,看了一场合家欢动画电影,接着便要去吃晚饭。   走到中途,路过了一家网红餐厅,门口乌压压排得全是人。   “这些人还真是闲着没事干,”齐昕随口吐槽,“等老半天,也不见得有多好吃。”   “可是图片看起来都很美味!”鹿澄指着餐厅外的宣传海报说。   齐昕没什么原则,闻言停下脚步,问道:“你想吃啊?那我去取个号?”   鹿澄心中犹豫,往排队人群看了看,忽然一愣。   他抬起手指向了离他们大约十多米处的两个人:“那个人……”   齐昕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是……阮亦云?!”   阮亦云正站在栏杆边上,同另一个人说话。两人面对着面,距离近得有些不合社交礼仪。   从鹿澄的角度,看不清他面前那人的容貌,但从身材上能大致判断,那应该是一个男性Beta。   两人也不知是说了什么,阮亦云眯着眼笑了起来,与此同时又与对方靠得更近了些,视线黏在对方脸上。   鹿澄看着过去从未在阮亦云脸上见过的温柔笑意,疑惑地说道:“好亲密啊。那是他的……闺蜜吗?”   “应、应该是吧?”齐昕一脸犹豫。   他的话音才刚落下,却见阮亦云又往前挪了半步,整个身体都和面前那人紧贴在了一块儿。   鹿澄和齐昕目瞪口呆。   可这还没完。阮亦云在两人惊诧的视线中含着笑意靠在对方耳边说了几句话,接着,便把嘴唇贴了过去。   他在亲他的面颊。   很快,两个人抱在了一起。   “……这是在干什么?”齐昕喃喃道。   鹿澄说不出话来。   那两人沉浸在甜蜜氛围中,整个世界只剩下彼此,对远处的视线浑然不觉,搂得紧紧的摇来晃去。   就这么过了几分钟,他们大约是被叫到了号,手牵着手一同进了餐厅,消失在了鹿澄与齐昕的视线中。   鹿澄盯着餐厅大门傻愣着看了好一会儿,扭头看向齐昕,发现齐昕也正在看他。   两人对视了几秒,齐昕比他先回过神,说道:“我们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鹿澄眨了眨眼,低下头去,喃喃道:“他怎么可以这样……”   齐昕蹙着眉,伸手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拍,说道:“你稍微等我一下。”   他说完,快步走到了餐厅玻璃外墙边,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向里打量起来。片刻后,大约是因为看不清,他干脆走进了店里。   过了两分钟左右,他走了出来,回到了鹿澄身边。   “我借口找朋友进去看了一眼,”他说,“跟他一起的应该是一个Beta,看起来……”   “什么?”   “要怎么形容呢,”齐昕抓了抓头发,“我刚才看到他的脸了,但现在才不到两分钟,我已经快忘记他长啥样了。”   意思就是长得毫无特色无比平凡无法给人留下任何印象了。   于是整件事不仅令人愤怒,还无比费解。   鹿澄几乎就要落下泪来。   陈最才刚出了车祸,课都上不了,也不知伤情如何,阮亦云居然在这个时候出轨。   他从未见过阮亦云对着陈最露出方才那样温柔缱绻的笑容。那么好的陈最,这个人却不曾珍惜过。他怎么可以践踏陈最的心意?   “不是我说啊,你有没有留意到阮亦云刚才的表情动作和肢体语言?”齐昕皱着脸,“完完全全就是一副使尽浑身解数要勾引人家的样子嘛,盘丝洞里的蜘蛛精似的。感情他不只出轨,还是倒贴。他图那个Beta什么啊?”   鹿澄吸了吸鼻子,终于开口:“他不要脸!”   说完,眼眶便红了。   “对对对,不要脸,”齐昕怕引起旁人注意,赶忙拉着他往角落走,“你先冷静一点。”   “怎么这样呢,”鹿澄想骂两句,偏偏大脑混乱一时间憋不出词,只得不断重复,“他怎么可以这样呢?!”   “你别哭啊!”齐昕被他那双逐渐湿润的大眼睛被吓到了,赶忙从包里拿出纸巾,“快擦擦。”   鹿澄接过纸巾,用力擤了一下鼻子,带着哭腔说道:“气死我了!”   齐昕皱着眉一脸担忧地看了他一会儿,说道:“……你要不要换个思路?”   “什么啊?”鹿澄放下纸巾。   “我上次说了吧,”齐昕说,“你看,很显然,阮亦云绝对不是陈最的良配,所以……”   鹿澄瞪着依旧湿漉漉的眼睛,把嘴唇抿在了一起。   “不想带你的男神走出这段失败的恋爱吗?”齐昕说。   正文 那就是我   鹿澄与齐昕感情再好,日常最亲密的行为也不过是勾肩搭背,从不曾手牵着手走路,更不可能抱在一块儿还亲脸蛋。   阮亦云与方才那个Beta之间绝对有问题,不可能是误认。他无疑是在劈腿,而陈最惨遭背叛,此刻已是绿光罩顶。   在过去的两年多时间里,鹿澄愿意祝福这对情侣,无非是盼着心上人能过得幸福快乐。他又不是CP粉,自然不可能希望陈最忍气吞声与那个Beta大战三百回合再把阮亦云抢回来。   阮亦云在他心目中,已经彻底配不上陈最了。   “我不信你完全没想过要和陈最在一起。”在回去的路上,齐昕这么对他说。   鹿澄低着头,不出声,也不否认。   他当然会想。   与陈最相识后,八百多天,他几乎每天都在想。在课上远远望着陈最背影的时候,在走廊上与陈最擦肩而过的时候,在夜晚躺进被窝闭上眼睛的时候。   在那些假想中,陈最或者已经与阮亦云分手,又或者阮亦云这个人根本不存在。主角只有他和陈最两个人,全是最甜最美的故事。   比如说,在初遇的那天,他鼓起勇气与陈最交换了联系方式,之后的他们就能有与现实中截然不同的发展。他为了表达感谢请陈最吃饭,席间相谈甚欢。   然后他们自然而然地产生亲近感,每日聊天,时常见面。当他对陈最说,好多人喜欢你,陈最就问他,其中包不包括你。   他脑补陈最主动亲吻他时的画面,想象过陈最嘴唇的柔软,胡乱猜测陈最信息素的味道。   他在脑海中编织过无数次与陈最相知相爱的完整经历。当他走在塑胶跑道上远远看着陈最,心里想着的,是在众人的视线中走到他跟前,与他相视而笑的画面。   当他沿着塑胶跑道逐渐靠近篮球场,虚假又甜蜜的余韵依旧在他的心间鼓动,他却变得羞耻万分,因为负罪感和空虚感而阵阵不安,变得失落难过。   可那之后,他依旧控制不住地要去想象更多。   “就算阮亦云不好……可是陈最凭什么喜欢我呢?”鹿澄小声说道。   齐昕总是会说出他想要听的答案:“不要妄自菲薄,你也有很多优点啊!”   “……你觉得我有机会吗?”他又问。   齐昕点头:“当然啦!”   鹿澄浅浅地吸气又呼气:“那……万一不行呢?”   “愿意尝试就是给自己机会,”齐昕说,“不行也没什么损失啊。”   鹿澄点了点头。   这些都是他在心里对自己说过的话。由旁人再重申一遍,令他变得更坚定,也更勇敢。   “难道你要看着陈最为了渣男暗自神伤,之后再被别的Omega抢走?”齐昕为他激情打气,“振作起来!你可以!”   鹿澄再次点头:“嗯!”   他脑补过许多次陈最主动找他,对他说“我观察你很久,我有点喜欢你”。那是他最喜欢的桥段。   但他分得清白日梦和现实。   男神是不会从天上掉下来砸他怀里的,他想得到,就要去主动争取。   .   可具体应该怎么做呢?   鹿澄这辈子没有主动追过人,毫无方向。齐昕鼓励他时说得头头是道,实际也只有过被追求的经验,一时间提不出什么可行的建议。   首先他要面对的第一个难题是,该不该让陈最知道阮亦云的所作所为。   阮亦云与奸夫会面的地点远离学校,除了他俩,恐怕不会再有其他同学也恰好路过进而撞破奸情。   若陈最一直被蒙在鼓里,继续被阮亦云踩在头上作威作福,鹿澄想想就心痛难忍。   可要告诉他,又该用何种方式呢?   事发当时他们震惊过度,完全没想到要留下证据,空口无凭跑去告状,陈最凭什么相信他?   一边是相恋多年的恋人,另一边是个几乎没什么印象的陌生人,正常人都会选择信任前者吧。   鹿澄对阮亦云的印象已经跌入谷底,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阮亦云的言行。他怕万一阮亦云厚颜无耻倒打一耙,自己在陈最面前的形象可就彻底完蛋了。   若是写匿名信,未免显得阴暗,有点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   鹿澄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直想到了大半夜,都没琢磨出一个合适的方案,便决定姑且搁置一旁,睡一觉起来明天再说。   在最初的震惊难过愤怒逐渐平息后,他的心灵深处涌出了些许雀跃以及对未来的美好期盼,连脑补和陈最相亲相爱的甜蜜生活都变得更有底气了。   .   万万没想到,他所担忧的事,以一种他绝对不愿意见到的形式得到了解决。   几天以后,全校学生都知道了阮亦云已经另结新欢。   阮亦云和那个相貌平凡的Beta完全不在乎旁人的眼光,在学校里形影不离出双入对,走到哪儿都手牵着手,大庭广众之下也能目中无人卿卿我我,毫无公德心可言,简直伤风败俗。   陈最绿得人尽皆知。   联想到他这些天都不曾出现在学校,鹿澄后知后觉,自认猜测到了真相。   陈最受的不是外伤,是心伤。他肯定是被见异思迁的阮亦云狠狠刺痛了心灵,无法面对自我逃避,这才不来上学。会出车祸,恐怕也是因为当时心乱如麻。   他一定需要一个温柔体贴又对他一往情深的Omega拉着他离开寒冬走向新的春天。   鹿澄心想,那就是我!   .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对于如何追求,有一些浅显的道理,哪怕缺乏实战经验,鹿澄还是懂的。   首先,他不可以再偷偷暗中观察了,得正面出现在陈最的面前、让陈最记住才行。   之后,便是争取在有限的接触机会中努力给陈最尽量留下一个好印象。   前者,鹿澄自认是可以轻易做到的。   两年多的偷窥狂日常,让他对陈最的日常生活轨迹了如指掌。只要陈最再次回来上课,制造偶遇简直轻而易举。   难的是要给陈最留下正面印象,鹿澄担忧自己在这方面先天不足。   思来想去,他决定从对着镜子练习微笑开始努力。   两天以后,他脸部抽筋地向齐昕展示自己的练习成果。齐昕观赏过后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不好吗?”鹿澄不安地问。   “我觉得吧……你没必要太勉强自己,自然一点就好了……”齐昕视线游移,“你平时看着虽然有点凶,但很可爱嘛。就像个……像个……像个气鼓鼓的小包子!”   “……”鹿澄鼓起了脸。   “你这样强行把嘴咧开,就像小包子裂开了似的……”齐昕委婉地说道。   鹿澄听懂了,意思就是有点吓人。   他叹了口气,问道:“我戴个口罩会不会好一点?”   “也许?”齐昕说,“不是有那种画着笑脸的口罩卖嘛!你试试?”   鹿澄丧气地趴到桌上:“可摘了看起来还是凶巴巴的,又不能一直戴着。”   齐昕对此倒是比他更有信心:“有什么关系,稍微熟悉一点就知道你这个人其实性格很好了。”   鹿澄又冲他咧了一下嘴,把齐昕逗得大笑。   齐昕总说他性格好,他并不怀疑,却也缺乏真实感,不明白自己究竟好在哪儿。   陈最在他心目中过分完美,普普通通的“好”,怎么配得上呢。   “我心里没底。”他嘟囔。   齐昕想了想,掏出手机:“推荐你一个好东西!”   人在极度期待又心怀不安的情况下,会变得更容易相信玄学。   齐昕分享给他一个小程序,叫“命运的白百卡”。   程序介绍里说,“白百卡”是由数千年前一位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大贤者所创造,蕴含着天地万物相生相克的一切法则,博大精深妙不可言,具有通古博今的神秘力量,能从中解读出世间万物的命运轨迹。在这款小程序中,人人都可以根据提示简单操作,通过抽取白百卡进行占卜。   简单说,就是在线算命,赛博迷信。   “抽一个看看,心里就有底了!”齐昕推荐他。   “灵吗?”鹿澄问。   齐昕眯着眼想了会儿:“看结果吧。”   意思是,结果好就信它,不好就当它放屁。   鹿澄严肃点头,注册完毕后根据提示捧着手机闭上眼在心中诚恳地默念起来。   陈最会不会喜欢我?   陈最会不会喜欢我?   陈最会不会喜欢我?   正文 陈最!!!   这小程序吹得神乎其神,实际操作起来却显得极为质朴。   点击洗牌后,连个动画效果都没有,画面瞬间跳转,几十张牌在手机屏幕上依次排开,等待抽选。   底部配有滚动文字:不要犹豫,相信直觉!   鹿澄怀着忐忑与期待,点击了画面最中间的那一张。   屏幕上方弹出一个待确认框:今日首次占卜免费。   感觉说不出的怪异,但他当下还是立刻点击了确定。画面再次跳转,出现在屏幕中央的卡片正面图案对比这个简陋的小程序倒是显得十分精美。   卡片下有一行字:太阳[点击此处查看解读]。   现在不是欣赏美貌卡面的时候,鹿澄毫不犹豫点击查看解读,又弹出一个待确认框:今日首次查看解读免费。   点击确认后,屏幕上的卡片图案逐渐淡化,接着有文字以一种令人心焦的缓慢速度依次浮现。   这小程序的设计真是槽点无数,让人无法产生任何敬畏之情,进而对测试结果也缺乏了几分信任。   鹿澄耐着性子,只打算等文字跳完就立刻退出和它拜拜,可短短几秒后便睁圆了眼睛。   ——光明、温暖、积极。阳光和温度带给世间万物生机,一切因而欣欣向荣。   “怎么怎么,”齐昕把脑袋凑过来,“结果好不好?”   鹿澄咽了口唾沫:“看起来好像是上上签!”   屏幕上的文字依旧在跳动,详细解释了在各种不同的境遇下这张卡牌所昭示的含义。问事业便是前途无量,问身体状况便是健康长寿,问运势则是有高人相助。   问爱情,当然是幸福甜蜜。   齐昕歪着头看完,竖起手指,十分用力地说道:“准的!”   鹿澄怀着激动的心情站了起来,郑重点头。   .   收藏了那个简陋的小程序后,他开始思考,追求的第一步应该做什么。   齐昕向他分享了一些在被追求时的心动瞬间,共他参考。   他说,他的亲亲学姐曾在两人初相识不久后极为关切地问他是不是需要帮助,又说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可以随时联系。正式表白的那天,她解释说,之所以会这么问,是因为齐昕看似活泼开朗,她却看出他心里像是藏着苦恼,并不是真正的快乐,进而产生了许多担忧在乎。   这听起来有一些套路,却是实实在在戳中了齐昕的心事。   他当下矢口否,学姐并未坚持看法,只是笑着对他说,那就好。   “虽然是很简单的几句话,但让当时的我觉得自己被关心被在乎还被尊重了,”齐昕说,“心里暖暖的。”   鹿澄认为这极有参考价值。   陈最现在刚失恋,不正是最需要关心在乎的时候吗?   他要让陈最知道,失去一个不珍惜他的阮亦云根本不值得伤心难过,这世上还是有人发自真心的欣赏他、在乎他、盼着他快乐。   这些话要面对面表达出来,实在有点考验勇气。鹿澄了解自己,到时候必然会紧张得大脑一片空白。   通过文字传达则会好上许多。他可以斟词酌句,有些当面说会显得酸溜溜的话,用文字表述就显得没那么矫情了。   他们之间没有交换过联系方式,但没关系,手写的信件更显诚意,当面递送就好。   当天晚上,他花了四个多小时才写完了一封大约五百字的信稿,上面的每一句话,都经过他的再三修改,去掉了所有不必要的赘述修饰,只保留下最真挚最能准确传递自己心意的词句。   他先表达了自己对陈最遭遇的惋惜,接着又安慰陈最塞温失马焉知非福。他赞赏陈最的性格品行,强调这世上一定会有更懂得欣赏他的人。   信件的最后,他说,在自己心目中的陈最是最优秀、最完美的Alpha,是值得拥有完美无瑕爱情的,是值得被珍视被温柔对待的。   写完以后越看越不好意思,把“完美无瑕的爱情”偷偷删去了。   誊写前,他又一次打开了小程序,试图寻求心理安慰。   在捧着手机心里虔诚默念“这份信能不能管用”三次后,他鼓起勇气点击洗牌,抽取了画面右上角的第三张卡片。   屏幕正中间弹出来一个提示框:今日已无免费占卜额度,本次抽卡需花费[2]桃币,您的余额为[0]桃币。您还可以[点击此处充值]。   鹿澄呆住。   犹豫了半秒后,他试着点了一下充值按钮。   充值界面显示,桃币与现实货币的兑换比例为一比一。也就是说,抽一次卡要两块钱。   说贵不贵,说便宜又觉得这钱未免太好骗了。鹿澄犹豫了几秒,发现充值页面角落里居然有[免费领取桃币]的提示。点击后,直接进入了一段手游广告。   等那段三十秒的手游广告终于播放完毕,回到充值界面,他发现自己的余额变成了零点三个桃币。   也就是说,抽一次卡,他得看七个广告。   鹿澄无语至极,决定不再浪费时间,果断冲了两块钱后回到抽卡界面。再次点击卡牌时,他对这款小程序的信任和期待已经只剩方才的一半。   画面跳转,这一次出现的精美卡牌,名字叫做:地平线。   按下解读时,鹿澄已经做好了为了查看解读再次充值的心理准备,却不料这小程序良心发现,跳出提示首次充值奖励了他三次解读机会,本次免费。   这一次的卡面含义变得玄妙了起来。   ——永远存在,永远遥不可及。   具体释义处写着,在爱情方面,这张卡代表着若即若离,也象征着永恒。   鹿澄看得一头雾水,不明白这两个词要怎么搭上关系融洽相处。   总不能是简单粗暴的“永远都若即若离”吧?   正琢磨着,屏幕下方又冒出来一行字:对初级占卜结果不满意?想获得更丰富准确的人生提示,不如试试[高级占卜]吧!   点进去一看,原来还能组合式抽卡,通过不同牌面的搭配获得更为详细的解读。   当然了,高级占卜消耗的桃币要更多一些。   鹿澄被钓的难受,又念着自己还有两次免费解读机会不用浪费,一咬牙,再次充值了。   .   两天以后,他已经在这个简陋的迷信小程序上花了一百八十多块钱。   齐昕听后目瞪口呆:“有这点钱你直接去买一套实体卡都够了吧!”   鹿澄震惊:“还有实体的?”   “废话,”齐昕扶额,“这就是拿现成卡牌做的小程序嘛,具体卡面含义解读网上到处都是,你买一套还会送你小册子!”   原来如此,难怪每次充值都会赠送免费解读,多得用都用不完,勾引着他不停占卜。   鹿澄无语凝噎:“……你推给我的。”   “我哪知道你会在这种东西上花那么多钱。”齐昕哭笑不得。   鹿澄惭愧。因为他真的很不安,很需要一点心理上的支持。每当测出的结果不如预期,他总克制不住要稍微变换提问方式,再抽一回,直到答案能让自己满意为止。   他的逃避心理让他不断充值桃币。   也不是不知道这只是安慰剂,可就是控制不住。想着反正也用不了几个钱,却在不知不觉间积少成多了。   “那……现在算出来结果如何?”齐昕问。   “需要当机立断,勇敢出击,杜绝犹豫,”鹿澄说,“可是陈最不来学校,我要怎么……”   话音未落,寝室门被推开了,寝室长一脸兴奋地走了进来:“听说了吗,陈最和阮亦云还有那个Beta在校门口撕起来了!”   鹿澄一愣。   “吵得可厉害了,”寝室长继续说道,“陈最和阮亦云互相指着鼻子骂对方是狗!”   齐昕皱眉:“这么激烈?”   他说完看向鹿澄,还没来得及再开口说些什么,却见鹿澄猛地跳了起来,打开抽屉拿出一个信封便冲了出去。   .   Omega和Alpha的宿舍区离得很远。鹿澄一路小跑,到半途时气喘吁吁,不得不放慢了步伐,接着心里涌出了些迟来的犹豫。   他出门时全凭一股冲动,可仔细想想,他根本不知道吵架发生的具体时间,陈最吵完了也不见得会回宿舍,甚至不见得会进学校。   自己就这么冲出来,实在是没什么头脑。   可又转念一想,无论如何,跑这一趟遇到陈最的概率总比待在宿舍里高得多。他已经大半个月没有见到陈最了。过去,这是只有在假期才会遭受的折磨。   他很想他。   死马当活马医吧。鹿澄深吸一口气,再次小跑起来。   正当他跑上这两年多来已路过了无数次的拱桥,在下坡路上,远远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高挑、挺拔,让他在看到的瞬间原本便因为奔跑而剧烈跳动的心脏瞬间收缩。   他呆滞了两秒,接着放慢了脚步,就像两年来一直做的那样,安静地、遥远地跟在陈最身后,与陈最保持相对静止。   陈最个子高,腿长,走起路来比他快上许多,他需要半走半跑才能跟上。   但这也不难,他已经很习惯。   鹿澄一边走,一边把手伸进口袋,紧紧捏住了信封。   可这不是他今天该做的事。   他不想再默默地跟、默默地看了。明明想好了的,要出现在陈最的面前,要给他留下印象,要努力争取。   他的手中此刻正紧握着自己的心意,他要把它递给陈最。   最后一次抽取的卡牌,名叫“利剑”,寓意锋利、勇敢、当机立断。   鹿澄深吸了一口气,用尽可能大的声音喊出了心上人的名字:“陈最!!!”   前方的人应声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   当陈最的视线落到自己身上的瞬间,鹿澄的整个世界只剩下了心跳的声音。   正文 长得倒是挺可爱   走在路上忽然被人从背后叫住,陈最下意识感到心虚。   当他怀着忐忑转过身去,心里在想的是,不对劲。若吼住他的是老师,声音不该如此稚嫩清脆。   终于在视线中捕捉到声音的源头,陈最愣了愣。   一个长着一双大眼睛的可爱Omega。   陈最对这个人有几分印象,知道他跟自己同专业,偶尔会一起上课,也曾有过几次在校园中擦肩而过的经历。许久以前,还说过一次话。   在脑中仔细搜索一番后,陈最发现自己完全想不起这个小可爱的名字。   这个可爱的Omega无疑是有事找他,而且是一件很严肃的大事。   这是陈最从他的脸上读到的答案。   “……怎么了?”陈最向这个喘着粗气眼睛瞪得圆滚滚的男孩露出一个笑容。   对方一言不发,深吸了一口气,紧紧抿着嘴唇,大步地向着自己的方向走来。   小小的个子,大大的气势,雄赳赳又气昂昂。   陈最不禁思考,自己最近有没有做过什么会被人寻仇的荒唐事。   小可爱很快来到了他跟前,停下脚步,仰起脑袋。   陈最又问了一次:“找我有什么事吗?”   小可爱目光如炬,直视着他,缓缓地把手伸进了衣兜。陈最有错觉他下一秒便会从里面掏出一把匕首猛地扎向自己。   下意识微微侧身做好了防御准备,陈最依旧冲他笑:“到底怎么啦?”   他的视线警惕地看着小可爱的口袋。   意料之外,对方从口袋里掏出的是一个薄薄的纸制品。   信?陈最猜测。   很快,当对方把那个黑漆漆的东西以一种不容拒绝的架势用力塞到他脸前,他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乌漆墨黑的信封,递信人苦大仇深的表情及充满杀意的动作,两相结合,信件内容恐怕不会友善。   在伸手接过的同时,陈最问道:“这是什么?”   表现得极不友好的小可爱终于开口,语调冷硬:“你看了就知道。”   他说完,也不等陈最再次开口,转身拔腿就跑。   那小小的个子冲上了拱桥又快速下坡,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陈最的视线中。   ……奇怪的小东西。   陈最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信封,发现正中间用银色的珠光笔写着:陈最亲启。   字迹圆圆的,一笔一划端正整齐,就和他的大眼睛一样可爱。   .   陈最一度怀疑打开以后会看到一些红色笔迹的恐吓文字。   好在当他回到寝室拆开信封,其中信纸乍一看还挺正常,与黑漆漆的外包装截然不同,是透着几分清新气质的浅葱色。   刚展开信纸,卫生间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哟,回来啦?”寸头从里面走出来,“不是说要闭门思过到下个礼拜吗?”   陈最下意识把信纸收了起来,随手放到了身后的书桌上:“减刑了。”   “他们对你还真是客气,”寸头撇了下嘴,“换别人这么折腾可不会那么轻拿轻放。”   他的语气明显透着几分阴阳怪气。   陈最却只是笑了笑,并不多做搭理。刚想再次拿起信纸,他的手机响了。   打开一看,是辅导员。   陈最轻轻地“啧”了一声,按下接听后,语气已是十分热情友善:“张老师,找我什么事儿呀?”   .   张老师找他,就是为了“减刑”的事儿。   上个月中,他惹了个大麻烦:偷偷把改装摩托开进学校里,撞烂了路边的灯柱。   陈最当时向校务处解释,这并非是自己驾驶水平的问题,是学校生态环境太好,好好的突然从树上蹿下来一只不懂交通规则的小松鼠。   他虽撞烂了一个灯柱,但挽救了一个莽撞的小生命。   教务处的老师最终确实给他从轻发落了,但理由不是他爱护动物。   在过去两年半时间里,陈最已经吃了两个警告一个严重警告,若再犯,按照规定就得留校察看,之后便是劝退。   老师念在他成绩好讨人喜欢,过往那些乱七八糟的处分也都不是原则性问题,斟酌过后,发现他家就在本地,干脆判他闭门思过一个月。   说白了,就是嫌他在学校里不安生,暂时轰出去好让大家都清净一阵。   陈最在家呆了半个月,不仅他自己憋得慌,他的双亲受不了了,嫌他碍手碍脚还打扰两人世界,主动跑去找老师求情,希望孩子能尽快重回校园接受教育。   老师们担心太过纵容这个屡教不改的臭小子涨不了教训,于是要找他正式谈个话,让他充分了解利害关系。   陈最虽然不让人省心,但性格上绝对不是个刺头,尤其擅长在老师面前装乖宝宝。放下电话,他为表现自己积极的认错态度,第一时间便赶了过去。   在几位老师面前诚恳展示了自己改过自新的决心后,当他再次回到寝室,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   一推开寝室门,扑面而来便是一股食物香味。   “回来啦,”睡在他对床的老兄一边拖地一边抬头冲他笑道,“哥几个给你接风,买了点好吃的。”   这老兄生得瘦长,关系好的都管他叫麻杆。   陈最恰好有些饿了:“那东西呢?”   “你太慢,吃完了。”麻杆说。   他刚说完,另一位舍友从卫生间走了出来:“还没擦干净啊?”   说完,打了一个饱嗝。   陈最无语。   感情这些人不只吃了,还打翻了一些,总之是没给自己剩下一星半点。给他接风就是个纯纯的借口。   “你桌上没什么要紧的东西吧?”麻杆指了指他的书桌,“刚才毛血旺翻那儿了。”   陈最正要开口,一下想起了什么,赶紧走了过去。   桌上被擦过,此刻看着光亮无比,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抹过一层油。   “我放在这儿的一封信呢?”他问。   麻杆皱着眉想了想:“你说绿油油的那张纸啊?”   陈最点头。   “被油浸透了,丢了,”麻杆有些紧张,“很重要吗?我看上面也没什么东西啊。”   陈最问道:“你看过?”   “当然是看过以后才敢丢啊,”麻杆说,“没看见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嘛。”   “上面什么也没有?”陈最疑惑。   他在拆开后没来得及细看,但当时一眼扫过去,密密麻麻写了不少字。   “有啊,涂得乱七八糟的,像是草稿纸一样,能看清的就四个大字,”麻杆回忆起来,“是那个……”   “哪个?”   “好自为之。”麻杆说。   陈最沉默了。   这小家伙,还真是来者不善啊?可自己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得罪他了呢?   在陈最的印象中,这个长着一双大眼睛的可爱Omega好像一直是对自己有些意见的。虽说不是同班,但同一个专业有不少公共必修课,算是抬头不见低头见。   过去几年里,他们也曾对上过几次视线。每当陈最下意识想要露出礼貌性的微笑,对方总会立刻板着脸快速地把转过头去。偶尔在走廊或者校园里擦肩而过,他也一贯是面无表情无视陈最的,显得极为冷漠。   真是奇怪。   陈最并不怕对方武力袭击,毕竟以对方的小身板,他恐怕单手就能整个提溜起来。   他只是单纯地感到费解,进而产生了几分好奇。   .   第二天上午,陈最走在去教学楼的路上,竟在同一个位置又一次看到了那个长相可爱的Omega。   对方站在桥边,怀里抱着文件袋,看模样,很像是在等人。   陈最放缓了脚步。   见这个表情严肃的小可爱一直低头看着面前的地面似乎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认真思考着什么,他忽然涌出了一些恶趣味。   他刻意地挪到路的边缘,好让自己更为隐蔽。悄无声息缓缓接近对方后,他猛地跨出一步,突兀地出现在了对方跟前。   “嗨?”他在站定后低下头招呼道。   小可爱果然被吓了一大跳,猛地抬起头来的同时,怀里抱着的文件袋“啪”一下落在了地上。   陈最弯下腰,替他捡了起来:“早上好?”   小可爱咽了口唾沫,没出声,伸出手想要拿回自己的文件袋。   陈最却没有递还的意思,单手拎着抖了抖又调整了一下角度,试图透过半透明的外壳观察里面的书本封皮,找找上面有没有写过名字。   他个子高,这动作很像是在故意欺负矮子。小可爱仰着脑袋手僵在半空,整个身子一动不动,恶狠狠瞪着他看。   真的好凶,陈最在心中感慨。   书本封皮上没写姓名,但文件袋拉链上挂着一个小配饰,上面写着一个“鹿”字。   陈最满意地把文件袋递回去,说道:“小鹿对吧?”   对方一把抱回了自己的文件袋,看向他的视线中满是警惕与敌意。   陈最又问:“你站在这儿,是在等人吗?”   对方收紧手臂,浅浅地点了点头。   陈最冲他露出了笑容:“……我?”   小鹿同学闻言,忽然垂下了视线。   低着头安静了几秒后,他终于开口,声音却全然不似外表那般凶悍,听起来又脆又软:“你看过我写的信了吗?”   正文 可惜脑子不正常   没有。   因为泡了毛血旺所以丢了。   陈最开始思考,要如何尽量委婉地把这个尴尬地信息传递给面前这个看起来非常不好惹的小家伙。   他本人脾气还算不错,却也不是那种能随意招惹的类型,不爱斤斤计较,也从不吃哑巴亏。平日里若是有人存心挑衅,他必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可眼前这个Omega明显对他心怀敌意,他却并没有产生任何反感情绪。   究其原因,一来是好奇,二来那双大眼睛虽气势汹汹苦大仇深,却也实在可爱。   陈最有一种错觉,若自己也板下脸来拿出同样的态度对待他,会显得像在欺负小朋友。   虽然这个Omega应该与他同年。   等不到回应,小可爱似乎更不高兴了,猛地抬起头来,用力瞪向他。   哪有那么凶的小鹿,陈最在心里吐槽,斑比见了都会吓跑。   “……没看吗?”小鹿同学问。   他目光灼灼,陈最怀疑自己若是在此刻说出真相,那双黑漆漆的瞳仁里会立刻射出两道利剑当场把自己捅出两个洞来。   两人就这么对视了三秒,陈最微微扬起唇角,露出了笑容。   想要缓和剑拔弩张的气氛,笑容是最管用的。一旦对方意识到拳头打进了棉花堆,很容易当场泄气,进而变得冷静,也变得更容易沟通。   这招果然管用。   那双大眼睛飞快地眨了眨,很快便挪开,不再看他。   “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陈最问。   对方没有回答,又眨了眨眼。   陈最继续说道:“我想跟你好好相处。”   大眼睛飞快地扫了他一下,接着,这个凶巴巴的娇小Omega有些突然地向后退了一步。在他转身跑走以前,陈最隐约听到他似乎应了一声。   “嗯。”   那声音太轻了,陈最一时间无法确定,那究竟是否自己的错觉。   看着对方再次跑远的背影,他不由得在心中感慨,长得倒是漂亮可爱的,怎么好像脑袋有点儿问题呢?   .   尴尬的事情很快发生了。   他们的目的地是同一个教学楼的同一间教室。小可爱往前跑了一阵后便放缓了速度。   从背后看,他脚步轻快,甚至显得有些蹦蹦跳跳,一副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陈最感到为难。   两人有接近三十公分的身高差,正常步行完全不是一个速度。这样下去再往前走上几步,就要超过人家了。   那么,从他旁边经过时,要不要打招呼呢?打过招呼以后若保持原本的速度,他们需要并肩走上几步才能逐渐拉开距离,怪尴尬的。要是立刻加快速度远离,又未免显得刻意做作,太不自然。   陈最暗自腹诽,小短腿,蹦得挺欢,速度真慢。   思考过后,他干脆绕路去买了一瓶饮料,等终于来到教室,发现小鹿同学正站在一个空座位旁发呆。   这堂课并没有严格意义上的固定座位,但上了大半个学期,许多学生还是会有自己较为习惯的位置。他此时所站的地方,旁边便是陈最平日所坐的座位。   小鹿同学一脸严肃地盯着那个此刻正空荡荡的位子看了一会儿,接着往前挪了一步,坐在了那座位的旁边。   入座后,他刚把文件袋放在桌上,一抬头,便与陈最对上了视线。   他的视线再次变得锋利。   陈最有点儿头痛,对他耸了耸肩,绕过大半个教室后随便挑了个座位,坐了下来。   这小家伙恐怕并不知道那是他习惯的座位。教室里空位那么多,特地跑去紧挨着人家,恐怕会引起误解。   陈最才刚打开书包,手机振了一下。   点开一看,是他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好兄弟阮亦云发来的消息。   ——好最宝,明天有没有空啊?   陈最眉头一皱。这家伙平日里都对他很不客气,会存心用这种恶心吧啦的语气说话,肯定是有求于他了。   陈最当即回复。   ——昨天在校门口是怎么骂你爹的?   阮亦云很直接的无视了他的这句话,继续说道   ——我明天下午去医院,送我一下   陈最不依不饶。   ——叫爸爸   阮亦云根本不理他。   ——有空对吧?那就两点半老地方,不见不散   陈最知道,接下来不管自己再说什么这家伙都不会打理,便干脆不回了。   他跟阮亦云实在太熟了,熟过头了,彼此之间再多一丝一毫的客套都会显得生疏。   阮亦云嘴上不说,但陈最知道,他不是需要自己送,而是希望有个足够亲近的人能陪他。   陈最不介意在这种时候默默地体贴一把。   毕竟将心比心,若自己当初也因为药物副作用被迫分化成了Omega,在重新分化为Alpha的过程中恐怕也会提心吊胆,生怕稍有闪失就得以Omega的身份过下半辈子。   陈最也希望他能赶紧分化完成,身心合一。整天被人误会和自己的好兄弟有一腿,实在怪别扭的。   阮亦云最近一脚踏空跌入爱情深渊,每天和他的小男友招摇过市,害自己被迫戴上了苦情男主角的帽子,尴尬无比。   哪个Alpha会乐意被别人误会绿光罩顶呢?   .   可惜,天不从人愿。   他那天一时兴起在校门口同的对象开了个玩笑,被阮亦云逮着一顿攻击。那之后三个人站在一块儿交流了几句,有戴着有色眼镜的人偷偷观察后添油加醋一阵宣传,很快流言便彻底变了味儿。   有人信誓旦旦,说他为了报复阮亦云,正在试图勾引把阮亦云给勾引走了的那个Beta。   这实在离谱,陈最原本是想要无视的,却不料又过了几天,连与他相熟、知道他跟阮亦云之间完全是清清白白的舍友麻杆都问他是不是卷入了感情纠纷,令他哭笑不得。   “什么也没有啊,”他无奈地说道,“我跟他对象偶遇,然后聊了会儿天。”   “我听说你和阮亦云互相指着鼻子对骂。”麻杆说。   陈最无奈至极:“哪有啊,我们就像平时那样互相抨击了一下。”   麻杆见过他俩互损的模样,当下也跟着笑了起来。   “真是受不了,”陈最说着拎起了背包,“希望广大群众早日明白,我跟那两个恋爱中的白痴一丁点儿关系都没有。”   “我看难,”麻杆说,“除非你也赶紧找个对象。”   陈最当下苦笑。   这就形成了一个悖论。想要撇清,最好是立刻也去谈个恋爱。可眼下自己作为一个身处三角恋并且“两个我都要”的完蛋Alpha,谁会愿意跟他谈感情?   .   出了宿舍走到中途,他在熟悉的地方看到了一个半生不熟的身影。   和上次不同,这一回,这个明明长着漂亮脸蛋却总要板着的Omega正远远地向着他走来的方向打量。   陈最当下确定,他肯定又是在等自己。   真是奇怪,到底想做什么呢?   他脑中忽然涌出了奇怪的想法,这小家伙该不会是那天差点被自己碾到的小松鼠吧?经常听见一些动物报恩的故事,会不会也有小动物被吓到以后耿耿于怀,前来报仇呢?   那可得好好解释一下,为了它,自己可是花了不少修车费用的。   这过分荒唐又天马行空的念头很快就被他打消了。   他迎着对方灼热的的视线,大剌剌走到了对方跟前,居高临下露出了一个笑容。   “几天不见,又来找我啦?”   Omega用力抱紧了怀中的文件袋,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陈最并不追问,用眼神示意他主动开口。   对方十分明显地咽了口唾沫,问道:“你最近一定很苦恼吧?”   陈最挑了一下眉。   Omega低下头去,继续说道:“我知道,并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哪样?陈最还没闹明白,对方又一次抬起头来用力地看向他。   “如果你感到迷茫,”他说,“我或许可以帮上忙。”   陈最不禁反问:“我?迷茫?”   这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小家伙似乎完全没听出他语调中的疑惑,点了点头,,打开文件夹从里面掏出了一个小布袋,又从布袋里拿出了厚厚一沓卡片。   他把卡片捻开,竖在陈最面前,说道:“你抽一张。”   正文 你会交好运!   他个子小小的,手也小小的。   卡片数量有点儿多,厚厚一沓,捻开后变成一个大大的扇形,他捧得十分勉强,摇摇欲坠。   陈最刚要伸手,卡片从边缘开始呼啦一下,纷纷往下落,洒在了附近的地面上。   小鹿同学见状略显惊慌地“啊呀”了一声,赶忙蹲下身去,一不小心又掉了一些下来。   陈最好笑又无奈,叹了口气,蹲下身帮着他一起收拾。把落下的卡牌都拾起后,他在归还前低头仔细端详了一下。   这卡牌纸质厚实,背面还做了烫金压了带珠光效果的保护膜,加上精美的图样设计,透出一股奢华高端的神秘气质。   陈最算是明白了:“搞迷信啊?”   小鹿同学在接过卡牌时纠正道:“是占卜。”   奇奇怪怪的人果然会有些奇奇怪怪的爱好。   陈最平日对这些并不怎么感兴趣,极少主动涉猎,当下便想婉拒。可看着这小家伙蹲在地上把牌在膝盖上认真码好,又仰起头来问他:“可以去那边的长椅上吗?”时严肃又认真的模样,他陷入犹豫,之后点了点头。   反正不涉及金钱交易,玩一下也没损失。   见他站起身后一手抱着文件袋一手捧着卡牌往长椅的方向小跑,陈最脱口而出问道:“你姓什么?”   对方把东西放在长椅上,回过头来,眼神凌冽:“……你忘了吗?”   陈最惭愧,心想,不好意思我从来没知道过。他当然不会就这么说出来。   “我记得你叫小鹿。”他告诉对方。   对方听后似乎愣了一下,很快低下头去,一边把卡牌在长椅上依次排列开,一边说道:“我姓鹿。”   陈最惊讶,原来这是个姓。他还以为那是对方的名字,所以才只问姓氏。   “我第一次遇到姓鹿的人,”他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走了过去,“真特别。”   他在说话的同时心中胡思乱想,若对方告诉他自己叫“鹿小松”什么的,那就肯定是来报仇的小松鼠了。   “这个姓挺好听的,也很容易起名吧,”陈最又问,“你叫什么?”   “……信里写了,”对方说,“我叫鹿澄。”   陈最的人生经验之一,无视尴尬,尴尬就追不上他。   “哦,我想起来了,”他装作听不出对方语调中的不满,故意随口胡诌,“是不是澄清石灰水的那个澄?”   “嗯,”对方点头,“对。”   陈最一愣。他乱说,居然猜中了。   鹿澄对他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低着头,指了指面前排开的卡牌:“抽一张吧。”   陈最看了看他的侧脸,靠近后俯下身去,手指在卡牌之间转了一圈,最后点了一张排在角落里的:“就这个吧。”   他说着,也不等鹿澄伸手,主动把那张卡牌拿了起来。   卡片正面图案精美却也有些抽象,有点像是夜空。他把卡片转过去,竖在鹿澄面前:“这是什么意思?”   “好像是……”鹿澄想了会儿,“星空。”   “好像?”陈最问。   怎么听起来并不确定呢。   鹿澄拿过卡片,低着头似乎是在努力回忆什么:“意思是……是……”   这业务也太不熟练了,出去摆摊儿恐怕很难忽悠到客人。   “慢慢想。”陈最说。   鹿澄低头瞪着那张卡牌,语速放得很慢,使人难以判断他究竟是在认真回忆还是在现场胡编乱造:“意思是,你不要只执着于天上的那枚月亮,天空中还有许多值得欣赏的星光。其中一定会有属于你的那一颗。”   说完,他抬起头来,直视着陈最的眼睛,恶狠狠地说道:“你会交好运!”   陈最没吭声。   毕竟鹿澄的表情仿佛在说,我巴不得你快死。   鹿澄说完后,如释重负般舒了口气,弯下腰开始收拾摊开的卡牌。   “你是专程跑来给我算命的?”陈最问。   “我……”鹿澄动作顿了一下,语调带着明显的心虚,“我正好路过。”   还真是可信度十足。   说完,他的动作变得急躁起来,一不小心,又有一张卡牌落在了地上,飘到了陈最脚边。   陈最弯下腰,抢在他之前把卡牌捡了起来。   在递还之前,他翻过卡面看了一下正面的图案,问道:“这张牌是不是应该叫……玫瑰?”   鹿澄快速地把卡片拿了回去,确认过后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这个代表了什么?”陈最问。   “代表着……经历过磨难后的荣耀和……炽热的爱。”   比起方才的犹豫和磕磕绊绊,这一次的回答显得可信了许多。   鹿澄低头把画着玫瑰的卡牌和其他的一起收拢,之后停顿了一会儿也不知是想了些什么,又重新抽了出来,递到了陈最面前。   “……给你。”   “嗯?”陈最不解。   “这个给你。”鹿澄重复道。   他说话的时候低着头,从陈最的角度,完全看不清他的面容,只听他的声音语调,似乎透着几分紧张。   陈最看着他递来的卡片,卡背上烫着金的繁复线条排列优美,赏心悦目。   在伸手接过的同时,他心头又跳出了另一个念头。   小松鼠会不会看出了自己特意避让,所以专程来报恩?   他送他玫瑰,象征着炽热的爱的玫瑰。   难道,之前的那封信其实是情书?   陈最瞬间茅塞顿开,鹿澄一直以来的所有行为,几乎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除了那副凶巴巴的模样。   鹿澄在他接过卡牌后,飞快地拿起了一旁的文件袋,也不等把剩余的牌塞进去,转身就跑。   背影仓皇又可爱。   陈最怀着心头那股难以名状的情绪低下头翻转卡面,瞬间愣住。   牌面正中间画着一把硕大的闪着寒光的镰刀,背后是斗篷下阴恻恻的双眼。   不用看也知道,这张卡的名字十有八九是“死神”。   好吧,想太多了。   小松鼠果然是来复仇的。   .   这牌拿在手里有些尴尬,可要丢掉,却又有点下不了手。   制作实在精美,恐怕成本不菲,就此毁弃未免暴殄天物。   陈最打开书包,随意夹在了书里。   他不信玄学,对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一贯毫无敬畏心,自然也不会担心这张内容诡异的卡牌真的会给他带来晦气。   就算没有这个,他最近本身已经够倒霉的了。   被人误会乱搞三角关系也就罢了,他还见过更离谱的传言,说阮亦云之所以会劈腿一个相貌平凡的Beta,是因为他的某些功能存在重大缺陷。   有个居心叵测的家伙信誓旦旦地在校内民间平台上投稿,说有科学论证,Alpha的身高和关键部位长度成反比。陈最身高一米九,那里最多只有九厘米。   这对任何一个Alpha而言都是奇耻大辱,可偏偏又不能掏出实物自证清白,陈最吃了个哑巴亏,恨不得把投稿人逮出来揍一顿解气。   阮亦云作为害他深陷流言的罪魁祸首,居然毫无愧疚心,还对他大肆嘲笑,改口叫他九宝。陈最警告他好自为之,若让自己逮到机会必加倍奉还。   实际上,陈最已经有了报复方案。阮亦云在他的亲亲小男友面前装得人模人样,一副贤良淑德温柔体贴的做作模样,陈最早就想去拆台了。   和阮亦云之间互相打击报复属于内部矛盾,不伤感情也不影响心情。但有些本就与他不对付的人故意在他面前阴阳怪气,就让陈最心里不太舒坦了。   当那个关于尺寸的无稽之谈传得人尽皆知,绝大多数Alpha都对此嗤之以鼻,有人却明知毫无根据依旧借此阴阳怪气。   当晚陈最回到寝室,一推开门,又闻到了食物的香气。   他正要开口,发现正在吃东西的是寸头,便作罢了。   寸头全名潘海,两人在尚未正式入学时就在新生群搭上了话,当时互相毫无了解,都存着几分客气,处得还算融洽。可在相熟以后,因为为人处世上的差异,很快便有了隔阂。表面上还是一个寝室的兄弟,实际上都看对方不怎么顺眼。   潘海见他回来,从面前的麻辣烫完里叉出了一根火腿肠,啧了两声,说道:“这家店怎么回事啊,五块钱一根呢,居然这么小,九厘米都不到吧,还那么细,不够塞牙缝。”   陈最心想,煞笔玩意儿。   潘海说着竟还得意起来了,把手里的火腿肠一口咬断后摇摇着头感慨:“噫,软不拉几的,都是淀粉。”   陈最走过去,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说道:“先将就将就,改天哥们给你吃个又硬又大的,让你开开眼界长长见识。”   说完,他也懒得看对方现在是什么脸色,若无其事走到自己的书桌前,放下了书包。   把今天用过的书本拿出来以后,他想起了夹在书页间的卡牌。随手翻了翻,没找到,一时也想不起当时究竟是夹在那本书里了。   反正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他便随它去了。   身边不怀好意的人还挺多。不过,比起此刻坐在他背后的那个煞笔,更为奇怪的鹿澄却并不让他反感。   可能是因为,虽然心底知道扯不上关系,却还是下意识把他代入了那只小松鼠吧。   正文 一语成谶   鹿澄是一路冲刺回到宿舍的。   他激动万分,亢奋中带着强烈的喜悦,心脏扑通扑通蹦个不停。终于扑倒在自己的床铺上以后,他的整张脸都涨得红扑扑的。   闭上眼,脑中浮现出的,依旧是陈最方才对他说话时带着笑意的面孔。   能鼓起勇气主动同陈最说话,真是太好了。   回忆方才的种种,几乎每一个细节都令鹿澄感到万分羞耻,为自己在慌张下种种尴尬举动懊恼不已。可与此同时,他又感到强烈的喜悦乃至幸福。   他跟陈最说话了。不再只是默默地跟在陈最背后,偷偷看他与旁人谈笑时迷人的模样,而是堂堂正正地站在他的面前,被他所注视。   鹿澄把脸埋在被子里,吃吃地笑出了声。   “干嘛呢你?”对面的床铺上传来了迷迷糊糊的声音,“怎么哭了?”   鹿澄慌忙坐起身来。   他回来的时候太过激动,没发现齐昕原来也在。方才那番动静,把原本已经睡着的齐昕给吵醒了,还引起了误会。   齐昕一脸迷蒙地看了他几秒,逐渐变得清醒起来,问道:“到底发生什么啦?”   鹿澄当即跳下床,气势汹汹飞速逼近,把齐昕吓得连连往后退。   “有话好好说!”齐昕边退边喊。   鹿澄一屁股坐在了他的床上,握住了他的手,用力晃了两下,说道:“我干了一件大事!”   他在陈最面前紧张得说不出话,现在却一肚子都是表达欲。   齐昕皱着眉,打量了他一会儿,问道:“你去跟陈最表白了?”   鹿澄害羞地撇过头:“那倒没有……”   “总不能是他跟你表白了吧?”齐昕说。   鹿澄放开了他的手:“……这是什么白日梦。”   “反正肯定和陈最有关。”齐昕说。   “我跟他说话了。”鹿澄说。   齐昕安静地等待了几秒,见他不再开口,疑惑地问道:“没了?就这?”   这是多么伟大多么划时代的进步,关键时刻齐昕居然不懂他,鹿澄很痛心,浑身激动之情无处发泄,扭着屁股在齐昕的床上原地蹦了两下。   “不是,你不是已经和他说过话了吗?”齐昕说。   他指的是送信的那两次,第一天回来以后,鹿澄也是兴奋地原地转悠个不停,一度想拉着齐昕在寝室里跳舞。   “那次不算,我太紧张把信递给他就跑了,”鹿澄说,“今天不只是说话,我们还交谈了!”   齐昕被他那副认真模样逗乐了:“恭喜恭喜,说什么了?他有没有评价一下你的信?”   鹿澄闻言,心中闪过一阵失落。   他在信里做过自我介绍,可陈最却连他的名字都没有记住。以陈最高尚的人品,一定不会连内容都不看就随意丢弃他的信件,想来是自己的笔迹因为情绪激动而乱了,让陈最一时没看清。   为男神找到了完美借口后,鹿澄当即又振作了起来。   “没说太多,”他告诉齐昕,“我给他占卜了一下。”   “你已经精通到可以给别人占卜了吗?”齐昕惊讶,“别是对着人家翻着小册子朗读吧?”   他购入这套价值不菲的精美白百卡才不到两天,虽认真研读了随卡附赠的小册子,可其中复杂含义依旧一知半解,占卜时需要随时翻阅。   鹿澄抓了抓头发:“差点儿就出糗了。我一紧张,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抽的那张牌到底是什么意思一丁点儿都想不起来了。但我在关键时刻机灵了一下!”   见他突然开始自吹自擂,齐昕愈发好奇:”你跟他说什么了?”   “我瞎掰!说那张牌的意思是别单恋一枝花,多看看周围其他的可能性!”鹿澄对此虽有几分心虚,更多的却是得意,“而且,你知道多巧吗,我不小心掉了张牌,他替我捡起来,居然是玫瑰!代表着爱情的玫瑰!”   “你有没有趁机跟他讲解一下?”齐昕问。   鹿澄飞速点头:“有啊有啊,我还把那张牌送给他了!”   齐昕惊讶:“你这和表白也差不多了吧?”   鹿澄愣了愣,脸又烫了:“……是、是这样吗?我是不是太冲动了?”   “他什么反应?”齐昕问。   “不知道,”鹿澄摇头,“我太紧张了,脑子嗡嗡的,递给他以后赶紧溜了。”   齐昕闻言双手环在胸前若有所思:“只要他不傻,配合你那封信,肯定看出来你的意思了吧。”   鹿澄后知后觉,心怦怦跳起来,紧张得说不出话,为自己一时冲动感到强烈懊恼。   上次刚递了信,陈最就在上课时故意绕着他坐,多少有透露出一点信息,表明陈最不喜欢过分直接的亲近意图。   这样看来,他今天的行动就更显得唐突了。   方才的激动亢奋瞬间冷却,鹿澄的心凉凉的。   他平日里面无表情时一副凶巴巴的模样,一旦伤心难过,就会显得有一点呆滞。   齐昕与他朝夕相处了两年多,立刻发现了他的情绪变化,连忙安慰:“不用那么悲观啊!你怎么知道陈最对你没好感?”   “他不像是那么容易对Omega产生好感的人。”鹿澄说。   那么多莺莺燕燕环绕在他身边,他却只钟情于阮亦云一人,可见不是能被轻易打动的类型。   在过去,这也是让鹿澄为之心动的要素之一。   “但人家现在被绿啦,”齐昕说,“今时不同往日,现在是他最需要关怀的时候!人在收到感情伤害的时候一定会有脆弱需要呵护的一面!”   鹿澄眨了眨眼。   他深吸了一口气:“那……我再找机会探一探,看看他的态度?”   “嗯嗯,”齐昕点头,“就算他对你不熟悉,还没有产生感情,但也许会愿意给你一个机会互相了解呢!”   鹿澄用力点头。   .   几天以后,鹿澄伤心欲绝。   对陈最暗中观察了两年,想要在校园里制造与陈最的偶遇,对他来说并非难事。   很快,他发现陈最似乎有意地在躲避他。   上课时,鹿澄刻意坐在与他只相隔一排的座位,他却跑去了教室的另一个角落。   走在校园里,两人面对面撞上,陈最在两人即将接近时蹲下身系鞋带。   操场上,当他在跑道上晃悠到距离篮球场最近的那一小段路,陈最却背对着他。等他再晃悠一圈,人都没了。   巧合叠加在一块儿,便是必然了。   好像被讨厌了。   这也不奇怪吧,他长得不讨人喜欢,也没给陈最深入了解他的机会,就那么突兀地表达了好感。或许陈最是个很慢热的人,对太过积极的追求不适应。又或者陈最被伤到了心,短时间内根本不想再谈感情。   鹿澄沮丧万分,一时间陷入了迷茫,不知道究竟该不该继续努力。   要是那天能更理智一些就好了。   忍下在心口躁动的情绪,表现得更稳重得体,与陈最从朋友开始做起,循序渐进。   这世上若有后悔药多好啊。   .   在他苦恼的时间里,校园里与陈最相关的各类谣言喧嚣尘上。   鹿澄看过一些,都是无稽之谈。   他不信陈最会毫无原则到去追求那个与阮亦云有一腿的Beta,对Alpha身高尺寸说也嗤之以鼻。   唯一让他烦心的,是有人说,最近依旧看到陈最与阮亦云厮混在一块儿,看起来感情融洽,似乎已经复合。   鹿澄的理智和感情都拒绝相信。   得多喜欢一个人,才能忍受这种委屈?他将心比心,哪怕对陈最一片痴心,也绝对做不到与人共享。   他愈发讨厌那些乱传谣言破坏陈最形象的人,直到亲眼在距离学校不远处,看见阮亦云笑着跨上陈最的摩托车后座。   陈最戴着头盔,但鹿澄认得他的车。   他不仅认得,还知道陈最平日都把车停在学校旁一个小区的居民车库里。他太了解陈最了,即使看不见表情,也知道陈最转过身同阮亦云作势打闹时,一定心情十分愉快。   当摩托车后座的阮亦云用手搂住陈最的腰,鹿澄只觉得大脑有个角落隐隐作痛。   .   “我讨厌他。”他盘着腿坐在床上,抱着枕头,带着哭腔说道。   “谁,”齐昕问,“阮亦云还是陈最?”   鹿澄把脸埋在了枕头里。   他没办法讨厌陈最,哪怕觉得陈最简直不可理喻。于是,只能迁怒阮亦云了。   这个坏Omega,居然能这样把他的男神玩弄于股掌之中。   “我要诅咒他!”鹿澄说。   “诅咒他什么?”齐昕问。   鹿澄又说不上来了。诅咒方便面没有调料包未免太不痛不痒了,可涉及人生危险的,他说不太出口。   “不知道,随便,”鹿澄气恼地说,“诅咒他倒大霉。”   齐昕也料不到这样的发展,一时间不知如何劝说,苦恼地看着他。   “好讨厌啊!”鹿澄仰躺在了床上。   讨厌的阮亦云,让他也跟着变成了一个刻薄又讨人厌的坏Omega。   “我像个小人。”鹿澄嘟囔。   “没事啦,别对自己太严格,”齐昕安慰他,“只是发泄一下随便骂骂,有什么关系。”   也是,鹿澄心想。   随便诅咒一下怎么了,阮亦云又不会真的少块肉。   就祝他倒霉!   .   第二天,校内惊爆新闻,阮亦云突然昏倒,被救护车送进了医院。   正文 路见不平   鹿澄震惊。   这个时间点未免过于巧合了,让人很难完全不产生联想。他理智上知道自己作为一个普通人随口几句话不可能对现实产生影响,可感情上依旧会有几分惶恐。   他祈祷一切都不过是虚惊一场,可之后好一阵,阮亦云都没有回到学校。   江湖传闻,有人问陈最为什么不去探视,陈最答曰“医院不让,进不去”。   得多严重的病情才会连探视都不允许呢?   鹿澄心理负担巨大。他又补了一张玫瑰卡后反复占卜求证,结论时好时坏。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呀,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齐昕劝他,“你不是还诅咒过我前任?他也没出事吧?”   他这话反而提醒了鹿澄。   当初他在心里画个小圈圈诅咒齐昕的前任混蛋Alpha,没过多久,齐昕就被从天而降的帅气学姐勾走了魂。渣A一度要死要活痛哭流涕下跪哀嚎武力逼迫自杀威胁,都没能挽救自己的爱情,只让齐昕幡然悔悟看清了他的真面目,更坚定了与他分手的决心。   因为那段时间里在校园内的种种出格举动,渣A还被学校找去谈话,吃了一个处分,过得凄风苦雨。   鹿澄过去从来不曾把他的遭遇和自己当时的愤怒联系到一块儿过。现在看来,确实也是一前一后紧挨着连续发生的事。   “他之后真的很倒霉吧……”鹿澄说。   齐昕哭笑不得:“救命啊!你不会觉得自己有什么言灵术吧?那你赶紧多说几遍‘陈最爱上我’,看看有没有用。”   鹿澄扭过头去,叹了口气。虽然不曾勇敢说出口,但那也是他假想过无数次的剧情,若真管用,他和陈最现在至少也该牵过小手了。   “我这种可能应该叫……乌鸦嘴。”鹿澄说。   好的不灵坏的灵。   齐昕不禁笑出了声:“真的假的?不如我们做个实验,你还记不记得我前几天跟你抱怨的那个Omega,你快帮我说他两句!”   他指的,是他学姐的一个Omega同事,是前几天为了制造惊喜去学姐公司接她下班时遇上的。齐昕敏锐地察觉到那个家伙对他怀有几分敌意,还有冲着学姐搔首弄姿的嫌疑,心里怪不爽快的。   鹿澄方才说得认真,此刻却又没那么自信了,犹豫了一下,双手合十小声说道:“我祝他每天都在你的学姐面前丢人。”   “加一句,”齐昕出谋划策,“被学姐看到最最丑的样子!”   鹿澄依样画葫芦复述:“被学姐看到最最丑的样子。”   齐昕满意点头:“要是不灵,就说明你不是诚心帮我出气,到时候拿你问罪。”   鹿澄震惊:“这也能怪我吗?”   “你看,”齐昕笑道,“你也知道其实都是巧合对吧?”   .   暂时还不知道他的实验性诅咒有没有灵验,又听说了新的传言。   阮亦云重病住院,他的两任对象竟完全不当回事,还趁机暗通款曲走到了一起,当着众多学生的面在校内约会,气氛甜蜜融洽。   那个平平无奇的Beta,也不知究竟有何魔力,居然能游走在学校里公认最受欢迎的Alpha和Omega之间,左右逢源,看客们百思不得其解。   “这个陈最,真的怪,”齐昕在与鹿澄的电话里吐槽,“也许……他也不是你的良配。”   鹿澄不知道陈最到底是不是自己的良配,可人家压根看不上他,哪轮得到他来嫌弃。   “难以理解,不就说明另有内情吗?”鹿澄说,“也许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信息呢?”   “反正你永远站在他那一边啦,”齐昕没辙,“不说了,记得我要两个蛋!”   “嗯,两个蛋,不要葱花,加甜酱,”鹿澄说,“我记得呢。”   “嘿嘿,”齐昕很高兴,“你最好啦!等你!”   鹿澄挂了电话,又往前走了几步,远远地看见了目标的蛋饼摊子。   这家摊子在学校附近开了有些年头了,价廉物美,生意一直不错,齐昕很喜欢这儿的口味,听说鹿澄会经过,便拜托他帮自己带一个,还推荐他也买个尝尝。   到的时候恰好没人排队。   摊主是个看着六十多岁的老太,微微发福,嗓门很大,面相不像和善的类型。鹿澄自己就长得凶,很容易对这类外表产生共情,默认人家骨子里也是性格温柔的好人。   老太听过要求后手脚麻利摊起了饼,鹿澄默默看着,心思不自觉飘远。   有些心事,他连齐昕都不好意思说。   他至今不知道那个Beta的名字,却有点儿羡慕他能与陈最亲近。虽然嘴上说着“无稽之谈”,可他心里却也有过怀疑,陈最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了那个Beta,所以才对这一切接受良好。   这真荒唐,让他难受。   “好了,”面前传来摊主老太的声音,“让一下你挡着后面的人了。”   鹿澄回过神来,赶紧拿起了已经包好的蛋饼,转过身去。   才刚走了两步,背后传来老太的声音:“哎哎哎!你还没付钱呢~!”   鹿澄停了下来,把手伸进口袋,又觉得不对:“我付了呀?”   他在说过详细要求后,便主动对照贴在蛋饼车上的价目表扫码付了款。   “没有,收到钱我这儿会有语音,”老太太很生气,“你别想糊弄我!”   “我真的付了,我……”   鹿澄拿着手机往回走,猛然发现不远处有一辆熟悉的摩托车,惊讶之际瞬间失了声。   摩托车上的人已经摘了头盔,正往他所在的方向打量。   是陈最,怎么会这么巧?   “付了我这里会有语音播报,没有就是没付!”老太太很坚持。   鹿澄赶忙说道:“我有凭证的!”   若是被陈最误会他连小小的蛋饼都要吃白食,那可真是太丢人了。   老太太有点固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可以用假的截图骗人!我遇上过好几次了!你要是真的付了我这里就会有声音!我女儿帮我设置了的!”   还真有人连蛋饼都要吃霸王餐,鹿澄在惊讶之余又有些唏嘘,连忙放下蛋饼。点开手机支付软件后,他顿时愣住。   屏幕上显示一行字:付款失败,请连接网络后重试。   原来他真的没付,方才心不在焉,竟没能发现。   “对不起,”鹿澄尴尬万分,“我手机信号不好,没付过来。我现在付!”   他说着赶忙重新扫码,老太见状得意又不屑。   “还大学生呢,也不学好,这点小便宜都要占,当我老糊涂,”她一边为下一位客人做蛋饼,一边嘴里嘀咕,“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你们这种人我见多了。”   鹿澄面红耳赤,手都跟着抖,输入数字时连连出错。其他客人纷纷看他,眼神中都带着不齿,更令他羞耻万分。   “不是的,”鹿澄试图辩解,“真的是信号问题。我现在付过来了。”   果然正如老太所说,当下便响起了语音提示:“到账,八点五元。”   鹿澄根本不敢往陈最所在的方向看,拿起蛋饼转身就要走,却听身后又是一声呵斥。   “站住!怎么是八块五呢!”   鹿澄茫然回头。   “蛋饼三块五,加一个蛋一块五,一共五块,两个就是十块钱!”老太很愤怒,“你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这点钱都要骗我老太婆?!”   鹿澄傻了:“没有呀,一个加了蛋的五块,一个没加的三块五,不就是八块五吗?”   “你两个都加蛋了!”老太愤怒地从车后走了出来,一把拉住了他,“怎么会有你这种心术不正的大学生!”   她虽上了年纪,却声音洪亮,气势十足,把懵逼的鹿澄拽得毫无抵抗之力。   “我只加了一个蛋啊……”他无力控诉。   “你打开看!是不是两个都加了!”老太怒斥,“还不承认!”   鹿澄皱着眉头打开包装看了看。两个蛋饼分量相当,乍一看没什么区别,好像还真的都加了蛋。   “……我明明只说了一个加蛋。”鹿澄欲哭无泪。   “还狡辩,”老太气得冒烟,“这不是钱的问题了。我不摆摊了,我要去你们学校,找你们得老师评评理!”   一旁还排着队的客人见状急了:“阿姨算了算了,何必跟这种人一般见识,让他把钱补了吧,别影响你做生意。”   另一个人也跟着数落他:“同学你至于吗,多给我们学校丢人啊。”   “不行,现在不给他一点教训,以后他出了社会早晚坐牢!”老太脾气大得很,“还瞪我!你们看他还瞪我呢!我今天就不做生意了也要跟你讲明白!跟我走!去学校!”   一旁有人劝鹿澄:“你快认错吧!这么小的事,何必呢。”   鹿澄简直快哭了:“我真的只要加一个蛋呀!”   怎么会遇上这么冤枉又丢人的事,还被陈最看见了。陈最一定也会误会他是个厚颜无耻占小便宜的人了。   见鹿澄虽一脸强势却红了眼眶,确实像是受了委屈,有客人帮着劝说起来:“啊呀,也许是刚才他说的时候口误了或者你没听清,让他把钱补了不就好了么。才一块五,小事嘛。”   “根本不是钱的问题,”老太不依不饶,“是原则问题!”   鹿澄不吭声,忍着眼泪往陈最的方向看了一眼。   陈最皱着眉抿着嘴唇,与他对视了两秒后,从车上跨了下来。   正文 英雄救美   鹿澄身边吵吵闹闹不可开交。老太拽着他气得直嚷嚷,力气大嗓门更大。周围不少人帮着劝架,劝老太别为了这么点小事伤肝火,劝他赶紧道歉把钱补上。   鹿澄全然没有反应。他脑袋嗡嗡的,看着陈最下了车,一步一步走过来。   他满心羞恼、委屈,想立刻从这个地方消失,又想抓着陈最解释,告诉陈最自己不是那种人。   全世界都可以误会他,陈最不行。   他可以是陈最心目中不甚重要的,但不可以是坏的。   鹿澄眨了一下眼睛,眼眶里的泪水一下涌了出来,划过面颊。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心中的羞耻感成倍增加,赶忙低下头去试图掩饰。一个成年人在大庭广众下落泪,多不像话。   正当他闭上眼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近在咫尺传来了因在他梦境中响起过无数次而变得熟悉的声音。   “大姐怎么啦,什么事儿这么生气啊?”   鹿澄抬起头,发现陈最就站在跟前,却没有面向自己,视线落在老太脸上。就如同他的语调那样,脸上正带着轻松笑意。   他一副自来熟模样,又叫得亲昵,老太愣了愣,接着便大着嗓门又把鹿澄的“罪行”数落了一遍。   鹿澄不停地摇头,小声辩解:“不是的,我没有……”   陈最并不搭理他,边听边点头,逐渐沉下脸来:“怎么这么过分啊?”   鹿澄见状,用力地吸了一下鼻子:“我、我……”   就在此时,陈最往他的方向靠了小半步,半边身子藏到他身后,用手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后腰。   鹿澄眨了眨眼,抬头看向陈最。他的眼眶里又涌出了些许泪水,视线模糊不清,一时间分辨不了陈最此刻的表情。   “姐你别气,这种事该计较就计较,原则问题不能姑息。我认识这个人,我隔壁班的,”陈最说,“他们班导姓张,我带你去找。”   鹿澄意识到了什么。他的班导根本不姓张,姓刘,陈最在胡说。   陈最相貌出众、表情诚恳,又立场鲜明地站在她那一边,老太心里舒坦了不少,拽着鹿澄的手也跟着放松了些。   “来,我们现在就走!”陈最转过身,“姐你这车咋办?”   这蛋饼推车显然不方便一起推进学校,老太陷入了犹豫。   “我把车锁一下吧!”老太说着正要转身,陷入了迟疑。   她还拽着鹿澄,估计是怕自己松手,会被这个吃白食的小混账溜走。陈最善解人意,见状立刻伸手,一把扣住了鹿澄另一只手的手腕。   “放心,”他冲老太说,“我逮他就跟逮小鸡似的。”   见老太依旧带着三分犹豫没有当即放手,看向陈最的眼神中也透出了几分质疑,陈最沉下脸来,冲着鹿澄大声呵斥:“阮……阮小未是吧!你上次弄坏我摩托车的仇我还没报呢,我看你今天怎么办!”   鹿澄在一片混乱中被吓得直缩脖子。   很不合时宜,但他此刻慌乱的情绪中正夹杂着些微兴奋。   陈最的手好大,扣在他的手腕上,暖暖的。四舍五入,算不算牵手了?   见他俩有旧仇,老太放心了不少,松开手快步走到了蛋饼车旁收拾起来。   她才刚关了电热炉,陈最扣着鹿澄手腕的手突然用力,拽着鹿澄就跑。   鹿澄反应不及,被他拖得一路踉跄,跌跌撞撞往停在不远处的摩托车冲刺。   老太很快发现了不对劲,大呼小叫地追过来。她毕竟上了年纪,走起路来风风火火,要跑动可就没那么利索了。   鹿澄也没好到哪儿去,被拽到了摩托车旁后,陈最对他连呼“快快快快”,他慌张不已,连续两次都没能顺利跨上车后座。   眼看老太就要追过来,情急之下陈最干脆伸出手臂把他整个身子抱了起来。鹿澄在一声惊呼中被稳稳地放在了摩托车后座上,还没回过神,又听见陈最冲他喊了声“快让一让”。   鹿澄缩着脖子往后仰,陈最快速跨上了摩托车,发动油门。就在老太即将赶到前千钧一发之际,车启动了。   鹿澄被惯性吓了一跳,慌忙间不加思考一把抱住了陈最的腰。   两人急着逃跑,都没戴头盔,耳边风声呼呼作响。鹿澄的头发被吹得乱糟糟的,不敢睁眼,隐约听见前方的陈最似乎在放声大笑,仿佛是发生了极为开心的事。   他后知后觉回过神来,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伴随着心脏的鼓动整个身体都变得僵硬起来。   他正紧紧地搂着陈最的腰,身体贴在陈最的背上。透过两人身上的衣物,能清晰地感受到陈最的体温。   这认知让鹿澄感到阵阵晕眩。   陈最并没有把车开到太远的地方,绕着学校行驶了小半圈,停在了另一扇校门附近。   停稳后,他笑着回过头来看向鹿澄,刚要说什么,突然一顿。   鹿澄正仰着脑袋看他。   陈最表情略显无奈,撇了下嘴,说道:“好歹也帮了你一个大忙,怎么还瞪我?”   鹿澄赶忙垂下视线,用力摇头:“没有……”   因为紧张,他的手臂不自觉搂得更紧,大脑乱成一团,完全不知道要如何静下心来。   陈最又笑出了声:“想勒死我?”   鹿澄愣了愣,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傻事,赶紧松开了手臂,接着像是被烫到似的跳下了车。   陈最被他这一连串的举动闹得有些尴尬,无奈地耸了下肩,回过身去:“她肯定追不过来的,下次别再那么迷糊了。”   说完,也不等鹿澄开口,他又一次转动油门,消失在了鹿澄的视线中。   鹿澄愣愣地站在原地,好一会儿回不过神来。   就这么过了几分钟,他低下头,双手轻轻地握成了拳,用只有他自己能听清的音量,发出了微弱的呼喊声。   又深呼吸了几次后,他快速转过身,冲刺着跑进了学校。   .   见他猛地推开寝室门,齐昕期待地抬起头来:“终于回来啦,我的蛋……”   他话才说到一半,只见鹿澄目光炯炯如炮弹一般向着他射了过来。   “你听我说!”鹿澄大声嚷嚷,“我们、我们刚才……”   “你们?你和谁?”齐昕问。   “陈最,我和陈最,”鹿澄仰头深吸一口气,“我们……”   齐昕挑起眉来:“又说话了?”   鹿澄咽了口唾沫:“牵、牵手了,算是牵手了吧。”   齐昕睁大了眼睛。   “还……还拥抱了,”鹿澄舔了一下嘴唇,“他抱了我,我也抱了他。”   齐昕一脸震惊,拉过一旁的椅子:“你坐下,好好说。”   五分钟后,他哭笑不得。   “你还挺会自我满足,”他连连摇头,“这叫什么牵手拥抱啊!”   “他真的把我整个抱起来了,”鹿澄害羞地比划,“力气好大,我都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像‘腾’一下飞起来了似的。”   “去掉蛋饼的部分,还挺浪漫,”齐昕感慨,“也算是英雄救美吧?”   鹿澄不好意思,抓了抓头发。   直到对着齐昕讲完了整个故事,他此刻才意识到,自己又没有说谢谢。   “所以我的蛋饼没了?”齐昕问。   “忘在摊子上了,”鹿澄说,“我的锅,我把钱还你吧。”   “算了算了,又不是什么大钱,”齐昕摆了摆手,“不过,八块五毛换一次和男神亲密接触,你赚了呀!”   鹿澄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看来他没躲着你嘛,”齐昕又说,“这么帮忙,倒像是对你挺有好感的。”   “……真的?”鹿澄心中的小火苗跳动起来。   “就是这个方式方法……一般人顶多也就帮着劝劝,他当自己拍动作片呢。”   鹿澄心想,那可是陈最,本来就不是一般人。他比一般人更潇洒果断、更有行动力。   “你知道你接下来应该做什么吗?”齐昕竖起手指。   “什么?”   “笨!”齐昕戳他脑袋,“去道谢啊!多好的借口!”   鹿澄恍然大悟:“对哦!”   齐昕摇了摇头,站起身来,往寝室门走去:“饿死我了,去买吃饼,你要带吗?”   .   齐昕说,已经做好了要吃美味蛋饼的准备,忽然落了空,总觉得心里缺了一块,难受。   老太虽然性格偏执古怪,但做的饼实在美味,他无法忍痛放弃。   鹿澄有点怕那老太,但此刻想起她,心中竟涌出几分感激之情,于是拜托齐昕也帮自己带一个,原味不用加蛋。   大约十五分钟后,他正趴在床上美美地回忆陈最细瘦却又紧实的腰部手感,接到了齐昕打来的电话。   “……今天好像不是吃蛋饼的日子。”他的语调透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像是在感慨,又像是被什么事儿给吓到了。   “怎么了?”鹿澄问。   “你见过自杀式袭击吗?”齐昕说,“那老太也太牛逼了,一声爆喝推着用蛋饼车冲到马路上,把一辆路过的摩托撞得人仰马翻。”   鹿澄呆滞了半秒,大喊一声:“啊!”   正文 是最最好的   齐昕到的时候,惨案已经发生了。他只能凭借一地的狼藉和围观群众的描述了解事件的大致经过。   据说老太当时心情极度恶劣,一边给客人摊饼一边骂骂咧咧。有客人趁着饼还没好,好奇问了她几句,她当即一通比划,说到激动处,忽然怒目圆瞪,指着一旁的马路大喝一声,四下飞速张望一圈后推起蛋饼车便朝着非机动车道冲了过去。   一辆造型拉风但开得不紧不慢的摩托车被她挡住去路,紧急刹车依旧避让不及,当场撞成一团。   所幸摩托车及时减速,车翻了,人却没什么大事。   老太精神十足,居然不顾自己被撞坏的蛋饼车,一把拽住惊魂未定的骑手便开始骂骂咧咧。   “是的,没错,就是你男神,”齐昕说,“他好像挂彩了。”   “怎么会这样,严不严重?”鹿澄着急。   “应该还好吧,”电话那头吵吵嚷嚷的,齐昕声音断断续续,似乎正一跳一跳的,“围观的人太多了,我挤不进去,但他看起来挺有精神的,正冲着警察比划呢!”   “……我现在过来!”鹿澄说。   “别别别,你来有什么用啊,纯添乱的,”齐昕说,“再说,等你到了他们估计已经走了,就别凑热闹了。”   鹿澄咬着嘴唇,一时间发不出声音。   不难猜想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最方才会路过那个地方,无疑是有事儿要办。中途为了帮他绕了弯路,之后必然得折返回去。   那老太执拗认死理,认出了陈最的车,情急之下为了拦住他不管不顾做出了冲动的行为。   这一撞,双方必然损失惨重。   而他作为这一切的导火索,哪怕受牵连的不是陈最,也实在做不到壁上观。   挂了电话后,他在寝室里团团转了好一会儿,终于拿定了主意,跑出了寝室。   不知道陈最处理这件事需要多久,他决定先去Alpha寝室守株待兔。   陈最是为了帮他才遇上这种奇葩事,他想尽可能弥补。   .   鹿澄在Alpha宿舍区大门外等了整整两个小时。   一个Omega在Alpha宿舍门口蹲那么久,必然引人遐想。有不少进出的Alpha冲他打量,多亏的他那仿佛被人欠了钱没还的暴躁表情,并无人上前询问搭讪。   期间,还遇上了个有些尴尬的人。   那个当初向他表达过好感的寸头远远看见他,当即皱起了眉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鹿澄留意到他的视线,果断地向着另一侧转过身去,只留给他一个冷漠的背影。   直到天色昏暗路灯依次亮起,期待中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视线中。   因为站得腿酸而蹲在墙角的鹿澄赶忙站起身来,却不想小腿一阵发麻,当即向前跄了几步。   原本步伐悠闲的陈最见状小跑了过来,正伸出手,却见鹿澄已经稳住了身形。   两人以尴尬地动作僵硬地对视了两秒,陈最舒了口气,站直了身体。   “找我有事?”他开门见山地问道。   鹿澄腿还麻着,难受的很,身体不自觉地扭动,也不敢看他,视线乱飘:“嗯。”   陈最并不接口,静静地低头看着他,等他的下文。   鹿澄飞快地瞥了他一眼,接着立刻瞪大了眼睛。陈最下巴附近有有一片明显的擦伤,伤口不算深,已经结了痂,可还是让鹿澄一阵心惊。   “你受伤了。”鹿澄说。   “你说这个啊,”陈最很随意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没事儿,小伤罢了,都快好了。”   鹿澄这才留意到,陈最被刘海所覆盖的额角处正贴着一大块创可贴。   他沉下脸:“……对不起。”   陈最失笑:“关你什么事儿啊,又不是你打的。”   鹿澄摇了摇头,又说到:“还有你的车,也对不起。”   陈最闻言显得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我的车……”   “我有朋友看到了,”鹿澄说,“如果有经济损失的话,请告诉我。”   “……朋友?”陈最一脸狐疑。   “嗯,”鹿澄老老实实点头,“我朋友想去买蛋饼,顺便给我带,正好看到了。”   “你刚遇上那种事儿,还让你朋友去她摊子上买饼?”陈最语带疑惑。   鹿澄不太能理解陈最的关注点,茫然地点了点头。   陈最没出声,眯着眼皱着眉,也不知是在想什么。   “总之,如果你有经济损失的话,我……”   “不用,”陈最打断了他,“又不是你撞我的,跟你没关系。”   “有关系,跟我有关系!”鹿澄放大了声音,“要不因为我……”   陈最笑了:“明明是我主动过去绑架你的。”   “绑、绑架?”鹿澄惊讶。   “绑架,然后掳走,”陈最摊手,“我自己下的判断做的决定,你顶多就是配合了一下,没有负责的必要。”   “可是……”   “不关你的事。”陈最说。   鹿澄着急了:“这样我过意不去!”   陈最有些为难:“既然如此……”   见他态度松动,鹿澄赶紧说道:“我可以赔偿……赔偿一部分,可能、可能需要分期。”   他不知道修理摩托车究竟需要多少钱,这段时间的生活费被他在迷信占卜上浪费了不少,他怕自己夸下海口,最后却掏不出来,会很尴尬。   “我是想说,既然如此,那你的表情能不能稍微友善一点点?”陈最说。   鹿澄呆住。   “比起赔偿更像是来讨债的。”陈最说。   鹿澄赶忙抬起手来,遮住了自己的上半张脸,又一次说道:“我是真心来赔偿的!”   陈最笑出了声。   鹿澄脸涨得通红,又怕自己此刻的表情会显得更凶不敢放下手来,分开指缝偷偷地看。   “行吧,”陈最点了点头,转过身四下张望了一圈,指了指不远处摆在宿舍区门口的自动售货机,“我要运动饮料,青柠味的。”   说完,见鹿澄站在原地不动,他歪了下头:“怎么,不是说要赔偿吗,这都舍不得?”   鹿澄赶紧摇头,飞快地冲向了自动售货机。   片刻后,他又冲了回来,气喘吁吁地说道:“青柠味的没有了!”   “苹果也行,”陈最说,“随便什么口味都行。”   “哦!”鹿澄点过头,又快速跑了过去。   人在紧张的时候总会变得更笨拙。简简单单买个饮料,他却折腾了半天。等终于把运动饮料取出来,一转身,陈最已经来到了他背后。   “好啦,”陈最接过饮料瓶,冲他笑了笑,“扯平了。”   “没有没有,”鹿澄摇头,“这个只要五块钱!”   陈最拧开瓶盖喝了一口,看向他:“我怎么可能拿你的钱啊。”   说完,他也不等鹿澄回应,转身便向着宿舍走去,边走边晃了晃手里的饮料:“谢啦。”   过了宿舍外的围墙,Omega便禁止入内了。鹿澄眼睁睁看着,心里焦急,喊了一声:“可是!”   陈最背对着他摆了摆手:“别多想了,快回去吧。”   .   回寝室的路上,鹿澄逐渐冷静下来。   在陈最面前时他总会抑制不住紧张,大脑短路,说话做事有些缺乏逻辑。   吹了会儿冷风,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方才做了许多傻事。   他不该在听到价格前就说需要分期的,陈最知道他手头拮据,就更不可能让他出钱了。   在听到陈最说他“像是来讨债”的时候,他本可以趁机解释,告诉陈最自己不是故意的,他却只顾着像个傻子似的捂脸。   还有最重要的是,方才至少有一万个机会可以提出交换联系方式,全都被他错过了。   在暗自扼腕的同时,他心里又涌起了更多的悸动。   陈最真好。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Alpha呢?高大帅气,热心善良,宽容大度,聪明勇敢,温柔体贴。   他已经偷偷看了他那么久,终于估计勇气走向前,每一步都能发现他更多的好。   那些好吸引着鹿澄,让鹿澄想要再靠得更近一些。   好喜欢陈最呀。   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比陈最更让他心动的人了。   鹿澄低着头,深深地吸气又呼气,不知为何有一点想哭。   他不希望这份心意会无疾而终。   无论陈最现在喜欢着谁,是否难追,他都想要试着去努力争取。   要怎么做呢?鹿澄一时想不出具体的方案。   总之,要先创造接触机会,交换联系方式吧?   正文 高尚的人   当天晚上,鹿澄失眠了。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回忆今天的种种经历蒙着枕头无声尖叫,又为并不明朗的追求之路暗自忧愁。   这么好的陈最,他何德何能配得上?   鹿澄把被子卷在身上,睁着眼看向灰蒙蒙的天花板,脸涨得热乎乎的。   夜深人静,一些消极情绪爬上他的心头。   从他递出那封信起直到现在,陈最给出的种种反馈中很容易能看出来,他对自己并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看过他热情洋溢表达好感的书信后礼貌性地表示“想好好相处”,之后却在上课时为了避开他放弃了自己常坐的位置;收了他所赠送的代表爱情的玫瑰卡牌后干脆绕着他走;哪怕今天主动出手相助,也明显只是出自善意而非好感,最好的证据就是,他因为紧张没有提出交换联系方式,陈最也没有。   陈最对他的帮助很纯粹,只是出自本心,不求任何回报。   他真好。一切思绪的终点又回到了这里,陈最在他的心目中每一分钟都变得更值得仰慕。   鹿澄在心里暗暗问自己,会不会太不自量力?   陈最已经委婉地表达了拒绝,再坚持,有点讨嫌吧?   .   “我建议你在中午的阳光底下思考这个问题,”齐昕放下手里的饭团,“你看看你的黑眼圈。”   鹿澄嘴里都是食物,腮帮子鼓鼓的,没法说话,无辜地看着他。   “积极一点嘛,之前那些只能证明陈最是一个比较慢热的人,”齐昕鼓励他,“需要潜移默化,循序渐进,阮亦云和他不是青梅竹马吗?你也可以跟他从朋友做起嘛!”   鹿澄努力把吃的咽了下去:“可是,我要怎么跟他成为朋友呢?就算面对面,我也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才能拉近距离。”   “你应该很了解他吧,”齐昕说,“找点共同话题啊?”   鹿澄呆滞。   他意识到一件事,他对陈最的所谓了解其实很片面。他知道陈最许多日常生活习惯、作息规律、穿着偏好乃至课程安排,却对陈最的内心世界知之甚少。   除了篮球和摩托车,陈最平日里还喜欢什么呢?他爱看什么电影,听哪种类型的音乐,有没有崇拜的偶像?   原本以为已经足够熟悉,这一刻细细思考,陈最对他而言又变得陌生起来了。   “要怎么才能更了解他呢?”鹿澄为难。   齐昕随口出主意:“上网翻翻他的社交账号?”   .   这确实是一个好主意,但陈最在网络上实在低调,鹿澄早就起过这样的念头,却始终没能找到与他有关的任何账号。   苦思冥想了两天后,鹿澄的思路逐渐跑偏,起了歪念。   陈最喜欢什么,问本人才是最靠谱的吧?   都说人在网络上会变得更容易敞开心扉,自己有没有可能以网友的身份接近他?   比如,先申请一个聊天软件小号,假装无意加上陈最的好友,厚着脸皮以“真是有缘分”为话题主动攀谈,进而变得熟络。   听起来不怎么靠谱,但失败了也没损失。   唯一的问题在于,他根本没有陈最的联系方式。若是在现实中四处打听,很容易便会打草惊蛇,万一传到陈最的耳朵里,恐怕未来就不只是绕着他走了。   还没琢磨出一个有效的办法,万恶的阮亦云回学校了。   当鹿澄辗转听闻了这个消息,原本一度陷入消极情绪对追求大业产生犹豫的他竟从胸中燃起了一股强烈的斗志。   不管自己配不配,反正阮亦云不配。相较之下,至少自己对陈最是真心的,绝对绝对不会辜负背叛他,为了带给陈最快乐愿意做出许多努力。   在这种情绪的鼓动下,他干了一件齐昕听说以后目瞪口呆的事。   .   “悬赏?”齐昕瞠目结舌,“你在论坛上花两百块悬赏陈最的桃聊号?”   桃聊是如今社会中日常沟通最常用的聊天软件,功能齐全使用便捷,基本人人都有。   “嘘——”鹿澄竖起手指,“小声一点!”   “……不、不太好吧?”齐昕担忧,“万一被他知道了,那你肯定彻底出局。”   鹿澄抓了抓下巴:“我匿名了。”   他也是有想过的,相比虚拟的网络世界,现实中打探才更容易传到陈最的耳朵里。他发帖的校内论坛是民间性质,管理松散,就算陈最发现了,也不会知道是谁干的。   有一点反派的感觉,怪刺激的,鹿澄一想起来就心噗通噗通跳。   他在发帖前特地用白百卡占卜了一次,得到的结论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我觉得你这件事做得不太理智,”齐昕摇头,“而且,你要怎么甄别人家卖给你的账号是真是假呢?万一被骗了怎么办?”   鹿澄闻言叹了口气:“根本没人卖给我账号。”   由此可见,陈最的朋友都很有节操。俗话说物以类聚,可见陈最也是一个品德高尚的人。   对比之下,鹿澄自惭形秽。   “也好,你就当没发过吧,”齐昕说着,改变了话题,“被你打岔,差点忘了本来要和你说的事儿!你有没有听说那个关于阮亦云的很离奇的传闻啊?”   “什么啊?”鹿澄问。   齐昕一脸神秘地压低了声音:“阮亦云变性了。”   鹿澄眨巴了两下眼睛:“啊?”   “他变成Alpha了。”齐昕说。   鹿澄再次眨巴眼睛:“……啊?”   “好像是因为得了一种什么大病,”齐昕说,“如果这真的是你的诅咒,那也太绝了,直接把情敌一击必杀彻底出局啊!”   鹿澄终于回过神来,咽了一口唾沫:“和、和和我没关系吧?”   “我开玩笑的,”齐昕笑着拍他,“总之如果这是真的,对你来说是大好事吧!”   鹿澄低下头,片刻后摇了摇头:“不一定吧。”   若这是真的,一切就都有了解释。陈最和阮亦云感情之所以破裂,很可能真的是因为某些方面的不可调和。众所周知,Alpha之间会对彼此的信息素产生抵触,是做不了太亲昵的事的。   阮亦云甩掉陈最选择一个看似平凡普通的Beta也变得合情合理了。   问题是,陈最好像并不能因此忘情。   爱人变成了同性依旧痴心不改,多么深情的Alpha啊。   鹿澄不由得为之动容。   .   当晚,他思考再三,决定去删掉那个悬赏贴。   评论区里回复不少,大多是好奇看热闹的。会上这个论坛的都是这个学校的学生,恐怕早晚会传到陈最本人耳朵里。陈最那么聪明,万一凭借联想猜到了是自己发的帖,那他可就再没脸出现在陈最面前了。   刚登录上论坛,系统跳出了提示,告诉他收到了一条信息。他立刻意识到了什么,点击后,跳出的私信标题正如他所料。   【你好,我有陈最的桃聊账号。】   戳开标题,内容写着:保真,一口价三百块,要不要?   居然还坐地起价了。   鹿澄犹豫了几秒,狠狠下了决心,输入回复:不要了,谢谢。   发完后,他点进了自己的历史发帖记录,删掉了那个匿名发表的帖子。   返回主页后,居然已经收到了回复。点开后,鹿澄一阵无语。   里面写着:两百五,考虑一下?   鹿澄心中天人交战。他方才拒绝并不是因为价格,但此刻对方做出让步,又确实使他产生了几分动摇。   捧着手机纠结了五分钟,新的消息来了:行吧,两百就两百。   发完这句话以后,对方还发来了一张打了厚码的朋友圈截图。   截图里是陈最上个星期所发布的摩托车被严重剐蹭的照片,显得真实可靠。   鹿澄彻底动摇了。   他颤抖着手指输入回复:好。   .   两人为付款方式纠结了好一会儿,都不信任对方会履行合约。   最终,他们决定先在支付软件上通过匿名红包转账一百,等鹿澄加上好友验证确实是陈最本人后,再付尾款。   得到账号后,鹿澄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在申请好友的验证界面中输入:你好,方便加一下好友吗?   原本还担心这种来历不明的申请会被拒绝,不料两分钟后便被通过了。   不仅如此,陈最还光速发来了消息。   ——你好,我是陈最,你哪位?   鹿澄没有立刻回复。   他终归还是有些警惕,特地去翻看了一下这个人的朋友圈,很快得出结论,应该是真的。   毕竟他的帖子才发了两天,而朋友圈里可见的内容最早是一个月前发的,内容很明显地指向陈最本人,骗子不可能未卜先知造假。   鹿澄紧张得心怦怦跳。   论坛上的人发来了催促:加上了吗?尾款呢?   鹿澄赶紧又发了一个匿名红包,不到十秒便被对方领取了。   重新切回和陈最的对话框后,鹿澄紧张得手都抖了。   该说什么呀?要怎么开启话题?他捧着手机深呼吸了好几次,决定先礼貌性的也回一句你好。   郑重地在对话框中打下这两个字后,他斟酌再三,在后面配了个笑得很欢实的黄豆表情包。   狠狠按下发送,瞬间收到了回复。   不是陈最发的,是系统发的。   ——对方还不是您的好友,请添加好友后再次尝试发送信息。   鹿澄愣了好一会儿,点了论坛里的短消息,问道:为什么他把我删了?   石沉大海。   正文 生财有道   陈最放下手机,长叹了一口气。   屏幕上显示,他的余额还有两百二十三快六毛。其中两百块,是他刚刚出卖自己的桃聊账号换来的。   虽然依旧寒碜,但若缩衣节食以馒头榨菜充饥,也足够他勉强再撑大半个月。   问题在于,他还欠着车行修理费,不交上没法赎回他心爱的小摩托。缺口实在是有点儿大,下个月零花钱全贴进去都填不上。   更何况,到时候他总得留一点儿用来吃饭。   对于一个出生在富裕家庭、从小便手头宽裕不知节俭为何物的败家子而言,这实在是有些考验了。   为难之际,桃聊又收到了一条好友申请。   一看,还是方才那个被他删除了好友的冤大头。这个心术不正的家伙说起话来倒是挺有礼貌:你好,请问为什么把我删除?   陈最心想,这是什么蠢问题,接着毫不犹豫地点击了加入黑名单,紧接着点开设置页面,把自己的账号改为了仅能通过扫码添加好友。   这样一来,就算真的有人拿他的账号去换钱也不怕了。   公开花钱悬赏他账号的能是什么正经人?陈最对于自己的行为全无负罪感,只还盼着这样的笨蛋能多来几个,好充实他空虚的钱包。   本来,他也不至于入不敷出到这种地步。   那天事故发生后,交警根据现场监控显示的画面,判定对方负主要责任。可实际协商赔偿时,陈最却犯了难。   倒不是那老太突然改变态度服软哀求,而是警察同志在了解过对方的情况后告诉他,老太家里条件较为困难,希望他通融。   老太的老伴在二十多年前便去世了,两人都是Omega故而无子。几年之后,她因缘际会收养了一个身体有残疾基本没有自理能力的小女孩儿,靠每天早出晚归摆摊卖蛋饼供养女学习生活。   陈最听完,哪怕那臭脾气老太依旧在骂骂咧咧,也实在不忍心再索要赔偿,只得自认倒霉。   放下手机,陈最躺在床上,开始犹豫要不要打个电话回家求救,却始终下不了决心。   家里的老陈同志是个标准的笨蛋爸爸,一贯对他溺爱纵容有求必应,他额外偷偷申请零用钱从来不是什么难事。只是这一回,新的生活费才刚打给他没多久就跑去求援,还要狮子大开口,难免会引起怀疑。   陈最不敢让家里知道他骑摩托车又出事故了。   短短一个学期把车撞坏两次,为人父母的,哪有可能不担心。老陈同志通常只会使用说服教育,老和尚念经叨叨半天陈最从来不放在心上,但家里的另一位指不定一气之下会把他车给收了,他是有点儿怕的。   斟酌再三后,他决定曲线救国,跳下床跑到麻杆桌边,对着麻杆新购入的炫光机械键盘拍了张照,发给了老陈。   ——[图片]   ——帅不?   五分钟后收到了回复。   ——不错,新买的?   陈最舔了舔嘴唇,继续输入。   ——嗯,刚收到的,有点儿小贵   ——你懂的   后面还配了一个贱兮兮抖眉毛的黄豆表情。   发完不到半分钟,接到了老陈打来的电话。   “多少钱啊?”老陈开门见山地问道。   “一千八,”陈最嘿嘿笑,“用起来还挺爽的。”   “这就不够花了?”老陈很诧异,“不应该啊,你还买了什么?”   “倒也没有,”陈最装可怜,“但这样生活质量就下降了嘛,我还在长身体呢,饿着就不好了是吧。”   “得了吧你可别长了,”老陈笑道,“给你钱可以,你千万不能卖我,某些人心心念念要培养你适度消费呢。”   “放心,我哪能这么不懂事,放假不会把它带回来的,”陈最说,“这是我们父子俩的小秘密。”   “行,”老陈说,“不过先说好啊,下不为例,被发现我也吃不了兜着走。”   “安啦,”陈最笑嘻嘻,“我有分寸。”   挂了电话,亲爱的老陈同志当即转来了两千块钱,之后就像过去每一次那样强调这是最后一次,叮嘱他别再乱花。   陈最收下后,心中悲喜交加。   他的车撞得实在有点儿严重,算上这两千块,再把下个月的生活费也贴进去,距离赎回他的车依旧差上那么点儿。   更糟糕的是,再往后,就是假期,他的生活费会锐减。而在这之前,他还得留钱吃饭。   .   之后的几天,他到处蹭饭,又问阮亦云借了点钱日常开销,日子过得极为勉强。   俗话说,天无绝人之路。正当他一筹莫展,收到了一则校内公众号关于假期勤工俭学的推送信息。   陈最后知后觉,这才回过神来自己有个巨大的思维盲区,没钱了原来还能打工去赚。   他赶紧把推送认真浏览了一番,认真筛选后决定去其中几家面试碰碰运气。   一家是学校附近的咖啡店,时薪尚可,不只假期平日也需要人手,而且提供工作餐,可以省去他一部分的伙食费。   一家是涉及他专业的外包公司,薪水较低,内容也显而易见枯燥乏味,优点是未来可以算作工作经验写进简历。   一家是密室逃脱快闪店,只在这个假期营业,收入日结,以时薪为标准计算的话比咖啡店稍低些,但胜在工作内容有趣。   陈最外形出众能说会道,专业成绩也十分优秀,前两家面试都顺利通过了。等到了第三家,不出意料,又受到了强烈欢迎。   负责面试的是个莫约三十岁的男性Beta,戴着一副细框眼镜长得斯斯文文的,但言行举止却是十分夸张。   见到陈最的第一眼,他立刻从办公桌后的座椅上站了起来,快步走到门口双手相迎。   那之后他几乎什么也没问,就已经开始介绍起未来的工作内容,显然对陈最极度满意。   一番交流后,陈最终于知道了原因。   这家密室逃脱设计得很丰富,带一点剧本杀元素。剧情里有一个重要角色,设定是身材高大相貌英俊的年轻Alpha,老板挑了半天,始终没有满意的,目前虽然已经定了人选,却是个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你们写的只是招募NPC和场控嘛……”陈最看着自己手机里存下的信息,“我没学过表演,不知道能不能胜任。”   “实际和NPC做的事差不多的,没有难度,稍微熟悉一下马上就能习惯,”老板一脸真诚地看着他,“不需要演技,能放得开和玩家互动就够了。”   “这样啊,”陈最放下手机,点了点头,却依旧微微蹙着眉,“但是……就算你说差不多,可毕竟有特定安排,要做的事肯定还是会比普通NPC更复杂一点儿吧?”   “也就一丁点,”老板说,“一学就会。”   “我的意思是,”陈最冲他笑,“你招聘上写的薪水,是给普通NPC的吧?”   老板一愣。   “我当然是愿意学的,我很需要这份工作,”陈最也做出一副真诚的表情,“实不相瞒,我打工是为了攒下个学期的生活费,所以薪酬对我而言是个重要考量。”   老板笑了:“这个好商量嘛。”   最终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原定的日薪被提高了整整一百块大洋,于是陈最当场做出决定,放弃前两家,认准了这位慷慨又识货的老板。   “我完全是被您的诚意打动的,”陈最一脸诚恳,“老板您这是帮了我的大忙,这段时间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提!”   老板见状,低下头开始翻找起来:“确实有,你稍等。”   陈最惊讶不已,一时间心中涌起些许后悔。   很快,老板翻出了两张打印纸,递到他的面前:“上面勾掉的是已经找到的,画三角的是找到但不算最满意的,剩下的是正在找的。你详细看一下,身边同学什么的,有合适的帮我推荐一下,最后如果录用,我给你佣金。”   对现在的陈最而言,有钱,一切都好说。   他快速浏览起了这两张纸。纸上写着剧本里所有出场人物的设定,从身高体型到五官气质,极为详细。   在陈最看来,对普通的密室逃脱NPC而言,如此精细的要求实在是有些没必要,这老板怕不是完美主义强迫症。   从方才两人的谈话中不难发现,他开这样一家快闪店根本不图盈利,纯粹是兴趣使然外加不差钱。   这样一来,自己推荐来的人选若非完美符合要求,恐怕是过不了他这一关的。但若真的能让他看上了,好处肯定不会少。   陈最一条一条往下看,在脑中一一过滤自己身边的人选,直到看完第一页纸,一无所获。   等翻到第二页,才看了两行,他眼睛一亮。   【占卜师】:Omega(第一性别不限)身材娇小,神秘莫测,沉默寡言,总是一脸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以水晶球通晓万事万物。   末尾还有老板用水笔标注的几个大字:颜值要高!   一个鲜明又具体的形象从陈最脑海中浮现出来。   他果断地把纸放在了桌面上,对着那个人物设定点了点:“这个,我可以给你推荐。”   老板眼睛一亮:“真的?很符合吗?”   陈最点头:“非常的符合,这个角色简直是为他度身设计的。”   “太好了,”老板露出笑容,“这位朋友也在找假期工吗?”   陈最视线飘了一下,接着再次点头:“应该吧。”   管他找不找呢,办法是人想的嘛。   正文 突如其来的邀约   当鹿澄把自己的悲惨遭遇告诉齐昕,齐昕在无语和爆笑过后陷入了沉思。   “好可疑啊,”他摸着下巴分析起来,“听起来像是故意下套骗你。你确定那个账号真的是陈最的吗?”   鹿澄也产生过同样的怀疑。   整个经过许多细节都透着诡异,比如,陈最主动打招呼时非常刻意地介绍了自己的名字,之后却不等他回应便将他删除乃至拉黑,而中间他唯一所做的事便是给账号提供者打了钱。   “但是……”鹿澄说得很犹豫,“从朋友圈的内容看,确实很像是陈最本人。”   他能看到的朋友圈一共只有两条,一条是卖号的人给他截图里的内容:陈最那辆看起来凄惨无比的摩托车。另一条则是在大半个月以前发的,陈最高兴地晒了他新买的露指节的骑行手套。   被删除好友后,鹿澄最后悔的,就是没能把那张照片存下来。陈最的手指不算纤细,却修长匀称,骨节分明,搭配黑色的手套,显得优雅又帅气,令他怦然心动。   “有两个可能,”齐昕竖起手指,“第一,那个骗子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提前伪造了一个陈最的账号,内容是从陈最那儿照搬来的。”   听着并不合理,鹿澄又问:“那第二个呢?”   “……卖账号给你的就是陈最本人。”齐昕说。   鹿澄一愣,接着连连摆手:“怎么可能啊!”   “难道还有第三种可能性吗?”齐昕说。   鹿澄思考了好一会儿:“就是……巧合吧。算了不去想了,反正钱也拿不回来了。”   “唉,”齐昕看着他,摇头又叹气,“你啊,整天就知道乱花钱。你买的那个卡,也没看你用几回。”   鹿澄顿时惭愧。   那套白百卡价值不菲,他买的时候报着心诚则灵的念头,特地挑选了一款精装豪华版的。   实际拿到手后确实让人感到物有所值,只是那一阵的热情过去以后,他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东西并不可靠,进而失去了兴趣,束之高阁。算上之前在小程序里充的钱,是一笔纯粹的毫无意义的冲动消费。   “算下来总说我有希望,”鹿澄语调低落,“可实际上却是越来越渺茫,觉得好没意思。”   这段时间里,他也有试着制造过几次偶遇。陈最终于不再刻意躲避,可顶多也不过是对他礼貌性地微笑点头。他想主动搭讪,却也找不到合适的话题。他很怕自己的追求意图表现得太过明显,又引起对方反感,反复犹豫之下,至今毫无进展。   “再拖下去就要放假咯,”齐昕说,“不努力一把,到时候连面都见不上了。”   鹿澄低下头,咬住了下嘴唇。   “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想追他,”齐昕凑到他跟前,“大家都知道他现在感情危机,想乘虚而入的人多了去了。眼睁睁看着他被别的Omega泡走,你甘心吗!”   鹿澄抬起头来,目光杀气凛凛:“我会加油的!”   .   有了决心,却拿不出好的方案,暂时只能用些又土又俗的老法子。   鹿澄决定抓紧学期末最后的时间,多在陈最面前晃悠。就算只是远远地点个头打个招呼,也算是一种交流,聊胜于无。   总而言之,就是要不停地出现在陈最的视线里。比如一同上课时,他可以稍晚一些进教室,看陈最坐在哪儿,就跑去坐到他的正前方,逼着他整堂课一抬头就是自己。等下了课,再掏出自己提前买好的青柠味运动饮料请陈最喝,制造一个暖心小惊喜。   实际操作时,比预想中更顺利。   鹿澄原本还担忧万一陈最前座已经有人该怎么办,进了教室开心地发现自己的目标座位是空荡荡的。而已经入座了的陈最恰好抬起头来,在与他视线相对后立刻眯起眼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   鹿澄僵硬地冲他点了点头,接着视线牢牢黏在地面上,快步走到了他的前排座位,放下了文件袋。   才刚入座,身后传来了一些响动。   鹿澄想回头,又不敢,怕自己的举动会显得突兀。坐在看不见陈最但能让陈最看见的地方,令他意识过度,心慌不已。   又过了几秒,他察觉到不太对劲。   陈最好像在整理东西,接着站了起来。他微微侧过头,余光中陈最果然已经起身离开了座位。   鹿澄心头一沉。不是吧,这都要特地换座位,陈最是多不希望看到自己呀?   正当他万念俱灰,却见陈最走到了前排,把书包放在了他身旁的座位上。   当鹿澄抬起头来,入眼便是陈最温柔帅气的笑容:“这里有人吗?”   鹿澄大脑一片空白,张着嘴呆愣了三秒,摇了摇头。   陈最闻言点了点头,大大方方坐了下来,重新把自己的书本文具从包里拿出来,摆在了桌上。   鹿澄大气都不敢出,脑中一片混乱,彻底陷入了不知所措中。   怎么回事?为什么?是不是刚才自己眨眼的瞬间睡着了,现在在做梦?   陈最怎么会主动坐到自己身旁,他是有事要说吗?   鹿澄心头打鼓。   难道是想通了,想问自己索要摩托车修理的费用?还是通过蛛丝马迹发现了自己悬赏账号的卑劣行径?   除此之外,鹿澄完全想不到任何合理的解释了。   他板着一张脸,默默捏烂了摊开在桌面上的笔记本内页。   陈最瞄到了他的举动,浅浅地抽了口气。见他快速地转头瞪过来,又迅速露出笑容。   “最近好像经常看到你嘛。”他对鹿澄说。   鹿澄表面呆滞,大脑却开始了高速运转。   莫不是刷脸熟的计划取得了成果,陈最整天看到他在面前晃来晃去,产生了亲近感?   见他目光凌冽却一言不发,陈最尴尬地抓了抓头发,又说道:“那老太好像又出来摆摊了,你去吃过了吗?”   鹿澄像个白痴一样开口:“什么老太?”   “……蛋饼那个。”陈最说。   “哦,”鹿澄低下头,机械地重复,“对,老太,蛋饼那个。”   对话就此中断,无以为继。陈最砸了砸嘴,继续摆弄起自己桌上的文具。   鹿澄很快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表现有多么糟糕,试图挽救。   他十分刻意地清了清嗓子,僵硬地说道:“听说是很好吃的,我下次去试试。”   “别了吧,”陈最笑道,“万一她还记得你,当场暴走了可怎么办?”   “哦,也对,”鹿澄嘎吱嘎吱硬邦邦地点头,“可以让我朋友去,他很喜欢那个饼。”   “就是你上次说的那个?”陈最问。   “嗯,我舍友。”鹿澄说。   陈最若有所思。   鹿澄小心翼翼侧过头去,试探着问道:“……怎么啦?”   “是真有这么个人啊?”陈最单手撑着下巴,笑着看他,“我一度以为你是有什么通灵的法子,才能知道后来发生的那些事。”   鹿澄瞪大了眼睛:“啊?”   陈最自顾自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我乱想的。可能是因为你给人的感觉很神秘吧。”   鹿澄愣愣地看着他,没出声。   陈最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难以置信,他们居然紧挨着坐在一块儿,还那么自然融洽地聊着天。   有迟来的喜悦从鹿澄心头炸了开来。   他的面颊变得烫烫的,手不自觉地轻微颤抖。他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可看着陈最近在咫尺的侧脸,思绪却变得粘滞,连舌头都好像在发麻。   “对了,”陈最对他的这番心理活动一无所知,非常随意地切换了话题,“你假期有什么打算吗?”   鹿澄猛地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就……回家啊。”   “哦,”陈最点头,“从口音听不太出来,你是哪里人?”   “我就住在本地,”鹿澄说,“很近的。”   陈最闻言正要再说些什么,上课铃响了,老师踩着铃声走了进来。   两人装模作样听了会儿课,陈最向着鹿澄歪过身子,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有没有玩过密室逃脱?”   他的气息突然靠近,把鹿澄吓了一跳,不自觉发出了不合时宜的巨大声音:“啊?”   老师立刻看了过来,皱着眉说道:“还在上课呢,适可而止啊。”   鹿澄心虚不已,抿紧了嘴唇。他偷偷往一旁打量,陈最已经重新坐直,正拿着笔在笔记本上快速地书写。   刚才如果没听错,陈最说的好像是“密室逃脱”。   鹿澄过去只有过一次游玩经历,去的是一个恐怖主题的密室,被吓得不轻,之后便不敢再次涉足。   陈最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呀,难道是要邀请他去?   ……约会?!   那就算再不喜欢,他也一定会答应的。   正当他胡思乱想,陈最默默地把自己的笔记本移了过来,又用手指点了点写在纸页中央的那行字。   ——待会儿一起吃午饭吗?   鹿澄傻了。   他张着嘴盯着这行字看了好一会儿,又抬头看陈最的脸。   陈最一手撑着下巴一手转着笔,若无其事地看着黑板,一副专心听课的模样。   鹿澄深吸一口气,抬起手来,颤颤巍巍地在陈最的那行字下写到:好的。   正文 大好机会   直到下课铃响起,鹿澄几乎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整个人晕晕乎乎。   他感到迷惑,又无比地兴奋雀跃,还有一点儿羞涩懊恼。   因为过度紧张,他在陈最笔记本上写的那两个字歪歪扭扭,挺难看的,完全没发挥出平日的水平。   鹿澄写字从来都是一笔一划,较为端正,虽然会显得有些幼稚,看着却也是干干净净的。他有些担心,万一陈最以为他写字很丑,会不会印象变坏。   着急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当初他可是给陈最写过信的,陈最看过他正常发挥时的笔迹。   可要是陈最怀疑那封信是他找别人誊的,这才是他的真实水平,该如何是好呀?   他为了这般鸡毛蒜皮的小事纠结了小半节课,与此同时也偷偷感慨,陈最的字体看着潇洒气派,真是字如其人。   陈最到底为什么会主动坐到他身旁,还约他一起吃饭呢?   难道是想要去玩儿密室逃脱可是找不到人陪同,而自己最近总在他跟前晃悠,他便死马当活马医来拉壮丁?   后半节课,鹿澄偷偷地用手机在网上搜索起了与真人密室逃脱相关的各类咨询。他对此实在经验稀薄,为了能和陈最聊上,得赶紧恶补一下才好。   终于熬到下课,他已经掌握了本市真人密室逃脱最受欢迎TOP3的大致信息,就等着待会儿吃饭时找机会发挥了。   老师离开后,他偷偷用余光打量陈最的动作,力求整理速度与陈最同步,以避免太快或太慢造成等待的尴尬。   却不想因为过度紧张,忙中出错。当陈最背起书包笑着对他说“我们走吧”,他赶忙点着头一把抓起自己的文件袋,接着“哗啦”一声,文件袋里的东西全撒了出来,一半落在书桌上,还有一些掉在了地上。   他居然没把封口拉上。   这是间阶梯教室,座位紧密,全是固定死的。他的两支水笔落地后咕噜噜往下滚,很快便消失在了视野中。   鹿澄尴尬地趴在椅子上往前方地面打量,一无所获。   “很贵重吗?”陈最问。   鹿澄坐起身来,摇了摇头。那笔是他趁学校文具店搞促销买的,一盒十二支二十块钱,价廉物美。但问题是,这是他最后两支能用来日常书写的笔了。   “我没笔了。”鹿澄说。   他在心里提醒自己,待会儿吃完饭,记得绕路去买。   陈最想了想,放下了书包,从里面取出笔袋,问道:“要蓝的还是黑的?”   鹿澄一时没反应过来,看着他不吭声。   “黑的吧,”陈最替他选了,“黑的这支新一点。”   他说着,从笔袋里掏出了一支黑色的水笔,递到了鹿澄的面前:“别找了,先将就着用吧。”   鹿澄呆愣了几秒,咽了口唾液,接过了那支看起来极为普通的水笔。   把笔握进手中后,他低下头又默默看了几秒,直到陈最在一旁催促起来:“快整理一下,走吧。”   鹿澄赶忙再次站起身来,把自己散落的课本一一装进文件袋里。   “你为什么不背个书包呢,”陈最站在一旁看着他,“背在背上比抱在手里方便多了吧?”   鹿澄也说不上个所以然。生活中许多选择都没什么道理,只是最初时这么做了,时间久了便习惯了,不会去想为什么,也不会思考需不需要改变。   终于重新整理完毕,他把文件袋的拉扣拉得紧紧的,抬头看向陈最:“好了。”   陈最盯着他怀里的文件袋看了看,伸出手来:“给我吧。”   鹿澄不明所以。   见他毫无反应,陈最干脆主动从他怀里拿过了文件袋,利落地塞进了自己的书包。   他在鹿澄惊诧的视线中拉上拉链,把包背到了背后。   “反正我包够大,”他对鹿澄说,“回去的时候记得问我要。”   说完,也不等鹿澄点头,便向着教室门走去。   走了几步,意识到鹿澄还站在原地,他回过头来:“怎么啦,走啊?”   鹿澄赶紧跟了上去。   .   两人走了一会儿,鹿澄意识到,陈最为了配合他,有意识地放慢了速度。   他偷偷跟在陈最背后走过很多次,每次都需要连走带跑才能追上。而眼下,他用的是平日里走路的速度,陈最却始终与他肩并着肩。   意识到这一点后,鹿澄刻意地加快了脚步。   他的手一直插在宽大的上衣口袋里。   那里面装着一瓶迷你装的青柠味运动饮料,他本来是打算下课以后塞给陈最就跑的。   虽然是迷你装,强行塞进口袋里也是又鼓又沉,很不自然。陈最说得没错,果然还是背个书包比较好吧?   眼看饮料几乎要被他发烫的掌心给捂热了,陈最忽然停下脚步。   “你等我一下,我去买瓶水。”他对鹿澄说。   机会!   鹿澄赶紧伸出手,一把拉住了他。   “怎么?”陈最不解,“要帮忙带吗?”   鹿澄摇头,紧张地从口袋里掏出了那瓶饮料,递了过去。   陈最一脸惊讶地接过:“你这什么口袋,这么能装?”   鹿澄重新把手塞进空荡荡的口袋,低下头去。   “谢啦,”陈最边走边拧开瓶盖喝了一口,“这么巧,还是我最喜欢的口味。”   好开心呀。   鹿澄一阵雀跃,脚步也变得轻快了起来。   那饮料瓶容量很小,陈最大约是真的渴了,一口气便喝完了。他拿着空瓶在手上晃啊晃,好一会儿后终于远远看见了一个垃圾桶,当即抬起手,远远地抛了过去。   饮料瓶撞在垃圾桶内侧边缘,发出“哐当”声响,接着“噗通”一下落了进去。   陈最小声为自己喝彩:“三分!”   鹿澄看着,心头又是一阵小鹿乱撞。   好厉害呀,隔得那么远还投得那么准。一般Alpha这么做可能会显得幼稚傻气,可陈最方才动作行云流水又浑然天成,潇洒极了。   鹿澄不认为自己是区别对待,纯粹是陈最太了不起,能把这样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做得如此帅气。   他鼓起勇气,侧过头看向陈最,说道:“真厉害。”   陈最不知为何呆滞了一下。   片刻后,他冲着鹿澄耸了耸肩,莫名解释了起来:“我平时都是好好丢的。”   鹿澄认真点头:“嗯!”   .   进了食堂,两人排在了打饭队伍的末尾。   鹿澄踮起脚眯着眼,试图看清前方看板上的菜单。站在他身旁的陈最心领神会,仗着身高,替他一一把菜名报了出来。   报完以后,他非常顺口地说道:“我要香菇鸡丁、土豆丝和番茄炒蛋。”   鹿澄愣愣地看着他。   “还记不记得你上次说要赔偿?”陈最笑着问他。   鹿澄点了点头。   陈最的笑容变得更为亲和:“给你个机会请我吃饭吧。”   鹿澄微微睁大眼睛,接着更用力地点了点头。   他心中涌出了一些名为感动的情绪。   学校食堂有补贴,菜价远低于市价,花不了几个钱。陈最一定是怕他自责,所以才刻意地在这些小地方给他弥补的机会,好缓解他的内疚情绪。   多么体贴的一个人啊!   打完了饭,两人在桌边面对面坐下。鹿澄紧张得不敢抬头,视线全程落在面前的餐盘上,很快把嘴里塞得满满的。   陈最倒是很悠闲,吃了没一会儿便主动与他攀谈起来:“还记不记得我上课的时候问你的,你对密室逃脱感兴趣吗?”   鹿澄为了装作感兴趣已经抓紧时间恶补过,可惜现在腮帮子鼓鼓囊囊,没法展示,只能快速点头。   “太好了,”陈最笑容满面,“是这样的,现在有一个机会,名额有限,非常珍贵……”   鹿澄总算把食物都咽了下去,紧张又期待地问道:“你要找人一起去玩儿吗?”   “才不是,那有什么稀奇的,”陈最摇头,接着向着他的方向靠过来,压低了声音,“是有一个能更沉浸体验密室逃脱的机会。”   鹿澄心想,完了,方才的临时恶补不够充分,出现了盲区。真人密室逃脱已经够沉浸了,还能怎么沉浸呢?   陈最舔了舔嘴唇:“你有机会成为密室的一部分。”   鹿澄吓了一跳:“要把我糊进墙里吗?”   “怎么会,”陈最笑出声来,“你真有意思。”   这好像是在夸奖,鹿澄因为羞涩而低下了头。   “是成为剧情的一部分,”陈最说,“凌驾于玩家之上的,掌握着一切走向的,组成整个世界观的关键一环。”   鹿澄眨巴了两下眼睛,明白了过来:“……NPC啊?”   “啧,”陈最摇头,“你这么说就太简单了。”   “有密室逃脱在招人?”鹿澄又问。   陈最低头清了清嗓子:“待遇很好,一般人我不告诉。”   “……你是老板?”鹿澄好奇。   “那倒不是,”陈最摇头,“你要是愿意来体验一下,我们就是同事了。”   鹿澄毫不犹豫地点头:“好啊!”   正文 老婆   这实在是一项意外之喜。   不久以前,他还在担忧自己的追求毫无进展,再过不久迎来假期便会被迫断绝与陈最的一切联系。   万万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天大的好事等着他。   陈最同他细细介绍,交代了这份工作的一些相关信息。他说,这个密室逃脱快闪店十分高端,老板钱多烧的,不求盈利只为兴趣,是个有格调有追求的人,所以对每一个NPC都精益求精。   一般人他连介绍都不会介绍,之所以会告诉鹿澄,是因为觉得他气质出众,很有这方面的天赋,不想浪费人才。   陈最言语间的欣喜真实且自然,鹿澄不由得暗自揣测,他是不是也很期待能在假期里与自己共事。   吃完了饭,陈最主动与他交换了联络方式,约好周末带他一同去面试。   .   分开后,鹿澄雀跃不已,步伐轻快。   走了没一会儿,背后忽然又传来了陈最的声音。   “小鹿!”陈最的声音由远及近,“等一下!”   鹿澄赶忙回身,只见陈最正快步向他跑来。   这个过去只在梦中见过的画面,令他瞬间心怦怦直跳,一时间连呼吸都忘了。   陈最跑到他跟前,微微带着喘,笑着低头看他:“你忘了一件重要的事。”   什么?鹿澄脑子里全是泡沫,一不小心冒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   是需要吻别吗?   他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陈最见状微微眯起了眼:“……我没看错吧?”   他说完,非常利落地脱下了背后的书包,拉开拉链:“不至于不至于,一下想不起来很正常啦,我也是突然才想到的。”   见他从包里掏出自己的文件袋,鹿澄恍然大悟,接着更羞耻了。   他伸手接过文件袋,紧紧抱进怀里,低下了头。   陈最显然误会了他羞愤的原因,安抚道:“这么小的事儿,不用放在心上,没关系的。”   说完,见鹿澄没反应,他竟伸出手来,在鹿澄的脑袋上揉了一把。   鹿澄吓得一缩脖子,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他态度诡异又一惊一乍,陈最很快收回了手,讪讪说道:“那我走啦。”   当鹿澄抬起头,陈最已经离得有些远了。他深吸一口气,大声对着陈最的背影喊道:“再见!”   陈最回过头来,笑着冲他挥了挥手。   .   直到回了宿舍,鹿澄依旧沉浸在幸福感中,整个人荡漾又恍惚,幸福洋溢。   他躺在床上,抱着枕头,脑中反复回味今天发生的种种,时不时滚动一下,发出一些奇怪的声音。   好开心呀,真想立刻找个人诉说一下自己的喜悦。   齐昕出去约会了,今晚不回。现在给他打电话,恐怕会打扰他跟学姐的两人世界,不妥。   鹿澄和其余舍友关系也不错,却不敢轻易把这些恋爱心事声张出去,只能憋在心里,默默发酵。   他掏出手机,打开桃聊,界面最上方便是他与陈最的对话框。   终于顺利地堂堂正正地加上好友了。   方才加好友时,他刻意留心看了,前阵子那个卖号的人,给的果然是陈最的真实账号。   真是万幸他当时心术不正,加陈最用的是特意申请的小号,要不然被陈最发现自己竟在他的黑名单里,多糗啊。   但令鹿澄郁闷的是,那张陈最戴着帅气黑色手套的照片,因为因为发布时间过久,已经看不到了。   陈最那天为什么会删除他小号的好友呢?鹿澄没法儿询问。   他捧着手机盯着空荡荡的对话框看了许久,很想在里面添点什么。   陈最那么主动那么友好,当然要抓紧机会努力刷好感值啦。   鹿澄绞尽脑汁,思考如何打开话题。   .   陈最在回宿舍的路上,给密室逃脱的老板发了条消息,问周末方不方便带人来面试。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他长长地舒了口气,心中一块大石总算落了地。   事情的发展比他预料中顺利太多了。   以他和鹿澄的交情而言,这原本是个极为唐突的邀约。若是鹿澄并非本地人假期想要回老家,又或者有旅行之类的特殊安排,都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拒绝他。   却不料这个看起来拒人于千里之外一脸难亲近的小东西如此好说话,自己准备的大堆腹稿压根没机会派上用场,他已是一口答应。   看来要不是也缺钱,就是对密室逃脱非常感兴趣了。   陈最猜想是后者。原因无他,主要是与鹿澄的气质贴合。感觉像他这样脸上就写着“讨厌人类”又沉默寡言的类型,骨子里都是追求刺激的,可能还有点儿另类喜好。   鹿澄实在是个怪人。   更奇怪的是,陈最发现自己被他瞪了那么久,居然没产生任何反感情绪。或许是因为之前几次短暂的接触中,隐约察觉到了他隐藏在强势外表下的那一点笨拙吧。   陈最想着,抬起手来,看了看自己的掌心。   在方才分别时,他做了一件略显唐突的,令自己也有些惊讶的事。   鹿澄的发丝柔软又蓬松,陈最暗自揣测,那样舒适的手感会不会很接近小松鼠毛茸茸的大尾巴。   回到寝室没过多久,竟收到了鹿澄发来的消息。   陈最点开后,陷入了沉默。   ——非常感谢你为我介绍这次打工机会,我会珍惜的!   这句话本身并不算太特别,令陈最意外的是,那之后,鹿澄还发了一个表情包。   一个胖墩墩元气满满的小猫咪把爪爪握成了拳头竖在胸前,下面还配着字:努力!!!   陈最迟疑了一会儿,回了他一个大拇指。   ——加油哦   很快,鹿澄又发来了一个表情包。   一个陈最辨认不出但看着圆滚滚软萌又可爱的卡通团子正在敬礼喊“收到”。   ……诡异。   听说有些人在互联网上会表现出与现实中不同的性格,但这位小可爱反差未免也太大了点,对他造成的冲击不亚于第一次看到已经分化为Alpha的阮亦云对着那个Beta撒娇喊“亲亲老公”。   阮亦云像个精神分裂,但愿未来极有可能与他共事的鹿澄能比阮亦云正常一些。   .   到了预定要去面试的日子,陈最比约好的时间早到了五分钟,发现鹿澄已经在那儿等着了。   这个一脸凶巴巴的小个子远远看见了他,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过了几秒才像刚回过神似的,抬起手来小幅度地挥了两下。   陈最也冲他挥手,心里想的却是他前几天在聊天时发的那两个软萌表情包。   真想看看他本人做那样的表情动作会是什么效果。   走近后,他发现鹿澄身上穿着的外套和他俩上回吃饭是同一个风格,宽宽大大的,看着口袋也不小。   “好早啊,”陈最随口同他开玩笑,“今天兜里有没有藏饮料?”   鹿澄原本便生得圆溜溜的大眼睛立刻又瞪大了一圈,顿时一股杀气。   陈最正琢磨自己这玩笑开得好像也不算过分,却见鹿澄把手伸进兜里,接着,掏出了一瓶和上次一模一样的迷你装运动饮料。   鹿澄掏饮料时不自然地低下了头,接着保持着那个注视自己脚尖的动作,把手里的瓶子向前递了过来。   “……给我?”陈最问。   鹿澄看着地面,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陈最不明所以,但还是接了过来:“谢啦,我们出发吧。”   见他向前迈开步伐,鹿澄立刻跟了上来。为了配合他的速度,陈最不得不放慢了脚步。   两个人并肩走在一块儿,都不做声,气氛难免尴尬。   陈最憋了会儿,选择没话找话:“这地方离我们学校不远,但位置挺尴尬的。步行要将近二十分钟,坐公交的话两站路下来还得往回走一段。要是我车还在的话,载你过去一眨眼就到了。”   鹿澄不出声,点了点头。   陈最发现了,这家伙像个小磕头虫,不管自己说什么,他都在那儿点头,也不知道是在捧场还是在敷衍。   “等放假了,不知道从你家过去方不方便?”陈最故意问了一个他无法通过点头回应的问题。   鹿澄闻言想了想,竟报了一个十分完整的地址,接着说道:“不是很远,应该可以。如果实在不方便,我就住学校。”   看来是真的很想要这份工作了。   陈最正打算再说些什么,兜里手机响了起来。   是修车行的老板打来的。在按下接听的同时,陈最浅浅地叹了口气。   “小陈啊,”老板的语调听着还算和善,“你什么时候来把你的车领走啊?”   “快了快了,再过一阵,”陈最说,“我也想它啊。”   “再这样下去,我可要额外收你的停车费咯!”老板用玩笑的语调明示他。   “别这样,我们这么多年感情了,你是了解我的,”陈最讨饶,“要不是身不由己,我也舍不得和我的心肝宝贝分开啊。”   老板叹了口气:“你想想办法嘛。”   “在想呢,”陈最说,“放心,用不了多久我就会来领我老婆回家了。”   老板笑得无奈:“行吧行吧,你尽快啊!”   挂了电话,陈最长叹了一口气。   修车行老板同他打了多年交道,有几分感情在,这才如此通融他。可要一直这么拖着,这脆弱的感情恐怕很快就会出现裂痕了。   把手机塞进兜里后,他猛然察觉到,走在他身旁的那个人似乎正盯着他看。   陈最侧过头看过去,视线相触,鹿澄并未闪躲,依旧直视着他,小脸板着,眼睛瞪得大大的。   正文 英雄   鹿澄目光凌厉,令陈最心中涌起一阵莫名不安。   正当他想开口随便说点什么缓解气氛,鹿澄移开了视线,接着似乎浅浅地叹了口气。   “别太难过,”他小声说道,“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你是受害者。”   他低着头,从陈最的角度看不清他的表情,于是他此刻清脆的声音和温柔的语调便显得很纯粹。   “没事儿,都发生了,我看得很开的,”陈最笑了笑,“谁能料到会有这种发展呢,你不用放在心上。”   不难看出,鹿澄对这一出闹剧以及最终酿出的恶果始终心怀愧疚。陈最能理解他的心情,但也知道他本身并没有做错任何事,于是反过来宽慰他。   “俗话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他看了鹿澄一眼,“也许未来会有什么好事等着我呢?”   “嗯,”鹿澄用力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你对他感情很深,但……有的时候太执着不是什么好事。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这话你前阵子好像对我说过,”陈最回忆,“就是那次给我算命的时候。”   鹿澄纠正他:“是占卜。”   陈最心想,这不都是一回事。这小子果然是神神叨叨的。   “但我不是个喜新厌旧的人啊,”他对鹿澄说道,“这也不是说换就能换的。”   鹿澄沉默了好一会儿,又一次抬起头来,依旧是那副熟悉的表情,很严肃,还有点凶巴巴:“你应该对自己好一点。”   陈最不明所以。   鹿澄很快移开了视线:“你值得更好的。”   陈最迟疑了几秒,小声嘀咕:“我觉得好还不够吗?”   更何况,再好的,他现在也买不起啊!   .   鹿澄实在是古怪又让人摸不着头脑。   所幸,密室逃脱的老板似乎也认同这个观点,故而表现的十分满意。   就如同陈最所猜测的那样,鹿澄果然是一个密室逃脱的狂热爱好者。平日里沉默寡言的他与老板聊起本市热门密室TOP3时侃侃而谈如数家珍,令老板喜出望外,直呼知音。   他当即拍板录用,还给陈最发了一个五百块的红包作为推荐报酬。   陈最很满意,趁着老板正在和鹿澄谈薪资待遇,独自跑到门外,连同前阵子从自家老爸那儿骗到的两千块一起,转账给了修车行的老板。   发完以后,他编辑了一条消息。   ——哥,我现在手头就这点,全给你了。拜托你再通融一阵,等我拿到打工薪水第一时间就来取车。   过了约莫五分钟,老板回了。   ——哥也不是想为难你。钱的事儿好说,但我这不是车库,真有点占地方。   陈最看着这条消息,微微挑了一下眉,决定借坡下驴。   ——要不这样吧!哥你要是信得过我,那我就先把车开走,等有了钱第一时间给你送来,你看怎么样?   按下发送后,就如同预料中那样,对面陷入了沉默。   陈最锲而不舍继续发消息。   ——反正我姓名学校你也都知道,你要是不放心,我可以把学生证押你那儿。   ——哥你不会真信不过我吧!   对面又沉默了两分钟,终于回应。   ——行吧,那你有空来取车。   陈最正暗自欢呼雀跃,一旁的房门打开了,老板把鹿澄送了出来。   老板笑容满面:“下次把你的卡也带来让我看看!”   鹿澄点头:“好。”   看来聊得还挺投机。   鹿澄找到了心仪的工作,老板有了满意的员工,自己得到了一笔佣金,可以说是皆大欢喜。   想到马上就可以去取车,陈最心中更是有掩饰不住的喜悦。   与鹿澄一同走到大门口,他主动问道:“你认识回去的路吧?”   他俩没有坐车,是步行过来的。因为对鹿澄的步行速度预估错误,花了比想象中更长的时间。   “要是你懒得走,往那个方向五分钟左右就是车站,”陈最继续说道,“两站路就到了。”   鹿澄仰着脑袋看他:“你接下来有安排?”   陈最立刻笑了起来:“对,我去取车。”   鹿澄微微歪了下头。   “老板良心发现,同意我先取车以后付钱,我得趁他变卦以前赶紧把车带走。”陈最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离这里挺近的,走过去不到十分钟。取了车我载你回去,比你自己走还是快一些。”   鹿澄眨巴了两下大眼睛,点头:“好!”   陈最立刻迈开步伐:“那走吧!”   鹿澄就像之前那样紧紧地跟了上来。   两人肩并肩走了会儿,鹿澄竟破天荒地主动开口同他攀谈起来:“你很喜欢摩托?”   “是啊,”陈最点头,“我从小就盼着有一辆属于自己的摩托车。”   鹿澄不知为何像是很在意,追问:“从多小?”   “还没上学的时候吧,”陈最说,“六七岁。”   “这么早!”鹿澄语带惊讶。   “那时候有一部很火的特摄剧,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陈最说,“主角跑哪儿都骑个摩托,还会跟着摩托车一起变身。我小时候觉得帅的要死,幻想自己有一天也能骑个摩托到处跑当英雄。”   “我记得,我也看过!”鹿澄说着,竟在大街上抬起双臂比划起来,“奥义进化!变!身!”   陈最当场笑喷了:“对对,就是这个。”   鹿澄似乎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有些滑稽,很快收回了手,低下了头:“我小时候也喜欢看的。”   “可惜,现在摩托已经有了,但不能变身当英雄,”陈最随口开起了玩笑,“童年愿望只实现了一半。”   鹿澄飞快地看了他一眼,没应声。   估计是他觉得这话太幼稚,无言以对了吧。   那本来就是一部面向儿童的剧,年过二十还津津乐道,确实容易被人在心里笑话。   陈最暗暗啧了一声,也不说话了。   就这么又走了两分钟,修车店就在眼前了。陈最正抬手要指路,鹿澄突兀地说道:“你已经是了呀。”   “什么?”陈最没明白。   鹿澄低着头,双手垂在身前,指尖搭在一块儿轻轻地搓:“你那天来帮我的时候,就和英雄一样。”   正文 亚历山德拉二世   陈最原本已经抬起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他张着嘴,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 ._c_o_m 愣了几秒,接着收回手扒拉了两下头发,终于出声时,变得有些结巴:“是、是吗?哈哈哈,你还挺、挺有眼光的嘛!”   他努力装出一副并不当真,只是配合着开玩笑的随意模样,可心中却有股奇特的情绪涌了出来。   那天主动上前帮忙时,他脑子里并没有“锄强扶弱”或者“伸张正义”之类的想法。他长大了,早就不向往做英雄了,那一刻会迈出步伐,单纯只是觉得鹿澄一脸倔强却又红了眼眶的模样看着可怜巴巴,有些动容,又有点想趁着这个机会做点热闹的事。   简单地说,他就是唯恐天下不乱。   他喜欢一切刺激的,新奇的,有趣的。现实生活中难得有一个能上演大逃亡的机会,他不想错过。除去糟糕的后续,那对他本是一段很有意思的、值得津津乐道的经历。   而现在,面前这个总是板着脸一本正经的Omega对他说,觉得那时的他是个英雄。   陈最受宠若惊,与此同时免不了又有了几分惭愧。   他变得紧张。   鹿澄不再开口,两人之间彻底陷入了沉默,陈最胸口极为罕见的涌出了些微不知所措。   他不自觉地在心中复述:我是个英雄。   这让他的面部皮肤微微发烫。   好奇怪的感觉。陈最忽然起了一背的鸡皮疙瘩,他想要赶紧从这样陌生的情绪中挣脱出去。   就在此时,隔着不到十米的距离,救星出现了。修车店老板甩着手,从店铺里晃悠出来,一副无所事事的模样。   陈最立刻抬起手,冲着他大声呼喊:“张哥!”   张老板回过头,认清来人后,露出了有些微妙的表情,显然是对他感到心情复杂。   陈最装作对此全无所觉,低头向鹿澄示意了下,接着便笑容满面大步冲着张老板走了过去。   “你看,我是不是很识相。你说占地方,我立刻就赶过来了,”他得了便宜还卖乖,“我这就把它带走了!”   张老板皱着眉,苦笑着叹了口气:“一般情况下我真没这么好说话的,你小子可不能让我失望啊!”   “放心,”陈最走到他身旁,熟络地揽住了他的肩膀,“张哥你是厚道人,我也是厚道人,所以我们才处得来嘛。”   “得了吧你,”张老板笑着推开他,往里指了指,“快取车去吧。”   “好嘞!”陈最应过后,转身看向远远站着的鹿澄,“跟我一起进去吗?”   “哟,”张老板这才留意到身材娇小的鹿澄,挑了下眉,“换了一个呀?”   陈最立刻用胳膊肘撞他:“不是,别乱说!”   张老板看着鹿澄那一脸凶巴巴的模样,顿时展开联想,当即抬起手来在自己嘴上连续拍了几下:“对对对不是,我说错了,我是说,呃……”   他明显还在误会,以为陈最是换了对象,眼下自己变相地提起了陈最的前任,害他现任不高兴了。   “别瞎想,”陈最压低了声音解释,“这我同学,没别的。”   鹿澄已经走到了他们跟前,板着脸,仰起头看张老板:“你好。”   陈最对他这副表情已经习以为常,张老板却是误会得更厉害了,以为自己坏了事儿,连忙往后退了半步。   “你好你好。你们进去吧,顺便帮我看会儿店,”他冲着陈最笑了笑,快速撤离,“我正好去对面买包烟。”   陈最看着他光速逃离现场,无奈地叹了口气,走进了店里。   鹿澄也跟了进去。   “不好意思啊,他好像误会了。”陈最说。   鹿澄低着头,不出声。   陈最回头看他一眼,继续说道:“因为阮妹……不是,阮亦云以前经常陪我过来嘛。这老哥整天尽瞎想,我晚点会跟他解释的。”   鹿澄终于开口,声音轻轻的软软的:“没关系。”   往里走了两步,陈最一眼见到了自己的爱车,立刻迈开长腿跑了过去。   张老板不仅技术出众把车修得毫无瑕疵,也有注意着日常保养。这车在这儿停了好一阵子,看着依旧是光洁无比,不沾半点灰尘,乍一看几乎是一辆新车。   陈最感动极了,弯下腰,在车头上用力亲了一口。   鹿澄站在一旁,睁着大眼睛默默看着。   “可想死我了。”陈最美滋滋地看着自己的爱车。   鹿澄也靠了过来,围着他的车转了一圈,问道:“它有名字吗?”   这让陈最十分惊讶:“……你为什么觉得它是有名字的?”   这辆车确实有名字,他因此被身边的亲朋好友嘲笑过无数次。这还是第一次在他故意避而不谈时有人主动询问。   “因为……”鹿澄扭过头,“那个片子里,主角就给摩托起名字了。你那么喜欢他,我以为会起名呢。”   陈最笑了:“它叫亚历山德拉二世。”   “……二世?”   “这是一个很悲伤的故事,”陈最摇着头叹了口气,“当年……”   他还没说完,从门口传来了张老板的声音。   “怎么样,看着还不错吧?”   陈最回过身去,对着张老板比了一个大拇指:“牛逼!我这辈子认准你了,只要你这间店还开着,我永远都是你的客人。”   张老板得意扬扬走到车旁,指着车头当初破损最严重的地方开始了自我吹捧。   陈最偷瞄了鹿澄一眼,对他比口型:下次再跟你说。   .   张老板这一说就是二十多分钟,陈最还欠着人钱,自然也不好意思扫了他的兴致,只得捧场。   等终于把车推出店外,陈最立刻向鹿澄表达歉意:“不好意思,没想到会拖那么长时间。”   “没关系啊,”鹿澄摇头,“学到了很多知识。”   “你也喜欢摩托?”陈最意外。   鹿澄微微歪了歪脑袋:“以前了解的不多,但今天听着觉得还蛮有意思的。”   陈最笑着跨上了自己的车,把头盔递了过去:“那,上来感受一下?”   鹿澄点了点头,戴上头盔以后手撑着后座椅,迈开腿往上爬,身子摇摇晃晃。   “你撑着座位做什么,扶着我呀,”陈最回过身,“怎么了?还不好意思啊?”   戴着头盔的脑袋快速地摇了摇。接着,鹿澄小心地把手搭在陈最的身侧,借着力顺利上了车。   “抱紧啊。”陈最说。   片刻后,细瘦的手臂小心翼翼地环住了他的腰。   陈最久违地转动油门,快乐地喊道:“亚历山德拉二世,起飞!”   伴随着发动机的声响,他隐约听到身后似乎传来了一些柔软的声音,与此同时,原本松垮垮环在他腰上的手臂收紧了些许。   正文 有求必应   陈最开起摩托简直是风驰电掣。   这儿是市郊,路面监控少,偶尔超速也不容易被逮到。久违地骑上他心爱的小摩托,他完全抑制不住心中的沸腾之血,全程游走在危险驾驶边缘。   碰巧运气好,一路上都没遇上红灯,顺利飞回学校只花了两分多钟。   停车后,后座乘客表现得有些不适应,下了地依旧是一副晕乎乎的模样。   “这个门离你的宿舍最近吧?”陈最摘下头盔,笑着问他。   鹿澄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晃了晃脑袋,应了一声:“对。”   “那我走啦!”陈最冲他摆手。   他之前跟老师约法三章,绝对不会再把车开进学校。这学期开学前,他已经在学校附近一个小区的车棚预付了整个学期的停车费,随时可以把车停过去。   鹿澄却不回话。他不开口,也不转身离开,用那双凌厉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陈最。   陈最不由得微微向后仰:“……还有什么事吗?”   鹿澄舔了舔嘴唇:“你刚才说,下次告诉我……”   陈最一时没听明白:“什么?”   “在店里的时候说的,”鹿澄仰着头凝视着他的脸,“关于亚历山德拉一世的故事,你说下次告诉我。什么时候呢?”   陈最心中一阵惊讶。   他当时确实有很强的倾诉欲,却没料到鹿澄居然对此也很感兴趣,念念不忘的。从他今天一路的表现来看,似乎是对摩托车萌生了一些好奇与求知欲。   人在遇到同好时,很容易产生亲近感。   “随时都行啊,”陈最说,“今天晚些时候,或者过两天,你要是闲着,可以随时来找我约饭。再或者,以后我们去密室的时候也可以啊。接下来我们肯定会经常见面的。”   鹿澄点头:“好!”   陈最看着他的面孔,忽然迟疑了一下,然后有些不自然地扭过了头:“到时候如果你交通不方便,我来接你好了。坐这个可比你坐公交车快多了。”   鹿澄微微张开了嘴,几秒后才说道:“太麻烦了吧?”   “我拉你来的嘛,”陈最说,“也不算麻烦,我刚才看过路了,你家差不多就在我家到密室的中间,挺方便的,基本不绕路。”   鹿澄的大眼睛眨了眨,接着竟有些夸张地对他鞠了一躬:“谢谢!拜托你了!”   陈最被吓了一跳。在惊讶过后,他本想同鹿澄开玩笑,告诉他“这是英雄该做的事”。话到了嘴边,却又担心如此发言会被这个一本正经的家伙当真,显得自己太过幼稚,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小事儿,”陈最戴上头盔遮住了自己的面孔,“真的走了,拜。”   鹿澄点了点头,却并没有要转身离开的意思,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他。那意思好像是要目送着他离开。   陈最并没有再多说什么,扶正头盔后向他摆了下手,接着便发动了油门。   摩托一路绝尘而去。   在临近路口时,他趁着转弯回头看了一眼。鹿澄依旧站在原地望着他。   怪人,陈最想。   但这个怪人不久之前说,觉得他是一个英雄。   好像Alpha不管到了多少岁都会有孩子气的一面。在他为此感到尴尬和羞耻之余,却又像是得到了一种鼓励,让他想要在这个人面前表现的更好一点,好继续维持住那样一个光辉正面的形象。   就在方才,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当他说起未来两人可以经常见面,鹿澄那张永远低气压的脸上,似乎出现了一些不同于往日的温和。   他好像在对我笑,陈最想,我是不是眼花了?   .   停好车回学校的路上,他收到了鹿澄发来的消息。   ——忘记说了!今天也很谢谢你送我回来!骑在摩托车上的感觉非常棒!   那之后又配了一个表情包,一只粉红色脑袋圆滚滚的小兔子正弯腰作揖。   在产生强烈违和感的同时,陈最心中暗想,他那么喜欢小动物造型的表情包,怎么从来不用小松鼠呢?   闲来无事,陈最特地在表情包界面搜索松鼠,下载了一套设计风格尤为软萌可爱的,选了一个发了回去。   ——不客气。   发完,见鹿澄一时没有回应,他很快又跟了一句。   ——你的表情包真可爱,你现实中会做这样的动作吗?   窗口最上方“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短暂地闪现了一下,很快没了动静。   陈最不知为何有些想笑。他报着一些不怀好意再次输入。   ——真想看啊,下次做给我看看   他说时并不当真,本以为会被直接拒绝或者干脆无视掉,却不料片刻后得到了意料之外的回复。   ——好的。   陈最惊讶地对着这两个字看了好一会儿,笑出了声。   既然如此,他当然也是乐见其成的。   .   放下手机,鹿澄把脸埋进枕头里,用力捶床,发出砰砰声响。   “这怎么看都是有戏啊,”齐昕也很激动,“特地来约你假期一起打工,还要每天载你上下班,简直就是在追求你嘛!”   鹿澄抬起头来,顶着一脑袋乱糟糟的头发,激动地看着他。   “你的男神一定是突然发现了你的魅力!”齐昕说得很用力,“没有别的解释了,他看上你了!他想泡你!”   鹿澄爬起身,盘起了腿:“可是……”   “还有什么可是呀,”齐昕说,“摩托车后座可是很神圣的位置!”   “……是这样吗?”鹿澄不解。   “你不觉得坐在那个位置显得很亲密吗?”齐昕说,“搂搂抱抱,一半身体贴在一块儿。他彻底掌握着车的走向,在那段时间里,你等于是把整个身体托付给他!”   鹿澄顿时红了脸:“什么身体……托付的……被你说得好像很奇怪一样!”   “总之,我觉得有戏,你前途一片光明,”齐昕下断言,“我非常的看好你!接下来好好表现,拿下他只是时间问题!”   鹿澄低下了头,没有回应。   他当然想要认同这个说法,可他的理智又提出了不同的意见。去的路上无意中听到的那个电话内容告诉他,事情不太可能是他们所想的那样的。   陈最心里依旧记挂着一个人,但不是他。   正文 增加了!   那电话听着没头没尾的,每一句话的含义基本只能靠猜。   鹿澄想象力丰富,通过脑补,得出了一个结论:无论电话那一头的人究竟是谁,陈最与阮亦云之间的感情纠葛一定还在继续,而陈最自始至终都不曾放弃过把他夺回自己身边。   这对鹿澄而言实在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听陈最对着电话叫出那些有着特殊亲昵含义的代称,他满心酸涩。   在这样的前提下,陈最哪有可能来追他呢?   哪怕是做最坏的猜想,陈最若是打算要培养他做备胎,那就不可能当着他的面大剌剌地接那个电话,毫无顾忌地说出那些话。   陈最在他面前是一派敞亮无比坦荡的。   “你到底在担忧什么啦?”齐昕皱着眉问。   鹿澄犹豫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他不打算把电话的事告诉齐昕。这本身没有隐瞒的必要,他只是掩耳盗铃,不想提起,更不愿意去复述   潜意识里,他想假装这件事不存在。   他告诉自己,陈最依旧心有所属,那对他而言并不是一个新闻。在决定努力争取的时候,他早就已经知道了。   现在,他们至少有了继续接触培养感情的机会,应该开心才对。   “可能是……单恋太久了吧,”他抬手抓了抓下巴,“看到希望,一下子不适应了。”   “没事儿,慢慢来,稳住!”齐昕鼓励他,“先静观其变,再暗中出击!”   听着还挺有战术的,鹿澄问道:“具体应该怎么做呢?”   齐昕砸了下嘴,说道:“总之就是……看情况吧?”   .   情况就是,虽然两人口头约定了“有机会一起吃饭”,可那之后,陈最并没有向他提出过邀约。   鹿澄也想主动,可始终把握不好机会。   一来是因为羞涩。上前同陈最搭讪,对他而言,是一件需要积攒勇气的事情。但努力制造出来的偶遇,机会总是一瞬即逝。   二来是因为不方便。陈最人缘好,交游广阔。那之后也不知是不是巧合,鹿澄每次见到他,他身边总有旁人在。   经过多次观察,鹿澄发现陈最那段时间好像每天中午和晚上都分别与不同的人一起去食堂吃饭,简直像是在完成某些特殊挑战或是进行什么校园考察。   几次失败后,鹿澄鼓起勇气,给陈最发了消息,问他第二天中午能不能一起吃饭,他很期待听一听亚历山德拉一世的故事。   陈最对他的好奇心表达了高度的肯定,接着遗憾地告诉他,第二天不太方便,他约了他们专业的老教授吃饭下棋讨论人生哲学。   再往后就要进入考试周,鹿澄虽然是个恋爱脑,却也不敢完全抛下学业。他并不是个优等生,成绩普普通通,到了期末,还是需要稍微抱一下佛脚的。   抱着书昏天黑地努力苦读的那些天里,他心中最大的动力,便是即将来到的假期。   在进入大学将近三年的时间里,他从来没有期待过放假。   对心有牵挂的人而言,漫长的休假意味着无法远远地看到心上人的模样,过分寂寥了。   但这一次,终于不一样了。   假期快来吧,鹿澄看着书本,满心都是对未来打工生活的美好憧憬。   为此,他坚决不能挂科,让补考影响到他的追求之路。   .   一切就如同他期待中那样顺利。   走出最后一科的考场,鹿澄长长地舒了口气,终于彻底放下心来。他很有信心,所有科目都将顺利过关,其中有些甚至可以拿到不错的成绩。他能度过一个安心的假期了。   当他晚上,他被拉进了一个群里,群名叫:寂静之夏。   他茫然地查看了成员列表,很快找到了两个眼熟的头像:陈最和曹老板。   曹老板就是那天面试他的密室逃脱出资人。那是个挺有趣的人,长得文质彬彬,说起话来动作语气却都十分夸张,表情丰富。已经年过三十,两人交流时却并无隔阂,鹿澄对他很有好感。   看来,这就是未来密室逃脱的工作群了。   很快,老板就在群里发言了。他把自己的群名片改成了“曹哥”,先是讲了两句场面话,接着通知大家根据不同分工提前过去参加培训。   鹿澄看了他发的日程表,惊喜地发现,他跟陈最被安排在了同一天。   几乎是在他看完培训日程的同时,手机屏幕最上方跳出了新消息的提示。   ——周日一起不?   发信人陈最。   鹿澄心脏漏跳一拍,之后便是一阵狂喜。   他飞快地回复。   ——好呀!   陈最又发来了消息。   ——那早上八点,老地方?   鹿澄这才意识到不太对。   ——对不起,我忘了我周五就回家了!周日我自己去吧!   过了没多久,陈最回复了。   ——你家定位给我发一个,我忘了   鹿澄心中略有些忐忑,犹豫之际,消息又来了。   ——说好接你的,忘啦?   这感觉就像是被幸福狠狠叩击了心房。鹿澄怀着雀跃,把自家的定位发了过去。陈最很快回了一个“OK”的手势。   鹿澄兴奋地看着手机屏幕,片刻后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用力亲了一口屏幕。   切换到群聊,里面已经热热闹闹聊了起来。   成员大多是附近几所大学里的学生,年龄接近,有几个不怕生的热情高涨,整体气氛还挺不错的。   鹿澄也想跟未来的同事们搞好关系,主动发送了一个“大家好呀”的可爱表情包。   紧随其后,陈最也发了。   陈最发的表情包是个可爱的小松鼠,和陈最本人气质并不搭,却是鹿澄喜欢的风格。他偷偷地存了下来。   .   鹿澄的打工计划在回到家后遇到了意料之外的小小阻碍。   他的父母十分意外,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放弃大好假期,一度以为他是嫌零花钱不够用。   鹿澄的父母对他有些溺爱,一方面欣慰他终于有了自食其力的念头,另一方面又不太舍得看他大热天的为了一点不高的日薪在外辛苦。   但见他态度坚定,很快便表示了支持,还对他进行了赞扬和鼓励。这让别有用心的鹿澄怪不好意思的。   终于到了周日当天,鹿澄起了个大早,把自己收拾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兴奋地为即将见到陈最做倒数计时。   他和陈最约好了在小区门口碰头。   眼看时间一分一秒接近,他实在压不下心头的强烈期待,打算提前出门。   却不料鞋穿到一半,他的妈妈紧紧地跟了过来,也打开了鞋柜。   他的妈妈姓戴,是个Omega,虽然已年过四十,脸上却不显年纪,出门在外依旧会被唤做戴小姐。   “我送你出去,”戴小姐说,“顺便去超市。”   鹿澄僵硬了几秒,点了点头。   还好他提前了,现在陈最肯定还没到,能避免一些尴尬。   两人一同走在小区里,戴小姐问道:“你查过坐什么车了吗?”   鹿澄舔了舔嘴唇:“知道的,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用那么操心的。”   “还不小,那么小一个。”戴小姐说。   由旁观者的视角来看,这对母子之间的气氛可谓极度不友善。鹿澄的气质很大程度上是随了母亲的,戴小姐平日里也总是一副心情恶劣气压极低的模样,怪凶的。   但他俩自己知道,他们只是在进行母子间亲昵又随和的对话罢了。戴小姐一脸强势给人压迫感十足,实则性格极为温柔,几乎从不发脾气。   临近小区门口,意料之外的,鹿澄远远看见路边停着一辆熟悉的摩托车。   他不由得放慢了脚步,变得紧张起来。   “怎么啦?”戴小姐问。   鹿澄低下头:“没事……”   忐忑地往前走了几步,戴小姐轻轻地咦了一声。鹿澄小心地抬起眼,只见摩托车上的人正大幅度地向着他挥手。   “你认识?”戴小姐问。   “……嗯,”鹿澄摸了摸鼻子,“我搭他的车过去。”   在对话的同时,他们逐渐向着陈最所在的方向靠近。而在这个过程中,原本满脸笑意看起来心情十分愉快的陈最表现出了一丝不自然。   他看着戴小姐,缓缓地放下了原本高高抬起的手臂,笑容透出了些许僵硬。   正文 我们是朋友吗?   片刻后,两人走到了陈最的摩托车前。   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让妈妈见到自己的暗恋对象,感觉可太糟糕了。鹿澄尴尬又羞耻,产生了几分逃避心态,低着头不敢直视。   陈最也料不到他会由家长陪同着一起出现,放下手后又迟疑了几秒,很快调整出了一个笑容,问道:“这是你姐吗?”   他在说话的同时,友好的看向戴小姐,紧接着,眉头跳了一下。   “不是……”鹿澄摇头,还未说完,没打断了。   “我是鹿澄的妈妈,”他的母亲往前走了几步,冲着陈最点了点头,“你好。”   “阿姨好年轻啊!”陈最一脸惊讶。   鹿澄的大眼睛和略显婴儿肥的面颊完全遗传自妈妈。他与戴小姐单独出门时,经常被人误解为年龄跨度较大的姐弟,陈最的表现并不稀奇。   戴小姐点了点头:“客气了。”   “哪有,阿姨您保养得实在太好了,一点儿也看不出年纪。”陈最笑着说完,把视线投向了鹿澄。   鹿澄小心地看着,竟在里面捕捉到了几分求救的意味。   看来陈最也不想和同龄人的家长打交道。   “那我们就先走啦,”鹿澄快步走到车后座,“妈妈再见!”   戴小姐却并没有立刻同他告别,又问道:“这是你的同事还是同学呀?”   “同学,也是同事,”鹿澄冲戴小姐咧了下嘴,“我们约好了一起去打工。”   “哦,”戴小姐点头,“这样啊。”   光从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正面情绪。但鹿澄知道,妈妈现在有点儿兴奋,对这个突然出现的相貌出众的Alpha与自家Omega儿子之间的关系产生了强烈的探究与好奇。   俗话说,知子莫若母,鹿澄在陈最面前这副紧张害羞的模样,必然逃不过她的眼睛。恐怕她心里已经隐隐猜到了自己选择在假期打工的真正原因。   “同学,你怎么称呼?”她问陈最。   陈最舔了舔嘴唇,接着竟答道:“我……我姓阮。”   鹿澄惊讶地眨巴了两下眼睛。   “阿姨,我们快迟到了,”陈最抢在戴小姐再次开口前把头盔塞进鹿澄怀里,“下次有时间再陪您慢慢聊!”   其实时间尚早,但鹿澄还是很配合地快速戴上了头盔,爬到了车后座上。   “路上小心!”戴小姐冲他俩挥手,“别开太快,注意红绿灯!”   .   鹿澄一路心情都很复杂。   好奇怪呀,陈最为什么要对着自己的妈妈撒谎呢?而且,他还说自己姓“阮”。这个姓氏太特殊,鹿澄很难不进行联想,进而产生消极情绪。   他的手臂虚虚地环着陈最的腰,不敢收得太紧。   在跨上后座的同时,他的脑中就浮现出了前阵子齐昕曾经说过的话。这个姿势很暧昧,环着腰,身体半贴在一块儿,多亲昵。   哪怕已经不是第一次,鹿澄的手指依旧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因为怕被陈最发现,不得不捏成拳。   他发自内心享受这样的亲近。   可在感到甜蜜与幸福的同时,他心底有个声音不断地告诉他,这个座位,阮亦云比他坐过更多次。   就算已经分化为了Alpha,有了新的恋人,对陈最而言,阮亦云依旧是心中最特别的那个人。   鹿澄小心地收紧了手臂,听着耳边呼呼风声,在心中大喊:才不认输呢!打倒狐狸精!   .   摩托车灵活方便,速度比私家车还要更快一些。他们本就出发得早,最终到达时离约定好的培训开始时间还差一大截。   “长经验了,”陈最一边停车一边冲鹿澄说道,“下次我们可以多睡半个小时。”   鹿澄把安全帽递过去,一双大眼睛看着他,欲言又止。   “怎么啦?”陈最问。   鹿澄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刚才,你为什么……”   要对着我妈妈撒谎呢?   陈最有些夸张地叹了口气:“阿姨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呀?”   鹿澄脸一红。可能是有一点吧,他的妈妈大概会思考得过于乐观,以为他俩关系密切。   但实际上,不过是自己在苦哈哈地暗恋罢了。   “她刚才看我的样子,像我是要把你载去卖掉似的,”陈最说,“你回去记得跟她解释一下。”   会吗?鹿澄疑惑,他觉得戴小姐刚才在惊讶过后显得还挺高兴的。   实在过于熟悉,让他对戴小姐的气质缺乏一些客观认知。   “……怎么解释呀?”他问。   “跟她强调一下,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热心人,一个善良的职牵线搭桥人,一个勤勤恳恳的司机,”陈最边说边走,“是你可靠的值得信任的好朋友。”   鹿澄默默地跟在后头,一言不发。   陈最回头看他:“怎么不说话?”   鹿澄抬起头来,紧张地问道:“我们是朋友?”   陈最看了他一会儿,回过身去,轻轻地啧了一声。   鹿澄再次低下头,心扑通扑通跳。原来陈最已经默认他们是朋友,而且还是“好朋友”。   这可是了不起的进展。   鹿澄心中一阵雀跃,加快脚步,走到了陈最的身旁。   .   走进准备室后,很快又收获了新的惊喜。   曹哥给他们准备了详细的剧本,看过以后,鹿澄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他和陈最会被安排一起培训。   在剧情中,他俩所扮演的角色竟是一对相爱相杀的恋人。   正当他对着剧本脸红心跳,坐在他身旁的陈最却发出了抗议。   “曹哥你忽悠我们呀,还说简单,”陈最指着手里的剧本,“又是打戏又是感情戏的,要求那么高!”   “放心,表演只占非常小的一部分,”曹哥说,“我给你们找了老师,马上就到了。”   鹿澄赶紧低头又详细看了自己的部分,接着松了口气。   万幸,他作为一个“占卜师”,就算涉及战斗,也没有任何肉搏成分,只需要摆摆花架子。剧情虽然复杂,但确实没有太多纯表演的部分。在登场的绝大多数时间,他们所要做的只是以角色的身份引导玩家罢了。   但剧本结尾处有一个细节,令他十分在意。   “老板,”他举起手来,“这个‘捧着勇者的头颅哭泣’要怎么做到呀?”   勇者就是陈最所扮演的角色了。   “‘身首分离死不瞑目’……我这个角色也太惨了吧,”陈最皱着眉,“是要照着我的模样做个假头吗?”   “这一幕可是高潮,玩家到时候离你们很近,用假的一看就会穿帮,太出戏,”曹哥比划,“我们已经计划好了,那一幕地上有个坑,坑的盖子上镂个洞,你站里面把头伸出来。他坐在盖子上面,搂着你的头再用袍子把你的脖子肩膀遮住。到时候灯光调暗一点,保证效果十足。”   鹿澄和陈最默默地对视了一眼。   “怎么说呢……感觉怪怪的……”陈最说。   鹿澄抿着嘴唇,在脑中不断重复,要抱着陈最的脑袋,可以紧紧地抱着陈最的脑袋。   激动之际,准备室的门被敲响了,曹哥为他们请的动作指导到了。   .   培训正式开始后,曹哥很快喜出望外。   “你看你,还抱怨呢,这不是很擅长吗,”他看过陈最的动作后当即兴奋地鼓起了掌,“我真是挖到宝了,你练过吧!”   “我爸是武术教练,”陈最甩了甩手,“我跟他学过一阵。”   原来如此,陈最的爸爸是武术教练。一旁正对着镜子练习挥舞魔杖的鹿澄在心里暗暗做笔记。难怪他入学军训时的那一脚踢得那么帅气。   战斗戏份确实不多,几个基本动作两人都很快做得有模有样,接下来,就是更为困难的表演部分了。   他们趁着休息时间捧着剧本对了一下台词,都完全无法入戏,鹿澄僵硬无比,陈最反复笑场。   “这谁写的呀,情绪也太饱满了,”陈最对着剧本连连摇头,“我这角色像得了甲亢似的。”   鹿澄已经完全把角色代入了陈最本人,不免产生了一些滤镜:“别这么说,他真诚又勇敢,热情似火。”   “我看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陈最撇了下嘴,“完全是自己把自己给折腾死的。”   正说着,曹哥突然出现:“休息好了吗?表演老师到了!”   .   曹哥所请的表演老师,听说是一位非常知名的话剧演员。用曹哥自己的话说,人家愿意来帮这个忙,纯粹是卖他的面子。   老师姓严,长得高高瘦瘦的,一眼看过去分不清年龄也分不清第二性别。   严老师教学时倒是一点也不严格,面对两根朽木依旧耐心十足,反复讲解示范。   他的演示令人折服,可要模仿却没那么容易。   陈最比鹿澄表现得稍微好些,虽然表情语气感情不够到位,但至少很放得开,愿意大声念台词大胆做动作。   鹿澄天生脸皮薄,又不擅长做表情,被几双眼睛看着,愈发紧张僵硬,完全无法入戏。   只有一个细节,他做得很到位。   剧情中,需要他露出“阴郁邪恶的笑容”。他试着回忆当初对着镜子练习微笑的感觉,强行牵动嘴角,自觉尴尬又别扭,却收获了一致叫好。   “厉害,”陈最用力拍了三下手,“好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歹毒笑容!”   严老师笑着点头:“非常棒,就是这种感觉,保持住,你可以的!”   鹿澄再度沉下脸,心头一阵悲苦。   正文 像爸爸那样   整个剧本不算太复杂,但与他俩相关的部分挺狗血的。   主要角色之二的勇者与占卜师在多年前曾是一对恩爱的恋人,之后因突逢变故,两人被迫分离。   勇者在变故中失去了记忆,只记得自己有一个美丽的恋人,却忘了他的模样,多年来一直在苦心寻找。   占卜师则一心以为爱人已然离世,沉浸悲痛之中,逐渐堕入黑暗,失去了往日的温柔纯洁,变得面目全非。   故事的开始,是勇者带领着玩家,前去讨伐传闻中以活人作为魔法材料的邪恶占卜师。   两个人将在不同的房间内分别与玩家互动,讲述背景故事给出关键线索,让玩家在这过程中通过各种细节进行推理,逐渐抽丝剥茧,还原出整个故事的真实面貌。   而在房间更换的过程中,两人会有几次短暂互动。每一次的场景和需要表现的情绪都大相径庭。   虽然加在一起也不过才十多分钟,可对他们两个外行而言,要做好实在不容易。   两人从中午十二点半一直努力到晚上八点,进步不小,却依旧不尽如人意。   开始时陈最表现得比鹿澄好,进过一番练习后,鹿澄倒是后来居上了。   并不是他更有表演天赋,而是在反复尝试紧张感逐渐消退后,他意识到,自己并不需要太多“表演”的成分。占卜师这个角色情绪波动很小,只要表现出低沉阴郁不好惹的一面就算完成了百分之八十。   那对鹿澄而言,根本不需要演技,“本色演出”即可。   陈最的角色就麻烦多了,情绪起伏巨大,动作大开大合,完全可以用夸张来形容。在他做作的演绎下,每一句台词都透出一股喜剧氛围。   鹿澄觉得不可思议。陈最那天为了救他对着蛋饼老太胡言乱语时表现得极为自然真实,该是有几分演技的,怎么真的需要表演的时候反而发挥不佳呢?   曹哥对此感到十分痛苦,但碍于当初哄骗陈最答应这份工作时的不实发言,没有立场进行批判。   眼看时间不早,严老师主动安抚,表示自己未来这阵子都有空,不介意改日再次为他们进行辅导。   .   一口也吃不成个胖子,距离假期开始密室逃脱正式营业还有一段日子,还有时间慢慢练习。   严老师提前离开后,曹哥带着他俩去即将装修完成的密室现场参观了一圈。   走进房间打开灯光效果,两人很快被实景的精巧设计与氛围感所震撼了。   “代入感太强了,”陈最感慨道,“要是能在这儿练习我表现得肯定好一大截!”   “那你明天也过来,天天过来,”曹哥说,“就在这儿练。”   陈最问:“给钱吗?”   于是谈判破裂,最终他决定还是在家练习。   两人一路啧啧称奇,一直走到最后一个房间,装修还没有彻底完成,地上略显凌乱,房间正中央还有一个四方形的大坑。   “我就站在这里面?”陈最皱着眉头往里看了看,“我现在能下去试试吗?”   “当然可以,”曹哥伸手指了指,“旁边有凹槽可以借力。”   陈最利落地跳进了坑里,很快发现了问题。   “这个坑高度不太合适吧,”他皱着眉头说道,“我小半个身体都在外面。”   站着坑太浅,蹲下坑太深,只能扎马步了。   “可不可以给他一个椅子?”鹿澄舍不得他辛苦,主动提议。   曹哥立刻搬个了凳子过来,发现坑太小放不下。   “好像只能跪下了,”曹老板说,“到时候给你加几个垫子。”   陈最站在坑里叹气:“我这还真是掉坑里了。”   “先出来吧,”曹哥哄他,“还好发现得早,我们可以趁这段时间再想想办法嘛。”   陈最正要往外爬,站在坑外的鹿澄忽然举起了手:“那个……”   其余两人一同看向他。   “就是,那个,”鹿澄很紧张,“我可以不可以现场……试试看……”   “什么?”曹哥问。   “他的头,我能不能……那个……那个一下……”鹿澄涨红了脸。   他这个提议几乎全是私心,却立刻得到了曹哥和陈最本人的认同。   “对对对,先试一下,”曹老板立刻跑去搬盖子,“万一不合适还能及时改。”   陈最很配合,老老实实跪在坑里,盖上了盖子以后只露出脑袋和部分肩膀。   “我们会给你的袍子前面开个洞,装一个搭扣,”曹哥对着鹿澄比划,“到时候你把他罩在袍子下面,打开搭扣让他把头露出来。”   鹿澄点了点头:“好。”   他心怦怦跳,小心地看向从坑里露出的那个脑袋。   “来吧!”陈最笑着冲他喊过以后,故意把头一歪,翻起白眼吐出舌头,假装自己是一颗不甘的头颅。   虽然是自己主动提出尝试,和实际伸出手后,鹿澄却又不好意思起来。他蹲在陈最身后,手伸在半空,不敢碰触陈最的皮肤。   “这样不行,你得坐下,”曹老板走到他身旁按他的肩膀,“靠他近一点,不然就算有袍子也会被客人一眼看出来的。”   鹿澄侧着腿坐在了地上:“这样?”   “再近点儿。”曹哥指挥。   鹿澄咽了口唾沫,往前挪了挪:“我腿没地方放了。”   “你盘我肩上吧,”陈最重新支起脑袋,“把腿这样环着我,正面看起来就好像是我的头放在你的大腿上。”   “对对对,”曹哥点头,“这样好!”   鹿澄点了点头,可紧张之下大脑打结,一时间腿不知道该往哪儿摆。   “你小时候在你爸爸脖子上坐过吗,”陈最说,“就类似那样嘛,我就是你的爸爸。”   他一句话,把鹿澄心中因为亲密接触而带来的旖旎打散了大半。   “怎么还占人便宜呢,”曹哥批评他,“人家一个Omega,害羞也是正常的,你怎么这么粗枝大叶!”   陈最砸了咂嘴:“快点儿吧,我跪的膝盖都疼了。”   鹿澄当然不舍得他难受,忍着羞涩把腿盘了过去,又用手轻轻地搭在了陈最的面颊上。   指尖传来属于陈最的温暖热度,他在心里暗暗想着,这好像是第一次自己主动地直接地接触到陈最的皮肤。   他一动也不敢动。   “你们就保持这样,”曹老板往后退了几步,“我看看效果。”   他绕着转了一圈后摇了摇头:“好像还是会有点儿不自然。”   “我建议把盖子上的洞挖大一点,让他把脚也藏进来,搁我胸前,”陈最提议,“不然我肩膀太宽,他的小短腿怎么可能占那么大地方,看着肯定奇怪。”   鹿澄愣了一下,心想,他刚才说什么?   “我再想想,”曹哥说,“你先出来吧。”   .   临走前,曹哥找人给他们量了身材尺寸,约好先在家自行练习一周,等下周末再请严老师过来为他们指导加强。   离开密室逃脱时,已经晚上九点半了。   这一天过得紧凑又辛苦,鹿澄却很开心,不仅是因为陈最,这份工作比想象中更有意思,他感到充实和快乐。   陈最似乎也和他有相似的想法。   “还蛮好玩的,是不是?”他在把头盔递给鹿澄时问道。   “嗯!”鹿澄点头。   “你看,我就说吧,”陈最笑着跨上了车,“大好机会,一般人我不告诉。”   鹿澄戴上了头盔,扶着他往后座上爬:“谢谢你。”   “不客气,应该的,”陈最说,“谁让我是大英雄呢。”   鹿澄没吭声,默默地环住了他的腰。   “抱紧了?”陈最喊道,“出发!”   .   回到家中,鹿澄果然被亲妈一顿追问。   “你和那个姓阮的Alpha到底是什么关系呀?”戴小姐坐在他房里,一脸严肃,“跟我有什么好瞒的。”   鹿澄也一脸严肃:“你记错了,他姓陈。”   “咦?”戴小姐严肃地表示疑惑。   鹿澄严肃地强调:“他姓陈,叫陈最。”   戴小姐表情凌厉:“那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鹿澄扭过头,保持着低气压:“好、好朋友。”   “真的?”戴小姐强势逼问。   鹿澄并不屈服:“嗯。”   房门在此时被打开,鹿爸爸端着水果走了进来,看了他俩一眼,立刻笑眯眯地问道:“你们母子俩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戴小姐站起身来,用手指轻轻地点了一下鹿澄的脑袋:“我们澄澄啊,有小秘密了。”   父母很快离开了鹿澄的房间,只留下切好的哈密瓜。   鹿澄用牙签把瓜塞进嘴里,在咀嚼的同时,为一些出生至今本该早就习以为常的事感慨起来。   他和妈妈在旁人眼中总是一副凶巴巴不苟言笑的模样,时常遭人误会。可他的爸爸却能一眼便判断出两人究竟心情如何。   在过去与家人的闲谈中,他曾听爸爸提过,当初也曾因为妈妈引人误解的外表闹过不少笑话、   鹿澄过去不曾好奇,爸爸在那之后究竟是如何练就的这一门本领。   但现在,他却涌起了一些憧憬和期待。   要是有一天,也有人愿意认真去解读自己真正的情绪,那该多好呀。   他希望那个人是陈最。   正文 千里传情   之后几天里,鹿澄把自己关在房间,埋头苦读。   除表演的部分外,剧本里需要记住的其他信息也不少。到时候和玩家面对面,他必须做到对答如流,所以每一个细节都必须十分熟悉。除了剧情相关,拿到的资料里还有整整一页是各类话术,指导他们在面对与游戏无关的问题或是不方便作答时该如何应对,都需要背熟。   整个故事虽然背景设定错综复杂,但实际需要演绎内容却不多,大部分都是留给玩家自行破解的。   鹿澄在专心背诵和练习表演之余,还能抽出一点心思,琢磨要怎么找话题给陈最发消息。   鹿澄认真总结了他俩迄今为止的共同语言。   首先,是密室逃脱相关,可以分为两大类。其一是外部条件,包含剧本、场景设计、服装道具、演出安排等等。其二是内部条件,主要针对两人的练习情况。   前者可以发表感想,后者可以交流经验。   其次,便是关于亚历山德拉二世了。鹿澄对摩托车了解不多,但对当初那部影响了陈最的特摄片还挺熟悉,是可以聊上几句的。除了特摄片外,亚历山德拉一世的故事也是个不错的话题。   他那天特地问陈最什么时候能听,并不只是要再和他接触的借口。他确实感到好奇、想要了解,与陈最有关的所有事,他都想知道。   齐昕这些天里给了他一个小建议,号称是经过大量观察以后得出的智慧结论。   要和一个Alpha愉快交流,并不需要太多共同话题,只需要擅长提问和倾听,然后装出一副“原来如此”“你好厉害”“太有趣啦”的模样,就能事半功倍。   鹿澄觉得这实在是太简单了,他根本不需要装,陈最本就是很厉害、很有趣的。无论陈最说什么,他都很爱听。   正当他在总结过后对着这些话题认真筛选整理措辞,意料之外的,陈最竟主动给他发来了消息。   ——我们周日忘记了一件大事!   语调看着还挺郑重,鹿澄顿时严肃起来,赶紧回复。   ——怎么啦?   谁知,陈最接下来竟发了一只粉红色圆滚滚的小兔子弯腰作揖的表情包。   鹿澄认得这个卡通形象,他收藏了这只小兔子的全套表情包,经常会用。   陈最很快又补了一句。   ——说好了要做给我看的,被你赖掉了   鹿澄看着手机屏幕,脸红了。   他想起来了,确实有这么回事。虽然感到很不好意思,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地承认了错误。   ——对不起,忘了   陈最对他的态度很满意。   ——下次我会提醒你的   发完后,也不等鹿澄回应,他又发了一条   ——你练习得怎么样了?   鹿澄想了想,输入了回复。   ——马马虎虎吧。   他把仅有的那几段表演所需要的台词全部都背熟了,虽然感情依旧不到位,但至少念起来不会磕磕绊绊,算是打好了基础。   最后那段抱着陈最脑袋的感情戏,他练习得尤为认真。他特地找了一个大小合适的毛绒玩偶,每天坐在床上抱在怀里对着它深情演绎,次数多了,甚至产生了几分移情作用,那个卡通南瓜傻乎乎的脸在他眼中逐渐变得英俊,抱在怀里还有几分小悸动。   发完这一句,他很快追问。   ——你呢?   陈最发了个叹气的小黄豆。   ——不太妙。   见他一副消极态度,鹿澄赶紧为他加油鼓劲。   ——你周日那天已经表现得挺好了,比我棒多了!要有自信!   片刻后,陈最发来了一条语音,一点开,便是长长的叹气声。   “唉,我本来是挺有自信的,以为自己演技还行应该能凑合。没想到表演是这么难的事儿,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代入不了这个角色,实在是找不到感觉。”   鹿澄平日挺不喜欢聊天的时候对方发长语音的,可眼下却对陈最的操作感到极为满意。   不在一块儿也能听到陈最的声音,真好。   他自己是不好意思用语音回复的,于是继续打字。   ——因为勇者和你的性格不像吗?   可惜,陈最没有继续发语音,也选择了文字输入。   ——不只,你不觉得一个人对着空气练习挺傻的,根本没法投入吗?   鹿澄扭头看向了被放在床头的南瓜头毛绒玩具。   至少在练习这一幕时,他是很投入的。   ——找个人跟你对戏呢?   鹿澄问。   ——我就是这个意思。   陈最说。   鹿澄愣了一下,对话框里又有新的消息跳了出来。   ——我觉得我们要是能一起练,效果肯定会更好一点。   天哪,居然还能这样,自己白琢磨了这么些天,怎么就没想到呢!鹿澄激动地站了起来。   他飞快地回复。   ——在哪里?什么时候?   想到能和陈最见面,他捧着手机在房间里快活地转悠了起来。   对面再次发来的消息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方便视频吗?   鹿澄呆住。   休息在家不出门不见人,他的造型随意到有些邋遢,早上起来头发乱翘也懒得压平,上身用来充当睡衣的T恤旧得发白,下身是一条戴小姐在路边摊随手买的中老年气息圆点睡裤,还光着脚。   他很快明白过来,陈最并没有要特地出门与他约地方对戏的意思,打算偷懒两人在视频里隔空配合。   也就是说,此刻若是拒绝,就等于放弃了一个见到陈最的大好机会。   鹿澄深吸一口气,然后打字。   ——稍等一下!   放下手机后,他飞快地跑出房间,冲进浴室,开始梳头。蘸着水压了几下后刘海依旧走势诡异,他干脆拿了戴小姐的发夹,把侧边翘着的刘海夹了起来。   冲回房间的时候,身后传来了戴小姐的声音:“你干嘛呢跑来跑去的?”   “没事!”鹿澄喊完关上门,打开衣柜。   他光速换了套较为整洁得体的衣裤,还没来得及把换下的睡衣裤叠好,门被打开了。   戴小姐看见他的模样,问道:“你要出门啊?”   “我……”鹿澄尴尬,“我随便试试。”   戴小姐不解:“啊?”   “没事啦,”鹿澄把她往外推,“我要看书了,妈你出去。”   关上门后,他飞快地叠好了床上的被子,又把书桌上所有散乱的杂物一股脑儿全部扫进了抽屉,之后,终于再次拿起了手机。   ——现在可以了!   屏幕上很快跳出了视频申请。鹿澄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   短暂的连接提示过后,画面上出现了陈最的面孔。   “嗨,”他笑着冲鹿澄打招呼,“你觉得我们这样对戏可行吗?”   鹿澄在僵硬点头的同时,偷偷地按下了截图。   “好,你等一下,我把手机放远一点,”陈最说着似乎是把手机架在了书桌上,又往后退了一步,“这样能看清吗?画面会不会太小了?”   “嗯,很小,”鹿澄惋惜地说道,“看不清表情了。”   陈最想了想:“没事儿,能互相听见声音就行。严老师不是说了么,语气到位了,表演也就八九不离十了。”   鹿澄点了点头,也学着他的样子,把手机放在了桌上。   “那我们开始吧!”陈最说。   .   刚开始时,两人都有些不适应,但很快便逐渐进入了状态。   陈最虽然表演有些浮夸,可他很放得开,能起到一种带动效果,令与他对戏的鹿澄不自觉也抛下心理包袱,从心态上变得放松。   虽然隔着屏幕看不清对方表情,但比起自己在房间里瞎琢磨,有个与自己对台词的人,练习效果确实要好上太多。   他俩真正的对手戏一共只有三段,去掉最后那段陈最彻底充当道具的剧情,其余两段都很短,加在一块儿三分钟左右。   两人一边练习一边商量,都自觉摸到了一些关窍,于是又互相配合着帮助对方练习与其他人的对手戏。   鹿澄情绪高涨,感情被充分调动,念起台词来终于不再平静无波。   他拿着台本,帮陈最练习一段勇者与舞娘的对话,为了模仿女孩的声线,还刻意掐了嗓子。   “来人啊,来人啊,”他坐在桌前看着台词本,“快抓住那群家伙!”   手机另一端的陈最慌忙后退:“这位女士,请听我解释!我们只是……”   他话音未落,鹿澄背后突然传来“砰”的一声。   戴小姐探进身子:“怎么啦?发生什么了?”   整个房间陷入了沉默。   几秒后,屏幕那头的陈最清了清嗓子:“……阿姨好!”   戴小姐愣了几秒,默默地走到了桌边,微微弯下腰看向了鹿澄的手机屏幕。   “你好,”她说,“你是……小陈,陈最对吗?”   “……对,”陈最点头,“阿姨你记性真好。”   戴小姐再次站直,看了鹿澄一眼,小声说道:“怪不得呢。”   鹿澄脸涨得通红,不敢吱声。   “继续聊吧,”戴小姐说着转身往房门走去,“不打扰你们了。”   她在鹿澄和屏幕里的陈最的注视中走到门口,又像是想起来了什么,转过身说道:“小点儿声,你爸在睡午觉呢。”   鹿澄赶紧点头。   房门再次关上,两人同时舒了口气。   正文 我不凶的   原本轻松愉快的氛围顿时变得尴尬又僵硬。   两人隔着屏幕面面相觑,好一会儿后,陈最终于开口:“我的名字是你告诉她的?”   “嗯,”鹿澄点头,接着顺势问了上次那个令他无比在意的问题,“你为什么要跟我妈妈说你姓阮呢?”   “随口就……”陈最伸手抓了抓头发,笑得很不自然,“产生危机意识时的一种本能反应。”   鹿澄不解:“危机?什么危机啊?”   “咳,”陈最清了清嗓子,“阿姨她……你那天回去以后,有没有跟她解释过?”   “有的。”鹿澄点了点头,但语调并不是很坚定。   他知道,虽然已经强调过两人之间只是朋友关系,可他的妈妈根本没有相信。再加上刚才那一幕,戴小姐恐怕已经认定了两人之间关系匪浅,哪怕没有在恋爱,至少也是出于暧昧阶段了。   鹿澄偷偷地在心里叹了口气,想着,要是真的就好啦。   “你怎么跟她说的?”陈最问。   “我说,我们是……是朋友啊,”鹿澄说着,又小声补充,“是好朋友。”   陈最歪了下头,似笑非笑:“怎么,我们终于是朋友了?”   鹿澄点头,心想,这不是上次你主动说的吗?   陈最对他的回应表现得十分满意,笑了起来:“看来要和你做朋友还挺不容易的嘛。”   鹿澄不解:“为什么这么说?”   陈最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耸了耸肩,接着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认不认识我寝室那个叫潘海的?”   “谁啊?”鹿澄毫无印象。   “剃个寸头,长得傻了吧唧的,说起话声音和破喇叭似的,身高大概到我这儿,一个Alpha。”陈最抬起手来在自己鼻子附近比划了一下。   鹿澄想起来了,当即皱起眉:“这个人啊……”   “有印象?他之前说,你主动跟他搭讪,想跟他交朋友,”陈最说,“还说……”   鹿澄瞪大了眼睛打断了他:“他胡说!”   “我就知道,”陈最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何德何能。”   “他还说什么了?”鹿澄问。   “他说,他拒绝了你,告诉你自己不缺朋友。”陈最说。   鹿澄很气:“那明明是我跟他说的话!他颠倒黑白,好不要脸啊!”   “你还挺会说的嘛,”陈最笑道,“那看来我的待遇还是要比他好上不少的。”   “……你怎么能和他比,”鹿澄低下头咕哝,“他那么讨厌。”   “放心吧,也没什么人信他,”陈最说,“你在Alpha之间的形象是公认的高岭之花。”   鹿澄惊讶地眨巴了两下眼睛:“啊?”   陈最又笑了一下,接着非常刻意地转移了话题:“你跟阿姨解释得是不是不太到位啊,她刚才好像对我还是很……”   “她对你比较好奇吧。”鹿澄说。   “好奇?”陈最撇嘴,“那是好奇的表情吗?”   鹿澄回过神来,意识到了问题所在。戴小姐的表情看起来一脸严肃甚至透着几分敌意,让陈最产生了误会,以为自己不受欢迎。   “你放心,她对你没有意见,更没有讨厌你,”鹿澄赶忙解释,“我妈妈是个脾气很好的人。”   陈最将信将疑:“真的?”   “嗯嗯嗯,”鹿澄为了强调不停地点头,“你不觉得我们长得很像吗?长相和表情都很像吧?”   “嗯,一看就是亲戚。”陈最表示肯定。   “……你看,我就明显没有讨厌你,对吧,”鹿澄微微低下头,用食指挠了挠下巴,“她也是的,你不要误会。”   陈最轻轻地挑了下眉,没说话。   “她很温柔的!”鹿澄强调。   陈最终于开口:“……那你呢?”   鹿澄一愣。   陈最趴在镜头前,笑着问他:“你跟她像,那你也是很温柔的咯?”   “我……”鹿澄结巴了,“我,我……”   陈最饶有兴致地追问:“嗯?”   “反正……反正不凶的。”鹿澄说。   陈最笑着重新坐直了身体,说道:“真的吗?我不信,除非你现在笑一个给我看看。”   鹿澄心想,那岂不是又要被你说成是杀人不眨眼的邪恶笑容了。   他思考了几秒,就像过去曾经对着朋友们开玩笑时那样,抬起双手,用食指戳着两边面颊往上提,手动牵起嘴角,又配合着动作发出干巴巴的笑声:“嘿嘿。”   陈最果然被逗乐了。   笑过之后,他不知为何低下头仿佛掩饰般清了清嗓子,接着站起身来:“那个……我们继续吧?再练一练,巩固一下?”   鹿澄点头:“好呀!”   .   当天晚上,鹿澄在戴小姐持续性的眼神攻势下,终于老老实实交代了。   “我们真的只是朋友,但是……但是我觉得他很好。”   “只看长相确实是挺不错的,”戴小姐问,“人品如何呢?对你怎么样,好不好?”   “很好啊,”鹿澄点头,“虽然他只把我当朋友,但也对我很好,主动给我介绍打工,还特地接送我!我害他的摩托车被撞坏了,他也不要我赔。我请他吃饭,他都只要最便宜的学校食堂。”   戴小姐边听边点头:“这听着,不像是只把你当朋友呀?”   鹿澄抿了一下嘴唇。   可陈最有对象,现在到底有没有分手、是不是藕断丝连都还不好说。   这话,他当然不可能告诉妈妈。   “只要确定对方的品行好,对待感情不三心二意,我都支持你,”戴小姐说,“你啊,在妈妈面前有什么好掩饰的呀!”   鹿澄心想,陈最当然是全世界最好的那个人,他一心一意到令人头痛。   “你今天那个发夹,夹得傻乎乎的,”戴小姐继续说道,“早点说,我还能帮你夹得漂亮点儿。”   鹿澄不安:“……很丑吗?”   “那也没有,”戴小姐看着他的脸蛋,说道,“毕竟人是漂亮的。”   .   之后几天,鹿澄又和陈最用视频排练了几次,效果挺不错,两人互相吹捧,自信心都飞速提升。   终于到了周末,陈最像上次那样特地过来接他。   鹿澄又按捺不住提早出门,快到小区门口时他迫不及待向外张望,发现陈最也像上回那样,已经在路边等着了。   鹿澄主动地抬起手来,冲着陈最用力地挥了两下。   陈最摘下头盔,笑着看他。   鹿澄心头一甜,赶紧小跑了起来。   一路跑到亚历山德拉二世跟前,他仰起头对着陈最问好:“早!”   在说话的同时,他伸出手,想要接过头盔,却不料陈最故意把手往后收了收,不给他。   见鹿澄茫然地眨眼,陈最笑容更盛:“欠我的东西呢?”   “啊?什么?”鹿澄不解。   “不会又忘了吧,”陈最摇头,“说好要表演给我看的呢?”   鹿澄终于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当即红了脸。   陈最用胳膊夹着头盔,忍着笑轻轻地拍起了手:“快,来一个!”   这也太让人不好意思了。鹿澄抿紧了嘴唇,抬手胡乱抓了抓头发,接着一咬牙,把双手合在身前,弯下了腰:“谢、谢谢你特地来接我。”   好傻呀,他在心里想着,自己又不是粉红色的卡通兔子,这么做根本一点也不可爱,模样肯定笨拙又尴尬。   等他抬起头,陈最依旧在笑。   两人就这么对视了两秒,正当鹿澄想要开口说些什么,陈最把头盔递了过来。   “上来吧。”他笑着说道。   .   今天不止他俩,另外两位主要角色也会到场。   曹哥安排他们先在准备室里完整地配合着过几遍剧情,大致没有问题以后就去已经装修完成的密室实景里现场排练。到时候,严老师也会在场,对他们进行细致辅导。   虽说是第一次见面,但大家这些天来都在工作群里有发言,偶尔还会交流练习情况,彼此间也算有了些了解。   鹿澄和陈最一同走进准备室时,里面已经有人了。虽是完全陌生的面孔,但视线一对上,陈最立刻笑着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俞锐霄!”他说着走上前去,“认得出我吗?”   被他唤做俞睿霄的是个莫约一米八五的男性Alpha。他含着笑上下打量了陈最一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就是鹿澄吧?”   跟在陈最身后的鹿澄无辜地“啊”了一声。   陈最一脸无语:“哇,真是慧眼如炬,这都被你发现了其实我是个Omega。”   说完,他便同俞锐霄一同笑了起来。   他们在工作群里都改了群名片,用的格式是担任的角色和自己的全名。四个主要角色中有两个Alpha,一个Beta和一个Omega。大家都早已熟悉剧本人设,要说会误认,也只可能在两个Alpha之间了。   俞锐霄作为Alpha之一,根本不可能闹这样的乌龙,摆明了是在同陈最开玩笑。   他在笑过后,看向陈最身后的鹿澄:“那你就是……”   鹿澄伸手指了下自己的脸,接着说道:“我?我是……我是陈最。”   以为玩笑已经结束了的其余两人都是一愣。   “……是陈最的好朋友,”鹿澄说着,“鹿澄。”   他为自己顺利摆了其余两人一道感到微微得意,与此同时,又在心里偷偷补充:也会是陈最未来的男朋友,应该吧。   正文 “好朋友”的相处模式   鹿澄的表情实在不适合开玩笑。   俞锐霄陷入了不知到底该不该笑的迟疑中。倒是陈最,因为俞锐霄僵硬的肢体语言而笑得更厉害了。   “你完了,”他对俞锐霄说,“我们小鹿同学可是很霸道的,你现在得罪他了,他马上就要咒杀你。”   俞锐霄将信将疑。   鹿澄连忙摆手:“我没有,我不是的!”   他说着努力眯起眼,试图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更温和一点。   “他想要降低你的警戒心,”陈最继续说道,“等你放松警惕,他就开始扎小人。”   鹿澄急了:“别乱说!”   俞锐霄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摇着头冲陈最说道:“我看他现在更想咒杀你。”   陈最笑着看向鹿澄:“真的吗?”   “……没有,”鹿澄扭过头,“我是好人。”   俞锐霄没出声,谨慎地观察鹿澄的表情,似乎是在努力分辨他究竟有没有生气。   鹿澄在网上聊天时,是很喜欢发表情包的类型。现实生活中他被误会太多次,深受其苦,于是网上为了给人留下一个温和好相处的印象,会刻意地选择一些看起来尤为软萌可爱的表情包。   作为主要角色中唯一一个Omega,又总在群里用表情包卖萌,所有没见过他的人对他留下的都是又甜又温柔的印象。   俞锐霄此刻着实是有些意外,一时间无法消化。   鹿澄为此暗自苦恼,倒是陈最,不知为何心情格外愉悦,甚至隐约透出了一丝迷之得意。   就在此时,最后一位主要角色终于姗姗来迟。   “抱歉我来晚啦,”一个长相明艳的Beta女孩儿笑着推开门,“大家早呀!”   “不早了吧,”俞锐霄当即吐槽,“你已经迟到了四分钟。”   与鹿澄与陈最相同,另外两位主要角色上一回也是共同参加培训的,经过一整天的相处,已经变得相当熟悉,是可以开玩笑的关系了。   “孟羽纱?”鹿澄试探着唤道。   女孩儿立刻看向他:“鹿澄?”   鹿澄还没来得及出声,孟羽纱快步走到他跟前:“你干嘛呀,一来就瞪着我!才四分钟而已啊,路上堵了,我又不是故意的!不要那么凶好不好!”   鹿澄连忙摇头:“不是,我没有……”   正说着,陈最走到他身后,不打招呼便突兀地伸出双手,按在了他两边的面颊上,学着他上一次的动作,提起了他的嘴角。   鹿澄在惊慌中被迫做了个鬼脸。   “他在笑,”陈最对孟羽纱说,“你看不出来吗?”   鹿澄脸被陈最捏着,整个人不知所措,胡乱呜呜了两声。   孟羽纱正眨巴眼睛,背后的准备室大门又一次被推开了。   曹哥从外面走了进来:“都到了对吧?先把服装换上把!”   在被领着去取各自服装的路上,鹿澄小声问走在身旁的陈最:“你看得出来?”   “什么?”陈最不解。   “……我在笑。”鹿澄说。   陈最不置可否,耸了耸肩。   .   拿到自己的服装后,鹿澄着实有几分惊讶。他所扮演的占卜师外面是一身长长的深色斗篷,里面居然不是料想中的巫师袍,而是一套连体衫,上身是短袖衬衫设计,衣领挺括,看着宽松实际却很修身,腰部配着一根黑色细皮带,下身的裤子长度不到膝盖,脚上配一双能包裹住半条小腿的长袜。   忽略斗篷,像个元气饱满的小学生。   好看是好看的,但透着几分说不出来的怪异。   脑袋上的帽子,倒是与他预料中十分符合的尖顶巫师帽,帽檐宽宽的,能遮住小半张脸。   这让鹿澄很欣慰,毕竟看不清表情,玩家也就不容易发现他糟糕的演技了。   走出更衣室,他一眼便看见了也已经换装完毕的陈最。   鹿澄眨了眨眼,很快微微低下头去,又用手压低了帽子,试图掩饰自己泛红的面颊。   ……好帅呀。   陈最不只换了服装,还接了假发片,脑袋后长长的一束,看着格外精神。他身上的深色皮甲微微反光,脚上踏着黑色细带的长靴,整个人显得比平日更修长挺拔。   当他转过身,鹿澄发现他另一侧的腰际还配着一把造型精致的长剑。   他像个王子。   王子殿下很快笑着向他走了过来。   “怎么回事啊,说好的邪恶占卜师呢,”陈最绕着他转了一圈,“怎么这么可爱?居然还是短裤!”   鹿澄拉着斗篷试图把自己里面的连体衫遮住。   “我看看我看看!”孟羽纱伴随着金属片哗啦啦的清脆声响蹦了过来。   她所扮演的美艳舞娘腰上配着大量亮晶晶的配饰,一走动起来耀眼无比。   “好漂亮呀!”鹿澄由衷赞叹。   “好看吧,”孟羽纱笑着转了个圈,纱裙飞扬,“我可是整个王国最美丽的Beta,就算是勇者也要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   鹿澄下意识看了陈最一眼。   剧情中,勇者一度被误导,以为舞娘就是自己失散多年的恋人。而占卜师因误会勇者背弃了自己移情别恋,震怒之下想要杀舞娘灭口。   陈最当然也知道这段剧情,笑着对鹿澄说道:“你可不要妒恨人家啊。”   孟羽纱很配合,故意在他面前不停摆造型,装出一副搔首弄姿的模样:“像我这样美丽的女人,遭人嫉妒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这可能就是天妒红颜吧!”   这姑娘一看就是练舞蹈出身的,动作优美且专业,很有气质。   鹿澄心情怪复杂的,无奈之下,也只得配合着他们一起胡闹。他举起手上的水晶球,恶狠狠地说道:“诅杀你!”   他们正凑在一块儿戏瘾大发,最后一位扮演大贤者的俞锐霄也走了出来。他一身白色镶着金边的长袍,把原本就斯斯文文的面孔衬出了几分优雅。   “在说什么呢?”他笑着问。   “贤者大人~”孟羽纱掐着兰花指向他跑去,“救我呀!”   曹哥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先别闲聊了,抓紧时间,开始吧!”   .   这几套服装设计都兼顾了美观与方便,穿上以后做起动作虽不如便装时流畅,但稍加习惯后很快就能适应。   他们先在准备室里简单地过了两遍完整流程,确认了对各自戏份的熟练程度后便去了已经装修完毕的密室中实景演练。   每个人负责引导的房间不同,除了表演的部分外,他们还要熟悉游玩区域之外入口隐蔽的员工通道,以便在交接时快速入场和退场。   现场排练时,遇上了不少意料之外的麻烦。   场地大小和各类道具让许多原本设计好的动作和走位变得很难实现。   之前动作指导给陈最安排的几个动作,实际到了相应的房间后根本施展不开。有一套曹哥极为欣赏强调必须保留的连续飞踢,一脚下去必然扫飞一片道具。   孟羽纱的部分也遇上了难题。她有一小段舞蹈表演,受限于空间狭小,没有太多走位,在设计上大多是原地旋转之类的动作。可周围的布景装饰过于繁复,当她转动起来,飘扬的纱裙很容易便会勾到一旁已经固定死的烛台。   就在不断重新编排的过程中,整个上午很快便过去了。   时间紧张,吃过午饭后几乎没怎么休息,大家便投入到了新一轮的排练中。   鹿澄平日不是一个特别挑食的人,可一旦觉得累,胃口就会变差,不爱吃荤腥油腻。中午的盒饭唯一的荤菜是红烧五花肉,大家都觉得香,他却闻着有些不舒服,最后整份盒饭只吃了不到三分之一便放下了。   所幸食欲不佳,到了下午,也不觉着饿。   排练是按照房间顺序依次进行的,孟羽纱和俞锐霄有一段剧情又出了问题无法落实,只能和曹哥坐在一块儿讨论要如何改动。   鹿澄和陈最蹲在隔壁的员工通道里待命,一时间无所事事。   “穿着这一身感觉特别累,”陈最说着伸了个懒腰,“这些皮革重得要死。”   “……但是很好看。”鹿澄说。   “是吗,”陈最从兜里掏出手机,“给我拍一张看看。”   鹿澄接过手机,看了一眼屏幕,说道:“是亚历山德拉二世!”   陈最在他身旁蹲了下来,用下巴示意了一下自己的手机屏幕:“这才是整个王国最美的美女。”   鹿澄看着桌面上摩托车的照片,点了点头:“拍得也好看。”   陈最闻言伸手拿回了自己的手机:“我拍过好多,你要看吗?”   “要!”鹿澄立刻答道。   两人很快忘记了给陈最拍照的事儿,凑在一块儿欣赏起了亚历山德拉二世的美照。   “对了,”鹿澄说道,“我突然想起来,你也欠我一件事呢。”   “什么?”陈最不解。   “亚历山德拉一世的故事,”鹿澄抬头看他,“你还没告诉我。”   陈最闻言,一时有些感慨:“你还是第一个那么感兴趣的人。”   “现在可以说吗?”鹿澄问。   “可以是可以……但你答应我,不可以笑。”   “……是很好笑的故事?”鹿澄不解。   “很惨,非常惨,”陈最说,“但总有些没良心的人听完要笑。”   鹿澄心想,就算自己笑了,陈最恐怕也是看不出来的,于是他点了点头:“我保证不笑。它是你的第一辆摩托车吗?”   “不算是,”陈最叹了口气,“它是一辆儿童专用小电动车,做成摩托车造型的那一种。”   鹿澄眨了眨眼。他已经想笑了。   正文 呜呜!   因为那天陈最说过这是个悲伤的故事,鹿澄也曾进行过一番脑补。   在他的想象中,陈最省吃俭用外加辛苦打工靠着攒下的钱终于买到了人生中的第一辆摩托车,虽然远比不上如今的亚历山德拉二世那么豪华气派,但也是他心目中无可替代的珍宝。   可惜好景不长,可怜的一世无疑是遭遇了不测,比如经历了一场惨烈的车祸,陈最在这过程中大概也受了伤。   鹿澄甚至脑补过陈最被架着腿躺在床上看着亚历山德拉一世残骸的照片满眼泪光的感人画面。   现在他被告知,自己的思考方向从一开始就大错特错了。   “我当时沉迷那部特摄剧嘛,总爱假装自己就是主角,每天在家里开着不存在的隐形摩托,嘴里突突突突突突地跑来跑去,”陈最在回味自己的童年时唇角带着明显的笑意,“后来我家长被我烦得受不了了,就给我买了一辆电动的。”   鹿澄看着他的侧脸,听得认真:“后来呢?”   “虽然是电动的,可对那时候的我而言,还是很拉风很帅气的,”陈最说着抬起手来比划了两下,“还有音效呢,一拧就是发动机轰隆隆的声音,和真的似的。我骑上它就是整个小区最靓的仔。”   “嗯嗯,然后呢?”鹿澄饶有兴致。   “然后我就给它起名字呀,”陈最说,“还特地翻着词典找我爸一起参谋,选了个代表高贵淑女的名字。”   鹿澄立刻说道:“亚历山德拉!”   他可实在是个优秀听众,陈最满意极了。   “对,其他小朋友都说这名字拗口,可我那时候觉得,就是拗口才显得高级,才配得上我那么帅气的小摩托。”   “我懂,”鹿澄点头,“要是叫玛丽、琳达、安娜,那感觉一点也不酷!”   陈最笑出了声:“对对对,就是这种思路。车气派,名字也响亮,别的小朋友看我骑着亚历山德拉在小区里跑来跑去,都馋哭了。”   鹿澄眨了眨大眼睛:“……难道是有坏小孩嫉妒你,搞破坏?”   “那倒没有,”陈最说,“那阵子我们小区好多家长头疼得不行,因为孩子都哭着闹着也要买小车。”   鹿澄继续问:“后来呢?”   “后来不少小朋友都有自己的小车啦,除了摩托还有各种别的造型的,什么豪车都有,一个一个都学我,把名字起得花里胡哨的,”陈最说,“大家每天一起开来开去,就很自然地开始比赛了。”   “比谁快?”鹿澄问。   “嗯,”陈最点头,“竞速。”   “这是不是有点危险呀?”鹿澄有了不妙的猜测,“是那个时候撞坏了吗?”   “不是不是,”陈最笑得很无奈,“就比了一次,确实有小孩儿撞一块儿摔了,后来家长就不让比了。”   “你没事吧?”鹿澄问。   “当然啦,”陈最说,“我车技好嘛。”   鹿澄点头:“真厉害。”   陈最盯着他的脸看了几秒,继续说道:“你怎么不问我第几名啊?”   鹿澄理所当然地反问他:“难道不是第一嘛?”   陈最叹了口气,苦笑着竖起三根手指。   “第三?”鹿澄问。   “倒数第三,”陈最说,“倒数第一第二是那两个摔了的小朋友。”   鹿澄轻轻地“咦”了一声。   “可把我给难过得呀,”陈最摇了摇头,“晚饭都吃不下。”   “……应该是车的问题,”鹿澄说,“别的小朋友的车也许是更新的款式,本来就比较快。”   “我那时候也是这么想的,肯定是车不行,”陈最说,“然后我就琢磨,要怎么让它变得快一点。”   鹿澄心中涌起了不祥的预感。   “那个剧里不是有过摩托车改造升级换代的剧情嘛,”陈最侧过头看他,“我就想,我能不能也改装一下呢?”   “……你会吗?”鹿澄小心地问。   “不会,”陈最摊手,“我啥也不会,但勇气可嘉,找了一天趁我双亲不在,偷偷把车拆了。”   鹿澄紧张地问道:“然、然后呢?”   “装不回去了。”陈最说。   鹿澄明白了。亚历山德拉一世是被陈最给亲手肢解了。   真是好惨好惨的一辆电动小摩托。   陈最眯起眼,凑近了仔细观察他的表情:“你是不是在笑?”   鹿澄心慌不已,赶紧往后仰,用力摇头:“我没有呀!”   “真的?”陈最问,“那你紧张什么?”   鹿澄低下头,心脏不安分地怦怦跳。   被自己偷偷喜欢了那么久、此刻还打扮得格外帅气的Alpha突然靠近,哪有可能不紧张呢?   “你肯定在偷笑。”陈最说。   “真的没有,”鹿澄说,“这不是很难过的故事吗?为什么要笑呢。”   陈最扬了一下眉。   “你那么喜欢它,特地给它起了名字,肯定是有很深感情的,”鹿澄说,“如果是被别的小朋友弄坏的,还可以生一下气什么的。被自己弄坏了,连个可以生气的对象都没有,只会更难过。”   他说着抬头看向陈最:“如果是我,肯定哭得一塌糊涂了。”   陈最静静地看着他,没出声。   “上学以前发生的事,大多数人长大以后都记不清的,”鹿澄不敢跟他对视,低下了头,“你记得那么详细,肯定是印象非常非常深刻的。那就是说,这件事对你的打击非常大……这不好笑啊。”   时隔多年,当陈最终于有了一辆真正的摩托车,他选择给它起名“二世”。那辆电动小摩托,是他心中的白月光和朱砂痣。   听起来有些幼稚,鹿澄却能理解这份稚气的浪漫情怀。   陈最还是没出声。   “……不会有人笑的。”鹿澄说。   “有啊,”陈最点头,“比如那个姓阮的,听说以后笑疯了。”   鹿澄一愣:“阮亦云?”   “这家伙可没良心了,”陈最说,“我们后来做了邻居嘛,他从我爸那儿听说这件事以后疯狂嘲笑我。”   鹿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严肃地说道:“他一点也不体谅你。”   当着别人的面,说人家喜欢的对象兼自己情敌的坏话,是一件不那么光彩的事情。   鹿澄心里打鼓,偷偷安抚自己,这不过是说一句公道话罢了。   “会笑也正常吧,”陈最果然为阮亦云开脱,“我现在回忆起来,也觉得自己傻了吧唧的。”   “不会啊!”鹿澄说,“你那时候还小嘛,不能用现在的逻辑去评判当时的想法。而且……”   “而且什么?”   鹿澄有点儿紧张:“也不是每个小孩都那么勇敢又有求知欲啊,想要自己改装这个想法就很酷了。别的小朋友可能只会在地上打滚要求家长给自己买一辆更好的。”   陈最看了他一眼,不知为何完全没有理会他鼓足勇气才做出的勇敢发言,而是说道:“你刚才说,如果是你,会哭得一塌糊涂。”   鹿澄移开了视线。   “你小时候很爱哭啊?”陈最问。   “还、还好吧。”鹿澄说。   他小时候是个小哭包。因为从小就长得凶巴巴,别的小朋友都不敢主动跟他一起玩儿,他时常会感到委屈,变得哭唧唧。   陈最笑着端详他的面孔:“你哭的时候也板着脸吗?”   “啊?”鹿澄呆了呆,摇头,“我不知道啊……”   陈最若有所思。   “……怎么啦?”鹿澄问。   “真好奇,”陈最说,“想看看。”   这可实在是令人为难。想看他笑他还能手动辅助,可要哭出来就没那么简单了。   鹿澄抬起双手,伸出食指按住自己的外眼角,往下扯了扯:“呜呜。”   陈最笑喷了:“你这是在做鬼脸!”   说完,他也学着鹿澄的样子扯自己的眼角,和他脸对着脸:“呜呜!”   一旁的暗门突然被打开,曹哥疑惑地看着他们:“你们在干嘛?”   .   曹哥是来通知他们,上午临时有事不得不姗姗来迟的严老师终于到了。   因为严老师时间紧迫,所以曹哥决定先不管别的,让大家把需要演技的部分表演给严老师看一遍,让他帮着提提建议。   所有人迅速就位,由曹哥和严老师假扮玩家,按照流程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往下演。   所有表演内容加在一块儿也不到二十分钟,很快,流程就进入到了最后一个房间。   因为之前进度缓慢,鹿澄和陈最还没来得及在重新布置的坑里现场排练过,闹得一片兵荒马乱。   直到灯光从他们头顶照下来,鹿澄还在整理自己的斗篷,陈最的肩膀和他的小腿都露在外面。   曹哥和严老师不得不一个往左一个往右假装没看见。   终于调整完毕,鹿澄双腿架在陈最的肩膀上,捧着陈最的脑袋,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方才在准备室,这一段他是彩排过的。   但那时因为场地不方便,他怀里抱着的不是陈最,而是一个临时用来替代的靠垫。   那段台词他早就背得滚瓜烂熟,方才也被其余几人夸奖过感情充沛。   但此刻,他感受着掌心传递而来的热度,却紧张得开不了口。   他连嘴唇都在颤。   毕竟,这一段台词的内容太过特殊。   当他终于发出声音,语调也带着颤抖。   “我……我亲爱的,我的挚爱……”他轻轻地咽了一口唾沫,“我有多久没有像这样拥抱你了?”   正文 换个姿势   陈最很乖巧。   他一改平日的开朗闹腾,静静地一动不动。从鹿澄的角度,看不清他是否睁着眼。   但他有错觉自己能透过皮肤感受到陈最此刻的呼吸。   对陈最而言,这只是排练中一个环节,相比之前的戏份,或许还要更轻松一些。   曹哥在坑里填了厚厚的垫子,他刚才跳进去的时候说踩上去软绵绵的,很舒服。   他们俩此刻的造型实际上很滑稽。陈最跪在坑里,仰着头。他坐在陈最身后,双腿挂在陈最的肩膀上,又在他胸口*叉在一块儿。   这本不该是个情意绵绵的时刻。   鹿澄低下头,借着帽檐的遮挡闭上双眼,继续说道:“但我再也感受不到你的温暖了,你的热情和微笑曾经是我的一切。不,现在依旧是。但那些都不在了,我也不在了。”   陈最似乎动了一下。   那动作极为细微,除了此刻捧着他面颊的鹿澄外,应该没有人会发现。   鹿澄微微张着嘴,一时间有些出神。   他想,陈最是不是也记得接下来的台词?   很快,他又意识到,这好像是他第一次亲口对着陈最表白。   因为下一句台词是:我爱你,你的离去不能终止。   那三个字带了太多真心,他在家里每一次抱着毛绒玩具念出来,脸都会涨得通红。   鹿澄浅浅地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张开了嘴。   “我……”   他刚吐出第一个字,陈最微微抬起了头,接着,又伴随着“嚏——”的一声快速低了下去。   空气陷入了诡异沉默。   这颗头打了一个欲说还休的喷嚏。   就这么僵持了几秒,头说话了:“你继续啊……”   鹿澄舔了舔嘴唇,又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站在他们面前的曹哥和严老师。   曹哥扶着额连连摇头,严老师笑容尴尬,抬手示意他继续念台词。   无论是属于角色的情绪还是属于他自己的情绪都被陈最的这个喷嚏给彻底打走了,鹿澄有些僵硬地把接下来的台词一股脑儿全念完了。   背后不远处一束光打了下来,俞锐霄所扮演的贤者从角落缓缓走出。   “勇士们,见到你们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他作了一个请的姿势,“这儿太危险了,请跟我来。”   鹿澄舒了口气,依旧被他捧着脑袋的陈最轻轻地吸了吸鼻子。   .   “他斗篷上有个什么东西飞进我的鼻子了,”陈最苦着脸解释,“我忍了好久,实在实在忍不下去,眼泪都快下来了。”   曹哥也没法说他,只能看向鹿澄:“这种时候,你就当什么也没发生嘛。”   “对,”严老师点头,“表演的时候出现各种意外状况并不稀奇,一定要保持镇定,别让自己出戏。”   鹿澄用力点头:“哦!”   “你今天的整体表现挺好的,”严老师对他笑,“以初学者而言进步很大,情绪也比上次到位。就是最后那一幕稍微紧绷了一点,台词念得过于用力了。”   鹿澄继续点头:“我知道了。”   “我有一个建议,”严老师说着看向了曹哥,“最后那一幕不是可以让勇者转个身,两个人面对着面?”   鹿澄眼睛顿时睁得滚圆。   “这样他比较好投入,从观众的视角看也更自然一点,”严老师说,“对着后脑勺表白太刻意了,小陈有表情动作也容易被发现。。”   “有道理,”曹哥很赞同,“不让观众看脸更不容易穿帮。”   鹿澄脑袋嗡嗡的。那他岂不是要从正面把两条腿挂在陈最的肩膀上了,好怪啊!   他扭头看向身边的陈最,只见陈最正一脸若有所思。   “你们觉得呢?”曹哥问。   陈最抬起手:“我有个建议。”   曹哥点头:“你说?”   鹿澄紧张地看着他。   “如果要改的话,”陈最指了指背后的房间,“我们最好现在就去实地试一下,看看效果如何。”   “对对对,赶紧去试试,”曹哥今天吃了不少亏,心有余悸,“别到时候又出问题。”   他说着便往前走,陈最也大步跟了上去。鹿澄站在原地,满心无措,脸也红了。   严老师发现了他的窘迫,半弯下腰小声问道:“怎么啦?”   鹿澄抿着嘴唇,没出声。   “……不好意思?”严老师问。   鹿澄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这……”严老师想了想,“你试着在表演的时候把他当做你真心喜欢的那个人呢?”   鹿澄低下了头,问题可就是出在这儿呀。   严老师很快又意识到了什么:“如果你接受不了,那我去帮你提一下?”   他说着,轻轻地在鹿澄背后拍了拍作为安抚,接着便要往前走。鹿澄慌忙拉住了他的衣摆。   “不用,”他依旧没有抬头,“我、我可以的。”   “人呢,”前方传来陈最的声音,“快过来呀!”   .   这动作比想象中更羞耻。   当他在陈最面前席地而坐分开双腿,意料之外的,原本一脸自然坦荡的陈最也变得尴尬起来了。   “好像不太合适,”他扭头看向曹哥,“好像……好像我在欺负他似的。”   鹿澄捂住了通红的脸。   曹哥头痛又无奈,笑容勉强地看向鹿澄:“你觉得呢?”   这毕竟只是一份密室逃脱的打工,薪水待遇摆在那儿,虽然是老板,却也不太可能以专业演员的职业精神来要求他们。   “我……我……”鹿澄结巴起来。   他刚才勇敢地对严老师说自己可以,总不能那么快就反悔。此刻他心中的情绪,严格来说并不是抵触,只是太过羞耻,放不开。   陈最看了他一眼,再次摇头:“换一个姿势吧。”   “嗯,”严老师看着鹿澄一脸严肃又面红耳赤的模样,很配合地点了点头,“那还是改回原来的样子吧。”   鹿澄没出声。   而他面前的陈最,很明显地松了口气。   .   排练很快告一段落。   大家换下了戏服,围在一块儿边吃饭边讨论今天的收获。   鹿澄午饭没好好吃,几个小时前便饿了,晚上的配菜又正好对他胃口,于是埋头苦吃。   一旁严老师耐心地依次为每一个人做分析提建议,见还没轮到自己,鹿澄视线始终落在手中的饭盒上。   虽然换姿势的提议已经被搁置了,可不知为何,他心里依旧残留着一丝尴尬,有点儿不敢看陈最,更不好意思主动跟陈最搭话。   陈最也一反常态,安安静静的,只吃饭,不说话,看着比平日更多了几分沉稳。   气氛怪怪的。   吃过饭后,严老师又陪着大家穿便服在准备室里完整排练了几遍。   最后那一幕,他让鹿澄坐在桌上,陈最坐在他前面的椅子上。两人离得稍微有点儿远,但比抱着靠垫真实感强多了。   在那一个多小时里,鹿澄反复对着陈最说了三次“我爱你”。   只有他自己知道,其中的含义与众人听到的不尽相同。   我爱你,这份爱意是开在我心上的花。你的每一个笑容都是温暖的风,吹着花儿在心中颤动。   陈最背对着他,静静地听着,一动不动。   就像这些年来他每一次远远地跟在陈最身后,在心中暗自吐露心意时那样。   但至少这一刻,陈最是听见了的。   .   第一次的正式合练终于结束,时间又过了九点。   鹿澄与陈最之间的气氛依旧是不尴不尬的,可他俩还得一同回家。   在走去停车库的路上,陈最终于受不了这诡异的气氛,主动没话找话。   “你胃口怎么时大时小的,”他说,“中午只吃那么一口,晚上倒是把饭菜都消灭得干干净净。”   “中午的时候没胃口,”鹿澄说,“晚上饿坏了。”   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语调不自觉地向上扬,为终于能和陈最再次聊上感到欣喜。   “饿了怎么不说,”陈最说,“让曹哥给你买点东西垫垫肚子嘛。”   “不太好吧,”鹿澄说,“是我自己不好好吃午饭。”   陈最笑了:“不好意思开口啊?那你下次偷偷告诉我,我帮你去说。”   鹿澄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还有……还有刚才那种,就是换姿势那个,你要是觉得不合适,直接说就好了,”陈最继续说道,“没必要憋着。拿多少钱干多少活,别委屈自己。”   鹿澄惊讶:“是钱的问题吗?”   “不全是,但也不能说不相干,”陈最边说边笑,“要是他愿意给我的日薪后面加两个零,让我裸体出演也行啊!”   “……”鹿澄不吱声。   陈最扭头看他:“我在开玩笑。”   鹿澄也看他:“我在笑啊。”   两人安静地对视了两秒,鹿澄手动抬起了自己的嘴角。   陈最当即笑出了声。他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邀请你一起来打工真是太明智了。”   鹿澄快步跟上,想要询问他这句话的含义,却鼓不起勇气。   “明天还是老时间?”陈最回头问道。   “好呀!”鹿澄点头。   接下来的一整周,他们每天都要过来排练。从后天开始,其他扮演路人甲乙丙丁的NPC也都会加入,到时候,整个过程大概会变得更辛苦。   好在从今天开始,已经是有薪酬的了。   等这一周过去,便迎来了假期,“寂静之夏”密室逃脱快闪店也会正式开始营业。   他有一整个假期的时间,几乎每天都可以跟陈最待在一块儿。   正文 发现更多可爱   曹哥定下的排练正式开始时间是上午九点,因为还需要更换服装,所以要求最晚八点四十到达准备室。   这个时间是早高峰。假期还没有正式开始,中小学生依旧每日通勤,路上堵得很。   这时,摩托车的优势便被凸显了出来。它可以在车流间灵活地穿梭,无视十字路口前的长龙,尽情超车。   从陈最家出发到鹿澄所住的小区门口,只需要十分钟左右。等接到了鹿澄再次出发到工作地点,大概要十五分钟。   他和鹿澄所约的时间是八点十五分,八点出门绰绰有余,去得早了,也不过是在小区门口干等。   陈最吃过早饭,看着依旧过早的时间,甩着钥匙在房间里转来转去。   然后他告诉自己,反正已经起早了,与其无所事事,不如出门呼吸一下早上的新鲜空气。   .   实际上,能在大马路上呼吸到的也只有车尾气了。   但陈最依旧心情不错。   这个点气温还没有升高,骑在摩托车上被风吹着,感觉挺舒服的。   或许是因为考试周不需要大清早就出门,路上接送学生的车辆有所减少,道路比预料中更通畅。到达鹿澄小区门口时,时间才刚过八点。   陈最摘下头盔,倚在车上玩起了手机,时不时抬头往里打量一眼。   鹿澄前两次都是提前出来的,或许今天也会立刻出现。   想到这儿,陈最的心情不禁变得愉快起来。   谁会不乐意跟可爱的小松鼠交朋友呢?因为鹿澄的存在,这份对他而言原本只是为了赚取金钱的打工,变得有趣了许多。   就如同他预料中的那样,只过了不到五分钟,当他又一次抬起头来向小区里望过去,道路尽头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个子小小的,身材纤细,却穿着宽大的外套,走起路来一副很有精神的模样。   注意到了他的存在后,鹿澄抬起手来挥舞了两下,接着迈开步子跑了起来。   陈最看着这个快速逼近的小短腿和他脸上依旧凶巴巴仿佛来寻仇一般的严厉表情,不禁露出了笑意。   终于意识到鹿澄似乎表里不一,对他而言是一件十分惊讶又欣喜的事。   虽然外表看着像个小苦瓜,但鹿澄其实是个嘴很甜的人。   陈最一贯大大咧咧不拘小节,骨子里却有着几分小精明,并不是那种会被三言两语随便哄骗的人。   可鹿澄简简单单几句话,却总能让他发自内心地感到高兴。或许是因为鹿澄平日里那一副严肃模样,反而显得格外真诚吧?   “早!”在他跟前停下脚步的鹿澄微微带着喘,仰着头用那双漂亮的大眼睛看他。   凶巴巴的。   陈最端详他的面孔,在心中暗自揣摩,鹿澄此刻是不是正在对着自己微笑。   他分辨不出,只能靠猜。   应该是在笑着吧?毕竟他是特地加快步子跑过来的,方才开口时语调也明显上扬,不像是心情不好的模样。   当他这样想,竟隐约从鹿澄一贯凌厉的气场中捕捉到了一丝柔和的味道。   这或许是心理作用。陈最并不想深究,毕竟此刻他的心情也很不错。   “早啊,”他把头盔递给鹿澄,“我们又要早到了。”   鹿澄没有出声,默默地戴好了头盔,安静地等着陈最上了车后,扶着陈最的手臂坐到了后座上。   “抱紧哦。”陈最提醒他。   那双细瘦的胳膊小心翼翼环了上来,指尖轻轻地搭在了一起。   陈最心中涌起了一种奇特的满足感。   他喜欢这种感觉。   .   有了昨天所打下的基础,今天的排练的过程变得顺利了许多。   曹哥昨晚几乎一夜没睡,请了工人加班加点在已经装修好的密室逃脱房间里做了不少改动。经过实地尝试后,整个表演流程终于能较为顺畅地进行了。   孟羽纱和俞锐霄都是性格开朗好相处的人,大家都是同龄,经过昨天的相处,彼此间已经非常熟悉。相处时气氛活跃又融洽   休息时间,大家坐在一块儿闲谈打闹,陈最很快发现,虽说不明显,但孟羽纱和俞锐霄对待鹿澄时,态度显得有几分不自然。   很明显的,他们在与鹿澄对话时,虽态度友好亲切,却不会过分随意。孟羽纱对着曹哥都敢乱开玩笑随意揶揄,对着鹿澄却始终带着几分客气,不会太放肆。   理由并不难猜。   无论是谁,在社交场合对着这样一张凶巴巴的面孔,都会变得拘谨,生怕自己说错话引来不愉快。   陈最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面对鹿澄也都保持着小心谨慎的态度,暗自疑惑究竟是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么个长相可爱的小家伙。   而现在,作为现场唯一一个了解鹿澄难处的人,他认为自己有义务帮一帮鹿澄。   可要特意解释,又未免过于刻意,把握不好时机容易引起尴尬。   鹿澄本人对此似乎习以为常,陈最暂时便也没有自作主张存心强调什么。   曹哥因为实在困倦,临近中午提前跑去午睡,走前叮嘱他们办公室的冰箱里有冷饮,可以随意取用。   大家结束了又一次的排练,距离午饭送到还有一点时间,又仗着没人监督,开始自由散漫起来。   孟羽纱嘴馋,想去看看冰箱里都有些什么好吃的,才刚起身,陈最忙不迭叫住她:“帮我也一份!”   “还有我。”俞锐霄跟着喊。   “好意思吗你们两个Alpha!”孟羽纱很无语,“行吧,想要我带就先叫点好听的。”   “美女,大美女,整个王国最美的Beta,”陈最对她双手合十,“你的心灵一定就像外表一样美丽吧!”   俞锐霄抬手:“陈最说得对!”   孟羽纱忍着笑翻了个白眼,正要继续往外走,又想起了什么,回头看向鹿澄:“小鹿你要吗?”   “我……”鹿澄犹豫了一下,站起身来,“我陪你一起去吧,太多了你一个人不好拿。”   “你们看看人家!”孟羽纱插着腰怒指两个Alpha,“惭愧吗!羞耻吗!”   陈最看了一眼已经起身的鹿澄,也站了起来,说道:“算了算了,我跟他一起去吧,美女您请坐。”   孟羽纱假装瞪他一眼,满意地往回走,与他擦身而过时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袖。   “你这是体贴我,还是体贴他呀?”她问得小声,表情语气明显不怀好意。   陈最半弯下腰,凑在她耳边:“我这是怕你欺负他。”   孟羽纱当即瞪他,在他身上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   陈最笑着往前跑了两步,转身对着鹿澄招了招手:“我们走吧!”   .   两人一同走在去办公室的路上,陈最主动说道:“你要不要跟他们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鹿澄不解。   “告诉他们,其实你很好相处,”陈最笑道,“一点也不凶,是个好人。”   鹿澄答道:“昨天已经说过啦。”   陈最心想,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还以为这小家伙一直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原来不尽然。   “但他们好像还是有一点误解。”陈最提醒他。   “没关系的,”鹿澄却并不在意,“刚开始都是这样的,以后熟悉了就好了,很快的。”   看来,他是真的见怪不怪了。   也就是说,根据鹿澄本人的经验,再过上几天,大家就会逐渐对他的真实性格有所了解,与他变得融洽起来。   陈最撇了下嘴:“……你确定?”   “嗯,”鹿澄点头,“他们也很好相处啊。”   陈最砸了砸嘴,没出声。   他心想,看来不用自己多此一举了,也挺好的。   然后又想,为什么当初自己花了那么长时间才察觉他内在柔软的一面呢?这小家伙怎么不第一天就跟自己解释清楚?感情自己才是花了最长时间才了解他的那个人?   然后,他猛然想起了一件事。   鹿澄在主动与他搭讪的第一天,给过他一封信。   那信上除了“好自为之”以外,还写了什么?那个“好自为之”又究竟是什么意思?这份信里到底说了些什么呢?   陈最忽然后悔,当初因为一时犹豫,没有选择对鹿澄说实话。   现在告诉他,那封信自己根本没看过,鹿澄会不会伤心,又会不会对自己产生不满?   陈最低下头,摸了摸鼻子。   他心头涌出了一些极为陌生的烦躁感。   “那个……”鹿澄突然开口,语调中带着明显的忐忑与小心翼翼。   “嗯?”陈最看向他。   “刚才,你和她说了什么悄悄话?”鹿澄问,“和孟羽纱。”   “啊?”陈最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他所指为何,摇了摇头,“没什么。”   鹿澄并不信的样子,仰头看了过来。   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瞳仁乌溜溜的。嘴角依旧向下沉,面颊微微的鼓起来。可从陈最的角度看过去,得那张巴掌大的漂亮脸蛋上似乎透着几分委屈。   好奇怪,为什么自己以前一直觉得他很凶,甚至一度想要敬而远之呢?   陈最飞快地移开了视线,不再看他。   这个Omega明明可爱得那么纯粹。   正文 带薪恋爱?   曹哥买的冷饮数量多品种杂。因为不确定另外两位喜欢什么口味,他们不得不拍照回传,让他俩自选。   等待的时间里,陈最无所事事,干脆拆了一根先吃了起来。   鹿澄也学着他的样子,挑了一根牛奶冰,和他一起在办公室里排排坐吃冰棍。   “你喜欢奶味?”陈最问。   鹿澄嘬着牛奶冰点头。   陈最又一次移开了视线。很奇怪,从意识到鹿澄的表情似乎并没有自己一贯认为的那么凶巴巴起,他心里产生了许多不适应。   明明是很可爱的面孔,陈最心头却涌出阵阵怪异,别别扭扭的。   为了躲避这样令他不适应的情绪,他只能刻意地不去看他,不与他说话。   鹿澄自然不会了解他的这番心理活动,主动地仰起头来与他搭话:“你喜欢巧克力?”   “……随便拿的。”陈最说。   “哦。”鹿澄点了点头。   “不过这个味道确实不错。”陈最冲他示意了一下自己手中吃到一半的巧克力雪糕。   鹿澄又一次抬头,看向了他手里已经被咬掉了大半的冷饮。   陈最下意识几乎脱口而出,你要不要尝一口?   好在话到了嘴边,赶紧咽了回去。   两人都陷入沉默,气氛变得有一点不自然。陈最不喜欢这种感觉,便又没话找话。   “你今天的胃口倒是不错嘛?”   “吃冰的就还好,”鹿澄说,“凉凉的很舒服。”   “待会儿不会吃不下吧?”陈最问。   鹿澄歪了下头,看着手里的牛奶冰:“……有可能。”   他好像在苦恼。   陈最看着,心想,真想揉他的脑袋啊。   .   到了午饭时间,鹿澄果然吃不下。   他把盒饭里的鸡蛋黄瓜片吃得干干净净,米饭和油汪汪的狮子头却是一口没碰。   “你这样下午会不会饿?”坐在他身旁的俞锐霄关心地问。   鹿澄摇头:“没胃口,实在吃不进去。”   “下午排练也会很累的,就算勉强也吃几口嘛!”孟羽纱也劝他。   鹿澄看着面前的盒饭,陷入了犹豫。   就在此时,陈最大剌剌伸出筷子,叉走了他的狮子头。   “既然不吃那就给我吧。”他说着,一脸淡定地把狮子头放进了自己的饭盒里。   孟羽纱瞪大了眼镜:“你是小学生吗!”   “他又吃不下,”陈最说,“丢了浪费啊。”   孟羽纱一脸无语,小声冲着愣愣的鹿澄说道:“你居然受得了他。”   一旁俞锐霄笑个不停。   陈最并不理会。又过了一会儿,等鹿澄已经收拾好了吃剩的盒饭,他跑到鹿澄身旁,小声说道:“下午饿了记得跟我说。”   鹿澄看了看他,点了下头。   .   陈最一直等到下午三点半,曹哥都起床了,鹿澄还是默不作声,认真排练,完全不喊饿。   眼看孟羽纱兴冲冲要撺掇曹哥请大家喝下午茶,陈最终于按捺不住,主动问了鹿澄:“饿不饿?”   鹿澄点头:“有一点。”   “那怎么不说?”陈最问。   鹿澄抿着嘴唇,沉着脸。陈最看不出这和他平日的模样有什么区别,暗自猜测,他可能是在不好意思。   “要是曹哥真的请我们喝下午茶,就不用特地说啦。”鹿澄说。   就是因为这样,陈最才特地过来问。他特地做的准备,可不能白白浪费了。   “这个给你。”陈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包装,递了过去。   鹿澄惊讶地接过,念出了包装上所印刷的字样:“每日坚果?”   “嗯,”陈最对他笑,“营养健康又管饱。”   是最适合小松鼠的零食。   “……谢谢!”鹿澄说完,撕开包装,从里面拿出一个杏仁,放进了嘴里。   伴随着他咀嚼时细微的咔咔声响,有强烈的满足感从陈最的心头涌了出来。   “你要吗?”鹿澄把撕开的袋子递了过来。   陈最摇了摇头:“专门给你带的,你吃吧。”   孟羽纱在此时冲了过来:“曹哥说请大家喝奶茶!你们要什么口味?”   陈最和鹿澄还没来得及开口,孟羽纱看到了鹿澄手上的东西:“什么好吃的?我也要!”   鹿澄正要把手里的袋子递过去,被陈最拦住了。   “人家饿着呢,”他对孟羽纱说,“连小松鼠的坚果都要抢,过不过分啊?”   “啊?”鹿澄发出疑惑的声音。   孟羽纱眯着眼看他。   陈最并不解释,低头问鹿澄:“你要什么口味的奶茶?”   鹿澄想了想:“有带芋圆的吗?”   孟羽纱点了点头:“应该有吧!”   “我要和他一样的好了。”陈最说。   孟羽纱临走前,故意非常阴阳怪气地嘟囔了一句:“有些人是不是在带薪谈恋爱啊?”   正把核桃往嘴里塞的鹿澄当即僵住了。   陈最也有些惊讶,但很快便轻笑了一声,说道:“无聊。”   对于这类误解,他有着充分的经验。在过去被误会和阮亦云是一对的漫长岁月中,他累积了不少经验。   比如,澄清必须天时地利人和才会有效果。   在不够严肃正经的场合下与半生不熟的人解释“我们不是这种关系”,只会被看做掩饰或者狡辩。   绝大多数人比起当事人的话语都更相信风言风语或是自己的直觉。他们会用暧昧的表情和语气表示“你说不是就不是吧”,接着把他的无可奈何视为心虚,更坚定自己的看法。   要让不算熟悉的人相信他们之间真的清清白白,比起解释,直白的轻蔑态度才是最有用的。   陈最趁着孟羽纱还没关门,故意大声地对鹿澄说道:“别理她,有些人看到Alpha和Omega在一起脑子里就只有这种东西了,俗气。”   鹿澄默默地把核桃塞进嘴里,安静地咀嚼。   陈最坐在一旁欣赏他微微鼓动的腮帮子。   鹿澄的皮肤很好,洁白细腻,透着隐约的红润,看起来十分柔软。陈最一阵手痒,想试着戳一下,又怕显得太没分寸。   若非方才孟羽纱那一番话语,他本不会想那么多。   从小到大,因为家庭和生活环境的影响,他对性别这件事看得没有那么重,活得很随意。阮亦云从小生得纤细漂亮,最初时又分化成了Omega,两家家长都一度默认这两个形影不离的孩子会走到一起。   可陈最却从来只把阮亦云视作自己的死党。   他和鹿澄关系变得融洽也不过是最近的事情,但这并不妨碍陈最把鹿澄也视为朋友。   鹿澄把核桃吃下了肚,之后缓缓低下头去,看着手里的坚果袋子,却不再动手。   陈最观察他的侧脸,竟从那看似与平日无异的神色中捕捉到了一丝低沉。   鹿澄每时每刻都是一副不太开心的样子,陈最无法确定自己是不是意识过度。   犹豫了几秒后,他恍然大悟。   他习惯了,对这类误解无所谓,不代表鹿澄也不在乎。   在这方面,Omega难免会比Alpha更敏感。过去几次的排练中不难看出,这个总是凶巴巴的小个子,骨子里是很容易害羞的。   “没事儿的,待会儿再去解释一下呗,”陈最安抚他,“羽纱应该也只是随口开玩笑,说清楚就好了。”   鹿澄看了他一眼,接着竟站起了身:“我现在去吧。”   在陈最惊讶的视线中,他快速地跑了出去。   这也太急不可耐了,看来是真的很不愿意被误会和自己是一对了。陈最撇了下嘴,心里冒出了点不自在。   不至于吧,自己也不是很差啊,要不要这么嫌弃啊。   几分钟后,鹿澄回来了。他打开门后并不进屋,只把脑袋探了进来,一贯严肃的小脸上透着几分凝重,面颊却不知为何红扑扑的。   “你要几分糖?”他问。   陈最看着他异常红润的面颊,说道:“我都和你一样好了。”   .   他平日很少喝奶茶,对此一窍不通。等终于拿到手,才吸了一口,立刻皱起了眉头。   “这什么,”他疑惑地问道,“八宝粥吗?”   明明是“茶”,喝到嘴里却是满嘴黏糊糊的,还伴着大量固体,一嚼全是糯米香气。   “加了麻薯、芋圆和啵啵。”鹿澄向他解释。   “啵、啵啵?”陈最皱眉疑惑。   鹿澄低下头看了看手里的杯子:“我点的时候还饿着,就多加了点。”   “……坚果不够吃?”陈最问。   “够的,”鹿澄再次抬起头来,“现在已经不饿了。”   陈最一阵欣慰,笑着说道:“那我明天也给你带吧。”   鹿澄眨了眨眼。   陈最向他解释:“我爸买了好多,根本来不及吃。”   鹿澄对他点了点头:“谢谢!”   陈最又吸了一口八宝粥一般的奶茶,满嘴甜甜的糯米,带来强烈的满足感。   不远处似乎有视线落自己身上。   陈最回过头,发现又是孟羽纱。她嘴里含着吸管,见陈最看过来,视线并不闪躲,只是冲他笑了笑,还微微地挑了下眉。   那表情似乎别有深意。   陈最低头问鹿澄:“你刚才是怎么跟她说的?”   鹿澄不知为何仿佛被吓了一跳,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后扭过头去,咬着吸管含含糊糊地说道:“就……解释呀。”   他仿佛说了一句废话。   陈最正想追问,一旁的曹哥用力拍了拍手:“快点喝,喝完了赶紧再来一遍!争取今天把四个人的部分全部搞定!”   正文 想他了   经过两天穿着全套装备的辛苦排练后,陈最开始羡慕俞锐霄。   俞锐霄所扮演的贤者,除了一身长袍外,几乎没有任何配饰,内搭甚至都不用换,直接穿一套浅色的便服即可,轻松无比。   而他所扮演的勇者,是四个人中唯一一个需要接假发片的。他对此向曹哥提出过抗议,强调短发勇者才更显得英武,被毫不留情地驳回了。   “我觉得接假发更帅,”曹哥说,“我是老板,听我的。”   陈最无言以对。   更让他悲伤的是,在休息时的闲谈中他被告知,在他来面试以前,勇者这个角色本是由俞锐霄担任的。   提起这一茬,俞锐霄笑意明显:“太好了,我可太喜欢我们阿最了。”   陈最再次无言以对。   相比动辄拳打脚踢大喊大叫把佩剑舞得虎虎生风的勇者,贤者的戏份静态无比,简直可以用悠闲来形容。托陈最的福,他算是捡着了个肥差。   而且,不仅演起来轻松,在角色设定上,贤者也比勇者更有时髦值。相比冲动又失去记忆还一度认错爱人的勇者,贤者的人设要高级很多。   他充满智慧,沉着冷静,被这个大陆上最美丽的Beta所痴恋多年,却始终不为所动,心中只有信仰与苍生。听起来多拽啊!   唯一获得的安慰来自鹿澄。   “但是你这样打扮很帅的。”   在说这句话时,鹿澄根本不看他。这让陈最一时分辨不清,他究竟是发自真心,还是单纯好心安抚。   这小个子顶着一张臭脸,说出口的话却永远都是那么动听。   无论如何,大局已定,也只有好好练习了。   加入了NPC后,场面变得更为混乱,各种小纰漏不断。   但用曹哥的话说,能提前发现问题是好事,总比正式营业了才出状况强。   在整个流程逐渐完善的同时,就像鹿澄之前所说的那样,孟羽纱和俞锐霄很快习惯了他那副凶巴巴的表情,对他的态度逐渐变得自然了起来。   这让陈最心中产生了一些不自然的小别扭。   鹿澄隐藏在冷漠外表下的温柔可爱,本是他好不容易才发现的一片新大陆。现在,这不再是他可以独享的乐趣了。   当他意识到自己为此感到寂寞,不禁有些想要自嘲。   真幼稚,只有小孩子才会对友情产生那么强的独占欲,非要拉钩上吊彼此承诺和对方天下第一好。   一周时间很快过去,曹哥对所呈现的效果十分满意,最后那天的晚上特地带着他们几个去附近的餐厅开了一桌。   陈最还要骑摩托,不敢碰酒,其余人多少都喝了一些。   鹿澄在雪碧里兑了一丁点儿葡萄酒,喝完后面色变得十分红润。   陈最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在心中胡乱想着,若是现在戳上去,大概不仅软绵绵,还是热乎乎的。   席间,曹哥表示希望他们能邀请亲朋好友在未来两天过来体验一下。   毕竟之前的客人都是由完全了解全部流程的工作人员假扮的,正式感总有几分欠缺,所以在正式营业前,还是得先试营业一下,好充分了解客人们的真实感受究竟如何。   当然,试营业时的招待是完全免费的。   四人都陷入了犹豫。有这种机会当然是好事,可要让朋友看到自己在密室逃脱里表演的样子,终归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陈最偷偷问鹿澄:“你打算找谁?”   鹿澄捧着只剩下小半杯的雪碧兑红酒,答道:“我朋友和他的对象吧。”   然后他问陈最:“你呢?”   陈最觉得他的答案很有参考价值,于是也说到:“我去问问姓阮的吧。”   鹿澄一口气把杯子里还冒着气泡的饮料全喝了下去,然后说道:“你就没有别的朋友了吗?”   “……啊?”陈最一愣。   “为什么找他?”鹿澄问。   陈最满头问号:“有什么问题吗?”   鹿澄捧着空杯子发了好一会儿呆,摇了摇头:“没有,随便你。”   .   他好像喝醉了。   回去的路上,陈最提醒吊胆,生怕他坐在后头一不小心睡着了,会有危险。   他全程留心着鹿澄搂在他腰际的手臂,时不时腾出手来,轻轻地碰一下。   每次碰到,原本已经变得松垮垮的手臂便会立刻搂紧些,让陈最放心不少。   把他送到小区门口后,鹿澄摘下头盔,面色依旧泛着红。   “你还好吧,”陈最问,“要不要我送你进去?”   “我没事啊,”鹿澄摇头,“很晚了,你早点回去吧。”   今天结束比平日稍微早些,但之后特地去餐厅吃了顿好的,时间便比往常晚了许多,眼下已经过了十点。   见他模样还算清醒,陈最便也不再勉强,点了点头:“那你路上小心。”   鹿澄仰起头看了看他,摆了摆手,转身向着小区大门走去。   陈最依旧坐在摩托车上,却没有立刻启动。他看着夜色中那个纤瘦的背影,突然意识到,明天就看不到这家伙了。   曹哥给他们放了两天假,让他们在家好好休息,养精蓄锐。   也不是很长的时间,他心中竟涌出了强烈的不舍。   正想着,鹿澄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依旧站在原地,鹿澄干脆转过了身,冲他挥舞了一下手臂。   他们不过隔着七八米远,这动作未免有些夸张了。   陈最笑了起来,也冲他挥了挥手,说道:“快进去吧!”   鹿澄点了点头,大声地冲他喊:“大后天见!”   说完,他慢悠悠回过身,再次往里走。才走了没几步,却又回过头来。   “晚安!”他又一次冲着陈最挥舞手臂。   陈最笑得肩膀直抖:“晚安!”   鹿澄继续挥手:“你快走吧!”   陈最犹豫了几秒,终于戴好头盔,发动了油门。   .   第二天,他给阮亦云打了个电话,问他接下来几天有没有空。   还没来得及说要找他做什么,已经得到了冰冷无情的否定答案。   “郭未过两天补考,我答应了陪他。”   郭未就是如今和阮亦云蜜里调油如胶似漆的那个Beta。   陈最着实有几分惊讶:“他补考复习,有你什么事啊,你不有空吗?”   阮亦云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我陪他啊,学校里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怕他无聊。”   陈最一阵无语:“至不至于啊,一整个学期黏在一块儿,放假了还天天泡在一起。谈恋爱难道不需要一点独立空间吗?”   “你懂个屁,”阮亦云说,“补考精神压力大,我当然要陪着他,这样他看书累了也有人能帮他放松放松。不然万一补考也挂了,整个假期都过不开心。”   “可怕,”陈最摇头,“你从此失去独立行走的能力。”   “你真可怜,”阮亦云说,“不能体会互相陪伴的美好。”   “算了吧,我恋爱经历比你丰富一百倍,”陈最说,“从来没你这么磨磨唧唧过,妹妹就是妹妹,少见两天又不会死。”   阮亦云嗤笑了一声,嘲讽意味明显:“所以才说你可怜。”   有生之年,居然会被阮亦云这个保持单身二十多年的家伙嘲讽感情生活,陈最心情复杂。   他方才在阮亦云面前说的并不是大话。与阮亦云相比,他的感情经历要丰富许多,从小学时代起交往过不止一个对象。   陈最成绩优异又长相出众身材高挑,在任何年龄段都会得到更多的青睐。刚上小学时,就曾有两个同班小朋友为将来谁会和他结婚而大打出手。   小学生过家家般的恋爱当然是不稳固的。在与邻班一个长发女孩儿手牵手一同上学半个学期后,对方因为父母工作调动被迫转学了。两人分开时哭哭啼啼,都表示未来一定会时常联系。实际不过几个月后,他们就连电话都懒得给对方打了。   中学时,隔壁学校有个长得清秀漂亮的女生每天放学时在门口等他,坚持了一个月后主动同他搭讪表白,他抱着从朋友做起的心态与对方开始了接触。   两个月后他们确定了关系,恋爱谈了三天,女生问他:对你而言我跟阮亦云谁更重要?   陈最感到不可理喻。   这段恋爱谈了小半年,中间分了两次手。到第三次,女孩儿告诉他,除非和阮亦云绝交,不然他们之间就彻底完蛋。   陈最讨厌这种威胁。   分化为Alpha后,他在高中也曾和一个男性Omega交往过。那时阮亦云已经搬走,与他终于不再同校,不会成为他感情路上的绊脚石。   可陈最依旧与对象相处不好。   这段感情始于对方的主动追求勇敢表白,结束时也是对方单方面地宣布分手。   那个Omega对他说,我想跟你在一起是因为喜欢你,但你愿意跟我在一起是因为寂寞想谈恋爱。   陈最一直以来都不认同他的话。每个人对待感情的态度和需求是不一样的,有人想整天黏在一块儿时时看到对方,而他则是更渴望自由空间的那种人。   被甩时他也感到难过,这是他付出过感情的证明。   进入大学以后,他虽然嘴上说着想要找对象,羡慕身边朋友出双入对,心里却并不当真。   恋爱很麻烦,又不是必需品,何苦自寻烦恼呢?也因此,被误会与阮亦云的关系时,他的澄清从来不积极。   然后现在,沉浸在甜蜜恋爱中的阮亦云对他说:“祝你也能遇到一个两天不见就会想念的人。”   陈最嗤之以鼻。   直到挂了电话,他在恍惚间忽然意识到,好像真的有这样的人存在。   鹿澄现在正在做什么呢?   陈最想跟他说说话。   正文 可能是没脑子   终于迎来休假,鹿澄受生物钟所苦,不到七点半便醒了。   他昨晚喝了些酒,并不算醉,但多少也对身体产生了一些影响,人醒了,倦意依旧。意识到自己不必早起后,他翻了个身,又睡了个回笼觉。   再次醒来时,已经临近中午。   眼睛半睁半闭犯了会儿迷糊,刚打算起床,收到了齐昕发来的照片。   照片上是沙滩和一望无际的大海,海面上还远远飞着几只白色的海鸟,看着令人心旷神怡。   鹿澄这才想起来,前些天齐昕跟他提过,要和他亲爱的学姐趁着假期刚开始人少去海边度假。   也就是说,没法邀请他来参与密室逃脱的试营业了。   鹿澄个齐昕发去了极为捧场的回复。   ——看起来好棒啊!   等他下床洗漱完毕,正巧接到了齐昕打来的视频电话。   “分享美景!”齐昕打开后置摄像头,给他欣赏美丽的大海,“能听到海浪声吗?”   “有有有,听到了,”鹿澄很高兴,“怎么人这么少呀?”   “这附近刚开发,几乎没什么客人,简直就像私人海滩一样!”齐昕笑道,“强烈推荐,趁现在正好假期有时间,你要不要也来玩一阵?”   鹿澄摇头:“我没时间,我还要打工呢!”   “哦对,不过呢,”齐昕想起来了,笑道,“你可不是要打工,你是要追Alpha。”   鹿澄脸一热,没出声。   齐昕嘿嘿笑了两声,把画面切换成了前置摄像头,问道:“怎么样,有没有进展?”   “算是……有吧,”鹿澄说着,叹了口气,“我们现在相处的很融洽。”   “那你叹什么气呀?”齐昕不解。   “本来挺融洽的,但我昨天晚上做傻事了,”鹿澄回忆起那些片段,懊恼不已,“我在聚餐的时候喝了点酒,脑子不清醒,乱说话。”   “你表白了?”齐昕问。   “怎么可能!”鹿澄大声否认完,才说道,“我只是有点失态,呛了他一下。”   说完,他大致复述了昨晚在提到邀请对象时两人的对话。   齐昕听完若有所思。   “我很没礼貌吧……”鹿澄沮丧。   “那他听了以后是什么反应?”齐昕问。   “他没说什么,”鹿澄摇了摇头,“可能是以为我喝多了在胡话吧?”   “那不就行了,要是他再问起,你就说自己断片了不记得了,”齐昕给他出主意,“人喝多了干什么都不奇怪。”   鹿澄垂下视线,点了点头。   “他当时没喝吧?”齐昕问。   “没有,”鹿澄摇头,“他骑摩托,不能喝。”   “哦对,他还每天接送你,”齐昕再次露出笑容,“这不可能没点小暧昧吧?”   鹿澄犹豫了好一会儿,摇头:“他对我很好很温柔,但那只是因为他本来就是一个温柔的人。”   齐昕疑惑地皱起眉来:“……他是吗?”   “嗯,他真的很好,”鹿澄坚定地点了点头,“我午饭吃得少,他怕我下午会饿,每天都会特地给我带一包零食。”   “这这这,”齐昕有点儿激动,“与其说是温柔,不如说是……”   见他欲言又止,鹿澄问道:“什么啊?”   齐昕笑容暧昧:“宠爱。”   鹿澄瞬间瞪大了眼睛,之后连连摆手:“不是的!他只是,只是……”   “是什么?”齐昕问。   鹿澄嘴张了半天,说不上来。   “他有给别人带吗?”齐昕又问。   鹿澄摇头。不仅没给别人带过,孟羽纱想要分一点,还被他赶走了。   “他都不掩饰,每天只给你一个人带零食吃,还能有什么理由?”齐昕激动了。   鹿澄想了想:“因为他觉得我们是好朋友。”   “拜托,”齐昕一副无力吐槽的模样,“他一个Alpha,你一个Omega,大家年纪相当长得也不丑,还谈什么纯洁的友谊啊?”   鹿澄原本心中已经有几分小荡漾,听着这句话,却是瞬间清醒了过来。   “你真的别乱说。我们聊天的时候他提起过,他觉得Alpha和Omega是可以交朋友的,”鹿澄沮丧,“他说,认为Alpha和Omega之间没有友情的想法很俗气。”   齐昕笑容僵住:“呃……”   很明显的,但凡有一点想要深入发展的意思,他都不该和自己说这些话。想来,齐昕也认识到了这一点,一时间无言以对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只剩下视频那一头传来的阵阵海浪声。   “不过,至少你真的和他交上朋友了嘛!”齐昕很快又找到了安慰的角度,“和之前话都搭不上的状态比,已经是了不起的进步了!一口吃不成胖子,你都喜欢他那么久了,也不介意再坚持努力一阵嘛!”   鹿澄用力点头,给自己鼓劲:“嗯!”   “加油,争取早日让友情变质!”齐昕喊。   鹿澄刚要跟着他一起喊加油,手机振动了一下,屏幕最上方跳出了一个提示框。   “他给我发消息了!”鹿澄激动。   “什么什么什么?”齐昕也很亢奋。   “我看看……”鹿澄心砰砰跳,兴奋地点开,念道,“‘小松鼠,起床了没有呀’……”   齐昕露出了奇怪的表情:“小什么?”   “小松鼠,”鹿澄一边输入回复一边解释,“可能是因为我每天吃坚果吧,他偶尔会这么叫我,是开玩笑的。”   齐昕歪着头想了会儿,语带迟疑:“你确定他是把你当朋友?”   “嗯,”鹿澄点头,“他是这么说的。”   齐昕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   “怎么啦?”鹿澄问。   “这人莫不是个百花丛中过每朵都轻薄的情场老手啊?”齐昕很纠结的样子。   “啊?”鹿澄很快摇头,“不是啊,他是个对感情很认真很痴情的人。”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   几秒后,鹿澄又收到了陈最发来的消息。这一回,他点开却没有念出来。   ——你邀请到参加试营业的对象了吗?   鹿澄再次认真回复起来。   “你在跟他发消息?”齐昕看出来了。   “嗯,”鹿澄点头,“我们在说……说工作上的事。”   齐昕若有所思,然后说道:“我觉得吧,听你的形容,这个人要不是个轻浮的花花公子,就是根本没脑子。”   “陈最很聪明的!”鹿澄说。   “所以,前者的可能性更大,”齐昕担忧地看着屏幕,“你小心他是在养鱼。”   “养鱼是什么意思?”鹿澄问。   “他是渔夫你是鱼,但他还有很多很多鱼,”齐昕说,“可能每一条都以为自己是唯一。”   “什么呀,”鹿澄摇头,“怎么可能,他很专一的。”   “我知道,关于他的负面评价你是一丁点儿都听不进去的,”齐昕很无奈,“总之,你自己小心一点吧。”   .   两人挂了电话,鹿澄心情十分复杂。   他对齐昕是百分百信任的,也知道对待感情问题齐昕比自己更有经验,而且作为旁观者会看得更清一些。   可对于陈最,他依旧无法进行任何负面的假设。   陈最那么好、那么温柔,陈最看向他的眼神和对他露出的笑容都如此的坦荡,那都是纯粹的毫无杂质的。   是不是自己在传达的时候有哪些地方说得不对,才让齐昕误解了呢?鹿澄想。   纠结之际,陈最再次发来了消息。   ——巧了,我找的人也没空。那你现在打算找谁去呢?   鹿澄还没想好。假期已经开始,与他关系好的大学同学大多都不是本地人,早就纷纷回了老家。也不知道久未联系的高中同学是不是有空,愿不愿意凑这个热闹。   正想着,门外传来了鹿爸爸的声音:“澄澄,饿不饿啊?”   鹿澄眼睛一亮。   他飞快地跑出去,问道:“你和妈妈后天有空吗?”   “怎么?”他爸爸好奇地看向他。   “想不想来我打工的地方参观?”鹿澄问,“老板说可以免费招待,很有意思的!”   他爸爸见他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露出了笑容:“当然好啊!”   鹿澄用力点了点头,回到房间,发送回复。   ——我打算请我爸爸妈妈来!   过了大约五分钟,陈最发来了回复。   ——这倒是个不错的思路。   鹿澄一时间不知道该回复什么,又不想对话就此中断,于是发了一个小兔子比大拇指的表情包。   陈最回了他一个小松鼠的。   发完以后,他在下面补充了一句。   ——这是你。   鹿澄看着那只翘着大尾巴用力揉搓腮帮子的可爱松鼠,不知所措。   陈最又发来了消息。   ——下次就来学一下这个吧   鹿澄用力抿着嘴唇,小心地提出抗议   ——我做出来会很蠢的   陈最回了一条语音。   点开后,手机里传来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笑意:“我不信,除非你做给我看看。”   真是无理的要求。可鹿澄从来不知道该如何拒绝他。   ——好吧,那你到时候不要笑。   陈最的消息又来了。   ——不行的,要笑的。   鹿澄无言以对,只能回复他六个点。   陈最可真是有点不讲道理,他们此刻谈话的内容也没什么营养。   可即使如此,鹿澄也觉得这是一件无比开心的事情。   他的爸爸又来敲门:“不吃饭吗?”   鹿澄看着手机依依不舍,最后决定带着手机去吃。   陈最看起来,也像是想要和他继续聊天的样子。   正文 密室爆破   短暂又漫长的两天休息过后,终于迎来了密室逃脱的第一次试营业。   身体还没休息够,可再一次在小区门口看见面带笑容等待自己的陈最,鹿澄的心情十分愉悦。   就在前一天,他试着鼓起勇气主动找陈最搭了话。   话题是他很努力才想出来的。他在网上精挑细选,找了一张非常拉风的摩托车照片,发给陈最后说自己被帅到了,问陈最这是什么品牌。   没想到那么巧,竟问到了陈最的心头好。   陈最在消息里和他滔滔不绝介绍了一大堆,嫌不过瘾,干脆给他打了个电话。这通电话最终持续了一个多小时,话题很快脱离了摩托车变得发散了起来。   陈最告诉他,自己最近常发的松鼠表情包居然还有原作,是个幼儿向的动画片,每集三分钟,寓教于乐,有趣可爱。   “一集不到两百秒,那只小松鼠每集都要花三十秒的时间在片头跳舞,”陈最语调中笑意明显,“你去看看。”   鹿澄刚要答应,突然警觉:“……你不会要我学吧?”   电话那一头果然传来了陈最的笑声:“很简单很适合你的!”   那之后,鹿澄被他逼着现场打开了浏览器进行搜索观摩。   确实不算难,是适合小朋友模仿的简单可爱又充满活力的动作。   蠢蠢的。   当他们在小区门口面对面,陈最立刻问他:“舞蹈学会了吗?”   “……我四肢不协调。”鹿澄告诉他。   他有偷偷对着镜子比划两下,实在太傻乎乎遂作罢。   陈最眯着眼看他。   鹿澄红着脸,抬起双手,有些夸张地揉了揉自己的面颊。   虽然没有学跳舞,但这个表情包还是可以模仿一下的。陈最要笑就笑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做完以后,他小心地看向陈最。却见陈最快速地扭过了头,戴上了头盔。他的表情被彻底遮挡,看不见了。   “上车吧。”陈最的声音从头盔里传了出来,听起来闷闷的。   鹿澄愣了愣,心中涌起一阵羞耻。   他是不是觉得自己方才的动作很愚蠢,不忍直视,无言以对?   强烈的尴尬感在鹿澄胸口翻江倒海。他低着头咬着嘴唇戴好头盔,跨上了车。   早知道不做了,好蠢啊。   .   虽说在过去一周里已经练习过无数次,对引导客人游玩的流程也演练过许多遍。可当鹿澄换好造型站在工作人员通道就位,心中还是忐忑不安。   就在十多分钟前,他刚收到了家人发来的信息,说已经到达,正在门口等待其他客人,十分期待待会儿欣赏他的表演。   鹿澄深呼吸,告诉自己冷静。   耳机里传来场控的声音,提醒所有工作人员注意,玩家即将进入。   话音落下,走道另一端的陈最抬起手来,笑着把食指和中指在额角上轻轻碰了一下,推门走了出去。   鹿澄小声说道:“加油!”   陈最背对着他挥了下手,应该是听见了。   第一幕所在的场景,是一家小酒馆。扮演服务生的NPC会为玩家送去饮料,通过对话的形式为玩家介绍大致的世界观。   大约两分钟后,扮演勇者的陈最便会冲进去,从酒馆的墙上揭下一张悬赏,接着问有没有人愿意与他同行一同声张正义。   无论玩家表现得是否配合,在他们对话的过程中,场控会让酒馆灯光突然闪烁,配合着奇特声效,酒馆的大门将会彻底锁死。   根据设定,锁死房间的是“一股不知从哪儿来的魔法力量”。   通过一系列解密后,他们将打开一个精心布置的魔法隧道。与勇者一同穿越隧道后,到达的地方是舞娘的闺房。   正在梳妆打扮的舞娘见状大声呼救,勇者惊慌之下翻窗逃走,留下玩家与舞娘面面相觑。   那之后,玩家会被NPC所扮演的士兵抓进牢房,尝试第二次逃脱。   在通过秘密通道离开牢房的过程中,场控会再次调整通道内的灯光,象征普通的通路转化为魔法隧道。离开隧道后,他们将会进入一个幽暗阴森的诡异房间,也就是鹿澄所扮演的占卜师的住处。   所以,鹿澄的初次登场时间,取决于玩家前两个房间的通关速度。   为了让主要角色了解现场状况,曹哥在几个员工通道里都设置了小型显示器,播放实时监控画面。   屏幕本就不大,又被分成了数个小格子,每一个格子都模模糊糊的,看不分明。   鹿澄蹲在显示前,看着小格子里的陈最站在桌边冲着四位客人说着什么,肢体语言十分激昂。   可惜,他听不见声音。想要与其他主演进行语音交互需要向场控提出申请,鹿澄不好意思。   四位客人两两坐在桌边,哪怕看不清晰,鹿澄也能轻松地辨认出自己的父母。他们正仰着头听得认真,戴小姐还时不时地拿起饮料杯喝一口。   在他俩对面的也不知是谁的亲友,虽未起身也看得出身材高大,该是两个Alpha。   不出预料,鹿爸爸是标准的配合派,很快点头起身,一副要加入勇者队伍共同讨伐恶人的架势。   她的妈妈则是低头认真地端详起了那张悬赏令。   鹿澄心中羞涩又好笑。那悬赏令上印着的,是他的大头照。也不知他的父母现在心情如何。   又过了不到半分钟,画面灯光一阵闪烁,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好了,接下来就是解谜时间了。   为了让玩家有一个循序渐进逐步适应的过程,第一个房间的谜题难度非常简单,陈最所扮演的勇者也会适当地给出提示,引导他们找到正确的出路。   鹿澄在心中暗暗琢磨着,待会儿陈最任务完成依旧会回到这个通道,他俩还有机会说两句话,交流一下感想,真好。   他耐心地蹲在显示屏前,看着那四个人在房间里转来转去,伴随着逐渐酸麻双腿,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好慢,未免也太慢了吧。   陈最显然也没料到这组客人会如此愚钝毫无效率。他先是站在一旁口头交代剧情设定,把能说的全都说完后无所事事地坐在桌边抖脚观摩,之后终于忍不住在关键道具旁晃来晃去,还装模作样伸手触碰。   这也是培训时所讲过的,若是玩家实在找不到方向,可以通过这种形式适当给予提醒。   当鹿澄第二次起身舒展腿脚,陈最终于忍不住,一把抓起了摆在柜台上的水壶。   那壶的底下刻着舞娘的名字,是离开第一个房间的关键道具之一。   看他高举水壶的动作,料想是在假装惊讶,高喊下面有字。   房间里的其余几人纷纷扭头,向他靠近,很快又纷纷离开,继续专注于自己方才的无意义发现。   陈最扶住了额头。   鹿澄也跟着无奈了起来。他的爸爸妈妈过去从来没有玩过这类游戏,完全没有经验,自然表现得笨拙。与他俩组队的那两个Alpha看起来好像也不太聪明的样子。   当他们终于离开第一个房间,所花费的时间比预计翻了整整一倍。   陈最冲进员工通道时,一副心力交瘁的模样。   “我真是服了,”他一脸无奈,“我疯狂暗示都不把我当回事。”   “为什么呀,”鹿澄不能理解,“我爸爸也不理你吗?”   “不是你爸妈的问题,”陈最一副牙痒痒的模样走到监控前,指了指个子最高的那个Alpah,“这个人看见没,他有被害妄想症。”   “……啊?”鹿澄不解。   “他非说我是演员,不可能真心帮他们一起找,只会阻碍他们,”陈最边说边摇头,“说得一套一套的,所有人都信了,以为我是在故意误导,拿我说的话当放屁。”   鹿澄也无言以对。   画面里,扮演士兵的NPC们已经把人押送进了牢房。按照流程,鹿澄现在就该去自己的房间就位了。   “我觉得你可以再待会儿,”陈最侧过头看他,“这个房间没人提示他们了,天知道他们得花多久。”   鹿澄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独自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等待,只能从耳机里听到大致进度,想想就让人紧张。   和陈最一起蹲在这儿说说话,要让他安心许多。   解谜是有流程进度的,反正场控也没催,等他们发现关键道具再过去,应该也是来得及的。   “你刚才会紧张吗?”鹿澄问。   “一开始有点儿,”陈最说,“但也就一开始,跟他们说着话自然而然就镇定下来了。再后来彻底无语了,哪还有空紧张。”   鹿澄眨了眨眼。   陈最稍稍凑近了些:“……你是不是在笑?”   鹿澄一愣:“看得出来?”   陈最笑着摇了摇头:“我猜的。”   鹿澄看着他微微眯起的眼睛,心跳不自觉加速。正当他想要开口确认陈最的猜测,陈最一脸紧张地推了他一下。   “不好,你快去准备吧!”   这一回居然这么快?鹿澄惊讶地看向屏幕,当即愣住。   那个被陈最盖章“被害妄想症”的Alpha正在用力踹墙。在他的带动下,鹿澄的父母也加入到了踹墙的行列,兴高采烈。只余剩下的另一个Alpha一副不忍直视的模样痛苦地扶着额头。   正文 爸爸都是笨蛋   监狱的房间墙壁都是用硬泡沫板拼出来的,并不牢固。   离开的道路在角落靠近地面的位置,是个圆形的小门,打开便是一条隧道。按照正常流程,找到了关键物品后念出上面所写着的咒语,隧道中会发出光亮和声响,吸引他们靠近。   在剧情中的含义是,他们的咒语触发了门后密室中的法阵,打开了一个魔法通道。   这时候再破坏掉外面的泡沫板,就可以看到后面的入口。   曹哥千算万算,也没料到会有人搞全方位破坏,跳过解谜过程用暴力寻找出口。这样一来,剧情都不成立了。   在鹿澄跳起来赶往登场房间的同时,他的耳机里传来场控的声音,提醒他时间紧迫需要立刻就位。   鹿澄冲进房间,才刚躺好,大门便被推开了。他呼吸急促,为了不被发现,只能强行憋住。   “那儿有个人!”不远处传来一个低沉浑厚的陌生声音。   鹿澄闭着眼,猜想这必然是那两个Alpha的其中之一了。   脚步声逐渐靠近,鹿澄不由得紧张起来。   “这是……睡美人?”另一个Alpha问道。   之前那个Alpha嘀咕起来:“他身上有没有口袋?”   鹿澄有些无语,心想,就算有你总不能上来掏两下吧?他里面那件连体衫的裤装部分原本确实有两个口袋,在严老师的建议下特地去掉了。   待他们又靠近了一些,鹿澄听到了熟悉又亲切的声音。   “啊呀,澄澄!是澄澄!”   戴小姐平日一贯冷静的语调里透着明显的欣喜。   他的先生闻言也兴奋起来,快步逼近:“我看看?”   “等等,”戴小姐似乎是伸手拉住了他,“他是我们这次任务的目标!”   “哦对,”鹿爸爸停下脚步,“要谨慎一点。”   鹿澄心想,还挺入戏的。   他有些庆幸自己表情不明显,就这么直挺挺躺着,笑场也不会被发现。   脚步声越来越近,耳机里传来了场控的声音:“好了,起来吧。”   房间里伴随着灯光响起了一阵奇幻音效。鹿澄抬起手臂,揉了揉眼睛,在坐起身的同时小声问道:“谁在那儿?”   在剧情设定中,他因为伤心过度进而厌世,离群索居多年后因为对人生彻底失去期待,用魔法让自己陷入了沉睡中。   玩家所扮演的勇士们的出现打破了他的法阵,让他被迫再次醒来。   当他彻底坐起身睁开眼,面前站着四个人。   两个方才在监控里已经见过的Alpha站在稍后的位置。当看清他们的面孔时,鹿澄心头一阵恍惚。   看他们方才的举动,鹿澄早就默认该是两个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却不料实际上却比他猜测要年长一些,看着像是自家父母的同龄人。   更令他意外的是,这两个Alpha出众的容貌让他产生了几分熟悉感。   鹿澄当下并无余裕深究。在离他更近一些的地方,他的父母正用欣慰、期待且慈爱的眼神看着他。   鹿爸爸笑意明显,而他的太太虽然表面上沉着脸,但鹿澄也能一眼看出,她此刻心情十分不错。   鹿澄心中的紧张顿时被尴尬所取代。   他清了清嗓子,尽量平静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我们啊?”鹿爸爸笑眯眯走到他跟前,“是有人特地邀请我们过来参观他的工……”   他正说着,被戴小姐从背后打了一下:“你这样会影响他!”   她小声说完,把丈夫一把拉到了身后,自己向前一步,说道:“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事情很复杂。”   “没关系,”鹿澄站起身来,挥了一下手,“理由不重要。”   他说着,走到一旁的桌前,把手放在了桌面中央的水晶球上。   “你们马上就会死了。”   说完他抬起头,只见几步之外,自己的老爸依旧是满脸笑意,眼神慈爱,见他看过来,还咧开了嘴。   意识到那两个Alpha也走了过来,鹿爸爸转身小声介绍:“呵呵,我儿子。”   那两个Alpha见状也对他点头微笑。   鹿澄简直想在心里喊救命。   好后悔啊,真不该叫他们来的!   所幸,那两个Alpha似乎是意识到了他的窘迫,身材更为高大的那个主动开口解围:“你要做什么!”   此时,灯光闪烁声效响起,整个房间一片漆黑。   众人慌乱中,鹿澄大声喝到:“什么人!”   房间再次恢复明亮,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手中的水晶球,懊恼地喊道:“发生了什么,我的力量!怎么消失了?”   他很努力地在表演,抬起头,看到的又是自家老爸美滋滋的笑容。   戴小姐向前一步,语调中满是关爱:“怎么了呀?你没事吧?”   鹿澄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才好   按照正常流程,发现了他就是悬赏目标,外加他方才不友好的态度,现在的气氛理应剑拔弩张。在剧本上可没写过面对笑眯眯的玩家应该如何回应。   他把求救的视线投向了另外两人。   然后他绝望地发现,那两个Alpha居然也在笑,还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看那神态动作,十有八九正在谈论他。   鹿澄破罐破摔,无视这些人,继续念起了既定的台词:“不管是谁把你们派来的,现在你们和我一样,都不能离开这里了。”   他说完,潇洒地一甩斗篷:“我无所谓,你们自便。”   意思就是,你们可以自行破解谜题寻找离开的方式了。那之后,他只需要在众人找到关键线索的时候参与一下,其余时间在一旁发呆即可。   这个房间是无法通过暴力破解的,可以预见,他们将共同度过一段不短的时间。   大家开始寻找线索,鹿澄无所事事,坐在沙发上轻轻地晃着小腿,忍不住观察起了自己的父母。他的爸爸正翻箱倒柜,意识到他的视线,立刻回过头来,笑着冲他招了招手。   戴小姐干脆拿着一堆东西跑到了他的面前。她依次举起那些乱七八糟的道具,问鹿澄“这个有没有用”“这是线索吗”。   鹿澄那些旁人几乎难以察觉的细微表情,在自己的父母面前无所遁形。他尴尬地开口:“你、你太失礼了,谁准你们把我的房间弄得那么乱七八糟。”   戴小姐举起一个杯子:“你用眼神示意一下,有用就向上看,没用就向下看。”   鹿澄纠结地舔了一下嘴唇,小心翼翼地向下看了看。   戴小姐略感失望,又拿起了一支笔:“那这个呢?这个有用吗?”   鹿澄快速地瞥了一眼,继续往下看。   “怎么都不对呀,”戴小姐原本就极为严肃的面孔变得愈发杀气腾腾,又举起了一粒杏仁,“那这个呢?这个出现在这里很奇怪!”   鹿澄眼前一黑。   这是他前几天在排练间隙偷吃陈最给他的每日坚果,不小心掉在地上的。当时遍寻不着,也不知他妈妈是从哪个角落翻出来的。   就在此时,身材尤为高挑的Alpha站起身来,举起了手上的东西:“这里有一个日记本!”   那是这个房间最关键的一个物品,里面不仅有离开的线索,还有他与勇者相关的大量剧情信息。鹿澄赶紧抬起视线向上看。   戴小姐见状立刻转身,向着其他人走了过去,边走边说:“这个杏仁好像很关键!”   鹿澄差点当场喷了。   几分钟后,一群人围在日记本旁,看着翻开的日记内页和上面那一颗脏兮兮的杏仁。   鹿澄在一旁尴尬搓手,想伺机把杏仁拿走。   “长发,佩剑上有绿宝石,身材高挑,”鹿爸爸摸着下巴,“这说得不就是刚才那个……”   “怪不得他反复向我们展示佩剑还强调上面是绿宝石。”Alpha之一说道。   鹿澄赶紧上前一步,一把按在了自己的日记本上:“你们见过这个人?”   “见过,”鹿爸爸对宝贝儿子知无不言,“刚才就是他带我们进来的。你找他呀?”   鹿澄握住了杏仁,赶紧收回了手:“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   “不知道,”鹿爸爸摇头,“他丢下我们跑了。”   鹿澄身上没有口袋,只能把杏仁攥在手里。他沉着脸低下头,做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另一个气质相对柔和的Alpha拿起日记又翻了翻,说道:“你是不是喜欢他啊?”   那日记里写得很明显,满满的全是占卜师对逝去爱人的思念,本就是要让玩家立刻发现的。   可眼下自己的父母就在身旁,他的妈妈还知道他的心思,让他一阵羞涩,开口时有些结巴:“不、不关你们的事!”   那Alpha放下日记,对他笑了笑。   这长相,既视感太强了,鹿澄不由得心怦怦跳。他默不作声牢牢握着杏仁走到了房间的另一个角落。   这儿空间不算很大,若他们有新发现或者任何提问,他依旧可以及时作出反馈。   得到日记本的几人进展喜人,很快又顺着线索打开了床底下隐藏的抽屉。只有戴小姐,到处转悠不死心地想要找回她的关键杏仁。   鹿澄安静看着,不知何时方才那个冲他笑的Alpha走到了他的身边,又一次向他露出了笑容。   是来套话的吗?鹿澄心想。   却不料,对方微微弯下腰来,小声问道:“你和陈最是同学呀?”   正文 绒绒   鹿澄呆了一下,因为突如其来的慌张不自觉往后退了半步。   对方见状也往后退了些,与他分开了些距离,笑容依旧温和,“我听他提起过你。”   按照规定,他现在是不可以谈论任何与角色无关的话题的。进入这个房间后,他戴着的耳机会把他所说的每一句话传到场控那儿去。这不是个适合谈私事的场合。   他咬了一下嘴唇,把当初所背下的话术原原本本念了出来:“我不理解你在说什么,别再胡言乱语了。”   “好吧,”对方很体谅,笑着点了点头,“要和绒绒好好相处哦。”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留下鹿澄眨巴着大眼睛,在心中默默反刍着方才那句话中某个令他在意的关键词汇。   ……绒绒。   从方才的对话和长相上来看,这两位Alpha该是陈最所邀请来的。之所以自己第一眼会产生强烈的既视感,是因为他们与陈最都有几分相似,无疑是陈最的亲人。   所以,那是陈最的小名吗?   鹿澄还发着愣,他的爸爸已经通过抽屉里的钥匙打开了房间的第一道锁。接下来,他们只需要再找到一条魔法咒语,准确地念出,这个房间的“魔法屏障”就会自动消失,而饰演勇者的陈最也将破门而入。   鹿澄看向了大门。   陈最现在应该已经在那儿就位了吧?他盯着门发了会儿呆,心中又一次念道,绒绒。   希望他们快点找到咒语的纸条吧,鹿澄在心中祈祷,他想快点见到陈最。   仿佛回应他的期待一般,方才与他对话的Alpha从柜子地下翻出了一个小箱子。   “这个,这个里面肯定有重要的东西!”一群人围了上去。   戴小姐看着箱子上那个小小的凹槽,大喊:“杏仁!应该把刚才那颗杏仁放进去!”   她表情严肃气场强大,所有人信以为真,纷纷弯腰寻找不知去向的关键杏仁。   “你看见杏仁去哪儿了吗?”个子较高的Alpha回头问鹿澄。   鹿澄捏着杏仁,心虚无比,努力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更强势一些:“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怎么就会这一句啊……”那Alpha一边弯腰继续寻找一边小声嘀咕。   怎么办呢,自己就是不擅长随机应变啊。鹿澄心中略感沮丧,暗暗叹了口气。   那颗杏仁是他不小心掉在地上的,他理应为这个不该存在的误导负上责任。   斟酌过后,鹿澄缓缓踱步到了那个盒子前,装模作样弯腰端详了一番,清了清嗓子,说道:“这哪里像杏仁了。“   盒子上的凹槽对应的,其实是一块水滴状的“宝石”。那颗“宝石”明晃晃的,挂在他们一进屋就能看见的珠帘正中间。他们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的过程中亲手拨开那珠帘无数次,愣是完全没有人留意到这颗与其他珠子截然不同的“宝石”。   听他这么说,正在地上找杏仁的诸位纷纷停下了动作。   “不是杏仁吗?”戴小姐疑惑,“杏仁不是关键道具吗?”   鹿澄不知该如何跟她解释,只能视线疯狂往下看。   可惜,戴小姐早就忘记了这个暗示,而房间里另一个人对他的视线产生了误解。   那个最高挑的Alpha站直了身体,摸了摸下巴,说道:“你不会是想要误导我们吧?”   鹿澄无语之际,另一个Alpha抬手就给了他一下:“你又来!”   “很奇怪啊,”高挑Alpha皱着眉头向鹿澄走来,“之前明明放在那个日记本上的,也没人碰过……好像就你碰过吧?是不是被你藏起来了?”   他身高与陈最相仿,又比陈最更年长,五官线条锋利,一脸正经时不怒自威。鹿澄不由得感到一阵压迫,往后退了退。   对方眯起了眼:“你心虚了。”   鹿澄竟无法否认。   好头痛,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发展?要不是那颗杏仁实在太脏,他恨不得赶紧塞进嘴里吃掉了事。   他的手攥得愈发用力,引起了对方的注意。   “你手里是什么,”Alpha伸手指向鹿澄紧握的小拳头,“敢不敢让我们看?”   包括鹿澄父母在内的几个人都没什么立场,不管队友说什么都会被光速说服,当下也都聚了过来,一同凝视他正握着杏仁的手。   不知所措之际,耳机里传来了陈最的声音。   “别急,你现在当着他们的面,把杏仁塞进那个凹槽里,他们就知道这东西没用了。”   鹿澄被吓了一跳,接着心头涌出一阵暖流,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是房门外的陈最一直关注着里面的动向,特意切了内线来给他出主意。   鹿澄舒了口气,抬起手来,摊开掌心。   “果然是你!”那Alpha又惊又喜,回头看向自己的同伴,“你看,你看,我说什么来着,这次我没说错!”   鹿澄摇了摇头,走到那盒子前,蹲下身子,把杏仁塞进了凹槽里。   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咔哒”一声轻响,盒子的锁扣打开了。   鹿澄目瞪口呆。   这道具的做工也太差了,感情随便什么能塞得进去的东西往里一放都能打开,根本不要求严丝合缝。   紧跟在他身后仔细观察的Alpha大声向队友们传达了这个喜讯:“开了!果然是这颗杏仁!”   “居然还特地藏起来,”他的同伴惊讶地看着鹿澄,“演技不错嘛?”   鹿澄看了看他的脸,又看了看打开的盒子,欲哭无泪。   “不过,为什么会是杏仁呢,”对方面露疑惑,“这道具还挺奇怪的,没什么逻辑。”   鹿澄默不作声,走到一边,把盒子前的空间让了出来。   “开了?真的开了?”耳机里传来陈最难以置信的声音。   鹿澄不方便说话,小心地清了清嗓子作为回应。   “完了,被他歪打正着了,”陈最语调无奈,“回去又得显摆了。”   盒子里是几个小道具和一张纸条。   小道具要在接下来其他密室里发挥作用,纸条上则记录着一连串无规律的数字。根据数字对应日记本的页码和行数,就能组合成正确的“咒语”了。   这些人又花了十多分钟,终于找到了正确的破解方向。   鹿爸爸翻着日记听戴小姐报数字,一旁的高个子Alpha拿着笔记录,另一个Alpha在旁边念。   “晚……饭……只……吃……八……分……饱……”   话音落下,房间里的灯光快速闪烁,接着陷入了一片漆黑。   伸手不见五指黑暗中,房门处传来了“嘭”一声响。   所有人一道回头,门外涌入的光线勾勒出了一个高大的剪影。   “你们没事吧~!”   在陈最大声呼喊过后,房间里的灯光终于再次亮了起来。   陈最在万众瞩目下快步走进房间,用身体隔开了鹿澄和几位玩家,接着掏出佩剑,大声说道:“可算让我找到你了!”   这一段剧情,鹿澄早就与陈最排练过无数次,几乎是条件反射,台词自然而然地从他嘴里跑了出来。   “……是你?真的是你?”鹿澄说着往前走了一步,向前缓缓的抬起手臂,“我……我也一直在找你。”   陈最挽了一个剑花,嘴上高喝一声“看剑”便向他攻了过来。   鹿澄熟练的一个转身,闪过后问道:“你在做什么?”   就在此时,灯光再次熄灭。   “你想耍什么花招?”陈最在一片漆黑中厉声质问。   “我不知道,你……你不认识我了?”鹿澄问。   隐藏在房间角落的音箱发出轰隆隆的音效。陈最往大门的方向走了一步,抬起手臂向玩家们示意:“这里不安全了,大家快跟我走!”   “等等!”鹿澄大喊,“别离开我!”   陈最领着玩家鱼贯而出,房门再次紧闭,鹿澄站在原地伸着手,长长地松了口气。   自己的第一段剧情总算结束了。过程状况频出,始料未及,差点就彻底破功,好在最后还是完成了任务。   可真是不能小看客人各种随机举动所导致的突发状况。   根据剧情,接下来这几个人会由陈最领着回到舞娘的房间,顺利离开后就是由贤者接班了。玩家四人组会被舞娘布置几个简单任务,之后替舞娘去给贤者送信。   鹿澄意识到,相比紧凑的排练,实际营业时自己将会有大把的休息时间,反而要轻松许多。   从员工通道回到休息室,过了不到十分钟,陈最也来了。他这次只是个串场,把人带到孟羽纱所扮演的舞娘那儿就能暂时功成身退。名义上,他也是离开去替舞娘完成任务的。   “受不了,每一幕都添乱,”陈最一边往里走,一边摇着头苦笑,“早知道我就不该叫他来。”   他所说指应该是那个高个子的Alpha了。   过程有惊无险,并未酿成任何严重后果,鹿澄如今回想起来,比起怨念,更觉得有趣。   陈最的这番话,还提醒了他一件事。   这两个Alpha,果然是由他邀进来的。   鹿澄轻轻的舔了舔嘴唇,看着陈最的面孔,然后小声地试探性地唤道:“……绒绒?”   陈最的动作顿时一僵。   正文 什么绒绒,不认识   两人对视了片刻,鹿澄微微兴奋,坐在沙发上的身体往前挪了挪,问道:“这是你的小名吗?”   陈最快速扭过头,坐在了另一边的椅子上:“……不是。”   鹿澄因为惊讶而愣了一下。   “不是吗,”他往陈最的方向看过去,执着地问道,“另外那两位客人,不是你邀请来的吗?”   陈最皱着眉头,抬手想抓头发又怕破坏做好的发型,不得不僵在半空中,整个人显得有些烦躁:“他们都跟你乱说了些什么啊……”   “没什么,”鹿澄摇头,“只是和我说,让我和‘绒绒’好好相处。”   陈最脸僵着,一言不发。   “你就是绒绒吧?”鹿澄问。   “说了不是,”陈最坚决不承认,“别理他们。”   鹿澄疑惑:“那他是让我和谁好好相处?”   陈最嘟囔:“我哪知道。”   “应该是你呀,”鹿澄非常执着,“因为前一句说的是,陈最提起过我。陈最总是你吧?”   陈最站起身来,走到了角落的显示器前:“他们这次进度还挺快嘛?”   这一段并没有解谜逃脱的内容,只需要做几个小游戏,并且在游戏中胜过舞娘。游戏内容不难,稍加练习很快就能顺利过关。   这个环节的本意,是适当延长通关时间,充实闯关内容。若玩家实力强劲,一路顺风顺水破解得风驰电掣,那孟羽纱就刻意加强难度,拖他们一下,省的通关太快玩家觉得这密室不值这个价。   但今天这几位所用时间已经远超预计,孟羽纱自然大幅度放水。   鹿澄走到陈最身旁,和他一起挤在屏幕前看了起来。游戏内容已经过半,用不了多久就能顺利通关了。   “嗯,”他点了点头,接着仰起头来看向身旁的陈最,说道,“陈最是你吧?那绒绒也应该是你啊。”   陈最被他的执着闹得没脾气,抬手指了指屏幕:“哪个和你说的?”   鹿澄仔细分辨了一下,指了指:“这个。”   陈最看清后闭上了嘴,一副没辙的模样。   看来这是个他招惹不起的对象。   真奇怪,明明另一个“被害妄想”模样才更强势些。   “他们是你的家人吗?”鹿澄问。   “嗯,”陈最点了点头,指了指屏幕里那个“被害妄想”,说道,“我爸。”   怪不得呀,那这位就是陈叔叔了。可陈最的长相倒是更像另一位。   鹿澄小声地又唤了一次:“……绒绒?”   “都说了不是,”陈最快步走回沙发边,一屁股坐了下去,“别乱叫。”   鹿澄茫然了一会儿后,忽然发现,陈最的面颊好像微微泛着红。   他后知后觉,恍然大悟。   他很喜欢这个小名,因为听起来特别可爱,有亲近感。可对陈最这样一个人高马大的Alpha而言,如此软萌的乳名被人在外面叫出来,恐怕是一件很羞耻的事情。   陈最害羞了。   鹿澄低下头,今天第二次为自己的表情不明显而暗自庆幸。要不然,陈最就会发现自己此刻正在偷笑了。   “你干嘛呀?”陈最看着他,语气略显不满,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   “没什么,”鹿澄摇头,“原来不是啊,那是我弄错了吧。”   他说着,走到陈最身旁,坐了下来。   陈最没吭声。   鹿澄偷偷地,自以为悄无声息地又往他身旁稍稍挪了挪,然后问道:“你都跟他们说了我什么呀?”   陈最视线明显飘了一下。   “没什么啊,”他说话时并不看鹿澄,“我跟你打电话被看到了,我说了,是我同学,跟我一起打工的,关系挺好。就这点。”   听起来确实很普通,挑不出什么错,也没什么值得在意的地方。鹿澄心中微微失落。   “这人喜欢瞎脑补有的没的,”陈最说,“可能是有什么误会,不用理会。”   鹿澄低着头,心想,他和陈最现在的关系确实不错吧,哪有瞎想呢?   “说起来,”陈最清了清嗓子,“你爸妈性格都很好诶,特别好相处的感觉。”   “嗯,是啊,”鹿澄点了点头,然后向想起了什么,“你上次还说我妈妈凶。”   陈最闻言笑了:“乍一看是这样的。但上次跟我解释过以后,我今天再看她,好像也没那么凶了。她说话声音语调都温温柔柔的,给人的感觉很舒服。”   鹿澄很高兴:“对,她脾气非常好的。”   陈最看向他,说道:“你很像她。”   鹿澄低下头:“嗯,从小大家都这么说,我长得像她,气质也像她。”   “还有温柔好脾气的部分,”陈最说,“而且,你比她更……”   “更什么?”   “更……”陈最舔了舔嘴唇,不知为何又摇了摇头,“没什么。”   “什么呀?”鹿澄不满。   陈最站起身来,再一次走到显示屏前:“让我看看,他们到哪里了?”   鹿澄追上去:“到底什么呀?”   “快快快,”陈最有些紧张地转过身,“我们得去做准备了!”   .   四人组此刻所进入的这个房间,从设计上来说是所有房间中最复杂破解最困难的一个,所以,鹿澄和陈最原本很悠闲。   万万没想到,这几个人在前几个房间里表现得一塌糊涂,面对难关竟发挥神勇,一顿操作猛如虎,眼看就要顺利出关。   这一段的剧情,是他们替舞娘送信,到达后发现贤者居然被困。顺利救出贤者后,他们需要原路返回,陈最所扮演的勇者在此时与他们汇合,一同去见舞娘。   路上,陈最会与他们进行一段交流。   贤者收到信时特地叮嘱他们,说舞娘此人城府极深,不可信赖,还让他们转告勇者。但勇者听闻后却报质疑态度,因为他在舞娘的房间里发现了自己恋人的信物——一块水滴形状的宝石,颜色与他佩剑上那块相仿。   当他们回到舞娘那儿,勇者会趁着舞娘还没回来,把那块宝石给大家看。   按照正常流程,玩家就会想起,这块宝石和上一轮通关所使用的宝石外形是一模一样的。   可实际上,当陈最拿着那块宝石向四人展示过一遍后,所有人都毫无反应。   身在现场的陈最和屏幕前的鹿澄心中都暗叫不妙。   他们脑子里根本没有这样一块宝石,除非陈最此刻掏出的是一粒杏仁,他们才有可能展开联想。   所幸,陈最比鹿澄更擅长随机应变,放下宝石后眼珠子转了一圈,又说道:“而且……我刚才在这个房间里看到一盘杏仁,现在已经不见了,肯定是被她吃完了。我的恋人最喜欢的零食就是杏仁。”   他面前的四人闻言当即整齐划一恍然大悟:“哦~!杏仁啊!”   接着,他亲爱的父亲老陈同志抬起手来,说道:“我知道了,她肯定是被刚才那个戴帽子的小个子掳走了。”   陈最在心中哀嚎,无言地看着他。   “所以他才会故意藏起那颗杏仁,这种安排肯定是有原因的,就是不让我们发现他的所作所为!”   这要怎么解释才好呢,陈最头痛。   老陈继续说道:“她说好会等我们,人却不在,肯定是又被掳走了!”   他当然又猜错了。舞娘之所以不在,是因为想要借他们的手牵制住贤者,然后趁机去与占卜师进行交易。   就像之前那样,他的队友对他的推断全然信服,纷纷点头称是。   “我觉得不是这样,”陈最说,“应该另有内情。”   老陈同志皱着眉,一脸严肃,抬起手来点了点:“又想误导我们。”   陈最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想,随你的便吧。   对话告一段落,天空中传来贤者伴随着音效的声音,说是发现了异常,要他们立刻赶去。   一行人再度出发。正当他们抱怨怎么尽让他们来来回回赶路,用板材搭建的窄小通道出现了新的岔道,而方才所走过的道路则已经被堵死了。   沿着这条通道往前,走进一个被布置得仿佛林间一角的房间,鹿澄和孟羽纱已经在里面就位。   听见场控给出的提示后,两人立刻摆出了剑拔弩张的架势,气势汹汹念起了冲突感极强的台词。   老陈同志一进去,立刻大喊:“看吧,我没猜错!”   戴小姐和鹿爸爸很捧场地鼓起了掌:“厉害真厉害!”   陈最无视了他们,冲上去护住舞娘,与鹿澄所扮演的占卜师一番冲突后,拉着舞娘离开了现场。   留在原地的四人组看向鹿澄:“他又把我们丢下啦?”   鹿澄快步上前:“你们认识他?你们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应该是后面那个房间吧……”鹿爸爸往后指了指。   大家回头一看,来时的通路又被堵上了。   “那个,”戴小姐往前一步,问鹿澄,“魔法师先生,你是不是很喜欢吃杏仁啊?”   鹿澄并不纠正称谓,赶紧点了点头,接着十分刻意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水滴形的宝石,做作地做起了抛接游戏。   这是方才曹哥找人特地从之前的房间里拿来的,就为了能修正剧情。   功夫不负有心人,大家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你也有这个?”老陈同志惊讶。   “这是我和我爱人的信物。”鹿澄说。   老陈闻言轻轻地“啊呀”了一声,然后摇起了头:“陈最这小子不行啊,怎么能脚踏两条船呢?”   正文 完美谢幕   勇者很冤枉,陈最比勇者更冤枉。   按照剧情,是舞娘存心用假宝石误导勇者,好利用勇者为自己办事。这个一手策划了一切的美貌Beta表面上只是一个痴恋贤者的柔弱女子,实际是想要从贤者手中获得长生不老的能力,以维持自己的容貌。   她虽有倾城美貌却手无缚鸡之力,于是动用智慧,机关算尽。讨伐邪恶占卜师的悬赏,也是她发出去的,为的是有人能唤醒占卜师好为她所用。   原本的安排,是舞娘与占卜师谈判破裂,而占卜师在赶来的玩家口中听闻爱人的消息,于是主动寻求合作。   现在,“爱人的消息”变成了“爱人劈腿的消息”,令鹿澄一时间陷入迟疑。   好在剧本中原本就有误会勇者移情别恋故而想要干掉舞娘的戏码,鹿澄急中生智,提前说出了下一幕的台词:“我不会放过那个女人的!”   “可以理解你的心情,但是呢……”一旁方才管陈最叫绒绒的那个Alpha走上前来,“问题难道不是出在你的Alpha身上吗?他才需要负主要责任吧?”   你说的很有道理,鹿澄心想,但我就是这么个人设,求求了别再节外生枝了。   “不过呢,”对方又继续说道,“我觉得你们之间可能有一些误会,还是应该坐下来好好沟通。感情问题,最忌讳的就是冲动。”   老陈同志在一旁笑了:“这只是个剧本你说这些干嘛哈哈哈!”   话音未落,被狠狠地瞪了一眼,他赶紧闭上了嘴,可憋了没一会儿,又小声嘀咕了一句:“本来就是啊……”   鹿澄按了按太阳穴,继续说道:“你们能带我去找她吗?”   “可以啊,”鹿爸爸积极地往回走了一步,“但这儿锁住了……哦又要我们破解对吧?”   老陈同志歪着个头:“你们说奇不奇怪,这明明是个森林,森林居然还能锁门。”   鹿澄看着他与陈最略有相似却更成熟许多的面孔轮廓,暗暗想着,这个叔叔看起来一脸稳重,但性格却明显带着几分孩子气。也不知未来的陈最会不会像他这样,人到中年依旧保持着少年般的内在。   陈最阳光开朗的模样,是值得永远保存的珍宝。   陈叔叔在密室里的种种表现虽然令他这个工作人员感到头疼,却并不反感。想来,陈最也是因为从小和这样的家人一同生活,才会如此朝气蓬勃。   .   之后的环节进行得十分顺利。   大家顺利走出了深林,沿着道路来到了贤者的住处。贤者开导占卜师未果,传授了一个能使人恢复记忆的咒语。   咒语需要的人数是随机的,现场有几个玩家,俞锐霄就会告诉他们需要几个人。   到时候,他们需要把勇者围在中间一同念咒,勇者就会恢复记忆。   与占卜师一起通过魔法通道再次来到舞娘的房间后,勇者正在对舞娘诉说爱意。占卜师见后怒不可遏,要对舞娘出手,被勇者拦下。   剑拔弩张之际,贤者的声音从天空——也就是头顶天花板所暗藏的音箱中——响起。   “就是现在,念咒!”   鹿澄和陈最当下都有些不安。他们所排演的动作一共就这么几个,做完就没了,只能再来一遍。这房间空间狭小,也不方便移动,多做几遍难免单调,被看出来了会很尴尬。   这几位他们亲自邀请来的客人一路上纰漏不断,给他们出了大量难题,实在不值得信任。   那四个人虽然站到了房间的四个角落,开口时却稀稀落落此起彼伏。有念得快的停下想要等待却始终对不齐,还有人根本没记熟念得颠三倒四。   眼看场面乱七八糟,天空中再次响起了贤者的声音。   “大家跟我一起来,一二三!吧不哆哔不噜叮当叮当——”   鹿澄正认真摆造型,差点当场就喷了,他面前舞着佩剑的陈最直接笑场。   所幸,在一片尴尬的笑声中,咒语总算是念完了。   陈最作势蹲在地上抱头哀嚎,鹿澄赶紧上前扶住他。一番嘘寒问暖后,陈最终于平静下来,抬起头,看向鹿澄,唤道:“亲爱的……”   鹿澄静静地与他对视。   一旁围观的四个人默默地靠了过来。   感受到投射而来视线,鹿澄因为羞耻感不由得出戏,再次开口时微微垂下了视线,不再看向陈最:“你终于想起我了?太好了,太好了……”   陈最站起身来,用手臂环住了他。   四周静悄悄的。   就像之前每一次排练那样,陈最的动作只是象征性的用手臂触碰他的肩膀,肩部以下与他没有任何接触。但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因为衣物的遮挡,两人的拥抱显得极为深情。   就这样持续了几秒,鹿爸爸开始用力清嗓子。   陈最适时地松开了手臂,低头看着鹿澄:“我刚才没有伤到你吧?”   “没有,我很好,这是我这些年来最幸福的时刻,”鹿澄没有抬头,红着脸看着他的胸口,“我们走吧,跟我回去,远离这一切。”   陈最点了点头,正要转身,忽然喊道:“不好!我被她骗了!”   他说完举起了自己的佩剑:“她拿走了我的宝石!”   一旁的老陈同志长舒一口气:“终于要继续剧情了……”   他身边与他同行的Alpha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   那之后,便是他俩带领着众人一同去追击舞娘。   原本在路上他们之间还有几句你侬我侬情意绵绵的台词,什么“我再也不会离开你”“我们要永远在一起”“等着一切结束我们就去一个没有人烟的地方度过余生”。   这段对话第一句是由鹿澄开头的,他憋了半天,脸都涨红了,愣是没能说出口。   他方才瞥见了戴小姐看向他俩时的眼神,可说是意味深长,让他愈发为自己邀请他俩前来游玩的举动感到后悔。   他不开口,陈最也像是无事发生,一路默不作声与他肩并着肩,走在狭小逼仄的通道里。   直到下一个剧情触发点近在眼前,陈最突兀地开口说道:“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好吗?”   鹿澄点头:“嗯。”   之后,他偷偷地往身旁看了一眼,发现那四人都非常刻意地不看他们。   好尴尬呀,明明只是表演,已经排练过无数次早该习以为常,为什么会如此羞耻呢?   “你们看,这个装修真不错,”老陈同志别扭地扭着头看着一旁临时搭建的板材墙壁,“这树画得,活灵活现的!”   其余几人干巴巴附和:“不错不错。”   鹿澄恨不得把自己整个身体缩起来。   好在,他马上就能离开这里了。再往前几步,陈最便会高喊“她就在前面”领着大家往前跑,之后会出现灯光晃动和巨石滚落的声效,故意落在队伍最后的他将会快速溜进一旁的员工通道。   再往后,他的下次登场,就是最后一幕了。   他将不小心落入陷阱,而勇者为了救他献出自己的生命。   在此之前,玩家们还要破解最后一个房间。   他躲回休息室喝了口水,又搬着凳子坐到了显示屏前。再次看见屏幕上那些人的身影,他的面颊依旧止不住地发烫。   他抬起手来,给自己扇了会儿风,心想,没关系的,现在先体会过这种不好意思,待会儿最后一幕,就能坦然面对了吧。   .   他还是太天真了。   当他在斗篷下把腿架在陈最的肩膀上,低着头捧着陈最的脑袋说出那堆肉麻兮兮的台词,整个脑袋都快要冒烟了。   因为过度紧张,他的声音带上了细微的颤抖,恰好让他的语调听起来悲伤到难以自制。   他紧贴着陈最面颊皮肤的手指也不自觉地轻颤,一度忘记台词。在终于回过神以后,他又不小心跳掉了两句,说得颠三倒四的。   陈最闭着眼,在坑里抬起手来,轻轻地拍了拍的小腿。这似乎是一种安抚,却让鹿澄愈发心慌意乱。   最终,他在无措中俯下身,用力捧住了陈最的脑袋,假装抽泣了起来。   这个动作让他们靠的很近,面颊皮肤几乎紧贴在一块儿。   当俞锐霄出现把四位客人带走,房门再度关上,陈最小声说道:“我要被你勒死了。”   鹿澄赶紧松开手,从他身上爬了下来。   房间里的灯光已经重新亮了起来。陈最抬起头看向他通红的面孔,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你真哭啦?”   鹿澄摇头,抹了抹眼睛。   那只是他方才在情绪激动之下涌出的一些生理性的泪水。   “没关系的,效果应该挺好,别人看不出问题的,”陈最从坑里爬出来,走到他跟前,微微弯下腰,“而且都是自己人,出点纰漏也不怕。多来几次,习惯了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我没哭。”鹿澄摇头。   “嗯嗯,”陈最笑着,把手按在了他的脑袋上,“完美谢幕!”   鹿澄看着他的面孔:“对不起啊,勒得你很难受吧?”   “没事,”陈最收回了手,冲他笑了笑,“我刚才开玩笑的。”   鹿澄心想,陈最一定在掩饰。   要不然,他的面孔为什么也那么红?   正文 下班约会   第一次营业终于结束,陈最如释重负。   他亲爱的老陈同志今天在游玩过程中没少乱来,这让他再次面对曹哥时简直抬不起头。   “监狱房间损坏严重吗?”他心虚地问。   曹哥叹了口气,苦笑道:“比想象中稍微好一点吧。”   那个房间的墙壁在设计时就是方便玩家进行破坏的,也有大量替换材料。但问题在于,正常通关只需要根据提示破坏靠近出口的一小块墙壁,替换材料也是为那一小片区域做准备的。今天结束以后,想要把房间恢复如初,恐怕得有一番辛苦了。   “本来想扣你半天工资,”曹哥摇着头说道,“但转念一想吧,也算是提前帮我们捉出了不少漏洞,就当是将功补过吧!”   陈最立刻打蛇随棍上:“确实,今天这一趟,帮我们发现的问题至少抵上正常客人来十次吧!”   曹哥无语,看着他不说话。   “不亏是能教育出陈大帅哥的家庭,”一旁俞锐霄火上浇油,比起两个大拇指,“不同凡响!”   “别说了,”陈最唏嘘,“家门不幸。”   鹿澄在一旁安静坐着,不吭声。   包括其余几个工作人员在内,众人很快对剧本所能进行的改动开始了讨论。陈最没有参与,趁着旁人不注意,走到了鹿澄身旁,小声问道:“想什么呢?”   鹿澄摇了摇头,还是没出声。   陈最忍不住逗他:“是有心事呢,还是肚子饿了?”   鹿澄抬起手按在了自己的肚子上,片刻后说道:“今天整个乱七八糟的。”   “才第一次嘛,已经很不错了,”陈最说,“不是我自夸,我们今天面对的可是魔鬼难度。”   鹿澄看了看他,说道:“叔叔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是吗?”陈最问。   “嗯,”鹿澄点头,“他心态很年轻,一点也没有长辈的架子。你跟他感情一定很好吧?”   陈最笑着点了点头:“那倒是。”   两人正说着,陈最的手机收到了一条消息,他拿出一看,当即哭笑不得。   鹿澄留意到了他的表情,仰着头看他,似乎是很好奇。   “他们和你爸妈一起去吃饭了,”陈最把手机屏幕给他看,“没想到这几个人倒是很合的来。”   鹿澄看着屏幕,微微眯起了眼,小声说道:“我爸爸妈妈也都是很随和很好相处的人。”   “嗯,”陈最望着鹿澄的侧脸轮廓,点了点头,“看得出来。”   他在心中暗暗猜测,鹿澄现在是不是又在笑?   不远处传来曹哥的声音:“你们俩觉得呢?”   鹿澄慌忙抬头:“什么?”   陈最用力清了清嗓子,掩盖住他的声音,大声说道:“我觉得不错!”   曹哥对着他直叹气。   .   他们最终花了一个整个下午的时间进行复盘,总结了今天发生的各种问题,又提出了一些改进建议。   终于告一段落时,时间已经过了四点半,临近晚饭。但相较之前排练,结束的可以说是相当早了。   “好久没有在天亮着的时候回去了。”陈最在与鹿澄一同去车库取车时感慨道。   “养精蓄锐,”鹿澄握着拳头晃了晃,“明天再战!”   “明天来的是俞锐霄和孟羽纱的朋友,应该不至于太离谱吧?”陈最说。   “其实……只要是不认识的人就还好,”鹿澄说,“你不觉得,被父母看着表演,感觉怪怪的吗?”   “是有点,”陈最认同,“我还在念台词呢,我爸开口就管我叫绒……叫我陈最,真的出戏。”   鹿澄仰起头来看了看他。   “你今天那么早回去,家里会准备你的晚饭吗?”陈最问。   “不知道,”鹿澄说,“我都不晓得他们有没有到家。”   此时恰好走到车旁,陈最拿出头盔递了过去:“先上车吧!”   .   临近下班高峰,路上的车辆比他们平日回去时要稍微密集一些。但对摩托车而言,也影响不了太多时间。   路程短暂,陈最在机动车道开得不紧不慢,并不超车。   他不太想把后座的乘客送回家去。   虽然今天一整天都待在一块儿,可绝大多数时间都忙忙碌碌的,没有太多单独相处的机会。   他还想多跟他说会儿话,多看看他。   行驶到中途,陈最把车拐向了一条平日从未经过的道路。揽在他腰际的手臂微微动了动。   鹿澄肯定在疑惑。   陈最并没有立刻解释。他又开车着往前行驶了一段,拐进一条小道后终于在路边停下了车。   当他摘下头盔回过身去,鹿澄正微微仰起头。他的面孔被头盔遮挡,但陈最知道,他此刻一定满心疑惑。   “你上次说,喜欢牛奶味,”陈最伸手指了指道路旁一家甜品店,   “要试试吗?”   鹿澄呆滞了几秒,摘下头盔,用力地点了点头。   .   这家甜品店铺面不大,装修很老派,主要卖一些中式的糖水点心。陈最过去陪着阮亦云过来吃过几次,印象中味道还挺不错。   也没有美味到非要把人带来品尝一番的程度,他只是想找个借口,和鹿澄多待一会儿。   入座后,服务员很快送来了菜单。   说是菜单,也只是一张塑封过的彩打A4纸,上面列着餐品和价位,却没有任何配图。   鹿澄瞪着菜单好一会儿,拿不定注意。   陈最主动向他推荐:“红豆沙小圆子挺不错的,不过稍微有点偏甜。要是你喜欢清爽一点的,可以试试杨枝甘露。”   说完,他才意识到,自己吃过的这两款都和“牛奶味”没什么关系,于是又补充:“这个双皮奶好像也不错的样子。”   见鹿澄依旧瞪着菜单,他问道:“都不喜欢?”   “不是,”鹿澄摇头,“都想试试,可是吃不下。”   陈最笑了:“我们分着吃不就好了?”   点过单后,他们又特地向服务员要了两个空的小碗。   服务员是个上了年纪的老阿姨,见状笑道:“哎哟,小情侣出来谈恋爱,吃个糖水还要分碗,是不好意思啊?”   陈最一愣,没出声。坐在他对面的鹿澄反应剧烈,冲着人家摇头摆手:“不是的,我们不是的!”   老阿姨见这Omega一脸凶狠强烈否认,猜想自己说错了话,悻悻走了。   留下陈最和鹿澄面面相觑,气氛尴尬。   一直到两碗甜品被送上卓,陈最脑中依旧是方才老阿姨说的那句话。   一个Alpha和一个Omega一起出现在这样的小店铺里,真的很像是在约会吧?   ……如果是就好了。   陈最被自己这样的念头吓了一跳。他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鹿澄,鹿澄正舀起一勺红豆沙往嘴里送。   店家配的陶瓷调羹有点太大了,他不得不把嘴也张得老大,动作显得有些笨拙,傻傻的。   好可爱。陈最心想,未免可爱得有一点过分了。   “好吃!”鹿澄放下勺子,把红豆沙咽下肚,眼睛亮亮地看向他,“有点甜,但豆沙又香又绵!”   当他说完这句话闭上嘴,唇角依旧是微微向下垂的。   在旁人看来,还是一副不怎么高兴的别扭模样。   陈最注视着他的眼睛,在心中告诉自己,原来这就是他惊喜时的模样。他的眼睛在发光。   带他来这里真是太好了。   陈最一贯是个嘴很贫的人,喜欢开玩笑,总是不正经。   可此刻,他看着对面那张漂亮脸蛋,嘴张了好一会儿,最终只是说道:“你喜欢就好。”   临走时,陈最抢在鹿澄前面扫了码。   “上次你请我吃饭,这次我请你,”他对鹿澄说,“很公平啊。”   鹿澄跟在他后头走向摩托车:“可是你还请我吃了很多坚果。”   “那是我爸买的,不算,”陈最笑道,“而且我今天忘带了,你下午肚子饿了,是不是?”   鹿澄又用手按住了肚皮,说道:“现在饱饱的!”   “还吃得下晚饭吗?”陈最把头盔递给他时问道。   鹿澄一手拿着头盔一手按着肚子:“完了……”   陈最笑出了声:“叔叔阿姨要怪我了。”   “我不告诉他们。”鹿澄说。   两人上了车,陈最心想,这一回,可没借口再留他了。   天色渐渐暗下来了,他们今天已经有过了单独相处,说了很多话,他面对面看了他很久。   可他依旧不想送他走。   当鹿澄就像往日那样用手臂环住他的腰,陈最心头涌起了一些熟悉又陌生的冲动。   从方才起,他就隐隐想过。   他愿意和鹿澄用同一个小碗,当看见鹿澄唇角挂着的红豆沙,他很想伸出手去替他擦拭。   他不只想和他面对面,如果可以,他甚至想要鹿澄坐到他的腿上。他也想从背后环住鹿澄的腰,把鹿澄紧紧搂在怀里。   路上变得拥堵,陈最理所当然把车开得很慢。   终于来到鹿澄的小区门口时,路灯已经全亮了。   “下次我请你吧!”鹿澄说。   “好啊,”陈最笑着点头,“一言为定。”   “那我走啦!”鹿澄冲他挥手,转身往小区里跑去。   陈最看着他的背影,心想,原来根本不是两天不见就会想。   当鹿澄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他已经开始想念。   陈最看着手里方才鹿澄戴过的头盔,笑着叹了口气。   完了,他想,我好像喜欢上了一只小松鼠。   正文 自我感觉良好的Alpha   本以为第二天的试营业来的都是同龄的大学生,应该会靠谱一些,却不料过程中还是出现了一些小纰漏。   第一幕时,陈最初接触那几个年轻人留下的印象还挺不错。这一批客人一共五个人,分别是两个Omega,一个Beta和两个Alpha。他分不清这些人究竟是谁邀请来的,只觉得都还挺配合机灵,对比昨天的痛苦,可以说是令人神清气爽了。   这类角色扮演性质的工作,果然还是在陌生人面前表演更自在。   第二幕的监狱场景进行了紧急修复,如今已经看不出任何瑕疵。听曹哥说,他连夜买了板材垫在那些不需要打破的泡沫材料后进行加固,这样一来,就不用担心被客人轻易破坏了。   一路顺风顺水进行了到了第三幕,出现了意料之外的麻烦插曲。   陈最在等待时看着小小的监控画面,很快发现了不对劲。   一个前两轮一直积极主动爬上爬下的男性Alpha,这一回却似乎在消极怠工,全程跟在鹿澄身旁,一直主动同鹿澄搭话。   鹿澄低着头,分辨不清表情,但想来依旧是平日那副生人勿近的面孔。   眼看着鹿澄从房间的这一头走到那一头,又从那一头走到这一头,转来转去依旧没能把这家伙甩开,陈最心里涌起了强烈的不爽。   他通过内线问场控:“是不是有人在骚扰员工啊?”   场控是个颇有经验的Beta妹子,很快回复了:“是有点这个意思,但还好,我们的工作人员应对很得体。”   “能让我听一下吗?”陈最问。   他昨天也是这样提出申请后通过耳机了解到屋内情况的。场控妹子与他们也算打了一阵交道,知道鹿澄为人老实而陈最则比他机灵许多,或许能帮着出出主意,于是替他接通了现场声音。   陈最很快听到了那边的对话。   “没关系,你现在不用直接答复,给我一个暗示就好了。吃什么你定,几点都行,我等你。”   过了好一会儿,鹿澄才憋出了回复的台词:“你的朋友似乎遇上了难题,你不去帮帮他们吗?”   “不用,事有轻重缓急,”那Alpha不依不饶的,“你先点个头,让我安心一点嘛。”   监控画面里小小的鹿澄低下了脑袋,思考了好一会儿,终于想好了应对:“我没有兴趣,请你立刻带着你的朋友离开我的房间。”   他在说话的同时,气势十足地抬起手来,指向了大门的方向。   “你好投入啊,”那Alpha居然笑了起来,“那就这么说定了,结束以后我在大厅等你?”   “快走,”鹿澄转身往另一侧快速移动,“我不想再见到你们这些擅闯我住处的人。”   Alpha跟了上去:“你是不方便答应我,还是不想答应我?你讨厌我啊?”   鹿澄在房间里绕了一个圈,回过身,说道:“我讨厌所有人类!”   虽然那个Alpha实在讨嫌听得人心里一阵不爽,可鹿澄的回应却让陈最忍不住笑出了声。   陈最看过他的本子,这句话不在应对话术里,无疑是他情急之下自己想出来的。   倒是挺配他那副凶巴巴的小表情。   声音传输是双向的,鹿澄当即愣了一下。   “我和其他人不一样,给我个机会,你会知道我好在哪里。”那Alpha说。   “咳,”陈最清了清嗓子,然后说道,“你告诉他,你心有所属,除了那个人以外的任何人对你而言都毫无魅力,请他好自为之。”   接着,他听到那一头的鹿澄浅浅地吸了口气。   “我、我心有所属!你和他相比毫无魅力!好自为之!”   他说得有点用力,声音不小。一旁其余几位玩家早就留意到了他们的状况,之前是不想打扰,如今意识到气氛不对劲,终于有人主动开口。   “你赶紧过来帮忙吧,”唯一的Beta喊道,“老半天了什么有用的都没找到!”   那Alpha在转身离开前,还不死心地叮嘱了一句:“那是你还不够了解我。”   “什么玩意儿啊。”陈最嘟囔。   视频里的鹿澄用力地点了点头,轻轻应了一声:“嗯。”   之后,当他们找出那本日记本,查看了里面的内容后,鹿澄的表现比昨日更投入得多。   “那是我的爱人,”他站在人群中认真地说道,“请你们告诉我,他现在在哪里?”   方才的Beta随口开起了玩笑:“这说的不就是刚才那个帅哥吗?确实比你帅多了,你就算了吧。”   Alpha笑道:“拜托你搞清楚剧本和现实好吧,又不是真的。”   陈最当即隔空指挥:“你就说,‘你在胡说什么,我们当然是真正的恋人’。”   鹿澄听话极了:“你你、你在胡说什么,我们当然是……当然是真正的恋人。”   这话被他说得含羞带怯,说服力十足。   陈最听得心虚又暗爽。   鹿澄说完飞快地转过身走到了房间角落,连追问“恋人”去向都忘了。陈最隔着屏幕看着他那模糊的轮廓,心想,他不会是脸红了吧?   之前的Alpha并未闭嘴,又说道:“那老哥是挺帅的,但我也不比他差吧?”   没人理他。   .   当他们离开这个房间,这个自我感觉过分良好的Alpha跑到来引导他们下一阶段的陈最身旁,小声问他:“刚才那个是你的Omega?”   陈最目不斜视,抬手不着痕迹地捂住了自己别再衣领处的麦克风,轻声说道:“是啊。”   Alpha打量了他一遍,没再开口。   终于到了恢复记忆的那一幕,陈最非常刻意地,把鹿澄搂得比平日更紧了些。   鹿澄对此表现得很不适应,身体偷偷地往下缩。   心虚之下,陈最不得不重新放松了手臂。   他知道,鹿澄不喜欢那个Alpha,没有必要在这种时候强行表演什么。自己现在的举动,很像是趁机存心占便宜,不怎么光彩。   可想到有一个觊觎鹿澄的Alpha就在旁边看着,他便忍不住想要宣示自己并不存在的所有权。   鹿澄太可爱了,这份可爱,他不愿意同任何Alpha分享。   若是鹿澄不介意,他恨不得当场把人抱起来转一圈。   松开手臂又按照剧本互诉衷肠后,陈最有些刻意地看了一眼那个Alpha。   对方撇着嘴,一副受不了的模样。   .   最后那一幕,鹿澄总算没有忘词,虽然状态看起来不如昨天投入,但整个过程顺顺当当的,也算是及格以上的水平了。   终于结束后,陈最回到休息室,立刻问道:“那个穿黄外套的Alpha是谁的朋友啊?”   “你说得那个好像是我朋友他哥,”孟羽纱说道,“他怎么啦?”   “你跟他熟吗?”陈最问。   “不熟啊,今天第一次见,”孟羽纱说,“他临时跟来的。”   “追在鹿澄屁股后头要联系方式,”陈最不满地说道,“赶都赶不走,脸皮厚得要死。”   孟羽纱瞪大了眼,接着不知为何,竟笑了起来:“你很介意啊?”   陈最一愣,扭过头去:“你不觉得很过分吗?好好的跑过来骚扰我们的员工。”   “是挺烦的,我和我朋友说说,”孟羽纱笑眯眯走到他身旁,“不用担心,你比他可帅多了。”   陈最少见的尴尬起来:“跟我有什么关系……”   门又一次被打开,已经脱了斗篷只剩里面那件连体衫的鹿澄快步走了进来。   “你还好吧?”陈最问。   “那个人又来问我要联系方式,”鹿澄一脸凶恶,“我骂了他一顿!”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孟羽纱试探着问道:“怎么骂的?”   “我去厕所不小心在走廊撞见他,他非说我故意等他是想跟他交朋友,”鹿澄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了下来,“还说自己受欢迎,今天和他一起来的两个Omega都对他有好感。”   “放屁,”一旁的俞锐霄少见地骂了一句,“那是我妹妹和她闺蜜!人家都有对象的!”   “你到底是怎么骂的?”陈最对此十分关心。   “我说,你们这些Alpha自我感觉真良好。不骂你几句你还真的当我在害羞吗?”鹿澄说。   陈最笑了,继续问:“所以呢,你骂了什么?”   “没了呀,”鹿澄说,“就这个。说完我瞪了他一眼,就跑回来了。”   原来鹿澄所谓的“骂他”,具体内容就是“我要骂你”。   陈最心想,这不根本就没骂吗?   “不是我说啊,Alpha就是这副样子,”孟羽纱也不知想起了什么经历,附和起来,“你对他笑一下他就觉得自己有戏,稍微走得近一点他就默认你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手到擒来了。受不了。”   鹿澄点头:“嗯!对!受不了!”   他看来是被气得不轻了。   一旁俞锐霄忍不住抗议:“有事说事,别扩大打击面啊!”   “我就没见过觉得自己长得不帅的Alpha,”孟羽纱看向他,“你说,你觉得自己长得帅不帅?”   长得确实还挺不错的俞锐霄当即陷入了迟疑,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陈最保持了沉默。   他偷偷看了一眼依旧一脸苦大仇深的鹿澄,在心中暗自检讨了起来。   他确实因为和鹿澄相处融洽而默认自己充满希望。   原来这也是自我感觉良好的体现吗?   正文 是守株待兔   这一次的结束时间比昨天要早上一些。   曹哥又带着大家一起复盘总结经验,才开始没多久孟羽纱接了个电话出去了一趟,回来时手上拿着一张纸条。   “我觉得你不会想要,但姑且还是问一声吧,”孟羽纱捏着纸条在鹿澄面前晃了晃,“那个Alpha的联系方式。”   鹿澄毫不犹豫快速摇头。   孟羽纱一脸了然,把纸团吧团吧捏成一个球,抛进了垃圾桶。   “好球!”坐在不远处的陈最为她喝彩。   孟羽纱忍着笑看他一眼,没说什么,只是用胳膊肘轻轻地撞了撞身旁的鹿澄。鹿澄低着头,摸了摸鼻子。   前些天,他做了一件有些不厚道的、事后忏悔不已但又不禁暗爽的事情。   在孟羽纱误会他和陈最关系的那天,他原本是想要好好解释的。可面对孟羽纱“不是吧你们怎么看都像是在搞暧昧啊”的疑问时,他厚着脸皮点了头。   “差不多吧……但还没有正式在一起,”他当时涨红着脸告诉孟羽纱,“所以拜托了,暂时不要当我们俩的面说那些话,会很怪。”   说完心突突跳,孟羽纱看在眼里,只当他害羞,笑着表示自己一定配合。   在她看来,这两个人对彼此有着朦胧好感,却还没有捅破窗户纸,正在小心试探,未来有极大概率成为一对浓情蜜意小情侣。   鹿澄有点儿心虚,却又对这样的假设痴迷不已,并不讨厌孟羽纱别有深意的眼神。   可在陈最面前,他还是会怕穿帮引来尴尬,所以不敢多说。   “怎么会有这么没完没了的人,一点分寸都没有,”陈最在一旁嘀咕,“真是开了眼了。”   鹿澄也有几分难以理解。   他虽面相不友善,但从小到大,还是有过若干次被示好经历的。鹿澄在这方面很直接,会毫不掩饰地告诉对方“对不起我对你没感觉”。或许与他一贯的表情也有几分关系,绝大多数人都会很快放弃,并不拖泥带水。   像今天这样反复纠缠没完没了的,他也是第一次见。   唯一的可能性,是这Alpha自我感觉过度良好,默认了鹿澄那一脸排斥只是为了符合剧情人设,并非对他的真实态度。   想来被朋友特地叫出去的孟羽纱也是无语至极。   最让鹿澄不爽的是,那个Alpha居然敢说自己长得不比陈最差,这简直是对陈最莫大的侮辱。   不知陈最是不是也听到了那句极为荒唐的话,对那个Alpha表现得嫌弃至极,至今仍是一副心情不爽的模样。   这让鹿澄产生了几分同仇敌忾的错觉,还怪暖的。   “不想了,”他小声对陈最说,“反正以后也见不着。”   陈最看了看他,说道:“为了安抚你受伤的心灵,今天结束以后我请你吃点心吧。”   鹿澄刚要答应,很快想到了什么:“昨天你请我的,今天我请你吧!”   “不用,”陈最笑道,“说了是安慰你嘛。你下次再请我。”   这就是还有下次的意思了。   鹿澄愈发欢喜,点了点头:“好!”   .   两人趁着复盘讨论时大家吵吵嚷嚷,偷偷摸摸讨论了好一会儿结束以后去哪里吃什么,可惜最后却没能成行。   讨论结束,曹哥当场拍板,为了庆祝试营业圆满完成,也预祝正式营业一切顺利,请大家再去吃顿好的。   鹿澄和陈最在一片欢腾中默默对视了一眼。   比起免费的大餐,鹿澄更想和陈最两个人一同去随便吃点什么简单的东西,是不是陈最请客都无所谓。可说出来一定会显得很奇怪吧?   “那我们……?”陈最试探性地看着他。   “太好啦,”鹿澄说,“有大餐做补偿。”   陈最冲他笑着点了点头:“受了两天伤害,可得好好吃回本才行。”   .   这一回的饭店是曹哥特地提前预定好的,比上一回更正式价位也更高。   “我很怀疑老板到底能不能赚到钱,”孟羽纱在席间偷偷跟鹿澄咬耳朵,“排场那么大,日常开销也不少。那么大个场子,每天赚的门票钱都不一定抵得上租金。”   鹿澄想起了当初陈最介绍他来打工时说的话,说道:“曹哥好像不靠这个挣钱,就是爱好。”   “太好了,”孟羽纱说,“就喜欢这种老板。”   “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呢,”坐在斜对面的俞锐霄问道,“笑得那么开心。”   “在说能遇上曹哥那么好的老板真是我们的幸运,”孟羽纱说,“又大方又会体恤人,还长得一表人才!鼓掌!”   说完用力地拍起了手。   “每次哄我给你们买下午茶都这套,”曹哥摆手,“我已经有抵抗力了。”   陈最举起面前的杯子:“有曹哥这么好的领头人,我们密室前途无量!来我以茶代酒,敬曹哥一杯!”   说完,他仰头喝了一口。   俞锐霄看着他杯子里的椰奶,笑着吐槽:“你这是以奶代酒吧!”   “多大的人还喝奶,”孟羽纱一同起哄,“陈最羞羞!”   “我这不是没办法,回去还得开车呢,”陈最说着看向了搭便车的鹿澄,“鹿澄你说是不是?”   鹿澄自然是点头附和。   他杯子里的和上次一样,是红酒加雪碧。他有一点点喜欢葡萄酒的果香,混上雪碧以后甜甜凉凉的带气泡,就像在喝果味汽水。   “那你就把车停在这儿呗,”俞锐霄说,“打车回去,曹哥给你报销!”   曹哥一愣,也不好拒绝,只能笑着点头:“行,没问题!”   “你看看你们,一个比一个败家,”陈最摇头,“我们曹哥还没开始赚钱呢,你们就可劲儿给他花。”   “你这人格局不行,”俞锐霄说,“千金散尽还复来懂不懂?”   曹哥终于忍不住:“敢情散的不是你的钱就这么潇洒啊?”   “怎么会,”俞锐霄喝了点酒,变得有些多话,“重点在后面的‘还复来’嘛。我们密室剧本精良演出专业设备先进,肯定会大受欢迎。”   “借你吉言,”曹哥说着,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了一直安静看戏的鹿澄,“对了,小鹿你不是会算命吗,不如来帮我们算一把嘛!”   正捧着饮料杯的鹿澄当即睁大了眼睛,愣了几秒后才说道:“我……我很业余的。而且也没有带工具。”   孟羽纱和俞锐霄还是第一次听说,十分感兴趣。   “你会这一手?还有工具?”孟羽纱问,“是怎么算的?”   “是占卜,”鹿澄介绍,“用抽卡的形式。你知道白百卡吗?”   孟羽纱一脸了然:“我听说过!是传说中了不起的大贤者创造的,有经验的人算会非常准!”   “我只是初学者,”鹿澄说,“不太熟练的。”   “没事啊,算算嘛,”曹哥说,“就算‘寂静之夏’能不能收获成功。”   “好,”鹿澄点头,“那我下次把卡带来吧。”   “我也要!我也要!”孟羽纱表现积极,“到时候也给我算一算吧!”   “嗯,好啊,”鹿澄说,“但我不保证准的。”   “怎么会呢,你可是了不起的占卜师大人啊。”俞锐霄笑道。   “就是就是!”孟羽纱拍他的肩膀,“我相信你!”   鹿澄有点儿害羞,抓了抓头发。   等话题终于被转移,坐在他身旁的陈最说道:“我想起来了,你以前给我算过。”   他说着微微侧转过身看向鹿澄:“在大街上把我拦住,让我抽一张卡。”   鹿澄的面孔因为酒精而烫呼呼的,咬了一会儿嘴唇才反驳道:“不是我拦住你的。”   那天他在路边等着,陈最见到他以后主动便过来了。   “不是吗?”陈最好像已经记不清了。   “嗯,”鹿澄说,“我是……是……是守株待兔!”   陈最看了看他只剩一小半的饮料杯,说道:“守株待兔?”   鹿澄点头:“你自己过来的。”   “哦,这样啊,”陈最也点头,接着靠近了一些,刻意压低了语调,“老实交代,你的目的是什么?”   鹿澄一惊。   “干嘛特地来给我算命?”陈最问。   “因为……”鹿澄舔了舔嘴唇,“因为……”   他紧张起来,赶紧又喝了一大口饮料,肚子因为饮料中的气体变得胀鼓鼓的。   “快说!”陈最故意凶他。   “我……”鹿澄低下头去,“我的信里有写啊。”   因为我很关心你,知道你那段时间不开心,想要来开导你,让你变得快乐一点。   这些,在第一次主动靠近陈最时,他就已经勇敢地表达过了。   陈最当初以委婉的方式拒绝了他的好感,现在又与他交朋友,是默认着他也放弃那些情绪和期待了吗?   鹿澄有些难受,垂下了视线。   “呃……”陈最犹豫了几秒,问道,“你给我的那张牌,也是同样的含义?”   鹿澄记得,自己在冲动之下送了他象征爱情的玫瑰卡牌。   既然陈最现在还只想和他做朋友,那此时此刻,还是不要再去强调为好了吧。   鹿澄抿了一下嘴唇,摇了摇头:“那个不作数了,你忘了吧。”   陈最闻言,果然松了口气:“太好了。”   正文 酸甜味   鹿澄平时很少喝酒,酒量普通。   因为掺了大量的雪碧,最终他喝下肚的红酒至多不过半杯。可走出饭店时,他的面颊依旧热乎乎的,不用照镜子也知道,一定红得吓人。   “像个猴子屁股!”同样喝了不少的孟羽纱嘲笑他。   鹿澄用手捂住了发着烫的皮肤,见陈最向自己看过来,干脆低下头去,把整个脑袋埋了起来。   现在自己的样子一定很傻,不想给陈最看见。   “你还好吧?”陈最走到他身旁,轻声问道。   鹿澄往前走,却不看前面路,一直低着头:“嗯。”   “晕不晕?”陈最又问。   鹿澄摇头,可做这个动作的同时,他的脑袋里仿佛有一锅浆糊在跟着他的动作晃荡。   见他一副迷迷糊糊的模样,陈最不禁担忧:“这样回去有点危险。”   他毕竟开的是摩托,万一在后座睡着,会有掉落的风险。   “要不,我自己回去吧,”鹿澄说,“你先走好了,我去坐车。”   陈最闻言发出了无奈的笑声:“怎么可能丢下你啊。”   在他俩小声说话的同时,众人已经纷纷道别,各自散开了。   鹿澄依旧捂着脸,抬起头看向陈最。   “快把手拿开,”陈最同他开玩笑,“这样不散热,得捂坏了。”   鹿澄运转不畅的大脑终于意识到自己此刻的动作显得很愚蠢,赶紧放下了手。   “反正取车也要走一段路,”陈最说,“你陪我一起过去吧,正好吹吹风。”   鹿澄点头:“好。”   这家饭店在距离密室逃脱大约步行十五分钟的位置。   因为近,大家是结伴走着过来的,陈最也没有特地骑车,他的车此刻依旧放在密室逃过楼下的停车库里。   来时两人商量的是,回去的时候陈最独自过来取车,再开到饭店门口接他。   但鹿澄本就更想和陈最一同走回去。   他喜欢努力追着陈最的步伐,和陈最并肩而行的感觉。   应该是为了照顾他,陈最的步子极为悠闲,仿佛散步一般。鹿澄虽有些晕乎,也能轻松地跟上。   已经是夏天,白日气温逐渐升高,入了夜,晚风吹在因为酒精而燥热的皮肤上依旧能给人带来几分凉爽。   鹿澄因为舒适不由得眯起了眼,发出长长的舒气声。   “心情不错嘛?”陈最问道。   “吃了好吃的,风吹着很舒服,”鹿澄说,“都很开心啊。”   而且,还和你走在一起。   刚才陈最因为他说“不算了”而松了口气时,他一度很难过。那之后,他安抚自己,放平心态,不要着急。   他们真正变得熟悉起来不过才几个礼拜,和过去整整三年的时间相比,实在太短暂了。而他现在所拥有的,已经是当初不曾想过的幸福。   他正在夏夜的晚风中,和他最喜欢的陈最一同散步。   多好呀!   “也是,”陈最笑着感慨,“要是我请你,肯定吃不起那么好的。”   鹿澄仰头看他:“那你还请吗?”   这话让陈最愣了一下。   “不请了吗?”鹿澄问。   陈最很快意识到他此刻醉醺醺的,笑了起来:“请,当然请。你想什么时候?”   “现在吧!”鹿澄说。   “你还吃的下?”陈最惊讶。   鹿澄一副晕晕乎乎的样子,四下张望了一圈,伸手指了指:“那个!”   他指的是一个卖糖葫芦的路边小摊。   小摊上展示的糖葫芦品种丰富,被晶莹糖外壳包裹着的不只有最普通的山楂,还有各类水果,最显眼处甚至还插着一根玉米。   “饭后水果。”鹿澄说。   陈最笑意愈发明显,抬头向前示意了一下:“走!”   这水果糖葫芦外形精致漂亮,价格也不便宜。鹿澄挑了一串,上面有三个草莓两片猕猴桃,付款时发现要二十五块钱。   “真不划算!”鹿澄惊讶,“要不算了,吃别的。”   摆摊的Beta姑娘笑道:“啊哟,那么体贴呀,那你的Alpha更应该请你了。”   她说完看向陈最:“是不是啊?”   鹿澄正要解释,却见陈最点了点头:“确实。”   于是他默默低下头去,咬了一口裹着糖的草莓。   两人又往前走了会儿,鹿澄才回过神来,问道:“你不吃吗?”   “我……”陈最说,“我吃得太饱了,水果也吃不下。”   鹿澄看着他:“挺好吃的。要不我们回去,我也请你吃一串吧?”   “不用,”陈最飞快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嘴角,“糖,粘着了。”   鹿澄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果然有一小片黏糊糊的糖屑。   陈最侧头看他。   “挺好吃的,”鹿澄说,“不过……一串好像确实有点多了。”   三颗草莓和两片猕猴桃量不大,可加上脆脆的糖外壳,吃下肚有一种饱实感。   陈最闻言并没有立刻回话。   他安静地看着鹿澄又吃了一片裹着糖的猕猴桃片,然后小声说道:“要不你分我一点吧。”   鹿澄又一次抬起头看向他,眨了眨眼。   陈最看着他手里那串糖葫芦:“这个草莓,分我?”   鹿澄低头看了看。   这一串上的三个草莓和两片猕猴桃是依次排列的,吃掉了一颗草莓和一片猕猴桃后,现在排在最上面的,是位于中间的一颗大草莓。   那草莓他还没有吃,方才也没碰到过,应该是干净的吧。   “喏。”他把手里的糖葫芦举了起来。   陈最微微俯身靠近时,视线并没有看向那颗草莓,而是落在鹿澄的脸上。   微微垂下的视线,让他的睫毛显得格外得长。   当陈最用牙轻轻地咬住那颗草莓,草莓外层包裹着的糖浆外壳发出细微的碎裂声响。这声响伴随着轻微的触感顺着竹签传递到鹿澄的手上,他后知后觉,终于回过神来,心头涌上了一阵强烈的羞涩。   陈最顺着竹签咬下了草莓,把头扭向了另一侧。   鹿澄收回手,愣愣地盯着自己手中的竹签看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要不要再试试猕猴桃?猕猴桃也很好吃!”   “不用,”陈最咬着草莓,说话声音含含糊糊的,“你吃吧。”   鹿澄低下头,在猕猴桃片上咬了一口。里面的猕猴桃凉凉的,微微有些酸,外面裹着的糖壳子又甜又脆。所有风味糅合在一起,变得与他此刻的心情如此相似。   .   他们走得慢悠悠,等终于到停车库,那串冰糖葫芦早就吃完了。路上暂时没看到垃圾桶,鹿澄手里拿着剩下的竹签子晃来晃去。   正要往车库里走,他兜里的手机振了一下。   拿出来一看,是方才分别没多久的俞锐霄给他发来了消息。   俞锐霄在消息里问他,能不能也帮自己算一算,还说希望他能保密,别告诉其他人。   鹿澄手小,又偏偏买了特大号屏的手机,单手打字很累,于是把竹签子交给陈最,让他替自己拿一会儿。   他低着头一边打字一边走,一旁的陈最提醒他:“小心脚下。”   停车库在地下,他喝了酒还带着点晕乎,边看手机边走楼梯,怪危险的。   眼看手机信号格数骤减,鹿澄停下了脚步,说道:“我在上面等你吧?”   陈最看了他一眼,问道:“谁啊?”   “什么谁?”鹿澄愣愣的。   “谁跟你发消息,那么急着回?”陈最问。   鹿澄现在脑袋不清楚,没法儿同时做两件事,打着字愣了会儿才抬起头:“俞锐霄。”   陈最转了转手里的竹签子。   鹿澄回过身伸手指了指路口:“我先上去等你!”   .   陈最骑着摩托车出来的时候,竹签子已经被他处理掉了。   当他把头盔递给鹿澄,鹿澄才刚发完消息。   “他跟你说什么事啊?”陈最在他戴头盔时问道。   鹿澄戴好了头盔仰起头看他:“谁啊?”   陈最一脸担忧:“你确定你没事?要不我们再散会儿步,你多醒一会儿。”   鹿澄本想说自己已经没事了,还没开口,又意识到这好像是一个能和陈最多待一会儿的好机会,于是陷入了迟疑。   陈最笑着摇了摇头,把车停在了路边,伸手摘下了他的头盔后又让他侧着身坐在摩托后座上,自己站在一旁看着。   “我不晕,”鹿澄告诉他,“就是脑子转得有点慢。”   “看出来了。”陈最说。   “是不是影响你回家了?”鹿澄问。   “不影响,我回去也没什么事,明天又休息,”陈最说,“站在这儿吹吹风跟你聊会儿天挺好的。”   鹿澄问道:“跟我聊天有意思吗?”   陈最仿佛为了躲避他视线一般扭头看向了不远处的马路,非常轻的应了一声:“嗯。”   鹿澄很欣慰地点了点头:“我身边的朋友大多数都是Omega,我以前和Alpha都不是很聊得来。”   陈最半依在摩托车上,依旧不看他,就这么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俞锐霄究竟找你什么事?”   鹿澄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老实回答。   俞锐霄有一点点身为Alpha的包袱,想找他占卜,又怕被别人知道了会嘲笑,所以特地拜托他不要说出去。鹿澄方才已经答应了,现在立刻就出卖他,未免太不仗义了。   见他迟疑,陈最终于回身看他:“怎么了?”   “没什么。”鹿澄决定先当一个守信用的人。他把抱在怀里的头盔戴到了头上,然后说道:“我好多了,我们出发吧!”   正文 很不爽欸!   全员在家休息了一天后,“寂静之夏”密室逃脱终于引来了第一次的正式营业。   就和绝大多数密室一样,他们采用的是预约制,每天只接待两波玩家,每一波四到六个人。人少的可以按照人数购票和陌生人组队,若能一口气凑满六个人也可以直接按照批次购票。   曹哥在各个渠道做了不少宣传,还没开张,第一周已经快要预约满了。   第一批正式客人是五个初入社会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很活泼也很有礼貌。经过试营业后的一系列微调,整个游戏安排变得更科学合理,过程顺风顺水,可以说是宾主尽欢。   通关后,他们意犹未尽,拉着几位主演在场景前合影留念。   见鹿澄合照时依旧一脸严肃,客人以为他还沉浸在角色中,拜托他笑一笑,活泼一点。鹿澄没法子,最终凶巴巴地举起两条手臂,在脑袋上比了个大大的爱心。   客人离开以后,大家心中都有几分兴奋,回休息室的途中聊个不停。   “希望接下来每一场都能这么顺利!”孟羽纱双手合十祈愿。   刚进休息室,曹哥风风火火赶了过来。一通祝贺外加鼓励以后,他问鹿澄:“你那个什么卡,带了吗?”   他还挺当回事儿的。好在鹿澄答应时虽然迷糊着,但酒醒后依然记着这一茬。   当他把寄存在柜子里的白百卡拿出来,众人已经在休息室的桌边围成了一个圈。   不管心里有几分信,人民群众对聚众搞迷信这件事总是充满热情的。   为表郑重,鹿澄特地去洗了手之后才把牌从布袋里掏出来。在场除了陈最,大家都是第一次看到他那套卡牌的实物,纷纷为其精美赞叹不已,心理上的信任猛烈增加。   “这挺贵的吧?”孟羽纱感叹。   “还好吧……”鹿澄说着,偷偷地看了陈最一眼。   他买这套卡牌时,正处于试图接近陈最满怀雄心壮志却有劲儿没处使的阶段,属于冲动消费。以他的生活费水平而言,确实是不便宜的。   他忽然意识到,当初占卜的结果,好像是灵验的。   在经历一番波折后,他确实和陈最走近了许多,这已是他过去不敢奢望的距离。   难道之前是错怪白百卡了?   有了这样的念头后,鹿澄切牌的动作都变得认真了起来。   见他表情比平日更加凝重且一言不发,现场气氛也被带动得庄重起来。   洗完牌后,鹿澄把卡在曹哥面前排成了一个长长的扇形:“认真想着你要占卜的内容,抽两张。”   曹哥一脸严肃地抬起手,一旁陈最嘀咕起来:“两张?那为什么我当初只抽了一张?”   因为两张卡推算出的结果会更系统全面一些,但当时的他还是初学者,所以只能先从最简单笼统的一张卡开始练习。   鹿澄还没解释,陈最被一旁的孟羽纱打了一下。   “不要插嘴!”孟羽纱呵斥他。   陈最撇了下嘴,不吭声了。   曹老板郑重地抽取了两张,翻转过后放在了桌上。   那两张卡牌第一张上画着成片的花花草草,第二张上画着从火山口涌出的大片岩浆。   大家看清卡面内容后都摸不着头脑,整齐划一地看向了鹿澄。   鹿澄已经有一阵子没碰白百卡了,当初花了好大劲儿才记住的卡面释义已经在脑子里变得模模糊糊。他一边努力回忆一边讲解,说得磕磕巴巴。   “这张卡牌的名字是春天,顾名思义,代表着新生和希望。这一张的名字是火山,代表着、代表着……呃……”   “是不好的含义吗?”曹哥怪紧张的。   “不是。”鹿澄摇头。   这张卡牌在不同的语境下有不同的理解方式,他得想一想。   “春天肯定是好的含义吧?”孟羽纱问。   “嗯,”鹿澄点头,接着又用手指点了点火山,“这张应该也是好的,在这里应该是厚积薄发。”   曹哥闻言,立刻拍了下桌子:“对!准!为了这间密室我准备了很久!”   鹿澄放下心来,继续解释道:“所以这两张卡的意思就是,因为经过了充分的准备,长时间的酝酿,当这股热情喷涌出来,带来的能量将会为你迎来无限生机。”   顿时曹哥的整张脸都放出了光彩:“这是上上签了呀!”   “嗯,是非常好的!”鹿澄用力点头,“我们密室前途无量,一定会大获成功!”   不只曹哥,所有人都很高兴。   孟羽纱兴冲冲地问道:“到我了到我了,说好给我也算的!”   鹿澄点了点头,把卡重新收集起来,问道:“你要算什么呢?”   “我明年就要毕业了,帮我算算能不能找到满意的工作。”孟羽纱说。   本以为她会想算恋爱运,没想到竟是如此正经严肃的内容。   鹿澄点了点头,开始洗牌。   “这不怕啊,到时候如果找不到合心意的,跟着我干不就得了。”曹哥拍胸脯。   “我总不能一直在密室逃脱里工作吧!”孟羽纱说。   “为什么不能,”陈最说,“工作不分高低贵贱,你不能搞歧视。”   “让你毕业以后一直在密室逃脱里打工你干不干?”孟羽纱问。   陈最很果断:“不干。”   “你们够了啊,”曹哥说,“这只是我副业,我就开一个暑假。我还有正经产业的。”   “真的呀,做什么的,什么方向,什么待遇,什么要求?”孟羽纱兴冲冲问。   鹿澄犹豫地问道:“那还要算吗?”   “你还是给她算算吧,”曹哥说,“我才想起来我连她学什么的都不知道。”   “就知道是唬我的,”孟羽纱看向鹿澄,“拜托占卜师大人啦!”   最终得出的结果,比方才要差了一点,但也不算太坏。   孟羽纱抽到的两张卡片组合起来,含义是过程中会遇到一些波折,或许会令她灰心丧气,但只要坚持下去,最终一定会有所收获。   “可能是死活找不到工作最后投奔曹哥的意思。”陈最说。   “你好烦你闭嘴!”孟羽纱恨不得殴打他。   曹哥皱眉:“怎么感觉你们很嫌弃我?”   众人一番笑闹,俞锐霄没怎么参与。他全程安静地看着,待鹿澄再次把卡牌收拾好,他开始疯狂眼神暗示。   鹿澄很快察觉到了,也看了回去。   既然他不想声张,大家都在,也不好当面询问。鹿澄只能微微扬起眉毛向他进行示意。   俞锐霄读懂了他所传递的信息,抬起手来假装抹脸半遮住了下巴,用只有鹿澄能看清口型的角度比划了一下。   他在说的好像是:吃完午饭。   鹿澄点了点头,把卡牌重新收进了布袋子里。一回头,发现陈最正看着他。   “你也要算吗?”鹿澄问。   陈最视线在他和俞锐霄之间过了一遍,摇了摇头:“不用。”   鹿澄微微有些失落。   曹哥站起身来:“不早了,我去看看午饭送到了没。”   .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适应,鹿澄中午时的胃口好了很多,可又因为陈最变相让他养成了坏习惯,所以他还是吃得不多。   把盒饭里的炒菌菇和油麦菜配着米饭吃了大半后,他把两个红烧翅中分给了陈最与俞锐霄,接着便收拾起来。   俞锐霄平日里吃饭总是慢条斯理,今天却有些有些急迫,三下五除二便囫囵吞枣般把餐食消灭了大半,引来了孟羽纱的质疑。   “你干嘛呀,有急事儿吗?”她问。   “早饭没事,午饭又迟到,饿的。”俞锐霄说。   鹿澄回头看他,他冲着鹿澄挤了挤眼。   等鹿澄跑出去丢饭盒,很快,他也跟了出来。   “趁现在,”俞锐霄压低了声音对他说,“我们找个没人的房间吧?”   “我得先去洗个手,”鹿澄说,“卡也还在里面。”   “行,我在这儿等你。”俞锐霄点头。   鹿澄洗完手回来,发现俞锐霄确实还在原地,但已经不是独自一人了。陈最正和他站在一块儿,同他聊天。   见他回来,俞锐霄又同他使眼色。   鹿澄点了点头,先跑回房间去拿卡牌。   下午还有一场,所以他们身上依旧穿着演出服装。鹿澄的服装没有口袋,他拿了卡牌后只能夹在胳膊下,再用斗篷把身体遮住。   出了房间,俞锐霄还在和陈最聊天。   看到鹿澄出来,俞锐霄立刻对陈最说道:“先不说了,我去个厕所。”   “哦,我也去。”陈最说着往前一步,“走吧?”   鹿澄站在原地,眨巴着眼看着他们。   俞锐霄尴尬地和陈最并肩走向了厕所,一步三回头,用口型对着鹿澄比划:等我!   鹿澄夹着牌,点了点头。   五分钟后,两个Alpha回来了,鹿澄还傻乎乎站在原地。   “我想起来有点东西要拿,”俞锐霄在中途停了下来,“你先回去吧。”   陈最点了点头,独自往休息室的方向走去。   正当鹿澄想要跑去与俞锐霄会合,却见陈最对他招了招手。   “过来,”陈最看着他,“跟我一起回去。”   见鹿澄犹豫,他居高临下看着鹿澄的脸,问道:“怎么,你也有东西要拿?”   正文 玫瑰,又是玫瑰   鹿澄本就不是擅长撒谎的类型,尤其面对陈最,他总是不如平日聪明。   往日陈最看向他时,眼神中总是带着三分笑意,加上一贯的阳光爽朗,显得温柔又友好。   但此刻,鹿澄隐约意识到,陈最的模样和往常不太一样。陈最的表情并不算很严肃,更谈不上凶,却让鹿澄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变得不安起来。   “怎么不说话?”陈最在问话的同时向他的方向走了小半步。   “我……”鹿澄陷入了犹豫,把求救的视线投向了俞锐霄。   俞锐霄还是很仗义的,眼见鹿澄为了替他隐瞒陷入无措,短暂思考过后,立刻走了过来。   “我找他问个事儿,”俞锐霄拉住了鹿澄的上臂,对陈最笑着说道,“很快的,十分钟,不会耽误下午的场次。”   他说完,也不等陈最回应,便拉着鹿澄往走道的另一侧走去。   鹿澄乖乖地跟着他,却又忍不住回头看。陈最始终站在原地,半侧转着身看向他们。   随着他们的距离逐渐拉远,鹿澄发现陈最的眉头似乎蹙了起来。   还来不及确认那点细微的表情变化是否看花眼,他便被俞锐霄拉进了一旁的房间里。   密室逃脱最不缺的当然是各种大大小小的房间了。趁着现在没有客人,俞锐霄就近找了一个灯光合适又有地方摆放卡牌的小房间,接着赶紧关上了门。   “不好意思啊,害你尴尬了,”俞锐霄说,“他要是有误会,不高兴了,你实话跟他说也行,只要他保证千万别说出去。可不能因为我影响到你们的感情,对吧?”   这话听着,着实透着几分古怪。   刚才确实是怪尴尬的,但好像也没什么值得陈最地方生气的地方吧?影响感情什么的,说得好像他和陈最之间有什么似的。   看来,他和孟羽纱一样,以为自己和陈最关系匪浅。   关于这类误解,鹿澄出于私心,从来不解释。   他摇了摇头,把卡牌从胳膊下拿了出来,问道:“你要算什么呢?”   这厚厚的一摞卡挺重的,夹得久了他胳膊都酸了。俞锐霄舔了舔嘴唇,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替他从角落里搬来了摆放卡牌的小桌子。   “……很难以启齿呀?”鹿澄问。   真奇怪,是什么涉及到隐私的问题,才让他如此遮遮掩掩吗?   “也不是,”俞锐霄略显羞涩地笑了笑,“只是不太好意思。”   鹿澄福至心灵,抬起手,竖起一根手指:“是感情烦恼吧!”   俞锐霄冲他笑了下。   “没关系的,我不说出去,”鹿澄说,“但是你得把问题说的稍微具体一点,这样得出的结论会更有针对性。”   “是这样的,”俞锐霄说话的时候视线落在桌面的卡牌上,神色腼腆,“我最近有一个比较在意的对象,但是不知道对方是怎么看待我的。”   人难免会有些八卦心理。鹿澄点了点头,试着追问道:“是最近认识的吗?”   俞锐霄犹豫过后点了点头。   鹿澄偷偷地开始推理起来。首先排除自己。毕竟,俞锐霄已经误认了他和陈最的关系,还担心会破坏他俩的感情。   所以陈最的可能性也很低。而且,这两个男生虽然日常相处挺融洽,但毕竟都是Alpha。   曹哥更不可能了。他虽然是个Beta,可是早就提过自己已婚,与爱人感情和睦。   密室逃脱的其他工作人员也不无可能,但鹿澄心中还是倾向于最大的那个的嫌疑对象。   “……是羽纱吗?”鹿澄问。   俞锐霄明显的僵了一下,然后问道:“一定要那么具体才能算吗?”   “也不是,”鹿澄低头切起了牌,“我随便问一下,你不说也没关系的。总之,你要占卜的内容就是,这个你在意的人对你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对吗?”   “对,还有……我们之间能不能有所以发展,”俞锐霄问,“可以这样一起算吗?”   “这两个问题是有逻辑关系的,应该可以吧,”鹿澄洗完了牌,在他面前依次摊开,“抽两张。”   俞锐霄有些紧张,思考过后,选择了所有卡牌里的第一张和最后一张。   鹿澄翻开第一张,看清卡面上的图案后,立刻露出了笑容:“这张卡叫玫瑰。”   任何人都能从卡面上的图案和这张卡的名字猜到它所寓意的内容。   俞锐霄的表情不禁出了一些欣喜。   在他期待的眼神下,鹿澄翻开了第二张卡。   当这张卡的上的图案出现在两人的视线中,俞锐霄很快发出了惊讶的声音:“又是玫瑰?”   他说着看向鹿澄:“原来会有重复的卡牌啊?两张玫瑰代表着什么呢?”   鹿澄已经彻底陷入了呆滞。   两张玫瑰,代表着他这套牌有点问题。   见他愣着一声不吭,俞锐霄逐渐不安起来。   “……难道抽到两张就是相反的含义了?”   “不是,”鹿澄摇头,“不应该有两张的。”   俞锐霄也愣住。   “每张卡都是唯一的,”鹿澄解释,“我这套牌好像不太对。”   一套卡那么多张,若非像眼下这样同时抽到了两张一模一样,是很难发现牌面有的问题。   他当初送过一张玫瑰给陈最,之后又单独补了一张。正常情况下,这套卡里依旧只会有一张玫瑰。此刻会出现两张,难道是因为这套卡牌买来的时候就有瑕疵,玫瑰卡是重复的?但卡牌的总数没有变,可见一定缺了某一张。   这样算起来,此刻俞锐霄真正抽到的,应该是那缺掉的一张。   当他把这个结论告诉俞锐霄,俞锐霄当即问道:“那缺的是哪一张呢?”   “……不知道。”鹿澄说。   这并不像扑克牌,稍微花上一点时间,就能根据数字和花色立刻整理出缺漏的牌面。鹿澄的记忆力只是普通人水平,要弄清究竟少了哪一张,恐怕得对照着所有卡牌名再借助纸笔慢慢排除了。   “要不你再抽一次吧?”鹿澄提议。   “那还准吗?”俞锐霄问。   鹿澄不好意思告诉他,本来也不见得能有多准。   或许是舍不得已经抽到的那张玫瑰,在众人面前表现得很淡定的俞锐霄此刻显得很迷信。   “你总要查一下到底少了哪一张吧?”他说,“等确认以后再告诉我不就好了。”   这也是个办法。鹿澄点了点头,开始整理起来:“好吧!那今天就先到这里。”   “这张玫瑰应该是正面含义的吧?”俞锐霄拿起其中一张期待地问道问道。   “嗯,”鹿澄抬起头来,很高兴地告诉他,“这张卡代表着炙热的爱。在感情相关的问题上,出现这张卡,象征着永恒的誓言与最终的结合。”   俞锐霄顿时有些惊了。他握着那张玫瑰,低头愣愣看着,随着表情逐渐从惊讶转为笑意,他原本白皙的面颊也染上了几分暖色。   “这张卡,可以给我吗?”他问,“你正好多一张,我出钱也可以。”   同样的卡留着也没用,鹿澄点了点头:“好啊,那你拿去呗。”   他的心中暗想着,要是自己的占卜真的灵验就好啦。他很喜欢这两位同事,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相处时非常愉快。若他俩真能走到一块,鹿澄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整个占卜过程很快就结束了。   鹿澄收拾完毕,和俞锐霄一同走出了房间。   才往前走了没几步,又一次在走廊上与陈最撞了个正着。   陈最原本正靠在墙上低着头玩手机,听见动静后当即抬起头来。   鹿澄此刻的心情有点小激动。他热切地看向陈最,陈最却收回视线,再次低头看向了自己的手机。   他很想找个人分享方才的经历。俞锐霄说,如果陈最想知道,在保证不外传的前提下可以告诉他。好期待呀,陈最赶紧来问问吧,鹿澄想。   只可惜,陈最对他俩的出现毫无反应。   他们很快走到了陈最身旁,鹿澄正想停下脚步与俞锐霄暂时道别,陈最幽幽开口。   “你手上拿着什么?”他问。   顺着他的视线,鹿澄看到的是俞锐霄拿着玫瑰卡的手。   俞锐霄下意识把卡拿起来看了一眼,接着很快收进了长袍内。他冲着陈最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   看得出来,他此刻的心情依旧无比愉快,面颊上的烧也还没完全退下去。   陈最一脸狐疑上下打量他。   “我先过去了,”俞锐霄回头看向鹿澄,“跟你说的事可不要忘记。”   “嗯!”鹿澄用力点头。   待他走远,陈最终于看向了鹿澄。   鹿澄心情很好,仰着脑袋看他,思考要怎么告诉他来龙去脉。   陈最微微眯起了眼:“你好像很开心嘛?”   鹿澄闻言更高兴了,简直可以用惊喜形容。   陈最的语调并不确定,但仅仅只是询问,也意味着捕捉到了一丝他的情绪。   “你怎么看出来的?”鹿澄期待地问。   “看不出来,”陈最扭过头去,“瞎猜。”   不太对劲。   陈最的情绪要比他更外露。沉浸在快乐中的鹿澄猛然意识到,面前的这个Alpha,心情似乎很不明媚。   正文 疑人偷斧   鹿澄不明所以。   今天的陈最有点怪怪的。难道真的是因为自己和俞锐霄有了“小秘密”却不告诉他,在闹情绪?   鹿澄为这样的猜想感到滑稽。这种可能性实在是太低了,陈最实在不像是个如此敏感细腻的人。更何况,虽说他俩最近走得确实比较近,但也没有亲近到默认彼此之间毫无保留的地步。   平心而论,鹿澄知道自己并不是个道德完人。哪怕俞锐霄没有说过可以告知,陈最若是真不高兴了非要知道,他也是会说的。   过去,他曾有过对一些神奇八卦小道过分惊讶实在憋不住偷偷告诉最亲近朋友的经历。说完当然还得强调一下,千万别再说出去。   “你是想知道我们刚才说了什么吗?”鹿澄试探着问道。   “没有啊,”陈最说着,转身往休息室的方向走去,“我又不是这么八卦的人。”   鹿澄心中竟有些失落。   本来还觉得陈最的表现有点像在吃醋,果然是自己想太多了。   他默默跟在陈最身后走了几步,又听见了陈最的声音。   “你不是说不擅长跟Alpha相处吗?”   鹿澄仰起头来看向陈最的后脑勺,傻傻地应了一句:“什么?”   “你们什么时候变得那么要好了?”陈最说。   好奇怪呀。这些话完全可以理解为闲话家常,可鹿澄却隐约从里面读到了一些别的味道。   他试探着又问了一次:“你真的不是想知道吗?”   他在问话的同时加快了脚步,追到了陈最的身旁,仰头看向陈最的侧脸。只可惜还没来得及看清表情,陈最就向着另一侧扭过了头。   “瞎想什么呢?”陈最说,“我随口问问的。”   鹿澄遗憾地低下头。   两人又往前走了几步,休息室近在咫尺了。   “怎么,你很想找人说吗?”陈最停下脚步低头看他,“你非要说的话,那我就听一下呗。”   鹿澄立刻兴奋地看了回去,用力点头:“好啊好啊!”   陈最脸上露出了一丝明显的惊讶:“……可以随便说啊?”   “咳咳,”鹿澄清了清嗓子,仰着头踮起脚来,努力靠近陈最的耳朵,压低了声音说道:“可以告诉你,但你要答应我不要告诉别人。”   陈最为了配合他,稍稍向前倾了身,待他说完后,两人在一个近得过分距离对视了几秒,陈最点了点头。   “哦,行吧。”他说。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不远处传来了曹哥的声音,“都准备准备,今天午饭有点晚了,下一批的客人刚才联系我说马上就要到,大家争取十分钟之内到位行吗?”   两人慌忙分开,各自点头。   鹿澄在脸红心跳着走进休息室后,才忽然意识到,他和陈最又没做什么偷偷摸摸的事,这是在走廊上说话,到底为什么要那么不好意思呀?   他偷偷看向陈最。陈最背对着他,无所事事的晃着胳膊,像是在舒展筋骨。他脑袋后面那一束长长的接发因为他的动作轻微地左右甩动。   配合他挺拔的身姿和利落的动作,落在鹿澄眼里,哪怕只是一个背影,也透着潇洒。   鹿澄偷偷想着,曹哥的审美还是挺不错的,这接发可真适合陈最。   .   下午的场次出了一些小麻烦。   这一批的客人们在解救贤者的场景被困住了,超过半个小时依旧找不到出路,逐渐失去了耐心。其中有两个Alpha说的话变得有些不好听,还试图对个别道具和场景布置使用暴力。   那个房间负责引导他们的是俞锐霄。   面对各种无理言论和粗鲁举动,他都表现得极为温和淡定,全程耐心劝导,悉心指引,最终通过他不懈地暗示,终于让客人们顺利解开谜题通过了房间。   客人们彻底通关后,在留言本里对他进行了极高的评价,夸他脾气好有耐心,仿佛就是一个真正的贤者在与他们对话。   “你真的好有涵养啊,”鹿澄在结束后感慨,“如果是我心里肯定已经烦的不行了。”   俞锐霄笑道:“哪有这么夸张,是恰好遇上今天心情好。”   鹿澄正想问他什么事那么开心,却见俞锐霄微微挑了下眉,做了一个“你懂的”表情。   鹿澄心中当下了然。   中午的占卜结果给俞锐霄带来了无限喜悦,整个人都变得宁静祥和,没脾气了。   “你们干嘛呀?挤眉弄眼的,”一旁的孟羽纱好奇,“在交流什么小秘密呢?”   俞锐霄显而易见的紧张了一下,对她摆了摆手:“哪有啊,不就随便聊两句。”   他说完,便提着东西进了Alpha专用的更衣间。   陈最看了他一眼,也跟了进去。   留下孟羽纱一脸狐疑。   鹿澄看着她,心里默默想着,你知道吗,俞锐霄好像喜欢你,而且是挺认真的那种喜欢。要是你也喜欢他就好了。   .   陈最走进更衣室的时候,俞锐霄刚脱下外套长袍,正在整理。   他明显心情非常不错,把长袍挂上衣架时嘴里还在轻轻地哼着歌。听见背后开门声响,他头也不回地打了声招呼:“你也来啦?”   “嗯。”陈最打开自己的柜子,低头解腰带。   身旁又传来了俞锐霄明显透着愉悦的轻哼声。   “……到底什么事儿那么开心啊?”陈最问。   俞锐霄看向他:“啊?鹿澄没有告诉你吗?”   陈最没应声。   他同俞锐霄一贯相处愉快,此刻却觉得面前这张斯斯文文的脸显得很欠揍。   “没什么,”俞锐霄继续说道,“他应该也是觉得跟你没什么关系才没说。”   俞锐霄的语调依旧平和,还带着笑意,可听在陈最耳朵里,却扎得很。   陈最干笑了两声:“你们在谋划什么呢?那么神秘。”   “怎么啦,”俞锐霄伸手在他背上拍了一下,“Alpha也这么八卦?”   “你这句话有性别歧视的嫌疑,”陈最说,“算了,我也只是随口问问。”   不说就不说呗,有什么稀罕的,反正鹿澄已经答应了会告诉他。   这么看来,比起俞锐霄,鹿澄还是更偏向他。   他看上的小松鼠虽然还是野生的,但至少是与他最亲近的。   前提是,待会儿听到的“秘密”不是这两个家伙已经暗通款曲互诉衷肠。   .   换好便服后,他与鹿澄又像往常那样,结伴一同去地下车库。   原本还担心不知道如何开启话题,却不料鹿澄比他更积极。才刚与其他人道别,他便迫不及待贴到陈最身旁,小声问道:“还记不记得中午说到一半的事?”   陈最看向他那张总是显得气鼓鼓的小脸,试图从上面捕捉一些情绪。   “不记得了?”见他不吭声,鹿澄立刻提醒他,“就是中午说要告诉你的,俞锐霄找我的事!”   “嗯,记得啊。”陈最点头,然后想着,从他现在的语调和举动来看,应该是有点兴奋的吧?   “你千万不可以说出去,他要我保密的,”鹿澄说,“他找我帮他占卜恋爱运。”   陈最微微蹙起眉头,心想,这贼人果然是别有用心。   虽然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但鹿澄的五官眉眼都可以用标志漂亮来形容,是个十足的小美人胚子。若非如此,前些天那个毫无自知之明的Alpha又怎会纠缠不休?   而在与鹿澄熟悉后,很快就能发现他的内在与外表气质截然不同。   他性格温软,偏内向却又带着一点小活泼,大多数时候都很好说话,但也藏着一些小脾气。不过,就算是生气的时候,也是软乎乎的,可爱极了。   身为Alpha会被他吸引,完全是理所当然的事。   拉着他单独两个人偷偷摸摸的躲起来占卜恋爱运,其中深意,恐怕也只有鹿澄这样单纯的小傻瓜会不明白了。   “然后呢?”他问。   鹿澄兴冲冲地继续说道:“有一个他最近认识的人,他对那个人非常有好感,想知道能不能有进一步的发展。”   陈最在心中冷笑一声,想着,果不其然。   “占卜下来的结果不错,”鹿澄说,“所以他非常开心。”   “怎么个不错?”陈最问。   “他会和那个人交换永恒的誓言,获得最终的结合,”鹿澄说,“理解成会结婚的意思也可以吧!”   陈最看着鹿澄的侧脸:“……你准吗?”   “不好说,”鹿澄先是摇了摇头,接着飞快地看了他一眼,“但目前为止,我占卜的绝大多数结论都是比较接近现实的。”   陈最心里有点烦,不再开口了。   鹿澄却依旧在兴头上:“你不好奇他喜欢的人是谁吗?”   陈最看向他:“你知道?”   “我猜的,但应该是八九不离十,”鹿澄压低了声音与他贴得更近了点,“他喜欢的是孟羽纱吧?”   陈最一愣,很快笑了,心想,小傻子。   孟羽纱性格活泼大方长得也漂亮,但她与俞锐霄相处时完全是好兄弟的氛围,日常互相抬杠开玩笑,哪有一丁点的暧昧气氛?   但好像也没必要提醒鹿澄这一点。   “要是他们能一切顺利就好啦!”鹿澄说。   陈最附和着点头:“嗯。”   他说完,又问道:“那张玫瑰卡牌为什么在他手里?”   “你怎么知道?”鹿澄惊讶。   “他不是拿在手里么,你跟我介绍过。”陈最说。   他还一度以为鹿澄把这张卡送给了自己。   “他抽到的,问能不能给他,我正好有多余的,就送他啦!”鹿澄说。   这未免明显得过分了。   鹿澄居然依旧毫无所觉,陈最哭笑不得,又隐隐感到庆幸。   正文 Alpha的外套   陈最一度表现得不太高兴,但到了临别时,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鹿澄不禁怀疑之前是不是自己多虑了。   对于他的分享,陈最给出了相当积极的反馈。   “他们两个站在一起确实挺配的,很合适,”他说,“就是不知道羽纱怎么想了。我很看好他们,希望他们一切顺利。”   鹿澄高兴地点头:“嗯,希望他们能一切顺利!”   陈最极为配合地点头:“是的是的。”   到家以后,鹿澄本想立刻检查一下究竟缺少了那张卡片,打开包才发现自己犯了迷糊。   他那套制作精美的白百卡,如今还放在休息室的柜子里。   俞锐霄对这件事比他更上心,当晚特地发消息询问,得知他没把卡带回家后当即表示第二天会记得提醒他。   可实际到了第二天,临近下班他俩都把这件事给抛去了脑后。   因为在第二批客人离开以后,曹哥召集大家开了个小会。会上,曹哥提出想要把每日两场的场次提高到三场,在晚上再额外接待一批玩家。   原本他们的安排,是早上九点半第一场,下午两点第二场。预估的游戏流程大约在两个半小时到三个半小时之间,午饭时间视玩家通关速度而定。   考虑到偶尔也可能有奇葩玩家超过三个半小时依旧无法通关,若要增加一场,再算上晚饭时间和现场清理时间,增加的晚场最早也得在六点半,收工大概率得超过九点。原本每周就只有一天的休息,再算上早晚的准备和收拾时间,九九六都不止了。   除了他们几个,其他工作人员也面有难色。   “我会根据增加的工作时长给你们算薪水,晚上也会有工作餐和宵夜,这方面是肯定不会克扣大家的。”曹哥承诺。   “不是钱的问题,”孟羽纱提出自己想法,“一天三场未免太辛苦了。我路上单程一个小时,现在每天早上七点半起床,如果再增加一场那晚上到家最早十一点,洗个澡差不多就得躺下了。实在是有点反人性了吧?”   一旁有愿意为了薪水增加工作时长的NPC劝她:“等你以后大学毕业进入社会,到处都是这样的工作,你早晚得习惯,不如先适应起来。”   陈最嘀咕:“进入社会那么苦,那不就更应该趁着还是学生好好享受假期吗?”   另一个场控妹子笑道:“享受假期你来打什么工呀?”   陈最被戳到痛处:“唉,没钱啊。”   这句话引起了鹿澄的高度重视:“你缺钱吗?”   “也不是……”陈最当即否认,“主要还是因为闲着也是闲着,想锻炼锻炼自己嘛。”   鹿澄放下心来,点了点头:“嗯,但太累就不好了,对吧?”   “是啊,”陈最说着压低了声音,靠在他耳边说道,“那么晚下班,我们以后就不方便在回家路上去吃好吃的了。”   “可以吃夜宵!”鹿澄提议。   整个房间里吵吵嚷嚷的,大家讨论纷纷,没人留意他俩在这儿交头接耳。   “我有个问题,”俞锐霄忽然开口,“改成三场的话,确定每天都能有足够的客人吗?毕竟票价不便宜,如果只是单纯把客人分散了总数还是这点,那岂不是增加了成本得不偿失?”   “就是因为预约的人数实在太多,我才想和你们商量,”曹哥一脸复杂,“小鹿昨天算得真是太准了。”   “这才正式营业了一天,已经声名在外了?”孟羽纱惊讶。   “昨天上午的第一批客人,你们还记得么?”曹哥问。   原来,昨天上午来的那一群年轻人中有一个是个不大不小的网红,业余兼职搞自媒体,经常发一些本市的吃喝玩乐情报,受众群体大多都是本地的年轻人,因为内容货真价实极少参水,很受追捧。昨天回去以后,她在自己的账号上记录了在寂静之夏的游玩经历,给出了相当高的评价。   众人闻言,纷纷打开手机搜索查看。   陈最比鹿澄先搜到那人的账号,两人凑在手机屏幕前一同看过了那篇图文并茂的长文后,都有些受宠若惊了。   这篇文章说,寂静之夏的剧本设置十分精彩,层层递进,能让玩家充分享受到抽丝剥茧后恍然大悟的心理快感,在如今放眼望去比比皆是毫无新意的恐怖密室中可谓一股清流。不仅剧本独特出彩,场景布置也别具一格,看得出是下了狠功夫的。最值得推荐的是,负责引导玩家的每一个演员都是俊男美女,让人大饱眼福,身心愉悦。虽然在密室逃脱中横向比较门票售价不菲,但绝对是物有所值的。   为了保留剧本的神秘感,她只对剧情进行了主观感受评价,并没有具体的情节描述,中间插入了大量图片。   最后她写道,这是一家快闪店,听老板说只经营到这个假期结束为止,希望有兴趣的朋友千万抓紧时间前来体验,不要错过。   被放在末尾处的,是鹿澄一脸严肃在头顶比心的特写。她在照片下面的注解写道,这个漂亮弟弟在通关结束后依旧坚持剧本中的人设,真是可爱死啦。   “这个月的名额已经全部预约完了,供不应求,”曹哥说,“下个月的还没开放。”   “这不会是老板你花钱请来的托吧?”孟羽纱问。   “还真不是,”曹哥摇头,“我预算早就超了,哪请得起这样的大网红。”   “这么说,鹿澄的占卜真的好准啊,”孟羽纱感慨,“看来等我毕业了,找工作的时候可得好好放平心态。”   “所以,关于增加场次的事……”曹哥试探性地看向大家。   曹哥一贯是个好老板,这让大家多少都对这间密室产生了几分归属感,又被这位客人一通盛赞,积极性暴涨。   最终,众人在商议后决定,每个礼拜增加三个晚场,也就是一天两场一天三场轮着来。   如此一来,虽说依旧辛苦,但勉强也能算是劳逸结合,更容易坚持一些。   .   加场说来就来,开完会后的第二天,他们在晚上六点半迎来了当天的第三批客人。   这一批客人很有效率,三个小时不到便已经结束了整个流程。加上之后的合影环节和更衣时间,鹿澄走出密室时已经过了十点。   “累吗?”陈最问他。   “还好吧,”鹿澄说,“比想象中轻松一点儿。我下午不是还睡了一觉嘛!”   吃完晚饭,他缩在休息室的沙发上呼呼大睡了半小时。醒来时,发现身上盖着一件外套。   陈最当时不在,但鹿澄能轻易地认出喜欢的人的衣服款式。   他眯着眼装睡,在外套领口偷偷地嗅,闻到了一丝丝极淡的气味。   那味道很难形容,有点像刚被太阳晒过的成熟麦子,但又更清新一些,像是某种不带甜味的绿叶植物。总之,是好闻的、会让鹿澄感到温暖和舒适的。   鹿澄不敢确定那究竟是不是属于陈最的信息素气味。毕竟长效抑制剂在经过了这些年的不断改进后,已经几乎可以在不产生任何副作用的前提下让Alpha和Omega在日常生活中与Beta无异。日常中生活中若非亲密伴侣,很难接触到对方的信息素。   鹿澄希望那是。   想到自己或许嗅到了一点点属于陈最的信息素,他的心情变得雀跃也变得紧张,感到害羞更感到强烈的兴奋。   这究竟是源于Omega的本能还是他对陈最的痴迷呢?鹿澄分不清。   当他此刻不经意间在陈最面前提起那段短暂的休憩,很快就因为联想到他的外套和外套上的好闻气味而红了脸。   “空调那么足,你就这么睡很容易生病的。”陈最说。   “嗯,也是,”鹿澄说,“我要是上不了班,曹哥可得头痛了。”   “太敬业了吧,”陈最笑道,“说到生病第一时间想到的还是工作岗位。”   鹿澄不好意思告诉他,自己第一时间想到的,其实是问他借外套。   我怕着凉,自己的外套有点儿小当被子盖不严实,你的正好,以后都借我好不好?   .   他没有说出口,陈最却很积极。之后每当鹿澄想打瞌睡,他都会主动拿出自己的外套给鹿澄披上。到后来,干脆每天早上都把外套挂在休息室里。   鹿澄有时不困,只是装睡。他裹着外套嗅着上面的味道胡思乱想,自己这样时常盖着,会不会粘上一点陈最的气味,这又能不能形成传说中的“临时标记”。   想多了脸就红了,只得用陈最的外套把自己整个脑袋也盖住。   “这么热的天你干嘛每天还穿个外套来上班?”孟羽纱疑惑。   “你不懂,骑摩托很晒,”陈最解释,“风也大。”   在他们对话的同时,一旁的俞锐霄正坐在鹿澄身旁,小声提醒他:“今天可别再忘了把卡带回家。”   鹿澄当即起身,去把卡装进了随身的背包。   忙碌了一整个礼拜,明天总算迎来休息,在补觉之余,他终于可以抽空检查一下自己究竟缺了哪张卡片。   正文 审判者   休息日的前一天接待了三批客人,鹿澄到家时已经过了十一点。   第一次上晚班时他感觉尚可,但几次以后,疲劳感逐渐累积,倒下后只想赶紧洗漱完毕倒头就睡。   第二天起床,时间已经临近中午。   吃过饭后,他又一次收到俞锐霄发来的消息,提醒他别忘记检查自己的卡牌。   为密室所占卜的结果神准,让俞锐霄对他的能力产生了极高的期待,迫不及待想知道自己所抽中的另一张究竟是什么卡。   不只俞锐霄,鹿澄也涌起了蜜汁自信,开始相信或许自己真的是个这方面的奇才,想要赶紧把卡补齐,再为自己的感情生活好好占卜一下。   要知道究竟少了什么卡不难,就是麻烦。   鹿澄复制了所有卡牌的名字,贴在文档里,然后一一对照自己手里的卡,看到一张就删掉一个名字。   十分钟后,当手里最后一张卡牌的名字也从文档里删去,鹿澄对着仅剩的那几个字陷入了沉思。   ——审判者。   这确实是一张鹿澄从来没有抽到过的卡牌。   这可不是什么好卡。虽说名字稍有不同,但无论是卡面还是其寓意,都很接近于一般意义上的“死神”。   鹿澄特地翻了小册子上的释义,内容不少,都挺严肃,不是提到罪孽和代价就干脆是生命终结。   恋爱问题上出现这张卡,应该也是示意爱情的终结吧?   这就和俞锐霄抽到的另一张玫瑰卡产生冲突了。鹿澄一通苦思,认为有两种解释。   要么是彻底被甩多年后再续前缘,要么是顺利恋爱结婚然后离婚。   这种时候,抽卡的顺序便显得至关重要了,而这注定是一个不可能获得解答的谜团。   这可怎么办呢?   自从知道了俞锐霄的心意,这段时间以来鹿澄留心观察,发现处处是端倪。   大家休息时间在一块儿聊天开玩笑,孟羽纱说的话若是没有人第一时间回应,俞锐霄一定会捧场。而当他主动说了些什么,也会有意无意地去观察孟羽纱的反应。若孟羽纱反馈良好,他的脸上便会有藏不住的笑意。   那样的笑容,偶尔也会出现在他远远看着孟羽纱说了或做了什么的时候。   他们两人表面上时常斗嘴,但最后总是俞锐霄先认输。   俞锐霄的眼神里藏着太多温柔,鹿澄实在不忍心打击他。   对着手机里与俞锐霄的对话框纠结了好一会儿,他产生了逃避心理。不如   先干点别的吧,等俞锐霄来问了再说。   既然知道了少了什么卡,当务之急还是得赶紧补上。他联系了购卡的店家,告知了卡牌残缺情况,希望他们能进行售后。   等待了片刻后,客服回复他:亲,跟你您在本店的购买记录,已经超过售后时限了哦!   鹿澄郁闷了。   他试图同客服讲道理,可一番交流过后,得到的回应并不理想。   客服表示他们出品的卡牌都有质量保证,而且页面上也强调了有问题在七天内联系。如今过了那么久,实在很难断定究竟是出品时自带的问题还是客人保管上的缺漏。   鹿澄憋屈坏了,心里不服气,又不想吃哑巴亏,正捧着手机生闷气,收到了俞锐霄发来的消息。   ——有结论了吗?   鹿澄心想,救命!   不回答不行了,这可怎么办呢?他在房间里团团转了几圈,想不出什么好主意,走投无路之下给也知道这件事的陈最发起了消息。   ——有没有空呀!我遇上难题了!   之后,还配了个小松鼠落泪的表情包。   那小松鼠是他从陈最那儿偷存的,陈最好像很喜欢,经常对着他发,于是他也变得爱用起来。   陈最当即回了个电话。   “发生什么事了?”他语带关切。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给俞锐霄占卜的时候有一张牌不太对?”鹿澄问。   “没有啊,”陈最说,“我只听你说结果非常好。”   “那只是一半,其实我这套卡有点儿问题!”鹿澄说,“他那天抽到了两张……那个……”   “两张什么?”陈最问,“怎么不说了?”   鹿澄用力抿住了嘴唇。   抽到了两张玫瑰。因为我送了一张给你,所以自己再去补了一张。没想到我的这套卡里原本就有两张。   可他上次都和陈最说了不算数了,陈最还明显松了口气,此刻旧事重提,会不会太尴尬?   “喂?”陈最又担心起来,“发生什么了吗?”   “我的这套卡有问题,总数是对的,但少了一张,有两张重复的,那天凑巧都被他抽到了,”鹿澄避重就轻,“那按照理论上来说,他真正抽到的,应该有一张是缺了的卡片,对吧?”   “这么说,你以前一直是拿着一套有问题的卡在算呀?”陈最惊讶。   鹿澄怪尴尬的:“……这不是重点啊。”   “一定要分析的话,确实可以这么说,但是会不会太不严肃了?”陈最说,“毕竟是玄学的东西,你不能只看逻辑就这么随意替代吧?”   “也有道理啊……”鹿澄心头一亮,“要不我就这么跟他解释吧?”   “怎么,缺了的牌很糟糕吗?”陈最问。   “嗯,非常坏!”鹿澄说。   不知为何,陈最的语调竟隐约流露除了一些愉悦:“哦?具体说说,怎么坏?”   “那张卡是审判者,和他抽到的卡合在一起,我分析下来大概有两种意思,”鹿澄解释,“彻底被甩,但多年以后可以修成正果,或者恋爱结婚,但最后离婚收场。”   陈最陷入了沉默。   “和后者比前者要好一点,但总得来说也挺糟心的吧?”鹿澄感叹。   “糟,非常糟,糟透了,”陈最说,“别当回事,卡有问题,不能作数的。”   “希望吧,”鹿澄叹了口气,“那张卡名叫叫审判者,但骨子里和死神也没什么区别,抽到了基本都不是什么好事。”   陈最又不说话了。   “喂,你在听吗?”鹿澄唤他。   “那张卡大概长什么样?”陈最问。   “就是镰刀死神那样呀,”鹿澄说,“很阴暗的。”   “你缺这了张卡?”陈最又问。   “嗯,是啊,”鹿澄说,“店家好过分,卡有问题还不肯给我售后。”   陈最迟疑了几秒:“……你不是把那张卡给我了吗?”   “啊?”鹿澄头上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那天在学校里,你让我抽卡的那次,”陈最解释道,“你不是给了我一张卡么?”   鹿澄一头雾水:“我记得呀,可我给你的明明是……”   “不是审判者吗?那上面画着镰刀和斗篷,”陈最语调也很疑惑,“还是说有别的卡也是类似的风格?”   鹿澄握着手机,愣住了。   两人都安静了一会儿,陈最问道:“你刚才说,你给我的是什么?”   是玫瑰啊。   鹿澄脑子里一团乱麻。   整套卡片里没有其他风格类似的卡了,他的那张审判者,原来在陈最的手上?!   也就是说……   “我给错了?”鹿澄喃喃道。   通话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好一会儿,鹿澄终于把打了结的思绪理出了一些头绪。   难道说,自己会有两张玫瑰,是因为他错把审判者当做玫瑰给了陈最,然后又去补了一张?   鹿澄脑袋嗡嗡的,天哪,他都做了什么傻事?   陈最似乎也想到了什么,又一次问道:“你原来想给我的,究竟是哪张牌?”   鹿澄不知所措。   好不容易才和陈最成了好朋友,若是在此刻被发现了心思,陈最为了避嫌会不会再次与他拉开距离?   胜算太小,他不敢赌。   “是哪张?”陈最不依不饶地追问,“为什么不说话?”   “是、是……”鹿澄因为过度紧张,舌头都打起了颤,“是是是……是春天。代表万物复苏,生机勃勃的那个,春、春天!”   “……”   “因为想要让你焕发生机!想鼓励你!”鹿澄为了让自己的话语增加可信度,不自觉加大了声音,说得特别用力。   “真的?”陈最问。   他为什么会怀疑呢?鹿澄不安极了,咽了口唾沫,捧着手机大幅度地点头:“嗯!”   “哦,这样啊,谢谢。”陈最说。   通话再次归于沉默。   就这么僵持了几秒后,陈最似乎是浅浅地叹了口气,然后开口说道:“你那天特地跟我解释了玫瑰卡的含义。”   “……”鹿澄听着,不敢应声。   “在看到卡面以前,我还以为你是把玫瑰送我了。”   “……”   陈最再次问道:“原来不是?”   鹿澄彻底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真可惜。”陈最说。   “为、为什么……可惜?”鹿澄小心翼翼地问。   “因为……因为那张卡挺漂亮的,”陈最说,“你给我的审判者却是阴森森的。”   鹿澄忍着心中淡淡的失落,点了点头:“哦,这样啊。”   “反正你现在多了一张玫瑰,那就换回来吧?”陈最提议,“我把审判者还你。”   “可是,我现在只有一张了,我给俞锐霄了。”   “哦对,”陈最笑了笑,“忘了。”   “但是你想要的话,那……”   “不用啦,”陈最笑道,“那你的卡岂不是又不完整了?”   “不会,可以单独补的,想补多少张都行!”鹿澄说。   陈最安静了几秒,答道:“算了吧,我更喜欢独一无二的。”   正文 恋爱占卜   挂了电话,鹿澄躺在床上发了好一会儿呆。   方才的陈最有些奇怪,令他不由得产生了一些不该有的期待。陈最说,那张审判者不知道被夹在了哪本书里,得仔细找找,有可能要回学校一趟。鹿澄怕他麻烦,表示可以花钱补一张。   “还是找出来还你吧,”陈最说,“不是玫瑰也不是春天,我留着做什么。”   多怪的一句话。   当鹿澄再次拿起手机,发现购物软件收到了新的消息。   点开一看,他顿时尴尬万分。   客服又给他发了新的消息,说考虑到他是多次光顾的老客户,他们在商量过后决定破例给他单独补一张卡,希望他不要因为这次购物经历而产生不愉快。   鹿澄顿时汗颜,赶紧道歉告诉对方是自己弄错了,卡牌已经找到,不用麻烦他们补寄。因为实在心虚,他干脆点进了店里,想要买点小玩意儿作为对店家的支持。   这家店卖的东西种类不多,都是与占卜相关的,各类不同设计的白百卡占了一半。   扫了一眼,他发现了一个当初逛店时不曾见过的新标签:卡背定制。   点进详情页面,里面写着,可以根据客人的需要定制独一无二的白百卡背面图案,详情请咨询客服。   他把链接发送给客服后,客服告诉他,定制卡背分为几个种类,可以由客人自行提供图片,也可以委托店家进行设计,设计费用根据要求不同也会有所不同。   鹿澄正犹豫着,收到了俞锐霄发来的消息。   ——看到的话记得回一下消息   他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又捧着手机团团转了一会儿后,他谨慎地组织了语言,给俞锐霄发去了回复。   ——我认真琢磨了一下,直接把你抽到的第二张玫瑰视作少掉的那张牌并不严谨。对你而言占卜结果还是挺重要的吧?那我们也应该更认真地对待,不能将就,不如还是等我把卡补齐以后再给你抽一次好了!   俞锐霄回了他一个边流汗边啃手指头看起来紧张兮兮的表情包。   ——是不是结果很糟糕啊?   鹿澄万分庆幸他们此刻并不是面对面交流的,不然就算自己表情并不生动,也一定会从语气和僵硬的肢体中露出马脚。   ——不是啦~是和同好讨论了一下以后,觉得重新占卜一次更合理!   俞锐霄发来了一个对手指的小黄豆。   ——好的,那就麻烦你了。   .   第二天,陈最破天荒背了一个包。   他平日来去都很潇洒,钥匙手机之类的随身物品统统塞在宽大的口袋里。当鹿澄在摩托车旁向着他的黑色背包投去好奇的视线,陈最冲他笑了笑。   “里面是要给你的东西。”他说。   鹿澄在摩托车后座期待了一路,快到时才猛然意识到,那里面装着的应该是陈最还他的审判者卡牌。   卡牌纸质厚实,若装在口袋里,是很容易不小心留下折痕的。   果然,陈最为了保存那张单独的卡牌,还特地带了本精装硬皮书本。   把画着镰刀和斗篷的卡牌向鹿澄递来的同时,他告诉鹿澄:“我收到的时候吓了一跳。”   鹿澄汗颜,低着头看着阴恻恻的卡面,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还以为你是要来找我寻仇。”陈最说。   鹿澄赶忙否认:“我们哪来的仇呀!”   “谁知道呢,”陈最笑着耸了耸肩,“也许是我哪天骑车时不小心吓到了路边的小松鼠。”   鹿澄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巴。   陈最时不时会开玩笑叫他小松鼠,这让鹿澄有过一些疑惑。在他的心目中,小松鼠都是长着两颗大门牙的,可自己的门牙应该挺正常的吧?外表并不相似,难道是每天吃陈最送的坚果时,咔吧咔吧嚼得太大声了?   他对此虽有几分不解,却并不介意,反正不难听,陈最爱叫,他就乖乖应了。   “你方便带吗,要不要把书一起拿去?”陈最问。   “不用,”鹿澄说,“我把整套卡又带来了,放进去就好了,因为答应了要给俞锐霄再算一次。”   陈最皱了一下眉:“……又来?”   “嗯,我按照你说的,告诉他那次不作数!”鹿澄说,“希望这次能有个好结果。”   “这么儿戏,算出来的结果真的准吗?”陈最问。   鹿澄歪了下头:“心诚则灵吧!”   说完,见陈最若有所思,他问道:“怎么啦?”   陈最冲他露出了笑容:“既然如此,不如也替我算一把吧。”   鹿澄眼睛一亮:“好呀好呀!”   能给陈最占卜,他求之不得。   “你要算什么呢?”他问。   陈最看了一眼休息室挂着的时钟:“先去换衣服吧,等中午休息的时候再说。”   .   中午快吃完饭时,俞锐霄又一次对着鹿澄各种眼神暗示。   鹿澄收到了信号,正在犹豫,一旁的陈最起身把座椅拉到了他们之间,彻底挡住了两人的视线。   “待会儿跟我走,我们找个地方?”他背对着俞锐霄问鹿澄。   鹿澄愣了一下,立刻点头:“哦,好啊。”   陈最又看向俞锐霄:“不好意思,我们有点事,他中午没空。”   俞锐霄的表情三分尴尬七分了然。他笑着耸了耸:“懂的,不打扰你们。”   陈最心情愉快,再次看向鹿澄,笑道:“慢慢吃吧,不急。”   .   鹿澄却是怪着急的,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陈最究竟要找他占卜什么内容。   收拾好了盒饭又洗干净了手,他抱着卡牌把陈最带到了上次给俞锐霄占卜的那个小房间里。   那儿灯光明亮,又有桌椅,十分方便。   两人面对面入座后,鹿澄手脚麻利地把牌从布袋子里取了出来,一边切牌一边问道:“你要占卜的内容是什么呢?”   他说着,小心地抬起视线,看向陈最。   陈最直视着他的眼睛,张了张嘴,顿了半秒才说道:“是关于恋爱。”   鹿澄刚拿起的半摞卡牌哗啦一下撒在了桌上。   他慌慌张张地收拾,陈最继续说道:“想请你帮我占卜一下恋爱运。”   “……哦。”鹿澄低着头,试图把牌重新理整齐。   因为紧张,他的动作变得十分笨拙,努力了好一会儿,牌依旧是横七竖八的。   他并不追问细节,陈最却主动地说了下去:“我有一个……有一个喜欢的人,很喜欢的人。”   鹿澄完全不出声了。   他终于把卡牌恢复成了一摞,重新开始切起了牌。   陈最有喜欢的人,一直都有,他是知道的。这段时间以来,那个人几乎在他们的世界里彻底消失,他一度也抛诸脑后。   可对陈最而言,那始终是个被放在心上的人吧?   “我……我对他很认真,越来越认真。可是,却无法确定他的想法,”陈最语速很慢,“我觉得他对我应该也是在乎的,甚至……甚至是喜欢我的,只是不好意思承认,又怕这是自我感觉太过良好所产生的幻觉。我拿不定主意,所以希望你能给我一个答案。”   鹿澄把牌背面朝上,放在了桌子的一侧,然后用手指推着,让它们一一散开形成一个长长的扇形。   “所以,你要占卜的内容,就是对方的心意,是吗?”他问陈最。   “对,”陈最说,“我想知道,你告诉我吧。”   鹿澄心想,这根本不需要通过占卜,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陈最的苦恋根本是毫无意义的自我消耗。   他心爱的人早就有了更在乎的人,过去的感情回不来了。   但若这是个机会,能让陈最彻底正视这一点,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鹿澄深吸了一口气,指了指:“你抽两张。”   陈最却不动。   鹿澄不解地看向他。   陈最垂着视线,凝视着桌上的那一排卡牌,说道:“其实……抽到的每一张卡究竟要如何解释,多少是带着几分主观的吧?”   确实是这样的。许多卡牌的释义极为暧昧,可以有很多种不同的解释,鹿澄知道,很多时候自己所占卜结果看起来如此充满希望,与自己的主观意愿脱不了干系。   可现在,他当然不能这么告诉陈最。他回忆着与卡牌一同收到的那本小册子第一页所写的话,答道:“优秀的占卜师会做到尽量客观,透过卡牌在迷雾中寻找真相。”   陈最有些无奈的样子,笑道:“你到底有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鹿澄有些莫名委屈,小幅度地点了点头:“有啊。”   “真的?”陈最问,“你知道我在问什么,对吗?”   鹿澄不明白他为何要反复强调,但还是再次点了头:“嗯。”   “好吧,”陈最抬起手来,“我抽了啊,等你给我答案。”   他说着,把食指和中指按在了位于中间紧紧相连的两张卡上,把那两张卡抽了出来。   他并没有翻转卡面,而是在拨开了其他卡牌后,把这两张卡直直地推到了鹿澄的面前。   鹿澄忐忑地伸出手去,翻开了第一张。   卡面上画着一个立体的圆环,圆环内侧刻着一些模糊的文字,外侧上方,有一个极小的人影正在上面奋力奔跑。   “……这看起来像是一枚戒指,”陈最说,“是要结婚的意思?”   “不,”鹿澄摇了摇头,“这是回廊。代表着……毫无意义的前行,原地踏步,没有出路。”   正文 不要急嘛很快的啦   鹿澄说完后,两人同时安静了几秒。   陈最低下头凝视着那张卡牌,片刻后,微微扬了扬下巴:“还有一张呢。”   鹿澄点了点头,抬手去翻另一张卡。   他心里紧张极了。方才抽到的“回廊”在他的解释下显得非常负面,但其实本质是一张含义偏中性的卡牌。除了他说的那些外,也可以理解为沉迷、乐在其中、独立或是我行我素。   陈最说得完全没错,抽到的卡究竟要如何解读,很大程度上都取决于占卜师的主观想法。   许多释义复杂的卡牌,让所谓的占卜变得更像折射出占卜人内心真实想法的镜子。   当第二张卡牌上的画面出现在视线中,鹿澄短暂地愣了一下。   “这是……玫瑰?”陈最轻声疑惑。   画面正中间那朵正绽放着的鲜花确实和玫瑰卡上的图案极其相似,但不同的是,这一朵带着荆棘的花正被一只手轻握着向前递送,手的皮肤被尖刺刺破,隐隐流出鲜血。   “这张卡的名字叫,礼物,”鹿澄看着卡面,说道,“意思是……忍着疼痛拱手让人。”   虽说在向陈最解释时有意识地只断章取义了卡牌释义中的一部分,但这两张牌无疑完美描述了陈最如今的感情状态。   鹿澄默默看着卡面上那只手上流出的鲜血,心中阵阵难受。   对陈最而言,这刺痛依旧是反反复复,找不到出路,无法摆脱的吧?   “……不要难过,”鹿澄小声说,“这两张卡牌昭示的是过去。”   他说着,伸手拿起了“回廊”,翻转过后放进了一旁散乱着的其余卡牌里。   “努力地走出来吧。”他说。   占卜的结果对陈最的打击似乎比想象中更大一些,陈最低着头看着剩下的那张“礼物”,默不作声。   鹿澄深吸一口气,干脆把“礼物”也收了起来,然后快速地把所有卡牌打乱又重新摞了起来。   “别再想了,”鹿澄小心地看着他,“为了表示慰问,我给你特别优待。你还有什么别的想算的吗?比如……比如什么时候会遇到新的适合你的人……什么的……”   鹿澄越说越小声,脸也有点红了。   他觉得自己此刻的行为非常不要脸,强迫推销,像个神棍。可与此同时,又对自己的占卜水准涌起了空前的自信。   居然能如此完美地用两张卡描绘出陈最过去失败的恋爱,他可能真的是个隐藏的占卜天才。   陈最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抬起头看向他,在开口的同时浅浅地摇了摇头:“真的没机会啊?”   鹿澄有点心虚,扭过头避开他的视线:“从、从卡面上看是这样的。”   “那从你的角度呢,”陈最伸出手,在他捧着的那一摞卡牌上轻轻地弹了一下,“这东西代表不了一切。最重要的是……你怎么想呢?”   “我……”鹿澄舔了一下嘴唇,下定决心,“我也觉得没机会。”   陈最撇了下嘴,轻轻地啧了一声。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鹿澄说。   陈最笑了笑,还是摇头,不再开口。   鹿澄不由得微微蹙起了眉头,小声劝慰:“别难过。”   陈最安静了会儿,答非所问地说了一句:“原来我也是自我感觉过分良好的那种人嘛……”   “你本来就很好啊!”鹿澄赶忙说道。   “真的?”陈最又一次看向他,“那为什么没机会?”   鹿澄答不上来。   为什么会没机会呢,因为阮亦云没有眼光,阮亦云太坏了。可这一点本身,又让鹿澄有些庆幸。   他喜欢的人因失恋而难过,他却为此暗自窃喜,那他是不是也有点坏呢?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陈最站起身来,长舒了口气,“走吧。”   “……不用再算一把了吗?”鹿澄问。   “不用。”陈最说着便往外走。   鹿澄赶紧跟上去,又说:“你要是心里不高兴的话……我……我请你吃东西吧!你有什么想吃的吗?说好下次我请你的!”   “谢谢,”陈最并没有回头,“以后再说吧。”   鹿澄抿着嘴唇低下了头。   陈最很难过,而他并没有能力让陈最变得快活。于是他也很难过。   .   回到休息室的时候,俞锐霄正和孟羽纱坐在一块儿聊天。两人也不知是说到了什么有趣话题,都笑得前仰后合,气氛融洽又欢快。   陈最一贯是个开朗外向的人,平日里碰上这样的画面,一定会顺口问一句“聊什么呢这么开心”然后顺势加入话题,和乐融融。   可现在,他却安静地走到一旁的沙发前,入座后面无表情地玩起了手机。   他如此反常,俞锐霄和孟羽纱很快意识到了不对劲,纷纷收住了笑容,把好奇和探究的目光投向了紧随陈最身后进来的鹿澄。   鹿澄怪尴尬地,冲他俩咧开嘴,然后干巴巴问道:“在聊什么呢?”   “上午的客人你还记得吗?”孟羽纱说话时,视线往陈最所在的方向瞟了一下,“那个不停打嗝的。”   上午那一批的客人里有个胖胖的男性Beta,在第一个场景喝了冰镇的饮料后便开始不停地打嗝,进入剧情后每说两句话就不受控制地“嗝”一声,完全停不下来,闹得除了鹿澄以外的几位演员都忍不住笑场。   其实鹿澄笑得最厉害,只不过没人发现罢了。   “我刚才在和俞锐霄说,我小时候也不知道是听谁说的,打嗝连续超过一百下就会死掉,”孟羽纱说,“之后每次打嗝我都在心里数数,有一次连续打了好多下停不下来,以为自己会死,吓得哭鼻子,边哭还边嗝啊嗝的。”   她说完,又往陈最的方向看了看。   陈最依旧面部表情地看着手机。   这实在是太反常了。孟羽纱冲着鹿澄比口型:“他是怎么啦?”   鹿澄没法儿回答,只是摇了摇头,假装不知情。   “我没事啊,”不远处的陈最头也不抬,“怎么,这么想被我笑话吗?”   孟羽纱瞪大眼睛,一旁的俞锐霄见状说道:“哪有啊,我们是关心你嘛。”   “就是!”孟羽纱那张嘴可没这么客气,立刻接口道,“有什么不开心的赶紧说出来让大家开心开心嘛!”   陈最又扒拉了几下手机,说道:“没什么,就是失恋罢了。”   话音刚落,全员震惊。紧接着,孟羽纱和俞锐霄整齐划一,唰一下扭头看向了鹿澄。   鹿澄吓坏了,又是摇头又是摆手。   俞锐霄很快冲他露出了笑容,说道:“正常正常,相处就是磕磕绊绊嘛。”   他显然是误会了。鹿澄也不知该如何解释,想澄清,又不想替陈最解释他那些私事,最终闭紧了嘴巴,没有出声。   俞锐霄站起身来,舒展了一下手臂,又说道:“但是呢,身为Alpha还是要大度一点比较好。”   陈最看了他一眼,耸了耸肩。   .   俞锐霄绝对是误会了。   第二场演出结束后,鹿澄趁着吃饭的间隙,偷偷和俞锐霄解释。   “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他说,“具体的我也说不上来,但……陈最确实有不开心的事,不是他的问题,他也没欺负我。你别说他了。”   俞锐霄表情有些纠结,片刻后叹了口气:“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啦。”   他说着,回头看了一眼。   陈最正坐在桌旁,低头往嘴里扒饭。   鹿澄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很快,也浅浅地叹了口气。   “要我帮忙劝劝吗?”俞锐霄问。   “真的不用,”鹿澄怕深究下去解释不清,干脆转移了话题,“我的卡依旧全了,说好的再给你算一次,不如就现在?”   意料之外,俞锐霄竟拒绝了:“还是不了吧。”   “为什么?”鹿澄问,“你是介意上一次的……”   俞锐霄问道:“那张缺了的牌肯定不太好吧?”   鹿澄立刻抿住了嘴唇,支支吾吾不知所措。   俞锐霄了然地笑了笑:“我就猜到是这样,你才改口。”   鹿澄结结巴巴想解释:“但、但是呢……那次的结果我觉得……”   “算了算了,”俞锐霄摆手,“不好就不好吧。我回头想了想,其实不管结果准不准,好不好,对我都没有影响,也没必要被这些东西感染到情绪。”   鹿澄不解地看他。   “你猜到了吧,我喜欢纱纱,”俞锐霄说,“不管占卜结果如何,我总是要争取的。”   “……嗯。”鹿澄点了点头。   他说得也有道理。   当初,他也曾因为那无处安放的满腔爱慕而试图在玄学上寻求心里安慰。但真正让他走近了陈最的,还是在现实中所付出的那许许多多的微小的努力。   真的喜欢,无论占卜结果如何,该追的一样要追,又何苦为此影响心情呢。   “祝你成功!”鹿澄为他打气。   俞锐霄点了点头,接着低下头小声说道:“好像有人从背后瞪我了。”   鹿澄闻言立刻向他身后看过去,与远处桌边陈最的视线不期而遇。   就这么对视了两秒后,陈最再次转过身去,低头狠狠扒饭。   正文 是Alpha就   陈最不高兴,鹿澄当然也开心不起来。   一直到当天所有工作全部结束,在两人一同下楼去车库的路上,陈最依旧是一副没精神的模样。   鹿澄心里难受,不忍心,哪怕知道自己不擅长哄人,也想试着努力一下。   “刚才那个戴帽子的Alpha和我说,觉得你特别帅,还很酷,”鹿澄试着用轻快的语气告诉陈最,“能被Alpha这么评价,说明你真的很有魅力!”   陈最走了几步才简单地应了一声:“哦。”   鹿澄伸出手去,拽住了陈最的衣角,轻轻晃了晃:“你别这样。”   陈最停下脚步,回头看他,突兀地问道:“你有喜欢的人吗?”   鹿澄当即呆住了。他张着嘴,愣愣地憋红了脸,接着,轻轻地点了点头。   “是个什么样的人?”陈最又问。   “……很好,”鹿澄紧张地舔了舔嘴唇,又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此刻的心跳,“很好很好的人,特别好。”   陈最明明很多非常具体的可以详细描绘的优点,但他此刻过于紧张了,脑中所储存的绝大多数词汇都变得模糊。   陈最很快转过身去,再次向前走去:“和没说一样。”   鹿澄有点难过,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两人走到了车旁,陈最把头盔递过来,鹿澄接过,却没有立刻戴上,依旧小心地看着陈最。   陈最抬起手,烦躁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转过身去。   “鹿澄,”他轻轻地唤了一声后,顿了顿,才说道,“我不甘心。”   鹿澄心里堵得慌。   何必呢,都过去那么久了,难道今天才知道自己没有希望吗?执着到这个地步,又何必在乎自己的占卜。   他心里也变得有一点烦了。   不就是个占卜,不愿意接受这个结论,一笑而过不就好了。   “你就不能……看看身边其他人吗,”鹿澄嘀咕,“有很多人觉得你好,很多人真心对你……其中或许、或许会有……”   “关我什么事,”陈最打断他,“喜欢我关我什么事,我又不喜欢。”   他说完跨上了摩托,背对着鹿澄说道:“不想聊了,上来吧。”   鹿澄咬住了嘴唇,默默地戴上头盔,把手按在了车后座上。   片刻后,他又退了一步,重新摘下了头盔。   “你做什么?”陈最问。   “我……”鹿澄转过身,“我今天想自己回去!”   他说完就跑,身后传来陈最的呼喊:“这么晚了你干嘛呀!”   “我没事!”鹿澄吸了一下鼻子,“我打车!”   .   或许他和陈最最最接近的距离,就只能是“好朋友”了吧。   鹿澄在心里问自己,这究竟算不算是失恋。   他拯救不了陈最,也拯救不了自己。再努力下去,大概也只能是无用功。   终于到家时,比平日晚了不少。走到小区门口,接到了爸爸打来的电话,问他到哪儿了,怎么还没回来。   挂了电话后又走了两步,手机再次振动了起了。本以为是父母依旧不放心,低头一看,是陈最发来的消息。   ——到家了跟我说一声。   鹿澄难过了一路,并没有哭,此刻却瞬间红了眼眶。   那些词汇又重新在他心中活跃起来了。   陈最是阳光热烈的,是聪明善良的,是潇洒不羁的,是深沉执着的,是幽默大度的,是细腻温情的,他是山一样的、海一样的的、太阳一样的美好的人。   鹿澄捧着手机,一直走到了自家楼下,又在上楼时编辑了回复。   ——放心,我已经到家了   按下发送后,他依旧看着对话框。   很快,屏幕上出现了新的消息。   ——明天老时间老地方等你。   鹿澄用手背揉了揉鼻子。   ——好。   片刻后,当他来到家门口,在开门之前,他又给陈最发了一条消息。   ——希望你每天都开开心心!   陈最没回。   .   那之后,陈最依旧每天早上来接他,晚上送他回家,可两人之间的气氛却变得有些古怪。   他们保持着表面上的客套与友好,却也变得生疏。   鹿澄不禁怀疑,陈最是不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心意,想要拉开距离,却又碍于当初的约定不得不每日接送。   既然如此,要不要体贴一点主动开口,让陈最别再辛苦勉强了呢?   鹿澄纠结了好几天,理智和感情出现了分歧。   现在这样虽然尴尬,但至少还能说上话。他不希望他和陈最每天在演出中亲昵地互诉衷肠,结束后却形同陌路。   陈最那天晚上说,自己不甘心。   鹿澄理解他,因为鹿澄也是不甘心的。   .   他俩相处尴尬,俞锐霄和孟羽纱之间的气氛倒是越来越融洽。   自从决定增加场次,曹哥买来了大量的饮料零食作为下午茶慰劳大家,还特地把原本安置在办公室里的冰箱搬来了休息室。   孟羽纱嘴馋,休息时间嘴巴停不下来,还撺掇大家一块儿吃。   曹哥在买吃的前问了众人喜欢的口味,孟羽纱说完了自己爱吃的,还特地强调,鹿澄热爱每日坚果,几乎每天都吃。   于是,曹哥便买来了一大盒。   孟羽纱每天主动替他拿一小包,鹿澄不好意思拒绝,只得拆了默默吃。   明明是同样的品牌、同样的包装和内容,吃在嘴里,味道却远不如过去香了。   陈最对此没有发表过任何意见,只是不再每天下午从兜里掏出坚果递给他了。   鹿澄嚼着味道熟悉的杏仁,心想,自己大概已经不再是他眼中的小松鼠了。   .   一个星期以后,孟羽纱在午休时一个弯腰,裙子的腰部搭扣崩了。   “……我就说我胖了,”她一脸欲哭无泪,“你们还说没有!”   鹿澄用手指抓了抓下巴。   孟羽纱原本身材紧致,腰虽纤细却并不让人感到瘦弱,相反健康又有活力。   前些天,她询问大家自己是不是有些圆润时,鹿澄仔细观察过。她身上的低腰长裙在她的胯骨上嘞出了一丁点细微的痕迹,相比过去,好像是有那么点丰满的征兆,但距离所谓的“圆润”依旧相去甚远,并且依旧是很美的,于是便认真地夸赞了她的美貌。   俞锐霄也表示她看起来感觉非常棒,于是孟羽纱便放下心来。   当然,她根本没问陈最。   裙子崩了以后,她终于决定面对现实,让她心目中全场嘴巴最贱的Alpha进行一番评价。   陈最上下打量了她几遍,犹豫许久,答道:“还好吧,不还是整个王国最美丽的Beta吗?”   孟羽纱很震惊。不只她,俞锐霄也投来了疑问的别有深意的目光。   陈最心里想的是,我们王国一共四个人,你就是唯一的Beta。   当然,他会这么说,只是为了能让孟羽纱高兴。   虽然平日里偶尔会同她斗嘴开玩笑,但陈最毕竟是个有分寸的人,不会在人家真心在意的事上戳痛处。   孟羽纱深感欣慰,但还是决定要控制日常的零食摄入。万一下次在客人面前把裙子给崩了,那脸可就丢大了。   这段小插曲很快告一段落。   正当鹿澄坐在一旁默默地吃着坚果,俞锐霄走到了沙发边,小声问陈最:“有空吗?”   陈最仰起头来:“怎么?”   俞锐霄冲他笑:“聊聊。”   .   两人走出休息室去到走廊时,嘴里正嚼着核桃的鹿澄下意识伸长了脖子向外打量。   陈最关门时与他四目相对,鹿澄眨了眨眼,并没有躲开视线,于是陈最便对他笑了笑。   鹿澄当即慌张地低下了头。   陈最和俞锐霄来到窗边,还不等陈最询问,俞锐霄便开门见山问道:“你和鹿澄还在闹别扭啊?”   “……没有啊。”陈最几乎毫不犹豫便否认了。   见他不承认,俞锐霄也不追问,笑着点了点头:“是我多虑了吧。”   他趴在窗边不再开口,也没有结束这段谈话的意思。陈最心头有了些别扭,问道:“你很关心他嘛。”   “就不能是关心你吗?”俞锐霄问。   陈最一哆嗦,心想,别了吧?   见他一脸无语,俞锐霄又笑了:“你们两个别别扭扭的,我和纱纱在一旁看着也很尴尬啊。”   陈最忽然意识到,他这话显得有些奇怪。   对一个情敌而言少了点火药味,却多了几分揶揄之意。   “不是什么大事。”陈最说。   “那就赶紧和好吧,”俞锐霄说,“两情相悦不容易,我羡慕着呢。”   陈最一愣。   “怎么,你不会以为别人看不出来吧,”俞锐霄说,“你们俩一看就是在谈啊。”   陈最犹豫了三秒,决定背下这个锅。   “呃……”他摸了摸鼻子,“我是奇怪,你羡慕什么啊?”   “他没跟你说吗?”俞锐霄惊讶,“看不出来,鹿澄嘴巴还挺牢的。”   可惜,真相会他失望。陈最并不打算拆鹿澄的台,继续问道:“你跟他有什么秘密?”   “也没什么,”俞锐霄说,“不过呢……以后可能会请你和鹿澄帮我一点小忙……”   他说着,往休息室的方向看了一眼,补充道:“关于那位最美丽的Beta。”   陈最终于笑了:“哦,这样啊。”   面前这个在他眼中言行举止阴阳怪气了好一段时间的Alpha此刻终于恢复了初识时的和蔼可亲。   两个人以一种“你懂的”眼神相视而笑,陈最很快清了清嗓子,问道:“你是不是找鹿澄帮你算过?结果如何?”   他记得,鹿澄为糟糕的结论担忧过一阵,之后却因为两人之间尴尬的气氛而没机会得知后续。   “不重要,”俞锐霄说,“管他什么结果,既然喜欢,是Alpha就追呗。”   正文 好像有误会?   既然喜欢,是Alpha那就勇敢地追。   陈最当然是认同这一点的。   可是已经表白又被婉拒过以后,依旧不依不饶,会不会显得很死缠烂打很招人烦呢?   他放不下、舍不得,却又不希望自己在鹿澄面前彻底失去体面,变得面目可憎。   前阵子孟羽纱与鹿澄一同吐槽所谓“自我感觉良好的Alpha”时,他莫名有几分中枪感,之后有意无意地在网络上关注了一些事例,也时常提醒自己别犯毛病。   可他还是克制不住地对鹿澄的许多举动过度解读,猜想他会不会也同自己怀着相似的心情。   无论是从逻辑思考还是从鹿澄在提及此事时不自然的反应分析,陈最都几乎要确信,鹿澄当初想要给他的是那张玫瑰卡。   要不是把玫瑰卡给了他,又何必再去补一张呢?   可鹿澄不承认。   这种事,是没法强求的。   陈最心里难受,闷得慌。他过去有过几段恋爱经历,却从不曾主动地追求过任何人。当真正地经历过怦然心动,他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过去所谓“丰富”的感情经历,不过是愣头青在过家家酒。   他还是想要见到鹿澄,想和他说话,想在他面前尽量表现出自己更好的那一面。   然后,他在心中每一次感慨这个Omega为何如此可爱的同时也不禁暗暗嫉妒,被这个Omega所喜欢着的,究竟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这人多幸运。   陈最心烦无比,而他最铁的好兄弟阮亦云,这些天三不五时便要在朋友圈里秀一下恩爱,甜蜜之情溢于言表。   相比他过去“恋爱没什么不好也没什么好”的中立态度,阮亦云曾经是一个彻底的爱情绝缘体,眼高于顶一副会孤独终老的架势。   对阮亦云坠入爱河后的突变,陈最过去没少开过玩笑,却从未关心过其中细节。   可现在,他却产生了几分探究欲望。不是出于八卦好奇,而是想要取取经。   在电话里面对陈最“你当初究竟是怎么追你对象”的疑问时,阮亦云嗤之以鼻。   “追是最拙劣的手段,下乘中的下乘,”阮亦云告诉他,“主动的人反而会丧失主动权,越是追越是被动越是被牵着鼻子走。你得撩,让你喜欢的人主动来追你。”   然后他又问:“怎么,你不会是有想祸祸的对象了吧?”   “什么鬼,”陈最说,“听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挂了电话,他更心烦了。   他都明示过自己的心意了,早就已经是那个彻底丧失了主动权被牵着鼻子走的人了吧?   而且,他压根也不会撩。   想到阮亦云身为一个Alpha对着他家那个Beta撒娇喊老公的可怕画面,陈最一阵恶寒。   要是换个思路,让他从此以后对着鹿澄放电喊老婆,那可就是十足十的性骚扰了。   反复纠结之后,他决定把命运交给上天,抛硬币决定下一步。   他找了一枚纪念币,告诉自己,若是字,那就放过鹿澄也放过自己,努力克制这份感情,给彼此留下一个不完美但至少体面的结局。若是花,那便放手一搏,别把一次拒绝放在心上,是Alpha就继续追他妈的。   深吸一口气后,陈最把硬币抛向空中,然后稳稳地接在了手中。缓缓打开遮挡的手掌,硬币上的图案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是字。   陈最陷入了沉默。   然后他对自己说,如此重大的决定,只投一次不慎重,还是三局两胜吧。   第二次是花,第三次又是字。   陈最皱着眉看着掌心里的硬币,思考片刻后认为,不如五局三胜。   直到七局四胜,他终于得到了花大于字的结果。   很好,陈最欣慰地想,这说明自己应该放手一搏,继续争取。   他就是喜欢鹿澄,就是不想放弃,就是克制不住,就是要再努力一把。   .   孟羽纱宣布自己戒了零食。   她强忍着不吃,见到有别人打开零食柜子,便两眼冒光。   鹿澄是个温柔的老实孩子,见状便收敛着也不再去拿吃的了。陈最本想厚着脸皮替他去拿一包坚果,行动之前猛然意识到,这或许是一个大好机会。   他主动坐到了鹿澄身旁,小声问:“饿不饿?”   鹿澄有点儿僵硬,答道:“还好吧。”   “我有点饿,”陈最说,“正好今天早下班,我想在回去的路上绕个路吃点东西。你呢?”   鹿澄当即仰起头来看他。   陈最看着他比平日瞪得更大眼睛,心想,这好像是在惊讶。   “……好啊。”鹿澄点了点头。   陈最暗暗松了口气。正当他想要开口询问鹿澄想吃什么,却见鹿澄低下头去,又小声说道:“那么,吃什么呢?”   “我都可以的!”鹿澄说着,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 ._c_o_m 两手放在身前轻轻地搓了搓,然后说道,“上次说好的,这次我请你,对吧?”   “不应该吧,是我想去,你陪我而已,”陈最摇头,“怎么能让你花钱。”   增加了班次后,他的预计收入已经大于空缺,手头不再紧张,完全有余裕花在喜欢的男孩子身上。   这并不是打肿脸充胖子。能请鹿澄吃东西,本身就是一件令他感到快乐的事情。   鹿澄却很坚持:“不行,我请。”   陈最心里咯噔了一下。不愿意接受他的好意,坚持要有来有回互不相欠,算不算是一种另类拒绝?   “上次的糖葫芦很好吃,”鹿澄又说,“我也想请你吃好吃的东西。”   陈最心里还担忧着,却又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人,如此轻易便能让他感到快乐。   .   因为一时间想不到附近还有什么合适的地方,他们很快决定下班后还是去上次那家甜品店。   鹿澄很喜欢那儿的口味,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显然很期待再去品尝。   整个下午,他一改前几天的安静,变得活泼起来。   当他们在剧情表演中又一次互诉衷肠,陈最在恍惚间仿佛鹿澄正在对自己笑。   这很要命。   那个可爱Omega在对我笑,我们结婚应该办几桌酒?   这可以说是无药可救自恋Alpha的典型症状了吧?陈最不断地提醒自己,千万要冷静、理智,必须认清形势,不可以自我感觉太良好。上次那个认定了鹿澄对自己一定有好感的傻叉Alpha是个鲜活的反面例子,必须引以为戒。   可当他们结束了工作换上便服,陈最看着难得的走在自己前方的鹿澄,却又忍不住要多想。   鹿澄脚步轻快,只看背影,也透着愉悦。当他回过头来望向陈最,那张与往日无异的凶巴巴的小脸蛋,看在陈最眼里,却洋溢着喜悦,脑袋边儿像是冒着小花花。   “很饿吗?”陈最问。   “还好,”鹿澄再次向前走去,“上次在菜单上看到有芒果小圆子,我们今天试试吧!”   “好啊。”陈最点头。   “你呢,”鹿澄问,“你有什么想吃的?”   陈最哪儿还记得菜单上的内容,答道:“我都行,挑你喜欢的吧,我们可以分着吃。”   鹿澄摸了摸鼻子,说道:“不要跟我客气,今天随便点!”   .   若是时间往前推移一个月,陈最可能真的会跟他“不客气”。   但现在,作为一个恋爱中的Alpha,总有一些时刻必须保持优雅。   “这些够了吧,”陈最劝坐在对面的鹿澄,“多了吃不下,反正下次还可以再来。”   鹿澄看着他:“你也会吃不下?”   这话若换阮亦云或是孟羽纱说出来,那么百分百就是在嘲讽了。陈最体格摆在那儿,平日又好动,消耗巨大,确实胃口不小,时常被朋友调侃为饭桶。   大家每天坐在一块儿吃盒饭,鹿澄对他的“海量”自然也是看在眼里的。   陈最怪尴尬的:“我回去还要吃晚饭呢。”   鹿澄严肃地点了点头,然后向他强调:“不要跟我客气。”   陈最忍着笑:“那当然。”   上次那位老阿姨还记得他俩,为他们拿了空碗后当面调侃陈最:“怎么还分碗呀,小伙子你不太行嘛。”   和上一次不同的是,这一回他俩默默对视了一眼,接着仿佛心虚一般纷纷低下头看向自己面前的餐具。   “你期待的芒果小丸子,”陈最为了打破尴尬,把放在两人之间装着甜品的碗往鹿澄的方向推,“快尝尝。”   鹿澄舀了一口,送进嘴里,当即眼前一亮:“好吃!”   真可爱,陈最想。若是鹿澄愿意开个吃播,他愿意每天付费观赏。   “这家店这么隐蔽,你是怎么发现的呀?”鹿澄仰起头来问道。   陈最随口答道:“阮妹妹喜欢,他以前总拉着我来。”   鹿澄眨了眨眼。   “哦,就是阮亦云。”陈最解释。   鹿澄低下了头。   两人安静地各自品尝了一会儿甜品,陈最逐渐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小心观察鹿澄的表情,并没有发现任何明显变化。   可那张方才还让他忍不住笑意的面孔,此刻却令他心头涌起了阵阵担忧。   鹿澄好像在不高兴。   陈最心里那个被强行压抑的自恋部分又开始突突地跳。   “……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他问。   正文 彼此最特别的   鹿澄不解地看向他。   陈最张了张嘴,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描述。   鹿澄方才还开开心心的,忽然情绪低落,总是有理由的。而这之间两人也不过短暂交流了几句,提到了一个人。   难道鹿澄对阮亦云有意见?这两个人过去应该没什么交集,那么唯一的可能性,无疑是在自己身上了。   你听见他的名字就生气,不会是因为吃醋吧?不要否认了小东西,你的眼神出卖了你的心,我和别人亲近让你那么嫉妒吗?   陈最打了个哆嗦。   不妥,这种思维方式太不要脸了,说不定会让鹿澄觉得他脑子有病,从此以后绕着走。   更何况,鹿澄情绪究竟如何,他也无法百分百断定,不过是在主观猜测,不见得准确。   “什么误会?”见他迟疑不吭声,鹿澄主动问道。   陈最冲他笑了笑,然后决定,姑且还是强调一下自己和阮亦云之间的关系比较好。   过去他不曾特地解释,是因为早就被各种没完没了的流言蜚语闹得没了脾气,外加身边并没有在意的对象,平日嘴上说着单身可怜骨子里却对这样的状态挺满足,所以干脆随他去了。   现在不同了,他有了迫切想要带回家养的小松鼠。   别人可以误会,鹿澄不行。万一他也是因为那些谣言才没有把自己列入考虑范围,那可太冤了。   “关于我和阮亦云,”陈最说,“很多人都以为我们是一对,你不会也这么想吧?”   鹿澄愣愣地看了他几秒后,缓缓摇了摇头。   接着,他在陈最略显惊讶的目光中小声说道:“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吧。”   这意思好像是,你被戴绿帽子又被踹的消息我也听说了。   感情鹿澄这洗脑包吃的还是全套的。   陈最露出了无奈的笑容:“过去也没有,从来都没有。我跟他只是朋友。”   鹿澄眼睛瞪得圆圆的。   解释一下果然是有必要的。陈最再次强调:“是真的。”   “朋友?……就像我们这样?”鹿澄问。   “呃……”陈最心虚,移开了视线,“稍微有一点区别吧。”   对鹿澄,他的心思早就彻底变质了。   “有什么区别啊?”鹿澄问。   这种时候当然不能直说因为我喜欢你,陈最只得避重就轻:“他是Alpha啊。别看他长得那副样子,其实从小到大他的自我心理认知都是Alpha。你见过他对象吗?那就是他的审美取向,他不喜欢第二性别特征明显的人。”   鹿澄默默听完,垂下视线,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显得有几分凝重。   气氛古怪,陈最感觉不太妙,试探着问道:“怎么了?”   鹿澄再次看向他时,黑漆漆的大眼睛里除了平日的杀气,似乎还隐藏着几分温柔伤感。   “但你也是很好的,”他说,“谁也没有错,你们只是不合适。”   陈最张口:“……啥?”   鹿澄依旧望着他:“他一定也希望你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等等,”陈最比了一个到此为止的手势,“你在说什么?”   鹿澄轻轻地咬着下嘴唇,低头用勺子搅合起了面前小碗里的甜品。   看这样子,好像已经沉浸在自己的脑补中不可自拔。   “你不会以为我在单恋他吧?”陈最问。   鹿澄飞快地看了他一眼,摇头道:“你不想聊的话,我们不说这个也可以。”   陈最哭笑不得地扶住了额头,长叹一口气。   “毕竟他看起来确实是一个……一个非常完美的Omega,这很正常。”鹿澄说。   “他在我眼里根本没有性别概念,”陈最耐着性子解释,“我是独生子,没有兄弟姐妹,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我把他当我亲兄弟。不管他是Alpha还是Omega还是外星人还是霸王龙,对我而言都没有区别。”   “霸、霸王龙?”鹿澄眨巴了两下眼睛。   “这不重要,”陈最说,“你能理解我要表达的意思就好。”   “那……”鹿澄好像有些纠结,声音逐渐变轻,“那你为什么叫他老婆?”   陈最震惊:“我没有啊!”   “有的,”鹿澄说,“你叫过。”   “怎么可能,”陈最说,“我……”   他说到一半,一个装着西米焗布甸的盘子落在了两人之间。送来餐点的老阿姨放下盘子后看了陈最一眼,眼神中满满都是不齿。   她大概是只听到了他俩最后几句对话,产生了一些误解。   陈最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中哀叹,今天可真是太冤枉了。   甜品店的服务员阿姨误会他无所谓,和鹿澄必须解释清楚。   “我这辈子从来没管任何人叫过那个……”陈最顿了一下,看着鹿澄继续说道,“老婆。”   说完,他仿佛为了掩饰,轻轻地咂了一下嘴巴。   鹿澄沉默了几秒,应了一声:“哦。”   气氛又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两人低着头各自安静地吃了会儿,都静不下心,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对面。   陈最怕鹿澄还在瞎想,又不知还能怎么解释,无奈极了。   正当他打算再强调一次,却见鹿澄放下了勺子,抬头向他看了过来,正襟危坐严肃无比。   “怎么?”陈最问。   “我是在我们假期以前第一次来面试的时候听到你那么叫的,”鹿澄说,“在电话里。”   “叫什么?”陈最不解。   鹿澄咽了一口唾沫:“……老婆。”   “啊?”陈最满头问号。   这都是一个多月前的事情了,他脑中早已全无印象。可看鹿澄这样子,也不像是在胡说。   “你等一下,”陈最拿出手机,“那是几号来着?”   “我只记得是周末。”鹿澄说。   陈最翻了半天通话记录,终于找到了鹿澄口中的那一通电话,接着竟笑出了声。   他把手机翻转给鹿澄看:“和我通话的人是张哥,就是修车铺的老板。”   鹿澄微微张开嘴。   陈最回过身,指了指店外正停靠在街边的亚历山德拉二世:“我老婆。”   鹿澄的面颊肉眼可见地泛起了红。   他很快低下了头,拿起勺子,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东西,一副羞愤难当的模样。   陈最想要收敛笑意,却是实在忍不住:“你就一直误会着呀?”   鹿澄没抬头,耳朵都红了。   “……这都什么时候的事了,亏你还记得。“陈最又说。   鹿澄含含糊糊也不知是说了什么,陈最没听清,只觉得那声音软绵绵的怪可爱。   你那么介意,我又忍不住地要怀疑,你对我也有好感了。   陈最赶紧在心里提醒自己,才刚被拒绝过,消停点,别再自我感觉良好了。   可紧接着,他又不禁要想,有没有可能是鹿澄误会他并非单身,才拒绝呢?   现在,怎么也该把他列入考虑范围内了吧?   .   因为想和鹿澄多待一会儿,陈最磨磨蹭蹭,吃得很慢。   鹿澄也和他差不多,因为羞耻而猛塞了一阵后,也变得小口小口的。   两人面对面坐着闲聊,又一次聊到了那些流言,之后,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到了过去真正的感情经历。   鹿澄说,自己从未与人交往过,只有单恋的经历。   陈最好奇,想知道更多,可心里却又不舒服,酸得很,最终没有多问。关于他自己过去那几段短暂的恋爱史,他在鹿澄的追问下交代了大致经过。   “完全没有感觉的对象向你表白,你也会考虑吗?”鹿澄问。   “那时候觉得,现在没有感觉,不代表不会喜欢,也许应该给彼此一个接触的机会,”陈最说,“因为我骨子里也是一个……比较慢热的人吧。”   “那……如果现在有人对你表白,你还会愿意接触吗?”鹿澄问。   陈最毫不犹豫地摇头:“不会。”   “为什么?”鹿澄问。   “你知道的啊,”陈最看着他,“我现在有喜欢的人。”   “……”   “慢热的人一旦上头,能烧很久的。”陈最说。   .   离开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   把鹿澄送到小区门口时,已经过了晚饭时间。   鹿澄下了车,摘下头盔递还给他后,却没有立刻离开,站在原地一副犹犹豫豫的模样。   天热,头盔很闷,戴不了多久就会出汗。他的额角微微有些湿润,一些细软的短发因此贴在了皮肤上。   陈最为了克制自己伸手替他拨开的冲动,拇指用力地按在食指第二个指关节上,来回搓啊搓。   “有话跟我说?”陈最问。   鹿澄先是摇头,很快又点了点头:“今天很开心,谢谢你邀请我。”   “是你请我的。”陈最提醒他。   “反正很开心。”鹿澄说。   陈最低头看着他:“那就是愿意给机会的意思了?”   “什么机会?”鹿澄不解。   陈最抿了一下嘴唇:“经常像今天这样一起吃东西,或者……随便做点别的什么的机会。”   “当然啊!”鹿澄点头。   陈最笑了起来:“早点回去吧。”   两人道了别,鹿澄才刚转过身去,陈最又唤了一声:“诶!”   “嗯?”鹿澄回头看他。   “现在的我对你而言……算不算是最特别的Alpha?”陈最问。   鹿澄愣了愣,然后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很荣幸。”陈最说。   鹿澄静静地看着他。   陈最戴上了头盔,说道:“你是唯一一个坐过我摩托车后座的Omega。”   鹿澄望向了他的摩托车后座,问道:“这个位置很特殊吗?”   “……原本是没什么稀奇的。”陈最说。   正文 可把围观群众急坏了   鹿澄进小区后一路都低着头,进了家门也依旧保持着视线落在前方地面的姿势。   家里飘着饭菜的香气,父母已经提前准备好了晚餐,就等着他到家了。   “怎么今天回来的这么晚,不是早班吗?”戴小姐问道。   “路上吃了点东西。”鹿澄说。   “那现在还吃得下吗?”鹿爸爸问。   “吃的下呀,”鹿澄低着头走进卫生间,“我先洗个手。”   等他洗完手回到客厅,终于抬起头,发现父母都盯着自己看。   “……怎么了?”他问。   戴小姐反问道:“你是怎么了呀?”   鹿澄又把头低了下去。   刚才洗手的时候,面前镜子里的脸红彤彤的,他不得不洗了把脸,试图带走面颊上的高热。   但效果好像并不太好。   “去吃什么了呀,”戴小姐试探着问道,“我们澄澄好像很开心嘛。”   “有吗?只是吃了一点甜品,”鹿澄说着坐在了桌边,拿起筷子,“没有吃很多。”   鹿爸爸语带犹豫:“和那个陈最吗?”   鹿澄又把头低了下去:“是、是啊。”   他的父母默默地对视了一眼。   鹿澄往嘴里扒了一大口饭,嚼了会儿,心中暗叫不妙。他方才真是得意忘形,点得太多,肚子已经饱了八成。   但爸爸辛辛苦苦做了饭,总要捧场的。   在两位家长意味深长的视线中,鹿澄把自己的肚皮撑得圆滚滚。   回到房间,鹿澄立刻躺倒在了床上,伸手拍起了自己的肚子。   他知道,他的爸爸妈妈一定已经看出了几分端倪。虽说一贯与父母感情亲昵,可关于恋爱的心事,终归是不好意思同他们商量的。   他现在很兴奋,甚至可以说是雀跃,静不下心来。不仅是因为终于和陈最恢复了相处,还因为陈最在不久前对他说过的一些话。   一些过去被视为奢望的期待,忽然近得仿佛就在眼前。   他按捺不住,迫切需要找个人诉说。   这种时候,最合适的对象,无疑是他的好朋友齐昕。   正想着,居然那么恰好就收到了齐昕发来的消息。   ——到家了没?有空给我打个电话!   鹿澄立刻猛击申请通话。   “这么迅速!”电话那一头的齐昕语调轻快,“今天不上晚班?”   关于工作上的一些琐事,鹿澄在同齐昕闲聊时说过不少,两人都对彼此近况十分了解,齐昕也知道他这阵子因为和陈最相处尴尬而烦恼不已。   “嗯,我正好想找你!”鹿澄说。   他语调急切中带着喜悦,齐昕当即说道:“听起来像是有好消息嘛?”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鹿澄扭捏起来,“你知道吗,原来陈最和阮亦云从来没有在一起过。”   “什么?”齐昕呆住。   “陈最今天约我一起去吃东西,然后告诉我的,”鹿澄说,“我们聊了很多。他说跟阮亦云确实感情很好,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就像亲兄弟一样。那些乱七八糟的谣言全都是别人乱传的。”   齐昕震惊:“真的假的?”   “我刚听说的时候也很惊讶,但再一想,这样一来很多事情反而合理了,”鹿澄说,“所以陈最才能和那个Beta也相处得很好啊,因为是兄弟的对象嘛。这比什么卑微三角恋合理多了吧?”   齐昕还在消化,没出声。   “他说,过去也曾想过要解释,发现没什么用,就放弃了,”鹿澄继续说道,“他肯定没有骗我,毕竟他后来还和我说了自己以前的感情经历。”   “啊?”齐昕更惊讶了,“他还跟你说这个?”   “顺着话题正好提起来了,我好奇,追着问,他就说了,”鹿澄说,“小学不算的话,他中学和高中各交往过一个对象,但时间都不长。”   “……有没有提为什么会分手啊?”齐昕问。   鹿澄浅浅地叹了口气:“用他自己的话说是,那时候傻傻的,还不太懂感情,经常让对方失望。”   齐昕轻轻地啧了两声,说道:“这语气好像现在已经懂了似的。”   鹿澄摸了摸鼻子:“是吧,是有这种感觉。”   “对了,他前些天还找你占卜来着,”齐昕问,“但他说自己喜欢的不是阮亦云?”   “嗯。”   “然后特地约你出去,跟你叭叭说那么一大堆?”   “……嗯。”   “嘶——”齐昕吸了口气,“这听起来怎么好像……”   “……对吧,你也这么觉得吧?”鹿澄小心翼翼地问。   “是,我非常这么觉得!”齐昕说得斩钉截铁。   “有没有可能是我会错意?”鹿澄不太放心,“会不会是我想太多,人家只是随口说说,没别的意思?”   齐昕琢磨了一会儿:“他还有没有说别的?”   鹿澄想了想:“有!有的!他问我,他是不是对我而言最特别的Alpha……”   “靠!”齐昕大喊一声,“这不是摆明了要撩你?”   “还、还说……自己摩托车后座是很特殊的……”鹿澄脸越说越红。   “我的天,”齐昕似乎猛一下蹦了起来,“这你还要考虑?这是明示了吧!难道不该当场就在一起了?”   鹿澄眨巴了两下眼睛:“啊?”   “你们说完这些以后呢?”齐昕问。   “就道别各自回家了呀。”鹿澄说。   “不是,”齐昕蒙了,“他先解释了一大段自己的感情经历,然后问你他特不特别,再告诉你你对他非常特别……然后你们就各自回家了?”   鹿澄点头:“嗯。”   “救命啊,”齐昕大喊,“这是在干嘛!急死我了!”   “……”   “他在墨迹什么东西,这不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听声音,齐昕似乎正在团团转,“这人不会真的是个海王只打算逗你玩儿吧?”   “不至于吧……”鹿澄小声辩驳,“他不是这种人。”   “说不准,”齐昕说,“我对他的了解百分之九十都是通过你的转述,但我发现你这个人主观得要命。”   鹿澄有点儿心虚,却依旧倔强:“真的,他绝对绝对不是那种不正经的人。”   “对了对了,”齐昕像是想起了什么,“正巧,我本来找你是想问问,你们这个月还没有没有票?”   “好像没有了吧……”鹿澄问,“你想来?”   “嗯,来看看你,还能顺便近距离观察观察你的男神,”齐昕说,“我姐也很感兴趣。网上票都卖完了,还有没有内部购票渠道?”   当初试营业时鹿澄就想邀请他了,立刻兴冲冲说道:“我帮你去问问吧!你想要什么时候?”   “当然是越快越好啦!”齐昕说。   挂了电话,鹿澄当即给曹哥发去了消息,询问能不能让他的朋友插个班。   曹哥当即应允,一番操作后告诉他,为他在后天下午的场次留了两个坑。   把这个好消息转达给齐昕后,鹿澄后知后觉害羞起来。   这些天来,他和陈最在许许多多客人面前互相诉说过爱意,本来已经逐渐习惯,可想到要在知道自己心思的好友面前表演那些东西,试营业时的尴尬在他心头逐渐复苏。   真怕齐昕到时候在一旁“啧啧啧”或者“哟哟哟”,可得提前与齐昕约法三章才行。   .   第二天早上见到陈最,两人的气氛又变得有些古怪了。   和前阵子的尴尬僵硬不同,那氛围并不让鹿澄感到压抑难受,只觉得紧张又羞耻。   一路上,两人仿佛初识般拘谨且礼貌,直到下了车,鹿澄忽然想起来,在他俩刚搭上话的时候,陈最分明是很坦荡又自然的。   那时的陈最笑容阳光,与他对话时一派轻松,游刃有余。   鹿澄偷偷地打量走在身旁的陈最。   可惜,他们的身高差让他的“偷偷”变得过分明显,很快就被逮了个正着。   陈最也看向了他,对他笑了笑,之后嘴唇又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是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鹿澄的心脏砰砰跳个不停。   他想,有没有万分之一的可能,陈最此刻,也同他一样正胡思乱想,心绪难平?   .   Alpha和Omega的更衣室不在同一个地方。   两人短暂道别后,鹿澄跑去了自己的更衣间,想进入竟打不开门。门把手不知为何卡住了,完全掰不动。   他努力了半天终于放弃,跑去找后勤工作人员想法子。后勤一时间也打不开门,索性先替他拿来了替换用的服装,让他先另找地方换上。   俞锐霄和孟羽纱一贯都比他俩到的晚些,趁着休息室没人,鹿澄赶紧跑了过去。为了避免旁人勿入的尴尬,他特地把桌子推到了门背后,自觉已经把门牢牢抵住。   才刚把自己的衣服裤子统统脱下,却听背后传来了门把手转动的声音。   他情急之下赶紧大喊:“等等!等等!”   或许是因为他的语调显过分急切,门外的陈最立刻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紧接着,鹿澄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费了好大力气才推过去的桌子伴随着刺耳的声音被逐渐打开的大门给推到了一边。   “不是,我……你!”他在语无伦次中,与站在门外的陈最面面相觑。   正文 来了   此时此刻,鹿澄全身上下仅有的衣物,是一条白色的小内裤。   他才刚把自己的衣裤脱下,还没来得及拿起需要换上的衬衣,手上连个可以遮挡的东西都没有。   鹿澄大脑一片空白,愣愣地着望着门外,而门外的陈最也是目瞪口呆。   他张着嘴,迟疑了两秒后才慌慌张张地对鹿澄说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   鹿澄快速摇头,因为着急和紧张说不出话,抬手示意他别说了赶紧把门关上。   “什么?”陈最完全没看明白,依旧愣愣地看着他。   “门,关门。”鹿澄说。   “哦哦!”陈最如梦初醒,接着竟迈步走了进来,转身关上了休息室的门。   鹿澄彻底傻了。   他虽说是个男孩子,但毕竟是个Omega,而陈最是个Alpha。   孤A寡O衣衫不整共处一室,这不合适吧!   陈最也不知是不是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背对着鹿澄猛然僵硬,几秒后忙不迭地说了一串对不起,又手忙脚乱地打开门跑了出去。   休息室终于只剩下自己一个人,鹿澄的脑门几乎要冒烟。   他心慌意乱,手指哆哆嗦嗦的,连续扣错了几次衣扣,平日里五分钟就能换好的服装折腾了将近十分钟都没完工。   门外隐约传来俞锐霄的声音:“这儿什么味道这么冲啊……你堵在门口干嘛?”   之后是陈最的回答:“鹿澄在里面换衣服,你等一下。”   “怎么不在更衣室里换?”俞锐霄不解。   陈最顿了顿:“我也不知道。”   俞锐霄又问:“……那你是怎么知道他在里面换衣服的?”   鹿澄慌忙提起斗篷,胡乱披在了身上,喊道:“我好了!”   房门再次被打开,走在前面的不是陈最,而是俞锐霄。俞锐霄疑惑地看不远处的桌子。   “搬到这儿干嘛?”他问。   这桌子方才被鹿澄抵在门背后,之后又被陈最用蛮力推到了一旁,此刻位置十分古怪。   鹿澄不知如何解释,看了一眼跟在他身后的陈最。   陈最一言不发地走过去,把桌子搬回了原位。他有些刻意地垂着视线,面颊上带着明显的暖色调。   俞锐霄视线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十分识趣地不再追问。   鹿澄带上了自己的大帽子,把帽檐压得低低的,和陈最一样看地板。   .   之后一整天,他们俩连对视都几乎没有过。   当表演到对手戏,视线每每相触,双方都会很默契的把眼神稍稍移开。   “小鹿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曹哥在中午时特地过来关心他,“发烧了吗?”   因为陈最就在不远处而面颊一直烫烫的鹿澄尴尬地摇头:“我没事!我……我大概是有点上火吧……”   “要不要给你买瓶菊花茶?”曹哥问。   鹿澄还没回答,一旁的俞锐霄说道:“多买一瓶吧,我看陈最也挺上火的。”   “你们俩昨天去吃什么了呀?”孟羽纱问。   “嘘,”俞锐霄竖起手指,“好孩子不要问。”   一贯热衷和他们斗嘴的陈最面对这样的阴阳怪气,居然完全没有反击。他起身从冰箱里拿了瓶饮料,仰头默默地灌了起来。   曹哥疑惑地看向鹿澄:“发生什么了吗?”   “没什么,”鹿澄摇了下头,问道,“更衣室的门修好了吗?”   “正在修,锁芯坏了,换一个就好了。”曹哥说。   鹿澄松了口气:“那就好。”   他说完,回头看了陈最一眼,却不料与陈最的视线撞个正着。两人都愣了愣,接着飞快地把头扭开了。   过了会儿,孟羽纱偷偷跑来问鹿澄:“你们不会又闹矛盾了吧?”   “没有,”鹿澄摇头,“我们挺好的呀。”   面对孟羽纱狐疑的视线,鹿澄的脸更红了。   .   别别扭扭了一整天,到了晚上终归还是得一起回家。   走在去停车库的路上,鹿澄鼓起勇气开口:“那个……”   与此同时,陈最也说到:“今天……”   两人一起停了下来,看向了对方。   陈最冲他笑了笑:“我先说吧?”   鹿澄点头。   “今天早上的事,”陈最抓了抓头发,“我也不知道怎么的,一紧张脑子就跟打结了似的……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一开始闯进来确实不是故意,之后愣在原地一动不动盯着看,怎么想都是失礼的。但鹿澄并不打算和他计较。   “我知道,”鹿澄说着脸又红了,低下头,“你说过好多次对不起了,没关系。我也有不小心。”   同样的事,若进来的不是陈最,他或许会被气到,在心里大骂对方色胚。可现在,他只是羞,并不恼。   陈最为了掩饰尴尬笑了两声,然后问道:“你本来想说什么?”   “也是想说这个,”鹿澄看着地面,“你不用那么在意,我……我是男生嘛,问题不大。”   “话不能这么说,”陈最嘀咕,“问题挺大的。”   鹿澄看了他一眼。   “下次再有类似的事情,你别急着换,先来找我,我帮你在外面看着,”陈最说,“别人也有可能进来,实在是……不太好。”   应该不会再有下次了吧,鹿澄想。但他还是乖乖点了点头:“哦,好的。”   陈最像是终于了却了一桩心事,长长地舒了口气。   鹿澄的心情也变得轻松了些许。又走了两步,他说道:“对了,明天我的朋友会过来玩儿,在下午那一批。”   “也是我们学校的?”陈最问。   “嗯,是我的舍友,”鹿澄说,“我大学里最好的朋友。他和他对象一起来。”   陈最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片刻后问道:“最好的朋友有对象了,你会不会……会不会偶尔觉得有点寂寞?”   “还好吧,”鹿澄想了想,“他一直都在谈恋爱,他现在的对象已经毕业了,也不能经常见面,大多数时候还是和我一起玩儿。”   他说完,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小心地问道:“你是因为阮……”   “那家伙特别过分,”陈最说,“极端重色轻友,自从有了那个Beta,要找他比面圣还难。”   “你可以邀请他们一起来这里玩儿呀!”鹿澄提议。   “还是算了吧,”陈最摇头,“试营业的时候已经够公开处刑了,被他看见了至少嘲讽我三年。”   鹿澄暗自遗憾。他相信陈最说的话,却终归心里有几分芥蒂和好奇,很想就近观察一下他们两人相处时究竟是什么模样。   “所以……因为他光顾着谈恋爱,你很寂寞吗?”鹿澄问。   “没有啊,”陈最当即否认,接着停顿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到,“真的没有,这不是有你经常陪着我么。”   鹿澄又抬头看他。   “他经常对着我阴阳怪气的,”陈最说,“还是跟你在一块儿更开心。”   鹿澄点了点头,说道:“谢谢。”   “啊?谢我什么?”陈最不解。   鹿澄也说不上个所以然。   为什么想要表达感谢呢?大概是因为此刻的他实在太开心了,而陈最是把这份喜悦带给他的人。   “我也不觉得寂寞啊。”鹿澄说。   .   第二天中午,鹿澄特地在休息时把齐昕和他对象的外貌大致特征告诉了陈最。   想到齐昕马上就会出现,他整个人都兴奋起来,迫不及待地想要下午的场次快点开始。   “你跟他感情一定很好吧?”陈最笑道。   “嗯,”鹿澄用力点头,“我们特别聊得来!对了,你还记不记得那个蛋饼?那次就是他想吃。”   “哦,”陈最点头,“原来如此。”   “不过……”鹿澄摸了摸下巴,“待会儿他要是说些什么怪话,你别理。”   陈最不解:“怪话?”   鹿澄低着头,没解释。   他很怕齐昕会问陈最“你觉得鹿澄怎么样”“你喜欢什么类型的Oemga”“你和鹿澄最近是不是经常一起玩儿呀”之类的问题。齐昕一口咬定了如果陈最不是个花花公子,那他俩之间就只剩一个窗户纸了,恨不得冲过来替他俩一拳打破。鹿澄担心他会添乱。   “他的Alpha非常漂亮非常酷的,”鹿澄强硬地扯开话题,“又美又飒,是那种一看就很成熟稳重的大姐姐。”   陈最挑了一下眉,没出声。   .   为了能让候场的演员更了解场内状况,曹哥在前些天给场外设备进行了一次小小的升级。现在,员工通道和休息室里的监控画面已经可以打开声音,实时收听现场对话了。   距离开场时间还有半个小时,齐昕给鹿澄发来了消息,告诉他自己已经到位,正摩拳擦掌等开场。   ——我今天可是带着任务来的!   看着齐昕的发言,鹿澄喜忧参半。   正要劝他专心游玩别节外生枝,齐昕又发来了一条消息。   ——我靠我靠我靠我靠!你猜我看到谁了!   鹿澄回了一个问号。   齐昕刷刷地发来了一连串的消息。   ——你还记不记得那个平头!!!   ——以前追过你的那个傻逼平头!!!   ——他怎么也在啊?   ——我靠我靠!!!   鹿澄惊讶地看着手机屏幕,回了三个问号。   齐昕的消息又来了。   ——无语了大无语我们和他还有他朋友一组   ——他现在正盯着门口你们几个的海报看,一脸目瞪口呆   ——[图片]   照片里只有那平头的背影,以鹿澄对他的熟悉程度,并不能立刻辨认出来。而他的面前,是布置在入口处的几块展板,展板上分别印着他们四个人的海报。   虽说是化了妆还修过图的,但也能一眼认出来。   正文 情书   “怎么了,眼睛瞪得那么大。”一旁的陈最向他投来好奇的视线。   鹿澄把手机递到陈最面前,让他看屏幕上齐昕发来的文字。   陈最当即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他抬起头来看向鹿澄,问道:“你男神?”   鹿澄慌忙摇头:“怎么可能啊,他那么讨厌……”   他说着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屏幕,当即眼前一黑。   在他把手机递给陈最看的同时,齐昕又发来了一条消息。   ——不会是你男神邀请来的吧?   面对陈最狐疑的视线,鹿澄脑瓜子犯晕。   从齐昕的角度来看,只当陈最和这个平头是同学,见平头如此恰好出现在这个地方,于是进行了联想。   可对陈最而言,是万万不会有“邀请平头”这种想法的,下意识间自然也不会自行代入这个所谓的“男神”。   不是他,那就是另有其人了。   陈最盯着鹿澄的脸看。   鹿澄不知所措:“不是的,他……他误会……这个平头……我……”   “还男神,”陈最撇了撇嘴,嘀咕道,“什么酸不拉叽的。”   鹿澄闭上了嘴,有些不甘心地想着,我就乐意这么叫,你管不着。   陈最起身走到了窗边,打开窗后向外张望。从他们所在房间的窗口,能远远瞧见入口大厅,但角度不佳,离得也远,很难看清人的形貌。   “是和他一起来的人吗?”陈最边看边问,“哪个啊?是Alpha吗?”   鹿澄有些丧气:“不是和他一起来的,是Alpha。”   陈最皱着眉回头看了他一眼,问道:“你生什么气啊?”   鹿澄瘪着嘴,正想扭过头去,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你看得出来吗?”   陈最走到他跟前,俯下身,抬起手用手指在半空中比划:“你有没有看过漫画或者动画片,里面的角色在生气的时候脑门上就会有一个很纠结的符号,像这样。”   鹿澄点了点头。   陈最的手指轻轻地在他的额角上点了点:“刚才你这儿就有一个。”   鹿澄愣住。   “哦,现在没了,”陈最说着又站直了,把手抬到他头顶上,又比划了一下,“这里‘当啷’一下跳出来了一个感叹号。”   鹿澄呆呆地看着他。   “现在变成省略号了。”陈最说。   鹿澄几乎信以为真,下意识地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陈最见状“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你乱说。”鹿澄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陈最低头看着他的脸,依旧笑个不停:“是真的。”   鹿澄心里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可还是忍不住又在自己的脑袋上摸了一圈。   “别揉了,头发都乱了,”陈最说着,拿起了他放在一旁的帽子,戴在了他的头上,“统统遮住!”   鹿澄扶住了帽檐,心头一阵无力。   陈最胡说八道,故意逗他,开他的玩笑,而他对此毫无办法,甚至还有一点点高兴。   毕竟,陈最好像真的能看出他的情绪变化,这简直不可思议。   “时间差不多了,你该去准备了。”他提醒陈最。   陈最点了点头,却没有立刻离开,依旧站在原地看着他。   “怎么啦?”鹿澄不解。   “……到底是谁啊?”陈最问。   鹿澄迟疑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还在意着方才那所谓的“男神”。   见鹿澄不吭声,陈最又问:“是你提到过的,喜欢的那个人?”   鹿澄把帽檐压得更低了些,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片刻后,陈最抬手在他的帽子上轻轻地按了一下,说道:“我先过去了!”   .   鹿澄很快察觉到,自己好像也是个重色亲友的人。   直到游戏正式开始,他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忘记给齐昕回复消息了。   他蹲在员工通道的监控旁,看着第一个房间里的画面,心情复杂。   这一批有六个客人,除了齐昕和他的Alpha姐姐外,鹿澄就只认得那个平头了。其余三人和平头是一起来的,两个是男性Alpha,还有一个Omega姑娘,似乎是其中一个Alpha的恋人。   看画面中他们对陈最的态度,显然与陈最素不相识,肯定不是同校同学。   陈最在与他们交流时有些刻意地站在了齐昕身上,而平头全程一言不发。就算是画面模糊的监控,也能从他的肢体语言中感受到明显的不爽。   等房间被锁住后,所有人都兴冲冲开始了搜寻,平头依旧一个人坐在桌边,撑着下巴大声说道:“怎么还有这种密室,好蠢啊,小学生似的角色扮演不觉得尴尬吗?”   他的朋友之一回过头来喊道:“别找借口偷懒了,赶紧起来一起找!”   平头没法子,站起身来插着兜在房间里转来转去。   他故意绕着陈最走,陈最也彻底无视他。   齐昕蹲在一旁,跟他的Alpha姐姐咬耳朵,看模样像是在做现场人物介绍。   陈最蹲在了他俩面前:“两位勇士,有什么发现吗?”   “暂时没有,”齐昕说着,对他比了一个大拇指,“但我相信很快就能找到关键线索,不仅能离开这个房间,还能助你抱得美人归!”   陈最愣了愣,说道:“借你吉言了。”   蹲在监控前的鹿澄尴尬地捂住了脸。   其他人还在翻箱倒柜,齐昕夸下海口却蹲着不动,拉着工作人员唠嗑:“勇者先生,能不能透露一下,你喜欢哪种类型的Omega呢?”   其余四人有点儿无语,但碍于和他不认识,不方便发作,只能无视。   “我……”陈最站起身来,“当务之急还是赶紧找到出路要紧,这些以后再说吧。”   齐昕兴冲冲跟了上去:“看你这么高大英俊风度翩翩,一定很受欢迎吧?”   他身后不远处的平头嘟囔了一句:“厉害厉害,当着自家Alpha的面也能撩骚,人才啊。”   他说着,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全程一言不发的Alpha姐姐。   Alpha姐姐笑了笑,轻轻唤了一声:“昕昕。”   齐昕立刻回头:“怎么啦!”   对方抬起手来,轻轻地拨了一下他的刘海:“头发乱了。”   齐昕乖乖站着,任由他亲爱的姐姐替他整理发型。   陈最趁机偷偷溜远了。   .   这个房间的谜题十分简单,虽然有一半的人都在消极怠工,但在其余三人的努力下,还是很快顺利通过。   他们进入下一个监狱房间后,鹿澄与陈最在员工通道里进行了短暂会晤。   “你不用理他。”鹿澄小声告诉陈最。   陈最伸手在屏幕上点了点:“这家伙待会儿要是说什么,你也不用理。”   他指着的是正在“监狱”里转悠的平头。   “嗯,”鹿澄点头,“我都不想正眼看他。”   陈最笑了起来:“还挺有脾气。”   .   终于进行到占卜师房间的环节后,鹿澄就如同方才对陈最所说的那样,全程很刻意地无视了平头。   他的注意力更多的都在齐昕身上。   齐昕一见着他立刻两眼发亮,笑个不停,对着他又是眨眼睛又是做手势。所幸鹿澄现在已经是个熟练工,这些台词每天都得念个两三回,被齐昕闹得完全出戏,却也顺畅地把自己的戏份好好表演完了。   待到解谜时间,齐昕又兴冲冲跑来和鹿澄说话。   “占卜师先生,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呀,为什么要板着脸呢?”齐昕笑嘻嘻地问。   “不关你的事,”鹿澄很不客气地瞪他,“请你自重!”   齐昕笑得更厉害了:“刚才有一位好帅的勇者先生带我们来的,你见过他吗?他说他喜欢大眼睛小个子的Omega。”   陈最根本没有说过,这个人在瞎掰。鹿澄好笑又无奈,伸手推他:“去做你该做的事!”   “好啦好啦,”齐昕笑嘻嘻地跑向了房间另一边,“不打扰占卜师先生您咯。”   之前那个房间里的对话鹿澄在监控那头听得一清二楚,想来刚才齐昕的发言,陈最若是有关注,肯定也全都听见了。   鹿澄暗暗祈祷,希望陈最此刻正在休息。   就在此时,身后又冒出了一个声音:“你和陈最约好了一起来打工的?”   不用回头也知道,又是那个平头。   鹿澄不理他,默默往前走。   平头说话时刻意压低了声音,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他继续说道:“你们两个不会已经在谈了吧?”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鹿澄说。   “你心里懂就行了,”平头说,“你这算什么,地下情人,不要名分啊?”   这是什么奇怪的思路啊?鹿澄回头看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   平头不依不饶跟在他身后:“对长得帅的Alpha就这样倒贴,贱不贱。”   鹿澄转过头:“注意你的言辞,别再疯言疯语,这里没有人欣赏!”   平头见状似乎有些气恼,冷笑了一声后凑到他跟前,小声说道:“你以为陈最是什么好东西吗?”   鹿澄往后退了一步,与他拉开距离:“离我远点!”   平头忽然放大了声音:“希望你每一天都过得快乐,每一份付出都有人珍惜,这就是我最大的幸福。”   所有人都向着他俩的方向看了过来。   鹿澄呆愣在原地。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知道你写的情书的内容?”平头说,“因为收你情书的Alpha为了炫耀和嘲笑你当众朗读过啊。”   正文 最幸福的时刻   话音落下,整个房间都陷入了死寂。   几秒后,与平头结伴来的Alpha之一状况外地问道:“你这是触发什么新的剧情了吗?”   他的其余几位朋友也都不知内情,当下对这个解释十分信服,纷纷放下了手头的事儿围了过来。   “还牵扯到感情纠纷呀?有什么新的线索吗?”   鹿澄见状,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转过身背对着他们:“跟你们没有关系,不要来打扰我。”   “已经结束了?”方才说话的Alpha看向了平头,“怎么触发的?你发现什么了?”   平头得意起来了,笑着耸了耸肩,说道:“这个看起来挺凶悍的Omega被人欺骗感情了。”   “啊?”他的朋友追问,“怎么回事啊?”   “他一头热给人写情书,结果被人当笑话到处宣扬,”平头说,“他还被蒙在鼓里,对人家投怀送抱。”   “剧情这么狗血啊?”与他同行的Omega走了过来,“你是怎么发现的?”   “我看到那封情书了呀。”平头摊手。   “东西呢东西呢?”大家都凑了过来。   平头犹豫了一下,说道:“不小心掉了。”   “不是吧,关键道具也能掉?”之前的那个Alpha着急了,“掉哪儿了,快找找啊!”   平头走到墙角边,装模作样找了起来。   围观了整个过程的齐昕皱着眉头看向鹿澄,见鹿澄沉着脸低着头不出声,又看向了笑嘻嘻在墙角晃荡的平头。   “我看见那封信了。”他突然大声说道。   所有人都投来了期待的眼神,只有平头一脸惊讶。   齐昕抬起手来指向平头:“这个人刚才拿着一张纸撕碎吃下去了。”   众人目瞪口呆,唯独站在齐昕身旁的Alpha姐姐,低头笑了起来。   “你胡说什么!”平头喊道。   “不是吗,”齐昕说,“那你吃的是什么呀?你如果没吃掉,信怎么会没有了呢?”   “我……我掉了啊!谁会吃那种东西!”平头说。   “谁知道你为什么要吃啊!”齐昕胡搅蛮缠,“没吃你拿出证据啊,这里就这么点大,还能掉哪儿去,你找出来呗!”   平头伸手指他:“你——!”   “你干嘛呀,”齐昕往后退了半步,一副害怕模样,“那么凶……好可怕哦……”   “昕昕,”一旁他的Alpha姐姐唤了一声,“算了,我们找找吧,他可能……有什么苦衷。”   齐昕点头:“哦,好。”   平头的朋友纷纷向平头投去疑惑的视线。之前那个Alpha问道:“你是接到什么特殊任务了吗?”   平头百口莫辩,支支吾吾了一会儿,说道:“先找再说吧!”   说完他转过身去,发现鹿澄正在不远处看着他。   “反正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平头小声冲他强调。   鹿澄心绪纷乱,方才一直没开口。但就在身旁闹剧上演着的同时,他逐渐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平头到底为什么会知道信的内容,他不得而知,但有一件事,他可以确定。   “你在撒谎。”鹿澄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音量坚定地说道。   才刚散开的众人见状又一次抬起头看了过来。   “他不是那种人,他的人格比你高尚一千万倍,”鹿澄说,“我不相信你,更不可能因为你去怀疑他。”   平头料不到他会是这种反应,一时间愣在原处,没吱声。   鹿澄浅浅地吸了口气,用力地说道:“你真无耻。”   平头抬起手来冲着他指了两下,笑了:“哈,说你蠢还不承认,不信是吧?不信是吧?你……”   他的朋友们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纷纷靠了过来:“到底怎么了呀?”   “反正我说的都是事实,”平头不依不饶的,“你就蠢吧,倒贴货!”   齐昕在一旁起哄:“哇是不是他吃的信被下毒了啊,这人疯了!”   平头的朋友中总算有人察觉到了真相:“你们是不是认识啊?”   “我好心劝他,”平头骂骂咧咧走向了房间另一侧,“好心当成驴肝肺。陈最只想玩儿你,他要是对你是真心的,干嘛遮遮掩掩不公开,不让学校里的人知道你们在谈?”   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在谈恋爱。   鹿澄也有点儿上头了,正要继续和他理论,耳机里传来了场控的声音。   “占卜师,请控制一下情绪,千万不要和客人起正面冲突。”   已经上了一个月的班,奇奇怪怪的客人也遇上过不少,这还是鹿澄第一次失态。意识到自己做出了不符合角色定位的言行,他赶忙深呼吸,接着重重地冲着那平头“哼”了一声,转身快步走向了角落。   尴尬之际,一旁传来了Alpha姐姐的声音:“我找到了一个笔记本。”   齐昕立刻跑过去:“我看看我看看!”   那之后,整个房间都笼罩在诡异的气氛中。所有人都不太自在,又想要努力维持正常的氛围,纷纷故意装出一副活跃的样子,说起话来一个比一个大声。   只有平头,全程坐在沙发上抖着脚不出声,一脸不爽。   耳机里场控还在对鹿澄进行安抚,让他尽量冷静,有什么事等结束以后再说。   鹿澄不方便回答,默默听着,时不时小幅度地点头。   “勇者已经在门口就位了。”场控告诉他。   鹿澄回头看向大门,轻轻地吸了吸鼻子。   因为想要快速逃离这尴尬之地,众人效率惊人,很快就找齐了关键线索,又推理出了正确的咒语。   陈最破门而入时,看起来和往常没有半分区别。   鹿澄一边与他对戏,一边在心里暗自祈祷,希望陈最没有看见刚才那一出闹剧。   他觉得羞耻。平头大剌剌地把那封信称为“情书”,令他感到无地自容。他从来没有正面询问过陈最对那封信的看法,因为他知道,既然陈最不主动提及,那无疑就是在刻意回避。   既然如此,就算陈最刚才看到了、听见了,也能假装不知道吧?   当陈最带着玩家们离开房间,整个屋子只剩下鹿澄一个人,他在一片昏暗中默默地叹了口气。   他发现自己好像并不希望陈最假装不知道。   太矛盾了,他想把这份快要无处安放的心意小心地藏起来,好避免惊扰到陈最,又巴不得全捧到陈最跟前,大声地念出来,让陈最无处可躲。   你是对我而言最特别的Alpha,我在背后偷偷叫你男神,我的心意从来不曾更改。我喜欢你。   怕被你知道,更怕你只是假装不知道。   .   那之后的环节都进行得很顺利。   平头似乎是受了点打击,一路上就和挂件似的,不出力也不出声,全程沉着脸,一副没好气的模样。   鹿澄在监控前刻意留心观察,陈最大体上都是挺自然的,可开口时总有意无意背对着平头,一副不希望他出现在自己视线中的模样。   齐昕依旧不怎么安分,又跑去和陈最搭话。   “你是不是做过什么对不起占卜师的事情啊?”他问。   剧情里,大家已经知道了占卜师与勇者是一对,而勇者对占卜师全无印象。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陈最说,“我对我爱的人永远是一心一意的。”   齐昕挑着眉看他。   陈最又补了一句:“……我在任何时候都是尊重他的。”   这句话不在剧本里,令监控另一头的鹿澄不由得心跳乱了半拍。   .   终于又一次到了两人对手戏的环节。   因为怕玩家忘记咒语,在试营业过后,扮演贤者的俞锐霄会给所有人发放印着咒语的“魔法道具”,到时候照着念就行。   平头消极抵抗,压根不开口,但陈最还是无视他的不配合,强行“恢复了记忆”。   一阵挣扎过后,在鹿澄面前单膝跪地的他缓缓抬起头来,看向鹿澄的双眼,唤道:“亲爱的……”   鹿澄看着他,静静地与他对视。   就算已经重复过几十次,每每进行到这一幕,鹿澄还是会心跳加速。   而此刻,他变得比往日更难以平静。   “你终于想起我了,”他偷偷地移开了实现,“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接下来,陈最应该站起身来,然后拥抱他。   鹿澄低着头安静地等待,陈最却始终没有动弹。他静静地跪在鹿澄跟前,看着鹿澄的面孔,也不知是在想什么。   在玩家看来,他们依旧在深情的对视,于是众人默默站在一旁等着,都不出声。   反常总是有原因的,陈最不愿意在剧情中拥抱他,难道是因为看到了方才的那一幕,心存芥蒂?   鹿澄不由得产生了一些悲观的猜测。   这样下去可不行,剧情总是要继续往下演的。   正当鹿澄鼓起勇气想要主动地抱住面前的陈最,却见陈最抬起了右手,轻轻地捧住了他的面颊。   鹿澄的身体轻轻地抖了一下,慌忙间又重新看向了陈最。   在一片惊愕中,视线中的陈最缓缓靠近,又微微地侧过了头。几秒种后,他的嘴唇迎来了陌生又柔软的触感。   鹿澄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周围传来了一些带着讶异的声响。   直到陈最重新与他分开距离又站起身来,他都没有任何反应,连呼吸都忘了。   “我刚才没有伤到你吧?”陈最终于说出了下一句台词。   鹿澄开口时,嘴唇不受控制地带着颤:“没有……我、我很好。这是我这些年来……最幸福的时刻。”   正文 已经秀起来了   说完,他缓缓地抬起头来,看向陈最。   陈最也垂着视线看着他,眼神中满是温柔笑意,嘴唇微微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他是不是忘记台词了?   鹿澄想要提醒,可大脑空空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他也对着陈最笑了起来。   直到耳机里传来场控咳嗽的声音。   陈最率先回过神来,接着半侧过头,斜着眼看了看身边。鹿澄顺着他的视线,见到的是站在一旁的平头一脸震惊的模样。   紧接着,一直张着嘴的齐昕猛地回过神来,发出了“啧啧啧”的声音。   鹿澄脸涨得通红,低下了头。   陈最亲他了,当着他好朋友的面,当着讨人厌的同学的面,当着密室所有监控后工作人员的面,亲他了。   他始终相信陈最的人品,陈最不是一个随随便便的人。   心头所有的慌张不安在这一刻烟消云散,这些天来那个不敢说出口的猜想竟成为了现实。   陈最有喜欢的人,不是阮亦云,不是其他任何人。他也是对陈最而言最最特别的那个Omega。   这举动如此唐突,却令他万分惊喜。   面前这个含着笑意凝视着他的Alpha知道他会愿意接受这个亲吻。   他一定也猜到了自己在背后偷偷管他叫男神。   耳机里再次传来场控无奈的声音:“占卜师,下一句台词是:跟我回去,离开这里。”   鹿澄如梦初醒,原来忘记台词的人是他自己。   他赶忙开口:“跟我回去吧,我们离开这里!”   陈最在点头的同时握住了他的手:“好。”   说完,还对他笑。这笑容除了方才的温柔,又多了几分羞涩,让鹿澄后知后觉的也跟着不好意思起来。   “啊呀,不好,我被她骗了,”陈最抬起头,“她拿走了我的宝石!”   他的语调确实透出了几分焦急,可脸上却依旧带着明显的笑意,变得假模假样,整个人都显得可疑起来。   一旁那对陌生的小情侣凑到一块儿小声讨论了几句,接着Alpha飞快地在Omega脸上亲了一下。Omega愣了愣,红着脸轻轻地推了一下Alpha。   好在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无法分辨鹿澄的表情,他看起来依旧严肃:“那我们赶紧去找她吧!”   “好,”陈最说着,转身看向众人,“勇士们,跟我走!”   齐昕一手拉着他的Alpha姐姐,另一只手握成拳高举过头:“GOGOGO!”   当他走到鹿澄身侧时,故意用胳膊肘在鹿澄的身上撞了一下。   他表情丰富、兴致勃勃,看起来很想和鹿澄交流几句,但出了房间后的走道十分逼仄,只够两人并肩而行。陈最抢了鹿澄身旁的位置,齐昕只能继续和他亲爱的姐姐手拉手。   按照剧情需要,这一段他们俩最好是走在队伍末端,这样鹿澄待会儿躲进员工通道的过程就不容易被发现。可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陈最拉着鹿澄走在了那平头身前。   过去,陈最从不曾在这条走道上牵过他的手。   鹿澄小心地用手指勾着陈最,心噗通噗通地跳。   陈最的手掌好大,暖暖的,紧紧地握着他,安全感十足。   “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陈最边走边说,“从今往后,我们永远在一起。”   鹿澄红着脸点头:“好,等一切结束,我们就去找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共度余生。”   “我很期待,”陈最刻意地放缓了脚步,转身看向鹿澄,“我再也不会和你分开。”   鹿澄也仰头看他。   这些都是剧本里原本就有的台词,过去鹿澄每每演绎到这一段只觉得尴尬羞耻,此刻却发自内心感到雀跃期待。   “嗯。”他冲着陈最点头。   平头被他俩堵在身后,一脸没好气。   前方的齐昕回头张望,嘴上小声喊着:“哟哟哟!”   鹿澄又一次低下了头,偷偷探出舌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那温热柔软的美好触感,至今不曾散去。   好开心呀,哪怕知道这些只是台词,也让他高兴的要命。   毕竟,此刻与他牵在一块儿的那只手上所传递而来的热度,是无比真实的。   .   过去曹哥曾抱怨,说他俩在这段甜蜜剧情时总显得束手束脚的,怪尴尬,很不自然。   今天,应该是这间密室开业以来他们把情侣戏表现得最真实到位的一次了。   只可惜,过犹不及。   直到最后一幕,鹿澄依旧沉浸在幸福感中,整个人恍惚不已,悲痛不足甜蜜有余。   当他捧着陈最的脑袋,说完“我爱你”后,也不知是脑子里哪根筋搭错,竟在冲动之下俯下身,把嘴唇轻轻地贴在了陈最的额头上。   陈最微微的动了一下。   鹿澄很快又抬起头,继续说道:“你的离去不能终止……”   他在心里第不知道多少次庆幸,现场唯一能发现他此刻正在笑的人,正被他搂着脑袋,乖乖闭着眼睛。   鹿澄刻意地在玩家们面前用手遮住了陈最的下半张脸。   一颗脑袋在偷笑,怪吓人的。   .   当客人们跟随着俞锐霄离开,这个房间便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鹿澄默默地松开了搂着陈最的手,从陈最的肩膀上下来,挪到了一边。   陈最在他的视线中掀开盖子,跳了上来。他转过身,见鹿澄还坐在地上,便冲着鹿澄伸出手。   鹿澄被他拉着也站了起来,两人面对着面看着对方,都不出声。   陈最抬起手来抓了抓头发,傻傻地笑了两声。   鹿澄又害羞起来,低下了头。   “你的脸好红。”陈最说。   鹿澄点头:“嗯。”   他知道的,他的面颊现在烫得要命。   “……很可爱。”陈最又说。   鹿澄不吱声了。   陈最迟疑了几秒,抬起手来,又一次捧住了他的面颊。正当鹿澄犹豫着要不要把头抬起来,耳机里传来了煞风景的声音。   “那个……已经结束的演员请到大厅就位哦。”   陈最收回了手,咂了下嘴,说道:“走吧。”   鹿澄点头:“哦。”   当他们一前一后向着大厅的方向走去,鹿澄在心里偷偷想着,现在是不是也可以牵手?为什么不牵手呢?   .   按照正常流程,最后是和客人互动合影留念的时间。   与平头同行的那对情侣似乎对这次游玩体验非常满意,高兴地拉着几位演员一一合影,恋恋不舍不愿离开。   平头站在旁边臭这脸一声不吭,另一个Alpha陪他站着,尴尬不已。   鹿澄原本担忧见到了俞锐霄和孟羽纱会被揶揄,却不料这两人对他俩在剧情中的亲昵仿佛全然不知,一副提心吊胆的模样,全程都刻意地站在陈最和那个平头之间,有意识的要把他俩隔开。   见陈最往平头的方向瞥,俞锐霄赶紧走过去扶住他的肩膀,在他身后拍了两下:“别冲动,千万别冲动。”   “才不会,”陈最说,“我现在心情好着呢。”   鹿澄暗自猜想,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后台是不是发生过一些惊险刺激的事。   平头站了半天,见他的朋友还在沉迷合影,他有些耐不住了,伸了个懒腰后大声说道:“差不多得了,服装粗制滥造的,有什么好拍。赶紧去吃饭吧。”   情侣中的Omega姑娘有点儿不高兴了,说道:“那你们先去好了,我和他多留一会儿。”   平头不愿惹自己人,尴尬地找补:“没事儿我也不饿,你要拍就拍吧。”   说完,他又看了陈最一眼,说道:“刚才看到了恶心的东西,反胃呢。”   见陈最又向他瞥过去,俞锐霄却在同情侣合影,鹿澄生怕出事,赶紧走到陈最身旁,鼓起勇气拉住了他的手。   “不要跟他一般见识,你揍他得不偿失的!”他认真地提醒陈最。   “不会,”陈最说,“我答应过我爸不欺负外行人。”   “还说呢,”一旁的孟羽纱嘀咕,“刚才三个人差点没拉住。”   鹿澄闻言一阵后怕,来回晃起了陈最的手:“不气不气!”   陈最笑了起来:“嗯。”   见这两人表演结束依旧黏黏糊糊而自己根本无人理会,平头心有不甘,在大厅里绕了半个圈,最终无计可施。   方才结束后便去了卫生间的齐昕和他的Alpha姐姐此时也来到了大厅。   齐昕远远地冲着鹿澄挥手:“嗨!占卜师先生可以跟我合影吗!”   鹿澄点头。   齐昕又问:“可以和你的爱人一起吗?”   鹿澄小心地抬头看了陈最一眼。陈最替他大声回答:“当然可以啊。”   齐昕笑着跑到了他们跟前,眯着眼故作严肃地看着鹿澄:“你怎么没告诉我你们的剧本里还有这么亲密的桥段?”   鹿澄支支吾吾:“因为,那个……”   “你们平时就这样每天要么两次要么三次吗?”齐昕问。   “什什什么两次三三三……”鹿澄震惊。   “啵小嘴呀,”齐昕说着看向了陈最,“你啵完了不负责的吗?”   “负啊,”陈最点头,“当然负责啊。”   齐昕笑眯眯:“打算怎么负责?”   陈最看向了鹿澄,开口时显得有几分紧张:“不是都……说了么。当然是从今天起,再也不分开。”   之前都没有亲过,但现在并不是解释的时候。   鹿澄低着头,猛点:“嗯嗯,嗯嗯嗯。”   正文 我喜欢你   齐昕看了看陈最,接着凑到了鹿澄跟前,同他咬耳朵。   “这和我听说的不太一样啊!”   鹿澄用手指抓了抓下巴:“我也觉得有点突然的……”   却不料陈最耳朵尖,竟捕捉到了关键词:“听说?你听说什么了,和我有关吗?”   齐昕看了一眼脸红扑扑的鹿澄,忍着笑说道:“你自己问他。”   他们正聊着,那边的小情侣终于与俞锐霄合影完毕,满足地同大家道别。   四位演员一同送他们出门,平头走在最后面,双手插着兜,一副不爽的样子。   等他们都走出大门,鹿澄正想问齐昕要不要结束后一起吃饭,却见陈最向后退了一步,在大厅里四下环顾了一圈。   很快,他的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茶几上。上面摆着一个饮料瓶,只剩下底部一丁点儿的液体,应该是这些客人来的时候带来的,已经是垃圾了。   陈最快步走过去,拿起了那个瓶子,又走了回来。   鹿澄好奇地看着他:“你做什么?”   陈最没有回话,举起瓶子往前一步狠狠地丢了出去。   鹿澄见状吃了一惊,一声惊呼含在嗓子里,却见那瓶子并未如预料中那般打在平头身上,而是擦着平头的脸呼啸而过,“咚”的一声砸在了路旁的金属电线杆上,接着又被反弹到了隔壁拉起的卷帘门上,发出“砰”的一声。   两记碰撞声响一前一后,余音叠在一块儿,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平头抬起手来摸着感受到风速的面孔,惊恐地回过头。   陈最装模作样地拍了两下手,转身往大厅里走去。   鹿澄呆滞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快步跑了出去,弯腰捡起了那个已经变形的水瓶,丢进了路旁的垃圾桶,然后用更快的速度跑回去追上了陈最。   “……坏我气势。”陈最小声批评他。   “万一打到了怎么办呀!”鹿澄有些后怕。   他看得出来,陈最是存心让那瓶子与平头擦脸而过的,就是为了吓他。   “那就算他倒霉。”陈最说。   鹿澄当然不在乎平头倒不倒霉,只是怕万一出了事,陈最也跟着倒霉。   他的男神怎么能和垃圾玉石俱焚。   “你们看见那家伙刚才的表情没!”齐昕笑着赶了上来,“我靠太精彩了,差点没把我笑死!真后悔没拍下来。”   “别拍,”鹿澄说,“拍了手机就脏了。”   齐昕又笑了会,问道:“你们什么时候结束啊?我们一起吃饭去?”   鹿澄正要答应,却被陈最抢了先。   “抱歉,我有点事要找他,下次可以吗?”他问齐昕。   “什么事啊,”齐昕不解,“那么急?”   “不急,但挺重要的,”面对齐昕,陈最耐心十足,“改天一起吃饭,我请你们。”   齐昕还想说些什么,他的Alpha姐姐开口道:“那就下次吧,以后有的是机会。”   齐昕无奈地看向鹿澄,鹿澄冲他眨了眨眼。   好像确实是该好好交流一下的,他和陈最之间,总该有些话要说才对。   想到这儿,鹿澄又害羞起来了。   .   鹿澄先前预想中的调笑,在危机警报接触以后还是如暴风雨般毫不留情地袭来了。   不仅俞锐霄和孟羽纱,所有工作人员在面对他们时视线中都带了几分暧昧不明的笑意。   鹿澄仗着自己表情不明显,始终保持着僵硬,面对各种揶揄调侃都抿着嘴一声不吭。   倒是一贯比他更擅长交际的陈最,显得有点儿拘谨,被人明示暗示那段额外演出,总忍不住下意识地舔嘴唇。   “你干嘛呀,不会是在回味吧,”孟羽纱皱着脸假装哆嗦,“噫——好恶心哦!”   往日都能跟她呛得有来有回的陈最竟红了脸:“什么呀,我嘴唇干罢了。”   “是吗?”孟羽纱看向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假装入定的鹿澄,“你老公嘴巴干,你还不去给他滋润滋润?”   鹿澄瞪大了眼睛,不知所措:“啊?我……啊?”   他很快又再次把头低下,小声说道:“你多喝水。”   察觉到陈最看向自己的视线,他的脸烧得更厉害了。   但更可怕的事情还在后头。   曹哥临时召集大家在结束后开个短会,说是对于剧本细节有一些想法,要与众人进行商讨。   等鹿澄和陈最紧挨着坐在了休息室的沙发上,曹哥告诉大家,要讨论的议题是:今天勇者恢复记忆时的那段小改动要不要保留。   鹿澄差点儿就原地自燃了。   “不了吧,”陈最举手的同时又舔了舔嘴唇,“我反对。”   曹哥看着他:“说说你的理由。”   “玩家也不见得爱看这种东西,很容易尴尬的,”陈最说,“还是适可而止吧?”   曹哥依旧看着他:“既然如此那你今天为什么主动加戏?”   陈最语塞,一旁孟羽纱举起手来。   “我知道!”她兴冲冲的,“因为他嘴巴干!”   她身旁的俞锐霄笑得前仰后合,连连鼓掌。   曹哥看向了鹿澄:“小鹿,你觉得呢?”   “我?”鹿澄惊慌地抬起头,看了一眼曹哥,又看了一眼陈最,然后把头低了下去,“我……我随便,都可以。”   整个休息室发出了“噫——”的声音。   “陈最你还有什么意见吗?”俞锐霄在旁边起哄问道。   陈最手在身前搓啊搓:“我?……那,我也随意。”   最终决定所有人投票表决。除了他俩弃权外,几乎全员都投了赞成保留票,于是曹哥就此拍板,从明天起把这一段剧情中的拥抱改为接吻。   鹿澄埋着头暗暗想着,居然真的要过上齐昕所说的每天有时两次有时三次的生活了。   .   因为之前约了齐昕来玩,鹿澄提前跟家里报备过,可能不回去吃饭。   终于走出密室逃脱,与陈最像往常那样并排着走了几步后,他主动问道:“我们待会儿……”   “你有什么想吃的吗?”陈最非常直接地问道。   “都行!”鹿澄说。   “好,”陈最点了点头,“我有件事跟你说……要向你道歉。”   鹿澄一愣,心中怪慌张的:“怎么啦?”   若他现在才说什么只是开玩笑亲一下没有别的意思,鹿澄大概会当场落泪。   “关于当初你给我的那封信。”陈最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   鹿澄歪了下头。   总不能是真的念给舍友听了吧?不可能的,他相信陈最不是那种人。   “其实……”陈最抓了抓头发,表情尴尬,“其实我没有看过内容。”   “啊?”鹿澄惊讶。   “它不见了,”陈最说,“我放在桌上,回来就不见了。问其他舍友,他们告诉我我桌上只有一张脏兮兮的纸,被不小心泼到了汤水,就丢了。”   鹿澄呆滞了会儿,恍然大悟:“他趁你不在的时候偷看!”   “应该是吧,”陈最说,“现在回忆一下,我离开寝室的时候好像只有他一个人在。”   “不要脸,居然还倒打一耙给你泼脏水!”鹿澄气坏了,抬手比划,“那个瓶子就应该打他的头!”   陈最笑了一下,停下脚步,侧身看向他:“对不起。”   “……怎么啦?”鹿澄问。   “因为……我没看到你的信。”陈最说。   “那是那个垃圾不好呀,”鹿澄说,“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啊!”   陈最低头凝视着他的面孔,抬起手来,轻轻地碰了碰他的额角,像是拿掉了什么东西。   “我头上沾着什么了吗?”鹿澄问。   “那个搅在一起气哼哼的符号,”陈最说,“替你拿掉了。”   “……”   “要是早点告诉你就好了,”陈最放下手,“我不知道你信里写的是……”   鹿澄慌忙抬起手来,用手掌捂住了陈最的嘴巴:“别说别说!”   今天被平头当众念了其中一句,他已经羞愤欲死。   “我本来很认真地要跟你道歉,”陈最忍着笑无奈地拨开他的手,“你怎么总逗我笑。”   “也不完全是情书!”鹿澄自顾自地解释起来,“主要还是想鼓励你,希望你能开心一点……不是要你回应的那种。”   “是吗,”陈最问,“还写了什么?两张纸呢,肯定不止那一句。”   鹿澄摇头:“不记得了。”   “认真回忆一下?”   “真的不记得了!”鹿澄扭头往前走,“我饿了,我们快去吃饭。”   陈最轻轻松松便追了上来,顺势拉起了他的手:“肯定是用心写的,怎么会完全不记得呢?”   鹿澄不吭声。   “本来就是写给我的,有什么不好意思?”陈最说。   写出来和当面念出来,感觉差太多了,需要的勇气和带来的羞耻感不可同日而语。   “隔得太久了,”鹿澄说,“反正中心思想就是我刚才说的这么一点点。”   “那就再写一封吧?”陈最说。   鹿澄被这个要求惊到了,抬头看向陈最。陈最笑意盈盈,眼睛眯在一块儿,见他看过来,还轻轻地晃了晃他俩牵在一起的手。   “写吧,”他又说了一次,“我都没看过。”   鹿澄很快低下了头:“好吧。”   身旁传来了陈最的笑声。   “你说的重要的事,就是这个吗?”鹿澄问。   “还有,”陈最说,“还有一件更重要的。”   他说着,握住鹿澄的手微微用力,把鹿澄牵得更紧了些。   “我喜欢你,”他说,“我想做你的Alpha。”   正文 我也喜欢你   鹿澄瞬间停下了脚步。   当他抬起头看向陈最,心里跳出的第一个念头是:我以为你已经是了。   他们在众目睽睽之下接吻,在亲友面前说“永远在一起”,被所有人起哄,如今只有单独两人相处依旧手牵着手。   鹿澄以为,这就是在谈恋爱了。   原来,陈最是一个很讲究仪式感的人呀,他想。   然后他又意识到,仪式是非常必要的。   他看着陈最满是笑意的眼睛,脑中有明亮的五彩缤纷的花朵绽放开来。   这些花儿在他心中藏了三年,直到此刻,从指尖传递而来的体温终于驱散了它们的寂寞。   仪式是令人快乐的,他喜欢极了。   这快乐是陈最带给他的,他喜欢极了。   见他呆愣着没有反应,陈最小声催促:“快点头啊。”   鹿澄很听话,咬着嘴唇用力且快速地点了很多很多下。   “好!”他响亮地回应。   陈最喜欢这个热情的答案。他满足地点了点头,拉着鹿澄继续往前走:“最重要的事说完了,赶紧去吃东西吧。”   鹿澄被他拉着,一边走一边忙不迭补充:“我也喜欢你!”   陈最走在他稍前方,低着头:“嗯嗯。”   鹿澄继续说道:“我我我喜欢你很久了!一直喜欢你!”   他有些亢奋,这些长久以来羞于启齿的话语,在此刻变得轻易便能说出口。他的胸口涌出蓬勃的表达欲,让他停不下来。   “我好开心,”鹿澄说,“我喜欢你好久好久了,好久好久好久了。”   他们走在地下车库的入口处,身旁有人经过,好奇地侧过头看过来。   鹿澄这才开始不好意思,低下头闭上了嘴。   但他一肚子的话想要说,憋得难受。   陈最对旁人的视线全然不在乎,侧过头看他:“多久?”   鹿澄偷偷瞄了一眼已经离他们有些远的路人,小声答道:“……三年。”   陈最一脸惊讶。   “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开始,”鹿澄说,“你可能不记得了,我们入学第一天见过,你帮我搬了行李。”   他说着,不知为何眼眶一热。   陈最闻言似乎是陷入了回忆,并没有立刻回应。   “我那天忘记和你说谢谢了。”鹿澄说。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隐约的鼻音,陈最发现了不对劲,停下脚步,向他俯过身来。他认真端详鹿澄的表情,松开了与鹿澄牵在一块儿的手,转而捏住了鹿澄的面颊。   “既然喜欢我,那天怎么不和我交换联系方式?”他问。   鹿澄脸被捏着,说起话来口齿不清:“我勿好意吸……”   陈最放开手:“你害我大学白白单身了三年。”   鹿澄愣愣地眨巴眼睛。   很奇怪,他明明在真诚地表白,怎么突然就被按上了这样莫须有的罪状?   “怎么赔我?”陈最问。   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但怎么赔都可以的。   鹿澄的心里冒出了一个小气泡。   陈最弯着腰,他们现在靠得很近。如果自己踮起脚再仰起头,嘴唇就能碰在一块儿。   要不要试一下?   这念头让他变得紧张,心跳加速,整个人紧绷起来。   正当他浅浅地吸了口气打算鼓起勇气付诸于行动,陈最站直了身子,又一次拉起他的手。   “算了算了,不逗你了,”他冲着鹿澄笑道,“吃饭去吧!”   鹿澄一阵泄气,低着头乖乖地跟着他走。   .   “所以,你那天占卜的时候,以为我在说别人?”陈最坐在他的对面,惊讶地问道。   鹿澄点头。   “……我说得很明显吧,”陈最哭笑不得,“我说的是要你给我答案啊。”   是吗?有吗?是这个意思吗?   见鹿澄瞪着一双大眼睛呆呆滞地看向自己,陈最苦笑着摇头:“算了算了,都过去了,不去想了。”   “等一下!”鹿澄放下了手里的筷子,“要说的,很重要!”   “怎么?”陈最问。   “那两张牌,”鹿澄说,“其实……其实还可以有另一种解释……”   陈最静静地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   “这两张牌的含义是,从此彻底沉迷于命运所赠送给你的礼物之中,对伴随而来的所有苦难甘之如饴,乐在其中。”鹿澄认真地,一字一句地说道。   陈最微微睁大了眼睛,接着垂下视线,笑了起来:“算命这东西,还真是嘴皮子一碰,想怎么解释就能怎么解释。”   “很合理啊,就是这个意思啊。”鹿澄理不直气也壮。   “不一定,”陈最说,“哪来的苦难?”   鹿澄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是不是指我们白白浪费了三年,”陈最说,“你应该早点告诉我。”   “……我给你写了信,你没看。”鹿澄说。   “所以我刚才才道歉,”陈最又一次说道,“对不起。”   鹿澄也没有真的怪他,冲他仰起脸来,问道:“看得出我在笑吗?”   陈最盯着他的脸:“正在努力练习。”   鹿澄用手指戳着面颊摆出了一个笑容,然后说道:“不过也好吧……你那时候跟我也不熟,看了以后不会想要跟我拉开距离吗?之后也不会邀请我一起打工了吧?”   “不一定,”陈最歪着头,“你忘了吗,我也许会愿意‘试一试’。”   这话却反而让鹿澄有点郁闷:“所以……是这三年都没人跟你表白过?”   “也不是……不想谈恋爱,”陈最说,“单身挺好的,轻松不拘束。”   鹿澄毫不留情地指出:“你自相矛盾了!”   “不想谈恋爱,但如果你给我写情书,我就‘试试’。”陈最说。   “……”   “我们第一次见面那天如果你问我要联系方式,我也会给你,”陈最说,“接下来你发消息第一句话就说喜欢我,我也跟你‘试试’。”   这话听起来很轻浮,可又透着几分认真,鹿澄变得不好意思,小声嘟囔:“为什么呢?”   “因为……”陈最想了会儿,“因为有一位伟大的占卜师说,这是命运送给我的礼物。”   说完,他似乎被自己逗乐了,兀自笑了起来,很快的,脸也有点红了。   仿佛为了掩饰,他拿起了面前的饮料杯,浅浅地抿了一口。   鹿澄半趴在桌上,小声提醒他:“是互相的礼物。”   .   陈最已经是不知道第多少次送他回家了。   鹿澄下了车,摘下头盔还给陈最,却并不转身离开。   这是第一次,他可以毫不掩饰自己的恋恋不舍。   “不早了,”陈最说,“走吧,明天见。”   鹿澄点头,却不挪步子。   “我到家会给你发消息。”陈最又说。   “好。”鹿澄再次点头。   陈最低头看着他,伸出手,拨弄了一下他的发丝,张嘴又闭上,犹豫几次后终于说道:“明天……明天开始表演会有一点小变化。”   鹿澄顿时紧绷起来。他依旧点头:“……嗯。”   “是不是需要排练一下呢?”陈最问。   见鹿澄抬头看他,他补充道:“最早的时候,我们也是两个人提前单独排练的,对吧?”   鹿澄点头:“对。”   陈最收回了手,向前俯下身去。   鹿澄仰起头,看着他的眼睛,接着又用力地把眼闭上。或许是因为需要在一片黑暗中寻找安全感,他伸出手,拽住了陈最的衣襟,然后踮起了脚尖。   他们的嘴唇轻轻地叠在一块儿,片刻后又分开。   当鹿澄再次睁开眼,见到的是陈最满是笑意的面孔。还不等鹿澄开口,陈最突兀地伸出手臂,一把把他抱了起来,原地转了个圈。   “你干什么呀!”鹿澄在半空中喊。   陈最笑道:“不知道!”   .   陈最第二天久违地又带了一包坚果去上班。   “这个是新款的,里面除了坚果还有蜜饯干果,含有丰富维生素,更健康营养更均衡,”他对着鹿澄做介绍,“也比曹哥买的更好吃。”   鹿澄正要高高兴兴地伸手接过,却见陈最飞快地收回了手。   “小松鼠先作个揖。”他说。   鹿澄没法子,回忆了一下当初那个表情包的动作,红着脸又对着陈最模仿了一次。   陈最满意极了,拆开包装拿出一个杏仁,递给他的同时张开嘴:“啊——”   鹿澄还没来得及照做,一旁传来了崩溃的声音。   “救命啊!”孟羽纱大声哀号,“我走!我走行了吧!”   现在是休息时间,她刚才见这两人不呆在休息室,故意跟来当电灯泡骚扰,想要看陈最讨饶。   见她愤怒离去,陈最笑着把整包坚果递给了鹿澄。   鹿澄接过的同时心中暗暗遗憾,什么呀,原来不喂我吗?   “啊?”陈最举起另一只手上捏着的杏仁。   鹿澄仰起头张开嘴。   两人都有点不好意思,杏仁才刚送到鹿澄嘴边,陈最便松了手,鹿澄没来得及接住,一不小心落在了地上。   这让鹿澄想起了一些可怕的回忆。他赶紧弯下腰,只见杏仁落地后蹦了一下,滚进了一个柜子底下。   那缝很窄,地上刚清理过并不脏,他干脆趴了下去,伸出手去捞,片刻后宣告失败。   “有点远,我够不到。”他告诉陈最。   “我来吧,”陈最笑道,“我手臂比较长。”   鹿澄起身让开的同时,有些不放心地问道:“有点窄,你行吗?”   “行啊,怎么会不行,”陈最说着趴了下去,“也不是很远嘛。”   “拿到了?”鹿澄问。   “……嗯。”趴在地上的陈最点了点头。   鹿澄松了口气,然后产生了一些疑惑:“你为什么不起来?”   “我……”陈最顿了顿,“趴着休息会儿。”   鹿澄满头问号。   陈最伸在柜子下的手臂似乎正在用力,可等了半天,依旧不见他把手臂收回来。   鹿澄试探着问道:“……卡住了?”   正文 旧事重提   陈最趴在地上,看着自己被卡在缝隙里拔不出来的手,心中满是悲痛。   此时此刻,距离他与鹿澄心意相通才不到二十四个小时,正是最甜蜜最美好的阶段。身为一个Alpha,他理所当然的想要在自己心爱的Omega面前表现出更优秀完美的一面。   鹿澄刚才问他,你可以吗?   虽然只是随口一句话,却让陈最无比在意。   当然可以,怎么会不可以呢,他可是鹿澄的英雄,他理应无所不能,这么点小事,必须办得到。   刚趴在地上从柜子底下的缝隙往里看时,他以为这是一个极其轻松简单的工作。   鹿澄个子小,胳膊短,所以才够不到。但对他而言,这点真是轻轻松松,如探囊取物。   当时的他没意识到,鹿澄个子小,手也小,所以才能轻松进出。   努力把手伸进去的时候陈最只觉得有点儿卡,等拿到了杏仁想把胳膊往回收,才意识到了不对劲。   柜子底下有一个立起的棱,手退到那儿便动弹不得,若用蛮力,皮肤立刻被摩擦得火辣辣得痛。   “你还好吧,”鹿澄担心地蹲下了身,“能行吗?”   恋爱中的陈最可听不得这话。   “行啊,当然行……”他咬着牙憋着气硬拽,很快脸都涨红了。   “别别别,”鹿澄忧心忡忡的,“小心一点,不要勉强啊!”   “不勉强,”陈最眉头紧锁,“能进去肯定也能出来,放心。”   他的手腕关节和附近的皮肤在自己的蛮力拉扯下疼痛不已,可他硬是忍着没吭声。   鹿澄趴在了他身旁的地面上,从缝隙间往里看:“你这完全就是卡住了呀!”   “……马上就出来了。”陈最说。   “你等一下,不要硬拉,”鹿澄爬起身来,“我试着把柜子抬高一点!”   他说完,蹲下身把手搭在了柜子下沿处,开始使劲儿。   一阵吚吚呜呜,柜子一动不动。   “你抬了吗?”陈最问。   鹿澄松开手,大喘气:“我、我去叫人吧?”   “别别别,”陈最不想丢这个人,“我再努力一下吧……”   鹿澄担忧极了,再次趴了下去,看向陈最被卡住的手:“你的皮肤看起来好红啊!”   陈最为了掩饰尴尬,抱怨起来:“奇怪,怎么进去的时候那么轻松呢,这柜子是不是有什么机关啊……“   鹿澄侧过头看向身旁的陈最:“痛不痛?”   “不痛。”陈最说。   说完,他看着近在咫尺的鹿澄的大眼睛,很快又改变了想法。   “稍微……稍微有一点点痛吧,”他说,“我可能需要你借我一点力量。”   鹿澄完全没能意会:“可是我抬不动,还是叫人吧?”   “不是那个,”陈最说,“别的方面,我需要一点鼓励。”   鹿澄认真地看着他,手握成了小拳头:“加油!”   “……有没有更实质性的?”陈最问。   鹿澄这才明白陈最的言下之意,不自觉地抿住了嘴唇。他垂下眼睫,红着脸,小心地靠了过来。   两人并着肩趴在地上,姿势有些别扭,却并不影响浓情蜜意。   鹿澄主动地亲了亲陈最,然后问道:“收到了吗?”   “嗯,”陈最说,“但好像还差一点。”   俗话说一回生两回熟,鹿澄舔了舔嘴唇,又一次靠了过去。   就在此时,背后传来了曹哥惊讶的声音:“你们在干嘛?”   趴在地上的两个人同时惊恐回头,紧随其后,手还卡在柜子底下的陈最痛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   “你们拿个扫把不行吗,”曹哥蹲在地上看着陈最,眉头紧锁,“再不济找人啊。两个人趴在地上……这样这样的,能解决问题吗?”   “咳咳……”陈最清嗓子。   鹿澄低着头,脑门冒烟,不敢吱声。   “现在这就有点麻烦了,”曹哥看向柜子,“这个做的时候为了节省材料和旁边的家具还有后面的墙板是一体的,就是个空壳子,搬不起来的。”   鹿澄紧张了:“那可怎么办呀!”   曹哥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   当下的解决办法无非两个。陈最努力靠自己的力量把手拽出来,或者用工具破开这个柜子。   再过不到半个小时下一批客人就要来了,并没有太多时间给他们考虑。   “现在的问题是,要破开柜子也没有工具,”曹哥站起身来,“我打个电话问问,你也再努力一下。”   他说着站起身来,拿出电话开始拨打。   鹿澄蹲在陈最身旁,小声说道:“你别勉强啊,小心受伤。”   这话起到了反作用。   陈最卡主的手臂不消停地转啊转:“其实就差一点点,我稍微再忍一下应该就能抽出来。”   “会不会擦破皮?”鹿澄说。   “我一个Alpha擦破点皮算什么,”陈最说,“小事。总比劳师动众把这儿锯开好吧?”   鹿澄一副严肃模样蹲了一会儿,忽然眼睛一亮:“打点肥皂会不会好一点?”   曹哥刚挂了电话,闻言一脸惊喜:“对啊!赶紧去拿块肥皂,打湿一点!小鹿你聪明啊!”   .   陈最用另一只手把打出的泡沫的肥皂送进去往自己卡主的手腕上一顿抹,再用了点力气,终于顺利把卡住的手抽了回来。   “没事吧?”鹿澄第一时间凑过去仔细观察。   陈最手腕附近的皮肤全红了,还有些地方在反复摩擦之下破了皮,和肥皂沫混在一块儿,看起来惨兮兮的。   “没事,”陈最把手收到背后,“我去洗一下就好了。”   等他洗完,等待他的鹿澄手里已经捧上了药箱。   “曹哥拿来的,”鹿澄说,“时间不多了,消个毒吧,里面还有创可贴。”   陈最本想说这点小伤没必要,可又不忍错过鹿澄的服务,权衡之下点了点头。   鹿澄取了碘酒,用棉签沾着给他擦拭:“会痛吗?”   “不会啊。”陈最说。   鹿澄看了他一眼,没再追问,动作依旧小心翼翼的。   陈最的手腕破了好多处,虽都是小伤口,鹿澄还是坚持给每一处都贴上了创可贴。整个手腕顿时被贴得横七竖八,看起来惨兮兮。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受了什么大伤呢。”陈最说。   “保护好伤口就好得快!”鹿澄说着,想到了什么,“对了,杏仁呢?”   陈最一愣,心想,对哦,杏仁呢?   两人尴尬地对视了几秒,鹿澄扭过头去:“晚上打扫的时候应该会被清理掉吧,没事的!”   陈最勉强笑了笑,没出声。   .   手腕上的伤口都很浅,可毕竟实在关节附近,每动一下都会带来些微疼痛。   不怎么好受,但相比之下,陈最心灵所受的创伤要更严重一些。   他不是特别敏感纤细脆弱的人,可恋爱第一天就在自己心爱的恋人面前丢人,还是令他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打击。   他看得出来,鹿澄对他有一点小小的崇拜,他为此很自豪,也想要珍惜,更希望能永远在鹿澄面前做一个英雄。   哪有英雄手会被卡在柜子底下呢?   鹿澄问他痛不痛,要不要紧,又细心为他清理伤口的模样温柔可爱,令他感到温暖。可他更希望鹿澄能夸他很棒,真厉害。   鹿澄自然不会明白他的这些心思。   晚上下了班,他第一时间来关心陈最的伤势:“还会不会痛啊?”   “你也太夸张了,”陈最故意在他面前活动了一下手腕,“这么小的伤口,大概已经痊愈了。”   “先别撕创可贴,”鹿澄提醒他,“至少忍到明天。”   “知道啦,”陈最笑着揉乱了鹿澄的头发,“放心吧,我皮糙肉厚,很快就好了。”   鹿澄乖巧地点了点头。   两人一同往车库走,没过一会儿,鹿澄又问道:“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不舒服?”   “你也太夸张了吧,”陈最哭笑不得,“我好得很。”   鹿澄歪着头看他:“可是……”   “我看起来很虚弱?”陈最问。   “你看起来……”鹿澄斟酌了一下用词,“好像没什精神,不是很高兴。”   “怎么会呢,”陈最说,“从昨天到现在,我都觉得很幸福,开心得不得了。”   鹿澄听懂了他的意思,害羞地低下了头。   陈最犹豫了一下,还是诚实地说了出来:“只是……”   “嗯?”   “今天确实蛮糗的吧。”他说。   鹿澄闻言想了想,主动拉起了他的手,又把自己的手掌小心翼翼地与他的手掌贴在了一块儿。   “你的手好大,”鹿澄说,“跟你比我像个小孩子。”   陈最顺势握住了他的手:“有安全感吗?”   “嗯!”鹿澄点头。   接着,他又说道:“不糗的,是……是杏仁不好,那个柜子不好,还有……还有我的手太短了。”   陈最笑了起来:“真会给我找理由。”   他说着,不禁有些感慨:“昨天……那家伙胡说八道的时候,你也第一时间帮我说话。”   “什么?”鹿澄没反应过来。   “那个傻叉玩意儿,说我念你的信,我听到的时候气坏了,”陈最边说边笑,“那一刻我真的很担心会被你误会,没想到你劈头盖脸骂了他,一点都没有怀疑我。”   “我相信你的人品啊,”鹿澄说,“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谢谢,”陈最说,“要不是你的那些话,他们三个可能都拉不住我。”   鹿澄看着他,眨了眨眼,似乎是有些后怕。   “不过,我的人品确实是很有保障的,”陈最为了活跃气氛,故意自吹自擂起来,“至少……对感情非常专一。”   “……哦。”鹿澄点了点头。   “真的,”陈最故意半弯下腰看向他,“路旁的花花草草我从来不理。”   鹿澄犹豫着问道:“很多人追过你吧?”   “也没有很多,”陈最继续装模作样地吹嘘,“但你的Alpha确实还挺受欢迎的。”   鹿澄好像在笑:“我知道啊。”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陈最逗他,“还有人为了要我的联系方式在论坛上花钱悬赏呢。”   鹿澄非常明显地愣了一下。   “放心啦,这种人我不会理的,”陈最对他表忠心,“顶多耍一通。”   鹿澄抬起头来:“怎、怎么耍的?”   正文 陈缺德   对于获取那两百块钱的经历,陈最没有任何愧疚,反而还有几分小得意。   但即使如此,他也知道,这绝不是什么光辉事迹,在强调自己人品的现在,不适合详细说出来。   于是,他避重就轻,搪塞道:“反正就是随便耍一耍咯。何必在意那种心术不正的人呢,重点在我嘛。”   “……心术不正?”鹿澄重复了一次。   “是啊,”陈最说,“要不是心里没点鬼,怎么会做那种事。你看你光明磊落,所以选择给我写信,对不对?”   鹿澄依旧仰着头看他,没出声,也看不出表情有什么变化。   陈最最近终于能捕捉到一些鹿澄在情绪上的变化,可依旧不算精通,大多数时候都是连蒙带猜。此刻,他一时也判断不出鹿澄究竟在想些什么,姑且当做他依旧在好奇。   “总之,你的Alpha我可是非常受欢迎的,”他继续自我吹捧,试图挽救今天在鹿澄面前毁灭的形象,“你要对我好一点,知不知道?”   按照他对这个温柔又可爱的Omega的一贯了解,这时候鹿澄应该会问他所谓的“好一点”具体要怎么做。那样一来,他就可以顺势欺负一下鹿澄,让他表演一个小松鼠表情包或者再主动踮起脚来亲自己一下什么的。   却不料鹿澄听过以后,却只是缓缓地低下了头,默不作声,全无回应。   陈最身高超过一米九,和鹿澄有将近三十公分的身高差,除非鹿澄主动仰起脸来,不然从他的角度,是很难观察到鹿澄的表情的。   本来要了解他的情绪就已经不容易,对着一个黑漆漆的小脑袋瓜那可就更难了。   陈最不由得担心,鹿澄会不会是嫌自己方才那副沾沾自喜的样子太油腻了。   自吹自擂可不是什么好习惯,陈最心虚之下试图赶紧补救:“我开玩笑的,其实我在这方面蛮迟钝的。要不是遇到你,本来也没这种心思。”   鹿澄依旧低着头往前走,从头顶看下去竟显得有几分心事重重。   说的话始终得不到回应,陈最有点儿耐不住寂寞了。他主动伸出手去,手臂搂住了鹿澄的肩膀,然后搭在鹿澄肩头的那只手又捏住了鹿澄柔软的面颊。   “怎么不理我啊,”陈最抱怨,“快说话。”   鹿澄也抬起手来,握住了陈最捏他的那只手。两人调整了一下姿势,手牵在了一块儿。   “到底怎么啦?”陈最问。   “没什么。”鹿澄说。   他在说话的时候,依旧牢牢地牵着陈最的手,看起来不像是在生气,更没有要闹别扭的意图。   “那笑一个?”陈最说。   鹿澄抬起头来看他。   那张脸依旧是平日的模样,眼睛大大的,面颊带着一点点微鼓的婴儿肥,嘴角往下沉,一副生气又凶巴巴的模样。   他没有像过去那样用手指提着面颊做鬼脸假笑,陈最觉得,这或许是出自信任,认为他一定已经能够从这张脸上捕捉到笑意。   于是陈最抬起另一只手,在他脸蛋上轻轻地戳了一下,说道:“真乖。”   .   可那之后,鹿澄依旧表现得很反常。   在把鹿澄送到小区门口后,陈最终于可以确定,他的小家伙情绪有点低落。   “到底怎么啦,”陈最俯下身,“不能说给我听吗?”   鹿澄先是摇头,接着仰起脑袋盯着陈最看了好一会儿,一直到陈最心头涌起阵阵不安,他突然伸出了手臂。   他把手搂在了陈最的后颈处,几乎是挂在陈最身上,努力地踮起脚,主动地把嘴唇贴了上来。   那一份柔软与陈最紧密地贴合在一块儿,过了好一会儿才向后退开。   这是他们今天交换的第五个亲吻。   第一、第二和第四个,是在演出中,四周围着许多人。   第三个,是在密室逃脱的地板上,两人都趴在地上。   所以,那些亲吻都像方才那样,只是简单地碰了碰,便分开了。而陈最觉得,此刻的氛围,正适合做出一些改变。   鹿澄并没有退得很远。他依旧搂着陈最的颈项,依旧踮着脚,他的视线还是落在陈最的脸上。当陈最再次靠近,他很配合地闭上了眼睛。   多可爱,陈最想。   无论是主动迎合的唇舌还是下意识向后闪躲的身体,都那么可爱。   陈最先是伸手搂着他的背,之后干脆把他抱了起来。他托着他的腰、臀和腿,把他抱到与自己接近的高度,在这过程中,鹿澄因为惊吓而发出了些微声响,他们的嘴唇短暂地分开,很快又纠缠在一块儿。   陈最在夜风中隐约闻到了一丝有些熟悉的味道。   过去这段日子,他偶尔会在自己的外套衣领上闻到若有似无的、相似的气味。   这气味此刻也出现在他的唇舌间,是清淡的并不腻人的甜,无比诱人。   当他们终于分开,陈最依旧抱着他。   “……不重吗?”鹿澄问。   陈最笑着答道:“不。”   鹿澄收紧了始终搂在他后颈的手臂,抱住了他。   “到底有什么心事?”陈最问他。   鹿澄摇了摇头,柔软的发丝蹭在陈最的面颊和颈项上,痒痒的。   “真的?”陈最又问,“那你现在在想什么?”   鹿澄很快回答了他:“喜欢你。”   .   可陈最还是放心不下。   当他回到家中洗漱完毕躺到了床上,脑中浮现出的依旧是鹿澄今晚略显反常的举止。   这很难不让他联想到自己今天白天时所做的傻事。   回忆自己的手被卡在柜子底下的种种画面,陈最抱着枕头脚趾猛抠床单。   真的会有Omega在目睹了那种画面后依旧把他当做男神吗?   陈最在一片漆黑的房间中哀伤地叹气。   在意识到“男神竟是我自己”的那一刻,他是狠狠嘚瑟过的。   这世界上最可爱的他急切想要拥有和保护的Omega在背后偷偷管他叫男神,这是何等幸福,能让一个Alpha瞬间昂首挺胸变得自信满满,对人生未来都充满积极的期待。   对这一份荣誉,他万分自豪,更想要永远保有。   陈最提醒自己,接下来可不能再犯这种低级错误了。哪怕他在鹿澄心目中有九百九十九分而今天的愚蠢行为只会扣掉一分,他都不愿意。   想到自己在鹿澄心目中伟岸的形象或许会因此而产生动摇,陈最捶胸顿足。   那之后他又翻来覆去了好一会,始终睡不着。   除了懊恼,分别前的那个亲吻带来的幸福余韵依旧缠绕在他的鼻息间。   鹿澄好甜、好香。   他伸出手臂抱紧自己时,软绵绵又热乎乎的。   明明才分开不过几个小时,陈最已经开始想念了。他想再抱抱他,亲他的脸蛋和嘴唇,听他的声音,看他那张分不清表情的面孔。   原来这就是彻底失去独立行走能力的感觉,好像也不赖。   陈最拿起手机,想给鹿澄发消息,又怕打扰到鹿澄休息。   明天快点来吧,明天到了,就能见到他了。   正当陈最放下手机努力劝说自己少想些早点入睡,房间里响起了清脆的提示音。   已经到了免打扰时间,此时他的手机唯一会进行的声音提示,只有来自鹿澄的消息或电话。   陈最睁开眼,拿起手机。他的小松鼠居然真的在这大半夜里主动找他了。   只是发来的那条文字内容,令人不由得产生了几分不安。   ——我要向你坦白一件事。   陈最迟疑了几秒,选择拨打鹿澄的电话。却不料提示铃声才刚响起,便被对面切断了。   鹿澄又发来了消息。   ——打字说吧,打电话我开不了口。   陈最当即皱起了眉头。   这架势,十有八九不是什么好事。鹿澄不会是要跟他提分手吧?   陈最很快打消了这个荒唐的念头。分别前的气氛如此甜蜜,鹿澄才刚黏黏糊糊对他说喜欢,那份心意是不容置疑的。   ——怎么啦,你说?   陈最有些紧张地按下了发送。   接下来出现在屏幕里的文字,令陈最心头一紧。   ——对不起。   他愣了愣,正要追问,新的消息又来了。   ——我就是那个心术不正的人……   陈最当即陷入了疑惑。   ——什么?   对面没声音了。陈最实在不明白他究竟在说什么,忍不住又一次拨打了他的电话。   这一回,鹿澄终于接听了。   才刚接通,电话那一头便传来了可怜至极的声音:“对不起……”   “你到底在说什么?”陈最问。   “我……”鹿澄顿了顿,“我没有恶意的,只是……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我知道自己做得不对,也涨了教训了。”   陈最越来越糊涂了:“不是,你到底干了什么?”   “就是……悬赏你的账号呀。”鹿澄说。   “……”   鹿澄用很小很小的声音重复道:“是我。”   “……”   “……对不起,”鹿澄说,“我知道这是不对的。”   “我、那个……呃,你……我……”陈最心脏狂跳,语无伦次,“啊,这样啊……呃……那……”   “但我真的没料到,原来给我账号的人就是你自己……”鹿澄的语调中依旧带着犹豫,像是难以置信,“我应该没有理解错吧……是你吧?”   陈最咽了一口唾沫。   不是我,其实我还有个双胞胎兄弟叫陈缺德,人品极差,都是他丫干的,我啥也不知道。   真想赶紧给鹿澄发个两百块的红包再附上这行字。   正文 恋爱心事   鹿澄的道歉很诚恳,但从他的语调中不难听出,对于陈最当初的所作所为,他心中也怀抱着一丝惊讶和不理解。   恋爱不到四十八个小时便面临第二次扣分危机,陈最情急之下大脑运转飞快,竟在短短几秒钟之内憋出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是……是这样的,我那时候不知道是你嘛,就觉得……觉得有必要让这个人认识到,这种行为是错误的,就算躲在暗处也一样是有风险的。”陈最边说边摸鼻子,“如果吃了亏,那以后应该就不会再做同样的事情了,对吧?”   “嗯,”鹿澄老老实实承认,“我充分认识到错误了。”   让鹿澄愧疚并不是陈最的目的,他赶紧说道:“别人和你是两回事。”   “那时候我们还不熟,我对你而言是半个陌生人,没什么两样的吧,”鹿澄叹了口气,“我有在反思了。”   “不一样啊,当然不一样,”陈最说,“知道是你……我心里挺开心的。”   “啊?”鹿澄好像没听明白。   陈最继续说道:“我刚才很惊讶,但回过神来又觉得很开心。原来你那么想认识我,要是我当初再聪明一点、主动一点就好了。”   “不会觉得我心术不正吗?”鹿澄问。   “只觉得你很可爱,”陈最说,“而我很幸运。”   鹿澄安静了一会儿,长长地舒了口气:“我犹豫了好久……想向你坦白,又怕说了你讨厌我。”   陈最猛然意识到一件事。   鹿澄的想法跟他很相似。当明白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后,都只顾着在乎对方会不会产生反感,根本没有想过对方的行为是否出格。   偷偷在网上匿名悬赏联系方式绝对不是一件值得称道的事情,这也是陈最当初能毫无愧疚赚零花钱的根本原因。   可想到躲在背后竟是他可爱的小松鼠,他不仅无法产生半分反感,反而下意识脑补起鹿澄捧着手机发布帖子时紧张又期待的模样,为此露出笑意。   “我永远不会讨厌你,”他告诉鹿澄,“只要是你做的,都是对的事。”   鹿澄不出声了。   “不过有一点,我还挺在意的,”陈最说,“我记得那时候跟你讨价还价,你一点儿都不肯松口。我对你而言最多只值两百块?”   这明显是在倒打一耙,好在鹿澄老实,乖乖入套了。   “不是的!”他急忙解释道,“因为我那个时候有点后悔了!”   “后悔什么?”   “后悔不应该做这种……这种心术不正的事情,”鹿澄说,“我本来的意思是不想买了,可是你又不停地降价,太诱人了,我就忍不住……心动了。”   捧着电话的陈最也忍不住,心动了。   “鹿澄。”他开口唤道。   “嗯?”   “你觉不觉得叫全名很见外,”陈最说,“你那个朋友的Alpha,叫他的时候就很亲昵。”   他也想尝试一下管鹿澄叫澄澄,或者更亲昵一点,叫他宝宝、宝贝,乖乖,老婆。   “……哦。”鹿澄应了一声。   陈最笑了起来。正当他想要询问鹿澄更喜欢哪种称呼,却听见耳机里传来明显的吸气声。   紧接着,鹿澄怯生生地唤道:“绒、绒绒?”   陈最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狼狈地说道。   “不可以吗,”鹿澄无措,“你不希望我叫你的小名吗?”   此时拒绝未免破坏感情。还不等陈最想好措辞,鹿澄又开口了:“好吧,对不起……”   他语调带着明显的低落,陈最慌忙说道:“也不是这个意思!”   说完后,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在鹿澄的迟疑中继续说道:“忘了吗,我刚说过,你在我面前永远不会有错的事。”   电话那头安静了两秒,传来了鹿澄带着试探的声音:“……绒绒?”   陈最脸都红了。   刚进入青春期时,他对这个称呼产生了强烈的羞耻感,一度严肃勒令双亲出了家门便不许再喊。   这些年成熟了些,对此不再像当初那般在意,却也愈发认为如此软萌可爱的名字并不适合自己这样人高马大的Alpha。若是身边的朋友听到了,绝对会笑话。   可鹿澄好像很喜欢。   怎么办呢,既然他喜欢,就由着他吧。   “嗯。”陈最应了一声。   鹿澄再次开口时,语调轻快喜悦,他告诉陈最:“我的小名叫澄澄。”   陈最脸还烧着,迫切需要欺负一下鹿澄作为缓解。   “我不,”他说,“这么叫你的人太多了,我要换一个。”   “换什么呢?”鹿澄问。   老婆。   陈最张了张嘴,又摸了摸鼻子,然后说道:“就叫你小松鼠吧!”   .   挂了电话以后,陈最给鹿澄发了一个两百块钱的红包,鹿澄没收。   ——你最近总是请我吃东西,不只这点了   陈最很无奈。   ——一码归一码,收了吧   鹿澄却不听话。   ——晚安!   发完这一句,他还补了一个小松鼠盖着被子打呼噜的表情包,仿佛已经彻底接受了自己小松鼠的身份。   看来这钱要直接还回去是难了,可陈最拿着又实在心虚且烫手。有什么办法能变相地还给他,好让他老老实实收下呢?   .   第二天见面时,鹿澄又恢复了往日的活泼。   对比参考他昨夜消沉低落的模样,陈最得出了一些经验。   除了表情外,鹿澄的语气和肢体语言也很值得参考。   他的小松鼠个子小小的,却活力满满。当鹿澄心情好的时候,走起路来脑袋上蓬松的发丝会随着步伐在空气中微微晃动。   从小区里一路向着他飞奔而来的鹿澄,一看就是心情无比愉悦的。   鹿澄跑到他跟前后停下脚步,接着不等他问好,一脸严肃地抬起双手,在自己胸前比了一个爱心,又飞快地把双臂伸直。   陈最很快认出来了,这是小松鼠表情包里的“爱心发射”。   他笑着伸手搂住鹿澄的腰,把他揽到自己跟前,低下头用力地亲了一口他的脑袋。   “收到了。”他说。   鹿澄仰起头来:“早上好!”   陈最看着他的面孔,心想,他现在一定在笑。   真可爱。   .   当着密室玩家们的面又亲了一次鹿澄,感受过周围诧异的眼神后,陈最心情愉快极了。   鹿澄实在可爱。哪怕他在扮演占卜师时表现得比平日更凶巴巴,那双漂亮的大眼睛和精致的脸蛋依旧会吸引许多Alpha的目光。陈最爱极了在那些人的注视下亲吻鹿澄的感受。   和第一次接吻时的惊诧僵硬不同,现在的鹿澄会在那一刻主动地闭上眼向前倾身。任何人都能一眼看出来,他们俩是一对真正的恋人。   时常有结伴而来的小情侣被气氛感染,也趁机亲上一口。   这个最初被陈最当众反对的改动,如今已经成为了陈最最期待的环节。   这一轮结束后,其中有几位客人尤为喜欢他俩,拉着他们拍了大堆照片,又主动给他们买来了奶茶饮料。盛情难却,他们不得不陪着那几个热情的女孩儿聊了会儿天。   在被问到究竟是不是情侣时,陈最很坦荡地承认了,还强调自己就是在这间密室里寻得的真爱,强烈推荐单身人士前来游玩,也许也能获得脱单的祝福。   “看来评价还不错嘛。”陈最在回休息室的路上对鹿澄说。   鹿澄脸红扑扑的,不出声,快速往前走。   陈最也不再开口,笑眯眯看着突然加速走到他前方又继续埋头往前冲的鹿澄。   若不是还没下班,真想从后面就这么一把把他抱起来。   走到楼梯口,隐约听见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   “看着他俩真是好烦哦!”   是孟羽纱。他和俞锐霄刚才提前开溜,现在应该已经吃上饭了。   “不好玩了,”她抱怨似道,“现在看到他们卿卿我我的就恨不得打陈最的头。”   陈最扬起了眉毛,而走在他前面的鹿澄停下了脚步。   很快,他们又听到了俞锐霄带笑的声音:“打呀,你跳起来打他头。”   鹿澄回头,和陈最对视了一眼。   陈最心想,这个俞锐霄,为了讨好喜欢的人,真是一点兄弟情义都不讲。   “你是不是在讽刺我,”孟羽纱问,“我又不是鹿澄,干嘛要跳起来?”   “鹿澄跳起来也不行,他得爬楼梯。”俞锐霄说。   鹿澄眼睛瞪得滚圆。   正想一起杀过去向他俩讨个说法,却听俞锐霄又问道:“怎么,你羡慕他们啊?”   “也不算吧,”孟羽纱叹了口气,“就是……就是……”   “就是羡慕。”俞锐霄说。   “好吧,”孟羽纱承认了,“有那么一丁点。”   “这个简单,”俞锐霄说,“你也找一个不就好了。”   “说得轻松,上哪儿找去,找你吗?”孟羽纱笑道。   安静了几秒后,俞锐霄说道:“可以啊。”   陈最又和鹿澄对视了一眼。   两人猫着腰蹑手蹑脚地往前走,到了拐角处偷偷伸长脖子向上看去。   拐角旁有一扇窗,他们经常在这儿透风。孟羽纱此刻正趴在窗边,而俞锐霄背靠着墙站在她身旁。   他们都没开口,就这么过了好一会儿,孟羽纱大笑着站直了身体:“才不要,我可是整个王国最美丽的Beta,挑剔得很呢!”   她说完,转身往休息室的方向走去:“饿了饿了,去吃饭吧!”   俞锐霄插着兜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门后,终于长长地叹了口气。   正文 Alpha,就是这么自信   眼见俞锐霄也打算离开,鹿澄和陈最一同走了上去。   他们不再刻意隐藏脚步声,俞锐霄听见了动静,转头看了过来。   “终于被放行啦?”他问两人。   鹿澄一边往上走一边说道:“我这就上楼梯来打你脑袋!”   陈最笑出了声,俞锐霄在短暂的惊讶过后也笑了。   “好啊你们,居然偷听?”他说。   两人很快走到了俞锐霄跟前,鹿澄作势抬手,俞锐霄连忙把手臂护在身前。   “我错了,”他笑着讨饶,“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鹿澄本来也只是装装样子,不再闹腾,陈最却把整个手掌按在了鹿澄的头顶上,重复道:“哈哈哈大人,好大的人。”   鹿澄立刻仰头瞪他,目光犀利。   “这回可不是我说的了啊!”俞锐霄强调。   鹿澄凶巴巴的面孔在陈最眼中已是毫无杀伤力。他笑嘻嘻把鹿澄的短发揉得一团乱,说道:“不用跳,我可以乖乖蹲下来让你打脑袋。”   鹿澄郁闷地拨开他的手,把原本提在手里的帽子用力戴在了头上。   俞锐霄不参与他们的打情骂俏,笑着转过身去:“快去吃饭吧。”   依旧站在原地的鹿澄抬起头来,帽檐下的大眼睛望向陈最,陈最用眼神向他示意,还是先别问了。   他们俩都知道俞锐霄的心意,俞锐霄也明白他俩听见了刚才的对话。但此时此刻俞锐霄明显不想多谈,还说别多说了。   三人一同走进休息室时,孟羽纱已经打开盒饭吃上了。   “好慢啊,”她冲他们说道,“再不吃都要凉啦!”   “今天吃什么呢?”陈最大步走了过去。   “你爱吃的,肉!”孟羽纱伸手指了指,“给你留了份大的!”   “真是人美心善,”陈最说着走到放盒饭的桌边,很顺手地拿了一份后先递给鹿澄,然后才取了自己的,“不过大不大都无所谓,反正我们家小松鼠吃不完,得分我一半。”   孟羽纱毫不留情地甩了他一眼:“嘚瑟个屁。”   俞锐霄也取了盒饭,随口问道:“为什么是小松鼠?”   他说话时看向鹿澄,鹿澄捧着盒饭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你是小松鼠,那他是什么?”孟羽纱问。   俞锐霄立刻接口:“大尾巴狼?”   “哈哈哈哈对对对,有道理,”孟羽纱对这个回答满意极了,拿着筷子也要拍手背鼓掌,“大尾巴狼!”   陈最一脸无语地给鹿澄拉了椅子,说道:“你们俩倒是挺有默契的嘛。”   孟羽纱和俞锐霄闻言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笑容变得有些僵硬。   “狼很帅啊,”鹿澄完全状况外,坐下后一边打开饭盒一边说道,“大尾巴也很帅很有安全感。”   他说完,夹起饭盒里的大块走油肉,放进了陈最的饭盒里。   陈最愉悦地冲着鹿澄笑了笑,然后看向一脸无语的孟羽纱,问道:“羡不羡慕?”   孟羽纱不理他。   “要不要请我们伟大的占卜师帮你算一算姻缘,看看什么时候才能遇上对你这么好的人?”陈最又说。   孟羽纱低下头去,过了几秒才答道:“不算,有什么好算的。”   “也是,”陈最说,“比起虚无缥缈的玄学,不如多观察留意身边的人,也许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孟羽纱一脸狐疑地抬起头看向他。   俞锐霄在桌子底下轻轻地踢了陈最一脚,猛使眼色,要他闭嘴。   等孟羽纱再次低下头,陈最冲着俞锐霄比口型:我这是在帮你!   俞锐霄当即扶额。   鹿澄后知后觉,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昂起头来,大声说道:“俞锐霄长得那么帅性格也那么好,一定很受欢迎吧!”   俞锐霄依旧扶着额头,无力地说道:“你们快吃吧……”   .   “我们这不是在帮你吗?”蹲在楼梯拐角的陈最对俞锐霄说。   俞锐霄也蹲着,依旧扶着额头:“那我还真是得谢谢你们啊。”   负责望风的鹿澄站在稍远处,时不时看一眼这两个Alpha的头顶,难得的涌起了一览众山小的舒畅感。   “应该的,”陈最拍他的肩膀,“还有什么用得上兄弟的地方尽管说。”   “那就拜托你们先别多事儿了好吗,”俞锐霄放下手,“就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什么也不知道。”   鹿澄惊讶:“你要放弃啦?”   “当然不是,”俞锐霄说,“但我怕你们这样会弄巧成拙,万一纱纱觉得尴尬,以后绕着我走怎么办?”   “不至于吧,”陈最有不同的意见,“我跟你说,羽纱这种粗枝大叶的类型,最需要的就是旁人的点化。我们多起哄,形成一种氛围,她自然而然地就会对你产生那种意识了!”   说完,他看向鹿澄:“你说对不对?”   俞锐霄也望了过来,似乎还挺重视他的答案。   毕竟虽说孟羽纱不是Omega,但比起面前这两个Alpha,鹿澄应该更能理解她的心思。   鹿澄抱着胸歪着头想了会儿,答道:“如果是我的话,得要看被一起起哄的对象我到底喜不喜欢。如果不喜欢,会很生气的。”   陈最皱眉:“那要是喜欢呢?”   “要是喜欢还需要你们起哄吗!”俞锐霄说,“求求你们了别多事了。”   “但是……”陈最不甘寂寞,“我看你现在的情况,好像不太乐观啊。这样下去,等到假期结束没有交集,你不就彻底凉了吗?”   “会吗?”俞锐霄反问,“为什么不乐观?”   陈最一时语塞。   俞锐霄表情镇定:“我觉得自己还挺有希望的吧……”   陈最心想,你不是才刚刚被婉拒了一次吗?   鹿澄不想望风了,也在他们身旁蹲了下来,说道:“你为什么认为自己有希望?”   “其实……其实我们私底下联系挺频繁的,”俞锐霄说着有点不好意思了,“偶尔也会一起吃个晚饭什么的。”   陈最和鹿澄保持着“哦”的口型一同点头。   “我挺早就问过她,她说自己和前任分手已经一年多了,之后因为生活被学习和打工占满了,所以没什么时间考虑恋爱,才一直单身,”俞锐霄说,“但如果有合适的,也不排斥。”   “说得那么详细啊……”陈最感慨。   俞锐霄笑了笑,继续说道:“还有刚才她的反应,你们也看到了吧?”   就是看到了才觉得你前途灰暗啊!陈最欲言又止,扭头看向鹿澄,发现鹿澄也在看他。   “她那是在不好意思吧?”俞锐霄说。   “是吗?”陈最疑惑。   俞锐霄反问:“不是吗?”   陈最一瞬间竟被他的表情说服了:“原来这样啊……”   “等一下,”鹿澄举起手来,“你真的确定吗?”   俞锐霄被他问得迟疑了:“……不像吗?”   三人一同陷入了沉默。   “她很明显就是害羞吧,”俞锐霄说,“之前会用我举例子,说明我在她心里肯定是有一点特殊的,谁会在这种时候拿自己完全不感兴趣的人举例呢?”   陈最在心里叹气,妈的这该死的Alpha的自信,可真是绝症啊!   “我有个提议!”鹿澄再次举手。   两个Alpha一同看向了他。   “有一个比较简单的方法,”鹿澄说,“要不要……我直接去问问?”   俞锐霄有点儿紧张:“怎么问?”   “我就说,你们俩看起来关系很好,又很登对的样子,问她对你是怎么想的呀。”   陈最一拍手:“我看行!”   人在面对感情上的困扰时,难免会产生倾诉欲。鹿澄与孟羽纱关系也不错,无疑是整个密室逃脱里最适合与她交流这个话题的人,也许她会愿意吐露心声。   在那样的氛围下,鹿澄替俞锐霄说几句好话,可比胡乱起哄有用多了。   “那就……”俞锐霄郑重地向鹿澄伸出手,“拜托你了。”   他原本想握住鹿澄的手,还没碰到,被陈最一把拍走了。   “俞锐霄同志,注意你的言行。”陈最说。   俞锐霄哭笑不得,作势左手打右手:“怪它手贱。”   正要具体商议,背后传来了一个清脆动听的女生:“你们围在那儿在干什么呀?”   三人一同回头,只见孟羽纱快步走了过来。   还没等他们想出合适的借口,孟羽纱已经挤进了陈最和鹿澄之间,也蹲了下来。   “说什么呢,为什么不带我?”她说着看向面前的俞锐霄,“他们俩偷鸡摸狗说悄悄话也就算了,你也排挤我?你和谁一组的?”   “既然你们俩是一组的,那你挤在我和鹿澄中间干嘛?”陈最问。   “我乐意,”孟羽纱说,“就看不得你们带薪谈恋爱,我是替天行道!”   “他不愧是跟你一组的,”陈最指俞锐霄,“非要过来破坏我们两人世界,你快把他拉走!”   俞锐霄闻言立刻站起身来,一副随时可以被领走的模样。   谁知孟羽纱抬头看了他一眼后立刻又把头低了下来,说道:“我……我选择加入他的队伍,一起破坏你们!”   这姑娘好像不太想和俞锐霄单独相处。   陈最偷瞄了俞锐霄一眼。这个Alpha兄弟,不会还觉得是因为害羞吧?   66 心血来潮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孟羽纱应该也发现了,她的加入打断了三人原本的话题,让他们不知所措。   被排挤产生的别扭心里战胜了她的体贴,她故意待着不走,意识到俞锐霄向她看过去,便立刻毫不掩饰地瞪他,还撇着嘴“哼”了一声。   俞锐霄只得苦笑。   午休时间有限,下一批客人很快就会到。这个已经脱离了初衷的楼梯拐角短会终于可以告一段落。   蹲了太长时间,鹿澄和陈最起身后腿都麻了。陈最蹲得久,一时无法活动,只能半弯着腰艰难地活动关节。鹿澄比他好上一些,只有一条腿中招,为了尽快活血在原地单腿蹦跶起来。   “不应该叫小松鼠,应该叫你小兔子。”孟羽纱笑道。   鹿澄停了下来,刚想开口说些什么,被站在他身旁的陈最毫无征兆地搂住腰,一把抱了起来。   他下意识惊呼了一声,陈最却并不松手,笑着把他颠了颠,调整了一个更适宜的角度。鹿澄为了寻求安全感,条件反射地伸出手臂搂住了陈最的肩膀。   这举动也把在场其余两人吓了一跳,俞锐霄和孟羽纱纷纷投来震惊的视线。   “你干什么呀……”鹿澄喊。   陈最笑着答道:“不知道啊。”   只怪鹿澄刚才跳啊跳的样子太可爱了,让他忍不住想要抱进怀里。而他很快意识到,自己完全可以付诸于行动。   鹿澄可能会害羞,但一定不会生他的气。   就如同陈最预料中的那样,鹿澄的脸蛋看着气鼓鼓的,可实际上,连耳廓都红了。   “差不多得了,”俞锐霄批评道,“照顾一下单身人士的心情行不行?”   陈最放下了晕乎乎的鹿澄,厚颜无耻地说道:“你们也要理解一下非单身人士的情不自禁嘛。”   “呸,”孟羽纱一脸嫌弃,“我不理解、不支持、不尊重!“   说完,她冲着鹿澄说道:“你也管管他啊!”   鹿澄脸还烧着,低着头轻声应道:“哦……”   .   各就各位后,趁着还没正式开场,陈最蹲在员工通道里问鹿澄:“你打算怎么管?”   “我……呃……”鹿澄思考了好一会儿,“你……你以后不要突然那个样子。”   “为什么?”陈最问。   “很不好意思,”鹿澄说,“人家看着也会很尴尬的。”   陈最故意装可怜:“可是忍不住啊,想抱抱你。”   鹿澄想了想,冲着他伸开手臂:“那就趁现在。”   陈最立刻接受了这个提议,在把他抱起来的同时笑出了声。   “一般情侣好像不是这么抱的。”鹿澄搂着他的脖子说道。   “怪你长得太小只了。”陈最说。   鹿澄把脸埋在他的肩头,不出声。   “知道为什么你会长得那么小只吗,”陈最开始胡说八道,“就是为了能被我像这样抱起来。”   鹿澄沉默了一会儿后竟答道:“哦,好吧。”   陈最愈发想要欺负他。他侧过头,亲了亲鹿澄的耳朵,正想开口让鹿澄把头抬起来好再亲亲别的地方,耳机里传来了场控的声音。   “我得过去了,”陈最赶紧把鹿澄放了下来,又弯腰在他面颊上亲了一口,“待会儿见。”   鹿澄点了点头:“待会儿见!”   .   说是要私下问问孟羽纱的想法,但今天暂时是找不到机会了。   第二场结束以后,便到了下班时间。   大家都急着打理完毕赶紧回家吃饭,陈最和鹿澄却很悠闲。两人都不想分开,理所当然又要一起吃晚饭。   在选择去哪儿吃时,陈最心里涌起了些许担忧。   可以预见,他们未来一定会经常在下班后一同外食,累积起来可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这对陈最的经济状况而言无疑是个巨大的考验。之前几次大方买单,已经是打肿脸充胖子,再这样下去,恐怕假期结束后他也还不上欠张哥的债了。   虽然一贯厚脸皮,但做人总还是要讲点信用的。   可他也不愿意总让鹿澄出钱。   在双亲的溺爱下大手大脚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尝到贫穷的苦,又偏偏那么凑巧地遭遇了爱情,陈最痛并快乐着。   所幸,鹿澄并不挑剔,能和他待在一块吃什么都很开心。陈最说想去路边小吃店吃炒面馄饨,他也欣然同意,吃到中途还提出要和他轮流买单。   “我想请你吃饭啊!”鹿澄凶巴巴地宣布。   陈最看了一眼贴在墙上的廉价菜单,告诉他:“好吧,那今天就轮到你付。”   爱情真是能让一个人脱胎换骨。陈最很确定,若换一个对象,他一定立刻跳起来把账付了,然后开始琢磨下次该吃什么大餐才好。   .   第二天,鹿澄终于在其余两位Alpha的配合下,找到了探口风的机会。   吃过晚饭后,陈最借口要帮忙搬东西,把俞锐霄一起叫了出去,休息室只留下了鹿澄和孟羽纱两个人。   孟羽纱有点儿累,闭着眼靠在沙发上休息,鹿澄犹豫了半天,硬着头皮坐到了她旁边。   孟羽纱立刻睁开眼来:“你要睡一会儿?那我让你吧。”   “不用,”鹿澄怪紧张的,“就是那个……”   “怎么?”   “……对不起啊,陈最总是不顾场合,我已经说过他了。”鹿澄说。   这一招是陈最教他的,更好打开话题,不显得生硬。   孟羽纱没料到他会如此郑重地道歉,赶紧坐直了身子用力摆手:“没事儿,我都是开玩笑的!你不用往心里去。”   “还有……还有就是……”鹿澄绞尽脑汁,“昨天我和陈最乱起哄,你没有生气吧?”   孟羽纱愣了愣,表情很明显的尴尬起来:“倒也不至于生气……”   “会反感吗?”鹿澄问。   “确实不太喜欢,总之以后不要这样啦,”孟羽纱说,“感觉挺傻的。”   “对不起,怪我们多事,”鹿澄说,“实在是你们俩站在一起还挺登对的……”   孟羽纱看了他一眼,表情纠结,片刻后摇了摇头:“登对什么呀。”   “看不上他?”鹿澄问。   孟羽纱撇了下嘴,冲他笑了笑:“也不是,只是觉得跟他不合适。”   说完,见鹿澄依旧看着自己,她叹了口气,补充道:“各方面都不合适。”   “你们平时挺有共同语言的呀,”鹿澄不解,“总是聊得很投机的样子。”   孟羽纱还是摇头,却并不再解释。   鹿澄不放弃,又问:“他不是你喜欢的类型?”   俞锐霄脾气温和,开朗又有幽默感,作为朋友鹿澄对他很有好感,是少见的相处时完全不会拘谨别扭的Alpha。以恋爱对象参考的话,俞锐霄五官端正,自带温润气质,文质彬彬的,又细心体贴,可以说全是优点。唯一能想到的问题,大概就是孟羽纱只偏爱狂野派,对温柔的人不感冒。   “你怎么这么关心呀?”孟羽纱说,“好可疑!”   鹿澄心虚地移开视线,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好吧,其实是因为……他好像对你挺有好感的,这样下去有点可惜。”   说完,他飞快地瞥了孟羽纱一眼。   孟羽纱的脸上并没有任何惊讶或者羞怯的神色,她果然早已心知肚明。   “他完全没机会吗?”鹿澄问。   孟羽纱低头玩了会手指,再次开口时变得很小声:“说了你也不一定能理解。”   鹿澄依旧看着他。   “我们现在在一起打工,相处时间很多,大家打打闹闹的看起来都很有共同语言,”孟羽纱说,“但假期结束以后,离开了这里,我和他就彻底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鹿澄果然不理解:“什么意思?”   “我来这里打工是为了薪水,”孟羽纱说,“我大学学费是借的助学贷款,等毕业以后得还,现在日常的生活费也得靠自己挣。”   这是鹿澄第一次听她提起自己的生活情况,惊讶之余不由得想起了当初她找自己占卜时的问题。   他以为这个年纪的Beta女孩儿最在意的会是恋爱,可她却只问自己未来能不能找到好工作。   “你知道俞锐霄为什么来打工吗?”孟羽纱问鹿澄。   鹿澄摇头。   “因为好玩儿,”孟羽纱说,“他心血来潮不想上课了,就休学一年到处旅游。再过两个月,他就要出国继续念书了。”   鹿澄惊讶地张开了嘴。   “你肯定没有留意过,”孟羽纱继续说道,“他平时穿的用的那些,看起来挺普通吧?但我全身的行头加在一起都不如他一副鞋带贵。”   “所以他来打工也纯粹是因为……”鹿澄欲言又止。   “还是心血来潮啊,”孟羽纱说,“过去大半年他跑了十多个国家,玩儿累了回家休息,正好看到曹哥在招人,就过来试试,试了以后觉得很有意思,所以干到现在。”   “好潇洒的人生观啊。”鹿澄感慨,同时在心中暗想,这两人私底下果然有过许多交流。   “是啊,他又没有后顾之忧,从出生起就是easy模式,”孟羽纱说,“当然可以尽情潇洒,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鹿澄小心地问:“你仇富?”   孟羽纱笑了起来:“是有点儿……但我不考虑他不是这个原因。”   “因为怕生活中没有共同语言?”鹿澄瞎猜。   “这也是原因之一吧,”孟羽纱说,“更重要的是……我的时间很宝贵的,哪儿来的资本去陪大少爷心血来潮呢。”   作者有话说:   忽然意识到,陈最可能三十岁不到就会患上颈椎病了。   67 不同的选择   “她真的这么说啊?”陈最有些惊讶。   “嗯,”鹿澄点头,“完全看不出来,原来俞锐霄家庭条件那么好。他平时好像和我们也没什么差别。”   俞锐霄没有任何架子,是性格极为随和很好相处的人。平日里,他也会跟着孟羽纱一同起哄要曹哥请客,各种平价的零食饮料都吃得不亦乐乎,言谈中从未有过任何刻意的显摆,工作时也挺能吃苦。   这份工作在初接触时确实有趣,却也辛苦。如今正式营业已经超过一个月,再有趣的内容也逐渐变得乏味,还时不时会遇上一些令人头疼的客人。孟羽纱说俞锐霄会来只是“心血来潮”,可在趣味逐渐消退后,俞锐霄依旧认真负责的在完成自己的工作。   当他把这样的感想告诉了陈最后,陈最笑了:“废话,每天来上班都能见到羽纱,他当然干劲十足。”   鹿澄立刻被说服了。毕竟他当初会来这儿打工,就是为了能见到陈最。   陈最说完,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笑着凑近了他,用手指在他的鼻尖上轻轻地点了点,问道:“你那时候愿意来,是不是还有一些别的目的?”   鹿澄害羞极了,但还是老老实实点了头:“……嗯。”   说完,他看了陈最一眼又立刻低下头去,不等陈最追问,便继续交代:“假期见不到你,我会很想你。所以你来找我的时候,我特别高兴。”   他们此刻正在鹿澄家小区门口。时间已经很晚了,这些话更适合等回去以后在电话里交流,可两人偏偏要站在这儿说,谁都没有分别的意思。   他们比昨天和前天都更依依不舍。   “但我不太认同羽纱的想法,”鹿澄又说,“毕竟……她会想那么深那么细,肯定对俞锐霄也是很有好感的吧?两个人互相喜欢很不容易,应该珍惜缘分啊。”   陈最一脸若有所思,片刻后点了点头:“挺意外的,她比外表看起来更成熟。”   “……你觉得我的想法不成熟吗?”鹿澄问。   “要怎么说呢……你们的生长环境不一样,所以你会比她更纯粹,”陈最说,“其实我也不成熟,如果是我,肯定会和你一样做更积极的选择。”   “对吧!”鹿澄仰头看他,眼睛亮亮的,“两个人在一起,遇上了什么困难,也能手拉着手一起克服啊!”   因为害怕结束便不愿开始,这是鹿澄理解不了的想法。   俞锐霄很快就会出国,这不代表他永远不会回来。现在他们的生活状态有差距,未来或许可以逐渐拉近。   若陈最愿意主动接近他,他排除万难也会勇敢地伸出手。   “你有没有想过,”陈最说,“这也意味着羽纱并没有那么喜欢他。”   鹿澄歪了下头。   “趁着还只有朦胧的好感便放弃,会比较轻松,”陈最说,“她对俞锐霄的感情依旧处在一个可以‘算了’的阶段。好感和喜欢,还是很不一样的。”   “怎么不一样呢?”鹿澄问。   “比如……当初你拦住我要我抽卡的时候,我就对你就很有好感,”陈最说,“如果那时候你向我表白,我会在犹豫和思考过后选择跟你‘试一试’。”   鹿澄依旧看着他,等他的下文。   “现在不一样,我现在喜欢你,非你不可,”陈最笑着看他,“你不理我,我就闹了。”   “……怎、怎么闹啊?”鹿澄问。   陈最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下,接着飞快地伸出手臂,把鹿澄一把抱了起来。已经有过好几次经验,鹿澄还是被吓了一跳,因为陈最抱起他以后,竟试着向上抛了一下。   他身材纤细,但毕竟是个成年人,体重上了三位数,只是稍稍离开了陈最的手臂便立刻跌回了陈最的怀抱里。   “看来我力气不够,”陈最边笑边说,“还得多练练才行。”   鹿澄惊魂未定:“别别别!”   “不听你的,”陈最说,“除非给我点好处。”   他说话时,眯着眼看着鹿澄近在咫尺的面孔,还微微的扬起了下巴。鹿澄很快明白了他的暗示,一手揽着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捧着他的面颊,把嘴唇贴了过去。   当这个亲吻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缠绵,空气中又隐约飘散出了鹿澄喜欢的气味。   明明是半夜,却像是有阳光照在身上,鼻息间都是暖融融的味道。   鹿澄的嘴巴现在不能说话,只能在心中默念,我好喜欢你。   如果在同样的场景下,我一定会立刻答应你的表白,珍惜与你在一起的每一分钟,凭着思念度过分别的时光,拼尽全力坚持下去,等到能朝夕相处的那一天,就再也不分开。   .   鹿澄并没有把孟羽纱的话转述给俞锐霄听。   虽说原本的任务是探口风,可在与孟羽纱交流过后,他已经明白,这并不只是“喜不喜欢”的问题。答案过于深刻复杂,不适合由旁人转述。   在分别前,他问孟羽纱:“若俞锐霄很郑重地向你表白,你会不会在拒绝的时候告诉他真正的理由?”   孟羽纱想了好一会儿,摇头:“我也不知道。”   片刻后,她才说道:“应该不会吧,万一他听了以后没完没了怎么办?”   鹿澄当时没有说什么。在与陈最聊过后的第二天,他又去找孟羽纱,问她:“你为什么怕俞锐霄没完没了?”   “因为很烦啊。”孟羽纱说。   “可是,你原本拒绝是默认了他只是心血来潮,你们未来走不远,”鹿澄说,“若没完没了,不就说明他可以坚持,对你很认真吗?还是你怕他没完没了,你会动摇呢?”   孟羽纱惊讶过后皱起眉头:“你是不是他派来的说客?”   鹿澄赶忙摇头:“这是我彻夜思考得出的结论!”   “你能不能把时间用在更有意义的地方,”孟羽纱说,“有着点精神还不如多想想你老公。”   鹿澄脸一红,心想,思考别的也没妨碍我想他呀。   .   他不主动说,可俞锐霄却忍不住要来问。   面对俞锐霄求知的眼神,鹿澄为难极了。   “她是出于信任我才告诉我的,我偷偷泄露给你听,就好像在背叛她一样,我良心过不去。”鹿澄说。   “你是不是忘了,本来就是你自己提议要去探口风的。”俞锐霄说。   “对不起,”鹿澄道歉,“是我头脑简单了。”   俞锐霄心有不甘,却也拿他没办法,愁眉苦脸叹了口气,又说道:“那你给我一些建议总行吧?”   “应该……可以?”鹿澄说。   俞锐霄咳嗽了一声:“你认为我应该去正式表白吗?”   鹿澄想了想,点头:“应该。”   虽然自己当初在这一点上做得不算很好,但客观而言郑重地传递感情是很有必要的,总比继续稀里糊涂下去好。   俞锐霄闻言当即面露喜色:“是这样吗?你确定?”   “嗯,”鹿澄点头,“当然啦。”   俞锐霄很激动,双手扶着他的肩膀,用力地说道:“谢谢!”   话音未落,姗姗来迟的陈最出现在了门口,大喊道:“你要干嘛!”   俞锐霄赶紧收回了手,冲着陈最笑道:“一时高兴,手不听使唤。”   陈最已经知道了孟羽纱的想法,见状一脸狐疑。   等俞锐霄离开,鹿澄便把两人方才的对话转达给了他。陈最听过后用力拍了一下手。   “完了,他误会了,”陈最哭笑不得,“你这个人对这方面的暗示真是迟钝得可以。他以为你支持他表白,就是在变相告诉他孟羽纱对他有好感,会接受他。”   鹿澄惊讶地张开了嘴。   “但如果现在去拦,又等于变相告诉他,孟羽纱不愿意接受他。”陈最说。   鹿澄呆滞了好一会儿,得出了一个结论:“你好聪明啊!我都想不到那么多!”   陈最无奈又好笑,半弯下腰看着他:“把聪明分你一点要不要?”   “怎么分?”鹿澄问。   陈最点了点自己的嘴唇。鹿澄心领神会,用力往上亲了一口。   误导俞锐霄的罪恶感这一刻被他彻底抛去了脑后。   .   却不想接下来几天,俞锐霄始终心情不错,与孟羽纱的相处似乎也挺融洽。   鹿澄猜测他或许还没有表白,也许能趁机拦住。   可还没找到机会,鹿澄发现自己被俞锐霄拉进了一个群组。群里不仅有他和陈最,还有曹哥和平日里与他们较为熟悉的几个工作人员。   只有孟羽纱不在。   不等众人表示疑问,俞锐霄发了很长一段话,大意是孟羽纱生日快要到了,那天是工作日,所以想要给她准备一个小惊喜。他已经跟曹哥报备过,得到了曹哥的允许,希望大家也能帮忙。   群里都是年轻人,日常相处融洽,自然是不介意凑个热闹,纷纷表示支持。   俞锐霄又说,具体方案已经想好了,费用方面他也会负责,希望大家不要提前泄露,并且在事后千万不可以让孟羽纱知道这一切是他策划的。   鹿澄私敲了俞锐霄。   ——为什么不能让她知道是你策划的?   俞锐霄很快回了。   ——只是想让她高兴一下,说是我她会有心理压力。   鹿澄正心情复杂,新的消息又来了。   ——趁她高兴的时候再去表白,成功率应该也会高一点吧?   作者有话说:   现在只是用手抱着颠一下,以后还要用别的方法颠很多下。   ps.关于剧情安排我有自己的想法和用意,如果实在不喜欢可以自行酌情跳过。   68 这章主角戏份不多介意可以跳过   俞锐霄已经独自把前期的准备工作全部做完了,只需要大家在当天帮一些小忙。   鹿澄被安排的工作,是和陈最一起提前把送到的蛋糕藏进休息室的冰箱不要被孟羽纱发现,以及随身携带小拉炮,在需要的时候拉响。   看过了完整的计划后,鹿澄着实有几分惊讶。作为一个“给同事庆生”的小惊喜,这未免过于隆重了一些,很多细节一看就挺烧钱的。   鹿澄给俞锐霄发消息。   ——她很容易猜到是你准备的吧……   俞锐霄很快回了。   ——千万别告诉她,实在不行就说是曹哥赞助的。   有那么点儿掩耳盗铃的意思。当鹿澄把这样的感想告诉陈最,陈最却表示不用想太多,这应该是属于俞锐霄自己的烦恼,做朋友的在需要的时候出一份力就够了。   .   几天以后,当孟羽纱的生日终于来到,而大家配合着俞锐霄一同准备的惊喜终于被搬上台面,已经看过完整计划的鹿澄依旧对实际场面感到震撼。   按照计划,他们在当天的第三场也就是最后一场演出过后陪同着几位客人一同回到大厅,陈最和鹿澄故意走在前面,好不让孟羽纱在开门时看到大厅中的布置。   在伸手推门的同时,陈最非常刻意地喊了一声:“勇士们这边请!”   随着大门开启,听见了陈最提示的场控立刻关掉了整个大厅里所有的灯。   此时早已入夜,大厅虽有窗户,可路灯的光亮并不足以照射进来。已经习惯了明亮灯光的眼睛顿时视线一片模糊。在客人和孟羽纱一同发出惊呼时,离他们所在走廊最近的一盏灯又亮了起来。   灯光照亮了一小片区域,客人们再次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本该门窗紧闭的大厅里竟有微风吹过,卷着片片花瓣随风飞舞。   紧接着,以他们为起点,灯光一盏一盏亮起,照出了地面上蜿蜒曲折的一条小路。小路两旁,满满地堆着大量的粉色花瓣,其中一些被不知从哪儿来的风吹着,在空中飘飘扬扬。   这个私底下被陈最腹诽过“会不会有点土”的场面,身临其境,竟是意料之外的梦幻。   孟羽纱还在惊讶之际,其余三人已经走进了大厅里那条用花瓣堆出的小道上,转身向客人示意,并且说出了送别台词。   客人们被这出乎意料的设计闹得一时间回不过神,就这么沉浸在梦幻中被送了出去。   孟羽纱全程都是一副回不过神的模样,直到客人消失在视野中大门又一次被关上,她立刻大声问道:“这什么呀?!”   话音未落,她身旁的三人齐齐掏出拉炮,“啪”一下拉响了。   不等孟羽纱回过神来,他们一起喊道:“生日快乐!”   与此同时,曹哥推着一辆小车从他们来时那条走道上出现,伴随着广播里的音乐声响向她缓缓走来。   孟羽纱在惊喜中用手捂住了嘴,半天说不上话来。   其他工作人员此刻带着气球纷纷涌了出来。他们在喊着生日快乐的同时把手里的气球抛了出来,五颜六色的氦气球晃晃悠悠飘上了天花板,又被一旁的小型鼓风机吹着缓缓移动。   孟羽纱被推着走到了蛋糕跟前。   蛋糕上站着一个翻糖做的小人,模样精致可爱,一看就是根据她如今“舞娘”的造型特别定做的。   蛋糕上写着:祝寂静之夏最美丽的Beta21岁生日快乐!   21这两个数字,是立起的蜡烛。   翻糖小人高举着双手,一脸欢快笑意,蛋糕前的孟羽纱却是捂着嘴半晌说不出话。   直到众人围着她欢快地唱完了生日歌,她终于放下手来,说道:“谢谢……谢谢大家……”   说完,她转过身,冲着所有人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   抬起头后,她又用手背抹了抹鼻子,再次开口时声音明显带上了一些哭腔:“真的谢谢,我……我好惊讶,很惊喜……”   那之后,她吸了吸鼻子,笑了起来。   “快,许个心愿!”曹哥说。   孟羽纱用力点了点头,转身面对着蛋糕看了几秒,接着双手在身前交握着闭上了双眼。   片刻后,她睁开眼来,用力吹灭了蛋糕上的蜡烛。   所有人一同欢呼鼓掌,鹿澄偷偷地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的俞锐霄。   俞锐霄全程都没有出声,站得也有点远。他默默看着几乎喜极而泣的孟羽纱,笑容中满是欣慰。   布置这个场地花了不少心思。前几天晚上,他在所有人离开以后带着请来的设计师实地测量又设计,今天一早便开始了布置。为了不被孟羽纱提前发现,大家今天没少花功夫。   之后的打理,他也已经提前做过准备,明天是休息日,白天会有人过来把这儿打扫得干干净净,恢复如初。   考虑到方蛋糕的小车推出来的时候可能会不方便,他选的这款蛋糕不大,又怕大家一起会不够分,所以干脆一口气买了三个,还是不同口味的。   很快就有工作人员把其余两个蛋糕也拿了过来,孟羽纱作为寿星郑重其事地在每个蛋糕上切了第一刀,之后,大家便非常随意地分享了起来。   吃了一会儿,孟羽纱嘴唇上沾着奶油如梦初醒:“完啦!我忘记给蛋糕拍照了!”   蛋糕已经支离破碎,只有原本装饰在顶端的翻糖小人依旧完整,还是那副可爱又喜气洋洋的模样。   曹哥把小人放进蛋糕盘里,让她将就将就合影留念。   孟羽纱随手将自己的手机交给了一个工作人员,又把装着翻糖小人的蛋糕盘托到脸旁,冲着高举手机的工作人员露出笑容。   鹿澄拿着手机凑过去:“我也要拍!”   他这么一喊,立刻有人跟着凑热闹,大家纷纷举起手机对准了美丽的寿星。孟羽纱很配合,托着翻糖小人笑容甜蜜。   俞锐霄站在外围,拿出手机又收了回去,但很快就再次拿了出来,反复纠结后,最终还是举起了手机。。   这一番犹豫,让他的动作比其他人都慢了一拍。众人纷纷拍完收回手机,依旧竖着屏幕的俞锐霄变得格外显眼。   孟羽纱愣了愣,冲他露出了笑容。   放下翻糖小人后,她问道:“这个惊喜是谁想出来的呀?”   俞锐霄已经再三强调过别提自己,众人很配合,表示是一起出谋划策的。   孟羽纱又问:“你们怎么知道我的生日?”   “曹哥知道啊,”一个工作人员说,“老板当然有你的个人信息。”   孟羽纱点了点头,接着有些不自然地往俞锐霄的方向看了一眼。   俞锐霄对她笑了笑:“我当然也帮了不少忙啊。”   .   时间已经不早了,这个简短却隆重的小仪式很快结束。   工作人员们回到各自的岗位,收拾完毕后纷纷离开。四位主要演员关系好,又都在兴头上,舍不得散场,于是在装饰得漂漂亮亮的大厅里穿着角色造型一起拍了会儿照片,接着又换回便服再拍了几张。   “还有半个月就结束啦,”摄影师担当曹哥在一旁感慨,“相识一场是缘分,以后有机会常联系。”   说完,他看向孟羽纱:“毕业了要是找工作遇上麻烦,随时联系我。”   一贯爱开玩笑的孟羽纱这一回却很认真,冲曹哥双手合十:“谢谢曹哥。”   “不早了,”曹哥说,“散了吧,都快回去,好好休息。”   .   回到休息室后,他们却没有立刻离开。   明天是休息天,大厅里的布置会有专人过来清理,但那些人不会收拾别的地方。   为了抓紧时间布置,休息室里到处都是散乱的包装纸和气球,还有一些准备时的杂物。不清理干净,后天早上过来会影响他们做准备工作。   俞锐霄主动请缨,孟羽纱也表示要帮忙。   鹿澄见状举手宣布加入,接着便被陈最从后头轻轻地拍了一下。   “不早了,我都困了,再晚就得危险驾驶了,”陈最说着夸张地打了个哈欠,走向了门口,“我先下去上个厕所,鹿澄你好了也赶紧下来吧。”   直到陈最离开,鹿澄后知后觉恍然大悟,意识到自己做了傻事。   整个休息室变得极为安静,除了收拾时发出的声响外,再也没有别的声音。   鹿澄一边蹲在地上捡气球,一边偷偷地往后瞄。   俞锐霄低着头,一不小心撞翻了放在桌上的盒子,盒子里的拉炮一下全散在了地上,其中个别质量不佳当场喷射。   他赶忙又蹲下身去收拾。   “笨手笨脚的,”孟羽纱快步走到角落里拿起了扫帚和簸箕又走回来,“让开,我来吧。”   俞锐霄伸出手:“我来吧我来吧。”   争抢中他似乎是不小心碰到了孟羽纱的手,两人一起往回缩,扫帚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   在沉默又尴尬的空气中,鹿澄猛地站起身来:“陈最还在等我!我,我先走啦!”   两人一同转过身来。   “哦,好,路上小心!”俞锐霄说。   “今天谢谢你,”孟羽纱笑着冲他挥手,“后天见!”   鹿澄飞速往外冲,一路沿着楼梯跑到楼下,直喘。   “小笨蛋,”陈最在走廊上笑着看他,“当什么电灯泡。”   “是大笨蛋,超级大笨蛋,”鹿澄懊恼不已,“刚才的气氛好尴尬呀,我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掉!俞锐霄紧张得一塌糊涂,手脚都僵硬了,我看着他就也跟着紧张起来了!”   陈最笑着揉他的脑袋:“走吧,祝他们一切顺利。”   鹿澄用力点头。   却不料还没出大门,陈最停下了脚步:“完了,我钥匙没拿。”   “车钥匙?”鹿澄问。   “对,”陈最皱着眉头,“应该是在休息室里吧。”   两人对视了一眼。   .   他们蹑手蹑脚地爬上楼梯,远远看着从休息室里透出的光亮,陷入了犹豫。   鹿澄方才走得急,没关门,如今休息室的大门依旧是敞开着的。   从他们的角度,能隐约看见里面的两个身影。   孟羽纱正在扫地,不远处的俞锐霄则蹲在地上捡着什么东西。他们安安静静,谁也不开口。   鹿澄试图与陈最进行眼神交流,好决定要不要进去。   两人一番挤眉弄眼,休息室里突兀地传出了俞锐霄的声音。   “纱纱。”   他依旧蹲着,手里拿着一些杂物,动作却停了下来。   孟羽纱走到墙角,把簸箕里的东西倒进垃圾桶,漫不经心地问道:“怎么啦?”   “我喜欢你。”俞锐霄说。   作者有话说:   但明后天的剧情建议不要错过嘿嘿   69 也不是故意要外宿的啦   孟羽纱的动作很明显地停顿了一下。   她举着簸箕的手抬在半空中,簸箕里的垃圾已经倒干净了,可她却没有立刻放下。   鹿澄在暗处看着,大气也不敢出,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他开始心虚,这样偷看偷听,会不会不太好。   陈最似乎有不同的想法。他站在鹿澄身后,离得稍远,角度不佳,非常夸张地倾斜着身体伸长了脖子,看得津津有味。   鹿澄伸手拉他,他竖起食指贴在唇边,比了一个“嘘”的动作,见鹿澄还想用口型比划着说些什么,干脆用手捂住了鹿澄的嘴巴。   鹿澄个子矮,脑袋小脸也小,被陈最的大手一下遮住了大半张脸,只剩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可怜地眨巴。   他俩这一番交流并没有花太长时间,休息室里的孟羽纱也很快恢复了动作。   她把手里的工具放回了墙角,又走到桌前,收拾起了方才鹿澄丢下的气球。   俞锐霄依旧蹲在地上,看不清表情。   半晌后,孟羽纱终于开口说道:“……我今天很开心,非常开心。”   俞锐霄背对着她站起身来:“那就好。”   “我很多年没有过过生日了,”她一边收拾一边继续说道,“今天感动得要死,超级幸福,大概十年二十年以后……不对,不只,大概一直到七老八十,我还是会记得这段美好的回忆。”   俞锐霄转身看着她,点了点头,没开口。   “我刚才挺疯的吧,”孟羽纱说着笑了起来,“因为太兴奋了。”   “还好吧,”俞锐霄说,“看到你那样,我也很……很高兴。”   “所以……我现在的情绪状态,不太适合做重要决定,”孟羽纱说着也转过身,看向了俞锐霄,“我不理智,会冲动。”   俞锐霄也看着她,然后用极为诚恳且认真的语调问道:“做我的女朋友,好吗?”   暗中观察的鹿澄莫名红了脸。   他又伸手去拉陈最,想要赶紧离开这里,停止偷看。陈最犹豫了一下,浅浅地叹了口气,点头同意。   两人蹑手蹑脚,正要转身,却见孟羽纱抬起双手,遮住了脸。   鹿澄不由得又多看了一眼。即使隔着距离,视线不佳,看不分明,他也能确定,此刻的孟羽纱一定面红耳赤。   若这段对话发生在方才的生日庆祝会上,在场的所有人一定会整齐划一地大声起哄,高喊“答应他”。   但俞锐霄把表白选在了一个更安静的时刻,自称并不理智的孟羽纱因而有了一点点思考的余裕。   “给我一点时间,”她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等这里的经营结束,我再回答你。”   当鹿澄和陈最手拉着手悄悄下楼,听到了俞锐霄温柔的回应:“好,我等你。”   长佩文学网(https://www.gongzicp.com   直到出了大门,鹿澄的脸依旧是红的。   “怎么啦,”陈最一脸好笑地看着他,“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被表白了呢。”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紧张。”鹿澄说。   不只紧张,还有点儿兴奋和期待。要是孟羽纱能答应俞锐霄就好了,这两个人都那么可爱,性格中有那么多的闪光点,若能走到一起,简直是天作之合。   陈最一边走一边歪着头看他:“你好像很欣赏俞锐霄。”   “嗯,我以前不太擅长和Alpha相处的,总觉得别扭,也谈不来,”鹿澄点头,“但跟他聊天气氛总是很好,他给我的感觉非常舒服。现在知道了一点他的家世,我想,这应该就叫做很有教养吧?”   陈最不置可否。   “在想什么呢?”鹿澄问。   “他今天花了不少钱吧,”陈最说,“虽然对他而言可能只是小数目。”   “重点不是钱啊,是心意!”鹿澄说,“他花了很多心思,这是最重要的!”   “钱不重要吗?”陈最问。   “我觉得不重要。”鹿澄说。   陈最笑着对他说:“其实我很穷,来打工是因为没钱。”   鹿澄一拍胸脯:“我包养你!”   说完,见陈最笑得更厉害了,他又小声补充着问了一句:“是真的吗?”   “一半一半吧,”陈最说,“只是临时手头紧罢了,开学拿到生活费就好了,不用担心。”   两人边说边走,顺着往日的习惯一路进了地下车库又走到了亚历山德拉二世的身旁。陈最站在车边一摸口袋,顿住了。   “钥匙还在桌上。”他说。   鹿澄瞪圆了眼睛:“怎么办?”   也不知俞锐霄和孟羽纱收拾完了没有,现在回去,或许会撞见什么尴尬场景。   两人默默地对视了一会儿,鹿澄提议:“那我们坐公交车吧?”   陈最点了点头:“也行。”   手牵着手到了公交站,很快发现了新的问题。   今天一共三场表演,下班时间本就较晚。在庆生过后他们几个又留下来拍照玩闹,折腾了许久。眼下已经接近零点,末班车时间过了。   “怎么办啊?”鹿澄问。   “没事啊,可以打车,”陈最看了看空荡荡的马路,“路上叫不到的话还有打车软件。”   却不料打车软件一时也叫不到。   明明是大热天,半夜路旁竟有几分寒意。   一阵风吹过,鹿澄轻轻地吸了口气,缩了下身子。陈最见状,伸出手臂把他搂紧了怀里。   “系统预计还需要八分钟。”鹿澄靠在他胸口,看着手机屏幕说道。   “……要是八分钟以后还没有怎么办?”陈最问。   这问题有点儿奇怪,鹿澄理所当然地答道:“应该不至于吧?要是还没有,那只能再等等啦,走回去的话有点远吧。”   陈最舔了舔嘴唇,点头道:“哦。”   那之后过了大约十几秒,他又一次开口:“还没有车接单吗?”   “你是不是困了?”鹿澄仰起脑袋看他。   “有点,”陈最扭着头看着空旷的马路,清了清嗓子,说道,“要是……要是打不到车,不如我们就、就找个地方将就一晚?”   鹿澄愣了愣。   他下意识地看向手机屏幕。原本的等待界面在这个时候自动跳转,显示有一辆距离他们五分钟车程的出租车接了单子。   鹿澄心中没来由的一阵慌张,几乎没有经过任何思考,便点击了取消订单。   软件跳出提示,警示他现在退单会扣信用额度,他毫不犹豫地点击了确认。   “你说呢?”见他不吭声,陈最又问了一次。   “哦,好、好啊。”鹿澄点头。   陈最似乎是松了口气,接着问道:“还没有吗?”   鹿澄紧张极了。他不擅长撒谎,嘴张了几次后磕磕巴巴说道:“不、不小心按错了,订单没了……”   “得重新排队了?”陈最问。   鹿澄脑袋埋在他胸口,小幅度地点头:“嗯。”   “要不算了吧?”陈最说。   鹿澄继续点头:“……嗯。”   .   附近不远处就有一家连锁快捷酒店,他们每天来回都会从门口经过。   鹿澄在过去的路上通知了家人。   他之前已经电话报备过今天要给朋友过生日,所以会晚回来,又怕这个点爸妈已经休息,所以选择了发消息。   他故意留下,无非是不舍得和陈最分开,想要继续黏在一块儿。但他不敢和父母交代得太详细,只说没有回去的车了,得在附近的酒店住一晚,明天上午就到家。   办理入住手续的时候,前台的服务员看过了他俩的身份证,非常自然且熟练地问是不是大床房。   柜台前的两人顿时陷入僵硬,愣了几秒后陈最才说道:“都行。”   鹿澄在此时抢白:“标间吧!”   服务员的视线在他俩之间转了转,低下头去操作电脑时明显笑了起来。   “标间也行。”陈最小声说。   标间里是两张单人床。   这快捷酒店价格适中,内部陈设倒是比想象中更精致整洁,虽然空间不大,但看着干干净净的,还挺舒服。   “浴室怎么是玻璃墙呀!”鹿澄惊讶地透过玻璃看向里面的浴缸和马桶,“看得一清二楚的!”   陈最没出声。   鹿澄快步跑进了浴室,在墙边仔细观察了几秒后,松了口气:“哦,这里有帘子。”   他说完,伸手把帘子放了下来,将玻璃挡了个严严实实。   回过身,发现陈最在浴室外一脸无奈地看着他。   “……很不好意思,”鹿澄解释道,“这个设计真奇怪。”   陈最笑着摇了摇头,走进了房间,鹿澄赶紧跟了上去。   “好像有点小,”鹿澄看着床铺,“你睡上去会不会脚露在外面?”   “得试试才知道。”陈最说着,非常干脆地躺上了离他更近的那张床。   等他调整完毕,鹿澄立刻笑了起来。   这张床的长度大概是两米,陈最躺上去,几乎是正正好好,头顶和脚底下只有一丁点儿的余裕。   “像是给你量身定做的。”鹿澄说。   陈最躺在上面展开双臂,两边的手都落在了床外面。   “我还是适合大床房。”他说。   鹿澄走到他身旁,低头看他:“你睡觉是大字型的吗?”   陈最摇了摇头,接着冲他抬起了一只手。   鹿澄非常自然地伸手握住。   陈最把他俩牵在一块儿的手朝着自己的方向轻轻地拉了拉,说道:“过来。”   “哪儿?”鹿澄问。   陈最侧过头,示意了一下自己身旁那一小片空间:“这儿。”   作者有话说:   陈最内心:想要色色。   鹿澄内心:可以色色。   陈最表面:我很正经。   鹿澄表面:我超矜持。   70 明明都成年了   鹿澄犹豫了一下。   同样是依偎在一起,站着和躺着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他的心跳变得很快,开始紧张,却并没有任何反感。   点下取消订单时,他几乎什么都没有想,只是出于一种本能。但在来的路上,他却思考了许多。   一些甜蜜的、暧昧的乃至荒唐的想法充斥在他的大脑中,他为之羞耻,却又压抑不了暗藏心底的那份期待。   从走进这个房间起,他跑来跑去、说个不停,只是在不自觉地掩饰那份情绪。   他想,若是乖乖地躺进陈最怀里,陈最又会做些什么呢?如果他亲吻自己,那就闭上眼睛吧。   他一动不动沉默不语,陈最产生了一些误会。   “我很老实,”他对鹿澄说,“只是想抱抱你。”   这话却让鹿澄的面颊变得更烫了。   只是抱一下吗?可我却想了很多别的东西,非常多。   鹿澄抿着嘴唇脱下鞋子,在陈最身旁侧着躺下,把脑袋搁在了陈最的手臂上。   “会不会重?”鹿澄问。   他们面对着面,离的很近,陈最看着他笑,说道:“不重。”   鹿澄舔了舔嘴唇,又说:“……亲、亲一下也可以。”   陈最微微扬了一下眉,接着便向他靠了过来。   他们已经交换过很多次的亲吻,被日日复习的缠绵让他们对彼此的唇舌和气息都无比熟悉,只是改变一下姿势,并不影响那份温柔的默契。   但不同的是,这个房间太安静了。   失去了整个世界的嘈杂,又闭上双眼,一些平日里被忽略的细微声响变得过分明显。   原来接吻是有声音的。   鹿澄在混混沌沌间想着,这实在让人害羞,自己面颊的皮肤可能快要烧起来了。   他发着烧的皮肤不只面颊。   当陈最的手揽着他的后腰有些强硬地让他靠过去,他的整个身体都开始发烫。   终于分开时,鹿澄的眼眶莫名湿润。   陈最与他鼻尖贴在一块儿,小声地哄他:“别怕,只是亲一下,真的。”   鹿澄摇头。   他并不感到害怕,那份生理性的湿润并不受他的本能控制,那或许说明他正在期待着什么。   陈最伸手拂过他沾着水珠的长睫,又说道:“想听你说喜欢我。”   鹿澄很听话:“我喜欢你。”   他的声音也变得湿哒哒的,有一点哑,听起来比平日更柔软,更好欺负。   “我也是,”陈最亲了亲他的额头,“我也喜欢你。”   鹿澄想学着陈最的动作,也亲一亲陈最的额头,扬起下巴发现躺得有点儿低够不到,于是扭着身子向上挪。   这个不经思考的举动实际效果实在滑稽,陈最当场笑出了声。   “你在干嘛?”他问,“假扮毛毛虫吗?”   鹿澄郁闷,但还是不放弃,扭上去以后抱着陈最的脑袋在他的额头上响亮地亲了一口。   气氛顿时就变了,陈最笑得停不下来。   “……不要笑了,”鹿澄心中一阵羞恼,“我有时候就是很蠢,你别笑。”   “不蠢。你可爱,你最可爱,”陈最又一次伸手把他搂进怀里,“可爱死了,可爱得要命。”   “可爱怎么会要命。”鹿澄嘀咕。   “会,会要我的命,”陈最胡乱地揉搓他的发丝,“想把你带回家,每分钟都和你待在一块儿。”   鹿澄默默地伸出手,也抱住了陈最。   “我现在一想到就懊恼,”陈最说,“入学那天我应该主动问你要电话,约你吃饭,之后每天缠着你见面,然后向你表白。”   鹿澄好笑的同时还有点唏嘘:“你明明不记得我。”   “记得的,”陈最说,“回忆了一下,很快就想起来了。你那天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才让我不敢多和你说话。我那时就觉得你可爱了。”   “我……”   “我知道,”陈最又笑,“我哪知道你每天都是苦大仇深的样子。”   “……”   陈最与他稍稍分开了些,低头看向他的面孔,问道:“害羞啦?”   说完,见鹿澄只是抿着嘴唇不回应,他伸出手,在鹿澄的面颊两侧轻轻地戳了戳。   “因为我看见这里有两朵小红云。”他告诉鹿澄。   他又来了。鹿澄并不反驳,假装自己的脑袋上真的会浮现各种漫画符号。   陈最满意地欣赏着他的面孔,问道:“你是从那天起就对我有好感了吗?”   鹿澄点了点头。   “就因为我帮你提了行李?”陈最不免惊讶,“你就在心里惦记了我三年?”   “不只是那天,”鹿澄说,“还有很多事。”   陈最以为自己忘记了两人之间曾有过的交集,试探着说道:“提醒我一下?”   鹿澄回忆着,忽然高兴起来,仰起头兴冲冲地说:“我还欠你一个人情!”   “……哦?”   “因为你,军训的早上我多睡了一个小时,”鹿澄说,“你说要大家记住欠你的人情。”   陈最惊讶过后,不好意思了:“这事儿后来被我那几个兄弟调侃了好久。”   “……你那天特别帅,”鹿澄说得害羞又认真,“胸有成竹的样子很帅,踢断木板的样子也很帅,还有回去的时候笑着和同学击掌的样子,看起来好阳光,让人心情很好。”   “这,这样啊……”陈最说。   他好像脸红了。   当鹿澄意识到这一点,仿佛得到了鼓舞,变得兴致勃勃,又说了下去:“还有一件事,我也想感谢你,那件事让我觉得你人品特别好。”   陈最看着他,动了动嘴唇,没出声。   鹿澄继续说道:“就是那个平头,超级欠扁的那个,他说了一些关于我的恶心吧啦的很讨厌的话。”   陈最明显毫无印象,被他的话激起了几分不爽:“这个【哔——】说什么了?”   “不太想复述,反正很恶心。那天你也在,但你们都没有注意到我,因为我矮,躲在货架后面你们看不见,”鹿澄说,“你听他说了以后,当众嘲讽了他几句,然后一个人走了。”   陈最一脸“还有这事”的表情,陷入了沉思。   “我很感动,因为其他Alpha都在附和他开我的玩笑,”鹿澄说,“但你不一样,你很正直。”   “……”陈最的脸更红了。   “你是我见过的最好最完美的人,”鹿澄兴致上来了,掰起了手指,“你热心、善良、阳光、正直,比其他Alpha更成熟,又开朗大方,还擅长运动,很聪明成绩很优秀,身边有很多朋友被很多人信赖,而且……”   “可以了可以了,”陈最急忙打断他,“差不多了够了够了。”   “还有很多很多优点!”鹿澄越说越来劲,“你上楼梯的时候如果前面走着的是穿短裙的女孩,会刻意把头低下,对不对?”   “这是优点吗?”陈最有点儿哭笑不得了,“正常人都会这样做吧。”   “你看你还很谦虚!”鹿澄说。   陈最没法子了,对着鹿澄的脑袋一阵揉搓,小声嘟囔:“来劲了是不是?”   鹿澄反抗不了,闭着眼睛坚强地忍受蹂躏,嗓子里发出一些抱怨的声音。   “听你吹得,比俞锐霄那小子还好似的。”   “那不一样啊,不能比的,”鹿澄说,“俞锐霄是一个很优秀让我很欣赏的Alpha,但……”   “但是什么?”陈最问。   “你是最好的,”鹿澄说话的同时试图整理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是最最最最最好的。”   陈最看着他,不吭声。   鹿澄见状又强调了一次:“真的!”   “这是你长期观察得出的结论?”陈最问。   鹿澄不好意思了,低头不吭声。   “那现在呢,”陈最说,“应该发现我其实……其实和你的想象的不太一样了吧?”   “怎么会!”鹿澄才刚说完,却又立刻陷入了自我质疑中,推翻了前言,“……好像是有一点点。”   陈最依旧看着他,问道:“失望吗?”   “啊?”鹿澄疑惑。   “离得越近,缺点越明显,不是吗?”陈最说。   鹿澄陷入了思考。   陈最用手轻轻地戳着他的面颊:“你把我想象得那么完美,看到瑕疵的时候,真的不难受吗?”   鹿澄不解地看着他:“什么瑕疵啊?”   陈最想开口,犹豫了一会儿,摇了摇头,然后问:“还可以亲一下吗?”   当然是可以的。   鹿澄点头,主动闭上眼靠了过来。   陈最却没有立刻亲吻他,又问道:“那除了抱抱和亲亲以外,还有没有别的可以做的事?”   鹿澄睁开眼,答不上来。   他希望陈最的问题能更简单一点,不要简答题,只给判断题。那他就可以一律打钩。   “我想亲别的地方。”陈最说。   “哪里?”鹿澄问。   陈最摇头:“说不出口。”   鹿澄又一次闭上了眼睛,心想,那你试一下吧。   在一片黑暗中,他没有等到陈最温热的气息,却听到了一阵悠扬且熟悉的音乐声。   鹿澄给经常联系的对象都设置了不同的铃声,用听的也能立刻知道是谁给他打来了电话。   大半夜的,为什么爸爸会在这个时候找他?   鹿澄睁开了眼,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   按下接听后,那一头立刻传来了他老爸严肃又急切的声音:“你现在在哪儿?身边还有谁?”   作者有话说:   肯定会有人想要殴打我但这一章的内容对我而言还挺重要的呢……   我的意思是,对这个故事对他们而言很重要。   71 不要怪爸爸   鹿澄此刻还躺在陈最怀里,面对亲爹的质问,顿时心虚无比。   接起这个电话以前,他并不认为自己正在做或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有什么不对,可在听到爸爸声音的瞬间,所有旖旎暧昧烟消云散,鹿澄背脊发凉,仿佛小学时代周末晚上被家长检查作业才想起来只字未写。   “我……我和和和同事在一起,”鹿澄说话颠三倒四还直磕巴,“住在上班的地方附近,和我一起的是同同同事。你怎么还没睡啊?”   这个点,他的父母平日里早就熄灯休息了。   “你不回家,我怎么放心得下?”鹿爸爸说,“你的哪个同事,我见没见过?一共几个人?”   鹿澄下意识看了陈最一眼。   陈最表情紧绷,毫无必要地快速收回了揽在他腰际的手,还在自己裤腿上来回搓了两下,一副大气都不敢出的模样。   鹿澄支支吾吾不愿回答,鹿爸爸很快又问道:“是不是和那个陈最在一起?”   他俩靠得近,陈最听见手机另一端报出自己的名字,当场瞪大了眼睛。   “我们……我……”鹿澄开始答非所问,“我们订的是标间,两张床的……”   他语调弱弱的,一点底气都没有。鹿爸爸听过以后陷入了沉默。   鹿澄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道:“实在是打不到车,没办法。你们早点休息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明天一早就回来。”   耳边传来了老爸坚定决绝的声音:“把酒店名字和定位发给我,我现在过来接你。”   鹿澄震惊,又看了陈最一眼。   陈最一骨碌坐了起来,开始整理着装。   “不用了吧,都那么晚了,”鹿澄说,“你明天还要上班。”   “不晚,你不到家我睡不着,”鹿爸爸严肃地催促他,“快一点!”   “……我都那么大的人了,又不是小孩子了,偶尔外宿一下有什么关系。”鹿澄嘟哝。   “你不是小孩子谁是小孩子?”他一贯好脾气的爸爸不肯让步,“知道晚了就别拖拖拉拉了。”   挂了电话,鹿澄和陈最面面相觑。   “你快把定位发过去吧,”陈最一脸尴尬地打破了平静,“叔叔该着急了。”   鹿澄也坐了起来,低头默默给老爸发消息。   等他放下手机,陈最伸出手,替他整理已经有些凌乱的衬衣。   “他不讲道理。”鹿澄说。   “叔叔是关心你,”陈最对他笑了一下,“你很少住在外面吧?”   鹿澄点了点头。他从小就是一个乖小孩,一直到高中毕业,几乎没有外宿经历。进入大学后偶尔也会和同学出去通宵,但毕竟平日在学校住宿,父母并不知情。   临时决定不回家,只发消息通知,而且还是和一个Alpha单独在一起,不放心也在情理之中。   鹿澄在不满之余,又心虚起来。   陈最捏了捏他的面颊:“你跟家里提过我们的事吗?”   鹿澄摇头。   也不是故意瞒着。他俩在一起时间尚短,这些天来他又为了打工早出晚归,没有太多和父母相处的机会,外加害羞,所以尚未主动提起。   “但是他们可能知道一点吧,”他说,“我妈妈很早就知道我对你……那个。”   “哪个?”陈最故意问。   “觉得你好,喜欢你。”鹿澄说。   陈最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点了点头:“这样啊。”   “你呢,和家里提过吗?”鹿澄问。   陈最闻言,笑得更厉害了,还叹了口气:“没提过,但他们知道,而且很早就知道。”   鹿澄不解:“多早?”   “我俩八字还没一撇的时候,我家某些人已经认定我们早就私定终身了。”陈最说。   鹿澄茫然地眨了眨眼。   陈最的笑容少见的腼腆:“总之……就是已经默认你是他们的儿媳妇了。”   见鹿澄红着脸瞪着眼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他又伸出手,替鹿澄整理起了脑袋上因为刚才来回蹭动而翘起的发丝:“叔叔应该快到了吧?我们是不是……”   鹿澄如梦初醒,赶紧跳下了床:“我下楼去等他吧!”   陈最试探性地问道:“那我……”   “你没必要去了吧?”鹿澄说,“……怪怪的。”   他一点儿也不希望爸爸在此时和陈最打上照面,太尴尬了。   陈最抿着嘴唇纠结了一会儿,说道:“我送你下去吧。”   见鹿澄迟疑,他解释道:“都知道我在了,还是去打个招呼比较好。”   .   鹿爸爸可能原本并不打算下车,身上穿着的还是睡衣。   意外见到了和鹿澄一块儿在路边等着的陈最,他不得不硬着头皮满脸尴尬地出来打招呼。   “公交车停了,打了好久的车一直打不到,怕他着凉,所以临时找了个地方,”陈最一脸正经,“叔叔你来接他,我就放心了。”   鹿爸爸也只能对他笑:“谢谢你照顾他。”   “应该的,”陈最说,“我很喜欢照顾他。”   说完,见对方没有立刻回话,他赶紧抬手示意了一下:“叔叔你这样会冷吧,不早了,赶紧回去吧。”   鹿爸爸犹豫了一下,说道:“要不要我捎你一程?你也回去住吧。”   “谢谢叔叔,不用了,”陈最说,“钱都付了。我留着明天方便去取车,不然后天早上就不能来接鹿澄了。”   鹿澄全程站在旁边看着他们,一言不发。   长佩文学网(https://www.gongzicp.com   上了车,他还是有点儿不高兴,心里知道爸爸是出于关心,可依旧忍不住埋怨。   “爸爸不是想干涉你,”鹿爸爸苦口婆心同他解释,“但你和一个非亲非故的Alpha,晚上两个人睡在一个房间里,不合适。”   鹿澄狡辩:“订的是标间……两张床的。”   “我问你,我给你打电话之前,你们在干什么?”   在说要亲身上某个不方便说出口的部位。   鹿澄脸涨得通红,依旧死撑:“陈最是很正经的人。”   鹿爸爸无奈,委婉地说道:“你不懂Alpha。”   鹿澄说:“你不懂陈最!”   “……真是昏了头了。”鹿爸爸气道。   见鹿澄低着头气鼓鼓地不出声,他又哄道:“爸爸不是反对你和他来往,但你毕竟还小,很多事……”   “我二十了!”鹿澄说。   鹿爸爸瞥了他一眼,说道:“你妈妈前几天听小区门卫说,每天晚上都有个Omega在大门口和一个Alpha卿卿我我搂搂抱抱半个小时。”   “……”鹿澄心里咯噔一下。   “是不是你们?”鹿爸爸问。   鹿澄紧张地玩手:“哪有半个小时那么久啊……”   此时,他兜里的手机振了一下。   陈最发来了消息。   ——叔叔没生气吧?   严格来说,他的爸爸不算生气,倒是自己有点儿生爸爸的气。   ——还好啦,就是叨叨我两句。他好烦哦!   陈最很快回复了。   ——担心你嘛,正常的,体谅一下吧   鹿澄抿住了嘴唇。他内心深处又何尝不知道,爸爸的担忧是在情理之中的,而自己此刻的言行多多少少显得有些任性了。   因为爸爸很爱他,所以任性也没关系,这是他的潜意识告诉他的事。   鹿澄忽然一阵惭愧。   “在和他发消息?”鹿爸爸问。   鹿澄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嗯。”   鹿爸爸又看了他一眼。   “……他说你的担心是有道理的,”鹿澄告诉爸爸,“我应该体谅。”   说完,他立刻认真观察起了爸爸的表情。   片刻后,见爸爸不说话,他继续说道:“我们是很认真在交往的,陈最是很优秀很正直的人,我们不、不会乱来的。”   鹿爸爸清了清嗓子,说道:“以后至少提前报备一声,别那么突然就夜不归宿。”   鹿澄赶紧点头:“哦!”   “那么大的个人了,自己心里要有分寸。”鹿爸爸又说。   鹿澄心想,你刚才还说我是小孩子。但他没有说出口,老老实实点了头:“我知道。”   说完后,他给陈最发了一个松鼠亲亲的表情,接着又补充。   ——我懂的!   陈最回了个点头的表情包,之后话锋一转。   ——我好可怜,孤苦伶仃的一个人睡在陌生的冰冷床铺   鹿澄有点儿心疼。   ——快睡吧,睡醒了早点回家!   陈最发了个叹气的表情包。   ——睡不着   ——你刚才躺过的地方香香的。   这话语里藏着些不正经的味道。明明爸爸不可能会看到,他还是下意识地用手挡住了屏幕。   还没回复,新的消息又来了。   ——其实我这个人有很多缺点的   这话题未免转得突兀,鹿澄回了个松鼠问号。   ——你把我想得太好,以后会失望的。可我不希望被退货,所以你先做点心理准备吧   还不等他输入回复,到家了。   鹿澄不敢当着爸爸的面不停地和陈最发消息,一直忍到回了房间才再次拿出手机。   这点时间里陈最又给他发了几条消息。   ——真的,你那一通夸,夸得我心都虚了   ——已经到家了?   ——我去洗澡了,你早点休息吧,晚安   ——小松鼠亲一口   鹿澄立刻回复。   ——危言耸听!   ——亲亲!   作者有话说:   本来上一章想说的结果忘记了。   写到上下楼女生穿短裙的时候突然想到的,ABO世界里根据第二性别不同应该会有服装倾向上的差距吧?   比如,男性Omega虽然不穿裙子,但也许会穿短短的小热裤把自己白白的腿露出来什么的。有些大胆的可能会穿特别短的,那种勒勒的,从背后看露出小半个屁股蛋。   鹿澄喜欢oversize的外套,穿这种裤子乍一看就和没穿一样了。   不过他应该不穿这种裤子【。   72 不是好人   陈最入睡前最后一次确认时间,是在凌晨三点半。   洗过澡后,他在床上辗转反侧始终静不下心,折腾了好久才终于意识到为什么。   因为这张床上,真的有香香的味道。   就在几个小时以前,他和鹿澄一同躺在上面,紧搂着交换了漫长又缠绵的亲吻。在那过程中,他闻到了令他心动的气味。   甜甜的,又带一点清爽的薄荷香。   每一次与鹿澄接吻,他都能捕捉到这美妙的香味。但与过去不同的是,这一次的味道要更浓郁一些。   这是一个密闭空间,关上了门窗,就算只是十分微弱的气味,也能保留很久。   即使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依旧足够让陈最静不下心。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件事。   鹿澄的身上,会不会也已经沾染了属于他的信息素气味?   这个认知给他带来了强烈的满足感,但很快,又令他心头一紧。Alpha对自己的信息素很迟钝,却对其他同类的信息素极为敏感,会产生不适。鹿澄的爸爸刚才眉头紧皱,莫不是闻到了宝贝儿子身上的味道?   他方才在未来岳父面前装得人模狗样,却不料早已露馅而不自知。   陈最更睡不着了。   他暗中祈祷,希望鹿澄的爸爸能网开一面,不要阻止儿子和自己继续交往。   .   本想着醒来以后先去取车,等到了家再给鹿澄打电话,好不影响鹿澄休息,却不料第二天早上七点不到,摆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陈最被闹得脑袋嗡嗡响,皱着脸憋了一肚子脏话,拿起手机眯着眼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一瞬间脾气全飞走了,只剩下了疑惑。   按下接听后,他缓缓问道:“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电话那头的鹿澄听出了他语调中浓重的倦意,慌张起来:“你还在睡?对不起,那你继续睡吧,我……”   “没事儿,”陈最打断他,“怎么啦?”   “我……”鹿澄欲言又止。   陈最不免担心起来。鹿澄昨夜肯定也睡得很晚,如今一大早就打电话,必然是有原因的。听他的语气,不像是好消息。   “没事,你慢慢说,”陈最说,“我听着呢。”   他意识醒了,身体还倦,脑袋也晕,说话时依旧闭着眼,语速慢悠悠的。   “我睡糊涂了,没注意时间,”鹿澄很不好意思,“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陈最想了想,问道:“做噩梦了?”   “……嗯。”   他的小松鼠语调听着可怜巴巴的,陈最头还疼着,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原来是被吓醒了,连时间都来不及确认,稀里糊涂慌慌张张地便急着给自己打电话寻求安慰了。   “没事儿,都是梦,假的,”陈最安慰他,“已经结束了,不怕。”   “我知道,”鹿澄小声说,“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陈最闻言,立刻清了清嗓子,说道:“想听什么?”   鹿澄可能在思考,一时没有回应。   陈最笑了会儿,问道:“到底梦见什么了?”   “我梦见……梦见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其实是梦。”鹿澄说。   “这么说?”   “我梦见从学校的寝室醒过来,齐昕告诉我还没放假,”鹿澄说,“我来找你,但你不认识我。”   陈最愣了愣。   鹿澄说着,语调便沉了下去:“我不知所措,急得哭了,你安慰我,问我怎么回事。我说我们在、在谈恋爱,你让我不要胡说,你唯一的爱人只有阮——”   他还没说完,陈最大喝一声:“STOP!”   “……反正你不记得我了,”鹿澄说,“后来就出现很多人嘲笑我,说陈最怎么可能喜欢我、跟我在一起呢。”   “你在做梦。”陈最说。   “对,他们说我在做梦,”鹿澄似乎是回忆起了梦中的悲伤,吸了吸鼻子,“我心想完啦,原来我们之间发生的一切都是我梦见的,自己想出来的。这世上果然没有那么好的事。”   陈最好笑又无奈,叹了口气,说道:“现实是,陈最是你的男朋友,陈最喜欢你喜欢得要命。”   “……”鹿澄没出声。   陈最想了想,说道:“你等一下。”   他说完,也不等鹿澄回答,非常果断地切断了通话,接着打开聊天软件发去了视频申请。   很快,手机屏幕上出现了鹿澄的面孔。   他还躺在被窝里,头发乱糟糟的,睡衣的领口没有扣好,看起来既邋遢又迷人。   “现在醒了吧?快看看清楚,我是谁?”陈最问屏幕里的鹿澄。   鹿澄抿了一下嘴唇,答道:“绒绒。”   陈最愣了愣,然后笑道:“别人这么叫我,我会翻脸。”   “你不喜欢?”鹿澄问。   “不是这个意思,”陈最说,“我是说,你可以这么叫,因为你对我来说是最特别的。”   “……”   “那都是梦,”陈最说,“真实世界的我们已经在一起了,还打算一直在一起。”   鹿澄点了点头:“嗯。”   “放心了吗?”陈最问。   鹿澄再次点头:“嗯。”   陈最看着他,却依旧感到担忧,还有些奇怪。   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是不是意味着鹿澄对他们的关系缺乏安全感呢?可陈最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做得不够。   对于恋爱,他过去不擅长,也不上心。现在想要努力,却又不能确定自己做的究竟对不对、好不好。   鹿澄点过头后,一直看着屏幕,却不开口。   陈最问道:“在想什么呢?”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鹿澄问。   这问题有点难,陈最自己也不知道,在发现心意的那一刻,他早已满脑子都是这个一脸凶巴巴的小可爱。   “从跟你真正有接触开始,”陈最为了掩饰自己的羞涩笑了起来,“每次见面都会好感度涨一大截。”   “那……又喜欢我什么地方呢?”鹿澄问。   这真是太难回答了。   只说“可爱”好像显得敷衍,但陈最一时间也想不出太多更具体的理由。   同样的问题,鹿澄可以滔滔不绝地说上一大堆,把他夸到天上去,他却答不出个所以然。   见他一时没有回答,鹿澄继续说道:“也有很多比我更漂亮、更可爱、更聪明、更优秀的Omega喜欢你吧,为什么是我呢?”   “没有,”陈最说,“没见过比你更可爱的。”   “怎么可能……”鹿澄说。   “这个部分我才是评分人,”陈最说,“我说没有就是没有。”   鹿澄垂下视线,片刻后小心地问道:“哪里可爱呢?”   现在这个样子就可爱得要命了,隔着屏幕亲不到,真难受。   陈最装模作样清了清嗓子:“主动亲我的时候最可爱,靠在我怀里的时候第二可爱,被我抱起来的时候第三可爱,记住了吗?”   鹿澄低下头去:“哦。”   他的脸好像又红了。   陈最脑子里不由得冒出了一些糟糕的东西,紧接着,想起了一件挺重要的事。   “叔叔昨天回去以后有没有说什么?”   “有一点,”鹿澄叹了口气,“他可能是出于刻板影响,产生一点点误解。”   陈最意识到了不妙,问道:“什么误解?”   鹿澄怪不好意思的:“他说……说我不懂Alpha。”   陈最用力咳嗽:“咳、咳咳……然后呢?”   “我跟他解释了,”鹿澄说,“你是不一样的,是非常正经非常正直的人,不需要做那些无谓的担心。”   他这话一出,陈最反而担心了。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他问   鹿澄点头:“对啊,我了解你的人品呀。”   陈最心里顿时咯噔一下。鹿澄不会昨天晚上躺在他的怀里被他亲得浑身香喷喷还觉得他满心纯洁吧?   若是鹿澄的爸爸没有打来电话,他真的亲了自己想亲的地方,岂不是会被鹿澄当场抽耳光骂变态?   这小东西不只不了解Alpha,也不了解他陈最。   昨晚在消息里说的话,真是一语成谶。   他不得不进行暗示:“但我也是Alpha,你不能对我没有防备心吧。”   鹿澄摸了下脸,小声说:“不一样啊……我对我的Alpha为什么要防备呢……”   真是要命了。   陈最原本就因为缺乏睡眠而隐隐作痛的大脑发出嗡嗡声音。   他并不是真的想被防备,他只是不想住在鹿澄所搭建的那个空中楼阁上。   在一个极短的瞬间,他甚至怀疑,鹿澄喜欢的会不会有一部分是自己的想象。   “你觉得我不会做坏事?”他问鹿澄。   鹿澄迟疑了几秒,点了点头。   “我会的,”陈最说,“我不是你想的那种正人君子,我会的。”   “……”   “我想让你染上我的气味,”陈最看着他,“特别想。”   鹿澄还是不出声,愣愣地看着他。   这个当初在他眼中不太好惹的小家伙,此刻早已不再是凶巴巴的模样。   陈最确信自己可以分辨得出来,鹿澄被吓到了。   或许还能挽回一下,对他笑一笑,说我只故意逗你的。   陈最微微张开了嘴,又闭上。   极不成熟的冲动从他心底涌了出来。   “还好昨天叔叔来了,”他说,“不然你得哭死。”   他才不是什么高尚完美的大好人。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在面对心爱的Omega时,也是一个最普通的Alpha。   作者有话说:   字里行间全是:想色色。   73 到底想不想?   那之后,鹿澄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   他躺在床上,裹着被子,时不时透过手机屏幕偷偷看陈最一眼,他的神色与平日有所不同,可惜陈最一时间却也无法分辨他此刻究竟抱着怎样的心情。   怪尴尬的。陈最想要挽回气氛,却又不愿意推翻前言,于是强行改变了话题,说起了不相干的事。   好一会儿后,鹿澄终于缓了过来,同他聊了几句,接着打了个哈欠。于是两人道别,各自睡起了回笼觉。   之后一整天,他们交换了几次消息,并没有再进行通话,也没有人提起那个略显敏感的话题。   当天晚上,陈最趴在床上满心羞耻地复盘这段对话,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他会在冲动之下说那些话,本意是想要纠正鹿澄对他的错误认知,明白他也是一个普通Alpha,会对两人之间更进一步的关系有所期待,希望他能正视自己的渴望。   但这不意味着他已经迫不及待。   鹿澄会不会误会,以为他是在强硬地提出要求,已经把这项重大进展安排进近期日程?   以这个角度再品他所说的那些话,无异于“我会立刻马上要了你”,简直臭不要脸。   陈最脸都红了。   这可得解释一下才好。但要怎么说才不会引起二次尴尬呢?   “你放心,我只是想要那个你,但不代表你必须立刻就给我那个,具体什么时候那个那个,我们可以看情况慢慢商量。”   ……傻叉似的。   恋爱真是一门困难的功课。才正式进修没多久,陈最已经满头包,累积了远胜人生前二十年分量的暗中懊恼。   所幸,这与鹿澄所带给他的快乐相比,完全不值一提。   .   第二天老时间在老地点接到鹿澄时,陈最想要假装昨天那段尴尬的对话完全不曾发生过,假装自然地伸出手臂,想要在鹿澄上车前先抱着亲一口。   却不料一贯配合的鹿澄却很明显地扭头躲开了他,之后又把手抵在了两人之间,低下头小声说道:“别这样。”   陈最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摩托车正在行驶的时候是不方便交谈的。   陈最一路上心都悬着,思考自己是不是已经酿下大错,鹿澄意识到他是个色胚后滤镜彻底崩塌,对他失望透顶。   这是步子迈得太大,扯到那啥了呀?   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拯救,陈最决定,姑且先当个绅士,好挽回一点在鹿澄心目中的形象。   两人别别扭扭到了密室,等换好服装来到休息室,很快发现,气氛尴尬的不只他们俩。   孟羽纱与俞锐霄隔着老远坐在休息室的两端,一见着他们,仿佛见到了救星。   孟羽纱像装了弹簧一样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挤出笑容:“嗨!早啊!”   “怎么这么有精神,”陈最问,“前天晚上吃的蛋糕还没消耗完呢?”   “呸,”有人同她拌嘴,她很快恢复了往日的活泼自在,“我这是年轻活力有朝气,和某些未老先衰眼睛下面好大两个圈圈的人可不一样。”   陈最不由得摸了一下脸。   “怎么啦,昨天晚上干了什么坏事儿,看起来那么憔悴?”孟羽纱问。   “熬夜练绝世神功,”陈最说着抬起手来,“要是有人对我出言不逊,我当场就把她‘咔嚓’一下。”   “小鹿!”孟羽纱当面告状,“你老公暴力威胁我!”   鹿澄正在认真观察陈最的面孔,闻言愣了愣,然后说道:“放心,我看着他,不怕。”   这玩笑话听着胳膊肘往外拐,陈最却有一丝暗爽。他的小松鼠对那一声“你老公”真是应得好自然。   离开休息室的路上,鹿澄主动拉他的手,示意他弯下腰来,然后小声问道:“你没睡好吗?”   “黑眼圈很明显?”陈最问。   他今天差点睡过头,早上一路风驰电掣,压根没怎么照过镜子。   鹿澄抬起手来,在他的下眼睑轻轻地碰了碰:“还好,这里有一点青。”   陈最顺势握住了他的手,试探着问道:“担心我?”   鹿澄点了点头。   陈最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气。还关心他,并且愿意直白坦荡地表达出来,可见没对他彻底失望,有救。   “昨天白天睡太久,晚上失眠了,”陈最说,“今天回去好好睡一觉就好了。”   鹿澄放下心来,又点了点头。   陈最浅浅地吸了口气,说道:“待会中午我们早点吃饭,然后……我有些话要和你说。”   鹿澄歪着头看他。   陈最在他柔软的面颊上捏了一下:“没什么大事,就是想跟你说说话。”   鹿澄迟疑了一下,再次点头:“哦。”   虽然那些解释听起来傻叉似的,但既然有误会,还是说清楚比较好。   他陈最是普通的对喜欢的Omega会起歪念的Alpha,但也是一个有原则的人。他在任何时候都愿意尊重鹿澄,绝对不会勉强鹿澄做不愿意的事。   .   密室逃脱,最不缺的就是房间。   吃完午饭后,见他俩就要离开,孟羽纱极为不安,一度想要强行跟上当个电灯泡。   还好俞锐霄在此时主动表示自己想去买点东西,独自离开了。   陈最猜想,俞锐霄一定也是看出了孟羽纱的不自在,想给她独处的空间。   和鹿澄一样,他也发自真心盼着这两个人能有个好结果。   离开前,他忍不住多嘴了一句:“俞锐霄这人还挺细心的嘛。”   孟羽纱坐在沙发上低头玩手机,不出声。   再多说就显得生硬了,陈最无奈,走出了休息室。   密室里房间虽多,但大多装着监控,还有收音设备,不适合小情侣进行私密话题交流。   陈最和鹿澄对内部构造早已熟门熟路,绕了会儿,很顺利便找到了一个用来过度的只有四五个平米的小空间。   虽然只能面对面站着沟通,但毕竟是个监控死角,平时也不会有人经过,很适合说点悄悄话。   才刚站定,不等陈最整理措辞开启话题,鹿澄主动说道:“我知道你要跟我说什么。”   他说话时低着头,并没有看向陈最。从陈最的视角,只能看到他的头顶。   “……说说看?”陈最说。   即使看不到面孔,仅从肢体也能分辨,鹿澄现在很紧张。   他的声音明显透着几分不自然:“我知道,你、你想要跟我发生关、关关系。”   陈最差点当场喷了,大喊:“不!你不知道!”   鹿澄把头埋得更低了:“我知道。”   “你别乱知道啊!”陈最面红耳赤手足无措,“我没有!”   鹿澄抬起头来:“……你不想吗?”   这问题真是没法回答。   陈最情急之下语无伦次的:“也不是完全不想,但……但也不是你想的那种想,我只是想想,不是真的想。”   鹿澄听不懂,愣愣地看他。   陈最深呼吸,又抬手用力地抹了把脸,自暴自弃地说道:“想,但这种想是在理智可控的范围内的,只要你不想,就可以当做我也不想。”   鹿澄眨了两下眼膜,再次把头低了下去:“哦。”   “放心了吗?”陈最问。   鹿澄不吭声。   为了看清他的面孔,陈最干脆蹲了下去。当他仰头凝视鹿澄的面孔,很快吃了一惊。   鹿澄正咬着嘴唇,面颊红成一片,仿佛自己方才所说的是会令他极度羞耻的话语。   “……我是不是表达得不够清楚?”陈最问,“我的意思是,绝对不会勉强你。”   “我的……我的想法是这样的,”鹿澄开口时,拉住了他的衣袖,一副想要为自己打气的模样,“暂时不可以标记。”   陈最一愣。   “我……我昨天查了一下,正式标记在短时间内是很容易被身边的人察觉的,要是我爸爸发现了,会气死。”鹿澄说。   陈最脑子转不过弯,没出声。   鹿澄只得继续往下说:“所以现在还不可以。但只要不标记,别的……别的就……就……”   “……就什么?”陈最问。   鹿澄一双大眼睛盯着他,半晌没出声,之后竟主动往前跨了半步,伸手搂住了他的颈项,抱了过来。   陈最也顺势抱住了他,又问了一次:“就什么呢?”   鹿澄紧贴着他,说道:“把我抱起来好吗?”   陈最很配合,一手搂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托着他的大腿站起身来。鹿澄依旧紧紧地抱着他,彻底挂在了他的身上。   “你还没说完呢。”陈最提醒他。   鹿澄侧过头,在他的面颊上亲了亲。   陈最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被他抱着的,依偎在他怀里的,主动亲吻他的,最可爱的小松鼠。   不会有Alpha能抵挡住这样的诱惑。   他把鹿澄抱得更高了些,靠近鹿澄的颈侧,不依不饶地问道:“就什么呢?”   再往前不到几毫米,便是鹿澄颈侧的腺体。那是Omega最敏感的地方,鹿澄此刻一定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每一次呼吸。   紧搂着他的鹿澄似乎是用力地吸了口气,可之后说出口的话,却轻得几乎听不见:“……可以亲。”   陈最把嘴唇印了上去。   在鹿澄明显的颤抖中,他仿佛恶作剧一般地再次问到:“就什么呢?”   鹿澄的声音已经湿透了,可怜至极:“就都可以做。”   作者有话说:   孟羽纱:你老公巴拉巴拉   陈最:暗爽   鹿澄:暗爽   74 非常ABO的一章   陈最几乎能听见自己心脏鼓动的声音。   他还来不及对那句话背后的旖旎进行任何想象,已经被强烈的幸福感冲击得头晕目眩。   那么害羞的小松鼠紧张万分地给了他最为大胆的答复,这无疑是一次深情的表白。   鹿澄紧紧地抱着他,手脚都扒在他身上,像一只甜蜜的小章鱼,缠着他不放。他的腿盘在陈最的腰上,又在陈最身后拢到一起,鞋底可能碰到了陈最的外套。   但他们都分不出神去在意这些小事。   陈最的嘴唇依旧贴在鹿澄的颈部。   那个对Omega而言最敏感也最暧昧的部位此刻正散发出迷人的香气,那气味逐渐染上陈最的唇,又顺着他的呼吸涌入他的肺部,融进他的血液。   那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只属于他的甜美。   陈最不受控制地,在那小片皮肤上一下一下地琢。每一次碰触,怀里的身体都会轻轻地抖一下。当陈最终于忍不住像接吻那样试着吸吮,鹿澄的嘴唇中逸出了些微声响。   柔软的,似乎带着几分隐忍,在不自然地颤。   “难受?”陈最紧贴着他的腺体低声问。   鹿澄摇了摇头,把手臂搂得更紧了些。   “你好香,”陈最不自觉咽了口唾沫,喉结滚动,“你怎么这么香?”   鹿澄埋着头,不动,也不吭声。   他显得那么顺从,就这么全无抵抗毫无防备地把自己的腺体暴露在陈最的唇舌之下,还发出那么动听的声音。   Alpha的本能让陈最迫切地想要张开嘴,在那里留下自己的印记。   仅仅只是咬一下,不会标记的,陈最在心里对自己说,鹿澄刚刚说了,都可以,他愿意。   他愿意。   这三个字蛊惑着陈最,让他微微张开了嘴。   就在此时,一墙之隔的房间里隐约传来了奇怪又突兀的声响。陈最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那声音是持续性的,不算大,却很明显,很像是什么东西在漏气。   说是隔壁,但从建筑角度上来说,其实和眼下他们所处的小空间本身是一体的。密室里有非常多类似的设计,是在装修时使用简易材料将完整的大空间进行分割而成,等未来经营结束,很容易便可以进行拆除。   也因此,隔音效果并不好。   在感到奇怪的同时,陈最猛然清醒,意识到这里并不是一个适宜过分亲昵的地方。   鹿澄比他糊涂得更厉害,对隔壁传来的声响充耳不闻,又紧搂着他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他停下了动作,缓缓抬起头来。   他似乎想问陈最怎么了,一开口却完全不成调,像是刚从梦中转醒,迷迷糊糊。陈最看向他的面孔,一时间又陷入了恍惚。   鹿澄不只脸是烧的,眼眶也微微泛着红,上下睫毛都沾着水珠,嘴唇微张,一脸失神。   陈最被这模样所吸引,试着亲过去,鹿澄便乖巧地闭上眼仰起下巴。   接触到那双柔软嘴唇后,看起来有些呆滞的鹿澄突然一反常态,不再如平日那般只是迎合,变得十分积极主动。   这份新鲜的甜蜜让陈最强行忽略了心底那份小小的不安,彻底沉醉于这个浓稠的亲吻。   直到远处隐隐传来嘈杂声响。   好像有复数的脚步声正在快速逼近,还掺杂着一些急切的话语声。   陈最发热的大脑终于清醒了半分,赶紧与鹿澄分开。可鹿澄却仿佛聋了一般,不依不饶地追过来,不愿停止亲吻。   “乖,你先站好!”陈最慌慌张张把使劲儿巴拉着自己的鹿澄从身上扯下来。   鹿澄脚挨着地后立刻软绵绵地往下跌,陈最不得不伸手扶他。鹿澄好像完全使不出力气,顺势往他身上倒,被他架着,才勉勉强强站立起来。那之后,他又缓慢地伸出手臂环住了陈最的腰,脑袋埋在陈最胸口,轻轻地蹭。   而与此同时,那些声音又离得更近了。   陈最混乱的大脑依稀意识到,事情似乎不太妙。   随着“砰”一下的开门声响,一墙之隔方才传来奇怪声音的房间里似乎涌进了好几个人。   “我靠这个味道,”开口的人说着便打了个喷嚏,“太呛了吧,辣椒水似的,曹哥你买的什么喷剂啊那么刺鼻?闻得我太阳穴突突地跳。”   那之后传来了曹哥的声音。   “刺鼻吗?我又闻不出来,想效果好点儿所以挑着贵的买的。怎么没看见人啊?”   另一个人说道:“会不会是误报?设备故障?”   陈最听着,猛一个激灵,吓精神了。   现代社会的常识之一:所有室内公共场所必须安装信息素检测设备,并配备中和剂的自动喷洒装置。   方才那漏气一般的声音,是在喷洒中和剂。   “不对,”最先开口说话的人似乎已经难以忍耐,“这个刺鼻的好像不是中和剂,是Alpha的信息素。”   陈最快速抬起手,捂住了自己一侧的腺体。   说话的人他认得,是密室的龙套NPC之一,也是个Alpha。   “难道在别的隔间?”在曹哥嘀咕的同时,脚步声也变得更近了。   被发现是迟早的事情,陈最无奈之下只得自首。   “我在这儿,”他尴尬地说道,“隔壁!”   门一打开,大量的中和剂伴着空气一同涌了进来,陈最顿时清醒了几分。与此同时,羞耻感也变得更为强烈。要不是鹿澄依旧神志不清地挂在他身上,他恨不得挖坑自埋。   “你们在干什么?”完全不受中和剂和信息素影响的Beta曹哥一脸惊讶地问道。   “完全是意外,”陈最说,“我们在这儿……聊、聊天呢。”   隔壁,传来了那个Alpha在同类信息素刺激下崩溃逃离的声音。   “你这里的设备好像有点问题,”陈最咳嗽了一下,顾左右而言他,“你看怎么我们在这儿,喷中和剂的却是隔壁呢?”   曹哥看着他:“你们在这儿干嘛?”   不说了聊天嘛!没见过Alpha和Omega聊天聊着聊着信息素狂喷吗?   “这不重要,”陈最尴尬得想死,“鹿澄他好像不太对劲。”   曹哥看向晕晕乎乎的鹿澄,扶住了额头,说道:“你完了。”   “怎么?”陈最问。   事情总不能发展得比现在更糟糕吧?   “这上面有个信息素检测,”曹哥苦着脸指了指,“是连着自动报警系统的。”   陈最当场呼吸停滞。   .   事情的糟糕程度远超陈最的想象。   “我都是成年了,就没有必要联系家人了吧?”陈最冲着警察讨饶。   警察严肃地看着他:“以前有过吗?”   “没有,当然没有,”陈最赶紧摇头,“我要是知道会这样怎么可能这么不小心呢。”   “别骗人啊,”另一个警察拿着手持设备扫描他的身份证,“老实一点。”   “真的没有,我遵纪守法的。”陈最说。   警察通过系统,确认了他确实没有任何前科,态度稍稍缓和了些。   “还遵纪守法,公共场所大量释放信息素,已经违法了你知道吗?”   “……完完全全是个意外,”陈最尴尬地解释,“我们也没做什么。”   “没做什么那个Omega为什么会晕过去?”警察问。   提到鹿澄,陈最顿时担心起来:“他现在怎么样了?我可以去看一下。”   “现在不行,”警察说,“放心有医生陪着,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你们俩是什么关系?”   “情侣关系。”陈最说。   “他也这么认为吗?”警察问。   这是在怀疑他强制使用信息素进行猥亵了。   “你可以问我的同事们,我们俩的关系是公开的,”陈最说,“大家都知道。或者你问他本人也可以。”   警察点了点头,又问了一些他的个人情况离开了。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他终于又回来,冲着陈最说道:“根据相关法律法规,公共场合大量释放信息素,可以处十日以下拘留。”   陈最目瞪口呆:“不至于吧!”   “后悔吗?”警察问。   “是我年少无知缺乏法律意识,”陈最捂住了脸,“现在已经充分意识到了错误,悔不当初,以后绝对绝对不会再犯了,请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警察满意地点了点头。   陈最继续动情地说道:“我们密室逃脱一个萝卜一个坑,我今天已经影响了半天营业,如果拘留了,接下来就得彻底停摆了。我不能让那么多无辜的人陪我一起蒙受损失啊!”   “你还关心工作啊,”警察冲他笑,“托你的福,他们恐怕真的得暂停营业了。”   “一定要拘留?”陈最紧张。   “那倒不是,”警察说,“你们那儿格子间搭得乱七八糟,消防明显不合格,信息素检测设备和中和剂的安装也有问题,肯定是要停业整顿的。”   陈最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本来就是快闪店,这一整顿,假期也就过了。这下完了,成千古罪人了。   已经糟糕透顶,陈最暗自祈祷能触底反弹,摆脱拘留的可怕命运。   他之前在学校里整天惹祸,黑历史不少,万一被通报过去,恐怕会被劝退。只是一时情难自已亲了亲心上人的腺体就落得这般田地,未免太夸张了。   “至于你,”警察说,“念在是初犯,也没有主观犯罪意图,这次就宽大处理。”   陈最松了口气:“谢谢警察同志!”   警察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只需要交点罚款就可以了。”   陈最眼皮跳了一下:“罚、罚款?”   作者有话说:   建立法治社会,从ABO做起。   75 提前结束营业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前些天拿到上个月的打工薪水时斟酌了一下,只拿了其中一部分去还钱。   他当时的考量是,留一些在身边,好用作恋爱经费。   在鹿澄面前,他克制不住自己打肿脸充胖子的本能,总想着下班约会时自己多付点,多请鹿澄吃点好吃的。   现在好了,情难自禁耍了一次流氓亲了鹿澄的腺体,全没了。   走出警察局,陈最成了一个彻底的穷光蛋,连给摩托车加油的钱都不剩了。   根据警察的说法,鹿澄被送去了医院,现在恐怕不便接受Alpha的探访。   就算过去没有过任何经验,陈最也已经意识到,鹿澄的状态很不对劲。他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释放出了大量的信息素,对鹿澄造成了严重影响,所以才会整个人意识不清昏昏沉沉,又对他格外渴望。   两人被迫分开时,鹿澄甚至呜咽着落下了眼泪。   若非当时还有警察在场不敢造次,陈最万万舍不得松手。   他给鹿澄发去了消息,没有回复,也不知是情况依旧没有好转还是状态稳定后睡着了。犹豫过后,他决定先回密室负荆请罪。   .   陈最到的时候,门口停着辆车身贴着“消防”字样的车。   走进大厅,一眼便看见了站在服务台旁的曹哥。他面色煞白,却还是十分勉强地冲着跟前的人露出微笑,说着些什么。   走近后,陈最听到了与他对话的人的声音。   “今天是虚惊一场,不代表可以掉以轻心,你自己想想,这种结构万一发生火灾会酿成什么后果?事关生命安全,不可能通融的。让你整顿,是在保护你们,能明白啵?”   曹哥看了一眼陈最,苦笑着点头:“能。”   陈最大气都不敢出。   送走了消防的同志,曹哥整个人都垮了下来,面无表情地看向了陈最,一言不发。   陈最想道歉,又深感言语无力,对曹哥尴尬地列了下嘴。   “你猜猜我被罚了多少钱。”曹哥说。   陈最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万万没料到,最后会是这种收场啊!”曹哥说着转过身,向里走去。   陈最跟在他身后,依旧说不出话。   他从小就是个惹祸精,也练就出了一身认错道歉的好本领,但此刻却是彻底词穷了。他感到非常冤枉,对事情的发展有些难以接受,但这些情绪和此刻的愧疚感相比完全不值一提。   曹哥为了这间密室花了那么多心力,又待他不薄,前些天才刚喜气洋洋地宣布终于实现了盈利又对未来进行了一番展望,却被他这一出闹得,全完了。   见他一直不吭声,曹哥回头看了一眼,叹了口气:“算了,确实是消防不合格,也不能全怪你。”   说完,两人对视了几秒,曹哥又忍不住补充:“至少百分之八十怪你!”   陈最终于能说出口:“……对不起。”   工作人员大多已经提前下班,来到休息室,孟羽纱和俞锐霄还在,都换了便装,大概是出于担心,想要留着等一个结果。   “怎么样啊,”孟羽纱见他俩进来立刻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问题严重不?”   曹哥非常夸张地叹了口气,笑着看向两人:“一言难尽,我直接说结论吧。”   孟羽纱和俞锐霄不敢吭气,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寂静之夏’密室逃脱恐怕要就此结束了,”曹哥说,“过几天会给你们结钱。”   两人目瞪口呆。   曹哥看了陈最一眼:“你老兄干嘛非要在那种地方和鹿澄偷鸡摸狗?啊?真的就那么忍不住吗?斜对面就是快捷酒店!”   “不是,我们真的只是去聊天的,”陈最痛苦地解释,“我也很惊讶最后会发展成这样。”   曹哥又叹了一口气,不说话了。   从惊讶中回过神来的孟羽纱冲着陈最一脚飞踢。   “我杀了你个禽兽!”她大喊。   “有话好说,”陈最轻易便躲开了她的攻击,“女侠别冲动!杀了我于事无补!”   孟羽纱发泄完毕,转过身气势汹汹走到沙发边,用力地坐了下去。   俞锐霄也跟了过去,坐在了她身旁,小声地说了些什么,孟羽纱听过后浅浅地摇了摇头。   陈最察觉到一件事。这个房间里包括他在内的绝大多数人都情绪低落,可俞锐霄却像是心情愉悦,在安慰孟羽纱时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   莫不是大少爷早就不想打工了认为这是个好机会?可那样一来他就也见不到孟羽纱了,得不偿失吧。   陈最细细一想,恍然大悟。   前天晚上,孟羽纱对他说,等密室逃脱结束营业后再给他答案。本以为还要过半个月,不料眼睛一眨就已经到了约定期限。俞锐霄简直是喜不自禁。   陈最思忖,那不得谢谢我?   干脆问他借钱算了。   正胡思乱想,却见孟羽纱忽然吸了吸鼻子,接着眼泪便掉了下来。   陈最顿时也有些紧张了,连忙上前一步。   “你是不是有什么困难?”他问。   他如今会捉襟见肘,纯粹是被自己折腾的,本身家庭并不困难,并不至于影响到生活。但孟羽纱不同,少了半个月收入,对她而言或许会产生许多影响。   却见孟羽纱摇了摇头,说道:“我舍不得,舍不得这里,也舍不得大家。”   俞锐霄抽了纸巾递过去,见她不接,主动替她擦起了眼泪。   陈最心里一酸,可一张嘴还是欠欠的:“见不到我让你这么难过呀?”   孟羽纱骂道:“去死吧你!”   俞锐霄抬起头来,冲着陈最在唇前竖了一下食指,示意他噤声。   “没事的,以后大家还是可以经常聚在一块儿啊,”俞锐霄柔声对孟羽纱说道,“想见面还不容易?”   “……还说呢,你都要出国了,怎么见面。”孟羽纱说。   “那有什么难的,”俞锐霄说,“你想见我,我随时回来。”   他说着,似乎是鼓起了勇气,伸出手臂揽着孟羽纱的肩头,又让她把额头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你喜欢这样的工作,那以后找机会再开一个。”   “跟你没有办法沟通!”孟羽纱带着哭腔抱怨了一声,却没有抬起头来。   “到时候雇陈最过来打杂。”俞锐霄说。   陈最忍住了没有回嘴,默默远离,走向了门口。   曹哥迟疑了一下,在和陈最一同走出休息室之前,指着陈最冲着俞锐霄比划口型:不要学他!   俞锐霄脸有些红,慌忙摇头。   出了休息室,陈最臊眉耷眼想憋几句道歉词,却见曹哥对他笑着摇了摇头。   “你不去看鹿澄?”他问陈最。   “我不知道他在哪家医院,”陈最为难地说道,“他没回我消息。”   “好像是最近的第二人民医院,”曹哥说,“我听120说的。”   陈最立刻转身:“那我先去了!”   跑了两步,他又回过身,冲着曹哥喊道:“哥你以后有任何用的到我的地方,我万死不辞!”   曹哥喊:“你不添乱就好了,有个屁用啊!快滚吧!”   .   医院很大,陈最在急诊转悠了一圈,一时间也不知该上哪儿去找人。正想去服务台咨询一下,远远地看到了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   那人他在两天以前的凌晨刚见过,当时对方还穿着一身睡衣。   在心里咯噔一下的同时,对方察觉到了他的视线,转过头来。   四目相对,陈最三魂七魄顿时去了一半,余下的那些支撑着他努力挤出了一个略带讨好的微笑:“叔叔好。”   鹿澄的爸爸皮笑肉不笑:“你好。”   .   他的未来岳父原本打算去对面的便利店买点吃的,见到陈最后很不客气地指挥他代劳。   “鹿澄喜欢吃什么你知道吧,”鹿澄的爸爸说,“医生说他现在最好不要吃太油腻的东西,你看着挑吧。”   陈最用力点头,迈着长腿跑出医院后,第一时间给阮亦云打了个电话。   “怎么啦?”阮亦云在电话那头问,“不是说最近忙吗?”   “快,”陈最严肃地说道,“给我转二十块钱。”   阮亦云愣了愣:“咋回事?”   “别问了,”陈最抹了把脸,“快点!”   “你旁边是不是有人,你现在安全吗,”阮亦云很担忧,以为他在进行另类求救,“你要是被绑架了就对我喊一声爸爸。”   “神经病,”陈最无奈极了,“你要是想给我多转点我也没意见。”   阮亦云满心狐疑地挂了电话,给他转了两百块钱。   提着食物找到鹿澄的爸爸所说的病房门口时,陈最精神高度紧张,本以为会接受一番拷问,却不料鹿澄的爸爸看见他后一言不发走出了病房,接着示意他自己把东西送进去。   “鹿澄现在怎么样?”陈最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大碍,”鹿澄的爸爸说道,“就是想见你,你进去吧。”   陈最冲他点头示意了一下,快步走进了病房。   鹿澄正闭着眼躺在病床上,面色红润,手上挂着水。陈最以为他睡着了,轻手轻脚在他身旁坐下,却见他忽然开了口。   “我饿了。”他说话时依旧没有睁开眼,声音听起来困困的。   “有吃的,”陈最说,“牛奶包和巧克力奶。”   鹿澄瞬间睁开了眼睛,看清他的面孔后露出了笑容:“怎么是你!”   “能坐起来吗?”陈最伸手扶他。   鹿澄拉住了他的手,点了点头。   “你的手好烫,”陈最扶他起身后,又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烧了?”   “好像是的,”鹿澄说,“退不下来,所以不能走。”   “退烧药吃了吗?”陈最问。   “医生说温度不是很高,先别强压,”鹿澄接过了已经被陈最撕开包装的牛奶包,“等水挂完了再看看情况。”   陈最看着他的脖子:“这是什么?”   鹿澄的脖子腺体的位置贴着一块白色的纱布。   “受伤了?”陈最不禁担心。   难不成自己在意乱情迷中真的下嘴咬了?   “不是,”鹿澄的脸变得更红了,低头看着手里的牛奶包,“是……是……”   他说着,飞快地看了陈最一眼,静默无声地用口型比了三个字:发qing了。   作者有话说:   看昨天的评论好像有人误会!   最宝的信息素不是辣椒味的啦,那个Alpha会觉得呛是因为同类相斥,对他而言最宝的信息素压迫感很强。   小鹿闻起来最宝是很温暖让人安心的味道。   76 别难过,你最好了   发qing期,这是一个对当下年轻人而言充满年代感的词汇。   中学的生理课堂上,总会有几节被老师跳过不讲的内容。但学生们却通常对那些神秘知识格外感兴趣,哪怕是平日里最不爱念书的学渣,也会偷偷研读。   课本上说,每一个Omega在分化过后,都会经历发qing期。发qing期的持续时间和间隔周期因人而异,期间受孕概率会大幅提升,但与之相对应的,自理能力会有所下降,个别人会在一定程度上意识混乱。   课本上说得太朦胧了,让人似懂非懂,但课本以外,也有孩子们汲取知识的渠道。再涨上几岁,许多人都明白了,发qing期的Omega都会意乱情迷,变得十分ji渴。   好在现代社会的绝大多数Omega很幸运的不用亲身体验这种身体失去掌控的糟糕感受。长效抑制剂作为最基础的社会福利纳入医保多年,在几十年的推广普及和迭代中,已经能让Alpha和Omega在日常生活中基本不受生理周期所影响,就像Beta一样生活。   信息素的释放变得更易掌控,也变得更为私密,成了一种只有亲密爱侣才能分享的情趣。也正因如此,若非特殊情况,在公共场所释放信息素的行为会被严肃处罚。   鹿澄居然会有发qing期?   陈最一时间陷入了惊讶中,说不出话来。看着鹿澄红扑扑的脸蛋,他的心跳也不由得加快了一些。   在短暂的慌乱过后,他又意识到不太对劲。   如果他所掌握的信息没有出错,处于发qing期的Omega会不受控制地释放出大量信息素。但此刻的病房里,除了些许医院特有的消毒水气味外,并没有那股他熟悉的清甜香气。鹿澄的模样看着也不像是意识恍惚,言谈举止都很清醒。   “医生已经给我打过针,”鹿澄冲他腼腆地笑了一下,“没什么大碍了。”   陈最努力调动自己的知识库:“紧急抑制剂?”   “好像是的,”鹿澄说着,面颊更为红润,“我那时候迷迷糊糊的,医生的话也没全听进去。”   陈最懂了,鹿澄发qing了,但没完全发qing。   现代医学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我爸爸呢?”鹿澄捧着牛奶包问道。   “在外面,”陈最问,“你要找他?”   鹿澄赶忙摇头,接着抬起手来,示意陈最靠近一些。   病房大门并没有关,陈最怕太亲昵被逮个正着又会在未来岳父心里扣分,只稍稍往前移动了一丁点。   鹿澄见状很不满意,主动扭啊扭地往他跟前挪。陈最见状不得不又把椅子往前拖了点儿。   “偷偷跟你说,你可别穿帮,”鹿澄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告诉他,你是被我影响的,我把你害了。”   陈最皱眉:“你的意思是……”   “也不算骗人了,事实可能真的是这样,”鹿澄继续同他说悄悄话,“你知道隐性周期吗?”   陈最摇头:“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鹿澄说,“但是我听医生说到了这个词,可能是我本来就处在一个比较不稳定的状态,非常容易发作。”   陈最闻言若有所思,掏出了手机:“我查查吧。”   “对了,我的手机还在休息室里呢!”鹿澄终于放大了音量,叹了口气,“唉,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彻底恢复,我不去,要怎么营业?”   陈最心情复杂,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坏消息告诉了他:“我们的事引发了一些连锁反应,密室被发现有消防问题,被迫停止营业了。”   鹿澄一愣。   陈最伸出手,在他的脑袋上揉了揉,说道:“别多想了,先好好养身体。”   鹿澄低着头默默咬牛奶包,不吭声了。   没一会儿,陈最便通过搜索引擎弄明白了所谓的隐性周期是怎么回事。原来Omega接种的长效抑制剂并不能让发qing期彻底消失,只是最大程度淡化了发qing症状。虽日常表现得与Beta无异,实则身体依旧有属于自己的周期循环。   早些年处在隐性周期时的Omega若被外界Alpha的信息素刺激,有一定概率转为显性。近年来新型的长效抑制剂基本已经攻克了这个难题,但也会有极少数特殊情况例外。   比如,人生中第一次接触大量Alpha信息素时,正巧处于隐性周期。   也就是说鹿澄之所以会进入发qing期,是因为正处于隐性的发qing周期,又接触了超大量的陈最的信息素。   陈最心想,这不还是我的错吗?   想来是自己的未来岳父也缺乏这方面的知识,才被他的宝贝儿子给糊弄过去了。   “本来说好的,最后一天要用特殊剧本,”鹿澄捧着剩下的小半个牛奶包,轻声说道,“……没机会了呀。”   “对不起,”陈最说,“怪我。”   “不是你的错啊,”鹿澄摇头,“因为我处于那个……”   “跟你没关系,你是被我拖累的,”陈最说着,心情愈发低落,看向了一旁架子上的输液袋,“是我控制不住自己,不像话。”   鹿澄眨了眨眼,握住了他的手,摇了摇头。   “没事,”陈最对他挤出了笑容,“已经这样了,与其自怨自艾不如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对吧?”   “嗯嗯!”鹿澄点头。   “首先,是你要尽快养好身体,”陈最看着他,“你会发烧也和隐性周期有关吗?”   “严格来说不是发烧啦,”鹿澄羞涩地低下头去,“好像发qing期就是会体温变高的,医生说过几个小时药效稳定了就会逐渐退下去的。”   “那我在这里会影响你吗?”陈最问。   “会!”鹿澄点头,语调显得有些小欢喜,“会有好的影响!”   陈最惊讶地看着他。   “我听到医生跟我爸爸说的!医生问我爸你在哪里,还说最好让你来陪我,”鹿澄说,“我的身体状态会因为感觉到你的存在变得更稳定!”   难怪未来岳父如此开恩,原来是为了儿子的健康忍辱负重。   坏了那么多事,终于能派上些用场,陈最比鹿澄更欣慰,点头说道:“好,我陪你。”   鹿澄捧起巧克力奶,一口包一口奶,很快便把这顿简易晚餐吃完了。   “你已经吃过了吗?”他问陈最。   陈最这才意识到把自己给忘记了。或许是情绪作祟,他毫无食欲,于是撒了个谎:“路上吃了点。”   鹿澄不疑有他,点了点头。   “睡一会儿吧,”陈最说,“多休息总是没错的。”   鹿澄乖乖躺下,却不闭眼,侧转身面对着他,说道:“想跟你说说话。”   陈最看着他依旧红扑扑的脸蛋,不由得笑了起来:“要说什么呢?”   鹿澄想了会儿,问道:“我走了以后,你们那边又发生了什么呀,为什么会被查消防呢?”   这就有点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你的Alpha差点被拘留,交了罚款身无分文,差点连你的面包牛奶都买不起,债台高筑,还害人无数。   陈最心想,我现在可真是除了爱你的一颗心外啥也没有了。   “怎么啦,”鹿澄看着他,“出事了?”   “我们触发了信息素浓度检测装置,你还有印象吗?”陈最笑容勉强,“那东西会自动报警。”   “……好像有点印象,”鹿澄认真回忆,“我只记得来了很多人。”   “我去了一趟警察局。”陈最说。   “我想起来了,”鹿澄说着试图起身,“有人来问过我,我们是什么关系、我有没有受到胁迫什么的!我那时候还迷糊着,也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跟这个有关吗?”   “应该是吧,”陈最点头,“警察想要确认我有没有侵犯行为。”   鹿澄有些着急:“明明是因为我……”   “跟你没关系,”陈最打断他,“我查过了,是我的问题。警察肯定也向医生了解过情况,要不然,哪会放过你。”   鹿澄欲言又止。   陈最本想冲他笑一笑,告诉他没事都过去了,可咧了下嘴后,却不受控制地长叹了口气。   “我好逊啊,”他用力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丢人丢到家了,活得像个笑话一样。”   鹿澄张开了嘴,却没能立刻发出声音,情急之下抓住了他的手。   “你会不会对我失望?”陈最问。   鹿澄毫不犹豫地摇头,摇得特别用力。   “为什么,我把事情搞得一团糟,曹哥那么照顾我们,却被我害得店都开不下去,羽纱今天哭了你知道吗,”陈最摇头,因为情绪纷乱话语也缺乏逻辑,“大家买了票期待过来玩儿,一下全没了。你,还有你,早上还好好的活蹦乱跳的,现在躺在医院病床上。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毫无自控能力。”   鹿澄着急,连声说道:“不是的,不是的。”   他憋了好半天,也没能说出更有安慰价值的话语,干脆拉起了陈最的手,在手背上亲了一下。   亲过以后,他又一次重复:“……不是的。”   “现在的我,和当初你假想的不一样,对吗?”陈最问。   在快捷酒店的那晚,鹿澄承认过的。   此刻的鹿澄依旧不否认这一点。他轻轻地点了点头:“嗯。”   陈最勉强着自己笑了一下:“真正的我挺糟糕吧,自我感觉良好却总坏事。”   “不能这么说,”鹿澄依旧拉着他的手,“远远看着你的时候,你光芒万丈,但……要怎么形容呢……”   陈最安静地等待他整理措辞。   “但比较片面,能看到的只是你的一部分,”鹿澄说,“现在不一样了,你所有的部分我都可以接触到,我很开心。”   “包括愚蠢丢人的那部分,也让你开心吗?”陈最问。   “你最好的那部分从来没有变,一直那么好,”鹿澄说,“其他的也没有坏的部分,你在我心目中变得越来越立体越来越丰富。”   “……你在笑吗?”陈最问。   “嗯,”鹿澄点头,“因为都很、很喜欢,才忍不住想笑的。”   陈最静静地看着他。   鹿澄轻轻地晃了晃他的手:“亲一下吧。”   作者有话说:   鹿爸爸:找不到恰当的进入时机。   77 始料未及   涌动在胸膛中的强烈的情绪让陈最没有在第一时间把鹿澄的提议付诸于行动。   那只是一个短暂的迟疑,却令鹿澄变得愈发担忧。   他仰着头看向陈最的面孔,也不知脑瓜里究竟想了些什么,说道:“给你表演一个节目吧!”   沉浸在感动中正打算伸手捧住鹿澄面孔用力亲一口的陈最动作顿住了:“节目?什么节目?”   鹿澄清了清嗓子,神情一下严肃了许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并且抬起了双手,唱了起来:“我叫滴滴米,最喜欢吃花生米,滴滴滴,滴滴滴,今天也早起,滴滴滴,滴滴滴……”   陈最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一板一眼地配合着幼稚儿歌双手在空中来回比划。   鹿澄脸涨得通红,眼神愈发凌厉:“一起来做操,左手手,右手手……”   陈最终于喷了出来。   他想起来了,这是他当初推荐给鹿澄的动画片的主题曲。他不满足于鹿澄只是模仿表情包,特地找来了表情包出处的动画片,让鹿澄也跟着跳一个。   他那时不过是想逗逗鹿澄,并不当真,鹿澄推说太难学不会,他便也不再勉强,之后更是从未提过。   歌词唱完了,鹿澄哼着节奏双手高举过头拍两下,又在面孔左侧拍两下,右侧拍两下,最后比了两个大拇指。   “……结束了。”他的音量一下子小了许多。   陈最用力鼓掌,笑得前仰后合停不下来。   “心情好点了吗?”鹿澄问。   陈最组织不了任何语言,停下了动作后,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坐到了床沿,搂住鹿澄在他的面颊上亲了亲,接着用力抱紧了。   比起缠绵的亲吻,拥抱更能表达他此刻的情绪。   这个Omega如此瘦小,能被他轻易地搂进怀里,却又拥有着那么强大的能量,彻底充实了他的内心,让他的胸口变得鼓胀,灵魂变得滚烫。   陈最用力地收紧手臂,两人之间不留一丝空隙。   鹿澄安静地被他抱着,面孔埋在他的胸膛,轻轻地蹭。陈最侧过头,将嘴唇贴在了鹿澄透软的发丝上。   怀抱中传递而来的温暖令他几乎落泪。   明明想要在鹿澄面前表现出自己最完美优秀的一面,却抑制不住脆弱说了自暴自弃的话。此刻,当他回味方才的心境,忽然意识到,那或许带着一点被偏爱的有恃无恐。   他想,他是知道的,鹿澄会包容他,会安慰他。   他知道鹿澄没有失望,知道鹿澄依旧是那么喜欢他。   他此刻怀中抱着的,是瘦小的、看似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有些笨拙的,他最可靠的心灵避风港。他舍不得放。   鹿澄没有对这个持续了太久的拥抱提出任何异议。他没有挂水的那只手攀在陈最后背,时不时轻轻地拍两下。   “我希望刚才那个可以成为保留节目。”陈最小声说。   他的声音很轻,只有与他紧靠在一块儿的鹿澄才能听见。他的语调听起来,完全是在对这个体型比他小了一大圈的Omega撒娇。   鹿澄在短暂犹豫后点了点头:“……好吧。”   陈最笑了起来,眼眶却变得更热。   他又说道:“永远都像现在这样喜欢我,好吗?”   这一次,鹿澄的回答变得果断了许多:“好。”   “谢谢,”陈最说,“谢谢你。”   鹿澄又拍了拍他的背作为回应。   持续的拥抱被一阵铃声所打断。感受到口袋里传来的震动,陈最不舍地松开一只手,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是个陌生的固定电话。   带着疑惑接起后,他差点心脏停跳。   对面语速很快,又带着些方言口音,陈最只听清了自己的名字和最后自报家门的“派出所”三个字。   “怎、怎么了吗?”陈最紧张万分,“又发生什么事了?”   他怀里的鹿澄也抬起了头,瞪着一双大眼睛听得一脸专注。   对方接下来的话却令他摸不着头脑:“前几个月,你的摩托车和一辆蛋饼车在路上碰了一下,你还记得吧?”   “记得,”陈最疑惑又不安,“这事儿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不会是那之后老太太身体出了什么状况,要找他追责吧?那未免过分。   “放心,不是坏事,”警察同志的语调明显带上了笑意,“刚才老太太过来,留下了五千块钱,说要转交给你。”   “啊?”陈最听不明白。   “你当时不是没要赔偿吗?她说欠着别人吃不香睡不好,不能要这名不正言不顺的人情,”警察同志也挺无奈的,“她这脾气你也见识过,劝不听又拦不住。本来想让你们当面沟通,可她死活不肯见你,丢下钱就跑了。钱放在我们这里名不正言不顺的,你这两天有空尽快过来一下吧?”   挂了电话,陈最依旧有几分恍惚。   “是那个做蛋饼的老太太?她给你钱?”竖着耳朵听了全程的鹿澄问。   陈最点了点头:“好像是……她想什么呢?”   鹿澄比他更能抓住重点:“五千块,不少呢!”   陈最心里一下也亮堂了,对啊,五千块,不少了。   “我一直忘了问,当初到底是怎么判定的呀?”鹿澄问,“你车坏了,她没赔偿对吗?”   “责任四六开,赔偿本来说要协商……但我看她年纪大了也不容易,就没要,”陈最哭笑不得,“没想到她还不领情。”   鹿澄闻言眨了眨眼,又一次拉住了他的手:“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不好呢?你那么善良那么为别人考虑,简直了不起!”   他说得未免太夸张了,陈最又想笑又尴尬:“……就当是存款了吧,现在天降横财了。”   以他现在的经济状况,实在没有再同人客气的余地,不如大大方方收下,也让那认死理的倔强老太心里能舒坦些。   “俗话说,否极泰来,”鹿澄说,“从现在开始我们要交好运啦!”   陈最在他脑门上用力亲了一口:“说得对!”   鹿澄似乎是冲他笑了一下,接着又问:“你出来打工,是不是为了修理亚历山德拉二世?”   陈最在短暂的一瞬间想要掩饰,但很快又意识到,没必要。在鹿澄面前,他可以保持轻松自在。   “嗯,我不敢告诉爸妈我又撞了,怕他们收我车,只能自己攒钱,”陈最说着,忍不住捏了一下鹿澄的面颊,“这么一想,还真是因祸得福。”   要不是为了钱出来打工,他哪有机会能收获这份迟来的可爱。   “五千块够吗?”鹿澄又问,“这件事我也有责任的,如果不够的话……”   “嗯,不够,还差一截,”陈最故作严肃地点了点头,“你得负责。”   鹿澄看着他,没出声。   陈最猜想,鹿澄大概已经猜到了自己接下来会说什么。   “所以,为了弥补,你每天都要主动亲我一下。”   鹿澄眨了眨眼,仰起头来,陈最也配合着俯下了身。   “这是免费的,不算,”亲过以后,鹿澄又说,“修车到底差多少呀?”   “不用啦,”陈最轻轻地弹了一下他的脑门,“……我从你这里得到的已经太多了。”   见鹿澄似乎还想再说什么,陈最又一次靠近了他,点了点自己的面颊:“再亲一口。”   鹿澄刚把嘴唇贴到指定地点,背后传来了非常明显的咳嗽声。   两人立刻像弹簧一样分了开来。   陈最是背对着大门坐的,正要转身,发现鹿澄的眼睛明显瞪圆了一圈。   在心中习惯性给自己进行测验的陈最判断,这是一个惊讶的表情。   当他起身面向大门,看清进来的人后,眼睛也瞪大了一圈。   “……爸?”陈最愣愣地叫到。   站在门口的老陈同志无奈又尴尬地看了看他,接着把视线投向了坐在病床上的鹿澄。   “小鹿好久不见,”他往里走了两步,“现在身体感觉怎么样?”   “叔叔好!”鹿澄一紧张,顿时杀气腾腾,“我没事!”   老陈同志没见过他日常便装时的模样,不由往后退了半步,连声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说完,他看向陈最:“你跟我出来一下。”   陈最咂了下嘴,老老实实跟着往病房外走。   身后传来鹿澄急切的声音:“叔叔,不怪他的!”   老陈同志转过身去,冲他笑:“小鹿你先休息吧,我跟他聊一会儿,很快的。”   “嗯,”陈最附和,“没事儿的,我也不走,你放心。”   鹿澄忐忑地点了点头。   陈最的心情却是要比他放松一些。   如果来的是家里另一位,他此刻必然神经紧绷大气不敢出。但老陈同志是一个完全不值得被恐惧的爸爸。   出了病房,他立刻与等在门口的鹿爸爸打了照面。   鹿爸爸与老陈同志寒暄了几句后便进了病房,很显然,老陈同志是被他叫来的。   当初两家人一起玩过密室后又约着吃了晚饭,相处愉快,之后也保持着联系。出了这种事有所交流并不奇怪。   父子俩一路走到了楼梯口,终于停下脚步。   “你个臭小子,”老陈同志一转身便作势要敲陈最栗暴,“干得什么好事!”   “先别说这个,”陈最躲过后紧张地问道,“这事儿只有你知道吧?有没有走漏风声?”   “你给我老实一点,”老陈同志很努力地板下脸故作严肃,“不然我现在就打电话告诉……”   “别别别,没必要没必要,”陈最赶紧劝阻,“这是我们父子俩的小秘密!”   “你看看你这态度,”老陈同志真有些不高兴了,“你觉得这种事很儿戏吗?”   “当然不是啊,”陈最挺尴尬的,“我……我知道错了。”   “乱来,”老陈同志碎碎念起来,“我当初年轻的时候,可是求过婚以后才敢……你居然还在公共场合,丢不丢人?”   “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了……”陈最和他对着念。   老陈同志拿出手机:“我打电话了啊!”   陈最赶紧去抢:“别别,我真知道错了!”   “虽然没有酿成大错,也是一个警醒,”老陈同志说,“可是你看看你,才刚闯祸就故态复萌,你我知道我和老鹿在门口站了多久吗?都找不到进来的机会!”   回想两人刚才卿卿我我拉拉扯扯的模样,哪怕对话没有被听见,陈最也羞耻万分。   他红着脸抗议:“难道你们当初谈恋的时候不这样吗?”   老陈顿了一下,说道:“我们……我们当然是相敬如宾,彼此都很克制,直到求了婚送了戒指才开始进一步的发展。”   陈最狐疑:“……真的假的?”   “这能骗人吗?”老陈说。   “那……你们交往了多久才求婚的?”陈最问。   老陈目光闪烁:“这跟时间有什么关系……重点是你的态度!你对人家小鹿是不是认真的?”   “当然是啊,”陈最说,“就是太认真了,一时间有点……上头了,你懂吧?”   老陈同志上下打量了几遍,说道:“人家家长现在把我叫来,我们总要有点态度。要不这样吧,找一天我们两家人一起正式吃顿饭,就当口头上订个婚。等你们毕业了,再多请点人办个更隆重的。”   陈最震惊!   作者有话说:   明天应该就是最后一章啦!   提前说一下,有番外的。   78 尾声.你未来会跟我结婚   挂完水后护士替鹿澄再次测量体温,发现温度不降反升,于是又联系医生给他开了一些化验单,结果一切正常。   他的信息素已经恢复到了正常水平,其他各项指标也在标准范围内。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医生建议他先留一晚,尽量等烧退了再回去。   随着体温的升高,鹿澄也变得比之前迷糊了些。他躺在床上闭着眼,心想,陈最怎么还不回来,然后又想,自己体温下不去,会不会是因为太兴奋了。   几个小时以前,他在病房里听到了从走廊上传来的自家老爸惊讶的声音:“这也太快了吧!他们才多大呀!”   紧接着,陈叔叔便笑着走进了病房,边走边说:“只是一个提议嘛,关键还是要看小鹿本人怎么想。”   鹿澄当时想的是,陈最和陈叔叔两人站在一块儿时还是有点儿父子相的,都很帅,不过风格却很不一样,陈最更阳光也更暖,笑起来时还能捕捉到一丝大男孩特有的可爱。   好喜欢陈最呀。   所以,当陈叔叔问他,对订婚怎么看时,他稀里糊涂地点了头。   若当时是问他对和陈最结婚怎么看,他大概也点头。   他的老爸站在一旁,表情复杂,半晌没出声,最后叹了口气。然后他对鹿澄说:“如果今天晚上要陪夜,你也找陈最吧。”   陈最一口答应了。   鹿澄后知后觉心里头又亮了一下。所以说,陈最也觉得订婚是个好提议,对吧?   这怎能让人不发烧。   .   在鹿澄做检查的时候,陈最和陈叔叔一同离开了。陈最要先去密室逃脱帮他拿手机,再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做点陪夜的准备。   鹿澄晕乎,却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不踏实。   他的爸爸坐在一旁看着,几次欲言又止,接着又默默叹气。   “我不会有事的,”鹿澄安慰他,“医生也说睡一觉应该就会好。”   “我不是担心这个,”鹿爸爸看了眼时间,“这都两个多小时了,他也太慢了,感觉不是很积极嘛。”   鹿澄眯着眼毫不犹豫地说道:“肯定是有原因的。”   鹿爸爸闻言表情愈发纠结:“我真怕你被卖了还帮别人数钱。”   鹿澄侧转过身,看向爸爸,说道:“陈最不会的,他对我好。”   “……有多好?”鹿爸爸问。   “他对我笑的样子和对别人笑不一样,”鹿澄说,“对我笑的时候更好看。”   鹿爸爸沉默了一会儿,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挺烫。”   鹿澄接着说道:“我们一起上班的时候,他一回身如果看见了我,眼睛会亮一下。”   鹿爸爸收回了手,拿起了一旁的冰宝宝贴。   “说话的语气也不一样,”鹿澄说,“他对我说话语气会变温柔。”   鹿爸爸把冰宝宝贴贴在了他的额头上。   鹿澄揉了揉眼睛,继续说道:“对了,他能看懂我的表情了,知道什么时候在笑,什么时候郁闷,什么时候闹脾气。”   鹿爸爸点了点头,没出声。   “就像你能理解妈妈那样。”鹿澄说。   病房里安静了几秒,门被敲响了。   鹿澄立刻看了过去。就如同他所期待的那样,是陈最来了。   “不好意思来晚了,”陈最把鹿澄的手机放在了床边的柜子上,“没事儿叔叔你不用起来,我不累,你坐!”   “你坐吧,不早了我先回去了,”鹿爸爸起身后舒展了一下身体,说道,“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   很奇怪,刚才睡不着,一见着陈最,鹿澄便莫名犯起了困。   爸爸离开以后,他才与陈最说了没几句话,声音就变得又轻又软。   “睡吧,”陈最拉住了他的一只手,“我陪着。”   鹿澄闭着眼,半梦半醒,依旧不肯老实休息,问道:“花了那么长时间,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陈最闻言笑了起来:“人生处处有奇遇。你知道曹哥主业是做什么的吗?”   鹿澄的眼睛眯开了一条缝:“不知道,和曹哥有关?”   “我爸送我去拿你的手机,到了以后又说要替我向老板赔不是,上去跟曹哥聊了几句,”陈最说,“结果两个人口头上谈成了一笔生意。”   “啊?”鹿澄眼睛彻底睁开了,“和陈叔叔?生意?”   “对,算是生意吧,”陈最边说边笑,“从前几年开始,有一家公司一直想买我爸的小说版权,我爸没答应。刚才他们俩闲聊时无意中提起,原来那家公司是曹哥的家族企业。”   “……陈叔叔不是武术教练吗?”鹿澄震惊。   “兼职啦,”陈最说,“比起码字他更喜欢教小朋友打拳。”   “他好厉害呀,”鹿澄感叹,“文武双全,难怪你也那么优秀!”   陈最笑着弹了一下他的鼻头:“就你会夸。”   “然后叔叔就答应了?”鹿澄问。   “嗯,”陈最点头,“曹哥高兴坏了,已经回去找人拟合同了。”   鹿澄也跟着高兴起来,又问:“羽纱他们还在吗?”   “你是困糊涂了,”陈最说,“都这么晚了,他们早就回去了。”   “……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跟他们见面。”鹿澄说。   “随时可以啊,”陈最说,“现在还没,想聚一下有什么难。等开学了也有休息日,俞锐霄已经放话了,只要羽纱一句话,他随时飞回来。”   鹿澄问:“他们在一起了?   “不知道,”陈最说,“不过……我有点担心。”   “什么?”   “你当初占卜的结果,他们现在不在一起才比较好吧?”陈最说。   鹿澄一阵好笑:“你那么相信我的占卜能力啊?”   “当然啦,”陈最说,“我们不是彼此生命中的礼物吗?多准。”   鹿澄笑了起来。当他看向陈最的眼睛,心里几乎能确定,陈最也捕捉到了这份笑意。   “或许,那两张卡还有不同的解释,只是我学艺不精,一时间没想到。”鹿澄说。   “是哪两张来着?”陈最问。   “玫瑰和审判者。”鹿澄说。   陈最若有所思,片刻后问道:“玫瑰象征着爱情对吧?审判者呢?”   “一切的终结、生命的尽头、之类的。”   陈最又想了会儿,忽然用力拍了一下病床,激动地:“那不就是‘相爱直到死亡把我们分开’吗?”   鹿澄愣了会儿,用力点头:“对哦!也说得通!你好厉害呀!你比我更有占卜的天赋!”   陈最大笑,说道:“这明明是瞎掰的天赋。”   “是想象力和创造力,”鹿澄说着打了个哈欠,眯起了眼,“还有逻辑思维能力。”   陈最被他夸得不好意思了,揉他脑袋:“快睡吧你。”   鹿澄乖乖闭上了眼。   他又困又糊涂,偏偏心底雀跃的小火苗一直不愿熄灭。   就这么躺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忍不住又开口:“你知道吗,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什么?”陈最好奇。   鹿澄又把眼睛睁开了:“你上次说,你想要一张独一无二的白百卡。”   陈最一脸茫然,像是完全不记得了。   鹿澄强调:“你说过!”   陈最迟疑了两秒,姑且认下:“然后呢?”   “我给你设计了一张,”鹿澄得意地说道,“准备在你生日的时候送给你。”   陈最的生日是九月,还有大半个月就到了。   “那为什么现在告诉我?”陈最问。   鹿澄在心里复述了一遍这个问题。对哦,为什么现在说?这样一来,完全没有惊喜了。   “是烧糊涂了还是困糊涂了?”陈最问。   “反正已经说了,”鹿澄抬起另一只没有与陈最牵在一块儿的手在空中比划,“背面是跳舞的小松鼠,全世界独一无二!”   “那正面呢,”陈最问,“是哪张卡?”   “你猜!”   “……玫瑰?”   鹿澄摇头:“再猜!”   “审判者?”   “怎么可能,”鹿澄说,“是星空。”   陈最正要开口,很快想到了什么:“天空中会有属于你的那颗星?”   鹿澄摇头:“含义不重要,那是你从我手里抽到的第一张卡,很特别。”   “但天空中确实有属于我的那颗星。”陈最说。   说完,他捏住了鹿澄的脸:“笑什么,我说的不对吗?”   鹿澄点头:“对的对的。”   陈最满意地放开了手,说道:“星空这张牌不错,适合我。不瞒你说,我不只有占卜的天赋,还会夜观天象。”   鹿澄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很配合地问道:“你能看出些什么呀?”   陈最走到窗边抬起头来,装模作样地摸着下巴观察了起来,时不时点一点头,片刻后转过身来:“星空说,你未来会跟我结婚。”   “……”   陈最回到床边坐了下来,抬起一只手握成拳放在嘴前清了清嗓子,又说道:“既然是早晚的事,那不如从现在就提前习惯起来。”   “怎、怎么习惯?”鹿澄问。   “比如……称呼什么的,”陈最说,“未来老婆也是老婆。”   鹿澄没吭声。   “怎么,”陈最戳他的脸蛋,“不乐意?”   鹿澄拉住了他的手:“我头晕晕的。”   陈最赶紧用另一只手摸了摸他面颊的皮肤,很快松了口气:“还好,没有刚才烫了。要不要叫护士再来量一下?”   “我晕会不会是因为在做梦啊,”鹿澄说,“我不睡了,万一现在睡了现实世界醒了怎么办?”   陈最失笑:“这就是现实世界。”   “你怎么证明?”鹿澄问。   陈最干脆站起身来,一齐捏住了他的两侧面颊:“你看,没醒吧?”   鹿澄口齿不清地:“也捂痛!”   “痛了还了得,”陈最又好笑又无奈,松开了手,“好吧,那你就当现在是在做梦吧。”   “醒来你会不认识我吗?”鹿澄问。   “不会,”陈最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看着他,“醒来你会发现,自己正在坐在躺椅上晒太阳。”   鹿澄打了个哈欠,问:“晒太阳?”   “嗯,”陈最说,“鹿澄老爷爷,晒太阳晒着太舒服了,稀里糊涂睡着了,还梦见了一些美好的青春往事。”   鹿澄又想笑了,半眯着眼睛问道:“那你呢?”   “我?”陈最也笑,“就是我把你叫醒的呀,我让你别在外头睡觉,要睡回家睡。”   “你和我一起晒太阳?”鹿澄问。   “嗯,”陈最点头,“两张躺椅紧挨着,手还牵着手。”   鹿澄闭上了眼,似乎在想象那个画面。   “等你醒过来,一睁眼就是我满是皱纹褶子的老脸,”陈最在床沿上坐下,伸手轻轻地捋了一下鹿澄的额发,“然后你对我说,亲爱的,我梦见年轻时候的你了,你怎么一点也没变,还是那么帅。”   鹿澄半梦半醒地想着,那可真好呀。   作者有话说:   正文就到这里结束啦!!!感谢陪伴!!!爱你们!!!   我知道大家想看开学后,正文没写到一来是时间线上会比较跳脱断裂不好安排,二来是我再不休息真滴要猝死了,而且接下来需要东一个小手术。   反正肯定是有番外的啦,等我休息几天慢慢写,有什么想看到的也可以说。   喜欢这篇文的话记得帮我向朋友推荐一下哦(??????)   新文会过一阵再开,有点想挑战一点不一样的东西,希望到时候大家也会喜欢。   最后!!!!请务必收藏一下我的作者页面,拜托啦!!!!!!!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