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qisuwang.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题名:贪欢   作者:橘子洲洲JZ   Tag列表:Original Novel、BL、长篇、完结、现代、HE、狗血、破镜重圆   原始网址:https://wwwxn--pxtr7m5nycom/threads/133773/profile   简介:【双替身】斯文败类总裁攻x清冷钓系美人受   本文长佩名《偷欢》   已完结,慢慢搬到废文   清冷钓系撩人诱受x斯文败类总裁渣(?)攻   虞欢的声线清冷如鸣佩环,一本正经的样子特别撩人。   斐子瑜在第一次听到虞欢声线之后就对这个人上心了,一定要把人弄哭,这副嗓子的哭腔应该很好听。   第一次约——   斐子瑜:开十瓶轩尼诗李察,今晚一起喝一杯?   虞欢:先生,我是卖酒的,不卖身。   第二次约——   虞欢花了好几天的工资准备了张豪华双人房的黑金房卡,主动勾引:“先生,点酒吗?”   旁人都说这不是斐总喜欢的类型,却被打了脸。   斐子瑜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过来。”   相处过几个月,虞欢不图钱也不图权,晚上会开灯等他,早上会给他打领带送他……   除了天天缠着他弹钢琴听以外,没什么不好。   斐总有些内疚又莫名心烦,他说替身包养不谈感情。   虞欢看了一眼斐子瑜骨节分明适合跃动在黑白琴键上的手,垂眸没说话。   他也只不过是喜欢斐子瑜弹琴的样子罢了。   直到斐子瑜心心念念的白月光回国,虞欢满脸欢喜看着白月光:老师!好久不见!   还在担心替身与正主见面眼红的斐总:…?我?原来他爱的不是我!?   #双替身   #追妻火葬场   #攻其实是个骚话攻?   #酸甜口 甜是真的甜 酸是真的酸   因为贫穷只约了线稿   点个收藏吧   完结可宰 第1章 “先吃你”   虞欢刚下课,背着书包回寝室。出乎意料,寝室楼下停了一辆不算陌生的SUV。   魏助理看到他,打开车门,“斐先生今晚回临水苑的房子,我来接您。”   他没料到斐子瑜今天会叫他过去,捏着书包带子显得愣愣的,低头想一会儿之后抬头,轻声说道:“麻烦等一下,我要上去拿一点东西。”他作业还没完成,着实有些麻烦。   魏云手肘落在方向盘上,看虞欢消失在寝室楼的背影,若有所思。   这是个身形纤瘦,长相乖巧的男孩子,一双桃花眼总是下垂着,瞧人的时候纯洁又勾人。腰细腿长,简简单单的白衬衫也穿得禁欲诱人。   是个尤物,大部分男人都会把持不住的类型,自家老板喜欢也正常。   虞欢很快下楼,换了小背包,看着轻便利落许多,里面装了未完成的作业。   车子启动,开得平稳。魏云抬头从镜子里看了眼后座的少年,随便找了个话题,“上楼拿了什么吗?”   “现代文学课的作业。”   “现在大二的课多吗?”   “还好,周一的课比较多。”   虞欢边聊边掏出手机,点开微信。   斐子瑜破天荒地给他发了消息,就在两小时前。   斐子瑜:今晚我回临水苑。   往上翻,全是虞欢每天不间断的消息,斐子瑜的话很少,几个月也不见得有一条。所以说是破天荒。   魏助理见他看手机,没再说话,认真开车。   虞欢点开对话框,打字输入回复。   虞欢:正在路上啦。   他没奢望对方回消息,按灭屏幕之后闭目养神,早课太早正好补眠。   半个小时后,虞欢被魏助理叫醒。   “到了。”   道过谢,虞欢抬头看这栋自己三个月都没来的房子,抬脚上楼。   *   斐子瑜回来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了,客厅的暖灯开着,虞欢窝在沙发里瞌睡。   他睡眠浅,听见玄关的声音就醒了,但还迷糊着,男人趁他不清醒的时候栖身而上。   虞欢搭在沙发外的手腕儿被人扣着按在沙发上,眼睛还没睁开就被一具灼热的身体压住了,两个成年男人的体重让绵软的沙发深深下陷。   对方铁了心不让他睁眼,有力的手贴上眼皮,痒呼呼的,他不住眨眼,翘着的睫毛被对方挡住不得自由,更痒了。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宽大掌心正好挡住晃眼灯光,身体上的感官因视觉消失而更加分明。   口中的空气被逐渐剥离。   斐子瑜的香水气息混合着酒香将他笼罩起来,酒精加上小苍兰的味道太好闻了。   他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脑子中混沌一片,更加不清醒了,像是沉入一场醒不来的梦。   “嗯……你吃饭了吗……”   斐子瑜很喜欢他的声音,作乱的手指顿了一下,   “先吃你。”   斐子瑜转头看了一眼餐桌上留着的饭菜,又低头重重亲吻他,松开了捂着他眼的手。   猛地接触灯光的眼睛有些刺痛,虞欢眼底泛起一抹生理性的湿润,在暖光下波光潋滟,带着诱人的钩子。   斐子瑜看到这双多情的桃花眼,有些提不起兴致,从他身上退下,烦躁地松了松脖子上有点紧的领带,动作着急,没能顺利解开。   虞欢很早之前就发现男人不喜欢看他眼睛。   他仰头看着背光的人,男人是很英气的长相,下颚线锋利而英朗,鼻梁高挺,薄唇冷淡,眸色稍浅。四分之一的混血血统让他看起来有一点浪漫的异域风情。   但现在男人背光,顶上吊灯光芒太甚,再加上他轻微近视。其实看不清男人的长相和表情。   只知道对方正注视着他。   虞欢抬手帮他解领带,两人的手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一起,他的手常年冰凉凉,但对方的手是恰恰相反的火热,冰凉的手被人反手扣住,指尖在男人反复摩挲下泛红。   斐子瑜不老实地捣乱,领带解了半天才松开,虞欢手臂举了半天开始发酸,但还被人捏着,挣脱不开,所以他尝试转移话题。   “今天应酬很累吗?”少年声音里混合着刚睡醒的沙哑,性感得要命。   他才刚一说话,对方就抬手按灭了客厅的吊灯,短暂黑暗之后周围的事物显出轮廓。   窗外月光绸缎一样铺下来,他暴露在空气中的白皙肚腹被月光扫上明暗光影——   之后的一切都顺理成章……   *   柔和的太阳透过窗户唤醒他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睁眼是精致的墙面,陌生的房间,虞欢晃神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混乱。   斐子瑜应该已经走了,他直愣愣盯了天花板好久才突然回神,匆忙的去翻找手机。   手机落在客厅一地散落的衣物里,已经没电了。手机发送三十秒后即将关机信息的时候,应该是斐子瑜抱他进浴缸的时候。   好在他带了充电线。开机之后,有几条室友和班长的消息,问他上午的课怎么没去。他这才想起来今天是周四,有早课。   过度纵欲让人头脑不清醒。   他暗叹一口气,一一回复过去。   后面使用过度,有点胀痛,但男人经验多、技术好,不至于让他流血,应该是红肿了。   斐子瑜是个合格的情人,离开前帮他清洗,上了药膏。   屏幕往下翻,还有魏助理问他是否醒了的微信,他也回了。   半个小时后,魏云出现在门外,带来了崭新的衣服。是一套英伦风的偏成熟风衣搭配,看标签是一家私人高定。   虞欢回卧室换上,这身衣服配得好,完美压过他身上情欲勾人的气息,让他看起来多了一份慵懒清冷。   但还是挡不完,风衣内搭不是高领,遮不住他喉结左下方的吻痕。   白皙脆弱的颈,青色交错的血管,糜烂的红痕……一处败笔让这套风衣看起来像是欲盖弥彰。   他让魏云在药铺门口停下,下车买了一盒创可贴,店员给他拿了一盒草莓印花的,他回到车上贴的时候才发现。   聊胜于无,他不嫌弃地贴上了,然后开始在车上赶作业。   他没想到昨晚上男人这么凶,他带去的现代文学作业根本没时间写,本子上还是一片空白。   魏云开车无聊,从后视镜里扫了一眼低头写题的人。   这些年来斐先生身边来来去去的人不少,有的人图的是男人的钱,有的人图的男人的心,总以为自己能是那个让浪子回头的特殊人儿。没人成功过。   前者通常收获颇丰,因为斐先生对情人出手向来大方;后者通常伤心而归,斐先生找人的唯一两个标准:第一,样貌不像那个人;第二,不动感情。   后座上的这个少年他看不透,要说图钱吧,他从不主动向男人索取什么;要说图人吧,斐子瑜三个月不找他,他也不着急。   思来想去,魏云觉得他还是图人多一些。如果不是爱,会让人召之即来呼之即去?   他分明见过虞欢满眼星光看着斐先生的样子。   --------------------   长佩ID:橘子洲洲   本文长佩已完结,慢慢搬到废文。 第2章 “开10瓶轩尼诗李察”   虞欢和斐子瑜第一次相遇在南大附近的一个酒吧。   斐子瑜的朋友刚回国,在这家名为‘Rain’的酒吧组了个酒局。来了些合作伙伴以及一些富家纨绔子弟。   不言而喻,这样的酒局不会清淡到哪儿去。斐子瑜随大流点了个鸭子。   卡座外面霓虹闪耀,正是氛围最火热的时候,身材火辣的DJ跟随鼓点节奏晃动腰身,引起台下一片骚动。就是在这样淫靡混乱的世界里,他听见一句清澈的声音——   “请问需要点酒吗?”   太像了。   又不太像。   那人是不会这样低声下气地询问别人是否要点酒的。   他抬眼寻找,是个细腰长腿的侍应生,侍应生标准的纯黑小马甲和白衬衣制服在他身上穿得严丝合缝,别有韵味,脸在酒吧昏暗的灯光下看不太清楚,依稀可见是个美人儿。   那人弓着腰在对面问了一圈。   被人无视或者拒绝的时候还是端着笑脸迎合。   斐子瑜心里骤然升腾起一把无名火。   “开10瓶轩尼诗李察。”他拍拍坐在自己腿上的小鸭子的屁股,让人下去。   这话说得不算大声,但也足够卡座里的人听见。   附近的空气有瞬间的停滞,随后才又活络起来。   刚回国的老友董岢凑过来,大声调侃:“哎?咱们老斐真是风流大少做派不改啊。”   “斐少还是玩得大啊。”   “斐少换口味了?”   “……”   旁人的调笑声此起彼伏,他没注意听,抬头去看那个小侍应生的情况,却发现那人还像是在事情之外,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似的杵在那儿。   这样子迟钝的性格有些不讨喜——明明刚才对别人笑得一脸谄媚。   他皱眉的样子被朋友看见,于是有人催促推搡小侍应生走过来。   “您…真的要开十瓶轩尼诗李察吗…很贵。”   酒吧环境太吵了,少年不得不弯腰下来说话才能让他听见,他看清了少年的脸,确实是很精致的长相。   细长的弯眉,勾人的桃花眼,小巧而挺立的鼻梁,红润饱满的嘴唇。   一点也不像。   最像的还是,他的一副的好嗓子。   他扣住少年的后颈往自己怀里压,直到对方的嘴唇靠近自己的耳朵,直到对方的脸不在自己视线里。   “太吵了,再说一遍。”   “啊…轩尼诗李察很贵……您要不少点一些。”   确实是很相似的嗓音,甚至是说话的语速和调子。   斐子瑜还没见过有钱不赚,这么实诚的侍应生,所以他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低沉而磁性的声音通过震动的胸腔在两人之间震荡,眼前是少年泛红的耳垂,熟悉的声线仿佛还在耳边,他久违有种抱着那个人的感觉。   “就10瓶。开吧。”他摸摸少年的后脑勺,放手让人起身,扫了一眼对方胸牌上的名字——   虞欢。   一听就很浪的名字。   虞欢也是第一次撞见这样的冤大头,本着‘有钱不赚是傻蛋’的原则,他在提醒两次无果之后,欣然接受。   一瓶轩尼诗李察1万,十瓶轩尼诗李察10万……自己提酒可以分3层利润……那就是3万。   这学期乃至下学期的学费加生活费都赚够了!   虞欢心里小算盘打得开心,但面上不显,平稳恭敬地弯腰行礼,在呼叫机里通知酒柜的人拿酒。   但管理酒柜的那个人跟他不太对付,乍一听他要开10万的酒,当即就笑了,嘲讽他白日做梦,想业绩想疯了。   他扫了一眼旁边的男人,没跟这个人浪费时间,直接专线找主管开酒。   十瓶高级洋酒被推出来的时候排场很大,酒吧里围观的人不在少数,虞欢依稀听见有人在说:又是大款泡妹的手段。   可惜他不是妹妹,硬得泡不动。   每一瓶红酒都配有专门的开酒器、醒酒杯和侍者,高挑的玻璃酒瓶雕刻着纷繁复杂的美貌花纹,搁置在银色推车上,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主管看起来比他还要卑微奉承,等着一头满是发胶的油头,腰快弯到地上去。   “斐先生,请问这酒怎么开?”   那边的对话他听了一耳朵就没再去管,他忙着结算今晚的收入,胸牌上的二维码‘滴滴滴’的扫了十下,三万入账。   刚清点完,主管叫住他——   “欢欢,过来给斐先生开酒。”   他对于新名字‘欢欢’没什么反应,但是主管百转千回的调子听得他不舒服。不过人在屋檐下,他也没管这么多。   就是开酒的要求让他为难。   男人大马金刀地坐在卡座的主位,抬眼看他带着一种特殊的威严,灯光下男人的眼眸像是桌上的红酒,荡漾着细闪,那双红润的薄唇开合,   “虞欢来开。”   一句轻巧的话被他说出种不容置疑的强硬。   虞欢在这里做卖酒侍应生已经一个月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让他开酒也不是不行,这次的酒也就是贵点——应该没太大区别。   但实际操作告诉他并非如此,开始的开瓶还算正常,到了后面就开始不对劲起来。   卡座一圈都安安静静的,‘噗嗤’一声嘲笑打破这份安静,虞欢手顿了顿,循声望去。   是那个让他开酒的斐先生。   再看一旁立着的专业开酒服务生一脸牛嚼牡丹的表情,再迟钝的人也知道自己没把这事儿办好。   好在斐先生看起来就是人傻钱多的主儿,也不跟他计较这小一万的酒钱。   “张主管,这瓶酒先收起来吧,晚上等虞欢下班了让他带回家慢慢品尝。”   说完,男人从卡座里站起来,折叠的长腿展开。   斐子瑜不愧是家底殷实的有为二代,坐着的时候是不露声色给人的压迫感,站起来就是气质上和身高上实实在在的压迫。   虞欢178的身高平时不显矮,但在男人面前竟有些娇小。   两人站得足够近,他需要微微仰头才能看着对方的漾着星光的眼眸。   第二瓶酒是斐先生带着他开的,可能是酒精的缘故,男人手心滚烫,热度化为实质贴着他冰凉的手背,微微握紧。   纤细的指节被男人有力的手掌把控着,各种工具中来回动作。   虞欢的手臂比男人的细一圈,一粗一细,一明一暗的对比强烈,这一幕莫名色气又勾人,外人看起来也赏心悦目。   周围一圈富家公子哥开始起哄造势。   在嘈杂的欢呼声,混乱的鼓点声里,男人带着他缓缓将红酒倾倒进透明高脚杯里。   紫红色的酒液触及杯底,卷起红浪,又被囚禁于容器里,翻滚摇晃之后趋于平静。   酒吧迷乱的光线折射在杯底,为平静的红酒增添一分神秘。   馥郁的酒香在两人之间弥漫开,虞欢不会品鉴红酒,但这个味道确实很好闻,像是秋日余晖的味道。   如果让他来给这瓶酒命名,一定不会叫轩尼诗李察这样不浪漫的名字。   看似浪漫的故事以一个不那么浪漫的情节结尾,像是一部正值高潮的影片戛然而止。   在对方热度极高的手掌握住他手腕的时候,他拒绝了邀请。   “先生,我是卖酒的。”不是卖身的。   这话说得委婉却明了,斐先生的眸子眯了起来,透出一股危险,里面的星光被揉碎沉没海底。男人就这么看了他有好几十秒,辨别虞欢这句话是否是欲擒故纵的小把戏,片刻后松开手。   虞欢想,他明天就会收到主管的辞退信息。   但直到第二天的课程结束他也没收到短信。   晚上9:00,他照常上班,那个管理酒柜的侍应生倒是先他被炒了鱿鱼。   这让他一度怀疑是主管的辞退信发错了号码。   --------------------   吧唧一口~   收藏囤囤~ 第3章 “房卡都准备好了”   两人的第二次见面,也还是在Rain。   六月一号,有位客人包了全场,用来过生日。   六月一的生日挺有意思,虞欢记得特别清楚。   虞欢在后台准备包场客人的酒水小食,忽然听到了一阵钢琴声,极为耳熟的音调。   那一瞬间他还以为是自己的幻听,仔细听着确实跟自己记忆里的声音有些不一样,虞欢这才肯定他身在现实。   可他明明记得酒吧里并没有请驻站钢琴手,好奇心驱使他走到酒会边上,远远看去。   斐子瑜无论走在哪里都是人群注目焦点,这次也不例外。   酒吧中心的圆台上,黑色亮漆钢琴,一身不那么正式的灰调西装硬是被他穿出一股风流又儒雅的感觉。   浅白色的顶灯打下来,只有斐子瑜身处周围是全场的高光。   他这个角落的视线不算好,只能看到男人挺拔的后背和在灯光下格外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   指尖跃动在黑白琴键上,单调的乐谱被男人赋予生命,音符在空气里弥漫开。不得不说,在这一瞬间他是真的很好看。   虞欢站在角落里,看着光里的人,没忍住跟着调子哼了一段,直到被出来找人的同事打断。   虞欢稍显失落地回到后台,把小蛋糕切成正正方方的小块装盘,眼睛看着不远处的地板放空了很久,脑子里闪过无数画面,没忍住开口道:“李哥……”   李翔继续清点酒瓶子,没听见虞欢继续说话才转头疑惑地嗯了一声。   “……没什么。”   李翔笑了一下,“你小子今天走什么神呢。”说完继续回去点酒数了。   又过了一会儿他又听到虞欢喊他,“李哥,今晚我们换个班吧?”生怕李翔不同意,虞欢又加了一句,“酒水分成都算给你,行吗。”   李翔当然是没问题的,在后台切切蛋糕,还有酒水分成拿,何乐而不为。   就是不知道这小子平时四平八稳,今晚为什么这么浮躁,他开口提醒了一句别弄出岔子,两人交换掉工牌。   虞欢先去员工更衣室照了下镜子,理理头发。昨晚下班晚,没睡好有些黑眼圈,不过应该不碍事。   然后他去老K那儿买了一张酒店房卡,价格让他心里肉痛。忽略掉对方挪揄的眼神,一切都挺顺利。   前厅里以往色彩浓艳的彩灯被调淡,虽然还是一片声色犬马。   还在刚刚风度翩翩弹琴的人此时众星捧月地在人群里切蛋糕。一人高的七层蛋糕被男人敷衍地划拉一下就被推下去让员工分盘。   “今天大家随便玩玩,酒水记在我名下。”斐子瑜拿着话筒说了一句之后,回到卡座里坐下。   “鱼儿,你回来这几天都没找人吧。”许尚对着递了杯酒过去,对斐子瑜挑眉。   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发小,许尚眼咕噜一转他就知道对方要放什么屁,斐子瑜接过酒喝了一口,示意对方接着说。   “哎,我有个朋友的弟弟特别稀罕你,怎么样?试试?”许尚给他把酒重新蓄满。   “我这儿的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稀罕也没用。”   “哎,人家知道。”   既然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再推脱也没意思。   来人是个打扮得挺潮的小孩儿,看来没少琢磨他的表面性趣爱好。   随手撩了一缕对方染成栗色的头发捏在手里抚弄,不用人开口小孩儿就很懂事地帮他倒酒喂酒。要是许尚不说,旁人肯定想不到这是王家捧在手上的小儿子。   不过斐子瑜有钱有颜,不是不学无术的二代,而是事业有成且大权在握,还玩得开。   这样子的斐子瑜确实有资本让男男女女追逐。   虞欢捏着房卡走过来的时候斐子瑜旁边已经坐了一个王家小儿子,男人手臂虚虚环在后面的靠椅上,远远看过去像是把人搂在怀里。   他意识到自己应该是来晚了,垂头看了一眼手里的房卡,这可花了自己好几天工资的。   再说,六月一号这天又到了,他确实想放纵一下自己。   至于怎么放纵——   “先生,点酒吗?”他径直走到斐子瑜那桌前面,注视着对方的眼眸,朝着对方问道。   几乎是他一开口,男人的视线就转过来了,没有太多时间反应就勾唇笑了一下。   这说明对方对他还有印象。   许尚上次聚会没去,不知道这人就是之前鱼儿十瓶轩尼诗李察也没到手的人,只觉得这面上看着清清冷冷的人应该不是斐子瑜的口味。   明明少年的面容五官长得都很欲,但他第一眼望过去只觉得清冷沉稳,后来细看之后又摇头。   应该是斐子瑜喜欢的类型吧。眼睛长得勾人,唇红齿白的小模样。   王家小儿子在虞欢这句目的性极强的问句出来时表情就变了,眼底的防备挡都挡不住。   许尚暗自摇头,还是太嫩了。   果然,斐子瑜没理袖子上的拉扯感,抬头调笑着看了一眼站着的侍应生。   “怎么?这是后悔了?之前拒绝挺快的。”   “……”虞欢被噎了一下也没恼,抬眼看着男人搭在椅背的修长手指,淡淡道:“嗯,后悔了。”   斐子瑜没想到他就这么顺着他的话承认了,还以为这种有些小傲气的人会被他堵得说不出话。   这感觉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里,软绵绵的谁也没伤着。   有意思。   斐子瑜拍了拍自己另一边的位置,问道:“拒绝我的人可不多,你的诚意呢?”   虞欢本来想直接把房卡拿出来,但想了想还是没有。   乖顺地走过去坐下,男人的右手跟左手一样搭在了他身后的椅背上。   他偏头不仅能看到男人的衬衣纽扣,还有王家小少爷一脸僵硬的表情,他没什么抢人的负罪感。   虞欢现学现卖,模仿对方的动作倒了一杯红酒,喂到斐子瑜的唇边。男人下搭着眼皮看他,眸色沉沉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人才低头喝一口。   斐子瑜突然对他笑了一下,沾着酒液的薄唇看起来湿润而诱惑。   精致的五官柔和下来的冲击力不可谓不大,就在他发愣的这一秒斐子瑜的唇已经贴在了他的嘴上,酒液顺着他微张的唇缝被渡进来,下意识滚了滚喉咙,甘甜的红酒味在咽喉和口腔蔓延开,随之而来的还有男人灵活的舌尖,一下一下扫过敏感的上颚,引起颤栗。   有多余的红酒承受不住重力,从两人嘴角滴落,划过下颚线、喉结和锁骨,尽数落在虞欢的白色打底衬衫上,酒红色被稀释成粉红,深深浅浅地印在皮肤上、衬衣上。   酒液和男人的嘴唇占据了虞欢的呼吸,他因为缺氧或是兴奋而脸颊通红,他实在憋不住的时候偷换了口气,不太熟练,被红酒呛住了。   “咳咳……咳……”他连忙推开斐子瑜,低头咳了好几下。   酒精呛到的感觉很难受,眼角溢出的生理泪水被男人抬着下巴揩掉。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接吻,耳边是嘈杂的音乐,眼前是的迷乱的灯光,像是气泡水中的小气泡爆炸一样的初吻。   酒过三巡,作为寿星的斐子瑜被许多人敬酒,红的白的都有。   虞欢跟男人贴着肩膀坐着,看本应在黑白琴键上跃动的手端着酒,灯光落在晃动的酒杯里,碎成一块一块的光影。   在那个人敬第四杯酒的时候,虞欢伸手挡了一下。   “我其实也喝啤酒……”他抬头看着来敬酒的富家公子的眼睛说道。   还没听到敬酒人的话,虞欢耳边低沉的一声笑绽开,斐子瑜似乎对他的动作感到很新奇,手掌覆盖着他的手背把酒一口喝了,“还没干什么呢就想帮我挡酒了?”   这话听着不太好听,像是在说他僭越不懂事儿,但明眼人都瞧得见斐子瑜脸上的笑容。反倒是像把虞欢划到自己圈里,先不痛不痒说几句,堵住对面人的嘴。   果然,敬酒的人愤愤扫了虞欢一眼,没说话也没再敬酒,端着酒杯走了。   酒会一直持续到凌晨,斐子瑜近些年逐渐办起自己的事业但他工作和娱乐分得很清楚,公司里严谨苛刻,酒吧里也放得开玩得来。   因为斐子瑜的缘故,他也加入了卡座一圈儿人的游戏。   斐子瑜掷飞镖掷得极准,红色羽翎随着男人抬臂送腕的动作在暗色里划过完美的弧线,尖锐的镖头扎进红色圆心里。   等飞镖递到他手里,虞欢看了眼几米外的鞭盘,求助似的抬头却没得到男人多余的回应。   比起游戏国王斐子瑜,他可以算得上是游戏黑洞,就连运气在那天也跟他沾不上边。   他酒量本来就不好,又输游戏喝了许多,后来斐子瑜这个寿星送客的时候他还坐在卡座的软沙发上垂头休息。   “子瑜不会喜欢你这样子的。清冷那一挂的从来都不在他那儿吃香……”   虞欢脑子疼,偏生另外之前坐男人旁边的王公子还一直在他耳边念叨,也不知道是说给他听还是在安慰自己。   虞欢寻思着现在王公子的心情应该是华妃娘娘被甄嬛截胡,在寝宫里生闷气似的。   他被自己的脑补逗笑了,但华妃娘娘,哦不,是王公子明显不这么想,听见他笑之后更气了,语速也加快不少。   虞欢不想跟这种小少爷发生冲突。惹不起还躲不起吗,他晃悠悠站起来讪笑一下,“我去趟厕所。”   说完他没去看王少爷的表情,垂头径直去了大厅右边的厕所,用冷水洗了脸。   透过挂在睫毛上的水滴他看见斐子瑜站在身后看他,嘴角噙着一抹笑。   他转身把黑色磨砂的房卡从胸前的小口袋里取出来,轻飘飘地撩了下对方解开的衬衫扣。   清水滴进眼睛里带来一阵刺痛,眯眼的时间手里的卡突然被人抽走。   “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房卡都准备好了。”男人没管他的撩拨,笑了几声,带了点轻蔑的音调。   虞欢低头用力眨眼睛,把水珠完全眨进眼睛,答非所问回答道:“你钢琴弹得好听……”   后来很多次虞欢都在想,如果没有这刚刚好的时间点和刚刚好的钢琴曲,他和斐子瑜应该是没有后来的。   --------------------   虞美人:我出钱开房,这是我睡你。   鱼傻子:(毫不知情、餍足)昨晚体验不错。 第4章 “别弄我……”   虞欢没想到这才一周不到,他又见到魏助理的车停在教学楼外。   上次错过早课被斐子瑜知道之后对方让他每学期都把课表报一份上去,斐子瑜收到之后直接发给魏云了,所以这次魏助理就直接开车来教学楼门口接人。   好在开的是辆低调的,不至于让虞欢跟猴儿一样被围观。   “不出校门吗?”路线跟学校正门完全相反。   “我们先去寝室搬东西……斐总没跟你说吗?他想接你一起住。”魏云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后排的人的表情,虞欢表情淡淡的,没有对他说的话有太大的情绪。   虞欢低头翻看手机消息,聊天还停留在今天早上他发的早安,男人没有回复也没有告诉他这件事情——可能是忘记了。   “啊,斐总可能太忙忘记了吧。”   魏云是斐子瑜从创业初期一直到现在的助理,处理过对方各种各样的小情人,这种话他也听过不少。无非是不想在他面前落了面子,自欺欺人的话罢了,他笑了一下给人个台阶:“对啊,斐总最近工作确实很多。”   虞欢寝室在四楼,没有电梯,魏云还以为需要自己上去帮忙才能搬。没想到虞欢拒绝了,下来得很快,只拖了一个小行李箱。   看着小其实挺重的。里面大部分都是这学期的教科书,还有小部分的衣物。   少年在学校里文文静静的,轻度近视的银边眼镜一架,白衬衫,米色裤子,板鞋。充满书香气,一个清秀的汉语言文学系学生样子,跟之前在声色犬吧的酒吧做侍应生的样子相差不可谓不大。   这就是魏云最看不懂的地方。之前他以为是虞欢喜欢端着,想操个冷美人的人设。   但后来发现他好像原本性格就是如此,从来不会主动找斐子瑜要东西,看起来并不在意对方是不是需要自己。   准备了衣服就穿,被需要就过去,剩下大多不被需要的时间也不争不抢的,倒是有种文人风骨。   斐子瑜几个月不让他去接人,这人明明有他的微信也不会来打听斐总的消息。   以前斐子瑜的情人都是热情的,诱惑的,偏偏这一次不一样,虞欢这样的也是魏云第一次见。   他又看了一眼少年,发现对方手上拿了个手掌大的长方体小盒子,硬纸盒子的外壳看着很陈旧,边角的地方甚至有一些深褐色的斑点。   魏云顺口问了一句:“怎么不放在行李箱里,拿着不太方便吧。”   虞欢没抬头,翻掌让盒子躺在手心,看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刚才魏助理的话还没回:“……忘记放箱子里了,懒得再开箱子装,索性就拿着。”其实是箱子里东西装满了,他怕旧盒子被压到。   车程不远,出了校园正大门10分钟就到了。   斐子瑜的消息这个时候才姗姗来迟,直接略过了上面的那句早安。   斐子瑜: 魏云今天接你搬到校外住。   虞欢停下来回消息:已经到啦,你今天晚饭回来吃吗?   这次斐子瑜倒是回得挺快的,两分钟后对方说今晚不回来。   东西不多,几本书几件衣服,虞欢不一会儿就收拾好了,转身给魏助理说谢谢,麻烦了。   “这都不麻烦的,你先熟悉熟悉屋子吧,我就先走了。”   送走魏云,虞欢才把一直拿在手上的小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把黑亮漆的口琴,边角的漆有几条磨损后的银色露出来,但他只是这么隔着盒子看了很久之后关上放进衣柜最里面。   今天他就只有上午的课,能一直呆在屋子里。厨房里面空空的,只有一些简单食材,所以晚饭他就自己简单煮了碗番茄鸡蛋挂面。   这套小别墅比之前他去过的任何一套房子都要宽敞,他还不习惯在这么大的房子里一个人坐着吃饭,以前看的恐怖片剧情会突然窜上脑海。   到客厅里把电视和吊灯都打开,嗦面,看电视都是顺带的。   ——   斐子瑜开门的时候客厅里的灯都亮着,明晃晃照在沙发上专注于电影的虞欢身上。少年好像总是在沙发里等他回家,这么想着斐子瑜心里有种莫名的情绪。他在玄关处故意弄出声响,少年转头过来,鼻尖红红的,眼角挂着泪珠子。   吊顶灯的暖光透进玻璃珠透亮的眼睛里,闪着细碎的光。斐子瑜突然很想现在听听他的声音,正经的不正经的都想。   “看个电影都能看哭?没出息。”斐子瑜边说边跨步过去。   虞欢皱着鼻子吸了口气,想把眼泪压回去,男人却不想如他所愿。带着热度的指腹压着他的眼角,由轻到重地研磨。男人的掌心很光滑,是养尊处优的细腻,蹭在脸上像是一块温玉。   “不是说不回来了吗?”虞欢的声音还带着浓重鼻音,听着瓮声瓮气,调子也低,像是抱怨也像在撒娇。   斐子瑜皱了下眉头,他以前不喜欢这样的,情人的撒娇让他觉得反感。但这次他很受用,或许是因为虞欢的声音太像那个人了,这样撒娇的语气让他想了十几年的隐秘心思得到某种意义上的安慰。   虞欢很懂得察言观色,当然不可能忽略掉男人皱眉的样子。低头把眼泪擦干净了,问道:“您吃饭了吗?”   答案是没有。斐子瑜直接从公司回来的,还没来得及吃。   他看着虞欢弯腰对他笑了一下,飞快地从腋下钻出去,“我帮您煮一碗面吧?”   虞欢一口一个您叫着,有时候恭敬且怂有的时候又放肆得很。真不知道他的脑子里一天天都装着些什么小心思。   看着对方挂着围裙,后面的绳子却一直反手没系上。也不知道是真系不上还是等着他呢。   斐子瑜嗤笑一声,遂了他的意走过去,“弯腰。”   虞欢好像被他吓了一跳,肩膀都哆嗦一下,然后抿着唇顺从弯着腰,他勾着系带打了一个蝴蝶结,系紧的时候故意用力拉了一下,少年瘦削的腰线被一根黑绳子完美勾勒。   他伸手抚摸,少年露在外面的皮肤肉眼可见地变红,从耳根到脖子一直延伸到T恤下面看不见。   脖子对于虞欢来说很敏感,上过那么多次床,斐子瑜对他的身体很了解,逗弄似的往人脖子上吹了口气。虞欢整个人都抖了一下,手上正在撕的番茄皮断了,红番茄掉进装着冷水的碗里,溅了他一手的水,“别弄我……”   虞欢厨艺很好,一碗普普通通的番茄鸡蛋面也能被他做出花来,面条劲道爽滑,配菜味道鲜香。   斐子瑜夹了一筷子吃进嘴里,他能感觉到虞欢正单手撑着脸颊看他的视线,目光柔柔的落在他脸上,像是盛满隐晦爱意。   电影的背景声音从客厅传来,隐隐约约一句带着哭腔的‘你为什么不爱我’,看来应该是一部爱情文艺片。   斐子瑜觉得好笑,无论是自己的想法还是虞欢这个人都挺好笑的。   虞欢这人,外人面前清清冷冷的一个好学生模样,私底下床上又浪得没边儿,现在又多了一项:喜欢看这种哭哭啼啼文艺爱情片,自己还啪嗒啪嗒掉金豆豆。   “行李收拾好了吗?”斐子瑜不想要这种没用的感情,抬头用稍冷的声线说话。   虞欢不明白为什么刚刚还好好吃面,看着很满意的斐少爷怎么突然又变脸,但他也不恼:“收好了。”魏助理给他安排的二楼的客房,斐子瑜住三楼的主卧。   他不知道这个房间里有没有住过斐子瑜另外的人,问了魏云一句。   魏云笑了一声,可能是笑他出来卖还拿乔。   他后来细细想了,有人住过又怎么样呢?他跟那些人同性质的,没什么不同。   从他跟斐子瑜上床那一晚上他就没什么底线了。   饭桌上气氛不知为什么骤冷,虞欢不再去看斐子瑜那双骨节分明的手,转头盯着客厅那个大屏电视的方向,电影节奏很快,男主好像突然出了车祸,刹车声和金属碰撞的声音杂糅在小小的空间里,女孩子哽咽的声音模模糊糊传来:“求求你别离开我……”   “原来喜欢看这么狗血的电影啊?”说完,斐子瑜挑了最后一口面,低头吃进嘴里,没看到虞欢突然变得奇怪的表情。   “嗯,是很狗血。”有的时候,人生有时候就是这么狗血。 第5章 “嘶——你属狗的吗?”   虞欢周末也习惯早起,但在屋子里走了一圈都没看到斐子瑜。   一楼餐桌上到时摆着热好的早餐,厨房里有位忙活着的阿姨,见他下楼,陈阿姨脸上带着笑,招呼他坐下吃早餐。   陈阿姨的热情属于那种热络但又不过分的程度,相处起来让人觉得舒心。   “哎呀,都好久没有人跟斐少爷一起住了。每天有个人一起吃饭也是好的。”   虞欢坐下来问陈阿姨吃了没有,陈阿姨说她吃了才来的。   舀了一勺瘦肉米粥,吹凉放进嘴里,“好吃!”没有过度吹捧,粥煮得软烂入味。虞欢笑着跟陈阿姨俩边聊天边吃饭,原来陈阿姨是斐子瑜回国之后,斐夫人叫过来做饭的,也是看着斐子瑜长大的斐家老宅子的厨娘,给斐家的人做饭做了30年了。   吃过饭陈阿姨就走,冰箱里面已经被陈阿姨填满,蔬菜肉类和蛋白质品一应俱。   路过一楼客厅,矮桌上放了一张卡和房门钥匙,压着的便签龙飞凤舞写着几个大字——副卡,你随便用。   这不比电视剧电影狗血?   他嘴边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敛眉遮住眼底的一抹暗色,拿了钥匙出门。   斐子瑜这套房子离学校不远,他比较熟悉路,就近找了个文具店进去买下一盒宣纸,拎着回家。   虞欢以往的周末往往是忙碌的,疲惫的,总是需要一人抽出三人的精力去挣学费生活费,还有寄回阿婆家的钱。   在这一点上他确实很感激斐子瑜,相遇那晚十瓶酒的提成都够他以后两年的学费了。   斐子瑜周末加班出去开会,回来发现自己放在桌上的副卡和钥匙都已经不见了。   这人也没什么不同。   下次魏助理说虞欢是真心喜欢他的时候他有机会反驳了,但是又有点不一样的情绪在心海翻涌出又被压下去的浪花。   二楼客卧的门没关,斐子瑜敲了几声没听到回答,推门进去发现虞欢站在阳台,玻璃门关着,想来是没听见敲门声。   透过没有一丝杂质的玻璃,少年清隽的身姿像阳光下飞絮飘洒间独立的杨柳,暖阳落在少年肩上给人渡上一层模糊的金边。   之前放在阳台的闲置的小桌子被人仔细擦干净,摆上宣纸和砚台,虞欢右手执笔左手垫肘,俯身书写。   斐子瑜下意识放轻脚步,越过床沿,隔着一层玻璃门看虞欢在写什么。   他对虞欢居然会书法这事儿是很惊讶的,魏云给他的资料里写着虞欢是偏僻山里出来的孩子,最初进大学的一年因为不懂闹了许多笑话。   可眼前这人却是一举一动都恰当,浓厚的书卷气似暗香浮动。虞欢现在也不过大二,这短短一两年时间里也不知道他私底下又付出过多少?   少年提按分明,字迹跟人一样牵丝劲挺。   斐子瑜的母亲是语文老师,连带着他从小对文字方面的东西也有些了解。少年的字说不上矫若惊龙但也算得上是行云流水。   赏心悦目。   他觉得有趣,等虞欢写完一句再去蘸墨的时候猛地敲了敲玻璃门,少年像只猫儿一样的,总是很容易被突然的声音吓到,这次也不例外,清隽的肩膀抖动一下才回过头来看他,手上的毛笔滴了一滴黑墨在木桌上。   书卷气散开,无端端多了一些别的味道。   斐子瑜好整以暇地看着人慌乱的样子,笑着捻起那张白宣纸——   鸿雁在云鱼在水,惆怅此情难寄。   虞欢把毛笔搁好,转眼回来宣纸居然跑到对方手上去了,他掩饰尴尬似的把宣纸抢了回去,抻平压好。   镇纸石横在两行字上,半遮半掩,不想让斐子瑜继续看。   男人笑了一下,也没跟他计较,长臂一伸揽他过去,男人的体温一步步逼近,温热的触感停留在唇上,交换呼吸,碾磨温存。   虞欢总共也没亲过几次,不得要领,后面只能微张着唇任由对方攻城略地,换气的间隙模糊着声音推拒:“阳台上……能看见。”   斐子瑜充耳不闻,手指揉了揉对方劲瘦的细腰,趁他软着腰躲闪的时候把人压倒在木桌上,身下是不知道墨渍干没干的相思诗句。   胸口处少年的手力气突然增大,不同于之前的轻轻推搡。   “不要在这儿!……”   斐子瑜以为是虞欢爱干净不想沾到墨水,把人稍微放开了一点低头看,怀里的人眼睛都红了,死死搂着他的肩膀,拼命把自己往他怀里送,好像这样就能离桌面远一点儿似的,斐子瑜觉得好玩得紧,把人翻了个面,调笑道:“衣服没弄脏。”   说完把人直接打横抱起进屋,从阳台到床上少年一直把脑袋埋在他颈窝里,不说话不吭声,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不过今天他心情好,愿意哄哄小情人。   他把人轻轻抱到床上,低声耳语:“这么爱干净啊?”声音带着笑意和磁性,能让人麻掉半边身子。   不出所料,虞欢的耳朵轰一下红了,眼底还是水汪汪的一片,不同于刚才,现在还多些情欲的潮湿。   虞欢主动扣着斐子瑜的后颈,抬着细腻好看的下颚接吻。两只唇瓣轻巧细致地相互研磨,像是渴求甘霖的旅人遇见绿洲。   这一天的虞欢状态很好,让趴着就趴着,让坐着就坐着,眼睛半眯半睁看人的视线带着撩人的小钩子,斐子瑜拉着人洗澡的时候又做了一次。抱着人从浴室出来的时候,虞欢张口在他肩头咬了一口,力气还不小,有一点点血丝渗出来。   “嘶——你属狗的吗?虞欢。”斐子瑜报复似的把人颠了一下,换来少年一声惊呼以及搂得更紧的手臂。   客房的床单脏的没法看,斐子瑜把人抱回三楼主卧睡了。这次好像是做的有点狠了,虞欢睡了一下午直到晚饭的点都还没醒。   门铃响了,他去开门,发现是老宅子里的陈阿姨,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老一辈人了。做完饭之后他把人送出门口。他 其实不太喜欢家里有佣人之类的,多半是他妈妈私下决定把陈阿姨喊来。   他特意叫了煲粥,盛了一碗放旁边晾凉,顺便上楼叫人起床吃饭。   同居这样的体验新奇又陌生,他原本以为自己会觉得不耐烦,没想到却适应良好。斐子瑜难得感慨了一会儿,要不是那人一通越洋电话,他也不会自乱阵脚立马接了个人回家住。   苦笑一声,上楼叫人。   落地窗的帘子盖住大半的光线,只有贴近木质地板的地方有一溜光线透进来。虞欢整个人陷在绵软的白色被子里,小小一只,像奶猫儿一样蜷缩在一边睡觉。   斐子瑜走进了,撩起少年细软的额前碎发揉捏,却觉得刚才蹭过的皮肤一偏滚烫,手背贴上虞欢的额头一探,滚烫得吓人。   虞欢动了动,脑袋避开他的手往枕头里蹭,蹭完才睁眼,扭头看他:“好热啊。”   已经是十一月的深秋了,气温不高,被子里的人却还在喊热,斐子瑜一把把人捞起来,“你发烧了,我去给你找个体温计。”   说完就向抽身起来,却没成。虞欢好像还没彻底清醒或者说是烧糊涂了,直接把他的手从额头上拉了下来,两只手握住直愣愣地看着。看完还不依不饶地拉着手掌整个脸埋在他腰上不出来了。   发个烧这么粘人,又撒娇又抱的。斐子瑜不吃这套,直接把人扯了出去,虞欢生着病软绵绵的一拉就开。他把人按进被子里,也懒得去找体温计了,直接给家庭医生打了个电话。   家庭医生过了有一会儿才到,左边肩膀有些湿润,进屋之后跟他道歉:“斐总,突然下大雨了,十字路口儿出了个车祸,来晚了抱歉抱歉。”   斐子瑜这才发现上午还阳光明媚的天到了晚上就阴了,雨珠子噼噼啪啪地打在落地窗上,水流汇成一股一股的往下流。深秋的大雨不常见。   “斐总,……请问是那方面的伤吗?”这医生是之前喻医生的学徒,这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说完自己也有些尴尬。   “……应该不是,你按普通发烧治吧。”没出血也没内射,当时直接抱着人睡了,没来得及上药,但是应该不碍事。想起今天的白日宣淫,脑子里难免浮现一些旖旎画面。他把视线挪回虞欢的脸上,那双明媚勾人的眼睛现在安安静静阖着,到显出一丝宁静来,这又让他想到阳光下执笔书写的少年,身上的书卷气跟床笫之间的暧昧情欲巧妙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医生给虞欢挂了水,“开了三天的,一日两次,早晚饭后各一次。”   斐子瑜颔首,随意应了一声,让人去厨房接杯热水上楼。医生按吩咐把热书放在床头柜之后去了门口等着。   “虞欢?起来吃药了。”斐子瑜喊了一声,人没动,他又皱着眉去捏了下人发烫的脸,还是没醒。他不是什么耐心的人,没喊动也懒得再折腾,把药连带热水一起放少年床头之后关门出去。   “你去看着吧,挂完水你就可以走了。”斐子瑜对门口的医生说道。   桌上的饭菜已经有点凉了,斐子瑜啧了一声,突然觉得自己对于和别人同居这件事情也不是那么满意。   麻烦。   他不想再热一边饭菜,正好手机里许尚早上发来的消息他还没删掉。   斐子瑜:地址在哪儿?   两分钟后许尚发来了定位地址连带着一连串的调侃。   许尚:哟,咱们小鱼儿怎么突然又感兴趣?也不知道是谁下午说不来的。   许尚:[真香JPG]   斐子瑜笑着骂了一句,懒得打字,扯着手机发了条语音消息。   新来的小医生出来给自己倒水的时候正巧看到斐子瑜离开的背影,上楼,落地窗上看下去,有一辆拉风的红色跑车嗖地开进雨幕夜色里。   他扭头看了一眼被子里高烧昏睡的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陷在被子里脸色苍白的虞欢看起来太可怜了一点。   --------------------   鸿雁在云鱼在水,惆怅此情难寄。   出自晏殊《清平乐二首》 第6章 “我想听你弹钢琴。”   迷雾酒吧,重金属音乐声嘈杂,混合着人声。   斐子瑜绕到靠里面的一个卡座,许尚正抱着个长腿美女玩卡牌游戏,余光看到他来了,开金口吆喝道:   “斐总来啦?本来以为今晚等不到斐少爷大驾光临了呢。”   斐子瑜笑着走进,觑了一眼讨打的许尚:“别在这儿膈应我。”   刚坐下,许尚就拍拍怀里人的屁股让人走了,转头跟他八卦:“听说你把那个卖酒的接回家了?真不是吧你?要玩儿浪子回头这一套?”   许尚这话声音可不小,周围几个人眼神都看了过来。   斐子瑜端着酒杯子抿一口酒,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对于许尚喊虞欢卖酒的,他心里有点隐秘的不爽,但也不至于对自己发小拉脸。   这股情绪来得莫名其妙,斐子瑜不愿意去细想。   一石激起千层浪。   旁边的许尚一口酒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也下不来,“咳咳……卧槽,不是吧你?”   对面有个人笑了下,笑得一股子嚣张劲儿。   “给钱给钱,咱们斐总不会真要从良了吧?那个卖酒的长得也就那样儿吧。”   斐子瑜扫了一眼对面的,发现是上次生日会上一个劲给他敬酒的人,追根溯源,他俩也算是发小。   萧家的小儿子,萧思兴。   斐家和萧家一向交好,萧思兴小斐子瑜6岁,从小跟在斐子瑜屁股后面叫大哥,后来长大了叛逆期也到了,爸妈来总拿他跟当时初露锋芒的斐子瑜作比较,比得他心烦,大哥也不叫了反而处处跟斐子瑜对着干。   这么对盘一直对到了现在,虽然只是他单方面的对盘。斐子瑜始终把萧思兴当个小孩子,对方做的事儿也不过火,他没真计较。   “斐总?你那个卖酒的小鸭子怎么没带过来?挺有个性,之前还来拦我敬酒呢。您玩腻了借我玩玩?”   对面的萧思兴拿着个酒杯子骚包似的来回晃,长得白白净净一张脸带来的好感加成也盖不住他的嘴欠。   斐子瑜听见了也没回应,压低眉眼,修长的手指哒哒地敲两下桌子,极富韵律,像是在一架透明的钢琴上跳舞。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斐总要发火的前兆。   周围的气压持续降低,萧思兴小心翼翼瞥了一眼斐子瑜的脸色,不说话了。   许尚瞧着氛围不大好,给萧思兴使眼色,让他找个角落别碍眼,转头缓和气氛。   “不说鱼儿最近的心肝儿宝贝了,咱们聊点别的?”   许尚组的局,周围的人也都给他面子,没扯着这个事儿说个没完,其实也就萧思兴揪着不放。   转头就有人问道:“封望什么时候回来啊?说是快了?”   许尚嘴角抽搐,有点后悔。这还不如刚才呢。   他现在已经不想去看斐子瑜的表情了。   封望这个名字对于他们这一群从小玩到大的人都是一个神一样的存在。   但对于斐子瑜,是心头念着却说不出口的两个字。   封望就是那种完美的代名词,温柔的邻家哥哥。   一双深棕色的眼睛像是炎炎夏日里的清泉,能叫人轻易沦陷。   在他们都还调皮吵闹的时候,封望已经能笑着把他们拉开,再分别摸摸头给个抱抱。   这隐秘的禁忌的感情斐子瑜精心守护得很好,许尚是为数不多知道的人。   他看着斐子瑜暗恋多年而不得,心里为兄弟可惜,却也不希望斐子瑜去打扰封望。   谁都不想把那么好一个人拖下水。   斐子瑜也是这么想的,天上的月亮清冷而遥不可及,沐浴月华足以,不求握在手心。   总归是一段不想也不能宣之于口的单恋,仅仅是提了个名字就憋闷又期待。   斐子瑜敛眉,从大理石桌面上捡了一张梅花9,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封望说是下个月底回来。”   “说来鱼儿的钢琴还是封望先生教的吧?哈哈。”   许尚听得辣耳朵,这人就是笨鸟往枪口上撞,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觑了一眼斐子瑜的神色,皱着眉发出一声不那么满意的语气声,“你可别学我,小鱼儿可不是你叫的,去去去,一边儿玩儿去。”   许尚手臂一紧,转头是斐子瑜把他袖子拉住。   他没想到斐子瑜接了这个话茬。   男人勾唇轻轻笑了一下,压着眉眼里的落寞,说道:“小的时候就喜欢看他弹钢琴。”   酒吧里五光十色的闪灯照在脸上,许尚贴这么近都难以看清斐子瑜的表情。但他总觉得那抹笑里带着点苦涩。   斐子瑜没久留,这个话题聊完就走了。   萧思兴凑到许尚旁边儿的位置坐下来,悄咪咪地跟他打听:“你知道上回那个卖酒的什么名字吗?”   许尚偏头瞥他,眼里带着警告:“你小子消停点吧。”   萧思兴听他语气不好,弯起眼睛和嘴巴讨好地对他笑,跟小时候儿跟在他们屁股后面玩儿的时候一样乖,许尚知道这人是间接性装乖,持续性调皮,但是他架不住萧思兴白嫩嫩的脸跟他撒娇,装作不耐烦似的快速挥手赶人:“虞欢,好像是这名儿。滚滚滚,别烦我。”   “得嘞,哥。我麻溜地滚远点。”说完,萧思兴直接蹦起来绕开卡座儿周围的人出去了,“我去门口儿抽支烟。”   22岁的人了,被家里惯得还像个孩子似的,也不知道对斐子瑜哪儿来那么大叛逆心,不知道的还以为斐子瑜是管教他的亲爹。   秋雨还在下,没有缠缠绵绵的细雨,噼里啪啦地把城市的边角都融化模糊。斐子瑜带着一身寒气进门,一楼一片漆黑,那个新手家庭医生已经走了,整个小楼里看着空荡荡的没有生气。   斐子瑜心烦意乱,啪地一声把楼下的灯全开了,明晃晃把屋里衬得如白昼一般亮堂。他最厌烦这种下大雨的晚上,杂乱无章的雨声在黑夜里放大到可怕程度,不好的回忆像雨似的一点一滴渗透衣物,覆盖上皮肤,湿了水的布料跟狗皮膏药粘黏进毛孔,把表皮泡白泡皱。   倾盆大雨的夜晚总让他孤独,斐子瑜不想一个人呆着,快步上楼,扭开卧室的门。   黑暗里他只能借着落地窗渗透进的城市灯光看清床上人的侧脸轮廓,斐子瑜靠近、低头,带着一身寒气亲吻。   虞欢睡得不踏实,一团冷气突然靠近还剥夺他的呼吸,迷迷糊糊睁眼,看见斐子瑜的时候瞬间清醒,偏头躲过男人下压的唇,然后浑身都僵硬着。   斐子瑜退开些,掐着下巴把虞欢撇开的脸扭正,开口带着明显的不悦:“你还跟我耍小脾气?”   虞欢用力眨了好几次眼睛,眼里泛起生理性泪水,半垂眼道:“我没想到是你……”   这话说得迷迷糊糊、嘟嘟囔囔的,表面上听起来是在解释……不是我还能是谁?还有谁之前这么亲过你吗?   心里陡然升起一股烦躁,斐子瑜伸手去探虞欢的额头,还是烫的,低声说了句麻烦,抛去脑子的想法不管不顾亲上少年的脖子。   感冒发烧的少年看起来更淫靡,眼尾的红晕压都压不住,眼睛里的水光雾蒙蒙、湿漉漉,生得是多情万种,带着撩人的毒钩。   偏生斐子瑜这时候不喜欢,从旁边抽屉随便抽根领带,把少年的眼睛完全遮住,“学校里不是挺纯的吗,床上怎么这么骚?”   虞欢抿着嘴巴不说话,皮肤从脸到脖子染上绯红,斐子瑜在少年泛着水光的嘴唇上稍微蹂躏,对方就顺从地半张开唇,曾经爱抚过黑白琴键的手指略过猩红的舌尖,斐子瑜稍微直起上身,居高临下:“说话,不说话我就操你了。”   “斐子瑜……”虞欢不知道怎么应,索性嘟囔了一句对方的名字。   蹭在虞欢嘴角的手倏地顿住,虞欢好像察觉到他的停滞,偏头又喊了一声:“怎么了?……”   当真是像极了,发烧之后的鼻音也很像,他不可避免地想到封望感冒时候皱着鼻子教他弹琴的样子,那场感冒还是因为他染上的……   最后虞欢还是被男人抱起来做了,窗外雨声与娇媚的呻吟缠绕在一起。   虞欢其实从第一次见面就猜到男人不惜为他花大价钱的原因是什么了,从他捏着他脖子让他反复说话的样子窥见了些。其实十万块钱对于斐子瑜来说应该不算大。   今晚的斐子瑜格外野蛮,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没了以往床事上的温柔,尽管他还在发烧。他从中得到的痛比欲望更多,但他仍旧叫得很好听。   把老板伺候好了就能提点小要求。   窗外的大雨下到早上都还没停,雨声是最好的催眠音,虞欢沉入一片深黑色的海里,耳朵嘴巴里都倒灌进腥咸的海水,这片海域深沉而不平静,狂风大作、暴雨侵袭,他吐完肺里最后一口氧气坠进黑暗。   黑漆漆远方隐约有亮光闪烁,他拼了命游过去,有急促的呼喊声戳破隔音膜,清晰传入他的脑海:“虞欢?虞欢!”   白光瞬间盖过黑暗,眼睛一痛,是头顶莹亮的吊灯,视线聚焦在斐子瑜垂在他侧脸的手指上,白皙细腻、骨节分明,青色的血管在皮肤下隐约可见。   接着,这只手收了回去。   “我,我想听你弹钢琴……”虞欢张口发现声音被卡在喉咙里,他咽了口唾液才顺利发出声音,只不过沙哑得不成样子。   虞欢不知道斐子瑜以前那些情人的事情,还以为是自己声音不好听了才让斐子瑜皱着眉,表情不太好语气也格外冷淡:“发烧还想什么钢琴,起来把药吃了。”   左手上又挂了一瓶盐水,昏昏沉沉地坐起来吃药喝水,极度不清醒地抓住了男人离开的衣摆:“我想听你弹钢琴……”声音压得很低,喉咙里沉着几声呜咽。   斐子瑜转过来抬虞欢的下巴,又把刘海儿撩上去,昨晚被领带遮住的眼睛里潮水泛滥,波光粼粼的,可怜巴巴地说:“我就想看你弹钢琴。”   斐子瑜嘴边的重话最终没说出口,他早上起来也觉得昨晚自己过分了些,再加上虞欢这满眼的依赖和渴求,让他前所未有地对这双眼睛产生了一点喜欢,指腹重重抹过眼角,把虞欢含在眼眶里的泪珠硬是带了出来。   “嗯。”到底还是同意了。   --------------------   废文读者好可爱 第7章 “还没到晚上呢。”   虞欢的病来得快走得也快,只要斐子瑜不折腾他。   不想拉下学校的课程,虞欢周一早上吃完药收拾一番就去学校了。   来做饭的陈阿姨不知为何今日不在,烧退了但总归是不太舒服,他懒得自己做饭,在路上买了面包啃了垫肚子。   书法课的刘老师在大学城附近租了地方开书法培训班,他之前勤工俭学的时候在那儿也有一份助教的工作。   虽说是傍上金主有钱交学费,甚至衣食无忧,但他没辞这份工。   他照例骑着共享单车去打卡,给刘老师打下手。   课中有十分钟的间隙用于休息,他搁下毛笔,低头对刚才请教他的同学说了声稍等。   老刘看他走近也没说话,低头抿了口茶,虞欢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到桌上笔记未干的瘦金体。   风姿绰约,瘦而不弱。   “看什么?快去。”老刘抬头觑了他一眼,语速极快却不见不虞,倒是有股促狭。   虞欢弯着一双眼睛,应声道:“晓得了。”   老刘的课一向如此,上半堂课用投影仪亲身示范,下班堂课下去手把手指导。所以老刘的一套笔墨在下半堂课基本不用。   老刘是个爱玩文房四宝的‘古玩人’,对自己这一套笔墨看重得很,不放心别人去收拾,每次都叫虞欢。   虞欢照例换墨洗笔取纸,却在尽头拐角处的厕所撞到了个人。   那人走得急,虞欢的手腕磕在对方胸口下方,再想收势已经来不及了,墨水打翻在两人之间,他的衬衫和对方的T恤都没能幸免。   所幸他手稳,这一方砚台得以存活。   虞欢心下松了口气,要是这徐公砚磕着碰着,他怕是要被老刘念叨得耳朵起茧。   本来就是进厕所的拐角,视线死角,说不上谁对谁错,但这墨水总归是自己的,虞欢抿嘴开口道歉。   “抱歉……”   “对不起……”   各自的话在两人抬头的时候咽在喉咙。   虞欢看到对面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对面的人先开口:“啊…是你啊,你也在这里补课?”   虞欢淡淡移开视线,落到洗手池上,“嗯。”   他没过多解释,关于斐子瑜的人事物他不愿意带到自己正常生活里。   对的,关于斐子瑜的一切在他心里免不了被贴上错误的标签。   两人在洗手台边儿清理,那人从镜子里看虞欢,问道:“你烧退了吗?生病了应该好好休息。”   虞欢用水冲了冲能冲到的衣角布料,拧干水,再去洗毛笔和砚台。   细长指尖在灰黑色的墨水里白得亮眼。   闻言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作回应。   辛星心里划过一丝遗憾,这人在外面倒是清冷得很,没有之前发烧迷迷糊糊躺床上的时候可爱。   虞欢不知道他低着头在想什么,对方穿的黑T,墨渍不明显,但是他的是白衬衫,已经湿了大片,墨被水侵染后深灰浅灰混合在一起,粘腻不雅。   虞欢皱着眉头把纸巾盖在上面吸水,顺便递了一张给旁边干站着的人。   纸巾吸走一部分水渍,但更多的还是留在衬衣面料上。   白色衬衣透水后黏在虞欢身上,半透明的质地能看见包裹在里面的白皙皮肤和一两处青紫甚至是因为冷水颤栗起的粉红。   辛星只看了一眼便飞快扭头,谁知道面前的镜子里不仅有虞欢还有他通红的脸和窘他从镜子里迫的神情,好在虞欢低头清理没注意,他松了一口低头擦拭。   但这样明显不是办法。   “我……我出去买两件T恤吧,你去隔间等一下?”他身上染墨的痕迹不明显,就是粘糊糊的不舒服。   虞欢闻言停下手中擦拭的动作,抬眼从镜子里注视里面的人。   穿着黑T恤的人并不看他,只是低头擦拭,可是擦得太用力,纸巾不堪重负磨损的厉害,黑T恤上掉了零零散散的纸屑。   “嗯,谢谢你。”虞欢犹豫一会儿就同意了,这应该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他看着镜子里的黑T恤道谢,谁知道黑T恤抓着衣角匆匆点头之后就跑了。   这人不会是临时反悔直接跑了吧?擦个衣服耳朵这么红?他皱着眉想到。   正好厕所来了他们书法班的一个同学也来洗笔,虞欢让人把清理好的砚台和毛笔给刘老师顺道带回去。   虞欢走进最里面的隔间里,拿出手机给刘老师发消息说明,打算要是没等到人就叫之前的室友送件衣服来,反正这里离南大也不远。   好在不一会儿那人就回来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之后是略带紧涩的声音:“你还在吗?”   虞欢推门出去。   辛星换了身衣服,手上提着两个包装袋,递了一个给他。   虞欢点头道谢之后正打算换衣服。   低头一看——   “……”这人好憨啊,是怎么当上斐子瑜的家庭医生的?   辛星看人盯着衣服却没有动作,跟着虞欢的视线扫过去。   “……啊啊,抱歉抱歉,弄错了,这一袋才是你的衣服。”   辛星连忙把对方手里的袋子跟自己手里的袋子交换,热气从脖子冒到头顶,滋滋冒烟。就连对方再次跟他道谢,进去换衣服他都没回过神来。   你是个傻逼吗!?把自己换下来的衣服递过去干嘛!也没喝假酒啊!   辛星在心里无能狂怒,虞欢推门出来扫了一眼辛星的表情:“你脸好红。”顿了顿,接着说道:“我出去请你喝水吧?衣服的钱我微信转你。”   “啊啊?不用了不用了,我还有课没上完,我先去上课。”辛星连忙摆手,顶着张猴子屁股转身想走,却被虞欢伸手拉住。   碰巧厕所里又来了一个洗笔的人,眼神怪异地看了他们一眼。   不知道想到什么,辛星挥手把虞欢的手甩开了,等他反应过来匆匆去看虞欢神情的时候,虞欢淡淡地站着,视线落在地上,看不出喜怒。   “……”辛星不自然地抿嘴,想道歉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心里又把自己骂了一遍:怎么遇见虞欢的他像是搭错神经似的?   最后他们俩还是加上了微信,辛星点着一个兔兔打招呼的表情包不知道应不应该发,对方已经给他发了消息,没有打招呼也没有问他的名字,只是一条转账信息。   -尽欢:转账600   -一闪一闪亮晶晶:你转多了41,这件衣服559的。   对方过了一会儿才回他:当请你喝奶茶了。今天谢谢你。   微信上的虞欢似乎比现实里好说话许多,语气也更软,辛星秒回了一句不用谢,只是再没等到回复。   一直到下午五点虞欢才跟老刘告别,临走之前,知道了下午‘小插曲’的老刘还心有余悸自己的宝贝砚台。   虞欢到家的时候斐子瑜还没回来,他先拿了袋子里的脏衣服清洗干净再给斐子瑜发微信:今晚回来吗?   等到他两人份的晚饭做完斐子瑜的微信才回过来:不了。   虞欢把色香味俱全的菜端上桌,沉默着看了一会儿,压下心里微弱的失落。   倒不是失落自己一桌子菜没人吃,只是对计划落空的沮丧。   他其实想问问对方什么时候能弹钢琴给他听,但仔细品了品这句‘不了’,他觉得自己还是不去打扰为妙,免得斐子瑜又烦他,他怕以后都没得琴听。   虞欢按灭手机屏幕,准备吃饭,这时候手机居然又响了,虞欢连忙拿起来扫过一眼。   -斐子瑜:记得吃药,就放在你床头柜里的。   虞欢垂下眼帘,挡住眼底的沉思和惊讶。   斐子瑜主动给他发消息的时间少之又少,所以现在可能心情不错?或者是因为发烧还折腾他,对他有些愧疚?不管是什么,对虞欢来说都是好事。   虞欢收回之前的猜测,大着胆子发了句:你明天回来吃饭吗?   斐子瑜的备注变成正在输入,过了三分钟才有消息发过来,简短的一个嗯字。   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却让虞欢难得感到几分雀跃欢心。   明天要好好做一顿晚饭,斐子瑜开心了就能给他弹琴了。   *   陈阿姨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都没来,冰箱已经空了。   虞欢下午专业课听完专门到附近超市里选了点新鲜蔬菜和肉制品提回去。   斐子瑜提着笔记本电脑回家,开门有一阵熟食的香味扑面而来,这是以往没有的。   他愣了几秒钟才掩饰似的去松领带,又想起他还在玄关处不会被虞欢看到才讪讪放下手。   汲着拖鞋进屋,环视扫了一圈,虞欢匀称好看的背影在厨房台子前低头忙活着什么,餐桌上已经摆了几样菜,颜色鲜亮,还冒着热气,引人食指大动。   虞欢听见玄关处的关门声,把切好的土豆块放进碗里问道:“斐先生?”   “……嗯。”斐子瑜迟疑几秒嗯了一声当作回应。   以往给他送饭做便当的人不在少数,每一个都打扮精致跑去公司楼下说要见他,他从来没让人上去过也从来没吃那些莺莺燕燕带来的饭。   他的想法很简单——包情人又不是买保姆,你只要让我床上吃饱就行,床下的事情与你无关。   没哪个小情人能住进这栋房子,虞欢算是头一份。   厨房吊灯光很白,轻轻浅浅地落在少年翘起的发丝、瓷白的侧脸,细致的腰线被围裙系带勾勒出来。斐子瑜滚了滚喉结,快步走过去,脚步声故意踏得响了些,在少年转身之前从背后把人圈进怀里:“还有什么菜啊?”   他也想不明白,明明虞欢现在也在做之前那些小情人做过的‘无用功’而他却不感觉反感,思考无果之后念头被抛之脑后。   “土豆炖牛腩。再压十分钟就可以吃饭啦。”少年清朗的声线里透着一股愉悦的感觉。   斐子瑜挑眉笑了下,略硬的发丝随着嘴唇一起落在少年敏感的肩窝,引起一阵颤栗,连带着虞欢的声线也抖起来。   低沉磁性的笑声在两人耳边响起,像是俯身倾听深邃古井中投入一块石子的回声,酥麻一直从耳后下滑到后腰上。   “别闹……还没到晚上呢。”虞欢手肘抵住男人的胸腹,企图远离一些,但身前是冷冰冰的厨台,身后是男人燃烧的体温,进退维谷莫过于此。   好在斐子瑜没有强求,听他一直嚷嚷着土豆炖牛腩糊了不好吃,懊恼地捏着少年下巴亲了过去。   猩红的舌尖与洁白的贝齿之间再没有少年的嚷嚷,只留下些许水渍声和轻吟。   把人亲糊涂之后,斐子瑜搂着人没再动作,平复气息之后问道:“土豆牛腩还有多久?”   等了半天没等到虞欢的回答,斐子瑜低头扫了一眼,原来是还没回神。   失笑地捏了下少年腮边的软肉,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   虞欢这个时候终于反应过来了,看了眼锅又看了眼搂在自己腰上的手,“……应该好了吧。”   他转头关了火,这火苗却像是转移到了他脸上,烧得通红。   其实他是被亲得忘记了之前记的时间……   不过心里有多恼怒,虞欢面上到是不显,神色淡淡嘴角抿直。除了绯色的脸颊暴露了一些情绪。   --------------------   我也想爆炒虞美人 第8章 “路边野猫都没你浪。”   斐子瑜洗过手回到餐桌时虞欢已经盛好饭,摆好碗筷了。   暖黄色的吊顶灯光本来是为了增加菜肴的色感,引人食指大动。斐子瑜视线扫过一桌菜再落到虞欢脸上。   这灯下看美人,也别有一番风味。   秀色可餐。   少年面上被灯光渡上一层瓷白,似乎能看见覆盖在上面的细小绒毛。睫毛浓密且卷翘,小扇子似的阴影落在睫下,似乎是感觉到他的注视,少年眼皮抖动了好几下却并未抬眼看过来,到是将嘴唇抿得更紧了些。   斐子瑜勾了勾嘴角,看着他这个样子就是想逗弄一下:“不是没做到最后吗,怎么还是这么害羞?”   肉眼可见,少年瓷白的肤色迅速染上一层薄红,这抹红色还有愈发加深的趋势。   过了一会儿,虞欢过长的反射弧终于接收到信号,他动了动嘴,怎么回都不太对,最后只是呐呐道:“吃饭……”   斐子瑜呵了一声,视线扫过少年充血似的耳垂:“六一那天也不知道是谁端着酒过来撩我的,反倒是做过这么多次之后越来越害羞了。”   斐子瑜没等到少年的回复,也没有再撩拨。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他算是知道,这人也就是只披着兔子皮的狐狸,惹急了张口就咬人。   虞欢松了口气,他实在是不喜欢斐子瑜这样轻佻的样子,也实在不知道怎么回复对方那些调情的话。   所幸是暂时蒙混过关了。   又隔了一会儿,虞欢感觉饭桌上的气氛不再那么奇怪之后撩起眼皮扫了一眼。   却正好撞进斐子瑜似笑非笑的眼睛里。   他心里下意识想回避,半路又忍住了冲动,让自己淡定回望过去。   想来是恶趣味没有得到满足,斐子瑜挑了下眉头,收回视线。   两人都没说话。   其实是的确没什么好说的。斐子瑜和虞欢毕竟不是一个层面的人,一个已经是手握权势的企业家一个还只是在校大学生。能聊到一起的话题不多。   桌上突然安静了下来。   但虞欢没感觉到不自在,他正暗暗观察斐子瑜饮食上的小喜好。以后想听琴的时候免不了讨好的地方,就当是早做准备了。   斐子瑜似乎挺喜欢吃豆芽梗,却不喜欢吃豆芽头,夹进碗里的豆芽菜都被吃掉,唯独把硬的豆芽头吐了出来。   虞欢安静看着,有一瞬间的晃神。   斐子瑜的一句怎么了把他从恍惚中拉回现实。   他动了动僵硬的嘴角,扯出一抹笑,“你不喜欢吃豆芽头啊?下次我做的时候把豆芽头去掉再煮。”   斐子瑜注意到虞欢不太自然的表情,皱了下眉头,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也没料到他看得这么仔细,连自己不吃豆芽头都看到了。   “啊,习惯了不吃豆芽头。”   话音刚落不久,一筷子剔掉豆芽头的豆芽被虞欢用公筷夹进碗里。   斐子瑜盯着碗里的一撮豆芽菜,过了一会儿才去看虞欢,却只看到对方额前搭着的细碎头发,看不清神情。   被剔下来的豆芽头被虞欢一勺子送进嘴里,偏硬质的黄豆被他囫囵几下吞了。   “……”   斐子瑜难得觉得脸热,这种丈夫帮妻子吃剩饭的感觉让他觉得浑身不对劲。虽然也不是他吃剩的吧,但是也别扭。   他觉得自己和虞欢的关系还没到这一步,也不会到这一步。   而虞欢好像也在一时冲动之后意识到了自己突然举动的不妥当,剔豆芽头的手顿了顿,快速抬头觑了一眼他的表情,又低头看了一眼碗里剔好的豆芽菜。   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把剔好的夹到他碗里又一口吃掉豆芽头。   一些心思在斐子瑜脑海里转圜一圈又归于平静,将一切情绪收敛,夹起对面送过来的豆芽菜吃进嘴里。   连带着心里的一些问题一并咽下去。   比如,你为什么做这种事这么熟练?你还帮谁剔过豆芽头吗?   好在直到吃完,虞欢也没再给斐子瑜夹菜,但桌上的奇怪气氛一直到持续到虞欢收拾碗筷去厨房之后才消散。   虞欢把碗筷叠好放进洗碗机,拧开水龙头洗手。   冷水触碰到皮肤,最开始的刺激感过去后就变成了舒适,水流划过白皙的指节落在洗手池里,在出水口形成一个小漩涡。   虞欢对自己刚才的行为有些许后悔,斐总应该也很困扰吧?   他和斐子瑜的关系远不止此,虽然是同居了,说到底在斐子瑜眼里他也只是个被包养的小情人,炮友都算不上。   这段关系看似开始于他,实则掌控在对方手里。   他喜欢的钢琴声这么多年也只在斐子瑜和那个人身上听到过,但是斐子瑜喜欢的什么他现在也不清楚了。   喜欢他的声音?但是他以前的情人也不像这样。   所以斐子瑜或许随时可以把这段关系叫停,但他却不敢。   “发什么呆?”   男人不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眼前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掌略过他啪的一声关掉开关,哗啦啦的流水被截断。   斐子瑜黑着脸把他的手从洗手池里拎出来,扯了一边的擦手巾揩干。   被冷水冲淋不短时间的手温度格外低,突出的指关节和指尖都泛着不正常的红色。   “洗手也不是你这么洗的吧。”   虞欢被男人拉着手走出厨房,对方脚步迈得又大又急,拉得他一个踉跄,紧了紧拉着对方的手才没摔倒。   这下到是让斐子瑜注意到身后,回头瞥了一下,嘴上啧了一声但还是放慢了步子。   听见对方的语气似乎不虞,他小心抬头觑了一眼斐子瑜不善的表情。   眉头紧蹙,嘴角也抿成一条直线,从对方略微紧绷的下颚线可以窥见其心情。   虞欢在心底苦笑,这几天的钢琴可能是听不成了。   见虞欢还是不开口,斐子瑜不耐烦的问了句:“刚才在想什么?”   虞欢动了动嘴唇,犹豫再三,欲盖弥彰的解释道:“其实我挺喜欢吃豆芽头的,我们正好互补。”   说完他好像听到男人轻笑了下,轻轻的一声听得不甚清晰,他不确定。抬眼看去又只能看到斐子瑜的后脑勺和下颚轮廓线,窥不见对方的表情。   “那以后就这么做吧,你吃豆芽头,我帮你吃豆芽菜。”   斐子瑜觉得虞欢是以为他不想他帮他剔豆芽头而不开心,心里对虞欢这种幼稚的想法嗤笑,面上到是开口解释一番。   又不想承认自己其实挺受用,非要说是‘我帮你吃豆芽菜’。   斐子瑜得心里活动虞欢一点没看出来,闻言只是极快地抬头扫了一眼斐子瑜的脸色又垂下眼帘。没被斐子瑜牵着的手上小动作不停,指甲被他扣地轻轻作响。   这是他心慌时候的小习惯,他自己都没发现。   他看不懂斐子瑜现在这番话是为什么,他不认为自己被斐子瑜划分到他自己的领地范围内了。   事情不在控制范围内的感觉让他心中焦虑。   “恩?还不说话?”斐子瑜哄也哄了,虞欢还是不回话,这让他有些不耐烦又有点尴尬。   他包过这么多人,也没见谁被他哄过。   虞欢算是他哄的第一个,偏偏还不领情。   回过神的虞欢忙不迭抬头,“啊……我,我太开心了。”   “嗤,小事情也值得你开心。”斐子瑜垂眸扫过虞欢睁大的眼睛,勉为其难勾了勾嘴角。   手上用力捏了下少年的手掌,指尖的冰凉已经被他的体温暖热,但他还是没放开。拉着对方 径直上了三楼的卧室。   至于给虞欢安排的二楼客房……   那一向是两人欢愉之后懒得收拾主卧,搂着过去睡的地方。   虞欢以为今晚斐子瑜会放他一马。之前餐桌上凝滞的氛围足以说明。   但直到他被男人狠狠压在落地窗前,他才发现,今晚斐总的兴致异常的高。   斐子瑜在外是矜持贵气的轻佻,是如鱼得水的斯文,是运筹帷幄的沉稳。   似乎没有什么事情能让这样一个贵不可言的人变了脸色。   但在压虞欢身后的人红着眼尾,动作斯文但眼底倒映着疯狂,配上那一张精雕细琢的脸,竟让人荒诞不经的移不开眼。   今晚的月色很亮,银白色的月光毫无保留地洒落人间,透过不见一丝瑕疵的玻璃落在两人交叠的身上。   冷质的玻璃面接触到炽热的气息,迅速染上薄雾,雾气之后的脸模糊不堪。   虞欢一时不察,突然加大的力度撞得前倾,只来得及双手撑住玻璃来保持平衡。雾气被如玉的手蹭着抹去。   虞欢累得不想动弹,紧绷的神经在被男人抱着离开窗户之后放松下来。   他恹恹的耷拉着眼皮以此表达不满。   斐子瑜看出来他又怂又气的状态,餍足之余也有些恶趣味:“每次都咬我,咬完你还不乐意。路边的野猫都没你浪。”   虞欢气急,不安分的想伸腿踢人,却没注意到自己还被抱着。   毕竟是个一米七几的大男孩了,斐子瑜被他的动作一弄差点没把人抱稳,收紧手臂把人搂住,一个没留意肩膀撞到门框上,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反而是怀里的人安然无恙,还有心思笑。   这下把斐子瑜的脾气也搞出来了,把人直直抱进浴室,无视少年沙哑的告饶,在红痕上重新附上印记。   事后虞欢的脑子昏昏沉沉的,困眯着眼被男人摆弄上药。   睡着之前他模模糊糊的思考今晚的事情。   或许斐子瑜对于他帮他吃豆芽头的事情不是羞恼而是喜欢?不然为什么他今晚上这么生龙活虎?   既然如此,那他是不是可以顺理成章地提醒一下钢琴的事情?   疲惫的神经没让他想太多,在下一轮困意席卷而来之时虞欢沉沉睡去,或许是因为听琴有望,嘴角带着一抹淡笑。   斐子瑜先帮软成一滩水的少年清洗完再去洗了澡,出来的时候少年已经窝在他床上睡着了。   精致的脸埋在纯白棉被里,看着小小的一团,眼尾的情欲气息被嘴角的甜笑冲淡许多,色气中带着点清纯。   脸上带着些他自己都没发觉的柔和,斐子瑜对少年鸠占鹊巢的行为不予计较,带着一身沐浴后的热气把人搂进怀里睡了。   --------------------   哈哈哈看到评论啦,那就再发一章 第9章 “这你就受不了了,啧。”   斐子瑜是被一阵耳熟的钢琴声扰醒的,睁眼的瞬间脑子里还一片空白。   不知今夕何夕的错乱感。   缓过神后他眯眼朝声源看去——虞欢的手机还在散落在地上的衣物里震动。   啧。   他抽出被少年压着的手臂,借助手长优势把对方的手机捞了起来。   屏幕上7:20的闹钟还在跳跃震动,刺激斐子瑜带着起床气的神经。   随手划拉,关掉闹钟。   身边的人似乎累极了,睡得很熟,这一系列动静丝毫没有对他造成影响。   斐子瑜心里隐约升腾起一股不平衡。凭什么我要被你的闹钟吵醒,反而你埋头睡得香甜。   虞欢陷入了一个溺水的噩梦里,氧气被黑沉沉的海水剥夺殆尽,他张嘴大口大口地呼吸才能汲取到宝贵的空气。   窒息的感觉持续上升,他挣扎着在海底睁眼——   入目不是涩眼的海水,是一双比海水还要沉寂的眼眸。   “斐子瑜……”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   少年明显是还没清醒过来,双眼没有聚焦地看着他,里面仿佛盛面依赖和爱。   他闪躲地移开视线,不再看对方弥漫雾气的眼睛。   “该醒了,虞欢。”斐子瑜扫过少年被他捏得泛红的鼻尖,心虚的开口。   虞欢早晨起床都会迷糊一会儿,这个时候的少年格外容易逗弄。斐子瑜一直都很喜欢早上折腾他,但今天少年的眼神让他心中划过一抹不自在,也打消了捉弄对方的念头。   不清醒的少年没注意到男人不同寻常的样子,独自垂眸。   过了一会虞欢回过神,拿过对方捡起来又放在床头的手机,按亮屏幕。 !已经7:40了。   虞欢飞快翻身下床,捡起地上散乱不堪的衣服跑进浴室。小腿和屁股还有点酸痛,他在心里暗骂斐子瑜不知节制。   没成想自己恨恨的表情被跟在他身后进洗手间的人从镜子里看了个全。   “今天我送你。”   虞欢闻言抬头觑了一眼身后的斐子瑜,不置可否的点头。   明明昨晚说了不要,还更用力。送他去学校也是他自己找的。   好在临水苑距离南大不算太远,斐子瑜开车也比他自己骑共享单车快多了。还能在车里顺便解决掉早餐。   斐子瑜送完人,调转车头去了公司。   公司的行政大楼跟南大是背道而驰的方向,以前他从来不提送他去上学的事情,今早居然鬼迷心窍了。   视线扫过副驾驶座上少年帮他买的同款早餐,斐子瑜勾唇笑了笑。   偶尔体会一下上学时代赶早课,牛奶面包的感觉也不错。   手机嗡的震动一下。斐子瑜在红灯时掏出来看了一下。   是虞欢的微信消息。   虞欢:谢谢斐总,赶上早课啦。   虞欢:[图片]今早是文学赏析课!老教授的声音好催眠。   附上的图片是虞欢偷偷立起手机偷拍的,应该是紧张手抖了,老教授的脸被拍糊掉,能做表情包的那种。   斐子瑜低低地笑出声,脑海里仿佛能浮现虞欢在教室里偷偷摸摸的小模样。   以前少年也每天给他发消息,早安晚安每日不落,还有一些生活里的小事情也非要说给他听。   斐子瑜自认不是个有耐心的人,是以他跟虞欢的对话框右边总有一些小红点。   他都懒得点进去看,直接划拉掉红点。   今天兴致来了,看着到还挺有趣。   趁着红灯还没过,他懒得打字,直接回了条语音过去。   这可把还在上课的虞欢吓了一跳。   手机屏幕亮起,显示斐子瑜的微信消息的时候他甚至怀疑是自己眼神出了问题。相处这么久,斐子瑜几乎没怎么主动给他发过消息,他也不奢望对方会回他消息。   视线里是两秒的语音消息,也就是一句话的时间,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课上没法听语音,他点了转文字。   斐子瑜:好好听课。   “……”这么严肃?   斐子瑜这句话应该就是委婉告诉他不用发这些小事去打扰的意思吧?   虞欢好心情的弯起一双眼睛。   或许可以趁此机会不再给斐子瑜分享日常了。   之前斐子瑜对他发消息过去的事情一直爱答不理,也不曾表态。他拿不准对方的心思,索性也不是什么费心思的事情,也就每天发发。   不过能少一事是一事,他乐得清闲。   下课之后虞欢将这个不大不小的插曲抛之脑后,也没再去重新点一遍语音。   所以,   他没听见斐子瑜声线里明显的笑意和纵容。   这学期他很好运气,除了周四既有早课又有晚课,其他四天都没有早课晚课。   但不凑巧,今天就是魔鬼周四。   晚饭在校三食堂随便吃点,虞欢晃晃悠悠着步子回了寝室。   虽然斐总接他出去住了,但寝室床位却没有退。他有时候还能回来午休。   寝室门还是反锁的,说明室友都没回来。   虞欢乐得自在,掏钥匙开锁。   之前搬行李去临水苑的时候他没带太多东西,因为不确定斐总到底是什么态度,是暂时同居还是长时间包养?行李都搬过去,再被赶出来,怕是不好看。   同居几天下来,房门钥匙和斐总的黑金副卡都拿到手了,他觉得斐子瑜应该是想发展一段长期包养关系。   虞欢脑子里稀里糊涂地想事情,没留意撞到阳台玻璃滑门上,脑门儿结结实实咚的一声磕在上面,疼得他眯起眼。   又是玻璃……昨晚那些泛着绯红的画面在虞欢脑海里一闪而过。   “……”我想这干嘛?   少年沉着一张瓷白透光的脸,拉开滑门,看到自己精心养护的栀子花总算是脸色好看些。   秋天不是栀子花的花期,现在看着也就是一盆绿油油的盆栽,没有什么特别好看的地方。   但虞欢把它当宝贝。   去临水苑的时候他以为自己呆不久,就没带它。但平时的浇水施肥都没拉下过,就算没其他的事情他也会每天回一趟寝室亲自照顾他的宝贝栀子花。   室友对他的行为早已经见怪不怪,老李调侃他臭讲究,不愧是文学系的,侍花弄草有些文人风骨。   他勾唇笑笑,没回这句话。但虞欢心里对这句话是认同的,他有时候确实臭讲究。   比如这株栀子花,再比如练字时最爱的瘦金体。   晚课结束,天色已晚。   校园路边儿的灯全都打开,把沉沉夜色照成日落时候的暖色。   学生纷纷自教学楼里涌出,结束一天疲惫课程的他们都很开心。三五成群的女孩子、骑着单车的少年还有两三个在路边滑轮滑的男孩子。   学生集中在这个时间点出来,人行道上拥挤异常,虞欢怕栀子花磕着碰着,抱着宝贝花盆儿走在马路路边。   男孩儿闪着光的轮滑鞋从他身边滑过,撩起一阵清风。   虞欢还没来及想些什么,炽亮的车灯突然从身后打亮,他身前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他没去在意,自顾自的走路,视线落在栀子花的绿叶上。   今天抱着花,看来要打车回临水苑了。   ‘滴滴’两声车喇叭音让他回过神来,以为是自己当了路,他又抱着花盆上了人行道上。   “虞欢!”   男人含着隐约怒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耳熟。   虞欢以为是自己的幻听,不然斐子瑜的声音怎么会在这儿?   可事实证明不是他的幻觉。   他在周围同学的视线中上了斐子瑜的车。   校园中车辆限速30迈,斐子瑜心情不太美妙还必须压着车速,身边的低气压隐隐可见。   虞欢小心翼翼护着花盆,害怕泥土掉落出来脏了斐子瑜的车饰。   斐子瑜从后视镜里瞥见对方谨小慎微的模样,心里的火气不消反升。   压着嗓音阴沉沉地开口:“刚才没看见我的车吗?”一个人自顾自的走什么走!   虞欢不知道自己触了斐子瑜那条禁忌,呐呐开口:“天色暗,没太注意。”   “……”一句话把斐子瑜口中的话全部噎了回去。   他想说,你难道不知道我要来接你吗?话到嘴边又默默咽回去。这种怨妇口吻让他难以开口。   车里陷入沉默,死水一样的平静。   出了校门,斐子瑜把车速提到压线进警局的最快速度,窗外的景致飞速而过。   虞欢白着一张脸,大气不敢出一口,垂眼把花盆边扣紧,指甲划拉过硬质花盆发出滋滋的噪音。   “你……你慢一点……”   听见少年小声的蚊呐,斐子瑜抬眼觑见后视镜里煞白的面容,皱着眉头把车速放缓下来。   “这你就受不了了,啧。”   虞欢压着喉咙里泛起的酸,平稳呼吸,过了好一会人才开口:“对不起,斐总。”   窗外路灯的暖黄落进少年泛着水光的眸子,让斐子瑜心软。   他伸手在车里翻出一盒薄荷糖,扔给后座上的人,“之前超市买多了的。”   “谢谢。”   薄荷糖的清新凉意盖过晕车的难受,虞欢后知后觉思考起斐子瑜带着火气出现的原因。   心中一个想法慢慢升起,他左手捧花右手掏出手机。   按亮屏幕,果然有两条来自斐子瑜新的微信消息。   一个半小时前,斐子瑜:晚课结束我来接你,停你教学楼外面。   十分钟前,斐子瑜:回消息,虞欢。   指腹摩挲手机壳边缘,再用指甲轻轻抠弄音量键的凸起。磕哒的声响细小但能被他自己听见。   他又开始心慌。   斐子瑜这几天不太对劲,他上过无数个晚课,但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   斐子瑜居然会来接他回去。以前最多最多也就是叫魏助理来接他罢了,还都是有‘需求’的时候。   临水苑距离南大路程不远,车辆很快停下,打断了虞欢的思绪。   下车后他悄悄抬眼偷觑了一眼斐子瑜,眼里带着复杂。   “斐总,对不起。今天抱着花,没有手拿手机出来看消息……”   说完他垂着头站定,路灯光线洒在少年的头顶,精致的脸被阴影覆盖,活脱脱像个被罚站的小学生。   斐子瑜勾唇笑了笑,路上的烦躁和恼怒竟然消了大半。   低沉的声线混合着愉悦的语调:“还抱花呢,绿油油的一片也没瞧见花啊?”   路灯下少年红得滴血的耳廓透着光,像是质地极美的血玉,应该是柔润细腻的触感,斐子瑜想。   “这,这是花期没到呢才没开的!”   回答少年的是男人一声不置可否的嗯。   两人一路上的隔阂好像因此淡了,斐子瑜揽过少年清隽的肩膀,搂着进屋。   --------------------   虞美人直接坐后座   斐总降级为司机 第10章 “你的手很适合弹钢琴”   今天斐子瑜公司加了班,毕竟他不是真正坐吃山空的富二代,家里部分产业他已经逐步接手了。   加完班他就直接开车去接那个小没良心的人,连饭都没吃。   谁知道人家还对他的到来一脸意外,也不怪他生闷气。   要说这事儿怪谁也怪不了谁。怪虞欢不看消息?他自己以前又有多少次是仔细看过虞欢发的消息的?   情绪暗暗挤在心里,斐子瑜敛起情绪,撩起眼皮扫了一眼身边搂着的人。   ——算了。   开锁进门,暖色调壁灯被少年啪的一声按开。余光里少年颇为熟悉地换上拖鞋走去阳台摆放好花盆。   这瞬间他有种他们已经在一起很久的错觉,甚至是对彼此都极为熟悉。   斐子瑜敛眉收起思绪,趿着拖鞋去了厨房。   冰箱里食材还剩挺多。   陈阿姨已经被他叫回家去了,最近他又没有让魏云买菜过来,那这些就只会是虞欢出门买的。   心情莫名好了点,斐子瑜拿了一袋挂面出来。   他的厨艺其实还行,没有虞欢那么好,但也能自给自足。他在国外留学是自己租房,不习惯保姆在家又不喜欢国外口味,大多时间都是自己煮饭。   “你还没吃饭吗——”虞欢的声音在此顿住,少年白净的脸上露出些许尴尬的表情。   “……”   斐子瑜拿挂面的手僵硬了一下,接着又若无其事动作起来。他不愿意承认今晚这个不理智的举动。   “我给您做碗炒饭吧?上次煮过面了。”   少年灯光下泛着粉色的指尖出现在视线范围内,细腻的指腹陷入相对粗糙的擦手巾里。   是虞欢刚才清洗了沾染土壤的手。   没等斐子瑜脑子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先一步捏住了少年的手腕,把人拉到身边了。   他学着少年以前玩弄他手指的样子抚弄对方的指节。   虞欢明显是没预料到他的动作,踉跄一步,另一只手握住冰箱把手才稳定身形。   对方的指甲修剪得很干净,跟他这个弹钢琴的人一样干净。   磨砂纯黑的握柄被瓷白的手握住,黑与白色彩碰撞间是令人惊心的美感。   这人的手也挺好看。   这是斐子瑜脑海里瞬间上浮的想法。   弹钢琴的人对手都有些特别的执念,最开始可能钢琴老师强制的要求——整洁、干净、不留指甲。但当你对钢琴熟悉之后你会自觉注意你的手,这是你抚摸钢琴的手。   少年的手就很美。   指甲平整、指骨纤细修长,“有没有人说过,你的手很适合弹钢琴。”   虞欢全身都在刹那僵硬,周围的声响像是在一层雾膜后,听不真切。   “你的手,很适合弹钢琴嘛!”温柔细腻的嗓音带着些喜悦。   曾经有个人捏着他刚摘完野果子、满是灰尘的手说过。   手腕上逐渐加重的力度拉他回神。   眼前是斐子瑜敛起的眉眼,不是那年阳光底下琥珀色的温柔。   虞欢飞快低头,怕自己眼底的失望来不及收好被男人发觉。   “怎么了?”斐子瑜低沉的声线响在耳边,淡淡的情绪藏在男人的声音里。   虞欢莫名地觉得那抹情绪是对他的不满。   虞欢答非所问道:“没人。”   周围有瞬间的安静。   像极了上次他给斐子瑜夹豆芽之后沉寂的氛围。   过了有一会儿,虞欢也不知道这一会儿到底是多久。   对时间的估计凝滞的气氛里产生偏差。   “我去给你做宵夜吧。”   虞欢想飞快逃离。   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说完这句话之后他挣开斐子瑜捏着他另一只手腕的手,转头去了厨房。   然后,   看着空空的灶台愣住——   “……”   失策,食材都没拿……   但斐子瑜还在冰箱前面杵着,如果他要过去取食材的话势必要让斐子瑜让让。   但他现在不想看到斐子瑜,可谁让他现在寄人篱下。   虞欢垂眸敛目,低垂着头注视自己正在相互拨弄的指甲。   咔哒咔哒的声音丝毫没有缓解他的心慌。   深吸一口,虞欢骤然转身。   大不了闹掰,看斐子瑜这个样子也不会浪费时间单独谈琴给他听。   那一切都无所谓了。   “嘶——”一瞬间涌上眼眶的酸涩之后是鼻腔的疼痛。   斐子瑜也没想到虞欢转头直直撞了上来,避之不及。听到少年痛呼声之后他沉着脸退开半步,拉下少年捂着鼻尖的手。   眼底是一片水润,莹亮的泪珠在浓密睫毛上要落不落地挂着,在少年下巴被他两根手指挑起来的时候还是没挂住,落了一滴在虞欢脸上。   少年表情委委屈屈的,活像是他欺负了他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把他怎么了呢。   脸被抬起之后,顶上的灯光变得刺眼,少年吸吸鼻涕又眨巴眨巴眼睛,又有两滴眼泪啪嗒落下。   正巧,砸在斐子瑜的手上。   不重也不轻。   但斐子瑜感觉到了。手背上冰冰凉凉的,是虞欢掉下来的金豆豆。   “你怎么站我背后了?”   他还没说话呢,虞欢就先开口了。声音朦朦胧胧夹杂浓重鼻音。   他把视线转到少年刚撞到他胸前的鼻子上,小巧秀气的鼻尖泛出红,鼻翼随着少年的呼吸微动。   莫名让他想到今早扰人睡觉时对方被他捏红的鼻子。   少年红着鼻子躲他的手,皱起眉毛往软绵绵的被子里缩。细碎的黑色发丝落在纯白枕头上,晃晃悠悠磨磨蹭蹭。   “我来看你是不是又要冷水冲半小时的手。”   虞欢仰着下巴透过模糊的视线注视斐子瑜英俊的脸庞,他不明白为什么刚刚还阴着一张脸的男人怎么突然又笑了。   不是嘲笑、不是冷笑。就是单单纯纯想到有趣事情的轻笑。   虞欢抿嘴,不说话了。   谁知道斐子瑜温暖的大掌直接覆上了他的小半张脸,男人的体温一向比他要高,热乎乎的像是热敷。   他的呼吸恍惚被斐子瑜全盘接手,气息在半封闭的掌心里流转,热度逐渐升高。   他能感觉到斐子瑜的掌心被润湿。或许是汗渍或许是他呼吸间凝结的水雾。   过了一会儿鼻子不那么疼了,斐子瑜松开对他的桎梏,新鲜空气凉丝丝地被吸进肺里。   强烈对比之下却显得之前湿热的手掌留下的更深刻。   虞欢闭上眼睛复又睁开,将眼底的水雾全部收敛,垂着眼皮不敢看面前的人。   “我要去拿食材了……”   又是一声轻笑,斐子瑜侧身让出厨房门。   紧接着低沉磁性的声音再度响起:“我给你打打下手吧?”   冰箱里的冷气扑面而来,虞欢感觉脸上都是凉气。   斐子瑜……?他并不觉得自己特殊到能和斐总一起做饭的地步。   --------------------   期待欢崽的白月光天降。   嘶溜~修罗场什么最香了。 第11章 “你怎么像小狗一样。”   做炒饭用颗粒感更重的剩饭更好,但家里没有剩的白米饭,虞欢就重新蒸了点。   斐子瑜说是要打下手,但虞欢也不敢什么都让他做。于是把人打发去洗菜。   两人分工明确,一个洗菜一个切。   斐子瑜擦干手走到一边儿,将暖黄灯关掉换成更亮堂的白灯,方便虞欢切菜看得清楚。   做完这些的斐总没等到虞欢的安排,无所事事斜靠在墙边儿打量这个因为一口好嗓子和时机而跟他同居的人。   别的不说,虞欢这个身段绝对是拿得出手,带得出门的。   介于少年与成人之间的身体稍显单薄但绝不瘦弱,身姿挺拔如竹如松,肩膀不宽刚好他搂住但腰很细,每天早上起床他总喜欢把右手搭在对方腰上,那一抹弧度仿佛专门留给他的,得他偏爱。   屁股也翘,衬衫衣摆覆在上面平添一抹诱惑。   斐子瑜移开视线,轻滚喉结,接了杯冷水一口喝完。   “咳咳……炒饭加鸡蛋吗?我帮你吧蛋炒了?”欲盖弥彰地找点事情做。   虞欢闻言扭头仔细打量了一下说出这句话的斐总,见他神情认真不似作假只好应下。   “好——”简单煎蛋斐总应该可以?   但这话说得犹犹豫豫,摆明了不相信斐子瑜。   “……”   斐子瑜算是看出虞欢的想法了,挑了下眉毛,手上动作熟练利落。   打蛋搅散,起锅烧油,油热下鸡蛋液……   斐子瑜那边的动作吸引了虞欢的目光,本以为是车祸现场——但斐总看起来对此颇为熟练。   对方把炒好的鸡蛋盛进盘子备用,转过头来挑眉看他,问道:“怎么样?”   虞欢此时也知道是自己用固化思维想错了,稍微有些尴尬地抿抿嘴唇。   “火候正好,金黄不焦。”   斐子瑜没想到这人还真就一本正经面色不改地抛出两句话来,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干脆换了个话题。   “我一般不习惯家里有佣人,大部分时间在公司吃饭,有时候就回家自己做。所以,陈阿姨我叫他回老宅去了。”   “嗯。”虞欢闻言回身继续切火腿丁。   有斐子瑜帮忙,这碗炒饭做的挺快。虞欢吃了晚饭不太饿,就只做了单人份的,让对方端出去吃,自己在厨房里收拾。   斐子瑜找了个正对厨房的位置吃饭,抬眼就能看到少年动作干净利落地清洗整理好厨房用具。就连洗锅擦刀的一举一动都很养眼。   跟那天阳光底下执笔题字一样,有种书卷气。   很奇怪的感觉,斐子瑜也觉得奇怪,收回视线舀了勺饭。 “”   少年厨艺在他之上,香气四溢,色泽可人,味道一绝。   他没吝啬夸奖,在少年走过来的时候说:“很好吃,你要尝尝吗?”   虞欢去阳台的脚步一顿,望过去,斐子瑜已经舀好一勺抬起手了,脑海里百转千回不过一瞬,抬脚走过去一口吃掉。   口感很好,但与自己之前的手艺稍有差别。   炒鸡蛋的质地偏硬,吃起来更香。但虞欢自己更喜欢更嫩的。   “好吃。”   “你这是自己夸自己呐。”   少年唇瓣沾了勺子上的油,咀嚼的动作让嘴唇翕动,灯光下像是釉色饱满的陶胚,赤色的唇珠艳丽诱人。   虞欢对此毫无知觉,喉结一滚咽下炒饭,跟斐子瑜打过招呼之后去侍弄自己的宝贝栀子花。   换了好几个位置,最后摆在客厅阳台的右边了。   栀子花喜欢湿润酸性的土壤,几乎每天都需要浇水,十五天施一次肥,另外枝桠长得太长也需要修剪。是个矜贵的小植物。   虞欢摆好又看了看叶子,之前的凝滞氛围他没忘记,现在不是很想跟对方一起坐一张桌子上。   估摸着斐子瑜吃完了他才出去。只有他一个人的碗筷,斐子瑜已经自己洗好摆好了。   觑一眼斐子瑜还算柔和的眼神,虞欢斟酌语气开口:   “斐总,我能养花吗?”   “嗤,摆都摆好了才来问我?再说你这绿油油的全是叶子,还养花。”   斐子瑜闻言斜了一眼小心打量他表情的少年。   语气和话都不好听,但斐子瑜面上没有不愉快,眼底沉着纵容。   虞欢听出来了,抿唇笑着说:“谢谢斐总。”   斐子瑜颔首嗯了一声,走到阳台看了看右手边被虞欢视若珍宝的绿叶子,伸出手指弹了一下。   绿叶因为他的动作颤动,像他主人情动时候的战栗。   呵。   觑了一眼少年因为他的动作紧张的神情,斐总好心地放过小栀子花。   嗯……还是你主人好玩一点。   虞欢注视着斐子瑜停下动作站起来,骨节分明的手指灵活地开始解扣子。   “斐总要沐浴吗?我帮您放热水?”   斐子瑜嗯了一声,下巴微仰起点点主卧的方向,看见少年听话地跑去放热水后,转身去了书房。   合作方资料整理好的时候门口响起有规律的敲门声,响度适中,节奏刚好,三下敲门声之后是安静地等待主人同意。   少年的礼仪是无可挑剔的。   斐子瑜不是第一次怀疑虞欢资料里来自贫困山区这一条的真实性,但虞欢刚进大学时候的青涩是实打实的。   短短时间里从山间穷小子变成翩翩公子,虞欢其实很厉害。   “进来——”   少年的白衬衫挽起露出白玉似的小臂,手腕上凸出的骨头看起来很性感。   “斐总,热水好了。”   浴室外的小台子上整整齐齐叠放着斐子瑜干净的睡衣,斐子瑜脚步一顿,偏头看了一眼缀在他身后三步开外不打算进浴室的少年。   眼底闪过一丝暗光,他开口道:“进来一起。”   纯白衬衫沾水后黏糊糊地粘在皮肤上,很不舒服,虞欢急于摆脱却不得要领。男人低沉愉悦的闷笑在耳边,混合着热气一起将他包裹。   “脱什么?瓷砖冷,穿着没那么难受。”   少年闻言浑身都僵硬了一秒钟,接着抬头瞪他一眼,自以为凶狠的表情实则软绵绵的。绯红的眼角和湿润的眼睛能轻易激起人类潜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暴戾。   虞欢搂着男人的脖子被抱出来,刚接触到柔软的床就迫不及待钻进被窝里缩着了。不一会儿又被男人无情地提拎出来,吸水毛巾轻飘飘盖在他头上挡住了视线。   “头发自己擦干。”   男人沙哑的声线里透露出一股餍足,还好心情地隔着毛巾揉了一把他头发。   毛巾下面虞欢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额前碎发上滴了颗水,把纯白被子洇湿一小圈,他愣了一下,伸手擦没擦掉。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动动僵硬的胳膊开始擦头。   斐子瑜拿着吹风进来的时候,虞欢刚好甩了甩半干的发丝,有几颗水珠子飞到斐子瑜手背上,凉丝丝的。   “你怎么像小狗一样。”洗完澡还要甩毛。   斐子瑜捏着插头插进床头的插座里,按开吹风,犹豫了一下,撩起少年软软的发丝吹起来。   呼呼的风声足够大,掩盖掉他心跳砰砰砸在耳膜的声音。   也遮盖了少年弹指甲盖的哒哒声。   心神不属的斐子瑜没注意到虞欢从他开始吹头开始就僵直的脊背,   虞欢心里怪怪的,斐子瑜现在给他的感觉跟最开始不一样了。   这些事情不像是斐子瑜会做的。   奇怪。   太奇怪了。   “嘶——”头皮上的热度烫得有点痛,身体下意识地一缩,躲开了。   男人握着吹风的手僵了一下,猛地离远了。   好在这之后斐子瑜没再执着于帮他吹头发,转而把吹风递给他自己吹了。   八九分干的时候他关上吹风,仰头注意到站在一边看着他,头发还在滴水的男人。   “……?”斐子瑜什么意思?   “我帮你吹头发?”虞欢思考了几秒,试探着开口。   斐子瑜蹙紧眉头瞥了他一眼,背光的原因眸子里纯黑不见一点光亮,下颚线也紧绷。   他现在心情不好。虞欢这么想着,觉得自己越发看不懂了。   “不用了——我自己来。”   虞欢把吹风递过去,斐子瑜接过去的时候两只手碰到一起。   像是暖玉入凉水。   斐子瑜是暖玉,他是凉水。   虞欢在呼呼的吹风声里发呆,视线左右移动没有焦点,最后还是锁定了男人那双白脂暖玉一样的手。   黑色发丝纠缠在指间,热风扫过,发丝弯曲缠绕,轻巧撩拨。   黑白间是最纯粹的引力。   像毛笔蘸取黑墨,点染宣纸。笔尖提按,墨色沉淀;又像钢琴上黑键穿插在白键,共同谱出动人乐章。   呼呼声停下,室内恢复安静。   斐子瑜收好吹风后掀开被子躺了进来。   ——没有开口让他回客卧。   虞欢轻滚喉结,悄悄往被子里缩去,只留一双,睁大的桃花眼在外面。   斐子瑜撇开脑子里的情绪看了手机时间,已经凌晨了。伸手关灯,余光里扫到少年的表情,轻笑了一下。   “睡觉。”   啪的一声,室内陷入黑暗。   虞欢不相信斐子瑜今晚就这么跟他盖被纯睡觉,僵硬身体等了好一会儿也没丝毫响动。他小心翼翼转头。   落地窗外月光不明亮,暗沉的光线落在男人脸上,完美的轮廓线被月光勾勒,五官被分割成一明一暗两个部分,像是画家一生最得意的彩色油画。   可能感觉到他的视线,轻阖的眼睑张开,挑眉看他。   油画里的矜贵英俊被一双眼睛点燃,添了一丝沉稳深邃。   “睡不着?”   “……没有。”他难道说怀疑你今晚没吃饱吗?   不等他反应,男人长臂一揽,他被对方拉进怀里。   暖烘烘的。   虞欢颇为不自在地蹭了蹭,想要离远一些,但被男人的话钉在原地。   “再蹭你就别睡了——”   “……”   虞欢僵硬着不敢动作,只得滚了滚喉结,悄悄撩起眼皮偷瞄,见对方闭着眼睛没有多余动作,他轻手轻脚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好。   “晚安。”虞欢想了想开口道。   斐子瑜沉沉嗯了一声,皱着眉头平稳气息。   啧。   你他妈真的自找苦吃。   --------------------   洲洲写起锅烧油的时候脑子里全是美食节目。 第12章 “周末给你弹钢琴听。”   虞欢睡得不深,身边人起床的动静很轻但他还是醒了。   斐子瑜注意到少年半睁着的眼睛,顿了顿道:“早安。”   “唔,早。”他揉着眼坐起来,眼神惺忪地追随男人消失在卫生间的背影。   五分钟后他彻底清醒, 趿拉拖鞋跟着进了卫生间,男人往左移动半步,他站过去跟斐子瑜分享同一块镜子。   这几天两人都是同睡同起,洗漱用品都图方便,摆在一起。   他刷完牙开始洗脸,氤氲热气的毛巾搭了满脸,温热舒服。   “周末给你弹钢琴听。”湿热黑暗里男人的声音不太真切。   嗯?   他幻听了?   虞欢猛地把脸上覆盖的毛巾掀开,转头看向身边的人,桃花眼睁得大大的,像布偶猫清澈的圆眼,脸上震惊的表情让斐子瑜好心情地勾了勾嘴角。   “不想听的话就算——”   话音未落就被少年截去话头,“想听想听,想了好久了。”   像是生怕他骗人似的,没等他反应过来手臂就被对方挽上了。对方皮肤温度凉凉的,又很柔软,贴上来很舒服。   说起来这还是虞欢第一次挽他手臂,如果对方听话一点,以后或许可以带虞欢出席宴会。   斐子瑜眼底闪过一丝兴味,视线扫过镜子,两人视线相接,少年冲他笑得乖巧漂亮。   盛满喜悦,像是冬日雪地照进第一抹阳光,扫去所有阴霾。   少年开心得像是中了五百万,兴奋地问东问西唠唠叨叨,“如果你周六有空我就把补课调到周日,如果你周日有空那就更好了,我整天都在家里等你!上午下午我都行!”   叽叽喳喳吵个不停,让斐子瑜想到外公笼子里养的两只斗嘴的鸟。   两只鸟吵架都没他现在这架势厉害。   这是他不曾见过的虞欢——   充满少年气,拥有他这个年龄该有的活泼。   围着他转的小鸟短暂跑开,又快速飞回,手上拿着配好的领带。   斐子瑜失笑,“我还没换衣服你就急着送我走了?小没良心的。”   虞欢上头的热气被稍微熄灭,热度却袭上脸庞,绯红从脖子染到耳根。   他站在一边单手扇风企图降低一下脸上的温度,他爱脸红的毛病还是改不了,稍微有点事儿就充血。这让他之前烦恼了好一阵子。   等斐子瑜换好正装他才转身给人打领带。   斐子瑜身高比他高许多,他需要抬手才能穿过男人的脖颈。   男人看出他的意图,顺从地略微低头,少年头发略长,细软的发丝轻轻扫过他侧脸,带来一阵酥痒。   少年看不到的角度里,男人眼底闪过一丝暗芒。   虞欢虽然没穿过西装但是专门去学过怎么打领带,手法熟练很快打好。   “紧不紧?”他后退半步欣赏自己第一个真人身上的作品。   ——好像还不错。   斐子瑜伸手撩了一下刚打好的领结,故作烦恼地皱眉,“嗯,很紧——”   “啊?”   不应该啊,他没用力。   虞欢满眼疑惑地上前调整,抬起的手伸到一半却被男人抓住,大掌拉着他的手一起覆在领带上。   “很紧——你。”   在少年愣神的时候斐子瑜笑着放开了手,视线落在对方后知后觉耳根发红,愉悦地捏了捏少年柔软饱满的耳垂。   “走了——”   咔哒的关门声后,屋子恢复安静。   虞欢垂眼默不作声去厨房捧了一把清水浇到脸上,水汽蒸发吸热,脸上的热度和红晕全部消散。   只留下蒸发后的凉意。   斐子瑜早上突如其来的调情——姑且算作调情的举动让他猝不及防。   连带着听琴的喜悦都被浇灭不少。   虞欢将情绪收敛进黑沉的眼底,掏出手机点开微信。   置顶的人是斐子瑜,头像是一架透明材质的三角钢琴,点开头像大图,这架钢琴更加梦幻漂亮。   表面透明的质地在阳光底下反射出透亮的光泽,机械的内里因为表面透明的材质全部展现,脑海里甚至可以想象到每按动一个黑白琴键,内部琴槌追随着上下起伏的动人模样。   其实这张图在他第一次加上斐子瑜微信的时候就保存在自己私密相册里了,比他相册里其他所有钢琴都好看,更符合他的想象。   纯白透明的表面,梦幻得像是少女美妙的云端梦境;机械复杂的内里,沉稳得像是古典绅士掌中的权威拐杖。   像是一口薄荷水后立马灌下威士忌,截然不同的风格浓烈清晰地碰撞在一起,让思绪轻轻浮在空中。   真不敢想斐子瑜竟然喜欢这样的琴,仔细想来却又觉得理应如此。   退出图片,指尖在锁屏键上敲了两下,没按下去。   虞欢动手给斐子瑜发消息——   虞欢:斐总到公司了吗?   过了十分钟,斐子瑜应该是开车到了,好像看清他内心一样,先给了他期待的回复。   斐子瑜:周日给你弹。   斐子瑜:刚到。我在公司吃早餐,你自己做点或者自己下去买。   虞欢有种心中隐晦被人窥探的奇异感觉,不令人讨厌。他勾唇笑,指尖打字飞快。   虞欢:好!我周日整天都在家都有空!想了想又加了一个[猫咪作揖JPG]的表情包。   ——   托排课老师的福,虞欢周五下午的课业很轻松。   给他们上心理学的老师很年轻,很会调动课堂氛围,比他们专业课的老教授的催眠课听着更有意思。   课堂时间过得很快,虞欢收起书本随人流离开教室。   看了眼手机,才4:30,他转头走向南大正大门,外面有一家大型超市,他打算去买点斐子瑜喜欢吃的。   这几天吃饭他一直都有偷偷观察,斐子瑜对酸甜口的菜式夹得比较多。之前收拾对方西装的时候口袋里还翻出两颗糖。   不是润喉糖——是货真价实的大白兔奶糖。   不过他没有声张,眼观鼻鼻观心地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斐子瑜大概也不希望别人知道他一个手握好几百万项目的总裁居然喜欢奶糖吧。   少年挑眉,表情淡淡的掩盖住眼睛里面一闪而过的狡黠。   手机在手里转了半圈,轻轻巧巧地按亮。   虞欢:斐总今晚回家吃饭?   一分钟后。   斐子瑜:嗯。   虞欢看了一眼颇为简洁的一个嗯字,没再回复,挑了一把小葱放进购物车里。   他不知道这条消息在斐子瑜公司里引起了一段时间的猜测——   之前谁见过斐总会议上还专门回消息给别人啊?   斐子瑜平日里给人的感觉大多是矜贵而轻佻的,为小情人一掷千金,酒吧里调笑的话语张口就来。   但只要进了公司,他就是办公桌后威严正经的掌权人,透明落地窗前俯瞰城市繁华的有为才俊。   所以这次看到微信消息,面部表情柔和地回复的斐子瑜让会上其他几个人都颇为新奇。   特别是这晚斐总也没让他们再加班,员工们都久违地‘提前’放了个周末。   公司员工群里都说斐总浪子回头,找到真爱了。并且隐隐期待这个未来老板娘,只希望他把斐总哄得天天都别加班。   虞欢对此一无所知,估摸着时间炒几碟小菜和糖醋排骨。   但今日斐子瑜比以往回来得都早。   他的排骨还没炒就听见了玄关处门锁被打开的声响。   “回来啦?”   “嗯。”   他没扭头去看,听声音的话对方应该上楼去换衣服了。   过了一会儿,男人从楼上下来,换了一身舒适的居家服靠在厨房门口看他。   视线太过明目张胆,虞欢被盯得浑身不自在,调成小火转身去推人,还不忘给自己找个借口。   “出去看电视——厨房油烟重。”   斐子瑜顺从他的力道退出厨房,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听话地去客厅沙发看电视了。虞欢松了口气把最后一个菜装盘,端到餐桌上。   斐子瑜扫了一眼桌上的菜,知道虞欢是按他口味做的。   这种被人时刻注意,每秒关心的感觉不错,他好心情地夹了一块最喜欢的糖醋排骨放到对方碗里。   虞欢探究地偷瞄一眼身边的人,顿了顿夹起碗里的排骨放进嘴里。   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味蕾上炸开。   虞欢隐晦地皱了下眉头,淡淡地把肉咽下去。   他知道斐子瑜是在别扭地表达喜欢。   但他真的很不喜欢吃甜口的菜。   垂眸收敛眼底的讽刺,吃了一大口米饭盖过嘴里的味道,等饭咽下去他缓缓道。   “挺好吃的,专门给你做的,你多吃点。”   --------------------   来了来了! 第13章 “栀子花喜欢潮湿土壤”   饭后虞欢回了二楼客卧,洗完澡穿着一身睡衣去阳台做作业。   客卧没有放置书桌,他又不好去斐子瑜书房占地方,所幸阳台还有一张小桌子。   天色已晚,苍灰色的天空朦朦不见一丝阳光。   好在暖黄色的台灯亮度很高,柔柔洒在白纸书页上,让文字都沾染一抹暖度。   这其实是周四的作业了,他以前从来不把专业课作业留到第二天,但这个潜规则自从跟斐子瑜同居以后就失灵了。   ——作业完成度取决于斐总今晚兴致如何。   腰酸得想睡一整天,还要考虑留下的作业什么时候完成。每到这个时候他都在祈祷斐子瑜突然养胃*,看他还拿什么折腾。   秋天傍晚的气温不高,凉风翻动稿纸,带来云层里含的水汽的味道。   虞欢伸伸手,风穿过手指间隙,像鞠一捧没有任何负重的清水。眼底闪过一丝浅笑,收心继续完成现代诗的1000字鉴赏。   文字的确是很美妙奇幻的东西,书页之间是心与心的神交。虞欢喜欢文字喜欢读书,这两样东西对于他而已是特殊的存在,让他在纷繁复杂的人事中得以平静。   没人知道当年那个独自提着编织袋,翻山越岭来到陌生大城市求学的少年在面对未知时有多无助。   最初的一周他几乎畏惧与人交流,刘海放下来挡住一半眼睛、整天垂头想要把自己缩进狭窄黑暗的龟壳。   但现实是他不得不挤出笑脸,学习那些他落人一步的、在别人眼里不可能不知道的知识。他强迫自己快速适应这里不会断的电、夜晚灯火通明的繁华而绚丽、这里昂贵得离谱的物价以及必要的社交。   没有人在明面上表达出对他的不喜,这里的人都对他很好,至少表面耐心而包容。   是他自己,   是他自己自卑。   那是个异常炎热的夏天。   可能没有这么热,可能是他主观夸大,但当时的他是真的像一尾快要被干死的鱼。   有的时候又很湿润,夏日暴雨多发,雨珠奔赴大地最终还是流到街边,与角落的泥土裹挟着冲进肮脏恶臭的下水道。   潮湿的风打湿他,干燥皮肤得以解救,久而久之却感觉皮下隐约生出霉斑,在血肉中潜伏着伺机而动。   那是他状态最差的时候。   不怪别人,是自己压垮了自己。   每次他陷入焦虑原地打转的时候,他逐渐习惯把时间分给阅读,捧着一本书窝在一角,小小的一团也不占地方。   开始只是给自己找一个不那么尴尬的事情来占据时间,看书不用与旁人接触不用社交,他可以沉浸在书中的世界。但后来他被书本改变,他像是一块干燥的海绵迅速从书本中汲取知识;他跟着刘老师一起练习书法,毛笔提按自成一派。   原本他选择汉语言文学专业只是因为这是南大的王牌,从这里出去能有更好的就业机会。但后来他愈发沉迷其中——这不仅是一个迷茫少年毫无归属感时暂时停靠的河岸,更是他对未来所有幻想的寄托。   事实证明,效果不错。   这一两年他的变化不可谓不大。   至少现在已经少有人记得大一上期那个沉默瑟缩,总是垂着头的自卑少年了。   ——   眼中翻涌的情绪被人打断。   斐子瑜撑着手臂敲了敲玻璃滑门,正隔着一层透明玻璃覆手注视着他。   不知道是着不是因为玻璃反光的原因,斐子瑜眼底阴沉沉的,像是乌云聚集的黑天正在酝酿一场席卷人间的暴雨。   滑门被推开,穿堂风顺势而过,有风从虞欢单薄的睡衣衣角钻进,凉气紧贴着皮肤,激起一阵战栗。   没了玻璃门的阻隔,斐子瑜轮廓分明的脸清晰地落入眼中。明明表情没有太大变化,但虞欢敏感地察觉到对方心情不太美妙。   作业还剩一个收尾,犹豫几秒虞欢还是动手收拾笔记本和书,边收边问:“斐先生您工作做完了?”   “嗯。”语调平平,听不出情绪。   虞欢小心地投去一个探究的眼神,发现斐子瑜没注意他这边的动静,反而是视线落在他室内床头柜上的手机上。   虞欢:……?   他不清楚到底怎么了,试探着开口,“斐先生,今晚我忘记浇花了,您帮我给栀子花洒点水吧。”   斐子瑜那边沉默了很久,剑眉拧起像座小山峰,就在虞欢以为他要沉声拒绝的时候,男人快速转身下楼了,步子迈得急且大。   “这是怎么了?”少年低头小声嘀咕,伸手捞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按亮屏幕——   一条新的微信消息映入眼帘。   一闪一闪亮晶晶:那件衣服穿着还舒服吗?下课之后我请你喝奶茶吧?   他可能知道斐子瑜黑脸的原因了……   他暗骂一声,解锁之后把微信弹窗消息设置了隐私模式。   ——   月光撕开夜色,空气都静悄悄的。   栀子花被虞欢养得很好,银白月光映在绿叶上,泛着光泽。   虞欢一下楼就看到斐子瑜拿着喷壶无从下手的样子,低头僵硬手臂杵在小小一盆花面前,像对植物充满好奇且小心打量的大型犬。   提步走过去,手掌覆上对方凉风下也还是炽热的手背,轻轻按下喷壶把手——   呲,呲呲。   “最近没有下雨,空气干燥,时不时可以来洒点水。栀子花喜欢潮湿的土壤。”   少年的声音温和平稳,覆在手背上的手心干燥柔软,斐子瑜动动手指,反客为主地锁住对方手腕。   虞欢好像总是轻而易举消散他隐藏起的怒火,这次也是这样,差点被他蒙混过去了。   斐子瑜冷哼了一声,摩挲着对方偏凉的手,一字一句道:“我看你一天天到是越来越大胆了。”   “……”虞欢又不说话了,只晓得睁着一双桃花眼看他,月亮映在水润的眼睛里,好看得紧。   每次犯错都晓得怎么让他心软。   这个的时候他完全没想起——明明之前很烦这双眼睛。   这倒是错怪了虞欢,他讨好人的办法一直都是在没有灯光的黑夜里喘地更好听。他知道斐子瑜是为了什么留他。   他很有自知之明。   斐子瑜的视线遥遥落在桌上的书包上,开口问道:“作业做完了吗?”语气比一开始好了很多。   犹豫了一下,虞欢还是回答:“做完了。”反正说没做完斐子瑜也不会放他去安安稳稳做作业。   “嗯。”   吹了许久的穿堂风终于停了,虞欢把没被捏住的左手揣进衣兜里暖暖。   小动作被一直注意少年的斐子瑜看在眼里,于是把人揣好的手拉出来,裹进自己掌心。   他的手常年都是暖热的,秋冬时节不怕冷,夏天到是有些麻烦。   说起来他和虞欢最初也是在夏天产生交集的。   那晚上挺热,他们俩都喝了点酒,没人想起来开空调。   欲望的火炉炙烤灵魂,虞欢像个雏似的紧得要命,湿热的空气分子弥漫在两人之间,少年像一尾熟透的虾米浑身泛红,偏偏一双手清凉如玉。   微凉的手指抵在胸口、划过手臂、搭在后背……经过的地方短暂清凉,待其离开后却燃起加倍的火焰。   其实那晚虞欢的声音像是被火焰烤化掉,朦胧得似隔了一层雾膜,听不太清。   只有那双若即若离、撩人心弦的手让他记了很久。   也是后来才知道,那不是他的错觉,虞欢还真是个雏。   他的初夜是给他的,那些青涩的反应只有他见过。   “斐先生——”虞欢的手挣脱他的桎梏。   “嗯?”   “你在想什么?”   “……”斐子瑜顿了顿,稍微有些不自在地躲开了对方的眼神,视线扫过虞欢的手机,想起了什么,冷静下来反问道:“你说呢?”   语调平平听不出喜怒。   斐子瑜的反应给了虞欢猜测的答案——   果然是看到发来的信息了。   --------------------   *养胃=阳痿   还是虞美人狠啊,直接诅咒老攻养胃。   下一章大概是虞美人畏罪主动撩拨的小戏码(嘶溜~ 第14章 “叫我,加上敬称。”   之前被他弄脏衣服的实习家庭医生这几天一直陆陆续续发微信找他聊天。   那个人很聪明,距离把握地刚好。   不会让人厌烦,不会给你机会拒绝。   这次的消息是唯一一次略显‘越界’的,偏偏就被男人瞧见了。   但说到底,他连那个实习医生的名字都还不知道。从第二次见面到加上微信,他不问,那个人也不说。   在斐子瑜眉头蹙紧之前,虞欢轻轻巧巧开口:“您是在生气吗?”   少年轻轻勾着嘴角,笑得像只偷腥的狐狸,斐子瑜下意识想反驳。   “我什么时候生——”   但虞欢没给斐子瑜把话说完的机会。   少年伸手摸到墙壁的开关,啪的一声关掉了客厅所有吊灯,顺势拉着人压在沙发上,跨坐在男人有力的大腿上,毛茸茸的脑袋顺势低下,埋在男人颈窝的弧度里。   黑暗里只有阳台偷溜过来的皎白月色,把虞欢视线中的脖颈线条勾勒得极其流畅,略微凸起的青筋里有滚烫的血液汩汩流过,生动而鲜活,带着致命的性感。   虞欢阖上眼帘,复又睁开,落了一拍的心跳恢复平静,眼底流转的光滑入幽暗,他抿了抿稍显干燥的唇瓣,冷静地缓缓开口:   “我都不知道那个人名字,就是之前书法课洗笔的时候墨水打翻把我衣服弄脏了,他就出去帮我买了一件T恤。”他没撒谎,只是稍微隐瞒了一些无伤大雅的细节。   说完虞欢点开手机屏幕,翻到最上面的聊天记录——没有打招呼,只是一条转账记录,备注是衣服钱。   斐子瑜视线跟着少年指尖落到亮起的手机屏幕上,黑漆漆的夜里手机白光亮得刺眼。   他扫了一眼虞欢给他看的聊天记录,悦耳的声线软乎乎地给他解释着,颈窝被头发蹭来蹭去有些痒。   虽然对于少年主动给他交代而感到满意以外还有点不爽,情绪像是凌乱毛线团,找不到头绪。   或许是自己心思被少年轻易看破的不爽吧,他这么想。   随手撩起一缕不停捣乱的头发,困在指腹间反复碾磨,挑眉斜斜看了一眼少年的后脑勺。   “我有问你这个吗?”   “好吧好吧——”,虞欢埋头仗着对方看不见他的脸,默默撇嘴,张口咬在眼前的颈窝肉上,口齿不清道:“你没问,是我自己想告诉你。”   少年右边有颗虎牙,平日里磨得尖尖的,就等着不满意的时候咬他呢。   不过今天倒是没太用力,咬完又舔舔,舌尖湿热柔软,像是犬类动物反复刻画自己留下的标记。   他在勾引我。   男人眼底闪过一丝暗芒,喉结轻滚,默默收紧了搂在少年后腰上的手臂。   平日里少年窝在沙发上搭的小毛毯被一双颤抖的手,揉皱,又松开。   “说你错了。”男人像是捕捉到调皮的猎物,红着眼睛逼迫道。   “我,我错了……嗯”   清冷的声音染上情欲,男人脑海里突然闪过另一张脸。   斐子瑜身体僵硬了几秒钟。   奇异又相似的混乱感像是电流过脑。   黑暗里,他视线落在被自己搂在怀里的人身上,月光昏暗却足够他看清少年湿漉漉的眸子。   斐子瑜掐在少年腰上的手无意识加重了力道,冷声道:“叫我,加上敬称。”   虞欢有点害怕现在的斐子瑜,腰上的力度让他很疼,但对方拉直的嘴角让他不敢反抗,软软地听话地告饶。   “呜……斐先生,我错了……”   斐子瑜深吸一口气,情况没有好多少,反而被少年嘶哑的哭声撩拨起火,忍无可忍地附身亲吻,尽数化成黏糊糊地呜咽。   小毯子最后还是回到少年身上,他被男人裹着抱回卧室。   今晚的斐子瑜好奇怪。   这是他昏睡过去之前脑海里最后一闪而过的念头。 第15章 “不许走。”   日光穿透白棉似的云层洒落,给云朵渡上一层金边,像是藏着遗落在远处天边的云中神迹。   主卧的采光很好,轻浅的阳光尽数落尽房间里,把棉被晒得暖融融。   但床上的人并不领情。   少年瓷白的脸颊被晒出淡粉色,鼻尖冒了几颗小汗珠,睫毛在明亮的光线下时不时抖抖,如蝴蝶振翅欲飞。   不胜其扰。   虞欢无意识地皱着眉头把脸埋进阴影里,本来以为是个阴凉地,热度从相贴紧的肌肤传过来,比太阳光下温度还高,斐子瑜像个热炉子,虞欢不一会儿就被热醒了。   睁眼就是一张放大了的俊脸,眉眼细致、鼻梁高挺、山根饱满,眼帘轻阖,掩盖住了那双深邃幽暗的眼眸。   安安静静的斐子瑜敛去轻佻的神色,显出些沉稳温和的气质。   朗朗如清风入怀。   不过也只是睡着的时候罢了。   虞欢仗着自己比斐子瑜身材瘦一点,心安理得缩在对方给他挡掉阳光的阴影里眯了一会儿。   睡意剩的不多,几分钟清醒之后虞欢起身,刚要翻身下床,却被一只手臂拉住,没用什么力气,像是迷糊时下意识的动作,但虞欢还是被拉得身形一顿,只得又坐回床上。   偏头看过去,男人的手还勾着他手腕不放,温热的指腹摩挲得他手腕上的皮肤痒痒的。   轻轻地扣着,意思却很笃定。   ——不许走。   觑了一眼老神在在躺在床上,仿佛对自己行为没有一点不自在的男人。   虞欢心里颇为无奈,心里暗叹一口气,老老实实坐回去。   空出来的手捞过手机,按亮屏幕扫了一眼,都早上十点了。   以往他每次起床,旁边的位置都已经没温度了,斐子瑜对公司的事情很上心,就算是坐到总裁的位置上了也少有迟到。   他潜意识里觉得斐子瑜虽然有时候轻佻,但是个在除去情事的所有事里都都格外自律的人。   好像也有些例外,比如——   周末的斐总好像喜欢懒床。   单手活动不太方便,他晃了晃被扣着手腕,示意对方拉够了就松开。   男人轻轻撩起眼皮觑了一眼他,手腕上的力度稍微收紧之后就又闭上了。   低沉嘶哑道:“今天周六——”再陪我睡会儿。   后面的话呢喃说得模糊且小声,虞欢没听清楚是什么,但对方的意思他明白了。   把对方手挪开的时候他又被男人扫了一眼,黑沉沉的眼睛半眯着,神色恹恹以此表达不满。虞欢勾唇笑了一下,这个样子的斐子瑜没有熟练混迹于情场商场间的老练,反倒有点小孩子的稚气。比自己赖床的时候还要难办。   虞欢吃软不吃硬,有点心软。   在对方控诉的眼神下,他没好气地重新爬上床靠坐在另一半,牵起对方落空的手,握紧了让对方看。   叹了口气,他妥协道:“睡吧,还早。”心里却腹诽:这都大上午了。   靠着床头看了身边的人一会儿,他才想起来自己本来是要去关窗帘的。视线落在被锁着的手腕上,又无声叹了口气。   这绝对是他叹气最多的一个早上。   思索一下,他在手机上点开蓝牙,尝试连接了一下这里的智能家居,好在是有关闭窗帘这一项的,他操控手机把落地窗的窗帘拉上。   室内重新陷入昏暗,唯有一点点阳光奋力挤进了地板与窗帘间的缝隙,沿着地边白亮的一溜,像是铺了一圈白炽灯管。   手机亮度调低,虞欢默默在一边刷班群消息,稍微有点无所事事,却也不至于无趣。   视线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了枕边人睡乱了,翘起来一簇的头发上。   自由的那只手微微动了一下,想到什么之后又顿住,最后还是没有伸手去捋平。   挺可爱的。   在这个想法闪过脑海以前,虞欢从没想过自己会用可爱来形容斐子瑜。   就算是在这个念头闪过后,也被他立马掐灭了。   收回视线,他想到昨晚上因为某些人的兴致而没能昨晚的一千字赏析,轻哼了一声——狗都比他可爱。   ——   刺眼的太阳在下午缩进厚厚云层里,亮光被笼罩埋没,方寸天地偷得半日阴凉,体感温度让人很舒服。   虞欢收拾好补课的资料,背着包去敲书房门,节奏规律礼貌的三下敲门声后门内传来男人低沉的一声请进。   他转动把手推开门,却没踏步进去,而是站在门口询问。   “斐先生——”   “嗯。”男人抬了一下头,眼神轻轻落在他身上片刻,又回到电脑屏幕上。似乎对他背着包的打扮不太在意。   “我出去一下,有个家教的兼职。”虞欢仔细打量对方的神色,顿了顿又补充道:“会在晚饭之前回来。”   斐子瑜不留痕迹地皱了下眉头,放在角落里的记忆一闪而过,依稀记得对方好像是有个家教的兼职还没辞去。   算了,反正家教也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兼职。他也希望虞欢能有些自己的社交活动,想通之后开口道。   “嗯,远吗?我叫魏云来送你过去?”   虞欢闻言有片刻停滞,垂眸敛下神色,回绝道:“不远不远,我自己去就好了。”魏云来了他反而不自在,有关斐子瑜的人事物出现在除包养以外的环境里总是给他一种诡异的违和感。   后来他才想明白——   斐子瑜这个名字从来都不在他对未来的规划里,又怎会希望有过多的牵扯。   墨都有保质期,变质的墨水不再适用于书写,会把上好的宣纸晕染洇湿而失了价值。   他应该也有保质期,但跟墨水不同,他的保质期全看对方的心情。等哪天腻味了厌倦了,他就再没有这样子的钢琴声听了。   他对自己的定位看得清清楚楚,知道把握分寸。   从某种程度上来看——   他跟那位实习家庭医生本质很像。   小心翼翼是因为不自信。   --------------------   懒洋洋的大猫猫真的很好rua~   斐总:? 第16章 “这周应该给两颗糖”   周末的地铁人来人往拥挤异常,半封闭的冗长空间让室内空气不流通而格外沉闷。车门开启,带着凉意的空气涌入,冲淡了闷热。他站起身把位置让给一个刚提着菜进来的老爷爷,自己站去了门口处。   快过了半小时,他终于抱着书包挤出去。   第一件事就是吸了一大口外面新鲜的空气,顺道活动了一下略微僵硬的小腿。   他对斐子瑜撒远了谎——距离其实挺远的。   突然有点后悔没同意魏助理送他。   补课的小孩儿家住在城西的别墅区,他之前不惜来回花费一个多小时接这个家教就是因为报酬高,补一次课能赚别人补两三次课的钱。   萧筱远在小区里的草坪上遛狗,远远看到他后,一人一狗撒开腿就跑了过来。金毛跑得比他小主人快多了,小孩儿快要拽不住绳子,几乎是被lucky拖着走。也不知道是谁遛谁。   路上有些烦躁的心情到是因此变好了许多,虞欢浅浅地勾了一下嘴角,过去帮萧筱远拉住躁动的金毛犬,见到熟人的lucky小尾巴摇得飞快,低声地嗷嗷叫着,毛茸茸的头在他的小腿上蹭来蹭去。   萧筱远挤开lucky的位置,蹭过来站定,“虞老师,你身体好全没有啊。”说罢退后一步上上下下把他打量了个全乎,似乎不太满意自己看到的结果,皱着眉头道:“感觉老师瘦了。”   虞欢失笑,不知道对方是从哪儿看出来他瘦了的。伸手揉了揉小孩儿硬茬茬的头发,又搭在对方肩膀上,示意他别干站着,推着他往前走,“是吗?是上周的感冒了,现在早就好了。”   “行吧行吧——你上周没来,lucky一直在门口叫,他可想你了。”   “这周是什么口味儿的糖啊?”   “……”   一路上小朋友唠唠叨叨像个小大人,虞欢感觉自己快要绷不住自己淡淡的表情。上周是他第一次请假没去补课,微信上也没见筱远有什么不满,也没这么絮叨,不知道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被管家领进门,卫夫人已经在客厅等着了,茶几上摆着切好的果盘儿。   “小虞来啦——吃点水果吧?”   卫夫人其实已经快40岁了,但保养得精细,身材凹凸有致,皮肤白皙有光泽,皱纹很浅很细,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的样子,满身成熟少妇的风情。   虞欢笑了一下,没跟卫夫人客气,“正好路上没喝水。”伸手插了一块萧筱远喜欢吃的柚子给他,自己又插了一块苹果放进嘴里。   “谢谢卫姐!”这个称呼还是他跟着萧筱远一起叫的,萧筱远鬼机灵得很,知道自己妈妈爱漂亮,他为了零花钱不择手段,卫姐卫姐得叫得欢。毕竟没有哪个女人不喜欢年轻。   “去房间里补课吧,果盘儿端进去吃。”卫皓月挥挥手,故作嫌弃地打发人走,眼底的笑意却是实打实的。   萧筱远今年已经高二下学期了,高中三年生活他已经过了大半。虞欢是在他高一下学期来给他补习的,连续补了一年,一周一次,寒暑假也没拉下,对小朋友的语文水平可谓是十分了解。   筱远很聪明,在市重点高中也能排上前二十,从没掉下来过。就是语文成绩始终上不去,拖了后腿。背诵诗词和阅读理解什么的都不用虞欢操心,在他个成绩同级孩子的正常水平,只是作文部分每次都只有43分上下,也就是三档作文。   作文总分60,高分作文能到55,他在这一部分还有将近10分可以提高。   语文的作文板块讲究积水成渊的沉淀,格式化的作文模板虽然能快速提分但上限不高,以卫皓月对孩子的要求肯定所求不止于此。陆陆续续补了一年,效果也挺明显的,至少是从以前的42分的水平提到48分,也不是那些格式固定的模板作文,偶尔也能拿到50+的高分。   虞欢挑眉颔首,示意筱远在书桌上写未完成的语文作业,自己站在窗边儿趁着自然光线看对方上次考试的卷子。   萧筱远撇嘴,但还是听话地收起不正经,垂眸安安静静开始做题。   云无心以出岫,____________。   “…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萧筱远思索着默念,正要低头誊写,却被窗边立着的清隽身影分了心。   虞欢长得很漂亮,是那种有一分淡淡疏离感的漂亮,这个形容词无关男女,只是觉得放在他身上恰如其分。   窗外的自然光不甚明亮,云层厚厚的挡住大半亮光,日光沉沉地洒在虞欢身上,朦胧模糊地给人渡上一层柔光。微风轻扬起发梢,又垂落于耳畔。   虞欢正处于男孩和男人之间的时期,骨肉匀称,肌肉薄薄的覆盖,线条流畅而不夸张,少年感与成熟气息相互杂糅,清冷的眉眼里偏偏有几缕柔和若隐若现。   萧筱远脸上有些发热,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总是看虞老师看得愣神,等虞欢一有动作他被吓了一大跳,匆匆忙忙低下头装作看题,但飞快颤动的眼睫毛还是出卖了他。   “怎么了?”   虞老师的声音很有辨识度,清冽如水且调子很轻,平日里说话的时候没甚起伏,浅浅淡淡的透露出一丝矜贵,但有时严厉起来也很唬人。   萧筱远此时陡然被问到,脑子里一团浆糊,心虚地不知如何回答,匆匆忙忙埋头提笔——   云无心以出岫……云无心以出岫……下面一句是啥来着?   签字笔笔尖在试卷上点了好几下,落了好几个黑点,心中翻涌的情绪无端端扰乱思绪,无从下笔。   虞欢:“?”   “这周语文作业很难吗?”虞欢注意到对方提笔难下的模样,没多想,只以为是学校里的语文老师布置了点有难度的题。   见人还是低头不答话,他探头过去扫了一眼墨点最多的地方——   古诗默写题。难怪心虚不看他呢。   虞欢皱起眉头,瞥了一眼低头不语的小朋友,颇为严厉地开口:“最近没好好背书?我不过是一周没来你就如此松懈? ”以前这种古诗句默写题根本不用他操心。   眼看着萧筱远的耳朵变得通红,虞欢也不再紧逼,缓和下语气:“等会儿做完题来我这儿把《归去来兮辞》背一遍。”   萧筱远闷沉着声音嗯了一声,跳过了这排题目继续答题。   虞欢细细打量对方的神情,想着补课结束的时候怎样提醒一下对方又不激起小孩儿的逆反心理。毕竟是明年要升入高三的孩子了,不能被分心。   说来挺奇怪的,在给人看完作业,讲了上次语文试卷之后,他让萧筱远给他背一遍《归去来兮辞》,对方口齿流利,读音断句标准,一口气背完没有卡壳的。   虞欢:“?”   斜了一眼拘谨地立在原地等他‘审判’的萧筱远,带着心中不解开口了:“这不是背得挺好吗?刚才不下笔是写不来字?鸟、倦、飞、而、知、还。没什么生僻字吧?”   萧筱远低头盯自己的脚趾头,只留一个发璇儿给虞欢,呐呐地开口:“……刚才,刚才在想事情,结果被你看到偷懒,一紧张就,就默不出。”   虞欢:“……”   让小孩儿把头抬起来看着他,挑了下眉毛,刻意板着的脸放松下来,把兜里揣着的棒棒糖掏出来抛过去,被对方一个伸手接到。   虞欢站起来收拾背包,扬起下巴隔空点了点书桌上摊开的书本笔记,示意对方自己收拾好,看着对方的动作才慢条斯理地开口。   “快高三了,别整天想些有的没的。考场上也没见你这么紧张,监考老师盯你一下你就动不了笔这还得了?我又不是洪水猛兽,紧张什么。”   “你当然不是猛兽了,哪有猛兽会每周给我带糖的!”萧筱远接过来棒棒糖,笑眯眯地看包装,他知道一般给糖吃就是补课结束,上课的时候虞老师喜欢严肃的,下课就不用了!   “橘子味儿的……上周你没来,这周应该给两颗糖啊——”   虞欢不留痕迹地摸了摸口袋,一片空,总不能说他忘了,掩饰似地握拳抵住下唇咳了一声。   “下周给你带两颗。”怕对方还跟他闹,伸手揉了一把硬茬茬的头顶,“下周周测作文49分以上给你带个小礼物。”   跟卫夫人说了一下孩子的情况之后他起身离开,萧筱远牵着金毛犬出来送他。   别墅小区从门口走到大门需要八分钟左右,足够对方絮絮叨叨说很多班级上的事儿,虞欢也乐意听,神色淡淡的时不时嗯一句以作回答。   他一直把萧筱远当弟弟教的, 奇_书_网 _w_w_w_._q_i_s_u_w_a_n_g_._c_o_m 对方应该是家里独子,别墅区人少,平日里也没有同龄孩子或者哥哥姐姐听他分享故事,每回都唧唧喳喳一路,像是倒豆子一样啥都说。什么教导主任晚自习打着手电筒去小树林里抓到好几对‘私会’的小情侣,什么班上长得最漂亮的妹子又找了一个男朋友……   虞欢觉得新奇,这是他十七八岁没有体会过的高中生活,刺激热烈且鲜活恣意。   --------------------   炫耀一下刚约的图图~   虽然只有线稿(贫穷)   是斐总和虞虞 第17章 “养了个小管家婆”   家教时间因为要补上上周缺的而稍微长了点,好在地铁不存在堵车一说,但虞欢还是在日暮时分才到家。   往门内看了一眼,斐子瑜居然没有在书房里看文件而是在客厅里坐着看电视,男人穿着一身墨蓝色的棉质居家服窝在沙发里,手里还抱着一袋小零食,修长的双腿慵懒地交叠在一起,暖黄色的吊灯光线柔和润泽,扫在男人脸上好像自带一层柔光滤镜,让斐子瑜与以往精英范儿的模样大相径庭。   听见玄关处声响的男人回头觑了他一眼,吃了口零食慢条斯理地询问他:“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虞欢下意识里觉得这语气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哪儿奇怪。把想法放在一边,趿上拖鞋进屋。   “上周发烧没去给他补课,这回就多讲了一会儿。”虞欢把背包放下,余光里餐桌上摆了几碟小菜,都还冒着热气。   还以为回家要自己做饭吃的虞欢有点小开心,扬声道:“斐先生自己做的吗?!”   斐子瑜收起没吃完的小零食起身,到橱柜里抽了两双筷子和汤勺,也没看他一眼,沉沉的嗯了一声作回应。   虞欢稍微咂摸出点味儿了,斐先生应该是不太开心,脸上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但他就是觉得斐子瑜有点不太高兴。   他探究地偷偷抬眼,却正好对上斐子瑜望过来的眼神,小心思被抓个正着,尴尬地抿了抿唇打算低头吃饭。   “好吃吗?”   闻言,虞欢的眼神转到餐桌上,标准的四菜一汤,两荤两素。不是什么特别难做的大菜,就是那种家常的炒菜,闻着很香,吃起来也咸淡适中,肉质爽滑,菜品新鲜。   这是他没有料到的,以前他知道斐子瑜会做饭,但没想到做出来还像模像样的。之前虞欢寝室四个男生,除了虞欢自己以外没人会做饭,最多煮煮泡面,多下两根火腿肠。他还以为斐子瑜口中的会做饭也是这样的。   “挺好吃的——没想到斐先生厨艺居然这么好。”虞欢夹了一块藕片,脆脆的带一点回甘,眯着眼睛笑了一下,活像只偷吃小鱼干儿的馋猫。   斐子瑜一直微微皱起的眉头稍微松开了些,放了一块鱼片进少年碗里。小猫咪就该吃鱼,不是吗?   ——   虞欢端着切好的果盘儿,挪开前面摆着的两三包薯片薯条,放在斐子瑜前面的小茶几上。   “吃水果吧?晚上吃零食容易长肉,零食吃多了也不健康。”   “……我是养了个小管家婆吗?”   斐子瑜仰头,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勾着小管家婆的手腕把人拉进怀里。   虞欢像个等身抱枕被他抱在怀里,他们的身形很契合,无论是做爱的时候还是日常搂搂抱抱,少年的颈窝弧度很好看,他喜欢在上面垫下巴。一天没有刮胡子了,短短的青茬支出来戳得虞欢又痒又痛。   “你,你干嘛”   他不自然地偏头想要躲开,却被男人提前预料到,温热的手指附上耳廓,牢牢桎梏住不让他躲开。   耳朵被手掌覆盖上,声音像是海边聆听海螺回音或是穿越时空时候的漩涡声。   “不干嘛啊,坐着看会儿电影吧。”   闻言,虞欢停下动作,顺从地软下身子窝在对方圈禁范围里,挪挪蹭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   “要不要去楼上看?”三楼尽头有两个房间,一个琴房一个电影放映室。   “唔……就在这里吧,懒得动了——”   挑了挑眉头,斐子瑜对少年的话不置可否,长臂一伸,捞起搭在另一边的薄毯搭在少年肚子上。   虞欢对此没有任何不满,轻哼了一声就不动了。   客厅的大吊灯被关上,只留了几个最低档的小灯亮着,昏昏暗暗的光线衬得液晶电视屏上的电影光很亮。   刚才随便点了一个豆瓣评分较高的电影——《乱世佳人》,画质复古得不甚清晰,电影帧数配色很有味道,斐子瑜他不知道,反正虞欢看到后面是真的被剧情所吸引,全心都投进剧情里了。   但斐子瑜明显心不在焉,时不时撩起少年细软的发丝缠绕在指间,又看着它打着转滑落。少年不胜其扰地伸手撩开他,说了句别吵。   斐子瑜眯了眯眼,收手后覆上对方露在毯子外面冰凉凉的手上,握住带进毛毯下盖着。   色彩变换的光影蹁跹,少年侧脸线条流畅柔和,在光影里生出些别样的美感来。   虞欢也是个复古佳人,他想。   少年的相貌姣好,在外面清清冷冷的,第一眼看去迷惑性极高,特别是提笔弄墨的时候气质极好,笔锋透出几分清冽,写得一手挺瘦秀润的瘦金体。颇有几分古时文人墨客的清高,好一个芝兰玉树的俊俏公子。   但也只有吃进嘴里,揉进怀里后才晓得这人也是个凡夫俗子,会红着眼睛掉眼泪也会挽着他手臂粲然一笑。当然也会像懒猫一样缩在他身上看电影。   ——   晚上睡觉之前,虞欢背对男人在手机备忘录里写《乱世佳人》的电影观后感,经典的故事无论被多少人阅读也还是经典,如地窖里的酒,在时光中沉淀得愈发香椿,历久弥新。   噼里啪啦一口气打了两三百字,突然手中一空,手机被人抽走了。   “你干嘛!”虞欢猛地转身,在黑暗里瞪着斐子瑜,哪成想对方根本不搭理他,视线落在手机屏上,正在默读他刚才写的文字。   虞欢突然有点不好意思,自己写的东西有时候挺矫情的,被除老师以外的人看到总是别别扭扭。   “别看——”他伸手去抢,手机被男人捏得死死的,没抢过来,“你别看!”   见人真的急了,斐子瑜才慢条斯理地把手机还给他,还顺道给了他一个爆栗。   “嘶——你敲我脑袋干嘛啊!”   斐子瑜这次下手还挺重的,额头痛,他偏头埋进被子里,伸腿把棉被夹着全部裹到自己身上。吹冷风吧你!   没埋一会儿就又被斐子瑜挖了出来,还美其名曰为他好:别闷着。   按亮手机屏幕,页面还停留在备忘录里,没写完的读后感还停留在那里,空了一行的地方有一行红色的小字——   已阅,斐老师留。   “……”   “就你还斐老师呢。”虞欢把脸缩进被子里只留一双眼睛在外面,小声嘀咕了一句,没被正主听见。   “该睡觉了,明早早点起来带你出去一趟。”   被子又被斐子瑜拉到下巴下面,他没问明早到底要去哪里。黑暗里斐子瑜的轮廓线条不甚明显,朝那个方向瞪了几下,想起明天下午还要‘麻烦’人家弹琴听,虞欢妥协了,磨磨蹭蹭地把被子顺过去。   男人好像低低的笑了一下,伸手把他揽过去抱了个满怀。   就算是吹了一会儿冷风,斐子瑜的体温还是比他的高一些,捂在被子里热烘烘的皮肤贴着皮肤。   眼前是对方坚实有力的胸膛,稍微抬头就会顶到对方刺刺的下巴,他身上稍低的温度逐渐被男人暖热,很舒服,像是秋冬里永远不会冷掉的暖宝宝。   “明天早起是多早啊——要不要定个闹钟?”   “手机关了放远一点。”顿了顿,男人又说道:“不用闹钟,明早我喊你。”   “唔,那——晚安。”   “嗯,睡吧。”   --------------------   斐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总 第18章 “我说你就是欠”   一夜无梦,虞欢睡醒的时候身边已经没人了,但棉被里还有对方留下的余温。   天气预报难得生效了一次,周日是个大晴天,光线透过窗帘之间的缝隙穿进来,不难想象窗外秋高气爽万里无云的天空。   “自己醒了?”   “嗯。”   斐子瑜有周末晨跑的习惯,流汗之后洗了个澡,头发半干,一颗水滴贴着鬓角划过侧脸、下颚线和脖颈上的青筋,隐没在领口下。   食色性也,虞欢也不例外。视线跟着水珠的痕迹一路向下,直到看不见了才回神。   触碰到斐子瑜挪揄的神色,他略有些尴尬地移开视线,好在门口的声响暂时解救了他。   玄关处传来扣扣两声,“外卖到了,我去拿。你先去洗手吧,准备吃早餐。”   虞欢抿了下唇,敛去眼里的情绪,依言到厨房洗了个手。   斐子瑜会带他去哪儿呢?刚才敲门声突然响起的时候他第一瞬间是以为来客人了,或许是要带他去吃个饭?   听说是早餐外卖到了的时候,虽然不想,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的确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潜意识里的他并不希望跟斐子瑜的朋友们接触。   要是真说起来,他在对方家里住了这么久,除了第一次上床那天在酒吧里,他从来没有见过斐子瑜的朋友。   不过也能理解,不过是个包养来玩玩的小情人,斐子瑜不想他接触到他的交际圈无非是怕麻烦,觉得没必要。毕竟互相渗透交际圈这种事也算比较私密了,他不希望交互朋友圈。要是以后腻了,直接甩开,也不用被朋友们问来问去。   “想什么呢?”   斐子瑜提着早餐进门就看见虞欢站在擦手巾前发呆,头顶翘起来的一缕头发一晃一晃的,还挺可爱。放下早饭,抬脚几步跨了过去,随手撩了撩那绺动来动去的头发。   虞欢瞬间回神,顿了顿,“想你——”边说边偏头躲开,把在自己头上作乱的手指抓下来,捏住。   男人的手掌比他的大一圈,手指修长,指甲圆润,骨节分明有力,手背上的青筋会随着或隐或现,手腕的骨节凸出,包裹着一层隐约的性感。   斐子瑜反扣住虞欢伸过来的手,把人拉到身边,接着捏了捏对方露在光线下的白皙脖颈,手感软乎乎的,稍微往上还能摸到后脑勺稍短的发茬。   “大早上的别撩我,吃早饭去。”   男人声音里带着一股轻快,看来心情不错。   “唔,好。”   虞欢早上没什么胃口,草草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网碗筷。斐子瑜扫了他一眼,默默把剩下的都吃完了。   “你这头发挺好玩的啊。”   “……”虞欢被噎住,摸了一把始终按不下去的一撮,顿了顿才幽幽地说道:“你幼不幼稚。”   斐子瑜挑眉,不置可否,抬脚上楼,不疾不徐来了句,“幼稚吗?跟着。”   眼神落在对方比例匀称的背影上,三两步追上去跟着。旋转楼梯上了三楼,直直走进了主卧的洗浴室。   “?”   “头伸过来。”斐子瑜从柜子里拿了一瓶用到一半的铁瓶喷雾,一晃而过的英文标签没有看清。   带着狐疑的神色,他没有听话,质疑的目光直直落在喷雾上,就差没把‘你要干什么?’几个大字写脸上了。   斐子瑜应该是被气笑了,勾唇轻哼,大掌一捞,拦着少年的脖子拉到面前,对着翘出来的几根发丝呲呲喷了两下。微微润湿的头发软趴趴的搭下来,被男人温热的手指穿过、捋顺,变得服帖。   虞欢在呲呲声从后脑传来的时候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感觉到无事后渐渐放松了刚才突然僵硬的身体。   镜子里倒映出两人前后站立,后背贴胸膛的亲密模样。胡乱翘起的头发被斐子瑜捋得乖巧。他注意着发胶的用量,只稍微喷了一点,薄薄覆盖在发丝上,一点没有油腻感。   两人视线在镜子里相接,虞欢知道刚才错怪人了,率先弯了弯桃花眼,抿着嘴唇笑,带着一股讨好的味道,“斐先生会得还挺多嘛?”理发师的工作也能上手弄弄。   这样的讨好像是家养的猫咪为了小鱼干蹭过来打滚求摸,不让人觉得谄媚厌烦,反而觉得受用。   男人在洗手池里冲干净沾了发胶的指腹带着冰凉的水珠,尽数抹在了他后颈上,带着水渍的指尖还蹭到了耳垂,弄得他一机灵,“嘶——好冰!”指腹动了动,好像在尝试揪起一块肉,但是他本就不是容易长肉的体质,后脖子上有点肉但不多,所以没被男人成功揪起来。   无声的风过,水珠在空气里蒸发带来丝丝凉气,虞欢伸手捂住,皱眉回头对那个恶作剧成功的男人怒目而视。   好在斐子瑜没再跟他闹,揽着他出了洗手间,“换身衣服,准备走了——”   不知不觉这几天两人的衣服都混在一起了,虞欢的T恤衬衫里有时候会夹带一件斐子瑜的常服,就连衣服上也染上了斐子瑜常用熏香的味道。   挺好闻的,虞欢穿了这么多天都有点习惯了。   但他此刻犯了难,指尖扫过挂着的一排衣服却没有下手。因为不知道斐子瑜到底要带他去什么场所,怕自己选错了衣服会闹笑话。   “愣着干嘛。”   虞欢试探开口道:“……斐先生,今天穿什么?”   一声轻笑从耳后飘过来,炽热的温度紧接着贴了上来,男人应该刚脱了上衣还没穿上新的,男人身体的热度隔着一段距离也能让人清晰感受。   “选衣服也要问我。”粘人。覆着一层紧实肌肉的手臂从后伸过来,青筋蜿蜒在皮肤下,手指在衣架前顿了顿,挑了一件卡其色外套晃了晃,在虞欢身上比划着。   “这件吧?挺好看。”说完又给他选了件内搭递过来。   斐子瑜误会了他的意思,但他也不好反驳。让对方帮他挑衣服是再好不过了,话虽如此,脸上还是莫名有点发烫,从小到大除了奶娃娃的时候,他还没让人挑过衣服。这是个新奇的体验,虞欢往前站了一步稍微离斐子瑜远了点,逃避视线似的扯过衣服去了浴室。   斐子瑜给他选的偏休闲的衣服,看来应该不是带他去什么正式的社交场所。   这件卡其色外套不是他自己的,但穿在身上意外的合身,背后的吊牌还没剪,可能是斐子瑜以前买小了一直没穿的衣服。   这次没抱栀子花,虞欢坐的副驾。   还是那辆被誉为西装暴徒的车,从侧面看,斐子瑜开车的样子认真帅气,骨节分明的手握在皮质方向盘上,食指指尖规律有频率地一点一点的。   漫不经心,却尽在掌握。像是野外驯服猛兽的赏金猎人,手下的车子在他手里听话的很。   窗外景色变换,在附近商圈的停车点停了下来。   “走吧——带你买点衣服。”自己的人穿别人买的T恤,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还是自己带他来买几件吧。自己的人也不能穿得太磕碜,以后带出去丢的是他的脸。   虞欢脚步一顿,稍微落后于斐子瑜半步的距离,稍有不知所措地呐呐道:“我衣服挺多的……”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其实他衣服不多,但是也不能说少,但他要求不多,平时够穿就行了。   后颈又被男人捏了一下,他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带你多买几件儿,正好周末逛逛。”免得以后穿别人给买的。   虞欢要是知道斐子瑜的想法,多半要腹诽好几句。辛星之前顺手买了T恤给他,他后来也转钱过去了,在他眼里:这跟自己买的没多大差别。   斐子瑜来的地方自然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商场,跟着男人进了一家装潢华丽精致的店里,他不经意间扫了一眼吊牌上的价格,只看到一串儿的‘0’,无声敛眉掩去眼中的情绪,抬脚把斐子瑜跟得紧了些。   男人察觉到身后少年的小动作,眼底划过一抹笑意,在引导员看不见的角度朝身后伸手,示意虞欢自己牵上来。   没让他等多久,冷玉般的触感从指尖覆盖了整个手掌,触感柔软,干燥,温度略低。   男人嘴角的笑意扩大。   把人从身后拉到身边,下巴朝外点了点,“天气凉了,买点厚衣服给你,你喜欢什么样的?”   虞欢无声地动动嘴唇却没说话,手被男人捏了下他才低声说了句都可以。   这里的衣服价格太贵了,他不好意思开口说我要这件我要那件,总觉得收了斐子瑜买的这些就好像对斐子瑜有了一份责任。   毕竟收了人什么样的东西就要替人办什么样的事儿。   斐子瑜让引导员离开了,自己牵着少年逛了一圈,手上提着一套学院风的男士秋装,丢到虞欢身上,下巴点了点试衣间的方向,“试试看。”   少年自从进了店里就表现得乖得很,由着他拉手牵着走,此刻也听话地抱着一堆衣服掀帘子进去了。背过身的虞欢眼底不复平淡,流转着些对试衣服的怨怼,快要把手上的衣服盯出洞来。   男人在门外等了一会儿却没等到人出来,斐子瑜不明显地挑眉,眼底划过一抹暗色,低声啧了一句,也掀开帘子提步进去。   虞欢正在扎衬衫,今天他没穿衬衫固定夹,以至于扎在裤子里的衬衫有时会随着走路的动作滑上去,不太听话的衬衫边角褶皱翘了一角,一截细腰暴露在空气里,白得刺眼,只一眼就让人移不开视线。   光线透过斐子瑜的视线抚摸那块肌肤,明暗被分割得很明显,衬衣的阴影落在这抹白皙上,细腻而诱惑。犹如一幅经由艺术家之手,细心雕琢倾尽心血的油画。   斐子瑜此时的声音沙哑低沉得厉害,“怎么没穿出来我看看?”   虞欢背对着门口,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手抖了抖。隐约听出来男人声音的不对劲,他不动声色地把衬衫衣摆完全拉了下去。   曾经无数次被他握在手里,细细抚摸过的细腻被衬衫衣料遮挡完全,斐子瑜滚了滚喉咙,敛去眼底的暗芒。   “不喜欢这套衣服吗?”   虞欢反问道:“斐先生喜欢吗?”   “呵,你倒是先问起我来了。”男人按着少年的肩膀向下,慢慢加重力道,充斥着强制的意味,虞欢肩上没什么肉,骨骼起伏,摸起来甚至有点硌手,“我都还没看你穿呢——怎么知道喜不喜欢。”   男人压着声音凑近耳边说话的时候总是让他招架不住,电流从耳后一路向下流变全身,酥酥麻麻的很不自在。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右耳垂一定红得滴血,热度随着电流一起染红脖子和脸颊。   这可不妙。   “你、你离我远点——好闷。”   “好啊。”斐子瑜顿了一下,说罢居然老老实实地退开一大步,虞欢眼神怀疑地注视着男人的动作,突然看到这样不恶趣味的斐子瑜还真有点不适应。   “重新换上给我看看吧,嗯?”   “……”原来这儿等着他呢。   犹豫了几秒,虞欢舔了舔稍有干涩的嘴唇,嘴角悄悄翘起,“好啊。”语调完全模仿斐子瑜刚才那句‘好啊’,颇有点轻佻和等着看戏的促狭。   之前穿上又脱下的衣服还带着一点体温,斐子瑜的审美毋庸置疑,米色的软质衬衫外搭一件深色系的开衫,左胸口处绣着一个学院样式的装饰徽章。   刚扣上的袖扣、纽扣被莹白修长的手指一个个解开,光滑细腻的肌肤上的遮挡被一点点剥开,绝对安静的空气中,喉结滚动的声音就特别明显。暖色系的灯光点燃双方视线,空气中的分子仿佛经受炙烤,噼里啪啦地炸开火星。   虞欢了然地笑了笑,殷红的唇被舔湿,莹亮泛着水润的光泽,像是偷吃禁果,专门诱惑人的妖精。   干柴烈火,一点就着。   虞欢被猛虎扑食似压上来的男人按在更衣室的小沙发上,店里的沙发没有家里的柔软舒适,后腰被硌得有点痛,还没等他蹙眉推拒,下巴就被人捏起了。   “跟谁学的?!都敢在外面撩我了?别以为我拿你没办法。”男人幽深眼底燃着一簇火苗,近乎咬牙切齿地一字一句道:“我说你就是欠操。”   “唔!嗯……你放开!”虞欢突然一抖,一个劲儿地扭腰往外躲,往内有沙发后背挡着往外结果直接蹭进了炽热的怀里,倒像是他自己主动投怀送抱了。   绝对是斐子瑜的坏心思!明明知道他腰上敏感,还故意又揉又捏的,不轻尾椎不重的磨蹭激起一阵从尾椎股攀升而上的酥麻。   “撩完你得负责。”斐子瑜轻飘飘的说完,俯下身攫取掠夺、步步引诱然后攻城略地。   其实,看一张白纸被染上绯红、被溅上颜料、被蹂躏破损是一件很能满足内心隐秘欲望的事情。   ——为了这个总是勾引他的小猫,他不介意当一次画家。   --------------------   猜猜斐·画家·总具体是干了什么 :D 第19章 “你就这么想?”   引导员应客人的需要拿了一瓶矿泉水递过去,间隙里飞快地抬眼瞄了一眼衬衣扣到最上一颗的少年。   脑中闪过一个词语——欲盖弥新。   如果说自两人进店,第一眼的感觉是清冷矜贵的小少爷跟着哥哥来逛衣服,或许是有点内向粘人,把哥哥跟得很紧。那现在她收回之前的想法。   孤男寡男在更衣室里呆了近一个小时,出来的时候少年眼尾泛红,嘴唇水光粼粼,比眼尾还红,嘴角上细小伤口像是被磕碰了的红樱桃,一副被采撷多度的可怜模样,清澈的湖面被强行打破,泛起勾人的涟漪。要说两人什么也没做她是决计不会相信的,说不定现在洁白衬衣下就隐匿着些暧昧痕迹。   引导员若有似无的视线让虞欢如芒在背,口中残留的涩意也让他不住皱眉,扣了扣指甲,侧过身体避开引导员的视线,不留痕迹地瞪了始作俑者一眼。   再也没有那个心思去管手上这几件衣服到底有多贵,扔到斐子瑜身上之后他直接出了店门,脸上的热度一直居高不下,嘴角磕破的地方稍微舔一舔还能尝到自己的血腥味——无一不让他难以接受。   低声骂了一句狗男人。   斐子瑜插兜跟在虞欢后面出来,不紧不慢,面部肌肉柔和,轻轻勾起的嘴角甚至透着一丝餍足。   洗手间里虞欢猛灌一口矿泉水,尽力清洗掉嘴里不太美妙的味道。下一次抬头,镜子里出现了斐子瑜似笑非笑的可恶模样。   “有这么难吃吗?”   “你自己又没尝过!”   “呵,下次我给你口?”斐子瑜把虞欢的脸转过来,抬起少年的下巴,仔细看了看对方嘴角,殷红色,但是已经没渗血了。不过经过事的人看到这种细小伤口都能联想到是怎么来的,“还逛不逛?不逛的话直接回家。”虞欢这幅样子他可不想别人看见。   “啊?”虞欢的脑子还停留在斐子瑜上一句话带来的冲击上,“那你不能反悔。”   斐子瑜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虞欢说的什么不能反悔,失笑道:“你就这么想?”   “咳咳……谁想了!?明明是你非要在更衣室里按着我,不知道谁想呢。”耳根肯定又红了,热得厉害。   偏偏虞欢眸子里还泛着莹亮的水光,瞪人的时候没什么威慑力,反倒是莫名的楚楚可怜,斐子瑜猛地一手捂在虞欢眼前,搂人转身把他推出洗手间。   “走了,回家。”过了一会儿,又听见男人幽幽道:“也不知道是谁故意撩拨我的,活该。”   “……”   虞欢噎住,动动嘴唇却不知道怎么反驳。   他承认当时之所以有恃无恐,是因为他以为斐子瑜不敢光天化日在别人店里就弄他。   事实证明,他高估了狗男人的下限,也低估了狗男人的手段。   他现在只觉得腮帮子酸和膝盖痛……   到家没几分钟,店家就把衣服送到了。不只有那一套,大包小包的挺大一堆。   “怎么…怎么这么多?”   “你一直不出来,我另外选了几套。”   “……”   ——   中午是虞欢去做的饭,冰箱里塞的食材可以看出些斐子瑜的喜好,除此之外,里面居然有些他喜欢吃的龙利鱼。   鱼肉已经被店家处理好,做起来很轻松。   虞欢好心情地弯弯眼睛,虽然还没馋到味儿就已经口齿生津。   “你想吃番茄龙利鱼还是泡椒龙利鱼啊?”   斐子瑜的声音从客厅传来:“今天不要吃辣吧?”过了一会,趿拉拖鞋的步子声有规律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厨房门边。   虞欢不会不明白男人话里有话,没好气地斜了一眼悠闲靠在门边的人,“不知节制——”   斐子瑜反驳道:“你不也很舒服吗?”   虞欢咬了咬后牙槽,正要开口,却被伸过来的大掌捂住。“别说话了。”黏糊糊的药膏抹上嘴角的磕碰,有些细小刺痛。   手掌离开时没沾到药膏的手指蹭过虞欢的下巴,干燥温润,“别舔。吃饭之前就吸收完了。”   听见斐子瑜的话,虞欢把正要伸出去舔舔的舌头缩回去,反应过来自己又下意识跟着斐子瑜指令走之后,心底生出一分羞恼,也不知道是对自己的还是对某人的。   “你不做正事儿就出去!”   “给你上药怎么就不是正事了,免得到时候你又喊嘴巴疼。”   斐子瑜在小猫炸毛之前及时规避怒气值,闪身到另一边气洗手,顺便捞了一个小番茄改十字刀,就算背对着也能感觉到盯着他背后的恨恨的视线。   男人无声勾了下嘴角,把改刀的番茄丢进小锅里煮沸去皮。   虞欢这人挺好玩的,在外边儿表现得清冽如水淡然如墨,说好听点是清冷范儿,说得不好听就是端着,臭讲究。   不过这一点没多少人看出来,斐子瑜就是其中之一。   明明专门叫了一瓶水让他漱口,顶着店员的视线硬是面不改色的只喝了一小口,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跑到外面去之后还是觉得嘴里涩涩的,立马去买了瓶水漱口。   两个厨艺技能都点亮的人做饭挺快,好像自从斐子瑜第一次在他面前下厨以后,就像是开了先例,赶上斐总心情好的时候就能使唤一下,吃个不用动手的饭。   家里有些不成文的规则也潜移默化保留下来,比如:如果斐子瑜做饭,虞欢就负责餐后收拾;如果虞欢做饭就斐子瑜收拾。要是一起做的饭,就一起收拾。   开始虞欢还觉得新鲜,洗手作羹汤的总裁大人可不多见。   久而久之就见怪不怪了,使唤起人也顺手了。   怪不得那些人都对斐子瑜趋之若鹜。   床上没有什么不良嗜好,床下脾气也不暴躁,风度翩翩仪表堂堂,出手阔绰对人也算是体贴。   圈内人聚会的时候,随便一句‘我跟过斐子瑜1个月’就能收获许多人嫉妒的目光。   不可否认,从床伴情人的角度,他对斐子瑜的确比较满意,除去‘不知节制’以外。   是时候去买点胖大海来泡水喝了,情欲没有保质期但人有保质期。之前不知道从哪儿飘来的消息,挺多人想住进这里,呆在斐子瑜身边竞争可真大。   既然喜欢这幅好嗓子的话,那他就好好保养吧,争取多听一段时间的钢琴。   就是没想到,这一行也流行内卷。   --------------------   虞美人馋了,想要被口。 第20章 “你喜欢那首曲子吗”   虞欢练字练到一半突然搁笔作罢,听钢琴这事是被他记在心里的, 小小一件却填满了以往毫无波澜的心。   无心其他。   脚步踌躇地来到书房门口,门紧闭着,他没有透视眼看不见斐子瑜在里面干什么,忙不忙?是不是忘了点什么?不是说周日弹琴给他听吗?   斐子瑜握着空水杯打开门,一眼就看到门口鬼鬼祟祟的虞欢。视线在空气中碰在一起,少年眼神闪烁地躲开了,转身就要走。   斐子瑜:“?”   “在门口儿干什么呢?”   “唔…就是路过。”声音飘忽,他竟然有种上课开小差被老师抓住的紧张与尴尬。   “真的?”斐子瑜没这么好骗,“转过来看着我说话。”   虞欢有求于人,不情不愿地转身,视线却不敢上移,眼珠左右转动最后落在家里精致的木地板上。   “你是刚挖了煤吗?”少年右脸颊灰了一块,出现在瓷白的脸上很明显。   男人语气透露出一股浓浓的嫌弃,动作却并非如此,小心捧着虞大书法家的侧脸抹了抹。   这人皮肤嫩,仅仅是搓了几下就蹭红了,一团红晕突兀地飞在少年脸颊,男人眼底闪过一抹兴味,本来要收回的手又上去捏了好几下。   “丑死了,花脸猫快去洗洗吧。”   轰的一声,虞欢整张脸变得通红,“你、你才花脸猫!”   还是不因为眼前这个人让他练字总是分心,可能是刚才不注意把墨水蹭到脸上了,想想自己顶着一张黑脸被人看到,他就尴尬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可等他去卫生间照镜子,却发现根本没斐子瑜说的那么丑。只是侧脸沾了一点而已,已经被斐子瑜擦掉很多了,现在侧脸上最明显的不是墨点,是被男人揉出来的红。   不过这事儿一打岔,关于钢琴的话他也还是没问出口。   虞欢是为什么在书房门口犹豫,斐子瑜稍微想想就能猜到大半。虞欢在他面前藏不住心思,甚至有时候看起来略微傻乎乎的。   但他意外地不讨厌,甚至挺满意。   驯服一个清隽的冷美人,让他只在你面前脸红、只在你面前傻,是一件成就感满满的事情。   不自觉勾起一抹微笑,他现在应该一脸羞恼地在洗脸吧?或许不是很想看到他这个罪魁祸首。   慢条斯理踱步下楼倒水喝了一口,拿出手机给花脸猫发消息。每天逗弄一下家养小猫的确很好玩,就连那些烦人的商业文件也没那么难看了,他或许可以理解那些乐衷于吸猫的人的想法。   -斐子瑜:今晚想吃糖醋排骨。   等了六七分钟却没等到回复,发出去的消息如沉大海,一丝涟漪都没有。   他也没生气,挑眉又等了两三分钟。   手机还是安安静静。   呵。   -斐子瑜:吃完排骨就去三楼琴房。   几乎是这条消息发出去的瞬间就得得到了回复。   -虞欢:家里还有排骨吗?   细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斐子瑜抬脚往卧室走。   门半开着,不用进去就能看到坐在床边对着手机腹诽的人。   少年带着伤口的嘴唇微动,不知道在喃喃些什么,左右不是什么好话就对了。嘴角深红色的伤口 已经结疤,血壳浅浅的一层覆在伤口上。   美玉有瑕,莫名性感。   最令人满意的是——这道伤口是他亲手赋予他的。   甚至他身上许多地方都被他赋予过,用力占有、印上烙印。   就算时间会抹去红痕,但它存在过。   虞欢率先发现门外的人,那么灼热的视线,像是点燃他。   虞欢斟酌语气问道:“你之前买排骨了吗?”   斐子瑜:“你出门家教的时候我出去了一趟超市,买了一份放冰箱急冻层的。”   虞欢:“……”原来早有预谋,食材都买好了。   撇撇嘴,低声腹诽:“你自己不是会做饭吗?”   “你说什么?”   虞欢想到今晚的琴房,又怂怂地表态:“没什么……”   ——   虽然一早就知道斐子瑜家里肯定有一个专门练琴的房间,但虞欢就算再好奇也没有私自打探。   但他第一眼看到这个房间门的时候就知道——就是这里了。   因为装修风格与这栋别墅的其他任何地方都不一样,虽然镶嵌在这栋楼里但却仿佛遗世独立。   斐子瑜微信头像中那台透明材质的梦幻钢琴立于房间正中,房间的墙壁被刷成蓝白相间,落地窗开得很大,明亮光线尽数洒落,彩色光折射在透明介质里,钢琴里藏着一条彩虹。   如置云中。   虞欢脚步停滞在距离门口半步的地方,剩下的半步却始终迈不动,浑身的血液都好像凝固,双腿变得僵硬如木,做不出丝毫动作。   好在此时斐子瑜的注意力全在钢琴上,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垂眸敛去眼底翻涌如潮的情绪,虞欢勾起一抹浅笑跨步进去。   听到身后动静,斐子瑜才好像回神,落在他身上的视线闪烁不定,片刻后才听见男人问道、;“想听什么?”   “就上次你在生日那天弹的那首吧……”   斐子瑜身形一顿,“你喜欢那首曲子吗?”   蓝白色空间里有瞬间陷入沉默,虞欢视线转到对面墙壁上的一抹白色,前言不搭后语道:“这里很好看。”   真的就像是那人说过的藏在云层里,能穿透阳光。   斐子瑜笑了一下,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钢琴曲调如流水倾泻而出,跃动的指尖雕琢熟悉的旋律,勾勒曾经的音符。   徜徉在旋律海洋的男人是那样专注,气质瞬间沉淀,轻佻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深情而沉稳。坐姿端正。肩胛肌肉随动作起伏,琴内复古得机械忠诚地履行职务,琴槌敲击,指尖翻涌出绝美的图画。   日光也被他吸引,尽数献给琴键上的人。   曾几何时,也有一个人这么给他弹过琴。   神圣、温柔、干净……   不知道需要世间多少美好词汇才能堆砌出一个他。   一曲终,曲调里的犹豫与沉沉爱意尽数藏进心底,男人没有起身,指尖虚虚搭在琴键上,若即若离的触碰,恍若情人之间最最温柔的抚摸。眼睫阴影落在眸子里,深邃幽暗的情绪太过复杂、晦涩,浓厚的感情在其中挣扎,最后却被无尽的遗憾包围。   他又在怀念谁呢?   是拥有一副与他声音相似嗓音的那个人吗?   ——不,是他的声音像那个人的。   斐子瑜好久没有弹琴了,比起以往每晚都会到琴房里坐坐的频率,现在可以说是冷落了。最近他总是莫名抵触进入这个房间。或许是因为家里住进来一个人,以往那种独属于自己的怀念变得浅淡;或许是因为封望快回来了,近乡情怯;又或许……   又或许是虞欢的存在让他变得矛盾了。   他原本以为他不会让任何人靠近这里,这个填满隐秘心绪的房间。   但他为虞欢破了例。   --------------------   破例这种东西,有一就有二 :D 第21章 “他不是个良人。”   斐子瑜从琴房出来之后就一直呆在书房,虞欢洗完澡躺在床上等了一会儿。   可时间跳到12点也没见人回来,连个影都没有。略微松了口气,却不知为何有些沉闷的失落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再次想起那双阳光下跃动在黑白间、轻易撩拨心弦的手,他居然发现自己有些忘记了。   反而是斐子瑜骨节分明,包裹着青色血管皮肤的手背,时常沉浮与脑海。   敛眉掩去眼底的一抹茫然,按亮手机,犹豫片刻,还是打字给斐子瑜发了一条晚安。   躺下之后有点失眠。   身边突然没了暖烘烘的热源,伸手抱不到人,还真有点不习惯,他晚上睡得并不踏实,迷迷糊糊地游移在梦境与现实之间的灰色地带,晨起之后只觉得比通宵还要疲惫。   周一还有老刘的书法课,需要早起,虞欢吃早餐的时候只觉得眼睛酸涩,困意浓重。   连锁反应一直影响到在书法培训班的兼职。   虞欢少有在兼职的时候无精打采,老刘看得惊奇而忧虑,在学生临摹的间隙来到教室后面,敲了他一个爆栗。   神游在外的灵魂回归,视线重新聚焦,“刘老师,是要洗笔了吗?”   “昨晚去做贼了?”刘光点着他的额头,把略长的刘海撩开,看到他眼底的青色,恨铁不成钢道:“打起精神来!帮我指导两个学生。”   老刘本来就是个面相严肃的老头子,声色俱厉的样子很能唬人。   虞欢明白自己这是踩到老刘的点了,他知道对方不喜欢做事温温吞吞、慵懒散漫的人,更不允许学生在他的课上打瞌睡。自己虽然是个助教,但也曾经是他的学生。   眼底闪过一抹暖意,正经神色,用力闭眼复又睁开,打起精神应了句好。   老刘果然没为难他,高高举起轻轻放下,颔首让他去教室巡视一圈。   他对老刘挺感激的,刀子嘴豆腐心,板着一张脸厉声教育,但都是为你好,无非是怕他大学开始颓废了,不希望他浑浑噩噩地过。   虞欢仰头喝了一口凉水,冷意一直从喉咙涌到四肢百骸,脑海瞬间清醒。   他拍拍脸,抬头的时候发现班上许多人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老刘专门下来一趟引起不少人的注意,可等他扫过去,那些人又若无其事转回去练习书法。   只有一个人没有回头。   是上次那个他洗笔时撞到的男生,微信里时不时会找他聊天。   他怎么在这个班上上课了?   虞欢心中疑惑,表情却看不出端倪,淡淡地移开视线,走到一个举手的女孩子身边示范写法。   教完之后他刚抬头就看到那个人举手了,怕他看不见还晃了晃。   让虞欢根本不能装作无事地低头。   老刘在台上喝茶,根本没有要起身的意思。暗叹一口气,他抬脚走过去。   “请问有什么不会的地方吗?”   落在身上的视线灼热到快要烫伤,虞欢微微皱眉。   “我想写我自己的名字,但是感觉怎么写都不好看。”   “……我们可以先跟着刘老师留的任务,慢慢来。对今天的任务有什么不懂的吗?”   虞欢觉得自己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但是对方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装傻,在宣纸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了他的名字——辛星。   撇去那些小心思除外,单看字是很好看的,笔锋流畅、收放自如,看得出来他是有功底的。照理说不应该出现在这个班儿上。   辛星今天确实着急了。   突如其来的感情总是让人不理智。   他们已经加微信这么多天了,但两人的聊天还是停留在客套生疏,甚至对方还不知道他的名字,所以只能用这个俗套的办法透露给他。   虞欢虽然每次都会回复微信,不是客套就是拒绝。   他想说,斐子瑜有什么好的?!不知道跟多少人上过床,还把人弄到发烧!他想摇着虞欢的肩膀叫醒他:斐子瑜根本不会喜欢你!   可虞欢明里暗里的推拒让他根本不敢点明。   他知道一旦自己明确说出来,就没机会了。   “你的字写得很好,我没什么能教你。”   果然,这一次还是把他推远。   他突然就不想再拐弯抹角,搞什么潜移默化了。   “我真的很想和你拥有以后。”这句话是在他脑海预演无数、在他口中囫囵多次而不得出口的。他一字一句说得郑重极了。   余光里少年拇指和食指的白皙指尖在即将触碰之前顿住,虞欢好像在有意识抑制自己不知所措时的习惯性小动作。   浅不可闻的一声叹息后,少年的回答让人失落。   “……先好好上课吧。”老刘的视线已经停留在这里很久了,“刘老师喜欢认真上课的学生。”   辛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片刻后才沉声回答道:“好。”   ——   虞欢托着砚台和毛笔去洗手间的时候,有人快步走到他身边,余光里,是辛星。   虞欢沉默着没有说话,也没有加快步子故意甩开,在虞欢正要打开水龙头的时候辛星开口了。   “那件衣服穿着舒服吗?”   虞欢手上动作一顿,还是扭开水流,自来水打在砚台毛笔上的声音刹那间混淆人声。   “我有喜欢的人了,我很喜欢他……我不会背叛他的。”   他现在暂时没有那些心思去处理拖泥带水的情爱。   他是个念旧的人。   又或者说他不愿改变。   少年额前碎发略长,柔柔地打在眼前,这个长度正是头发生长时的尴尬期,卷翘的睫毛与碎发时不时打架,睫毛颤动如高频振翅的蝴蝶。   迷人的桃花眼落到阴影里,那些温柔缱绻轻柔地沉入水面,涟漪都浅浅的。眼底却很深,幽暗深邃仿佛隐匿了无数难以宣之于口的爱恋。   虞欢的神情分明是爱惨了某个人。   “斐子瑜有什么可喜欢的?”辛星的语气变得激烈起来,不甘心,他知道背后说人闲话令人不耻,还是在人家现任面前说,但他忍不住,他不想看到虞欢变得像斐子瑜无数个前情人那样患得患失、被嫉妒冲昏头脑。   清冷矜贵的少年就应该被人哄着宠爱,而不是弯下腰去刻意讨好。   无数话语涌上喉头却不能一吐为快,辛星被憋得胸闷气短,但更多的是对斐子瑜的气愤和对虞欢的怜惜。   流水声还在继续,墨渍混入清水,由深黑到蒙灰再到重回洁净。少年清瘦的手腕在灯光下像一柄温润的暖玉,他软下声音,叹了口气。   “他不是个良人。”   其他的他没有多说,斐子瑜的花边消息在圈内无人不知,他不相信虞欢一点风声都不知道。   唯一的可能,是虞欢自己心甘情愿。   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他只是有点不甘心,斐子瑜这样玩弄感情的人配不上虞欢的真心。   他只会糟蹋别人的感情。   水流打着璇儿隐没在出水口,虞欢垂眸沉默不语,辛星好像误会了些什么。   唇齿微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因为他不知道作何解释,就算他此刻说一句“他不喜欢斐子瑜”,辛星应该也不会相信。   这个世界上,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知道——   虞欢喜欢一个人很久了,   从16岁到20岁,   这个时间还在无限延长。   虞欢的沉默成了摧毁辛星自信的最后一根稻草,他谈的恋爱不算多也不算少,但对追人这件事还是挺有自信心的,虞欢几乎是他第一次碰壁的追求。   他也不是很明白,现在对他到底是喜欢多一点还是不甘多一点。   无论是哪个,他都不希望虞欢被斐子瑜哄骗,甚至是在对方身上浪费青春。   心里还有一些隐秘的嫉妒暗自滋生。   或许是虞欢眼中的爱太过深沉,太过纯粹。   辛星突然好羡慕,羡慕那个他瞧不上的斐子瑜,居然能得到这样一份坚定、沉沦有纯粹的爱。   --------------------   本章斐总在对话里出场   哥不在江湖 但江湖依然有哥的传说 :D 第22章 “喂?你是虞欢吗?”   有些什么改变了,在琴房那晚之后。   最明显的是斐子瑜突然开始彻夜不归。   虞欢从最初的不习惯到习惯,也没花多长时间。   现在他已经能够自己睡得很香。   某些被斐子瑜养出来的习惯又逐渐被斐子瑜亲手从他的生活里抹去。   通常,虞欢睡着之前发去一句晚安,第二天凌晨五六点时收到一句早,又或者什么也没有。   明明一墙之隔的距离,硬生生过成了美国时差。   对方总是在他睡着后回家,在他清醒前离开。   明明两个人住在一起,却像是清晨第一抹日光与深夜的月华,彼此关联又永不相见。   就算虞欢再迟钝,也能咂摸出点“过期”的意味。   他的保质期到了,他想。   即使斐子瑜没有找他“聊聊”,也不说闭口不提对他的处理,无论离开与否,他都已经把离开的行李都收拾好,不会耽误时间。   拖拖拉拉的挽留,两人都不好看。更别说他也没有这个打算。   但他还是每天早晨喝一杯胖大海泡的水。能延长一点就延长一点吧,离开了可能就再没有这么像的琴声了。   几乎一样的弹琴手势、几乎一样的起承转合、几乎一样的起势谢礼……   明明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啊,为什么弹起琴来却如成一脉。   有时候他都想不明白。   虞欢曾经旁敲侧击过他的钢琴师承何处,但就算不经意地提起,男人每次都会突然沉默、蹙眉、抿唇,不露声色地转移了话题。   久而久之,他就没有再提。   不过,心中有些不成型的猜测——   封老师可能是斐子瑜的师兄吧。   不知不觉已到周末,两人好像存在一种无形的时差,就连微信消息都是断断续续。   萧筱远这次周测的作文破天荒地得了50分的高分,成绩一下来就给他发微信得瑟,仅仅从听筒里都能被那股兴奋包裹。   “准备好你的糖果!虞老师,我上作文50分了!”   “……”   仿佛能看到小孩儿屏幕后闪烁星光的眼睛,虞欢眼底闪过一丝笑意,翻了一把糖果出来,拍个照片发了过去。   一秒之内就收到了一连串小狗笔芯的表情包。   消息太密集,屏幕都卡了好一会儿才恢复。   虞欢揣着一口袋糖去上课,萧筱远和lucky一如往常地在小区草坪上玩耍,等到他后一起回家。   一路上叽里咕噜说个不停,比之前每一次都兴奋,lucky也跟着凑热闹,汪汪汪地叫个不停。   虞欢有点招架不住。   好不容易回到家里,lucky被管家牵去洗脚,萧筱远也止住话头,乖巧地跟妈妈打过招呼之后一溜烟跑进房间找卷子。   虞欢朝卫夫人微微颔首,也跟着进了室内。   门一关,萧筱远又变回那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扑棱翅膀过来找他要糖。   “补完课再给你。”   萧筱远听见这话之后嘴角立马耷拉下去,蔫儿了吧唧,像极了可怜巴巴望着你的小金毛犬。   虞欢无奈又好笑,“又不是不给你了,少不了你的。好好听我讲知识点就给你。”   好在等他严肃下来上课之后,萧筱远立马安静下来,眼睛亮亮地听他讲题。   虽然有时候聒噪,但让人根本讨厌不起来。   都是高二,马上要成年的人了,还孩子气得很。   这是虞欢很早就已经失去的东西,心存遗憾,自然总是对萧筱远心软。   卷子讲完也差不多到结束时间,萧筱远一周只能见虞欢一次。这次作文总算是50分了,他总算是有些底气。   他想要点特别的奖励——   “虞老师留下来吃饭吧,今天讲的有点晚,饭马上就做好了!”   虞欢收拾书本的手顿了顿,萧筱远神色一闪,知道可能有戏,伸手拉了拉对方的衣角,溢满祈求的眼神直直看着对方。   “留下来吧,留下来吧。你不用担心其他的,我之前就跟妈妈说过了!”   虞欢放下背包,觑了一眼摇晃他衣角的人,不辨喜怒道:“原来早就想好了啊,都提前告诉妈妈了。”   “不是!不、…啊,我就是——”萧筱远一时语塞,越描越黑。   虞欢伸手拍了拍小家伙的后脑勺,萧筱远顺着他的力道走到门外,火燎眉毛似的还想回头看他。   跟没长大似的。   “行了行了,下楼吃饭吧。”   虞欢勾唇笑了笑,没再逗他。本来就没打算拒绝,反正斐子瑜也不在家,相当于没有门禁时间,之前故作严肃的表情都是逗萧筱远玩的。   萧家条件很好,单看家教的薪资就能窥其一二。   虞欢以为这样的家庭会讲究一些餐桌礼仪,   但事实证明是他想多了。   萧筱远开始还安静地吃饭,后来一旦开了口就收不住,跟妈妈聊完又来找他——在卫夫人一句好好吃饭之后才重新安静下来。   卫皓月也不讲究寝不言食不语,餐桌上问了点孩子最近的学习状态、近期成绩,说到孩子这次作文50分显得十分高兴,要给虞欢发点“奖金”。   无功不受禄,这些都是他的分内事,自然拒绝了。卫夫人给他的薪资是同期里最高的,总不能还贪心。   提着买的小菜到家时已经很晚了,路灯的光源吸引无数扑火的飞蛾,阴影随之游弋变换。   冰箱里准备好的小菜空了,盘子被洗净、整齐干净地放在橱柜里。   即使见不到斐子瑜,但他还是习惯做两人份的饭菜,单独分一份出来用保鲜膜封好放冰箱里,偶尔被临晨回来的斐子瑜吃几口——某人吃完还知道自己去洗碗、收拾好厨房。   若非是菜少了,根本看不出来有人偷吃过的痕迹。   手机里有两个来自斐子瑜的未接来电。   虞欢怔住。   斐子瑜以前从来没主动给他打过电话,仿佛交换号码只是例行公事。   来电在十几分钟以前,11:36一个,11:40一个。   虞欢擦头发的手微微一顿,透明的水滴累积到略长的发尾,啪嗒落在发亮的手机屏幕上,回拨键感受到触屏,闪动一下,拨号出去。   他僵住的腕部慢慢活动,用手抹去碍事的水渍,滚了滚略微干涩的喉咙,屏幕的亮光倒映在虞欢深邃的眼睛里,晦涩不明。   嘟、嘟、——   手机响过两声后被接起。   却不是熟悉的声音。   “喂?你是虞欢吗?”   --------------------   猜猜是哪个小妖精用斐总电话给虞欢打电话:D 第23章 “喜欢封望。”   Rain酒吧。   他和斐子瑜初遇的地方。   也是这一周以来他们第一次再见的地方。   卡座里虽没有外面吵闹也还是有许多杂音,渗透进来的重金属古典、朦胧聒噪的人群的低语和杂乱无章的脚步声……   以往在声色犬马中游刃有余、驾轻就熟的男人在此刻却有些格格不入。   喝醉酒的斐子瑜很安静。   乖巧得不像他。   总是闪着暗芒、深藏锐利的眼眸半阖着,醉酒让他眼底的情绪变得模糊,如被搅乱的一池深水。   酒精蒸发出热意,面上不显但通红的耳垂出卖了他。男人斜靠在卡座最里面的真皮沙发上,休闲西装的扣子顺势解开两颗,修长笔直的双腿交叠,在茶几与沙发之间显得有点委屈。   旁边有几个蠢蠢欲动的人,表面上跟朋友聚在一起玩骰子,时不时扫刻意过男人的眼神里却燃着一簇势在必得的火苗。   但碍于斐子瑜即使慵懒的靠坐着也带着上位者的威严,没有真正靠近的人,都在旁边隐隐观望,等待第一个出头的人替他们尝试。   虞欢看得紧皱眉头。   那些人的视线与他无关,但让人心中烦躁。   抬脚快步朝卡座里面走去,顺便挡住了哪些人望向斐子瑜的目光。   许尚先看到他,偏头侧向斐子瑜,捂着嘴低声朝男人说些什么。   酒精好像让斐子瑜对周围环境不太敏感,顿了好一会儿才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刹那的失望没有逃过虞欢的眼睛,再看时所有情绪都埋进黑水似的眼底。   虞欢装作什么都没看见,若无其事地提步靠近。   酒气和烟味瞬间涌进口鼻。   虞欢这才注意到游戏桌上填满大半的烟灰缸——   他原以为斐子瑜不会抽烟的。   至少在他面前从没抽过。   “你怎么、来了?”斐子瑜好看的眉头皱成一团,不知道是醉了难受还是不满意他的到来。   斐子瑜把语速放得很慢,努力做到字正腔圆,不刻意去听是听不出异样的,任谁也不会想到这是个醉鬼说出来的话。   不知道是谁打电话来的,他不相信没有斐子瑜的授意,许尚能偷摸出他的手机给他打了两个电话。   不能跟醉鬼讲逻辑,“你朋友打电话给我了。”   斐子瑜飞快扭头扫了一眼坐在身边的朋友,怎么突然觉得他碍眼起来了。许尚只觉得一道劲风袭来,斐总醉了也还是斐总啊,下意识举动也挺唬人的。   他大概能读懂斐子瑜眼神里的意思:你打电话给他干嘛!   许尚深感委屈,揉了揉太阳穴,无辜无奈道:“我的好鱼儿,这不是你让我打的电话吗?”他可不背锅。   斐子瑜沉默了,回忆自己到底有没有让虞欢过来,抿直的嘴角让男人看起来有点凶狠。   但本质上是个纸老虎。   唬得住别人,骗不了虞欢和许尚。   虞欢把摆在面前的半瓶啤酒和杯子移开,将刚才在酒吧外面卖的一瓶纯牛奶插上吸管,递到斐子瑜唇边,下巴点了点奶瓶子,示意对方喝一口。   扭头询问许尚道:“他今天喝了多少酒。”   许尚惊异地上下打量了一遍眼前这个人,像是要把人重新认识一遍似的,反射弧才慢半拍地回答道:“挺多的。”顿了顿又补充:“红的白的都喝了点,啤酒喝得有点多。”   斐总此时也咂摸出味儿了,滚动的喉结微微一顿,嘴里含着的奶吞也不是吐也不是,皱着眉头艰难咽下之后立马把奶瓶子推开了,“这酒、坏了。”声音还有点委屈,跟对着虞欢撒娇似的。   许尚看得啧啧称奇,从小到大他啥时候见过斐子瑜这个样子?以前这人就算是喝醉了也是正襟危坐,不露半点迷茫痕迹。   单单在虞欢面前放轻警惕。   像从一片陌生回到安全领地的疲惫旅人,找到栖身之地。   随后这瓶专门买来醒酒的奶还是在斐子瑜不情不愿的情况下被喝了大半。   面无表情的斐总拉直嘴角,无声表达着自己对被强制喂奶的不满,脚步却紧紧跟着虞欢上了出租,亦步亦趋生怕跟丢了。   无端让许尚想起之前养了好几年的小狗。   生病不愿意吃药,被他打了一顿终于喂下去。闷气生了30秒,就又屁颠屁颠跑过来咬他的裤脚,蹭他的大腿。   许尚目送两人乘车离开,转身回去。   卡座里其他人见他回来,迫切地凑过来打听消息——无非是关于那个领走了斐总的小妖精。   斐子瑜把人藏得好,除了生日会那晚在场的人,没人知道还有个虞欢的存在。   快一个月不见斐总来Rain,圈子里都传:风流浪子被人驯服了,从良了。大家好奇心都落在那个不知姓名的人身上,想要看看是谁有这能耐。   这几天斐总故态复萌,日日来Rain喝酒,频率甚至比以往都要高,很多得了消息的人想来碰碰运气——万一自己就被看上了呢。   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怎么性感怎么来。   斐总喜欢骚的、浪的、床上听话的。   这是圈内共识。   但是这些人的计划都落了空——这人好像就真的只是来喝酒,除了跟酒保点酒,没看旁人一眼。   今天居然有人过去直奔斐子瑜,问题是斐总还听话地被牵走了?早知道他们就上去试试了,说不定自己也能行。   这如何让他们心理平衡?   况且那人看着清瘦冷艳,白衬衫的领口扣到最上一颗,禁欲清冽——   一看就不合斐子瑜的口味!   妒火瞬间被点燃,以燎原之势迅速扩散。纷纷跑到许尚这个唯一能知道消息的人打听。   许尚可不觉得荣幸。   不胜其扰。   他不耐烦地挥挥手把一群花枝招展如开屏孔雀的人都打发了,要了杯鸡尾酒在卡座里面独酌。   细细回想今晚,他只觉得戏剧性太强。   向来都极有分寸的斐子瑜,收到封望消息后就变得很不理智。像个急躁青涩的小年轻,完全不知道那个精于算计、运筹帷幄的男人到哪儿去了。   酒水一杯又一杯,冲着把自己灌醉的目的去酒吧买醉。一个电话叫他过来也不是为了聊天倾诉,自顾自地喝闷酒,纯粹是给自己找个靠谱代驾。   但许尚没想到——   事由‘封望’起,却以‘虞欢’的名字作为终点。   斐子瑜清醒时一句话都不说,眼里却全是封望,一边灌酒一边看着那条封望最近发的微信朋友圈。   一张情侣之间的官宣照片。   一男一女亲密地把头靠在一起,男人的左手和女人的右手拇指、食指相抵,在屏幕面前比心,笑得开怀而幸福。情侣间无声的亲昵与氛围仅仅从死板的照片里都满溢出来了。   斐子瑜酒量好,要把自己灌醉并不容易,默默喝了很久才觉得胸闷头晕。   难受。   像是沉入水里,四肢百骸被绵密的水流挤压,口鼻漫进泥沙杂质。   快要窒息。   模模糊糊地有水渍落在莹亮的手机屏幕上,啪嗒一声。   水滴落到返回键,刺眼的照片终于暂时消失在了眼前。   滞涩的空气终于涌进肺部,重回人间。   斐子瑜重重地闭眼,复又睁开,眼前密密麻麻闪过的雪花才逐渐消散。   过了好一会儿,被酒精麻醉的脑子才终于反应过来——   屏幕上的好像是眼泪啊,他的。   他哭了。   朦胧眩晕的感觉很不好受,像是罹患重感冒。   意识变得模糊,唯有疼痛变得清晰。   眼疼、头疼、心疼。   疼痛促使人脑中的自我保护机制开始运转,细胞慌乱地寻找远离疼痛的避难所、安全港。   杂乱无章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声“我想听你弹钢琴”,是封望少年时期那样清朗温柔又隐约疏离的声线。   明明几乎一模一样,但他潜意识里有个声音在激烈反驳——   这不是封望、这不是封望。   那这是谁呢?   “我想听你弹钢琴。”   不同于之前,这次的声音软软的,调子更轻,含着一抹撒娇似的祈求。   曾经有人温软的包裹他,水汽热气与情欲杂糅在一起,哑着声音在他耳边撒娇。   良久,剧烈的头疼稍微缓解,他像是缺氧的鱼终于重新入水。大脑重新运转,虞欢那清纯禁欲又潮红色气的脸突然变得清晰。   是那个右边长着颗小虎牙,喜欢咬他舔他的小狗。   其实最开始看到虞欢的不是许尚,而是喝醉了酒的斐子瑜。   明明被酒精麻醉的神经对周围一切都反应迟钝, 唯独对一个人很敏感。   唯独在虞欢刚到卡座的外围——视野最远处的时候就发现了。   许尚开始没明白斐子瑜突然坐起来整理衣服是为了什么,直到顺着斐子瑜的视线看见了正朝他们走来的少年。   是上次那个声音很像封望的侍应生。   居然还留在斐子瑜身边。   少年被斐子瑜养得很好,比最开始单纯的清冷而底气不足的样子多了一抹矜贵,神色淡淡、透出股疏离感,长腿细腰,在一片声色犬马中美好得像在发光。   他无法形容这种感觉,等回过神的时候,斐子瑜居然又慵懒地半靠着沙发阖上了眼,好像之前惊起的人不存在。   要不是他确定这人是真的喝得伶仃大醉,他肯定觉得斐子瑜是在装醉了。   虞欢过来,男人开口便是推拒,但一切变化都没瞒过坐在他身边的许尚。   人的下意识反应掩饰不住的。   一直面容冷峻、隐隐不耐烦的斐子瑜居然在虞欢过来之后变得放松,僵硬的肩膀终于放了下来。虞欢像是他的特效药,自带静音功能,替他隔离掉烦人的噪音。   许尚眼底的笑意略微凝固,斐子瑜或许还没看透自己的心,当局者迷但旁观者清,他看得一清二楚。   当沉淀了十几年的喜欢不知不觉被稀释,他不确定斐子瑜会是什么,反正不会好受就对了。   “喜欢封望”的念头从某一天里开始,日复一日地被他反复自我暗示,积水成渊,就算每日一滴,那十几年也已经汇成小溪了。   “喜欢封望”逐渐被赋予了不一样的意义,是一个少年对成长的渴望、是青春期男孩对爱情的懵懂也是独自品尝暗恋滋味的酸甜。   已经是刻进骨子里的执念。   但现在的斐子瑜,好像有些喜欢那个小侍应生了。   大概不止一点,是很多。   甚至比喜欢封望更多。   他不确定斐子瑜何时能看清自己的心。   反复雕刻的情绪早已入木三分。   无论是填平那些雕刻痕迹还是重新刻下别人的名字,都是一个漫长的试炼。   他不知道那一天到来的时候,会不会为时已晚,会不会覆水难收。   --------------------   许尚:想不到吧,我才是那个小妖精:D 第24章 “疼不疼”   照顾一个醉鬼并不轻松,照顾醉鬼一样的斐子瑜更让人焦头烂额。   出租车司机的若有似无的视线落在后座两个大帅哥身上,好奇地打量。   虞欢偶然抬头,与司机的视线在后视镜里相接,对方眼底闪烁一下,转眼认真开车。   虞欢脸热。   深吸一口气,把埋在他颈窝里的毛茸茸的脑袋轻轻推开,“你起开点,热。”他知道男人喝完半瓶奶之后酒醒了点。   斐子瑜嘴唇动了动,模糊呢喃着些无意义的音节,调子沉沉地表达不满。   偏头躲开推着他侧脸的手,重新靠近在黑暗里白皙得发光的细腻脖颈。   在虞欢看不见的角度里,男人张开一双满是掠夺,凶狠兽性的眸子,视线锁定自己的猎物,伸爪将人圈禁在自己的领地。   烫人的呼吸猛地喷洒在敏感的皮肤上,酥酥麻麻如过电般的战栗从尾椎骨直冲大脑皮层。   男人本就偏高的体温在酒精的刺激下迅速升温,虞欢像是被持续不断的炽热的太阳光包裹,被压着的那一块皮肤都渗出汗了。   “嘶——”   湿热柔软的舌苔缓慢又细致地紧贴着肌肤舔舐,粗粝地刺激细腻的皮肤。   虞欢竟觉得有些刺痛。   仿佛被精瘦强健的野生猎豹强压在干旱的草原,满是倒刺的灵活舌头控制他脆弱的喉颈,尖锐的利爪略带压迫感地微微陷入皮肤。   野蛮而危险。   繁复的烟酒味强势地侵入小苍兰的沐浴露香气,逐渐蚕食,完全覆盖。   司机的视线再次隐约落过来时,虞欢浑身僵硬,紧张地抓皱了衣角,像一根死去的枯木一动不动的僵直在原地。   颈窝处的脑袋却像是看穿他此刻的弱点,得寸进尺地侵入,重重地吮吸。   衬衣衣扣最上面一颗早就被人解开,衣领被撩到一边。   少年像是刚被开封的陈年酿酒,散发着醉人的沉香,偏偏还不自知地紧张地滚动喉结,细微的动静顺着血管皮肤清晰地传进斐子瑜的耳廓。   心如擂鼓。   司机只能看见坐姿端正的少年越发绯红的脸色和抿成一条直线的嘴唇,而看不清整张脸窝在少年颈处的男人在干些什么。也看不见少年捏紧衣角、微微颤抖的双手。   虞欢身体的每一处都被斐子瑜侵袭过,每一个敏感点都被斐子瑜所掌控。   他有关于情欲的一切体验都来源于这个男人的赋予。   无论痛苦或快乐、难受或欢愉。   他很难抵抗得了男人刻意地撩拨挑逗。   虞欢偷偷喘了一口气,咬牙切齿地偏头凑到斐子瑜发鬓边警告:“你、你离我远点。”   声音沙哑,带着欲望被强压下去后的干涩,显不出一丝气势。   斐子瑜动作微顿,在已经被他舔舐地温暖湿润的颈窝里勾唇笑了笑。   好在离家不远,待车一停下,虞欢掏出早已准备好的付款界面飞快付钱,迅速推着男人下车。   斐子瑜下车后站地稳稳当当,已经没了上车前的摇晃踉跄。   可见这人在车上根本就是故意,蓄谋已久。   虞欢懒得理他,转身就走,没等几步远就听到身后男人的控诉。   “我喝醉了!你居然都不管我。”   无奈回头,男人孤零零地站在昏暗路灯下,失落地低着头,深邃迷人的眼睛隐没在阴影里,只能瞧见他耷拉着的嘴角。   可怜巴巴的。   虽然他明白可能是男人装出来逗他玩的,但还是克制不住地心软了。   提步过去,伸出手——   “快点,回家收拾收拾睡觉了。”   斐子瑜心中料想了对方无数个反应,唯独没想到是这种。   酒精对他还是有很大影响的,不然他现在怎么会突然觉得无措——下意识就伸手握住了那双冷玉一样的手,像个小学生一样被老师牵走了。   接到许尚电话时走得匆忙,吹风机都还没来得及收进抽屉,桌上还放着一小袋大白兔奶糖。   虞欢喜欢整洁,回来了就直接去收拾掉,把奶糖拿起来的时候被眼尖的斐子瑜瞧见了。   “我想吃。”   虞欢还以为斐子瑜喝酒喝饿了,“冰箱里给你留了饭。”   斐子瑜突然有些尴尬。   未消去的酒精却不断刺激他的欲望,“我…我不饿。”顿了顿又说到:“奶糖、想吃。”   话说出口又后悔,懊恼地站在原地蹙眉。   虞欢却笑了。   之前偷看到斐子瑜满盒子软糖和听到斐子瑜亲自开口要糖吃是大不一样的。   呵。   揶揄的眼神轻飘飘地落在斐子瑜不知是酒气还是害羞的通红耳根上。   “我买给小孩子的,你也想吃?”   萧筱远不爱吃奶味,虞欢一直都知道。   但他鬼使神差地在买糖的时候挑了一包大白兔奶糖扔进购物车。   不想承认:他确实是在糖果货架旁瞬间想到了那个偷偷摸摸藏了一盒子的大白兔奶糖的男人。   “今晚只能吃一颗。”   撕开包装袋抖了一颗奶糖,剥开放在男人唇边。斐子瑜下意识地张口含进嘴里——除了包裹奶糖的糯米纸,还有少年圆润的指尖。   浓郁的奶香味迅速蔓延到口腔每一处。   一颗奶糖很快融化在湿热的口腔里。   好甜。   想让虞欢也尝尝。   男人猛地欺身上前,从身后环抱住了少年清瘦得不盈一握的腰肢。   明白自己刚才被虞欢用一颗糖戏弄了,他现在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回自己的尊严和主场。   薄粉色的唇瓣倏地被猛禽扑食似的攫取,研磨啃食成艳丽的深红。   他们已经一周没有亲吻了。   这是以前从来没有的。   那些被言传身教的接吻技巧也随着某些无意养成的习惯无声无息地流失掉了。   虞欢只能被动地承受,红着眼睛发出一些无助的呜咽又尽数被男人灵活的舌尖卷走。   男人强硬地闯入他的领地,执意把他最喜欢的甜渍渍的奶味分享给他。   虞欢无声蹙眉,甜腻的味道就算是被稀释过也让他喜欢不起来。   但很快他就没心思再去思考。   “呜——”   粗粝的掌心撩开衬衣衣摆,比往常还要灼热的滚烫一接触到便能激起战栗。   虞欢眼眶湿润,眼尾压着一抹薄红,无力地软着腰任由男人狼王巡查领地般的掠夺。   斐子瑜今晚有些失控,粗鲁地扯坏了上周才给虞欢买的衬衫。   一周没有亲密,被调教地柔润的地方变得紧涩,斐子瑜又一点不怜惜,虞欢接纳地很艰难,眼里噙满水汽,克制地低声喘气。   “你在车上的时候、硬了吧?”明明是疑问的句子却被男人说出来肯定的语气。   滚烫的气息扫过耳廓,含住耳垂。虞欢梗着脖子不说话,他怕自己一开口就会泄出狼狈的呻吟声。   他越是闭口不言,斐子瑜就越来劲,仿佛带着倒刺的舌苔再次开始欺负虞欢敏感的颈窝,虞欢闷哼出声,“别、别舔这里!”   斐子瑜眼眶泛红,溢满旺盛的情欲,虞欢撑在木桌上的手臂微微颤抖。   呵呵,男人对此表现得很愉悦。   伸手揽他的腰,给他一个支撑点。   斐子瑜突然挺腰,虞欢腰软得差点直接跪下去。   钝痛中夹杂着细微的酥麻,把脑子搅成一团浆糊。过了一会儿虞欢才猛地想起些什么——   惊呼道:“你没戴套!”顿了顿想要往前,让斐子瑜退出去。   沉迷在温热里的男人按着腰把他拉回,“我没跟别人做。”回应给他更深刻的贴合。   沙哑深沉的低喘和隐忍的闷哼交织在深夜。   沉沦、放纵、迷乱。   高强度高频率的运动,斐子瑜仅剩的酒气被蒸发殆尽。细密的汗水覆盖在男人劲瘦强健的腰背,泛着荷尔蒙的性感光泽。   虞欢累得不想动。   脖子疼、腰疼、膝盖疼。   屁股也疼,有白浊缓慢从大腿根儿流下来,浓稠、腥涩。   站起来的时候差点摔倒,踉跄一步,被早就准备好的男人拦腰抱起。   斐子瑜低声问道:“疼不疼?”   虞欢偏头不回话,眼眶彻底红了,水汽挂在卷翘的睫毛上要落不落,不想让男人看到自己现在表情,别扭地埋头进了男人怀里,好一会儿才幽幽地反问道:“你说呢?”   斐子瑜爽到了也自知理亏,一改床上的粗鲁,细致温柔地哄他,清洗上药的时候,虞欢看到他硬了。   “今晚不想做了。”声音还沙哑着,哭腔很浓。   斐子瑜深深看了他一眼,披着浴袍先帮他擦干,抱回床上替他扣好睡衣扣子。   俯身在他额头落下一吻,“你先睡,我洗个澡就回来。”   虞欢愣住。   男人对他亲昵一如往常,甚至有过之而不不及。   仿佛一周的隔阂从来不存在。   虞欢关了明早的闹钟,把被子蒙过头顶。   明明早就猜到斐子瑜为什么反常,明明早就知道斐子瑜心里住着人,明明早就收拾好离开的行李……   可这么多‘明明早知道’都抵不过一通电话。   他如果懂事,今晚就不会去接人。   ‘戛然而止’就会是明早他和斐子瑜的结局,而不是现在,现在这样进退为难的处境。   黑漆漆的狭窄空间,窒息感随着呼吸越发沉重。   他像一尾罹患重病的鱼,就算身在水中也常伴窒息。   --------------------   哈哈哈哈哈真好 第25章 “自己舔干净。”   两人都默契地不去提起相互错过的一周。   斐子瑜是不想提起封望,虞欢是希望他们最后这几天能有个好心情。   他们都意识到了点什么,各自收敛。   相处起来竟比之前还要合意。   过去一周的隔阂仿佛这包被撕开一个缺口的奶糖,重新被虞欢密封起来,收好。   自从嗜甜的小秘密被虞欢发现以后,斐子瑜就放飞自我了,抽屉里的糖果出现在明面上。   茶几上的果盆里会放几个,书房里红木桌上的文件堆里会放几个,卧室床头柜也有……   跟萧筱远不一样,家里这个高大强健的男人喜欢吃奶糖。   大白兔的最好,其他的也不挑。   虞欢从不会去动男人随手放的糖果,但耐不住斐子瑜喜欢吃着糖亲他。   舌尖舔弄上颚的过电感和甜腻腻的味道一同传入脑海。   久而久之他居然觉得:奶糖味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   *   斐子瑜微信上告诉他:今晚要稍微晚点回家,不用等他吃饭。   他问要晚多久,男人说晚不了多久,8点就回来。   可到了八点半,也不见斐子瑜的人。   别墅区楼房不密集,三楼往上就是露天天台,站在上面能看到小区门口进出往来的车辆。   夜晚的风温度很低,天台上用于点缀的花草被吹得晃动不停,月华勾勒出交杂混乱的影子。   那盆栀子花也在其中。   秋季没到花期,只剩绿幽幽的叶子趴在枝干上,看着跟周围的绿植没甚区别。   毫不起眼。   虞欢却宝贝得很。   出太阳就抱上楼晒晒太阳,下暴雨又搬回室内躲雨,每天留意土壤湿度和叶片变化,定期施肥。   简直比照顾自己还要上心。   用斐子瑜好听的话来说叫文人气质、侍花弄草,用他不好听的话来说叫臭讲究。   虞欢等到9点钟,还没等到斐子瑜的车子回来。   栀子花浇过水了,也施了肥,好像没有什么还需要做的了。   虞欢垂眸拨弄了一下新冒出的绿叶片。   “再陪你晒十分钟的月亮。”虞欢按亮手机,没有新的微信消息就看了一眼时间,顿了顿道:“9:10我就不陪你,我该做作业了。”   9:03的时候一辆低奢的商务车驶进小区。   斐子瑜习惯性地抬头看了一眼自家那栋楼,不太一样。但一时间又说不出是哪里不一样,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别墅窗户很多,都是黑漆漆的的。   没有一盏为他而留的灯。   目光凝滞一瞬,斐子瑜掉忽视心脏顿顿的沉闷。   抬头。   却发现楼顶的天台趴着栏杆的一个人影,距离不近,斐子瑜看不清虞欢的表情。   人影向他晃了晃手机,又指了指。   电话铃响,斐子瑜接起来放在耳边。   “今天怎么这么晚啊——”   电话里少年的声音听不真切,少了一分相似。   挺好的。   呵,斐子瑜自嘲地哼笑。   “有个项目耽搁了。”   “那你以后晚归给我发个微信吧。”天台挺冷的,不想再等你这么久了。   少年低声跟他抱怨,语气柔柔的不会让人心烦,像是一根羽毛轻轻扫过鼓动的心脏,整颗心都被填满。   “嗯。”虽然电话另一头的人看不到,斐子瑜还是下意识地点了下头。   *   天台上,虞欢轻抚着栀子花的绿叶片,道歉:“对不起啊,我先下楼了。还没到9:10,不过也差不了几分钟了。你自己玩吧。”   语调轻快,红唇抿出一道微弯的弧度。   一点道歉的诚意也没有。   夜间室内外气温温差很大,刚进室内有种进了暖房的感觉。   他直接去了房门口等斐子瑜,一身正装的男人眼底沉淀着疲惫,神情却很放松,微微仰起脖子方便他解领带。   没了领带束缚的男人像是解开项圈的狼狗,一把捞过他,低头亲了亲他脖子上还没消退的吻痕。   男人把手提包随手放了,来捏他的手腕,指腹摩挲勾起酥麻的痒意。   “手这么冰。”   虞欢小声哼哼,蹭蹭男人乘夜而归也温暖干燥的掌心,“你给我暖暖就不冷了。”   “呵,你倒是会讨巧。”斐子瑜挑眉,垂着眼睛把视线轻轻落在贴着他站的少年身上。   乖得很。   尖利的虎牙藏在口腔里,桃花眼微弯,闪着细碎的星光。   好像满心欢喜都为你。   斐子瑜握紧虞欢的手顿住,眼神闪躲。   左心房突然刺痛。   虞欢知道自己是因为一副与人相似的嗓音而留在他身边的吗?   知道的话……应该会很伤心吧?   留意到男人倏地僵硬的手臂,虞欢垂眸所有所思。   是见到自己喜欢的人了吗?所以才回来的这么晚?   他没有把自己的疑惑问出口,而是换了个无关紧要的话题。   “今天加班累吗?那我们今天早点睡觉好不好。”   温柔如水,稍显清冽,沉淀着若有似无的关心。   往常斐子瑜最喜欢听到这种语调。   今日却处处反常。   男人面容凝滞一瞬,又立马调整好,勾唇应好。   *   虞欢窝在床上戴着耳机听六级听力,一个单词也没听进去。   浴室里淋漓的水声好像停了,摘了耳机——确实是停了。   确定之后又把耳机重新戴上,听力音量调到趋近于无,分心留意洗浴室传来的细微声响。   趿着拖鞋的脚步声一点点接近。   虞欢偷偷抬眼去瞄,视线被男人抓了个正着。   额前遮遮掩掩的碎发被男人单手挑起,捋顺之后尽数撩上去,露出少年饱满的额头。   斐子瑜顺手弹了个脑瓜崩,无视虞欢失声惊呼和控诉的眼神 ,饶有兴致地询问道:“偷看什么呢?你什么没看过?”   虞理亏语塞,突然想到男人用力时格外明显的腹肌和人鱼线,和薄薄覆盖在肌肉上的汗珠,耳朵一下就红了。   斐子瑜一看就笑了,顺着虞欢耳廓的弧度捏捏,“都被艹熟了,还这么纯呐? ”   虞欢反驳地没什么气势:“生理反应我又控制不了!”他心里毫无波澜,却控制不住皮下毛细血管充血的生理反应。   斐子瑜不相信,觉得虞欢是太容易害羞,不禁撩。   红的滴血的耳垂被斐子瑜轻易含在嘴里,舔弄,轻咬。   亲眼见证少年面上的薄红变成绯红,整个个人像是不一样胜酒力软成春水。   棉质睡衣被骨节分明、艺术品一样的手撩起,推到胸上。   指甲修剪得圆滑整洁的指尖由下到上滑进衣服褶皱里,胸前两颗胭脂色的樱桃成为男人指尖的玩物,拉扯、剐蹭、蹂躏。   床头灯散着柔和的暖光,落入虞欢眼底变成一池波光粼粼的春水。   他轻眯着眼,喉咙里泻出一声难以压抑的呻吟,颤巍巍地说道:“别、别弄了。”   斐子瑜却不如他意,沙哑干涩的声音混合着温热气息喷洒在耳廓,敲击着耳膜:“今天我伺候你,怎么样?”   伺候?怎么伺候。   快感层层叠叠刺激着虞欢脆弱的神经,阻拦着让他难以思考。   但很快他就知道斐子瑜口中的伺候是什么了——   散风点火的手指顺着细腻的腰线一路下滑,随着手指的拨弄一阵敏感的颤抖。欲望被男人轻巧的把控在手中,极具技巧地上下撸动。   和自我抚慰时候完全不一样,不仅仅是斐子瑜经验丰富的动作,还有些隐秘不得宣之于口的刺激。   修长白皙的手指死死攥紧身下的床单,体内横冲直撞的欲望被男人尽数挑起。   适应了被男人握住的羞耻感,虞欢轻轻阖上眼帘,复又睁开,纠结地滚了滚喉咙,最后还是抵不住翻涌而来的情潮。   稍显清瘦的修长手指搭在男人有力的手腕上,颤抖着蹭了蹭,带着股祈求告饶的意味。   男人沉沉地闷笑,俯身下来亲亲他发红的眼梢,“怎么?舒服了?”   虞欢在迷糊中抽出一缕神智,坦诚地嗯了一声。   斐子瑜手上动作一顿,眼底划过一丝兴味,抱着虞欢的腰把人往上提了提,少年眼神变的疑惑仿佛在无声的询问:怎么不继续了。   男人挑眉,撩起眼皮直勾勾地望着被自己困于身下的人,虞欢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男人最脆弱的部分还被斐子瑜握在手里。   “啊!——”   圆润的脚趾骤然收紧,洁白的床单抓出暧昧的褶皱。   虞欢蹙紧眉头往下看去,斐子瑜姿态放得很低,细致地用温热潮湿的口腔覆盖他的欲望,舌尖舔走铃口渗出来的粘腻液体。   陌生又强烈的快感几乎把虞欢击溃,“唔……嗯……”   斐子瑜从没给谁口过。   虞欢是唯一一个有此殊荣的人。   看着少年因为自己的触碰而颤抖不已、深坠情欲,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从伞状的头部含弄到柱身,轻轻地舔舐重重地吮吸。   虞欢觉得自己就像是无垠大海上漂泊的小舟,被海浪掀翻又放下。体内横冲直撞的渴求烫得他浑身颤抖。   莹白的指尖穿过男人墨色发间,又落到斐子瑜后颈,想往下按却又不敢。   “嗯……”最后还是没按下去,而是主动挺了挺腰肢,把自己更深入温热的口腔,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斐子瑜无声地纵容,垂下眼睛认真‘伺候’。   “哈!——”   男人顺着虞欢推拒的力道退出,粘稠的白浊喷涌而出,少年清瘦的身体在他身下微微颤抖,高潮的余韵让他没办法开口说话,只能发出一些无意义的呻吟。   粘稠的白色液体溅落在少年平坦的小腹和男人线条分明的下巴上。   斐子瑜伸手在自己下巴上抹了一把,白浊在指尖拉出细长的银丝,被斐子瑜恶意地尽数抹在少年胭脂色的唇上。   淫靡而混乱。   “自己舔干净。”   少年好像误解了他的意思,又或者是还没从极致的快感中回神,懵懵懂懂地抬起下颚把他的手指含进嘴里。   从指尖舔到根部,皱着眉头囫囵说了句好腥。   斐子瑜本来想嗤一声娇气,嘴唇微动又闭上了。   算了。   娇气还不是他给惯出来的。 第26章 “害怕我看上别人了?”   斐子瑜搂了搂窝在怀里的虞欢,少年表情温顺恬静,很是依赖地紧紧贴过来。   冷冰冰的脚伸进他小腿间蹭蹭之后不动了,不一会儿就被他的体温暖得很热乎。   少年睡得很沉,应该是今晚舒服到了,平时的小傲气收进身体,像一只高贵的波斯猫,难得主动把软乎乎的肚皮翻出来要爱抚。   斐子瑜却很精神。   不管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都挺精神。   斐子瑜深吸一口气,压下沉沉翻涌的对眼前这个人的欲望,一瞬不瞬地注视着虞欢。   他和虞欢的初见并非是初‘见’。   用初闻更合适。   对于虞欢的第一映象不是有关于外貌一类的,而是酷似封望年轻时的一副嗓音——   “请问需要点酒吗?”   他当时除了一丝带着回忆的恍惚还有些难以压抑的愤怒。   他怎么能顶着这幅嗓音说出这么谄媚的话语?   封望。   这个贯穿了他整个青春的名字。   是他欲盖弥彰的理想。   有关封望的所有回忆都是美好而热烈的。   记忆中的声音是在他高烧不退的时候,模模糊糊传进耳道、深入内心的关心。   或者是从身侧传来的温柔的指导,往往这个时候,对方修长白皙的手会轻轻覆上他的,手把手带他到正确的按键。   那个夏天很热很热,琴房外的蝉鸣仿佛没有歇下过。   热夏走到末尾,蝉鸣趋近于无的时候——   他已经从最开始被手把手教学弄的面红耳赤、手足无措到后来的轻车熟路、甚至故意出错,以求这点亲密接触。   可惜还没故意出错几次,就被封望察觉出来狠狠训了一顿。   他不觉得封望凶,反而觉得有趣。   生气的封望很少见,他总是温和面带笑意的样子,温润如玉、玉树临风。   温和得有些清冷。   所有他甚至引以为傲——   小孩儿的心境都是很奇怪的。   那几日他心心念念想的都是:自己是为数不多可以引起封望情绪的人。   所以许尚悄悄问过他——   你是因为虞欢当初那股子隐约的清冷傲气留下他的吗?   他这个发小看事情门儿清。   知道他是因为酷似的声音跟人上床,也知道是因为这抹若有似无的疏离感留人下来的。   有些时候,这种淡漠的感觉比他的声音更像封望。   当时他是怎么回答的呢?   好像是敷衍的嗯了一声。   不过到现在有点不一样了——   长久的相处能看清一个人。   虽然不至于看得一眼到底,但至少他算是看出来虞欢的真性格。   在外面儿清冷冷的是懒得交际,就算是笑起来也是很克制地抿唇,看起来漂亮又不好接触。劝退了许多冲着这副皮囊来的形形色色的人。   在家里则截然不同,最开始来的几天可能后还端着,后来住久了就露出真面目了。   表情丰富,皱眉瞪人都会,不开心了就垂着眼睛耷拉嘴角,高兴了眼睛亮亮的像是星星揉碎了掉进去。   小毛病也不少,看电视的时候懒得像只猪,明明一步路的距离都不愿意坐起来拿,非伸着腿去够。间歇性的懒床,喊他起床还知道哼哼两声跟你撒娇……   说白了,就是个臭讲究的小孩儿。   意外让人不讨厌。   *   斐子瑜忘了自己怎么睡着的,迷迷糊糊做了一晚上的梦,第二天被虞欢聒噪的闹铃吵醒。   被压了一晚上的胳膊麻地几乎没有知觉,少年从他怀里爬起来一下按灭闹铃,垂着眼睛看着自己压的‘杰作’有点不好意思,讨好地冲他笑,趴着给他揉胳膊。   从前他不喜欢少年这样故意趋承地弯起嘴角,现在却觉得很好看。   虞欢生的好,唇红齿白,笑得很好看。   桃花眼弯成月牙儿的形状,闪着细碎的光,胭脂色的嘴唇微微抿起,唇珠显得很饱满。   从下往上看你的时候眼尾耷拉着,像只无辜的小狗。   斐子瑜明明知道这都是虞欢装出来的乖巧,但还是抵不住心软。   “今天不是有早课?还不去洗漱?”   虞欢眼底闪过一抹狡黠,顺水推舟道:“那我去啦——”   虞欢叼着面包片儿打算出门时被男人叫住:“过来。”   疑惑的眼神落过去,虞欢不知道男人叫他干嘛,站着没动。   “面包放下,擦擦手。”斐子瑜挑了一根丝绸缎面的深色领带,“好久没帮我打领带。”   虞欢扫一眼手机的时间,不情不愿道:“打领带的话就要迟到了。”说罢还是遵循男人的指令洗了手过来。   斐子瑜微微仰头方便少年动作,精致白皙的指尖把半成品的领结由下往上推,停留在男人滚动凸出的喉结下方。   斐子瑜居高临下地微微垂眸,满意地看着少年认真给他打领带的模样。   挑起一缕虞欢垂在额前偏长的碎发,撸到脑后,“下午带你去剪剪。”顿了顿又补充道:“太长了不好看,眼睛都挡没了。”   虞欢颔首应了句嗯,甩了甩脑袋,略长的发丝扫过眼睑和耳廓。刺刺痒痒的。   是有点长了。   *   虞欢最后没迟到。斐子瑜风驰电掣地开车,压着超速线,送他踩点到了教室。   好在早餐已经在车上吃完了,虞欢不至于带着面包溜进教室。   上课铃声几乎在他就近坐下的瞬间响起来。   他的小动作还是没逃过专业课老师的眼睛,轻飘飘的眼神落下来却仿佛压着一座沉重大山,让虞欢刻意抿直的嘴角有些绷不住。   正巧,手机嗡地震动一下。   弹出一条斐子瑜的新消息。   虞欢不甚明显地白了一眼手机,彻底调成静音。   一直到上午的课全部上完,中午吃饭的时候才把人放出来。   四小时前——   斐子瑜:车开得不错吧?下回可以带你试试赛车。   两小时前——   斐子瑜:小栀的肥料是不是快用完了?   斐子瑜:下午课上完了我来接你。   十分钟前——   斐子瑜:还没下课?   虞欢微微勾了下嘴角,打字道:在吃饭了。   什么时候开始,微信消息不再是他一个人自说自话。   斐子瑜空闲的时候也会找他 聊聊天,问问他在干什么或者是提前点一下今晚要吃的菜。   这次是个新奇的事情——买栀子花的肥料。   斐子瑜要是不提起来,虞欢都差点忘了这茬。略微有点对不起自己精心照顾的栀子花。   打字回复:好啊。   栀子花有时候摆到天台,有时候被虞欢搬到下面阳台,斐子瑜都看习惯了。   有段时间突然降温,栀子花的叶子蔫儿了好几片儿。   虞欢着急得很,在网上搜了很多资料,各种办法都试了还是没好转。   少年的笑容都少了好多。   斐子瑜那几天明显感觉到虞欢心情低落了,床上都显得没什么兴致。   男人把虞欢瓷白的脸颊抬起来狠狠咬了一口,“不就是一株草吗?明天我叫魏云找个植物医生来家里看看?”斐子瑜自己也查了点资料,网上大多模棱两可不知道真假。   虞欢还是有点不高兴,“都说了是栀子花,不是什么一株草……”   “行行行,是栀子花。”斐子瑜真是拿他没办法,无奈道:“明天就喊人来看看,现在——专心一点。”   话音未落,炽热的手掌按着少年的腰按向自己。   一室旖旎。   *   虞欢晚上没课,下午最后一节课上完就没事儿了。   斐子瑜开了辆骚包的敞篷跑车过来,亮眼的正红色像是穿过校园的一道烈焰。   男人长腿宽肩,休闲西装穿得很随意,轻佻地靠在车窗边望着人来人往的学生。   吸人眼球、引人注目。   不是说车。   是斐子瑜这个人——比烈焰还要抢眼。   虞欢拿着手机走进的时候已经听了不少女生的窃窃私语。   “这人好帅啊,看起来像在等女朋友?”   “应该不是校内学生吧?这车好贵的。”   “也不知道谁这么好运,肯定是个校花级别的大美女吧?”   “……”   此刻这个校花级别的‘大美女’正站在她们身后,垂着眼睛听着,后来实在听不下去后,红着耳朵绕过她们快步走远了。   斐子瑜的手机正疯狂震动——   虞欢:你怎么开这个车来学校啊!   男人笑了一下,虞欢气急败坏又无措的样子浮现在脑海里。   可爱。   打字回复:你直接过来,我开着就走了。很快的,尾气都不给他们留。   虞欢信了斐子瑜的鬼话,坐上副驾才发现根本开不快。校园里限速30迈,他们比人行道上行走的学生们快不了多少。   虞欢偶尔偏头还能看到或若有似无或明目张胆的视线。   “你的车太显眼了。”虞欢小声嘟囔。   斐子瑜注意力一直放在副驾驶的人身上,自然没错过这句腹诽。   挑眉斜了一眼,问道:“车显眼还是我显眼?”   “……”虞欢一时语塞,半晌没说话。   折还真不是斐子瑜自恋,他就是有资本说出这样的话,且底气十足。   半垂下眼帘,视线扫过对方握在换挡杆上骨节分明的手,开口道:“你。你很耀眼。”   斐子瑜本来只是开玩笑逗着虞欢玩的,根本没想得到回答。这下倒有点惊讶。   后视镜里少年的眼睛挡在略长的碎发下面,看不到表情。   可斐子瑜就是觉得对方有点失落。   一根食指松松垮垮地挑起少年额前的一点儿碎头发,一弹一弹的玩了两下。   “怎么?害怕我看上别人了?”斐子瑜哼笑,又滑下去捏了捏虞欢的耳垂,“对自己自信点啊。”   其实斐子瑜这话说得也不那么肯定,只是这份不确定藏在沉沉眼底,没叫虞欢发觉。   说到底,他最开始看上的也不是虞欢这个人。   虞欢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突然抬头,定定地看着他。   目光灼灼。   经历过无数商场谈判、尔虞我诈的斐子瑜竟然有些招架不住。   不露声色地躲开了虞欢的眼神。   斐子瑜轻咳一声,把注意力放回路况上。   一时间车上的气氛有些凝滞。   --------------------   别学斐总单手开车,容易出事。 第27章 “暂住家里的普通朋友。”   车内一片沉闷,车外的风仿佛吹不进来,一潭死水毫无微澜。   还是虞欢先开口打破了这压抑的氛围。   “这辆车怎么没见你之前开过?”   其实是开过的。   虞欢发烧打吊针的时候,他开着这辆跑车去赴了许尚的约。   但他没说实话,“回国之后好久没开跑车了。”顿了顿之后又道:“早上不是说带你体会体会吗?专门给你开出来的。”   第一句是隐瞒,第二句不是。   斐子瑜是的的确确想带虞欢跑一次。   “不是说去买肥料吗?”   斐子瑜嘴角弯出一抹苦涩的弧度,“反正有时间嘛——就几件事儿一起做了。”   “你头发也有点长了,等会儿一起去剪短点吧?”   “……嗯。”   虞欢低声应了,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片刻后偏头靠靠背上,闭上眼睛,“上课太累了,有点困。我睡一会儿,到了叫我吧。”   从早八到下午六点一直有课,疲惫不是作假。虞欢沉沉地靠着,却睡不着。身体很疲惫,却做不到沉入自我修复的梦乡。   意识很清晰,脑子也很乱。   大脑里杂七杂八还未处理的东西堆积在一起,像是太空站里漂浮的宇宙垃圾。   想要回收却有心无力。   ——斐子瑜确实是个好情人。   离开的信号也给得如此隐晦,不伤人。   分开之前也给你最大的体面——红色超跑接送、陪着去买栀子花肥还要带你去理一个全新的发型。   斐子瑜说“反正有时间嘛——”   真的还有时间吗?   斐子瑜心里那个人已经回来了吧?   “到了,醒醒。”低沉磁性的声线在耳边响起,紧接着是安全带被解开的咔哒声。   虞欢眼皮抖了抖,装作还没完全清醒的迷蒙样子睁开眼睛。   下车是一家虞欢没去过的花卉店,应该不是南大附近的店。   各种绿植花卉摆放的很雅致,布景别具一格。   一墙之隔的店装潢跟花卉店一致,老板应该是一个。却不卖花,卖的是文房四宝。   老板娘挽着发髻,用一根雕刻细致精美的木簪固定,身着绛紫色暗花锦缎旗袍,勾勒出凹凸有致的姣好身材,淑女窈窕眼神却很锐利,是阅历丰富看透人心的透彻,但面上却看不出年岁,仿佛时光流过却没在她身上留下刻痕。   开口却是与外貌极不符合的呢哝似的温言软语,“子瑜来卖花儿?”语调里透着浓重的疑惑。   男人很熟稔地笑着应“是”,牵着虞欢的手腕把人带女子面前,“虞欢养了盆栀子花,来买点合适的花肥。”   “栀子花?现在秋天了,加点磷酸二氢钾肥料能促进二次花期。到了冬天补充点混合肥料,明年春天栀子花长花苞时给它施点含磷钾元素的肥料……开花期间不用施肥。”   女人很专业,说话一字一句,把一年四季需要用的花肥都讲解了一遍,还去小间里拿了一袋最近秋季需要的肥料出来,“这种花肥要么。”发髻上的流苏随着女人一举一动轻摇微晃。   斐子瑜没有替他回答,给足面子,偏头注视着虞欢,眼底带着询问。   “可以。”虞欢回答道。他之前施的花肥就是女人拿的这种。   “那冬天和春天的肥料也拿几袋儿吧。”斐子瑜想了想,望着虞欢说到。   “行。等会儿送到哪儿?”   “临水苑B栋1号楼。”   女人弯腰写字的笔尖顿住,圆珠笔尖因为长时间停留在纸张上而洇出一团黑点。   过了一会儿才直起身来,定定看了一眼虞欢,不同于之前轻飘飘略过的眼神,这次是凝视打量。   眼前的少年有着一副好皮囊,第一眼看过去的时候很乖一小孩儿,落后于半步跟在斐子瑜身边。细细打量却发现些不一样的气质,少年仪态谦谦,举手投足是隐隐流转的矜贵,清隽的脊背直挺如松。   不像是斐子瑜的情人,倒像是哪家的贵公子。   虞欢甚至能感觉到锐利的风刮过皮肤的汗毛。   ——这是个外柔内刚、不好惹的漂亮女人。   女人开口:“这人是你屋里的另一位主人?”秀气的柳叶眉微微挑起,锐利的眼神收起,朝着他们调笑。   斐子瑜正要开口回答,却又听到女人问道:“单姐知道他吗?”   云姨与斐子瑜的母亲单芸萱是多年的金兰姐妹,彼此知根知底,可以说,是看着斐子瑜长大的干妈。   斐子瑜笑容稍减,停顿一秒才道:“还不知道呢……就是暂住家里的普通朋友。”   云姨挑着柳叶眉看他,也不知信了没信。   不管云姨信不信,反正话刚开口,斐子瑜就后悔了。   但覆水难收,陈言难改。   斐子瑜动动嘴唇却没再发出声音,还是云姨先打破安静,“暂住?那还要明年春天的花肥吗?挺难搬的。”   ……   最后秋冬春三季的花肥还是都要了,订单完完整整写在复古牛皮纸上——买个花肥都很有仪式感。   离开之前斐子瑜装作不经意地瞥了一眼虞欢白净的脸,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来。   “要看看隔壁的纸笔墨砚吗?”   “……算了吧。”少年声音比往常低一点。   “行。”   斐子瑜回头跟云姨告别,挥了挥手带着虞欢上了敞篷超跑。   明明前几天都相安无事,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但从今天开始,就好像处处不对,事事不顺。   某些东西已经挤在两人之间了,不断生长,把他们隔开。   今天的气氛总是沉入低谷又缓慢上升再重新落回。搞得两人都有点若有似无的尴尬。   这样的情绪很新奇。   尴尬——这个在他们初识都不曾有的东西,居然在即将分别的时候陡然跳出来了。   坠落到最低点的气氛慢慢回升,回到平平淡淡又有点特别的感觉。   斐子瑜带他去了一个理发店。   不同于花店里时不时问他意见,这次斐子瑜直接一手包办了,“给他剪短点。”托尼老师下刀之前又补充道:“也别太短…嗯…到眉骨上面点就行。”   斐子瑜食指撩起他额前的头发,用指尖碰了碰眉骨上方一点的位置。   托尼老师理解能力不错,技术也过关。发型没有大动,只是把长度修短,保留了虞欢清朗的少年气。遮挡视线的碎发落在地上,露出虞欢顾盼流光的眼眸。   比平时少了一分乖顺柔和,多了一抹明媚阳光。   虞欢从镜子里看他,清澈透明倒影着斐子瑜的影子。   以前斐子瑜最喜欢后背式,不看虞欢勾人的桃花眼,现在他最喜欢正面抱着虞欢,缓缓进入,凝视这个人因为他而皱起的眉和水波潋滟的眼睛。   虞欢圆润白皙的手指会由松松垮垮搭在他手臂上逐渐收紧,指甲剪得很深,抓后背不痛,反而是温度略低犹如冷玉。   很特别的感觉,虞欢在制造出的海浪里——只能依附于他。   斐子瑜微微弯腰,探身靠近虞欢,两人几乎鼻尖相触、呼吸相交。   彼此的心跳仿佛落耳可闻。   某一拍心跳在瞬间相合,斐子瑜乱了呼吸,心跳落了一拍,就再也没合上了。   店内理发师的眼神不甚明显地扫到门外两人的身上,被虞欢敏感地发现。   他屏住呼吸错身退后一步,垂下眼睑。   斐子瑜像是才回过神似的眼神一闪,伸手拂去虞欢眼梢不小心沾上的被剪掉的碎发。   “好了。”   “嗯。”   --------------------   斐狗犯大错!扎大心! 第28章 “我一定考到南城!”   夜色阑珊。   两人从店里出来,街边路灯亮了一连串。   人间被染得明朗如日,衬得头顶苍穹沉沉如墨。   却不见星星。   城市光污染已经逐渐抹去星星的痕迹了。   “在看什么?”斐子瑜问道。   “星星。”虞欢半抬头望着天,半晌之后说:“城市霓虹太亮了。”星星都被衬得黯淡无光。   虞欢以前住在山里的时候常常跑到山顶去看星星。   仲夏的夜晚,只消站在山顶一抬头眼里就落满了星星。   天空仿佛离他很近,仿佛徒手摘星辰并非梦中的臆想。   “今晚的星星好像比之前的都要好看。”   “封老师——你喜欢吗?”   “如果在山顶上长出一架钢琴来就好了,可以让星星也听你弹琴。”   “这架钢琴一定要很好看,那样才能衬得上你……就像是你口中说的那架透明的复古钢琴就很好!”   ……   少年人的世界天马行空。   抛去初见时的害羞,小虞欢连珠炮似的小嘴不停。   他身边,坐在小石墩上撑着手的温润男人含笑听他说话。   听得很认真,时不时嗯一声,不会觉得他是在敷衍你。   封望真的太温柔了,安安静静听他叽叽喳喳,听他离谱的想法,时不时应上一句,小虞欢都高兴的不得了,恨不得多说几百句,能让封老师多应一句也是好的。   那个时候他是真的想过为封望摘星星摘月亮。恨不得把所有都掏出来送到他面前。   但他只是个山沟沟里的脏娃儿。   他一无所有。   只能把山里澄澈的星空和清晨盛开的一朵栀子花统统放到封望手上。   还有一句少年人不知天高地厚的承诺——“我一定考到南城!”   *   “封老师,你还能陪我多少次星星啊?”   封望顿了顿才开口道:“可能…三四次吧。”   “哦。封老师要回去了吗?”   “挺好的,这儿没电缺水的住着肯定不舒服。”   封望望着他没说话,好像有点难过。   他不想让封望露出这种表情,所以他故作开心地没话找话。   尽管他很不开心。   “封老师家住哪里?”   “南城城北。那里晚上从不停电,夜灯很足,但看不见星星。也没什么好的。”   “是吗?那我也想去看看。”看看你生活的地方,也看看你。   “我会好好学习的,我一定考到南城!”   封望闻言笑了,眸子微弯,右边脸颊有个小酒窝,露出一点洁白的牙齿。   这是虞欢第一次看封老师笑得这么外露,他想对方可能很高兴。   “南城的大学……要不要读南大?但是这可很难考哦,你得加倍加倍努力才行。”   ……   少年不知道南城在山的哪个方向,也不知道南大有多难进。   他开始习惯每日四点半起床,翻两座山去学堂念书。风雨无阻,日复一日。   在那个夏日并不怎么炎炎的夏日,山里唯一一个邮递员满头大汗脸色通红地跑过来。   递给他一封录取通知书。   这是虞欢这辈子看到过最精美的一封信。   庄严又大气的褐红色打底,烫金花边包裹。他开地小心翼翼,帕子把小刀擦了一遍又一遍知道光亮无尘才谨慎地开始裁边儿。   生怕有哪里损坏。   *   虞欢同学:   兹录取你入我校汉语言文学专业类学习,请于……   突如其来的激动把他砸蒙了,以至于很重的不真实感猛地袭来,真的考上了吗?   他被快递员抓着肩膀晃了晃才回过神来,人声重新清晰起来。   “我真的考上了!南大!”   “你小子可以啊!”   邻居家的老婆婆听见动静也跛着脚出来,笑得满脸褶皱,眼角湿润。   “小欢争气啊!争气啊!”   *   “虞欢、虞欢?”   脸上蹭了下什么东西,劲瘦的手腕、骨节分明修长白皙的手在他眼前来回晃动着。   “回神儿了?刚才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一瞬间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错乱感。   虞欢讪笑一下,撇开视线落到车外,发现是一条极为陌生的路。   “我们去哪儿啊。”   “说了带你跑几圈,我总不能是骗你的吧。”   斐子瑜单手握着方向盘,偏头盯着他,还伸手抹了抹虞欢的嘴角,隔着唇碰了碰虞欢右边的小虎牙。   “你要是困了就睡会儿。到城郊的赛车场地还有一会儿。”   “嗯。”虞欢心不在焉地窝在副驾驶应了一声,却没闭眼。   直愣愣地盯着一角。   车外的路灯一晃而过,一个一个的连成发着亮光的线。   像进城后看小朋友玩的燃烧棒,快速晃动下也会连成这样的光线。   晚风凉丝丝的,猎猎风声随着车速加快传入耳膜,鼓动心脏。   城区道路上的车不少,斐子瑜也不能把车速提地太快。注意到少年被风吹地微微眯起的桃花眼,笑道:“这个速度都适应不了还怎么带你上赛车场?”   说罢在等红绿灯的时候从后座捞了一件外套,盖了虞欢满头。   “冷吗?冷就搭着。”   衣服里有斐子瑜常用的小苍兰香水味,黑暗里有种被斐子瑜包裹起来的错觉。   虞欢掀开头顶的衣服,确实有点冷,就用下巴把衣服沿儿压着了。   接着偏头看到男人算得上单薄的衣服,问道:“你冷不冷?”   “不冷。你管好自己就行,别再感冒发烧了。”   *   虞欢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已经夜深了。   耳朵塞着隔音耳塞,身上搭着一床不知道哪儿来的小毛毯,怪不得梦里觉得暖呼呼的。   取了耳塞之后,赛车的轰鸣声隐隐从远处传来,翻涌沸腾着血液里博弈竞争的因子。   这应该拥有每个男人都抗拒不了极致引力。   驾驶座上没有斐子瑜的身影。   只有不远两颗猩红的小点儿和两个黑夜里模糊的人形轮廓。   距离不远却也不算近,虞欢眯着眼睛瞧。   斐子瑜的身形被他用冰凉的指尖丈量过,暗暗的眼神打量过,再熟悉不过了。   但另一个人他认不出,他只知道许尚是斐子瑜的朋友,而这个人明显不是许尚。   斐子瑜和那个人抽着烟聊天的声音太小了,竖直耳朵也听不见分毫。   虞欢突然就有点好奇。   可他没有下车过去,他没什么立场干涉这些事情。   摸出手机打开夜景模式,找点儿事儿做,拍了一张天空——   城郊的星星很亮夜空很美。   像高贵女子身上镶嵌碎钻的黑裙。   虞欢看了一会儿,发现天上有一颗移动的星星。   星星怎么会动呢?   皱着眉头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   这颗不是星星,是亮着光的飞机经过。   南城的星星始终不同于山里的。   “醒了?”   斐子瑜是掐了烟过来的,但身上还是不可避免地沾了烟味。   虞欢不留痕迹地把下半张脸缩进毯子里,皱着鼻子吸了口气。   “怎么还是他?”陌生的声音。   虞欢被突然蹦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眼睛一转,斐子瑜身后跟着一个很眼熟却想不起哪里见过的人。   “斐总这回够长情的啊,还带来跑图呢。”萧思兴挤眉弄眼地调侃道。   借着远处昏暗的灯光,萧思兴看清了只露一双眸子的少年。   几个月前在众人面前落他面子的小侍应生。   他还专门去找许尚打听了名字,叫虞欢,跟鱼水之欢同音,很好记,所以一直记到现在。   小侍应生被斐子瑜养得很好。   没了酒吧里初见时清冷中掩盖不了的拘谨。   像是被养开了的晚夜睡莲,立于水光潋滟中,自然矜贵慵懒,举手投足都是赏心悦目的。   桃花眼平平淡淡地望过来,不带一丝感情,清冽而淡漠。   望向斐子瑜的时候却不一样。   像一潭死水被惊掠而过的游鱼扰乱,泛起层层涟漪,依赖和喜欢在水面荡漾又沉淀下去。   呵呵,斐子瑜连养小情人也比他养得好。   萧思兴的眼神过于露骨,斐子瑜心里不快,像是怀中珍宝被人窥探。他不允许虞欢被别人觊觎,属于他的就是他的,谁也抢不走。   男人凉凉地扫了某个不识好歹的人一记眼刀。   警告   斐子瑜没管这个被家里惯坏的大少爷,绕到另一本开门上车,俯身给虞欢扣上了安全带。   无视某人不绝于耳的聒噪,留了一地汽车尾气给他。   “那个人好像有点眼熟。”虞欢偏头询问到。   男人不甚明显地弯了弯嘴角,对虞欢不记得萧思兴感到一丝丝愉悦。   “之前酒吧里你帮我挡了他的酒。还有印象吗?”   虞欢稍微回忆起来一些画面,他以为这两个人关系应该不到一起抽烟聊天的程度,某种程度上看起来甚至算得上剑拔弩张。   斐子瑜好像看出他的疑惑,“家里是世交,一起玩到大的。伯父常拿他和我作比较,久而久之激起了逆反心。”摇摇头,啧了一句:“现在天天跟我作对。”   虞欢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这个毯子哪儿来的啊?”看起来跟斐总的大红敞篷跑车不太般配。   “叫萧思兴帮忙找过来的。”见虞欢没什么表情,担心对方觉得不干净又补充了一句:“酒店里面拿的新的。”   “等会儿需要还回去吗?”   “随便,不还也没事儿。”   听见回答的虞欢停下手里叠毯子的动作,抖落开又搭回了肚子上。   斐子瑜失笑,淡淡撇了一眼,“你就懒吧,惯得你。”   虞欢缩在副驾驶座椅里,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扭头不看男人,视线落到远处灯红通明的一个建筑物和延伸出来隐隐约约的机车赛道。   “娇气得很。”   虞欢又哼了一声,没理斐子瑜,换了个话题问道:“赛车最快能跑到多快啊?”   男人挑眉望过来,眼底闪过一丝恶趣味:“怎么?想试试?”嗤笑一声又道:“太快了你可受不了。”   虞欢没接斐子瑜带了颜色的话茬,怕冷似的将下半张脸埋进毛毯里,遮住自己抿直的嘴角。   他其实兴致不太高,眼神闪烁几下垂下了眸子,安安静静看着毯子上柔软的毛绒绒。   脑子里很空,几乎没有那个少年会不感兴趣的赛车,对他来说好像没有太大吸引力。但斐子瑜看起来很期待,他不介意装作欢喜的模样。   斐子瑜给他最体面的临别,他理应以同等的态度对待。   斐子瑜还以为少年是害羞了,揉了一把自己带着去剪好的头发。   虞欢发质很软很细,指节穿过发丝时微凉的触感透过神经传入大脑,带来莫名而深刻的愉悦。   虞欢把眼睛弯成一道月牙的弧度,笑意浓重却不达眼底。   --------------------   存在于对话和回忆里的封望要来啦!   离别倒计时 第29章 “好好享受我带给你的。”   虞欢换上跑图特定的机车服,抱着配套的头盔,开门出去。   一步一步走向赛道正中的斐子瑜。   男人斜靠在喷漆赛车上,头盔已经戴上了,护目镜被掀开,露出迷人深邃的眸子。   执掌无数人去留的男人,独独对你弯眸一笑的时候——你真的会有一种被他深爱的错觉。   虞欢自认为没有沉沦,因此看得清晰。   斐子瑜无情得很。   跟他一样无情。   他俩本质上是同一种人。   汩汩流动的新鲜血液全部供给给了心脏的某个角落。   深情都留给了一个人,剩下的人便得不到什么了。   斐子瑜从他手里抢走了头盔,熟练地调整好角度,亲自给他带好。   虞欢配合地微微扬起头,这个角度像极了每天早上给男人打好领带送他出门的场景。   也像斐子瑜轻巧挑起他下颚,将要凑过来亲吻的角度。   斐子瑜明显也想到了一些画面,倒映着虞欢影子的眼眸弯了弯,隔着头盔的厚度凑近耳边,“好好享受。”享受我带给你的心跳与临近死亡般的快感。   场上强光灯把两人的影子衬得愈发轮廓分明,影子交叠在一起,像亲密交颈的一对热恋情侣。   场边白线外的人群开始吹着口哨起哄。   虞欢突然感觉到一束比强光还要灼热的视线。   余光扫过,发现萧思兴也混在人群里,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的方向,与沉浸在八卦里的众人格格不入。   应该不是在看他,是在看斐子瑜吧?   斐子瑜把他微偏的头摆正,挑眉看他,像是在说:看别人干嘛?看我。   男人“唰”的一下关上了虞欢的护目镜,紧接着把自己的也划上,领着他上车。   赛车为了重心稳定减少打滑,底座设计地很低,坐在车内的视线也更低。   轻垂眼眸,视线里便全是青灰色的赛道路面。   宽阔空旷的赛道上还保留一些以往车辆飞驰而过的轮胎擦痕,黑灰色的胎印像是人类皮肤上的擦伤,是另外某种意义上来说的荣誉与纪念。   “准备好了吗?”   褪去轻佻,严肃冷酷的声音隔着两层头盔,模糊不清地传来。   “嗯。”虞欢紧张地滚了滚喉结,握紧了座椅侧边的隐形把手,犹豫一秒还是略显担忧地开口说到:“注意安全。”   并非是怀疑斐子瑜的技术,而是赛车这种极限运动有太多临时的不确定因素。   呵。   斐子瑜闷笑了一下,对虞欢的话不置可否。   下一秒,蓄势待发的赛车如离弦之箭、猛虎下山,伴随着发动机轰鸣的震动在赛道留下残影。   虞欢被赛车启动的强大向后惯性按在座椅上,呼吸停滞一拍。   修长秀气的指节紧紧握住把手,指尖泛白,足以见得手的主人有多用力。   虞欢以为自己不会喜欢这样决绝而极致的运动——他是个很惜命的人。   但心脏因席卷而来的濒临毁灭的恐惧感紧缩时,到头来却升腾起一丝丝细密的爽快。   当心跳频率鼓动到最大限度。   血液迅速流转全身,肾上腺素狂飙,吸毒一样的快感不断刺激着脆弱的神经。   远山昏暗,唯有近处车灯扫过的沥青和围栏在眼中清晰。   车外的景色像是抽象派艺术家的杰出油画,色彩混合交融在一起,晕染成一团又一团的色块。   斐子瑜英俊深邃的脸遮挡在头盔后面,深灰色的护目镜下连眼神也看不清。   但虞欢知道那一定是狂放中杂糅着无限野心的狼王一般的眼神。   势在必得,燃着隐约暗火。   “还受得了吗?”   斐子瑜直视前方的弯道,声音比以往更紧涩,压着紧张与兴奋。   不等虞欢回答,弯道已近在眼前,倏然贴近的栏杆仿佛下一秒就要与他相撞,心脏瞬间缩紧,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紧紧握住。   血液凝固,虞欢想要惊声尖叫却突然失声,愣愣地盯着不断接近的围栏。   但下一秒却眼神一晃,再回神又是黑灰色的沥青路和不断后退的栏杆。   刺激至极的弯道很快消失在后视镜里。   心脏重新落回胸腔。   竟然有种劫后余生的轻松。   “刺激吗?”   “刺激。”虞欢开口才发现声线还没适应刚才的刺激,颤抖得厉害。   斐子瑜好像微微朝副驾驶偏了下头,速度渐渐慢了些。   “虞欢。还好吗?”尽是安抚意味。   斐子瑜害怕刚才的弯道吓到少年了,懊悔冲淡了点速度带来的愉悦,早知道不故意吓他了。   “咳咳…”男人好像误会了些什么,虞欢清清嗓子,再次开口解释道:“我没事啊,就是,就是刚才太刺激了还没反应过来。”   “真的?”斐子瑜不太相信,以为虞欢是自尊心作祟,嘴硬不想承认。   后来就算虞欢解释多次他真的不怕,斐子瑜也没再把车速提上之前的程度。   慢悠悠地绕了一圈儿之后回了基地。   这可能是斐子瑜这个地图的最差完成记录,就连第一次试跑的成绩也比这好。   等在终点的车友掐着表,夸张地指了指手腕,“不是吧,不是吧?”抬眼瞄了一眼下车的斐总,又道:“这是咱们斐总的成绩?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话音未落,无数视线转移到了跟着斐总下车的正在掀头盔的少年身上。   或许是头盔里太过闷热,少年瓷白干净的脸上被蒸出些绯红,碎发略微湿润地搭在额前,小巧的鼻尖渗出些细密的汗珠,在强光照射下莹亮发光。   长腿细腰,身姿出挑,贴身的赛车服暴露出少年赏心悦目的腰臀线条。   矜贵清冷的气质并不能挡住这些窥探的眼神,恰恰相反——天上漂浮不定难以捉摸的云朵更让人有摧毁破坏的欲望。某些人的眼神更加露骨。   斐子瑜毫不避讳地皱紧眉头,警告地环视一圈大,跨步绕到虞欢身前,故意侧身挡住大半炽热的视线。接着上手把自己的纯黑头盔一下扣在了虞欢头上,最后还咔哒一声划下了灰黑护目镜。   把人遮了个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确实是密不透风。   虞欢刚刚才从头盔里‘解放’出来没一分钟,就又被扣了回去。   还是斐子瑜刚用过的头盔。   残留着男人呼吸过的空气和蹭上的汗渍,没有什么奇怪的异味但虞欢还是不太习惯。   斐子瑜的头盔要大一圈,口鼻不会太贴近头盔内侧,但还是仿佛呼吸相抵,汗液相溶。   莫名地更闷热了。   皱着眉头抬手想要拂开男人揽着他肩膀的手臂,动作做了一半又停顿下来。周围的人都还看着呢,总得给斐子瑜留着面子。   头盔下,虞欢紧了紧后牙槽,忍着脸上不断升温的烫,默许了斐子瑜强势的动作。   等被男人半揽着走到另一边人少的空地,虞欢才一把挣开。   头盔被虞欢利落地摘下,第一件事就是深吸了一口外面的新鲜空气   头顶略带湿润的发丝被粗鲁地揉了好几下,虞欢偏头躲开,狠狠蹬了某人一眼。   “怎么?带你出来还不高兴了?”   虞欢不太优雅地翻了个白眼,把男人纯黑色的头盔抛回去。   视线落在被他和斐子瑜都戴过的头盔上,顿了顿,又扫了一眼属于自己的纯白头盔。   是同款不同色。   都是男款。   但确实很像情侣款。   *   “斐总今晚住这儿吗?”均匀的脚步声里传来声音,“等会儿在负一楼有个轰趴,斐总可以带人过去玩玩。”   看见来人的斐子瑜收起面对虞欢时的柔和表情,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没说去也没说不去。   赛车场的管理员讪笑一声,低头哈腰地离开了。那模样像极了摸不准皇帝脾气的太监总管灰溜溜告退的样子。   虞欢被自己脑补出来的画面逗笑,抿唇笑的样子被斐子瑜抓了个正着。   “笑什么?想去?”   “不不不。”虞欢连连摆手,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   他一向对这些消遣敬谢不敏。   “行吧。今天就住这边吧?天色太晚了,早点休息吧。”说罢就领着他往另一边的建筑物走。   虞欢犹豫问道:“我…我明天早上有课的。”他没有料到斐子瑜真的带他跑赛道,也没想到是在这么远的城郊。   男人沉吟一会儿,说了一个解决方案:“先休息吧。你把闹钟设好,明早我带你回去。”   *   斐子瑜作为基地的高级会员,是有专属于自己的休息间的。说是休息间,不如说是酒店小套间——卧室,浴室,卫生间一应俱全。   凌晨一点左右两人才洗漱完躺在床上。   房间遮光隔音效果不错,房间里很安静,机车轰鸣和强光灯都被隔绝在外。   两人的呼吸声交错,是令人舒适的白噪音的环境,虞欢很快放松下来昏昏欲睡。   体感温度不冷,但斐子瑜还是习惯性的用腿把少年的小腿夹住蹭了蹭,不一会儿就变得暖烘烘。   半晌,睡得迷迷糊糊的少年就自己靠了过来,缩进他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窝好。   斐子瑜无声勾了一下嘴角,阖上眼帘。   相互依偎取暖,总归是一件安心的事情。   --------------------   赛车有关的是资料+瞎编   斐总其实也很温柔啊。 第30章 “你的保质期快到了。”   天蒙蒙亮,远山初黛,薄雾袅袅。   郊区小路上,正红色的跑车打着车灯照亮前路。   虞欢眯着眼靠在副驾驶打了个哈欠,视线飘忽不定。   眯了一会儿之后清虞欢醒了许多,清晨的风夹杂这水汽和凉意,略过脸颊有种一头扎进水雾的感觉。   脑神经瞬间清醒。   他突然想到斐子瑜昨晚也没睡多久,男人眼底也沉着一片阴影,不过眼神清明,还时不时侧头留意他的动向。   虞欢坐起来,捞过台子上之前随手拿的一袋子早餐,掰了一半香蕉面包,喂到男人唇边。   淡淡的奶油香气萦绕鼻尖,挑动味蕾。斐子瑜眼底泛起淡淡的笑意,张口咬住——连带少年圆润的指尖一起。   “嘶。”   虞欢吃痛,倏的一下缩回了手。   幽幽地扫了男人一眼,朗声问道:“干嘛?”   男人腮帮子动了动,香蕉面包被完全吃进去,“真香。”   虞欢一时语塞,转移话题道:“你怎么不困?”   斐子瑜睨了一眼坐在副驾驶吃吃睡睡的大少爷,轻嗤道:“我困了你来开车?”   虞欢咬面包的动作一顿,余光里偷瞄男人的表情,发现没有真的生气,于是软下嗓子讨好地笑道:“斐先生开车开得好嘛——再说了,我都还没考驾照。”   *   虞欢又一次顶着老师同学的目光,踩点进了教室。   好在今天下午的老师临时有事需要调课,下午的课被调到了周五。今天上过早课就可以回去休息了。   课间的时候,斐子瑜发来一张照片。   是男人亲手为他带上头盔时候抓拍的照片,斐子瑜英俊的脸被纯黑头盔遮挡住,只露出一双深邃多情的眼睛。   一心一意注视着眼前人,郑重认真地为他戴上头盔,黑白色同款头盔看起来很般配   ——大概是拍摄者的激动,镜头晃动,导致照片里周围的环境拍得有点模糊,唯有画面中心的两人真实而清晰。   竟有种求婚的感觉。   呵,你看你,想什么呢?贱不贱呐。   虞欢把脑中荒诞的想法抛出去,摩挲手机壳,好一会儿才打字回复。   虞欢:谁拍的啊?这模糊得刚刚好。   十分钟后才得到男人的回复。   斐子瑜:刚到家了,在洗澡。   斐子瑜:萧思远拍的。   上课铃响了,虞欢快速回了一句之后关上了屏幕。   *   日子平平静静的,虞欢都快忘了斐子瑜还有个藏在心里的人。   直到周末。   虞欢提了一袋自己在家烘焙的曲奇饼,带给萧筱远。   没想到在小区草坪上遛狗的还有一个他前不久才遇到过的人。   与萧筱远的欢呼声一起响起的是另一个人的声音,“你怎么在这儿?”   虞欢停下走向萧筱远的步子,也没有想到萧思兴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哎?你们认识吗?”萧筱远没看出两人之间奇怪的氛围,牵着luck走到虞欢面前,仰着粲然的笑脸要甜点和糖果。   反倒是站在不远处的萧思兴先反应过来,怀疑地眼神上下打量,“你就是小崽子的家教老师?”   虞欢颔首应是,把背包里包装好的曲奇饼和硬糖掏出来递给满脸期待的小孩儿。   两人都姓萧,说不定有些血缘关系。   萧筱远的话证实了虞欢的猜想,萧筱远是萧家旁支的儿子,要真的算起来,萧思兴应该是他的小舅舅。   这回萧思兴被一向溺爱他的父亲甩到基层做事,那个公司又全是父亲的人,留给他的工作都是不轻松的,纨绔习惯的大少爷当然不愿意。   想了半天想到这个萧家旁系,就过来找萧筱远的父亲安排一个只在其位不谋其职的轻松位置,这不,得知家主还没回来,就先跟小孩儿出来遛狗了。   虞欢得知来龙去脉之后就没搭理萧思远了,和筱远一道牵着lucky回家补习。   萧思兴也跟着一起了,卫夫人也没为难他。反倒是让他跟着虞欢一起进了筱远的学习房。   好在萧思兴除了一开始非要跟筱远抢曲奇饼吃,其他时候还不算太混,在虞欢给人补习期间没去打扰,而是自己另外找了一个位置看小孩儿看的连载漫画。   萧筱远对这个据说小时候抱过他的小舅舅越发不喜欢——在被抢走一半曲奇饼之后。   这样的情绪在他送虞老师离开的路上愈演愈烈。萧思远不停找虞老师说话,以至于虞老师都没什么时间跟自己聊天,他碍于虞老师还在,在心里不断警告自己不能发脾气,只能拉拉虞老师的袖子以示不满。   他送到小区门口就停下了,但萧思远竟然没了跟着他回家等父亲的意思,一路跟着虞老师出了小区大门,他也想知道萧思远要干什么,但被虞老师拍拍肩膀,塞了两颗糖果,就答应了乖乖回家。   有时候他真觉得虞老师会魔法,能控制他事不过脑地乖乖听话。   虞欢看着筱远走远了才回头,脸上的表情不之前的粲然。   “你什么意思?”   勾起他好奇心的萧思远却不搭话,曲着腿靠在路边的路灯,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虞欢再次问道:“你说的‘保质期’是什么意思?”   男人终于答话了,闷哼一声道:“就是你担心的那个意思——斐子瑜真正喜欢的人快回来了。”   没有卖关子,直白得可怕。   早有预感的虞欢没有给出萧思远想要看到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淡然,只有眸子里沉沉的黑显得不同于往常。   “你不想问问其他的?”   沉吟一秒,虞欢开口:“那,我的保质期还有多久?”   他需要知道一个确切的时间。   他想了千万种知道这个时间的情形,但万万没想到是从萧思远口中得知。   “大概到下周五?”男人顿了顿,像是想到什么,再次开口:“斐子瑜藏得可真是好,我们都是从小长大的,我居然到上个月才反应过来——原来斐子瑜这么厉害的一个人也有求而不得的时候啊。”   虞欢抬眼定定看着萧思远,本以为对方语气里会充满幸灾乐祸的嘲讽,却是厚重的怅然若失更多一些。   感觉到他的凝视,萧思远偏头回望过来,眼中闪过一抹惊艳,卡壳一秒之后才讪讪开口道:“斐大少爷从小就是我们几个里最成熟的,情绪少有外露,年纪轻轻就有了一家之主的威严。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就算我们也很难看出。”   “唯一一个能让他有些小孩子情绪的人…只有那个温柔如软风又清冷如皎月的人。我们都很喜欢他,斐子瑜也不例外。”说到这儿,萧思远声音停顿了好久才继续,破罐子破摔地说了许多:“我以为我们的喜欢都是一样的,对温柔大哥哥的喜欢。直到酒吧里我看到被斐子瑜揽在怀里的你,我才反应过来,斐子瑜可能一直喜欢那个人吧?”   男人突然抬头深深看了虞欢一眼,“你是不是也很疑惑?斐子瑜之前明明喜欢找花枝招展,声音嗲得起鸡皮疙瘩的那种小情人,为什么会突然要了你,还让你住进他家。”没等虞欢应声,他又继续说到,显得有些急切。   “我也是现在才明白——斐子瑜为了不让别人怀疑他喜欢那个人,找枕边人都不会找一个类型的。”   “除了你,你和他是一个类型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你的声音。真的很像,像极了那个人二十来岁,青年时期的声音。清朗里隐藏着疏离,甚至连语调都像极了。有时候我都奇怪,怎会有这么相似的声音呢?”   ……   一切都是有预兆的。   有些是虞欢猜到的,有些是从萧思兴口中得知的。   破损的拼图在一块一块复原成完整的全貌。   那是斐子瑜充满幻想,带着莽撞的青春。   虞欢表现得一切如常,日日相处的斐子瑜也没觉察到不对劲的地方。   他只是会在斐子瑜外出的时候偷偷把行李再整理一遍。   来的时候有魏助理开车接送,走的时候不一定有。   而且生活陪伴总会留下痕迹,这儿已经有很多他和斐子瑜共同有用的物品了,他想了想都没带走,行李箱装不下了,斐子瑜到时候想扔掉就扔了吧。   柜子深处的用盒子装好的口风琴被他仔细拿出来,放到了随身背的包里。   他想,要是走得急了没时间拿就不好了。   --------------------   今日二更 第31章 “老公。”   公司这几天没什么大事儿,斐子瑜难得偷了点懒,在家呆着补补眠。   一直睡到下午才清醒。   翻了翻虞欢的课表,估摸着还在上课,给人发微信之后揣着钥匙出门到临近的超市买菜。   等虞欢回来的时候,餐桌上已经摆好了各色菜式。   围着围裙的斐子瑜背对他靠在厨房里,看样子是在等最后一道菜的火候。   宽肩窄腰,长腿笔直,修长的背影在暖黄色吊灯下显得很柔和。   很难想象,这个人前不久还开车喷漆赛车驰骋赛场。   可能是他的视线过于灼热,男人回头,看到他的时候有点惊讶。   “今天怎么回来的早一些?”   吊顶灯光是最杰出的艺术家,明暗阴影,错落有致地扫在男人硬朗英俊的轮廓,眼眶深邃,鼻梁高挺,下颚线线条流畅。   能让人神魂颠倒的脸。   好一会儿,虞欢才回过神来,“最后一节课的老师检查完作业就放了,我学号靠前,给他看过之后就走了。”   “嗯。你去客厅看会儿电视,最后一个菜马上好了。”   虞欢没听斐子瑜的话,把厨房里还没收拾的厨具收到洗手槽里清洗。   斐子瑜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不置可否,继续盯着自己的菜。   从某种程度上说,习惯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斐子瑜习惯了跟虞欢吃饭时的舒适。   甜口的菜永远摆在靠近他的方向;豆芽会被剔掉豆芽头之后再夹给他……   虞欢总是默默观察他的喜好,记在心里。   但虞欢喜欢吃什么?他却说不上来。   虞欢好像什么都吃,甜的咸的,只要夹给他,就会抿唇对你笑笑,一点不剩地吃掉。   “虞欢,你有什么喜欢吃的菜吗?”   这个问题把虞欢难住了,喜不喜欢其实并不重要,小时候家里穷,有吃的就不错了。无论味道喜不喜欢他都能吃下去。   到了城里翻到把他的胃养叼了,不喜欢吃甜的,不喜欢吃胡萝卜,不喜欢吃香菜……   “喜欢吃糖醋排骨。”   虞欢没说实话,因为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回答什么,索性随口说了斐子瑜最喜欢吃的菜。   其实还抱着一点试探的意思,他不愿意承认。   男人的轻笑打断他的思绪,斐子瑜手撑着侧脸,笑道:“那你还放我这边?”说完,把最靠近自己的那盘糖醋排骨推到虞欢面前,“喜欢就自己吃。”   酸甜的酱汁浇淋在翻炒过油的排骨上,一把小葱点缀其中。   色泽鲜亮,香味诱人,勾动味蕾。   虞欢垂眸看着,却有点提不起胃口。   他抬眼深深看了斐子瑜一眼,视线相接,意味不明。在斐子瑜还没反应过来少年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的时候,低头夹了一块排骨,放进嘴里咀嚼。   斐子瑜偏爱甜,做糖醋排骨酱汁的时候一向是醋少糖多。   厚重的甜味在口中化开,甜味的味觉感受器分布在舌尖,虞欢却感觉舌根发苦。   其实在山里的时候他很喜欢并且渴望吃甜的。   因为山区资源有限,山路崎岖与外界难以通信,出山采买的人一周才出去一趟,大部分都是买些油盐粮食等生活必需品,很少会带糖回山。   他是个野孩子,被隔壁阿婆养大,阿婆腿脚不好没钱给他换糖吃。所以山崖边上长的甜果总是全部被他摘下来尝。   少年第一口糖是封望给的。   那种润喉的薄荷糖,甜味不重,很清新。   可封望只是闯入少年青春期的一个短暂的美梦,像童话故事里的彩色泡沫,一触即破,无法久留。   封望是在晨曦还未升起的时候离开的。   没人告诉他封望要走了,封望自己也没有。   那天他照例起床,去封望暂住的小木屋里找封老师,一起去给村里的小朋友上课。   木门关着,往常站在门口等他的温润男人不在。   其实虞欢心中已经有些预感,但还是不死心地朝木屋里喊了一句,“封老师?你还没起床吗?太阳都晒屁股了!”   没有回应。   第一抹朝阳升起的时候,封望没有再陪他看一次。   木屋被打扫得一尘不染,老旧的薄棉絮被叠成整齐的方块摆在床尾。   除此之外,封望只给他留了一袋剩了大半的薄荷糖摆在床头柜。   数了数,还有8颗。   他没舍得吃,一直留着,过期了也留着。   那个夏日不算炎炎的夏天,他带着这半袋子过期糖来到陌生的城市——封望曾经生活的南城。   生活不甜,给他当头一棒。   行李包在火车站被偷了,连带那把糖一起。把来到新城市的兴奋和喜悦统统浇灭,再淋上名为现实的苦涩。   偷他包的小偷应该也很苦涩吧?   什么值钱的都没有,糖都是过期的。   那是他来南城最难熬的一段时间,也是他对糖果甜味最渴望的时间。   好在他在路边饭店找到一份包吃住的端餐盘的工作。   他预支了一半的工资,第一件事就是到便利店买了一袋包装一样的薄荷糖。   每日都买。   工友没回看到他吃糖都调笑他是个怪人,别的男人一天一包烟,虞欢一天一包糖。   从最开始每一颗糖都放在嘴里慢慢抿化,到后来直接抛到后牙槽嚼烂吞下。   薄荷糖的淡淡甜味变得厚重,厚重到腻味,凉凉的刺激感把嗓子弄得很沙哑。   大部分时候虞欢裤兜里鼓鼓的,都是糖纸。   糖果在那段时间成了他唯一的欲望,是令他上瘾的罂粟,比烟草更让人痴迷。   他清楚自己那个时候可能精神出了点问题。   可能也没这么严重,就是嗜糖,他迫切地希望有一样东西能够占据他惶恐的空闲时间。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开学以后的两个月。   某一天,糖果再次被他抛到后牙槽嚼烂时,化开的不是甜味。   苦涩从舌根蔓延到心里。   自那以后他就戒糖了,对甜味不再渴望。   长达十几年的渴望,以至于他不太懂得如何释放。   过犹不及,甜到发苦。大概就是这样吧?   *   斐子瑜隐约察觉到虞欢勾起的嘴角略显僵硬。   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吃的好好的吗?   “不好吃吗?可能我糖放得比较多,太甜了吧?”斐子瑜伸手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放进嘴里,他吃着差不多,但对于虞欢来说可能太甜了,“下回给你单独做一份吧。”   少年垂着眼睛,嘴唇微动,但声音太模糊了,呢哝让人听不清晰。   “怎么了?”   虞欢掩饰地笑笑,“没什么。”   他高估自己了,他以为斐子瑜会发现他不喜吃甜。   斐总这样的大人物心里装的事情太多了。   没有他的位置。   这是一场愚蠢的试探,以他一败涂地收场。   少年转移话题一样按亮手机屏幕,划拉到日历栏。   ——明天是被他做了标记的周五。   他抬头,装作不经意地询问:“明天是周五了吗?”   虞欢定定地望着斐子瑜,不错过男人脸上每一个表情,果不其然,斐子瑜不自然地略微偏头,眼神闪烁,半晌后才开口道:“啊、对的。明天周五。”   虞欢不再抱着侥幸心,斐子瑜的反应不似往常。   萧思兴没有骗他。   装着心事的斐子瑜没有留意到虞欢后半段反常的沉默。   当晚,暧昧的低喘响了很久。   平日里含蓄隐忍的少年变得很主动,勾勾缠缠地凑上来要亲吻,斐子瑜很少被撩到这种地步,额角冒起青筋,细密的汗珠渗出粘黏在鬓角。   斐子瑜一字一顿地警告眼前这个作妖的小家伙,“明天你还要上课呢,不想迟到就安分点。”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回应他的是虞欢软下来的腰身和贴上来的冰凉的指尖。   斐子瑜滚了滚喉结,捏着少年的下巴,凑近,嗓音干涩道:“你自找的,等会儿叫我什么都不管用。”   虞欢对男人的‘恐吓’不感冒,淡淡的眼眸望过来,被亲肿的嘴唇开合,吐出一声‘老公’。   他第一次这么叫斐子瑜,应该也是最后一次。   “叫老公也没用吗?”虞欢偏头望着男人,像只充满疑惑的幼犬。   斐子瑜呼吸一沉,眼神瞬间变暗。   他不明白为什么虞欢能把勾引做得这么纯情。   睁着一双清澈透明的眼睛,不带一丝欲念地望着你,却粘腻地喊你老公。   男人低沉沉笑起来,声音在胸腔里共鸣,性感异常,斐子瑜俯身环住乖巧躺着的少年,咬住虞欢白皙脆弱的后颈皮,舔了舔,突然一个翻身把少年压在身下。   “多叫几声。”   伸入、深入。   虞欢记不清喊了多少声,空气仿佛在燃烧,熊熊火光炙烤他。   呼吸困难,只能靠男人的吻来维持生命。   他放任自己陷入沉沉爱欲,跌进被人主导的梦里。   梦里,修长匀称的手指蹁跹,奏出熟悉的调子。   是封望吗?又好像好不是。   --------------------   好期待啊,下一章封望哥哥出来啦。   大概说一下:   封望现在33岁,斐总28,虞美人20。   虞美人16岁遇到29岁的封望。   温柔帅大叔,啧啧,我好爱。 第32章 好久不见   虞欢睡得不踏实,身体疲惫到一个极点,意识反而清醒异常。   斐子瑜轻手轻脚起身的动静还是被他发现了。   蹭在小腿边的热源离开,棉被外的冷气漏进来,冻得虞欢一机灵。   少年卷翘浓密的眼睫颤动如欲飞的蝴蝶,抖动片刻却没有睁开。   斐子瑜松了口气,把被子压实,俯身碰了碰少年光洁饱满的额头,起身离开。   门锁‘咔哒’一声轻响,虞欢缓缓睁眼。   眼里没有一丝困顿,全然清醒。   虞欢直愣愣地盯着纯白的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眼底冷凝着一片白雾。   片刻后,听见脚步声,眸子又闭上。   温热柔软的触感停留在嘴角,短暂触碰又离开。   斐子瑜好像在床头柜上放了什么东西。   虞欢放缓呼吸,装作沉沉睡去的样子。   他不敢睁眼。   他不太擅长处理面对面的离开,睁眼只会彼此尴尬。   悄无声息的告别会好很多,就像四年前封望的离开一样,彼此心知肚明,免去一些不必要的挽留。   汽车开出的声音隐隐从窗边透进来,虞欢翻身起床。   视线第一时间看向了床头。   一个长方形的木质雕刻的小盒子,雕工精细,君子兰栩栩如生地被勾勒着,古韵缭绕。   虞欢一眼就喜欢上了。   里面是一支竹笔。   雕刻打磨的工艺远没有盒子上的出神入化,甚至可以说是粗糙。   看得出斐子瑜是想在竹笔笔杆上刻一株栀子花的,大抵是没做过这些活计,最后雕刻成了一个四不像。隐约觉得是朵花,枝干歪歪扭扭的,花瓣也很僵硬的花。   虞欢能看出来这是栀子花,全凭这几天相处的默契了。   竹子选用的上好的南国空心竹,入手温润光滑、清冽细腻,提笔书写时会被体温染上温度,握之于手如怀暖瑾。   配的墨汁也是醇香浓厚的上品黑墨,黑胶慢熬,掺入炭灰细细研磨,墨质厚实沉稳。   窗帘还没打开,紧靠透过缝隙的丁点阳光不足以照亮,室内昏暗阴沉得很,但虞欢还是捧着这两样物件看了许久。   看得眼睛酸涩。   这才陡然想起开灯,随手按开床头小灯,暖黄色的灯光不开阔,刚好能照亮周围一小圈,复古的笔墨在这样的昏黄的灯光下更显出些韵味。   略显拙劣的雕工应该是其中一大败笔,但虞欢却很喜欢。   斐总这样的大人物亲手雕刻打磨的。   独一无二,世界上仅此一支。   再没有人能做出个一模一样的。   突然,虞欢嘴角扬起的微笑停顿住。   灯光下,斐子瑜除了笔墨还给他留了便签。   【今天公司有个大合同要谈,可能不回来了。   下周有空了带你去接小栀回家。】   还是龙飞凤舞的字迹,落笔劲瘦有力,提笔顿挫抑扬。   却尽是骗人的话。   *   封望回国了。   就算是斐子瑜刻意避开这个话题,他也是最先知道的那一批人。   封望官宣的朋友圈之后就给他们几个从小玩到大的发了要回国的消息。   斐子瑜故作轻松地跟他聊了一会儿,心里难受死了,聊到一半就找了借口关了手机。   魏云小心翼翼地从后视镜里瞄了一眼斐总的脸色,连忙收回,提起百分之两百的警惕好好开车。   斐子瑜在车内平稳抖动中打了个盹,被魏云喊醒的时候脸色不大好,却也没说什么。   南城机场。   许尚在车库门口等着,见他来了满脸笑意地迎上来,片刻后又想起什么似的,嘴角稍显僵硬,清清嗓子开口道:“鱼儿来了,一起过去吧?萧思兴那小子已经在接机口等着了。”   斐子瑜预想中那些尴尬那些遗憾统统不存在,或许只隐秘地存在于他心里。   时隔几年,真正见面的时候,他也只是跟其他几个人一样,扬着笑容地道了句‘好久不见,欢迎回来’。   他们甚至没有来一个拥抱。   ——因为封望身边站着一个挽着他手臂的娇小女子。   个子不太高,站在一米八几的封望身边显得娇俏可人,留了一头微卷的披肩发,很可爱的长相,大眼睛小嘴巴,笑起来的时候酒窝很深。   乍一看去,其实跟清冷高大的封望不太般配。   但是看到男人细心地帮他挡风提包,这份不般配也就成了般配。   斐子瑜有意避开,跟着朋友们道了喜就没再刻意去看了。   免得心里沉闷。   反而是封望主动走过来,搭上他的肩膀——像三年前那样。   熟稔又体贴。   “怎么三年不见就对我生疏了?”   已经多久没有听到这个温润又清冽的声音了?   时光是最出色的雕刻家,将眼前这个人打磨得愈发完美。   修长而不会觉得瘦削的身姿,西装裤下笔直匀称的长腿,风度翩翩,仪表堂堂。   不变的是望向他的眼神和微弯的嘴角,依旧是温润如玉,如沐春风。   被他注视着的人,无一不觉得:他好像满眼都是我。   在他面前,斐子瑜总觉得自己还不够沉稳成熟,配不上这么一个心尖尖的人。   见他愣着没说话,旁边的许尚上前一步,打圆场:“鱼儿?你这是见到封大哥太激动了吗,话都说不利索了。”   手臂被人隐晦地撞了一下,斐子瑜这才回过神来,扬起僵硬的嘴角:“哪儿能生疏啊?这不是看你都要结婚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嘛。”   微微闪身,斐子瑜不露声色地躲开了封望搭在肩上的手,后退半步,回到社交礼仪中的标准距离。   以往让他引以为豪的,用来证明封望对自己与众不同的这些举动,在此刻却让他无比难受。   他怕他忍不住质问:你真的看不出来我有多喜欢你吗?别靠我这么近!   封望愣了一下,好像没反应过来斐子瑜突如其来的生疏,不明所以地皱了下眉。   “最近还有在练琴吗?下回我来检查检查?”半晌之后另外找了个话题。   隔开了‘安全’距离,斐子瑜的神智也回来了,深吸一口气,掩掉眼底的混沌,“最近有弹琴,时不时练练。”顿了顿,虞欢弯着桃花眼求他弹琴的样子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有个人、也很喜欢《夏日香气》这首曲子。”鬼使神差地,这句话脱口而出。   以往都极有分寸的封望,在这个时候却没合他的意,顺着他的话头开口询问。   他下意识地感到恐慌,或许没这么严重,但还是心跳落了一拍。   虞欢和封望同时出现在一个语境里,诡异的荒谬感让他浑身不对劲。仿佛有什么事情在他不知晓的空间里偏移了轨道。   封望偏头询问:“嗯?子瑜认识了新的琴友吗?”确实是三年不见了,子瑜也变了许多。明明之前只会弹琴给他一个人听的。   他不知道,在他离开后的三年里的每个六月一号,斐子瑜都会模仿封望给他生贺的那天,谈这首曲子。有时是独自在琴房里,有时是万众瞩目的生日宴上。   他也不知道,那个同样很喜欢《夏日香气》的人是四年前那个山里的野孩子。   同一首曲子在不同的夏天,被他弹奏给两个少年。   琴音听在心里,刻进骨子里。   --------------------   下一章虞美人就能收拾行李走人了   救命,我看你们都好期待三人同款的剧情,但是那个点在后面。   剧透:三个人暗流汹涌的同框是在封老师订婚宴上。 第33章 “我们是不是到时间结束了”   ——“路灯不是月亮,我不在你心上。”   *   斐子瑜应该一整天都不会回来。   虞欢有很长时间来收拾行李离开——其实没什么好收拾,行李是早已经打包好的。   明明可以随时提走,但他还是坐在客厅里等到了午饭后。   男人昨晚去超市买了很多食材,肉类果蔬都很新鲜。   虞欢挑出些,照例做了两人份的量。   吃了一半,另一半用保鲜膜裹好,晾凉放进冰箱。   虞欢在往日两人经常躺着看电影的沙发上坐下,撑着下巴放空思绪。   他对斐子瑜是什么样的感觉呢?是对封望那样小心翼翼的渴望与喜欢吗?   不太像。   但是快要离开的时候仍然会难受。   狗养久了也会有感情。看着不太合适的一句话突然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   斐子瑜会因为他的离开有一点点难过吗?   就算是他养的一条狗,也会有点不舍得吧?   人们总是分不清惯性依赖还是爱。   虞欢也分不清,但他觉得大抵是习惯和依赖多一些。   斐子瑜是他人生里第一个突如其来闯入他生活领地的人,他从没跟人同居过。   男人养成了他很多习惯,习惯睡觉的时候有热源、习惯练字的时候有人来捣乱。   好的坏的都有。   上次为期一周的冷战让他以为快要结束了,那个时候他才发现——习惯养成或许需要很久,但是抹去却很容易。   中途或许会有数不清的应激反应,但结果是好的,应该抹去的都抹去了。   有时候他又觉得自己挺自私滥情的,本质上和斐子瑜没什么区别。   不然怎么会心里藏着一抹月亮,还出去找了一个路灯。   他把斐子瑜当路灯,同理,斐子瑜也这么看他。   斐子瑜不欠他的。   要真又说起来还是他赚了。   旁人都以为他爱惨了斐子瑜,出去八卦两句都会是:斐总太渣了,又甩了一个。   所有道德压力都是斐子瑜承担,别人都会说他惨。   确实是赚了。   被这样有点阴暗的想法惊到,虞欢扣了扣指甲盖,垂眼敛去翻涌的情绪。   良久,他按亮手机,点开那架钢琴头像。   删删减减,编辑了一条微信发过去。   虞欢:我们是不是到时间结束了。   斐子瑜不知道在忙什么,直到下午他拖着箱子离开的时候也没等到回复。   现在他已经没那么难受了,最初的劲儿过去之后,其实脑子里漂浮的情感都淡淡的。   出租车师傅是个本地大叔,很健谈。从上车开始就,自顾自地说了很多,他心不在焉地时不时应一句。   “小伙子,这也不是什么节假日啊?现在返校吗?”   “嗯嗯。”虞欢敷衍了一半发现大叔是在问他,有点尴尬地笑了下,想起大叔的问题,他停顿了很久才找好借口。   “之前生了一场大病,现在病好了,就返校了。”他最后把这段时间归结于生了一场大病。   “啊?!大病啊,难怪看着脸色不大好。”大叔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絮叨:“生病之后吃点猪骨熬的汤,补补,恢复得快。”   “说起来,我儿子也跟你一般大,他从小就皮实,没生过什么大病……”   大叔挺有意思的,一些家长里短的小事听进去了的话也很有趣,就是这段路不长,大叔儿子的事情还没讲完,南大大门就到了。   热心的大叔帮他把行李从后备箱里取了出来,还让他好好读书,别像他儿子似的荒废学业。   虞欢笑着应下。   斐子瑜的事情暂时性的被抛之脑后,虞欢忙着收拾行李,把书本取出来摆好,衣服放进柜子里,口风琴和竹笔墨水被他收进一个带锁的抽屉。   突然想起从寝室搬走栀子花那天,他当时是怎么想的?   反正当时也没觉得会在斐子瑜家里呆很久吧。   果不其然,栀子花最后还是会被搬回来。   只是前几天栀子花叶子出了点问题,被送去那家斐子瑜的云姨开的花店做养护了,现在还没送回来。   怎么又想到斐子瑜了。   虞欢叹了口气,任命地掏出手机。   还是没回。   可能是见到心心念念的人太高兴了吧,没时间看手机。   几句话删掉又打出来,反反复复多次,最后还是没发出去。   正巧,室友的声音陡然惊他回神:“欢,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外面房租到期了,还是回来住了。”果然一个谎言要用无数来圆,虞欢难得觉得心累。   小吴听他这么讲,摆明了不相信,突然凑到耳边来,“欢,你知不知他们现在都说什么?!”   虞欢不习惯跟人这样亲密的距离,稍微后仰,不解地问道:“说什么?”   “他们都说你榜上大款了!住进了大别墅,看不起电梯都没有的宿舍。”吴浩看着虞欢淡然的眼神,心里也是很纳闷,纠结道:“我们都看到你上了那辆敞篷跑车,但是我觉得你不是这样的人。”   “……”虞欢敛眉垂眸,盯着自己食指的指甲,没忍住扣了扣,他想张口反驳,却觉得任何一句解释都显得很苍白。   确实是他蓄意勾引斐子瑜上钩的,就连房卡都是花了他好几天工钱自己主动去买好了的,   就算他不是为了斐子瑜的钱去的,到底也还是有所图谋,目的不纯。   现在说他无辜,未免有点虚伪。   所以他就这么垂眼站着,动动嘴唇却没说话。   吴浩从虞欢的表情里察觉到了些什么,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退后半步,吃惊地望着他。   半晌之后才干涩地说道:“哈哈,那可是个男人啊……那些女生都说帅得很,我也觉得帅。害,不过也没什么,我们都知道你家里困难……”可能吴浩自己也挺尴尬的,前言不搭后语地胡乱说了些,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趋近于无。   “谢谢。”虞欢开口道谢,他其实感觉得到吴浩是好意告知。   “啊,不用谢的……那个、我也没什么帮得上忙的。校园墙上他们说得不太好听,你别忘心里去。”   “嗯,好的。”虞欢礼貌点头。   住宿一年多,他们寝室的关系还是挺和谐的,没什么弯弯绕绕的心机。但是吴浩平日里跟他一样,都不怎么爱说话,所以交流不算多,关系算不上亲近。   倒是这回说上话了——相处之后,其实是个包裹着腼腆外表的小炮仗。   虞欢之前有加校园墙,但是平日里他空间都不看,更别说看校园墙了,但现在突然有了兴趣。   其实没有吴浩说得这么严重,又或许是他在网上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他往后翻了好几天的图片才找到有关他这件八卦的。   比那些言论更先撞入眼帘的是慵懒倚靠在火红跑车上的男人,傍晚将沉未沉的红日在天边染出一片热烈的火烧云。   照片逆光,在暖红云波里用剪影勾勒出斐子瑜修长的身形,像一幅完美的油画,把色彩的碰撞做到了极致。   美得惊心动魄,摄人心魂。   这种美无关于性别,单纯的一种感觉。   虞欢手指点在屏幕上很久,直到跳出来保存图片的提示栏,不由自主地点了保存。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这张图片已经保存到相册里了。   垂头苦笑,本来以为走了就是远离。明明自己有意避免有关斐子瑜的一切人事物渗透进他的日常生活,到头来,却有点分不清——什么才是他的日常生活?   他好像一直近乎执拗地将有关斐子瑜的一切划分到不日常,却没发现他的大部分时间都被名叫斐子瑜的男人占据了。   嗤笑一声,淡淡的自嘲。   原来一直以来自己不是没有察觉斐子瑜在心里越来越重的地位。   只是欲盖弥彰地反驳。   视线重新聚焦,落到手机屏幕上,扫了一眼底下各式各样的评论,说他拜金主义的有,说他运气好榜上大款的有,说斐子瑜帅的也有……   虞欢突然觉得没趣儿,深吸一口,按灭手机,重重躺倒在床上,疲惫地揉了揉鼻梁。   习惯了斐总卧室的大床,一时间没留意轻重,寝室的小床发出‘吱嘎’一声不堪重负的响声。   “欢,你现在就睡了吗?!”吴浩被他猛的动作吸引视线,问道。   “啊。没睡呢,休息一会儿再收行李。”   哎,日子还是照常 ,没有少了谁就过不下去的道理。   斐子瑜注定也是他漫长路上的过客罢了。   --------------------   降温了,大家注意添衣保暖。(ˊωˋ*) 第34章 “斐总好像不太愿意提起你。”   给封望的接风洗尘宴选择了在南城一家小有名气的淮扬菜菜馆里小办。   没请很多人,就他们几个从小玩到大的朋友。   饭桌上气氛热络,敬酒夹菜,酒过三巡,就开始问东问西了。   最近的大事儿当然是封望的婚礼了。   大家还以为封望这样成熟稳重的人会找一个温文尔雅,大气端庄的柔润女子。可   等到结婚的消息和照片发出来,才发现嫂子是个可可爱爱,脸上还带着点婴儿肥的小太阳一样的女孩子。   最先开口的是萧思兴,问的问题也是大家伙心里挠心抓肺想知道的:“封大哥,你和咱们嫂子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啊?谁先追的谁?”   姜悦闻言抿唇笑了笑,嘴角的酒窝很深,很好看,封望偏头扫了一眼,了然于心地开口:“刚出国的时候就认识了,我当时人生地不熟的,被路边的街溜子看上了腕表,挨了几拳揍。”   大家都没想到封望出国还被人揍了,倒吸了一口凉气。   斐子瑜也没有想到,他进修的国家于祖国关系良好,z国人的身份在那个国家甚至可以得到比当地居民更好的优待,但封望去的国家恰恰与之相反,比较动乱。   看到大家的反应,封望也没觉得不好意思,挑挑眉继续说到:“当时可能是我人生最狼狈的时候了,你们肯定想不到,我肿着脸青着眼眶去打车的样子。”   “我就是那个时候遇到姜悦的,我的伤说重也不重,医院也没给我浪费多余的医疗资源,找了个实习的小护士帮我包扎上药。”   “对,猜的没错。姜悦就是那个小护士,她当时还是临近大学的医护专业的在校学生,被安排到那家医院实习积累经验。就是这么巧,就给我遇到了。”   封望说起有关姜悦的事情的时候,显得跟平时不一样,斐子瑜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可能是因为太久没见了已经忘记了封望之前说话的样子。   他总觉得封望在说起姜悦的时候,眼里有光闪过。   不似以前那样对待万事万物都一个样子,平稳温和,仔细观察才会露出点不近人情。   现在的封望是鲜活的。   像平静无波的水面被阳光照射出粼粼的细闪,充满生机。   他输了,输给了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的默默的暗自较劲。   从前他以为的那些封望对我‘不一样’,在封望对姜悦的举动面前不堪一击。   或者说,根本没有可比性。   封望对姜悦那是爱人之间的亲昵,对他是朋友之间的客套。   他斐子瑜也不过就是朋友里特别一点的。   事实血淋淋地摆在他眼前,叫他不相信也得相信——   封望只喜欢女孩子,并且有喜欢的女孩子。   餐桌下,他的手肘倏的被人顶了一下,侧头看去,许尚正在给他使眼色。   原来一桌人都看过来了,应该是有什么话题落到自己身上。   “问你最近的那个男朋友怎么样了。”许尚出来打圆场,复述了一遍话茬提醒他。   “思兴说你找了一个男朋友,也是大学在校生。我在国外都听说你这几年换人换的勤,难得这一个留了这么久,是来真的吗?”   斐子瑜的感情问题封望挺关心的,从他出国没多久就从朋友那儿听到说斐子瑜换情人如换衣服,变成了南城有名的花花大少,说实话有点惋惜。   毕竟是当成弟弟教了这么久的,他担心斐子瑜的感情观出现什么不对的地方。   斐子瑜视线一转,萧思兴微微眯起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暗光,冲他笑得不怀好意。   这个话题他确实不想在封望面前提起,皱紧眉头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没有开口。   饭桌上有瞬间的安静,不知道谁最先出声说了一句,气氛才又恢复热络。   大家彼此相熟,喜欢什么东西都相互知道,很快就岔开话题,聊到了许尚在南城市中心新开的酒吧。   “好不容易聚一次,要不今晚去尚尚的酒吧玩一晚?也算是庆贺开业了。”   “行啊,我没问题。反正明天周末没工作,今晚不醉不归!”   “我们今晚就不来了。”开口的是封望,“我和悦悦还要回家一趟,今晚要陪爸妈吃饭,下次一定。”   这句话又无形中秀了一波恩爱,身为单身狗的众人哀嚎一片。   “这么快就要见家长了啊?”   “好事将近,提前恭喜,哈哈哈。”   “……”   斐子瑜端着酒杯掩过嘴角,张口却没蹦出一句恭喜调侃的话。   *   封望和姜悦吃完饭就离开了,毕竟是刚回国,还有许多事情需要打理。   斐子瑜的嘴角都笑僵硬了,端着酒杯的手指轻微颤抖,等两人靠得极近的背影走远了,脸上勾起的嘴角才慢慢拉直。   除了许尚和萧思兴,其他人都不太明白为什么斐子瑜脸色突然变得生人勿进。   许尚把人都打发了,临走前提醒他们晚上来雨林喝酒。   萧思兴没走,坐在另外一边挑鱼刺,对斐子瑜扫过来的眼刀子视而不见,优哉游哉地翘着二郎腿,一副欠打的样子。   “你是想再被你爸停一次生活费吗?”斐子瑜的声音冷得快要掉出冰碴子。   “切,没意思,别老拿我爸压我。”萧思兴暗自翻了个白眼,“为什么虞欢会喜欢你这样三心二意的人啊?”   斐子瑜被这句话倏然激怒,额头青筋虬曲,下颚线紧绷。   萧思兴打量一下男人的神色,暗道不好,赶在斐子瑜的拳头打在身上之前溜了。   饭馆外卖有点冷,他裹紧外套,翻出虞欢的微信,思量一番,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萧思兴:这周末我也去筱远家里,你那个糖可以多带一份儿吗。   萧思兴:我挺喜欢菠萝味的。   他俩加了微信但是从没聊过天,这是他们俩聊天框里的第一段话。   虞欢也没反应过来,愣了好几秒才想起这是谁。   半晌之后回了六个点过去。   突然想起萧思兴跟斐子瑜从小到大的关系,虞欢犹豫着要不要多一句嘴。   可屏幕对面的人好像比他还了解他的心,在他即将点击发送的前一秒——   萧思兴:斐子瑜见到他的喜欢的人了,还有、饭桌上我提起了你。   话题到此,戛然而止。   虞欢有瞬间的怔愣,学了二十年的汉字在此刻像是失去了应有的符号意义,难以拼凑组合。   他过了一会儿才回神,等了一会儿却没等到对面继续发消息。   手机音量键被他扣得咔哒作响,指甲因为太用力泛出淡淡的粉红色。   他自认耐心很好,在这件事上却失了分寸。   虞欢:然后呢?   他稍显急躁地想要知道后续。   对方却没了动静,像是恶趣味的黑猫,眼看着蹦出鱼缸的金鱼在干燥地板上挣扎扑腾。   不下杀手也不施救。   可能等了有五分钟,对方才慢条斯理地发来一条。   萧思兴:斐总好像不太愿意在那人的接风宴上提起你,话茬都没接。   虞欢觉得肯定是手机屏幕亮度太高了,不然为什么看得他眼睛疼。   果然,缺氧的游鱼躲不过黑猫锋利的利爪。   鳞片被锐利刮破,刺进皮肉,鲜血淋淋。   留住和放下他总得选一个。   前者他办不到,后者看起来还不错。   斐子瑜会像封望一样,被他收进震荡的心脏。   与他的生命一起共鸣。   --------------------   虞美人准备好独自美丽了,或许可以跟男高中生玩几天~ 第35章 “你拿他跟封望比?”   ‘叮——’   盛满琥珀色酒水的酒杯碰撞在一起。   许尚开的雨林跟他们之前常去的Rain相比起来,更声色犬马,灯红酒绿。   舞池正中有个高台,周围用亮闪闪的材质围起来,穿着性感的男人、女人舞动妙曼的身姿,重金属的乐声穿透耳膜,欲望与性感交织着蔓延开来。   一个人喝闷酒的斐子瑜显得与周围火热的环境格格不入。   许尚巡视一圈自己刚办好的产业,打发了围过来的酒吧经理,顺走一瓶红酒。   回到卡座,斐子瑜刚咽下一口啤酒,紧接着第一杯到他面前,微微颔首,示意他一起喝。   他把红酒放到台子上,“哝,你要的红酒。我随便拿了一瓶度数稍微高点的,反正现在给你喝也是糟蹋了。”   许尚给自己倒了半杯,抿了一口,没真刀真枪的跟斐子瑜喝——总得留一个叫代驾的人,再说晚上还有局。   “鱼儿啊,你也暗恋封望这么多年了,人家也要结婚了,实在不行,该早点放下。俗话说得好,别在一棵树上吊死啊,喜欢你的小男生还少吗,就这酒吧里暗戳戳盯着你的人都不少。”   “那个小侍应生是不是还在你这儿啊?都这么久了,处得不错?”   斐子瑜到这儿终于有点反应,撩起眼皮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虽然不是什么太好的反应,但好歹不是闷头喝酒了。   许尚觉得有戏,想到上次斐子瑜喝醉了之后还下意识要找虞欢,再接再厉道:“我感觉那个小男生挺喜欢你的,长得好看,又听话,全心全意都是你。这不比封望好?”   谁知道这句话触了斐总的霉头。   “你拿他跟封望比?”这话斐子瑜不爱听,怎么一个二个都在这个时候把虞欢提出来讲,无端端让人心烦。   “哪有、哪有什么可比性?”   封望举手投足的风度是优渥家境和周围环境 养出来的,虞欢最初见面时的清冷矜贵是装出来的,后来的气质是被他养出来的。   没什么可比性,天上月和路边灯,前者纯粹不染杂质,后者落了灰尘吸引飞蛾。   许尚不太明显地翻了一个白眼,不想跟这个醉鬼讲道理,含糊道:“是是是,没有可比性。”以后可有你后悔的。   有句话萧思兴说对了——“为什么虞欢会喜欢你这样三心二意的人啊?”   许尚原以为斐子瑜是有点喜欢那个叫虞欢的小侍应生的,今天看来,不尽然。   突然有点可惜,为虞欢感到可惜。   他在斐子瑜身边见过了太多为了攀权附贵而来的莺莺燕燕,或许有那么几个真心的,看过几次男人出手阔绰,也都变得不纯粹了。   他最开始也以为虞欢是那些莺莺燕燕中的一个,   但虞欢是个例外。   斐子瑜跟他说过——以一种新奇又疑惑的语气,虞欢从不主动要什么贵重的东西,斐子瑜给他买什么他就穿什么,好像那些大牌的东西跟路边摊没什么区别。   唯一有点要求就是喜欢听他弹钢琴。   斐子瑜跟他开玩笑:我都怀疑,虞欢是不是对弹琴那天的我一见钟情了。不然前一次还抵死不从,后一次就自投罗网。   他那个时候怎么回答的呢?   好像是:一见钟情你的钱吧?会弹琴的可不止你一个,长得帅的也不止你一个。   现在他想收回这句话。   *   “你们怎么都为虞欢说话啊?他很好吗?”   肯定是喝醉了,不然这话斐总可问不出来。   许尚视线移过去,男人眼神失焦,手上却还是机械动作,不停喝着酒。   过了一会儿,又听到斐子瑜呢喃:“他没什么好的,对,没什么好的。”   “在外面可会装了,装得高冷又禁欲,就知道勾引我。”   “缺点不少,早上还要我去给他挤牙膏,躺着看电视够不着遥控器,也要我帮他拿……”   许尚:“……?”我不该出现在车里,我应该在车底?   他现在是真看不懂了,这个从小打到跟他一条裤子的兄弟现在到底在想什么,真想敲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装了啥。   伸手夺过斐子瑜手中的杯子,“别喝了,醉了就行。”说完拉着男人站起来往楼上的休息室走。   “我没醉啊。”斐子瑜不服,“还、没喝多少。”   许尚无语,撑着男人没说话。   他应该就是世界第一好兄弟了,陪喝、陪聊还负责醉后服务。   电梯门口有人也在等,背阴高挑匀称,修长的双腿包裹在笔直的西装裤里,淡淡的香水味飘过来,香槟玫瑰的气味,不会过于浓烈,恰到好处地迷人。   许尚探究的眼神落过去的瞬间,男人回头。   惊艳——   目光黏在对方身上,再难移开。灯光泼洒在那个人身上,眼瞳呈淡淡的茶色,又拥有香槟的透亮,颈脖修长,肤白如玉。   在对方挪揄的眼神里,许尚陡然回过神来,像是被烫到一样快速收回视线,落在地板上。   他想起来,酒吧经理告诉他酒吧里有个定期‘猎艳’的尤物,男女不忌,已经有很多人上钩了。   像塞壬人鱼,世人明知其中危险,却还是飞蛾扑火。   他突然想看斐子瑜的反应,瞥向身边的男人。   男人却低垂着眼睛,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   也是,封望才回国呢,他把斐子瑜想成什么样儿了?许尚暗骂自己。   他们和这个‘尤物’进了一辆电梯,彼此保持着安全社交距离,但对方的香水味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无时无刻侵扰着他的防线。   身为直男也能感受的攻击性和诱惑。   “你们不是一对吧?”那个人开口询问,声音跟想象中的不太一样——有点软的声线,很清澈。   那个人好像也明白自己声音与外貌不符,开口之后便不再说话了。   “嗯,我们是朋友。”   得到回答之后,对方满意挑眉,朝斐子瑜靠近了一步,圆润白皙的两指夹着一张薄薄的卡片,贴着斐子瑜侧腰下滑,松开,纸片精准落在了男人衣兜里。   “叮——三楼到了。”   那人勾唇一笑,略微上挑的眼睛轻飘飘地扫过两人,挥挥手,抬脚先走了。   留许尚扶着人愣了几秒,等电梯门快要关上的时候才突然反应过来,连忙带着斐子瑜走出电梯。   扶着人上床,斐子瑜还留着一丝神智,听话地抬脚伸手,受人服侍倒是挺在行。   许尚走之前,掏出斐子瑜侧兜里的卡片扫了一眼。   一串电话号码和一个人名——迟玉   他带了点私心,收走了这张名片。   放在床头的斐子瑜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提示有新的微信消息。   许尚秉持着不窥探隐私的原则,没去理会。斐子瑜偏头扫了一眼亮起的屏幕,床头有点高,他看不见什么内容,倒是脑子昏昏沉沉的不舒服,屏幕又很晃眼睛。   多半是萧思兴那小子,每次惹完他,嫌当面认错太丢面子,都是微信给他道个歉了事。   斐子瑜嫌烦,索性皱眉头闭眼,懒得去管。   他不知道这一闭眼,让他往后后悔了多久。   --------------------   今日二更 第36章 “是你的故人吗?”   虞欢发过去的消息如石沉大海,隔了两天也没得到回应。   原来在这个信息时代里,也会有人两天不看手机。   虞欢尝试给斐子瑜找借口,被自己的想法给可笑到。   原来斐子瑜也喜欢无声的拒绝,虞欢想。   大白兔奶糖的蓝白包装袋从眼前掠过——他不知不觉已经走到糖果区了。   琳琅满目各式各样的糖果。   虞欢买了一袋柚子糖和一袋菠萝味的硬糖丢进购物车。   离开的脚步停滞一秒,他鬼使神差地倒回去,从货架上拿了一包大白兔奶糖。   *   周末下午的地铁一如既往的拥挤。   想到等会儿还要应付萧思兴那个恶趣味的人,虞欢不禁扶额叹息。   小区草坪上,萧思兴正揽着一脸不情愿的萧筱远,遥遥望着他,视线相接,冲他粲然一笑。   虞欢表情不变,他知道:对待萧思兴就不能反应太大,不然他会越来越来劲。   把包里的两袋糖分别递给两人,lucky的毛绒尾巴晃个不停,吐着舌头哈气,眼睛亮亮地望过来。   “sorry啊,没给你带狗粮。”虞欢摸摸狗头,被金毛舔了一手的口水。   拿纸巾的时候,背包里大白兔奶糖的包装袋露了半截出来。   被眼尖的萧思兴看了去。   “你包里是不是还有糖啊?不给我们还能给谁吃。”萧思兴放开筱远的肩膀,蹭到虞欢面前,摊开手掌,摆明了意图。   虞欢没见过这么无赖的成年人,朝他冷脸也不管用,给他好脸色只会给你得寸进尺。   “我自己吃,不行吗?”虞欢拉直嘴角,目不斜视地绕过他朝筱远身边走。   “你不是不爱吃甜吗?你吃奶糖啊?”萧思兴探究地盯着他背影,又道:“你就这么对我啊,连一袋大白兔不愿意多给。好歹我帮你看清了斐子瑜的真面目!”   男人后面的话,虞欢没听清,他只在意前面半句,脚步停滞。   “我不爱吃甜吗?”略带疑惑地询问,喉头干涩又僵硬,“你怎么能看出来呢?”   萧筱远瞪着眼睛蹭过来,“是我告诉他的!才不是他看出来的呢。”故意把萧思兴挤远,“这个很简单啊,多上心一点就能发现。”   “你上次留在家里吃饭了,我发现甜口的菜你都没伸筷子。我让阿姨专门把我最喜欢吃的糖醋排骨你面前,但是你一筷子都没夹。”   虞欢沉默了。   萧筱远在虞欢难看的脸色里说话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噤声。   “虞老师,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衣袖被小心翼翼晃了晃,虞欢眨眨眼,凝滞的血液重新回流到心脏。   “啊,没什么。刚才有点头晕,可能低血糖吧。”其实他没什么低血糖。   虞欢拆了一颗奶糖放进嘴里,剩下的全扔给了萧思兴。他记得萧筱远不爱吃奶味的糖。   是啊,他都记得萧筱远不爱吃奶味的糖,斐子瑜为什么会不知道他不喜甜呢?   无非是不上心罢了。   不放在心里的人,与他有关的事情便都不放在心上。   嘴里的奶糖化开,真真是涩到舌根发苦。   好在萧思兴也不是完全不会看脸色的,接下来补课的时候比萧筱远还听话,叫他把吃剩的水果盘端出去,也只是无声瞪他一眼,半晌之后没人搭理他,也就乖乖端出去了。   慢慢地,虞欢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那个与萧思兴和平相处的关键按钮。   不仅给自己省了不少事儿,也能小小偷个懒。   萧思兴好歹是个大学生,叫他给初中的萧筱远改作业也不是不能胜任。   萧思兴这个驴性格,不会的地方也不会主动吱声,自己偷着百度,完事儿之后装作啥都明白的样子讲给萧筱远听。   虞欢在旁边听着,讲错的地方指出来,在萧思兴恼羞成怒之前夸他两句之前的讲得好,就又消气了。   果然,顺毛摸对所有猫科动物都适用,炸毛的老虎也能把脾气捋顺。   到虞欢讲作文的时候,萧思兴暂时没了事情,被烦透了又只能按捺不发的萧筱远支到一边去看漫画书。   萧思兴没去看少年满墙的漫画书,掏出手机把从虞欢这儿得来的糖果拍了张照,嫌弃光线不好照不出感觉,捧着糖果一个人去阳台鼓捣。   虞欢余光扫了一眼,没发现什么幺蛾子,就没去管。   *   临近午饭,萧筱远又使出了上次的招数,抱着他的背包不让他走,“留下来吃饭嘛,虞老师~”   偏偏萧思兴也在一边捣乱,捏着嗓子跟着小孩儿一起说:“留下来嘛,虞老师~”   筱远撒娇挺可爱的,萧思兴这样的大男人故作可爱的夹着嗓子说话就有点恐怖了,虞欢鸡皮疙瘩掉一地,差点维持不住淡定表情,抖抖手臂连忙答应下来。   晚饭开得比较晚,他多辅导了一会儿萧筱远的作业,筱远很听话懂事,被他辅导作业还挺开心的,抿着一个小小的微笑埋头做题,明明是占用了他的休息时间。   揉揉小孩儿硬茬茬的短发,虞欢把自己常用的一根木刻书签儿放到萧筱远小书桌边上,上面刻着一句诗: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这书签他用了一年多,刚到南城时买的,若不是真的喜欢筱远,他是不会给出去的。   嗤——   被旁边的萧思兴觑见,别别扭扭地扭头嗤了一声,“小孩儿就是容易满足,一根书签就收买了。”   拿着礼物的萧筱远正爱不释手地把玩,根本没时间和萧思兴斗嘴。   虞欢轻飘飘地看了一眼也没理他,心里觉得好笑。也不知道被一包糖收买的又是谁?   斐子瑜说的没错,萧思兴就是个被家里宠坏了的大少爷,二十好几了,还是很孩子气,从小宠溺到大,不太懂得人情世故,有时候话说得难听,但本质上没什么坏心思。   *   这次晚饭,虞欢终于见到了这个家里的顶梁柱——萧易,岁月沉淀了男人沉稳的气质,不苟言笑的成熟模样,西装面料高档,熨烫地不含一丝褶皱,工整得略显刻板。   萧筱远却一点不怵,遥遥喊了声爸爸,跑过去站定,得到一个充满爱意的摸头。   萧思兴则完全不同,像是耗子见了猫,吊儿郎当的坐姿瞬间变得规整,脊背挺得比虞欢还要直,一直到吃完饭也么放松下来。   被萧思兴感染,虞欢也觉得有点紧张,好在萧易比想象中的要温和许多,卸下西装外套和领带就像是卸下了一层自带上司属性的面具,重新回到家庭里好爸爸和好丈夫的形象。   “思兴,你父亲今天还来电话问我你的情况了。”   被叫到的萧思兴打了个激灵,差点没嚎一声‘到!’,半晌颤颤巍巍道:“父亲、父亲就是瞎操心。”   萧易颇为无奈,叹气道:“家里不是公司,不用对我这么害怕,我又不会像在公司那样训你,把我当你舅舅就行。”   “噗嗤,不会吧,原来萧哥哥被爸爸骂了啊。”   萧易拍了拍儿子的手,示意别这么没礼貌,却也没有过于苛责。   “思兴,封望是不是这几天回国了? 奇_书_网 _w_w_w_._q_i_s_u_w_a_n_g_._c_o_m 你爸爸说封望那小子都要订婚了?”   听见这话的萧思兴下意识望向身侧,虞欢眼底的震惊与欢喜不加掩饰或者说是掩盖不住。   虞欢认识封望?他记得他没提起过这个人名啊?   “叔叔,你刚才说封望?哪个‘封’,哪个‘望’?”一种莫名又坚定的感觉丝丝缕缕地缠绕于心:肯定就是那个人了。   萧易虽然疑惑但也看出少年的急迫,“一封信的封,望远山的望。”顿了顿,“是你的故人吗?”   封望,真的是封望。   虞欢急切又惊喜,他简直不敢相信。   他曾经于茫茫人海里寻之不得的人会在一次偶然里骤然得知。   封望。   真是怀念,无论是那年夏日的晚风,还是那年夏日的人。   --------------------   今日第三更 第37章 “虞欢是丢下他走了吗?”   南城很久没下过这么大的雨了。   凛冽的风裹挟着坚硬的雨丝,才刚开门,咖啡店门口的地板就湿了一大片。   “我送你吧?”   伞骨宽大的黑伞在他有动作之前,在头顶撑开,为虞欢隔绝了大部分雨丝。   “谢谢。”虞欢裹紧不算厚实的外套,钻进封望开来的车里。   还从来没有人在他上车的时候,伸手护着他的额头。   男人绕到驾驶座上车,“冷吗?我看你穿得好薄,后座有我备用外套,你冷的话就披着。”说完打开了车内的暖气。   旁边座椅叠放了一件整洁的西装外套,纯黑色。   虞欢手指微动,低声道:“谢谢。”   他是有私心的。   西装面料厚实柔顺,很有质感,披在身上能闻到淡淡的香水味。   不知道具体是什么香水,跟封望身上隐约的味道一致,闻着舒服熨帖。   “没想到你真的考到南大了。”封望感慨道。   他对虞欢的印象已经很淡了,模模糊糊记得那年夏天,有个山里的孩子很喜欢他。   那是个资源极度匮乏的山区,他一时起意去到那里,无意间改变了一个男孩一辈子的命运。   山里唯一的木钢琴的踏板都已经坏了,油漆斑驳。   他第一次弹这么‘复古’的钢琴,透过琴声仿佛跟山里老人促膝交谈,听他将这个小山村的历史娓娓道来。   那个叫虞欢的小孩儿最喜欢蹲在他椅子边儿上听他弹琴,从来不说话,安安静静的,小心翼翼与他保持一个不蹭到他裤脚又极为靠近的距离。   有回小孩儿蹲得太久腿麻了,起身的时候一个踉跄,被他扶住,小孩儿却立马弹开一米远,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他诧异极了,僵着手半晌没动弹,狐疑地把自己全身扫视一遍——好像没什么不妥?   突然,他听见犹如蚊呐的细小声音:“我太脏了。”   覆盖在记忆碎片上的浓雾被拨开,与小山村有关的一件件事情的记忆逐渐变得清晰。   “抱歉,你是不是找了我很久。”   他当时只是一句玩笑话,以为虞欢年少,肯定对此也不会执着,便没放在心上。   离开那座山之后也没考虑过真的会有一个少年因为他的一句话来一个城市的情况。   “是、不,不是。”虞欢发现好像怎么说都不太好,索性闭口不言了。   以前总是他缠着跟着封老师走,现在倒是封望更主动些。   小时候撒娇要抱抱张口就来,长大了反而拘谨起来。   封望,他从16岁到20岁的梦想,终于又找到了。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最初得知消息时内心狂喜难以按捺,就差没追着萧易先生问了。   热情冷却到现在也没那么滚烫了,就在刚才的咖啡店里,他得知封老师都要订婚了,和一个女孩子。   兜里硬硬的卡纸请帖彰显存在感。   他总是晚一步。   这么说也不太准确,应该是他总不满足。   在山里的时候,他想:要是能考到南大,看看封老师住过的城市就好了;   到了南城,他想:要是能能见到封老师,告诉他我真的做到了就好了;   找到人了,他又想:要是自己早一点遇到这个人,是不是会有不同。   下车的时候封望没提外套的事,他也没出声。   封望的外套被他带回了寝室。   不知名的香水味一直包裹他,好像封望一直在身边似的。   他说过,他是有私心的。   很重的私心。   *   封望很爱他的未婚妻,订婚宴都要盛大隆重,宴请众多。   斐子瑜也收到了印着封望和姜悦名字的请帖——订婚宴将会在下下周六举办。   封望和姜悦的名字两两相对,好似一对璧人遥遥相望,互生情愫。   其实斐子瑜都快麻木了,最近听见的恭祝之声太频繁,他和封望的朋友圈相交太多,隔三差五都能遇到一个两人都相熟的人。   再加上将近一个星期的连轴转,公司正在大换血,内部不安定,又在跟一家外国公司谈大合同,哪哪儿都离不开他。他也只能以身作则,带着员工们一起加了好几天班,甚至吃住都在公司。   所以当他在办公桌上看到一封粉红色的请帖的时候,除了疲惫生不出其他念头。   如果真要说的话,好像有一丝庆幸。   庆幸繁忙能让他短暂无视一些事情。   身上熨帖合身的西装早就变得褶皱不堪,镜子里憔悴的人把斐子瑜自己都吓了一跳。抹了一把脸,斐子瑜深吸一口气,洗漱、剃掉长出来的青胡茬又换了一身休闲装,他才感觉重新活过来了。   但脑子里的困顿还在凌乱地侵扰神经细胞。   魏助理被他叫下来开车,斐子瑜在后座小憩一会儿之后,才清醒一些。   直到走进电梯,他才猛然回神——   虞欢还在家里吧?   他刻意忽视,专门逃避的另一个人。   犹豫半晌,他还是按下了电梯按钮。   哄一哄应该就好了,虞欢几乎没在他面前发过脾气,生气也是暂时的,捞过来亲一亲抱一抱就好了。   南城的深秋冷极,寒气从不算厚的外套渗透进来,斐子瑜也是出了公司才发现外面已经大幅度降温了。   虞欢在家应该知道添衣服。   算了,明天带他出去买两件秋冬常服吧。   “叮——”   电梯到了,走廊的声控灯亮起。   暖光照在一株植物上——小栀孤零零的被摆在家门口。   生机寥寥,无精打采的模样,绿叶片被冻得蜷缩起来,边角泛着死意的枯黄。   娇生惯养的栀子花在寒冷秋风里坚持不过两天。   斐子瑜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了一秒才连忙上前抱起来,快速开锁进门。   虞欢怎么回事?不是那么宝贵他的栀子花吗?怎么还舍得让它在门外边儿吹冷风。   可家里一片漆黑。   斐子瑜生气的情绪还没来得及冲入大脑就被人为熄灭了。   客厅安静又沉闷,空气里好像都漂浮着一层无人居住的尘埃。   斐子瑜摸到墙壁的开关,‘啪’的一声按开,和往常以前的暖黄灯光照旧。   以前回家,虞欢总是开着灯,蜷缩在沙发上等他。   环视一圈,家里整洁干净得像是刚做完家政,又好像是个还未出售的样板房,没有人气儿。   阳台的滑窗是锁好的,沙发上的抱枕是整齐的,厨房里的餐具是干净的。   但玄关处没了虞欢常穿的那双白色运动鞋。   他猛地拉开鞋柜,皮鞋和他的休闲鞋整整齐齐摆在左边,右边原本放着虞欢鞋子的地方空空荡荡。   墙上的挂钟还在走动,早上七点零五分。   虞欢这个小懒虫,说不定还在睡懒觉。   斐子瑜放轻脚步走到主卧门口,猛地开门。   没人。   皱紧眉头,斐子瑜快步下到二楼客卧,开门。   还是没人。   房间也被清扫过,几乎抹去了另一个人生活点点滴滴的痕迹。   床单的褶皱被抹平,被子方方正正地叠好。   衣柜里虞欢自己带来的衣服都被收走了,之前领着他去商店买的被留了下来。虞欢带来的衣服不多,拿走也就拿走了,衣柜也就是空了小小一角。   可斐子瑜就是觉得碍眼。   阳台小木桌上的纸墨笔砚也消失了,桌面干干净净的,一个小墨点因为滴在桌角,不显眼,没被抹去——虞欢曾经在这儿练过书法,他总是去捣乱。   幸好还有这个墨点。   不然斐子瑜还以为这几个月是黄粱梦一场。   斐子瑜深吸一口气,但胸口的压抑和沉闷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愈演愈烈。   倏的他想起什么,掏出手机点开微信。   往下划了好久才找到那个叫虞欢的人——原来他一个多星期没给自己发消息,以往一直靠上的头像都被挤到下面去了。   虞欢是丢下他走了吗?他怎么会?怎么敢?   微微颤抖的指尖点开对话框。   ——我们是不是到时间结束了。   --------------------   今日第四更 第38章 “你真的喜欢我吗?”   斐子瑜很久没见南城下这么大的雨了,上一次还是三年前。   封望离开那晚。   大雨滂沱,凉风刺骨,天空的能见度很低。   所有航班延迟。   他陪封望在机场里坐了一夜。   *   现在是早上七点多,本该晨曦初露,但暴雨截胡,灰蒙蒙的雨模糊了天空地面的交界线,雨幕厚厚的,把空气都隔绝在外。   沉闷。   斐子瑜站到窗边,开窗透气,跟着空气涌进来的还有细密的雨丝。   手机屏幕上沾了水滴,胡乱跳动,用指腹抹去,斐子瑜迫不及待想问问虞欢是为什么不辞而别。   他嫌打字太慢,直接发了一条语音过去:你怎么不在家里?大雨天的你去哪儿玩了?   消息没法出去,显示了红色感叹号。   【对方开启了好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好友。请先发送好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他不死心地又发了一条。   结果还是一样。   斐子瑜:?   他有瞬间是不理解的,这是什么意思?他从来没收到过这个东西,或者说,他从来没被人拉进黑名单或者删好友。   强烈的不真实感席卷整个大脑,他怀疑是自己的软件出了什么问题。   点开与许尚的聊天框。   斐子瑜:@#¥%*……   不仅发出去了,还得到了秒回。   许尚:???   许尚:按错了?   斐子瑜:[图片jpg]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有红色感叹号?   许尚的名字下面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斐子瑜捧着手机等了三分钟才等到回答。   许尚:……   许尚:小侍应生把你删了吗?!   这条消息立马被撤回但仍然被一直注视屏幕的男人看到,对方名字下面又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   斐子瑜心里有了答案。或许这个答案早就有了,只是刚才得到了确定。   男人脸色阴沉得能滴出墨汁,捏着手机的骨节咯咯作响,旁人看了还以为这人跟手机有多大仇。   虞欢,他怎么敢?   他斐子瑜哪里对他不好了?唯一一个能住进他家的,唯一一个被他亲自领着去买衣服的。   虞欢不是爱他入骨吗,不是总喜欢埋在他怀里撒娇吗,之前不是还一声一声‘老公’的叫着勾引他?   他不相信这都是假的。   虞欢是知道什么了吗?   可事到如今,他才猛地反应过来,他对虞欢的了解真的少得可怜,仅有的了解都是从魏云搜集的资料里来的。   除了微信,他甚至没存虞欢的手机号码。   以前他想要看到虞欢的时候,虞欢总会及时出现在自己身边,不想见到的时候,对方也很知情识趣,从不碍眼。   但现在,他想见他了,却找不到了。   以前百试百灵的咒语突然失效。   *   魏云接到老板电话的时候,刚打开电脑准备跟朋友开黑——跟着老板忙了一周,好不容易放假了,当然需要放松放松。   所以,看到来电显示是‘老板’两个字的时候,魏云心里百般无奈万般不肯,可还是接了。   “你有虞欢的手机号码吗?你发我一个。”老板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急切,上亿的大单子也没这么匆忙过。   “啊?”他还以为是上周的工作出了什么问题,结果只是虞欢的电话号码,强烈的反差让魏云愣了半秒。可斐子瑜连半秒都等不及,开口催促。   “我去找找,是有的。”   “虞欢的寝室在哪儿你知道吗?”   虽然不明白老板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但他还是诚实回答知道。   虞欢出什么事情了吗?   想来也挺可怜,一起生活了这么久,都没让老板记住他的电话和寝室号。   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见虞欢,是老板吩咐他去接人,校园林荫道,倩倩蝉鸣声,玉如少年郎。   那又如何呢?斐总什么美人儿没见过,自然不把人放在心上。   不过这回有点奇怪,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斐总居然透过电话都难掩急躁地询问少年的信息……   不会出事了吧?   魏云想起自己还有虞欢的微信,拿出手机发了条消息过去。   魏云:你还好吗?没出什么事情吧?   过了好一会儿才收到回信。   虞欢:没什么事,我已经不在斐子瑜家里了,感谢之前的一些帮助。   魏云大为震惊,再想发消息,他已经被对方删除好友了。   *   虞欢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回复魏云,是因为斐子瑜突然来电。   隐约觉得电话号码有点眼熟,以为是自己没记号码的熟人,接起来之后——   居然是斐子瑜的声音。   “虞欢。”斐子瑜冷到极点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一直冻到这头。   虞欢一时无言,张口却没发出一点声音,他打电话来干什么?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你到底想干什么?!别动不动就玩失踪好吗?有什么问题我们坐下来谈谈。”   “是我对你不好吗?你去问问我以前包的那些小情人,哪个不羡慕你?光是想住进我家里的人就不知道多少了,你是第一个,你还想干嘛?”   电话里安静半晌,男人沉重的呼吸仿佛扫在耳边,脑袋空空的,好像什么都没装,又好像混乱的东西都在里面。   虞欢滚了滚干涩的喉头。   “那你去找别人吧。”声音还是很干涩嘶哑,“你又不缺我一个。”   男人没想到虞欢会这么说,一时语塞,停顿半晌之后压下怒火,软下声音。   “我现在就想要你了,你别跟我闹别扭。”斐子瑜没哄过谁,除了虞欢。   他到现在还觉得能把人哄回来,“我不应该一周不理你,我那是公司太忙了。回来带你去买点冬天的衣服,南城冬天怪冷的。乖,听……”   “你真的喜欢我吗?”斐子瑜的借口太拙劣刺耳,虞欢开口打断了他,把血淋淋的事实刨开来摆在两人面前。   “你不喜欢我的眼睛,所以喜欢关灯,喜欢用领带遮住,喜欢后背式,喜欢把我按在枕头里……”   “你喜欢我的声音,要稍微有点声调和停顿。有时候你会突然愣住,在我说了某句话之后。”   “初见,你叫我开了十万块的酒,按着我的后颈,让我凑到你耳边说话。”   一旦打开话匣,原本压在心里的话也不是那么难以开口,虞欢一股脑地说了个干净。   电话不知道被谁挂断了。   斐子瑜没再打来。   虞欢长舒一口气,把还亮着光的手机扔到床上,顺道把自己也丢进床里。   他又有什么立场说出这番话呢?   他与斐子瑜没甚差别。   斐子瑜听他的声音找寻慰籍,他看斐子瑜弹琴怀念故人。   现在,斐子瑜的正主回来了,他的故人也找到了。   这段从开始就是荒谬和错误的遇见也该结束。   也不太对,不应该用‘结束’这个词,他文学生的臭讲究劲儿又上来了。   虞欢和斐子瑜从没开始过,他们因找寻故人的影子相遇。   他们都还留在过去。   --------------------   今日第五更~ 第39章 “及时止损”   那通电话之后,虞欢再没听说过斐子瑜的消息。   他还念着小栀,打车去了云姨的花店,云姨却告诉他小栀已经被送回去了。   斐子瑜看上去挺喜欢小栀的,应该会好好照顾它,再不济叫人定时浇浇水也行。   虞欢打算等这段时间过了再去取回来。   算算时间,这段时间应该是冬天之前的最后一次花期了。   倒是便宜斐子瑜了,自己都没看到的开花被他看到。   *   除了吴浩,其他室友对他的态度最近改变很大,可能是他近一学期没有住寝,关系生疏了,也有可能是因为一些关于他被包养的言语。   有时候他自己都会唏嘘,没想到往日里对自己最不热络的人现在最善意。   寝室里的气氛很奇怪,仿佛被扔进潮湿又粘腻的大池子里,窒息感如影随形。   他越发不爱呆在寝室里,无课的周末,虞欢会早早去图书馆占个角落靠窗的位置,一直坐到晚上门禁时间。   晚上,他照常卡着门禁时间的前十分钟收拾书本纸笔,刚要背书包走人,放在书包带子上的手被人按住,力道不轻不重,指甲轻轻扫了扫他手背光滑的皮肤。   很轻挑,不着调的举动。   “萧思兴,别这么无聊。”他心情正不好,懒得跟这个无赖打嘴仗,用力夺回自己的书包,绕过他就想走。   萧思兴脚步上前,微微侧身,轻而易举挡住了他出去的道路。   这里是图书馆的一个小角落,靠窗,清净,路也很窄,萧思兴体格不瘦弱,这么一挡几乎把这个小角落完全与外界隔绝了。   “干嘛?快让开,门禁时间要过了。”   虞欢伸手去推,不意外,没推动。   别看萧思兴一天天没个正形,吊儿郎当的样子,一身肌肉倒是练得很好——不然怎么打架惹事儿呢。   “你傍上大款,心甘情愿当男小三阻挠人正常家庭?”   萧思兴翻出手机来划拉,边划拉边念叨,一条一条一件一件。   当时删斐子瑜的时候就该把他也删了的,现在这人高价买了张学生卡,每周末都来图书馆儿蹲他,删了也没用。   “他们就这么说你的?多久了?你不管管这些事儿?”   萧思兴捞着个手机就开始质问他,声音不说大但是也不小,图书馆临近闭馆但还是有许多人收拾东西还没走,他这几声肯定被人听见了。   所幸是这个角落隐蔽,没叫人看清是谁在这儿大声喧哗,不然就是社会死亡案发现场。   虞欢没有他的厚脸皮,食指竖在嘴边嘘了一声,轻声道:“随他们说吧,过段时间就过去了,你别管这么宽,没你的事儿。”   可是虞欢越是不在意,萧思兴就越生气,按着他肩膀,强压下音量:“你别这么无所谓啊!你以为他们会因为时间消停吗?我告诉你!不会!为了一个斐子瑜?你承受这些,你不亏吗你?!”   虞欢挺搞不懂这人的脑回路的,你不是斐子瑜的发小吗?   “有些话也没说错…我是傍上大款了,我也坐了他的大红跑车,我也确实跟他上床睡觉了。”虞欢扫了眼窗外树叶的黑影,影影绰绰的,光是看着都能想到外面的风有多冷。   “有些事情错了就是错了,我没办法去否认。”声音停顿又继续,“及时止损,我们现在都回到正轨了。”   萧思兴不知道虞欢跟封望已经见过面了,更不知道虞欢当初因琴倾心主动献身是另有隐情,他跟许尚魏云一样以为虞欢是真的情根深种。   “你别跟我说这些酸话,斐子瑜他就不是个好人,别惦记他了。还有,你的生活哪儿回到正轨了?还不都是斐子瑜添的麻烦。”   摸黑斐子瑜的事儿他从小都没少干,但这次是最真心实意的,说出口的话都是斟酌之后比较轻的了,斐子瑜居然还玩儿替身这一套,俗不俗啊,贱不贱啊。   播报声从广播里响起,提醒图书馆闭馆,众人需在五分钟内刷卡离开。   萧思兴口中又俗又贱的虞欢不知道他从哪儿看出来自己还惦记斐子瑜,他只觉得跟这个人说话真的好疲惫,短短五分钟比他一下午高数题都还累。   可他实在无法解释自己真的不是放不下斐子瑜,如果他说出:我也只是把斐子瑜当当成封望的替代品,可能对方也不会相信。   “让开——你想被锁在图书馆睡一夜吗?”虞欢冷下声音,表情严厉地对着萧思兴。   招惹许多次,萧思兴知道虞欢这是真的要生气的前兆,但还是免不了想骚一下:“跟你一起睡底板,嗯…”装模作样思索了一会儿,“也不是不行,本少爷勉为其难吧。”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把虞欢也拿捏得死死的。他吃准了虞欢再生气也不会动手,虞欢骨子里的清高和公共场合臭讲究的脾气都被他摸透了。   但也不会太过分,见好就收他也是懂的,在虞欢后牙槽咬碎之前,他侧身让出了路,“请吧?虞欢大少爷——”   换来一声滚蛋。   他快步下楼,正要拔腿赶会寝室的动作又被人按下,就要维持不住面上表情。   “有车不坐,你靠走路的?”   “这边怎么能停……”   原来萧思兴开的不是四座车,一辆通体亮黑色的机车,线条流畅而侵略性极强,挤在一堆大学生的电瓶车里,又憋屈又亮眼。   萧思兴把唯一一个头盔让给虞欢戴,自己没要。   机车居然不是那种轰鸣声震耳欲聋的,萧思兴不会主动去提,觉得掉面儿,所以虞欢也一直不知道这是萧思兴专门改装的,玩了好几年机车的人,拆了之前高价收来的排气筒,安了消声管,就为了开进学校让他看看,要是能载他坐一回就更好了。   萧思兴故意把车绕了一圈小路,晚上一个人也没有,车速提得很高,过弯的时候虞欢没抓稳搂了他一下,虽然立马收回手,但那一秒他感觉到了。   萧思兴跟斐子瑜一样,也没让他迟到,到寝室楼下的时候大门还没上锁。   “你刚才骑车的时候说了什么吗?”隔着猎猎风声和温暖的头盔,他没听清。   萧思兴却不说,嗤了一声,耍酷靠在机车上朝他挥手,“快进去了——宿管在锁门了——”   他确定那个时候萧思兴说了什么有管他的话,因为他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剩下那句话被风吹得太厉害,模模糊糊的。   窝在厚厚的被子里,虞欢不可避免地想起今晚的事情。   可能是他执意给自己戴上头盔,语气熟稔地说了句‘可不能把咱们大文豪的聪明脑袋摔着了’,边说边帮他扣上头盔,手法娴熟,眼底暗芒一闪而过。   那天晚上是他第一次觉得萧思兴也有沉稳帅气的时候。   很矛盾,明明是爆裂刺激的机车,他却捕捉到这个孩子气的男人脸上难得的沉稳。   --------------------   今晚还有二更三更 第40章 “嘶——轻点轻点!”   虞欢和萧思兴都没想到,那么隐秘的角落也会被人偷拍到照片,还发到了校园墙上。   众说纷纭,大部分的吃瓜群众推测这是他的新金主,说得头头是道,后面又有人匿名发了萧思兴送他到寝室楼下,跟他道别地偷拍照片。   流言更盛。   真的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虞欢都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这么闲。   萧思兴连斐子瑜跟他的闲话都知道,想来是加了校园墙的,应该也看到了最新传出来的八卦,难怪这几天都没看到萧思兴来他眼前晃悠,大概是想避嫌。   他好好过了几天没有萧思兴的清净日子。   再次见到萧思兴,是在励志楼的走廊过道里,对方穿着纯黑卫衣,视线相接时竟然一甩头盖上卫衣的帽兜,垂头敛眉,遮遮掩掩地想要从他身边错身走过。   虽然只有瞬间瞥了一眼,但虞欢很确定——那就是萧思兴。   为什么突然避开他走呢?仅仅因为那些流言蜚语吗?在他认知里,萧思兴不会这么怂。   正是下课时间,人流如潮,萧思兴的身影几乎瞬间隐没在人头攒动里,虞欢定睛找寻,对方用来躲开他视线而戴上的黑色帽兜反而成了暴露他位置的罪魁祸首。   呵呵,不知道该说他聪明还是傻。   虞欢随着人|流下楼,跟随黑色帽兜一路走出励志楼。   “萧思兴!”   黑卫衣脚步一顿,却并未停留,反而加快步伐越走越远。   他倒是要看看是什么事情让他避如蛇蝎。   “走了就别再回来找我了——萧筱远家里也别去——”   终于,听见这话的黑卫衣僵硬地停下脚步,却不回过头来,就这么背脊直立如钢管似的站着。   虞欢拿他没办法,只好亲自提步走过去,还没等他在萧思兴面前站定,谁知对方微微侧身,只拿左肩膀对着他,根本不给正脸。   虞欢:?什么毛病?   “动漫里的中二少年也没你这么拽……谁打你了?怎么回事?”   “嘶——轻点轻点!”明明很疼,萧思兴还是死鸭子嘴硬,“被桌角磕着了,早上起来不清醒,磕餐桌上了。”   “……”你家餐桌在卧室吗,撒谎都不打稿子。   沉稳的萧思兴果然只是那晚的限定款,虞欢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好像带了个傻弟弟去考科举,无意外的话,应该考到八十岁都考不上那种。   “说实话。”   最后,虞欢冷脸做出要生气之前的样子,从这几天看来,这个方法百试百灵,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失灵了。萧思兴没上钩,还是嘴巴紧闭,一个字的真话都问不出来。   以他们现在的关系,这样刨根问底不是虞欢的性格。   按理说,萧思兴应该大大方方说一个答案:被爸爸揍了或者跟某某傻逼打架了。偏偏不应该是这样的态度:对他藏着掖着,守口如瓶。   萧思兴越是这样他就越担心。   担心这个伤是不是跟自己有关系。   “买药了吗?”虞欢斜了一眼,脸上就只有嘴角青红了一块,看着不太严重。心里松了口气。   “害,这个小伤小伤,用什么药啊?红药水紫药水涂脸上多丑,影响到我帅气的脸了。”   虞欢可不管他丑不丑,领着调皮弟弟就近到校医院开了药,并布置作业:好生涂。   “要不你帮我涂?我看不到自己的脸。”   虞欢睨了一眼捧着药瓶子比划的人,薄唇轻启:“滚。回家没镜子吗?”   *   虞欢本就不习惯看校园墙,出了这些事情之后就更淡了,吴浩来找他的时候他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点开校园墙,往后翻了很久都没再看到有关自己的话题,或许会有几条评论在问怎么突然吃瓜帖子都被删除了,但很快就被墙主删除。   这个事情出现的时间点太过凑巧,很难不让他联想到萧思兴嘴角青紫的伤口。   还挺倔。   被打了也闷声受着,不像他表弟萧筱远那样,考试考好了知道到他面前邀功请赏,撒娇要糖一点不含糊。   吴浩八卦的眼神还在他身上扫来扫去,虞欢关了手机扔给对方。   “是吧是吧?全都没有了!你在跟那个帅哥谈恋爱吗?他是不是很牛逼啊,直接把校园墙敲打了?”   “……”吴浩的八卦问题太多了,虞欢一时不知道先回答哪个。   仔细想了想,貌似哪个都不好回答。   他所幸闭口不言。   吴浩自己说了一阵子,发现主人公兴致缺缺,根本不想搭理他。   “靠!好兄弟之间,连个恋爱状况不都分享!”   好在吴浩属于神经比较大条的人,过一阵子就把这茬忘了。   *   南城的季节不算分明,好像从某一天开始突然就变冷了,浴室的水汽蒸腾得愈发明显。   虞欢裹着一身热气洗完澡就立马缩进厚棉被,明早有早课,他想早点睡觉的。   拿出手机打算调一个闹铃,闹钟的页面还没点开,指尖一顿,划拉着消息栏。   【鱼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鱼的验证消息:我们好好聊聊,好不好,听话一点。   看来今晚是早睡不了了。   虞欢埋在被子里,盯着这条消息看了一会儿,点了忽略。   他想问手机屏幕对面的男人一句,你一直以来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呢?不是回来了吗?怎么会有时间给他发消息呢?   有时候他真看不透。   虞欢打算再冷一冷两人的关系,等他们都理智回笼再谈吧,当然,到那个时候斐子瑜大概率已经把他抛之脑后,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了吧?   斐子瑜的魅力无人能质疑,如果他认认真真追求一个人,那个人应该很快就会沦陷吧。   思索里虞欢一只脚不小心挤出被子,强烈的温差迫使他立马缩了回来。   他天生体凉,夏天没什么,到了冬天就很怕冷,喜欢洗完热水澡立马缩进厚被子里,把自己裹成蚕蛹,但是冷气始终有缝可钻,每天早上起床,四肢还是冰凉凉的。   今年秋天格外温暖,越发显得冬日寒凉,秋天他还住在临水苑,斐子瑜像一团时刻燃烧的火炉子,被他从身后抱着,暖意一直从后背蔓延到心口,小腿和脚心也不放过,被男人的腿靠着,想冷都难。   有些事情一旦想起就没那么轻易抹去。   翻来覆去,暖意都跑光了,寒气丝丝缕缕从脚心缠绕而上。   睡不着了。   每到这个时候虞欢都在想:   我好像很爱他,又好像已经释怀了。   --------------------   二更 第41章 “他也认识封望。”   小栀被冻坏了,土壤下掩埋的根掉,叶片枯黄委顿。   斐子瑜不敢相信自己发过去的好友申请毫无回音,他不敢告诉虞欢小栀变成了这样,委婉地换了个说法发去申请:小栀还在我家,你不来吗?   还是没有回音,可能是太委婉了。   其实他要找到虞欢不难,魏云把资料又传了一份过来,虞欢住清风楼520号宿舍,魏云连带南大的校园地图也一并传了过来。   他大可到清风楼下等人,迟早能等得到。   可他拉不下面子,主动去学校找人这种事情会让他有种处于下风的感觉,在谈判桌上向来处于主导地位,运筹帷幄的男人,还放不下身段。   或者说——虞欢还不够他放下身段。   他计划好了,先把小栀养好,重新养成绿油油,生机勃勃舒展叶片的样子,再让虞欢回来取。   到时候他们可以好好聊聊——   关于他与虞欢,关于他与封望。   他不希望虞欢从旁人口中得知他和封望间的往事。   想起这事儿就来气。   他就说虞欢怎么会突然不辞而别,想了千万种可能性,唯独没想到萧思兴这个狗东西能看出他对封望抱有不一样的感情,居然跑去向虞欢泄密。   还揣着一兜大白兔奶糖,晃到他跟前儿炫耀,以一副责备的口吻说他只会给虞欢带去麻烦。   “我给虞欢带去麻烦?”他记得他当时是这么问的。   萧思兴的嘴角不知道被谁给打了一拳,青紫红肿的痕迹还很新鲜,狼狈中带着一丝邪性,像一头刚才历经撕咬战斗的年轻小狼,忠诚又凶狠的细胞因子正在体内流窜生成。   “我也给他带了点麻烦,但是我跟你不一样——我已经去帮他解决完了。”带着擦伤的俩个根手指隔空戳他的胸口,萧思兴语气停顿又继续,“而你、什么都不会做。”   这是萧思兴第一次对他如此挑衅。   不同于以前的玩笑,这次,他是认真的。小狼羽翼丰满,想挑战狼王的地位。   斐子瑜能感受到。   所以,当萧思兴掏出一颗大白兔奶糖,轻飘飘地说:“虞欢给我的,你想吃都没有——”   他没忍住,即使在心里默念了无数遍:他不一直都是这副欠打的样子吗?别跟他计较。   斐子瑜一拳打了过去,快、准、狠。小时候学的散打可没掺一丝水分。   拳头落在萧思兴肚子上,以一个会让对方痛极又不会伤到内脏的力道。   他留了一份情面。   他狠狠道:“你最好离虞欢远点。”深邃的眼睛眯起,眼刀扫过捂着肚子的人,声音冷到刺骨,警告与危险并存。   他捡走了地上掉落的一颗大白兔,在离开之前。   虞欢是他的,没人能沾染,没人能抢走。   斐子瑜到现在都还觉得虞欢只是在跟他闹脾气——以前那么爱他的人,怎么会放下他?虞欢只是等着他去哄罢了。   虞欢看不上萧思兴的,之前虞欢还帮他挡了萧思兴挑事儿敬的酒。   一些思绪不可控制地蔓延,升腾起的怒火逐渐趋无,斐子瑜甚至觉得颇为愉悦。   萧思兴喜欢抢他拥有的东西,偏偏一样也抢不走。   *   这周还有一件大事,封望的订婚宴。   时至今日,斐子瑜对封望的感情已经掺杂太多,纯粹与复杂相互折磨,把从前那份鲜活热烈的爱消磨殆尽。   封望坐在身边弹琴的时候,他是喜欢他的。这份喜欢在日复一日中发酵,又在日复一日里褪色。   周六早晨很冷,斐子瑜起床的时候打了个寒战。屋外冷气凝结,附着在玻璃窗上,把窗外光怪陆离的景色模糊成参差不齐的色块,像一幅技艺拙劣的油画。   温暖指尖触碰在冷凝的玻璃上,足够画出一撇一捺的痕迹,将色块变成清晰的风景。   他突然想到冷玉一样的人。   虞欢指尖总是冰凉的,捏着摩挲很久才会回暖。   没有热源,他能度过这个冬天吗。   等这段时间过去,虞欢要是还不来找他,他就去学校等人吧。   冬天太冷了,相拥取暖是人之本性。   *   觥筹交错,推杯换盏。   南城稍微富有一些名气的人都参加了封望与姜悦的订婚宴,封望是要让南城的人都见证这份爱情,忠贞又热烈。   虞欢跟着萧思兴一道而来。   封望和姜悦站在门口,小女子亲亲热热地挽着高大男子的手臂,温婉地注视着封望跟客人闲聊。   珠联璧合,完满般配。   虞欢忍着难受,勾出挑不出一丝错处的微笑与封望客套。   “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封老师,日后万事顺遂,称心如意。”句句真心。   他是真的希望封老师这一辈子都幸福顺意。   “你怎么了?”萧思兴看出他心不在焉。   勉强讪笑,虞欢糊弄过去:“没什么,没吃早饭有点饿。”   萧思兴对这样带着些许商业性质的宴会熟门熟路,带着他绕开相互客套的人群,遇到熟人就礼貌地笑笑,反正那些人也不在意他这个纨绔,真有事情要谈回去找他爹或者他哥。   自助食品区人很少,萧思兴拿了一碟小蛋糕塞到他手里,“到角落里的沙发坐着吃。”   一番操作轻车熟路,看来没少这么干。   虞欢叹了口气,跟着坐下。   这角落偏僻但不偏远,中厅里人们的一举一动都能落入眼中。   香衣美鬓,低声浅谈。   “你不去吗?在这儿窝着。”   “害,我去什么啊?萧家的公事私事都找不到我头上,有我大哥顶着呢!”   “喏,那就是我哥。”   顺着萧思兴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仅仅一个背影就能想象出这是一个不苟言笑,严于律己的男人。   身材比例完美,纯黑的西服包裹着虬劲却不显得粗壮的肌肉群,蓄势待发如假寐的猛虎。钢管般笔直刚硬的腿修长劲瘦,整个人显得干净利落,正气凛然。   “那是你哥?”   “怎么?”萧思兴撇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大约是我和我哥不太像。我觉得挺好的,家里总有一个要立起来,我哥挑大梁就行了。”   “对了——”   虞欢:?   “斐子瑜也会来订婚宴,他也认识封望。”   虞欢没有回应,直愣愣地看向中厅。   呐呐道:“我看到了。”   原来斐子瑜喜欢的人,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也是封望。   -------------------- 第41章 !之前洲放漏了 补上 第42章 “我怕找不到你。”   斐子瑜将爱意落在眼底,沉沉郁郁,时隐时现。   虞欢撑着下巴注视他,将男人嘴角苦涩的笑容尽收眼底。   这瞬间他仿佛在斐子瑜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一样的求而不得。   思绪百转千回,难怪斐子瑜的琴声处处都有封望的影子,原来他本就是封望一手调教出来的。   *   钢琴家的订婚宴当然少不了钢琴曲,纯白色梦幻的圆形台上放着一架洁白的钢琴,这是从他们国外家中空运回来的,见证了两人逐渐靠近,见证了无数甜蜜时光。   姜悦也是会弹钢琴的,是不是封望教的,他不得而知。   只觉得两人靠肩而坐,四手联弹的样子般配极了。   骨节分明的大手带着纤细白皙的小手翩跹在黑白琴键,悦耳的钢琴声倾泻而出,任谁都听得出里面满是热烈的爱意。   虞欢突然感受到一道炽热的视线。   是斐子瑜的,不用看他也知道。   过了一会儿被人注视的感觉消失了,取而代之,手机开始疯狂震动。   “怎么了?有人着找你有急事儿吗?”一边的萧思兴询问。   “没什么。”虞欢不欲多说。   斐子瑜的电话已经被他拉黑了,这应该是换过号码打来的。   虞欢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电话没打通,男人又换成发短信。   186 ……:你怎么在这里?   186 ……:萧思兴怎么在你身边?等会到我这里来!   186 ……:你要找我的话直接给我发消息就行,不用去找萧思兴!别犟!   186 ……:听话,乖一点。   ……   正巧一曲结束,虞欢按黑手机,转身回到萧思兴找到了‘小地方’。   他想了千万种与斐子瑜的以后,万万没想到再次相见是在封望的订婚宴上。   而斐子瑜作为封望朋友的身份,作为、封望暗恋者的身份。   *   虞欢转身得干脆利落,大厅里人影绰绰,男人的西装女人的红裙交错在一起,虞欢纤细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斐子瑜徒劳地往虞欢消失的方向踏了一步,却被生意上的合作伙伴绊住脚,等飞快结束话题之后抬眼一看。   哪儿还有虞欢的背影,连萧思兴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好你个虞欢,真的是恃宠而骄了,闹了这么久也该消停了。   看被我逮到之后怎么收拾你。   虞欢在这里应该没有什么认识的人,大概率会被萧思兴拐走。   果然在自助小食的流转桌后面的一个角落找到了正小口吃着蛋糕的虞欢。   紧接着看到的一幕差点让他没维持住镇定的神情。   萧思兴看到他了,不躲不闪,还故意伸手抹了抹少年嘴角,一小块白色奶油被带下来。   斐子瑜快步走上前,扯过萧思兴碰过虞欢嘴角的手的手腕,瞬间反扣在桌上,‘砰’地一声,吓了虞欢一大跳,端着小蛋糕的手都抖了一下,斐子瑜余光注意到了,下意识放缓了动作。   不留神被萧思兴挣脱开,对方以前被他这么扣着肯定已经暴跳如雷地要打人了,但这次却一声不吭地退到虞欢身后,躲着揉手腕。   不对劲。   之前还没发现,走进了才注意到少年和萧思兴的西服款式惊人的相似,不、还是有些小细节不一样的。比如,萧思兴的袖扣是玫瑰花样式的,虞欢的袖扣是栀子花模样。   斐子瑜的火气‘蹭’地一下上来,“萧、思、兴,我之前说过什么?我叫你离他远点!”   上前的脚步被人挡住——   是虞欢。   “你为了他挡我?!虞欢!”   虞欢垂眸不去看怒火中烧的男人,轻声安抚:“你先冷静一下。”虽然直到迟早会被他找到,但真正遇见的时候却还是不知道怎么面对。   “你叫我怎么冷静!萧思兴对你心思不纯!你难道看不出来吗?你不能不理他吗!你把我置于何地!家里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一点你生活的影子都没有!就算、就算我只是喜欢的声音,但是你对我有过一丝真心吗?你走得跟你今天转身的时候一样干脆利落!”意识到自己好像太激动,斐子瑜深吸一口气,低落开口:“我以为我再也找不到你了。”   虞欢有瞬间不知如何开口。他想问问斐子瑜:你是真的找不到我吗?还是不愿意找?   就在三人僵持不下的时候,故事最初的开始者——封望,端着酒杯往这边走来。   “子瑜,你怎么也跑到角落来躲闲了?这不是小萧的专属?”   封望显然知道虞欢是跟着萧思兴来的,对着斐子瑜和虞欢道:“要我介绍一下吗?还是刚才小萧已经介绍过了?”   “我们认识。”   “介绍一下吧。”   两人一同开口。   前者是斐子瑜,后者是虞欢。   斐子瑜扭头,定定地看了虞欢一眼,少年对他的话恍若未闻,面色如常,瓷白的侧脸冷酷到不近人情的地步。   虞欢在他面前从来都是温顺的、诱惑的,时间久了,他都忘记第一次见面那个清冷自持的虞欢了。   事到如今,那份对待‘别人’的高冷用在了他身上,他才知道有多难过。   斐子瑜眼底的不可置信快要溢出来,薄唇轻启似有千言万语,却在余光扫到封望的时候又僵硬地止住动作,转头噤声。   他最担心的场景还是发生了。   虞欢终于,还是见到了封望,他们外表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站在一起,任谁也不会联想到替身。只有熟悉的人才知道,那副封望少年时候的嗓音——故事开始的地方。   两人彼此不愿对视的样子,让封望敏锐地察觉出一丝不对劲,疑惑地看了一眼事件之外的萧思兴,却发现小萧也心不在焉的样子。   一个二个的,今天怎么都像丢了魂似的?   “算啦,你俩有什么事情自己私底下解决去,别给你们封哥哥添乱就行。我还是介绍一下吧?诺,这是斐子瑜,我从小玩到大的弟弟。嗯,这个小朋友叫虞欢,以前在我这儿学过口风琴的小孩儿。”   封望很体贴,聊到虞欢的时候丝毫不提他贫困山区的身世,用一句‘在我这儿学过口风琴的小孩儿’带过去,给了虞欢最大限度的保护。   虞欢抿唇笑了一下,弯着一双桃花眼感激地看了这个从始至终都温润儒雅的男子。   “子瑜,你妈妈在小厅里找你呢?找了半天了躲这儿偷懒呢。”封望下巴点点小厅的方向,示意男人过去。   斐子瑜站着没动,封望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小孩子气起来,拍拍他的肩膀,“我跟虞欢有点事情,你先过去?”   混迹于商场的斐子瑜不会听不懂这么明显的话,但他还是杵着不愿意走,干巴巴道:“你们说你们的事情,我不碍事。”   封望叹了口气,颇为无奈,眼神询问虞欢的意思,却被斐子瑜的身体隔开视线,小角落里半晌无声,斐子瑜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多无厘头,僵硬着身体默默让开。   “害,小欢你别跟他计较,他就这么个性子。”封望推了一下斐子瑜的肩膀,示意他别闹事,转头把一个小袋子递到虞欢手上:“四年前不告而别是怕看到你哭,我心软走不动路。那个时候只带了薄荷糖,不甜。喏,这次提前发喜糖给你吃,我专门给你挑的甜的那种。”   “里面还有个新的口风琴,我在国外一眼看中的,你也应该会很喜欢。”   虞欢笑着接过,红润的嘴唇弯起好看的弧度,露出右侧的小虎牙。   “谢谢封老师!……这真是我的荣幸!”吃喜糖理应再说几句场面话,可除了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他脑子一片空白,想不出其他,索性说完荣幸就闭上了嘴。少说少错。   第一份喜糖。   真是他的荣幸啊。   原来他还记得那晚不辞而别,还记得他说他以后想每天都有甜甜的糖吃。   可惜——   他现在不爱吃糖了,更不爱吃封望的喜糖。   --------------------   三更 第43章 “你敢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吗?!”   斐子瑜从没见过虞欢笑得这么开心,又这样苦涩的样子。   他突然意识到有什么事情正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发生改变。   大脑一片混乱,他有好多问题像问问虞欢。以至于封望离开前警告的眼神都被他忽略了。   他尽力催动干涩的喉头,“你、你怎么认识封望?!不是萧思兴带你来的吗?”   这场不知道怎么开始的关系,他胜券在握,他主导一切。   可为什么他会如此心慌?   彼时少年缠着他勾着他,说要听他弹琴的样子浮现在眼前,为了听他弹琴,少年会主动趴着,疼了也不喊,明明那么娇气的一个人。   少年还是低着头,前几天自己还带他去剪好的刘海好像又长长了,丝丝缕缕搭在眼前,遮挡了大半视线,看不清神情。   “我喜欢听你弹《夏日香气》,因为、因为封望也喜欢。”   斐子瑜不相信,数不清的人告诉他,这个小侍应生很爱他,听的次数多了他自己也信了。   “你别跟我闹脾气了,我承认我之前是因为声音带你回家的,但是后来……后来、你挺可爱的。”声音停顿又继续,“所以别跟我置气了,好不好。我们回家,说开就好了。”   虞欢垂眸敛眉,不敢看斐子瑜的表情也不敢把这些话听进心里去。他突然能理解封望当初为什么不辞而别,他不也是这样吗?   他怕多看一眼就走不了。   指腹摩挲,扣指甲盖的欲望被他强压下去,他告诫自己:到这里,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在见过封望之后再跟斐子瑜在一起,他要是真的这样做了,他谁都对不起,对谁都不尊重。   之前没找到封望的时候,他还能自欺欺人,自我催眠。放纵一下也无可厚非。   但现在……   他一直都知道世界上的巧合无数。   但没想到这样阴差阳错的巧合会离他这么近。   封望。   怎样一个完美的人啊。   难怪他和斐子瑜都无可避免地沦陷了。   “你还喜欢封望吗。”虞欢用了陈述句的语气。   斐子瑜一时语塞,定定地看着虞欢下垂的眼睫毛,过了半晌反问道:“你呢?”   “我的答案和你的答案一样。”   “我们回到正轨吧。我们从没开始过,我们都还留在过去。”   斐子瑜不知道自己听见虞欢这些话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或者什么都没想。   他只是很不喜欢虞欢神情疏离,轻垂眼睑说话的样子。   仅存的理智被这样冷淡模样击得粉碎,斐子瑜上前一步,略显粗鲁地捏起少年瘦削的下巴,“你看着我再说一遍,你敢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吗?!”   指腹上的触感如玉般细腻,他以往捏过无数次。   亲吻、喂酒或是缠绵之前的亲昵。   唯独没有像这样针锋相对,彼此格格不入的时候。   真的有什么改变了。   原来,这个小侍应生不爱他,一点不爱。一想到这里,斐子瑜竟觉得心痛如绞。   他原以为自己还没陷得这么深。   虞欢努力让自己不颤抖地抬头,努力抬眼,慢慢和斐子瑜锐利的视线对上。   唇瓣微动,声带却像被胶水粘住一样,发不出声音。   “虞欢!你说啊!”斐子瑜握住少年单薄的肩膀,低吼道。   “我们回到正轨吧……”喉管艰涩地发声。   男人被他的话气急了,喘着粗气半晌没再开口,安静得落针可闻。   只有肩上的力道在慢慢加重,指节扣住肩头,收紧,像一幅坚硬的镣铐桎梏住他的脚步。   斐子瑜眼底翻涌的疯狂让虞欢暗自心惊。   “难道我们之前就不是正轨吗?!算了——”   “你都不回去看看小栀吗?小栀还在家里呢。”   男人靠近他的耳边,宛如恶魔的低语,热气喷洒在颈侧与,勾起止不住的战栗。   滚了滚喉咙,虞欢紧张吞咽的声音极大程度平复了男人的怒火,余光里他甚至能扫到男人微微勾起的嘴角,这样的恶趣味让虞欢莫名颤抖。   “小栀、我…过几天就去取。”他听见自己干涩发颤的声音。   “呵,行。”   他现在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不惜用已经枯萎的小栀做筹码。   虞欢不喜欢他,虞欢也喜欢封望,这两件事占据了整个大脑,像病毒一样肆意侵袭每一寸细胞。   斐子瑜在爆发之前,掉头走了,再没甩一个眼神到虞欢身上。   但凌乱的步子足以暴露他内心并不平静。   虞欢安安静静地看着男人背影消失在视线尽头,低头才发现自己的指尖也一直在轻微发抖。   空气里凝滞的氧气终于流动,虞欢像是被渔人打捞上岸的病鱼,缺氧加剧病情,他不停大口吸气,却觉得生命的活力离他越来越远。   强烈的耳鸣声里,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虞欢!虞欢?!”   他扶着桌子坐到沙发里,缓了口气,“我没事……没事。”自己的声音都像是隔着薄膜,从遥远天边传来似的。   “你有低血糖怎么还不吃早饭啊?刚才的小蛋糕也不多吃点,都怪斐子瑜,来捣什么乱?”   虞欢听出来这是萧思兴的声音了,闭眼复又睁开,眩晕的大脑好多了。   慢半拍的反射弧终于开始工作,组合字词、翻译字句。   茫然道:“我有低血糖吗?”更像是见到斐子瑜的应激反应。   “你怎么这么不关心自己身体啊?”萧思兴收起不着调,正儿八经的样子倒也像模像样。   虞欢前言不搭后语地突然冒出一句:“你应该多像你大哥学学,正经一点,看着舒服多了。”话音停顿,想起什么似的,继续道:“刚才为什么突然抹我嘴角,没有下次。”   萧思兴之前从没有过逾矩之举,唯独这次,他其实怀疑对方是故意的——故意要气斐子瑜。当时他是背对着斐子瑜的,但萧思兴是跟斐子瑜面对面的,当时没理由没瞧见。   “是因为你嘴角留了点奶油没吃干净啊,我就帮你擦擦,谁成想,太着急了就……”萧思兴急着转移话题,“你还头晕吗?吃颗糖——啊,吃块蛋糕吧?或者,我去拿一块巧克力来?”   萧思兴说完之后沉默了一瞬间,意识到自己好心办坏事了,但他懒得再挣扎,莫名其妙的烦躁萦绕心间。   他借口去找巧克力,转身快步离开,走到虞欢看不见的地方时,突然泄气。   原来虞欢一点也不爱斐子瑜啊?他的目的达到了。可他一点也不开心。   *   目送萧思兴的背影离开,虞欢直愣愣看了这个小角落的出口一会儿。   今天他注视着封望的背影,斐子瑜的背影和萧思兴的背影,温润如昔,决绝狠戾和落荒而逃。   好像每个人都会被他越推越远,离他而去似的。   虞欢视线轻易落到桌上的纸袋子上。   牛皮纸袋还留着封望随身的香水味,里面的喜糖小小一盒,包装精致,纯白的蕾丝边围绕盒子一整圈,正红色的丝绸带子系成蝴蝶结,小卡片夹在蝴蝶结下面,印着这対璧人的卡通画像。   从来不骗人的封望,这次居然骗他。   喜糖明明就很苦。   他突然后悔让斐子瑜就这么走了。   应该分一半给斐子瑜的。   第一份喜糖的苦,斐子瑜也应该尝尝。   --------------------   ( ′)(_‘) 第44章 “能娶你当老婆吗?”   订婚宴会一直持续到晚上,虞欢偶然遇到许尚。   对方欲言又止地看着他,惊讶又犹豫地讪笑一声,“你来找斐子瑜吗?”他还不知道虞欢已经搬出临水苑的事,斐子瑜没跟魏云以外的人说过这件事,因为他以为虞欢迟早会回来。   “不是。我就是随便转转。”虞欢否认。   看许尚的表情是不大相信,以为这是他胡诌出的借口。   “我跟斐子瑜已经分开了。”   他不想造成什么别的误会,特别是在封望面前。   “哦……什么?啊?!”许尚大惊失色,“你们什么时候分手了?”分手?什么时候的事儿?难道是因为封望回来了?他还以为斐子瑜会放弃对封望的喜欢,找这个喜欢他的人谈恋爱呢?   看来已经作出决定了,虞欢是被舍弃的哪个。但没理由斐子瑜不跟他提起啊?   虞欢很固执地纠正许尚的口误,清澈的眼底溢满近乎无情的冷漠,“是分开、不是分手。”   各取所需的关系没有那些藕断丝连的牵绊,分手这个词他和斐子瑜的关系,还配不上。虞欢自我催眠。   “……啊、嗯,分开。”许尚含糊妥协了,他不理解虞欢为什么这么执着于一个用词,就像他不理解虞欢为什么能在此时面无表情冷若冰霜地说出这些话。   甚至让他有一种诡异的错觉——   斐总好像被嫖了。   嫖他的人享用完,拍拍屁股,潇洒地走了。   许尚打了个冷战,将脑海里不合时宜也荒诞惊奇的想法打包扔出去。   他匆匆与虞欢告别,掏出手机给斐子瑜发了个消息。   *   萧筱远被萧易和卫皓月带来宴会时已经晚上了,不同于白天正式的宴会,晚上更像是毫无拘束的part,厅内厅外都灯火通明,衣服上的碎钻和名贵的首饰折射出闪光,在这里谈笑风生的人都彬彬有礼,香衣美鬓。   萧筱远对大人们高谈阔论的饭局一点兴趣也没有,要不是虞老师在的话,他肯定不会央求爸爸带他来玩的。   虞欢也不太适应这样的场合,索性跟着萧思兴在天台上躲懒。但从早上那件事开始,萧思兴就不太对劲,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借口出去上厕所的萧思兴,反倒是他表弟萧筱远找过来了。   小朋友今天穿了一身正式郑重的小西装,深靛蓝色,配着小皮鞋,稳重而不显得沉闷。   这个时候他才突然记起,萧筱远今年已经高二了,16岁,正直青葱年华,青春洋溢又逐渐向成熟过度的时期。   虞欢第一次看他穿得如此正式,明明看到他很开心,偏偏萧筱远本人还努力做出严肃的表情,压着上扬的嘴角,收起外露的情绪,一步一顿地慢慢走过来,故意展示衣服的模样。原本浮于表面的成熟也被这样小孩气的举动撇去大半。   不过就算是浮于表面的,也没等走到他面前就破功了。   “虞老师!我这身衣服好看吗?”   “这个领结扣得好紧,感觉勒脖子,但是我爸说我迟早要熟悉,哎。”   叽叽喳喳的小话唠才是萧筱远的本性。   “可能是你戴太紧了,你爸爸说的没错,等你大学或者大学毕业都要打领带领结的。”   “知道怎么打领结吗?过来我给你松松?”   没等他话音落下,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就飞快探过来了,伸脖子探脑袋地把领结亮出来,方便他动手。   领结跟西装同色系,面料夹杂些细闪,在灯光下很显眼,虞欢摸到小孩儿后颈衣领下面的调节器,松了松,“领结挺好看的。”   “舒服多了——是妈妈给我挑的!”   “你现在这款是后面可以直接调松紧的,以后长大了,打的领结可能就不是这种了。”   “那以后你也帮我松领结吗?”   “噗嗤,这我可胜任不了。以后当然是你老婆帮你打领结。”   萧思兴觉得今天的虞老师好像有些不一样,可能是褪去家教这层身份,没了那种刻意装出来的严酷冷肃,温柔了很多。   其实之前也很温柔,但都不是今天这种,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   好像是如释重负,又或者是释然。   他更喜欢现在的虞欢。   没了摸不透抓不着的疏离感,真实了许多。   “能娶你当老婆吗?”他小声嘟囔。   虞欢没听清萧筱远一个人嘀咕什么,“嗯?”   “啊……没、没什么。”萧筱远吓一跳,生怕被虞老师听见,悄悄抬眼觑了眼虞欢还算平静的脸色,松了口气。   “希望以后我能找个温柔一点,漂亮一点,又会管着我的老婆。”   “小孩子家家的就开始想这些了?”虞欢斜了一眼萧筱远,眯了眯眼睛,狐疑道:“难道早恋了?”   “嗯……这个嘛,你不许跟我爸妈说我就告诉你。”   “嗯。”   “我有喜欢的人,他认真看作业的样子很温柔,翻书的手很好看。”   “看来是个学霸?那你可得好好学习才追的到。”虞欢话题一转,“这次语文考了多少分儿?”   萧筱远一听,瞬间像霜打的茄子,蔫儿了。   “啊——我这回……这回没考好。”小孩儿眼神闪躲,不敢直视虞欢的眼睛,甚至不敢抬头看他,一直垂眼望着地面。   虞欢没对他过多苛责。   世界上没有万无一失的美梦,他允许自己的学生有失误。不过,萧筱远好像没放过他自己,一直垂着脑袋不敢抬眼看他,不过也能理解,习惯了名列前茅的尖子生突然考差,有点心理落差是很正常的,需要老师正确引导。   “没关系的,总有一点小失误——回去我给你看看试卷?讲清楚,下回不再犯就好了。”   腰突然被人环住,毛茸茸的脑袋紧接着蹭过来,埋在肩窝里,沉闷呢喃地发出一声鼻音,“班主任第一次找我去办公室谈话,他说……要请家长。”。鼻音很重,他不确定萧筱远是不是哭了。   短发接触到皮肤,轻飘飘的发痒,虞欢下意识后退半步稳住身形,突然意识到这个动作有拒绝的意思,又僵住不敢再往后靠,然后有些手足无措愣在原地。   他朋友不多,没安慰过人,双手僵硬地虚虚环绕在对方肩膀上,机械地拍了拍。   难道失误这么大?都需要请家长了。但萧筱远现在应该不想提起成绩,他索性就不问,换了个别的轻松的话题。   “都高二的人了,怎么还用撒娇这一套啊——你看看你这么高个,都到我肩膀了,还因为一个小考试伤心成这样?羞不羞啊。”   下过雨的天台还很湿润,初冬的湿风带着一丝寒意,所有除了躲懒,不想社交的虞欢以外,几乎没什么人上来。   夜晚城市的喧哗声传入这里时仿佛被自动消去一半的音量,传入耳膜像是舒适的白噪音。   萧筱远没说话,安安静静靠在虞欢怀里,汲取暖意。   虞欢看不见的角度里,萧筱远的表情很平静放松,完全没有委屈难过的样子,甚至轻眯着眼吸了口气——这是他第一次拥抱虞老师。   抱到了,用了些不入流的小心思。   卑劣、无耻、算尽心机。   这种小把戏用不了第二次,所有这可能是他唯一的机会。   他很珍惜。   但有人的到来轻易打破了他无比珍惜的一隅天地。   他从虞欢颈窝半抬头,亲眼看到那人从快步到跑动,皮鞋砸在湿润的地面上溅起细小水花的声音、带着怒气的重重呼吸的声音、拳头捏紧时发出的骨骼脆响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平静。   --------------------   男高中生真好 第45章 “真是遇到小祖宗了。”   伴随着脚步声,虞欢怔楞间被人猛地拉开,又搂紧,额头抵在对方胸口,眼前一片黑暗。   熟悉又陌生的香水味瞬间充斥鼻腔——   斐子瑜。   这个让他甘之如始又退避三舍的名字。   他刚想有后退的动作,扶住后脑勺的手掌就不容拒绝地把他按了回去。   耳边是彼此心跳‘咚咚咚’的跳动声,逐渐混淆在一起,分不清到底是斐子瑜的还是他的,还有男人咬紧后牙槽低语的声音隔着胸腔的震动传进耳膜:“你当真是没、有、心、吗?”   “我有心的,我的心也会痛。”虞欢想开口,但动动嘴唇却没发出声音。   “滚!”   这句话不是对他说的。   但萧筱远也是被爸妈捧在手心长大的小少爷,面对斐子瑜没有丝毫惧意,反而怒火冲冲。   “你就是斐子瑜?你这样缠着虞老师算什么本事?!”少年音清朗铿锵,他几乎能想象到萧筱远怒目圆睁的样子。   斐子瑜却对萧筱远的话充耳不闻,冷冷的眼刀扫过去,见对方不打算离开,直接揽着怀里的人下楼。   “我们、聊聊吧。”斐子瑜捏着鼻梁,疲惫道。   “嗯。”虞欢点头,他想他们确实应该聊聊了。   正式的、坦诚的。   斐子瑜直接强硬地揽着他到了地下停车场,萧筱远在一楼被卫夫人叫走了,没跟来。   虞欢松了口气,刚才三个人的气氛实在是太奇怪了。   地下车库,灯光昏黄幽暗,脚步声的回音一步一步,砸在耳膜。   周围没有人,除了脚步声和两人交错的呼吸了,再没有其他。   安静到了极点——   虞欢想开口说些什么,摆脱这种不寻常的感觉。   “我跟萧……唔……嗯……”萧字显然触碰到男人敏感的神经。   几乎是虞欢刚开口,就被斐子瑜捏着下巴被迫抬起头。   视线相接,虞欢感觉自己撞入一汪深沉的黑海里,阴郁冰冷又暗潮汹涌。   斐子瑜定定地注视他,想把他看透,无果后气恼地低头,绯红的唇瓣磕到贝齿,腥甜的铁锈味迅速蔓延。   最初的挣扎根本没有一点用处就被柔中带刚的海水化解了,双手被锁住举过头顶,身后是冷冰冰的车窗,面前是炽热的呼吸。   口中仅有的空气被慢慢掠夺殆尽,暴戾疯狂。密不透风的海水漫过头顶——海水搅动他,翻涌他,带给他窒息里濒临死亡的快感。   他一个月没做过了,身体敏感得根本禁不起男人的一点撩拨。   虞欢几乎站不稳,抓皱了男人一丝不苟的西装,他软着腰靠在斐子瑜身上,若不是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搂着,肯定已经跪坐到地上了。   这具身体已经被斐子瑜摸透了,他自暴自弃地想着。   下巴被人轻佻地抬起,显然刚才的亲吻让斐子瑜的怒火平息了许多。   “你硬了。”   “你闭嘴!”虞欢拧眉偏头,躲开下巴上的手指。   斐子瑜竟然也不气恼,撑着他脑后的车窗手指点了点,慢条斯理道:“你不愿意承认——”   “滚!”虞欢脸上一片高热,恼羞成怒的他直接开口打断了斐子瑜未说完的话。   “嗯?你胆子大了不少啊?都敢喊我滚了。”   虞欢没搭理,垂着头整理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男人解开的衬衣扣子。   *   微信电话铃声在车内狭小的空间里显得很突兀,虞欢亮起的手机屏幕被斐子瑜窥见。   ——萧思兴的来电。   “操。”斐子瑜没忍住爆了句粗口,瞪了不知所谓的某人一眼,抢过手机挂断,却不小心点进了两人的聊天界面。   萧思兴:你去哪儿了?我怎么没找到你?   萧思兴:看到消息回我一下,别让我担心。   往上划拉还有一些他不想看见的消息记录,这几天每天都有,不曾间断。   把他拉黑,还跟萧思兴聊得火热朝天?   斐子瑜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冷笑,阴测测地视线扫过副驾驶座上的人。   “对了,我还没跟你算拉黑我的这笔账。”   偏偏这个时候,铃声又响了——还是萧思兴。   这人怎么这么碍眼呢?   拇指向左滑动到接听按钮,“虞欢跟我回家了,没空接你电话。识趣就别打来了。”   萧思兴让他心里难受,他也不会让对方好过就是了。   说完没管对方怎样暴跳如雷,直接挂了,顺便开了飞行模式,把手机抛回虞欢手上。   虞欢直愣愣地接了,手指习惯性的扣了扣手机音量键,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   他有点头晕,脸上的热度一直没有降下来,不知道是不是喝了一点酒的缘故。   迟钝了好一会儿他才想起来给封望发消息说他先走,可信息一直转圈圈发不出去。   斐子瑜以为他又跟萧思兴联系,捞过来之后才发现是备注是封望,手臂瞬间僵直,停滞在空中好几秒钟才收手,装作若无其事地按黑屏幕递还回来。   斐子瑜没把飞行模式取消,却告诉虞欢:“好了,发出去了。”   虞欢脑子晕乎乎的,也没怀疑,默不作声地窝在座位上降低存在感。   跟斐子瑜回家会发生什么,他不是没有想过。   但他还是上了男人的车——   像初夜那晚一样。   他问自己:真的是为了去取小栀吗?   小栀,自己什么时候也开始叫起小栀来了。明明只有斐子瑜会叫栀子花这么幼稚的名字。   “在想什么?”   是斐子瑜在问他,道路两旁的路灯光线很亮,折射过玻璃窗户将车内的明暗归类,斐子瑜的脸正好被明暗分界线割裂,却不显得突兀,深邃迷人的眼睛隐没于暗处,鼻梁以下的薄唇洒落暖黄的灯光,唇珠性感,质感诱人。   本就昏昏沉沉的大脑变得更迟钝了——美色误人。   “在想你。”虞欢本想脱口而出这句话,可又中途急刹车,把音节硬生生吞进了肚子里。   仅存的理智告诉他,这句话不能说出口。   气氛会变得暧昧,有些事情会变得顺理成章,可他不希望,肉体上的关系和谁都可以,真正的感情却不仅仅是欲望。   他也曾问过斐子瑜‘在想什么?’,斐子瑜总是轻佻地回一句‘在想你啊。’   男人回答得极快,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在想他。   可能只是一句对每一任小情人都说过的万能回答。   可虞欢的‘在想你’就是在想你。   虞欢回答停顿的时间太长,斐子瑜等得也有点不耐烦,手指敲击方向盘的速度越来越快,“对我就这么心不在焉?跟我在一起就这么难受吗?”   好在临水苑已经到了,斐子瑜把车停好,叫人下车,喊了半天却没等到虞欢的反应,心里一颤,“虞欢?!”   手上触感是一片滚烫。   他真是要被虞欢给气笑了,又气又心疼,绕到副驾驶把人打横抱出来,少年还没睡昏过去,知道蹭着他肩膀不让自己掉下去。   “真是遇到小祖宗了我。”   --------------------   一更 第46章 “还是节制一点好。”   外面又开始下雨,冷风呼啸,斐子瑜到家先把暖气开了。   虞欢清减了很多,抱在怀里几乎没用重量,以前契合有肉感的身体都变得有点咯手,斐子瑜低声嘀咕,捏了捏少年唯一有二两肉的翘屁股:“偷偷跑了也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   斐子瑜把人抱到卧室,三下五除二扒了虞欢身上碍眼的西装,换了之前常穿的居家睡衣。   顺眼多了。   斐子瑜特意找了个上了年纪的家庭医生,上回那个对虞欢有企图的医生他可没忘。   呵,真是招蜂引蝶。   但就算是他斐子瑜也不得不承认——虞欢的确有资本。   单凭这一张清纯里压着点勾引的脸,就会有很多人趋之若鹜,无论男女。   高热烧红少年的脸颊,白皙透出粉红,眼尾隐约留有水渍。   像事后的慵懒,色气满满。   ……   医生一脸蒙地被迅速请来,留下几盒药和吃药用量,还没看病人几眼就又被赶走。   豪华别墅、钻石王老五一样的男人和容貌昳丽的高烧少年,发生了什么似乎不言而喻。   理智告诉他不应该多管闲事儿,但医生的职业素养让他开口:“斐先生……还是节制一点好……承受方容易受伤,不宜次数过多。”   斐子瑜饶有兴致地扫了一眼战战兢兢‘提意见’的家庭医生,嗤笑一声,“再不出去,我叫人来‘请你’?”   打发走多余的人,斐子瑜缓步走到床边,居高临下俯视这个时不时勾动他心弦的人。   现在这一秒,虞欢是被他私有的。   没有什么旁人,没有封望也没有姓萧的。   念头蹦出来的时候,斐子瑜自己都吓了一跳——什么时候他想封望的时候也带上了一点厌烦的情绪了?   泰然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斐子瑜慌了。   坚持了十几年的喜欢正像南极冰川一样日渐融化,肉眼不可见的变化正在悄无声息的暗处发酵。正是因为他自己都看不清,所以格外心慌。   他以为虞欢只是个退而求其次的选项,但大脑告诉他——虞欢可能才是那个必选项。   ……   虞欢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自己穿着睡衣陷在柔软的被子里,窗外是噼噼啪啪的雨声,隔着玻璃门更像是助眠的白噪音,周围暖烘烘的,呼吸间都是热气,嗓子被蒸得干涩粗粝,脑子里还是昏沉一片,虞欢迟钝地滚了滚喉结才缓解一点干渴。   环视一周,聚焦在阳台玻璃门外。   雨下得很大,男人望着雨幕背对他吸烟,宽肩窄腰,双腿修长。猩红烟头随着呼吸明明灭灭,烟雾袅袅。   雨声繁杂却衬出点莫名的寂静,孤独感漂浮在空中快要凝成实质,雾蒙蒙的配色,仿佛某种复古电影里的经典桥段。   像是感应到虞欢的注视,斐子瑜突然回头发现他醒了,但他站着没动,就隔着一层玻璃门望着他抽完了一支烟。   阳台没开灯,楼外星星点点的霓虹成了唯一的光源,斐子瑜的表情透过玻璃模糊不清。   怔愣间斐子瑜已经开门进来了,淡淡的烟味和凉风瞬间裹挟进来又立马被男人关在门外。   “醒了?醒了就吃药。”   男人走过来,本来想试试他的额头温度,手伸到一半停顿在半空中,转为端起床头的水杯,“水冷了,我再去倒一杯。”   虞欢之前没注意到,床头果然放着三五颗垫着餐巾纸的黄黄绿绿的药片儿。   再抬头的时候,斐子瑜已经端着水走出去了,他以为会发生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他好像把斐子瑜想象得太……   一道闪电来的突然,刹那间照亮了黑沉沉的夜晚。   对了!小栀!不知道斐子瑜记不记得把栀子花挪回室内,栀子花是娇贵的温室花朵,承受不起这种级别的风雨。   主卧阳台没有小栀的影子,虞欢急匆匆地开门下楼,与正要端着热水上楼的斐子瑜撞了个满怀,男人连忙把端着杯子的左手拿远,可还是洒了一点在地板上。   斐子瑜冷声呵斥,“跑这么快干嘛。”眼神落到对方光着的脚上,声音更冷了一分:“回去!发着烧还光脚跑什么。”   粉雕玉琢的脚趾在男人无法忽视的视线下,不自在地翘了翘。   “自己拿着杯子。”   “哦。”   水温还挺高,捧在手上跟个暖手宝似的。   “杯子拿稳。”   虞欢还没来得及回应,“啊——”突然重心不稳,眼前一晃,斐子瑜已经把他抱起来了,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还心有余悸,“干嘛!”   “你站着不走不就是等着我抱吗?”   面对强词夺理的斐子瑜,虞欢气恼地抻腿要下去,奈何这个姿势根本不好施力,扭了半天还是被斐子瑜的大手紧紧扣着。   “杯子捧好,洒出来等会儿有你好受的。”   本来之前就撒了大半,水不多,虞欢又蹬了一下腿,无果之后默默窝着不动了。   斐子瑜手臂修长有力,隔着两层薄薄的衣料能感受到对方隐约的肌肉线条,斐子瑜稳稳抱着他上了一层楼梯也脸不红心不跳的,虞欢暗暗羡慕了一会儿,掩饰尴尬地吹吹杯子里的水,抿了一口。   “别喝完了,等会儿留着吃药。”   “……啊、哦哦哦。”   斐子瑜往下瞥了一眼,把虞欢傻乎乎的样子尽收眼底,隐晦地笑笑——好像虞欢每次生病都会变可爱一点,比平时乖多了。   “斐子瑜,我的栀子花你有搬到室内避雨吗?”虞欢随口问了问。回过神之后他也不着急了,最开始急冲冲是因为刚醒,理智还没完全回笼,按照斐子瑜之前对小栀的喜欢,肯定记得搬花的。   “对了,小栀花期就是前几天……你有看到它开花吗?”斐子瑜大概会拍开花的照片,他幻想过很多次小栀开花的样子,但是都没有亲眼所见过,所以想看看。   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虞欢没留意到斐子瑜突然的停顿,等了一会儿没等到男人回答他才察觉端倪。   仰头一口吞了配好的药片,迫不及待地开口:“你忘了?你把小栀放哪儿的,我去看看!”   肩膀被男人按住,“没忘——我放客厅里了。开花的时候我很忙,没来得及拍照片儿,下回开花我们一起拍吧?”   话虽如此,但他还是想亲自下楼去看看,不是不信任斐子瑜,只是单纯想看看小栀了。   “我下去看看。”   斐子瑜沉默一瞬,点了点头,“走吧。”   虽然不理解为什么斐子瑜非要跟着他一起去看一株谢了的花,但虞欢也没说什么。   走到楼梯口的时候,身后的斐子瑜突然喊住他。   “小栀对你来说很重要吗?”答案不言而喻,但他还是问了。   “重要。”这是陪着他度过了最艰难时光的朋友。   虞欢转身下楼,脚步加快了许多,心跳陡然空了一拍,脑海里一闪而过斐子瑜闪躲的眼神,虞欢脚步一顿,眼底沉郁了一抹忧虑,斐子瑜的表现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   快吵架快吵架 第47章 ”我不欠你什么。”   小栀死了。   叶片蜷曲枯黄,落了一地,光秃秃的枝丫像垂暮老者的驼背。   虞欢用力闭眼复又睁开,枯萎的栀子花还是摆在那儿,没有任何变化,枯木逢春的奇迹不适用于这样娇贵的花朵。   客厅里安静得异常,连呼吸声都放到最轻,两人都生怕重一点就会戳破这层好不容易撑起来的和睦的表皮。   ”这是我的那盆栀子花吗?“虞欢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头涌上来的酸涩。   “抱歉……我……”   “你不是说让我来接他回家吗?!”斐子瑜犹豫的样子让虞欢倏地红了眼眶,让虞欢心沉入深渊的不仅仅是光秃秃的小栀,更恼怒的是——   斐子瑜居然用小栀的生命来骗他。   什么时候斐子瑜变成这样了呢?或许是他自己一直看不清。   斐子瑜是站在金字塔尖上的商人,唯利是图,精于谋划,所以连小栀也成了男人哄骗他的筹码。   呵,自己之前还在想什么呢,贱不贱呐。   斐子瑜没有任何解释,虞欢定定地望了一眼,男人深邃的眼睛下投了一片晦暗不明的阴影,下颚线冷硬僵直得拒人于千里之外。   静默、凝滞。   诺大的客厅里,两人站得极远,楚河汉界界限分明,空中仿佛陡然立起一道透而厚的玻璃墙,割裂出两个互不干扰、毫无交集的世界。   虞欢从男人的沉默里收获到无尽的失望。   虞欢心里仿佛钝刀磋磨,只能一直用力眨眼睛才能不让眼泪掉出来。可能对别人来说:不就是死了一株花吗?   他抱起地上的栀子花,绕过站在客厅中央的男人往门外走。   可对他来说,这就是他的好朋友,他们一起晒太阳一起看风景,世界上只有这一株栀子花知道虞欢的所有小秘密。   他是独一无二的,就像小王子的玫瑰花。   而这是独属于他的栀子花。   “你去哪!?”从下楼栖就哑巴一样的斐子瑜终于开口,声线居然颤抖得厉害。   斐子瑜冲过来扯住他的衣角,气流涌动撩起虞欢额角一抹碎发,紧接着,强力的惯性把他拉了一个踉跄。   “我去哪儿跟你有关系吗?”虞欢侧肩躲过男人放在他肩上的手,“各取所需的关系结束了……我不欠你什么。”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脊背挺得笔直,嘴角却在转身的瞬间撇了下去。   人总是在积攒失望,攒够了就走。   以前心怀侥幸,时至今日才真正看清这个人。   斐子瑜对他的爱是假的,那是对封望的遗憾残留到了他这个替身身上,又或者是空虚时陪伴带来的爱的错觉。   虞欢想通了,只觉得心头一轻,那些压在心脏里的负罪感与犹豫通通化烟散去。   他不想背负些什么莫须有的情爱,这样混乱繁杂的关系让他头疼不已。   “你走了就别再回来了!”男人暴怒的呵斥传入耳膜,虞欢被吓得肩膀一抖,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斐子瑜的眼神像是夏日正午的烈日,灼烧后背,穿透胸腔,直击心脏。   可片刻停滞后他猛地回神,抱着栀子花快步离开,脚步一刻也不敢停就快要跑起来。   他能听见自己粗重的喘息声,深深吸气又重重吐出,仿佛要把体内所有氧气重新置换,好像这样就能重获新生似的。   等疾步到了楼下,淋了一头的雨,他才反应过来——啊,在下雨呢,他没带伞。   人总是会犯傻,他今天格外多。   蠢过头了,他想。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难不成还倒回去问斐子瑜要把伞?   他甩头把荒诞的念头甩出脑海,却不小心被自己沾了雨水变得硬茬的碎发糊了眼睛,眼睛发酸,针扎似的疼痛刺得他不得不一直紧眯着眼。   头顶的雨突然变小了——   “斐子瑜把你怎么了?!他敢赶你出门?操他妈的,真他妈不是人!”   雨真的太大了,冷风凛冽裹挟着寒气,黑伞并不能完全挡住雨丝,细密的雨,冰刀似的刮在脸上,萧思兴的声音夹杂在雨声里,仿佛隔着一层薄膜似的有种不真实感。   “你怎么来了?!”虞欢护着栀子花在伞的里侧,皱眉大声问道。   “我不放心!”他从被斐子瑜挂掉电话之后就焦躁不安,除了不放心,更深的是不甘心,萧思兴声音停顿复又开始:“要是我不来,你怎么回去?大晚上的别墅区你怎么打车?”   “不是斐子瑜赶我出来的……是我自己要走的。”   他听见萧思兴冷笑一声,嘴角微动却什么话也没说,一言不发地拉过他的肩膀带他上车。   他敏锐地觉察到萧思兴不开心了,可他只是垂眸沉默。   他不是一窍不通的傻子,萧思兴已经表现得这么明显了,他不可能什么都看不出。   他暗自叹了口气,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真的太累了,事情像麻绳搅在一起,乱作一团,他在杂乱无章纠缠凌乱的线里找线头,找啊找啊,找到他头晕眼花,恶心呕吐,却只是把一团乱变成另一团乱。   *   车门刚刚关上,萧思兴俯身要给他系安全带,被他不留痕迹地躲开了,‘咔哒’一声,他自己弄好了。封闭的车里很暖和,空调开的很足,虞欢小心翼翼抱着湿透的栀子花,不让盆里的泥水粘到萧思兴的车里。   “你放后座也没事儿。”   “嗯。”虞欢点头应下,却没有真的放去后座。   男人注意到拒绝的动作,眼底划过一丝失落,默默看了他一眼,虞欢受不住这样的打量,避免尴尬地偏头望向车窗外。   余光里突然出现一个熟悉的人影,从后视镜里看到了打着黑色大伞疾步奔跑而来的斐子瑜,没注意踩到一个凹陷的水洼也顾不得,浑浊的泥水沾上男人昂贵的裤脚。   可能是雨幕太密,能见度太低,不然他怎么会在男人脸上看出慌张与难过呢?   不用他说,萧思兴也看见了。   他能感觉到萧思兴窥探他表情的眼神,虞欢装作不知道,眼神淡淡的望着窗外,像是没斐子瑜这么个人。   他看到萧思兴毫不避讳地勾唇笑着,甚至在接收到他视线的瞬间笑容更灿烂。   车子发动,景物慢慢后退。   斐子瑜的身影在后视镜里逐渐变小变小,缩小成一个黑点,最后消失不见。   他几乎能想到斐子瑜的念头:大雨大风的凌晨,虞欢跑不了的。   但他低估了虞欢的决心,就算是没有萧思兴的车,他也能一步一步淋着模糊视野的雨,坚定又决绝的走远。   他说了走就不会留。   斐子瑜是他路途上惊鸿一瞥的美丽风景,顶多算得上是合过影的纪念风景。   风景不属于他,也不能要求他只能看一处风景。   --------------------   斐总没有把握住动摇虞美人的时机啊。   难怪没老婆。 第48章 “啊,又梦到他了。”   虞欢婉言谢绝了萧思兴的邀请,拖着疲惫的身体翻墙回了学校。   浑身湿漉漉的,但他实在没力气洗澡,裹着浴巾擦干之后昏昏沉沉地爬上床。   躺回小床的瞬间他就睡着了,却没睡实,意识模模糊糊地飘在外面,落不下来,虞欢在接踵而来的光怪陆离的梦境里沉浮,无形的重量压着心肺,他喘不过气,所以时不时突然惊醒,可眼前还是总是漆黑,不知道是第几次醒来,终于有光源存进视网膜。   虞欢摸出枕边的手机——才早上5点多。   做完一个冗长的梦竟然只过了两个多小时,梦到什么他忘记了,但梦里的窒息感却如蛆附骨,久而不散。   疲软、沉闷,骨骼里仿佛填满了棉花,软趴趴的,稍不留神就被碰散架了。   睡着比没睡更疲惫。   头痛欲裂,眼冒金星,虞欢紧蹙眉头,调低手机刺眼的亮度,点开收藏夹里的白噪音,戴上耳机把手机往旁边一摔,深吸一口气后重新闭眼。   虞欢这个回笼觉一下睡到了中午。   醒来的时候浑身都湿透了,汗水洇透了睡衣,头发粘巴在额头鬓角与后颈,黏腻难受。   虞欢掀开沉睡时无意识裹上的两层被子,被冷气冻了个机灵,汗水蒸发之后带来刺骨的凉意。   “呼——”他深吸一口气,裹着睡衣下床冲热水澡。   水温调高到滚烫,从头淋下,耳边是淋漓水声,呼吸间雾气袅袅,白皙的皮肤被烫得泛起绯红,像只被沸水煮熟的卷尾虾米。   “虞欢——是你在浴室吗?”门外有人叫他,虞欢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喊自己。   可他却不想回应……   水流从头顶划过每一寸肌体的抚摸感,柔润而舒适,仿佛回到母体子宫,安全又放松。   外面太冷了,他想一辈子都不出去。   可是门外的人聒噪不停,总是打扰他的梦境。   “虞欢!你洗多久了?人没事儿吧?!”   虞欢仰头迎接水流的爱抚,窒息感随之而来,意识逐渐飘远,大脑变得昏沉,灵魂与肉体的界限变得模糊,强烈的撕扯感席卷而来。   泛红的修长手指骤然关上水龙头——   水蒸气缭绕而上,纤瘦的少年颓然靠上冰冷的瓷砖,赤裸的胸膛快速起伏着,赖以生存的氧气重新涌入心肺,急促粗重的喘息声回响在狭小的浴室,片刻后。   “马上出来了——等一下!”   门从里打开,高热的水蒸气把门外的吴浩糊了一脸,“你洗这么热啊?”   但虞欢根本没留神吴浩说了什么,神情恍惚地撞开门进了室内。   窒息留在眼前的彩色麻点犹在,虞欢迟钝地伸手挥舞空气,无意识的动作在外人看起来格外不协调。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变得很奇怪,窒息时灵魂分离的错觉竟无比吸引人。   这件事从接小栀回来后愈演愈烈——他开始疯狂地迷恋上窒息到死亡边缘的快感。   他骂自己变态,可那些欲念如影随形……他能想到斐子瑜青筋鼓起的修长双手,按着他后脑勺毫不留情抵上枕头的零碎画面,能在濒临窒息时闻到枕头上斐子瑜常用的洗发水的香味。   虞欢觉得自己病了,且病得不轻。   跟斐子瑜见一面的成本实在太昂贵,后遗症落了一周也没完全消退。   虞欢这几天常常做梦,梦里翻来覆去都是那几件事儿——   他梦到栀子花开了,花骨朵从枝干冒出来,逐渐舒展开米白色花瓣,花开的不多,这边儿一撮那边儿一朵的,但却很和他心意。斐子瑜把开花的小栀搬到室内,要捧给他看,可等他望过去的时候…枯枝败叶,一片荒芜。   然后他惊醒,恍然反应过来……啊,又梦到他了。   这样的状态让他身心俱疲,早自习竟然成了他睡得最踏实的时候。   *   书法老刘找他谈过一次了,虞欢十分感激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终于他在一次洗笔时差点摔了老刘的宝贝砚台后,被气急的老刘领着后领,提溜进办公室里训了一顿。   老刘揉着额头,挥手放了他的假。虞欢出来之后直接去了学校的心理咨询室,但当真跟咨询师面对面坐着谈论起因的时候,他又像被绞舌之人,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今天轮班的时候本校大三的心理学的学长,人很好,他一直沉默不语耽搁时间了也没着急催他,也没再追问,只说:“要不咱们预约个时间,下次准备好了我再听你的故事吧。”   虞欢没来过这里,也不太了解心理学的东西,他不知道是不是每个心理咨询师都让人相处起来这么舒服,所以他问了个自己看来极为冒犯的问题:“心理学专业的都像你这样吗?”   这话听起来不大好,像是骂人的。   虞欢以前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他知道三思而后言,但这次,可能是因为心里理疗室的灯光太温暖,他的防备心降到最低,话不经脑就脱口而出了。   虽然对方没跟他计较,可他走出理疗室的时候还是很尴尬。   不过这些尴尬并不让他讨厌。   那种满脑子都被一件事情撑大的感觉就像往已经满是食物的嘴里填塞东西,咀嚼的动作变得极为艰难,细长的喉管根本咽不下这干涩。   这份尴尬像是化食剂,消融了部分食物残渣,挤出了点空余的腔体。   可这份来之不易的轻松很快被打碎。   寝室楼下小道边停了一辆眼熟至极的红跑车,把本就拥挤的道路几乎沾满了。   正红色的跑车在这里格格不入,像一滩被打翻在路上的粘稠油漆。   他几乎能听见室友的低语:“哎?你知道吗,虞欢的大款又来找他了。”、“还是上回那个吗?”、“红色跑车,看样子没错……”。   虞欢掉头就走,正红色从视线里消失,他才暗自松了口气。可没成想,刚没走几步就被人拉住了手腕。   力道很大。   像是要捏碎他的腕骨或者锁上他的双手。   --------------------   抱歉抱歉 这几天状态很差 迟了 第49章 “我们再试试吧?”   手腕上的力道不容忽视。   虞欢听到自己冷凝的声音:“放开。”   “不放。除非你回来。”几日不见,斐子瑜的声音居然显得沉闷陌生,像是被尼古丁腐蚀过。   虞欢用力挣开被桎梏住的手腕,白皙皮肤上红了一圈。   斐子瑜还是这样引人瞩目,站在他身边的自己也被迫承受这些视线。   虞欢突然觉得一周前那场低烧,睡不醒的疲惫又如影随形地跟上来,“你别这么幼稚,行不行?”   没有哪个男人会喜欢伴侣说自己幼稚,以一种极其认真的口吻。   斐子瑜更是不可置信,上前一步,逼近,“幼稚?”   虞欢以为男人又会跟他吵起来,以不欢而散结束这场经久的闹剧。   但没有。   竟然没有。   耳边一声低叹,“幼稚就幼稚吧…无所谓了。”声音停顿又继续,“我其实挺喜欢你的。”   “我们再试试吧?”   他听见斐子瑜用陌生又熟悉的声线说道。   他没能说出一点拒绝的话。   但也不敢就这样直接应下来。   虞欢僵在原地好几秒,悄悄活动自己石膏一样僵硬住的腿,转身提脚就跑。   斐子瑜没追上来,给了他足够的空间,但他还是躲到了图书馆的负一层。   这里是档案库,图书馆没位置的时候,知道这个地方的老生就会跑到这里来看书学习——冬暖夏凉又清净。   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没桌子。   往往在角落里一坐,抱着本书背。   虞欢压抑着狂奔几百米后迫切需要氧气的喘息声,疾步找了个靠里的小角落蹲下。   档案室的书本薄而密集,一排一排的挡了个严实,基本一个过道就是一个小世界,互不干扰又不显得孤独。   这是他第一次来这儿,一个他都没来过的地方——让他觉得安心。   这里也确实适合思考。   他能跟斐子瑜再试试吗?   不是起于封望,不是各取所需。   但有些东西存在过就是存在过,他和斐子瑜对同一个人的喜欢都是实实在在有过的。   如果斐子瑜再弹一曲《夏日香气》,他想起的是眼前人还是天边月呢?   ……   传言也不尽诚实,地下负一层在冬天还是挺冷的。   虞欢裹紧衣服,站起来跺跺脚,妄图身上能回暖一点。   后来他还是被冻走了,对那些直接坐在地上背书的考研党深表敬意。   出了图书馆,外面的冷风吹着比负一层还要更冷些,虞欢把手揣进衣兜里就不想拿出来了,但突如其来的意外还是让他伸手出来。   “借过!借过!啊——”   脑子里装着事情的虞欢躲避不及,跟踩着滑板的女孩子撞到了一起。   好在对方滑得不快,虞欢下意识伸手扶了一把从滑板上歪倒,快要摔下去的人。   但还是被对方的力道影响到,踉跄了几步才站稳。   “你没事吧?”他询问到。   “呼——吓死我了,靠,这滑板真不是人学的。”女孩子站定之后环视四周才注意到刚才扶了她的人,“谢谢你啊,我没什么事儿。你有没有被我撞到?”   虞欢摇头说‘没有’。   女孩子突然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虞欢不明所以地皱了下眉头。   “哎?!你是虞欢?我靠我靠,我见到真人了?!”   虞欢:“……?”   “你长的好帅啊,怪不得有多金霸总追你。”她本来想说‘漂亮’的,想了想这么形容男生不太好,就换成了‘帅’。   虞欢敛眉,垂着眼睑,视线落在地上,大衣兜里的手指扣了扣手机音量键,‘磕哒磕哒’的同频率震动让他汲取到一点安全感。   他垂着头没说话,女孩儿的话在他耳朵里变得很讽刺——尽管对方说话的语气并不会让他感觉到冒犯。   难道流言已经传到路上随便撞到一个人都知道的地步了吗。   虞欢转身想走,真是一刻也呆不下去,袖口却被身后的女孩子扯了一下,“你会不会同意啊?你对他有心动吗?”   吸了一口仿佛带着冰碴子的冷风进肺里,他听到自己冷硬地拒绝,躲开女孩子的视线走掉了。   见一次斐子瑜的成本真高啊,他想。   再次听到斐子瑜是在当天晚上,只时隔几个小时。   寝室里逐渐疏远他的另外两个室友竟然突然找他搭话。   “虞欢、虞欢?”   “嗯?”   “之前你怎么不说啊?我们还以为校园网发的那些是真的呢。”   虞欢做题的手突然一顿,半晌,张张嘴却没发出一点声音,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片刻后他听到自己问道:“怎么了吗?”   “你是真的不关心校园墙啊,确实高冷哈。”   ……   之前他已经把校园墙的QQ删掉了,这会儿又加回来,说来讽刺——到底都是为的同一件事儿。   高高在上的斐总、斐子瑜,居然玩起了校园墙QQ消息,也确实是应了他那句‘幼稚’。   大概意思是——   虞欢是他正在追的人。别再传包养之类的流言,被他看见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楼下评论炸开了锅。   “mad!什么绝美爱情故事!什么霸总追妻狗血剧!”   “真的太帅了,为什么这样的爱情落不到 我头上啊!?”   “楼上做梦去吧。”   ……   “文院小哥哥好惨,之前被传流言肯定难受。”   “那个小哥哥长得很帅的,清冷挂的。”   “热情如火X高岭之花!爱了爱了!”   ……   虞欢其实挺不能理解这些说一就是一,说二就是二的网络风向。   之前被贬进泥地里的人,换种说法,又能飞到天上去。   话虽如此,但他不想承认自己是高兴的。然后他又安慰自己,没了传流言的人当然高兴,自己不是因为斐子瑜高兴的……   但有些事情,越是否认越是鲜明。   余光偶然落到挂在一排毛笔中间,雕工不怎么样的竹笔身上。   虞欢没发现自己嘴角已经勾起一抹弧度,他只是在想——   斐子瑜不愧是个站在商界顶端的商人——真会投机取巧。   这个竹笔也就半拉竹竿配上点鬼画符似的雕刻…实在是不怎么样,却偏偏、偏偏然他心软。   斐子瑜只是发了一段似是而非的话,什么‘我在追的人’,又是什么‘再试试’……   却偏偏让他心动。   --------------------   虞美人因为原生家庭的原因,其实挺缺爱的。要是没有封望在中间,他俩应该已经甜蜜婚后了,但是没有封望他俩也不会相遇,缘分挺奇妙的吧。   上一章有宝贝说感情可能来得太强烈了,我去看了一下,虞美人状态不好大概三个原因:1小栀死了(小栀对他其实是一种压力的倾诉和情感的寄托,大约能等同于流浪汉养的狗狗,所以离开了是很难过的)2斐总(他有点喜欢的人)跟小栀的死有关系(大概是很纠结的状态吧)3斐子瑜跟他跟封望的感情让他觉得混乱难办。   洲不知道自己又没有写出这种感觉TAT 第50章 “抱歉。”   周五下午,虞欢收拾一番去心理咨询室赴约。   大三学长叫郑流光,周身气质柔和,银丝边的眼眶轻轻压在高挺鼻梁上,这才是真正的书卷气吧,虞欢想。   虞欢略过斐子瑜,说了栀子花的事情。   学长给的建议是再去挑选一株新的栀子花,种在原来的盆里。如果有些烦恼也可以来找他聊聊,可以尝试对除植物以外的人倾诉。   -   结束谈话已经到了饭点,有学姐来咨询室换班,转头看见他后露出一脸惊讶,“追你的人又来学校了哦——”   虞欢:“……”无语凝噎,他只好尴尬地笑笑,跟在学长身后走了出去。   郑流光不常看校园墙,还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戏谑地瞧过来:“隔壁学校的?学姐还是学妹啊?”   “……不是要吃饭吗?我们去哪个食堂?”   郑流光不以为意地挑眉,以为虞欢是提到恋爱话题害羞了,“去一食堂吧,请你吃新开的小火锅。”   -   但这顿火锅到底是没吃上。   -   半路杀出个虞欢的追求者——西装革履,长腿笔直,高大帅气。   郑流光足足懵了半分钟,脑子里可爱学妹和性感学姐的画面瞬间幻灭。   但毕竟是学心理学的,很接受这类群体,就是反差太大没反应过来罢了。意识到自己的无礼后,歉意地笑笑,转身走了,给两人留足空间。   “你怎么又来?”周围若有似无的视线让虞欢很不舒服,又无可奈何。即使这些视线已经不再带有恶意。   男人侧身,不知道是恰巧还是有意,挡住了大半目光的侵扰,接着拉开后座让他上车。   车内的暖气渗出来,虞欢半张脸被暖气烘着,很舒服。   但他直着脊背没有动作,两人僵持了片刻。斐子瑜外套留在车里,只穿了一层薄的打底衫,虞欢撩开眼皮扫了一眼又落回男人脸上,撞入一双执拗幽深的眼睛里。   最后还是虞欢先妥协,钻进车里。外面实在是冷,南城快下雪了,他也实在不想跟斐子瑜在路边,当这么多人的视线谈话,斐子瑜这也算是抓住他弱点了吧?   校园限速30迈,车子慢慢悠悠地开,车内暖气很足,四肢很快回暖,虞欢把围巾摘下来透气。   “你不上班吗?”他忍不住开口询问,总裁大人一天天都没事干的吗?   “刚下班就来了。”斐子瑜回答,“刚才那人是谁?我饿着肚子来找你,你还想着跟别的男人吃饭!”细听居然还有点委屈。   “那就是一个学长而已……”说到一半停住,虞欢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开口解释,生硬地转了一个话题,“开车去哪儿?”   斐子瑜却没回答他这个问题,红绿灯时递了一个小礼品袋给他,粉红色格子花纹的,虞欢怀疑这是给错了人。   “那什么…来的时候有点急,忘了准备礼品袋子,路边小文具店只剩这个款式了。”   绿灯到了,车子启动得有点着急,虞欢惯性后仰了一下,循声望去,却只看见男人发红的耳根。   视线骤然在后视镜里相遇,斐子瑜先败下阵来,匆匆忙忙去按暖器开关,伴随着嘀嘀嘀的声音,“暖气开得有点热了。”   -   不知为什么,虞欢突然就笑了。   又忽的想到,斐子瑜在封望面前应该就是这样的吧,像个没谈过恋爱的毛小子?   然后突然就笑不出来了。   好在斐子瑜只顾着尴尬,视线一直落在前车尾灯上,没发现他的反常。   虞欢抿了抿被暖气吹干的嘴唇,垂头拆礼品盒子。   细长的盒子,其实虞欢没拆开的时候就猜到是什么了——   一支竹笔。   还是雕的栀子花,但雕得比第一支好多了,花瓣栩栩如生,枝叶伸展抖擞。   大约是小栀全盛时的样子,与虞欢无数次在梦里梦到过的不谋而合。   虞欢很久没有说话。   还是斐子瑜先按捺不住,“好看吗?”   虞欢没有回答,反问道:“你有看到小栀开花吗?”   “……没有。那几天我没回家……抱歉。”   其实也不能完全怪在斐子瑜头上,他要是多等几天,他要是有那家花店的联系方式,可能小栀也不会被冻死在门口,但他没有,他没等小栀回家就独自离开了。   “我们一起去再挑一盆栀子花吧。”   郑学长的话突然回响在脑海里:“你去买一株新的栀子花,种在原来的盆里,他会汲取小栀的养料,或许这是一种传承。”   -   店面很熟悉,还是之前斐子瑜带他来过的那家店,左间卖花,右间卖墨笔书画。   云姨换了一身旗袍,纯黑绸缎金丝云纹,配白貂皮的小披肩。   远远就瞧见他们了,“哟,又来了?这回想看看什么?”   “有四季栀子花吗?”斐子瑜问道。   “有啊——”云姨回答,“哦,对了。你要的那款墨水到货了。”   斐子瑜侧身对他点了点下巴,“你要去试试墨水吗?”   “我想先看花。”   “好。”   有几盆晚开的白栀子花还没谢,花瓣层层绽开,米白色,形态各异,开的正好。   云姨指了一盆开得最好的,“这个怎么样?昨天才开的。有些小花苞还没开,回家养几天就开了。”   斐子瑜把他拉到身边,右手虚虚搭在他腰上,隔开了尖锐的桌角,“你喜欢哪个?”   虞欢隐隐察觉,不自在地往前挪了一步,顶着云姨戏谑的视线,指了角落里一盆花期已过的。   虞欢自己付了钱。   -   斐子瑜又让他去试试墨水,虞欢不想要:“上次的墨水还没用完。”   “我好不容易给你找来,居然还不领情?”云姨红唇轻启,抱怨的话被她说出一种江南的娇嗔。   斐子瑜在身后戳了戳他后腰,很敏感的地方,吓得他直接往前蹭了一步,“干嘛!”   斐子瑜也小声回他:“快去试,不然云姨生气了。”   墨是好墨。   开盖沉香幽幽,扑面而来的书香气。   他还是偏爱瘦金体,但好几日没练了,提笔竟有些生疏。   写完之后不大满意,提步不够轻灵,收笔不够果决。   想来是心境变了太多,没之前的闲情了。   “鱼书欲寄何由达,水远山长处处同。”云姨略懂书法,见虞欢起势标准便靠过来看,“收尾拖拉了些,总体还算不错了。”   云姨把他试墨用的这支毛笔一道送他了,瞥了一眼斐子瑜,对他调笑道,“反正迟早都要送的。”   虞欢不知怎么回答,视线闪烁着落到对间挑好的栀子花身上,只好抿唇笑着道谢。   -   回到车上,斐子瑜有意开口到:“上次买的花肥还在我家里…”   虞欢没领情:“没事,我寝室也有。”   斐子瑜被截了话头也没恼,沉默片刻问道:“你刚才试墨怎么不用那个竹笔。不喜欢吗?”   这回轮到虞欢沉默,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心底有个逐渐清晰的声音:因为舍不得用。   就像你偶然得到一份称心如意的礼物,小心翼翼存拿出来好都来不及,怎么会舍得用呢?   车里气氛渐冷。   斐子瑜动动嘴唇,还是没能开口,他怕气氛更坏。   他本来是想问问虞欢的,问问他——之前在临水苑的家里,常常写的“鸿雁在云鱼在水,惆怅此情难寄。”是对谁,这次的“鱼书欲寄何由达,水远山长处处同。”又是对谁。   说不失望是假的。   有些画面没有被忘记,只是深存在潜意识,牵一发而动全身。   就像他突然意识到,原来他暗自窃喜的都不属于自己,虞欢那天闪躲的眼神也不是因为害羞。   --------------------   鱼书欲寄何由达,水远山长处处同。——晏殊《无题》   鸿雁在云鱼在水,惆怅此情难寄。——晏殊《清平乐二首》   爽了吗,宝们。 第51章 “我没你不行。”   南城下雪了。   气温一夜骤降,虞欢第二天起床,脚才探出被子外就感觉出差别来了。   光脚踩在寝室下床的梯子上,冰凉一片,冻得他脚心麻。   热水从龙头涌出来,白蒙蒙的气体一团团的把洗手池弄得跟个瑶池仙境似的,吴浩也起了,蹭过来一起洗漱,嘴里包着牙膏沫子含糊不清:“欢,把你现代汉语作业借我抄抄呗?”   热帕子敷脸很舒服,虞欢仰着头不想揭下来,闷闷地应了声好。   今年的初雪来得比以往都要早,但虞欢不知道这是早了还是晚,说到底他也才来了南城两年。   半生不熟,活动的地方也就南大周围,如果要再加点,临水苑附近也能算进去。   虞欢出门被糊了一脸冷风,冰凉刺骨的风顺着衣领贴着皮肤直直吹进去,冻了他一哆嗦,这才后知后觉想,我围巾怎么没带出来。   然后又想到,啊,好像是落斐子瑜车里了。   斐子瑜车里暖气开得足,他一进去就把围巾摘了。后来……后来他手里拿了斐子瑜给的粉色礼品袋子,心尖尖打颤,再没想起自己还有条围巾要带。   虞欢是西南山区的孩子,山上昼夜温差大,晚上温度特别低,但也没有低到下雪戴围巾的地步。   去年这个时候,是他第一次实打实摸到雪,南方生活惯了,他不抗冻,抠抠搜搜去买了人生中第一根围巾。   一年过去了,现在他对南城这个地方适应多了,挣钱的渠道多了,山里阿婆的病也治好了,花销没这么大,寄钱回去之后自己也能剩不少。   去南大外的商圈大大方方挑了两条围巾,一条贵的一条便宜的。贵的送老刘,便宜的自己戴,他还是不太习惯给自己花大钱。   -   斐子瑜还没放弃,并且改变了战略。   虞欢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格,斐子瑜开始没砸吧出味儿,现在反应过来了,把他拿捏得死死的,虞欢深感无奈但是也不好说什么,只想着他啥时候腻味了就歇了。   斐子瑜每次来找人就悄没声地往虞欢上课的教学楼底下一杵,也不那么大阵仗了。就算是下班急着赶过来,也晓得自己先换一身休闲服,混在下课的人流里活脱脱一帅气学长,谁也看不出来他是总裁。   斐子瑜第一回 这么穿的时候,虞欢压根没认出来,他路上不喜欢看人,自己走自己的,显得很‘高冷’,直接从斐子瑜身边蹭过去,走了。   他手腕被拉住的时候还挺懵的。   -   “干嘛不理我,擦肩而过也不是你这么擦的吧?”   虞欢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转头一看——确实是斐子瑜没错。   大总裁那天穿的纯白卫衣,黑裤子,外面套了一层厚外套,跟这些个大学生打扮没甚区别。不怪虞欢晃眼没认出。   斐子瑜手掌揣兜里,掏出一个淡蓝色的巴掌大的圆兔子,递给他。   虞欢咔咔哒哒地扣指甲,没接,斐子瑜就把他右手拉起来,摊平,放上来。   暖烘烘的,软叽叽的。   虞欢不想要,这个东西他知道,暖手宝。班上女生上课经常捏个这种东西,他个大男人,捏手上多奇怪。   “你不觉得蓝色兔子很奇怪吗?”他板着脸塞回斐子瑜兜里。   结果第二天斐子瑜又揣了俩,一个白的,一个黑的。   虞欢觉得太傻了,把斐子瑜拉到墙角,“你幼不幼稚啊?”他记得自己之前也说过斐子瑜幼稚,对方当时挺生气来着。他妄图把人气走。   但没成功。   “随你说,你说幼稚就幼稚,你说不幼稚就不幼稚。”   虞欢眼睛都瞪圆了点,半晌没说得出话。这个没皮没脸的人是斐子瑜?   “你喜欢白的还是黑的,我跟你一起用,没人说奇怪。”   “……”   于是这个冬天,公司员工发现他们一丝不苟的斐总的西装口袋里总是鼓鼓的,最后竟然是一只小白兔暖手宝。   看来他们就快有老板娘了。   -   南城初雪这天,斐子瑜也来了。   虞欢有晚课,九点多才下。冬天天黑得早,等他出来的时候天都黑完了。   不远处花坛下边站着个黑影,黑风衣,撑着把透明的长伞。   走近了才发现还捂着杯热奶茶,等虞欢过来后塞进了他怀里,跟暖手宝一个温度,暖烘烘的。   虞欢却像是被烫了一下,握着奶茶手指缩了一下才抓紧。   雪还在下,像是没完没了。   虞欢自己打了伞,斐子瑜也打了一把,伞面挺大的,把两人隔开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   -   南大这段路的路灯都是昏黄的,灯光穿过透明伞落到斐子瑜脸上,伞面落了雪,在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虞欢的视线不受控制地飘到斐子瑜脸上,看愣了好几秒,又微微仰头落到斐子瑜伞面上。雪落下来都能看清,一片片的累积成小团。   “你把伞收了,来我这底下看看得更清楚。”男人戏谑到。   虞欢自然没答应。   现在这种状态挺奇怪的,斐子瑜的态度也让他不知所措。   斐子瑜现在几乎日日都来,也邀请他周末出去看电影,他没答应,不可能答应。   这种感觉就像……斐子瑜打算再次侵入他的生活成为他的习惯,并且已经在实施了。   这个认知让他恐慌。   更让他恐慌的是他自己,他看见自己在动摇。   -   他又绷起冷漠的外壳,“你是在泡女孩子吗?奶茶暖手宝。我不喜欢这些……你有时候挺烦人的。”   他说谎了。   一个习惯了温暖的南方孩子怎么能拒绝南城雪天的一杯热饮。   斐子瑜也不烦人。   那么黑的晚上,路灯也昏暗,他看见斐子瑜眼里的光没了。   拒绝了这么多次,怎么着也该没了。   斐子瑜又走了两步,停下来转身看着他,没带表情,凶巴巴的,像是生气了。   可定定一眼之后就没后续了,浓密的眼睫下垂着挡住所有情绪,“我没想烦你……我不知道怎样才能让你回来。”语气甚至有点委屈。   过了半晌又开口,“我这几天一直梦见你,我想了很久,我大概是喜欢上你了。但是封望我喜欢了十几年,有些东西说不清楚,但我觉得我对他可能不是喜欢了,或许只是从小就不停暗示加深的执念。”   最后又说,“我没你不行。”   下雪的夜里本来就自带一层凄清,斐子瑜大概没跟谁这样示弱过,说的话压在喉咙里,和着雪花一起飘下来,轻轻的,砸在虞欢身上却好像砸出了一个大坑。   疼得很,但没流血。   污血都被压在皮肤下面,青一块紫一块。不碰还好,一碰就疼得掉眼泪。   斐子瑜说他不喜欢封望了,可虞欢还喜欢封望。   他很犟的一个人,一根筋,认准了什么东西不会轻易改变。   虞欢问自己,你不喜欢斐子瑜吗?他答不出来。   一个人心里能装两个人吗?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变成这样了。   他很恐慌。   这些恐慌早就压在心里了,这会儿疯狂地爆发出来,血液上涌,心跳加速。   虞欢又开始咔哒咔哒扣指甲,直到血液凉透,比南城的第一场雪还要凉。   --------------------   宝们那边下雪了吗 注意保暖哦~ 第52章 “把南城的大雪送给你。”   斐子瑜大约被他的话伤到了,连续好几天都没再来。   但南城的雪没有缺席,几乎日日都下点,路面总是湿湿的,薄薄覆着一层水。   萧筱远每次见他都嚷嚷着想看雪再大点,能堆雪人打雪仗。   虞欢没玩过这些,大概跟堆沙子差不多?   萧筱远知道他从来没玩过雪的时候眼睛都瞪大了,不可置信,他眼里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虞老师居然也有没玩过的东西。   “那等雪下大了,我带你打雪仗!”   虞欢笑着说好。   南城的地界不上不下的,刚好卡着没安地暖的那条界限,寝室里不开热空调的时候比外面还要冷。   但萧家别墅里暖气开得足,进门还得脱外套。   萧筱远的卧室里暖风更大,虞欢被吹得嘴唇都干起点皮,一直在喝水。   手机闹钟滴滴地响——定时作业时间到了,小孩儿竟然还没写完。虞欢关了书过去瞧,被对方敏锐地盖着本子躲开了。一眼没瞟到。   “今天作业有这么难吗?”他没布置超纲啊?   “再等会儿,再等会儿!”萧筱远回过头来瞄他动作,另一只手还紧紧护着自个儿的作业。   虞欢挑眉看他,不知道小鬼头又在搞什么,但偶尔纵容一下也不是大事。   他布置了一篇议论文,没要求萧筱远写全篇,只要简要思路形成大纲就行。   结果交上来洋洋洒洒两大篇,题目也不是他给的议论文定题,而是——   《把南城的大雪送给你》   虞欢一眼瞧见题目,顿了一下,没再往下读,撩起眼皮斜了递作文纸上来的小孩儿,板着脸说:“我要的作业呢?”   “啊——虞老师,我错了嘛。我今晚吃完饭就再写一份儿补给你。好不好嘛。”   衣袖被萧筱远左扯一下右拉一点,力道不大,像被lucky的尾巴轻轻扫过。   “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喜欢扯袖子撒娇啊?”虞欢脸上表情不变,却没把自己袖子撤回来,“小作文我带回去看。明晚之前把议论文大纲微信发我,我改了下次评讲。”   虞欢没忍住,在回学校的地铁上就把小作文掏出来看了。   两页纸,不多,一会儿就看完了。虞欢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   没什么华丽辞藻,写雪就是大白话。   说实话,高中孩子写成这样,算不上好。   但虞欢很喜欢,他好像能从这几个字里看到今年还未到来的大雪。虞欢想,今年他应该能体验一把北方孩子的雪仗。   他呼出一团白花花的暖气,把作文纸捋平整,叠整齐了夹进书里。   萧筱远不是拖拉的性格。当天晚上就把拖欠的作业拍照交了,虞欢批红了给人发回去,话题却被带偏了。   萧筱远:老师,作文你看了没啊?我说你拿走的那篇。   虞欢回了句:看了。   萧筱远秒问:写得怎么样啊?过几天下大雪了我堆个大雪人送你。   虞欢不动声色地回复,屏幕后面弯了弯嘴角:借花献佛。   萧筱远向来会打蛇随棍上,作文可不是白写的,要求立马就来了。   ——虞老师,元旦节带我去出去玩吧?   -   比元旦节先到的是封望婚礼的请柬。   做得比订婚宴的请帖做得更精细——大红卡纸,金粉字体,新人的头像一起做成剪纸的样式。   大概是一场中式婚礼。   虞欢觉得遗憾。   他私以为,风度翩翩的钢琴家应该更适合西式婚礼,西装领结,郑重优雅,像是他坐在透明钢琴前的模样,婚礼进行曲的配乐是新郎亲手弹奏录制的。   他理应在浪漫的钢琴声中迎娶他的姑娘。   不过都是他的私以为,中式婚礼也挺好。   后来婚礼现场,隔壁桌是新娘的朋友,断断续续的聊天声传进他耳朵里。   “中式婚礼好喜庆啊,新郎官儿这大红喜服大红花的,看着不像个钢琴家,哈哈哈。”   “就是要喜庆嘛——多幸福两口子啊。”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是咱们大钢琴家亲口说的要办中式婚礼呢!老婆喜欢穿汉服汉,宠老婆呢!”   “……”   虞欢不是故意偷听的,就是恰好周围比较安静,他们又刚坐得比较近,猝不及防了解到一些隐晦又大方的爱意。   他没来得及反应,右手就被人牵住了,捏了捏他手心,痒得很。   然后,台上的司仪拍了拍话筒开始说话,隔壁的声音就被盖住了。   只剩右耳那人凑近低语的热气。   大红的婚礼请柬,粉色的订婚宴请帖,喜糖还有一新一旧的口风琴,被虞欢用一个铁皮盒子收起来,放进衣柜最深处,被一堆衣服压着。   在山里的时候,旧的口风琴和那八颗薄荷糖一起,被他放在阿婆捯饬出来给他的生锈铁盒子里。   这原来是阿婆的针线盒子,岁月氧化了外层铁皮,内层却还光滑,装着口琴和糖晃晃能听响。   不过他一般不舍得晃,怕把口风琴磕碰坏了。   从小到大的习惯很难改,他还是喜欢把有关封望的东西装在铁盒子里,坚硬安全,密不透风。   -   元旦节当天难得好天气,没下雪,大太阳。   虞欢领着萧筱远这个大龄儿童去南城最大的游乐园玩儿,卫夫人萧爸爸各有各的事儿,萧筱远又是惯会撒娇的,声泪俱下地诉苦、诉孤独,又仗着写了篇讨好人的作文,成功骗走了虞欢的节假日时间。   游乐园是萧筱远自己选的地儿。   虞欢说他这么大去小孩儿才玩的游乐园不害臊,结果进园了才发现成年人还挺多的,三五成群的小闺蜜,成双入对的情侣……   说到底他也没来过,陪萧筱远玩了一圈下来才发现,原来游乐园不一定是小朋友的专场。   逢年过节的,玩的地方人都多。   他们挤在人堆里排跳楼机,大冬天的,虞欢硬是被热出点汗来,呼出一口热气,雾蒙蒙地好像…好像看见封望了。   虞欢赶快把白雾挥散开,垫脚往前面人群里遥遥望了一眼。   他没看错,真的是封望。   封望无论在哪儿都是鹤立鸡群,出类拔萃的,一眼就能瞧见的人。   但封望没看到他。   封望眼里被姜悦一个人的身影填满了,再装不下其他。   姜悦穿了一身汉服,白绒绒的领口,水蓝色的裙摆绣了只凤凰;封望居然也穿了一身汉服,深蓝色的,衣摆绣的游龙。   男人在给他的爱人整理发簪,笑着说了句什么。   虞欢没看清口型,只觉得封望对姜悦笑得不一样, 要比对他们笑得更好看些。   从那个梦一样的夏天再到重逢的咖啡店…封望的嘴角好像一直都微弯的,不怎么会生气,但笑里隔着疏离,不远不近地把你挡在外边儿,进不去。   但刚才笑得坦然、真实,笑意一眼能望到底。甚至有点傻气。   虞欢直勾勾地望着,脖子都酸了也没移开视线,手腕儿被拉了好几下他才回神。   前面已经空了一大段出来,他被萧筱远半拉着跟上去,重新接上队伍。   萧筱远没虞欢长得高,望了半天也没瞧见他是看到什么才变得失魂落魄。   虞欢把高中生一连串的聒噪问题全部堵回去,队伍终于排到他们了。   排队半小时,体验五分钟。   虞欢下来的时候腿都是软的,脑袋昏昏沉沉地发疼,胸口也很闷,但是吐不出来,不上不下的卡在最难受的程度。灌了一瓶水之后才好点。   再看那边的时候已经没有封望的身影了。   他松了口气。   把突如其来的情绪压下去,抿唇对萧筱远笑了笑,“走吧,还想玩什么。”声音有点哑,不知道是因为跳楼机还是其他的谁。   当天他没再偶遇封望,却再没有最初出来玩的心情了。   他自以为把沮丧藏得很好,可萧筱远这个高中生都能看出来。   新年的第一天,不是很愉快。   --------------------   收藏破千加更感谢宝贝们喜欢 第53章 “他不大会喝酒。”   临近期末的大学显得格外匆忙。   图书馆七点半开馆,七点二十就有很多学生排队了,虞欢也是其中一个。他昨晚没睡好,眼睛有点酸胀,大清早的风冷透了,虞欢把下巴缩进围巾,捧着一杯速溶咖啡提神,顺带暖手。   一晃眼,视野里出现一双明艳配色的运动鞋,并且停在了他旁边。   虞欢略显迟钝地抬眼——是萧思兴。   自从上次分别,他已经好久没看到萧思兴了,微信上也好久没发过消息,彼此都是成年人,拒绝不用说得太明显,给双方都留一些余地是最好的。   乍一见到他,虞欢是有点惊讶的。   “我就知道你在图书馆。”萧思兴看起来毫无芥蒂,压了压朋克风的鸭舌帽帽檐,眯眼朝他笑得一脸皎洁,“吃早饭了吗?”   说完把另一只手提着的小笼包举到面前给他看,之前被他捂着过来的,还冒着热气。   但虞欢没接。   “我吃过了。”虞欢回答,“你吃吧。”   萧思兴有点失落,但没说什么,收回手自己咬了一大口。   “周末我过生日,办个小聚会……你不会这也不来吧?”   虞欢觑了他一眼,“封望和、和斐子瑜会来吗?”斐子瑜三个字被他含在嘴里囫囵过去,萧思兴没听太清,但转念一想也能知道虞欢说的是谁。   “应该会来的……”   -   聚会地点在许尚开的新酒吧。   虞欢是第一次来这儿,酒吧入口被装饰成雨林的模样,暗灯被埋在植物根部,幽幽亮光从下往上打在枝叶上,还挺有那种植物园的味道。   看外表,虞欢以为这是个清吧,但不是的。   转角处,带着树枝编的花环的侍应生为客人拉开隔音门——   人声鼎沸,动感嘈杂的音乐瞬间穿透耳膜。   虞欢不大适应地皱了下眉头,越过攒动的人头,视线落到场地正中的大圆台上。   一个长头发的男人正在跳舞。男人的脸很精致漂亮,却不觉得娘,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虞欢觉得英气比较合适,是一种很有攻击性的美。   穿过闪烁的彩灯和人群,那人的视线突然望了过来,虞欢心跳漏了一拍,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跟他对视了。   如墨如瀑的长发披散在背后,用一根黑丝带松松垮垮地绑着,上挑的眼尾被黑色眼线勾起,魅而不腻。   片刻后那人的视线转走,虞欢绷紧的背部骤然一松。   火辣的脱衣舞跳到还剩一件白衬衫的时候停止了,长发男人在众人不满起哄的声音里撩着头发下场,吊足了胃口。就连虞欢也隐隐觉得可惜。   一直往里走,左转,是一个又一个半封闭的卡座,大厅的声音传到这里时已经被削弱很多了,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膜,刚好在一个不觉得吵闹也不会觉得没气氛的音量。   萧思兴远远瞧见他,小跑过来,“你到了怎么也不说一声,我应该去接你的。”   “没事,侍应生能带我过来。”虞欢笑着把手里的礼品袋子递过去。   萧思兴喜欢抽烟,叛逆小孩儿嘛,玩得挺花的,雪茄,电子烟,水果烟都抽,但是最喜欢的是国外的一款菠萝味的水果烟。   虞欢送了一个Zippo的限定款打火机,不算贵也不算便宜,在他刚好能负担得起的范围内。   “还给准备礼物了啊?”萧思兴晃晃手里的袋子,“他们那群‘大哥哥’倒是一个都没给我准备……哦,封大哥准备了。”   萧思兴说完突然停顿一下,尬笑着扫了一眼虞欢的表情,“抱歉……”   虞欢敛眉,抿唇弯了弯嘴角说没什么,“我都来参加你聚会了,还怕你提一句吗?”   “哦哦,害,也对。”   “……”   -   里面是个大卡座,一圈人里他不认识的占了大多数,但有几个眼熟的。   萧思兴揽着他的肩膀,带到前面去,“我朋友,虞欢。认识一下吧?”说完还把小礼品袋子炫耀一圈,“你们这群白眼狼,不知道给我生日送礼的!”   虞欢浑身僵硬着没动,顺着萧思兴的力道坐到他身边的位置。   对面一道炽热的视线实在是让他难以忽视,但在虞欢抬眼回望过去的时候消失了。   男人侧着脸不看他,手中的飞镖‘嗖’地掷出,重重砸到外圈。这不是斐子瑜正常水平。   起哄的声音突然大起来:“斐总不行啊,怎么今天这么菜。”   “我来给你露一手!”   “斐总怕不是被台上的美人眯了眼吧?”   “……”   闻言虞欢脑子里一闪而过那个长发妖精的模样,于是轻轻看了对面靠在真皮沙发上的男人一眼,这次却没上次好运,视线被抓住,锁定。斐子瑜眼睛很好看,深邃迷人,酒吧闪烁的彩灯光落在那人眼底像是银河坠落人间。虞欢呼吸一滞,连带着心跳也空了一拍。   酒吧的背景声里他能听见自己砰砰砰跳动的心。   慌乱地低头,抿了一口酒,明明是度数最低的果酒,却很拉嗓子,仿佛烈酒入喉,脑子都昏沉一瞬间。   模糊里他瞧见西装革履的封望端着一杯橙红色的酒走过来,递给今天的寿星。   “封大哥调的酒?那我今天可是赚到了!”向来叛逆的萧思兴在封望面前竟是听话得很。   “虞欢也到了吗?”封望看着少年一直盯着萧思兴手上的酒杯看,以为他也想喝鸡尾酒了,“我也给你调一杯?”   虞欢还没来得及应答,被对面斐子瑜截去话头,朗声到:“他不大会喝酒,封大哥你调的酒要是进了他的口那才真是暴殄天物……给我调一杯吧?”   斐子瑜说话时一个眼神也没分给虞欢,全在封望身上,虞欢默默看着,被落了面子也没说什么,只是垂头又抿了一口酒。   封望即将过门的妻子没来,但是话题总是躲不过的。   “封大哥,结婚什么感觉啊?”   “嗯,过几天才婚礼呢……我还不是头一次,但是已经想过很多遍了,大概是彻底拥有她的感觉吧?”封望笑得眼睛都眯起来,“等你结婚你就知道了。”   “哎?不懂不懂。我才不结婚呢,多玩几年再说吧——”   “总感觉封大哥变了……”   “我怎么变了?”   “说不出来、emmm,就感觉笑得不一样了。”   虞欢后仰靠在椅背上,隔着几个人的距离看封望,明明稍微一伸手就能摸到对方衣角的距离,却仿佛遥不可及。他在桌台上摸了一张扑克,在手上转着玩,硬质的边角划过手心,疼痛感让他觉得还在人间。   “封大哥和嫂子真的好甜啊!”   是啊,好甜。   甜到旁人都插不进去。   仅仅是听封望单方面谈起,都能感受到快满溢出的爱意。   这是虞欢第一次生出这样的念头——当时自己为什么要遇到封望呢?   那个莽撞又青涩的十六岁,终究是只有他自己知晓。   --------------------   长发美人是迟玉(不出意外是下本主角) 大概能让小虞吃吃醋   如果想要复习——   三十五章:迟玉上次出场。   四十七章:虞欢隐晦拒绝萧思兴。 第54章 “你吃醋了。”   酒桌上的暗潮汹涌只有知晓内情的几人瞧出些,表面上还是风平浪静,斐子瑜扔偏了飞镖被其他人当做是今日的好兆头——终于能赢一把了,于是撺掇着寿星开局。   少爷公子们玩的骰子,七八九的玩法。   虞欢之前在酒吧打工时耳濡目染知道些皮毛:摇到两颗筛子和为七的人可以往公共酒杯里随意添酒,摇到八的人喝掉一半,摇到九的人全部喝完,摇到两个一的人则可以指定任意一人喝酒。   “你会吗?”萧思兴问他,“不会你就跟着我玩。”   “没事。我会玩这个。”   “行吧。”   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覆上通体纯黑的骰蛊,皮肤下血管青筋绷紧。   斐子瑜摇骰子的手法很随意,他第一个开蛊,运气很好:一个三一个四,和为七,抬手往公共杯里添了半杯。骰子在每个人手里过了一遍,圈子顺时针转了两圈,公共酒杯里的酒水已经加到一杯半。   但还没人抽中八或九。   “嘿,不会要累计到两大杯吧?”   萧思兴掷出两个六,次序顺位后移,骰子再次落入他手中。   他的运气一向不是太好,摇骰子时就有预感遭殃的是自己。果然,打开蛊盖,里面赫然躺着一个三和一个六。   “嚯!萧老幺你这朋友运气太差了点吧?哈哈哈哈哈——”   “愿赌服输哦小朋友,快喝快喝!可不能让萧老幺帮你解决。”   有人拍拍他肩膀,有人把酒桌中央的两个杯子推过来。   虞欢不太适应一下子被这么多人看着的感觉,只想快点结束,抿抿发干的嘴唇就垂着眼睛去端酒杯。   酒液随着动作荡漾,盛满亮光。   虞欢故作轻松仰头一饮而尽时,视线与斐子瑜幽沉的目光对上了,里面翻涌着许多他看不透的情绪,像手中这杯混合各种味道的酒水。   他抬起的手腕僵了一秒,入喉是热辣的液体,一个岔气差点呛到。   “咳咳咳——”   混合酒水的味道很难形容,口感过于丰富反而弄巧成拙了,有种劣质饮料的沉闷感。   -   他今天好像格外倒霉,总是摇到八和九,像是跟这两个数字杠上了,喝了一肚子红白混合的酒水。   大约是他今天确实太惨,摇到双一的人都没再指定他喝酒。   封望隔着几个人以眼神询问他是否还好,递了颗醒酒糖过来,开口帮他解围:“这圈轮完之后就换个玩儿吧?”   众人自然没意见。   最后一圈,斐子瑜手中的骰蛊反复在桌面摇了很久,让大伙对他这番故弄玄虚都起了好奇。   “斐总认真了?有人要倒霉咯。”   蛊盅‘啪’地盖在桌上,男人点了一支烟,猩红的烟头燃气袅袅白烟。   斐子瑜肯定去过真正的赌场,自信、胜券在握的悠闲。   开蛊是不出意料的双一。   “哎哟哟,谁惹上咱们斐总啦?喝喝喝!”   斐子瑜俯身把桌中间累积的酒杯一推,赌场all in的赌徒气质瞬间拉满,然后大马金刀地往沙发一靠,翘起二郎腿。   “虞欢喝吧。”   场面有瞬间安静,闪灯打在场上神色各异的脸上,五彩斑斓。   许尚环视一周,公子哥们大多被事情发展的奇怪走向镇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沉默许尚知道指望不上别人,尬笑一声打破寂静,圆场到:“虞欢今天喝不少了,我帮他喝了吧?”   “放下。”斐子瑜一点面子没给发小,“你什么立场给他喝酒?”   -   就在众人僵持不下之时,一道高挑纤细的身影由远及近,绕开一圈人径直走到斐子瑜身边的空位坐下,一撩长发,“我就当这是给我的酒咯。”发丝蹭着斐子瑜的耳廓落下,发丝的主人冲着斐子瑜笑得很勾人,一点不怵男人冷锋似的脸色。   虞欢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长发男人伸手把桌上的满满两杯酒一饮而尽。   扬起的脖子在忽闪忽闪的灯光下,喉结滚动,明暗阴影都像是艺术品。   “我叫迟玉。”酒精划过喉咙引起嘶哑的战栗,但还是能听出男人嗓音的清润稚嫩,“迟到的迟,美玉的玉。”   迟玉。   虞欢视线落到两人紧挨着的肩膀,右手扣紧了沙发上的小装饰,咔哒咔哒的声音小到只有他自己听得清。   是舞台上的那个男人,卸掉了眼线换上休闲西装,一头黑长直还是披散着,青丝落于身后,矛盾又和谐的两种感觉巧妙融合在这个人身上,不只他的喉结是艺术品,他整个人都是艺术品。   大约是艺术家的成名作。   斐子瑜并没有拒绝‘投怀送抱’的长发男人,虞欢视线又转到男人犹豫摩挲几秒钟后虚虚搭上迟玉细腰的指尖。   又过了大约两分钟,男人像是终于按捺不住,撩起一缕长发,拉进两人距离,半遮半掩地在对方红唇上印了一个吻。   虞欢眼睁睁看着。   他只能看着。   借着酒劲上头,他没忍住明目张胆地打量亲密接吻的两人,眼眶泛起红血丝,压不住眼尾的薄红。   认真亲吻的男人倏地撩起眼皮,冷冷的扫了一眼。   斐子瑜毫无表情望着你的时候,五官冷感傲气,眼底又好像带着点轻蔑与厌烦。   虞欢从心里升腾起一丝恐慌,不知道原何而起也不知怎样消灭。   他在斐子瑜面前还是露了怯,他不敢看他,回避着把目光转到长发男人那张精致、美得极具攻击性的脸上,虞欢无端端想起姜悦,那个笑起来有个甜美酒窝的女孩。封望的未婚妻。   -   手指突然痉挛似的抽搐了一下,虞欢把露在外面冰凉的手揣进外套口袋里,可还是不能回暖。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那对黑白色小兔子暖手宝和那个雪夜里的热奶茶。   思绪戛然而止,而他浑身僵硬成了一座石刻雕像,轻轻一敲就能粉身碎骨。   别这么贱,行吗?   他不止一次这样问自己。   但这是人性的劣根,有危机感的东西总是更牵引心弦。   他亦不能免俗。   虞欢‘噌’地一下站起身,差点打翻了身边的一瓶香槟,周围各色视线再次聚焦到他身上,他突然觉得难堪。   明明没几个人知道他和斐子瑜之间的破事。   却觉得难堪。   “我去一趟洗手间。”他如此解释,然后落荒而逃。   他并不识路,也不想识路。漫无目的地游走于人群之间,灵魂轻飘飘的升在头顶。落不下来。   “先生。先生?!”   手臂被扶住,他才反应过来:是在叫他啊?   “先生?您喝醉了吗?想去哪儿?”是个身穿黑白制服的酒吧侍应生,微微弯腰,恭敬地扶着他,嘴角勾着一抹很假的笑。   虞欢看见了自己,好几个月前的自己。   “开10瓶轩尼诗李察。”他听见自己酒醉迷蒙的声音,“开10瓶轩尼诗李察。”他又重复了一遍。   像在趁醉意怀念某个人。   侍应生这才回过神,酒吧音浪太强,对方凑近他耳边询问:“您…真的要开十瓶轩尼诗李察吗…您确定您是清醒的吗?”   “我——”声音戛然而止。虞欢未完的话堵在了嗓子眼,出不去又咽不下,活像硬吞了一整块糖炒栗子,堵得慌。   斐子瑜像个完美的绅士一步步走过来,视野里其余所有人都被自动模糊处理了,唯独那一个清晰亮眼的站在面前。   视线一阵晃动,重心失衡的惊险不断刺激心脏,本就被酒精麻痹的大脑自动拉响警报。   大脑欺骗了他——平安无事。   他只是被男人长臂一捞直接打横抱了起来。   斐子瑜的动作更是让他大惊失色。   大脑中枢系统暂时完全失灵,十几秒后虞欢才转动眼珠望向男人棱角分明的下颚线。   -   我真的喝醉了,他想。   -   “开10瓶轩尼诗李察。送到内厅6号桌。”斐子瑜对愣在一边的服务生开口。   虞欢刚想开口询问就被男人低头的一个轻吻堵了回去,蜻蜓点水的温柔。   “你吃醋了。”肯定语气,“你喜欢我的。”   “就算你觉得我烦,那我也得一直烦你了。虞欢。”   虞欢一动不动地贴着男人胸口缩在男人怀里,耳边是低沉动听的情话,像是梦中的场景。   他今天得是喝多少才能做出这样的美梦呢?   心如雷鼓,耳膜被心跳声重重敲击,斐子瑜的心跳怎么也如此快,快到跟自己的同频共振。   虞欢微微抬起头仰视,贪婪的视线终于能肆无忌惮地打量。   斐子瑜。斐子瑜。   他把这个名字揉碎了又组合,含在口唇间呢喃。   --------------------   本章小修 第55章 “你一定很喜欢我。”   明眼人都能看出斐总跟萧老幺的朋友多少有些私仇。   萧思兴跟斐子瑜一直不对付,在圈里都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儿,萧老幺讨嫌找事儿不是一天两天,斐总什么时候理过?换到萧思兴朋友这儿就变了。   虞欢一走,斐总就把怀里的长发美人推开了,   前后脚跟了出去。   留下的人面面相觑,片刻寂静后炸开了锅——萧思兴和许尚成了众人的集火点。   “萧幺儿,你这朋友什么来头啊?”   “许尚,圈里都说斐总家里养了金丝雀,外面素了快半年。这谁啊?有一段?你小子可不能跟我打哈哈糊弄过去了。”   “哎?我记得封大哥也认识虞欢。订婚宴我见过他,我就说怎么这么眼熟呢?”   不得不说,这些朋友们个个都是人精,问的都是知情人。   封望也望向许尚,一个是从小跟在自己后面的弟弟,一个是暑期实践活动偶然遇得的小朋友,他也好奇这两人之间到底有些什么。   谁知道这俩明显知道内情的人都梗着脖子像对鹌鹑,半句话问不出来。   再刨根问底就不得体了,这个话题不了了之,许尚见没人在提,松了口气,很快又把气氛炒热。   灯光掩映下,酒店经理猫着腰小步过来,附在许尚耳边:“老板。六号桌,您的朋友点了十瓶轩尼诗李察,但他没吩咐要不要现场开酒,现在找不到这位客人了,您看?”   过了半晌,经理没得到老板的指点,悄摸抬头窥了一眼老板的脸色。   只见许老板一脸扭曲,牙酸似的啧啧嘴,“斐总,啧啧啧,真会玩啊?太狗了。”   经理:“……?”   许尚余光瞥见还杵在一旁的人,“你推上来吧,先不开。等那厮回来自己搞。”   酒还没上,人倒是先回来了。   虞欢一脸游离事件之外的迷茫,被斐子瑜牵着,像只提线木偶亦步亦趋地跟着走。   渗透进骨髓里的冷意在男人体温下蒸发。   相握的手干燥温暖。   鼎沸的人声在不到十步远的距离,他们像是要从阴影中走出去,去到高朋满座的殿堂。   虞欢手指神经质的痉挛着收紧,没有咔哒咔哒的声音,失去这个镇定剂,他很惊慌,指尖无意识地扣了扣斐子瑜的手心。   然后被牢牢桎梏。   很紧。是给他戴上的无形的镣铐。   他是斐子瑜的俘虏,囚禁于牢笼。并因此心安。   闪动的彩灯晃过男人侧脸,一束暖红的蹭过嘴角又飘离。   他想起那个剥夺他全部呼吸的吻。   -   狭窄而封闭的室内,斐子瑜低沉中带着细沙的声音鼓动耳膜。   “虞欢,你肯定喜欢我。你别骗我,也别骗自己。”   男人欺身而上,他节节败退,直至后背抵住冰凉的墙。“冷吗?”老奸巨猾的商人总能看透人心,“冷就往前来,靠近我。”   像复古唱片机中撩人的小调,尾音上翘。   虞欢能听见自己陡然急促的呼吸在黑暗里无限放大。   他上钩了。   他清醒又迷蒙,醉了又醒着。他靠近黑暗里唯一的热源,投入男人宽阔的怀抱。   他们的身体无比默契,额头抵住肩窝,心跳隔着心跳。   然后他猛地一震,大脑有半分钟出于异常清醒的状态,像回光返照。   可他放任自流,他安慰自己说:靠近温暖触碰光源,天生如此,他不过是遵循了最低等动物也会遵循的本性。   他听见斐子瑜轻声低笑,震动的频率透过紧贴的胸腔传播,好像他也在笑。   男人重新压过来,他撑不住后退一步,靠在斐子瑜垫着的手臂上。炽热的一横,没了墙壁的冰凉。   嘴角凑上温热,唇瓣扫上呼吸。斐子瑜没有吻上来,处于一个比接吻更亲密的姿态。   “虞欢,你一定很喜欢我。”   他们耳鬓厮磨,共享每一分空气。   “虞欢,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他以前不知道,但现在好像知道了。   于是他说:   “我知道。”   爱意决堤,从残损破口中生长。   眼眶酸涩,湿气还没涌出就被男人的唇舌舔走。   斐子瑜在黑暗里入侵他的城堡,男人用轻浅的酒气和烟草味叩门。大抵是酒香实在醉人,情话的确动听——城门背叛了他,自动给敌人开了锁。   他肯定还醉着,醉得抛却理智。他甚至想:就算南柯一梦,就算梦醒一场空……   沉重的头颅经不起强烈的刺激,心脏一阵收缩,电流窜过全身,一直麻到指尖、窜上头皮。   男人锁住他,一点不放开、空气中充斥着斐子瑜的味道,密不透风地包裹他、蚕食他,就连氧气也被排除在外。   上颚被舌尖轻巧地划过,带起强烈的应激,他在濒死之际以此续命。窒息时眼前的彩色麻点也染上爱欲,他恍惚着想一个人的名字:   斐子瑜。   -   虞欢被斐子瑜牵引着走进人群。好几束视线瞬间投过来,或正大光明或窥探隐晦。   他没再怯场,甚至没能敏感地察觉到这些眼神。斐子瑜像马戏团的魔术师,强大而神秘,施了一个小咒语。   他的眼里便只有斐子瑜。   世界被划分得很清晰:斐子瑜和别的什么事。   他被亲红的唇瓣瞒不住事,事情的走向出乎在场所有人的意料,就连虞欢自己都没想到。   哦,斐子瑜除外。   他好像把每个人都耍了一道,这个心机的商人,蔫儿坏蔫儿坏的。   大排场来了——十瓶轩尼诗李察,每瓶酒都被单独装在水晶盒里推出来,酒保们小心翼翼,隔开熙攘的人群,送到六号桌面前一字排开,像待字闺中等待挑选的黄花大闺女。   他没忍住笑出声。   斐子瑜问他为什么笑。   他说:“你第一次这么干的时候,我在心里骂你‘人傻钱多’。”   然后他又问:“那这次,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虞欢认真思索,“我在想……这是真的吗?会不会是黄粱梦一场?”   “不会。”   “哦。那就不会。”喝醉酒的虞欢很好哄,对斐子瑜抱有极高的信任。   -   被斐子瑜手把手牵着开酒这事儿,他熟。   他们一起开了一瓶,剩下九瓶被酒保开掉。   这次来的人都是交情好的,不怕说什么,斐子瑜没打算藏着掖着,或者说从一开始就预谋算计好了。   他扣着自牵上就再没放下过的手,“他叫虞欢。虞姬的虞,欢愉的欢。从今往后,是我的爱人了。”   “今天这酒,就当是预备的喜酒了!”   男人话音落下,停顿了半秒像是在斟酌,“封哥。”声音稍落。   -   封望从两人亲密关系的事情中回神,接受得很快,他在国外就听说了斐子瑜的一系列风流韵事,早知道他这个小弟是个弯的,虞欢倒是出乎意料了,但也不是什么难以消化的事情。   这十瓶酒的排场像极了为美人一掷千金的浪子,怕就怕斐子瑜对虞欢不是真心,虞欢又是这样老实的性子,容易被骗走的样子。   “小虞,爱情不是冲动,你要想好。”顿了顿,或许是觉得这样有些棒打鸳鸯,又换了措辞,“要是斐子瑜欺负你,你来找我。”   封望开口的话都是反复斟酌后的,难得一次改了口,竟然是因为他俩公开出柜。虞欢笑眯了眼。   斐子瑜牵着他的手紧了紧,干燥的掌心变得微微湿润,不知道是谁手心沁出了汗水。   这一次,他和斐子瑜肩并肩站在一起、面对封望。   他们应该都很紧张,像直面本心做出拷问。   他敏锐地察觉到斐子瑜有片刻犹豫,斐子瑜垂眸看他,迷人深邃的眼瞳里只装了他一人,又光亮投到眼底,化开忧思的冰河。   他瞬间明白了斐子瑜因为什么犹豫。   是因为他,担心他。   ……   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   虞欢接过话头,变得主动,他第一次不带爱恋的眼神注视封望。   “封哥,我一定很喜欢斐子瑜。”   说这话的时候,自己的声音仿佛与脑海中斐子瑜的声音重合了。   “我一定很喜欢斐子瑜。”   “你一定很喜欢我。”   --------------------   emmm好像还是没解释到   不是真亲的(斐总和迟玉   后面会解释到 第56章 “老婆,再说一遍!”   虞欢揉着额头清醒,宿醉的倦怠和钝痛让他起身的瞬间立马躺倒。   动静惊动了身边沉睡的斐子瑜,男人长臂一捞,他就又回到了对方怀里。   束缚得有点紧,虞欢蹙眉蹭开锁着自己手臂,直直望着纯白天花板看,仿佛那里有什么宝藏惊喜吸引注意,其实他只是还没捋清。   如梦似幻的昨夜,酒吧里闪烁的彩灯、无人之地的亲吻、高朋满座中的誓言……   像一部浪漫法式电影,加一层淡蓝色的复古滤镜,人声鼎沸、银瓶金酒。   气泡酒水和口蜜腹剑的商人,世间绝配。   这是他刚才悟出的道理。   他几乎不敢去回忆昨晚的自己。那真的是虞欢吗?真的不是他隐藏的第二人格吗?   仿佛丢了魂儿,舍了命。   “虞欢,你一定很喜欢我。”这句话不合时宜地蹦出来,低沉的爱语犹在耳畔。   我没办法狡辩了,他想。   日光牵绊层云,晨风撩拨窗帘,是过了一个春风夜。   酒精在血液中消弭,爱意却流动在身体。   斐子瑜在他心里放了一把火,势如燎原。枯枝败叶‘噼啪噼啪’地连片成响,仿佛某种奇妙的讯号。   眼前骤然一黑,原是斐子瑜捂住了他的眼睛。   “再睡会儿,我困。”炽热的呼吸亲吻他耳垂,毛茸茸的脑袋凑过来埋进他肩窝里蹭了蹭,泛起一阵痒意。   怎么这么孩子气,一点瞧不出跟昨晚发狠的样子。   拉开斐子瑜的手放进被子捂好,斐子瑜顺从地呆了会儿又不老实地摸上虞欢的细腰,往自己怀里带。   虞欢暗叹了一口气,随他去了。   男人翘起的发丝,细细缕缕地扫过虞欢的耳畔,虞欢尝试着躲开,无果,也就安分躺着了。   他们分开之后虞欢很久没欢愉了,腰腿都泛酸痛,屁股也疼,就算斐子瑜技术再好,再体贴,耐不住他那物什大。再说昨晚也不见他有多体贴。   两人都喝了酒,不止一点上头。干柴烈火,一触即燃。衣服从门口散落到沙发……他还记得斐子瑜有多坏,三层的楼梯,他是被抱上去的。   “抱紧……弄深了你自己难受。”话虽如此,语气听不出一点忧虑,只有深刻的揶揄。   想什么呢。   虞欢骤然回神,脸上的热度比醉酒后还高,略微撩起被子透了口气。   —   虞欢再次醒过来时已经中午了,身边空荡荡的,伸手一摸,没有余温。   不知道人去哪儿了。   暖气开得大,他睡出一身汗,去浴室冲澡,陈设还是几个月前他走的样子,像是什么都还没发生过。   斐子瑜跟他一样是个念旧的人。   沐浴露洗发水不会频繁更换,习惯了一个牌子的味道就不想再去尝试其他的了。   可昨晚他们酒意上头,把彼此心里的‘旧人’一下都换了。但借酒行事总有纰漏的。   他们彼此心知肚明,还有很多事情没说清楚。   ‘咔哒——’   水声里传来开门响动,虞欢有点慌乱,“等一下!”泡沫渗进眼睛里,刺痛得他睁不开。   男人还是进来了,或者说是故意要进来。   “做都做过这么多次了,哪儿我没看过?”斐子瑜捏着虞欢下巴微微抬起,让泡沫往后脑勺流下去,清水轻轻浅浅冲着眼皮,“别动。”   虞欢只知道斐子瑜过来了,但是看不到,一段时间的黑暗让人找不到方向感,虞欢往记忆力淋雨把手的方向伸手想扶一下,没成想一手按在了炽热而坚硬的肉体上。   凭借他丰富的经验,这里大概是斐总流畅紧实的腹肌。他从前除了斐总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最爱的就是这里,做爱的时候很喜欢摸。   他这回真不是故意的,但他怕斐子瑜以为他是故意的,匆忙挪开手。   “啧,衣服都被你弄湿了啊。”虞欢耳根发红,仗着自己没睁眼也不回答。   冲了半晌,泡沫被稀释大半,斐子瑜把水龙头拿低,“好了。你看能不能睁眼。”   一双桃花眼里盛满春水,小扇子似的睫毛上挂着透明的水珠,下次眨眼时倏地滴落,划过精致的下颚、凸起的锁骨、粉红的樱桃……虞欢眼底还有些红,像极了做那事儿时候受不住的样子。   斐子瑜下腹一紧,深吸一口气又全是虞欢洗发露的味道。忍着额头的青筋暗骂了一声。   “洗完出来吃饭吧,我先去换身衣服。”   虞欢默默听着男人骤然变得嘶哑的声线,背过身把水流开大了些,“嗯。”   -   斐总今日亲自下厨做了一桌,有模有样的四菜一汤,都是家常菜。   虞欢不是第一次吃斐总做的饭了,之前好几个月的相处也不是白处的,但这回总归不一样。   虞欢斟酌一番开口:“我们……我算是你的男朋友了吗?”   “哎,也不知道是谁,说自家男朋友烦,不要男友买的暖手宝也不要男友捂热的奶茶。”话里不见伤心之意,调笑意味居多。   虞欢被说得耳朵发红,垂眸默默把剃掉头的豆芽梗放进斐子瑜碗里。   斐子瑜勾着嘴角夹起来一口吃掉,“唔,老婆真贤惠啊。”咀嚼到一半,骤然停住。   他突然记起来虞欢第一次吃饭给他夹豆芽的样子,那个时候他还以为新来的小情人为了讨好他去打听了他吃饭的喜好还装作熟练地帮他弄好。   现在想起来……   封望才是那个不喜欢吃豆芽头,只喜欢吃豆芽梗的人吧?他只吃豆芽梗不吃豆芽头的习惯也是跟封望学的。   所以当时自己还是自作多情了?   斐子瑜好了一整天的心情突然就落下来了,撩起眼皮扫了一眼一无所知的虞欢。   “豆芽不是我独一份吧……”   空气有刹那间的凝滞,落针可闻,虞欢停了手中动作,敛眉默不作声。他都习惯了给斐子瑜挑豆芽,这时候才突然意识到:原来最开始是这个习惯是留给封望的。   气氛让他觉得有点闷,可能是暖气开得太大了,蒸得他嘴皮干裂。   他嘴唇微动,抿了抿才让唇瓣湿润起来,“以后都是你独一份的。”他不太会说情话,现在的气氛让他有点慌张。   斐子瑜定定地望着他,停顿了好几秒像是在确认,而后挑着眉放过这个话题,转而说起迟玉。   “昨天我亲了迟玉,你吃醋了。”   “哼。”虞欢不是很想提这个,昨晚墨黑的长发如瀑落在斐子瑜肩上,男人轻佻地捏着对方下巴亲吻的画面一闪而过。   怎么可能不吃醋,斐总玩得开也不是第一次听见了。   斐子瑜自然瞧见虞欢骤然沉下去的脸色,小雀跃悄然跳上心头,语气也回到之前的上扬调子,“老婆大人,我可没真亲,垫着手指的,若不是演了这出戏你肯定还不理我呢。”   “谁是你老婆啊!”虞欢一向招架不住斐子瑜没正形的样子,特别是昨日后这人愈发没脸皮,虞欢夹了一筷子菜试图堵住这张嘴。   饭后斐子瑜抱他在沙发上窝着看球赛,两个人都没看进去。   斐子瑜把玩着虞欢被他揉热的手,“老婆,我不喜欢封望了,我没骗你。我就喜欢你。”斟酌半晌,“你呢?”   虞欢反手捏了捏对方比他大一圈的手掌,“昨晚你看我,我已经回答了。”轻轻拂过男人手背皮肤下虬曲鼓起的青筋,“我一定很喜欢你。”   话音还没落下,激动的斐子瑜已经把他翻过来压在沙发了,骤雨般的亲吻落下。   “老婆,再说一遍!”   虞欢把人推开些,有点不习惯这么热情的斐子瑜。最后还是耐不住,“最喜欢你了,行了没。”   “唔……” 第57章 “虞欢同学,我没带书。”   周一有老刘的书法课,斐子瑜是知道这个的,前天晚上折腾了他大半宿就是为的让他把斐总亲手雕的小竹笔拿出去用。   “昨晚没睡好?”老刘绕了一圈检查完,溜到他背后突然出声,给虞欢吓一跳。   “哈哈……这几天专业课作业多。”   所幸老刘的注意力很快被他手上的笔吸引过去,朝他努努嘴,“去哪个古镇玩了吗?”   虞欢:“……?”   “竹子是好竹子,就是雕工稍微差点,工不抵料了。墨也是好墨……你小子上哪儿搞来的?下回去玩给老师我挑一支雕工好点的。”   后脑勺上不轻不重挨了一下,好在笔尖早就提起来了,不至于毁了练了半页的字。   “刘老师我下回过去帮你问问。”虞欢不是喜欢炫耀的人,不欲多说,下回给老刘另外挑一支好的送来就是。   沉香墨里晕了细金粉,提按落笔自有一番韵味。   “嗤。最近心倒是静下来了,前段时间你这字都不能看。”老刘的眼光自是没错,看不走眼。   虞欢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腼腆地笑了笑,说自己以后会好好练。   “我可是教毛笔字的,来我这儿写硬笔字的你倒是头一个。”   闻言虞欢抬头瞅了眼老刘的表情,不似生气的样子,讨好一笑,没说自己以后不练硬笔了,老刘知道他意思,拍拍肩膀走了,“练吧练吧……三分钟热度可不得行,你要是半途而废小心我抽你。”   “不会。”斐子瑜放的火烧完了,他心里还是满满的。余温能留一辈子。   -   虞欢以前觉得恋爱里的小情侣腻歪得很,学校里遇到都是绕道走。他从没想到自己会成为这些被绕道的情侣之一。   虞欢有点紧张,手心透了汗。偏偏身边坐着的罪魁祸首一点不知道收敛,“虞欢同学,我没带书,咱俩一起看怎么样?”   他还在担心老师会不会发现这堂课多了个人,斐子瑜的话左耳朵进右耳多出,下意识挪了一半书本过去。   “要不你还是出去等我吧?等会老师发现了把你赶出去怎么办?”   斐子瑜今天打扮得特年轻,卫衣叠穿黑色棒球服,头发没抹发胶,额前落了两三缕碎发,商场精明沉稳的形象大变样,像个运动型的篮球哥哥。   “这么多人发现不了的。”斐子瑜凑到他耳边来说话,黏糊糊的。   这节方言学课程不算专业课,考试半开卷,他被斐子瑜撺掇着座了最后一排的位置。斐总的大长腿在狭窄的课桌下面曲着,看起来委委屈屈的。   虞欢被自己的脑补逗笑了。   “笑什么。”斐子瑜睨他一眼,接着虞欢手里多了个暖融融的东西,他低头一看——斐总的白兔子暖手宝。   斐子瑜对他发问:“你的黑兔子呢?”   虞欢稍有心虚,“唔…在宿舍里充电。”   斐子瑜一眼看出来他在撒谎,课桌下面的手惩罚性地捏了捏他大腿,“那你把我的拿着玩。”   这可把虞欢吓一大跳,差点没直接站起来。拍开斐子瑜作乱的手,他没好气地瞪了斐子瑜一眼,“能不能好好上课。”   明明对方戴了口罩,除了一双深邃迷人的眼睛其他什么都看不到,但虞欢感觉斐子瑜在笑,细长的眼睛稍微眯起,像偷腥之后的狐狸。   斐子瑜把白兔子装他衣兜里,牵了他左手放在手心里揉搓,美其名曰摩擦生热。   虞欢犹豫片刻没抽手回来,斐子瑜手掌大他一圈,干燥温暖,被拢在里面很舒服。   老师没发现这边不对劲,虞欢紧张一会儿就放松了。可还没放松几分钟他就看到前面几排的两个女孩子总趁老师不注意时转头看后面。他不确定对方看的是不是他们,但总归是不太自在。   表面上他们并肩坐着,各做各的互不干扰要说唯一的相交就是共用一本书,但课桌下面,他们十指相扣,分享彼此的温热。   骨节分明的大掌紧扣着另一只白皙柔润的手,揉捏被修剪得圆滑干净的指尖。   在有人又一次转头看向后面的时候,虞欢轻轻动了一下,示意斐子瑜松开。该不会是看出什么了吧?   但斐子瑜不像他这么胆子小,捏着他手腕按了按,不仅没松手反而扣得更紧了。   下课铃像是救星降世。虞欢手掌心出了一层薄汗,骤然接触空气有一丝凉意。   他俩赶在下课人流密集之前仗着腿长先跑了,洪德楼负一层就是教师停车库,斐子瑜不知道从哪儿的人脉搞到手一个车位。   虞欢刚要开口,被两个跟着跑下来的女孩子打断——   之前频繁转头的那两个人,脸熟但不知道名字,大约是隔壁班的。   “小哥哥,能加个你的微信吗?”   虞欢冷眼瞧着扎麻花辫的妹妹把手机屏幕递到斐子瑜面前,男人也不拒绝的样子,不露痕迹地耸肩蹭开了斐子瑜揽着自己的手臂。   呵呵。   他不能直接拉着斐子瑜就走。虞欢有点生气,又觉得这不算大事儿,自己的活起来的莫名其妙。   谈个恋爱总不能干涉对方正常交友吧?斐子瑜帅气又多金,向来不缺追求者,之前分开那阵子不是没有人来找他询问斐子瑜最近找情人的喜好。最近这几天像梦一样,他何德何能。   等那两个女生离开后,斐子瑜凑上来搂他,白莹莹的屏幕亮得晃眼。   斐子瑜:“你说我给什么备注好?”   虞欢沉默片刻后退开半步,故作轻松道:“你想给什么就给呗。”   他承认他就是吃醋了。或许还有些其他暗藏的溃烂没被抬到明面上治好。   最近这几日的相太顺了,美得不真实。   斐子瑜也挑眉看他,露出的一双眼睛黑沉沉的像暗潮汹涌的地下暗河。   虞欢莫名心虚,欲盖弥彰地转身想走,却被一个用力重新拉进斐子瑜怀里。   车库空旷昏暗且温度很低,两人交错凌乱的脚步声显得很突兀。   虞欢没办法只能低声问:“干嘛?”   “你不开心了。”斐子瑜从后环抱他,“你不开心,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那你要我怎么说?!”虞欢也有些被斐子瑜不讲理的样子气到了,“说我吃醋了,说你能不能加别人?”   虞欢说到一半便闭口不言,一方面是车库里回声太大,另一方面是这些话实在太难堪。   他以前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占有欲这么强的人。   偏偏对斐子瑜,偏偏对他……   他直面过斐子瑜生活里细小的缺点,却望见更多的优点。斐子瑜是天之骄子,能轻佻风流也能沉稳厚重,不管在哪儿都是引人注目的中心点。喜欢他的人好多。   虞欢沉默地坐在副驾驶扣手机音量键,这个声音比扣指甲小很多,在车内不会被斐子瑜听到。   敛眉垂眸的他不敢抬眼看斐子瑜,自然忽略掉了男人眼中一闪而过的暗芒。   细雪掩埋泥泞,那些美丽表皮下扩散的病灶也会暴露无余。   他知道他们之间的问题总有一天要被提出来的。   但没想到这么快。 第58章 “见一个爱一个。”   运气不大好,红灯刚好把他们拦住。   虞欢望着窗外,不去看斐子瑜。   南城的夜是明亮的,星星坠落人间成了街道家中的葳蕤灯火,路边一对小情侣在堆雪人,两个大雪球组成两头身的胖娃娃。   他或许不应该在这么件小事儿上呕气,斐子瑜大盖也是逗他玩,想让他吃吃醋什么的。   情侣之间逗趣儿偏就踩到他的痛脚。一时间他不知道说自己敏感还是矫情。   斐子瑜不辨喜怒的声音传来:“小兔子还我。”   “哦。”   暖手宝已经冷了,摸着比他的体温还低些。斐子瑜捞过去插上充电头,白兔屁股一闪一闪亮着红灯。   斐子瑜顺着虞欢的视线落到兔子屁股上,“嗤,蠢得很。”   虞欢眼皮颤动,长睫毛小扇子似的忽闪,但还是没看斐子瑜。   他总觉得某人指桑骂槐地说他蠢。   路程不远,莫名其妙的氛围没维持太久。   斐子瑜打发他回家,自己去停车,虞欢没说什么转身上楼了。   拐角后如芒在背的视线终于消失,虞欢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   有些问题迟早要解决的,事到临头——   他竟然松了口气。   高悬的利剑落下,就算是鲜血淋漓也好过提心吊胆。   大约斐子瑜也在犹豫,这次停车的时间略长。虞欢在客厅沙发上等了有一会儿了才听到玄关处的开门声。   斐子瑜脱了外套只留一件灰色卫衣,沙发下陷一块,斐子瑜贴着他坐下,手臂蹭着他不轻不重地碰了碰。   “还生气呐?”话落,男人递了一颗大白兔奶糖给他,“家里没了,我刚专门下去给你买的。”   见他不搭话,男人又蹭过来些,“你心里有事儿从来不会主动跟我说。”语气还可怜巴巴的。   虞欢定定看了斐子瑜一眼。   掌心里糖果的纸质糖壳被不断压缩、挤紧,刺痛手心。   他不知道该不该庆幸斐子瑜对此的态度不似从前,还是不幸斐子瑜偏要拿糖来哄他。   要是倒带回前几周,不欢而散的概率远大于现在这样的沉默。   虞欢瞄了一眼斐子瑜随手摆在一边的手机。   “那我问你,你给她备注什么了?”   他语气不好,像个斤斤计较的妒妇。自己都看不上眼。   但他没预料到——   “啊!——你干嘛?!”虞欢惊呼,身形不稳慌慌张张地撑在对方坚硬的手臂上。   斐子瑜居然直接把他抱起来放在腿上了,像抱小孩子的那种抱法。这个姿势哪怕他们挑明之前看似风平浪静亲近甜蜜的时候也没尝试过。   脸颊生理性的烧起来,尽管他现在很难过。   斐子瑜瞧见虞欢通红的耳廓朝上面吹了口气,把虞欢乱动的腰桎梏紧些,“别乱动。我就想抱抱你。”   虞欢闻言不动了,只是身体僵硬得堪比木头。   斐子瑜腾出一只手来把玩他的手指,从指尖捏到掌心,酥酥麻麻的电流流通全身。其实挺舒服的。   虞欢叹了口气,心在慢慢下落,在这种节奏里放松下来,顺从着力道后仰靠在男人颈窝里,耳边低沉厚重的声音不疾不徐地跟他解释。   “根本没加她们。不信自己看。”   斐子瑜按开手机屏幕点开微信给他瞧,可虞欢现在哪儿还有心思看微信。   “嗯……”男人含着他的左耳垂舔湿,耳廓也变得湿哒哒的。   “呼——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回应他的是低沉磁性的笑声,紧贴着耳根,声声分明地传入耳道。鼓动心跳。   “老婆能不能信任我一点啊——”   斐子瑜的声音很轻,像喃喃自语也像难过自嘲。   虞欢愣住,苍白地张张嘴却说不出话。   斐子瑜实在是一针见血。   男人把下巴放到他肩膀,周围有一会儿是极为安静的,余下对方沉缓规律的呼吸声音,虞欢把自己的呼吸放到跟斐子瑜节奏重合,轻阖双眸,放空自己。   怎么信任啊?我不爱吃甜,你却给我买全糖奶茶和大白兔。   “很多人都喜欢你。你也喜欢很多人。”他想说,他很没有安全感。   gay圈天菜,想做他情人的男男女女上赶着。斐子瑜生来就站在人间顶峰,坐拥万贯家财,他出生于穷山恶水的角落,他还是只是个没甚成绩的大学生。   斐子瑜爱他哪一点呢?   若说以往,彼此都是玩玩,床上契合床下冷漠,出了这个门他会刻意避开与斐子瑜有关的一切。他过他自己的生活。   那以后呢?   思绪被斐子瑜拉回来,“在你心里我就是个花心大萝卜吗?见一个爱一个?”声音停顿又继续,“嗤,我可是很挑的。也就喜欢你一个。”   “还有、”斐子瑜故意抖腿,“我看我的情敌倒是多得能排队。呵呵。”虞欢被带得身子一歪,屁股往后滑动抵住男人腹部。   太奇怪了。虞欢想往前挪但根本不敢动,生怕碰到什么不应该碰到的地方。   “嘶——”脖子一痛,领口不知道何时被男人解开了,斐子瑜叼了一小块皮肤用牙齿碾磨,敏感的神经被一再刺激。   虞欢蹭地一下跳出斐子瑜怀抱,坐到了旁边沙发上,随手扯了抱枕压在怀里。   “我想跟你好好说!”虞欢语气稍显激烈,微红的眼尾配着喑哑的声音却没什么杀伤力。   察觉到斐子瑜下移的视线,虞欢不自在地将抱枕往下挡住。   “我真没加别人。”手机被递到虞欢眼前,“我之前装模作样打字是在给你改备注呢——老婆大人。”   手机页面是前几天才又重新加上的微信……备注是、老婆大人后面跟着一个红色爱心。   虞欢:“……”   就很神奇,沉闷的心又开始上飘。甚至有点想笑。   但他还记得今天是要干嘛的,抿直嘴角压下眼底的笑意。   “斐子瑜。”   “嗯?”   “我其实一点也不喜欢吃糖。”   他也学会了一针见血。   --------------------   斐总:慌张 第59章 “要学会依赖我啊,宝贝。”   “我其实一点也不喜欢吃糖。”   -   斐子瑜愣了一下,敛去神色中的轻佻抬眼看他,过了半分钟才又转到虞欢的手上。   那里握着他口口声声专门买来的糖果。   “啊……”男人默然半晌才磕磕巴巴问出一句,“不喜欢吃糖吗?”   零星杂碎的画面从脑中一闪而过,他亲手做的糖醋排骨、温热全糖的珍珠奶茶以及专门买来的奶糖……   虞欢踢掉拖鞋抱着枕头盘腿坐在沙发上,食指扣了扣抱枕边的拉链,‘咔哒’作响。   他靠到沙发背上从后侧方默默注视斐子瑜,眼神描摹勾勒出男人完美的轮廓,高挺的鼻梁、恰到好处的山根、深邃的眼窝、性感的薄唇和锋利简洁的下颚线。   古人说灯下看美人,斐子瑜也不遑多让。   他是很美的。美得无关性别。   斐子瑜美得锋芒毕露,他像一座雕刻精美的冰冷雕塑,每一分起伏跌宕都是测量刻画的黄金比例。   他如今浑身僵硬的模样就更像雕塑了。虞欢想到这里,嘴角轻轻勾了一下。   关于‘男友不知道我不喜欢吃糖’这件事情,虞欢其实没有想象中的生气。或者说是已经气过了。   可能从小到大也没什么人挂心他是否喜欢这个问题,他本就没抱太大希望又何来落空一说呢。   反而对斐子瑜少有的左支右绌的模样感到好笑。   高高在上的斐子瑜、斐总,应该没在别人面前如此窘迫过吧?   虞欢沉浸在思绪里,一时不察,手掌突然被男人捏在手里,斐子瑜修长五指近乎完全包裹住他的手。   “抱歉。我……”斐子瑜瞬间想到了很多,“我先入为主,我…抱歉。”   “下回给你带别的…”虞欢还是没说话,斐子瑜蹙眉稍显急切,“以后谁给你吃甜的我揍谁!”   “噗——”斐子瑜是要笑死他吗。   男人自以为他发现不了地抬眼瞅他。   四目相对。   虞欢嘴角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收敛。   斐子瑜忪怔半秒后眼神猛地清明,虞欢手上的力道骤然加大了,但男人却只是按兵不动,定定地看他。虞欢心虚但也没移开视线。   “真不喜欢吃糖?”斐子瑜问是这么问,但脑海里闪过的一些小片段已经告诉他:虞欢是真的不喜欢吃甜。   可视线落到虞欢勾起的嘴角,他莫名不开心。   “不喜欢。”   “好。我知道了。”语气不变喜怒。斐子瑜弄开虞欢握着的手心把大白兔奶糖拿出来扔到一边。   手心里出了薄汗,接触空气是一阵凉意,虞欢跟斐子瑜对视,不知怎么有点发怵。   停顿的瞬间,斐子瑜已经抽开他怀里的抱枕欺身而上,虞欢被压倒在沙发靠背,下巴被男人挑起亲吻,炽热的呼吸伴随着耳语。   “那我以后是不是不能含着糖果吻你了。”   虞欢想到从前那个带着甜味的吻,那几乎是他来到南城以后第一次对糖不那么抵触的时候。他那时候还在想原来应激反应会因为一个人而起也会因为一个人而消弭。虽然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那时候的斐子瑜救不了他。   思绪翩跹时男人已经开始攻城略地,早就蠢蠢欲动的手终于找到时机,纽扣被一颗颗解开,光滑细嫩的皮肤骤然接触冷空气起了一层战栗,而后被炽热的大掌覆上,色欲地爱抚起来。   唇齿相接又分开,牵起莹亮透明的暧昧银丝。   “嗯……”   “虞欢。”斐子瑜的声音沙哑却很认真。   “嗯?”虞欢撩开水蒙蒙的眸子看他,他的红唇上覆着彼此的涎水,亮晶晶的像糖葫芦的色泽,看得斐子瑜欲火上涌。   “还有什么要跟我坦白的没。”斐子瑜环着虞欢的细腰把人抱起来,两人位置瞬间对调成虞欢跨坐在男人大腿上的姿势。   “除了喜欢吃醋和不喜欢吃甜,还有什么秘密要告诉老公的吗?”,斐子瑜坏心眼地抓着少年挺翘的屁股瓣儿捏了捏,心满意足对方烧红的耳根。   “唔……没了、哈啊——”虞欢双手不知道往哪儿放,最后被男人强按到了对方紧实的腰腹上,匀称无赘肉隐约能感觉到腹肌的纹路。   虞欢的手像是被烫到似的抖了一下,男人察觉后发出一声轻笑。虞欢的脸更热了。   客厅的暖气还没有完全热起来,斐子瑜给他留了一件上衣,说长不长的衣摆只能遮住一半屁股,虞欢很不习惯想把衣服扯下去挡着却被男人恶趣味地打断。   斐子瑜一只手扣住他双手手腕按在身前,脐橙的体位他们基本没怎么尝试过,虞欢不敢往下,可这样跪坐着不上不下的难受得紧,他难耐地喘了口气,长时间维持跪姿让他的大腿不受控制地抖动。   偏生身下的男人还不疾不徐地安静抬眸仰视他像注视神明,轻飘飘不带一丝重量的眼神却让他难堪至极。若非感觉到体内逐渐胀大又坚硬炽热的物什,他还真以为斐子瑜能坐怀不乱慢条斯理。   “虞欢。”斐子瑜喊他,声音哑得没法听,“看着我的眼睛。”   “嗯……哈……”虞欢抬眸,一开口便泄出声呻吟,撑着重量的手臂也开始发酸。   “要学会依赖我啊,宝贝。”   斐子瑜的声音像从幽深海域传来的人鱼歌,不断诱惑迷失的人落入陷阱。   虞欢有瞬间的怔愣。   在虞欢睁着湿漉漉的眼睛迷茫看着斐子瑜的时候,男人猛地抬腰顶胯,透明的润滑液和前列腺液被尽数挤出,湿答答地落了些在沙发上,晕开一点点深色的花朵。   “啊!——额、嗯……”   那东西进入到一个极为恐怖的深度。几乎整根没入。   虞欢再也跪不稳,粗喘着倒在斐子瑜身上。男人进入之后便没再动作了像是在给他时间适应,虞欢呼出一口气他知道要放松些不然他们都难受。   “宝贝,放松点。太紧了。”   一滴汗水从虞欢脸颊滑落滴到男人胸口,斐子瑜慢慢挺腰动起来。   今天的斐子瑜很凶,察觉他喜欢什么的男人开始定点突破,有力而骨节分明的手从脊背抚摸向上,按着他的后脑勺强制他脸颊朝下埋进抱枕里。洗衣液的香味堵死口鼻却不见氧气,身后冲撞地力道几乎将他粉碎,喉咙里的呻吟吐不出口闷在鼻音里。   他快死了。   被身后这个叫斐子瑜的男人杀死。   缺氧的大脑逐渐陷入混沌,心跳声逐渐变得缓慢而沉重,斐子瑜的声音像是从远处飘来似的雾蒙蒙:“虞欢,斐子瑜是值得你信任的。以后遇到难题都告诉我好吗?”   好啊。   即使他现在开不了口,但大脑直接做出了最诚实的回答。   他被窒息的海水包围,海浪翻涌他。沉沉浮浮。   他在深海中仰视苍穹顶上的天空,身体变得迟钝,但窒息的快感却如电流般席卷全身。   “嗯…啊…”一声闷哼,虞欢眼前炸开雪白的烟花。   斐子瑜在临界点将他拉出水面,亲口渡来氧气。   温柔得恍若神祇。   向来不爱哭的虞欢哭了,豆大的泪珠子像断了线的珍珠滚落又尽数被他的神明卷入口中。   虞欢累得一根手指头也动不了,衬衣被彼此的汗水亦或是其他的浸湿,黏糊糊的粘在皮肤上。   他被男人抱进怀里轻柔地安抚。   泪水止不住。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哭,像是要把过去20年丢失的泪水全部哭出来。   他透过覆满眼眶的眼泪看斐子瑜。   他想,虞欢终于找到了可以容他栖息的收纳箱。   --------------------   小虞:只吃几把不吃苦 第60章 “新婚快乐!”   南大的寒假放得早,虞欢的期末也差不多就是这时候了。   虞欢最忙碌的时间,斐子瑜偏偏没什么大事,虞欢看书的时候总是被骚扰,撩撩头发或者揉揉手指。   五次三番,虞欢开始还嫌烦后来都被弄得没了脾气。   书房如今已经有了虞欢的区域,右边用镂空木质结构半隔开的一块区域摆着的楠木桌,上面放的都是他的复习资料。   虞欢专心背着书没留意周围的动向,耳侧细微的痒意,他伸手却碰到另炽热的温度。斐子瑜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文件悄悄到了他背后,正玩他鬓角的碎发。   虞欢放下书本,叫他:“斐子瑜。”   “嗯?”男人懒洋洋地应了句,手上动作却没停。   虞欢只好把对方的手抓着拉下来拍了拍,“我补课那儿的高中孩子都比你听话。”   没想到这话却像是戳到斐子瑜的痛脚,手被男人反握住,捏得他手心都有点疼。   “哪个孩子啊?萧家旁支那个?”斐子瑜弯腰从后搂着他,“他听话吗?小屁孩儿一个。”   虞欢听出来酸味,眯眼笑着,“对啊。小屁孩儿的醋你也吃啊?”   “吃啊。酸死我了。”斐子瑜半点没脸红的,“你能不能别起做家教了,周末在家陪我不好吗?”   闻言虞欢停顿了会儿,“他们也快寒假了……寒假应该不补课了的。”   “唔。那好吧。”   说到期末,虞欢才突然想起来封望的正式婚礼也就在期末之后了。   出于某种原因他们俩都婉拒了当伴郎的邀请。   婚礼当天是个无雪无雨的大晴天,日光下至积雪稍融。   化雪时冷,阳光照着也没回暖几分。   下车时离了暖气温差很大,一阵冷风刮得虞欢睁不开眼,可今日为着好看没带围巾,连个避风的都没有。正难受着,斐子瑜把车钥匙扔给服务生就揽着他走了。男人走的风口那边,宽阔的肩膀挡掉大半的寒风。   虞欢心头微动,兀自抿唇笑了一下。   -   宴厅门口站着身着大红喜服的封望和姜悦,斐子瑜搂着他走过去。   “封哥嫂子,新婚快乐!”   虞欢也跟着说祝福语:“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大约是封望告诉过姜悦,姜悦对他俩的亲密并没有表示得太惊讶,反而是凑到封望身边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哇,帅哥在一起就是养眼。你们也要百年好合哦~”   封望宠溺地敲了敲新娘子的额头,“你可消停点。”转头又对他们说:“外面风大,你们先进去吧,在C号桌。”   这是虞欢第一次参加婚礼,却也看得出这是怎样华丽的布局。   入内厅的装潢便都是古色古香的格调,红烛红喜,镂空雕花,木质横梁挂灯笼,彩绘雕刻美人面……像是为迎娶公主而建造的极尽奢华的宫殿。   远远瞧见身为伴郎一席古服的萧思兴,对方也瞧见他们俩,萧思兴留意到两人同款不同色的休闲西服,停顿片刻后还是朝他们走来。   真是风水轮流转,上次封望订婚宴上还是他跟虞欢穿情侣款的,这回……   明显三人都还没忘上回的事情,六目相对,一时无言。斐子瑜宣誓主权似的搂着虞欢的腰笑着,萧思兴视线落到轻抚在腰上的手,勉强笑了下,   “你们几号桌的?我带你们过去。”   --------------------   快完结了 第61章 “赤绳早系,白首永偕。”   C号桌在一株腊梅树后面,半遮半掩似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神秘感。   他们来的不早不晚,同桌人已经来了几个,都是上回萧思兴生日会上见过的,见到他和斐子瑜相携走来露出友善的笑意,对他们过于亲密的动作也见怪不怪,封望这么安排确实是很体贴上心了。   斐子瑜的一个老朋友董岢也在,他们刚坐下就挤眉弄眼地凑了过来,挑着眉一脸戏谑,“斐总。啧啧啧,还是栽了啊——”   斐子瑜和董苛说话的功夫萧思兴坐到虞欢身边,低声询问:“斐子瑜待你可还好?”   “挺好的啊。”虞欢对上萧思兴沉默的眼睛,“你骑机车的样子真的很帅,肯定很多人都喜欢。”   这话牛头不对马嘴的,但他们彼此都听懂了。   萧思兴嗤笑一声,声音里说不出的苦涩,“可是你不喜欢啊。”   这是他第一次把话挑得如此明显,以往是怕挑明后疏远,现在是不得不说清。   以后怕是没机会说了。   斐子瑜虽然在和董苛聊,注意力却一直没从这边分走,闻言握了虞欢的手像在家里似的反复揉捏。   萧思兴抬眼看斐子瑜,最后站起身走了,衣摆擦过斐子瑜的椅背,落下一句,“为什么每次都比不过你呢?”   董苛面不改色地继续之前的话题,萧家幺儿跟斐总从小到大的‘恩怨’真是说不清楚,反倒是虞欢若有所思地扫了一眼萧思兴的背影和神色淡然的斐子瑜。   这个小插曲很快过去。   客人陆陆续续到来,婚礼快开始了。   灯光变得昏暗,只有台上两人置于光圈中,天空有粉白的花瓣飘下来,封望为新娘子小心拂过落在发髻上的碎花,扮作月老的司仪念着祝词: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家宜室,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此证。”   背景音乐是一首描绘新婚夫妻琴瑟和鸣男耕女织的筝曲,时而舒缓时而明快。与虞欢设想中悠扬的钢琴曲大相径庭。   暖光灯下,高朋满座中,钢琴家放弃了他习以为常的黑西装,身着大红喜服珍而重之地亲吻他的新娘。   曾经被当做光追逐的男生结婚了,无论是否放下了,心里总归有些感慨。   可斐子瑜没打算给他怀念的时间。   右小腿好像被碰到一下,虞欢抬眸扫了一眼坐他右手边的斐子瑜,男人不明所以地回望,这让虞欢以为之前的触碰是自己的错觉,摇摇头视线落回台上一对璧人身上。   片刻后,皮鞋硬质鞋尖触碰脚踝的感觉明晰起来。   他瞬间看向斐子瑜。   可桌下的动作没有丝毫收敛反而愈演愈烈。   西装裤腿被男人用脚尖挑起一段,一小块小腿皮肤暴露在空气中,凉丝丝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皮鞋坚硬、冰冷,动作却极尽撩拨。   虞欢的呼吸加重,心虚和紧张瞬间占据了心脏。   ‘扑通扑通’的心跳声敲击耳膜,他抿紧嘴角环视一圈。松了一口气。   没人发现他的异样。   “我们也办个婚礼吧?”斐子瑜压低的声线磁性而勾人,“你喜欢什么样儿的?保证比这个更盛大。”   右耳烧起来,高热不下,火势一直蔓延到侧颈和脸颊。   骤升的肾上腺素混合着甜蜜的情话让人头晕眼花,像极了高潮后片刻的昏沉。   虞欢偏头躲开,滚了滚喉结反驳道:“哄人的话你倒是一套一套。”   桌下两人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十指相扣,桌布挡着。   无人知晓。   “就是哄你啊——”虞欢发现斐子瑜真的很喜欢把玩他的手指,从指根捋到指尖,“但我是认真的。”   但台上司仪的小游戏里封望公主抱了姜悦,台下一阵一阵起哄的声音盖过了男人的低语。   虞欢听不真切。   凑近“嗯?”了一声,可斐子瑜只是撑着下巴悠闲地扫他一眼不说话了。虞欢被勾起兴趣,连着问了好几次都没得到答案,悻悻地夹了口菜。   -   司仪开始新的环节,新娘手里多了一束玫瑰扎成的火红花束。   虞欢被斐子瑜牵着走上去,虞欢有些懵一脸事发状况之外的茫然被拉到圆台下最接近的位置站定。身边还有些人,无一例外都是年轻男女。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虞欢愣了几秒后终于反应过来这是什么环节了。   斐子瑜亮着星光的眸子里倒映着那捧玫瑰花束,“你想要吗?”虞欢问。   斐子瑜轻笑道:“是我们想要。”   司仪“众所周知,玫瑰手捧花寓意良缘情爱之美满,也意味着好运的传递……那这份满满的心意会花落谁家呢?”   “三、二、一——”   玫瑰花被高高抛起,红彩带随之飘动煞是好看,捧花越过台顶暖光洒落一片光晕后,逆光落下。   ——稳稳落到了虞欢手里。   虞欢先是诧异而后惊喜地低头。   热烈而浪漫的色调盈满眼底,淡淡花香丝丝缕缕勾绕而起。   斐子瑜嘴角弯成愉悦的弧度,注视着少年明亮美丽的眼睛,俯身轻声道:“恭喜。”   此时虞欢身边围着的道喜声才纷纷传入他的耳道,以及司仪的祝福。   “那就预祝这位小公子赤绳早系,白首永偕……”   ——赤绳早系,白首永偕。   虞欢将这句话含在唇齿间默念。   小指被人轻轻勾起,在这最靠近圆台,也是无数人注目的地方。   虞欢不知道是否有人注意到他们亲密相扣的小指,但此刻他不害怕了。   “回去就找根红绳把你拴起来,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已经被拴住了。”虞欢勾了勾小指,“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第62章 【完结章】“以后都为你。”   手握花束,虞欢被斐子瑜牵着穿过人群。   “你想见见我的母亲吗?”斐子瑜突然说,“她曾经是个语文老师,应该跟你有很多共同话题。”   虞欢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见家长吗?这个话题斐子瑜前几日也曾提起,他当时含糊不清地糊弄过去了。   倒不是因为讨厌,要说是胆怯也不太准确。   虞欢自己也说不清楚。   但斐子瑜又提起这个话题,明显是轻易糊弄不过去了。   “嗯……阿姨会不会……”会不会不喜欢我?会不会不喜欢你找了一个男朋友?虞欢叹了口气,支支吾吾地蹦出几个字来。   “她没什么架子,是个温柔性子。你这么乖,她肯定喜欢得不行。”斐子瑜揉揉小朋友的后脑勺,一眼看穿他的顾虑,“我高中就出柜了,当时我爸打也打了骂也骂了,都是些前尘旧账,他们现在都接受良好,念叨我什么时候稳定找个男朋友回家都念好几年了。”   原来清风明月的斐子瑜,斐总,也有年少轻狂被爸爸追着打的时候啊。   虞欢心里好笑,淡淡地勾唇。转念又想到某人口中的‘男朋友’,心中微动。   “你以前没带过男友回家吗?”虞欢撩起眼皮瞧他,犹豫了一会儿把这句话问出来了。斐子瑜不喜欢他把事情埋在心里,他也在慢慢、一步一步地学会坦白。   谈到这个,斐子瑜眼神闪躲讪笑了一下,显然是想起了之前那些能排队的情人。但虞欢跟那些人始终是不一样的——   “你是我的第一个男朋友。”斐子瑜停顿复又开口,“或者说……爱人。”   虞欢暗自窃喜,抬头时却没显出情绪,除了微红的脸颊显出些不一样来。   他们回到座位,董苛摇着红酒调侃他俩,“大屏幕里可都看着呐,别人没注意到我可不会略了过去。勾谁手指呢——”   斐子瑜嗤了一声,“别酸我,自己找老婆去。”男人三言两语挡了回去没叫虞欢开口。   他抬头看了一眼二楼的方向,那上面是父辈母辈们的桌位。董苛都看见了,想必……   董苛觑见斐子瑜的神情也不再说话。   玫瑰花瓣清冷而顺滑的触感像少年的面庞,斐子瑜捻了一片在手里反复揉搓,心里在想事情。   场面一时安静下来。   虞欢若有所感地朝斐子瑜望去,男人回了他一个安抚的笑容,斟酌道:“如果现在有可能见到我的母亲……你……”今天在台上没忍住勾了小男朋友的手指还有这几天的高调宣布,林女士肯定早已知晓了,就等他‘自投罗网’。   其实他情不自禁勾完手指就后悔了,虞欢对见家长的事情没有正面回答过,心里大抵是有些胆怯的,但他勾了他的手,大庭广众之下,父亲母亲肯定看到了,今天躲不过去。其实他早就给父母打过招呼,虞欢的照片二老都看了好几遍。   那天他去老宅告诉父母他这辈子爱上一个人,还没追到手,然后驱车拜访外公,外公住在城郊需要一个多小时了车程。他那几天都恹恹不乐,从不晕车的他居然下车就吐了。   外公从前是个大学文学院的教授,颇有些文人风骨的清高孤傲,教出来的女儿也是文静淡雅,他在五十岁辞职与夫人隐居不问世事。   斐子瑜浅薄的木刻手艺就是外公教的。   雕刻上临时抱佛脚是不太容易的,刻刀锉子他许久没拿了,手生得很。他在外公的小院子里住了大半个月,给外公外婆讲了这支未完成竹笔的主人——虞欢。斐子瑜雕坏了院外竹林里砍的一整棵竹子才得这么一支比较完好拿的出手不显磕碜的。   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虞欢现在属于他。   以后也是他的。   谁也抢不走。   新郎新娘下来敬酒,场面热闹极了。   不过虞欢现在可没心思去想那些热闹,思绪被斐子瑜一句‘见母亲’扰乱了。虞欢端着水杯的手一顿,突然低头开始自我审视。嗯,领口很平整、西装很服帖、袖扣很完美。   斐子瑜瞧见虞欢耳的动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即失笑道:“这么迫不及待啊?”   太可爱了。   他扶住虞欢双肩让人转过身来正对他,从脖颈滑到胸前,他亲手整理好对方每一颗纽扣。   “这么俊的男朋友,谁不喜欢啊?”斐子瑜轻轻刮了刮少年光滑细嫩的脸蛋,他有意给虞欢积极的心理暗示。   斐子瑜的余光一直注意着通往二楼的楼梯口,果然没一会儿就有服务生来找人。   “请问是斐子瑜先生吗?”   “嗯。”事情走向在斐子瑜意料之内,他淡淡地嗯了一声。   “林太太请您上去。”服务生说完微微转头,半垂着眼,恭敬却不卑微,“还有虞先生也可以一起。”   虞欢跟斐子瑜对视一眼,深吸了一口气再吐出,站了起来。   二层都是年龄稍大的长辈,各自寒暄交谈,商业性质更浓厚些。   斐子瑜在下属面前冷肃而严厉,面对长辈却不是无礼之徒,虞欢跟着男人穿过大厅,时不时碰见相熟的长辈也跟着问好。   侍者在16号桌前停住脚步,虞欢一眼就看出了谁是斐子瑜父母。斐子瑜眉眼肖父,锋利而富有气势是天生的掌权者;嘴唇肖母,薄唇,不笑的时候略显寡淡清冷笑起来的时候是勾人。   “父亲、母亲。”斐子瑜微微低头向父母问好。确实是很有家教的。   虞欢学着斐子瑜的样子敛眉低头,“叔叔阿姨好。”   “好。”“嗯。”   “这么乖的孩子,怎么就被斐子瑜骗到了?”   开口的是林母,声线柔和如江南呢哝小调。岁月不败美人,虞欢借由斐子瑜之口知道林母今年已经四十几了,但四十载的光阴仅仅为她添了几条只有微笑时才露出的皱纹。   虞欢先前松开的手又被男人执起,“这怎么能说是骗啊?明明是诚心诚意追来的。”斐子瑜应着也没忽略虞欢的小表情,怕少年紧张,手指微动安抚地捏了捏少年的手。   “别贫。”林母又朝虞欢道:“过来林阿姨看看。”   手又被男人捏了捏,虞欢回应地捏了一下然后松开,朝对面走过去。   “斐子瑜他要是欺负你就来找我,他爸揍他。”女人笑着说话,眼波柔和,颇有些调侃的意味。   虞欢彻底放松下来,闻言笑了下,斜了一眼斐子瑜,“好啊,林阿姨那我以后被欺负就来找您。”   -   林母没留他们很久,闲聊了几句就让他们自己下去跟小辈玩了。   期间斐子瑜的父亲没说几句话,这让虞欢有些忐忑,便问:“你爸爸会不会不太喜欢我?”   肩膀被男人强势地揽住,热气扑到耳边,“我父亲他就是个严肃的性格,也就对我母亲好一点。他不是夸了你书法写得好吗?他不经常夸人的。”男人停顿片刻后又道:“今天都见了,别担心,宝贝。”   斐子瑜这厮的昵称总是很多,虞欢还没适应‘老婆’就又加了‘宝贝’,说不定以后还有‘心肝’之类的,虞欢心理对此已经免疫了但生理上的脸红却控制不住。   他以手贴面,试图降温,却被男人一把揽进怀中。   契合而熟练。   虞欢脸上的热度不降反升,支着脑袋透了口气,被斐子瑜抓个正着,捏住下巴落了一个涟漪似的吻。   很纯情的吻。   像情窦初开的男孩不自禁地想要碰触一个梦。   斐子瑜与他交颈而拥,耳膜鼓动,“终于……”   像是踌躇许久抛出的喉音,声音轻得被风吹走,虞欢没有听清后半部分。   但不重要了。   “斐子瑜。”   “嗯?”   “我想听你弹钢琴。”   “……”斐子瑜半晌才开口,“吓我一跳。”声音闷闷不乐。   虞欢眼睛眯着笑,“弹《夏日香气》吧,这次是为我。”他当然知道斐子瑜为什么郁闷,看男人吃瘪他竟然觉得开心极了。   斐子瑜轻哼了一声,抚摸他的眉眼,“以后都为你。”视线望入虞欢心里,留下层层涟漪,震荡着心房。   虞欢突然想起重新加上好友时,斐子瑜焕然一新的头像让他愣了好久。   那是一朵盛放在冬天的栀子花。   --------------------   反复斟酌了许久,决定停留在这里。   很高兴能在废文遇到你们,小铃铛亮起就像是我们之间交流的灯打开了。   洲其实不是一个很有毅力的人,这篇文能完整写完少不了读者宝贝们的催更(如果没人看我可能真的不会有动力),博尔赫斯说“因为阅读毕竟是一件煞费苦心的事。我每写出什么,什么就一直被每一位读者改变着。”,这本书自开始以来到完结,每一个被阅读的字都被读者赋予了新的意义,洲洲觉得这是一件私密而愉悦的事,像是我们在文字之下会谈。   《偷欢》这篇文还有很多不足,洲洲会吸取教训,争取在下一本书中精进。   感谢你们与洲洲一起度过了这连载的时光,这是种若有似无的奇妙感觉,我们各自在现实中成长,书中的虞欢和斐子瑜也会在他们的世界里相携走下去。   愿君无忧,携手白头。 正文完结,番外随缘。   下一本大概开古耽【娇宠长大的小皇子沦为北狄太子的奴隶,委曲求全韬光养晦,待一日功成,雪灭国之仇。】【草原狼王x白切黑兔子】   迟玉大美人的文一定会开的,这本古耽之后开(主要是这本古耽不得不开)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